《隔着时空给你拥抱》 第一章 不知何时,我抱着好奇,走进了你的人生。 仿佛置身于那年冬季,北京城的雪。 你茕茕孑立在被雪色笼罩的紫禁城里。 鹅绒似的雪花纷零飘落,落在你的发上、肩上。 你四处张望,想越过红墙。 即使你知道,外面的世界已遍布狼烟。 你走着,我跟着。 当我伸出手去,想抚上你的肩头。 却发现,我们之间隔着一百年的时光沟壑。 然后,我只能看着你,消失在茫茫雪海。 2016年2月17日,北京: “昨天给老家打电话的时候爷爷说,要我十九岁生日那天自己去故宫一趟,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心里却开始涌现出一股力量,好像是在指引着自己去完成什么事……。”苏茉在公交车上打开日记本写下了这段话。然后她合上本子,望向了窗外,莫名地期待着什么。 终于到了,苏茉抬起头仰视着前方那座雄伟的宫殿,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朱红色的宫墙散发出浓重的历史气息。虽然来北京已经大半年了,但苏茉一直埋头着学习,历史系,这是苏茉的梦想,所以她并没有来这里参观过。 迈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去,里面的游客稀稀疏疏,可能是春节刚过,还不是旅游的高峰期。就这样慢慢地走着,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苏茉不觉鼻子一酸。不知觉就走到了紫禁城的御花园,那清澈泛着波光的湖水,好像很吸引苏茉,苏茉走近去弯下身子看着那清澈见底的湖水,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召唤着她。突然,好像有人在后面一推,苏茉跌进了湖里。眼前一片漆黑,一种脱离的感觉缠绕着她,耳边萦绕着带着磁性的男声“婉兮,婉兮……” 醒来的时候,和煦的晨光晒在苏茉白嫩的脸蛋上,在她睫毛上撒下一片金粉。苏茉缓缓地睁开眼,模糊渐渐变得清晰,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呈现在她面前,吓得她倏地从床上坐起来,北京的病房难道那么高级?此时她的脑袋里是一锅浆糊。顺手摸了摸及腰的长发,什么时候头发变那么长了?再看看那双洁白无暇的玉手,天哪,这不可能! 苏茉掀开被子下床,重重地打开了房门。刺眼的阳光瞬间照射进来。门外站着的一个红衣少女惊吓似得望着她,“小姐,您醒啦,这大冬天的,怎么穿那么少。”说着,便走进房间拿出一件碧色鹅绒大氅为苏茉披上。看那少女穿着的服饰大概是清代。难道自己在做梦?可能最近在学校学习清史,学得太入迷了。“我是谁?”苏茉脱口而出。红衣少女吓了一跳,随即又洋溢出可爱的笑容。“小姐是在考我吧?虽然我笨,可是你是谁我还是很清楚的!” “那,我是谁?”苏茉又问了一句。红衣少女“嘿嘿”地笑了一下,说道:“您呢,是鸿胪寺少卿徐佳绮佑的嫡出大小姐徐佳素琬。” “那现在是何年何月?我睡久了,忘了”苏茉很快问道,可她却觉得这是一场梦,一场离谱的梦,应该循序渐进。“腊月二十九蒸馒头,如今是光绪十四年腊月二十九。对了,说了这会子话小姐也该饿了,我去厨房给小姐拿一碟馒头来”红衣少女说着倏一下就跑了,看来是她想吃馒头才对。苏茉呆呆地站在门口,望着那片湛蓝的天空。清明透彻的世界,阳光洒在青黑色的瓦片上。可是梦里有那么真实的天空吗? “素琬,怎么站在风口上啊,仔细冻着。”一个成熟的声音飘然而至。素琬抬头一望,是一个身着朝服的中年男子,一股风尘仆仆的样子,可能是刚上朝回来。想来这就是这个徐佳府的男主人徐佳绮佑了。 “阿玛,女儿给您请早安了”素琬微笑着福了个身,在家里她也是这样的笑容对着爸爸。 徐佳绮佑双手微微一抖,露出慈祥的微笑。女儿终于对他笑脸相迎了,难道是这一摔进湖里,心性都给摔变了?不管怎么样,徐佳绮佑还是特别的高兴。 端着馒头来的红衣少女也被这一幕惊呆了。“柳衣,快把大小姐扶进去用膳吧”用仪看着柳衣呆滞地现在哪里向她打了个手势。 柳衣同素琬进了屋,素琬捻起一个馒头仔细得看了看,梦里的馒头也那么真实吗?闻着那香喷喷的馒头,素琬大口大口是吃起来,才发现,她没有在做梦!柳衣在一旁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嘴一动一动的,想说什么有说不出的样子。素琬叹了一口气,说道:“柳衣,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柳衣眼珠子转了转,嘟着嘴道:“小姐,您平常对老爷是没那么亲厚的啊,您今天是怎么了?” “我这不是掉进湖里脑子灌水了嘛,有些事能记起有些记不起的,你能和我说说我以前到底是怎么样的吗?”浅兰自己都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好反应快,只能先进入角色。 “以前的小姐,在我眼中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高贵如兰的人,对每个人都很好,却总是对老爷冷冷的。每每二小姐来刁难的时候,您都只是一笑而过,从不与她起争执。您说过,爱情是专一的,二夫人把您的额娘逼得自缢而死,老爷却把她二房的地位转成了正夫人,如此负心,实在不配做丈夫,他不是您母亲的丈夫,也就不是您的父亲。”柳衣娓娓道来。“如今的小姐爱笑了,不像以前整天面无表情地望着大夫人的画像和窗外的兰花了。不过,这样也好”柳衣傻傻的笑着。 第二章 虽然这个徐佳素琬总受欺负,不过看得出来徐佳绮佑对这个原配生的大女儿也挺疼爱的。素琬低下头想了想。又抬头瞥了瞥四周,突然望见进门往前走的那面墙上贴了一张画。素琬走近去看了看,画上的女子容貌端庄秀丽,她与素琬的容貌还十分相似,只是多了分成熟与稳重,身着一袭浅蓝色的衣衫,衣上尽秀满兰花,散发出一种空灵高贵的气质。素琬瞬间就被画上女子的气质折服了。这肯定是素琬的娘了。真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个苏茉素琬,怎么能比得上真正的素琬的气质?自己既然担下了素琬这个身子,也要将她的一生走下去,不过,是用她苏茉的方式走下去! 翌日,今天是大年三十,府里上下都忙活着打扫,贴窗花,挂对联,热闹极了。素琬也随着那些丫鬟婆子们剪起了窗花,还在院子里剪了几束腊梅插瓶。古代的年过得就是热闹,年味重。 傍晚,素琬去大堂屋吃年夜饭,这下总算可以见到这徐佳氏一家的人。 堂屋很大,摆下了一张大桌子,桌子上全是香喷喷的好菜。见人们一个个落座下来,素琬却是浑然不看他们。坐正上方的是徐佳绮佑,他左侧方是二夫人,右侧方是二夫人生的大公子徐佳铭顺,再过来和她坐的近的就是二小姐徐佳熹月,徐佳熹月旁边坐的是二公子,年仅八岁的徐佳铭玉。原来只有我一个人是别的娘生的啊。难怪熹月老欺负我,仗着人多啊!素琬转了转眼珠子,也不管他们。 年夜饭总算开动了,素琬一筷子就像那块烤鸭进击,没想到熹月居然也同时夹住了那块鸭肉,素琬瞪了瞪她,也不和她计较。又把筷子夹向了一块鱼肉,可是熹月又把鸭肉放下,又夹住了鱼肉。素琬松开筷子,对着熹月假假的笑了笑,说道:“熹月妹妹和我爱吃一样的菜呀,那我夹给你吧!”说着,便往她碗里夹了好几样菜,又往她嘴里塞了好几块肉。弄得一旁的下人都捂嘴偷笑。熹月赶紧把几块肉囫囵呑下。狠狠地摔了筷子,跑去她额娘身边,哭道:“额娘,您看,素琬欺负我,您一定要好好惩罚她!” “我如何欺负你了,不就是为你夹菜么?真是好心没好报!”素琬也不管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继续吃着自己的饭。徐佳铭顺看着熹月这样哭着,面子上不好受,气的说道:“又哭又闹,在下人面前丢不丢人啊” 熹月听着更加哭闹了,吵得整个堂屋不得安生。绮佑气的胡子都抖了起来,厉声道:“熹月!你这样子像个大家闺秀么?你太不像话了!春分素琬就要进宫了,这是她在家里的最后一顿年夜饭,你也要搅局,看来这饭你也别吃了,回房去!”阿玛都发话了,熹月只得边擦眼泪灰溜溜的回房了 二夫人气急了,却又不敢说话,直直瞪着素琬。心想着:这丫头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得,如此凌厉,不过,她就要被打发到了宫里当宫女了,她也参加不了今年的选秀。不过二十五岁她也回不来了,我何必再和她置气。 素琬听了绮佑最后的那句话,惊得筷子都掉到了地上,“阿玛,您说什么呢?我为何要进宫?” “我亦是没有想到,昨日上朝时,太后懿旨要招四品以下且下五旗的适龄女子入宫选做宫女,回家后,看你还在病中,也没与你提及。”叹了口气,又继续道:“好在我们并不是八旗包衣,若无大错做的差事也不是那些粗使活儿,不然为父怎忍心让你入宫?” 入宫?当宫女!那就可以见到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了!太激动了,哈哈!素琬在那里嘿嘿的傻笑着。 素琬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实在是吓坏了徐佳绮佑,依他女儿的心性,是不会和熹月计较和刁难的,而且她那高冷的性格,怎么会去那宫门紧闭的皇宫,还在那嘿嘿傻笑?难道掉进湖里一下,心性都变了?一旁的二夫人冷笑地说道:“大小姐前日落水,睡了整整一天,醒来脑子也不灵醒,怕是连规矩都忘了!” “本小姐脑子清醒得很,就怕是某些人脑子不好使,忘了往事,还真当自己是正夫人了?”素琬一样冷笑着对她说道。现在的素琬可不是以前那个敢怒不敢言的人了,“阿玛,我吃饱了,先回房了。”说着,素琬放下筷子就转身走了。 第三章 不知不觉过了十五天,这过年十五天来,素琬感受不到一点亲情的温暖,不禁想起了自己在现代的父母,这里太无聊,闲来时就喜欢看那皑皑的白雪下冒出兰花新鲜嫩绿的芽,如此的生机勃勃。 “小姐,今日是上元节,晚上去瞧瞧花灯吧?”柳衣看着素琬如此的郁闷,生怕她又回到以前那个阴郁的样子,想着上元节的花灯很是好看,变着法儿地让素琬出去散散心。 花灯?听着不错,没试过在古代的晚上出去玩,这下,可以出去好好玩玩了!上元节说起来也是古代的情人节,女子们都是只一天才能出得闺房去外面观灯,说不定能碰见自己的梦中情人呢! 素琬简单地梳了个两把头,再别上一只梅花玉簪子,两朵浅红色的梅花,又着了浅粉色绣梅花上衣,月白色百褶下裙。又披了件白雪红梅大氅,整个打扮简单而淡雅。 刚跨出大门,就看到熹月也走了过来,她穿了一身桃花色衣裙,戴着浅红色桃花珊瑚耳坠、珊瑚项链,珊瑚手钏,这一套的首饰。面上也施了桃花妆,衬得她肌肤似雪。打扮得那么好,去约会吧? “看你那样子,总爱穿得那副穷酸样,好像阿玛很亏待你似得。”只见熹月那尖利的声音拂耳而过。 “我们徐佳府不是名门大户,该节省的就要节省,何况,你觉得妆化得像猴子屁股似得,穿得如耍猴的一般也是一种美?难得和你说话,坏了我看灯的心情!”素琬正转身要走,只听一个年轻的男声穿来,阳刚之气十足:“想不到几十日不见,你竟变得如此伶牙俐齿,倒不像我所认识的婉兮了。”那人约摸十七八岁,着了一身月白色长袍,身材修长,负手而立,显得文质彬彬。他就站在徐佳府对面的一座宅子的门口,慢慢像素琬走来,匾额两边挂着的红灯笼,清晰地照应着匾额上的字——杨府。看起来是个汉人的宅子。 “杨大少爷来了!”柳衣激动地说了一声,好似他是救世主一样。 “元朗哥哥”熹月也温柔的叫了一声,声音再没有以往的尖利。 唯独素琬不知所措得望着面前的这个少年,看来,只有她不知道他是谁。“好久不见,再会!”素琬一拉着柳衣就朝胡同口跑去。 杨元朗没有想到素琬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便径直向她追去。一旁的熹月气得直跺脚,也向元朗奔了去。就这样跑着跑着,跑入了五彩斑斓的灯市中。素琬实在是跑不动了,伏在一个卖面具摊位前休息了一下。抬头看着那奇奇怪怪的面具,实在有趣,便选了一个小女孩的给柳衣戴。选了一个猪八戒的给自己戴,太有趣了!素琬高兴地走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上,看着那一排排的花灯,桥上,亭上,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夜空有些许繁星,浑圆的月撒下一片白霜。配合上五彩的灯光,这些也只有古代才有了! 素琬四处张望,陶醉在美丽的花灯中,谁知几人之隔正是元朗与她“擦肩而过”,可是,机敏的元朗好似能感觉到素琬的味道,瞬间回过头去,大喊道:“婉兮!”或许是出于对陌生人的本能,素琬顺手牵着柳衣的手就开跑,直到跑到一个人少的地方才停了下来。喘了几口气定睛一看,自己牵的居然不是柳衣。是一个着着一身淡黄色长袍的年轻男人,比素琬高了一个头,瘦瘦的身材,月光下那精致的五官清晰可见。而素琬的手还牵着他的手,两个人像是傻了一般,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最后,是那男子先放了手“你是何人?为何带我到这。”自从四岁以后,就没有人再牵过他的手,他总是如此的谨慎,自律,不敢让别人抓到自己的一点儿毛病,就算看着面前这个戴着猪八戒面具的奇怪女子,想笑也只能憋在心里。 “额,我。。。。”素琬哑口无言,挠着自已的脑袋,“对不起,我看错了人了,再会!”说着,素琬又跑了,今天是怎么了,做运动么? 淡黄衣袍的男子一直望着素琬跑到了一个路口,瞬间几个黑衣人一显,素琬却不见了。 黑衣人将素琬拖到一个黑暗狭窄的胡同里,将她的猪八戒面具摘下,用黑布遮住她的嘴巴眼睛,素琬苦苦挣扎着,想给他们一人一拳,奈何几个大男人的力气自己哪里敌得住,她第一次尝到了一种绝望的感觉,这些人会杀了她么? 第四章 突然,“啪”的一声,素琬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看来,这人真是用心在扇自己耳光。 “你们在干什么?”是那个人的声音,是那个黄袍男子,看来,自己有救了。只见他一旁多了一个魁梧的男人,亮出一个令牌,吓得那些黑衣人落荒而逃。 “你没事吧?”黄袍男子从后面解开了绑住她的黑布,关怀的问着。素琬睁开眼睛,看着漆黑的地上红红的珊瑚手钏,一把捡了起来,低头对着黄袍男子说了声谢谢,便朝着来时的路慢慢地往回走。 走到自家的宅子前,柳衣在门口焦急得等待着,素琬越来越觉得头有些晕晕的,好像眼前都是星星在动,突然,眼前一片漆黑。 醒来时,已经是天亮了,柳衣睡在素琬的床边。摸了摸自己的右脸,还有点肿。下床给柳衣盖了件衣服。从衣架上的衣服里拿出昨晚捡到的珊瑚手钏,走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红色桃花珊瑚手钏,这不正是熹月的东西么?素琬冷笑了声, 好几天过去了,素琬的右脸也渐渐消肿,素琬用“不小心摔了”敷衍了所有的人,徐佳绮佑曾想细查此事,却被素琬制止了,查到了又如何?只会让他为难。 正月二十三,杨家宴请徐佳氏一家人去杨府做客,杨家原本是江南人氏,因杨大人高中进士,做了京官,便举家迁来了北京,与徐佳绮佑成了邻居,也成了朋友。 素琬穿了身浅绿色兰花上衣,翠绿色兰叶下裙。这个徐佳素琬和她的母亲一样喜欢兰花,衣柜里多是以兰花为主题的衣裳。 杨府与徐佳府也就一巷之隔,徐佳绮佑带上夫人,熹月,铭佑还有素琬前来杨府赴宴。 一进杨府,便觉得一股子江南气息扑面而来,素琬打量着杨府四周,亭台水榭皆是苏州园林风格,隐有听到后院传来的吴侬软语。莺歌细声。看来,杨府还是比徐佳府有钱一点点! 走入大厅,圆桌上已摆好了吃食,“贤弟,弟妹,还有贤侄们快入座”杨大人杨夫人皆热情地引客入座。看他们彼此真诚的微笑,看来是真的挚友啊! 素琬也落座了下来,旁边坐的是一个约摸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肯定是杨大人的女儿吧。只见杨元朗向她使了个眼色,她就乖乖的起身和杨元朗换了个位置。杨元朗一坐下来就着急得问了句:“伤可好了?那日你忽然昏厥,可是把我着急坏了,”素琬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望了望他,说道:“若是还没好,我能坐在此处与你吃饭么?” 杨大人浅笑着望着他们俩,对徐佳绮佑说道:“元朗和素琬系青梅竹马,早年便定下婚约,可如今素琬竟被选入宫,婚事可如何是好?” 徐佳绮佑深叹了口气,说道:“我亦无可奈何,此乃太后懿旨,不敢轻易违背。可也总不能误了元朗啊!” “父亲,叔叔,我心意已决,一定会等到素琬出宫后再迎娶她。”元朗坚定地望着杨大人说着。 “到那时你便已经二十有七了,孩子都该学诗作赋了,那时再娶妻也太晚了。”杨夫人摇了摇头,叹气说道,“我也实在是喜欢素琬,可是如此也不妥当,我看熹月是个好姑娘,不如将熹月许给元朗,也不断我徐杨两家的结亲之约。”熹月一听到杨夫人说的此番话立刻展开了笑容,那真是发自内心的,与以往的不同。 徐夫人见自己的女儿如此的高兴,自己当然也心里开心,赶忙补上一句:“老爷,大哥,我也觉着嫂子说的此事甚为妥当,不如我们趁着今晚就把此事定下来吧!” “父亲,大伯。素琬已经吃好了,想去府中逛逛。”素琬才没管他们在商量什么终身大事,自顾自地吃饱就好!说着,便走出了大厅,外面的空气真好! “父亲,母亲,别再乱加修改我的婚事了,我与素琬的婚事不会变,我也不会娶熹月的。”元朗猛的站起,便转身向素琬追去。只留熹月一人在那里感伤,两眼不禁淌下了泪水。 “元朗对素琬用情至深,为兄觉得此事得从长计议啊!贤弟以为如何?”杨大人眉头紧蹙,很是为难。“兄长说的是,那便不再议此事,我们兄弟好好喝一杯!”说罢,徐佳绮佑高举酒杯与杨大人对饮起来。 杨元朗追上了素琬,牵住她的手朝一处暗黑无人的地方去了。“杨元朗,你这是作何?”元朗将素琬按在璧上,使她动弹不得。“好哇,徐佳素琬,我不过是离开了两月回苏州,你便连性子都变了还装作不认识我?” “对不住。那日不慎落水,又加之有些日子没见过你,我实在是记不起什么了”素琬低下头,轻咬着下唇。她本来就不是徐佳素琬,根本没见过杨元朗,何来记不记得一说呢? 第五章 素琬的两颗黑溜溜的眼珠子下意识的闪躲了下,毕竟说谎话不顺心呢! 元朗撇了撇嘴,忽得低头向素琬的樱唇覆了上去。素琬心猛的一紧,两只手紧紧抓住了元朗后背的衣衫,却没有挣脱。轻柔的一吻过后,元朗抬起头来,开口温柔地说着,眼神如此的柔和:“现在,你记起了么?” 素琬傻傻的望着他,眼神有些飘忽,“我……知道了”说完,便转身离开,几颗晶莹眼泪夺眶而出。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这个世界,她什么都不了解,什么都不知道,世界上哪有穿越?自己是被整蛊了么?从刚来的时候故作镇定,到现在也还是镇定不下了。 素琬默默地回到了徐佳府,回了自己的房间,柳衣待在府中,见素琬回来了,忙问着:“大小姐怎么回来了?宴席如此早便撤了?” 素琬抬起头来,一对眸子黯然无神,“柳衣,元朗以前与我是怎样的?” 柳衣惊奇地睁大眼睛,撇了撇嘴,道:“以前的您,安静无话,明里暗里都受二小姐和夫人的欺负,每每她们欺负您时,杨少爷总会保护着您,替您说话。大夫人在世时,就特别喜欢杨少爷,几乎日日唤他来与您玩耍,连婉兮这个名字也许他唤,所以,你俩可谓青梅竹马,可是,那日上元灯节,您竟装作不认识他,真是有些心酸呢!” 原来,素琬与元朗相交于微时,自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可是如今的素琬换成了另外一个,这个人不是真的素琬,她不喜欢元朗。这样对素琬和元朗都不公平!素琬思来想去,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往后些日子,素琬都尽心学着宫中的规矩,该说不该说的话。元朗没有来找她,想必是被父母困在家中,或是那晚的亲吻让他也不好意思再来。 到了最后那天晚上,素琬准备把所有的事都交代好。素琬走后,柳衣独留府中也必不好过,所以便把她交给元朗照顾着吧。便写一封书信让柳衣带着去杨府吧。 素琬提笔而书:你我相交于微时,年少情谊深重,婉兮有一事相求,柳衣侍余多年,正是及笄年华,若是留于府中必定苦不堪言,还请君留意照顾,为其选个好人家。婉兮于宫中定会珍重自身,亦望君珍重,往后之事,顺其自然。 虽然写的不是很好看,可是能认清便行了,素琬将信放入信封中,又将平时戴的翠绿兰花项链放入了信封。交给了柳衣。 想着明早就要入宫了,有些人也该是时候好好教训一下了,不然,可没有机会了。素琬伏在窗台上,两颗乌溜溜的眼珠子望着熹月的闺房处,嘴角勾勒出诡异的弧度。 次日凌晨,天蒙蒙亮,初春的细雨洒下送来一丝丝凉意。素琬和柳衣鬼鬼祟祟的在熹月房门外逗留着。 只听见一声:“走水啦!走水啦!”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能让屋里屋外那些个熟睡的人听见。接着又是敲击房门窗门的声音“咚——咚——咚” “啊,救命啊!”只见房门倏地一开,熹月披头散发的穿着寝衣慌忙地踏出房门,一袋面粉立即散开,撒得全身都是。而后身上燃起了一团团蓝色的火焰,就像鬼火一般的诡异。 熹月的贴身侍女吓坏了,顺手拿起院子里的水桶就像熹月泼去。却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一个装满黑狗血的桶。 此时的素琬已经回房梳洗完毕了,马车也在外等候。刚踏出宅门,对面杨府的宅门吱呀的开启,元朗冒着细雨走了出来,见他衣着单薄,两眼空洞无神。素琬不禁有些自责,对他淡淡的笑了笑,道了声“安好”便踏进了马车。 元朗那空洞的眸子倒影出渐渐远行的马车,最后,消失不见。 “啊!”只听徐佳府中传出熹月一声恐惧的尖叫,不知是因为屋里满地是无毒蛇,还是那桌上摆着的珊瑚手钏。 第六章 马车快速的行着,颠得素琬直犯困,不过,这总比坐公车那种闷闷的感觉好多了。 素琬撩起帘子,此时的天空已经彻底明亮了,雨也停了,窗外一家家的店铺也都陆陆续续开了门。素琬力吸了口气,清新潮湿的空气,好像将她的肺清洗干净,人顿时来了精神。 算算时辰也该到了,素琬放下帘子嘟囔着。却不知道,马车已缓缓驶入宫门。宫门又沉重的关上。 马车又缓行了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前方约摸有十来辆马车,车上的人都下了车来,就数素琬排最后,没有下车。 素琬稳步走下马车,拿起自己的包袱,向那边的人走过去。 “各位姑娘都站好了,一会儿要进内务府检查了,规矩可都得做好咯!”一位穿着深色衣裳头戴钗环的老宫女在一旁张罗着。 素琬站在十五个人中的最后一个。这是她最喜欢的位置。 队伍开始走动,素琬也跟着走着,边走边瞧着这红墙琉璃瓦,多美。这四四方方的天空除了比外面的小,却也是一样的蓝。 “格格们,咱家是内务府副总管李崇阳。”一个五十上下穿着内廷总管服制的公公走了出来。素琬第一次挺太监的声音,着实打了个冷战。 “给李公公请安”站在前面的一名穿着粉红衣衫的女子福身说道。站后面的人也纷纷福下身去,素琬也照做了。 “知道你们都官宦人家的女儿,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进了宫里也不会让你们做粗使活儿,服侍好了主子,自是前途无量的。现在,咱家得好好筛选,最好的人才能谋个好差事嘛”。李公公说罢,十几个宫女便向素琬她们走来。 闻体香的闻体香,检查疤痕的检查检查疤痕。过了这个程序,又来了一批太医院的太医来把脉。需得没有什么传染病,急,才能过关。 素琬还是第一次见太监,自是好奇极了。两个黑葡萄似得眼珠转来转去。看他的嘴边有没有胡子,看他颈上有没有喉结。 经过这一拨拨的人检查后,有五个人被淘汰了出来,遣返归家了,她们可该暗自高兴了。 留下来的人正准备收拾包袱去庑房安置的时候,一位约摸五十岁的宫女走了进来,她穿的衣服与普通宫女的不同,发上别的钗环更是上等好物,一看就知道是哪位主子身边的贴身女官。 “给秋实姑姑请安”一旁的普通宫女太监皆福身下去。副总管李崇阳亦是毕恭毕敬,问道:“秋实姑姑亲自来内务府。可是老佛爷有吩咐?” 秋实往李崇阳瞥了一眼,淡笑着转向剩下来的那十个人,开口道:“奉老佛爷口谕,前来挑选两个聪明伶俐的宫女前去延禧宫服侍。” 一听这话,每个人仿佛都像打了鸡血似得积极起来,整理衣服的整衣服,抚头发的抚头发,着实把素琬逗乐了,在那里“嘿嘿”地捂嘴偷笑着。 “就你俩了吧,长得怪机灵的。”秋实指了指站在前排的那个粉衫姑娘,又指了指站在最后的素琬。 “还不快多谢姑姑,到老佛爷面前当差可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啊!”李崇阳一脸谄媚的说着,嘴角上扬得弧度都快画成一个圆了。 “多谢秋实姑姑,奴才定当好好服侍太后。”那粉衫女子很是机灵的福了福身,又偷偷塞给了秋实一块绿油油的翡翠吊坠。 “嗯~是个好苗子,你叫什么名字?”秋实满意的点点头,抚着粉衫女子的手道。 “奴才名唤子莘。”子莘笑着回道,声音如黄莺般婉转动听,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可人儿。素琬想着,便也走向前去,福身道:“奴才徐佳素琬,给姑姑问安了。” 相比之下,素琬就像农村来的,大大咧咧,不懂人情事故。 秋实瞥了素琬一眼,着实觉得这姑娘长得就是让人舒心,虽说人情世故方面没有子莘那么圆滑,可是那可人的模样一定能让老佛爷喜欢。想起这个来,秋实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带齐东西随我走吧!待会儿我要服侍老佛爷去听戏呢!”秋实悠悠地说着便走出了门,素琬子莘赶紧拿上了东西,紧随其后。 素琬高兴地暗自吐了吐舌头,没想到进宫第一天就可以去见这掌权大清半个世纪的老佛爷慈禧太后了,而且还是去服侍她,这么说她也可以写一个《紫禁城的黄昏》了!哈哈~ 第七章 就这样从内务府走去储秀宫的路上,子莘素琬,两人一路无话,就这样默默地走着,素琬低着头走了好一阵子,还是忍不住向旁边的子莘搭讪:“你好,子莘,我叫素琬,我们很有缘分呢,希望能和你成为朋友。在宫里也能互相帮衬着。” “嗯~我们很有缘分”子莘淡淡一笑,望向素琬说道。 素琬这才近距离的看清了她的脸。嫩白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白的透明,一双清澈的眸子淡然的望着素琬,粉色花瓣似的嘴唇轻抿着,带着一丝丝倔强和骄傲。片刻她又回转头去。直直地望向前方,端正地走着,一袭粉衫随风扬起,好似一朵盛放的粉莲花。 素琬顿时就觉得现代什么的锥子脸美女真的是俗气极了,在这个时代,真不是单靠一张美丽的脸蛋就能让对方惊羡的,还得靠脱俗的气质才能让别人顿生好感。 素琬并不懂得怎么看人。毕竟自己也只是一个大一的学生。没有出过社会,但她却在子莘的身上,感受到一种忧伤。还有一种不敢以真心待人的感觉。可能,她身上有许多的故事吧。 想着想着。便到了储秀宫。储秀宫只是西六宫之一,原本只是普通嫔妃居住的地方,只是慈禧太后还做咸丰皇帝妃子的时候就住在这里,便觉着是好地儿。现在做了太后依然喜欢住这里,并没有住太后该住的慈宁宫。 有了太后居住的储秀宫,内外都不同了,装修摆设都是豪华气派的,整个宫殿的感觉也是独一无二的,素琬虽然只是远远的望了几眼正殿,却也能看得出来。 秋实并没有将她俩带去正殿,而是先将她们带到宫女居住的庑房,一路上看到的宫女皆是梳着大辫子,只有姑姑才能绾成发髻。 “这便是你俩的房间了,先去梳洗吧,宫装都已放在柜子里了。”秋实指了指床头的木柜子说道。 随后又望向子莘和素琬一本正经地说道:“两个时辰后老佛爷看戏回来便要饮一杯普洱花茶,然后再用膳。你们须得在老佛爷回宫前一个时辰内将花摘好,将茶泡好,必须是七分烫,切记,花必须是新鲜的,一点儿也不能马虎。往后你们便是老佛爷的奉茶宫女了。” 素琬听得似懂非懂的,子莘却好似已经很懂了,十分自信地望着秋实姑姑。 秋实撇了撇嘴,望着素琬问道:“你可懂了?” 素琬眨巴眨巴了下眼睛,点头说道:“奴才懂了。” “嗯~那便好,该做什么现在便去做吧,也别闲着了。”秋实轻点点头,又看了看素琬梳着的两把头,叹道:“将两把头撤了,梳成大辫子,这一路过了不少宫女,你们也看到了,就照那样梳。脸上也不能涂太多脂粉,其余的规矩你们在本家时应该学过,往后再向你们教导更多规矩。”秋实说完,便转身离去。 子莘很快地便将衣服拿了出来,然后去了灶房打热水沐浴。素琬也跟着子莘忙了起来。将乌黑的长发放下梳成大辫子,乍一看好像朝鲜人呢,素琬自嘲着。等收拾好自己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 “拿着,我们去摘花。”子莘主动将竹篮递给了素琬,笑着说道。 “好的,快走吧!”素琬最喜欢对自己笑得人,自然是高兴极了,拿过篮子就牵着子莘的手走了出去。 子莘的手微微有些闪躲,不过还是被素琬牵上了。两人朝储秀宫的后花园走去。 “后花园的花草都不尽是花匠种植的,也有老佛爷亲手栽植的,一般都摆在了最明显的地方,是不可以摘的”。这点,子莘好像特别的明白,一一为素琬解释着。 春日的后花园生机勃勃,几株玉兰花也开放出洁白的花朵,还带着许多待放的花苞。春兰也开出了美丽的花朵。兰花素来以高雅圣洁著名,吸引了素琬的目光。 以前的素琬也很喜欢兰花,素琬想着也忍不住摘了一朵。 第八章 摘了两朵兰花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又闻了闻香气,真是沁人心脾。素琬便将它别在了发上。漆黑的发单单只别了只月白色素钗,又加上了两朵淡绿色的春兰,显得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见到子莘正在认真地挑选着鲜花,素琬也不好意思闲着,便也去摘花了。 这里的花都是应着时节开的,北京的初春还有些冷,开的花不算多。看着子莘都已经摘了几朵玫瑰花了,素琬却一无所获。 “这早春实在没有什么适合泡茶的鲜花,我摘了几朵玫瑰,够今儿晌午的御茶了,我们回去吧。”子莘缓步走来,挽着素琬的手臂说道。 “那我们走吧。”素琬淡淡的笑了笑,和子莘手挽手往回走了。 一回到茶房已经离老佛爷回来不到一个时辰了,两个人便忙了起来。素琬将玫瑰花瓣用淘米水仔细地淘洗过。然后放在簸箕上将花瓣上的水晾干,再放在炭盆上将花瓣里的水烘干。 花瓣干了后子莘便开始泡茶,然后泡好的茶凉成七分烫,然后再用炉子温着。素琬在一旁看得不亦乐乎,毕竟这些她都不会。 “给老佛爷,万岁爷奉茶”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宫女向素琬,子莘走来,一脸疲惫,没有笑容,“哟,原来是新来的姑娘儿,我叫王德环,是茶房主事的。”王德环一看两个新来的小姑娘,眼睛一亮,又嘟囔道:“秋实姑姑可真会挑人儿啊。” “德环姑姑吉祥”素琬子莘都福下了身,子莘还是那副见这谁都一样的微笑。素琬则白了白眼,一副无语的模样。 “好了好了,快去奉茶吧,可不能让老佛爷久等了。”德环摆了摆手,说道。 子莘拿出一个明黄色双龙戏珠茶杯,带一个明黄色茶托。又拿出一个大红牡丹花纹瓷杯,带一个月白色茶托。两杯均斟好了茶。 素琬拿着红牡丹瓷杯,子莘拿着龙纹瓷杯,稳步向正殿走去。外面正阴着,天气冷冷湿湿的,让人一阵不舒服。 一进去殿中,就仿佛到了温室。里面还烘着地龙,盆里的炭也红红地烧着。殿中摆的紫铜香炉里焚着檀香,发出缕缕轻烟。 子莘和素琬端着茶杯来到暖阁,见慈禧就坐在明黄色绣墩上,依旧乌黑的发上戴着花钿,正中别着一只金色的镂空凤凰,着了一身淡色福寿团纹氅衣,脚着同色的精致绣花花盆底鞋,面上白里透红,整个人仿佛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 她正和一旁的穿着明黄色龙袍的少年说着话。 素琬忍住自己好奇的心,没有再看,而是轻跪在慈禧面前说道:“请老佛爷品茗” 子莘亦是跪在那明黄色龙袍少年面前,说道:“请皇上品茗”她依旧是中规中矩地低着头,不似素琬,一进房来就眼神乱瞟。 “嗯~”慈禧轻作了声,便端起瓷杯。素琬顿时觉得手上轻松了许多,然后起身退到一旁去。 素琬这才趁机看了坐在慈禧旁边的少年。他清秀而又精致的脸庞上最吸引人的是那双清澈有神眸子,着了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显得更加夺目。 他,就是光绪皇帝爱新觉罗载湉。 为什么觉得似曾相识?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想着想着,素琬突然面上一红,原来他就是那次上元节牵错手,然后又救了她的那个男人。素琬赶紧别开眼睛看向子莘。 “你俩是今日才入宫的吧,叫什么名儿?”慈禧将茶杯轻放在了桌上。一只手轻抚着一张蜀锦织帕问道。 “回老佛爷话,奴才名唤子莘。给老佛爷,皇上请安。”子莘上前一步,福了个身。 “奴才名唤素琬,给老佛爷请安,皇上请安。”素琬也上前一步,福身道。 载湉转而望向素琬,迷人的双眼无意地打量着她,那熟悉的声音,似曾相识的感觉。 “茶泡得不错,连英,带她们下去领赏吧。”慈禧转头向大太监李莲英使了个眼神,继而说道:“传膳吧。” “谢老佛爷赏赐”子莘稳稳地福了身,然后跟着李莲英下去了,而素琬却好似心不在焉的,一个小眼神偷偷的往载湉那边瞟,却不敢越礼。 第九章 夜晚,一条白色的闪电划破夜空,伴随着轰隆的雷声,大雨倾盆而下,冷风从窗户缝里钻进,微微有些凉意 “求求你,别把我关进小黑屋,不要让我睡柴房,不要让我吃隔夜的窝窝头。娘,你快来救我。”一旁传来一阵悲伤而又急促的哀求声。 素琬被嘈杂的声音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发现睡在旁边床上的子莘,穿着件单薄的寝衣,蜷缩在床角,嘴里一直嘀咕着。身体也跟着外面的雷声颤抖着。 素琬便顺手拿起被子,裹在了子莘身上,然后自己也钻进了被窝,抱着她,安慰道:“不怕,有我在这里呢,” “素琬,你知道么?从我十岁起就再也没有人这样抱着我,对我那么好了。”子莘说着说着,已经满脸是泪。 “你有什么事,就都说给我听吧,我帮你分担。”素琬抚着子莘的头发,轻声说道。 “我十岁的时候母亲去世了,没过多久父亲便娶了后母,后母带着她的两个女儿嫁进了我们家。父亲官小,且又是汉军下五旗,在官场上连连失意,便十天有九天都不回家。”子莘顿了顿,又哽咽道:“后母为人刻薄小气,总觉着我是拖油瓶多余的,时刻刁难我,而我这十年来从未受过别人如此脸色,自然是不服气便与她顶嘴,她便将我关进小黑屋,只给我吃剩下的窝窝头。还把我赶进柴房让我做下人的活儿,只有父亲回来了才会放我出来。所以,我学会了阿谀奉承,学会了看人脸色,学会了留心我旁边所有的事,就是为了让她能少折磨我一点。” 素琬听着也是在不好受,自己这19年都是在父母的关爱下成长的,虽然也有叛逆也有伤心,却一直是父母的心头宝,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素琬轻声说道,想缓和缓和气氛。子莘默默地点了点头,收住了哭声。 “从前,有一个女孩。她和爹娘在一起。过着幸福的日子,可是有一天,她的娘因病去世了,爹爹又娶了另一个妻子,带着两个女儿嫁了进来。爹爹没过多久也去世了,后母就更不善待这个多余的女儿了,她们将她漂亮的裙子扒下,穿上灰色的旧裙子。把她赶到厨房里做事,晚上她就睡在炉灶下的灰烬旁,所以大家都叫她灰姑娘” 素琬停了停,望着窗外的大雨,又继续说道:“有一天,国王邀请各家闺秀来参加王子的舞会,灰姑娘也想去,她便找了条稍微得体的裙子,想和姐姐们一起去参加舞会,在她穿着裙子走出来的时候,姐姐们却将她的裙子扯坏了。她哭着跑了出去。姐姐们却都悠闲地去参加舞会了。在她哭着哭着的时候,一位仙女来了,她知道灰姑娘是个善良的女孩,她就用魔法给灰姑娘变出一条美丽的蓝裙子,还有晶莹剔透的水晶鞋,地里的南瓜变成了豪华的车。老鼠变成了俊美的马匹,灰姑娘坐上南瓜马车就去参加舞会了。可是,这个魔法到了子时便会失效。灰姑娘的美丽吸引了王子,她和王子一起跳舞,说话。就这样快到子时了,一切都要变回原样了,灰姑娘匆匆地离开,不小心丢失了一只水晶鞋,王子捡到水晶鞋,拿着它全国寻找灰姑娘,终于,找到灰姑娘家,虽然后母处处阻拦,但王子还是找到了灰姑娘,为她穿上了水晶鞋,两个人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素琬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灰姑娘比我命好。还可以嫁给王子做娘娘,过幸福的生活。”子莘已经停止了哭泣声,两只眼睛空洞而无神。 “灰姑娘虽然命运不好,可是她知道争取,她不失善良,所以才会得到仙人的相助,得王子青睐,最后过上幸福的生活。你只要勇敢地大步地往前走,做好自己,总有一天你也会得到你的幸福。”素琬字字坚定的说着,她觉着这是她这辈子说的最有道理的话了。 “谢谢你,素琬,我会做好自己,会坚强的。以后,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了。”子莘紧紧握住素琬的手说道,脸上的泪渐渐风干了。 “你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我会好好珍惜的。”素琬鼻子酸酸的,她觉得在这个世界,恐怕就只有这个“亲人”了。 外面的雷声停了,雨也停了,一切又恢复了宁静。往后的日子,有了朋友的陪伴,在宫中的日子也好过点了。素琬后来才知道,今天是子莘娘亲的祭日,每年祭日她都会这样,就像一种难以痊愈的病。 第十章 不知不觉春天已过了大半,宫中三月桃花盛开到了极致,到处姹紫嫣红。 素琬坐在椅子上,双手托腮听着旁边的宫女们唠嗑。 “你知道么?老佛爷已经颁旨下来准备皇上大婚时候的用品了!今日下午便是殿选了!”宫女娟子小声地对旁边的宫女说着。“那可有的忙了,皇上大婚,我还没也见过呢,等遣返归家了还可以和邻里唠唠嗑!”另一位宫女摆摆手笑着说道。 “唉,素琬,你知道么。今日下午便是御花园延春阁殿选了!”娟子小碎步走来,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素琬说道。 “我知道,是都统桂祥之女和礼部侍郎长叙家的两个女儿还有江西巡抚德馨家的两个女儿对吧”素琬还是双手托腮,嘟着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你竟知道,这些日子我们都在一起,我还不知道呢。”子莘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圆溜溜的两只眼睛好奇地望着素琬。 “下午是你俩当差呢!”娟子一副羡慕不已的表情。 “可是要随侍到延春阁去?”素琬缓过神来,望向娟子。 “那是自然”娟子向素琬眨巴眨巴眼睛说道。 “老佛爷还不是不想早早归政给皇上,才迟迟不让皇上大婚,还让他娶自己不爱的女人。”素琬轻叹了口气,用一种酸酸的语气说着。花瓣般柔软的粉唇嘟得更高了, “这话你怎么能说得。”子莘赶紧伸手捂住素琬的嘴,“索性说得不大声,若是传到老佛爷耳朵里去,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啊!” “素琬是实诚人说实诚话,只是在宫里太过实诚也是有弊无利啊!”娟子挑挑眉说道。 “你可别把素琬刚才说的拿出去乱说,对你也没有好处。”子莘皱着眉望着娟子,语气微微加重,毕竟在平时就她嘴巴大。话落,便拉起素琬的手回房去了。 午后,春光明媚,和煦的春风微微拂过,御花园延春阁中也已是落英缤纷。载湉正坐在延春阁中,一身明黄色龙袍衬着那精致的脸庞,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慈禧的座位微微向侧。着了一袭明黄色金线凤纹氅衣,黑色大拉翅中别着一只纯金衔红宝石凤凰。手指上戴着闪闪发亮的金色护指,再配上那强大的气场,将一旁的皇帝的威严也给掩盖。 “给老佛爷,皇上奉茶。”德环径直走来吩咐到。 “是”子莘素琬福了福身,便打开温炉里温好的茶水,拿出瓷杯,放上托盘,再向皇上太后端去。 素琬此次是向载湉奉茶,当她看见载湉那清秀的面庞,脸上便不经一红。可是还得照规矩来,双膝着地,将手抬高奉上茶盏。 “请皇上品茗。”素琬忍住心中的悸动,声音依旧平静。 只见载湉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拿起盘中茶盏,素琬余光一瞥,差点流了鼻血,竟呆在了那里。 慈禧轻挥了挥手,示意退下,子莘规矩地起身退下了,见素琬还在发呆,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路过时便轻掐了她一把。素琬这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有些失仪,还是速速撤离。紧跟在子莘身后。 “传秀女叶赫那拉氏静芬,他他拉氏郁芮,他他拉氏郁茹,纳兰氏雅珠,纳兰氏雅琳觐见!”太监扯着嗓子读着册子上的名字。果然,光绪朝的第一次选秀,也是最后一次选秀,更是有趣的一次选秀就这样开始了。 不一会儿,五位女子便袅娜地向殿上走来,皆福身道:“臣女叩见皇上,太后,愿皇上万福金安,太后福寿延年。”规矩都是做得十足十的全。 “唔,都起身吧。都是些规矩的好姑娘,皇帝,喜欢谁就放眼去挑吧,既已归政,哀家可不愿再管年轻人的事咯。”慈禧语气平和地向载湉说道,做出一副准备要颐养天年的太后样。 素琬站在不远处一直看着,心里不免闪过一丝冷笑,转眸望过那站成一排的秀女,眸子最终停留在了一个身着一袭霞色宫装,头戴红宝石钗环的女子。她身材极瘦,容貌不佳,背有些许佝偻,年龄也比在场的秀女大,除了那一身华贵的行头,她没有什么比得过其他人。可她是慈禧亲弟弟的女儿——叶赫那拉静芬。未来的隆裕皇后。 第十一章 想到这里,素琬的心莫名的抽dong了下,默默地低下了头,只觉得鼻子酸酸的。 叹了口气抬眼望去,却见载湉已离开宝座,接过了太监手中奉上的一顶选后用的玉如意,朝殿下的五位秀女走去。五位秀女皆缓缓地抬起头,露出楚楚动人的面庞。 载湉的眼神并未落到静芬身上,而是一眼便望见站最右边上穿着一身碧色衣衫的女子,佳人眉如远山,白皙的脸上带着泛着淡淡红晕,鬓边有缕缕青丝拂过,还有那殷红的唇瓣下若隐若现的贝齿,就连旁观的素琬也被吸引,更别提身在其中的载湉了。原来,这女子便是江西巡抚德馨长女纳兰雅珠。 正当载湉将手中的玉如意渐渐伸近雅珠时,却听见后面宝座上传来沉重而又附有特殊意味的两字“皇帝!”吓得雅珠本来微微泛红的顿时褪去了颜色。 载湉身子微颤,耳边仿佛皆是后面那尊“老佛爷”发出“皇帝”二字的声音,吵的他头疼欲裂,手上拿着的玉如意往后一缩,拖着沉重的步伐向静芬走去,重重地递给了她。静芬拿着手上冰凉的玉如意,凉意顺着手蔓延至全身,却得规矩地福身道“臣女多谢皇上,太后厚爱” “儿子已选好皇后了,其余的由皇爸爸做主便是了,儿子身子微有不适,便不陪着皇爸爸了。”载湉转身朝着慈禧说道,眸光淡淡,面无表情,说罢,便径直离去。 慈禧皱了皱眉,微有不悦之色,低眸望着殿下那位容貌出众的佳人,心想着,若是将此女留在宫中岂不是要夺了静芬的宠爱?便下旨道:“礼部侍郎长叙家的两个女儿哀家看着十分乖巧,便赐香囊留用了吧!德馨家的两个女儿便赐白银三十两归家吧!” 赐香囊便是意味着被选为妃子了,雅珠那动人的明眸瞬间暗淡了下来,原本还以为着虽未被选为皇后,好歹皇上也是中意自己,定是能为妃嫔的,可如今却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便宜了长叙家两姐妹。 素琬两眼直直地向长叙家两姐妹望去,那穿着粉色衣衫,长得娇俏伶俐的女子不正是历史上光绪最爱的女人珍妃么?素琬曾在网上看过珍妃的照片,那大约是她二十的时候照的,而眼前的珍妃,才十三岁,稚嫩的脸上永远都只摆了副懵然的表情。而一旁穿着耦合色宫装的女子便显得成熟了许多,她便是日后的瑾妃。 “好了,哀家乏了,回宫吧”慈禧摆了摆手,秋实姑姑便将慈禧从座上扶了起来,从容不迫,一举一动皆显高贵。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便尾随着回宫了。 回到储秀宫,慈禧便躺御床上睡去了。接下来的差事也不到素琬和子莘当了。素琬回到庑房,对着淡黄色的铜镜,看着镜子的自己,白皙红润的脸蛋,弯弯的柳叶眉,杏眼流珠,一笑起来便是弯弯的月牙。不禁想到殿上的雅珠,她也是那么美,载湉一眼就看中了他,那么自己呢? 素琬身子一颤,像是梦醒一般,将铜镜“啪”地按了去,自己在想什么?她是喜欢上他了?可他是皇帝,历史书上的光绪皇帝,而自己,徐佳素琬,她听都没听过得名字,晚清史上没有半点记载的人,怎可改变历史? 素琬忍住快要滴落的眼泪,站起身来向门外跑去,“素琬,你怎么了?”子莘见到跑过的素琬,轻声问道。 而素琬却没有回应,跑到了储秀宫门口才停了下来,规矩地走出门口,悄悄地朝桃夭园走去。 桃夭园早已是落英缤纷,远看好似天边一摸粉色的霞光,是此时紫禁城中最美的风景。园中的小路已被花瓣铺成粉色的地毯,素琬轻轻踏在这粉色的霞路上,心中那些纠结,正在慢慢梳理,慢慢解开。 第十二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素琬伸出白皙的玉指抚着树枝上粉色柔软的花瓣,不禁脱口而出。比起兰花,素琬其实更喜欢桃花,每每面对着那一片如霞的桃花林,就想起陶渊明所说的桃花源,那落英缤纷,与世隔绝的好地方。而兰花却独自立于幽谷,虽给人一种清远圣洁的感觉,却太过寂寞高冷。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一个熟悉而令人心动的声音传来,给素琬本已平静的心,又激起了千层浪。 素琬转眸望去,正对上他迷人的眼眸,两人眼中都到影出彼此的模样,他依旧是那一身的明黄,负手而立,映着粉色的桃花,格外显眼。旁边却无一人随侍。 素琬虽然看得有些痴迷,却也想着规矩,反应过来,便上前一步欲福身下去,不料脚边有一块碎石,素琬低呼一声,正要被绊倒时,一只大手紧紧地扣上了素琬的手,另一只手稳稳搂着她的腰。那温热的掌心对着素琬冰凉的手掌,仿佛干柴遇到烈火,瞬间将素琬点燃,面上红得像要滴出血来。片片粉色的花瓣随风而下,轻落在素琬乌黑的发上。 “奴才失仪,还请皇上恕罪。”素琬抽开被载湉握住的手,往后退了几步稳稳地福下身去。 载湉别有所思地望着素琬,她的声音,她的手,都是如此的熟悉,难道,她是那日上元节碰到的那个女孩?一番思绪过后,见她还是低着头福着身,便柔声道:“起来吧,这里也没有别人看着,朕不会降罪于你的。” 素琬吐了口气,说道:“奴才谢过皇上”便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你是皇爸爸身边的奉茶宫女素琬?你喜欢桃花?”载湉望着素琬发上散落的花瓣,说道。 “是”素琬福了福身,继而又回道:“奴才是喜欢桃花林,每每望见那一片片如霞的桃花林,就能想起晋代陶渊明所说的的桃花源。”素琬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只可惜并没有陶渊明所说的桃花源,不过是世人所想像的美好地方罢了。何况这紫禁城中的桃花林哪有宫外的令人心旷神怡?”载湉转眸望着这缤纷的落花,声音虽平静却又带有叹息。 “奴才从小就有个心愿,希望有朝一日寻得一位良人,能抛弃世间繁华与奴才一同隐居山林,遍植桃树,安居于此。那便是奴才心中的桃花源了。”素琬缓缓抬起头,清澈的眸中倒映着载湉颀长的身影。 “那你寻到了吗?”载湉似乎来了兴趣,向素琬走近了一步。 “寻到了,可是太痴心妄想。”素琬望着离得如此近的载湉,十八岁的少年,白皙而又棱角分明的脸,心中荡起的涟漪久久不能平静,声音好似从外空传来,缥缈而轻柔。 “彼此喜欢才是最要紧的,朕微服出宫时曾邂逅一名民间女子,颇是中意,却无可能再相见,但愿你能与心中的良人终成眷属。”载湉顺手摘了朵桃花,将花簪在了素琬乌亮的发髻上。那粉色的花瓣中央淡黄色的花蕊吐露着芬芳。 素琬只觉得心中的湖水荡漾得更加凶猛了,好似要溢出胸口,脸上早已烧得滚烫。不知觉地说出了这话来:“只要他在的地方,就是我的桃花源。” 载湉轻扬起嘴角,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金灿灿的阳光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这似阳光的微笑,是素琬此生见过最美的笑容。 “奴才恭送皇上”素琬福了个身,抬眼望着载湉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花海中。抬手抚着髻上簪着的桃花,回想着刚刚他给自己簪花的模样,不禁露出一点幸福的笑容。是啊,他在的地方,就是她的桃花源! 第十三章 自从选秀过后,宫中愈发忙了起来,皇上大婚所用的物件也在有条不紊的置办起来。临近端阳,天气也愈发热了起来,储秀宫挪用了大量的冰块来给慈禧解暑,每天喝的茶也都是在冰水里凉过的薄荷茶,酸梅汤也是常常做的解暑御品。 薄荷及梅子的用量也是极大的,素琬便经常往内务府跑。外头的太阳毒辣得很,虽说着着一身轻薄的宫装,却还是难挡强烈的热意。素琬快速地走进了内务府,顿时觉得凉爽了许多。 一个熟悉的模子却映入眼帘,素琬揉了揉眼睛,相信自己不是看错了。而那人却不太惊讶的样子,对自己强硬地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 “熹月?你不在家中好好呆着,怎么进宫了?”素琬皱眉问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熹月,她一身宫女装束,嫩白的脸上任有傲气,却带着一丝丝的怕意。 她终究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恐怕那天自己满身的黑狗血和满屋子的蛇还历历在目吧,虽然对素琬还是有点畏惧,她却还是摆出那副娇蛮的模样,回答道:“我去参选秀女了,不过没入殿试,所以被充入宫中做宫女了。” “那也好啊,我们两个好歹也是同父的姐妹,在宫中彼此也好有个照应。”素琬明媚一笑,伸出手来拉着熹月的手。毕竟素琬一直都以为熹月是小孩心性,被宠惯了不知轻重,且也有杨元朗这层关系在,所以对自己一向不交好,可是那次熹月打了她一耳光,她也恶搞了熹月一下,彼此算是两清了,如今在宫中也不宜树敌,便想与她处好关系。 可没想到的是,熹月并不领情,推开了她的手,挑眉道:“你以为我想入宫做宫女?要不是为了元朗哥哥,我也不会来这地方!” “杨元朗?关他何事?”素琬有些想笑,继母的算盘可真是打得精,比起杨元朗,她自然是想要个皇帝女婿,将自己打发进宫中当宫女,而她的女儿却盘算着去选秀,可是皇家可根本看不上徐佳府的门第,就连女儿也实在没心思做妃子,自己一唱一和,还真像只跳梁小丑!素琬面上丝毫没表露出来,依旧是淡淡定定的。 “呵~你不知道?他为了你,入宫做了侍卫!”熹月皱了皱眉语气中颇有怨怼,“元朗哥哥虽文武双全,却一心想做个言官,为皇上出谋划策,保全江山社稷,可为了你,居然放弃科举,入宫做了神武门三品侍卫!你凭什么?元朗哥哥原本是我先认识的,小时候是他先来我母亲房里玩的,可你母亲将他叫去以后,他便再也没来过,还与你有了婚约!就因为我是庶出么?可是现在不是了,我母亲被抬做了正室,我也是嫡出的,我没什么比不起你的,元朗哥哥会喜欢上我的!”熹月一说完,便气狠狠的走了。 素琬被熹月的一席话说得有些内疚,他到底是有多喜欢她,可以舍弃自己的追求而只为离她更近?素琬摇了摇头,想着如今时辰不早了,便赶紧地去领了要用的东西,回到了储秀宫。 夜晚,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素琬辗转难眠,便悄悄起身走出了房门。坐在冰凉的青砖上,望着那弯弯的月牙上突然浮现出载湉那俊秀的脸庞,素琬抿嘴一笑。而后,却是杨元朗那俊朗的脸浮现眼前,便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心中有些许内疚。 “素琬,那么晚了还睡不着啊”子莘缓缓走来,坐到了素琬旁边,身上只着了月白色寝衣,乌黑及腰的长发垂落。 &我睡不着&素琬嘟了嘟嘴,随即又道:“是我吵醒你了么?” “没有,其实我也睡不着,看你出去了,也想陪你说说话。”子莘温柔地说着。 “我在琢磨着端阳宫宴的事儿呢。德环姑姑说,把端阳宫宴的茶水糕点什么的都交给我们俩做了,宫宴上宴请的都是王公贵族,这事儿可不敢马虎。”素琬眨了眨圆圆的杏眼,说道。 “那可是大事儿呢,听说还宴请了那些洋人的大使夫人什么的。”子莘叹了口气,又道:“那些洋人可不大好伺候,老佛爷都有些畏惧他们呢!” “我已经想好了。”素琬扬眉一笑,在子莘耳边说了句悄悄话,子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十四章 “玉粽袭香千舸竞,艾叶黄酒可驱邪”宫中粽香弥漫,菖蒲艾叶也制成个个香包戴在身上或是挂在床头。外头的石榴花开得极盛,远看好似一团团明亮的火焰挂在绿叶铺满的枝条上。 纵使是到了晚上,太阳沉沉落下,月牙高高悬挂,气温却只是比白天低了点点,殿中的明黄色彩釉龙纹大缸里早已备好了冰块,宫女们用扇子轻轻扇着冰块,便凉气四溢。 载湉依旧是那一身刺痛人眼的明黄,正坐在宴席上方的金色双龙宝座上,面无表情。慈禧则一身深红色凤穿牡丹锦缎宫装,端坐在载湉一旁的金色凤座上。 下座上,都是着着华贵宫装的命妇,还有皇亲国戚,却有一块座位上的人很是特别,她们金发碧眼,穿着微微露胸的镶着蕾丝边大摆连衣裙,腰束得细细的。叽里呱啦说着听不懂的话,她们的存在,使座上的皇亲国戚们很是好奇,也有点畏惧。 “今日是端阳节,既是寻常家宴,大家尽可随意。”慈禧瞅了瞅那方的洋人,淡淡说道。 “咱们什么时候与洋人成为家人了。”座下的几位福晋嘀咕道。 洋人似乎听到了福晋们的嘀咕,其中一位黄白色大波浪卷发,头上戴着黑色网帽的绿眼睛洋人用着不标准的中文说道:“我们受老佛爷邀请参加宫宴多次,自然是一家人了。不过,我们每次来宫宴都是一样的吃食,一样的人,说得都一样的话,真是没有新意,也做不出我们英国那样的好东西。”洋人此话中也暗含着讽刺大清顽固不化,守旧而国弱。 慈禧稍稍敛了眸光中的凶色,她知道今时不同往日,洋人不敢得罪,只能转移话题:“奉茶吧” 座下的福晋们立刻附和着道“宫里的糕点是最精致美味的,各位大使夫人们可得好好品尝才是。” 只听李莲英轻轻拍了拍手掌,素琬与子莘便带了端盘的宫女进了殿中。载湉一眼便望见了素琬,目光中闪过一丝柔和。 素琬首先为皇上老佛爷奉上了茶与茶点,茶是用冰山矿泉水泡的夏季开得最盛的茉莉花加上杭州西湖上贡的龙井,再配上白色茉莉花釉三才杯,不仅看上去清新淡雅,喝上一口也是回味无穷。而茶点,则是精致得玫瑰乳酥和一杯用高脚杯盛着的沙冰,细细的沙冰上一层白色的冰激凌,再配上酸甜的果汁和新鲜的果肉,让人食欲大增。 子莘一一向座下的福晋命妇们奉上点心。“啊,我也是头一次见如此别致的吃食”,“我在宫外的一家洋人餐馆儿里头见过这杯子,透明的高高的可好看了。”福晋们纷纷议论着对于她们来说新奇的沙冰。 皇上的沙冰放的是鲜橙汁,慈禧的则是葡萄汁,福晋们的是解暑的西瓜汁。而座下那一块特殊的地方,却是最后一个呈上点心的。 素琬为大使夫人们呈上了点心,看样子与福晋们的并无什么不同,那位黑色网纱帽的英国夫人看着素琬撇着那鲜红的唇说道:“一直以为大清国都是讲规矩的地方,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素琬听着英国大使夫人那不中听的话,淡然一笑,说道:“正是大清国是讲规矩的地方,所以才有尊卑之别,先呈上再呈下,这便是规矩。” 英国大使夫人一下子语塞,闷着没有说话,而后面的几位夫人不甚懂中文,也不知道素琬说得什么,频频向她追问着。 在座的福晋命妇们都低下头用丝帕捂着嘴偷笑着。而座上的慈禧则向素琬投去了赞许的目光,载湉亦是微微扬起了嘴角的弧度,清澈的眸子望着素琬,这女子,浑身上下都是散发出新潮的灵气。 第十五章 “唔,是英国的咖啡。”英国大使夫人品尝完,沉沉地说道。 而她一旁的其他大使夫人们,也都泛出了思乡之情。顿时殿上只剩下福晋命妇们的嘀咕声。 “你很懂别人的心意。”英国大使夫人点点头,赞许地望着素琬。 “谢谢您的夸奖,我们国家还有更多善解人意的姑娘,您了解了便知道了。”素琬很自然地说出了一句英文,从容不迫。 慈禧轻轻抿了口茶,淡淡笑着。载湉明亮的眸子闪动着,不禁上扬了嘴角。他曾自学过英文,能听得懂一点,在宫中待了十几年,宫里的女子皆是如木头般的死板,从未见过会说洋文懂洋人文化的女子,徐佳素琬,这个女子不知不觉地牵动了他的心。 正当众人都惊艳着素琬流利的洋文时,慈禧轻咳了声,沉沉说道:“你们俩退下吧” 子莘轻叹了口气,拿着托盘退了下去。素琬也乖乖地跟着下去了。 子莘和素琬在殿外侯着,这时子莘才皱眉说道:“你今日也太出风头了,要知道宫女是不许太有学识的,可你竟将洋文都说出来了” 素琬吐了吐舌头,说道:“我也是一时看不惯那洋人张牙舞爪,她既然会说中文,我也会说洋文呀!” “小妮子真是鬼精灵!”子莘哭笑不得地嗔道。 “婉兮”一阵熟悉的声音传进了素琬的耳朵。 素琬回头一看,竟是杨元朗。他穿着一身侍卫的服制,明亮的宫灯照着他精致脸庞。 “元朗……”素琬此刻已经呆住,她不知道会在这里碰到他,没有一点点心理准备。 “跟我来”元朗轻柔地说着,便朝殿门口走去。 “可是,如果老佛爷要传唤我怎么办?”素琬皱眉说道。奈何元朗根本没听素琬说的,径直向殿门口走着。 素琬也只好跟了上去,直到走到一个较为黑暗的甬道,元朗才转过身来。 “元朗,有什么事快说吧,宫里严禁宫女与侍卫私相授受的”素琬深吸了口气,对着元朗说道。 “难道你真的对我无意了?”元朗摇摇头,眼中难掩悲伤的神色。 “婉兮一直对元朗有着深厚的友谊,怎能说无意?”素琬撇了撇嘴,还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对待这个感情。 “友谊,你一直以来对我只是友谊?可我俩已经有了婚约,我的心意你不是不知”元朗紧捏着素琬的肩膀,将她压上了墙头。 素琬肩膀被捏的生疼,忍了忍低声说道:“你就当现在的婉兮已经不是以前的婉兮了吧,现在的婉兮,只当元朗是好朋友。” “我不管你是以前的婉兮还是现在的婉兮,我只知道婉兮是我要保护的人,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元朗坚定地说着,一字一句都源自他的真心。 “我要回去了,我还在当差。”素琬挣脱开他的手,一路小跑着。 元朗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也好似随她而去了。婉兮啊,婉兮,不管怎么样,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素琬回到殿外,看着子莘还规矩地站在那里,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素琬,你不要命了,且不说你今日出风头,你怎么还和一个侍卫走了!若是老佛爷传召,那可如何是好!”子莘见着素琬终于回来了,心里的恐惧也放下了,却还是小声地训道。 “好啦,我的好子莘,我不是回来了嘛”素琬回到原位,小声地撒着娇。 “老佛爷起驾”只听殿内传出了李莲英尖细的声音。 这便是意味着宫宴结束了,慈禧及一大堆宫女已经走出了殿门,素琬规矩地福下身来,半点不敢抬头。 等着慈禧的凤辇走完,子莘和素琬才跟着宫女队伍后面。而慈禧的凤辇走过,便是载湉的御辇。 素琬忍不住心中的悸动,悄悄回头望着走在后面不远处的载湉,宫女提的宫灯有些暗,并看不清载湉的表情,只觉得他那清澈的眸子也望着自己,心就好似被电击一般,慌忙转头,继续前行着。 第十六章 次日清晨,子莘和素琬依例为慈禧奉茶。而慈禧却神神秘秘的支开了子莘和旁边其他的宫女,弄得素琬甚是惶恐。 “素琬,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哀家有话也不喜欢拐着弯说”慈禧轻抿了口茶,语气柔和。 此时素琬背后直冒冷汗,看样子慈禧肯定要吩咐她做什么事,电视剧都是这样演的。素琬重重跪下,拜道:“老佛爷有事尽管吩咐。” “哈哈”慈禧手捏着妃色金丝锦帕捂嘴笑着,又道:“这孩子也真是爽快,哀家将你送去皇上那里服侍皇上可好啊?” “奴才惶恐,不敢前往御前伺候。”素琬一听此事其实心里是高兴的,可是一想,慈禧让她去御前伺候绝非只是伺候那么简单。 “皇上要大婚了,皇上身边需要像你这样年轻又聪明的宫女伺候着,还可教习皇上洋文。”慈禧不紧不慢地说着,言语温和,就像平常的聊天。 “奴才拙技,恐在御前出糗。”此时的素琬,百般谦恭,被上面这个气场强大的老佛爷压得喘不过气。 “你便不用如此谦恭了,今儿个便去养心殿当差吧!”慈禧轻理了理袖角,又向李莲英使了个眼色道:“小李子带素琬去吧”话落,便起身离去。 素琬脑袋一片空白地回到庑房,收拾衣物。子莘担心地走来,问道:“素琬,怎么了?怎么收拾衣服?” “子莘,往后你就要一个人在这储秀宫里了,我再也陪不了你了。”素琬叹了口气,继续收拾东西。 “怎么了?老佛爷要逐你出宫?”子莘心急地问了起来。 “不是,老佛爷要我去御前伺候”素琬眨了眨漂亮的眸子,说道。 子莘松了口气,又道:“去御前也好,皇上没有老佛爷那么难伺候。” “子莘,有机会我一定会来看你的”素琬紧紧抓住子莘的手,眼眶不禁流下泪水,这是她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次流泪。 “好啦,别哭了,我不在你身边,你万事都要留意小心。”子莘轻轻抚去素琬脸颊上的泪水,柔声道。 “嗯,我走了,李公公还在外等着我呢”素琬不舍地松开子莘的手,拿起包袱走出了房门。 素琬和李莲英并排走在无人的甬道上,素琬只是低头走着路。而李莲英却开口说道:“素琬姑娘可知老佛爷用意?” 素琬内心重重叹了口气,语气却不咸不淡地回道:“奴才愚笨,并不懂老佛爷凤意” 李莲英轻声一笑,用着尖细的嗓音说道:“你也不必知道得那么通透,你只要把你所见所闻的告知便是。” 素琬眼皮轻轻一跳,仿佛心被人紧紧抓疼。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并不想热心的帮慈禧做监视载湉的人,可是如今的情形却由不得她了。“奴才会做好该做的”这话说的听起来是答应了,实则素琬一点也没答应。 李莲英依旧淡笑着,再没有回素琬。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到了养心门。“李公公吉祥”不一会儿,一个约摸四十岁的老宫女走了出来,向李莲英福了福身。 “英若,素琬姑娘是老佛爷亲赐来侍奉皇上的,你为她安排个差事吧。”李莲英摆出了十足的“老佛爷最大”的架子。 素琬也识趣地福身道:“奴才素琬,给英若姑姑请安” “既是老佛爷跟前的人,奴才不敢怠慢。”英若淡淡笑道。 李莲英点了点头,别有深意地看了素琬一眼,掂着拂尘,转身离去。 “你随我来吧”英若说罢,转身进去宫门。素琬则乖乖跟着英若身后。 “你在老佛爷跟前奉过茶,正好御前缺了一个奉茶的,你便替上吧”英若带着素琬走进茶房,茶房里有两个宫女一个太监。 “是”素琬轻福了福身。 “这是莲心和锦儿,与你一同当差的。往后你与她们就睡一个房间吧”英若指着正在烹茶的两个年轻宫女说道,“你将她们沏的茶,拿去养心殿西暖阁奉与皇上,切记,皇上正在阅书,不要发出响声。” 素琬一点也没想到那么快就要开始当差,不知道是喜是忧,端着明黄色龙纹托盘,一步一步离他越来越近。 第十七章 走进养心殿西暖阁,淡淡的龙涎香味扑鼻而来,这里是皇上平常读书休息的地方,所以周围的布置都相当家常和精致。他着了一身寻常的宝蓝色袍褂,坐于书桌前,认真地执书阅读着。 素琬稳步走向前去,福身道:“请万岁爷用茶” “放那儿吧”载湉淡淡地说了句,一直低头专注地看书,一点也没有抬头。 “是”素琬端起茶杯,放在了书桌上。指尖触碰着些许烫人的杯身,阵阵疼痛感传来。 此刻载湉已抬起头来,注视着素琬。“是你?素琬,为何会来养心殿伺候?” “回皇上,奴才奉老佛爷之命前来御前伺候。”素琬福身说道,此刻心里已是万般滋味,她一点也不想成为慈禧派来监视他的人。 “你下去吧”载湉淡淡地说了句,便又低头看书去了。 “是”素琬福了福身,心想道:此刻,他可能很讨厌自己吧,毕竟是从储秀宫来的人。可是眼睛还是不经意地向他瞥去,瞥见他嘴角冒起的几颗水泡,暗自退出了殿门。 次日,刚到了卯时,素琬便已起床梳洗好了。拿出昨日问英若姑姑要的半斤板蓝根,和半斤冰糖,匆忙地走进茶房。开始热火朝天地用砂锅熬起了板蓝根。虽是清晨,可是仲夏的温度再加上烧火的温度,着实让素琬流了大把大把的汗。 素琬揭开砂锅盖,两只明媚的眸子看着煮的冒泡的深棕色的水,好似自己的心也煮了进去,随之融化了。 匆匆过去了半个时辰,载湉也起身了。当然,素琬的板蓝根也煮好了,将砂锅里的汤水倒入了一个龙纹和田玉碗中,可不知是茶房中热得让人眩晕还是怎么,手中的砂锅轻轻一斜,左手手背的疼痛迅速传至神经,顿时起了一块红疤。素琬也管不了手上的疼痛,端起明黄色托盘,费了很大的力气将它晾成了七分烫,便向养心殿后殿走去。 此时的载湉已梳理完毕,却是半点时间都不肯浪费地看起书来。素琬径直走了上去,福身道:“请万岁爷用茶” 载湉有些疑惑的望了眼素琬,自己并未传茶啊?却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端起了面前的玉碗,轻撮了一口。 “这不是茶,是板蓝根。”载湉轻轻放下玉碗,有点被耍了的眼神看着素琬,“朕并未传茶,你却来奉茶,可奉的却又不是茶,你是何居心?” “皇上息怒,奴才看您嘴角长起了水泡,想是上火了,板蓝根是可以祛火解毒的良药,便想来奉与皇上”素琬慌忙福下身去,声音极其轻柔。她知道这样做不合规矩,可哪怕是因此挨了板子她也觉得值了。 载湉深深地望了眼福下身的素琬,左手上那块红色的疤很是明显,顿时将载湉的心融化:“你起身吧,你未得传召入殿,真不怕挨了板子?” “皇上能喝了奴才的板蓝根,奴才挨了板子也是值的。”素琬咧嘴一笑,如此的灿烂明媚,本来是本来是挨板子的事儿,却被她用一笑置之了。 载湉望着那明媚的笑容,好似向日葵般的美丽,他的心也不知不觉得为之悸动。“好了,你退下吧”载湉将玉碗中的药喝完,放在了素琬的托盘中。 “奴才告退”素琬拿稳托盘,好似好事得逞般地笑着退了出去。 “还真是不要命的大胆”载湉笑着轻摇了摇头,继续低头看书。 第十八章 在养心殿的两个月里,每每见到的便是他用功读书的模样,他常常去上书房,与师父翁同龢的关系也是极其亲密的。 素琬偶尔看见这个学识渊博的老头儿,他下巴长满胡子,眼角已爬满了皱纹隐隐透着股固执。素琬知道,他对载湉来说,是老师亦是“父亲” 七月初七,是乞巧节,亦称女儿节。素琬并未过过这个节日,毕竟在现代除了重大的节日,其他节日并没有那么的讲究。而在古代,这个日子对女孩来说却是十分重要的,宫里的宫女在晚上的时候,对着织女星穿针引线乞巧自己的良人。 今日正好素琬当差,得时刻站在他身边,等候他传茶。用完膳后已是戌时,今日他并没有一如既往的看书,而是去了后殿。当后殿暖阁门轻轻打开时,除了一如既往的宫廷陈设和淡淡的龙涎香,有一样东西居然让素琬惊到。 “钢琴”素琬低呼一声,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那么现代化的物件。 “你们都下去吧,留素琬在此随侍即可”载湉边打开琴盖边说着。 什么?就我一个人陪在他身边?此时素琬的心里别提有多美了,扑通扑通的小心脏都要飞上天了。 载湉坐在钢琴前的长凳上,修长的指头抚上琴键,弹奏出美妙的音乐。素琬惊讶地望着载湉,他很认真的弹奏着,两只眼睛炯炯有神,高挺着的鼻梁,微抿的嘴唇轻轻上扬。她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封建帝王,居然会弹奏钢琴。 一曲奏毕,载湉转头望向素琬,淡笑道“你可知这是何物?” 这是素琬第二次见到他那么真切的笑容,而且言谈之间好似故友般的亲切。“这是西洋来的钢琴”素琬回道。 “你可会弹奏?”他又问道。 “奴才雕虫小技,不足挂齿”素琬莞尔一笑,回道。 “你坐下来吧,与朕一同弹奏”说着,便往左让出一点位置。 没想到素琬并没有推辞,直接便坐了下去。这让载湉哭笑不得,笑道:“宫中居然有像你如此大胆的女子,没人敢与朕靠得如此近。” “皇上一言九鼎,奴才不敢违抗。”素琬伶牙俐齿地说道,“奴才并不会弹方才皇上弹得曲子,不如奴才教皇上一首简单又有趣的曲子如何?” “好”载湉见素琬那眉飞色舞的模样,真是忍俊不禁。 “我先来弹一遍”素琬抚上琴键,弹奏起来。“两只老虎,两只老虎,真奇怪真奇怪,一只没有耳朵一直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一曲奏毕,素琬得意地笑道:“皇上会了么?” “我们一起弹吧。”载湉说着便抚上了琴键。素琬点点头,两人颇有默契地弹奏,“两只老虎,两只老虎……”素琬充满阳光的笑容深深倒映在了载湉清澈如井水的眸子里。他不会歌词,却不由地跟着她唱起来,一字一句,皆刻在了他的心底。 “你会弹钢琴,也会讲洋文,是在哪里学来的?”载湉好奇地望着素琬,他自小养在宫中,宫里的女人皆是古板,他却在学习本国知识的同时也学习了西方的语言和文化,想要为大清另谋出路,只是无人指导他,他也只是略懂皮毛,从来也没有与他志同道合之人。 “奴才曾在广州生活过一段时间,那里洋人多,所以略懂洋人的玩意儿。”素琬眨了眨眼睛,绘声绘色地说道,说谎话也不脸红。 “自打你来了,朕好像知道该怎么笑了。”载湉眼神柔和地看着素琬,嘴角还挂着一抹未淡去的笑意。 “皇上笑起来很好看,你要常笑,素琬永远是你的朋友,虽然此话有些僭越。”素琬心里虽然很高兴,却总有些芥蒂。自己是从储秀宫来的,是老佛爷派来的,他真的不介意么? “嗯,往后朕会搜罗更多稀奇的洋玩意”载湉微微点头,又道:“你先下去吧,朕回东暖阁休息了” “是”素琬淡笑着站起来,轻福了福身,转身走出阁门。 载湉依旧是望着她背影,因为每次都是她先走的。回头一想,她,是储秀宫的人,自己为什么要和她走那么近? 第十九章 素琬回到庑房,只有锦儿一人在房间里,莲心去守夜当差了。 “锦儿,你在干什么呢。”素琬走近去,正看着锦儿在窗口边上穿针引线的。 “素琬,你是汉军旗的还是满军旗的?”锦儿停下穿针的动作,转过身来笑眯眯地问道。 “我是汉军旗的,本姓徐。”素琬点点头回道。 “今日是乞巧节,听说汉人的女子会在这一天对月穿针,向织女娘娘乞求心灵手巧和美好的姻缘。旗人们也争相效仿,可终究没有汉人的正宗。”锦儿娓娓道来。 素琬迅速在脑袋里搜索了自己以前看过的关于乞巧节的书,娓娓道来:“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也乞巧过,应用黄铜针对月迎风穿过五色丝线,再向织女娘娘许愿” “原来如此,我这就去找。”锦儿笑着走向柜子,翻了好一会儿,才找了出来,“还好素琬,我给你也拿一根。” 锦儿拿着针线,拉着素琬重新坐回窗台边。“锦儿可是有思慕的君子了?”素琬见着锦儿那迫切的模样,不禁问道。 “素琬,你惯会取笑我!”锦儿脸颊微红,低下头去暗自穿着针,五色丝线穿过铜针,锦儿对着天空上最亮的那颗星星,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素琬也穿过五色丝线,对着最亮的那颗星星,许着愿:我愿永远追随在他身边,希望老天能让他的痛苦减少一点,哪怕一点。素琬慢慢睁开眼睛,只觉得满天空都是他的模样。 “素琬,我听说还要将心仪男子的画像放入锦囊当中,以求能拴住他的心。”锦儿眨了眨眼睛,又从低柜中拿出布料和针线。 “你看看你,还不是不知羞”素琬淡笑着打趣着她。 “那是我从小就订了亲的青梅竹马,我一出宫便要与他完婚了。”锦儿说着,便坐在了床头上。 “我也想做,你能教我么?”素琬看着坐在床头缝缝补补的锦儿,也兴冲冲地跑去坐在了她身边,说道。 “你竟不会女红,可是怎么入选进宫的呀?”锦儿嫌弃地望了素琬一眼,递给他一段布料。 素琬无奈地学着锦儿用绣框将布料框起来,再描花样子。素琬描了两只围着桃花翩飞的蝴蝶,又在桃花花瓣上描了两个字母“zt” “你描的这两个奇怪的图案是什么啊?”锦儿指着那将个英文字母,好奇地问道。 素琬淡笑着没有回答,见素琬不答,锦儿也没有追问,无奈地拿起绣框绣了起来。 素琬便是一针一线地跟着锦儿学起来,锦儿手巧得很,也不过一个半时辰就把一对鸳鸯绣好了,然后拆掉绣框又用了半个时辰把绣好的布做成一个锦囊。 而素琬却还是拆拆缝缝,一朵桃花都还没有绣好。由锦儿在旁指导到她沉沉睡去,素琬才绣好了一朵桃花。 就这样一直绣到了四更,才算大功告成。刺绣是个要由时间来沉淀的技术活,对于她这个刚学的人来说已经算是不错了。 轻轻打开梳妆台上的妆匣子,珠花、耳铛的下面压着的是一朵褪去鲜丽颜色和勃勃生机的桃花。玉指轻轻捻起干枯的花瓣,想起那日在桃园他为她摘下桃花簪在发上,和她那红得快要滴血的脸蛋,心中就好似有只小鹿在活蹦乱撞。 素琬摇了摇头,清了清脑袋里的“腐败思想”,将花装进了锦囊。 此时的月亮已经沉沉挂在天边快要落下,窗外一片朦胧的晨雾,眼看新的一天就要到来了,素琬将锦囊放在枕边,轻呢喃了声:“载湉”,便沉沉地睡去。 第二十章 恍恍惚惚过了半月,虽是初秋,天气却依旧燥热。有了头次送汤药的例子,此时素琬越发大胆,不时向载湉送不同的解暑点心,自己调制的冰激凌、水果沙冰,冰镇奶茶……加上北京城里的洋人越来越多,买材料越来越容易,所以素琬几乎是将现代奶茶店开到了宫里,只是这种冰凉的东西不能吃太多,所以后来只有载湉吩咐的时候才会奉上。 她那新潮的想法与载湉不谋而合,瞬间成为了载湉身边的大红人,且摒退了其他两个人在茶房烹茶,只让素琬时刻陪侍身边,还赐了间单独的房间给她。而素琬伺候起载湉来可比慈禧轻松多了,面对着帅气而又温文尔雅而且同龄的皇帝,心里也十分愉悦,逐渐模糊了慈禧的吩咐。 今日午饭过后,素琬为载湉做了一个三味冰激凌,用着精致的宫廷瓷盘将巧克力味、草莓味、牛奶味的冰激凌球摆成了一个心形。 “皇上先用甜点吧”素琬走进暖阁,看着载湉正认真地看着书,便福身说道。 “你们都下去吧”载湉瞥见迎面而来的素琬,放下书对周边的宫女太监说道。 两人好似有着神秘的默契,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奴才和皇上的身份之别。“这是三味冰激凌,有巧克力味、草莓味、牛奶味,是托人从城西的意大利人商店买的哦!”素琬眨巴眨巴眼睛,笑着说道。 载湉拿起长铁勺舀了个巧克力味的冰激凌球吃了下去,素琬认真地看着他将这一颗心全部吃完,就像整整吃下了她的一颗心。 “味道甚好,洋人的东西还真是别有新意。”载湉望着素琬点点头笑赞道。 “还有……更有趣的!”素琬扬起眉毛,一惊一乍的语气说着,顺势将藏在衣袖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铛铛铛铛!”原来是一部照相机,还是便携式的。 载湉好奇地看着眼前的物件,惊喜道:“这,这是何物?竟藏于衣袖中” “是照相机,美国新出的,托人从广州带来的”素琬早料到载湉会如此反应,心里别提多美了。 “你使使这玩意儿给朕看”载湉高兴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向素琬挨近了点,孩子般好奇地望着那玩意儿。 素琬“嘿嘿”一笑,玉手托起相机,向左跨了数步,紧紧地挨着载湉,踮起脚将一张俏脸贴上载湉那冰凉的脸,如传热器般瞬间将载湉点燃,别过头惊讶地望着素琬。素琬食指按住快门,笑眯眯地对准镜头“咔嚓”一声,对着镜头做鬼脸又是“咔嚓”了好几次,便把影像映在了胶卷里。 “给你玩玩”素琬笑着望着载湉,将相机递给他。载湉望着她那灵动的双眸,想起刚才贴那么近,脸又不自觉地红了起来。轻咳一声,接过相机,镜头对准了素琬。 素琬俏皮地摆了个姿势,咔嚓一声,又学着电视上走秀的超模摆了个冷艳的姿势。古板的旗袍竟被穿出了全新的感觉,载湉此刻已经拿开相机,清澈的眼眸中倒影着素琬,这个给他带来惊喜的女子。 “素琬为皇上把照片洗出来吧!”素琬看着载湉那高兴的模样,心中不禁浮起暖暖爱意。 “你总是让朕大开眼界啊”载湉轻扬薄唇,伸出手将相机递给素琬,谈话间更像是朋友一般。 “那,素琬先去洗照片咯!”听着他那温柔的话语,看着那带笑的脸庞,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禁红了脸,挠挠头轻福下身,将相机藏在了袖里,拿着托盘走了出去。 回庑房拿出那日绣的锦囊,坐于床头仔细抚着。从那日和载湉钢琴合奏后,第二天便悄悄托杨元朗派人去广州的洋人手里买了这部相机,可没少花她的首饰,不过这也是值了。以后,她一定会给他更多欢乐,为他摒除心中的乌云。 第二十一章 秋风瑟瑟,仲秋已有些凉意。只见宫中的落叶树木纷纷落下枯叶,又一堆堆地被忙碌的宫人扫走。 中秋并没在紫禁城过,昨日皇上太后等人便挪去了颐和园。傍晚在昆明湖边的阁中举行中秋宫宴。颐和园曾在英法联军入侵时遭受破坏,如今已修好大多处,可还有许多破败之处未有修缮破败不堪,隐隐能看到大清内部的虚空。 慈禧今日却是摈弃了往日的华贵,着了一身宝蓝色福字云纹蜀锦旗装,头戴九尾玉凤衔东珠大拉翅旗头,垂下缕缕流苏。肌肤吹弹可破,毫不似五十来岁的女人。虽只是着了身素衣坐于凤座上,强大的气场却依然令人不寒而栗。 载湉则着了一身明黄色镶金丝双龙袍子。正坐龙座,对外人依旧是面无表情。 素琬作为皇上的贴身宫女站于一旁,秋实姑姑则站于慈禧一旁,而随侍的奉茶宫女子莘,则站于堂下一边。素琬不时低头望向堂下的子莘,子莘依旧是那副兢兢业业的样子,也时不时向素琬投来微笑。而站在离素琬不远处的秋实,也正瞥着素琬,从眸子中散发出一种诡异。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总有种不安的气氛。 “哀家借今日中秋佳节,为众位宣布一件喜事儿。皇上已选好了皇后,于光绪十五年正月二十七行大婚礼。”慈禧对着堂下命妇们高声说道,语气如同普通妯娌间的聊天。 “妾身恭祝皇上新婚大喜了”堂下命妇们接连附和着。载湉却根本不为所动,依旧是一副冷冷的模样。而后,慈禧又含笑望向载湉,说道:“皇上就要大婚了,是成家的人了,也可以立业了。 “皇额娘若是想留在这颐和园颐养天年,女儿也愿留在园中天天陪伴皇额娘,以赎上次端阳未能陪侍皇额娘之过。”忽闻堂下鹂声,素琬定眼一看,侧座上坐着一位正含笑言道的贵族女子,瘦瘦的身材,衣着素雅,样貌不佳看似比慈禧年纪还大,可举手投足都散发出贵族的修养与气质。素琬想了想,能坐于侧座上且唤慈禧为皇额娘的,恐怕也只有固伦荣寿公主了。 “还是荣寿懂得哀家心意啊,哀家可得把荣寿留在颐和园多陪哀家这老婆子几天。”慈禧此时已笑得合不拢嘴,可见荣寿有多受慈禧宠爱。 就连一直面无表情的载湉,亦对荣寿公主投以了微笑。可见荣寿公主是载湉和慈禧尴尬气氛中的一味调和剂。 宫宴就在荣寿的带领下温馨地结束。帝后亦起驾回宫了。起驾时素琬瞥了瞥堂下的子莘,示意她在阁边等侯,子莘点了点头,静静地退了下去。素琬亦在回玉澜堂的队伍中悄悄地返了出去。 “子莘,终于见到你了。”素琬张望着四处无人张开双臂给你子莘一个紧紧的拥抱。 “哎呀,可勒着我了,俩月不见,你还是这皮性子。”子莘挣扎着说道。 “你还好吧?”素琬松开拥抱,双手握住子莘的手,柔声问道。 “我很好,凡事都做规矩了。倒是你,在养心殿应还好吧?”子莘忍了忍眼眶的热泪,轻声回道。 “我还好,皇上待奴才们甚是祥和。”素琬点了点头,含泪回道。 “原来两姐妹在此叙旧呢”话音刚落,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素琬和子莘本能地往声音的源头处看去,正见秋实缓缓走来,面带微笑,更显露出一丝诡异。 “给姑姑请安”素琬子莘不约而同地福身下去唱礼道。 秋实点点头,示意其起身。而后又望着子莘说道:“你得差事当完了么?老佛爷回乐寿堂还要看茶呢!” 子莘皱了皱眉,甚觉秋实将自己支开有些诡异,想着是否素琬开罪于老佛爷,所以也不知是走是留。而后素琬向子莘使了个眼色,让她先走,子莘这才向秋实福身道“是”转身不舍地离开了。 素琬含泪望着子莘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黑夜中。 第二十二章 看着子莘走过以后,素琬抬手清了清眼眶的热泪。面无表情地对着秋实,正声道:“姑姑此来,是为了验收成果吧。” “素琬姑娘果然是直性子,我听说,素琬姑娘不过月余就成了皇上的贴身女官,且偶尔摒退其余宫女只留姑娘陪侍御前。老佛爷听后也对你连连称赞,说没挑错人呢”秋实挑眉说道。 “老佛爷谬赞了。”素琬一时语塞,只能随便拣了一句话搪塞。 “只是,既是御前伺候,老佛爷却怕姑娘错了规矩,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忘了初衷。”秋实隐喻地说着,总不把话通通说明白。 “姑姑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奴才听着。”素琬轻声说道,好似微风阵阵蜿蜒漂浮。 “呵”秋实捂嘴一笑,绽开一丝狡黠,眼角皱纹拧在一块。“我怎么可能有话说于姑娘,不过是为老佛爷吩咐罢了。老佛爷说了,皇上成婚后老佛爷归政,到那时姑娘便派上用场了。若是姑娘好好做事,不仅你能得好处,子莘姑娘也能得好处。若是姑娘不按吩咐做事……”秋实说至此处,并未再言。 “奴婢会尽力做好老佛爷吩咐的,子莘就拜托姑姑照顾了。”素琬眼中的一丝愤怒稍纵即逝,只得恭敬福身道。 “姑娘若做好了事,那自是当然的”秋实依旧是那不咸不淡的语气,那怪异的笑容“时辰不早了,再不回去该起疑了,回去吧” 素琬闻言,未语,轻福了福身,头也没回地快步走向回玉澜堂的路。如果可以,她宁愿永远也不要和储秀宫的人接触,除了子莘。 素琬走进玉澜堂,径直去了茶房为载湉沏了盏安神茶,她知道今晚慈禧宣布了大婚的日子,载湉心里肯定难受,喝杯安神茶可以缓解一下。稳步走进寝殿,载湉正立于窗边,抬眸望天空星宿,似是深思,双眉紧蹙,眸光有些暗淡,殿中殿外都无一人随侍。 “皇上,请用了安神茶就寝吧”素琬手端托盘走了上去,微福下身。却不敢抬眼看他,许是晚了回来,有些心虚。 “你可是见过储秀宫的人了?”载湉低喃问着,声音有些飘忽无力。 “是,奴婢是去和在储秀宫当差好友楚子莘叙旧。”素琬缓缓起身,手上依旧托着托盘。却依然低头不敢看他,怕让他看到她对他说谎脸红的模样。 “是吗?”载湉轻笑一声眸子中不禁流露出伤感之意。“抬起头来!”他冷声说着,语气略带怒意。 素琬闻载湉的怒问,惊得恍然抬头。正对上载湉那两只暗淡无神的眸子。不知为何,眸中泪水不觉得湿了眼眶。 素琬止了止眸中泪意,并未答载湉的反问,素手拿起品茗杯,递给载湉,低声说道:“皇上,请喝下安神茶,就寝吧。” “我不喝!”载湉怒看那杯茶,反手一打,滚烫的茶水溅在素琬的手背上,炙热的疼痛直入心底,白皙的手背上渐起一块骇人的红印。“哐当”一声,茶杯落地成碎片。素琬被载湉的盛怒惊得顾不上手上的疼痛,蹲下身去,慌忙地捡起散落一地的碎片,素白的玉指被碎片割出道道伤痕,鲜红的血滴在洁白的碎瓷片上。 “你在干什么?”载湉恍然一瞥素琬手上的伤痕,不知为何心中燃起一丝疼意,蹲下身握住素琬鲜血直流的双手,双眉紧蹙,眸中闪过一丝愧疚。 素琬刹那间有些不知所措,一对神伤的眸子并未带上泪水,只是红了眼眶,朱唇微颤着:“对不起,奴才说过要让皇上笑的,可是奴才让皇上生气了,对不起” “是朕太过分了,朕给你上药”载湉轻声说着,抚素琬起身坐在软垫上。便翻开御床旁柜子里的药箱。 载湉坐在素琬身旁,打开药箱,拿出一瓶西式消毒酒精和棉签,握着素琬的手,有些笨拙地涂上伤口,还不时细心地吹着伤口,以缓疼痛。素琬呆呆地看着他那认真的模样,挣脱开他握着的手,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他。 第二十三章 载湉缓缓放开了拿着棉签的手,也紧紧地抱着素琬。两人相拥良久,素琬方才开口淡淡说道:“我的确是储秀宫老佛爷遣来监视皇上的” 载湉略蹙眉,轻启了薄唇,淡笑言:“那你为何还说于我听,甚至不伪装自己?” “因为前来监视皇上并非奴才所意”素琬急急回道。而后又低眸沉思了会儿,倏地抬起头来,快速言道:“而且我喜欢你!不想在你的面前伪装,在你面前只想做真实的自己。”话已出,素琬双颊瞬间红得如同喝醉一般。早已忘却了手上的疼痛。 “你说什么?”载湉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侧耳反问素琬一次。 “我喜欢你啊!”素琬扯着嗓子吼到,载湉慌忙用他那温暖的大手捂住了素琬的嘴巴,道了声:“朕听到了!” 素琬撇撇嘴,呼了口气,好在没有侍卫太监侍在殿外。转眸呆呆地望着载湉,载湉亦望着自己。“朕觉得你很像朕那日上元节微服出巡见到的女子。” “我就是当日那个女子。”素琬伸出手抚上载湉温暖的手掌,与他十指相扣,轻声问道:“你感受到了吗?” 晶莹的泪光在载湉清澈的眸中闪动着,他微微颤着双唇,握紧了与素琬十指相扣的手,笑言:“这是天注定的缘分啊!” “可是还有四月朕就要大婚了,一后二妃没有一个是朕想要的,但朕想即刻封你为贵人。”载湉沉思片刻,张唇吐出一句话来。 素琬只觉得心中一颤,历史中并没有她这贵人,况且她是慈禧的细作,一时被封妃嫔又置慈禧于何地?子莘恐怕在储秀宫也不好过,此事真的牵连太多人太多事。“素琬真心喜欢皇上,并不是要位分。” 载湉苦笑着摇摇头,将素琬揽入怀中,柔声道:“这样太委屈你了,若你无名无分我俩却走得太近,你可能会被老佛爷逐出紫禁城的。” 素琬紧挨着那温暖的胸膛,听着那颗赤诚的心脏跳动的声音。不禁勾唇而笑,笑得真诚,笑得动人。“我只愿做你身边奉茶的小宫女,日日见着你守着你,那便足够了。” 载湉只觉着心头一热,眼眶不禁湿润了,他活了十八年,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这是爱么?他没有回她,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 “万岁爷可安寝了?奴才前来守夜。”忽闻门外传来一阵温柔的女声。 素琬吓了一跳,忙挣开载湉的怀抱。载湉则淡定站起身来,坐于书桌上,瞥眼示意素琬去打发了那宫女。 素琬定了定神,倏地打开门直望着那宫女,低声说道:“皇上正阅书,特恩准你今晚不用守夜,由我守着,你快退下吧,别扰了皇上。” 那小宫女悄悄往素琬身后瞧了瞧,默然退下。 看宫女走后,素琬轻轻关了殿门,转身对坐于书桌前的载湉说道:“皇上快就寝吧” “好”载湉应声走到御床边,张开双臂一副待人伺候的样子。素琬呆呆的站在原处,望着他发呆。 “你发什么呆呀,快过来给朕宽衣”载湉看着她呆萌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却装作副严肃的模样。 “哦”素琬回过神来,低应了声,脸颊不禁泛红。低下头为他解开领上到腋下的盘扣,她素白的手轻抚在他温暖的胸膛,依旧能感受到炙热的心在跳动,慢慢地为他解开的外袍。 “皇上就寝吧”素琬福了福身,正要退下去,载湉却忽然问了句:“照片洗出来了吧?” “洗出来了,不过,不给你看!”素琬笑着吐了吐舌头,将帏帐放了下来。兀自坐在地板上打盹儿去了。 载湉淡笑着摇摇头,躺御床上睡去。 素琬醒来时天已蒙蒙亮了,揉了揉眼,低头发现身上盖了件大氅,慌忙转过头去,却见载湉已醒来坐在床上微笑着望着自己。 素琬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忙起身来,打开殿门,太监元德和一众伺候梳洗的宫女已在外侯着,大家都时不时抬眼别有深意地望了望素琬。素琬清了清嗓子,高声道:“万岁爷起早!”话落,众宫女有条不紊地入殿。 而流言,似乎是从现在开始的。 第二十四章 流言从颐和园被带到了紫禁城,养心殿宫女太监们时不时嚼舌根子,都在谈论着素琬恐怕要成小主了。素琬身处其中,虽十分不自在,却没有因此与载湉拉开距离。 到了腊月里,冰雪覆盖了整个紫禁城,黄色琉璃瓦上铺上厚厚的雪毯。北方的冬天,寒风呼呼的吹着,每个人都如冬雪一般的寒冷。 书桌上,载湉正阅一本奏折,突然会心一笑,素琬立于一旁添茶,睨见载湉的笑容便仔细想了想读过的晚清史,奏折定是写着北洋水师在山东威海卫正式成军,想必威武的黄龙旗正在刘公岛上破寒风飘扬呢。这是大清自道光朝以来,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难怪他笑得那么开心。只是,甲午战争。想到这里素琬苦笑着摇摇头,她真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而她全部的表请皆被载湉尽收眼底,他放下奏折,蹙着英挺的眉毛,望向素琬说道:“你怎么了?是有不开心的事么?” 素琬忽得回过神来,笑着说道:“没事,我在想大清终于有现代化的舰队了,的确是一件喜事,但是大清还有许多地方及不上他国,人们却太过自满,不知道世界的游戏规则已经在改变了” 载湉听了素琬的一番言论,满意地笑了笑,继而道:“朕就爱听你的说实话,不似那些古板的言官儿,只知道什么天朝上国不融外夷。”他顿了顿,又不解地问道:“现代化是何意?” 素琬看着他那可爱的模样,忍俊不禁地回道:“现代化不好解释,但是现代化是大清国唯一的出路。” 话落,载湉面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低头深思,唇角轻扯问了句:“是否与西方的国家一样?” “对,大清需要焕然一新,要与世界接轨。虽然恭亲王等人的确向西方学习了许多,可他们始终见识不广加之顽固守旧的官员从中作梗,依然会失败的。”素琬郑重地说着,语气格外沉重。 载湉听着听着不禁睁大了双眼,他不敢相信,一个十六岁的深宫女子,居然能说出这番言论。他好似蓦然醒悟,张唇而道,一字一句皆铿锵有力:“那朕要振兴大清,最重要的便是除掉那些顽固守旧之人,使朝堂焕然一新!但是,朕恐怕没有这个能力推倒她!” “我相信你,素琬会永远支持你,千万不要放弃!”素琬握着载湉微冷的双手,莞尔一笑道。即使她知道他以后的下场,但是他的梦想便是如此,她也要去支持他。 就在这个时候,在载湉心中埋下了一颗变法的种子。 再有两个月载湉就大婚了,慈禧亦宣布在大婚后便移居颐和园养老,这也是载湉生父醇亲王的功劳,为了让儿子能放心亲政,修缮了破烂的颐和园,好让慈禧养老不干政事。 载湉得知大婚后慈禧要退隐归政,甚是欣喜,一天七个时辰都在看奏折,努力做好一个皇帝的角色。而素琬则一直陪在他身边,从早起到晚睡始终不离。 腊月十七的晚子时,素琬披衣起身,出了房门。雪刚停,寒夜里更冷了,素琬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抬眸遥见载湉披着件黑狐大氅踏雪而来。 素琬抬手为载湉掸掉大氅上的落雪,张唇说道:“皇上雪夜约素琬出来,可有事呀?” 载湉会心一笑,一把握住素琬冰凉的玉手,将其搂入怀中,音微颤:“好不容易可以这样与你静静地在一起,外头流言再多也毋需理会了。” “真希望时间能永远凝固在这一刻。恐怕再过些时日,你我便没有了这样在一起的机会了。”素琬紧紧依靠在这温暖的胸膛,紧握住他温暖的手,生怕她离开。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载湉伸出手轻抚着素琬柔顺的发丝,柔声道。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素琬依旧依偎在他胸膛,轻声低呢着。 第二十五章 尽管寒风呼啸鞭打,可是彼此依偎在一起,却感觉不到半分的寒冷。 盏茶后,一道红焰火光将紫禁城点亮,好似红色魔鬼般吞噬着红墙琉璃瓦,热意袭来,似与腊月里寒风的争执。人声嘈杂起来,打破了寒夜里的静谧。素琬倏地抬起眸子望向火光处,是从太和门处燃起的。 复瞥向载湉,他静望着火光,轻抿双唇,唇角微微扬起,带着一丝神秘。 “像是贞度门那处走水了……”素琬轻启柔唇,妙音随冷风颤。 “大冬天的怎会如此轻易走水?”载湉清澈的眸子倒映着火红的光亮,有意无意地问道。 “是啊,恐怕非天灾乃人为。”素琬轻扬螓首,嘟起粉嫩的嘴唇,敛眸缓缓而道。 载湉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宠溺地点了下素琬的鼻尖,笑道:“知我者,素琬也。” “要来的终究要来,躲也躲不过的。”素琬紧握载湉双手,摇头道。 “朕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这段姻缘是有多么的不适合!”载湉低头淡笑,隐隐透着股孩子气。 素琬轻摇头,也为那可怜的女人感到悲哀,须臾,又道:“皇上该回寝殿了,过会子人可都出来了。”看着不远处寻常太监宫女的庑房点亮了烛火,低头为载湉理着氅衣。 载湉点了点头,抚了抚素琬柔滑的墨丝,转身径直离去。 不一会儿,宫女太监们皆出了房门跑来庑房小院儿,抬头惊奇地看着火光漫天,个个嘀咕议论着。 “好了,好了,都别看了,咱又不能出这养心殿门,可救不了火。快回屋歇息去,明儿个还要当差呢,可别扰了万岁爷。”素琬大步走向前去,高声说道。她虽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可作为皇上的贴身女官,便如同姑姑的地位。加之平日里与大家相处得来,大伙儿都听她的,便皆回屋歇去。 只留素琬一人立于雪地中,看那渐渐熄灭的火光,心中有一丝感叹,也有一丝喜悦。她感叹静芬的可怜,喜悦载湉的真情。 翌日,熹微,储秀宫中,殿内一鼎龟鹤延年青铜香炉气氤氲,慈禧早起梳妆,一袭深蓝色刺金凤福纹蜀锦旗袍裹身,外罩深色织锦镶貂皮边褂子,端坐菱花镜前,细细端详着自己保养得宜的玉面,素手拣支赤金蝠纹镶蓝宝石步摇往髻上比了比。 李莲英急匆匆进殿,向慈禧打了个千儿:“老佛爷吉祥。” 慈禧瞥了他一眼,懒懒道:“何事啊?” 只见李莲英面色发白,颤音回道?:“禀老佛爷,昨夜贞度门忽然走水,连带着太和门、昭德门都烧的不成样子了。” 李莲英刚话落,只听慈禧“啪”的一声,将步摇摔在了妆台上,菱花镜中人玉容渐沉可怖。 吓得殿内的宫女太监们倏地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慈禧复怒言道:“太和门可算是紫禁城的颜面,大婚皇后凤辇必经之路,这也忒不吉利了!何况这寒冬腊月的咋就烧起来了?给哀家查,将看守贞度门一带的侍卫,当差的宫女太监都扣下一一审问!” “嗻”李莲英连连应声道,磕头如舂米。须臾,复抬头惶惶问道:“禀老佛爷,帝后大婚在即,太和门却烧毁严重,工匠们也无法在这短期内重建……。” 听李莲英这么一说,慈禧微微侧首,抬荑抚墨丝,缓缓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李莲英身体微微一颤,转了转眼珠子,随即道:“奴才认为可差遣工匠修建一个临时的太和门,以彩棚搭,既快捷,又不至于让凤辇经过废墟以失尊贵,可解燃眉之急。” 其话落,慈禧颔首笑之,点点头道:“小李子这主意好,下去办吧!” 李莲英应声退下,慈禧瞥了一眼状台上的步摇,撇撇朱唇,将其随手扔给了一个宫女。载湉啊载湉,你真的是翅膀硬了!慈禧望着镜子冷笑连连,令人惶惶。 第二十六章 为着太和门走水一事,宫人们从腊月谈论到了正月,纷纷说帝后大婚在即忽发火灾,且在寒冬腊月,非人为,定是不祥之兆,所以当时在贞度门一带当差的侍卫、宫女太监也没有审问出个什么来。而受雇修建临时太和门的工匠们,从腊月十八忙到腊月二十九才回到家中,正月初四又入宫做工,前前后后做了一个月才完工。 这彩棚搭的太和门还是像模像样的,只是有时看来也太过滑稽。 喜庆的新年过后,清朝最后一次正宗的帝后大婚,也渐渐拉开帷幕。 素琬记得,正月二十六,大婚前一天,宫里就开始忙碌起来,他他拉氏两姐妹奉旨入宫,郁芮受封珍嫔,郁茹受封瑾嫔,分别安置于景仁宫与永和宫。同日,皇帝授受皇后册宝,未时,前去储秀宫请老佛爷安,接下来便是去太和殿巡视凤辇准备情况,派遣正副使前去册立奉迎皇后。而后,告祭太庙、奉先殿。素琬一直跟随着载湉,和他一样没有一刻的停歇。而载湉便如同被操控的木偶,随大婚规矩摆动着。两人相视,便是苦笑而而。 正月二十七清晨,下着小雪。至寅时,天未亮,漆黑一片,她一直阖眼躺在床上,似是梦魇,又似是清醒,不知道到底该不该醒来。盏茶后,素琬倏地坐起身来,抬荑揉了揉模糊的双眼,落榻换了件素色镂红梅花纹旗袍,外罩素色鹅绒褂子。 莲步至妆台对镜梳妆,妙鬘云,绾一字髻。妆台上洁白瓷瓶盛开着美艳红梅,兀自吐露芬芳。素手捻一朵,簪于髻。衬玉面更是白皙无瑕,打开许久未碰的妆匣子,取铅粉敷之,执黛笔描眉若远山,桃花胭脂匀之柔唇。 有多久没有好好打扮了?素琬看着镜中自己,恰似白雪映朝霞,今天,她要让他看到最美的自己。 盈盈起身,轻轻推开房门。一股冷冽的寒风袭来,冷得素琬身子一颤。 阴霾的清晨,小雪轻盈落下,似小精灵飞舞空中,落下融入一地的皑皑白雪。素琬轻抬起手,想握住那小小的雪花,可是落入掌心即融化,那纯洁的白色渐变透明,最后消失不见。 素琬轻摇摇头,最终是握不住的。踏雪至养心殿,未至卯时。冬日天亮晚,皇上未起,于殿外侯。 随着守夜人的一声“皇上起早!”殿外侍奉梳洗宫人皆缓缓而入,素琬亦是其中,他特意吩咐,只准素琬为其更衣。 暖阁内龙涎香气氤氲,暖着的地龙似春天般暖和,宣至帐内,载湉正背对着立于衣架旁,乌发未编而散乱着,素琬走近去。檀木衣架子上挂着的大红色镶紫貂皮织金龙凤团纹双喜吉服被熨烫服帖。 素琬未吭声,抬手轻拿起吉服,低头走于载湉面前。载湉轻瞥一眼,展开双臂任素琬为其穿戴。 须臾,载湉指着身着之衣,缓缓笑道:“素琬,看看朕这衣裳上的红色,与你衣上的红梅多配啊!” 正在为载湉系扣的素琬倏地抬起头,嘟着嘴说道:“不配不配,奴才身上的红梅色哪敢与皇上的正红色想比呀!” 闻素琬一说,载湉忍不住“噗嗤”一笑,抬手点了点素琬的鼻尖,笑道:“酸话!” 素琬轻哼一声,将吉服为载湉理好,又见他松乱的头发,素琬眯眼抚了抚下巴,说道:“我给你梳头吧!” 载湉先是一怔,随即点头。摒退了梳头太监,坐于龙纹铜镜前,载湉清秀的脸庞透过铜镜折现素琬眸中,素琬嘴角漾起笑容,轻抚着载湉乌黑的发,执桃木梳轻柔地梳着。 第二十七章 “素琬……”载湉淡淡低呢着。 “叫我婉兮吧,这是我的小字。”素琬暖暖一笑,放下手中的梳洗,为他仔细地编着发。 “婉兮……”载湉复读一遍,忽然噗嗤一笑。 “笑什么?小心我给你梳个稻草人的头发!”素琬假装怒嗔道。“瞧呢,诗经云:‘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可不是这样的。”载湉摇摇头笑道。 “啊,你笑我。”素琬抓了抓头发,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而此时的桂祥府中,静芬正对镜媣妆。红唇如血,乌发绾髻,戴一顶赤金镂九凤环东珠凤冠,东珠硕比鹌鹑蛋,浑圆而光泽,另有一对红宝石和合如意簪饰之。她依旧不漂亮,尽管最有梳妆经验的嬷嬷如何给她掩盖。静芬抚着自己敷着浓重铅粉的脸,想落泪,却也不能。 屏风后,静芬着正红色绸绣龙凤团纹双喜锦袍,任嬷嬷们为她挂上金银珍宝。 紫禁城中,鸾仪卫首领带部下请皇后凤辇于太和门石阶下,总管内务府大臣于乾清门接捧龙字金如意安放于凤辇中,另两台龙亭亦摆放于太和门阶下,分别装有金册与金宝。校尉抬亭,仪驾前导。正使礼部尚书李鸿藻,副使总管内务府大臣续昌伴凤辇随行至桂祥府。 桂祥府已是张灯结彩,宴席满座。工部预先设节案于前堂阶下正中,设册、宝案各一于前堂左右。正使持节陈于正中案上,副使捧册、宝陈于左右案上,桂祥携皇后与众亲眷跪听旨意,正使宣读册后圣旨,磕头谢恩毕。奉迎皇后入凤辇,连一点与家人离别的时间也没有,凤辇就抬出了桂祥府往紫禁城行去,鞭炮声如雷鸣,满座开席,简直比过年还热闹。而此时静芬的心却如同窗外飞舞的雪花般的透骨寒。 而在紫禁城中,素琬已为载湉梳理好了头发,一根红绳系于发尾。养心殿外已准备好御驾前去储秀宫向太后请安了,载湉见素琬依旧满面微笑跟在身边,略有神伤,柔声对其说道:“婉兮,朕看你也累了,便不用随侍了,回去歇息吧。” “奴才不累,时辰快到了,皇上上辇吧”素琬轻福了福身,隐藏住了自己眸中悲意。 载湉点点头没有回复,轻一挥手,御辇启程,浩浩荡荡一行人随行。 储秀宫里,更是热闹非凡,宫里新添置的摆设物件亦是华美精贵。殿中香气氤氲,地龙烘得暖暖的,宛如春天般。素琬跟随着载湉入了暖阁,慈禧坐于软垫上,正吃着剥了壳的桂圆。软垫另一边坐着固伦荣寿公主,比之上回所着的要喜庆隆重些,一袭绯色鸾凤云纹氅衣裹身,耳上手上皆饰有宝石,皆显固伦公主的贵气,她一见载湉走来,便自觉地让出位置,福了福身坐于一旁。 “儿子给皇爸爸请安。”载湉径直向慈禧行礼道。 “唔,皇帝起来吧。”慈禧吐了嘴里的核在盆子里,慢慢悠悠地说道。 “谢皇爸爸。”载湉起身坐在了慈禧旁边的软垫上。 “皇帝终于大婚了,哀家也可以安享晚年了,真好呀。”慈禧抚了抚袖子道。 “儿子对于国政大事还有许多地方不足,需得虚心学习。” 慈禧心中一惊,她以为载湉会说:“还望皇爸爸多多指点儿子”此类话,却没想到载湉会这么说。她扯了扯嘴角,笑道:“皇帝还年轻,自是得好生学着。可皇帝如今大婚,前朝后宫需得兼顾,哀家可怕那些狡猾的老头子算计了皇上,自会帮皇上多看着点。” 慈禧此话,明显是说载湉阅历不足,她还想继续把持朝政。载湉低着头掩盖着脸上的表情,没有再说话。 “皇额娘与皇上说了这会子话,吉时都快过了,可叫新娘子好等,皇上快去吧!”大公主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尴尬的沉静。 “皇上快去吧,哀家也该去席上瞧瞧了。”慈禧挥了挥手中的绢帕。 “儿子告退。”载湉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礼罢退之。 第二十八章 御辇一路行至坤宁宫,素琬随侍一旁,两人未有言语。 终于,御辇停了下来,载湉的声音交织着寒风荡在素琬的耳边:“婉兮,你还是先回去吧。” “奴才不回去,就跟着皇上。”素琬低着头看不出神情,然而那语气却是十分的倔强。 “朕命你即刻返回养心殿!”载湉提高了音量,面上却无表情。 素琬被载湉强硬的话语一惊,她深吸口气,忍住眼中的泪水,福身道:“奴才遵命。” 话落,素琬便转身离去。载湉清澈的眸中倒影着素琬离去的背影,显得是那么孤独。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坤宁宫,痛一点一点地腐蚀着他的心脏,直到失去知觉。 盛大繁重的帝后大婚,终于在两人呆坐在红帐子前而结束。帝后不看对方,都一言不语,就如同喜床上的散着的花生桂圆一样毫无生气。 最后还是静芬道了句:“臣妾为皇上宽衣吧。”说着,便伸出手去欲抚上载湉的衣扣。 “不用了,表姐。”载湉往旁一倾,躲住了静芬的手。 静芬被那一声“表姐”给尴尬地低下头去,眸中的泪花也欲泛滥而出。 载湉实在受不了这种氛围,冷冷地甩下一句“皇后早些安置吧。”便起身离去。 素琬蜷缩在被窝里,外头的丝竹乐声不断推向耳边,她将身上的被子一掀,便只着了件中衣站在了床上,寒冷让她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但她却无意着衣,因为身上冷了,心就不会那么冷了。 终于,她瘫倒在了床上,泪水顺着眼角流到她的耳后,最后湿了鬓角。就算她千百次的劝自己不要伤心,这都是注定的,然而泪水却是止不住地流淌。 你是不要我了吗?是在赶我走吗?素琬在心里问了数次,她虽然预知一切,却接受不了任何关于失去他的事实。 “婉兮……”素琬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音量很轻,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婉兮……朕知道你在的。”素琬猛地睁开眼,朝窗户处望去,那有一个熟悉的影子,原来不是做梦。 素琬下床向窗户走去,她很想立刻开门见他,却碍于现实,只能说道:“皇上新婚之夜来寻奴才甚有不妥,请皇上快回坤宁宫吧。” “婉兮你是真生朕气了吗?朕不管妥不妥,朕只是想你了。”他的声音如同山涧的溪水,流淌在素琬的心里。 素琬再次没止住泛滥的泪水,一开门便扑进了载湉的怀中。 “我以为,你不会再来找我,不再需要我了。”素琬带着哭腔说道。 “朕说过,‘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载湉抚了抚素琬的头,声音依旧是温暖动听。“朕只是,不想让你看到朕与别人成亲的样子,在朕心中,你才是那个朕愿结发之人。” “就算是在皇上的心中,素琬也无憾了。”素琬眼中又闪现出了莹莹泪光,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载湉忽然牵起素琬的手,对着深蓝的天空道:“我爱新觉罗载湉愿与徐佳素琬结为夫妻,今生今世,永生永世,至死不弃。” “我徐佳素琬愿与爱新觉罗载湉结为夫妻,今生今世,永生永世,至死不渝。”素琬粲然一笑,便转头对着天空说道。 “咻咻咻……”深蓝的天空绽开朵朵烟花,五颜六色,煞是好看。就好像是为他们的“喜结连理”作的一个祝贺。 漫天的花火映在素琬水灵灵的眸子里,花瓣似的嘴唇扬起好看的弧度,她想,哪怕这只是幸福的一瞬间,也不白来这个世界走一趟。 突然载湉温暖柔软的嘴唇贴在素琬冰凉的唇上,吮吸着交织着,就像要将两人融为一体。素琬抚上他的背脊,将他紧紧抱住,载湉也扣着她纤细的腰肢。 心跳得快要奔腾而出,从唇吻到脖颈,手也游离着不知方向,然后步步退进了房里,热感和乱如麻的思绪充斥两人。 “皇上。”素琬轻哼一声,载湉没有回应。 “载湉!”素琬又大呼一声,载湉才似清醒过来,抬起头望着她。 素琬抚上载湉红红的脸颊,轻声道:“你不可以这样。” “对不起。朕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载湉直起了身子,背对着素琬说道。 “就当是为了素琬,皇上不可以这样。” “朕知道了。”载湉有些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便跨门而出。 素琬默默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俯之而去了,只听她缥缈如烟的声音随着风去了:“载湉,你该爱的人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