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线黑公主》 昭然1的长评 很少主动去看魔法文或玄幻文，总是习惯性地选择既具视觉感又能带动自己情绪的动漫片子。 某天不自觉点进这篇文，风吟怪异的思维，莲对风吟自恋式的溺爱，莱修刻薄的语言，翰兰光辉的表象…这一章章异于平常玄幻文的独特，慢慢就吸引了我的目光。那个小萝莉，顶着紫色的发，无神的双眼，满是符号的额。无人知晓她心底住着的到底是谁。 莲知道？或许吧，所以他才用他特用的方式去保护着风吟…每每被欺负得惨兮兮，却总是副乐在其中，享受着风吟对他的“特别”的对待“仆人”的爱意！！ 莱修知道？或许吧，所以他才一直犹豫在要不要干掉风吟…因为风吟虽说可以毁掉莲，但加以利用的话却是可以作自己爱徒的大好前途很好很强大的踏脚石… 翰兰知道？或许吧，所以他才想用无数次轮回却依然不变的心去爱她，去为她创造一个简单但美好的世界… 风吟，她用脱线的思维，将一切都扭曲变成她脑内异于常人的景象。她脱线的心对谁都没有明显的爱憎，但是那颗深藏着的敏锐的心，却让她感知莲对她的爱，莱修对她的爱恨交加，翰兰对她的代代轮回的爱。 这些爱，不知不觉中让她远离了恶魔的轨道，让她有了常人的爱恨，虽然她仍然习惯用脱线去掩饰，因为她还学不会如何面对自己的心。 这些爱，让制造她初衷的人的计划彻底失败！（用她强大的能力要么征服世界、要么毁灭世界） …风吟这个早已不是恶魔的脱线黑公主，会让那个昼暮并存的世界，变成怎样的一个世界？是黑暗无边的地狱？还是到处和谐的乐土？ 期待着作者大大将这些未知的慢慢呈现… 情弦犹怜的长评 彷徨与自我保护 这是我对风吟无止境的脱线背后的理解，大概是怕对方会继续那些沉重的话题，大概是怕听 了会受伤、会难过，所以拒绝按照对方的思维回答，同时也将自己挡在了人情冷暖之外。这 种深度的自我保护，自我催眠，多么让人心疼。风吟啊风吟，你连别人的爱与关心也不敢接 受了吗？ 到底经年有多么不堪？到底曾经的伤害有深，让你连回首的勇气都没有？一个人，在绝望里 前行，可偏偏要装作对生活充满希望和激情；一个人，在深夜里徘徊，可偏偏要告诉自己，天天天蓝。 现实有多么不堪，梦想有多遥远，曾经有多么黑暗，未来有多么渺茫… 人生就是这样，越是踌躇满志，越将你打击得七零八落；越是想安安稳稳过日子，越是有重 压在身，一鞭鞭抽着你前进——直到伤痕累累。 兔兔笔下，还原了一个真实的、残酷的世界，哪怕有那么多的魔法包装，仍掩不住世间的苍 凉。 每个人都有一颗凉薄的心，莲要放弃她，翰兰要利用她，不知还有多少人，会觊觎这个躲在 童话里的姑娘。 身不由己，命运不堪，莫过如斯。 风吟，如果我说心疼你，你是不是又会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童话书，然后告诉我，王子会有的 ，水晶鞋会有的，爱情、激情、感情，都会有的。 是的，一切都会有的，只要努力了，你想要的，都会有的，都会实现的——兔兔，愿你如是 。 若雨霏微的长评 一颗心，如果只有童话和战斗，该是什么样子的？ 这篇文，如果没有翻开，便罢了，如果翻开了，便出不来了。 绒布兔子的故事，令人心痛。 在这个故事里，究竟谁是谁的绒布兔子？ 很心疼风吟，那种心疼的感觉无法说清，说到底，风吟，只不过是一个等待爱的绒布兔子。如果有一天，风吟懂得了爱，该是什么样子的？脑海里只有童话和战斗的风吟，她懂得的爱又是什么样子的？ 每个人的对话看似脱线，可在那个需要变革的社会里，不脱线又能怎么样呢？各种无耻的贵族，各种无耻的人物，各种生生死死的欲望与挣扎，不脱线，却要如何生活呢？ 莲或者翰兰，因为风吟而慢慢改变，风吟，却也在他们的影响下变得慢慢不一般，昼墓相交，种种的过往，种种的神秘，种种的未知，深深埋藏在下面，等待兔梓慢慢的讲述。 兔兔，你就是那个等待爱的绒布兔子吗？ 读着这文，紧张之余却总是弥漫着淡淡的心痛，然而，更难受的是，夸张的笔法下，抒写的却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昼墓之中的人们又何尝不是我们每天面对的人们，信仰，战争，死亡和背叛，这样一些话题，究竟该如何理解。 这文，在打怪升级的潇湘玄幻之间太过不同了，不同的让人心痛，我很庆幸自己可以在万千文文之中找到了它，兔梓加油，这样的一篇文，无论如何的结局，它都该有一个结局。 春若的长评 我是看见编推点进来的，本来我不看玄幻魔法哒，不过这个很吸引人哒。 风吟好黑哦，嘻嘻，不过我觉得翰兰很可爱，兔兔会不会很汗啊，我就是有点儿粉翰兰，其实他是什么都明白的对不对，他知道很多东西，他是不是其实某种程度上说是在保护风吟的。 这文和其他那些玄幻文不一样，那些文我不喜欢，没什么意思，女主都很厉害，其他人都打不过她，从来不会遇到什么困难，在牛逼的存在都会被扫荡。 黑公主这文不会，风吟就像我们每个人一样，用一些东西来伪装自己，在内心深处，渴望信任和爱，虽然表面看起来很脱线，可是内心深处其实是脆弱的，对不对？ 嘻嘻，我不会写长评，真的是被兔梓这个文感染到了，那种表面背后的东西，读的让人的心很疼啊，很感染啊，放不下啊。 不过，兔梓，给你提一个小小的意见好不好呢，有的时候他们的对话太脱线了，呃呃呃，我总是看得晕乎乎的，真的是太脱线了。得反复看好几遍才能明白具体说的是什么。读起来有一点点的累。 看了看兔梓的更新，每天都很多，这点很爽，不会每次等更新很辛苦。 兔梓加油，我看好你哦，你要加油加油加油的写啊。不许断更，今天涨了那么多收藏，加更好不好，加更好不好，加更好不好捏？ 还不到500字啊，那我凑凑凑凑凑凑凑凑凑凑凑凑凑凑凑凑字数。 晗笑妤嫣滴长评 “笑笑送评（你懂得）” 其实早早就收藏了兔子的文，可惜一直都没有看，老实说实在是看的玄幻文太多导致一听是魔法玄幻的就麻木无趣了。 可是当真正开始看兔子文的时候，才明白：原来玄幻也可以这样写。 没有太过惨烈的出生入死，文笔轻松中带一点小搞笑，却偏偏读来让鼻子酸酸的。明明是略带玩笑般的话语，明明题目明丽的有些近乎童话了，却让人无论如何不能把它轻易当作一个‘故事’去读。 这是一部史书，当然，应该是野史。主线是某个附体灵魂的面瘫萝莉少女异界的妖孽生活，美好的让人嫉妒死，可是这个孩子，又是那么让人心疼。 简介上说，这本书会给人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老实说，有太多的作者说过这句话，而笑笑早已看的麻木，可是感谢兔子，在这样匆匆忙忙，每个作者都在忙碌着借鉴的时候，能够有这样一个宛如沙漠中一泓清泉，让人眼前一亮，由心里感到新欢的书。 其实觉得，也许正是因为文笔太过轻松，才能达到这么震撼人心的效果，也许正是是当作童话来读，才明白了什么是现实。 兔子的书，绝不仅仅是一个故事，它反映了一个社会，像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我毫不怀疑，在兔子心中，一定有这样一个世界存在着、在这里风吟和莲、莱修、翰兰，他们无比真实的存在着。 是的，兔子最神奇的地方就是每每看到最揪心的地方都能用恰到好处的小幽默让人松了一口气，可事后再想起来，偏偏又有千百愁绪上心头。 在现在的网文中，能有这样不可思意想象的文章，兔子真的是位出色的作者，在这里，愿兔子文章大好，脱线大火~ “以上，兔子（你懂得）” 945843208的长评 这是我写的第一篇才长评，而且还没看完文若写得不好，请原谅 我是昨天才开始看这篇文的，不过这篇文的题目我以前在找或看其他文时，看过很多了，但都没有深入去看。记得第一次看到，大概是半年前吧，具体忘了。当时是在找玄幻文，被这个特别的题目吸引了。那时还以为是宫廷文呢，而且不太理解题目的意思，便不打开看了。不过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映像。而在后来的一次次中被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忽略了，就这样错过了这篇文。真的几天前，在看另一篇小说时，看到了这篇文的简介。 当时这简介给我留下的就是一篇搞笑文的映像，但真正看时，才发觉不是那样的。看文时，虽常常被女主的脱线与腹黑雷到，也会经常笑得肚子疼和翻白眼。不过，在看到虐情时，感觉到被虐的是自己一般，心里真实的感觉到了那揪心的疼，就像一把利剑插入了心脏一般。 我这个人很讨厌虐文，看到虐字，便会绕道而走，视而不见。而这篇文，淡淡的伤感，却深入骨髓，让我欲罢不能。所以吧，我是绝对承认您的文笔的，虽然不需要我的承认。 不说那么多了，反正作者大人继续加油，我这忠实的读者会永远支持你哦。期待你更多更好的文。最好写个np文哦。多情的狮子座，np文当然就最适合我咯 顺便作者大人，送点潇湘币给我呗 期待ing~ 我是刑冷墨的长评 致——长评： 从第一章起，我就感觉到了，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悲伤，怎么说呢，也许并不是悲伤，但是，我却能很明显的感觉到，风吟的背后，风吟隐藏的灵魂中，有着血腥的沾染。对吧？ 表面上的风吟，是一个极度脱线的奇怪少女，喜欢自言自语，喜欢在任何一个地方毫无保留的抒发自己的心情，但就是在这光鲜艳丽的表面下，隐藏着不堪的过去，那些肮脏恐怖的记忆，是她的梦魇，但是在被莲第一次叫醒后，她却说，做噩梦，是自恋狂的专利。 莲无语，苦笑一声。 她的心中，有一个脱离现实的奇幻世界，也许会说，她的性格怪异，她的行为脱线。但是，只要看到被她埋藏在心底、不敢放出来的阴暗，也许会明白了，因为她，始终都包围在那浓郁的孤单、害怕之中。 她逃脱不了，所以只能隐藏，隐藏起来另一面。也许风吟说，温暖什么的，恋爱什么的，都是浮云了~恩恩，就是这样。但是她依然欺骗不了自己，她沉浸在自己编织的一张梦网之中。那颗心，始终没有打开过啊。 寂寞的背后，无人承担，没有一个人可以帮助她，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在角落默默的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她也许会说，血，是甜的呢。和她的眸子，是一个颜色。 呐，知道吗，兔子？看你的文，是在看一场华丽而又孤独的戏幕，一个个的人物从台上陆陆走过，像一颗流星，转瞬即逝的美丽或者肮脏，然后消失。 而最后的兔子公主，仍然是最初的样子，身边的自恋骑士陪伴着她，或许见，或许，永不再见。 时光的缤纷剪影，悄然的，就从指间划过；在黑暗中，窗外漂泊不定的雨，蓦然间，凉了一场盛夏，风雨中，凋零了片片繁花，伤了，那孤寂的往事。 风吟——脱线，黑公主。 ——end—— 迷糊熊宝的长评 终于更新了~看到零九五章突然有点小小的悲伤！也不知道自己抽什么疯。（零九六还在欣赏当中） 一路走来，风吟变得越来越坚强了！ 这正是我所欣赏她的地方，坦白说…这文我养了很久，稀稀疏疏的跳跃式看完这文。 虽然有些章节没看全（自我鄙视一下）但总体来说此文真的很好！ 魔法异能我几乎没怎么看过，第一次看这样的文，有深度。常常被某个情节所打动。 啊啊啊~真是的，我是一个感性的人。呵呵… 不管怎么说，兔子是个负责任的作者，我很欣赏！由于是个学生所以有时候会缺勤来不及更新，不过我们大家理解你也支持你！ 长评我其实没勇气发出来，感觉还不是很了解文中的人物！莲也好风吟也好给我很多很多的感动瞬间。有时候会在上学的时候想起有趣的情节，然后口中就滔滔不绝的和同学讲起来。在xx的有个作者，她写了一本《脱线黑公主》某某脱线的性格下，体现在内心的内容却是动人的！哈哈…现在想想感觉俺的确很二。 如果那里说得不好，不要在意。我只是想说出自己的欣赏之意… 嘻嘻，兔子兔子兔子！最后…由衷的说一句要加油！ 我所欣赏的是，一个能给读者们带来“感动”的作者！ 没有太多的欲望，而是发自内心的情感。或许稚嫩却受人喜爱！ ——★★★—— 期待你的下一本书，虽然不知道你什么开新文。我想要的是一部宠文，提前预约一下可不可以？ 呵呵呵呵… ——稀罕你滴某只熊宝留 寒羽晴的长评 小长评，敬请笑纳： 这篇文有些无厘头，让人摸不懂，正如风吟无厘头的童话故事，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成就了这样光 与暗的结合体。无知却强大，悲伤却坚强，等等的一切相对的矛盾都出现在她身上，找不到边际却 总是透着感伤。她是一个试验品垃圾，是人人惧怕厌恶的恶魔，从没有人感受的到她也是一个有灵 魂一个有感情的人！她的毫无感情，却始终被包裹在阴暗的深夜里，一个奇奇怪怪的脱线少女，遇 到她身子和脑袋就会以光速离婚，却喜欢布绒娃娃蕾丝公主裙，这样一个少女，她的强大是被逼 的，她的孩子气是因为没见过世面。香蕉船南瓜车，这些只有在童话里才会出现的东西，她居然一 口一个，明明脱线的那么让人无语，明明倔强的那么让人心疼，却还保留着自己心灵最深处的渴 望，渴望没有杀戮，渴望一直这么美好下去，没有人会在意恶魔的这个名词，没有。 这也侧面反映了那些无知这在乎表面光鲜亮丽，内心早已腐烂粗鄙不堪入目的人，看了这篇文我深 深感觉到了无力感，为风吟无力，为这些人而无力。无力感是很可怕的它会让人丧失对新生的渴 望，但这篇无力感我深深的觉得，无力。这个社会就像一个黑暗的深渊，一旦掉进去，恐惧便会吞 噬一切心中的残念，最终化身为“恶魔”，再来害别人，就是为了满足被吞噬时的残忍与不甘，就 是为了吞噬别人时那像吸食毒品的快感。既然我已经死了，那为了我不孤单，请你来陪我吧，咯 咯。这篇文中谁是恶魔，谁又是那可怜可泣“烂好人”没有人会懂得，没有人。 寒羽晴的长评2 以下为长评 冷，彻骨的寒冷，死灰般的世界，只留一个冰封心灵的女孩。风吟，微风的风吟唱的吟，她是在诉 说自己没有未来，没有过去，甚至连一点点美好的记忆都没有的挽歌么，轻轻听风在诉说，在吟唱 着悲伤的挽歌，没有人会注意到，甚至不会有人感受到，但她却一直存在，不管发生任何事，他都 一直存在呢，一直，一直直到发现的它一刻，它却已经飘走，再也不会有，相同的。我想风吟那么 喜欢看童话故事，甚至总是无厘头的将童话故事套在现实生活中，但是现实是什么，说白了，就是 生活，生活是处处面对着考验的，但当你身心俱疲，天真不在时，稍稍放纵，一不留神或许便被人 流冲垮什么都剩不下，慢慢堕落，直到人死，骨消逝。而这些童话，或许也是她对便是她对生活的 向往吧，能那么准确却又令人无语的形象的套用，能在这死灰般的世界中保持这样一个清澈干净的 心，是多么美好的事？矛盾的可爱，傻傻的辛酸，无奈的悲哀。 当她遇到了一个冷心冷清想爱却又不能爱，假装乐观，实际上比谁都渴望有一个爱自己，自己又爱 的人一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超级自恋狂，这或许是碰到她的人中，脑袋和身子没有以光速分 割离婚的人吧。 001 脱线的少女 巨大的容器里面，一个少女沉睡着。 漂浮的紫色发丝和纤细的肢体连接着各种输送管，这个失败的复制人体本该毫无意识，然而，她却醒了。 朦胧中，一幕幕类似于走马灯的景象在脑海中浮现。 男人用最后一丝力气蛮横地推开了自己，伴着身体的撕裂声倒在血泊里。 女人温柔地抱着自己，然后流着泪服毒自尽了。 愤怒的眼神、肮脏的欲望、血液的腥臭、嘶哑的声音、绝望的反抗…… 这些是？ 少女试图顺着这些画面去追寻个中的原因，但头部传来了钻心一般的疼痛，这股疼痛令她无法继续思考。 自己被泡在了化学溶液里面，周围全是冰冷的液体，无法动弹。 很多地方有麻麻的感觉，是针管没入身体并强制输送着药物吧。 让人疯狂的感觉。 对这种感觉，少女是熟悉而又陌生的。 意识还处于模糊状态的她，以两手抱膝的姿势漂浮在这个巨大的容器中。 用无力的四肢摇摇晃晃地挣扎着，少女终于把眼睛张开了，光是这么几个动作，仿佛已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一般。 在眼前顺着水流而飘忽不定的紫色发丝……是自己的头发？ 纤细而白皙的肢体…… 微妙的不协调感，但少女却说不出这到底是为什么。 头痛再一次传来，放弃思索的少女转而看向室内—— 如宴会厅一般大的房间里挤满了仪器。 所有的线路与管线都伸向自己所在的容器，那些仪器好像都是为了她而启动，并且能听到仪器发出稳定又像摇篮曲的节拍。 偌大的空间，却没有窗户，所有墙壁与地板都贴上写满了奇怪符号的磁砖。 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一阵脚步声传来，少女的本能让她赶紧闭上了眼睛。 按说话人的声音、语气来辨别的话，来者是两个人。 “这次的这个也失败了吗？都第一百个了啊？” “我就说嘛，毕竟把胡乱创造出来的躯体和来路不明的灵魂融合不是那么容易成功的。” “再这样下去呀，我们那么辛苦才得到的始祖遗物就这样浪费在这个毫无意义的实验体里了……”可以听到出，这人的语气是那么的愤恨和不甘 “没办法，为了威胁那些恶心的家伙把遗迹的钥匙交出来，我们只能这样一次次的实验了。其实，如果是个胆小的灵魂……” “要是失败了，这个也会像上次那样……” “其实，在这一百个里面，这已经算是最成功的了，如果我们仍旧一直失败下去的话，就只能尝试驯服那只小宠物了。” “那……那我们还是再多试几个吧，我一想到要驯服那玩意我就……” 少女来不及认真消化这段莫名其妙的对话，便感觉到周围包裹着自己的液体快速的退去，胳膊被一只充满老茧的大手一抓，然后被对方用蛮力甩向了什么地方。 紧接着，少女感到自己被扔进了类似管道的地方，并开始迅速地滑落！ 被扔下去的少女被落地的疼痛折磨得几乎爬不起来了，才刚醒来，她就被迫来了一次自由落体，何况这具身躯本来就不结实。 扶着疼痛的头部，少女皱着眉头张开眼睛，这里，与之前所在的明亮的场所刚好相反。 这里的大小跟之前的房间差不多，但基本是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仪器之类的东西，周围非常昏暗，地上铺满了白色的细沙，细沙中混杂了许多紫色的丝线，以及微微的腐臭味。 远处有一个勉强能称之为人类的生物，好像在撕咬着另一个自己的同类。 已经被啃得支离破碎的那一只，只能看得到它有着一头紫色的长发，空洞无神的双眼。 而正在撕咬着自己同类的那个人的背影也只看得到一头长长的紫色发丝，而它啃下骨头后再吐出来的，便是地上那些白色的细沙。 原来如此。 醒来后发生的种种不可理喻的事情。 无论哪一个，无论明白与否，无论少女是否接受，都只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事实——自己从一个地狱解脱后，来到了另一个地狱。 正舔着手指的小宠物——不，应该说是外表跟自己一模一样的野兽吧，转过身来，舌头打着圈舔舐着嘴唇附近的鲜血，低吼着用血红色的眸子盯着刚站起的少女。 少女也在默默地打量着她——这个野兽的眼睛是血红的，这么说我也是血红的眼睛了吧。 这本应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场面，但少女却出乎意料地冷静。 仿佛，她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这种生死的搏斗，早已麻木了一样。 对方终于对少女的沉默忍无可忍了，它发出低低的嚎声，四肢着地，前肢轻刨着地面的白沙，后腿弯曲着蓄力，杀气骤然升起，紧接着，露出尖锐的獠牙，向少女直面攻击而来！ 面对飞奔过来的人形野兽，按理该吓得转身逃跑的少女却站立不动，她那单薄的身躯被潜意识所控制，一股力量从体内涌出。 她深呼吸了一口这里浑浊的空气，仅仅是继续站在那里，用怜悯的目光注视着野兽，慢慢对着野兽举起右手——本该是扑倒少女然后开始撕咬的野兽，就这样在即将触及猎物的前一刻，四分五裂，血浆四溅！ 终结对方生命的速度之快—— “咦？” 连她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 包裹着少女周身的力量开始慢慢退去，而此时此刻，她终于彻底理解自己做了什么。 血。 双手都是血。 浓郁的血腥味。 自己……杀了人？ 血腥，杀戮，逃亡…… 不知名的感情糅杂在一起，最终形成了逃离这里的冲动。 花了很多时间，少女总算在这个充满混沌感的房间找到了一条类似通风道的小通道，通道之窄，仅仅能容纳少女那单薄的身躯。 但，只有这么一条路了吧。 咬咬牙，少女跻身进入这条通道，在弯弯曲曲的管道中吃力的挪动着。 不清楚爬行了多久，在少女感到膝盖快被粗糙的通道磨破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丝丝亮光。 带着淡淡期待的心情，少女爬到了出口处，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这个建筑的下面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湖泊，而闪烁的光便是天上的那异常巨大的星星，以及浅蓝色的月亮。 这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夜间的微风因掠过湖泊而带上阵阵湿气，虽谈不上清爽，但也令少女的脑袋清晰了不少。 是跳下去好呢？还是往回走，试试寻找别的路好呢？ 两个方案都带有一定的危险性吧。 正当少女这么想着的时候，平静无波的湖面突然出现了一圈圈的涟漪，乘着月光和星空那微弱的光辉，有什么突然跃起再回到了湖中，溅起的阵阵水花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担心被其他人发现自己的少女被这阵响声吓到，猛地缩回身子，但头部却因此而撞到了管壁，并不结实的管道因此而发出了闷闷的响声，惊动了另一头的人。 “是谁？”一把略带磁性，但却明显透露出一种虚弱感的声音传来，语句中透出丝丝疑惑。 听到这个声音，少女僵在原地不动，思考着是否应该回答对方的提问。 “进来吧，我没恶意的。”虚弱中却带着一丝安慰之意，这是可以让人放下警惕的温柔嗓音。 顿了一下，进退两难的少女最终还是选择了冒险去相信这把声音的主人。 正当她摸索着怎么到达声音主人的所在地时，体内再次涌出了那股奇异的力量——紧接着，爆炸声传来，通风管华丽地牺牲了…… 少女有点无语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已经干枯的血液已不再发出浓烈的腥臭味，但这奇怪却又彷如理所当然的现象令少女有点不知所措。 “嗯？原来是复制人小姐啊。”声音的主人再一次打断了少女的思索。 眼前男子双手被粗壮的铁链固定住，以只有脚尖勉强能碰到地面的姿势被吊在房间的一角，虽然衣服明显是被鞭子之类的打烂了，露出来的上半身到处可见深浅不一的鞭痕，却无损他隐隐透出的尊贵气质。 绝美的脸型，立体的五官，浅蓝色的长发柔顺地披散至肩膀，色淡如水的唇此时微妙地弯成一个优雅的弧度，明亮清澈的浅金色眸子正饱含笑意地看着少女，温柔如水。 “莲是很乐意让复制人小姐欣赏我这副既落魄又凄美得天崩地裂的模样啦，不过与此同时，我不喜欢看到女士全身鲜血的样子呢。我记得这里的人的备用衣服在左边那个柜子，先去打扮一番我们再来互相欣赏如何？” 这名自称是莲的男子，他的俊美形象和凄惨处境本已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而这一句有点无厘头的话，更是令少女不知所措。 自我介绍？自恋？提醒自己穿衣服？调节气氛？ 到底是哪一个…… 抑或四者皆有？ 最终，少女眨了眨赤色的眼眸，瞄了眼自己那一丝不挂的身体，低着头转身向柜子走去。 掩盖在紫色发丝下的，是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莲见状，了然一笑，没有再作出任何多余的发言刺激少女的神经。 少女对着一堆纯白的实验服装微微皱眉，最终挑了一件最小号的衣服，套在了消瘦的身躯上。 “打扮好了？那么，美丽的小姐，请让我……”散发着优雅气息的男子再次用与其容貌反差极大的轻佻语气开口了，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 “我叫风吟，什么事，自恋狂？”少女转头问道，方才的娇羞模样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目无表情的脸。 咦？ 少女本是想有礼貌地询问一番，但却自然而然地…… 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自己方才还记不起的名字，以及莫名其妙的话语。 “……可爱的小姐，能否允许我问一下为什么叫我自恋狂呢？”莲嗓音依旧温润如玉，只是嘴角那微微的抽搐出卖了他的情绪。 “因为脸。”理所当然的语气。 “……因为脸？”本来就因伤势过重而虚弱的莲，终于被这三个字攻击到彻底无力了，这个敷衍的回答到底是…… 也许自己不应该用这种说话方式？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啊，找到了。”紧接着风吟的话语，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一串钥匙出现在莲的眼前，“这个可以开你身上的锁吗？” “可以的……”莲顿了顿，旋即苦笑，“复制人小姐，脑袋出乎意料地清晰呢。” 眼看着钥匙快要进入锁孔，风吟突然眨了眨赤红的眼瞳，把钥匙收了回来。 “我听说，自恋狂的愿望一旦实现的话，会感动得无以复加的。”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风吟说出了比之前更加怪异的话语，“嗯嗯，绝对是这样，错不了的，对吧，自恋狂。” 不知什么时候，自恋狂已成了风吟对莲的别名，风吟一边点头，一边用期待的眼神望着莲。 “……啊？”完全不明白眼前这个小女孩突然说出的话的含义，莲不禁发出了疑问。 但是完全无视他的风吟继续点着头说道，“比如说自恋狂快被恶人的鞭子打死了，我慷慨无比地救了他的话，你说他会怎么做呢？” 莲好看的眉此刻紧紧皱着，努力想猜出她的用意，“报恩？” “对。自恋狂绝对不会忘记这个恩情，看到无依无靠的我，他会竭尽所能帮我逃离这里。自恋狂还很聪明，知道我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还会给我详细介绍一番。” 看着用认真的表情说着这些话的少女，莲傻眼了。 和自己居然能看到复制人成功品的惊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惊讶。 风吟依然无视莲的惊讶，满足地点点头，“记好了，我风吟就是你的大恩人，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那是哪样啊？ 但丝毫不给莲反问的机会，风吟再次把手中的钥匙递到了莲的眼前，摇晃着，无声的诱惑。 “美丽的小姐，遵命……”苦笑着，一向高傲的莲终于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含义了。 身高比莲矮了一大截的风吟踮起脚尖，一把把钥匙地逐个尝试着，偏偏莲身上的锁又多得数不清，令她手忙脚乱。 “呐，你们都叫我复制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详细的只有把万人迷的我打成这样子、把无依无靠的你制造出来的大恶人们才清楚了……”看着风吟七手八脚和锁链对抗的样子，莲的眼中再次充满了笑意，“据我所知，你的躯体是利用昼国四大始祖的遗物制作出来的，躯体制造出来后，他们就会用秘术灌入灵魂……” “于是，为了给美丽的娃娃注入生命，我的灵魂被迫做了一次跨宇宙的长途旅行？”看似疑惑的问句，但风吟依旧是目无表情。 咔嚓，一把锁打开了。 “嗯？难道你不知道昼国和暮国吗……总而言之，和昼国敌对的墓国制造你出来之后，就可以借你的样子、甚至能力来威胁昼国了。说明到这里，风吟妹妹还明白吗？” 没回答莲的问话，风吟继续摆弄着手中的锁，但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迷惘，清清楚楚地映在了莲那浅金色的眼瞳上。 “那么，请让我更详细地……”但再次被打断了。 奇怪的语言再次脱口而出。 “唔哼，自恋狂来这里盗取敌国机密，然后暮国的坏蛋们看上了你的脸，最后，就被关起来玩各种各样的禁忌游戏了吗……明白了。”风吟用毫无起伏的语调，煞有其事地说着扭曲的事实，“然后呢，能力是怎么回事？” “……风吟妹妹。”自己的确是被昼国派来盗取机密的，但风吟口中那歪曲的事实是怎么回事啊喂？“我能理解为你明白我说了什么，而且还推理出了局部的事实吗？” “唔哼。那是当然的。” 干脆的回答。 如同理所当然似的流畅的回答。 莲顿时感到一阵无力，努力控制了一下呼吸。 “关于刚才说到的能力……”莲试图转移风吟的注意力，“带有昼国血统的人，天生就会随机拥有不同类型的能力，比如说声波控制、重力控制、精神控制等等……你不知道昼国暮国的话，也不知道刚才通风管为什么爆炸，对吗？” “还忘了很多事情。”抬头用赤色的眼瞳盯着莲，风吟无声地催促着下文。 “忘记很多事情？暮国对女士真是粗鲁啊……过于注重灌输强大的能力，所以……”莲迟疑了一下，把下半句话吞下去了，“总之，风吟妹妹是我的大恩人，我会竭尽所能带你出去的。” “对呢，帮我逃出去，这是连自恋狂也能做到的事情呢。”还是那把毫无起伏的声音。 “是是是，放心地依靠风流倜傥我吧……综上所述，风吟妹妹也带有那种能力了，而且破坏力还挺大的。”仿佛有着强大的适应力，莲已经开始对风吟那奇怪的说话方式产生抗体了，“其他的事情，等我们逃出这里之后，再详细说吧。” 眼见只剩下最后一把锁，恢复自由的莲马上就能带风吟逃离这里了。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莲用期待的眼神盯着风吟。 “这把锁没对应的钥匙。”风吟目无表情地说着吓人的话语。 一触即发。 就是这样的气氛。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面对莲的提问，风吟用没有映射出任何感情的，如血般赤红的眼眸盯着他。 良久。 “好麻烦……”这么说着，在风吟手中的锁，突然爆开了……前一刻还坚固无比的锁，现在已化成尘埃，彻彻底底地消散于空气中。 莲看到她的额头浮现了一道道的暗红色咒文。 缓慢却又迅速地，赤红的眼瞳中也出现了诡异的图案，这是像魔法阵一样的图案，如同烙印一般藏于眼眸的深处。 他先是愕然，然后嘴边出现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实验……果然成功了啊。 002 抽风的组合 “风吟，听好了……我没办法再保护你了……” 某人用温柔的声音说着。 风吟呜咽着，没作出任何的回答。 不想听到告别的话语。 不希望失去眼前的人。 所以，只能默默地听着，默默地流泪，默默地点头。 对方依然继续说着，“……因为有风吟的存在……我的人生才变得有意义了……” “所以，风吟要努力活下去……” “我这一生，很幸福……” 这一定是善意的谎言。 怎么可能会觉得幸福呢？ 但，对方确确实实地。 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就像那些悲伤的事情不曾发生过一样。 风吟睁开眼，睫毛上还挂有尚未干枯的泪珠。 这是……梦？ 还是以前的记忆片段？ “醒了？” 温和的问候声传来，然后一只白皙的手伸来揉了揉风吟的头。 柔顺的紫色的发丝在莲刻意的蹂躏下变成凌乱无比。 “哼，自恋狂是要进化成恋童癖了吗？”风吟一把捉住莲的手，再次换上了冷冰冰的面庞。 “终于打起精神了啊……”莲对风吟的挖苦毫不在意，倒不如说，他那浅金色的眼瞳此刻染上了浓浓的担忧，“如果风吟继续做噩梦还醒不来的话，帅气的我都要考虑献出宝贵的早安之吻了呢。” 风吟把锁炸掉之后便晕倒了，也许是力量和体力都消耗过度的原因吧。 待莲抱起她放上沙发休息时，便看到她的眼角出现了点点泪水。 泪水不多，少到根本没有流下来，但莲实实在在地看到了。 虽说有点好奇，但莲对这个话题仅是点到即止，不再追问。 “吵死了，做噩梦明明是自恋狂的专利。”用根本说不上责怪的语气责怪着莲，风吟扭头，不再看他。 然后，她看到墙上有一个漆黑魔法阵，莲方才就是被锁在这个位置的，现在他得到自由后，魔法阵便显露出来了。 “这个是？”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好像也见过墙上、地板上有差不多的东西。 “嗯？之前漏说了，昼国的人天生拥有异能的话，暮国拥有的就是魔法。”莲看着墙上的魔法阵，神色转而幽深，“本来我在这里来去自如的，区区的锁链也不可能困住我……但就是这个魔法阵……” “嗯哼，能把自恋狂都束缚的魔法阵，听起来很了不起嘛。”了然地点点头，风吟继续下结论，“既然暮国都那么强了，那我逃走的话也绝对不会给他们带来困扰的吧，就是这样子，嗯嗯。” 莲见状，不禁莞尔。 怪异的说话方式，几乎没有表情的脸——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乍一看会觉得她缺了点危机感吧。 但，细细一听，这丫头看似没营养的话，却是把状况了解得一清二楚。 有趣的小女孩。 “几年前是暮国比较弱啦……但是我在此行发现他们不仅研究出了克制我们的魔法阵，还捉了很多魔兽做实验，最令人吃惊的是连复制人都……”说到此处，莲那担忧的神色突然被自豪取而代之，“但显然，无论暮国的人怎么拼命，都没办法做出一个像我如此优秀的人……” 刚刚才说到风吟没危机感，其实……此美男也是半斤八两。 “嗬！休息好了！精神满满！出发！”风吟突然用斗志满满的声音大喊，仿佛是为表决意，狠狠地握拳往上方一挥——正中莲的下巴。 滔滔不绝的自恋话语，结束了。 “遵……遵命。”欲哭无泪的回答。 这个实验基地坐落于昼之国边境，四面环绕着浓密的原始森林。 由于设施有隐形结界的保护，来森林冒险的人基本上不会发现这个隐蔽的地方。 这栋建筑共有八层，风吟和莲目前所在的房间是第五层，因为建筑材料的特殊性，成功逃离此处必须一层层往下攻克。 银光飞驰。 一个接一个的攻击魔法向奔跑中的两人击来。 “区区攻击魔法……” 砰！一个接一个的魔法阵被追兵描绘到空间中，朝着逃命中的两人发射。 方才踏过的地板已开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坑。 如果被击中的话，脚会很干脆地断掉吧。 “嗯哼，上天也要打断自恋狂的发言了吗。” “我能躲开这些攻击是理所当然的……只是你这丫头是怎么回事啊啊啊？” 银光袭来，少女不躲不闪，就在男子以为她即将被击中于是正要施以缓手时，她轻轻一侧身……致命的攻击，一纸之隔的距离，偏偏就是这么避开了。 “嗯哼，所谓的主角光环吗？如果这是一本小说的话，这种设定也太土了点。” 而且，从方才到现在至少经历了十来次这种有惊无险的场面了。 有着可爱脸庞的无表情毒舌少女，有着俊美五官的自恋美男。 就是这么奇怪的一对组合。 好像是终于认真思考了一下莲的问题，风吟开口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然而然地，身体就……”她皱着眉头，不解地说着，方才还一片冰冷的赤色眼瞳闪过了一丝落寞。 “好了，可爱的小姐，别想这个了……离开这里之后，考虑和我交往如何？”轻松地在避开攻击的同时这么说着，玩味的神色再次浮上了莲那浅金色的眼瞳。 “谢谢。不过，驳回。”风吟大概是想感谢莲转移话题吧，所以这次难得地没去挖苦莲。 砰！攻击擦过风吟的头部，几缕紫色的发丝消散于空气当中。 显然，方才风吟走了神之后，身体的自然反射机能降低了。 “左手，差点就断了。” “……美丽的小姐，失礼了。”察觉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事情的后果，莲果断地横抱起风吟，然后继续奔跑。 竭尽全力地逃跑着。 如此紧迫的状况下…… “呐，莲，你能预知攻击的方向？”看起来是迅速恢复了心情的风吟，在莲的怀中悠哉游哉地问着。 风吟方才便发现莲闪避的速度异常的快，而且是魔法的攻击刚发出，便能准确预测其落下位置的地步。 “诶？我的能力是音控，利用声波的反射就可以预测攻击的方……” 实际上，一边进行着毫无营养的对话，一边狂奔下来，两人已到了一楼。 身后一直传来敌方的叫喊声，只是两人无视了。 “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越狱犯，别想那么简单就逃跑！” “把复制人交出来！” 砰！地面上再度被炸开了一个坑，甚至冒出了黑烟。 “哼哼，声波反射什么的，原来自恋狂的本体是一只蝙蝠吗？” “……稍微看下周围的情况，右边来的是攻击魔法！左边来的也是攻击魔法！我不管你的思维方式，但完美的我为什么在这个紧急关头非得被你说成毫无美感的蝙……” 砰！莲的话再度被打断。 “……蝠……不对，重点是，为什么我的话总是被打断？” “绝对是因为这栋建筑太不祥了，嗯，就是这样。打倒他们发泄一下吧。” 此人完全无视了自己正是罪魁祸首的事实。 “这提议不错，我喜欢。” 此人也无视了某个事实。 莲放下风吟，转身拉起架势时，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传来。 转角处，一个全身披着褐色长袍的人走了出来，连同头部也大部分被遮住了，他的脸在黑暗中并不是看的很清楚。但是那一瞬间情景，却足以令两人想像着他露出了锐利闪耀的眼神。 “还真吓了我一跳呢﹗你是，我们的复制人？身体感觉如何？不管你是哪里来的游魂野鬼，跪下感谢我们恩赐你这副价值不菲的身躯吧。” 装出一副刚发现风吟的样子，他的肩膀迅速地上下起伏着，干枯的左手紧压住头部，流露出嘶哑而低沉的笑声。 “沙尔……昼国的，叛徒。”莲换上了严肃的神情，并反射性地向前踏出一步，作出保护风吟的姿势。 事件，开始往棘手的方向发展了。 003 逆转之战 上 “嘻嘻，被我们好好宠爱一翻后，倒是变得很有精神嘛，莲。”刺耳的笑声在并不大的空间里回荡着，“虽然有很多事想要问你，但是已经没时间了。把你宰了之后，还有玩弄那女孩脑袋的工作要做呢。那有点像是寻宝游戏吧。” 混杂着憎恶的怀念感，敌人变得多话了起来。 “你指的是什么？”莲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盯着对方问道。 “那女孩的脑袋里面添加了始祖鲁塔的头骨盖粉末，经过输入灵魂活化后就等于装载了一个信息库。好像叫覆盖重生的应用理论吧。如果能够完成研究，也许可以让每个人都最大限度的发挥自己的能力，甚至可以让人掌握一个以上的能力。” “……什么？” “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是，劝你别保护这个小丫头了，她的灵魂迟早会……嘿嘿，保护她也是白费力气，还不如现在就交给我。其他的我不想再多说了。其他人退下，这里我一个人就能收拾了。” 话毕，后方使用魔法的暮国人便识趣地开始撤退。 “不好意思，我铁了心要护着她了。” 但，莲的话才刚说完，一股杀气便扑面而来。 反射性地抱紧风吟然后跳起，然而敌方的武器却是穷追不舍，长了眼睛一般朝莲的死角飞速冲来。 那很明显是个威胁，于是莲下意识地想利用声波攻击武器的操作者以从根源解决问题。 风吟仿佛看出了什么，阻止的话脱口而出，“等等！他的能力是……！” 但，已经迟了。 声波攻击刚发出，莲的动作就被耳边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打断了。他的脑袋突然轰鸣起来，鲜红的血液从他的耳道流出，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而沙尔的武器，一把样式朴素的长剑，紧贴着莲的脸庞刺入了墙，不仅切断了数缕天蓝色的发丝，更是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条浅浅的血痕。 这显然是充满讽刺的手下留情。 “自己被自己的声波攻击到，是不是很爽？”浮现出宛如恶魔般阴暗笑容的沙尔，嘲笑着莲的不自量力，“抛弃过去的我，已经获得了新的能力！你无法想象吧？我不再是被你踩在脚下的弱者，这一切，已经不同了！” “反射能力……声波攻击、无效！” 方才，风吟想说的正是这个——只消一眼，她便看出沙尔的能力是反射，能力是音控的莲是不可以对其直面攻击的。 沙尔见此，狰狞的笑容进一步加深了，“看来，这孩子制作得很成功嘛。莲，交出她，我可以考虑一下放你条生路，这是我念在旧情提出的建议，不错吧？” 曾经，沙尔和莲是好友。 过去，莲的能力比他优秀。 最终，羡慕、妒忌、怨恨等等感情蒙蔽了沙尔的双眼，他背叛了昼国，转而为暮国效力。并以自己作为实验体强制扭转了自身能力。 若不是这样，从外貌上判断的话，他本应也是和莲一般的二十来岁。 看似划算的提议，莲却没开口作出任何回应。 不，他以行动回应了。 右手干脆有力地拔出了嵌进墙壁的长剑，锋利的刀刃直指沙尔。 但，沙尔对此只是，浮现出恶心的笑容 “不要？那受死吧！” 转瞬之间。 墙上的瓷片像被炸开似地四处飞散，然后向着莲飞射而至！ 莲一边单手抱着风吟，一边发散着感知声波预测碎片的轨道作出躲避。 方才被沙尔反射回来的声波攻击令他的平衡感大大下降，避免两人的要害受伤已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极限。 从莲身边擦过的碎片有大半体积直接嵌入墙壁或者地板，破坏了墙壁、地板上面理应坚不可摧的施有防御咒文瓷砖，被破坏的墙壁还会微微摇晃、而掉到地上的碎片还会像活物一般腾空而起，再次化成攻击两人的利器！ 情况危急。 莲咬牙，谁说他不明白弱者的悲哀？ 什么都不明白的人，是沙尔！ 莲这么想着，开始把全身的力量灌注到剑尖之中，愤怒前所未有地高涨起来。 “想用剑对付我？就凭惯用了声波攻击、缺乏体术锻炼的你？你以前可不会作出这种毫无胜算的事情。”对此，沙尔又笑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蠢材？还天天想着向你学习！” 莲依然果然没有回答。 胜算，是有的。 沙尔在轻视着自己。如果这家伙觉得我的剑术还和以前一样烂的话，我就要让他尝到苦头。 更强力，更狠辣，笔直地挥下这剑，将那微笑，连同他的头颅一同斩断。 而且准备，已经做好了。 这时，沙尔说，“来，赶紧挥剑吧。我不太喜欢在没用的事情上浪费时……” “那么，现在，就让我来终结你的时间。” 莲的身体，如同脱弦的箭一般弹跳起来。 那是，刚才闪避速度的数倍。 碎片攻击迫近他，立刻就被他用声波攻击击碎成粉末。 被避开了攻击的碎片，从背后再次袭来，但他无视了。 只要让自己的速度快到足以令攻击无法追上就行了。 更快速地前进，更专注地凝神，更强力地挥剑。 然后，趁沙尔得意洋洋的时候，终结他的性命。 迅速地，有力地。 眼看着剑就要砍下去了。 刹那。 “咕……啊。” “莲！” 发出含糊不清的惨叫的，是莲。 剑，没有碰到沙尔。 因为，莲被不知道什么时候释放出来的实验体变异兽，动作如鬼魅般灵活的黑蛇，咬住了脚。 尖锐的牙齿，深深地刺进大腿，渗出丝丝毒液。 在那剧痛的一瞬间，剑的动作迟钝了。 已经疼得发不出声音了，他的脸扭曲着。 但是，即使这样，莲还是没有停下。 用自由的右手单手持剑，没有被蛇咬住的左腿大大地向前踏出去。 “真是难看至极，莲，你也有这么一天！明白到我当初身为弱者的悲哀了吧？” 沙尔把碎片的攻击判断为没必要，于是停下了这极度消耗能量的攻击，漆黑的大蛇也再次隐匿于黑暗之中。 战场，此刻安静下来了。 听到了喀嚓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还能看到鲜血从大腿喷涌而出。 一瞬，因为这太过剧烈的疼痛，意识差点就脱离出去了。 剑快要拿不住了。 但是莲摇摇头，拼命地忍耐着。在这儿、在这儿失去意识的话，两个人都得完蛋。 抬起，手。 把沙尔，把那家伙的脑袋，用剑…… 怀中的风吟见状，挣扎着想下来，“莲，够了，让我来……” 闻言，莲稍稍，努力地，挤出一点微笑。 没关系的，不用那么担心，你知道我是完美的吧？想这么说。 没问题的，放心吧，我们一起逃出去，然后帮你恢复记忆，想要这么说。 但是，发不出声。力量渐渐地消失，明明想要把手、把剑抬起来，但是力量…… “还在做愚蠢的梦吗？你不明白，我一直等着这一刻，等得太久了，把你狠狠践踏的那一刻……”沙尔狠狠地瞪着莲，发泄着他长久以来的怨恨。 莲不知为何带着些许悲哀的表情平静地承受着那视线，浅金色的眼瞳中透出了难以治愈的孤独阴影。 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他开口了。 “你才是……怎么会明白呢。” 004 逆转之战 下 什么都没有。 亲情、友情、爱情。 这些都是自己不需要的东西。 这些都是会令人变得软弱的东西。 这些都是无能而弱小的人才需要的东西。 那个人，这么教育着自己。 唯有力量，才是一切。 自己，必须完美。 时刻，保持优雅。 仅是，服从命令。 所以。 这名为自恋的面具。 恰恰是牢笼的深渊。 “你才是……怎么会明白呢。”莲开口了，平静而又冰冷的语气。 仿佛所有的事物已然与他隔了千山万水。 血液从伤口源源不断地流出。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越发浓烈。 但，强烈的心理暗示，与身体自然的惯性令莲再度挺直了身子。 这是长期在水深火热之中摸爬滚打的人才能拥有的坚强意志。 “对！你说得太对了……”沙尔见状，不禁咬牙切齿，“明明一副丧家之犬的模样，却偏偏装高贵装到最后一刻！” 当年自己比不上的，不仅仅是能力、相貌，更是莲周身那无法掩盖的尊贵气质。 每当他承受不住各种残忍的实验时，那段屈辱的回忆便会浮现在眼前——历！历！在！目！ 虽然现在的自己相貌丑陋得如同枯槁，却是获得了与之相克的能力！ “我肯定不明白你的感受，因为现在的你……比我狼狈多了！空有一副好皮囊！”羞辱的话从沙尔口中滔滔不绝地传出，沙哑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更显颤抖，“如果你有什么遗言，我现在就勉为其难地听一下如何？” 这时从方才莲受伤起，便一直把脸埋于莲胸前的风吟，仿佛是被沙尔的话刺激到了一般，把头转了过来。 没有映射出任何感情的血色眼瞳，以及烙印于其深处的魔法阵。 额头浮现出的道道咒文，泛出了不祥而又危险的暗红光泽。 彷如死神。 “挖苦他，是我的专利。” 紫发赤瞳的死神这么说着。 “你、你是谁？”恐惧感，突然从脚底蔓延到了全身。 沙尔确确实实地感到形势因这冰冷的眼神而逆转了。 没有回答。 仅仅是把环着莲的左手松开来，轻轻一挥。 沙尔身后的一个暮国人，转瞬之间，头部和身体分离了。 鲜血从颈动脉喷涌而出。 空气中的血腥味进一步弥漫。 更为浓烈。 这显然是，未知的力量。 “恶、恶魔！”沙尔和他身后的幸存者，目光中都糅杂了恐惧、厌恶、畏惧的感情，但在风吟那压倒性的力量面前动弹不得，失去了逃跑的勇气。 啊啊……这种感觉，风吟是最熟悉不过的。 杀人了。 染血的双手。 异乎寻常的力量。 受害者颤抖而恐惧的声音。 恶魔。 杀人如麻的、目无表情的恶魔。 大家都这么说。 所以，一切都没所谓了。 杀戮吧，毁灭吧，消失吧。 所以，让一切都结束吧—— 体内的力量，叫嚣着。 放心，现在就让你们尽情地释…… 双手在颤抖？ 不想去杀人？ 为什么呢？随心所欲不好吗？ “不、不要……” 不希望被叫做恶魔，不希望双手染血，不希望被朋友讨厌…… 朋、友，不是都被自己杀了吗？亲手地…… 不是的，我并没有。 明明只能孤身一人—— “不是的！我……”我并不是一个人！ 呜咽声，把下半句话吞没了。 “风吟。”温柔如水并带有虚弱感的嗓音，是莲，“听好了，带我们逃出去的人，必须是我，不是你，不然你要我该怎么报恩？” 话毕，莲把方才还紧紧握在右手的剑扔到地上，哐当一声，地上的血泊溅起了无数血滴。 放弃了武器。 却把空出来的右手，伸过来扶住了风吟的脸庞，再轻轻地、温和地、怜爱地——擦干她不经意流下的泪水，并把她的头再次按进了自己怀中。 “如此血腥的场面，不合适像你这么可爱的少女观看，所以，一切都放心交给我吧。” 怀中的风吟一怔，从异样的状态中恢复过来，额头的暗红色咒文渐渐淡去。 末了，她再一次把头深深地埋在了莲那说不上宽阔却结实的怀中。 “自恋狂，这是命令，这次报恩不成功的话，我要收利息。”她这么轻声嘟囔着。 “……美丽的小姐，遵命。” 怀中的风吟看不到，莲用宠溺而又无奈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看向沙尔的眼神充满了怒火。 素来清澈的浅金色眼瞳，面对沙尔的讥讽还能保持平静的浅金色眼瞳，却在看到风吟的泪水那一刻，升起了熊熊烈火。 “沙尔，我说过，对待女士要温柔。” “你这个色鬼瞎了不成，这明明是活脱脱的一个杀人工……”依旧执拗地说出羞辱对方的话，但沙尔那已经正在迈开步子准备逃跑的双腿出卖了他的虚张声势。 “沙尔，你逃不掉的了。” 沙尔并不知道，莲方才看似没有规律的逃跑，实际上已变成莲在大门旁边，而沙尔在走廊中间的局面，所以沙尔此时的逃跑是进一步地深入这栋建筑。 沙尔并不知道，当自己说出莲不会明白自己等待这一刻太久的时候，莲的回答正是这个意思，他等待敌我双方的位置变成这个局面已经等得太久了。 沙尔并不知道，莲所经历过的战斗比这艰险了千倍万倍，能力相克而处于劣势，还有压倒性的战术优势能令他获胜，何况这对莲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虽然因此而受了重伤，自己光凭能力的确敌不过沙尔，但只要最初设计的计划有效实行了就好。 中间因为风吟而造成的插曲，仅是令莲因愤怒而进一步加大了力量而已。 所以，莲的的确确，不需要风吟的帮助便能带两人逃离此处。 让这场战斗，画上句号吧。 愤怒而张扬的声波一路撞碎梁柱，一面迸出火花狂飙，然后呈z字形撞碎已经脆弱无比的墙壁，墙壁瞬间断裂成块！ 由此造成的瓦砾全朝敌人飞刺而去，眼看沙尔等人已刺成了马蜂窝，瓦砾却完全没停止攻击，持续刺进敌人的身体，刺不进的就堆在敌人上面，莲仿佛是在借此狠狠地发泄着内心的怒火与身体的疼痛。 这时连接第一层与第二层的通道从里至外逐步倒塌，随后因随着断裂成块的墙不断增加，终于承受不了建筑上面八层重量的整个一楼的墙壁骤然整、体、断、裂！ 一楼完全倒塌了，失去支撑的一至八层建筑也紧接着塌方，轰鸣声、求救声、爆裂声接憧而来！ 还呆在里头来不及逃走的人类已像压扁的气球消失在水泥块与水泥块之间，现场只剩下荡起至半空的尘埃与沉重浓厚的血腥味。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几分钟。 终于，结束了吗…… 不，也许现在才是命运螺旋的开端。 天边开始出现微弱的光辉，预示着黎明的拂晓将要来临。 005 杀死自恋狂的一百种方法 远离实验基地的阴暗山区中，风吟和莲相互支撑着对方向东步行着。 已经感受不到爆炸声、崩塌声还有濒死者的叫喊声了。 只有风的声音还有他们两人的踏着松叶的脚步声回响着。 从方才那件事起，风吟就一直没说过话。 也许是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气氛吧，莲开口了。 “果然连上天都妒忌我的完美无缺了吗，把一个性格完全死亡的同伴硬塞给我……” “嗯哼，正如你说的，而且这个同伴还是一个自恋狂……果然世界末日快到了吧——” 说话的语气还是带有点别扭，但对于这类没啥营养的话题，风吟果然还是回应了。 “美丽的小姐……那个自恋狂，果然还是指我吗？” “……你才是，那个性格死亡的同伴指的是我吗？” 风吟叉起腰，和莲面对面互瞪着。 良久。 莲感到更无力了，更为憔悴地拖着满身伤痕的身体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前进。 全身沾满泥巴，破碎的白色长袍也染上了血色。 “总而言之，我们的目的地是东面的希罗城……算是离这里最近的城镇了。” “唔，自恋狂是想一口气走过去么？驳回。” 话毕，风吟举起纤细的拳头，果断地一直线往莲的后脑勺击去…… 伴随着一声闷响，莲当场倒下。 “风、风吟……我没事，所……” “驳回。” 一边说着这种话，不知为何风吟还要在莲背上踩了一脚。 显然是已经避开要害、轻轻踩下去的。 但这么一下已经让莲真正地趴地不起了。 确认完毕，风吟拽起莲的衣领，“好了，我们走吧。” 就这么拖着莲，向她的目的地走去。 如果风吟没记错的话，那栋建筑下的湖泊的面积非常大。 应该就在南边一点吧？ 风吟一边拖着脱力的莲，一边这么猜测着，临近中午的时候终于找到了。 “唔……”盯着莲的伤口，风吟不禁觉得无从下手。 莲的大腿还在流血。 那伤口大概有手掌的一半大小，染着血并且泛着黑色。 加上他的身体在战斗之前就带有的鞭打伤口。 风吟可以轻易地想像到那一定相当的痛。 莲果然是个大混蛋，还妄想着赶路，真是可恨得让自己想宰了他，剁成肉碎，爆炒一番，再狠狠吃下去…… 风吟一边想着杀死自恋狂的一百种方法，一边把自己过长的衣服撕成了条状的绷带。 这种长度和宽度都明显不合的、没有经过消毒的、充满了肉眼不能发现的细菌的绷带，绝对能让他生不如死的，嗯嗯。 这么想着，风吟捡了块巨大的叶子盛上了清澈的湖水，开始细细清洗莲那被毒液和獠牙折磨过的大腿。 冰凉的湖水把具有腐蚀性的毒液洗去，疼痛减轻，昏迷中的莲不自觉地把眉头微微舒展。 哼，这个湖水肯定接受过实验基地那边的排污水，加上那些无敌的绷带，然后就能确实地把眼前这个自恋狂杀死了…… 但是，风吟从方才起就没有把这些挖苦的话说出来。 都是在心里说的。 怕吵醒他，想让他休息。 如果莲醒着的话，估计能看到她此时的表情吧。 她的眉头，因担忧而皱得比他更厉害。 不在心里狠狠挖苦他一番的话，就没办法让双手的颤抖停下来吧。 所谓的化悲愤为力量……才不是呢，我确实是想宰了这个自恋狂哦。 紫发赤瞳的少女一边做着看似毫无意义的心理斗争，一边仔细地清理了对方的每一个伤口，并且用绷带包扎好。 剩下最后一条绷带了。 风吟盯着那条绷带，几分钟后，好像想通了什么。 她突然点了点头，然后用那条绷带蒙住了莲的双眼。 嗯，传说中的双重保险，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风吟终于可以放心下来去做她最初想做的事情了——洗澡。 水面倒影出来的少女，浑身都沾满了实验溶液、干枯的血、泥巴灰尘…… 难看死了。 仿佛是想要褪掉一层皮一样，风吟狠狠地刷洗着自己的肌肤，直到肮脏物退去，露出雪白的皮肤为止。 当莲醒来并疑惑地扯下眼前的绷带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一丝不挂的少女背对着他站立于湖中，潮湿的魅紫发丝紧贴着她那纤细的身躯，给那青涩的身材添上了一抹名为朦胧的遐想。 没有一丝瑕疵瓷白色肌肤，若隐若现的身体曲线，甚至轻轻捧起湖水的动作，这一切的一切，都散发着耀目的光芒。 突然，莲觉得眼前的少女看起来是如此的遥不可及，仿佛在午后阳光的照射随时下会消散殆尽一样。 随时会离开自己的……光芒吗？ 莲自嘲地笑了。 自己的使命注定会伤害到她……甚至是，利用她、欺骗她。 所以，不需要这样的感情…… 把多余的感情，抹杀吧。 莲闭上眼睛，浅金色的眼眸再次睁开时已换上了轻佻的神色。 “风吟莫不是爱上我了？这么明目张胆的诱惑着我……果然，我的魅力无人能挡呢。” 风吟一怔，然后下意识地用手护着身体，转过头来狠狠地瞪着莲。 莲充满玩味地挑眉，风吟的脸上出现了表情这一点着实有趣，而且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安心也没逃离他的捕捉。 没错，就保持这种态度对待她吧，既不会过分亲密，又不会真的让她讨厌自己。 “嗯哼，自恋狂就该每天对着镜子自恋，直到饿死为止……”风吟一边这么说着她的结论，一边小心翼翼地移动到湖边拿起衣服穿上。 “啊？”怎么感觉她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 “在我那个世界的传说中，有这么一个故事哦，某个神在湖边看到自己的美貌之后，就爱上了自己，一直盯着湖面直到饿死了呢。”穿戴整齐的风吟挺起了小小的胸脯，摆出了一副很自豪的样子，“所以，这就是自恋狂的结局，嗯嗯。” “所以我说，为什么我非得饿死……”无奈地苦笑着，但她能恢复精神是再好不过的了。 “那就伤口感染而死吧，充满了细菌的绷带已经开始侵蚀你体内的每一个细胞了，嗯嗯。” 莲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明显是长度宽度都不对的绷带，但却包扎得异常的整齐……这种死法，果然也是不可能的。 “完美的我就该配上完美的死法。”这么说着，莲走近了风吟，伸出手来轻轻揉着覆盖了紫色发丝的头颅，“风吟，谢谢。” “诶？” “谢谢。” “……自恋狂。” “嗯。” “伤口还痛吗？” “包扎之后好多了。” “看，我又救了你一次。” “嗯，对呢，又欠风吟一个人情了。” “报恩。” “……美丽的小姐，遵命。” 咕咕……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莲，我饿了。” “好吧，现在也不早了，休息一晚，我们明天再赶路吧……” “哼，自恋狂想趁夜色对未成年的我做不见得人的事情对不对？男人就是这样……” “为什么你的思维非得这么跳跃性的啊啊啊……” 006 恶魔般的胆小鬼 晚饭过后，太阳已经下山了。 凉风穿梭于夜晚的森林之间，带走了方才还在空气中还弥漫着的烧烤香气。 唯一的声音便是篝火时不时发出的啪啪声。 这是充满静谧感的空间。 风吟呈大字型躺在草地上，望着半空中的浅蓝月亮发呆。 良久，她把头转向了不远处正背靠着一棵大树坐着的莲，那个发色和月亮一样的男子。 “莲，不问我吗？”关于额头的咒文之类的事情，这类的。 “风吟不是还没恢复记忆吗？而且也有可能是暮国的秘术搞错了什么才……我们昼国人一般把这个叫做魔眼持有者，但是风吟的情况好像也有点不同……” “我……”张开嘴，可是却无法说下去了。 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怎么可能说出口呢。 熟悉而又陌生的、鲜血的味道。 目无表情的恶魔。 只会伤人的恶魔。 只会杀人的恶魔。 不会烦恼，不会恐惧，不会混乱。 环绕在她周围的，铺天盖地的尸体。 到处都弥漫着死亡。 哭泣也好，乞求也好，抵抗也好。 一个不漏地杀戮。 把天空也一并染红。 这是她记忆的碎片。 这是她接触的第一份回忆。 虽然记忆还不完整，但风吟的确就是这么一个存在。 这双沾满鲜血的双手，是不能触碰任何东西的。 因为不配。 莲应该也感觉到了吧。 所以……为什么他还能如此淡定？ 狠狠地质问我，狠狠地害怕我，狠狠地远离我——这么对待我这种异类才对。 几小时前，温柔地制止了自己那异常的状态。 现在，甚至还体贴地帮风吟找开脱的借口。 自己在留在他身边的话，肯定会…… “莲，你对我再包容下去的话，我会被宠坏，然后……” “风吟，这是……告别的话吗？” 本应在闭目养神的莲，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凝视着风吟，就像是被料想不到的对手打了巴掌一样，表情黯淡。 他好像想说些什么──陷入沉默，低下头去，终於开口了。 “你是在……害怕我排斥你？还是觉得我无法保护你？” 自恋的话语、坚强的眼瞳，这些伪装此刻已完全退去。 露出了就像是被憧憬的人狠狠地拒绝了的表情。 他仿佛认为原因出在自己身上，而后寂寞地叹息着。 那是这一类的人共同的表情吧。 不是因为身体的伤势，应该是其他不知名的疼痛，大概是心痛吧。 莲本应是个坚强而自傲的人，但他现在却露出强忍住这种悲伤的表情。 为什么？ “莲，你还看不出来吗？我是很危险的恶……” “那又怎么样？”干脆地、不分由说地打断了风吟的话。 “就算你不介意，我也……” “我不管。总而言之，风吟在我眼里，仅仅是一个杀了人就会哭的、没用的胆小鬼而已。”莲那温柔如水的声音此刻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坚决，让风吟有一种头部被重击的感觉。 正是这把无论何时都温和包容自己的嗓音，把几小时前陷入混乱状态的风吟拉了回来。 正是这个有着完美脸庞和强大战力的男子，用最简单的一句话粉碎了风吟的心理防线。 带着恐怖的力量又怎么样？ 杀人手法干脆狠辣又如何？ 我不管，他这么说了。 风吟只是一个胆小鬼，他是这么认为的。 “我……我可以继续做你的同伴吗？”泪珠在眼眶打转，随时会掉下来。 幸好现在是夜晚，不然就丢脸死了。 结果，无论怎么拼命地忍耐，眼泪还是流下来了。 莲凝视着泪眼婆娑的风吟。 最后，他露出了泫然欲泣的微笑。 “胆小鬼，你离开了的话……我会寂寞啊。” 风吟不知道。 但莲是知道的。 虽然原因不同，但都下意识地在本能上抗拒和人接触。 何其相似的两人。 莲苦笑着，慢慢地伸出手，想去抚摸那头柔顺的紫发。 “……别摸我，你这个自恋狂。”避开莲的手，风吟转身背对着他擦干眼泪。 “不仅胆小、还爱哭……” “吵死了，自恋狂再乱说话的话，我就把你私生活的丑事都抖出来！”回过头来的风吟再次换上了目无表情的脸，说着不可思议的话。 “哈？” “自恋狂每天出门前都会花至少两小时梳头，而且每晚临睡前都会花至少三小时检查头发有没有开叉，而且每一把梳子你都是用一次就扔……”煞有其事地说着。 “这是哪门子的私生活丑事？” “而且，自恋狂一旦停止这种行为，就会感到无穷无尽的空虚，所以即使他知道这种行为很奇怪，但就如吸毒一样，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了……”不知道为什么，风吟开始用一种很同情的目光看着莲…… “不要自顾自的突然就对我同情起来……”莲顿感语塞，这丫头刚才该不会是在装可怜吧…… “总而言之，睡觉的时间到了。”风吟这么说完之后，果断地点了点头，开始向最近的一棵大树走去。 “你好歹听听我说话啊……”莲顿感语塞，刚才一副雨带梨花的模样小心翼翼地询问能否当自己同伴的人，就是这个大部分时间都目无表情、性格恶劣又自我中心的女孩子吗？ “晚上没准会有野兽出没……在树上睡应该会安全一些。”风吟回过头，盯着莲那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大腿，神色认真地说着。 “果然，连风吟也是逃不过我的魅力了吧，这么关心我，我果然是完……”美的。 不过，风吟没给莲说完这句话的机会。 毫不犹豫地挥拳一击，纤细的拳头狠狠地打在了莲的下巴上。 莲再次应声向后倒下。 “我怎么感觉这个场面很熟悉……” “记忆力这种东西对自恋狂来说是没必要的。” 这么说着，风吟再次拽起莲的衣领拖着他向大树走去。 “风吟，我自己能走过去……” “驳回。自恋狂半夜会溜去湖面照镜子，然后到第二天早上被我发现时就已经饿死了。” “都说了这种事情不可能存……” “腿。” 莲的腿，没办法爬树。 直接提出来的话，他一定会逞强吧。 所以风吟就直接把千言万语都全部吞下，干脆地付之于行动了。 然后，风吟发现她的体型太过娇小，实在是没办法把莲抬上树。 “自恋狂，你太胖了。”这是迁怒。 “我的体型和身材明明是一等一的好，跟某个搓衣板不同……”这也是迁怒。 “唔，有办法了。”风吟再度惯性打断并无视了莲的话。 突然，她的额头浮现了暗红色的咒文，魅紫色的发丝无风自动。 然后，她用那张目无表情的脸看着被自己拖着走的莲，“杀了就不用烦恼了。” “美丽的小姐，因为一点点小事就杀人的话，有损你高贵的形象喔。”莲苦笑着，用无奈的声音回应着风吟。 一般人的话早就吓跑了吧。 风吟身上明明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 “唔，自恋狂难得说了句正经话，那就暂时放过你好了。” 话毕，莲突然感觉自己被什么力量拖了起来，眨眼之间，自己已经到了最高的树杈上。 这是？ “好，搬运完毕。”风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偏莲斜下方的树杈上，“这下子，无法自由行动的自恋狂就不能夜袭我了。” “这是，软禁？”眨了眨眼睛，莲第一次遭遇这么奇特的禁锢方式…… “嗯哼，睡吧。”这么说着，风吟额头已恢复常态。 “风吟。” “嗯？自恋狂要听睡前童话？” “你不会夜袭帅得天崩地裂的我吧？” “……” 007 饥不择食的自恋狂 现在是第二天的中午，艳阳高照。 “自恋狂，你当初来这儿的时候用了多少天？”风吟揉了揉眼睛，真的好困…… “以我最快最完美的速度，大概两天，很厉害吧？”这一位貌似很习惯风餐露宿，虽然走路慢了点，精神倒不错。 “昨晚睡得不好，腰骨好痛。”这么说着，风吟做了一个伸懒腰的姿势，“看，连做一下这么简单的动作我都觉得腰骨痛，所以今晚我想要一张床。” “嗯？一张床然后我们两个人睡么？风吟果然已经爱上……”被干脆地打断。 “唔哼，以我们现在的速度，肯定要再住一晚才能到达那个什么希罗城吧，然后怎么办？” “这的确也是个问题……按程序来说，到达希罗城后得先写个又长又臭的报告交上去，然后等上层的决策。”说到此处，莲不禁微微皱眉，“我会尽量把你的情况写得……” “言归正传，最近的床在哪里？”风吟用那平日几乎看不出情绪的赤红眸子死死盯着莲，“告诉我，以我们这样的龟速徒步走下去，天黑之前能到达吗？” 莲闻言，定定地看着前方无止境地延伸而去的山道…… 一片大好山河的模样。 “……真是的，你好歹担心一下正经的事情啊。”莲苦笑着揉了揉风吟的头，“如果可以的话，我很希望风吟能相信我……嗯，我不仅仅是一个因为任务而跟你在一起的监察官，而是跟你并肩作战的同伴。我也被某些别用有心的贵族盯着，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 身为昼国一等检察官的莲，他的权力显然并没有这个职位听起来那么美好。 不，现在的重点是，话题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偏转了…… “自恋狂，你到底想说什么？现在你要开始为自己的一无所知、不知道最近的床在哪里，说白了你根本就是派不上用场的废物一事做无力的辩解吗？”风吟用她那没有任何抑扬顿挫的声音，说出了极为准确的判断。 “……刚才我说到别有用心的贵族这一方面，昼国目前的权力都分散在不同的贵族手里了，国王反而是处于被动状态的……” “唔，所以，自恋狂、到、底、想、说、什、么？” “……我算是半个贵族吧，没有任何权力的贵族。也就是说，不曾对平民进行苛捐杂税的、外貌与品格兼有的我，对这一带是没有概念的……嗯，对，就是这么回事。在这条路上还要前进多久才能找到床？该往什么方向寻找？即使找到了，床的规格是否合乎你的心意？我是不可能知……” 就在这时，风吟再一次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莲的话。 “也就是说，自恋狂想说的是，你是没有任何生存价值的，是一个连床都找不到的、派不上用场的、一无是处的废物。是这样吗？” “……”彻底被语言的利刃攻击到无语的莲突然停下前进的脚步，定定地站着…… 数秒后。 莲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优雅而完美的我……怎么可能无视美丽的小姐的需求呢？我确确实实地听到了，前方二百米有五个人，按对话内容来推断，就是来这里狩猎的……话说，我是第一次因为找个舒服的地方睡觉这种理由，而启用我那举世无双的能力……嗯，作为嘉奖，美丽的小姐，今晚请与我……” “唔哼，我承认你是个及格的仆人了。” “为什么我非得是仆……不对，历史上有我这么帅气的仆人吗？” 彻底无视莲那奇怪的自恋癖好，风吟向前方飞奔而去。 床啊，我来了。 她的背影好像在这么说着。 莲无奈地苦笑，然后跟上。 两人走了一段时间，终于看到了莲所说的狩猎小队。 三男两女的组合，看起来非常友善……至少比身边那个嘴不饶人的丫头友善。 莲非常简单地下了这个结论。 正在宰杀动物的五人，看起来还挺正常……至少比身边那个自恋狂正常多了。 风吟很干脆地这么认定这点。 一眼看去，他们的衣服款式都非常朴素，其中拿着长剑、容貌刚毅的男子应该是他们的中心人物，余下的是一个高瘦的大叔，搭着大叔肩膀说笑的阳光少年，一脸好奇地盯着倒下的猎物的卷发少女，以及和她拉着手的成熟爽朗的大姐。 “呐呐，哥哥，这个扛回去可以吃很多天吧？” “贪吃鬼，这是要拿去卖的……” “我感觉我再看着肉却不能吃肉的话，就会变成一条柴干了啊。” 他们正专注于眼前那头倒下的猎物，完全没注意到风吟两人的到来。 “不好意思……请问这附近有没有旅馆之类的？”莲走上前去，对着看起来最好说话的桃红色大波浪卷发少女开口了，语气温柔中还带有点疏离，恰到好处。 嗯哼，原来自恋狂对其他人说话的语气还是正常的，风吟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诶？啊……”少女好像被突然出现的莲吓到了，一副回答不上话的样子，但脸上却浮上了两抹绯红。 莲见状，笑容中的柔情更进一步地加深，“放心，我们不是坏人……” 风吟确实地感觉到了，这家伙笑容的背后，肯定是在这么说吧——即使是受了重伤，伤口也只是为我那俊美的面容增添了一道名为男人气概的风景线……绝对是这样子的吧！ “这附近没有旅……”面容刚毅的男子走过来替少女回答着问题，但他在看到莲和风吟那端正的脸庞和发色时，表情立刻变得警戒起来，“蓝色和紫色的发色……你们是贵族？” 话毕，还踏前一步护住了方才答不上话的卷发少女，大有你们在靠近一步便拼了的意思。 另外的三人也默默地盯着莲的脸，等待他的回答。 面对这个的质问，莲突然露出了悲伤而又孤独的神情。 “我和妹妹……是父亲路边随手捡到的、女人所生的孩子，就像被抛弃的杂物一样的存在，因为头发的颜色甚至被扔到了森林深处自生自灭……贵族的血统对我来说……” 这么说到一半之后，莲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贵族对平民女性始乱终弃的现象，在昼国的每一处都存在。 如果生出了孩子，而他们不幸继承了来自贵族的发色……面临的便是被扼杀的命运。 比如，感到颜面尽失的贵族为了表示自己的仁慈和宽厚，于是以锻炼的名义把这些孩子被扔进森林自生自灭。 看眼前两个容貌精致的少男少女那染血的衣裳、疲惫的神情，无一不是在证明莲的话语的真实性。 不仅是莲，在场的另外六个人都对此陷入了沉默。 哀伤而孤寂的气氛开始蔓延…… 这时，风吟看到一直垂首的莲突然转头朝自己眨了眨眼…… 晴天霹雳。 自己居然被这个自恋狂的演技骗倒了。 这简直是红果果的挑衅……不行，得扳回来。 “人、人家和哥哥……去森林深处采集药材时迷路了，然后遇到了一匹大大的狼……于、于是哥哥为了保护我就……”说着说着，泪珠开始在风吟的眼眶处打转，“我们在森林走了两天，现在终于、终于见到别的人了……” 话语的后半句被呜咽声所吞噬，风吟把头紧贴于莲的肩膀，双手紧紧捏住了莲的衣服，身体随着她的抽噎声微微颤抖。 “乖，你看，我……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嘛。”左手环抱着风吟纤细的腰肢，右手轻抚风吟的紫色发丝，莲用温柔而又承受着什么痛苦的声音这么安慰道。 实际上，此时的风吟正隔着衣服狠狠掐着莲的伤口…… 嗯，这是为了演技更加逼真而必要的牺牲，所谓的美人在怀临危不乱，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我、我叫玛丽……附近没有旅馆……如果不嫌弃的话，两位住我家吧！”桃色卷发的少女显然是被两人声情并茂的演技骗得晕乎乎了，“虽、虽然我们家比较小……” 唔，不仅仅是演技……这句话，她完全是看着莲的眼睛说的，这个少女根本没正眼看过风吟…… 风吟抬头瞄了瞄莲，这个自恋狂又开始用笑容秒杀纯情少女了。 自恋狂果然是饥不择食寒不择衣的。 008 被贵族相中的少女 这是一个物质贫瘠的边境小镇。 完全看不到任何显眼标志物，有的只是山和田，还有零星建盖的民房。 据玛丽的介绍，刚才质疑两人身份的男子是她的哥哥，名字叫赫鲁。 进入小镇后，狩猎的小队便解散了，各自回家。 从方才起，玛丽便一直鼓着嘴巴抱怨着，“哥哥真是的，他们的衣着比我们的还破烂，怎么可能是贵族嘛！” “看到这两种发色，下意识就……”赫鲁抓了抓头，用抱歉的眼神看向了两人，“今晚就先住我们家吧，之后我们再一起想想办法躲避那些想杀你们的贵族……” “嗯，好的，今晚就拜托了。”莲苦笑着，听懂了赫鲁眼神和话语中含义的他眼中还带有一丝无奈，“我们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明天就会离开的了，不会给大家添麻烦……” “哥哥！”玛丽狠狠瞪着赫鲁，“他们都是好人呀，怎么可以……” “玛丽姐姐，和赫鲁哥哥，两人感情很好，令人羡慕。”一直默默跟着莲的风吟突然用她那没有任何抑扬顿挫的语调开口了，但这种语调对莲来说却是再习惯不过的。 “诶，呃？”玛丽显然被风吟那过于平静的语调、缺乏表情的脸、却突然说出和话题完全无关的话语吓到了。 “这孩子因为小时候受了虐待，很多时候不善于表达感情……”莲急忙编出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解释，摸了摸风吟的头。 “嗯，嗯，羡慕。”这么说着，风吟的脸终于浮上了一点点红晕，作出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所以，玛丽姐姐和赫鲁哥哥，不要吵架。” 对风吟这一反常态的乖巧可爱，莲却微微打了个冷战…… 算了，演技好就行了，不过她配合自己演戏的动力是床吧。 一想到这里，莲感觉自己对身边这个有点脱线的毒舌小丫头更加无力了。 四人边走边聊，没多久，便到了玛丽的家。 “妈妈，我带了朋友来玩哦！” “欢迎……”妇人那温柔语调的招呼突然噎在了喉咙，紧接着，她手中的茶杯落下。 砰！一地的碎片，比她此时的表情更加具体地道出了妇人的恐惧。 “贵、贵族？” “妈妈，冷静点，不是的……是被抛弃的孩子，就住一晚。”赫鲁向他的母亲走去，安慰着她，“我确认过了的，两人都很友善，衣着也很简朴……” “妈妈？”玛丽歪着头，不解地看着和哥哥一样警戒心过剩的妈妈。 “玛丽，妈妈是想爸爸了而已。”赫鲁向玛丽使了个眼色，“你和风吟、莲一起去房间聊天吧。” “啊……好！”这么应着，玛丽一手拉着风吟一手拉着莲，拖着两人小跑进了房间。 一听到是关于爸爸的话题，玛丽甚至关上了房门。 “爸爸……在我出生的前一天，贵族杀死了。”看着有点不明所以的风吟，玛丽苦笑着解释，“但是哥哥不怎么喜欢在我面前说这个……总是让我回避。” “玛丽很努力呢。”莲微笑着，用他那略带磁性的嗓音柔声道，“有这样关心玛丽的家人，要好好珍惜，知道吗？” 但，这把声音中带有的不仅仅是温柔，还混杂了羡慕、落寞等等情愫。 “啊……”眼前的帅哥表露了如此复杂的感情，玛丽一下子慌了，“那、那个，莲是想家了吗？不、不如今晚我当你的妈妈吧！还有风吟的！” 沉默。 三人同时都沉默了。 “噗……”风吟突然捂住了嘴巴，身体因为忍耐而微微颤抖着。 “噗哈哈哈哈……玛丽，谢谢，但是我可不想喊赫鲁做舅舅……”莲一边笑着，一边这么说道。 “诶？啊哈哈……”玛丽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双颊涨得通红，“真是丢脸了啊哈哈……” “心情莫名其妙地好起来了……” 室内的阴霾因为玛丽那天真中略带傻气的性格一扫而空。 但是…… 远处响起鸣笛声。 一下、两下、三下。 那是村民们听得不想再听的声音。 贵族到访的象征。 门被赫鲁猛烈地打开来，过大的力度令门狠狠撞到了墙壁，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玛丽，快出来……贵族又来了！” 他飞奔进来，强行将玛丽带走了。 “啊……你们快躲起来！”这是玛丽被带走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莲赶紧把风吟的身子压低，拉上了房间的窗帘，只剩下一条刚好能看到外面的小缝。 在满天飞舞的粉尘当中，几个身穿铠甲的男人们出现了。 “全部人出来！如果不立刻出来，一律格杀勿论！” 看着花名册，确认村民已经全部到齐之后，这些士兵宛如打量所有村民的脸孔似的，慢慢地转动视线，然后——“你们这些低等的平民没、有、看、到、我们接下来所做的事；你们不、能、告、诉、任何人我们接下来所做的事；你们要完、全、接、受、我们接下来所做的事。不能发出尖叫声，也不能反抗。如果有人胆敢反抗……” 剑光一闪，一个村民口吐鲜血，倒下了。 一切都太匪夷所思了。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不，是事件太突然，根本没有人反应过来。 好一会，站在尸体旁边的女人终于了解眼前有人死了了，正待拉开喉咙大叫—— “啊！” 然而，剑又刺进了这个女人的胸口。 鲜血四溅，惨叫停止。 杀鸡儆猴，就是这么一回事。 杀戮的血腥味进一步弥漫到四周。 其他的村民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做父母的则强行捂住了孩子们的嘴，极力地忍住不发出任何尖叫声。 只要一出声就会被杀。 干脆地、狠辣地、毫不留情地。 士兵们以行动传达了这个事实。 “愚民们，明白了？就是这个下场。” 毫无意义地，就这么死了两个人了。 明明不是战争时期，士兵却在光天化日下杀人了。 异常的景象。 这时，一辆马车缓缓抵达。 一辆镶金饰银，奢华极致的马车就在前方。 士兵见状，整齐地站成一排立正，用毕恭毕敬的声音朝着那辆马车大叫：“准备完成。” 马车的门打开。 走出来的是一个太过肥胖、微微秃顶，看起来大约五十岁左右、刚上了年纪的男人。 身上穿着同样是奢华极致，使用光滑的布料精心剪裁而成的华服。 一看就知道，这个男人是贵族。 贵族…… 这个贵族男人看到地上的尸体后微微皱眉。 两个士兵马上机灵地拖走了这两具尸体，像扔垃圾一样抛在了不起眼的角落。 终于，贵族男人点点头。 “还不错。” 他满意地道。 然后，他走进人群当中，宛如购物前的精打细算似地环视着村民们。 但，男人打量的范围仅仅是女孩子。 而且选的都是未成年的、十五十六岁的孩子。 一个少女被相中了。 那个少女被士兵粗鲁地架走，被迫上了马车。 任谁都能想象，她会有什么下场。 大人们都紧皱着眉头，几乎要喊出来…… 然而，大家只是紧咬着嘴唇，没有人敢发出声音。 因为只要一出声——必死无疑。 村民的身体颤抖着，因为愤怒？恐惧？懊恼？ 但是，贵族的男人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这次，他又选中了一个少女。 风吟差点就要站起来，但是被莲用力压下来了。 那个少女，就是玛丽。 刚刚才跟两人聊天的女孩子。 那个对两人说，如果他们想家了，那么她就要做两人的母亲，天真而略带傻气的女孩子。 009 一时冲动的善后处理 贵族男子朝玛丽的方向使了个眼色，于是士兵们便作势要带走她。 这时，玛丽的妈妈冲出人群，不顾一切地—— “请不要带走我的……” 然而，她的话也只说到这里，便停止了。 剑，无情地刺进了玛丽妈妈的胸口。 “不要啊啊啊！” 玛丽发出惨叫声，使尽全力向挣脱士兵的禁锢。 为什么会这样…… 被莲使劲按住的风吟，看着眼前的一幕，怔住了。 为了一己私欲，就这样杀人了。 这时，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不能带走玛丽！” 那是狩猎队伍中，那个有着阳光笑容的少年的声音，他这么大声呐喊着。 当风吟看向声音的方向时，他已经朝玛丽跑出去了。 他的动作非常快速，踢飞了一个士兵挥下来的剑，一口气跑到带走玛丽的士兵面前。 “把玛丽还……” 可是，他的话没机会说下去了。 方才失去武器的士兵做了一个手势，那是发动异能攻击的手势。 漫天的黄沙突然向少年席卷而去。 瞬间—— 风吟甚至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干枯了，真的完全干枯了。 那个阳光少年…… 短短几秒，人体的水分被黄沙吞噬，瞬间化成了形同枯槁的木乃伊。 唯一完好的，是伸向玛丽的手臂，短短的，只剩下前半截的手臂。 仿佛是士兵为了炫耀而故意剩下的一截手臂。 完好的手臂和干枯的身体瞬间脱节，缓慢地、却又快速地，掉到了地上。 没有留下一滴血，因为已经被黄沙吸干了。 看到这个景象的瞬间。 “啊……”不自觉地，风吟的口中发出了惊呼。 额头好烫。 四周都是杀戮的气息。 傍晚的天空，比平日更为鲜红。 滚烫的额头、杀戮的气息、鲜红的景象。 让风吟仿佛回到了记忆中的那个场景。 铺天盖地的尸体，染血的双手…… 一切一切，都被染得鲜红。 生命的虚无感。 于是，风吟无意识地动了。 额头和双眼浮上了诡异的咒文以及图案，用惊人的力量推开莲，直接从窗子跳了出去。 紫发赤瞳的少女转瞬便到达了玛丽前方，紧接着—— 空气的波动出现了异常，无与伦比的压力向士兵袭来。 以风吟所站的地方为圆心，半径两米内的人都感觉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得通红。 血红的、绝对的杀戮空间。 下一秒—— 架着玛丽的两个士兵。 身躯整个爆裂开来。 支离破碎的四肢和内脏飞散至四面八方。 “什、什么？这里有攻击系的能力的？快杀……” 大叫着的是，刚才杀了玛丽妈妈以及阳光少年的士兵。 转瞬之间，这名士兵也化作了纷飞的肉末。 对……毁灭吧……把一切都杀死…… 她仿佛感到了空气中每一个分子的波动，只消一眼，便能知道在场所有人的能力，以及其所能发挥的极限。 她听到了一个声音从体内发出—— 世界需要重塑，世界需要毁灭。 什么都没关系了，尽情地杀戮吧，即使是村民们也…… 不、不是的…… “不……”风吟在怪异状态中也感到了不妙，开始竭力压制住自己的力量。 “不可以……”全身颤抖着，但是感觉快停不下来了，杀…… 突然，风吟被从后方狠狠拽进了某人的怀抱，还没反应过来，她那滚烫的额头就被冰凉的手掌所覆盖了。 这显然是一个不怕死的家伙。 但拜他所赐，风吟恢复神智了，灵魂的燥热感也渐渐退去。 “不好意思，我的买来的宠物因为训练强度过大而发狂了呢，她好像很喜欢这个女孩子，公爵应该不介意少一个玩物吧？”紧抱着风吟，莲用平缓而冰冷的语气说着。 幸好刚才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其他人应该都没注意到风吟的额头，不然…… “嗬？一等检察官，莲？艾米萨利——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皇子的走狗呢。你怀里的宠物很不错嘛，跟我的换几天玩玩如何？”贵族男子闻言，用令人厌恶的猥琐语气说着。 到目前为止，他完全没正眼看过牺牲的士兵，仿佛他与此毫无关系。 甚至不知死活地开口索取莲怀中的风吟。 “如你所见，这孩子的力量处于失控边缘，我也是花了大价钱才买回来的……恐怕公爵是要不起了。”听不出喜怒的，疏离的语气，“说起来，我查到公爵的收入和支出不仅不平衡，还有巨大的漏洞，不过我暂时不会禀告给殿下……望公爵自重。” 贵族男人一怔，顶着因为畏怯而扭曲的丑陋脸孔，小跑逃进了马车里面，“莲？艾米萨利，别以为你有了一个好保镖，我们就会放过你！” 根本不等莲回答，贵族便命车夫驾车疾驶而去。 士兵们也跟着马车离开了。 风吟听到贵族的马车声远去后，心里紧绷的弦好像一口气断裂了般，于是，她呼出一口气，轻轻地推开了抱着她的莲。 环视四周。 环视村民。 环视着她刚刚成功地守护的村人们的脸。 然而—— 不知道为什么，村民们的表情…… 跟他们看着贵族男子的表情是一样的。 他们顶着极度恐惧的脸，凝视着风吟和莲。 脸上带着讨厌的表情，就像看着某种肮脏的东西一样。 “贵族，是贵族……” “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你们……难道一直在欺骗玛丽吗？” “什么？这两人是玛丽带来的？” “玛丽！这是怎么回事？” 村民们因畏惧风吟的力量和莲的身份，开始把攻击的苗头对准了玛丽。 “我、我……”玛丽的衣裳被方才死去的士兵的鲜血染红，此刻面对村民的指责，不仅索索发抖。 风吟与她的目光接触了—— 畏惧、不解、疏离……种种于感激友善沾不上边的感情糅杂在一起，构成了最复杂的目光。 这是不可跨越的鸿沟。 “谢谢你们救了玛丽……但，很抱歉……”赫鲁从人群中走出来，虽然他明显抗拒着两人，但风吟看得出他已经尽力用最好的语气表达他的想法了，“贵族们之间的斗争和游戏……我们玩不起。” “走吧。”风吟突然用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这么说着，赤红的眼瞳中看不到一丝感情，“莲，你的脸终于也到达了别人只消一眼，就知道你是一个自恋的自恋达人境界了，恭喜。” “啊啊……是呢，像我这种英俊潇洒到根本不应存在于人世的帅哥，当周身散发的气质过于清新惬意时，免不了被凡人所误会成纸醉金迷的贵族呢，所谓的物极必反就是这个意思了吧。”莲苦笑着揉了揉风吟的头，这丫头的懂事程度……简直是到了令他担心的程度。 就这样，莲和风吟一同在村民的注目下离开了。 两人没有再度说话。 良久，仿佛是想驱散沉默一般，风吟开口了。 “床飞了。” “嗯……明天到了希罗城，我府邸的六张床供风吟随意使用，可以吗？” “唔哼，这种故事我也是看过的喔，男人总是想骗女人来到自己家里，嘴里叨念着我什么都不会做的，但是一旦到了家里就化身成野兽……” “喂喂，这又是什么故事……” “不过，明明会令自恋狂心动得想一口吞下去的人也只能是自恋狂本身，所以我很安全，嗯哼。” “信不信我现在就……”正准备发飙的莲，突然看到了后方有人追上来。 “啊、风吟、莲……”是玛丽，而且好像已经冷静下来了，她的眼中带着深深的自责，“对、对不起，我刚才……” “没关系的，我们的确骗了你。所以快回去……不然会被村民排挤的。”风吟此时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可以做出来的，她的眼中除了对玛丽追上来这件事的吃惊，更多的是刻意的疏离。 听到风吟说出这句话，莲又再度狠狠揉了揉她的头，然后对玛丽说道，“玛丽，回去吧，你不怕我把你纳入我的后宫吗？” “诶？……我、我……我其实……”玛丽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仿佛是掩饰害羞，她慌慌张张地递上了一个包裹，“这，这是食物和衣服……虽、虽然莲大人可能看不上……” “不，帮大忙了。”毫不客气地接过了包裹，莲露出了他的招牌微笑。 “那、那我走了……”玛丽这么说着，深深鞠了一躬，跑掉了。 “走掉了呢，是个好女孩啊。” “嗯哼，所以更加需要疏远呢。” “同感……” 010 两个次元的常识 这里是希罗城边境，有着优雅气质的青年和可爱脸庞的少女正往城门走去。 “幸好有玛丽的帮忙，不然我们之前那身衣服肯定会被士兵好好盘问一番。” 虽然这么说，但莲身上那身朴素得过分的衣服与他那精致的五官还是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唔哼，传说中与自恋狂目光接触到的门卫士兵都会变成化石，然后我们就能通过了。”风吟穿着样式简单的连衣裙，惯例地用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把各种奇怪的故事套进了莲身上…… “你这种奇怪的常识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啊……”莲无奈地扶额，这丫头与普通人的常识根本就是两个次元的世界，“话说回来，进城后别随便发飙让人看到你额头上的东西，知道吗？不然会有大麻烦的……详细的情况，等安顿下来再……” “唔，好，我会继续努力地摆出目无表情的样子的。”风吟点了点头，一副了解的样子。 “这微妙的代沟感觉是怎么回事……我难道老了？”莲摸了摸自己的脸，明明是吹弹可破的光滑皮肤…… “我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之前，会努力控制自己，不随便杀人，不随便失控，不随便给莲添麻烦……”突然开始说出人人都听得懂的话了。 莲怔住，他突然感觉更加无力了…… “我错了，我有罪，风吟，你尽情地挖苦我吧。” “嗯哼，自恋狂的本质果然是受虐狂吗？感到自己那满身伤痕的样子是比完美更加吸引人的残缺美什么的……”这么说着，风吟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认同了自己说的话。 “好了，准备进去吧！”心理承受能力越来越好的莲决定无视自己脸上的青筋，干脆地转移了话题。 十米高的城墙呈环状围出一个巨大的圆形区域，紧闭的城门和笔直站立于其两侧的士兵无一不展示出希罗城的戒备森严。 两人还有好几步的距离才到达城门跟前，但士兵们已经举起武器对准了他们。 “站住。你们是通过试炼的贵族弃子吗？”默默地打量着两人的发色和衣着，高个子士兵眼中的鄙夷之色进一步加深，“入城之前要先报出所属家族，等他们确认领养了，你们才能进入。” “现在的警卫真是越来越尽职了。”莲露出了赞赏的笑容，这句话传到士兵的耳中甚至还带有了一丝讨好的感觉。 “哼，那是自然的，但这个轮不到你们这些低下的代替品来说。”高个子士兵扬起下巴用高傲的神情说着，语气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得意洋洋，“说再多的好话，我也不会给你们任何好处的，死心吧。” 言下之意，两人要直接进城的话得来点物质上的表示。 莲眉头一皱，转而正色道，“那就麻烦了，身为昼国一等检察官，莲？艾米萨利的我，要是被你们尽职尽责地拦在门外的话……” 莲的话还没说完，士兵便整个人愣住了…… 几秒后，仿佛是想通了一般，士兵摇了摇头，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莲，无奈地说道，“我知道你们很想进城，模仿在任务中生死不明的贵族也是个好办法，但我也不是吃素的……” “等等……”矮个子的士兵突然拍了拍高个子士兵的肩膀，“我们还是查一下吧，如果他真的是检察官就有大麻烦了……” 这么说着，士兵拿出了一本覆盖着漆黑封皮的书，书本的封面上镶嵌了米粒大小的蓝宝石。 突然感到风吟扯了扯自己的衣角，莲误以为她是紧张了，于是朝她露出了安慰一般的灿烂微笑…… 风吟见状，误以为莲又想在招牌微笑之后说出自恋的话语，于是狠狠踩了一下莲的脚…… “自恋狂，我并不是觉得你很帅才扯你衣角。”嗯哼，要在他开始自恋之前狠狠打击他。 “明白了……那么，美丽的小姐，有什么吩咐？”忍耐，忍耐是美德…… 士兵随意地打开书本，蓝宝石发出了微弱的光泽病透出隐隐的能量波动，紧接着书本开始自动飞速翻页，书页扇出的风把士兵的头发吹拂得几乎要竖起来。 “嗯哼。”风吟小心翼翼地指了指不断扇风的黑皮书，“很有趣。” “嗯？那个吗……风吟以前没见过？”莲挑眉，这么平常的东西居然能引起她的兴趣么？ “嗯嗯，以前的世界没这种东西。”风吟点点头，表示了肯定。 这时，伴随着蓝色的光辉淡去，书在某一页自动停止了翻动…… 莲的立体影像浮现于书本上方，书页出现了一行字，清晰而明确地写着——莲？艾米萨利，昼国一等检察官。 士兵低头看看影像，再抬头首次仔细观察眼前的人，呆了…… 眼前好整以暇地笑着的男子，修长的身躯、水蓝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俊美的五官、完美的笑容……不是莲是谁？ “嗯哼，自恋狂果然让门卫石化了，我没说错。”风吟叉起腰，用一副果然如此的语调说着。 “……这是巧合。”莲苦笑着说道，这个世界绝对不存在风吟脑海里的那些故事……吧。 这么想着，莲把这几天从风吟出受到的欺凌都化为了动力——他朝士兵们露出了灿烂得几乎要发光发亮到了刺眼地步的神圣微笑…… “那么，尽职尽责坚守岗位到了可歌可泣地步的门卫们，可以让我们进去了吗？还是说你们还想查查这孩子的身份？” “不、不用了，冒犯检察官大人了，请进！” 吓得脸色发紫的士兵手忙脚乱地打开了城门，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就是查清楚每一个进城者的身份…… 谁也不敢去盘查风吟的身份，谁也不敢…… 因为城墙上施有障眼结界，所以风吟踏入希罗城时，在她眼前展开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城市的中央上方悬浮着一座风格独特的建筑，中间的主楼房顶为三角形，略低于主楼的两边分楼屋顶以半球形为主体，四个人形雕塑或坐或站地分别置于两个半圆上方，屋顶下棱角分明的砌墙手法更是突出了其优雅而不失庄严的建筑风格。 建筑下面是一朵比建筑面积略大的白云，以白云制造的土地为圆周，向下面的土地延伸出八条散发着七彩流光的引导线，白云的下方有一颗大得吓人的红宝石发出淡淡的红光，可以轻易看出，散发强大力量波动的红宝石就是承托着云朵与建筑的主力，力量的波动之大，让正处于地面的风吟都感觉到了。 此时正有几个穿着华服的贵族男女从一辆样式特别的交通工具下来，说说笑笑地走到了距离风吟不远处的引导线旁边，跟随的仆人做了一个手势，引导线上立刻出现了一个船型的容器，贵族男女就这样进入了船型容器，随着引导线的力量牵引朝空中的建筑缓缓上升。 “童话、王国？我成了爱丽丝？” 011 无法纠正的世界观 莲感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不够用了，这丫头又陷入什么妄想了？“风吟，你这次是把自己套进什么神奇的故事里面了吗？” “嗯哼哼，如果我是爱丽丝的话，带我来这里的自恋狂就是怀表兔子了。”还是那个奇怪的口头禅和起伏甚少的语调，但却掩饰不住风吟对希罗城的好奇，“那个香蕉船，以怀表兔子的身份可以坐吗？” “为什么完美的我非得是仆人、兔子之类和优雅沾不上边的生物？”莲摇头叹息，跟她在一起，脑袋真是越来越不够用了，“香蕉船……是不是指正在上升的这个磁力悬浮船？” “嗯哼，香蕉船。”风吟点了点头。 莲不禁满脸黑线…… 金黄色的船身、精致的浮雕花纹以及镶嵌其中的力量宝石，而且这艘奢华到了一定地步的船，正不可思议地沿着散发七彩流光的引导线缓缓往上升……到底这孩子是把眼前的物体简化到了什么地步才说得出香蕉船这么高度概括的名字？ 临近抓狂的莲下意识地催眠自己，不断告诉自己那是因为风吟的灵魂被暮国过于粗鲁的实验折磨了，所以说话风格才这么抽象…… “香蕉船只能去上面那个建筑，而且里面盘查身份非常严格……嗯，风吟要不要先试试那边的？”这么说着，怕风吟失望的莲指了指方才贵族男女坐过的那种样式奇特的交通工具。 这个形状复杂的交通工具……她应该不会说出奇怪的词语了吧？但莲发现自己居然开始隐隐地期待她的下一句话……所以才故意没有念名字。 “嗯，南瓜车也行。”风吟很懂事，没有任性地在香蕉船上继续纠缠…… 不，重点是，她也没有辜负莲的期待——南瓜车…… 莲的嘴角开始抽搐。 眼前这个样式奇特的交通工具，是和磁力悬浮船相对应的磁力悬浮车，分为上下两个部分。 上半部分就完全以是结界宝石制造的透明半球窗，下半部分是同样以金黄色为主色调、拥有复杂雕花和镶嵌力量宝石的半球底座，没有任何车轮的它完全是靠分布于整个希罗城的透明磁力引导线、以及均匀镶嵌其中的悬浮宝石来达到行驶目的的。 当然，介绍了那么多，显然这些事情在风吟眼里都不是重点。 这个磁力悬浮车，外形是椭圆的，这就够了…… “风吟，你以前生活的地方……大家都这样说话的吗？”虽然莲明白她失忆了，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唔，这些都是从书上看来的。”风吟皱着眉头，努力去搜寻自己的记忆，“还有，还有，呃……” “嗯，这些也许是你小时候看故事书的记忆，不过，昼国的儿童故事书基本都是关于四大始祖的，没有你那些奇形怪状的故事。”莲作出了他自认为最合理的解释，“顺其自然吧，风吟肯定会想起来的……” 突然，风吟那张大部分时间只能用缺少表情来形容的脸，变为了彻底目无表情的、更为冰冷的样子，紧接着，她抬头用赤色的眼瞳定定地看着莲道，“不想回忆起来。” 莲一时间后悔起来。 明明这几天他已经意识到了，风吟一提到过去、或者触及到某些对她造成刺激的事情的话，她的毒舌、怪异常识和偶尔表现出来的喜怒哀乐都会一瞬间退去…… 不，其实她的灵魂深处一直很清醒吧，只是刻意避免这些复杂的事情了，真的是小孩子心智的话，早就闹着要坐看起来更加拉风的香蕉船而不是南瓜车了…… “风、风吟……要穿公主裙不？”不知道她那个世界的故事书有没有这种东西，死马当活马医吧。 “公主裙？……要！”也许是她也不想再提那个话题，也许是她真的喜欢公主裙，总而言之，一听到这三个字，风吟冰山脸不消几秒就融化了。 她到底有多活在童话世界里……不，总之这招凑效了就好。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去买吧，风吟这么可爱，穿上公主裙肯定很好看的喔。”莲苦笑着摸了摸风吟的头，开始带路。 希罗城作为昼国的贸易中心，街道热闹非凡却又不失整洁，方才被空中建筑吸引了注意力的风吟现在把目光移开才发现，地面风格迥异的建筑和琳罗满目的新奇商品，好玩程度一点也不逊色于空中建筑。 但风吟目前类似于黑户口的身份不方便带着她到处乱逛，莲便一边直接朝服装店走去，一边对乖乖跟在旁边的风吟道，“我想办法给你造个方便点的身份，几天之后有个庆典，好玩的东西都集中在哪里，到时再带风吟去……” “嗯嗯，自恋狂这种报恩方式，很好。”风吟不住地点头，她的确是对周围的东西产生了好奇心。 “报恩……你还记着啊。”莲无语，这几天她的脱线行为时刻折磨着自己，都快让他忘了自己为什么一直带着这丫头到处走了。 没记错的话，这边拐弯再走一段路就到服装店了吧。 “嗯哼，自恋狂是个及格的仆人呢。”风吟说着不可思议的话，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完美的我不是自恋狂，不是仆人，也不是兔子，别把奇怪的常识往我身上……”说道这里，莲顿了顿，旋即露出了他招牌的圣光微笑，“不过，要是风吟像昼国的万千少女一样，把我幻想成你心目中的皇子殿下的话，在下不甚荣幸……” “嗯哼哼，口嫌体正直，说的就是自恋狂呢。”面对莲那无用的挣扎……这下子，奇怪的词语都从风吟嘴里蹦出来了。 “我突然觉得不依不饶地想纠正风吟世界观价值观的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笨蛋……”无论多少次说明，都是被这个性格恶劣又自我中心的丫头无视也罢，还添油加醋了…… 这么聊着聊着，终于走到了服装店门前。 “人家……第一次对自己来了异世界这件事……有了一点实感嘛。”两抹绯红突然浮上了风吟的脸颊，但她的语调依然是没有任何抑扬顿挫的平静…… 这种一反常态的可爱，估计会秒杀不少怪大叔吧。 但，不祥的预感从莲心中升起，他狠狠地打了个冷战…… 因为，两人前方的服装店，装修风格可爱到了极致，更重要的是，临街展示柜的一大排人体模特，穿的都是不同种类的公主裙…… 所以……演戏，这丫头绝对是在演戏！ 012 做我的宠物怎么样? “诶？不好意思，这里的衣服……”店员显然对两人的到来感到吃惊。 不，任凭谁看，这两人的发色和衣着都让人联想到贵族的弃子吧。 从店员的角度上看，就是买不起这些衣服的人，不过因为店员也是平民，语气倒是比之前的门卫好不少。 “我是出差归来的检察官……总之，先查查金库的余额吧。”莲苦笑了一下，“不换一身衣服，估计连南瓜车都难以坐上去了。” 被眼前这帅哥那略带忧郁的笑容洗脑，店员半信半疑地按照他的吩咐拿出了一本书，和门卫使用的不同之处是，这本书的封皮是金色的，镶嵌着红宝石。 “感谢。”接过书本，莲随意地打开一页，然后把手掌印了上去——不需要翻页也不需要等待，空白的书页马上显示出了莲的名字、职位，以及金库的余额。 店员看到书页的那一瞬间，知道自己惹了贵族，脸便嚓的一下变白了，颤抖着身子并眼见就要跪下道歉…… “像你这么可爱的小姐，下跪这种事情有损你的美貌喔。”莲笑着说道，阻止了店员的下跪，“我去隔壁服装店选男性的衣服，在我回来之前，帮我照看一下这孩子好吗？” 身子还在发抖的店员马上点头，她甚至害怕得不敢抬头看莲的表情，怕喜怒无常的贵族在下一刻便突然改变主意要惩罚自己。 莲见状，无奈地苦笑着转身望向风吟。 那抹紫色的身影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穿梭于公主裙的王国当中，她的目光根本就没有从这些充满幻想设计的衣服上离开过…… “唔，我听到了，自恋狂穿上正装肯定会变得更自恋的吧。” 幸好，这丫头眼睛没移开，耳朵功能还是正常的……而且嘴巴还是一样的毒。 “嗯，风吟好好选衣服吧，选不到的话就整个店买下来好了。”莲突然说出了吓人的话，摸了摸风吟的头便离开了。 店员听到那句话，急忙小跑到了风吟身边忐忑不安地站立着，一副随时等候风吟命令的样子，看方才莲那样子，恐怕这个女孩子也是来头不少的…… 瞄了一眼正在绞手指的店员，风吟淡淡地问道，“……大姐姐，他的金库够买多少间店？” “诶？啊，大、大概能买上百间……”店员那脆弱的心脏再次面临停止跳动的危机，这孩子说话比刚才的检察官更豪气…… 实际上，这家店已经因为贵族的喜好而换了很多次主人了，昼国的贵族为了一时之快而买下整个店并不是多稀有的事情，但在这里工作了几年的她，却是半条公主裙都买不起…… “上百间？嗯哼……”风吟点点头，终于从眼花缭乱的公主裙王国中挑出了一条，然后朝镜子比划着。 风吟手中的是一条以粉红色为主调的连衣裙，蝴蝶形状的精致蕾丝点缀于可爱的小圆领周围，刺绣于袖子上的立体图案更是复杂华美，一颗颗斗大的珍珠带着天然的光泽和温度，醒目的钉于裙摆，把奢华二字发挥到了极致。 “那、那个，很合适您呢，本店的衣服都是孤品，出门不怕有重复的，无论剪裁还是用料都是一等一的上品，卖一件少一件的，喜欢的话就去试穿看看吧……”店员小心翼翼地背着商业台词，生怕得罪了眼前那个仿佛大有来头的女孩子。 风吟摇了摇头，正开口准备说什么…… “这条裙子，本小姐订下来了！”突然从门口传来一把娇气而嚣张的喊声，一个年纪和风吟相仿、金发碧眼的女孩子踏进门来。 高高扬起的下巴、复杂华美的服饰以及跟随她身后的三个男仆无一不彰显着她贵族的身份。 “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原来只是一个野狗生的弃子，胆敢和我家小姐抢衣服？” “现在的平民是越来越不知羞耻了，这种店铺，是你可以进来的？别犯傻了！” “啧，被平民摸过的衣服，买回去得洗多几次才敢穿呢，要不然会染上奇怪的疾病吧。” 三个男仆用恶毒的语气轮流把风吟狠狠奚落了一番，然后再用恭敬而狂热的目光看向了他们的大小姐，奴颜媚骨之态尽露无疑。 大小姐满意地点点头，再度开口，“贱民，明白了？乖乖自己砍下自己的一只手以示谢罪，本小姐就勉为其难地不计前嫌好了。” “……”风吟的目光终于从公主裙上移开，没有映射任何感情的冰冷眼瞳转而定定地盯着这个贵族大小姐。 风吟不发一言，却仅仅靠眼神就给了这个大小姐巨大的压力。 “什、什么呀！还不快点按我说的做？”大小姐忽然感觉一阵寒气从脚底升起，于是为了进一步加强自己的气势，身高和风吟相差无几的她叉起腰、把下巴扬得更高，再作出了俯视风吟的姿态。 “那、那个……小姐，这条裙子你昨天不是说不要了吗？”店员战战兢兢地说道。 很明显她两边都不能得罪，但仅仅因为莲和风吟一开始都没有因为自己的误会而惩罚她，这份难得宽容令她决定帮风吟一把。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店员的脸颊转瞬便多了五个手指印并被扇飞了出去撞到墙壁，男仆的出手速度之快，根本令人看不清是谁出手的。 “我家小姐今天决定要这裙子了就是要这个裙子，轮得着你管？你那把肮脏的嘴再多说一句话，我就切了你的舌头！” 不可一世的主子，盛气凌人的仆人。 “……”风吟依旧沉默，她依旧拿着两人都选中了的公主裙，走到了店员和大小姐之间，挡住了大小姐望向店员的视线。 赤红的眼瞳无喜无怒，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这种被无视的感觉令大小姐更为恼怒，这个平民居然完全不害怕自己，不见棺材不流泪吗？很好，给她点颜色看看。 打了个手势，男仆便立刻向风吟出手了。 依旧是闪电般速度。 但光靠身体自然反射便能躲开暮国攻击魔法的风吟，又岂会被一个仆人打到？ 大小姐只见风吟看似漫不经心地轻轻侧了个身，不仅避开了攻击，男仆更是整个人摔倒了地面上…… 风吟手中那轻盈的公主裙甚至还来不及因她的动作而飘拂起来。 纵使从发色上判断风吟带有贵族血统，但……这身手也并不是每个贵族所能拥有的。 大小姐身后的两个仆人，脸色开始凝重起来。 “风吟，选好衣服了吗？”莲突然回来了，看到眼前的一幕，看似无奈的话语中隐隐带有一丝笑意。 在隔壁商店的莲一直用声波探测监听着风吟这一边，结果事实证明他的谨慎是正确的，自己还没换上购买的衣服，就出事了…… 金发碧眼的贵族少女，侍立于两侧的两个男仆，地上趴着的第三个男仆，快哭出来的店员……还有目无表情的、拿着公主裙不放的风吟。 “嗬？你是这个丫头的哥哥吧？”大小姐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莲，末了，她满意地用高傲的语气开口了，“弃子，还没找到领养人吧，做我的宠物怎么样？我可以考虑一下不跟你的妹妹计较，那条裙子作为收下你的礼物，送给她好了。” 013 专属的仆人 话毕，大小姐不禁再度从头到尾地打量着莲，莲的脸蛋和身材怎么看都是一流的，浅金色的眼瞳乍一看无比清澈，但细看却又仿佛会迷惑人心，光冲着这么一双眼睛，他穿平民的服装实在是浪费了，收作宠物之后肯定要给他好好打扮一番再带出去炫耀…… “完美的我先是被当自恋狂、仆人、兔子，现在还被当成了待领养的宠物吗？”莲无奈地扶额，难道自己真的和这些十来岁的孩子有代沟了？ “嗯哼，自恋狂肯定是在心里想着，现在的人的审美观扭曲了，才看不到你那白云般纯洁的心，对不对？”风吟看到莲回来了，不失时机地挖苦道。 “是这样没错……话说造成这些误解的始作俑者不是你吗？”莲的嘴角抽搐着，这丫头总是能成功让他那完美的表情崩溃掉……甚至从这些虚构的事件中不断取材挖苦他。 大小姐看到两人旁若无人地斗起嘴来，怒气进一步上升，“你们两兄妹患了无视别人的病吗？听好了，我收你为宠物是看得起你，做我的宠物总比做战争代替品好吧？快给我跪下来感谢我！” 这时，大小姐身后的其中一个仆人皱眉，侧身弯下腰在她耳边说道，“小姐，我看他们的身手并不像一般的平……” “住嘴！”一把推开这个仆人，大小姐不耐烦地说着，“你们知道我的父亲大人是谁吗？” “大小姐……”突然之间，风吟开始正视这个大小姐并开口了。 “怎么，不敢听下去了？”看到风吟终于朝自己开口了，大小姐默认她是准备屈服了，然后自己就能抱得美男归了…… “其实，我丝毫不介意你要把这个自恋狂带回去……”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 莲瞬间石化，难道公主裙就那么重要？两人出生入死的关系都敌不过这丫头脑内的童话国王么？ “看吧，你妹妹也同意了，乖乖跟我走吧！我会好好疼爱……”大小姐显然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伸出手正要抚摸莲的脸蛋…… “不过……”风吟突然又出声制止了，还是那个慢悠悠的、看不出喜怒的语调。 “有话快说！总之他现在是我的了，你说什么都不能改变我的主意！”大小姐鼓起双颊，不耐烦地说道。 眼见大小姐的魔掌快触及到自己，莲不禁恶寒，所以当风吟阻止了她的时候，总算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其实这丫头平时毒舌了一点，关键时刻还是会关心自己的吧……总之，先看看这丫头想干嘛吧。 “这个自恋狂睡前要梳头三小时检查头发开叉、睡醒要梳头两小时才敢出门，这不是大问题……他家至少有一百面镜子，每天他都要一面面镜子轮流照一片，一边照一边叨念着，魔镜魔镜、这个世界上谁最美丽，这个也并不是特别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他没事儿就喜欢查贵族家的账本，算算收支平衡、计计偷税漏税……” “……” 莲突然前所未有地自卑起来，自己在她眼中到底长了一副怎么样的脸啊…… “皇子殿下的……监察官？” 大小姐听到前两句时还觉得风吟在胡说八道，但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不禁打了个冷战。 监察官，顾名思义只是监察以及汇报，并没有多大的权力，但是自从这个官职出现了之后，各大名门望族办事都开始小心翼翼起来。 “还有呢，刚才我拿起这个裙子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想跟店员说，这种设计太俗气了，没有丝毫的优雅之感……” 震惊中的大小姐和失落中的莲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我看中的是这一条，进门的那一刻就喜欢上了，只是想把全部裙子看一次大饱眼福再试穿……”风吟这么说着，从最边缘、最不起眼的陈列架里拿出了一条裙子，缓缓地走进了试衣间。 “骗、骗人！监察官和不喜欢那条裙子什么的……我不信！”大小姐终于挤出一句话，无力地反驳着。 片刻。 风吟从试衣间探出头，赤红的眼瞳轻轻扫过大小姐的脸，几秒后又缩回去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小姐只觉得自己被关进了冰牢，浑身上下都冷得僵硬了。 这无法质疑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几分钟后，风吟从试衣间出来了。 莲定定地看着形象焕然一新的风吟，她穿上的这身衣服实在是合适得有如量身定制一般！ 这是以海洋为主题的公主裙，这条连衣裙被浪漫的海洋风格所包围，清清浅浅的淡然气息引人细细品味，袖口和裙摆的镂空刺绣绣出海里的波浪图案，细小而均匀的碎蓝宝石在领口钉出一簇簇美丽的珊瑚，加上风吟眼瞳深处那一抹挥之不去的忧伤、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肌肤、带有幻想色彩的魅紫发丝，轻柔的绘出一场名为人鱼公主的绮丽梦境。 方才大小姐看中的裙子，不可否认地，它确实令穿着者增加无意义的可爱和凸显身份的高贵。 但那条裙子并不是最合适风吟的。 衣服需要的不仅仅是华美，还得把穿着者的气质烘托得更为高雅，这才是好衣服的标准。 方才风吟拿起那条奢华极致的公主裙时，正是想告诉店员这一点。 风吟是不是骗人？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语言来解释了。 此时不施粉黛清雅脱俗的风吟，和那位浓妆艳抹俗不可耐大小姐站在一起，简直是明摆着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什么叫云泥之别。 但莲心中明白，所谓的不施粉黛清雅脱俗……当然是指风吟闭上嘴巴的时候。 眼看自己被风吟硬生生地比下去，而且刚才仆人递来的金色封皮书明明白白地写着莲的身份，大小姐感到胸口憋着一口气，难受得紧！ “咱、咱们走着朝！我会让父亲大人强制安排莲？艾米萨利跟我定下婚约的！”这么说着，大小姐潇洒地一转身离开，三名男仆朝风吟轻哼一声，也紧随尾后。 “不好意思，莲是我、的、专、属、仆、人，你要是嫁给他了，你也成为我的仆人了。”逻辑被严重扭曲着，风吟说出了奇怪的话语。 话毕，马上便要走出门的大小姐被店铺的门槛狠狠一绊，险些跌倒。 014 恰到好处的关系? “我感觉自己被以一种很微妙的方式争夺着？”莲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才好，这丫头果然是耍自己耍上瘾了吧，“公主裙比我想象中更加合适风吟呢，再选多几套，然后就出发去我的府邸吧。” 但不得不说，莲看出她已经是以最不给自己惹麻烦的方式解决问题了……如果那时风吟认真起来对抗大小姐的挑衅的话，她的身份问题就得强制地提前处理了。 “这是人鱼公主、这是灰姑娘、这是白雪公主、这是睡美人……”娇小的身影在陈列架穿梭着，并叨念着奇怪的名词…… 看着这一幕，莲轻叹一口气，自己在做什么遥不可及的梦呢？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两人的关系，不多不少、恰到好处得令自己该感谢神的地步了。 神？ 想到这个字眼，莲不禁冷冷一笑，眼中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精光。 “嗯哼哼，把自恋狂的钱花光光，然后倾家荡产饥寒交逼的自恋狂尝尽这个世界的黑暗之后，就会老老实实地当我的仆人了。”风吟毫不客气地环抱着七条公主裙，走向了店员提出结算…… 莲下意识地无视了风吟那天马行空的脱线思维，接过金色封皮的书本在上面签名，“嗯，七条就够了？” 书页上显示的金库余额瞬间变了个数字，当然，莲并没有倾家荡产…… “唔，七公主，当然就是七条了。”风吟这么说着，指着那堆裙子说明着，“这条坐船不能穿不然会变泡沫，这条跳舞不能穿不然十二点会消失，这条穿上之后不能吃苹果不能梳头不然会被毒死，这条穿上后绝对不可以睡觉不然就醒不来……” “风吟，你确认这些在你眼中是公主裙，不是诅咒裙？” 莲实在是想象不了，她上辈子的人生到底有多空虚寂寞孤单才会养成这种思维方式啊…… “的确是公主裙，这是自恋狂所不能理解的少女情怀，嗯哼。” 少女情怀？ 不，还是别去想这么深奥的问题了。 莲果断转身进了试衣间。 “唔，自恋狂终于要向超自恋狂发展了。”风吟一边盯着店员把除了她身上以外的六条裙子仔细地包装好，一边作出了奇怪的结论。 不消一会，莲走出来了。 他身上的衣服和方才在街上看到的贵族男子相比，并没有那些恶俗的大珍珠和复杂的刺绣，样式较为简洁却衬得莲的身体比例更为修长，袖口处有着精致的细蕾丝边，配上镶金边的深蓝斗篷，怎么看都像童话世界走出来的皇子殿下。 尽管已经看过无数次他的样子，但现在的莲看起来却跟之前大为不同了，浅金的眼瞳仿佛缀满了阳光的碎片，温柔的微笑散发着宝石般的光芒，柔软而温暖。水蓝的及肩长发清澈得像一个安静的湖泊。 于是，风吟现在才确实地感受到了莲的确有自恋的本钱。 “要是剪几个洞，再带个古朴的羽毛帽子，自恋狂就能扮演海盗了嗯……” 这么说着，风吟伸出手轻轻地触碰到了他的斗篷，以指尖划过衣服的褶，柔软光滑的天鹅绒马上作出涟漪般的回应。 莲有些好笑地看着风吟的手指动作，但却没有阻止。 “美丽的小姐，喜欢吗？” 风吟点点头，莲便脱下了斗篷披在了风吟的身上。 因为风吟的身高与莲相差了一大截，所以这件斗篷披到她那娇小的身上都要拖地了，于是风吟干脆尝试拉起过大的斗篷包着自己，没想到随着衣襟的翻动，淡淡的莲花清香伴随着莲的余温席卷而来。 这些对风吟来说，都是陌生的感觉。 未知的世界，未知的力量，未知的命运。 因为这个温暖的诱因，却反衬出了她内心那股难以言喻的虚无感。 发现风吟突然被沉默所笼罩，莲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风吟一怔，摇了摇头，斗篷随着她的大意而从肩膀再度下滑，然后又被风吟猛地抓起来披回去…… “风吟真是忙啊……”莲苦笑着，伸手抬起了风吟的下颚，直视那张平日缺乏表情，现在却泫然欲泣的面庞，“因为斗篷太大了，风吟感到自己被欺负了吗？” 头部被莲固定住，无法用摇头代替回答的风吟只能开口了，那是不同以外的轻柔嗓音，“不……很温暖……” “嗯，那就好，风吟喜欢的话就穿着吧。”莲放开风吟的下颚，转而摸了摸她的头。 然后，莲微微欠身，作出标准的邀请姿势——“可爱的公主，我有幸获此殊荣吗？” 风吟见状，终于噗嗤一笑，毫不犹豫地把手放到了莲的手上。 看到风吟露出了更加罕见的表情，莲也没由来地高兴起来。 “您的微笑就是我心中的太阳，那么，可爱的公主，失礼了。” 话毕，莲双手横抱起风吟朝外面走去。 这样子，即使斗篷滑下来了也不怕拖到地面了。 没多久，风吟便在莲的怀中睡着了，以至于错过了研究南瓜车的机会…… 这丫头，累坏了吧。 总而言之，当莲坏笑着叫醒她时，他刚抱着风吟下了车。 “到了喔。”莲的脸上，依旧是横看竖看都十分欠扁的灿烂微笑，怎么看都是一副阴谋得逞的模样。 “原来自恋狂唯一的乐趣就是剥夺未成年少女的乐趣吗，唔哼，真是可悲呢。” 目送着远去的南瓜车，风吟不禁更加坚定了自己要研究出杀死自恋狂的一百种方法的决心。 这么想着，刚从莲的怀中跳下的她抬头了。 眼前是一栋坐落于半山腰的五层别墅，鱼眼石与大理石相隔砌出的墙壁，装饰于窗户上的雕花木框因带上了岁月的痕迹而微微褪色，每个窗户下方都有一个木箱，从中蔓延出数条青色蔓藤，因花期将至未至，淡红色的蓓蕾零零星星地点缀于上，厚重的大门紧闭着，铜质的门把手已是微微泛青。 整座房子充满了怀旧的气息，而且由于建筑位置的关系，显得格外冷清。 看出了风吟的疑惑，莲挑眉，用十分自豪的口气说着，“长年在外的我可不是庸俗堕落沉溺物欲的贵族，从里往外地散发出清新惬意的气息的我啊……偌大的府邸里面没、有、任、何、仆、人、打理。” “也就是说，当我们打开门的时候，会有一股霉味扑面而来，紧接着，天花板会掉下蜘蛛丝……唔，即使这个世界未必有蜘蛛，我们打开窗户时，那个年久失修的雕花木框也会砸下来压到花花草草吧？”风吟冷静地分析着眼前那栋建筑物。 不知怎么的，眼前充满怀旧气息的别墅，经她这么一说，有了鬼屋的味道…… 正当莲准备不分由说地把风吟绑架进入别墅时，别墅最高处窗户突然猛地开了。 嘭！ 窗户撞击到墙壁，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本应在室内的窗帘此时正飘出窗外，发出索索的声音。 但……现在并没有风。 “自恋狂，我不要床了。”风吟潇洒地转身，不再看向那栋诡异的建筑。 “不，这个情况通常是……” 莲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影以鬼魅般的速度从五楼跳出窗户飞扑下来，不发一言便向他袭击而来！ 015 辛辣的激将法 按常理来说，来者俯冲而下的动作应该在空中划下一道弧线。 但他的速度就是这么异常，快到连抛物线的存在也被彻底扼杀。 转瞬，他便到了莲的跟前。 “我的爱徒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吗？” 来者用轻佻的语调发出疑问那一瞬间，莲眼前被黑暗给包围了。 毫无疑问的，莲被他打飞了。 非比寻常的速度，难以置信的气力。 从那看似轻盈的身驱挥出的拳击，仿若灌了铅的重锤一般，使莲被打飞到了远处的空地，着陆的他还在地上打了几个转才停下来。 旧伤未愈的莲这下子是连声吟声也无法发出了，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在不断无规律乱晃，估计有不少伤口也裂开了吧，隐约中甚至还嗅到了血的味道。 “呃？”风吟眨了眨眼睛，怎么自己转了个身的功夫，莲就被打飞了出去。 自己没有察觉到来者逼近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根本没有释放出杀气，仅是一场测试。 但是按理来说已经很强的莲却被他轻易地打飞了。 “小姐，我是莲的导师莱修，很抱歉让你受惊了，我没料到我的爱徒这么快就行走在犯罪边缘，差点儿就让他成功诱拐未成年儿童了……” 烟灰的长发搭配着茶色的眼瞳，精致的眼镜置于棱角分明的脸庞上，这微妙的搭配令莱修看起来更具异国风情，此刻他的嘴边绽放出一抹放荡不羁的微笑，但眼里不经意流露的冷意却令他看似轻佻的话语带有了试探的意味。 “……”对陌生人搭话的第一反应是沉默，这似乎变成了风吟的习惯。 “我也没料到我的导师已经踏入犯罪的沼泽了，私闯民宅的你就不怕被我举报吗？”总算站起来的莲没好气地应对着，就像早已习惯被莱修不客气地修理了一样。 “连我轻轻挥出的拳头也躲不过，居然就妄想饲养宠物了？”莱修推了推眼镜，嘴角邪魅的一挑，满眼的不怀好意，“爱徒，被为师狠狠修理一顿之后，脑袋清醒起来了？” “等我变强之后，绝对要你这种导师从世界上消失。”拖着沉重的步伐，莲有气无力地宣告着他的决定。 “哎呀呀，我期待着喔。”明明没什么好笑的，莱修却笑得越来越过分了，轻佻的语句仿佛是在嘲笑莲的不自量力。 “你就这么希望我成为暴君之类的人物？” 这么说着，莲看到风吟很安静也很迅速地移动到了莱修的攻击范围之外，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也没帮助自己的意思…… “暴君？”听到这两只字，莱修若有所思地盯着莲的脸，话语中那露骨的揶揄因他的笑容而进一步被放大，“既然说出这么自信满满的话，现在就杀了我如何？不需要念及师徒之情而心慈手软的，我可没教导出这么软弱的徒弟。” 终于，莱修眼里透出的鄙夷和不屑，彻底激怒了莲。 因为长年受训的关系，莲在受重伤的时候比平时具有更强的爆发力。 两人长期培养出来的对战默契已经到了不需要打招呼的地步了。 刹那间，电光火石的交接，莲由攻击声波形成的利刃直逼莱修门面。 攻击比前几天摧毁实验楼的时候更为强力了，其证据就是莲旁观的风吟都感到了耳朵嗡嗡作响，只能进一步远离只属于那两人的战场。 面对威力更上一层的攻击，莱修并不为之所动，长剑出鞘稳稳的接住莲的这一记进攻，同时手法老练地打散了余波的攻击，利剑与声波撞击的咆哮之音极为锐利。 紧接着，莱修迅速逼近莲，依旧是旁人无法看到身影的速度，待他的身影再次出现时，莲的数段发丝已被砍断。 再次遭到攻击的莲借着那本来会被夺走平衡感的力量，几个华丽的回旋之后，便立刻站定了姿态，发丝如一泓水色的瀑布随着动作拍打在肩膀。 “长进不少呐，我的爱徒，可惜还是无法攻击到我。”莱修露出了琢磨不透的微笑，“以前的你，可不会顾及周围环境呢，从心智上说倒是退步了不少。” 莲所站定的地方，正是能阻隔莱修攻击风吟的地点。 “我还是期待你可以杀死我的喔。”话毕，莱修再一次收起剑，使出了难以置信的高速拳打。 终于适应了身体疼痛的莲一边灵活地躲闪着，一边不断筑构起从不同角度向莱修进攻的音刃，部分因闪避分心而失去准头的音刃甚至砍断了附近的树木。 也许这次能勉强熬过去……莲正这么想着。 但，就在这时。 莱修突然收起了拳。 “满足于躲闪吗？可惜这些都是假动作。” 一口气沉下身体，放出扫堂腿。 那动作变换之快，已到达了肉眼不可捉摸的程度。 莱修扯著被扫堂腿击中而失去平衡的莲的头发，将莲整个人强行按向地面，直接骑在了莲的背上。 然后想去折断那不堪一击的颈骨…… “这也是假动作哦。” 莲感到身上一轻，便马上竭力抬起身子，但他的视线便被早已计算好一切的莱修故意踢起的沙尘所淹没。 当眼前的景象再次清晰起来时，莲明白自己彻底输了。 那柄熟悉的长剑已经平稳地悬在风吟的那白皙得能看到纤细血管的脖子上，只需要稍稍前进一点就能了结掉她的生命，但她本人似乎毫无所觉，用那把毫无起伏的声音宣告着，“按三盘两胜来计算，一平两败……自恋狂输。” “要不是她向我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爱徒你的脖子就又要断一次了喔。”莱修明明笑得灿烂无比，莲却总是下意识会感觉到那双镜片后面透过来的冷冷的视线，用不带丝毫暖意的眼光看着他，令人不寒而栗。 见莲沉默地再度起身，他又继续开始说起来。 “情绪轻易地被我牵着走、不自量力地想保护她、妄想着躲过几招就结束……没想到我的爱徒还处于会尿床的年纪呢。” “嗯哼，暂停的手势在这个世界也通用呢。”风吟的双手还维持着这个手势，显然是她根本来不及把手势收起来便遭到了剑刃的威胁。 接下来三人都沉默了，陷入了久久的僵持…… 几分钟后，风吟的脸出现了两抹红晕，莲顿感不妙，这一反常态的可爱…… “自恋狂和花花公子比赛完了的话，人家就去睡了哦，未成年的女孩子早睡早起才能好好发育喔……嗯哼。” 话毕，还煞有其事、无比幽怨地瞄了一眼自己那平坦的身躯…… 好吧，她是装的……绝对是装的…… “花花公子？原来如此，真是有趣。”莱修嘴角的弧度依旧完美无缺，似是完全不介意风吟给自己起的别名，“只是，你不需要流着眼泪尖叫着过去帮我的爱徒包扎吗？” “人家好困哦……”这么说着，风吟轻轻推开了架于脖子上的剑，顺势揉了揉眼睛，“嗯哼，人家的仆人就拜托了喔，花花公子。” 然后，装出睡眼朦胧模样的她，摇摇晃晃地向别墅走去了……逃走了…… “爱徒，你的宠物好像可爱过头了啊。”莱修用饶有趣味的语气说着，“你确认要她？” “明明知道实情的……”轻声嘟囔着，体力不支的莲终于倒下了。 “哎呀呀，爱徒，流了那么点血就变轻了呢。” 莱修接住了倒下的莲，肆无忌惮地调侃着。 016 绒布兔子的祈祷 “玩具堆中，有一只被遗忘在角落的绒布兔子。” “绒布兔子每天看着孩子们来带走自己的同伴们，渴望自己也能得到属于自己的一份爱。” “直到有一天，一个小姑娘喜欢上了这只一点也不起眼的绒布兔子，形影不离，哪怕它的皮毛渐渐开线、渐渐褪色。” “大人们都想扔了它，但是小姑娘始终保护着绒布兔子，因为在她的眼里，这只脏兮兮绒布兔子是一只真正的兔子，是她的朋友。” “没多久，小姑娘生病了，大人以此为理由扔掉了陈旧的绒布兔子，买了一只崭新的、精美的玩具兔子给小姑娘做替代品。” “绒布兔子从垃圾堆里爬起来，已经从开线处露出了棉花的长耳朵轻轻颤动，它听到的是终于痊愈的小姑娘哭着找它的声音。” “幸福的眼泪从绒布兔子那用纽扣制造的眼睛流出，它知道，自己最终得到了爱。” 她看到故事的结尾的这句话。 “爱？” 少女不解地歪着头，用浓密睫毛下的赤红眼瞳看着这个陌生的字眼。 这是一个漂亮让人看一眼就无法忘怀的少女。 在阳光底下宛如就要变得通透的白皙肌肤，如瀑般顺滑的魅紫秀发，凹凸有致的完美曲线。 宛如精美娃娃一样的美女。 她，的确精雕细凿出来的傀儡一般。 她的脸上，没有表情；她的眼中，没有感情。 这份美丽毫无生气，就像是把心遗忘在了远方一样。 傀儡一般的脸庞。 “又在看故事书吗？”青年又一次找到了她。 “……” 少女大部分的休息时间都是在看书中度过的。 包括吃饭洗澡睡觉等等，这里的大家一天只有五小时的休息时间。 于是，大家都匆匆填饱肚子，便去睡觉了。 只有她，总是沉迷于阅读之中。 “也对呢，这里只有童话和战斗这两种书，平时看多了战斗类的书，自然需要调剂一下。” “……这里写的爱，是什么？”连同声音，也是冰冷的。 不仔细观察，根本注意不到她的眼里已罩上了微微的阴影。 “风吟不懂什么是爱吗？” 沉静的声音，丝毫没有介意少女那冷漠的态度，或者说已经习惯了吧。 青年露出了浅浅的微笑，这真是个奇怪的问题。 但眼前的少女是不可能知道爱是什么的，或者说，不仅仅是爱，她的其他感情也被抹杀了。 这里就是这么一个地方。 “我想，我现在看着风吟的眼神一定就是爱。” “……你爱我？”少女抬起头，青年的眼里甚至没有映出自己的倒影。 “当然，我们是一起生活的呀，监督者也一定是爱着风吟的。” 闻言，少女眼中的阴影更浓了。 然后，她轻轻抚上脖子上的项圈，和青年的脖子上一模一样的项圈。 这个项圈可以有效克制她和他、还有大家的超能力。 穿着纯白衣服的她，到处都是伤痕和淤青。 那是每天在训练中被普通人类的监督者殴打、重击的伤痕。 唯一的目标便是把自己变厉害、变强。 什么都不需要想，按照命令杀人就够了。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教她其他东西。 少女唯一学习各种事情的途径，便是这些故事书。 但…… “这里就连故事书也是精挑细选的，为了控制大家的心理年龄吗？”青年这么轻声说着，随手抽出堆于少女前方的其中一本书，翻看着。 “那就是爱吗？” 少女说完，青年便合上书本，将拿在手上的书放回书架之后，缓缓转头看着少女。 “痛苦吗？” 少女摇摇头，她没有对痛苦的概念。 青年见状，盈盈一笑，“是吗？风吟真是了不起。” “这是夸奖吗？” “不，是爱着你。”这么说着，青年伸手轻轻搂住了少女，并轻轻抚摸她的头。 “这就是爱、吗？”感受着青年温柔的抚摸，这种感觉比被打、被砍好太多了。 “对，风吟现在感受到的，就是我的爱。” “唔，感觉不坏呢，你也想要我这样摸摸头吗？” “噗哈哈……风吟果然很可爱啊。”青年突然笑起来，“很可爱，所以我爱你啊。” 青年突然坏心眼地觉得，组织的规条导致眼前这个少女缺乏常识这一点，其实并不坏。 “所以才摸摸头？” “嗯，对，就是这样。”青年放开了风吟，“为了不辜负我的爱，风吟还是去睡一下的好喔。” “唔，好吧。”少女点点头，起身离开书库。 走到门口时，她回头了，“真的不需要我摸摸头吗？” 然而，青年轻轻摇头，“我还有些事，风吟早点睡吧。” “你也喜欢看书吗？” “不，我是要看世界的深渊……” “？”微微歪头，少女似是在思索着青年的话。 “不用担心的，明天还要早起，不是吗？” “嗯。”少女点点头。 就这样，她离开了书库。 睡觉的时间并不多。 她几乎没有个人的自由时间。在结束训练之后，如果想看些书，睡眠时间自然就会被削减。 但是……如果不一直一直坚持看书的话，自己很可能在无尽的杀戮之中忘记那个约定吧？ 那个和大姐姐的约定，有关童话王国的约定…… 可是，如果不睡一下觉，可能会撑不住的。 在训练的过程当中，总是与死神毗邻而居。 只要稍一松懈，就会没命。 然后她闭上眼。世界再一次为黑暗所笼罩。 当她再度睁开双眼之时，一如往常的每日生活就会开始了。 一如往常的…… “睡公主，再不起来就没早餐吃了哦，需要完美的我献上早安之吻吗？”温柔如水的声音带着丝丝玩味，轻轻飘入耳中。 紧接着，睡眼朦胧的风吟感受到了自己的头被坏心眼地揉着，因睡觉而变得凌乱的头发，现在肯定更乱了。 “唔哼，莲？”迷糊中睁开双眼，风吟下意识地环顾自己所在的地方——没有铺天盖地的书本、没有禁锢着自己力量的项圈、没有互相厮杀的训练场……那个说着爱自己的人也一并不在了，取而代之的便是莲作势要亲吻自己的、那放大的俊颜。 “一大早便袭击少女的闺房，我的爱徒果真堕落了啊。”随着毫不掩饰揶揄之意的语句传来，莱修出现在风吟的房间门口，“来历不明的小姐，你不是贵族的弃子这么简单吧……大方地让你休息了一天，你是不是该亲自地自我介绍一下了？” “嗯哼哼……”风吟轻轻推开莲，坐起了身子，“我是被自恋狂的外表迷惑了的可怜未成年少女……” “嗯？风吟终于承认你被我完美的外貌迷惑了吗？”莲满意地点点头，再用右手潇洒地拨了一下水蓝色的发丝，左手却在莱修看不到的地方握紧了风吟的手“不过我的导师是不会接受这个解释的，即使我们都知道这个是最根本最直接最真实的原因……” “不肯说是吗？看来我只能问问你的身体了呢。”莱修话语中的笑意丝毫不减，但镜片后的茶色眼瞳是一片寒芒，“说吧，你喜欢背上刻上条纹形状伤痕，还是喜欢烙上格子形状的疤痕？” 017 充满谜团的尴尬身份 二更 “我失忆了，不知道。”大概意识到莱修是认真的了吧，风吟转过头用平静的语调回答着，“至于我为什么在这里，莲会说得更清楚……不过你没相信，要我亲口说，嗯。” “你的冷静和聪明也令我很火大呢。”是无忌惮地笑着，莱修眼中的冷意进一步加深，“说吧，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法哄骗得我的爱徒死心塌地的。” “谢谢导师关心。但她是暮国制造的鲁塔复制人，作为检察官的我带她回来复命是理所当然的吧。”莲用最精炼的语句回答着，“我在那边被暮国的人捉住了，她救了我，我必须报恩……仅仅是这么一层关系。” “嗯，按照自恋狂的绅士美学，就是这么一回事。”风吟点了点头，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说着，“但你还是不信，想揍我一顿验明真假，嗯哼。” “嗬？”莱修挑眉，“首先，我觉得你会成为我爱徒的障碍物。其次，我和别人不同，没有对四大始祖的信仰。所以杀了也没关系，对吧？” 话毕，没有给风吟任何时间回答便开始做出筑构异能攻击的手势，强大的能量波动令床上的幔帐自动裂开了几个大口子。 昨天莱修光是用体术和剑，就把击败了相克能力者得莲逼到那个地步…… 这次，是真的动了杀心吧。 “自恋狂，昨天我做了暂停的手势，又救了你一命，对吧。”眼见莱修的攻击快筑构好了，风吟突然这么说道。 “等等，你要我现在报恩？即使是我也……”这丫头明知自己打不过莱修的吧？ “唔，你说了，即使被魔法焚烧殆尽、被剑砍成肉碎、被导师的异能攻击肢解，也要守护我……”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听我说完啊！”她这又是陷入了什么妄想里面？ “少啰嗦，自恋狂是不需要表达意见的，绞肉的时间到了。” 方才两人已经维持着拉手的状态，莲当时还不明白风吟为什么没有甩开自己。 此时此刻，他是彻底明白了。 “风吟，等等，绞肉是怎么回事，等下！别！” 风吟一把扯过莲的手，固定住腕关节，然后从床上弹起来狠狠一踢——莲整个人被踢飞到了莱修跟前。 “肉盾？艾米萨利，好好保重。”这么说着，风吟铆足了劲、瞄了一眼莲之后便从窗口跳了下去。 顺带一提，这里是五楼。 “哎哟，我的好徒弟，告诉你一个事实：她荒落而逃了，而且很可能摔死了，不会再回来了……你这明显是被甩了吧？”莱修收起筑构手势，露出了得逞的笑容，“是她自己逃跑的，不要说我杀了她喔。” 怪不得攻击迟迟没发出来，而且能量波动大得令人感到大材小用的地步……恐怕一开始的目的便是这个吧。 虽然明白自己的导师时刻都为自己着想，但莲对这次的事情还是很无语……果然该直接说清楚吗？ “导师，我简单翻译一下风吟的话……她刚才说的是，这里是我家里不方便战斗、怕毁坏我的家，请去室外再打，并且我不能插手……”莲从地上坐起来，苦笑着说道，“你们打一场估计就能明白为什么了，幸好这里四周都是树木，没有人会路过……” “爱徒，你相信她在为师面前有自保的实力是把。”莱修挑眉，这个徒弟以前可是比现在理智得多的。 “不，我说不清，但你逼急了她，就知道了。” 前几天还是完全不知道这个少女那些脱线话语是什么含义的，但是，莲今天居然出奇地听懂了…… 她跳下之前，望向自己的目光……和那天看向玛丽的目光一模一样，疏离中……带有点点的关心。 因为担心莲的处境和伤势，干脆地和他划清界线，想独自面对莱修…… 总之，没有比让莱修直接看到“那个”更加能说明问题了吧？她就是这个意思。 “那我揍得她只剩下一口气……然后她自己断气了，也没关系吧？我讨厌她那缺乏紧张感的愚蠢样子，别说为师独裁了喔。”莱修这么说着，也从窗口跳了下去。 “她，缺乏紧张感？”莲无奈地扶额，这丫头居然连导师也骗过了，“你们好歹都走走正常的路啊……” 这么说着，莲很正经地走出房门，很正经地路过走廊，很正经地走着楼梯下去了。 正如莲所说的那样，风吟没有摔死也没有逃跑，只是很安静地站在不远处的空地等着莱修。 “看在你是未成年这一点，我最后问一次……小姐，就这么喜欢粘着我的徒弟，不惜被我揍一顿吗？”莱修的嘴角勾起仿佛经过精心设计一般的完美弧度，眼底闪射出几近要冻结人的寒芒，“现在逃跑，还来得及。” “……”风吟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莱修，冰冷的眼瞳没有影射出任何的感情。 “明白了，我会尽量手下留情的，给你个全尸。”带着捉摸不透的笑容，莱修的手中再次筑构出了异能攻击。 不同于上一次那种单纯的能量释放，这是确实的异能攻击。 这是对付敌人最有效也最快捷的攻击技能。 所以，风吟终于确认了莱修的能力，以及…… 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风吟撒腿就跑，拼了命地拉开与莱修的距离。 根本顾不上自己的背后就这样暴露于敌人的攻击范围内。 不，攻击范围也是没意义的。 莱修游刃有余地看着风吟逃跑，笑容进一步加深。 “看出来了吗？但还是在做无用功呢……放水结束了。” 话毕，莱修的身体有如脱弦的弓箭一般向风吟冲去。 依旧是快得惊人的速度。 以这个速度作为前提，妄想逃出他的攻击范围真的是没意义的。 转瞬之间，莱修的手已经确实地搭上了风吟的肩膀。 身体马上变得沉重起来，这种来自自身的沉重感，并不是用“仿佛被大石头压住”这么简单说的比喻句可以形容的。 风吟能清晰地感觉到，连同血液的流速也缓慢起来。 重力再多那么一点点，估计会直接气绝死亡吧。 熟悉的、体会过无数次的，与死神毗邻的感觉。 风吟双手的手腕被莱修从后方单手禁锢，然后被猛地提过头顶，狠狠地按在了一旁的树干上。 因为背部与硬物撞击，风吟眉头一皱，小声呜咽了一声。 他的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抬起了风吟的下颚。 露出轻薄笑容的嘴唇缓缓贴近了小巧的耳廓。 “知道吗？我最讨厌身边有充满谜团的人……” 距离近到风吟能清晰地感到对方嘴唇蠕动产生的气息，令人烦躁的气息。 冷哼一声，风吟顾不上身体的状况便开口了。 “……别说得我在你们这对充满暧昧的师徒之间周旋是很简单的事情一样。” 风吟发现了，近距离接触死亡的时候，那股令人厌恶的力量便会开始蠢蠢欲动。 并且，根本没法控制自如。 莲也是知道的吧，所以即使自己说明了别插手，他也依然是站在不远处，一副准备好了随时上前阻止自己失控的样子……并且露出了担心的神情。 注意到风吟的走神，莱修的不满进一步加大。 右手依旧禁锢着风吟的行动，左手开始轻轻摩擦那稚嫩得吹弹可破的肌肤。 “明明已经动不了了，嘴巴还挺硬的嘛……只是，你还有心情看别的地方吗？” 结束吧，让这个笨徒弟的闹剧到此为止。 没错，莱修讨厌她，所以一切都到此为…… 血。 鲜血的颜色。 莱修眼前的所有景象突然被染上了鲜红色。 烙于眼瞳深处的魔法阵、浮现于额头之上的咒文…… 始祖鲁塔的面容…… 异常的异能波动…… 这其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 “渎……不，你是……”莱修顿感语塞，笑容也消失了。 莲为什么要留下她，也清楚了。 这个孩子根本和四大始祖扯不上…… 不，正是扯得上关系，所以她无处可去。 因为她是…… 风吟趁莱修一霎的走神，终于挣脱了他的控制，双手着力于他的肩胛上将其推离自己。 “花花公子，把我的战友兼仆人修理得那么惨、还想赶走我，相信我想揍你的心情，和你想揍我的心情是不相上下的。” 这么宣布着，冲破了重力约束的风吟突然就一脚踢了出去。 莱修闪身躲开，话语中染上了玩味的含义，“嗬？释放出了那么大的异能波动，却选择跟我肉搏？” 虽是不解，但莱修却用动作很好地回应了风吟。 纯粹的、没有任何异能附加于上的拳击向风吟纤细的身躯打出招呼。 风吟仿佛已经看出了莱修的意图，挥出了一模一样的拳头。 一样的姿势，一样的速度，一样的力量。 这是残留在灵魂深处的超凡学习能力。 “肉搏才能避免失控。”毫不掩饰地说出这句话，风吟再次一脚踢了出去。 莱修正好在考虑这个姿势，却没想到这丝微的动作也被看透了，“这也是为了不给我的徒弟添麻烦吗？” 两人同时使出了飞踢，最后连受伤的地方也是一模一样。 双方站定，然后同时使出了相同的招数。 “失控了你们都会死。” “嗬？原来如此，真是有趣。” 就这样持续了百来个回合…… 半小时后。 两人再次被一样的攻击打得往相反方向飞了出去。 两个人的互殴，完全势均力敌。 被揍了就揍回去，被踢了就踢回去，无论是威力还是速度，几乎都没什么差别。 “不打了……没力气了……再下去会失控然后毁灭世界最终脱力而死的……”风吟整个人软绵绵的挂在树上，调整着烦乱的呼吸。 “体术及格了，你可以留下来，直到我判断你成为莲的障碍物的时候，再杀了你好了。”一直把攻击程度控制在一定范围内陪她打架……这样的直接后果就是莱修的身上难得的舔了不少伤痕。 无论如何，这丫头有绝对的利用价值。 不是吗？ 018 将至的风雨 这是前所未见的收支不平衡，甚至连假账都懒得做好一些掩饰破绽的报表。 貌似是税收正常得令人感到可疑的地步，却在神奇的地方支出了超过总资产的金额…… 总之，昼国一等检察官，莲？艾米萨利，不知道已经在审核第几张荒唐至极的报表了。 还有暮国的复制人报告要递交，到底给风吟怎么样的身份才方便行事也是个问题。 方便风吟行事吗？不对，方便的是自己吧。 莲突然自嘲地笑起来，这些根本轮不到自己去思考，不是吗？ 反正要做的事情多得像山一样，这都是为了给皇子殿下分忧……那个在迂腐的政体下依旧希望拯救国家的人，仿佛是在做着白日梦一般的皇子殿下。 “唔……为什么我还得检查这些报表？”伤口还没痊愈，但莲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 本来这些都是别人的工作……但手上的两份报表，都是和风吟起了冲突的贵族的，然后再加上能和这两个贵族扯上关系的别的贵族，就越来越多了…… 斯特尔和卡拉德公爵…… “总之，有把柄就好……目前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这么说着，莲圈出了几个有问题的地方，盖上了印章，然后放入处理完毕的文书之中。 但眼前还有一堆因为自己出差而滞留下来的文书，各地民间组织的情况报告……皇子殿下到底有多缺人手？ 总觉得永远也干不完了。 每天都如此充实。 处理完这些文件，皇子殿下就能确实地进一步把握目前昼国的情况，然后作出相应的政策，带领大家向前进。 终有一天，平民也能幸福地安居乐业……这是多么有意义的工作啊。 比如说…… 莲抬起头。 在书房的另一边，就有两个看起来非常幸福的家伙存在。 曾经让莲觉得无比毒舌的无表情脱线少女，风吟。 真正毒舌而且时刻挂着不羁笑容的假青年，莱修。 “唔哼，原来是这样……原来男人在晚上都会……哦哦！”看似恍然大悟的语句，但从风吟口中说出的这个句子的声音……却是没有任何抑扬顿挫的。 顺带一提，风吟很喜欢看书，所以和她冰释前嫌的莱修自告奋勇去搬了很多很多书过来供她阅读…… “小风吟终于明白了就好。那么，快点离开我的爱徒吧！”于是莱修用和风吟相反的、一如既往的、充满笑意的声音说着奇怪的话。 好青年指导少女看书，这是一幅美好和平的光景。 虽然有点诡异，但果然是幸福的和平时光吧。 “喔，书上这个曲子怎么唱来着，男人都是野兽￣男人都是恶魔￣”神奇的歌曲被那毫无感情的语调进一步神化…… “嗯，唱得不错，小风吟很厉害哦￣比我那个五音不全的笨徒弟聪明多了，所以你已经能独立了，快点收拾包袱……”莱修说起意义不明的夸奖词……用根脚指头想想就能知道，身为音控能力者的莲怎么可能五音不全？ 不知为何，莲用欣慰的表情看着眼前那和平得令人感动的小型书友会。 对啊，这两人可以开书友会，就是由莲的埋头工作作为前提的啊。 “……” 总而言之，这里一边处理文书，那两人就在讨论明显有问题的故事。 但是，莲只要看着这两人幸福的笑脸……不，一个目无表情、另一个笑意洋溢…… 就会觉得无论多么艰辛的工作都能干下去。 只要看着那仿佛太阳一般耀眼的两人，痛苦疲劳过劳死甚至世界末日，都不能阻止自己了。 不如说，只要看着这两人不打起来，自己就会禁不住全身颤抖那般无限欣慰…… “嗯哼，故事是这种发展吗？果然像开头写的那样，男人在深夜都会变成野兽驰骋在荒野之上……” 欣慰得没有信仰的自己都想感谢神明…… “对，没错，这个就是我的爱徒的本性哦￣害怕了吧？所以给我滚出这栋别墅……” 欣慰得本应再也哭不出来的自己都想嚎啕大哭…… 欣慰个头啊！ “再给她灌输奇怪的概念我就杀了你！” 莲狠狠一拍书桌站起来这么怒嚎着，具有音控能力的他甚至令这句怒嚎不自觉地带上了音刃攻击。 莱修见状，露出了坏心眼的微笑道，“喔，爱徒，今晚第三次到达极限了吗？看来在高压工作的摧残下，我的爱徒还是很精神的嘛。” 听到这句话，莲马上用比平时快了一倍的速度筑构出了数道音刃…… “太慢了喔。”比莲的速度更加快得惊人的莱修转瞬便捉住了莲的手，阻止了音刃的发出，再顺势把他狠狠甩到地上，扭住了莲的腕关节，“惩罚不认真工作的坏徒弟，唯一的方法就是折断你的关节，然后……” “唔哼，阻止野兽行径的方法就是折断关节么？”风吟在莲跟前蹲下，歪着头看着他……即使做着那么可爱的动作，她的眼瞳中也是映射不出任何感情一般冰冷。 “风吟，听好了，完美的我是不可能变成野兽这种和优雅沾不上边的生物的……”无力地解释着，莲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脸蛋来，“我感觉我现在需要一面镜子，增加一下自信……” “自恋狂。”风吟突然用双手捧起了莲的头，用很认真的语气说着，“虽然我没办法给你最想要的镜子，但请看我那无垢纯净的瞳孔，里面映照出来的，便是完美的你……” “风吟……”陷入无限自卑的莲这一刻感动得无以复加，虽然从她那毫无感情色彩的赤红眼瞳里，根本找不到自己的身影……风吟果然是关心自己的吧！ “嗯哼，所以，自恋狂明白了我伟大的包容心之后，就立刻马上事不宜迟地发誓一辈子都做我的仆人吧。”话题突然往诡异的方向改变了。 “小风吟真是厉害，小说里面的甜言蜜语看一次就记住了呢，还把我的爱徒骗得晕乎乎的，不过他这个模样好可爱￣”莱修依旧没有放开莲的腕关节，笑吟吟地道出了血淋淋的事实。 于是，莲想起了自己扔下工作的最初目的了。 “我说，不要教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的性格已经够恶劣的了，再进一步恶化的话等下杀了你绝对杀了你毫无疑问一定杀了你！” 突然响起了“嘭”的一声，但谁都没有因此转移注意力…… “嗬？杀了我？这句话你从五岁开始说到现在了，但我还活着，这句话的可信性简直是比空气中的粉尘还要微小呢。”毫不在意徒弟的感受，莱修的声音染上了露骨的揶揄，“其实我每天都很认真地洗干净脖子等着爱徒一刀切下我的首级呢￣我一直期待着这比爱更加剧烈的冲击哦￣” “啊！”陌生的……不，前天才听过的少女惊呼声响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金发碧眼的贵族大小姐闯入了莲的府邸，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五层楼都转了一遍的她终于找到了莲。 本已踏入房间一步的大小姐此时红着脸，向后挪动了一步回归原位，并且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声音，“啊……唔！”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心上人正在被另一个压着，另一个人还要是牵着他的手……再加上她开门时听到那番比爱更、更剧烈的话…… “唔啊……”使劲盯着自己的心上人，她还发现了那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一些的情敌正蹲在心上人前方……这个姿势，要是她身上的公主裙再掀起一点点的话…… 要说大小姐为什么知道这些，因为她的父亲大人很喜欢让宠物做一样的事情。 “呜……”她好像想说什么，嘴唇一开一闭的，但哆嗦得厉害……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来。 然后这时，三人终于发现了…… “呃？”莲和终于松开他的莱修视线交接，面面相觑……风吟不知道懂了没有，还是那个安静的模样。 “艾、艾米萨利先生……”颤抖的声音，这个堕入爱河的大小姐明显被眼前的事实吓得嚣张不再。 “不，等等，斯特尔家的小姐，你误会了……”虽然莲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大小姐，但完美的他也不允许被作出奇怪的误解。 但，贵族大小姐立刻就用恍然大悟又带着无限悲伤的表情用力摇了摇头，“艾米萨利先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同性也罢，偷窥癖也罢……但，我是不会放弃的！” 这么大喊着，大小姐扭头跑出了房间。 “……”风吟看看莲，再看看莱修，最后把目光转向了还站在门口的三个男仆。 019 撒谎的魔术师 昼国一年一度最盛大的庆典，花之祭开始了。从今天开始的三天里，将会一直是歌舞升平的狂欢时间。 把南瓜车镶嵌的力量宝石都研究了一次之后，风吟终于提着裙子走下了南瓜车，“唔，把宝石镶嵌在镜子上就是魔镜了，于是自恋狂每天都照几百次镜子，一边摸着自己的脸蛋，一边让魔镜反反复复地说世界上最美的人是莲？艾米萨利￣”风吟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还用手指在空中比划着魔镜的样子。 “可爱的小姐，为表我的清白，我府邸的每一个房间今夜都将为你开放，请务必应约搜寻传说中的魔镜。”莲苦笑着应道，稍显生硬的语气可以看出他在风吟的语言炮弹下，依旧竭力维持自己在外的形象。 庆典举行的地点在空中悬浮建筑的正下方，人们一抬头便能看到那颗承托着建筑的巨大红宝石。 因两边增设的贩卖小铺而显得更加拥挤的街道，满眼都是成排镂空宝石灯的光亮，耳畔尽是为庆典而吹奏的音乐。 那所剩无几的人行道被震耳欲聋的声音、人群、热情的浪潮所淹没。 “自恋狂，这里的人……”些许疑惑从风吟口中透出。 毫无疑问，来庆典游玩的大部分人都是贵族，第一次看到数量如此巨大的贵族，风吟发现了奇怪的现象——那些衣着高贵的人，头发只有四种颜色。 莲顺着风吟的视线看了一下，旋即明白了她想问什么，“昼国的贵族只有四种发色，紫色、蓝色、金色、银色……因为只有这四种发色的人才是四大始祖的后人，如果贵族和平民生出了这种孩子，要么是被抹杀、要么就是被领养……” “嗯哼，那怪不得去到哪里都会被说是贵族或者宠物之类的，果然是因为自恋狂生来就是一张自恋的脸。”这么说着，风吟开始把脸凑到了各种奇怪的商品上面。 “我在你眼中到底长了一副怎么样的脸？说回来，发色的问题应该早就注意……”莲说到此处顿了顿，“也对，这几天都没时间……” 上次斯特尔家的大小姐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了，之后的两天莲都专注于解决堆积下来的文书，想必是风吟不想问莱修什么问题，直到今天两人单独出来才提出疑问吧。 突然，一只布娃娃占据了莲的视线，打断了他的思索。 风吟高举着一只绒布制作的兔娃娃，郑重其事地宣布着，“自恋狂，这是渴望得到爱的绒布兔子。” “那么，就由风吟就给它很多很多的爱吧。”摸摸风吟的头，莲温柔地笑着。 莲出发之前便给了风吟足量零用钱，她也不负众望地在这短短几分钟内买了一堆童话气息的物品。 根据他这几天的观察和风吟偶尔提起的回忆，这丫头上辈子便带有过于强大的力量……因力量而被当做兵器关起来的她，唯一的消遣便是看书。 但从她满脑袋都是童话这一点来看，恐怕管理她的人是一直控制她的常识和生活经验吧……恐怕她的没表情也跟那些人的管理方式有关。 所以，她处理别的事情显得有点脱线，但随着她灵魂中的记忆和本能逐渐恢复，在生命受到威胁时便会出现异常厉害的神经反射…… “即使你的皮毛渐渐开线、渐渐褪色，我也不会抛弃你的。”抱着绒布兔子，风吟轻声说着，那一向没起伏的嗓音居然带上了一丝寂寞。 “善良的小姐，布娃娃坏掉但是不舍得扔掉的话，应该有可以翻新娃娃的能力者……”莲努力在脑中搜索着相关的信息，但…… “嗯？”风吟抬起头。 不知怎么的，莲居然从那冰冷的赤色眼瞳中看出了点点期待。 “风吟，听好了，其实我是个魔法师，只要我一施魔法，无论绒布兔子破成什么样子都能轻易修复……”莲一边说着，一边祈祷着风吟相信他……总之，这个布娃娃坏掉之前，绝对能找到解决方法的。 “骗人，暮国的人才会魔法，昼国的人会异能。”风吟变得认真起来，“我是不会让自恋狂悄悄地把旧的绒布兔子换成新的。” 话毕，风吟转身往前快步走去。 “……”莲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好。 也许这次的童话故事对她来说很重要吧，渴望爱的布娃娃、多破旧也不肯抛弃的布娃娃，所以莲那种哄小孩子的敷衍态度刺激到她了。 等等，渴望爱、多破旧也不抛弃？ 难道…… 正当莲迈开步子想追上去时，他的肩膀被人搭上了。 “哟，爱徒，别谈情说爱了，有紧急任务喔。”连话语中也饱含笑意的，不用回头便知道是莱修，“她有足够自保的能力，所以晚点再去找她，说不定会有小别胜新婚的效果哟。” “知道了。” 从听到紧急任务四字起，一想到这四个字代指的含义，莲的神色便凝重起来。 “这里人真多，爱徒，我们不如去幽会吧￣”眼中的冷意被镜片所阻隔，莱修示意莲一起离开。 “……”莲微微叹气，果断地无视了莱修的话。 两人就这样往反方向离开庆典会场了。 “大小姐，那只紫毛宠物落单了。” “哼，原以为她有多得宠，还不是败在同性爱上面了。” “只要神官大人抽走这只紫毛宠物的能力，光有脸蛋的她是不可能胜过大小姐的了。” 三名男仆在街道转角处忠实地汇报着监视情况，他们用狂热的眼神注视着正在露天咖啡店喝着红茶的主人。 阳光一般耀眼的卷发，碧绿细长的眼眸，肌白胜雪的脸蛋，还有这举起花雕瓷杯的纤细手指！轻抿红茶的粉嫩嘴唇！ 那只紫毛宠物哪点都比不上自家大小姐啊啊啊！ 坐在大小姐对面的，是一名穿着纯黑道服的男子，“斯特尔小姐，请相信在四大始祖的加持之下，拥有高贵血统的我们将会得到最终的胜利。” 听着神官那官方格式的言辞，大小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总之，看不清样子的神官大人，帮本小姐办好这件事，斯特尔家族今年给神殿的贡品就加倍好了。” “哦，斯尔特小姐，你多么虔诚的信徒，始祖的祝福伴随你的左右……”仿佛是感到了无上的欣喜，面容不甚清晰的男子不仅仅是身体，连同声音都在颤抖——下一秒，他融入了黑暗之中。 020 虚伪的神父 其实，风吟走了不到一分钟就后悔了。 但她回头的时候，已经找不到莲的身影了，大概是受不了自己所以走了吧。 努力让思维变得单纯，其实都是自欺欺人。 自己无法接受莲撒谎了这一点，这家伙明明说过希望自己相信他的。 他确实说过，额头不能被别人看到，莱修也是因此而转变态度的。 从这两点来看，他们果然是知道什么的，却还不肯定是否要告诉自己。 那股莫名其妙的力量，随时会失控。 莲说过希望自己相信他？ 谁会想真心得到一个双手染血的恶魔的信任？ 想到此处，风吟那无表情的脸，出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自嘲笑容。 什么时候失控了，自己也许会连他都杀掉吧…… 突然，一股黑色的雾气飞速蔓延而来，转眼间便从后方缠上了风吟的身体。 “什！” 风吟反射性地转身想用手肘还击，但是这股黑色烟雾仿佛有意识一般绕开了攻击，风吟的攻击根本没对它构成威胁。 失去准头的攻击令风吟从错愕的状态转为冷静，烟雾的攻击是没有实体和规则的，光靠体术没办法脱身。 这里人太多，释放那股力量的话…… 但黑烟显然连风吟想清楚对策的时间都不想给，突然向风吟的头部涌去。 “呜！” 呼吸被夺取，一阵寒气开始侵蚀身体——失去意识之前，风吟只看到一身黑色道服。 “抱歉抱歉，让大家扫兴了，根据始祖的指引，这个女孩的体质会阻碍圣花盛开，所以不得不紧急出动呢。”穿着漆黑道服的神官轻轻提了一下礼帽以示礼帽，但他的脸并没有因为这一动作而暴露出来……或者说，模糊的程度已经进一步加深了。 “多么可怕呀，一个小女孩都能阻碍圣花盛开！看样子又是个野狗生出的血统不纯的……绝对是触犯了始祖的禁忌了。” “刚才看到神官大人出手时，我就知道这个女孩肯定有问题的了。血统不纯的人来到庆典，绝对是不安好心的。” “哦，愿始祖继续保护我们……神官大人在庆典的时刻都要工作，实在是辛苦了。” 由始至终，目睹了一切的贵族们都仅仅是旁观。 面容不甚清晰的神官仿佛露出了扭曲的笑容，“虔诚的信徒们，你们的信仰之心令人感动……我会确实地把你们的诚心传达到始祖的身边的，愿始祖守候我们。” 下一秒，神官和风吟在一片烟雾的笼罩之中消失了。 唯一证明过风吟方才存在过的，便是掉落在地上的绒布兔子。 铺天盖地的尸体。 男人、女人、孩子、老人，除此之外，甚至还有野兽……死亡平等地造访了这个空间的一切。还有就是，这些尸体就算身体被分成两段，血也没有流出。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这样多人数，这样凄惨的死状，这一带早该充斥着浓厚的血腥味才对…… 然而空气中却完全没有血的味道。 风吟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手脚都被锁链拷着，无法动弹，而且全身无力。 这时，风吟的前方突然出现了一股黑色烟雾，一个穿着黑色道服的人从烟雾中走了出来。 “醒了？哎呀呀，忘了说了，欢迎光临。”他一边提了提礼帽，一边这么说道，本就隐藏于帽檐下的面容在这个动作之下却显得更为模糊了。 “……”风吟没有作声，只是用赤红的眼瞳盯着这个男人。 “虽然说的是欢迎光临，但是你再也没有机会听到多谢惠顾这四个字了呢，因为你会死在这里。” “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侍奉始祖的神官，我的职责就是遵循始祖的引导，把生命有限的人类变成永恒的美丽哦。”说罢，神官一手提了提礼帽，另一只手从帽子中取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代表了昼国文明的东西，那是风吟不久前才熟悉的东西，那是筑构起这个童话世界必不可少的东西——蕴含力量的宝石。 “既然你快死掉了，我就本着始祖的慈悲让你死个明白……宝石的需求量越来越大了，因为不仅能给生活带来便利，也能用于辅助型攻击呢。” 见风吟还是默不作声，神官耸了耸肩，有些无趣地继续说道，“但是按以前的做法，五个人提供少量的能力制成一颗宝石这种做法实在太没效率了，何况平民的力量远没有贵族的纯粹。” 听到此处，风吟终于开口了，“……所以把没有价值的平民全部能力抽干，一个人就可以制造一粒宝石吗？” “对，不愧是检察官重视的宠物呢，杀了你的话，他们的行动也会收敛一些吧。”神官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宝石，递到了风吟的眼前。 “原来如此，就像小说上写的那样吧，女人的妒忌心是最猛烈的毒药。”把风吟说是宠物，而且恨不得灭口的，也就只有那位大小姐了吧。 “哎呀，你知道得太多了，所以你死在这里的理由更为充分了……那，去死吧。” 就在神官开始再度张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 这时，封锁了风吟行动的锁链爆炸了。 “不会让你得逞的。”这么说着，风吟用刚才一直积蓄起来的体力，猛地往门口奔去。 这里没有其他活人了，而且肯定是远离市中心的地方，没问题。 身体不自觉地开始调动起那股禁忌的力量，双眼和额头浮现了魔法阵和咒文，紧接着，风吟的双手开始筑构异能攻击——那是她解读莲和莱修筑构异能攻击的手势之后，加以改造的筑构手法。 一连串的爆炸开始从风吟后方往神官处逼近，眼见就要成功了。 瞬间。 神官前方出现了一睹由五块宝石形成的结界，成功阻止了爆炸的蔓延。 因风吟的异能过于强大，五颗宝石同时出现了裂缝并随之碎裂了。 尽管如此，大部分的攻击还是被阻挡了，影响到神官的也只有攻击的余波。 置翻飞的衣领和被炸得支离破碎的尸体于不顾，神官好整以暇地笑着，毫无退缩之意地开口了，“始祖好像让我看到了有趣的事情了，传说中可以解析一切的魔眼……和毁灭一切的术式吗？” 听到这句话，风吟停住了脚步。 “你……知道些什么？”风吟忍不住回头问道，这个男人难道…… “哎呀呀，那你连这个都不认识咯？”这么说着，神官拿出了一颗样式与众不同的宝石。 明明是纯黑的、却不断溢出七彩光芒的宝石。 “我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风吟不由自主地大声了起来。 眼前的男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了解这股力量。 任何人都恐惧的力量。 被囚禁、被当做杀人机器、被称为恶魔也是由于这股力量。 虽然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是却把大家都杀害了的，也是这股力量。 自己到底是什么…… 而知道这个答案的人，正在面前。 021 破裂、溃灭、消失 神官见状歪了歪头，“喂喂，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最近才觉醒的吗？难怪活到了现在。” “什么、意思？”风吟完全听不懂这个男人说的话，但那几个危险的字眼令她非常在意。 “所以我不喜欢和没有信仰的笨蛋说话啊，总之，不会让你逃跑的。”说罢，失去耐性的神官把早已握在手中的五颗宝石往风吟处直线击去。 蕴藏了五人份异能攻击的宝石被激活后，转瞬便发出了强劲的威压和巨大的能量波动，本应在折射下显得高雅美丽的宝石，现在却闪射着肃杀的寒芒。 风吟再次筑构出一连串的爆炸缓冲宝石的攻击，明白到对方无法沟通之后，唯一的选择只有继续逃跑了。 刚才看到那块黑色的宝石时，风吟感到自己体内的力量震了一下。 这个男人，不仅不怕自己的力量，还知道怎么对付自己…… 神官的宝石仿佛永远也用不完，一次又一次地往风吟击去，他那好整以暇模样明摆着不把风吟的逃跑当一回事。 一直靠爆炸堪堪躲过接踵而来的攻击，风吟咬紧了牙关。 可恶，如果能活下去的话……绝对要问清楚莱…… “不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喔，乖乖结晶化吧。”神官突然开口了。 风吟的思绪被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打断了。 “共鸣吧。”说着，他拿出了那颗黑色的宝石，向空中扔去。 一瞬间。 事情仅仅发生在这一瞬间。 风吟站在原地不动了。 她看到眼前的一切逐渐变白、变白，一片朦胧。 不止是视线，方才还在清晰运作的脑袋也在这一刻归于虚无。 力量，连同自己的生命，都在被空中那颗漆黑的宝石不可遏制地抽离。 “痛苦吗？放心吧，很快就会结束了。” 那个神官、在靠近自己…… 不行……这、是…… 意识越来越无法维持，死亡、在进一步逼近。 突然，一切的恐惧远去了。 低沉而细小的声音从风吟的灵魂深处响起。 一切的事情，都没所谓了。 如愿望一般，解放我吧。 “不……不可以……”仅存的理智让风吟作出了微弱的反抗。 不，这是你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 希望这个肮脏的世界消失的愿望。 破裂、溃灭、消失。 神官终于走到了风吟的跟前。 “怎么精神还没崩溃？”这么说着，神官揪着风吟的头发把她拎了起来。 男人的脸就在面前，但风吟眼前还是一片纯白。 “你让我不爽起来了啊，你不崩溃的话，没办法完全结晶化……啊啊，即使是慈悲的始祖，也肯定不会原谅犯了这等罪孽的你的。” 话毕，他狠狠地把风吟甩到了地上。 但风吟并没有如他所想一般因疼痛而失去理智，换言之，宝石还是没办法完全抽取出她的力量。 “喂喂……这么耐打啊？”神官不耐烦地说着，指间夹住了几枚宝石，想进一步施加打击。 这时，按理应处于崩溃边缘而且无法自由行动的风吟…… 慢慢地站起来了。 “破裂、溃灭、消失……不需要创造，不施以恩泽，不加以挽救。” 风吟用无机质一般的声音说着这句话——比方才更大规模的爆炸毫无预兆地发生了。 根本不需要使用手势引导异能筑构，凭空地发生了数个大规模爆炸。 “啧，终于崩溃了？”神官好像很高兴一般，取下了头上的礼帽，“紫毛宠物的人格不复存在了，那位虔诚的大小姐肯定会很高兴的。” 就在这时，风吟眼瞳深处的魔法阵突然脱离眼球被释放了出来，在空中形成了两个一模一样，但更为巨大的魔法阵。 可是神官严重毫无畏惧之色，不退不让，“没用的哦，你们的弱点，始祖早就告诉我们了。” 就在魔法阵闪现出红光朝神官攻击而来时，神官把藏有神秘术式的礼帽往风吟放去。 可是，魔法阵的红光攻击并没有如预想那般停止。 “诶？”在神官惊讶的同时，他的礼帽沾到了魔法阵上。 机械一般的声音再次从风吟口中传出。 “解析一切术式，破裂、溃灭、消失。” 刹那，礼帽消失了。 “愚蠢的蝼蚁……以为凭区区始祖创造的术式就能压制我？” 紧接着，神官的四肢开始从先端开始渐渐化作沙子。 “糟、糟了……你不是普通的魔眼持有者或者破坏术式的持有者！你是……”神官失去理性地大叫着，失去礼帽术式掩护的他已能看清面容，但如今这副面容因恐惧而扭曲得面目全非。 在他的话说完之前，他的存在已经被抹杀了。 就如同一开始那里就不存在任何事物一般。 变成了完全的无。 令人不敢相信的力量。 漆黑的宝石已经破碎了，共鸣停止了。 但风吟的状态没恢复。 魔法阵依旧闪烁着红光，叫嚣着破坏一切。 “一切，一切归于无……” 世界……在逐渐消失。 红光每闪一次，都有一具尸体消失，不留踪影地消失了。 但就在此时，风吟的眼睛——不，可能已经不能再被称为风吟的这具躯体——映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这个人用惊愕的表情看着风吟。 真是令人不快，必须消灭这个人，消灭一切是如此的简单。 反正，无论是谁，看着自己的目光都肯定是带有恐惧、厌恶、疏离的吧。 毁坏？击溃？直接消失？都没问题。 风吟举起了手，随后——身躯微微颤抖着抑制即将做出的动作，赤红的眼眸开始出现了一丝清明。 “不、不能杀……无关的、人……呜。” 但仅存的理智依旧无法战胜杀戮的本能，风吟再一次举起了手，在空中轻轻一握。 相隔几米之遥的来者颈部马上出现了五个手指印，并被这看不见的力量提了起来。 “风、吟……住手……你……不记得、我了……吗？” 好像听过，又好像是没听过的声音。 但在听到的那一瞬间，风吟的行动再一次迟钝起来。 “唔、危……险……快逃……” 风吟挣扎着说出这句话，但手的力量却增大了，更强的力量勒紧了来者的喉部。 “风吟！”这个人不甘心地再一次呼唤着。 瞬间，剧烈得几近致命的疼痛钻入了风吟的身体。 风吟皱起了眉头，冷汗从背脊流出来，好像是拼命地抵抗着什么一样，身体不断颤抖着。 来者趁这个空余从束缚中挣脱出来，快步跑到风吟跟前，向着她的脸……不，是眼睛，伸出了手。 “回去吧，现在还不是你觉醒的时候。” 话毕，这个人捂住了风吟的双眼。 听了这句话，不知为何，风吟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诡异笑容，然后晕倒了。 022 不可逆转的命运 比工艺品更为精致的点心，平民一辈子赚的钱都买不来一杯的高价酒…… 大堂中站着近千人着装华丽的贵族、贵妇人——各种各样被称为贵族的人在这里谈笑。 看着这一切，昼国的皇子，翰兰？艾格奈斯不禁叹了一口气，定期举办这种规模的宴会得用多少金钱啊？ 这里是希罗城上空的悬浮建筑，初代的王以娱乐为目的建造了这间奢华极致的大堂，这座名为幻羽宫的建筑物，大至墙壁和地板，小至窗户和天花，只要是能想到的地方都布满了毫无意义的华丽装饰。 手下的检察官曾经计算过一次，结果的数额已经不是叹息，而是让人头痛的程度了……如果把这些钱用在其他地方，能挽救无数连温饱都不能满足的人吧。 但是，这种吃金的宴会，身为皇子的他却没办法阻止。 在昼国，贵族的力量就是如此之大。 正当翰兰陷入思索中时，数个服饰华美的女人走了过来，显然是瞄准了独自一人的他。 有几个年纪尚小的少女一近距离看到翰兰便开始满脸通红，有几个已经成年的女人已是带着自信满满的笑容。 毫无疑问，拥有高贵银色长发和清澈深蓝眼瞳的翰兰，吸引女性的不仅仅是那冷俊的面容，更为重要的还是他的身份。 “艾格奈斯殿下，我们来给您请安了。” “殿下怎么躲在这种角落独自一人呢，请到中央的大堂来享受这美妙的一夜吧。” “请殿下务必赏脸，与你共舞一曲是我今晚最大的愿望……” 翰兰的脸上浮现出优雅的笑容，那是和方才孤单一人的他完全不同的表情。 “充满魅力的女士们，你们是在邀请我吗？在这幻羽宫内，不是还聚集了大量更有名望的贵族吗？” 女士们笑了，“在我们眼里，整个幻羽宫都没有比艾格奈斯殿下更加优秀的人了。” “看来，今晚的幸运女神对我微笑了呢。” 翰兰一边用笑容应对这群女士，一边注意到了在不远处用似有似无的目光盯着这边的卡拉德公爵。 “艾格奈斯殿下真是客气，难怪家父总是说殿下的前途无可限量……这个宴会的豪华，是我们这些小地方的贵族完全没办法想象的呢。”一个颈脖和双手都戴满了珠宝首饰的女人这么说着，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位就是卡拉德公爵的女儿了。 翰兰眯起了他那冰冷的深蓝色眼瞳，“是这样的吗？据我所知，卡拉德公爵因为出色的内政手段，在领地内都有很好的收成呢。” “唔……”卡拉德家的女儿顿时皱起了眉头。 翰兰看过手下监察官的调查报告，卡拉德家族从先代开始，就不断对领地内的平民施加重税以满足私欲…… 越过眼前的莺莺燕燕，翰兰用锐利的目光望向远处的卡拉德公爵，后者发现之后便马上别过了脸，但皇子的脸上依然挂着官方式的笑容，下一秒便把目光收回，向卡拉德家的女儿说道，“请转告卡拉德公爵，往后也要为昼国尽心尽力啊。” 卡拉德的女儿接触到翰兰那冰冷的目光，娇躯一震，马上点头应道，“是、是的，我们会为殿下贡献一切的。” 就在这时，一个纤细的少年仿佛不想输给贵族女士们一般，硬是不顾一切地挤了进来，再迅速地欠身行礼。 “皇子殿下，很抱歉打扰了您的兴致……” 翰兰皱眉，可以令一向冷静的他变得如此慌慌张张，想必是出了大事。 “托尔，出去说吧。”话毕，翰兰直接用眼神示意两人出去谈。 托尔是皇子手下的另一名监察官，与莲？艾米萨利这类直接站在皇子这边的贵族不同，没有贵族姓氏的他几个月前因为在军官学校的出色表现以及平易近人的性格而被皇子选中，他的职责主要是负责各地是否有异常的民间组织和异常能量波动。 出了幻羽宫，宫外清爽的空气令两人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直接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是否准确……力量探测石显示庆典会场的西面，半小时前突然出现了一股异常巨大的能量波动……然、然后探测石就破裂了……” 听到这句话后，翰兰的神情更为严肃了。 “居然大到这个程度……托尔，最近那边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民间组织行动？” “没有，恐怕是……炼石场那边。”托尔说完后，神色黯然地把头扭到了一边。 察觉到托尔的情绪变化，翰兰露出了安慰般的笑容，“我亲自过去一趟，托尔就回去跟那些贵族们说一声吧……不，不说也没关系。” 听到这句话，托尔不禁向这个过于亲切的皇子反问到，“亲自？一个人的话……” “啊啊……没关系，就当是逃离这个舞会的借口好了。”对托尔的担心不作丝毫理会，翰兰纵身从悬浮宝石支撑着的白云，往至少距离这里几公里的地面跳了下去。 “皇、皇子……” 就这样留下了目瞪口呆的托尔一人。 越是往西走去，能量的波动就越是巨大。 而且……这股能量非常特殊，自己并不陌生。 翰兰越来越确信发出这股能量的人了，绝对是风吟。 除了她，根本没有别的人可以同时在灵魂中寄养那么多的东西，而且还能奇迹般地一次次在崩溃之后恢复理智。 想到此处，翰兰不禁勾起一抹自嘲的微笑——也许，他和她，没有一个人可以逃脱命运。 但这也并不是坏事，至少，自己在不断的世界碎片旅行之中，总是期待着再次见到她的那一刻。 所以…… 破坏炼石场的大门后，看着这血肉横飞的场景，翰兰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巨大的鲜红魔法阵，胡乱飘拂的紫色发丝，意义不明的喃喃自语。 眼前这个不知道还能不能称作人类的东西，毫无疑问就是风吟。 “风吟，每一次发现你的时候，都搞得自己那么狼狈啊。” 用手拍开往自己飞来的一个头颅，翰兰朝她走去。 “为了避免你进一步失控，我这次不会像上次那样攻击你了……所以轻一点……唔！” 还没说完，翰兰如他料想一般受到风吟的攻击了。 “风、吟……住手……你……不记得、我了……吗？” 每一次相逢，她都会忘记那几乎不可逆转的残酷命运。 以及，忘记……他。 感受到勒住脖子的力度变轻，翰兰听到了风吟努力挤出的几个字，“唔、危……险……快逃……” 唯一值得兴庆的是，无论多少次，她的本性依旧善良……所以，翰兰不死心地再一次呼唤到，“风吟！” 终于，风吟再一次自己同自己挣扎起来，禁锢着翰兰行动的蛮力进一步松懈了。 趁这个机会挣脱出来的翰兰，终于合上了风吟的双眼，制止了她的失控。 “我们再次相遇了，风吟。” 023 那失而复得的…爱 “你也是怪物？”风吟刚醒来就感觉到眼睛被一块布蒙住了，而且抑制能量的封印由这块布透过眼睑不断渗入到眼瞳之中。 连这个国家的神官引以为傲的礼帽封印都无法压制自己，这个人到底是谁？ 风吟正想伸手把束缚着自己的东西取下，但却被对方的手握住制止了。 “风吟，命运终于再一次安排你回到我身边了。”感受着手中那柔软的触感，翰兰轻轻地用手指摩擦起那柔嫩的肌肤，“我爱你。” 风吟，不管你忘记我多少次，你对我来说都是必不可少的，如同氧气一般重要的存在…… “嗯哼，怪物这是在说龙王杯小说大赛的经典剧情么？无限轮回的命运，没有结果的恋情什么的。”风吟点了点头，看似已经默认了就是这个解释一般，“但书上说，告白过快的男人都是坏男人。” “风吟好像开朗一些了呢。”听到风吟那微妙的解释，翰兰的心突地一痛，然后苦笑了起来，“但是总是傻傻地相信书上的东西、战斗时才会变聪明这个特色还是保留下来了啊……不过不管你变成怎么样，我爱你。” “男人的花言巧语都不能信的，唔，书上都是这么说的。”面对这个人再一次的告白，风吟感到了莫名的烦躁，但她依旧语气平静地地作出了回应。 人类都喜欢撒谎，但是书本相比之下可靠多了，不是吗？ 即使是莲，也骗了自己。 而且……仅仅是想起他的名字，风吟就觉得心里抽了一下。 “所以，怪物先生，我不能相信你。” 翰兰眨了眨眼，上一代轮回她顶多是把童话挂在嘴边，即使有残留的一点记忆也应该还是童话，现在却升级了。 “风吟来到这里后，认识了可以一起看书的好朋友吧？”翰兰问道。 其实不需要问了，有什么人捷足先登，博取了她的好感和信任。 “不过没关系，风吟，我们是同一类人。”翰兰笑了，轻轻把绑在风吟眼睛上的缎带向上推了推，让她得到自由的赤红眼瞳看向自己，“但我现在不能把话说得太直接，语言只是一种交流工具罢了。” “怪物先生，我不认识你。”睁开眼看着眼前的银发青年，风吟更加确信自己没见过他，从方才起就一直在酝酿的不安感开始逐渐蔓延到全身，但她依旧表现出不为所动的模样，“我喜欢看有悬念的书，但是我不喜欢你说的话有那么多悬念，听了让人不舒服。” “命运也好，缘分也好，或者风吟可以把这称之为抉择吧。”翰兰的神情就像是沉迷在古典音乐中一样，“风吟，最终你会看到一个崭新的世界，而那才是你的愿望和本质。” 风吟想着把缎带取下来，却发现怎么扯都分毫不动，看来也是附加了什么讨厌的封印在上面，烦躁感和不安感终于混杂在一起，让她的语气也变得差了起来，“明明是怪物，却喜欢卖关子。” “这个可以有效防止你失控和掩护你的额头和双眼，别取下来比较好喔。”翰兰看了看远处，那边有人靠近的气息。 “……”风吟不作声，决定等翰兰自己离开。 翰兰轻松地消去了大部分证明自己来过的痕迹，然后转身往来者的反方向走去，还差一步，他就会消失在夜色中……但是在那样做之前，他停下来回过了头，“我说再见之前还有一件事……我说我爱你的时候，并没有开玩笑，希望风吟可以相信我。” “……” “我爱你。”这么说着，翰兰离开了。 风吟跑过去那边借着月色一看，昏暗的小巷深处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在不断接近，听得出这个人并没有刻意去消除自己正在接近这个信息。 “自恋狂，太慢了，所以我说过参加什么选美活动是浪费人生的。”风吟回头，对迎面跑来的莲说道。 “我说，风吟，你差点就被杀了，还能开玩笑……”看到风吟脏兮兮的样子，莲无奈地苦笑着应道，“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情况下还有空闲开玩笑的确是好事……” 莲当时的确和莱修离开了，但自己离开之前还是不放心地用声波追踪监听着风吟，结果没多久就受到了干扰。 用最快的速度和莱修讨论完之后，跑回去庆典顺着声波寻找风吟的他，最后发现的只有被人踩得脏脏的绒布兔子。 “唔哼，我一直都很空闲的，跟某个忙着用英俊的外表迷惑贵族大小姐的自恋狂不同。” “真的？有这么闲？闲到可以把炼石场毁成那样……” 在庆典找不到风吟的莲干脆把监听范围扩至最大，分辨了好久才终于听到了风吟的声音——明显是失控了才会说的话。 但他赶到时，炼石场已经被毁了，风吟已经恢复了正常，头上还绑了条宽宽的缎带…… “嗯，就是刚才没有怪物先生帮忙的话，已经死掉了的这么一点点空闲。”风吟很干脆地点了点头。 莲突然感到一阵无力…… “是吗，真是巧合呢，我也只剩下带风吟回家这么一点点空闲了。” 没有问怪物是谁，没有问头上的缎带怎么回事，也没有对风吟露出招牌笑容…… 但风吟选择了无视莲的反常，“嗯哼，选美大会明天就要开始了，自恋狂要凌晨去排队报名吗？” “差不多就是这样……” “嗯哼。” 微妙的沉默开始在两人之间蔓延。 良久，莲开始带路，风吟默默地跟上。 两人慢慢地朝市中心走去，只有走到那里才能方便地乘搭南瓜车回家。 期间有几次，莲想开口，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继续沉默。 应该怎么解释？ 也许不需要解释。 对于她来说，过度信任小说上的知识，但却对人类过度警惕，并不矛盾吧。 再加上莱修说的那件事…… 一切的一切，都让莲无法开口。 “自恋狂。”一直在后面安静跟着的风吟突然开口了。 “？”无声地回头，莲用眼神示意风吟说下去。 “绒布兔子……”风吟低下头，好像在思索什么，过了一会终于抬起头，赤红的眼瞳很认真地注视着莲，“即使我只拥有了绒布兔子几分钟，但是它得到我的爱了，对吗？” 莲怔住了。 渴望爱的绒布兔子，多破旧也不会抛弃的绒布兔子，即使只有几分钟还是得到了爱的绒布兔子…… 啊啊，自己被太多事情烦恼着，所以才觉得她在天方夜谭地说童话故事吧。 莲？艾米萨利……不，是我……再也不会被你口中那些童话故事骗到了。 “风吟，闭上眼睛几分钟好吗？”莲突然这么要求着，并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嗯？”虽然有点答非所问，风吟还是闭上了眼睛。 莲从披风里层的备用口袋拿出了被踩得扁扁的、脏兮兮的绒布兔子。 是的，当时的时间万分紧迫，但莲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无法放下这只脏兮兮的布娃娃，最后干脆跑回去不顾其他贵族的差异目光，把这只破烂的娃娃塞进了口袋。 如果没那几分钟的耽误，也许救了她的，就不是她口中所谓的怪物先生了吧。 但莲这时觉得，带上了这只布娃娃实在是太好了。 确认风吟已经闭上眼睛，以及附近没有其他人这两点之后，莲轻轻地扒开了布娃娃一处脱了线的地方，已经被踩得干扁的棉花因此而露了出来。 然后…… 莲的手指用肉眼几乎不可捕捉的速度，在棉花上画了一个魔法阵。 身为昼国人的他，驾轻就熟地描绘出了魔法阵。 精准的魔法阵加上充足的魔力，魔法确确实实地发动了。 笼罩在一片浅浅的金光之中，绒布兔子上的污垢化成尘埃离开了绒布面料，从脱线开口出露出的几截棉花也如数回归并且变得蓬松，最后，连断掉的缝线也被完美的修复完毕了。 “风吟，可以睁开眼睛了。” “嗯哼，明明是个自恋狂，居然要女士等那么……”精心准备过的挖苦语句在看到绒布兔子时尽数咽下。 “绒布兔子临终之前说，几分钟的爱还不够。”莲朝呆住了的风吟眨了眨眼睛，笑容中带有一丝得意，“所以完美的我给它施了魔法，让贪心的绒布兔子复活了。”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绒布兔子，风吟检查了一番，的确就是今天买的那只…… 的确是那只裙摆处有小小的瑕疵，所以一直卖不出去的绒布兔子，静静地在陈列架上等待着爱的绒布兔子。 “嗯，自恋狂的确会魔法呢，我相信你了。” 风吟不清楚她闭上眼睛的那几分钟里面，莲到底做了什么。 比如说，他是用特殊的宝石转移去庆典捡回侥幸没坏掉的绒布兔子再回来，但是因为这个做法太逊、不合符他的美学，所以让风吟闭上眼睛。 即使绒布兔子对莲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他还是想尽办法把渴望得到爱的绒布兔子送回了自己身边。 莲做了像童话故事里面施魔法才能实现的事情，和施魔法一样厉害的事情。 从这一点来说，莲的确是会魔法啊。 024 两人的温度差 与往常无异的黎明。 漆黑得让人产生空虚感的走廊被拂晓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染上了金色。 莲倚着窗户，轻轻闭上了眼睛。 可是，他还是迟迟无法入睡。 从送风吟回来之时计起，他已经维持这种姿势好几小时了。 一旦合上眼睛，就会有几件必须尽快去作出抉择的事情掠过脑海…… “总有一天……昼国和暮国的战火将会正式开启吧？” 轻轻呢喃着，其实这件事根本不需要用问句来说了。 疑问的方式，只是隐藏了自己那不成熟的奢望吧。 莲再度睁开眼睛，望向窗外。 “是时候睡了……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休息了……” 他只是轻声地说着，但是并没有采取行动。 抉择其实非常简单，抛弃喜悦、抛弃悲哀、抛弃愤怒、抛弃疼痛…… “然后，抛弃梦想、抛弃将来、抛弃希望……非常地、简单。” 拂晓的光芒把莲的眼睛刺得生痛，走廊进一步明亮起来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一动也不动。 “天亮了……但是好暗……” 真的好暗。 太暗了…… 他有这种感觉。 正当他准备叹气时…… 后脑勺遭到了重重的一击！ 莲急忙制止了身体向前倾的趋势，愕然地转过头去。 “唔，自恋狂通宵排队去选美大赛，结果因为遇到过去被你玩弄然后又抛弃掉的千金小姐，于是荒落而逃，现在回想起无法得到最佳美男的奖杯，于是就悲从中来不可断绝了？” 听到这把标准的无语调声音，莲怔了怔。 好像很不满莲的迟钝反应一般，风吟继续开口了，“书上说，叹气是人累了的时候呼出的气，一旦超过三次，就会过劳死。” 这丫头兜了那么大个圈子，原来是想说这个吗？ 真是不坦率。 这么想着，他再一次露出了完美的笑容，但笑容深处却潜藏着蜂拥而至的悲哀…… “风吟……不睡久一些吗？”一如既往的柔和语气，只是带上了难以名状的犹豫，“成长期的少女不睡多一些，皮肤会变差的喔。” 风吟听到这句话之后眼神开始左右游移，最终仿佛是终于下了决心一般，再一次看向莲，“这个身体……真的可以长大吗？还有关于我那个能力的事情……” 接触到风吟那难得带上了求知欲的目光，莲感到心中的黑暗进一步蔓延开来。 “这些事情我吩咐过莱修抽空告诉你了，他比我知道得更加清楚。”莲突然扭开头不再看风吟，话语中带有了点点决绝。 不等风吟答话，他继续说道，“我准备把你的才能选择性禀告给皇子殿下，长期缺人手的他应该会懂得去欣赏你的，这样伪造一个好听点的身份和保证人身安全方面也不成问题了。” “……莲？”风吟对莲突如其来的转变吃了一惊，用力抱紧了怀中的绒布兔子，低下了头，“正如莱修所说，我是个包袱……是不是这样？” “你是重要的任务成果，我会负责到底的，所以在你可以自保之前，只要你想，陪你继续玩过家家不是问题。” 说完，莲再一次望向了窗外，把风吟晾在了一边。 他是选择者。 他必须做出选择。 选择他认为正确的答案。 选择他认为能把伤害减至最小的答案。 因为……因为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解决一切问题的。 斗篷下的手，用力地握紧了拳头。 宛如要捏碎自己的心一样。 他用力地、用力地握紧拳头，捏碎了自己想要挽留她的念头！ 这时，他藏在斗篷下的手，被一双小小的、温暖的手握住了。 突如其来的温暖令莲感到无比诧然。 但莲没有回头，只是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 绝对不可以回头。 不然自己绝对会忍不住去挽回的。 风吟用自己并不大的力道，一点点地把他的手伸展开来。 啊啊……莲合上了眼睛，咬了咬牙。 这丫头正是用这种笨拙的关心方式，一次次地打破了自己的防线的。 正因为如此，自己更要狠下心来。 风吟的头压得低低的，加上身高的差距，看不出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她断断续续地开口了。 “嗯，我明白了，莲。” “换了任何人，都会想远离我这种恶魔的，所以莲的选择并没有错。” “也许只是我的猜测，但……莲一个人独自背负一切，真的好吗？” 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色彩。 她的世界充斥着无数的离别。 但她却抬起头，踮起脚尖，左手放开了莲的手，伸上去轻轻把莲的头掰了回来。 莲的表情……不，他现在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看着风吟。 “所以……莲没必要责怪自己。”这么说着，风吟对莲露出了微笑。 那是经历得太多太多、以至于可以原谅一切的笑容。 说完之后，风吟便放开了莲，背向着他离开了。 停留于脸庞和指尖的温度，刹那间消失了。 甚至在空气中也没有任何的弥留下任何痕迹。 刚才说不上温馨的十指交缠，仿若已成为了一场梦。 莲无言地听着风吟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看着她那纤细的背影。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莲伸出手去，企图留住风吟。 伸出手去，也许还来得及…… 不是的！我并没有这样想，并没有把你当成恶魔！ 莲甚至想这么大喊。 可是，风吟已经拐入走廊的转角，从莲的视线中消失了。 已经没有办法够到风吟了。 “啊……”莲轻声自言自语着，“我已经知道自己无法触摸到你的理由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心。 前不久他还经常用这只手抚摸着风吟的头，说着希望风吟能相信她。 但是自己终究是心软了，无能的自己。 “哈、哈哈……” 莲忍不住发出自嘲的笑声。 那简直是一个笑话。 一个疯狂的笑话。 自己因为私欲而伸了出手，却又因为私欲而强行将两人之间的关系破坏掉。 明明说好我们是伙伴、战友……啊啊，还是她的仆人的。 另一方面却疏离她，令她伤心了。 自己甚至连解释都不敢说出口。 风吟，我看得到的……只有黑暗。 深不见底的黑暗。 她是齿轮。 必要的，齿轮。 “我该怎么办……” 感受着指尖开始流失的她的温度，莲？艾米萨利在黑暗中轻声低语…… 025 真相的边缘 其实风吟是一早就知道的。 不会有任何人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因为……自己那股力量什么时候暴走了的话，即使是朋友也难逃一死。 她又推开了一扇门，看到的依旧是空荡荡的房间。 风吟穿过长长的走廊，试图找出莱修的所在地。 “莱修，你到底在哪里……” 风吟自言自语地说着，继续踩着明确的步伐前进着。 这时，她感到走廊尽头那个房间的大门里蔓延出了令人不悦的能量波动。 风吟深呼吸一口气让脑袋清醒了一下，然后跑过去推开了门。 没有隐藏气息的必要，对方肯定也在等着自己。 可是……眼前的房间跟别的房间一样，空无一物。甚至……显得异常地安静。 安静得让人误以为这里被莲施加了阻隔声音的特殊音控手段一样。 走进这个房间，她发现自己连自己发出的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所有的声音宛如脱离了现实世界，被吸入黑暗深处一样…… 连人的气息都能一并消除的空间。 这个房间没有人的气息——应该说是完全没有活人的气息。 唯一让人联想起来的便是死亡。 虚无和死亡……还有恐惧。 “终于来了。”莱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风吟的身躯轻轻一颤，猛地反应过来的时候听到了几近不可闻的咔嗒一声，房门已经被莱修紧紧关闭了。 “莲好像跟你相处得很好……我一直想单独和你见一次面。” 与往日完全不同的语调。 这是沉稳而带有威压感，撩拨不安情绪的声音。 风吟见到这样子的莱修，也相应地换上了认真的神情，“相处得一点也不好，刚才我跟他绝交了。” 听到这句话，莱修盈盈一笑。 可是，就在一瞬间—— 汹涌的杀气压迫而至——那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杀气。 要是换作一般人，在感受到这股杀气的可怕之前就会被它给抹杀了吧。 这就是莱修最想做的事情吗…… 面对莱修那非比寻常的杀气，风吟咬着牙试图全部承受下来，但最终还是被逼得退后了一步。 莱修的杀气很强，可是自己也没到因此崩溃的地步——既然如此…… 沉默良久，她像个没事人那般用手轻轻拂了一下长发开口了，“那就是，你的答案？” 莱修闻言，露出了微微惊讶的表情。 “你还可以面不改色地说话吗？看来你的耐受性也比我想象中强……你和莲是不同的类型，他善于抹杀痛感……而你，只是云淡风轻地承受一切……所以，才失去了表情吗？只有在生命受到威胁时才……” “我讨厌被你这样用语言解剖。”风吟一边用手指卷着头发，一边干脆地打断了莱修的话，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甚至根本没放到莱修身上。 听到这句话后莱修笑得更欢了，仿佛在他的眼中，风吟说出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即使你只用体术和纯粹的异能，你的战斗力也只比莲弱一点点吧？真是了不起的杰作。你们是最好的搭档……我的徒弟居然捡了你回来，真是有趣的决定。” 风吟收回了目光，盯着明显是意有所指的莱修皱起眉头，“我说过了，我跟他……” 但莱修装作没听到她说话，维持着那劣质的笑容接着说道，“你的确给莲添了很多麻烦，麻烦多得即使是现在，我也恨不得马上就把你杀了……但这不是很好吗？我现在又很庆幸他捡了你回来，有了值得珍惜的人，他会变得更加厉害的。” 听到这一席话，风吟想起了莲方才独自挣扎的模样。 其实，她站在莲身后很久很久了，从太阳升起之前就一直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莲。 风吟当时很想走过去问问莲在烦恼什么，但这个自恋狂的自尊是不允许别人插手他的烦恼的吧。 所以，无计可施的自己就在他准备叹气的那一刻狠狠揍了下去。 回忆到这里，风吟微微闭上了眼睛，接下来两人的关系突然急转直下，这是她始料不及的。 可以说莱修那强烈杀气带来的压迫感，根本及不上自己转身离开莲时的那股疼痛。 直到现在，胸口依旧隐隐作痛…… 但现在并不是伤感的时候，可能一个不留神就会被莱修杀了吧？ 所以风吟停止了回忆，再度睁开了眼睛，“你的意思是令他苦恼了一个晚上的源头是我？那他现在应该没事了，因为我跟他……” 莱修闻言又露出了别有用心的笑容，带着很愉悦的表情说道，“风吟，我真的很庆幸莲的伙伴是你，现在就去跟莲和好，今后请你继续和他保持友好的关系如何？” “能不能别打断我的话？我想先问几件事。”风吟放下了手中的头发，再度用锐利的目光直视莱修。 莱修无论如何都不让自己说那句话，那估计莲吩咐他的话，也被当成耳边风了吧。 “说吧。” “为什么前几天你看到我头上那些咒文就态度变了？为什么你希望我继续做他的伙伴？为什么你们面对同样的事情，莲选择了疏离我？” 可是莱修闻言—— “……” 他并没有回答风吟的问题，只是一直微笑着，不带任何感情的微笑着。 风吟继续说道，“譬如说，我的眼睛能看穿一切的能力构成、攻击力大小……所以你判断我和莲站在同一阵线上会比较有利？” “……” 莱修还是一个劲地微笑，只有隐藏在镜片后的茶色的眸子显露了一点点的情绪波动。 风吟仍不死心，她瞪着莱修——用异常沉稳的表情笑着的莱修。 “但是，莲近距离目睹过我失控的样子，所以并不会像你那么轻率地下决定……不对，这些都不是关键……比如说，你们师徒的利害其实不一致？” 莱修这时第一次有了反应，“你的分析很有趣啊……利害关系不一致？”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但……风吟却因此而再度后退了一步。 这句话显然触到了他的神经，周围的杀气刹那之间膨胀了起来，死亡的威胁浓厚得几近令人窒息。 莱修带着宛如紧贴在脸上似的，刻意做出来的微笑，一步步地逼近风吟。 而风吟，本想继续后退的，却发现全身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很明显，身为重力能力者的莱修对自己的身体做了手脚。 “你什么时候对我施加了重力……” “你的问题多到令人厌恶啊。” 突然，莱修的身影从眼前消失了。 风吟下意识地作出闪避，但她的脖子已经被某样东西给勒住了。 当风吟反应过来那是莱修的手臂时，她已经被轻而易举地举起来了。 “唔……放、开……” 跟之前莱修故意放水的试探性打斗不同，这次风吟确实地感受到了他强大的力量。 他对重力的应用，已经达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风吟的脖子被用力地勒住，对方完全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他的力量之大，甚至让风吟无法产生去解开那只手臂桎梏的念头。 不对！ 问题不在于自己能不能对莱修的攻击作出反应，而是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看着缺氧的风吟连挣扎都放弃了的样子，莱修很满意地开口了，“怎么，不失控吗？看来因为这条缎带的原因，你的利用价值大大降低了呢。” “咯……”风吟的确无法引出那股能力了，光靠自己的力量，根本敌不过莱修…… “所以说，恶魔都是有缺点的，仅仅一条缎带就能被制止住的你，也不过如此罢了……” 这时，莱修终于松手了。 风吟当场瘫软得掉到地上，只能勉强支撑住身体不整个贴住地面。 莱修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所以你别会错意比较好，你不会得到莲的。” 风吟喘着气，明明应该短时间内不能说话的了，但是她依旧开口了，“……你说什么？” “他对你很好，你不讨厌他，因为他需要你的帮助，所以你会给他力量，这样不就成立了吗？但我不会让你得到莲，希望你搞清楚这一点。” “你到底……” “还不明白？像你这样的恶魔，不会被任何人接受，这么说能理解了吧？你很清楚吧？莲是人类，但你不是。” 听到这句话，风吟动弹不得了。 莱修看着这样的风吟，又笑了，跟刚才一样的、充满揶揄的微笑。 可是，那个笑容甚至都带有这种意味——不要会错意了，你问了那么多问题是想得到什么回答？希望吗？可是你最清楚，你的手是够不到希望的吧？ 黑暗从风吟眼前扩散开来。 可是，黑暗从什么地方来的？ 在风吟面前吗？ 或者在风吟的心中？ 让人产生晕眩感的黑暗。 只有莱修的话在黑暗中回响着。 “你根本不是人类……嗜血如命的恶魔，你在做什么无法实现的梦？” 风吟自嘲地笑了。 是啊，自己知道的。 自己那沾满血的恶魔的手，是无法掌握住任何东西，也无法够到任何地方的。 看着全身颤抖着的风吟，莱修笑道，“可是，对我来说却正好。正因为你什么都无法得到，我才对你很放心，我才希望你可以辅助莲……把头抬起来吧，我突然觉得我并不讨厌你了。” “……”风吟并没有抬起头，空洞无神的眼瞳仍旧呆呆地看着地面。 “如果你不愿意辅助莲的话我也没办法，关于你能力的事情，在你作出决定之前，我也无可奉告。” 话语结束，莱修转身走出去了。 风吟被孤单地留在了黑暗当中。 过了好长的一段时间，泪水终于从眼眶里溢出。 她并不知道，此时的莲与她仅仅一墙之隔。 026 间幕——童话国王的野心 两人在黑暗的道路上行进着。 “那帮人到底在想什么，六岁的孩子也不择手段地带过来了，啧。” 黑色长发的少女这么说着，握住对方的手微微一紧紧。 被拉着奔跑的六岁小女孩有着一头带有梦幻色彩的紫色头发和慧黠灵动的赤红眼瞳，此刻她正努力跟上这个大姐姐的脚步。 “大姐姐……我们要去哪里？”稚气未脱的声音、迷惑不解的表情……这是和六岁女孩子相称的表情。 “在他们给你上项圈之前带你离开这里，你太小了。”大姐姐回头看了一眼，确认这个小女孩跟得上自己之后，便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科技的进步和生活水平的提高并没有使所有人都感到高兴，而这个组织便是对和平产生了厌倦的群体所诞生的产物。 这个秘密组织的目标就是培养出强大的战士，然后在这个看似和平的年代潜伏着、潜伏着等待新一轮的战争。 所以……这个奶声奶气的小家伙，也被那些人盯上了。 “项圈？”小女孩吃力地跟着，她和她的步距相差过大，大姐姐跑一步，她得跑三步，但也许是环境导致了她的不安吧，她依旧想找点什么话说说。 小女孩看了看大姐姐脖子上的环状物，继续问道，“大姐姐又不是狗狗，为什么要戴着项圈？” 可是，大姐姐并没有回答小女孩的问题，她眯着深邃的漆黑眸子道，“听好了，我们再跑一会就能看到围墙，我会帮你越过这堵墙去的，然后你不用管任何事情，尽力跑，无论多累都不能停下来，明白吗？” “大姐姐不一起来吗？”小女孩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即使只有六岁，她也感觉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不安。 “只要逃出去，就不会被任何人命令，也没必要杀任何人……得到崭新的人生。”大姐姐咬了咬牙，她自己也已经不清楚她是说出自己的希望，还是在叮嘱小女孩了。 她继续说道，“很不可思议吧？只要逃离这里，就能成为普通的少女……读书、恋爱、结婚、工作……这种生活就叫幸福。” 光是想象，黑发少女就幸福得几近要流下眼泪。 “大姐姐……”小女孩看着大姐姐那向往的表情，感到心里溢出了一股热流，“我现在感到身体热热的，这是想变幸福的心情吗？” 黑发的大姐姐回头了，这是小女孩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 “是啊，你一定要加倍的幸福……答应我，会加倍幸福。” “嗯嗯！我要很多很多幸福！” 不知怎么的，小女孩看到大姐姐的眼泪流了下来，但是她继续很高兴地说着，“比如看小说看到眼睛痛为止、吃东西吃到撑不下为止、睡觉睡到眼睛肿了为止，做着这些事情也一定会更加幸福的。” “呜啊，听起来好好玩！” “是吧是吧？我八岁的时候，还梦想建立一个童话王国呢。”黑发少女兴奋地说着，丝毫不顾泪水正肆虐着她的脸蛋，“我很想把这个付诸实践，然后我就是女王殿下了！” 每天都和平地、平凡地生活……不用被人杀，也不用杀人，童话一般的王国。 光是想着，就幸福得颤抖…… “但是，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没办法建立童话王国……你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被上了项圈的人，就没有办法逃离控制，只能按照他们的命令不断杀人——梦想，终究只是梦想。 但是这个小女孩还是自由的，她绝对可以得到幸福…… “嗯嗯！我会建立童话王国，而且国家里面的人都会很幸福很幸福！”小女孩用力地点着头。 黑发少女不清楚这孩子对自己的话明白了几成，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孩子真的能触碰到那奢侈的幸福。 然后，她停下来，看着眼前的围墙，向女孩伸出了手，“走吧，绝对要幸福。” 女孩再度点了点头，踏出了一步。 就在这时，仅仅一瞬间的事情。 耳边传来切破空气的尖锐声音，某样东西发出了嗵的声音……以及，腹部被击中的感觉。 “啊……” 女孩睁大了眼睛，看着大姐姐。 “诶？”黑发少女也将目光……移向了侧腹。 在那里，穿了一个小小的洞，是子弹。 从这里，衣服慢慢地被染红…… “大姐姐？”小女孩扑向大姐姐，试图把她扶起来。 但……“我没事，你快走，快走啊！”黑发少女这么叫喊着，推开了女孩伸出的援手。 这时，从黑暗中，数十个穿着防护服的男人跑了过来。 其中一个身材很高，中年的男性说道，“哈哈，果然和预想中的一样，把这个小女孩放到你跟前，一直不安分的你就会想带她逃走！” 黑发少女咬牙，狠狠地盯着这个男人，“可恶的、地中海……” 可是中年男人完全没有发怒，反而如同看不起她一样露出了鄙夷的笑容，“一切就如同我们所计划的，你和这丫头相处得很好，和计划一样！那么，就继续进行实验吧。” “实、验？”黑发少女问道。 她回头一看，小女孩已经被两个男人架了起来，她那慧黠灵动的赤红眼睛此刻布满了对于未知事件到来的恐惧。 “没错，是实验。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她在感情极度高涨时会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特别是她的双亲被杀了之后，可惜的是上次被她溜了，过了三年才捉到了她呢。经过三年之后她的力量成长到了什么地步，你的死会让她告诉我们的。” 他这么说。 黑发少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实验，这是实验。 自己会带这个丫头逃离这里，都是被他们预想到的。 自己是为了让这孩子失控的引子……只要把自己杀了，这丫头没准就会爆发出巨大的能量，然后他们就可以好好研究一番了。 这些都按他们的计划进行着…… “不要杀大姐姐，我不逃了！”女孩哭了，一直摇头，紫色的发丝也沾上了泪水，“我不逃走，放过大姐姐，求你们放过大姐姐吧！” 可是中年男人淡淡地开口了，“放过她？那我们不杀她的话，你能爆发给我们看吗？” “……”女孩没有回答，事实上她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她只记得……那一次的爆发，导致所有人都喊她恶魔。 但她那时候太小了，真的太小了，根本不能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 现在……她了解了。 然后，她望向黑发少女，“大姐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因为我、我是恶魔……” 可是黑发少女用力摇着头，“不是你的错，不要说自己是恶魔！” 少女看着腹部的弹孔，已经没有逃跑的力气了，然后下一发子弹就是贯穿自己的心脏了吧…… 自己会在这个女孩面前被杀害，然后……这孩子眼底的寂寞将会更深，想必不会再像现在那样又笑又哭的了。 一切都会像这个组织的如意算盘一样…… 真正的恶魔，明明是他们——玩弄人心，却还笑着。 黑发少女看着那堵围墙。 明明只要再踏出一步，自由就会在这个孩子的面前展现。 外面虽然是黑暗崎岖的山路，但是她却能看到其中闪耀着灿烂的光芒。 黑发少女看着自己的手无法触碰到的、自由的地方。 遥远的彼方。 “只有一次也好，我想去看看啊……”她轻声低语着，“即使只有几分钟，你的笑容给了我救渎……能和风吟相遇，我感到非常幸福，连封尘许久的梦想都回忆起来了……” “大、姐姐？”小女孩全身颤抖着，直觉告诉她，大姐姐想做一些恐怖的事情。 “已经没有比我们两个一起讨论梦想更幸福了事情了喔，所以没关系了，风吟，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你不是什么恶魔……”黑发少女看着这个小女孩，“我能在最后和风吟讨论梦想实在是太好了。我、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但是只完成了这一件，也已经幸福得不行了……” “大姐姐，你在说什……” 在小女孩开口那一瞬间，黑发少女拔出了藏在腰间的匕首，“我自由了，我自由了喔，我会按自己的想法生活的。” 没有给小女孩回答的时间，她拿着手中的匕首，往自己的胸膛刺去。 疼痛，只有一瞬间。 胸前，溢出炙热的鲜血。 身体的感觉比什么都明白，这是致命伤。 很害怕……还是第一次，害怕死亡。 至今为止，按照任务安排杀了无数人的自己从没有觉得死亡是一件可怕的事。 多亏了这个小女孩……才让自己想起自己还是一个人类。 “不要伤心……这是我自愿的、我不会让他们把我杀掉……风吟、你不是恶魔啊……” 黑发少女说到这里，话语突然中断了。 明明还有很多话想要说，但声音一点也发不出来了…… “大姐姐！大姐……” 可是，这声音也远去了…… 死亡，原来是这样的。 渐渐，渐渐，丧失所有的感觉—— 喜爱的一切，都无法感受到了。 但是，黑发少女感到，非常、非常的幸福。 风吟，成年之后不能建立童话王国是骗你的，所以请让我先成为童话王国的女王……你会原谅我吧？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悲鸣着，年仅六岁的小女孩悲鸣着，她的眼前交替着出现了双亲身亡和大姐姐自杀的画面，悲鸣着。 中年男子看着这情形，“哦哦，终于要失控了……嗯？你那是什么眼神。还留有理性的眼神吗。果然，刚才那种程度的还不会失控啊……去。没用的女人。如果能按照计划做就好了……居然会去自杀……” 听见这样的声音，小女孩用力地咬着牙，想杀了这家伙，想杀了这里的所有人。 如果做得到的话，哪怕自己变成真正的恶魔…… 但，她只是狠狠地盯着他们，大姐姐不会允许自己爆发的，即使她已经不会动弹了，她也依旧不会允许。 “切，那就带下去吧，直接给她戴上最强级别的项圈就好。”中年男人这么宣布着，然后离开了。 失去目标的小女孩再一次把眼睛转向了倒在地上的大姐姐。 脖子上被戴上了束缚体力和精神的项圈，但小女孩还是毫无知觉一般看着大姐姐的脸。 她的表情有如回应着女孩一般—— 童话国家的女王，很爱看书、很爱吃撑、很爱睡觉。 自由而平凡的幸福生活。 这时她沉睡的容颜，是如此幸福…… 027 脑袋和身体离婚 二更 风吟睁开眼，由于周围的帘子没有拉起来，使她的眼睛被阳光刺得眨了一下。 头顶是浅粉色的幔帐，和之前住的以蓝色为主调的房间不同，给人以温暖的感觉…… 诶？ “这里是哪里？” 这个发现令风吟猛地坐起来，紧接着，目光马上捕捉到了不远处同样在观察她的人。 “风吟，我说过，命运会再一次让我们相遇的。”清冷的声音从银发男子口中传出，“和我一起令这个腐烂的国家得到重生怎么样？” “你……” “我是翰兰？艾格奈斯，昼国的王位继承人……也是在无限的轮回中守护你的人。”说到这里，翰兰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转瞬即逝的落寞，眨眼间便无迹可寻，“忘了我也没关系，风吟每一次的记忆都是不完整的……但这并不是风吟的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为什么你们都说着这么难懂的话？然后一个个都不愿意给我解释清楚。”风吟抱起了放在枕边的绒布兔子，下了床走向翰兰，话语中已带有了点点不耐烦。 作为当事人的自己却蒙在鼓里，这着实是令人烦躁的事情。 “解释清楚？”翰兰的语调进一步冷了下来，“如果一切事情可以解释清楚，那我相信我已经制止了这个反反复复的悲剧了。” 然后，他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转变会令风吟更加莫名其妙一般，再度换上了一副平静无波的面容，语气也不自觉地变得温柔了起来，“我差不多摸出这个规律了，所以我会安排好一切的，风吟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 风吟不想听翰兰的天荒夜谈，于是她摇了摇头打断了翰兰的话，“莲去哪里了？就是你手下那个监察官……” 明白到风吟根本不想听也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翰兰的视线移到了她抱着的绒布兔子上面。 渴望爱的绒布兔子…… 只是，她已经忘记了那时陪伴着她的正是自己……也许对她来说，现在的绒布兔子只是在无数的巧合之中，手下的检察官送给她的一个玩具吧。 想起那时两人一起读童话那一幕，翰兰不禁苦笑起来。 “风吟的脸上开始有一点点表情了呢，看来交到了很好的朋友啊……”翰兰为了掩饰自己那多余的表情，转身去拿出了一份文书，递到了风吟面前，“昨晚就是他把你送来的，那时你在做噩梦，都哭了……还一直扯着他的手不肯放。” 翰兰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经过解释清楚了，没有丝毫的隐瞒。 能解释清楚的，只要是她想知道的，他就会毫无保留地告诉她…… 因为风吟昨晚显得非常依赖自己以外的人而吃醋？那也是不需要的。 毕竟，运命一次次地把风吟送回了自己身边，昨晚不正是最好的例子吗？ 终有一天，风吟会理解自己的，慢慢来就好。 “他……什么时候出发的？”风吟用力捏着手中那份文书，被捏得变形的文书发出了粗糙的摩擦声。 “有那么在意他吗？”翰兰看着风吟，眼中染上了介于了解和不解之间的矛盾情感。 明明不是人类，她却总是那么喜欢接近人类。 注定了会受伤，她却总是选择遗忘然后重来…… 不过，这正是她的魅力所在。 所以，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再度开口了，“虽然他是自愿的，但只要你喜欢，我可以强制把他调回来……” “不……我和他绝交了，可是……”可是，风吟想起了重要的事情，很想很想告诉他。 “既然绝交了的话，就别去想他了。”翰兰的语气依旧清冷，抽走风吟手中的文件，再递到她的眼前，很理性地给她分析着，“看了这份文书不就能明白了吗？他真的把你当成朋友的话，不会把你的情况成这样吧？” 没错，风吟刚才看到这一页便停住了，内容就短短一句话：“暮国的鲁塔复制人已成功回收，据观察调查表明，其能力如同恶魔一般强大，并且在失控后会再度恢复神志。” 恶魔…… 莲的报告书上，写着这么两个字。 翰兰收起了文书，拉起了风吟的手说道，“看明白了吗？他只是执行任务而已，如果你们是朋友关系或者在那以上——也只是他在欺骗你而已。” “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风吟感到了微妙的不协调感，所以她抽回了自己的手。 感受到手中一空，翰兰不满地质问道，“不可能？风吟你这么相信他吗？” “……” 看着风吟陷入沉默，翰兰眯起了深蓝色的眼眸，“非要我说明白吗？他利用了天真的你出色地完成了我交给他的任务、获得了荣誉，你却仍然认为他是你的好朋友……” 莲？艾米萨利……看来自己要多注意一下这个手下了。 换了别人，看过一次风吟失控就会远远躲开的。 但他并没有这样做……甚至取得了她的信任。 “不……只有利用这一点，莲那家伙是绝对不会做的……” “风吟，你理解莲？艾米萨利多少？你总是这样，善良过度了……” 听到这句话，风吟那缺少表情的脸首次出现了生气的表情，“那……你又了解他多少呢？皇子殿下。” 翰兰看着这样子的风吟，微微摇了摇头，“风吟，你只是太寂寞了而已” 翰兰很想说：放心吧，从今开始我会陪着你…… 但是，现在的她，肯定听不进的吧。 “太寂寞什么的……才不是。”风吟说完这句话，便走向了房间的门口。 翰兰不肯说他在那里的话，自己会一直找，直到找到他为止的。 反正前天晚上，莲也是这么找到自己的…… 然后、即使是昨天发生了那么多事，他也把绒布兔子送过来了…… “风吟坚持的话，就去吧，应该走得不远。”翰兰明白阻止她只会带来反效果，便忍着自己留住她的冲动给她指路了，“出了这个门，然后一直往东跑就好。” 正准备开跑的风吟顿住了，“东边……” 还没等风吟问完，翰兰便早有预料一样开口了，“这个世界的东边也是太阳升起的方向。” “谢谢，下次见面的话我会尝试和你做朋友的，怪物先生。”这么说完，风吟跑了出去。 看着她夺门而出，翰兰不禁苦笑。 不过，她要是心情不好的话，自己也会难受吧。 光是指路就有这样子的回报，很不错了。 不过对于让她恢复精神的原因……果然还是令自己有点吃醋啊。 但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依然承受着一切。 然后，总是平静面对。 “自恋狂，我现在就来收拾你。”风吟一边跑着，一边这么自言自语着，“看到你的下一秒，我绝对要让你的脑袋和身体离婚……” 想见你的心情，根本就无法遏制。 如果让大姐姐看到这样子的我，没准会狠狠取笑自己吧？ 莲，你知道吗？昨晚的梦啊……让我想起了很重要的事情。 虽然还没完全想起来，虽然是很悲伤的事情，但我还是想马上就告诉你。 渐行渐远。 越是靠近，就距离得越远。 以为盈握在手的梦想。 以为垂手可得的幸福。 以为触手可及的将来。 可是，为什么想要得到这些东西呢？ 为什么想要这些东西呢？ 想不起来。 为了那个目标，明明已经牺牲了那么多的东西。 偏偏还是想不起来。 为了那个目标，已经伤害了那么多人了。 因为走得太远了。 因为走得太远，以至于回顾起来还是想不起任何东西。 但是…… 即使再怎么烦恼，即使再怎么疑惑，即使再怎么哭泣…… 至少让我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028 去地狱吧,自恋狂 回想起莲那温柔的、还带有点欠揍的自恋笑容。 还有昨晚他隐藏在衣服之下那紧握的拳头…… “嗯哼。” 不知道为什么，跑了好一会还是找不到他，焦躁感又油然而生。 而且，那种强烈的焦躁感竟然微微地、却又确实地痛到了心坎深处…… 这让风吟对自己内心深处产生的感情感到惊讶。 她为这股强烈到从来没有过的感情波动感到惊愕。 “……这算什么。” 一种胸口宛如被揪住似的…… “这是？” 浮现于脑海的是莲温柔的微笑。 “这是……” 莲那张欠揍的经典自恋微笑…… 这时，脑海中的莲突然说起话来—— “爱哭鬼，完美的我终于完美地溜走了，完美的我怎么可能一直当你的仆人呢？我要令全世界的美人都拜倒在我那完美的美貌之下，称霸世界！” 瞬间。 “自恋狂……等我找到你，下一秒就让你的脑袋在天空自由地飞翔！” 对待自恋狂要每天一揍，现在风吟很想揍人，却又因为人不在身边而心浮气躁。 自己找不到他所以莫名焦躁的原因，肯定就是这个吧。 总而言之，事情好像就是这样…… 莲？艾米萨利用手支着下巴望向远方。 他和导师正坐在被某个脱线丫头命名为南瓜车的交通工具上。 “哎呀呀，我的爱徒还在想昨天的事情吗？”莱修那充满戏谑的声音传到了耳边，“为师这么做，只是为了你好喔。” “啰嗦……”莲当然明白莱修想做什么，所以他昨天才忍住了冲进那个房间救风吟的冲动。 拼死地忍住了自己想抱紧哭泣着的她的冲动。 把她交给皇子殿下的时候，自己也差点儿就反悔了…… 因为，即使是风吟晕过去的那时候，怀中的她依旧在哭泣，还紧紧地抓着他不放…… 但是，这样子给她的伤害反而是最少的吧？ 毕竟善于抹杀一切感情和知觉的自己，能带给身边的人的，只有背叛而已。 正当莲这么想着…… 莱修突然捏住了他的下巴，让他的头和目光都转向了自己。 “我的爱徒处于这个状态，不禁让为师担心能不能完成任务啊，没准一下子就被秒杀了呢。”充满了警告意味的眼神，镜片也阻隔不住莱修眼中放出的冷意，“该不会短短几天，你就被那丫头洗脑得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吧？” 莲当然明白莱修所指的是什么，不耐烦地拂开了他的手，“计划开展之后我会马上进入状态的，不用你作出多余的担心……实际上，你也没有在担心吧？” 莱修听到这个回答，满意地笑了，“是呢，我的徒弟是最优秀的，所以我才不会把你让给那个恶魔。” 莱修话语中的最后两个字让莲的手微微一颤，紧接着他握紧了拳头，“计划缺少了她，也能照样进行，总之……我不会出现任何失误的。” 昨晚就是这双手写出了那样的报告书……简短的一句话，但自己亲手写上了——“恶魔”。 自己明明不是这么想的…… 现在想什么都来不及了，既然决定了放手，那就这样子吧。 什么都别再想了…… 他的心里有一个比黑暗更邪恶的东西。 比黑暗更黑、更邪、更充满恶意的东西。 那个恶意团块说：“你只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你拥有如果有必要，就能随时随地践躏一切的强大力量——朋友、爱人，所有的一切。那是你唯一的资质。那，展示给世人看吧！去彰显正确的道路吧……” 莲细细地吐着气，然后企图再度吸气，但是，没有空气进来。 呼吸。 空气…… 吸进来的只有黑暗。 正当莲感到自己几近窒息时，南瓜车外出现了一个人影，这个人的奔跑速度…… 快到了恐怖的地步。 “为什么有人追着我们的……” 可是，莲立刻住了嘴。 一开始因为角度不佳，加上阳光的反射阻碍了他的视线，然而因为对方一直追着跑，所以看得越来越清楚了。 一头带有梦幻色彩的紫色长发。 这个人将头发往侧边一拨，把头转向了莲。 可爱得一看就知道将来会长成大美人的脸庞，红宝石一般漂亮的赤色眼瞳…… 那对眼睛……定定地凝视着莲。 粉红柔软的嘴唇一张一合地动着——因为南瓜车上的结界有隔音作用，所以听不到声音。 然而，莲光是看着她嘴唇的动作就知道这个人在说什么了。 “终于找到你了，自恋狂。你做好觉悟了吧？” 她那股可怕得惊人的能力显然还是被那根缎带抑制着，但是周身却有着明显的能量波动…… “不会吧……”莲感到自己的手再度颤抖起来，但这种颤抖不同于方才的那种。 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使用异能的？她明明前一天都还只能靠那种毁灭性的力量来防御和攻击…… 风吟的脸还是那么缺乏表情，但是莲看得出来，她的脸带着莫名愉悦的表情…… 然而，她那凶猛的来势却与她美好的表情背道而驰，形成了世间最为强烈的对比…… “为什么不靠那股力量就能发动异能了？” 莲颤抖着，这样的风吟令他满心恐惧…… 而风吟似乎也读出了莲的唇语，脸上的表情越发开朗明媚到了流光溢彩的地步。 “嗯哼，今天阳光灿烂，是个让自恋狂去天国的……” “等等！我下车！你别……”这么说着，莲作势要一口气跳下南瓜车。 可是风吟并没有等莲的话说完，更加没有等他下车——刹那间，砰的一声，东西碎裂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自恋狂！” 少女特有的可爱萌嗓音。 如果是平时的她，或者南瓜车上的结界还在，耳边的声音应该不会这么悦耳动听吧？ 莲微微回头一看——他立刻就后悔了。 南瓜车被轰炸得只剩下一半，也就是说……以自己站着的地方和莱修坐着的地方为界限，剩下的部分都被炸飞了。 “风吟，你为什么在这……” 可是，他的话就此打住了，这丫头再一次筑构出了异能攻击…… “等等啊啊啊？” 砰！方才那种爆炸声再度在耳边响起，莲设法跳下了南瓜车，风吟的攻击最终与莲擦身而过。 莲的脑袋微微晃了一下，从她刚才突然气势汹涌地出现开始，自己就陷入了混乱的状态。 刚才明明可以略微把身体往后仰，借以缓和冲击的，结果因为脑袋太过不争气，以至于狠狠撞到了。 一头雾水的莲重新站起来，试图跟她交流…… “风吟，等一下，我们可以谈……” 可是风吟再一次飞速朝他跑了过来，把手中重新凝聚起的攻击一挥。 “不是吧？”话音未落，莲赶紧把身体一缩。 他根本不可能对这孩子放出音刃来缓冲攻击的啊！ 之后，风吟狠狠地扑倒了莲，攻击落到了莲头部旁边的地面上，炸出一个大大的洞。 她整个人骑到了莲身上…… 紧接着…… “去地狱吧，自恋狂。” 她举起手，准备再一次——但是这只手被另一个人捉住了。 “小丫头，心爱的徒弟快被你杀了，我可不能坐视不理呢。” 莱修捉住了风吟的手，轻易地制止了她的攻击。 然而，风吟看都没看莱修，只说了一句话：“局外人闭嘴。” 两人闻言…… “局外人？”她今天怎么完全不怕莱修了…… “局外人啊……”莱修咀嚼着这三个字，然后再度看看这两人。 看着凄惨地倒在地上不敢反抗的莲，以及骑在莲身上的风吟…… 莱修突然点了点头，换上了一副了然于心的笑容。 “啊，年轻真好呢……才分别了一晚就迫不及待地要跳到对方身上去，真是比我想象中更加热情啊……幸好这里已经是郊外了，没有其他人，那我这个局外人就离开一下吧——” 但即使是遭到这样的误解，风吟还是不发一言地盯着莲。 而莱修却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然后顶着“看了一场好戏”似的满足表情走了。 末了还挥了挥手，意思是让莲好自为之。 029 肉碎·艾米萨利 莲叹了一口气，放松了身体任由风吟压着。 然后他把目光从风吟身上移开了，周围是充满大自然气息的田园景色，到处都是果树、稻田等等农作物，以及还没有整修完全的道路…… 嗯，如果骑着自己的小丫头身材再好一些的话，这里的确是一个男女幽会的好地方？莲甚至试图思考诸如此类的事情，然而…… 仿佛是想提醒莲别故意逃避现实一般—— 砰！ 头部旁边的洞更深了…… “风、风吟，你真的想杀了我吗？” 几乎要吓出一身冷汗来的莲终于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还不如说，如果风吟现在不这么暴力的话，他估计还是无法开口吧…… “咦？哇！原来自恋狂在这里啊！” 这么说着，风吟狠狠锤了一下莲的胸膛。 “我、我一直在……哇！”又被锤了一下。 “哗！自恋狂真的在这里！” “风、风吟你到底……哇？”被锤的还是同一个地方…… “诶？真的是自恋狂呢，我没有在做梦！” “不、别、等一下……哇啊？”不偏不倚，心脏的位置又被狠狠一击。 “嗯哼，果然是货真价实的自恋狂啊！” 虽然感觉痛得要命，但是莲还是没有作出任何的反抗，明明打败现在的她也是轻而易举的…… “对、对不起，风吟很生气吧？你绝对是很生气吧？你已经生气到想杀了我的地步了吧？我会好好跟你道歉的，所以请你先等等，我还会买很多书和公主裙给你、还有娃娃，好不好？嗯？再下去我真的会死……哇啊啊？” 莲觉得再来一击的话，自己的肋骨绝对要毫无疑问地断了…… 这时，风吟也许是终于满意了一点点吧？她停止了捶打。 “为什么……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风吟的目光突然认真起来，认真得让莲感觉自己无法继续逃避了。 “正如你所见，我是去暮国执行间谍的任……” 皇子殿下把自己的事情都告诉她了吗？所以她追上来了…… “为什么我的仆人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擅自决定抛下主人去游山玩水？” “游、游山玩水……” “每天持续去酒馆寻找失意的迷途少女，用温柔的伪装欺骗她们的感情，得到了肉体上的满足之后就逃之夭夭，方圆三万里已经没有人不知道自恋狂？艾米萨利的鼎鼎大名了，如此臭名远播的你……现在却因为游山玩水而对主人不辞而别，你难道就没有身为采花大盗的自尊吗？” 听到这长长的一段话，莲不禁再次颤抖起来…… “那种自尊谁会要……”但是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风吟自己开了那种玩笑，现在却又用异常严肃的眼神瞪着莲。 “风吟，真的很生气吧？” “我很生气。” 风吟立刻这么回答着，平时脱线得不行、而且看起来像是患了严重感情缺失症的风吟，毫不犹豫地承认自己生气了。 她狠狠瞪着莲，仿佛还不够解恨一般，又锤了他的胸口一下，“……我还有几百个童话、以及最近看的恋爱故事没有跟你说过。” “啊……是吗？嗯。几百个……的确是一个很庞大的工程……” 这么说着，莲试图去想象那个景象。 安安静静读着书的风吟，还有在她旁边不断教唆和灌输诡异知识的莱修，最后的结果就是风吟突然就把一些莫名其妙的小说情节套入自己身上…… 而且她说故事的本领越来越出色了，已经到了即使是那无表情无声调的样子，说出来的故事都能用绘声绘色来形容的地步。 即使是昨晚的事情，她大概也是以为过几天两人就可以和好的吧？ 但她一醒来，发现自己不见了…… 肯听她说故事的仆人不见了，每天乖乖挨揍的仆人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男人，所以她只能孤单地抱着绒布兔子。 但那种孤单落寞的感情……立刻换成了想狠狠揍他一顿的冲动，所以她就不顾一切地追上来了。 莲的脑海中浮现了各种景象，比如风吟拼命地跑着寻找他、幻想着下一刻就能狠狠揍自己一顿的景象…… “风吟……你现在还是在生气吧……绝对是……不可能消气的……” 风吟果断地点了点头，紫色的发丝因这个动作的带动而扫过了莲的脸……然后，她再一次举起了拳头，“嗯哼，看来自恋狂已经有变成肉碎？艾米萨利的觉悟了……” 莲下意识地再一次开口反抗了，“等等、觉悟的话，我……” 然而，此时。 风吟突然落下泪来。 “咦？”莲不禁发出惊愕的叫声。 因为……因为前一刻，她还在生气、还一直说着要杀了自己的。 她平时总是目无表情，除非事情关系到了自己的身世，否则是绝不会流泪的…… 但现在，她却哭了。 “我一直一直在找你！怪物先生说你欺骗了我……他说你利用了我……可是我不信，一直在找你！” 她流着泪这样怒吼道，然后又作势狠狠地捶打了几次莲……但这次的力度明显比之前的轻了很多。 莲见状伸出了手，轻轻地包裹住了她那小小的拳头。 “风吟，对不……” 然而，她甩开了莲的手，直接弯下腰抱住了莲。 “起。”莲竭力说完了道歉的话，可是风吟却在他的怀里颤抖着。 “我以为你已经走得远远的了……我以为你真的找不到你了……” 她在发抖……她在莲的怀里，微微地发抖着。 莲不知道怎么办好，迟疑了一下—— 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然后抱住了她纤细的身子。 “对不起……你醒来之后发现换了地方，很害怕吧？” “……” 然而，她并没有作出回答，只是不停地发抖。 事情严重到了让这丫头发抖到这种地步。 “你见过……皇子殿下了？他就是你说的怪物先生吗？” 于是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然后呢？” “……他好奇怪，一直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和莱修一样。” “但是你们都不想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怪物先生明明知道什么，却又说他解释不清楚……” “然后你不知道在烦恼什么，还跟我绝交……” “莱修说你需要我的帮助……但是他好凶好恐怖……” “只有我一个人被排除在外……我彻彻底底地被当成局外人……” “……没有关系的，风吟，我一点都不讨厌你……也没有想把你当外人的意思。”莲轻抚着风吟的头，安抚着不断抽泣的她，温柔地搂紧了这个不知所措的女孩子。 “可是，可是……你走了。” “没关系的，这个也不是问题。”莲在风吟耳边轻轻说着，眼睛看向了别处。 思绪开始转动。 不停地转动。 今后该做的事情。 必须做的事情。 非做不可的事情。 从小事到大事。 不停地、不停地盘旋。 从和她相遇开始看到的事情。 那些以前视而不见的事情。 “莲？”风吟轻声呼唤着。 “风吟，没有关系的，我……会尽力去做好的，所以你不要担心了。” 莲这么说着，再度搂紧了怀中的少女。 是的。 没有必要担心。 好吧。我明白了，就放手一搏吧。 因为我已经决定不再逃避了。 既然如此，就放手一搏吧。 如果那么遥远。 如果距离还那么遥远，那就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接近。 为了救你，如果我那蝼蚁般的力量不足，那就化身成人。 如果人的力量还不够，那就化身成国王。 如果这样还不能背负你身上的重担的话。 我就扮演你的角色。 我们说好的。 说好要报恩的，我还欠你一个人情。 我们约定过的。 我是你的仆人、战友、同伴。 我们承诺过的。 要互相信任彼此…… 所以—— “我要离开这个国家，风吟。” 030 调教奴隶的方法 莲以轻缓而坚定的声音道出了他的决定。 风吟听到这句话之后停止了颤抖，然后抬起头来看着莲，“离开、这个国家？” 莲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点了点头，“嗯，我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唔、嗯。我……”风吟好像还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看到风吟这副表情丰富的模样，莲露出了宠溺的笑容，“风吟，暂时留在皇子殿下身边……我要做的事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困难到了什么程度……所以……” “那个、去当暮国的间……” 文书上面，的的确确写了，莲申请出差去暮国当间谍……自愿申请的…… 但，莲马上摇头否定了风吟的话，“比这个更难的事情。” “诶？那我也……” “我会定期联系风吟的，所以你留在这里，皇子殿下会重用你、保护你的，就这一点……答应我好吗？” 但风吟并没有直接答应…… “自恋狂……会死掉吗？”风吟抓紧了莲的衣服，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嗯，有这个可能吧，是必须赌上一切的事情。” 面对这个漂浮不定的答案，风吟并没有立刻作出阻止——“这件事情，重要到了如果不去做，就会觉得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吗？” “嗯，但是我不会那么容易就死掉的，放心吧。”这么说着，莲一手支起了身子，另一只手依旧环抱着风吟，“我……并没有把风吟当成恶魔，一直都没有，所以……爱哭鬼，别哭了￣” 这明显是很劣质的转移话题方式，但是—— “我、我没有哭！” 嗯嗯……某个意义上说，这丫头的脱线也帮了自己不少忙吧？所以莲突然决定再度刺激一下她，以报刚才被捶打的仇恨…… “嗯嗯，风吟几岁了？成年之后就要减少哭的次数了，所以还是哭吧。” “你……” “哭吧哭吧，我不会说你是爱哭鬼的……喂喂，等等，不要把拳头举起来！” 风吟看着再一次被打倒在地的莲，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哼，每天深夜出没于街头巷尾、利用自己那无懈可击的脸，从诱拐幼儿到嗜好男色，把所有穷凶极恶之事都做得滚瓜烂熟的自恋狂，的确不会简简单单就死掉呢。” “……我感觉你形容的已经不是自恋狂，而是罪犯了……” 莲正思考着到底要不要再起来，起来的话估计又会被打下去…… 但……她的眼泪……好像终于止住了。 但这显然还不够，因为—— 不知道为什么，莲又看到了风吟那面无表情的深处……比深处更加深处却有些许莫名的喜悦。那是只有这几天和她朝夕相处在一起的莲才懂的，真的是只有那么些微的变化…… 总而言之，她看起来好像有点高兴的样子，“嗯哼，自恋狂，我是你的主人吧？对于抛弃擅自主人去游山玩水的仆人，该怎么处置好呢？” 见状，莲大致已经猜到她想说什么了。 “我知道，我差一次报恩……所以我不会死的。” 但是……“错了，是三次。” 然后她仿佛炫耀一般，对莲竖起了三个手指头。 “三、三次？”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又被她救了两次？ 面对莲的提问，风吟煞有其事地开始数起了手指，“唔，一次是上次欠下来的，还有一次是昨晚我阻止了自恋狂的第三次叹气，让自恋狂避免了过劳死……” “……”莲觉得自己大概一辈子都得做她的仆人了，总觉得她是早有预谋的样子…… 然后，风吟突然把一直紧握的拳头松开了。 “嗯哼，第三次，是这个……给自恋狂的护身符。” 她手里的是…… 漆黑的、却在阳光下闪耀着七彩流光的奇异宝石。 即使是处于未使用状态，也发出了比普通宝石高了几倍的能量。 看一眼就知道，这颗宝石并不简单…… 无视进入了呆滞状态的莲，风吟继续说着，“那晚的怪叔叔想把我的力量抽干进去这颗宝石里面，可是中途……唔，中途我失去了意识，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把这个捡回来了。” 听了这一席话，莲终于有点明白从方才起就令他疑惑不解的事情了，“那风吟刚才并不是冲破了这条缎带的封印结界，而是……” “嗯哼，用这个的力量发动攻击的。”风吟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怪叔叔那种宝石用一次就坏掉了，但是这个好像可以用很多次，而且威力也大很多……” “风吟。”莲突然伸出了手，把她那半开的拳头再度合了起来。 风吟歪了歪头，好像是不明白莲为什么要这样。 而莲，浅金色的眼瞳此时泛出的不再是那种迷惑万千少女的光彩，而是坚定的意志。 他用这种认真得不能再认真的神情拒绝了风吟，“这个我不能要。” 风吟陷入了沉默…… 她低下了头，怔怔地看着这颗漆黑的宝石。 良久，她终于明白了。 她是这么想的。 然后，她用落寞而又细小的声音开口了，“啊……莲是觉得，我这么做是因为莱修昨天说的话……是想借此讨好你吗？” “不。” 并不是这样子的，接受了这份未知的力量的话，自己未必会把持得住。 人是贪心的生物，总是会不经意地渴求更多更多…… “嗯……那是什么？你的美学？自尊心？”明明是听起来很安静的嗓音，此刻却有了些微的动摇。 这时，莱修突然笑眯眯地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内，“爱徒，收下来如何？不到紧急关头就不用，就像她说的，当成护身符那类东西不是很好吗？” 看到莱修偏偏选了这个时间出现，莲不禁觉得更加不能解释清楚了，“你……” 莱修见状露出了得逞的笑容，“我是为了你好，既然是意识到想做的事情到了随时都会丧命的地步，多一份力量不是好事吗？这是她的好意，你不接受的话，她没准又会哭出来喔？” 听到这句，风吟顿了一下。 但是，风吟并没有像莱修预料中的那般露出受伤的表情，反倒是因他的出现而再度振作起来了，她只是瞪了他一眼，然后缓缓地蹦出了三个词，“……同性恋，偷窥狂，变态教师。” “……” “你给我看的书上面说的，嗯哼。” 自食其果？ “为师过来只是想打破你们的僵局而已喔？”莱修的微笑带上了琢磨不透的意味，“早一点就这样你情我愿的解决问题，不是很好吗？” “八卦，话痨，多管闲事。” “风吟今天很有精神嘛。”莱修推了推眼镜，脸上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笑容。 “妄想狂、自大狂、爱徒如命。” “好吧好吧，爱徒，你的想法是怎么样？说来给为师听听。”仿佛当风吟是空气一样，莱修把目光转向了莲这么问着。 那双镜片后面透过来的冷冷的视线，用不带丝毫暖意的眼光看着莲，默默地催促着他作出选择。 长期以来，这个导师都是用这种手法关心自己的……过于执着了。 这么想着，莲微微叹了一口气，正当他准备开口时—— 风吟突然一脚踩住了他的胸口。 “呜！”莲的话被强迫咽了回去，然后他开始咳嗽了好几声，明显是因此而狠狠呛到了。 丝毫不顾被虐待得处于崩溃边缘的莲，风吟紧接着用目无表情却又无比霸道的气势开口了，“好啦好啦，又不是小孩子了用脚踩一下胸口而已嘛别那么大反应，所以我说啊，区区仆人哪里需要什么想法？自恋狂的脑袋里面除了自尊心这类逊毙烂透的事情以外别的都没有了吗？” “对、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好像因为风吟而受了太多刺激，脑袋里晕乎乎的，莲已经没办法好好思考了。 “唔呒！懂得反省的话就好！”满意地点了点头，风吟的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什么是仆人？啊啦~自恋狂肯定不知道吧？” 面对这个质问，莲的脑袋叽里咕噜啪啦啪啦地转啊转，然后终于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诶……那个……” “啊啊，自恋狂真是的，笨死了，之前还真没想到。好吧，那么我就来好好教教你，给我听好喔？” “是、是的……”面对突然变得如此气势汹涌的风吟，莲已经兴不起反抗的念头了…… “所谓的仆人呢，就是背负着侍奉作为主人的我这样的命运才会出生的呢！要不然你根本就没有出生的必要不是吗？所以说啊，脑袋容量跟草履虫一样小的仆人，按照主人的命令做事不就好了，身为仆人就应该有仆人的自觉，奴隶？艾米萨利，看好了，我就是你的主人，你的神明，你的太阳，你的……你的……”一开始还仿佛是一气呵成那般说着说着，风吟好像突然词穷了。 看着这样子的风吟，脑袋慢慢适应过来、终于开始跟得上风吟思维的莲不禁笑了，“既然不成为风吟的仆人我就失去了生存意义的话，那么风吟就是我活下去的动力，对吧？” 031 本末倒置的主仆 你生存的意义是变强，不变强的话，你的存在就是毫无意义的…… 那个人反复强调着这一点。 但……这丫头这么说了：“所谓的仆人呢，就是背负着侍奉作为主人的我这样的命运才会出生的呢！要不然你根本就没有出生的必要不是吗？” 貌似这种听起来很逊的生存意义，更加的让自己有动力呢。 看似脱线的话语，却再一次给了自己救赎。 所以，莲发自内心地笑了。 而风吟……对莲的变化进行了无与伦比的曲解，“唔，明白就好，所以主人的命令，仆人绝对要遵守对吧？” “呃？”还沉浸在感悟当中的莲被这一句话拉回了现实，已经被风吟彻底洗脑的他，再度发出了疑问…… “看吧，仆人的脑袋果然是很迟钝的，所以还是别思考好了。”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风吟掰开了莲的手，把漆黑的宝石放到了他的手中，再帮他合上。 无论如何都要离开的话，那我希望你活下来——她的意思就这么简单而已。 莲见状微微叹了一口气，绕了一个大圈子，这不又回到原点了？ 但这一次，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拒绝的理由了—— “嗯，风吟，谢谢……这个护身符，我会作为危急关头时最后的筹码的。” 然后，莲紧紧握好了这颗宝石，仿佛紧握住了自己最珍爱之物一般，确实地接受了风吟的心意。 “嗯哼。”那无起伏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高兴一样，风吟站起来拍拍裙子，然后朝莲伸出了手，“自恋狂就那么喜欢睡地板么？难道这个是新的自恋美学？” 拉住风吟的手，莲一边起来一边忍不住说道，“还不是你突然就扑倒了我……”说到这里，他又顿了顿，然后露出了招牌的自恋微笑，“我明白了，即使是风吟也是抵挡不了完美的我的魅力的，因为我就是这么完美，完美到了可以把世界最高的山脉一分为二的地步……” 这是一般人听了之后绝对会无语的话，但风吟却是自然而言地接下了这个话题…… “唔唔，自恋狂的脑袋里面只有被扑倒这件事了么？”这么说着，风吟还做出了用双手捂住脸的可爱害羞动作……可爱、害羞？ 忽略她的语气毫无抑扬顿挫和目无表情的话，大概…… 然后她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想到我的仆人居然这么饥渴，对着年幼的主人都能浮想联翩，甚至每一晚幻想着被主人狠狠鞭打以获得快感……嗯哼，难道世界末日真的要来了？嗯，绝对要来了，肯定是这样子没错。” 说完，两人还很有默契地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懂得的眼神。 “哎呀呀，看来我的爱徒彻底被驯化了？”莱修邪邪地一勾嘴角，不动声息地站到了莲和风吟的中间，挡住了两人的无声交流，“皇子殿下派人来接你了，小孩子就快点在门禁之前回家，别总是想着偷尝禁果，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风……”莲好像还想开口说什么，但被莱修冰冷的眼神阻止了。 莲看着不远处逐渐接近的人影，终于像是放弃了一般，微微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瞒过莱修，转而用音控的能力在风吟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风吟，听得到吗？” 看到风吟朝自己眨了眨眼睛，莲继续传音道，“现在不太方便继续刚才的话题。” “嗯哼。”风吟点了点头，径自绕过了看起来很不满的莱修对莲说道，而且…… “自恋狂好好保重。” 很难得地，没有说出脱线的话语。 莲笑了笑，也作出了相应的回答，“我会出色地完成皇子殿下的任务的。他一定会成为一个贤明的国王，风吟既然被选上了，就要成为他的左右手，明白吗？” 实际上，莲说这句话的时候，风吟耳边传来的是“无论皇子殿下叫你做什么，风吟都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自恋狂难得正经一次，那我就答应吧，嗯哼。”风吟的目光游移到了来者身上，眼里出现了一点点不满。 来者是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纤细少年，大概是注意到了三人的视线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吧，他停了下来微微欠身，有点紧张地开口了。 “艾米萨利大人、莱修阁下、风吟小姐，很抱歉打搅了您们的谈话，我是监察官托尔，奉皇子殿下的命令给风吟小姐领路……” 莲看着托尔紧张的样子，困扰地笑了笑，“我记得一起工作时，我并没有做出恐怖到会令托尔这么紧张的行为啊……” 托尔一听，急忙立正了身子道，“啊，是的，很抱歉！” 话毕，托尔的视线颤抖着转向了风吟。 风吟还是平时那样子，顶着一张性格死亡的脸一动不动地盯着托尔…… 托尔感觉自己快承受不了风吟那空洞的目光了，他感觉这种什么含义都没有的目光比杀手那凌厉的目光更为恐怖……终于，他忍不住开口问道，“风、风吟小姐，请问……” 风吟看到托尔对自己产生了疑问，眨了眨眼睛后毫不犹豫地回答了，“的确打扰到我们了。” “呃……”听到这句直白得不留余地的回答，托尔不禁语塞起来，皇子殿下用人的眼光难道出现偏差了？ 仿佛是看出了托尔的疑问一般，莱修用一副恣意妄为的样子道出了答案，“这孩子是＜先天性能力异常＞的能力者喔，应该在王立图书馆见过相关资料吧？” 托尔听了这个几近陌生的名字，努力在脑中搜索了一番之后开口了，“我记得资料上大概是写着……这种能力者的能力的爆发威力非常强大，但相应的控制力就相对比较弱，而且这种能力者，还有着缺乏与他人的协调性的精神缺陷……啊，缺乏与他人的协调性……” 说到此处，托尔不禁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毕竟在她本人面前这么说出她的缺点是很不礼貌的。 虽然当事人现在还是一副没任何喜怒哀乐的样子…… “换言之，她是无论力量和自己的心都控制不能的，有缺陷的人类喔￣”这么说着，莱修斜眼瞄了瞄风吟，“但还不仅仅是这样子，她还是魔眼持有者……” “魔、魔……！”托尔显然被这个事实刺激到了，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为、为什么可以活到……” 拥有魔眼的人，会在幼年期就被捉去炼化成宝石，这在昼国已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 感觉到气氛开始往沉重的方向发展，莲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开口了，“因为皇子殿下需要她……一个好的王，不仅仅需要一颗向前的心，还需要相应的武力……所以，她免除了成为宝石的命运……托尔，明白了吗？” 莲明白莱修是变相向风吟解释了她那怪异的能力是怎么回事，但这个情况下解释，也显得太不友好了…… 这么想着，莲再一次紧握了手中那颗漆黑的宝石。 这颗漆黑宝石的力量波动显然比一般的宝石大多了，他觉得自己现在才切实感受到了她的强大……被吸收了那么多的能量，居然还这么活蹦乱跳的？ 莲的话令托尔微略思索了一番，他的话不无道理，所以他点了点头，认同了风吟的重要性，果然皇子殿下是最可靠的，他这么想着。 “是的，谢谢艾米萨利大人的提点……那么，风吟小姐，请跟随我回去吧。” 结果…… 风吟低着头好像在思考什么，根本没有回答托尔的话。 仔细观察的话……还能发现她那理应不会映射出任何感情的眼瞳在微微颤抖。 自己是无论力量和自己的心都控制不能的，有缺陷的人类？ 还有魔眼什么的……那时候的神官也确实说了类似的话…… 啊……自己，果然是个很棘手的存在。 自己拥有的明明是恶魔一样的力量，明明是令人生畏的力量，明明是毁灭性的力量，但他们对自己都…… 或者说……莲和翰兰，都是对自己的力量抱有期待，所以才对自己好的吧？ 果然是利用吗？风吟自嘲地想着。 果然一切都只是自己自作多情、自欺欺人罢了…… 但……一个细小的挣扎又从心里蹦了出来，莲昨晚推开了自己……那、是不是就代表…… 就在风吟准备往好处想的一瞬间，一个声音在脑海中突然响起。 那是莱修的声音…… “你根本不是人类……嗜血如命的恶魔，你在做什么无法实现的梦？” 别说了…… “你明明应该知道的。你沾满了血的怪物的手……是无法拥有任何东西的……” 别说了，够了……我…… 突然——“风吟，别想多了。” 随着这温柔的嗓音，落下的是一只喜欢弄乱自己头发的手。 莲一边摸摸风吟的头，一边用责备的目光扫过了莱修这个罪魁祸首，而后者只是回以一个毫不在乎的冰冷微笑。 看着思维彻底陷入了死胡同的风吟，莲轻轻捧起了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风吟，乖，听我的话，别想多了……” 紧接着，莲缓缓俯下身子贴近她的耳朵，让她聆听着自己那炙热的呼吸，轻声呢喃道，“风吟的眼睛，我很喜欢……” “哎？”小小的惊呼声从风吟口中传出，她下意识地想躲避耳边那痒痒的感觉，但却因莲的话而犹豫了一下。 就在她犹豫的下一秒…… 一个温柔且不带一丝情欲的亲吻，轻轻地落在了风吟的眼睛上。 “我的这份心意，与你是不是魔眼……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032 天真的工作狂 二更 翰兰一边批阅文书，一边时不时抬头看看动作莫名怪异的风吟。 这里是翰兰？艾格奈斯在幻羽宫设立的办公室，风吟被托尔带回来起，她便整个人卷缩在椅子上，用一本大大的书遮住了自己的脸。 面对翰兰的疑问，托尔却突然红着脸说还有工作没完成，溜了…… 就这样，翰兰看着风吟进一步把头埋进书里，双手几乎要把书捏得变形。 顺带一提，这本书的书名是《我与主人的一百个小秘密》，是莱修给风吟看的书里面的其中一本。 翰兰以为她终于厌倦了手中的书，于是趁热打铁地说道，“风吟是看腻了言情小说了吗？要不要看看冒险小说和侦探小说……” 风吟根本没有回答翰兰的提案，实际上，她此时想的事情完全脱离了翰兰的猜测…… 明明自己有着遭人厌恶的、被诅咒了一般的眼睛，却被自恋狂……不对，是被仆人用、用那种充满怜惜的……包含怜爱地……地亲了…… 明明这本书上面说的是，这类事情都是要主人引导仆人的……呜！ 下次见到这个不知廉耻、不守规矩、本末倒置的仆人的时候，绝对要狠狠揍他一顿，夺回主导权，嗯哼！ 这么想着，风吟突然把手里的书狠狠合上，发出了啪的一声，两眼朝已经不知身在何方的莲放出了杀人般的目光。 看着完全活在了个人世界里面的风吟，彻底被她无视了的翰兰再一次把目光放回了手中的文书上。 “……”翰兰眯起了他那深蓝色的眼瞳，仔细分析着摆在眼前的问题，“如果整顿这一片区域的治安的话，管理这片领地的贵族绝对不会沉默的……但是娼馆、赌博、这类……放任不管也不行……” 还有一个几率最大的可能性，翰兰没有说出口——那就是，这些非法经营的场所，很可能就是以贵族作为后盾而开的。 这时，从他身边传来了托尔的说话声，“那个……我擅自进来了，皇子殿下。” 但是翰兰专注于思考这件事的解决办法，并没有抬头，“等一下，托尔，让我先处理一下这个……嗯，好了。” 然后翰兰抬起头，看着这个年轻却比同年人能干许多倍的部下，“托尔，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是前天您吩咐要收集的资料……”毕恭毕敬地呈上一大叠文件之后，托尔换上了稍微生气的神情，“还有，殿下知道不知道您已经持续工作了多少个小时了？” “诶？”听到这个毫不做作的问题，翰兰那冷俊的面容开始微微融化，“唔，说得也是呢，多少个小时了呢？” 托尔看了一眼自顾自看着小说的风吟，确认这里除了她和皇子之后就没有别人之后，一把抢走了翰兰手中的文件，“您坐在这个位置上已经有十五个小时了，在这之前您不是才刚过去炼石场那边视察过吗？今晚还有贵族会议……昨晚根本没睡吧？也肯定没有好好吃饭……总而言之，在吃完这些和得到充足睡眠之前，我是不会把文件还给您的。” 说完，他指了指亲自推来的一推车丰盛饭菜，并把头转向了风吟，“风吟小姐，你也说说他吧，你看现在这时间……” 听到这句话，风吟很不情愿地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翰兰上面，“怪物先生果然就是怪物，喜欢在下午茶的时间吃中午饭。” “托尔和风吟还真是可怕……我知道了，稍微休息一下吧……风吟，我吃饭之后就是正常人，不能再叫我怪物了，好不好？”翰兰露出了困扰的笑容，“托尔居然懂得拉拢风吟来逼我吃饭了，不愧是未来的策略家。” “殿下，请您专心吃饭！”托尔叉着腰，气鼓鼓地提醒翰兰不要想别的事情。 结果，翰兰吃了几口便突然双手环胸，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开口了，“比起吃饭……对了，托尔，前几天那个怎么样了？郊区的平民因为税收过重而作出反抗贵族的事情……” “啊啊啊，工作，又是工作，殿下你简直是个工作狂。”托尔双手抱头作出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抱怨道，“关于这件事情，我已经跟那边的平民沟通过了，但是殿下吃完之前我都不会告诉您结果的！” “嗯，这个国家的皇子吃饭之前是怪物，吃饭之后不能叫怪物了，得叫工作狂。”风吟再一次插入了两人的话题，还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传说中死因绝对是过劳死的生物对吧。” “过劳死啊……好吧，我会努力吃完这些饭菜的。”明白到她是有那么点关心自己之后，翰兰苦笑着把头转向了托尔，“托尔已经整理好了啊……明明才发生没多久的事，果然当初从军事学院提拔你是正确的选择，你很优秀。” “殿、殿下怎么突然这么说话……即使这么夸我，我也是不会批准你不吃饭不睡觉的喔？”托尔的脸因他的嘉奖而涨得通红，但依旧没有对合理安排作息时间这一点松口…… 翰兰很配合地露出了做坏事被发现了表情，“哎呀，这个诡计也被托尔识破了啊。” 然后，他正色道，“托尔，我是认真的，你最近真的帮了我很多忙……没有好好睡的人，是你才对吧？” “工作狂的部下也是工作狂，嗯哼。”风吟合上了手中的书，轻飘飘地蹦到了托尔的跟前，交错着看看两人的脸然后说道，“唔，从黑眼圈的程度来看，果然有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感觉……” “风、风吟小姐……”不管怎么说，风吟再无表情都掩盖不了她那瓷娃娃般精致可爱的脸蛋，托尔斜着眼瞄了一眼正在看戏的翰兰，微微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然后他故作正经地咳了一声，目不斜视地紧盯着翰兰开口了，“殿下，我是穷人家长大的，父母因为没钱交税而被贵族拖去了炼成宝石……而我就被贵族买下来代替他们的孩子就读军事学校……正当我觉得为贵族效力还不如死了算的时候，是殿下提拔了我……并且让我看到了这个国家的希望……” 托尔的脸还留有十五六岁少年特有的稚嫩，但他却努力作出了很严肃的样子，“如果作为我报恩对象的您，比我还要忙的话，就不能算报恩了。” “报恩的话，有更好的办法。”风吟转身拿来了那本《我与主人的一百个小秘密》，郑重其事地递给了托尔，“做奴隶的话，还是按这本书上面教的好，嗯哼，每一个仆人都该好好钻研的教材……不然的话就会做出不知廉耻、不守规矩、本末倒置的行为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丫头说到最后一句时，语气特别的凶狠…… 翰兰顿了顿，放下餐具走过去抽走了风吟手里那本危险的小说，末了还苦笑着用这本书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风吟，这类书不能全部一概接受的，改天我给你看别的书吧……比如侦探小说，你以前很喜欢看的。” “唔……”风吟听到翰兰又说出了天马行空的语句，直接扭过了头不再看他。 翰兰轻叹了一口气，让她真正接受自己，果然得慢慢来吧…… 接着仿佛像是要缓和一下这尴尬的气氛似的，他转而对托尔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原来托尔在考虑报恩啊……不过，你这样想就和我的理想出现了偏差了……我认为我并没有做出什么值得你报恩的事情，再说，即使你很优秀，我也由于其他贵族们对于平民不能高升的这种执着而不能正式提拔你……” “不，不是的！”托尔用力摇了摇头，打断了翰兰那段听起来像是在自责的话，“殿下，我能在你身边工作就像是做梦一样，对于身份低下的我来说，没有比这更……” “这不对，托尔。”翰兰突然提高了声音打断了托尔的话，深蓝的眼瞳再次闪射出凌厉的视线。 托尔显然是被翰兰的转变吓了一跳。“诶？” 翰兰盯着托尔那充满了疑惑的样子，随后再度笑着说道，“托尔，身份什么的都不是问题的，和出生在什么家庭也毫无关系……你看看我，现在和你的交流有显得比你高贵吗？这个国家的确还存在着王、存在着贵族……” 风吟听到翰兰的发言之后怔了一下，为什么、感觉这句话好熟悉…… 然后……她自然而言地把话接了下去，“当然大家都有必需要扮演的社会角色……但国民都应该是平等的。” “诶？风吟小姐，您……”托尔显然吃了一惊，按理说因体质而无法与他人协调的风吟，居然说了这么正经的话。 而翰兰比托尔更为惊愕，他甚至把眼睛睁到了最大，瞳孔还微微颤抖着。 她难道……还记得？ 正当他准备开口询问时，风吟回过神来了，“工作狂又想说什么前世今生吗？但我可不想再听这种话题了。”满眼疑惑的风吟看着惊愕的翰兰，就好像，她刚才根本没有开过口说话一样…… 错觉吗？还是说她是无意识的说了那句话？ 翰兰微微摇头，顿了顿，接着对两人说道，“总有一天，我要创造那样的国家……谁都能平等、没有争斗的国家……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会有很多障碍，比如腐朽的古老体制、对于我有敌对心理，只对保身和金钱有兴趣的贵族们……改变这些，一定要花很多时间吧？所以我需要你这样优秀的人才。但是最重要的不是这些……” 说道这里，翰兰闭上了眼睛。 一瞬间，脑中浮现了很多很多的景象，比如那个无论多少次都被排斥、无法融入到人类之中的、习惯了寂寞的少女。 想到此处，翰兰睁开眼睛看着风吟，这个遗忘了一切的丫头也正好看着自己…… 赤色的眼瞳中，完全找不到一丝感情……果然，刚才只是风吟下意识说出来的吧，实际上她还是忘了…… “那、那个？最重要的是？”托尔抓了抓头，明显是在等待刚才那句话的延续。 风吟朝托尔眨了眨眼睛，马上回答了他的话，“最重要的是，无论主人下什么命令，仆人都要好好遵循，明白到自己仅仅是为了侍奉主人而生的，不能饥不择食寒不择衣地一到夜晚就化身成为禽兽在荒野中驰……唔！” 回过神来的翰兰捂住了风吟的嘴巴，笑着接过了话题，“最重要的是不要放弃，托尔……我是这么想的，不要因为自己的身份低下就妄自菲薄，不要因为这种事情就轻言放弃。无论谁怎么轻视你……你绝不是一个人，你一定会有很多同伴。” “……”听完这段话，托尔沉默了，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翰兰…… “怎么了？我说的话果然很奇怪吗？” 听到皇子殿下的问话，托尔急忙甩了甩头，“不、不是的！只不过……” “嗯？只不过什么？” 托尔露出了很向往的神情，“只不过……昼国将来的王是您，实在是太好了……真的，我是这样想的。” “噢？”翰兰挑了挑眉，模仿着托尔方才的样子，“你夸奖我，我也不会给你什么好处的喔？” 托尔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我是认真的，我以这个国家的接班人是您而自豪……感谢四大始祖，始终没有抛弃我们。” “夸奖过头了啊，托尔。” “这样子不是刚好吗？夸奖的对象是这个国家未来的王啊，有了这么一枚棋子，绝对没有坏处呢，嘿嘿。”这么说着，玩心大起的托尔还露出了说不上是奸诈的奸诈笑容。 看到这样子的托尔，翰兰转而用认真的神色说道，“原来如此，托尔有成为策略家的潜质，果然很优秀，不如把手上处理不完的任务都交给你吧。” “哇啊？”托尔吓得后退了好几步，然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说道，“殿下晚上还要开会吧？赶快吃饭啊，不然在那种地方您……” 翰兰听了这段话，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恢复了在外人面前那般冷俊的模样，“说的也是，和那些愚昧虚伪的贵族为伴，肯定没法好好吃饭。真是的……开会讨论的事情来来去去都是怎么光明正大地陷害别人，还有推荐自己的女儿做我的妻子之类的。就因为他们，被那些野心满满的女人们围绕着，食欲都没有了……” 这个时候，风吟突然掰开了翰兰的手，由此得到灵感的脑袋开始滔滔不绝地编织起新的故事来，“嗯哼，然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失去食欲的工作狂再一次化身成为怪物，爬上了这个世界最高的山脉上发出不折不扣的怪物呼啸……” 托尔一听，又知道自己绕进了奇怪的话题里面了，他四处张望着…… “唔，唔……贵族的大小姐里面应该也有不少是单纯地喜欢殿下的女性的！” 然后托尔看到了风吟，于是他急中生智用力一指那个正在背诵奇怪传说的小丫头，“其实像我这样子的平民，如果风吟小姐是我的妹妹的话，我也绝对会奢望她能嫁给您！” “……”风吟听到这句话之后，终于停下来编故事，并把目光移到了托尔身上，“托、尔、哥、哥，书上说，要恋爱自由……不能包办婚姻……” “呃、我……”一接触风吟那空洞无神的赤瞳，托尔再度紧张了起来。 “噗……哈哈哈，托尔这么怕风吟啊。”翰兰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部下真的很好玩。 “才不是啊啊啊！” “唔，书上说怪物都是不喜欢吃蒜头的，我们不如试试让怪物先生吃吃看？” “等等，风吟小姐，从刚才开始我就想问这个问题了，皇子殿下到底为什么要被你叫成怪物啊啊啊？” 看着这一幕，翰兰露出了外人绝对看不到的开怀笑容。 明明是很沉闷的话题和白日梦一样的理想，这两人却是没有作出任何的质疑。 所以，翰兰笑了，“谢谢。” “啊？”托尔停下了教育风吟何谓礼仪的行动，不解地问道。 “真的，谢谢你们。”只因为这么微不足道的事情，翰兰却感到自己非常幸福。 虽然是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理想，但只因为她带来的这小小的平稳的感觉，心情就都恢复了。 所以，翰兰笑着再一次说了，“谢谢。” “嗯哼，怪物谢谢我们没有真的给他吃蒜头呢。” “所以我说别叫怪物啊啊啊！还有反复在说那个蒜头是怎么回事？” 033 蚕食心灵的憎恶感 虚伪的笑脸、虚伪的寒暄、虚伪的恭维，所谓的定期会议，就是一切伪装的集合物。 正当翰兰微笑到嘴巴都僵硬了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砰！ 紧接着，厚重的房门被砍成两半，往左右方倾倒。 难以想象的景象。 这里是幻羽宫的会议厅，戒备当然森严得几近异常，严密到可以说在这个国家当中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可用屈指可数来形容了吧？ 也就是说，会议室的房门突然被某个人砍成两半是一件非比寻常的事。 但也肯定是有例外的…… 翰兰带着有点惊愕、却又早有预料到来者是谁的表情说，“啊……风吟看书看闷了吧？但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要砍掉我的门吗？” 将门砍裂的人果然就是那名脱线少女。 风吟头上的缎带看起来好好的，眼睛也没浮现出魔法阵……难道封印的效果变弱了？ 但……周围都是贵族，翰兰不方便直接询问这个问题。 也许是被人擅自修改了封印也说不定……得好好调查一下她离开自己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情了…… “嗯。”风吟此时的表情出奇地严肃，但却又带有一丝茫然，“工作狂，别开会了，出来。” 翰兰对这突如其来的话感到不解，“我们还在开会……有什么非现在解决不可的急事吗？” 但风吟只是摇了摇头，说着同一句话，“工作狂快出来。” 一旁的贵族苦笑着说，“这是皇子殿下的新手下吗？一如既往地有着平民那粗鲁的作风呢，只是叫人出去却不说发生什么事，这不是更加吊人胃口吗？” 听到这句充满讽刺的话，风吟只是微微斜视了那个贵族一眼，然后径直朝翰兰走去。 那个贵族显然受不了被一介平民如此忽视，“你、你那轻视的眼神是……” “斯特尔公爵，她是我的部下。”意识到可能出了大事的翰兰瞪了一眼这个贵族，示意风吟可以说下去。 好像是十分难以启齿的事情那般，风吟深呼吸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了，“我去找托尔讲故事……可是找到他的时候……发现他……他被杀了。” 下一秒，翰兰的眼睛眯了起来。 托尔……被杀了？ 风吟的话让他的思维产生了混乱。 就在几小时前还愉快地与自己谈着话、因为风吟的脱线而手忙脚乱的少年被？ 难道是缎带的封印失效了然后……不，这绝对不可能，风吟不可能对托尔下杀手……那么…… 就在此时，斯特尔公爵说道，“真是个血腥的话题啊……实在是和这个高雅的会议室太不相称了，殿下的得力助手死了确实值得遗憾……不过，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次死的只是一个平民，这也算是一种幸运吧。” 另一名贵族也浮现出了恶心的笑容，“正如斯特尔公爵您所说的，如果被杀害的人是个贵族的话……就不得了了呢，所以我说，殿下也别总是提拔平民做手下了嘛，总是大惊小怪的。” 最后卡拉德公爵附和道，“我们就别再说这种话题了，难得直到刚才为止都那么高兴的。” “是这样子啊。”翰兰小声地说着，他向风吟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他会尽快过去。 风吟顿了顿，了解到翰兰的意思之后便小跑了出去。 紧接着，翰兰的脸上堆满了毫无阴霾的笑容，恐怕没有比这更“会心”的笑容了，“正如大家所说的，遇害的是平民这点简直是不幸中的大幸，我刚刚就在思考着如果被杀的是贵族的话该怎么办呢……大家这么说，真是让我心情舒畅了很多，谢谢大家。” 话毕，他面带微笑地环顾在场的所有人，有好几个贵族转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但是翰兰并没有收起这张笑脸，他是清楚的，贵族们总是这种作风，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这样…… 体内有一股名为杀意的情绪在鼓动着，足以蚕食心灵的憎恶感汹涌而出，但翰兰并没有把这股感情表露于外，一丝一毫也没有。 “虽然发生了令人不快的小插曲，但请大家不要放在心上，继续会议吧。” 翰兰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他用没有一丝晦暗的、清澈明朗的笑容承受着在场所有贵族的视线…… 会议结束后，翰兰快步走向托尔的房间，果不其然，风吟正守在房间的门口东张西望地警惕着什么的样子。 看到翰兰的到来，风吟退开一步让出了房门，“托尔在里面……”听声音好像是终于看到了认识的人，所以便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这是一个装修摆设都十分朴素的房间，只摆放了能满足生活最低限度需求的日用品。 书桌，床，柜子……连用宝石作为能源的灯也没有，房间那晦暗不明的光源来自书桌上的油灯。而这个房间的中央——托尔被淹没在大量未完全干枯的鲜血当中，已经冷却僵硬的身躯被不必要地划满了深浅不一的伤痕…… 这个景象就好像是，故意要让翰兰看到托尔的下场一般。 在看到这个景象的瞬间，“……该死！”说着，翰兰用力捶了一下墙壁，“都是我还没有成为王的错！” 托尔……变得这么残破不堪…… 明明是那么用力地捶打了墙壁，却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翰兰所感受到的，只是足以蒙蔽双眼的怒火，身心都被漆黑的冲动所控制。 他仿佛听到了贵族们的笑声，那是完全不理解生命之重、完全不理解他人心情的轻薄笑容…… “如果我已经成为王的话……”这么说着，他再一次想狠狠敲打墙壁的时候，身后的风吟抓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翰兰，住手。” 翰兰被风吟那冷静得惊人的声音唤回了理智，转过身来看着早已流出鲜血的拳头……眯起了深蓝色的眼睛，“抱歉，我过于激动了……” “嗯，所以我刚才关上房门了。”风吟指了指她事先关紧了的房门。 黑暗中，油灯照亮了放置在桌上的日记，风吟把这本日记捧起来默默地看着…… 然后她闭上眼睛好一会……末了，轻叹一口气，才下了决定般用尽量平缓的声音读出这篇日记给翰兰听：“敬爱的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每晚都会梦到我们一家人还在一起的欢乐时光请放心，你们的儿子现在有了一个非常好的上司，艾格奈斯殿下……像我这样子的平民居然能为他效力，很不可思议吧？殿下不仅能平等地对待平民，最重要的是，他真的很为这个国家着想……嗯。” 好像是有点不习惯读这么正经的措辞……不，实际上是因为伤感吧……风吟读到此处的声音微微变了调子，再突然停住了。 然后她顿了好一会……终于继续以听起来很微妙的、说不上平缓或者起伏的音调继续读了下去，“……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我们全家人都居住在他所统治的国家之中呢。今天他又为了解决平民的生活问题通宵工作了，看吧？很善良的人吧？那么，今天就先写到这里了，一想到即使是我的微薄之力都能为殿下分忧，我就……” 风吟读到这里就再也没有开声了，因为后面的内容……被斑斑驳驳的血、遮住了。 日记的内容传达了托尔打从心底喜欢翰兰的感情，以及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但那些贵族派遣而来的杀手，却让他最后的笔迹也不放过。 看了看呆立于房间中央的翰兰，风吟目光转向了地面的血，她走近了一般人看了绝对会晕倒、浸泡在鲜血中的托尔，“托尔你这个不及格的工作狂……真正的工作狂明明跟你说了……和身份没有关系……”风吟这么自言自语着，在托尔的遗体旁蹲下。 然后，她伸出手轻轻合上了他那早已失去神采、看不出喜怒哀乐的双眼。 就像通过这个仪式，托尔就能安心地离开一样…… 油灯照出了翰兰那深蓝眼瞳在黑暗中一闪而逝的哀伤，只有一瞬，随后这双眼立刻变得锐利起来。 沉寂了许久，翰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既然你这么夸奖我，夸奖了这样无能的我、连部下的性命也无法守护的我——那么，我就更加不得不前进了。” 不仅仅是为了她，也是为了这个腐烂的世界！ 034 我挚爱的、孤独的王 二更 拂晓的阳光洒在幻羽宫的房顶上，翰兰停下了脚步，默默地仰望着天空。 尚未完全落下的月亮被云朵遮住的瞬间，周围的星星显得更为闪耀这样——就好像那众多的星星在等待着月亮的力量减弱的时机一样……等待着翰兰的力量减弱的时机…… 这时，身后传来了平静却又染上了一丝狂喜的声音——“哀伤、怨恨、愤怒、懊悔、复仇、放弃……你的心灵深处，现在充斥着怎样的感情呢？” 翰兰闭上眼睛，向着虚空的远方回答着，“全部都有……不，只有放弃不存在。” 那声音再一次响起，甚至带上了天真无邪的笑声，“未来的王啊……看看那些令人憎恶的家伙，想不想现在就报仇？” “想啊。”翰兰回过头来，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紫发赤瞳的少女，但她显然并不是平时的她。 紫色的长发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流光，瓷娃娃般精致的脸蛋此时甚至带有了一丝妖娆的韵味，赤红的双瞳正半眯着享受刺目朝阳的洗礼，以双手张开的姿势在屋顶的尖端处迎风而立的风吟，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了一般…… 捕捉到了翰兰的视线，她回以一个狡黠的笑容，“那么，要我帮你把所有人都杀了吗？让我帮你吧，我擅长这个。” 面对她这种莫名的狂喜，翰兰就像是早已习惯那般淡淡回应道，“如果我是能够成为王的材料的话，怎么需要你的力量呢？现在的时机还不成熟，等一切都掌握在我的手中的时候……再一口气把他们全部摧毁。” “在那之前，未来的王……决定要隐忍下去吗？”有点不满地鼓起脸蛋，她伸出手触碰到了翰兰的脸，“愤怒到咬破了嘴唇、在黑暗中挣扎着的、隐忍的王呵……” 不知何时，翰兰的嘴边流下了血，明显是他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 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拭去翰兰唇边的血，然后……伸出小巧的舌头舔去了手指上的血液，她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我挚爱的……孤独的王啊……” 紧接着，她张开了双臂，紧紧地抱住了翰兰，“来吧……让我们一起去……永远、永远在地狱里面徘徊……挽救这个肮脏的世界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和我在一起就好……” “现在……还不是这个时间。”翰兰因她的过度亲密而出现了痛苦的神色，“你先回去好吗？时机……还未成熟，而且你不需要心灵软弱、无法把握时机的王吧？” 听到这个令人满意的答复，她甜甜地笑着把头埋入了翰兰的胸膛，“可是呀……世界的剧本已经被扭曲了……哦呵呵呵呵……” “你说什么？”翰兰狐疑地捉住了她的双肩，正想问清楚她在说什么的时候…… “嘻嘻，不告诉你。”她猛地推开了翰兰，再度闭上了闪耀着狡黠光芒的赤瞳……就在这一瞬，她的躯体溢出了七彩的光芒，没多久，光芒淡去，她再一次变回了平时的风吟。 一如既往的目无表情，但却是翰兰最爱的那个风吟…… 剧本已经被扭曲？ 但，现在问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风吟显然是对刚才发生了什么毫不知情，环顾了一下四周之后…… “怪物先生带我来天台，又想告白吗？一点新意都没有。”也不清楚是不是初升的朝阳让她产生了晕眩的感觉，风吟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脸。 看着彻底恢复常态的风吟，翰兰露出终于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然后仿佛是在选择措辞一般，缓缓地说出了他的想法，“风吟，和我一起把这个腐烂的世界击溃好吗？不仅仅是对愚昧的国王，不仅仅是对被规则束缚的愚蠢的贵族们……没错，是对整个腐烂的世界。” 听了这一番说辞，风吟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张开了一条缝隙瞄着翰兰，“……怪物先生现在说的这类话，书上说会被判死刑的，我没兴趣。” 但是翰兰只是会心一笑，“这一次书上倒是没说错……但风吟不会告发我的，我相信你。” 风吟把头扭开不再看他，顿了好一会说道，“告发怪物先生，太麻烦了。” 翰兰微微一笑，用坚定的语气宣布着他的决定，“风吟，我会改变这一切，我在暗处的战力已经快要完成了。” 说道这里，他把手伸到了风吟眼前，“我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王，然后创造你过去所期望的世界，所以，风吟，跟我来！” 翰兰的表情充满了自信，银色的长发反射出耀目的光芒，锐利的深蓝双瞳放出强烈的意志。 他的存在明显不同于一般人，闪耀着令人向往的光辉——就像是挥舞着大剑、切断黑暗的神明那般，那些英雄所需的全部要素彷如是与生俱来的一样，除此之外还兼备能力、人望、品德…… 君临世界——像这样白日梦一般的语言，从翰兰口中说出，就像是马上就能实现那般。 翰兰又说了一次，“风吟，跟我来。” 如果在场的是普通人的话，早就折服于翰兰现在散发出来的压倒性魅力了。 但……在场的是风吟。 “唔，原来如此，工作狂想称霸世界吗？但我对权力、阴谋、战争都没有兴趣，这类题材的小说我也不喜欢看……”风吟用没有任何抑扬顿挫的声音回答着，末了，她补充到，“如果工作狂成为了国王的话，你建立的法律，能让喜欢一天到晚都吃饭睡觉看书的人也能丰衣足食么？” 从风吟的赤瞳中，连一粒灰尘大小的意志也找不到……这是完全映射不出任何感情的漠然双眼。 面对风吟这种用任何形容词都无法代入的漠然，翰兰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原来如此，这可能也是我爱你的理由吧……这样子还对我无动于衷的人，找遍世界也就只有你一个了。” “可是我不爱你，工作狂。”风吟又一次回绝了她的告白，“和上次说的一样，最多就是尝试一下跟你做朋友而已。” 听到这句话，翰兰露出了恶作剧一般的表情，“看来下次我要好好研究一下童话书，只要扮演得和书上的皇子一模一样，风吟可能就会爱上我了吧？上一次这么做的时候，你可是满脸狐疑地先看看书，再看看我，最终对我两眼发光的……” 被这么说，风吟轻轻皱了一下眉，然后满不在乎地开口了，“我不是公主，所以我绝对不会爱上你的。” “啊哈哈……”翰兰再一次笑了，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 在距离这两人遥远的另一头？暮国 越往前走，包围在四周的黑暗就越浓，越深，令人感觉几近窒息的恶心感……并不是自己区区人类存在之处。莲？艾米萨利有这种感觉。 包围于四周的静谧与虚无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随地就把他压垮，就是这样子的感觉。 “爱徒，我再问你一次，真的要选择这一条道路吗？接下来，已经是普通人类无法涉足之地了……” 无论哪个童话都有写到——与非人的存在订下契约，便再也无法回头……这些人的最终结局，不外乎是南柯一梦。 但……如果这样子就能扭转命运的话，无论它索求的是什么代价，莲都会接受吧。 所以他点头了。 他看着前方的黑暗，开口了，“除了这条路，我别无选择……所以我一定要救她——不管这个世界变得怎么样！” 怀抱着很多事物——喜悦、恋情、微笑、悲伤、憎恶、愤怒…… 然后，更要、更要向前进。 就好像，如果不向前进，就无法存在于世。 不得不前进……但，这真的是正确的吗？ 即使百般怀疑，世界也已经开始转动了…… 从此之后，大家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哪怕就此错失彼此！ 怀念的已付诸东去，仍相信，新的东西会比过去更好…… 即使叹息怀念，但为了得到更好的未来…… 抱着必胜的野心，忽略那些缓慢流逝的时间记忆！容不得丝毫犹豫地迈步向前——这就是，一切的前进开始之时！ 幕间·神代黑历史 小修 这是一切轮回的最初始—— “好寂寞……谁来、救救我……” 她这么说着，但也仅仅是嘴巴在蠕动而已。 这个世界没有光、没有声音……也没有希望。 但她还是以那不存在的话语和空洞的双眼，时不时喃喃自语，时不时竭力抬头眺望这片不变的漆黑……仿佛还是没有放弃希望一样。 因为这里太过绝望，因为这里太过深沉，因为……她、太寂寞。 她偶尔……真的只是偶尔而已，觉得自己也许会疯。 所以，明知道自己的挣扎是无济于事，她都会试着开口——这样她就能确认自己还有嘴、自己还没疯……所以，无论多少次，她都会在这片黑暗之中试着开口。 “好寂寞……”她的四肢被看不到的诅咒固定在这片虚无的漆黑之中，这份诅咒令她不会流血，但却会被无时无刻地施以疼痛，那股痛楚是跟被打上刺桩那瞬间同样剧烈的疼痛。 她的手上、脚上，以及全身上下都持续受到剧痛的煎熬。一般人根本就忍受不了这样的剧痛，三两下就会哀求对方杀了自己…… 他们说，这是刑罚——因为她身为神却研究“幸福”的秘术，理应得到惩罚。 她已经被封锁在这里太久太久了，令人疯狂的痛楚始终在她体内四处流窜，她痛得尖叫，尖叫，再尖叫，仍然不足以宣泄流窜全身的痛楚——最终，她麻木了。 外面的世界有颜色、有声音、有着这个空间没有的一切东西。 “没有人来、救我吗？” 经过漫长的时间，一切都变了吧？世界和人心都无一例外…… 这是无何奈何的，不会有变化的只有她—— 只有独自在黑暗中像个傻瓜一样哭喊的她不会变；只有被世界遗弃，像个傻瓜一样哭喊的她不会变。 “呵、呵呵……我果然是太寂寞了吧……” 她就这样自嘲地傻笑了几声，过于深沉的绝望让她禁不住发出了这种笑声，紧接着她又喃喃自语着，“啊，没关系，还有我呢，我在……” 按理说，自己用仅剩的力量创造出另一个人格和自己对话就不会寂寞了……可是，可是她还是……还是有点……不喜欢这样！ 不要，不要，我不要就这样永远都孤身一人地徘徊在这里。 好寂寞，好痛苦，我不愿意再自己和自己对话了，反正这里根本没有声音！ “求求你们……别忘了我……来救救我……！”她拼命地呐喊着、嘶声力竭地呐喊着，但是这些呐喊终究没有传到任何一个人的耳边——因为她所处的世界被虚无所支配。 不……支配这个世界的，是绝望。 然后，她感到有一滴液体从眼里流了出来。 她知道，这是眼泪，高兴的时候、悲伤的时候、寂寞的时候会流出的东西。 她就在这始终恒久不变的黑暗、无声与绝望当中——过着寂寞、无趣、无意义的时间。 就在这时，漆黑的景色突然被什么切开了。 她抬起了头，用目瞪口呆的表情仰望着上方。 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遭遇真的会有所转变，因为这里本应什么都没有才对，因为这里本应什么都不会发生才对。 但是，这个空间被切开了——漆黑的景色，被分成了两半。 那是一道银色的光芒，这道银色的闪光斩断了漆黑，切碎了虚无，扭曲了次元。 然后……这个什么都没有的空间，第一次和别的空间联系了起来。 “啊……”她想也不想，就发出了轻声的惊呼，发出了真真切切的声音…… 外面的世界有色彩、有声音、有光，至今不可能存在于此的声音也相继传达到了她的耳边！ 她大大地睁大眼睛，仰望着这一条裂缝，不愿意错过任何的东西。 然后她的眼睛再一次湿润了，那个名为眼泪的东西再一次落下，但……“不能哭……啊、有人来接我的话，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哭的样子……是不行的。” 看到了别的世界，她欣喜若狂。 听到自己的声音，她欣喜若狂。 等来了某人迎接，她欣喜若狂。 每时每刻都贯穿全身的痛楚，此时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期待的感觉膨胀得几近要撑破她那小小的胸膛，全身的颤抖第一次不是因为疼痛而是欣喜！ 所以她尝试让自己露出微笑，尝试让自己露出看起来很高兴的笑容仰望着天空。 这时，切断黑暗的人走进来了，这是一个全身包裹在染血的银色盔甲中的男人，过于紧实的头盔让她只能看见从中漏出的银色发丝，沾满鲜血却依旧高贵的银色发丝。 她能清晰地听到这个人的话，他一边喘气一边吼叫着，“我还不能死去，还不能……这个世界扭曲了，我要纠正、纠正这个世界！” “毁灭这个世界？”她歪着头小声重复着他的话，但是她并不能很好地理解他话中的含义。 这个时候，男人又转身了，好像是准备离开这里吧？他向那道裂缝走去…… “那、那个……等、等等……” 但男人由始至终都没看过她一眼，大概是过于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也没有听到她那虚弱的呼唤。 她再度往男人前进的方向看去，那条裂缝的外侧，她努力地看着……努力到眼瞳出现了赤色的魔法阵。 他好像是在和什么东西战斗着，一边挥舞着大剑一边大喊着，“我要把你们全部人都杀光、杀光！” 他疯狂地于外侧世界的什么厮杀着，但正因为他的疯狂，他出现了致命的破绽——数股黑色的瘴气突然从那边爆发而出，把男人狠狠地推回了她所在的世界。 然后，那道裂缝被外侧的什么东西关上了，这片空间只剩下了她和他。 “啊！”她再一次发出了惊呼，因为这一次的空间扭曲，这个空间有了声音、也有了少许的色彩，即使是再度进入了封闭的状态，她也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以及看到他的颜色。 但……这个人，看来不是来迎接自己的呢。 因为，她实在是太寂寞了，所以她不死心地向倒在地上的男人开口了，“呐，你也是违反了法则的人吗？” “呐，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可以告诉我吗？” “我说……你想要出去这里的力量吗？我一个人不行……加上你，或许可以……” “……”听到这句话，倒地不支的男人动了动，拼了命地想爬起来。 他挣扎着试图支起身体，终于是把头抬了起来，看到了那把虚弱声音的主人。 他看到一个少女模样的生物被透明的什么贯穿了四肢固定在半空中，她的凄惨遭遇就像是一具失魂落魄的破烂人偶，但。她显然是人类以外的种族。 紫色的长发在这漆黑的空间中闪耀着七彩的流光，暗红的魔法阵烙于赤色的眼瞳之上，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让人忍不住去触摸，她的模样实在是太美丽，她的模样实在是太妖艳。 注意到他终于望向了自己，她笑了，上扬的眼角透出了点点慧黠的味道。 “呐，你要纠正世界，对么？”她再一次开口了，嘴唇内侧微微露出了她那小巧雪白的牙齿，“我赋予你切断黑暗的力量，作为报酬……在漫长旅途中，你要一直陪着我……在最后的最后，你的愿望实现之后，我将会取走相应的报酬……跟我定下契约，我过去是创造一切的初源之神，现在被称为在世界尽头堕落的疯狂恶魔——风吟？拉比特。来吧，呼唤吾名！” 035 肃清宴会 上 一年后，昼国？卡拉德家族府邸。 “不愧是父亲大人，您一声令下，就有这么多的贵族齐聚一堂……”艾萨克？卡拉德用毕恭毕敬的语气说着，他用冰冷至极的锋利眼神定定凝视着这一幕。 今天，无数的贵族开始聚集于卡拉德家族的府邸，大厅目前正举办着奢华的社交宴会。 在乐队演奏出来的悦耳乐曲之中，贵族们一边畅饮昂贵的酒或品尝豪华的美食，一边谈笑风生或翩翩起舞…… 艾萨克？卡拉德用他那对漆黑的冰冷眼瞳注视着聚集于大厅的所有贵族…… 站在他旁边的的男人带着一脸满足的笑容说道，“啊，这都是你的功劳啊，艾萨克……要不是你说服了那个脾气古怪又没感情的圣女，她怎么可能倒戈？” 这个金发男人肥胖而矮小，脸上布满了油光……他用浅浅的低级笑容和不加掩饰的欲望眼神看着自己的养子，丝毫没有传说中的贵族气质。 艾萨克望向身边的男人，他盈盈一笑，“哪里的话，我远远比不上父亲大人您的号召力，今后也需要父亲大人多加照顾啊。” 艾萨克称这个人为父亲…… 是的，这个人就是这块领地的主人……卡拉德家族的主人——艾比盖？卡拉德。 拥有同样姓氏的两人站在一起，相较之下，艾萨克虽然身为男人，却有着纤细高挑的身材，而且黑发黑眼营造出的冰冷气氛跟金发碧眼的卡拉德家主一点都不像……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两个人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我会一直守护你的，因为你是我最引以为荣的孩子，我可爱的孩子……我的眼光果然是最好的，虽然你的发色带有遗憾，但你毕竟是如此的漂亮和有气质……唔，还很能干……我虽然也爱过别的养子，但最爱的果然还是艾萨克……”艾比盖？卡拉德这样说着，他用看着挚爱情人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养子…… 艾萨克的手握起了拳头，但转瞬之间又再度放松了自己的手，他面带微笑地继续恭维道，“这是我无上的光荣。” “多么可爱的小家伙……”这么形容着自己那刚过二十二岁的儿子，艾比盖？卡拉德伸出了手搭上了艾萨克的肩膀。 艾萨克的因这个轻薄的动作而微微眯起了冰冷的黑瞳，那宛如不吸收任何光线的黑瞳…… 他温柔地拉开了艾比盖的手，“父亲大人，夜晚才刚刚开始，我们快点给今晚的无趣工作画上句号再找乐子吧。” 说完，他轻轻地举起手来，得到指示的乐队立刻停止了演奏，流淌在大厅里的音乐戛然而止。 艾萨克朝所有人行了一个优雅的礼，“今天宴会的主办人是我的父亲，艾比盖？卡拉德……宴会的嘉宾是，我国的圣女——风吟？艾格奈斯。” 现场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一个穿着纯黑连衣裙的少女踏着这阵掌声缓缓步入大厅，紫色及地的柔顺直发，映射不出任何感情的赤色眼瞳，以及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年仅十六岁、稚气未脱的她，却在一年前因为酷似始祖的紫发赤瞳和异常强大的能力而被冠以圣女的称号……个中原因无人知晓，大家只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圣女跟皇子殿下非常的熟络…… 然而，本该在皇子殿下身边的她，却出现在这个贵族私人的宴会之中…… “嗯哼。”这个传闻中目无表情、脾气古怪的圣女环视了一下四周，确认大厅的五扇门开始一扇扇被关起来之后…… 她拿出一本小小的书，对着书上预先写好的台词念着，“非常荣幸被卡拉德公爵邀请到此宴会……聚集在此的各位都知道了吧，我们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嗯哼。” 圣女每次说官方台词都需要拿着书，甚至夹杂着奇怪的语气词，这一点癖好已经是被所有人默认的了…… 不，我们先不说这个，先把这个怪异的圣女摆一边去…… 圣女刚说完，下面的众人便齐声说道：“为了教训那个得意忘形、自以为是的小鬼，翰兰？艾格奈斯！” “如果把国家交给那个轻视我们贵族、还喜欢提拔平民的皇子的话，昼国一定很快就会灭亡！” “把那个没有自知之明的男人拉下来！” 圣女……不，我们还是叫她风吟吧，她把书收起来，然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哼，就是这样子，艾萨克？卡拉德告诉了我一个真理，那就是……”等到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她的身上之后，她用那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继续说道，“要是把这个国家交给工作狂那种比怪物更加怪物的怪物的话，世界各地都会每天不断上演—— ”请、请您放过的我女儿！只有她、只有她不能……“ ”啊哈哈哈，才不要，她是我看中的人，一介平民不要啰啰嗦嗦的！啪！咚！“ ”求求您，求求您不要这样……打死我也好、税、税的话，我明天就能交齐了！“ ”太迟了！作为违反我哔￣公爵的后果，就是你的女儿会每夜都享受极致的折磨的惩罚，我要她生不如死，用药令她永远都……“ 这样子的剧情，如果是工作狂做了王的话，绝对绝对每天都会发生这种事情！所以我们必须集合起来，把工作狂？艾格奈斯击退！为此，本圣女已经掌握了工作狂的弱点！” 用微妙的平静语调一口气说完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故事剧情，风吟转而望向了艾萨克…… 然而还没等艾萨克开口说明，贵族们已经自动忽略了风吟的前半段话，整座大厅被几近满场一致的认同声给淹没…… “击退他！击退他！击退他！” “攻击他的弱点！让他败阵下来！” 计划好像成功了，请到圣女过来的自己完全得到了反派贵族的信任。 此时，大厅的门逐一关上了……一扇、两扇…… 这时艾萨克再度朝贵族们微微欠身示意，嘴边勾起了志在必得的笑容，“关于详细的计划就由我们的圣女殿下来解说，也许是皇子殿下的教育方式有欠周详，圣女殿下有点不善于交际……请大家多多包涵，给以温暖的谅解。” 大厅里顿时响起了一阵饱含着各种意义的笑声…… 风吟就像没明白他们在笑什么一样，一直在预先挂起的画布上画着什么…… 于是一直以儿子为荣的艾比盖？卡拉德把头转向了风吟，“呐，圣女殿下，作战方案画好了吗？接下来就交给您了，请您告诉我们他的弱点……” 期间，门继续一扇接着一扇关上……但丝毫没有贵族在意这一点，毕竟这是秘密宴会！ 还差最后一扇了…… “嗯哼……”风吟对着画布歪了歪头，然后继续在上面画着什么，“还没好，打倒工作狂是一件漫长而艰巨的工作。” 艾萨克闻言点点头，再度低头致意—— “今天之所以有那么多贵族聚集在这里，想必是在翰兰皇子的意料之外的……看到圣女殿下也站在我们这一边之后，大家一定体会到让翰兰？艾格奈斯成为王，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吧？我相信，今天参加宴会的贵族当中，根本没有人赞成让那个男人坐上王座……他提拔平民以削弱贵族的权力，促使拥有强烈爱国心和力量的贵族们共聚一堂。能够召集到这么多人……我们的计划就形同已经成功了。首先要为各位特地前来共襄盛举一事，表示感谢之意。” 在场的贵族对艾萨克这段又长又臭的恭维话抱以热烈的掌声…… 接受着这如雷的掌声，再度抬起头的他带上了淡淡的笑容。 凝视着聚集于此的反派贵族们，他们正在此确认着彼此的立场和心态，他们对这绝对的胜利坚信不疑——他们将亲手挽救这个国家，而且要把国家彻底纠正回去，回去到那个完全由贵族们支配的国家……大家，都充满了希望。 艾萨克望着贵族的一张张面孔……每看一张脸，他那黑瞳的深处的淡淡嘲讽就加大一分……终于，他望向风吟并再度开口了，“圣女殿下，想必您已经计划好了，在自己人面前，在拥有共同敌人的我们的面前……就不要卖关子了，告诉大家吧。” 贵族们闻言，再度一起将视线转向那个背向他们在画着什么的圣女…… 风吟点点头，转过身来说道，“嗯哼，计划，那就开始说吧……唔，我看看，打败工作狂的第一步首先是……” 这么说着，她往侧边走了一步，露出了画布上的计划——但，本应是画满了打到翰兰的计划示意图的画布…… 不知道怎么回事，仿佛是按照一定的规则图案那般，画布上镶满了各色的力量宝石，而在画布正中央的……是一块漆黑却闪耀着七彩流光的宝石。 环视了一下进入呆滞状态的贵族，风吟很干脆地说，“嗯哼，打倒工作狂的第一步——请在场的各位都变成肉末吧。”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瞬间，喧嚣的大厅回归一片死寂。 036 肃清宴会 下 “你、你说什么……打倒他的第一步怎么可能是我们去死？” “区区一个圣女居然口出狂言……我们只需要知道他的弱点就行了，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可是艾萨克站到了风吟的身旁，打断了他们的话，“啊……愚蠢的贵族们，果然无法理解我说的话吗？不，你们为了自己本身的欲望，可以面不改色地出卖国家……只在乎自己目前高不高兴，只在乎自己的自尊得到的满足……你们这样的人或许连人话都听不懂吧？” 这时，确认最后一扇门被关上了的风吟望向了艾萨克，“嗯哼，反正他们无法离开这里了，解释也是徒劳的嘛……就像小说里面说的：‘完、完蛋了，门被彻底锁上了，救命呀！’，‘死心吧，让我好好疼爱你，喊破喉咙都没有人救你的了’之类的剧情……” 接着她把手放上了画布中央的漆黑宝石之上…… 瞬间，漆黑宝石放射出数条光线准确地连接到了周围的彩色宝石之上，由此令画布上的所有宝石都亮了起来，光是看着就能明白，这个阵法所产生的能量……将会是这些宝石单独加起来总和的数倍！ 这时，站在离两人不远处的卡拉德家主瞪大了眼睛，用不可置信的语气开口了，“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艾萨克，你怎么突然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圣、圣女不是被你说服……” 可是，艾萨克头也不回地说，“圣女殿下，感谢您赋予我们的帮助。” “嗯哼，工作狂答应我的，做完这份工作就有最新的小说看了，阴暗抑郁男不用客气。”这么说着，风吟转身再度面向贵族们…… “潜藏在空气中的次元啊……尽情地撕裂吧……” 当风吟轻声呢喃的瞬间，大厅内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宝石阵法的光芒突然跃出了画布，全数依附在了风吟的右手之上…… 紧接着，光芒突然膨胀起来，随着风吟的动作分裂成数道强光袭向贵族们。 瞬间——大厅化成了地狱。 脑袋、手、脚、甚至身体，相继从贵族们的身上脱离，在半空中飞舞。 每当光芒交错，鲜血、肢体、惨叫淹没了大厅！ “你、你们……”卡拉德家主一时之间吓得腿软，瘫倒在地上。 风吟慢慢地回头看他……看着他因恐惧而颤抖的蠢样。 不知道为什么，卡拉德家主感到她无表情的脸出现了一丝笑容……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圣女……难道你……” 风吟很干脆地点了点头，“终于明白了？丧尽天良的工作狂以上万本最新出版的小说威胁我，要我装作被大家蒙骗的无辜少女……唔，装了一年，这一年我都只能翻以前的书，真不容易呢。” “你……”卡拉德家主闻言，整个脸都扭曲了，“艾、艾萨克，告诉我……这都是开玩笑吧、是谎话吧？我、我从见到年幼的你的时候开始，就一直一直深爱着你……” 看到话题的苗头转向了自己，艾萨克露出了冰冷的笑容，“所以呢？要我爱愚蠢而丑陋的你吗？要我爱看不到任何未来，丑陋的你？跟着你的未来只能是代替你的亲生儿子去加入军部、一切的荣耀都归你所有……请你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我已经决定要前往何处了。而你，不过是我达成目的的一颗棋子罢了。” 卡拉德家主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不、不可能！我们好歹以父子，以恋人的关系共度了十七年啊。你就……” 这时风吟一边控制着力量屠杀贵族、一边加入了两人的对话，“唔，果然就像书上说的那样男同胞之间很多秘密呢……呐，卡拉德，这一年过得不错吧？一年前你可没有这么庞大的领土、财力、权力……这些都是我给你的喔。” “什……”卡拉德觉得，这个圣女完全就不像人前那样是皇子殿下养着的、什么都不懂的古怪人偶！突然……他想起来了，“那次贵族会议，那个粗鲁的平民……是不是你？” 风吟那粉红的嘴唇在这片鲜血地狱之中绽开来……“书上说呢~把牲畜圈养起来，给予最优厚的生存条件的话，即使是野生的猛兽都会渐渐放下警惕，变成任人宰割的小绵羊呢~既然养肥了的话，你也该去见托尔哥哥了，嗯哼。” “求、求求你，等一下，托尔又是谁……” “托尔？唔……”装出思索的样子，风吟把手指抵在了自己的嘴唇，“就是时不时出现在我的梦里面、让我提醒工作狂记得吃饭睡觉的、想把我当成妹妹嫁给工作狂……的哥哥？唔唔……” “我、我想起来了……那个在我领地教唆平民的小子……”回忆起这个人，卡拉德家主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为什么你们会知道是我……” “嗜好男色的色老头，你的声音太刺耳了，嗯哼……” 风吟动了动手指，下一秒…… 他的声音就此消失了。 卡拉德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发不出声音的愕然和剧痛同时来临了。 好一会儿……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他……突然意识到喉咙里充斥着血腥味、而且嘴里塞满了滑腻湿润的不明物体…… “唔唔，变态色老头的爱好居然是吃自己的舌头……”风吟眨了眨空洞得几乎可以用天真来形容的赤瞳说着，“怪不得会向阴暗抑郁男这么恐怖的类型出手呢，为了世界和平，还是消灭你吧，嗯哼。” 说完，七彩的光芒宛如要把卡拉德家主整个人包裹起来一般膨胀了起来，眨眼之间…… 方才还在那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他的头、手和脚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仿佛被野兽啃食殆尽的凄惨躯干。 这时，另一个还没遭到毒手的贵族连滚带爬地来到了风吟跟前，“圣、圣女殿下，我我我是斯特尔的家主，我不会背叛皇子殿下的！……请、请放过我！” 斯特尔家主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拼命地干呕着……他的侧边，是刚刚掉下来的，卡拉德公爵的头颅…… 艾萨克听到这句话之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请记住，胆敢背叛的话……杀无赦。” 斯特尔家主一听，再度凝视大厅那宛如地狱的景象…… 终于，他低下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谁敢背叛皇子啊？我、我是不可能的……”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 下一秒，斯特尔家主当着艾萨克的面，只留下那带着卑屈笑容的头，身体的部分却整个不见了…… 艾萨克转而望向风吟，后者轻捋了一下长发之后简短地解释道，“金发、碧眼、斯特尔……勾结神殿的家族、把平民拿去炼宝石。” “嗯？很遗憾，我并不是对您的做法有意见，请把这当成无上的夸奖……总之，清扫余下的几匹牲畜之后就完成任务了。”艾萨克看着余下的贵族，露出了宛若睥睨一切、冰冷的刺人的微笑…… 话毕，身为暗影能力者的他终于动手了——栖息在艾萨克脚下的、匍匐在地上的黑影突然有如注入了生命一般动了起来，仿佛是为了与风吟的光芒形成对比那般，朝余下的贵族们一跃而上…… 037 索吻的绒布兔子 “主人，亲我嘛！”一把稚嫩的声音这么说了。 但这个被称为主人的人，目光始终没有从书本上移开一分一毫，“嘘……安静点，正看到精彩的部分。”她低声这么说着。 这个主人有着一头漂亮的紫发，身穿可爱的百褶裙制服，此刻她正专注于书本上的文字……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剧情，本应目无表情的她，双颊染上了微微的红晕…… “啊？安静点？叫我安静点是什么意思！”那把声音不服输地说着，听起来就像是五岁的小孩子在乱发脾气一样，分不出性别…… “唔唔……女主角居然这么大胆……” “喂！主人！听我说话呀！”这孩子再度用根本说不上尊敬主人的语气开口了…… “这，这是……居然在这种地方做……”显然，这个所谓的主人，已经完全入戏了…… “主人，快点亲我嘛！叫你亲我听到没有？” “……”它的主人不知道又看到了什么，这次脸涨得通红，彻底不说话了…… “你够了喔！快点亲我！再不亲我的话我会死的！真的，是真的，你知道吗？” 这把声音实在是嚷得太大声了，风吟抬起了头……她的脸出现了些微可以用不耐烦来形容的表情。 这里是会有低龄儿童嚷着要人亲吻的桃红色不良场所——不，这里只是普通学校的再普通不过的学生会办公室而已。 风吟进入这个学校已经整整一年了，被翰兰设定为今年刚满十六岁的她，直到现在都每天逃课……不对，她不属于任何班级……但她此时却整个人卷在学生会会长专用座位上…… 不过她身边离奇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根本不差这一件。 她手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亲我嘛，主人。” 她正要转头看向这委屈又急切的声源之处…… “嗯哼。”但是手里的小说正说到关键的地方，所以她轻轻拨了一下长发，目光再度落到了这本小说上…… “主人，你干嘛装作没听见啊啊啊！”那家伙咆哮着，“我受够了！我叫你快点亲我！再不亲我的话，我真的会死的啊啊啊！” 因为这把噪音实在是太影响阅读了，风吟终于把头转向了声音发出的方向。 特大的会议桌对面，一只绒布兔子娃娃正在大喊大叫着，“呜呜！主人，我真的会死掉喔？快点亲我！” 这只体积刚好能做个大抱枕的绒布兔子，一开一合的三瓣唇正在不断哀求着风吟亲它…… 那双温和无害的纽扣眼睛，如今却不知为何染上了愤怒的神色，狠狠地瞪着风吟。 棉花——这是它的名字。这只绒布兔子穿着一身可爱的迷你版公主裙，加长版的毛绒绒耳朵一动一动的，圆得像个球的尾巴从裙底突出来……模样就像是随处可见的布娃娃……怎么看，都是个正常、平凡、去玩具店随便看一眼就能找到相似款式的布娃娃…… 然而，这个随处可见的布娃娃，在说话…… “主人，我会死啊啊啊！真的会死的啊啊啊！” 而且说出来的话超级奇怪的…… 它正在用短小的四肢死命地给学生会办公室的墙壁施加压力，从旁观着的角度看，完全不知道它这么做有何意义……不，因为它是一只可爱的布娃娃，反而让怪异度增加了数倍。 它拼命地压着墙壁，嘴里嘟囔着会死，注意到风吟终于看向它之后，它维持着压墙的姿势把头转了过来，一脸泫然欲哭地说，“主人，我求你了，亲亲我好吗？不然……不然我真的……会死喔？” 它在恳求风吟亲吻它……一对水汪汪的纽扣眼睛，配上堪称可爱到极致的娃娃圆脸，再加上柔软的身体触感和把萌度发挥到极致的迷你公主裙……恐怕被这样子的布娃娃索吻，没有一个拥有童话梦想的女孩子可以抗拒吧？ 所以整天都活在童话世界的风吟说话了。 她用最真挚的心情，回应了它的请求。 她以无比认真的眼神注视着眼前这充满童话气息的一幕，说了一句话…… “安静点儿，书上说到女主角的黑历史了……而你，要是在小说出现的话，最多就是个配角。” 一瞬间，棉花被这个出乎意料之外的回应弄得整个人当场僵住了，“你说谁是配角啊啊啊？” 听到这个问题，风吟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回答了，“你啊，你不就是我的奴隶、小说里面的配角。” “我才不要做配角啊啊啊！给我多点戏份啊喂！”这只布娃娃显然不甘于平凡…… “嗯哼，有句话好像是这么说的呢，会叫的兔子不会咬人。”不知道为什么，某句典故被风吟微妙地篡改了…… “呜呜呜……你、你这主人实在是……性格死亡……”但棉花刚说到一半，它的脸突然因为痛苦而扭曲了，而且全身发抖，“主人、求求你……别、别欺负我了嘛……我真的已经应付不过来了……所以、求你、亲亲我……” 它泫然欲泣，表情哀戚地说，亲我。 让人完全摸不着头绪的剧情进展，要亲它也不是问题，而且……说不定会像小说中的安排那样，它其实是来自异世界的精灵，只要亲吻它就能得到庞大的魔力，变成魔法少女，最终为了正义和梦想而奋斗、维护世界和平…… 不过，这个故事并不会这样子进行，风吟深知这一点。 所以她这次很干脆地啪一声合上了手中的小说，站起来一捋长发，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这个行为怪异到了极点的布娃娃。 然后风吟开口了，“想要主人救你？想要主人亲你？” “嗯嗯！”棉花连连点头，眼里出现了希望。 “嗯哼……这个剧情发展实在是太烂了。”风吟这么说着，望向了会议桌上的一大叠文件。 那是她这一年呆在这个学校暗中制作完成、整合多项情报的成果。 准确来说，她只是代为完成…… 这一大叠文件上面，签注了原本的作者的名字——托尔，莲？艾米萨利。 风吟扭过头故意不再去盯着那封面，然后再次嘟囔着她这一年从来没有停止过的抱怨，“我就是那被工作狂用泯灭人性的手段迫害、暗无天日地工作的可怜女主角……” 但这一切终于在昨晚的肃清宴会中结束了，她能一口气看完这一年最新出版的小说了，嗯哼。 风吟再一次看向了眼前吵着要她亲它、拼命压着墙壁的绒布兔子。 接着，她让思绪飘了开去。 飘向记忆之中，飘向过去的景色之中。 试着去回想这一切故事是如何开始……太多交缠不清的变量，总是让本就蒙在鼓里的她更加无何奈可的…… “这简直是比这一年出版的千篇一律的言情小说更加让人无语的故事……” 那是一段她和异世界的精灵初次相遇的故事。 不，那是一段…… 她和一只叫做棉花的——彻头彻尾莫名其妙的恶魔初次相遇的故事。 038 亲吻的咀咒 一年前、距离托尔被杀的一个月左右…… 深夜，风吟房间的窗帘正被什么东西缓缓拉开——“你就是风吟吗？” 一个奇怪的生物正蹲在窗外的阳台上，这个生物的外表是个看不出性别的五、六岁小孩子，不过……一眼就能看出它不是人类。 它有着一双水灵灵的圆眼睛，全身都被已经实质化的风所包围，漩涡般不断围绕着它转的绿色旋风包裹住它小小的、没有穿衣服的身体。 它歪了歪头，又再一次用稚嫩的声音问道，“你就是被我未来的主人称为紫毛宠物的风吟吧？” 风吟抱着绒布兔子从床上下来，点了点头，“你是斯特尔家大小姐派来的杀手吗？” “不，我是来吃掉你的恶魔喔，因为吃掉你，我才能证明自己的能力，跟她定下契约。”这个恶魔挺起了小小的胸膛，用十分高兴的语气说着，“吃掉你的话，我的旋风就会变得更加强大了，然后就可以获得认同了。” 它这么说着，为了想让自己的形象看起来高大一些而站立起来，只是这么一个起身的动作，风刃往周遭发散，撕裂了窗帘、切碎了房间内的无数物品。 它使出了显然并非普通的五、六岁旋风能力者所能驾驭的超常能力。 “嗯，很厉害。”风吟很客观地评价着眼前这个把她当成是食物的恶魔，因为这里丝毫无损的只剩下她和怀中的绒布兔子了。 这孩子很开心地一笑，散发了更多的风刃，“我很厉害吧！所以乖乖认命了吗？” “……认命？”风吟重复了一次这个词语，接着单手摸上了封印住了她能力的缎带，“书上说，恶魔是使用魔法的人才能召唤出来的，而昼国人因为体质的问题是不可能学会魔法的……除非是强行改造……算了，这个我也管不着。” 轻轻一拉，下一刻整条缎带被她扯了下来。 那条按理说不可能取下的缎带，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风吟扯了下来。 “我等大小姐的杀手等很久了，嗯。”风吟用力握住手中的缎带，这条根本不是用来对付人类的缎带，好像很开心地说，“我都等得不耐烦了呢……” 那小小的恶魔摆弄着手中的风刃，笑了笑说，“嘻嘻，你以为这种东西会对我管用……” 风吟根本没有给它说完话的机会，强行跃出大大的一步跳到了它的跟前。 它对风吟的大胆一惊，下意识地侧身想躲开她的靠近，但是风吟不会让它称心如意的，她不会让它如愿躲开，一个月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她等待的就是这一天。 贵族们能杀了性格像绵羊般的托尔，更不说直接跟贵族起了冲突的自己了，要是他们来了就不能让他们得逞，于是这一个月以来一直、一直在锻炼自己。 “哈哈，人类都是大笨蛋吧？像你这种鲁莽冲过来的家伙，三两下就会被我的风刃切碎了。”它这么说着一挥手，裹在它身上的一部分旋风就开了开来，眼看就要扑向风吟。 但……“封神。”风吟叫出缎带的名字，下一瞬间她突然抛出了数块漆黑的碎石——风刃转眼间就被彩色的光芒一扫而空，两三下就消失无踪。 “诶诶？”那孩子的表情大变，它惊愕地看着风吟，“等、等一下！用这种宝石实在是太狡猾了啦！叫你等一……” 风吟没有等，“安静。”她一举把缎带的一端抛向了这只使魔…… 这一瞬间，“啊呀呀呀呀呀！” 恶魔尖叫出声，但听到风吟喊出了名字的缎带却是有如活物一般把它层层包裹起来了。 “这样子，你还想吃掉我么？”不知为何，风吟的脸上好像出现了一丝笑容…… “力、力量使不出了？”不仅如此，它那一直裹在身上的旋风也消失无踪，“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居然真的可以这么用……”风吟这么说着，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小孩子。 它的力量已经被缎带完全封印了，彻底失去了驾驭旋风的能力，化为实体裹在身上的绿色旋风也尽数消失不见，头发和眼睛都变成了普通的墨绿色，怎么看都是个普通的小孩子……唔，好像是个女孩子？ 风吟蹲了下来，把一片漆黑的碎石抵在了它的脖子上，“呐，小配角，回答我问题吧。” “我才不是配角了啦！”这只自称为恶魔的小女孩使劲挣扎着，奈何它越是挣扎，缎带却越紧…… “安静，然后回答我。”说着，风吟很干脆地把碎石刺进了它的喉咙……当然，对方不是人，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死。 但它的表情立刻扭曲了，“好痛啊啊啊！你是恶魔吧？” “不对，我是女主角，恶魔是你。”目无表情地纠正着这个女孩子的错误，风吟用力把碎石往下一推，“回答我，你算是能力强的，还是能力弱的？” 它的眼里马上储满了泪水，“妈、妈妈说我是个跌倒都不会哭的超强……” “如果你算是强的话，那三岁小孩子半夜去厕所也没什么可以害怕的了。”风吟点了点头，默认了自己的想法，“那你可以变成肉末了，嗯哼。” 事情已经结束了，只需要杀了它，为下一次的敌袭做准备…… 就在这个时候，这只恶魔开口了……尽管喉咙插着碎石，力量完全被封住，仍然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说道，“我在外侧的世界可是很强的，风吟，这个世界因为没有人和我定下契约，我才发挥不出全力。” “配角为了不被杀掉，刻意装作是很强的角色，让女主角以为你派得上用场……嗯哼，这种剧情骗不到我。”轻捋了一下长发，风吟再度开口了，“不过，既然这么怕死的话，就当我的奴隶吧。” “奴，奴隶？为什么我非要当什么奴隶？你以为我是谁，我是有风魔一族血统的……好痛好痛别把石头往下推啊啊啊！”它抬起视线，用怨恨的目光怒视着风吟，“定下契约的话，这些小碎石也肯定难不倒我的啦！” “嗯哼，那你就跟我定契约吧。”拔出那块漆黑的碎石，风吟下了这个结论，“我好像不属于任何一国，定个契约应该没问题的。” “正、正式定契约要献上祭品喔？”不知为什么，这个使魔感到了阵阵不安…… “嗯，最珍惜的东西，对吧？” 根据书上对暮国的记载，使魔与主人的契约是通过人类将自己最珍惜的事物献给使魔当作祭品而成立。 这样一来，吃了祭品的使魔就可以获得力量，可以替契约对象在这个世界发挥力量。 由于绝大多数的人都没有自己以外更为珍惜的宝贵事物，因此都是将自己的灵魂献给恶魔，藉此成立契约。 “那就快点拿出你的祭品来！拿出你最珍惜的东西来跟我订契约！你要献出什么给我？是自己的灵魂？还是心爱的家人？你最珍惜的是什么？” 尽管书上全都没有提到签订契约对恶魔的好处，但是从它高兴又着急的模样看来，想必是大有好处…… “我最珍惜的东西……”风吟瞄了瞄一直抱着的绒布兔子。 “嗯嗯！” “最宝贵的东西……”她看了看桌子上那堆书…… “嗯嗯？” 最后，风吟盯住了这只恶魔，“就是你。” 它听了之后用力点头，“我明白了！那我就收下这个祭……诶？等等，你说什么？” “我最珍惜的，就是你啊，说起来，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嗯哼。” “我的名字是需要主人取的……等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外貌大约是五六岁的使魔听到这句话，突然羞红了脸，“该，该不会你……喜、喜欢我……但、但我是女孩子呀……” 风吟立刻反驳了她的话，“我是女主角，不可能喜欢配角的。” “完全听不懂你说什么啊啊啊！要定契约的话就把你最珍惜的东西献给我做祭品啊！你最珍惜的东西怎么可能是我啦啊啊啊！”使魔怒嚎着，完全跟不上风吟的思维了。 风吟微微叹了一口，她最讨厌说正经话了……“小配角，你想想现在的状况，现在就快要被杀的是谁？是你吧？那应该求饶的人应该是你对吧？” 末了，风吟认真地注视着这个使魔，“我真的很珍惜你，因为你可能会变强，变强的话就会派上用场，这样就是一个及格了的、值得我珍惜的奴隶了，嗯哼……那配角，要活着当我的奴隶，还是当场孤独地死去？” 听了这段充满爱意的话语……“呜呜……为什么我的第一个主人是性格这么恶劣的家伙……人家明明是很厉害的恶魔耶……吃、吃下假祭品会死的喔？要是你不够重视我……” “我会珍惜你的，说正经的话太麻烦了，快点契约吧，嗯哼。”风吟说着，把手伸向了倒在地上的使魔。 “呜呜……你绝对没有珍惜我！”它认命了那般握住了风吟的手，“好可怕，真的好可怕啦……可是……我不想死，可是……呜呜呜，我、我要开始啦……” 说着它闭上了眼睛，全身突然散发出墨绿色的光芒，这道光芒沿着互握的手臂游走到了风吟的身上。 紧接着，这道光就像要在风吟身上搜索似的流遍全身，从风吟的左手，传到使魔的右手，接着依序通过手臂、肩膀、脖子，最后移动到左胸，也就是心脏所在的部位，光就这样消失了。 使魔颤抖着睁开了双眼，弱弱地开口了，“诶？我没死……风、风吟你真的很珍惜我喔？”紧接着，这只使魔莫名地羞红了脸，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之后又撇开了目光。 “嗯哼，接下来是下一步了。”风吟突然抓住了这只使魔的手，拉到自己身前，接着顺势将嘴唇往它的手背上一印。 “等等等为什么亲我？我、我不是同性……”但它的话还没说完，风吟的嘴唇碰上它的手背的瞬间，缎带的能力发动了，刹那间——“嘎啊！”突如其来剧痛令这只使魔晕了过去。 这条名为封神的缎带拥有封印神明的能力，被它封印起来的并接受亲吻的人，将会被施以诅咒，而风吟给它施加的诅咒就是——无论是否佩戴着缎带都以主人的亲吻为开关，平时封住这只恶魔的八成力量，只有通过主人的亲吻暂时解开诅咒……所谓的奴隶，果然要这么设定才行。 风吟也是前几天才得知这件事情的，也就是说—— 这时，一个人影不知何时从被旋风刮得破破烂烂的房间一角走了出来，他有着烟灰的头发、茶色的眼瞳……以及眼底那股镜片都无法遮挡的冰冷笑意，“你说，我的爱徒给你施加的是什么诅咒呢？” “……”缓缓地回过头看着莱修，风吟没有回答任何话。 “从我的爱徒亲吻你的那一刻起，你的能力不再被这条缎带所封印了。”莱修推了推眼镜，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但你既没有痛到晕过去，也没有立刻发现这件事，这不是很有趣吗？” 039 存在的意义 风吟静静地看着莱修，无视了这个明显是在挑拨离间的问题，她顿了顿然后问道：“然后呢？你还知道我的什么？” 此时时刻的风吟，感觉自己包裹在脱线本质内那颗敏锐的心在燥动，那层为了逃避现实而筑起的脱线围墙突然变得无影无踪……也许，这个退下面具的风吟才是真正的她吧？ 她询问起关于自己身世的情报，然后在这一瞬间，风吟微微地紧张了起来。 每当她思考自身情报的时候，自己的胸口总会膨胀起深深的排斥与厌恶，她拼命不让莱修看到自己的软弱，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还知道我的什么？” “你想我怎么回答，嗯？”莱修笑着说到，丝毫不介意风吟扯开了话题。 “莲不在这里，你就别装了。你一定知道其他情报的吧？我已经知道我的眼睛和体内有不可思议的能力了……但是，这个超级强大的能力到底是什么？我的能力会在什么条件下发动，具有何种规模的破坏力，我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些你其实都知道吧？否则你是不会抛弃你的爱徒然后来到我这里的。”风吟一口气说完这段话之后，把视线转向了那条包裹着恶魔的缎带。 莱修前天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把这条缎带介绍了一番，结果由今晚的实验看来，他的话好像都是真的，所以——这个莱修，肯定不是因为“风吟的力量说不定能帮助莲”这种不确定的猜测而过来的。 也就是说，莱修肯定掌握了更多的情报才会站在这里。 自己一定要把这些情报…… “我到底是什么？告诉我，我真实的身份。”风吟盯着这个突然回到了昼国的男人，再一次问了这个问题，然后她补充道，“不然的话，无论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不会考虑的。” 莱修推了推眼镜，露出了沉稳的笑容，“这种事情，你自己决定喔……比如说，你觉得莲是怎么认为的？”说完之后，莱修拿出了一块小小的宝石，带有传音功能的宝石。 听到这种问题，风吟的身体再一次紧张了起来，接下来的几秒，她完全动弹不得。 明明应该明白莲对这种提问会回答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内心却因为微妙的不安感而颤抖不已、动弹不能。 如果……只是如果，莲实际上觉得自己是一个令人忌惮的恶魔的话，该如何是好？ 风吟只是一味地考虑这种明知道几率为零的事情，一味地陷于自身被不断排斥的回忆之中。 “我。”这半年为了避免实战时直接使用体内的力量而疯狂地自制宝石的风吟，现在却是连直视莲的想法都做不到。 然后，她开始厌恶这个胆小的自己、厌恶现在这个因不安而颤抖的自己。 按照常规的预想，莲的答案肯定是和平常一样的——风吟只是个第一次杀人时会害怕得颤抖的爱哭鬼、胆小鬼……然后听到这种回答的自己，就会开始强调莲这家伙是一个已经快要给全世界造成灾难的自恋狂啊、为了保护世界所以自己要调教他成为仆人啊之类的。 要是莲也在的话，两人的对话肯定会变成这个模式吧。 每一次每一次……风吟都会被没有说出她只是一个眨眼间就能秒杀无数人的恶魔这个事实的莲所挽救。 所以她一边颤抖一边等待着答案，等待莲怎样形容自己。 这个时候，宝石发出了微弱的光芒，里面传出了莲的声音……传出了他的想法，“也许风吟确实是恶魔也说不定，也许确实是一口气就能秒杀几万人的恶魔，但都跟我毫无关系……之前我说过的吧？不管你杀了多少人、不管你散布了多少杀戮，这些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是我重要的伙伴……就算你成为了真正的恶魔，那又如何？就算你真的是恶魔，我也不在乎。” 风吟用异常紧张的神情盯着那块宝石，如果这份紧张再松懈一点的话，自己一定会哭出来吧，所以她拼命的盯着这块宝石，“但是……” “所以风吟你也别总是流露出那种被人叫了恶魔之后，就好像要马上哭出来一样的神情了。你应该自豪才对，否则就会显得被你这个大恶魔不断奴役，还很开心的某个完美仆人跟白痴一样了吧？你是我选择的最棒的伙伴。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的想法永远都不会改变。如果我这样说还不够的话……还不够的话……” 说到这里，莲仿佛是为了组织接来下的话语那般停顿了一会，声音染上了点点困扰和悲伤，“……如果这样还不够的话……那远在暮国的我究竟该如何是好？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到底该怎么做……我才能抚平你的伤痕？” 风吟感到了莲那发自内心的困扰和无计可施的无力感，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任性和软弱导致的。 所以风吟低下了头，“对不……”但她还没说完，便被莲突如其来的发言打断了。 “莱修，你要是再刺激这个爱哭鬼的话，我可是不会饶过你的。”这句话刚说完，宝石突然就碎裂了。 莱修对此丝毫没有表现出惊愕的意思，“哎呀呀，又被追杀了吗？所以我说这么乱来会被人找到的嘛。” 这句话让风吟那颗稍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追杀？莲被暮国的人盯上了？” “这么点自保能力，我的爱徒还是有的。”莱修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像个木头般一动不动的风吟，“总之，只有一个人也好，莲的内心不把你当恶魔吧？而且就我来说，实际上也只是把你当做一个如果可以利用的话会很方便的道具而已。但是我的想法什么的，怎样都好。问题是你是怎么认为的，才对吧？这就是唯一的答案——你自己是怎么看待自身的？那才是你的本来面貌。” “……”风吟试着去考虑莱修提出的这个问题，一直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相信这些话语，但实在是因为太害怕了，一直都对此视而不见。 只是……莲一直一直这么说，所以不知不觉中风吟的想法也开始有了细微的改变——也许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堪，就这么继续活下去的话也是可以的吧？ 开始有一点点能认同自己的存在了。 但即使如此，风吟也是需要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力量、为什么莱修会回来找她。 为了不再伤害任何人、也为了不再被任何人伤害，所以——“莱修，把你的情报告诉我，否则我就不帮你了。” 听到这句胡，莱修挑了挑眉，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嗬？不告诉你的话，你会逃跑吗？” “对，所以详细给我说明的话……” “没有喔，所谓的详细说明。”莱修很干脆地打断了风吟的话，“我只是相信了外侧世界的神说的话，那些神说世界的局面将会大幅变化、而你具有的破坏之力是最强的，所以我就根据自己的推断来找你了。” “最强的破坏之力，这怎么可能……”不仅仅是莱修，刚才的恶魔也提及到了外侧的世界，还有召唤出这只恶魔的人是昼国人……总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被大幅度地颠覆着。 “确实如此呢，你的个性软弱得令我不耐烦，这样子的人居然被神说拥有最强的破坏力，但这不正是有趣的地方吗？人生就是要混杂着这种冷笑话才有趣的。”莱修的脸上还是挂着放荡不羁的笑容，说着难以沟通的话。 “我不可能为了一个冷笑话而赌上性命，莱修。”风吟认为他想自己做的事情是需要赌上性命的，事实也的确如此，莱修在她眼中就是这种人。 “不，我可没有说过要赌上你的性命，我赌上的，只不过是我的性命而已。”莱修笑着用手压住自己的胸口，“我现在站在了拥有毁灭世界的力量的你面前，站在你的攻击范围之内，就算如此，我还是把自己的性命赌在了你的身上，因为和预言相比，究竟是不是你的力量比较强，也许连神也说不清楚吧？所以我就想着也许是投靠你的话更加容易保命一点吧￣抱着这种想法，连是一介外人的我都把性命赌在了你身上，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到了你的身上，这么回答，你满意了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听不懂的句子越来越多了，莱修那莫名其妙的想法也让风吟觉得无所适从。 “听不懂吗？总而言之，好好加油吧。”再次换上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莱修的脸上又浮现了戏谑的表情。 “所以我说，你现在给我就说清楚。”莱修的保密主义让风吟很想跑过去暴打他一顿，但她也深知这么做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莱修听到这种质问，话语中带有了点点揶揄的味道，“即使我说明了，现在那个软弱无能的你也是没什么能做的喔？我刚才说过了吧，你的力量啊身世啊都是你自己的事情，那么最清楚的人不正是你自己吗？没断奶的孩子要撒娇的话也有个限度吧，要质问的话就问自己的身体去。” 这下子，风吟终于开始理解莱修的话语了，“也就是说，我只能加油了对吧？只要我努力了，前方就会有我想要的答案对吧？” 一直以来，自己都是移开视线…… 但是有这个必要的话，也该下决心面对真正的自己了。 不论遇到怎么样的悲伤，都要去寻求答案。 明明是这样子的恶魔，只要活着就随时会暴走的恶魔，即使这样依然相信着自己的人们……莲、莱修，还有翰兰。 就算是仅仅为了他们，也得尝试着多一点地相信自己。 所以……我也应该向前进了，或者说——除了前进以外，已经别无选择！ 040 裂缝之外 以上，这就是导致风吟这一年充实得不能再充实的原因。 而且她这个当事人可以说是至今都被蒙在鼓里…… 她看着一如往常的学生会办公室，这间学校让才刚满16岁、国籍不详的她当上学生会会长，还对她根本不去上课这一点若无其事。 而一只奇怪的绒布兔子就在这个疯狂的学生会办公室里头大吼大叫，“唔啊啊主人我顶不住了啦！力量被封印了八成的我怎么都挡不住的啦，快亲我、快解放我的力量呀！” 风吟看着这只总是喜欢进入绒布兔子里头装可爱的恶魔，看着被这只恶魔拼命压住的墙壁——刹那间，墙壁发出了嘭的一声，像是要扭曲次元那般出现了奇怪的波纹。 “唔啊啊！混蛋！才不会让你得逞！”可爱的绒布兔子拼命地朝墙壁怒吼着，使劲压住墙壁。 显然是有某种异常的存在想从墙壁的另一头来到这一头，这个学生会办公室就是这么疯狂的地方。 “不解开封印就顶不住么？配角果然就是配角，嗯哼。”风吟显然是不为所动，要说为什么的话，这种情形对这个地方来说根本是家常便饭。 扭曲墙壁的次元裂缝，通往外侧世界的奇妙通道，随时就会攻击过来的魔物…… 总而言之，这个名为昼国军事学院的学校……实际上是为了躲避各国耳目、并选出优秀的人才管理这个疯狂之地而设立的机构。 当然，绝大部分的学生和老师都是不知道这件事的。知道这个疯狂学生会的秘密的人只有小部分高位的贵族和国家的军部。 贵族之间相传的就是风吟虐杀了这里的管理人然后取而代之，虽说她的年龄和性格明显不可能做到这种事，但基于对她身份的各种猜测，贵族们在这一年都不敢轻易地对这个怎么看都徒有虚名、仅仅仗着皇子殿下宠爱而狐假虎威的圣女下手。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这里连接的是外侧的世界，危险的同时也伴随着巨大的诱惑，如果从中找到了强大神秘的力量、超越常理的神器……那么，国家的实力就有可能大大提升。 而风吟这一年一个人管理着这一切，顺带完成了莲和托尔那些烂尾的报告，以及做着各种奇怪的修行…… 实际上，这些事情对风吟来说都并不重要，她只是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自己变强一些而已，这个地方看起来可以让风吟达到目的，所以她就来了。 以为风吟终于想通了，准备帮他实行建国大业的工作狂翰兰也没作出阻拦，而莱修……“同性恋连努力方向都不告知，我这个女主角也太名不副实了，嗯哼。”说着抱怨的话，但风吟的语气里面却是没有任何埋怨的感觉，倒不如说她和莱修的关系在这一年缓和了一些。 于是，经过昨晚的贵族肃清宴会的她好不容易空闲下来可以看书的时候—— “哦啊啊！”那只喜欢钻进绒布兔子棉花里面向风吟索吻、最后干脆连名字也变成了棉花的恶魔压着墙壁，痛苦地持续咆哮着，“人家才不是配角了啦！”虽然这么说着，棉花的脸却因为快要输给外侧的某个怪物而扭曲着。 已经走到棉花身边的风吟单手抵住了墙壁，帮忙镇压住了外侧的怪物，“所以说奴隶是离不开主人的，嗯嗯。”这么说着，风吟捉住了棉花那对长长的耳朵把它提了起来，然后对着它那圆滚滚毛茸茸的脸轻轻一吻。 “解放了啦啦啦！”绿色的旋风从棉花那小小的身躯里迸射而出，超乎一般风系能力者的强大威压也一并爆发出来！ 然后，这只从能力上来看怎么都是实至名归的恶魔……“主人！好好欣赏我怎么瞬杀这只杂鱼，让它知道我其实是超强的恶……”但棉花的话还没说完，风吟便转头走开了。 “你这个性格完全死亡的主人给我转过头来啊！”全身围绕着无数锐利风刃的绒布兔子这么呐喊着，表面上是抱怨着，但细细斟酌的话，可以看出棉花不仅仅是喜欢风吟，而且很希望得到她的表扬，完完全全是一只及格的可爱宠物…… “我不看，没必要看，你是个很优秀的奴隶。”风吟拐了个大弯来表扬了这只恶魔的同时，把一直绑在她头上的银色缎带扯了下来，“我的封印也解除了，所以配角快点儿解决这只杂鱼，然后就轮到女主角出场了……之后为我开路的你，会华丽地成为充满悲情的炮灰，把我的主角光环衬托得更加强大，呒呼呼￣” “别说那么吓人的剧本啊啊啊！”棉花一边对风吟的剧本吐槽，一边放出了数道风刃向前方的次元裂缝攻击过去。 墨绿色的风刃并没有切碎墙壁而是成功地越过了这边的世界，进入了那边的世界，再一次证明了这个房间的异常之处。 风吟看着被解放的棉花兴奋地往那边狂放风刃，大有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趋势，“唔唔，结束了么？” “主人，我干掉它了喔，我三两下就帅气地干掉怪物了喔！”等了几秒，听不到夸奖的棉花换上了泫然欲哭的声音，“主人，是、是我做的不够好么？” “……”风吟正在认真地确认着自身的能力掌控程度，因为她准备直接过去那边的世界，想看看外侧的世界。 于是装可爱作战失败的棉花再次抓狂了，“人家那么拼命，主人你不要装作没听到也装作没看到啊！” 风吟抬起头，看着那已经被镇压下来的次元裂缝……这个疯狂的房间，扭曲空间、扭曲次元，将门连上遥远的世界，连上不可能的世界。 这么想着，风吟再次提起了棉花的双耳，很安静地盯着它。 “嗯嗯？”被提到半空中的棉花很可爱地歪了歪头，“主人是要夸奖我了么？” 风吟对此不予理会，用力把棉花朝次元裂缝抛了过去—— “呀啊啊啊！”确认到棉花惨叫着消失到了次元裂缝之中，风吟用没有任何抑扬顿挫的语调问道，“安全吗？” 于是，棉花那毛绒绒的头马上就从次元裂缝中伸了出来，“解除契约！我要和你这种主人解除契约！” “嗯哼，看样子很安全，乖。”完全满足了欺负欲望的风吟伸手棉花抱到怀里，然后很果断地踏入了另一头的世界，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外侧的世界，同样充斥着疯狂。 风吟踏入外侧世界的那一刻起，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世界扭曲了，溃散了，分裂了。 荒芜的外侧世界被种种不合常理的偏差染成了灰色，宛如用水桶将灰色的染料倒进了纯白的纸张上的灰色世界，灰色的天空、灰色的地板、灰色的空气，这是让风吟产生了混沌感的灰色世界，紧接着—— “啊……”风吟禁不住轻呼，她有点困惑地看着自己的身体。 自己的头发闪射出了七彩的光芒，但有了明显变化的不仅仅是头发，连同身体也产生了变异——转瞬之间长高了，发育了。 因为是禁忌的咒术制作的人体，理应不可能长大的。 所以风吟的年龄是胡乱设定的，所以风吟怎么运动也长不高，所以风吟……怎么沉迷于故事书也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但……身影却模糊了起来，像不存在那般模糊了起来。 包裹着风吟身体的……是一层层漆黑的魔法阵，而魔法阵上面写的是…… “古代的文字？”完全不知道怎么念的文字，正当风吟准备用她那特殊的眼睛看个究竟的时候…… “主、主人！”随着棉花的呐喊，风吟的肩膀、脚踝传来了钻心般的疼痛，过度专注于自身变化的风吟，被非人的存在啃食了。 041 抱紧我 把手上的文件整理好，翰兰正准备站起来的时候，传来了沉稳的敲门声。 “进来吧。”翰兰抬起头来，只见一个男人早已无声地站在了门边…… “门是虚掩的，请原谅属下的失礼，很抱歉打扰了，皇子殿下。”淡然而冰冷的声音，毕恭毕敬的用词，但却无法让倾听者感到有丝毫的感情。 “原来是艾萨克啊……”翰兰见状，再度坐回了椅子上。 这个男人拥有一头漂亮的漆黑长发，身材极其纤细却又不会给人不可靠的感觉，而且还有一张令人沉迷的端正容貌，但……令人最在意的，并不是这些。 他那令人惊艳的脸上，有着一双极度冰冷、晦暗，总以把他的美貌冻结掩埋的眼睛。这双眼睛散发着异样的黑暗气息，宛若在睥睨一切…… 扬言要协助翰兰成为昼国之王的艾萨克，自愿担负了这项霸业的黑暗面，而且完成工作的手段几近完美，不管付出多大的牺牲，他都选择最高效的道路。 这样子的艾萨克，露出了冰冷得刺人的笑容，“圣女真是令人大吃一惊啊，殿下的眼光果然是属下望尘莫及的，您在工作之余是否得到了足够的休息呢？” 翰兰皱起了眉头，他当然听出了对方话中所指，“你这是在嘲讽吗？我知道你不喜欢风吟的性格。” 然而，艾萨克却摇了摇头，否定了翰兰结论，“没想到皇子殿下会误解属下有嘲讽之意。很遗憾，我好像不太被风吟小姐接受，但我却是对她有着极高评价的……她是非常宝贵的人才、霸业之路上不可或缺的棋子。” 他当真这么说了，当着翰兰的面，艾萨克拿棋子来形容风吟——他就是这种人。 注意到了翰兰的不快，艾萨克补充道，“而且，她的存在能抚慰殿下的心灵……这种工作是我所不能做到的，所以，她是必要的人才。” 听着这种补充说明，翰兰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苦笑，“你不用再花这种无谓的心思了，我知道你是如何看待我其他部下的，对你而言，一切都只是制霸道路上的一枚棋子……而且一旦失去价值，你便会毫不犹豫地予以排除。而你的这种特质却是我所欠缺的，是我要求你扛起这一切黑暗的，所以我无话可说。” 艾萨克一听，冰冷的表情当中浮起了一抹淡淡的赞赏笑容，他轻轻低头行礼，“这实在是无上的夸奖之词，果然您无论何时都是正确的。” “恭维之词不用再说了。”翰兰揉了揉太阳穴，“你是来要我的答复的吧？” “劳殿下费心了。”艾萨克用那双漆黑的眼瞳凝视着翰兰，默默地催促着答案。 翰兰用疲惫的大脑回想起那份资料，上面提出的内容简洁而明确。 情报显示，一直蠢蠢欲动的暮国终于有所行动了，但不只是这样。种种迹象表示，贵族的肃清行动令国王大为不满。而目前翰兰的实力…… 这时，艾萨克宛如洞悉了翰兰的思绪般说道，“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翰兰也了解这一切，而且，已经没有时间了，他必须尽快下决定。 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艾萨克再度开口了，“今年就请殿下先休息吧，如果您因劳累过度而弄坏身体的话，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呢，所以……一切都但凭殿下抉择，无论您做什么决定，属下必谨遵命令。”说着，他再度低头行礼，离开了房间。 可是……翰兰一动也不动。 “……”只是，只是一发一语，凝视着半空好一会儿…… 然后——那边的世界蔓延过来了，侵蚀过来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翰兰已经站在了一片灰色的世界之中。 “外侧的世界”、“神”、“神使”、“恶魔”，以及“世界的规则”…… 紧接着，几匹“神使”出现了，人形的轮廓，光秃秃的头颅上镶嵌着五六只不断滚动的眼球，参差不齐的褐色獠牙从纵向裂开的嘴唇中突出，四肢的皮肤更是呈大面积脱落的模样。 好几匹这样子的“神使”逼近翰兰。 几个月之前，这样子的攻击他肯定是挡不下来的，但现在……“消失吧。” 轻轻吐露出这三个字，空中便浮现了数把漆黑的大剑，刺穿了这些丑陋的怪物。 “嗯？”但怪物仅仅是倒了下来，并没有消失。 因为这里连接的“外侧世界”只是神使临时制造的一个模拟空间，身为空间主人的它们死掉之后，这个空间理应马上崩溃消失。 但这个世界依旧存在着，这证明这里还有别的什么存在，接手了这个异界，并且很好地维持了这个的一切。 难道“神”派下了更加强力的怪物来对付自己了吗…… “……”虽然这么考虑过，但翰兰的这个想法马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因为风吟就在他的前方，在这个灰色世界的尽头站立着。 看到风吟那一目了然的姿态，翰兰不禁哑然，“快要、完全觉醒了吗……” 他再一次感到，时间不多了，真的不多了…… 她轻轻甩了甩长发，附着在她身上的怪物便化成了尘埃消失在虚空之中，平时在她怀中吱吱喳喳的绒布兔子此刻也陷入了昏迷。 注意到翰兰的目光，风吟笑了，洋溢着七彩流光的长发，眼角微微上扬的狡黠赤瞳，白瓷般通透诱人的肌肤，仿佛聚集了世界所有美好之物的姿态。 翰兰被那极端的美丽夺去了目光。 然后风吟开口了，用那夺人心魄的、混杂了魅惑和优雅的嗓音开口了，“未来的王……我挚爱的王呵……你果然没有放弃前进呢。” “你故意引诱她进入这里的吗？”翰兰不禁咬牙，自己还是太大意了，当初风吟说要去那个学生会的时候，应该把所有关于外侧世界的路径封闭…… “我只是让她觉得是自己想这么做而已，你也看不出任何不妥的地方吧？”风吟的表情突然变得悲哀起来，仿佛马上就要哭出来那般的、寂寞的表情，“只有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只有我爱着你，你忘记了吗？” 看着风吟露出了这种表情，翰兰不由得想要走过去抱紧她，让她好好依靠。 不，不对，“你对我用了洗脑的魔术吗？”翰兰突然感到自己的身体不断呐喊着、嘶吼着，想要她，想得到她的一切。 但翰兰却驻足不前，他拼了命地抑制着自己的行动，抑制着自己心里那股冲动。 因为眼前的少女，是他绝对不可以动的。 压制住体内那股膨胀的欲望，翰兰注视着风吟，变得那么美丽的风吟，直视着这张和风吟极度相似的面容。 “可恶……”光是压制体内的嘶吼已经用尽全力，翰兰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面生生挤出来的。 “痛苦吗？一个人承担这一切，我的王……”这么说着，风吟轻轻掂了一下脚，转眼间便跳到了翰兰跟前，“我挚爱的王呵……没关系的，抱紧我吧，得到我的一切，我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闭嘴！”翰兰并不喜欢这个风吟，他怒吼着，“你到底想怎么样？” 风吟嘻嘻地笑了起来，张开双臂抱住了翰兰，“答案不是已经在你的心中了吗？看着我，你心中有着怎样的冲动呢？不如老老实实地顺从这种感觉……” 突然，她不再说话了，然后仰望着天空，“啊啊……剧本被进一步扭曲了啊……”她静静地注视着天空，随着她的动作，这个灰色的空间打开了一个大洞，大洞那边出现了另外的次元。 风吟突然露出了悲伤的表情，“这对我们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有人干涉了这个世界的剧本，这件事情，本应该是我或者你来完成的啊。” 听到这句话，翰兰瞪着风吟，“我会变强，然后改写剧本，不需要你或者别人插手。” “孤独的王呵……”风吟的声音变得雀跃起来，用力抱紧了翰兰“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喜欢你吧，因为这份太过悲伤、太过短暂、这份无法如愿的爱呵……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吧，一定一定，在这一次轮回之中，让我们都得到爱……” “如果我得到了你，那么相应的，你会得到什么？”翰兰感到自己几近要屈服于内心的那股欲望了，只要占有她、只要这样…… “……”听了他的问题，风吟只是微笑着，用绝美的容颜微笑着，没有作出回答。 但是，翰兰却无端地理解了。 她将会得到黑暗，深不见底的黑暗。她迷恋着这让人疯狂的黑暗，渴望着与他一起徘徊于地狱之中…… 所以……“我所前进的道路，由我来决定，你给我闭嘴！”翰兰这么大吼着，下一秒，体内的鼓动便全数消失了，他终于可以用冷静的目光看着风吟。 听到这句回答，风吟露出了泫然欲哭的表情，“王呵……你那强大的理性，总有一天会把你自己亲手推向深渊……我就是为了让绝对不会走错路的你，为了让你堕落，让你疯狂，让你轻松而存在的啊……” 翰兰绷紧了表情，竭尽全力不去接受她的蛊惑，“够了！你快回去，把我的风吟还给我！” “王呵……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情啊……如果你可以在此受到蛊惑，如果这样的话，还有借口可言……”泪水从风吟的眼眶溢出，“但这一次，我们再一次失去了机会……你已经对我的力量免疫了……但你依旧不得不拥有我，到了那个时候，你将会以自己的意志来占有我、蹂躏我……那样实在是太过悲伤而痛苦的事情……那时候，你会一边霸占我，一边哭喊着世界是如此的疯狂……我不想你继续痛苦下去，才想让你现在就抱紧我呵……” 风吟哭泣着，泪水滴落到灰色的地板上，转瞬便蒸发掉了。 她在让他作出选择，“现在还不晚，只要把我……” 可是，翰兰很干脆地摇了摇头，“不。” 末了，翰兰也露出了笑容，凄绝的笑容，悲哀的笑容，“即使预言说了这里的尽头只有破灭，我也会继续下去的，剧本，由我来创造。” 风吟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考虑什么似的，然后她露出了美丽的微笑，“也好。现在我会看着你所描绘的未来。你所期望的，空想般的未来——你所前进的那条愚蠢的，寂寞的，悲伤的道路。” 她夺人心魄的美丽容颜上，露出了微笑。 她明媚得光彩照人的容颜上，浮现了微笑。 “区区人类，竟想对抗预言，好吧，我就站在你这边。” 然后她闭上眼睛，消失了。 翰兰接住了风吟倒下的身躯，陷入了沉思。 然后，因为维持着这个世界的力量中断了，这个空间开始崩溃了。 翰兰独自一个人看着这一切，然后闭上了眼睛。 然后黑暗把崩溃的景色取而代之，支配了他的所有视觉。 有那么一瞬间，翰兰觉得自己再也不想从这黑暗之中醒来。 042 散布杀戮 “好，全军就在这里驻扎，一至三小队去确保水源，四至五小队去确保干粮，剩下的人分小组监视四周围的情况，一有问题就马上通知我。”翰兰下达完简短的命令之后，开始观察这些学生的行动力。 要说为什么变成这样的话，因为这里是战场。 这些学生，不是贵族的孩子，而是被贵族买来的孩子，而且是对贵族们有着仇恨的孩子们……一旦从军事学院毕业，他们便会被冠上虚假的贵族姓氏，再代替贵族的子女服兵役。 翰兰手中的资料，调查了各人的详细资料、能力、性格，以及这个人不是贵族，对国家的想法之类……基于这份资料，他和风吟经常来到这种战场边境选拔优秀的人才，以暗中稳固自己的实力。 “托尔留下这么一份资料就走了啊……”翰兰叹了一口气，再次观察着四周围，这里只有平原和森林，可谓名副其实的边境地带，“选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的话，应该不用担心暮国会派什么重要的角色过来吧。” “嗯哼，阳光和风景都很不错，是个看书的好日子。”说着自顾自的话，毫无紧张感的风吟在翰兰身边就地坐下，“工作狂组织的郊外春游么，呒呼呼……” “风吟，什么都不做的话，大家会很困扰的喔。”翰兰低头看着恢复原状的风吟，自那天起，他就特别担心风吟什么时候又变成之前的状态……所幸的是，她和棉花都好像完全忘记了曾经闯入了外侧世界的事情。 “即使是毫无干劲的我，也是有努力的，嗯哼。”风吟从口袋里拿出了好几块漆黑的宝石给翰兰看，示意她其实也是有做准备的，“要是有敌人来袭，就一口气失控消灭所有人好了，从此以后我的大魔王名号就坐实了呒呼呼……” “啊哈，也是呢，光是这些就很足够了。”翰兰不禁苦笑起来，一块这样子的漆黑宝石蕴含的力量便已是十分惊人，而她却轻而易举地自制了一大堆……“风吟越来越开朗了呢，下一步大魔王的计划就是去征服世界了吧？” “嗯哼，按书上说的，大魔王最后都会被勇者杀掉，才不要。”说完，风吟一把捂住了怀里开口了想说什么棉花的嘴巴，在这里绝对不能被昼国人察觉它的存在，“我只要看书吃饭睡觉就够了，征服世界的事情还是交给工作狂吧。” “那风吟觉得我是挽救世界的勇者吗？”翰兰挑眉，露出了好奇的神情，“那风吟在小说里面又是什么角色呢？” “我是女主角，嗯哼。”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风吟这么强调着，“我集所有故事情节的悬念、矛盾、冲突于一身，绝对是这样没错。” “要是被圣女的信徒听到这……”突然，翰兰的话话语僵住了，风吟正准备翻页的手也停住了，一切都太突然了。 两人的眼前，人类的上半身被扔了出去。“诶？” 就如字面意思上叙述的那样，飞到半空中的只有上半身躯，视野之中完全看不到下半身的踪影。 与此同时，这片平原突然被悲鸣声所包围了。空中突然描绘出了如同死神召唤那般的巨大叠加魔法阵，魔法阵飞速旋转着掠过这片平原的上方，而且……只要是这个魔法阵通过的地方，同伴们的首级或者肢体就会不停地飞到空中…… 这是多么异常的光景，地狱一般的光景…… 终于，翰兰看清楚了，“暮国的魔法骑士团？为什么会在这里？” 流线型的鲜红甲胄用难以置信的速度驰骋在平原之上，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了一抹的血红残像，与这些刚从军事学院毕业的学生相比，他们拥有者压倒性的实力。 由翰兰和这些学生组成的部队，绝对不是军队最有力的部队……不，还不如说是完全由新兵构成的、像是被丢弃的棋子一样的部队。完全不能想象为了打垮这种部队，暮国会派遣魔法骑士团来攻击这种事…… 风吟站了起来，掂高脚尖用厚厚的小说敲了敲翰兰的头，“工作狂，魔法骑士团什么的，这个先撇下去不谈，情况依然在一路恶化。” 回过神来的翰兰再度环视四周，“该死，这样下去会全灭……撤退！想办法逃到森林里面去！” 由于这个号令，战况出现了一点改变。原本由于恐惧而完全无法动弹的学生们，开始向森林的方向逃命了。 确认这一点之后，翰兰转而望向风吟，“风吟！我们也跑吧！” “唔？嗯！”明白到这个情况不能硬碰硬，风吟跟着翰兰跑了开来。 森林中，应该是离开刚才的战场相当远的距离了，风吟和翰兰停下来一边喘气一边观察四周的动静。 周围看不到一个同伴的身影，应该是毫无疑问的失散了，但是两人的紧张感依然无法解除。 不，是不能解除。因此，翰兰小声开口了，“他们肯定就会找到这里来的……目标，也许就是我。” 虽然尽量封锁了情报网，但显然肃清贵族这件事的消失被走漏出去了，想借刀杀人的家伙可谓大有人在。 “嗯哼，小说里面的确有这种剧情呢，为了杀掉碍事的家伙，不惜勾结敌人……”风吟点了点头，认同了翰兰这个想法，“那工作狂乖乖变成绞肉好了，因为女主角绝对不可以在小说完结之前死掉，所以我先……” 她的逃字还没说出口，翰兰便眯起了眼睛接着说了下去，“在这个情况下，那些学生有多少个人能逃掉呢？除了去找食物和水源的人，大概至少有一百人……” “……唔，唔唔，好麻烦。”作势要逃跑的风吟又停了下来，戳了戳一直被她捂住了嘴巴的棉花，“奴隶，看看方圆几公里有多少个学生在呼吸……” “有你这样使唤风魔一族后代的主人的吗？”憋不住的棉花终于咆哮起来，“人家擅长的是风而不是呼吸了啦！虽、虽然真的可以试试看……不对，这样我不就变成另一个世界里面说的生命探测仪了吗？唔唔唔……” 风吟再度使劲捂住了棉花的嘴巴，难得地理智分析起来，“责任心过剩的工作狂是打算救出同伴再逃走？这样明显行不通……” 这时，翰兰的表情突然变了，露出了好战似的尖锐笑容，全身绷紧起来，“是呢，还是看得多书的风吟比较清醒……正如你所说，不战只逃是不行的。” 下一秒，刷！一把锐利的镰刀深深地刺入了风吟和翰兰所藏身的大叔的树干…… 两人如同被炸到似的迅速跳开原地，然后背靠着背观察起战况。 “最强的异能者落单了也不好办，我是这么听说的。”为首的魔法骑士露出了残忍的笑容，用缓慢的口气说着，“好了，异能者……不对，皇子和圣女，快逃啊￣不逃可就没有乐趣了，我们可是收了别人好处的，男的杀死、女的活捉￣” 敌人之所以有这个把握，因为他们已外三重里三重地包围起了这两人，而且，每一个魔法骑士手里都已经浮现出了描绘完成的魔法阵，随时可以发动。 翰兰皱起了眉头。暮国的魔法骑士团……这是死亡的象征。他们拥有仅凭一支部队就能镇压以万为单位战局的力量。一旦在战场出现，这个死神集团就会屠杀敌人，让战场筑起一座座尸山……硬碰硬的话，绝对不可能全身而退。 也不能干脆地使用异能以外的力量……要是被有心人看到了，他和风吟的立场会彻底完蛋。 但是……“呼，魔法骑士团也是萝莉控么？居然想活捉发育不全性格死亡的女主角……”到了这个地步，风吟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波，即使是这种局面，她的目光也依然保持着平和。 “啊？想要你的，是我们的王啊，现在居然还可以这么平静，你还真的挺有趣的！”魔法骑士的脸开始兴奋起来了，“看来传闻中昼国圣女以一敌百，不仅仅是道听途说咯？” 翰兰锁紧了眉头，不安的感觉开始滋生起来，“……你们的目标不是我？”难道说，这些魔法骑士接受了双重的任务，一方面是本国的人要杀了翰兰，另一方面是暮国的王得知了风吟有强大的力量？ “魔法的话，有我就好。”这么说着，风吟突然扯下了头上的缎带，“工作狂只需要躲在女孩子后面瑟瑟发抖……呒呼呼￣” 翰兰正想开口说什么，但是他马上就闭嘴了。 要说为什么的话，风吟的双眼浮现了魔法阵……这是无论哪个国家都有的，魔眼持有者的证明，异于昼国人和暮国人的存在，不被血统所限制自身能力种类的存在，正因为魔法和异能都能使用这个特质，一旦暴走便会残忍地屠杀目之所及的所有人，所以也被称为受诅咒的双眼…… 的确，用这股力量的话也许可以打败魔法骑士团，但是——“风吟，你没接受过魔法训……”而且，要是失控了的话…… “没问题，接受过了，这里没有其他人，我可以放心用。”话音刚落，风吟就开始望向那些魔法骑士手中的魔法阵，“启动方法、构成、术式……解析完毕。” 转瞬之间，敌人的数个魔法阵便被她了如指掌了。 然后，她以和魔法骑士不相上下的速度在空中描绘出了数个魔法阵，期间还做了不少细节上的改动，攻击威力一下子就大了数倍。 紧接着，这几个魔法阵同时发动了——“献上契约的祭品，回应沉睡在外界风魔一族的召唤，散布杀戮。” “什……”最先反应过来风吟会魔法的几个魔法骑士马上发动了手中的魔法阵，企图挽回因惊愕而耽误了的发动速度。 但他们的魔法阵马上被风吟的攻击打得溃散，位于前排的魔法骑士们就这样带着悲鸣声失去了头部…… 被吹飞的头部就这样在地面咕噜咕噜的滚了两三下，随后就完全没有动静了。 他们的身躯，还一直保持着准备发动魔法的姿势…… 由魔眼读取过来复制的魔法阵，再受到契约恶魔加成之后，就是这样强大…… “你、你这个家伙！为什么可以使用我们的魔法？”刚才风吟那一击，一口气消灭了三分之一的魔法骑士，仅剩三分之二的他们后退了好几步，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风吟，“难道你是暮国人？” 就在这时，魔法骑士中的一个人，看清楚了风吟的脸。 不……是看到了风吟的双眼，随后开始了颤抖。 “喂、你、你们……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 听到这句话，另外的魔法骑士也看向了风吟的双眼。 在这个情况下依然映射不出任何感情的、平和到了极致的赤色双瞳。 但是…… 在那中央浮现出了暗红色的魔法阵…… 看到了这个，所有的魔法骑士都露出了惊慌的表情，“出、出现了魔法阵……难、难道，昼国的皇子饲养着魔眼吗？” “什……那、那不是会引起灾难的双眼吗？”瞬间，身经百战的魔法骑士都发出了悲鸣。 魔眼，人们对这个令人闻之色变的词语总是伴随着恐惧、厌恶等等负面情绪…… 失去了冷静的魔法骑士，用颤抖的手开始在空中描绘攻击力更大的魔法阵…… “我我我……献上信仰……” 注意到这点的另一个魔法骑士变得更慌张了，“笨蛋！对手是魔眼！不要使用魔法！无论是异能还是魔法都会被她偷走的！” 但是，一切都已经迟了，魔法的结构，已经在空中展开了。 风吟只是盯着这个画到中途就停下的的魔法阵，用一如既往的平静表情看着，仅仅是这样，对方施展的魔法、构成、形式、性质、威力，所有的一切都看清了…… 于是，她的手在空中舞动起来，以超越魔法骑士的速度……“我献上信仰，祈求神明降下赎罪之电光。” 无论是筑构魔法还是发动速度，都是风吟更加快…… 电光从风吟的头顶上方聚集起来，然后有如猛兽一般朝魔法骑士的军团劈下—— 043 黑暗之中 “即使大家的力量还不够强大，但是，能请和我一起战斗吗？” “约好了，我会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敌袭之前，翰兰对这些学生说了这番话，对大家做了这种约定。 于是大家都对翰兰抱有了希望，下定决心要跟随翰兰前进了。 而那个的结果是…… 在稍远的地方，翰兰？艾格奈斯望着那不堪目睹的尸山。 才成为同伴没多久的人，他们和她们的脸因为恐惧而扭曲，眼睛求救似的睁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前方……但，这一双双眼睛，都失去神采了。 “……”想着要为大家闭上眼睛，但是翰兰摇了摇头。他实在无法把死去的同伴们的眼睛都合上。因为数量实在是太多了，53人。 虽是萍水相逢，但大家都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了翰兰，而且翰兰下了约定，这里不会发生战争、他会保护大家。 可是这个结果是什么？头脑中响起质问的声音，“……”但翰兰什么都没有说。 忙于事务而缺乏战斗锻炼、自己的力量只对外侧世界有效、风吟的魔眼要是在大家面前使用，绝对会被失去理智的同伴反过来攻击……这一切的一切，都只说明自己还不够强大。 所以翰兰沉默着，只是直直地看着那尸山而已。 令人心生华贵之感的银色长发，蕴涵着强烈意志的深蓝色眼瞳，他总是散发着令人目眩的光辉。无论谁都会被深深吸引的，强烈的光芒。 令人无法想像体内继承了这个国家的疯狂之王的血液的、明亮的光芒。 大家都想着，也许是他的话，就可以改变这个崩溃的世界吧？ 可是如今…… 翰兰那已经无法想像隐藏着能够改变世界的能力的空虚的眼睛，只是凝视着尸山而已，凝望着那些应该对自己抱着梦想的，同伴们的残骸。 不久之前，这里还是战场，而且还是极为激烈的前线。 但……不该是这样的，因为这个地方是根本就没有足够成为前线价值的边境。这里没有城堡，没有要塞，没有兵库，没有城镇和村落……这里，只有平原和森林而已。 可是，这里却遭到了本该在最重要的战场上才会现身的、暮国最强部队的袭击。 为什么会这样？理由却是很简单的，贵族、或者是兄弟，甚至于是王，陷害他了。 然后，暮国的王还对被冠上了圣女名号的风吟产生了兴趣。 可是翰兰居然没有计算到这一切，还像个傻瓜一样说，“和我一起努力吧！改变这个国家！” 于是，人死了，毫无意义地死去了。 但他却还活着。 肃清了最大权利的几大贵族之后就可以松一口气了？就因他这种过于天真的想法，人，失去了生命。 他身在应该防止一切的立场上。不对，他有着防止的义务。因为他约定过了、和大家都约定过。只要跟着我来就没关系。我绝对会保护你们，改变这个世界……多么大的笑话啊。这么弱小的家伙，到底要怎么改变世界？ 回想起艾萨克说过的，他得手段还不够强硬的话，当初的自己还极力辩解着……现在，他认同了。 “因为我的软弱，才会变成这样的。”翰兰轻声地呢喃着，把目光转向了瞬杀掉了所有魔法骑士的她。 风吟脸上的虚无感比翰兰更为严重，从方才起，她手中的小说就没有翻过页，仅仅是摆着而已。 在她周围蔓延的，是异样的光景。人类被粉碎、溃散，变成肉末四下坍落……压倒性的强大实力。 在翰兰看不到的地方，她的实力突然飞涨了，而且是凭她自己的意识……不，也有可能是凭“她”的意识而导致这个情况的。 风吟肯定是在被罪恶感折磨着吧，无论多少次多少次，对这样子的她来说，杀人依旧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这实在是最糟糕的事情，但……现在吐露任何安慰的话语，都只会显得肤浅。 末了，翰兰把视线从风吟身上转开，再度回到战场上指挥仅剩的人。 感觉到自己的身边没人了，两眼放空的风吟小心翼翼地伸手，触碰到了地上的肉末，触碰到了被自己所夺走生命的碎片，“……啊，又杀人了。”她发出的声音，只有这一句而已，她就这样用好像是在悲鸣、又好像是在后悔的声音，喃喃着。 这一年，自己的努力，换来的就是更大规模的杀戮吗？明明、明明是自己希望前进的，但……却后悔了？ 不断努力的话，前方就有自己所需要的答案，莱修这么保证了。 这一瞬间，风吟明白了。偶尔、只是偶尔而已，在训练途中，自己回眸的那一瞬间，居然可以在莱修那总是带着揶揄笑意的眼中，看到点点怜惜，转瞬即逝。他是早已知晓了吧？风吟越是靠近答案、就越是会受到伤害。 她陷入了迷惘。 放弃探讨一切的真相，尝试去接受翰兰那份爱，是不是也可以让自己那小小的世界为之完整呢？ 只需要接受他那份爱，什么都不去思考，是不是就能轻松地得到幸福、不需要面对那些被自己杀死的人？ 只需要跟翰兰说，我爱你，然后什么都不做，每天就看书吃饭睡觉，他也绝对会答应的，也许这才是正确的选项。 所以，真相是没有意义的……有那么一瞬间，风吟这么想着，逃避着。 末了，她终于微微抬起头来，向左看是肉末，向右看是肉末，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我啊……” 就在这个时候，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了仿佛在摇撼大地的低沉声音。 风吟站起来，把眼睛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在远远的平原的那一边，在极目远眺才能模糊地看到的地方，扬起了沙尘，看起来有大军正向着这边开来。 “无聊……”翰兰轻声这么说着，走回了风吟身旁。 举着昼国军旗的大军，为了歼灭出现在昼国边境的魔法骑士团的大军，为了宣布翰兰战死沙场、而国家为帮他报仇而灭了魔法骑士团的大军……他们的剧本，就是如此。 “嗯。”风吟淡淡地应着，完全失去了以往的脱线语言风格。 无聊。 实在是太无聊了。 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的索然无味。 如今在眼前展开的景色，只有让人们灰心丧气的无聊而已。 “啊。”风吟不禁为过于敏感的思绪烦恼起来，但脑袋根本停止不下来。 战争，欲望，背叛，绝望，死亡……这些东西里头，是产生不出任何美好的东西的。 在这种黑暗之中走下去，只会白白失去珍视之物，只会让所有人都哭泣惨叫，谁都知道这一点的。 但即使如此，世界的转动仍然不会停止，没有人去阻止的话，世界就会在欲望、绝望、战争的齿轮下持续地回旋着。 就算风吟拿着小说一头扎进自己那小小的世界里面，就算口中喃喃着也许这样就能轻松得到幸福…… “我……”风吟望向了翰兰，望向了这个国家未来的王。 现在的他，笔直地挺直了背脊，锐利的深蓝眼瞳笔直地凝视前方的大军，笔直地凝视着即将来临的未来。 但是，他的面容却因悲伤而扭曲着，眼瞳深处的颤抖、紧紧握住的拳头，无一不诉说着他的后悔和不甘。 于是，风吟把想说的话，尽数咽下。 “即使如此，工作狂也是要往前走吧，嗯哼。” 背负着无数的死亡，风吟这么说了。 就这样，建国大业，真正地开始了。 044 王 对方的大军好像是意识到魔法骑士团被全数歼灭了，停了下来。 没多久，一个看似是指挥官的人离开了大军，骑着马向着风吟和翰兰的方向奔跑了过来。 仅仅是这样远望，也能感到这支军队有着非比寻常的规律以及秩序，这一切都是受到这个指挥官统率的缘故。 “他们会提出怎么样的交涉呢。”翰兰小声地自言自语。 与此同时，这个男人已经来到了两人跟前。他有着仿佛要燃烧起来一样的火红短发，炯炯有神的鲜红双眼，久经锻炼的、有如钢铁一般的身躯……就好像全身都是杀气的集合一样，光是他这强大而慑人的气场，就足以将人压迫得动弹不能。 如此的压力从这个男人的全身洋溢出来，于是，这个人带着游刃有余的目光打量着战场和其他学生们，最后把视线转回了风吟和翰兰的身上，问道，“是你们做的吗？” “我们……”翰兰正待说明，但红发男人草草地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啊啊……住嘴吧，反正都一样，不管如何，计划都乱套了，你们两个，名字报上来吧。” “翰兰？艾格奈斯。”翰兰皱了皱眉头，现在的情况糟糕到了极点，对方怎么看都并不友善。 “我是风吟，嗯哼。”风吟合上了手中的小说，用毫无声调的声音单刀直入了，“支配这里的人，是你么？还是贵族？” “哦？原来是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皇子和无所不能的圣女呀￣圣女脑袋里面的是如何生存下来的交易筹码吗？”红发男人露出了充满敌意的笑容，“这位皇子考虑的事情也一样对吧，你的动作很迟钝，战斗的技术不成熟，行为太过轻率，思考也不够深入。改变世界？跟着我来就安心了？明明是什么力量也没有的小鬼，说的是什么话啊？那些被你欺骗了，追随你的同伴们又怎么样了？” 翰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感觉，自己的表情更加扭曲了。面对这个尖锐的提问，他动弹不得。 那些被你欺骗了，追随你的同伴们又怎么样了？ 同伴们怎么样了？ 翰兰终于颤抖起来，因恐惧而颤抖，因后悔而颤抖。 但是红发男子看了这个表情，却点了点头，“死了一大半。”他把视线从翰兰身上转开，打量着鲜血淋漓的战场，“虽然是这样，你们的战斗力也是不容小觑，可是那到不了让我觉得有招揽你们的必要的程度……” 男人说完这句话之后，风吟和翰兰都顿住了。 ——招揽你们…… 他确实这么说了。也就是说，男人是在寻求战友了……可是那又是为了什么呢？如果这个人，是贵族们的手下的话……那么根本就没有募集战友的必要，因为贵族一开始就已经把权力之类的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了。 “嗯哼，又来了一个理想狂。”风吟点了点头，说出了她的结论，“你所描绘的拼图上，有我们的一份吗？” 听到这个更为直接的问题，红发男子笑了起来，“一开始我制定的计划可不是这样，为了赢得贵族更多的信任，你们应该在这里……” “死掉是吗？”翰兰眯起了深蓝的眼瞳，就这样接下了话题，“这么说，制定杀死我的计划的人是……” “……”红发男子没有回答。 但翰兰明白了，这个是默认的意思，而这个认知让翰兰的脸孔稍稍歪曲了，这一切……仅仅是为了让贵族们对他是站在那边的人更为深信不疑。 仅仅是这样，对方就轻而易举地把昼国的皇子列为了棋盘上的弃子。 但……不管使用什么手段，不管使用多么肮脏的手段，这个国家都是不能不改变的。 这时，风吟笔直地注视着红发男子开口了，“筋肉狂，我不喜欢你的做法。” 红发男子扫了她一眼，仍然干脆地说道，“我也不喜欢，可是，皇子殿下和圣女小姐，你们有什么更好的提案吗？” “……”翰兰没有回答，因为，正是他的天真，没有对此作出相应的觉悟，才会导致这一场疯狂的闹剧。 但，如果能再得到一次机会的话，他绝对会更加认真地去做的，更为慎重，更为迅速，拥有更为强韧的意志。 为了这个腐烂的世界，更是为了她…… 就在这时，远处待机的军队里又有一个骑兵离开了队伍，向着这边跑来。 红发男子看向那边，“国王殿下又开始折腾了吗……”他这么嘟囔着。 听到这句话，翰兰不禁顿了顿，这支军队对这个男人言听计从，但……打的却是国王军的旗号？ 红发红眼的指挥官，刚毅的身躯里面隐藏着怪物般厉害的力量……“你是被称为战场上的红狮、贵族前的忠犬的男人……诺凡上尉？” “明明只是个筋肉男而已。”风吟这么说着，再一次蹂躏起怀里的绒布兔子起来。 “啊？”诺凡回头扫了两人一眼，然后仿佛看出了翰兰的疑问一样，脸上浮现了笑容，“像那种连自己的自尊都无法抛弃，不能向贵族摇尾乞怜的、一时冲动树敌无数的小鬼，我可不一点都不欣赏你呢。” 诺凡一点都没说错。 世界残忍得过了头，而他，天真得过了头——而这个的结果就是……看着不远处的尸山，翰兰露出了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努力的方向，错了啊。” 看着翰兰露出这个表情，诺凡的神情也认真了起来，“本来就是这样，你以为只需要努力，谁都能成功吗？” 接着，风吟仿佛是想打破这片沉重一样，再度开口了。“装深沉的肌肉男，那边的军队都是你的吧，嗯。” “全部都背叛了王喔，都是我的手下。”诺凡这么说了。 做到这个地步，他的路道想必是布满了鲜血，不管牺牲了多少人，他的步伐却是比翰兰和风吟明确得多。 很快，那个骑兵就跑到了诺凡身边，他带着不屑的笑容说道，“傻瓜国王说要赶快办好这件事，然后回去开宴会，怎么办呢？” 诺凡并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骑兵的问题，他望向了翰兰和风吟。 过于天真的、怀抱着梦想的继承人；拥有强大力量的，貌似是在扮猪吃老虎的古怪圣女。 到底哪个才是正确答案呢？最快捷高效的道路…… “选择我的话，我不会让你后悔的”翰兰有这样的自信，他再也不会失误了，再也不会被自己的力量冲昏头脑，让同伴白白死去了，所以…… 所以再一次——“……再给我一次机会，改变这个国家的机会……改变这个腐烂的、疯狂的国家。” 但翰兰的话还没说完，诺凡便啪地打了一个响指。 看到这个信号，那个传令的骑兵很高兴地笑了，“傻瓜皇子还是比傻瓜国王好对吧？那么……” 诺凡点了点头，“那边的国王，没用了。” “没￣错￣”说着，骑兵再次奔跑出去了，为了传令杀掉国王，昼国的国王。 “筋肉狂已经得到了杀死国王也没有问题的力量了吗？”风吟说完这句话，然后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赤瞳盯着翰兰，“工作狂明明是皇子，却很没用，嗯哼。” 听到这句话，诺凡笑着挥了挥手，“我的力量还没有到那个程度，所以这是个赌博，看看仅靠你们两人灭了一支暮国魔法骑士团的情报，到底能让仅剩的古板贵族动摇到什么程度，能不能增加站在我们这边的人，机遇能不能转到我们的身边。” “啊哈，怎么听起来，我还真的软弱到可悲的地步啊……”自嘲地笑了笑，翰兰扶住了额头，开始整理起思路。 “总而言之，工作狂就是个软柿子、小白脸，呒呼呼……”仿佛是为了安抚翰兰的情绪一般，风吟说出了莫名其妙的话语…… 然后，时间流动了，只是微妙的几天而已，一切都改变了。 简直会让人以为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爆炸。 昼国的首都，风起之城。 传说一般的故事开始了，关于一个被制造出来的英雄的故事。 虽然以它的完成度来说，这并不能完整到能称之为故事的地步，只不过是一句又一句彼此都搭不上边的、流言似的东西罢了。 “听说暮国的魔法骑士团来袭击边境，翰兰皇子和圣女殿下仅仅两个人就把他们全灭了！” “魔法骑士团杀了国王！然后翰兰皇子为王报仇了！” “不对吧？听说杀了国王、还有杀了大量贵族的，都是圣女啊？” “诶诶？这样子的话，他会站在民众这一点吗？但是不可能的吧？毕竟是皇子呢。” 这些真真假假的流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国内蔓延起来。 仿佛是早有准备那般，把已经快要满意出来的堤坝一口气摧毁似的。 ……而这众多的流言，归根究底，其实都出自一处——庞大到不可想像是有人在操纵的情报，就在某处势力的巧妙操纵下，导致了一个新的英雄诞生。 可能打破这个国家的英雄诞生了。 这个情报，让一直身在苛捐杂税之中的人民们狂喜。 这个情报，让一直狂笑不已醉生梦死的贵族们恐惧。 这个情报，让一直养尊处优骄纵专横的皇子们落败。 而且，这个情报带来的后果，不仅仅是动摇了昼国——魔法骑士团被两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干掉的消息，令暮国产生了动摇，停止了对边境那些蠢蠢欲动的试探。 于是，连战争都暂停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答案其实非常的简单，就是在漫长的时间里一直等待着机会的人，终于出现在了明面上而已。 翰兰只需要堆起微笑而已，风吟只需要挥挥手而已。 欢呼声就马上爆发了出来，狂喜的、喜悦的、狂热的声音。 “翰兰？艾格奈斯！风吟！” “我们的英雄！” “救国的英雄！新的王！” 翰兰对此，露出了微笑。 以所有贵族都不可能对平民露出来的、温柔的、让看到的人都会心灵融化的温和安详的表情，微笑着。 然后，他带着那样的笑容，小声地——“……这还不够。” 一字一句地吐出这句话。 身旁的风吟听到了这句话，眼中出现了转瞬即逝的悲哀，而她本人，却似乎并没有察觉这一点。 045 野性冒险 “探险啊冒险啊之类的事情，如果是我的爱徒的话，是绝对不会做这么野性的事情呢。”莱修推了推眼镜，他有着及肩的烟灰色头发、时刻带着冰冷笑意的茶色眼瞳，此时的他正默默地打量着遗迹的四周。 “啊，同性恋是指那个吗？你的意思是，你引以为豪的爱徒——自恋狂？艾米萨利每天例行用那副自恋的脸孔在夜路里迷惑并袭击女性这种行为不能归为野性的范畴？”莱修的身边是一个有着紫发赤瞳的古怪少女，要说为什么古怪的话…… 这个少女的脑袋里头总是蹦出奇怪的故事情节，然后一股脑地套进每个人身上……不，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她无论说着多么天荒夜谈的话，她都是目无表情，连同说话的语调也不曾存在。 “我的爱徒可没干过那种事情喔，身为代理爸爸的我，可以保证他的清白。”莱修自然而然地接下了这个话题，显然是已经完全习惯了风吟的这种说话模式了…… “犯罪者的父母都是这么说的，嗯哼，就是因为这种溺爱才会导致”我的孩子才20岁，这么小的年纪才不会懂得犯罪，他只是个不懂法的少年啊“之类的剧情的。” 这两人的话题就这样从冒险小说过度到了不良小说，从不良小说过度到了侦探小说…… “说起来，我们该怎么走下去呢，圣女大人？”莱修终止了故事接龙的游戏，看着前方。 两人所处的场所是一座地下遗迹，昏暗得不能再昏暗的、一条直路通到底的通道尽头，是不折不扣的死路…… “唔唔，反正是工作狂叫我来这里寻宝的，然后某个爱徒成痴的同性恋突然出现，把我的领路人和护卫都打晕了……所以我觉得领路的人应该是你。” 虽然是从风吟嘴里说出来的怪异语句，但这个就是千真万确的、血淋淋的事实。 她领着一群护卫奉命来始祖遗迹寻找宝物，结果刚到遗迹入口时，她的护卫被莱修用各种手段取而代之了。 虽然风吟本人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一点……不，是因为这一年间，这种事情实在是发生得太多了，总之在最后，风吟理所当然地就变成了和莱修一起进入了遗迹这种结果。 “我看圣女大人对我的暴行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所以我觉得你应该认得路喔？”莱修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从某个意义上来说，这两个人都表露不出一丝一毫的紧张感。 “唔，因为无论做什么，我的护卫最后都会变成同性恋……嗯哼，自恋狂那卑劣的性格来源，就是你吧。”风吟突然意识到，只要不和莱修作对，跟莱修在一起的感觉跟和莲相处的时候有微妙的相同之处……果然是师徒的缘故么？这种认知让她感到了莫名的烦躁，于是…… 风吟用力踩住了前方一块颜色诡异的、明显是陷阱的石头，“小说上都是这么说的，为了得到宝贝，主角们悄悄潜入遗迹，特大的铁球会咕噜咕噜地滚过来，异乎寻常的水流会哗啦呼啦的逼近，最后会出现保护宝物的终极神兽，但结局总是主角不仅拿走了宝物，还收服了神兽，呒呼呼~”末了，还加上了这种意味不明的笑声。 “圣女大人，按照你读的书……触发陷阱这类事情不是应该交给迷迷糊糊的、或者阴险狡猾的小配角去做吧。”虽说是充满了揶揄意味的语调，莱修脸上的笑容却是有增无减，“死掉了的话，我会将你做成卤肉给我的爱徒尝尝的，放心吧。” 话音刚落，前方堵得严严实实的死路那端突然传来了不详的轰鸣声，类似于液体波浪猛烈地敲打撞击着墙壁的声音…… “确实是令人放心的声音，嗯哼。”听着这诡异的响声，风吟干脆地转身往出口走去，“我并不是一个活在回忆里面的人，所以我是不会回首过去的。” 说白了，她是想逃…… “明明是秒杀了一支魔法骑士团的圣女大人，就别那么谦虚了。”莱修用力搭住了风吟的肩膀，硬是把她的身子掰了回来，说出了风吟最想逃避的某段回忆，“事到如今，你如果是想前功尽弃，放弃寻找真相也太迟了。” 这句话让风吟整个人僵住了。 虽然知道自己已经没了退路，却还是下意识地想逃避一切，这种逃避应该更加接近于她的本能吧，但…… “明明是男人，却都喜欢躲在我的背后瑟瑟发抖么。”好像是至少要在对话上回避这个话题那般，风吟又说出了奇怪的结论——证据就是，她刚说完，烙印于双眼之中的魔法阵便浮现出来了。 身为魔眼持有者的她，不仅可以打破昼暮两国的血统限制，同时使用异能和魔法，而且能看穿一切魔法异能的启动方法、构成、术式……正因为力量过于强大，魔眼持有者往往在出现巨大的情绪波动时会失控暴走，所以在两国都被视为灾难一般的存在，多数是在年幼的时候就被捉住结晶化了。 她的生命一直摇曳不定，但她失控之后能恢复理智，外侧的神甚至说她拥有最强的破坏力……但，莱修的思维到此为止了。 因为空间突然发生了变化，扭曲了。 方才还是一片昏暗的地下通道突然染上了纯白的颜色，连同前方的死路都被打通了，长长的纯白长廊一直延伸到了远方，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充满了历史厚重感的大门。 “嗬？看来始祖遗迹的伪装都躲不过圣女大人的眼睛嘛。”莱修说着对此很满意一样的话，但茶色的眼瞳却进一步警惕了起来，“连”神使“都被你引出来了，了不起。” 话音刚落，两匹非人的存在便凭空出现在了风吟和莱修周围，把两人包围了。 “我从来不觉得我的眼睛还能当照妖镜，这是怎么回事？”风吟显然是完全忘记了自己曾进过外侧的世界，对这两匹“神使”一无所知。 这两匹“神使”有着人形的躯体，但光秃秃的脑袋上却没有眼球，空洞的眼眶里面不断流出黑色的浓浆，有着三对手臂的它们一前一后包围了风吟和莱修。 “灭了它们之后，我再详细解释吧。”莱修平日那充满笑意的话语中难得地带上了一丝紧张，“我可不像你的皇子殿下那样带有神噬的能力啊。” “我用魔眼看过工作狂，他的能力明明是精神控制，嗯哼。”风吟取下了头上的缎带，有点疑惑地说了这句话，“要是工作狂那么厉害的话，也不用害怕魔法骑士团了不是么。” “你的问题总是多得让我厌恶啊……”每次听到风吟那堆问题，莱修都会作出各种理由笑而不谈，但……“反正，打开那边那扇门，你就能知道你目前应该知道的一切了吧。” 与此同时，昼国与暮国的夹缝之间，隐居于此地的少年开口了—— “姐姐，恶魔王出现了。”他这么说着。 “恶魔王？”她这么反问着，然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嗯，非常悲伤的、寂寞的、爱哭的恶魔王……” 与少年一样有着一把深褐色头发的她，听完这句话后抱紧了他。 她怀中的是一个美丽纤弱的少年，看上去好像十一、二岁的样子。 因为过度使用力量而无法生长发育的幼小身躯，以生命为代价而被侵蚀得十分憔悴的他，用合上的双眼看着远方的景色。 用这双永远都睁不开了的眼睛看着遥远的景色，这个景色名叫未来。 这双紧闭的魔眼，能看到未来。 所以，他说了——恶魔王，出现了。 “别太勉强了……”抱紧了怀中的少年，她这么说着，“未来什么的，怎么样都好……我们魔眼持有者只是被排挤的存在……” 于是，少年微笑着把头转向了她。 但是他的那紧闭的双眼已经无法映出她的身姿了，明明在十年前，十年前还可以的。 他使用了太多太多的力量，他的双眼已经无法看到“现在”的事情了，对他来说，眼前的只有“未来”。 即便如此，他还是笑着把头转向了她，“不要对我太温柔哦，这样子的话，我会很害怕死掉的，即使我是魔眼，我同样是贪恋着爱的……人类啊。” 她的身子微微一僵，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我不希望你死掉，不会让你死掉的，只有你能率领我们魔眼前进。” 但是对于这句话，他露出了悲哀的笑容，紧闭双眼下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好像快要哭出来了一样，“所以说，别对我那么温柔……” 然后他抬起了头，就好像要遥望天空一样地抬起了头——这个房间非常的小，就算抬起头也看不到天空，但他却一直就像在遥望着远方深邃的天空一般。 他看到了那些被大家唾弃的称为魔眼持有者的人们的未来，看到世界规则早已定下的未来…… 然后，触碰到未来的他，希望可以少许地对未来作出什么改变，改变命运。 于是，他再一次说了……“恶魔王，诞生了。” 046 自恋狂的诅咒 “外侧世界的神使，找我们有什么事？”莱修问了个可有可无的问题，然后耸耸肩继续说道，“也没必要问了，即使是神使也释放出杀气了。” “这些是神使？明明比我更加像恶魔，嗯哼。”风吟轻捋了一下头发，转身背对着莱修，盯着位于她正前方的那匹神使，“传说中的神的使者之类的，不是应该白白胖胖的、有一双纯白翅膀的、头顶有个光圈的么？” “……”无论是莱修前方的那匹神使，还是风吟前方的那匹神使，都沉默不语。 它们只是不断地释放出异乎寻常的杀气来，如果是毫无战斗经验的人，恐怕已经因这股杀气而动弹不得了吧。 背靠背的两人淡淡地承受着这股杀气，同时目光流转，确认这个异空间的状况。 看来，附近并没有什么伏兵之类的了。 这里有的只是纯白的长廊，以及那扇厚重的大门。 这么一来——“每人一只吧。”也许是把风吟的战力放到同一水平线上，也许这些神的分身非常特殊，他未必收拾得了，总而言之，莱修下了这样的决定。 “没点绅士风度，嗯哼。”这么说着，风吟又补充道，“不懂得礼让女士的同性恋就跟这些不报名字的神使一样恶劣。” 于是——神使终于开口了，用嘶哑而残破的刺耳嗓音说，“……恶、魔。” “长得像恶魔的明明是你们，嗯哼。”风吟一边这么强调着，一边尝试用魔眼解析神使的构成。 但是，她却什么都看不到，烙印了魔法阵的赤色魔眼，映出的只有依据神使的身躯轮廓构成的黑影。 然后神使突然抱着头怒吼起来，“恶、魔，呜啊啊啊啊杀杀杀！” 这从外貌来说只能称之为怪物的神使发出了发狂般的咆哮声，然后双脚的关节往与常人相反的方向弯曲起来，再猛地弹跳起来！ 下一瞬间——它的手突然化作了尖锐的骨刺，企图刺穿风吟的心脏。 “唔！”风吟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对方这种变化，身体便条件反射地翻了过去，堪堪躲开了这一击。 即使是每天和莱修对打锻炼出来的精湛体术培养出来的反射神经，也是需要看战斗对象的。 所以，风吟没能完全闪开，因为对方的关节和行动模式都和普通人完全不同…… 对方的骨刺刺在了风吟的脖子旁边，风吟就这样整个人倒在地上。 “哼，神使也是萝莉控么？”风吟用那毫无抑扬顿挫的声调这么说着，似是对自己在劣势这一点毫不在乎。 她尝试着站起来，但总觉得身体根本不听使唤，非常地不适应在这种异空间被丑陋的神使压着，“感觉真是不好……” “……”神使没有任何回答，空洞的眼眶里流出的漆黑液体垂直着，眼看就要滴到风吟身上。 它再一次举起了化为骨刺的手，以普通人根本做不到的角度快速捶下！ “唔！”风吟试图闪开，然而，这个攻击角度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如果被打中，不死也得重伤。 “女主角才不会死在小角色手上！”风吟直接一卷身子再伸出了左手，用掌心取代头部去承受这致命的一击！ 她左手握着的是一块漆黑的、闪耀着七彩流光的宝石。 无论是使用魔法还是异能，它们所筑构攻击虽比宝石更加强力，但都是需要时间空余来筑构的，面对未知的、没有任何情报的敌人，现在根本没那个时间。 刹那间，宝石闪耀出了一道强光化解了神使的骨刺攻击！ 随着嘭——骨刺和宝石爆裂的声音，风吟整个人飞了出去。 但是，神使的攻击并没有停止，稍稍一顿便直线追了过来。 如果命中，绝对必死无疑。 可是，风吟那股因空间扭曲而造成的混沌感终于平息下来了。 身体的感觉沉淀下来，四肢也恢复到良好的状态了。 顿时，身体脱离了自己的指挥，自行跳跃起来。 这是被莱修这个变态同性恋强行锻炼出来的体术，再加上她方才已逐渐摸出对方的攻击规则了。 “没问题。”她将身体一扭，在半空中再次调整了攻击姿势，如瀑的紫色长发在空中划出了飒爽的弧度再拍打在腰间。 “我献上契约的祭品，回应沉睡在外界风魔一族的……”风吟用最快的速度描绘出了魔法阵，用暮国魔法骑士团都望尘莫及的速度。 风吟所持有的魔眼在看穿一切异能和魔法的构成同时，还能过目不忘地复制魔法，所以比起她自身带有的异能，她更喜欢用可以施展各种不同效果的魔法。 一年前突然又从暮国折回来的莱修什么都没解释，只是塞了一大堆魔法教材说是给风吟随便看看，直到前几天风吟亲眼解析了暮国魔法骑士团的巨型魔法阵之后，便成功地从中明白了魔法的本质。 而且还完美地借用了与她契约的小恶魔棉花的力量，风魔一族的力量。 “……的召唤，散布杀戮！”随着吟唱的结束，风吟以手肘甩开对方伸过来的手，然后利用身体下落的力度，向着它的脖子释放了一道巨大的风刃！ 已经不能打退堂鼓了。 阻挡自己接触真相的，即使是神使，也得杀！ 风刃…… “诶？” 风刃……没有斩断神使的脖子。 不但如此，对方的脖子宛如没有骨头似的，软绵绵地往奇怪的方向弯曲，然后又很快地恢复原状。 “果、果然比我更像恶魔？”大概是想化解那股紧张感吧，风吟仍不忘对这一点吐槽着。 不，她嘴里来来去去都是意思重复的句子，这一点本身就能证明她的脑袋因种种不可理喻的事情而钝化了。 可是，神使完全不理会风吟的惊讶反应，再度把化成骨刺的手往风吟的脑袋挥去，笔直地刺向风吟的死穴…… 惨叫声响起，“喀啊啊啊啊啊？” 可是发出凄厉惨叫声的——是神使。 “啊、嗯，白马王子来救我了？”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风吟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 在她自言自语的时候，本该用骨刺刺穿风吟脑袋的神使还是不断地发出惨叫。 风吟眨了眨眼睛，再次开启了魔眼的能力解析起神使的存在。 她看到了，一圈圈黑色的古代文字紧紧地缠绕着神使的全身，用尽全力地勒紧了、禁锢了神使的行动力。 黑色的、古代文字？为什么有熟悉的感觉……但明明是没见过的东西…… “可、可恶……啊，是封神的能力吗……居然是这种劣等诅咒……啊哈哈哈……居然想用这等劣质诅咒来阻挡我们！天真！”说着，神使张开了它们那纵向裂开的嘴唇，用参差不齐的獠牙往漆黑文字……用力一咬！“消失吧，低等的诅咒！” 可是，神使那刺耳的声音只说到这里，因为它的头突然爆炸了。 “诶、头居然能断掉。”风吟发出紧张而迷惑的声音，方才的攻击都不能斩断它的头……突如其来的发展让她更加不知所措了，那张脱线到性格死亡的脸上也出现了些微的变化。 失去了头部的神使无力地瘫软了下来，一动也不动了。 终于反应过来对方已无力化的风吟四周张望起来，她在寻找莱修。 不出所料，莱修前方的神使也被黑色的古代文字锁紧了行动，注意到了风吟的视线，那匹神使咆哮起来，“你们这些劣等的恶魔！低等的人类！契约明明不是这么定的……嗷嗷嗷！” 这一匹神，头部也爆炸了。 “啊啊，原来如此，真是有趣。”最先冷静下来的莱修又笑了，摆出一副明明白白的笑容，“我的爱徒通过封神，就是那条缎带施加给你的诅咒，很有趣喔？” 听到这句话，风吟顿了顿，恢复了一如往常的表情和语气，“自恋狂就是自恋狂，施加的诅咒也是这么自恋。”但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柔和，出卖了她的真实感觉。 “少女情怀就到此为止吧，再不去触碰那道门的话，异空间未必能维持得了的。”莱修毫不留情地打断了风吟的思绪，“不知道皇子殿下说的宝物是不是这个，反正先进去如何？” “我进去之后，同性恋就游手好闲么，嗯哼。”风吟盯着那扇看起来异常沉重的大门，“等着女主角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不愧是为了爱而不择手段的同性恋。” “我负责维持这个空间，不过你不想进去也没关系，其实我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莱修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但神使来阻止你了，诅咒也发动了，你真的不要去看看吗？” 言下之意，怎么样都好，这扇门后面的内容都和风吟是有关系的。 没有一件事风吟是搞清楚的，完全一头雾水。 虽然迷迷糊糊，她还是转身往那扇门跑去了。 如果现在这种乱七八糟的状况能有所改变，一切都还好说。 于是，她伸出了手—— 指尖，触到了……门。 那一瞬间，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那个景象。 047 破灭的真相 阳光非常灿烂，灿烂到了刺眼的地步。 这时照亮昼国万事万物的光线，也许只有心怀希望，才会有如此明亮的光线洒落人间吧？ 她是这么希望的：“前往一个大家都能笑颜逐开，能让喜欢一天到晚都吃饭睡觉看书的人也能丰衣足食的世界” 何其美好，没有人会受伤的国家，没有人会失去珍视之物的国家，符合理想的完美世界。 “陛下，现今您已是昼国实质上的王……您打算让圣女殿下就这样继续活下去吗？她的力量过于强大……”艾萨克微微欠身行礼，这么问道。 “……”可是翰兰继续看着窗外的阳光，沉默不语。 然而，艾萨克并没有把这点放在心上，随后来到的诺凡也没有。 “哟，翰兰，我已经做好杀掉她的准备了，代替她当圣女的孩子要多少有多少啊。”平日显得热血开朗、一旦涉及紧张情况便诺凡如此直呼其名，也是得到了翰兰的允许的——这个国王陛下实在过于善良、过于天真，以至于到了下属为他担心……或者说仅仅是把他当做齿轮的地步。 一个美好而和平的国家的建设，怎么可能容得下这么一个定时炸弹的存在？艾萨克仅仅是目睹了风吟完美地驾驭特殊宝石的一幕，诺凡仅仅是目睹了战场上那一堆堆肉末，便判断这样危险的人不能留下活口了。 “陛下，没有纷争的世界、每人都丰衣足食的世界，是不存在的……”艾萨克继续用阴冷的声音这么说着。 没错，抹杀风吟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力量过于强大，更是为了去除翰兰内心那一份天真。 每个人都能欢笑着过日子的国家，何其悦耳的说法！如果只是当成一个理想来宣扬传播，确实是非常地吸引人。 简直是……童话王国。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该有多么快乐！ 但，事实是……事实是…… “陛下，人是靠吃着他人为生的动物。”艾萨克这样说了，带着认真的表情说了。 有人欢笑，便肯定有人哭泣。 保护了什么人，就绝对会伤害另一个人。 某人活下来了……就会有某人死亡。 不能一直沉溺于美好的理想，沉溺于风吟这个甜美的禁药当中。 而且…… “翰兰，你也该清楚的吧？你只是不忍而已！”诺凡没有艾萨克那种耐性，大声说道。 “是的，我的想法和诺凡阁下一样，陛下应该也了解。”艾萨克说到这里便停止了下文，但翰兰已经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为什么一开始不杀了她呢？因为这一剂名为风吟的禁药，还有其他效果。 风吟的梦想过于美好，总是摆着一副什么都没兴趣的样子，但却又主动帮翰兰处理了不少的事情，也是一个过于善良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有过于强大的力量。 对翰兰来说，风吟的存在价值越大，杀死她时的效果就会越大…… 只有抹杀她的存在，翰兰？艾格奈斯这个国王才能变得完整，变成即使啃食黑暗、啃食人类，仍然会继续前进的国王；变成不怕牺牲、不歌颂理想，就可以称霸世界的国王。 只要现在杀掉她…… 这时，翰兰头也不回地开口了，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要杀风吟吗？” “是的，陛下。”听到翰兰云淡风轻的语气，艾萨克的脸上再度出现了笑容。 “如果我不让你们两人这么做呢？”仍旧是平和的语气，没人看得到翰兰的表情。 “哟，那等我杀了她，国王陛下再惩罚我好了。”诺凡抓了抓头，虽说他的理想也是让国家变好，但他却并不能理解翰兰那份天真。 “你们的意思是，不听从我的命令？”这么说着，翰兰伸手掩上了窗户。 “属下一直都忠实地听命于陛下，为陛下贡献一切。”艾萨克的脸上浮现了阴冷的笑容，紧接着说道，“我相信，陛下心中也是认为该杀了圣女殿下。” 否则——如果连这样子的决定都无法果断地下达，站立于此的两人就不值得追随了。 “……”沉默开始笼罩着这间办公室，静待命令的两人，以及背向两人站立的王。 只需要翰兰的一句话，艾萨克或者诺凡就可以立刻动手给他看。 完美地抹杀她的存在，顶替她的圣女也已经暗中准备好了，反正只是扭转信仰的需要而已。 一个国家的信仰扭转都如此简单，何况抹杀一个圣女。 只要翰兰讲出一句话，“杀掉风吟”。 只有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这个国家才能正式运作起来。 不然，这个国家迟早会被暮国踏平…… 然而，此时——“……不可以杀风吟。”这个国家的王，这么说了。 顿时，艾萨克可以感到自己的脸上浮起了失望的神情。 诺凡甚至狠狠地锤了一下墙壁。 连他们自己也觉得惊讶，他们对这个有着美好理想的国王，一直抱着淡淡期待的。 但……“陛下，属下不管陛下想说什么……”但，艾萨克的话被打断了。 “进来。”翰兰只是说了这句话，还是没有转身。 “……”但，站在刚进门处的两人都没有动弹。 可是翰兰再度下令了，用不分由说的强烈语气，“没听到吗？我叫你们进来，别站在门口。” “……”艾萨克闻言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向诺凡示意一起进去。 办公室里头塞满了各种文件，即使是成为了这个国家的王，翰兰仍不放心让手下处理一切的事情，坚持要全部过目。 房间的一角还有一个特大的书柜，以前只放着各种字典和资料书，现在有一大半位置塞满了各种小说，大概是准备给偶尔来这里的风吟看的吧？ 为了风吟。 “……”艾萨克感到扫兴，原来这个国王的眼光被一个少女蒙蔽到了如此地步…… 艾萨克照样行礼，然后抬起头看着翰兰。 但翰兰还是站在那里位置，咚、咚、咚，他一次又一次地用手指敲着墙。 艾萨克凝视了这一幕好一会儿，然后正准备开口…… “国王陛下，我们按照你的命令进来了啊，然后呢？”诺凡不耐烦地说着，也许他应该辅助没有皇族血统的人为王，虽然这样子会更加曲折一些！ 于是，翰兰再度敲了一下墙壁，然后便停止了，“不杀风吟，这时已经决定好的事情，不容你们再插嘴。” “可是，陛下……”艾萨克一咬牙，即使是反抗王命，他也要…… “住嘴。”翰兰果断地打断了他的话。 “不，陛下，我不住嘴，再这样下去……” 可是——“住嘴，你这个蝼蚁之辈，再多的言辞，都只是在暴露你的无能罢了！” “……”艾萨克闻言，不再说话了，但并不是因为国王要他住嘴……而是翰兰的话令他产生了难以言喻的怪异感。 接着，翰兰笑了，笑出声来了，“啊哈……哈哈……杀了风吟？这是什么话……你们明明什么都不懂……你们真的以为世界会在你们描绘的肤浅拼图上……拼成完整的成品？” 说完，他转过头来看着这两人。 这一瞬间，艾萨克和诺凡无法动弹，翰兰那笔直地注视着两人的锐利眼睛当中—— “……”颤抖，两人的身体禁不住颤抖起来，这简直是…… 这时，翰兰高高地举起了手，用充满威严的声音说道，“信仰只能集中在风吟身上……也好，黑暗或者是光明，让你们看看事实的真面目吧，让你们看看这个世界真正的姿态吧。” 面对这样子的翰兰，两人一动也不动，只是不停地抖着身子。 不同的是，诺凡是因为惊愕和难以置信，而艾萨克……是因为狂喜。 只因为，只因为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景象。 048 持有幸福的恶魔 于是，一幅奇异的光景进入了眼帘。 这是一片黑暗的光景。 月亮在荒野上缓缓升起，可周围依旧是一片漆黑，覆盖整个世界的黑暗向四周蚕食着—— 这里，栖息着史上最恶毒的神明……不，她已经堕落了，她是最强大的恶魔。 在荒野之中单身一人，露出了寂寞而悲哀表情的恶魔，背对着月亮，静静地坐在地上。 注视着那美丽的恶魔，注视着这个荒野上唯一的色彩，“翰兰”呼唤起那个恶魔的名字。 呼唤起这个全身都闪耀着七彩流光的美丽恶魔的名字，“”风吟“。” 恶魔对此给予了回应，她抬起眼，带着喜悦……用甜美的嗓音，充满爱恋地、愉快地、寂寞地、悲伤地——“啊……啊啊，你呼唤我了呢，”翰兰“，我的契约者。” 看着这样子的恶魔，“翰兰”再度把视线转到了荒废的大地之上…… 末了，他再度低下了头，注视着这个寂寞的恶魔，“”风吟“，你没事吧？” 听到这个问题，恶魔笑了，很滑稽地、自嘲地、悲伤地笑了，“我没事，我爱你，我的契约者，我爱你。” 这么说着，恶魔伸出了手，轻轻抚摸起“翰兰”的脸，从额头、到眼睛、鼻子、嘴唇，然后好像很高兴一样抱住了他，“我爱你，我的契约者。” 于是，“翰兰”看着天空的月亮，看着只剩下虚无的大地，“”风吟“，我已经……”他这么小声嘀咕着，用不确定的语气嘀咕着。 然后，乌云把月亮遮蔽了，雨，落下来了。 “啊啊……我的契约者，这个就是全部哦，全部。”抱着自己的契约者，恶魔用缓慢而又坚定的语气说着。 然后她把埋在他怀中的头抬了起来，却什么都没有再说了。 她又笑起来了，因为有人陪着她，她不用忍受寂寞，所以她笑起来了。 只是，只是笑得很心酸、很凄惨、明明是绝美的面容，这个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 因此，“翰兰”再度开口了，“……”风吟“是不是在责备我？” 然后美丽的恶魔摇了摇头，“为什么要责备你呢？你是我最爱的契约者呵……完美的、孤独的王……” “那……你后悔了吗？”直到现在，“翰兰”都没有回抱恶魔，他的双手一直是很木然地自然垂直在身体两侧而已。 “……”这一次，恶魔没有回答，只是再度摇头。 “后悔了吗？”好像是对这种回答很无奈一样，“翰兰”再度问道。 “……”这一次，恶魔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契约者而已。 这个世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除了她以外什么都没有了。 大家都消失不见了，她总是这样孤独，她所在的地方只会降临黑暗，所以她总是露出笑容，不希望契约者因看到她的哭泣而厌烦，她仅剩的契约者。 “……”他“呢？”“翰兰”再度提出了问题，他脸上的表情很微妙，微妙得几乎看不出到底是什么表情。 但对于这个问题，恶魔只是稍微眯细了眼，腾出一只抱住契约者的手，指了指远方，远方的一具尸体。 “是……是不是你杀掉的？”“翰兰”方才那把无比平静的声音，终于动摇了。 恶魔闻言，果断地点了点头。 “是……是为了我？是不是为了我而杀的？”“翰兰”为恶魔的行为感到了不解，他永远都无法理解恶魔到底在想什么。 “……”但恶魔只是歪了歪头，表示对契约者的疑问不解。 “全部都是我的错……”注视着这片丢失了一切的世界，“翰兰”终于这么说了。 “闭嘴，不是你的错，我的契约者是不会有错的。”恶魔这么说着，全盘肯定了契约者的一切。 “……那，为什么”风吟“哭了呢？”恶魔的眼泪，“翰兰”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笑着，却哭了。 “因为下雨的关系而已，没有哭。”恶魔指了指天上，不断降落在这片虚无大地的雨滴，进一步洗刷着、冲走着这里仅剩的所有。 “……”面对她这样子的回答，“翰兰”也沉默了下来。 恶魔依旧是喋喋不休地笑着，抱着自己的契约者笑着，在什么都没有的世界笑着。 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 “呐，契约者，你在哭吗？”她笑着，用天真烂漫的甜美嗓音问道，“人类的哭泣，是什么感觉的呢？” “……” “契约者，我还有你，还有你……我爱你，我很幸福哦。”恶魔在雨中哭泣着、笑着，却说自己很幸福，只要有他在就很幸福。 “……” “别去想没有意义的事情了，别去想世界了，就和我在一起，不好吗？”她转而用蛊惑人心的妖媚声线说着，她是恶魔，改变声音和外貌根本不是问题。 “”风吟“，我……”“翰兰”开口了，契约者再度开口了。 “啊……我的契约者，又呼唤我了呢。”恶魔笑着，仅仅是因为被呼唤了名字这一点笑了起来，看起来很幸福的样子。 “契约的内容，是纠正世界吧？所以……” 所以，这一片除了黑暗以外，什么都没有的世界到底是…… “嗯嗯……我的契约者，是这么想的吗？嘻嘻，明白了，我明白了喔。”她再度用回了那把听起来天真烂漫的声音回应着，然后她放开了他，背向着自己的契约者跑了出去。 跑了好一会，她又猛地转身了，然后全身发出了更加巨大的光芒。 “我的契约者呵……孤独的、完美的王呵……保护我、请保护我，从外侧世界的神手中保护我，我要发动幸福的秘术了，让每个人都会幸福的秘术……最后，千万别离开我。” 然后，名为“幸福”的秘术发动了。 七彩的光芒冲天而上，然后横向不断扩大、不断扩大，准备覆盖、准备蔓延到整个世界之上。 然后，外侧世界的神来阻止了，但是这些神都被恶魔的契约者杀掉了，因为恶魔的契约者拥有神噬的能力，吞噬神，然后转化成自身影响外侧世界的神力量的能力。 这个恶魔的名字是——风吟？拉比特。 过去是创造一切的初源之神，现在被称为在世界尽头堕落的疯狂恶魔——风吟？拉比特。 她因研究关于幸福的秘术而堕落，因过于热爱人类的感情而堕落，最后被囚禁在了遥远的异空间。 但她为了扭转世界规则的预言，终究是化身成为了恶魔，与不小心闯入了异空间的人类订立了契约。 这样的结果是，世界变成一片荒芜了。 所以……由最强的恶魔研究出来的、名为“幸福”的秘术，终究是发动了。 世界就这样咔嚓咔嚓地崩溃了，改变了构成。 唯一的一个世界，就这样分裂出了很多很多不同的世界。 世界，重塑了。 但是……人类，依然哭泣着，哀嚎着，痛苦着。 幕间——首度轮回 我是翰兰？艾格奈斯，出生在地球西面一个科技发达的大国，初恋是在二十岁。 每个人听到我说出这句话，都对我嗤之以鼻——好晚啊，你小子开玩笑的吧？ 但我的前二十年人生的确对女孩子提不起任何兴趣，父母总是说，“翰兰，你都二十岁了，即使你不喜欢女人，也至少生个孩子吧。” 于是我苦笑起来，我当然不是喜好男色的，但是我也并不喜欢女生，向我告白的女生也被我全数回绝了。 要说为什么的话，比起女孩子那柔软的触感，更加能够吸引我注意力的是另外的东西。 超能力。 第一次看到超能力，是学校组织春游登山的时候，我从山上摔了下去。 但我却没有死，第二天好端端地在家里的卧室醒来了，而且大家都对此完全没有印象，同学都说我一直在他们身边一起登山。 但我深信这不是梦，于是就开始收集各种各样的资料研究起来，我因此而得意忘形，深入地、深入地到了几乎要触碰到禁忌的程度，一头扎进去了超能力的世界。 于是，我二十岁了，还是没有喜欢的女孩子，也跟同年人没什么共同话题。 “你老是研究什么超能力的，对女孩子一点兴趣都没有？”父母开始这样说了。 “喂，偶尔放轻松和我们一起去搭讪吧！”同学们开始这样说了。 我再度苦笑起来，明明超能力有着挽救我的力量，有着改变世界的力量，有着改变一切的力量，为什么这些人就是没有发现？ 对女孩子这种吱吱喳喳的无聊生物产生兴趣什么的，无聊透顶。 直到……直到遇到她为止。 与她相遇，是在书房里每天埋头在电脑前研究资料的我被同学强迫拉出来的，到贫民窟那里去。 据说那边的女孩子只要给钱，便会瑟瑟发抖着听我们的一切要求。 据说即使被杀了也会毫无怨言，只要给她们的家人一点钱就能解决问题。 反正翰兰你这家伙对女人也不了解吧？那让我们这些伙伴好好教教你吧！ 第一次来到贫民窟，我受到了冲击。 人们的表情阴暗，整个街道……不对，我有一种整个国家都好像笼罩在黑暗之中的感觉。 他们一看到我们乘坐的豪华轿车，阴暗的脸便马上因恐惧而扭曲，甚至还有全身颤抖着逃跑的人。 伙伴们都笑出来了，哈哈大笑，好像非常高兴一样，嘴角的弧度到了夸张的地步。 是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我完全不明白伙伴们在笑什么，也不明白他们说的话。 他们说着，贫民很有趣吧？坐在车上碾人玩起来更加有趣，但是因为今天的目的就是教你玩女人啊，所以下次再玩碾人吧，不小心把漂亮的女人杀掉了就糟糕了。 那么选择哪个女人作为翰兰的第一次好呢？ 哎哟，哪个都没有关系的吧！技术够好就行！ 哗，难道这个也行？ 啊哈哈哈，这个？你想让翰兰吃不下饭啊？ 看着眼前那些害怕得发抖的少女，他们笑着这么讨论着……但是，我果然不能理解。 但只有一点明白了，这个国家不对劲，但我是无能为力的，因为我没有能力。 伙伴们又说了，不容许我拒绝地说了，快选择吧，快选择吧！ 于是我露出了很亲切的笑容，很哥们儿的笑容，回答着——我讨厌和贫民睡。 他们立即就接受了这个理由。 翰兰你这家伙还有洁癖呢。 算啦算啦，在我们之中，翰兰家里是最有钱的嘛！哈哈！ 想吐，一想到自己每天都是在和这些人一起度过，就想吐。 我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沉积着黑暗的世界，为什么我一直没有发现这个事实呢？ 然后转身上车，自己一个人开车走了，丝毫没有理会伙伴们的喊叫，抛下他们走了。 他们会怎么样呢？这与我无关，如果恐惧和黑暗真的深入民心的话，他们绝对会尽兴而归的。 但如果那些人的恐惧态度只是演技的话，我的伙伴们大概会死掉吧，但这个也没所谓。 我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海边散步——在那里，我和一名美丽的女子邂逅了。 这名女子有着美丽的紫色长发，不清楚是不是用最新的染发剂染上的，色泽天然得就像这把秀发原本便是紫色的一样。 她穿着款式简单的无袖连衣裙，一蹦一跳地在浅海处游玩着，单独一个人游玩着。 明明看起来是很寂寞的事情，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却非常地高兴、非常地满足。 我试图走近一些……然后她恰好在我面前被海里的石头绊倒了，大半个身子都湿了，用很可爱的声音喊着好痛。 当我一脸吃惊地看着低头看着这个女孩子的时候，她也正好抬起了头，和我四目相接。 然后她的脸唰地红了起来，和她的赤色眼瞳形成了绝妙的搭配。 紧接着——“唔，我说，有女孩子在你面前被绊倒了、还全身湿漉漉的，身为男人的你却不闻不问，这算什么？” 听到她这样的话语，我慌忙伸出了手，“啊啊，对不起，我走神了。” 于是她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试图借着我的力量站起来。 因为摔倒而沾上了淤泥的她的手，并没有想象中的柔软，至少和学校中那些娇生惯养的女生的手完全不同。 “唔唔，不好，完全脏了。”她一边站起来一边这么说着，比起受伤的膝盖，她居然更加在意弄脏了裙子，“明明书上的女主角都是穿着白色的裙子就能邂逅幸福的，结果我每次穿这个都会弄脏，这不是扯谈么。” 刚说完，她却自己笑了起来，不知道她为何而高兴，但她却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我被她的笑容带动了，也笑了起来，于是她突然用略带恶作剧的表情看着我说了，“看到女孩子摔倒却笑了出来，你的性格也太糟糕了吧，嗯嗯。” “诶？啊啊，不好意思，看来我的确很糟糕啊。”我再一次道歉起来，但表情还是笑着的。 于是她对我过于温顺的反应露出了无趣的表情，耸了耸肩，“谢谢你拉了我起来，那么再见啦。” 末了，她干脆地转身离开，丝毫不顾受伤了的膝盖地奔跑起来，渐渐离我远去。 我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恍惚地目送着她的离开。 这就是我和她的相遇，没有互相询问对方的名字，也没有让人感到是命中注定的相遇…… 然而我却彻底坠入了爱河，仅仅是回想起她的手的触感，仅仅是看着自己握过那只手的我的手，我就心跳加速到了无法自制的地步。 一瞬间，甚至产生了自己中了什么超能力的错觉那般地，感到自己那种强烈的渴望。 覆盖这个国家的绝望也好，能带给我无穷乐趣的超能力也好，全部都没关系了。 我彻底地迷上了她。 于是我再度来到了这个海边，稍微打听了一下，她的名字是风吟，是村里某个渔民家庭的女儿，非常能干，没有上学却很喜欢看书。 据说她想找一个身体强壮、擅长捕鱼的人来做自己的丈夫。 但我并没有放弃，持续地追求着她，甚至强迫一般地帮她的母亲干活。 一脸困扰的她的母亲看到我这么拼命之后，对她说，即使是口头的，也试试和他交往一两个月看看吧。 于是她带着勉勉强强的表情说了“你一点也不像个男人啦，嗯哼。” “啊啊，不好意思，那我会努力变得有男子气概的。”我马上这么回应了她。 “是因为我说你不像男人，所以你就要努力变得有男子气概吗？”她可爱的脸蛋摆出了疑惑的表情，越看越迷人，“如果是这样子的话，你就果然不像个男人吧。” 这样子的对话让我第一次感到了无比的困扰，我不清楚怎么做她才会高兴，但只要她在我身边，我就非常满足、非常高兴、非常幸福了——反倒是喜欢她喜欢到了这个程度，这一点让我困扰吧。 看着措手无策的我，她突然又笑了，“啊，不要这么困惑啊……怎么说好呢，你的诚意……唔，这个心意我领了……那个、其实我也挺高兴的。”好像是有点害羞一样，她双颊绯红地说出了这么美妙的话语。 然后，我们就恋爱了，渐渐地，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虽然身份上有差异，但我觉得这并不是问题。 我觉得我和她绝对会幸福的，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有她在我就充满力量。 于是我们订婚了，计划在明年就结婚。 只要她愿意对我露出笑容，我的世界就会永远绽放光芒。 我轻抚着她美丽的紫发，倾诉着我的爱恋之情，于是她也轻声地对我呢喃，说着我爱你。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到永远永远，明天也一定是幸福的一天。 应该会永远都……这么幸福的。 然后……某一天，她失踪了。 我找遍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最终在一条昏暗的小巷找到了她。 她全身散发着不可思议的七彩流光，她的周围满是肉末，她杀了人，不知道什么原因，总而言之，她杀了人。 她悲哀地笑着，对我说，幸福是不可能的、纠正世界是不可能的、世界规则的语言都是正确的。 某个人的悲伤，必定连接着另一个人的欢笑。 某个人的痛苦，必定对应着另一个人的幸福。 我根本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我只是大叫着，我不要你走。 但她只是紧紧地抱着我，然后跟我道别，她要去我根本不知道的地方。 她的意志实在是太过坚定，坚定到我无法制止她，于是她消失了。 于是，我开始疯狂地埋头研究起来，我拼命地解析着我一度放手不管的超能力。 因为这关系到我最爱的人，我最爱的人流着泪，离开我了。 但命运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如果是普通人的话，绝对办不到的吧。 但我并不普通，很遗憾，我并非常人，因为我接触到了，接触到了凡人所不能触及的真相。 我触及了真相，并且以此为丝线牵扯了命运的齿轮——知道了“外侧的世界”、“神”、“恶魔”的故事。 知道了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局外人，知道了自己是恶魔的契约者，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名为“幸福”的秘术发动后的结果。 世界被拆分了，但并没有得到治愈，我还忘记了一切，她甚至设法让我觉得幸福，设法让我忽视这个扭曲的世界。 “幸福”的秘术，仅仅是提供了改变的机会而已，但作为当事人的她，却放弃了变革。 于是我再一次知道了，这个世界背后有蠢蠢欲动的怪物和阴谋。 世界根本无法改变，在强力而坚固的规则下不断回转着，沿着固定的轨道回转着。 所以，唯有世界的规则，是不可以触碰的，但……我还是触碰了它。 如果是为了纠正这个扭曲的世界的话，我没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是为了让那寂寞的恶魔得到解脱，我没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回想起了一切的我，再一次从体内找回了神噬的能力。 而第一个被吞噬的，便是那美丽的、寂寞的恶魔——风吟。 我吞噬了她的记忆，吞噬了流转在她周围的因果定律，然后开始了无数个世界碎片的旅行—— 为了完成那名为“幸福”的秘术。 049 嗜血圣女 触摸到了这道门扉、看到了这种画面的风吟，整个人呆住了。 一直一直在思考，如果有神存在的话，为什么神明不给予人类平等的对待呢？ 正因为不可能做到人人平等、正因为神明不存在于世上、正因为国家的信仰只是聚拢人心的产物……所以风吟你总是毫无干劲吧？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了，只需要把心敞开，将无限的愉悦怀抱于你那小小的胸膛之中就好。 因为啊，如果真的有神明这种东西存在的话，那风吟你就正是那个传说中的存在啊。 脑海中有一把小小的声音喋喋不休地说着、说着。 迄今为止，一直渴望着的力量不正是在我们的体内吗？所以，接受吧，我的力量，接纳吧，我的灵魂—— 没错，我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做的，迟疑什么的都只是浪费时间。 “大小姐，快点儿，我不耐烦了。”距离风吟一定距离的莱修这么喊着，用称不上恐惧也称不上多么迫切的声音，“再下去，你的那些护卫都该醒了。” 回过神来，风吟已经用自己的双手关上了那道门，而且正陶醉地抚摸着大门上的每一道纹理…… “快退下，我要解除维持这个空间的力量了，我本来就不擅长这个，跟某个全能的圣女殿下还是天差地别的。”莱修警告着，催促风吟快点回来。 “嗯？解除？”风吟精神恍惚那般呢喃到，下一秒，直到刚才还在脑袋中不断回响的什么东西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视野也比刚才更加开阔和鲜明了，就好像整个人脱胎换骨了那般。 “催我离开的话，已经没必要了，嗯哼。”风吟转过身来，轻飘飘地跑向莱修，“应该要怎么做呢，我都已经知道了。” 有那么一瞬间，莱修仿佛看到她的身体溢出了七彩的流光，但是这个现象眨眼间便又不见了，“摸了一下门就什么都知道了，你确认是这样子吗？” “嗯哼，同性恋不走的话我都要走了，这里已经没什么用啦。”伴随着风吟那把明媚得异常的声音，那道大门发出了沙沙的粉碎声。 没一会儿，风吟和莱修再度站在了地下遗迹的尽头，由莱修维持着的外侧世界就这样被风吟轻易地瓦解了。 “站在那里不许动！”一把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呼呼，主人你每次有好玩的事情都不预备上我那份，太过分了啦！” 风吟向音源处看去，只见一只非常可爱的绒布兔子从过道的拐弯处蹦了出来，它很得意地叉起了腰，把小小的胸脯挺了起来，“这里只有一条过道，没有我的批准不许过去！快说快说，这个遗迹里面有什么好玩的？宝物在哪里？不告诉我的话我就不会让开哦￣” 这只名为棉花的小恶魔就这样附身在绒布兔子上面，用只有走廊空间百分之一的大小堵住走廊…… 风吟就这样盯着棉花好一会，好像在思索该怎么开口那般，然后用平日那毫无抑扬顿挫的语调开口了，“这个进展是明知道拦不住执意离开的主人，早已习惯了每夜被调教的奴隶还是想挽留的剧情么，嗯哼，明白了，没想到我的奴隶这么喜欢被勒得断气、被鞭打出格子花纹、被蜡烛滴得点点红潮……” “呜啊，主、主人，你你你停顿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说这个？”棉花感到自己那层绒布皮肤都快能渗出冷汗来了，亏它刚才还觉得风吟那么奇怪，居然不是即时编出故事来，原来是这种故事……“我才不会沉迷于这种调教之中啊！你这个性格死亡的坏主人不许欺负我了啦！” “这、这样啊……”风吟的脸突然涨得通红，而且非常稀有地出现了快要哭出来的神情，“……看中的，果然是我的身体吗？我、我一直以为我们相爱的契机是那颗渴望彼此取暖的心……” “……主主主人你没事吧？”大吃一惊的棉花颤抖着、驱动环绕在它周身的旋风蹦到了风吟跟前，“虽然你说的事情都根本不存在，但是别哭了啦！”话毕，还伸出了短短的毛绒前肢，轻抚着这个主人的额头…… 但棉花的手突然被风吟迅速地捉住了，力道之大，甚至把绒布下包裹着的填充棉花挤到了后方，“唔唔……”下一秒她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剩了一样，松开了手，“额头，还没遮起来，危险。”再度恢复目无表情的风吟仅仅是作出了这种解释。 紧接着，她再度拿出了缎带绑回了头上，把自己的能力完全封印了起来。 “主人？”棉花的手一直顿在半空之中，它的主人从来没有拒绝过它的触摸的，无论是不是额头……风吟说话方式、语气都和平时一模一样，但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了。 “唔，奴隶不可以没经允许就触摸主人的。”这么说着，风吟提起了棉花的长耳朵，让棉花坐到了她的肩膀一侧，“探险结束了，要回去了，奴隶就别闹了，嗯哼。” “啊、唔，知道了……”风吟居然不是把它抱在怀里，这点让棉花不安起来，长长的耳朵也垂了下来，“主人不要生气……” “诶？我没生气。”风吟微微侧头盯着棉花，然后很淡然地解释道，“只是这个遗迹已经没用了，要毁掉，仅仅是这样，嗯哼。” “毁掉遗迹，这个也是国王陛下的命令？”一直默不作声的莱修伸手推了推眼镜，利用这个动作掩住了他脸上的表情，“宝物还没找到吧，至少带点什么回去交待一下是不是比较好？” 似是单纯的疑问，似是试探，但当莱修放下手时，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放荡不羁的笑容，但这笑容根本没达至眼底。 “工作狂的命令又如何？不，我的行动要靠我自己来决定，我并不是受他支配的人，我是女主角。”末了，风吟轻捋了一下长发又补充道，“我已经知道一切的真相了，你不是看我不爽吗，可以离开了，莲需要帮助的话，让他亲自来作出一个及格仆人的样子请求主人吧。” “风吟。”莱修突然收起了笑容，表情严肃地开口了，“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 “当然了啊，破坏遗迹，然后昼国的信仰会进一步崩溃，之后就是属于我的新时代了。”风吟那没表情的脸出现了一点点可以称之为微笑的表情，“然后呢，我会和工作狂一起努力，创造一个完美的国家……没有任何人会受伤、不会失去任何东西的国家。” 童话国王那般美好的国家。 “原来如此，那么出去遗迹之后，就此分道扬镳吧。”莱修再度笑了，那笑容蕴含了了然和无奈，然后他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呢喃到，“……笨蛋徒弟，一切都在按世界规则的剧本进行啊，这不是没改变吗。” 然后莱修顿了顿，便马上挥了挥手往外面走去了，“既然大小姐已经戒奶了，我就先行一步了，免得你中途改变主意，照顾小孩子可是很累的。” “不送，嗯哼。”风吟这么应着，然后她掏出了数块漆黑宝石准备利用这个破坏遗迹…… 不，需要宝石这么低等的东西，自己已经不是弱小得要靠宝石来储存力量的了，最大的力量来源就是自己本身，失控之类的也不用怕了，只要不是过度使用都能控制住嘛，所以说灵魂融合进人类的身躯就是麻烦…… “……嗯？”风吟歪了歪头，刚才自己在想什么来着…… 啊，对了，破坏遗迹对吧，然后回去工作狂身边，建设一个最完美的世界，嗯哼。 大家都会得到幸福。 当翰兰发现风吟超过了预定时间还没回来，于是前去神殿寻找她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片红色。 昼国供奉四大始祖的神殿，便是建筑在遗迹之上，但这无一例外地化作了一片全红。 红色，一切都是红色的，地板、墙壁、还有门窗上那些古色古香的雕花图案，目之所及的地方全都被鲜血染红了。 圣神的神殿就这样化作了屠宰场，连天花板上都溅上了血，墙壁被不知名的划痕描绘出凄厉的形象，昔日华美至极的地毯也吸吮了大量的血，变成了血的沼泽。 而提供血的人，他们的尸体手脚都被一一卸除，就像小孩子在玩耍时拆解的人偶那般变成了完全失去了生命迹象的无机质。 血泊中的手脚……以及散落在各处的、已经分不出谁跟谁的，一根根断裂的手指头。 在几小时之前，这里都还是一个庄严而神圣的地方。 透过鞋底感受到了地毯的湿润，这种真实感令翰兰彻底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 “……工作狂……不，我的契约者，你回来了，嗯哼。”站立于大殿中央的，是一个少女，紫发赤瞳，配上白瓷般通透的肌肤，就像童话里头走出来的公主那般可爱，肩膀上还坐着一只昏迷了的绒布兔娃娃。 注意到翰兰那迷惑的视线，她用带有微微嗔怪的语气开口了，“我在这里一边看书、一边等待你来迎接我呢，要女孩子等你，真是没风度，唔。” 少女这么说着，合上了手中的书——无论是书页、封面，还是捧着书本的双手，都跟周围一样，染成了赤红的颜色。 “呐，呆着做什么？快点儿，我们去建设一个完美的世界吧，少了女主角的力量，工作狂终究是工作狂，没办法成为完美无缺的王，不是么。”话音刚落，风吟便用异常轻盈的步伐跳到了翰兰跟前，然后紧紧抱住了翰兰。 “我看到了，我们一直都认识吧，而且我们是恋人、是契约的关系，很抱歉现在才想起来……我们一起努力吧，一起建设出比任何一个世界都要优秀的世界，一起反抗世界规则的预言……对不起，现在才想起来，对不起……” “风吟……你终于想起来了。”翰兰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风吟，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回应她的拥抱，无数次无数次都渴望得到的拥抱，“嗯，我们朝着梦想进发吧。” ——为了完成我们之间的契约。 ——那是一个关于害怕寂寞的恶魔的、对世界的黑暗绝望了的人类之间的契约。 纠正这个……扭曲的世界。 050 莲 与此同时，暮国。 “……”莲？艾米萨利睁开了眼睛。 虽然不知道自己失去了多长时间的意识，但好歹是醒过来了——这个大厅睡着无数的人类，明明有那么多的人类，却安静得听不到一丁点儿的呼吸声。 这里是暮国，但这里却充斥着昼国特有的异能。 “那个人又把我捉过来洗脑了吗……”莲感觉四肢非常的沉重，仿佛是身陷到了巨大的沼泽里头一样，“真是不妙啊。” 从沉睡到醒来，莲……不对，这里睡着的人，都一直听到某个声音在回响着，这是从大脑的深处传来的声音。 “你们拥有着无尽的仇恨、无尽的痛苦，你们是被选上的，你们拥有着如果有必要，就能随时随地践躏一切的强大力量——朋友、爱人，所有的一切。那是你们唯一的资质。来吧，抛弃喜悦、抛弃悲哀、抛弃愤怒、抛弃疼痛，抛弃梦想、抛弃将来、抛弃希望！” 一直一直，在脑海中漫无止尽地回响着。 声音每敲击脑袋一次，身体就会变得越加沉重、让人更加无法操纵自己的意志。 然后在这种沉重之中，他回想起了自己放弃做人类、和某些东西进行交易时的记忆。 他进一步地得到了关于“外侧世界”、“神”以及“世界规则”的情报。 然后他回想起来了，除去那个深深植入的、由某个昼国异能者所施放的催眠能力，强大得和洗脑有一样效果的催眠能力，以及可以暂时打破这个诅咒般的状况的方法——莲抬起了手，然后利用食指的指甲抠破了胳膊处的皮肤，一根经由漆黑宝石打磨而成的、极其细长的针露了出来。 “……”莲把这根针取出，贯穿了自己的头部，细长的宝石针就这样直达到了头骨盖的缝隙之中，然后再马上把它拔了出来。 转瞬之间，大脑中的声音就消失了，被漆黑的宝石针所毁灭了。 “好了，继续回去办事吧。”莲环视了一下四周，确认了身体各个部分都正常活动之后，迈开了脚步。 就在这个时候，脑中又传来了声音……明明已经解除了植入到大脑深处的洗脑异能了，不可能马上就复发的。 于是那把声音慢慢地清晰起来——“莲。” 那把声音呼唤起莲的名字，但是与方才那把声音有着本质的不同，“莲？艾米萨利。” 是一把少女的声音，没有什么声调，却有些可爱的声音，风吟的声音，她的声音这么说着，“莲？艾米萨利，你要呆在我的身边。”她重复着，“永远都要在我身边。” 好像是要给莲不断暗示以达到洗脑目的那般，这把声音将之前的声音取而代之，不断地重复着。 莲低头看向手中的漆黑宝石针，想起了跟自己契约的那个东西的话，“你已经被第二个人洗脑了吧？但你却措手无策，因为你意识到她很特殊，她会地向周围的人释放洗脑魔法，所以你得作出判断……” 所以莲盯着自己手中的针，只要用这个，就能简单地消除自己头脑中不断回响的风吟的声音。 只要把这根漆黑的宝石针刺入大脑的更深之处，就能够消除这把声音了。 自己被洗脑了，被那个万年没表情的脱线少女洗脑了，而且是从第一眼见面开始就知道了，从两人初次四目相接的时候开始就察觉了。 但她本人却是完全蒙在鼓里，什么都不清楚。 因为她是特别的，因为她今后也是昼暮两国……不，全世界所需要的齿轮。 所以他和她度过了好一段优哉游哉的欢乐时光，每天都被她尽情欺凌着，但自己却很高兴。 每天都被她代入到那些莫名其妙的故事之中，莲总是露出一副抓狂的样子，但自己实际上却也很高兴。 有必要的话就杀了她，有必要也能舍弃她，应该是这样的。 失去人类身份的莲，按理已经无法制造爱和不爱之类的感情了，已经彻底坏掉了。 “莲，和我在一起。” 莲已经知道了解除这把声音的方法了。 “莲，留在我的身边，不要离开我。” 那么，现在莲应该解除这个洗脑，必要的时候就该做必要的事情，所以得解开洗脑。 “莲……不要离开我……” 但莲看着手中的针苦笑了起来，“这可是用你给仆人的护身符做的啊……” 手中的针，被莲再一次刺入胳膊之中，收回了原来的位置，由始至终，莲的胳膊和头部都没有流出一滴血，“还真不好意思，即使不是人类了，我好像还是有感情的。”莲用带有丝丝的无奈的声音这么嘀咕着，无奈之中还蕴含着不易察觉的点点温柔。 “莲，莲，留在我身边。”脑中再一次回响起呼唤莲的声音。 “啊啊……公主殿下，请再稍微等等。”莲的声音中染上了点点宠溺，“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了，乖。” 然后他走出了这个大厅，来到了外面。 “……” 突然，从心底的深处传来了一阵悸动，胸口的深处传来了强烈的震动声。 存在于自己体内的某个重要的物质，对什么事物产生了共鸣，强烈地悸动了起来。 “……这是？”莲一开始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体内的鼓动却强烈到了想要高声大喊的地步。 他抬头仰望起如血一般鲜红的夕阳，被染得通红的天空，莲正身处于这一片天空之下。 但是就在这片天空遥远的彼岸——昼国，正发生着一些异常的事情。 虽然现在还不明白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围绕在他身边的怪物们……围绕在他身边的神使，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数百匹形态诡异到让人不敢想象的怪物们，一起抬头看向了天空。 神使也看向了远方的天空，看来那边确实发生了什么异常的事情。 于是有一匹神使叫了起来，它发出了尖锐得几乎能震破人类鼓膜的声音。 但是莲却明白了它想表达的意思，已经不是人类的他能够很好地理解神使的喊叫了。 这是神从外侧世界对神使下的撤退命令，于是怪物们一起向后退去了。 恐怕是真的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情，所以需要这些怪物去应急吧。 “看来马上就要天翻地覆了。”莲把目光投向神使们移动的方向，脸上的表情尽是蓦然。 现在这片土地上生存的是人类，退一万步讲，高位的神甚至可以说是人类的亲生父母，但这是为什么？ 就算是当成玩具一样被创造，人类也没必要像玩具一样地生存。 世界规则的预言也好，总而言之，人生就像是扔出去的骰子点数一样，时好时坏，甚至于在不同的游戏规则之下，好坏还能互相转化。 语言也是一样，谎言也是一样，早已付诸东去的、那昔日的欢笑回忆也是一样。 这一切都剧烈的改变了，所以莲和一千个神交换了契约，一千个。 无论如何，相同的规则最终会普遍使用，这些怪物们的人生也将会如此，何不一试！ 直到自己手中的骰子投掷出对自己最有利的点数为止，直到出现无论谁都可以被自己踩在脚下、哀号着的点数为止，莲都会把手中的骰子继续扔下去。 为了这个目的…… 为了救风吟…… “需要帮忙吗，女神们？”莲露出了没有一丝瑕疵的微笑，向怪物们这么问道。 我要保护你，风吟……无论我会变得怎么样、用何种手段！ 051 增殖的神 神是绝对存在的，存在于所有人类的意识深处。 人们对于最珍视之物所感知到的那一股感受，在无形的丝线牵引之下，相似的感受会产生共鸣，最后在外侧的世界诞生了相应的、不同的神。 这些神一直沉睡在人们意识中遥远的深处的更深处，也正因为这种沉睡而显得神冷漠——不创造、不恩泽、不挽救。 但偏偏有一个神因为太过热爱人类而开始了研究，她心痛那些在水深火热之中挣扎的人类，于是开始着手研究让大家都幸福的秘术，触犯了世界规则的禁忌。 某一时刻，这个神在世界规则的干涉之下，做噩梦了。 神是全知的，于是神在梦中一次性地看到了这个世界的过去与未来的、存在于世的所有恐怖和绝望。 而神又是全能的，她把这个对人类来说过于巨大的噩梦分裂成了无数份的泡沫，让这些泡沫潜藏进了无意识的海底。 以这个为媒介，细小得无法观测的泡沫在这个时点开始上浮、上浮向了人类的意识，然后与人类固有的各种感官融合在了一起，产生了些微的质变。 于是，这些小泡泡因融合了人类的意识而变大时，过于巨大的神之意志便溢出了人类的脑海——神的意志就这样混合了人类的各种感官，转化成了现实。 一夜之间，名为四大始祖的四个神，从昼国覆灭了。 信仰的逆转，比国王的逆转更加令人莫不着头绪，但人们的信仰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更改了，仿佛是被施加了洗脑魔术一样。 站在昼国最高最华美的建筑物之上，翰兰看着一夜突变的风起之城。 “呐王！好嘛，跟我……啦！”不知何时，一个美艳的女人站在了翰兰身旁，“绝对好好服侍你的哦。” “啊啊……是这样子吗，被美人邀请了啊。”翰兰闻言，露出了温柔的微笑，深蓝的眼瞳里载满了柔情，“很遗憾的是我还有工作要忙……” 这么说着，翰兰缓缓走向了这个美人，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捧起了她的脸蛋。 “诶、诶？”被翰兰捧起的脸蛋瞬间从诱惑的表情变成了娇柔作造的、直达耳根的通红，然后她因喜悦而颤抖起来，“太、太好了呢，王也喜欢我吧……不是我自作多情……” “不，错了。”翰兰突然用冷漠无比的声音拒绝了这个美人，本是捧住她脸蛋的右手也在转瞬之间移动到了她的脖子之上，紧紧勒住，“我对外侧世界的神可没兴趣，四大始祖。” “啊哈，这么快就被识破了，真没趣，还想着随便诱惑一下就杀了你的。”美人那害羞的表情一扫而空，转而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仿佛翰兰根本没有勒住她一样，“我们四姊妹都很生气啊，一只背弃了神的身份的、小小的恶魔刚刚觉醒，就这样取代我们的地位了。” “闭嘴，外侧的神直接来这里有何贵干？只有神才能有这种漂亮的面孔吧，神使可没办法。”翰兰进一步加重了勒住这名美人的力度，然后他张开了空闲的左手，从那手掌出突然生出了一把漆黑的、形状飘忽的长剑。 看着这把明显拥有着异常力量的剑，少女眯起了双眼，“这就是神噬之力了吧，了不起，居然可以从外侧世界投影到了这里。” “这里已经没有你的舞台了，四大始祖。”翰兰看着这个退出了昼国信仰的神，皱眉说道，“终结吧，剑啊。” 然后由神噬之力组成的漆黑长剑开始反应起来，朝着这个外侧世界的神飞去。 “啊哈，真执着。”她的脸上闪过一丝胆怯，然后又笑了，“在这里杀掉我，也只是消灭我的投影而已。” 话音刚落，她的身边便出现了两个相貌丑陋的神使，她伸出手把它们拉了过来，成为了自己的盾牌。 接触到神噬的力量，神使马上就死了，但是她毫不在意，仿佛是对待牲畜一样。 “非常有意思的力量，为什么会有这种力量呢？这个也是违反规则的。”然后她召唤出了更多的、与她的美丽毫不相称的神使，“喂，去耗尽他的力量吧。” 于是，她身边出现了异常增殖的神使，然后一起向翰兰攻击起来。 “剑啊，切断黑暗吧。”翰兰话音刚落，数把漆黑的大剑便撕裂了现实的空间投影到了他的身旁，然后仿若是要割裂空间般的闪了一下。 仅仅是一个闪动，就有几十个神使消失了。 异常增殖的神使并没有减少—— 不对，实际上，在整个世界里，几乎都充斥着这些神使，不断不断地繁殖，增加的速度远远大于翰兰杀掉它们的速度。 于是翰兰眯起了深蓝色的眼瞳，拼命地召唤出更多的剑、更加快速地砍裂它们。 就像要比起神使的增加速度，他的剑要更早地给予它们死亡一样。 召唤出更多的剑、吞噬掉更多的神使之后，翰兰感到了自己体内的力量在渐渐增加。 神噬就是这么一种力量，可以把非人的力量转化成人类的力量，这是跟翰兰契约的恶魔所分给他的力量。 “啊哈，原来是这样。”神突然了然地笑了，“果然扰乱这个世界的、让这个世界变得不正常的永远都是你们，反正恶魔总是会被感情蛊惑而找不到正确的答案……不过你们的力量还真有点儿棘手呢。” 不痛不痒地说着翰兰的力量很棘手，这个神的存在渐渐变得稀薄起来，“我能看到预言中的主角还是很开心的，下次见到的会是谁呢，你？还是那个恶魔？虽然还不知道，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先回去安抚我的姐妹们吧，再见了哦。” 空间中突然出现了一条裂缝，然后这个神和神使都完全消失了。 “……”翰兰表情严肃地看着这一切，深蓝的眼瞳闪射着锐利的光芒。 四大始祖的信仰从昼国消失了，但那四个神却摆出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经由“幸福”秘术所分裂出的无数世界，都有着相似的神、对人类的痛苦不闻不问的神主宰着信仰。 所以必须把信仰置换，换成风吟…… 想到此处，翰兰突然觉得体内的力量都快被抽空了一样，膝盖一软，几乎要直接跪倒在地。 “工作狂？”翰兰的耳边响起了风吟的声音，没错，这种称呼才是真正的她、翰兰深爱着的她啊。 回过神来时，翰兰发现风吟正支撑着自己即将倒下的身躯。 “啊……抱歉，从外侧世界把神噬的力量投影过来有点吃力，没事的。” “唔唔，我就说，工作狂迟早会过劳死的嘛。”目无表情地说着这句话，风吟又说道，“神噬还是在外侧世界使用就好，现在我们干涉这个世界的力量还不够强大，嗯哼。” 神的能力，说到底都只能在外侧世界发挥作用。 无论是刚才的神、神使、神噬的能力，都是利用外侧世界作为媒介而投影进来的——换言之，想确实地杀死那些东西，必须像之前那样打开空间的裂缝，然后踏入外侧世界…… 对此，风吟下了这个决定……“还不需要对付它们，我们先把国家建立好，工作狂。” 建立那个宛如童话般美好的国家。 052 奢望 “如果本圣女不挽救这个国家，那谁来挽救呢？”风吟用她那把平静得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干劲的声音说着这种豪言壮语，但即使如此，她那本该目无表情的眼瞳却好像闪出了亮光，“那个穷凶极恶的工作狂，翰兰？艾格奈斯！不由分说就要我做什么圣女巡回演讲、说风吟也别睡觉了、一天工作二十三小时不是问题什么的……” 说着说着，风吟打了个呵欠，然后整个摊在了翰兰的办公桌上，好像是忍无可忍地睡着了。 这里堆满了各种书和文件，除了风吟以外，这里还有一个人在这里。 那就是一如往常，几乎要被更加多的文件给活埋了的翰兰，他拨开某一座文件山看着趴在桌子另一头一动不动的风吟，“所以大家都喜欢上风吟了啊，这不是很好吗？” “唔唔……”趴在桌子上的风吟蠕动了一下，然后维持着趴桌子的姿势把头侧过去盯着翰兰，“我说啊工作狂。” 已经再度开始批阅文件的翰兰开始随口应着她的话，“嗯？” “我说啊……我突然发现，最近神使少了好多，工作狂的力量也稳定了很多，人民的生活也稳定了，嗯哼。”慢悠悠地说着这句话，风吟戳了戳坐在她肩膀上的棉花，“不过这个国家的王实在是个白痴，对吧？” “嗯嗯，主人说得好，人家也经常这样想的啦！”棉花急忙这么应到，风吟最近只有睡着了的时候才会无意识地把它拖到怀里抱着，这让习惯了时刻被抱的棉花很忐忑不安，只能顺着风吟的意思答话，“那个白痴国王，根本不给主人休息，还用关闭全国的书店来威胁我们的主人……要是没了小说还谈什么政治？还说什么改变世界？国家这种东西就是靠小说才能运作的，这个白痴国王难道不知道么？” ……果然是主仆啊。 翰兰有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了一本本的小说长出了奇妙的手脚，然后决定国家税率增减和建设规划的样子…… “风吟，说起来，我们已经一起努力了好几个月了呢。”这么说着，翰兰笑了起来，“虽然风吟总是在发牢骚，但实际上不讨厌熬夜工作的……” “没这回事。”风吟很干脆地驳回了翰兰的话，然后有气无力地继续说了下去，“我才不会说出”自从在翰兰？艾格奈斯手下工作之后，每天都看到无限的光明“之类的话，嗯哼。” “不过最近的神使真的少得出奇……”翰兰皱起了眉头念着，“自从赶走原来的神之后就平静了很多，风吟有什么头绪吗？” “诶？”风吟歪了歪头，“明明就是契约者长了一副工作狂的脸，所以神使就不来了吧。” “我觉得我的脸和普通人没什么大区别吧。”翰兰苦笑着耸了耸肩，“如果风吟觉得我的脸比较闷的话，要我变得爽朗一些吗？” “不用了，这样会很恶心的。”果断地驳回这个提议，风吟伸了个懒腰，“应该是因为结界的关系吧，只要是对本圣女抱有信仰的人民，就会形成一道抵抗原来信仰的结界，喜欢我的人多了，其他神的神使就难以入侵了。” “啊啊……的确也有这个可能性呢。”翰兰看着因为疲劳而显得懒洋洋的风吟，深蓝的眼瞳泛出了温柔的光泽，“风吟去睡一下吧，我完成这一份文件也去了。” 自从风吟去过遗迹之后，就突然变得有干劲起来了——虽然她的说话语气和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总觉得不同了……这个脱线少女回想起他们之间的契约，回想起他们的感情之后，根据她的理解而作出了决定，那就是帮助翰兰纠正这个世界。 而昼国的确越来越好了，真的越来越好了…… 一切都那么美好。 “嗯哼，工作狂，你刚才说了要睡觉吧？”风吟突然站起来跳到了凳子上，哗啦呼啦的在凳子上转起了圈子，“可是，你嘴上说要睡觉了，但是等我离开之后，工作狂还是会继续工作的对不对？” 于是翰兰有点难为情那样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唔，我只是又工作一下下而已啊？” “有这种始终不肯好好休息的契约者，站在主人的立场，会非￣常担心的，嗯哼。”按道理契约风吟的翰兰才是真的主人，不过风吟貌似忽略了这一点…… “咦？风吟真的有那么担心我？”翰兰有点惊愕地问道，心里产生了小小的期待。 自从她刚回忆起过去后抱过一次翰兰之后，风吟对翰兰就无限接近于对待棉花的态度了，虽说她会从“主人角度”给予必要的关心，不会说我爱你、不会抱过来、不会主动提起关于过去的话题。 想必是回忆起来了，但是还没再次爱上翰兰吧？ “嗯哼，有哪个恶魔不会担心契约者的身体？”风吟还是在呼哇呼哇地旋转着，“我很担心我最重要的契约者、打从心底的担心，担心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看来风吟真的很担心翰兰。 所以翰兰把身体稍稍往后移动了一点，离风吟稍远了一点点，“风吟从刚才就一直说很担心我，怎么说好呢，我确实是很感动很高兴，不过风吟你的声音有一点儿干涩、听起来像是在演戏、讲故事……这是我最在乎的一点……” 貌似翰兰的声音出现了一点点动摇，“再、再说，我也很在乎……风吟从刚才起就没有正眼看着我，而是一直在转圈……” 可是，风吟闻言却没有停止旋转，“工作狂不用担心哦￣啊，我那亲爱的契约者是否有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呢？身为主人的我、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工作狂应该能理解这种心情吧？” “啊……的确能想象，不过……”不过翰兰不禁想到，风吟到底在做什么？ “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好点子，一个可以让工作狂好好睡觉的超级好方法￣”一瞬间，风吟的全身被棉花制造出来的旋风包围了起来，“长眠吧，工作狂！” 风吟靠着身体旋转的惯性和风力的加速往翰兰那边蹦了过去，意图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而翰兰完全跟不上风吟的这种速度，不，即使跟得上他也没办法反抗。 眼看着自己和那堆文件都要遭殃—— 下一秒，风吟的拳头已经来到了翰兰跟前，狠狠地打了下去。 于是翰兰很干脆地晕了过去。 “呼呼，两三下就摆平了。”很满意地看着翰兰被强迫睡眠的样子，风吟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窗外的景色。 世界、昼国、翰兰。 得到了一部分的记忆，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就想为世界做些什么。 得到了一部分的记忆，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就想为翰兰做些什么。 得到了一部分的记忆，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就想为自己做些什么。 所以，风吟突然觉得，这段平静而和谐的时光会像光一般飞逝而去。 所以，风吟觉得，这一切真的像童话那般美好。 所以，风吟觉得，平稳的时光即将结束。 世界疯狂了，世界扭曲了，其实根本没办法阻止了。 一开始就知道、一开始就知道会变成这样子的。 可是、可是尽管如此，契约者还是呐喊着要纠正世界、要制止预言。 “啊……可是，我好像忘了预言的内容呢……” 心里空洞洞的，依旧是空洞洞的，却好像是自己被自己操纵着那般主动帮助翰兰。 莫名地、不能自控地居然经常无视棉花的撒娇、无视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绒布兔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轻声说着，风吟的头垂了下来，“我到底怎么了？” 世界疯狂了，她却束手无策，事情已经发展到无计可施的地步了。 明明在努力前进的，还是变成这样，这就是预言的内容吗？ 既然如此……风吟顶着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看着外面的世界、在心里轻轻诉说—— 至少多一点、再多一点……能不能让我在看多一眼这个幸福的美梦？ 风吟这么祈求着，但这是没有意义的祈求、没有分毫意义的祈求！ 祈祷的对象，根本不存在，光明？黑暗？正义？邪恶？真的是这四个词语就能概括世界正在发生的一切吗？ 明明在很久很久以前，所有的一切就已经结束了，但这份虚假的平稳却还没有消失。 每个人在心底也许都发现个中的怪异了，可是却在这种美梦之中无法自拔。 再多一点、再多一点白日梦的时光吧——就算那是虚假的、就算那是无可救药的幻觉。 “让我看多一眼这个幸福的美梦吧……”她这么说着。 可是，这种奢望也已经…… 053 脱缰的变态 “啊……好像、太拼命了呢……”这么说着，风吟就这样靠着墙闭上了双眼，“稍微做个梦吧……” 顿时，意识开始从身体的深处抽离。 看到了整个世界被血色覆盖、看到了景色再度恢复、看到了景色再度泛白消失…… “啊。”风吟有点不适地轻声叫道。 意识快要完全消失了，在那几乎要完全消失的意识当中、在最后—— “莲……我可能等不到你回来了……” 她用颤抖着的、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呼唤着他。 “风吟，再不起来的话，完美的仆人就要献上完美的早安之吻了喔。” 风吟的耳边响起了这样的欠揍话语，这把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听过的声音，正在叫她起床。 可是，这把声音到底从何而来？ “嗯？睡公主是默认了早安之吻了吗？果然我是完美的，完美到了让睡公主不惜装睡以索取我的吻……” 虽然听得到他的声音，可是风吟却睁不开眼睛，一旦睁开眼睛的话说不定会连声音都听不到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呢。” 此时，身体一轻，风吟整个人被迫离开了床铺，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诶？”风吟终于睁开眼睛了，这一瞬间，窗外的强光夺走了她的所有视力，令她不由自主地再度闭上了眼睛，“太光了、脑袋有点痛……” 话音刚落，风吟便感到自己被抱着走到了光源之处，耳边响起了窗帘被拉上的唰的声音，“好点了吗？我的小公主。” 风吟闻声便开始再度努力睁开眼睛，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全身都有着难以言喻的疲累感，但她还是用细细的声音应了一句，“嗯，醒了……” 这么应着那把催促自己的声音，风吟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睁开了眼睛。 于是，风吟发现自己呆在莲的府邸里，那栋被自己形容成鬼屋的府邸里，更重要的是……更重要的是，她正在被莲抱着。 “为、为什么我会在这里？”风吟抬起头来，跃入眼帘的果然是莲那张带着自恋笑容的脸。 “真是的，睡公主睡呆了吗？说好今天出去玩的……”莲苦笑着回答风吟的问题，然后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快点换衣服吧，已经要迟到了，我在门外面等你。” “啊……嗯，我好像做噩梦了……现在完全醒了，嗯哼。”风吟对这个情况作出理解了那般点了点头，然后从莲的怀抱里面跳了下去，“唔唔，我梦到了自恋狂跟我说最喜欢纯白的内衣之类的事情，实在太恐怖了嗯哼。”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类话了啊？”莲很配合地抱着头，用夸张的语气这么说道，“再下去，我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就要被你……” “可是，内裤和胸罩都只有带花纹的，怎么办呢？”风吟煞有其事地拉开了衣柜的门，好像要展示给莲看一样。 莲见状马上转过了身背对着风吟，清楚风吟其实完全是在耍人的他……“风吟，我认真说的，这种事情别跟我说，小说上写的剧情选择性表演就好……” “啊啦啦，只是征求一下意见而已，为什么自恋狂要这么认真对待这个话题呢，真是无法理解，难道说我的仆人已经更年期了？” 传进莲耳边的，除了风吟那把平静得微妙的声音，还有衣柜开启的声音、衣服摩擦的声音，她该不会是真的在换衣服了吧？“风……”只是他还没说完…… “自恋狂，是不是光是想象了一下主人的身体就产生邪念了？”风吟突然开口说道，“其实那些声音都是假的……好了，转过来吧，嗯哼。” “好好好。”莲苦笑了起来，现在也只能对风吟的游戏奉陪到底了，于是他转过身，看到了眼前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公主、殿下，我感觉我像是腐败的垃圾一般被唾弃了啊。” 眼前的风吟已经换好衣服了，也就是说她刚才真的是在换衣服……“光是听到尚未发育的主人换衣服的声音就兴奋不已，自恋狂是不是有一种失去了童贞的感觉呢？绝对是这样，嗯哼。” 不过莲对她的脱线话语已经有了强大的理解能力了。 “不，风吟……做了很恐怖的噩梦？”察觉到她那微妙的反常，莲走过去揉了揉她头，“所以不舍得完美的我与你相隔，哪怕只是一道门的距离……” “唔唔，自恋狂的细心出乎我意料之外呢，说不定你那张自恋的脑袋里头还是长了脑子的吧？”这么自以为是地下了结论，风吟刻意地避开了莲的疑问，“像自恋狂这种生物的头颅里头还有脑子，简直就是奇迹喔。” “太过分了吧喂。”不知道是被严重打击到了、还是察觉到风吟想转话题，莲的嘴角开始了微微抽搐，摸摸头的动作也停止了，“要是我从此对自己失去自信的话要怎么活下去，风吟得对我负责啊。” “原来自恋狂有这种癖好么，我记得书上说过，嗯哼。”想起了书上的某个剧情，风吟很自觉地强制代入到了莲身上，“看到未成年的小女孩、记录她们出丑的样子，然后威胁她们做出各种各种的事情，比如一个月内句尾都要加上喵来说话，一个月之内出街不许穿内裤，一个月之内每天都穿裸围裙来叫你起床……” “风、风吟，完美的我在你眼中就是这种脱缰的变态吗？”这下子，莲抽搐的不仅仅是嘴角了，还有眼角。 看着处于崩溃边缘的莲，风吟刻意地把脸涨得通红，作出了最后的一击：“是、是吗……原来，一个月还不够……但是自恋狂要我一辈子都做这样子的事情、那个，有点令人困扰……虽、虽然这个的确是男人的浪漫……” “不对，不是这样，风吟，冷静听我说。”莲按住了风吟的双肩，换上了如临大敌的说服的语气，“风吟，好了，我知道你做了很恐怖的噩梦，而且噩梦的内容无法跟我说明……还有一点，书上的这种知识，如果真的做了的话，整个社会都肯定会以光速崩溃的。” “唔唔，唔……”仿佛在很认真地思索莲的话，风吟把头歪了歪，“其实，我刚才的话，有百分之十是真心、百分之二十是试探、百分之三十是恶意，余下的百分之四十是捉弄……” “几乎全是负面感情啊喂。”莲的脸已经因为挫败而开始扭曲了…… “自恋狂，人家那句话只是遮羞的谎言哦。”风吟就这样脸不红心不跳地、拿着最少的成分开始说事。 “风吟，你那最少的成分，所谓的真心，是指真心地试探我捉弄我对吧？真心地发出了恶意对吧？”就这样，莲那温柔斯文的形象完美形象再度在风吟的刺激之下崩溃了…… “唔唔，现在才发现，自恋狂真迟钝啊，说不定我这辈子最大的罪恶就是让自恋狂察觉到自己有多么笨。”这么自把自为地说着，风吟又补充了一句，“假设自恋狂真的威胁我做那种事情的话，我们之间就不可能存在友情了，嗯哼。” “所以我说，一开始就该明白我不会做这种事啊。”说完这句话，莲便拉起了风吟往外面走去，“今晚回来之后，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书都给我交出来，没收。” “自恋狂很像个啰嗦的妈妈，嗯哼。”风吟就这样用一句话给莲变性了、外加增大了十几岁，然后她用小得几近不可闻的细小声音道，“但这些书是一年后的我看的喔，没收不了……” 但是莲听到了这句话，他是音控能力者，所以无论风吟多小的声音说话他都能听到。 “嗯，风吟的梦是关于未来的？”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一样，莲停下了脚步回头问道，拉着风吟的手也不自觉地比刚才用力了一些，“梦到不好的事情了吗？” 听到这里问题，风吟那万年不变的脸突然出现了笑容，笑到只要一不留神、泪水就要决堤的地步。 眼前的景色是错误的，已经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了，是经常梦到的梦中景色。 只要想哭，就会做的梦。 只要感到悲伤、只要感到沮丧的时候就会做的梦。 只要觉得自己被现实压得快要撑不下去，只要逃进梦里狠狠欺负他，醒来之后就能继续装作对任何事情都很淡定的梦。 但，事实上……事实上，一切都早已经结束了，已经不能再拖延时间了，等不到他回来了。 本来以为会永远持续下去的那段时光，已经付诸东去了。 因为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永远。 不管风吟的内心怎么呐喊、怎么哭叫、怎么逃避，都没办法得到“永远”。 时间流逝，齿轮转动，逼使人哭着也要前进、前进。 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所以，时间已经到了，世界在等着、现实在等着。 必须醒来，必须真的睁开眼睛了。 可是，可是…… 我…… “我只是一个怕寂寞的恶魔而已……” 风吟这么说着，再度睁开了眼睛——于是，她发现自己依旧是在翰兰的办公室、依旧是维持着靠着窗子的姿势。 与刚才不同的是，外面下雨了。 雨水被风吹了进来，把风吟脸上的泪水都冲刷走了。 不，大概泪已经流光了吧？其实风吟已经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眼泪了。 所以她又闭上了眼睛，为了止住泪水、为了止住着毫无意义的泪水。 然而，闭上眼睛之后，前方的道路已被染黑，已经没有梦想了。 一切都不会回来了。 054 虚假的和平 时间稍微回溯到几天之前。 现在的故事地点是昼国的希罗城——莲的府邸附近的街道。 熙熙攘攘的商店街和快要溢出的人群，充满了活力气息的街道。 自从新的王即位后，昼国的每一个城市建筑布局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据说各个城市都是围绕街道……不，是以新建立的神殿为中心呈放射状设计的，每天都有极多的信徒前去赞美这个国家的圣女殿下。 “让那个脱线得不行的丫头做圣女，还真是令人担忧这个国家前途的决定啊……”莲？艾米萨利一边观察着面目大变的昼国街道，一边轻声呢喃着。 此时的他披着一件大大的旅行斗篷，正站在蔬果店前方作出想买菜的样子，但他显然是站得太久了，引来了老板娘的注意。 “小哥，你一直站这里挡着会影响我生意的哦，如果是不知道怎么挑选就我帮你吧。” 莲马上作出了有点慌张的样子，连同声音也用音控的技能做了相应的改变，“啊啊，对不起，因为我是第一次来到大城市所以……” 听到这句话的老板娘打量起莲的着装，把大半边脸都藏在斗篷之中、话语有点腼腆的莲怎么看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旅行者，而且是乡巴佬进城的感觉…… “你是旅行者呀，从附属国来的吧？新王改革之后什么都变好了，最近好多附属国的人也进城来了，所以热闹多了，啧啧。” “是呢，从依附在贵国的小国进来打工的……怎么说好呢，小地方的生活比较贫穷……”这么扯着弥天大谎，莲拿起了一棵绿油油的蔬菜看着，“所以为了节约，不自己做饭不行呢。” 老板娘作出了有点钦佩的神情点了点头说，“小哥你明明还这么年轻，这还真是了不起，家里有兄弟姊妹吧？” “虽是这么说……但做出来的饭仅仅是只能用”煮熟“这两个字来形容的程度呢。”有点不好意思的苦笑着应道，莲的声音再度困扰了起来，“这里的繁荣真的很让我吃惊，不知道能不能呆下去……” “没问题的，这里已经不是以前的昼国了，贵族该死的都死了，余下的也都收敛了许多，现在的昼国，大家都是善良的人嘛。”一提到国家的变革，老板娘的话便多了起来，“对了，你去过神殿了吗？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只要去那里就会有人帮忙的。” “是啊，刚才去招工的地方，大家都这么说的，我打算明天就去了。”莲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把话题绕了开来，“老板娘，今天哪个菜特价呢？” “算了算了，给新来这里的小哥一个优惠吧，想要哪个就哪个，免费好了。”做了如此大方决定的老板娘很爽朗地笑起来，还补充道，“这里的大家都是热心的人呐。” 莲顿了顿，然后拿起了几棵看起来很新鲜的蔬菜，“那个，虽然是客套话……真的可以随便选吗？” “说什么话啊，别客气，以后大家就是街坊了，多拿些不是更好吗？”老板娘很爽快地把莲挑出的几棵蔬菜放到篮子里，“下次可不是免费的喔？” 于是莲抓了抓头，拒绝了老板娘进一步的好意，“不不不，拿多了吃不完的话，浪费了也过意不去，我下次有困难的话再来吧。” “真是的，真是个不贪心的小哥，你的人还真不错，哪天工作稳定了，想成家的话我来给你介绍介绍对象吧。”老板娘简直是热情得有点不可思议的地步了，把话题扯到了这方面。 莲微微一笑，婉拒了老板娘的好意，“非常感谢、不过我已经有需要赌上性命来守护的人了……那么，就此告辞。” 老板娘终于了然地点了点头，似是了解了这个外来打工者的决心了那般，“好的啊，结婚的时候记得通知我，谢谢惠顾！” 莲点点头示意了一下，便离开了蔬果店，继续向前走去。 到处都挤满了人，大家都是一副阳光灿烂的脸孔。 耳边听到的谈话也都是令人心情舒畅的内容，比如谁和谁终于结婚了、哪个店又大减价了、谁家的媳妇又生多了个孩子，净是这类话题。 无论是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毫无阴霾地笑着，打心底释放出自身的喜悦。 现在，与昼国敌对的暮国又再度蠢蠢欲动起来，边境再度间歇性地发生小规模的战争了，战场上每天都伴随着死亡。 昼国采用的是征兵制度，明明自己的家人、孩子、邻居、每天都奔赴于战场上，明明已经处于九死一生的状态了，大家却都还是满不在乎地笑着。 根据莲的调查，刚才那位卖蔬菜的老板娘已经没有家人了，丈夫和儿子都去了当兵，很大几率已经死在战场上了。 想到此处，莲不禁回了一下头，马上就和老板娘的目光接触了。 她笑着朝莲挥了挥手，笑容中不带一丝失落，于是莲也向她挥了挥手便再度前行。 “你个爱哭鬼，到底怕寂寞到什么程度了啊，有我这么完美的仆人还不够吗……”莲小声抱怨着，“把整个国家的人都洗脑了，也太不得了了……” 所有人的表情都明亮到了令莲觉得诡异的地步，而这个状况貌似就是街道中央的神殿造成的。 无论是昼国的人还是外来打工的人口，都规定每周至少去一次神殿，听圣女朗读故事，好像是这么规定的。 于是，莲没来由地不安起来——让那丫头来朗读故事，她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书……不是很不妙吗。 实际上，莲已经回来昼国十多天了，他每天都装作新来的附属小国的打工者，换不同的地方观察和调查各种各样的情报，现在就差进入这个神殿一探究竟而已。 “难道是听那孩子讲故事就会被传染心情愉快的病毒吗……”莲扶着自己的额头，竭力阻止那不着边际的猜测，“不，听了之后应该崩溃才是最正常的……” 然后他一边走一边继续往四周张望着，“还是说每个神殿都能把一定区域内的人洗脑呢？” 话音刚落，莲便开始感受着身体的变化，结果——“莲，留在我身边。” 脑内响起的，还是这把声音，除此以外没有特别的异样了。 “虽说我是完美的，但已经被洗脑的我要发现洗脑源头还真不容易啊……”这么苦笑着说道，莲往早上定下的旅馆走去，“要是能发现的话，我不就得经历第三次洗脑？” 那还真是可怕的假设。 普通人的话，一次就会彻底失去理智了吧。 但是莲被洗脑了两次，依旧好好地活着，还能在一定的范围内保持自我。 “也没准我早就疯了？”比如说，和一千个神交换契约这种事情，莲都做了。 穿过商店街，拐进一条小巷，一间普通的家庭旅馆就出现在眼前了。 旅馆店主的表情和话语也非常的明朗，“哟，你是早上来订房那个吧，找到工作了不？” “谢谢关心，已经有点眉目了。”随意地应付着店主的问话，莲接过钥匙便打算马上回房。 “对了，有什么困难的话记得去神殿那里啊，烦恼在那里都会解决的！”每个人都不忘这么互相提醒着，神殿、神殿、神殿…… “啊，好的，我明天就去，真的非常感谢。”莲对店主行了一个简单的礼，便登上了台阶，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可以轻易破坏的木门、简易的书桌和单人床，以及一个表面开始褪色的柜子。 其实环境怎么样都不重要了，能掩人耳目就好。 “看来还没被人跟踪啊。”他放下行李点点头，然后躺倒了床上。 莲就这样等待着时间的流逝，注视着什么都没有的、朴素干净的旅馆房间。 窗户是开着的，但是因为窗外的建筑靠得太近，所以夕阳的光线也被遮挡了大半，非常昏暗的一个房间。 肉眼看来，这个房间真的什么都没有。 但实际上，仿佛是要把空气的每一个分子间隙都给填充上一样，这个世界周围都存在着看不到的怪物。 比如说是名为“神”的怪物、名为“神使”的怪物，现在就连这个国家的圣女也并非人类——风吟，是恶魔。 这份剧本简直就像是在嘲笑人类的挣扎那样，将人类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中。 “来了啊。” 话音刚落，窗边冒出了一个小小的、毛绒绒的、有着两只长耳朵的脑袋，这个奇妙的物体就这么爬进了莲的房间。 这是一只很可爱的绒布兔子。 055 棉花的真相 棉花爱上了自己的主人，一想到她，胸口便会刺痛刺痛的，让棉花怀疑自己的心脏会不会就这样停下来。 而自己是怎么爱上风吟的呢？它试着去回想，但却无迹可寻。 嘴里总是蹦出天马行空的故事来欺负周围的人，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毫不客气地对自己乱捏乱揉，每到深夜睡着后却又当宝物一样把自己紧紧抱着，那张性格死忙到极致的脸蛋要么目无表情、要是出现表情了，十有八九都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总而言之，棉花的主人就是这么一个令人头痛无比的脱线女孩。 但，不知不觉间……棉花变得无时无刻都在注意着她，不仅仅是用注视主人的目光，更是用注视恋人的目光。 “哎。”于是棉花叹了一口气，它知道绝对不能这样，但感情这玩意却是不听使唤的坏家伙。 它的外表看起来只是一只绒布兔子，它只是一只喜欢依附在娃娃身上的小恶魔，但它却又与普通的恶魔有所不同。 例如说它会定期失忆……不，应该说，它会定期忘记有关自己的真相，忘记它自己为何而生、为何而存在。 理由就是不让自己的监视对象发现自己是监视着，为了不让那个令人一个头两个大的脱线女孩发现自己在监视她。 这一年，无论莱修安排了多变态的训练，她都会一声不吭地撑下去，然后狠狠欺负棉花发泄。 这一年，无论读到多奇怪的小说，她都喜滋滋地套入棉花身上，为的是看着棉花抓狂的样子。 这一年，无论那个学生会办公室闯进多少怪物，只要满足了她欺负的欲望，她就肯定会亲它。 “连人家自己都觉得……绝大部分时间里面……自己只是个平凡的小恶魔啊……”棉花那长长的耳朵垂了下来，“用主人的话来说，也许人家就是那种默默等待自己长大后当主人的新娘……的剧情吧。” 但棉花现在却突然记起了真相，当它真正的主人觉得有需要的时候，棉花就会想起一切。 ——你是负责监视那个大恶魔的监视者，她的情绪和能力一旦有什么不稳就通知我。 ——她最喜欢那只绒布兔子了，你依附在那个娃娃的身上，看到兔子会动了，她会很高兴的。 ——冒充她的仇人攻击她，然后跟她缔结虚假的恶魔契约，不要真的去取走她最重要的事物，因为她已经一无所有了。 棉花在这一瞬间恢复记忆，然后恍然大悟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原来自己只是一个监视者，所以看着风吟的时候，胸口会刺痛刺痛的，因为自己爱上了她。 喜欢上了自己的监视对象，而且时不时就把她的信息传给真正的主人，这实在是很糟糕的行为。 短短几分钟之前，还觉得风吟抱着自己、亲亲自己，就是无比的幸福，如今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被她抱着的资格。 “呜呜……感觉好糟糕……”对风吟过意不去的心情，以及自己的存在，棉花感到糟透了。 棉花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按照方才在脑中出现的信息前进着，利用旋风飞到了一个小小的家庭旅馆里。 躺在床上小憩的男子有着浅金色的眼眸、水蓝色的长发、以及无可挑剔的俊美脸庞。 盯着自己真正的主人，棉花鼓起勇气开口了，“莲，我真正的主人……那个、这个……人家喜欢上风吟了……不想背叛她。” “啊啊……这样啊，我还以为我会先她一步成为万人迷呢。”莲苦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象征性地伸了伸手脚，“那么你要切断和我的契约吗？然后把我重要的东西还给我。” “你最重要的东西不都被那一千个神瓜分了，我貌似只拿到了一个小小的魔法阵……”棉花很无语地走到莲身边坐下，然后继续说道，“我现在还是搞不清你到底是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 “那个魔法阵可不简单，是可以修复绒布兔子的魔法阵，给了你，我就忘了怎么施展这个魔法了啊。”把棉花抱起来上上下下地看了一圈，莲补充道，“所以让你呆在绒布兔子里面，恶魔自身的能力会让这个娃娃一直都很新……” “为什么监视她的同时，我还得做保鲜剂……风吟时不时会提起你啊，你自己过去不行吗？非要我心惊胆战地监视什么……”棉花嘀嘀咕咕地抱怨着。 听那莲的那个语气，应该对风吟没恶意吧，却要自己去监视她。 “还不是时候，我还不能去见她……”这么说着，莲露出了很悲伤的神情，欲言又止地、无法把他想做的事情说清楚一样，“……也许我会又让她哭出来吧。” “为什么？”棉花歪着头，它实在是不能理解莲在想什么，“你可以跟一千个神交换契约，却不能让她高兴？” 而且，有一个问题棉花不敢问，风吟是恶魔，跟神敌对的存在，既然横看竖看他都对风吟没有恶意，他为什么要和一千个神交换契约？ “棉花很快就会明白我到底要做什么了。”莲把头转向窗外，夕阳西下，房间已经完全隐没在黑暗当中了，“那么，最近她干了不少大事，情绪什么的还安定吗？” “看起来是很安定啦……安定到了吓人的地步，总觉得换了个人，但语言行为却没太大差别……”棉花报告着它的监视成果，短短的前肢轻轻捶打着床铺，好像在思索什么一样，“要说最奇怪的地方的话，她以前都是抱着我的，现在只给我坐在肩膀上……” “原来是这样，明白了。”仿佛联想到了什么一样，莲苦笑着吩咐了下一个任务，“哪天看到她一个人哭出来、而且一副快要撑不下去的样子的时候，再过来跟我说……然后，我会用最干脆的方式解决她的烦恼的。” 即使这个解决方式过于残忍，过于不可理喻…… 但莲觉得，这是最好的方法了。 否则，否则的话……那个怕寂寞的恶魔，真的会永远徘徊于黑暗之中，生不如死！ “嗯，那我回去她身边了哦。”明白到莲至少对风吟没有恶意之后，棉花便跳出窗户消失在黑暗之中。 明明才说了几句话，天却已经黑下来了，这让棉花感觉很不好受。 它只是一只小小的恶魔，执行的任务从客观来说也并不是多困难的任务。 但它却喜欢上了风吟，那个隐藏着很多秘密的大恶魔。 它为了风吟唯一能做的事情，那就是定期向莲禀告她的近况，但这种监视会造成什么后果，它也没有任何资格去得知。 “呜呜。” 好沮丧。 但这个时候，这段和莲会面的记忆开始消失了。 真相即将从脑海中消失，这让棉花感到了更加的不安。 因为一旦忘记这些真相，回想起来的时候就会再度陷入新一轮的冲击和纠结之中。 所以…… “咦？人家为什么在这里？”棉花突然四处张望起自己的所在地，明明前一刻还是在风吟的房间睡觉的呀！ “呜呜，我难道又梦游了喔？”它拍拍自己那圆圆的、毛绒绒的脸蛋，“得赶紧回去了，不然那个性格死亡的坏主人肯定会嘲笑我的，然后把关于梦游的故事都套我身上……” 于是，棉花就这样飞一般地乘着旋风冲回去风吟的卧室，然后钻进了她的被窝。 棉花知道自己有时候会这样，睡觉的时候会不知不觉来到陌生的地方，失去来到这里之前的记忆。 记不得自己之前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又为什么来到这里。 它为此问过风吟，问过看起来学识很广的莱修，得到的都是它睡迷糊了、做梦了、梦游了之类的答案。 “呜呜……我是史上最迷糊的恶魔了吧……”棉花突然悲伤了起来，略带悲伤地自言自语起来，“总觉得运气不太顺呢……”“咦？人家为什么在这里？”棉花突然四处张望起自己的所在地，明明前一刻还是在风吟的房间睡觉的呀！ “呜呜，我难道又梦游了喔？”它拍拍自己那圆圆的、毛绒绒的脸蛋，“得赶紧回去了，不然那个性格死亡的坏主人肯定会嘲笑我的，然后把关于梦游的故事都套我身上……” 于是，棉花就这样飞一般地乘着旋风冲回去风吟的卧室，然后钻进了她的被窝。 棉花知道自己有时候会这样，睡觉的时候会不知不觉来到陌生的地方，失去来到这里之前的记忆。 记不得自己之前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又为什么来到这里。 它为此问过风吟，问过看起来学识很广的莱修，得到的都是它睡迷糊了、做梦了、梦游了之类的答案。 “呜呜……我是史上最迷糊的恶魔了吧……”棉花突然悲伤了起来，略带悲伤地自言自语起来，“总觉得运气不太顺呢……” 056 愿望与约定 “真羡慕啊……棉花可以这么爽快地说出喜欢风吟。”莲呢喃道。 看着棉花那毛茸茸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莲再度变成孤身一人。 紧接着，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悲伤的笑容，无名的疼痛令他伸出右手紧紧按着胸口，生存的本能令他想要嘶吼、想要放弃、想要逃离。 然后，他开口了——“果然我、不把风吟杀掉，是不行的啊……” 房间非常黑暗，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黑暗，在这一片漆黑之中，记忆不断跳跃着。 那并不是莲自己的记忆，是在自己身体之中筑巢的某个东西的记忆。 那个东西，怀抱着和莲相似的心情。 那个东西，才是莲真正意义上的契约对象，一千个神什么的，都是欺骗所有人的谎言。 但承受这一份契约，却是比与一千个神交换契约更为令他撕心裂肺！ 每天每天，他都会看到好几次这份记忆，而这份记忆的初始——果然还是在一片漆黑之中。 某一天，某一夜，轮回的最初始、幸福秘术发动的前夕—— 这一天，这一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哭着说出这个问句，然后望向了我。 看着这样子的她，我无言以对，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印象中的她，总是笑着，那是笑得马上就要哭出来那般的、泫然欲泣的笑容。 她不希望被人看到她伤心的样子、害怕别人看到她的眼泪会讨厌她。 看到阳光会说很幸福、吃到美食会说很幸福、抱着兔子会说很幸福，仿佛对人类来说最微小的、理所当然的一切事情、对她而言都是宝物——这样的她，却是即将背负毁灭世界这种称号的恶魔。 但这样的她，现在却流下了眼泪，“真的、真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用瑟瑟发抖的声音问了这个问题，然后紧紧抱着我，泪水连连。 但我却无能为力，我只能诅咒我这一份无用的温柔！ 我喜欢着她，她也喜欢着我，虽然我不知道她对我的喜欢具体是指代何种感情，虽然她几乎对什么都说喜欢，但这应该是很不错的事情，被她喜欢着，这种感觉非常棒。 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黑暗会一涌而上呢？ 于是我望向了四周，但是四周也被黑暗所侵蚀了，我们都无处可逃。 就在我们一同哭泣的时候，时间已经无可挽回地流逝了，连同我们的一切一切都付诸于去了。 但即使变成了这样，她还是抬起了哭得一塌糊涂的脸庞，眼眸之中烙印的鲜红魔法阵也变了样，魔法阵与她的长发一样，溢出了七彩的流光，她的整个身体都因过于庞大的力量而溢出了七彩的流光。 于是她开口了，呜咽着说了，“我会做一件很疯狂的事情、因为我是疯狂的恶魔……但是、如果、如果你再出生的话……要好好的把我杀掉哦？” “我……”听到这个要求，悲哀从我的脚底汹涌而来。 仿佛是怕我没听清楚一样，她踮起了脚尖，在我的耳边重复了一次，“否则呢、就又会变成这样……这样、实在过于痛苦……所以、所以要好好地、把我杀掉哦？” “我不想撒谎……我肯定、下不了手的，杀不掉你的。”是的，下不了手，我不可能杀了她。 “呵呵。”她又笑了，一边流泪一边笑着，“好温柔呢。” “我喜欢你啊……真的很喜欢。”我一开始以为我对她的感情只是同情，但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了。 对人类来说，最简单的求生思维，不就是即使终结他人的性命、也不想让自己的生命终结吗？ 所以没有人会时刻做好自己去死的觉悟、更多的人会为了生存而做出杀死他人、舍弃他人的觉悟。 但我却无法下手，即使我曾经跟她约定了，我会在她变成这样子之前就杀了她。 于是我再一次说了，“风吟……我喜欢你，真的。” 她回应了我的感情，“我也喜欢你……所以，喜欢我，就好好杀掉。”在回应的同时，也把我推向了绝望。 “……”我沉默了，她又哭了。 “你这个笨蛋，大笨蛋。”她这么说着，她能理解我的感情，所以根本无从责怪我。 “因为喜欢你，所以杀不掉。”我强调着这一点，收紧了手臂，把她抱得更加紧了，“我喜欢你啊。” 但是，我和她相处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于是她用仅剩的一点点时间，再一次不顾一切地说出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约好了，将我杀死，求求你……约好了哦，请一定要好好地把我……”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在我的眼前消失了，她的契约者需要她了。 那张悲伤的脸庞，转眼之间变无影无踪，我甚至来不及回应她的请求。 约定好了，杀死我，她是这么说的。 但是我真的办不到，对我来说，将深爱的人杀死，实在是比毁灭世界更加令我无法忍受的事情。 于是我开始诅咒我所知道的一切，诅咒世界规则、诅咒神、诅咒她那份善良、诅咒她那过于自我牺牲的愿望。 我不管世界变得怎么样，我只想让她幸福而已！ 但是我的祈祷不会传到任何人耳边，因为世界开始崩溃了，然后她会令世界陷入轮回。 那么、下一次我能否杀掉她呢？ 不，这是不能办到的事情…… 我…… 我…… “我才不会让你取代我的意识！”莲？艾米萨利狠狠地捶打墙壁，疼痛令他再一次清醒过来，阻止了自身意识的沉沦。 “我不是你……我绝对、绝对会好好地杀掉她的。”狠狠地咬着下嘴唇，莲一字一句地挤出了这句话，他的嘴边渗出了鲜血，“只有这样，她才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解脱！” 为了救她，莲欺骗了世界、欺骗了神、也欺骗了……她。 但他并不会后悔，之所以作出这种选择，是因为他觉得有这个必要。 选择这条路，有即使抛弃自己的一切亦在所不借的理由存在。 不仅仅是爱情，爱情会令人软弱和心软。 其中更多的是，风吟赐予给他的救赎，她的一言一行，已经在无形之中治愈了莲过往的伤痕。 曾经以为那道伤痕很重很重、重到自己必须时刻沉浸在憎恶、恐惧、痛苦之中、重到只有自己的身心不断受到这些东西的折磨才能安心的地步。 “我不会逃避选择、不会逃避痛苦、不会逃避恐惧……我会前进，哭着也会前进，然后救她。” “……所以，我将会在她坠入更加深层的暗黑之前就拯救她，杀死她。” “我不会后悔的，绝对不会，我要终结一切。” “最后……让我代替她的角色！” 幕间——温泉中的野兽 “嗯，风吟的梦是关于未来的？”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一样，莲停下了脚步回头问道，拉着风吟的手也不自觉地比刚才用力了一些，“梦到不好的事情了吗？” 听到这里问题，风吟那万年不变的脸突然出现了笑容，笑到只要一不留神、泪水就要决堤的地步。 但在转眼之间，风吟又恢复了平常的目无表情，“好像是很悲伤的梦，不过突然全部忘了，嗯。” “啊……这样啊，那我们出发吧。”揉了揉风吟的头，莲不再去追究。 然后很自然地拉着她小小的手，带着她前去目的地。 对这个脱线少女的怪异情况打破沙锅问到底，这不是莲所希望的——每个人都怀有属于自己的小小秘密，若非得一窥究竟的话，只会弄巧成拙。 当然……这对莲来说，也是为自己开脱的借口，毕竟他也藏着小小的秘密。 比如，他知道风吟会无意识地向他施放洗脑魔法，但他却没有告诉身为当事人的她。 比如，他知道风吟最终会不可自制地走向一个悲伤的终结，但目前的他却无能为力。 比如，他知道自己的任务跟这件事无关，但他却无法放下她，这个与洗脑魔法无关。 比如，他知道自己一旦陷入沉思，风吟就会作出奇怪的事情—— “唔啊啊啊啊啊……”耳边突然传来了风吟绘声绘色的悲鸣，“你、自恋狂？艾米萨利，你就是传说中的偷窥狂吧？” 然后，莲意识到自己被风吟指着，在大街上、在温泉旅馆的大门前，被风吟一边这么悲鸣一边指着，发现自己望向了她，她还很配合地作出了恐惧得颤抖的表情，“你、你又想用这个、这个不洁的眼神玷污我吗？” “风、风吟……能不能说明一下……”莲的冷汗开始从背脊渗出，她这又是在玩什么啊啊啊？ “呜！居然被偷窥狂叫了名字……会被诅咒的……你叫我的名字了……你你你这次又想对未成年的我做什么？” “不，我什么都不想做……真的，我并没有那些癖好……” “你说着这种大义凛然的话，却……却用那色迷迷的眼睛……我已经受够了！”风吟颤抖着这么叫喊着，现在的她横看竖看都显得雨带梨花楚楚可怜弱不禁风…… 柔顺的紫色长发、有着美好弧度的睫毛、如红宝石般漂亮的赤红眼瞳、纤细得让人想好好保护的柔弱身躯、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一看就知道将来必会成为大美人——如果身为实验人体的她能成长的话。 然后这个可爱得令人保护欲大涨的小萝莉，正瑟瑟发抖地指着莲，嘴里不断强调着，“变态！魔鬼！自恋狂！偷窥狂！萝莉控！” 理所当然地，周围的人们…… ——怎么了？发生了骚乱？ ——那个小萝莉的身体，好像是被那边的偷窥狂看光了……呜啊，看头发的颜色，两个人都是贵族吧？ ——什、小萝莉的躯体、真是让人羡慕……不，不对，真是过分的贵族游戏…… 总而言之，这个世界上的萝莉控好像不少。 “为什么变成了这种展开……”莲扶着额头无奈地叹息着，她又陷入某个故事里头了吧。 顺带一提，今天是两人出来游玩的日子，目的地是可以消除疲劳的温泉。 但还没进去温泉，风吟就已经…… 用那、与平时的无表情完全不同的、一副弱气萝莉般的样子、说着这样的话“呜呜……我还没成年就、就被你这头邪恶的野兽玷污了……已经、嫁不出去了啦！” “喂喂……大小姐，你是谁啊？”莲不禁怀疑起来，眼前这个女孩子好像根本就不是风吟一样…… “你、你这个偷窥狂，是想问出我的名字然后跟踪我对吧？你这个跟踪狂！” 瞬间，莲全身僵硬起来，“从自恋狂到偷窥狂到跟踪狂这种超进展是怎么回事……话说，风吟，你到底在玩什么新的游戏？” “呼呼……”于是，风吟好像终于是满足了，恢复到平时那目无表情的样子，“因为温泉就近在眼前了嘛，所以就先进行一下预习，嗯哼。” “这又是什么小说里头的剧情吗？”大致理解到风吟说什么的莲问着，“所以说，为什么我总是扮演反派角色……” “呼呼，温泉很危险的喔，才不是从地面涌出富含矿物的热水这么简单的事情。”煞有其事地这么强调着，风吟点了点头，“所以我已经从书上得知了，温泉就是一个充满恐怖和战栗的危险区域，我已经研究得一清二楚了。” 话毕，她还用很可怕的表情抖了一下——恐怖、战栗，这类印象好像完全和温泉相反吧？ “风吟，你看的那本书，到底写了什么？”虽说不能打破沙锅问到底，但莲还是忍不住问了起来。 然后，风吟仿佛如临大敌那样开始了诡异的解释，“温泉，嗯，那是持有邪恶信仰的野兽们不断疾奔的、漆黑的场所……只要有女人来到温泉、男人们就会象疯了似的流着口水、拼命的去窥视女人的身体、然后袭击过来！” “……风吟，我绝对不会……”说着，莲伸出了手，想安抚她…… “唔唔唔，总而言之，温泉就是那么危险的地方，明白了吧？”就是这样，她的情绪好像又突然安定下来了，“我们赶快进去吧。” 然后她头也不回也跑了进去温泉旅馆，把莲晾在了一边。 “如果不是明白她只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真想对这种极端的做法作出激烈的反抗啊……”苦笑着，莲也跟着进去旅馆了。 “恋人之间”，这个双人房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强调要舒适的双人房之后，服务员给两人安排了这个房间…… 房间门牌上记载的名字，就是这样诡异的……“恋人之间” “哟，果真是偷窥狂，停留在门口一直不进来，为的就是享受从门缝窥视萝莉的乐趣……”先行一步的风吟，已经坐在房间里面沏茶了。 “不，风吟觉得住这里真的没关系？”这丫头大概没去看房间名字就进来了吧，如果被她看到了，肯定会对此大做文章……莲纠结这个名字，也仅仅是怕被她进一步捉弄…… 只见她小心翼翼地把茶叶放入茶壶、倒入热水，然后问道，“偷窥狂到底要不要进来呢？优柔寡断的男人什么的、最废柴了哦！” 幕间——二人温泉 “总觉得跟风吟在一起，自信什么的都被完全抹杀了啊。”仿佛是认命了那般，莲踏入了这个房间。 这是一个很色调为浅黄的房间，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不是很大的室内，有一张样式简洁的茶几，墙壁上还挂着一幅漂亮的风景画。 窗外还能看到郁郁葱葱的树林、还有也许是温泉溢出的、环绕着四周的薄薄水雾。 耳边还能听到潺潺流水的声音，果真是度假的好地方。 要是她不开口说话的话，现在的气氛还真不错。 于是莲坐到了风吟的对面，看着她慢悠悠地沏茶，然后向自己递出了茶。 “赔礼。”风吟突然蹦出了这两个字，看来她自己还是很清楚莲对她无止尽的迁就的。 “现在才赔礼太迟了啊……”苦笑着接过茶，莲小口地啜了啜，“风吟沏茶的手艺意外地不错呢。” “唔，我特意稍微弄淡了一点。”这么说着，风吟从包包里面拿出了一盒东西，“这样和点心一起吃，不会腻。” 于是……那个盒子里头，放着六只粉白色的小兔子点心。 雪白的糯米皮、用红豆点上的红眼睛、用紫菜剪裁而成的兔耳朵、散发着香气的未知馅料……可爱到了异常的点心。 莲看着这个兔子点心，然后非常慎重地开口了，“……风吟舍得吃下去吗？” 不出所料，这丫头的脸突然红了起来，然后开始猛地摇头。 于是，莲揉了揉风吟的头，问出了他最在意的问题，“……昨晚悄悄做的？所以早上才起不来？” “才、才不是！”风吟猛地把头撇开，躲开了莲那笑眯眯的目光，“只、只是难得优哉游哉地玩一次……” “嗯？优哉游哉？”莲把这个词语重复了一次，然后笑了起来，“刚才风吟不是才很害怕吗？” “唔唔……没错，我知道的，男人都是这么说出”累了吧？我知道一个比较优哉游哉的地方喔，一起来休息一下吧。“这句话的时候，男人的内心就已经变成下流的野兽了！”说到这里，风吟突然变成了异常慌张的样子，“你、你已经把我带到旅馆来了吧？接下来要做什么？我才不会让你这个变态得逞！” “就算风吟这么问我也……”莲还真想不到可以对这个未成年的小萝莉做什么好…… 但莲的话再度被风吟打断了，她嘴里的剧情越来越丰富起来，“你、你会对我下药、然后将无力抗拒的我拉到狭窄的空间里上下其手……” “喂喂才不是这样子的展开吧？”莲被风吟逼得这么大喊了出来，又突然冷静了下来，“好吧……既然风吟作出了这种反应的话，事到如今，我也觉得有点不妙了……” 话毕，莲环顾了一下四周——刚才已经说过了，这个房间并不算很大却非常舒适、有着温馨的感觉、令人放松、房间的名字是“恋人之间”、然后自己和一个少女同处一室…… 虽然这个少女才刚开始发育、虽然她的曲线不甚明显，但在某个意义上，她散发着未成年少女的独特魅力。 “……难道说，真的很不妙？”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吟影响到了，莲突然不安了起来。 一直就把风吟当可爱的宠物、可爱的妹妹、可爱的女儿之类的感觉看待，但是，一男一女去温泉、还住在同一个房间…… 不不，至今为止，两个人一起睡的情况也很多啊？比如那个复制人研究所的房间、比如那个郊外的夜晚……但是，在世间的人们看来、一般、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呢？ “呜呜……人家没办法嫁出去了啦……”风吟还是在这么胡闹着，明知道莲不会真的对她出手，所以她才能这么放心地胡闹着…… 于是莲为了两人的清白，再度开口了，“风吟，我有个提案……不如我去开多个房间、然后我搬出去隔壁？” 但是，这个时候，房门被咚咚咚的敲响了。 “失礼了。”年轻的服务员小姐打开了房门，很有礼貌地打着招呼，“请问房间还满意吗？需要不需要额外的追加服务呢？” 于是莲微笑起来，“请问还有多出来的房间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 但莲的话马上就被风吟打断了，“房间很好，嗯哼，我觉得差不多要干正事了，可以帮忙做一下准备吗？” “诶？”服务员显然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满脸通红，“正、正事，现在还那么早……啊，好的，客人的要求就是我的使命，我马上去取来免打扰的木牌和追加多两床被子……” “不对吧……”莲颤抖着，看着这异常得令人疯狂的对话，“这孩子说的正事，是指泡温泉！呐，风吟，对吧？” 难得地，风吟赞同般地点了点头，“唔唔，难得来温泉旅馆，不泡温泉就没意义了嘛。” 于是服务员好像终于安心了那般，把手放在了胸口叹了一口气，“说、说的也是呢，我还以为……”说到这里，她双颊通红地突然沉默了下去。 “我那完美的形象啊……”莲哀叹着，怎么每次和她在一起就会变成这种莫名其妙的状态…… 啊啊，实际上也就那么一回事吧，男人和女人去温泉，就是做那种事情，即使年龄什么的对不上号，也会被视作有奇怪的癖好罢了…… 即使有着什么都不会发生的自信，也难保其他人会怎么看，比如自己的导师……绝对会不妙的，越想越是不妙。 于是莲再度开口了，“请问，有没有多一个房间……” “温泉，温泉！”不知道什么时候，风吟抱着一条大大的毛巾开始下达命令，“快带我去泡温泉！” “啊，好的，请跟我来！”服务员非常敬业地应着，显然无视了被定位为有恋童癖的莲。 “偷窥狂，这次不许偷窥我了喔？”风吟突然转过身这么强调着，“你可是有前科的。” 所谓的前科，是指郊外那次吧……那次明显是她戒心太低造成的吧？ 于是服务员再度作出了华丽的误解，“啊哈，两位感情真好呢，即使是住在一起、也那么有情调……” 于是风吟换上了一脸深刻的表情，“是呢，别看他一表人才的、实际上是一个每到夜晚就化身成为野兽的、完全没有人性可言的变态啊。” “诶诶？那、那小姐、您一定非常辛苦……” 持续着这种对话，风吟跟着服务员走出了房间。 莲放弃了使用能力监听她们的对话，他已经不忍心去虐待自己的心灵了……明明是想放松一下才来的，结果还没开始泡温泉就出了那么多问题。 “啊……好像更加累了啊……”总觉得自己迟早会被这丫头奴役致死？ 莲叹了一口气，拿起毛巾和浴衣，也走出了房门，“总之先去泡温泉吧，消除疲劳之后再去办理一个新房间好了……” 之所以选择这个温泉旅馆，因为这里的温泉是很出名的露天温泉，而且温泉都是相互独立的小温泉、钥匙也是单独配备的，不必担心突然有人闯入来。 天边被夕阳染得通红，周围的景色都被蒸汽笼罩着，小鸟的鸣叫声也是那么清脆，气氛非常的好。 浸泡在这样的温泉之中，莲感觉至今为止的疲劳都被消去了，心里一直紧绷着的弦也不禁放松了起来，睡意接踵而来。 身边少了那个奇怪的脱线少女，还真自由啊……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这个温泉的入口突然被拉开了，很响亮的“唰”的一声，宣告了莲的自由的破灭。 然后响起了莲无比熟悉的声音，“唔唔，是这里吧？不会被那个偷窥狂得逞吧？” 奇怪的口头禅、奇怪的称呼、奇怪的语调——毫无疑问是风吟！ 然后响起了服务员笑意盈盈的声音，“是的哦，这是我们精心准备的独立温泉，请好好享用。”唰的一声，门被关闭了，只留下了风吟和莲。 看来，罪魁祸首就是这个服务员，误以为两人是情人，所以做了奇怪的事情…… 幕间——人间失格 “唔唔……温泉啊……” 虽然莲看不清楚，但大概能判断出这丫头正小心翼翼地把脚伸进水里，测试着温泉的温度……不、不对，这个时候应该沉稳一些，躲起来！ “大概、能游泳？”然后噗通一声，这丫头显然是已经跳下水里了。 被石头围起来的温泉非常宽敞，而且白茫茫一片的蒸汽营造了一个如童话般梦幻的空间，风吟想游泳也的确能理解……但这样不是非常不妙吗？ 悄悄的、不能发出任何声音、移动去安全的地…… “呼呼……有谁在么？”察觉到有第二个人的气息，风吟停下了游泳，站在温泉中间有点茫然地询问着。 “……”莲无言以对，为什么会这么快就暴露了啊？虽说导师判断她的体术和自己有得一拼，但也不至于那么快吧？ “回答我，十秒内不回答的话，就视为敌对行为，并立刻加以攻击。”她的语气立刻严肃了起来，和平时那副脱线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对此，莲决定豁出去了，他的能力是什么？音控…… 所以，他颤抖着、惊恐地、忐忑不安的——把自己的声音调成了女声。 “不、不好意思……我是这个旅馆的服务员……因、因为加班了好几天，所以想在休息时间悄悄地泡个温泉……”莲就这样撒着谎，撒着这种被别人知道之后、绝对会一辈子都无法再见人的谎言。 结果，风吟好像真的相信了，“唔唔，那就没办法了，大姐姐慢慢泡吧，一定很累吧。” 这一瞬间，莲感觉自己的良心就这样哗啦呼啦的碎了一地。 但他还是坚持着自圆其说，“我、我还有工作要做，所以……”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企图移动去门那边…… 就在这个时候，风吟突然走到池边上了岸，往门侧边的花洒走去…… 如果莲要离开这里，必须要经过花洒那边而且不被风吟发现……根本不可能啊！ 于是莲死心了那般缩到了最隐蔽的角落，利用岩石和雾气好好地隐藏着自己，“那、那我恭敬不如从命，还是泡多一会吧……” “嗯哼，就这么做吧。”话毕，风吟开始洗起头来。 “……”目前，除了等风吟出去、然后自己再出去，就别无他法了。 实际上，雾气那么大，莲真的什么都看不到……但如果被她发现自己在的话，就彻底完蛋了吧？ “对了，大姐姐……有个问题想问哦？”风吟一边洗着身子，一边很有礼貌地咨询起来，“大姐姐有喜欢的人吗？” 对这个问题，莲绞尽脑汁地回应着，“诶、我……我曾经喜欢过一个人……不过现在已经对”他“死心了……”实际上，莲也不知道这个“他”到底是谁……不过这么回答就等于说没有喜欢的人、别问下去了吧？ 结果，洗澡完毕的风吟再度泡进了温泉，继续问了下去，“啊……为什么死心呢？他做了不可饶恕的坏事？” “不、不是的啦……”莲努力地搜刮着自己的脑细胞，拼命地回忆着所谓的恋爱小说经典桥段，“我是觉得和”他“越是靠近，心灵的距离就越是远吧……所以，为了让这份恋情保留在最美好的那一刻，我逃走了。” “嗯哼，所谓的爱情会把陌生人变成熟人、再把熟人变成陌生人么。”风吟擅自下了这个结论，然后又问起了问题，“大姐姐觉得哪个好呢？”得到就会失去，所以宁愿一开始就不曾拥有“，还是说”曾经拥有过就满足了“？” “我……”莲顿了顿，这个问题实在是非常难解答，更何况自己根本不是女孩子，“现在光是活着挣钱就很累，所以没空去想恋爱的问题……” “这样啊……”风吟发出了了然的声音，然后说出了奇怪的话，“我身边呢，有个大帅哥很关心我，按照小说来说，我应该会很喜欢他吧……但是，我总觉得自己缺了点东西，不可以喜欢上他……唔，拿个比喻的话，我就是白兔子群中最不协调的黑兔子，总是无法和很好地和他人同步感情，无法正确地理解喜悦、悲伤，只能靠吃着一样的萝卜和牧草、只能往自己身上散满白色的粉末，伪装成白兔子之中的一员……” 莲听到这一番话，彻底怔住了，呼吸都几近停滞，但他的内心却是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一直都以为她沉迷于小说里面仅仅是为了阅读故事，一直都以为她沉迷于小说里面仅仅是喜欢捉弄自己，一直都以为她沉迷于小说里面仅仅是为了逃避现实——但，莲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 她的感情无法与他人同步，所以只能靠阅读小说这种途径去尽力理解人们的感情，所以总是出现和小说相似的情景时便捉弄莲，所以她现在还对两人的感情陷入了迷茫。 于是……莲开口了，依旧是用那把女声开口了，“那么，对于你的概念来说……只要是帅哥、只要对你很温柔，你就应该喜欢上他吗？” “好像也不是这样。”风吟此时的声音低低的，好像在很努力地思考着什么，“但是，我好像越来越依赖他了，一想到这一点就莫名地烦躁起来……” “那要不要试着去直接跟他说这一点？”莲苦笑着回应了这么一句话，根据他现在的立场，说多了的话绝对会穿帮啊。 而且……莲对她的特别照顾，说到底，是利用居多还是真的产生了喜爱感情，莲目前也说不清——不过自己放不下她，这一点倒是确凿的。 “嗯哼，才不要呢。”结果这丫头立马就否决了这个提议，“那个笨蛋绝对会一边狂笑着一边说出”哇哈哈我果然是完美的、连你也抵挡不了我的魅力“之类的话，在好好取笑我一番之后再故作温柔和我交往，最后可怜的我就会被始乱终弃……” 这又是什么剧情啊？ 被狠狠打击到的莲彻底消沉起来，死气沉沉地问道，“那、那个……既然他的性格那么差……那为什么要犹豫两人的关系？” “唔唔，因为书上说，温泉旅游必然要谈恋爱话题……”风吟就这样摆出了这种大义凛然的借口，糊弄着早已熟知她说话风格的莲，“还有温泉馒头、旅馆打枕头、呼呼……还有经典的偷窥桥段……以及深夜从电视机里头爬出来的女鬼……还有呢还有呢，充满浪漫的第一次……呼呼……” 她的话……越往后越……越是骇人听闻。 话说那个电视机又是什么小说的穿越物质？ 温泉的水实在是很热，和她聊恋爱的话题也实在是太费脑细胞……更何况自己还是当事人。 于是莲忍无可忍地想逃离这个战场了，他决定放手一搏！ “那个、我要回去工作了，但是身体被别人看到的话会不好意思，可以请您背过身去吗？” 只要她答应了，她绝对会答应的，然后她背过身去那一瞬间，莲就飞一样裹好浴巾冲出去…… 实在是太丢脸了，但目前只有这个做法了！ “……” 但是，对方没有任何回答，只听得到沉稳的呼吸声，就好像睡着了一样……睡着了一样？ “请问？” “……”依旧是沉默。 于是，莲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视死如归地走了过去——他是真的担心起来了。 不出所料，好像是泡太久了，这丫头睡过去了，因为温泉水的热度，她的全身还泛出了粉红的光泽。 紫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轻飘飘地浮在水面上，遮住了身体的重要部位，所以从结论来说，莲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什么啊，这种失望的感觉……”恢复原本的声音，莲苦笑着上岸给自己披上了浴衣，然后从背后捞起了风吟，“好了，小公主，失礼了。” 从背后给她披上浴衣，然后抱她回去房间，等她醒来之后解释为服务员送她回来的……嗯，非常完美的作战。 可是，不好好看一眼，不是很对不起自己吗？ 不、不对，自己才不是萝莉控，才不是恋童癖，才不是那种趁女孩子晕迷就上下其手的野兽！ 结果，莲还没做好思想斗争，风吟就醒来了…… “啊呜？”还发出了很可爱的起床声。 然后她的头缓缓地转向背后、转向刚给她披上了浴衣的人——莲。 刹那间，风吟那睡迷糊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你你你……” “不、等等，听我的解释！我什么都没看到啊啊啊！” “啊呀呀呀呀呀呀呀！你这个变态！偷窥狂！给我去死吧！” 结果，风吟的正义之拳在距离莲一厘米的地方停下了。 然后她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好像是又晕倒了。 “九死一生的感觉……”死里逃生的莲再度松了一口气，“神经一直这么一张一弛的话，迟早会得心病的吧……” 总之，抱她回去房间，帮她铺好床、盖好被子，在枕头旁边写一两句话留言，然后去开多一个房，自己在隔壁的房间睡……很好，就这么办。 幕间——特大抱枕 现实往往都是残酷的，不会依照人类的愿望所发展。 所以，当莲小心翼翼地擦干风吟的头发，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到床上，小心翼翼地给她盖好被子的时候…… 风吟突然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啊呜？”又是这个很微妙的起床声…… 刚才说到莲正给风吟盖被子，所以……现在的两人的姿势，非常地不妥。 “那个、风吟别激动，先听……” 突然，“特大抱枕！”风吟这么喊着，然后伸出双手环绕着莲的腰侧，一把将他扯了下来，结果还维持在错愕状态下的莲就这样倒在了风吟身边。 这又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她在演的哪一场戏剧？ “诶？”风吟好像稍稍清醒一点点了，“床？到睡觉时间了么？” “对，风吟好好睡，我出去了，晚安。”莲一边这么回答着，一边把身体死命往床铺的外沿挪动着，避免她彻底地醒来……如果她现在醒了，后果绝对是不堪想象的。 “呜……仆人不许跑，扔下主人是不行的！”她突然这么大喊着，“及格的仆人就应该当主人的大抱枕！” 这丫头绝对是被温泉热到迷糊了啊啊啊！ 结果，缓慢移动的莲就这样被飞速进攻的风吟抱住了，头、腰、手臂、腿部缠在一块，她还特意滚动了几下，让被子彻底包裹住了两人……超级不妙的啊啊啊？ “那个，风吟……你想就这样睡？” “嗯……呼呼……”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风吟又睡着了。 完全不清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风吟的脸抵在莲的脖子处，浅浅的呼吸不断地吹到莲的喉结上，她的头还就这样枕在了莲的手臂上，但却几乎没有什么重量。 不知道怎么的，莲觉得措手无策，虽然自己什么都不会做，但明天醒来之后，绝对会被她杀死的…… 真是拿她没办法啊。 算了，等她睡得更加沉的时候，再把她拉开好了。 说实在的，风吟对他的这种依赖和信赖，不知为何令他感到很高兴。 她的身体重量也好，肌肤的温暖也罢，还有这双抱紧他的手臂，从无法用语言形容、也无法通过想象具体化的角度，直击着莲的心房。 方才还想着拉开他，结果行为却背叛了脑子，莲用空出来的手将滑落的被子再度拉起的时候，不自觉地搂住了风吟。 拉被子是借口，还是真心？已经不而得知了。 明明两人牵手和拥抱的次数都不少，但现在的莲却是显得那么的小心翼翼。 怕她突然醒来然后生气？不，这也是借口……也许莲害怕的事情，和风吟所害怕的事情其实是一样的吧。 但现在的风吟却还是什么都不知道——虽说自己也是前天才从导师嘴里打听出具体的情报，但他却无法对她坦白。 她是强大的恶魔，根本不是普通的魔眼，简单概括的话就是如此。 莲身怀着不得不去完成的任务，这注定会利用到风吟。 他必须做出选择…… 就在这时，风吟像只找到毛线球的猫咪一样满足地磨蹭着莲，那小小的呼吸因彼此的靠近而灼热起来，引起莲不自觉的颤抖。 “你这家伙……其实没有睡吧……”虽然这么说着，却不敢大声喧哗，只怕惊动了怀中的睡公主，话语的尾巴消失在阵阵酥麻之中，细碎的烦恼也因此而显得微不足道。 于是莲把风吟楼得更紧了，透过薄薄的两层浴衣，莲感受到彼此的生命脉动，怦咚、怦咚的回响着。 “……真是的……公主大人，饶了我吧……” 为什么她要露出一副对自己毫无戒心的脸呢？你知道我刚才本来打算对你做什么吗？大笨蛋…… 出生开始便被父亲植入的洗脑声音渐渐小了起来，方才体内疯狂串流的矛盾仿佛幻觉那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带着那本应不属于自己的恶意也都开始消失了。 莲浅浅地叹息起来，然后微笑着吻上了风吟的额头。 好幸福，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直到前不久还充满了绝望才是…… 莲清楚，他的这种心情和风吟无意识的行为把父亲的洗脑替代了无关，他一直都把自己的意识想方设法保护得很好，所以他清楚。 喜欢你，真的喜欢上你了，很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然而……也许自己放弃她，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莲蠕动着嘴唇，谨慎地选择词汇并凑成完整的句子，尽管风吟听不到他的话语，“我这个仆人，大概真的要离开你吧……” 没来由的睡意袭来，莲将自己的表情隐藏于薄薄的被褥之下，难以言喻的哀伤飘荡于虚无之中。 于是，温泉之旅结束之后又过了两天，莲选择了离开风吟，却在庆典的那一天听到了更加令人不安的情报——无论自己怎么做，剧本都早已定好了，因为她根本不是普通的恶魔，而是即将毁灭世界的恶魔。 但他却再次犹豫起来，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或者说，他仅仅是父亲的傀儡而已。 结果，风吟却追了上来，狠狠地把自己教训了一顿。 “……”回忆到这里，莲不禁苦笑了起来。 先是发现昼国完全变了样，和棉花会面的时候还听到它的告白，体内那个东西又让他看了一次那段黑暗的回忆，现在自己又想起了温泉那件事…… 第二天醒来之后，风吟完全不记得昨晚做过什么了，而且因为莲起床比她早，所以完美地解决了这件事。 这是只属于莲的回忆。 明明发生了足以让他感到一辈子都不用做人那么丢脸的事情，但每次回想起来都透出淡淡的温馨。 “睡不着啊……”莲无奈地叹息着。 现在这里，他的怀中没有风吟。 那个令人发痒的浅浅呼吸、环绕腰际的纤细双手、与他的发丝纠缠的紫色长发、以及她的温度、气味、体重，全部都没有。 好想见她，但却不能马上到她身边。 好想抱她，但却必须杀掉她解放她。 好想爱她，但却只能用杀掉表达爱。 所以…… “我要保护你，风吟……无论我会变得怎么样、用何种手段……” 所以，现在不休息不行了。 辗转难眠，无计可施的莲开始数羊。 混沌的脑海中浮现出的羊，无论哪一只都变成了兔子……这实在是不可理喻的事情。 但莲的嘴角却微微上扬了起来，待他坠入梦境时，已经有上千只兔子跃过栅栏。 057 两面一体 “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艾萨克微微歪了歪脑袋，这个一手负责了昼国暗部的男人此时发出了疑问。 他有着一头漆黑的及腰长发，再加上线条纤细的身材，那目空一切的冰冷黑瞳正盯着眼前的桌子，被称为战场上的狮子的诺凡的办公桌放着的两张歌剧招待卷，于是他再度问到，“那，给我看这两张歌剧招待卷，是想我做什么呢？” 诺凡不耐烦地瞪了过去，“所以说是多出来的，要是没人用不就浪费了？” 只见艾萨克那漆黑的眼眸眯得更加细了，“……难道您说您想和我一起去看歌剧？” 诺凡的表情瞬间扭曲得变形了，“怎么可能啊？” “没什么，开个玩笑。”这么说着，艾萨克的脸部表情却依旧没有出现笑意。 “开什么玩笑都别开那么恶心的玩笑！”诺凡最受不了的就是艾萨克那些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了，难怪风吟会叫他阴暗男。 “原来如此……其实我看您和国王陛下身边都没有女伴，所以就考虑着您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于是套套话罢了……那么，你对我没有那方面的兴趣吧？” 诺凡的表情越发扭曲了，“想打的话我可以奉陪！”只见他握紧了双拳，一副随时准备出击的模样。 但是，诺凡这样的发言却令艾萨克露出了阴暗的笑容，“这还真是令人放心的发言，那么，你对陛下那些所谓要不得的感觉……也是不存在的吧？” 终于，诺凡似乎明白他到底在打探什么信息了，“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啊……说起来，陛下身边除了那个危险的小女孩，好像还真的没有女人在诶……” 然而，昼国和暮国的战争即将全面爆发了，要是不想办法让他生下后代…… 对此，艾萨克皱起了眉头，“这个问题非常棘手……” 但诺凡却表现出一副轻松的样子，“那家伙按圣女说的，根本就是个工作狂吧，那等国家更加安定之后，对女人的兴趣也会自然而然地出现的吧……说到底，圣女和陛下是恶魔和契约者的关系，应该没什么可能。” 当然，艾萨克和诺凡都明白到风吟是他们绝对除不掉的存在了，由她所引发出来的奇迹，简直是美好到了吓人的地步。 街上每个人都欢声笑语的，和平到让人误以为来到了天堂的感觉。 而且这种和平好像还不是国王和这个疯狂的圣女的最终目标…… 诺凡决定不再去想这件事，他敲了敲桌子，然后打趣般地说道，“话说回来啊，你这家伙才有问题吧？成天盯着一张阴沉冷笑脸，到底有没有喜欢的女人啊？” “喜欢的女人吗……”听到这句话，艾萨克沉默起来，看起来是在苦苦思索。 诺凡见状便贼笑起来，“什么呀什么呀，阴暗如你，其实有了真命天女吗？” 对此，艾萨克冷冷地笑着回应到，“……并不是这样，以性为要素的话，被我利用过的女人还是有几位的……我是在想，是不是该跟她们说清楚了。” “滚吧你！”这次绝对不会相信这个人是在开玩笑了！ 这时，艾萨克拿起了桌子上的招待卷，“只剩下一天的有效期吗？那么，我实在是没有空闲陪你看歌剧……” “啊？谁说要和你去看了啊？你接下来不是要去陛下那里吗，把这个给他，让他正正经经地找个女人去约会——这个才是我要说的话！” 闻言，艾萨克了解般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了不起的提议……那么，就让我连同精挑细选的女人都一起送过去给陛下吧。” “啊？算了，怎么样都好……你滚吧。” 听到这句话，艾萨克用完全感觉不到笑意的声音笑了笑，“包在我身上吧，告辞了。” “来吧，陛下，请随意挑选！这些女人都做好相当的觉悟的了，也好好地检查过身体是否干净了，不需要谈感情，只需要生出继承人就好了！”说出这么恐怖的话语，艾萨克领了十个美人进来，“附带双人歌剧招待卷，请务必在今天之内完成造人的光荣任务！” “给我出去！”翰兰？艾格奈斯忍不住怒吼到。 有着坚定意志的深蓝眼瞳，彰显高贵气质的银色长发，以及端正的姿容，刚坐上王位几个月的他，正对着忠诚的部下、像个暴君那般怒吼着，“这是第几次发生这种事情了？我说过我不需要女人了吧？” 但艾萨克却在这一点丝毫不肯退让，“但……陛下，这是王的职责、义务。” “所以我说，我喜欢的是风吟……”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 “然而……” “不存在什么然而。” “虽说如此……” “艾萨克，你是想我真的生气吗？” “好吧，我明白了，下次我会带更好的女人来拜访的。”作出这种回答，显然是完全没有明白翰兰想表达什么，“那么，在下告辞了。” 于是艾萨克转身往回走，离开了办公室。 但那是个女人被留在了这里。 而且，情况往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着，只见那些女人一起冲了过来…… “陛下，请让我们好好服侍您吧！” 感到不妙的翰兰马上试图躲避，谁知道那些女人却是受过训练那样，十个人各自负责攻击他的头、四肢、以及各个关节……“你们都是女兵吧？” 于是，其中一个美女开口了，“快！姊妹们，就按照艾萨克大人说的那样行动！上衣也不需要处理了，直接脱裤子！”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艾萨克终于寄望于用这种非和平的暴力手段来强制诞生继承人了…… 再这样下去，翰兰会成为史上第一个被强暴的国王吧？ 翰兰无法真的对这些女人痛下打手……这想必也是在艾萨克的预料之内。 顷刻之间，皮带已经被这群女人扒走了…… “才不会让你们得逞！”翰兰马上摆出了驾驶，打算踢飞这个女人…… 但，说时迟那时快，另一个女人马上把脸凑到了翰兰的脚边，“原来陛下有这种爱好，请尽情地朝我的脸踢下去吧！” 鬼才下得了手啊？ 完蛋了，快不行了，在这样下去绝对会…… 猛然地，就在翰兰快死心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了——可能挽救他的神明。 从窗外跳进了一个少女，正是那个万年没有任何表情而且性格脱线得令人无语的少女。 与翰兰定下契约的恶魔，也是翰兰最爱的人。 结果，风吟从窗子进来后，盯着眼前的景象半天……那群女人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盯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圣女。 几秒后……“现在才早上，工作狂就要化身为野兽了吗？”她很平静地问出了这种问题。 “才怪啊！”为什么她完全不吃醋啊？ 风吟见状点了点头，“那么，过去被你欺骗了金钱的女人找到上门了，为了还债，你就去欺骗更多的女人，最后这些女人集合在一起制裁你，最后你就这样死在了水沟里面，是这种剧情吗？” 翰兰完全无法理解这又是什么剧情，所以他再度请求到，“……风吟，我陷入大危机了，帮个忙好吗？” “呵呵。”风吟就这样发出了皮笑肉不笑的笑声，径直走向了这边，“大姐姐，我想要他皮带上挂着那串钥匙。” 那几个女人马上递出了风吟想要的东西，“好、好的，圣女大人尽管拿去！” “嗯，谢谢大姐姐，呵呵。”风吟又这么笑了一次，然后用钥匙打开了钱柜，取走了最鼓的那个钱袋…… “喂喂，风吟……”翰兰不禁无语起来，她突然破窗而入就是想拿零用钱的、不打算拯救自己？ “诶？歌剧？”继续无视翰兰的风吟拿起了那两张招待卷，“而且还是头等席啊……唔，不错，我收下了。” “等等，风吟，我对你是一心一意的，但是对女人痛下打手这种事情……” 但风吟却是对此置若罔闻，迈着轻飘飘的脚步准备离开了，“大姐姐们加油哦，我会乖乖锁上门的。” “等等，风吟，救命……” “不等，我要去看歌剧了，再见。”说着，风吟很干脆地出了办公室，锁上了大门。 里面传来了女人们的惨叫声，想必是翰兰终于痛下打手了吧。 “其实完全没有吃醋的感觉啊……”倚在门边，风吟轻声自言自语着，“我已经开始分不清什么时候应该笑、什么时候应该哭了啦……没有绝对的正义，也没有绝对的罪恶啊。” 于是，一把跟自己无比相似的声音从心底响起。 那么，需要把自己交给我吗？一切都会很快结束的…… “也不要，我还有很多小说没看完……我该尽什么义务，你告诉我就好。” 是呢，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不听话的话，你就会马上吃掉我的思维吧？就像上次在神殿那样操纵我，吓到棉花、赶走莱修，还杀掉了所有的人。”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没办法的事情啊。 “是啊，没办法的事情啊……我能理解……” 时间真的不多了喔？ “让我再等多几天吧。” 好吧，然后我们就会融合，再开创一个新的时代…… “这样真的好吗？” 为什么不好呢？ “算了……和我无关呢。” 哈哈，果然毫无干劲啊。 “不喜欢毫无干劲的我？那么，其实我有在暗中反抗你的喔，在你不知道的地方。” 撒谎，快去看歌剧吧。 “啊哈哈，你比我想象中体贴。” 058 虚假告白 对风吟来说，歌剧远没有小说来得有趣。 但是剧场里面的灯光不足以让她看清楚书本上的字，所以她在小小的双人包间睡着了。 顺带一提，她身边没有任何人。另一张招待卷被风吟拿去当掉换钱了，加上之前拿来的一袋子金币，大概能买下整个书店了吧…… 但耳边却传来了声音，熟悉而令人怀念的温柔嗓音，“睡得好吗？” 真的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这是她的仆人、搭档、战友的声音，那个自恋得一塌糊涂的男子的声音。 “诶？”猛地睁开双眼，风吟却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出现在眼前的人果然是莲！ 他、终于回来了？ “风吟睡得真好啊。”他露出了几近能把人溺死的完美笑容说道，“我回来了，风吟一定很想念完美的我吧？是不是已经爱上……” 这时，风吟用极度不客气的拳头直接招呼过去，彻彻底底地打断了莲的话。 在她正要开口挖苦这家伙的时候，莲却一下子单手捉住了她的拳头，阻止了她的攻击。 平时应该是轻易地被打飞，然后发出各种惨叫的他，居然强而有力地抓住了她的手。 “唔。”风吟皱了皱眉，虽然没什么痛的感觉，但也正因此而让风吟觉得怪怪的，他为什么要抓住自己的手呢？ 在这个狭窄的包间被一年不见的仆人抓住手，不知怎么的，风吟的心里出现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但风吟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些感觉，她自己也不明白，心脏还觉得微微的刺痛。 “抱歉，风吟很担心我吧？结果我还顾着开玩笑。”他用空出来的手揉了揉风吟的头，“抱歉。”他又道歉了一次。 对此，风吟有点不耐烦地挥开了莲的手，“没什么，我才没有担心你。” 她说着这种话，却把脸别了过去，因为她感到了自己的脸几乎要发烧一样红起来，所以她挥开了莲的手。 “风吟果然不会原谅我吗……”微微叹了一口气，莲松开了风吟的手。 抽回自己获得自由的手，风吟一边平伏着情绪一边说道，“我总是对你生气啊，笨蛋。” “回想起来也是呢……和你度过的每一天，几乎都是在被你揍……”莲抓了抓头，然后苦笑着补充道，“原因果然是我的魅力太大了，于是因爱成恨吧。” “因为你是个变态自恋狂，每天夜里，你都会潜入歌剧院的小包间里面袭击未成年的少女，但是你的恶行也到此为止了，我要代表月亮惩罚你！”话毕，她重整态势，然后以比刚才快了数千倍的速度向莲踢去。 “哇啊？这样子真的会受伤的……等等！”虽然这么说着，他却用手挡下了风吟的飞踢，面对这种爆发力十足的攻击，他仅仅是后退了几步，“风、风吟，我们阔别一年，马上就想杀了我吗？” 听到这句话，风吟点了点头，“呼呼……让你去天堂见识见识……” 于是莲又苦笑起来，浅金色的眼瞳在昏暗的歌剧院中看不到眼底的情绪，“比起这个……风吟，我还有要事在身，所以……其实是有点别的话要说的……能不能冷静下来听一下呢？” “好吧。”好像感觉很无趣一样，风吟坐回了座位上，然后她盯着仍然站在一边的莲，指了指身旁的位置，“自恋狂不坐吗？” “我可是完美的仆人，得等主人批准坐下才能坐下啊。”莲说着这种话配合风吟，然后坐到了风吟身旁。 因为包间很小、双人座位也很小，所以坐得很近，近到几乎能接触到彼此的身体、倾听彼此的呼吸的地步。 不知道为什么，风吟又觉得胸口痛起来，像是被细长的针没入穴道一样，酥酥麻麻的痛着，然后她急忙站了起来，“我、我刚睡醒，而且坐了很久，所以我还是站起来吧。” 她看向莲，他的脸上还是那么温柔的笑容，而是略显疲惫。 看来莲真的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 然后她纠结了好一会，还是开口了，“身体……真的、不要紧？” “风吟，你不用绞尽脑汁来转移我注意力、也不用说故事来安慰我也没关系……”他突然说了这句话，当面揭穿了风吟那些脱线背后的内容，“因为你还好好的，这已经是我最大的安慰了……谢谢你。” “啊、唔。”风吟又感到了胸口那种莫名的鼓动，她的呼吸甚至快了起来，“……你、这个自恋狂……到底在说什么。” 闻言，莲突然露出了泫然欲泣的笑容，“时间无多了，我想把事情说清楚……你看，无论是哪个人，什么时候死掉、消失都不奇怪吧？如果还没告诉你就死掉的话，我做了鬼也会后悔的。” 这段莫名其妙的话，让风吟歪了歪头，“自恋狂到底想说什么？” “我……” “嗯，继续说。” “其实我……” “嗯，你怎么了？” “我想说……”莲突然沉默下来，仿佛是在精心挑选词汇一样，他的目光游移到了别处，又再度凝视起风吟，“……我喜欢你，风吟。” “……”这个自恋狂居然阔别一年之后、在这个小小的包间、笔直地注视着自己、以极其认真的表情告白了。 风吟感到心脏几近要绞痛起来，砰砰地乱跳着，几近要冲破喉咙一跃而出的感觉。 感受到了不知名的不安感，风吟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你、说、喜欢我？就是说……那个，你想和我、以男人和女人的关系、像小说里面说的那样……那样相识相知相许，这种？” “……总觉得风吟的表达方式太直接了点……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莲拉住了风吟的手，用不同以往的、没什么自信的声音说着，“虽然风吟总是在揍我……但是应该不讨厌我吧？不过，如果对我完全没有兴趣的话……可以忘了这件事，然后我继续当你的仆人。” “……”风吟在这一瞬间顿住了，她有点不明白眼前发生的事情。 “讨厌我吗？”他又问了一次。 “……”对于莲的这个问题，风吟的答案绝对是“不”的，不可能讨厌他。 如果讨厌的话，在莲亲吻自己的时候，风吟早就宰了他了……这家伙是重要的仆人、搭档、战友。 好像看出了风吟的想法那般，莲牵着风吟的手稍稍用力了一下，然后松开了，“果然啊，风吟没有把我当成男人看待呢。” 对于这句话，风吟再度迷茫了起来，虽然她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这类东西都是在小说中才接触得到的，对于现实中的自己来说，莲和自己发展成那种关系……她从来没有绞尽脑汁地认真探讨过。 可是，眼前的这个自恋狂，居然突然说出了这种话。 “……”对此，她的呼吸变得困难，但她却不明白自己是在高兴还是不知所措。 但，这件事情很不自然，身体的反应有点过度了，心脏跳得比被他亲吻的时候更加快。 而且，眼前的这个莲，总觉得和以前的莲有所不同。 莲的说话方式看似轻浮又自恋，却从来不会直接言明自己的真实感受，更不说喜欢这类看小说也参不透的感情了。 即使过了一年，人的思想也不会变化得那么快——退一步来说，莲真的喜欢上了自己，也绝对不会这么直线出击的表达，绝对不会的。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这个自恋狂要是告白的话，肯定是语言和身体……呃，语言和肢体语言……不对，总之，就是类似于上次亲自己那样那种方法的吧？ 然后风吟要是不接受的话，可以当他是在开玩笑地直接打飞他；要是接受的话，就乖乖被他抱着就好，这个才是风吟和莲之间的默契语言。 没错，莲是绝对不会这么为难风吟的。 毕竟两人一起经历过生死、一起欢笑过、一起做过很多傻事，他的行为模式和两人之间的交流方式，风吟是绝对不会搞错的。 而且现在的时机——真的合适表白吗？ 他这一年发生了什么，他只字不提。 风吟这一年做了什么，他不闻不问。 所以，风吟再度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男子，慎重地说到，“你这家伙，是谁？” 059 母亲 于是这个长得和莲一模一样的男子眨了眨眼睛，马上回答道，“嘿，不是别人啊，我就是莲……” 风吟不等他说完，便一拳打了过去。 这里是歌剧院，无辜的市民有很多，没办法做规模太大的攻击，只能靠纯粹的体术——当然，风吟的这一拳是出尽全力的，她的目的就是杀死眼前的这个莲。 随着空气被切割的声音，她的拳头瞄准莲的头部打去，以这个力度打到的话，这个莲必死无疑。 如果这个人的体术和莲不相上下的话，那么这个拳头他应该无法招架，这么点把握风吟还是有的。 毕竟两人曾经出生入死，他的水平如何，风吟是知道的，而且莱修也说过风吟的身体反射是无人能及的——那么，命中不是问题。 但，出乎意料地，“所以说……冷静下来啊。”这个莲稳稳当当地防御住了风吟的攻击，用出其不意的角度再次捉住了风吟的手。 但风吟并没有吃惊或者放弃，她以被捉住的手为中轴，抬起脚向他踢去。 “冷静点。”莲的话音刚落，风吟就感到全身都被无形的东西固定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对方应该是来谈判的，否则现在就能杀了自己——风吟这么判断着，然后开口了，“本性出来了？你到底是谁？” 听了这个问题，这个和莲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露出了跟莲一样的迷人笑容，“我明明读取了你的表层意识，得到关于你眼中的莲的情报了，为什么会穿帮呢？” 风吟不禁对这个人一直纠结于莲而烦躁起来，“因为你根本就不是莲。” “哎……我还自以为学得很像呢。”他摇着头叹了一口气，一副很失落的样子。 “可是，你终究不是莲。” “原来如此……果然你对我的儿子分析得很透切呢。”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这个人打了个响指，他的脸也从莲变成了别人的。 但却不至于是与莲完全不同的相貌。 首先不同的是发色，和莲的水蓝色头发不同，这个人是浅金色的头发。 但却有着和莲一样的浅金色眼瞳，如果说有什么很不对劲的话……这个双眼和莲感觉很像的人，是一个大概四十岁的女人。 她的脸色和手脚都十分苍白憔悴，说得不好听的话，就像是长期被囚禁起来的犯人那般。 如果硬是要说感觉的话，她脸上的笑容也是和莲一样的温柔中带着点点孤独，这种神态……和莲几近一模一样。 犹豫了好一会，风吟好像终于听懂了这个人说的话那般道，“……你到底是谁？” 于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很高兴地笑了起来，“所以说啊……我是莲的妈妈。” 她念出“莲”这个字的时候，发音明显稍稍延长了一点，眼底也显出了与其憔悴面容不相符的欣喜之色，“我是莲的妈妈。”她又强调了一次。 “那么，假设你真的是莲的妈妈，你找我有什么事？”风吟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对方设置了一个骗局，那么显然是利用了风吟和莲的关系，但……但如果，莲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怎么办呢？ “没什么大事，我只是来跟未来的儿媳妇聊聊天呀。”这个女人明明是用不知名的力量束缚住了风吟，却还是表现出不带恶意的模样，“我生病了，大概一年只有几天是清醒的，所以想看看儿子提过的脱线少女到底是什么人……” “不要说这些没意义的话。”风吟更加不悦起来，用脱线少女形容自己……不管莲到底有没有做过这件事，本尊回来之后肯定要揍他一顿解恨才行。 “为什么你会说没意义呢？我难得清醒一次，就听到心爱的儿子提到了女孩子，这对每一个母亲来说都是十分有意义的事情呢。”这个女人缓缓地说着，然后用充满慈爱的目光打量着风吟，“而且，你不讨厌他，甚至有点喜欢他，不是吗。” “……”听了这句话，风吟一下子语塞了，她……说不出肯定的话，更说不出否定的话！ “你看，心跳一下子就加速了，跳得那么激烈，这是最厉害的魔法都难以做到的哦。”她用手指比划着魔法阵，“你看，如果你讨厌他的话，我手中的魔法阵会是这个颜色……但实际上，反映出来的是这个颜色，而且你的心跳加速了，这是最有力的证据。” 结果，风吟却在这一瞬间捉住了别的信息，“住口，莲是昼国人，也不是魔眼持有者，才不会是由会魔法的人生出来的。” 但这个自称是莲的母亲却继续说道，“是觉得很焦躁吗？但这个心情实际上是什么呢，让我来告诉你吧。” “住口，回答我的问题。” 对此，她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就算我住口了，事实也不能改变……因为你喜欢莲……” 风吟受不了被一个陌生人如此分析，“够了！住口！”她愤怒地大叫着。 但对方却不为所动，“真搞不懂现在的小女孩呢……可是你对我的儿子抱有好感，这是不争的事实。” 被这个女人这样一说，风吟感到了自己的内心有了更大的感情波动，这个人说自己喜欢莲……自己居然被说喜欢那个变态自恋狂，令她觉得内心隐隐作痛。 这个心情是恋爱吗？但风吟却并不清楚。 恋爱是什么，她真的不知道——她甚至无法理解在神殿看到那一幕，为什么那个“自己”会一直对翰兰说“我爱你”呢？搞不懂。 协助翰兰，只是因为她也想对世界做一点点的改变，更是因为自己被某样跟自己对等的存在影响了，那就是恶魔和契约者之间的契约。 但……风吟的确不讨厌莲，眼前的这个女人似乎是来试探她的心意的。 她好像仅仅是为了确认风吟是否喜欢莲，所以就来到了这里。 莫名其妙，搞不懂动机，“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是暮国的人，捉了莲，想威胁我做什么吗？”这是风吟对此唯一的解释，但她却使用了问句。 心里依旧酥酥麻麻的痛着，但她还是想从这个女人嘴里得到答案，连风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择了这个做法。 然后这个女人笑了，带着悲伤的神情，这个笑容真的和莲私底下露出的笑容很像很像，但她的眼底却有着更为落寞的感情，“请陪在我的儿子身边……你也清楚的，他总是用表象的温柔掩饰他的真实感情……其实他跟你很像，你总是觉得自己是个怪物，所以总是用各种方式和人保持距离，想着只要不理解人和人的羁绊的话，那么即使自己是怪物也无所谓，这样就不会伤害别人了……你们，爱着人类，却不敢靠近这一点，真的很像啊。” 这一席话，说得风吟不禁潸然——也许自己的感情是被对方用魔法增幅了，但正如她所说的，这些感情都是真实的，这是不争气的事实。 女人沉默了好一会，然后用那双跟莲一样的浅金色眼瞳凝视着风吟，“人类并不是可以靠自己就能生存下去的生物，谁的身边都少不了一个可以分享快乐和忧伤的家伙，这一点我已经做不到了，我是一个不及格的母亲……” 这段话更加令人费解，风吟忍不住再度猜测起来，“所以……你想让我扮演这个角色？你做不到了，是什么意思？” 结果对方只是抛回了一个问题，“我把莲交给你，让你不高兴了？” “……”风吟默默地摇了摇头，本来两人就是这种关系，只要莲泄气了或者得意了，她就会狠狠地揍他一顿，如果说是分享快乐和忧伤的话，两人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干的。 然后她突然转换了话题，“虽然还有别的女孩子喜欢他，为了他甚至有一股不要命的架势……” 听到这一点，风吟感到胸口中的疼痛进一步加大了，她轻轻地用手压了压心脏的位置。 这个女人却笑着对此分析起来，“听到还有别的女孩子喜欢他，心口就会很不舒服，由于感情被增幅了，所以一提到他就会觉得痛，但你却不明白为什么……看来你还不能很好地理解自己呢，比如说你为何而生存，之类的问题。” “……”风吟有点儿不爽了，这个女人反反复复地强调她是莲的母亲、强调风吟喜欢莲，这种自把自为的做法…… “丫头，尽早理解自己的感情和目标很重要的哦，因为万物终究难逃一死……重要的事情最好尽快传达给重要的人，趁两人都还活着的时候……”她就这样用一段莫名其妙的说教打断了风吟的思绪，脸上仍旧挂着悲伤的微笑，而且看似在追忆着什么一样。 “然后呢？” “然后啊……我没什么想说的啦，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其实是在很远的地方施魔法才能见到你的，至于魔法这一点，你就去逼问我的笨蛋儿子怎么回事吧……那，可以答应我吗？”话毕，她的身体开始分崩离析，先是左脚，然后是左肩，肚子上也突然直接穿了一个大洞，却没有任何血流出来、也看不到内脏。 看着眼前这个情况，风吟马上没半点犹豫地回应到，“嗯，好吧，反正没坏处，到底他瞒着我干了什么我不知道，可是如果那个变态自恋狂做了傻事的话，我就狠狠给他的屁股一脚的，把他揍醒为止。” 听到那么干脆又奇怪的回答，这个女人又笑了，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身体也能自由活动了，呼吸和心跳都正常了。 正如对方所说的，只是聊聊天，就消失了。 但…… 莲，你这个笨蛋到底怎么了？ 060 理想的代价 天际开始微微地泛红，太阳快要升起了。 “啊……”风吟眺望着远方，轻声地嘟囔着，“总觉得一切都是虚幻的……” 风吟所在的地方是王城的屋顶上，她总是在这里沉思和发呆，此时她从昼国最高的地方俯视着拂晓时分的国家。 一道道的橙红色光线缓缓地射进阴暗的天际，却又确实地切开了黑暗，宛如给整个国家都带来了光明一样。 然后，风吟转头注视着刚上来屋顶的男人，翰兰？艾格奈斯。 “风吟又在这里看风景了啊。”他的表情看起来有几分疲惫……不，疲惫是理所当然的。 每天都疯狂似的为这个国家呕心沥血，还不分青红皂白就扯上了风吟，距离风吟看完歌剧那天，这已经是两人连续熬夜的第三天了。 于是风吟溜到了房顶小憩，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结果光是出来透透气并不能治好疲劳，嗯哼。”这句话，风吟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每次她都是尽量陪着翰兰熬夜，为了改变这个国家而努力着。 于是翰兰苦笑起来，“可是不加把劲的话，会影响到接下来的计划。” 听到这句危险度十足的话，风吟扭开了头，“与其担心计划，还是想想自己什么时候过劳死吧，嗯。” “这个还好啦，我不是有风吟陪着我吗。”这么说着，翰兰坐到了风吟身边，一同眺望起远处的景色。 夜色逐渐从天空中褪去，阳光撒到昼国的街道之上，街道的尽头是一望无际的山川和平原。 但翰兰看的却是更远的前方，只是在这里眺望，就可以清楚地了解国家已经发生变化了。 这个国家确实改变了，比以前更有活力的街道扩展在眼前，道路整备妥善，治水工程不断推动，人们的生活过得比以前安适。 到街上溜达一下就可以发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看起来很快乐的样子。 大家都说——能够生活在翰兰陛下统治的这个国家，就可以获得幸福。 这个国家改变了，真的不再是以前那个狂乱的昼国了，每个人都相信，只要生活在这个国家当中，只要愿意努力，就可以得到幸福。 真的，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自从翰兰当上王国之后，这个国家开始急速地改变。 然而，翰兰却认为还是有所不足，他总是凝视着更远的目标，以期让大家都过得更加快乐、更加幸福。 他宛如被什么附身了似的、不要命地工作着，这个国家每天都在改变，而且是朝着好的地方改变。 “……真的像是做梦那样呢。”风吟轻声说着，揉了揉被朝阳刺痛的双眼。 闻言，翰兰有点不解地反问道，“嗯？做梦？” “……”可是，风吟只是默默地看着远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想起了好像很遥远的记忆——那是刚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的事情。 这个国家还陷在疯狂的风暴当中时的事情，某个贵族为了一己私欲而胡乱杀人，某个少年为了保护少女而死掉，某个少女获救却无法正式道谢，然后某个少年把自己当妹妹想嫁给翰兰，却又惨死的事情。 翰兰背负了这些事情，而且丝毫不曾显露出他的脆弱，总是让人看到他坚强的一面。 风吟至今仍然鲜明地记得，那天在屋顶上的、两人的对话—— “我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王，然后创造你过去所期望的世界，所以，风吟，跟我来！” 于是——“如果工作狂成为了国王的话，你建立的法律，能让喜欢一天到晚都吃饭睡觉看书的人也能丰衣足食么？” 于是风吟问了这个问题，这个国家一切都陷入了狂乱之中，她不认为世界真的能够改变得了。 结果，那时候的翰兰再度说了，“我要实现……这种虚幻的理想。听起来是还是有点努力价值的，对不对？连你因为是魔眼就遭到排挤、厌恶的事情……也不会再有了。” 话毕，翰兰再一次把手伸了过来，定定地凝视着风吟。 他的眼瞳中没有一丝迷惘，是一双笔直地、只凝视着前方的深蓝眸子，让人感受到绝对的自信和强大的意志。 “……”那时候的风吟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这都是假的。 真正的翰兰在迷茫、在畏缩、在颤抖，他一直在自问，我的选择是不是没办法救任何人？尽管如此，他还是坚持要往前迈进，想救助一些人，想挽回一些东西，哪怕只有一点点，他只是想让世界往好的方向发展而已。 为什么风吟会知道呢？ 因为当时他的手就在眼前，他的眼中充满自信，但他的手却因为恐惧而严重地颤抖着，抖得让人觉得悲哀。 所以……那时候的风吟，最终握住了翰兰的手。 现在两人隔了一年多，再度在屋顶上凝视着这个国家，翰兰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并没有错，直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任何错。 “所以……我说的话，并不是虚幻的白日梦”翰兰笔直地看着前方，看着光辉的未来，“我的理想，现在逐渐实现当中。” 疯狂的国王不见了，贪婪的贵族们被控制，每个人都有平等的地位，可以笑着过生活的国家——昼国确实正逐步成为这样子的国家。 他又说了，“可能风吟已经不记得了，但是……那一天我说的话，不是虚幻的。” 可是，风吟用不屑的语气开口了，“是虚幻的。” 翰兰闻言，转头看着风吟，只见风吟带着疲惫的表情笑了，但这个笑容却比哭更加悲伤，她仿佛是嘲讽那般说道，“……是虚幻的理想啊，你说，为了你所描绘的美丽图画，我们的同伴究竟死掉多少了？明里暗里的，到底有多少……” 可是翰兰打断了她的话，“但……风吟，尽管如此，我说过的话并不尽然都是虚幻的理想，这个国家确实改变了。如果没有你和我，这个国家仍然还笼罩在黑暗之中……” 这么说着，翰兰再度凝视着远方的城镇，大部分的黑暗已经褪尽，刺眼的阳光让他微微地皱起眉头，长期熬夜之后，朝阳对疲累的眼睛而言是有点太过刺眼了。在刺眼的光芒之下，街道上开始蠢动了起来。 眼前的景象，是和以往的昼国截然不同的景象。 一个人们可以不用畏惧疯狂的国王，坦荡荡地生活的国家。 一个人们可以不用畏惧疯狂的贵族，笑嘻嘻地生活的国家。 一个人们可以不用害怕战争和孤独，安稳稳地生活的国家。 这过程中确实是造成了许多牺牲，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发展得那么顺利…… “嗯。”风吟垂下了头，用平静得不可思议的语调说，“你已经很努力了，我很清楚。所以，不要再那么虐待自己似的埋头工作了……已经够了，这个国家已经改变很多了。现在就算你偷懒一点，也不会回到以前那个样子了。” 她就像是在暗示翰兰可以停下了一样，但翰兰却沉默了起来，“……”没有任何的回应。 向来不会说正经话的风吟，却继续说了下去，“……真的，没必要像那时候一样担心害怕了，不需要时刻都想着”我是不是又做错了？我是不是应该可以做得更好？“你看，现在有我、有阴暗男、有筋肉狂，都是你的同伴……别担心，这个国家已经没事了。你不用再一个人背负所有一切的责任了。这个国家确实改变了，而且是朝着好的方向改变，所以……” 翰兰闻言，凝视着风吟，“是这样吗？”他顶着疲惫的神情问道。 风吟维持着垂头的样子，却微微点了点头，“嗯。” “……这个真的国家改变了？” “嗯。” “是吗……”翰兰嘟哝着，突然好像想对风吟说什么，“……” 最终，他摇了摇头，然后面带微笑，“谢谢你……但是我还是得继续前进，无法停下来……” 结果风吟突然抬起头来，宣布道，“……代价，我想我是时候取走我的报酬了。” 拂晓的阳光，并没有照射到风吟身上。 环绕在她周围的……是黑暗。 061 对等的代价 这一转变，令翰兰瞬间瞪大了眼睛，他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为什……” 然而，风吟却依旧用冰冷的表情和语气继续说了下去，“因为到目前为止，你已经快要付不起代价了，引发奇迹，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但是，愿望还……”他和风吟的契约是纠正世界，但翰兰的愿望还没完全实现、世界还没完美，为什么她却突然说契约结束、要取走代价？ “纠正世界的话，就到此为止吧。”风吟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难道你是想重新创造一个世界？轮回了那么多次，你最后的愿望都会无限接近于创造新世界……你知道这个的代价是什么吗？” 听到这个问题，翰兰焦急起来，他一字一句地回答到，“只要能创造一个完美的世界，不管是什么代价，我都……” 即使自己会葬身于地狱，他也想要一个完美的国度！ 对此，风吟嫣然一笑，“奇迹会给世界带来扭曲……呐，回答我吧，你和神口中的预言……是不是说我和你会毁灭世界？” “……”翰兰哑口无言，按理她是不可能还记得预言的内容的……而且这个预言实在是过于离谱，他和她都那么希望世界变好，怎么可能会毁灭世界？ “王啊……让我来告诉你答案。” 紧接着，风吟的全身都溢出了七彩流光，连同赤色的双瞳都变成了七色，此时的她，完全不像是人类——如此炫目的七彩流光，给人以神明的感觉，但…… 但她流下了眼泪，以悲伤的眼神注视着翰兰，“创造一个世界的希望……代价就是足以毁灭世界的绝望。” “什……” “世界的平衡本就是如此，某个人的悲伤，必定连接着另一个人的欢笑；某个人的痛苦，必定对应着另一个人的幸福……破坏了这个平衡，必须付出对等的代价。” “……” “所以……无数个轮回的结局都没有变化，无数的因果集合于我们身上……走到终点的时候，我们对世界的破坏只会因为这些因果的积累，一次又一次的越加剧烈……” “怎……” “加上之前的因果积累……代价已经无限接近于毁灭世界了哦。”风吟的眼泪不断地流下来，她的语调却依旧平静，“除非、除非你把我吞噬掉、吃掉我，强占我所有的力量，将我和你变成一体……否则，契约的天平不可能被破坏。” “……”因为过于震惊，翰兰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就在不久之前，另一个风吟说过相似的话——“王呵……你那强大的理性，总有一天会把你自己亲手推向深渊……但你依旧不得不拥有我，到了那个时候，你将会以自己的意志来占有我、蹂躏我……那样实在是太过悲伤而痛苦的事情……那时候，你会一边霸占我，一边哭喊着世界是如此的疯狂……” 其实，翰兰已经在数次轮回之中隐约察觉到这一点了，因为他不敢面对这个凶残的假设，所以每次风吟突然发生变化的时候，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消除她的记忆、再度轮回！ “想起来了？其实……我和她，只是两面一体……”风吟又笑了起来，但翰兰却无法得知这个风吟是哪一个了，“按理说我不可能记得这些事情的，按理说看了遗迹那些东西我应该全心全意帮助你，但真的很奇怪……很奇怪啊，我并不爱你，爱你的风吟只是我残存的记忆，因为对你不抱有爱恋，所以我才能直白地告诉你真相。” 翰兰不禁大叫起来，“不可能！明明直到上一次轮回，你还说着爱我！”同时失去希望与爱恋的打击让他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整张脸因痛苦而扭曲着。 “王，我爱你的感情……被你的神噬吞噬了啊。”风吟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像是死心了那般补充道，“应该说，我的大部分感情都被你的”神噬“吞噬掉了。” 所以，与前几次轮回不同，风吟一来到这个世界便目无表情，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带有怎么样的感情——因为，她的感情已经在上一次轮回的终结，被翰兰那把名为神噬的黑剑吃掉了。 “但是，我并不想整个都被你吃掉，我也有我的坚持……即使，是按照剧本进行。”话毕，风吟的身后的空间裂开了，浓烈的血腥味从裂缝中涌出。 在头脑理解之前，翰兰的皮肤先理解了这个异常的状况，冻结的空气从缝隙中黏着地溢出，在地板上爬行扩散，寒风直直渗入了他全身的细胞。 那边，充满了挖开坟墓般强烈的死亡气息。 “王，再见。” 说完，风吟头也不回地跳入了异次元。 都很久没有感受过的，寒冷彻骨的冰冻气息从背后膨胀开来。 “……！”这种感觉让莲全身的肌肤都竖起了鸡皮疙瘩。 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的时候，是一年多之前。 一年多之前，和风吟分别没多久，来到暮国的时候。 这是一份不能跟任何人提起的回忆。 因为自此之后，莲就不再是人类了—— “爱徒，我再问你一次，真的要选择这一条道路吗？接下来，已经是普通人类无法涉足之地了……” 回答了导师的提问之后，莲跟着自己的父亲默默地走入了地下室。 在他之前，还有好几个亲哥哥，但都因为资质不足而被这个父亲杀死了。 在这个家中、从出生开始就只有黑暗、父亲却说在这深处还有黑暗，有更强大的力量。 父亲打开门。 每次打开黑暗就变的更浓、更深。 令人不安和烦躁的狂气的密度增加、变得想回去。突然感到自己眼中流下了液体，莲对此感到惊讶。流出了眼泪……不知道理由。为何自己会在此落泪？于是他用手指擦去眼泪——于是莲发现，那并非泪水、而是血。 仅仅是进入这里，眼瞳就流出了血。 眼前的空间渐渐变的扭曲，虽然意识有些脱离，但仅剩的意识却令他的全身都感到疼痛，疼痛的程度比以外所承受的都更为剧烈，到了就算放出悲鸣也不奇怪的地步。 这里很糟糕、这里并非人类可以来的地方，全身的疼痛都这么呐喊着——回去，回去，回去！ 但父亲却没停下脚步，又打开了一扇门，于是黑暗更加浓厚了，再打开了一扇门，于是狂气更加浓厚了。 这个时候，父亲终于停下了脚步，微笑着回过头看着双眼流出了鲜血的莲。 “能忍受么？”父亲这么问着，但莲知道，自己一旦回答错误的话，便会马上被杀。 所以，莲狠狠地咬紧了压根，紧接着——微笑着歪了歪头，用很轻松的口吻说道，“参谋大人是指什么呢？” 明明是父亲，却应该叫参谋大人。 因为被莲成为父亲的……另有其人。 父亲仿佛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不，没事就可以了，因为目的地已经到了。” 听到这句话，莲集中精神看向父亲的背后，他们的前方还有一道门。 这个门和之前的门都不同，纯黑的大门，门上雕刻着血般鲜红的文字，而且是莲所不知道的语言。 但却很轻易地让莲明白到一件事，这扇门后面有很糟糕的东西存在，即使隔着一扇门都能让人感觉得到。 “门后面，有什么东西呢？”莲皱着眉，轻声问道。 “神。” “……神？” “对，有一千个神在里面，你只需要进去和它们交换契约就好了，这就是你的工作。” “……” “你这段时间就呆在里面吧，如果你能走出来的话，你就不是人类了——你对黑暗的耐受性很高、非常优秀，活下来的几率应该很高，吸收这些黑暗，然后保持自我地走出来的话，就能拥有强大的力量了。” 话毕，父亲离开了，这时的莲已经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了。 莲伸出了不能遏制住颤抖的手，触碰了那扇门。 于是这扇门宛如生物那边咕咚地蠕动着，缓缓打开了。 062 千神契约 但是，门并没有被打开，不过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了，“来了呢，我们的食物。” 准确来说，这把声音是直接回响在身体里面的，不容忽视的、神的声音。 对此，莲苦笑着直接开口了，“请问……怎么终结一切呢？能否告诉我终结这场闹剧的方……” 仿佛知晓了一切那般，门后的神用着嘲笑的语气打断了莲的话，“为了救助惹人怜爱的恶魔，所以想结束这一切吗，这个烦恼，我们会帮你解决。” 听到这句话，莲猛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怎么做？” “叽嘻嘻嘻……”门后的神发出了刺耳的笑声，“你进来，让我们尽情地玩弄你，然后你就会疯掉，这样就不用再烦恼了……你只是一个被选中作为神的手下的人类，怎么可以为了一个恶魔而踌躇？我们赋予你强大的力量，人类成为我们的道具，这就是人类的幸福啊——作为道具没有任何用处，这是比死掉更加悲哀的事情啊。” “这哪里是解决的办法……” “其实你在遇到那个恶魔之前，早就对世上的事情厌烦了吧？所以你就算微笑、在那也只有虚无，人类就是连生存意义都没有、如低俗的泥偶般制造出来的嘛，所以你很幸运地被选中了，来吧，让你感受到初次的幸福吧、让你感受活着的实感吧，只有神才能给你生存的意义……得到强大的力量，然后发狂吧！” “……”莲因厌恶地向后退了一步，但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了。 然后那边的神又发出了刺耳的笑声，仿佛是在说着你跑不掉的哟，你只不过是为了到这里来而被允许活着的人偶哦，发狂吧，就如这里的黑暗那般，就如这个世界那般，就如这无聊的、小丑所舞蹈的舞台那般！ 神的笑声不断地从空中降下，压得莲喘不过气来，而且身为音控能力者的他却根本无法制止这把声音，那种虚无的混沌感令莲的脑袋快要融化，被这直达神经的疯狂笑声而融化。 在这窒息一般的环境之中，莲感到自己身为人类的结构被门后的神一点点地蚕食着、改变着——你只不过是被神利用的泥偶而已，所以就算看着镜子、也无法在里边看到人类的模样。 莲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了，自己为何生存着、自己为何在这里、连那也变的不知道，只是、只是在黑暗中彷徨……但他却是知道答案的，只是为了被神利用，然后转生为怪物，只为这个而活到了今天啊。 然后……然后莲会毁掉和风吟的约定，拔刀相向吗？ 对此，“……不行”莲颤抖着说出了这样的话，他的反抗微弱到了令人悲哀的程度。 “还想挣扎吗？你的感情、是虚伪的哦。” “住嘴” “即使你拥有一颗感情丰富的心，那又如何呢？” 这时，门被神推开了一条缝隙，从缝隙之中伸出了长长的、漂亮的手指。 但当那根手指快要接触到莲的时候，门突然被嘭的一声狠狠关上了。 从莲的身后飞出大量的咒符、都贴到了门上边，一层又一层贴上去，彻底封印住了这道门。 这一瞬间，莲的身体终于恢复了自由，然后他回过头来看向了身后的人。 这是一个外表看起来很文弱的男人，有着和莲色泽相似的浅蓝长发，苍白的皮肤和有点犯困的浅金色眼瞳。 他的全身都散发着懒洋洋的气场，但却用不容置疑的力量封印了门里的神。 然后他开口了，“啊哈哈，为了方便和你交流，发色和眼睛模仿了你一下下，有没有感觉亲切一些？莲？艾米萨利。” 莲默默地注视着这个男人，身体再度获得自由的他绷紧了身体，刚松下的神经再度绷直了起来。 这个人比自己强很多，莲立即理解了这一点——因为这个地方并不是那么容易侵入的，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居然能够将连接一千个神的入口封印！ 注意到莲的反应，这个男人露出了安慰一般的微笑，“不用那么紧张哟，你很机灵，但是仅仅靠机灵是改变不了世界的，知道吗？” 这是在暗示莲即使作出反抗也没用吗……虽然从各个意义上理解，他的话都是有一定道理的。 他笑了笑，用温和而平静的面容看着莲，“所有人都只是人偶，但你却不想变成这样，莲，你认为要怎么办好呢？” 对此，莲作出了质疑，“你是想让我向你寻求帮助吗？你知道解决方法？那么……你帮我的话，会有什么好处？不可能没有任何好处就来帮助我的。” “你果然是个机灵的人。”男人的瞬间变得哀伤起来，“你拥有无法接受现实的愚蠢、和想从现实里挣脱出来的聪慧……我帮助你，的确会获得巨大的好处，你是想知道这个吗？” 但莲看到他露出了这个表情，却摇了摇头，“你不想说的话，就不用说了，你比我强很多，而且我继续这样下去，什么都不能改变。” “所以我无论提出怎么样的要求，只要能帮到你，你就会接受我的提案吧？” “是的。” 但男人的表情却变得更加伤心了，“顺便说下、我现在要提出的要求是很过分的哟？你将永远无法获得幸福。你将放弃做人的资格、永远的徘徊在绝望的深渊之中。” “啊啊……”莲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你只是在按你的想法做吧，我无论有什么想法，最后都会被你利用不是吗？” 男人不禁笑了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一样抓了抓头，“诶诶，被看穿了啊，亏我的形象那么斯文……” 结果他的话立刻被莲打断了，“即使模仿我的说话方式，我也不会觉得你亲切的。” “啊哈哈，我是为了我喜欢的人、以及某个约定而活到现在的怪物……但有一件事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所以得要你帮忙。”他发出了哀伤的笑声，缓缓地说明着，“你也明白的吧？只要能救你在乎的那个女孩子，世界什么的根本没所谓，谁会笑谁会哭谁会死、这种事情怎么样都好，只要能守护重要的人就足够了，不是么？” 对于这个准确得吓人的分析，莲握紧了拳头，却又在下一秒松开了，然后他安静地点了点头。 男人依然笑着，然后一步步走向莲，“那么，我们就是志同道合的拍档了，一起毁掉世界、改写剧本吧，我们一定可以好好相处的。” 这么说着，男人的手指直接伸入了莲的心脏之中，好像在作弄什么，“你已经被第二个人洗脑了吧？但你却措手无策，因为你意识到她很特殊，她会无意识地向周围的人释放洗脑魔法，所以你得作出判断……” 但莲很干脆地回应了，“事到如今，就别装模作样地问这个问……” “这样子啊，你真的很喜欢她。”男人愉快地笑了，好像很满意这个回答一样，“我会消除你对于我的一部分记忆，这样你就能欺骗神、欺骗身边的人，我会准备好一切，然后你出去外面之后，依旧是以千神契约者的身份出现……” “消除记忆，那我……” “担心能否守护她？”男人对此露出了温柔而又有点羡慕的表情看着莲的双眼，“没关系的，我只是在你体内施几个魔法，让你拥有扭转剧本的能力……” “那我到底要帮你做什……” “然后醒来的你，就会脱离人类的轨道，无法容于人类、无法容于神明……那么，永别了，莲？艾米萨利，你的人生就在此……” 但是，莲没能把他的话听到最后。 男人转动着手，摆弄着莲的心脏，瞬间，脑海中响起了咔哒一声——脑袋变得滚烫、心脏变得滚烫、全身变得滚烫。 仿佛是灵魂想彻底脱离掉肉体一般的感觉，莲下意识地想要把痛感除去，但却无法做到，他突然失去了平时除去痛觉的技能。 某个可以帮他去除痛觉的暗示消失了，父亲植入他脑海之中的某个命令消失了——疼痛、愤怒、悲哀，这些被隐藏起来的感情不断冲击着莲的全身。 “呜……”莲全身颤抖着，因疼痛和感情的爆发而颤抖着，“呜啊啊啊啊！” 然后，他失去了意识。 莲甩了甩头，停止了回忆。 然后，他仰望着天空，淡淡地开口了，“……时间到了。” 其实体内的那个东西，时刻都能强烈地感知到风吟的状况。 把棉花安排在她的身边，大概只是想给她解闷吧。 “真是奇怪啊，明明不是人类了，却还有感情……”莲苦笑着，然后当场消失在了虚无之中。 063 疯狂契约者 在这一片黑暗之中，耳边有一把声音这么说着，“世界规则”和风吟交谈着，没有形体，仿若耳语。 “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是喔，你一直都很喜欢人类。 “不同哦，不是广义的那种喜欢。” ——这样啊，那跟他表白不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啦，但我一直觉得自己没那个资格。” ——所以你没告诉他？ “嗯……我并没有想到这一切会结束得那么快呢。” ——哈哈，看来恶魔也喜欢说这个啊，你们总是这样，偏偏看不见最重要的东西，简直就像自己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也像是自己熄了前方的路灯那样……不过算了，正因为如此，你才会在这里吧。 “是呢……这里的确很暗啊，暗得不得了……好寂寞啊。” ——但在这里，你不会伤害任何人，也不会被任何人伤害吧？ “呵呵……听起来很懦弱哦？我把他送我的兔子，锁柜子里面了。” ——看吧，这表示你也算不上很喜欢他吧。 “是吗？” ——已经抛下的男人有什么要紧的？差不多该要大闹一场了。 “为什么？” ——毕竟你一直都没动手啊，所以我们来毁了这一切吧！这样一来，你的烦恼一定也会一扫而空的。 “是吗？” ——当然是啰！好了，我们上！虽然你喜欢过人类，但是决不能原谅把你变成这样的他们吧？来，去对把你变成这样的人类、对世界、对这一切报仇！虽然全都跟预言里说的一样，不过走在别人帮忙决定好的轨道上，可是很轻松的喔￣ “……真的吗？” ——就是这样，好了，我们上！毁了全部，终结这一切吧！ 但风吟听着这些话，心里却在隐隐约约地想着别的事情。 ——来吧，让我们毁掉一切！ 它这么命令着，衡量着代价的天平而命令着，但风吟却以细小的声音自言自语。 “……我到底，是不是喜欢他呢？” 前方只有虚无，几近悲哀的虚无。 翰兰试图发出呐喊，呐喊着不要变成这样。 不要再前进了！ 可是，停不下来了，他的脚还是一步、一步地前进。 前头到底是什么……不管前头是什么，他已经停不下来了。 好不容易才到手的，献上自己重要的东西好不容易才到手的！ 齿轮在旋转，发出嘎嘎的惨叫声，不断不断地运转着。 看到了光明，看到了黑暗，但却一无所有的虚幻世界。 这个世界——和他一直追求的世界是截然不同的！ 可是，已经无法停下来了。 目送着她的离去，翰兰叹了一口气，然后凝视起远方。 “已经无关紧要了，一切都没关系了，反正只能任事情发展下去了……”他用疲惫的声音说着，然后回过头来。 到了无计可施的时候，再度轮回就好了，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做的。 于是，他在转角位置看到了艾萨克，那个掌管着昼国暗部的男人。 艾萨克用罕见的惊讶表情注视着翰兰，然后用颤抖的声音说，“……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在惊愕之中，居然问起了翰兰是谁。 “咯咯……”翰兰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好笑了，“啊哈哈……是谁？是啊，我到底是谁呢？” 瞬间，残存的理智再度敲击着心房，停止吧，该停止了，这不是你想要的，如果再走下去……住口！ 翰兰停止了大笑，他的眼角还有着点点泪光，“我……就是你们所想要的，理想的国王啊，我不是证明了这一切了吗？” 艾萨克闻言，依旧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你确实是我所想要的理想国王，坚强而没有一丝丝迷惘的国王，但……” 然而，翰兰打断了他的话，“你刚才看到的东西就代表一切，你不服吗？” “……”艾萨克闻言，面露微笑，这是不加掩饰的阴暗笑容，但与此同时，这也是一张因为莫大的喜乐而颤抖般的愉快笑容，“不……我对您是绝对服从的。” 翰兰点点头，“那么，真正的敌人……” 是的，真正的敌人，如果要实现自己的理想的话，必须把她的力量…… 对此，艾萨克深深地行了一个礼，“了解，谨遵王命……”离开了这里。 确认房顶没有任何人存在之后，翰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紧接着，“……咳、啊……喀！”他狠狠地咳起来。 他赶紧用手捂住嘴巴，然而，血……血…… “哼哼……啊哈哈哈哈哈哈！”他再度笑了起来，带上了深深的自嘲！ 这是，这就是我想要的……这就是我所想要的吗？ 他看着手掌……不，粘在手掌上的血、刚刚才从自己嘴里吐出来的血……这个血的颜色，是令人不快的银色。 “……”突然觉得全身无力起来，有一种力量从身体内侧被某种东西给剥夺了的感觉，一种某种东西被人从身体内侧替换了似的不快感。 “啊、啊哈哈哈……除了前进，我还能做什么……”他就这样瘫坐在房顶上，再度看向自己的手掌心。 看着自己的血，然后突然想起来，想起了“幸福”的秘术发动之前的一段时间。 自己失控了，毁灭世界的那一段时间。 ——没错，“幸福”秘术发动之前，世界的第一次毁灭，是翰兰亲自下手的。 他回想起最初的自己，穿着铠甲，宛如在风中飘摇的烟一般不断地变化形体的自己，一直一直在哭。 他甚至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为何会如此地悲伤，泪水不断地从眼眶满溢而出。 但栖息在他眼中的色彩却不是悲伤，而是坚强的意志、坚定的决心，他不断举起手中的剑刺出去！ 一开始是美得光彩夺目的女神，翰兰一边哭着一边杀了那个女神，杀了这个，却引来了更多的女神阻止，于是他继续杀，不断不断地重复着杀戮。 杀着杀着，眼泪终于干了，翰兰的脸上甚至露出了笑容，因为世界都被血所玷污了，一切都因此而结束了——他知道，已经不行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但他仍然没有办法停下杀戮，他杀死目之所见的所有生物，不断地用血水污染着世界，世界变得一片漆黑，连这种漆黑都是血的颜色！ 他高高地举起剑，然后往下挥，他只是不断重复这个动作，不断将所有重要的东西都化为乌有，他就是拥有如此巨大的力量，因为他是被筛选出来的人！ “啊啊……啊哈哈哈……” 他时而恸哭，时而狂笑，但挥剑的速度和力度没有丝毫的动摇，惨叫声消失了，绝望消失了，爱恋消失了，喜悦也消失了！ 他沉醉于这样的力量当中，然后不断狂叫着，试图传达什么信息。 “救……救……命……啊……”他拼命地、拼命地诉说着，“风、吟……” 契约的内容已经结束了，世界得到了纠正，所以自己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但这并不是他所希望的！ 所以，他再度呼唤起这个恶魔，他不承认这个事实！ 紧接着，风吟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了翰兰的眼前，“啊啊……你呼唤我了呢。” 不知为何，她的脸颊还带着泪痕，“我知道哦，你还要许下更大的愿望……这样你付不起的代价，我会帮你承担一部分……所以，我已经找到可以杀死我的人了。” 但翰兰已经听不清风吟的话了，他只是凝视着眼前这个恶魔，喃喃自语着，“我……我要把你……吃掉。” 只要这样，契约的代价就会归于无…… 对此，风吟苦笑起来，“……没办法沟通呢，那么，先把毁灭世界的因果转移到我的身上吧。”她也喜欢人类，喜欢这个世界，所以，由谁承受这一份因果，无关紧要。 于是，风吟抱住了翰兰，把这一切都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刹那间，翰兰的眼睛恢复了明亮。 他看到了映在那挥下的剑的自己的身影，以及狂叫着求助的自己的身影。 还有，尽管如此还是和自己抱有相似理想的，怕寂寞的恶魔的身影…… 064 爱哭的恶魔 穿破多层次元之后，风吟来到了一个景色奇特的地方，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荒凉大地，天空布满了厚重的乌云。 雷电在云层中肆虐，看来这些光电就是这个空间唯一的光源。 风吟刚才经过的每一个次元，都有着各种特色，但在这儿她却感到了一点点与众不同的地方。 这时，雷电肆虐的云层中传来了声音，“那么，你就是来杀我的恶魔？” 听这个语气，对方好像早就知道风吟会经过这里了，而且一直都在等着。 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这么说话，但风吟总算明白到这个空间与众不同的地方了。 是魔法，这个空间里面施了很多重用于防御的魔法。 “魔法，妨碍不到我的……”风吟的双眼浮现出了赤红的魔法阵，解析出了破解魔法的办法，接着她的手上出现了好几条黑线，这些黑线接二连三描绘出许多术式，画个没完没了，而这些在她手臂的皮肤上窜来窜去的术式，轻而易举就弹开了对方的魔法。 仿佛是排斥着这个世界的一切那般，弹开了周遭的所有事物。 她的力量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了，如果说她以前应用的是身为魔眼的特殊能力的话，现在她的力量更加接近于拒绝、破坏一切的感觉——就是莱修所说的，她拥有最强的破坏力。 她就这么将手伸向次元洞穴。接着洞穴也被术式排斥，仿佛被劈开似的变得越来越宽，然后就这么完全走进了这个空间。 风吟的全身都被术式环绕着，因为她明白到这个敌人早就等着她，而且能力并不弱，所以她提高了警惕。 接着一个女子从云层中走了出来，笑着说道，“按照预言，的确会有个恶魔来杀了我……但是你看起来只是一个人类呢。” 这个女子有着一头犹如旋风般飞舞在空中的头发、一双墨绿色的眼瞳，全身都往周围散发着风刃，她打量着风吟说道，“哼，劈头就想开打喔？”她紧握拳头，周身的旋风立刻往在她的拳头聚集成团块状，朝风吟抛了过去。 “嗯。”风吟不躲不闪，在她皮肤上游移的黑色术式猛地腾起，接住了这些风刃，转瞬之间便把风吟从这个世界中排斥、消除了。 女子显然感到十分惊讶，她瞪大了眼睛，“哇，这什么玩意？我已经好几百年没有像这样被人轻松挡住攻击了。” 但风吟对此没有作出任何回应，她只是缓缓环顾周围，看清楚这个空间的构成，然后推断把这个空间内的一切毁掉大概要使用多少能量。 但这个女子依旧罗嗦不停，“也是啦，按照预言来说，我会在这里被你杀了，然后我族最后的继承人却还是会偏袒你……啊，想想这一点就觉得不爽起来呢，要我走在全都由别人决定好的轨道上，我实在不太拿手耶。” 听了这句话，风吟缓缓转头看向这个女子，“走在别人决定的轨道上，是很轻松的。”这是拿不久前别人说过的话来现学现卖，但她的脑袋顿顿的，想不起这句话是谁说的。 好像是……啊啊，想起来了，是世界规则所说的，它说走在别人决定好的轨道之上会很轻松，毁掉一切，排斥一切，什么都不去想，只是走在别人决定好的轨道上。 预言已经决定好了一切，而且天平之上本来就需要这个平衡，所以什么都不需要烦恼了。 女子皱了皱眉头，然后很不爽地说，“哼，你是这类型的人啊？乖乖遵守规定的模范生？” “不过啊，总不能因为你们决定好了，我就得笑着说这也没办法，就这么乖乖让你杀耶。” “所以啊……我决定跑掉，这样预言就不会有进展了。毕竟预言是说你杀了我之后，就会毁灭这个魔界对吧？” “只要我跑掉的话，你就会踏出这条别人决定好的剧……” “不，你要在这里死掉。”说着，风吟举起了手，不给她任何反击的机会。 但有什么突然碰到了她的脚，这种感觉非常轻，非常细微，如果不是全身窜满了术式，也许根本不会发现。 她低下头，然后看到了抱住自己脚的某个东西。 那是一只毛茸茸的绒布兔子，它正泪汪汪地抱住风吟的腿不放，它的全身因恐惧而颤抖着，但双手却丝毫不敢放松。 它颤抖着开口了，“主、主人……”明明只是一只绒布兔子，它的表情却是想要快哭出来一样。 风吟的动作因此而停了下来，微微歪头，但她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停了下来。 此时她脑海中的那把声音却说，“你不要停手，全部都要杀掉，不然你会疯……” 但这只绒布兔子打断了这个声音，“主人！” 风吟当场动弹不得，为什么这只兔子要抱着自己、还叫自己主人呢？而且自己还因此而停下了攻击…… 突然，这个空间的另一头开出了次元裂缝，裂缝另一头的景色让她觉得似曾相似。 画满了兔子的黑板，长长的会议桌……以及堆在桌上的一堆小说和文件。 一名有着水蓝色长发于浅金色眼瞳的男子站在桌子旁边，手里正翻阅着一本资料，资料的封面上的名字写的整理人是莲？艾米萨利和托尔……那是风吟用了一年时间补完的资料。 莲注意到这边终于连上了风吟所在的空间了，于是笑了起来，“风吟，我来……我来救你了。” 闻言，风吟只是摇了摇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是疯狂的人类打造出来的、体现预言和平衡的载体……” 但莲打断了风吟的话，他踏入了这个空间，一步步地走近风吟，他用着音控能力者特有的技能、用她最容易接受的嗓音呼唤起她，“风吟，我好想你。” 这一瞬间，风吟脑中的响声迅速变小了，但“世界规则”依旧以细小的声音说着，“不妙，这个人在阻止我们的行动……听我的声……” 此时的莲已经走到风吟跟前了，他揉了揉风吟的头说道，“风吟，已经一年不见了哦，要不要来个感动至极的拥抱呢？我会紧紧抱住你的、来吧。”明明是很轻浮的话，听起来却是非常难过。 而且，风吟也莫名地难过起来了，脑中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听不见。 意识，好像稍稍清晰一些了，就这样过了好几分钟，风吟抬起头来，用泫然欲泣的神情看着莲，“但是，我……” “忍不住破坏欲么？” “嗯……” “已经破坏很多东西了吗？” “……嗯。” “但，这个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如果是没办法的事情，变成这样也没办法啊，我们都不是万能的……但是这样又怎么样？因为你拥有特别的双眼、因为你是个爱哭的恶魔，所以打算一直逞强下去吗？” “我……”风吟当然没有这种打算，而且不止是这样，她已经拥有了独立的人格，如果可以自私一点的话……她并不想为这件事卖单。 但是，因果的平衡聚集在自己的身上，所以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或者说，幸好是集中在自己身上，所以她用仅存的理智选择着需要破坏的空间，把对人类的影响降低到最小。 如果像一开始那样，这份因果聚集在翰兰身上的话，那就是无差别的破坏了吧，风吟更加难以接受这一点。 于是莲用很悲伤的声音说道，“看来风吟有了痛苦的回忆了呢……对不起，没办法一直都在你身边陪伴你。” 065 死亡、解脱 对此，风吟扭过了头，“自恋狂、谁要你陪……” “但是我这一年都一直看着风吟哦，无论如何有怎么样的困难，你总是很努力，都让我觉得把棉花送到你身边陪你有点过度担心了，你已经尽力了，笑一下吧！” 听到这句话，风吟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但她没有擦干的意思，任凭泪水流下，“但是我破……” 然而，莲却还是抱有和之前一样的观点，“因为有那样做的必要啊，风吟成长了……变成了一个很温柔的女孩子了，我很高兴哦。” 风吟的眼泪流得更多了。 莲居然说了，他说因为自己优秀地成长了所以很高兴。 看着为世界带着灾难的风吟，他一如既往温柔地笑着。 于是风吟的表情扭曲了，因为矛盾而扭曲起来，她靠到莲身上，把自己的哭相藏了起来，还把眼泪擦到了他的衣服上。 因为她再也忍不住了，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拼命忍住的，但自己果然很想他，听到他这些话以后，再也忍不住了。 但是莲没有笑她傻、也没有再说她是个爱哭鬼，他只是温柔地笑着，轻轻地拥住了风吟，“你真的成长得很优秀了呢，我很满足，甚至为此赌上了一切。” “诶？”赌上一切……到底是什么意思？莱修也说过类似的话…… “风吟已经察觉到了吧？其实你并不是恶魔，而是人类——遇到高兴的事情会笑、遇到悲伤的事情会哭、受到挫折时不知所措、想和命运抗争却迷了路……这些不就是一个最最最普通的人经常会做的傻事吗？” 对于莲的这个问题，风吟什么也回答不出来，她的声音颤抖了起来，她的全身都颤抖起来。 ——没有任何人是完美的，是人都会有矛盾的一面。 如果说有着绝对的目标并且能确实地、真正地、毫无迷茫地实现的话……那么，这才可以归入神明和恶魔的范畴。 莲捧起了风吟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然后微笑着开口了，“风吟，听好了……我喜欢你，所以，不管世界变成怎么样——我都要救你。” 这不仅仅是莲的愿望，也是风吟最初的愿望——虽然她可能已经不记得了。 曾经这么约定过的，出生了的话，绝对要杀了她，这个是她的愿望。 因为那个人下不了手，所以…… “风吟，放心吧……马上就结束了。” “诶？” 什么意思？ 然后，风吟听到了自己的胸部传来声音。 心脏那里插着一根类似匕首的东西，从后方贯穿了风吟的身体。 这个是…… “啊……”风吟颤抖着，过度的震惊令她只能发出这个音节，而将她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鲜血流出的声音，这是再明显不过的致命伤。 血不断从胸口满溢而出。 停止跳动的心脏被开了个洞，这是通往死亡的入口。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好不容易…… 好不容易才下的决心…… 决心让自己成为这份因果的终点站，脱离无限循环的地狱…… 很难受，真的很难受，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要么杀死等价的人和物。 要么就被翰兰吞噬，让自己成为代价，在无限的地狱里面徘徊着、徘徊着承受一切的黑暗。 不过，她也是有着小小的私心的，所以她并不能欣然接受被翰兰吞噬—— 现在连这个也结束了，被夺去生命的同时，风吟感到自己和翰兰的契约也被强制中断了。 因契约而扭曲了的因果，也被抽离了身体。 终于……不用再次亲手毁灭一切了吗？ 莲终结了这一切。 制止了这一切。 终于——解脱了。 而作为这个的证明就是，风吟被莲亲手终结了生命。 那个放弃了武器、只为了捂住自己双眼说着“如此血腥的场面，不合适像你这么可爱的少女观看，所以，一切都放心交给我吧。”的莲。 那个在自己想逃离的时候、不顾风吟的身份而泫然欲泣地说着“胆小鬼，你离开了的话……我会寂寞啊。”的莲。 那个把绒布兔子修复了，还装模作样地说着“绒布兔子临终之前说，几分钟的爱还不够。”的莲。 那个……风吟最喜欢的莲。 莲这个笨蛋……仅仅是为了让她从这个生不如死的境地得到解脱，所以他亲手杀了他所爱的人。 莲，真的是个笨蛋……这么做，他得承受多大的痛楚？ 想必不会比风吟现在的痛少吧！ 因为即使是处于濒死的状态，风吟也能感到抱着自己的那双手也在颤抖着，甚至比自己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莲的双手因不舍和悲伤而颤抖着！ 但他却竭尽全力地压制着颤抖、用最温柔的嗓音说出了他的决定。 “放心吧，接下来……让我代替你的角色。” “啊……嗯……谢谢。”风吟颤抖着用最后的力气抚上莲的脸庞，仿佛是在回应着莲的感情那般，风吟也露出了微笑，“对不起……没办法一直陪着你……明明说好下山之后就……” 说到此处，风吟产生了一瞬间的晕眩，话题就这样中断了。 至少、至少让我们再一次进行那种毫无营养的对话啊…… “想不出小说套路了吗，那我接下咯？”仿佛是明白到风吟的想法那般，莲改为单手搂着风吟的姿势，另一只手轻轻扶住了风吟伸过来的手，苦笑着、强忍着悲痛这么说着，“……比如，嗯……振作一些，明明说好了下山之后就结婚的……” “啊哈……你这个无时无刻都对主人虎视眈眈的自恋仆人……”双膝已经失去力气，现在的风吟已经是完全靠着莲支撑着身体的状态了，但她却死撑着维持这种两人的日常对话，“……这种剧情啊……那么，对不起……没能遵守约定陪你最后……但是即使不能结婚，你也一定、一定要幸福哦……” 听到这句话，莲的笑容再也无法保持了，泪水夺眶而出，“你这个人性泯灭的主人，把仆人驯化之后就想逃之夭夭吗……失去了你的奴役，那我的生存意义也……” “我才不管仆人的想法呢……你要幸福，这个是主人的命令……”风吟感到眼皮非常的沉重，她已经睁不开眼睛了，只能用仅剩的意识应着话，“仆人就该无条件服从主人……” “啊啊……无条件服从吗？”莲一边哭着一边笑了出来，平时的她可不会那么简单就被自己钻空子的，“那么，风吟刚才算是答应了我的求婚了，我这个完美的仆人当然会绝对服从的……我的新娘，只能是你……所以你要乖乖的、乖乖的等我……” 这是风吟听到最后一句话，但也到此为止了。 因为她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了。 她尝试着移动手指擦去莲的泪水，但手指只作出了些微的颤动，违背了她的指示。 然后——无力地垂了下来。 最后…… 风吟的生命，消失了。 但是，她脸上的笑容却显得那么幸福…… 066 逆天血统 怀里是一具尸体，失去了温度的尸体。 莲轻抚着这具曾经名为风吟的躯壳，双手依旧不自觉地颤抖着。 明知道这只是仪式的一部分，悲伤却不可遏制地一涌而出！ “很好……诅咒，确实发动了吧。”他跟体内的某个东西对话着，然后那个东西很快回应了他。 ——确实发动了，我是……祭品。 他说发动了，那么就是真的发动了。 把恶魔的一切连同因果都转移到莲身上的诅咒，发动了。 从今以后，风吟的角色就由他来承担！ 可是此时—— 前方响起一个声音，“……你这样擅自行动，会阻碍世界的变革的。” 莲闻声笑了起来，“就知道……你会来，而且是来迟一步。” 对风吟以外的人，无需抱有任何感情，所以把注意力转移到对方身上那一刻，莲便瞬间恢复了平静。 说着，他把目光从风吟的尸体转移到来者身上。 对方有着充满高贵之感的银色长发，锐利的深蓝眼瞳此时正燃烧着熊熊烈火！ 但莲依旧不为所动地微笑着，仿佛翰兰的怒火与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那般笑着，“好久不见……国王陛下，我把邪恶的恶魔铲除了，是否能连升三级？” 对此，翰兰狠狠一挥手，唤出了数把漆黑的剑对准了莲，直接用行动代替了语言！ “敌不过我的。”莲耸耸肩，丝毫没有把这些威胁放在眼内，“你应该察觉到了吧，我的体内有着她三分之二的力量，而你只有三分之一……啊啊，她的另外三分之一来自另一个人，不过他刚才已经变成祭品了。” 听到这个不争的事实，翰兰狠狠地咬紧了压根，一字一句地说道，“她是我的食物。” 一瞬间，莲用更为愤怒的目光瞪着翰兰，“这个不是由你决定的！” 但翰兰却因这句话而笑了起来，“那么，你做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区别？看似把她的优先度摆在世界前面，但你可以说你一点私心都没有吗？” “啊啊……我就是讨厌你这样把错误推给别人，还有那种把过去悲伤的事情都全盘否定的性格。”莲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果说私心的话，那么我至少没有把她当食物看待啊……表哥。” 表哥。 莲说出来了，表哥。 听到这个词语，翰兰露出了自嘲的笑容，“难怪查不出你的真实身份，原来是亡命之逃的儿子……难怪想得到她的力量。” “你要怎么理解悉随尊便，我……不，我们深爱着她。”莲收紧了抱着风吟的双臂，静静地强调着自己的感情，也强调着体内那个东西的感情。 如果只是作为亡命之逃的儿子，莲根本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 但他根本不想去跟翰兰解释任何的缘由。 因为……“表哥，你已经疯了。” 翰兰一听，笑容之中的嘲讽更加深了，“跟你差不多。” “我只是把她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而已，而你为了世界却可以牺牲她。” “她已经死了，这不算牺牲吗？” “不，这个是她的愿望。” 只是，这还不是最终的结果，莲在心里默默地补充道。 如果让翰兰吞噬她的话，她只能变成不断承受世界阴暗面的容器而已。 这是比死更加令人痛苦的事情。 但她更加讨厌伤害到重要的人，所以总是试图牺牲自己。 前几次的轮回，翰兰凭着他对风吟的爱而选择了轮回，但…… 已经到极限了，他已经疯了，证据就是他把风吟视为食物了。 于是莲选择了杀掉她，结束这一切。 让自己代替她的角色。 所以莲很满足地笑了，“你和她的契约已经被砍断了，因果也转移到我的身上了……剩下的就是以最恰当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了。” “战争吗？”这个是翰兰想到的唯一可能性，既然他是自己的表弟，既然他以这种身份出现，那么…… 对此，莲毫无悬念地回答了他的疑问，“暮国过段时间……就会对昼国全面进攻。” 反正战争的打响是迟早的事情，这原本就是莲的使命，死亡是不可避免的，那么刚刚好。 曾经无比厌恶的命运，也因此而变得有意义起来了。 高效地利用一切，必要的时候就做必要的事情，仅仅是为了她。 那么，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莲抱着风吟转过身去，准备离开这里。 “岂能让你如愿！”翰兰的身影晃动着，企图牵制莲的运动。 可是，莲头也不回，带着沉稳的表情颂唱起咒文来。 翰兰闻声，停止了动作，“……魔法？难道……” 难道这个莲并不是用各种手段摆弄着暮国的军部，而是…… 但，这怎么可能？ “可能的哦，表哥……我出生之前，死胎、流产、天生畸形的哥哥姐姐不计其数……”因为背对着翰兰，所以没有人看得到莲此时的表情，“然后，我作为父亲最优秀的工具诞生了。” 很寂寞的声音。 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悲痛，却欲哭无泪。 所以，面对那个脱线丫头的暴力调教，那时候的莲笑着说了那句话——“既然不成为风吟的仆人我就失去了生存意义的话，那么风吟就是我活下去的动力，对吧？” 这种听起来很逊的生存意义，这种看似脱线的话语，却再一次给了自己救赎。 所以，那时候的莲发自内心地笑了。 不过翰兰还是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莲，“怎么可能，昼国和暮国的血……” “嗯，我的母亲……已经疯了。”莲缓缓回过头来，凝视着翰兰的脸，“所以一直活在黑暗之中的我，和不能承受任何黑暗的表哥对决的话……表哥不会是我的对手。” 带着胜利的笑容，莲轻轻踏了一下地面。 与此同时，地面出现了数个魔法阵，一同朝翰兰袭去。 翰兰见状唤出了无数的黑剑阻挡着这些魔法攻击“可恶……！” 居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给了他准备的机会！ 平时的自己绝不会犯这种错误的，但他没料到莲果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神噬！”翰兰高举双手，再度唤出了更多的黑剑去迎击！ 他挥舞着手中的漆黑长剑，用力一挥，就将这些攻击魔法化为乌有了。 砍裂了用古语形成的攻击魔法。 他轻而易举地就将莲精心准备的魔法毁灭了…… 但，输的还是他。 因为，翰兰的眼前，已经空无一人了。 连同那只会说话的绒布兔子、全身不断发出风刃的女人也不见了。 输得彻彻底底！ 幕间·扭转才能 木刀毫不犹豫地挥出半圆的轨道封锁了一切的退路，从横向直逼而来。 男孩总算是释放了一道音刃挡住了致命的攻击。 但是对方的攻击马上变换了攻击轨道，从头部毫不留情地把他打飞了出去。 “呜！” 鲜红的血液代替了痛苦的眼泪，在空中飞舞。 狠狠地摔到了地上，背脊受到的猛烈冲击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晕眩。 于是，他闭上眼，用最短的时间将意识集中起来。 先确认全身上下有哪些地方受了伤，然后将意识从伤口上转移，消弭疼痛的感觉。 痛感立刻消失了。 男孩已经很习惯去用这种类似自我催眠的方式消弭各种疼痛感。 但是，这次的伤势实在太严重了。 肋骨大概断了几根了吧？ 但，他马上睁开双眼，奋力摆正了筑构音刃的手势，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这个有着精致脸庞的男孩，今天刚满五岁。 天蓝色的头发扎着马尾，痛苦得几乎要扭曲的脸，但是眼泪一滴也没有从浅金色的眼瞳中流出。 身体被施加了近一倍的重力。 要是一般人的话，早就倒下了吧。 但这个男孩却要在这个身体状况下，接受如此残酷的训练。 这时，从黑暗处走出来一个男人，有着同样水蓝色头发的男人。 “莲，你总是令人失望……明明流着两国皇族的血……不，流着天才的、完美无缺的我和她的血脉，为什么你连这么慢的攻击都接不下？如果那女人还能怀孕的话……” 男孩甩动一下头，令大脑勉强清醒起来，将视线放远，向着这把严厉声音的主人望去…… 男孩向他的父亲望去。 “小徒弟，战斗的时候可以看别处吗？”戏谑的声音传来，刚才攻击他的导师再次袭来。 烟灰色的长发、茶色的眼瞳，以及——经由异能辅佐之后达到的、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 男孩已经明白这次攻击挡不住了，便准备不顾一切地往不同的方向释放音刃。 但是在音刃筑构完毕之前，直击而来的人只是把木刀看似轻巧地一甩——狠狠地击中了男孩的胸口，由于剧烈的疼痛，音刃的筑构停止了。 瞄准这个空余，他的导师进一步逼近了。 要死掉了。 男孩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但……期待中的、确实能了解他性命的剧痛没有应他的祈祷而到来。 导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捡起了木刀，而那把木刀目前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的儿子快要死了喔，请问接下来怎么办呢？参谋大人。”看向远处的男人说出了敬语，但话语中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尊敬之意……镜片下的目光甚至带有丝丝不屑。 他的导师，就是这么一个人。 “如果死了的话，证明他的能耐也就到此为止。我会再去物色别的优秀血统。这个孩子，如果还算是流着我的血脉的话，那简直是侮辱。”冷漠的回答。 “遵命。那，小徒弟，抱歉了喔。” 导师挥下了手中的剑。 难以置信的疼痛再一次袭来，心理暗示已经完全不管用了。 好痛苦、好难受、好绝望……真的，好想哭。 所以…… 这一次，确实能死去了吧？ 突然，一直大手紧紧抓住了男孩的头颅，猛地把他提了起来。 不容置疑的威严声音从头顶传来，父亲这么说了，“这样就结束了？真是丑陋，我怎么会生出一个这样的愚蠢孩子……实在令人感到羞耻。” 这是男孩已经听过无数次的话语。 紧接着，脑袋感到了绞痛。 “呜……”意识被强制扭转着，不属于他的信息再一次侵蚀他的大脑。 这是霸道之极的洗脑，是莲的父亲拥有的特殊异能——催眠的加强版。 已经到了洗脑地步的催眠。 变强，复仇。变强，复仇。变强，复仇…… 无能的孩子会被杀死。 无能的孩子会被抛弃。 小小的脑袋充斥着与一个五岁孩子无关的情感。 “明白了就快点继续训练！” 随着男孩的父亲像摸过什么肮脏物一般厌恶地甩手，男孩再一次掉到了地上。 但现在的他，眼里已经没了方才的软弱。 变强，然后复仇。 这已经变成了他的思想。 如此异常的训练，每天都重复着。 导师的木刀再一次挥来，但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了。 “不要死，要活着……变强然后……呜、复仇……” 趴在地上的男孩，低声地重复着这些话语，手指无意识地在地上描绘着意义不明的符号。 然后——呼唤气流的魔法阵完成了。 被浓缩的气流从地面冲出，托起了他小小的身躯，甚至把导师的木刀吹走了。 男孩在空中确认了这一切，再次筑构起了他最擅长的音刃攻击。 “不要动，趁刚才的空挡，我确实能击中你的心脏。” 话毕，男孩看向了父亲。 当然，这是在导师明显放水的情况下做到的。 这并不是生死的厮杀，所以导师只需要发挥十分之一的力量，模拟成一般水平的敌人就好。 也就是说——战术上，导师判断莲及格了。 他点了点头，用满是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着，“终于逼出了属于母亲的魔法才能了，很好。吃饭之后，跟着你的导师去做任务吧。” 一句赞赏的话都没有。 不，这是理所当然吧，这是软弱的自己的错。 不配得到父亲的爱。 所以在自己变强之前，休息时间也是不存在的。 “是的，父亲大人。” 被父亲的能力强制洗脑的男孩，机械地回答着。 “乖徒弟，换好衣服就去吃饭吧。”导师轻拍了一下男孩的肩膀，解除了重力的约束。 突如其来的轻松感令男孩不知所措，却在接触到导师那意味不明的目光之后，闭上了嘴。 父亲大人命令过自己必须保持着一倍的重力行动，但导师每一次都是训练结束之后便悄悄取消了这一约束。 男孩曾经问过为什么，导师只是用充满揶揄的声音说着“我不想我的小徒弟被压得长不高喔！”这种明显是借口的解释。 但这样的确舒服很多，甚至令脑袋也清晰了不少…… 紧接着……疼痛感慢慢回到了他幼小的身躯上。 痛不欲生，无论是身、还是心。 残破不堪的自己……不配拥有爱的自己。 幕间·罪恶血统 这里是饭厅。 偌大的长方形餐桌上，坐了五个人。 在这里，男孩必须称呼自己的父亲作参谋大人，再把另一位老人称呼为父皇。 以及另外两位自己必须称呼为姐姐的人。 省略仆人，一共就这么五个人。 国王、参谋、两位公主、虚假的王子，这里就是构成了这样的关系。 男子们母亲？不在这里。 总而言之，无论餐桌上的人组合得多奇怪，这都是不必理会的问题。 男孩努力地叉起食物，全身的疼痛令他几乎抓不紧手中的叉子。 稍微挪动身体，剧痛就遍布全身，但…… 不好好吃的话，身体会受不了下一次训练，也无法去完成父亲派下的任务。 而且，礼仪要正确，行动要优雅，时刻保持完美。 为了不给父亲大人……不，现在是参谋大人，蒙羞。 与男孩形成强烈的对比一般，对面的两位姐姐快乐地交谈着。 “呐呐，我昨晚在舞会看到了一个超级~帅的人哦！” “啊，好狡猾！我昨天一直被那个白痴公爵缠着，根本没注意到有什么帅哥。” “嘿嘿，他还对着我笑喔~可惜没问到他的名字，不过下次肯定……” “后天还有舞会吧？一定要指给我看！” “是吧，父皇，我们可以去吧？” 被姊妹称为父皇的人，却是用浑浊的眼睛看向了自己的参谋。 一国之主，却失去了对基本事情的判断力，一切都需要咨询参谋。 参谋微微点头。姊妹马上发出了欢呼声。 紧接着，他马上把头转向了男孩。 “至于你，明白要怎么做吧？” “呃？”男孩一直顾着和食物奋斗，根本没仔细听姐姐们的对话。 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他顿了顿，然后开口了，“好的，我会按时训练，还有跟着导师完成任务。” 说完，他的姐姐们看着伤痕累累的男孩，显出一丝不快。 男孩见状，慌忙挤出一丝微笑，“唔……姐姐大人们，这真是太好了，要玩得尽兴一些哦。” 但姐姐们的表情却是显得更加不满了。 其实这件事也在情理之中，因为男孩和她们是同母异父的姐弟，要是建立良好关系才有问题吧。 啊啊，还有地位的关系吧，男孩居然是和王室血缘沾不上一点儿边的王子…… 说直白一些，他混合了来自敌国的王室的血统，水火不容的两国王室的血统。 但这个并不是所谓政治婚姻的结果，只是……只是父亲主演的，一场名为复仇的戏剧。 一想到此处，莲的脸因痛楚而扭曲了，笑容也无法保持下去了。 “饭、饭菜都凉了呢，姐姐大人们，加紧吃吧。”说罢，男孩赶紧微笑着低下头去吃东西，掩埋住自己真正的表情。 但……他的手却无力再次拿起叉子了。 勺子与餐具碰撞发出尖锐的响声，响彻整个饭桌。 这下子，连父皇也看着男孩了。 参谋大人站起来，走进男孩，挥下了拳头。 每天的训练令他的反射神经远超常人，躲开这种不带异能的增幅的拳头，轻而易举。 但他用放弃了的表情迎接来自眼前的攻击。 “呀！”姐姐们的惊叫声响起，一直养尊处优的她们，恐怕没见过几滴血吧。 小小的身子再次被打飞出去。 嘴角再一次流下血来。 他的父亲用不带一丝怜悯的眼神看着男孩。 男孩麻木地，开口了“非常抱……” 这时，完全和这里的气氛搭不上关系的愉快声音响起。 “哟哟，我的小徒弟这么快就吃完了，还马上实行拳击训练了？但我们接下来的节目是别的事情喔~” 这么说着，男孩的导师直接像捉小动物一样拎起他，把他脱力的身躯架到了肩膀上。 “参谋大人，请原谅我的冒昧，但执行任务的时间已经到了。”用轻佻的语调说着看似毕恭毕敬的话语，男孩的导师微微欠身行礼，然后用不可思议的速度在众人的眼前消失了。 “笨蛋徒弟，你现在的身体是想怎么执行任务啊？”架着男孩，导师的嘴角不知道为什么绽放出一抹奇妙的笑容。 “啰嗦……不要明知故问了。”不同于方才的木讷，男孩小声抱怨着。 “好好好，到了喔。”七拐八拐到了一个偏僻的房间，他的导师掏出了特制的钥匙，不着痕迹地打开了房门。 房间内有一个大大的铁笼，铁笼里头锁着一个脸容憔悴的女人。 深陷的眼眶、凌乱的头发、干枯的手脚……这些还不够，她的脖子、双手手腕、双脚脚腕，都分别被锁链锁着，笼底甚至画了一个巨大的禁锢魔法阵…… 浅金色的眼瞳不断流出泪水，嘴唇无意识地蠕动着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语……曾经被誉为最强魔法师的女人，现在却成为了这么一副模样。 “……”这是莲第三次来到这个房间。 前两次都是导师带他来的，并且导师命令他在这个房间不能说话。 “离、离我远……远一些……别靠近我……”好像察觉到了两人的到来，女人缓缓转过头来，然后，她看到了男孩，“啊……啊……” 发出无意义的叫喊声，女人却是向着男孩的方向，手脚索利地在空中描画起了魔法阵——治愈魔法。 被温和的光芒包围着，男孩的伤口和疼痛好了大半……如果没有那么多限制着这个女人的话，估计能完全治好身上的伤吧。 导师向女人微微点头，然后再一次架起男孩，迅速地离开了房间。 男孩根本没有任何的机会去叫她一声母亲。 不，即使有这个机会，他也未必叫得出口吧！ 叫了又如何呢？ 想必母亲也是厌恶他的吧！ 因为……因为母亲已经被男孩的父亲玩弄至此，成为了单纯的、血统优良的生育道具，她现在已经生不出孩子了，失去一切用处的最强魔法师，就这样遭到永无天日的囚禁。 她已经失去理智了，失去了一切，因为男孩父亲的野心。 所以，作为这样的父亲的儿子，也不配得到幸福。 不被期待的出生，罪恶的血统，扭曲的人生。 一切的一切都令人痛不欲生。 生不如死，形容的就是莲吧。 幕间·师徒羁绊 “今天的任务，是参加华丽的舞会，向某个公爵搭讪，问出情报，然后咔嚓了他。小徒弟，明白没？” 仍旧是那把充满愉悦的声音，男孩想不通自己的导师为什么能时刻都那么高兴。 “啊啊……明白了。”男孩点了点头，反正身体没问题，暗杀什么的不在话下。 “真是的，我的小徒弟，好歹像个普通的五岁孩子那样……唔，比如听到这种任务之后……捂着脸惊叫一下、幻想到大滩的血干脆呕吐一下、或者扑倒我的怀里撒娇着说好可怕好可怕……” “这些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你去死吧。”男孩皱眉，她的导师又开始发疯了。 “哇哇哇，我的小徒弟居然有这个决心，为师好害怕！”这么说着，还装出一副要抱着男孩痛哭求饶的样子…… 男孩的导师非常强，强大到了超出他想象的地步……但强人总是有那么点奇怪的癖好的，比如每天都在男孩的父亲看不到两人的时候，说着不好笑的笑话，不断地逗这个小徒弟玩，还有每时每刻都挂在嘴边的灿烂笑容。 总而言之……为人师表、尊师重道这类词语，都被这对师徒干脆地抛到了九霄云外了。 “根据我的调查，这个公爵最最最喜欢五岁左右的小女孩了……”这么说着，男孩的导师变魔术一般拿出了一条连衣裙。 没错，连衣裙。 “我对我的徒弟可是很有自信的，五岁的孩子，精致的脸蛋，加上音控的能力可以完美地发出小女孩那甜甜的可爱的萌萌的……” 这个恶魔一边说着如此恐怖的话，一边开始扒下莲的衣服。 “不要、等等、这到底……”男孩拼命抵抗着，根本不知道导师在说什么……不，根本不想去知道！ “来吧，时间无多了，我的小徒弟快点摇身一变，成为万千少男梦寐以求的公主殿下吧！”一把拽开男孩的上衣领口，大片刚刚痊愈的白色肌肤暴露于空气之中。 “给、给我等下！不可以！”正当男孩这么喊着的时候…… “小徒弟真是的……不听话的话，就告诉参谋大人。”导师的笑容完全收起，寒芒越过薄薄得镜片直射男孩。 就这样，男孩放弃了抵抗，呆呆地坐了下来。 比训练时更加脱力了。 就这样，男孩被扒掉了上衣，只剩下裤子……再被套上了恶魔导师精心挑选的公主裙。 “好，接下来化妆吧！” “杀了你，我变强之后绝对要杀了你……” 就这样，男孩被当成人偶一样被折腾着。 但……男孩却不知道，几小时前笼罩于他身上的阴霾，却因导师的胡来而开始淡化，他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五岁孩子应有的各种表情。 两小时过去了。 这里是，某个贵族的府邸。 今晚这里将会举行盛大的舞会。 推开那金银色的、装饰豪华的大门，展现在眼前的是华丽的喷水池和宽阔的庭院。 在这个门旁边，一辆风格朴素的马车停了下来。 “好土……怎么还用马车呀？” “这又是哪个家族的奇怪癖好？明明那么摇晃的……” “嘘，小心对方其实大有来头呢！” 在一阵窃窃私语中，车门打开了，穿着黑色管家服装的莱修走了下来，对着车门欠身并伸出了戴上白色手套的手。 “哇啊，好帅的管家！” “他的笑容好好看……对，就是、就是那种历尽沧桑之后的、充满内涵的感觉！” “如果可以挖角到我家的话……” 但是，这些话语都停下来了。 一只小巧纤细的手轻轻地搭上了管家的手，众人的目光被这只纤纤玉手引导着，开始往上看去。 结果，好几秒之后，这只手的主人才缓缓走了下来。 水蓝色的及地长发有如清泉般秀丽怡人，在那如瀑秀发之下的脸蛋可谓万里挑一的精致，本应足以迷惑人心的浅金色的眸子，此刻却充满了忧郁的气息，仿佛刚刚才哭泣过一般。 好像还没习惯高跟鞋吧，走路一直小心翼翼的，为了掩饰脸上因不好意思而上浮的红晕，她微微低着头…… 如此楚楚可怜的女孩儿，再配上合身得无以复加的优雅公主裙，精美的宝石项链…… 这是哪国的公主殿下？ 就这样，没有经过任何的盘查，莱修和莲便成功混进了舞会。 “小姐，请尽情享受这里的欢愉。”这么说着，莱修就如同一个及格的管家一般，坏笑着抛下了莲…… “美丽的小姐，请问我有这个荣幸与你共舞一曲吗？”眼前一个明显过度肥胖的贵族，竭力作出标准的宫廷邀请礼仪，但厚重的脂肪令他的欠身显得无比滑稽…… 总之，刚进舞会，猎物就来了。 莲咬咬牙，完美地轻轻提起裙摆却不露出裤子，完美地弯了弯膝盖作出应答，完美地放下裙子把白皙的手放进了眼前这头肥猪的猪蹄里。 莲的舞技并不高……不，他会跳女方的舞步已经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了，但这个先不管他。 肥猪的注意力完全是放到了莲那小巧的手、矮矮的个头、略带忧郁的眼眸，以及尚未发育的胸部上面…… 所以，无论穿着高跟鞋的莲的舞跳得多烂，有意无意地踩了肥猪多少次，这对肥猪来说都是美妙无比的体验。 “啊，美丽的小鸟，我今晚为你而沉醉……” “嗯。”那就快点醉得不省人事啊！ “忧郁的小玫瑰，是哪只无心的蝴蝶撞到了你那倔强的荆刺？” “嗯。”撞到我逆鳞的就是你，没错。可惜你是爬虫，不是蝴蝶。 “在这个花前月下的晚上，你比月光更为耀眼……不，你是我的灵魂之光，我的生命之火。” “嗯。”今晚明明乌云密布，花期未至，要是我能变成光和火的话，首先烧了你。 “我感到我生存的意义便是为了遇到你，我的爱……我甘愿为你而痴，为你而狂，为你而生，为你而灭……” “嗯。”可惜我不想遇到你，你不是我的爱，所以你这头猪快点发狂疯掉然后华丽地去死吧。 一支舞曲的时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可爱的小猫咪，你为何而忧愁？你不认为我们该单独找个地方好好谈心吗？年长的我绝对可以为你排忧解难……” “嗯，好的。”莲马上点了点头，机会来了。 “哦！你的声音，宛如百灵鸟一般动听……”肥猪兴奋得满脸油光，猪鼻子不断地喷出腐败的气息…… 一小时之后…… “饶命！饶命啊！”肥猪趴在床上，他那粗壮的颈脖被领带紧紧勒住，肥胖的猪头因缺氧而涨得通红甚至开始发紫。 “说，是谁指使你勾结昼国的？”坐在肥猪的背上，莲发泄一般不断扯着领带，本来想用酒灌醉他然后再审问的，但这张心形的粉红色的大床加上玫瑰精油香薰加上床底下的迷惑魔法阵……终于令他彻底失去耐性了。 “是、是昼国的人主动找上我的、咕啊、轻轻轻点……”肥猪万万想不到，自己居然反过来变成了这个女孩子的猎物。 他悄悄地活动手指开始在床单上绘出魔法阵…… “还有呢？不止这些吧？”抽出藏于裙底下的匕首，莲狠狠将其插于肥猪的手指旁边，被捅破的床垫飞出了无数羽绒，“不、说、的、话，下一秒飞舞在空中的，就是你的血。” “他、他们要魔法禁术的书，说，事成之后，咕……轻点！事成之后就给我特殊的能量宝石！”颤抖着停止了小动作，肥猪竭力榨取自己所剩无几的脑汁回答着莲的话。 “你想要全尸、还是想要变成肉碎？”轻轻划了几下匕首，眼前的枕头完全化成了白色的灰尘颗粒…… “我，我说！那个宝石可以让我看中的女孩子永远停留在5岁左右的外貌！”仿佛是豁出去了一般，肥猪说出了他交易的最终目的。 “好了，去死吧。”莲换回了属于自己的声音。 “什……你是男……”还没说完，肥猪的头就这样和身躯离婚了。 鲜血马上从肥猪的颈脖大动脉处喷涌而出，但本应目睹这番景象的莲，双眼却突然被一双大手蒙住了。 “血腥的场面，不合适可爱的小公主观看哟！” 果然，一如既往的欠揍话语，以及一如既往的……隐藏于戏谑语调下的、关怀。 “再喊我小公主的话……现在就杀了你。” “我的小徒弟，别这么残忍嘛为师还请不错的魔法师把你今晚的英姿记录在画布上了呢永不退色的记录魔法哦！” “我绝对要杀了你！毁尸灭迹！” 幕间·恶魔独白 “我喜欢你。”你在我的耳边这么轻声呢喃。 但我却装作没有听见，继续闭上眼睛睡觉，醒来之后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虽然我明明不是真的这么想，但反正我也配不上你，所以我决定装作不知道。 喜欢上谁。 和谁一生一世。 因为我认为，所有这些事情，对于我、我那沾满鲜血的双手、对于我那肮脏的身体来说，是不被允许的。 所以，我选择了视而不见。 于是你理所当然地露出了很悲伤的表情，一度想过要离开我。 不过，我认为这样也挺好，真的挺好。 如果这样就可以不伤害到你的话，我认为这样是再好不过的。 因为，我也喜欢你。 如果能减少对你的伤害，我孤身一人也没有关系，我是这样想的。 所以我没有对你的离去作出真心的阻拦。 想要逃避你对我的感情，想要逃避大家对我的感情。 我拼命四处逃避，说着脱线的话语，让大家觉得我是个怪人。 看，在我身边会被我搞得脑袋一团糟，所以远离我吧。 其实……我只是不想自己受到伤害，把不想伤害你什么的理由当着高尚的幌子，我四处逃避着。 结果。 我又犯错了。 伤害了重要的人，失去了重要的人。 因为我一直在逃避，你哭着离我而去，代替了我的角色。 你也受到了伤害，我却没有察觉到。 光是自己的事情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觉得天底下只有自己才是最不幸的。 完全没有注意到你的事情。 然后，你消失了。 你对我展露了最温柔的笑容，但却哭着消失了。 事到如今我才后悔。 失去了你之后，我才后悔。 为什么事情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一直一直后悔着。 所以—— 这是个取回我所失去的东西的故事。 我固执地挣扎着，总算看清了前方道路，于是咬着牙关、想去面对自己的故事。 多少次，多少次多少次，从过去到未来重复了多少次的—— 在泥潭之中，寻找幸福的故事。 067 思念、分离 风吟的生命之火，消失了。 就在那一瞬间，世界突然产生了扭曲。 景色扭曲、溃散、重组，所有的色彩和图案都糅合在一起。 变成了鲜红色，鲜红色。 这个颜色大体上暗示了热情、胜利、优势、祝福、爱情、血热、强大…… 但这里的红色，什么意义都没有，仅仅是一片通红而已。 这里、这个是什么……“我……不是死了么？” 突然感到身体一轻，风吟睁开了眼睛，看向自己的胸口。 结果，她发现自己并没有倒在地上，胸口也并没有刺着那把形状奇怪的刀子，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身体变化了。 “好像、曾经出现过这个情况？”风吟有点茫然地说着，但却不记得什么时候发生过这种事。 个子长高了一点点，身体也变得凹凸有致起来……就像是梦里那个看书的自己一样。 印象中梦中那个看着绒布兔子童话的自己，的确是这个模样。 过于脱离现实的场景令她几乎要怀疑自己的死亡只是一场梦。 “到底怎么了？”她刚想看清楚一些，就出现了出现了一串串的黑色古文字，宛如漂浮在半空中一样包裹住了风吟的全身。 跟在遗迹上救了自己一命的文字串一模一样，瞬间，风吟想了起来——这个是莲给自己下的诅咒。 明明应该是解脱了、明明以为自己可以面对死亡了、明明那么努力地跟那个笨蛋告别了…… 那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小说中的天堂、抑或地狱真的存在？ 这时，噗的一声，想起了肌肉撕裂开来的诡异声音，与此同时，一只手从鲜红的地板当中伸出来，沾满了血的男人的手。 风吟见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对未知环境的不安感从脚底蔓延上来，但她却又没来由地安心起来——至少，至少这一份不安和害怕表示，她那股破坏一切的欲望，消失了。 眼前的那只手求救那般不停地挣扎着，然后噗的一声，这个人的另一只手也从地板伸了出来。 “难道这个是死掉之后的幻觉，其实我真的死了？” 一切都太过莫名其妙，反而让风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脑袋其实已经混乱得无法思考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了。 已经完全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思考好了。 “难、难道一切都只是一个梦……其实只是我看书看到睡着了？那、那要想办法醒过来……” 慌慌张张地这么说着，风吟正准备捏自己一下的时候…… 地板上的裂缝更大了，一个满是鲜血，有着一头纯白长发的男人倏地大半个人都串了出来…… “唔唔，我不喜欢灵异故事，以后都不看了，所以赶快让我醒……” 可是，此时，风吟住口了。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从地板之中爬出来的男人有点眼熟。 “……”眼熟，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 但风吟应该确实见过这个男人，也许是记忆深处的某人吧。 这种事发生得多了，也就慢慢地适应起这类情况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全身都沾满了血水，但是一头的白发非常柔顺。 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子，还有恰到好处的身材比例。 每一点都是难以言喻的熟悉，“你是……”但风吟怎么都想不起来。 按道理来说，轮回来那么多次，那些纠缠得一塌糊涂的人际关系，说白了就是翰兰和风吟的问题而已，她的记忆中没这个人。 这辈子不认识这样子的人，那么肯定是很久以前的自己认识的，一定认识这个人。 可是……无法想起来！ 脑袋、四肢全身都在诉说着，每一个洗脑都在呐喊着，我认识这个男人，我……我曾经爱过这个男人。 “请问、你到底……”风吟全身都颤抖起来，这个感觉令她非常怀念，怀念到了不能自制地颤抖的地步。 于是，这个男人睁开了眼睛，然后抬起头看着风吟。 琥珀色的眼瞳，宛如包容一切似的温柔眼神。 风吟对这个表情十分熟悉，但……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 “我认识你吗？” 听到风吟的这个提问，男人露出了笑容，慢慢地把手伸向风吟，“……来，再靠近我一点吧。” 要是在平常，风吟应该不会贸然靠过去的，如此诡异的景象——她不可能会把一个从地板蹦出来的男人的话听进去的。 然而，“……求求你……靠近一点，让我摸摸你，风吟。” 从这个男人口中发出来的，“风吟”的声调……她记得，不对，应该说，她在本能上一直寻找着这把声音。 于是风吟小心翼翼地往前踏出一步，到达了男人的手能够到的地方。 “风吟……”他抚摸着风吟的额头、眼睛、鼻子、脸颊、嘴唇，最后一把拉过风吟抱住了她，“对不起……” 男人的手很温柔，仅仅是被这么抱着，风吟就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了，混乱的脑袋进一步停止了思考。 男人一边轻抚着风吟的头发，一边继续说道，“我一直在想办法实现我们的约定……” 对此，风吟不解地提出了疑问，“约定？”不知为何，她狠不下心推开这个人，她无法推开这个人。 仅仅是听到他的声音，就令人怀念到想哭的地步了。 “嗯，我们的约定……我一直寻找着救你的方法。”他在风吟的耳边这么说着，然后补充道，“但是……对不起……我做不到你和世界都兼顾。” “兼顾？”风吟继续问道，她抬头看着这张让她无限怀念的脸，但她却始终毫无印象。 于是这个男人露出了悲哀的笑容，“啊啊……我跟莲的想法一样，不管世界怎么样都好，能救你就行了。” 明明是一个令人在意的回答，按理来说风吟应该对此作出刨根问底的行为的，然而她却把这个的优先顺位和别的事情颠倒了。 因为仅仅是看到对方露出这种笑容，也让风吟的心突然有一种宛如被狠狠撕裂了的感觉，“究竟……你是谁？我……我不希望看到你这个表情，我渴望看到你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于是，这个男人仿佛是想回应风吟的希望那般笑了，这是看起来无比幸福的笑容，“只有你在，我就觉得很幸福了……可惜我已经没办法陪在你身边了，但我还是要说……我爱你，风吟。” 没有给风吟回应的时间，他笑着继续说道，“听好了，风吟，不要迷失了道路……在我的眼里，”幸福“这个概念啊，并不代表从出生开始就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痛……”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地板仿佛活了起来那般开始啃食起这个人。 鲜红的血流了下来，和地板上的鲜红融合在了一起。 条件反射令风吟自然而然地拉住了这个男人，“等、等一下！” 对此，男人只是面带微笑地摇了摇头，“对不起……只能和你相处这么点时间……但依据莲的力量，这也是极限了吧……我很感谢他留了那么多时间给我……” 但风吟并没有放弃，依旧没有松开他的手，“我、我马上就救……” 于是他再度苦笑着摇起了头，“我……不会有事的，你往那边跑，一直跑下去，然后就能去到别的地方了……” “笨蛋，你再说什么啊……” “赶快吧，我真的没事……”这时，他放弃了说完这句话，因为地板已经啃食到他的脖子了。 他转而说了这句话，“我好想再多抱你一会儿……想留在你身边……想看着你成长……” 可是……声音就此终止了。 只剩下手臂，只剩下风吟拉着的那一只手。 那只手紧紧地握了一下风吟的手，然后用力把她推出去，仿佛是在命令风吟快走。 “我……”风吟看着那只手，总觉得没办法轻易离开。 于是那只手竖起了一个手指头，指着一个方向，作出了快走的命令。 “啊、嗯……那、那我走了……” 结果，那手指头倏地一颤，然后又做出快走的手势，但这次的手势比之前的无力了很多。 不知道为什么，仅仅是这一点点的小变化，风吟就理解他的心情了。 快走，不要走，快走，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于是风吟不由自主地再度握住了他的手。 他宛如求救似的回握了风吟的手，他的手在颤抖着，因为恐惧、因为孤独…… 好想救他，好想让他不需要再顶着那种悲伤的表情，好想和他一起欢笑…… 如果这样子的话，那么一切都会顺利起来吧，风吟有这种感觉。 然而，这只手又推开了风吟，作势要她快点走。 他用因恐惧而颤抖的手命令风吟快点离开这里。 风吟见状。 “……” 咬紧牙关。 “嗯！” 她往那个方向跑起来，就此分离。 风吟抛弃了那个不断被吞噬的男人……奋力往前跑。 “够了！……真的够了！” 她难受得想吐。 真的好恶心。 分别，又是分别…… 这算什么？ 这一切都算什么？ 我为什么非得面对这些事情？ 究竟…… “究竟我要怎么做？” 风吟卖力地跑着，脑海中不断盘旋着各种各样的情报。 但是没有一件事是清清楚楚的，完全一头雾水。 虽然不清楚，但她还是埋头往前跑。 如果能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就有转机的话，一切都好说！ 068 恶魔王 疼痛，微微的刺痛。 “唔。”这股疼痛感让风吟睁开了眼睛。 最先跃入眼帘的是强烈的光芒，让风吟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并伸手遮挡。 阳光？是的，这个是阳光。 风吟透过指缝看向光源处，眯细了眼睛，“天亮了？” 她驱动着尚未完全苏醒的四肢，慢慢地支起了上半身，然后开始环视四周。 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环境当中，这里怎么看都是一个廉价的小旅馆的样子。 木制的床铺和桌子，还有一个略为褪色的柜子，三件简单的家具就是这个房间的全部了。 窗户大开，单薄的窗帘在微风中飘荡着，完全失去了窗帘应有的功能。 所以阳光才会直接照射到风吟的脸上。 “窗外的景色也不好。”眺望着窗外，但因楼房的密度过高，所以看到的只有对面房子的墙壁。 确认好自己所处的环境暂时安全之后，风吟单手压住了头部。 从醒来开始就感到了轻微的头痛，意识说不上迷糊却又觉得有些微的混乱，就像是起床后能惯性地走去洗脸、却想不起自己曾经看过哪些小说一样。 是因为在深层的睡梦当中被强光唤醒的关系吗？ 又或者…… “那个奇怪的梦造成的？”说完，风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梦中，自己破坏了很多很多东西，最后莲帮风吟解脱了一切…… 还有那个不得不弃之不顾的白发男子…… 一想到这两件事，胸口便刺痛起来，痛得眼泪都几乎要流出来了。 很不愉快的梦，醒来之后还要是在陌生的旅馆里面。 “应该说身边没有脱光光的男人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吗……” 遭遇过太多不合常理的事件，换了睡觉地方这种事情已经属于鸡毛蒜皮的怪事了。 所以，淡定，深呼吸，调整心跳频率…… “绝对是梦……”她一边推开被子一边这么嘟囔着，下一步就是离开这…… 瞬间，胸口传来了不可忽视的剧痛，甚至令风吟那张极少出现表情的脸都不禁为之扭曲了起来。 风吟伸手压着疼痛发出的地方，左胸，刚好是心脏一带。 仿佛是被什么勒紧了一样，又像是被钝器撞击般得疼痛感。 而且……手上的触感很异常。 于是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不是梦啊。”用看似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风吟除了喜欢看小说之外，另一个癖好就是穿各种各样的公主裙。 然后，她身上的公主裙的胸口部分，有着好像被人用什么强力的热源烧焦似的痕迹，而且还开了个洞。 “真的死掉一次了啊。”还是平静得几近颤抖的声音，不可置信的结论。 因为无法接受，所以把自己当成了故事之中的旁观者，这样子才能分析具体的情…… “诶？”然后她终于是惊叫了起来。 她的衣服都被翰兰请专人施加了特殊的异能保护，绝不会被刺穿，绝不会被烧焦，绝不会褪色，而且能根据穿衣者的身材调整尺寸…… 所以说，问题不是前几项，这个世界连恶魔都有了，不能期盼衣服有多结实…… 所、以、说、啊——问、题、是、最、后、一、项。 衣服的尺寸变了，换言之，身材变了。 “这种瞬间长大的感觉怎么回事……”看着不再平坦的胸部，风吟哑口无言。 按照经典小说桥段的话，或许她应该高兴，毕竟自己那副万年幼小的身躯一夜之间长高了发育了，而且是发育得非常好的那一种。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的她应该兴奋地找一面镜子，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再沉溺其中。 “要是做出这种事情的话，就太不符合逻辑了，兴奋等到以后吧。”风吟摇了摇头，开始认真地检查起自己的胸口。 唔，发育得非常的好……触感也……也…… 风吟的指尖传来了奇怪的触感，宛如触碰到了冰一样，冷冷的感觉。 面积虽然小得不值一提，却是可以确认那不是自己的肌肤的触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感觉啊。”风吟轻轻拉扯着衣服，让洞口到达了可以看到那个异常物体的位置。 那个地方……被镶嵌了一段小小的黑色文字。 “不是吧……”风吟现在的表情……接近于苦笑。 因为这种文字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在第一次见到那些所谓的神使的时候，这些文字出现过。 前不久，这些文字也出现过…… 莱修说这个是莲给风吟的诅咒，却无从考究。 “到底……是怎么了？”风吟的声音颤抖着，连同触摸着那段文字的手也是颤抖的。 那段文字还绕成了一个兔子的形状…… 简直就像两人的气氛陷入尴尬的时候……特别是自己陷入消沉的时候，那个白痴自恋狂就会讲一些不好笑的笑话来调节气氛一样。 “笨蛋，一点都不好笑啊……” 思维慢慢清晰起来。 察觉到事情彻底不对劲了的风吟全身颤抖了起来，她终于想起了那句话。 那时候的自己因过于震惊而根本没认认真真地听进去的话。 ——放心吧，接下来……让我代替你的角色。 莲这么说了。 叫风吟放心。 然后他代替风吟的角色。 于是风吟死了，又醒过来了——破坏的冲动也消失了。 然后，莲代替风吟的角色？ 所以，所以…… 这怎么可能？ 想到此处，她试着瞪大自己的双眼，这双令人畏惧不已的双眼。 明明经过锻炼之后，可以控制自如的双眼却因恐惧而无法好好启动力量。 不，应该说，是启动不了了。 紧接着，风吟尝试用手指直接触摸眼球——眼睛立刻痛了起来。 简直就像是……没错，就像普通人的眼睛那样。 “怎么、可能……” 风吟有一个秘密，至今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她曾经因极度的自我厌恶而试图用刀子直接腕去双目——但是，完全无效。 这双眼睛，即使被刀尖直接刺中，也是毫发无伤的。 如今却因为手指的触碰而感到了疼痛。 这件事。 这种异常的事情。 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风吟变成普通人了。 而莲……他难道…… 一想到这点，风吟不自觉地压住了胸口。 她觉得胸口好痛。可是，那种痛不是因为伤口的关系，也不是奇怪的文字使然。 只觉得胸口内部有剧烈的疼痛感。 自己的身体情况很奇怪，但果然，最令人在意的还是—— “莲……” 颤抖得不能自制的声音，指甲深陷到自己的皮肤之中也毫无所觉。 这时，旅馆的下方传来了声音，“喂！还有空房间吗？” 旅馆的隔音实在是太差了，大概是客人吧？ 紧接着，好像是老板的人回应着，“啊，欢迎光临，但是今天的住房已经满了。” “咦？是吗？但我只是来找人的。”伴随着这一句话，传来了喀的一声。 什么东西断掉了的声音。 对话就此结束。 察觉到情况不妙的风吟把目光望向窗外。 依旧是普通的街道和紧靠的墙壁…… 但……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确实是有几道红色的液体滴在刚铺设好的路上。 “血吗？”对此，风吟一把抓起了枕头上铺着的毛巾在脖子上打了个结，作出了一件临时的披肩遮住衣服的洞口。 如果说是找人，而且手段如此直接的话，那么对方的目标很可能就是自己。 但是也已经太迟了。 对方已经找到走廊上了，“啊，这个也不对，真是奇怪了。” 和方才跟老板说话不同的，斯文很多的声音，“奇怪了，艾涅说就在二楼的……” 这时，风吟所在的房间门把被转动了。 “应该是这里吗？” 门慢慢地、缓缓地被打开来。 风吟全身紧绷，她感到又会发生什么事了。 门终于打了开来，一个男人从门缝中把头探进来。 黑色的短发，黑色的眼瞳……最大的问题是，这双眼瞳的中央淡淡地浮现着红色的图案。 魔眼。 他的手上还滴着血，但这并不是他的血。 这个人的全身上下毫发无伤。 风吟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人，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你……” “啊啊，找到了啊，艾涅说的恶魔王。” 恶魔王，他对着已经变成凡人的风吟这么说了。 069 最恶的资质 “恶魔王？” 男人并没有马上回复风吟的疑问，只是凝视着她。 用窥探着什么的神情看着风吟的赤红双眼，最后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他很满足地点了点头，缓缓地把手伸至嘴边，舔了一下粘于手上的鲜血。 “终于找到了，艾涅说的恶魔王……这么说来，你现在是凡人的状态了吧？” “你为什么会知……” 可是，他打断的风吟的话，淡淡地继续说道，“我叫路亚，我想你已经看出来了……我的眼睛也是”特殊“的，所以跟我走吧，我是来接你的。” “诶？”接二连三地出现意料之外的状况，风吟越来越混乱了。 对方的眼睛比较特殊，所以就要跟他走，这个是什么逻辑？ 注意到风吟的抗拒，路亚提出了一个问题，“话说回来，恶魔并不等于魔眼，而魔眼都是天生的，无规律可循……但你知道为什么身为复制人的你，集合了那么多巧合的因素呢？巧合、还是必然，你有去想过这个问题吗？” 以目前的状况来看，现在不是和这个人交谈的时候。 风吟有必须去做的事情，那就是去找出莲…… 然而，她却开始思索起这段对话内容。 一直以来遇到的事情太多太多了，风吟的确没有静下来、好好地去思考过这个问题。 从这个世界醒来，是在一个奇怪的实验楼里面，自己和莲的相遇也是因此而起。 她是暮国的人因追求力量而制造出来的复制人实验体，仅仅是纯粹的力量的聚合物。 而进入这个躯体的灵魂，恰恰是风吟。 明明前几次轮回，都是从妈妈的肚子生出来的……然后会失去一切的记忆，以人类的身份过上十几年，直到翰兰找到她，记忆才开始复苏。 而这次，一开始便带有了零碎的记忆，而且还要是进入复制人的躯体里面。 必然，还是巧合？ 到底是巧合的必然，还是必然的巧合？ “啊……果然不知道？我需要从这个地方说明起吗……”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露出了很困扰的神情，“算了，你还是跟我来吧，让艾涅给你详细说明好了……毕竟我们都只是听他说，而他是直接看到啊。” 对此，风吟只能停止思索而问到，“你想带我去哪里？” “去同伴那边，我本来就是按照艾涅的指示来找你的……”他微微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试图用最简单的方式作出说明，“艾涅是我们的首领，双眼能看到未来……然后他预知了你会成为恶魔王，也预知了你会在这个旅馆，还有你现在暂时成为了普通人……所以你想知道更多的事情就跟我走吧，这个动机足够吗？” 同伴……他的意思是他们把魔眼持有者都聚集到一起吗？ 不，更奇怪的是…… 那个不断出现名字，那个叫艾涅的人，好像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的样子。 包括……未来。 “魔眼……能看到未来？” 难道魔眼有不同的品种，并不只是像风吟那样可以解析和复制？ 所以那个叫艾涅的人预先把握了自己的行踪…… 路亚一听，再度叹了一口气，“所以你跟我来，然后直接去问……” 可是风吟打断了他的话，“等等，还有一件事。” “什么？” 他回应得很快，也看不出恶意。 好像只是不太擅长说明而已，路亚并没有因为风吟过多的提问而显出反感。 于是风吟看向染上鲜血的地板……还有他手上的血。 “为什么要杀旅馆的人？”她这么问着，话语中透出淡淡的怒气。 无论有什么理由都好，这么杀害无辜的人都是…… 于是他顶着困惑的眼神、却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人类把你迫害到这个程度，事到如今你还是爱着人类……算了，也许你听了会反感，不过我还是想说。” 他顿了顿，仿佛是在谨慎地选择词句，但是他最后却放弃了一切掩饰，露出了邪邪的、目空一切的笑容，“在我的眼里啊，你所做的事情，用这么一句话就能概括……你过于向往”人类“这种生物了，于是你爱人、相信人、为了人尽心尽力——最后你失去了力量，也死了一次，最讽刺的是你因此而在肉体的意义上变成了人类。” “……”对此，风吟无言以对，若果对方是在用纯粹理性的眼光看待她的话，得出这种结论也无可厚非，但…… 但她依旧忍不住反驳，她不能不去反驳，“路亚，你说的不对啊……我做的事情，并不是那么空洞的、并不是毫无收获的……” “啊啊，我知道。”路亚笑着摆了摆手，似是不想跟她争论这个问题，“总而言之，人类在我的眼里就是无药可救的生物，我也从不把我自己当做人类看待。” 因为是魔眼，因为是异类，这个男人一开始就筑起了与外界的高墙。 也就是说，即使有人类温柔地对待他，他也只会视为敌对行为。 养成了这种世界观，他想必也遭到了很多不合理的事情吧！ 察觉到了风吟眼底的涟漪，路亚反感起皱起了眉头，“恶魔王，请你别摆出那副什么都知道的、怜悯的眼神。” ——因为现在的你，也是个半吊子的人类。 意识到路亚话中有话，风吟苦笑了起来，自己还真是两边都不讨好，人类把自己视为异类，现在怪物就在眼前了，却也把她视为异类！ 见到风吟露出了这种表情，路亚的语气缓和了起来，“喂喂……别露出这么寂寞的表情啊。” 他不带任何敌意地说着这样的话，好像仅仅是对有关人类的话题极度反感而已。 然后他的语气又变得友好了，就像刚开始邀请风吟那样，“我不具备耐心说服你的能力，如果可以的话也是想着让更温和的人过来……但我们也有着各种不便。” 如果魔眼并不是每个都像风吟那么具有破坏力的话——稍有不失，便会被普通民众所畏惧、被别有居心人类捉住结晶、杀害、实验。 路亚并没有直接说出这句话，因为这句话所含的内容过于沉重，他对人类的反感情绪也会因此而再度表露。 但风吟却是喜欢人类的，所以他觉得不说清楚还比较好。 “原来是这样……”风吟垂下眼帘，认真考虑起来，最终她压制着一涌而上的感情，淡淡地问出了一个问题，“你们的首领……所看到的未来，有一个叫莲的人吗？” 紧接着她抬起了头，赤色的眼瞳紧紧盯着眼前的人，捕捉着他脸上表情，连同一个细节也不放过——语言上骗了我的话，我就解读你的表情，她就是这种意思。 于是路亚玩味地挑眉，“其实我并不喜欢你，我所听闻的关于你的事情，得出的结论就是你的心灵太弱了，所以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艾涅说你是恶魔王，但现在……我想我大概知道答案了。” 察觉到了表里的差别。 那么原因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那就是——这样的她，的确有成为最恶的资质。 070 真相 就像置身于梦境之中。 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一切，都让风吟有这个感觉。 如今她已经变成了普通的人类，没有任何的奇异力量。 恶魔的种种感情记忆早已被翰兰的神噬之力吞噬得七七八八，再加上莲…… 想到此处，风吟甩了甩头，抛开了这一点——不然，她下一秒可能就会哭出来了。 总而言之，她现在身体是人类的，思维是独立的，是一个名为风吟的人类。 于是她被告知——你将会成为恶魔王。 “听起来像是笑话一样……”轻声嘟囔着，风吟抬头看着天空。 她知道的，这个并不是笑话。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实的话，那么她将会变成恶魔王……绝对不是戏言。 最恶，必须是她。 天空一片蔚蓝……连同这一抹蓝色，也令风吟想起了莲。 她想起最后看到莲的那一面，他脸上的痛苦和不舍，他的泪水和双手的颤抖…… 他…… 风吟再度尝试放弃思索，但却无济于事。 她记得莲对她说的每一句话。 明明在他眼前失控了，一个失手甚至会杀掉他的时候…… “我不管。总而言之，风吟在我眼里，仅仅是一个杀了人就会哭的、没用的胆小鬼而已” 他这么说了，说自己是他的伙伴。 很高兴，明明看过风吟失控的样子，他还能这么安慰她，实在是令人感动不已的事情。 而且风吟也希望事实就是如此，她当真希望自己是就如莲所说的那样。 可是，不是的，这个是错的。 风吟仍旧会成为恶魔王。 “我可不是被困在高塔的公主啊……”风吟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然后她苦笑起来，“不管你怎么看待我……既然说了是伙伴、是战友，那么我就不能顺理成章地接受这一切。” 所以，她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只有去见那个叫艾涅的人，看似可以选择，却无从选择。 “无论怎么样都要振作……” 纵使捏起的拳头颤抖着，因为不安和未知而颤抖着，她都得去面对这一切——因为自己还活着。 此时，耳边传来了声音，“我说啊，恶魔王，其实我还是搞不懂你为什么喜欢人类，喜欢到愿意背负一切黑暗？” 风吟闻声，看向身边的人。 是路亚那家伙，他大概是指风吟把契约因果从翰兰转移到自己身上的事情吧，于是他又开始说了，“人类真是过分的生物啊，满嘴情爱怜悯，却有着差别待遇，满脸笑容，却又面不改色地杀害同族……” “嗯，无法否认这个说法。”一直爱着人类的风吟，却没有反对他的说法，“如果说有什么人是例外的，其实也是差别待遇的衍生含义吧。” “所以你的痛苦到底从何而来？你一开始就不是人类，以后也不会是人类。”路亚是一个从来不把自己看做人类家伙，他笑着说道，“所以人类的世界变得怎么样，和你有关系吗？” “被称赞不是人类……好奇怪的感觉啊。”风吟又苦笑起来，不知怎么的，她好像也能很自如地做出各种表情了。 然后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看起来就跟人类的手一模一样。 纤细的十指，淡粉色的指甲，薄而透明的血管，不折不扣的人类。 但风吟始终不会成为人类，这个就是她的宿命。 尽管如此，也许…… 这时，路亚宛如透视了风吟的思绪那般说道，“你这样下去想破头也是没办法的啊，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吧，关于你的身体的。” “诶？”风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她拉回思绪的时候，对方已经兀自说了起来。 “你的身体啊……已经不是之前那一具了，现在你的身体是新的，没有附带魔眼，也没有能容下恶魔灵魂的庞大容量。”路亚笑着说出了这句话，语气云淡风轻得就像是谈论今晚吃什么一样，“你知道这个代表了什么吗？” 风吟闻言凝视着路亚，赤红的眼瞳睁大到了不可置信的地步。 “该、该不会……”风吟不由自主地发抖起来。 一瞬间，好几个疑点都贯通了，突如其来的真相直面而来。 正中靶心。 可是，怎么可能…… 不、不可能的吧…… 风吟作为暮国的棋子诞生，然后遇到了莲，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之后，风吟被莲杀死，然后换了一个全新的身躯，一个普通人类的身躯，有别于之前的身躯。 她一直没机会去对此提出疑问，因为莲的说法就是真实——非全貌的真实。 可是，不对劲的事情就是不对劲。 前几次轮回，自己都是以普通人类的身份出生的，唯独这次带有了那么多的未知数。 原因何在？ 那就是…… “啊……我的身体，是莲制造的吧？” 风吟的声音低低的，听不出喜怒哀乐。 一切都想通了，吃惊也只是转瞬即逝而已。 他对那个实验楼熟知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他恰好遇到了风吟，他明明有着别的任务却带着她到处走，他杀死风吟之后，风吟得到了新的身躯。 他说他会魔法，修复绒布兔子时要自己闭上眼睛，他明明很不舍却抛弃了风吟，他说他必须去暮国。 他说他是昼国人，但他的母亲，会用魔法。 “他……是暮国人吧？”风吟顿了顿，自己否定了这个说法，“不对，他是混血儿……” 可是，风吟再也说不下去了，她和路亚的交谈内容…… 这样一来…… “终于理解了？居然还能保持冷静啊。”路亚很愉快地笑着，那是完全作为旁观者的笑容，“我以为你会崩溃，然后开始怀疑他呢。” 路亚指的是什么，风吟明白。 比如，两人的相遇只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 抑或，这份不可替代的感情也仅仅是过家家？ 更甚，代替风吟的角色只是夺走力量的借口？ 但…… “但是……我相信他。”风吟的嗓音依旧轻轻的、却是不容置疑的口吻，末了，她再度重复道，“我相信他。” “啊啊……这样啊。”路亚点了点头，一副她怎么思考也与他无关的样子，“那么，你是在怀疑我挑拨离间？” “不……我没怀疑你撒谎。”风吟摇了摇头，她笑了，泫然欲泣地笑了，“因为在你的价值观里面，会面不改色说谎的是人类吧？我勉强是个未来的恶魔王，所以你会判断我是同伴，不会对我撒谎。” 对此，路亚也笑了。 风吟光是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没有撒谎。 并不是因为他有多老实……而是因为他打从心底讨厌人类。 在他的眼里，莲也是人类的一员，仅仅如此。 “而且……我也对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啊。”风吟补充着这句话，却没了下文。 她因自我厌恶而无法说出这件事。 那就是——她对莲使用了洗脑魔法。 这是她失去生命的那一刻察觉的事情，虽然是完全无意识施放的，但她并不能接受不知者不罪的说法。 所以……她选择了去见艾涅，想知道取回一切的方法。 道路前方，就是魔眼集结成群的所在地。 只是单纯的一个小村落而已。 并不是破灭，也不是绝望。 她所前往的，只不过是必经之路而已。 所以风吟静静地微笑起来，心情恢复了那般露出了笑容。 因为我们绝不是为了走向绝望才在这里拼命挣扎的。 071 谁是怪物 上 不惜一切地越过昼国国境，进入昼国的附属小国，再往更远的地方前进。 这是一条没有道路的路，周围都是有大半个人高的杂草。 “嗯哼。”风吟抱着双臂，沉思着各种各样的事情。 路亚在她的前方努力地拨开风吟面前的浓密草丛，他转头问道，“恶魔王到底在烦恼什么？” “嗯哼。”从风吟嘴里发出的依旧是这个音节，恶魔王好像有奇怪的口癖。 “不想说？啊……我知道你还是很想一直做人类，但你苦恼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什么用吧？”路亚看着风吟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于是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去追究这一点了，“那，至少你自己拨开前面的草可以吧……这样我们可以赶在天黑之前到达目的地。” 听到路亚的要求，风吟停下了脚步……过了好一会儿，好像终于理解他在说什么一样，开始自己伸手分开眼前的一大片杂草，用比刚才快了一点的速度前进起来。 “……”但她依旧没有从语言上回应路亚的话，思考得非常非常专心。 然后……她开口了，“无数个世界……世界规则……预言、未来……超自然现象……”幸福“……” 路亚闻言，整个脸都垮了下来，“完全走火入魔的样子了……” “路亚。”风吟突然叫了他的名字，凝视住路亚的脸……不，凝视着他眼瞳之中的魔法阵。 “咦？恶魔王终于清醒了吗，终于肯听我说话了……”路亚一脸得救了的表情，这几天风吟都这个状态，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我正在思考很重要的事情，可以安静一下吗？”结果，风吟只是叫他闭嘴而已。 “啊？”路亚一脸的莫名其妙，但也点了点头，“无所谓啦……只是我们抵达同伴所在的地方了，要是你还这个样子，很难相处……” 好像真的快要到达那个地方了，魔眼们聚集的部落。 不过，正因如此，风吟必须想清楚。 这个是她一直忽略了的事实——身为恶魔的她，到底和魔眼有什么关系呢？ 追溯到那一份遥远的记忆，那个被关起来的自己，那时候的风吟……眼里的确也有魔法阵。 与此不同的是，那个最初的风吟……眼瞳的颜色，大部分是闪耀着七彩流光的。 那样子的话，别的世界的超能力者、还有这个世界的魔眼……简直就像是不良复制品一样？ 因为魔眼一旦失控，就会难以恢复神智，就像是把过多的力量塞进名为人类的躯壳、于是身躯因承受不了能力的溢出而暴走一样…… “唔唔，好大一个谜题。”风吟感觉已经对此有点谱了，有一部分的假设可以成立了。 但这果然是巧合吗？为了力量而制造的身躯，刚刚好塞进了风吟的灵魂…… “呐，你们……有童年的记忆吗？”她试着这么问道，等待路亚的解答。 “我感觉你才是一个谜……那是当然的啊，我们可是由人类生下来的……”理所当然地回答着，路亚用怜悯的眼神注视着风吟，“而你的眼睛，是人类的私心所致的吧，所以人类是最低等的生物，他们才是疯狂的怪物……” 071 谁是怪物 中 “不……也许这个并不是真相。”风吟摇了摇头，否定了路亚的话，“你们的首领可以看到未来的事情……却无法揣度人心吧。” 风吟说这句话时路亚笑了起来，他用力拨开眼前的草丛，“人类的思维我根本不想去研究……那，就快到了，同伴们的所在地。” 于是风吟抬起头来，看向草丛的前方。 杂草丛的前头，出现一个孤零零的小村落。 “唔……比我想象中更加朴素。”风吟打量着眼前平淡无奇的小村落，看起来只是一个比较落后的小村子而已，“在掩人耳目方面下足功夫了，嗯哼。” “恶魔王居然说出一般人会说的话了，可喜可贺。”路亚继续往前走着，紧接着他喜滋滋地笑了起来，似乎是很高兴风吟跟他聊天了，“不过我们打算过几天就撤退了，因为已经把你带回来了。” 风吟看着他的表情，心情不由得变得复杂起来。 低等的人类——因厌恶人类而不屑地说出这句话的路亚，跟对风吟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 根据他的话语，他对魔眼的同伴应该也是比较和善的。 究竟是什么因素使他有如此强烈的差别意识？ 就人类对魔眼的所作所为来考虑，他讨厌人类也是情理之中。 “唔唔。”再度打量起眼前的村落，宛如抗拒外界那般、孤零零的小村落。 这里的所有人都抱着与路亚相同的想法吗？ 认为人类是低等的生物，认为人类得一个不剩才好吗？ 又或者是，这个想法是他们的首领灌输下去的，同伴们之间已经潜移默化了？ “唔唔唔。”风吟因此又烦恼起来，她能理解路亚讨厌人类的理由，但风吟自身却不讨厌人类…… 无论如何……相处起来会很辛苦的样子。 “啊，对了，表面上我是这里的领导者，知道艾涅的人很少。”路亚转过头来，突然强调了这么一句话，“反正，不懂的事情问我就好。” 为了掩饰领导者可以看到未来，所以才让路亚当表面的领导者？ “已经被盯上了吗？”风吟问道，若不是有敌人的话，根本不需要这样刻意掩饰。 要说所有的人类都是敌人的话，倒也是有道理的…… 然而，魔眼的力量并不是普通人可以匹敌的存在——于是，答案就出来了。 他们有一个非隐藏自己的领导者不可的劲敌存在。 顿时，路亚的表情为之一变，他带着惊讶的表情说道，“看来和艾涅见面之前，你就能按照我的提示把真相猜得七七八八了吧。” “大概吧。”风吟无奈地应了一声，其实路亚知道的事情也不少，不过因为他对人类的偏见过于激烈，话语中会带有强烈的个人色彩，所以并不合适把一切告知风吟。 就在这个时候，距离风吟最近的房子大门打开来，走出一个小女孩。 长及肩膀的粉色头发，浅蓝色的眼瞳，穿着吊带连衣裙……大概四、五岁左右吧？ 她有点疑惑地看着风吟这个不速之客，但这个表情在看到路亚的时候就转为喜悦了，眼角和嘴角都弯起了好看的弧度。 071 谁是怪物 下 “路亚哥哥！回来了呀！”她一边大叫一边飞奔而来。 也许是小女孩的叫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房子里面又跑出了五六个孩子，发现路亚真的回来了之后便也冲了过来，丝毫不顾可能会摔倒…… “啊！好痛……”于是，真的有一个孩子跌倒了。 但这个孩子又立刻爬起来，奋不顾身地朝路亚扑去…… 转眼之间，路亚身上就挂满小孩子了。 路亚对这些孩子露出温柔的微笑，伸出双手支撑住了他们小小的身躯，“等很久了吗？” 那个一开始发现路亚的小女孩快哭出来一样大叫，“回来得太慢了！路亚哥哥是乌龟！” 另一个男孩子不甘示弱地说道，“我们可是一直等着你的！怎么可以那么慢！” 路亚苦笑起来，一个个摸着他们的头应着，“好啦好啦，是我不对，这段时间有乖乖听话吗？” 于是孩子们都整齐地点起头来，“我、我很乖的！”“我最乖！”“什么？你刚才明明偷吃了我的零食！” 孩子们的活泼也没什么，风吟倒是对路亚的样子感到惊讶。 路亚看着孩子们的眼神、说话的口吻，所有的一切都有着风吟不曾见过的温柔。 只对同伴露出温柔一面的人。 路亚转头望向以不可思议的心情看着这一幕的风吟，“你刚才猜测我们有劲敌对吧？” “嗯哼。”风吟点点头，等着他的下半句话。 于是路亚转而用无限怜爱的眼神看着赖在他身上不走的孩子们，缓缓地开口了，“刚好都是这样的孩子……十多个……都被杀了，吸取了他们眼睛里的力量……但我却无能为力。” 路亚的表情……很痛苦。 “我的魔眼虽然有着巨大的杀伤力，但人类却用了不知道什么方法，当时使我的双眼失效了。”狠狠地咬着下唇，路亚一字一句地补充着，“人类嘴里说着我们是怪物，实际上他们才是最劣等的怪物吧。” 风吟凝视着这样的路亚，问出了一个比较在意的问题，“这个就是你对人类反感的理由吗？” “不，我打出生起就讨厌人类。”路亚一边摇头，一边笑着说道，“不过这里的家伙啊，一样受到人类的蔑视、迫害，却说着喜欢人类……比如你，你还是喜欢人类。” “唔，没错。”风吟干脆地应到，她知道路亚并不会因此而反感。 仅仅是观点不同而已，她不干涉他的想法，他也没过多地干涉过她的想法。 路亚果然露出了很高兴的表情，“谢谢你老实回答我。” “不需要修正吗？”比如继续说人类很低等之类。 “没有必要，没多久你可能就会改变这种用善意揣度人类的天真思维了。”路亚摸着孩子们的头，借此而低下了头，不让风吟看到他的表情，“孩子们当着我的面被杀，大叫着击退了怪物，发出了丑陋的笑声……即使是活下来的孩子们，也已经有了阴影了。” 这些活泼到了吵闹地步的孩子，也经历了不堪的过去？ “我带这些孩子回来的时候啊……”路亚继续说着，但话语却更加缓慢起来，也更加的小声起来，仿佛是不想刺激到这些孩子们那般，“这些孩子都不敢抬起头了，连话都不敢跟我说……只是一直叨念着”我是怪物、我不想伤害大家“，我说啊……” 路亚突然抬起头来，表情满是悲哀，提起人类时那不屑的表情也荡然无存了。 仅仅是悲哀而已，“……我说啊，到底谁才是怪物？” 072 遇见未来 上 这个时候，孩子们开始靠近风吟，“姐姐，姐姐最擅长做什么？喜欢什么？”“咦，你也是魔眼？我们的同伴吗？”“什么什么？你的眼睛可以做什么？” 面对接二连三的提问，风吟不知道回答哪个好，还不如说，她很少会一口气面对那么多人，还要是这么吱吱喳喳的小孩子。 但这些孩子显然不会罢休，开始自来熟起扯住了风吟的裙摆，“姐姐喜欢玩躲猫猫吗？跳皮筋呢？”“顺便告诉你哦，路亚哥哥最擅长的就是做饭！” “诶？”风吟顶着打从心底感到震惊的表情看着路亚，但路亚只是看着孩子们傻笑着。 “那姐姐到底擅长什么呀？”孩子又开始问了，看来不回答的话，会被一直打破沙锅问到底吧。 风吟思索了一会儿，貌似也只有一个回答了，“……果然是看童话书？” 孩子们一听，狐疑地相看无言。 现在的风吟怎么看都是他们的三倍年纪，居然最擅长看童话书…… 紧接着，他们异口同声地大叫起来，“这家伙长不大啦啦啦！” “唔……真有默契……”风吟看着这些孩子，感觉并不坏……不过，他们只有对着同类才会展露这么天真的一面吧！ 此时，从风吟的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看童话可以净化心灵哦，风吟小姐，我曾经也很喜欢看童话呢。” 这是一把少年的声音，很虚弱、很温和的声音。 风吟回头望去，这是一个有着一头褐色短发，双眼紧闭的纤细少年……外貌大约十一、二岁的样子，但整个人却憔悴得像是老人一样。 对此，路亚马上走过去扶住了他的肩膀，仿佛是生怕失明虚弱的他下一秒就会倒下一样，“你怎么来了？小爱呢？快回去休……” “我跟小爱说想吃甜品，把她支开了，总是被你们关起来圈养会变得懒惰的啦。”少年用疲惫的表情微微一笑，这笑容其中不可思议地带有一点点调皮，“你好，我叫艾涅……如你所见，是一个使用力量过度却还没失控的魔眼……啊，顺带一提，我十八岁了哦。” “你就是艾涅？”风吟了然地看着这个少年，魔眼的真实领导者，居然这么虚弱……难怪需要掩人耳目了，但她却不知道这件事的保密程度，所以……“唔唔，艾涅？” “嗯，我就是艾涅，很高兴可以认识你……恶魔王。”最后的三个字，他说得很小声，却非常清晰，“我从出生起，就一直看着未来将会来到这里的你呢。” 对此，风吟感到莫名地烦恼起来，“一直看着……到底能做到什么？” “嗯，仅仅是看着而已……”艾涅宛如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紧闭的双眼向着天空，然后他缓缓开口了，“……你根本不是人类……嗜血如命的恶魔，你在做什么无法实现的梦？” “你……”瞬间，风吟脸上的表情扭曲了，这是莱修对风吟说过的话…… 艾涅苦笑着，露出了充满歉意的表情，“对不起……这双眼睛，一直一直都在播放各种各样的事情……” “关于我的事情，全部都看到了？”风吟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有点不快地问了这个问题。 072 遇见未来 中 “那、那个……也不至于是全部……应该说是，能看到很多人未来将会发生的、比较关键的片段……”艾涅断断续续的解释着，风吟光是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就觉得气消了大半了。 他脸上的表情……是容易受伤、懦弱的表情。 光是看着这种表情，就能知道他之前在人类社会之中受到过怎么样的待遇。 窥探人们未来的能力、窥探人们失败和成功的能力、窥探别人想一辈子都藏起来的能力。 没有任何人可以欣然接受这种事情——怪物、恶魔、异类……不是人类。 他……不对，是他们、他们一直都被这样利用、排挤。 “……哎。”风吟不禁叹了一口气，但她却尝试露出笑容，毕竟这里还有小孩子在。 然后她把视线低垂，看着那些吱吱喳喳的孩子，完全没有把哥哥姐姐们视作长辈而在胡闹的孩子们……这里的每一个孩子，都是人类之中的异类，甚至不能归类为人类。 但浮现在大家脸上的笑容，浮现在路亚、艾涅、孩子们脸上的笑容……甚至浮在风吟脸上的笑容都是一样的。 这些笑容的眼底都有着深不见底的寂寞和悲哀。 这里的大家，从某个意义上真的是风吟的同伴吧！ 因为喜欢，所以接近人类，却因为喜欢，而不得不离开人类。 “风吟真的是个很体贴的人呢。”艾涅面露微笑，突然说出了这句话，“不想被知道的事情被我看到了，明明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很生气，但却控制住了情绪，还露出了怜悯的表情……” “我一点都不体贴，还很自私。”这么应着，风吟把头扭到了一边。 被人当面这么称赞，很不舒服……这是叫难为情吗？ 但如果风吟真的是一个体贴的人的话，也许事情根本不会发生到这个地步。 只要乖乖被翰兰吞噬，一个人承受所有的黑暗，便可以让世界为之完美了。 现在呢？莲取代了自己的角色还不知所踪，自己变成了普通人苟且偷生……这算什么？ 于是，风吟直入主题了，“你……看到的未来，清晰到什么地步？” 艾涅听到这个问题，盈盈一笑，“谁叫风吟是那么体贴的女孩子呢，我一直想和你做朋友呢。” “……我说……别支开话题。”风吟有点无奈地伸手绕起了头发，她实在是……实在是听不下艾涅这么真诚的称赞。 “不不，我的确是在按照事件顺序在说……风吟真的是个很体……” “……够、够了，我受不了了……”风吟单手捂住了脸，换了个身躯之后脸部表情自然了非常非常多，所以她能感到自己的脸红了…… 艾涅很高兴地笑出声了，路亚也笑了起来，“艾涅这家伙，最大的癖好就是顶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欺负别人。” “可是，我的确一直一直注视着她，她真的是一个很体贴的人，体贴到了我这个旁观者都想哭的地步了……所以见到风吟之后，我一定要让她了解我的感受……”艾涅继续说着让人难为情的话，但他那副无害文弱的样子却又让风吟难以发火，“我小声一点说吧，只要不让孩子们听到，风吟应该就不会难为情了。” 072 遇见未来 下 “唔唔……”风吟见状后退了几步，自恋狂、同性恋、工作狂、恐人症的路亚、表里反差巨大的艾涅……怎么自己就没遇到过正常人？ 而且……这次居然让一个看起来这么弱小的人欺负了，他大概真的是一直看着自己，所以把自己的性格弱点摸透了吧？ 就在风吟这么想的同时，艾涅依旧天真地笑着，一步步地走近风吟。 他看不到路，但行走的方向和节奏和正常人的偏差并不大……不，重点是，他是真的想一直强调风吟很体贴这件事。 于是路亚用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看着艾涅，耸了耸肩道，“既然刚见面感情就不错，那就继续建立更加深厚的交情吧……我先带孩子们回屋子里，晚餐好了就来叫你们。” “唔唔，我才不要进行奇怪的联谊……”结果风吟的话才说道一半，艾涅竟然抓住了风吟的衣袖，“也请不要进行莫名其妙的亲热举……”但这句话风吟也没办法说完，因为对方失明了，什么都没办法看到，也许是在借此寻找支撑点…… 不，应该说他果真把自己的性格弱点研究透了吧。 “看，果然是个很温柔体贴的人呢……那么让我们去人少的地方，让我告诉风吟你到底有多么体贴……”艾涅露出了打从心底高兴的笑容，看样子他是真的打算说到底了。 但……他却停下了自己的话，笑着侧了侧头，用耳朵确认着路亚带着孩子进入房子之后的关门声。 艾涅盈盈一笑，压低了声音—— “那么我们继续说吧……说说关于莲的事情。” 这一瞬间风吟的眼睛瞪大了，他真的知道！ 这时风吟看向小屋的方向，门紧闭着，连孩子们的喧闹声也已经听不到了。 果然这个小村落并不是表面那么落后，从这种程度的隔音就可见一斑了。 然后风吟想起艾涅刚才那句话——“不不，我的确是在按照事件顺序在说……” 于是她转头看向捏着自己衣袖的艾涅，“是不想让路亚听到吧，嗯哼。” 但艾涅又露出了有点调皮的笑容，“那么我们继续谈谈风吟是多么体贴、而我又是多么忠实于你的拥护者咯？” 风吟一听，又觉得头痛起来了，“……按顺序来，然后夸奖我的这个环节跳过。” “咦？但是这个才是我要说的故事的中心思想耶！”艾涅很快乐地强调着这一点，甚至搬出了风吟最常用的那套故事理论…… “这样的小说要驳回，才不要主角光环，嗯哼。”毫不犹豫地反驳了艾涅的话，风吟想了想之后说道，“唔唔，说番外篇吧，省略故事主轴就好。” “番外啊……”艾涅抓了抓头，露出了很苦恼的样子，应该是在归纳思绪吧，“事实上，好几次你陷入困难的时候我都很想派人去帮助你，但我所能看到的未来片段是有限的，而你与其他魔眼截然不同……所以我选择旁观到了现在。” “截然不同……指的是我身为恶魔的事情吗？”如果有什么与魔眼不同的地方的话，大概就是这一点了吧。 但艾涅听了这句话却摇了摇头，“不，我指的是你非常体贴这件事。” “我要听的是番外，嗯哼。”风吟顿时有了一种鸡同鸭讲的感觉，但对方所掌握的情报比自己多，也不能捂住他的嘴…… 073 相似的梦 上 结果艾涅的表情反而变得认真起来了，语气也随之而严肃起来，“不，这就是最重要的，风吟实在是太体贴了——也许这个说法会令你反感……但我真的真的一直看着关于你的事情，看了很多很多零零碎碎的片段……尽管如此，你的感情还是很好地转达了给我。” 他停顿了好一会，然后用空着的手抚上了风吟的脸，“你虽然不善于表达感情，但……你内心翻滚的负面感情却让我心痛得想哭出来……悲哀、绝望、愤怒，被视为异类、自我厌恶，于是渐渐地封锁了自己的心，害怕伤害别人、害怕受到伤害……最后，你的思想变成了干脆死了吧、干脆疯掉吧的感情……” 听了这一席话，风吟整个人都僵硬了。 这些感情，她一直自以为封存得很好，但现在…… “然后呢，为什么说我体贴？”一字一句地问着，风吟的声音完全是硬生生地从牙缝之中挤压出来的。 看着马上就要控制不住地生气起来的风吟，艾涅展露了欢欣的笑容，“因为最后支配你整颗心的……是你喜欢人类的呐喊，你选择了牺牲自己，你选择了保护重要的人所生存的世界……虽然你会因此而更加孤独，但你觉得这样子是更加接近人类的做法……” “我才没那么伟大。”风吟皱了皱眉，他应该知道有更加直接的解决方式的，那就是风吟乖乖被翰兰吞噬，然而他回避了这一点。 艾涅依旧是以笑容来回答她，“不是哦，风吟体贴到了令我觉得悲哀的地步了……” “你……” “风吟是一个很脆弱很寂寞的女孩子呢，一直在心里喊着不要一个人，结果因为过于讨厌自己，甚至不敢伸出手去握住近在眼前的幸……” “艾涅，能不能请你适可而止？” 艾涅终于住嘴了，但依旧是笑容满面。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风吟再度无言以对。 那双紧闭的双眼宛如透过眼脸看透了风吟所有心思似的，很平和地、很高兴地笑着。 风吟好想把自己的目光从这张笑容上面一开，因为她了解这个笑容。 事实上是觉得好悲哀，事实上是觉得好想哭，可是却依旧笑着——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无关紧要了，仅仅是笑着而已。 这种笑容……莲曾经露出过无数次，用笑容把所有的感情尽数收起的表情。 于是风吟的气又消下去了，根本没办法再责怪他什么了，“……你……不要顶着这种笑得马上要哭出来的表情说话……” 艾涅见状笑出了声来，“啊哈哈……”非常悲哀的笑声。 明明还是笑着，笑声却寂寞到了让人流泪的地步。 “风吟很寂寞吧……”他突然说了这句话，又是牛头不答马嘴的回答。 风吟凝视着他那悲哀的笑脸，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静静地开口了，“寂寞？孤独？想保护重要的人？很喜欢人类？其实……你在说你自己吧？” 于是艾涅很干脆地点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这个是你……和我的心思，这一点我们是相似的。所以我才把你请来这里，想把重要的事情拜托给你……” “我不接受，我拒绝。”风吟这么说着，然后往侧边退了一步，让艾涅的手离开了自己。 073 相似的梦 下 “嗯……我来猜猜风吟拒绝我的原因吧。”艾涅顶着永远不变的悲哀笑容这样说，“果然是因为太过体贴了，所以怕自己无法做到完美，于是就拒绝我了……” “明知故问。”风吟并不能否认他这种说法，正因为她目前需要赎罪，更加不可以答应艾涅的请求了，所以她拒绝了他，却还是被他看穿了真实的想法。 这个时候，小屋的门打开了，一个小孩子探出头来，“艾涅哥哥和大姐姐！路亚哥哥说饭饭好了！” 艾涅闻声，把头转向声源之处，笑着对那边挥了挥手，“好的，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然后他把头转了回来，用平静而温和的嗓音坚定地说道，“风吟……我希望你拯救大家……拯救对人类感到绝望、满腔悲哀的大家……以及，挽救你自己的心……” 然后，他那悲哀得令人心痛的笑容之中，隐隐地透出了点点期待。 紧接着，他的话锋一转。 “你可以做到的，因为你是为了所爱而不惜一切、不择手段的……恶魔之王。” 这就是，他所看到的未来。 不是预言那种听起来很不可靠的猜测，而是亲眼所见的未来。 那些未来片段所反映的是…… 恶魔王，马上就要诞生了。 风吟，将会毫无疑问地成为最恶。 坐落在远离人烟的偏僻小村落的房子非常安静。 仔细聆听的话，能听到的仅有轻风拂动草丛的声音。 已经是深夜了，路亚和艾涅，还有那些吱吱喳喳的孩子们应该都入眠了吧。 风吟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放轻脚步穿过窄窄的走廊，然后离开了小屋。 外头是一幕没有任何人工灯火的暗黑，但也不能用漆黑来形容……遮挡光线的云并不多，因而月光也照射下来了，客观来说，夜色相当明亮而且纯净。 感受着微风的吹拂，放任披散的长发随意舞动，风吟仰头看着这一片夜空，“失眠了呢……” 要是在往常，她只要累了便能睡着，而且会梦到各种童话故事的混合小剧场。 现在也非常的累，但闭上眼睛之后却没有任何的睡意。 风吟这么想着，试图再度合上双眼，结果艾涅所说的一字一句立刻浮上了脑海——“风吟……我希望你拯救大家……拯救对人类感到绝望、满腔悲哀的大家……以及，挽救你自己的心……” 风吟叹了一口气，然后回头看向自己所住的小屋，仅仅是这个小屋就住了十个带有魔眼的小孩子、艾涅、以及被称作“小爱”的、艾涅的姐姐爱涅。 和以前的风吟一样具有解析魔法和异能效果的魔眼，这个小屋里面就住了三个这样的孩子…… 然后风吟用果然如此的语气说道，“但是他们的额头没有咒文，能力发动的时候双眼是红光不是七彩的……” 几小时之前，由十几个魔眼持有者组成的大家庭围在三张餐桌旁，品尝路亚和小爱一起做的晚餐。 两人的厨艺十分可口，大家都一边吃一边愉快地交谈着，还用十分热情的态度迎接风吟，好像仅仅是因为大家都是魔眼便是值得互相依靠和互相帮助的同伴一样…… 这种毫无疑问的信赖，个中的悲哀和无奈不言而喻。 所以艾涅才会用马上就要哭出来的笑容说了这句话吧，“我希望你拯救大家……拯救对人类感到绝望、满腔悲哀的大家……” 074 欺瞒 上 这句话再度回响于风吟的脑海之中，她无奈地皱起了眉头——她从来没有这种想法。 不但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她甚至经常觉得她和这些魔眼一样需要得到救赎，虽然现在变了普通人，但她依旧会成为恶魔王不是吗？ 成为最恶的人，肯定没有获得幸福的资格吧。 但，这是不同的。 风吟想起晚饭时依旧不停喧闹的孩子们，当艾涅苦笑着被孩子们追着预知明天和后天的晚餐菜式时，那个和艾涅一样有着一头褐色头发的爱涅二话不说就鼓起嘴巴生起气来了。 于是孩子们的注意力马上被更有趣的话题转移了过去。 “啊，小爱姐姐老是只看着艾涅哥哥，姐弟恋！姐弟恋！” “你！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啦！才不是姐弟恋！谁叫你们老是欺负我的弟弟……” “呜啊，艾涅哥哥你看，你的姐姐这么凶，嫁不出去啦嫁不出去啦！” 非常普通的景象，非常非常的……令人向往。 但这些孩子都背负了被诅咒的双眼…… “对呢，我总不能说因为我是最恶，所以没有获得幸福的资格……” 因为风吟一旦这么认为的话，就代表那些一同渴望幸福的孩子们也不能获得任何救赎了。 “呜。”猛然发现自己居然产生了想挽救这些孩子的心思，风吟不禁头痛起来，“再这样下去，我不就变成艾涅口中那种烂好人了嘛。” 此时，风吟停止了自言自语。 隐约听到了风声以外的声音，这是有什么人刻意消除气息的声音。 于是风吟把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谁？” 现在的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魔法和异能两者都用不出来，只能靠纯粹的体术来对付敌人，其他人应该都陷入睡眠了，如果对方是早有预谋的话很可能已经对大家下了具有安眠效果的什么东西，处境可是非常的不妙。 “我明明已经掩盖住气息了，居然还能察觉到我的存在……看来，风吟即使变成了普通人也属于很强的类型吧。”对方的话音刚落，便越过草丛出现在了风吟的面前。 充满高贵之感的银发在月光下折射出好看的光泽，意志坚定而平稳的深蓝眼瞳，冷峻的面容…… “翰兰？”风吟之所以带上了疑问，是因为这个看起来与往常无异的工作狂翰兰，他的周身的气氛却给了风吟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明明已经切断了契约，翰兰居然找风吟找到这里来了，他知道自己会活过来本身就是一件怪事！ “风吟，跟我回去吧，不要被魔眼们骗了，不要被莲骗了……你所喜欢的莲，只是他的表象而已，他只是一个为了复仇而疯狂的可怜人。”翰兰突然就说出了这句话，他的双眼定定地看着风吟，眼底的情绪隐没于黑夜之中，不甚明显，“他是我的表弟，他只是想得到你的力量打败我而已，莲仅仅是对着你演了一场戏……为了你不再被迷惑，跟我走吧。” 074 欺瞒 中 莲喜欢用表象迷惑他人，这个风吟早就知道了。 不对，与其说是稍稍，不如说是刚到这个世界的风吟孤独得连这一份温柔都贪恋着吧。 但风吟并没有觉得莲疯狂了，至少不是翰兰口中那个生命意义仅有复仇的人。 她相信莲，而莲最后也选择为了她而背负了那份因果，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他大概真的背负了什么使命吧，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惜一切地赶到风吟身边，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地强调风吟不是恶魔，强调即使风吟是恶魔他都喜欢着她，强调着整天封闭自己的风吟成长得很优秀。 为了风吟不再被迷惑？ 迷惑…… 确实是被莲说的话所诱惑了，他的一字一句，缓慢而确实地打碎了风吟为自己所设的壁垒，为了保护自己和保护他人所设的、封锁自己心灵的壁垒。 觉得自己杀了很多人，一直是个异类，不断地逃避着自己和他人……这样的风吟突然被莲告知她是真的被爱着的，但要因此而立刻认同自己的存在意义那也显得太轻浮了。 但是，如果莲仅仅是为了诱惑自己才说了那么多动听的话，那么他大概是成功了。 “如果他是骗了我的话，稍微会有点伤心呢。”风吟苦笑着说道，心防已经被莲推翻了，风吟已经变得稍微喜欢起自己来了，要再筑起围墙那是相当困难的。 但翰兰见状并没有放弃，他伸出了手，一如一年前的那一天那般、用看似诚恳的态度发出了邀请，“风吟，我们的契约被莲切断了也没什么，我需要的仅仅是风吟，而不是你的力量，我和莲是不同的，所以跟我来吧，我们继续我们梦……” 但他的手却没有如当初那般颤抖，倒不如说，非常的僵硬。 就像是在强忍着什么而枯燥地念着台词那般，听不出真情实感。 于是风吟的表情变得困惑了起来，“这样的话，到底哪边才是敌人啊？” “快点吧，我们一起走，别管这些魔眼了。”翰兰催促着，紧接着他好像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一般，补充道，“有点事不方便在这里说……所以跟我走吧，我不想用强的带你回去。” 果然，翰兰变得很奇怪，他甚至知道这里住的人都是魔眼，很不对劲。 对此，风吟付之一笑，“用强的？果然发生了什么事吧……要不要跟你走，还是由我来决定吧，嗯……说明也不需要了，因为现在的你只会告诉我对你有利的情报而已，相信哪个人，也应该由我自己来决定。” 自己的命运虽然早已注定，但也有着摇曳不定的特质，既然现在的风吟是自由的，那么她没必要为契约的事情卖单。 这时，小屋的门突然打开了，双眼紧闭的艾涅从里面走了出来，“嗯，我也尊重风吟的决定哦，我不会多加干涉的。” 看到艾涅朝她走来，风吟的表情变得缓和了一些，还递出了左手给他引路，“不干涉？明明之前说了那么多肉麻的话，刚才还躲起来偷窥我和他聊天了吧，唔。” 074 欺瞒 下 “哎呀，难道干涉也没关系吗？”艾涅很高兴地笑了，还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那我也说说我的看法吧……我觉得莲也是个很体贴的人，啊啊……还有那个白色头发的男人，也是个体贴的人呢……不过要说最体贴的话，果然还是风吟……” “在你眼里谁都很体贴吧。”有了这个认知，风吟开始对他口中的“体贴”麻木了，“我刚才好像听到了很关键的情报……” “咦？原来风吟是想听这个吗？因为我脑里太多情报了所以总是处理得不好。”艾涅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了点头，虽然怎么看他都是在因为介意翰兰而在装傻而已，“你关于白发男人的记忆被那边的人的神噬吃掉了，他一共吃了你的三分之一，然后因为契约彻底切断了，所以这三分之一被回收了。” 风吟刚想开口，翰兰却突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目，抢先一步提问了起来，“回收是什么意思？我的神噬不能用了是因为这个所谓的回收吗？那还有三分之二呢？”听这个语气，他没抓住艾涅进一步逼问已经很不错了。 诶？虽然清楚契约切断了，但是，翰兰的神噬……不见了？ 这样子就能解释他为什么来找风吟了，果然还是…… “我没有回答你的义务喔，国王陛下。”艾涅苦笑着把头转向翰兰的方位，他紧闭的双眼理所当然地没有映出翰兰的身影，“我们的王，只能是风吟。” 一瞬间，风吟和翰兰都陷入了沉默。 “所以我只会说风吟所需要的情报。”艾涅笑着强调了这一点，然后开始说了起来，“风吟的力量，还有三分之一在白发男人那里，最后的三分之一在莲身上……而我们魔眼……” “魔眼是因为我的力量过于强大而对周围产生的影响吧。”风吟把话接了下去，这几天她已经差不多分析到根本的原因了，“无论多少次转生，装载我力量的容器一直都是人类的躯体……无意中从”神“口中知晓这一点的暮国人就研究出了很强的身体，并且把我的灵魂放了进去。” 而研制出风吟躯体的那个人，就是莲吧。 不过莲的背后肯定有着更大的主谋。 因为他也非常非常的痛苦，他每一次的笑容都灿烂到了要哭出来的地步，而且那些自恋的话语与其说是自恋，其实更加像是在自欺欺人吧！ 所以风吟才一直自恋狂自恋狂的叫他，为的是让他感觉舒服一些，毕竟没有人喜欢被别人完全看穿。 不过风吟的脱线反倒是被莲轻易识破了，最后那种相处模式就变成了两人之间的默契。 “嗯……那个名为幸福的秘术，把应该在那一个时点出生的孩子都赐予了改变命运的力量，只是因为世界被分割得七零八落，所以最终表现成了不同的时点出生。”艾涅用平缓的语调补充着，但他牵着风吟的手却微微颤抖起来。 明明是改变命运的力量，明明是只要好好使用就可以把世界往好的方面发展的力量…… 但却在不同的世界里面，被用于军事、被用于研究、被畏惧和隔离！ 做出这种事情的，还要是风吟最想让其幸福的人类。 “……”风吟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075 幸福的定义 上 “本来想瞒到最后的……但是，风吟迟早也会知道的。”艾涅用颤抖的手紧握了一下风吟的手，“其实我很希望你可以加入我们魔眼做这个大家庭的一员，不做我们的王安安稳稳地生活也很不错……只是，风吟仍旧会成为恶魔王。” “恶魔王……”再次听到这三个字，风吟陷入了沉思。 “嗯，恶魔王。”艾涅再度说了这句话，但他的脸却是面向翰兰的，他对着沉默不语的翰兰开口了，“其实你……一开始也是很体贴的人呢。” 艾涅用很悲伤的语调说出了这句话，他认为翰兰以前是一个很体贴的人。 但翰兰已经迷失了，在一次次的轮回之中迷失了最初的理想，只是一味地追求完美而已。 对此，风吟后退了一步，苦笑着开口了，“翰兰……我不能跟你走，抱歉……” “你被他们骗了而已。”翰兰咬紧牙关挤出了这句话，“你不是喜欢人类吗？难道要与我为敌？” “不是被骗，不，即使被骗也没有关系。是我自己这么决定的，是我自己想要这么做的，即使被骗，也不会再受伤了，不会再把自己关起来了。” “怎么可能……你还不清楚那些想要利用你的人吗？一直利用你的善良给你设置圈套，最后你的下场、你朋友的下场呢？那个教会你看童话的朋友呢？” “不……我现在已经不是恶魔了，我没有任何力量。” “但还是会被骗。” “那你要跟我们一起吗？大家都是有相同的目标，就是想再多一些幸福，然后想分享多一些幸福，最后让大家都变得幸福。”风吟这么说着向翰兰伸出了手，反过来邀请翰兰的加入，“成为我的同伴吧，要是你为我担心就成为我的同伴，很简单的事情。” “你在说什么胡话……改变这个世界，有我和你足矣，其他人根本做不了任何事，不知道世界的发展还有预言还有神的干涉……” “不对，不是这样的，以前不是我和你哦，那个是我的力量和你……想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的话，喜欢上世界不是首要的吗？”风吟泫然欲泣地说出了这句话，是啊，她突然发现了，翰兰并不喜欢这个世界……所以，他无论怎么努力都觉得还不够，所以那个毁灭世界的代价，某个意义上并不是多突兀的因果代价…… 翰兰的表情一变，深蓝的双瞳不再平静，转而狠狠地瞪着风吟，“难道你要我对这个扭曲的世界也抱有好意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风吟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说出这句话来，“看，一直逃避现实的我也开始想试试真正开始努力了，因为越是逃避，受的伤就会越深……” “比起和你在一起千年的我，你更相信那个莲？” “跟莲没关系，我所相信的是自己的心，以及我依然爱着这个世界……” 翰兰马上止住了风吟的话，“因为你被骗了。” “就算是这样，我的力量也依旧只能为自己所用。”风吟用前所未有的坚定眼神看着翰兰，“即使是莲的那一份力量，我也会拿回来，谁也不给。” 因为，她已经清楚要怎么做了。 这次不会再迷路了。 075 幸福的定义 下 结果翰兰狂笑了起来，“啊哈哈哈……你爱着世界？哼，是这样吗？还想让我站在你这边吗……你到底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但是风吟大声打断了翰兰的话，“是的，我说不定还会像在别的世界那样再次被背叛……但是因此就不努力好吗？因为不想受伤所以逃跑吗？那难道不是太懦弱了吗？虽然我也是一直逃避着，没办法装得好像很伟大，但我会绞尽脑汁找出更好的解决方法，而不是否定一切自己不喜欢的事物！” “啊哈哈，你根本不懂，风吟，你不懂……” “不，我也很烦恼，我现在还被很多事情蒙在鼓里，到底要相信谁这也是个问题，我不敢说我现在就是肯定正确的，但我至今还不够努力，所以我会更加努力，如果你真的担心我会犯错的话，就呆在我的身边跟我一起想出更好办法吧！逃避、否定，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路径，无数次的轮回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了啊！”风吟像是发怒了一样大喊了起来。 “……”但翰兰果然还是沉默着。 不，他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笨蛋于是无话可说一样，连失望的情绪也找不到一丁点了。 过了好一会，翰兰叹了一口气，“我会坚持我的道路。”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风吟收回了伸出的手，放弃了邀请翰兰，“因为我已经找到我的道路了，被你吞噬了大部分的记忆和感情之后的我已经是全新的我了，所以……我不会再随波逐流、被过去的事情影响了。” 即使取回力量和记忆，也绝不会停下脚步了。 望着转身离去的翰兰，风吟在心中这么默念着。 “不过……他总算没对我们魔眼出手，真是太好了呢。”艾涅微笑着说道，风吟听出了他的话语中潜藏了翰兰很可能会对魔眼出手的意思。 “那家伙……彻底迷路啊。”风吟将实现从远方收起然后看向艾涅，“莲那个笨蛋吃掉了我的三分之一力量应该也够撑的吧？” “莲啊，你凭自己的能力去到他的身边时，不就知道了？”艾涅还是笑眯眯的，打从心底为风吟选择了这边而高兴起来，“知道太多关于未来的事情，也许会失去前进的勇气呢。” “听起来好坎坷，而且真的像是在不断诱惑我当恶魔王，唔。”话毕，风吟的视线越过艾涅，看到了刚发现这边情况的路亚用惊讶的表情对着这边。 而路亚的旁边，站着喜欢保护弟弟保护到过度地步的爱涅，她摆出一副很不满的样子准备走过来，想必是要跟艾涅这个半夜出来溜达的病弱弟弟训话吧。 艾涅苦笑着不断对爱涅的训话点头，但完全看不出有反省的样子。 好几个孩子也起来了，嘻嘻哈哈地也想跑出来，于是路亚忙着把跟着起床的小孩哄回去睡觉。 结果到最后还是搞得一团糟。 令人畏惧的魔眼，也仅仅是普通人而已啊。 风吟笑起来，为这种细小的日常笑了起来，“总觉得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她用过去被诅咒一样的双眼，将来也许还是会让人们为之色变的双眼……但已经不再是被嫌弃的眼瞳，映照出了伙伴们的身影。 莲，我真的是人类了哦。 大家都是人类而已，我真是傻，怎么一直都没意识到这一点呢。 大家都只是弱小的人类而已。不是什么怪物，只是个脆弱的人类而已。 但就是因为人类一直都这么悲哀……实在太过于悲哀太过于渺小，所以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选择拥有一切。 莲背负着很多很多东西，一直都在进行痛苦的抉择，却没有真正地找风吟商量过。 明明说了是朋友，明明还说了喜欢自己，但莲却默默地背负了一切。 “……”但是，风吟总算明白到自己的错误了。 因为莲根本没办法找风吟商量啊。 因为……因为过去的风吟的肩膀上，根本没有背负起一切的觉悟。 只是一味逃避、一味地想索取温柔而已。 一边任性地想着自己想改变这个世界这种话语，一边却是随波逐流地逃避着自己进行抉择、放弃了用自己的双脚前进。 可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从此时此刻开始，一切都会改变。 不是只在嘴上说说，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风吟想站在莲的身边，想成为他的伙伴、战友。 为了这个目的，风吟必须背负起相应的责任。 必须迈步向前。 “因为我喜欢这个世界、喜欢人类……希望大家可以幸福，所以要向前……” 而且，对幸福的定义也改变了，并不是否定过去的不幸就等于幸福。 今后，自己的力量只会为自己而用，自己前进的道路只能由自己决定。 这么想着，风吟突然发现自己的的脸在不知不觉中扭曲了，而且不知为何泪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076 预兆 上 此时的风吟正站在莲的府邸前方。 连她也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看着大家又回去睡觉了的她选了一条没见过的路独自散步，走着走着却路的尽头通向的就是莲的府邸。 这着实是奇怪之极的事情！ 要知道她和路亚可是出了昼国国境之后还路过了附属小国才到达魔眼聚集者之地的，怎么可能走过几条路就是莲的府邸呢？ 外貌出众、能力优秀，而且身为暮国人却扮演着昼国检察官的莲……还要是翰兰的混血表弟、风吟身躯的制作者，现在的他还吞了风吟三分之一的力量，但…… 装饰于窗户上的雕花木框相较于上次铺了更加厚的尘了，窗户下方木箱蔓延而出的蔓藤已经开了淡红色的小花，想来一年多过去了，上次看到的还是蓓蕾，这想必是那次之后的第二次花期来临吧——不管怎么说都好，这座府邸实在是平凡和荒凉得惊人。 如果不是这些小花作出房子依旧有人打理着的证明的话，估计没有任何人认为这里依旧住了人吧。 从外头看去，府邸里面并没有灯光，然而…… “嗯……果然还是有人的吧。”风吟伸手轻而易举地推开了庭院的大门，穿过小小的花圃，堆积了一层又一层的枯叶被踩得沙沙作响，接着她敲了敲那扇同样显得无比陈旧的大门…… 没有任何人开门，只有单调的敲门声回响在这一片静谧的空间。 风吟轻轻叹了一口气，加大了敲门的力度，于是敲门声从咚咚咚变成了砰砰砰…… 就在这时，门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从中传来了非常不高兴的声音，“……我家不信宗教不需要推销也没有老乡更不接受无家可归的路人，如果你是酒鬼的话在我杀了你之前滚。” 然后咔嚓一声，门关上了。 “……”根本没有给风吟说话的余地和空间，门再度关上的话，对方当然听不到她的话了。 不过他对根本看不清样子的对象都是那副样子吗？ 这么想着，风吟狠狠地用脚踹起了门，制造出了更多的噪音。 她突然怀念起以前破坏力十足的自己了，现在的自己手无搏鸡之力，连爆破一道门都没办法做到！ 于是门再度松动了一下，但也还是只开了一条小缝，那把犯困又不耐烦声音再度传出来，“谁活得不耐烦了？” 风吟见状马上伸手进了门缝，用手抵住了门关上的趋势，“是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我可没有。”对方的声音并没有明显的惊讶，但也干脆地拒绝了风吟。 不过，门并没有被关上，但也没有进一步打开，仅仅是维持着刚好夹着风吟手指的状态而已。 “我才不管你有没有。”风吟用尽全力想把门打开，但她的力量显然是敌不过门内的人的，“第一，这件事关于莲；第二，你说过你把性命赌在我身上了，莲也是。” “……”回答风吟的，只有沉默。 “莱修！”风吟大叫着门内人的名字，正准备再说什么的时候，大门却突然打开了。 因开门的速度过于迅速而甩开了风吟卡在门内的手，反作用力让风吟后退了好几步。 接着她所熟悉的、说话无比自我中心的莱修从房子内走了出来，他似乎前不久真的在睡觉，皱皱的衣服连纽扣都只扣了一半，露出了结实的胸膛。 他的表情显然十分疲惫……不，应该说风吟很难得地看到了他睡眼惺忪的样子。 莱修就这样和风吟对望着，他的那看似疲惫的眼底情绪只能用愤怒来形容，两人久久无言。 076 预兆 下 良久，莱修以瞧不起人似的冷酷表情笑了笑，“也罢，我早就知道你会来。” “艾涅说我会成为恶魔王。”风吟觉得莱修应该清楚这几天发生了什么，所以便直接报出了艾涅的名字，“所以我想，我能找的也只有你了。” 只是没想到随便散散步就能遇到莱修……当然，风吟并不想去探究这一点了，因为莱修不想说的事情始终是不会说的。 “没用得那么彻底，一直给我的徒弟添麻烦，要是还表现得逍遥自在，那恶魔王就真的是个杂碎罢了。”毫不留情地说了这句话，莱修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我很生气，大小姐。” 于是风吟露出了深深的自嘲笑容，“果然是这样？我太没用了。” “有点自知之明了。”毫不客气地这么说着，莱修侧了侧身，示意风吟进来屋子。 “总觉得被你这样一说，我真的在不知不觉地成为十恶不赦的大魔王了。”轻轻摇头，风吟踏入了莲的府邸，“那……莲现在怎么样了呢？” “新的身体感觉如何？”莱修并没有回答风吟的问题，他问了一个看似不着边际的问题。 “感觉还好……”紧接着，风吟便知道莱修暗示的话了，“如果是要想知道能不能装下原来的力量，我觉得没问题。” “……”听了风吟的回答，莱修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仿佛是在判断她话语的可信度那般。 “艾涅并不愿意告诉我怎么取回力量，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话音刚落，风吟便想起了艾涅不久之前说的那句话——“知道太多关于未来的事情，也许会失去前进的勇气呢。” 意思就是，风吟变成恶魔王和艾涅并没有必然联系吧。 不过，风吟已经决定好了，即使是哭着，也得前进下去！ 然后她用快哭出来的表情开口了，“我在不久之前还一直对自己抱有疑问，但是我已经想清楚了。” “……” “自己从哪里来，自己是谁，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 “对我来说，自己是谁曾经是最优先的问题，至少在事情变成这个地步之前我都一直如此认为，但我并不想再次逃避了，我不想再将这份力量用于逃避。” 终于，莱修的表情得到了点点缓和，“……然后？” “我已经没有非得要投身于新的命运的想法了，虽然很唐突……但是，我已经愿意面对一切了。”深呼吸了一口气，风吟以无比坚定的声音说道，“不管现在的命运会引领我走向何方，我都无所谓了，因为我会以我的方式去争取幸福，即使摔倒了，我也不会失去站立的勇气！” “光说漂亮话可不行。”莱修关上了大门，往府邸的深处走了过去，“跟我来吧，我只会领路，接下来的，你还是得靠自己。”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风吟跟上莱修的脚步，他还没告诉她，莲到底怎么样了？ “我已经受够你的问题了。”头也不回地说出了这句话，莱修依旧拒绝风吟的问话。 077 利害不一 明白莱修无论如何也不肯开口，风吟于是换了个问法，“莲到底……肩负着什么？他是翰兰的表弟？” 先前显得不想搭理风吟问话的莱修终于回过头来，“这是你从艾涅口中得知的？” “不，这个是翰兰说的。”风吟再度补充着，“但我遇到了莲的妈妈，她却是暮国人……” 莱修听了眯起眼睛，似是在思索什么，“你见过他的母亲？” “我觉得没搞错，她的双眼和脸型都几乎和莲一模一样。”风吟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她还说她生病了。” “她居然清醒了……”莱修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停住了话语，“算了，没关系，反正我现在送你过去那边，然后回去睡觉就好。” “我的问题……莲为了我，到底……” 然而莱修却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从头说起太麻烦了，总之莲的爸爸和翰兰的爸爸是兄弟，所以莲和翰兰是表兄弟，剩下的自己看小说猜测去。” 听到莱修这种回答，风吟只能露出哑口无言的表情，“我说啊，照你这个说法，我完全听不出事情是怎么演变到这个地步的……” “那要讲什么语言你才听得懂？脱线语吗？”莱修叹了一口气，正要继续说，“你要我怎……” “讲什么语都行。”风吟的态度突然变得强硬起来，还说，“你爱说火星语、阿拉伯语、印度语都行，反正我的灵魂记录过我曾游历过的千万个世界的语言，所以不管你讲什么语都没所谓……不过可以请你别说脱线语吗？如果你肯用我听得懂的语言来说话，那我会很高兴的。” 结果莱修的反应是…… 他并没有因为风吟的转变而发怒，沉默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露出了烦不胜烦的表情说，“第一，某年某月某日，我触犯昼国的神了；第二，那些神意外地难缠，于是我逃往了信仰不同的暮国。” 莱修突然开始用这种数数字的方式说明，让风吟彻底理解到此人还真的不喜欢回答别人问题。 不过只要他愿意回答自己的问题，回答方式已经不重要了。 莱修继续数着数字，“第三，去到那里之后，我遇到了一个横看竖看都是昼国人的疯子。 第四，这个疯子自称是暮国的参谋，但是我不喜欢听别人说话，所以懒得去探究原因。 第五，他还说要请我教导他的儿子怎么打架。 第六，我回答说我不记得我还有当老师的潜质，我只是一个碰巧会打架的考古学家而已。 第七，我拒绝了他，但是他却自顾自地把儿子推了给我，那个孩子就是莲。 第八，莲经常被他的父亲做这样那样的事情……这个跟你这个大魔王没关系，我也不想提。” “你也太……”怎么莱修这家伙，总是喜欢说了开头，却乍然而止？ 但是莱修没有理会风吟的话，继续开始了这个听起来一点都不友好的说明，“第九，我发现莲这家伙的才能很独特，会魔法，还有音控的能力……在偶然的情况下我发现了他的母亲，不过他的母亲已经疯了，被关在了笼子里。 第十，过了好几年，他的爸爸吩咐他过来昼国当间谍，结果他遇到了你，而且很喜欢你。 第十一，他告别你回去暮国之后，去了一个地下室，从地下室出来的他就得很奇怪了。 第十二，你死了之后他吩咐我去找你，结果被那帮魔眼抢先一步，所以我干脆把房子变轻搬了过来。 第十三，我是个考古学家，所以我知道你要怎么取回力量。 完毕，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听懂了的话就给我去把我的徒弟拉回来。” 莱修就这样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然后叹了一口气，“受不了，说那么多话，为什么我非得给你这个魔王指路？” 说着他背过身去，继续往前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 风吟心想，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照他的说法，他也并不是简单的人，绝不是表面上的、莲的导师这么简单。 所以…… ——比如说，你们师徒的利害其实不一致？ 当初莱修听到这个问题之后，无疑是给出了很大的反应。 但这究竟是故意让风吟的注意力放在这方面而掩饰什么，还是真的失态，无从得知。 然而，从力量的波动来看，莱修的确是“人类”。 区区人类，却用嚣张无比的态度对待身怀奇才的莲、对待将会成为恶魔王的风吟，甚至进行了交涉。 这不得不……令风吟产生了一个疑问，于是，她开口问道—— 078 心的转变 “你……其实只是想莲摆脱他的父亲吧？” 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了，莲所想的和莱修不同，所以莱修…… 所以，利益不一致。 风吟这么一问，莱修就出乎意料地转头，难得坦率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没错，你一定感激涕零了吧？” 但风吟却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轻轻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为了莲、莲为了我，为什么大家会这样？” “……”这个疑问非常单纯，单纯得莱修有那么一瞬间哑口无言。 “人类明明是一种只为自己着想的生物而已……但你们却……却让我有了想变强的心……” 听到这句话，莱修停下了脚步，然后沉默了好一会…… 末了，他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向风吟踏出了一步。 “既然想变强，既然摔倒也不会放弃，那就别去怀疑。”莱修直视着风吟的双眼，用沉稳而认真的嗓音说道，“要是我们没出现，你的确不会走到这一步，但我保证你绝对会被卷入其他事件之中，走向不同的道路。” “我……”不得不说，莱修的话直指中心——风吟刚才的确有那么一点点，动摇了起来。 她所接触的人大多是自私自利的，所以莱修对莲那种有点别扭的温柔，莲对自己那种宠溺，会令她的心防有一种类似过敏的反应那般，痒痒的、刺痛的——那名为信任的一步，虽早已踏出，却又会时常产生动摇。 看着这样的风吟，莱修皱了皱眉头，因为他今天没有戴眼镜，所以风吟能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类似于……老师看学生的神情？ 带着这样的表情，莱修淡淡地开口了，“然后呢？你想说，有人可以完全脱离环境的影响而生存吗？” “不……”说完这个字以后，风吟苦笑起来，自己怎么总是犹疑不决？ 不可能。 人并不能完全独居，不可能真的不受环境影响。 要是把这一切都说是命运、说是环境造就的话，只是软弱的表现吧！ “所以，不要怀疑，既然决定了，那就坚定一些，不是说了哭着也要前进吗？” “嗯，对。”风吟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谢谢你，莱修。” “烦死了，跟上吧。”莱修摆了摆手，转过身继续前进。 “嗯！”风吟点点头，然后挺直身子跟了上去。 不可以再犹豫不决了，因为在自己犹豫的期间，那些相信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绝对会很苦恼的。 正是因为自己的动摇，至今让多少人陷入痛苦之中了？ 虽然没有人责怪过她，但风吟却觉得以前的自己，几乎是要等同于背叛大家的信任了。 自责，但只有自责是不够的，还要肩负起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责任。 所以，真的，真的要变强大了，不能只说不做了。 目前的第一步，就是要取回自己的力量，然后找到独自背负了一切的莲。 接着她心想…… 她绝对不会放开他的手了，不想他再度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再也不要一个人孤零零了。 再也不要因过于天真而试图创造一个没有任何泪水的世界了。 这一点，翰兰将来也会明白的吧！ 对不起，我们曾经有着相似的理想，但是我现在不想再原地踏步了。 与其不断轮回不断重新开始，还不如就在这个世界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所以…… 为了紧握自己新理想，她决定要取回力量。 为了变得独当一面，她决定变强的不仅仅是力量，还有心。 为了在无数的伤痛之后尽情欢笑，她赌上了自己的一切，哭着也要前进！ 就因为这样——恶魔王，诞生了。 079 主导权 场所稍微转换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村落里，为了不让人发现这里，此处施加了特殊的结界。 不过，该来的始终会来，所以艾涅并没有对这个不速之客表现出吃惊的神情。 “居然一个人过来了呢，不怕我们魔眼吗？”他抬起了头，紧闭的眼脸并没有映衬出眼前之人的相貌。 因为他已经失去视力了，尽管看不到任何色彩，他对眼前之人的相貌却是一清二楚，因为……他已经见过了这个男人。 在自己遇见的未来之中看到了他的来访。 烟灰色的头发，茶色的眼瞳，以及捉摸不透的糟糕笑容。 于是艾涅笑了笑，用三分疑惑七分肯定的语气开口了，“莱修？” 莱修听闻果然露出了不太友善的笑容，“正是，你就是能看到未来的家伙吗？” 艾涅点了点头，站起来伸出了手，“你好，我是艾涅，风吟现在应该被你送了过去，所以你就过来了呢。” “艾涅吗……我可没想到魔眼的幕后黑手是这样的弱小孩子，我原来只知道是一个能看到未来的怪人。”莱修并没有回握艾涅的手，只是上下打量着他那娇小的身板。 对此，艾涅只是微微一笑，收回了停在半空的手，“我的年龄可不仅仅是看上去这样喔。” 于是莱修也跟着微笑起来，凝视着他紧闭的双眼，“都是这双眼睛的杰作吧，每次使用这力量的时候，身体就会被一点点地侵蚀，首先就是视觉……于是，你看不到现实的情景了。” 面对这种直白的言辞，艾涅并没有激动起来，反而显得更加淡定了，“我一直觉得……如果这就是窥视未来的代价，那实在是太轻松了。” “窥视未来是连神都做不到的禁忌，所以反噬很痛苦吧。”其实这是想想就知道的，艾涅所看到的未来并不是预言，而是真实——因此而产生的代价之大，可想而知。 然而，艾涅却露出了悲哀得近乎可以成为怜悯的苦笑，“呵呵……可我还是没有大胆到像你那样，以凡人的肉身去触犯禁忌，让我也问你一句吧，你不痛苦吗？” 莱修很干脆地开口了，“完全不呢，我既没有傻到去和乱七八糟的东西签订契约，也没有试图扭转自己的能力或者性格。”非常轻快的回答，但如果艾涅能看到眼前的景色的话，大概能发现他藏于眼底的、转瞬即逝的哀伤吧！ “说谎，在我看到关于你的画面里面，你可是经常咬着牙，忍住眼……” 可是莱修打断了艾涅的话，“如果能达到目的的话，我怎么样都没所谓。” “这样吗？为了你所主张的正义？”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为此，你不惜布置了那么大的局……把全世界都绕了进去呢。” 莱修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反而露出了赞赏的笑容，“即便如此，总体的发展的方向还是好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艾涅对此摇了摇头，“我从出生开始便知晓这些事情，不过如果我仅仅是普通的人类，一不小心得知了真相的话，我也可能走上和你相同的道路。” “理解万岁呢……那么，为什么要把我当做敌人？你的手下啊——全部都围在了房子外，我可不能装作不知道。” “因为你总是喜怒无常，你对风吟也总是非敌非友的样子，所以不得不防范点儿。”艾涅的脸上挂着少许悲伤的微笑，丝毫不介意话中还泄露了他对未来并不是全知的这一点，反问道，“你说，世界的格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对此，莱修闭上了双眼，轻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因为神根本不会关注人类的哭泣……世界，残酷到了极限。” “嗯……” “怎么哭泣，怎么抱怨，怎么挣扎，都不存在所谓的神……” “所以就想抗争一切，自己的力量不够，就借用别人的？” “在我的哲学里面可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我必须保持头脑清醒。” 获取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其代价往往就是令人失去理智，从而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莱修所选择的道路，并不是自己自己去获得力量，而是把无数个点连在一起，借此契机而达到他所希望的效果！ 正因为听懂了莱修的话，所以艾涅并没有反驳，“是呢，这就是你不试图去获得力量的理由……现在莲和风吟可成名人了啊。连同神也关注着这两人的一举一动，整个时代都因为这出现在剧本以外的事情而感到了恐慌……” 其实，艾涅没有反驳的原因还有一个—— 于是莱修笑了起来，但这种笑容却不是高兴，只是深深的自嘲，“真的啊？” “当然了，不过……真的没关系吗？因为连你自己也掌控不了这个局面，变成局中人了。” “嘿，此话怎讲？” “主导权，将会落到风吟手上喔。”所以，艾涅并没有反驳莱修的话。 080 新的未来 此时，艾涅突然感到前方男人的气场产生了巨大的变化，刚才那稳健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杀气一下子便被释放了出来。 “我会成为局中人？主导权会到那个小女孩的手上？” “是啊，以后的事情将不会往你的希望发……” “我不想听这个！”莱修带着少许暴怒的声音吼道。 面对莱修的愤怒，艾涅悲伤地把头垂了下来，因为他打从心底佩服莱修以区区人类的身份奋斗到现在，但是…… 不断不断沉淀的历史文献，如论如何都带有记录者的主观色彩，所以—— “莱修，我们将从你手里接过时代变革的任务……因为你所知道的真相，其实是错……” “嘿，你想说我被骗了吗？”莱修往前踏出了一步，这个距离的话，轻易就能夺走艾涅的性命，“骗我的是谁，神，人类，恶魔，还是你？” 艾涅摇摇头，沉默了好一会然后回答，“他就是你自身……以及某些家伙借由人手所记载的历史，用于隐瞒真相的表面真实。” “我印象中，正因为我所研究的历史过于准确才会被神追杀吧。”莱修又笑了起来，如果说他所掌握的真实是错误的，那到底什么是正确的？ “那些家伙估计也没想到你这么聪明吧，你也是由始至终没有迷失自我。所以你所拥有的真实，无比接近于真相……我一直都在思考，世界为什么会如此残酷呢，一直一直都在思考。” “……” 不顾莱修的沉默，艾涅继续说了下去，“如你所说，因为没有人注意到我们的眼泪吗？或许是这样吧。如果有个看着这一切、能掌管一切的什么存在的话，我就会想去找到这个家伙，然后不顾一切地杀掉、分尸……我真是有一个变态的嗜好呢。” “然后呢，你的眼睛不会出错？横看竖看，风吟的力量也仅仅是强大，她并不具备成为恶魔的心吧。” “不会出错，只要我不加以干涉，我所看到的未来就不会产生变化……比如说，我看到我前一刻会在这里被你杀掉，但是我却活了下来。”艾涅笑着回答了莱修的疑问，“其实被杀了也没所谓，因为这本来是我的宿命……” “绕了那么多话题，原来是要保命……快告诉我未来到底会变成怎么样！”莱修大叫着，用力勒住了艾涅的脖子，“如果变数是好的，那无关要紧，如果……” “如果对莲不利，就杀了我。”艾涅苦笑着说出了莱修的下半句话，“你捏住我脖子那一刻，我就预见到了我又快要血溅五步了呢。” 生与死，在艾涅的口中，仿佛很轻很轻。 因为，他按理早就死了，而且他在乎的根本不是生死。 所以艾涅用看不到任何现实景色的双眼对着莱修，泫然欲泣地说道，“那么你把我杀了吧，如果你觉得杀了我之后就能救得了莲的话……” “……”然而，莱修却停止了施加手上的压力。 “没关系，莲会得救的……”轻轻掰开莱修的束缚，艾涅微笑着说道，“他什么都一个人扛着，大概因为是你的徒弟吧，很像你的做事风格呢……只不过，他的说话风格比你可爱多了。” 莱修对此干笑了几声，“我居然这么慌张，让你见笑了。毕竟你所期待的未来，即使和我至今所做的有所差别，也不会是坏结局吧。” 于是艾涅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握住了莱修的手—— 因为他感到了自己预见到的未来、就在此刻改变了。 他也感到所看见到的毁灭的未来，现在正扭曲变形并且开始消失了。 这是由于改变命运的人数已经凑齐，而完全改写了的新剧本。 然后他以削减生命力为代价，窥见了未来的冰山一角。 以毁灭自己的未来为代价，他得以知晓世界的走向。 然后，他的眼里展现了新的景色—— 081 无法实现的愿望 这里是异界，一眼望去，整个空间里铺满了发出七彩光芒的波浪。 由于这些由七彩光芒组成的波浪就是此处唯一的光源，所以视野也被限制在了一定的范围之内。 道路的左右都是深不见底的漆黑洞穴，根本不可能通过肉眼去探究另一头是什么地方。 不过…… “嗯……”对风吟来说，这些事情都不重要，于是她环顾四周说，“你不在吗？” 接着就听到前方的黑暗，那无法被七彩光芒照亮的黑暗深处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是一个女子的嗓音，这把清澈中蕴含着点点傲气的女子嗓音说，“你是来找我的，乖乖向前走吧。” 风吟听了后以赤红的双眼再度环顾这个空间，但并没有发现发出声音之人。 所以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反正这个世界又没有距离的概念，一切都由你决定，所以倒不如你自己在我面前现身吧。” 瞬间，从风吟的身后，近得可以把呼吸气息都喷到她耳边的距离传来了声音，“变得嚣张了嘛，傲慢得仿佛你成了这个世界的主宰一样。可是这里是我的世界，是人类的禁忌之地，是……” 但风吟打断了她的话，“你的咒语说得再多，对我一概不管用，因为已经有人告诉我化解你的咒语的方法了，所以我事先就做好了防御。” “啊哈哈哈哈哈哈！”风吟身后的女子狂笑了起来，笑声之大到了几乎要震破耳膜的地步，更重要的是，她的声音之中也包含着强大的咒力，是风吟现在以区区人类的身体难以承受的压倒性威力。 她果然是属于“神”的范畴的，而且这股强大还邪恶得远非昼国的四个女神所能相比。 笑够了之后，女子用充满怜悯的声音开口了，“别虚张声势了，这里是我的世界喔，小小的人类所展开的防御，我的指甲垢都能穿透。” 说完她伸出手来绕到了风吟的前方，她的手臂过于苍白和纤细，让人看了就不舒服。 女子用这纤细的手臂在风吟的眼前摇动，“也罢，我就好心不控制你，不去控制你的恐惧，毕竟我最大的敌人可是无聊，既然你愚蠢地来我这里了，我总该勉强尽点地主之谊。好了，说出你的永不满足愿望，说出你肮脏的欲望，我会夺走你最重要的希望，帮你实现你的欲……” 但风吟听了之后猛地转过身去，面向本应呆着她身后的某个神。 “……”但她并没有看到任何实体在自己的前方，唯一看到的只有那只从暗黑之中无限延伸出来的、细长的苍白手臂。 然而风吟并没有表现出吃惊的样子，缓缓地朝这只手走去，往神的那一边走去。 “哎呀呀，小人类肯走过来我这边啦？”黑暗之中的那把声音这么问道，个中的戏谑之声有增无减。 对此风吟一边前进一边笑着回答，“我是来跟你交涉的，既然你勉为其难地尽了地主之谊，那我总该让步一下。” “交涉？” “对，交涉。” “哈哈，你在乱说什么？这里是我的世界，唯一的规矩就是你的欲望、欲望和欲望，来吧，快告……” 但风吟打断了她的话，“我没有愿望，就算有，你也实现不了。” “呵呵，你还真敢说，这世界不存在我实现不了的愿望，就算有，也只是你付不起代价！” “是吗？”风吟也笑了起来，眼角上扬地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很好笑的事情一样。 “当然是了。”不容置疑的语气，为的只是满足双方的欲望！ “那我就说说看吧。我把我的过去、未来和命运全部给你，你帮我把莲？艾米萨利带来这里，带到我的身边。” 风吟这么说了，在一个被怪物那样的神统治的世界里这么说了。 风吟笑眯眯地，在这个吞食愿望来养大自己的怪物所统治的世界之中，很干脆地说出了愿望。 082 交涉 于是藏于黑暗深处的怪物哈哈大笑起来，连同她那纤细的手臂也产生了颤抖。 “你好像曾经是神又是恶魔吧，你果然疯了。莲，莲，好，我就叫他来这里，而我要拿走的代价，是比你所谓的过去未来命运更加珍爱的食物。然后你就会开始哭喊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哀嚎自己轻易放弃了这么重要的事物。你的哭喊和哀嚎就是我打发无聊的最佳甜品！好了，献出来，交出你宝贵的东西，进行我们的交……” 但她的长篇大论乍然而止。 紧接着，风吟旁边那只细长的苍白手臂开始不断颤抖，一股黑色的雾气包裹住了这只手臂，开始侵蚀这个神。 风吟苦笑起来，她知道这种事情现在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 是莲，莲反射了神的力量，他轻而易举地弹开了神的攻击，还要反过来侵蚀这个神。 神将这条开始受到侵蚀的手臂从身上分开，分开的手臂掉到了风吟的脚边。 “消失吧。”神说了这句话，接着手臂下方突然开出次元裂缝，通往别的世界，手臂随即离开了这个世界。 “果然如此呢。”风吟捏紧了拳头，抑制住心头的万般思绪，然后她抬起头说道，“你现在想听我说话了吗？我说过我是来交涉的。” 神随即从黑暗现了身，她的模样是一名失去了右手的女子，身高比风吟高五倍不止，但身体的纤细程度却比风吟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头血红色的长发延伸到地上。 她的脸上只有嘴巴，眼睛和鼻子处皆是一片平坦，什么都没有。 这个看起来令人非常不舒服的神说道，“刚才怎么回事？” 风吟听了后露出了落寞的笑容，“是莲的力量，他已经是比你更加高位的物种了。” “比我更加高位？” “对。”风吟轻轻点头，眼前的神只能做到一件事，那就是蚕食愿望和实现欲望，在这方面的能力上这个神是最强的，但她却不是最强的神。 “我看可没那么单纯……我只轻轻一碰那边的领域，就失去了一只手。” “恢复不了吗？” “怎么可能恢复不了。”话音刚落，神的右边肩膀随即长出一条细长的白皙手臂，略带不满地说，“结果，我失去了许许多多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愿望。” 紧接着，她以厌恶无比的声音说道，“能不能请你别把麻烦带过来？这样我很伤脑筋。” 风吟轻捋了一下长发，借此掩饰了脸上的悲哀，然后她笑着说道，“你不是说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吗？” “凡事都该有个度。” “说的也是。”风吟苦笑着回应，因为她不知道自己除了苦笑，还能露出什么表情好了。 “当然如此，那个怪物……” 风吟马上以稍强的声调打断了她，“是莲。” “呵？” “不许你说莲是怪物。”谁也不许这样说，风吟不允许这样的事。 对方打量了风吟好一阵子，接着才说，“好，我就叫他莲。” “嗯，这样就对了。” “那这个莲，该不会就是……就是会……” 然而风吟只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083 赎罪 但对方抢在风吟的话尾说了下去，“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用的是你的力量，身为力量主人的你也没跟他定契约，你只要介入他的身……” 但她说道这里就停住了，突然全身发抖起来说，“难道说他和你……就是那、那个预言里面的……” “这我也不知道。”风吟再度摇头，她没必要撒谎。 “这哪里是说不知道就能了事的？啊啊，这是糟糕到极致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找上这种烫手山芋？” 风吟不改脸上悲伤神色，垂下眼帘回答，“我不清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 神听完这句话却害怕地退开一步说，“你……你应该不是神、也不是恶魔吧？” 她用颤抖的声音说，“难道你是恶魔王？”她这么称呼风吟。 恶魔王，恶魔王。 这几个字眼在风吟脑海中回荡，在脑海的深处回荡。 接着风吟开口答话，她抬头看着这个显得有点害怕她的神说，“我活得太久了……记忆也被以前的契约者吞噬了一部分……不过的确有人很喜欢这么称呼我……” 但她话说到这里，神开始步步后退，连连摇着头说，“太离谱了……那个叫莲的家伙找过我，要让你的灵魂复活……我吃了那个怪物的愿望？” “嗯。”莱修真的没骗人，自己的复活真的是因为…… “不要不要不要，哪有这样的说法？你到底想要什么？不要碰我的地盘，不要用你那疯狂的手触碰我的世界！”神以颤抖的声音这么说。 “我也不想碰啊。” “那你就回去！” “我是来交涉的……”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我有。只是我没想到恶魔王三个字就让你怕成这样，才会兜了那么大的圈子。” 风吟说完又向前迈了一步，但对方却以加大十倍的步伐退后说，“你失去了记忆才摆得出这种表情说话吧，你脑袋坏掉了！” 于是风吟盈盈一笑。 这些都不重要，这不是整体。 自己是谁、为什么站在这里？ 这些问题她已经不需要去细想了。 所以风吟笑着开口了，“我是来救你的，莲很快就会受不住我的力量，然后四处破坏了，他有这个资质和能力。” 对方以担惊受怕的声音道，“现在的你哪里有这种能力……” 听了这句话的风吟向她伸出手，“所以要你把力量还给我，反正你不懂怎么用，只要还给我，我就会保护你。” 根据莱修的说法，剩下的三分之二力量都以愿望的形式给了眼前这个神，所以风吟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取回这股力量。 结果对方狐疑地问道，“拿到这些力量你就可以操纵他？你说过他已经比我高位了吧？” 风吟听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是操纵，是救他。” 对方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笑了起来，“明明是对他洗脑了，让他呆在你身边，还说什么救不救的……” 这句话成功地让风吟的表情变了，变得自责起来。 自己明明是个怪物一样的存在，他却一次又一次地安慰了风吟。 他说因为自己优秀地成长了所以很高兴。 看着为世界带着灾难的风吟，他一如既往温柔地笑着。 他还说了喜欢风吟。 光是想起这几幕，就让风吟差点哭出来。 光是想起他的脸孔，就觉得胸口刺痛。 她心想光是这样，就值得她冒险去做一切了。 自己为什么而生，为什么站在这里，都不重要了。 只要能救他，风吟甚至做好了哪怕要献出自己性命的打算。 哪怕要消灭这世界的一切都没所谓！ 084 珍视的回忆 面对风吟开出的条件，神叹息了一口气，说道，“你骗人，你不会遵守约定保护我，你只会毁掉一切，自己却根本不放在心上。” “哈，预言详细到这个地步？”连风吟都不知道下一步具体要怎么走，抑或是，自己终究是预言的棋子？ 但艾涅这个能确切看到未来的魔眼，却是把希望都放在了风吟身上。 何其矛盾！ “不过我还是帮你吧。”神这么说了，但看起来并不是帮助的样子，“毕竟这股力量……从莲身上抢来的这股力量这么恶心，我也不想再留了。我要和所有跟你有关的东西撇清关系。” 于是风吟苦笑着点点头说，“好，快点还给我，然后我也和你撇清关系。” 异类终究是异类，现在的风吟听到排斥自己的话，已经没以前那么伤心了。 因为人不可能让每一个人都喜欢上，不是么？ 有一个人认同自己，足以！ “我全都会还你，把所有跟你有关的东西都还给你。有多少个人的愿望和你有关，我就还多少东西给你，不过你可不要在这里发飙，千万不要。”说着她往后退了一步，伸出细长得吓人的手，一股发着七彩光芒的力量融合着莲的希望凝聚在一起。 “我会发飙？这话怎么说？” 然而，对方并没有回答风吟的话，只是递出了手中的能量团块，示意风吟拿走。 风吟见状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坚定的眼神注视着本应属于自己的东西。 最后，她伸出了微微颤抖的手—— 瞬间，她感到了异常强大的的力量回到了自己身上。 身体饱和得几近要爆裂，风吟咬紧牙关一点点地消化着这些力量。 作为灵魂容器的身体装载不了那么多力量，那就直接用灵魂去容纳！ 但对此时的风吟来说，最大的折磨并不是接纳这股恐怖的力量。 因为她还感到另外的一样东西回到了自己身上。 那是…… 那是莲献给这个神的事物。 是莲为了让风吟复活而献出的、足以与此等价的事物。 对他来说最宝贵的事物。 现在却让风吟到手了。 面前的神突然开口了，“他的愿望他的珍视之物我也还给你，跟你……跟你们有关的一切我都还给你了，可以请你不要再来招惹我了吗？” 听了这句话，风吟却没有回答她的话。 不，她是答不出来。 因为莲的希望进入了自己心中。 因为自己拿到了……他最宝贵的事物。 他献给神的代价是一份回忆。 那是他最珍惜的回忆。 ——他最珍惜的回忆里面，没有风吟。 但是这份回忆却被风吟拿到了，进入了风吟的内心。 面临这样的情形，她却笑了笑。 不小心知道了莲最重视的回忆里面居然没有自己，风吟带着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笑了笑。 “不要紧的。”她说话的声音小得只有自己听得见，“不要紧的，我要相信他。” 风吟这么自言自语。 这份回忆很美好，所以没有风吟也没关系的。 “所以不要紧的，我已经足够强了，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受到伤害的。” 她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神说，“我的力量已经恢复了，已经没事要找你了。” 结果对方用疑惑的语气问道，“你要去救莲？” 风吟悲伤地微笑着回答，“因为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疯了，你这个恶魔果真疯了。” “因为我喜欢他。” 然后风吟转过身去，找回自己三分之二力量的她已经没有地域限制了。 她轻轻打了个响指，空间便出现了通往外面的通道。 但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我喜欢莲。” 她又小声地强调了一次。 她只是紧紧怀抱着那份回忆。 她心想要是真的疯了该有多好，因为疯了就不会觉得难受了。 那份回忆，真的没什么了不起的……真的。 085 人偶 莲小时候就和莱修一起看过预言了。 这一段就是莲最为珍视的回忆。 并不是因为预言的内容有多美好或者残酷令他念念不忘。 那只是一份很简单的回忆—— 看着预言那残酷的画面，本来就已经对生存感到灰心丧气的莲当场心胆俱裂。 他的内心被那份预言植入了深深的绝望，再也站起不来了。 多少次多少次，莲在父亲的折磨之中变得绝望的时候，就会放弃一切的挣扎。 解决方法也非常简单，只要让莲的父亲再度对莲洗脑，那么在好一段时间以内莲便可以放弃自我，如同行尸走肉一样活着了。 但这次不同…… 面对着这种令人撕心裂肺的预言，莱修笑着说了一句话。 “为师绝对会保护你，没用的徒弟，别哭了。” 如果那段预言是真的，就算活着也没有意义。 但是莱修却说了会保护他，这个在私底下总是偏袒他的导师说了会保护他。 自那时起，莲慢慢地改变了。 在训练之中变得可以自己站起来了，所以被洗脑的次数减少了。 他不想看到世界变得那么残酷，所以需要力量，于是他懂得反过来利用父亲的野心，从而获得力量。 而制造出人类的容器召来强大的灵魂，也就是风吟，毫无疑问是其中的一环。 风吟一直以为他变强的原因是自己，一直都是这样以为的。 但…… 现在这份回忆，却更好地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纯粹理性的角度看待问题，的确是这样没错。 那么莲让自己复活这种愿望，为的是什么？ 喜欢风吟，还是说风吟现在取回力量的行动本就在他的计划之中？ 那失去了这一段回忆的莲，动机就能完全变成为了风吟而变强了。 这是哪门子的冷笑话？ 当然，她有藏起这一段回忆，然后一辈子都闭口不提的权利。 风吟自嘲地笑了起来，然后释放出身体的力量，找到了莲的所在地。 然后她走出了空间裂缝，看到了莱修和艾涅在一起。 风吟笑着说找回力量了，也找到莲的所在地了。 紧接着莱修和艾涅对她说了一切话，但她没有去听。 她什么都不想听，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只是一味地笑着，笑意盈盈。 “我去救莲了。”风吟笑着对莱修挤出了这句话。 她又一次想到，要是真的疯了该有多好，因为疯了就不会觉得难受了。 莲静静地站在大厅中央。 这里有很多很多沉睡的人……不，是人偶。 这里的每一个人偶都被莲灌注了力量，但并没有灵魂。 代替灵魂而存在的、是非常简单的命令式。 由莲的父亲所制造的，大规模洗脑，已经深深地植入了这些人偶的脑中。 接着他察觉到空气不自然的流动，于是转过身来。 不知不觉间，美丽的少女已经站在那儿。 泫然欲泣的少女站在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之中。 她是个有着紫色长发的少女，她正用赤红的眼瞳看着莲。 她的模样和地上那数具人偶一模一样。 不过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莲，用一副随时就要哭出来的样子看着莲。 这一瞬间，莲那被力量侵蚀的思维稍稍清晰了起来。 他记得她，知道她的名字…… 086 挑衅 她叫风吟。 她是莲不惜一切也要保护的人。 在莲正要叫出她的名字的时候，地上的一具和风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偶猛地睁开了眼睛，连同说话的声音也和风吟一模一样，“不要呼唤她，不要呼唤那个恶魔，她会控制你。” 那具和风吟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偶，说风吟是恶魔，会控制莲。 但莲不理会那具苏醒的人偶，说出了她的名字，“风吟。” 只是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莲就觉得心口隐隐作痛，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 自从身体被力量充盈以来，他感觉他心口开了一个大洞。 人偶冷笑起来，这表情像极了莲的父亲，“愚蠢！” 但莲毫不在意，他只在意风吟的表情，只在意眼前那个笑得很高兴的她的表情。 风吟笑得十分开心，笑得就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莲，我来了。” 不等莲开口，风吟又说道，“很辛苦吧，体质本来就是两国人的混合体，还加上了我三分之一的力量……绝对、绝对很痛苦吧。” 看着这里一具又一具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偶，风吟的声音难过得发抖、寂寞得颤抖。 “莲，已经没事了，我可以自己来……把你变成这样，对不起……我一定会负责把你变回正常人，所以把力量还给我吧，我帮你恢复原状，我可以的。” 说完风吟往前踏了一步，伸出了手。 人偶见状挡在了莲和风吟之间，“别被她骗了，别被这个恶魔骗了，不可以被她抢走我们的力量！” 听了这句话，风吟再度苦笑着看向这一具具人偶，“每一个都长得我和一样呢，原来莲的任务这么重大……我却一直在制造乱子……” 然后她看向莲，莲却突然变得一动不动，大概是他父亲对他的洗脑又…… 一想到这里，风吟不禁再度苦笑，自己不是也无意识地做过一样的事情？ 不知何时，自己居然对莲施加了洗脑魔法，所以那段时间莲才会和他父亲抗争吧。 风吟更加想哭了，这算什么，明明说了要相信莲，自己反倒怀疑他怀疑到了这个地步！ 接着人偶开口了，仿佛是看出风吟的痛苦那样开口了，“好了，把你现在拥有的力量都交出来吧，我们会吸收你所有的力量，接下来不需要你做任何事了，怕痛苦的话就把灵魂也交出来好了，反正你喜欢莲吧？” 于是风吟用泫然欲泣的声音说道，“可是，我真的喜欢他喔？让他亲口跟我说，他真的要这么做的话，亲口跟我说……在我把他失去的回忆还给他之后。” 说完她伸出了手，手中凝聚了一个小小的光球，这是那份莲最珍视的回忆。 “我还给他，然后我要听他亲口说出他的想法，我已经不想猜疑什么了。” 信任是很悲哀的事情，所以猜疑才会令人痛不欲生！ 于是人偶冷笑起来，“他身上有两国的血统，水火不容。” “我知道。” “还混了他父亲的洗脑，你死去之前还混了你的洗脑，现在还有一点残留。” “我明白。” “加上你三分之一的力量，还有一个诅咒。” “这些我知道。” “你要救他？明知道他的命运就是这样，预言……” 但风吟却打断了她，“我不看预言，也不要知道未来，因为会丧失前进的勇气。” “哼，说到底你的动机也不纯。”人偶扯开了话题，她突然提到了风吟的动机。 “嗯……”出乎意料地，风吟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一点，“我以为我再也走不下去了，可是多亏莲一直陪……” “你只是利用他来维持理智吧，你失忆了又如何，走过千百年的灵魂，早就该疯了。”毫不含糊地使用恶意揣度对方，人偶用着和风吟一样的外貌，说出了这句话。 087 事实 于是风吟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开心，“无论你怎么理解，我只想跟他……跟莲道歉。” 于是风吟伸出手拍了一下人偶的肩膀，“好了，让开吧，冒牌货。” 瞬间，这个人偶体内的力量被风吟全数吸尽，整个倒了下去。 “失去了操控的线……人偶，始终是人偶呢。”对待人偶，没必要和对待莲一个态度。 刚才的情绪波动如此之大，仅仅是因为人偶说的话扯到莲了。 不过既然风吟和人偶无话可说了，那么她干掉这一具人偶也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并不是那么软弱的人，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击的人，只是在乎。 所以…… “对不起喔，莲。”看着从方才起就一动不动的莲，风吟苦笑着，“我来救你了，莲。” 过大的力量会令精神变得薄弱，现在的莲想必是被他父亲…… “莲，我现在把你少了的东西还给你，拿走你身上的力量，然后抽走你脑内的力量，我现在可以做到了……” 莲依旧没有反应，不过风吟已经不想去在意了。 她又向前走了一步，“我现在就让你变成普通的人类，全部力量拿回来的话，你的血统问题也可以解决……” 莲依旧没有抬头，看着地面说道，“不要靠近我，你这个恶魔。” 风吟听了后表情都扭曲了。只是这么一句话，就让她觉得心痛如绞。 “对不起喔，莲。”她再次道歉，但没有停下脚步，又朝莲接近了一步。 她没有停下脚步的理由，她远比外表看起来的坚强！ 但莲又开口了，“不要靠近我，你这个疯狂的怪物。” 说完他抬起头来，平时那双温柔而落寞的金色的眼瞳此时空洞无物，这正是他被父亲操控了的证明。 “对不起喔。”风吟只是重复着这句话，她暗暗地调动起了全身的力量，越来越靠近莲。 莲敏感地对此有了反应，注意到风吟企图夺走他的力量，于是他瞪着风吟说道，“又想凭你的一厢情愿毁了我吗？” “不是。”听到这句话，风吟差点就停下脚步了。 “我的人生本来就已经被定下了剧本，好好按照剧本走下去就行了，但是却把我的人生搞得一团糟。” 风吟的脚步终于是停了下来，“……按剧本，真的是莲所希望的吗？是呢，本来你要做的事情就已经够烦了……” “既然是这样的话，把力量都给我，既然喜欢我，就别碰我。” “对不起……”风吟再也说不出其他话了。 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 风吟至今为止毁了多少个世界，辜负了多少人的期待？ 说什么希望大家幸福，但也只是风吟的一厢情愿。 因为她对幸福的错误定义，到底害了多少人陪葬…… 人活着，化身为罪，为了获得忏悔机会地活着。 又或者，化身为谜，为了得到某人解明地活着。 所以…… “我都知道，我知道我错了。”风吟含泪说出了这句话。 这不是代表她相信这是莲的真心话，只是，现在的他所说的，仅仅是事实。 结果，被操纵的莲回答的果然还是那句话，“那你就去死。” “嗯……” “快点去死啊。” “我明白，不过我要先让你恢复，莲。”风吟苦笑起来，莲到底能不能听到她说话啊？本身用莲的声音说出这句话已经让自己够难受的了…… “不要碰我。” “才不要……” “不要用你这双毁了几个世界的脏手碰我！你没有资格喜欢我！” “……”他说的真的是无法反驳的事实，令风吟哑口无言。 “你的脏手该做的事情也只有一件，那就是赶快杀了自己，只要你死了，这个世界就正常多了，你很清楚的对吧？” “嗯……”出乎意料地，风吟用快哭出来的表情，对这句话点了点头。 088 永别 听到莲这么直白的话语，风吟感觉得到自己心中的支柱随时都要断裂。 她明明清楚莲是中了他父亲的洗脑才会这么说，那是很强烈的洗脑，被力量折腾得无暇顾及其他事物的莲被操纵也不奇怪。 说到底，恶魔的力量终究是恶魔才能收放自如的。 凭风吟现在的力量，理应可以处理好这一切，因为她已经恢复了三分之二的力量了。 但她没有强硬地对莲下手。 因为莲说的全部都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因为强硬下手的话很可能让内部本来就一团糟的莲，进一步地损坏他的身体甚至神经。 因为风吟真的喜欢上莲了，所以无从反驳。 在这种理由之下，风吟只能摆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开口，“说的也是，很有道理……我果然是死了比较好。” “没错。” “那至少让我把你失去的东西还给你好吗？”风吟这么说着，然后轻轻送出了那个一直放在掌心上的光球。 光球来到了莲的面前，然后被莲的身体慢慢吸收而消失。 这一瞬间，莲心底的空洞被填满了。 他的心改变了，仿佛拼上了拼图中一直缺少的那一块。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强的动机被改写了呢？ 这份回忆看似是他让风吟复活的时候付出的代价，但是这种不协调是更加早之前的事情了。 但风吟和莲目前的这个状况，任谁都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看到莲依旧双目无神，风吟突然有点庆幸起自己不用直接面对他！ “莲最重要的回忆里面……没有我呢。”尽管眼前的人，严格来说并不是莲，风吟仍旧说了这句话。 “没错。” “那，对我来说变强的最主要动机，也没意义了呢。”风吟笑了笑，笑着哭了出来。 她原本是想笑得好看一些的，但却哭了出来。 即使莲现在恢复正常，取回记忆的他肯定不想看到自己吧，我还把他讨厌的这张脸弄得更脏了，居然流下了毫无意义的泪水！ 但风吟眼前的人依旧是无所动容，“去死。”他只是简单地说了这两只字。 “如果这样就能让我的罪得到宽恕……我就照办吧。”哭丧着脸，风吟说出了这句话。 她的表情让人无法分得清她是真心、还是在刺激莲的神经。 她的嗓音里混合着沉重的自责和小小的不甘，也许两种都有吧！ 话毕，她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到了右手。 那是最强大的毁灭之力，不创造、不恩泽、不赐予，让一切都回归于空白的能力。 可以理解为毁灭，也可以理解为归零，更可以理解为让无数次轮回发生的本源力量。 毫无疑问地，可以确确实实地让风吟消失殆尽的力量。 “莲。”风吟看着莲，拼命忍住眼泪、拼命挤出笑容，最后叫了一次莲的名字，“对不起喔，我的确做了很多坏事……永别了呢。” 莲当然是没有回应的，他已经被操纵了，即使清醒过来，恢复记忆的他也会讨厌风吟吧。 他会讨厌她。 而风吟自己也是一样，她讨厌自己讨厌得要死，所以一死了之也…… 终于，风吟呜咽着又说了一句话，“莲，我喜欢你喔。” 这次，莲一句话都没有回答，无视了风吟。 这让风吟笑了。 也让风吟哭了。 紧接着，她把集中在右手的力量送向了自己的脖子。 089 不准哭着说要死 但她的手却突然被异常强大的力度抓住了。 她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发现本该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的莲站在了自己跟前。 莲非常用力地抓住风吟的右手，力气之大，几乎要把她的手折断。 这让风吟本能地叫了一声痛，但是莲抓着她的手却更加用力了，还顺势将她推倒在地。 风吟并没有作出反抗，虽然她不知道莲想做什么，又或者是莲的父亲想做什么，但她放弃了抵抗。 也许莲是想亲手杀了她吧！ 这样的话，莲实在是太善良了，居然愿意亲手杀了自己。 如果真的是这样…… 如果可以这样死去，真的比自杀来得幸福得多！ 所以风吟闭上了眼睛，不去看莲的表情，这样至少能让她相信这是莲的决定。 静静地等着莲杀死自己。 结果莲整个人压在她身上，继续用力抓着她的双手固定于地板上，最后把她整个人压到贴住了地板。 接着一直表现得无比冷漠的莲开口了，已经是到了大吼的程度，“……你这个脱线女又在开什么玩笑！有你这么笨的恶魔王吗？我辛辛苦苦让你复活你就这样去死？不准你说要去死，更不准你哭着说要去死！” 他的嗓音没了以往的温柔或者方才的冷漠，只是显得极为难受，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那般嘶哑。 风吟从来没有听过这样不顾形象地大吼的莲，因而吓得浑身一颤，吓得眼泪彻底停了下来。 然后她颤抖着睁开了双眼，结果她看到…… 莲在哭，泪水滴到了自己的脸上。 不对，他只有一只眼睛在哭，另一只眼睛仍然是一片空洞。 也就是说……现在的情况，是莲的思维略占优势？ 莲的一只眼睛流着泪，继续对着风吟大吼，“遇到这种情况的你，不是应该一脚踢过来然后喋喋不休地叨唠主人仆人的吗，你管我身体内部有多混乱，死了的话不是什么都不能解决吗？” 风吟听了后正要开口答话…… “别乱动！”结果又被莲一反常态地大吼一声，吓得一动不动。 接着莲看向她那灌注了强大力量的右手手掌心，皱着眉头说了声，“消灭。” 紧接着风吟感到莲按着自己右手的左手传来了一股力量，她的身体再次浮现了好久不见的黑色古文字诅咒，这些文字顺着风吟的皮肤游移集中到了她的右手上，抹去了这股力量。 最强的破坏力，就这样两三下被莲和不知为何种的诅咒消灭了。 然后莲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点，声音也随之而变得柔和了许多，“风吟。” 他终于，叫了她的名字。 莲用着和以前相差无几的温和嗓音叫了风吟的名字。 这让风吟的眼睛因吃惊而睁得大大的，但她已经答不出话来了。 莲好像已经取回理智了，但是风吟说不出话来，她什么话都答不上来。 接着莲又开口了，他的眼泪已经止住了，“不要说什么死不死的，不许你觉得自己肮脏。” 听到莲这么说，风吟当场动弹不得。 她设想过很多种要是自己自杀时，莲终于清醒过来后会说的话。 但是完全没往好的方面想。 实际上，自己刚才到底是真心求死，还是想唤醒莲，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所以她被这种意料之外的进展害得无法思考。 “可是……我对你洗脑……”说得出来的，仍旧是这种类似于忏悔的话。 090 信任 “我没有被你彻底洗脑到这个程度，而且有意对我洗脑的人不是你。” “可是……而且、你的回……”但是回忆的忆字还没说出口，风吟的话又被打断了。 “上一次我杀了你的时候，洗脑就解开了一大半了，我还是喜欢你。所以不要动不动就讨厌自己，不要哭着说去死，哪里有主人比仆人更加不争气的道理？” 风吟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她觉得胸口刺痛，喉咙哽咽得几乎要发出惨叫。 莲已经没有固定住她的手了，于是她忍不住抱住了莲，她一直不习惯过于激动地表现感情，所以她现在难受得几乎要哭喊出来。 很难受，真的很难受。 莲最珍惜的那一份回忆，并没有自己，而是他和导师的一份简简单单的回忆。 但清醒过来的莲，却还是说喜欢风吟，还是表现出他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风吟的样子。 他一直强调风吟不许死，再一次说了喜欢风吟这种疯狂而自私的恶魔。 明知道风吟死了就轻松多了、明知道和风吟扯上关系就会一团糟。 莲却……再次说了喜欢风吟。 混乱的感情和思绪让风吟再也无法忍耐，风吟大哭了起来。 不同于之前那种很悲哀的默默流泪，这次是纯粹的、感情过于混乱的发泄。 “太过分了……我根本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样……”她紧紧的抱着压着自己的莲，抽抽搭搭地说着，“我好不容易才下了决心……我好不容易才试着去相信你……但……” 然而莲却突然回抱了她，突如其来的压力止住了风吟的下半句话。 莲并没有给她机会说出那句话，没有给风吟说出“你的回忆让我动摇了对你的信任。”这种话。 莲认为这并不需要说出口，因为人本来就是复杂的生物。 而且信任的定义，每个人都不尽相同！ “风吟，对不起……是我做得不够好，想着一个人能解决所有事情，所以让一无所知的你动摇了，这是我的判断失误。”然后他的声音变得强硬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那个人竟然敢让你哭着说去死……我绝对饶不了他。” 然后风吟感到莲的身体僵硬了好一会，然后放开了自己。 于是……这次风吟看到的莲，双眼都恢复正常了。 看起来是完完全全地恢复到了原来的莲的状态。 接着莲用那双浅金色的眸子低头看着风吟，缓缓开口了，“风吟，可以帮我一下吗？我体内的力量过于强大，而且我低估了那个人对我一直洗脑的影响……你可以用刚才那股很强的力量，帮我彻底解决这个洗脑吗？” 明白到莲没办法自己去掉这个，刚镇静下来的风吟点了点头，“……嗯。” “可以吗？”他又问了一次，应该是在担心风吟会不会又胡思乱想吧！ “嗯。”再度应了一声，风吟确认自己明白莲说的话了。 “我会……在你准备的时候尽力压住他……所以……” 还没等莲说完，风吟就点点头，用眼神示意她知道了。 虽然她还是搞不清全局到底怎么了，但是她再度调动起体内的力量。 准备去掉洗脑的力量不难，但是莲的体内实在是过于混乱，所以还是要花个两三分钟时间的。 毕竟稍有差错，莲的精神或者肉体很可能就会崩溃。 莲至今还没彻底发狂，反而才是最异常的事情。 照理说他应该正在承受令人难以想像的痛楚，但他却一直在忍耐。 为了救试图自杀的风吟，他强忍着痛楚与其抗争，恢复了意识。 明明最重视的回忆里面没有她，却为了她拼命地付出，还道歉。 一想到这，风吟又差点要哭出来了，但她拼命地改变力量的结构，拼命地编制可以精准地达到目的的力量，尽可能地缩短莲痛苦的时间。 091 新的契约 “完成了……”风吟呼出一口气，一个小小的七色光球聚集于她的食指指尖之上，“这样就可以彻底抹杀洗脑了。” 明明痛苦到了眉头紧皱、咬紧牙关的地步，莲却微笑着说，“那就拜托你了。” “嗯。”风吟点点头，接着将左手绕到莲的背后借力支起了身子，再把聚集于右手指尖的光球轻轻推入了莲的后脑勺。 可以抹杀洗脑的力量灌了进去，随即传遍了莲的全身。 风吟感到莲的身体没方才那么僵硬了，想必是洗脑被一步步除去，所以放松了吧！ 趁着这个时机，风吟抱紧了莲，把头抵到了莲的胸膛处。 她的额头浮现了许久不曾出现过的暗红色咒文，这些咒文代表的正是风吟的力量状况。 而和使用力量相反的，那些咒文开始了吸取莲身上的力量。 现在终于都物归原主了。 三分之一是现在从莲身上得到的。 三分之二是从那个四肢细长的神那里找回去的，虽说是莲为了复活风吟而献出的代价是这些力量和最珍惜的回忆，但莲那时候……拥有的是全部力量吗？ 但不管怎么说……真的，全部都物归原主了。 “好了……脑袋清醒多了。”莲这么说着放开了风吟，坐到了旁边，接着闭上了眼睛试图调整身体的状态。 紧接着——他发现了体内轻松了很多的另一个原因。 “我……拿回去了，力量。”风吟在莲开口询问之前就先说了出来，她好像还想解释什么，但却摇了摇头，放弃了这个做法。 她已经不知道可以解释什么了。 拿回力量要成为恶魔王？明明刚才还想着自杀。 已经不怕那个杀死千万人的因果代价？明明刚才还在自我厌恶。 看到莲很痛苦所以取回力量？明明直到现在还是没办法全心全意地信任他！ 莲听了这句话望向她，依旧是以温和的声音说，“是吗？” 惊讶于莲的镇静，风吟还是点点头，“嗯，所以莲已经自由……” 不过风吟的话被打断了，莲很快地打断了她的话，“风吟，我需要这份力量，可以把力量放回我身上吗？” 风吟的胸口再度刺痛起来，她不明白莲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 去除洗脑之后，莲一开口就是想得到力量，为什么？ 于是莲又说了，他的表情仍旧很温和而坚定，“风吟，对不起，我伤害了你、对你隐瞒了很多很多事情。可是我之前也说过……我喜欢你。” 这段话使风吟紧紧地按住了胸口，声音也颤抖了起来，“我……现在没办法相信你。” “我没有骗你，是真的。” “是还有非完成不可的任务吗？所以需要我的力……” “不是。” “好过分……我好难受，你这样做让我很难受……我受不了这样了……” 当风吟说道这里，莲突然拉过她的身子一把抱紧说，“我喜欢你，想保护你……所以我需要力量。” “我……” “我要怎么说你肯相信？怎么做你才能明白？我想保护你，不想你总是一个人承担一切，我也会改变的，我也不会想着一个人就能解决一切……我，真心喜欢风吟。” 风吟当场不知所措起来，一下子说喜欢，一下子说去死，让她一颗心上上下下，脑子里一团乱。 但莲以冷静的语气重新说了一次，“我们刚认识那段时间，在森林不是说了……你不在的话，我会寂寞的吗？从那时开始我就没有把你当做可以获得力量的对象看了，我想保护明明很强大、却会因为杀人而哭泣的你……” 风吟呜咽着问道，“不过真心也好假意也好，都对你有利吧？” “不是。”如果真的有利，事情就不会闹到这么大了。 “那……” “因为我喜欢你。” “你骗人。” “是真的……”莲不禁苦笑起来，她已经开始赌气了，要不然不会直接到这个地步。 “骗子！”风吟这么大喊，接着又哭了起来，因为这实在是…… “对不起……是我太天真了，才害你又哭了……我明明是，更加希望看到你的笑容的……”说完，莲摸了摸风吟的头，动作还是像最初认识时那般温柔，“我这次不会再让你失望了，也不会再伤害你了，所以……要是风吟不放心的话，就和我订立契约吧。” 听到契约这两个字，风吟苦笑了起来，“订立契约……又怎么样？” 之前的契约者，完完全全就是反客为主了，订立契约又如何？ 而且，愿望越大，代价就越高，明明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莲难道想步翰兰的后尘？ 但莲出乎意料地坚持己见，“听我的，不要再想那么多好吗？” “……”这种异常强硬的态度，也让风吟不安起来。 “还是说……风吟已经讨厌我了？” 听到莲问出了这种问题，风吟用力地摇了摇头。 于是莲笑了起来，“那就好。我一直担心要是你因为一份回忆就开始讨厌我，那我完美的形象就崩塌了呢。” 这是莲一贯的说话语气，风吟所熟悉的自恋狂语气。 听到风吟说不讨厌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之后的说话语气。 有点自恋，自恋之中带有挥之不去的落寞…… 用笑容和自恋掩饰这一切，这一点正是说明了他仍旧是那个莲。 “我会和风吟一起努力的，让你再也不会说讨厌自己……所以，如果这样就能让你安心一些的话……就和我定下契约吧。” 092 永远滴仆人 纵使被这样劝说，风吟依旧摇了摇头，“契约需要愿望和代价……” 不同于神的那种取走重要之物的交易方式，恶魔所需要的代价是调节这种因实现愿望而扭曲的平衡。 如果愿望是创造一个新世界的话，这个希望的代价就是足以毁灭一个世界的绝望。 但…… 莲听了这种话还是笑着，那是充满自信的……自恋到有点欠揍的笑容。 “没关系，完美的我已经想好一个完美的愿望了，这个愿望将会带来怎么样的代价，我也能想象到了……所以，和我定下契约吧。” 一瞬间，风吟不禁怀疑这会不会是在做梦，更怀疑这会不会是敌人制造的幻觉。 毕竟她最渴望的事物就近在眼前，原以为绝对得不到的东西就近在眼前。 当最渴望的事物来到眼前，她反而害怕起来。 当渴望的事物这么突然地出现在眼前，反而让她害怕到了不知所措的地步。 于是她暗自调动起体内的力量，构造出了可以驱散幻觉的魔法，祈求着如果这是幻觉就快点消失。 因为得知了他最重要的回忆并没有自己，然后又看到这么幸福的光景之后，如果又说这一切都是谎言，那她真的会震惊得再也动不了。 但是眼前的情景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莲依旧紧紧抱着身为人见人厌的恶魔的自己说，“来。” “我再问一次……这样真的好吗？”如果受不了代价的话就马上拒绝吧，求你了！ 但莲摸了摸风吟的头说，“如果这样能让你哭的次数减少的话，这样很好。” 结果这句话让风吟再次忍不住哭了出来，她的整个头都埋到了莲的怀里。 “你这个自恋狂。”风吟呜咽着这么说。 于是莲说了声对不起，为这一切道歉，末了又称呼她是爱哭鬼。 “我最讨厌自恋狂了。” “嗯。” “讨厌死了！” “嗯。” “我最喜欢你。” “那是当然的。” “你这个自恋狂！” “你这个爱哭鬼。” 接着风吟端端正正地站立好，开始了筑构订立契约的程序，让人得到希望，再让人变得绝望的契约。 这简直是一种毒品。 当时被关了上千百年的风吟过于寂寞、翰兰过于无助，所以她为了走出这个牢笼、他为了纠正这个世界，两人订立了契约。 这是风吟所获知的过去。 现在风吟和莲所做的事情，到底与那时候有无区别？不而得知。 不过，订立契约的话，的的确确可以让两人产生强烈的羁绊！ 看着风吟的额头、双眼都浮现了暗红色的咒文，紫色的长发更是出现了七彩流光，莲问道，“好了吗？” 风吟点点头，脸上绽放了带有迷惑意味的笑容。 一旦调动起所有的恶魔之力，就会对风吟的人格产生影响。 渴望和人类契约、渴望把愿望和代价放置于天平之上衡量，渴望得到这份无上的消遣玩乐。 这就是恶魔的本质。 “来吧，人类，说出你的愿望，成为我的契约者……呼唤我的本名，呼唤风吟？拉比特。你将会付出等量的代价，期间的过程将会成为我在千百年寂寞中最好的消遣道具……” “突然就主动起来了啊。”莲叹了一口气，却走过去笑着再度抱住了风吟，“爱哭鬼性格和恶魔性格要是能中和一下就好了。” “这是你的愿望？人珍惜的事物是有限的，所以神只能实现和这个事物等价的愿望；我是恶魔，契约的代价不是珍视之物，所以任何奇迹都能实现。” 换言之，神取走许愿者的生命、灵魂、回忆、物品等等，只能实现和此等量的代价，但是一个人拥有的东西有限，所以神愿望是有限的，受限于人类。 和恶魔定下契约的话，若愿望是创造一个世界，那代价将会夺走无数人的生命、灵魂、回忆、物品等等，只要恶魔的天平足够大便能契约，受限于恶魔自身的能力。 根据这个规则，契约未必能给恶魔实质性的好处，但恶魔却说这个过程是寂寞的最好消遣。 处于这个状态的风吟，在外人眼里毫无疑问是最恶的存在。 “完全恢复力量的风吟还真是……”了解到这一点的莲敲了一下风吟的头，“……愿望才不会这么简单，我开玩笑的。” 是的，在外人眼里，这样子的风吟简直判若二人。 草菅人命的恶魔。 但……又有多少人注意到这种契约的别扭之处？ 她并不会得到任何的好处，但是契约者也将为引发奇迹的代价而追悔莫及！ 最后她甚至会反感过于负面的代价，还会出手阻止。 她简直就像是在用行动来给人灌输一种令人窒息到了极点的思想—— 倘若终要失去，那么就不需要曾经拥有。 假使终要结束，根本没必要踏出第一步。 倘若不想悲伤，没有快乐也是没所谓。 假使不必失败，没有成功亦是可以的。 即使事后终会变成这样，还是要许愿实现奇迹？ “你们……其实是同一个人吧，本质是一样的，只是表现方式不同而已。” “……你的愿望是？” “力量越是强大，自我保护措施就越是牢固，真是服了你这个爱哭鬼了。” “愿望……” “知道了知道了，这就告诉你。”摆出一副无可奈克的样子，莲抱起了风吟，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很短，十秒内就可以说完。 这就是莲的愿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愿望。 而这个愿望……从两人相识至今，被重复了无数次。 两人对这句话熟悉到不能再熟悉，耳朵都能起茧了。 “我要做你的伙伴、战友、仆人。嗯……还有你的恋人。” 相互信任的伙伴、共同进退的战友、经打经使的仆人……还有相亲相爱的恋人。 所以……有了完美的我以后，你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不需要逞强、也不要动不动就讨厌自己、更不能哭着说要去死。 如果这种愿望也有什么代价的话…… 不过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因为说出愿望之后，只要存在相应的平衡点，契约就能成立了。 “诶？”虽然契约已经成立了，不过风吟还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莲，然后一脸狐疑地问，“就这样？” “就这样，这个就是完美的我想出的完美愿望。” “你这个日日夜夜都窥视主人的变态仆人。” “我想想，代价的话……” 相互信任的反义词是欺瞒，共同进退的反义词是背叛，经打经使的反义词是逆推，相亲相爱的反义词是对立。 这些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契约，但却同时对双方都有了约束力。 其中一方要是努力不足的话，他或者她就会遭到背叛，按照代价的无序性，背叛他或者她的事物……可以是前一刻的共犯的反目、命运改写轨道的捉弄，反正是一切可以名为“背叛”的事物。 “……总觉得订了个异常吃亏的契约。”风吟不满地发着牢骚，却嘻嘻笑起来。 她的心中仍旧浮现出很多不安，因为她还是不明白莲真正的想法。 因为她还没问为什么莲说着喜欢她，但他最重要的回忆里面并没有自己。 但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他为她做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问不出口了。 已经足够了。 所以风吟一边嘻嘻笑着，一边把力量缓缓过度给莲。 当然不是三分之一这么多，而是一点点地、灌注到恰到好处的地步。 在帮助他变强的同时，不影响他的思维和身体，必须捏准这个度数。 这个契约的确会令她感到安心。 令这个被关在黑暗世界过于长久、被轮回了无数次依旧面临毁灭世界的恶魔安心。 所以她要趁他改变心意之前、趁他后悔为这种事订立契约之前……如果这是幻觉，要更要趁自己醒来之前，把契约的程序完成。 莲敏感地察觉到体内的构造被一点点改变了，这和之前应塞进来的力量不同，现在是连同身体都被改变了，变成可以容纳适量力量却不会影响思维的身体。 这让他不禁苦笑起来，曾几何时自己跟随父亲下去和神交换契约时，受到一个身份不明的男子的阻扰，那时候自己的确说过为了救她可以不惜一切。 于是那个男子还说了一句话，那就是他从此要和人类道别了。 直到这一刻，莲才明白他指的是现在这个情况。 预言的猜测和看到未来的魔眼，已经把这些都完完全全地看到了吗？ 他不清楚，他只是看了预言一个小小的片段就绝望了，如果不是莱修默默的保护和关心、如果不是风吟那夜杀人后的泪水打动了他，他估计早已彻底绝望了。 “结束了？”脸上仍旧是温和的微笑，遮起了他的思绪万千，“需要我的起誓作为契约的证明吗？可爱的公主。” “嗯哼。”于是风吟噗嗤地笑了起来，“莲；8226；艾米萨利。” “嗯？” “这样一来你就是我的伙伴、战友、仆人……还有恋人了。” 莲点点头，也笑着说，“我记得你已经答应过我的求婚了？” “唔，所谓的仆人啊，就是经洗又经晒、经拉又经拽、经铺又经盖、经蹬又经踹的莲？艾米萨利……” “这又是什么故事里面的？” “嗯哼。”风吟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呜咽，“我又差点哭出来了。” “我害的？” “对，所以仆人要赎罪。” “让美丽的公主哭泣的确是一大罪行……” “你这个一到深夜就去用甜言蜜语诱拐迷路小萝莉、最后被昼暮两国一起通缉的自恋狂，嗯哼。” “啊，是在叫完美的我不要对别的女性展露完美的一面吗？风吟的醋劲比我想象中更加……” “唔唔，自恋狂想下一秒就身体和头部离婚么？”说着风吟却抱紧了莲，莲也回应了这个拥抱，把她抱紧。 “我喜欢你。” “嗯……我也喜欢你。” 接着他们看向远方，看向更加遥远的远方。 看着这个动荡不安的世界。 同时喃喃说道，“好了，得想办法解决毁灭世界这个代价，还有回避预言的毁灭才行了。” 艾涅很久很久以前看到的未来，未来所记载的是…… 就在这一天，恶魔王正式诞生了。 这成了一切的开始—— 理想主义的昼国国王。 满目仇恨的暮国参谋。 还有，最后一个人，第三个国王——关于疯狂的恶魔王的传说。 093 傲慢 “一直以来，我们都过于傲慢了。” 总认为自己是最惨的，总觉得现实太残酷，总是被过去所束缚。 “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是饥饿、不知道什么是冷到发抖，不曾因为来不及治疗。伤口化脓、痛到shen吟，也不曾体会因为伤口长蛆。 “只是看着他人的悲伤，然后傲慢地、自我满足地以为自己不牺牲任何事物就可以改变世界的走向。” 所以…… “只是有力量，是不足以收拾这个局面的。” 风吟静静说了这句话，对着艾涅说了这句话。 从她和莲订下契约之后回到这里，已经过了两天。 现在，她终于能彻底明白艾涅的话了，那句关于恶魔王的话。 “被那么残忍地教训，我以为风吟要再过两天才能恢复呢。”艾涅苦笑着说出了这番话，“即使知道莲当时被操纵着，也很痛苦对吧？” 对此风吟只是摇了摇头，“嗯……但是，我现在反而想谢谢伤害过我的人。” 包括当初口出恶言的莱修，包括差点就达到目的的莲的父亲。 不管他们说的话多么辛辣、多么无情，也绝对都是事实。 因此他们的话会成为刀刃、箭矛，刺进这个胸膛，留下忘不掉的痛。 每当胸膛的深处不断地发疼时，风吟知道自己的某个地方又出现变化了，虽然不多，但是渐渐地改变了。 当某处崩塌时，就会有某处重生，出现崭新的自己。 “如果没有那么多的打击，我仍旧会是一个傲慢的人吧。”风吟发自内心地感到了自己的转变，“真的好丢脸……一直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但这些都是虚假的幸福，其实我根本没有去真正接触过苦难。” 艾涅明白到风吟又开始自责了，于是他笑了笑说道，“是吗？如果我被关了那么久，然后遇到一个跟我一样希望改变世界的人的话，我大概也会迷路……” “嗯，但是迷路的时间太长了。”风吟渐渐明白她的错误了，真正地明白了，并不是一味的自责却不去解决，“我……决定正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从虚假的世界醒来来吧。然后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去想。别管被告知、被给予的价值、道德、正义，要用自己的脑袋去思考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有意义的事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又相信什么。要去思考！ 幸福到底是什么？ 这不是作为神或者恶魔的风吟研究秘术就能解决的事情。 也不是翰兰所坚持的、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痛就等于幸福。 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欲望、自己的思考、自己的感觉、自己的希望、自己相信的东西、希望相信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自从莲那次杀死了自己之后，风吟一直不断地思考。虽然未知的东西还很多，但是苦恼与不断地思考，让风吟的灵魂复苏，注入活生生的鲜血。 活着，就是那么一回事。 掌握自己的灵魂，绝对不让渡给任何人。不被支配，不做附属。 这是来到这个世界所遭遇的一切教会风吟的，为她的灵魂注入新血。 “所以……我希望能借助大家的力量，建立这块土地上的第三个国家。” 风吟看着屋子里的人，一字一句地说了这句话。 对着莲、艾涅、莱修，以及在场的几个魔眼持有者，说出了要当王的话。 “而第一步……就是要解决包围住这里的……昼国士兵。” 从昨天开始，此处便已经被大量的昼国士兵包围了。 被昼国的王，翰兰派来的。 094 决心 风吟迎上莲的目光。 他那浅金色的眼眸里看不到任何的动摇或者迷茫，这让风吟觉得安心。 想必，从今以后无论处于任何情况下，这双不会动摇的眼眸都会在自己身旁吧！ 不，过去亦是如此。 是莲牺牲了很多很多重要的事物，不顾一切地把她从迷茫中拉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不是包围在书本之中、与外界隔离、独善其身，而是无限宽广的世界。 用自己的耳朵去听！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正视自己的一切，而不是在书本中逃避！ 对风吟而言，那是坚强的支柱，即使中途很丢脸地动摇过，但无可否认的是，莲一路支撑她走过来了。 风吟站了起来，打开屋子的门。 她的手莫名地一颤，她想起了什么，然后默默地在心中自言自语起来。 错了，风吟，接下来的路……你必须自己去开启。 你不再是船尾，你必须成为船头！ 一百万人的大军，把这个偏远得几近要从地图消失的小村落包围得严严实实。 也许大家都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风吟和翰兰，相对无言。 但这一段短暂的平静，在风吟解放力量的时候完全变了。 紫色的长发溢出了七彩的光芒，赤红的眼眸和额头都浮现出了暗红色的咒文。 只是单纯地解放出力量，无与伦比的威压便刹那间扩散到了每一寸土地之上！ 看着百万士兵乃至翰兰大惊失色，风吟微笑了起来。 “我拿回所有力量了，快逃吧，翰兰。” 听到这句话的翰兰，脸上的表情完全扭曲了。 她说快逃，也就是说她再也不会站在他这一边了。 难道她要帮助暮国？这更是无稽之谈！ 相比起翰兰的表情变化，包围着村落的士兵更是慌张起来。 不，即使风吟不开口，士兵们光是看到风吟的样子，事态就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骚动、议论、畏惧、敌意，一涌而来。 “这……这不是圣女？不，不对……” “我们所一直信仰的……信仰的圣女居然是……” “陛下说来猎杀魔眼持有者，那她也是……” “看她的样子不就明白了，她也是……” 接下来的话都是一些长久以来早就听了上千百次的话。 无论在哪个世界，风吟都会听这句话。 “她也是怪物！恶魔！” “安静！”翰兰大喝一声，终归是训练有素的军队，骚动几秒就平息了。 但畏惧、抗拒、厌恶的情绪仍旧停留在士兵的眼中和颤抖的双手双脚当中。 真是的，人们为何每个人都如此单纯地判断风吟是恶魔、排斥不同于自己的异类？ 他们善于什么都不去思考，选择盲从一直以来的道路、选择轻松的道路。 即使难得有人产生怀疑，也为了以免自己也成为异类被排斥而伪装自己。 然而，这种顺从却令他们对异类的厌恶情绪盘旋到了如此深沉的地步，原本潜藏于无比深处的情绪一瞬爆发出来！ 想到此处，风吟苦笑了起来，对着这些曾经视自己为圣女、却在转眼之间因外貌而排斥自己的人笑了起来。 她也对着翰兰苦笑起来，毕竟他视她终究是等同于可以赋予力量的非人事物，他的剑，他的矛，他的盾……却不是人。 这时风吟的手突然被拉住了，耳边传来了莲的声音，“保持冷静。” 不是自恋的话语，也不是长篇大论的说教。 短短四字，如此非常温暖而坚定的声音。 风吟转头看向莲，紧紧地回握了他的手。 不是想去依赖，不是寻找依靠，她只是想确认而已。 自己的心就在这里，我的心被这个人夺走，我希望两个人可以在一起。 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怪物也好，恶魔也罢，这就是我身为人的证明。 在非人道，在这个太过于非人道的现实之中，不舍弃对幸福的渴望，不舍弃自己的道路，不舍弃自己寻求真理的力量，持续拥有身为人的一颗心。 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是人。 风吟用力紧握莲的手，用尽全力。 莲，我是人。 请让我继续是人类。 然后她因他人的歧视而绷紧的神经，缓缓地松了开来。 直视自己，正视自己！ 095 翻天覆地 大修完毕 风吟的这种表情和反应，是翰兰见也没见过的，他从未见过风吟认同自己！ 而现在，她眼中却有着自信和决心！ 看来自己失去的不仅仅是她的力量，更是失去了了解她的机会。 这种可笑的、无稽的独占欲与挫败感让翰兰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复杂。 最终，他的表情变成了自嘲和讥讽的集合体，“风吟，没想到你居然舍弃圣女的身份，舍弃了昼国的子民，选择了叛国者、选择了非人类！” 对此，风吟笑着开口了，带着怜惜的、有着点点心痛却又坚定的语气说，“忘记最初的志愿，无止尽地堕落……原来人和国家都一样。” 两人如此决绝的宣告，为曾经的关系正式画上了休止符！ 想要嘲笑，却如此痛苦；想要忘记，却如此鲜明；想要丢弃，却如此沉重——我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王，然后创造你过去所期望的世界，所以，风吟，跟我来！ 曾经的承诺……早已化为泡影！ 事已至此，翰兰咬着牙关，没有任何迷惑，没有任何停顿，甚至没有一丝顾虑地开口了，“标榜爱世界和人类的你，只须一点点就能毁了一切！想必你绝不会在此对我们出手！” 所以翰兰选择了在这里解决所有的魔眼，即使杀不了风吟，她也会失去最重要的助力！ “不……我会的，这是决意。”风吟轻轻摇头，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也是她首次如此坚定地否定了眼前的人，“你不会去听别人的想法和感受，眼里只有按自己的想法去实现所谓的理想……根本没有发现世界已经变成了傲慢而又残忍的地狱！” 自己的儿子和丈夫都因王的野心而一去不返了，昼国的子民却依旧盲目地笑说——我很幸福！ 活在不得不幸福的世界里、不能是不幸福的人生。 我不认同，我必须否定你的主张！ 所以为了这个目的，必须迈步向前。 “如果我不是什么恶魔，而是人类的话……” 我就会清晰地明白到自己的渺小和脆弱，认清自己的能力，然后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因为风吟爱着莲，也喜欢棉花、艾涅、爱涅、路亚、托尔…… 呃，莱修的话……怎么算来着？ 而且她也喜欢玛丽，喜欢自己最初来到自己世界上见到的那对兄妹。 “正因为我喜欢人类，所以必须否决你的主张……” 话毕风吟举起了手，调动起了体内的力量，也聚集了空气中的力量。 瞬间，天地为之变色，白天转瞬之间便比黑夜更加黑暗，平坦的土地扭曲得无法形容。 唯一的色彩，只有风吟那头溢出七彩流光的长发和刻印于身上的赤红咒文。 结果她发现自己的脸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笑容，泪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紧接着她的指尖释放出了光芒，释放了足以毁灭一切的光芒。 在这一瞬间，翰兰露出了吃惊的神色，可也只有那么一瞬间而已。 因为他的身影马上被光芒所吞噬，失去了可以让旁观者观察的表情。 然而这股毁灭之光并没有消失，光凭风吟的意志并不是那么容易控制住它的蔓延。 于是光芒像是病毒传染那般，蔓延到了眼前的世界。 以风吟为原点，在她的前方形成了扇形的光波，覆盖了翰兰率领的百万大军。 只有她后方的村子和从后方包围此处的士兵幸免于难。 被光芒淹没的人类，全部都在这一瞬间被消去了存在。 并不是变成尸体、也不是变成肉末、更不是变成沙子。 而是像他们本来就不曾存在于世上那般被抹消了存在。 数百。数千。数万。数十万。 为了歼灭魔眼村落而庞大到了夸张地步的军队，多数多到难以置信的人类，被打消了存在，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存在的痕迹，没有活着的证明，没有吊唁的依据！至此，风吟的前方已经没有任何人活着了。 几近百万的人类消失了，就好像这里不曾存在过任何人一样，平原刹那间空旷得只能用荒芜来形容。 天空也恢复了晴朗，晴朗到了残忍的地步。 风吟看着眼前的天地，目光空洞地喃喃自语起来，“我……杀了好多人……” 她用含糊的声音不断重复地说着，我杀了很多人。 “风吟？”莲呼唤她的名字，目睹了这种场面之后，他用尽全力却只能叫出她的名字。 风吟，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莲？”风吟的目光捕捉到了莲的身影。 咒文褪尽的赤红眼眸中闪烁着欢喜，嘴边的笑容不断地扩张，她甚至吐出了安心的气息。 “太好了，你没事……我很害怕自己的力量伤到你……”说着，风吟突然转过了头，不再与他四目相接，语调也变得怪异起来，“自恋狂，接下来你的主人看个几天几夜的故事书，茶点和……” 那是平常和莲打打闹闹的风吟，脱线的口吻、脱线的话语、脱线的行为……那个把一切的真情实感都藏于心中的风吟。 看着这样子的风吟，莲的心头一阵纠结，眼眸深处也温热起来。 “风吟。” “笨蛋自恋狂……叫我主人，嗯哼。” “你保护了大家。” “我要去看书了。” “别忘了，你保护了大家！” “我……吗？”风吟闭起嘴巴，不断眨眼，她的视线不断漂移，最后停留在了那片平原之上。 漂亮。 一瞬间闪过这个想法。 干净、利落、甚至连一丝血腥味都没有，强大到了不可以用常识衡量的地步。 下一秒，风吟的气息慌乱起来，将双手放在眼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彷佛手心上刻划着难以理解的文字，接着手心、手臂、身体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莲……莲……我做了什么？” “你救了我们，誓死守护了大家！” “不对！”空旷的平原之上，回响着风吟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不对不对不对！” “没有不对！如果不是你，我和那些魔眼都已经没命了，被屠杀的不会是他们，是我们！”莲指着那片平原，“我们会被这样抹杀！” 他抓住风吟的肩膀用力摇晃，但风吟却像断了线的人偶一样毫无反应，“风吟，你听好了！你懂吗？你保护了同伴，你救了很多人的性命！” 风吟，你听到吗？你明白吗？你必须相信我说的话！ “如果我是你，我会做出一模一样的决定！这里是战场，不是杀人，就是被杀，你做的事是正确的！” 莲紧咬着下唇，说出口的话语渐渐崩溃腐败，他并不是想说这些。 那么，他应该说什么？他必须让风吟了解什么？风吟现在需要的到底是什么？ “莲……”风吟声音沙哑地呢喃着，“我杀了人……好多好多的人……” 空旷的平原，看起来却比整个世界都更加宽广、沉重。 “你曾经说过，正因为没办法拥有一切才是人类……但是，也许……也许我终究是恶魔……草菅人命的恶魔……这是可以被原谅的吗？能够……被原谅的吗？” 莲咬紧了牙关，仿佛是要把自己的牙齿咬碎那般用力！ 是不是不该喜欢上她，不该把她卷入这场战争？明知道她跟在翰兰身旁还有借口可言，而在自己身边却是染血的地狱！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自己根本不该爱上她，不可以让她踏上这条路！ 当然早就觉悟这会是一场非常残酷的战争，也知道自己是赌上连百分之一都不及的可能性，挑战一场无谋的兵戈。只是仍然自负于自己具备着必胜的决心！ 没有觉悟就无法战斗，没有自负就无法获胜。 现在掌握主导权的人，已经是我们这一边了！ 纵使明白到心爱之人受到了伤害，也已经来不及了。 “风吟。”要问能不能被原谅的人是我，要请求原谅的人不是你，是我！ “我们一起……背负着吧！” 仿佛冲破紧咬的牙关，莲挤出这一句话来。 风吟的眼眸缓缓地转动了，她仿佛是想把眼瞳的焦点集中于莲身上。 “背负着吧……背负着活下去！” 背负着罪恶活下去！ 不是单单是说给风吟听，更是说给自己听。 风吟，对不起，让你肩膀上的负担更为沉重了，沉重到了嘎吱作响的地步了。 能获得原谅吗？我做的事情会有得到你原谅的一天吗？ 风吟用力喘气，仿佛缺氧了那般喘着气，然后她伸出了手，用指尖触碰莲的脸颊，“我第二次……看到你哭了。” “？” 哭？ 谁？ “自恋狂……别哭了，我知道了……主人让一步，按你说的话做，所以笨蛋仆人不要哭了，嗯哼。” “傻瓜！” 你怎么这么傻，到现在还关心我干什么！什么让步，一点都不需要！而且我才没哭，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才不是爱哭鬼…… 已经到了极限，无法再忍耐，泪水一涌而出，缓缓流下。 原来泪水如此炙热，流过脸颊，从下颚滴下，落在风吟身上。 可恶，为什么每次一遇到关于她的事情就方寸大乱……可恶！ 莲抱紧了风吟，头紧紧地埋在了她的颈脖之中，泄露出哽咽声。 “乖，仆人不哭……”努力维持着这种不伦不类的恶作剧，风吟发现自己的身边多了很多人。 艾涅、爱涅、路亚等人一直看着这边，露出了想跑过来却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 莱修也在这些人当中，他仍旧是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容，不过当中的敌意少了很多。 这种时候，还想呆在刚杀了近百万人的恶魔身边的，恐怕只有大笨蛋了吧。 结果，大家都是笨蛋。 自己不过是一个为了保护同伴，不得不杀了人的、既脆弱又悲哀的人类。 所以风吟微笑了起来，对着同伴们温柔地笑了起来。 看到风吟露出了笑容，大家也都放心地走过来迎接她。 所以风吟想到，自己被这么温柔的同伴们所爱护着，帮助着。身处这些关怀之中的自己，没准已经变成一个人类了吧。 猎杀魔眼的战争就此荒唐地结束了。 刹那间就有近乎一百万士兵消失，出手的还是背叛了昼国的圣女！ 这个情报，如闪电一般传遍了全世界。 伴随着当年合翰兰和风吟两人之力就打败了暮国的魔法骑士团更大的冲击。 夹杂着传言和夸大其词，人们得知的真实便是——恶魔王，出现了。 然后这个世界的所有构成，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096 必再相见 莲，我的儿子。 好想叫住他，但却无法把声音传达到他的耳边。 舌头持续麻痹着，手脚如同带着枷锁那般沉重。 梦中的莲穿着自己最后一次见他时那身衣服，那件自己掩人耳目而做给他的衣服。 她的儿子如此温和体贴，但却被那个人洗脑了！被那个玷污了自己无数次的人洗脑去做无用的复仇！ 于是梦中的莲头也不回地往黑暗走去，那件衣服渐渐走样、变形，变成了和那个人的衣服一模一样的带有暮国纹章的服装。 莲，等等，你不要走…… 周围一片漆黑，一丝光亮都没有，却有着无数的刺骨寒风那般将莲吞没！ 莲…… 悲鸣划破喉咙，她的恐惧胜过了贯穿全身的剧烈疼痛。 想要拉住他，想要投身这片黑暗追上他，但自己却无能为力！ 谁、谁来帮帮我，不要让那孩子的人生再被操纵了…… “阿姨！阿姨！” 突然传来了声音，一把略显稚嫩的声音划破了梦中的暗黑。 她缓缓地感到自己的手被什么包裹住了，很微妙的毛茸茸触感。 “阿姨！你听得到我说话吗？醒醒！醒醒！” 稚嫩却又有力的声音，不断地呼唤着她，让她从黑暗之中清醒。 啊啊……我听到了，听得很清楚。 她睁开眼睛，双眼仿佛被一层纱蒙着那般视线朦胧，只能看到眼前人的大概轮廓，就像一眨眼就会消失那般。 暮国深夜的清冷空气越来越清晰地灌入鼻腔之中，甚至于这种冰冷得渗人的新鲜空气，她也好久没有呼吸过了。 也正是这种异于日常的空气，进一步把她拉回了现实。 眼前的朦胧褪去，她看清了眼前之人。 “兔子？” 一只毛茸茸的、耳朵长长的、带有纽扣眼睛的兔子。 “醒来了醒来了！太好了！” 这只绒布兔子冲过来抱住她的脖子，毛茸茸的脸蛋来来回回地蹭得她的肩膀发痒。 “没事了吧？阿姨你没事了吧？不哭了吧？” 经这只娃娃这么一说，她才发现脸上的冰冷之感并不完全是空气造成的，还有自己的泪水。 挂压在脖子上的兔子因担心而微微颤抖，毛茸茸的身躯有小小的温暖，甚至让久未接触人类的她觉得滚烫。 她想回抱这份温暖，却发现双手无法自由活动，仿佛还在梦里挣扎那般，沉重非常。 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布置豪华的房间，但自己却享受不到这里奢华的一丝一毫，甚至于窗户也是靠眼前这只兔子打开的——因为她被关在专门定制的笼里。 自从那个人发现她有时会清醒过来并试图使用魔法联系外界之后，笼底的禁锢魔法阵还画多了一倍。 可以说，曾经是暮国最强魔法师、暮国王妃的她，现在却因为一个昼国人的野心而被禁锢和玷污，沦落到了连在笼子里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的地步！ 日复一日在笼中的装疯卖傻，只为了让那个人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利用价值了，只为了自保！ 终于，生出了一个既会魔法又会异能的孩子之后，生出了莲之后…… 她终于逃离了持续被玷污的日子，却令自己唯一的孩子落入了悲惨的命运之中。 莲。 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前段时间他从昼国回来了，这个时间，他可能已经走上不归路了吧？甚至已经掉进万劫不复之渊了！ 如果真是那样，如果这就是命运，那…… “阿姨？”脖子上的兔娃娃又说话了，它放开了她的脖子，眨着小小的纽扣眼睛，“阿姨，还好吗？有你的信喔！” 兔子娃娃那双毛茸茸的伸进了小裙子的口袋之中，拿出了一张薄薄的纸片。 她伸出手想接过这封信，但这个动作对她而言却非常吃力，指尖颤抖得几近不能自控，因自己那可怜的希望和挣扎而颤抖得不能自制！ 兔子那小小的纽扣眼睛盯着她的双眼，无声地催促着她接过这封信。 明明只是纽扣做的眼睛，却透着知性，这只绒布兔子是可以理解人心和语言的娃娃。 颤抖的指尖终于碰到了信，触摸到了转机。 还没看信中的内容，她已经感到了转折。 信中的字并不是莲的字，但却感觉非常熟悉。 纤细而有力的字迹，流畅的书写和简洁的文笔，看得出写作者的坚强意志。 “必再相见，风吟。” 虽然信中只有这么简短的一句话，但却足以令她喘过气来了！ 仿佛空气也从冰冷变得清爽了，彻头彻尾的清新之感贯穿全身，消除了体内的恐惧和不安。 啊啊，可以正常的呼吸了。 绝望还太早了，还没有失去希望……莲肯定是和她在一起！ “莲、风吟……” 她轻声发出呼唤，突然她感到肩膀被抱住。 虽然她身后一个人都没有，但是现在确实有一双纤细而坚强的手支撑着她、安慰着她。 必再相见，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和莲一起来到你的身边，我保证。 看着信她就觉得耳边传来了这句轻声的呢喃，她再度松了一口气。 有风吟在。 莲，我的儿子，并不是只有一个人。 不光是莲，肯定风吟也背负着不合理又残酷的命运吧！ 求求你们，活下去，活着回来，让我用我的双手亲自拥抱你们！ 她将手中那封简短的信压在胸口，无声地祈祷着。 “必再相见，风吟。” 风吟，我向你祈祷。 求你让我再次见到你们，让我亲手拥抱你们。 身边的绒布兔子传来了确确实实的温暖，这是温暖的希望。 必再相见。 喃喃自语着信中的话，她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我是一个母亲，不能再流下软弱的泪水！ 现在我只能祈祷，向只有一面之缘的你祈祷。 必再相见。 097 二人舞会 歌声，耳边传来了歌声。 眼前是一片星空，天空晴朗而又遥远，更显自己的渺小。 莲听到有什么人呼唤着自己，叫的是自己真正的名字。 真正的名字，已经好久没有被人呼唤过了。 空中的星星闪烁得更为明亮了，但仍旧和触手可及这种距离差得远。 是谁在叫自己呢？谁知道这个名字呢？ 听到了歌声，还有约隐约现的呢喃声。 空中的星星突然有一部分黯淡了下来，以余下的星光为背景，黑暗在空中描绘着文字。 难解，却明确地描绘着文字。 耳边的歌声越来越大，仿佛是阻扰莲解读那些文字那般不断回响着。 歌声，叫唤声，文字。 这片风景…… “所以我就说嘛，做恶梦是自恋狂的专利，给我起来，嗯哼。” 莲的耳边突然传来了某个脱线少女的声音，随之而来是重物落下的钝痛感和逼入鼻子的油墨味。 “唔唔，看童话的时间到了，自恋狂就别做色诱面包房大妈的女儿的美梦了。” 歌声、叫唤声、难解的文字和图案全都消失了。 “再不起来的话，我就去砸了自恋狂屋子里的五百面镜子，呜！” “风吟你是找不到那五百面镜子的……只因完美的我一照镜子，镜子就会羞愧得裂开。” 莲一边拿走被风吟砸到自己脸上的书本，一边进行着不用完全清醒就可以流畅对话的模式。 “唔唔，不愧是自恋狂，一听到关于镜子的事情，就马上清醒了。”风吟不知为何作出了一副无奈的样子，继续添油加醋着，“估计能让自恋狂瘫痪的并不是刀枪，而是一面可以把人照得扭曲哈哈镜……嗯哼！” “完美到了可以把世界最深的海洋自动分出一条道路的我，即使在哈哈镜的关照之下肯定也是帅气逼人……” “觉得头晕吗？” 结果，这个脱线女打断别人话语的习惯还没改变。 “不头晕……难道风吟是想趁机推倒完美的我吗？” 平时的风吟对后半句肯定会作出有趣的反应，但…… “想吐吗？” 完全无视了莲的后半句，风吟又问了一个问题。 “所谓人无完人，即使是完美到了如此地步的我，也是不可能怀上孩子的。” 结果风吟还是忽略了这明显的找茬机会，继续问道，“头痛呢？” “也没有，身体没有任何异样。”莲微笑了起来，摸了摸风吟的头，“也许是最近睡不够而已，风吟很担心吗？” “自恋狂突然晕倒了……”风吟撇开了头，微微鼓起的脸蛋表示着不满，“结果让主人自己一个处理了那堆文件，还自己一个人看完了刚买的小说，哼。” “那几十本全都……看完了？”那自己岂不是晕倒很久了？ 现在风吟表面上是恶魔王，而昼国的王是由民众选出的人……但说到底，那个人只是艾涅隐藏魔眼身份之后的变装而已。 战争发生了，但平民始终是无辜的，换言之……人们的要求很简单，安居乐业足矣！ 也就是说，这个暮国、昼国以及新成立的魔眼国，那三国鼎立的情况只是假象。 其中两国的实际支配人——就是这个脱线少女。 “晕倒的时候，看到了什么？”风吟的赤瞳凝视着莲，她的眼底一片清明，让人联想到平静的湖面。 “星空……和歌声。”回忆着梦中的情景，莲苦笑着说道，“即使是噩梦，也无损我的完美，风吟可以对这一点放心喔。” 还有那些难解的文字，莲半张了一下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说出口。 啊啊……喉咙好干，干到苦涩的地步了。 风吟正好递来一个杯子，杯子上画了一只白白胖胖的兔子，里面装满了清澈的水。 接过这杯水，莲一口气喝了下去。 这丫头递来的水，如同甘甜的晨露，滋润干枯开裂的土地，慢慢地流进、渗透至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难以形容的回甘之感。 “你该不会怀疑我死掉了吧？” “唔唔……” “我没那么容易死的，只是睡眠不足而已。” “莲。”风吟突然改变了对他的称呼，“你晕倒时一直流着冷汗，绝不是普通的晕倒……” 我以为你出事了。 我很担心你。 真的。 所以莲很高兴地笑了起来，他明白的，在乎、担心、真诚，都是爱的范畴。 于是莲突然从床上跳了下来，一把拉住了风吟的手。 “诶？”风吟被莲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发出了惊呼声，“你这个自信过度的自恋狂，不能马上下床，也不许未经批准就牵手，唔唔。” 结果莲乖乖地松开了风吟的手，紧接着微微欠身，伸出了手——标准的邀请礼仪。 “可爱的脱线小公主，我可以和你共舞一曲吗？” “自恋狂要静……”结果“静养”还没说完，风吟的手又被莲拉起了。 而且腰也被他另一只手握住了。 莲的手算不上可以用强壮这种词汇来形容，却是恰好能环住风吟的腰肢，温和而不失力度。 这让风吟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却仍旧对他突然的行为感到莫名。 难道，莲也脱线了？ “看，即使换了一个长大的身体，风吟还是比我矮。” “原来自恋狂的自尊心是靠着这种对比来成就的么，真窝囊，嗯哼。” “好了，从基础舞步开始……抬头挺胸，不要看脚尖。”莲用刚滋润过的嗓子哼起了好听的旋律，身为音控能力者的他，唱歌是最擅长的，“好，到了那边就转身，再后退，路线大概是八字形……跟上旋律咯。” 风吟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作罢了。 她聆听着从莲嘴里哼出的优美旋律，跟着莲的节奏和步伐慢慢地学着跳舞，书架上琳罗满目的小说就是这场小型舞会的观众。 舞步渐渐轻盈起来，莲的歌声也越发动听起来。 悠扬而清澈的歌声，夺人心魄。 良久，风吟的脚不小心踢到了之前用来砸莲的童话书而摔倒了，小型舞会就此告终。 “笨蛋……” “嗯？” “我知道啦，你的身体很好，好到可以跳舞了，身高比我高，体力也比我好，嗯哼。” “完美的我可不会把话说得那么露骨。”不肯定也不否定，莲抱住了风吟纤细的身躯，“放心吧，我没事。” “我不仅仅是为了你……” “什么？” “我更是为了我自己，为了在现实之中还有逃避的地方，所以才那么担心你。”风吟的手抚上了莲的脸，“我很清楚……失去你，对我而言，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我想，我应该比任何人……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你，害怕到无法忍受。我只是想确定，你绝不会从我的面前消失而已。也许别人知道恶魔王这么软弱会嘲笑我、轻视我，但这是我的真心话。” 在莲的印象之中，风吟并不是在温室长大的公主，但对一直接触黑暗的他来说仍旧是太阳那般的存在。 这个丫头有着优秀的头脑与温柔的心，却在情感表达方面非常的笨拙。 懂得包容他人，却无法伤害他人。也许能守护他人，却无法攻击他人。 但是因为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杀了一百万人事情，她已经转变了。 “风吟并不软弱，变得坚强多了啊。”莲抱紧了怀中的少女，现在的她，已经学会表达自己的情感了，也懂得去为自己着想了，“好了，别想多了。” 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你，这也是自己的想法啊，风吟。 所以，原谅我暂时的隐瞒吧。 原谅我至今还对那行文字的内容难以置信到无法告知吧。 ——单独一人前往暮国，否则，杀无赦。杜克？艾格奈斯。 父亲的名字，冠上昼国王族的姓氏，却是暮国的参谋。 去除了洗脑的影响，简短信息的传达却只需要利用参谋的权利威逼一个高级魔法师便能做到。 而莲的母亲，即使失去了大部分的利用价值，也仍旧是除去洗脑以外，有力牵制莲的行动的人质。 098 路奇菲尔 再度醒来时，莲的母亲发现一切都变了。 那个人又做了什么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我非得遭受这种事…… “哎呀，苏菲娅，你醒了呀？早安，心情很好吧！哇啊，五感全都还在，你果然是最棒的！” 这……这是我？ 不！我不认同！你对我做了什么？ “为什么要激动呢？真是让人伤脑筋，要我帮你洗脑吗？但是这样会浪费你难得的美丽呢……不，这个笑话并不好笑。你很美，真的很美丽，跟你的儿子一样美丽、一样成功喔！今后也不可能失败的，你们母子是我的幸运星，呵呵……” 平时鲜有笑容的男人就在她的身旁笑着，经他之口说出自己的名字，令苏菲娅恶心得像是全身被虫子爬过、啃食那般浑身不自在。 杜克？艾格奈斯，你就是一个恶魔。 为什么要把我…… “你不只是美丽，还很坚强，实在太理想了，你就是我的理想啊，苏菲娅！我老实跟你说吧，你有知情的权利……我呢，一开始只是把你当成可以生育出强大孩子的女人而已，莲出生之后我就打算杀了你的。啊，请原谅我，责备的话也不要说出来，我当时并不知道你是这么美丽又坚强，其实一开始有你就好了，你是最棒的。” 莲一出生就打算杀了自己？ 那难道，这么多年以来…… “我知道啊，知道你只是在装疯卖傻！苏菲娅，你没发现每次的禁锢都是你竭尽全力就能挣扎着用用低级魔法吗，比如你和那个风吟的会面，足足十分钟。追溯到更早的时候，莲小时候受伤了都是你帮他疗伤吧……虽然那时即使是疗伤，你也在装疯卖傻，但骗不了我，骗不了我，因为就是我的刻意造成了你们母子的羁绊啊！” 男人如同被魔鬼附身那般讲个不停，他的脸因为兴奋而涨红，双手置于背后，身体微微前倾着走来走去。 “没想到那个恶魔王居然那么难操纵，把莲也带走了……不过我还有你！苏菲娅，你就是我的幸运女神，要我重复诉说千百万遍也没关系，你会帮我扳回一切，你就是我的理想，我的渴求，所以我要让你成为神！高兴吧？你跟我一起统治这个世界，很棒吧！” 这个疯狂的男人没有发出一点脚步声地走着，不停地说着。 也许他根本不是说给苏菲娅听，只是说给他自己听！ “你就是最棒的素材，多年的忍耐让你的可塑力和耐受力更强了，噢，真的成功了。我讨厌命运，极度讨厌那种冥冥之中的感觉……但苏菲娅，这几天，我相信命运了。也许神终于站在我这边了，打算赋予我绝对的力量，打败那些曾经驱赶我的昼国人，我的仇恨终于有机会平复了！” 不，这样是不对的。 平和绝不会来自复仇，复仇只会引起憎恨啊…… “只有命运能解释现在的成功，啊啊，从今天起，苏菲娅，你就是等同于神的存在了啊……对了，你不再需要这个普通的名字了，换一个名字吧。换一个和现在的你相称的美妙名字！” 这个自说自话的男人，脚步和嘴巴都一刻不停地动着，动着。 他不停地来回走动、喋喋不休。 “譬如……” 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容缓缓扩大。 最后，动作定格在嘴角几近上扬到极限之际。 “譬如，路奇菲尔。” 099 初吻与咸汤 “风吟。” “嗯哼？” “你真的……不后悔？” 正在翻书的手，就这样突然停了下来，书页就这么倾斜于半空之中。 莲继续询问到，“两年前的事情，真的没关系吗？” “唔……”风吟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仿佛是在回忆那般说着，“因为那时候真的孤立无援……至少跟你一起逃离那个地方，已经是我所能做的全部了。如果是现在的话，我大概会好好再虐待自恋狂一番、再提更多报恩条件吧，嗯嗯。” 纤细的五指再度活动起来，书本被风吟翻到了下一页。 “我指的不仅仅是这个，我指的是发生在那个建筑里的所有事情。” 听到这句话的风吟再度顿了顿，然后合上了书本，静静地看向了莲。 她一言不发，仅仅是用赤色的眼瞳注视着莲。 这个时候，任何语言回答都会显得有责备的意味，风吟并不想这么做。 听懂了啊，我明白的，你说你制造出一堆实验体，然后为了增加亲切感不惜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的事情吧，甚至为了博取我的信任，毁了那栋建筑，杀了自己的同伴，非常出色的演出。 “从那天开始，我让你的人生有了极大的转变……走到现在，我们是否正确，我也不敢下这个定论。风吟，即使是这样，你还能这么明确地说不后悔吗？” “嗯。” 非常干脆的回答，让莲一下子语塞起来。 “为什么？” “自恋狂，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不过，我有时也会想，如果时间倒流回去两年之前，回到我爬着那个管道、紧接着听到你的声音时，我会怎么办。” 风吟说到这里笑了笑，拿起小说，站起来准备把书放回去对面的书架之上。 “我想过不止一次，然而答案只有一个。”风吟把头转了过来，笑容带上了一丝腼腆，“不管给我多少次机会，让我回到那一刻的话，我都会得出同样的答案。我会炸了那个管道，然后让你这个自恋狂成为我的仆人。” “即使……前方等待你的，是一场赌博？” “唔……没什么的赌博不赌博的说法啊，我也不认为大家是靠不住的人。比如你，莲，会觉得我不可靠吗？”风吟笑眯眯地问了这个问题，不过答案是显然而见的，“莲不会觉得我不可靠吧……突然提起这些到底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只是想改变一下形象而已，我的完美总是被挖苦，这是一种不完美。” “嗯哼？只关心容貌的自恋狂突然变成了文艺青年，也蛮有趣的。” 那天夜里和你的相遇，仿佛是奇迹那般。 即使已经过了两年，当初的情景仍旧在我的脑海里栩栩如生，毫无褪色地保存于我的脑海之中。 事实上，那一次相遇，命运被改变了的不仅仅是风吟。 所以…… “和你相遇，真的太好了。” 那是非常专心才能听清楚的呢喃声，温润而略带磁性的绝妙嗓音，令人迷失。 莲从侧边抱住了风吟，修长的手指托住了风吟的下巴。 他的唇，轻轻贴上了风吟的唇。 啪！ 小说从风吟的手中掉落，代替了她的惊呼。 双唇交叠，仿若无声的誓约。 并不是小说上写的那么夸张。 算不上炙热，这是温柔、宁静的一吻。 “唔……这是……纪念吻？” 听到这么拙劣的提问，莲不禁爆笑了起来，“噗哈哈……只是说晚安的一种方式而已。以后每次亲你，都要给吻起一个名字吗？” “唔，唔唔！”风吟听闻，红着脸扭开了头，“晚安啊……唔。” “怎么，一副不甘心的样子，难道决心要推倒完美的仆人了？” “才不是！” 莲又笑了，横着抱起了风吟走上卧室，“那晚安了，我的小公主。” “嗯哼，自恋狂今晚别做噩梦了。” “遵命，我心爱的公主。” 莲给她盖上被子，然后关上了门，从风吟的眼前消失了。 床上的人儿，可没看漏他转身的一瞬间，那转瞬即逝的留恋！ “晚安吻……吗？”风吟用手指轻轻摸上自己的嘴唇，上面还残留着莲的温度。 微凉、温柔、宁静，带着点点试探，短暂而微甜的吻。 “笨蛋仆人……又对主人撒谎了。” 床铺的温暖，窗户吹来的凉风，甚至于初吻的感受全都远离，取而代之的是从体内蔓延而出的冰冷感。 难以区分是悲哀还是寂寞的感受。 温热的水滴溢出眼眶，沿着脸部流下，最终，咸味覆盖了唇上的甘甜。 好咸。 感觉就像前几天自己学做饭时，那锅加了太多盐的汤那样。 那时的自己强调这是老火汤，是煲太久了。 和现在不同的是……最后，那煲咸得让人打颤的汤，全进了莲的胃里，而莲那笨蛋还居然一脸幸福陶醉状！ 风吟卷起身子，把头完全埋入被子之中，慢慢地喝下渗透到嘴里的泪水。 真的好咸。 100 幸福回忆 几小时之后，莲消无声息地走到了门边。 虽然只在魔眼这里住了一个月不到，但在黑暗中行动，消除周身的声音的话，对莲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 在他打开大门之前，回头看着风吟的房间。 很安静，她似乎已经睡着了。 睡着了呢…… 想要跟她说的还有很多。 再度相逢的喜悦、对过往的忏悔、深厚的爱恋，这些都还没完全让那个脱线女明白。 还没教会她怎么接吻，还有恋人之间会做的别的事…… 和你相遇，真的太好了。 只讲得出这一句。 莲深深地吸了一口屋内的空气，仿佛这里面仍充盈她的气息。 末了，他静静地打开了门。 莲……不对，洛特斯，我的儿子。 被带到这个新的牢笼之后，到底是第几次呼唤这个名字了呢？再怎么呼喊，自己的叫唤也无法传达出去。 苏菲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但连这寂寞的叹息，也胶着在空气之中变成回音，反弹回自己的身边。 有多久没有外出过了？ 透过树丫洒下的阳光，清晨小鸟的鸣叫声，溪流潺潺的流水声…… 春天的花香、夏天的炽热、秋天的丰收、冬天的银白。 她的世界，没有声音、没有味道、没有……人类。 只有自己的心脏来回的跳动，一日比一日鲜明、清晰。 啊啊……四季的景色，想起来了。 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吗？苏菲娅完全回忆起来了。 她抱着刚出生的孩子，逃到了森林之中，尽管狼狈，却是非常的幸福。 明明怀抱中的孩子带有那个人的血液，明明发现自己再度怀孕之后，难受得想自杀。 禁断的两国血缘，没日没夜的强硬占有，她只是单纯的道具！ 不能让那个人得逞，即使孩子平安，也让我亲手了断他的生命吧。 但……当肚子一天天地鼓起来时，当任何流产、死胎的迹象都远离这个小生命时，当她确确实实地生出这个孩子，看到他的眼泪和笑容的时候…… 她突然明白了，明白了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 这是我的孩子，也只有我能保护。 尽管那次逃走失败了，但每每想起那次的狼狈，幸福的感觉就布满全身。 何等温暖、柔和、舒适！ 那算是自己和儿子相处最久的时光了，那段时光真的非常幸福。 这一份回忆的幸福，甚至延续到了现在，每当想起便能会心微笑。 是啊，没错，即使之后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苏菲娅都没有遗忘！ 洛特斯，洛特斯，这是她为儿子取的名字。 这是她这个不及格的母亲，唯一给予他的祝福。 但…… 空气突然从胶着的状态解放出来，气流从停顿变成了流动，但依旧不减窒息之感。 苏菲娅回到现实，漠然地看着来者。 还能是谁，不还是那个人？ 这个带有血腥味和腐烂味的男人。 “哟，路奇菲尔。”他走近苏菲娅，喊着他为她取所谓新生的名字，“想吃什么？” 这个男人连声音都夹杂着腐臭味，于是苏菲娅往笼子的深处靠了靠，选择了闭上双眼。 不想理会他，不想这个人接近自己。 “明明听得见我说话，这反应是什么意思？有那么讨厌我吗？”他突然笑了起来，根本不是高兴的笑。 只有声带和嘴型在模仿着笑容，这个男人的内心并没有笑。 “为什么要讨厌我呢，为什么要害怕我呢，你是这么漂亮和有价值，我想让你幸福啊！” 这个男人又像被脏东西附身了那般，开始了滔滔不绝的自言自语。 “我会让你感觉不到任何痛苦、悲伤，不会生病……喔，甚至不会衰老和死亡！连死亡都不存在，我就是想让你变得这么幸福！” 说着，男人用手触摸了笼子的围栏，眯起眼睛欣赏着苏菲娅那紧握的拳头和紧皱的眉。 “刚才的体验很棒吧？只需要一点点的暗示，就能让你幸福起来，我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么爱我和你的孩子呢！” 什…… “咦？别摆出吃惊的神情。即使不是你主动回忆起的，但从结果来说，你刚才感到了幸福，还笑了，这不是很好嘛。虽然我一直以为让你觉得幸福的回忆，应该是国王向你求婚的时候，或者是你拿到荣誉的那一刻，甚至是小时候的一颗糖……结果答案却是儿子！我们的儿子！” 别说了，我不想听，不想去听！ 我讨厌这种连同内脏也被你挖出来，用你那腐烂的舌头舔舐的感觉！ “我也很想念我们的儿子呢！我已经叫他了喔，用你做诱饵，真是母子情深。” 血液，在这一刻凝固了。 101 禁止送别吻 在莲陪伴风吟读过的一本童话之中，一个贪婪的国王得到了点石成金的能力，并把这份能力视为无上的权力，结果却是他从此不能吃下任何食物，连亲生孩子也被他变成了金子。 最终他领悟到了自己的贪婪和愚蠢，恳求神明的原谅。 杜克艾格奈斯，你又如何呢？ 明明你应该知道昼国的王被我们杀死了，但你却渴求更多的血腥…… 永无止尽的复仇，也是贪婪的一种。 为了私欲而把我们当成道具的你，将来也会有跪地求饶的那一天么？ 不过，没有任何人会原谅你，即使是最慈悲的神明也不会。 你会穿着金光万丈的金缕衣堕入地狱，灰飞烟灭。 我一定要和母亲一起脱离你的魔掌，然后亲眼看着你的命运打上休止符！ 莲迎着初冬的冷风，再度迈开了脚步。 他从以前起就是这么处理事情的，上与下，左与右，进与退，战与逃，舍弃与守护…… 刹那间的判断，将会决定生或死。 自己独自前去暮国，很可能会给对着风吟力量虎视眈眈的人可乘之机。 但他并不想让她的手再度沾满血腥了…… “谁？” 阵阵冷风吹来，森林的深处传来了故意为之的夸张脚步声。 被践踏的枯叶发出了沙沙的折断声。 莲用已经习惯黑暗的双眼，发现了从草丛里跑出来的小动物。 黑白相间的一只毛绒小动物，“……仓鼠？” 正松一口气，准备继续前行的时候…… “是刚出生的熊猫兔宝宝。” 背后传来了这句话。 莲就算不回头，也清楚是谁在说话，也只有她会分得出各种各样的兔子。 他调整呼吸，慢慢地回头，表情僵硬得失去了吃惊二字。 风吟从后方一步步地跟上来，蹲下来抱起了熊猫兔，收进了衣服的大口袋之中。 “普通的黑白斑点仓鼠，不会有它这么明显的黑眼圈……只有熊猫兔的黑眼圈才会这么深色和整齐。” “嗯。”莲艰难地开口，却只回答了这么一个字。 “还有一种叫道奇兔的兔子很像熊猫兔，区别就是道奇兔没有那么深色的黑眼圈，而且它的脖子会有一圈纯白的脖围，眼睛在夜里是浅金色的……唔，跟自恋狂的眼睛颜色一样。” 她说，道奇兔跟你的眼睛一样。 莲沉默了下来，然后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初冬夜里的冰冷空气，“我必须任何时候都在你身边吗？爱撒娇也有个限度吧？我也有我的自由，我不想被你一直束缚，每天就陪着你看童话读故事养兔子简直无聊透……” 夜色实在是过于浓郁了，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只听到她的扑哧一笑，“嗯啊，这是什么台词？厚到吓死人的恋爱小说，命运坎坷的女主角爱上了不该高攀的对象，不被祝福的两人受到了一方家长的威胁，于是另一方为了保全心爱之人，就演出了这种龌龊的戏码……是这种剧情嘛。” “风吟，我不明……” 才看到她的身影在黑暗之中微微震动，转瞬之间，脸颊就承受到了重大的冲击。 出乎意料的奇袭和力度，让一向对她不设防的莲直接被打得一个踉跄。 脸颊剧痛，血腥味随着冷风蔓延到空气之中，冻结在了两人之间。 正当莲开口想说什么的时候，下巴再度被风吟狠狠打了一拳！ “自恋狂有时间开口的话，就赶快闪开我的攻击！然后给我反击！” 风吟的长腿横着扫了过来，双手却早已做好了平衡的取位和下一步攻击的准备。 非常到位的防御方式，难以在打斗之中破坏她的平衡。 但若是不点破这个局面，下一击便会紧接而来！ 问题是，自己舍得反抗她的攻击吗？ 莲立刻采取了回避的姿势，但不免被踢到了侧腹。 “不要对我手下留情，紧盯我的动作，看清楚我的招式！” 几乎在同时，风吟脚下一蹬，以难以捕捉的速度绕到了莲的身后。 “看清楚，不用恶魔之力的我，也不会输给你一分一毫！” 莲的脚被狠狠的撞击，整个人摔倒了地上，而且是以头朝下的姿势。 翻过身来，眼角之处看到了沾满泥土的皮质长靴。 居然穿着这种行动困难的鞋子都把自己打成那样…… 一只手伸到了莲的眼前，示意他起来。 “毁容了，这是对仆人的惩罚，嗯哼。” “惩罚？” “你对主人撒谎。” “那是因为我根本……” “好，承认撒谎了吧。” “对不起，我撒谎了。” “然后，还轻视你的主人。” “我没有，我很重视你。” “对我撒谎就是轻视我智商的一种行为，认为我除去那股力量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小姐也是轻视，轻视我两年多的努力。” “什……”莲，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打你时，我嘴里的台词……作为他爱徒的你，你熟悉么？你走了的一年多，我就这样被莱修殴打了一年多！” 我深知那些力量不能乱用，所以不断地锻炼自己，只为了和你并肩作战。 你一点点都没发现我已经不是以前的爱哭鬼了吗？ 仍旧是想把我放在弱者的立场吗？ 我需要的是并肩作战，和你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而且，让我最生气的是，你这个糟糕透顶的仆人……” “嗯。” “你把我看成是一个连什么吻都分不出的小萝莉！什么晚安吻！我的初吻就这样没了！” 风吟再度用尽全力挥出一拳，把莲打倒在地。 “你这个自恋狂给我听好！不许再有什么送别吻的，再也不许！” 102 惩罚之吻 “对不起。” “还有，你把恶魔的契约当什么？要是我不知道这件事的话，代价绝对是你付不起的沉重！” “嗯。” 激烈的打斗和大喊，让风吟微微喘起气来，她就地坐到了莲的旁边，仰望天空。 “我几天前就让莱修和艾涅去查一下事情的始末了，按照棉花的说法，你的妈妈能作为威胁你的筹码的话，她暂时还是平安的。” “该不会是……” 话音刚落，一棵大树的背后出现了绒布兔子的身影。 棉花抱着树干，用有点惊吓的神情看着刚刚大打出手的风吟、以及一味挨揍的莲，“阿姨她没事，有说有笑的……不过被怪大叔奸笑着抱出笼子了，我吓得回来向主人汇报……” “忘记说了，你的妈妈曾经装成你这个自恋狂以很自恋的方式向我告白过……唔，所以我前段时间让棉花过去看看情况了。”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自恋狂，我们不是去自投罗网，是要去救人……明白吗？” 莲长吁一口气。 肺部被掏空了。 然后注入了新鲜的空气，焕然一新。 “我明白了……又冲动了，对不起。”莲苦笑了起来，摸了摸自己被打得肿胀的脸颊，“接下来才是重点。” 莲抱住了坐在身旁的风吟，在她的耳边轻声叫了她的名字，“风吟。” “嗯？什么？” “看这边……看过来。” “唔？”不明所以的风吟，转过头来寻找莲叫她看的东西。 莲把手伸到风吟的后脑固定住风吟的头部，毫不犹豫地吻住了她的唇。 因本能的惊呼而张开的嘴巴被莲那带有攻略性的吻侵入，反复的吸吮和舌头的缠绕扼住了呼吸的功能，缺氧感令头脑发热到迟钝，而莲依然不放过怀中的人儿，他缠绕她发丝的手指滑至耳垂、颈脖，能感到莲那修长的手指因长期练剑而形成的薄茧。 节节攀升的双唇和舌头几近要融化，令本来就被夺走呼吸的风吟进一步晕眩，思维越来越含糊不清起来，双手也自然而然地回抱了莲，意乱情迷的她顺从着莲的引导一步步地加深这个吻。 “唔……呜……”因两人本就是坐着，顺势被莲推倒在地的风吟接触到了地面的冰冷，使得处于梦游状态的意识清醒，于是她轻咬了一下压在身上的人，不再温顺配合。 莲有些意犹未尽地放开了风吟，看着她在地上喘着气，发出不满的细小嘀咕声。 “男人每到夜晚就会变成野兽的传说果然是真的……” 结果，莲以无比认真的神情回应到，“这是惩罚。” “你也撒谎了，也瞒住我，见过我妈妈和派棉花过去的事情，你一句也没提过。” “唔，提了也没用……你的性格就是这样嘛，如果一提到你就偷偷摸摸地离开，我会很担心的……而且……我不想总是一副被你保护的姿态……”风吟的手指轻轻划过莲的唇，上面还残留着自己的温度，“我……” 深呼吸了一口气，风吟说道，“我想和你并肩作战，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虽然天色还是很昏暗，但天边已经开始出现鱼肚白，过不了多久，炙热的朝阳将拭去黑暗。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103 空蝉之笑 “风吟，听好了。”莲用一种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沉重声调，压制着情绪那般低吟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松开我的手。” 风吟嗯了一声，拉紧了莲的手，仿佛通过这种做法就能保持两人的羁绊那般。 不管发生多么不可理喻的事，我绝对不会和你走散。 人群持续前进着、前进着，被分批赶进一个小小的通道口。 “是挑选合适实验的人类，贫穷的家庭会因此获得巨额的金钱。”乔装打扮的两人混在人群之中，因为不方便说话，莲直接操纵声波来传达他的话语了，“……那就是我在遇到你之前的现实。” 那就是，你迫切和我并肩作战所要接受的现实。 士兵继续驱赶着人们快速前进，仿佛那个小小的通道是不久后将要宰吃的牲畜，作为饲料的人类不断地被塞进去、塞进去，养肥这顿丰盛的晚餐。 人群之中不断有受不住惊吓的人晕倒过去，士兵们就果断地把那些人拖走，然后站回等距并排的队伍，持续催促着人们。 就是这样不断地挑选吗？看着左右前后都不断发生这种事情，风吟不禁语塞。 慌乱、绝望、无助、伤痛……选择那些经历了那么多磨难，仍旧能清醒地前进的人吗？ 好像是看懂了风吟在想什么那般，莲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秘密潜入救人的话，只有这么一条路……而真正的筛选，就是前方。” 初冬的风越发寒冷，那些晕倒甚至突发性死忙的人被集中到了一个地方放置着。没有任何价值的他们会被怎么处理？ 大概知道的……不，她是肯定知道的。 因为，风吟一来到这个世界就经历过啊。 但知道了……现在的她，也无可奈何。 要终止未来发生这一切的话，就必须对眼前的情况熟视无睹，因冲动而救下少数人，便会失去挽救多数人的机会。 五感的神经末梢渐渐失去了应有的机能，开始习惯血的味道，对暴行反应麻木，思考出现了障碍——对人们的死，不再有当初杀一百万人时的逞强和动摇。 风吟的另一只手也搂住了莲的手臂，确认着人体的温度和皮肤的触感。 莲，有你在，让我知道我还是人类。 “莲……”风吟轻声呼唤，让身旁的人低头注视，却没有了下文。 莲不禁苦笑起来，笑容之中带着无可奈何的自嘲，“也许……我等一下会有所转变，变成你难以理解的我。” 莲必然是对这个地方怀有特殊的感情。 负面也好，正面也罢，这些都是我不想揭露出来的腐臭般的黑暗。 说到恶魔，说不定我更胜一筹。 尽管这样，你还是要和我并肩作战吗？ 士兵走了过来，示意下一批人的前进，“你们快进去，不准出声交谈！” 已经轮到风吟两人了，要进去了吗？要从这种地方潜入去暮国的中心点吗？ 像莲接受身为屠杀千万人的恶魔的自己那般，自己也能这么坦然地接受莲的另一面吗？ 已经想清楚，也下定决心了。 我们要并肩作战。 但还是很紧张，心脏都快从身体内部蹦出来了。 “只有这条路。”莲凝视着前方，声音平静如水，“只有这条路可以确切地潜入内部，风吟。” “嗯。” “往前走吧。”门的另一头，是黑得深邃的世界，“一起堕入地狱吧。” 然后，我们会活着回来。 迈进的第一步，世界便马上失去了一切的光线。 黑暗带来的寂寥感化成锐利的匕首，刺进心灵最软弱的地方！ 仿佛呼吸进入身体的并不是空气，而是令人作呕的黑暗那般，这里比风吟初次来到这个世界的场景更为虚无！ 呵。 听到了莲的笑声，居然在这种地方笑了出来。 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候笑？ 笑的是风吟的逞强，还是恶人的无知与疯狂……还是说，莲笑的仅仅是如此度过了十几年的自己？ 然而，伴随着这种笑声，莲把手放到了风吟的腰上，他又说话了，“抱紧了。” 这是完全排除了喜怒哀乐的平坦声调，仿若比冬天更为冰冷的风，掏空了最后一丝体温。 啊啊……是这样吗，这个情况下，只要像蝉蜕那样成为一个空壳，就能应对自如。 思绪还没理顺，情绪还没平复，支撑着重量的地板突如其来地消失不见！ 这是没有绳索的绞刑台，没有勒紧颈脖的麻绳，没有脊柱断裂的声音，却确实地失重、下坠。 没多久，风吟却分不清楚自己是在掉落、还是在漂浮了，完全掌握不了情况。 是莲用了声波的反射，缓冲了下坠的速度吗？ 无暇询问这个可能性，风吟只觉得，自己完全被黑暗所连皮带骨地啃噬殆尽。 再下去，估计这份在漆黑之中的迷失感会令人看到死前的走马灯吧。 她想起了书上的句子，在这个片刻不能放松的情况下，书中的内容却就此浮现于脑海之中。 明日复明日，一步紧接一步地爬或走，至—死—方—休！ 但我们所有所有的昨日，只是指向愚蠢之极的虚无毁灭的道路！ 熄灭吧！就此熄灭吧！那微弱而短促的烛光！ 人生不过是一个匆匆移动的影子，一个在孤寂的舞台上自演自导的可怜人！ 登场片刻，便消失无踪，纵使充满喧哗和骚动，却也终会拉上银幕！ 104 天涯海角 掉在什么上面……奇怪的柔软感和凹凸不平的接触面。 如果这里和最初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情况相像的话，那掉在了…… “别发呆！” 风吟被莲抱着滚了出去，来不及询问任何的事情，直到撞到了墙壁才停止了滚动。 这里的地面不断发出轻微的震动，仿佛是死神的低吟。 “站起来，手放在墙壁上面，沿着墙壁走进去。” 风吟听着他的话，在黑暗之中用手掌贴上了粗糙的墙壁，凹凸不平的墙令掌心刺痛。 来自于心灵的压力远大于身体的痛楚，她感到莲的身体比平时烫，但他一直没有放开风吟，紧贴的身躯令风吟感受到他那冷静平稳的心跳。 莲，你……仍旧冷静吗？ 突然之间，风吟的世界陷入了寂静。 一丁点的声音都消失了，宁静得耳道几近要发出耳鸣来填补这种空缺。 “莲？”风吟试着开口，却发现自己也发不出声音了，只能作出口型，“为什么封锁了我周围的声音？” 但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抱紧了风吟，用力得让人发痛。 “莲！”风吟受不了这种感觉，扭动着身体想从他的怀抱挣扎出来，她需要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莲的体温瞬间抽离，风吟的肩膀被他掰着面向了一个方向，然后处于静音的世界传来了他低沉的声音，声音低沉却包含着复杂的情感，让她仿佛看到了莲那抬起的下巴，示意着某一处的残像。 “你想听就听，眼睛看得到的话就看，你甚至可以用魔眼看……但是，你想清楚！” 呵。 风吟又听到了他的笑声，渗人的笑声随着空气流入了鼻腔。 又是这种冷笑，也许是饱含自嘲的冷笑。 刹那间，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嘶哑、扭曲、尖锐的悲鸣从上方不断传来，悲剧在空中不断的交缠、错开，最终以沉重的落地声重归于寂静！ 再度恢复了毛骨悚然的宁静，然而人们的挣扎声、骨头碎裂的声音、痛苦的低吟声却仍旧在这个空间回响着。 “想看就坚持看到最后吧，想听的话，我不会再切断你周围的声波。”莲的情感渐渐冷却到了剥离的程度，他用不同以往的冷漠语调阐述着，“这就是我十几年人生的现实。” 看到最后……吗？ 风吟喘息着，调动着魔眼的力量，仅仅为了看清楚，看清楚莲不惜捣住她的双耳也不愿她接触的现实。 眼前一片黑暗，而漆黑的底部有人类蠕动着。 或浓或淡的黑暗，最深邃之处，是层层叠叠的人类。 从那个地方掉下去，层层叠叠地摔在同一个地方，将死未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于是蠕动着，只能蠕动着。 还没来得及认清眼前的现实，又一批人从上面掉了下来！ 尖叫和悲鸣更甚于野兽的咆哮，掉落在早已有同类铺垫的小山上，肉体和肉体的撞击。 没有震动鼓膜，却震动了心灵！ 这些人里面，有男人，有女人，有孩子，甚至有老人。 没有孕妇吗？没有肚子里还孕育着小生命的孕妇吗？ 有的，确实有。 在进入这个通道之前，风吟见过队伍里确实有孕妇。 伤痕累累，双手护着肚子，咬着牙都想坚持活下去，和孩子一起活下去的孕妇，两条生命就在这坐人肉山的某一处…… 腐臭味蜂拥而来，被自己无意识封闭的嗅觉再度复苏，人被人压扁的声响持续不断地敲打着鼓膜！ “地……狱。” “是现实。”身旁的莲轻声说道，“这不是地狱，这是我隐瞒你的……我十多年的现实。” 反胃，即使是杀了无数人的恶魔王，也对这个场景产生了难以言喻的抗拒感。 汗水流进了眼睛之中，火辣的刺痛感达不到心灵的最底部。 被汗水那咸味浸泡的双眼里，浮现了在此之前度过的每一天。 莲的府邸窗台上那些零星却坚强绽放的小花朵，把天空染得金黄丹红的日出日落，各式各样的公主裙，堆了好几个房间的大量书籍，总是被逼变着各种声音朗读歌剧的莲，训练时总是气得人要命的莱修，看似善良实际腹黑的艾涅，院子里新增的家庭成员是几只毛茸茸的兔子…… 来到这里之前，床头柜上还放着未看完的言情小说，夹在其中的书签是初夏时特质的绿叶标本，浅绿的叶片、翠绿的叶脉，啊啊……生命的气息，是如此鲜明的对比！ 想要回去，想要回去那个稳定、富足、宁静的世界。 “自恋狂……”双脚用力站稳，保持平衡，因为一旦摔倒就有可能站不起来了，然后风吟用衣袖擦干了被汗水弄得湿淋淋的脸，“然后……该怎么走？” “能动吗？”即使声音失去了温度，莲仍旧这么问道。 “嗯，能。” 不前进的话，就必死无疑了。 我不是来送死了，是来救人的，所以现今摆在首位的事情就是活下去。 在这个地狱般的现实活下去。 那些不断浮现的美好片段开始碎裂，伴随着想逃离现实的念头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风吟再度拉住了莲的手。 并不是示弱或者撒娇，更不是求救，只是想表明一件事而已。 我能动，而且我并没有到崩溃的地步，我要和你并肩作战。 莲的手僵硬了一下下，然后回握了她的手，回应了她没说出口的想法，“跟着我，不要离开我。” 两人再度贴着墙壁前行着，四周的黑暗不断啃噬着人的心灵，然而莲的背影却牢牢地烙在风吟的双眸之中。 我才不会离开你。 我会紧贴着你，直到天涯海角。 105 心神荡漾 二更 这种惨状就是莲的父亲……那个名叫杜克？艾格奈斯的男人做的吗？ 可是，光凭一个人，光凭着皇室斗争的憎恨……即使他能给很多人洗脑都好，在昼国的那时候也会出现一些民间的组织作出抗议。也就是说，洗脑之类的技巧并不是完美的。 那为什么没有人阻止呢，肯定是一直任凭其发展才会到了这个地步的，这种机构和模式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达到的规模！ 莲仍旧走在前方带路，他突然开口了，转过头开口了。 “因为他杀死了所有反抗的人，并不是像你和翰兰那样采取安抚政策。” 反抗，杀无赦。 “你会读心术？”明明就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难道音控的能力还能读心？也不见他画什么危险的魔法阵。 “不，我只是觉得……如果是风吟的话，绝对会提出这种疑问吧。” 也许是远离了那个地方的关系，莲那冰冷的声调产生了丝毫的变化，带有淡淡的温柔。 非常美好的声音，这把声音和这一份音控的能力，都被父亲视为杀人于无形的武器。 但风吟却喜欢听他用那把多变的声音念各种各样的剧本，他现在的声音，静静地渗透出舒适的感觉，让内心的世界变得光亮。 但是，我想的不仅仅是这件事情呀，我还在想你的事情。 风吟清楚地捕捉到了他那浅金色的眼眸，就算空间昏暗得看不到前路，莲的双眼却仍旧绽放出光芒，还是说……还是说，就算没有任何的光线，就算在绝望的漆黑之中，自己也能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他的双瞳呢？ 无论你的情绪和表情怎么变化，你那浅金色的眼眸仍旧在追求光芒、绽放光芒，正因如此，才会是如此灿烂温暖的浅金色。 “想休息吗？”尽管声音仍旧清冷，但那点点温暖却让人冷静。 “唔……还能走一段时间。” 话音刚落，风吟感到手被莲用力一拉。 身体非常干脆地随着他的动作而倾斜，整个人跌进了莲的怀抱里面。 咦？ “压力太大也会导致身体的疲劳，这里不会有医生出诊的，而且心病也是治不好的。” “唔唔……”尴尬地别开了头，风吟清了清嗓子，大叫道，“替她治好这种病吧，这种病态的心理！从脑海中抽离那根深蒂固的悲惨记忆，拭去那刻画于脑筋上的烦恼，难道就没有一种甘甜到如此地步的药剂，洗涤重压在心头的毒素吗？” “哈？” “来，把医生拖去喂狗！我不要倚仗无用的医生，替我穿上盔甲，把指挥棒交到我的手上！如果医生可以替我检验这个国家的病态，查明它的病根，令人们由衷地露出笑容的话，我必定会让这个星球都回响着赞美你的掌声！令人叹息的是，巴豆、番泻叶，这些都泻不掉人心的毒素！” 莲顿了顿，然后扑哧一声笑了一下，这丫头居然在这种地方让自己笑了出来，“你……别念剧本了，比起我念的差远了……噗哈哈，怎么可以那样转移话题……” “呜！”不满地鼓起了嘴巴，风吟口中念念有词，“回去之后让自恋狂一人饰多角的念罗密欧与朱丽叶，念那些让人鸡皮嘎达都起来的告白，让大家看看自己对自己说‘我爱你’的自恋狂有多自恋……” “喂喂……”莲再度笑了，感觉自己的脸上再度浮现了淡淡的笑容。 尽管这里如此黑暗，却感到了蓝天白云那般的空旷。 碧空万里。 现在头顶之上的仍旧是一片黑暗，抑或说，这个世界混杂了残酷和虚假，这是千真万确的丑恶。但绝不是只有这些。 不论在何方，甚至于人的心里，肯定存在着晴空万里吧。 短短的一段剧本台词，却使人放松。 她的朗读只有一个声线，远不及自己那百变的声音朗读得生动，但却足以花开、水流。 真是不可思议的朗读，让人心神荡漾、死而复生。 终章 我们回去,一起回去 “不许反抗！高举双手！” 一走出那个地方，面对的就是好几个早已画好的攻击魔法阵和气势汹涌的士兵。 能看出士兵们的困惑，因为受过这么多考验走到这里来的人，基本都不能站立了…… 然而，眼前的两人却好端端的…… “你们真的想攻击我们？我们可是重要的研究材料。” 士兵们对研究材料这四个字起了反应，动作变得迟钝了起来，“你说……研究材料？你是怎么知……” “没错，就是研究材料，参谋殿下不是在收集像我们一样优秀的人吗？为了伟大的强国计划……要是筋疲力尽的我们被错手杀了，你想想后果……” 士兵们都动摇了起来，他们相互看着对方作出眼神的交流。 也就是这么小的一个动作，产生了些许的可乘之机。 风吟从莲的身后一个箭步上前去，踢中了最前方的人，动作准确而狠辣。 “你……”正在倒下士兵还没来得及说完话，尚未落地的风吟便一脚踩到了他的肚子上借力再次跳起来，毫不间断地开始攻击下一个目标。 趁这一瞬间莲拔出了藏于衣服内的匕首割断了另一个士兵的颈脖，鲜血飞溅，建筑内无形的血腥味化为了实体！ 两人的速度快得士兵们根本没机会发动那些早已绘好的魔法阵！ ——魔法和异能什么的都好，人的精神和体能是最重要的生命力与攻击力。 现在的两人对所谓的魔法、异能甚至于魔眼、恶魔之力都有着抗拒感，莱修是先于两人察觉到这一切，教育方针才会那么特别吗？ 在这个建筑用任何特殊的能力都有可能被那个人察觉，最原始的拳打脚踢、刀光剑影却是最有效和安全的方式。 又一个人被扭断了脊柱，另一个人被刺穿了心脏，发出了惊人的哀号声。 并不是他们无能，而是过于依赖魔法的人根本不懂得如何用手脚防御和攻击！ 踩碎了最后一个男人的肋骨，才套上士兵们的衣服，风吟就听到另一头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援兵的速度还真快。 “这边！”一把拉过风吟，莲带着她朝脚步声的反方向跑去，“地板上那些刻了魔法阵的红色的地砖不要踩，会自动检查有没有外人侵入，我踩到没事，你踩到就……” “白色呢？”一边跑一边还要注意脚下，却发现相当数量的白色地砖也刻画了看不懂的图案。 “白色那些是我以前画的，不用管。”莲持续跑着，这是风吟第一次觉得跟不上他的脚步，“只要是潜入就可能不被发觉，但是尽可能不被那么快追踪到就好！” 激战之后的逃跑令呼吸越来越急促，脚步也快要打结了，因为一瞬间的迟疑和踏错一步，都有可能造成致命伤！ 两人最后跳出了窗口，沿着墙壁外围的管道爬上了二楼的厨房，钻入了刚好够一人进入的烟囱继续往上爬行。 “手抓住那些凸起的砖头，脚也踏着这种凸起来的地方。”在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情况下，莲让风吟在他的上面爬行、自己垫底，还不忘给风吟下简单的指示，“一直顺着往上爬的话……可以从上方那块凹下去最厉害的缝隙里，看到我母亲以前被关着的房间。” “嗯。”这里的每一块砖头都沾满了油烟和灰尘，以前的莲……在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里面，只能以这种方式见到母亲一面吗？ “或者是故意偷懒不避开莱修的攻击，受重伤后他会带我过去……让她帮我疗伤。”回想起来，正是自己那时候的任性，让父亲察觉了母亲并没有完全疯掉吧。 “嗯……我们，会一起回去的。” “离那些士兵全面出动，大概还有三分钟。爬得快的话，五分钟就能到最高的楼层了。” 最高的楼层，棉花说她就被关在那里。 “两分钟的时间差……感觉像永远那么久呢。”不自觉地加快爬行的速度和每一个动作的距离，风吟在心中静静地算着时间。 爬到了最上面了，这里是烟囱最狭窄的地方，“外面的房间就是了么？” “不，还要再隔一个房间，先进去吧。”莲咬紧牙关，“炸开这里！” 炸开这个狭小的管道，就像我们最初相遇时的那样！ 啪嗒！ 风吟照着莲的命令破坏了烟囱，却是以比两年前温和多了的方式。 本来没有门，但是终究是被炸出了一道门。 小时候的无奈之举，却成就了现在的潜入路线，杜克8226；艾格奈斯，如果你知道这一点的话，会有什么想法呢？ 进入这个房间，却令风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 这是……什么？ 偌大的房间之中，摆着许许多多的……人？ 有无数个完全封闭的容器，每一个里面都关着人。 但这些人早已不能称为人了，全身都是缝线和刺入身体的魔法刺青…… 把人最好的部分选出来，把不同人的强壮的手和强壮的脚和高智商的脑袋缝合，刻上可以增幅能力、让人过度作战、甚至于全身腐烂也不会感到痛的魔法刺青。 这些实验品全都活着，活着，用迷惑而哀伤的眼神看着突然来到的两人。 没有求救的眼神，没有吃惊的眼神，完全死心的眼神。 然后……风吟看到了那个。 “是……我……”话卡在了喉咙的深处，风吟被自己的话堵住了气管，无法呼吸。 摆放在正中央的那个试验品，是风吟，是风吟被莲杀死之前的……那个发育不全的躯体的风吟。 如果是像上次那般，看到的全部试验品纵使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但都没有心灵也罢，但是…… 但是……被关在容器之中的那个小小的风吟，作为完全制造品的她，纵使不像周围的人那样全身缝线…… 她在哭，哭着敲打这个容器。 她的心脏开了好大一个口子，和莲杀死风吟时刺的地方一模一样——但是她没死，她在哭，在拼命地敲打容器。 那……我是谁？ “我……我是谁？”风吟喃喃地说着，肩膀不断抖动着，“莲！” “冷静下来！”莲紧紧地固定住风吟的双肩，“不要过去！说不定是陷阱！” “陷阱？”这两个字让风吟往前冲的趋势停了下来，用不解的神情看着莲，“你看到……你看到在哭的我就在你眼前……为什么还能保持冷静？” “那个不是你！”捏住风吟双肩的手更为用力，但莲却无法控制力度，“相信我，你就是你……我的父亲最擅长就是玩这种把戏！” “不……她活在我的面前！被刺了一刀，被关着，在哭！” 活着？容器里面那个风吟真的活着吗？ 莲咬紧牙关，原本冷却下来的血液终于沸腾起来，在体内循环着，“看清楚！想清楚！你就在这里，你就是风吟！那个人不是你！” “有没有这个可能性？”风吟突然静了下来，发出了无比低沉的声音，“我是虚构的，只是把一模一样的记忆和性格输入了这具身体……对你们来说，这么点事情很简单吧？” 她赤红的双眸缓缓地扫过这里所有的实验体，最后还是停留在了那个和以前的自己一模一样的风吟上面。 “你的目的一开始就是救出母亲和报答莱修……并不是真的喜欢上我，只是把这一切作为我协助你的导火线。这就是你的目的，你一定在等待这一刻……证据就是你最珍惜的回忆里面没有我，我被关在容器里哭泣你却不会同情。你为了自己的目的，利用了我。” 莲凝视着风吟，陷入了沉默。 不珍惜？不同情？ 利用？ 风吟，你真的这么想吗？ 不是吗？ 心底传来了质问的声音，并不是风吟的声音，而是莲自身的声音！ 你没有利用她吗？一丝一毫都没有？ 你没有欺骗她吗？一字一句都没有？ 你没有爱上她吗？一分一秒都没有？ 说啊！你说啊！快回答她的话！ 如果她真的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的话，就快打消她的顾虑！ 明明清楚时间无多、刻不容缓，莲的双脚却是像被打了石膏那般沉重！ “快！找出侵入者！”外面传来了士兵的呐喊声和奔跑声。 “风吟，这里很危险。”莲抓起了风吟的手腕往可以遮蔽的地方跑，风吟并没有抵抗，她踉跄着跟随了几步，肩膀撞到了一个容器，她就这么滑了下去，垂下了头。 “对不起……莲。”双眼睁到最大，几近要发青的嘴唇间传出了道歉声，“对不起……我……我不是……” 她的双手紧紧地拽着莲的衣服下摆，就像是溺水者捉住最后一根浮木一样。 “我懂，你这么做只是想保护我……你只是想我冷静一些……我……我又把事情和责任都推给你，一次次地弄脏你的手。我不想承认自己的胆小，才责备你、质问你……” 莲看着风吟的全身不断颤抖，在那样的地狱走过一圈之后，无论是谁都会变得多疑和脆弱吧。 “每一次你都想让我远离那些麻烦，所以总是会悄悄地离开……我明明知道的，你并不是想利用我……” “……是利用。” 风吟抬起头，平日精致的脸蛋有着污渍和不属于她的血迹。 “你没猜错，我的目的只有杀死那个人，救出我的母亲，还有报答莱修的保护……我从一开始那些故作帅气的离开，其实是想你更加死心塌地那样追上来跟我在一起。你……你比我想象中更加听话……” “莲？”风吟避开了莲的视线，无法直视。 “我需要你，我知道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根本没办法反抗他，你对我而言是最强的王牌，我一直思考要怎么利用你的心软和孤独……刚才的事情就是答案，我只是……为了达成目标，利用了你……” “……你在说什么？”风吟松开了紧抓着他衣摆的双手，血色褪尽。 莲蹲下平视着风吟，强迫她正视自己，“我不会要求你原谅我，因为我早就知道这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事情。” “不……我无法理解，一句都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是吗？ 风吟，你也学会我这样满嘴谎言了吗？ 你是理解的，你懂得我说的每一句话，你现在肯定恨不得杀了我吧！ 突然感到了杀气，莲马上回头，发现得太晚了！ “风吟，趴下！” 莲奋力推开风吟，就在那之后的半秒不到，冲击袭来，强而有力的闪电袭来。 好烫，好痛。 莲张嘴想说话，风吟，快逃，我的声波反射对闪电魔法有效。 但是他无法发出声音，体内有着燃烧感。 “莲！” “莲！你听得到我的话吗？” 他看到风吟大叫着向他伸出手，连指纹的纹路都看得那么清晰，鲜明得不像身处于现实世界一样。 “漂亮，不过游戏就到此为止了。”响起了拍掌声，不知何时包围了众人的士兵让开了一条路，一名男人从中间走了出来。 “不过，你们还是过于轻敌和儿戏了。”男人说着拉了拉手中的铁链，一个有着和莲一样浅金色眼眸的女人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这是莲的……妈、妈妈？”两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女人，这还是莲的妈妈吗？ 除了眼睛以外……已经完全找不到她是莲的母亲的证明了。 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处好的皮肤，刻满了各种各样的魔法刺青！ “风吟！听我说……”她似乎想说什么，结果被男人毫不在乎地用力捏住了脖子，失去了声音，早就疲惫不堪的她终究是晕了过去。 “想救她吗？她或者风吟，我亲爱的儿子，你就选一个吧……你肯定会选这个全身刺青的女人的，然后恶魔王就归我了。好了，不需要回答就有答案了，恶魔王……你是自己走过来，还是等你的小情人抱你过来？” “我自己过来。”风吟放开了莲的手，双目下垂。死心了那般说道，“你……放过他们母子。” 全身冒汗，害怕得要命，风吟根本不敢去听莲的回答。 只要走过去就好了吧，那样一切就结束了，让一切都结束。 迈开第一步，脚划过的弧度才到一半…… “别去。”早已倒下的莲支起了上半身，拉住了风吟的手，声音嘶哑，“他是个骗子，过去了他也不会放过我们。” “感情还真好，那接下来是把我和你的母亲杀掉，成就你们的爱？”男人讽刺地笑着，“还是说你们一起去死，这样也不错，你们对昼国的掌控权就会落到我手上了。” 说着男人命令士兵们绘出无数个攻击魔法，对准了两人，逼着他们作出选择。 能用恶魔之力单独攻击莲的妈妈以外的人吗？答案是不可能，风吟力量的精确度不足，而且士兵们的魔法攻击会比这先一步杀了两人。 也许是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吧，风吟抱紧了莲，用左手护着他的心脏。 那是一只沾满了莲身上的血的手，瞩目惊心。 是吗……风吟，这是你的愿望？ 莲靠在她的身上，用力呼吸着，身体仍旧使不上力气。 既然如此，我不要闭上眼睛，我想看着最后的结局。 风吟抱着自己的手力度加大，就像做恶梦的小孩子生怕失去怀中的娃娃一样。 那就这样吧，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我的眼睛到最后一瞬间都会看着我们的尽头。 耳边传来爆炸声，士兵和男人胸前都盛开了深红的花朵，花瓣散落了一地。 咦？ 男人蹒跚地往后退了几步，脸蛋扭曲成难以理解的形状，整个人靠在墙壁上，然后直接滑坐下去，嘴里也不断吐出深红色花瓣。 莲深呼吸，却无法直接顺利地吐出混浊的空气。 那不是花瓣啊……是血。 鲜血飞溅，染红了男人的下半身。 莲能吐气了，他转头看着抱着自己的风吟。 “风吟……你……” 就在刚才两人被打中飞出去时候，撞到了某个容器。 抱着莲的风吟……她的右手还残留着画出魔法的痕迹，那只是一个小得微不足道的攻击魔法。 却在千钧一发的时机破坏了容器…… 另一个风吟……一瞬间就给了这些人致命伤？ “我不是……她。”对此她从容器走出来笑了笑，明明心脏还有着一个洞，她却朝坐在地上的莲和风吟笑了笑，用快要哭出来一样的表情笑着，“都不记得我了吗？” 说完，她的轮廓产生了变化，身影被白光包围着。 再度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是一个白发男子。 “你……” “看来还有印象呢。”他点了点头，泫然欲泣地笑着说道，“我曾经答应过一定要杀了你……但是我终究无法下手，所以借用了莲的意志……啊啊，还有，莲的那份珍贵的回忆是在遇到你之前就被取走了的。” 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吗？白发男子用这种表情看着风吟。 看着两人的眼神，他有点困扰地抓了抓头，“呃……也就是说，其实是我一开始就计算了莲……刚才在里面哭那个状态是做给外人看的幻觉……所以……” “嗯。”风吟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说，“坚持到现在……谢谢你。” 不需要解释了，想通了。 早就察觉到翰兰异常的风吟，拜托这个人杀了自己。 但是他……下不了手，于是他取走了莲重要的回忆，去跟那个能实现愿望的神交换了愿望，最后在莲杀了她的时候，再成为让她复活的祭品……结果，他居然坚持到现在还没被彻底侵蚀！ “谢谢你……坚持到现在。” 作为祭品的男人听到这句话，很满足地笑了，然后他的身影彻底消散在了虚空之中。 好怀念的感觉，但……仍旧找不回这一份回忆，想不起他的名字，直到他走的最后一刻！ 眼泪，从风吟的眼眶流了出来。 除了谢谢和用笑容目送他，她根本做不出更多的事情去回应这一份感情！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倒在地上的杜克？艾格奈斯走去。 模糊不清的呢喃从这个男人的嘴里传出，“恶……恶魔王，给我个痛快……” 求死吗？向恶魔王？ “救、救救我……好痛……”前一刻还嚣张无比的人，这一刻却在寻求解脱，何等讽刺！ “救救我？你要我救你？”风吟的眼泪不断地流下来，声音颤抖着，泣不成声，“……我刚刚才听到一模一样的台词，就在那个黑黑的迷宫里，那座人肉山……” 这时莲终于扶着墙站了起来，虽然身体被电击重伤，但他现在已经缓过来了，甚至是完全感觉不到痛楚了，因为有着比疼痛更为令他在意的事情。 一定要拉住风吟才行，她不能再受刺激了。 我……不想再看到她哭了。 风吟的泪水混着脸上的污渍和血液留下，混浊的泪液一滴滴地滴到了男人的脸上，“刚才那个消失了的人，他肯定也不想消失的，他肯定想我救他、或者多陪陪他……但是我直到现在都还想不起他的名字……还有那一百万被我杀掉的士兵，有多少是无辜的百姓？别人都在寻求救赎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制造更多的罪恶？引起战争？” “拜托你，让我死掉……好痛……” “我救不了……救不了任何人……我只是自以为我是救世主……” “给我个痛快……”血液持续着从男人的心口流出，却仍达不到立刻毙命的程度，他只能继续哀求着希望的尽快来临！ “我……救不了任何人，我是恶魔王。” 风吟的手缓缓举起，眼见就要触碰到男人的时候，手被莲抓住了。 “风吟，够了。” 风吟回头，用哭得更为红肿的双眼看着莲。 她看到那双温暖的浅金色眼眸闪过悲哀，那是怜悯风吟的悲哀。 “莲，我……” “风吟，你没必要再杀人了，不要再背负下去了。” “但是……” “已经够了，风吟……我只是，想你多笑一笑，少去接触血腥。” 抱住了风吟，让她的头埋到了自己的怀中，莲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倒在血泊之中的男人慌乱地喘息着，每呼吸一下，颈脖的深处就会传来抽泣那般的丝丝声，手指不断地抽搐着，大概不管他的话，要这样同几个小时才能死去吧。 抱紧了怀中的风吟，莲用平静得看不出喜怒哀乐的声音问道，“痛苦吗？” 看到莲走到了身旁，男人的声音梗咽起来，“我……被兄弟陷害，放逐出国……本来我才是昼国正统的继承人……我好恨……” “是吗？” “我……有罪……” “是吗？” “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忘记了你们……你们的痛楚跟我是一样的……” “嗯。” “对……不起……” “嗯。” “原谅……我。” “不，我不要原谅你。”莲伸出手触摸到他的脸，一字一句地说着，“但是，为了她……我送你最后一程。” 莲的手捂住了男人的鼻子和嘴巴，严严实实地堵住了他的呼吸。 “我的能力并不止杀人……是她告诉我的……我用我的声音……为你朗读一段歌剧。” 男人被遮住了半边脸的他看不出感情，但他的双眼湿润起来。 “明日复明日，一步紧接一步地爬或走，至—死—方—休！ 但我们所有所有的昨日，只是指向愚蠢之极的虚无毁灭的道路！ 熄灭吧！就此熄灭吧！那微弱而短促的烛光！ 人生不过是一个匆匆移动的影子，一个在孤寂的舞台上自演自导的可怜人！ 登场片刻，便消失无踪，纵使充满喧哗和骚动，却也终会拉上银幕！” 有力而富有情感的朗读，带走了痛苦挣扎的灵魂，就像蒲公英被夏风吹散一样，莲的朗读让人痛苦的灵魂从肉身中抽离。 在知道莲的母亲出事了的前一天，那是怎么样的天气呢。 那是一个介于秋高气爽和东阳暖心之间的日子，一只可爱的熊猫兔宝宝出生了。 堆满书的房间里，除了莲的朗读声以外寂静无声，晚霞退散后的北风呼啸也难以置信地没有干扰到这个小小的剧场。 那个时候只是一时的风停吗？还是说风吟沉迷于他的朗读，耳朵里除了莲的声音，对其余的声音全都充耳不闻了呢？ 就连现在也是这样，血液的流动声、士兵们死前的低吟声、甚至于一直环绕在脑海之中的那座人肉山的挤压声，都一一远离了她的耳边。 满足的心情、悲苦的感觉，还有那种种无法为之命名的万千思绪交缠混合在一起，充斥了风吟的内心。 朗读了整整一章之后，声音停了下来。 如同被宁静催促那般，风吟探出头来，正好看到莲的手刚好从男人的脸上收回来。 “走了？” “嗯，呼吸停了。” 男人紧闭着双眼，脸上仍有泪痕，但却没有痛苦的扭曲。 莲的朗读声，带走了痛苦的灵魂。 “这样……好么？” 莲，你不是恨他吗？ “这样就好，我们回去，一起回去。”摸了摸风吟的头，莲拉着她站了起来。 笑容，在他的脸上绽放，他并不会像父亲那样被仇恨蒙蔽，也不会因此而伤害到重要的人。 莲用行动，作出了这一点证明。 我们一起回去。 咀嚼这六个令人神魂颠倒的字眼，风吟扛起了莲的母亲的一边，另一边由莲扛着。 一起回去。 回到那个有着无数书本、有着鲜花的芬芳和朗朗阅读声的地方。 我们回去，一起回去。 “风吟，还有力气走下去吗？也许还会遇到后面赶过来的士兵……” 莲的母亲醒来后应该会很惊讶吧，一柜子一柜子的书本，多得自恋狂的镜子都没地方放了。 “逃脱路线……已经拜托过莱修了，他会把这附近的重力调整，我们直接跳下去就好。” 我们还养了很多可爱的兔子，莲泡的红茶很好喝哦。 “他变得那么听你的话了？” 所以……即使全身都是魔法刺青，你也要加油活下去喔，阿姨。 “他只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反正我默认他会帮忙了。” 记得要尽快醒来，威胁你的人已经不存在了。 “什么话？” 走到窗边，两人果然看到花盆、石头什么的都浮在了半空，即使掉下去也不会受伤的失重状态。 “他说……”一个少了条筋的大小姐和一个举世无双的自恋男，居然要改变这个世界，实在是令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种话……风吟，你是怎么听出他是肯协助你的？” “书上说，这种人叫傲娇。” “……” “唔哼？” “不谈这个了，我的鸡皮疙瘩也要起来了……我们回去。” “嗯，我们回去！” 对两人来说，对方都是无可替代的、唯一的，伙伴、战友、恋人。 不在乎损益，没有欲望或者索求，没有计算或者利用，只是为了对方而活。 主仆关系什么的就…… 踏出了窗台，阳光倾注而下。 光芒笼罩了所有的一切。 风起，云涌。 花开，花落。 云卷，云舒。 我们一起回去。 结文感谢信+特别附加章节 嗯啊…兔兔又来废话了……（话说坚持看完的人有奖励哦（我到底是不是在坑爹？ 先谢谢一直支持和鼓励我滴读者们，无论是长评还是留言还是花花还是钻钻，都谢谢大家的鼓励！ （*^__^*）特别谢谢猫猫，从之前被我弃坑的那个文，一直追到了这边的文，还几乎每天都给我留言~ 特别谢谢竹子、怜。 谢谢竹子、怜一直都帮我挑刺把关，让我的文大部分都重写了n次才发出（……你们两其实是恶魔 还有书评组的各位=3= 没有你们，兔兔不可能坚持到现在 嗯，结局会不会太快了？ 对于考究狂来说，伏笔我几乎都解了…快去检查有没有看漏的？ 对于追求玄幻爽文的人来说，抱歉兔兔虐到了你们……本来我也想写爽文的但是写不出啊啊啊 对于认真感受了兔兔文中思想的人来说，相信大家也有答案了…在泥潭中寻找幸福，就是文文的主题啊 风吟，你幸福么？ 我真的……我真的让你在我的笔下幸福了么？ 我不而得知，但现在的她，肯定是在缠着自恋狂读各种各样奇怪的小说吧，比如让他一时男声一时女声读h书、演绎最棒的自攻自受……（喂 有个新投票啊啊，感兴趣的就去投票吧，别刷票哦…因为兔兔也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写番外，也许龟速的我写出来之后，读者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喂 嗯啊…… 接下来…… 有谁还记得前几章的啊…… 就是风吟撞到了管道啊，后面的章节提到那时候风吟其实给莲洗脑了啊……那些地方 还有人记得么？ 很多很多章都在若有若无蜻蜓点水地说这个问题…从第一章，到最后一章都有提到… 最后，也是最大的伏笔。 你们…… 呃…… 想颠倒对整个文的看法吗？ 想颠覆这个文那戏剧性的相遇么？ 想被兔兔和风吟耍么？ 不想的话，下面的最好别看，保留你对文文的感受…… 想看？ 那就看吧…… 很短…… 风吟第一人称独白……两年前，我在逃亡之中慌慌张张地撞到了通风管，然后惊动了在那边奄奄一息的自恋狂。 我有时会想，即使是那时也显得很冷静的自己，为什么会撞到那里呢？ 性命攸关，居然冒冒失失地发出了那么大的声响。 是对于杀人感到恶心于是失去了判断力、还是在逃亡中筋疲力尽的我无法很好地掌握动作、抑或是在这里压抑过度的我单纯是想发泄？ 几乎要把人撕裂的恐惧，让我发出了那么大声音，我感到难以呼吸，于是几近要放弃求生。 所以，我才撞到了通风管……吧。 不对。 不是这样。 我被你呼唤着。 我听到了你呼唤我的声音。 还有在你的心灵之中的呐喊，凄楚而无助。 绝望中的你呼唤着奇迹般的转机，而我可能成为那个改变你命运的奇迹。 所以我…狠狠地敲打了通风管，让你听到了我在这里。 我渴求着向你伸出双手。 然后在见面的那一瞬间，我自然而然地用最笨的办法让你感觉舒服起来。 对吧，就是那时候，第一眼的四目交接，我…… 我…我就对你用了洗脑魔法，与在你脑袋中徘徊游移的黑暗对抗。 你会笑我吗，莲？ 你会用优雅的笑容和举止，对这个真相说什么呢？ 会服了我一样大笑，还是不可置信地瞪圆双眼，抑或是自恋地说还没见面我就被你吸引了呢？ 会觉得我这是妄想吗？ 嗯，但……这就是我们相遇的真相。 你呼唤了奇迹，我听到了呼唤。 我伸出手改变了你的命运，你抓住我的手也改变我的命运。 我狠狠地敲打了通风管，仅仅是为了与你相遇。 这就是我们的真相，莲。 “文文至此正式完结，感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