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冬晴暖》 第1章 已婚 防盗门“咔哒”一声弹开,门廊的灯也应声开启,橘黄色的灯光柔柔地撒了下来,衬得后面偌大的空间漆黑无比。 颜冬弯腰换鞋,“啪”,眼前突然明亮起来,白色的灯光将橘色灯光完全盖掉,颜冬不自觉眯了下眼睛。 “回来了。”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声音柔柔怯怯的。 颜冬直起身子,拿过鞋柜上的提包进屋。通往二楼的楼梯壁灯方块状地亮着,“啪啪”,整间屋子只有颜冬拖鞋踩在楼梯上的声音。 “吃过了吗?”身后又传来了一句。声音很细,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颜冬走进书房,“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 秦暖看着颜冬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将门廊的灯关掉,慢慢地走回饭桌前。饭桌上只放了一碟菜和一碗白米饭,米饭还是满的。 秦暖盯着那碗白米饭发呆,颜冬几乎没这么早回来过,而且看他的表情,今天应该心情不好。 “喂!” 这一声将秦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她抬头,看见颜冬正站在楼梯上俯看她。 “什么事?”秦暖视线飘忽,实在不敢盯着他。 “你是不是进书房乱动我的东西?”颜冬的声音里透着怒意,“不是跟你再三强调不要进书房吗?” “没……没有啊。”秦暖一瞬间头脑有些短路,颜冬的视线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哦!阿姨的儿子下午在学校踢球摔断了手,她急得不得了,我就让她先回去了。可能她还没收拾好吧。” “把阿姨换了。”颜冬抛下一句话,回了书房。 秦暖松了一口气,她感觉胃有些难受,赶紧扒几口饭压一压。 她当然不会把阿姨换了,阿姨虽然做错了,但颜冬这话明显是气话,等阿姨下次来叮嘱她几句便是了。颜冬不管家务事,这个打扫阿姨是他雇的,却至今连面都没见过,换没换人他根本不知道。 秦暖三两下就吃完了饭,洗澡后,她进了主卧,听见隔壁的书房好像有一些动静。秦暖将房门关上,悄悄地将耳朵贴到墙壁上,她想知道颜冬究竟怎么了。 然而隔壁的说话声已经停了,过了一会,她听见书房的门打开,接着一声“砰”,颜冬出去了。 秦暖突然发现自己贴在墙上的动作非常滑稽,她自嘲地笑了笑,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屋子住久了,行为也变得奇怪起来。 第二天早上,秦暖看见书房的门大开着,颜冬并不在里面,也不知道他是彻夜未归,还是早早地就出门去了。 到了学校办公室,秦暖发现自己桌上摆了一盒喜糖,她拿了起来:“谁的呀?” “秦暖,猜猜是谁的喜糖?”坐在她办公桌左侧的小陈说。 “这么说是我们办公室的啰。”秦暖逐个看了看几位同事的脸:“小夏,恭喜啊!” 小夏满脸笑:“谢谢。” “我就说嘛,她脸上这喜气是遮也遮不住的。”另一个同事小邓说。 “对了,秦暖,到时候我请婚假,你能不能帮我代一下5班的语文?”小夏问,“跟大家看了看,也就你的时间比较不冲突。”。 “可以啊。”秦暖爽快地应道。 “小夏,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小邓问道。 “大概是下个月中吧。” “那不是快了。” “是啊,最近忙着订婚纱拍照,还有婚宴的请柬啊,视频啊,还有要预定蜜月假期,都快忙死了。”小夏嘴上嫌弃,眼里却满是兴奋的光彩。 “忙点就忙点吧,毕竟人生也就这么一次。”小陈说。 “其实也还好,我目前比较苦恼的是我的肚子到现在还没减下来,到时候塞进婚纱不好看。”小夏拍着自己的肚子说。 “你已经够瘦的了,”小邓说,“你也别减得太用力,留点脂肪做能量,到时候一天的婚礼流程下来会很累的,秦暖你说是吗?” 三人的视线都投向秦暖,秦暖却愣了愣。作为办公室目前唯一的已婚一族,她对这个问题答不上来。 对于自己的婚礼,秦暖现在就只记得那天自己仿佛行尸走肉般,司仪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身不由己地被推着往前走,连大脑思考的空当都没有。累吗?虽然后来等婚礼结束时全身就像散了架一样,但是她不觉得累,因为她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比一场婚礼更累。 短暂的沉默后,秦暖说:“累啊。其实婚礼那天不用太在意自己的身材,毕竟你自带新娘光环嘛。” 几位同事因为这沉默,也意识到提到了不该提的话题,“罪魁祸首”小邓忙打哈哈:“对了,小夏,你们蜜月要去哪里?” 秦暖转过身,假装在书柜找资料,双手交握在一起,右手轻轻地转着左手无名指上银色的婚戒。 差不多两个月前秦暖刚调来这所学校时,小夏便眼尖扫到了她右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办公室与她年龄相仿的几个女孩子都还没结婚。然而办公室每次闲聊到自己的老公或者男朋友时,秦暖从来不参与。 一开始众人还以为秦暖是因为初来乍到有些害羞不提,因此也多次撺掇她,让她带老公来给大家瞧瞧。但后来见她上下班都是一个人搭公车来往,刮风下雨也不见她老公来接她,就不再跟她提起这个话题了。大家心里都想,要不是秦暖老公工作太忙,就是夫妻感情一般,只能暗暗替秦暖惋惜,才这么年轻就把自己的终身托付出去了。 下午开完周会,办公室几人说要趁着小夏结婚的东风一起去庆祝庆祝,其实无非就是借个名义吃喝。这是秦暖调来后办公室第一次提议去聚餐,秦暖对聚餐的事并不太热衷,但也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便答应一起去。 她给颜冬发了条短信:“同事聚餐,晚归。” 其实这年头有了微信,手机的短信箱就如同垃圾信箱一般了。秦暖知道,自己的短信也会如同垃圾一样,颜冬可能看都不看就删掉。但教师节那天,秦暖因为参加学校的活动晚归,被颜冬借题发挥了一番。从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执,只要是家庭和学校两点一线之间之外的活动,秦暖都会报备。她也觉得,这样多少能让她和颜冬之间多点联系,不至于就是两个陌生人。 吃完晚饭已经快8点了,但小陈小夏他们都兴致高涨,嚷嚷着要去唱k续摊。秦暖担心回家太晚,而且明天有事,便说:“你们去吧,我明天还有事,就不去了。” 几人已经决定好由小夏请客了,听到秦暖这么说,小夏拦住了她:“有事也不至于急着走,好歹唱个一两首。”秦暖还没说什么,就被她们拉上了出租车。 小夏去柜台开包厢,小陈小邓去上洗手间,把身上背着的包都拿给了秦暖。她在大厅的角落里等小夏,无聊地看着挂在墙壁上的大电视,放的是陈奕迅的《爱情转移》。秦暖心里也默默跟着哼唱起来。 “秦暖,走啦!”小夏站在通廊的入口喊道,她见秦暖没反应,以为自己的声音不够大,又多喊了几声:“秦暖,秦暖!” “啊!来了。”秦暖反应过来,快步跟上小夏。 “发什么呆。” “不好意思,听歌听得有些入神了。”秦暖笑着解释。这时,旁边走过一个人,秦暖没注意距离,她肩上挂着的三个包包打到了对方。 “对不起。”秦暖忙低头说抱歉。 背包上的铆钉似乎打到了那人的手,他揉了揉手就转身走了。秦暖稍稍抬起头来看了看那个人,他的身影好熟悉,她瞪大了眼睛,那个人不会是颜冬吧? 秦暖下意识回身缩缩脖子,虽然此时那个疑似颜冬的人已经拐入大厅不见了。 “秦暖,走啊。”小陈和小邓从后面走上来,拍了拍发愣的秦暖。 秦暖觉得刚刚自己的行为就像是沙漠里的鸵鸟,遇到敌人就将头埋进沙子里,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发现。她也不明白自己在怕什么。不过颜冬应该没发现是她吧,毕竟通廊的灯光不太亮。 饶是这样想,秦暖还是有些心神不宁,唱了几首歌,便告辞回去了。 家中一片漆黑,看来颜冬还没有回来。 秦暖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关门,换鞋,顺手打开客厅的灯,却发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秦暖的心脏在在一天之内受到了两次惊吓,并且这次尤甚,她的第一反应是夺门而出找小区警卫报警,可是腿却哆哆嗦嗦地迈不动。 “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终于将秦暖的魂魄唤回来了一些,她觉得今天自己一定是撞邪了,周五的这个时间,颜冬居然会在家里,并且向她发出了“回来了”的问候。 等秦暖安顿好自己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对颜冬这难得的问候作出回应。于是她满脸堆笑地走过去坐在另一只沙发上:“今天怎么这么早?”。 等秦暖鼓起勇气将视线放在颜冬脸上时,她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为什么这世上没有后悔药?颜冬的脸上没有半点笑容,看向她的眼神甚至带着寒意。凭她跟颜冬这三个月的相处经验,此时的颜冬绝对不好惹。她刚刚就应该远远地跟他打声招呼后立马躲进卧室,就算是神仙下凡都不能出来。 茶几上放着一瓶洋酒和一个酒杯,酒杯已空,瓶里的酒也去了大半。令人窒息的氛围中,颜冬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秦暖迟疑了一下,说:“少喝点。”话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个时候她就应该闭嘴,能多安静就多安静。 颜冬看了她一眼,又喝了一杯。两人之间的气压低得可怕,秦暖觉得自己快透不过气来了。她盯了自己的脚尖好一会,终于鼓起勇气:“那,我先上去了。” 颜冬没有回答,秦暖站起来,一步一步地挪开,她感觉颜冬的眼神就黏在她的后背上,这令她的脚步异常沉重,但秦暖也不敢回头。等她终于上了楼梯走到主卧门口,觉得似乎走了有一个小时。 秦暖暗暗松了口气,将手中的包放到桌子上,转身想去关门,却有一个高大的黑影笼罩到她身上。秦暖还没回过神来,下一秒,她整个人就已经跌坐在床上。 颜冬整个人压上来,秦暖只能仰躺而下,一股浓烈的酒味包围了她。 他为什么越来越像鬼魅了,连行动都不发出点声响?秦暖紧闭着双眼,颜冬离她太近,她不敢看他。 颜冬的声音悠悠响在她的耳畔:“你过得很开心,是吗?” 第2章 爷孙 颜冬觉得自己过得很开心? 秦暖使劲摇摇头,生活每天两点一线单调无味,对着他又永远战战兢兢的。别人回家是放松身心,而自己回家要面对的却是一个比工作还要劳心的战场,他从哪里看得出自己过得很开心。 颜冬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冷笑一声:“不开心?你觉得嫁给我不好?” 秦暖又使劲摇摇头。这不是嫁给他到底好不好的问题,当然在旁人看来,自己的确是麻雀飞上枝头当凤凰。她,还真不能说自己嫁得不好。 “当初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没有人逼你。”酒气喷在秦暖的脸上,秦暖孤注一掷地睁开双眼,她看进颜冬的眼睛里。此时的她,也只有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颜冬,告诉他她知道,所以现在所有的一切,她都心甘情愿地承受着。 颜冬突然侧身仰躺在床上,兀自笑了几声。颜冬的脸一退开,秦暖顿时觉得自己能呼吸了,但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害怕自己的任何举动可能又会激起颜冬的不快。 “哼,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怎么会?”颜冬说着说着,语气里突然多出了自嘲的意味。他用手捶了一下床,秦暖的身子跟着床垫震动了几下。 秦暖听了这话,明白自己又被人拿出来当颜冬的笑话了。其实,别人怎么说秦暖无所谓,但对于颜冬就不一样了,自己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他的无能。但秦暖却不知如何对他进行宽慰,也无从解释,她不是没有试过,但很明显,在颜冬听来,那只是雪上加霜的讽刺。这大概就是“当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连听到她的声音都觉得厌恶”吧。 过了好一会儿,颜冬依然没有动静。他突然安静下来,气焰似乎也有所收敛,这对秦暖来说是个好兆头,但她也不敢妄动,屏息静静躺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秦暖才终于敢侧身,却发现颜冬已经睡着了,睡梦中他的眉头依旧紧锁着。 他或许太累了吧,秦暖静静注视着那张英俊的面孔好一会,叹了口气,起身,先把颜冬整个身子挪到床上,见整张被子都被颜冬压在身下,又从柜子里取了床被子给他盖上。 简单洗漱完后,秦暖寻思着今晚去哪里睡,书房是万万不能进去的,楼下的客房许久没有打扫,连床铺都没有。秦暖最后从衣柜里取出件大衣,决定将就着在主卧的软布沙发上睡一晚。黑暗中听着颜冬的呼吸声,秦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秦暖一向浅眠,在沙发上无论怎么调整姿势都觉得不舒服,更何况心中还有万千思绪,这一夜也就只能是堪堪合眼。 清晨,秦暖被轻微的骨碌碌声惊醒。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昨晚临睡前放在床头柜的水杯被打翻在地毯上,颜冬已经靠着床头坐了起来,正眯着眼睛揉着太阳穴。 秦暖一个激灵,忙从沙发上跳起来,俯身去捡地上的玻璃杯,又重新倒了杯水,轻轻地放到床头柜上。这时,颜冬一把掀开被子,从她身边走出了卧室。随后,隔壁书房的门被用力地关上。 秦暖看看表,时间还早,决定再睡一下。她躺回到床上,却发现怎么也无法入睡。颜冬的体温犹在,被子满是酒味。秦暖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久,最后决定放弃补觉。她心想,待会一定要留张纸条给阿姨,让她把被子好好晒一晒。 书房里没有动静,秦暖做好了双人份的早餐,快速地吃完自己的那一份,收拾完后就出门了。 她先去菜市场逛了一圈,然后拦了辆出租车,一个小时候后,出租车停在了郊区高级别墅群中的一栋的大门前。秦暖按了按门铃,很快就有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出来开门:“秦暖,来啦。” “黄妈好,”秦暖将手中的大袋小袋交给她:“这些菜麻烦你先帮我洗好切好,鱼先放着,我和爷爷说完话就来处理。” “好。”黄妈提着食材进了厨房。 秦暖换好鞋,走进客厅,恭恭敬敬地喊道:“爷爷。” 颜舜坐在轮椅上,看见秦暖,皱眉道:“颜冬呢,他怎么没跟你一块来?” “颜冬昨晚应酬喝太多,还要在家多睡一会,中午的时候就会过来。” “他最近又喝很多吗?”颜舜问。 “没有,也就昨晚。入秋了,爷爷的腿感觉怎么样?有定期找人来按摩吗?”秦暖走过去,给颜舜端了一杯茶。 颜舜接过来:“嗯,你给我找的那个理疗师还不错。” “我待会让黄妈把毛毯棉裤都找出来先晾晒,入冬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先预备为好。”秦暖走到颜舜身后,给他捶肩膀。 “嗯。你和颜冬最近怎么样啊?”秦暖心想,果然还是绕不开。颜舜这个问题,几乎每个周末都会问一次。“我们相处得还可以,爷爷你就不用操心我们了。”不管颜舜信不信,秦暖都肯定这样说。或许谎话说了一千遍,就成真的了呢? 两人说了一会话,快十一点时,颜冬从大门走了进来,两人打了个照面。颜冬看向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秦暖稍稍放下心来,说:“爷爷,我去做饭了。” 虽然黄妈也是烹饪好手,但每个周六的这顿午饭,秦暖是坚持一定要亲自下厨的。嫁入这个家庭,她什么都不能带来,唯一能做好的,大概就只有这顿饭吧。就算她和颜冬关系别扭,但有些事情是要懂得做且要做好的。 秦暖做完最后一道菜,将盘子端出去。她站在门厅看了一眼,颜冬背对着她坐在客厅里,颜舜则面对着她,面有愠色。 “吃饭了!”秦暖提高音调,走过去。 “爷爷,先吃饭吧。”秦暖走到颜舜身边,颜舜点点头。她将颜舜推到饭桌旁。颜冬也走了过来。 “爷爷,你上次说想吃这鱼,今天我就给您买来了,第一次烧,您吃吃看。”秦暖给颜舜夹了块鱼肉。 颜舜尝了尝:“还行吧。” “就还行啊,那我回去多练几次。”秦暖也夹了一块给颜冬。看着颜冬夹起来吃,她也给自己夹了一块。 饭桌上是安静的,主要就是秦暖给颜舜夹菜,问做得怎么样,好不好吃。颜冬只顾低头吃饭。颜舜表情越来越不满,最后他放下筷子,瞪向颜冬。秦暖注意到了,忙停下筷子,给颜冬使眼色。 颜冬还在无视秦暖的眼色,而颜舜已经怒了:“你这小子,每个星期就到这里吃一顿饭,今天晚到不说,还只顾自己吃吃吃,真当这里是食堂吗? 颜冬搁下筷子,坐直道:“爷爷要我说话,我就说。爷爷,你知道我们招商部最近在……” 颜冬的话才起了头,就被颜舜打断了,“不是都说别在饭桌上提公司的事,怎么又不记得了?” “对,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爷爷,鱼要快点吃,凉了就有腥味”秦暖夹了块鱼肉,帮颜舜清理了鱼刺,放到他的碗里:“小心点鱼刺。” 颜舜重新拿起筷子:“吃了饭再说吧。” 吃完饭,颜冬推着颜舜到客厅,秦暖给他们洗好水果,就去房间里帮黄妈整理颜舜冬天的衣物。 爷孙二人坐在客厅里,电视没开,秦暖和黄妈的对话声从房间里传出来,将沉默冲淡了一些。 “爷爷,吃块苹果吧。”颜冬用叉子叉了一块苹果,递到颜舜面前。 颜舜接了过来:“你二叔跟我说,你最近在跟达旗集团谈品牌买断?” “是。爷爷你也听说了?”听到颜舜提起这个,颜冬的眼神亮了亮。 “谈得怎么样了?” “还在争取,爷爷放心,我一定谈下来。”颜冬语气坚定。 “你不要去谈了。” 颜冬本来发亮的脸色暗了下来:“爷爷,现在电商冲击这么大,百货人流现在少了不说,许多品牌现在连扣率的最低销售额都达不到,都要求降低扣率线,减少租金和管理费,不然就要撤柜了。我们百货虽然现在总体上利润还可以,但是近两年的利润增长率下降得有些多……” “你以为这些我都不知道吗?”颜舜打断颜冬,“买断品牌,商品的销售风险就全部转移到我们集团身上,前期大量资金投入的风险能承担吗?现在实体百货业本来就受到冲击,再走错一步便是全盘皆输。” “爷爷,你在商场上奋斗了那么多年,您不可能不知道,风险和利益从来都是共存的。在现在这种大环境下如果不求变,那就只能坐以待毙。我到招商部都两年了,这个方案是我提出来的,得到同仁肯定,二叔拍板了,也是他让我带头去跟达旗谈的,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结果您一句话就不让我继续了,这是什么话!” “方案可以继续,但你就不要再参与了,回去管好你的分店。” “爷爷,您一方面觉得我没用,一方面却又总拦着我,什么都不让我干……”颜冬的语气冲了起来。 “我有什么都不让你干吗?”颜舜厉声打断颜冬,“你要不是有我这个爷爷,这么年轻能当上百货分店总经理?当初让你再招商部挂职也只是想让你多熟悉下集团内部的架构,你回去把你管理的分店打理好就行了,别的事不用你管。” “可是这回这个方案我是严格按照流程来的,也通过了大家的首肯,活干到一半,为什么要我退出?”不满的情绪在颜冬心头堆积,“我算明白了,我是怎样做都不会让你满意的。不管您说什么,这次的合作,我一定要亲自谈!”颜冬话到最后,已经不能压抑自己的怒气,他气冲冲地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刚一扭头,他就看见了半个身子躲在门廊后的秦暖。 秦暖猛地看到颜冬转身,吓得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第3章 多嘴 颜舜的衣物黄妈平常就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要重新捡出冬天的衣物来并不困难。整理完后,黄妈拿着衣物去后院洗晒,秦暖就一直悄悄躲在门廊后面。她并不是要偷听他们的谈话,生意的事情,她是一点也不懂。只不过收拾完东西后,见客厅里气氛不太好,不太方便进去。不料颜冬突然转身,那一瞬间她吓得心脏都快跳出胸口了。 颜冬冲她嚷了一句:“你走不走?”声音里带着刚刚的余怒。 “啊……走!走!”秦暖很快回过神来。表面的和平总是要维持的,特别是在颜舜面前,这一点上颜冬和秦暖还是有默契的,作为夫妻,总不能分头来又分头走吧。何况这别墅在城郊,叫辆出租车不容易,最近的公交车站也要走上半个小时。这城郊本来就比市区冷,秦暖刚刚来的时候已经体验过路上的风了。 颜冬已经走出大门,秦暖对颜舜说:“爷爷,那我们下周再来看您。” 颜舜点点头:“叫颜冬开车小心点。” 秦暖坐在副驾驶位,双手叠在膝上,眼睛直视前方,全身绷得僵直。车里没有放音乐,颜冬将两侧的车窗摇下一些,风呼啦啦地灌进来,有点冷。秦暖的头发在风中飞舞,她只能一次次地伸手将头发拨好。 看着颜冬紧握方向盘的双手,秦暖心里有些忐忑,路上的车很少,颜冬把车开得飞快。想了想,秦暖开口道:“那个,你不要跟爷爷生气。” “我没跟他生气,是他老拿有色眼镜看我。”颜冬居然肯跟她搭话,这让秦暖有些受宠若惊:“你试着好好跟爷爷说说,他毕竟是长辈,身体也不太好,不要老气着他。” “就算是这样,他就能倚老卖老吗?”颜冬重重地按了一下汽车喇叭 “你不能这样说爷爷,爷爷的话总有他的道理,你也要好好想想他的话。” 这时,车子猛地一刹车,秦暖整个人往前俯冲,然后重重地摔到椅背上。 “下车!”颜冬厉声道。 “啊?” “下车。”颜冬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冰冷。 秦暖知道颜冬不是在开玩笑,赶紧解开安全带,拿起自己的包,打开车门。待她关上车门,车子便马上飞驰离去,扬起一阵尘土。 秦暖摇着头苦笑,秦暖啊秦暖,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爷孙俩之间的调和剂吗?不过是爷孙俩看在对方的份上给你点面子罢了,下次还是不要这么自以为是了。她前后眺望了公路两端,看来只能走去前方的公交站,等一小时一班的城郊公车了。 挤在公交车上进城,辗转换车回到家已经四点多了。秦暖打开门,跌坐在沙发上,揉揉自己酸痛的小腿,心想接下来这几天家里应该又是低气压了。 准备晚饭时,秦暖看到自己早上给颜冬做的早餐还放在桌上。打开冰箱,她却发现自己放在冰箱的吐司片被吃光了。这人真是别扭,讨厌一个人,就真的连一点好都不接受吗? 颜冬直到秦暖睡觉前也还没回来,晚归是常有的事,秦暖并不在意。他与她之间,除了一本结婚证联系外,夫妻之间的责任和义务都是空谈。这里对于颜冬来说并不是家,她甚至觉得,颜冬肯把这里当成一个落脚的地方,对她来说已经是极大的尊重了。毕竟,他完全可以在外自己再寻一套房子住。 关于颜冬是否在外面另有佳人的问题,秦暖不是没想过,但是每次这个念头一冒出,她就会问自己,就算真的有,自己会去一哭二闹三上吊吗?答案是当然不会。所以,想了不过是浪费脑细胞罢了。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只要颜冬开口,颜舜同意,她会痛快地去办理离婚手续的。 “叮咚叮咚叮咚……”这门铃声好似催命符,听得让醒来的秦暖有些烦躁。她按亮手机,半夜一点多。 防盗门外是颜冬的秘书郑涛,颜冬整个人靠在他肩上,低垂着头。 秦暖赶紧开门,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嫂子,搭把手。”颜冬几乎站立不住,秦暖赶紧帮忙将颜冬扶到郑涛背上,再由他背上楼。郑涛也没问,直接就把颜冬背进了亮着灯的主卧。秦暖站在楼下,本想出声,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 郑涛下楼来,秦暖倒了杯水给他。 郑涛擦了擦额头的汗:“本来想直接就在酒店开房让冬哥睡一晚的,但冬哥今晚状态不太好,已经去卫生间吐了一次了,所以还是想带他回来,有嫂子照顾比较放心。” “谢谢了。”秦暖说。郑涛是最近才当上颜冬的秘书的,看来他对于自己和颜冬之间实际的相处情况并不了解。 送郑涛出门时,秦暖心中一动,问道:“小郑,颜冬他最近在忙什么?” “嫂子,你不要多想,冬哥他只是因为应酬喝多了。”郑涛好像曲解了秦暖的意思,忙不迭地解释。 “不是,我是问,他最近在工作上是不是遇到了点问题?” “哦,最近在跟达旗集团谈他们旗下品牌的买断经营,到现在还没谈下来,冬哥心里有点焦急吧。”郑涛说。 “这样啊。”秦暖若有所思。 “嫂子,那我走了。” “辛苦你了,路上小心点。”。秦暖叮嘱道。 送走郑涛,秦暖回到二楼的主卧。 浅黄的灯光下,颜冬打着轻轻的鼾声,他整个人面色潮红,看起来睡得极不舒服。秦暖坐到床边,给他解开领带,松了衬衫的几颗扣子,想了想,又解下他的皮带。 颜冬嘟哝了一声,翻了个身,沉沉睡去。秦暖想,看来今晚自己又要在沙发上睡一觉了,改天一定要把客房打扫出来。 然而躺在沙发上,却不知为何睡意全无,秦暖只好掉了个头,望着窗外幽蓝的夜空发呆,小区现在特别安静,秦暖突然觉得很舒惬。 “咳咳咳,咳咳咳。”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阵剧烈的咳嗽将秦暖从沙发上拉了起来,她看见颜冬正俯在床沿咳嗽,忙走过去帮他拍背顺气。 颜冬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我去给你倒杯水吧。”秦暖说。 “不用了。”颜冬掀开被子跳下床,冲进主卧的卫生间里。 秦暖被关在卫生间外,她听见颜冬在里面呕吐,一声声让她有些心乱。也不知过了多久,伴着咕咕的抽水声,颜冬才从里面出来。 “你没事吧?”秦暖赶紧递上杯热水,颜冬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颜冬接过杯子,仰头喝下,然后走回隔壁的书房,秦暖跟在他后面,但到了门口却又停住了脚步,这里是她的禁区。 颜冬整个人径直扑倒在床上,头深深地埋在枕头里。这是他第一次人在房间里时没有关门,秦暖略微担心地看着他,见他再没动静,便帮他关上门。 然而回到主卧,秦暖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在卧室里来回走了几圈,她最终还是拧开了书房的门把手,这是颜冬在下达禁令后,她第一次踏进这个禁区。 书房的窗帘没有拉上,颜冬已经不是刚刚扑倒在床上的姿势,而是整个身子蜷缩起来,被子依旧被他压在身下。秦暖摇摇头,为他从隔壁拿来了被子给他盖上。当被子覆到他身上时,颜冬动了动,身体好像舒展了一些。最后,秦暖拉上了窗帘,颜冬粗重的呼吸声陷在黑暗的房间里。 做完这一切,秦暖回到主卧睡下,被子上的酒气比昨天还浓。 迷迷糊糊中,秦暖再次醒来,天还没亮,她心里总觉得焦躁不安,看来要抽空去问问医生,怎么最近这睡眠不好的毛病又犯了。最后,秦暖翻身坐起来,决定去看看颜冬。 打开书房的门,颜冬背对着她侧躺在床上。秦暖踮着脚,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近,她伸头,颜冬的双眼映照着走廊上她刚刚打开的灯光。 他是醒着的。 秦暖吓了一跳:“你没睡着?” 颜冬闷哼了一声。 秦暖扭亮了他床头的台灯,颜冬的情况看起来不是很好。“你没事吧?”她俯身到颜冬面前,见他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秦暖伸手搭上他的额头,颜冬没有避开她的手。 “你在发烧!”颜冬的额头滚烫,秦暖忙站起来:“我去拿体温计。” 秦暖跑到楼下,打开客厅的灯,看见茶几上已经有拆开的药盒。看来颜冬已经自己起来吃过药了。她拿过药盒来看,都是止胃痛的药。 秦暖从柜子里的药箱翻出体温计,跑回楼上,让颜冬测体温。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秦暖见颜冬的手一直按着腹部,“胃不舒服吗?是不是酒喝太多了?” 颜冬摆摆手,闭上了眼睛。 秦暖也不再说话,她知道人难受的时候,旁人的话语听来全是聒噪。 过了五分钟,颜冬拿出体温计。秦暖抢了过来,“三十八度五。”她的语气满是焦急:“真的没有关系吗?我们去医院吧。” “我已经吃过药了。”颜冬闭着眼睛,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依旧有着那种平日里对她那种拒之千里的态度。 “你以前犯过这病吗?吃那些药就能好吗?”秦暖再一次摸上颜冬的额头,语气里满是焦急和关切:“你的情况看起来不是很好,就听我一次,走吧。” 第4章 争执 颜冬睁开了眼睛。 秦暖不是第一次这么近地看着他,但却是第一次这么大胆地看着他。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滞。 终于,颜冬撑起身子,把床头柜上的车钥匙扔给她。 秦暖楞了一下,摇头道:“我不会开车啊。” 胃痛中的颜冬还不忘抛给她一个白眼。秦暖忙说:“我打电话去叫车,你先躺着。” 两人在小区门口等出租车。此时天光已亮,冷风中,秦暖突然觉得这一刻非常的奇妙,昨天下午颜冬还把她扔在路上,没想不到十二小时后的现在,两人居然在这等车。想到这,秦暖用余光瞄了瞄离她有几人远的颜冬,他倚在墙上,左手还按着腹部,痛楚依旧折磨着他。 出租车终于来了。到了医院,挂号,问诊。 看病的医生是个有些年纪的女医生。她还没开口,颜冬便说“老胃病了。” “老胃病还那么不注意。”医生絮絮叨叨的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这样,仗着自己年轻以为抗一抗就过去了,小心以后啊……” 颜冬苦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医生过了问诊流程,开出单子:“急性胃炎,去输液吧。”两大瓶药剂,要输三个多小时。 护士给颜冬扎了针后离开。 颜冬拨了拨转轮。秦暖见状,提醒道:“速度太快不好。”说着给他调慢了输液速度。颜冬看了她一眼,眼神虽没有以往那么冷淡,但也透着一股“多管闲事”的意味,气氛在一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秦暖站起来说:“我去打个电话。” “华姐,我是秦暖。是这样的,我老公生病了,现在在医院输液。今天可能没办法过去了,你帮我说一声好吗?我改天再过去。谢谢了。” 秦暖打完电话回到输液室,颜冬已经合上眼睛睡着了。秦暖坐在他旁边,看着吊瓶里的透明液体一点点地往下滴。 就在秦暖也昏昏欲睡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秦暖慌忙跑到输液室外。 “喂。” “嫂子,我是小郑。”电话是郑涛打来的,“我打冬哥的电话他怎么一直没接啊,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我们在医院。”秦暖回头望了一下输液室,颜冬还在睡。 “医院?你怎么了?还是冬哥怎么了?”郑涛的语气焦急起来。 “颜冬急性胃炎,现在在输液。”秦暖解释道。 “你们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去。” “市三。” “好,我马上到。” 回到输液室,秦暖看第一瓶吊瓶已经快见底了,就赶紧叫护士来来换瓶。 换瓶的时候颜冬醒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秦暖问。 “嗯,还好。”颜冬挤弄了一下眉头。 “对了,郑涛刚刚跟我打电话,他在来的路上。” “哦。” 一阵短暂的沉默,秦暖又蹦了起来:“你继续休息吧,我……我去买点早餐吃。” 拎着杯豆浆回医院,秦暖在楼梯口遇到了郑涛。秦暖把他带到输液室。 郑涛看见颜冬便急忙上前:“冬哥,你还好吧。” “嗯。”颜冬说。 郑涛转头看了一下秦暖,秦暖知道他们有事要说,便走开几步。 郑涛压低声音:“那跟胡董的约好的高尔夫球怎么办?” “没事,我们现在就走,你东西都带齐了吧。”颜冬说。 “可你还没有输完液。”郑涛又看了看秦暖。 颜冬一把将手上的针拔下来。 “喂,你干嘛!”秦暖并没有注意他们的谈话,却见颜冬将输液的针头拔下来,顿时懵了。她上前握住颜冬的手,刚刚输液的针孔处涌出滴血珠。秦暖慌忙拿了棉花给他按住:“你这是做什么?” 颜冬用另一只手掰开秦暖的手:“你回家去。” 秦暖的拇指却还按着针孔处的棉花:“可是,你都还没输完液!”她的语气很急,声音有些尖。 “已经一瓶多了,差不多了。”颜冬有些不耐烦。 “就算是这样,你也应该回家休息啊。”秦暖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抓紧了颜冬的胳膊。 “机会难道会等我休息完?”颜冬用力一拽,秦暖一个趔趄,刚刚被她放在椅子扶手上的豆浆被她的大衣一扫,摔在地上。 “啪”,动静引得输液室的人都朝他们这边望了过来。 “不要在这里拉拉扯扯了,丢人。”颜冬声音虽然低,但很严厉。 “冬哥,嫂子……你们有话好好说。”郑涛有点左右为难。 “走吧。”颜冬率先走出了输液室。 “嫂子你理解一下,主要是今天这位大人物是好不容易才约到的,放心吧,冬哥身体底子还是好的,我也会帮你看着他的。”郑涛说完便跑了出去。 秦暖僵在原地。刚刚她用来帮颜冬止血的那颗小棉球掉在地上,中心一点浅浅的红色,在她看来却是格外刺眼。 护士走了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秦暖回过神来,她左右环视了一下,看见输液室的其他人都在看着自己。她的脸红了起来。 “真是不好意思。”秦暖向护士说明了一下情况,护士不满地说:“不想治病了就不要在这乱来。”。 秦暖微微鞠了一躬:“抱歉。” “把这些东西收一收。”护士指着地上的豆浆,“不要乱扔垃圾。” 秦暖捡起地上的袋子,塑料杯子已经破了,豆浆流了出来。走出输液室,她将那杯豆浆扔进垃圾桶里。 出了医院,对门就是全市最大的中药材连锁店,秦暖想着既然来到了这里,就顺便买点滋补的药材给妈妈,待会就去看她。 药房门口煮着大桶凉茶,香气让秦暖精神为之一振,她不由得贪婪地深呼吸了几次。 秦暖靠在玻璃柜台前,很快就有柜员上来导购。秦暖摆摆手:“我自己先看看吧。” 其实惯常买给妈妈的药材就是那么几样。秦暖看着她无比熟稔的药材,脑海突然冒过一个念头, 要不要给颜冬买点呢?今天才知道他胃不好,要不要炖点养胃的汤给他喝? 可是,他会喝吗?对于这个问题,秦暖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柜台前的人不多,除了秦暖外,就只有一位太太,刚刚上来询问秦暖的柜员正拿着放在玻璃柜上药材样品给她做介绍。秦暖便也站在旁边听了一会。 听着听着,秦暖觉得柜员说得好像不太对。认错药材可是不得了的事,她忍不住出声提醒:“这位小姐,你说错了吧。” “哪里?”柜员对秦暖的插话有些不满。 “这位阿姨要的是人参叶,你现在手里拿的是参叶。这两个的名字的确很容易混淆。” “不是吧……”那柜员嘴上这么说,但语气也软了下来,她反复看着那两种药材,看来她也不确定了。 “就我了解,人参叶是绿色的,而参叶是黄绿色的。” 那柜员抬起头来,她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秦暖想自己是不是说话语气太冲了。 这时,一位同样身穿制服,年龄看起来在四十上下的柜员走了过来:“怎么了?” 那柜员拉过组长,跟她耳语了一阵,又把手里的药材放到组长的面前。 组长将药材翻了翻,对柜员说:“是你错了。”然后转身对那位太太和秦暖鞠躬:“不好意思,这位柜员是这个月才来上班的,可能对这些药材还不太熟悉所以出了差错,请您见谅。您需要了解些什么,请告诉我。”柜员组长鞠躬道。 那太太笑着看秦暖:“小姑娘,你怎么懂这些?” 自己也不是小女孩了,被人叫小姑娘让秦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挠挠头:“哦,因为家里人的关系,所以对中药有一些了解。” “不错不错,谢谢你了。” “不客气。”秦暖忙说。 组长服务那位太太去了,秦暖见刚被自己指出错误的柜员站在一旁,似乎有些懊恼,便上前说:“麻烦。” 那女孩怔了一下。秦暖说:“我想要买这几样药材。”她报出药名,那女孩脸色舒展开来:“您稍等一下。” 女孩打出单子,让秦暖去柜台结账。 “谢谢,一共五百八十二元。请问现金还是刷卡?” “刷卡。”秦暖从钱包里抽出□□,递给收银员。 收银员接了过去。 这时,有人拍拍她的肩。秦暖回头,是刚刚在柜台遇见的那个太太。 “姑娘,你掉了这个。”那太太递给她一张卡片。 秦暖接过来一看,是颜冬的身份证,凌晨她帮颜冬挂号后,跟找回的零钱一起塞在钱包里,忘了还给他,应该是刚刚抽□□的时候被带了出来。 “谢谢您!”幸好被及时捡到,要不然等颜冬问起来,自己连在哪丢的都不知道,到时候颜冬大概会说“你怎么连张身份证都收不好”吧。 “小姐,麻烦签个名。”收银员提醒了两声,秦暖不好意思地笑笑,接过来。自己最近太爱在脑海里寻思事情,要改,一定要改。 回到家中,秦暖坐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这两晚因为颜冬的折腾都没有睡好,等人一放松,乏意也就上来了。就眯一下眼吧,这样想着,秦暖就靠着沙发,闭上了眼睛。 耳旁传来一阵杂音,秦暖猛地睁开了眼睛,感觉自己已经睡了很久了。她从沙发坐起来,用力地甩着已经被枕得发麻的左胳膊。 “嫂子。”这是郑涛的声音,那么,颜冬也应该回来了。秦暖立马站了起来:“你怎样了?” 第5章 药盒 颜冬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用他回答,也知道他并不好。 颜冬皱眉盯着秦暖。秦暖慌忙低头拢了拢头发,估计现在自己头发蓬乱吧,她有点不好意思。 颜冬转过身对郑涛说:“行了,你回去吧。”说完他就上楼去了。 “嫂子别担心,冬哥只是太累了,中午又没吃什么东西,睡一觉再吃点东西就好。”郑涛见秦暖的视线一直盯着颜冬,忙开口替颜冬解释,上午在医院的那一幕,他可没忘。“不过,冬哥这一次辛苦还是值得的,胡董已经表达签约意向了。”想起今天达成的成果,郑涛说起来便很兴奋。 “是吗?”听到这个消息,秦暖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 “那冬哥就拜托嫂子了。” “好,你慢走。” 送走郑涛,秦暖看了看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自己这个眼眯得还真久。颜冬回来了,也不知道他情况现在怎么样,还用不用再去医院。看来,今天是没法去妈妈那了。 秦暖走上二楼,颜冬睡在书房里,门又忘了关上。她踮脚在门边看了一会,颜冬似乎睡得很沉,身体随着呼吸有节奏地起伏着。嗯,他有把被子盖好。秦暖轻轻地把门掩上,走下楼来。 上午买回来的药材随手放在了餐桌上。秦暖将东西整理好放进橱柜。自己最终还是给颜冬买了养胃的药材,就先给他煮一次吧,如果他不喝,那就自己喝,反正不亏。 冰箱已经空空,秦暖出门买菜。她本来想等颜冬一起吃晚饭的,然而早上本来就没有吃什么东西,回来后又蒙头就睡,此时早已饥肠辘辘,秦暖最后就先吃了。 晚上七点多,秦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咚咚”,颜冬走下楼梯来。 秦暖赶紧站起来:“肚子饿了吗?要吃东西吗?” 颜冬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秦暖忙走到厨房,将放在电饭锅里保温的粥拿出来,又端出炒好的青菜,放到饭桌上:“你胃病,吃点清淡的。” 颜冬埋头吃了起来。虽然就是简单的清粥小菜,但秦暖心情就像是一位在等待顾客做出点评的厨师一样。 饭厅里只听见轻轻的吸撮声。既然没有说话,就当他满意好了。 秦暖回到二楼的主卧,在抽屉里翻了翻,找出一个分装药盒,将颜冬要吃的药按一日三次分量分装装在药盒里,又拿了张便利条,将医嘱写在上面,贴在药盒上。装好后,她摇摇药盒,小药丸在里面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秦暖回到饭厅,颜冬已经差不多吃完了,她将药盒放到颜冬面前:“这是你明天要吃的药,注意事项我都写在上面了。” “唔。” “还有,”秦暖从厨房端出一碗炖汤来,“你把这个喝了。养胃的。”颜冬没有拒绝,端起来一 下子就喝完了。秦暖知道那汤带着苦味,可他喝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颜冬放下碗起身,秦暖麻利地收拾碗筷。看见她刚刚拿给颜冬的药盒还放在饭桌上,忙喊住颜冬:“还有这个。 颜冬的手伸过来的时候,秦暖觉得颜冬跟自己的距离好像近了一点。在这个夜晚,她的心情轻松了不少,连明天要早起去参加升旗仪式都不觉得讨厌了。 快近午间的课间,秦暖站在走廊上,看着远处操场上正在打球的学生,手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拨来拨去,考虑了很久,她按下了“发送”,这条短信已经编辑完成很久了:“午餐记得吃清淡一点,你回来吃晚饭吗?” 短信发送出去了,但秦暖的心里还是不踏实,她担心颜冬跟以前一样,从来不看她的短信。 下课铃打响了,颜冬依旧没有回复她。秦暖知道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但思前想后,她还是给郑涛打了个电话。 “郑涛,是我。” “嫂子,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你告诉颜冬,待会吃午饭的时候,吃清淡一点。” “这种事怎么还跟我说,哎哟!”郑涛语气带着戏谑的意味。 秦暖忙解释:“不是,我怕打扰到他工作。” “冬哥不至于忙到连你的电话都不接吧。” “总之,你就叮嘱他一下吧,我怕他忘了。” “好。” 电话挂了,但秦暖其实还有句话没说出口,她想问颜冬今晚回不回来吃饭。然而夫妻之间还要通过第三个人传话,这也太奇怪了吧。 “你在跟谁打电话?”小陈从后面偷袭过来,秦暖被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没掉到楼下。 “没有,没什么事。” “颜冬?你老公”小陈眼尖,瞄到了手机通话记录的第一个名字。 秦暖下意识将手机往胸口一盖,她的动作已经暗示了些什么。小陈的表情八卦起来:“哎哟,趁着上课的空档还打电话,感情不错嘛。” 秦暖脱口而出:“不是。” “什么不是?”小陈一幅“这有什么好否认的”表情。 哎,这事也实在没法跟小陈解释。“秦暖。你过来一下。”刚好这时,教研组长站在办公室门口朝秦暖招手。 秦暖赶紧抛下小陈:“彭老师,什么事?” 彭老师递给她一份通知:“教育局星期二要开个青年教师交流会,在十五中,周二下午只有你有空,你就去听听吧,这是通知,你看一下注意事项,不要迟到了。” “好。” 秦暖回家时,打扫阿姨还没走。见秦暖进来,她从围裙兜里拿出一个东西给秦暖:“小秦,这是我打扫房间在桌底捡到的,是不是你要吃的药啊?” 是她给颜冬的药盒,写着医嘱的小纸条还贴在上面。秦暖打开药盒,三个格子里满满的都是黄色的小药丸。 颜冬为什么不吃药?是不是忘了?秦暖的拇指在药盒来回摩挲,“咔”,药盒被打开了,里面的小药丸掉出来在地上滚成一片。 “阿姨对不起。我自己来收拾。“秦暖忙蹲在地上一粒粒把药丸捡起来。她想,颜冬的心思就像这洒落一地的药丸,每次都只能懂一点,要全部琢磨透,太难。 颜冬回来时秦暖正坐在客厅,两人打了一个照面,颜冬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便转身上楼。 “吃过了吗?”秦暖起身跟在颜冬身后问道。 “嗯。” 走到书房门口,秦暖停住了脚步。颜冬转身正要关门,秦暖伸出手:“今天有记得吃药吗?把药盒给我,我给你装明天的。” 颜冬在书桌前翻了一翻,转头道:“药盒不在。” 秦暖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看来,他当时只是顺手接过,并没有打算吃药。她不懂颜冬了,为什么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好好爱惜?如果不肯吃药,为何又要拿她给的药盒?有必要这样敷衍自己吗? “忘哪里了吧,那我重新给你装一份好了。”秦暖觉得自己现在的笑一定很勉强。 “不用了,我已经好了。”颜冬拒绝了她。 “还是把医生开完的药吃完吧。”秦暖转身,想下楼去找找有没有新的药盒。 “我说不用就不用!”颜冬语气急了起来,“你给我我也不会吃的。” “哦。”秦暖停下了脚步,“那就不要了。” “砰!”书房的门关上了。 秦暖回了自己的房间,那个装满了黄色小药丸的透明塑料药盒就放在书桌上,在台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秦暖望着药盒发呆了好一会。然后,她猛地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 为什么自己要失落呢?是昨晚的那个颜冬让她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错觉吗?不是早就下定决心,就当是个同住的房客,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吗? 秦暖撕下贴在药盒上的说明,打开药盒,将小药丸一齐倒进垃圾桶里。 周二下午,秦暖去十五中参加青年教师交流会。 十五中是秦暖的高中母校。已经许久没有回来了。校园的变化其实并不大,建筑还是那些建筑,草木还是那些草木。只不过,在这里的人不知换了几茬了。刚刚走进校门的时候,秦暖恍惚有种时空错乱感。虽然高中毕业也就是七年前的事,但回想起来却感觉恍若隔世。 开完交流会出来,秦暖漫步在校园里。现在还是上课时间,校园里静悄悄的。 不知不觉,她来到了实验楼前。实验楼大概是九年前建好的,是整个校园里最年轻的建筑,但如今洁白的外墙也有些发黄了。 实验楼的启用是在秦暖他们这一级文理分科后,所以,这栋楼并没有承载秦暖什么特别的回忆。不过,她倒想起发生在实验楼的一件事了。 那是高一下学期,那时实验楼已经建好,但还没启用。一天下午的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秦暖被同桌,同时也是班里的化学科代表拦住,要她帮忙一起去实验楼清点新购进的仪器。 清点完,同桌还要填表,让秦暖先走。 因为还没启用,实验楼几乎没有人。秦暖顺路去上洗手间,走到楼梯拐角,她闻见一股烟味。奇怪,就在秦暖心生疑惑的时候,颜冬和另一个女生从楼梯拐角处走了下来。 她是知道颜冬的,秦暖的父亲,是颜舜的司机。 第6章 阴晴 想起那个时候的自己,秦暖便暗暗发笑。 当时的秦暖,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鸟,站在原地瞪着眼睛看着他们两个。见有人,颜冬便将手里的香烟扔在地上踩灭,和那个女生大摇大摆地从她身边走过。他们走过她身边时,渐渐淡去的烟味又浓了一些。 两个人坦然得好像她不存在一样,而秦暖脸上却带着惊疑未定的神色,仿佛她才是做贼的那个。 会不会从那时就注定了,要不然,为何自己现在在颜冬面前也是一样的畏畏缩缩的,有时候明明不是自己的问题,却总还是提心吊胆,生怕说错做错。 “铃——”下课铃声将秦暖从思绪中拉回来,她看看手表,现在这个铃声应该是放学铃声,是时候回去了。 成群的学生们从教室里涌向操场和校门,秦暖跟着学生大队伍走出校门,却在校门口停下了脚步。 她想起了父亲。 作为颜舜的司机,父亲是经常早出晚归的,毕竟要随时候命。所以,秦暖通常只有在早起起床时或者睡觉前才能跟父亲碰个面。父亲工作辛苦,回家一般吃饭洗漱完倒头就睡。父女俩大概也就只能趁着父亲吃饭的时候说上几句话。秦暖理解父亲,所以一般也就只问候几句,捡一些学习生活的重点说说。 升上高中不久后的一天,当秦暖放学走出校门时,意外发现自己的父亲的身影,她十分兴奋,急忙跑了过去:“爸,你是来接我的吗?” 父亲眼里闪现出抱歉,秦暖马上就明白了:“不对啊,现在还是上班的时间,你怎么会在这?” 秦父说:“颜先生让我来接他的孙子。” 秦暖知道颜冬跟自己是同一个学校同一年级,还是暑假的时候。中考成绩出来,秦暖幸运地考上十五中。秦父说,跟颜先生提起自己的女儿考上了十五中,颜先生还夸秦暖有出息,不像自己的孙子,还得交赞助费。 虽然刚开学不久,但秦暖已经将父亲以前偶尔提起的颜冬这个名字和他本人对上号了。就算父亲不为颜舜工作,秦暖肯定也会知道颜冬的,毕竟颜冬这种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是耀眼的存在。军训那会,班里就有女生凑在一起,说隔壁班的颜冬长得很帅。后来,颜冬的家庭背景又在年级流传,说颜冬的爷爷就是著名的天韵百货的董事长。 在秦暖眼里,颜冬真正吸引人的,其实是他那股拽拽的气势,也就是通常高中女生都会喜欢的那种“坏小子”调调。 颜冬的家庭背景,因为父亲的关系,秦暖多少也了解一点。颜冬的父母在他小时候便因一次意外双双去世,他由颜舜抚养长大。但因为颜舜工作太忙,颜冬从初中起便住在小姨家。今天父亲突然来接他,估计是有什么事吧。 “他知道吗?” “知道,颜先生有提前跟他说。” 以为颜冬马上就来,秦暖便陪着父亲等在门口。然而过了半个小时,颜冬却仍旧没来。但秦暖却与父亲聊得非常开心,这简直是难得的时光,她甚至暗暗希望颜冬能够晚一点再出校门来。 落日西沉,颜冬和两三个男生走出校门,颜冬手里还抱着篮球,看样子秦暖眼尖:“爸,颜冬来了。” 父亲上前跟颜冬说了几句,颜冬便跟着朝车子这边走了过来。 颜冬先坐进车里,父亲对秦暖说:“好了,你回去吧,晚上回家再说。” “好,爸爸再见。”秦暖挥挥手,看着汽车汇入车水马龙中,才转身回家。 父亲是否会出现在校门口,成了秦暖每天走出校门口前的一个期盼。其实父亲来的次数极少,一两个月也就一次,但秦暖还是很开心。但自从颜冬高□□学后,父亲就没有出现在校门口了。 ******************* 颜舜今天要去医院检查身体,虽然他身边有司机柴叔陪同,但每次颜冬和秦暖都会过去。一开始本来只是秦暖来,后来应该是颜舜跟颜冬说了,总之两人就固定在医院门口见面,再一起去看颜舜。 秦暖先到了,便站在医院大门外看人来人往。一位正在打电的话阿姨向她迎面走来。 秦暖觉得她有些面熟。就在她在脑中搜寻有关这位阿姨的信息时,一位中年妇女朝那位阿姨直直走去。 秦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个玻璃瓶摔碎了两人之间,里面透明液体也流了出来。 那位阿姨似乎也被吓到,放下了手中的手机。中年妇女开始冲着阿姨嚷了起来。 这时,又有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去。秦暖已经明白过来了,这是专门在医院门口碰瓷的,她之前就在医院门口被人这样骗过。 秦暖走了过去,中年妇女正揪着阿姨的手,说这是她好不容易买来的药水,要阿姨赔偿。中年男人也在旁边咄咄逼人:“赔不赔?赔不赔!” 秦暖挡住阿姨掏钱包的手:“阿姨,不用给他们。” “就八百块的事,姑娘,你就别管了。”阿姨看来准备掏钱息事宁人。 “不行。阿姨,如果给他们钱了事的话,就是在纵容他们。” 那个中年男人瞪着秦暖:“姑娘,你可别乱说话!”他挥起拳头威胁秦暖。 “我可没乱说话,你抬头看看,这里是有监控的,我们可以报警让警察来处理。到时候需要赔我们自然会赔。”秦暖转身对阿姨说:“阿姨,你打电话报警,我去找医院的保安。” 那中年男人和中年妇女两人对视一眼,两人骂骂咧咧撞开秦暖和阿姨就跑了。 秦暖扶住阿姨。阿姨冲她一笑:“姑娘,无论如何都要谢谢你。” “不客气。我以前也被人这样骗过。所以阿姨以后遇到这种人,千万不能随便就给他们钱。” 阿姨点点头,她盯着秦暖的脸:“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马上她就指着医院对门的大药房:“是在那里不是?当时柜员认错了草药,你还帮忙指出来了。” 秦暖也想起来了:“是啊!阿姨记性比我还要好。” “我们真是有缘。”阿姨亲切地说,“是生病了来医院吗?” “哦,不是,是来看望长辈的。” 这时,有人拍了拍秦暖的肩,她转头一看,脸上的笑容有稍稍的凝滞:“颜冬。” “打了你好几个电话你怎么不接?”因为有外人在,颜冬的语气听起来不似以往的不耐烦,“爷爷的检查快结束了。” “抱歉,刚刚在帮这位阿姨。”秦暖头往站在她身边的阿姨点了点。 “你老公?”阿姨打量着颜冬,压低声音,“对你态度不怎么好。” 秦暖笑笑,“那阿姨我先走了。” “好。”阿姨挥挥手,“谢谢了。” “不用。”秦暖致意后,赶紧快步跟上颜冬。 周五开完例会,秦暖和小陈一齐走出校门。这时校园门口已经没什么人了,秦暖一眼就看到郑涛 站在离校门口不远的地方,他看见秦暖,便跑了过来。 “秦暖,这是你老公?”小陈语气很兴奋,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不是,不是。”秦暖急着摆摆手,她拉过郑涛:“有什么事吗?” “嫂子,冬哥让我来接你。” “怎么了?”秦暖有些惊讶。 “冬哥没跟你说吗?他今晚要与你出席一个酒会,快走吧,我还得带你去做头发。”郑涛跑回汽车旁边打开车门,催促着秦暖上车:“嫂子,快点。” “小陈,那我有事先走了。”秦暖跟小陈道别。小陈笑着挥挥手,想着下个星期又有八卦可以聊了。 一个红灯,车子停了下来,秦暖问:“郑涛,我要去参加的是什么样的宴会?” “就是达旗集团的周年庆祝酒会。” “怎么会突然要我去呢?” “这种场合,带太太出席也很正常吧。” 才不正常呢,秦暖想,除了当初的婚礼,颜冬根本没有跟她在任一公开场合共同出现过。她心里十分纳闷,为何颜冬会突然这么做,自己对于这种场合,完全没有经验,颜冬难道不怕自己给他丢脸吗? 问题的答案也只有见到颜冬的时候才知道了。做头发,换礼服,试鞋,秦暖终于体验了一半电视剧里女主角变身的过程,只不过她觉得自己就像小时候玩过的芭比娃娃一样,机械地被人摆布。 最后,郑涛将她送到了花园大酒店。 酒店的服务生上来给她开门,秦暖踩着高跟鞋下车,深秋的风有点凉,吹在秦暖□□的肩膀上,她不由得打了寒颤,将肩上的披肩裹得紧一点。 秦暖顺着服务生的指引到了宴会厅门口,颜冬在哪里呢?她下意识地寻找颜冬的身影。 “过来。”有人抓住了她的胳膊,秦暖回头,“颜冬。”虽然颜冬依旧是那副冷淡的面孔,但秦暖觉得此时的他意外地亲切。 颜冬将她拉到角落里,低声道:“听着,既然你来了,就别给我丢脸。你在我爷爷面前那么会看眼色会说话,这个场面你应该也应付得来吧。多微笑,少说话,别乱跑。” 秦暖点点头。 “好了,现在随我进去。”颜冬挽了她的手。他的手心是暖的,将她被寒风冰冻的指尖裹了起来。 第7章 心事 “颜冬。”刚进宴会厅,便有人喊颜冬的名字。 “戴扬。”颜冬看起来跟来人很熟的样子。秦暖赶紧微笑并向对方点头致意,然而颜冬并没有介绍秦暖,而戴扬看到秦暖时,脸上惊讶的表情并没有藏好。秦暖想,莫非自己的妆化得太诡异了,其实她早这么觉得了。 颜冬松开秦暖的手,走开两三步与戴扬说话去了。秦暖站在一旁,她模模糊糊记得戴扬的模样,好像有来参加过她和颜冬的婚礼。 “你小子终于肯把你金屋里的美娇娘带出来了?”戴扬看看秦暖,再看看颜冬。 “别乱说,会带她出来,肯定是有用处的。”颜冬说。 “你这人说话能不能好听点,小心让人家听见了。”戴扬摇了摇头,脸上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 “要你管。”颜冬瞥见已经有人跟秦暖搭讪,跟戴扬说:“回头再聊。” 颜冬从路过侍者的托盘上拿过两杯酒,回到秦暖身边:“肖哥好。”他把一杯酒塞到秦暖手里。 “哟,颜冬,原来这真是你太太。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颜冬笑笑:“肖哥近来还不错吧。” “比不上你,听说胡董要跟你们家合作了。” “八字都没一撇呢,来,干了。” “干。” 两人举杯,秦暖也赶紧有样学样,但只是轻抿了一口。两位男人均一饮而尽。颜冬又从侍者的托盘上拿了一杯。 “你前几天刚犯了胃病,别喝太猛。”秦暖忍不住出声提醒。 “不用你管。”颜冬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秦暖知趣地闭嘴,她现在的工作,就是保持微笑。 过了半个小时,麦克风里传出司仪的声音:“各位来宾,感谢大家今晚来参加胡氏集团的成立周年纪念酒会,下面我们有请胡董事长和夫人入场。” 大门的灯光骤时提高了一个亮度,掌声中,胡董事长和胡夫人携手走了进来。当两人走到台上时,秦暖惊讶得眼珠子要掉出来了。胡夫人就是她之前两次遇见的那位阿姨。她觉得实在有些不可思议,一时没闭好自己的嘴,发出一声小小的抽气声。颜冬微微皱眉,轻轻在她的胳膊肘捏了一下。 胡董事长致辞完下台,便有人为围过去朝他祝贺。 “跟我过去。”颜冬拉了秦暖的手,两人一齐走到胡董事长夫妇面前。 颜冬先开口:“胡董,胡太太,恭喜恭喜。” “哦,颜冬啊。来来来,大家同喜。”胡董事长率先举杯,四人举杯相碰。 两个男人在说话,秦暖朝胡太太笑了笑,虽然之前已经见过两次面了,但在这种场合下遇到,她还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合适。 胡夫人先开口了:“不先自我介绍下吗?”她看着秦暖的眼神温和慈祥,让秦暖放松了不少:“我叫秦暖,秦朝的秦,温暖的暖。” “秦暖,又晴又暖,这名字好。” 秦暖羞涩一笑:“我父亲也是这样想的。” “下午我遇见颜冬,问你晚上过不过来,他说你还没决定,我就让他把你带过来。” “哦,那是因为下午我还有事,怕赶不及过来,所以颜冬他也不确定。” “你要是不过来不就见不到我了。” “是啊,刚刚我都有点吓一跳。颜冬他也没跟我说。” “颜冬他还真能憋住。”胡夫人笑了,“我们之前都能碰到两次,说明我们缘分颇深啊,下次一起约出去啊。” “好啊。” 又有人围过来祝贺胡董事长,颜冬便带着秦暖退开,两人走到一边。 “看不出你还挺会的嘛”颜冬盯着秦暖的脸,她被盯得心里有些发毛:“怎么了?” “你的妆有些花了,去补补吧。”颜冬挪开视线。 “哦。”秦暖松了口气,“那我去洗手间整理一下。” 在镜子前补完妆,秦暖顺便上个厕所。 “哎,你刚刚有没有看见颜冬旁边那个女的?”秦暖听见有人在洗手台那边说话。 “怎么了?”另一个声音问道。 “听说那颜冬之前是有别的女朋友的,不料最后是现在这位太太上位。” “哦?难不成是有什么过人的手段?” “这我就不知道了。” “之前似乎没怎么见过,今天怎么带她来了?” “估计是想在胡董和胡太太面前做做样子吧,听说颜冬最近在跟他们谈合作,夫妻一起出现提升一下自己的形象嘛。” “不过他太太看起来很小家子气,缩头缩脑的,估计很怕颜冬吧。” “我看颜冬对她态度也不怎么样,不过她肯定愿意受着啰,毕竟抱上这棵大树,一辈子也就衣食无忧了。” 秦暖默默地待到外面安静才出去。洗手的时候,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盖了粉底腮红的脸,看起来有些不像自己。是的,他们说的没有错,自己的确很小家子气,也的确是抱着颜冬这棵大树不肯松手。 秦暖重新回到宴会厅,颜冬已经不见人影了。从郑涛去学校接她到现在,她还没怎么吃过东西,脚也站得发酸。秦暖走到自助餐台前,盛了一小盘糕点,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边吃边欣赏台上乐队的表演。 “秦暖。” 秦暖回头,慌忙站了起来:“阿……胡太太好。” “不用叫得那么生疏。”胡夫人语气亲切,秦暖点点头:“好。” “看来你很少出席这种场合吧。”胡夫人坐了下来:“你也坐。” “阿姨看出来了。”秦暖有些不好意思。 “这没什么,以后让颜冬多带你出来就行了,阿姨也是这样过来的。” “好。”虽然这么说,但秦暖心想,要不是阿姨您,颜冬才不会带我出来呢,更不用说其他场合了。 “对了,星期天我要去参加一个养生沙龙,你要不要一起去啊?上次看你对这些挺了解的,应该有兴趣吧?”胡太太问道。 “星期天啊,”秦暖有些为难,“星期天我要去看我妈妈,我已经两个星期没去了,所以阿姨,不好意思。” “那可惜了。” “阿姨对不起。”秦暖觉得很抱歉,挺直腰背,鞠了个躬。 “没事,没事,不就一个活动,我们可以以后再约啊。”胡太太拍拍她的手背。 酒会结束后,颜冬和秦暖站在酒店门口等车。 虽然站在酒店内,但是还是有风从门缝灌了进来。夜越深,风愈冷,秦暖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想借颜冬挡挡风。 “听说胡太太让你周末跟她去参加活动。”颜冬突然开口道。 “是,不过我拒绝了。”秦暖答道。 颜冬转身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秦暖被颜冬的眼神吓了一跳,她忙解释:“星期天我必须去看我妈妈,我上个星期都没有过去。” “算了算了,亏我刚刚还觉得你还可以。”颜冬别过脸去,他明显有情绪,但大庭广众之下克制住了。 拒绝掉一个沙龙有这么严重吗?秦暖回忆了一下当时胡太太的表情,似乎并不生气。 郑涛将车开了过来。 服务生打开车门,颜冬也没让着秦暖,自己率先坐了进去。 郑涛觉得车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他尝试起了几次话题,想打破车里沉默的氛围,然而却只得到秦暖回应。秦暖怕自己多话让颜冬怒气加深,话也越说越少了。最后车里一片安静。 到了小区楼下,颜冬让郑涛把车开回去。下车后,颜冬大步走在前面,秦暖穿着高跟鞋走不快,根本赶不上颜冬。搭电梯时,颜冬根本没等她。而到了家门口时,颜冬也没有给她留门。秦暖只好从包里摸出钥匙开门。 秦暖坐在主卧的床上揉着酸痛的小腿,房间外的浴室里传来颜冬冲澡的声音。秦暖想,算了,这件事跟颜冬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就让颜冬自然地消气吧。 她关上门,换下身上的礼服。礼服面料一看就是昂贵的料子,挂在她满是素色衣服的衣柜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星期天。 一大早秦暖便起床洗漱,然后跑去家附近的菜市场买菜,回来就在厨房热火朝天地做起菜来。炖汤,炒菜,做好后放进保温食盒里。 秦暖出门时,颜冬还没起床。她照例给他做了一份早餐。 城郊西的疗养院,守门的门卫早已认识秦暖,秦暖在门口登记时,他问秦暖:“上周你怎么没有来?” “哦,上周末有点事。” “能有什么事?你可是风吹雨打都固定来的。” 秦暖朝门卫笑笑,没有答话。 西栋203房间,门没有关,秦暖走了进去:“妈妈。” “小暖,你来啦。”秦母正坐在床上看电视。 “嗯!对不起,上个星期有事所以没能来。”秦暖放下手中的大包小包,“最近感觉怎么样?” “挺好,挺好。”秦母乐呵呵地答道。 “妈,来,先把这个喝了。”秦暖打开保温杯,倒出一碗浓汤来,端给母亲。 秦母喝完汤:“今天的汤煮得还不错。” “那是。你猜我今天做了什么菜来?”秦暖邀功似地拍拍保温食盒。 “呀,好香啊。”一个与秦母年纪相仿的阿姨踏进屋里来。 “汪阿姨好。”秦暖乖巧地打着招呼。汪阿姨是母亲的室友,经过这几个月的探视已经非常熟悉了。 “闻着这香气我就知道小暖来了,这次做了什么好吃的来啊。”汪阿姨盯着桌上的食盒。 “你猜。”秦暖按住食盒盖子,之前可是有汪阿姨动手抢食的经历。 “你先告诉我有没有我的份?” “猜对了就有。” “酸甜排骨,炒土豆丝,清炒小白菜。”汪阿姨报出一连串菜名。 “一个都没有猜中。”秦暖得意地说,“是土豆焖牛肉,鸡蛋羹,还有烧茄子。” “又是这些。”汪阿姨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因为我妈爱吃啊。” “刚刚我报的菜名都是我爱吃的,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下次一定做来给您吃。” “其实你做的这些我也很爱吃的。”汪阿姨故作讨好的表情。 “好啦,有你的份。”秦暖挺感激汪阿姨的,汪阿姨是个很好的室友,妈妈有她陪伴不会孤单,所以现在每次做菜,她都有预留汪阿姨的份。 午饭后,秦暖让妈妈午睡,自己去找妈妈的负责医师华姐询问妈妈这两周来的身体状况。华姐告诉她,秦母最近情况还不错,可以放心。 下午,秦暖跟着妈妈在花园里散步。一路上遇到不少人,很多人都说:“方姐真是有福气啊,女儿这么孝顺。” 秦母笑得很开怀。 母女两人在长凳上坐了下来。 “小暖,你和颜冬准备要孩子了吗?” “妈,我们还年轻,没那么急。” “也是,也是,趁现在多过过两人世界,到时候孩子一来,想过都过不了了。”秦母说道,“不过,有了孩子,可能就会给两个人的关系带来一些新的变化。” 和颜冬结婚后,他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妈妈。妈妈问起时,秦暖总说颜冬忙工作,后来妈妈就不问了。秦暖明白,母亲其实是心知肚明的。她也知道母亲这话意有所指,但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说这件事情:“妈,你知道吗?我前段时间去看过表哥的孩子,现在长到我腰部这么高了。” “是吗?”秦母比划了一下,“那得有1米了,长得真快。” “是啊,下个月星期舅舅生日,我到时候拍了照片给你看。” 陪母亲吃完晚饭,秦暖就要回去了。 母亲一直送她到大门口。秦暖朝母亲挥挥手:“妈,你回去吧。我下个星期再来看你。” 秦暖边走边回头,直到看不见疗养院的门口为止,她知道母亲还站在那里。 在回去的公交车上,望着窗外流过的车灯,秦暖突然眼眶发热,她低下头。为什么想要哭呢?这样的日子,不是挺好的吗? 第8章 问题 自从周五那天晚上后,颜冬就没和秦暖说过话。周六去颜舜那边吃饭时,颜舜看出颜冬在和秦暖闹矛盾,秦暖忙着打圆场,然而颜舜还是又把颜冬教训了一顿。秦暖苦笑,颜舜不发话还好,他一教育颜冬,颜冬又会认为是自己在爷爷面前故意做低伏小,好使他又被爷爷看不顺眼。 不管怎样,生活还是要继续。这一个星期,小夏的婚假的正式开始。秦暖帮小夏代了5班的语文课。周二上午,她一连上了四节课。放学时,嗓子都哑了。 学生背着书包冲出课室,经过她身边时不小心与她碰撞了一下。秦暖突然感觉头有些晕眩,赶紧扶住走廊的栏杆站住,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再睁开眼睛,还是觉得眼前一片光晕,有种想呕吐的感觉。 秦暖也不敢乱动,再次闭上眼睛,深呼吸给大脑供氧。 小陈从办公室走了过来,她是来找秦暖一起去吃饭的。看见秦暖闭着眼睛站在走廊上,小陈赶紧走了过去:“站在这干嘛呢?课讲得太好被自己感动了?” “我觉得我头有点晕。”秦暖睁开眼睛,虽然眼前的光晕少了一点,但感觉还是不太妙。 “快,我扶你去校医室。”小陈让秦暖靠着她的肩膀,搀着她去校医室。 幸好校医还没走,她给秦暖检查了一下,说是上午课上得太多强度太大,最近又没休息好,所以出现了暂时性晕眩,最好马上躺平休息一下。 “那我不能陪你去吃饭了。”秦暖对小陈说。 “没关系,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小陈问道。 “谢谢,但我现在没什么胃口。”秦暖说,“我多喝点水吧。” 小陈和校医都去吃饭了,秦暖躺在校医室里间的床上,窗帘被拉上了,整个房间只透着一点微光。午间的校园很安静,闭上眼睛,虽然头晕,但秦暖却睡不着,她的思绪不由得开始飘散。 秦暖突然想到,如果自己在路上晕倒被送进医院,医院找联系人时会联系谁。她理论上的紧急联系人,应该是颜冬。然而,如果医院打电话给颜冬,他会来吗? 还没想出答案,秦暖就睡着了。 周二那次晕眩可能是身体免疫力下降的信号,晚上回家后,秦暖就感冒了,幸好不严重,到周六时已经好了,只是还有点咳嗽。 秦暖带着口罩坐在车里,她一直憋着,即使嗓子发痒,她也只是偶尔轻轻地咳一声。 “咳得这么厉害,你还要出来。”当秦暖终于忍不住咳了好一会之后,颜冬说。 “不去的话爷爷会不高兴的吧。”秦暖说,“我中午跟黄妈一起吃好了。” “你对爷爷可真孝顺。” “老人家嘛,平时没事就盼着我们过去。” 颜冬没有答话。因为看他态度还好,秦暖之后就不再刻意压着喉咙。 秦暖将手伸进包里拿纸巾,刚刚咳嗽流了点鼻涕,她想拿纸巾擦掉,却只摸到扁扁的塑料包装,纸巾用完了?秦暖低头翻了翻,确实用完了,秦暖尴尬起来,幸好有口罩挡着。 前面一个红绿灯路口,颜冬停了下来。他右手伸过副驾驶座,打过副驾驶座的储物箱,从里面拿出一整包纸巾,扔给秦暖。 纸巾砸到秦暖的手,秦暖忙接住:“谢谢。” “别把我的车弄脏。” ****************************** 周三中午,秦暖和小陈在学校饭堂吃午饭时,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秦暖拿起来一看,是胡太太的微信,问她下午有没有空。 上次酒会后,胡太太加了她的微信,但一直没有联系她。这次突然问她有没有空,下午的确有空,联想起上次已经拒绝过胡太太的周日邀约,颜冬还为此发了脾气,秦暖觉得不能再拒绝了,赶紧回复:“有空”。 “好,那我们下午三点在天韵百货中山店西门见面。” 原来,胡太太找她只是来逛街的。秦暖这周课排得满满的,好不容易有个下午的空当,本来是想休息的。但既然答应人家了,那就得按时赴约了。 天韵百货中山店就在秦暖每天下班搭公车回家的中转站附近,这个公交站几乎是全市人流量最大的转运枢纽。秦暖在百货门口等到快四点,胡太太才姗姗来迟:“秦暖,不好意思哦,在家不小心睡过头了。” “没事没事。” 胡太太就是没有目的的闲逛,这里每家店的店员似乎都认识胡太太,十分热情地围着她。 秦暖觉得她从未听过这么多好听的话。 “这位小姐,你要不要也试试衣服啊?”在等胡太太换衣服的空隙,导购小姐热情地问道。 “哦不用了。”秦暖摇摇头。这里的衣服,最便宜的一件,都至少要用掉她半个月的工资,就当自己是穷酸鬼好了,确实舍不得出这个钱。 结账的空档,胡太太问:“秦暖,你有没有什么想买的?” “没有。”秦暖摇摇头。 “没有?是不是颜冬管钱管得太严了?”胡太太笑道。 “不是。主要是我暂时没想到要买什么。”颜冬当然不管她的钱,也没给过她钱。不过这点秦暖倒觉得没什么,颜冬之把这个家当个落脚睡觉的地方,水电加上一日三餐,秦暖觉得算到自己头上也没有什么,这点必要的支出,自己还是负担得起的。 逛了两个多小时,“来,我们吃饭吧。”胡太太带着秦暖进了百货里面的一家高级日料店,要了一个包厢。 “喜欢吃什么就点。”胡太太把菜牌递到秦暖面前。 “好。” 秦暖打开菜牌,满目琳琅的菜品让她挑花了眼。 “光看名字真是不知道哪个更好吃。”秦暖念出菜名,假装询问胡太太的意见,实际上是在揣摩胡太太的口味。她暖点完菜后,胡太太笑着说:“你的口味跟我挺像的嘛。” 秦暖笑笑:“其实我吃的挺杂的。” “对了,颜冬下班了吗?”胡太太突然问道。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秦暖不知为何胡太太突然问起颜冬。 “你问问他要不要过来一起吃个饭。”胡太太说道。 “好,那我问问他。” 秦暖一边按着手机屏幕一边在心里组织答案,她的微信其实是发给小陈的:“小陈,你之前提到的期中练习,能不能发一份给我参考一下?” 小陈很快回复:“好,我发到你邮箱。” 秦暖放下手机:“颜冬说他就不来打扰我们两个了,让我们两个好好吃。” “挺识相的嘛他。” 秦暖笑笑。 两人吃完要结账时,经理走进包厢来:“胡太太,您都好久没来了。” “也是今天难得有空。”胡太太说,“来,介绍个人给你认识一下,这位是颜太太,她老公是你们这间百货的经理。” 听到这句话,秦暖微微吃惊,天韵百货是颜冬家的企业她当然知道,但她并不知道颜冬就是这间分店的经理,难怪胡太太刚刚问颜冬要不要过来吃饭。幸好自己没有说错话。 “颜太太您好。”经理热情地打招呼。 “您好。”秦暖跟她握了握手。“颜太太”?这个称呼让她觉得十分陌生。 “这是我的名片,欢迎以后到我们餐厅来用餐,我一定好好招待。”经理双手递上一张名片。 “谢谢。”秦暖接了过来。 “今天这餐二位还满意吗?” “不满意我怎么会来了又来?” “很快我们餐厅又要推出新的菜单了,到时候两位太太一定要再过来。”经理亲自将两位送出门。 “我们再去逛一下。就当消消食。”胡太太说。 “好。” 两人逛到一家饰品店。胡太太指着玻璃柜台上的一枚胸针问:“你觉得这枚胸针好看吗?” “挺好看的呀。” “那我买来送给你好不好?” “不用这样,阿姨。”秦暖赶紧拒绝,无功不受禄,更何况是这么昂贵的东西。 “要的要的,”胡太太叫来柜员:“麻烦帮我把这个包起来。” 刷完卡,胡太太将小袋子往秦暖手里一塞,“你不拿,我就生气了。”她又靠近秦暖说了句:“推来推去的不好,别人看了背后就要笑话了。” 秦暖明白,便接了过来。她甚至觉得有点丢脸,做出这种事来,不仅是好像不太符合自己的身份的问题,更重要的是有失胡太太身份的问题。 两人从五楼一圈圈地往下逛,到了一楼门口,胡太太说:“差不多了,你有车接吗?要不我送送你。” “谢谢阿姨,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没事,我打电话给司机。” 最后是胡太太送她回家。 在一楼等电梯,电梯门开了,里面站了个人,秦暖抬头,发现那个人是颜冬。她慌忙打招呼:“刚下班吗?” 颜冬没有应她,本来站在门边的他稍稍往后挪了一下,秦暖走进电梯。随着电梯门关上,空气也渐渐凝滞起来。 秦暖暗自庆幸,还好刚刚请胡太太来家里坐的时候她没有答应,不然碰到了颜冬,自己说的谎可能就要露馅了。 “你挺会买东西的嘛。”颜冬突然开口。秦暖注意到颜冬瞟了瞟她手中提着的小袋子,忙说:“哦,这是胡阿姨送给我的。” 颜冬嘴角动了动:“你挺会的嘛。” 这时,“叮”,电梯到了他们住的楼层。对话也就中断了。 回到主卧秦暖直接仰躺在床上,真是快累瘫了。逛街从来都是一件体力活,更何况是陪别人逛街。奇怪的是,在知道胡太太的身份后,秦暖突然对她就生出一种距离感。虽然胡太太是个和蔼可亲的人,对她的确不错。或许,就是一种畏畏缩缩的心态吧,怕自己说出了不合时宜的话,怕举止不妥让人看了笑话,就像有人曾经说她的,“小家子气”。 隔天下午搭公交车回家时,秦暖在中转站停了下来,看着时间还早,她走向了不远处的天韵百货。 秦暖一个人在商场里逛着,马上是舅舅的生日了,这一年舅舅帮了自己不少忙,她想要借此机会表示一下心意。 前两天跟胡太太来这边逛时,秦暖也跟着看了不少东西,心中暗自确定了几件备选的礼物。然而仔细了解了一圈,要么不太合心意,要么太贵。果然大部分的选择问题都是因为没钱。秦暖决定先回家上网搜搜相关信息再做决定。 秦暖边琢磨边下楼,这是从五楼到三楼的跨层电梯。快要到三楼的时候,电梯停住了。秦暖听见身边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感觉不太对劲,忙低头看。原来电梯最底部的一块梯级被卡在梳齿板上,电梯也因此没法运转起来,下一块梯级也因此被卡住。异响声越来越大,最前面的那块梯级崩坏,梳齿板被顶起翘开。 秦暖有些吓到了,她赶紧转身往上走。这时,“砰”的一声巨响,翘起的梳齿板一块梳齿被拱断,在巨大的夹击力下朝秦暖弹射过来。 第9章 答案 秦暖反应迅速,迅速卧在电梯上。因为惯性过大,她的手掌和手臂重重地磕在电梯的梯级上,虽然冬天穿的衣服多,但还是有些疼。 那块梳齿板就这样飞过她的头顶,如果她刚刚还站着的话,肯定会被砸到的。巨响已经使得许多路人的人都驻足观看。这时,楼层管理员赶过来按了电梯的紧急暂停按钮。 “女士,请您先下来吧。”楼层管理员在下面喊道。 秦暖跳过已经露出内部构造的电梯底部,站到结实的地面上,大脑仍然有些晕乎。 “小姐,实在抱歉,您有没有受伤?”楼层管理员忙鞠躬致歉。 “我看看。”秦暖抬起胳膊来,两只手的手掌刚刚按住电梯梯级时,被电梯凹凸不平的锯齿划出伤痕,渗出了血。她再摸摸手臂,轻轻按着下去,“嘶”,秦暖不自觉抽了一声。 一名身穿职业装的女士从围观的人群中挤了进来:“小姐,真是对不起,我是百货的客服经理。”她鞠躬给秦暖道歉:“由于商场疏忽给您带来的影响深表歉意,还请留下联系方式,我们商场一定想办法补偿。” 秦暖在她递过来的工作簿上写下联系方式。经理又喊过跟在她身旁的工作人员:“小何,带这位小姐去医院检查一下。”她又对秦暖说:“您放心,医药费由我们负责。” 围观的人群已经慢慢散开。小何引着秦暖去搭升降电梯,经过刚刚一直站在旁边还未散去的三五人前,秦暖才发现,领头的人是颜冬。 一瞬间,震惊中夹带着一股莫名的悲哀的情绪挟裹了秦暖。与颜冬视线相交的一瞬间,他的眼神里,是生疏和礼貌。 ******************************* 郑涛将车开到门口,颜冬上车。 “冬哥,怎么久了一点?”郑涛问。 “下楼时刚好遇到点事情。” 郑涛发动车子:“我刚刚看见一个人好像嫂子。” “好好开车。”颜冬望向窗外。 *********************************** 除了手掌的伤口外,手肘处也有一些淤青。医院检查后,陪同秦暖的工作人员又将她送了回家。 一路上,秦暖都一直情绪不高。身旁的工作人员以为她受到的惊吓太重,便不停地说好话劝慰她。但秦暖并不是为了此事情绪低落。 颜冬眼里的生疏和礼貌她并不意外,只是想来有些心寒,也让她再一次明白自己与颜冬的距离。 人到底不是无私的动物啊,就算她一再地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要对颜冬有过多的要求,但还是忍不住希望他至少对自己的努力有一点点的回应。 换作别人是可能的,但可惜,那人是颜冬。 ************************************ 手掌的受伤给秦暖的工作增加的一点难度,毕竟手掌一动便会牵扯到伤口。秦暖白天手写了很多板书,晚上回家时,右手掌已经僵了。 为了避免让粉笔灰进入伤口,秦暖今天在手掌贴了纱布。吃完晚饭后,她坐在客厅,撕下纱布开始准备清理伤口重新涂药。 涂完药,秦暖看到刚刚有几滴药水滴到了茶几的茶杯上。这套茶具是结婚的时候,颜冬的小姨送的结婚礼物。虽然家里没来过什么客人,但还是在客厅摆了出来。好久没有清洗了,茶杯上明显落了灰尘,秦暖决定去清理一下。 一手拿着茶壶,一手拿着摞起来的几个茶杯,秦暖直起身来。 这个时候,颜冬回来了。 没有问候。 秦暖的拖鞋半只踩在客厅铺着的地毯上,半只踩在光滑的瓷砖上,没留神,她的身子晃了晃,全身的肌肉注重在稳固身体的重心上。她拿茶杯的手本来就不敢用力,几个茶杯脱手而出,摔在地上,两个已经摔碎了。 秦暖慌忙蹲下捡地上的碎瓷片。 听到动静,走了一半楼梯的颜冬回过头来,他皱了皱眉头:“这套茶具是小姨送的。” “我知道,对不起。”秦暖一着急,碎瓷片的边角不小心刺入了她的手掌。 颜冬没说什么,上楼去了。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 学期的期中考在周四周五两天进行。语文是最先考的一科,语文试卷从来都是各个科目中改得最慢的。因为是期中考,年级的语文组长也不打算集体改卷,就让各个老师们各自批改自己负责的班级就行。 小夏放婚假还没回来,秦暖的任务无形中多了一些。周五秦暖已经不用监考了,从周四吃完晚饭开始,她就关在主卧一心一意地批改试卷。 周五上午醒来继续,秦暖也没心思煮早餐,拿了个昨晚提前买好的三明治,拆了包装三两下吃完,又喝了杯咖啡提神,就在书桌前继续奋战。 中午只随便弄了点白水煮面吃,下午两点左右,秦暖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反胃,她以为是自己拼得太猛了,刚好又开始犯困,便决定休息一下,到楼下冲杯咖啡提提神。 在楼下等水烧开,秦暖趴在桌上稍稍休息一下,然而反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倒了杯温水给自己喝,想把那股恶心劲压过去,但那股气仍然执意要冲破喉咙。秦暖觉得憋不住了,快速冲到卫生间里,将中午吃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吐到最后胃已经痉挛得十分难受。 吐到无可再吐,秦暖靠着墙,闭着眼睛寻思是吃了什么不对的东西。一定是那个三明治的问题,早上吃的时候,她就觉得味道似乎有些不对劲,但也没太留心,大概是心存侥幸心理,觉得就是昨天买的没什么问题,没想到还是中招了。 歇息了一会,秦暖站了起来,准备靠到洗手台洗手漱口,突然眼前一黑。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她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过了一会,她才发现自己原来横躺在卫生间的地上,旁边就是马桶的基座。卫生间的灯还亮着,刺得她眼睛发疼。看来自己刚刚是晕了过去。 秦暖扶着洗手台站了起来,反胃的感觉已经好了一点,然而胸口还是觉得烦闷,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 秦暖挣扎着走回主卧,整个人歪在床上,继续批改试卷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当下最重要的是休息。 迷迷糊糊地躺着,恶心反胃的感觉依旧萦绕着她。中间几次反应强烈,秦暖又起来几次到洗手间,然而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呕着酸水。这么折腾了几次,到最后,秦暖也不知道自己是困了还是虚脱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整座屋子静得可怕。秦暖觉得口干想喝杯水,然而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一看,杯子已经空了,想喝水,还得自己到楼下去倒。 秦暖无力地跌回床上,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无助,多么的孤独。她觉得自己好难受,然而身边却连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身下柔软的床铺,是她唯一的依靠。 秦暖,你真可怜。 这是这几个月来,秦暖第一次流泪。黑暗的房间,身边没有人,正好让她痛快地哭一次。 秦暖并不是一有病痛就爱嗷嗷叫的人。孤独无助的情绪在那一瞬间突然漫来,让她毫无防备。或许只是积压过久的情绪需要在这时有一个发泄的出口。 渐渐地,秦暖止住了眼泪。哭过一场,感觉精神了不少,也感觉有了点食欲。她起床下楼,走路都像在飘。 秦暖淘了点米下锅煮粥。粥煮好还要一点时间,她趴在饭桌上等着。试卷自己一个人是没办法在周日前改完的了,待想办法找人来分摊一下。然而手机放在楼上,秦暖想,算了,还是待会上去再说吧。 粥的香味飘了出来,但这并没有太刺激秦暖的胃口。高压锅叫得正欢的时候,颜冬正好开门进来。秦暖没有直起身来,脸依旧朝着厨房。她没有力气,也不想跟颜冬打招呼。她不想表现出自己哪怕一丁点的可怜虚弱,去博得颜冬的一声问候或同情。她不需要。 更何况,他会吗? 粥煮好了,秦暖盛了一碗出来,加了些酱油,其实她还是不太想吃,只不过像在完成任务一样,一勺勺机械将粥塞进嘴里。 勉强地吃完一碗,秦暖回到房间,找小陈求救。小陈在办公室跟她关系最好。小陈爽快地答应了,因为今天有些晚了,两人便约好明天到秦暖家附近的公交站拿试卷。 睡了一夜,早上醒来,秦暖感觉已经好多了。 小陈按时赴约,秦暖请她在附近的早餐店吃早餐。 “秦暖你怎么不吃啊?”小陈发现秦暖就点了她那一份。 “不是都跟你说了吗?我昨天因为吃错东西搞得上吐下泻,现在还不敢乱吃东西,我出来之前已经喝粥了。” “那你要不要去看一下医生啊?”小陈关切地问道。 “不用,没那么严重。” 吃完早餐,小陈拿起秦暖给她的试卷:“你会不会给得太少了,要不要我帮你多改点,我的改得差不多了。” “不用了,其实前两天监考的时候我也顺便改了一些了,剩下那些我赶工,应该差不多明天上午就可以批改完了。” “那你不要太拼,记得休息。”小陈叮嘱道,“试卷改得慢点也没关系,虽然说星期天下午就要拿给班主任,但晚一点到晚上也是没事的,顶多他们催一催。” “小陈,谢谢你,下周我再请你吃饭。” 小陈跳上公车,跟秦暖挥手:“你好好休息。” 回到家中时,颜冬刚好从书房走了出来,看来他刚睡醒。 “我今天不去爷爷家了。你自己去吧。”秦暖扔下一句话,关上了主卧的门。 第10章 故人 不知是昨晚睡得好,还是因为小陈助力少了一些工作量,秦暖一早上的工作状态都不错。 快到中午时,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铃铃铃。” “喂,您好。”秦暖接起来。 “喂,秦暖啊。”是颜舜的声音。 “爷爷!”秦暖有些吃惊。 “秦暖,你怎么今天没过来?” “是这样的,我们学校这周期中考,试卷要在周末前改好,时间有点赶,所以我没法过去。爷爷对不起,我下周一定过去。”秦暖赶紧解释,自己没去看望他,颜舜居然打电话过来问,这让她觉得有些压力。 “没事没事,我就问问,你去忙吧。”听颜舜的口气,似乎并没有不满。 “嗯,好。” ******************** 颜舜挂了电话,瞪了一眼颜冬。 “我早跟你说是她自己不来。”颜冬觉得这一瞪简直莫名其妙。 “臭小子,她不来你连问一下都不会吗?” 颜冬解释道:“她当时看起来情绪不好,跟我说不来后就关门了。” “就你理由多。”颜舜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颜冬住嘴,果然,就应该什么都不说才对。在爷爷和秦暖面前,自己反而变得像个外人。 ********************** 周日上午改完试卷,秦暖又赶紧登记完分数,发给各班班主任后,就赶去疗养院那里看妈妈。 秦母一见到她,脸上就显出担忧的神情:“小暖,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最近工作太累了吗?” “没有啊。”秦暖也知道自己脸色差,出门前已经涂了淡妆,没想到还是没瞒过妈妈。 “如果太累,就不用每周都跑过来,星期天你就好好休息。” “这怎么行。其实就这周辛苦了点,就我们办公室小夏,她休婚假了,我帮她代了几节课,而且这两天忙着改试卷,不过下周就又清闲了。” 母女俩处了一下午,待秦暖要走时,秦母突然拉住了她,秦暖回头,母亲突然收敛了神色。秦暖知道,虽然她一直避免这个话题,但终究还是要提到。 “小暖,下周的事……” “妈,你不用劳心,一切都交给我,到时候我来接您就行了。” “那,颜冬会去吗?”秦母还未等秦暖回答,又急急忙忙说,“我知道他是大忙人,但是这毕竟,毕竟……要是他能来,你爸会很高兴的。” “妈,我去问问看。”秦暖轻轻拍了拍妈妈的手背。 “好,好。” 虽然应了母亲,但秦暖心中明白此事希望渺茫,但是只要有一丝丝的可能,她就不能说不。这不仅仅是因为妈妈,就算妈妈不说,她也会努力一试,因为在她心中,这件事是仪式般的存在。 **************************** 期中考后的周一下午,全市的初中语文讲课大赛在秦暖他们学校的小礼堂举行。秦暖她们办公室的人都要去观摩。 秦暖在门口刚签到完,身后便有人拍她的肩:“秦暖。”她转头,忙直起身来,对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点头致意:“何洋,我还在想你会不会来,最近还好吗?” “挺不错的,我现在是年级语文组长了。” “哟~难怪你会来参加这个会。” 两个人都微微一笑,有不易察觉的片刻沉默 “阿姨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何洋问道。 “还不错,多谢关心。” “那就好。” 又是片刻的沉默。 “要进去了吗?”何洋指了指会场。其实离比赛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秦暖说:“好啊。” 就在这时,秦暖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秦暖拿出手机:“我去接个电话,你先进去吧。” “好。” 电话是小陈打来的,她说她要迟点才能过来,让秦暖帮她先签到一下。通话不到十秒就结束了,但秦暖却没有马上进去,而是折返回办公室,待到会议快开始了,才从小礼堂的后门进去。礼堂里已经乌压压坐满了人,她猫着腰在最后面找了个位置。刚坐下,她就碰上了何洋转头投来的目光,她朝他微微一笑。 她相信何洋明了她的意思的,两个人能聊的也就那么多了,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如若两个人坐在一起,对双方都是一种折磨。 何洋是她原来所在的学校的同事,也是她的前男友。 当时她刚进学校,刚开始正式成为一名老师。虽然之前有实习老师的经验,但正式成为一名人民教师,肩上担负的责任感是不一样的。不能再拿“实习”二字当借口,也没有其他老师来帮忙指点,必须完全一个人独当一面。 一进去,秦暖就被安排当班主任锻炼。班里的一个学生仗着身材高大总是欺负同学,而且在参加学校的集体活动时总是不配合,脾气冲动暴躁,非常容易发怒。秦暖跟学校的心理老师聊过后,觉得这名学生可能有“双相情感障碍”的精神疾病,便约学生家长到学校,跟家长说了学生在学校的一些表现情况,希望家长能带学生去医院检查一下,为学生的成长着想。 但家长一听完秦暖的话就怒了,说自己的孩子很好,脾气有些冲动不过是青春期精力旺盛的表现而已,怎么可以说自己的孩子是神经病。尽管秦暖再三解释精神疾病并不是神经病,而且只是存在这个可能,所以请家长带学生去医院诊断。但家长仍然骂骂咧咧,说老师不懂教育还怪到学生自己头上来了,语言极为尖酸刻薄,在得知秦暖是这学期刚任职的新老师,家长更是借题发挥,质疑秦暖的教师资格和水平,说要去找校长。 经过办公室其他老师的帮忙调解,秦暖也忍气吞声地承认自己也确实水平不够,才好不容易送走家长。 秦暖实在忍不住了,躲在办公楼后面的空地上默默地流着泪。 就在她抹泪的时候,有脚步声传来。秦暖赶紧转过头去,希望来人只是路过。 “你还好吧?”这个声音是和她同一个办公室的何洋。何洋跟她教同一个年级的语文,比她早进来两年。两个人的办公桌就互相靠着,刚刚在办公室,他也有帮秦暖说话。 被同事看到自己在哭,秦暖脸“唰”地红了,这比哭还要丢脸。 何洋见秦暖一直背对着他,心里也猜得七七八八了:“我刚刚看到你似乎状态不太好。” “真是……”秦暖一想到刚刚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委屈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没事,这样的难关总要过的。我刚当上老师的时候,还被学生家长打过呢。”何洋自己笑了起来,“下次吧,下次我讲给你听。我先走了。” “谢谢你。”秦暖感谢何洋的关心,这让她觉得心里很温暖。 不过后来,秦暖发现何洋的关心渐渐过界,从只是课下多和她聊天,到给她带早餐,还有开会时老捡她身边的位置坐,还经常约她出去吃饭。秦暖当然不是感情白痴,她觉得何洋的确是个不错的人。 办公室的人看出了他们之间有“情况”,平时也常笑闹起哄他们。总之,两个人就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秦暖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何洋连正式的表白都没有过。 那段感情,真的很平淡,两人无非就是下课了一起去吃吃饭看看电影什么的。也幸亏不那么刻骨铭心,才使得分开的时候,就像手被木刺扎到了,虽然当时痛了一下,但挑出了刺,过后也就没事了。 比赛结束散场时,小陈跑了过来:“不是让你帮我签到吗?怎么你坐得比我还后面?” 这时,何洋走了过来:“秦暖,那我和同事先走了。” “好。” 秦暖望着何洋远去的背影,心里暗道,就祝我们各自安好吧。 “他是谁啊?”小陈问道。 “以前学校的同事。” ******************************* 从妈妈那里回来后,秦暖就一直暗暗观察颜冬的状态。这两天观察下来,她觉得颜冬最近心情应该很不错。甚至昨天自己因为心不在焉把他的衬衣误收下来,他都没说什么。 那么,应该抓紧机会,越早说越好。 秦暖坐在沙发上等颜冬回来。 七点多,颜冬进家门。秦暖赶紧起身迎向他:“回来了。” 颜冬照例是无视她的问候的,但当他发现秦暖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时,他停住了脚步:“有事吗?” 颜冬站在楼梯上俯看着她,这让秦暖本来就因为紧张而剧烈跳动的心脏跳得更猛:“我,我想问一下……” 秦暖话才说了一半,颜冬却抬手制止了她。还是不行吗?秦暖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泄了大半。 “喂。什么,还有问题。好好,我马上过去。”颜冬放下手机,擦过秦暖身边,急匆匆地出门去了。 “砰!”秦暖站在原地望着颜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还好,虽然这次没问成功,但颜冬的态度还不错,下次,下次一定可以。 这个周三下午,胡太太又约秦暖逛街。她提早十五分钟就到了商场,然而过了约定的时间半小时后,胡太太突然打电话跟她说来不了了。 “没事,您忙吧。”挂了电话,秦暖准备回家。 “颜太太。”有人拍秦暖的肩,她转过头,来人有些面熟,秦暖忙礼貌地微笑一下。 “叫你好几声了都。”对方看起来跟她很熟的样子。 秦暖想起来,这是上次她跟胡太太去吃的料理店的经理:“经理你好!” “来等颜先生下班吗?”经理问道。 “不是。”秦暖笑得有些尴尬。 “也对,还没到下班时间。”经理说,“颜太太都挺久没有去我们店里了,什么时候再来啊?” “有机会一定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道别后,经理准备搭升降电梯去顶层的餐厅。 电梯门打开,因为电梯还要往下,经理便再等一等。里面的人走了出来,经理一看:“颜经理您好!。” 第11章 错觉 “你好。”颜冬礼貌地打招呼。 “出去吗?”经理问。 “嗯。” “真巧,我刚刚在这里遇到了颜太太,估计她还没走远。”经理指了指前方秦暖的身影。 “我先走了。”颜冬稍稍弯腰。 “好,有空和太太一起到我们店里来。”经理殷勤地送走了颜冬。 ***************************** 秦暖思前想后,决定给郑涛打个电话。凭借自己的观察猜测,是摸不准颜冬的心情的,还是问问郑涛颜冬最近工作状态如何比较好。 “喂。” “喂,郑涛,我是秦暖。” “嫂子好,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一下,颜冬最近在忙什么?” “冬哥最近在忙和达旗集团的合作协议签订,不过已经忙完了,今晚和董事长还有胡董有个餐会,算是庆祝双方达成合作吧。” “好,那没事了。” 秦暖放下手机,颜冬那么重视的合作协议已经完成了,那么看来自己觉得他这几天心情不错的猜测并没有错,是个好兆头,要抓住今晚的机会。 ***************** 市内一家高级餐厅。 包厢的门刚开,胡董和胡太太便走了过来:“颜老。” 颜舜和胡董握了握手:“好久不见。” “颜冬你已经见过了。”颜舜介绍站在颜舜身边的另一个男人:“这是李辉,我的表外甥,也是我们集团的董事,颜冬平时都喊他二叔。” 李辉同胡董握了手:“幸会幸会。” 胡董扶着颜舜坐下:“劳您过来真是不好意思,应该我去拜访您才对。” “哪里话,这是我们两家第一次合作,我怎么能不过来。” “最近身体还好吗?”胡太太问。 “挺不错的,就是因为这腿脚不灵便,养胖了许多。” “人家都说心宽体胖,您有李辉和颜冬这两个得力的后辈,怎么能不胖呢?” 颜舜看了一眼颜冬:“颜冬还差点。” “不错了。从他跟我前期的接触来看,已经相当成熟了。” “我自己的孙子我能不知道吗?” “您老别太苛刻,他还年轻,可以好好跟您学。” 颜冬笑笑。 “舅舅,今天就是大家聚聚,又不是开批判会。”李辉看了看颜冬的表情,出声提醒颜舜。 “是啊,颜老,年轻人就应该多鼓励。”胡董说。 “要鼓励也要敲打,总之,多听听长辈的话都是好的。” “是。”颜冬恭敬地点头。 饭吃到一半,因为颜舜问起胡董子女的近况,胡太太就提到了秦暖。 “你见过秦暖了?”颜舜问。 “岂止是见过,我们还一起去逛街了呢,那孩子挺不错的。” “是嘛,我也觉得她挺好的,比颜冬还要把我当亲爷爷呢。” “这么好的女孩,难怪颜冬当初急急地就把她娶进门了。我们家大儿子快三十了,现在都还没定下来。” 颜舜呵呵地笑:“不急不急,这都要看缘分。” 听了这话,颜冬的脸色暗了暗,但随即又恢复了恭敬的表情。 ********************** 秦暖坐在客厅里等颜冬,她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暗示,告诉自己不过是一句问话,如果颜冬同意了,就是自己赚到了,就算被拒绝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没什么好怕的。 “咔哒。”颜冬回来了。 秦暖全身绷紧,她从沙发上跳起来,走向门廊。 颜冬换完鞋,秦暖觉得他抬头看自己的表情有些意味不明。她咬咬牙,早说完早解放,说吧! “那个。”颜冬在她面前停下。“我想问一下,你周五有空吗?”不过短短十来个字,秦暖却觉得比她当初第一次上讲台开口时要难得多了。 “没空!” 见颜冬回答得如此干脆,秦暖觉得他是下意识地拒绝,为了妈妈,为了仅存的一丝希望,她决定再确认一遍:“真的没有吗?星期五对我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日子。是我……” “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日子,对我来说也是。”颜冬打断秦暖的话,他迈过秦暖身边,撞得秦暖一个趔趄。 果然。秦暖笑了她在笑自己的傻。不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吗?其实当初不应该这么瞻前顾后的,应该直接冲到颜冬面前问完了事,这样自己也好早点解脱。 不过,那样就不是自己了。 ************************* 明天就是周五了,秦暖在超市采买明天需要的东西,她觉得有必要买点饼干,走到货架附近时,秦暖看到有一个品牌的薯片在做促销活动。对于薯片这种零食她并不感冒,但是这个品牌的薯片,倒是突然勾起她的一段回忆。 那是高一的寒假,考完期末考后,作为英语课代表,秦暖回学校帮老师批改试卷,并且整理这一学期的成绩,录入电脑。 “秦暖,我要去接孩子,你把成绩录完后发个邮件给我就好了。”下午四点多,英语老师赶着去接孩子,交代完秦暖就走了。 “好。” 冬天的夜来得很快。当校园里的路灯星星点点地亮起来的时候,秦暖才终于录入并校对完所有的成绩。把表格发给老师后,她关了办公室的门窗,背着书包下楼。 然而一楼出口的铁栅门已经锁上了,秦暖走回二楼,往另一个通常传达室大叔会留着不锁的出口走,然而这一边同样锁上了。 因为返校的日子在一星期后,寄宿的学生基本都回家了,学校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教学楼静悄悄的,没有往日的喧闹。秦暖慌了,如果找不到人,那么今晚她可能就要在教学楼里过夜了。不,妈妈一定会来找她。想到这里,秦暖的心稍稍定了下来。 可是,自己平常也有晚回家的时候,妈妈说不定会以为自己去同学家里玩了。等到妈妈察觉不对来找自己,应该也要晚上十点多了,而且妈妈身体不好,说不定还要等到爸爸回家。不行,不能干坐在这里,秦暖重新跑回二楼,站在面向校道的走廊上左右眺望。她希望可能会有人经过。 校园里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十分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声响,还有隔了围墙和高大的树木传来的隐约的汽车鸣笛声。 若不是天气寒冷,若不是自己被困在教学楼,这样的氛围,是很适合在跑道上散步的。 但秦暖并没有心思想这些,她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来回张望。 终于,她看到有人远远地骑着自行车从篮球场的方向过来。寒假还是会有些男生回学校打篮球的。秦暖激动起来,她怕自己的声音太小,待会对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就过去了。于是把带在书包里的书拿出来,瞄准了时机往校道上扔。 “砖头”从天而降,砸在那个男生自行车前方大约大约处,对方按住了刹车,往这边望了过来。 秦暖忙大喊:“同学,我被锁在教学楼了,你能不能到前面传达室喊一下大叔让他来开锁。” “哦。”那男生骑着自行车走了,后座上还夹着一颗篮球。 过了一会,那男生回来了,“传达室的大叔不在,不知道去哪了。” “啊!”秦暖急了,“这可怎么办?” 那男生停好单车走了过来,路灯下,秦暖才认出那个人是颜冬。虽然因为父亲的关系跟颜冬打过两三次照面,但之前两个人之间根本没有说过话,颜冬肯定不认识她。 “你跳下来吧。”颜冬仰头喊道。 “什么?”秦暖看着颜冬,“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没有啊。”颜冬指着一楼的灌木丛,“你就在二楼,这灌木丛到二楼顶多也就三米的距离,你跳下来这灌木还可以有缓冲作用,顶多擦伤。”他脱下身上的外套,铺在灌木丛上,“来,我拿衣服再给你垫多一层。” “别,别开玩笑了。”颜冬表情真挚,秦暖却觉得他在恶作剧。 “不要?那我走了。”颜冬捡起衣服抖了抖,穿回身上。 “别!你别走啊!”她等了半天才等到颜冬一个人,校园里这时候更没什么人了。要是颜冬走了,她就真得至少在教学楼待到十点了。 颜冬抬头看了看秦暖,“好吧,那我就在这多待一会。”他就势坐在台阶上。 “谢谢你。” 颜冬坐在台阶上玩他的手机,秦暖就趴在二楼走廊上看。其实屏幕那么小,她根本就看不清。夜色渐浓,颜冬的手机屏幕就愈发亮了。 这时,颜冬的手机响了起来,“小姨,嗯,我还在外面,没事,你们先吃,不用等我。”接完电话,颜冬站起来,“我再去看看。” “好,谢谢你。” 风越来越大,秦暖缩回墙后躲风。也不知过了多久,秦暖渐渐不安起来,她看看表,按理来说,从这里去传达室再回来,是用不了这么长时间的,颜冬不会不耐烦就走了吧。 秦暖重新站直起来,往校门口的方向眺望。颜冬不会不回来了吧。 终于,校道上出现一个小点,颜冬骑着自行车回来了。秦暖心里舒了口气。 “还没回来吗?” “嗯。” “真是麻烦你了。” “喂,接着!”颜冬仰头,手一甩,抛给她一包东西。秦暖双手接住,是一包薯片。 “饿了吧,我刚去买的,给你吃。” “谢谢,还是你吃吧。”天气冷人的热量消耗也大,秦暖确实有些肚子饿了。就算自己什么都没说,颜冬居然会跑去给她买薯片。秦暖觉得自己刚刚的揣测实在太小人了。 “不用,我自己也有。”颜冬举了举另一只手里的薯片,他坐在台阶上,撕开包装吃了起来。 快七点半了。“滴滴!”一辆电动自行车驶了过来,车前的小灯冲破了浓重的夜色。 秦暖还没反应过来,颜冬已经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传达室大叔跟着颜冬走了过来。秦暖见到传达室大叔就像见到救星一样,赶紧跑下楼。 大叔掏出一串钥匙哗啦啦地开锁。 “大叔,你刚刚怎么不在传达室?”颜冬问。 “我出去买了点东西。”大叔把铁栅门打开,“好了。” 秦暖跨出门,仿佛跨进一个自由的新世界。 “以后锁教学楼的时候麻烦喊几声再锁。”秦暖觉得好笑,颜冬怎么教育起大叔来了。 两人走出校门。 “对了,这个还给你。”颜冬把一本书递给秦暖,是秦暖刚刚扔到校道上的书,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捡起来的。 “真是谢谢你。”秦暖朝颜冬鞠躬。其实她觉得“谢谢”两个字太轻了,但除了谢谢,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客气,那我走了。”颜冬朝她挥挥手,骑上自行车走了。 或许就是因为这么一件事,还有后来的一些,让她觉得颜冬不应该是个冷血冷肠的人,这让她产生一点侥幸心理,觉得或许嫁给颜冬也不是个太坏的选择。 事实证明,是她错了。她知道,颜冬并不是那种坏到骨子里的人。所以,还是因为她吧,他只有对她,才是那么冷血无情。 *************************** 星期五,秦暖已经提前跟同事换了课,请了假。一大早,她便起床,仔细的梳好头发,拿上自己昨晚提前收拾好的东西出门。先到疗养院去接妈妈,顺便在附近的花店取提前订好的鲜花。帮母亲梳洗好后,母女两人坐上开往城郊的公车。 一个半小时后,到了城郊的墓园。 刚下车,秦母的眼眶已经红了。秦暖紧握着母亲的手:“妈,走吧!” 到了父亲的墓碑前,秦母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泪珠奔涌而出。 早上的墓园很空,没有什么人。秦暖什么也没说,沉默地走到一旁。这半年,母亲已经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就让她尽情地哭一回吧。她相信,伤口会随着时间慢慢愈合的。 抬头看看澄澈的蓝天,秦暖不知不觉也鼻子发酸,关于那段惨痛的记忆,她一直拼命压在心里。 第12章 彻骨 秦暖永远记得,那个下午,她正在办公室,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喂,是秦暖小姐吗?您的父亲刚刚发生了车祸,现在已经送到医院去了,请您赶紧过来。” 她顿时慌得连手机都拿不稳。 十一月的天,阴冷而灰暗。秦暖坐在出租车内,使劲地掐着自己的手心,只有疼痛,才能让她清醒。 到了医院,她却什么也无法做,只能无助地蹲在手术室门外。 一只手按在她的肩头,秦暖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眼前的人影有些模糊。她直起身来:“你是?” “你是秦叔叔的女儿?”对方反问道。 “是,我是。请问你是?” “我叫颜冬。” 颜冬?已经许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颜冬高三时就退学了,后来听说他出国了。没想到多年后再次见到颜冬,会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变了许多,以至于她刚刚完全认不出来。秦暖心中一惊,这么说,颜老先生也在里面,“你爷爷他怎么样了?” 颜冬摇摇头:“也在里面,情况不太好。” 秦暖垂下头,咬着嘴唇,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下来。 “我们到一旁坐着等吧。”颜冬扶着秦暖的手,拉她到一旁坐下,又递给她一张纸巾。 “谢谢。”秦暖接了过来。 有几人气喘吁吁地跑来:“颜冬!” “二叔。”颜冬站了起来。 “舅舅怎么样了?”李辉问道。 “还在里面,我刚到,也不太清楚。” “唉,等吧。”李辉在手术室前来回踱步,颜冬则坐回椅子上。 “你的手机。”就在秦暖恍惚的时候,颜冬善意提醒她手机响了。 秦暖慌忙拿出手机,是男朋友何洋打来的。 “喂。”秦暖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 “秦暖,你在哪,不是说好今晚去我家吃饭的吗?你怎么不在办公室?”何洋在电话那头问道。 “我……在医院。” “医院?你怎么了?”何洋的声音紧张起来。 “不是,是我爸。”秦暖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声音,话到最后哽在喉咙里,眼泪又一下子涌了出来。 “你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去。” “附医。” 挂了电话,秦暖俯在膝上,掩盖自己掉下来的眼泪。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逝,这是秦暖这辈子过得最长的二十分钟。 这时,手术室的门打开。所有人都屏息注视着走出来的护士。 “哪位是秦彬的家属?” “我是!”秦暖赶紧站起来。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犹如五雷轰顶,秦暖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耳朵嗡嗡地作响。 颜冬将她扶了起来,可是秦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她靠在颜冬的肩膀上,像打嗝一样抽了几声,然后歇斯底里地哭了出来。 颜冬伫立在原地,任她尽情地流泪。他的双手呈环抱姿势,但始终没有落到秦暖的背上。 到最后,她的泪水已经流干了,一下下地打着哭嗝。 “秦暖。”何洋终于来了。然而秦暖已经气力全无,颜冬扶着她到椅子上坐下。 “你是她男朋友?”颜冬问道。 “是。” “她爸爸已经去了。” 何洋坐到秦暖身边,搂过秦暖,像哄婴儿一样轻轻地拍她的肩膀。秦暖靠在何洋肩上,闭上了眼睛。 她想好好睡一觉,然后醒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 妈妈!秦暖突然回过神来。妈妈知道这件事吗?她身体那么不好,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会受不住打击的。 秦暖瞬间恢复了神智,她掏出手机,想了想,递给何洋:“何洋,这是我家的电话,打给我妈,看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好。”何洋在自己的手机上输入了号码,“喂,阿姨,我是何洋,你在家啊。秦暖不在家吗?我打她手机找不到人。没事没事,估计她在路上吧,我待会再试试,好。” 何洋放下手机,柔声道:“阿姨还不知道。” “家属请跟我去办手续。”护士过来说道。 何洋扶着秦暖站起来。 颜冬从后面赶上来:“节哀顺便。” “刚刚谢谢你了,希望颜老先生一切平安。”秦暖鞠了一躬。 “谢谢,保重身体。” “好。” ******************************* 手机铃声将秦暖从思绪中唤了回来 “喂,舅舅。没事,我妈她挺好的,您不用担心。好。再见。” 放下电话,秦母已经渐渐停住了哭泣。她转头对秦暖说:“小暖,来吧。” “好。”秦暖上前,从随身带着的黑色袋子里拿出蜡烛和纸钱,又拿出打火机,点亮了蜡烛。 ********************************* 天韵集团总部的会议大厅里,天韵集团和达旗集团的正在举行合作协议签约仪式。 虽然坐在签字桌前的不是颜冬,但作为促成合作的主导者,颜冬也有资格位列台上。望着台下的闪光灯和黑压压的人群,颜冬激动得有些颤抖。这是完全凭借他自己努力挣得的鲜花和掌声。他的嘴角不自觉上扬。没关系的,年轻人何必要要故作深沉,飞扬一些不是更好? ************************************ 从墓园里出来已经十二点过了。 回城的公车上,秦暖从袋子里掏出包饼干,递给妈妈:“妈,饿了吗?吃这个垫一下吧。” 秦母推开她的手:“我不饿。” “那你睡一下吧。反正离回去还有段时间。” “好。”秦母靠在秦暖的肩头,闭上了眼睛。 秦暖抬眼看着窗外后退的风景。 就在秦暖出神的时候,秦母的身体突然抽搐起来。秦暖知道,妈妈又做噩梦了。她抚上妈妈的脸颊,并柔柔地拍拍她的肩。不知道在没有她陪伴的日子里,妈妈又做过几次这样的噩梦。 ***************************** 那天回到家已经深夜,妈妈已经睡下了。在被子里哭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秦暖又一大清早出门,她不敢让妈妈看见她红肿的眼睛,更害怕自己会在妈妈面前当场崩溃。 秦暖知道早晚是瞒不住的,父亲很少彻夜不归,而且会打电话报备。秦暖向学校请完长假后,赶紧去到舅舅家,让舅舅帮忙出主意。 舅舅还没出门上班。一看到舅舅,秦暖的眼泪又下来了,然后又是大哭了一场。 舅舅也完全震惊了,忙安慰秦暖。待秦暖止住了哭泣,两人在一起商量了半天,但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比较委婉的办法,只能摊牌了。 秦暖和舅舅刚进家门,秦母便走了过来“秦暖,你爸昨天晚上没有回来,电话又打不通,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秦暖嘴唇动了动,但她实在是无法亲自开口说出这个残忍的事实。 “你爸出事了?”秦母已经猜到了。 “嗯。”秦暖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那现在怎么样了?”秦母已经颤抖起来。 秦暖默然不语。 秦母尖叫一声,便晕了过去。秦暖赶紧上前扶住她:“妈!妈!”见秦母双眼紧闭,舅舅赶紧拨打了120。 母亲大病了一场。原本身体就不好的她,因为情绪的关系,使得病情更加险恶,医院甚至下了病危通知书。 那段日子里,秦暖一边照顾着母亲的病情一边处理着父亲的后事。在那段日子里,她第一次明白了人世的艰辛。 她的心,从此没有承受不了的了。 ************************* 回到城里后,秦暖带着妈妈去吃最爱的面店吃面。饭后,母女二人在附近的公园散步。 “阿姨,秦暖。”顾着和母亲说话,秦暖没注意对面走来的人是何洋。 秦母笑着打招呼:“小何。” 秦暖想起来了,这公园就在何洋家附近,她和何洋谈恋爱的时候,也在这公园里散过步。 “阿姨您好!最近身体还好吗?” “好好!” “那你们慢慢玩,我赶着去搭公车。” 目送何洋离开后,秦母悠悠地说:“要是当初你能嫁他就好了。” “妈,过去的事,就不要老说‘要是’了” ************************ 秦母在icu昏迷的时候,秦暖忙着帮妈妈筹措医药费。家里的积蓄本来就不多,而父亲的抚恤金还没走完程序。舅舅帮她借了十万块,何洋也借了她五万。 折腾了一个月,秦母终于出院。 一天下课后,何洋约秦暖去吃饭。 吃晚饭后,何洋突然正襟危坐。 “怎么了?”秦暖问。 “秦暖,我……”何洋支支吾吾地不肯开口。 “有什么事,你说啊!”跟何洋交往一年多了,秦暖还未见他如此犹豫过。 “我们分手吧。”快速地说完五个字,何洋的脑袋垂了下来,然后又抬起:“秦暖,对不起。” “跟我说说是为什么?”秦暖扯了扯嘴唇,若是在从前,她可能会当场哭出来,但经历过这一个月,这已经不算什么了。 原来,那日秦暖没有跟何洋回家吃饭,何母问了原因,何洋便说了。何母随后便详细询问了秦暖的家庭情况。何洋拗不过母亲,最终将秦暖近来家里发生的变故和盘托出。 何母当时什么都没有说,但过了两天,何母连同何父却在饭桌上一同告诉何洋,要求他与秦暖分手。何洋最终争不过父母。 “秦暖,对不起。”何洋满脸的歉意,““那五万块,你不用急着还,伯母的病要紧,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跟我说。” 秦暖摇摇头,她努力想挤出一个微笑,但笑容看起来确实那么有气无力。 看着秦暖这样子,何洋心如刀割,他紧抓住秦暖的手:“秦暖,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打要骂都行,但别这样。” 秦暖不恨何洋,真的不恨。这一个月来,面对母亲的病,连她有时候都忍不住感到绝望,又怎么能强求何洋来跟她一同承担。爱可以解决很多事情,但不能解决所有事情。何洋的妈妈是对。与其将来彼此怨愤,倒不如现在就彻底断得一干二净,给能给彼此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 “谢谢你,何洋。”秦暖努力扬起一个微笑。 第13章 刺痛 晚上的庆祝酒会。这是颜冬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所有人都在举杯庆祝他拿下与达旗集团的合约。贺词加美酒,颜冬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但这个场合,应该尽兴,必须尽兴。 整个酒会更像是年轻人的狂欢party。喝到一半时,颜冬感觉自己的胃有些不舒服,便离开人群,想去走廊上吹吹风醒一醒。 快到走廊时,前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有人,颜冬停住了脚步,换个地方吧。但在转身之际,他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颜冬停住了脚步。 “听说他现在的老婆,都是他爷爷让他娶的呢。” “不是吧,他连娶个老婆都得爷爷做主。” “他爷爷现在连股份都还没给他,他不得对他爷爷言听计从的,就算是亲孙子又怎么样,在钱面前都得低头三分呢,何况是个老婆。” “不过他那个老婆应该挺有本事的,听说胡董的夫人很喜欢他老婆,经常有人看到她们在百货逛街。这次这合作能成,估计他老婆助力不小。” “我说呢,凭颜冬那点本事,怎么可能这么顺利地就拿下合约,原来如此。” 颜冬听得手头攥紧青筋暴起,他扭头就走。走到大厅时,郑涛见他脸色不好,以为他喝多了胃病又犯了,忙跑到他身边:“冬哥,是不是又喝太多了?” “我没事,”颜冬顺手端起一杯酒,难得这么好的时候,怎么能开怀畅饮。只有在喧闹的人群中,才可以什么都不用想。 *********************** 在舅舅家吃过晚饭后,秦暖将妈妈送回疗养院。哄她睡下后,秦暖挤了一个小时的公交才回到了家。 关上门,只有头顶的声控门廊灯照着她,微弱的光芒,根本无法穿透那无边的黑暗。 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这个名义上是她的家的地方,在某些时刻,的确是她可以卸下重负的地方。毕竟在这里,没有人可以看见她哭,没有人会看见她的脆弱。 今天一天,她都在做妈妈的支柱,一直在安慰妈妈。然而一进家门,今天完全绷紧的神经在一瞬间全部断掉,一直支撑起自己的那股气也随着呼吸一起散掉了。 秦暖扶着墙壁走了几步,“哗啦——”提着的东西从手里脱手而出掉在地上,秦暖靠着墙慢慢地蹲下,最终跌坐在地上,她屈起双脚,将整个脑袋埋在双膝间。 头顶的灯已经灭了,黑暗永远是最好的庇护所。在黑暗中,无论你怎样,都不会有人看见。 ********************* 颜冬喝得有点醉,虽不用他人扶着,但也是走得摇摇晃晃。郑涛送他上楼,他掏出钥匙,摸索了好几次才把钥匙□□孔里。郑涛见颜冬进屋,也就走了。 一进门,颜冬就瘫坐在地上,刚刚在酒会不觉得,但现在,胃部又隐隐作痛,他按着腹部,静静地等这次痛楚过去。 在地上坐了许久,颜冬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屋里一片漆黑。颜冬摸索着墙上的开关,但还没有够到开关,他就被一根绳状物绊倒,整个人歪倒在地上。 什么玩意?颜冬怒极,用脚去踢刚刚害自己跌倒的东西。踢了两三脚,那东西突然不在原地了。 就在颜冬发愣的时候,“啪”,屋里的灯光亮了。 秦暖站了起来,她似乎没有看见还躺在地上的颜冬,绕过颜冬往客厅走去。刚刚扔在地上的包包和袋子她都没有去捡,里面的东西已经掉了出来。 “喂!”颜冬站了起来追上秦暖。秦暖这时已经上了两三级楼梯,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颜冬不理不睬。 “喂!”颜冬又吼了一声,上前拉住秦暖的手。令他感到惊讶的是,秦暖的身子意外地轻,或者说,她并没有抵抗,被颜冬一拉,就从楼梯上倒退下来,趔趄几步才站住。 “你有什么事吗?”秦暖问道。 这么一问,颜冬反倒愣住了,刚刚他完全就是由着兴头来的,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如果你没有什么事,那我就先上去了。”秦暖甩开颜冬的手。 秦暖置若无闻的态度让颜冬没来由地生气:“有事,有事,怎么会没事呢?”颜冬说,“老子今天本来高高兴兴的,回家看到你这张脸,心情很不爽!”他用食指戳着秦暖的肩膀,毫不掩饰自己挑衅的态度。 秦暖一言不发,她已经闻到颜冬身上的酒味了,就当他是又喝多了胡言乱语。她绕过他想上楼,今晚的她,根本无心与颜冬纠缠。 颜冬见她默然,心头的火气无名地腾了起来,他抓住秦暖的肩,把她带向自己。秦暖的肩膀被抓得生疼。颜冬看着她,眼里有秦暖过去未曾发现的冷意,“跟我结婚,拿我们家的钱,住我们家的房子,享用着颜太太的名头,好事全都让你占尽了,回家还敢给我摆脸色,你可真了不起啊!” 秦暖没有说话,和颜冬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沉默。然而今夜的颜冬,看来并不愿意就这么放过她。 “怎么了,没话可说了吧。”颜冬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他又欺近了一步,手依旧紧紧地抓着秦暖的肩膀。秦暖下意识地后退,脚蹭在楼梯口铺着的地毯边缘,身子一晃,带着颜冬齐齐摔在地上。 刚回过神来,秦暖就对上了颜冬的视线,她本能地转过头去。秦暖的双手抵在她和颜冬之间,颜冬几乎将全身压了上来,她的胸口被压得发闷。 秦暖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颜冬推开。颜冬侧身翻到一边,他的脑袋本来就因为酒精的作用有点沉,被秦暖这么一推,他有些头晕。 秦暖也被自己吓到了,她稍稍回过神来,看见颜冬躺在一旁,过了一会还没有动静,以为颜冬被自己一推磕到了头,忙扑过去看他。 “你不用这样。”颜冬推开她,他这一推用劲也不小,秦暖往后仰去。“你那点关心,还是留给爷爷吧。毕竟当初给你钱的是他。” 颜冬揉着脑袋,刚刚这么一晃,他的头又晕乎了一些。秦暖撑起身子。 “够了!”一片死寂中,秦暖突然大声喊道,“颜冬”,她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点,“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幼稚?” “我幼稚?”颜冬冷笑一声,仿佛秦暖在讲一个天大的笑话。 “是,颜冬,你幼稚!因为你爷爷的关系,你一直在意别人怎么看你,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属于你自己的是别人抢不走的,那点风言风语又算得了什么呢?你又在害怕什么呢?是你自己太心虚吗?” “我心虚?哼!不管怎么说,我都有在认真地朝着我的目标前进。而你呢,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呢?你当初为了钱就跟一个你完全不了解的男人结婚。” “是,我是为了钱跟你结婚。所以你对我的冷言冷语,对我一切示好的无视,对我的欺压,无论你对我怎样,我都承受着。因为我知道,这是我当初选择跟你结婚要付出的代价。我结婚就是为了钱,那么你呢?如果你不愿意,你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反抗你爷爷呢?” “谁说我没反抗过?”秦暖这句话戳中了颜冬的痛处,他怒吼道。 “是,你应该是有反抗过,但是你最后还是不舍得,不敢放弃,不愿意放弃。你不敢抛弃爷爷给你的一切自己从头开始。你最后同意结婚,说明你也是通过权衡后认为在这段婚姻中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或者得到的利大于弊。但你却依旧把你一切不顺心的事都怪到了爷爷头上,认为这一切都是爷爷造成的。当然,爷爷毕竟是爷爷,所以,作为当初爷爷指定的结婚对象——我,就成了你的出气筒。所以颜冬,你不止幼稚,你还懦弱。我从不否认我是为了钱结婚,可你呢,你却连这一点都不敢承认。”一口气说完,秦暖喘着粗气看着颜冬,她的眼神里有着一种从未见过的犀利,这让颜冬看得分外不爽。 “你!你给我出去!”颜冬拳头青筋暴起。 秦暖二话不说,甩下颜冬,捡起门边的包包,走出了家门。 走出楼梯口,寒风迎面而来。秦暖激荡的内心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别说对颜冬,她以前都从未对其他人高声说话过,但这并不代表她刚刚说的气话,是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她甚至奇怪,自己刚刚为何能够一口气说出那一长串的话。她回想了一下,扬了扬嘴角,秦暖,你说得很好。 走出小区门时,值班的门卫看到她,打了声招呼:“这么晚还要出去啊?”秦暖赶紧拿出手机,一看,已经快12点了。 天寒地冻的,她能去哪呢? 这个时间去同事朋友家打扰太冒昧了。更何况,深更半夜打扰他人,总会让人无端猜疑。想到这里,秦暖自嘲地笑笑,秦暖啊秦暖,原来你如此虚伪,不然为何要煞费苦心营造一个美满的假象。 秦暖在脑中快速地过了一下可以借宿的名单。如今之计,也只能去打扰舅舅舅妈了。 舅舅来开门时,看见站在门外的是秦暖,吓了一跳:“秦暖,你怎么了?” 舅妈也出来了:“秦暖怎么来了,手怎么冻得这么冰,快,拿热水袋捂捂。”舅妈把自己捧着的热水袋塞给秦暖。 “谢谢舅妈。”秦暖进门就跌坐在沙发上,刚刚爬楼梯爬得太快,一口气没缓上来。 舅舅和舅妈互看一眼,舅妈示意舅舅开口:“秦暖?” “吵架了。”舅舅还没说完,秦暖就直截了当地说了,语气轻描淡写,停了一会,她补充道,“终于吵架了。” “为了什么吵呢?还三更半夜跑出来。” “其实就是把我们各自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话都说出来了而已。”秦暖一脸的轻松。 “所以,你和那位一直过得不好吗?”舅舅小心翼翼地问。 “我都这样来了,还能隐瞒什么呢?” 舅舅和舅妈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从理智上来说,他们早已知道这个答案,但心里却总存着一丝侥幸,希望外甥女的这段婚姻能够过得顺利一点。 “舅舅,舅妈,”秦暖绽开笑容,“我可能要在你们这住个三四天天,打扰你们了。” “没事,你要住多久都可以。反正现在家里也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过来陪陪我们也好。”舅妈起身道,“来,我去给你拿被子。” 铺好了床铺,关灯前,秦暖说:“舅舅,舅妈,这事就先别跟我妈说。” “那是自然。” 舅舅家的房子很旧了,床翻个身也吱呀呀作响。秦暖却睡得很安心,空气中有股莫名的味道,让她觉得有自己家的感觉。 第14章 坦然 看着秦暖关灯睡下后,舅舅舅妈夫妻两个回到自己的房间。舅妈轻轻地带上门,舅舅走到桌子前,拿起桌上的香烟盒。 舅妈走过来抽走他手里的香烟盒:“大半夜的还抽。”她又压低了声音,“你说,他们会不会离婚?” “如果真要离,又哪是我们劝得了的。”舅舅说。 “是呀,当初说要结婚,我们不都是劝了又劝,她妈妈还哭了几次,结果还不是照样嫁了。” “唉,离了,离了也好,她不说,我们还能不知道吗?在那样的家庭,对一切肯定都只能忍气吞声了。”舅舅叹了口气。 ************************* 颜冬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烟。烟灰缸里已经积成一座小山。 秦暖的话让他太生气了,他幼稚?他懦弱?哼!当他在商场中跟人斡旋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呢?走了,走了也好。 颜冬掐灭烟头上楼,主卧的门大开,颜冬走了进去。 除了自己犯胃病那次,秦暖从未进过他的书房,而他也从未主动进过主卧室。虽然自己好像在这里睡过两三次,但也从未仔细打量过主卧。粗略一看,主卧跟他住的书房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一个清新,一个厚重,不过这似乎是一开始做室内装修时就设计好的。确切来说,这个房间,除了摆在桌上的秦暖和她父母的合照,看不出有任何秦暖一丁点的个人特质。或者说,这间房间就是因为住了秦暖才变成这样的,如同她的人一样:干净、规矩。 书桌的抽屉没有关上,似乎是走得匆忙的缘故。颜冬随手扒拉了一下抽屉,里面放了秦暖各种杂物。放在最外面的一本手掌大但纸页很厚的本子,摊开的页面上写了一些密密麻麻的数字。 颜冬拿起来看,原来是一本记账本,上面都是一项项的日常开支,细碎到连每天买菜的钱都记在上面。颜冬心里暗笑,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连买了什么都要一笔笔记在上面。 颜冬将记账本丢回抽屉,并顺手拉上抽屉,走回书房蒙上被子睡觉。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费了他不少的心力,困意早已袭了上来。 第二天早上,在门口穿鞋时,颜冬发现门廊处躺着一个黑色袋子,里面的东西已经掉了出来,除了一些饼干面包外,还有一些蜡烛香火。颜冬用脚扫了扫,将它们扫到墙边。 ********************************* 不知道是昨晚受了寒风,还是一直压在心上的重负被卸下身体过于放松,秦暖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发了低烧。 秦暖问舅舅拿来药吃下后回到房间,昨晚没注意,这间房间里堆放了好几个箱子,有两个上面还写了自己的名字。秦暖很好奇,稍微翻了翻里面的东西,才想起来,原先的家因为自己结婚,把妈妈送到疗养院后就租出去了,所以一些杂物就寄放在舅舅这里。 一个箱子里是一些旧衣物,另一个则是一些杂物,里面有几本老相册。数码时代已经很少洗印相片了,里面的照片都有些年头了。 照片里的自己大多是十六七岁的时候,虽然那个时候的自己,留着土气的发型,穿着肥大的校服,但是眉眼之间都是笑意。而现在,同事都说她有时候的眼神看起来有点忧伤,坐在她旁边的小陈更是说她总爱无缘无故地叹气。 相册的最后一页,放的居然是她和颜冬的结婚照,当时秦暖将之视之为烫手山芋,拿到后将就将它压在抽屉的深处,她以为丢了,没想到这张照片居然被妈妈收了起来。 “秦暖,是不是你手机在响?”舅舅路过房间时问了一声。 还这是,秦暖赶紧拿起手机:“喂。” “喂,秦暖,是我。”电话那头是黄妈的声音,“都快中午了,你和颜冬怎么还没有过来,打你们的电话还都不通,老先生已经很生气了。” 秦暖这才想起今天是周六。从那个家里出来后,她完全放松了自己,以至于连每个周六都固定去颜舜那里的事都忘了。 “秦暖,要是没什么事,还是过来一趟吧,老先生最近身体不太好,见到你们来,他会开心一点的。” “黄妈,抱歉,昨晚我受了点风现在在发烧,身体不太舒服没法过去,你帮我跟爷爷说声对不起。 “给我!”电话那头传来颜舜的声音,“是秦暖吗?” “是,爷爷。”虽然隔着话筒,但秦暖的身体还是不自觉地绷直了。 “你生病了?”听到秦暖说话带着鼻音,颜舜问道。 “就是低烧。”秦暖感谢这场意外的低烧,要不然,她还不知道要用什么理由跟颜舜解释。 “颜冬在你身边吗?让他接电话。”颜舜问。 “颜冬……他不在。” “不在,他去哪了?”颜舜追问道。 “他……”秦暖脑袋中飞速地搜索着理由,“公司有点事。” “行,那你好好休息吧。”还没等秦暖说完“爷爷再见”,颜舜就挂了电话。看来他真的很生气。 手机恢复到主屏,秦暖一看,原来黄妈前前后后已经打了五六个电话了。其实换作以前,就算身体不太舒服,秦暖也会一定会到颜舜那里去的。然而,过了一夜,她发现自己变懒了。 星期天刚好就是舅舅的生日。早上,表哥和表嫂就带着小外甥来给舅舅庆祝生日。秦暖想送礼物给舅舅,才发现出来得匆忙,给舅舅备好的礼物放在家里了。 舅舅的生日午宴吃到尾声时,秦暖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离开饭桌去接电话。 “喂。” “嫂子,你不在家吗?”电话那头是郑涛的声音。 “怎么了?” “我昨晚打电话给冬哥,他一直不接电话,到你们家门口按门铃也没人出来,可我刚刚去车库看了一下,冬哥的车还停在楼下啊。” 昨天黄妈说颜冬不接电话,今天郑涛又说联系不到他,秦暖有些紧张:“我现在马上过去,你在门口等我。” 秦暖一边往回赶一边想,莫不是颜冬被她说的话刺激到了。虽然颜冬在这方面确实敏感又自负,但也不至于因为她说的一番话就自暴自弃吧。要真是这样,颜冬也太没用了。 郑涛已经等在门口了。秦暖一边跟他打招呼一边拿钥匙开门。 “嫂子,冬哥昨晚有回来吗?” “我这两天有事住在我舅舅家了。”秦暖打开门,先走了进去。 周末打扫阿姨还没有过来,屋里窗帘拉上了一半,在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中,细尘在空气中飞扬。 背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咔擦”声,秦暖回头,郑涛正在移开鞋子,他踩到的是被扔在门廊处的一包饼干。那包装很是眼熟,秦暖看了一下,是自己前天带出去的干粮,她又发现几包堆在墙角的饼干和面包,还有蜡烛滚落在旁边。 秦暖感到有些尴尬,正想走过去蹲下收拾,但郑涛已经进屋了,转头对她说:“嫂子,您快去楼上看看冬哥在不在?” “好。”秦暖直起身,“蹬蹬”跑上楼去,书房门大开,颜冬并不在里面。 秦暖走下楼来,朝郑涛摇摇头:“没有。”她顺便用脚把楼梯处的地毯拨平了。 “那嫂子,你有没有冬哥别的联系方式什么的,或者他别的什么朋友的联系方式。” “我知道的还不一定有你多呢。”秦暖有些自嘲地说着,“我想想。”她拿着手机走到一旁,不行,现在还不能去找颜舜,只要一跟颜舜说,她和颜冬之间的事就得露陷了。 但是,看着手机里跟颜冬几乎毫无关系的联系人,秦暖实在无计可施。 “冬哥。”郑涛的声音让秦暖回过神来,她赶紧转身。两日不见颜冬,她恍惚觉得他有些陌生。颜冬向她看了一眼,目光里一片深沉,猜不透他的想法。 “冬哥,你这昨晚去哪了?手机都打不通。” “昨天戴扬带我去他家跟几个朋友聚了聚,手机不小心掉水里了,我刚刚才又拿了一部。” “是这样啊。”嘴上应着,郑涛心中却觉得奇怪,戴扬那班与颜冬交好的朋友他一早就联系过了,但当时他们并没有说颜冬就在身旁。 “大周末的,你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五晚上的酒会不是遇到了肖总吗?他约您周六晚去他会所再聊聊,我本来只是想打个电话提醒你的,结果你手机关机了。我又找肖总的秘书问了下才知道你没过去,本来你多事忘了也正常,但今天我想跟你借车,你的手机却还是打不通……” “这事……是忘了。不过本来就没打算谈什么要紧事,我待会跟肖总说说就可以了。车子你拿去用。” “谢谢冬哥,那我走了。” 郑涛走后,颜冬和秦暖一人站在客厅,一人站在门廊,相互看着。时间仿佛在此刻凝滞。 “我们来聊一下吧。”秦暖打破沉默,走到饭厅,拉开凳子坐下。 “好。”颜冬在秦暖对面坐下,“你要说什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秦暖抬头道,“离婚吧。” “哼。”颜冬冷笑一声,“不过就是又要拿钱罢了,说吧,你要多少钱。” “我一分钱都不会再要了。”秦暖说。 “不用这样。”颜冬打断她,“,别到时候我可能会听到人说,颜冬离婚连半毛钱都不给前妻。” “那等我和爷爷当面说了之后,我们就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秦暖也不想在这时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反正这事颜冬也管不了,她心里早已打定主意。 “这点事情,不用惊动爷爷吧。”颜冬说。 “不,一定要说。”秦暖语气坚定,“我可以自己去跟他说。” “行行行。”颜冬一脸“事真多”的表情。 “那好,下个周六,就在爷爷那见吧。”秦暖拿起刚刚收拾好的行李袋踏出门口,她没有回头,虽然或许以后就不会再回这里了。 第15章 前路 秦暖拿着行李回了舅舅家,表哥一家已经走了。舅舅见她提了个行李袋,还以为她要出去:“这是要去哪?” “不是,我把一些日常东西收了回来。”秦暖的手伸进行李袋,摸出一个礼物盒:“舅舅,给,生日快乐。” “谢谢。”舅舅看了一眼秦暖,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行李袋:“所以这是……” “我跟他谈过了,我们已经决定离婚了。” “啊?”舅舅十分惊讶,“已经决定了?” “是啊。我们都非常爽快地决定了。” “会不会太……?” “我们年轻人都是这样。”秦暖摆出一副豪爽的表情。 “可是那位颜老先生会同意吗?” “怎么会不同意?没了我,他们爷孙之间关系可能更好。”离婚是自己的事,秦暖不想因此让舅舅困扰,“舅舅,你不看看我送了你什么当生日礼物?” “我看看,”舅舅打开包装,“这个牌子的剃须刀很贵吧。” “应该的。您就收下吧。”秦暖说,“对了,舅舅,帮我留意一下也没有合适的房子。家里的房子还在租期,没法搬回去。” “不用,你住这里就好了。” “不要,总是打扰舅舅舅妈不好。” 星期一到了学校,小陈看到秦暖就问:“你周末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没有啊。”秦暖觉得奇怪。 “没有?”小陈并不相信,“感觉你容光焕发了好多。” “是吗?”秦暖摸摸自己的脸,大概是心情大好的缘故吧,她的心,是不是已经忍不住要挣扎放飞了? ******************* 周二下午四点多,因为分店有事,颜冬过去了。郑涛正在办公室整理文件。 “叩叩。” “进来。”郑涛依旧专注在电脑屏幕上。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进来:“请问颜冬先生在吗?” 郑涛站了起来:“颜先生出去了,我是他的秘书,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 年轻人鞠了一躬:“您好!我是景源律师事务所黄胜律师的助理,这是颜先生请黄律师帮忙拟的文件,还请转交颜先生。”他呈上了一个文件袋。 郑涛接了过来:“行。” 年轻人走后,郑涛将文件袋放到颜冬的办公桌上。景源事务所?这并不是天韵一直合作的律师事务所,冬哥难道是有什么事吗? *************** 星期三下午,秦暖没有课。吃过午饭后,她一个人搭公车前往城郊颜舜的别墅。 她并不是想提前跟颜舜摊牌,只是想在周六之前,能如日常一样,再去看颜舜一次。不然,等到周六之后,就算颜舜平时对她态度不错,她也不敢想象颜舜那时的反应,但可以肯定的是,再也无法像现在一样了。 公交车站离颜舜的别墅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秦暖在路边慢慢的走着。这条路她已经很熟悉了,大概就是在十个月前,她第一次沿着这条路来找颜舜。 第一次来找颜舜是为了借钱。那时大概是今年二月份,刚过了年,妈妈就突然旧病复发,随着秦暖日益焦虑的心情增长的是医院的账单。爸爸的抚恤金上次已经付过医药费后已所剩无几。她和舅舅拼命东拼西凑借来的十万,并不能解燃眉之急。秦暖甚至想到了去借高利贷,却被舅舅阻止了。舅舅说,如果取借高利贷,那就无异于饮鸩止渴。 走投无路之下,秦暖通过爸爸以前的同事打听到了颜舜的住址。父亲给颜舜做了多年司机,秦暖希望颜舜可以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施以援手。 这些日子以来,找人借钱对秦暖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但当站在别墅门口时,秦暖还是有些胆怯。她深吸了一口气,爸爸,希望你能给我好运。 秦暖按了按门铃,黄妈走了出来,当然,那时候她还不认识秦暖:“小姐,请问您找谁?” “我找颜舜颜老先生。”秦暖恭恭敬敬地说。 “你是哪位?”黄妈狐疑地看着她 “我叫秦暖。来找颜老先生有点事。” “什么事?跟老先生说过了吗?”这种莫名其妙上门来的人,黄妈已经见了太多了。 “阿姨,不知道您认不认识秦彬,他生前是颜老先生的司机,我是他的女儿,我现在有事求颜老先生帮忙,拜托你让我进去见见他,好吗?”秦暖拼命忍住想要涌出来的眼泪,颜舜几乎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你是秦彬的女儿?”黄妈打量着站在眼前的这个姑娘,秦彬她是认识的,但她并未见过秦彬的女儿,谁知道这位姑娘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我爸爸为颜老先生开了二十年的车,他长的脸有些方,平时头发三七分输得整整齐齐的,没事就爱擦车,阿姨您一定也认识他。希望您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好歹告知颜老先生一下,或许他会愿意见我。” 黄妈犹豫了一下:“我先帮你去问问。” 在门外徘徊了十五分钟,秦暖简直是度秒如年。 终于,黄妈出来了:“先生让你进去。”她打开了门,示意秦暖进来。 秦暖如同获救般,忙擦了擦脸,又理了理头发,跟着黄妈走了进去。 一楼偌大的客厅空空荡荡。 “先生在二楼书房,你上去吧。” 秦暖抬头,这时,从二楼飞奔下一个人影,秦暖匆忙瞥见,认出那个人是颜冬,他摔门而出,留下“砰”的一声,回荡在客厅里。 秦暖觉得有些尴尬。黄妈倒是自如,指引着秦暖上了二楼。 秦暖敲敲门,颜舜道:“进来。” 这是秦暖第一次见到颜舜。不知是不是因为车祸的缘故,他的身体并没有秦暖想象中的健硕,但是,多年商海浮沉的经历,让他拥有了不怒自威的气场,凡是走近他的人都会肃然。 秦暖深深鞠了一躬,“颜先生,您好!我叫秦暖,是秦彬的女儿,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我父亲?” 颜舜的老花镜片闪着光,看不清他的眼睛:“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秦暖握在一起的手暗暗用劲:“颜先生,我希望您能借我一笔钱,我妈妈现在重病在医院,每天都需要大量的费用,我实在借不到钱了,所以只能来求您。” “你现在在做什么?”颜舜问道。 秦暖愣了一下:“我现在是一名初中语文老师。” “你每个月工资多少?” “三千。” “你要多少钱。” 秦暖迟疑了一下:“二十万。” “那这二十万你准备还到何时。” 秦暖哑口无言。是的,以她现在的工资,就算不吃不喝,也得还上五年,如果再扣除生活费用,妈妈每月的医药费,几乎就没剩多少了。 “你父亲是位好司机,他的离开我也很遗憾。但我呢,也不是慈善家,公司也有给过抚恤金了。这样吧,我给你三十万,这三十万就不用你还了,但你也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秦暖明白,这是颜舜最后能给她的。 “谢谢颜先生。”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 “你留个电话吧,我安排人汇钱给你。” 隔了两天,有自称是颜舜秘书的人打电话来问秦暖的银行账号,很快,秦暖收到了三十万。 母亲康复后的一个周末,秦暖提着礼物来看颜舜。她感激颜舜在危急之中伸出的援手,妈妈知道了颜舜给钱的事后,也让秦暖一定要好好感谢颜舜,可惜财力有限,只能以一点礼物略表心意。 到了别墅门口,黄妈进去请示颜舜后,出来对秦暖说:“先生让你回去,说不用再来了。” 秦暖明白,颜舜以为她又是来要钱的。她只好托黄妈转交自己准备好的礼物。 这样几次之后,黄妈见她一次次折腾,便好心告诉她不用再来了,颜舜不会见她的。但秦暖还是时不时地来,并带点东西给颜舜。有一次,她通过黄妈了解到,颜舜的腿在车祸中受了伤后,腿上感觉一直不利索。秦暖就托人找了中药熏疗的方法转给黄妈,虽然不知道颜舜到底有没有用。 大概这样过了一个月后,一次,她刚走到别墅门口,就见黄妈急匆匆地跑来:“哎呀,幸好你来了,早知道留你个电话。” “怎么了?”秦暖问。 原来黄妈的儿媳预产期提前,已经送进产房了,她要急忙赶去医院,但又不能留颜舜一个人在家。颜舜的司机从城里赶过来还要四十分钟,黄妈心里焦急,刚好秦暖来了。 “你能在这里陪老先生吗?小柴大概半个小时候就过来。” “可以啊。”秦暖爽快地答应了 “那我进去跟先生说一下。”黄妈进屋去了,过了一会,她站在门口朝秦暖招手:“进来吧。” 秦暖走近客厅,颜舜正在看电视,时隔两个多月,他精神了不少,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秦暖赶紧鞠躬:“颜先生好。” 颜舜没有应她。 黄妈告诉秦暖她什么都不用做,在这里陪着颜舜就行,帮他递点东西,在屋子前后转转就行,午饭也不用她操心,颜舜的司机会解决。交代完后,黄妈对颜舜说:“老先生,那我去了。”颜舜点点头。 客厅里只剩他们两人了,秦暖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只能僵站在原地。 第16章 前度 “过来坐吧。”颜舜开口道。 “啊……好。”秦暖走到颜舜旁边的沙发坐下,背挺得僵直,双手平放在膝上。 “咳咳。”颜舜咳嗽了几声,秦暖马上问:“颜先生,请问您要喝水吗?” “不用,”颜舜摆摆手:“你妈妈怎么样了?” “妈妈身体还不错,谢谢颜先生关心。” 客厅里只有时事评论员的点评新闻的声音,过了十分钟,颜舜关掉电视,对秦暖说:“咱们在这坐着也无聊,你推我去后面的花园吧。我想看看花。” “好。” 外面阳光灿烂。四月正是花开的季节。颜舜的别墅后院搭了一个小小的花架,绿色的藤蔓缠在上面,秦暖推着颜舜走到绿荫下。 旁边的较矮的木架上摆满了花盆,几盆杜鹃开得正好,红红火火的一片。 颜舜从上衣的口袋掏出个老花镜,细细凑过去看,过了一会,他皱了皱眉头:“这叶子怎么黄了?” 听到颜舜这样说,秦暖的视线也从花上移到了叶子上。两盆杜鹃的叶子的确黄得有些不正常,显得病恹恹的。 “哎,看来又要叫人过来看看了。”颜舜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秦暖寻思了一下,开口道:“颜先生,你可以让黄妈弄点食醋加在水里,这么大一个喷水壶大概半勺就够了,每天上下午喷个一次,可能有用。” “真的吗?”颜舜看着他。 “道理我不太懂,但我们家的杜鹃也曾经这样过,用这个方法就好了。当然,我也就这么一说,您保险的话,还是请行家来看看吧。” “我也才开始养花,没那么讲究。你怎么懂这些?” “因为我妈妈身体不好,在家没事也养养花,所以我多少也了解一些,我们家吃的菜都是我妈自己种的。” “那一定很好吃。” “土不厚,肥不够,还是比不上在田地里种的,所以平时我妈做菜时我就吃两口意思意思。” “这种菜应该比养花容易吧,我改天也自己种种,我们现在吃的都是小柴买来的。”颜舜似乎对种菜来了兴趣。 这次之后,颜舜就不让黄妈拦着秦暖了。秦暖每次来,都会陪颜舜说上会话再走,陪他去后院伺弄他的花草。 她偶尔会遇见来拜访颜舜的人,那些人都毕恭毕敬。然而,随着和颜舜相处久了,在秦暖看来,颜舜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一个脾气有点坏的老人。 她也见过几次颜冬。每次颜冬来,她就走了。他们没打过招呼,曾经在医院安慰过她的颜冬已经忘了她是谁了。这不奇怪,在医院时,他们在某种意义上还是同病相怜的人。但现在,他们就是纯粹的路人。 两三周后的一天,秦暖照例又去颜舜那儿,颜舜上回让她这次带些菜籽来,看来他是真的要自己种菜了。来之前,秦暖还特地跟妈妈好好请教了一番,认真地做了笔记。 一进到后院,秦暖就发现颜舜已经把工具都准备好了。颜舜指着后院的一个角落:“为了种菜,我还专门辟了这么块地方。” “你的宝贝花呢?” “随缘随缘。”颜舜看来已经把养花抛诸脑后了。 秦暖走近用手比划比划,这块地可不小:“老先生,你是要种菜去卖么?” “要是成功了,就送人。”颜舜笑着说,“到时候你最大份。” “那我可得努力干活了。” 颜舜坐着轮椅不方便,就在旁边给菜籽分分组,扎扎藤架,给秦暖递工具。 秦暖蹲着在土上挖小坑,挖一个,填进去三五颗,再盖上。这是个繁琐的活,没法干得快。 填菜籽填到三分之二时,黄妈从屋里走了出来:“先生,先进去喝把药喝了。” 颜舜点点头,对秦暖说:“你把这些种完就进来,黄妈给你做了点点心吃。” “好,谢谢老先生,谢谢黄妈。” 颜舜走后,秦暖拿了张旧报纸垫在地上,一屁股坐下来,晃了晃脑袋,伸了伸腿。刚刚颜舜在,她只能蹲着,还得侧着脑袋跟颜舜说话,脖子和腿早就酸得不行。 太阳越来越晒,照得秦暖的后颈火辣辣地疼。秦暖又拿张报纸,展开盖在头上,抓紧时间挖坑填坑。 身后传来脚步声,秦暖没有回头:“黄妈,我马上就弄完了。” “我不是黄妈。” 这个声音……秦暖赶紧扯掉盖在头上的报纸,起身回头,果不其然,站在她面前的就是颜冬。 “你好!有什么事吗?”秦暖有些怯怯地问。这么多年后再见,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着颜冬,去年在医院时,她太伤心太难过,只记得颜冬已经完全跟换了个人似的,变得成熟稳重。但今天的阳光下,不知为何,秦暖的眼前总是浮现那个在路灯下仰起头来的少年。 “你是……”颜冬脸上露出明朗的神色,“我们见过吧,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秦暖。” “秦暖,谢谢你常来看我爷爷。” “应该的,毕竟颜老先生帮了我很多忙。” “爷爷让我来跟你说,先别忙了,进去吃点东西再来。” “已经快好了。”秦暖蹲下去开始填菜籽。 “我来帮你吧。”颜冬也走过来蹲下,拿起小铲子。 “不用不用,”秦暖想去拿颜冬手里的小铲子,不料蹲着重心没控制好,一下子就跪在泥土上。 颜冬笑笑:“没事吧。” “没事。”秦暖有些尴尬,忙站起身来,拍拍手掌和裤子。 两人一边挖土坑一边填菜籽,其实效率并不比秦暖一个人干的时候高多少。 “有时周间好像也会看到你来,你工作时间很有弹性吗?”似乎是为了打消干活的沉默,颜冬开口问道。 “我是老师,有的时候下午没课。” “是老师啊,那你父母是老师吗?我有认识的人家里简直就是教师家庭。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全都是老师。” 秦暖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我父母就是普通的职工。” “我爷爷那个人脾气挺不好的,难为你能跟他处得来。” “不会啊,跟老人家说话只要耐心一点就可以了,或者他说话,你应着就行了。” “那是你吧。” 种完菜籽后,秦暖和颜冬收拾完工具回到屋里。 “秦暖,先去洗洗手。”黄妈对她说,“然后来这里吃东西。” 秦暖到卫生间洗手,看见镜中的自己脸上居然有两道土痕,她有些不好意思,难道刚刚自己就顶着这张脸跟颜冬说话,真是太丢脸了。毕竟女人在男人面前,总是想要维持优雅整洁的形象的。 秦暖俯下身,狠狠地洗了把脸。 吃完点心后,秦暖回到客厅,见颜舜和颜冬正说话,想着不便打扰,便说:“老先生,那我先回去了。” 听见秦暖这么说,颜冬站了起来:“我刚好也要走,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麻烦了。”秦暖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 颜舜开口:“没事,让他送送你。” 最后秦暖还是坐上了颜冬的车。 刚刚种菜籽的时候,两人几乎已经把刚刚见面的人所能聊的话题都说完,此时已无话可说,可是偏偏又是在这样封闭狭小的空间里,要不是车里大声地放着音乐,恐怕连对方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装睡了。秦暖打了个哈欠,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脑袋往下点了几下后,头往右一歪。 到最后,她还真的睡着了。 “到了,这是你家楼下吗?” 秦暖睁开眼睛,一时之间还没回过神来,揉揉眼睛,她才醒悟过来:“是是是。” 秦暖解下安全带准备下车,双脚在地毯上摩擦起来感觉不太对,她低头一看,副驾驶位铺着的地毯上,明显落了一些颗粒状的泥土,应该是刚刚粘在身上的。刚刚上车前她已经将全身的衣服都拍打了一遍,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 “对不起。”秦暖一时手无足措。她俯身下去,想着把地毯拿出来抖干净。 颜冬也注意到了,挡住了她的手:“没事,刚好我的车也要去洗了。” “实在抱歉。”坐了人家一回顺风车,还把车子弄脏了,秦暖心中暗暗自责。 “不用放在心上,那我走了。” “好,谢谢。” 一直目送颜冬的车子离开,秦暖才上楼。 那天晚上,秦母去外面散步回来,突然问秦暖:“小暖,你有男朋友了?” 和何洋分手的事秦母已经知道了,知道的当时她就哭了,说自己拖累了秦暖。秦暖只得安慰她:“妈妈,这只能说明我们没缘分,不怪你。” 看得出,秦母一直对此事难消心结,因此她这么问的时候,秦暖可以看出妈妈眼里有期待的光。 “没有啊。”秦暖并不知道妈妈这个推测从何而来。 “下午庞阿姨她们看到有个男的开车送你到家楼下呢。” 秦暖笑了,“那是颜冬,颜先生的孙子。他只是顺路送我回来的,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我男朋友?” 是啊,颜冬条件那么优越的人,怎么可能会看上她?想到这里,秦暖有些淡淡的失落。凭心而论,无论是从外表家世,还是从今天颜冬的各种行为来说,他都绝对是个讨人喜欢的人。优秀的男人哪个女子不爱?但秦暖也明白她和颜冬之间的距离。她不是丑小鸭,也不是灰姑娘。她连华丽变身的资格都不具备。 此后,秦暖一直是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与颜冬的距离。而她也能感觉出,其实颜冬对她所作的一切,对其他人也同样会做出,那是颜冬自身良好的修养。自己大概就是颜冬的点头之交吧,甚至可能都算不上。 直到那次。 第17章 生变 已经走到别墅的门口了,秦暖理了理头发和衣服,按响了门铃。 “叮咚——叮咚——”秦暖按了好几次门铃,都没有人出来开门。难道出去了?可是就算爷爷出去了,黄妈也会在家啊。 等了十分钟,秦暖觉得不太对劲,她先拨打了颜舜别墅里的电话,打了两次都没人接听,她赶紧拨打了黄妈的手机,这回倒是通了。 “喂,黄妈,你在哪里,为什么我按了门铃没有人出来开门?” “秦暖你不知道吗?老先生进医院了。” “什么!”秦暖大吃一惊,“在哪个医院,我马上去。” 两个星期没见过颜舜了,秦暖突然有些自责。就算她和颜冬之间没有感情,但对于颜舜,她是心怀感激的,颜舜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出手帮助了她。和颜冬结婚后,也多处护着她。相处了将近一年,而她也叫了颜舜快半年的“爷爷”,人心总是肉长的。 秦暖气喘吁吁赶到医院时,颜舜还在做手术,手术室门口黑压压地站了七八个人。秦暖踮脚,看见颜冬和李辉被围在最里边。 这场景似曾相似,秦暖一时之间颤抖起来,她突然有些害怕,扶着墙壁让自己定定神。 “嫂子你来了!”秦暖本打算悄悄地走开,却被在外围的郑涛看见了。 “嗯。”秦暖只得停下脚步。“郑涛,董事长怎么突然病了?” “你也不知道啊,”郑涛一脸的疑惑,“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哦。”秦暖有些尴尬,“我出去打个电话,”她找了个借口,赶紧逃离了这个因为似曾相识而让她突然心颤的环境。 秦暖在医院的马路来回溜达了一圈,才终于鼓起勇气回到手术室前时,“进行中”的手术提示灯已经灭了。秦暖忙问护士刚刚手术的结果,得知病人已经顺利接受了手术,她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颜舜所住的病房外,站着她刚刚看到的那群人。护士正在把病房门关上:“请病人情况平稳后再来探视。” 待那群人走了之后,秦暖凑到了门边。她看到颜冬和李辉还在里面,要不要现在进去呢?秦暖有些发愁。 就在秦暖徘徊在门外的时候,病房门打开了:“秦暖。” 秦暖吓了一跳,赶紧回头打招呼:“二叔好。” 李辉微微笑道:“怎么不进去啊?” “怕打扰爷爷休息。” “没事,你进去看一下吧,舅舅的麻醉还没退,打扰不到他的。” 李辉走开后,秦暖走进病房,颜舜正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秦暖不太懂,但可以看出他状况只能勉强说还行。 本来背对着她的颜冬听见声响,转过头来,脸色马上沉了,他站了起来,抓着秦暖的胳膊,不容她分说,便把她带了出去。 到了病房外,颜冬松开她的手:“你消息倒是灵通。” “黄妈告诉我的。” “也是,你平时那么会,爷爷出了点什么事,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爷爷都住院了,你可不可以说话不要这样。” “是。你看也看了,爷爷现在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吗?”颜冬下起了逐客令。 “怎么能说爷爷没事呢?” “那也用不着你来管。”颜冬的语气十分冷淡。 “爷爷大概要住院一阵子吧,要不要我去帮他收拾一些衣物过来。” “不用了,黄妈已经回去收拾了。”。 “那需不需要我来陪夜呢?” “不用。” 秦暖摇摇头,目前的颜冬看来是听不进她说的任何话的。 “颜冬。”李辉从走廊那边走了过来,“医生护士那边我已经请他们多关照了,我再去联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护工。” “好。” 李辉走后,颜冬对秦暖说:“听见了吗?这里有我,有二叔,还有黄妈、护工,用不着你。” 颜冬一边跟她说话一边还望着病房,秦暖知道他担心爷爷,知道他现在是最心焦的时候,知道此时跟他说什么他可能都听不进去,便说:“那我走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找我。” 颜冬扭头直接进了病房。 *********************** 颜冬果然没有联系她。 等了两天,下午下班后,秦暖决定去看看颜舜。 病房里,颜冬和李辉都不在,看来是还未下班,黄妈也不在,只有一个秦暖不认识的人,大概就是李辉请的护工吧。 “你好!”秦暖同护工打招呼。 “你好!”护工打量着秦暖,“你是?” “我叫秦暖,是颜先生的孙媳妇。我想请问一下,爷爷从手术过来到现在有没有醒过?” “昨天晚上就已经醒了。” “那他状态怎么样?” “还可以吧。他睡了有一会了,你要是再等等他应该马上就醒。” “谢谢。” 秦暖在病床边的椅子坐下,就在这等爷爷醒来吧。 ******************** 颜冬西装革履地走了进来,看样子应该是下班后赶过来的。他看见秦暖,怒目而视。 秦暖慌忙站了起来,放在膝上的提包掉到了地上,秦暖弯腰去捡,刚拿到带子,颜冬便捉住了她的手,秦暖直起身来,颜冬的手很冰,握得她腕关节发疼。颜冬用眼神示意她出去,同时拉着她往外走。 “你还来这里做什么?”过了一天一夜,颜冬的态度,依旧是那么冷淡。 秦暖叹了口气:“颜冬,我知道你因为爷爷的病很心焦,但你也不应该这样对我,我们现在还没有离婚,我还叫爷爷一声爷爷,我也担心他,想他赶快好起来……” “别装了,你担心爷爷,不就是因为怕失去爷爷这个护身符吗?” “你……”颜冬说话伤人也不是头一回了,秦暖最终还是将话吞进肚子,要是两人在颜舜病房外大吵,到时候颜舜知道了,情绪一激动,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他的病情。 这时,病房的门打开了。护工探出个脑袋:“小姐,颜先生醒了,他请您进去。” 秦暖走进去,颜冬也跟在后面。然而颜舜一看到颜冬,便用下巴点向他:“颜冬,你出去!”颜舜的语气很虚弱,也没了平时的那股气势,但颜冬只瞪了一眼秦暖,就走了出去。 秦暖上前:“爷爷,感觉怎么样了?” “你要跟颜冬离婚,是吗?”颜舜的开门见山让秦暖刹那间有些失措,颜舜是如何得知他们要离婚这件事情的。 见秦暖没有回答,颜舜又说:“是颜冬提的吧。” “不不不,”秦暖连忙否认,“爷爷,你不要怪颜冬,离婚这件事是我提的。我们……我们之前吵了一架,所以……” “为什么吵架?” “这个……”秦暖一时语塞,其实那晚的争吵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缘由,要真说起来,其实并不是为了什么吵架,而是注定会吵架,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爷爷,你应该清楚的。”以颜舜的睿智,就算不知道她和颜冬在他面前的粉饰太平,也应该清楚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可以联结的情感纽带。 “就算吵架,有必要离婚吗?” 秦暖迟疑了一下:“爷爷,你是知道我们当初我们为什么会结婚的?” “是,我很清楚,但你也别忘了,当初我们的约定。”颜舜话到最后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嗽完后又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记得,我记得。”秦暖慌忙说,“爷爷,您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养病,这件事我答应您,等您病好后再说,好吗?” 颜舜身体还是虚弱,他复又躺下身子,摆摆手,示意秦暖出去。 秦暖刚关好病房的门,颜冬就走了过来,看秦暖的眼神里是不屑和鄙夷:“不用猜我都知道你在爷爷面前说了什么?” “爷爷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事?” “别再我面前装傻了。我当时就跟你说不要告诉爷爷,你却还去惊动他,现在的结果你满意吗?” 原来颜冬误会她违反约定偷偷先跟爷爷摊牌,以至于刺激到了爷爷。秦暖这下明白为何颜冬对她的态度如此强硬:“不是我,我什么都没说。” “不是你?要离婚的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要不是你去跟爷爷告状,爷爷会追到公司来骂我,以至于太过激动昏迷过去?” “我真的没有,你可以去问黄妈,查我的通话记录……” 然而颜冬已经听不进她说的话了,他的手机响了起来,颜冬看了看屏幕,朝秦暖挥挥手:“你走。”随后走到一边:“郑涛,什么事?” “冬哥,黄律师问您今天什么时候有空跟他见面?” 郑涛这通电话,才让颜冬想起之前托人找律师的事:“一定要今天吗?” “其实黄律师之前已经找过您几次了,因为颜董事长生病,我就帮你推了。但他明天就要出国两个星期了,他说怕耽误您的事,所以想在此之前找您好好谈一次。” “这样……”,颜冬沉思了一会:“告诉黄律师,让他先出国。” “好。” 郑涛之前因为好奇,上网去搜了一下这个景源律师事务所,要和颜冬见面的这位黄律师,擅长的案子都是夫妻离婚财产分割方面的。郑涛一联想,不禁吓了一跳,该不会是冬哥和嫂子要离婚吧?夫妻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吗?嫂子对人总是那么温和有礼,不像是会跟冬哥吵架的样子,郑涛甚至有时都觉得她有点怕颜冬。 当然,作为下属,郑涛是不便多嘴的,只好默默把嘴封住。挂了电话,他把黄律师助理新送来的文件放到颜冬的桌上,等冬哥有空再自己处理吧。 第18章 失控 秦暖看着颜冬边听手机边走远,他的背影挺拔修长,是的,因为他还不曾被生活的重负压弯过脊梁。 六月初,母亲的病反复,又住进了医院。上次颜舜给的钱已经所剩无多,秦暖白天上课,课余时间便接了一堆家教,因为补习语文的需求不如数理化和英语那么多,她周末还去给人上一些培训课程。虽然她很拼命,但是赚到的钱,是远远比不上药费的增长速度的。 三番两次找同一些人借钱,虽然事后都还上了,但借多了几次,别人就有了意见,愿意再借的也没那么多了。舅舅对林妍说:“这样东拼西凑的,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凑得齐,要不,你再去找颜董事长问问看。” “可是……”秦暖想起上次颜舜已经跟她说以后不要再找她了,“颜董事长说拿了那笔钱,就不能再找他了。” “话是这么说,咱们这回不拿,借!你这三个月来也那么勤快地几乎每周都去看他,他说不定会看在这份上给你点面子,总之好歹试试。” “好吧。”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了。 ********************* “秦暖,最近怎么样?怎么看起来精神不好?”颜舜看到秦暖整个人没有生气,问道。 “我妈妈最近身体又不太好,有点忙。”秦暖仔细观察颜舜的表情,跟颜舜也相处了些时日,但她还是看不出颜舜的喜怒。 “那你还过来,还不回去。”颜舜回头喊黄妈:“小黄,去把前些日子戴总送我的那些东西拿过来。” 黄妈拿来了四五个礼品袋给秦暖,秦暖一看,都是些名贵的滋补药材:“这……” “这些就当成我的一点心意。快回去吧。我今天这也没什么事。” 手里拿着颜舜给的东西,本来就有些畏缩的秦暖就更开不了口了:“那谢谢老先生。” 秦暖出门前,颜舜突然喊住她:“对了,周末我在花园大酒店办生日会,你来吧。” “好。” 秦暖提着礼品袋走在路上,这次没有开口成功,但这些名贵滋补品拿去卖了,也能换点钱,多少能缓缓燃眉之急。 *********************** 妈妈昨晚的情况并不好,秦暖并没有心情去参加颜舜今天的生日宴会。但在舅舅的劝说下,秦暖最终还是去了。 颜舜的生日宴会在花园大酒店专门包了一个宴会厅来举行,来的人可真多,可惜秦暖都不认识。颜舜身边的人一直络绎不绝,她跟颜舜说完生日祝福后,就在靠边的桌子捡了一个位置坐下,拿出手机默默地看着。 宴会快开始时,柴司机打电话给秦暖:“秦暖,你在参加颜董的生日宴吗?” “在啊。” “那好,我赶着去机场帮颜董接人,你现在到酒店大门等我一下,帮颜董拿个外套。” “好。” 在酒店大门等柴司机的时候,秦暖看到颜冬和他女朋友从汽车上下来,朝大门走了过来。之前从颜舜跟她的一些谈话中,她也推断出颜冬现在是有女朋友的,所以秦暖并不意外。不过这还是秦暖头一回见到颜冬的女朋友,女孩瘦瘦高高的,看起来很有活力。颜冬愿意带她来参加颜舜的生日会,想必十分重视她吧。 “颜冬。”颜冬走近的时候,秦暖跟他打了个招呼。 “来了怎么不上去啊?” “柴司机让我来拿样东西。” “行,那我们先上去了。” 柴司机很快就来了,他把颜舜的衣服交给秦暖后就急匆匆地走了。担心宴会已经开始,中间突然开门进去不太好,秦暖赶紧上楼。 拐到通往宴会厅的走廊时,颜冬的女朋友正朝她迎面走来,并急匆匆地与秦暖擦肩而过。 她这是要去干吗?看来宴会还开始,秦暖想。 宴会厅里传出麦克风的说话声,秦暖也没细听,心想应该是司仪或是其他什么人在说话吧。 走到大门前,秦暖还没扭动门把手,门突然就开了。 为她开门的是颜冬。 虽然有些奇怪,秦暖还是说了声“谢谢。”但一进入屋内,她就觉得屋里的气氛不同寻常,全部桌子的客人都将目光投向她,宴厅内一片安静。 这是怎么了?秦暖环顾四周,只有颜冬一人站着,是他在说什么话被自己打断了吗? 她转向颜冬准备说声“对不起”,然后赶紧回自己的座位,然而颜冬突然抓住她的手,将她拉了出去,宴厅的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怎么了?”秦暖到现在还是糊里糊涂的。 “怎么是你?”颜冬语气很急。 “我怎么了吗?”秦暖还是不懂。 “你刚刚进来前,门外难道没站着个女孩吗?”颜冬问。 “没有啊。” “没有?”颜冬松开她的手,掏出手机,拨了号码放到耳边。过了一会他放下手机,又重播了一遍,还是没通。 “我可以进去了吗?”秦暖指着门问。 “你别进去了,不然你会有很大麻烦的,跟我走。”颜冬抓了秦暖的胳膊,不容分说地带她下楼。 这,她手里还拿着颜舜的外套呢。 坐在颜冬的车里,颜冬又打了好几遍电话,但都打不通。 秦暖渐渐明白过来了:“你是在找你的女朋友?” “嗯。” “我刚刚进宴会厅之前,看见她走掉了。” 颜冬把手机往后座一抛:“你要去哪,我送你去吧。” “我要去医院。” “行,走吧。” 看得出颜冬的心情并不好,一路上经常急刹急停,在市区这样开车,着实把秦暖吓着了,只能紧紧的抓住安全带。 回到妈妈的病房,舅舅也在,看到秦暖,他走过来问:“怎么样了?” “那里那么多人,哪轮得到我说话。”秦暖摇摇头。 “还是不行啊。” “舅舅,总还会有别的法子的。” 舅舅眉头紧皱:“颜舜这边你在努力一下,其他地方我再想想办法。” “好。” ************************ 趁着周间的空档,秦暖决定再去找颜舜试试。到了别墅门前,她刚想按门铃,黄妈突然急匆匆的从屋里走了出来。看见秦暖,黄妈忙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给她开了门。 “怎么了,黄妈?” “别进去呀,里面正在吵架。” “谁?” “颜老先生和颜冬啊!” 大门虚掩着,两人争吵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直到今天还不肯向我认错!”这是颜舜的声音。 “我为什么要认错?” “你没错?在我的生日宴上闹了那么一出又跑掉,这事不是你的错?咳咳。” “这事只是我和纪珊之间的事,我听戴扬说,那天的生日宴后来不进行得热热闹闹的。” “你们之间的事?那为何要在我的生日宴上宣布?那那天的事又算什么?” “弄错了。” “弄错了?”颜舜的语气听起来怒气难抑,“说得轻巧,商业合作对象弄错了呢?谈判一个条约写错了呢?” “爷爷,这完全不是一回事好吗!。” “什么不是一回事?就算是弄错了也有一百种可以解决的办法,你可以跟来宾说你女朋友没来,可以说进门的这个女孩不是你的女朋友,你却一走了之。” “纪珊突然走了我有什么办法,跟人家解释女朋友不想跟我结婚然后逃了?那我不成了别人的笑话!还不如一走了之,反正大家很快就会把这件事忘了。” “你知道这几天有多少人问我你是不是要结婚了?你做这件事前跟我商量过吗?你永远都是这个性子,小时候没好好管你,结果现在就喜欢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事。还一副天王老子我最大的样子。” “爷爷,你去公司问问,工作上我可一点纰漏都没出过。” “现在不出,以后就不会吗?你这么自大任性,我要考虑将来要不要把公司交给你。” “从以前到现在,都是拿这个来威胁我,爷爷,你能不能换一种方法?” “你!你给我滚出去!” “出去就出去!” 秦暖和黄妈还没反映过来,大门打开,颜冬怒气冲冲地走出来,跳上自己的车子然后就开走了。 “咳咳。”颜舜在屋里大声地咳嗽,黄妈连忙走进去。 秦暖尴尬地站在原地,她进去也不是,离开也不是。 “秦暖,你来做什么?”颜舜已经看到她了。 秦暖只得走了进去:“老先生好。” “有事吗?也别总是三天两头来我这里,就算你是老师,几节课上完就完了吗?”颜舜完全没有了往常对她的那种和蔼。 “是是是,我马上就回去。”秦暖放下手中拿着的礼盒,转身欲走。 “等一下,”颜舜突然喊住她,秦暖赶紧转过身来。 “不是跟你说不要买东西过来吗?你也有两个月没有带东西过来了,怎么突然忘了。” “我……”求人办事,不带点东西心里不踏实。 “你该不会是又要来跟我借钱?”颜舜的眼睛犀利地盯着秦暖。 秦暖腿一软,差点跪倒在颜舜面前:“我……”今儿实在不是个好时机,然而颜舜怎么偏偏就发现了。 “上回你来找我,我就猜出个七七八了。你忘了上回我曾经跟你说过的吗?” “对不起。”秦暖深深地鞠了一躬。 “咳咳。”颜舜就挥挥手,“出去吧。” “是。” “把那些东西也拿回去。” 秦暖走到公交车站时,忍了一路的眼泪突然像松了闸的洪水,“唰”地就流下来。 被颜舜拒绝是正常的,为什么要哭呢?这眼泪,究竟是为自己的自尊心而流,还是为生活的艰辛而流? 公交车上只有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秦暖上车来时,他好奇地看着眼眶通红的秦暖。 秦暖别过脸去擦了擦眼泪,到车厢后部找了个座位坐下。 然而眼泪又不自觉地下来了。 那男孩还在看着秦暖。 眼泪是止不住的了,秦暖也不顾了,她哭了出来,甚至毫不掩饰吸啜声。 哭吧,哭过之后,眼泪就少了。 ************************* 再也不可能去找颜舜了,没了这条路,秦暖只能想办法再从别的地方借钱。她的心焦得不得了,经常半夜从梦中惊醒。 这个周末上午,秦暖刚从家教的学生家里出来,手机突然来了陌生电话。 “是秦暖小姐吗?”对方的语气礼貌而冷漠。 “是,我是。”秦暖赶紧应道。 “我是颜舜先生的秘书,颜先生想约您谈话,请问您下午有空吗?” “……有!” “好,那下午请您到来天韵酒店d138房间来。” “好的,好的。” 放下电话,秦暖心里忐忑不安,难道颜舜突然同意借给她钱了? 第19章 转机 秦暖提前到了约定的地点。颜舜的秘书引她进了房间,颜舜已经在里面了。秦暖忙鞠躬打招呼:“颜先生,您好!” “坐吧。”颜舜示意她坐在对面。 秦暖坐下,她的背挺得僵直,头微低着,静静地等着颜舜开口。可是颜舜戴着老花镜,一直在看平板电脑。秦暖也不敢放肆,只能吞吞口水,等待颜舜发话。 一直很安静。 直到“咔”的一声,又有人推门进来了,秦暖条件反射地往门那边看。 是颜冬。 颜冬看见她,脸上也露出讶异之色,旋即明白过来:“爷爷!” 颜舜摘下老花镜,闭上眼睛,用双手按了按:“来啦,坐。” 颜冬立马扭头就走。颜舜说:“走出这个门,后果你可要想清楚了。” 颜冬停住了脚步,过了两三秒,他气呼呼地转身,在在颜舜和秦暖中间坐下。 秦暖和颜冬都看着颜舜,颜舜的视线轮流在他们脸上停留,最后,颜舜说:“我就直说了,颜冬,我要你跟这位秦小姐结婚。” 颜冬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他撇撇嘴:“爷爷,我们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这件事是不可能的,不要再提了好吗?” “我已经决定了,你不想结婚,好,马上出去,永远不要回来,这样我就管不到你了。 颜冬拼命压制内心的不满:“爷爷,你以为结婚是玩过家家游戏吗?我们两个根本就不认识,怎么可能结婚?” “我和你奶奶也是经人介绍认识的,过了三个月就结婚了,不一样过得好好的。你们俩之前也都认识了,怎么能说不认识呢?” “就算是这样,可是爷爷,”颜冬指着秦暖,“您至少也得问问她的意见啊,就算我肯娶,也得她肯嫁啊。” “那么秦小姐,你愿意嫁给颜冬吗?”颜舜看着秦暖。 祖孙二人都把视线集中在秦暖的身上,气氛已经到达爆发的临界值了,沉重的氛围中,秦暖轻轻地吐出三个字:“我愿意。” “喂,你脑子是不是糊涂了?”颜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起身摇着秦暖的肩膀,似乎是想把她摇清醒。 这个决定是秦暖在一瞬之间做出来的。虽然颜舜没有事先跟她说,但从刚刚颜舜的言语中她已经大概了解了为何颜舜要找她过来。从理智上说,她和颜冬一样,觉得颜舜这个提议太荒谬,但她同时也明白,这是她能够抓住的机会,虽然她不确定这个决定带来的后果将会是什么。 “好,颜冬,这位秦小姐已经同意了。你呢?”颜舜脸上露出胜利的表情。 “不,爷爷,我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就要问你了!是谁在我的生日宴上宣布要跟她结婚。” “我不是都跟您说了吗,纪珊走了,她恰好出现在那里,这只是个意外。您为何要当真?” “意外!一个意外就可以把这件事当做不存在吗?你宣布之前,有问过纪珊吗?有问过我吗?要是跟你一样,我今天完全可以不找你来,直接告诉你,结婚!不结婚就离开颜家。”颜舜说到最后,一口气呛上来,他拍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这样找我跟不找有什么区别?”颜冬冷笑一声。 “有,至少你听到了,秦小姐是愿意结婚的。而且,你是可以选择的不结婚的。” “我可以选择吗?” “可以。”颜舜将一份文件放到颜冬面前:“这是我找律师拟的文件,你只要签了它,宣布放弃对我财产的继承权就可以了。”颜舜又拿起另一份文件,“这是我新拟的遗嘱,内容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是你签,还是我签?” “爷爷!”颜冬吼了出来。 听到颜舜这么说,秦暖心里也暗暗吃惊,看来颜舜这次是动了真格的。 颜冬盯着颜舜。虽然这两年来爷孙经常争吵,不把公司给他的话爷爷也说了不止一次,但他从未见过爷爷脸上的表情如此地严肃认真。 颜冬嘴唇蠕动着,但他最终也没说,转身走了。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颜舜这句话,不知道颜冬听到了没有。 把颜舜安置上车后,秘书朝她鞠了一躬:“秦小姐,有进一步情况我们会联系你的。” “好的。” 目送颜舜的车子远去,秦暖定了定神,想起自己刚刚做的决定,她突然有些惶恐,有些不安,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还有回头的可能吗? “你过来。”颜冬的声音突然响在秦暖的身后,吓了她一跳。 颜冬带她进了酒店的咖啡厅。 “说吧,为什么跟我结婚?”坐下后,颜冬直接开门见山。 “我需要钱。” “果然,”颜冬脸上浮现轻蔑的表情,“你要多少?” “三十万。” “为了三十万你就愿意跟一个你不认识的男人结婚。”颜冬摇摇头。 “一文钱可以难倒英雄汉,更何况是三十万。” “好,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必须跟我爷爷说不结婚了。你开口,爷爷必然不能强迫你。” “空口无凭。” “看来你也不傻啊。”颜冬呵呵笑了一声。 秦暖低头。 从秦暖有记忆起,母亲的身体就一直不好,两三年就要大病一场,所以很早就在单位内退了,只领着最基本的工资,这份工资就是一家三口的日常开销。父亲的工资大半都作为母亲的预留医药费了。秦暖考大学时成绩不错,但也选了免费的师范专业就读。 家里的条件很一般,尽管父母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努力满足她,但秦暖从小的物质欲望就很低,一般别的女生热衷的衣服和化妆品,她都没有太大兴趣。并不是说她不喜欢,只是压抑久了,就习惯了。 若说从前,她对于她和颜冬之间差距的认识还只是局限于她和颜冬之间生活条件的差距的话,那么现在,她已经彻底明白,自小条件优渥的颜冬,永远不可能懂得她为了一万块钱奔走的心酸,从这一点开始,他们就是实实在在的两路人。 所以,还真的要结这个婚吗? 和颜冬谈过后的第二天,晚上十点多,颜冬打电话来了:“你能过来一下吗?” 秦暖看着在病床上熟睡的妈妈:“我不方便走开。” “行行,那我去找你。”颜冬的口气很不耐烦。 在医院的大门口,颜冬将一个信封递给秦暖:“□□里是十万块,密码写在纸条放里面了。”还没等秦暖开口,他又接着说,“三十万我一定悉数给你,但你能不能先去跟爷爷说不要结婚了。” 秦暖接了过来。 “他逼我逼得很紧。”颜冬说着话时,语气突然变得像一个不服家长管教的高中男生。 “好,我明天就去说。”虽然在颜舜要求颜冬跟她结婚后,颜冬对她的态度就大不如前,但她相信颜冬是不会骗她的。 ************** 刚上完课回到办公室,秦暖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刚打开微信,就发现好多人都来找她,而且有一些是很久都没联系或者从没联系过的好友。 他们要么都发来同一张图片,要么都发来同一个链接,然后问:“是你吗?” 秦暖看到了那张图片,照片上的人虽然照得有些模糊,但的确可以认出是她,而且,这张照片拍的是她和颜冬昨夜在医院门口见面的场景,颜冬也在上面。 秦暖心理有不好的预感,她赶紧打开那个链接,链接是本地的一个八卦微信公共号的新推送。 跳出来的标题就是,“天韵集团颜公子夜会佳人,疑奉子成婚。” 秦暖忙往下翻了翻:“……据知情人士透露,颜公子与这位纪小姐乃大学同窗,学成后双双回国,颜公子前不久已在颜董事长的生日宴会上当众宣布将与该位小姐结婚。另外,有人目击颜公子近日曾与这位小姐进出医院,不知二位是否是奉子成婚……”后面就是天韵集团和颜冬家庭背景的一些介绍。最下面就是那涨昨夜两人在医院门口见面的照片。 秦暖看得出,写这个八卦的人大概就是将各处听来的消息七拼八凑在一起编出来的,不少消息都是张冠李戴。但这张她和颜冬深夜见面的照片,的确让她百口莫辩。 秦暖决定不去回应任何人的消息。这个时候,说多错多。 不出秦暖所料,很快,颜冬的电话就打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 “真不是你干的?” 秦暖哭笑不得,颜冬大概就是急火攻心脑子不清醒了:“我那么缺钱的人,还有钱去找人来拍照发文?” “是吗?”听颜冬的口气,仍然半信半疑。“估计爷爷很快就会来找我们了,你知道到时候应该怎么做吗?” “嗯。” 颜舜果然很快来找他们了。 “你们谁能告诉我?你俩昨天晚上见面是为了什么?” 秦暖低头不语。 “劝劝她这个没脑子的,不要跟我结婚。”颜冬倒是说得坦荡。 “是吗?”颜舜的老花镜闪着光,“我怎么听说,你找戴扬他们借钱了?” 秦暖的心“咯噔”了一下。 “他们没借我。”秦暖真是佩服,在这样的重压之下还能把话说得如此轻松。颜冬看着颜舜,目光里有挑衅的意味:“他们都很听长辈的话。” 颜舜笑笑,没有说话。 颜冬轻咳了一声,秦暖明白过来:“老先生,我有话跟你说。” “嗯?” “我……我不想和颜冬结婚了。”秦暖觉得自己的声音颤抖得很明显。 “好,我尊重你的意见。”颜舜的语气非常平静,似乎对秦暖的话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说完这句话,颜舜就让他们走了,这让秦暖觉得完全有些不可思议。所以,这事,就这么结束了? 第20章 妥协 颜冬给秦暖的十万,秦暖很快打入医院账上。秦暖再联系颜冬,但颜冬的手机一直打不通。 他该不会食言了吧。 彷徨了两天之后,颜舜突然又让人来联系秦暖。 进入房间刚坐下,颜舜朝她点了点头,开口道:“这几天联系不到颜冬吧。” 颜舜为什么会知道?秦暖有些慌张起来。 “颜冬给你的钱,还能用多久?” 看来颜舜已经完全知道了她和颜冬之间的约定了。秦暖心中暗暗叫苦,这该如何是好。她移开视线,不敢看颜舜的眼睛,害怕自己仅存的一点力气会在对上颜舜眼神的一瞬间彻底消失。 “秦暖,颜冬已经同意结婚了。” “这……是真的吗?”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秦暖完全震惊了。 颜舜点点头:“是的。所以我才会知道你们之间的交易。” 秦暖无法相信颜舜的答案,然而现在的她却是如此孤立无援,她迟疑地开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是我们爷孙之间的事。秦暖,颜冬已经答应了,你呢?” 问题突然抛到自己这边来了。秦暖犹豫起来:“这……” “秦暖,你妈妈还在住院是吧?”颜舜问。 “是……” “这半年多来,你也前前后后找人借了不少钱吧?” “是……” “我也穷过,知道被钱难住的滋味。” “……”秦暖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她突然从睡梦中惊醒;有多少次,她看着□□里的数字只能叹息;有多少次,她不敢打开医院发来的账单。 “跟颜冬结婚,至少在钱上,我不会亏待你。而且,我可以安排你妈妈出国治病,不用像现在这样病情总是反复。” “……” 半晌,秦暖开口了:“我没有意见。” * 颜舜派了个秘书全程跟秦暖商议结婚的一切流程。在秦暖看来,这更像是谈一场生意,而不是结一次婚,特别是当颜舜的秘书把合同放在秦暖面前时。 “这里是份合约,请秦小姐签了。”秘书拿出份打印整齐的合同,推给秦暖。 颜家的聘礼,她其实并没有提要多少,但看到那个数字时,秦暖还是吓了一跳。而且,颜家给秦暖的聘金,是按分期付款的方式给的。结婚三个月,可以给秦暖十万,半年能拿到二十万,此后继续随时间递增,直到拿满两百万。 秦暖细细读了条款,合同要求秦暖无论将来是由哪方提出离婚,都不得提出财产分割的要求,不得在隐瞒颜舜的情况下私自离婚,合同内容不得向颜冬透露。 秦暖明白,这是颜舜留的后手,果然是商人,一步步都计算好了。不过,对于她自己来说,这婚结得已经够值的了。 秦暖说:“刘秘书,在签名之前,我有两个条件。” “秦小姐请说,我会回去禀告颜先生的,如果您的要求合理,我们会尽量满足的。” “第一个条件,能不能先给我二十万,因为我母亲那边急着用钱。相信颜先生了解我的为人,我懂得生意场上要有契约精神,请放心我不是那种骗了钱就跑了的人。第二个条件,能不能帮忙把我调离现在的学校,随便去哪所学校都好。” “好的,我会禀告颜先生,秦小姐现在可以签字了吗?” 秦暖爽快地在纸上签上自己的大名。 秦暖要结婚的消息传遍了学校,而且结婚对象是天韵集团董事长的孙子。 秦暖和何洋谈恋爱有一段时间了,学校的老师基本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之前他们分手的消息已经让所有人有些吃惊,但也以为只是平常的男女朋友分手而已。待到秦暖结婚的消息一出,关于秦暖抛弃何洋攀上高枝的议论便在同事之间蔓延开来。 秦暖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一些,但她并不在乎。她相信不出三个月,就很少有人会提起这件事。 开完学年结束的会议后,何洋发信息约秦暖见面。 “秦暖,对不起。”一见面,何洋就道歉。 “是我要对不起才对,毕竟害你也被拖进了大家的议论。”秦暖笑笑。 “但是,大家的议论是完全不对的。”何洋说,“我跟别人说你我分手都是因为我的原因,但他们都认为我是在帮你说好话。” “没关系的。”秦暖其实很开心,何洋能够这样来找她道歉,已经证明自己当初并没有看错人。 “还有,恭喜你。” “谢谢。我下个学期就去别的学校了,所以你放心,大概过了这个暑假,就没有人会再说起这件事了。”秦暖拿着包站了起来,“那,我走了。” 言尽于此。 何洋望着秦暖远去的背影,他替秦暖点的她爱喝的果汁放在桌上没有动过。秦暖给他的感觉,一直是个温柔乖巧的女生,然而刚刚她的眉眼之间却多了一份淡然,因此看起来有些冷漠。他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她承担了太多,对此他无能为力,只能祝愿她能幸福。 * 母亲出院后,秦暖趁一天她心情不错,告诉了她自己要和颜冬结婚的事:“再过十来天吧,婚礼就要举行了。” “什么!”秦母完全是震惊的。 秦暖把结婚证摆到母亲面前,已证明自己没有在开玩笑。 “这太突然了?你为什么会和颜董事长的儿子结婚?” “不为什么呀,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我为什么不接着?”秦暖语气轻松。 “小暖,你真的不用为妈做到这份上。”秦母泫然欲泣,她已经明白过来了。 “妈,这婚对我来说也不算亏啊,人家条件多么好,你挑半天也不可能挑来的。” “可是你跟他,才认识几次啊,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就算结婚要看家庭条件,但最重要的还是要对你好。” “没事的,妈,就当是谈恋爱,慢慢处着呗,谈了几年后结婚的都还有吵架离婚的呢。”秦暖安慰着母亲的同时也在宽慰自己,婚姻未必需要有爱情,若能够与颜冬和平地相处,她也就知足了。 * 七月底,秦暖和颜冬的婚礼在全市最豪华的酒店举行。 作为女人,秦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婚礼会是什么样。她想过自己要穿哪种婚纱,要拍什么样的婚纱照,请帖要怎么设计。 然而,没有人来问过她的意见,除了被拉去婚纱店试婚纱外,其他一切都由颜舜派人包办了。对于这场婚礼,秦暖一点实感都没有。 虽然几乎是由颜舜做决定,但秦暖好歹在形式上有参与其中,虽然她的权利,只是二选一或三选一,而颜冬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婚礼之前,秦暖试图约他出来聊聊,他都拒绝了,除了去民政局登记的那天,但颜冬是被颜舜押来的。坐着等候的时候,其他新人都是一对对甜蜜地靠在一起,只有她和颜冬,两人分做在等候处的两头。别人见了,会以为他们要去的是离婚处。他们甚至连婚纱照都没有拍,最后挂在婚宴上的结婚照,是ps出来的。 婚宴当天,秦暖家里就只来了妈妈和舅舅、舅妈。其余一桌一桌的宾客,全是颜舜和颜冬的朋友,亲人,生意伙伴。 妈妈坐在台下笑着流泪。舅舅代替父亲,将秦暖的手交到颜冬手里。 颜冬意外笑得很开心。当司仪起哄全场,要他们接吻时,颜冬甚至主动揽过她的头,在她的唇上亲点了一下。那一下的感觉,就好像是嘴上有个伤口碰到了辣椒油,火辣辣的,还有点痛。 嘴上的触感还未消失,但在颜冬脸移开的那一瞬间,秦暖看见了他眼底的一丝幽暗。秦暖明白,她和颜冬,只不过是这台上的戏子,共同演一出花好月圆的戏给台下的众人看。 所有的恭喜祝福都是说给颜舜和颜冬听的,而秦暖也无暇去顾及只能在一旁的静坐的妈妈和舅舅还有舅妈。来的宾客那么多,她得一桌桌去敬酒,幸好颜舜安排了两个伴娘给她挡酒,不然凭秦暖的酒量,估计很快就倒。 酒店冷气十足,但是几层婚纱还是让秦暖闷出了一身汗。到最后,她的脸已经笑僵,塞在高跟鞋里的脚,站到最后,小腿肌肉已经硬邦邦的了。 婚礼结束后,他们在众人的目送下坐进婚车。 车开到楼下,走进电梯后,颜冬却按了负一层的按钮。秦暖以为是颜冬按错了,便按了他们新房的楼层。 电梯先往下,电梯门打开后,颜冬走了出去。 “喂!”秦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颜冬已经找到他的车,钻了进去。 电梯门缓缓地关上。这是怎么一回事?颜冬要去哪?秦暖靠着电梯寻思了半天,才发现电梯没动,该不会自己被困在电梯里了吧。看了看电梯按钮,她突然笑了出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原来电梯到负一层后所有的按键全部取消,要重新按过。 那天晚上,秦暖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她打过一次电话给颜冬,他却没接。 秦暖一边等着颜冬一边给自己做心理暗示,关于那件事,她一直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害怕,不要抗拒。 然而,直到天亮,颜冬一直没有回来。 那天上午,颜冬的秘书告诉她,颜冬有事,连夜出国去了。 过了几天,秦暖陪着母亲出国做手术。待她回来,颜冬已经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移到书房,一脸冷漠地告诉她,从此不许踏进这里。 虽然有些惊讶,但细想也是情理之中。秦暖告诉自己这样的日子以后会很长很长吧,所以一定要从现在起学会习惯。 那时她以为,一切都可以忍。但哪知道,再无动于衷的心,也承受不起日积月累的冷漠的消殆。 第21章 对话 因为那天看着颜舜的身体还很虚弱,而且颜冬对她态度依旧不好,秦暖便打算过个两天再去看望颜舜,以免因为和颜冬争执影响到了颜舜的情绪。 过了两天,秦暖还未到医院,颜冬突然打电话给她:“你过来一下,爷爷要见你。”电话里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秦暖刚进病房,颜冬就出去了。秦暖想,这是做什么?王不见王吗? 颜舜的脸色看起来比前些天好了很多,秦暖刚坐下问候了他几句,颜舜便很快切入主题:“我们来说说上次没说完的事吧。” “好。”经过上次,秦暖已经有所准备,“爷爷,您可不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 “爷爷是怎么知道我要和颜冬离婚的。” “那天早上我去公司,因为颜冬周末没去看我,我就想去看看他。到了他办公室人不在,我想看看他工作处理得怎么样,就看了他桌面的一些文件,结果就看到他找律师给拟的离婚财产分割协议。” 原来如此。 “可是爷爷,就算我们要离婚,您也不应该如此生气,以至于都住院了?” “年纪大了,情绪控制不住。” “爷爷,那为什么我和颜冬离婚的事,让你这么生气呢?” 颜舜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我当初强迫颜冬和你结婚,是有要打压他的意思。这孩子从小缺管教,因为生活条件太优渥又过得太随心所欲自以为是。他那时的女朋友我一看就觉得不安生,你可以说我有偏见,但我也跟那女孩子聊过,她那时候并没有和颜冬有长远的计划。这些我都和颜冬说了,但他却依旧固执地在我的生日会上宣布要结婚。现实给了他打击,他犯了错,但依旧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将来的家业,我肯定是要交给他的。这样的性格,很难让我放心。我就想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地磨砺他,告诉他这个世界并不是任他为所欲为的。” 颜舜絮絮叨叨地说着,秦暖其实很理解他作为一个长辈期盼后辈能够快速成才的心情。对于颜舜的这个举动,她没有资格做出评价,更何况,她歪打正着地从中获益。想了想,她说:“爷爷,那您现在觉得这个方法有解决颜冬的任何问题吗?” “在我看来,颜冬的问题依旧很大。” “不,爷爷,这不是颜冬的问题。认真的说,我和颜冬之间的结合,本来就是个问题。而且,爷爷当初要我签那个合同,不也是认为,我并不是颜冬真正好的结婚对象吗?” “这些日子以来,我以为你和颜冬相处得还可以。从你平常的一些表现,我认为,除了没有家世背景,你的确是一个好妻子。” 秦暖笑笑:“不,爷爷,我可能是一个好的孙媳妇,但绝对不是颜冬的好妻子。爷爷,我理解您,但是,您不应该拿颜冬的婚姻来磨砺他。两个人的结合或多或少都会涉及到种种因素的考虑,但如果一段婚姻要走得长久,是要靠两个人的相互扶持的。这段日子其实我跟颜冬之间的关系是不正常的,我们不要说相互扶持,就连相安无事宾也做不到,而这只会将颜冬对您的任何一点不满都放大。您可能会觉得我阅历太浅见解太幼稚,但这是我的真实看法。” 颜舜半晌不语。 秦暖站起来:“爷爷,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所以你坚持要跟颜冬离婚吗?”颜舜问。 “这要看爷爷您了。毕竟按照合约,离婚是要经过您同意的。还有,之前从您那拿的钱,我会还您,无论是去做家教,做培训,我都会还,只是我可能没能那么快就全部还完,请您给我一点期限。” 走出病房,颜冬手插着裤兜低头站在门边,听见声响,他抬起头来。 秦暖朝他微微点头,便转身。 “喂!”颜冬突然在身后叫住她。 秦暖回过头来:“有事吗?” “爷爷已经跟我说了,是……是我误会了你。” “没事。”秦暖微微笑道。按照她和颜舜的协议,如果离婚,她是不能从颜冬那里分得什么。而颜冬还去找人拟财产分割协议,这让秦暖多多少少有些触动。她只希望颜冬能尽快明白,他讨厌的是这段婚姻,而不是她这个人。 “那,你慢走。” 看着颜冬明显瘦下来的脸,秦暖轻轻说:“你多休息。” * 颜舜一病,天韵集团上下全体人心惶惶。 颜舜唯一的亲孙子颜冬目前却还只是分店的总经理,在集团总部也只是个招商部的副部长。如果马上掌权,对于他能否掌舵好天韵集团,众人心里均是个大问号。而现在实际负责集团管理的李辉却虽是颜舜的表外甥,但毕竟是半个外人,怎么想,颜舜都不太可能放弃自己的孙子而将权力交给一个外人。 集团上下的风言风语,颜冬自然是有所耳闻。要是在此之前,颜冬心里肯定又要忿忿,但现在的他,每天在工作和爷爷之间连轴转,已经累得没有力气去在意这些了。 周五下午六点多,颜冬清算一天的工作,刚要走,郑涛喊住了他:“冬哥,冬哥,你先别急着走,sky的经理,丰可的经理还有维意的经理都要见你,就定在今天晚上。” “为什么?他们平时都不是由我来接洽的。” “是这样没错,但他们现在知道了我们与达旗集团的合作,有了点意见。上头说,这事是由冬哥主导的与达旗的合作而起,所以,所以……这事要由冬哥您出马。” “好事抢着上,坏事丢来我。这些人,也不早说……他们都要求些什么?” 郑涛忙翻了翻笔记本:“其实总结起来就是说咱们买断达旗集团旗下品牌在我们百货的独家经营权,产生的价格优势会挤占他们的利润空间,他们说现在百货的流量本来就在下降,因此要求降低扣率和租金,甚至还要求减免一些相关的宣传费和活动费,不然就要撤柜。” “这些不就是上回提出的那些,是准备用死缠烂打的招式逼我们就范吗?我们买断的达旗集团旗下品牌,目前就只是两个化妆品牌而已。sky卖的是服装,丰可卖的是女鞋,也就维意卖的是化妆品有些冲突,怎么突然都来了?” “估计是人多好讲价吧。他们旗下品牌在我们百货设柜多,要是这个处理不好,之后一些小品牌厂家可能还会来闹。” “知道了,你把他们几家的合同以及这一季度的营业报表还有相关资料调给我看。”颜冬又走回办公室。 郑涛也跟了进去:“冬哥你也别急,今晚只是跟他们打个招呼摸个底,具体的事宜可以稍慢点。” 匆匆看下资料其实是不能起什么作用的,反而让脑子坨成一坨浆糊。进入酒吧包厢前,颜冬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 服务员给他开门,里面坐着的都是颜冬在商场上的前辈:“刘叔叔,包叔叔,邓叔叔,你们好。” 几位经理脸上笑得和蔼:“来,颜冬,坐。” 颜冬落座后,坐他身边的刘经理拍了拍他的肩:“好久不见,现在在干什么?” “还在做分店经理,同时在招商部转转。” “谈下个达旗的合作还只做分店经理,你爷爷不能避嫌成这样啊。” 颜冬笑笑。 坐他对面的邓经理抛给他一支烟:“你爷爷的病怎么样了?” “在好起来。” “这几天累吧。” “还行。” “年轻人嘛……拼拼没坏处。你这次表现好了,等你爷爷回来,保准升你。” 几人寒暄了一阵,话题便逐渐转移到正题上来,颜冬的神经一刻也没放松过。 “能跟达旗合作是件好事,但是也别忘了我们这些好朋友嘛。” “没忘,没忘。” “我们sky之前已经跟你们提过了好几次了,你们最后呢,就只给我们减免了一点活动费,那点活动费,还不够我们职员一个月的工资呢。” “邓叔叔,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把中山店外墙最大的广告牌给了你们这一季的新产品,而且广告费也打了八折,中山店附近那个公交枢纽那么大的人流量,这效果可不比上电视差。人民路十字路口那个滚动广告牌收的广告费可比我们要贵一倍多。” “我们卖鞋子的可比不上他们卖衣服的,你说人的衣柜里有二三十件衣服不算多吧,可是鞋子呢,有十双就已经很多的了……” “现在大环境不景气,你们的难处我们都了解,大家都有难处。” 一直沉默不语的包经理突然砸了一下桌子:“有难处,你们百货什么都不用干,就只是收费,收租金收扣率收活动费宣传费。我们化妆品拳头产品也就那几样,还一直得和外国大牌竞争,偏偏还是受电商冲击最大的,你们现在又还买断了达旗旗下的品牌!” “说话别太冲,在小辈面前也要留点面子。”刘经理递给包经理一根烟。包经理接过,拿起桌上的打火机,想了想,又扔了回去。 “几位叔叔,你们说的我都明白,你们说生意不好做,但天韵当时买地建商场的投资也是个很大的数目。” 邓经理开口道:“颜冬,实话告诉你吧,其实就算不是因为达旗的事,我们原本也是打算从实体百货逐渐退出的,只在几个重要百货店留下专门店,线下展示,线上销售。” “我知道现在电商是大势,但是现在主要渠道就那么几个,都是如果依靠别人开发的渠道,肯定也是要跟百货一样有让利模式的,如果自己开发,前期的投入不小不说,还不一定能够争取到流量。” “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我们今晚来找你就是想问你,我们几个提出的条件,你能答应吗?”三个人的眼光都投到了颜冬身上。 颜冬微微一笑:“几位叔叔,服装、鞋子,尤其是化妆品的毛利有多高,大家应该都心知肚明。眼下的形式是不好,但我们天韵百货毕竟还是东南区域最大的连锁百货……” “别老拿这些来跟我们打哈哈!”包经理又突然砸了一下桌子。 这时,颜冬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站起来说:“抱歉,几位叔叔,这个电话是医院那边打来的,我必须接。” 刘经理颔首,颜冬便按下通话键:“喂,啊!嗯,好,好。” 放下手机,颜冬深深地鞠了一躬:“几位叔叔,我爷爷情况不太好,我必须得马上过去,你们的难处我都了解,我一定跟上峰反映,争取给你们一个较为满意的答复。”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邓经理挥挥手:“我们今晚也没打算真谈出点什么,你走吧。” “谢谢几位叔叔。” 出了包厢,颜冬叫过服务员:“这里的消费记到我账上。” * 秦暖进到病房的时候,颜冬正用手撑着脑袋,一下一下地打着瞌睡。听见动静,他抬起头来,眼睛微微睁开,眼眶下的黑眼圈很深。他朝秦暖点了一下头,又闭上了眼睛。 护工告诉秦暖,爷爷从昨天晚上开始情况就不是很好,昨天半夜折腾过几次了,医生已经在安排手术了。 秦暖在一旁坐着,突然,连接着颜舜的仪器突然“滴滴”地叫了起来,守在颜舜旁边的护工急忙按了急救按钮,本来还在打瞌睡的颜冬也立刻睁开了眼睛。 护士冲了进来,对颜舜做急救措施:“要马上进行手术。” 第22章 眼泪 颜舜很快被送进了手术室。红灯亮了起来。 秦暖走到长凳上坐下,颜冬走到一旁。 过了一会,秦暖看见颜冬还对着墙壁站着,想他心里一定不好受,便去倒了杯热水端给他。 拍拍颜冬的肩,他稍稍侧过脸来,但又马上转了回去。但秦暖已经看见了,颜冬的眼里噙满了泪水,他在哭。 秦暖只见过暴怒的颜冬,沉默的颜冬,不屑的颜冬,却没见过流泪的颜冬。现在的颜冬,没有了对她的冷漠、对她的气焰,仿佛剥去了坚硬的外壳,脆弱得不堪一击。 “爷爷会没事的。”秦暖觉得自己这句话是多么的无力。安慰人从来都是一件难事,更何况是这种情况下。 秦暖端着那杯热水坐回长凳上。过了一会,颜冬走到她身边,秦暖有些讶异,也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颜冬在她身边坐下:“我们还是不要离婚了。” 上次的误会解除后,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提起过这个话题。颜冬却突然在这个时候提起,而且居然说,“不离了”。 “是因为爷爷吗?”想来想去,秦暖只能想到这个答案。 “是。”颜冬应得很快,“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爷爷坚持一定要我跟你结婚,我也的确是不情愿,但现实有很多我无能为力的事,在我看来,这件事,已经不算什么了。” 秦暖突然觉得有些吊诡,她在许许多多个日夜,就是抱着这个想法过来的。就在她在寻思如何接话时,颜冬又开口了:“上次的事,是我不对。你说得对,我的确太自以为是,却又太懦弱。拼命地想证明自己,却又一再地让爷爷,”他停顿了一下,“生气。而且,还把对爷爷的怨气撒到你身上,真的很对不起。” 颜冬突然说这些话,让秦暖觉得有些茫然,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最后,秦暖只轻轻说一句:“那以后就不要让爷爷生气了。” 她本来已经下定了和颜冬离婚的决心了。然而颜冬的表态,却让她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两人沉默地坐在手术室外的长凳上等着。时间过得极为缓慢,秦暖仿佛又回到了曾经那段等在手术室外的日子。她的心突然颤栗起来,只希望,只希望不要再上演同样的一幕了。 秦暖忽然感觉肩头一沉,颜冬整个头歪到她的左肩上,他的头发摩擦到她的脖子,痒痒的。颜冬的呼吸响在她的耳侧,以往这么近地听颜冬的呼吸声时,他都是狂躁的,而现在却是难得的安静。听着他的呼吸声,秦暖的呼吸也不自觉地跟着同步起来。 肩膀渐渐地发酸,秦暖只好靠着墙壁,借着墙壁卸一点力。漫长的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秦暖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也不敢乱动,就用右手慢慢地去够大衣的口袋。这时候。压在左肩的重量突然轻了,她稍稍侧过头去,颜冬已经醒了,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秦暖忙扭头站起来。 在一旁接完电话,秦暖觉得左肩有些酸疼,就揉了起来。揉了一会,颜冬从她身边走过,秦暖觉得有些尴尬,就回到长凳上坐好。手术室的红灯依旧亮着。 过了一会,颜冬回来了,头发上还沾着水珠。看来刚刚是去洗手间了。他在秦暖身旁坐下,秦暖把手伸进大衣口袋,在里面反复把玩着手机。 这是两人之间难得的和谐的沉默。 终于,手术室的灯灭了。 医生先出来,秦暖和颜冬赶紧上前。 医生说:“手术还算成功,但还要观察几天。” “太好了!”秦暖松了一口气。她转头,却见颜冬紧咬着嘴唇。颜冬对上她的视线,忙转过身去。 她知道,颜冬刚刚应该是太害怕了,她了解那种心情。不咬着嘴唇,说不定就哭出来了,当然,是喜悦、放松的眼泪。 “爷爷没事就好,我先出去办点事。”秦暖说完就走了,给颜冬留下一个空间。 电梯门快要关上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挡住了电梯门,是颜冬。 “有什么要帮忙的吗?”秦暖问。 “你搬回来住吧……” “好。” * 秦暖回舅舅家收拾东西,舅妈边帮忙收拾边问:“找到房子了是吗,在哪?” “哦不是,我要搬回去住。”秦暖答道。 “搬回去住?”舅妈领悟过来,“那,是不离了吗?” “不离了。” “啊……”舅妈惊讶了一声,“发生了什么吗?” 秦暖觉得舅舅舅妈这一个多星期来应该被自己吓到不少次,于是在吃完晚饭后,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 舅舅刚听说颜舜病了,便打断秦暖:“颜董事长生病了!那,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 “舅舅,先别急,爷爷刚刚又做完一次手术,等他再好些了,你们再过去吧。” 秦暖讲完这些天发生的事,见舅舅舅妈迟迟没有说话,便说:“舅舅舅妈,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一会要离婚一会又不离婚了,太任性了。” 舅舅摇摇头:“不,舅舅觉得你一直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但是,虽然你之前一直没说,但舅舅也知道你和颜冬之间可能相处地不太好,虽然这次不离婚了,但如果你们之间的关系不改善,以后还是一样要离的。” “我知道,舅舅。” “我对颜冬一点都不了解,不知道他这个人究竟如何。但婚姻之中,只有一方在付出是不够的,颜冬他会改变吗? 秦暖想了想,点点头:“会吧。” * 颜舜情况稳定后,颜冬便回到办公室。两天没来,桌上的文件已经堆了一堆。颜冬一边翻阅一边整理。 压在最下是一个文件袋,颜冬看了看,递给郑涛:“郑涛,这份文件你拿去碎纸机处理掉。” 郑涛接过来一看文件袋,是之前景源事务所送来的文件。见文件袋还没开封,郑涛不放心,问道:“这文件冬哥你看过了吗?” “没用了。还有,你联系黄律师的助理,问一下他前期的费用然后把钱打给他。” “好。” * 虽然搬了回去,秦暖却过起了比从前还独居的独居生活。颜冬已经很多天没睡在家里了,他下了班就去医院陪颜舜,两人几天都碰不到面。 从颜舜动完第二次手术那天起,因为各种事情耽搁,秦暖就还没去看过颜舜。秦暖决定今晚去医院看看,顺便给颜冬带几件衣服,降温了。 秦暖拨通了颜冬的手机。 “喂。”手机那头颜冬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喂,那个,我现在要过去看爷爷,然后今天降温了,我给你带几件衣服过去吧。”秦暖有些紧张,说起来结结巴巴。 “好,谢谢。” 放下手机,秦暖走进书房,颜冬几天都没回来住了,床铺被打扫阿姨收拾得平平整整,整个房间一尘不染。她打开衣柜,突然感觉颜冬的气息又扑面而来笼罩了她。秦暖随意拿了两件毛衣,就赶紧关上衣柜。 到了病房,颜舜正在睡觉。颜冬也俯在床沿睡着了,盖着的大衣已经掉到了地上。秦暖捡起来拍了拍,又给颜冬披上。她又看了看表,才晚上八点。 似乎是披衣服的动作惊到了,颜冬手指动了动,然后直起身来,他转过头来,双眼还眯着:“是你啊。” “嗯,上次之后还没来看过爷爷。我给你带了几件衣服,这几天降温。”秦暖看着颜冬,他明显瘦了,青色的胡茬也冒了出来。 “好,谢谢。”颜冬又打了个哈欠。 秦暖见状,想了想,说:“不是已经请了护工吗?你也不必这样天天过来,不然太辛苦了。” “就算有护工,不自己守着不放心。” 秦暖明白颜冬这种心情,当初妈妈生病,自己也巴不得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守在一旁。“要不我们轮流来吧,你晚上要守夜,白天还要上班,别爷爷还没好,你也累病了。” “不用了。” “可是……”身后传来颜舜几声咳嗽,秦暖忙收口,和颜冬一齐凑到颜舜病床前。 颜舜睁眼看见秦暖和颜冬,定了定神,开口道:“颜冬,你去给我打点热水来。我想洗个脸。” “好。”颜冬拎起热水壶往外走。 听着病房门关上后,颜舜注视着秦暖,秦暖很快明白,这是颜舜有话对自己说,故意支开颜冬。 “听颜冬说,你们不离婚了,是吗?” “是。” “是颜冬提的还是你提的?” “是颜冬。” “为什么,他求你了吗?” “不,爷爷,颜冬他没有求我。”秦暖忙说。 “是这样吗?之前我看你的态度,应该是已经坚定了要离婚的决心了。” “之前的确是。”秦暖在脑中组织语言,该怎么告诉颜舜呢?当时答应颜冬,不能不否认是有恻隐之心的影响,但这并不是一个草率的决定,在那个时候她就直觉,站在她面前的颜冬,已经不是过去的颜冬了,或许,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因为我相信,经过这次,颜冬跟我,应该是可以慢慢交流的,可以交流,就可以解决很多事情。毕竟,我也还欠着爷爷钱呢,这婚我也不敢轻易离。” 这个含糊不清的回答,颜舜却没有追问下去:“好啦,上次你说过之后,我就想明白了,这件事就是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你们爱怎样,就怎样。” 秦暖笑笑:“谢谢爷爷,相信我,颜冬以后会让你刮目相看的。” 她没有告诉颜舜颜冬的眼泪,很奇怪,除了出于对颜冬不想暴露自己脆弱一面的尊重,她突然自私地想把那个流泪的颜冬自己收藏起来,这是只属于她一人的秘密。 第23章 消融 颜冬提着热水壶推门进来,将打来的热水倒到脸盆里,秦暖将毛巾浸湿再拧干,帮颜舜擦脸,然后把颜舜扶坐起来:“爷爷,躺累了吧,我给你揉揉肩。” “好。”颜舜点点头。 九点半的时候,护士敲敲门进来:“病人要休息了,探视的亲友请尽快离开。 “我也该回去了。”秦暖拿起包,“爷爷,颜冬,你们早点休息。” “好,你路上注意。”颜舜说。 秦暖离开后,颜舜朝颜冬使了使眼色:“颜冬,怎么不去送送她?”颜冬愣了一下,忙跑了出去。 帮颜舜按了好一会背,手已经酸得没法伸屈手指。秦暖一边等电梯一边揉着双手。 “叮。”电梯到了,秦暖跨入电梯,却感觉电梯震动了一下,她抬头,看见颜冬跟在她身后走进电梯。 “有什么事吗?”秦暖问。 “爷爷让我来送送你。” “哦。”秦暖低下头,继续揉着酸胀的手,颜冬顺着她的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她正在揉着手掌,开口道:“要不要去买点膏药贴贴?” “不用了。” 到了一楼,秦暖走出电梯,平常热热闹闹的一楼此时只有匆匆忙忙的两三行人,鞋子踏在瓷砖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秦暖推开大门,一股寒风扑面而来,秦暖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要不我开车送你回去吧。”颜冬在她身后问。 “不用了,你来回跑太辛苦。” “又不远。” “真的不用了。”秦暖看见门口刚好有辆出租车,忙跑过去,颜冬也跟了过来。秦暖打开车门:“你快回去吧。” “那,你到家了跟我说一声。” “好。” * 走进电梯后,秦暖拿出手机。然而直到进了家门,她还是没有按下发送键,“到家了”三个字迟迟没有发出去。 算了,先去收衣服再说。秦暖把手机丢到床上,不料手机刚砸到被子,却突然“嗡嗡”地震动起来。 秦暖扑到床上去抓住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她差点傻掉,居然是颜冬发来的微信添加好友信息。 通过手机的确可以搜到她,她之前也暗中搜过颜冬的微信,没想到,颜冬居然先来添加她了。 秦暖心里忐忑,伸出食指戳了一下屏幕。 “你已添加颜冬为好友,现在可以对话了。” 秦暖还在心里琢磨,手机又震动起来,颜冬的:“应该到家了吧?” 秦暖想了一会,打了个“嗯。” 此后颜冬没再说话,但秦暖一打开微信界面,看见排在第一的颜冬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不舒服,她赶紧跟几个同事和好友说说话,又在几个群里水水,把颜冬刷下去。 * 隔天傍晚,秦暖刚进家门,就发现门口摆着颜冬的鞋子。 颜冬回来了? 秦暖赶紧进屋,才发现颜冬整个身子歪在客厅沙发上,已经睡着了,还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噜声。 秦暖抬手,本想叫醒颜冬让他上去睡,想了想又摇摇头,上楼抱了张被子下来,盖到他身上。 晚上九点多,颜冬睁开了眼睛,他还是很困,但想起还要去医院陪爷爷,便挣扎着坐了起来。 “你醒了。”颜冬闻声望去,秦暖下楼来,开灯,将一张纸递到颜冬面前。 “这是什么?”颜冬还没回过神来,模模糊糊地只看到他和秦暖的名字,他“腾”地站起来:“不是跟你说不离婚了吗?” “你看清楚好吗?”秦暖有些无语,“你要不先去洗个脸吧。” “好。”颜冬洗了脸回来,拿起那张纸看了看,原来是秦暖弄出的一个值班表,颜冬将纸放回桌上:“不是跟你说不用这样吗?” “不用?你知道你刚刚睡了多久吗?从我进家门到现在你已经睡了三个小时了,在沙发上连个身都不翻。可以看出你这几天有多累。” “我下午本来就没事,回来拿个东西就顺便洗了个澡。” “人是肉做的不是铁打的,你现在还撑得住,再过两天可就不行了。你没休息好,工作的事可能就会出差错,到时候可能爷爷又要生气。这我都排好了,我给自己排的都是第二天早上没有课。” “管太多。” 秦暖也不再去说他:“今晚刚好轮到你。你刚刚也睡了挺久了,桌上有点东西,你吃完就过去吧。我上去了。” 秦暖上楼去后,颜冬一边吃饭一边看她排的表。他四天她三天,不过周末两晚都给他了。这么看,倒是她周间忙一点。 颜冬把纸张叠了叠,收进自己的口袋。 * 昨晚是秦暖去医院陪夜,颜冬回到家连澡也没洗,扑到床上就睡死过去了。 这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睡的第一个饱觉。 清晨醒来,颜冬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实在太舒服了。 起床洗漱后,颜冬便出门了,看时间还早,他便往医院去了。 轻轻推开病房的门,里面一片安静,窗帘拉开了一些,有光透了进来。 颜冬先看了爷爷,老人家呼吸均匀,看来睡得挺好的。颜冬又转头,看了看睡在沙发上的秦暖。 秦暖的头歪着,一缕发丝搭在脸上,她的面容很平静。颜冬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前的他,总觉得秦暖的脸上一天到晚都挂着讨好的笑容,讨好爷爷,讨好他,讨好她身边所有人,而他只觉得虚伪,一个人再没脾气,也不可能总是只有一种情绪,活着不累吗?然而今天,看着同一张脸,颜冬不知为何,心里的感觉,就像是有大量血流突然涌进心脏,那种感觉,形容不了。 颜舜轻微地咳了几声,颜冬忙移开视线去看爷爷。 不知是不是因为听见了颜舜的咳嗽声,秦暖也醒来了,“这么早你怎么过来了?”看见颜冬,秦暖坐起来,拢了拢头发。 “哦,起得早了,就过来看看。” * 颜冬和秦暖一起下楼,颜冬问:“累吗?” “不累,之前陪我妈妈的时候比这辛苦多了。” “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早上没课,先回趟家。”秦暖朝颜冬挥挥手,就走了。 * 颜舜的病逐渐好了起来,但颜冬却还有棘手的事情没有解决。上次与几位经理打过招呼后,颜冬就赶紧安排人商讨解决方案。然而方案出了几个,都只是小打小闹地减免一些附加费用,在对方看来,相当没有诚意。 开了许许多多的会还是毫无头绪,颜冬周六去看爷爷时,他的眉头依旧紧缩。 秦暖注意到了,趁着颜舜在吃午饭的功夫,她把颜冬拉了出去:“最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 “不要说爷爷,连我都注意到了,你今天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我不问,爷爷早晚也会问的。” “就是工作上的事呗。” 工作上的事,秦暖当然是没辙,她想了想,说:“很难吗?要不,你去向爷爷请教请教?” “不。”颜冬立马就拒绝了秦暖的这个建议。“爷爷还住院呢,不想他伤心费神的,而且要是我又不小心惹他生气……” “你跟他好好说,他怎么会生气呢?” “我哪次没好好跟他说,他不照样骂我。” “你看你看,你这叫好好说嘛,爷爷一有不顺你心意的事你语气就急,就觉得他不了解你。你们这样怎么能沟通呢?”秦暖往病房里看了看,“你们集团的事我不懂,不过如果你无法解决的话,总归是要报告上头的吧,这样看爷爷早晚有一天会知道,你还不如早点跟他说。” “这……” “问一下又不会少块皮掉块肉的,况且你这几个星期来的孝顺爷爷都有看在眼里,不会说你什么的,等待会爷爷吃完饭,你就进去。” * 护工收拾了爷爷的饭盒出来,秦暖朝颜冬使了个颜色。 颜冬轻咳一声,走了进去:“爷爷。” “嗯,有事吗?” “那个,最近工作上遇到了点事,我想跟您谈谈。”颜冬拉过把椅子。 颜舜的态度看起来很平和:“嗯,说吧。” “最近我们不是和达旗签了合作协议嘛,消息穿了出去,sky、维意还有丰可他们那边就要求要降低扣率和租金,之前他们已经要求过几次了,我们主要就是给他们免一些活动费宣传费什么的。但这次呢,因为他们跟咱们的合约,也确实快到期了,所以就提出了这么些个要求。” 颜舜斜了他一眼:“你信?” “我自然是不信,毕竟咱们天韵好歹也是东南区最大的连锁百货,但是他们这几个季度的报表我也看了,从九月份的淡季以来都未达到扣率的最低标准线,这刚刚过去的电商狂欢节估计又是不小的影响,我觉得就算我们没跟达旗合作,他们也一样会提这些要求的。” “那你说,这该怎么办?” “我想我们的扣率基准多少是要修改一下的,但是怎么说呢,这个办法是治标不治本。” “你说对了,这个问题是避无可避的,或者说,这是我们百货转型的阵痛,这也是我之前一直在犹豫的原因,当然,在现在电商冲击以及百货普遍品牌联营的情况下,这一步早晚是要走的。开了买断的先例,以后就要加快打造天韵独家特色品牌的步伐。” “是。” “利呢,是可以让,但要怎么让呢,你自己再好好想一想。生意场上的东西我不能手把手教你。” “好,谢谢爷爷,您好好休息吧。”颜冬起身,深深的鞠了一躬。 扶着爷爷躺下后,颜冬一边沉思一边走出病房。 “哎。”刚踏出病房,颜冬还没回过神来就撞上了人,对方完全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往他身上倒去。颜冬赶紧先扶住对方。 秦暖刚刚起身,本来想偷偷凑到病房门口,看看颜冬和颜舜谈得怎么样了,没想到刚到门边,就冷不丁地撞上了颜冬,本来就有点做贼心虚的她控制不住惊呼了一声。 等回过神来,秦暖赶紧低头:“对不起。” “没事。”颜冬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秦暖轻轻挣脱了颜冬还扶在她胳膊上的双手:“那个,你跟爷爷聊得怎么样了。” “还不错。” “那就好。” 第24章 亲人 隔天,颜冬忙里偷闲赶到医院,想把昨天的阶段性战果汇报给颜舜听,他昨天下午连着晚上都在公司,和同事一起制定出了方案:修改百货现有的扣率标准,针对这一年的各品牌的销售情况,重新制定,适当降低最低保底销售额,并增加梯级制度。另外,与各个品牌进行洽谈,由每月售后付款改为提前支付三分之一到一半的最低销售额抽成。这样,提前收上来的款项可以有效补充到买断品牌的前期采购资金上。 不巧的是,颜舜睡下了,他便坐在一旁等着。 秦暖拎着两个保温食盒进来,坐到颜冬身边:“爷爷睡多久了。” “差不多快醒了。”颜冬看见秦暖手里拎着的食盒,“怎么是你来,黄妈呢?” “黄妈一天跑来跑去的不方便,我就说中午这顿我来。”秦暖将两个保温饭盒放到桌上:“我也给你做了一份。” “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去外面吃就好了。” “你那么辛苦,要吃好一点。”秦暖拿了一个食盒在颜冬面前打开,“这份是你的,你可以现在就吃。” 颜冬看了一下:“你也太夸张了吧。爷爷生病,我却跟着享福,这合适吗?” “没什么不好的,你吃饱睡好努力工作,爷爷才能安心养病。”秦暖拿出餐具给颜冬,“你快吃,爷爷的这份来这,等他醒来,你再慢慢喂他。” 颜冬走到一旁坐下,秦暖给水壶添了水,拿起包就要走了,颜冬喊住她:“你要去哪?” “我跟同事约好了有点事,你吃完收好就行,我下午再过来。” * 颜舜的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他把颜冬和秦暖都赶了回去,说已经不必他们每天每夜都守在病房里。 又一个周六,秦暖之前去看妈妈的时候,就跟她说安排了她和舅舅一起去看望爷爷,然而到了这天,过了离约定时间快四十分钟,妈妈和舅舅才姗姗来迟。 “路上堵车耽搁了一段时间,迟到了是不是不太好。”秦母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焦急地问。 “没事没事,”秦暖上前拉住妈妈的手,“我还没跟爷爷说,爷爷现在整天也就是躺躺坐坐,有人来看他他高兴得不得了。” 秦暖领着妈妈和舅舅去颜舜的病房:“爷爷,我妈妈和舅舅来看您了。” 然而病房中除了颜冬和颜舜,房中还多了一个秦暖有些面熟的中年妇女,比自己的妈妈年龄稍大,她虽然有点年纪了,但依旧化着精致的妆容,涂着鲜艳的口红,眉眼十分精明。 颜冬走了过来:“妈,舅舅,你们好。” 颜冬这问候让秦母和舅舅有些拘束起来,忙说:“颜冬……你好。” 颜冬靠近秦暖身边,低低对她说了一句:“是二婶。” 秦暖马上反应过来,忙鞠躬打招呼:“二婶好。” “是你。”二婶撇撇嘴,转过头去。 “爷爷,我妈妈和舅舅来看您了。”秦暖说。 颜舜点点头:“请他们二位坐。” 舅舅提着水果上前:“老先生,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就买了点水果,您多吃点新鲜的。” “好,好,刚好我想吃点水果,颜冬,去把水果洗洗。”颜舜指使颜冬。 “好。”颜冬提着其中一袋水果出去了。 这时,二婶站起身来:“舅舅,这人多了空气不好,为了不打扰您,我就先走了。”她弯腰提起了放在地上的几个大盒子:“这些都是上好的药品补品,您好好补补。” 秦暖有些窘迫,舅舅买来的水果,在二婶带来的这些包装得十分精美的药品补品的对比下,显得十分寒酸。她心中暗暗自责自己没想周全,舅舅和妈妈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尴尬。 “不用了,你拿回去,咱家又不缺这些东西。”颜舜挥挥手。 “舅舅,不缺就不能收吗?好歹是小辈的一点心意。”二婶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站在门边的秦暖忙打开门:“二婶,我送送您。” 电梯前,秦暖按了按钮。此时左右无人,二婶突然开口道:“好歹叫我一声二婶,这几个月来也不来看我一次。” 秦暖忙不迭地鞠躬道歉:“对不起,二婶,是我疏忽了。” “这种客套话就少说吧。”电梯门打开,里面人有点多。二婶走进电梯,“行了,别送了。” 秦暖见那电梯也站不下自己了,便鞠躬道:“二婶慢走。” 送走了二婶,秦暖走回颜舜的病房。从结婚以来还没去看望过二婶这事的确不好,但是,自己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二婶的家在哪,颜冬又从来没带自己去过。不过,说实话,秦暖对二婶并没有什么好感,虽然这样对待长辈并不礼貌。她想起自己当时和颜冬结婚前跟二叔二婶的头次见面,秦暖当时就觉得二婶说话太尖酸刻薄,言语中直指自己是花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绑住了颜冬,才飞上枝头变成凤凰。当时颜冬的脸色难看极了。当然,那时秦暖正处于战战兢兢的阶段,对于一切嘲讽都全盘接受。 “喂,你还要走去哪?” 秦暖回过头,才发现自己已经走过了颜舜的病房。颜冬站在颜舜的病房门口,一手拿着个盘子,一手指着颜舜的病房门口。 “哦。”秦暖有点不好意思,忙转身跟在颜冬后面进了病房。 * 秦母和舅舅坐了二十来分钟便起身告辞,临走时,颜舜指了指二婶临走前放在桌子上的礼盒:“你们把这些拿走吧。” “不行不行,”秦母慌忙摆手,“这是小辈给您的一点心意,您应该收下。” “她给我不就是我的了,我现在还是吃药的时候,用不到这些,你身体也不大好,这些对你比较有用。” “这怎么能行?”秦母口笨,不知道如何拒绝,只会摆手拒绝。 颜冬上前,从礼盒里面挑了两盒,递到秦母手里:“妈,这样好了,咱们就拿两盒。” “这……”秦母向秦暖使眼色让她帮忙,秦暖正想上前,颜舜开口了:“行,那就这样,你不拿,我就不高兴了。” 颜舜话都说到这程度了,秦母也不好再说不要,只好拿了。 到了病房外,秦母将手中提着的礼盒塞到秦暖手中:“小暖,这些我们是千万不能拿的,你待会拿回去。” “行,妈妈,舅舅,你们先下去。”秦暖提着礼盒准备转身回病房,没想到颜冬就从病房里走了出来,他看见秦暖,开口道:“还想拿回去啊,走吧。” 秦暖被他看着,有一种阴谋诡计被戳破的感觉,只好机械地点头道:“好。” 到了医院门口,舅舅和妈妈还在医院门口等出租车。 颜冬快步走了过去:“妈,舅舅,等不到车,我送回去吧。” 秦母和秦舅显然又被颜冬这声称呼吓到,秦母忙摆手:“不用……” “哎,车来了。”舅舅伸手招停出租车,打开车门:“秦暖,走了。” “好。”秦暖打开车门,让妈妈先进去,她转身对颜冬道:“那,我跟妈妈还有舅舅走了,中午去舅舅家吃饭。” 颜冬微笑:“好,路上注意安全。” 车里起先一片安静,突然,秦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听着他喊我妈,为什么我听着感觉那么怪。” 舅舅也附和道:“我也是啊,听他喊我舅舅,感觉怪怪的。” 秦暖一寻思,才记起来,这好像是颜冬第一次见自己的家人,别说妈妈和舅舅了,自己刚刚都觉得别扭。 “不好,虽然是第一次见面,这孩子礼数倒是挺周全的。” “是呀,秦暖,你有提前跟他说过吗?”舅舅在副驾驶位转过头来问秦暖。 “没有。”秦暖摇头,“他这星期一直在公司忙,以为他周六不会来,我也没跟他说。” “这样。”舅舅的眼神中突然多了一种不明的意味,秦暖笑笑,不易察觉地摇摇头。 “小暖,刚刚我看你叫二婶的那个人,看起来很厉害。”秦母突然想起刚刚在病房的一幕,有些担心。 “没事,我们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面,说说好话就过去了。” 舅舅问:“我记得颜老先生就一个儿子,怎么你还有个二婶。” “哦,二叔是爷爷的表外甥,一直在跟爷爷做事,在颜冬的父亲未去之前一直称他大哥,久而久之大家就按这个排行来称呼,我跟着颜冬喊的,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颜冬跟他二叔二婶关系究竟如何。” “反正不管是谁,遇事多谦让三分,总是没错的。” “知道了,妈妈。” * “好,谢谢,我待会再过来。” 颜舜明天就要出院了,这天,秦暖和同事聚餐后搭公交回家时,在中转站停了下来。从百货的一家店出来后,秦暖想了想,拨通了颜冬的电话:“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颜冬一边看着手头的文件一边说。 “你知道爷爷平常一般穿多少码数的上衣吗?” “知道。”颜冬觉得有些奇怪,“你问这个做什么?” “爷爷明天不是出院了吗?我想送件礼物给他。” “那你知道爷爷喜欢什么颜色吗?你要买夹克,外套还是衬衫?” “这……”秦暖被问住了,她才刚刚进了一家店,被店员问了,才想起来还不知道颜舜的码数,于是才来问颜冬,没想到在颜冬这也被问住了。 “你在哪家商场?” “就……就你在的那家。”秦暖突然醒悟过来,“不用了,你不用过来。” “没事,我刚好也要下班了。”颜冬站起来,收拾文件,“你在哪层?” “我在四楼东边的升降电梯处,” “好。”颜冬放下手机,对坐在一旁的郑涛说,“下班吧。” “那我先去开车。”郑涛站了起来。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好。”这几天颜冬都是下班后直接去医院的,郑涛也没多问。 两人搭升降电梯到四楼,电梯门开了,颜冬对郑涛说:“好了,我走了。” “咦?”郑涛没反应过来,电梯门就关了。他心生疑惑,冬哥不是要去医院吗?今天也没安排去巡柜,怎么突然出去了? 想到这,郑涛心中生出个心思,他从二楼出了电梯,又重新跑回四楼。 第25章 同行 看见颜冬朝自己走了过来,秦暖的心突然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她暗自掐了掐自己,紧张个啥? 颜冬倒是没说什么,跟她点了个头,直接进了就近的一家运动品牌服装店,秦暖跟在他身后,离他三步远。 “这家店会不会太年轻了?” “年轻才好,爷爷本来就上了年纪,穿着七八十岁老人不是看着更老,爷爷又不是老顽固。”颜冬走到一排衣服面前,“我看看。”他抽出一件灰蓝色的运动套,“这件怎么样?” “挺好的。”秦暖迟疑了一下,“但现在是大冬天,我本来是想给爷爷买件外套或者羽绒服什么的。” “也行,买件厚的穿在外面,爷爷见人还能显摆。”颜冬说着笑了一下。 听见颜冬这么说,秦暖没说什么,轻轻扯了一下嘴角,将视线移向别处。 颜冬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爷爷穿上了衣服会很高兴,但见秦暖移开目光,他才意识到自己又嘴快了,伸手抓抓自己的头。 秦暖转身:“我们去别处看看吧。” “好。”这回是秦暖走在前面,颜冬离她三步远。 * 郑涛在四楼寻了半天,终于看到颜冬的背影。他闪进一家店里,郑涛忙尾随上去,看见颜冬正在店里挑选衣服。 冬哥来买衣服,这用得着支开自己吗?郑涛撇撇嘴,真是不够意思。他又往店里瞟了一眼,等等,冬哥旁边那个身影不是嫂子吗?原来是嫂子来给冬哥挑衣服,难怪把自己支开了。 郑涛突然感到一阵空虚寂寞冷,他甩甩手,为冬哥和嫂子操心了这么久,也得为自己的幸福打算打算了。 * 秦暖对买衣服并不在行,有颜冬帮忙,挑起衣服来的确容易多了,只不过,秦暖想到了一件可能让她尴尬的事。 趁着颜冬在帮颜舜试款式,秦暖偷偷翻了翻标价牌,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价格还是有点让她吃惊。颜冬的眼睛果然毒,毕竟这双眼睛从小看过各种各样的高档物品,挑中的东西往往好,也贵。 不过,既然做好了给颜舜买礼物的准备,再贵秦暖还是会出这个钱的。趁着颜冬去换衣服的时候,秦暖麻溜地刷卡结账。 “叮叮叮。”一大笔人民币就这么无影无踪地消失了。 两人前后脚走出店里,颜冬问:“你吃饭了吗?” “我吃了呀。”秦暖看了看表,都晚上八点了,“你不会还没吃吧?” 颜冬点了一下头:“嗯。” “对不起,那你快去,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升降电梯刚好“叮”地一声到了,秦暖轻轻碰了一下颜冬:“快去,电梯往上的。” 颜冬进了电梯,等电梯门关上,他才觉得,正常来说,自己都陪着秦暖逛这么久了,她不应该陪着自己去吃顿饭吗?看着也行啊。 秦暖看着电梯门关上,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幸好自己机智,要不然如果颜冬让自己陪他去吃饭,那场面,想想都觉得尴尬。虽然这样做好像有点对不起颜冬。 * 颜舜出院后,秦暖也回到了她和颜冬的“家”。现在的生活,秦暖想,大概可以用“相敬如宾”来形容,当然,是字面意思。在医院时两人的相处是最自然的,不知道是因为不用朝夕相处,还是一切都以颜舜为中心无暇多想。总之秦暖觉得现在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有点奇怪,她相信颜冬应该也有所察觉。如果说以前两个人是因为疏离而客气,那么现在,两个人则是为了客气而客气。 她朝颜冬打招呼致意,颜冬也会致意。以前顶多这样完了就算了,桥归桥,路归路。然而现在,秦暖总觉得后面应该还有几句对话,可是她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问题几乎每天都会困扰秦暖,但她也会很快地自我排解,算了算了,这不是她以前一直梦寐以求的和平状态吗?除了每天与颜冬见面的尴尬时刻,秦暖其实过得比以前轻松自在多了,在看见颜冬之外的时间,她不需要再时时刻刻地担惊受怕,连同事都说她最近放开了许多。 不过,秦暖的生活也没有起多大的变化,无非就是在办公室跟同事无事的时候唠嗑的时间长了一些,参与同事组织的聚会也比以前积极了一些。 小夏过完婚假后回来,听说秦暖因为帮自己代课和改试卷还病倒了,觉得很抱歉,一直说要请秦暖吃顿饭补偿一下。秦暖倒觉得很不好意思,病倒的事是主要是因为自己不注意,跟工作量的增加倒没什么联系。然而办公室的其他人已经垂涎欲滴地瞄上了这顿饭,如果秦暖拒绝,先不说小夏,小陈等其他人就会把她掐死。 之前因为颜舜生病,这顿饭便延后了。如今颜舜出院,这顿饭也就提上了日程。赶早不如赶巧,小夏拍板,今天吃饭! 下午四点多,秦暖在办公室改作业,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秦暖抬头一看,居然是颜冬。秦暖还以为可能是颜舜的身体又怎么样了,慌忙接起来:“喂。” “喂。”颜冬停顿了一下,“晚上我要回去吃饭。” “这……”颜冬提出这个要求,实在让秦暖大跌眼镜,然而偏偏这么不巧,她今晚已经跟同事有约了。 “你今晚有事?”颜冬在电话那头察觉出来了。 “是,今晚已经跟同事约好了。”秦暖觉得有些抱歉。 “那就算了。”还没等秦暖说什么,颜冬就挂了电话。秦暖想,这个人,脑筋是不是搭错了。 * 吃完晚饭又闲聊了一会,要走之前,小夏突然神秘地笑了笑:“那个,待会给你们介绍个人。” 其他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喔喔”地叫出来:“难怪说要请我们吃饭,其实是要趁机秀恩爱吧!” 小夏扬了扬头:“都吃了我的饭,见见又怎样?” “好好。” 小夏的老公已经等在饭店门口了,高高瘦瘦的,戴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很斯文。看见小夏一行出来,便走了上去打招呼。 小陈问:“说,你是自愿来的还是小夏喊你来的。” 小夏的老公愣了一下:“我是自愿的。” “有犹豫,说明不是自愿的。” 小夏笑着去打小陈,小夏的老公也笑了:“我送大家回去吧。” “不用了,吃了小夏的饭,还让她老公当车夫,我们还想不想见到明天的太阳了。”小陈说,“现在也不晚,你们还可以继续去游个车河什么的。” 几人推着小夏夫妇二人快快上车,小夏摇下车窗跟她们挥手道别。秦暖透过车窗,看到小夏的老公正在细心地帮小夏整理被包包挂饰钩住的毛衣。 真好,这世界上幸福的人,又多了两个。 * 慢悠悠地晃回到家中已经快十点了,进主卧前,秦暖想了想,便去敲隔壁书房的门。 “什么事?”颜冬打开门道。 “对不起。”秦暖低头道。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颜冬说完就要关门。 “等等!”秦暖伸手抵住房门,“我给你做顿夜宵吧。” 打开冰箱,秦暖却犯了难,因为今天不在家吃饭,所以根本没有买菜,冰箱里几乎没有什么东西。秦暖想干脆下楼随便买点什么上来好了。但权衡再三,她还是决定自己做,食材实在有限,只能给颜冬煮碗清汤面了,下个鸡蛋。 颜冬端着水杯走下楼来,倒水的时候,他的视线投向在厨房忙碌的秦暖。 水已经煮开了,秦暖掀开锅盖,一股蒸汽氤氲上来。秦暖扫开蒸汽,将备好的面条倒进水里,再盖上锅盖。 秦暖的背影被蒸汽笼罩,复又清晰。颜冬收回视线,端着水杯上楼。 面煮好后,秦暖端着碗,小心翼翼地端上楼,颜冬并没有关门,刚好,秦暖就直接端到书房中的小圆桌子上。颜冬还在专注他的电脑。 走出去前,秦暖说:“冰箱里实在没什么东西了,你就将就吃吧。” 颜冬应了一声。 “那你继续忙。”秦暖轻轻地掩上门。 * 这天下午下班回家,到了中转站,秦暖却没有换车,而是走向了不远处的百货。胡太太约在她在这里见面,说有东西要拿给她。 离圣诞节还有一个星期,百货临街的商店的玻璃橱窗早已喷上了圣诞彩绘。大大的圣诞树也已经摆了出来。 “秦暖。”胡太太老远就喊她的名字。 “胡阿姨。”秦暖礼貌地打招呼。 “我上次去医院看望颜先生的时候太匆忙,而且当时他生病,也不敢乱买什么给他。现在知道他出院了,是可以多少补补了,给。”胡太太从跟在她身后的司机手里拿过把六七个礼盒袋,把它们都塞到秦暖手里。 “这,太多了吧。”绳子勒着秦暖的手,拉着她的手往下坠。 “不多不多。” “那也应该您亲自拿给爷爷啊。” “你胡叔叔这些日子出国了,等他回来,我们再一起去看望老先生,你先替我说一声。” “那……好吧。” “我看你也瘦了,这几个星期累的吧,你也要好好休息。”胡太太盯着她的脸,关切地说。 “谢谢阿姨关心。” 胡太太走后,秦暖掂了掂手里的礼盒,带这么多东西坐公交车回家是不现实的,还是去搭出租车吧。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从眼前驶过的出租车一辆辆都有载客。少数空载的出租车,她拎着一大堆东西又跑不过人家。秦暖想,现在在手机里下个打车的app还来的及吗? 秦暖放下右手里拎着的礼盒,准备去掏手机,一辆车子在她面前停下,车窗摇了下来,颜冬探出个脑袋:“回家吗?” 第26章 饭桌 “啊?嗯。”秦暖点点头,免费的车就这么送到眼前,不坐白不坐。 “上车吧。”颜冬伸过手,帮她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秦暖本想把礼盒放在脚下,但礼盒多又占地方,明显堆不下。 “给我吧。”颜冬接过她手里的礼盒,把它们都放到后排去。 坐在车里,秦暖觉得车里的温度有些高,便将脖子上的围巾解下两圈透透气。 车里有些安静,颜冬又没有开音响,秦暖想了想:“你吃饭了没?” “没,你呢?” “我也没,回家吃。” “好。” 秦暖本来想表达的是自己回家吃,但听颜冬这口气,似乎也是要回家吃。她想起昨天颜冬打电话跟自己说要回家吃饭,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难道? 为了确认一下,秦暖问道:“你以后晚饭要回家吃吗?” “可以吗?”颜冬反问道。 “当……当然。”秦暖也想不出不可以的理由,他要回家吃饭,这本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何况自己现在和颜冬的关系已经趋向良好,这也没什么吧。 车里好一阵安静。 “开点音乐来听吧。”秦暖手伸向车载音箱,可是手触到面板时,她又停住了,到底该按哪个。 这时,颜冬的手突然伸了过来,两人的手指碰到了一起。秦暖慌忙缩回手,偷偷看了眼颜冬,颜冬正端坐着看正前方。音乐渐渐充满了整个车厢,秦暖刚刚乱砰砰跳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 颜冬在车库停好车子:“下车。” “哦,好!”秦暖慌忙下车,转身去开后车门,把礼盒全部拿出来,关好车门。把礼盒分好拎上手,刚走了一步,秦暖感觉自己脖子一紧,她转头,发现自己的围巾被夹在车门里了,所以刚刚勒到了脖子。秦暖试着去开车门,但车门已经被锁上了。 颜冬已经走到十米开外了,秦暖和他之间隔了车子,只好扯着嗓子喊:“颜冬!颜冬!” 颜冬转过身来,秦暖只好扯着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我围巾被车门夹住了。” 说了两遍,颜冬才明白过来,他按了按手中的车钥匙,“咔哒”一声,秦暖赶紧打开车门把自己解救出来。 秦暖重新盘好自己的围巾,颜冬走了过来,拎起她放在地下的礼盒。 “哎……”秦暖出声,她本来想说,我来拿就好,想了想,她说:“谢谢。” 秦暖回到家中便急忙做饭炒菜。平常她自己的晚饭,随便弄个菜对付就得了。但这可是颜冬头一回正经在家吃饭,总不能太随便。 然而,这顿晚饭,吃得实在太尴尬了。 餐桌上安静得只能听见筷子碰撞碗的清脆声。两个人都犹豫着不敢下筷子夹菜,所以秦暖虽然炒了好几个菜,但每盘菜似乎都没有动过。秦暖都不敢咀嚼太快,怕声音太响。秦暖一边低头吃饭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咆哮,颜冬到底为何要回家吃饭。 终于,秦暖快速地扒完一碗饭,立马搁下筷子起身:“你慢慢吃,等下我来收拾。”说完,她快步离开了饭厅,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望着还坐在饭厅的颜冬的背影,秦暖希望经过这一顿饭,颜冬可以明白两人之间还不到可以同桌吃饭的程度。 然而,第二天,颜冬又回家吃晚饭。饭桌上依旧一片安静,秦暖从来没觉得吃饭是件这么难受的事情。 第三天,颜冬还回家吃晚饭。 看着神色自若吃饭的颜冬,秦暖心里犯了嘀咕,以前怎么没觉得这家伙这么不通人情。 “硌”,在安静的饭桌上,这个声音倾耳可闻。 秦暖愣了一下,随即放下筷子:“你,你吃到沙子了?” 颜冬不可置否。 “那你赶紧吐出来啊。” 颜冬抬头一笑:“已经吞下去了。” “哎……真是。”秦暖想起刚刚自己因为进门看到颜冬已经在家的时候,知道他又要和自己一起吃饭,心里感觉有些别扭,洗菜时也就匆忙了些,自己吃到也就算了,没想到让颜冬中了招。 “你下班回来后还要做饭,会不会太麻烦了?”颜冬问。 “哦,不会,以前我也是回家做饭吃的,我一般下午没课的,就是在学校跟同事闲话。”秦暖赶紧说。 “那就好。”颜冬低下头去夹菜。 秦暖恼得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应该说自己很忙平时不回家吃饭的。她一边戳着碗里的饭一边看着对面的颜冬。这家伙,平日酒席应酬肯定少不了,说话聊天的本事肯定很高,怎么在自己家里的饭桌上就闷得跟个葫芦似的。 颜冬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抬起头来冲她微微一笑。 秦暖脸抽动了几下,低下头去扒饭。算了,刚结婚时的刀山火海都过来了,吃饭这件事又算得了什么呢?今天好歹也说上几句话了。慢慢来,一切都慢慢来。 吃完饭,颜冬居然主动包揽了洗碗的活。虽然碗筷不多,但自从结婚以来,这还是他头一回做家务,秦暖拍拍手,还算是有点觉悟。 * 上午上完两节课,下课后秦暖就匆匆往家里赶,今天爷爷摇回医院复检,检查要折腾一上午,得弄点吃的给他补充力气。颜舜生病期间,秦暖给他做的菜都能列出一张食谱了。她一边做菜一边跟颜冬联系,弄完后,颜冬已经在楼下等她了。 路上有点堵车,两人赶到医院时,颜舜已经在进行最后一个项目的检查了。两人在走廊等着。 “哟!你们两个。”二婶推着颜舜从检查室走了出来。 “爷爷,二婶。”颜冬、秦暖起身。 “你们两个怎么才来?”二婶的口气带有不悦的意思,“爷爷都检查完了。” “他俩都要上班,我跟他们说不要来了。”颜舜说。 “爷爷,医生怎么说?”颜冬俯身问道。 “继续保持。” “爷爷,饿了吧。”秦暖将手里的保温餐盒举起来,“我们找个地方,你多少吃一点。” “不用了,就那些东西哪能吃。”二婶朝秦暖挥挥手,“舅舅还在恢复期,吃的东西可马虎不得。”她低下头对颜舜说:“舅舅,我已经让人准备好适合您的营养餐了,去我们家吃吧。你也好久没见几个小家伙了。” “嗯,也好。”颜舜点点头。 秦暖放下餐盒,笑着说:“二婶准备的肯定比我周到。” “你来推轮椅,我打电话喊司机。”二婶松开手,走到一旁打电话。 “好。” “我来吧。”颜冬走过来想接手。 秦暖见二婶一边打电话一边看着她,就对颜冬轻轻摇了摇头。 “颜冬来。”颜舜指了指颜冬。秦暖只得松了手让给颜冬。 四人下楼。颜冬推着颜舜走在前面,秦暖跟在二婶身边。 “你现在在当老师是吗?”二婶突然开口问道。 “是。”秦暖小心翼翼地回答。 “当老师一个月才拿几个钱,辞了回来照顾爷爷,哄他开心了,给的钱可不止你那点工资。你知道柴司机和那个黄姐,每个月能拿多少钱吗?” 秦暖听着心里十分的不痛快,听二婶的口气,分明是把她当保姆了。但对方毕竟是长辈,秦暖只得压下心头的情绪:“黄妈照顾得挺好的,爷爷也说了,人还是要有自己的一份事业,这样生活才不会空虚。” 二婶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将颜舜安置上车后,二婶回头:“你们两个也来吧。” “不了,”颜冬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秦暖,“谢谢二婶,我们下午还要上班。” 送走颜舜和二婶后,颜冬和秦暖回到车上。 “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颜冬边系安全带便说。 “不了,我下午没课,回家吃这个就行了。”秦暖拍了一下保温餐盒。 “行,那我也吃这个就好了。”颜冬启动车子。 回到家中,秦暖从碗柜里拿出碗筷,将保温餐盒里的饭菜盛出来。她出门前先在电饭锅里下好了米饭,本来是想待会回来随便炒个菜吃的,没想到连炒菜的功夫都省了。 “够你吃吗?”秦暖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自己一个人肯定吃不完,但加上颜冬,可能就有点不够了。 “没事。” “那行。”秦暖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就直接吃了起来。 颜冬也在桌前坐了下来,他看了一眼秦暖:“二婶那个人就那样,你以后就习惯了。主要是她总共就来了两次,都叫你碰上了。” “才两次?” “第一次就是妈和舅舅去看望爷爷那天,之前她在国外度假,回来了也才去那么一次。可能知道了爷爷对她有点意见,所以今天才又赶紧来好好表现。” “可是这也太那什么了吧。我外公生病的时候,我舅妈就不这样。” “二叔跟爷爷本来就隔了一层,她又隔了一层,能这样子也就不错了。更何况人和人还不一样呢。” “是呀。”秦暖点了点头,“而且人家毕竟也是个阔太太。” “你不也是个阔太太。”颜冬笑着说。 “我……”秦暖没料到颜冬接了这么一句,一时语塞,只得低下头吃了一口饭。 “二叔本来只是在事业单位的,后来辞职跟着爷爷在公司干才有今天的。”颜冬停了一下,“当然,人都是这样,习惯的东西久了就会以为是理所应当的。” “是啊。”秦暖若有所思。她突然想起来什么,“我这样在背后议论人家是不是不太好?”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怒气好像过界了,“她毕竟也是长辈。” “没事。”颜冬三两下吃完饭,站起身来,“我走了。” “你还没吃什么呢。”秦暖指着桌面上的饭菜道,他好像就干吃了一碗饭。 “气饱了。”颜冬站在门口挥挥手,“走了。” 吃饱了?怎么可能,秦暖想,他大概是去外面再吃些什么吧,也好。 第27章 负分 日子一天天过去,秦暖也在慢慢适应了和颜冬一起吃晚饭,从一开始的沉默,到能聊聊几句天气,爷爷,秦暖觉得,她和颜冬的关系变得有点像朋友了。 这天下午,有老师来通知去秦暖小陈他们去会议室开会。秦暖进去一看,几乎初一初二的语文老师都来了。教研组长招呼各个老师坐下,然后发了两篇作文下去:“请大家看一下这两篇文章,然后进行投票,我们要从中选出一位去参加市里的现场作文大赛。” 这个比赛秦暖知道,为了选拔,之前学校已经先行举办了一次校内竞赛。秦暖班上的一名学生程佳拿了一等奖,但因为有两个一等奖,所以便在这两名学生中在进行一次现场作文比赛,从中选出一名。 秦暖看了看发下来的作文复印件,连学生姓名都没有遮掉,她觉得这样不太好,便起身去找组长:“组长,这其中有我一个学生,我是不是不太适合参加评审?” “没事,而且少了你一个,这人数就成双数了,不好比。”听组长这么说,秦暖只好回到原位,拿着两篇作文看了起来。 凭心而论,这两篇文章写得都不错,但程佳这一篇,可以看出她在结尾处犯了难,涂涂改改了几次,但对比文章整体来说略普通,点题不够。而另外一篇,完成度要比程佳好,但是,文章内容并不出彩,但其巧妙用歌词串联全文的创意为其加分。只不过,秦暖皱了皱眉,抛开具体描写的内容不同,这篇文章的结构创意,跟秦暖之前在一本作文选上看过的一篇一模一样,连运用的歌词都是一样的。思来想去,秦暖投了程佳一票。 投票结果很快出来了,教研组长宣布:“结果是七比八,那么就由吴思同学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 走出会议室,秦暖扯着小陈往没人的地方走:“小陈,吴思的那篇作文,我怎么感觉似曾相识啊?” 小陈瞟了她一眼,眼神里有“你这蠢货”的意味:“算了,你这学期才来你不知道。这个吴思是教研组长的女儿。” “什么!”秦暖吓了一跳,“这?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有点自觉地都知道要避嫌吧,吴思作文一直写得中规中矩的,不算差,但也不够出类拔萃,但是因为有她妈妈在,老师们也就多少给点面子。” “我没看过吴思的其他作文,但就这篇文章来说,最亮点的结构并不是自己的创意,抄袭算不上,但这样的套用也不好。” “刚刚你也看到了,结果也就一票胜出,要是没有组长的话,谁胜出还不一定呢。”小陈拉过秦暖,压低声音说,“你还记得那篇一模一样的作文选吗?是上半年的比赛才刚刚结集出版的,除了每个年级语文组长一本,教研组长也有一本,所以……” 小陈的话没有说下去,秦暖心中已经了然:“可是,这好歹是要选到市里参加比赛的……” “组长这么干也不是头一回了。学校文学社的社长也是吴思,还不是因为妈妈是文学社的指导老师。说句难听的,吴思会不会提前知道作文题目都说不定。至于后面比赛你就别瞎操心了,人人有奖,最不济也能得个优秀奖。” “这样……。”秦暖叹了口气。小陈拍拍她的肩:“你先别自己叹气了,想想怎么安慰你的学生吧。”她指了指等在办公室门口的程佳,快走几步,进了办公室。 “老师,”程佳走了过来,眼神有些怯怯地望着秦暖。 看着她那双眼睛,秦暖突然觉得无法开口。她了解过,程佳除了作文写得好外,其他科目成绩一般。程佳的性格文静,是校园里最普通的那种女生,只有秦暖在班上表扬她的作文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才有一丝光彩。 秦暖扬了扬嘴角:“你已经很棒了。” * 因为跟程佳说得久了,到家再做饭也有些迟了,秦暖便买了些熟食回家。米饭则是早上出门前洗好下在电饭锅里定时煮的,只要把熟食换个盘子装装就可以端上桌了。 “吃饭。”颜冬早已坐在饭桌前等着了。秦暖递给他双筷子。 “今天怎么有些晚了?”颜冬问。 “跟个学生谈了谈。” “你是班主任吗?” “不是,哎……”秦暖一想到程佳那张可怜巴巴的小脸,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 秦暖心中堵着的气还没散去:“我们学校要选个人去参加市里的作文大赛。一个是我班里的学生,一个是教研组长的女儿。两人写了同题文章来评比。组长没有避嫌就算了,但她女儿那篇文章我看了,写得不错,但构思完全是模仿一篇作文大赛里的获奖文章。我的学生呢,结尾有点松,不够扣题。老师评审一人一票,最后教研组长的女儿就多一票胜出。” “就算她妈妈不参与进去,她也未必会输啊。” “可是她那篇文章的结构和创新之处都是模仿别人的啊。” “天下文章一大抄,文章写来写去不都是那个样子,内容是自己的就好了。” “可是能看的也就是这结构创意啊。” “你也说了,她多了一票,说明她妈妈之外,还是有半数老师认可她的。把她妈妈换成另一个老师,也不一定是你学生赢啊。” “你怎么知道……”秦暖本来想说谁知道那些老师们有没有看在组长的面子上给她的女儿投票,但话刚要出口,觉得这只是自己的臆断,说出来不好,便改口道:“总之胜之不武。”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现场作文本来比的就是急中生智的事,能写出篇好作文就是胜利。” 秦暖看着颜冬,他今晚是要跟对她着干似的,虽然他的表情看起来的确是在跟她认真讨论。 “别说话了,吃饭!”秦暖扔下一句结束战场,埋头吃起来。 快吃完的时候,秦暖放在饭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拿起来看了看,快速吃完碗里的饭,跑回房间。 关上房门,秦暖躺到床上,打开微信。 “你都好久没找我了,该不会我回国了你也不理我了吧。” 发微信的是程薇,她是秦暖高中两年的室友,大学也在同一个城市,两人是彼此最要好的朋友。大学毕业后,秦暖回家教书,程薇则出国留学。 秦暖翻了翻记录,才发现已经差不多一个多月没怎么跟程薇联络了,之前可是两人一聊就聊好久了。跟程薇诉苦是秦暖过日子的一大支柱。 秦暖赶紧回复:“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可别从此不理我了。” “颜冬爷爷病怎么样?” “已经出院了。” “那你应该不那么辛苦了吧。” “我们刚刚才在饭桌上吵了一架,唉,其实也不算是吵架。”话头起了,秦暖便将刚刚饭桌上发生的事情简要地说给程薇听。 “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要跟他离婚吗?怎么现在没有声息了,还跟他同桌吃饭?”程薇迅速地抓到了重点。 “额……这件事说来太长,等你回来我再跟你说。” “你不会是要跟我说他哭哭啼啼地在你面前求你看在他爷爷的面上不要离婚,你一心软就答应了吧?” “不是……哎我们说回刚刚那件事好吗?” “那件事,那件事有啥好说的,先不说他说得对错,连看个眼色都不会,完全负分。” 秦暖发了个大拇指过去,又问:“你什么时候回国?” “我现在在机场了。” “什么,这么快,那是明天或者后天到?我去机场接你。” “不用了,这事还是留给我老爸吧,你抽一天到我家来吃饭就好。” “好。” 和程薇聊完后,秦暖躺在床上仔细想了一下,最近的确跟程薇诉苦少了,大概是最近日子过得还算平和吧。 放下手机,秦暖打开房门下楼,颜冬吃晚饭,也把饭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了,她倒了杯水上楼,进房门时瞄了一眼书房,才发现门缝下并没有灯光透出来,这家伙,出去了。 * 隔天晚上,秦暖做好饭,颜冬还没回来,她也没等他,直接就一个人吃起来。 饭吃到一半,颜冬回来了,秦暖看了他一眼又低头,也没招呼他一起吃饭。颜冬也没有过来,直接到客厅坐下,打开了电视。 秦暖三下五除二吃完碗里的最后一口饭,放下碗筷,擦了擦嘴,就直接上楼去了。过了五分钟,她端着水杯下楼来,一看颜冬还坐在客厅。秦暖走到茶几面前,放下手中的水杯,杯子在玻璃上磕出声响,颜冬却还看着电视。 秦暖没有好气地说:“你不吃饭?” 颜冬将视线挪到她的脸上,缓缓开口道:“你不会还在为昨天的那件事生气吧。” 还算你有点脸色,秦暖的气稍稍顺了一点,她抬起手,想借此机会好好跟颜冬交流一下。 “学校的环境还是太简单了些,”没想到颜冬先开了口,“所以你少见多怪,外头这种事多了去了。” 这……秦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感情颜冬以为她还在为她的学生抱不平,她昨天是有点不忿,但她也不是正直到傻的人。秦暖本来也没想颜冬跟她道歉,他昨天说的话也有道理,只是希望他能考虑到别人的心情和处境,不要一说起话来就头头是道,结果……算了,自己还是不要操这个心了。 “是——”秦暖拉长了尾音,“你还吃不吃饭了?” “我吃过了。” “吃过了早说。”秦暖转身走去饭厅。 “我是有跟你说。”颜冬在身后说道。 “是吗?”秦暖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把颜冬的信息漏看了,她将饭桌上的碗筷都收拾起来,将剩菜倒掉,放到洗碗槽里,打开水龙头,秦暖没有减轻手上的力道,瓷质的碗碟在她的手下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第28章 夜晚 程薇前天回到国内,约秦暖今天晚上到她家吃饭。秦暖给颜冬发了微信:“我晚上不回家吃饭,你自己解决吧。” “我回国日程可繁忙了,还专门在家等你,你真是够有脸的。”程薇笑着把秦暖迎进门。“今晚在这睡。” “那肯定的啦。”秦暖拍拍包,“我连牙刷毛巾都准备好了。” “秦暖来啦!”程妈妈出来打招呼。 “阿姨好!不好意思又来你们家蹭饭。” “什么话,你都多久没来了。最近气色不错。你妈妈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谢谢阿姨关心。” “秦暖来啦!”程叔叔拿着锅铲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刚好,菜差不多都做好了,你们赶紧上桌先吃。” 吃过饭,程薇在洗碗,程叔叔、程阿姨和秦暖坐在客厅里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秦暖身上。 “结婚得有半年了吧。”程阿姨问。 “是。” “你就好了,早早地就把终身大事都给办完了。我们家程薇还在读书,等读出来了都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要。” “阿姨别这么说,程薇读完出来起点也就不一样了,将来肯定嫁得比我好。” “这点我可不敢想,你已经嫁得很好了。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还没打算。” “那是,可要等等我们家程薇啊。” 秦暖被程阿姨这话逗得乐起来。 “秦暖,过来啦!”程薇洗完碗,在房间喊道。 “叔叔阿姨我先进去了!”秦暖起身。 “快去吧。” * 两人久未见面自然有很多话说,程薇本来就是话匣子,一开始说更是关不上。秦暖更多的时候只是听客。 终于,程薇的吐槽告一段落:“哎,别光听我说,说说你呀。” “工作稳定,身体健康,挺好的。”秦暖简单利落地概括。 “你和他怎么样了?” 秦暖双手握着杯子:“就那样啊。” “什么就那样。你上回不是还跟我说要跟他离婚吗?我还隔着半个地球给你敲锣打鼓呢,结果呢,你又跟我说不离了,那个时候我忙考试也没细问你,上次问你你又说等我回来再说,你倒是跟我说啊!” “哎,那天刚说完离婚,回头爷爷就生病了。他又跟我道歉说不离了。我可能当时心软,就答应了。不过现在他对我态度挺好的,我也不那么怕他了。” “就这么简单?他哭了吗?他跪下了吗?” 秦暖笑笑,程薇的性子就是这样:“你别总是这样,看得出他的诚心就好,为什么一定要又哭又跪的。” “你怎么能这样的不坚定呢!人家道个歉你就心软了,好人不是这样当的,小心他到时候又死性不改。” “不会啊。差不多有一个月了,我觉得他现在对我客气地不得了。在饭桌上我们也能平和地说说话。” “装装样子谁不会啊。那前不久你跟我说的那件事,他后来跟你道歉了吗?” “这……这事也不能说是他做错了,你不要那么小肚鸡肠老记挂这件事。” “总之,你哪天约他出来跟我见个面。” “你要干嘛?”秦暖瞪着她。 “当初说好的结婚对象要给彼此过目,结果你先斩后奏就结婚了,到今天连个真人也没见着。” “还是不要了吧。”秦暖脑内了一下三人见面的场景,以及程薇口无遮拦的性格,她摇摇头,还是不要了。 “我不管我回去之前一定要见到他。行了,我们来看电影吧。”程薇把电脑搬出来,“今晚是平安夜,看点和圣诞有关的吧。” * 夜深了,秦暖和程薇紧紧地靠在被窝里。上次两人一起睡,已经是大学毕业程薇出国前的事了。 “人家都说结了婚的女人胸围会up,你怎么还是这柴鸡样。”程薇的睡衣穿在秦暖身上挺宽松的,露出了胸前的一大片,程薇看见了就调戏秦暖。 “照这么说你也是已婚妇女啰。”秦暖羞红了脸。 “你是已婚妇女,我是女孩。” “都快二十六岁了还说自己是女孩,好意思吗?再说你去国外读书,风气那么开放,我就不信你没个艳遇啥的。” “人家可是很保守的好不好。”程薇捂着自己的胸口。 * 颜冬打开家门,整间房子漆黑一片。他轻咳了一声开灯,一切冷冷清清,只有客厅的窗帘随着夜晚的风轻轻摆动。他抬头看了看二楼,似乎也没有一丝光亮。颜冬上楼,轻轻扭开主卧的门,窗外的亮光照了进来,没有人。 除了之前吵架后的那几晚,每次颜冬回家,秦暖都一直在家的。颜冬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快十点了。今天是周六,可能是有什么聚会吧。 颜冬洗漱完又处理了一些事情,看看电脑屏幕的右下方,已经过了十一点了,秦暖还没有回来。 颜冬起身,在楼上楼下漫无目的地走着,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来回摩挲。他坐在楼梯上,解锁了手机,找到了秦暖的电话号码。手指在拨号的图标上犹豫了好久,他最终还是将手机锁屏了。 * “滴滴滴。” 秦暖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身子,伸手关掉手机闹钟。 “星期天你还定什么闹钟啊?”程薇也被吵醒了,嘟哝了一句。被窝里灌进一股凉风,她睁眼,看见秦暖已经下床换衣服了,十分惊讶:“你这一大早地要去哪?” “我今天要去我妈妈那。”秦暖说。 “那我跟你去。” “不用了,你难得回来,就在家里休息,也陪陪叔叔阿姨。” “没事,顶多也就一个上午的时间。” 秦暖想了想:“那好吧,我现在先回家做准备,大概十点了,你到我家楼下等我,我把地址发给你。” “好。”程薇又缩回被窝了。 * 秦暖提着从市场买回来的肉菜打开门,发现颜冬居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星期天这么难得的悠闲时光,他不应该多睡一会么。她忙不迭地打招呼:“早。” “早。”颜冬斜了她一眼,“你昨晚去哪里了?” “我同学从国外回来了,昨天住在她家了。”秦暖突然想了起来,“好像忘了跟你说。” 颜冬没有做声,秦暖盯着他的侧脸想,难道真的要被程薇说中了。不过昨晚自己没回来也没告诉他的确不太好,为了弥补自己的疏忽,秦暖问:“你要吃早餐吗?” “嗯。” 做完了她和颜冬的早餐,秦暖继续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干起来,今天多了程薇,午饭的量也要做足才行。 把食物装进食盒收拾妥当,秦暖又回屋换了身衣服。这时,程薇发微信告诉她自己已经到了楼下了。 秦暖赶紧下楼,颜冬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觉得颜冬今天真是闲。 “你要去哪?”颜冬看见她走下楼来。 “哦,我要去我妈妈那。” “有点晚了吧。”颜冬看了看表,“我载你去。” “不用了。”秦暖拿起放在桌上的保温饭盒,“我朋友已经在楼下等我了。” 程薇给秦暖打开车门:“就你一人啊!” “嗯?怎么了?”秦暖探身坐到副驾驶座上。 “刚刚不是跟你说让颜冬一起来吗?” 秦暖抛给她一个白眼:“你够了!” “你这么遮遮掩掩的是干嘛啊,你是太宝贝他了,还是他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都不是。”秦暖系好安全带,“快走吧,我妈在疗养院等我呢。” 程薇启动车子:“我不管,回国前我一定要见他一面。” * “妈妈!” “阿姨!” 秦母看见程薇跟在秦暖后面进来,忙站起来:“哎,这不是程薇,放假回来了。” “是,阿姨,最近身体还好吗?” “挺好,上次做完手术情况就一直很不错。” 跟着秦母在一起看电视的汪阿姨笑眯眯地说:“方姐最近客人可真多。” “客人?”秦暖放下手中的饭盒,“舅舅吗?” “不是,颜冬前两天刚来过。” “他来过了?”听到妈妈这么说,秦暖十分吃惊。 “是呀,你?”秦母也有些惊讶,“我当时也很奇怪他为什么一个人来,他说他是路过,就来看我了。” 秦暖摇摇头:“他都没跟我说。” 汪阿姨插嘴道:“方姐,那怎么可能是路过,拿了那么多东西来。” 秦母笑了起来:“啊呀,他这么说的。” * 吃过午饭后,程薇另有约先走了,秦暖陪妈妈一直到晚上再回去。 回到家时,颜冬不在家。秦暖回卧室换了衣服,歇息一下喝口水,便走到厨房,上午走的匆忙,临时拿来分装的碗碟和煮饭炒菜用的锅都搁着没洗。 秦暖挽起袖子,一看洗碗槽,放在里面的碗筷都不见了踪影。咦?她又转头看了看放在灶上的锅,都刷得蹭亮蹭亮的。 秦暖在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失忆了做过的事都不记得了,但她很快回过神来,星期天阿姨不来,这事,只能是颜冬干的了。 想到这,秦暖的心里涌起了一丝丝喜悦的感觉。她打开水龙头,拿了块洗碗布,开始洗将早上带出去的两个保温饭盒。 * 这天晚上,舅舅喊秦暖过去吃饭,吃晚饭又聊了会天,回到家已经十点了。秦暖又赶忙去洗澡。明天还是早上第一节课,今天折腾了一天有点累,她的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洗完站在镜前吹头发,秦暖将电吹风开到最大档,抓起头发,将电吹风的嘴靠近发根,让里头的头发快点干。 秦暖看着镜中的自己渐渐出了神。突然,头发突然想被人扯住一样,头皮也有了紧胀感,秦暖赶紧动手指将电吹风关掉。一股焦味已经飘了出来。得,八成又是不小心让电吹风把头发给卷进去了,头发长了就是不方便,看来要找个时间去修剪一下了。 秦暖扯了扯电吹风,不行,头发已经卷在里面了。剪刀……剪刀?秦暖在洗手台上扫视了一下,没有。她拔下电吹风的插头,右手依然举着电吹风,打开浴室的门,准备去客厅找剪刀。 举着电吹风下楼,刚到楼下,秦暖发现颜冬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了?”刚刚电吹风声音太大,都没注意到颜冬已经回家了。 第29章 新年 举着电吹风下楼,刚到楼下,秦暖发现颜冬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了?”刚刚电吹风声音太大,都没注意到颜冬已经回家了。 颜冬看着她笑出声来:“你是要举枪自尽吗?” 秦暖也觉得自己举着电吹风的姿势非常滑稽,她也笑了,弯下身去:“快帮我找剪刀。” 颜冬平时不收拾家里的东西,找东西倒是找得挺快,一会就从杂物里面翻出了剪刀递给秦暖。秦暖右手举着电吹风,左手拿了剪刀在脑后比划了比划,不行,长发盖了下来,这么剪得剪下一大缕头发来。 秦暖想了想,坐到沙发上,把剪刀递给颜冬,低下头,把盖在上面的头发用左手拨开:“帮个忙,帮我把缠住的头发剪掉。” 颜冬看了看,将手伸进秦暖的发间,帮忙挑出秦暖被缠住的头发。他的手在秦暖的脖子上擦了一下,秦暖下意识地一缩。 “别动!我要剪了。”颜冬捏住头发,下了剪刀,“好了。” 秦暖抬起头来,慢慢将电吹风从头发中抽出,又用手抓了抓头发,理了理,“谢谢了。” 她抓起的发梢扫到了颜冬的脸,痒痒的,还有一股洗发水的香气。颜冬抓了抓脸:“不用。” * 跨年夜。程薇约秦暖去参加跨年活动。 天寒地冻的,秦暖实在不想出去。但最后拗不过程薇,只好答应了。 出门前,秦暖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羽绒服,围巾,手套,裹得只露出两只眼睛。 下楼时,颜冬正坐在楼下看电视,看见秦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走下来,问道:“你要去跨年?” “是。” “要我送你去吗?” “不用了,我朋友会开车来接我。” “要去哪?” “我也不知道,听她安排。” “你这个朋友是上次送你去疗养院的那位吗?” “是。”秦暖点了一下头,又赶紧补充道:“你别误会,她是女的。” “我没有误会啊。”颜冬笑笑,“你们关系很好,怎么以前没听你提起过。” “她在国外念书,最近放假才回国。”秦暖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拿出来一看,“她到了,我走了。” 颜冬起身上楼:“好,玩得开心。” * 程薇带秦暖去的是天韵百货前的小广场举行的跨年party。这个跨年party自然比不上电视里播的跨年演唱会,就只请了几个本地的歌手做演出。不过程薇说,是什么演出并不重要,跨年最重要的就是氛围。 台上不断劲歌热舞,台下的人群摇啊跳啊,秦暖几乎是身不由己被身边的人夹着摇来摇去。看看表,离十二点还有两个小时,但秦暖为了使自己能够在人群中站稳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她感觉周围的空气都稀薄起来。 程薇似乎很享受这个气氛,不停地吼叫,秦暖俯在程薇的耳边大声喊:“这里太挤了,我们出去吧!” “不要,好不容易才挤到里面,出去待会就进不来了。” “那我先出去,你待会到那个红色保安亭下面找我。” 程薇拉住秦暖的手:“好啦好啦,跟你出去。” 两人费力挤出人墙,秦暖脱下帽子扇风:“总算是活过来了。” “你体力也太差了吧,就在人群中挤了这么一会。” “那是,比不上你,毕竟你成天没事就爱凑热闹到处旅游。” “好吧,那就让你休息一下,待会我们还要往里冲。” “还要挤啊。”秦暖一屁股跌坐在台阶上,“你去吧,我不去了,我要回家。” “别呀!”程薇也跟着坐了下来,“这气氛多好,热闹,家里安安静静的。” 秦暖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还记得高二的时候嘛,也是跨年夜,几个人约好出来唱k你还不要,最后还是我拖你出来的呢。” “是嘛,这事我倒忘了!” 周围人声鼎沸,两个人就靠在台阶上说着陈年旧事,到后来相互数落着对方的黑历史哈哈大笑。 “离新的一年到来还有十分钟!”程薇正笑得不能自已,猛地听到主持人的声音通过扩音喇叭传了出来,一下子就站起来:“快,我们快过去。” 刚刚坐下时,眼前的人潮还在自由地穿行,而现在,已经站了黑压压的人群了。 秦暖也站了起来,刚刚放在膝上的毛线帽子在台阶上滚了几圈掉到地上。秦暖忙猫着腰去捡,赶在人潮涌来之前抢救回帽子。 秦暖捡到帽子,刚直起身来,就被涌来的人群撞歪了身子险些站立不稳,幸好程薇过来扶稳了她。 “人这么多,我们就不要过去了吧。”秦暖一边拍着帽子的灰尘一边说, “也是,那就只能站在这了,还好,不算远。” 秦暖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程薇,那,这个扶着自己的人是谁?秦暖慌忙转过身去,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一定会尖叫出来的:“你……” 颜冬松开扶在秦暖背上的手,冲她笑了笑。 被站在眼前的颜冬这么一吓,秦暖下意识地往程薇站着的地方缩了缩,不料人群一阵骚动,推着秦暖又往颜冬那里靠了靠。 “你怎么在这?”秦暖问。 “秦暖,认识的人?”本来正在踮脚看着台上程薇听年秦暖的声音,转过头来,见秦暖正在同站在她身边的男人说话,便示意秦暖介绍一下来人。 没想到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让程薇和颜冬见面。“这是颜冬。”秦暖想程薇真是健忘,自己明明有发过自己和颜冬的婚纱照给她看。 “哦,你就是颜冬。”程薇确实没记住颜冬的样子,“你好,我是程薇,是秦暖的朋友。” “你好。” “你叫他来的。”程薇扯过秦暖问道。 “不是不是。”秦暖忙否认,他刚刚可没说自己也要来跨年,这么遇到完全是凑巧。 程薇和颜冬都在看着她,秦暖最讨厌这种她夹在中间的会面了,她又不是那种天生的交际好手,而且还是在跨年夜这种乱糟糟的现场,说点什么都得扯着嗓子说,实在不是介绍双方认识的合适场面。 幸好,远在台上的主持人拯救了秦暖:“离新年还有十秒钟,让我们一起来倒数——” “快要倒数了。”秦暖推着程薇往舞台望去,中央大大的电子显示屏上,数字正在缩小。 “五——四——三——”扩音大喇叭里传出主持人的高扬的声音,全场也跟着一起倒数:“二——一——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程薇抱着秦暖大叫道。“新年快乐。”秦暖也被感染了,抱着程薇一起在原地蹦蹦跳跳。 音响放出动感的音乐,又有歌手登台表演,程薇转头对着台上尖叫。 一片声浪中,秦暖转头对着站在她身边的颜冬,用能稍稍听见的声音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颜冬看着她说,秦暖迅速地转头看着台上。 零点过后的表演很快就结束了。“好了,倒数完了,我们下一站去哪。”程薇兴致勃勃地问道。 秦暖本来想说回家的,但现在颜冬在这,她如果说回家,少不得又要被程薇调戏一番的,最后她说:“随你。” “听我的,那当然是去酒吧啦。”程薇转头问跟在她们身后的颜冬:“你有事吗?要一起来吗?” “好。” “正好!”程薇转过头来,一脸奸计得逞的得意。 * 三人进的是间清吧,但估计跨年转场的不二选择,酒吧里人挺多的,三人找到张桌子坐下来。 “喝点什么?”程薇问。 “我随便喝点饮料就好了。” “来酒吧喝饮料?”程薇掩饰不住鄙夷的口气,转头问颜冬:“你呢?” “我喝可乐?” “就喝可乐?”程薇看看颜冬又看看秦暖,“好啊,你们两个……算了算了,不喝了,你俩回去吧。” “主要是我开车。”颜冬说。 “我也开车了,大不了回去找代驾嘛。”程薇挥挥手:“秦暖,他喝不喝我不管,你得陪我喝。” “好啦,我们都喝,喝一点就好。”秦暖赶紧说。 服务员离开后,颜冬起身:“我出去接个电话。” 趁着颜冬出去的功夫,程薇对秦暖说:“你听着,待会我要好好地教育他一顿,你就在旁听着就好。” “还是不要了吧,你俩第一次见面,不要这样。” “就是第一次见面才能无所顾忌,我是为你好。你现在这样,将来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我呢。” 酒端上来,颜冬也回来了。他坐了下来,程薇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背。 “这位……”颜冬看着程薇,秦暖赶紧说:“程薇。”“嗯,程薇小姐似乎有话有对我说。” “哟!眼色不错嘛,那上回为什么跟我们秦暖说话连个脸色都不会看。” “程薇。”秦暖扯了扯程薇的裤子。 “哪件事?” “就秦暖一个学生参加作文比赛被人走后门的事。” 秦暖抓住程薇的手,给她使了个眼色:“那件事我都没当回事了,你怎么还提。” “哦,那件事。”颜冬挑了挑眉毛,回想了一下,好吧,那天他看秦暖脸色不太好,知道她因为什么不开心后,觉得如果附和她说两句那就没意思了,便想换个思路开导开导她,她让他闭嘴的时候他也意识到了可能话说得不是时候。没想到她居然跟她的朋友告状了。 颜冬笑笑:“的确是我不对,不太会察言观色。” 秦暖赶紧说:“真的不是什么大事,我也就当时有点气,根本没放在心上,你也别往心里去” “好,就算这事不是大事。”程薇双手抱胸,“那之前呢,你对秦暖那些冷暴力,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第30章 真心 听见程薇的语气火药味略大,秦暖扯了扯她的衣袖,程薇斜了她一眼,凑过去在秦暖耳边低语道:“我是在帮你!你别说话!” “之前的确是我不对。”颜冬说。 “哟!错认得倒是挺快。可是只有嘴上说说是不行的,那你打算怎么改?” “你要我怎么改?”颜冬说着话,却是向着秦暖的。 “我……”秦暖的视线在颜冬脸上扫了一眼又赶紧移开,程薇拍了拍她的背:“大胆说,我给你撑腰。” 秦暖快苦恼死了,说什么呢,颜冬这段日子以来表现得挺好的说什么都像鸡蛋里挑骨头,若是再把以前那些旧账翻出来,就显得自己斤斤计较的。她支支吾吾出几个字:“现在……现在就挺好的。” 程薇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这家伙,算了,以后再有苦水别跟我吐了。”说完她把她那杯酒端起来一口干了,“服务员!再来一杯。” “我来说吧。”颜冬在对面温和地笑着,“但有些事我可能不太记得了。” “结婚之前,一直不肯接你的电话。” 颜冬刚开口,程薇突然喊了一声:“停!”颜冬和秦暖望向她,程薇端起酒杯:“你们两个慢慢说,我去吧台坐坐。” “哎……”秦暖伸出手,却没来得及揪住程薇的衣袖。她只能望着程薇的背影,暗暗地咬了一下牙,转回来对着颜冬。 颜冬看着她的眼睛,接着说道:“结婚当晚,丢下你一个人出国。”听到颜冬提起这个,秦暖的脸突然红了,幸好酒吧灯光昏暗看不出来,她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 “之后呢,对你一直冷言冷语或者发脾气,误会你对爷爷的好是别有用心,在医院对你大吼大叫,不知道那天是你最伤心的日子故意跟你作对,误会你跟爷爷告要离婚的状。”颜冬停顿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做错的事应该太多了,但我暂时想起来的只有这些,还有什么,你说吧。” 要真像颜冬这么清点旧账,秦暖还真的能说上一堆,她也不是没想过跟颜冬好好谈谈,可是,不应该是在这种条件下,时机也未到。她不否认此时此刻颜冬话里的真诚,但她觉得她和颜冬还不到这种可以促膝长谈的地步。现在颜冬更像是把她当做他生意上的伙伴,在礼貌地表露合作的诚意。 半响,秦暖说:“以前的事我不想提,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看来我以前做的事真的是太……”颜冬注视着秦暖,“好吧。”他笑笑,“不过这样,就辜负你朋友的好意了。” “不会,其实都是她在乱来。”秦暖站起身来:“我去喊她回来。” “这么快?”程薇坐在吧台边却没起身,“是他太敷衍还是你太心软?” “不是,就算我们之间要谈,也不是现在。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你还是让我自己来解决。” “好吧,我记住了,到时候你再被欺负,我可不管了。”程薇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不过,我倒是想问些你不敢问的。” 程薇跟吧台服务生要了一副扑克,和秦暖回到桌旁坐下:“干坐着太无聊,要不我们来玩真心话游戏,不过就不玩大冒险了,不想回答问题就喝酒。” “好。”颜冬答得干脆。 程薇斜了他一眼:“我是完全不认识你,秦暖估计也不太了解你,所以你说的话有几分真只有你自己知道,所以,说话就看自己良心了。” “好。” 程薇从扑克牌里将大小王抽了出来,将剩下的牌放到桌子中央:“每个人轮流抽两张,抽到相同花色的就要接受提问。” 第一个中招的就是程薇,颜冬看着秦暖:“你来问吧,我对程小姐也完全不了解。” “停!”程薇举起双手,“无论你问什么我都不会回答的,我喝!”她端起杯子一口喝完。 “不带你这样喝的,就算不回答问题,也别喝这么猛。”秦暖劝道。 “快,接着抽。” 第二个中招的是颜冬。 “你问。”程薇撞了撞秦暖。 “你……刚刚……是不是……跟在我们后面过来的?” “当然不是啊,我动作再怎么快,也不可能马上跟到你们后面,是有朋友约我到附近酒吧,我去跟他打个招呼就出来了。” 秦暖点点头:“嗯。” “这叫什么问题。”程薇撇撇嘴。 “你刚刚不都没回答问题。”秦暖斜了她一眼。 接下来中招的还是颜冬。 “我来!”程薇抢在秦暖之前开口:“之前谈过几个女朋友,为什么分手?” 颜冬说:“这是两个问题。” “那,你和你前女友分手的原因是什么?”程薇快嘴地改了问题。 颜冬沉默了一会,端起酒杯:“我喝。” 终于,轮到秦暖翻出相同花色了。 “我们两个都熟得跟什么似的了,我没什么要问。”程薇耸耸肩。 “我有个问题。”颜冬开口,“在你看来,我身上有什么优点,说出三个就好。” 秦暖想了一下:“高、富、帅。” 程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答得好!答得好!” 颜冬笑得有些无奈:“多谢夸奖。” 下次轮到颜冬时,程薇说:“你也说说秦暖三个优点呗。” 秦暖的手在桌子底下交握在一起。 颜冬口倒是开得很快:“做的菜好吃,有孝心,会理财。” “会理财?”程薇问秦暖:“你有什么财能理啊?” 秦暖摇摇头:“我就那点工资,也没做投资啊。” 这时,一个男人走过来对秦暖说:“这位小姐,我请你喝一杯吧。” “闪开!”秦暖还没回答,程薇就凑了上来,“人家老公就在这,你要请也得请我。” 对方听到这话,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颜冬,悻悻地走了。秦暖有些尴尬,她偷偷看了眼颜冬,他正摇晃着杯子,注意到她的视线,笑着看了看她。秦暖赶紧正了视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游戏继续进行。 程薇问颜冬:“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还会选择跟秦暖结婚吗?” 颜冬沉思了好一会,才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算什么?” “接着抽牌吧。” 颜冬问秦暖:“再有一次机会,会跟我结婚吗?” “会。”秦暖答得干脆。 “为什么?” “下一次我再回答你。” 游戏接下来就变成了颜冬和秦暖的对问对答,只要是轮到程薇,她都以酒待答了。秦暖让她每次喝一口就行了,但程薇却越喝越来劲,连不回答问题的时候都抓着酒杯不放,秦暖拦都拦不住。 “为什么还会跟我结婚?” “因为那是当时我最好的选择。” 颜冬的问题问得直白,秦暖憋问题却憋得好辛苦,和颜冬在一起生活了快半年,他的个性,脾气甚至生活个性都摸得差不多了,而像颜冬问的那样的问题,她不想问。所以,她问的大部分都是“最想实现的愿望”“最受不了的个性”“最讨厌的行为”。 “你曾经有没有一刻很恨我?”颜冬问。 这是今晚秦暖唯一没有回答的问题,她拿起杯子,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再一次抽到程薇时,她的口齿明显不清了,秦暖拦住她:“不许再喝了!” “不行,游戏的规则要遵守,不回答问题就喝。”程薇晃了晃酒杯,“咦,没酒了。” “今晚问了我们那么多问题,就回答一个吧。”颜冬说,“你认识的秦暖和现在的秦暖有什么不一样吗?” “哼!秦暖以前就算没我这么爱说话,也没现在这么沉默寡言,都是你害的。”“哐当”,酒杯从程薇的手中掉了下来砸到桌面,“我告诉你,要是秦暖她自己能选,她绝对不会选你这样的。她喜欢的是……”程薇话说到一半,突然转过身去,拍着自己的胸口。 “你没事吧?”秦暖忙跳起来。 “没事……”程薇转过身来,晃了晃脑袋,“我还能喝。” “别再喝了。”秦暖打掉程薇举起的手。她站起身来,扶起已经歪在桌上的程薇,“你这喜欢喝酒的坏毛病是出国学来的吗?”然而程薇已经垂下了脑袋,没有回答秦暖。 “她会不会太重?”程薇整个人瘫在秦暖的身上,两个人刚走两步,秦暖的身子已经摇摇晃晃。一旁的颜冬见状,上前问道。 “你帮忙扶一下。”秦暖回头看了一下,“还有我们的包。” 颜冬抓起她们的包,伸手搀住程薇的一只胳膊。 出了酒吧的门,颜冬问:“你们要去哪里?” 叔叔阿姨肯定已经睡着了,这时候去拍门,肯定不合适。再说程薇喝醉了,被叔叔阿姨看到,可能要害她挨一顿骂。 “随便在附近找间酒店。” “我看看。”颜冬掏出手机,“这个时候可能真不好找,又没提前预定。” “实在不行就回家吧。” “不用了,”颜冬指着马路对面的酒店道,“我们就去那吧,我应该能要到间房。” 两人扶着秦暖穿过马路进到酒店里面,秦暖将程薇扶到沙发上坐下,颜冬跟前台交涉了一会,招手让秦暖过去。 秦暖靠着柜台:“你好,我们要开一间房。” “小姐,你们三个人最好开两间房。”前台小姐保持优雅的微笑 “哦,他不用,就我们两个。”秦暖从包包里翻出她和程薇的身份证,递给前台。 “好的。”前台小姐接过身份证。 “小姐,请问你们是现金还是刷卡呢。” “刷卡。”秦暖递过□□。 酒店本来就是上了星级的,跨年夜的价格更是让秦暖肉痛。她看着已经趴在柜台上呼呼大睡的程薇,心想今年一定要去英国让这家伙包吃包住。 开好房间,两人搀着程薇上楼进房间,把程薇扔到床上。 “那我走了。”颜冬说。 “好,你注意安全。” 第31章 如伴 安顿好程薇,秦暖觉得有些热,便解下围巾,脱了外套,准备洗漱一下然后休息。 “叮咚——叮咚”,有人敲门。 还会是谁?秦暖把大衣穿上扣好,踮着脚走到猫眼前一看,吓了一跳,赶紧开门。 门外站着颜冬。 “还有事吗?”秦暖问道。 “我去买了点解酒的,你朋友要是不舒服,可以给她吃。”颜冬递给她东西。 秦暖接了过来:“谢谢。” “我喝了点酒,懒得找代驾回去。”颜冬扬了扬手中的房卡,“我在隔壁,有事可以找我。” “嗯。”秦暖点点头,“那,快去休息吧。” * 清晨,程薇一个懒腰,将头探出被子,看见睡在隔壁床的秦暖,就跑过去钻进她的被子,往里挤了挤。 “干嘛?”秦暖被吵醒,不满地嚷了一声。 “新年的第一天,我们要去沐浴阳光啊,别睡啦。” “别吵,我还想再睡一会。”秦暖翻了个身,背对着程薇。 “你昨晚居然能够安全地把我运到酒店,可真不赖啊。” “幸好你没当众大吵大闹,不然我可不会管你。” “那是,我酒品还是挺好的。” “好什么好,拦着不让你喝还非要喝,要是换做别人,我早就跟她友尽了。”秦暖嫌弃地说:“还有,你现在还是满身酒味,能不能先去清理一下。 “好吧”。程薇跳下床。 被程薇吵醒后秦暖也睡不着了,等程薇洗漱完后,她便也起床了。 程薇坐在床上喊道:“秦暖,手机。” “你帮我拿来。”秦暖从卫生间探出个脑袋,牙刷还塞在她的嘴里。 程薇给她拿来了手机,挑挑眉头:“颜冬的哦。” 秦暖漱了漱口,接了起来:“喂。嗯,对,我们醒了,好。” “老公查岗?”秦暖的手刚从耳朵放下来,程薇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秦暖吓得低头看手机,还好,颜冬已经挂了电话了。 “颜冬他问我们醒了没,他在隔壁已经准备好了。”秦暖说。 “他在这里?”程薇惊呼道。 “是啊,不然你以为我一个人怎么把你如此完好无损地运到酒店呢?”秦暖无奈地看着她。 “那他昨晚也住这里?” “是啊,他昨晚就住我们隔壁。” “就算是这样,哎哎哎,情况不对。昨晚他的出现本来就很诡异。” “我不是已经问过他了吗?他说他只是刚好到附近。” 程薇撇撇嘴:“这你也信。跨年夜那么热闹,就算是他的确是跟朋友也到这里,也没那么刚好遇到我们吧。” “那又怎样,反正刚好,人你也见了,你想问的话也问了,最后他还帮我把你运回酒店,这下你满意了吧。” “我满意有什么用,主要是你要满意啊。” “我……我又没说我不满意。” “哪没有!要我翻微信给你看吗?是谁上个月跟我数落她老公的。”程薇抢过手机,“来来来,让我往上翻翻。” “还给我。”秦暖抢过手机,“我没不满意,又不代表就是满意。” “我真是罪人!”程薇突然抱头蹲在地上。 “你干嘛?”秦暖觉得莫名其妙。 “跨年夜这么有意义的时刻,你居然在我跟我睡,你说他待会会不会找我算账。”程薇无辜地看着秦暖。 “懒得理你!”秦暖真是被程薇逗得没办法。 “你别说,现在想起来,他昨晚态度还是不错的,虽然之前对你是不怎么好, “干嘛?说真的,昨晚不妨考虑一下吧,虽然之前对你不咋地,但现在来看似乎有要变好的趋向。”程薇的语气突然郑重起来,“既然你都已经决定了继续你们的关系,那对于未来多少都要正视和认真考虑一下吧。”说着说着,程薇突然笑了起来:“而且,你们现在是合法夫妻,有什么正当要求都不过分吧。” “少胡说!” “叮咚——叮咚——” “我来!”程薇看起来情绪高涨,秦暖摇摇头,真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兴奋。 程薇打开门,颜冬见是她,朝她点头致意:“早上好。” “早上好。”程薇见颜冬的目光越过她扫向屋内,转头对屋里道:“秦暖!快点!” “来了。”秦暖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再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拉下。” “没有,没有。”程薇将她的包塞给她,“你怎么越来越像老妈子了,走啦。” * 三人在酒店二楼吃完附送的早餐,秦暖翻背包的时候,发现自己随身带着的木梳不见了,她想了一下,应该是忘在房间的洗手台上了。 “我的梳子忘在房间了,我上去拿一下。” “什么梳子啊?” “我妈送我的。”秦暖扔下一句,匆匆地按了电梯上去。 退房后,三人往附近的停车场走去,程薇和颜冬两人的车都停在那里。 “我的车停在那边。”程薇指了指自己停在右侧的车,和颜冬两人分头走开,谁都没跟秦暖说搭自己的车。 秦暖有些尴尬,想了想,她追上程薇:“程薇你等等。” “什么事?”程薇转头。 “我要坐你的车啊。” “坐我的车干嘛?我又跟你不同路。”程薇做了个脚踹秦暖的动作,“快过去。” 秦暖哭笑不得,而程薇已经快速地钻进驾驶室,落了门锁,又摇下车窗道:“我先回去啦。” 秦暖只好跟她挥挥手,然后走回颜冬的车旁,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回家吗?”颜冬问。 “嗯。” * 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颜冬和秦暖一起去别墅看爷爷。 别墅外头还停着一辆车,颜冬边解开安全带边说:“二婶好像来了。” “是吗?”秦暖全身绷紧起来,半年来都没怎么见过,怎么最近突然老是碰面,是要把之前欠的都补回来了。 进屋,秦暖发现不止二婶,连二叔也在,“你们也来啦。”李辉跟他们打招呼。 “二叔、二婶好。” “哟,来了。为什么还提着这些东西来?”二婶指着秦暖手里提着的各种肉菜。 “二叔二婶中午要在这里吃饭吗?”秦暖忙问。 “不了,”李辉说,“我们早上没事过来看看舅舅,中午还要回去,你不用劳心我们。” “好。” 在客厅陪坐了一会,秦暖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进厨房忙碌起来。客厅的气氛对于秦暖来说太拘束,颜舜、李辉和颜冬在说着她不了解也不感兴趣的人和事,她只能一直保持微笑和倾听的姿态。厨房反而是她栖息的空间。 正忙着给今天要做的蒸排骨调味,“要做排骨呢。”秦暖手一抖,酱油下去了一大勺。 秦暖转身:“二婶。” “你做你的。”二婶丢下一句,在厨房四处走走,挑挑拣拣。 秦暖如芒在背,本来在厨房算是得心应手的她手脚有些忙乱起来。 “这些菜杆太老了,怎么还不择去,爷爷咬不动的了。” “嗯,这本来就是不要的。” “这流理台摆的东西也太多了,怎么不先好好收拾下。” 秦暖哭笑不得,这厨房她一星期顶多用一次,这怎么也不能算到她头上吧。 就在秦暖一边应付着二婶的提问一边炒菜时,背后突然传来颜冬的声音:“二婶,厨房油烟味大,您还是去客厅坐吧。” “没事,你们聊你们的,我在这看她做饭。” 蒸排骨出锅了,二婶走了过来:“我尝一块试试。”秦暖忙夹了一块给她。 二婶尝完后:“是不是有点咸了?给舅舅吃合适吗?” 刚刚因为被二婶吓了一跳一不留神酱油放多了,秦暖已经反复用开水冲了几遍,还垫了点白萝卜进去,如果这还是有点咸,那她也没办法了,如果爷爷不喜欢吃,秦暖倒是不介意全部吃掉。 颜冬走过来说:“当年我上初中时偶尔去二婶家吃饭,二婶做的菜口味也很重呢,这么多年也没再吃过您做的菜了,没想到您已经换了口味。” “你继续忙。”二婶撇下一句走出厨房。” * 元旦假期结束后,学期便差不多进入了紧张的期末复习阶段。期间,程薇离开的前一天,她到学校接秦暖下班顺便一起吃个饭。 吃完饭,程薇将秦暖送到她家楼下。 秦暖解开安全带,却没下车:“真的不要我去机场送送你吗?” “不用。你忙你呢!这种事我爸妈倒是乐意得很。” “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你也是,希望我下次回来能够听到你的好消息。” “能有什么好消息。” “这就要问你了。”程薇说,“好了,回去吧。” * 语文考试结束后,试卷被密封,组长分配好各自批改的题目,由于这两天还要监考没法集中改卷,只能改好一部分后互相交换。这天晚上,秦暖抱了一大堆试卷回家,她给颜冬发了信息:“你今晚别回家吃饭了,我忙。” 发完信息她就埋头改试卷。虽然改卷量跟期中考比少了一些,但是寒假就在近在眼前,一想到这个心就焦虑起来,因此也巴不得自己能再快一点。 快八点了,秦暖改完一叠试卷,扔下红笔长吁一口气,揉揉太阳穴,站起身来,去楼下准备随便找点东西吃。 第32章 分聚 就在秦暖弓身在冰箱里找东西时,颜冬回来了。秦暖还未直起身来,她就闻到一股香气,她越发觉得自己饿得厉害。 秦暖拿了两颗番茄关上冰箱门,颜冬提着一个外卖饭盒站在饭厅里:“你还没吃饭?” “没。”秦暖瞄了瞄他手里的饭盒,“你也还没吃?” “那这个给你吧。”颜冬把饭盒放到饭桌上。 “那你呢?” “我吃了,这是我买回来当夜宵的,给你好了。”颜冬说完就走去客厅了。 秦暖快速将两颗番茄塞回冰箱,奔过去揭开饭盒盖,居然是她最喜欢的牛肉面。秦暖也不客气了,坐下掰开一次性筷子就吃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饿过头了,她觉得这牛肉面几乎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牛肉面。 * 与办公室的小伙伴一齐奋斗了两天,终于把试卷改完登记完分数交给班主任,接下来只剩一些零碎的期末总结工作。忙完了一整个学期,秦暖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颜冬晚上不回来吃饭,和同事聚完餐回来梳洗后,秦暖就钻进被窝里,打开电脑。想看的电视剧已经攒了一大堆了,赶紧看起来。 就在剧情渐入佳境的时候,“叩叩。” “有事吗?”应该是颜冬,秦暖也没下床,就坐在床上问。 颜冬开门:“我明天要出差,大概要半个月。” “嗯。”秦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电脑屏幕上。 颜冬站在门边,见秦暖应了一声之后就没再理他,关上了房门,回到书房收拾行李。 第二天早晨,秦暖起床洗漱。昨晚放纵自己看了一夜的电视剧,今天早上起来脑袋还昏沉沉的。 在镜前眯着眼睛刷了一会牙,秦暖才醒悟过自己的手机响的不是闹铃声,赶紧吐了口中的泡沫 “喂。” “喂,是我。你在家吗?”颜冬在电话那头语气有些焦急。 “在啊。” “你去书房帮我看看桌上有没有一份文件。” 秦暖忙跑过去,在桌面上找不找:“是不是用你们公司文件夹装的那份。” “对,你能不能现在帮我送到南站来。刚刚才发现,想现在折返回去拿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好。” 秦暖匆匆漱口洗脸,换了身衣服披上件大衣就出门了。 高铁南站在城郊。 秦暖刚下出租车,一阵大风便呼呼刮过,将她的头发吹得飞了起来。 “好冷。”秦暖裹紧大衣。她拿出手机,手指微微发抖,按了老半天才拨通颜冬的手机。 “喂,我到了。” “好,那你到进站口附近等我。” “给你。”秦暖递过文件夹。 颜冬接过来,翻了翻,将文件收进公文包,抬头道:“谢谢了。” “不用。”秦暖话音刚落,颜冬突然伸手拨了一下秦暖散在额前的头发。 “怎么了?”秦暖被颜冬这个动作惊到了,侧开身。 “你出门都没梳头吗?”颜冬笑着问。 “是吗?”秦暖按住自己的头发,伸手拨弄了两下,“出来得太急了。” “好了,你回去吧。” “那你路上小心。”秦暖裹紧大衣转身,颜冬又喊住她:“等一下。” “怎么了?” “这围巾给你吧。”颜冬解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塞到秦暖的手上,他指了指秦暖空荡荡的脖子。 围巾带着颜冬的体温,秦暖却仿佛被烫到一样,她将围巾塞回给颜冬:“不用了,你要出差,还是留着吧。” 颜冬将双手插回口袋“没事,我箱子里还多带了一条。” “颜冬!”一个男人站在不远处朝他挥手。 “同事喊我过去了。”颜冬朝秦暖笑笑,转身走了。 秦暖双手捧着围巾,看着颜冬走远后,把围巾团好抱在怀里。刚出候车大厅,一阵寒风“呼”地又刮过来,灌进她的脖子。秦暖麻利地抖开围巾围上,这种天气,跟自己作对的人就是傻瓜。 * 颜冬一个人待在酒店的房间里,落地灯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使本来就不明亮的房间显得更加昏暗。电视机里传出嘈杂的声音。 手机在颜冬的手里不停地转圈,许久,颜冬终于按亮了手机。 “喂。”听到秦暖的声音,颜冬的紧绷的嘴角放松下来:“你在哪?” “在家。有什么事吗?”秦暖边看着电视边说。 “没什么。你有去看爷爷吗?” “有啊,昨天刚去,爷爷精神挺不错的。” “那就好。” “对了,爷爷跟我说,要我们过年去他那里住。” “你有意见吗?” “没有啊,我是怕你有意见,先跟你说一声。” “我以前也是过年在爷爷那里过,还能有什么意见。” “这样……” “小暖,那个电吹风你放哪了?”秦母洗完头,用毛巾包着头,走过来问。 “应该在二楼浴室的壁橱里,或者等一下我给你找。” “是谁的声音?”颜冬问道。 “哦,是我妈,我把她接过来住几天。” “帮我跟妈问声好。” “好。” “没什么事,那就这样吧。” “……等等,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还要一个星期,年二十八吧。” “好,那,再见。” “晚安。” 颜冬放下手机。一个星期了,要不是自己主动,估计自己回家前她连个电话都不会打。 * 两天之后,秦暖将妈妈送到舅舅家。 过年要去颜舜那边住,秦暖在家收东西足足收了好几天,除了趁机将家里的杂物清理一遍,她自小就喜欢收拾东西,喜欢一切东西都井井有条的样子。不过就是一放假,人也懒散了,兴致来了之后才收拾,反正颜冬不在家,自己想怎么折腾怎么来。 年二十八下午,秦暖躺在沙发上,刚刚才把窗帘洗了晾干后重新装好,她想休息一下再进行收尾的工作。 “滴——”就在这时,家里的门锁突然开了。秦暖慌忙弹坐起来:颜冬今天就回来?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的确是今天就回来。 然而地上摆着的各种箱子和杂物已经来不及收拾了,颜冬进了屋子,“你在干嘛?”他看着乱糟糟的客厅地面皱眉道。 “我在收拾东西,其实已经差不多的了。”秦暖赶紧挪开堆在楼梯口的箱子,给颜冬让出条道。 颜冬也没再说什么,上楼去了。秦暖站在楼下问道:“明天就要过去爷爷那边住了,你的东西要我帮你收拾吗?” “你还是先把这些收拾好吧。”颜冬抛下一句,进了书房。 “好吧。” 虽然东西基本已经归类好了,但零零碎碎的全部整理好,已经快晚上六点了。 甩甩肩膀,秦暖想着要赶快去做饭,可是打开冰箱,她才想起来,因为明天就过去颜舜那边了,为了清空冰箱今天也没买菜,冰箱里现在只有两颗土豆,一颗白菜,还有几片面包。她完全忘了颜冬今天回来这件事。 颜冬睡了一觉已经起来了,他走进厨房。秦暖赶紧说:“那个,冰箱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要不我们叫外卖吧。你要吃什么,我来订。” “随便。” 秦暖可不敢随便,她想着颜冬旅途劳累,还是吃点清淡的好,所以最后她点了粥外加一些小吃。 订完外卖秦暖接着做扫尾工作。大约过了四十分钟,外卖送到了。 秦暖拿着外卖餐盒进厨房,准备拿碗碟分装出来,“别拿去厨房了,拿来这里吧。”颜冬坐在客厅说。 秦暖便把餐盒放到客厅的茶几上,颜冬盘腿坐在地毯上,伸手揭开餐盒的盖子:“你要吃哪份?” “都一样。” 秦暖见颜冬一直盯着电视屏幕,也好奇地扭过头,结果差点没把手里的餐盒打翻在地毯上。颜冬在看的是秦暖收拾东西时拿来当背景音的电视剧。 “换个节目吧。”秦暖觉得很不好意思,慌忙找遥控器。 “不用了,就随便看看。” 两人就坐在客厅里边看电视剧边吃饭。两个人半个月没见,一时也不知从哪起话头,有电视剧做背景音也好,不显得诡异的安静。。 吃到一半时,电视屏幕上,男主突然一把搂过女主吻了上去,还给了接吻的镜头大特写。女主捶着男主“嗯嗯”地挣扎着。 这……这猝不及防的剧情让秦暖分外尴尬,她慌忙低下头,又往嘴里塞了,一口粥。 颜冬憋着笑,用眼角的余光去瞄秦暖。 幸好强吻的剧情十来秒就结束了,然而气氛却比刚刚两人坐下来吃饭的时候还要尴尬。 秦暖快速地把晚餐吃完:“我去收拾要带去爷爷家的东西,你慢慢吃。” * 大年二十九早上,要准备出发了。 秦暖正在房间里换衣服,颜冬突然来敲她的门。秦暖急忙把衣服套上。门打开后,颜冬扫视了一下秦暖全身上下。 “干嘛?”秦暖觉得颜冬的目光有些直白。 “你有买过年的新衣服吗?” “有啊。”秦暖纳闷,颜冬怎么管起她的衣服来了。 “拿给我看看。” 秦暖虽然心里奇怪,但还是从自己的行李袋里把自己放假的时候和妈妈一起去买的新衣服拿出来。 颜冬皱了一下眉头:“你就穿这个?” “这个怎么了?” “算了算了,你穿这个不能见人,待会我带你重新去买。” “这不挺好的嘛。”秦暖看着自己手中的衣服。然而颜冬走下楼去:“早餐吃什么?” 秦暖将衣服放回行李袋,跑下楼去,在冰箱里翻了翻,冰箱昨晚已经清得差不多了,幸好还留有点牛奶面包,她拿出来放到桌上:“冰箱里没东西了,只能吃这些了,还是你要在路上买点别的吃。” “随便。”秦暖发现颜冬最近很喜欢说“随便”这两个字,随便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好还是不好,她真不知道。 第33章 同居 吃完了早餐收拾好,两人准备出发。 “你东西怎么这么多?”颜冬自己才拎了一个包,而秦暖肩上背的,手腕挂着的,足有三四个。 “额……”秦暖其实也不想收拾这么多,主要是要在颜舜那住上一个星期,衣服杂物收拾起来也不少了,而且过年要抽一天去舅舅家拜年,怕到时候绕回家不方便就把给舅舅一家的礼物都带上了。还有一些礼节性的东西,她怕到时候会用到,也先准备了。还有一些过年可能用到的礼节性的东西,秦暖也先备下了。总之就这么收拾来收拾去,就收拾出来这么几大袋了。 “没关系,我自己拿就好了。你锁一下门吧。” 就在颜冬锁门的功夫,秦暖右肩上的袋子已经开始往下滑,她奋力地一提肩,结果适得其反,左肩和左臂提着的两个包直接砸到地上。 “我来吧。”颜冬拿起那两个包,“快点。” “那麻烦你了。”秦暖赶紧跟在颜冬后面。 “不会弄个箱子吗?” 箱子?秦暖自己就一个小箱子,她尝试也塞过,塞不下。 车子在路上开了好一会,秦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咦,我们不是要去爷爷那吗?” “在去之前我们先去一下商场。” “要买什么?” “给你买新衣服。” “不用了吧,我已经买了呀,不是拿给你看了吗?” 颜冬转了话头,“你打电话跟黄妈说,我们要晚点到,让爷爷先吃午饭,不用等我们了。” “不用了!”秦暖打断颜冬,“我不需要。” “衣服多几件又不是什么坏事。” “这不是衣服的事,你的好意我也心领了,但是我也有权利拒绝吧。” “好吧。”颜冬在路口将车掉了个头,车子开出一段路后,他补充道:“那个,我不是在嫌弃你的品味。” * “黄妈。”颜冬的车刚停好,秦暖就走下车来。 黄妈出来帮忙拿行李:“秦暖,房间我已经帮你们收拾好了,你们住二楼。” “谢谢你了,黄妈。” “别这么说,要不是你来,今年我还不能回家过年呢。在颜家干了这么多年,总算能回家过个年了,我还得谢谢你呢。” 两人把行李拿到二楼的主卧,这个房间本来是颜舜的卧室,但自从他车祸伤了腿之后,因为行动不便,就搬到一楼了,二楼常年没有人,床铺什么的都收了起来,许多家具也用布套罩着。 黄妈一边帮秦暖收拾一边说:“这二楼有一段时间没住人了,你要用什么东西找不到就自己翻翻,或者打电话问我。” “好。” 吃完午饭,颜舜和颜冬在客厅继续聊着颜冬此次出差的事。黄妈把自己的东西简单收拾准备回家了。秦暖送她到门口:“黄妈,那提前祝您春节快乐!” “谢谢,那黄妈也祝您新年早生贵子。”黄妈嗓门大,秦暖估计颜舜和颜冬都听见了,这让她有点不好意思。 * 晚饭后秦暖在客厅里陪着颜舜聊天,等到颜舜去睡觉,她才赶紧去洗澡。 洗完澡后在房间里玩手机,直到一阵困意袭来,秦暖这才想起来,今晚要跟颜冬睡在同一间房间,这可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秦暖顿时睡意全无。她看看时间,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颜冬还是没有进房间。他出去了? 秦暖下楼,发现颜冬正斜倚在长条沙发上,电视机还开着,他看见秦暖下来,闭上了眼睛。 秦暖走到颜冬身边:“你今晚是打算在这里睡吗?” 颜冬不置可否,看来他也想过那个问题。 “还是别在这里睡了,回房间吧。” “回房间,我们一起睡吗?”颜冬猛地站起来,颈部紧挨着秦暖的脸。秦暖倒退几步,将脸别开:“我,我去别的房间睡。” “算啦,你以为我没想过吗?一楼的房间,除了爷爷现在住的那间外,另外一间都堆满了杂物。二楼书房连张床都没有。还是这里好。”颜冬又坐回到了沙发上,把脚也架了上来。 “可是,可是如果让爷爷看见了,是不是不太好。”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其实你不用总是这样瞻前顾后的,不累吗?” “我……” “你们在客厅做什么?怎么还不去睡?”颜舜披了件外衣,拄着拐杖站在房间的门口。 “没事没事,爷爷吵醒您了对不起,您快去睡吧。我们这就上去。”秦暖慌忙扯了颜冬的衣服,示意他跟她走。等上了二楼回头,看见颜舜还在盯着他俩,秦暖赶紧推颜冬进屋。 待秦暖用背推着关上门后,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颜冬转过身来看着她,秦暖有些不知所措:“那个,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睡觉啊。”颜冬脱了外套扔在椅子上,掀起被子就躺了进去,闭上了眼睛。 “好,你睡吧。”下午她没事,看到天气说过年要降温,便把一些被子翻了出来,现在正好,把被子铺在地上垫垫就能睡了。秦暖走到床的另一边,想去拿枕头。 颜冬突然从被窝里抓住了她的手。“你……你要干嘛?”秦暖着急地抽手,颜冬却攥得很紧。 “你拿枕头干嘛?” “拿枕头睡觉啊。” “那你要去哪里睡?”颜冬问。 “我……我就在地上上睡就行了。” “睡地上,你能睡得着?”颜冬半撑起脑袋看了看床的另一边,秦暖已经在地上铺好被子了。 秦暖使劲地点点头。 “天气这么冷,睡地上不好吧。要不来这里睡吧?”颜冬一用劲,秦暖上半身跌倒在床铺上,这个姿势很尴尬,她的脸涨得通红。 这时,颜冬松开了秦暖的手,秦暖赶紧站起来,颜冬也下床,秦暖害怕他还有什么动作,赶紧抓起枕头抱在胸前,然而颜冬却直接开门走了出去。 “喂,你要去哪?”秦暖压着声音喊着。 过了一会,颜冬搬了书房的软布椅子走进来,他接连搬来四张软布椅子拼在一起:“反正爷爷也不会上楼来,不会发现的。” “谢谢你。”秦暖心中满是感激。 颜冬拼完椅子,直接顺势躺在上面:“快关灯,我要睡了。” “你还是来这睡吧。”秦暖指着床铺,椅子拼成的“床”肯定不如床舒服,他睡得惯吗? 然而颜冬翻了个身,没有理她。秦暖只好关了灯。黑暗中,秦暖轻轻地屏着呼吸,她想让自己彻底消失在这房间里,让颜冬忘了她的存在,希望他能睡个好觉。 * “滴滴滴滴滴。” 秦暖睁开眼睛,三秒内便反应过来,探出被窝快速将手机闹钟关掉。 六点整。 为了配合颜舜的作息时间,况且黄妈不在,早起的自觉还是要有的。秦暖坐起身来揉揉眼睛。 天光从窗帘的缝隙透了进来,颜冬就睡在她的对面,他左手垫在头下,垫脚的椅子被蹬开了,一只脚耷拉在地上,被子也几乎大半都垂落在地上。看他的表情,应该睡得不太舒服。 秦暖走过去推了推颜冬:“你去床上躺一会吧。” 颜冬揉揉双眼,站起来拖拉地走了两步,就扑倒到床上去了。秦暖将掉在地上的被子拿起来拍了拍,盖到他身上,掩上门出去了。 秦暖和颜舜吃完早餐后,颜冬才下楼来。 “爷爷,今天就是除夕了,我听黄妈说,往年您都是从饭店订的年夜饭,但今年却说不要订,那年夜饭您想吃什么?” “你会做什么拿手好菜啊?” “我那点手艺,做年夜饭可能不太够格吧。”秦暖挠了挠脑袋。 “没事,年夜饭主要是吃个气氛,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颜舜笑呵呵地说。 “那爷爷你也说几样你想吃的吧。” 和颜舜列好菜单后,秦暖去厨房翻冰箱,虽然黄妈走之前已经帮秦暖备好了一些食物,但今晚准备要吃的鸡鸭鱼肉都还得去买。 秦暖上楼换衣服拿钱包,下楼对颜舜说:“爷爷,我要进城买菜。” “不用那么麻烦,你缺什么,让小柴送过来就好了。” “不用啦,这几天的主厨都是我嘛,我去买。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爷爷,我如果待会晚回来点,厨房有温着的莲子羹,你和颜冬可以先吃。” “让颜冬陪你去。”颜舜微抬起头。颜冬刚好吃完早餐从饭厅走了出来。 “不用啦,爷爷,让颜冬在家陪你吧。” “让他跟你去,你来回打车也挺浪费时间的。” “赶快走吧。”颜冬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车钥匙,“早去早点回来。” “对,早去早点回来。”颜舜挥手。 “那我们走了。” 坐在车上,秦暖用手机的记事本写着待会要买的东西,嘴里念念叨叨的。 “何必这么麻烦,要吃什么,去饭店订不就行了吗?”颜冬瞟了她一眼, “是爷爷说今年的年夜饭要自己动手做的,而且……”秦暖将后面的话咽在肚子里。现在过年的年味越来越淡了,去菜市场大采购会让她还有一种过年的感觉。这也是以前家里过年的习惯,每逢过年前,妈妈就会去买好多好多,冰箱都放不下,幸好天气冷,堆放在走廊也没关系。 大年三十的菜市场还挺热闹的。秦暖下车时就感到十分兴奋,她就喜欢菜场这种热闹劲。颜冬也停好车走了过来:“你看起来挺兴奋的。” 秦暖转过头:“你走吧,我待会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你快点,爷爷在家等我们呢。” “别老催。”秦暖嘀咕了一句。 第34章 除夕 菜市场里摩肩接踵,摊头前更是人潮涌动,人人都想要买到最新鲜最好的食材。 秦暖一边念叨着她要买的东西,一边在人堆里挤来挤去。挑选,讲价,付钱,她很少一口气买这么多的东西,带着的购物袋一会儿就塞满了,只能用手指勾着越来越多的塑料袋。 买完大虾,还要再去买点排骨。秦暖将左手提着的塑料袋换到右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 “给我吧。” 在热火朝天的人堆中,秦暖早就忘了跟在身后的颜冬。冷不丁的,颜冬突然凑到她身后出身,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带着这么个人。 “行,接稳了。”秦暖递过袋子,让颜冬的手指勾稳了,她才松手,搓了搓被勒出了红痕的手指。 * 终于挤出了人潮,秦暖长长地吁了口气, “都买完了吗?”颜冬问。 “嗯。”秦暖点点头,“可以回去了。” “秦暖。” 秦暖转身,见是自己的年级教研组长,忙打招呼:“彭老师。” “来买菜啊。” “是啊。” “今晚的大餐打算吃什么?” “就是些普通的鱼虾肉,没什么。” “我看你可买了不少啊。”彭老师的眼光移向了站在秦暖身边,两只手都拎了许多袋子的颜冬。 “过年菜市场有几天不做生意嘛,想着一口气多买点。”秦暖笑笑。 “也是。”彭老师挥挥手:“那我要赶紧去买。” “好的,再见。” 二人走回停车的地方,颜冬打开车的后备箱。准备将袋子全部放进去。 蔬菜水果还好,肉禽和鱼类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血水。“可能会把你的车弄脏。”秦暖有些担心地说。 “脏了就脏了呗。” “你等一下。”秦暖跑去旁边的商店,要来了几个比较大的塑料袋,将她担心可能会有血水流出来的袋子扎扎实实地包了几层,“好了。” 颜冬关好后备箱,坐进驾驶座。 “再等一下。”秦暖的身子刚钻进去一半,突然又探身出去,跑开了。 “给。”秦暖很快就回到车里,她递给颜冬一个用纸包好的葱油饼,“你饿了没,我吃过这个,挺好吃的。” “我要开车,手不想弄得油乎乎的。”颜冬手扶着方向盘。 “行,那我自己吃吧。”秦暖正要低头吃饼。 “等一下,我确实饿了。”颜冬说。 “那我帮你再去买点别的吧”。 “不用了,你拿着我吃就行了。” “啊?” “快点。” “哦。”秦暖将葱油饼举到颜冬嘴边。颜冬用牙咬下一块,秦暖用手在下面托着,生怕不小心会掉下来,弄脏了颜冬的衣服或者车子。 颜冬吃了半个葱油饼后说:“好了,我不吃了,赶紧回去吧。” * “爷爷,你吃多点啊。”吃午饭时,秦暖见颜舜饭吃得不多,赶紧给他夹菜。 “不用了,你做的莲子羹羹太好吃了,我刚吃了两碗,所以现在吃不下了。” “我妈教我的,所以其实是我妈妈的手艺好。” “对了,你妈妈呢?不如让她来和我们一起过年吧。”颜舜问。 “不用,我妈过年和我舅舅一家一起,我过年抽一天去我舅舅家就好了。”秦暖说。 “有什么事尽管让颜冬做,给他个表现的机会。”颜舜看着颜冬说。 “好。” 稍稍午睡过后,下午四点多,秦暖便钻进厨房开始她的年夜饭料理。她从来没煮过过这么多的菜,心里自然没底,想着早点开始,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先洗菜吧。”秦暖理了理思路,挽起袖子,开始干了起来。 听见厨房传来流水声,颜舜推了推坐在他身边的颜冬:“不要老是看手机,快去帮秦暖的忙。” “哦。”颜冬放下手机,走进厨房,“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不用了,你出去吧。”秦暖没有回头,这种时候,多一个人反而让厨房更拥挤。 “爷爷叫我来的,我总不能马上出去吧。”颜冬摊摊手。 “那你去看看外面电水壶的水煮开了没有,拿过来。” “给。”颜冬把水壶端了过来。 “秦暖递给他一个大碗:“这是洗好的排骨,你把它焯一下。” 秦暖把焯过水的排骨倒进砂锅里,加了水放到灶上,指着锅对颜冬说:“你就帮忙看着这锅,等里面的汤沸了,就把火关小。” “好。”颜冬搬来把椅子,靠着墙角坐下,看着秦暖一边念叨着步骤在案板和灶台前来回穿梭,有时还从围裙兜里掏出张纸看看。 “呀!忘了把蛋黄弄出来了!”颜冬正低头看手机,忽然听到秦暖懊恼的声音,他抬起头,秦暖正尝试把不小心打进牛肉里面的蛋黄设法弄出来,但在意识到之前蛋黄已经被打散了,秦暖只好放弃。她伸手去拿筷子打算继续搅拌,没想到不小心碰翻了放在一旁的一个不锈钢碗,“锵——”。 碗滚到了颜冬的脚边,他俯身捡起来:“早跟你说去饭店订年夜饭就好了。”颜冬的语气有些幸灾乐祸。 “早跟你说是爷爷说今年自己在家做就好了。”秦暖瞪了他一眼,接过颜冬递过来的碗,“看好你的锅。” “我在看啊。” 秦暖继续忙碌着,偶尔指挥颜冬帮她拿开水拿个碗碟什么的。 汤已经被小火焖煮很久了,秦暖估摸着也差不多了,就把火又开大,让它再沸起来。咕噜噜,锅的上方开始冒出大量蒸汽。“快,把锅盖拿起来,我要下配料了。”秦暖指挥着站在灶台边的颜冬。 砂锅盖上的小孔,蒸汽正在往外喷,“啊,好烫。”颜冬没注意,手反射性地缩回,两根手指有火辣辣的灼痛感。 “旁边有抹布你不会拿来垫啊。快,过来冲凉水。”秦暖打开水龙头,“你还真不如出去呢。” 好不容易做完了年夜饭,足足像打了一场战,不,比打战还要辛苦。不过,看着满满一桌的菜肴,秦暖心里非常的满足。 * 吃完年夜饭,和颜冬洗完碗碟后。秦暖拿着手机上楼进房间。 “妈妈。”忙到现在,秦暖才有时间跟妈妈视频通话,她靠在床头举着手机。 “小暖,饭吃完了吗?” “吃完了。” “是你做的吗?” “是呀。” “做得应该还行吧?” “还行,就是第一次做这么多菜。” “你们什么时候过来呀?” “暂时还不知道,这我得去问爷爷。” “没事,你们哪天过来都行。” 这时,颜冬开门走了进来,他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似乎在翻什么东西。 秦暖稍稍坐直起来:“妈,你们过年有打算去附近哪里玩吗?” “听你舅舅安排啦。” “我同事之前去过在远郊那个望天湖,说是还可以,也有专线,一天也能来回。” “你在跟妈打电话吗?”颜冬走过来问。 秦暖点点头。 颜冬俯下身:“妈,新年好!” “新年好!”手机屏幕上的秦母显然被突然出现的颜冬人头吓了一跳。 秦暖调了个角度,又把手机举远了些,好让颜冬跟她都能被括进去。 “妈,我们初二就去给您拜年。”颜冬说。 “好好好,你们什么时候来都行。” * 待秦暖洗完澡出来,颜冬已经不在楼下了,颜舜也已经去睡了。秦暖抓着头发,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她突然不敢踏进那个房间,虽然昨晚已经共处一室过了,但颜冬的气息实在太强,每次接近,她就忍不住感到有些不自在。 秦暖在门外犹疑了好久,房间里静悄悄的,颜冬是睡下了吗?秦暖想,那也好。她深吸一口气,去拧门把手。然而还未用力,门就开了。 两人明显都吓了一跳,颜冬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秦暖摇摇头:“没事,没事。”颜冬绕过她走出去了。 进了屋子,秦暖注意到,大床的左侧的枕头中间已经凹下去了,看来颜冬至少已经是躺下了。她心想也好,不用待会再跟颜冬拉扯,于是赶紧拿了枕头和被子,躺到椅子上。 今天一天也是真累,秦暖本来还想等颜冬回来,然而上下眼皮一直拼命打架,待她重新睁开眼睛,一点半,已经是大年初一了。这椅子睡起来,还真是不太舒服。 房间里,她给颜冬留的台灯还亮着,床上没有人,颜冬没有回来。这大年夜的,他又是怎么了。 秦暖裹上外套,打开门,听见楼下似乎传来一些声响。她走下楼梯,电视在重播春节晚会,而颜冬整个人已经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秦暖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推了推他。颜冬睁开眼睛,被灯光晃到,又眯了眯。 “你怎么不回房间去睡?” “好,回去。”颜冬起身。待秦暖关了楼下的灯进房,颜冬已经盖着被子坐在床上了,他左右晃晃脑袋,又用手揉着脖子,看来是刚刚在沙发上睡姿不好。 “我去给你装个热水袋捂一捂吧。”话刚脱口而出,秦暖才意识到,刚来这里住了两天,她一时还真不知道热水袋放在哪。 秦暖悻悻地转身,“要不,我给你揉揉吧。” “不用了。”颜冬躺下盖好被子,“睡了。” 第35章 同眠 “哦。”秦暖心中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她关了灯,准备回到椅子上躺好,走了几步,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去——“砰。” “啪!”颜冬按亮了台灯,坐了起来。 秦暖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她回过神来,忙撑着椅子坐起来。借着灯光,秦暖回头,原来刚刚自己的拖鞋踩到掉在地上的被子被卷了进去,才让自己摔倒了,幸好有被子在地上垫着,不然刚刚这一摔可有够呛的。 “你怎么了?从椅子上滚下来了?”颜冬坐在床上,身子探前,看着还坐在地下的秦暖。 “不是……”秦暖摆手,刚刚摔倒时右脚的脚趾踢到了软布椅子的实木椅腿,疼痛正在一阵阵地袭来,秦暖忍不住抽了一口气。 “不是吧?”颜冬身子猛地再探前,都快凑到秦暖边上了,“摔到哪了?” 脚上的疼痛已经缓过去了,秦暖扶着床沿站起来:“没事,刚刚就是不小心。”她凑到梳妆镜前看了看,还好,除了嘴唇内侧被牙齿磕出点血外,没受什么伤。 秦暖转过身来:“好了,赶紧睡吧。”她俯下身,将刚刚被她撞歪的椅子重新摆整齐。 “你到床上睡吧。”颜冬说。 秦暖犹豫了一下:“那……又让你去椅子上睡,真是不好意思。”她拿起地上的被子拍了拍,坐到床的另一边。 然而等了好一会,颜冬却似乎没有要起身的意思。秦暖看着颜冬,心里想他在干什么。 “我要关灯了。”颜冬说。 “你……” “还有事吗?” “你……不去那边睡吗?” “谁说我要去椅子上睡。”颜冬躺下,“大过年的真的还要睡凳子?太惨了吧。” “也是。”秦暖犹豫了一下,“那我去吧。” “你怕什么?”颜冬扣住秦暖的手,“放心……” 秦暖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没……没什么。” “睡吧睡吧。”颜冬翻了个身。 秦暖目测了一下颜冬和她之间的距离,偷偷往外挪了一点。 颜冬将被子拉到嘴边,“我关灯了。” 房间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秦暖慢慢地往下挪着躺好。虽然一人裹着一张被子,但他的呼吸,就近在耳畔。这好像是跟颜冬结婚以来,第一次和他“同床共枕”。 这一夜秦暖其实睡得还不如昨晚好,她睡得很拘谨,中间也醒来好几次,翻身也不敢太频繁,生怕把颜冬吵醒了。倒是颜冬,呼吸均匀,睡得很熟。 待秦暖重新睁开眼睛,天光已经大亮。 几点了?秦暖猛地坐起来,拿过床头柜的手机一看,已经七点半了。 哎呀,该死,怎么没听见闹钟响,颜舜估计都起床有一会。秦暖掀开被子,跳下床,冲进卫生间洗漱,然后坐在梳妆台前梳头。颜冬的声音闷在被子里:“你起个床有必要搞这么大动静吗?” “对不起,你继续睡吧。”秦暖看着镜中颜冬露在被子外面的脑袋说道。 秦暖下楼,颜舜已经在边看电视边做伸展运动了。 “爷爷新年好。”秦暖忙跑过去,“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没关系,大过年嘛,睡个懒觉有什么关系。”颜舜笑呵呵地说 * 上午还好,下午给颜舜拜年的人简直是一拨拨地来。 秦暖一开始还挨着颜冬坐着,后来见客人越来越多,椅子都快不够用了,她就找个机会溜到厨房。来客顶多就跟她打个招呼,她在客厅干坐着背都快僵了。反正端茶送水的事有柴司机和颜舜的秘书在客厅帮忙。 刚刚客厅里烟雾缭绕,嗓子眼有点不舒服,秦暖翻了翻冰箱,打算削个苹果来吃吧。 秦暖正在洗水果,颜冬突然钻了进来,站在秦暖身边:“准备给客人准备水果吃啊?” 秦暖也不去理他。拿起小刀“唰唰唰”地削皮。 “我娶你回来又不是让你来做这些的。” 秦暖咬了一口苹果,给颜冬使了使眼色:“你能不能出去。” * 今晚的晚餐是同二叔一家一起吃饭,送走最后一拨客人后,三人进城,二叔早已经在饭店定好了包厢。 刚走进包厢,一群人便拥上来围住颜舜:“爷爷,新年好啊!”“太爷爷,新年身体健康。”本来站在颜舜旁边的秦暖被挤到一边。 颜舜笑呵呵地从口袋里拿出早已封好的红包分给各个小辈。 秦暖也赶紧翻自己的手提包,对着眼前的小孩人数暗暗数着红包数。 “你就不用了。”颜冬凑了过来,“爷爷已经给了。” “爷爷是爷爷,我们是我们啊。”毕竟大过年的,这些小辈又许多还是头一次见面,多少还是要表示一下。 “你们几个,还没跟颜冬叔叔和秦暖阿姨说新年好。”二姨赶着几个小孩子过来。 “二婶新年好。”颜冬秦暖齐齐打招呼。 “新年好。”二婶催促着几个小孩子,“快。” “颜冬叔叔新年好!秦暖阿姨新年好!”几个小孩子仰着头,尾音拖得长长的。 “新年好。希望你们新的一年快高长大。”秦暖蹲下身,把准备好的红包一一发给孩子们。颜冬瞅了一眼她的手提包:“哟,你准备的还挺多。” 众人寒暄了一会便围着圆桌落座。秦暖右手边坐着颜冬,左手边坐着二叔的小女儿。桌上几乎都是陌生面孔,虽然这些人名义上是她的亲戚。 整顿饭,秦暖一直很拘谨,一般都是什么经过她面前,她就吃什么。 桌子上的盘子越来越多,新上的菜都放不下,服务员要撤掉一些,但有些菜都还没怎么吃。 二婶做主给每个人都分了一点。分到秦暖时,她指着一个大鸭翅对秦暖说:“秦暖,你把那个吃了吧。” 秦暖忙摆手:“不了,给其他人吧。” 这时候,颜冬起身将那鸭翅夹了过来,放到秦暖的碗里。 秦暖无语了。她偷偷瞄了瞄四周,还好,似乎没人在注意她。 “吃啊。”颜冬撞了一下她的胳膊。秦暖斜了他一眼,埋头啃了起来。 * 吃完晚饭回到别墅已经快十点了。送颜舜回屋后,两人也上楼进房间。 “你今晚肯定没吃饱吧。”颜冬解开领带,将它丢到床上。 “不会啊。”秦暖坐到梳妆台前,准备卸妆,“我吃得很饱。” “那是,要不是我一直给你夹菜,你现在估计得马上去厨房煮面吃吧。”颜冬伸了个懒腰,仰躺到床上。 “嗯,多谢了。” “今晚我都这么照顾你了,你明天能不能也照顾照顾我?” “明天?”秦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明天你真的要去吗?” “这是什么话?” “好吧。”秦暖想,的确没什么理由不带颜冬去给妈妈和舅舅拜年,虽然她想象了一下明天见面的场景就觉得很尴尬,毕竟,气场不太搭。 洗漱完毕,秦暖回房间,蹲到放行李的角落,检查给舅舅舅妈一家带的礼物,然后将他们全部拿出来,放到梳妆台上。用礼品袋重新包好。 “这是你给舅舅他们准备的礼物吗?” 秦暖回头,颜冬已经坐在床上了:“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颜冬掀起被子,靠着床头半躺着。 “你给他们都准备了什么?” “就是香烟丝巾之类的。” “那刚好,我刚还想问你明天要买点什么带过去。” “对了,你要给我五百块。”秦暖伸出手。 “为什么?” “晚饭前给了几个小辈红包,压岁钱是以我们俩的名义给的,钱你怎么也得出一半吧。” “行——过年花的钱你都有记着吧,到时候再找我一起拿吧。”颜冬打了个哈欠,“不早了,快睡吧。” 秦暖走到床边,拿起枕头。背对着她侧躺的颜冬突然转过身来:“你要去哪里?” “我就不在这睡了。” “那你自己搬椅子吧。”颜冬又将身子转过去。 秦暖这才想起来,因为今天来了太多客人,连书房里的椅子都被搬下去了,这个时候还没搬上来。 “那我就下去好了。”秦暖准备出去。 “回来。”颜冬在身后喊道,“你一个人搬得动嘛?昨晚不都睡过来了。你这么忸怩,我要怀疑你心里有鬼了。” “我……”我心里怎么可能有鬼,你心里才有鬼了,秦暖咬了一下后槽牙,既然都被这么说了,自然是要大气坦荡点。 秦暖将枕头放回床上,掀起被子半躺在床上,拿起手机定闹钟,今天闹钟完全没有听到,一定要多设它几个。 “你如果醒不过来可不可以不要定闹钟?自己起不来还打扰到别人。”侧身躺着的颜冬突然又转了过来。 “今天早上是你把我的闹钟关掉的。”秦暖领悟过来。 “今天早上它都响了三回了你都没醒,我能不把它关掉吗?吵都吵死了。” “那你叫醒我啊。” “我又没这个义务。”颜冬又翻了过去,“快点关灯。” 秦暖突然觉得颜冬这翻来翻去的好像在煎鱼一样,非常滑稽。她关了台灯。 第36章 轻吻 “东西都带齐了吧。” “嗯。” “行,那走吧。”颜冬扯过安全带。 秦暖伸手遮住嘴,打了个哈欠。 “今天都那么晚起了,你还睡得不好?”颜冬问。 怎么可能好?秦暖忍不住又打了一个,不过,昨晚还是比前天晚上好了一点,至少身体不那么紧绷了,虽然还是不敢翻身。 * 临近中午,厨房里,“嗤啦——嗤啦——”的炒菜声不断传出,表哥和表嫂正忙着准备中午的大餐。客厅里,妈妈、舅舅和舅妈的话题已经延伸到了连秦暖都不太知道名字的远房亲戚上了。 秦暖将茶盅里的茶换了一遍,“姑父,快快。”颜冬将手伸到沙发后面,将撞到墙的玩具车汽车捞了过来,在地上放好,推给蹲在客厅另一头的小侄子。 这样将玩具汽车推来推去的游戏,已经不知道玩了多少个来回了。秦暖暗笑,颜冬肯定觉得很无聊,不过,这也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了。 秦暖将一杯茶端给他:“喝茶。” 这时,颜冬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走到走廊去接电话。等他重新回到客厅,“姑父,”小侄子看见颜冬的手机,眼睛亮亮地跑过来,“我能玩一下你的手机吗?” “我的手机没有游戏。”颜冬摊手。 “那能用手机看动画片吗?”小侄子眼巴巴地看着颜冬。 “我的手机也看不了视频啊。”颜冬摇摇头。 “怎么可能,你骗人。”小侄子趴在颜冬的大腿上,“给我看看,我不信。” “好,给你看。”颜冬解锁了手机,伸手在屏幕上拨了拨:“你看,没有啊。” “我不信,给我手机,给我手机。”小侄子举起双手。 “鹏鹏,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表嫂从厨房走过来,看见自己儿子正拿着个手机在玩,语气马上变得严肃起来:“不许玩手机,拿了谁的,赶紧还回去。” “没事,我手机里没什么游戏app。”颜冬笑着说。 小侄子瘪着脸将手机还给颜冬。秦暖摸摸他的头,夸了句:“鹏鹏真乖。” “今天算是表现好的了,平时可皮了,你们抓紧生一个就知道了。” “呵……”秦暖咳了一声。 “对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啊?”表嫂蹲下来,帮鹏鹏拍拍被压缩的裤子,又帮他将歪了的小领结摆正。 这……秦暖之前还觉得,比起别人的“过年恐惧症”,至少自己不用担心被逼问什么时候生孩子的问题,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表嫂这关。 “顺其自然……顺其自然。”秦暖挠挠头。 “鹏鹏,来,跟妈妈去饭厅先吃点东西。”表嫂抓过鹏鹏的手,走了几步又回头,“你们再等一下,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表嫂真谦虚,你不知道,二叔家那两个男孩才是混世魔王。”颜冬低声说。 “初一的时候一起吃饭感觉都挺乖的啊。” “那是因为你给了红包。” “是吗?”秦暖突然转过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颜冬:“不过你的手机真的没有游戏和看视频的app?” “我有两个手机。”颜冬左手手腕沙发扶手上抬起,比了个“v”。 * 午饭后,舅舅看颜冬似乎有点醉酒,便推着他到客房去睡一下:“喝了酒也没办法马上开车回去,去休息一下吧。” 舅舅和妈妈商量着要趁过年去拜访一下许久未见的一些亲戚,表哥陪他们去,家里只剩了秦暖和表嫂。两人闲聊了一会,表嫂也抱着鹏鹏去次卧哄他睡了。 秦暖靠在沙发上玩手机,又枕着手臂小憩了一会。突然,客房传来一些东西掉落的声音。秦暖忙站起来,推开客房的门。 颜冬正蹲在地上捡东西:“刚刚不小心。”他抬起头,见是秦暖,松了口气。 秦暖闪身进屋,关好房门:“你没睡着啊?” “那点酒怎么可能灌倒我?”颜冬脚一伸,坐在地上,“我觉得我在会打扰你们聊天嘛。” “倒不是这样,长辈都出去了,你不想睡就起来嘛。”秦暖蹲到地上,“这是怎么搞的?” “在房间太无聊了,看见这两个箱子上写了你的名字,有点好奇是什么东西。”颜冬有点为难地开口。 “大哥,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告你侵犯隐私权。” “好奇嘛……”颜冬看秦暖脸色不对,忙改口:“对不起。” “小声点。”秦暖想起表嫂还有小侄子都在隔壁睡觉,忙竖起食指:“嘘!” “我来收拾吧。”颜冬捡起一本发黄的本子:“看起来好像你的小学日记,这么珍贵东西为什么要放在舅舅家呢?家里地方那么大。” “要你管。”秦暖接过他递过来的本子,放在箱子里重新整理好,“别乱翻。” 颜冬抓起一本相册。“这个不是我要看,是它自己掉出来的。”相册因为年代有些久了,之前秦暖翻的时候,有些册页已经脱落出来了。颜冬将它放到地上打开:“我整理整理。” “不许看。”秦暖扑过去,用两只手压住相册。 “好,不看。” “秦暖将相册拿过来,背过身去,将掉出来的册页一页页塞回去。 “这么难看的照片你还留着啊。”秦暖猛地回头,差点撞到颜冬的脸。颜冬指着最后一页他们的结婚照憋着笑说。 “我也不想留,都扔了,妈妈捡起来的。”秦暖没有好气地说。 总算东西整理完了,秦暖起身,不料脚一软,又跌坐地上,腿刚刚蹲麻了。她让开身,让颜冬把箱子重新放到杂物箱的顶端。 颜冬放好箱子,拍拍手,坐到床边:“这些东西你不打算搬回家吗?” “不打算。”秦暖转过头看了看放在高处的箱子,这些东西,代表了她过去的时光,她想完整地封存它,不与现在的生活搅混在一起。 房间突然变得安静起来,可以清楚地听见楼下汽车的鸣笛声,秦暖用手指梳了梳头发:“你想睡就继续睡吧。” 颜冬俯身拨了一下她额前的散发,凑近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异常明显的柔软触感。 秦暖“腾”地站起来:“我先出去了。” * 坐在车里,颜冬正常得跟没事人一样:“要不要放点音乐来听?” 秦暖双手抱胸,不回答颜冬的问题。她怕自己一开口就压不住自己的情绪,但除了又恼又气,她也不知道说什么。 回家的时候,颜舜看秦暖板着脸,开口问:“颜冬,你是不是没表现好?” “没有啊。” “秦暖,你说。” 能说什么……秦暖摇摇头:“没事爷爷。” 上楼,背后传来颜舜的声音:“颜冬,你检讨一下。” 晚上睡觉的时候,颜冬倒是自觉,拿了被子和枕头就到椅子上躺下了。秦暖在床上摊开大字,关了灯,总算能舒服地睡个觉了。 可是,一想到下午他凑过来的那张脸,还有额头上的触感,秦暖就……她捂住脸,忍不住闷在被子里“唉”了一声。 叹气完,秦暖才想起罪魁祸首就躺在这个房间里,她长长地吐了口气,淡定……淡定……可是! * 第二天,傍晚。 “换个衣服。”颜冬走进房间。 一个下午,秦暖都缩在房间里玩手机看小说,反正招待客人也轮不到她。她抬起头:“去哪?” “去小姨家吃饭。” “哈?”秦暖坐起身来,““可是你应该要早说啊,我都没给小姨他们准备礼物。” “不用那么麻烦,就是去小姨家吃饭。”颜冬关上门,出去前又提了一句:“快点。” “好吧。” 颜冬的小姨秦暖就在婚礼上见过一次,秦暖边换衣服边想,可是实在记不得她的模样了。 坐在车里,颜冬边开车边说:“小姨对我很好的,我初中高中都住她家,去美国读书后,她去看表弟也会去看我。” 的确,从颜冬在饭桌上的表现来看,在近来一起吃的几顿饭来说,颜冬的确是吃得最放开的一次。也因为如此,晚饭吃了两个小时,到最后,颜冬也喝得颜冬已经喝得醉醺醺,走路都走不稳,需要人扶着。 因为秦暖不会开车,小姨让表弟送颜冬和回家。爷爷的别墅在城郊太远,秦暖担心表弟夜间来回太折腾,就决定回家。 在车上,秦暖给颜舜打电话。“喂,爷爷,是我,我是秦暖。颜冬在小姨家喝醉了,我现在带他回家休息,今晚就不回去的,跟您说一声。好,爷爷再见。” 到家后,表弟帮忙把颜冬扶上楼。秦暖忙打开主卧的门,让表弟把颜冬扶到床上。 送走表弟后,秦暖回到卧室。颜冬仰躺在床上,看样子已经睡熟了,秦暖坐到床边,替颜冬解开衬衫的纽扣。解到第二颗,她的手突然被抓住。她抬眼,颜冬已经醒了。 “你哪里不舒服?”秦暖想起几个月前颜冬吐到胃出血那次,忙问。 “你真以为我酒量那么差?”颜冬半眯着眼睛。 秦暖愣了一下:“既然你没醉,那就回书房睡吧。”她觉得自己被戏弄了,有些生气。 第37章 温柔 “我干嘛要回去。”颜冬躺着换了个姿势,将右胳膊枕到脑袋下。 “你的床在书房啊。”秦暖没有好气地说。 “这房子的房产证写的是我的名字,这里是主卧室,我是‘主’,为什么不能在这里。”颜冬歪着脑袋问。 “行,你想留在这里,就继续睡吧,我去隔壁好了。”知道他喝了酒一向没有好脾气爱乱说话,秦暖转身,不打算与他再争论什么。 “好了好了,我过去。”颜冬撑着手从床上坐起来。 秦暖转身,催促着颜冬:“快点快点,我快困死了。” “等会,我需要点时间恢复力气。”颜冬双手撑在床上,说话还喘着气,“你拉我一下吧。” “真是的。”秦暖抓住他伸过来的手,“诶——” 颜冬整个人往后仰倒,他的手上带了暗劲,带着秦暖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扑在他的胸膛上。 秦暖回过神来,又恼又急:“你又骗我!” 颜冬翻了个身,将秦暖压在身下,他的双眼不知是不是因为酒意,有些朦胧,有些黏糊,但却又闪烁着奇异的明亮。秦暖有种预感,她知道颜冬要做什么,她突然心悸了一下,然后心开始“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 “你……”话最终变成了一个含糊不清的音节,颜冬的唇重重地压在她的唇上,肆无忌惮地掠夺着她。秦暖原本撑在他们之间的手臂渐渐垂了下来。 许久,颜冬才放开她,他用脸蹭着她的脸,低沉的嗓音想在她的耳边:“秦暖,我想要你。” 秦暖还未完全从刚刚的那阵狂风暴雨中缓过来,颜冬又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撑起双手注视着她,声音出奇的温柔:“嗯?” 秦暖看着他的双眼,她想看出,他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有那么一点真心。 颜冬又俯下身来,他的脸越来越大。 “你等等,我有话说。”秦暖喊道。 然而颜冬已经完全不在意她说什么,他吻着她的唇,她的眼,她的耳垂,气息越来越流连,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 最后,她闭上了眼睛,渐渐陶醉于其中。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 * 天光大亮。 秦暖支撑起身子看看床头摆着的闹钟,已经早上十点了,天啊,这些日子怎么一天睡得比一天晚。 环视着周围,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墙纸,熟悉的被套,还有,身边的一团温热,都在提醒她昨晚发生了什么。 秦暖扭过头,颜冬的身体随着呼吸有节奏地起伏着。 赶紧的!秦暖翻身下床,动作太猛,她的额头不小心磕到了床头柜。 昨晚的一切如同骤雨,但是夜晚的坦诚相见过去后,在这新的一天,秦暖一时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颜冬。要是颜冬在这个时候醒来,那就太尴尬了。 秦暖揉揉额头,穿上大衣,关上房门出去了。 * 好饿。 洗完澡后,秦暖清晰地听到自己肚子的抗议声,做顿早餐吧。秦暖将米淘好下锅煮粥,又煮了几个鸡蛋,这几天吃得太油腻了,就吃个白水煮蛋好了。 锅里的水煮开后,秦暖调成小火,用勺子慢慢搅着锅里的粥。整个屋子很安静,只有头顶的抽油烟机在低沉地运作着。 秦暖的思绪飘散开去。 其实,在程薇元旦那天跟她说既然决定和颜冬继续这样的关系,那么就要正视和认真考虑两个人的未来后,她已经一直在思考了。坦白说,颜冬最近的表现太好了,几乎事事都迁就她,还十分照顾她的情绪,对于两个人的相处,秦暖已经不抱任何担心和忧虑。而前天在舅舅家,颜冬亲她的那一下,让她自己之前心里一些模糊的猜测有了大概的答案。 但关键是—— 我,爱他吗? 这个问题浮现在脑海后,秦暖愣了一下,随即自嘲地笑了笑。很久之前,她的愿望本来还是简单的能与颜冬和平相处就好,但现在,居然会在意这样的问题人果然是不知足啊。 “笑什么?”和昨晚一样低沉的嗓音,伴随着牙膏的薄荷香。 “你……你起来了?”秦暖手一抖,拿着的勺子掉在锅里,她慌忙捞起来。 “对不起。”颜冬拥住她,俯在她耳边低低地说。 秦暖整个身子都僵了:“对不起……对不起什么?”难道颜冬是想说昨晚的事,虽然一开始是他主动,但根本来说算是你情我愿吧,为这事道歉,不至于吧。秦暖抬一抬手,想挣脱颜冬:“你说昨晚的事啊,有什么的?” “不是。”颜冬把她抱得更紧。“我说对不起,是因为我觉得以前的我真的做了太多对不起你的事了,你以前说过我是个懦弱的人,是的,我是个懦弱的人,这些话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但却一直拖到今天。” “你……想说什么?” “我之前就是个坏蛋,对你又冷又凶,不体谅你的包容,不理解你的苦处,不接受你的用心,以前的我简直一无是处,但你却愿意再给我机会,让我终于知道我原来错过了那么多。现在每次想到之前对你做的事我就十分后悔,我想逗你,想亲近你,想好好疼你,只要能让你开心的事,我都愿意去做,把之前欠你的全部补回来,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颜冬的声音响在她的耳侧,伴随着一种轰隆隆的共鸣。秦暖咚咚跳着的心脏渐渐被一种东西充实起来。她拼命压住自己的音调,怕自己控制不了内心的喜悦暴露了出来:“那……就给你这个机会呗,谁让你夸了我这么多。” 秦暖感觉到颜冬环着自己的手松了一下,随即又紧紧地抱住她。颜冬的头靠在她的肩上,一时间只剩两人均匀的呼吸声。 “那个。”秦暖有些不好意思,在颜冬怀中扭动起来。 但颜冬并没有放开她:“对了,你昨晚说你有话有说,想说什么?” “我想说,”秦暖突然醒悟过来,等等,原来昨晚颜冬并不是没有听到她说的话,然而却决定先把事情办了再说,好啊—— 其实秦暖想问的很简单,她就想问颜冬,你是认真的吗?不过,现在她觉得已经不用问了。 “我忘了。” “还疼吗?” 秦暖脸“唰”地红了,她拿胳膊肘去撞颜冬:“说什么呢?” 颜冬揉揉秦暖的额头:“你刚刚不是磕到额头了吗?” 秦暖的脸更红了,原来颜冬那个时候已经醒了。然而秦暖也没去管颜冬了:“啊!啊!啊!粥要满出来了!” * “呵……”秦暖打了个哈欠,推开门。因为今天下午颜舜这边来了几位重要客人,颜冬也过来了,今晚还住这。 颜冬半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玩手机。 秦暖走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的一角,躺进去。 “你怎么不去椅子上睡啊?”颜冬问道。 想起前几天晚上,自己还扭捏着不肯跟颜冬睡一张床,没想到才过了一天……想到这里,秦暖的脸不自觉红了,为了掩饰,她坐了起来,双手抱胸:“说!” “说啥?” “你昨晚是不是有预谋的?” “是啊。”颜冬点点头。 这么坦荡荡,“好啊!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去告你婚内□□?”秦暖戳着颜冬的肩头。 “这不成立吧,你不是也挺享受的。”颜冬放下手机,歪过头来冲她笑。 秦暖深吸了一口气,“看来我前几晚真的是睡在□□旁边。” “那是,老婆躺在自己身边又不能做什么,哪个男的忍得住?” 秦暖再次深吸了一口气,不行,不能继续这个话题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 “就是,”秦暖憋了一下,“什么时候你对我……” “哦——”颜冬了然,“这种事很难说清楚吧,不过要真说起来,大概就是平安夜那天吧。” “记得这么清楚?” “那天晚上你不是没回来吗,又没跟我说,所以……” “所以你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对不对?”秦暖抢过话头,语气得意起来,用手指继续戳着颜冬的肩头,“早知道我就早点玩彻夜不归这招,好让你知道我在你心目中的重要位置。” 颜冬捉住她的手,将她拉近自己。他的脸背着台灯,能看到他上扬的嘴角。 又要…… 秦暖闭上了眼睛。 可是她等来的却是颜冬“嗤”的一声笑,秦暖睁开眼睛,颜冬一脸得逞的笑。 秦暖瞪了他一眼,钻进被子躺下,翻了个身:“睡了。” 颜冬关了台灯,躺下搂过秦暖,轻轻地吻着她的耳垂:“来嘛……” * 寒假结束了。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早上有升旗仪式。六点半,秦暖就被闹钟叫醒了,她拍拍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 颜冬已经完全入侵了整间主卧。软布沙发上扔着他的衣服,桌子上放了他许多杂物,他和她的手机并排着在充电,而本人还在自己身旁呼呼大睡。自己还要早起,真是羡慕。秦暖忿忿地弹了一下颜冬的脸,掀开被子下床。 状态果然没有从“放假”状态调整过来,这一天虽然就两节课,但感觉整个身子怪累的。 放学后,秦暖和小陈一起走出校门。 “秦暖。”秦暖正听小陈给她讲寒假新发现的好吃的店,冷不丁听到有人喊她。 秦暖顺着视线望过去,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呀。”颜冬走过来,十分自然地挽住她的手。 “秦暖,你老公?”小陈十分惊讶。 “嗯。”突然让同事这样遇到颜冬,秦暖有些不好意思。 “你好。”颜冬向小陈打招呼。 “你……你好!”小陈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寒暄几句道别后,小陈目送车子远去,掏出手机,点开年级的教师群,噼里啪啦地打字:“天啊!我刚刚看见秦暖的老公了!!!” * “怎么突然来了?”秦暖问。 “你猜。”颜冬手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 “有好事吧。”秦暖看着颜冬的嘴角,自己也笑了。 “嗯。”颜冬点点头,“爷爷今天让我负责集团自有品牌开发的项目了。” “是吗?太好了!” “是呀,所以今天晚上我们就去庆祝一下吧!” “嗯。”秦暖掏出手机,点开看见小陈刚刚发的微信,后面还跟着同事不断跳出的对话,笑了笑。 “你也有好事?” “没有。” * 郑涛递给颜冬一份文件:“冬哥,这是erm那边派来的合作小组的成员资料,您过目一下。” “好。” 颜冬打开文件夹,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组长一栏上,写着他再熟悉不过的两个字—— 纪珊。 第38章 太太 颜冬浏览完全部资料,合上文件夹,将它递给郑涛:“你去跟erm沟通一下,就说我对组长的个人履历不是很满意,请他们派另一个人来领导这次与我们的合作。” “好的。”郑涛接过文件夹。 郑涛出去后,颜冬站起来走到窗边,望着马路上穿梭的车辆。纪珊,你这么理智的人,为什么还要犯这种错误? * “胡阿姨。”秦暖微微俯身。 “秦暖,一个寒假不见,你似乎胖了点。”胡太太亲昵地拍拍秦暖的肩。 秦暖不好意思地笑笑:“寒假吃得有点多,又没怎么运动。” 若不是胡太太突然联系她,这个下午秦暖应该是还在疗养院那里陪妈妈的。胡太太说她在会所组织了场养生交流的活动,让秦暖也过来。两人近来没什么联系,秦暖也不好拂胡太太的面子,便来了。 胡太太跟她寒暄了几句便又去跟新来的客人说话,秦暖环视了一下大厅,这里除了胡太太,她一个人都不认识。秦暖走到靠近角落的沙发坐下,准备等活动开始有一段时间后就找个借口跟胡太太告辞,毕竟现在看起来,少她一个也没有什么。 秦暖正无聊地望东望西,一位中年贵妇在她对面坐下,两人视线相交,对方先开口了:“你好。” “你好。”秦暖也赶紧说。 “您哪位,之前似乎没有见过。” “我叫秦暖。” “秦暖?”对方停了一下,“您先生哪位?” “我先生姓颜,颜冬。” “颜冬?”对方沉思了一下,“是天韵吗?” “是。” “哦,你就是那位去年跟颜冬结婚的那位,我去参加过你们的婚礼。” “是吗?”这回轮到秦暖尴尬了,“太太,您贵姓?” “我姓洪,我老公是we的董事。”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洪太太又招呼了几位她熟悉的太太到这边来坐下,也介绍了秦暖跟她们认识。然而她们聊的人和事,秦暖一概不知,只能坐在一旁保持微笑。 * 请来的专家结束滔滔不绝的演讲后,大厅便变成了一小堆人一小堆人的谈话,秦暖起身去洗手间,准备整理一下,然后去找胡太太告辞。 在走廊里,秦暖就碰到了胡太太,走过她身边时,秦暖闻到一股浓烈的风油精气味,她注意到,胡太太正拿着风油精在闻。 “阿姨,是不是太累了?” “我没事。”胡太太笑着说,但秦暖还是注意到她脸色不太好:“别站着了,坐着休息一下吧。”她扶着胡太太到大厅旁的一个小房间休息,又从外面给她端来杯水。 “谢谢。” “阿姨,如果身体不太好,下午的活动其实可以不用来吧。” “毕竟是我组织的嘛。”胡太太说,“其实就是头晕的老毛病,大厅的人太多了有些气闷,休息一下就没事。” “您真热心。”秦暖说,“其实您完全可以在家享福了。” 胡太太揉着太阳穴:“你不懂,太太这份职业是终身的,尤其像我们这样的,在人前要懂得给他面子,要学会社交,人后还时时担心他是否对自己忠诚。久了,太太就变成了一种职业,一个身份,一个名头。” 本来是打算提前跟胡太太告辞的,结果最后直到活动结束,秦暖将胡太太送上车,她才回家。 好累。 * 秦暖感觉脸上痒痒的,她伸手抓了抓,还是痒,她又伸手揉了揉脸。不对,好像是有人在故意挠她。 秦暖睁开眼,颜冬的脸就悬在她的眼前,手里捏着的发丝还在她脸上拨来拨去。 秦暖拨开他的手,坐起身来:“干嘛?” “你怎么睡在客厅了?”颜冬坐下来,揽过秦暖。 “刚刚回来觉得有点困……”秦暖的头靠着颜冬的肩膀蹭了蹭,“对了,你还没吃饭吧,等我再眯一会眼……” “我早上出门不是跟你说晚上有饭局吗?”因为靠着他,颜冬的声音带了一种低沉的共鸣。 “是吗……那是我忘了。”秦暖打了个哈欠,还是好困。 “而且,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几点了?” “快九点半了。” “天啊!”秦暖的头一下子抬起来,然后起身跑去卫生间。洗了个脸出来,她抓起放在茶几上的包,往门口走去。 “你还要去哪?”颜冬问。 “我得下楼吃点东西啊。” “你还没吃饭?” “嗯。” “等等,我陪你去吧。”颜冬走了过来,“总觉得你吃完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结果,面对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秦暖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不想吃了。” “你才吃几口啊?”颜冬用筷子在碗里翻了翻,夹起一块肉:“好歹把肉吃了。” 秦暖咬下肉,吃完后摆摆手:“真的吃不下了,回去吧。” * 深夜,颜冬钻进被窝,揽过秦暖的腰。 “不要……”秦暖拍了拍颜冬放在腰上的手。 “你是不是……每个月的那几天了?”颜冬问。 “不是。” “我也记得不是。” 秦暖扭过头,瞪了颜冬一眼。颜冬顺势将她揽在怀里,“你该不会是……有了吧。” “哪有那么快!”秦暖又瞪了颜冬一眼。 “好啦,今天到底怎么了,不是去妈那里了吗?” “唉,今天下午去参加胡太太组织的一个活动。她差点累倒了,看着她累,我也觉得好累。” “参加个活动就把你累成这样,以后如果你不想去,那就别去了。” “这不太好吧,毕竟是胡太太亲自邀请的。” “人要学会拒绝,不然你会更累。” “我拒绝。”秦暖抓住被窝里颜冬不安分的手。 “这你可拒绝不了。” * 寒冬的气息随着春天的走近渐渐消融。三月没什么节日,但却有一个重要的日子。 “生日快乐。”颜冬刚进家门,秦暖便蹦到他跟前,张开笑脸迎接他。 “礼物。”颜冬伸出手,从早上起床,他就一直在问秦暖要礼物。 “吃完饭我再拿给你。”秦暖笑嘻嘻地摆出个请的手势:“先吃饭吧。” 今天是颜冬的生日。依颜冬的意思,自然是两个人去外面庆祝吃大餐。但最后还是依了秦暖的意思,在家吃。 “在家吃就是没什么气氛啊。”颜冬皱着眉看了下灯火通明的饭厅。 “你要气氛啊,行,等等,您先请坐。”秦暖将颜冬按到椅子上坐下,从橱柜里翻出两根蜡烛点燃,立在盘子里端上桌,又拿出手机,“就随便听点钢琴曲吧,我也不太懂。”手机放出钢琴曲带着些许杂音,秦暖将灯全部关掉:“这下有气氛了吧。” “……”颜冬内心只剩下一串省略号,“算了,算了。”他起身打开灯,“还是这样好。” 坐在他对面的秦暖已经笑得直不起腰。 “礼物,我的礼物……”吃完饭后,秦暖在洗碗,颜冬就一直在她身边转悠和念叨。秦暖慢悠悠地洗碗洗锅擦桌子,等到颜冬已经安静地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时,她才将一个礼品盒递到颜冬面前:“给。” 颜冬拆开包装,打开盒子一看:“领带……” “怎么,不满意。”秦暖看着颜冬的脸色,“我可是挑了好久,还专门研究了衣柜里你衣服的颜色和领带配色。” “你送的我能不满意吗?”颜冬说,“不过,你们女的不是很喜欢自己做点手工玩意之类的吗?” “我早就过了那个年龄了好嘛。”秦暖撇撇嘴,“这样的礼物好看又实用。” “果然是持家的女人。”颜冬赞叹道,“对了,你会打领带吗?” “不会。”秦暖老实地承认。 “你老公我每天都西装革履的,你居然连领带都不会打。” “你自己会不就行了。” “你不会,我就不收这个领带。”颜冬将领带塞回盒子里,推给秦暖。 算了,今天他生日。秦暖拿出手机,上网搜了领带的打法,一边看着一边在颜冬的脖子上比划,打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领结。 “好丑啊哈哈。”还没等颜冬评价,秦暖自己先笑了起来。 这时,颜冬的手机响了起来。“喂。行,你们先去,我马上就过去。” “谁呀?”颜冬放下电话后,秦暖问。 “戴扬他们喊我过去喝酒,一起去吧。” “不了,你去吧。” “干嘛不去?” “你们朋友之间喝酒,我跟他们又不熟,去了多尴尬。” “好吧。”颜冬迅速地亲了一下在给他拆领带的秦暖,“我太太真是善解人意。” “不要喝太多。”秦暖叮嘱道。 当然,那晚颜冬又喝得烂醉如泥,最后又是郑涛帮忙扛了回来,气得秦暖几天没跟他说话。 * “冬哥,这是为了这次新的项目开发,从下面各个子公司还有各个部门抽调出来的人员名单,你过目一下。” “行。”颜冬接过文件夹,“对了,上次我让你跟erm联系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对方说,因为双方合作在即,再另外抽派人手也会影响他们的其他项目,而且,虽然不太清楚我们对纪小姐履历的哪方面不满意,但纪小姐的能力是出类拔萃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年轻就坐到这个位置。”郑涛边说边观察颜冬的脸色,“如果冬哥觉得一定要换,那么我再去跟erm那边交涉,毕竟这次的主导是我们。 “算了,就这样吧。”颜冬挥挥手,“你去安排下接下来的接待工作吧。” “好。” 见一见,也好。 第39章 再见 “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这天晚上吃完晚饭,秦暖正要起身收拾碗筷,颜冬突然抓住她的手。 “什么事?”见颜冬表情严肃,秦暖停下手中的动作,坐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纪珊要回来了。” “纪珊?”秦暖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这个名字她隐约记得在哪里听过,但却实在想不起来,“谁啊?你的什么亲戚朋友吗?” “纪珊是今天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也就是,我的前女友。”颜冬握紧了秦暖的手。 “哦……”秦暖想起来了,当时她站在屋外听颜舜和颜冬在屋内争吵,爷孙口中提到过的这个名字。 “你别误会,不是她联系我,更不是我主动联系她,那件事后,我们之间早就没有联系了。只是,之前不是说过爷爷安排我去负责一个新项目的开发吗,合作公司的成员里有她……” “这样……”秦暖若有所思。 “我之前有让人联系过对方公司将她换掉,但对方认为自家员工很优秀……”颜冬紧盯着秦暖的脸。 “没事啊,不就是工作嘛,如果你太刻意的话,我反倒会怀疑你心中有鬼。”秦暖将自己的手从颜冬手中抽出来,笑笑,“看你的表情我还以为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呢,我去洗碗了。” “……”颜冬看着秦暖的背影,真的没事吗? * “哗啦啦啦……” 秦暖站到莲蓬头下,将头发浇湿,按压了一些洗发乳出来开始,洗头。 纪珊? 秦暖回想了一下她和纪珊之间的匆匆一面,她其实早已不记得纪珊的模样了,毕竟是一个跟自己完全没有交集的人,并不会去劳心记住她的样子,她只记得纪珊瘦、高,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她从未问起颜冬关于纪珊的一切,这些年的经历让秦暖学会活在当下,如今的日子平和安稳,为了一个她几乎可以算从未谋面也从未交谈的人对着过去刨根问底是一件很傻的事。谁都有过去,自己也不例外,放过别人也就是放过自己,如果不小心打破了现在的平静,那不是得不偿失。 颜冬也从未告诉她关于纪珊的事,想他当时愤怒的样子,或许这是他最不愿意提起的往事。但他当初既然愿意跟她结婚,而且是在那么隆重的场合宣布,那么比起被迫捆绑在一起的自己,纪珊才是他原来认定的那个人,虽然最后她主动放弃了。 而一个会在男朋友当众宣布要和自己结婚的现场走掉的女人,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说起来,自己可能还要好好谢谢纪珊。如果没有她的那个举动,自己或许还在痛苦和茫然中煎熬,妈妈。不知道现在如何,颜舜的帮助也不会那么慷慨大方,自己也完全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至于她和颜冬的现在,完全可以算是意外之喜吧。 “叩叩。” “什么事?”秦暖出声。 “你在里面洗了很久,又只有水声。”颜冬的声音被哗啦啦的水声盖掉了一些。 “我没事。”秦暖回过神来,才发现从发丝上滑下的泡沫都已经流到了身上,她赶紧将头伸到莲蓬头下,闭上了眼睛。 * 这个星期,erm的人到了。 在工作正式开始之前,颜冬通知项目组的各位,今晚在酒吧举办一个小小的聚会,让双方的人员相互认识,在轻松的氛围下拉近彼此的关系,好有利于后面工作的展开。 包厢里,镭射灯在每个人的脸上不停地投射出红黄绿的色彩。颜冬并没有出现,在场的各位都是在职场摸爬滚打有段时间的人,十分自然地攀谈起来。 “纪珊?” 那女生回过头来,高马尾在空中甩了一下,划出优美的弧线,看着来人笑笑:“刘曦?” “真的是你啊,我刚刚还一直在想我是不是认错人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怎么会不就记得呢?你又没有什么变化。” “你真是厉害,这么快就能做到了erm项目组长的位置。” “没有没有,我也是赶鸭子上架。你也不差啊,据我所知,你们天韵能进这个项目组的,可都是各个部门的骨干,将来项目要是能成功发展,那你们就是预定的未来主管了。” “现在说这些来太早了吧,还没看我们的合作如何。” 纪珊端起酒杯,“肯定会很愉快的。” “咣!” 刘曦坐回座位,身边的同事凑上来,低声问道:“你怎么会认得对方的头,是以前在天韵待过的人吗?” “不是。”刘曦摇摇头,“就是……偶然间认识的。” 包厢的门被服务员推开,请进两位客人。 天韵的人认出站在前面的是颜冬,站了起来。 “大家坐,不用这样。”颜冬坐了下来,视线扫过在座的人。镭射灯扫过她的脸,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秒,但那张面孔,颜冬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郑涛拿过一个酒杯,给颜冬倒了半杯酒。 “来,我敬各位一杯。” 喝完这一杯后,陆续有天韵和erm的人来和颜冬碰杯。 二十分钟后,颜冬站起来:“你们慢慢喝,我先走了。” * 秦暖正在厨房淘米,准备煮明天早上的粥。 “砰。”关门的声音格外地响,有必要这么大声吗?秦暖将内胆放入电饭锅,按好定时,走去门厅。 颜冬正在换鞋,秦暖走近就闻到一股酒气。 “又喝酒了?”秦暖皱着眉头问。 “嗯,刚刚跟项目组的人见面,喝了一点。”颜冬笑笑。 项目组?秦暖心下一动,转身走去厨房。 “给。”秦暖递给颜冬一杯蜂蜜水。 “还是老婆大人好。”颜冬握住杯子的同时也握住秦暖的手。 “快去洗澡,一身臭死了。” * “好了,大家先休息一下吧。”颜冬丢下笔,往后仰去,靠着椅背看着天花板,继续思索着刚刚的问题。 围着长桌的各人也纷纷站起来,有的出去透气舒展身体,有的去茶水室。 算了,还是待会再想吧,颜冬坐起身来,这才发现,整间会议室只剩下他,还有他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纪珊正埋头在纸上写写划划,不知道是突然卡壳,还是注意到了颜冬的视线,她抬起头来,冲颜冬扯了下嘴角。 颜冬鼻子轻哼一声,站起身来,走出会议室。 * “郑涛,你上楼帮我把今天的会议记录拿来吧。”一天的会议结束已经九点了,颜冬乘电梯到一楼时,他突然想在回家后再把今天的会议记录看看,便让郑涛上楼。 “好。” 颜冬在大厅里来回踱步。大厅里空空荡荡的,前台已经下班了,只有门外的保安还在上岗。头顶惨败的灯光映在光滑的瓷砖上,劳累了一天,眼睛看着这样的灯光并不太舒服。 “叮。”颜冬条件反射地往电梯望去。 踏出电梯的却是双高跟鞋,“咚咚。” 颜冬撇过头去,对于这个人,他早就决定了,除了工作上必要的接触外,一概不理睬。 “不必这样吧。”身后传来纪珊的声音。 “你什么意思?”颜冬没有转身。 “你总这样当我不存在,我会认为你还放不下。” “我放不下?”颜冬压住自己的怒气。 “你能回过头说话吗?无论是工作还是平时,跟人说话的时候应该看着对方,这是起码的尊重吧。” “好。”颜冬转过身来,看着这个曾经让他柔情蜜意也让他咬牙切齿的人,“当初不是在电话说好了,再也不见的吗?你却这样跑来,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认为,你也没放下。” “这事……”纪珊面容平常,眼底更是一片沉静,“我没有忘记,我也不想与你再有任何瓜葛,对于这次的合作更是敬而远之的,但公司原本安排的同事上个月查出怀孕了,她身体状况不是特别好,认为自己暂时无法负担这样强度的项目。上头十分重视与你们这次的合作,事出突然我也是临时上阵。更何况,我之前其实还从未正式带团队做过项目,如果这次能与你们顺利合作,那么……” “果然。”颜冬冷冷地打断她,“你所做的所有事情,总是在权衡利弊后作出的最有利的选择。” “谢谢你夸奖我。”纪珊说。“我也希望这次的合作对我们双方都是有利的选择。所以,希望你不要把个人的情感带到工作上。” “这不用你说。” “是吗?”纪珊笑笑,“在我看来,你现在似乎跟过去没什么两样,表现还不够成熟啊。” “成熟的表现?一个在男友准备当众跟她求婚的现场一言不发走掉的人,有资格这么说我?”颜冬轻蔑地笑笑。 “一个成熟的人,一个重要的标志就是不再执着于过去的事情。” “那是,那件事你是毫无损失,你根本不放在心上,自然不会执着,你只顾自己,却从未替在那之后面对一切的我考虑过一丝一毫,这就是你所谓的成熟?” “是的,我们那时候都不成熟,”纪珊语气平静,“特别是你。” 第40章 稻草 “别再说了。”颜冬偏过头,“郑涛,走了。” “是……是。”郑涛从柱子后跳出来,手里的文件已经被他抓得有些变形了。糟了,自己貌似听到不该听到的话,可是自己不是故意的啊。 “快点。”颜冬说。 “好。” 路过纪珊身边时,郑涛重新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她。原来这位就是冬哥的前女友,没想到啊。之前郑涛对纪珊的印象就是精明干练,但因为刚刚那番话,他眼中的纪珊已经变得强悍起来。听他们的刚刚说话的内容,似乎分手闹得不太愉快。也是,双方性格都那么强势。 纪珊看着颜冬走远,才走出大门,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 “冬哥,文件。”颜冬下车后,郑涛才发现文件还放在座位上,忙跳下车追上去。 “算了,你拿回去吧,我不看了。”颜冬挥挥手。 秦暖正蜷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关门声,她出声,眼睛却还盯着电视:“这么晚,你应该吃过饭了吧,还要不要我给你煮点东西吃?” 过了一会,颜冬靠到她身边,下巴硌着她的肩膀。 “你走开,我都洗好澡了。”秦暖略带嫌弃地说。 “……”颜冬的呼吸声听起来很重。 “怎么了,太累了?”见颜冬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应,秦暖摸摸他的头发。 客厅里只剩电视机里发出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颜冬站起来身来:“好了,我去洗澡了。” * 颜冬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关于纪珊的任何事情了,即使那日知道纪珊即将,他也只是心中微微起了波澜。但今晚的对话,却在他刻意封锁许久的记忆上挖开了一道小口子。 去年六月颜舜的生日会上,当他决定向纪珊求婚,纪珊却扔下他一走了之时。他还不知道这只是一场风暴的开始。在与颜舜就这事吵了几次后,颜舜又莫名其妙地要他跟她毫不相识的人结婚。他觉得爷爷简直胡闹,于是决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 那日,秦暖跟颜舜提出不愿结婚的意向后,颜舜居然答应了她。这让颜冬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他相信,只要后面好好工作好好表现,爷爷对自己的态度一定会好转。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不如他所设想的那般。毫无症状地,颜舜突然切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从他的秘书手中收走了他的车钥匙,自己负责的项目突然被空降了总部派来的人手,身边的伙伴也在有意无意地暗示,没错,颜舜的意思很清楚,这是给他的最后通牒。 “爷爷,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就不能在这件事情上放过我吗?” “如果说,我就是要在这件事上跟你扛到底呢?” 从初中开始就进入叛逆期的颜冬,到如今究竟惹自己的爷爷发了多少次脾气,他自己也不清楚。无论是打是骂,还是也曾经用过极端的方式,过去爷孙之间矛盾总能以双方相互妥协的某种方式得到解决。颜舜是他的爷爷,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这么多年的“斗争”中,颜冬早已了解什么时候可以稍稍强硬,什么时候可以适当低头。但如今,这一关似乎只有自己向爷爷服软才能解决,只是这代价,太大了。颜冬无法理解爷爷的想法,仅仅是为了打磨自己孙子的脾性吗?就算如此,他也不愿意拿出自己的终身大事做代价。 在此之前,颜冬仍不了解纪珊离开的原因。颜舜生日那天起,他前后尝试联系纪珊好几次,她却仿佛人间蒸发一样。或许,她认为彼此都需要一段冷静的时间,也好。 但现在,留给他回还的时间已经没有了。他疯狂地联系他所知道的可能联系到纪珊的所有人,托他们向她带话,请她无论如何一定要联系他。只要纪珊回来,只要纪珊回来就好了。 终于,手机屏幕亮起,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接通电话的那刻,颜冬的手是颤抖的:“喂。” “颜冬。”电话那头纪珊的声音,平静从容,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掀起了多大的风波。 “为什么?”颜冬拼命压住自己的怒气,但仅仅三个字,话到最后他还是有些吼了出来。 “你事先并没有跟我说。” “这是我给你的惊喜!惊喜!” “换做别的女孩子可能会是惊喜吧,但对我来说,在那样的场合,那么多人面前,这样的求婚不算是惊喜,更像是一种绑架。” “绑架?纪珊,用不用说得这么难听?”颜冬苦笑道。 “在我看来,求婚是你我之间水到渠成的一种默契,而不是在这么多与我们无相关的人面前,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答应你呢?” “难道……你不想嫁给我?” “不是,只是我觉得,我们现在还不适合结婚。” “不适合?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我们已经熟悉得如同左手握右手,求婚并不是我的一时冲动,我渴望可以让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对不起,只能说,我现在对于步入围城没有太大的信心。” “为什么我们的结合就一定会是围城呢?我了解你,这些年,你做的所有决定,我有哪样不依你的呢?就算是在这个电话之前,我也希望可以给你段时间,让我们冷静一下,只是……” “我暂时还无法想象我被婚姻套上枷锁,我还无法想象一种新的关系,虽然还是在你我二人之间。” “枷锁?好吧,你尽管要你的自由去吧,可是你知道,为了你的自由,从那天起我一个人承受了多少吗?” “关于这些我很对不起,其实从那天起到现在,我的心里也不好受,直到今天做好心理铺垫,才敢打电话给你。但是,颜冬,我还是想说,我不后悔我当时做出的决定,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别说了,纪珊。”颜冬停了停,“爷爷要我和另一个人结婚,你愿意回来吗?只要你愿意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五秒钟,“我现在在机场,马上就要飞了……” “好,那你自由地去飞吧。” 五年的感情就这么灰飞烟灭。 最后一根稻草,就此落下。 * 颜冬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收回已经飘散的思绪,睁着眼看漆黑的房间。 “还没睡啊?”秦暖的声音响在他的耳畔,“你今晚情绪不太对劲,怎么了?” “我没事。”颜冬低低地说。 “别骗我了,你这几天几乎是一沾到枕头就睡,今天晚上却不停地翻身。” “吵到你了。” “没事。”秦暖转过头,看着颜冬的侧脸,“遇到什么事了吗?” “想到了之前的一些事,在想过去的自己是否真的那么不成熟。” “你的确有点晚熟,”秦暖抓过他的手,靠了上来:“明天再想吧,已经十二点了,快睡。” * “还有三个号。”小陈伸了个懒腰,“吃一顿好吃的真不容易。” 这天下班,因为晚上颜冬要跟着李辉去应酬不在家吃饭,秦暖便应了小陈的邀约,去她新发现的一家川菜馆吃饭,这家店的生意一直很火爆,两人下班便打车赶过来,没想到门前已经坐满了在等位的人。两人也只好领号后在旁坐等。 “我还以为工作日人会少点呢。”秦暖说。 “哎呀,就是工作日人才多,辛辛苦苦工作一天,只有痛痛快快地吃一顿才能慰劳自己疲惫的心灵啊。”小陈说。 “啪。”一杯可乐突然摔到地上,溅出的可乐飞了几滴到秦暖的裤脚上。 秦暖拿出纸巾擦了擦裤子,抬头望去,坐在她们对面的一位女士正抓着一个小孩的手。那女士扎着高马尾,穿了一身职业套装,看来也是下班后过来的。她比秦暖要惨,穿着的丝袜估计被可乐洒透了,小腿上的一截已经湿成了深色。 “小姐,你这是干嘛?”一位中年妇女走了过来,搂过自己的孩子。 “这位女士,你的孩子把可乐泼到了我的脚上,怎么都得说声对不起吧。” “小孩子手滑没拿稳,这不是不小心嘛,你不必这样抓着他吧。”中年妇女看着还抓着自己孩子胳膊的手,用眼神示意对方放手。 “不,你的孩子并不是手滑没拿稳,他是过来拿椅子的时候,椅子腿把刚刚他放在一旁的可乐给扫飞的。” “那他就更不是有意的了。”中年妇女的眼神透着“你事真多”的不满。 “可是你的孩子拿的这张椅子,原本是我同事坐的,她刚刚离开去打电话,你的孩子连问都没问,就想把这张椅子拿走。” “不就一把椅子的事吗?大不了我们就把这张椅子还给你。” “你的孩子拿东西之前不会先问别人,做错了事也不会说声对不起。如果你说这就是一把椅子的事,那我也不想说什么了。”那女士站起来,松开孩子的手。 “要你管!” 第41章 盛装 “我不管,”那女生站起身来,“椅子也给你们好了。”说完,她将手里的号码纸递给站在一旁的服务员,然后走进店里。 那位中年妇女拉过椅子,椅腿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小陈扯了扯秦暖的衣袖,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那女生性格好强悍哦,换做我,顶多教育那小孩或者抱怨几句自认倒霉就算了,可不管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些话。” “毕竟她什么也没做,坐在那里就被泼到了,生气是肯定的,袜子湿成那样,黏在腿上肯定不好受,何况还是可乐。”秦暖瞄了一眼就坐在她们对面的中年妇女,中年妇女似乎意识到她的视线,瞪了回来,吓得秦暖赶紧垂下脑袋。 “反正我是不会的,要是对方万一素质太低,当众跟你吵架扯头发什么的,这样的新闻还少吗?” 秦暖想了一下,摇摇头:“我可能也不会吧。” * “嫂子,这边。”郑涛向秦暖招招手。 看到郑涛,秦暖赶紧向他走过去。昨天晚上,颜冬问她今天下午及晚上有没有事,确认之后让她今天下午到公司来,至于是为了什么事,颜冬没说。 这是她第一次到天韵,也就是颜冬工作的地方来。报上了颜冬的名字后,前台的小姐拨了内线电话,让秦暖在一旁等着。 郑涛一边引她搭电梯上楼,一边问:“嫂子怎么突然来了?” “颜冬让我过来的。” “冬哥还在忙,我先带你去冬哥的办公室吧。” 颜冬的办公室的风格跟家里书房的装修风格很像,就像当初那个冷冰冰不近人情的他。郑涛请她在沙发上坐下,给她端来水后就出去了。 秦暖站起身来,走到颜冬的办公桌旁。和她在学校的办公桌摆了相框笔筒还有一些学生送的小工艺品不同,颜冬的办公桌桌面很干净,只放了两叠不高的文件和资料,其余什么都没有。秦暖联想了一下颜冬在家里经常乱丢东西的表现,这么整洁的桌面,估计是郑涛给他收拾的吧。 秦暖走回沙发上坐下,心里嘀咕着也不知道颜冬葫芦里卖了什么药,既然让她过来,却又不告诉她究竟是什么事。 等了四十五分钟,颜冬总算走进办公室来,他看见秦暖,说:“等久了吧。” “是——啊——” “郑涛,你先下去开车。”颜冬把车钥匙扔给颜冬。 “你突然喊我过来是什么事?” “我先喝口水。”颜冬看见放在秦暖面前的杯子,直接端起来喝了几口,然后说:“今晚公司要办周年庆晚会,你要出席。” “就这事啊,你直接让郑涛像上次那样带我过去不就行了,有必要叫我过来吗?” “做造型的地方离公司比较近,你下午又没课。况且,你不想参观参观你老公的工作地方吗?” “一点都不想。”秦暖环视了一下四周,“而且你这办公室跟书房一样,单调无聊。” “刚刚进来的时候有没有感受到他人注视的目光。”颜冬笑着问。 “我巴不得别人当我是透明的。” “反正迟早大家都要知道的。”颜冬拉住秦暖的手,“下去吧。” “你放手。” * 换好衣服,做好头发,秦暖看着镜子,又是这个不太像自己的自己。 颜冬走过来,打开手里拿着的绒布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一条项链,纯银的链子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项链的一头缀着颗绿色的宝石,半透明的质感中蕴着幽暗的光泽。 颜冬问:“好看吗?” “当然。”秦暖在心里默默地说。 “这是妈妈留下的,我特地去找爷爷要过来的。”颜冬说,“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自然要给你戴上。” “我不要,太贵重了,要是万一掉了怎么办?”秦暖拒绝。 “不,一定要戴上。”颜冬拿起项链,为秦暖戴上,看着镜中的秦暖:“多好看啊。” 是挺好看的,秦暖想。 颜冬又为她戴上配套的手链,轻轻地摩挲她的手背,“今晚的我们一定是全场最般配的一对。” 微妙的触感在秦暖心里激起电流,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 宴会还没开始,颜冬和秦暖在大厅旁边的一个房间休息。 “你不用一直这么挺着。”颜冬看见秦暖的腰背和脖子一直挺着,笑着说。 “我也不想啊。”秦暖说,自从戴上了这条项链,她的脖子好僵硬。 “还有我提醒你,别老低头看你戴的项链,不然人家还以为你在提醒他们记得看你这条项链,还有,”颜冬停顿了一下,“其他地方。” “知道了。”秦暖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瞪了颜冬一眼。 * 秦暖自小便不太习惯做众人的中心,她更喜欢站在一旁随意的自己。然而今晚,全场的人目光几乎都投到自己身上。她也多多少少听到关于自己的议论,比如她是什么来头,她跟颜冬的恋爱史。 议论大都说得不着边际。秦暖保持着脸上的微笑,跟在颜冬身边。今晚她的职责,就是做好颜冬的太太。 “颜冬。”宴会的途中,戴扬朝颜冬使了个眼色,“你过来一下。” “什么事。” “我刚刚看见纪珊了。”戴扬神神秘秘地说。 “唔。” “原来你也知道了。”戴扬看着颜冬没有什么波澜的表情,“她为什么会在这?” “她最近在跟我们公司合作项目,估计是作为合作方代表邀请的吧,毕竟,我也没那闲工夫去管邀请名单上究竟有谁,来了就来了呗。”颜冬耸耸肩。 “曾经狠心把你抛弃的前女友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你居然这么平静。”戴扬挑挑眉毛。 “我们早就见过了,合作项目是我在负责。” “不是吧,你们还能愉快地合作?” “公事公办嘛。” “话说,你家那位知道吗?”戴扬看了一眼被几位太太围起来的秦暖。 “知道啊。” “这么坦白。” “要你管。” “坦白也好,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吃回头草。” “你小子,把我看成什么人了。”颜冬捶了戴扬一拳,“你没什么正事就一边去。” * 秦暖打开水龙头,冰凉的触感让她的头脑清醒了不少。跟着颜冬在外面站了老半天,总算找了个机会来洗手间喘口气。这不像第一次跟着出席宴会,只要去跟胡太太说几句好话就好,也不像过年的时候她可以打个招呼后就躲在房间不出去,在这里,她不能逃。 秦暖抬起头看看镜中的自己,再坚持一下吧,毕竟这是对颜冬相当重要的场合。她转身,靠着墙慢慢地走。今晚穿的高跟鞋鞋跟有些高,站了这么久,她的脚已经酸胀不已。 走下台阶时,高跟鞋磕到了台阶的边缘,秦暖一个趔趄,往前扑去,撞上了从墙边拐过来的一个女生。就在这一瞬间,秦暖下意识拿手挡在前面,护住胸前的项链。 “对不起,对不起。”对方忙不迭地道歉。 “没事,没事。”秦暖下意识地低头看项链,项链倒是安然无事,但是——她皱起了眉头。 刚刚因为拿手挡在前面,手链上的链片钩住了胸前的衣服,原本光滑的礼服缎面起了褶皱,还有几束纱线被抽了出来。通廊里的灯光不算明亮都能看清楚,那么在大厅明亮的灯光下肯定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秦暖慌忙用手去抚平褶皱,可惜她的手并不是熨斗。这下可糟了,如果一直拿手挡在胸前,那行为动作就会很不得体。 就在秦暖有些无措,打算打电话喊颜冬过来的时候,“我们到里面去吧。”秦暖这才发现,刚刚和她相撞的人还没有走。她抬起头,意外地觉得面前的这个女孩很面熟。与秦暖的盛装不同,对方穿着的是一身干练的西服套装,似乎是下班后直接来参加宴会,不过配上她的个人的妆容气质,在这个场合倒也算熨帖。秦暖想起来了,她就是之前自己和小陈去吃饭时遇见的那位强悍的小姐。 对方拉了秦暖的手,秦暖也有些晕乎乎的,就跟着她走到洗手间里面。 那女生将秦暖胸前的褶皱捉起来,又取下自己西装领上的胸针,给秦暖别上。她自己端详了下,又看了看镜中,点头道:“还可以。” 秦暖顺着她的视线也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虽然胸针底下还有一些褶皱露了出来,但无论如何也是目前遮盖的最好办法了。 “谢谢你。” “不客气,毕竟是我不小心撞到你的。”对方的视线从秦暖脸上扫到她胸前的胸针,“而且,这枚胸针,感觉与颜太太更相配。” “不不不,不是你的错,我还要多谢你。”秦暖忙摆手,这枚胸针,从设计做工和材质都可以看出价格不菲。“这位小姐,你能不能留下姓名和地址,等这场宴会结束后,我把胸针还给你。” 那女生笑了一下,“不用了,这枚胸针就送给你吧。” “这怎么行,这是你的东西,我没有任何理由收下。”对方突然就说把胸针送给她,这让秦暖十分讶异。 “好吧。”那女生轻轻的吁了一口气,“我叫纪珊。” 秦暖愣住了。 原来,她就是纪珊。 第42章 漂浮 “我叫纪珊,胸针放到天韵的前台就可以了。”纪珊笑笑,“那,我先走了。” 秦暖看着纪珊离开的背影,她的马尾在空气中微微地晃着,高跟鞋踩在地面“蹬蹬”作响。一年前与纪珊的匆匆一面在此刻与刚刚的笑脸重叠,她就是纪珊,与一年前相比,她依旧那么明朗大方,甚至更加优雅成熟。 她刚刚称呼自己为颜太太,那么,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秦暖低头看着那枚别在自己胸前的胸针,上面镶着的细钻在灯光下闪着柔和的光泽,相比自己来说,这枚胸针更衬纪珊,贴合她的精致、优雅。 蓦地就这样认识了纪珊,而且她还帮了自己,秦暖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倒不是尴尬或者警惕。之前颜冬跟她提起纪珊时,她虽然心中有过波澜,但对于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人或者事情,她其实没有太确切的感觉。到此时此刻遇见鲜活的纪珊,她才意识到,纪珊是真的出现了,有些她之前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想的事情,现在也由不得她不去想了。 “……纪珊心里肯定不好受,毕竟以前陪在颜冬身边的人是她。” “哈哈哈,颜冬的老婆要是知道纪珊也在场,不知道脸色会有多难看。” 两位女士拐进来,看见秦暖就站在洗手台前,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神色恢复自然,走到镜前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妆容,又走进小间。秦暖虽不认识她们,但看她们的两个人的穿着,估计也是有头有脸人物的家属。在此前的类似场合,秦暖已经感受过各种各样的议论了,只不过这次的主角是自己罢了。 秦暖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自己的脸色好像真的不太好看。她扯了扯嘴角,该出去了。 “嫂子,原来你在这。”,刚走下台阶,郑涛就从通廊对面走了过来,“你离开太久了,冬哥在找你呢。” 回到人声鼎沸的大厅,秦暖下意识地寻找纪珊的身影。奇怪,大厅这么多人,秦暖却很快找到了纪珊,她正在和几个人谈笑,她似乎跟很多人都很熟悉,相比自己的公式化笑容以及刻板的问候句式,纪珊笑得更加自如,这样的场合对她来说游刃有余,是已经历练过很多次的结果吧,这其中,有颜冬的功劳吗? “秦暖,秦暖。”喊了几声,秦暖似乎一直在发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颜冬朝旁人笑笑,拉着秦暖走到一边,低声问:“你怎么了?太累了?” “没……我没事。” “再坚持一下,很快就要结束了。” “好。” 宴会终于结束了。 秦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脚踝酸软,塞在高跟鞋里的脚趾已经扭在一起了,如果这时给她一张椅子,她能马上一屁股做下去。 走出大门时,门口聚集了不少正在等车的人。秦暖远远地就看到了纪珊,她看起来还是那么有精神,脸上的笑容未减半分。 快要走过纪珊身边时,颜冬突然扣住她的手,将她往自己的身边带了带。 这有些不寻常的举动让秦暖有些惊讶,颜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 总算到了家,秦暖走路都有些一瘸一拐了。 “你的功力还不到家啊。”颜冬过来扶着秦暖。 “你穿这么高的鞋试试。” “好嘛,那下次就挑双矮一点的嘛。” 电梯还没下来,秦暖靠到墙壁上,借着墙壁撑着。 “把高跟鞋脱了吧。”颜冬说。 “地上脏,而且马上就要到家了。” “怕什么?”颜冬走到秦暖面前转过身,“来,我背你。” “不要了。你今晚也挺辛苦的。而且,”秦暖向左右张望了一下,“这里可能有人来。” “都这么晚了。而且,我们也没做什么见不得别人的事。别人看到了,还会说你嫁了个好老公呢。” “我扶着你就好了。”秦暖说,“电梯来了,快走吧。” * 秦暖褪下手链,又解下脖子上的项链,将它整整齐齐地摆到绒布盒子里,压了她脖子一晚上的重负总算卸下了。她伸手揉了揉后颈,今晚为了仪态,脖子一直挺着,现在有些僵硬酸痛。 颜冬穿了一身睡衣进来,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他坐到床沿,边用毛巾擦头发边看着镜中的秦暖。 秦暖低头,将衣服上的胸针取下来,手指托着,在台灯下仔细地端详。 “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个东西?”颜冬突然凑过来,坐到椅子扶手上,低头看着那枚胸针。 “额……”秦暖下意识地手一缩,将胸针抓在手心,冰凉的别针硌着她的手。 “怕啥,真的挺好看的,感觉你的品位提高了呢,可以买买其他的。” “呵……”秦暖打开抽屉,将胸针放进去。她抬手准备将头发上的各种定型架子拆下来,但因为颜冬就靠着她,手伸展不开。秦暖推了他一下:“你走开。” 颜冬俯下身,看着镜中的秦暖,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颈后:“今晚你穿成这样,又戴上项链,觉得你的脖子特别好看。” “是吗?”触感若有若无,秦暖被颜冬摸得脖子上的汗毛都竖起来。 “是。”颜冬俯下身,在她的锁骨上方狠狠地嘬了一口。待他移开,那里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红印。 “你混蛋!”秦暖拿手肘撞了颜冬一下。被他这么一弄,明天就要穿有领的衣服上班了,天气已经热起来了,还得把纽扣都扣上。这家伙,就不会为别人着想一下吗? * 到底要送什么好呢?秦暖毫无头绪地在商场游逛。 刚刚在办公室跟小陈征询意见时,小陈问:“你要送给谁?” “额,就一个朋友。”秦暖想,要是说自己要买的是送给老公的前女友买礼物,一定会被人说脑袋糊涂了。 其实也不是一定要送,可能在纪珊看来,这枚胸针只是举手之劳。但对于秦暖来说,如果就这么把胸针送回去,似乎少了点什么。礼物不仅是对纪珊的答谢,更是自己的代表。但买什么礼物还真是个大难题。太贵重的话,显得自己太把这件事当回事,也显得自己心里有鬼,但如果太随便,又还不如不送。礼物既要能衬得上纪珊,也不能失了自己的身份。 好难,好难。 * 隔天下午,秦暖在回家之前,绕到了颜冬的公司,将纪珊的胸针放到前台。她最后没有送纪珊其他东西。 昨天晚上,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颜冬,秦暖突然觉得最近自己头脑里的想法有点多,有的还特别可笑,例如要送纪珊东西这件事。秦暖想送纪珊礼物,本来就是存了点小心思,但她突然明白过来,和老公的前女友,应该越少接触越好,最好不要有牵连。一件感谢的礼物,也不知道会牵扯出什么呢。 走出大门时,秦暖看看时间,如果颜冬今天不加班的话,差不多也该下班了。要不要在这里等颜冬,顺便给他一个惊喜。 这时,手机震动起来,消息是颜冬发来的:“临时有事,晚上就不回家吃饭了。” 这也太刚好了吧,秦暖不禁抬头望望大楼,想着颜冬会不会突然把头探出某一层的窗外跟她打招呼。 当然没有。 秦暖笑笑,走到马路对面不远的公交站牌,下次吧,下次再给颜冬一个惊喜。 公交出现在街角拐弯处的时候,天韵的大门打开,颜冬和纪珊并肩走出。 秦暖愣住了,她张开口,想喊颜冬。 这时,一辆小汽车停在颜冬和纪珊面前,挡住了秦暖大半的视线。 颜冬打开车门,让纪珊坐进去,自己随后也坐进去。小汽车很快开走了。 秦暖认得,那是颜冬的车。 * 秦暖站在公交车上摇摇晃晃,一路精神恍惚,差点忘了下车。 颜冬的饭局一直不少,自己也从未管过,顶多是有时候他喝多了自己埋怨几句。但这次不同,她亲眼看到他身边还跟着纪珊,即使是讨论工作普通的吃饭,关键是,只有他们有两个人吗? 秦暖突然心烦意乱起来,她觉得自己离颜冬的生活好遥远,自己不懂他的工作,不了解他的交际圈,每天跟他的接触,其实很少。 是不能打电话给颜冬的,她应该相信颜冬,也相信颜冬,可是……秦暖的心犹如海中的漂流瓶,需要靠岸。 “郑涛,颜冬今天晚上是不是有饭局?”郑涛是秦暖想到可以旁敲侧击的最佳人选。 “咦,冬哥没跟你说吗?”郑涛毕竟当人手下,察言观色听音是必要的技能,秦暖很少给郑涛打电话,也从来不问颜冬工作上的事,今天突然这么问他,再联想到颜冬今晚一同吃饭的人,郑涛很快明白过来。 “嗯。他是跟谁吃饭?”秦暖尽量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话。 “额……”这下郑涛有些犯难了,嫂子既然这样问,说明冬哥并没有跟她说,如果冬哥没说的话,自己也不太适合开口吧,毕竟是这么敏感的事,万一引起了家庭纠纷,自己可承担不起什么后果。 “就是生意上的合作对象,也是突然喊冬哥过去的,冬哥可能忘了说吧。嫂子放心,有我在,我一定让他少喝酒。”避重就轻也是说话的一种技巧。 “好,那就拜托你了。” * 颜冬推开房门,房间里一片漆黑,借着走廊的光,可以看到床上隆起一块,秦暖似乎连头都埋在被子里了。 今天这么早就睡了?颜冬准备关上房门去洗漱,这时,房间内的台灯亮了起来。 秦暖坐起身来,发丝还散在她的脸上:“你回来了?” 第43章 游移 颜冬停住脚步,转过头来:“嗯。你今天怎么这么早睡,不舒服吗?” “没有,没什么事做就躺上来了。” “那你睡吧。”说完,颜冬关上门出去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早上床睡觉的缘故,秦暖在反复睁眼和闭眼后终于放弃了挣扎,她探出手拿起手机,按亮屏幕,半夜两点。借着手机微弱的亮光,她转身看了看身旁的颜冬,他的身体有节奏地起伏着。 几个小时前,颜冬刚躺下的时候,秦暖故意在被窝里不停地翻身。 “你干嘛?”她的动作引起了颜冬的注意。 “没事。”秦暖的语气很低沉。 “没事就赶快睡。”颜冬打了个哈欠。 “睡不着。”秦暖加重了语气。 “谁让你那么早睡的。现在精神了吧。” “诶——”秦暖继续在被窝翻来覆去。 “别闹,睡不着就去看会电视。”颜冬翻了个身,背对着秦暖,“我要睡了。” 房间里一片漆黑,秦暖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将两只胳膊伸出被子,天气怎么这么热,看来明天要把被子换成薄的了。 望着窗帘缝隙透过来的光发呆了好一会,直到连对面也暗了下来,秦暖使劲揉揉自己的眼睛,算了,还是赶紧睡吧。 可是,一闭上眼睛,她的眼前就浮现了下午在天韵门口看到颜冬和纪珊并肩走在一起的画面。老实说,还真是般配。 秦暖狠狠地咬了一下后槽牙,她应该相信颜冬,也相信颜冬,可是她也真的很想知道他们两个下午去干什么了。可是,秦暖也明白,她不能问。一旦问了,她和颜冬之间一定会发生一些变化,而且,是不太好的变化。 或许,她和颜冬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坚固牢靠。也是,毕竟当初那个问题,她都没有得出答案。 秦暖转过身,用手指轻轻地捅了一下颜冬的的胳膊,没有反应。 秦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 “手机。”第二天晚上,颜冬刚进家门,秦暖就向他伸出手。 “要我手机干嘛?”颜冬嘴上说着,但还是将手机逃出来递给秦暖。 秦暖解锁后,在屏幕上划拨了几下,又将手机举到颜冬面前:“我给你打了这么多个电话,你为什么一个都不接。” “哦,这个啊,当时我们正在开讨论会,不太方便接电话。”颜冬边说边走到客厅,坐下来扯开领带,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那为什么后面不回我电话?”秦暖跟着走到客厅。 “你看我都现在才回到家,讨论会开太晚,就忘了。”颜冬指了指客厅的时钟,时针已经指向了“10”。 “那么说你也吃过饭了。” “嗯,在公司和同事一起吃的。”颜冬想起什么似的,“我没跟你说吗?” “你以为呢。” “最近真的太忙了,你要不暂时别做我的份了,我估计最近都没空回家吃饭。”颜冬站起身来,“我得赶紧去洗澡,累死了。” 秦暖走到厨房,将放着保温的饭菜拿出来,这些菜几乎全部都是颜冬爱吃的菜,她弯腰,将全部饭菜倒进垃圾桶,反正这些菜也留不到明天。 同事,也包括纪珊吗?还是只有纪珊? * 颜冬洗完澡推门进来,看着又已经躺在床上闷头睡觉的秦暖:“你这两天怎么了?” 你终于发现了吗?秦暖闷在被子里暗暗想。 “在生我气?”颜冬坐到床边,想掀开秦暖的被子,但被子被秦暖紧紧地揪着。 “不会是因为我这几天都不回家吃饭你就生气了吧。” “不是。” “那是因为我不接你的电话?” “……不是。” “那是为什么?”颜冬有点摸不着头脑,“你有话能不能直说,我现在累得连猜的力气都没有了。” 秦暖停了一会,从被子里钻出来:“你……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以前的事……” 颜冬噗嗤笑了出来:“你这是突然回到童年时代要听睡前故事啊。” “你说不说。” “以前,虽然我还年轻,但以前也是挺长的了。” “那,你想说什么都好。” 颜冬有些怪异地盯着秦暖,伸手探了探秦暖的额头:“你是不是发烧烧坏脑子了,怎么突然变成五岁小孩了。“ “你说不说。” “你突然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而且要真说起来,一个晚上可讲不完,过段时间再说吧。”颜冬躺下,闭上眼睛。 “那,你之前不是在舅舅家看了我的相册吗?作为交换,你是不是也应该给我看看你的。” “那种东西你去问爷爷要吧,我是没有的。”颜冬伸出手,“关灯了哦。” 他还是不懂,不懂自己想要迫切了解他过去的心,不懂了解他的过去对自己的意义。 * “不行,不行。”颜冬合上文件夹丢到桌上,“这两个方案无论怎么修改,都还是比不上原先的那个。” “的确,方案一是最好的,不过,”纪珊停顿了一下,“你也知道的,当时方案一的框架报告上去,因为前期的投入超出预算被驳了回来。毕竟没有钱,一切都是空谈。” “郑涛,把方案一的资料再拿给我看看。”郑涛忙挑出文件夹,递给颜冬。 纪珊按住文件夹封面:“不用再看了,方案二和方案三本来就是方案一的后补,要是第一个能通过,我们也不用再想后面的两个。”她摊摊手,“毕竟,我们也是拿钱办事,你们能提供什么样的条件,我们就会给出相应的方案。可惜,这方面你又还做不了主。” 颜冬捏紧了拳头:“你们先把方案一的细节讨论出来,跟上面的沟通,我再去想办法。” * “嫂子,你在哪?” “我在学校,怎么了?”这天下午刚下课,秦暖就接到郑涛的电话。 “你现在能不能到市三医院一趟?” “医院?颜冬怎么了?”秦暖叫出声来。 “不不不,不是冬哥,是董事长。好像董事长因为身体原因进医院了,冬哥请你过去看一看。” “好,我马上去。” 秦暖急匆匆地回到办公室放下课本和教案,拎上包风风火火地跑出校门打车。 “爷爷。”秦暖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病房,颜舜已经穿了病号服躺在床上了,身边站着柴司机和他的一个秘书。 “你怎么来了?”颜舜有些惊讶,从他说话的力气,可以判断出他的情况还好。 “颜冬让我来的。爷爷,你身体又有哪里不舒服吗?严不严重?”秦暖紧张地问。 “放轻松放轻松,就是支气管炎,老毛病了,做个小手术就好。”颜舜说,“上个星期你和颜冬都没来,你和颜冬还好吗?” “爷爷抱歉,上周末带学生去参加竞赛,所以没过去。” “没事没事,你周末难得休息,偶尔一周不过来没关系的,打个电话给我就好。”颜舜说,“倒是颜冬,我好像挺长时间没看到他的了。” “他最近因为您安排给他的那个项目,斗志满满,每天都很拼命在工作。” “是吗?”颜舜笑了起来,“跟他说也别太拼,就算年轻也要注意身体,你也要多照顾他。” “好。爷爷,既然你有支气管炎,那后院的花你就别经常去伺弄了。” “我平时没事,也就这点爱好。” 秦暖在医院一直陪颜舜坐到他吃完晚饭躺下休息。她前脚进家门,颜冬后脚也回来了。 秦暖瘫坐到沙发上,颜冬也坐到她身边:“爷爷怎么样了?” “说是支气管炎,要做个手术。”秦暖揉揉自己的腿。 “嗯,我最近比较忙,爷爷那边你多顾着点。” “爷爷今天还问起你,说你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过去看他了,偶尔来公司也跟你说不了几句话,是不是真的那么忙。” “他老人家现在不怎么管事了自然不知道,我可是恨不得每天都有四十八小时。” “就算再忙,你也要抽空去看看爷爷,他那么关心你。” “知道,可是你也看到了我最近这状态,而且公司上下那么多人都看着呢。我又不是他那种赋闲的老头子,也不是你这种每天有大把空闲时间的人。” “工作,你最近除了工作,可以说点别的吗?” “现阶段最重要的当然就是我的工作啊。” “工作也不应该是借口,抽个空去看爷爷又能占用多少时间。就好比爷爷今天进医院,公司离医院又不算远,你就不能自己过去看一看吗?” “我下班后问了黄妈,她说爷爷已经睡了,我就不过去打扰了。我不是让你过去了吗?” “还有,你说我很闲,我星期六去看爷爷,星期天去看我妈,周末基本上都不是属于自己的。而且,你好像很久都没去看我妈了。”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最近连在家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妈妈那边我也有打过电话跟她说。我又不像你,你一天就上几节课。” “我一天就上几节课?因为年纪有老师开始休产假了,级长安排我做代理班主任,我天天到校跟班,你没注意到我这一个月都是六点半就起床了吗?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最辛苦最忙吗?” “你可以不要工作啊,家里又不缺你这份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