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转昆仑之萌萌仙尊》 第一章 誓做大师姐 我们初云是个好孩子。纵然,对此论断,整个昆仑上下都不同意。然,烟初云本人却是笃信不疑。 正所谓,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费口舌去吧! 五月刚过,六月初一,又轮到大师兄乾天当奶爹的日子。 “去去去,闯祸精,祸害大师兄去!” 还是更深露重的子时,黑灯瞎火的,三岁的烟初云,就被八师兄兑泽拎出温暖的小被窝,一脚踹进了大师兄屋子。 “臭老八,远走,不送!” 撑起小胳膊小腿儿,睡眼惺忪的烟初云从地上爬起来,揉着摔疼的小屁股,也不看屋里的正主一眼,轻车熟路的摸上正主的床,小屁股一撅,小后背一拱,小身子麻利钻进被窝,小眼一闭,酣然睡下。 接下来的一个月,她的衣食住行便转移到这里。爹娘闭关修炼的年月,她只得轮流在八个师兄屋里乞食。 不若其他七个师兄,大师兄乾天的屋内,并没有她的专享卧榻。倒不是屋子里拥挤得没位置摆放一张小榻,而是大师兄本人觉得,屋子原本的陈设已经妥当,再多出来一张床榻,不伦不类,碍眼得很,会破坏屋子的整体格局。 “唔……热。” 榻上的烟初云,做着美梦翻了个身,白白嫩嫩的脚丫胳膊全都伸出里被窝,小嘴儿微张,哈喇子流到了玉枕上。 “哈喇子是多出来的,你这小人也是多出来的。”乾天起身,走出屋子来到院中,长身玉立,负手望向天际的上玄月。 玄月西落,晨曦初现。 睡得饱饱的烟初云,刚一醒来,就一骨碌爬起来,蹦下床榻。 “早啊,大师兄!”软软的童声,一如既往的活力高昂,就似这初生的日头一般。 院中静立之人,转过脸来,颀长挺拔的身形沐浴在金色的晨曦当中,身上的紫衣道袍飘飘,发尾眉梢的露珠还未尽数散去。 “初云,早课做了?”乾天负手站在那里,远远看着门槛上的小人儿,不笑也不恼,脚下一步也未曾挪动。 “呃……嗯……大师兄,初云好饿。”小娃子两只短胳膊捧住肚子,伸着一小截舌头慢慢退回屋内,“嘭”地一声,将门关掉。 门上了闩,一扇窗又开了。 烟初云搬来椅子到窗下,好不容易才爬到椅子上去,好不容易才推开窗,好不容易才跨坐在了窗台上,大师兄乾天这时却出现了。 修行之人,脚不沾地,走路丝毫不带声儿,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烟初云跟前,简直跟鬼魅无异。 “去哪儿?” 乾天手里拿着一个馒头和一碗稀粥。 虽然那白面馒头和盛粥的粗瓷碗,皆是俗物,却丝毫无损乾天浑然天成的贵气。 乾天不愧是乾天,不在世俗中,却与生俱来帝王尊气。 无怪接连十二年,掌门烟尘子座下大弟子乾天,被昆仑各位女弟子与女长老以及寥寥几位女尊者,票选为昆仑小辈男弟子当中,最愿与之结为道侣的榜首。 “那个……大师兄……我……” 逃遁未遂的小女娃子,小眼神忽左忽右游离不定,坑坑巴巴,支支吾吾,一个重心不稳,身子后仰,眼看就要来个“倒栽葱”,头朝下摔到屋里。 乾天悠然上前一步,从容伸出一只手,修长五指握住小娃子的小细腿儿,把人给拎起来。乾天倒拎着三岁的烟初云,就如前不久,烟初云拎着一只小老鼠,现在,她就是那只没有尊严、反抗不了的小老鼠。 出来混,果然是要还的。 即便她亲老爹是昆仑掌门,是这龟毛乾天的师傅! “老大,放我下来!”烟初云的小身板还在空中晃荡,脑袋依旧朝着地面,却无碍她小手插腰,拼命拿出掌门闺女的架势,“哼!再对本姑娘无礼,本姑娘下个月还要缠你!” “口不择言,该罚。” 乾天一手拎着她来到一棵树下,叫她的一只脚勾在树枝上,身子完全悬空,来了个漂亮标准的倒挂金钩。我们的小初云,像个小猴子一样倒挂在树上,可怜她现在只有三岁,却被八个师兄,轮流折腾,折腾出许多可以去山下卖艺的本事。 “老……大师兄,放我下来,好吗?”聪明的小孩子,实在不应该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与之硬碰硬。两只贼亮的大眼睛骨碌一转,霎时间蒙上了一层水雾,三岁的烟初云思量着,软的若不行,就别怪她拿出压箱底的伎俩——哭,天地都可以为之动人的嚎哭。 “小师妹,可知错了?”乾天身披金色朝阳,斜睨着树枝上倒挂的小人儿。小人儿的脸蛋圆圆的,两颊上的肉又软又多,粉粉嫩嫩,像刚出笼屉的寿桃包子,可口得很。 “嗯,知错,知错,初云知错。”碰上不爱幼的乾天,小初云果断认栽。泪眼汪汪,小妮子双手握拳作揖,软软的道,“大师兄,初云饿。” “饿?好。但小师妹你自己知道规矩,不许用手。”乾天举起馒头,放在小女娃腰间的位置,小女娃要吃,就得凭借自己的腰力和腿力,弯腰上来,自己用嘴来叼。 小拳头握得死死的,为了那个腰间的馒头,几番幸苦尝试,均以失败告终,小初云磨着小牙,气红了鼻头,终于释放出压箱底的伎俩——“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没出息!”乾天瞪她一眼,在她小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哇!大师兄,虐待初云。我要去告诉其他同门,告诉月长老,告诉掌门爹爹,告诉掌门娘亲……”好动的小孩子,语言天赋也差不到哪里去。这小丫头片子一哭,谈不上惊天动地,却足以热闹整个乾天院,谁让修行之人,耳目皆是极佳。 “哟哟哟,是哪只小猪在叫唤啊?”人还没到,老八兑泽幸灾乐祸的声音已经飘至,紧跟着人也笑嘻嘻的出现在初云跟前。 初云倒挂在树上,脑袋离地面近,兑泽就蹲在地上,伸手捏住她的粉面双颊,与她大眼瞪着小眼。 抽噎一声,初云蓄力,又一嗓子嚎开,哭声比之先前更来得洪亮。 又一紫袍师兄,乘着晨风与朝霞,拿着画板与画笔,施施然而来。 “老八,让开些,别挡着我为小师妹作画。”老五坎水铺开宣纸,无视小姑娘的恸哭之声,专心作起画来。 “画生动些,赶明儿,我给师傅师娘送去。”兑泽从善如流,赶紧闪身到一旁。 “你……你们……欺负我,哇!爹啊!娘啊!可怜的小初云啊!”小妮子委屈心酸得厉害,这会儿是真的嚎哭起来,连做戏都省了。这次嚎哭,难得走了心。 “自作孽。”乾天摇首,负手离去。自己的地方多出其他的人和物,不舒坦,所以,他离去。 “臭——老——大!”一字一嚎,字字都是血和泪。挂在树上的小初云,瞪着乾天颀长高大的背影,只能用更惊天的嚎哭之声,宣泄她小小内心里巨大的不满与诅咒。 “小师妹,看五师兄。”老八兑泽蹲在一旁,好心提醒入画的人,要看画师。人物画嘛,画不到眼睛,岂不可惜。 “嗯,小师妹,看过来。”画师老五也跟着提醒。 “哇!你们!坏人!放我下来!”一只脚勾着树枝,小初云嚎得好不厉害。 “小师妹,听话!”老五坎水一向是个温和的人,但是一旦作起画来,就好似那书院里的老学究,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哇!”小妮子放声,哭得酣畅淋漓。 “闭嘴,吵死了!”震雷院的正主老三,早课被这哭声扰断,忍无可忍的大吼一声。整个乾天院都抖了三斗,挂着初云的那棵树也晃了几晃,小初云的小心肝也跟着颤了几颤。 声若惊雷,说的就是他,昆仑掌门座下三弟子,阵雷。 偏偏我们的小初云,威武不屈,越是让她闭嘴,她就越哭得厉害。 老八兑水捂住了耳朵,却不打算将人从树上取下来。 终于,小初云的哭声,唤来了二师兄坤地。 “小师妹,又犯错了?”二师兄微笑着走了过来,带着春天般的暖意。 “哇,二师兄。”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亲人。小女娃终于在嚎哭中露出一个笑脸,倒垂着脸,朝坤地伸出了急切的两只小手,发自肺腑的道,“哇,二师兄,抱。今后我不跟他们睡,只跟二师兄你睡。” 啪!二师兄准备伸出去搂抱小人儿的双手,僵在了半空中。 “小师妹,你再考虑考虑?” 坤地伸手掠过高挺的鼻梁,微笑着劝说。去年,他一个没留神,就让这小丫头点火烧了他的坤地院。 小师妹话多好动,话多还能忍,就是好动这一点,往往照看的人一转背,这小家伙就溜出去,闯些大大小小的祸,实在让人难以招架。总不能一天到晚什么事都放下,就专门负责盯着这小丫头。 掌门座下八大才俊,每每被这小丫头天生的闯祸本事给惹急了的时候,倒也想过,将小丫头拴起来,就像栓一只会咬人的小狗那般。想是想过,但要真做起来,怕是没有哪个师兄弟会狠下心,一来是怕师父师娘伤心,二来是怕伤害小师妹那颗幼小的心灵。 尽管,他们八个师兄弟强大的心灵,已经被这小丫头摧残了多次。 “唔,不要,其他师兄坏坏,初云就要二师兄!二师兄,抱抱。”适才哭得太过,小人儿已经察觉不出对面二师兄言语间的暗示。 “小师妹,慎言。” 面对如此“厚爱”,二师兄微笑着退后了两步。他领着小丫头四处道歉的画面,历历在目。每八个月一次轮就好,他可不愿今后的每个月每一天都有此“殊荣”。师兄弟间友爱互助是一定的,但也要“有难同当”,是不是。 但愿师父师娘早日出关。 “二师兄,收下小师妹,功德无量啊。”兑泽立在一旁,拍手叫好。 坤地责备看他一眼。 “坏人,坏人,都是坏人!我要爹!我要娘!”依旧倒挂在树上的小初云,通红两腮,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也没力气再嚎了,只干哑了嗓子道,“下来,下来,放我下来,不跟你们玩了!” “小师妹,听话。”坤地应老五坎水之声,站开一些,不耽误他作画,“就当这是今日的早课,等你五师兄画完,我们就抱你下来。” “嗯,小师妹要听话,乖。”兑泽弯下腰,笑眯眯的摸了摸小初云有些松散的团子头。小妮子发质极好,又黑又亮,无怪年纪小小,脾气就这么执拗乖张。 小初云呲牙,张开口,盯准兑泽的手臂,狠狠咬了上去,未遂。 兑泽开怀大笑,两手扯住小丫头肉呼呼的粉面颊,嘟起了嘴,对着小初云的红唇,“啵”的一声,响亮亲了上去。 “嗯,小师妹真香。”舔了舔自己的唇,兑泽故作意犹未尽的夸张笑道。不过,随即他的脸色变了变,变得有些难看。“这香味好熟悉,倒像是在哪里闻过?”兑泽好看的浓眉皱了起来,继而成了挤出一个“川”字。“丹药!”兑泽大叫一声,一只手放在了小初云的脖子上,还是理智的没有将手掌收紧。怒火那个中烧,只能红着眼,气急败坏的道,“丹药!你竟然偷拿了我未来一年的丹药!烟初云,我跟你拼了!”丹药啊,他幸辛苦苦种了一年草药换来的丹药,就这么进了这小丫头的肚子! 恨! 恨啊! “藏得那么好,我以为是糖豆。”烟初云仰起小脸,理直气壮的道。当小孩子就是好,做了任何坏事,都可以推给年幼无知。更何况,“每天都是馒头稀饭,你不给我找肉吃,还不准我自己找糖吃。吝啬鬼,有好东西也不给我吃。嗯,丹药好吃。”小丫头头脑灵活,现学现卖,学着兑泽舔唇的样子,做出一派意犹未尽的表情。 “你!你!……”小鬼无知,可知道昆仑山上,一粒丹药有多么珍贵!她就那么囫囵吞枣的服用下去,简直是暴殄天物! 兑泽气得发抖,直拿自己的头撞地。这小妮子,真是让恨得紧,要是他有这么一个亲妹妹,嗯,他一定把她给……扔了!“好,烟初云,小师妹,你给我等着!看我日后不好好削你!”皮笑肉不笑,兑泽站起身来,愤恨离去。 小初云无辜望向一旁的二师兄。老八走了,老五早就夹着画板,回屋查看自己的贵重之物,只有老二,怀抱最温暖的老二,还在。 “二师兄,初云饿,要下来吃早饭。”小初云扬起嘴角,童音软糯,笑得很甜。 “不可以,”坤地叹一口气,无奈道,“小师妹,犯了错,就该受罚。再坚持一个时辰,二师兄在这里陪你。” “不要,为什么每次都要罚我!爹娘都舍不得骂我,你们凭什么罚我!不要,不要,抱我下来。”小初云望向坤地,委屈伸出了两只小手。 “因为你是小师妹,我们是你的师兄!”兑泽怒气腾腾的吼声,从隔壁的兑泽院传了过来,“师兄罚你,天经地义!” 坤地点头,算是默认。 小初云一听,也来了火气,气沉丹田,高声的吼了回去,吼声震天,直冲霄际,像是要向整个昆仑宣布一般:“那我再也不要做小师妹了!从今往后,我要做大师姐,只做大师姐!坏人师弟,你们颤抖去吧!以后,我就是昆仑大师姐!山上山下,唯我独尊,千秋万载,独霸昆仑!” ------题外话------ 本章由烟三岁挥泪演绎:哎,要长大,可真不容易。 包包新文《暗念同桌》开篇了,一定要去踩踩,收藏收藏则个~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章 给我肉吃 “小师妹,八师兄这里有肉,是吃呢,是吃呢,还是吃呢?”正午,气急败坏离去的兑泽,眨着眼杵到烟初云跟前,手里拿着一只烤得金黄酥脆的喷香兔腿,在小妮子红彤彤的眼睛前晃悠。 香气勾人的野兔腿,甚至还冒着热气,就那么,缓缓的,轻轻的,热气腾腾的,情切切意绵绵的,从小初云的左边面颊移到右边面颊,再从右边面颊移到左边面颊。 小初云坐在床头,咽下一口唾液,撅着嘴,将眼珠转向一边。眼看不见,嘴就不会那么馋。 “我是大师姐,不是小师妹!”小初云伸出小胳膊,小手掌往外一推,很有骨气的厉声拒绝道,“大师姐不吃,拿走!”正所谓“富贵不能淫”,二师兄教的。哦,不,她既然是他们的大师姐,二师兄就不能再叫二师兄,今后就统统归为“老”字头衔,改称为“老”二。 今后在她嘴里面和心里面,就再也没有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八师兄这类尊称,有的只是老大、老二、老三……臭老八,这些泛泛代号。 “嗯——”半蹲在地的兑泽,眯起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深深嗅着手里的兔肉,做出无限享受的神情,接着又将兔肉放到小妮子挺翘秀气的鼻梁底下,陶醉万分的道,“好香的野兔肉,小师妹真的不吃吗?真的不吃吗?还是,”摇了摇手里兔肉,勾着笑接着道,“还是,真的不吃吗?” “哼!拿走!大师姐不吃!”小妮子小手叉腰,收起下巴,瞪大眼,恶狠狠的道。臭老八,是个最讨人厌的东西! “小师妹真的不吃?小师妹不吃,八师兄就不客气了。”兑泽眼瞥着面前的小人儿,张开嘴,嘴里长长的“啊”了一声,作势要大口咬上那鲜香兔腿,那情势,好似只须一口,就能将那只兔腿独吞入腹,丁点不留。 那怎么行! 嘴下留肉! 小初云伸手就去抓那兔腿,欲拯救兔腿于危难当中,然后,再将兔腿吞到自己的小肚子当中。 只不过,兑泽早就防着,或者说是等待着,小丫头这一手,怎么可能让她得逞?再者说,即便他事先没有防备,凭他修道之人的反应速度,也不可能让这小丫头得了手。 所以,兑泽只是将兔腿轻轻往头顶一举,伸出手去抢的小初云连一点点油腥都没沾到。 “可恶,臭老八,兔腿是我的!”小初云捏着小拳头,气呼呼的道。 “不不不不,”兑泽伸出一根手指,在小妮子眼前摇晃,又将兔腿放到她的小鼻子底下,眨着眼引诱道,“兔腿是我特意烤给小师妹的,不是那个什么大师姐的。香喷喷的兔腿,只给小师妹吃,不给大师姐吃。啊,多么美味的兔腿啊!小初云,你是想当小师妹呢,还是小师妹呢,还是小师妹呢?” “我……”小初云张开小嘴,看似犹豫不决之际,突然“噗”的一声,一口唾沫,吐在了金黄的兔腿上。扬着小脑袋,晃荡着床沿上的两只小腿儿,小妮子得意的道,“现在兔腿上有我的口水,你不吃,就是我的了!” “你!”兑泽脸色一变,忙将兔腿收回一些,低头看看那肉上的碍眼水渍,又看向那榻上得意洋洋的小妮子,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丢人。”乾天立在门外,嫌弃叹了一声。手腕稍动,手里的粥碗便稳稳飞落到兑泽头顶之上。“小师妹今日的午膳,你负责。”话音落下,人也就转身离开。 “喂!老大,我是大师姐,不是小师妹!”小初云怒吼。 “丢人?哪里丢人了?!”兑泽脸胀得通红,冲着乾天的背影大喊,伸手一扯,将那块沾有唾沫的兔皮给撕下来,狠狠扔在地上,又急嚷嚷的道,“呐呐呐,现在哪还有什么唾沫,兔腿还是我的!”忿忿张口一咬,一大块兔肉吃进了嘴中。 他只是一时不查,让狡猾的小妮子暂且得逞而已,最后,兔腿还不是他的。对,对,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他只是一时不查而已! 兑泽自顾自的嚼着兔肉,郁闷的自我开脱,完全没注意到一旁已经双眼喷火的小妮子。 “给——我——肉——吃!”小初云磨牙望着他嘴里的兔肉,突然一个猛扑,扑到他怀里,抢他手中残留的兔肉。臭老八,果然是臭老八,拿着兔肉逗她这么久,也不给她留一口。 小人儿恶狼扑肉,兑泽身子一个不稳,向后一仰,头顶的粥碗摔落下来,青菜米粥洒了一地,紫色道袍和身后的长发都沾染了些许粥水,多少有些狼狈。 “丢人!”离火院里,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小师妹三岁,老八,你几岁?”居然让一个小丫头突袭得手。 “丢人!”这声轰鸣,来自震雷院。 “丢人!”紧跟着,坎水院。 “丢人!”巽风院。 “丢人!”艮山院憨厚的闷笑声。 “丢人!”最后这一声,是坤地院最宽和不过的二师兄坤地。 “别再叫我小师妹!”终于抢到肉的小初云,脚踩在兑泽的肚子上,挥着兔腿,胜利大喝,“叫我大师姐!哼!” ------题外话------ 本章由好师兄老八掩面出镜:好师兄不与小师妹抢肉,否则,哼哼,她哪能抢到肉。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章 学道之始 眉月东生,山风微凉,房门前摆放了一个半人高的浴桶。 “初云,过来泡药澡。”乾天伸手探了水温,向屋内唤道。 “外面凉凉的,为什么不在屋里泡?”在屋里握着拳头跑着圈圈的小妮子,精气十足的接着道,“还有,为什么每天都要泡那臭臭的东西?老大,大师姐要跟老八一样,泡香喷喷的花瓣澡,不泡臭臭的药澡!” “苦口方为良药,药浴才是良方。初云,你自己过来,还是我拎你过来?”弯腰叠好小妮子换洗的干净衣衫,乾天手指缓扣着浴桶边缘,淡淡的道。 “自己过来!”小手一举,两只小脚上的小布鞋一蹬,小妮子光着两只脚丫子,欢快奔过来,一脚踩上浴桶旁的小凳子,双手撑在浴桶边缘,“噗通”一声,翻身滚进浴桶。 浴桶很大,却并不是太高,小妮子笑呵呵的站直身子,脑袋刚好能伸到浴桶外。浴桶里浮着药草的热水,只到小妮子的腰身,闻得久了,也并不是那么臭,反而可以形容为一种奇怪的药香。每每泡完这药澡之后,小妮子总是能美美的一觉睡到天亮,所以,这药澡,小妮子嘴上虽然嫌臭,但其实是喜欢得不得了。 所以一天当中,其它时辰她会乱跑乱闯,但到了每天这个时候,她是绝对不会离开院子。对药澡的期待,比之对肉食的期待,还要更甚。 “自己把衣服脱掉,叠好,放在木凳上。”避免被水花溅到的乾天,从一丈开外负手走过来。 “是,老大!”小妮子从善如流,迅速脱掉湿透的衣衫,叠齐衣衫放好,露出两排小白牙,兴奋的一撅小屁股,坐到浴桶里面。 因为那些囫囵吞下去的丹药开始发挥药效,小妮子这几天总是兴奋异常,每天睡一两个时辰便醒来,醒来便跑跑跳跳的一整天,也不觉疲累,与打了鸡血无异。 乾天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照例盘膝坐到她身边,双手结了印。 “初云,我们开始做今天的晚课,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小妮子信誓旦旦,兴奋点着头。 “果然……”观小妮子亢奋的神态,听小妮子激动的声音,便知她心火旺盛得厉害,难以静下心来,但乾天仍旧如往常一般,缓缓言道:“修真者,借假修真也;学道修行,求得真我。下面,依我所言而行,头脊正直……双目垂帘……很好,接下来,舌顶上腭,鼻息自然……再来……” “等等!”小妮子豁然睁眼,积极打断,“老大,你先前讲的求得真我,是什么?初云不明白。” “求得真我,乃修道之人之最高境界,”不出所料,乾天依旧阖眼缓道,“非刻苦修持、德功并进、胸怀远大者,莫不能成之。” “听起来好像很辛苦。”小妮子抬起眼,认真思量。 “虽是幸苦,但也值得。你想山下凡人,最多不过百岁寿元,而我等修真之人,活上三百岁也是平常之事,更有门中尊者,享千年寿命还有余。” “既然修真那么好,为什么山下的人不一起来修?”老二曾经教导过,好东西,要拿出来与人分享。 “那我问你,既然这药澡对身体有益,为什么现在这浴桶之内,唯你一人而已?”乾天问。 “因为这浴桶不够大,装不下那么多人啊。”小妮子即刻做答。 “那修真也是一样道理,”乾天呼吸绵长,缓声道,“天下虽大,适谊修真之地却不多。昆仑山,只是其中小小的一处,装不下那么多人。再者,修真者,重天姿。有恒心肯吃苦,却少天姿者,亦不能成,就好比再如何勤奋的马儿,也飞不上天,那是同样的道理。所以……”乾天故意在此顿声不语。 “所以什么?”小妮子懵懵懂懂的追问。 “所以,初云你,要学会感恩。”乾天道。 “感恩?”那又是什么东西? “感恩,便是感激上苍赐予你之物。”乾天运气调息,如入定一般,静息言道,“初云你生在昆仑,生来便享诸多人求而不得的东西。又加之天姿过人,实是上苍厚爱,又有掌门爹娘庇佑,八位师兄尽心教导,所以,切莫辜负过人天姿,与昆仑上下对你的期待与厚爱。” “厚爱?”小妮子指着自己的鼻头问,“我到处闯祸,你们还厚爱我吗?” “自然。”不知何时来到院内的坤地,拎着一桶热水过来,温和言道,“但若小师妹你闯太多,总会叫人寒心,厚爱你的人,便会减少。” “老二,我是大师姐,大师姐!”纠正完毕,小妮子锁眉疑惑的道,“老大不是说,修行之人,须胸怀远大,而且老二你也说过,大人不会计小人过。我是小人,你们是大人,大人是不会跟小孩子计较的。那我犯了错,大人不计较,也就不会寒心了。” “心眼大的人才叫‘大人’,年纪大的可算不上‘大人’!”兑泽的声音,从相邻的兑泽院,幽幽传过来,“你看我年纪不大吧,还不到二十岁,但我心眼大,你吃我丹药,我都没跟你计较,所以我——你八师兄——兑泽,就是不折不扣的大人。” “臭老八才不是大人!”小妮子哼哼两声,“有肉不主动给初云吃的,都是小心眼,都不是大人!老二,你说是不是?” “初云,你刚刚叫我什么?”坤地严肃着脸。 “老二啊。”不再理会邻院的兑泽,小妮子一本正经的道,“初云做了大师姐,今后就不能再叫你二师兄了。” “怎么这么没规矩?”坤地表情愈见严肃,“须知,长幼有序……” “初云就要做大师姐!”小妮子握着拳头,认真宣誓。 “小师妹,勿闹!” “勿闹!” “勿闹!” “……” “勿闹!” 回声一般的‘勿闹’,从八个师兄弟首尾相连的院落里,次第响起。八个师兄弟,依八卦方位起名,各自的院落,也依照八卦方位建造排列。往往,一个声音从其中一个院子传出,其他几个院落就会有条不紊的依次附和,这是多年来,八个师兄弟间自然形成的默契。 尤其是这一两年来,因教导师妹烟初云,此般默契更是频繁上演。 但偏偏,我们的小初云,却很是不喜欢这份默契。他们让她不闹,她偏要闹,所以,浴桶里的小师妹,拍水而起,仰头怒声吼道:“我是大师姐,别再叫我小师妹!” “小师妹,戒嗔戒怒,勿闹……” “勿闹……” “……” “……勿闹。” “老二,他们欺负我。”小妮子抬头望向坤地,挤着眼泪,满是期待的哭诉。 “小师妹,勿闹。” ------题外话------ 本章由:师兄不坏,联袂欺压出演。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章 很多个问 “老大,初云最喜欢泡澡了。”浴桶里的水已经凉透,小妮子却依旧贪念得不肯起身。 “嗯,师兄知道。”乾天盘膝在旁打坐,气息均匀绵长。 “老大,初云流鼻血了。”良久,在浴桶里玩闹得不亦乐乎的小妮子,忽觉鼻头一热,两道黏糊糊的东西滚落出来,小手一抹,腥红的液体即刻沾染满了白嫩嫩的手背。“嗯,好多鼻血,老大,初云会不会死?”小妮子望着手背上的血迹,镇定而又认真的询问。显然,小妮子年纪太小,对“死”之一物,还未生恐惧。正所谓,无知者,也就无惧。 “不会。”乾天淡然睁开眼,伸臂将小妮子捞出浴桶,叫她低下头,一面拿干布给她擦拭身上水渍,一面泰然自若的安抚道,“你胡乱吞服丹药,又不能将药力引导,化之为炁,而致药力淤积,心火旺盛。而今心火出窍,反而是件好事。” “可鼻子好不舒服。”小妮子看着鲜红的血,一滴一滴滴落在地,心里好不心疼。她身子小小的,哪来那么多的鼻血可以流。 “知道心疼了?”无需抬眼,也能看清小妮子心思,乾天取过一旁干净衣衫替她穿上,淡淡问道,“可知错?” “初云知错。”自食恶果的小妮子,呆望着地上的一滩红血,认真捣了捣小脑袋,诚恳认错。在乾天满意的神情下,小妮子继续言道,“初云以后拿到不知药效的丹药,须要询问过后,才能吞服。” “孺子可教。”乾天颔首,见小妮子鼻血淌得差不多了,才风轻云淡的出手,在小妮子脖子后面的穴道伸指一按,适才那两道滚落得欢腾的鼻血,也就即刻消停下来。 “老大好厉害!”小妮子满脸的崇拜之色,鼻血刚一止住,就想撒开脚丫子,回到屋里,再跑圈圈。唔,那丹药的药力好厉害,明明已经很晚了,她却不想睡,只想跑,一直跑,跑到天亮。 乾天伸手将乱窜的小妮子拎回来,弯腰给她套上一双紫色小道鞋。 小妮子盯着脚上穿好的小道鞋,又想跑开,却被乾天握住了小手,疯跑的意愿,只能暂时搁下。窝到乾天怀里,小妮子抬起两只小短腿儿,闷闷的问:“老大,为什么每天都要穿同样道鞋,穿同样的道袍,还要吃同样的米粥馒头?还有,为什么,我跟老大,还有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七、臭老八他们,都穿同样的衣服,梳同样的发髻?还有还有,”小妮子手捧着乾天的脸,蹦跶着小身子,继续好奇发问,“为什么,我说什么,你们都可以听到?还有还有!” 显然,药力淤积,精力过旺,小妮子过多的精力不能跑跳着耗散,就只能用到说话发问上:“为什么,我每天每顿都有吃饭,你们却不吃?” “还有还有,”又想到什么,小妮子继续兴致勃勃的问道,“为什么老八要泡花瓣澡?老三和老六都说,女孩子才泡花瓣澡呢。臭老八泡花瓣澡,那他是不是女孩子,跟初云一样?”月长老说,山上的孩子少,女孩子更少。山上的每个女孩子,都会特别受宠爱,尤其是她小初云,是年轻一辈当中,唯一一个生在昆仑长在昆仑的女孩子,是每一个人的掌中之宝。 搂着乾天的脖子,小妮子歪着头思量:臭老八要是女孩子的话,那她小初云,是不是也有义务,去疼这个身为“女孩子”老八? 昆仑的女弟子稀少,受宠是理所当然之事!老三震雷和老六离火说过,昆仑的诸师兄弟心底,或多或少,都有这种念头。 既然如此,老大老二臭老八他们,为什么还要时常欺负她!想到这里,小初云忿忿撅起嘴,更是不懂了。 “老大,”小妮子小嘴儿撅得高高的,满腹委屈的道,“为什么你们不宠我?月长老说,小初云,是昆仑山最该受宠爱的宝贝。” “他人宠爱初云,是他人的善意,也是初云你的福分,需要好生珍惜;然,他人不宠爱宠爱,也无须去强求。”乾天抱着她站起身,施施然迈出自己的院子。“因你的性别、身份、地位、容貌、年纪、性格、天赋等等,招来他人宠爱,是福,招来他人嫉妒,是祸。福与祸相依,不因福而太过欢喜,也不因祸而太过沮丧。自然而为之,泰然而处之。” 夜里的星光很好,夜风撩动衣袂,吹拂在脸上身上,很是舒服。小初云从乾天身上滑下来,小手拉着他宽大的手掌,与他一同在星光下的小道上行走。 乾天的步子迈得很慢,握着掌中的小手,继续道:“八个师兄对初云你,不单单是宠,更多的是爱,就像初云的爹娘,对师兄们的爱一样。” “宠与爱有什么区别,初云不懂?”听得出神,小妮子也暂且忘了要纠正“八个师兄”,这一“恰当”的称谓。 “宠,会因为你的身份、地位、容貌或是天赋的改变,而改变;爱,却不轻易改变,可以很长久。” “还是有些不懂?”小妮子皱起眉头,模仿乾天思考时的举止,没被牵着的那只小手,握成拳头,负在身后,有点少年老成的派头。 乾天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缓声解惑道:“举个例子。假使初云有一天变得笨,不会哭也不会闹,他人对你的宠可能会消散,但师兄和师傅师娘对你的爱,却不会改变。” “初云懂了!”小妮子一蹦,蹦得老高,“师兄是爱初云,不是宠初云!初云也要爱师兄,而不是宠师兄!不对!”小妮子忽地手单插腰,蛮横的道,“你们才不是师兄,初云是大师姐,初云爱师弟,而不是宠师弟!老大也是师弟!” “大师兄和大师姐可以并存。”乾天牵着小妮子,闲适而行,“我做大师兄,并不影响你做大师姐。” “不懂。”小妮子哼了一声。 “大师兄与大师姐,就像一个人的左手和右手一样,并没有高下之分。” “那老二他们呢,是大师兄的师弟,还是大师姐的师弟?”小妮子仰头追问。 “既是大师兄的师弟,也是大师姐的师弟。”乾天感知到远处追赶而来的气息,并未停下步子,“就像初云你一样,既是你爹的女儿,也是你娘的女儿。但几个师弟认不认你做他们的大师姐,需要你自己的本事。有本事,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收复他们做你的师弟,只嘴上嚷嚷,是没用的。”所以,小妮子,刻苦修行,才是途径。 “那老大你就不是我的师弟了?”小妮子有些遗憾,但转念想想,除去老大,也还有七个师弟,这似乎已经相当不错。 “不是。”乾天笑着答,“但若日后你能胜我,或许会是。” 小妮子霎时双眼乍亮,灿若当晚的星光。 一人火急火燎的窜道两人跟前,瞪着两只略微有些往外凸的眼珠,英气逼人,却是很暴躁嚷道:“大师兄!你这样就把我们卖了!”敢情做小妮子师弟的,不是你! ------题外话------ 为人师兄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章 飞 一人火急火燎的窜道两人跟前,瞪着两只略微有些往外凸的眼珠,英气逼人,却是很暴躁嚷道:“大师兄!你这样就把我们卖了!”敢情做小妮子师弟的,不是你! “老六,勿闹。”缓声开口的,是小妮子,身量刚过乾天膝弯、语气动作皆模仿乾天举止的小妮子。十足的大师兄乾天派头。 乾天低头看她,宠溺笑了笑。 “……”老六离火双眼愣了愣,对着小妮子张了张嘴,却是没说出话来。 “老大,我学得像不像?”小妮子抱住乾天大腿,一路攀爬上去,靠在乾天怀里,平视着老六离火发愣的双眼,狂妄大笑。 “小师妹,好本事啊,简直以假乱真!什么时候学会的?!”老六终于开了口,很是兴奋,“教教六师兄可好!” 小妮子眼珠一转,想起之前老大乾天以实力为尊的教导,便欢快言道:“你叫我一声大师姐,我就教你!” “……”离火双眼瞪得铜铃般大小,盯着小妮子那张好不得意的小脸蛋,握了握拳,张了张口,终是觉得万般的难以启齿,双眼一闭,果断离开。 “哼,小气!”小妮子小嘴儿一撅,询问乾天的意见,“老大,你说是不是?” “你呀。”乾天忍不住发笑,一手抱住她软软的小身子,一手揉着她的脑袋道,“这次不成,还有下次。有本事,尽管在几个师兄面前使出来,总会有让他们折服、心甘情愿叫你大师姐的那天。” “嗯,初云领命!”小妮子兴奋爬上乾天的肩头,骑坐在他的肩膀上,豪情万丈的挥手言道,“向着大师姐的目标飞奔!老大,你带着我飞吧!我要飞,飞得很高很高,飞到昆仑山最高的地方去。” “昆仑山最高的地方,全是雪。初云壮志可嘉,但实力还太弱。还没到山顶,就会冻成冰人而。”乾天轻移脚步,握紧小妮子搭在自己身前的两条细腿儿,带着她在曲折的小道上飞速穿梭。 迎面而来的夜风,吹得小妮子几乎睁不开眼,身影也不稳当,但她心里面却快活得不得了,双手环住乾天的额头,一个劲儿的欢快催促:“老大,再快一点!” “嗯,可以。”乾天笑答,腾出一只手来,在空中划诀,一柄飞剑凭空窜出,静候脚下。乾天抬脚,稳稳踏了上去。“坐好,我们要飞了。” “哇,老大,我最爱你了!”小妮子欣喜若狂,抱稳身下的乾天,响亮吻在了他的额头。“老大,我们去看雪,堆一个最大的雪人儿!” “好。”心性平和的乾天,在未察觉时,竟被肩上的小妮子感染了几分喜色。“下一次,你自己御剑上去,师兄只在一旁护你。” “一言为定!”飞剑离地,稳稳的向最高那座雪峰飞去,小妮子低头望着越来越远的地面之物,开心得想要翻无数个跟头 ,“等我们回去,老大你就教我,我学得很快的,保证不给老大丢脸!雪山,雪人儿,初云和老大,来了!老大,再飞高一点,我们摘星星咯!”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章 灵剑认主 御剑回到乾天院里的时候,手里捧着的雪全都化成了水,小妮子却是开心得不得了,连夜就从老七艮山那里讨来一柄上好长剑,正式开始向乾天御剑之术。 小妮子的剑,是老七艮山亲自铸造。在老七的藏剑阁里,原本给小妮子推荐的是一柄适合她的轻巧短剑,但小妮子嫌那剑太小家子气,不符合她未来大师姐的身份与气派,滴溜溜的眼珠在诺大的藏剑阁里一转,一眼相中了那柄看起来并不起眼、却很是笨重的青铜长剑。 “老七,我要这个!”两眼望着光,小妮子双手握住剑柄,艰难将那比她还要高出一截的长剑拖拽起来。长剑太过笨重,小妮子仅凭自己小小嫩嫩的双手根本支持不住,不得不将自己的小肩膀送上去,给竖起来的长剑多一点支撑。 小妮子肩膀苦撑着长剑,两只小胳膊环住剑身,光洁的小额头沁出了热汗,却一点没撒手的意思。 “小丫头,眼睛好毒!” 艮山眼望着那柄青铜重剑,暗自叹道。 这柄青铜长剑,他倾注了整整十年心血才铸成,宝贵得就跟自己的子嗣无异,老六老八好几次向他讨要,他都没舍得给。而如今小师妹开口求取,一方面是他确实有些难以割舍,另一方面,是这柄长剑古朴笨重,实在不适合女孩子。 摸着鼻子,艮山憨声道:“小师妹,这柄长剑霸气有余,灵巧不足,实在不适合你。尤其是,现在才三岁的你,身量小小的,力气小小的,高也高不过这柄昆山剑,重也重不过这斌昆山剑。你现在持剑都困难,谈何御剑。更何况,剑走轻灵,女孩子生来力气小,这柄剑不适合女孩子。” “可我就是喜欢呀!”小妮子暗暗运气,支撑起比她本身还要重上许多的昆山剑,不让它将她压倒在地,“高不过它,我可以再长高嘛;重不过它,我可以再长骨头嘛!现在持剑困难,再等一两年就好了,到时候,我连石头都能搬动,更何况一柄剑。”抱剑蹲起马步,小妮子将带笑苦撑的脸蛋转向一旁的乾天,满是希冀的求助道,“老大,你说我说得是不是?” “初云,君子不夺人所好。”乾天伸手扶住剑柄,减去了长剑施压在小妮子身上的大部分重量。这小丫头能咬牙将这柄重剑抱这么久,也实在难为她了。 “但这么好的剑,没有人理会它,它会哭的。”小妮子将脸颊仅仅贴在剑柄上,苦着小脸道,“你们听,它在哭,它好可怜。” “它在哭?”老七艮山诧异与乾天对视一眼,再一次出言确认,“小师妹,你果真听见它在哭?”奇剑生灵,也不是没有的事。虽然有,但却是极其罕见。奇剑虽多,生出灵性的却极少。 “是在哭啊,又是欢喜,又是急切,你看,它在发颤!”小妮子主动退开一步,原本被乾天五指握住的长剑,剑身却颤动起来,发出一阵轻鸣。倏地一声,从乾天手中窜出,飞身直立到小初云跟前。小妮子退一步,那长剑跟着挨近一步,小妮子一伸手,那剑便主动打横了,剑柄贴在了小妮子的掌心。 艮山瞪大了眼,乾天也好不诧异。 这柄昆山剑,岂止是生了灵性,而是生了灵智! 剑生灵智,而有了魂! 而剑魂认主,居然是他们这还不满四岁的小师妹! 小师妹甫一出世,久在昆仑山巅盘亘一整年的乌云方散,这已经够让人乍舌!而今,又再添灵剑认主这么一桩奇事!怎么桩桩件件的怪事奇事,都发生在这小妮子身上! 这昆仑的天,往后怕是真要围着这小妮子转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章 激励? 昆仑山巅,终年被茫茫冰雪覆盖。 雪在山腰融化成水,水循山势,在低洼处汇聚天然大湖。湖水再依山势磅礴往下,七道巨型跌水一字排开,倒挂于千丈崖壁之上,飞珠溅玉,气浪翻滚,訇然之声不绝于耳,浩大的声势,犹如千军万马。 “老大!”即便远在百米之外,小妮子也被迎面逼来的气浪冲击得站立不稳,只得紧紧抱住乾天的大腿,埋着小脑袋对紧挨着的人高声吼道,“我们为什么来这里?!”瀑流激出的疾风,轻易就将她的吼叫声撕散。 她想,在这滔天的声势之下,凡人再大的力量,也会被这激流冲散。 乾天长身玉立,猛烈的气浪携着湿重的水汽,吹得他身上的紫袍猎猎作响。他的身形却不动分毫,揽臂将腿上的初云抱入怀里,挨近她左耳,扬手指着最中间也最为壮阔的那道跌水,开口言道:“七道水帘当中,最当中的那道,背后藏有一个山洞,昆仑山最厉害的尊者,隐在里面,盘坐修行。” “最厉害?”小妮子睁不开眼,用手圈主自己的嘴巴,对着乾天的耳朵大喊,“倒底有多厉害?!” “千年修行,方得此修行之地。”乾天直望着最中间那道水帘,再言道,“昆仑数千修道之人,活过百年者,十之有九,活过五百年者,不过半数,活过八百年者,已是寥寥无几,若能活到千岁,那便是万中无一。” “那同时有两个千年老者出现,该怎么办?”小妮子手脚缠紧乾天,背对着气浪,好奇询问。水帘后的山洞就那么一个,若一个活了千岁的先住进去,另一个刚活过千岁的又要来取。好地方,你也要,我也要,那还不打起来么? “那水帘后的山洞,只是空寂过,从未有人争抢过。若是真有两位千年尊者同时相争,倒是昆仑之莫大幸事。”乾天收回遥望跌水的视线,抱住小妮子,御剑而起,往瀑流下的潭水而去。潭水既深又凉,水边有方圆数里桃林。 此方气候偏寒,虽已是六月天,但这里桃花却是初初绽放。老四巽风每年所酿的桃花酒,所用的带露桃花,便来自这里。 溪水隐于桃林当中,蜿蜒流淌。御剑东行三里,瀑流之声渐远,桃花林中一片清幽静谧,已闻不得那迫人的声势,乾天驻剑,单手抱着初云落地。 乾天甫一落地,小妮子忙不迭的就从乾天身上滑溜下来,双脚欢快的踩在青绿草地之上,张开两只小胳膊,深深吸几口带着桃花香的芬香空气。 “初云。”乾天紫袍墨发,负手立在一株桃树之下,几步之外,便是清澈溪流,那株桃树并不是很高,但却是枝叶繁茂,枝上桃花迎着朝阳绽放,却难抵树下之人一身出尘的风华。“修行御剑术之前,我带你到瀑流前,去看那水帘后不可见的山洞,你可知何意?” “初云知道,”见乾天一脸肃色,小妮子也收起喜色,识时务的立在原地,垂手规矩站好,口中却是振振有词的道,“就是告诉初云,山上最厉害的人在里面,老大和爹爹娘亲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初云不能调皮捣蛋,不能去招惹到他。初云知道,这个山上,尊者最大,掌门爹爹不算最大,所以,有些祸有些人初云不能去招惹,否则就会给爹娘和你们惹祸,就比如那个只比我大两岁、叫做柏玄的小家伙,就绝对招惹不得!”末了,又坚定的补了一句,“嗯,绝对招惹不得!” “……谁告诉你的,这些?”乾天轻揉了一下太阳穴。 “老八啊!”初云昂起小脑袋,道,“老八说,这山上,年纪越大的尊者脾气越是古怪,惹到他们本尊还好一些,若是惹到他们几代单传下来的曾孙、玄孙,那可就惨了。那些尊者活得太久太老,白发人送走黑发人,儿子孙子殁了,就只有曾孙、玄孙陪伴寄托,若是那些个曾孙、玄孙里面有个特别出挑的,那就更宝贝了。那个叫柏玄的,就是如今山上最厉害那个尊者的玄孙,也是曾孙玄孙辈里最出挑的那一个。” “老八还说,”小妮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空气,十成十的还原出兑泽说话时的举止神情,“小妮子,八个师兄疼你,可以低下头拎着你到处赔礼道歉。那个柏元尊者疼柏玄,可以伸一根指头,就将你八个师兄,戳翻在地。今天八师兄教你一课,闯祸也得看主人!你若是还有点良心,就记住八师兄的肺腑之言。年纪越小的,越是土生土长的,越惹不得,明白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章 人与剑 桃花溪畔,乾天静立树下,阖着眼,执竿垂钓。一旁的三岁小妮子却是褪下道袍,拿出吃奶的劲儿,去搬动地上的石头。 石头大小不一,重量也不等,最轻的那颗石头只有拳头大小,最重的那颗石头却与三个小妮子加起来同等重量。 初时,小妮子倒觉得容易,等到第九颗的时候,无论小妮子如何咬牙,也不能将那石头搬动分毫。用力过猛的小妮子,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小屁股摔得有些疼,却是忍住没哼唧半句,望了望不远处阖眼垂钓的老大乾天,拍拍小手仰着小脑袋高吼一声,再从头开始,从最轻的那块石头搬起。 毫无意外的,小妮子又被拦在了第九颗石头那里。 休息片刻,小妮子甩了甩酸痛的小胳膊,重头再来,可这一次,却是连第八块石头也搬移不动。 “老大……”小妮子蹲身环抱着地上的第八颗石头,头贴在石头上面,沮丧的朝乾天嘟起粉嫩小嘴,“原先能搬动的,现在也搬动不了。初云要学的是御剑的本事,你为什么要初云搬石头?”石头越搬越沉,她的两只胳膊又酸又痛,两条腿也是又酸又痛,她宁愿在树上倒挂金钩三个时辰,也不愿在这里搬硬邦邦的石头! “御剑之人,如果连自己的剑都拿不动,谈何御剑。”乾天垂钓溪边,手未动,竿未动,始终不曾睁开双眼。 “可是昆山剑……不,现在是我的初云剑!”想到自己暂且寄放在老七艮山那里的宝贝,小妮子很是自得与欢喜,道,“它自己就可以飞啊,我现在拿不动它,有什么关系。” “初云,记住,”乾天提竿,钓起一条巴掌大的鱼,鱼刚被鱼竿扯出水面,便“扑通”一声,掉回到清凉的溪水里,“是你御剑,不是剑御你。”乾天收回钓鱼的竹竿,将细长的鱼线一圈一圈,沿着竹竿慢慢缠绕。仔细一看,才发现,那鱼线的末端,并没有钓鱼的鱼钩。 “初云不懂。”小妮子双手搁在自己早已经瘪下去的肚子上,巴巴念着刚才那条跑掉的鱼儿,不由自主的伸出小舌头,无意识舔了舔干涩的嘴角。 乾天将小妮子的谗样儿尽收眼底,却是不动声色,索性弃了那些呆板之言,因地制宜,因材施教:“剑,就好比你手上的鱼竿,只是你钓鱼的工具。如果你想吃鱼,就得先有捕鱼的本事。你手上有鱼竿,就可以用鱼竿钓鱼;若是没有鱼竿,你又该何如?如果离了鱼竿,你就捕不到鱼,那当你独自一人没有外人帮忙时,永远也别想吃到鱼。” 小妮子震了震,拧着小眉头,一面想自己的初云剑,一面想那钓鱼的鱼竿,一面想没有了鱼竿,她就钓不到鱼吃不到鱼,她要做的是没有鱼竿,也要吃到鱼……有些复杂,但隐隐约约,却是明白了一些,小妮子懵懵懂懂点了点脑袋,口中却是恳求道:“老大,你再说明白一点。” “初云,剑御你,意思是,若你失了手中之剑,就如同废人一般,什么都不是,就好比,若没有了手中鱼竿,你再也没法子捕鱼。” 乾天手执鱼竿,再次一掷,细长的鱼线飞出,并未飘向溪水当中,而是向初云身旁的第九颗石头飞去。鱼线在第九颗石头上,迅速缠绕了几圈,乾天略微扬臂,竹竿便引着鱼线,鱼线便带着笨重的石块离地,轻巧飞落入溪流。 “你御剑,便如同刚才这般,剑还是剑,你却可以随心所欲挥之用之,就好比我手中的鱼竿,原本只作钓鱼之用,现在却用来挪移远处之石。重要的,不是手中的剑或者鱼竿,而是持剑和持鱼竿的人。借助他物,而不受控于他物;依仗他物,而不拘泥于他物。”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章 我要搬鱼 日子一天接着一天,在搬石头与泡药澡中过去,一个月后,坤地从乾天手中接过了小妮子。 “老二,我搬得动第九颗石头了!”小妮子站在自己的小床上,又是蹦又是跳,两只乌溜溜的眼睛里闪着欢快的亮光,“虽然只是一点点,这么一点点。”小妮子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指头,在坤地面前兴奋比划。“但我搬动了!真的搬动了!我好开心,开心得好想吃鱼!大大的鱼!老二,我们今天晚上吃鱼,好不好?!” “……初云,我们修道之人,克己修持,不应当重口腹之欲。”坤地拧干温热的毛巾,走到她的床头,仔细替她擦着小脸。 “可初云好想吃。”小妮子嘟着嘴,伸出小手去握坤地暖和的大手,止住他正在给她擦脸的动作,“月长老说,小孩子要吃肉,才能长得高;小姑娘更要常吃潭水里的鱼,才能皮肤白白的嫩嫩的,长得漂亮。” “修道之人,饮食应清淡,荤腥尽量少食。”坤地将毛巾换到另一只手上,继续给小妮子擦脸。小妮子生在灵山昆仑,又加之打小修炼精、气、神的缘故,一身的肌肤格外白嫩水灵,说是肤如凝脂,也一点不为过。闲聊继续,却是潜移默化的灌输修行之道,“我们修行之人,要一步步做到动以化精、炼精化炁、炼炁化神、炼神还虚、还虚合道、位证真仙,只要初云你能很好做到前两步,即便不食肉食荤腥,同样也能长得高高的,白白嫩嫩的,做个漂亮的小美人儿。” “老二,人家就是想吃嘛,”小妮子摇着坤地的手,糯糯的撒着娇,“老大说,初云这回进步可大了,但初云以精化的炁,还是不够用,每次搬完石头又累又饿,饿得路都走不动了。老二最好,最疼初云了,老二给初云抓鱼吃,好不好?” “好好好,来把手擦干净,师兄等会儿就去水潭里,替你抓鱼。但你得答应师兄,乖乖待在屋子里,不准乱跑,知道吗?”坤地凝着贴在手臂上甜甜撒娇的小妮子,心里又甜又软,哪里还说得出什么拒绝的话。 “老二最好了!”小妮子欢喜叫了一声,飞快伸出两只小手,手心朝上,等着温热的毛巾来擦洗。“初云一定乖乖的!” 小妮子一双白嫩嫩的手,还是那么小小的,软软的,十分可爱,但如今碍眼的,却是在小小的左右手心上,多出了几处褐色的血痂。 “手上怎么会有伤?是不是搬石头弄的?”坤地将那两只磨伤的小手,小心牵到自己跟前,疼惜的轻轻朝伤口吹了一口气,“初云,疼不疼?毕竟是女孩子,手磨粗了,这怎么行?明天我让老七做一副蚕丝手套给你,以后锻炼筋骨的时候,记得带上。” “哇,老七还会做手套!”小妮子精神抖擞,搬了一个月石头,骨架都累散了,手上的一点点小伤,根本不算事儿。“初云还以为,老七只会在院子里敲敲打打,铸造铁剑呢。” “老七擅长炼器,只不过,是以铸剑为主。”避开手心那几处血痂,坤地轻轻替小妮子擦洗着小手,“修行之人,动以化精,老七每天提锤敲打铁器,这反复捶打的‘动’,便是老七的‘化精’之道。” “原来,老七铸剑就是修行,修行就是铸剑!”小妮子茅塞顿开,举一反三的道,“就像初云每天搬石头,不仅仅是锻炼臂力和筋骨,还是初云的‘化精’之道!” “孺子可教。” 坤地欣慰颔首,不过小妮子接下来的话,却有些让他哭笑不得。 “搬石头好无趣,初云不想搬石头。”小妮子眼睛眨也不眨,极为认真的说,“老七可以握铁锤铸剑,老三可以推木桩榨油,老四可以刨泥酿酒,老五可以提笔画画,为什么可怜的初云,只能搬石头,不能搬别的?” “那初云想搬什么?”坤地脸上带着暖和的笑,静等着小妮子的下文。 “鱼!初云想搬大鱼!这么大,这么的鱼!”小妮子后仰着身子,张开双臂,用力比划,可以想象,那是一条极大极肥的鱼,比几个小初云加起来还要大的鱼。“老二每天去水潭里抓鱼,初云就把抓到的,搬到清膳阁里,然后叫清膳阁里的掌勺师兄,做烤鱼肉给初云吃!”小妮子两眼定定望着远方,想象着一大桌美鱼,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出神的道,“嗯!好吃!”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章 呕 小妮子爱吃葡萄,坤地就在自己的院中种了一颗葡萄树;小妮子说想荡秋千,坤地就在葡萄架下搭了一个小秋千;小妮子说她晚上想吃鱼,坤地就提了竹篓去跌水潭抓鱼。 不过,去跌水潭抓鱼前,坤地走进了相邻的乾天院。院中主人乾天,孤身立在黄昏的廊檐下,阖着双眼,呼吸轻缓绵长好似停止了一般,一身素净的紫色道袍上,辉映着幻化多彩的日暮霞光,俨如一尊久立在那里的雕像。 “小师妹想吃鱼。”坤地轻声踏进院门,却没有继续靠近,只是放低声音道,“她撒娇,我没法子拒绝。” “那就让她吃。”乾天依旧像一尊雕像立在那里,只是嘴唇微微动了动。 “荤腥对修道之人并无好处。”坤地眉宇间多出一丝无奈。小妮子撒娇要吃鱼,就好比正换牙的小孩子哭嚷着要糖吃,做大人的,给了糖忧心牙坏,不给糖又心疼不已。 “心不能太软,”乾天呼吸绵长,面上没有表情,依旧只动了嘴唇,“让她吃,吃够。” “这样也好。”坤地会意,叹息一声,提着竹篓,安静走出院门。 此后,从这一晚开始算起,小妮子吃了整整一个月的全鱼宴。 整整一个月的全鱼宴! 从最初喝到鲜美鱼汤的欢天喜地,到后面,一看到鱼肉,就想吐,最后的最后,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至此以后,小妮子闻鱼色变,再也没提过任何有关鱼的话题。 几乎是用逃的,小妮子从坤地院,逃到了老三的震雷院。 “小师妹,今晚,我们吃鱼!”震雷院的主人,停下手中榨油用的巨大木桩,张开肌肉异常结实的粗壮双臂,热情迎接小妮子的到来,一口亮闪闪的白牙显露出来,暴出一声震天的吼声。 “呕——” 小妮子脚步一顿,将惨白的小脸别到一边,弯下小腰,痛苦的又吐了出来——吃什么不好,偏吃鱼! 赶过来的坤地连忙蹲下身,心疼的替她拍着后背。 小妮子转过脸对着坤地,眼里含着泪,无声质问着他:为什么每天除了鱼,还是鱼?吃到第十天的时候,她明明都说过,她不想再吃了,真真正正的不想再吃了,为什么还要继续给她吃?!偏偏不吃又不行,不吃鱼,她就只得饿肚子。 “这都是为你好……”坤地取出怀里的锦帕替小妮子擦拭嘴角,想要慢慢解释。小妮子却是不听,大吼了一句“老二最狠心了!”,便挂着两行哀怨的泪水,头也不回的飞奔进震雷的屋里,“砰”地一声将门关上,还上了门闩,抵了椅子,一个人凄惨惨地坐在椅子上数落老二坤地的罪行。 狠心的还不止是老二,其他几个也是好狠的心,她问他们要别的东西吃,他们就像商量好似的,怎么也不给。要给,也只给鱼。 八个家伙都是一个鼻孔出气,沆瀣一气! “哇,可恶的老大!老二!老三……臭老八!”她一定不要做任人欺凌的小师妹了,她要做大师姐,只做大师姐,可以打这几个人屁股的大师姐! 小妮子痛定思痛过后,以绝食抗议,再怎么饿,也坚决不吃鱼。震雷去到乾天院,忧心向大师兄乾天回禀小妮子的绝食之举。小妮子毕竟才三岁,不吃也不喝,又倔得不行,饿坏了身子怎么办! 乾天立在院中,动了唇角,淡然道:“人饿心慌,正是体验‘炼精化炁’妙处的最佳时机。小丫头生来天赋高,人一饿,潜力也就出来了。老三你回去,好生引导。” “……妙!”震雷心颤,抬眼看了眼乾天,吼一声,“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吼声落下,便折身回去。他的屋子里,小妮子还软趴趴的趴在她的小床上,一心等着米粥喝,怕是还要再等上一段日子。 唔!可恶的鱼,她再也不要吃鱼!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一章 离家出走 “动以化精,动以化精!炼精化炁,炼精化炁!……” 很难相信,年仅三岁的小妮子,一张粉嫩小脸上竟会出现如此怨念的表情。一双小手死死捏着怀中的小被子,嘴里心里将乾天等人循环往复问候了无数遍。 “练气遗形骸,饮啄皆不事……饮啄皆不事!” 虽然在老三震雷的从旁教导下,她是肚子也不饿了,精气神也回来了,但她就是不开心,十分十二分的不开心! 她肚子饿得厉害,直接给米粥青菜吃就好啊,为什么还得饿着肚子耐着性子学练气之术! 所以,小妮子很生气,脾气很不好,认定乾天几个都是一等一的大坏人。 拍床而起,小妮子握拳暗吼:“你们都不是好人!所以,再也不要理你们!” 翻身跳下床,收拾几件小衣服,拿绳子一捆,往小肩膀上一搭,小妮子昂首阔步,果断做出决定——离家出走! 她计划,先去投奔很疼她的月长老;若月长老不收留她,她就去找爹娘,爹娘就在昆仑山的某个地方闭关,她一直找,一直找,就不信找不到! 若找爹娘的愿望也落了空,她就把自己卖了,虽然老大说她只值一块破抹布,但好歹买她的人,也会给她饭吃,只要有饭吃,哼哼,她就不回来了! 老大他们连饭都不给她吃,她才不要和他们住在一起了! 说走就走! 一颗小脑袋,贼头贼脑贴紧门缝,两只眼珠骨碌一转,探得院内空空,老三震雷已经提着榨好的油出门。 天助我也!此时不离家出走,更待何时! 小妮子低呼一声,只手推开门,肩上扛着为数不多的家当,大摇大摆的迈过房门门槛,继而风一般的夺院门而出。就怕慢了些许,被那些个耳听方圆数里的坏人给拎回屋里去。 还好,这是正午时分,他们以为她在照例午睡,才让这次出走异常顺利。 原本,一出门,小妮子就想去投奔月长老,但眼珠一转,忽然想到,月长老座下的大弟子明枝,一看到老大乾天就舍不得挪开眼,老是抱着她往老大乾天身边挤。要是她去到月长老那里,恐怕立刻就会被明枝抱回来讨好老大乾天,那就不等于自投罗网! 所以,有急于讨好立功的明枝在,月长老那里是万万去不得的! 去不得月长老那里,那她就去找爹娘。 “可爹娘在哪里?” 小妮子一面在小道上瞎跑,一面调动脑经思索。乾天几个从来不告诉她爹娘的闭关之处,其他师兄师姐也不说,月长老也不说,那她就只得自己找。 可昆仑山那么大,房屋院落也那么多,大路小路也那么多,山峰山洞也是那么多,毒草毒虫也那么多,怪鸟猛兽也是那么多……若一个地方挨着一个地方找,怕是还没找到,要么就被人拎回去,笑呵呵的送回到老大他们跟前,要么就是被臭老八口中那些野兽吃掉。 所以,她还是得找人问。 找谁问呢? 小妮子跑得有些气喘,索性连肩上的家当也扔了。 “逃跑还要背家当,真是不聪明!”小妮子暗忖,这次吸取了教训,下次出逃,决计不带这么碍事的东西。 一捆小衣服被随意扔进了道旁的草丛,小妮子丝毫不觉得不妥和可惜;脚踝被伸出来的带刺荆条划出口子,鲜血洒落出来,滴落在泥土野草上,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儿。 离家出走嘛,不挂点彩,怎么能算得上有意义! 有落水的声音,远远的飘进了耳朵里,轰轰隆隆,延绵不绝。 “跌水崖!对了,去跌水崖那里问!”老大说昆仑山上最厉害的人住在瀑布后面,那个最厉害的人,一定会知道她的爹娘在哪里。 小妮子眸子一亮,嬉笑着拔腿飞奔,越跑越快,越跑越开心,被石头绊倒了也不吭一声,爬起来继续狂奔,根本不去理会跑掉的那只小道鞋,还有头上歪掉的插着一两根茅草的包子发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二章 遇见 跌水崖水气氤氲,白雾缭绕,青草绿树隐约期间,远观之如银河倒悬,好似仙境一般。 小妮子哼哧哼哧爬上崖边的一块巨石,七道奔流不息的跌水就在巨石对面,巨石和跌水之间,还隔着一个又深又大的跌水潭。 跌水潭被白茫茫的水雾完全覆盖住,站在巨石上往下望,根本看不见丁点潭水,只看得见白茫茫的一片。 “喂!”小妮子气运丹田,双手圈住小嘴儿,对着中间的那道跌水大喊,“最厉害的那个人在吗!” 轰隆隆的水声,将小妮子的回声也吞了去。 “在吗?” “在吗?” “在吗?” “……” “在吗?” “在不在?” 小妮子对着瀑流一连大喊了十几声,可惜都没等到回应。 “到底在不在?”小妮子拉长了语调,仍是没有人回答,便捡起一块小石头,朝对面掷了使劲掷了过去。 石子还没有飞到十分之一的距离,便往下坠落下去,坠落到底下的跌水潭中,却是没发出丁点声音。那跌水潭,是在巨石下面很远很远的位置。 “最厉害的尊者,你听不见吗?”小妮子又拣起一块小石头,倒退十几步,又大跑着往前,借助跑势和风势,将手中石块扔了出去。石块在水雾中划出弧线,半途又无声坠落下去。 “都扔不进去。”小妮子双手捧着小脸,丧气蹲在巨石上,高高嘟起了粉嫩的小嘴,心想着老大乾天是不是骗小孩子,要是那瀑流后面的人真有那么厉害,早就该回答她了呀。别人问话也不回答,真是没礼数。 “你不乖哟!”小妮子瘪着嘴,自言自语教训道,“老二说,别人问话不回答,就不是乖孩子。你不是乖孩子,我让臭老八打你屁股!哼,打你小屁股!” 七道瀑流奔流如故,依旧只有轰隆的水声。 小妮子性子倔,没等到那人出声应答,就不肯走,拿了巨石当床,俯身趴在阴凉的青石床上,胳膊肘撑着石面,两手托着腮,瞪着眼晴,用力看最中间那道瀑流。 也不知看了瀑流多久,看得眼睛有些发酸,胳膊有些生疼,周公也开始来相邀,恍恍惚惚,朦朦胧胧,好似有一道淡紫色的人影,脚下踏着飞剑,从对面银色的瀑流中穿了出来。 “最厉害的人!真的有最厉害的人!”小妮子眼尖,瞬间来了精神,一个鲤鱼打滚,轻巧跃起身,对着那朦胧的紫色身影挥胳膊大喊,“喂,你是不是那个厉害的人啊?” 紫色的身影在水雾当中顿了一顿,再继续往前飞出。 小妮子瞪大眼睛,用力的看。那紫色人影渐渐近了,轮廓开始变得清晰,身形也开始变得清晰,容貌也开始变得清晰。 “你是最厉害的人?”小妮子仰着头,不大确定的问。 来人驻剑,只手提起,将剑背到身后,并没有开口。 “你是不是最厉害的人?”小妮子揪着他身上的衣服,语气有些着急。 来人不躲也不避,不喜也不怒,只是低头看着面前的小人儿,睁着眼,一个问也不答,一句话也不说。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三章 小胖子 “那个,你是聋子吗?”久问得不到回答,小妮子松开手上的紫色衣袍,改握对方的手,带着些许怜悯道,“还是你是哑巴?哑巴?跟我穿同样衣服的哑巴?” 小妮子起软软的小手,轻拍在对方白豆腐一般滑嫩的脸上,就像在拍一个要买的西瓜一样。 一下。 两下。 三下。 不疾不徐的拍完三下,鉴定完毕的小妮子,朝着对方咧开笑吟吟的粉唇,清脆而又清晰的吐出三个字:“你——好——胖!” 胖?! 对方明显愣了愣。 他确实很胖,但从来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 “你叫什么名字?”小妮子捏着对方肉肉的手掌,继续仰着头问,见对方不应声,才恍然大悟般的敲着自己的小脑袋道,“呐呐,忘记了你不会说话。那你写给我看吧,初云认得很多字,你认不认得字?咦,不出声就是认不得了,我教你认字,好不好?你叫我一声大师姐,我就教你,怎么样?” 高出小妮子半个头的小胖子,并没有应声。 这显然是个另类的小胖子,两道浓眉很长,斜飞入鬓里,极具威严,眼睛很亮但是偏寒,鼻子又直又挺,彰显出本人的傲然与坚决,菱形的薄唇微微抿着,两颊上肉很多,却有一个尖尖的下巴。 毫无疑问,如果小胖子不胖,会是一个很漂亮,漂亮得乃至有些妖冶的五岁小娃娃。 但在三岁的小初云眼里,这不说话的同门,就只是一个不说话的小胖子而已。 所以,小胖子不说话,她就能滔滔不绝的说,就像对面那七道奔流不息的瀑流:“你几岁?你爹娘叫什么名字?你是和初云一样出生在昆仑呢,还是山下来的弟子?你跟我穿同样颜色的衣服,又比我大不了多少,哦!”小妮子好不得意,对他眨了眨眼,欢喜道,“初云明白了,你跟初云一样,都出生在昆仑山上,一出生就可以做亲传弟子,可以穿紫袍。但……”自说自话的小妮子,挠着头,又兀自陷入了疑云,“如果你一生下来,就在山上的话,怎么会长得这么胖?” 小胖子面色很冷,绕开面前不停碎碎念的小妮子,就要提步离开。 “等等!”小妮子一把拽住了他的道袍,力道极大,有点出乎小胖子的意料。 小胖子转过头看她,这聒噪的穿紫色道袍的三岁小妮子他记得,她满月时,他见过——很丑! 初云也仰头看他,看他脸上身上多出来的肉,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飞快想到缘由:“我知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胖了!”想出了自以为是的答案,小妮子难免有些激动,也不去管对方渐冷渐寒的脸色,“你有吃肉,你天天有吃肉是不是!哎呀,太羡慕,太羡慕了,你爹娘一定很疼你,天天拿肉给你吃是不是?是不是?呐呐,你都这么胖了,把你的肉分给我吃好不好?你放心,我不会白吃你的肉,臭老八说,我们昆仑山可以以物换物,我就把,我就把……把臭老八换给你,可好?小胖子,你就答应我嘛。” 小胖子脸冷得可以结成冰,挥剑,斩断她手中拽住的那块道袍,冰冻着脸往前。 “这是什么意思?”小初云握着手中的小块布料,有些发愣,但还是不死心的追上去。 小胖子疾走,小初云就咬牙在后面追,一面追,一面喊:“小胖子,你等等我。”没有你,我上哪里吃肉去。 小胖子回头瞪她一眼,抬手在她脸上拍了三下,就像之前她拍在他脸上一样。 一下。 两下。 三下。 小胖子好看的唇开合三下,很干涩很模糊的声音,依稀是:“你好……” 究竟是你好什么,只看口型,小妮子也不知道跟前的小胖子在说啥,她不明所以的回瞪着他。 他也不眨眼的回瞪着她,他很生气,难道这小妮子看不出来。 本来大眼瞪小眼,该分出个谁赢,先挪开眼的,就是输家。很明显,小胖子不想输,也不打算输。 没想到,小妮子晃着脑袋瞪他,再瞪他,瞪得难分伯仲的时候,小妮子却是伸出手指头点在他的面颊上,“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得前仰后合:“哈哈,你好笑!”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四章 厮打 好笑个娃娃头! 小胖子黑着脸,恨恨在小妮子脑门上连点三下,御剑便要离去。小妮子不许,手疾眼快就抱住小胖子的腰,小胖子的腰很粗,小妮子两只胳膊还抱不住。 “小胖子,你真胖!”小妮子也不知哪来的固执劲儿,认准了小胖子不准备放人走,就拼命抱住小胖子不撒手。她好歹也搬了两个月石头,力气自是不比一般的三岁孩童。对方越是挣扎,她就越来劲儿,小嘴里面也就叨唠个不停:“小胖子,你不走,我就放开你!小胖子,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小胖子,你不是最厉害的人,为什么从瀑布后面出来!小胖子,你还没告诉我,我的爹娘在哪里!哦,小胖子,你住在哪里,以后我去你家里吃肉!喂,小胖子,你力气好大,再动,再动我就打你小屁股!” “……” 小胖子懊恼掰着小妮子的手,好看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喝令对方放手或是咒骂一通,但已经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的喉咙,又干又涩,发出的声音也是干涩难辨。 这小妮子就是个话痨,他从来没见过如此惹人厌的小破孩,真想把人给扔到潭子里去。 “再不放手,我真扔了!”小胖子扭过头,用无比愤怒的目光透露着要杀人的讯息。 小妮子毫不畏惧瞪回去,小脸上还扬着得意的笑,胳膊箍紧小胖子的腰身就不放,口中还不忘威风凛凛的威胁道:“不听话,就打你小屁股!” “你敢!”小胖子两条浓眉都倒竖起来。 “哼哼,有什么不敢?”小妮子一手拽紧小胖子腰带,腾出一只手来,扬起手掌,“啪”地一声,拍在小胖子圆圆的屁股上面。小胖子屁股上肉多,一掌拍下去,手感别提有多舒服。末了,小丫头还感叹了一句:“好软的小屁股。” “你……”小胖子脸一下子通红,红得像一个很大苹果,终于…… “你……滚开!” 羞愤交加的小胖子,爆发出一声怒吼。 他已经三年没有开口说过话,没想到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对着一个臭丫头大吼。无论是吼还是叫,但小胖子终于开口说话了呀,要是小胖子的师兄师姐在这儿,不知道要对小丫头作多少个揖磕多少个头!能让做哑吧三年的小胖子开口说话,如此功臣,再多感恩戴德也不为过! “听不听话?你听不听话?”小妮子拼命抱住小胖子,得意洋洋,意犹未尽,还想再拍几下。 小胖子圆脸青红交加,伸出腿一绊,小妮子没有防备,应声倒地,但两只胳膊却缠着小胖子怎么也不放,小胖子挣脱不开,也就跟着她一块儿倒在了巨石上。 摔在巨石上,小妮子痛得泪珠直打转,还不肯撒手,两只小短腿儿也加入战局,缠了上去。到了这会儿,小妮子已经忘了不放人的初衷,反正是认定了,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怎么也不放。 小胖子又急又恼,急得想要咬人。小妮子怎么也不松手,他当然可以抱着小妮子一起滚到巨石边,一起翻滚下巨石,一起跌落下去。反正他可以御剑,不至于落进水潭,但小妮子不会,掉进有上百只鳄鱼的水潭,那是必死无疑。 虽然恼恨这小妮子,但小胖子还有一丝理智,还没恼恨到让这小妮子送命。然,这小妮子却是不识好歹,几番咒骂不听,力气又大得出奇,真不知道哪来的这股蛮力!衣衫也乱了,头发也散了,小胖子红了眼,张开口,碰着对方的肉,就咬了下去。 不偏不倚,正好咬在小妮子额头正中心。 痛! 很痛! 小疯子一样的小妮子,不甘示弱,还没顾得上因疼痛而嚎哭,就张开口,亮出一口洁白锋利的小牙,咬在了对方那尖而多肉的下巴上。 那一刻,瀑流都好似静止了。 闻声寻来的众人——青衫的外门弟子、蓝衫的内门弟子、紫衫的亲传弟子以及数位橙袍长老,都瞪大了眼睛,见证了昆仑山上最精贵的两个小祖宗,你死我活的一场壮烈厮杀。 不幸中的万幸,掌门闺女依然生龙活虎,并没有被山中的某只野兽吞进腹里。然,惹到柏玄这个最最精贵的小祖宗,后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柏玄小师弟!” “初云小师妹!” 从惨烈战局中回过神来的众人,纷纷按落剑头,惊惶惶地围了上去。 “初云!” 乾天一巴掌,对准了小妮子的屁股,小妮子瞄着怒形于色的几个师兄,也顾得战局中的小胖子,反射性的护住了自己的小屁股。想着那道旁散落的衣服鞋子还有血迹,最冷静的乾天也失了冷静,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拍在小妮子身上,但手挨到小妮子身上,却是舍不得打下去,指节一用力,将小妮子从柏玄身边拎起,抱进了自己怀里。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五章 初云受罚 初云被乾天拎了回去,泡了个热水澡,敷了新鲜的草药,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然后,被关进了小黑屋。小黑屋,是嵌在思过崖里的一排山洞,三面都是石壁,门也是石门,石门上留有一个方形的洞,用来里外交换什物,例如水和馒头一类的东西。 “老大,你们真的不要初云了么?真的不要初云了么?初云知错了,知错了,初云再也不敢,不敢了……初云怕,初云怕,不要把初云一个人关在这里……初云怕,初云好怕……”泪眼婆娑的小妮子,跺着脚,抹着眼泪鼻涕,早已经泣不成声。石门上的洞口好小,连脑袋也伸不出去,她只能探出两只无助的小手,在山洞外温暖的阳光里,崩溃的乱抓乱拽。 她知道乾天他们就站在山洞外,但是无论她如何哭,如何求,他们都不过来和她说话,都不上来抓住她的手。 山洞里好冷,好黑,三岁的烟初云一个人困在里面,哭得肝肠寸断,哭得嗓子嘶哑。 石门外的坤地几人,听得两只眼睛也早已经湿润。 “老大,小师妹毕竟才三岁!”老八兑泽胸口难受,握着拳,压低声音替初云求情,“初云偷摸着出走只不过是一时贪玩而已,人平平安安回来就好,何必给她如此严厉的惩戒?” “初云性子太野,不重罚,她长不了记性!”老三震雷懊恼低吼,伸手去夺乾天手上的石锁钥匙,“都是我的疏忽,把我也关进去,陪小妮子一起受罚。” “依我看,也不必罚了!”老六离火双眼血红,与震雷一道,去夺乾天手上的钥匙,“小师妹不听话,多教教就好了!那柏玄与他的师兄弟也说了不追究。师妹还这么小,就关进小黑屋,老大,你也忍得下心!” “老大,你这次确实过了!”老四巽风,飘逸展身,围上前去。 “既然是罚,就要有施罚的意义。”乾天挥开探来的三只手臂,去到一旁的明枝那里,将石锁钥匙交到她手里,淡然出声道,“几个师弟护犊心切,还请明枝师姐暂为保管,这钥匙,我们明日再来取。” “我……我一定替乾天师弟保……保管好。”一双杏眸里满是激动,明枝颤抖着接过钥匙,像是接过一件稀世珍宝一般,也不顾周围十几个师妹揶揄惊呼的神色,珍而又重的将钥匙握紧在手里。 深吸一口气,明枝小小上前一步,带着些许窃喜,站在乾天身边,望着坤地几人,柔声道:“几位师弟勿恼,初云受此重罚,我们这些师姐又何尝忍心。但,诚如乾天师弟所言,初云年纪还小,若不给予初云重罚,初云怎会了解,我们对她擅自出走的态度。初云还太小又太耀眼,根本没多少能力自保,幸好这次……若这次不给初云足够的惩戒警告,倘若她再偷走一次,那后果……” 有些话,只需稍微提及,众人也已明了。三岁孩童单独在外,本就危险,更何况,修真之地,并非只有西昆仑这一处,近百年来,东派、西派、南派、北派以及隐世门派,几方势力暗潮涌动,相拢相压,本就不是表面上那么太平。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六章 意外之喜 众人转身之际,石门上那方小洞也已经被封上。完全没有光的石屋子里,小初云哭着在里面睡着,又哭着在黑屋子里醒来。 醒来的世界,依旧一片漆黑,周围唯一的声响,就是她自己哽咽的哭声。 不知已经在里面待了多久,也不知外面黄昏还是凌晨。小妮子将自己团成小小的一团,蜷缩在角落里,无助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完全与外界隔绝的处境里,时光,之于一个孩童,也成了折磨。 遗弃。 小妮子默默垂着泪,头一次品尝到被遗弃的滋味。那滋味太难受,烙印在身心上,她再也不想再体验一次。 一点点轻微的颤动,从地底下传递上来。 “什么东西在下面?难道是……会打洞的大老鼠?!” 两把抹去鼻涕眼泪,小妮子惊奇匍匐在地,侧着耳朵去听地下的动静。若换做一般人,在密闭空间乍听到其他声响,吓也吓得半死,但小妮子或许是年纪还太小,对未知的东西,好奇远远多过惊惧,与初生牛犊不怕虎差不多是同样一个道理。 “吱吱,吱吱。” 小妮子尖着嘴,学了几声老鼠叫,她想把地下打洞的老鼠引上来。屋子里太静,静得可怕,尽管老鼠又脏又臭,但若能在此刻陪着她,也是好的。现在,只要有个能发出声响的生命陪着她,无论什么,老鼠也好,蛇虫也罢,都会是雪中送炭的惊喜。 泥土翻动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小妮子贴在地上屏息听着,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好像是上天才有的乐曲。 几点细小的泥土,溅到小妮子身上。尽管什么都看不见,小妮子还是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等着某个东西,破土而出。 一盏罩着流萤的纸纱灯,从洞口升上来,十来只流萤发出的光,虽然很微弱,但却足以盈满整个漆黑的石屋! 紧接着,一只肉嘟嘟的胳膊,出现在了小妮子的实现当中。 “小胖子,原来是你!”前仇早已不记得,小妮子兴奋惊呼,拽着那只提着流萤纱灯的手,大喜过望的要将还在洞里的人给拽上来。缘何大喜过望?活生生的人来作陪,自然要比蛇鼠虫蚁那些非我族类,强上百倍。 柏玄顿在洞口,稍微一愣,肩上趴着一只眼睛睁得圆圆的穿山兽。想来,小妮子看见他的反应,有些不在他的预料当中。 他,不是来陪小妮子受罚的,而是特地来送东西的。 “给你,跟你很像的东西!”柏玄不打算去到地面,只站在洞底,将另一只手上,像灯笼一样的东西扔了上去。 那白纱灯笼一直嗡嗡的响,小妮子欢欢喜喜的接过,凑近流萤纱灯一看,原来白纱灯笼里面,竟是几十只嗡嗡乱飞的苍蝇。 小胖子柏玄已经抱起手臂,等着看小妮子脸色大变。 小妮子果然变了脸,提着一罩子苍蝇,满脸沉醉,对着洞口看好戏的小胖子,欢天喜地的说了声:“谢谢!”苍蝇的嗡嗡声比泉水的叮咚声还好听,小妮子真心实意的觉得。 “你不觉这苍蝇跟你一样,很吵,很烦?”柏玄两道好看的眉毛都拧了起来。 “不觉得呀。”小妮子捧着那嗡嗡响的白纱灯笼,轻飘飘的转了一个圈,像是要翩翩起舞一般。“这么好听的声音,怎么会难听?还有,你肩上的那只小兽好可爱哦。”眼前浮现出一盘冒着香气的烤野味,小妮子默默咽了一口唾液。 有些动物天生敏锐,更何况是吃灵丹妙药长大的灵兽。察觉到恶意,适才还一身软趴趴的穿山兽,即刻振作,立起四肢,朝着小妮子忿忿挥了挥尤带着泥土的前爪。 “……话痨,除了说话,就是吃。”挫败感涌上心头,小胖子暗自磨了牙,不想在这里欣赏仇人欢快的舞姿,“你慢慢听,我走,不送。” 走?! 怎么可能!好不容易多一个人出现在这黑屋子里,她怎么舍得让人走! 苍蝇走,流萤飞,小胖子柏玄也不能走! 小妮子一下子扑上前去,伸手抓人。扑倒,探臂,拽人等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山中的饿虎扑羊,也未必有这番动作的利落。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七章 被阻 两只小嫩手合力拖住柏玄的胳膊,小妮子掷地有声道:“要走一起走!你走我也走!” “谁管你!放开!”小胖子柏玄甩动胳膊,却甩不开力气大得出奇的小妮子。无比挫败,小胖子握了拳,心里暗下了决心,今日出去,便要努力锻炼自己身体的力量,再也不要在力量上,被这小丫头比了下去。 “不放!你走了,我怎么办?反正就是不放,你留在这里陪我。”霸道出声,小妮子挥走柏玄肩上的穿山兽,手脚并用,整个人都缠在了柏玄身上。小胖子虽然只有五岁,但肉多身子壮,身上挂个三岁小人,去依然能稳稳支撑。 “吱吱!”被挥走的穿山小兽呲了牙,忿忿转移到柏玄头顶,恨恨瞪着鸠占鹊巢的小初云。 “反正我要走,你要是不怕被人发现,不怕更重的惩罚,尽管跟我走就是。”柏玄也不打算多说,弯腰躬身,就在新掘的地道里匍匐前行。 地道又长又黑,犹带着泥土新鲜的腥气,好在柏玄手里那盏流萤灯还有些许的光亮。地道并不十分宽敞,柏玄一人通过还行,但身上再出多个小妮子,就显得拥挤不堪,难于前行。 走走停停,几乎算是卡在了地道里面。 “你下来!”还没匍匐前行多久,就被卡住。进也不得,退也不得,小胖子脸朝下趴在地道里,很是难堪。在前面引路的穿山兽闻声,也调转过头,朝初云挥着小爪子,虎虎助威。 “你不走,我就下来。”缠在他背上的小妮子也不好受,但坚决不松口,尽管她上面有泥土压着,下面有柏玄抵着,胸腔里闷得厉害,一张小脸也被迫紧紧贴在柏玄后背,完全变了形状。 “你怎么这么难缠!”小胖子很是懊恼,他就不应该来送什么苍蝇。“我可不是对不了你,你别得寸进尺。” “我得你就行啦,用不着……用不着得什么寸,得什么尺。”胸腔里的空气被挤压出去,小妮子惨白着脸,粗喘着道。 小胖子听出她的不对劲儿,有些幸灾乐祸的道:“看你逞强,怎么,自作自受了吧?” 天赋过人的小胖子,口里蹦出几个成语,自然不是件稀奇事儿,而压在他身上的小妮子,当然也能够听懂。或许,这也可以叫做——棋逢对手。小妮子年纪虽小,懂得却已经很多,至少听到他的话,对方不会像其他三岁孩童一般,咬着手指头,傻兮兮懵懂懂的发问:小胖子哥哥,什么叫做‘自作自受’。 更或许,只因为碰到山上唯一一个能够沟通的同龄人,小胖子柏玄这才纡尊降贵的搭理这小丫头。如果那日没有在跌水崖遇到这丫头,如果这丫头再大一些,如果这丫头再小一些,如果这丫头再笨一些,如果这丫头根本是根软骨头,如果这丫头像其他山上的孩童,懂得了谄媚和看人脸色…… 那么,这么多如果,只要其中一个如果成立,就比如,这丫头与他师姐一般大小的年纪,小胖子柏玄就不会开口搭理这丫头。如果不曾开口搭理这小丫头,小胖子柏玄或许会继续沉默,从两岁开始,一直沉默到七岁,沉默到十岁、二十岁……或许还要更久一些,也许就这么一直沉默下去,沉默到老到死。 还好有个你!虽然小胖子不承认,也许就连他本身也还没认识到,但小丫头之于他,终究是个特别的存在,有些感激但又有些讨厌的存在。 所以,他是不想让小妮子出事的。即便一旁的穿山兽摩拳擦掌,准备好好收拾小妮子一番,也被他用眼神制止。 “呐,我现在把身子放平,你从我身上退下来。”小胖子慢慢伸直身子,四肢和头紧紧贴地。或许是因为姿势太难看,所以小胖子口里才急着催促:“快点下来,我支撑不了不久。” 空气重新钻进身体,胸腔里好受了许多,小妮子仍旧趴在柏玄身上,还是不肯妥协,但言语中已经带了几分商量的口气:“我听话下来,你不走,可不可以?” “我为什么要留下来?”将空间尽量腾给对方,换做自己胸腔发闷的小胖子,闷声问。 “因为只有你来了,只有你可以陪着我呀。”小妮子红着眼眶回答,“小胖子不在,初云会怕,会很怕。”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八章 疏离 柏玄最终还是得以走脱,不过却是以清膳阁的两只素菜包子,作为换得自由的条件。 两只包子下肚,天色也快亮了,小妮子擦擦小嘴儿,按柏玄临走时的叮嘱,挪了石凳堵住地道洞口,不让他人发现了这秘密。守住这秘密,以后她若是再被关来这里,就有条密道逃出去透风,石屋子里再怎么黑,也不那么怕了。 眯眼打盹的功夫,石室外已经有了动静,小妮子缩着身子躺在石凳上,尖着耳朵听。 “……对不起。” 这个轻柔又害羞又忐忑的声音,是明枝的。 原来昨夜里,明枝握着那把乾天交予她保管的钥匙,激动得彻夜难眠。就是因为太过激动,石头钥匙片刻不离她手,才会让她一个不小心,捏碎了钥匙的一角。修持多年的女子,即便面上看起来是个弱女子,力气也不是寻常人能及。 “师姐好本事!”几个女弟子已经掩着嘴,吃吃笑了起来。 七十岁的明枝跺了脚,二十岁的脸庞已经红透。 “无妨,谢过明枝师姐。”乾天面上是一贯的淡然,接过缺了一角的钥匙,走进石门,将钥匙放进石锁里,轻轻一转。 好在,一声清脆声响,石锁应声而开。 石门被缓缓推开,晨曦的光投进石屋里,驱赶了一世的幽寂黑暗,乾天长身玉立,立在温暖柔和的晨光当中,晨光当中的他,颀长而俊美。 他身后,还有坤地几人,还有明枝和她帮爱凑热闹的师妹。 小妮子装着一梦方醒,假意揉着睡眼,这也是柏玄对她的嘱咐。 乾天披着晨光,迈开修长的腿,朝她走过来,伸出了双臂。 这双臂膀,小妮子一向是喜欢的,被这双结实搂着的感觉,很暖很安全,有父亲的味道。但,此刻,小妮子却是透过指缝,怯怯看了乾天一眼,蜷缩在石凳上的小身子,往后微微一缩。 乾天的双臂,在半空顿了顿。他身后的坤地几人,眼神又是何其精明,小妮子的细微举动,丝毫不落的进了他们眼中。 从乾天的手臂下钻了过去,小妮子扑入了坤地的怀里。 所有人的神色,都有一丝僵硬。 小妮子将脸埋在坤地怀里,闷着不愿说话。坤地轻拍着她的后背,无声安慰。 “……”明枝带着丝心疼,来到乾天身边,却是对着小妮子,玩笑着道,“还真没看出来,我们的小初云,原来是个记仇的性子。以后,我们这些师兄师姐们,可要多注意咯。不过,你乾天师兄欺负你,我们帮你打他,好不好?” “就是就是,来,我来替你打老大一下。” 兑泽扬起手,朝着乾天的肩膀,飞快拍了下去,却是连乾天的道袍都没沾到。不过却有“啪”的一声清响,原来与此同时,兑泽的另一只手,偷偷拍在了艮山腿上。老大乾天,兑泽是没那胆子冒犯的,但将灵剑他赠的艮山,他还是要拍一下解恨的。 艮山瞪兑泽一眼,兑泽却是若无其事的,继续逗着闷闷不乐的小初云。 “哼!臭老八,小孩子是那么好骗的么?”从坤地怀里慢慢仰起头,小妮子面色很黯,高高撅着小嘴,嘴上差不多可以挂个油瓶。不去看乾天,而是将视线定在他身边的明枝脸上,小妮子依旧撅着小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道:“明枝,我才不要你打老大。” “小师妹终究是个疼人的,也不枉你乾天师兄那么疼你。”明枝眼睛一亮,欢喜言道。 “要我原谅老大,也可以,”小妮子闷声道,“那你亲亲老大,就好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九章 轻吻 “亲……”偷偷看一眼身旁的乾天,明枝清秀的脸蛋上立刻像染了胭脂一样,又红又艳,心里面小鹿乱撞,都快撞出了心窝。 虽说修道之人,男女之别并不那么是大,但亲的对象可是乾天,她心心念念的乾天啊!这年轻一辈当中最有魅力的男弟子,哪个师姐妹不想无礼一下,但亲吻到乾天,只在白日梦里实现过! 乾天心是锁着的! 表面上,他对谁都不冷不淡,不远不近,但谁都知道,他乾天院里那间屋子,除了小初云,谁也还没进去过;而且,即便是小初云,也得不到与他共处一室的荣幸。 小初云进了他那间屋子,他宁愿走开;要是明枝在他脸上碰一下,他是不是要将人给推开!兑泽与几个师兄交换眼色,有些期待地揣测。 小师妹这招也太狡猾了! 要明枝亲老大,既替明枝圆了美梦,又让老大受了罪过,老大有多“洁身自好”,小妮子不是不知道,虽然面上看起来,像是老大占了人家明枝的便宜。 “明枝,你不亲,我就走了。”小妮子将脸转向外面,催促坤地抱着她离开。其实,她虽想小小报复一下老大,但真要她的老大被别人亲,她又有些舍不得。毕竟,小孩子,还是护食的。 “我……我……”期期艾艾,明枝偷瞄着神色淡然的乾天,脸蛋更红了,她也想啊,但她哪里敢!乾天,可是她的天神呐! “只亲一下,气就消了。”乾天淡淡接过话。 小妮子转头过来,昨日里被泪水洗过的黑亮眸子定定望着他,认认真真点了头,即便是小孩子,也可以做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亲一下,我就不生气了。” 兑泽几人夸张睁大眼,明枝的几个师妹倒吸一口凉气,屏气凝神等待下文。 “那好。”乾天的神色依然很淡,对着明枝道,“师姐可介怀?” 介怀?! 明枝缰在那里,心噗噗直跳,她哪里会介怀,她求之不得好不好! 她好想猛烈摇头,好想大声告诉他,她一点都不介怀,她很期待,做梦都期待!但她还是竭力矜持住,颤抖着闭上了眼。 尽管对方温热的唇,只是轻轻擦过她的面颊,也许,根本就没有碰到她的面颊,她还是万分甘愿地闭上了眼。 自从她被寂月师傅带上山,起道号明枝,就一直规规矩矩的侍奉师傅,规规矩矩的做师姐帮师傅分忧,规规矩矩的修行,却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她会对一个人生出如此强烈的迷恋。也知道,如此强烈的情感,与向来修持的心境平和相悖,但她偏偏不能自已。 若要她压制对乾天的迷念,那修道,又有何意义! 四周,已经响起了师妹们的欢呼声,明枝却是充耳未闻,乾天的气息已经远了,她还是红着脸,呆呆站在那里。 不论红尘中人,还是修道中人,都少不了痴人。 明枝,便做了那个痴人。 “恭喜师姐,一尝所愿!”眼角微微往上挑的明苑,轻启朱唇道。寂月长老座下十来个女弟子当中,数她姿容最艳,不抹脂粉也艳。她笑得明媚欢快,一只手攀在明枝肩上,另一只手探出去,欲去捏揉适才乾天唇好似碰过的地方。 “别动!”明枝低吼一声,赶紧用手护住自己被乾天轻点过的面颊,瞧着被她吼声惊住的几个师妹,含羞嗔了她们一眼,便捂着脸跺了跺脚,红着脸欢喜地跑开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章 讨好 小初云手里捏着一束开着蓝色小花的青草,小跑进了乾天院里,青草还很有生气,根部犹粘着新鲜的泥土。 屋子里有水声,也就表明屋子里有人。 “老大在,在沐浴呢。”小妮子心中一喜,寄予重望地看了看手中蓝色小花,赶紧出掌拍响了屋门,欢快复声道:“老大,开门!老大,开门!” 门旋即从里面打开,乾天只着了一身白色里衣,披散着一头滴水的墨发,淡然走出门来。晶莹的水珠和着他平缓的脚步,从发稍悄然滚落,却是一丁点也没沾染到里上。 同立在屋檐下,小妮子笑着仰起头来看他,双手奉上了小手中开着蓝色小花的青草,殷勤道:“老大,送给你。” 乾天低头看她,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小妮子的来意,他已经知晓。不过,他却是没有伸手去接。 “老大不喜欢吗?”小妮子有些着急,踮起脚尖,将手中的花草捧得更高一些,“很漂亮很漂亮的花,初云特意采来送给老大的。老大不生初云的气了,好不好?”昨日,因她一句气话,老大就去亲了明枝,她深深觉得,她的老大受了委屈。 所以她得送上花儿,表达心中的歉意。 乾天依旧没有接过花,而是伸手将地上的小妮子抱进了怀里。 “老大不生初云气了!”小妮子欢喜得亲了乾天一下,又将手里的小花,放到自己唇边,开心的也亲了一下。 “我并未生你的气,只是上次,你确实做得不对。”乾天将她手里带着泥土的花草取过来,握在自己掌中。 “初云哪里做错了?”小妮子搂着乾天的脖子,急道,“初云最爱老大了,老大说,初云改,初云再也不要被关进小黑屋!”屋子黑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种无依无靠被遗弃的感觉。那种感觉,她再也不要再经历一次。 “擅自离开几个师兄视线,这是第一处也是最严重的错处。”乾天的语调依旧平缓,却是带了七分严厉。 “初云再也不会了!”小妮子狠狠点头,赶紧出声保证。就是因为擅自离家出走,才被关进小黑屋,小妮子长了教训,自然不会再犯。“初云下次出去,会记得留下字条。” “留下字条也不可以。”乾天肃色道,“我的意思是,你还小,山上深沟险涧,也有毒虫和坏人,只要离开八卦院,无论你去哪里,都得有几个师兄陪着才行。” “啊?”小妮子垮下了小脸,“可是初云已经三岁了。” “所以呢?”乾天反问。 “所以,遇着深沟,初云可以自己爬过去;遇到险涧,初云可以远远避开;有毒虫,初云可以吃解毒的丹药;有坏人,哼哼,初云可以把他打倒。”挥着小拳头,小妮子自信满满,“初云可厉害了!”小胖子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你现在能把我打倒吗?”乾天淡然道。 “……不能。”迟疑片刻,小妮子慢慢摇了头。 “有的坏人,会比我厉害。”乾天叹息一声,“你看那后山乱跑的野鸡野兔,遇到你八师兄,就无一幸免。” “臭老八,就是坏人,大坏人!”小妮子忿声道。 “那你八师兄,是为谁才当的坏人?”乾天微扬唇角。 “……”好像就是她自己。心虚的小妮子,声音即刻低了下去,眼珠一转,赶紧变换话题,道,“那第二处错误呢?” “第二处,”乾天顿了顿,“便是,你不该将明枝牵扯进来。” “明枝?”小妮子一头雾水,“明枝同初云一样,很爱老大呀!老大你亲亲她,她不是很开心吗?” “爱?”乾天轻叹,“爱也分很多种。明枝的爱,罢了,暂且称之为爱吧,她的爱,与初云你对我的爱,就不相同。” “初云爱老大,老大爱初云,明枝爱老大,老大就不能爱明枝么?”小妮子困惑的拧起了眉头。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一章 讨药 “雁一生只寻一个伴侣,至死不渝,”乾天望向天边残霞,接着道,“若能寻得,乃我之幸;不能寻得,也无甚遗憾。明枝虽好,但她不是我要寻的那只,至少现在不是。初云可明白?” “初云不明白!”小妮子左右摇着头,字姿清晰的道,“虽然明枝不是老大要寻的那只,但老大是明枝要寻的那只啊。明枝那么爱老大,老大也爱明枝就好了,老大不爱明枝,明枝会很心痛,很心痛,就像你们不要初云那么心痛。” “男女之间的感情,可不是你爱我,我就能爱你那么简单。心不动,莫可奈何。”乾天扬手,将手中带泥的花草掷到近旁的药园中,用修长的手指轻掸着小妮子身上的尘土,又道,“有关明枝与我的事,顺其自然就好,你再莫伸手搅合,给了明枝希望与暗示,却不给明枝结果,那会让明枝更为心痛。” “可明枝那么爱老大……”小妮子有些不死心,但又不愿意委屈乾天接受她的心思,许多要劝说的话到嘴边也就吞了回去,只是两只小胳膊圈紧了乾天的脖颈,睁大眼睛十分认真的道,“初云也希望多一个人爱老大。” “老大知道。”乾天会心一笑,“但明枝对我,很大一部分是一种迷恋,与山上诸多师姐师妹一般,只不过明枝她只身冲在前,倒是让许多师姐师妹不好再明里表态。就像山上许多师兄师弟,争相对明苑示好一般。” 抱着小妮子转身步入房里,褪去她的鞋袜,将小人儿放在了床榻之上,乾天取了一张干净白绢,替自己擦拭湿发。 “老大,我来!”小妮子自告奋勇,蹦跳着去夺乾天手上的白绢,“我来帮老大擦头发。” 乾天低头看她,看了她片刻,终是浅笑着将手上白绢递了过去。 小妮子双手接过,拉了乾天在塌上坐下,乐呵呵站在他背后,替他擦拭起长发来。 随意一坐,便也有松竹之姿,乾天被水浸湿的墨发,如一匹上好的绸缎般披在身后,长及了腰间,似乎比小妮子的身量还高一些。 “老大最好看了!”由衷的赞美,脱口而出。缘于对手上擦头发的事太过认真专注,小妮子的唇始终微微张着,还露出一点点白白的小牙。 “哪里好看?”乾天笑问。 “哪里都好看!”小妮子专心致志擦拭着墨发,诚诚恳恳作答。“老大最好看!” “有我好看?”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院门口传了进来。 小妮子抬头去望时,那声音的主人,已经移到了房门口,却是没有抬腿迈进来。看来人一眼,小妮子复又低下头,替乾天擦拭起头发来。 “我院子里拔的药草呢,拿来。”那声音的主人,气急败坏地朝小妮子伸出了手。要是声音的主人脸上留有胡子的话,那表情,就真真可以形容为吹胡子瞪眼了。“这回,你是把药草拿去喂鱼了,还是拿去煮粥了?” “老八,勿闹,等大师姐忙完。”小妮子淡定擦着乾天的头发,擦到发稍不再滴水的时候,小妮子捏着白布,搂着乾天的腰,坐到乾天腿上,对着房门口的老八兑泽甜甜笑道,“这次不是喂鱼,也不是煮粥,而是……”一记响亮的吻,印在了乾天面颊上,吻后,又接着道,“而是送给老大了。” “臭妮子,你借花献佛,也不要每回拿我开刀啊!我好几年才得那么一株药草!老大,你快告诉我,药草在哪里?”兑泽自认倒霉,慌忙发问。小妮子不识货暴殄天物,老大却不至于那么糊涂。“臭妮子,回头打你小屁股。” “老大,你看,老八又欺负我。”小妮子坐在乾天怀中,笑呵呵的道。有老大在,她才不怕臭老八。“要药草,可以啊,叫我一声大师姐,我就告诉你药草在哪里?”老八很笨嘛,那药草远在天边,近在他身后一点点,他都没有看到,唉,真是可怜,真是做小师弟的命呐。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二章 解相思? 小妮子八个师兄当中,数老四巽风为人最是随性洒脱,好酒,也是酿酒的行家,山上之人凡来巽风院讨酒喝的,从未有人空手而归。 当然,孩童是不包括在内的。 一身紫袍的柏玄,背着手立在了巽风跟前,抬眼望着巽风,也不说话。柏玄的一双眼,黑而亮,极其有神,也很是好看,虽然因为多肉的两颊,而显得双眼略小。 那双聪慧而又深沉的眼,就那么眨也不眨一下地盯着巽风。 巽风感觉背脊有些发凉,但他手里的酒,明明有暖身的功效。 “柏师弟,要酒?”巽风手里拿着一只装满酒的酒葫芦,撩袍坐于石阶前发问。 柏玄点点头,出人意料的开了口,虽然一张胖嘟嘟的小脸仍旧绷得紧紧的:“听说,酒解相思?”五岁孩童,问得极其认真,一点也没有开玩笑、消遣对方的意思。 “解相思?!” 巽风嘴里的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好在他定力够,并未在一个五岁孩童面前失态。当然,只要看到柏玄那双眼睛,谁也不会将他只当成五岁孩童看待。这孩子心思缜密深沉,丝毫不输于弱冠之人,但终究只有五岁,再如何聪慧,也只是个孩童而已。 否则,这聪慧似妖的孩童,又何需一本正经询问他人:酒是否解相思? “何谓相思?”巽风仰头喝下一口酒,笑着发问。 “想念一个人,便是相思。”柏玄背着双手作答。 “哦?”巽风来了兴致,一腿伸直,一腿屈起,背倚在身后的栏杆上,在晨风中舒展着身躯,“说来听听,你想念的是谁?” “这你不必知道。”柏玄背着手走近,神色不变道,“给我一壶酒。” “然后呢?”巽风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胸口都在震动。风吹起他的发丝,只听他一边喝着香醇的酒,一边道,“柏玄师弟,你该不会以为,喝了我的酒,就能解你的相思愁吧!难道你未曾听过,借酒浇愁愁更愁。解相思,酒是不行的。” 柏玄的脸色变了变,锁眉沉声问道:“那该如何?” “你相思的人,远还是近?”虽然与五岁孩童论相思,有些荒谬,但巽风并未敷衍取笑,仍热着心肠,竭所能,为其排忧解难。 “就在山上。”柏玄看出对方诚意,也就如实告之。 “年纪大还是小?”女孩子年纪不一样,追求的方式,也就有所不同。 “……”柏玄的脸,破天荒的红了红,简直与他在跌水崖上再度开口说话一样,让人震惊。咳嗽一声,柏玄别过脸道:“这个你不必知道。” 巽风虽然喝着葫芦里的酒,但眼睛一直未离开柏玄,如今见这少年老成的小孩儿如此别扭害羞之态,心思不由一转,惊得猛地从石阶上弹坐起来。 “该不会是……”葫芦里的酒洒了出来,巽风立起身,张开嘴,有些惊得说不出话来。 年纪是大还是小,如此简单的问题,本该像第一个问题一样,回答得十分爽快才是。但对方偏偏住了声,不肯正面回答。那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就会是很关键的所在。 昆仑山上,年纪比柏玄大的女孩子比比皆是,倒是不容易锁定,所以爽快告之答案,也无妨;但柏玄偏偏避而不答,那么这问题的答案,就极有可能是年纪小的;而这山上,年纪小的女孩子,就那么一个,唯一的一个。 所以,柏玄“相思”的那个女子,呼之欲出! 乖乖! 这可不是小事! 就算他巽风同意把两个小人儿送作一堆,其他几个师兄弟怕是千万个不答应!他们养着宠着初云,可不是把她养来宠来送给别人的,初云可是他们八个共同的心肝宝贝! “你知道就好!”柏玄的脸,沉了沉,但耳根却依旧是红的,“一定,不准说出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三章 损招 柏玄只道要巽风替其守密,却忘了隔墙有耳这一说,尤其还是七双可听八方的“顺风耳”。 老八兑泽已经如风一般,急奔到巽风院外,顿住,理了理衣袍,再挂上和善笑容,从容迈进巽风院内。 “柏玄师弟,”笑得真诚而又亲切,兑泽手搭在柏玄左肩上,道,“解相思,酒是不行的。我倒知道一个法子,百试百灵,愿不愿意试一试?” 柏玄抬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沉声道:“说来听听。” “自古以来,化解相思的最好法子,便是——”拖长语调,故意卖个关子,兑泽两眼望向远方,显出几分落寞与惆怅,又带了些自得的道,“移情别念!” “移情别念?” 柏玄沉下两道浓眉,似在仔细嚼着这四个字当中的深意。 “如何?” 趁柏玄低眉思索之际,兑泽收回搭载他肩上的手,负在自己身后,颇有一派深谙情场之道的大家风范,只不过那嘴角,却偷扬起了得逞的笑意。 巽风灌下一口酒,给了兑泽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便提着酒葫芦走开,将自己的院落留给二人。其他六个师兄弟留在自己的院子里静待下文,只有不知情的小妮子,还在震雷院里吭哧吭哧地搬着石头。 柏玄抬起眉眼,肃色问道:“怎样移情别念?” “师弟果真聪慧过人,一点便通。”得逞的奸笑早早换做了欣慰的赞许之态,兑泽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拳横在腰腹位置,淡定出声言道,“移情别念,有何难事。再过两月,便是山上招募新弟子的大日子,你大师兄觉清,历来负责此事。柏玄师弟只需回去跟觉清师兄说几句,叫他今年特意招几个与你同龄的乖巧女弟子便是。” “移情别念,就此般容易?”柏玄脸上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当然不是。”兑泽见对方信之不疑,心情大好的继续滔滔,“寻到替代的目标,那是第一步;接下来,就要与新对象认真培养感情;正所谓日久深情,正好柏玄年纪小,要几个服侍陪伴的小丫头,也是情理当中的事。等新来的女弟子上了山,你尽可以几个中意的,留在身边好生对待。” 柏玄赞许颔首,但口中却道:“她们本该专心修行,却奉命来陪我,岂不是委屈了她们?” “哪里会委屈?!”兑泽夸张吼一声,激动扬声道:“她们跟在你身边,得到的,学到的,只会多,哪里会少?换做谁都是求之不得!” 乖乖,柏玄由柏元尊者亲自调教培养,要什么丹药有什么丹药,要什么法宝灵宠,一伸手便有,柏元尊者要是这山上唯其独尊的帝王,那柏玄就是唯一的太子爷,跟在太子爷身边,还会少了好处! 多少人,求都求不到! 谁让柏玄养的一只灵兽,比他这掌门弟子待遇还要好! “真的不委屈?”顿了顿,柏玄特意追加了一句:“无论是谁,都不委屈?” “绝对不委屈!”信誓旦旦保证,兑泽想着自己堂堂掌门亲传紫袍弟子,居然还不如一只兽,想着,都想要抹滴眼泪。 “那好,多谢兑泽师兄赐教。”柏玄拱手,弯腰,向兑泽行了一个大礼,“适才所言,师弟一定谨记于心。” 柏玄这一施礼,惊得兑泽赶紧后退两步。他兑泽何德何能,能受得了柏玄太子爷一个大礼!偏偏这突如其来的大礼之下,总让人觉得,有那么一丝,不怀好意。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四章 反招算计 柏玄找到了他的大师兄觉清,觉清师承柏玄父亲柏孤门下,是年轻一辈当中上山最早、修为也最高的弟子,乃整个昆仑山上最名副其实的大师兄。 掌门烟尘子与夫人闭关数年当中,山上大事、琐事并未交给乾天等人,而是交予了觉清打理,也算得上是众望所归。 不出意外,觉清将是下一任昆仑掌门。 虽然,觉清的师弟师妹,暗自替觉清惋惜。 何故? 因为昆仑山上人才济济,但凡修为上还有大的增进空间,是决计不会被任命掌门之职。否则,俗事缠身,如何能专心修行。 “师兄。” 柏玄在门外唤了一声,负手步入觉清房内。柏孤夫妇于三年前双双辞世过后,由觉清照顾他至今,至于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柏元尊者,陪伴柏玄的时间,并不是很多。 “师弟!” 觉清闻声,即刻放下手中俗事,从案牍后激动抬首,犹有些不敢置信的起身,大步迎向柏玄。这声师兄,自从师父师娘过世后,可是三年来第一次听见! 这如何叫他不激动! “师兄坐。”柏玄拉过一张檀木椅,请觉清坐下。 “好,好,好!”觉清连说了三个“好”字,有些受宠若惊的坐在柏玄手中的檀木椅上,心绪仍旧激荡,三年了,他总算对九泉下的师父师娘有了一个交代!双目灼灼的望向柏玄,觉清难掩激动的道:“师弟前来,所为何事?师兄能办到的,一定帮师弟办到!” 柏玄抿了抿唇,放低声音道:“师兄,我想问一下,这次新弟子上山,可否多收一些女弟子?” “多收女弟子?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觉清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笑了笑,道,“师弟为何专程提及此事?莫非是哪个有意双修的师弟,托了你来求我?” 也是,山上阳盛阴衰,多招些女弟子上山,阴阳调和,也是件好事。然,历来有志修真的女子不多,有志修真的女子当中,天资过人的更是少之又少。 他也愿多招一些女弟子上山,可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觉清脸上的一丝难色,落入柏玄眼中。柏玄明了,旋即开口道:“我这里倒有一个吸纳女弟子的法子,师兄可愿试一试?” “哦,师弟说来听听。”觉清眼睛亮了亮,即刻附耳过去。 柏玄将声音压得更低,低得只有他与觉清两人才能听见。 几句密语过后,觉清坐直了身,只听觉清蹙眉道:“这样,似乎有些不妥,要不是事先征求一下兑泽师弟的意愿?” “告知了他,他还能同意吗?”柏玄两只手负在身后,沉着两道浓黑的长眉道,“这山上师兄弟,虽然均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但就数他的一双桃花眼最勾人,年轻姑娘只见他一双眼睛,都免不了要动了心思,更遑论,见着他整个人。” “师弟这话倒也不假,但偏偏为何是兑泽?”觉清脑中思量着,突然,一掌狠狠拍在了自己大腿上,带着一丝薄怒道,“那小子,是不是哪里得罪师弟你了?!师弟快说,师兄去给你讨个公道!” “他并未得罪我。”柏玄双手负在身后,缓缓摇了头,望着窗外青竹,幽声道,“只不过,他看着不像好人,而已。”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五章 众女云集 因为柏玄的几句话,今年招募新弟子那日,可谓盛况空前。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不说,而且是不同于以往,此次女子占大半。 有女人的地方,自然不会清静,更何况是一大窝蜂的女子。 各色各样的女子。 丑的美的,胖的瘦的,年老的妙龄的,娇贵的粗鄙的,嘴碎的清冷的……有仗剑高冷的江湖侠女,也有锦轿中的端庄闺秀,还有替女儿相龟婿的官宦妇人,更有浓妆艳抹的楚馆花魁,千里迢迢跋山涉水聚集到此,挤挤嚷嚷一锅粥,简直比一年一度的庙会还热闹百倍。 一同山上的那些年轻男子男童,已经被这些打了鸡血一般的女子妇人,远远挤到了人群后面去。 只见那些女子,有的手里拿着画卷,有的怀里抱着彩色泥塑,有的还振臂挥着彩旗。那画里画的,泥塑塑的,彩旗上秀的,还有那成千上万女子嘴里疯狂喊着的,莫不是同一个名字—— “兑泽!” “兑泽!” “小心肝儿!” “宝贝儿!” “天下第一美男子!” “夫君!” “……” 如此种种,一声高过一声,一浪高过一浪,群情激动,你推我攘,你瞪我一眼,我剜你一记,然后又不屑别过头,继续高举双臂,疯狂呐喊兑泽的名字。 守在山门的十来个青衫外袍弟子,剑横胸前,一字排开,一个个脑门,全是冷汗与黑线。 谁说这世间,只有绝色女子令男子疯狂,气质风流的花一般的男子,亦有令女子疯狂追逐的本事! 这些被兑泽搅动了芳魂的女子,已经不像是女子,更像是一群闻花而来的野蜂! 野蜂争蜜,个别不好相与的,已经动起了手脚。 此般盛况,早已急急禀告了负责师兄觉清。 女子太疯狂,维持秩序的弟子不够;即使女子不疯狂,来人如此之众,人手也是不够的;更何况,接下来,还要对这些前来报名的弟子,一一进行筛选。 “这下可好,人这么多,半个时辰后的考核筛选,仅我们几个师兄弟根本不够,还要临时调动人手。”觉清叹了口气,哭笑不得。往年,女子来得少,他愁;今年,女子来得太多,他更愁。 “那就请初云的几个师兄去山下帮忙,”柏玄头也不抬,继续在纸上挥毫,道,“他们是现任掌门座下的亲传弟子,这也算是他们的分内之事。” 觉清盘膝坐于案牍后面,原本和善的脸色,立即沉了下去,压着怒气道:“师弟,是不是他们几个都得罪你了?你要回敬他们,师兄替你便是,哪用你动脑动手!我这就差人,请他们到山门那去。” “他们并未得罪我。”柏玄潜心练着字,口中淡淡的道。 “那为何……”觉清轻拧了眉,忽然身往后一仰,豁然开朗,道,“师兄明白了,得罪你的,不是那几个小子,而是初云那小丫头,就是跌水崖那日……”乾天几人,在活了两百余年的觉清眼中,确实只算得上几个毛头小子。 “初云没有得罪我。”柏玄终于顿了手中的笔,抬起头来看案牍后的觉清,“我只是想把初云要来和我作伴,不过,似乎已经打草了惊蛇。”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六章 疯狂 山门离山腰,有很长很陡一段路程。 乾天八人应觉清的急招,御剑下山时,远远的就看见了山下攒动的人群。乌压压的一片,尽是一颗颗鲜活的人头。 吵闹声传入了御剑而来的八人耳中,兑泽在那些此起彼伏的喧闹声中,隐隐辨出了自己的名字。 “怎么一回事?” 此番不同以往的疯狂阵势,就连乾天也略微诧异的扬了眉。 “那……那……那黑影是什么?”有人发现远处高空的八团黑影,甚至惊骇,又惧又有些期待的手指着那八团漂移的异物,颤声道:“八只……八只紫色的大鸟么?” 闻得惊呼,山下的男人女人,暂时止住了闹嚷,纷纷扬起了脖子,手在额前搭个凉棚,看着那八个紫色的异物逐渐飞近。 异物又了近了些,眼尖的人,看清了那是八条紫色的人影。 “是……是山里的仙人呢,会飞的仙人啊!” “啊!” “啊!” “啊!” “……” 挤在前面的女人们,已经不能用言语表达自己内心的震撼与激动,只能跳着脚,一声接着一声的高声尖叫。 她们这一生里,头一次看见能御剑而飞人。那御剑凌空的,跟自己一类,同样是人,不是别的族类,那份有幸同焉的欢喜振奋,简直比见了一头能飞的猪,还要更甚。 更让女人们振奋尖叫的,还远远不止于此! 八条紫色身影,玉树临风,出尘绝世,伫剑,虚立在了半空。 许多人已经认了出来,那好似仙神临凡的八人当中,其中一人便是那画里的兑泽。画中的兑泽,妖冶若桃花,但此刻见了真人,方知,画里人的丰采神韵,根本不及真人的十之一二。 但,这也并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们原本以为,这世上就一个妖艳得似妖的兑泽而已,哪里知道,这世上还有另外七个,容貌丰采俱不逊色于他,仙一般神一般的人物。 上万双眼睛,左顾右盼,忙忙碌碌,急急切切,已不知道往哪里摆放。 痴迷乾天的淡然雍容,又不舍坤地的温润宽厚;沉醉震雷的男子气概,又留恋巽风的飘逸潇洒;心疼坎水的忧郁迷离,又扑向离火的热情炙热;要寻艮山的敦厚稳重,又忘不了兑泽的妖冶勾人。 女子们最先祈盼的,只有一个兑泽,一个足以让天下女子趋之若鹜的兑泽,一个兑泽也足以;如今竟然多出七个,七个风华绝代、丝毫不比兑泽逊色的男子! “天呐!” “我的天!” “不是神仙!” “是美男!” “师兄!师兄!” “我的!” “……” 短暂的极度安静过后,是火山般喷涌出来的狂热! 好多女子,已经承受不住这份天大的惊喜,发出此生最惊人的尖叫声,然后手捧着心,晕倒过去。昏厥中的人,酡红的脸蛋上,犹带着比蜜还甜的笑意。 那些坚强挺住,没舍得晕过去的女子,纷纷伸出了爪子,饿狼饿虎一般,朝着半空中的乾天八人狂挥乱抓,虽然明知除了空气什么也抓不住,还是晕了头地挥手乱抓。 上万双女人的腿,乱攘攘地朝乾天八人的方向奔跑而去,而乾天八人,就屹立在山门后面的十丈高空中。 守在山门的十来个青衫弟子,手中剑在抖,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往后撤。那迎面涌来的浩荡女子大军,完完全全发了疯,那疯狂之态,就好像一队刚逃出地府的恶鬼大军,着实疯得让人可怕。 ------题外话------ 老大乾天领衔,昆仑第一男子天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七章 趁虚 若是有热闹好玩的去处,让小孩子知道了,却又拦着小孩子不让她瞧,无疑要憋屈坏了小孩子。尤其,还是初云这般,天性喜热闹的小孩子。 小妮子被留在了坎水院里,坐在院中一字排开的十颗石头上,晃悠着两只小腿儿,小手托腮,幽怨地望天。 院门是从外面锁上的,小妮子就被锁在里面。 若有心要逃出这被锁的院子,也不是不可以的,院墙旁边有树,爬树的本事,小妮子也有。 只不过,她却不想再乱跑一次,惹得乾天等人心慌担忧。 况且,她已经应承过乾天八人,乖乖待在院子里,不乱跑出去。 所谓的画地为牢,也不过如此。 一只白鹤从头顶的青天掠了过去,去向正好是山门的方向。 “哼!都不带初云去。” 枯坐在石头上的小妮子,两眼望天,百无聊赖的嘟起了小嘴,一只小腿儿恨恨地踢向了一旁小一号的石头。 正此时,一粒小石子儿,轻轻击在了她的左肩上。 “谁?!”一声大喝,小妮子的心情原本就不晴朗,现下又被人偷袭成功,积压在小胸脯的怨气,一下子就被激了出来。 捂着小肩膀,怒气腾腾地扭头望去,但见一个紫袍的小胖子,正御剑越过墙头,手负在身后,悠然向她而来。 小妮子的小嘴儿,嘟得更高了。 “初云。”小胖子柏玄伫剑在小妮子跟前,唤她一声。 由于剑顿在半空当中,小妮子又是坐在石头上,此时立在剑上的柏玄,略微比小妮子高出一些。 矮上一截,小妮子当然服气,哼了一声,倏地手撑着手头,并拢两脚站立在了石头上面。 高度刚刚好,可以直视对方的脸,小妮子心中的怨气,莫名其妙地少了一些。 “小胖子,你来做什么?”怨气虽然少了,但小妮子一开口,仍旧带着几分闷气。 “谁惹你了?”小胖子柏玄虽然明知,但仍旧故问。 “哼!”小妮子又不想说话了,不管怎么样,她也不会在其他人面前,说自己几个师兄的不是。双手捧腮,嘟起嘴,小妮子气呼呼地蹲在了石头上。 柏玄也不生气,按落剑头,右手收剑,踏上实地,立在小妮子眼跟前,负在背后的左手伸出前来,手里面提着的,竟然是一小篮子精致诱人的小糕点。 “好香好可爱的糕点!” 小妮子的眼,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两只小手猛然向前探出,伸手欲取,粉嫩的小舌不住舔着唇瓣,还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喜欢么?”柏玄提着糕点的手丝毫未动,两道浓眉间却扬起了一丝笑意。 “给我的吗,小胖子?”小孩子的愁与怨,来得快,去得也快。先前的怨气闷气一扫而空,现下小妮子亮晶晶的眼中,就只有那一篮子精致的吃食。 “现在还不是你的。”小妮子的两只手,就搭在竹篮子边缘,两只眼睛就好像黏在了那些糕点上面。小胖子柏玄也不将那篮子糕点往回收,只是笑着道,“你若答应我,以后不叫我小胖子,而是叫我的名字柏玄,这篮子糕点,就会是你的。” 叫一声名字,就能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她有啥好犹豫的。 “柏玄!” 小妮子欢喜叫了一声,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那张小小的笑脸,就好似阳光一般温暖。 小胖子似乎被那温暖的阳光怔了一下,回过神来时,发现心似乎也暖了一下,而篮子里的糕点,也在小妮子的小嘴里,融了化了。 突然,一块绿色的小糕点,塞进了柏玄嘴里。 “来,你也吃!” 小妮子嘴里塞得满满的,两只手都握着糕点,口里嘴里都不得空闲,但见柏玄立在那里愣神,有些可怜,便赶紧热心地将一块糕点放到柏玄口中。 柏玄又是一愣,微微张开嘴,小妮子便笑嘻嘻的,将手里捏着的糕点,送得更进去一些,直到完全送进柏玄的嘴里。 “谢谢。”柏玄细细嚼着糕点,与小妮子挤在同一块石头上坐下,问道,“好吃么?” 小妮子也紧挨着柏玄坐下,口中塞着糕点,含糊不清地不停点头。乾天等人虽疼她,但在口腹之欲这一方面,总是对她有诸多限制。 这么好吃好看的糕点,小妮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吃到。 简直是人间美味啊! 小妮子迫不及待的咽下口中糕点,一口亲在了柏玄肉多多的面颊上,万分欢喜道:“谢谢你,小胖子!”末了,还是忘记了要叫小胖子的名字。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八章 赏画生疑 精致的糕点都下了肚,唇齿间都还留着香甜。 柏玄从怀里掏出一方素净锦帕,欲要为小妮子擦掉唇边的糕点屑,小妮子却一闪身,忙躲开了去,伸出了自己的小舌头,一点点舔掉唇边的糕点屑,这才重新靠拢过来,咧着嘴对柏玄嬉笑。 “走,我们去屋里玩。” 美餐完的小妮子心情大好,拉着柏玄的手跳下石头,就跑跳着往坎水的屋子里钻。柏玄也不拒绝,任由小妮子握着他的手,大步随她往屋里走。 屋门刚一推开,浓郁的墨香就扑鼻而来。 这屋子倒不像是间卧房,而像一间画室,笔墨纸砚各处都是,大小不一的画笔,形状各异的砚台,高高低低的宣纸……那些个文房四宝,摆放看似凌乱,实则错落有致,透着难道的雅致。 十几架画板在聚集在墙边,画板上的画,有高山跌水,也有桃花美人儿,有些只完成到一半,有些却是只勾勒了寥寥几笔,但已能显出非凡的风骨韵致。 一大一小两张床龟缩在了墙角的位置。 柏玄被小妮子牵走画架前,仰头看着那些尚未完成的画作,幽黑的眼中,竟也露出几分难得的欣赏之意。 老五坎水的画作得好,小妮子脸上也有光,大大的荣光。 “怎么样,老五画得可好了吧?一天十二个时辰,老五有八九时辰都在画画呢!”小妮子满脸自得的笑意,那份自得,就好似那画竟是出自自己的手一般。“我知道老五画好的画放在哪里,趁他还没点火烧掉,我去拿给你看。” 也不等柏玄应声,小妮子风一般的跑开,又火一般的搬了木凳到柜子前,将柜子门一开一关,弄得作雷响,然后又捧着一摞厚厚的画纸,闪电一般的奔了回来。 “看!” 小妮子献宝一般,将手中的一叠画,递到柏玄跟前。 好东西,自然要跟人分享,适才柏玄跟她分享了美食,现在她当然要投桃报李,与他一起分享老五的美画。 柏玄双手结果小妮子手中厚重的画纸,走到案几旁,将画纸缓缓放下。 一张宣纸本是很薄,但手中累积起来的画纸却有三寸来厚,那么眼前这摞画纸,至少也有五百来张,而且每张纸上都是佳作。 坎水上山也不过四十余年,这样的质与量,已让世间许多活到八九十岁的画仙画圣望尘莫及。 柏玄坐在案几后面,执起一张张画,耐心欣赏。 小妮子双手托着腮,半跪着,笑嘻嘻的伴在他身旁。 “好看不好看?” 小妮子年纪还太小,只知道坎水的画,无论画人还是画树,都像是把人和树画活了一样,去品评不出具体的妙处。 柏玄则不然。 且不说他本就比小妮子大两岁,小孩子长一两岁,心智心思都会增长许多,越是聪敏的孩子,越是如此。 更何况诸多昆仑弟子对柏玄的评价,本就是聪慧似妖。 三岁便能御剑,这样的孩童,不是妖,有是什么? “不仅仅是好看,你来看这里。”将手中一张落花逐流水的画,放到两人中间的位置,柏玄抬起肉肉的指头,指着画中的一处,沉声,细细给小妮子讲解其中的妙处。 小妮子听得有趣,又向柏玄靠拢一些,两个小人儿的脑袋便紧紧挨在了一起。 耳朵挨着耳朵,鬓角磨着鬓角,一个耐心讲解,一个虚心受教,不知不觉,太阳已偏了西。 夕阳的光,照进屋子里,将屋子染成的暖暖的金色。 一摞几百来张的画纸,也就剩下了最后十来张。 忽然,小妮子看着柏玄手中刚拿起的那张画,长长“咦”了一声。 “怎么了?”柏玄转头问。 两个小人儿本是不自觉间,靠得极近,柏玄这一转头,唇刚好擦着小妮子的面颊滑过。 小妮子未觉不妥,乌黑的两只眸子仍盯着那张画看,但柏玄的脸上却有一丝异色,小妮子的脸颊就像刚刚吃的糕点,暖暖的,软软的,必是可口极了。 柏玄想要偷偷咬上一口,尝尝这似面团捏的小妮子,似否真是面团做的。 “这张我被罚,倒挂在树上的画,臭老八不是说要给爹爹和娘看么,怎么还在老五这里?”眉头微蹙,小妮子心里疑惑,伸手要去拿余下那十几张画来看。 看看画里画的是不是她,看看那些本该给爹娘送去的画,是否都还被扣留在坎水这里?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九章 较量 “哼!居然骗我!” 小妮子手里捏着画,很生气,怒腾腾地就要出门寻坎水,向他问个究竟。 柏玄两道浓眉沉了沉,半敛的眸中飞快闪过一抹怜悯之意,但是却伸手拦住小妮子的去路,不以为意地开口道:“何必这么大惊小怪?也许是你爹娘看过后,又退回来,交予你师兄保管的。” “才不是!”小妮子火气很盛,“老五的画,每两个月就要烧毁一次。最上面那些画,是最近才完成的,我手里的这些画,都是两个月之前画的。这么久的画,老五还存着干嘛!老五分明就是骗我嘛!” “也许是坎水舍不得烧毁呢?”柏玄将画从小妮子手上拿过来,手指着上面的小人儿,冷静言道,“你看,这些画上全是你,有你一岁时的样子,有你两岁时的样子,也有你三岁时的模样。一张又一张,哭哭笑笑,全部记录着你的成长。” 许久都没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的柏玄,眼珠微微往左下方一转,接着道:“或许,坎水是想将这些画保留下来,聚集成册,等将来你长大了,给你一份惊喜。” “好像你说得也有些道理。”小妮子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一些,但却仍旧是不改初衷,“不管怎样,我都要当面问问老五才安心。”拉住柏玄的手,小妮子大步往前,道:“走,我们一起去。” 柏玄脚下不动,顿在原地,道:“你若问了,岂不失了那份惊喜?” 他只希望,小妮子将这段插曲即刻忘掉。 有时,善意的隐瞒,未必不是件好事。 然,他还是低估了小妮子的执着。 “小胖子,你不跟我走?” 小妮子回过头来,见柏玄岿然不动顿在原地,就像脚下生了根一般,不由用上两只手臂的力量,去拽柏玄。 柏玄还是不动。 小妮子望柏玄一眼,一声大喝,气运丹田,使出九分力气,去拽柏玄。 柏玄暗中运气,仍旧不动如山。 “怎么会?……” 小妮子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明明两个月前,这小胖子还是她的手下败将。为何今日,她却偏偏动不了他分毫?这两个月,她天天搬石头,第九颗石头,她也能搬离了地面,而且还能数上三个数! 她并没有退步!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柏玄在进步,而且进步远在她之上! 不能、不想,也拒绝相信! 生平第一次挫败,总让人气恼不已。 “站着,不许动!” 小妮子红了眼,扎紧腰带,蹲起马步,矮身抱住了柏玄的双腿。此刻柏玄在她眼中,已不再是人,而是一颗石头,她誓要举起的一颗石头! 柏玄当真不动,只是屏息,双手握成了拳头。他也想试验一下,这两个月辛苦修炼的成效。 单论力量,虽然他本身性别、体格、年龄都占优势,但他也知道,小妮子不弱。况且,他更希望,小妮子因此忘记那画上之事。小孩子最是心血来潮,记住和忘记一件事,都很容易。 这不,就如现在这个情景。 一个气运丹田,口里数着“一二三”,蓄力。 一个呼吸放缓,暗中使力下坠,仿若脚下生根。 两个人小儿说来就来的较量,就此展开。 至于那画中之事,早被小妮子抛在了九霄外面呢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章 诱拐 小妮子累得气喘吁吁,推、拉、抗、拽各种本事都用上,还是没能搬动柏玄分毫,就差没用上抓、挠、啃、踹等不得已的非常手段。 反观如钉子般定在那里的柏玄,也不是那么轻松,通红满脸,手背上的青筋起了不说,一身的大汗,将里衣外袍浸得湿了。 “我们休战。” 僵持过一盏茶的时间,柏玄握着拳头,艰难提议。二人力气不分伯仲,这样耗下去,也不知耗到几时。 太阳已要下山,他再不回去,师兄师姐也该来这里寻他了。 “好!”小妮子求之不得,立即松开柏玄,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手嫩手撑着地,一只白嫩的小手揩着额头的汗水,喘着大气紧接着道:“明日我们再比。你来我这里,我们比举石头,谁举得久,就算谁赢!” “为什么你去不我那里?我那里有很多好玩的,还有很多好吃的。”柏玄一面轻描淡写的说着话,一面去到案几旁,倒了两杯冷茶。 一杯茶举到小妮子嘴边,小妮子也不伸手接过,直接张开嘴,就着杯沿饮下。另一杯茶,原本是柏玄自己要喝的,但见着小妮子盯着茶杯那双亮晶晶的眼,也就毫不犹豫的将剩下那杯茶,也送到了小妮子嘴边。 “谢谢柏玄!” 回敬给小胖子一个大大的笑容,小妮子不客气的,一口气将茶饮了个一滴不剩。 几次交手下来,她对小胖子的感觉,越来越好。 更何况,小孩子喜欢一个人,亲近一个人,本就说不出什么理由。喜欢就是喜欢,尽管她与小胖子相识的时候,彼此咬了对方一口。 “怎么样,去不去我那里?”柏玄望着瘫坐在地上的小妮子,装作若无其事的问。 “我要问问老五,老五送我去,我才能去。”小妮子撅了撅嘴,含糊嘟囔了一句,“其实我倒是很想去的。” “你愿意就好。”将小妮子的抱怨声听在耳里,柏玄心中暗暗高兴,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如果老五对你在路上不放心,我可以来接你。” “哎,不是这么简单的。”小妮子一声叹息,霍然站起身来,遥望着晚霞、竹篱和还未开花的半院梅树,学着老五坎水的惆怅之态,怅然道,“老五说了不算,要老大点头才行。要是上次不离家出走,老大他们也不会将我看得这么严的,但就是……哎……” 摇头晃脑,小妮子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竟学起了老八兑泽偶尔哀怨凄楚的唱词,捋着并不存在的颌下长须,一掌横胸,手掌抖得有模有样,抑扬顿挫唱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柏玄眼睛里溢着笑,笑着扳正小妮子摇摇摆摆的小脑袋:“不管怎样,我明天都来,但你一定先给你几个师兄提个醒,知道吗?” “我试试。”小妮子一口答应。 “那好!”柏玄看着小妮子红红的脸蛋,很想在上面咬一口,尝尝滋味,但还是忍住了。虽然不舍,但还是要到别离:“我先走了,明天再来。” 小妮子脸上的笑意,蓦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是一抹猝不及防的慌乱。在她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前,已经闪电般出手,拖住柏玄的手臂。 眼中脸上,留人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怎么了?”柏玄转过身,带着诧异和关切询问。 “不走可不可以?”小妮子垂着头,拽着柏玄胳膊的小手,有些发颤,声音小小的,似乎下一刻,会有晶莹的眼泪滚出眸子。 ------题外话------ 抓住小孩子的心,先要抓住小孩子的胃。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一章 新人上山 “伊惧黑,吾带其去吾住处,柏玄留。” 留下一张字条压在砚台下,柏玄收起对乾天的几分责怨,御起了剑,揽着小妮子同跃出了锁着的院门。 黑暗来临时,不必一个人待在屋里,小妮子晶莹的眼泪瞬间收回了眼眶,高高兴兴的牵了柏玄的手,蹦蹦跳跳的走在林荫道上。 小妮子爱笑,很多时候很多情景都在笑,比如,盯着一个人看得久了会突然发笑,摔了跤爬起来会泛着泪花笑,也有像现在这样,走着走着路的时候,会莫名跑动起来,清脆欢笑。 白嫩的指头指着快下山头的红日,小妮子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感慨:“好大的蛋黄啊!” 柏玄疾步追上前去,牵起她的手,赞同点头,道:“那我就让清膳阁的师兄,今晚做蛋黄酥给你吃,好不好?” “好啊!”听名字就好吃,小妮子当然一百个愿意。两只手张开得大大的,小妮子前挺着腰,夸张比划道:“我要一个这么大的!” “这也不是不可以。”柏玄眼珠微微一转,刻意带着些思量道。 “真的?!”握着柏玄的手臂,小妮子开心得都快要蹦飞起来。 机会大好,柏玄当然要趁热打铁:“那如果你陪着我,每天都会有好吃的,也会有你想吃的蒲扇那么大的蛋黄酥,你愿不愿意每天跟我在一起?” “这个嘛,这个嘛……” 小妮子忧愁挠起了脑袋,蒲扇那么大的蛋黄酥她当然喜欢,但老大他们,她也喜欢。 蛋黄酥,吾所欲也;乾天老大他们,亦吾所欲也;蛋黄酥与老大等人,不可兼得,自然是……要老大等人,再让小胖子把蛋黄酥送来也! 蛋黄酥与老大等人兼得! 小妮子瞅着柏玄,“嘿嘿”两声,正要高兴宣布自己的答案,却不想,一道比她还馋嘴垂涎的声音,突然抢在了她前头,从曲折小道那头传了过来。 只听声音,就能清楚知道,那声音的主人,一定是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嚷着话:“蒲扇大的蛋黄酥?!在哪里?在哪里?哪里有蛋黄酥?!” 小妮子瞪大眼睛,想要会一会那个比她还要馋嘴的同道中人! 一个衣衫破烂的小叫花子,从小道上冲了过来,定在小妮子与柏玄一臂开外,右手里杵着一根上端开裂的破竹杆,鼻子下面还挂着两条长长的鼻涕。 鸟窝头的小叫花子,也就五六岁光景,一张黑油油的脸上,也就只剩两只眼睛黑亮如琉璃,没染一丝污秽。 柏玄已经沉下两道浓眉,揽着小妮子的腰,倒退出一丈远。小叫花子邋遢不堪也就罢了,那身上又臭又馊的气味,更是让人脑胀头晕。 更让人叹为观止的是,小叫花子深吸一口气,“噗噗”两下,一左一右两道鼻涕,风一般的缩回了鼻腔。 柏玄已经彻底失了今日晚膳的食欲。 身旁的小妮子却突然蹦起来,拍着手掌欢喜赞道:“好,好厉害的功夫!” 柏玄无言望小妮子一眼,打算拖着小妮子,御剑直接从小叫花子头顶三丈高,飞过去。看在这小叫花子十之八九是将来同门的份上,污染视听之过,他也就不追了。 事实上,他也不屑追究。 那被夸赞的小叫花子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垂着脑袋,抓着鸡窝头,低声道:“那小仙女想学,我教你好了。” “好哇,好哇!”小妮子满口答应。 柏玄箍紧小妮子的手腕,终于肯将视线定在小叫花子脸上,但眸色却有一丝暗沉。 “小叫花,她是小仙女,我就不是了!” 人还未现,声音已到。那声音又尖又利,活似细针刺进耳膜一般。 披着一件大红氅的骄横女娃,手里提着一根火一样的长鞭,抱着双臂,斜眼走了出来。她前后,还有一个带紫金冠的高傲男童,一个面黄肌肉的小姑娘,和一个手脚并用走路、体态神情都像是刚从狼窟里出来的凶恶狼娃。 “师兄……师兄恕罪!” 两个负责送人上山的蓝袍弟子,乍见柏玄与小妮子,脸上悠哉讨好的神色即刻大变,已经三步并两步冲上前,提着红氅女娃,按下小叫花子,跪倒在了柏玄与小妮子跟前。 这山上,谁也惹不起柏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二章 挥鞭 看着两个大人押着两个小人跪在跟前,小妮子握拳向前踏出一步,本想为同龄两个小娃打抱不平。 哪知小妮子还未曾开口,那被押着跪在地上的红氅女娃,反手就给背后的蓝袍内门弟子一巴掌,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伴着红氅女娃的尖声利斥:“你是什么东西?!敢让本小姐跪地!” 那红氅女娃出手极快,出其不意间,竟也能一巴掌掴上内门弟子的脸,显然是很有些武功底子。 被掌掴的蓝袍弟子,单看面相,至少也有四十来岁的年纪,突然被一个五六岁、足可以当孙子的小娃子扇上一巴掌,第一反应,自然是怒火中烧。 不仅被打了脸,还丢了人,在一群小崽子面前丢了人。 一只手捂住挨打的半边脸,骤然瞪大的两眼当中暴出戾气,一只大掌挥出,正欲回敬那红氅女娃一巴掌,但却又被他的同伴止住。 他的同伴觑了柏玄和初云一眼,偷偷给他递了眼色。 蓝袍内门弟子面对紫袍亲传弟子,就好比绿袍外门弟子遇到他们蓝袍内门弟子,都只有安安分分毕恭毕的份儿,更可况,他们此刻面对的,是昆仑山上最最精贵的两个紫袍小人儿。 起一个大不敬的念头,即便有一日,柏元尊者与掌门真人都驾鹤西去,这两个小人儿的地位也不会受太大影响。 一来是,出生在昆仑山的小娃,因为稀少,所以本就会格外受宠;二来是,两个紫袍小人儿天资非凡,昆仑山这三百年来,就出了这么耀眼的两个,还是自家产的;再者是,他们背后,还有一大批极出色又极护短的紫袍师姐师兄,将来会升长老做掌门的人物,随便一个,都能撂倒百个蓝袍、绿袍弟子的顶尖人物! “柏玄师兄,初云师姐见谅。” 收敛起暴戾之气,两个蓝袍弟子垂首,恭敬退到一旁。 小孩子的事,还是由小孩子自己解决。当然,若那不知好歹的红氅女娃敢对两个紫袍小人儿不敬,他们再出手邀功不迟。 “地上有金子么,还舍不得起来?!” 红氅女娃斜睨小叫化一眼,满面鄙夷之色。若在往常,这种伸手讨钱讨饭的脏东西,是根本近不了她身的,如今看在一同受窝囊气的份上,勉强发一句话,算是恩赐。 “金子倒是没有,就是有两个神仙一般的小人儿,跟我们这些山下来的土包子,都好像不是同一个世上的人物!漂亮得哟……” 小叫花眼也不眨的望向初云,吸了吸鼻涕,撑着手里的破竹竿,笑哈哈的站起身来,黑亮亮的脸上,丝毫不见怨恨悲屈之色。许是在尘世间讨生活久了,挨揍跪地之事已如家常便饭般,早就习以为常。 被人夸赞总是开心的,小妮子小叫花笑开得开怀。一旁同被夸赞的柏玄,两道浓眉却是沉得厉害,小叫花一张讨喜的嘴和一双贼眼,真是碍眼得厉害。 “土包子?!你居然说我是土包子?!” 从来都被人娇宠称赞、在哪里都会引人注目的红氅女娃,突然间竟被人贬作了土包子,这种屈辱,是她怎么不能忍的。 咬着牙,暗自握紧了手中的大红长鞭,在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在柏玄与初云身上时,那条火一样的长鞭,突然挥了出去。 长鞭挥向小叫花的那刻,初云与两个蓝袍弟子都欲上前阻止,哪知那红氅女娃手腕却是突然一抖,长鞭转向,挥向了毫无防备的小初云。 也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那毒蛇一般的鞭稍,竟对准了小妮子好似白玉雕成的面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三章 出手 早有预谋的声东击西,火红的长鞭,火蛇一般挥舞过来。 细如小指的鞭梢,就像猩红的蛇信子。 空气也被划破,发出了声响。 那长鞭的速度,自是极快,至少在其他四个刚上山的孩童看来,却是如此。 而迎面而来欲救小叫花的初云,根本就没有丝毫防备。 那蛇信子一般的鞭梢,几乎吻上小妮子白面捏成的面颊。 周围之人,无不倒吸一口气,似乎看见了小妮子面上那道又深又长的血痕。 两个始料未及的蓝袍弟子,眼见祸事即将酿成,一口牙都要咬碎,恨不得把那闯下大祸的红氅女娃嚼碎。若掌门的掌上明珠,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被一个六岁女娃打伤,那他们这两个年过花甲的无用之人,也可以卷铺盖滚回山下去。 柏玄始终沉眉,站在小妮子旁边,丝毫不动,怒气却在眼底沉积。 小妮子也没动,眼也未眨。 猩红的鞭梢,终于吻到对方白嫩的面颊,红氅女娃几乎露出得逞的笑意。 笑意却在唇边冻结,还没展开扩大,便已完全僵住。 小妮子只是轻轻抬起了手,就将那猩红的鞭梢拽进了手里,姿态闲适而从容。 刚才那鞭子的速度,她根本不惧。 几个师兄扬巴掌,打她小屁股的速度,那才叫猝不及防。他们每扬一次巴掌,她就得躲一次;她每成功躲开一次,他们挥巴掌的速度,就会再加快一次。 这一扬,一躲之间,小妮子的应变速度,自是让人侧目。 乾天八人教导小妮子,可谓用心良苦,当然不会将她教成只会搬石头的莽妮子。 “你!” 红氅女娃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怎么也不敢相信。 岂止是她一个人不敢相信,那小叫花,那带紫金冠的高傲男童,那面黄肌瘦的孱弱女童,还有那四脚朝地的狼孩,也都不敢相信。 狼孩的眼中,甚至射出了狼一样的光芒。 那两个蓝袍弟子从虚惊中回过神来,一同聚过来,欲将那犹在用力扯回鞭子的红氅女娃拿下。 岂料,那红氅女娃却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飞了起来,像一个大红石榴般,飞了起来。 究其缘由,原来是小妮子抡圆了胳膊,将长鞭那头的红氅女娃,轻轻松松就抛了出去。她这几个月搬石头的力气,可没有白费,就这长鞭抛起一个四五斤的孩童,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老八兑泽有言,谁欺负初云,就欺负回去,若实力不济,回来告诉几个师兄,师兄帮初云欺负回去。兑泽耳提面命的教导,她怎么会忘记。 所以,红氅女娃就那么飞了出去,飞到了道旁的草丛里,而不是那凌乱的碎石间。 因为老二坤地也有教导,得饶人处且饶人,回敬可以,但出手要知轻重。 “哇……” 四个小娃,不乏那带紫金冠的傲慢小王爷,纷纷将目光移向那颗大红石榴,望天惊呼。尤其是小叫花,欢呼得最为厉害,两眼直直的望向小妮子,又是崇拜又是欣羡,简直将她当成了天生神力的小妖怪,不对,妖怪哪有那么好看的,是天生神力的小神仙,才对!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四章 辈分 这山上,好不容易有新鲜的同龄面孔,小妮子自是欢喜得不得了,无视了那趴在草丛里的红氅女娃,热情邀约余下四个小人儿,去坤地的院子里荡秋千。 柏玄极为郁抑,并不愿其他人闯进他与小妮子的二人童年。 然,新人上山,关乎昆仑修真一脉的传承,他也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把山下好的苗子拒之门外。即便他只需向觉清提一句,十年之内,昆仑山上就不会再有山下来的小屁孩出现。 但那红氅女娃,小小年纪,便此般恶毒善嫉,昆仑山乃清修之地,容不下她这等凶恶女子,还是尽早将人撵下山去,剔除一个恶瘤才是。 抬眼望向两个有些不知所措的蓝袍弟子,柏玄厌恶的开了口:“在这山上,我再也不想见到这人。剩下四个师弟师妹,我和初云带去觉清师兄处便是。” 两个蓝袍弟子闻言,反倒松了一口气,柏玄不追究他们护主不周之罪,已是千恩万谢。哪里还会有片刻迟疑,赶紧躬身长揖道:“我等明白,我二人即刻送她下山,请柏玄师兄放心。” 话音落下,二人便飘身到草丛里,拎起了欲要尖声大骂而不得红氅女娃,又朝柏玄与小妮子躬身行了礼,才转身离去。 那红氅女娃女娃穴道被制,骂不得也挣扎不得,周身绷紧如石,拼命翻着白眼无声咒骂,想是能把心中所知的所有恶毒词汇,都轮番骂了出来。 “……不知收敛,自作自受。” 两个蓝袍弟子对望一眼,不由得哂笑出声。 这红氅女娃刁蛮任性胆大妄为,不想也知道,在山下必是被骄纵惯了,以为这世间就唯她一人独尊而已,余下人都是她的奴婢仆从,万事皆凭她的喜好而已。 岂不知,这世间,比她精贵尊贵的人多了去了。 小小柏玄,便是她连为他提鞋,都不配的人物。 紫袍柏玄何许人? 虽然口头上只称柏玄为师兄,但山上众人皆知,柏玄乃柏元尊者亲自教导。 柏元尊者何许人也? 整个昆仑山的老祖宗! 千岁的老祖宗! 尘世间百岁老祖宗,已是儿孙满堂德高望重,更遑论已过千岁的柏元尊者! 昆仑山上的大大小小,各流各支,无不是他老人家的徒子徒孙! 山上还有另外两男一女三个尊者,却都是柏元尊者的徒儿! 柏玄不单单是柏元尊者的曾孙,也可算作柏元尊者的亲传弟子,若按师门辈分,是可与山上另外三个尊者称兄道弟的人物! 山上的掌门和众长老,都可算作柏玄的徒孙辈儿! 你说柏玄的辈分有多高! 掌门真人向他行磕头大礼都不为过,更何况他们这些紫袍蓝袍弟子! 那红氅女娃骄横跋扈,还未正式成为紫袍亲传弟子,便趾高气昂惹上柏玄,那简直是自掘坟墓! 可知柏玄虽是一身紫袍,却远比长老们的一身橙袍还要尊贵,是与尊者的白雪长袍同等的一身紫袍! 尊者一句话,就能让下一任掌门提前上任。 柏玄一句话,让五个小娃一齐滚下山都行,谁让这次上山的五个小娃,刁的刁,脏的脏,傲的傲,蔫的蔫,外加一只还用四只脚走路的狼娃,一个比一个让人生厌,连他们两个蓝袍弟子见了,都不喜欢。 他们瞧得分明,柏玄很是不喜欢那小叫花,却没令他们将小叫花一并送下山,那也算是柏玄的大量。看来,只要不犯到掌门闺女头上,柏玄是不会轻易拿地位压人。 也只怪红氅女娃有眼无珠,那鞭子挥向谁人不好,偏要挥向掌门闺女,还歹毒得企图毁人容貌。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五章 半路劫人 夕阳已经完全沉山,不见了踪迹,只留下些许暗沉的光。 昏暗的暮色当中,风更凉,诺大的昆仑山却更显肃穆静谧,连小叫花都识趣的闭上了嘴,不去划破这份庄严。 柏玄与小妮子并肩走在前面,四个孩童安静跟在他们身后,带着份莫名的敬畏,不敢多言。 忽然间,一阵清风掠过众人头顶。 待几个小人儿驻足定睛看时,一眉宇间萦着淡淡忧愁的紫袍道人,无声落在了他们这队伍的前头。 原来老五坎水,依其余师兄弟的叮嘱,前来劫人。 “掳劫”的对象,自然是初云小妮子。 “老五!” 看清来人,小妮子便欢快扑入了坎水的怀抱,还不忘攀在坎水肩上,热情向新来的玩伴介绍她的师兄坎水。 除了那可能还不会说人话的狼孩,余下几人一一向坎水行礼问好。他们已在入门时见过坎水乾天等人,那面黄肌瘦的小女孩,还是经由坎水挑选而出。 所以一脸病容的小女孩,又一次见到坎水时,消瘦的面颊上难得露出了一点笑容,带着感激。 坎水亦浅笑回应,向着一脸病容脸色惨白的小女孩轻颔了首,只不过,眉间那一缕挥之不去的愁绪,却因那浅笑,而更加分明。 他也有忧愁么? 小女孩仰头望着坎水,像是望着另外一个自己。 她有个殷实的家族,有疼爱她的父母和兄弟,但却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家人把她送上山来,也不过是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希望山上的仙人能大发慈悲,延续她的一条小命。 她本来是没抱希望的。世间哪门哪派,愿意收一个早夭的病秧子做弟子,天南地北的名医,都说她看不到明年的桃花再开。 之所以答应上山,只不过是顺应了父母兄弟眼里最后的那丝希冀。 哪曾想,她不但没被拒之门外,还被选做了紫袍亲传弟子。 这天大的际遇,传到山门外等候消息的父母耳中时,他们都忍不住热泪盈眶,不顾周遭异样惊怪的神色,跪地朝昆仑山的山门,磕头行了大礼。 对眼前这位给她一条新生命的紫袍仙人,小女孩心里是万分感激的,却不懂得怎么表现出来,她本就不善言辞,也羞于将情绪外露。 但奇怪的是,这么多年来,她头一次,想让面前的这个人,了解她心里那份澎湃的感激之情。 终于,站在队伍最后面的小女孩,鼓足勇气迈开步子,越过了她前面的狼娃,也越过了小叫花,再越过了那傲慢的尘世小王爷,最后站到柏玄肩膀后面的位置。 也不知何故,经过那傲慢的小王爷时,那傲慢的小子冷呲一声,不悦抱起了双臂。 病容的小女孩并未在意。 仰着头望着坎水,长年暗淡的眼眸,也微微发了亮,颤抖虚弱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希冀:“坎水师兄,我叫唐久久,爹娘希望我活得长长久久……”握紧了的一双小拳头里,有些冷汗,小女孩难受喘息着,眸子却是更亮,虚弱的声音也更为忐忑。初云的那个位置,她也贪念的。“我……我可以……我可以让你抱么……” “哼!” 傲慢的男童,一声冷哼。 “我……”含泪飞速垂下了头,小女哈单薄的身子,在晚风中有些摇晃,像都孱弱的雏菊。但柏玄领着他们走的这段山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有了那份力气,坚持到现在,还没晕厥过去。 或许她现在是奢望晕过去的,那么就不会有这份难堪。她的要求总有些过的,听说紫袍的乾天师兄,今日早些时候,因为有个女子碰到了他的衣袖,就即刻离去,换了一身衣袍,再继续测试挑选新弟子。 “坎水师兄与乾天师兄同出一门,会不会有相同的洁癖?” “如果坎水师兄亦是如此,岂不是太给自己和坎水师兄难堪?” “是自己太过莽撞,请求也太过无礼。” “坎水师兄不会因此厌恶我,我并无其他意思,本是只想单纯的让他抱一抱。” “我应该思虑得更周密一些,同样的错误,下次一定不再犯” “……” 片刻之间,小女孩已是思绪万千,大夫都说体弱又多思,最是要不得。但生来心多一窍,由不得她自己。 坎水看小女孩神色转换如风中云雾,已经忍不住叹息轻笑。 小女娃胆小心怯,不似初云。初云情感充沛剽悍,诉说完所求之后,一定会瞪大眼等待结果,就算被拒绝,也不低头退缩,总要主动想着十个百个法子,求着缠着对方答应。 初云啊,他们几个,也只有一个初云。 如今能有一个与初云互补的小女孩上山,也算是初云的运气。 小妮子瞪眼看着坎水只是摇头轻笑,却不表态,也不知拿的什么主意,便凭自己喜欢,在坎水怀里向前探出身,朝着小女孩伸手道:“老五的胸膛宽得很,久久师妹,你想抱,过来就是了嘛,来初云这里,不不不,”突然想到什么,小妮子赶紧改了口,“来师姐这里,来大师姐这里!占了老五的怀抱,就是初云的师妹了。一日叫一声大师姐,终身都要叫一声大师姐。快叫一声,只叫一声,我就将老五宽宽的怀抱,让给你一人。” 坎水板起脸,瞪了热情做买卖的小妮子一眼。 小妮子缩头一笑,赶紧双手搂着坎水的脖子宣誓主权,甜笑着补充强调,道:“就让给久久师妹一小会儿,初云始终是老五的,老五始终是初云的,谁也不能抢走!” 坎水脸色微霁,伸臂抱起了那个头与初云一般大小,却与柏玄同龄的小女娃。 左臂一个俏仙女,右臂一个病西施,坎水心情颇佳,欲挥毫将这画面画下来。 画? 画?! 柏玄压着心中的不悦,向坎水作了口型。那些画还留在屋子里的案几上,他最好在把小妮子劫回去前,把那些引小妮子生疑的画,处理干净。 坎水刚刚兴起的作画念头,立即被毁画的急切所取代,但,小妮子是绝对不能同行的。 柏玄唇角边,有了淡淡的笑意,淡得根本看不见,坎水也看不见那笑意,但偏偏能感受到,而且感受很明显。 一丝挫败涌上心头,坎水放下了小妮子与小女娃,恢复了常态,也就是一贯的忧郁之态,但若仔细去看,会发现坎水此刻眉间的忧郁之色,似乎较平日深了几分。 “师兄还有事未处理完,初云你跟着柏玄,先将几个新师弟护送到觉清师兄处,师兄等会儿再来接你。” “初云会很乖,绝不给师兄惹祸,师兄晚点来也没关系。”小妮子一点也没挽留的意思,有同龄的新人上山,她自然想与他们玩在一起。同龄人的小孩之间,总有一份莫名的吸引力,也无怪小妮子会“喜新厌旧”,暂舍了坎水,而奔新人而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六章 都在 晚些时候,坎水还是在觉清处,将小妮子劫了回去。 纵是心中不愿,柏玄也不得不放人。毕竟,来日方长,也不争于这一时。 天色已然全黑下去,没有星子和月亮,黑得不见五指。坎水牵着小妮子的手,在羊肠小道上慢慢而行。 山林里的风声传来,呼呼作响,如狼嚎一般。 四周静得连鬼影都没有一个。 漆黑的夜里,只听得见小妮子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怕吗?”坎水在黑暗中突然出声。 “不怕!”纵使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小妮子也仰头望着坎水,斩钉截铁作答。 “为什么?”坎水在黑暗中扬了扬唇。 “因为老五在啊!”小妮子笑得眉眼弯弯,“老五牵着初云的手,初云就不怕!” 坎水眉宇间愁绪深了几分,想起了案几上柏玄留下的那张纸条——伊惧黑,吾带其去吾住处。“如果我不牵着你呢?初云怕不怕?” “……” 小妮子没有再出声,低头保持了缄默。 她自然是怕的,她怕黑,更怕黑暗中,只有她一个人。但她不想说出来,让坎水忧心。 隐在黑夜里的几个师兄弟,幽幽暗叹一声。叹息声,也隐在了风里。 冬日的月亮藏在厚重的浓云后面,丝毫也没有露面的迹象。 良久,坎水握着小妮子的手紧了又松,狠下心来,道:“初云你走前面,师兄在后面守着你。” “……老五别放手,初云不要。”眼泪说来就来,小妮子也不知眼泪为何来得这么快,只是一个劲儿的含泪摇头。 她自己看不见,但黑暗中犹能视物的坎水等人,却将那晶莹的泪光看得一清二楚。 “上次真的过了。”有人在黑暗中,低声抱怨。 小妮子却是没听见,仍轻轻抽噎着,随着坎水的牵引慢慢往前。 坎水牵她的手,却在逐渐松开,渐渐的松开。 “不要!” 小妮子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叫了一声,眼泪鼻涕一起涌了出来,两只小手在漆黑的夜里到处乱抓,乱抱,拼命搜寻坎水的气息和踪迹。 “老五不要初云了吗?初云乖,初云听话,不要丢下初云一个人!老五,老五!老五你在哪里,初云怕!老大,老大,你们在哪里,不要丢下初云一个人!初云怕,初云怕,初云怕……” 黑夜突然变得说不出的狰狞可怕,小妮子无助前伸着双手,在黑暗中痛苦呼唤。 但坎水却像突然被黑暗吞噬了一般,根本没有了踪迹。 小妮子抱着双腿,奔溃蹲下身来,小小的身子,簌簌发颤。 终于,漫无边际的黑暗,一道声音,从很近又像是很远的地方,幽幽传了过来。 “初云别怕,我就在你身后。”是坎水不忍又带着安慰的声音!“沿着这条道路一直走,就是我们的家。初云别怕,初云勇敢,我一直在你身后,看着你,陪着你,初云一直往前走就是。” “老五真的会陪着我吗?”小妮子颤颤巍巍站起身,抹着眼泪鼻涕,茫然四顾。 “当然会陪着初云,只要初云到了家,点燃屋子里的灯,就能看见我。”其实,他就站在小妮子身后,离她不过三步的距离。 “那……那……”小妮子仍在抽噎,“那初云……初云走就是,老五看着初云走,老五不要离开……” 擦干净了眼泪,小妮子心惊胆颤的,乌龟一般,移动了脚步。路中间躺着一块小石子,差一点就将小妮子绊倒,小妮子含泪惊呼一声,黑暗中的几个人,也跟着提心吊胆的,惊呼了一声。 好在小妮子稳住了身子,没有摔在地上。 又擦了擦新涌出来的眼泪,小妮子站直身子,接着上路。 黑暗中,坎水递过来一截树枝。那树枝上还有几片绿色的叶子,显然是刚从树上拧下的。 有了树枝作伴,小妮子心底,莫名生出了勇气。那树枝是坎水递过来,坎水就在她的身边,虽然她仍旧看不见。 但她知道,坎水就在她身边,并没有走远! 小妮子不由深吸一口气,偷偷为替自己鼓劲,脚下的步子也快了很多,走过一段之后,竟然还唱起了欢快的小曲儿。 隐在黑暗里的几人,也不由松了一口气,跟着愉悦轻呼。 一道疾风掠过,吹起了几人的黑发和衣袂。 隐在黑暗里的几人,也不知瞧见了什么,脸色陡然就沉了下来,就是阴雨的六月。 坎水脸色也突然能滴出墨来,暗磨了一口银牙。 “初云!” 一个人身影落在了小妮子身侧,一手握了剑,一手牵了小妮子的手。 “小胖子!”初云惊呼一声,四周漆黑一片,虽然看不到来人,但来人的声音,却是万分熟悉的,“你怎么来了?你好厉害啊,你能看得见我吗?” “虽然看不见,但我能听见你在哭,也听见你在唱歌。”柏玄牵着小妮子往前走,身后有护驾前来的觉清。 隐在黑暗里的坎水等人,飘身上前来,向觉清行礼。 “小妮子有你们八个师兄,是她的福气。”觉清笑着拱手回礼,看向了乾天。 乾天亦淡然道:“柏玄师弟有觉清师兄悉心照料,亦是他的福气。”几人用神识无声交流,并不担心走在前面的小妮子能够听见他们的谈话。 觉清摸着鼻子笑了笑,又道:“你家初云是个活泼爱笑的漂亮姑娘,难怪柏玄师弟只对她一人特别,还打算,要……” 兑泽已经握起了拳头,准备冲上前,想说些什么或者吼些什么。 这是明目张胆的抢人,好吗! 乾天却挥手拦下兑泽,道:“师父师娘将初云托付给我们师兄弟八人,我们自是会悉心教养,不敢假他人之手。” “但你们却给不了她最好的,”觉清说话做事,向来直来直往。言语虽不那么好听,但却丝毫不含轻蔑诋毁之意。“初云是个好苗子,若能得更好的教导指点,对她对你们,也算是好事。” “难道尊者要亲自指点!” 兑泽已经忍不住惊叫,其他几人也忍不住惊骇动容。 那口中的尊者,自然是柏元尊者,只有柏元尊者,才会对柏玄如此偏宠。 觉清摸着鼻子,笑容中有丝难以察觉的苦涩。“自然是他老人家。就连我,我师父也即是上一任掌门,柏玄师弟的爹爹,也没这份荣幸。你看你们家初云小妮子,是多大的福缘。” “不……不会是真的吧……”兑泽舌头打结,激动得都快晕过去了,对小妮子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即便得不到柏元尊者的指点,能瞻仰一下他老人家的风姿神采,也是求之不得的啊。 “只要柏玄师弟愿意,哪还有什么真的和假的。”觉清望着黑暗里,两个相互牵着手摸索着前行的小人儿。“你们也知道柏玄师弟对小妮子有多特别,连我这个师兄都嫉妒得厉害。让他们两个小人待在一起,对彼此都有促进和帮助。” 几个师兄弟望向乾天,看他的意思。 乾天并未多作犹豫,负手垂眸,表态默许。小妮子是凤,纵是不舍,他们又怎能因为私心,困住这只凤,不让她飞得再高一些。 有人作伴,路途也好似缩短了许多。 回到坎水院的时候,柏玄掏出怀中的火折子,点燃了屋里灯。 屋子乍亮,墨与纸张,都发散着淡淡的幽香。 “初云。”有人在屋外唤了一声。 小妮子猛然回过头,发现坎水带着一丝清愁,郁郁站在那里,乾天长身玉立站在那里,坤地温和地站在那里,还有身形魁梧的震雷,还有潇洒不羁的巽风,还有离火,还有艮山,还有讨厌的臭老八兑泽…… 他们八个人都在那里,定定看着她。 今夜的眼泪,似乎特别殷勤,再一次淌了出来。 小妮子脸上泪痕犹在,眼睛也是红红的肿肿的,却是忍不住高叫了一声,扑倒他们的怀抱里去。 原来他们一直都在的! 乾天将小妮子抱了起来,望了一眼柏玄,沉了眼眸。 兑泽不客气的伸手揉了揉小妮子的脑袋:“臭妮子,我们怎么会抛下你?要抛下你,也是因为有更好的,能代替我们几个。”一声叹息,思绪复杂,“臭妮子啊,我们怎么舍得抛下你。” “你们就是最好的啊。”小妮子一一亲在了每个人脸上,“初云才不要别人代替你们,初云也不要被别人代替。” 几个师兄弟相视一笑,屋中间的柏玄突然走了过来,伸手在自己的左边脸颊上点了一点。 意思很明显,这屋子里的每个人,小妮子都亲了一下,唯独落下了他。他心里不平衡,也很不舒服,自然也要被小妮子亲一下,才公平。 兑泽几人脸都黑了,想也没想,就移步挡在了小妮子跟前,隔断了小妮子与柏玄的视线。 这时候,屋外的觉清,却将拳放在嘴边,咳嗽一声,有意提醒。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七章 小追逐 暗夜里,竟然出现了几颗星子,纵使光芒暗淡,却总是多了一点星光。 得偿所愿的柏玄,脸蛋有那么一丝丝的绯色。 觉清御剑伴在他身侧,并无言语,很有风度的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柏玄拿眼角看了觉清一眼,又将视线飞速转开,嘴角几番动作,终于挤出了声音不大的两个字:“谢谢。” 然后就听风声一疾,逃一般的御剑行远了。 觉清反应过来,昂首大笑三声,仰天长叹一句:“哎哎哎,我们家柏玄,也终于像个正常娃了!师父,师娘,你们在天之灵,也该安心了。” 言语之中,满是欣慰与感怀之意,欢喜得老泪都快流出来了。心想着为了他们家柏玄,那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初云小妮子,他是怎么着,也得帮着柏玄夺过来了。 可怜天下当师兄的心啊! 不久前坎水院里那一幕,觉清到死也不会忘记。 小妮子还被乾天抱在怀里,但却弯下了腰,亲在了柏玄脸上。柏玄脸上的笑,发自内心的笑,笑得让他这做师兄的,心都热了。当然小妮子的那几个师兄,一张张脸,却是绿得相当可怕。 不怪小妮子那几个师兄心眼小,要是他觉清有那么个可爱的小师妹,却早早的被别的小男娃子打上了注意,看他,不打断那男娃子的双腿! 还好,那小妮子不是自己家的。 不过,师兄出马,一个顶俩! 小妮子迟早也是自家的,觉清举头望天,飘飘然的想着,觉得今晚的星子格外的亮,格外的好看。 正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无月夜。 坎水院,又静了下来。 小妮子却是双眼亮晶晶的,到了该睡觉的时辰,却兴奋得有些睡不着。 不单单是因为先前那个温馨而美好的大团圆相聚,至少,在小妮子眼中,确是如此,就是念着那几个新上山的玩伴,也够小妮子激动到后半夜。 坎水阖着眼,接连催促了三次,小床上的小妮子每每都是翻来覆去,迟迟不肯入睡。 “初云。” 坎水板起脸,盘膝坐起,见一旁的小妮子却是蹬开了被褥,只着了薄薄的白色里衣,笑眯眯乐滋滋的仰面躺在那里。 山上夜里的气温本就低,更何况,又是到了冬日。 照这样不出一个时辰,明日风寒准会找上小妮子。 “为什么不盖被子?!”坎水声音发寒,这小妮子又是要闹哪出。 捡起地上的被子,重新搭在小妮子身上,却不想小妮子并不领情,一利落个翻身,给躲开了。 “嗯?”拖长尾音,早有经验的坎水,意识到其中必有内情,继而肃色道,“盖上被子,老实交代。” “不要盖被子,老五你听我说嘛。”小妮子笑嘻嘻的坐起身来,对着坎水兴冲冲言道,“我明天要去跟小竿子,就是手里拿着竹竿的那个小师弟,学吸鼻涕的功夫。那小师弟吸鼻涕的功夫,可厉害了!” 要学吸鼻涕的功夫,当然要自带两管鼻涕!她今晚把自己冻出风寒,明早鼻涕自然就有了。 嘿嘿,她聪明吧。 小妮子两只眼睛里,全是欢愉的光。 “你真不愧是我们几个的师妹……”坎水脸上又能滴出墨了来,一手闪电而出,迅疾擒住了小妮子的两只小嫩手,冻得跟鸡爪子一样冰凉的小嫩手。“今后我就把你的手,画成鸡爪子,可以啃着吃的鸡爪子。” “那多难看。”小妮子想着那画面,赶紧摇了摇头。鸡爪子虽然吃着美,但代替她这双又白又嫩的手,就不美了。 “你也知道难看!”坎水扬起右手,就要往小妮子的小屁股落下,给她长长教训。 小妮子听话音不对,早就练成了“闻声知意”的本事,一个拧腰,堪堪躲过坎水袭来的巴掌,然后就根本顾不得穿鞋,赤脚跳下床,逃之夭夭。 坎水仍旧盘膝坐于床榻之上,还体贴屈指一弹,点亮了屋子里的烛火。 烛光盈室,照亮了满屋子的纸砚笔墨。 一枝干了墨的毛笔,就凌空追在小妮子脑勺后面。 小妮子钻下案几,那毛笔也跟着追下案几;小妮子藏身柜后,那枝毛笔如同也长了眼睛和翅膀一般,紧随而至。 整间屋子,都是小妮子窜上窜下,钻进钻出的身影,狡兔一般敏捷灵活的身影。 “嗯,有点进步。”坎水一挥袖,一方八角砚台飞升而起,加入追逐围剿之列,“老规矩,一盏茶的时间。” 小妮子一面欢笑,一面躲避,从来不将这当成一场气氛紧张的围剿追逐,而是当成一场游戏,快乐好玩的游戏。 听着小妮子欢快的笑声,坎水眉间的愁绪也淡了些许,估摸着小妮子身子已经暖和,便以指成剑,呵一声:“看招!” 声音刚一落下,半空中那毛笔与砚台突然碰到一起,笔尖点了墨,就朝小妮子眉心而去。 那毛笔的速度陡然快了三倍,小妮子刚转身而逃,那毛笔已经到了小妮子双眉中间,对着小妮子眉心,轻轻一点。 “哎呀!”小妮子只觉眉心一凉,便张大嘴巴,向后倒在地上,眼睛一闭,脖子一歪,舌头一伸,巴巴吐出几个字,“我死了。” 笔墨砚台功成身退,坎水走下床榻来,只用一根修长纤美的指头,拎起地上动也不动眼睛也不睁开的小妮子,问,“真的死了?” “嗯,真的死了。”小妮子闭着眼睛,死气沉沉的回答。 “那就好,你先就这么死四个时辰,明天早上再活过来,好不好?”坎水将“已死”的小妮子拎回她的小床上,给她盖好小被子,掖好被角。 “好,但明天活过来的时候,初云要和小叫花他们一起玩。”小妮子把伸出来的舌头缩回嘴里去,果真乖乖的“死”了过去,言语中,已有了一丝倦意。 “死人还这么多话。” 坎水无奈一摇头,屈指对着烛火一弹,屋子里又暗淡下去,只剩小妮子浅而均匀的呼吸。谁说小孩子不厉害,入睡的功夫,就不是一般人能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八章 泡个冷水澡,可以不可以 千鸟欢鸣,落水喧腾,整座巍峨的昆仑山,都沐浴在柔和而宁静的晨曦当中。 新完成一幅人物画,坎水轻吁一气,收笔回屋,瞧了一眼犹在甜梦中的小妮子,便取了架上碗碟,去清膳阁替小妮子拿早膳。 鸟鸣得更欢了,一两只不怕人的鸟儿,轻巧跃上了窗棂。 伴着清脆的鸟鸣声幽幽转醒,小妮两眼惺忪,延展四肢,伸个大大的懒腰。 懒腰刚一伸完,上一刻还满脸睡意的小妮子,下一刻便如打了鸡血一般,活力重现。 “好生动的早晨啊!小鸟乖乖,等老五回来,就给你们馒头粒儿吃!” 同窗棂上叽叽喳喳的小家伙打完招呼,小妮子掀被下床,利落套好小鞋小袜,便要照例去到院子里面,霍霍哈嘿打几套拳法。 这几套拳法,乃是小妮子刚学会走路时,老三震雷手把手的教授。拳法精妙,攻守兼备,诡异而刚猛,若在山下,便是千金不易的独门绝学,但在小妮子手中,就只做了强身健体的用途。 小妮子口中呼喝有声,一拳快过一拳,一拳猛过一拳,尤其是这几个的石头挪举下来,不单臂力大增,出拳的力道亦是不可同日而已,早非昔日那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拳头可比。 五六拳接连而出,又暗自结合了心法内劲,挥出的拳风激得一人高的梅树哗哗摇响,小妮子心中也觉拳势大胜从前,不由心中激荡,热血沸起,口中“哈”地一声大喝,一拳击在了当前一株铁干虬枝的老梅上。 那株老梅树,据说,是坎水院的上一任主人亲手种下,当时的坎水院还不叫坎水院,只是孤零零的一间小院落,当时初云的爹还不是掌门,八卦院根本就不见踪迹,老大乾天、老五坎水等人还不知在山下哪处打转,或许连他们投胎的肚子都还没选定。 还好,妮子还小,纵使数月来拳力大增,也增不到哪里去,还不至于一拳下来,就把这么一株年深日久饱经风霜的老梅树,给拦腰轰断。 老梅树苍老可怖的树干,只是微微裂开了一条细缝。 小妮子却是瞪大眼睛望着树干,“哇”地一声,准备放声大哭,却又立刻想到,一哭之下,准招来乾天坤地等人的心疼与责骂,便生生忍住了嚎哭之声,只是扁着嘴,无声掉泪珠子。 她已经承诺过乾天等人,要乖,要不惹祸,所以今日惹出此等小灾小难,小妮子心里想的,便是能遮便遮,能瞒便瞒,不让乾天等人担忧。 小妮子说话,向来是算数的。说过不惹祸,又只是自己吃亏,只要不被人发现逮住,便自认不算是惹祸。 “好厉害的老梅树,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冤冤相报何时了,此恨绵绵无绝期,等我厉害了,再来把你一拳揍成老秃子!哼哼,你给我等着。” 老大乾天说过,输不可耻,只要气不馁,便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小妮子转到梅树后面,抬脚给了树干一脚,低喝了声:“不听话,踢你小屁股。” 那挨了小妮子一脚的老梅树,枝叶一阵晃荡,沙沙作响,像是抗议,又像是张牙舞爪的恫吓,似乎在说:小小妮子,好没礼数,牙未长齐,也敢如此放肆。 踢完老梅树,小妮子心中的怨气也少了许多,不由挺直小身板,骄傲的转身离去,也看不见背后那株老梅树枝干的变形扭曲。 “哦,真是一个不太美好的早晨。” 受伤的右边小手,破了一大块皮,火辣辣的疼,红艳艳的鲜血流出来,衬得没受伤的腕部肌肤,愈发娇嫩莹白。小妮子咬着唇,朝受伤的手背指节不住吹着凉气,哼哼唧唧地往屋子回去,准备在坎水回来前,先将受伤的地方遮掩起来,不让坎水瞧出究竟。 房门门口,摆着一个洗漱煮茶用的大水缸,小妮子拿泪眼瞟了瞟,想着敷药前,似乎应该先把受伤的地方清洗一下,就在水缸前停下了脚步。 水缸里满满一缸水,上面浮着一柄舀水的木勺,又清又凉,清晰倒影着小妮子一张哭兮兮的小脸。 乾天几人说,他们和爹爹娘亲都不喜欢看她哭,喜欢看她笑,小孩子笑着才好看,所以小妮子就扬了扬唇,想对水里面的自己笑一笑。 但一粒圆滚滚的泪珠,却在这时,顺着满是泪痕的面颊滴落,眼看就要落入水中。 小妮子心中一急,不想自己的泪水,污了坎水辛苦取来的清水,便赶紧伸出没受伤的左手,去接住那颗滴落的泪珠。 但左手没有右手灵活,人在掉眼泪的时候,反应也慢许多,等小妮子的左手接住那颗泪珠时,左手手背 已经碰到了缸里的水。 好冰! 凉意从手背传到心尖儿,小妮子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早晨的水,本就是凉的,更何况,又是到了冬天,冷得可以结冰的冬天。 “反正这水都不能喝了,回头再让老五提几罐水就是。” 小妮子突然就呵呵大笑起来,将整只左手都放进了水里,又呼着气,绷着心肝儿,将受伤的右手,慢慢慢慢地伸进了水里。 缸里的水,冰得小妮子直跳脚,但那感觉却是又折磨人,又有一种难以言语的痛快。小妮子欢叫着,将两只胳膊也伸进了水里。 “呼,好舒服啊!” 小妮子完全忘了手上的伤,一心沉在这奇妙的感觉当中,感觉就像是冬天里,吃着冰镇的西瓜。谁说冰镇西瓜夏天才好吃,冬天吃着,风味更佳。 “洗个冰水澡,会不会更舒服?哦,对了,鼻涕,我要的鼻涕!嘿嘿,山人自有妙计,看老五你如何阻我!” 小妮子牙齿打着颤,眼里放着贼光,去意已决!也不再多想,乖与不乖,闯祸与不闯祸什么的,早就抛在了九霄云外!蹬掉脚上鞋袜,双手撑着缸沿,利落一抬脚,“噗通”一声,就翻身落到了水缸里去。 那冰水瞬间包围全身,寒凉刺骨如坠冰窟的滋味…… “啊……切!”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九章 老五施惩 小妮子握着拳头,缩着身子,闭着眼睛,乌着嘴唇,脖子以下全都浸在冷水缸里,抖得跟个扒光毛的小鸡崽儿似的,不仅下巴牙齿在冻得发颤,全身上下的每根骨头都在冻得发颤。 坎水取早膳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光景,本就愁绪郁结的眉宇间,几乎能拧出水来,差点没气晕过去。 好在坎水没气晕过去,否则不等片刻,小妮子就会冻晕过去,一条小命儿就交代在这冷水缸里。 馒头稀粥尽数落在了地上,发颤的大手,将水缸里簌簌发抖的小妮子拎了出来。 小妮子冻得面色发青,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凭着本能,朝坎水温暖的胸膛里钻。冰凉的水,如同瓢泼大雨般,从她身上一股一股往下掉,看得坎水的眼睛都红了。 坎水红着眼,飘身到阳光底下,朝小妮子的小屁股狠狠拍了两巴掌。两掌下去,坎水的眼更红了,褪掉小妮子身上的湿衣服,又将自己身上的长袍,裹在了小妮子犹在发颤的小身子上。 “老……老五……好……好……” 小妮子冻得舌头打了结,口齿也不再伶俐,但还是张开了眼睛,还对着坎水勉强送上了一个笑容,讨好又自知理亏的笑容。她现在冻得浑身肌肉发僵,大半个身子都麻木了,坎水那两巴掌虽重,但却并不是很痛。 “好什么好?!”坎水的声音也在发颤,左手抱着小妮子,右手扣住小妮子的手腕,将真气源源不断送进小妮子冰凉的体内,“好气死我,是不是?” 小妮子看着坎水发红眼睛,自己的眼圈也跟着红了,知道自己无意间又闯了大祸,也不知该如何道歉,就挣扎着直起发僵的身子,艰难抬起一只胳膊,缓缓搂住坎水的脖子,要用发颤的嘴唇,亲在坎水怒气隐忍的面颊上。 “亲亲……初云亲亲就没事了。”小妮子发青的脸蛋上,始终带着笑,小脑袋里有些昏昏沉沉的想,亲一亲老五,老五就不再生气了。 亲一亲,就好了。 坎水别过了脸,拒绝小妮子求和的意图。 显然,小妮子这次做得太出格,他不打算让小妮子,就此蒙混过关。 十试九灵的讨好招数失效,小妮子沮丧扁了嘴,但却是锲而不舍的试图亲到对方。 小孩子心思单纯,此刻小妮子那单纯的心思便是,能亲到坎水,就能得到坎水的原谅。 你亲,我躲,一追一逐之间,小妮子发青的面颊上逐渐有了血色,僵直的四肢也逐渐灵活起来,坎水见小妮子机灵如初,身体也并无异样,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却是一言不发的拎小妮子进屋,一言不发的给小妮子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一言不发的给小妮子套上鞋袜,然后就一言不发的,来到画架前,继续画他那些尚未完成的画。 “老五,你不跟初云说话了吗?” 恢复了生气的小妮子,抱着坎水的大腿,软声撒着娇。 坎水只拿他那双更显忧郁的双眼,忧郁的瞥她一眼,又继续专心作他的画,就好似腿上这个叫烟初云的小妮子,他根本没见过,也没瞧过,更没疼过抱过。 可是,刚刚双手抱着她急得眼睛都红了的人,是谁? “老五,不要不理初云嘛,初云知道错了。” 小妮子求了又求,见坎水仍旧不理她只顾作画,就借着坎水的大腿往上爬,爬到坎水的腰上,伸手去拉坎水作画的手。 坎水还是不理她,将右手的画笔换到左手,继续作他的画。坎水左手右手都可作画,而且作得同样的快,同样的快。 小妮子身子一跃,整个人都挂在了画板上,挡住画布,坚持不让坎水作画。小孩子思维又来了,坎水不作画,就会理她了。 坎水忧郁瞥她一眼,依旧一言不发,放下画笔,去到案几后盘膝练气。 小妮子也紧跟了过去,有是笑,又是嘟嘴伸舌头扮丑脸,娇笑道:“老五,你看我这样好不好笑?” 但坎水还是阖眼不理,最后被小妮子惹得烦了,就打开双眼来,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忧郁状的盯着她。 “老……老……五……” 实现也不过与坎水相交片刻,小妮子心里就发起了颤,她从来都未想过,只是看着老五一双忧郁的眼睛,就会让人如此难过,难过得人心里发闷,心里发苦,想哭也哭不出来,想逃也逃开不脱。 悲哀愁苦无处不在,就好像天下所有的悲哀愁苦,都尽数包含在了坎水那双幽潭一般的眼睛里面。 那双深潭一般的眼睛,有魔法,有时,它会让你陷入食不果腹的悲哀,这时你就好像是个十来天没吃过饱饭的乞儿;转瞬间,又会让你体会到孤独的痛苦,就好像你是在一个荒岛,身边除了你,就再也没有别人;很快的,你似乎又从荒岛上,找到了唯一的食物,鱼,除了鱼,还是鱼,一条一条的鱼,一网一网的鱼,一碗一碗做好了的鱼…… 鱼? 鱼?! “老五,你这是在惩罚初云么!” 痛苦的记忆涌上心头,小妮子闭上眼晴,不敢再看坎水的眼睛,胃里扑扑冒着酸水,提什么,也别在她面前提鱼。 坎水还是忧郁状的望着小妮子,即便小妮子已经闭上了眼睛,坎水还是满脸忧郁状的看着她。 小妮子已经败下阵来,试图夺门而逃,但坎水还是不肯放过她,飘身挡在了门口,依旧忧郁迷离的低头望着她。 “老五,老五,初云知错了!不要让初云再看见鱼!”小妮子连连挥手告饶,欲要作呕,但没吃早饭,除了苦水,什么都吐不出来。 坎水并不像乾天和坤地,并没有那么好的口才与比方,给小妮子细细讲道理。他只是用这种惩罚的方式告诉小妮子,她做错了,她所受的惩罚有多重,就表明她犯的错,有多严重。 “初云,错了,错了!”小妮子脸色难看得厉害,抱住坎水的腿,不敢瞧坎水的眼睛一眼,就差跟坎水下跪认错。 好在,救命的天神,及时赶到。 柏玄,就是那个救她脱出苦海的天神! “初云。” 屋外响起了柏玄的轻唤,那么美妙动听的呼唤声,比世上最动听的鸟儿,唱的最动听的歌,还要动听,还要美妙,就好似来自仙境的声音。 柏玄是应昨日之约,来比赛举石头的,坎水院里,还安静的躺着是颗大小不一、一字排开的石头。 “小胖子,我在这里!” 小妮子的声音,急切得如火烧屁股,话音还未落,人就火急火燎的窜到了柏玄跟前。坎水满眼忧郁的移步出房门,跟在了小妮子后面。 小妮子惧得头也不敢回,拉了柏玄的手,就往外跑,生怕有煮熟的飞鱼在后面追:“走走,我们快走!”柏玄也不多问,一面随着小妮子跑,一面古怪盯着小妮子看。 小妮子这慌里慌张的神情,就跟大白天见了幽灵一般,究竟是则么回事? “莫非那坎水欺负她了?” 柏玄沉眉,跑动中回头望了坎水一眼,见那坎水满脸郁色的倚在门口,反倒是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子,这可就有些怪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章 伙伴初聚 一跑出坎水院,小妮子就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即刻换上一副灿烂笑脸,拉着柏玄蹦蹦跳跳的往觉清那处去。 病怏怏的小姑娘唐久久,已经拜在了寂月长老座下,因她在师姐妹中排第九,名字里也刚好有两个“久”字,“九”与“久”同音,道名也就称作了“明久”。之所以赐她这样一个道名,想是她的师父师姐们,亦是希望她活得长长久久。 小王爷、小叫花还有那个小狼娃,已收在了觉清门下,只等再过些时日,觉清闯过幻灵塔九层升做长老,这三个人小娃才正式入门赐名。 小妮子去到觉清院时,三个小娃已经换上了紫色道袍。 小王爷龙霆,双手搁在后背,仰面望天,略显大文豪般的惆怅与寂寥,一张写满傲慢和轻蔑的脸蛋上,不见丝毫喜色,活像谁偷了他家八十万担粮食。即便是察觉到小妮子与柏玄的双双到来,也不肯“纡尊降贵”侧过半边脸来,礼貌性的打一声招呼。 龙霆只是冷哼一声,继续举头望天。 小妮子也只当没看见这鼻孔出气的人,拉着柏玄继续往院子里走。 “哈哈,仙女小师姐!” 小叫花倒是猴子一般窜了出来,手里的破竹竿换成了一把大笤帚,笤帚上还沾着几片落叶,显然正忙着干活,瘦巴巴的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身子一蹦,就凑到小妮子跟前。 虽说人靠衣妆马靠鞍,但也还有那么一说,便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眼前的小叫花就是如此,穿上了紫衫道袍,还是脱不了一身小地痞气息,跟只裹了衣服的猴子差不了不少。 柏玄沉眉横剑,用剑鞘将邋遢的小叫花挡在一臂之外。 “哈哈,叫花小师弟!” 小妮子推开柏玄的剑,两步上前,热络去拍小叫花的肩膀。她就觉得跟小叫化投缘,怎么这么投缘呢?简直比柏玄还投缘! 那书中所讲的臭气相投、物以类聚、一见如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怕就是这般道理。 “仙女师姐……好……好气概!”小叫花矮下半截身子,尖牙咧嘴闷哼两声,只觉左肩膀痛得厉害,像是被大铁球忽然重重砸了两三下。 虽是疼痛难当,但小叫花却是依山下江湖规矩,拱手施礼,以示敬佩之意。 柏玄见状,心中闷气稍解,收起了长剑,两道微拧的浓眉这才略微松开了一些。 “哎呀,对不起了小叫花,我也不知道我手下有几分力气。” 小妮子讪讪一笑,习惯性伸出手去,欲拍小叫花的肩,表示心中歉意。 哪知小叫花吃一堑长一智,见小妮子白嫩嫩的手掌又来,赶紧缩了肩膀,猴子般机灵地闪到一边,眯着眼赔笑道:“初云师姐本事大,等小油条也学了点本事,再来送肩膀给师姐拍。” “原来你叫小油条呀,好可爱的名字哦。”小妮子眼睛里放着光,舔了舔粉嫩的唇瓣,盯着面前的小叫花,两眼放空,喃喃自语道,“可惜山上没得吃,只有臭老八的话本里,才会看到的东西。也不知道,那油条配豆浆,是什么滋味?有没有小胖子给的糕点好吃呢?嗯,应该比不上糕点好吃吧?啊!或许比糕点更好吃也说不定……” 小叫花听得迷糊,不知面前的小妮子忽惊忽喜的,在念叨些什么话。柏玄耳力自非小叫花可比,早就将小妮子的碎碎念,一字不漏的听在了耳朵里。 “咳,小师姐你怎么啦?!”小叫花与小妮子相处时日尚浅,尚不知小妮子的毛病,只当小妮子是突然间入了什么魔怔,赶紧伸出手去,打算将魔怔了的小妮子摇醒。 柏玄怎能让小叫花得逞,臂膀一展,便将犹未回神的小妮子捞回了自己怀里。 “你做什么?!看不出小师姐不大对劲吗!”小叫花情急叫了一声,伸手去抢人,也忘了昨夜里,师父觉清对他们三人的告诫,告诫他们要对柏玄这个小师兄分外尊重一些。 柏玄只手揽着小妮子也不动,只是沉眉看小叫花一眼。 就只这么一眼,小叫花身子一凛,心子一颤,便再也不敢造次往前。 手足无措的呆立原地,小叫花也不知哪来的古怪念头,怎么觉得长在山上的柏玄,竟比龙霆那货真价实的小王爷,还要更像小王爷,简直比那世间的老王爷,还更有威严,更叫人臣服敬畏。 “小师姐……师姐……怎么办?”小叫花搓着双手,嗫嚅开口,这是他见着帮中长老,才有的神情。 小妮子犹自沉浸在美食世界当中,对适才发生的事,好似视而未见。 柏玄没再看小叫花,转头看向小妮子,只在她耳边淡淡说了两个字:“油条。” “油条?!”失神的小妮子即刻回过神来,一双眼睛,滴溜溜四下猛转搜寻,猛然大喝一声,道:“油条在哪里?!” 话音一落,屋子里传出一声响,是脑袋磕到木板砖头之类的东西,发出的动静。 立在院子里的四人,立刻循声望去,见罩了紫袍的狼娃,从案几上跌落下来,三只“爪”撑地,一只前爪抬起,每个爪子里都抓着一方湿抹布,抬起的那只爪子,捂了住发红的额角,正眼放凶光,射向了害他跌下案几的小妮子。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一章 意外之惊 那狼孩昨夜被强行剪了又尖又利的趾甲,如猫失了嘴上的胡须一般,做什么都显得笨手笨脚,似乎连路都有些不会走了。 原本他正郁郁伏在案几上,郁郁的用四只爪子按了抹布擦桌子,岂料小妮子一声“油条在哪里”的暴吼,震得他狼躯一颤,惊得他四脚一滑,从湿漉漉的案几上,翻身滑落下来。 新失利爪,一身矫捷平衡的本事,似乎也跟着失去,欲平稳落地而不得,脑袋先着地,好不狼狈。 幸而一双狼眼,凶光依旧,所以那狼娃将一对恶狠狠的招子,盯准了小妮子,也就是害他狼失前蹄的罪魁祸首。 哪知小妮子丝毫不惧,反而扬起大大的笑脸,对他挥手,道:“哦,你好啊,狼师弟。” 狼娃隔空朝小妮子狠狠一咬,露出一口尖利白牙,显然并不接受小妮子的善意。 “给你鸡腿吃,好不好?” 小妮子向狼娃走近许多,笑得非一般的亲切。 狼娃本能感觉到不妙,默默后退几步。 小妮子笑得两只眼睛都弯了,一溜烟奔到狼娃身边,试图伸手去摸狼娃脑袋。狼娃凶狠瞪她一眼,张口作势欲咬,当然,也知道些分寸,不敢轻易咬下去。 柏玄一把将小妮子拽住,低声问她:“初云,你在想什么?” 若是合情合理的事,柏玄自然会助小妮子一臂之力;但看小妮子脸上那副不怀好意的神情,怎么看怎么觉得,小妮子才是那只黄鼠狼,而可怜的狼娃,却成了一只负隅顽抗的弱鸡。 小妮子在想什么? 小妮子朝柏玄嘿嘿一笑,将柏玄拉下身来,在他耳边秘密嘀咕道:“狼师弟就跟真的狼差不多,也不知道可不可以牵回坎水院里,当成真的狼养;小胖子,你都有穿山小兽了,我也想有只小兽养在身边。我一想,狼师弟就上山来了,你说,这狼师弟是不是老天爷爷赐给我的!” 狼娃脸色都青了,他的耳力虽比不上柏玄,但也比常人好上许多,他得了大机缘,才被一个老者带出狼窝,得到做人的机会,可不想因为小妮子的一时兴起,又重新做回狼去。 他毕竟是人,也正在学习做一个正常人! 做回狼?还要做一只宠物狼?! 可杀,不可辱! 狼娃眼睛发红,奋力一扑,两对白森森的尖利长牙,对准小妮子白嫩的脖颈,狠狠咬下。 血光,似乎是注定的事。 因为小妮子此时,正侧身对着狼娃,专心给柏玄将她的小心思,丝毫没防备狼娃这突然的一击。而狼娃从小被狼王养大,狼的矫健与凶狠,他都兼备,就算是成年之人,也躲不过狼娃这致命的一扑,更何况是毫无防备的小妮子。 狼娃扑到了小妮子身上,白森森的牙齿,已经嵌入了小妮子颈部白皙暖热的肌肤! 龙霆整个后背都起了汗! 小叫花的呼叫哽在喉咙,心都跳不动了! 一声惨叫,蓦然响起。 不是来自小妮子,而是狼娃自己。 千钧一发之际,狼娃的肚子,挨了柏玄一拳,柏玄盛怒当中,用尽全力的一拳,所以不由自主的,他的身子飞出屋外,跌落在两丈开外的位置。 血水立刻从他嘴里涌了出来,染红了一口阴森白牙,但脸上却显出无比凶恶的兽性。如若片刻之前,狼娃还只有五分像狼,那么此刻挣扎站起来,手脚并立在血地上的狼娃,已经成了一只十成十的狼! “嗷——” 狼娃仰天,痛苦一声长啸。方圆数里,鸟雀皆惊。 小妮子怔怔看着狼娃,小手捂着脖子,小手下面有几个流着血的小孔,点点鲜血就从几个小孔里流了出来,流出了指缝。 柏玄将小妮子覆在脖颈上的手拿开,虽然伤无大碍,但还是满眼心疼与自责,慌忙取出怀里的锦帕,替小妮子压在那流血的地方。 “对不起。” 谁也没料到,那也受了伤的小妮子,会突然哽咽出声,向那个狼娃躬身道歉。 柏玄心中亦是吃了一惊,那狼娃野性难训,差一点就咬破了初云的颈部动脉,比那红氅女娃还要可恶百倍。 那红氅女娃只是想要鞭伤小妮子的脸,就被柏玄一句话送下了山;而今这狼娃却是想要小妮子的命,若不是柏玄出手及时,小妮子小命就会难保! 柏玄本想给狼娃更重的惩罚,然,小妮子却是出声先道了歉,也就是说,小妮子已经原谅了这个欲置她于死地的狼娃。 “真的对不起,初云请你吃鸡腿好不好?”小妮子又一次含泪道歉,走去狼娃身边,用自己的袖子替狼娃擦嘴角的血渍。 狼娃倨傲别过脸,眼里也有泪,即便痛得全身发颤,却还是立起身来,弃了两只前臂,只用两只脚佝偻站立,像一个人一样,双脚站立! 他是人,不是狼,不是人们口里的畜生! 他也不要当畜生! 小妮子“哇”地一声,抱住佝偻站立的狼娃,心痛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对你,是初云错了,是初云错了!你很痛是不是?那好,是因初云的贪心而起,初云还给你一拳。”话音还未落,小妮子忽然就握起了拳头,朝自己的肚子,重重揍了下去。 这一拳下去,小妮子的脸立刻就变得惨白,额头更是一颗颗黄豆大的汗珠。 “初云!” 柏玄失声痛呼,根本不想小妮子还会有此举,心里又是气小妮子的傻,又是怜小妮子的真,却是赶紧抱起小妮子,奔回到觉清屋中去,将她放在了觉清榻上,撩衣查看小妮子的伤势。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二章 好丹 撩衣查看小妮子肚子上的淤青,柏玄心里边真是疼得厉害。小妮子却还躺在床上逞强,咬着牙在那里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睡一睡,就没事了,小胖子,你要相信我呀,这种事……”受伤这种小事,她可是有经验得很。 “让你逞强!”柏玄不待小妮子说完,气得伸手在她淤青的肚子上一点,小妮子立刻就痛得缩了身子,眼泪鼻涕齐下。 “发生何事?” 宅院就在附近的师兄弟闻声先后赶至,又是替狼娃治伤,又是向小油条与龙霆询问情况,猛听得掌门闺女也受伤不轻,又赶紧进屋来看小妮伤情,却被小胖子柏玄“砰”地一声,关在了门外。 “初云师妹的伤,要不要紧?” 吃了闭门羹,柏玄几个师兄只得无奈立在门外,急声询问。 柏玄向来孤僻,众师兄弟中,只有大师兄觉清,才与之亲近几分,但大师兄觉清今晨才开始闭关,巩固第三候腾云境,为闯幻灵塔准备。 又加之柏玄身份特殊,他若执意闭门不开,他们也不好强行硬闯。 屋外师兄弟心忧,情急之下也忘了柏玄的脾性,再三出声询问,屋内的柏玄却沉着脸,紧闭了唇舌。他不喜欢,小妮子静养时,被外面那些人打扰。 事实上,除开小妮子,柏玄很少开口说话,即便偶尔与他人开口说话,也只是因为事关了小妮子。 但屋内的小妮子却不忍他人为她担忧,挣扎着欲支起身,开口向关心他的师兄们报平安:“没……没……” “她没事!”柏玄瞪一眼小妮子,不由分说将她按回床榻躺好,接过她的话,话音不悦地对屋外众人吩咐道:“你们很吵,快些离开。” “……” 这柏玄师弟,居然还是老样子!他们还以为,有了小青梅的熏陶感染,他孤僻的性子多少会软和一些…… 哎,看来,是他们乐观得太早,柏玄脾气太拗,不易驯服啊。 屋外几个紫袍道人,讪讪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尴尬对望几眼,哭笑不得的抱了狼娃,唤龙霆与小叫花离去,留给自家师弟与他的宝贝青梅,一个安静的院子。 “小胖子,”小妮子板起惨白的脸蛋儿,肃色批评道,“你刚才真没礼貌。”身为师弟,怎么可以用那种命令厌烦的语气,跟自己的师兄说话?老二说过,身为昆仑弟子,首先就要做到同门友爱,尊师重道。 “好生静养,不许说话。”柏玄拉长脸,反过来教训多话的小妮子。 但小妮子天生是个不爱听话的主儿,不让她说话,她要说话,即便说话的时候,会牵引得小肚子一阵阵的疼,她还是要说,谁让她身为小胖子的好朋友,有责任和义务,将小胖子从错误的路上拉回“正道”。 “小胖子,你听我说,”小妮子清了清嗓门,学着坤地的神色,欲要作摇头摆尾状,但苦于腹部伤痛,才不得已作罢,只是深深凝望着柏玄,一片赤诚与期盼都写在脸上,抑扬吟哦道:“经书上有言,人之初,性本善,苟不教,性乃迁,亲师友,习礼仪……” 柏玄苦闷看小妮子一眼,伸手捂住她嘚吧嘚吧的小嘴儿,拧眉道:“小话唠,你说着话,肚子就不痛吗?” “当然痛啊!”被捂住嘴的小妮子,恳切点点头。但痛,她也要说啊,谁让她责无旁贷。 “怎么才能不说话,安心静养?”柏玄商量着问,将覆在小妮子唇上的手,略微挪开一些。 “嗯……”小妮子当真认真思考片刻,忽然眼睛一亮,舔了舔自己嫩嫩的唇。 本来嘛,要她闭嘴还不简单,有吃的就行了嘛! 柏玄会意,暗怨一句自己为何没早些想到,便心念法诀,左手食指在右手手腕一点,一个银晃晃的手镯,就在柏玄的手腕显现。 “哇,好神奇!”小妮子睁大眼,抚掌惊呼,那花纹繁复的镯子,白光一闪过后,就立刻显现出来,奇妙得就跟变戏法一样。 “还有更神奇的。”柏玄将左手覆上腕上的手镯,再收回来时,掌心里面,就多了一颗褐色丹药。 闻起来,非常非常之香的样子,但却比她之前所见过任何丹药,闻起来都要香,看起来成色都要好。 小妮子一双大眼睛,瞪得更大了。“这是……” “固元丹。”柏玄笑着,将丹药递到小妮子嘴边。 “居然固元丹啊!”小妮子迫不及待的,就张嘴一吸,将丹药吸进自己嘴里,吞下腹去。好丹药,就是不一般,那粒丹药刚入腹里,丹田就立即升起一股舒服的温热之气,徐徐走遍全身经络,肚子上的伤痛马上就减轻了几分,整个人也精神百倍。 要是每天能吃上一粒,她都精神得不用睡觉了! 那固元丹,她原本是识得的,筋骨皮肉受伤、气血淤积时服用,效果最好不过。她经常受伤,所以乾天几个师兄弟身上房里,经常备有这种常见丹药。 但柏玄给她服用的这颗固元丹,绝对是上上之品,一颗就能比得上普通的十颗,也不知是山上哪个炼丹大师炼出来的,她怎么从没听老大乾天他们提起过。 “小胖子,你宝贝真多!”小妮子由衷羡慕,先是那穿山小兽,再来这可以储物的空间镯子,还有那不知道是几品的上品丹药,还有镯子里面她不知道的好多东西…… 不过,她自己也不差啊!小妮子乐呵着想,虽然她的宝贝不多,但她有她的初云剑,就不比柏玄差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三章 老树惩凶 坎水阴沉着脸,来到觉清院,将人给领了回去。但鉴于小妮子半天之内,三处受伤、两次差点丢掉小命的创纪录表现,索性就将人禁足在了坎水院,等到下月初一转交到老六离火手上,才能够刑满释放。 对此惩处,小妮子挥拳,表示强烈愤慨以及抗议,但乾天等人无一现身,为她求情,就连向来最温和心软的坤地,也对此惩处无甚异议。老八兑泽慷慨提议,不能在饭食上苛刻小囚犯,应该给犯人多吃几顿大鱼,老五坎水欣然同意。 就连柏玄几番到来,也被谢绝在院门之外,理由是,小囚犯闭门反省受罚中,他人一律不得打扰,否则,就失了禁足施惩的意义。 小妮子一肚子委屈憋闷,只得在院中日夜练拳得以发泄,以免憋闷成疾。 “打你小屁股!” 拳风霍霍,小妮子一拳轰向面前老梅树,被她当成老五坎水的老梅树。但有了之前的教训,出去的拳头刚一碰到树干,就收了力。梅树虽被拳风所撼,颤动不止,但自己的拳头却是丝毫无恙。 “哈!再打一次小屁股!” “嚯!还打你一次小屁股” “嘿!还要打你小屁股!” “……” “最后,打你一百次小屁股!” 整整百个拳头挥舞下来,打完坎水百次小屁股,小妮子才觉心中闷气稍减,身披一身怒火残霞,气哼哼跳进坎水给她预备的药澡盆,溅坎水一身草药水,这才算熬过小囚犯的一日刑罚。 本来,若没有被禁足,她还准备捉野鸡向狼师弟道歉,还要拉着油条师弟给她讲山下的趣事,还要去看看明久师妹的气色是否好了些,还要问小胖子柏玄他手镯里的秘密…… 天知道,让一个小孩子等待,让一个小孩子将心中迫切想要做的事延后,是件多么让小孩子痛苦的事! 但,小妮子现在能做的,就只能是等待。 因为上面乾天等人已经联手做出承诺,若她偷摸着逃出去,等待她的,将是又一个月连续不间断的鱼肉大餐。 她可怕惨了鱼! 不过,要是她能立刻修成第四候晖阳境,也就是像柏元尊者那般的元婴大修士,她就能以风露为食,什么都不用再吃,自然也就不用吃那让人反胃的鱼,乾天坎水他们,也自然不能再用鱼来迫害可怜的小初云。 话说回来,若是她此刻真成了元婴修士,她就立刻把乾天他们八人倒挂起来,像挂咸鱼一样,一个一个倒挂起来,然后……然后再狠狠打他们小屁股。 小妮子坐在药澡盆里,兀自发着愣,间或嘿嘿冷笑两声。一旁的坎水,拿一双忧郁的眸子瞟她一眼,默不作声的扬手,在她白嫩嫩的小屁股上,抽了两巴掌。 “哼!” 被偷袭的小妮子回神,双手伸在背后,捂着发疼的小屁股,怒目瞪他两眼,心知现在人幼力薄,等她将来也能飞天入地,再来与他清算今日被袭之事。 晚课再怎么不开心,也要天天做,先是引气入体,再是炼精化气,然后就是脱鞋盖被,熄灯睡觉。近日来小妮子心中不快,入睡前皆是背对坎水而卧,坎水忧郁望她背影,好笑扬扬唇,替小妮子掖好被脚,睡去。 半夜里,熟睡的小妮子,忽然间,从床上坐起。 好似有人在唤她! 也不知是在梦里,还是真的有这声音发出。 小妮子的人,却依旧维持着酣眠半坐的姿势,耷拉着脑袋,从小榻上浮起,飘在半空中,幽灵一般,从半开着的窗户中,幽幽飞挪了出去。 深夜里,一切进行都是那么的悄无声息,小妮子已经飞离了身畔,但小榻旁一向浅眠的坎水,竟然没有一丁点动静。 “嘎嘎。” 是谁在桀桀怪笑! 昏睡的小妮子,忽然陷入梦魇当中,四肢像被绳索铁链给牢牢捆住,欲挣扎,而不得;喉咙也像被巨手给掐住,欲呼救也不得。 小妮子的脸上,已经浮现出溺水窒息一般的痛苦之色,但身子,犹在半空里挣扎。 阴惨惨的月华,在半院梅树下,投下鬼楞楞的阴影。 院子里,那株格外老、格外高的梅树,突然拔地出土,长长的根须,迅速伸缩翻滚,分作左右两个圆形巨疙瘩,就好似车子的两个车轮一般,几个飞快转动,就滚动到小妮子跟前,却是没发出丁点响动。 小妮子挣扎得愈发剧烈!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她就在那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奔跑,奔跑,不断的奔跑,奔跑到哪里都是黑暗,同样的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呼救。 她喊乾天的名字,喊坤地的名字,喊震雷的名字…… 她喊老五救我! 她喊爹娘救我! 她喊小胖子,她喊小油条,她喊大修士…… 初云很怕!很怕! 谁来救救我! 根本没有人回答! 有的,只是她自己,还有那恶魔桀桀怪笑的声音。 无论她喊多少人的名字,都被湮没在那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嘎嘎!” 又是那种让人心魂碎裂怪笑的声音,四面八方的涌过来,包围住她,但她却根本挣脱不了! 中天月色,又阴惨诡谲了几分。 斑驳沧桑的梅树干上,隐约浮现一张沟壑纵横,人一样的苍老面孔! 一枝梅树丫,向小妮子蜿蜒伸了过去,就如一条吐信的毒蛇般蜿蜒伸了过去,对准了小妮子心窝的位置。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四章 初云剑出 那蛇信一般的梅树枝丫,已经触到小妮子的衣襟,眼见就要剜进小妮的心窝! 方此时,一声呲叫,一条小兽闪电般从土里穿身出来,狠狠一口,咬在那梅树枝上。 那老梅树凄厉一声,那被咬住的枝条,突然如巨蟒一般,猛烈翻转扭动起来,将那死死缠在枝丫上的穿山妖兽,忽地高高抛上半空,又狠狠砸在地上。 那梅树妖抛砸愈重,穿山妖兽就撕咬得愈狠,妖兽咬得愈狠,那树妖就抛砸的愈重。 穿山小兽身形猛长,从一尺幼儿变作长高巨人般大小。 顷刻之间,院中数十梅树毁去大半,地上多出十来个巨大深坑。 尘土飞扬,月隐黑云。 几番挣脱那穿山兽而不得,树妖恼怒至极,又飞快延展出一根枝条,再去剜小妮子心窝。 小妮子陷在更深的梦魇当中,挣扎得愈见剧烈痛苦,却愈是挣脱不得。 猝不及防! 穿山兽虽是灵智初开的五阶妖兽,相当于人类修士的金丹初期,昆仑山上长老一般的修为,方圆数十里地底下的丁点异动,都逃不过它的耳目,但却是没有修炼出六臂三头,亦不可以任意伸长延展躯干四肢。 现下小妮子生死一线,穿山妖兽只得扬起锋利前爪,一举割断缠在身上的数根枝条,再扑身去救初云。 但这眨眼的耽搁,足以让树妖得逞! 树妖本就不弱,比穿山兽还高出一阶,否则就不足以与五阶妖兽相斗数个回合,还不落下风。 更何况,老梅树妖百枝千叶,枝枝蔓蔓尽数海藻般软绵伸展开来,即便穿山妖兽能捆抱住其中十来根树枝,也对余下的八九十枝条莫可奈何! 衣衫割裂,那枝条如刀,划破初云胸口! 似乎下一刻,小小妮子,便要血流如注! 正在挥剑冲出的坎水,眸子都欲爆裂! 御剑奔来的柏玄乾天等人,入眼便是这无法挽回的一幕,心也裂了! 离初云最近的五阶妖兽,都不及救初云,更何况,乾天等人修为还在第二候琴心境、筑基期,速度还远远不及那小兽。 风也静了。 刹那之间,阴寒冷夜,亮如白昼! 凡被白光所笼之人,不无闭眼,躲开这突如其来的灼眼光辉。 那山巅尊者倏然出洞,立于虚空,负手远望这方院落的夺目光华。 只见万丈光华当中,一柄漆黑重剑,忽然从天而降,雷霆一般,当头劈向将那狰狞老树。 老树应声而裂,就像一个人,忽然从头颅正中被利斧劈下,劈成了一左一右,均匀两半。百年树妖未完的桀桀怪笑,戛然而止,就如一个人只笑到一半,就猛然咽了气。 白光过后,山也静了。 众人睁开眼来,只见树妖已如枯木一般,裂成了两半,小妮子的身子,正从半空往下坠。 坎水飘身上前,伸臂将人接在了怀里,半空中柏玄乾天等人也纷纷御剑上前,满目关切。 小妮子身子一震,霍然睁眼,惊惶醒来,心中余悸犹在,怔怔望着眼前的乾天等人,竟如犹在恍惚梦中一般。 “初云。” 乾天疼惜揉了揉妮子被汗水打湿的额头,小妮子才高呼一声“老大!”,猛扑入他怀里,定下心来。 正此时,三道流星般的光芒,倏然划过。 但无星之夜,又何来流星?! 那分明是三个高阶修士的身影,只是速度太快,以致筑基期修为的乾天等人,根本看不清他们身形,更遑论还在第一候凤初境的柏玄与小妮子。 一惊未平,一惊又起。 乾天抱小妮子起身,望向那已经黯淡下来的苍穹,众人也随之起身,举头齐望,穿山兽又缩成婴孩般大小,趴在了柏玄肩头。 忽地,一道疾风掠过,吹得众人衣襟,猎猎作响。 一柄外表并不起眼的漆黑重剑骤至,剑柄直天,剑尖指地,笔直垂在了小妮子手边。 乾天等人互望一眼,心中已猜到几分,刚才救初云的,怕就是这柄重剑,待会儿惹来麻烦的,也怕会是这柄重剑。 但小妮子却是没想得那么多,那么深。 “哈哈,我的初云剑。”大难刚过,小妮子立即笑逐颜开,赶紧伸出两只手,将她的宝贝初云剑,吃力抱入了怀中。 三道流星又折了回来。 三道光芒,分别是三个真人。 三个真人,无所议长,凭空虚立,气绕身光,光明自照。看在小妮子眼中,就好似三个会发光的真君菩萨,而且三个真君菩萨,正垂眼下望,望向了小妮子宝贝搂在怀中的初云剑。 “我的。”小妮子再将怀中初云剑搂紧几分,朝空中那三人皱了皱小鼻头。 乾天等人,突然抱了小妮子,恭敬跪了下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五章 灵根 “原来柏玄师弟也在这里。” 柏玄应声,但带着几分不情愿,道:“师兄好。” “拜见三位尊者。”乾天等人齐声向虚空中三人行礼。小妮子还抱着剑窝在乾天怀里,不肯下地,兑泽伸掌强压了小妮子的头,让她也向这三个传闻中的大人物行礼。 他们上山几十年,还是第一次得以看到元婴大修士的真容,闪闪带着华光的元婴大修士,比想象中的还要气势非凡。 “嗯,起吧。”左侧那位看起来年龄最长的白髯老者,含笑出声,但嘴唇喉头却不见丝毫翕动。 “这灵朹尊者好厉害!”小妮子心中一凛,惊奇张了张嘴。 乾天等人毕恭毕敬起身,垂手而立,小妮子微微嘟着小嘴儿,也明白现在不是她可以多话的场合。 “初云都这么大了。”说话的,是右面那位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尊者。 “是,谢灵淼尊者挂念。”有大人物在场,小妮子谨记兑泽那祸从口出的叮嘱,抱紧初云剑,选择乖乖闭嘴,兑泽偷偷赞许望她一眼,乾天只得代她作了答。 “看来极品灵宝已认主,我们来晚一步。”那年龄看来最长的白髯老者,拈着长须,笑容可掬的接着问道,“小徒孙你福缘深厚,快告诉师祖,这灵剑是如何得来?” 小妮子抱剑看向乾天,乾天望向艮山。 艮山上前半步,恭敬道:“禀尊者,此灵剑乃弟子用十年心血所铸。” “哦?”最中间那位负手而立的墨发尊者,动容道,“十年?十年如何能炼成极品灵剑?”莫说他这样的五品炼器大师,现在也只能炼出下品灵宝,这个不到百岁的小小徒孙,如何能比柏元尊者更甚,炼出世之罕见的极品灵宝? 小妮子眉头微蹙,似乎听到怀中初云剑一声不屑冷哼。 “禀灵炆尊者,”艮山拱手又道,“弟子乃三品普通炼器师,本也不能炼出此等极品灵宝,只是十年前,师父赠与弟子一块不知年月的上古锈铁,依稀能辨乃一柄上古残剑。弟子将之置于熔炉,百日不熔,弟子苦思之下,便自作主张,只以新铁覆于其上,日夜锤炼,重塑其形,但剑髓却仍是那柄上古锈铁。” “原来如此。”灵炆尊者颔首,“那上古残剑,经风霜久蚀,法力渐消,重归于天地之间,但偶然又得你十年心血相济,有如枯木逢春,重新焕发生气。但你既助其新生,为何不留下自用,反而将它送与初云小妮子?” “禀尊者,”艮山叹息一声,“弟子先前也不知那灵剑已生灵智,只当它是锋芒暗藏,却也不知它确切品级,直到初云师妹去藏剑阁挑选飞剑,这柄重剑主动认主,弟子等方才震惊。” “哦?” 那三位尊者闻言,面容上皆有诧异之色。 灵炆尊者眼波微动,小妮子就抱剑出了乾天怀抱,转瞬之间,便挪到虚空中三位尊者跟前。 乾天等人根本不及阻止,再者,在三位元婴大修士面前,也容不得他们有丝毫异议,好在那三位尊者,也必定不会对小妮子不利。 只有柏玄身份特殊,御了剑,去到小妮子身边。 “你们要做什么?”小妮子满脸防备,虽然刚才那又稳又快的闪电飞翔,让她回味不已,但现在最要紧,却是她怀里的宝贝。“老大乾天说过,君子不夺人所好,哼,你们如果夺我的初云剑,就不是君子!” “初云,不得无礼。”乾天等人抹汗招呼,兑泽简直要给这多话的小妮子给跪了。 “无妨。”灵淼尊者浅笑,一根青葱手指,轻点在了小妮子眉心。 什么束缚都看不见,但小妮子偏偏怎么也动弹不得,柏玄握了她的手,轻声安慰道:“没事,二师姐只是在查看你的灵根,不会伤害到你。” “但哪用这么久?”受制于人,总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如何?”一旁的灵朹尊者,以神识询问。 灵淼收回手指,疑惑摇了头,灵炆尊者与灵朹尊者先后伸指查探,却亦是疑惑收回了手。 柏玄诧异望了小妮子一眼,伸出自己的一根指头,点在了小妮子眉心。 “如何?”三位元婴修士,反而望向五岁柏玄。 柏玄沉了眉,只道:“不可说,很特别就是。” “比你还特别?!” 三位元婴皆惊。 小妮子不是不能修真的废灵根,不是三四个属性杂糅的普通灵根,不是金土双属性上品灵根,不是火木双灵根上品灵根,不是单属性极品灵根,也不是雷灵根、风灵根等变异极品灵根,那就只能是那些传说中的灵根! 传说中的灵根! 他们这三个修成第四候晖阳境的元婴修士,也不过分别是火、水、木极品灵根! 而柏玄被刻意掩盖的混沌体质,就已经是千百年难现,属于传说,现如今,又要出一个体质更为特别的初云小妮子?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六章 分别 坎水院毁了,也空了,乾天院也一并空了,坤地院也是,震雷院也是……兑泽院也是。 昨夜里下了一场雪,难熬的冬天才好似真的来到,小妮子白雪一般的小手,捧着白雪一般的面颊,呆呆坐在坎水院冰凉的石阶上,看着满院的白雪。 被毁去的那些梅树,东倒西歪躺在厚厚的雪堆里,侥幸避过一难的那些梅树,也披了银装,悬挂了冰棱。 一只灰色雀鸟,飞来落在雪地上面,在孤单单的小妮子旁边,跳过来又跳过去,似乎在雪里觅食,又似乎在等着小妮子喂食。 小妮子觉得这只没人认领的小雀鸟,就是她自己,也不知怎的,鼻头一酸,就无声落下两行泪来。 “初云。” 小妮子欣喜扬起了带泪的笑脸。 废弃的院门,被人从外向内推开,柏玄披着一身紫色貂裘,踏着小妮子留在雪地上的脚印,从雪地上一路走了来。 小妮子脸色一黯,笑脸不再,抬起袖袍蹭了蹭小脸上的泪珠。 “怎么了?大家都在找你。” 柏玄在小妮子身边坐下,取下身上的貂裘,披在了小妮子身上。一旁的小雀鸟“噗”地一声飞开,片刻后,又试探着徐徐飞回到两人身边。 小妮子若无其事的摇了摇头,只是语气低落的道:“想老大他们了,就回来看看。”说完之后,却不知怎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滚了下来,小妮子又忍不住哽咽道:“前天夜里,那老梅树妖作怪,他们全部都还在这里陪着初云。你来了,三位尊者也来了。我以为他们会抢走我的初云剑,但最后,他们却是把我的老大他们带走了。初云讨厌他们,他们带走了我的老大老二……还有臭老八。他们为什么要带走我的老大?初云宁愿他们带走我的初云剑,也不愿带走老大他们……” “你还有我。”柏玄侧身抱住了小妮子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但你不是我最爱的老大,也不是对初云最好的老二,也不是老三他们……爹娘他们已经不要初云了,现在老大他们也不要初云了。初云是不是真的是个坏孩子,只知道闯祸、只知道让人操心的坏孩子,让所有人都寒了心,所有人都不要初云了,所有人都不要初云了……” “初云不是坏孩子,没有人不要初云。”柏玄握紧小妮子一只冰凉的小手,安慰道,“你那晚也听得清楚,三位尊者说你八个师兄本事太弱,没法子更好护你,三位尊者带走他们,教他们更高强的本事,这样他们将来才好更好护你。” “为什么不带着初云一起去?”小妮子大哭着道,“初云保证会很乖,就算不吃肉也没关系,只要能跟着老大他们一起去,初云每天待在屋子里不出去都可以!” 柏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大师兄觉清心虚难为情的时候,就会习惯性的摸摸鼻子,他那些师弟师妹,这么多年下来,多少也被觉清传染了这毛病。 居然摸了自己的鼻子?柏玄沉了沉眸,见小妮子没起疑,这才放下心来。 摸鼻子并不是个好习惯,往往无意间就会泄露心底的小情绪,得赶紧改正过来。 两只手握在小妮子手上,小胖子柏玄坦荡荡望向了小妮子。尽管他是出于私心,向三位尊者提议,代小妮子的掌门爹爹教导乾天等人,但三位尊者肯不肯点头收徒,也是乾天等人自己的造化。 就连他的大师兄觉清,也求不来的福分,因为小妮子的缘故,他才给乾天等人求来这个天大的机缘。 这等天降馅饼的大好事,若不是因为他们八个皆是极品灵根,若不是因为他们是小妮子的师兄,若不是因为……总之,若无他,这等好事,不会尽数落在乾天八人头上。 擦干小妮子脸上的泪痕,五岁的柏玄牵着三岁小妮子的手,往他的柏玄院去。 从今往后,小妮子就和他同在一起,吃住在一起,练气作息也在一起,他会代乾天等人好好照顾小妮子,在小妮子心中占一个更重的位置。将乾天等人送去三位尊者座下,就算是他对乾天等人的一份真诚歉意。 两个小人儿,在厚厚的雪地里,相互牵着手同行。脚下的雪被二人踩得簌簌作响,小雀鸟飞来在二人头上盘旋一圈,又“嗖”地一声,箭一般蹿向了晴朗的碧空里。 小妮子忽然伸手抓了树上挂的一条冰棱,从柏玄的后颈窝丢进了他的衣襟里。 柏玄冻得够呛,赶紧将手伸入后背,去取那冻人的寒冰。 小妮子趁机松开了柏玄的手,退开几步,拍着手咯咯大笑起来。 柏玄笑着沉眉,瞪小妮子一眼,弯腰抓了地上的一团雪,作势欲报复性的丢向小妮子。 “哼!”小妮子高高撅了小嘴儿,板起脸蛋儿来,肃色道:“小胖子,别以为我不知道。臭老八说,将他们送到三位尊者那里,这里面,一定有你的鬼主意!” 老大他们说,他们都很爱她,也舍不得将她一人留下,但他们还说,若是初云也有拜在元婴修士座下的机会,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将她送去! 他们会时常回来看她,她也随时可以去山巅看他们,只不过,他们不再住在原来的地方而已。所以她也知道,乾天他们并不是不要她,只是为了更好的修行,但心里那种被遗弃的感觉,却是难免。 柏玄脸色陡然一变,急声道:“初云!”他很怕,怕小妮子会因此怨了他,毕竟是他,才让她与乾天等人分离。 小妮子却是又笑着道:“但臭老八还说,他们都很感激你,是真的很感激你。” “初云你不怨我吗?”柏玄上前去,紧紧抓住了小妮子的手。 “不怨啊,”小妮子摆了摆首,“老大他们好,就是初云好。老大他们变得更厉害了,才不会再眼睁睁的看着初云命悬一线,而无能为力,才能更好的保护初云。”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七章 同榻夜聊 月亮东升的时候,床下面又有了动静。 “咦,你怎么又来了?”小妮子翻身坐起,弯腰看向了床底。 “天气冷,你半夜又总爱踢被子,我得来照顾你。”一人一兽,从从容容自床底钻了出来,就跟敲门进人屋子一般,正大光明。 小妮子躺回床上,撅了撅小嘴,两只拳头捶着身上软软的被子,抱怨道:“那我可以去和明枝师姐一起睡啊,她是大人,可以把我照顾得更好一些。” “明枝师姐是明久的师姐,不是你的师姐,我们怎么好麻烦她。”柏玄褪去自己脚上的鞋袜,又褪了身上的紫色道袍,掀开被脚,挤进小妮子的被窝里。 穿山小兽圆溜溜的眼睛,来回瞪了自己的小主人与小妮子几眼,倏地跃下柏玄肩膀,乖乖趴回它的地洞里去。 小妮子一张小嘴儿,撅得更高了:“但以前,我都是一个人睡。”她有她自己的小榻,老大他们就睡在 小榻旁边的大床上。 “一间屋子放两张床,又挤又难看。”柏玄翻身,将小妮子抱在怀里。他身上肉多,冬天当暖炉,再合适不过。 “那为什么我要来你的院子里住?”小妮子心中疑惑颇多,喃喃道,“你看,小胖子你是紫袍弟子,我也是紫袍弟子,为什么你这个紫袍弟子,就可以有这么一大座院子,比你大师兄觉清的院子还要大,为什么我这个紫袍子弟,就连蜗牛那么大的院子都没有?” “这很简单。”柏玄认真作答,“因为我五岁,你才三岁。” “啊?差两岁,就差距这么大呀?”在小妮子眼里,这两岁间的待遇差距,可真是仙鹤肉与馊馒头之间的差距!“那我要快点长到五岁才行!” 长到五岁,就可以有自己的院子,像柏玄院这么大的院子! 但……不对! 小妮子钻出柏玄双臂,猛然一喝,道:“小胖子,你又骗我!” “我怎么骗你了?”柏玄无辜望着她,在被子下寻了小妮子细腻柔滑的小手,紧紧握在自己手里。他不怕小妮子话多,也不怕小妮子变脸,只怕小妮子不说话,不理人。 他自己是个闷葫芦,小妮子不陪他说说话,他怕自己将来真的成哑巴。 “你说五岁就可以有自己的院子,那为什么小油条、小王爷、狼师弟和小九儿他们没有!”小妮子愤声道,“哼,小油条和小王爷比你还大呢!怎么就你有,我们就没有!这根本就不公平,不公平!我明天就去找觉清长老,要一座我的院子,还要在房门口,挂上‘初云院’,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一想到有一间自己的院子,小妮子就忍不住开心。 一个人住在自己的院子里,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想什么时候起来,就什么时候起来;开心的话,就可以泡一整天的药澡;不开心的话,也可以泡一整天的药澡;有好吃的,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有难吃的,就可以偷偷扔了,一点也不吃! 没有人来管她,她就可以为所欲为,不用再过现在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晚上也不用再跟小胖子挤在同一张榻上。 小胖子身子虽然很暖很干净,但却没有臭老八的身子香。其实臭老八一点也不臭,反而还很香,就是因为很香,她才总说臭老八臭。 臭老八? 她好想他,也好想他们。山巅风又疾,雪又大,也不知道他们在山巅过得怎么样,会不会冷着,冻着?有没有热粥喝。 没粥喝的小孩子好可怜…… 不能再想臭老八他们了,再想她又会哭。 想点别的,别的什么呢? 哦,想小胖子的院子! 哼,小胖子的院子这么大,屋子也多,干嘛非要和她挤在一起。 对了,明天早上,小胖子会给她送什么好吃的? 还有,明天是不是能与小油条他们一起,去后山抓山鸡…… 小妮子两只眼睛里放着光,神情呆呆傻傻的,憨憨笑笑的,又不知道神游到了何处去。 柏玄早已见怪不怪,用自己的额头,撞向了小妮子的额头,将神游的人撞回神来。 “臭老八说,脑袋撞得多,就不聪明了!”小妮子揉着生疼的额头,又负气撞回去一下。 柏玄也不躲,乖乖受了小妮子的回礼,又开口道:“我们现在继续刚才的谈话。” “我们谈到哪儿了?”小妮子犯了迷糊,小脸上已有些倦意。她作息一向规律,现在已到睡觉的时辰。 “你说,我刚才骗了你。” “是这个!”一听这话,小妮子即刻板起脸,表示这事很严重,她在认真听。“小胖子,你给我个解释!” 柏玄淡笑着交代:“我并没有骗你,只不过是,我的话还没说完而已。我有自己的院子,一来是我五岁,比你大两岁,二来是,柏元尊者是我师父,我其实可以享受长老的待遇,本可以拥有一座比现在院子还大的院子!” “尊者的徒弟,就能这么厉害!”小妮子蓦地想起了乾天等人,急忙问道:“那我家老大他们,现在也做了尊者的徒弟,那他们将来,是不是也可以有非常大的院子?” “嗯,”柏玄迟疑沉吟片刻,才道,“严格来说,你那八个师兄弟,并不算是尊者的徒弟,只是三位尊者代你爹爹,指点传授他们而已。但能得尊者亲自指点,唤不唤一声师父,已经是件不足挂齿的小事儿。反正经由尊者亲自指点,又加上他们本身的资质,修到第三候腾云境,活着做金丹长老,是十之八九的事。” 其实,三位尊者向他提及过,小妮子爹娘在闭关之前,也曾恳求过三位尊者,拨冗指点门下乾天等人,但,三位尊者却并未答应。 原因很简单,若因烟尘子破例,平白无故收乾天等人在门下,那今后无数弟子,也就会效法,动心来求。 这就好比,一位腰缠万贯的巨贾,子孙满堂,一日平白无故,送给其中一个子孙,一个诺大金库,那其他未得到金库的子孙,作何感想? 或是嫉妒眼红?或是跪于巨贾面前,苦苦哀求?这都不是巨贾所愿看到的事。 人心就是这样,不患穷,患不均。连大师兄觉清都会坦白承认。 幸好也因小妮子那体质罕见,三位尊者才愿破例教导乾天等人。因为,未成长起来的女皇身边,怎么也得有几个得力的强将才行。 “哇,八个金丹长老!”小妮子笑弯了眉眼,现在整个昆仑山上,弟子三千余人,总共也只有十八个金丹长老而已,还要算上刚了换橙袍的觉清。而她的至亲之人,乾天坤地他们,全都会修到腾云境,全都会修到金丹长老,这样,最少也有五百岁寿命! 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小妮子兴奋大笑,比吃到无比期盼的油条加豆浆还要高兴,激动抱住了柏玄的脖子,猛地在他脸上狂亲。“小胖子,小胖子,真的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你真是太好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八章 别做胖子 原本小妮子已忘了索要“初云院”的念头,但几日猪一般的舒服日子过后,柏玄便逐渐对她严厉起来。每日要求她早睡早起、静息练气也就罢了,最让小妮子苦闷的是,分明有好吃的糕点香肉,也是定时定量,不准她敞怀大吃。 小妮子嘟嘴去抢,柏玄仗着自己人长手长,又能御剑腾空,总是叫小妮子连一点肉沫也碰不到。 “哼,小胖子最小气,都不给初云吃!” 柏玄将糕点放在房梁上,留着做小妮子下一顿吃食,按下飞剑,笑着小妮子道:“当小胖子可不美,你这么能吃,我可不想将你养成小胖子。” “那你怎么长成小胖子的?看你一天三顿也没吃多少东西。”小妮子眼巴巴望着房梁上那看得到吃不到的糕点,心里痒痒的,只恨现在自己不能御剑腾空,伸手去将那糕点掏下来进腹。忽然目光一厉,小妮子瞪向洋洋自得的柏玄,小脸儿鼓作了一个小包子,恨恨道:“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半夜偷偷背着初云吃的!”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好吃。”柏玄伸出两根手指,一左一右,去戳小妮子气鼓鼓的两边面颊,戳了两下还不知足,继续戳了第三下、第四下,还不亦乐乎。 小妮子气呼呼将柏玄两根手指拍掉,柏玄又意犹未尽的戳她一下,才继续道:“我生下来身子很虚弱,差点死掉。娘每天都流着泪,喂我吃很多保命汤药,才能活下来。那些保命汤药,其中一项药力,便是养胃健脾。就是脾胃养得太好,两岁时,就能吃下两只烤鸡,才糊里糊涂成了个走路都用滚的大胖子。好在这两三年来,我每天都吃控制饮食,才能逐渐由圆滚滚的大肉球,瘦成匀称的小胖子。” “走路都用滚?”小妮子抬眼望天,试着想象两岁的柏玄,像一个长了鼻子眼睛的肉丸一样,在地上艰难滚动的样子。 怜惜之意,瞬间涌上心头,表露在脸蛋上,小妮子上前去,悲悯拉住了柏玄的手,柔声道:“小胖子,原来你以前那么可怜,现在也是同样可怜。”明明是五大碗饭的食量,却偏偏委屈虐待自己,每顿只吃半碗,天天顿顿都吃不饱,那岂不是和同样吃不饱的小油条一样可怜! 哎,真的好可怜,有得吃也强忍着不吃,简直比没得吃还可怜。 一股由衷的敬佩之意,亦涌到小妮子脸蛋上,两只小手紧紧握住了柏玄的手,庄严肃穆地向柏玄点了点头。小妮子脸上那郑重严肃的神情,就好似在说:“柏玄,你毅力非凡,真是好样儿,吾钦佩万分,自叹弗如。” 柏玄眼角跳了跳,抽回自己的手,挫败道:“我说这些,可不是叫你佩服,而是要告诉,照你先前几日那般,不知节制的吃下去,将胃口养大,不出一年,准会变成大胖子,连路都不能走的大胖子。以我的亲身经验之谈,吃胖容易,变瘦难,就如下坡好走,上坡难,等你长成小胖子,再想瘦下来,那过程所尝的苦头,可比……”柏玄本欲说,那其中苦头可比馊饭还难吃,但因材施教,柏玄望着小妮子,即刻改口道,“可比每顿吃鱼,还痛苦。” “鱼?!”小妮子立即没了食欲,但却是仰着头,自鸣得意的道:“变成大胖子就变成大胖子,不瘦下就好,那就不用吃比鱼还难吃的苦头了。” 柏玄看朽木一般,看小妮子一眼,后来商议之后,拿了被单,把小妮子手脚都缚起来,将她捆成了一个圆球,让她提前体验一下,滚着走路的胖子生活。 小妮子缩在被单里,果然乐呵呵地,在地下滚了几周,还愉快地对柏玄说,做个会滚的肉球,也没什么不好。 柏玄挫败叹息一声,御剑取了房梁上的一块糕点,放在了穿山小兽口里,让它叼在嘴边,去引逗那在地上兀自滚得欢快的小妮子。 小妮子看着穿山小兽嘴边的糕点,犹如狗见了骨头,即刻两眼放光,滚动身子去抢。 穿山小兽,只是叼着糕点,悠悠在小妮子前头慢慢爬。 小妮子憋红了小脸,奋起直追。 没奈何,滚着走不比用两条腿直走,费力难受不说,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而且,方向还不好控制,一会儿滚东,一会儿滚西,根本奈何不了那犹如闲庭漫步的四脚小兽。 “怎么样,还想不想做小胖子?”柏玄弯下来腰,将地上缩在被单里的小妮子,只手拎了起来。 “不想不想,一点也不想。”小妮子双颊殷红如胭脂,额上身上挥汗如雨,脑袋晃得跟拨浪鼓。早知道当胖子,动作这么笨拙,好吃的就在跟前,也抢不到,她才不要口口声声的说,要当胖子。 不想当胖子,今后自然要在食物上,有所节制,小妮子已经受教。 “孺子可教。”柏玄满意点头,将小妮子身上的被单解了下来。 小妮子一得自由,就立马纵身一扑,扑向了穿山小兽嘴边的那块糕点。“小胖子,虽然明白了,今后不能吃太饱,但现在,我好饿,真的好饿。”美食到手,小妮子笑呵呵伸手一掰,将沾了穿山兽唾沫的那部分糕点掰下来,喂到穿山兽嘴里,剩下那些,就进了自己嘴中。 穿山小兽那夜奔来力战老梅树妖,救她小命,小妮子已经将它划作了自己的好伙伴,不再垂涎它身上香喷喷的香肉。 柏玄唏嘘一声,又用手指戳了小妮子塞了糕点的面颊。 吞下糕点,小妮子将柏玄的手指拍开,双手负在身后,迎着朝阳,抬头挺胸,大步往外走。 “初云,你去哪里?”柏玄跟着上去,与她并肩而行。 “我去找觉清长老啊。”小妮子脸上的神情,比屋外的阳光,还要明媚,“找他去,要一座大院子,我自己一个人住的大院子。” “等等。”柏玄拦住小妮子的去路,拧眉道,“你想一个人住,不和我住一起,难道我对你不好吗?” “不是不好,”小妮子伶俐一弯腰,从柏玄手臂下钻了出去,打定主意,不回头。“就是太严厉。还是自己一个人住好,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没有人管,逍遥自在。” 三岁小丫头,哪里会照顾自己,还妄图一个人住,求的,究竟是自由自在,还是自生自灭?真是个孩子啊,还不是个不识好歹的笨孩子。 柏玄郁闷拽住小妮子的胳膊,将小妮子留住,一口气道:“你一个人住,吃什么?喝什么?谁来给你倒药澡水?谁给你半夜盖被子?衣服破了谁给你补?袜子脏了谁给你洗?想说话了,谁陪你说话?想要玩,谁陪你玩?闯了祸,谁给你收拾?树精妖兽来了,谁来救你?” “……”小妮子垂头沉吟半响,好似已有了悔意,但却忽然仰头,硬着嘴道:“反正,就要一个人住!”小孩子啊,最是别扭,有时,你愈是苦口婆心,她愈是高唱反调。知道错了,也不愿改的臭脾性。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九章 师徒红脸 小妮子牛脾气上来,执意要去觉清那里要一座院子。觉清院离很柏玄的院子较近,不几步路就能到。 山上的冬天,格外冷,沿路的枯草上面,几日前落下的积雪,到现在还未融化。好在山上弟子能够运气御寒,并不惧这寒冬,反而因为这酷寒,体内会时刻运气抵寒,对修行是大有裨益。 但刚上山不久的小叫花等人,还不会练气之术,对这严冬就头疼不已。 小妮子与柏玄进觉清院的时候,刚好听见茶杯重重摔在地上的声响,便赶紧推门进去。 屋中间摆放着一个青铜火盆,觉清已换作一身橙袍,正襟危坐。小叫花与狼娃分立在他两旁,独龙霆一人,负手直挺挺站在觉清跟前,倨傲的脸上满是怒气。 龙霆就像只发狂的狮子,横眉怒目站在那里,一双原本看来很是威严的凤眼,此刻带了火光,瞪向推门而入的小妮子与柏玄。一只摔破的茶杯,七七八八碎裂在他脚边。 “你们来干什么?!” 龙霆出声高喝,俨然做回了他的小王爷。 上山短短数日,他就受尽了鸟气! 住寒碜小房间,吃稀粥青菜,洗自己的衣服碗筷,叠自己的被子……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做!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他还可以学,可以忍!但觉清还吩咐他端茶送水,去伺候别人,这就难忍! 他堂堂戈洲小王爷,皇家贵胄,显贵无双,向来都是由别人伺候他,他何曾伺候过别人!但这觉清不识好歹,使唤他做下等人,做下等人做的事,卑贱的去伺候别人! 这……为了修真,为了腾云驾雾,为了翻手云雨,为了长命高寿,他也忍了! 但现在,却要他屈于一个市井乞儿之下,做二徒弟,而不是大徒弟,他就决定不再忍了! 既然决定不忍,他就索性将之前所受的怨气彻底发泄出来,与觉清翻脸! 大不了,被撵下山去,做回他前呼后拥一呼百应的小王爷! “是你要做什么?!” 觉清也来了脾气。龙霆这小娃子,对他不敬,他也不追究,但对柏玄无礼,他可就真动怒了。他记得,他闭关前,就已经再三叮嘱过他们,对柏玄这位小师兄,要格外尊重一些! 这龙霆竟然将他的话当作耳旁风,还犯了他的大忌。谁也不能对柏玄无礼!对柏玄无礼,就是对柏玄的爹娘无礼,对柏玄的爹娘无礼,就是对他觉清最大的冒犯! 他真是不喜欢龙霆这小娃子,还拿自己当山下为所欲为的王爷。岂不知,就连山上的绿袍外门弟子,都可以不把山下的皇帝放在眼里,更何况,这龙霆,不过是一个毛也没长齐的小王爷。 “我就是问一句而已,有什么错处!”龙霆怒声顶一句。 “竖子不足教!”觉清拂袖,龙霆这小子,一点也没看清处境,简直白瞎了老天赏的金土双属性上品灵根! “不教就不教,小王不求你教!”龙霆涨红了脸,赌气暴吼。他虽然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但真的被撵下山去,还不被那些皇子亲王笑话死。 若真是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被拒之门外,受的嘲笑还会少些,心中那遗憾,也会少一些。毕竟得到又失去,登高了再摔下来,总是更折磨人一些。 “师父,师弟,有话好好说。”小叫花搓着手,对着小妮子,挤出一个牵强的笑,然后又接着望向那对怒目而视的师徒俩,恳切道,“其实这个大师兄让给龙霆也没关系,山上能给弟子一口饱饭吃,弟子已经很知足了,做不做大师兄,真的无所谓。” “怎么办?” 小妮子心急,低声问身边的柏玄,原本索要院子的念头,暂且就忘在了脑后。其实,小妮子第一次听到看到别人吵架。修真之人,追求宁静淡泊,心性平和,吵架,这么无甚益处的剧烈冲突,是尽量规避的,因此就很难兴起的。 山上弟子有了矛盾冲突,用散厄台上的斗气比剑来解决,而不是吵架斗嘴,这种波口水的方式。 小妮子第一次经历吵架这种事,才发觉自己竟然是很怕吵架,也很怕看别人吵架。有话就好好说嘛,为什么非要争得面红耳赤,为什么非要说那些伤情感的话语? 她不想看到他们两人在吵下去。 但偏偏,觉清是个火爆脾气,即便这两百多年修持下来,他的火爆脾气,已经收敛了许多,不再轻易发作。年轻时,他就因为这火爆脾气,在山上犯下不少错事,也闹出不少笑话,要不是有柏玄的爹娘护他,适当时候拉他出泥潭,也早就没了现在的金丹长老觉清。 火爆直脾气的觉清,遇到倨傲大脾气的小王爷,就犹如烧红铁锅遇热油,轰然一声,就燃了,炸了。 “师兄自有决断,我们不必多言。”这是柏玄的建议。 “哦。”小妮子悻悻点头,同柏玄站远了一些。 但那龙霆此刻正在怒头上,柏玄与小妮子退远,不参与此事,但龙霆却不打算让这两人置之事外。 漂亮的指头一指,怒火就波及到了柏玄与小妮子身上,龙霆又怒道:“你,你,你们两个人,和我们一样,都是紫袍亲传弟子,为什么他们不用端茶送水,不用扫屋抹地,而我们就要?巍巍昆仑,修真圣地,岂这般欺生,只叫外来之人,当这卑贱的小厮贱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章 是走是留 战火烧到自己身上,柏玄与小妮子想避得远些,也不行了。 “口才倒好!” 觉清头痛捏一捏鼻子,当下恨不得将那不知好歹的龙霆给一袖子,扇到门外的雪地里去,滚上几滚。但毕竟娃子年幼,他还不至于失了身份,向一个娃子动手。 “要是龙霆是自己的儿子或是孙子!”觉清脑门冒火光的想,“早把这娃子给揍了!” “不敢当。”龙霆根本不看觉清,却是抱拳对他回礼,丁点没有将觉清放在眼里的意思,“只是有话直言而已。” “好一个有话直言!”觉清捏碎桌脚,怒笑道,“你以为,你凭什么可以在本座面前撒泼,不过是仗了你俗世王爷的身份而已。也不想想,你为何做得王爷。不过是,相较于大多数人,投了一个好胎而已,从一生下来就高高在上,锦衣玉食。如今你这高高在上之人,来到我昆仑山上,却质问柏玄初云何故不端茶送水。那好,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是因为他们投的胎,比你更好而已!” 龙霆听罢觉清所言,脸蛋血红,怒哼一声,也不拿眼看觉清,两只喷火的凤眼,就恨恨盯住了小妮子与柏玄。 柏玄根本不愿理会龙霆,但却是知道,龙霆当面摔破拜师茶,顶撞师父,乃是师门大忌,无论唤作山上任何一位长老,都不会收下龙霆这般大不敬的弟子。 更何况,还他拜的师父,还是脾气最为火爆的觉清。 这傲慢龙霆,铁定是做不成亲传弟子,只不过,是走,还是留下做青袍或者蓝袍弟子,全凭觉清的意思。 小妮子在一旁看得焦急,拳头握得死紧,真恨不得用两张膏药,将觉清与龙霆喷火的嘴巴,统统严实封起来。 哪知觉清怒火还未全消,接着又道:“我还就告诉你,龙霆!自家人,自己疼。你们皇家疼你,宠得你锦衣玉食,我们昆仑山的人,也疼自家人,就是把生在山上的柏玄与初云宠上天,又与你何等干系!” 言下之意,竟是不再将龙霆当昆仑之人,做了逐他下山的决定! 早在龙霆摔破拜师茶的时候,觉清就打算与龙霆绝了师徒情份! 金土双属性上品灵根又何如?不懂尊师重道,一味以我独尊,教出来也只会是个孽徒! “你要逐我出师门?”龙霆大惊,难以置信地瞪回觉清,盛怒的脸上,生出悔意。 “是你自己摔了拜师茶,怨不得别人!”觉清拂袖,斜眼看龙霆,怒道,“更何况,拜师茶未入口,你根本算不得本座弟子,又何谈逐你出师门?收拾东西,走。” 龙霆脸色铁青,握紧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一紧,终于双膝一屈,跪在地上,伏下身,重重一个响头,沉声道:“弟子鲁莽,甘愿任何惩罚!请……请……”短短数语,竟是说得万分艰难,仿佛是一脚踩伤了胸口,“请师父,大人大量,念弟子年幼糊涂,再给弟子一次机会!弟子一定尽数改过,不忘师父大恩大德!” 觉清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见龙霆低下来磕头认错,他胸口怒火,顿时也熄灭不少,也就软下几分态度来,道:“糊涂?确实糊涂!你也不想,昆仑山上青袍蓝袍弟子数千之众,何必还要让紫袍弟子来做这端茶送水的琐事?” 小叫花与狼娃立于一旁,洗耳恭听。 龙霆闻言,眼珠转几转,很快想通关节,脸上悔意不由更深。个中缘由,他早该,想到,不然,也不会铸成今日大错。 只听觉清叹一口气,又道:“端茶送水、扫地抹桌这等琐事,本就是对刚上山弟子的一项考验,头上师父借此看你们心性,你们亦可借此,磨练你们或孤高、或倨傲、或惫懒、或急躁的心性。从山下来的紫袍弟子,都做过这等琐事,就连现任掌门烟尘子,也是由端水小童做起。本座亦然,这一端茶水,就端了两百年,才让那火爆脾性逐年稍褪。” “这个我明白。”小妮子忍不住在一旁补充道,“几个师兄说,老大乾天从一上山,就一直在爹娘面前奉茶。我问他们,是不是爹娘不喜欢老大,才让老大一直奉茶。几个师兄说恰恰相反,就是因为爹娘很喜欢老大,才让老大一直在他们左右侍奉。你想想,谁会把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时常留在自己跟前。” 龙霆悔意更深,又叩了一个响头。觉清的一片苦心,他糊涂不察,现在,他只想留下,即便只做青袍弟子,他也要留下。 “你这妮子倒聪明。”觉清笑了笑,望向小叫花与小狼娃道,“你们两个也别吃醋,你们三个娃娃,我原本都瞧着不错,将奉茶这差事交给龙霆,不过是因为,月壹你的手丑不好看,月叁你身子还站不直,再等几个月,月壹你手上的冻疮消了,月叁你身子捋得直了,再叫你们给我端茶。”月壹便是小叫花,月叁便是小狼哇,月贰原本是龙霆,可惜,就快不是了。 龙霆绷直背脊,重重磕了几个响头,额上多出了个拳头大的血疤。 小妮子看着龙霆可怜,也知道他是诚心悔改,就伸出了双臂,将身边柏玄使劲推到了觉清跟前。“你帮帮他。”她知道她说话不大管用,但柏玄一开口,就不同了。 龙霆抬头,感激看了一眼小妮子,又万分期盼的望向了柏玄。他知道,觉清对柏玄又宠又敬,只要柏玄一句话,他便可以留下来。 “还要不要你的初云院,还要不要搬去一个人住?” 柏玄趁机,在小妮子耳边提出条件。 既然刚才觉清师兄说,三个娃娃,他瞧着都喜欢,想来也是惜才,有点舍不得龙霆。既然师兄盛怒之下要逐人,冷静下来又有些舍不得,他倒是可以给师兄搭一个台阶,让师兄收回成命的,还一并解决了小妮子妄图独住的念头。 小妮子望望龙霆,怎么看,都觉得他比较可怜,虽然自己想要一个人住没人管,但还是让龙霆留下来,她自己心里会开心一些。于是就摇了摇头,对柏玄轻声道,“不要了,不要了。你求求觉清长老,将龙霆留下来。”而且山上多一个人,也多一份热闹,小妮子最喜欢热闹。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一章 长大 龙霆最后仍是留在了山上,不过被降为蓝袍内门弟子,查看两年。两年之后,若表现良好,才会被重新收在觉清座下,做回月贰。 小妮子心情大好,也不向觉清提要院子的事儿,却是收拾了自己东西,默默回了八卦院。八卦院是一个院落,由八座院子依地势方位组成。 现在,八卦院的八个主人都走了,人去院空,陡生荒凉。小妮子决定搬回来,每个院子住上十天,一个院子住满了十天,再搬入下一个院子,这样,才不让好好的院子,被蛇鼠虫蚁等占了去。 最终要的是,虽然柏玄与觉清都对她很好,但这里才有乾天等人的气息,小妮子舍不得也放不下,想好好守着看着,等乾天他们回来。 柏玄又寻了来,劝说小妮子跟他回去。乾天等人离开前,曾跪地拜托过他与师兄觉清,请他们照顾好教导好小妮子。若不是他执意留下小妮子在他身边,乾天等人会带着小妮子同去山巅。 他对小妮子,始终怀有一份愧疚,原本,小妮子与乾天等人,可以不用分离。 “不回去,就是不回去,初云要留在这里,这里才是初云的家。我要在这里,等老大他们回来。” 小妮子态度坚决,说什么也不肯,她知道,她若不守在这里,院子就会荒凉,院子荒凉了,乾天他们就不会经常回来住了,他们不回来住了,他们就会离她远了。 就像爹娘一样,离她远了。 她都快忆不起爹娘的模样,她怕有一日,她也会忆不起乾天他们的模样,乾天他们也忆不起她的模样。 她不想那样,也害怕那样。 柏玄终于读懂了小妮子眼中的情绪,便不再强求,退让一步,与小妮子终是拉钩达成协议,白日在他那里玩耍学习,晚上才回来睡,但是必须有他陪着。 于是,八卦院与柏玄院之间,又多了一条地道,省去了许多弯路。入了夜,柏玄与小妮子就由那条地道回到八卦院,洗漱后同眠。 白雪消融。 月壹手上的冻疮结了疤,一双坑坑巴巴的手,却依旧不大好看。月叁的脊梁骨挺直了,除了那双眼睛,已经很难看出狼的习性。龙霆安静做着他的蓝袍内门弟子,绝口不提自己曾经的王爷身份,勤奋异常,受了欺辱也暗自忍着,觉清观察数月,很是满意,便暗中教导于他,不教他落在月壹月叁后面。 白雪几度消融,冬来了,冬又去。 明久的身子骨硬朗起来,蜡黄的病容不再,巴掌大的小脸儿,尖尖的下巴,娇娇小小,秀秀气气,安安静静,真真叫一个我见尤怜。 龙霆终于做回了他的月贰,然后将他在做内门弟子时,欺负过他的蓝袍弟子,一一请上了散厄台,再一个一个打败。 从乾天院一直住到兑泽院,再由兑泽院搬到乾天院,几番辗转,小妮子又住回了分别那夜的坎水院。 小妮子长高了许多,长成了十三四岁美貌轻灵的少女,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软软糯糯,别人一见着她,就想咬上她一口的糯米团子。白嫩嫩的一身肌肤能掐得出水来。脸上的笑容,仍是那么灿烂美好,无论谁见了她,都能嗅到阳光甜美暖和的香气。 柏玄也长高了许多,多肉的面颊已经瘦削下去,下颌削尖,线条硬朗而完美,像是有人精心雕刻而成,眉长斜飞,鼻高直挺,漂亮的唇微抿,威严坚毅,却又透着惑人的妖冶。不同于兑泽那份明艳轻佻的妖冶,柏玄的妖冶,带着几分暗夜的气息。 但那份暗夜的妖冶,总是不自觉的,融在初云洒下的那片光泽里。 夜深人静的时候,柏玄会忍不住去到她的房间,轻轻吻她,但她却兀自睡得香甜,根本看不见柏玄脸上心间的情意。 艳阳天,草青蝶舞,院子里的梅树看起来也格外精神,是个出外游玩的好日子。 初云拍响了柏玄的房门。她十岁那年,乾天等人一齐给她庆祝生辰,还给她讲了许多事情,有事情至今仍懵懵懂懂,但不再与柏玄同住一屋,是势必要做的事,否则,他们扬言要搬回来住,夜夜守在她身边。见轻佻的老八兑泽,都那么郑重其事、激昂慷慨,初云就只得答应,其实,柏玄那个暖暖的抱枕,她一直都很喜欢。 柏玄一打开门,就看见了初云灿烂笑脸,于是便满意而愉悦的扬了唇。 “我们走。” 初云笑着拉了柏玄的手,祭出她的初云剑,同柏玄同踏其上,往后山而去。他们已经和月壹月贰等人约好,去后山打猎。 这打猎可不是普通的打猎,因为他们的猎物,是会反抗伤人、有些道行的小妖小兽。 须知昆仑山灵气充裕,人杰地灵那是不在话下,连带着兽也灵、树也灵,茫茫大山里面,有数不清灵智未开的小妖小怪,也有厉害厉害的精怪,但那些厉害精怪,向来隐在丛林深处,他们只在边上转悠,也没有大的危险。 运气好的话,能寻一些灵草奇药回来,也能逮一两只落单的妖兽回来。 山门一向鼓励弟子结伴去后山,猎杀妖兽,增加阅历与实战经验。毕竟,修真不仅仅是坐在屋里静息凝神,万事不管,你还得生存下去,面对妖兽的威胁,面对其他门派的威胁,生存下去。更何况,从实战中得来的亲身领悟,对修为增加,境界突破,大有裨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二章 密林边会 外出打猎寻宝什么的,初云是最喜欢不过。之前几次,千求万拜,才被允了跟着进到密林里面,但因为年纪小修为低,就只能眼巴巴看着其他师兄师姐捕杀妖兽,逞威逞能,自个儿却还得由一两个师兄专门围着护着。 这一回,经过她夜以继日的勤奋修炼,总算突破第一候凤初境,抬脚踏入第二候琴心境的大门,也即是筑基期初期。 柏玄与柏元尊者大喜,终于准予她亲身上阵,但上阵搏杀妖兽之时,却需要牢记将修为压制在凤初境后期,不得显露筑基期的修行。 初云自然点头应予,心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她知道,柏玄亦是刻意隐藏了自身修为。不过那妖孽的家伙,即便刻意隐藏的自身修为,但显露出来的修为,也已是筑基期初期。 月壹月贰月三他们的修为,还只在凤初境中期,正向着凤初境后期冲击。明久心思剔透,却也因多思所累,才刚到凤初境不久,但即便如此,在历代亲传弟子当中,也算是比较骄人的成绩。 “好好,好舒服。” 从密林里吹过来的暖风,吹得烟初云浑身骨头都酥了。她如鸟儿一般张开了双臂,眯着眼,含着笑,尽情享受这和暖的轻风,真想即刻化作一阵青烟,融进这风里,钻进这片苍茫茫的古老森林里。 柏玄低头凝望着她满足而惬意的白皙面颊,就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近到只要稍微低下头,就可以吻到她光洁莹润的额头上。 因为她的积极热情,比约定的时辰早到了不少,所以现在密林外头,就只有她跟柏玄两个人。 所以柏玄就听从心中所愿,稍微低了一点头,吻上她的额头。柏玄的下巴长而尖,中间凹向里,下巴尖往外凸,有一个极好看的弧度。他的唇,吻在初云额头上的时候,下巴尖就碰到了初云的鼻梁。 老实说,戳得初云的鼻梁有点疼。 “你亲我干什么?”初云后退一步,睁开眼来开他,一只手揉着微微发疼的鼻梁,清澈的眸子里面,盛满满的笑意。 “嗯,你能猜着,我就告诉你。”柏玄凝望着她道。 “要是我能猜着,还要你告诉。”初云吐了吐舌头,“反正你就在那儿高深莫测,年年月月,就让人猜来猜去,害得你家几个师兄弟还不够辛苦。你能不能偶尔发发善心,将心思说出来,又不会少你一根头发。” 柏玄听罢,不赞同的道:“偶尔,我也会对旁人,说出我的心思。” “我怎么从来没听见?”初云摇了头,明显不信。十个师兄弟,九个抱怨说柏玄是哑巴。 “那是因为,我对旁人开口说话,皆是为了你。”这句话,柏玄自然将之留在了心里。 初云久听不到柏玄回答,小脸上一副“我就知道你又撒谎”的得意神情,却是用了颇为失望的语气道:“看吧,又做回了哑巴。” “谁说我是哑巴。”这一出声,便是的反驳。神态悠然,柏玄进一步反击:“不过,我倒是听很多师兄弟说,那个掌门闺女,是个多话的包子。” “多话?包子?”初云凶巴巴挥了拳头,“是哪个师兄弟背后造谣生事,看本姑娘不去打疼他的小屁股!” 多话?多话这一点,掌门闺女还大方承认。 但包子? 她如今哪里还长得像一个包子?她的面颊白白嫩嫩,虽然是有一点少女的丰润,但哪里像包子了?就算是包子,也是个搓成了长条形的包子,跟正宗包子脸,已经挥手告别了好多年。 据说,她四岁以前,脸蛋肉肉圆圆的,确实像个热乎乎的包子。还有一说,说她的包子脸,是因为她与乾天等人分离之后,日夜想师兄,才把包子脸想没的。 好一个同门情深!山上弟子听了这一说,都忍不住巴望,巴望也能有一个初云这般情深意切的好师妹。 只可惜山上师妹少,师兄眼望穿啊。 “仙女师姐,你这是要打疼谁的小屁股?” 远远的,传来月壹笑嘻嘻的声音。月壹这家伙,在山上混了十来年,各处都混得熟了,哪里都有他,连女弟子纯粹养着玩的小猫小狗,他都能挨个儿叫出名字。而且,这家伙就只在觉清面前守点规矩扮个人样儿,在其他人面前,跟猴差不多,少有正形。 还不得不提的便是,每逢新弟子山上,月壹这家伙就特别亢奋,尤其是招了女弟子上山,无论女弟子芳邻几何,容貌如何,他都会火急火燎上去献殷勤,就连六七岁的女娃,也刻意留了心。按照他的话说,以前当小叫花的时候,穷,没想过娶媳妇儿;现在上山来做了亲传弟子,僧多粥少,又怕抢不到媳妇儿。 总之多撒种子,多收获,什么事都得先做准备,没准儿什么时候,就开出花,结出一两个果实来。要是能结出四五个、五六个果实,那是再好也不过。 “谁本师姐的造谣,就打谁的小屁股。” 初云嘴里说着话,却是欢快朝月壹一行挥手。 柏玄与初云并肩站在一起,站得很近,斜眼望向初云脸上的灿烂笑容,不禁眉眼一沉,伸掌打了一下初云的小屁股,以用神识警告道:“不准对别人这么笑。” “小气鬼。”初云朝柏玄吐了舌头,不理他,御剑起身,迎向月壹师兄弟三人。 柏玄阴沉着脸,御剑追了上去,负手而立,紧挨在她身边。他与初云身边在多出其他人,他的心情总不会太好。 月壹月贰月叁对柏玄拉长的臭脸,早就习以为常,要是哪天柏玄脸上带着笑,和他们处在一块儿,那还真是奇事。反正有初云在,即便柏玄那妖面阎王突然发难,有初云出面相拦,大家伙儿也不会遭太大的殃。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三章 尚懵懂 初云与月壹师兄弟寒暄片刻,明枝领着几个师妹也相继到来。 女孩子多了,自然就热闹起来。明枝站在几个师姐妹中间,明久是老幺,默不作声地垂着眸子,站在了最边上,像朵幽兰。 人还未到齐,初云就去拉明久过来,与同年上山的月壹月贰等人闲话。寂月长老座下的九个亲传弟子,数明苑最为明艳,也最为泼辣,当下笑得跟黄莺似的,随了过来。 明苑嘴巴不饶人,最爱拿山上的小儿女打趣,就连师姐明枝也常被她闹得脸红。山上男弟子对她是有爱又恨,爱的是她的明艳动人,恨的是她的一张利嘴,生怕莫名碍了她的眼,被她那张利嘴一搅,就搅散了一段大好姻缘。 广撒网的月壹,心里边别提有多惧这辣子师姐,但面上却对明苑恭敬得不得了,时不时的,还从山下收罗来上等胭脂水粉、珠钗首饰,孝敬给她。 “哟,不知不觉好几年,三个小师弟都这么俊了。”明苑含着笑,风情万种的眸子,飞快在几个少年的脸上一转。 见明苑扭腰走了过来,月贰月叁都自动后退了半步,他们现在虽然没有蜚语对象,但凭明苑那张嘴,立时就能给他们造一个出来,而且还活灵活现。 “再俊,也俊不过师姐您啊。”月壹心里面打着退堂鼓,却是赶紧迎到了明苑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胭脂盒,双手捧到了明苑跟前,谄媚道,“美人阁最上等的胭脂,特意留给师姐您的。” “月壹师弟真乖。”明苑笑得更娇更艳,纤纤玉指在月壹脑门轻轻摸了摸。月壹也笑得更欢,躬着身,哈着腰,将胭脂盒小心递到了明苑手上。 初云在一旁看得咋舌,她向来知道月壹吊儿郎当油腔滑调的德行,但这会儿,谄媚得跟只摇尾乞怜的小狗没两样,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一直这样?”初云低声问身边的月叁。 月叁汗颜,低声回复道:“也就对明苑师姐格外上心。你也知道,明苑师姐只需说几句话,就能让月壹颗粒无收。” 初云会意点头,望向月壹,对着他挑了眉头,别有深意的笑了笑。 月壹收到初云眼中讯息,心里暗叹一声不妙,看来从今往后,同样的上等胭脂,怕是要预备了两份。 “孺子可教。”她就说,她与月壹臭味相投,几个眼神交流,就能知道对方的意思。 初云望向月壹,又是眨眼一笑。 虽然山上女弟子,个个水灵白净,胭脂水粉之类,她们根本无需多用,也用不大着,但做点收藏,闲时拿出来看看抹抹,也是美的。 柏玄伸臂,占有性极强的,揽住初云的腰枝,沉眉看向月壹。 月壹讪讪转开视线,乖觉地跟明苑说了几句讨喜话,然后又得了明苑应允,热情地走到明枝几个师姐妹跟前,一一送了点小礼物。 原本也准备了初云那份,但碍于柏玄在场,月壹就只得将初云略过,等有机会,在送给她。 “明久师妹,好久不见,这是你上次托我带的针线。”月壹绕场一周,最后来到了明久跟前,双手递出,将一盒针线送到了她跟前。 昆仑山上,奇珍异宝何其多,反倒是针线布匹之类的寻常之物,难得觅到,需得从山下买来。他正好帮着师父觉清,处理山上俗事,因此山上弟子有什么想买的俗物,常常请他帮忙留心。再说他认识的人多,就算一时半会儿,从山下买不上来,他借也能帮人借到。 只凭这一点,月壹在山上的人缘,就好得出奇。 “哟,针线?”明苑朱唇一启,眼睛霎时就亮了,涂了艳红丹蔻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下巴,斜着媚眼望向了站在初云身边的明久,缓缓笑道,“看来,我们的小久儿,也长大了啊。” “可不,不知不觉间,我们的小久儿,就长成了亭亭玉立的漂亮姑娘。”几个师姐妹也跟着打趣。几个师姐妹之间,是相互打趣惯了的,要是没有月壹月贰等外人在场,她们怕是还要打趣得更加厉害。 “师姐们,就别拿久儿说笑。”明久埋怨看月壹一眼,垂下巴长大的小脸儿,挨得初云更近一些。她的这些个师姐,捕风捉影的本事,才叫一个厉害,都是由明苑一人,带出来的强将。 “就是,小久儿面皮最薄,你们再说下去,久儿就要挖地遁了。”初云一把搂了明久瘦削的小肩膀,满脸不解,道:“不就是一盒针线嘛,有什么值得打趣的。” “这个嘛……那个嘛……”几个师姐掩唇笑看了一眼初云,又小心将目光晃到柏玄脸上,心道:妮子还小,这许多事,都还不知道,也不知究竟要到何时才开窍。 “究竟是哪个嘛?”初云更是不解了,看身边的明久脸蛋愈加绯红,又一头雾水地望向了柏玄,见柏玄眼中带着无奈之色,回望向了她。 明苑目光逗留在初云与柏玄脸上,吃吃娇笑道:“咱不求甚解,将来,你家柏玄总会教你知道。” “柏玄何时又成我家的了?”初云惶惑询问。柏玄明明是柏元尊者家的,觉清家的,什么时候,又成了烟家的,都没跟她爹娘和几个师兄商量。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了初云脸上。这妮子,山下八九岁小童都隐隐明白的东西,她却是丝毫不知,真是无邪得厉害。看来,柏玄将她护得过好。也是,再简单的事,也得有人教,否则再聪明的人,又如何知道。 “哎,”明苑佯装叹息一声,愁道:“也难怪,也难怪,这里面,我们初云最小,男……”余下来的话,咽回了肚子里,话锋一转,转成了其它话语,因为,此时柏玄向她投来一个不悦的眼神。“男……难得糊涂,偶尔糊涂一下,也是件趣事。” 但初云却不愿做糊涂人,事情总要弄得清清楚楚,才能安心。当下正了正神色,欲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好在,陆续又来了几人,其中几个,还是年纪较长蓝袍弟子。 橙袍的金丹长老,最后一个到来。金丹长老一到,人群就即刻安静下来,垂手听他几句简单交代,一行二十来人的队伍,便正式踏上了此次征程。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四章 虚惊 丛林中危机四伏,有些时候,一只不起眼的小虫子,就能让一个修士平平白丢了性命。众人打起精神,放轻脚步,低声言语,在密林中缓步而行。 橙袍长老领队在前,明枝明苑等修为较高的弟子押后。初云柏玄月壹月贰等人,因为修为尚浅,经验不足,被特意护在了队伍中央。 初云与柏玄还好,因为初云这妮子之前唆使柏玄,劝动了觉清,前两年就被护着进来过密林里几次。而月壹月贰等人,还是第一次进来历练,完全的新手,没经验,亦是此次历练的特别保护对象。 愈往丛林深处行去,草木愈发茂密。四五百年的参天古树,随处可见。 一日行程下来,各人的储物袋中,均有一些收获。 日落月升,风静虫鸣,茂密丛林更是清幽,清幽得让人心底生寒。 金丹长老忽扬手做了个手势,众人收到信息,停步歇下,休整一夜,明日一早再行出发。 众人聚在一处,围成一个圆,却是背向里,脸朝向圆圈外面,留意自己所在方位的动静。月壹明久等新手,被围在了圆圈中间。 即便是入夜休整,也丝毫大意不得,虽说他们入林来,是寻妖兽捕杀,但对林中妖兽来说,他们这行人,何尝不是主动送上门来的口粮。 初云自然与柏玄盘膝坐在一块儿,坐在圆圈外层。第一次坐到圆圈外层,担任保护者的角色,初云嘴上不嚷,但心中的兴奋,完完全全写在了脸上,睁着乌溜溜的眸子,眨也眨地,尽职尽责望向远方。 柏玄眼角扫她一眼,忍不住扬了唇角。 月叁也极是兴奋。丛林!狼,天生属于丛林。 金丹长老隐在他们头顶的古树之上,阖眼静息,释放出神识,只笼罩了周围半里之地。 危险密布的丛林当中,释放神识,亦得相当谨慎。若是神识延展太广,不幸被高阶妖兽寻得,那便引火烧身之事。 月中天,上半夜无事。 到下半夜,偶尔一两声鹘鸣。 几个女弟子心中尴尬,面上却是淡然,镇定打了手势,离去出恭,初云站起身来,与她们同行。 柏玄拽住了初云的手,心中担忧,但既不能拦着,也不便跟着,只好在众人含笑打趣的目光中,缓缓松开手,却是暗中遣了潜在地下的穿山兽,前去护着。事实上,打一进林子,他就开始提心吊胆,不为别的,就只为初云这极易招祸的妮子。初云这妮子,似乎同灾难特别有缘。 女弟子全都轻手轻脚走得远了,男弟子留在原地坐着,独柏玄一人,立在人群当中。 没有火堆,只有朦胧的月光。 若刚才拽住初云的、此刻做着“望妻石”的,换成另一个人,其他男弟子早就用神识坏笑打趣起来,但对象是柏玄,妖面阎王柏玄,其他人也就识趣做了瞎子,当成什么也没看见。 橙袍长老依旧隐于古树之上。 一阵劲风拂过,呜咽作响。 忽然,呜咽风声当中,多出数声细而急的尖叫:“啊!” 那尖叫之声,正是从女弟子所在的方向传来。 “不好!” 留在原地的男弟子,脸上纷纷变色,提剑起身,欲奔去相救。 一直站着的柏玄,已经御剑贴地飞了出去。 金丹长老闪身树下,阻止柏玄已是不及,但却扬手拦下了其他男弟子,与此同时,一道神识飞速延展到那方,查探究竟。 余下男弟子剑横胸前,焦急以待。他们或是琴心境前期,或是凤初境后期,神识不强,延展范围也有限,女弟子去得远,他们神识探不到那处。 “无碍。” 半晌之后,金丹长老打了个处境安全、原地休整的手势,又隐身上树。 其他弟子松一口气,却是不坐下来,听着等着那些女弟子的动静。 一盏茶后,那些个女弟子怏怏而归,一个不少。 月壹急忙迎上去,低声询问适才发生之事。好几个女子都垂头不语,不理月壹,默默回到原先的位置坐下。 初云也笑嘻嘻地坐到原处,柏玄伴着她同坐下来,明久也红着脸,进到圈子里面,坐到初云身后。 月壹伸手,本想拍初云的肩膀,但一瞥见初云旁边的柏玄,就临时弃了念头,改拍在了明久肩上。 明久吓了一大跳,嗔了月壹一眼。 月壹立即作揖道歉,脸上陪着笑,以眼神询问适才发生之事。 明久红脸不答。初云转过身来,笑吟吟搂住明久纤瘦的肩膀,轻拍着她的背脊无声安慰,就如慈爱母安慰受了惊的孩儿那般。而明久也就让初云那么搂着,乖巧温顺,丝毫也不挣扎。柏玄在旁看着搂在一起的两个紫袍丫头,沉了眉。 月壹摸摸鼻子,讪讪退开,又转到明苑那处,代众男弟子出面,询问适才之事。 明苑呸他一声,以神识道:“你还真是个包打听,这等事也要来打听一下。” “这个嘛,”月壹搓着双手,嘿嘿低笑道,“师弟这不是担心众师姐与明久师妹。师姐师妹们个个花容月貌,人人都是咱们昆仑山的无价宝。要是出了丁点意外,不说我们在场十几个男弟子心痛,就是回去,也没法子跟山上众师兄弟交代。”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五章 走路草 再漂亮的女子,也听不厌别人赞她漂亮。月壹这一番赞美之词,果然赞得几个师姐妹开怀不已。 明枝望着月壹,低声笑道:“其实也无险情。不过是暗夜里,一阵风出来,吹来了几株走路草。”她声音压得极低,但四周之人耳力非凡,自是听得一清二楚。 “走路草?”月壹等第一次入丛林的新手,还是第一次听闻。 “那走路草,顾名思义,就是会走路草,适才如同刚学会走路的孩童一般,歪歪扭扭向我们走来。长得又像人,又像草,有些师妹第一次见着,黑夜里又瞧不大明白,难免会忽然受惊。” “还好是虚惊一场。”月壹月贰听得新奇,又道,“怎么,走路草不是妖兽么?听着倒像是妖兽的名字。” 明枝笑道:“是你们一天到晚心里念着盼着妖兽,才听什么都是妖兽。妖兽远比人机灵,嗅到危险,早就跑得远远的,不会待在原地让你遇着逮着。待在地盘上让你遇着的,都是那些反过来,将你当成口粮的。” “可不是。”明苑接过话,一面留意四下动静,一面娇笑道,“听闻那些师兄长老们说,丛林里可怕的,可不单单只有妖兽。比如说,有一种巨型大花,不是妖,也不是兽,就是一株丈余高的草木,但人靠近吞人,兽靠近吞兽,管你是什么大修士还是泼魔头,都通通吞下腹。” “它吞我,我难道不能剑砍它?”月壹代众人,虚心请教。先前受过一场虚惊,现下反而轻松了不少。 “如果你速度能快过它,倒是可以试一试。”明苑笑着提议。 “无谓的冒险,我还是不去试了,见了那巨型大花就绕着走。”月壹搓了搓手,道,“反正有人会代我去试。”说着,将目光转向了初云,故意问了句带着歧义的话,“仙女师姐,你说‘是不是’,‘试不试‘?” 初云耸了耸肩,摇头道:“不试。” “不试?”月壹颇感惊讶。 “当然不试!”初云白他一眼。她又不是傻子,明知有危险,还傻兮兮的往上凑。从小到大,她虽大灾小祸不断,但却不是她找祸事,而是祸事找她。就比如那老梅树妖,可不是她主动凑上去的吧,即便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她连着揍了那老梅树十来天。 “究竟是‘不试’,还是‘不是’?”问的人有些糊涂,听的人也有些糊涂。如此刺激有趣的事,初云这妮子,居然不去尝试? 初云心里暗叹一声:“亏我还将月壹你当成知己,以为你知我甚深,却不知道,你竟当我是热血冲动主动找死的傻妞。唉,哎,唉,看来,你我之间还了解得不够深,不够透啊。”心里叹着气,初云又将目光转向了柏玄。 “柏玄就不一样了。” 初云心里想着,便开口低声问柏玄:“柏玄,你说,我不会去试那什么吞人的花?” “不会。”柏玄回答得斩钉截铁。 看吧,初云笑了笑,她就知道,拿刚才的问题问柏玄,柏玄肯定会知道她的答案。 “看来是我多此一问了。”月壹仍旧笑得露出一排白牙与两个梨涡,但看着初云与柏玄之间默契的一问一答,搓手的动作,不禁比平日快了许多。他与初云本不该隔得这么远的,但初云身边,始终站着一个柏玄,占有欲极强的柏玄。 “本来就是。”初云吐舌笑道,“又不是美食,我扑上去试什么?而且我还知道,那吞人的花,不仅有锋利的牙齿,还有腥臭的毒液,数丈之内,指哪儿喷哪儿。所以密林当中行走,不光要看地下,还要留意头上,没准儿什么时候一抬头,就看到一朵张着血盆大口的怪花,在那里候着。就像这样!”话音一落,就“哇”地一声,张大小嘴儿,做了个恶虎脸,举手成爪,朝着月壹,凶狠狠地扑了过去。 月壹瞪大眼看她,看她朝他扑过来。 几乎又要扑过来了。 但柏玄忽然伸出了手臂,拦腰将蹿半截身子的初云给搂了回来,搂到他身侧。初云转过脸来瞪柏玄,忽然又是“哇”地一声,恶狠狠扑在了柏玄身上。柏玄顺势收紧手臂,单臂将人给禁锢在了怀中。 几个师姐师妹,见这情形,都忍不住欢快笑了出来:小儿女啊,当真妙不可言。明苑按耐不住,想要打趣几句,但望望柏玄,还是作了罢。 金丹长老隐在树上,垂眸看了底下一群小孩子一眼。 早就听闻,掌门闺女言语天赋异常,两岁时,就能将话说得清清楚楚头头是道。生性又爱热闹,有她在的地方,就难得安静下来。今日一见,果是如此,但却也不分清场合,此时此地,岂是可以说笑的地方。 “不得喧哗,休整静息!” 一道神识,蓦地在众人头顶上响起。 金丹长老当头警告,众人一惊,即刻敛了笑容,该守夜的专心守夜,守过上半夜的,就闭上嘴巴,阖眼假寐。初云吐了吐舌头,便依着先前几次的习惯,靠着柏玄的肩膀睡下。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六章 长老身死 旭日又升,一夜休整,众人自是精神。 初云伸个懒腰,从柏玄肩头起身,瞥见柏玄盘膝端坐不动,似乎是动也不动的,让她靠在他肩上睡了两三个时辰,感激之情油然而生,不由分说的伸出两只爪子,也不顾旁人眼色,殷勤坦荡地为柏玄揉捏起肩膀来。 一干紫袍弟子,或是与初云柏玄一同长大,或是看着初云柏玄长大,知道这两人素来好得跟一个人儿似的,吃住都在一起,对两人间如此亲密的举动,也不觉惊奇。 倒是那几个年纪较长的蓝袍内门弟子,不常与紫袍弟子处在一起,虽说是时常听闻尊者曾孙与掌门闺女如何形影不离云云,但终究是见得少,故而还是忍不住讶异扬了扬眉。不过毕竟是修行之人,讶异扬眉过后,也就恢复了一贯神情。 众人从各自储物袋里取出干粮清水,胡乱吃了一些,又简单收拾停当,才站立起身,只等金丹长老下树来,带领众人继续前行。 约莫一盏茶过后,树上仍无动静,月壹便走到树下,轻叩三下树干。 三声轻响过后,仍不见金丹长老人影。金丹期长老,何等人物,照理说,早该在他们收拾妥当时,就闪身下树,但是,三声暗号过后,却仍不闻动静。 莫非长老贪睡,误了时辰? 想也不大可能!众人心生不妙。 明枝御剑起身,升高十丈有余,去到茂密树冠当中恭请,但见金丹长老双目半垂,安详盘膝坐于一根枝丫之上,但面色却如惨白如纸,不见丝毫血色。 “古长老!” 明枝惊呼一声,即刻御剑驰近,颤巍巍伸出一根指头,放到金丹长老鼻下,查探鼻息。哪知明枝的手刚触那长老鼻端,那长老如泥塑般的僵硬身子,被这些许之力轻微一碰,就忽然往后一仰,就着盘膝打坐的姿势,仰面坠下。 树下众人,只听唰唰唰接连不断的树枝折断之声,随后,一个重物伴着残败枝叶,轰然坠地。 骤然散开的众人,又骤然聚拢过来,定神一看,赫然是金丹长老! “啊!” 几个女弟子乍见尸身从天而降,不由同时惊叫一声,余下男弟子亦是心下大骇,却是急忙弯腰下去查探长老死因。 明枝面色如土,沉重按下剑头落地。 “留意四下!”柏玄冷然出声,拉了初云同到尸身旁。站立之人听声,立即镇定心神,快速围成圆形,将查探之人护在中央。 “何如?” 明枝沉声询问。 月壹凝重摇了头,月贰也毫无所获地,退后半步。 月叁将长老身上衣袍除去,细细查探各处,却不见丝毫致命伤口,便将查探结果,沉声告之众人:“身亡一到两个时辰。丹田骨骼经脉未受损,不是内伤致命。身上大小伤口数十道,却是适才坠地时枝丫所致新伤,不致命。” “莫不是中毒?”明久颤声开口。这林子里毒物甚多,花草有毒,你不去碰它、触它,不闻它气味也就无事;但那些跳蚤大的毒虫毒虱,你不去招惹它,它却来咬你,又是小如针眼,叫人防不胜防。 “定是这样!”蓝袍弟子笃定出声,然后又惶恐不安的道,“身上事先洒的驱虫粉,也不能驱百虫……长老殁了……我……我们还是走吧,性命要紧,这次历练暂且作罢,我们原路返回去……去吧……下次……下次……” 初云与柏玄对望一眼,从储物袋里取出一银针。 银针沾血,即刻变为黑色。 果真是中毒! 众人脸色大变。 “大家退开!” 初云忽地出声,柏玄立即揽了她退后数丈。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只怕那毒物还藏在尸身某处,猛然窜到某人身上害人。 但怎样厉害的毒物,才会让金丹长老毫无喘息的即刻毙命?!竟在中毒后,一点痛苦挣扎也没有,须臾间就安详逝去。 若是金丹长老都殒命在这毒物之下,那他们这些琴心境凤初境……更是不值一提。 众人黯然拜别长老尸身,聚到另外一处。 激灵灵一个寒颤,这里修为最长的明枝,握拳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回去。” “回去?”月壹月贰月叁,颇有异议。第一次历练,他们不甘就此结束。月壹肃色道:“明枝师姐,我们知道您的担忧。但那毒物始终都在,若是因为这毒物,就终止此次历练,那以后的历练,是不是都因为这毒物给终止了?再说,一只妖兽也没猎着,有何颜面回去?” “但带队的金丹长老,却已经不在。”明枝离去的态度坚决。金丹长老已经不再,现在这里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再有事。她得为他们的性命担起责任。 “我赞同离去!” “我也赞同离去!” “我也是!” 几个蓝袍弟子接连举手出声。 “我们也赞同离去!”明苑明久等女弟子是明枝的师妹,自然站在明枝一边。 “初云,你说句话。”月壹月贰月叁三兄弟,面有急色,满怀期待看向了初云柏玄。只要初云说不走,柏玄自然不走,柏玄不走,明枝等人也不会去左右柏玄的决定。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七章 去又回 男弟子生性爱冒险,大半支持留下,尤其是月壹月贰这样的十几岁少年,女弟子却是求稳求安,赞同立即返回。 初云也爱冒险,但却是将每个人的性命看得同等重要。无论亲近的紫袍弟子,还是不相熟的蓝袍弟子,只要其中任何一个人出事,即便她在这林子里再得一柄初云剑、两柄初云剑……十柄初云剑,她也觉得心痛。 “我们回去!”初云斩钉截铁答复,见月壹月贰等的面色蓦地黯了下去,又叹口气,接着道,“我对那吞人巨花的态度,就是我对此刻去留的态度。勇猛可嘉,但鲁莽冲动就是愚笨。金丹长老已然不再,我只问你们一句,没有金丹期长老的威慑,只一头五阶妖兽来袭,谁来抵挡?更何况……”更何况……有些疑虑的话,她不便说,说出来,也徒惹担忧。只希望,她的担忧,只是担忧,并不真的发生。 “……” 月壹月贰等人闻言,全身一震,皆是哑口无言,五阶妖兽大都灵智已开,相当于人类修士的金丹初期。若是五阶妖兽果真扑上前来,不说他们其中哪一个能抵挡,就是在场这二十几人全加一起,也伤不了那妖兽一点皮毛。 没有金丹长老护行,他们这些凤初境琴心境的紫袍蓝袍弟子,全都是命在旦夕的美味口粮! 妖兽为刀俎,人为鱼肉! 可笑的是,他们这些口粮,竟还没有身为口粮的自觉,不但不即刻反身出危难之境,反而还要继续深入往前,等着那些高阶妖兽来噬……想通关节,月壹等人又想起适才的莽撞冲动,狂言无知,不禁汗颜,手心一阵冷汗。 事不宜迟,众人不再耽搁,折身回返。 他们本是为寻妖兽而来,此刻却期盼任何妖兽也不要出现。 明枝代金丹长老之职,屏息行在最前面,也是最危险的位置,初云柏玄明苑等人押后,月壹月贰等依旧被护在中间。 来时谨慎缓慢,一是怕惊动妖兽,二是沿途搜集药草;去时却是急切匆匆,但脚步却也更轻,更怕惊动了妖兽,连途中逢着稀奇草药,也不去多看几眼。 忽然,柏玄顿住脚步。 “怎么了?” 初云亦停住脚步,低声问他,然后嘴里一长一短轻轻两个唿哨,队伍立刻停顿下来。众人齐转过身,望向她与柏玄。 “我们回去。” 柏玄长眉紧锁,不复多言,手拉初云,转身便走。初云望柏玄一眼,两人目光一接,便明了彼此心中所想。 众人互看几眼,面上茫然,尽管心中迫切想着离开这吃人的林子,但却并无多久迟疑,三三两两,急忙跟上了前去。 虽然柏玄话少,但对于同门这个不出世的奇材,他们总是莫名给予几分信任。再者,柏玄一走,他那只五阶穿山兽也跟着走,更何况,他还拉着初云一起走,初云走,她的初云剑也跟着走,没了穿山兽与初云剑做最后依仗,剩下他们这群紫袍蓝袍弟子,修为最高不过琴心境中期,处境更是岌岌可危。 所以,无论是担忧柏玄初云的安危,还是为了自己的小命儿,他们都得跟着柏玄初云一起走。 队伍又向密林深处行去,又向更危险处行去,柏玄初云并肩走在队伍前面,明枝押后,月壹等人依旧行在队伍中央。 一路无话,愈往深处,气氛愈是凝重。 “我们去哪里?” 月壹上前几步,压低声音问初云。 初云吁了一口气,道:“只是去印证一件事。” “什么事?”众人一面留心四下,一面屏息凝听。 “……等会儿到了就知道,总之……希望不是。”初云心中不安在扩大,欲言又止。看来觉得不对劲儿的,不单单是她,柏玄同样也觉得不对劲儿。在这件事上,她可真不欢喜她与柏玄的心有灵犀。 好的预感心有灵犀,那是极妙;坏的预感心有灵犀,那可就糟糕。 一行人在同一段路上,来回走了三次,前面不远,就是昨夜休整的那棵参天古树。 日头正当头,日光穿透古树浓密的树冠,斑斑点点洒落下来,撒在树下的青草上,撒在那今晨折断坠地的树枝上。 那残败的染了血的枝叶,仍旧安静躺在草地上,但那残败的染了血的枝叶上,已经没有了金丹长老惨白如纸的尸身!尸身不可能再活过来,迈着双腿自己离开!尸身近旁,也没有野兽到来,拖拽啃食的痕迹! 莫非生了翅膀,羽化登仙了?! 怎么可能!得道成仙,那已经是几万年几十万年之前的事情,现如今世间灵气稀薄,元婴尊者已是修真之人的极限。元婴尊者陨落后,也不过化为尘土,更何况只是修为只是金丹期的长老? 但前后不过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前还在树下的尸身,怎么会凭空消失了! 众人心中一跳,蓦地瞪大了眼睛:“尸身?!金丹长老的尸身,被毒物害去性命的尸身,究竟去了何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八章 恫吓 长老尸身凭空消失,众人心下骇然,皆知情势凶险。 无论长老尸身,是被妖兽吞噬,还是被他人收尸,亦或是长老假死又活过来…… 三种假设,种种假设背后,都是他们不愿去想的结果。 若长老尸身是被妖兽吞噬,那表明他们已被妖兽盯上;若是他人收尸,但在这人迹罕至的密林当中,谁会无缘无故对一个陌生人的尸身感兴趣。 若是第三种猜测,也是最坏的猜测——长老诈死复活,那背后所藏的动机阴谋,又何其让人心忧胆寒。 没有人愿意去承认第三种猜测,但偏偏第三种猜测,又是最为可能的猜测!毕竟,堂堂金丹长老,数百年中进出这林子不下百次,若不是自己主动寻死,又怎会轻易就丢掉性命。 但金丹长老何故主动寻死? 众人都不是愚笨之人,片刻之间,便又多了数种猜测。 寻仇? 他们数年难见一面,话也很少说,私人恩怨大不可能。若不是私人恩怨,那便是比私人恩怨更大的仇恨。 奸细? 或许金丹长老是出自其他门派的奸细,早早就潜在了昆仑山,这次便要借良机,一并除去柏玄初云月壹月贰天赋出众的弟子。尤其是柏玄,天也会妒的柏玄,别派之人,很少有人,不想将这耀眼奇才抹去。 夺宝? 柏玄得柏元尊者疼宠,穿在隐在身上的家当,不输十个金丹长老。即便不是要夺柏玄的宝,只初云那柄让三个元婴修士都动心的初云剑,就足以让人心生杀机。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长老若当真诈死,此般故布迷阵,想来叛逆奸细与杀人夺宝的可能性最大,或许,两者兼而有之,三者兼而有之也不一定。 因门派之争,叛逆杀人,再顺手夺宝,这是再合理不过的推测。但,疑虑依旧存在。 “为何他不直接杀了我们?刚进林子就可以下手,何故走上一天,何故还要假死,如此大费周章?”一个蓝袍弟子一脚踢向一旁巨树,咬牙言道。口中那个“他”,显然认定了是那诈死的金丹长老。“我们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勿怒。”月壹止住那人的举动,沉声道,“不直接杀死我们,是因为他没把握,将我们这么多人全部杀死!只要一个人逃走,回去禀告元婴尊者,那他这辈子即便活下去,也再无安逸日子。” “走上一天在开始行动,”有人接过话,恨恨道,“是因为他要断了我们的援兵,不让尊者长老察觉到我们的险境。再有,我们离得山门远些,他才有充裕的时间,一一将收拾我们干净。” “至于假死,”明久贝齿紧咬,怒声道,“是他给自己留的一条,即便我们当中,有人活着回去,禀告林中发生之事,师父尊者们也决计不会怀疑到一个死人身上去。好一个脱壳之计,只可惜一早就被柏玄初云窥见了端倪。” “诡计已然被识破,为何他现在还不动手?!”月叁双手握拳,眼中露出冰寒冷光。做猎物的滋味,最是难受,他宁愿那长老即刻现身出来,厮杀一场。即便是死,也死得直接干脆。 “因为他也怕!”初云凌厉的目光,四下飞快一扫,道,“怕不能尽数杀了我们,还怕即便尽数杀了我们,打斗时强烈的法力波动,惊扰到林中高阶妖兽。所以,不能照原路回去,他顾虑颇多,既然不当面出手,那么回去的路上,定是布下了陷阱,致命的陷阱。” “那……那该如何是好?”众人一闻初云之言,心中更是惊骇。若不是一早察觉出对方诡计,若不是初云出声警醒,那么他们惶恐折身,匆匆忙忙原路返回,岂不是正中对方下怀,乖乖踏入对方事先埋好的陷阱。 “暗箭难防,若要避开那些暗箭,只得绕路远行。”初云面色沉重。在林子里,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若非不得已,谁愿意在这林子里瞎转。 “往东绕,还是往西绕?”近路已不能走,往东,还是西,需要尽快拿主意。 “听天由命吧。”初云望了柏玄,见柏玄也无论断,又道,“两边都是未知的路,未知的凶险,我们不清楚,那人也不清楚,但总比局势掌握在对方手里好。”若是他们原路返回,局势掌控在对方手里,对方以逸待劳,即便那些陷阱不能要他们的命,也会让他们元气大伤,到那时候,那人在手起剑落,利落收网,他们也是一个都逃不了。“不做瓮中之鳖,就只有择路它逃。” 初云话音一落,耳畔忽地响起一道张狂之声。众人神色陡然大变,无疑皆是感应到那人强悍的神识。只听那人用神识传音,道:“哈哈哈,果然精明!老夫白费了这诸多功夫,东绕也好,西绕也罢,老夫总会跟在你们身后,看着你们一个一个,被那些妖兽吃掉,吞掉。”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九章 相激 一行人往东,绕路而行。说是路,其实又何来的路,来也无路,回也无路,放眼望去,皆是深绿青草灌木,高高低低在茂密树林中铺展开来,鞋底踏过不留痕迹,一行二十来人,来回再踏二十来遭,也踏不出一条路。 日头偏西,头顶青天,尽数被枝叶交错的一棵又一棵巨树挡住,只有一点点昏黄惨淡的残阳光影,穿透过重重密难透风的树冠,孤零零洒落下来。 一阵冷风又起,吹得众人衣袂猎猎作响,摧得齐膝荒草接连伏地折腰,古树枝叶也不住晃荡,那撒落在灌木丛上的零星光点,也跟着时隐时埋。 “咦,快看!”一个女弟子压低声音,指着不远处,惊奇叫道,“那些走路草,也跟着来了。” 其实用不着她出声提醒,许多人也早已发现。 数百棵婴儿般大小的走路草,周身绿如翡翠,如同蹒跚学路的婴孩儿一般,正一扭一扭地叉开树根,笨拙而又快速的向他们走来。 不知道那些走路草从何而来,也不知又要去到哪处,风就是它们的向导,风往北,它们就往北,风往右,它们就往右,它们随着风四处漂泊,在这茂密苍莽的丛林里,不停歇地穿行游荡。 现在,它们正向初云这行人扑来,像是一团散开来的流浪儿,纷纷嚷嚷,争先恐后,急着要投入这群人的怀抱。 离初云他们愈近,就愈见迫切。 风,突然变换了方向。 但那些走路草,却依然朝初云他们奔涌过来,执着而又热情。 “不好!” 众人脸色一变,陡然间十来柄飞剑跃起,二十来人齐齐立在了剑身上。月壹等还只是凤初境的弟子,还不能以气御剑,只得与琴心境的高阶弟子,同挤在一柄剑上。初云修为显露在琴心境,常理来说,也没具备御剑的本事,但她的初云剑已生灵智,跟她心意相通,危难时,只需她心念一动,那灵剑就会主动载她而起。 众人脚下飞剑,均是锋利轻灵,唯独初云那柄初云剑,漆黑笨重,质朴无华,不见丝毫锋芒,偏偏却又似乎万丈锋芒外露,让人一见之下,就不由望而生畏,望而生敬,继而生爱生慕。 初云也知道,她的初云剑是个极易招祸的好宝贝,若非情况紧急,她是不大愿意将初云剑祭出来显摆。 果然,乍见那柄初云重剑,隐身在暗处之人,一双枯老的眼睛里,射出了精光。 风不住的吹,几百棵走路草竟如生了根一般,逗留原地,无一离去。 众人立在剑上,垂眼下望,面色难看。 “走!当心枝丫间毒物虫蛇。”初云柏玄御剑先行,其他人缓慢跟在身后。 密林当中,处处有高大灌丛树木挡道,御剑穿行,极为不便。他们御剑而行,竟比用脚行路还慢。更糟糕的是,他们御剑行到哪处,那些走路草就乱纷纷跟到哪处,根本是要逼得他们下不了地。 这些不知弄了什么玄虚的走路草,必须尽快除掉! “扔个活物下去。” 初云在前发话,众人即刻留心四下,试图寻一两只鸟雀或是长蛇,扔到那团走路草里,去一试深浅。 “哈,老夫来帮你!” 剽悍神识陡然响起,一道飞剑,忽地闪电般飞射而来。 金丹长老出手,自是凌厉无比,岂是他们这帮凤初境琴心境弟子能敌。 好在,还有初云剑! 柏玄飞快伸手,一把将初云拉到自己剑上。 初云脚下重剑陡然而出,直迎上去,众人只见耀目白光一闪,那柄飞射而来的森寒长剑,已经应声断成两截。然而与此同时,却又另一道凄厉叫声响起。 那凄厉惨叫,才一出声,就戛然而止。 原来,飞射而来的长剑不止一柄,先前一柄长剑到时,另一柄长剑又从侧面紧随而至,须臾之间,就取了一个蓝袍弟子的性命。 那蓝袍弟子惨叫坠地,坠到那团走路草中间,碰到了几株走路草的叶子,然后就听哧哧几声轻响,那蓝袍弟子浑身无数水泡,几个呼吸间,就连衣带冠化成了一滩黄水。 几个女弟子面如死灰,明久呕吐出来。 初云剑斩断那柄染血长剑,护在初云身边。 “老夫这毒,如何?可看得清楚,是不是省了你们试探的麻烦,帮了你们的忙?”古长老压低声音大笑,大笑之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教人查探不出他藏身之处。 “败类,如何不出来光明正大打一场?!”月叁握拳嘶吼。 “狼崽子小声些,”那压低的大笑声还在继续,“招来高阶妖兽,可就死得更快了。” “要死……”一起死!月叁暴吼,只吼了两个字,就被一旁的月壹捂住了嘴。月壹压低声音,隐忍道:“那败类话说得不错,高阶妖兽一来,他老早就跑了,还不用亲自动手收拾我们。” “那要如何,就这么任他一个一个的宰割!”月叁胸膛起伏,忿声言道。 月壹恨恨拂袖:“那又要如何,那败类做缩头乌龟,我们寻不到他的所在,要拼命,也无从下手。” “是啊,做败类已然可耻至极,还要在我们这些小辈面前做缩头乌龟,啧啧……”初云一面警惕,一面出言讥讽,“怕是要连他的儿子孙子,也要做缩头乌龟了。” “可不是,”月壹眼珠一转,立刻明白初云之意,接过话,摇头继续讥笑道,“怕不只是他儿子孙子,就连他老子、祖宗,都是做缩头乌龟做惯了的。” “也不知什么样的老子,才生得出这样的老龟儿子?”明苑掩唇嗤笑,“师妹师姐妹们,幸亏我们生不出这样的龟儿子……” “混账!” 一声暴喝响起,古长老大怒之下,竟骂出了声,忘了用神识传声。 十来柄飞剑,飞射而来,众人急忙提剑相迎。初云剑看势击出,斩断一剑,又即刻回到初云身边相护。身边柏玄不动声色,挥剑相抗,却是暗中潜了穿山小兽,遁地去袭那隐在暗处的败类长老。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章 相斗 修士之间,修为相差小半阶,实力就是天差地别。 穿山兽乃五阶妖兽,相当于人类修士金丹初期,实力也比同阶人类修士强上不少,但那古长老却是金丹中期修为,穿山小兽不是他的敌手,只能勉强纠缠几刻。 一行人心知九死一生,却也只能放手一搏,斩落那十来柄飞剑,匆忙御剑奔向那搏斗之处。 终究要有一场恶斗!与其一点一点,被对方暗算削去实力,还不如一开始,趁着气势未衰,就分出个胜负,定出过结果。 “他要对付的是柏玄初云,不关我们的事!”几个弟子惶恐出声,旋剑急走。 “你们!” 月叁大怒,挥剑要去刺那些人背心,却被明枝拽住。“随他们去!除古长老要紧!”明枝锁眉按下月叁挥剑的手,御剑带他疾赴声响之处。 穿山小兽已变作一人来高,一身皮肉犹如铁桶,寻常刀剑自是难以伤它分毫,但古长老以金丹中期修为御剑,一截老树枯枝,也能在他手中逞出上品灵剑的威能,更何况,此时飞绕在穿山兽周身的,本身就是一柄中品灵剑。 穿山小兽虽是铁骨铜皮,爪利如刀,然而终究不敌中品灵剑的灵活势猛。尽管那穿山小兽已经竭力闪避,却仍旧在初云等人赶来时,多了几个血窟窿。 众人大骇,红着眼欲提剑相助,但穿山小兽与金丹长老斗法时形成的罡风,根本让他们靠近不了分毫。 剑飞兽哮,人影兽影皆是模糊一片,木叶断枝被罡风绞成齑粉,纷纷乱扬,几株巨树又轰然而倒。 “穿穿!”见柏玄的穿山小兽受伤,初云又急又心痛,心念一动,就要唤初云剑前去助阵。 “不可!”柏玄按住初云,凝声道,“初云剑离身,我们这群人更危险。” “呵,你倒聪明!” 看不清那人的身形,却能清楚听到那人的冷哼。 “不聪明,”柏玄冷冷道,“反正逃不了,换成我们缠你,惹来高阶妖兽,我们同归于尽。” “呵,你果真聪明。”金丹长老心中一震,又是一声冷笑,已无恋战之意,当即收剑离去。高阶妖兽可能来,也可能不来,但怕的就是高阶妖兽到来,他没有必要陪着一群小孩子送命。 金丹长老一走,罡风即刻散去,穿山小兽呜咽一声,又化作婴孩般大小,奔回到柏玄掌心。 柏玄垂眸看它,见它身上多处受伤、萎顿不堪,幽寂的眸子当中,也不禁生出几分痛惜恼怒之意。 “穿穿真勇敢。”初云苦涩轻笑,从储物袋中取出药粉,敷在穿山兽身上的伤口上,替它止了血,柏玄取出一粒固元丹,让穿山小兽服下。 穿山小兽又是一声呜咽,舔了舔初云与柏玄的手心,重新钻入地下。地底土泥,才是它最好的养伤活动之处。 “怎么办?”月壹握拳问。他们这些个连剑也不能御的凤初境弟子,丁点忙也帮不上,简直就是累赘。 “我们继续走。”初云咬了牙,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她就是要那人听道,“他不来最好,他一来,我们就弄出大动静。柏玄说得不错,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哈哈,就是要这样!”月壹放声大笑,“有个金丹长老被老子拉来垫背,老子死了也够了本!”破罐破摔嘛,抱了必死之心,前路虽是凶险万分,但反而放下心来,没了惧怕。 “呵,月壹你这小滑头,又做回了那小叫花。”明苑捏着他的脸皮,娇媚笑着,与他同御一剑前行。“表面四处送礼卖乖,其实内里一点亏也不肯吃,精明得厉害呢。” “唉唉,明苑师姐嘴下留情,”月壹笑着向她作揖,“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你就不要拆穿了嘛。” “无妨的。”明久红着眼圈,强自笑着道,“人之将……”咬了咬唇,那不吉利的“死”字,猛然缩了回去,“返朴归真!” “对对对,人之将死,返朴归真!”月壹满心赞同,搭了月叁的肩,嘻嘻笑道,“来,阿叁,给我们学一声狼嚎。” 月叁推他一把,似笑非笑的道:“狼嚎没得听,一口尖利狼牙,要不要试试?” “不试,不试。”月壹连忙摆了手。 “嘿,我们小久儿怎么也返朴归了真,”初云御剑到明久身旁,为她拭去眼角晶莹的泪珠儿,“你看看,又成了个小泪人儿。小泪人儿乖,初云师姐在这儿,我们都在这儿,疼你护你。” “初云,你正经一些。”明久轻轻唤她一声,从自己的储物袋里取出一个紫色包袱,交到初云手中。 “这是什么?”初云掂量拿着手里的包袱,不解看向明久。 明久脸蛋儿微红,垂下巴掌大的小脸,细声道:“这里面的东西,是我亲手做的,初云,你暂且替我收着。如果,我能活着我回去,你就把它还给我;如果我不能……不能……你就代我将它,转送给……给……坎水师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一章 军心溃 初云手里拿着明久让她代为转交的包袱,心中沉重,面上却是兀自欢笑。忽然一只手探过来,将初云手上的包袱夺了过去。 “你做什么?”明久抢在初云前头,急声斥道。 “做什么?!”月贰似笑非笑,掂量一下手中轻飘飘的包袱,陡然神色一厉,将那包袱狠狠掷地上,勃怒道,“若为将,定将你这扰乱军心之辈给斩了!” “但……你……你……”明久低头望着摔在地上的紫布包袱,四周都给淬了毒走路草的围着,碰不到也捡不回来,急得泪珠在杏眸里打转。嗔眸看了月贰一眼,左脚在剑身上轻轻一跺,终于因为自知理亏,低下声音,说了句抱歉。 月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没关系,没关系……”明苑一双眸子,在月贰与明久脸上飞快一转,随即拉过明久软绵绵的小手,轻拍着安慰道,“咱们这么多人,肯定会有个把人回去,咱们小久儿这份心意,总会有人给你带到。” “既然如此……”明枝清秀的脸蛋上,掠过一丝苦涩,“也帮师姐给那人说一声。” 几个女弟子接连唤了数声师姐,围到明枝身边,嘴里虽说着安慰的话,但言语中却难掩悲戚之意。 之前月壹明苑两人插科打诨,好不容易激起来的无畏气焰,轻而易举就被击散。 气势低迷,人心涣散。 夫战,勇气也。但现在,交手不过一两个回合,势气就已经大衰。这场本就胜算不大的仗,还要怎么打下去! “看你做的好事!”月贰斜眼睨向明久,没有责备之言,却比一番痛骂,还让明久愧疚。 “对不起。”明久强自忍泪,向每个人,垂首道歉。 “哭什么。”初云搂着她纤细的肩膀,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嘛,咱们且走且战。更何况,螳螂扑蝉黄雀在后,没准儿,黄雀先一步将螳螂给啄了,咱们这些小蝉,就扑扇着翅膀,逃脱升天,你说是不是?好久儿,眼泪先收起来,咱们继续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 “走走走,说那么多话干什么,咱们说走就走。”月壹推着初云的背往前,做出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连声催促。 柏玄回头来,沉眉瞪月壹一眼,拉回初云到自己身边,又并肩御剑,行到了队伍前面。 几百株走路草依旧跟在他们脚下,不再听林风的召唤。走路草在,那暗中之人也就在,只是那人修为高出他们太多,只需无声隐在某处,就教他们根本发现不了他的踪迹。 暮色再次降临,很快连月亮也升了起来,密林中枝叶遮天,只能偶尔窥见些许清冷的月华。 走路草在地上,他们无法落地歇息,只能披星戴月,继续御剑赶路。 忽然又有一声惨叫。 一个紫袍弟子,手里抓着一只墨绿毒蛇,毒蛇的牙齿,还嵌在那人的肩头,但那人已经面色乌黑,一个踉跄,从剑上跌落下来。 淬了毒的走路草,就在他们脚下。 又是哧哧几声轻响,黑夜里,那几声轻响,比白日里还要清晰,一声一声,传到众人耳里,敲在众人心上。 那中了蛇毒之人,还没有立即毙命,仍有痛觉,所以身子在碰到走路草时,走路草上面的毒腐蚀他身体的时候,那种无法言喻的剧痛,他还能感觉到。 所以,他全身乌黑,躺在走路草堆里惨叫。 那是连野鬼听了,也会落荒而逃的凄厉惨叫。 身子在惨叫声中,在一点点、一片片,生生化掉。 宁愿自尽,宁愿被凌迟,被千刀万剐,也不要经历这种残忍痛苦的死法。 女弟子抓着近旁人的手臂,身子簌簌发抖,根本不敢再看,但眼泪却在扑扑往外流。 柏玄抱初云在怀里,捂住了她的耳朵。 痛苦而又漫长的惨叫声,终于停歇,几只鸟雀,也被这惨叫声,惊得远远飞离。 树冠之下,根本不能在待。黑夜里,树上的毒虫毒物,根本防不胜防,无需那暗处之人你动手,他们就得丧命在这些天然的毒物之下。 御剑匆匆,匆匆到了一处视野略微开阔之地。说是开阔,也不过是四周树木稍微稀疏一些,他们也能离得那些树枝树干远些,不至于再让树上毒蛇咬了去。 “不……不能再这样下去!”初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从柏玄怀里站直身子,声音却仍旧带着颤栗。“这样下去,我们只有死。这些走路草,必须除去!”没有地上淬了毒的走路草,他们就不用紧挨着树冠而行,不挨着树冠,他们就那么容易被毒物偷袭。而且,若不是地上那些走路草,刚才那被毒蛇咬伤的师兄,根本就还有活命的机会。 “如何除,用剑砍?”月壹握紧明苑微颤的手,明苑五根青葱玉指,正隔着衣袍,死死掐在他的小臂里。 “砍了不济事。”明枝惨白着脸,道,“那些走路草被古长老以气控制,即便将它们砍成两三截,它们依然会跟着我们。凭那人的修为,随便几截淬了毒的枯枝,也能跟着我们。” 众人默声,面色愈是暗沉。若不是有初云剑,那叛逆早就以气御剑,隔得远远的,就将他们收拾干净。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二章 烈火 “既然砍不死,那就点把火,”初云握紧了拳头,咬着牙,用琴心凤初境后期微弱的神识,道,“烧了!” “烧了?!”众人闻言,皆是大惊。 何如烧?!可考虑到放火烧的结果。 脚下的几百株走路草,密密麻地分散开来,就似一个会移动的小碧潭。烧毁这些走路草不难,也不算容易,但要将这些走路草烧尽,只怕一场森林大火也就起来了。 “森林大火?!”众人又是一震,瞪大的眼中,露出几丝希望。 “对,森林大火!”初云哼笑一声,“敌暗我明,我们总是被动遭暗算。还不如把局势彻底搅乱,把那些个妖兽精怪都给惊动出来,咱们吃亏,那个人也不好过。” “不错不错!”月壹抚掌大笑,连声称赞,“我们趁乱逃命,是生是死,听天由命!总好过坐以待毙,被那老家伙一个一个灭掉!” “我赞同!”月叁早就不愿做憋屈的猎物,“你们怎么说?” “就听天由命吧,至少不用全军覆没。”明枝暗叹一声,也不反对。被火烧,被兽吞,早好过死在走路草的毒上。 既然明枝同意,其他师姐妹没也没异议。迫不得已,只能做赌徒。 众人抱了破釜沉舟的决心,相互凝望一眼,无声做了道别。 暗处之人,眼睛缩了缩,但随即释然,认定这又是一次激将。同样的诡计圈套,他不会笨到在钻进去一次。他只需一直隐在暗处,轻轻松松地,就将这些个小娃子一个个收拾掉。 “我们一起。”初云拽了柏玄的手,那古长老要对付的主要是他们俩,他们两个自是要一块儿,负责引开那叛逆,为余下的人争取逃亡时间。 柏玄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对她扬唇一笑。 十来柄飞剑,略微散开来。 “琴心境弟子,准备。”明枝用神识告之众人,琴心境弟子听声,悄然捏诀,又听明枝用神识,道,“三,二,一,引火术,放!” “嘭!” “嘭!” “嘭!” 数十声爆裂之声,接连不断,訇然而起。 转瞬之间,底下那一大团走路草,就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不单单是走路草燃了起来,草地上那些枯枝败叶也跟着燃了起来。 枯枝败叶本就极易燃烧,地面很快就燃成一片小型火海。 古长老大惊,惊惶之下,也就失了对那些走路草的控制。那些失了控制的走路草,被风一吹,就散开来去,就如数百颗火种,散开来去。 火势涨得好快! 很快,就连那些碧绿新鲜的枝叶,也被烈火烤焦烤焉,紧跟着燃烧起来。 热气灼得人面生疼。 一行人一面不慌不忙的御剑后退,一面看着那火势越来越旺,越来越猛,映红了头顶的天。 这场火来得太疾太突然,许多鸟兽,在火海中惊恐乱窜。那些惊恐声中,似乎还夹杂着那金丹长老气急败坏的怒吼。 “现在一想,这场火似乎还有一个好处。”柏玄握紧初云的手,侧过脸,看身畔初云被火光映红带笑的娇艳,忽然低下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一记。 “什么好处?”众人已经不用刻意压低声音,痛快而肆意地问柏玄。 初云回敬柏玄一记响亮的亲吻,笑得欢乐:“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这么大的信号弹,正好给山上的长老尊者们报信儿。” “是呀!”众人都忍不住欢呼,“怎么一开始没想到?!” “要我是那老匹夫,现在就抓紧时间逃!”月壹哈哈大笑,笑得周身的气浪,都在随他震荡,“你说柏元尊者有多疼柏玄,一见这处的火光,就知道柏玄出了事,一知道柏玄出了事,就电光一般的赶来。柏元尊者多厉害的人物啊,咱们走一天的路程,他老人家几个闪身就到。没准儿现在就已经到了,只是嫌那老匹夫太腌臜,捏死了他,有失元婴大修士的身份。” “好聪明的小叫花子!”明苑娇笑着称赞,御剑载着他,不断往退离火海,“有了柏元尊者护驾,咱们尽管放心走就是,如果古长老跟着我们回山上,那还免了长老们捉这叛逆回去。” “聪明人,就赶紧逃吧。”明久望着眼前的熊熊大火,幽幽叹了一句:“只是可怜了火海中那些无辜的生灵。” “久儿又在悲天悯人了。”几个师姐笑着打趣,“久儿可别怨师兄师姐们,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更何况啊,要不是这些可怜的生灵,你怎么回去见你的坎水师兄?贤久儿,怀里的针线可要收好啊,好回去给你的心上人,再做几双好鞋子好衣裳,回头让初云师妹给你转交送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三章 放手一搏 火势又猛又疾,几句故作轻松的谈笑之后,已到了无法扑灭的地步。 暗处之人怒得手背青筋根根突起,却又当真忌惮月壹明苑之言,生怕那柏元尊者就在头顶某处,只等自己稍微动作,就将自己的小命儿拿去。修为到了第四候晖阳境的元婴大修士,已经不轻易动杀心,然而,一旦动了杀心,片刻间就能将十个金丹修士拍成齑粉。 但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一群小娃子得意洋洋的离去,显然又不甘心,极度不甘心! 古长老一双暴怒的眸子里,映着熊熊火光,并没有跟得一行人过紧,但神识却牢牢锁定众人,但心中有了畏惧,就有了犹豫,有了犹豫,就不敢轻易在出手。 心中已有悔意! 如果一开始,他趁他们没有防备时,用七分力对所有人发难,也有八分的胜算。偏偏他求稳!先是故布疑阵,让自己置身事外;置身事外不成,他又隐在暗处,计划着将这帮小娃子一个一个收拾干净,不曾想,他还没收拾到一半,就又生出这般枝节。 这场大火一烧,元婴尊者来或是不来,他不敢确定!但林中被烧了老巢的妖兽,恼羞成怒,聚拢来寻仇泄恨,那倒是一定! 这些小娃子当真狂妄不惜命! 不仅自己找死,还要把他拉在一块儿,陪他们一齐送死! 若是他果真聪明,现在就应该即刻离去,找个地方藏身起来,避开妖兽的攻击!但他偏偏不甘,恼怒异常!堂堂一个金丹中期修士,竟然对付不了一群琴心境凤初境的小娃子,再回到百量宗,也无颜面! 所以,那群兀自得意的小娃子,必——须——死! 愤怒,往往会让聪明人失去理智。 一行人折身往西,已无暇多话,身后火势疾速蔓延,若不是他们仗剑而行,也逃不开这吞没万物的烈火。 忽然,数十截枯枝,穿透熊熊烈火,直逼他们背脊,破空而来。枯枝穿透烈火袭来,已被烈火烤得发焦发红,来势又疾又猛,就如同数十柄烧得通红的火箭。 “你们走!”初云猛然一喝,脚下初云剑奔出,斩落当先一截枯枝。 柏玄右手挥剑,左手迅疾一伸,将身子往下坠落的初云,拉回到自己剑上。 “你们怎么办?!” 灼热烈焰与凌厉枯枝扑面而来,余下之人大骇,没想到那古长老竟也不顾了性命,要做这放手一搏。烈火咄咄逼人,众人只得一面飞速后避,一面提剑对抗空中犹如利剑的枯枝, 琴心境弟子激起薄弱的护身气罩,护住自己与同在一剑的凤初境弟子,但金丹长老所御的枯枝,攻势何其厉害,琴心境初期的弟子,激起那层气罩根本不济事,枯枝当胸一刺,法罩一刺即裂,消散下去。 没了气罩护身,处境更是凶险。 初云剑再厉害,也只能护住一方。又是数十截通红枯枝八方而来,犹如扑翅蝗虫,气焰汹汹。 斗得片刻,已有四五个弟子被枯枝刺进胸口,接连落下剑来。那胸口刺入枯枝,却没立即流出血来,因为那枯枝烧得通红,烫若烙铁,刹那间已将伤口处的皮肉烙得焦黑,封住了疾速外涌的鲜血。 那一截截枯枝成了无处不在的吞人恶魔,余下十二三人挥剑不停,连喘息的机会也无,杀得两眼血红。 “人死作尘,几个先逃的、不中用的,已经葬在火里化作了烟尘,老夫亲自来送你们一程,去与他们陪葬!” 话音未落,古长老一身橙衣,立在一团橙光当中,踏剑透过熊熊火光,大笑负手而来。原来,这先前几番枯枝,只是试探,试探元婴修士是否到来。 既然接连死了几人,也不见元婴修士出手取他性命,那让他忌惮的元婴修士,根本就不在。想想也是,这里离昆仑主峰远得很,中途又有起伏山峦相挡,弟子长老目力不及,望不见,元婴修士兴许能望见,但却是有那么那么一点,于他有幸于,于这帮小娃子不幸的一点——元婴修士常年盘膝山洞打坐,很少有出来的时候。既然不大出山洞,神识又不会无缘无故覆盖到这么远的地方,那么要发觉此地之事,又哪有那么凑巧容易。 “你们走!柏玄你也走!我和初云剑留在这里!”初云不再掩饰修为,祭出一柄寻常飞剑,跃身上去。有初云剑在,她怎么也能缠这老匹夫一时三刻,为柏玄他们争取逃离的时间。 古长老看初云御一柄下品灵剑凌空,先是一惊,后又转而笑道,“不得了,不得了,原来小妮子也到了琴心境,竟然还瞒得上山众人那么紧。划算,太划算,这回不但会弄死一个妖孽柏玄,还弄死一个天才烟初云!” 柏玄御剑到初云身边,对身后众人冷冷出声道:“你们留下也是累赘,走。” 众人忿忿,也知柏玄一片心意,但却是不愿离去。身为昆仑山弟子,纵是再牺牲百人千人的性命,也应该保住柏玄初云而去,只因他们二人是数百年来,昆仑山上最有希望修成元婴修士的弟子!若无后继的元婴修士镇山,昆仑山无论今日如何辉煌显赫,他日也逃不过黯淡颓败的命运。 这两人,才是昆仑山的至宝! 但正如柏玄所言,对手是金丹修士,他们这些凤初境琴心境留下来,也根本无济于事。 “听柏玄的话,我们走!”月壹最后看了一眼初云,让明苑御剑载他带离去。有明苑护他,他暂且无事,但身上也已经被枯枝烫焦了好几处。右手握了紧剑,左拳握紧了拳,指甲很短的五根指头嵌入掌心,竟也流出血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四章 多行不义 心中虽是愧疚担忧无比,但既然已决意不做累赘,众人也就不再恋战,挥剑斩落四周枯枝,一面御剑撤离。 “想走?” 橙色气罩中的古长老,嗤笑一声,双臂略微往后,又猛然向前挥出,身后的一片火焰忽然拔高数丈,转作橙色光芒,巨浪一般,奔涌向一行人呼啸而去。 离古长老最近的柏玄与初云,首当其冲。 火光熊熊,迅猛无比,眼见下一瞬便要吞噬柏玄初云二人,明枝月壹等人也要紧跟着遭殃。忽然间,猛听一声龙吟,四下里白光陡然大作,让人几难睁眼,白茫茫一片华光中,只见初云剑剑身一晃,顷刻间化作一座十丈铁墙,挡在初云柏玄跟前,阻下那骇人汹涌的火浪。 火浪被初云剑一阻,即刻倒反回去,汹涌灼热之力反噬,灼得橙色气罩登时粉碎。若不是金丹长老反应极快,在初云剑变化之初,就感觉不妙,立时激起又一重气罩护身,若非如此,只怕此刻就会被自己扬起的火浪伤得不轻。 要是那火浪扑在自己身上……初云柏玄不敢想,那些预备离去的弟子也不敢想,但此刻却容不得他们多想。 初云柏玄惊魂甫定,御剑,肃色立在初云剑后面,余下之人趁枯枝失去掌控、纷纷落地之时,抓紧时机奔离。 金丹长老随意一出手,便是如此不凡狠厉,他们这些普通琴心境凤初境弟子在他面前,的确是累赘,是蝼蚁,是轻易就被火烧死的蛾子。 留下来做扑火的蛾子,毫无意义!只盼初云剑大展其威,能够要了那匹夫的性命! 古长老脸色大变,带着些许狼狈,迅疾撤身,退离初云剑二三十长远,显然不曾想初云剑竟会生出此端变化! “莫非这就是极品灵宝的威能,竟能够任意伸缩变化!” 古长老吃惊,初云柏玄亦是震惊。 世间中品灵宝已不多,上品灵宝便是极其珍贵,极品灵宝更是罕见至极!古长老活了六百余年,以往只是在言谈书籍里闻得极品灵宝如何如何,今日第一次亲眼看见,又是忌惮,又是垂涎。 他本来就活不长了,若今日能得此极品灵宝,就是余下数十年抱此灵宝躺进棺材,也无遗憾!更何况,先夺过初云剑,再去收拾那些小家伙,也丁点不迟。 苍老干涸的眼睛里,发出贪婪的光,古长老枯枝一般的手,握紧一柄中品灵剑,体内真气灌满剑身,激起橙色气罩奋极而行,向那化作了铁墙的初云剑,用尽十分力气,从左上方向右下方,狠劈过去。 橙色剑光,如果一条巨大的匹练,划破灼热的气浪,破空而来! 初云剑本可恢复原状,奋力迎向古长老那用尽全力的一剑,孰败孰胜,难定。 但是不能! 因为初云柏玄立在它身后,若两柄剑硬碰相击,会激起狂猛罡风,那般剧烈罡风,顷刻间就会将两个琴心境修为之人,绞得支离破碎。 所以初云剑丝毫未动,仍旧竖成一座铁墙,生生受了金丹修士拼劲全力的一剑。 “轰!” 土裂山崩的滔天巨响。 方圆数十里土地,都被震动。百兽嘶吼,千鸟惊叫,就连那熊熊大火,都有一瞬,被那声浪掩过,略微小了势头。 初云剑铁墙一般的剑身,不动如山,只是漆黑墙面,裂出一道长余长尺余深的巨痕,就如一个人脸上,多出一条狰狞伤疤。 利剑相激生出的猛烈罡风,绝大部分被初云剑所拦,但立在初云剑后的初云柏玄,整个身子连同脚下飞剑都不住晃荡。好在二人互拥,相互扶住对方,才不至于跌落下剑。 忽然,又是一声惨叫。 是古长老的惨叫。 凄厉的惨叫。 初云剑化作原本大小,立在了初云身旁。 初云柏玄并肩而立,戒备望去,只见三四十丈外,熊熊烈火之上,古长老佝偻身躯,缩在一团橙色气罩之中,缩在气罩中的古长老,一手握剑,胡乱挥舞,一手捂住自己两只眼睛,痛苦惨叫,就连布满沟壑的脸上,表情亦是痛楚难当。 “杀……杀……我要杀了你们两个小崽子……”那古长老状若癫狂,忽然松开捂在眼睛上的一只手,霍然露出几道又深又长的恐怖血痕。血痕正好从两只眼睛的位置划过,两只眼珠尽数划破,碎裂眼球,还留在眼框里面,并未滚落出来。 原来适才与初云剑那全力一击,虽然他手中灵剑将初云剑划出一条深痕,但激起的罡风和火光,却绞碎了他的护身气罩,也让他有一瞬间,睁不开眼睛。 就在这电石火光的一瞬间,潜在地下的穿山兽忽然收到柏玄之令,闪电般破土而出,一爪挥向他的咽喉。但金丹长老应变何其之快,觉察到危险,再激护身发罩已是不及,就只能立即翻身一退。这一退之下,穿山兽利爪稍偏,没划破他的喉咙,倒划上了他头颅,好巧不巧,正划破了他两只眼珠。 穿山兽先前受伤颇重,一击过后,即刻又钻入地下,不教自身落入古长老手中。那古长老还未看清何物伤他,就再也不见光明,心知自己一双眼睛已毁,惊怒剧痛恐慌之下,癫狂嘶吼,誓要将所有怨恨痛楚,尽数发泄在初云柏玄二子身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五章 大难方过 古长老双目尽毁,盛怒癫狂之下,全身真气澎拜鼓荡,乱发忿扬,将身后火焰鼓得一浪高过一浪。火焰层层堆叠,气势滔天,犹如炼狱火魔狰狞咆哮。 柏玄初云远在三四十丈外,纵激起护身气罩,但漫天灼热气浪,仍将二人全身肌肤烤得红透,似在受炮烙之刑。 猛然间,数道神识朝二人激射而出,犹如猛蛇吐信,迅捷无比。 初云剑即刻奔出,挡在二人身前,不住飞旋砍斫。 剑光登时大作,银白夺目,化作一道不透风的白墙。 神识却是无形无迹,密密麻麻,四面八方,地上天下,无孔不入。剑光虽盛,但接连而至的神识,部分被剑气所绞,部分却越过光墙,从上迅疾而下,将奔向二人。 二人反应亦是不慢,察觉到危险,立即贴背而立,提剑向头上挥去。 无奈二人与那古长老修为境界差距过远,二人只挥剑数下,就被几道神识缚住手中长剑,紧接着数道神识齐齐而下,从头到脚,将他二人团团困住。 那道道强悍神识犹如条条巨索,将他们身躯牢牢束缚,让他们如置茧中,挣脱不得。 “初云剑!” 初云身躯紧缚,喘息艰难,不得已疾声而呼。 初云剑陡然而起,贴身向初云身前斩去,砍断数道束缚住二人的神识,但随即又有新的神识相递而出,再将二人缚住。 初云剑再斩,新的神识又生;新的神识又来,初云剑再斩。初云剑忽上忽下,挥舞如电,早已快得看不清剑身,只隐约能见一片残影。 如此僵持,难定胜负。 古长老额头已现虚汗,皆因体内真气消耗过疾过猛。 初云剑挥动也已变慢,显出疲态。 风霜剥蚀数万年,它已不复当年神威。若非机缘巧合得艮山十年锻造重获生机,又得初云丹田之气蕴养逐渐重塑,它到现在可能真成了废铁一块。但它在恢复时日毕竟太短,万分威能还恢复不到一二,今日竟被人间的一个小小金丹修士,迫得疲于奔命,狼狈万分。 可恶! 龙游浅水,竟遭虾戏! “初云剑,要做什么?”!初云呼吸虽是艰难无比,但猛然感到心中一阵猛烈激荡,察觉到初云剑似乎要摆脱自己的控制。 她并未发令,要初云剑主动出击!因为初云剑一旦离开她与柏玄三丈,那古长老就有机可趁,顷刻间就能要了她与柏玄的性命。 但初云剑却凭它自身意志,猛然向前,奔袭出去。 初云柏玄双双大惊,连那古长老也是诧异。 虽然他双目已然看不见,但神识却是一刻也不放松的锁定了那柄重剑。探得那重剑竟然弃主,孤注一掷向他袭来,他嘴角几乎露出了笑意。 毕竟是团没血没肉的冷铁,纵使生了灵智又如何?如此莽撞不计后果,可知那莽撞的后果,就是初云柏玄那两个小娃子双双毙命! 不过,古长老嘴角几乎露出了笑意,真的只是几乎而已。 因为他嘴角得笑意还刚刚展开,就是似笑非笑的那一刻,一道白光,已经贯穿了他的护身气罩,贯穿了他的胸膛! 他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甚至还来不及转变为对死亡的恐惧,对那道贯穿他胸膛白光的恐惧! 他即将置初云柏玄于死地的笃定念头,才刚刚生起,还来不及付之于行动,就已经陨落在了那道白光之下! 贯穿他胸膛的,真的是白光吗? 他还来不及细思,就已经瞪大了眼睛,坠身到熊熊烈火里。 人死作尘,他的躯干很快就化作了火中的烟尘。 神识主人既陨,缚在初云柏玄身上的神识就即刻消失。二人抚着胸口,剧烈喘息,但相对得眸子,却尽是震撼之意! 初云剑剑尖向前,剑柄向后,一动不动,停留在原来的位置,似乎从它一意孤行,准备袭向古长老开始,就停留在那个位置。 但初云剑分明是动了的! 只不过,速度太快,快得难以形容! 一剑奔出数十丈,贯穿对方胸膛,再折身回来,其间时间何时短暂!就好似从空间一点,忽然跃到另外一点,完全忽略了时间与空间! 太快了! 去得快,回来得快,快得就好似初云剑一直停在原地,根本没动过,快得就好似贯穿古长老胸膛的,只是它的剑气,而不是它本身。 但初云柏玄却是清楚的知道,贯穿古长老胸膛的却是这柄重剑无疑! “这柄剑,太古怪。”柏玄收起了面上的震惊之色。他一向不喜欢夸张、修饰与不确定,古怪便是古怪,但他适才亲眼目睹过程,不得不用一个“太”字,来强调自己对初云剑的认知。 “确实古怪。”初云惊诧的下巴复位,甚至都有点不敢去碰那柄悬在空中的重剑。她何德何能,能拥有这般不同凡响的极品灵宝!不对,不对,这团披了精铁外衣的锈铁,已经超出了她同柏玄的认知,也超出了三位元婴大修士的认知。 极品灵宝? 恐怕不是!将它认作极品灵宝,是对它得亵渎,也是他们的无知。 “究竟是个什么宝贝?”初云垂涎的舔舔了唇瓣,学了月壹的习惯,搓着手问身畔的柏玄。 “回去查查古籍。”柏玄忽然沉下眉眼,伸手在她互搓的两只手掌上,狠狠拍了一拍,不悦出声教训道:“不学好。”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六章 一难又来 “柏玄,你总是莫名其妙!”大难方过,好不容易捡回小命,初云自然也有了说笑的心情,当下揉着不怎疼的手背,一面御剑避开身后扑来的火焰,一面呲着小白牙,伴着鬼脸道,“又教训我!真不知道你生气的点在哪里?” “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柏玄板着脸问,若是她果真不知道,他就不厌其烦再耳提面命一次。 初云冲他吐了吐舌头,从鼻孔里哼一声,忽然御剑急速往前,头也不回地道:“小气鬼。” “知道我是小气鬼,还来气我?”柏玄御剑追上去,伸手去牵她的小手。 初云小脸向天,连哼几声,抱起了双臂,就是不打算理那占有欲强得离谱的柏玄。柏玄当真是个极品,若不是她掌门闺女烟初云,生来胸怀广阔无边,对古怪乖戾之人同样抱有一颗怜悯仁爱的心,哼哼哼,柏玄这怪人,就一个朋友就没有啦! “小心!”柏玄突然伸出手,将快要撞在树干上的初云,给一把拽回到自己身边。初云讪讪吐吐舌头,心中才叹了一句“好险,差点就要出丑”,就听柏玄低沉的声音响起,又是说教的语气:“总是这样糊里糊涂,才死里逃生,又开始了得意忘形!行路不看路,你这颗小脑袋,每个月都会在石头栏杆上磕几次,怎么也不见得将脑袋磕大一些,磕聪明一些?” “脑袋大的就聪明?”初云瞅着柏玄脖子上那颗大不的脑袋,对此论断不敢苟同,“要真是如此,你的脑袋怕就要大过墙角的簸箕。” “有没有好一点的譬喻?”被小妮子称赞,柏玄心情总会转晴。 “有啊!”初云笑得眉眼弯弯。 “什么譬喻?”手牵初云,侧身穿过两株紧挨在一起的巨树,柏玄笑着问。 初云伸出手臂在身前画一个大大的圆圈,欢喜的揭开谜底:“嗯,柏玄聪明的大脑袋,大过锅里的烧饼!” “就知道吃。”柏玄也不脑,屈起一根指头,在她头上敲了个爆栗。 “就知道教训人。”初云屈指,一个爆栗,回敬过去。 柏玄沉眉,故作不悦的看向她。 初云也学他的样子,沉下眉眼,不悦看向他。 柏玄伸了一根指头,去戳她莹白晶莹的脸蛋,初云忽然捉住他作乱的手指,笑吟吟的望他。 “我们回去偷老四几坛桃换酿来喝?让穿穿挖地道,去酒窖。”初云笑嘻嘻的挑了挑眉。 “你总是这般快乐。”柏玄也被她逗得笑了。现在有初云伴在身边,能笑,就多笑片刻。 “快乐不好吗?”初云伸指去戳柏玄很少扬起的漂亮唇角,“柏玄,我发现,你笑起来……” “笑起来如何?”柏玄微启唇,猛地咬向初云的手指,初云自是避得极快,不让他得逞。 “笑起来很好看!”为表诚恳,初云同时翘起两根大拇指称赞。 “有多好看?”自从瘦下来,柏玄对自己的相貌一向有信心。将来与小妮子结为道侣,不会给她丢脸。 “嗯……”初云沉吟一番,道,“比圈里憨憨的白猪儿还要好看!” “哦?”柏玄也不生气,只是摇了头,淡淡的道,“那憨憨的白猪儿,我怎么瞧着,更像你一些。尤其是你吃饱喝足,手拍肚皮的时候,跟那些圈里的白猪没两样。” “能当猪是种福气。”初云感概。 “活着的时候倒是享福,就是死得惨了些,死后更惨一些。” “这倒是。”初云做出最后陈词,“还是不当猪好一些。” 二人压低声音,激起护身气罩,一路说说笑笑,但脚下的飞剑却是不停,对周遭状况也留意得紧。身后的大火,已经不足为惧,但隐蔽处的蛇鼠虫蚁,却不得不留意。 初云剑一刹那爆发过后,剑身除了那道被划破的长痕,还新裂开了许多弯弯曲曲的细缝,就似土地干涸生出的裂纹,布满整个剑身,让得初云又是担忧又是心疼。 就好似沙场将军,拼尽最后一分力气,杀死最后一个敌人,虽然敌军覆灭,但将军本身却也受创极重,奄奄一息,生死难明。 好在总算有一息上存,虽不知初云剑几时能恢复,但终究留有一息,否则初云也不会有说笑的闲情。 如果不遭遇妖兽,那份闲情,也就更美了。 偏偏,老天总是那么的不从人愿。 二人一前一后,弯腰躬身,正在密得成了树墙的林子里穿梭。巨树密密麻麻的长在一起,只有贴近地面的树干间,才有一些空隙。钻过一个树缝,紧接着又是一个树缝,两个人钻进钻出,俨然与钻洞的兔子无异。 忽然,脚下开始了震动! 震动逐渐加剧,耳畔隐隐传来妖兽的嘶吼之声。 千百种吼声,奔来的妖兽不下万头! “不会吧?”初云哭丧着脸,向柏玄看了一眼。 “恐怕是。”柏玄没出声,当即屏住呼吸,拉初云藏身在密密的树缝里。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七章 逃命 二人藏身在密不透风的林子当中,屏气凝神,相互紧握的手里,皆是冷汗。 密林之外,密密麻麻皆是妖兽,品阶虽然不高,但上万头聚集在一起,兽多势众,一只妖兽跺他二人一脚,也能将他二人跺成泥酱。 初云只得闭起双眼,心中默默祈祷,藏身的密林够深,作为天然屏障,将那些身躯庞大的妖兽阻在外面,不让它们闯进来,将他二人当作口粮给生生撕裂嚼碎。 好在,密林果真够深,那些妖兽循着气息追赶,虽明知他二人藏身在密林当中,但大部队却闯不进来,只得暴躁驻足,嘶吼震天。 “还好,还好,不闯进来就好……” 初云柏玄二人对望一眼,不由双双松一口气。他二人失了初云剑作依仗,穿山小兽也是受伤不轻,仅凭他二人的修为,斗十头一阶二阶妖兽倒是不惧,斗两头三阶妖兽就有些吃紧,斗一头修为相当于琴心境后期的四阶妖兽,就是拿命博了。 现下林外妖兽上万头,只是一阶妖兽一拥而上,就让他们吃不消,若是再有几头三阶、四阶妖兽在兽群里领头,那他们二人,可就真的只有来世再牵小手。 妖兽既然暂时跟不上来,初云看着柏玄,眼珠往下一转,然后又往后瞥了瞥,意思是询问留下,是继续走。 留下,什么都不做,安妥,不容易被妖兽发现确切位置,却有坐以待毙的危险;继续走,就继续在这密缝里面钻,极有可能惊动外面妖兽,也有可能一脱离这片树墙的掩护,就一头钻进妖兽的口腹,也便是所谓的自投罗网。 柏玄低头看一眼地面,意思是留下。密林极深,一时半会儿钻不出去,与其弄出动静,让妖兽们察觉他们逃窜的举动,不如以静制动,静观其变。 初云微微点了头,遂不再多言,只安静蜷身在树缝当中,留意林外动静。 林外妖兽不得入内,更是狂躁异常,撞树的撞树,踢地的踢地,鬼叫的鬼叫,嘶吼的嘶吼……各种情状,百状不一。 初云听得手心又是一阵冷汗,心想做一头死后被人分肉而食的大白猪,也好过被这千万头妖兽给活活分尸体的小修士。 柏玄碰碰她布满细汗的额头,将她汗湿的小手,紧了紧。 “没事……” 初云苍白着脸,努力对柏玄笑了笑。 生死关头,哪有不怕的。 只不过有时必须强忍着,努力做出面不改色,就如他二人之前,越阶对阵古长老之时;现下敌人不在跟前,心中的惧意也不用刻意藏着隐着。 然而,初云可悲的发现,等待死亡,竟比直面死亡更可怕!她宁愿去外面轰轰烈烈不知死活的拼杀一场,也不算心惊胆颤的在这里等待命运安排。 “耐心,冷静。”柏玄摊开她白软的手掌,在她手心,缓慢写下四字。敌众我寡,热血冲动只会坏事,镇静冷观,方是上策。 “明白。”初云亦在他手心写了两字。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虽然心里想要冲出去痛快厮杀,但理智始终都在,她才不会蠢到去做送死的莽夫。 “明白就好。”柏玄一只手臂揽着初云,亲吻上她的额头。意外,生死,是如此容易发生之事,如果这次能死里逃生回去,回去之后,他一定每日都吻她额头一次。 密林风也难透,阳光自然也难透,光线极暗,待柏玄贴近脸吻她额头时,初云凑近一瞧,才发现柏玄削尖的下颌,也冒了细汗。 原来柏玄这家伙也同样紧张! 初云同样捏紧了他的手掌,亲亲他削尖的下颌。这十来年,二人手拉手长大,如此亲昵的举动,对初云而言,已是极其平常。但在这生死关头,这份亲昵,初云却察觉出一份格外的珍重。 此刻,若不是柏玄陪在她身边,只留她一个人在这密林当中,独面密林外的上万头妖兽,她也许会惊惧得发抖。更或许会不管不顾的冲杀出去,反正只有她一个人,反正迟早都要一死。 现在能盼的,是在妖兽闯进来将他二人吞掉前,明枝月壹他们顺利回去,给他二人搬来几个大修士救命。 但明枝月壹等人,能不能顺利回去,还不能确定,即便归途顺利,回去也要几个时辰,援兵到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他二人蜷身树缝当中,没等到救命的大修士,倒等来了要命的小山鼠。 这一大片树林,既深且密,身躯稍大的妖兽进不来,但拳头大小的山鼠,却是穿行无碍。初云柏玄弯腰躬背好些时辰,才勉强钻到密林中央,但这些灰溜溜的小眼睛鼠辈,几盏茶的功夫,就吱吱叫着,向他二人围拢过来。 四面都被巨树树干所挡,空间局促狭窄,出手极其不便,二人没法,只得抱树飞快上爬。凤初境练气期弟子,已能修到身轻如燕,二人已是琴心境筑基期修为,爬树这等小事,自然不在话下,只需轻提一口气,只凭两只手交替往上攀抱,见了空隙就往上钻,连双只脚也不必使力气。 哪知他们往树上避,地上鼠辈也跟着往树上来。 他二人急急忙忙往上窜,身比猿猴还矫健,几百只鼠辈,吱吱呀呀,豆眼圆瞪,一窝蜂的跟在他二人身后。他二人往左,鼠群跟向左,他二人跃身上近旁一树,鼠群也就着相连的枝叶,追赶到近旁那树,真真是穷追不舍,阴魂不散。 “说点什么呀!”身后追兵太急,初云惶急出声。要是被这些鼠辈给一口一口咬下身上肉来,不痛苦死,也得憋屈死。 “说什么?!”柏玄让初云在前他前头,他紧随其后,为她断路。他也想说点什么,但这些一阶山鼠,灵智未开,根本无法与之交流。 “什么什么……”繁密枝叶刮面而过,又是行迹匆匆,初云有些听不大清柏玄的回复,匆忙之中,不得不又将嗓音提高许多,换树钻缝,高声道:“我们说什么,鼠辈听不懂,叫穿穿出来,让它试试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八章 又见火起 枝叶厚密相接,二人强行在其间奔窜,衣袍和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被枝叶刮出道道伤痕。暂无它法,就只有将死马当成马医。 穿山小兽缩成拳头般大小,咻地一声,忽地落在那群山鼠前头。 群鼠一怔,不再紧追。 初云与柏玄也停下攀爬,歇一口气,回过头来,戒备等待穿山小兽与群鼠的交涉结果。 只见穿山小兽吱吱叫几声,那群鼠也叽叽回复几声,吱吱复叽叽,也不知两方叽叽吱吱的在交流些什么。 忽然,穿山小兽尖声一叫,四脚一挺,背脊一躬,身子并不见增长,但周身却释放出五阶妖兽的威能。 初云柏玄对望一眼,知晓,谈判破裂。否则,穿山小兽也不会以气势压兽。 果然穿山小兽一展威能,那数百只一阶山鼠,出于本能的畏惧,即刻慌叫着,纷纷逃窜避走。不仅如此,林外众低阶妖兽,忽感林内高阶妖兽威能,以为误闯某高阶妖兽地盘,无不惶恐。 众兽低吼,蹄往后扬,退意已萌。 初云轻吁一口气,唇角微微有了笑意,早知这些有头没脑的妖兽,如此容易摆平,她与柏玄何必如此胆战心惊、疲于奔命。 “别高兴得太早。”柏玄用眼神示意。 “知道,知道。”初云连点两下脑袋。只要还在这林子里,就容不得片刻松懈。况且,只是四阶与四阶以下妖兽,惧他们的穿山小兽,但要是因此招来更高阶的妖兽,那才叫弄巧成拙,得不偿失,以及死无葬身之地。 得得有声,地面开始震动,部分妖兽已经开始离去。低阶妖兽对高阶妖兽的畏惧,更胜于低阶修士对高阶修士的畏惧,说到识时务,人类修士远比上精怪妖兽。 但穿山小兽之前受伤颇重,实力大减,强聚力气,才勉强释放出五阶妖兽威能,虽震慑群兽,却并不能持续太久。施展威能不过片刻,便瘫倒在初云掌中。 “穿穿真是好样的。” 初云感激地轻抚着穿山小兽的头,穿山小兽微垂着眼,很是虚弱,柏玄再喂一粒丹药进它嘴里,令它回地下修养。 “我们快走!” 事不宜迟,柏玄揽初云腰身,轻声落下地来,不做停歇,在密林中躬身前行。穿山小兽虽释放五阶威能,却只剩两阶三阶妖兽的战力,一旦群兽察觉不妥被欺,怕是暴怒之下,要强行撞树入林,那他们的处境,将更加危险无疑。 哪知二人刚躬身行几步,头顶便传来一声悠长清呖。虽有层层枝叶相拦相阻,但那悠长清呖,却清清楚楚传入他二人耳中。 柏玄感应到穿山小兽的颤栗。 比五阶妖兽更高的妖兽,正盘旋在他二人头顶。 真是一浪未平,一浪又起! 穿山小兽又箭一般窜出来,趴在柏玄肩头,又是畏惧,又是戒备地扬头望天。 柏玄初云二人亦屏气凝神,蜷身不动。 四阶妖兽,相当于人类修士琴心境筑基期后期,他二人碰上,都要以命相搏,才有可能得生,要是碰上一头比五阶妖兽还要更高的妖兽,那他二人连提剑击杀的举动,也都免了。要是穿山小兽不受伤,初云剑不破损,倒是可以又赌命斗上一斗。 想到这里,初云神色又是一暗,当年学剑伊始,老大乾天那番“剑御人,人御剑”的教导,她总算是清楚体会到。原来面对强敌,她离了初云剑,果真什么都不是。 她真的太弱了! 所以,她生自己的气。 “想到什么倒霉事,什么倒霉事就来!这林子,果真是个吃人的林子!”初云忿忿瞪眼,样子像极了一只临敌不屈的小兽。“大不了,拼了!”初云已抱了拼死看一眼敌人的准备,否则,一眨眼就灰飞烟灭,死了也不知找哪头妖兽去报仇。 柏玄用眼神示意,让她千万不要冲动。好在小妮子小事莽撞,大事上,还能沉住气,否则他还真怕,小妮子一个热血上涌,提了初云剑就杀将出去。 敌强我弱,主动出击是不能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伺机而逃。 接连几声清呖。 单听那悠长呖声,还是极为悦耳,好比仙鹤之音,但却不知那悦耳清呖背后,是何种含义。若来兽桀桀怪笑,他们至少还能肯定其不怀好意。但头顶妖兽盘旋不去,只是清呖不歇,不做其他举动,直弄得初云柏玄难辨敌友。 “或许,是某个大修士遣来的高阶救命妖兽,也不一定。”初云仰头想着,她向来乐观,事情没发生前,往好的方面想想,安慰自己。希望这次同样也是,想什么来什么。想救兵,来救兵。 但又是几声清呖过后,初云即刻察觉美梦的破灭。 初始还不觉得,但渐渐地,周遭空气开始变得灼热起来。举头一望,头顶一片火光。只因四周巨树,普遍高二三十来丈,火势从上蔓延下来,需要一两盏茶的功夫。 原来,放火烧林,也不单单是人类修士,才想得出来的妙计! “好狡猾的妖兽,依样画葫芦,学得倒快!”初云暗骂一声,心下已明白,那头顶妖兽频频清呖,不是心忧召唤,而是接连喷火,指望火烧参天古树,将他二人逼出这片密林。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九章 金翅大鸟 火势飞快往下,林外低阶妖兽也未尽数离去。千辛万苦钻出林子,到头来会被低阶妖兽踩死,身子一纵向上窜出林子,须臾间会被头顶高阶妖兽烧死,眼看钻出去是死,窜出去也是死,初云将心一横,图个利落,与柏玄同藏身在穿山小兽腹下,向上窜出林子。 头顶六阶金翅大鸟,见猎物主动窜出送死,正合心意,一声清呖,一团巨大蓝色火焰,即刻向穿山小兽箭矢般喷射而去。 穿山小兽见势不妙,立即旋身,四脚踩在层层枝叶之上,踏枝而逃。若它受伤不重,倒可以衔着柏玄初云遁地而逃,但它已受重伤,即便携二人遁地,也逃不了多远距离。 金翅大鸟鼓翅追赶,颇为闲适,口中呖声愈发清越。 不过几个眨眼,那金翅大鸟已旋于穿山小兽头顶。 穿山小兽慌忙转向而逃,只刚有动作,稍现端倪,那金翅大鸟便挥翅悠然而至,即刻封住那方去路。穿山小兽再转向,那金翅大鸟再悠然而至。 如此几番逃窜,终不得脱身,穿山小兽只得听柏玄之令,一爪拍头,憋屈顿在树梢,听天由命。地上速度,它是比不了这只全身长毛的家伙;待它伤好,去地底下斗啊!那时,再看谁逗谁! 柏玄初云从穿山小兽腹下,翻身到它背脊,并肩站立,举头望向那只金翅大鸟。 大鸟全身羽毛金黄,好似黄金而铸,头顶生一个碗大肉瘤,形貌甚是华贵庄严。 “兀,你这泼鸟!”初云手指金翅大鸟,恨恨教训,“士可杀,不可戏!” 刚才那一出,简直是把他们当老鼠戏弄!要烧便烧,要吃便吃,非要将他们玩弄一番,再来处死,岂不可恨。来世要是落在她手里,看她不同样来个火烤金翅大鸟,屯它入腹。真是可惜,这么好看的鸟,想来肉一定好吃,就是今生没有口腹,吃它不到。 “初云,别冲动。”柏玄按下初云冲动伸出去的手指,示意她不要冲动。只要妖兽不立即要他们性命,事情就可能会有转机。 初云悻悻望柏玄一眼,抱起双臂,挑眉看向那金翅大鸟,怨气满脸的道:“你想怎样,说吧!”反正要死要活,都掌握在对方手里。示弱不示弱,哀求不哀求,都是死,与其窝窝囊囊的死,还不如趾高气昂的死! 那金翅大鸟清呖一声,一团拳头大小的火焰,向初云头顶飞去。 六阶妖兽出手,现在还只是小小琴心境初期的初云,根本无法躲避。 只听“轰”的一声,初云头上青丝瞬间点燃,顷刻化作了灰烬。 金翅大鸟嘴中清呖,更见欢愉。 “你这泼鸟!” 初云一摸光溜溜的头顶,气得脸蛋胀红,忽地伸指,怒指那金翅大鸟。这下好了,她不想做尼姑,也做了尼姑,是不是老天也嫌她过去太过贪玩,要她遁入空门,一心一意修道修仙。 柏玄脸沉色蓦地下沉,提剑向那金翅大鸟斩去。 “做什么?!回来!” 初云大惊,急忙伸出双臂,将他拦腰抱回穿山小兽背脊。这柏玄!刚才还劝她不要冲动行事,这会儿又提剑不顾性命的砍杀出去!真不知道这怪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不自量力!金翅大鸟睨一眼柏玄,轻轻挥动一边翅膀,一股疾风骤然而起,犹如有形利刃一般,直奔柏玄胸口而去。 柏玄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仰面倒在穿山兽背脊,初云抱在他腰际的手还未松开,也就跟着翻身狼狈倒地。 “你这丑模丑样的扁毛畜牲,要烧要烤,给个痛快!”初云大怒,扶面色惨白的柏玄起身,死死盯住那金翅大鸟。穿山小兽吱吱怒吼,暴躁扬爪,身下繁密枝叶,被它踩得唰唰乱晃。 金翅大鸟瞥向二人,晶亮的圆眼中,很是不屑。 它自然不屑,两个小小的人类修士,再加一只受了重伤的五阶妖兽,它一团炽焰,便能将之化作灰烬。 之所以留他们性命,不过是要夺过那柄威力骇人的重剑,然后再彻底毁掉而已。 “给我你们的剑。”那金翅大鸟用妖识,在二人脑海中形成讯息。 “凭什么给你!”初云扶着柏玄,恨恨的道,“我家宝贝厉害无比,片刻就砍杀了你这泼鸟!” “你的初云剑已不济事。”金翅怪鸟嗤笑。 一行人类修士在林中的打打杀杀,它早就在一旁看得清楚。初云剑穿过那老家伙胸膛后,已经破裂不堪,它正好趁此机会,毁了人类修士的一大依仗。否则等他日,人类修士再提那柄重剑入丛林,它危矣。 “谁说初云剑不济事,你这泼鸟真是少见识。”初云轻蔑出言。 “哦?你说说看。”金翅鸟起了兴致,反正这二人也逃不出它羽翼,它不急着要他们性命。 初云亦是嗤笑一声,有意拖延时间,侃侃而谈道,“你以为初云剑碎了几道裂纹,就成废铁了。错,大错特错!岂知,包子有肉,不在褶上……” “包子?”金翅大鸟疑惑。它虽然灵智早开,但知晓明白含义的人类词汇,却不是很多。 “包子?人类智慧的大结晶,你不知道?”初云眼睛一亮,抓住了生机。希望这大鸟,跟她是同道中人,也是个贪吃的东西。如此,他们便有活命的机会。 “那是什么东西?你拿来我看看。”金翅大鸟扇动翅膀。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章 喂食 “包子没有,比包子更精致好吃的,要不要?”初云狡黠笑道,是吃货,就好办。 金翅大鸟鼓动双翅,一副傲慢之态,并无言语。 见有事情转机,初云便让柏玄显出他腕上的储物手镯,让他从里面取出一块淡紫色糕点,伸手接过,捏在了自己的两根指头上。 “这个呢,就叫做紫薯糕点了。”初云两颊带笑,像教导一个无知幼童一般,亲切可人的解说道,“将又大又甜的紫薯煮烂,捣碎成酱泥,和上面粉香料,放到模子里,再蒸熟成形,就有了现在这美味又可口的糕点。” 金翅大鸟扇动双翅,不为所动。 初云捏着紫薯糕,叹息一声道:“哎,我知道你们妖兽虽是天生神勇,但却不会巧用火种。就说你吧,喙中喷出蓝色火焰,何其厉害,想烧什么就烧什么,想毁什么就毁什么,但再怎么厉害,却是连一锅米饭也煮不熟,更别说烹出这么香软可口的糕点。哎,可惜,实在可惜。”转头看向柏玄,问他:“柏玄,你说说,这可不可惜?” “可惜。”不同于初云的滔滔不绝,柏玄向来惜字如金。 “这么香软可口的糕点,你就不想尝尝?”初云努力释放出善意,将手中糕点递了出去。 金翅大鸟犹豫片刻,命令道:“你,先吃一半。” 早闻人类修士奸诈无比,它怎么知道,这个笑得一脸狡诈的光头女娃子,会不会在糕点上动手脚。虽然在糕点上抹毒,它并不担心,因为它每日以林中毒蛇毒虫为食,早已百毒不惧,但还是听祖宗先辈所言,谨慎一些才好。 哼!要不是祖宗先辈,定下不枉杀人类修士的规矩,它早就将这两个人类修士烤了。虽然它煮不熟一锅米饭,但却能烤熟两个小娃子。 “还挺谨慎的嘛。”虽然小命捏在对方手上,初云却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坦诚一些,不露出恐惧心忧之态。“呐,看好了,我掰下一半,吃进嘴里。”说着,半块精致的糕点已经进到嘴里。初云一面细细品尝,一面不住的夸赞道:“清膳阁的掌勺师兄,手艺当真没得说!细腻香甜,入口即化,唇齿留香!不吃还好,只吃一半儿,就直教人拼命想吃另外一半。” “夸张。”金翅大鸟眼露不屑,用妖识传达讯息,“扔过来试试。” 初云看看手中糕点,终是略带点不舍的,将手中剩下的半块糕点扔了出去。 金翅大鸟尖喙一张开,便将那半块糕点接进嘴里,尖嘴一闭,也不嚼上几嚼,就吞进了肚里。 “怎么样,好吃吧?”初云双手握拳,期待的问,身畔柏玄,也不由屏住了呼吸。虽说这紫薯糕,是初云的最爱之一,每次进林子,都让柏玄备上一些。但人类觉得美味的东西,妖兽却不一定觉得如此。怕只怕,吾之蜜糖,彼之砒霜。 “不怎么好吃。”金翅大鸟挥动双翅,斜着眼道。它当然不会告诉这两个小娃子,刚才它吃得太急,连是苦是甜都没尝出来,就将糕点囫囵吞进了肚里。 “不会吧!”初云眨着眼,很是不信,“好东西,要细嚼慢咽,才能品其味,再来一块儿,要不要?” 金翅大鸟懒懒挥动双翅,懒懒恩准道:“那,就卖你一个面子,再来一块儿试试。” “好咧!”初云双掌一击,爽朗一笑。 柏玄沉眉,又从储物手镯里取出一块淡红色糕点,交到初云手上。他的储物手镯内里分隔成十个空间,每个空间都有一座院落大小,因为初云好吃,他刻意腾出一个空间,放进许多冰块,用来储放保鲜初云喜爱的美食。 初云依旧掰下一小块儿来,送进自己嘴里,证明糕点无毒后,在轻巧一抛,抛到金翅大鸟嘴里。 这回金翅大鸟学了乖,慢慢咀嚼几下,再吞下腹里。 “怎么样?”初云满怀期待的又问。 “不怎么样。”金翅大鸟不悦答复,哪里香,哪里软,哪有它向来吃惯的毒蛇毒虫好吃。“一点味也没有,你们是不是在故意愚弄本座?” “这么好吃的糕点,你都觉得不好吃。”初心思急转,口里却在长长叹气,“哎,果真是人兽殊途!”看来,什么好吃,什么难吃,得征询你同类的意见。低头看向身下的穿山兽,初云诚心请教,“穿穿,你跟着我好吃好喝这么多年,你说,什么东西好吃。” “烤肉好吃!”穿山小兽即刻有了答复。 “还有呢……”初云抹着额头冷汗,心颤发问。烤肉?快别说什么烤肉!一个伺候不周,他们这二人一兽,就要做现成的烤肉! “还有,还有……”穿山小兽只爱吃肉。糕点馒头什么的,它也觉得没味儿。 “还有丹药。”柏玄忽然开口,从储物手镯里取出一粒丹药,递到穿山兽嘴里。 穿山小兽果然欢喜,毫不犹豫的吞下腹去。 金翅大鸟见状,很是动心,也要柏玄抛一粒丹药给它试试。 “要不要穿山兽吃一半试毒,剩下一半再给你。”柏玄作势要将丹药掰成两半。 “不用。”金翅大鸟挥翅,傲慢道,“本尊吃的毒,比你们吃的糕点还多,什么毒能毒倒本座?”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一章 放倒 穿山小兽见那只金毛大鸟将丹药吞下腹,竟不满地扬了爪,丹药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拿给对头吃,丢进它穿穿嘴里,也不能给那扁毛家伙吃! 初云见状,俯身拍拍它脑袋,让它稍安勿躁,口中道:“只要我们能活命回去,以后多少丹药吃不到。我可已经是三品炼丹师,假以时日,成为炼丹大师,乃至炼丹宗师,五品道丹,六品灵丹,有得你吃。” “你还会做这个东西?”已尝到丹药妙处的金翅大鸟,收起一双黄金般的金色羽翼,落在树梢上,用妖识询问。 “那是自然!”初云挺起胸,昂起光头,傲声回答。既然一技之长可恃,当然要借用这一技之长保命。“这世间炼丹师可不多,三品炼丹师更少,像我这般年纪,就已经是三品炼丹师的,更是万中无一!连我家老祖宗都说,我这小妮子天赋惊人,将来会成为举世无双的六品炼丹宗师。你这不知道,六品炼丹宗师是什么概念?六品灵丹是什么概念?吞服一粒六品灵丹,是什么概念?” “什么概念?”金翅大鸟追问。 “这么给你说吧。”初云满脸自豪之色,想要活命,就得努力吹嘘出自身价值。“这世间,五品炼丹大师,只有三个,最高的,还只能炼成五品中级道丹,五品上级道丹,现今世上是没人能练得出!而我,烟初云,不世奇才,将来会超越前人,成为一代六品炼丹宗师,炼出六品灵丹!乖乖,六品灵丹!吃下一粒六品灵丹,金丹期中期修士可直接突破到金丹中期,六阶妖兽能直接突破到七阶妖兽!” 六阶妖兽能直接突破到七阶妖兽!初云一口说那么多话,就这最后一句,直说进了金翅大鸟的心坎儿! 谁说妖兽不上进?! 妖兽比人类修士更求上进! “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六阶金翅大鸟往初云迈近一步。 “骗你做什么,”初云拍着胸脯保证,“这种人类修士皆知的事,你随便抓个人来问问就知道。” “你一直笑,看起来奸诈不实诚。”金翅大鸟虽信了大半,但还要找一个人来佐证,于是望向柏玄,问,“你不笑,你看起来老实。你说,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奸诈,柏玄老实?”初云暗自咋舌,心道:“反了吧!柏玄这家伙,才是最奸诈最阴险不过的人!这笨鸟,识人不清,竟把柏玄当成老实之辈!果真是有眼无珠,涉世未深,直把狐狸当成猪!不过,性命攸关,她也就不言明柏玄的真面目。” “是真的。”柏玄只手捂着受伤的胸口,点头认同。 “那她是不是真的天赋异禀,是不是真的会成为六品炼丹宗师,炼出六品灵丹?”金翅大鸟又问。 “不死,就会。”柏玄肯定回答。 “那太好了!反正我从来也没打算要你们死!”金翅大鸟欢喜一扇翅膀,把四周树木直扇得乱颤作响,初云柏玄二人的身子也跟着晃了几晃。“这样吧,你们就留在林子里,等你炼出六品灵丹,我吃了,再放你们走!不不不,炼出六品灵丹也不放你们走!炼出六品灵丹后,还可以炼七品丹,炼出七品丹,还可以炼八品丹,九品十品丹,也是可以炼的,你说,是不是?”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初云淡然摆了摆手,心中却是急道:“照这金翅大鸟的意思,是想把他们圈禁豢养起来,一辈子做它的炼丹奴仆。此后失了自由,终身在这林子里过活,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怎么不是?”金翅大鸟很是不悦,它的想法,有什么不对!炼出六品丹后,再炼七品丹,它服六品灵丹后,突破成七阶妖兽,再服七品丹药,突破成八阶妖兽。 “你问我怎么不是?”初云摇着光溜溜的头,叹息道,“炼丹是项繁复高妙的技术活,又不是虫爬鸟叫,这等生来就会的事,徒弟天资再好,也要师傅教啊!” “这还不好办?”金翅大鸟欢声道,“你师傅是谁?你要几个师傅?我把他们抓来,教你这个徒弟就是。” “这可难办了!”初云板起脸,一本正经的道,“我的师傅,就是我家老祖宗!你知道我家老祖宗有多厉害?不是吓唬你,他老人家,可是堂堂元婴中期大修士!元婴中期大修士,你不知道,在你们妖兽,可相当于九阶妖兽的等级!” “九阶?!”金翅大鸟惊得庞大的身躯一颤,可是跟密林深处的丛林霸主一般的等级!九阶霸主,林子里的万千妖兽,闻着风,就得丧胆!它现下还只是小小六阶妖兽,面对九阶妖兽,根本就没有还手余地。若是人类修士里也有九阶霸主,那它肯定不敢去冒犯。“她说的,是真的?!”金翅大鸟不问柏玄,而是问同为妖兽的穿山小兽。 “当然是真的!”穿山小兽憨直道,“当年我还只是四阶妖兽,愚蒙未开,一天不知天高地厚的,寻香气遁地去窃他老人家新炼成的丹药。他老人眼一瞟,就用丹炉盖将我擒下。当时小主人也在,肉滚滚的坐在一旁,也不看我一眼。他老人家见小主人孤单,就喂我一粒四品进阶丹,让我突破成五阶妖兽,开了灵智,送给了小主人作伴。” “人类修士炼的丹药,果真有这么神奇?”金翅大鸟很是动心,继而疑惑又问,“那为何你现在还只停留在五阶?再服用一粒五品进阶丹,不是就可以突破成六阶妖兽?” “你笨啊!”对金翅大鸟的无知,穿山小兽嗤之以鼻。它在人类修士中混迹十来年,所知所晓,已然不少。侃侃而谈,学的是初云长篇大论时的语气:“进阶丹功效,是保我们进阶时不失败,在最紧要关头,助我们一臂之力。你不是不知道,若无外力相助,我们妖兽突破进阶,有多困难。就说我了,若当年不是老祖宗给我服用一粒四品进阶丹,我可能到死,还是一只什么也不懂的四阶妖兽。虽然人类修士炼出丹药助我们突破进阶,但五阶到六阶的道行修行,还是要自己年年月月慢慢积累。当然,有人类修士的好丹好药,就可以省不少时日和艰辛,我就是跟了小主人,才有这么好的福气!” 呀,原来穿穿也可以一口气说这么多!初云心中颇为惊讶,她还以为,穿穿跟它的主人一样,都是个闷葫芦了呢。看来她是识兽不清啊! 柏玄不着痕迹,瞥了初云一眼,心道:“近你者吃,近你者成话痨,穿山小兽就是给你带出来的。不过算算时辰,这只贪吃的扁毛畜牲,也该倒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二章 手下留情 难得有一个炫耀的机会,尤其对象还是比自己高上一阶的妖兽,穿山小兽自是得意非常,话匣子一打开,就受不住了。 穿山小兽还在那孜孜不倦的教诲,就见那金翅大鸟眼睛已经开阖了好几次,似乎昏昏欲睡。 “这是怎么一回事?”初云不动声色看了柏玄一眼,心疑是不是他做了什么手脚。 柏玄刻意摸了一下鼻子。 初云了然,心中开始暗数,数到第十二声的时候,那金翅大鸟身子开始了轻微的晃悠,就如喝醉了酒一般,面上还带着傻傻憨憨的笑意。待数到十六声的时候,那金翅大鸟终于支持不住,身子一歪,歪倒在繁密的枝叶之上。 不明所以的穿山小兽,懊恼“咦”了一声,还道是自己刚才的讲解太过乏味,才让那只大鸟昏昏欲睡。 它哪里知道,金翅大鸟先前吃了柏玄给的淡红色桃花糕,再吃一粒柏玄刻意给的丹药,两种原本无碍的东西,混在一起吃,不过片刻,就会在体内生成一种效力极强的致幻剂。原本,柏玄也不知晓此两物同吃的效果,只不过有一次,穿山兽先在初云那喝了桃花酿,然后又在他这里服用一粒这种丹药,之后就颠颠傻傻的整整三天。 事后,他又独自用桃花和这种丹药,在鸡鸭猪鱼上都试验过,才确定下桃花与这种丹药同服的效力。 万幸,几年前的好奇之举,今日竟能救下他与初云的性命。 金翅大鸟翻身倒在枝叶之上,于无边乐陶陶的美妙感觉当中,又隐隐约约意识到不妙,努力挣扎几下,却连翅膀也挥动不了,更别说凝聚气力喷火,去袭击两个奸诈的人类修士。 柏玄提剑,轻踩着枝叶,缓步向金翅大鸟走了过去。 “不要杀它。”初云拽住柏玄提剑的又手,望着兀自沉浸在幻境美梦中的金翅大鸟,眼里闪过怜惜。 “为什么不杀?”柏玄用神识密道,“现在不杀,等它稍微清醒过来,就会对我们不利。”更何况,这扁毛畜牲,还喷火烧了初云的头发!只要伤了初云,无论是人,还是畜牲,他都不能容忍。 “它说过,它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我们性命。”虽然这扁毛畜牲傲慢又直白,但初云与它周旋下来,心中还是忍不住对它生出几分喜爱。“它要夺初云剑,只需将我们直接喷火烧死,简单又省事。但它没有,它只是烧林子,将我们逼出来,之后还耐着性子,听我们一阵瞎掰。” “笨鸟有笨福,竟让你生了恻隐之心。”柏玄叹息一声,道,“如果它回来找我们寻仇,我们该怎么办?”他不像小妮子心善,他喜欢将一切危机,扼杀在摇篮。就如当年那红氅女娃,因为举鞭欲伤初云,就被他毫不迟疑的赶下了山。 “寻仇不寻仇,暂且不管。”初云扯着柏玄手臂,去意明显,“这金翅大鸟是个良善之辈,杀它,我终究不忍。总不能谁得罪我们,就杀了谁吧。它修成开了灵智的六阶妖兽多不容易,小胖子,我们就发点善心,今天就放过它一次。现在,我们就快些走吧。” 不得动弹的金翅大鸟,两只迷蒙的圆眼之中,间或流露出丝丝感激之意。它脑海里迷迷糊糊的一团美妙幻像,但初云的话语,它还是隐约能够听见一些。 不过那紫色衣服的尖长脸小子,实在可恶!它怎么还会以为,这不大说话的小子,是个老实的!哪知道笑的那个,才是好的,不笑的那个,才是坏的,先辈祖宗的教导有误,害它识人不清,不分善恶。 这一判断失误,就将自己性命交到了人类修士的手心! 人类修士既然这般狡猾奸诈,为何祖宗先辈还要定下规矩,让它们金翅大鹏一族,不得随意伤人类修士性命。 柏玄见金翅大鸟眼中间或露出的感激与愤恨之意,又见初云恳切求情,终是收回了剑。 “望你不要恩将仇报。”柏玄终是被初云那声亲昵久违的“小胖子”软了心肠,沉眉,对金翅大鸟留下言语,让穿山小兽回到地里去,自己则与初云紧擦着树梢,御剑离去。 原本御剑行在树梢,是件极其危险之事,因为那样一来,地下妖兽都能望见,他们二人就成了众多妖兽的活靶子。但现在,有六阶妖兽在林中坐镇,其他低阶妖兽妖兽不敢跟来,林中原有的低阶妖兽,也因六阶妖兽到来,早已远远的避开。 有六阶金翅鸟的庇护,他们终是安全离开了这片密不透风的林子。 离昆仑山腰又近了一些,两人笑着对望一眼,按下剑来,重新落在地上,继续在林中步行穿梭。 如果接下来的归程顺利,再走三四个时辰,就能走出这片林子。 两人归家心切,也不顾天黑,小心翼翼的继续赶路。 希望前路,不要像这夜色般黑暗。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三章 陷入阵中 照二人估计,再走上三四个时辰,就可以出林子。 就快顺利归家,初云瞧着路边的狗尾巴草,都是香的。 两人脚下不停,披星戴月走得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忽见林中三个紫色尸身。急忙走进一看,竟是与明枝月壹等人先行离去的同伴。 三具尸身,两男一女,尸身面目皆是难辨。 因为三具尸体全部干瘪如骷髅,周身血液已被不知名的东西,尽数吸干。 二人骇然,戒备四望。 照理说,这里已经是林子的边缘地带,妖兽不大会在此出没,明枝一行人也不该遭到妖兽攻击才是。更何况,四周也不见打斗的痕迹。 但三具尸身摆在他们眼前,也不由他们不信。 若真是妖兽害人,那想必那妖兽定是偷袭能手,突然袭击,攻明枝等人于不备。 初云又痛又怒地握了拳,不知明枝等人现在何处,是生还是死。 “不宜久留。”柏玄低声道,“我们走。” 初云含泪拜别三具尸身,手中提剑,与柏玄并肩,愈是小心往前。 但才走不过数百步,又见一具干瘪男尸狰狞躺地。 二人心中不安加剧,唤了穿山小兽前行探路,他们紧随其后。现下,他二人最怕的便是,那害人妖兽,并未离去,正隐在暗处,伺机扑出。 他们还怕,再发现其他同伴的尸身,害怕明枝等人尽数遭了不测。 “有些不对。”柏玄顿下脚步,忽然用神识告知初云。 “怎么不对?”初云抹了眼中泪水,心弦绷紧,光头发麻。同门师兄弟死得太过恐怖凄惨,谁也不愿步其后尘。但同时,她又盼那该死的妖兽,快些滚出来,这样她才好为惨死的同门师兄弟报仇。 “林子这么大,也没有什么路,我们也是选定大概方向,往回走。”柏玄沉眉,“为什么如此凑巧,我们二人就刚好碰上了明枝一行人。” “你是说……你是说,这林子有古怪。”初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即又红着泪眼,蹙眉道,“可世上巧事,本就很多。” “你说的也有道理。”柏玄道,“但偏偏,有那么个厉害的妖兽,在这里等着。” “依你的意思,是那妖兽在弄玄虚。”初云恨恨道,“是那妖兽赚我们到此。” “都还只是猜测。”柏玄警惕环顾四周,又道,“也有可能,古怪的只是这林子,而那妖兽,只是借了地势,刻意潜伏于此。” “柏玄,你怎会生出这种猜测?”初云不解看向他。只不过归途当中,恰巧遇到同伴尸身,柏玄怎会忽然生出这么多古怪心思。但柏玄多疑,心思缜密,她却是再清楚不过,也不奇怪他会忽生古怪念头。 “山上藏书阁里的《历练录》里,有此等记载。”柏玄两道好看浓眉紧蹙,“说是有种天然迷幻阵,无论人与兽陷入其中,都在其中绕行徘徊,难以走脱。” “我们与先行的明枝等人一样,都陷入了迷幻阵?”初云敛眸,沉溺片刻,道,“但这种天然迷幻阵,说是天然,实则不然,极有可能是上古哪位大能,有心无心间摆弄出来,又没有刻意毁去的……不对,不对!”忽然想到什么,初云惊呼一声。 “怎么了?”柏玄急问。 初云望望昆仑山所在的方向,悲声道:“如此厉害的妖兽,不会出现在林子边缘。如果出现了,就说明这里不是林子边缘。如果这里不是林子边缘,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闻得初云之言,柏玄心中一颤。 老天,他们一心一意往回赶,以为就快要走出林子,回到昆仑山。 但如果,不幸应了柏玄所想,他们陷入迷幻阵中……如此,他们之前选定方向,不作歇息的往回走,岂不是事与愿违,正糊里糊涂,一步一步在林中深陷! “不能再陷下去,我们得尽快走出这迷幻阵。”情况情急,柏玄当机立断。 “依原路回去。”初云提议。能不能依着原路走出去,还是一个问题。“但,明枝他们怎么办?”还有月壹月贰月叁明久,她一起长大的朋友。 “先救下自己再说。自身不保,何谈救别人。”况且,即便他们有本事救人,也来不及救明枝等人。依眼下情况,明枝等人,很有可能遭到不测。 “……只能如此。”初云双眸暗淡,握拳道,“我们尽快走出这迷幻阵,让长老尊者前来搭救。” 但他们甚至不知道,何时陷入了这迷幻阵中。迷幻阵中,踏差半步,后面的路,就能完全改变。但再怎么改变,都是陷在这迷幻阵中。现在,只希望能半步不差地,顺着原路,走回到诛杀古长老之地,再从诛杀古长老的地方,走最开始来的路,走回昆仑山去。 柏玄唤穿山小兽掉头,二人并肩,往原路退回。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四章 忧中生喜 二人确信,是按原路,一步一步,反转回去。但如此按原路走过一整日,也没能走到诛杀古长老那处去。甚至,他们重新走到了那处密不透风的树林子,但林子树梢上,却已然没有了金翅大鸟的身影,也没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怎么回事?”头上已是烈阳高照,心神紧绷一整日,初云身心皆已疲惫,走到一块视野较为宽阔之地,盘膝坐下,从储物袋里,取了清水,心神不宁地喝了几口,低声道,“我们一步不差的照原路返回,却回不到原处。莫非这林子里的树和石头,会跑,回动?” “怕是还不止如此,”柏玄戒备望了四周,然后紧挨着初云坐下,一面说话,一面警惕,道,“这林子里草木山石,似乎还成双,成对。更或许,同样一片密林,同样一颗石头,在不同地方,设了两处、三处,或者更多处。那片不透风的林子,便是最好的证明。” 初云身子不由一颤,道:“如此说来,我们在遇到那金翅大鸟那处,就已经陷入了这幻阵之中。那么我们昨夜今晨又按”原路“走了一整日,走到另一处不透风的密林,岂不是又糊里糊涂做了傻事,越陷越深。” “怕是如此。”柏玄眼中流出一瞬忧虑之色,随之又飞快掩去。 “还继续走吗?”初云将装水的葫芦,递到柏玄唇边,让他也喝两口润喉。 “再走也无益。”柏玄沉了眉,“幻阵之中,变幻不定,由眼辨路,双眼反而误人。” “好在我们还有穿穿!”面色略显憔悴的初云,忽然欢喜言道。 “是,好在还有它。”柏玄搂过初云,让她枕在自己腿上,好休息上一阵。“如今之计,只有让穿山小兽离开我们,选定方向,遁地直行,看是否能成功出这林子。” 谋划未定,初云暂且不愿睡去,锃光瓦亮的脑袋枕在柏玄腿上,睁着眼,担忧道:“虽然知道,只能如此行事。但若是穿穿离开我们,我们会少一个依仗,处境也会更危险。危险也不那么怕,结果再坏,也就只能那样。但就怕幻阵之中,一切皆幻,连头顶的日头,也是假的。我们依日头选定的方向,也是错的。穿山小兽这一去,不是离昆仑山越来越近,而是离昆仑山越来越远。” “是近,还是远,总要试一试才知道。”暗中遣了穿山小兽,往选定的西向而行,柏玄耳听八方,指尖却轻揉初云太阳穴,缓声道,“你先睡一会儿,我们就留在这里,等穿山小兽的消息。” “好,我睡了,你再睡。”初云笑了笑,便不再多言,尽量放松自己,让自己尽快睡去。 这一等穿山兽归来的消息,一等就是七八日。 清水干粮,已经消耗大半。好在柏玄的储物手镯里,还备得有初云平日爱吃的零嘴糕点,还能勉强支撑几日。 又过了几日,夜里狂风大作,下起大雨。二人面露喜色,赶紧把储物袋储物手镯里,能盛水的容器,都拿了出来,盛满雨水,放回到储物袋储物手镯里,以备日后之需。 收集完雨水,二人湿淋淋走到近旁一棵树下,歇息避雨。万幸,那吸血害命的妖兽,并未发现他二人。否则,这么多天下来,早就对他们下了手。 柏玄背过身,让初云将身上被雨淋湿的衣衫换下。初云换过衣衫过后,别过脸打量四周,柏玄也将自己稍微收拾一下。若是去接雨水时,激起法罩护身,二人也不至于被雨水淋湿。但林中危机四伏,他们必须得万分谨慎,根本不敢弄出丝毫法力波动,让林中妖兽察觉了去。 听着四下狂作的风雨,初云侧头,乖巧靠在柏玄肩上,光溜溜的脑袋上,已经长出了半寸长的黑发。 “柏玄,我们要不要继续等?”怔怔望着不远处被风吹得枝叶乱晃的大树,初云幽幽出声。半个月已经过去,还不见穿山小兽回来,她真怕穿山小兽迷了路。迷了路不打紧,只要穿山小兽还能活着,她就已经很开心。 “别丧气,我们再等几日。”柏玄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 “再等多久?”初云眨了眨眼,忽然想见她的老大乾天、老二坤地、老三震雷、老四巽风……巽位属风,她多希望,她能伴着风,回到老大他们身边。“我们出来这么久,还没回去,他们是不是会很担心?” 柏玄眸子一亮,多出一线希望,揉着初云刚生出短发的头顶,笑道:“我们出来这么久没回去,他们也该出动,来寻我们了。” “对呀!”初云也露出了笑颜,笑脑袋欢喜撞了撞柏玄的掌心,“这么好的念头,我们怎么现在才想起?!” “那是因为,我们两个人都太习惯依靠自己的力量。”柏玄将初云抱进了他怀中,让她坐在他怀中,捏着她柔滑细软的小手,道,“什么事,都喜欢凭自己的力量,就把强大的外援,忘在了脑后。” “是是是!”纵是欢喜,初云还是没忘记压低声音,“我们要是能撑到元婴尊者亲自到来,我们还怕个甚!要是早些想到这点,我也不至于郁郁寡欢这几日。不过话说回来,等待的日子,可真是难熬,无论是等穿穿归来,还是等有人来救。这么枯坐十几日,盼了天黑又盼天明,日复一日,就好比年复一年,盼得人都消瘦如狗尾巴草了。柏玄,我们回去,好好吃它一顿,把这几日少去的肉,给补回来。” “好。”柏玄乐意为小妮子的乐观捧场。 “柏玄,我们烤一只山鸡来吃。”山鸡跟金翅大鸟长得像,以弥补没吃到那吃金翅大鸟的遗憾。 “好。” “柏玄,我们还要去好好泡一泡药澡。”出来这些日,一直没泡药澡,她想念得紧。 “好。” “我们还要……” “好。” “我们……” “好。” “柏玄,我要睡了。”心情转好,连暴雨狂风也变得动听悦耳了。 “好。”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五章 险相又生 初云头上短发,又长了一寸。眼见着身畔一丈远,冒出些许野草,还开出了白色小花,却始终不见穿山小兽归来,也不见救援的人到来。 二人心知情况不妙,不能再无所事事枯盼下去,只得肃色起身,重新上路。 毕竟,做些什么,总比什么也不做,强上一些。 许久没下雨,上次盛的雨水,已经用完。储物手镯里有用来保鲜零嘴用的寒冰,柏玄将那些寒冰取出来,每隔一段时日便化上一罐清水,用作平日饮用。 干粮已经吃完,二人饿时,只得捕捉林中野兽鸟雀为食,渴时,便饮用寒冰化作的清水,累时,便一人先睡,一人警惕四周,等一人休息妥当,再交换睡去。 “柏玄,你说我们是不是过上了野人的生活?”初云一面留心四下动静,一面拿着一根树枝,在火上慢慢烤着,树枝上窜着一条无毒的小蛇。再过几天,储物袋里的盐也快没了,历练前装进储物袋储物手镯里的东西,也一点点告罄。要是再不下场雨,他们连干净的换洗衣衫,也没了。 “还好,比野人要强上一些。”柏玄沉眉应声,手里握着一把小巧的匕首,凭着记忆,在一张羊皮卷上,专心刻录着歇息前走过的地形路径。每一颗石头,每一处密集林子,他都刻得详细。 “是要强上一些。”初云烤着小蛇,撇撇嘴,悻悻道,“我们俩的身手,可比野人强多了,野人哪能轻而易举捕杀到这许多猎物。以前,被老大他们看管着,不许多吃肉;现而今,天天顿顿有肉吃,反而怀念起老大他们端来的清粥小菜了。” “嗯,换个人,也同你一般。”柏玄应声,取过初云手里正在烤的小蛇,将作好的记录,交到初云手中,道,“你再看看,有什么遗漏不妥的地方。” 初云点点头,细细查看起来,嘴里却道:“野人还有一个地方,比不上我俩。” “什么地方?”小蛇背部已经焦黄,柏玄将窜蛇的树枝,翻转半周,开始烤蛇的腹部。 “手艺啊!”初云指尖在羊皮卷上缓缓滑动,一面认真核实,一面笑道,“野人的手艺,肯定没法子跟你我比,你说不是?”这些年来,因为她好吃,柏玄与她经常偷去后山打野味儿,猎兽烤肉的手艺本事,可是昆仑山一绝。 柏玄笑了笑,从储物手镯里,取出近两月来所绘的一叠图画,递到初云手上,道:“你心细,这些画,你连起来分析分析,看看能否发现什么端倪。” 初云将一叠羊皮卷,按次序铺开在干燥的草地上,捡了些石子儿压在羊皮卷边角上,以防这些心血记录,被风给吹走了。 他二人已经走了两个月,柏玄所刻录的羊皮卷,也有六十来张,一一连接铺展开来,竟也三丈有余。初云高悬于树,金钩倒挂,从上往下,一观全局。 “你之前连起来看过吗?”初云一面审视,一面轻声发问。她与柏玄,皆有一心二用、一心三用的本事,所以才能一面做正事,一面谈话。 柏玄缓缓转着手中小蛇,沉眉道:“一张一张,分开看过,但是并无发现。” “有几张,在局部的小地方,很是相像。”初云凝神道。 “哪几张?”柏玄将小蛇暂且置于火旁,轻而急地走过去。他们在林中走了两三月,遇到过的相似之地,也不过是那片密不透风的林墙。 “第三张的左上角,第二十张的左下角,第四十五张的中间位置,第五十八张的右下角。” 柏玄依言,将那四张羊皮卷,从一长窜羊皮卷中抽取出来,放在一起一看,果然见局部那几处,很是相似。“既然如此相似,为什么我们经过时,没有察觉?”柏玄长眉微蹙。 “因为不明显。”初云落身下树,坐到柏玄身边,与他同看那几张画卷,道,“如果都像那一大片密林那么明显,我们早就发现了。但这几处,普普通通,无甚特别之处,只有几株树,两三块石头,布局走势很是相似。若不是我们有心记录下来,就算再从旁经过,也不会发现。” “说得是,还是你心细。”柏玄颔首赞同,吻一下初云额头,道,“如此巧合,定是人为。只要是人力所为,我们总能依着线索,寻出规律,找到走出去的法子。” “也不知是哪个前人作的孽,要我们后人来遭殃。”初云捏着小拳头,忿忿道,“真是顽皮的家伙,要是给我碰到,哼哼,看我不踹他的小屁股!”在林中流浪当野人的日子,可真是不好过。现下有了新发现,初云自然一扫暮气,活力如初。 “那也得那前人还活着,我们也活着。”柏玄伸指戳戳她面颊,起身将四张羊皮卷放回原处,让初云重新上树观看,自己则拾起地上已经烤好的蛇肉,撕下一块肉来,送到初云嘴边。 初云张嘴嚼着喷香蛇肉,双脚勾树,倒挂在树上,认真俯视地上三丈羊皮卷。 柏玄手里握着烤熟的蛇肉,立在她身旁,分一半心神警惕,留一半心神在羊皮卷上。 忽然,初云倒悬的身子晃了晃,轻轻撞上了一旁的柏玄。 “怎么了?” 柏玄原本以为无碍,只是轻声出言询问。却不想,他不经意侧头一望,竟对上了初云一双无神的双目。 “怎么了?!”柏玄大惊,慌乱伸出双臂,将倒悬树上的初云取下树来抱于怀中。“怎么样,初云?!是不是给什么毒虫毒蛇咬了?!”柏玄心神大乱,一手拍打初云迷茫恍惚的面颊急问,一手掀开初云身上衣衫,查看是否有伤口伤痕。情急之下,他也只能想到初云是中毒才失了知觉心智。 不见丝毫伤口伤痕,柏玄心急如焚取了银针,浅刺入初云食指指腹,亦不见丝毫中毒迹象。 如若是中毒还好,他至少还有希望为她驱毒! 但偏偏,初云不是中毒。 不是中毒,那又是什么?! 是什么让初云此般浑浑噩噩,渐失生机! “别,别吓我,初云!”束手无策搂紧初云,柏玄伸手不住揉着初云毫无表情的脸颊,期盼将她揉醒过来。又回到那一夜,老梅树妖差点毁掉初云的惶恐,惶恐无助之下,柏玄心神欲裂,竟也忘记了压低呼唤之声。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六章 萌生 不多时,初云空洞无神的眸子,开始转动起来,而且越转越快,越转越快,快得好似眼珠也要从眼眶里转飞出来。 柏玄紧紧抱她在怀里,隐约猜到其中缘由,却不忍看初云那双狂乱的眼,痛苦伸手掩住初云双眸。 “坚持住,不要放弃。”柏玄低下头去,吻初云额头,柔声道,“好好参悟,撑过去就好了。”撑不过……柏玄双目血红,狂暴一扬袖,鼓起劲风,将地上的羊皮纸卷,尽数付之一炬。若初云出事,留下这些羊皮卷还有什么意义,出不出这幻阵,还有什么意义。 快要熄灭的小火堆,得了数十张羊皮纸卷,轰然一声响,猛地燃烧起来。 皮脂烧焦的气味,迅速蔓延开去,柏玄一心牵挂在初云身上,对那烧焦之味,恍然未闻。 这,实在是没考虑后果的危险冒失之举。 极有可能,会让这几个月的小心翼翼同样付之一炬。 不单单是,之前忘乎所以惊忧的呼唤,还是此刻熊熊燃起的火堆,还是蔓延开去的烧焦气味,都极有可能招来妖兽注意。 柏玄只求初云能够醒来,至于自身安危性命,他早就不想去顾忌,但他忽然想起了怀里的初云,怀里还抱着的初云。 理智稍微归位。 他无心顾及自身安危,但却不得不为初云着想,不能再将初云置于险境。 此处已非安全之地,所以他抱起初云,御起剑,选定一个方向,飞快窜离出去。 心中噬心的担忧剧痛,也要借着这狂乱的疾驰,宣泄出去。 柏玄面若寒石,一言不发,抱了初云在身前,越过几座小山坳,越过十几处乱石,越过无数树木。也不知过去多久,终于越到一处极细极深的溪流旁,剑身疾顿,柏玄护紧初云,狼狈滚下剑来,滚落到溪水旁茂盛青草地上。 “没事吧?”也不知初云是否能听见,即刻稳住身形的柏玄,还是抚着初云冰凉的面颊,急忙发问。 初云双目紧闭,看上去似乎失了生机,但好在那眼皮下的眸子,却仍旧转动不停。 痛苦中燃着点点欣慰,柏玄抱紧初云,一动不动,眼也不眨地低头盯着她,如此剜心枯坐,也不知过了几天几日。 终于,在某个薄雾清晨,晨曦还未穿透云彩的时候,初云长长的睫羽,很不寻常的颤了颤。 宛如石雕的柏玄,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碎裂。 “……初云。”柏玄飞快伸出一根指头,缓而又缓地,去戳初云苍白的面颊。柏玄好似死去的心脏,终于伴着晨曦,伴着滚落下叶尖的晶莹露珠,逐渐跳动起来。 “……” 初云疲惫不堪地嘤咛一声,慢慢打开沉重的眼皮,恍恍惚惚中,似乎看见一个白毛野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柏玄呢? 初云忍着头痛,迷迷糊糊地想,忽然,飞快将眼睛睁得更大一些,要看清搂着她的白毛野人。 “啊!”看清那白毛野人,初云忍不住低呼一声。 但她的惊呼声,甫一出口,就被全部堵回了小嘴里。因为在她张嘴惊呼之际,那白毛野人,也就是满头白发的柏玄,已经将他的唇猛地覆了过来。 初云眸子瞪得更大,心都跟着颤了。 虽然往日里,她开心时会亲柏玄面颊,柏玄也时常吻她额头,但如此激烈的口舌相贴交缠,还是实实在在第一次。 “柏玄真是太反常了!” 这是初云的第一个念头,不仅相貌反常,行为也反常。 但随即又想到,自己陷入那羊皮卷中,生死关头徘徊这几日,柏玄肯定是为她担碎了心,担心得头发也白了,心中不由又生出无边感动。 还有就是……柏玄用他的舌头,勾住她的时,她心里痒痒的、麻麻的,某些异样而美好的感觉,也跟着冒了出来。 “嗯……”初云面颊生晕,不由自主轻咛一声,然后她就看见了柏玄那幽深眸子里,清泉一般荡漾开来的笑意。 “柏玄。”初云躺在柏玄怀里,轻喘着,正色唤了一声,忽然伸出双手,捧住他更显削尖的发烫面颊,推他好看的唇离开她的唇畔。 “什么?”柏玄愉悦扬起唇,胸膛起伏,气息,似乎比初云还要不稳。 初云捧着他热乎乎的面颊,认真端详片刻,肃色道:“柏玄,你好妖!”本来长得就很妖,现在再配上一头银发,就显得更妖了。 “那,你喜欢吗?”柏玄缓缓揉她纤细的腰身,浅浅含着她软软的指尖,轻声低问。其实,在他眼中,此刻的某人,更妖,妖精一般,让他恨不得即刻将她吞进腹里。 初云心尖又是忽然一颤,猛地缩回被柏玄含住的手指,挣开他的怀抱,坐起身来,又是防备又是疑惑,望向满头银发的柏玄。 好似从她这次睁眼醒来,柏玄就变得有些古怪。那些古怪的神情举止,她怎么以前没有发现。 柏玄缓慢朝她倾身过来,像是优雅的狮子,缓缓扑向他的猎物。 “你要做什么?”初云防备瞪着他,忽然伸出双臂,阻挡他的侵入。 柏玄忽然伸手,擒住她的双腕,长臂一揽,揽她进到自己怀中,又寻到她柔软美妙的唇瓣,猛烈吻了上去。 初云呜呜挣扎拍打,无奈刚刚从生死关头回来,手脚还疲软乏力,柏玄却是不在意初云那小小的反抗,初云越是挣扎,他的吻就越深。 数日枯坐守候后的狂喜,天知道,他有多珍惜感激渴望这份亲密触碰。 “柏玄……你这登徒浪子!”被吻得喘不过气的初云,蓦地想起了老八话本里的那些采花大盗风流公子,激愤之下,一拳揍在了柏玄腹部。她也知道现在自己力气恢复不到一成,索性就全力揍上了上去。 “嗯……不大贴切。举止相似,心意不同。初云,你配合些。”柏玄闷哼一声,固定好初云的后脑勺,银白的长发再次覆上初云青黑的短发。幽黑双眸之中,闪过一丝异芒,喉中难以抑制的一声低咛,柏玄忽然抱着初云一个翻滚,双双滚落到近旁溪水当中。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七章 教 初云用自己的脑袋,狠狠撞一下柏玄削尖的下巴,湿淋淋拽住溪旁青草,从冰凉溪水中爬上岸来。 柏玄一直浸在溪水之中,含笑望着她略显狼狈的举动。银白的发丝浸湿了水,又滑又亮,比最上等的丝帛还要光亮。 初云拧着滴水的衣袍,瞪他一眼,道:“莫名其妙!” 溪水不宽,但是极深,脚触不到底,柏玄双臂缓缓浮着水,无奈叹息一声。 “叹什么叹?!”初云压低声音诘问。 “你为什么不多看一些?” “多看些什么?”初云自己也莫名其妙起来。 “话本。”体内热血稍冷,柏玄忽然纵身,从溪水中一跃而起,跃到初云身边,刻意离得她远上一些,道:“你读兑泽那么多话本,怎么就没读到竹马青梅、才子佳人、两情相悦之类的?” “老八从来不写这些。”初云哼一声,“老八写的都是些浪子大盗、奸雄名伶,也有写绝代佳人的,但无论男人女人,从来都没有欢喜的结局。” 柏玄好看的两道长眉微蹙,沉声道:“回头把这些话本统统烧了。”竟不给初云好的情爱启蒙! “这你就不知道了。”初云知道,柏玄向来不屑看话本这类毫无营养的东西。“按老八的话说,最好英雄走投无路、美女胖如猪,才让人印象深刻,赚人眼泪和悲痛。” “美女胖如猪?”柏玄沉眉,整理衣衫的指尖稍顿,“幸好你不像以往那么贪吃。不过你再胖,我也能抱得动你。” “关你什么事!”初云吐了吐舌头,板起脸来,对柏玄命令道,“把脸转过去放风,我要洗个澡。”这么久没碰到这么多水,这条清清澈澈的溪水,看起来简直比一锅稀粥还可爱。本三品炼丹师,今天要好生洗洗。 柏玄又想伸手去摸自己的鼻子,不仅鼻子发痒,心也更痒了,但却什么也没说,依言背过身去。 初云将小巧晶莹的脚趾浸到溪水当中,除去身上破损了的长袍外衫扔到溪边,只着了贴身衣物,滑身到溪水当中,掬了一捧溪水,清洗自己已经盖过双耳的黑发。 柏玄听着水声,忽然绷直了背脊,哑声道:“不许笑。” 初云瞪着他的后背,瞪着他披散在背上的银发,咕哝:“莫名其妙,我哪里笑了?”她一直安安静静的待在溪水里面,安安静静的洗着。 “听话,不准笑。”柏玄忽然握紧右掌,捏碎了手中石子。 “柏玄,你是不是幻听了?”初云蓦地睁大眼,万分担忧,“你是不是也被什么谜了心智!快盘膝静息,放空心神,什么也别想!我马上过来!” “不是!”柏玄抹去鼻下血迹,转过身来,阻下初云出水的举动。果然,柏玄暗叹一口气,直面看着,反倒比背过身去,浮想联翩要好得多。这小妮子,以为还是早些年,同榻而眠的小时候么。 “搞什么名堂?”初云古怪看拘谨的柏玄一眼,缩回到溪水当中。小时候,她还邀他,泡在同一个药桶里呢。 “怎么,不明白?”望着初云露在水面上晶莹剔透的雪肌,柏玄都已经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 “是不明白。”初云大方承认。 柏玄幽眸带笑:“待会儿,你看着我洗的时候,你就明白了。” “看就看。”初云不服气皱了皱秀挺的鼻头,让柏玄别过脸去,迅速将自己洗干净,爬上溪岸,从储物袋里取了一套衣衫,麻利换在了身上。“呐,我洗好了,你下去洗吧。” “真要看?”柏玄缓缓站起身来,伸指慢慢解开衣襟,露出美玉雕作的小片胸膛。银白发丝轻拂在白皙的胸膛之上,相映成辉,妖惑异样。 初云舔了舔突然干燥起来的唇舌,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柏玄这家伙,最保守不过,三岁过后,连他的大师兄觉清,也不准给他洗澡,连洗澡时给柏玄脱一件衣服,也不可以。 她倒是有幸,在他洗澡的时候,闯进屋子里找他,看过多次他光着身子的样子。但,那也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 想不到五六七八年过去,柏玄的胸膛,竟然变得这么宽,这么结实有力。 初云微张着嘴,鬼使神差地朝柏玄走了过去,眼里放着愣愣的光,张开五根指头,摸上了柏玄蛊惑人心的胸膛。 “你做什么?!”柏玄呼吸不稳,忽然握住初云碰他胸口的柔嫩小手。 “好漂亮的胸肌!”初云嘴里差点流出哈喇子,怔怔道,“柏玄,你的胸膛好漂亮!”简直仅凭这一副胸膛,就能将人迷得晕头转向。她终于知道,老八话本里那些倾国倾臣的男伶,是怎样的了。虽然老大乾天老二坤地他们,个个都是美男子,只是在初云面前,他们从来不会露出这番风韵。 要是柏玄知道初云心中此刻所想,可能会把她的小腰给咬牙捏断,捏断了,再心疼地重新接好。幸好,他还不知道。 “嗯,也不小了,需要好好教教。”柏玄气息更是不稳了,忽然揽过初云纤细的腰肢,紧紧贴在自己身上,不留一丝缝隙。 滚热的气息与银白的发丝,挠得初云脖颈发痒,初云忍不住轻笑。 柏玄眸色更暗,吮住初云晶莹剔透的耳垂,喑哑道:“好久没一起洗了,我们再一起洗一次。”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八章 挨一巴掌 初云红着脸从溪水里跃身上岸,不仅脸红了,身子也红得通透。溪水中的柏玄,伸指去捉她,却只握住了她纤细光滑的脚踝。 气息滚热,柏玄俯身敛眸,情不自禁吻上了初云的足心。那份倾身细吻的妖冶,美得简直可以入画。 “登徒浪子!”心中又愤又羞,初云觉得自己脸烫得都可以煎熟鸡蛋,低骂一声,紧跟着头也不回,狠狠向后踹了一脚,正中柏玄那张亦是红透的削尖面庞。 柏玄借初云脚踝之力,忽然浅笑着轻巧窜上岸来,下一刻,便如贴身衣衫一般,密密覆在了初云嫩白柔软的肌肤之上。 青翠绿草衬着初云白皙的肌肤,更显无比的剔透晶莹。柏玄俯身凝望,心中所思所想,竟也毫无掩饰的显露在了幽深双眸当中。 “哼,心怀叵测的奸诈之徒,滚开!”初云双臂环胸,红着脸瞪着近在咫尺的他,乌黑漂亮的眸子里,熊熊冒着火光。她现在总算知道了老大乾天他们的担忧,这柏玄,果然是个危险的混账! 柏玄轻舔她卷翘微颤睫羽,哑声纠正:“不是心怀叵测,是水到渠成。” “还要狡辩!”被教导了许多的初云,羞恼难当,真是悔不听当初老八兑泽的忠告。“你当初把我赚到你身边,就是为了……为了之前那些难为情的事!” “小时候哪里懂刚才那些。”柏玄温热的唇,轻点了她水嫩嫩的唇瓣。 “哼!不是小时候,那是什么时候!”初云侧过红透的脸蛋,重重哼了一声,她真想将身上这家伙,踹回昆仑山去。 “朝夕相对,耳鬓厮磨,自然而然就起了心思。不生这份心思,那倒不正常。”柏玄翻过身侧躺在初云身旁,伸出双臂紧紧搂住她,轻吻初云光洁的额头。 “那你的意思,是我不正常咯?!”初云生气踹他一脚。 柏玄生生受她一脚,也不动怒,爱不释手地摩挲着掌下肌肤道:“嗯,你前些日才刚及笄,是有点不解风情。不过没关系,这方面,我来负责教导。” “去你的!”初云握拳,揍他那张勾人的脸,却给柏玄伸掌握住,顺势还附上了一记亲吻。初云火气更甚,低吼道:“修真之人,清心寡欲,知不知道?!”老八兑泽的话本里,漂亮男女的情情爱爱,都没有一个好的结果。一辈子,就同月壹同明久他们那样,当要好的师兄弟师姐妹不好么? “清心寡欲是没错,”柏玄将人又搂紧了几分,吮着她晶亮的唇瓣,哑声道:“但谁让我遇到了你。” “呐呐,又是我的错!”初云不满控诉,唯有借着这不满的控诉,才能掩饰胸中的悸动和慌乱。 “即便是错,也甘之如饴。”柏玄对望初云的眸子,正色道:“既然长大了,我们之间,本就该如此的亲密,你说是不是?” “是你个头,采花大盗,登徒浪子!”挣扎着取出衣衫长袍,要穿在自己身上,却被柏玄剥落得更加彻底。这就是琴心境中期与琴心境初期的差别,没有初云剑,初云就是柏玄掌下的鱼肉。连身上最后一点衣物也失去,初云脸更红,怒更甚,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紧闭着眼吼道:“柏玄,你还要不要脸?!” “初云,我们做道侣。”柏玄紧拥着她,动情吻她紧闭的双眸。半个时辰前,他差点永远失去她,他再也不想分离或死去。他想这么拥着她,抱着她,只要能与她这样一直在一起,走不出这幻阵,不出这林子,也没有关系。如果不是初云爱热闹,他甚至想与初云,就在这林子里隐居一辈子。 “做道……”初云气得双拳同时袭向柏玄的胸膛,怒道,“这么危险的地方,连大吼都要刻意压低声音的危险地方,要……要……”初云羞恼得话都说不出口。以前,她不知道做道侣是怎么回事,因为老八给她看的话本里,所有面红耳赤的段落都被抹了去,现下,总算被柏玄教导得多少知道一些,但她还无法接受那些过分亲密之举,总觉得太过突兀和难为情……“柏玄,你的理智去了哪里!”这柏玄,似乎从她醒来,就变得极不正常,她得要想办法打消柏玄的念头。“对了,这么久,就只顾与你瞎闹,我从羊皮卷中得来的参悟,还没告诉你……” “不急,我们……” “柏玄!” 初云是真的怒了,迫不得已,一巴掌,重重拍在了柏玄脸上。柏玄妖冶的脸上,即刻多出五根淡红的手指印,幽眸中迷乱之色,也稍微少了一些。 “一辈子陪着我,再也不要昏睡离去!”柏玄拦住初云双肩,重重压向自己,狠狠攫住初云的唇,辗转痛吻良久,才松开彼此。 初云在柏玄怀中,艰难承吻,在呼吸快尽时,终是得了自由。柏玄向来只是不动声色的狡猾狐狸,眼前这饿狼一般的柏玄,让她觉得陌生。 “是我失控胡为。”痛吻过后,柏玄又恢复成那只狡猾狐狸,伸手捡起散落在草地上的衣衫,替初云一一穿上。 “我自己来!”初云缩着手脚,要自己动手,柏玄却是不许。初云恨恨的想,原来这柏玄,不但小气,还霸道得可以。所以,她想,往后她再也不能偷懒修行,免得今后都被柏玄这家伙,欺负得没有反抗余地。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九章 双双晋升 被伺候着穿好衣裳,初云坚决让柏玄离自己一臂远的距离,但却是羞臊难当,砰砰砰给了柏玄胸口几拳,这才勉强消了气。 “初云,修真之人,戒嗔戒怒。”柏玄带笑执了初云揍人的小手,飘身到她身边,紧挨着她悠然坐了下去。 “胖子,你……闭嘴!”初云恼怒瞪他一眼,想着终究正事要紧,就不与他在这等无聊事上浪费时间,“我们说正事。” 柏玄盘膝静坐,轻应了一声,眉梢眼角动人的妖冶之色,尚未完全褪去。 “那些羊皮纸卷呢?”初云朝他伸出手去。 “一怒之下,烧了。”柏玄敛了眼眉。 “烧了?柏玄,你这败家子!”两月来一笔一画的心血之作,就这么烧了!初云磨着牙,觉得柏玄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招恨。那么好的东西,带回去放进山上的藏书阁,供师兄弟长老们领悟参详,是件多大的功德。当初,要不是她在藏书阁里,偶然读到一本有关上古阵法的残卷,今日也不会有机缘,融会贯通,在这幻阵中得到新的领悟,一跃成为四品阵法师。 初云叹口气,道:“烧就烧吧,反正你我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拿纸拿笔,我一边画,一边讲解给你听。”而且,如果他们能活着回去,她会拉着柏玄,一笔一划的,重新将羊皮纸卷上的内容,刻录到玉简上,放进藏书阁中。 伸指抚平初云微蹙的眉峰,柏玄从储物手镯里取出十来张白纸,交到初云手上。初云将纸铺开在自己膝上,接过柏玄递来的蘸了墨的毫笔,飞快在纸上画了个大概。 柏玄眼随初云笔下的墨迹而动,他是何等聪慧之人,不需初云再多做解释,已经从初云手下粗略的线条里,读出她要表达的意思。 去粕取精,初云所画,皆是六十余张羊皮纸卷中的精要之处。 柏玄心念随画飞快而动,人却仿若老僧坐定,丝毫也不动弹。 四下皆静,花逐溪水,无声东流,只剩笔走宣纸之声。 半个时辰过后,初云弯起眉眼,爽快落下最后一笔,光洁的额头,已经被热汗打湿。 “初云,你好聪明!”柏玄忽然睁开眼,猛地吻上初云的唇。经这一番参悟,他获益良多,从四品阵法师跃升为五品阵法师。 纯粹的喜悦之吻,并无其它意味,所以初云也并未拒绝。她现下是明白了,她越是挣扎拒绝,这纯粹的亲吻,就越是容易变味儿。不过,说到聪明,柏玄这家伙,也不比她差。她还只画到一半,柏玄这家伙就已经知其全意,兀自阖眼,进入领悟之中。 她笔下刚停,他领悟已毕,如此惊人的领悟力,真是让人叹为观止。但想来也是,若无这般惊人的领悟力,又如何能以十几岁的年纪,突破到琴心境。 “柏玄,你还真是个妖孽!”初云感概一句肺腑之言,将膝上画纸折好,交到柏玄手上,肃色嘱咐道,“这么好的宝贝,你可别再点了火,好生给我保管着。要是再毁了,打你小屁股。”她的储物袋,档次太低,杂七杂八的东西,一股脑儿混在一块儿,没柏玄的储物手镯来得妥当。 “那是自然。”柏玄吻她眉心,悦声道:“我想,我已经找到了出去之法。我们在溪水里储备些清水,即刻上路。” “真的?!”初云弯弯的眉毛,都飞舞了起来,抱着他的脖颈,主动送上一吻,万分欢喜的称赞,“柏玄,你真真的是个大妖孽,好大好大一个妖孽。” 这幻阵乃是一个上古大阵,凶险无比,原本以他二人的修为和在阵法上的造诣,走到这幻阵之中,本该是必死无疑,更别说还在里面活了这么久的时日。好在这上古大阵虽然厉害,但却因年深日久,无人维持,骇人威力渐失,诸多凶险之地,已经不复存在,连大阵本身,也已残缺破损。 所以,走进其中的人或妖兽,往往还不自知。 金丹长老谋划对他们不利,特意带领他们另行它路,不想却误入大阵之中,亏得柏玄警觉,才让他二人一早察觉。 从羊皮纸卷当中,她虽然收获不少,可是要出阵,还要再参悟一段日子。但柏玄这妖孽,参悟半个时辰,就直接找到破阵之法,真是让人喜出望外。 “这上古幻阵,虽已降为五品大阵,却是难不倒我。”柏玄扶初云起身,戳了戳她花开一般的明亮面颊,爱怜道:“你要是将看话本的时间,拿来去藏书阁里看书,也会从小妖孽变身为大妖孽。”昆仑山上,赫赫有名的一大一小两个妖孽,就是指的柏玄与初云。 “那倒也是。”初云握了握拳头,宣誓道:“奋发图强,努力追上!”追上柏玄这大妖孽,不再让这家伙,在各方面将她压得死死的。 初云蹲在溪边,哼着低低的小曲儿,喜滋滋的用瓶瓶罐罐打着水。柏玄则是取出他和初云以往换下的脏衣服,在溪水里,一一清洗几遍,再用热气烘干,叠得整整齐齐,放入到储物手镯里面。 “柏玄好贤惠。”不再受困阵中,初云心情极好,大方称赞。瞧柏玄这家伙,竟然叠衣服,也比她一个女孩子,叠得整齐好看得多。不过,她不嫉妒,她欢喜。就要出阵,就算柏玄此刻将衣服叠得乱七八糟,她也同样欢喜。而且,银发轻扬,垂眸浣衣叠衣的认真样子,更是养眼无比。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十章 出阵 初云不过是夸了柏玄一句贤惠,柏玄整张脸却莫名其妙的都染了红晕,指尖一顿,手上力道失了控制,当即扯烂了一件正在洗的衣衫。 衣衫虽被扯裂,但柏玄却是十分愉悦,敛眸咧开了好看的嘴角。初云蹲身在旁打着清澈溪水,也是莫名其妙的看柏玄一眼。 柏玄侧过脸,银色发丝微掩妖冶削尖面颊,一面浣洗着手上衣衫,一面含情脉脉望向初云。初云反倒被看得不好意思,冲柏玄扮个鬼脸,率先垂下了脑袋,目不斜视地打起水来。 一部分水装入自己的储物袋,留下一部分,装入柏玄的储物手镯,初云踱步到柏玄身边,将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衫,收了几套放入储物袋中,其余的自然放在柏玄那里保管。 柏玄将余下的水罐和衣衫收入储物手镯中,拉过初云滑嫩嫩的小手,御起剑,同她一同上路。大阵凶险,又转换不停,踏错一步,稍慢一步,也会置于险境。二人同乘一剑,自然是稳妥一些。 初云默声站在柏玄身后,时刻警惕防备四周,不出言打扰柏玄破阵。 飞剑时而极快,时而又极其缓慢,又是甚至会在原地顿上一两个时辰,再行出发。入阵容易,出阵难,初云自是知道这个道理就,更何况,这是一个已降级的五品大阵,而柏玄才刚突破为五品阵法师不久,应付起这五品幻阵,本就有些吃力。飞剑缓慢不前,柏玄静立沉思时,初云也不催促追问,只是专心担起自己护卫的职责。 二人默契前行,头顶日头东升西落九次,黄昏之际,初云总算听到身前柏玄,如释重负的一声轻叹。 幻即真,真即幻,上古幻阵,包罗万象,果真厉害。不刻意去寻出路,就永远不得而出,困死其中;若刻意去寻出路,才发现其中暗含的杀气。 数日之中,他竭尽全力,避开那些剧毒瘴气之地,避开那些连空气也没有的绝对死亡之地,捡了最为妥当之路,曲折而行。尽管他二人步步小心,紧守心神,还是不得不先穿过茫茫草地,再经历冰雪酷寒之国,然后又冲出鬼怪出没的阴森炼狱,最后到了这漫天黄沙之境。 再往前踏一步,便能出这漫天黄沙之境,也就能走出这凶险幻境。 柏玄并未回头,却是向后探出手臂,握紧了初云的手。 “初云,准备好!一,二……” 柏玄握紧初云冰凉的手,激起护身法罩,将二人护在其中,数到第三个数的时候,竭力冲出这幻阵结界。 终于,四周不再是漫天黄沙。 苍翠树木闯入眼帘,回首望时,亦是一片青草绿树,哪里还见半点黄沙的影子。 “我们终于出来啦!谢天谢地,谢柏玄小胖子!”初云惨白着脸蛋,兴奋低呼一声,幻阵出来,真真是恍如隔世。要是她胆子再小一些,怕是要活活吓死在那阴鬼出没之地。还好,她始终坚信笃定,那些青面獠牙飘来飘去的腌臜之物,都是些可以对付斩杀的东西。 “……”柏玄回头看见面色惨白的初云,陡然间,他的脸色,比初云还要惨白。“为什么不说?!”又痛又怒,柏玄立即将成了血人的初云抱进怀里,急忙取出三四粒丹药,让初云吞服下去。这是要流多少血,小妮子才成这副样子,刚从血海里爬出来的吓人样子。 初云一张脸,比涂了面粉还要白,嘿嘿低笑了两声,指着柏玄血糊糊的胸口,反击道:“你还不是和我一样,满身是伤,到处是血,你不是也没吭声。不过,是我保护不周,你别介意。”低声说着话,初云揽着柏玄的肩,将舌尖还未咽下的一粒丹药,仰头送到了柏玄嘴里。“呐,我赠你一粒丹药,你别跟我生气。”出阵之路,处处凶险,柏玄全神贯注择路破阵,她怎好不知轻重,告知她的伤情,让柏玄分心。“再说了,皮肉伤嘛,有什么不打紧。” “你……”责备的话,说不出来,柏玄又是心疼又是怜惜,复又覆住初云的唇,卷住初云的舌许久,将嘴里的丹药缓慢送还到她嘴里去。“你服下,我还有。” 初云碰了碰他的嘴唇,笑吟吟的听话将丹药服下,看着柏玄又从储物手镯里取出几粒丹药,给他自己服下,这才放心。 柏玄越看初云笑,就越是心疼,抱了她到一棵大树下,小心剪开她被血浸透、黏在伤口上的衣衫,又用巾帕打湿了水,擦干净她身上的血渍,为她细心上好外伤药,换上一套干净衣袍。 “我来帮你上药。”服下丹药的初云,消耗的力气又逐渐回来,现下投桃报李,主动请缨,要给柏玄处理伤口。手里握了一把剪子,去剪柏玄胸口看不出本身颜色的破损衣衫。 “你看着就好了,我怕我待会儿控制不住。”柏玄取过她手上亮光闪闪的剪子,吻了吻初云的额头,吩咐她静坐一旁守着,不要多事。他自己伤口多在前胸,自己处理,已经可以。 初云悻悻点头答应,不过看着柏玄美玉雕成的背上,横着两三道血口子,还是难奈不住,取了自己储物袋里的伤药,绕到他背后,小心给他上了药。 柏玄忽然转过身去,擒住了上药的手。 “怎么了?”初云不解望向呼吸转急的柏玄。 柏玄凑过去,吮住初云剔透的耳垂,在她耳边低喃:“血气方刚,你在我身后呼出一点热气,都能教我起旖旎的心思。”对她的心思,他不想隐藏,也隐藏不了。 “不……”不会吧!初云甩开柏玄的手臂,睁大眼,主动退到三尺开外。这家伙,这些日,身上的血都快流了一半,还宣称自己血气方刚,还会生旖旎心思!真……真有登陆浪子的潜质!真是个表里不一的坏家伙! “谁让是你给我上药。”柏玄知她心中所想,一面拭着胸前血迹,一面澄清。“你真要做些什么,拧几块巾帕过来,就好。” “哼,你这小胖子!” 初云瞪着他,挪身过去,将一块巾帕打湿水,从水中捞起,刚拧得半干,就听一道妖识,在二人头顶响起。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十一章 认主 “光天化日,卿卿我我,有伤风化。” 随着这妖识,初云仰头望去,见一只浑身金色的扁毛畜牲,偏歪着脑袋,带着一副嗤之以鼻的神情,伴着林中清风,傲慢降下。 “冤家路窄,怎么又是你?!”初云汗毛倒竖,剑横胸前,黑着脸诘问。早知道,当初就不该乱发善心,轻易放这扁毛畜牲一条生路。 柏玄起身,将初云手中的剑按了下去,沉声道:“无妨,这扁毛畜牲并无恶意。”他已经感应到,穿山小兽欢呼雀跃,就在附近。 “畜牲,畜牲!”金翅大鸟收拢翅膀,傲然道:“你们两个小家伙,口口声声叫我畜牲,你们在我眼中,还不是同样是畜牲。” “哼!”果真没感受到杀气,初云收回剑,大着胆子走到金翅大鸟身边,指着金翅大鸟的脑门,亦是傲声的道,“万物为刍狗,想不到,你这扁毛畜牲还通些禅性。”她还没见过,如此嚣张欠扁的鸟类,脑袋尖,喙也尖,叫唤声也尖,真是让人恨不得,在上面狠狠戳上几戳。 “刍狗是什么玩意儿,岂能跟本座比?”金翅大鸟耷拉着眼皮,不屑侧过脑袋来,迅速在初云的纤纤食指上,重重咬了一口。 猝不及防,初云望着自己的指头,指尖很快冒出血珠儿,不算很痛,但却是很让人愤怒。忿忿磨了磨牙,初云几乎忍不住,想要翻身到那扁毛畜牲身上,兜头兜脸,狠狠揍那扁毛畜牲一顿。 “好你个扁毛畜牲!” 初云怒气腾腾的铁拳头,都已经举了起来,柏玄却蓦地伸过手来,握住初云的手腕,掰开她紧拽的拳头,吮去了初云指尖的血珠儿。 “省省吧,就你那点力气。”金翅大鸟斜眼睨着初云,抬起一只爪子,轻易就包裹在了初云复又握紧的拳头上。这么弱的丫头片子,还有胆子在它面前叫嚣!真是无法无天,胆大妄为。 “我这点力气怎么了?!”初云怒嚷,冲着柏玄,道,“小胖子,你修为高,力气大,替我揍它!” “你自己来。”柏玄忽然环住初云的腰,将她抱起身,轻巧向上一抛,抛到了金翅大鸟背上。 金翅大鸟竟然也没有丝毫闪避挪动,任由柏玄将初云抛身上它的后背。熟话说,后背没长眼睛,让对头坐到自己后背,将自身置于险地,于人于兽,都是大忌。 “柏玄,你,你……”分腿落座翅大鸟后背,初云抱住金翅大鸟长长的脖颈,稳住身形,微张了嘴,诧异望向柏玄。“不对,不对,大大的不对!”初云喃喃道,这柏玄,平日里最紧张她不过,现下怎会如此冒失,不阻止她冲动行事也就罢了,竟然还陪着她胡闹,去逗弄惹怒这头六阶妖兽。 初云怔怔望着浅笑的柏玄,还不及细思其中缘由,就听“吱”的一声,一团婴孩儿大小的银灰色活物,猛地从金翅大鸟肋下,闪电般跃身出来。 “啊,穿穿!” 定睛看清那团银灰色之物,初云忍不住惊呼一声,伸臂接住下坠的穿山小兽,欢喜搂在怀中,忙用自己的面颊,亲昵蹭了蹭穿山小兽扁扁的脑袋。 柏玄跃身上金翅大鸟后背,弯下腰,将初云怀里的穿山小兽,拎到自己肩上。 “穿穿,你怎么在这里?”笑开了眉眼,初云也站到金翅大鸟背上,手抚着柏玄肩上的穿山小兽,欣喜问道。 “哼,别人家的东西,这么关心,做什么?”金翅大鸟不悦抖了抖双翅,绕过脖颈来,望着那亲如一家三口的二人一兽,冷冷出声。 “关你什么事?”初云越看这扁毛畜牲,越不喜欢,不由吐了吐舌头,脱口而道:“柏玄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柏玄的。柏玄,你说是不是?” 眸子里霎时涌出的笑意,几乎能暖化寒冰,柏玄右臂揽上了初云的腰,亲吻了她的额角,悦声道:“嗯,不分彼此。” 初云朝金翅大鸟回转过来的脑袋,得意努了努嘴。 “本座才不是他的。”金翅大鸟带着丝恼意,瞥向了柏玄。一个不察,它差点死在这奸诈之辈手里。 “咦,你是不是在骂柏玄奸诈?”初云蹙了眉头,她居然对金翅大鸟的心思,有了感应。 “难道不是?”金翅大鸟又耷拉了眼皮,用一副老气横秋的沉闷样子,懒懒瞥向初云。这妮子,虽然还很弱,虽然现下还及不上她身边那奸诈之徒,但胜在心善坚忍,天赋异禀,体质更是举世无双,前路无可限量。也不知老天是要玩什么手笔,竟一口气降下两个绝世的小娃子,还把这两个绝世的小娃子,凑在了一起。 “柏玄,这扁毛畜牲在骂你呢,”虽然也没有冤枉了柏玄这只狡猾狐狸,“你有没有听见?” “它以你的血作盟,认了你为主,我如何能听见?”柏玄伸指点上初云略微诧异的面颊,微微浅笑。“以后你看不惯这扁毛畜牲,拿它练拳就好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十二章 回程 金翅大鸟,鼓动双翅,在云中穿梭。穿山小兽意气风发,屈爪趴在了金翅大鸟的脑袋顶上,初云脸上还有丝郁色,与柏玄同坐了鸟背上。 有六阶金翅大鸟代步,速度自是比他们御剑要快上许多。 “所以,那五品幻阵,是你弄出来的?”初云抱着手臂,问自己现乘的坐骑。 “是,是本座特意设下,给你的考验。你以为,本座岂会那么轻易,纡尊降贵认你为主,将自己的性命,与你绑做一块儿。”金翅耷拉着眼皮,冷嗤,“捂着嘴偷笑吧,得了便宜还卖乖。” “没尊没卑的扁毛畜牲,竟然以仆欺主,吃主子两拳!”话音落下,初云果真提起小拳头,狠狠揍了底下的金翅大鸟两拳。那金翅大鸟毛厚肉硬,初云两拳砸下,金翅大鸟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倒是初云痛得咧嘴,忿忿捂了自己发红的拳头。 她这是收的哪门子妖宠,分明是被硬塞了一个赖吃赖喝,前来讨债祖宗! “练拳而已,不用使全力。”柏玄拉过初云发红的右拳,替她轻轻揉着。 身旁白云飞快掠过,又柔又凉,初云却是满心愤慨,左手握成拳,捶着金翅大鸟硬邦邦的背脊,又道:“所以,穿山小兽,也是你掳去的了?” 穿山小兽转过头来,憨憨点了点脑袋。技不如鸟,那天,它还没在地底下窜出多远,就被这只大鸟设了个水阵,将它捕了去。 初云又像锤钉子似的,左手捏拳,一连在金翅大鸟背脊上,飞快捶了十几下,恶狠狠的开口道:“阵中几具干瘪尸体,是怎么回事?是真的,还是你故意弄出来,吓唬我们的?” “货真价实的死人。”金翅大鸟耸了耸眼皮,“在我设阵之前,他们已经死在了里头。” “其他人呢,和我们一块儿来的其他人呢?!他们是不是还活着?多少人活着?哪些人还活着?”初云心惊,不自觉的揪着金翅大鸟的金色羽毛,颤声发问。明枝不要有事,月壹不要有事,月贰月叁不要有事,小久儿也不要有事……他们都不要有事! “我华贵的羽毛,你快把手松开!”金翅大鸟扭过脑袋来,急忙出声。 “你快说!”初云置若罔闻,愈发揪紧了手中羽毛。 “喂,你还不管管!”金翅大鸟一声短促清呖,望向了柏玄。 柏玄一手搂过初云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胸口,一手握过初云颤抖的手,从她手里,救下那几根黄金般的羽毛,安慰道:“别慌,生死都已经成了定局,急也无用,我们听小金怎么说。”小金,早些时候,初云带着一脸郁色,随意赐给金翅大鸟的名字。 “希望他们没事。”初云眼中噙着泪,怔怔望向柏玄,悲戚点了点头。 小金?! 威风八面自视甚高的金翅大鸟,很是厌恶“小金”这一称呼,但初云执意要赐这小猫小狗般的名字给它,它也改不了,拗不过,只能憋屈忍着。 郁闷抖了抖金光闪闪的漂亮羽毛,被唤作小金的金翅大鸟,眼皮耷拉得更低,越发心不在焉的道:“活着的还有十一个,你们那些个师兄师姐还不错,拼死护卫,那几个修为低的,反倒没事。我怕他们招来你家的元婴修士,坏我的事,索性就将他们送到了一个安全之处关着,你们出阵前两个时辰,我已经送他们出了林子。” “月壹他们没事!”初云欢喜,但那欢喜之色,又随即消失,初云挣出柏玄胸膛,焦急问,“明枝师姐呢?明枝师姐,还有明苑师姐,她们有没有事?” 金翅大鸟懒懒出声:“明枝是谁?明苑是谁?是有几个女弟子,你不说清楚,我怎么能说清她们各自的遭遇。还有,你记着,以后对我亲近些,我就把我听来的看来的,一一都告诉你。” “记着了!记着了!”初云心急如焚,迫切想知道明枝等人的境况,“明枝,明枝,就是我们一行人中,修为最高的那个女弟子!” “她嘛,”金翅大鸟一声叹息,“根基全毁,修为全废,一瞬间变为满脸褶子的老妇人。她不愿拖累同伴,也不愿面对垂垂老矣的自己,一心求死。部分人不忍,红着眼眶要帮她了去,另一部分人心硬,执意用丹药真气吊着她的命,鼓励她坚持活下去。还说什么,至少要活着回去,看一眼乾天什么的。” “怎么会这样,都还来不及……老大……明枝……”初云流着泪,喃喃自语。“那……那明苑呢,修为仅次于明枝师姐的,那个紫袍女弟子。” “她还好,虽然伤得不轻,但不致命,出林子的时候,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金翅大鸟抖了抖羽毛,接着道,“不过,她红着眼哭嚷,根基该毁的,是她,是明枝给她挡了那凶险的一击。” “……”初云哽咽得字不成句,隔了良久,才道:“小久儿呢,凤初境初期的小久儿,她……她有没有事?” “她。她起先是和你们那些同伴,走散了的。因为她修为不够,打斗的时候,从剑上坠了下来,又刚巧坠在了迷情藤上。我找着她的时候,她正恍恍惚惚,和一个受了伤的男人,紧紧纠缠在一起,”金翅大鸟转过头来,看看初云,又看看柏玄,耷拉着眼皮,道:“就像你和柏玄,在溪边那样。而且……” “而且什么?!”初云不敢想,一心念着坎水的小久儿,清醒过来时,会是何等模样。她曾听小久儿说过,山下女子,对贞洁一事,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金翅大鸟悠悠鼓动了黄金一般的翅膀,“你那小久儿,肚子里面,已经有了更小的久儿,而且还凑成了双。”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十三章 争宠 云开雾淡,巍峨昆仑渐近,初云止住眼泪,站在小金背上,以手搭棚瞭望。越近山,越情急。穿山小兽踮爪立在小金头顶,沿着金翅大鸟金子一般的脖颈,欢喜奔回到柏玄肩头。 柏玄略整银发长袍,长身立起,伴在初云身边。 小金生来一双凌厉雪亮双目,自是看得极远,又兼之修为突破六阶,目力耳力自然比过初云柏玄二人,以及穿山小兽。 “山门口有人在打斗。”小金懒懒抬了抬眼皮。 “打斗?”初云急问,“是什么人在打斗?” 小金悠悠鼓动双翅,心不在焉的回道:“一团紫的和一团青蓝的身影交错在一起,隔得远,看不清。” “那你就飞快一点啊!”初云急得搓手,这扁毛家伙,一副老气横秋欠收拾的样子,事不关它,竟一点也不上心。“主子的山门,就是你的山门!你还不给我飞快一些!” 柏玄拽住初云搓动的双手,将人揽进了怀里,沉声道:“有长老和尊者在,出不了大事。” “可是,我还是着急。”初云抬脚,狠狠跺了跺脚下悠哉游哉的鸟背,催促道:“你倒是再快一些!又不是赏风景,又不是没吃丹药没力气,明知山门有打斗,你还这般懒洋洋的样子,真是看着让人来气!” 小金清呖一声,闷声抱怨道:“你对我都不上心,还好意思让我对你的事上心。再说了,我倒是可以再快三四倍,就怕以你那点道行,承受不住,从我背上滑下去。哼,不知好歹,不识好人心。” “是你自己送上……算了,没工夫和你辩解。”初云缓下语气,道,“你就拿出你的本事,尽管飞,我们实在受不住了,再告之你便是。”说着话,初云便快步走到那金翅大鸟脖颈处,伏身下去,牢牢抱住了金翅大鸟的脖颈。 “总得有用听话,才会让主子对你另眼相待。”柏玄盘膝坐到初云身后,冷声道,“若做妖宠委屈了你,你大可以回到你的林子里去,我们也不拦你。” “又没说不加快!”小金转过脑袋来,瞥一眼柏玄,十分不悦,“奸诈之徒,狐假虎威,登徒浪子!”主子在溪水旁,对这奸诈之徒的斥责,它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柏玄眼眸沉了沉,即刻祭出飞剑。 飞剑银光森寒,锋利无比。 “柏玄,别气!”小金再出言不逊,也是她的妖宠啊!既然做了她的妖宠,她自然要好生保护。 都是一家子嘛,何必要刀剑相向! 初云面上一惊,忙出言阻止,心道:柏玄这家伙,果真是眼里不揉沙,一句话不对,就要发作。 “你以为你那柄铁东西,能伤得了我?”小金清呖一声,看了眼柏玄,又看了眼那柄飞剑,眸中更显轻蔑,不屑道:“奸诈之徒,你尽管刺下去,给我挠痒就是。” “喂,金聒噪,你闭嘴!”初云箍紧它的脖颈,怒道。虽然这场小冲突,是柏玄重话在先,小金挑衅在后,但比起这懒模懒样、心不甘情不愿的金翅大鸟,她自然是向着柏玄。所以,呵斥之言,不假思索,就冲向了这金翅大鸟。“柏玄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要是再聒噪,就真的赶你回去。” 小金瞪向初云,亦是怒道:“喂,我才是你的妖宠,我才是和你心意相通的那个!再说了,那奸诈之徒,有本座厉害么?!你为了他,就扬言不要我,有你这么做妖兽主子的么?!不知好歹,蠢不可当!” 初云怒气扬拳,揍上金翅大鸟脖颈,高声道:“你这扁毛家伙,什么都还没做,就想挑拨我和柏玄!告诉你,你纵是再厉害十倍百倍,也比不上柏玄!” 小金转过脖颈来,一口啄在初云脸上,气道:“我有什么比不上那奸诈之辈的!有了我,还想着别人,你当我不知道!” “知道又怎样?柏玄和老大他们,本来就排在前头,也抹不去。你这扁毛家伙,人形都还没化成,就已经学了人嫉妒吃醋!”初云转过身去,跃身抓住了半空的飞剑,落下时,又随即在柏玄脸上亲一口,仰着头道,“柏玄就是比你亲,比你重要,你要怎样?” “你……哼,偏心!” 小金恨恨鼓动双翅,高声长呖,转瞬间飞出数里。初云柏玄身形不稳,差点真的从它背上滑落下去。好在穿山小兽爪疾眼快,身子一抖,变作犀牛般大小,牢牢拽住小金背后的羽毛,而柏玄初云,则是牢牢拽住了穿山小兽的后肢。但他二人的身形,却如锦旗一般,在空中飘飘荡荡。 初云过耳的短发,被疾风刮凌乱无比,抱住穿山小兽的双手,也像是有一道道风刃,在上面不住的剜,不住的刺。 一张粉嫩嫩的脸,都快被迎面而来的劲风,吹去了知觉。 “喂!”初云大吼,“该死的小金,你飞慢一点!” 小金得意转过脑袋来,道:“怎么,要飞快些的是你,要慢一些的,也是你?你这偏心的女娃子,还真是不好伺候!” 初云怒不可遏,决绝道:“我只数两声,你再不慢下来,那就走!反正,我也不想留你这个不分轻重的家伙!”山门出事,又急着回去报平安,她哪有心情,与这扁毛家伙胡闹。不听话的家伙,自以为本事大就了不起,还要争在她心中的位置,不如趁早滚蛋好了。“一……二……” 第二声数到,那金翅大鸟果真忿忿缓了下来。以血作契,它与初云心意相通,自然是感受到,初云要赶它走的决心。但它乃六阶妖兽,又是飞禽一族,最为尊贵非凡的出身,为何做不得她心中第一的位置?! 哼!这丫头,蒙了心,果真是不知好歹! 柏玄默然,一手揽过气呼呼的初云,盘膝做回小金背脊,忽然又祭了飞剑,紧贴小金背后黄金般的漂亮羽毛,如刀割麦苗,飞快在上一削,几根金叶子一般的羽毛,便背削下来,飘散在了白云里。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十四章 断绝 眼瞧着向来爱惜的羽毛被削,小金自是恼怒,转过脖颈来,脑袋横扫,就要将柏玄扫下自己背脊去。即便扫柏玄不下,也要扫他一个重伤不治。 初云大惊失色,忙挡在了柏玄身前,呵道:“小金,住头!”管它“住头”还是“住手”,反正要伤柏玄,就是不可以。 “你别管!”小金也在气头上,根本不听初云之令。再者说,它对修为尚浅的初云,向来也无多少敬重。 初云气急,挥手就在小金背上削了一剑,小金皮厚肉硬,这一剑,自是伤不了它的皮肉,但金黄色的羽毛,却是又被削去里一片。 “你!”小金双目圆瞪,恨恨望向初云。尖喙一开,喷出一团火焰,堪堪贴着初云头皮而过。 初云拿剑指着它,咬牙道:“现在我也削了你那精贵的羽毛,你是不是也要伤我?!” “你那么护他做什么?”小金暴躁扇动双翅,道:“是他削我羽毛在先,我还击在后,有什么不对?” “你要伤柏玄,就是不对!我再说一遍,你伤柏玄,就是伤我!”初云拉着柏玄,御剑起身,离开小金后背,虚浮云间,别过头,阖上了眼,带些不忍,道:“我容不下你,你走吧。” “你真要赶我走?”小金尖呖一声,难以相信自己所闻。自己一个六阶妖兽,自折了身份,给一个琴心境初期的小修士当妖宠,她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然不惜福,还要赶它走!又怒又羞,小金狂躁道:“你是没有心,还是没有脑子?!” “我有心也有脑子,”初云也不恼了,语气平和的道,“是你心性太高,即便认了我为主,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你和我置气吵嘴,我可以忍,但你不能伤了柏玄。” “你,你,你就是偏心!”小金拿一只翅膀,怒指了柏玄,道:“林子里的时候,他还想把我杀掉!我这会儿还没碰到他的指头,你就要赶我走!” “我就是偏心又如……” “算了。”柏玄忽然拉过初云的手,道,“多说无益,山门有事,我们走。” 初云回头望一眼小金,终是点了头,又将自己身上对妖兽有用的丹药,尽数装在一个木匣子里,放在了小金背上,道:“你我情分到此为止,是我对不住你。”说完了话,也不再看小金神色反应,与柏玄御剑而去。 柏玄与小金,她自是更顾及柏玄的意愿。她看得出来,柏玄是极不喜欢小金,甚至可以称得上厌恶,否则以柏玄的冷静,也不会拔剑,削去小金羽毛,主动触怒小金。 二人御剑疾驰,初云不想回头,看那金翅大鸟是否跟来。倒是穿山小兽,趴在柏玄肩头,头朝了后,看着那金翅大鸟,不追来也不离去,一点一点的,消失在了云雾当中。 “小气鬼。”初云忽然嘟起嘴,在柏玄耳旁嘟囔了一句。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惹怒小金,就是要迫使她,在小金与他之间,二者择其一。 “有时候,我宁愿你别那么聪明。”柏玄捏着初云柔软的指头,扬了扬唇,随即又沉下了眉眼。 “为什么那么做?”虽然相处不长,但初云对小金,终是有些不舍。毕竟小金还救了明枝月壹他们,虽然不亲近,但感激还是有的。 “它是雄的。”柏玄敛眉道。 初云哑了口,愣了半晌才道:“雄的又有什么关系,它不过是头妖兽而已。再说了,穿穿还不是雄的。”柏玄这家伙的占有欲,真是又刷新了她的认知。 “来日它突破进阶,化作了人形,就不再只是头妖兽。它的心太大。”竟然想超越他在初云心中的位置。 初云偏头瞧向柏玄,感概道:“柏玄,你太过防患于未然了。” “既然有患,自然要防。”柏玄坦然,握着初云的手,又道,“是我私心,让你舍了那么头厉害的妖宠。你怨不怨我?” 初云看着柏玄为她急白的银发,在他脸上啄一口,笑道:“就是有点对不起小金而已。我怎么会怨你,谁让你是小胖子柏玄。”就是要她舍了初云剑,她也不会迟疑。 “不怨就好。”柏玄点点她脸颊上若隐若现的梨涡,松一口气道,“也不用觉得对不起它,是它自己趁机认的你,不是你主动收的它。” “说得也是。”初云让自己不要想太多,不要再继续纠缠此事,山门的事,才是她该担忧之事。 二人说着话,但脚下的剑,却一直没有慢下。半个时辰后,终于看到了山门。 初云又喜又急,匆忙忙按下剑头,穿云往下,柏玄紧伴她身侧。 山门口,依稀两团人影对峙,口中在争辩叫嚷些什么“真的”“假的”,什么“他们才是奸细冒牌货”。 “怎么回事?” 初云柏玄对望一眼,隔得远,听不大清也看不清,只得将剑遇到最快,赶紧落地去一看究竟。离地还很高,穿山小兽已经得柏玄之令,跃身下去,身子在半空一抖,化作蛮牛大小,訇然一声落了地。 “咦?”只听一人长吟,“柏玄初云不是说,穿山小兽不是死在了林子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忽然又有人抬头指天,又惊又喜又奇的道:“那……那是……怎么会,怎么会,又有一对柏玄初云!”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十五章 遭拦 “怎……怎么会,怎么会,又有一对柏玄初云!” “什么又有一对?”初云柏玄落下地来,皱着眉问。 “回来了!初云你们终于也活着回来了!”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的月壹等十来人,看见初云柏玄亦平安归来,皆是大喜,纷纷聚到他二人身边。 守门弟子诧异不已,剑横胸前,诧异相觑。 “究竟怎么回事?”柏玄负手,眸中凝结寒意,对一守门弟子问。 “这……这柏玄师兄,怎么连给人的感觉都一样?”守门弟子中,一人结结巴巴道,“倒底眼前这个银发柏玄是真的,还是山上那个黑发柏玄是真的?黑发柏玄和长发初云不是说,你们都死在林子里了吗?” “死死死!”初云望着明苑怀中垂垂老矣的白发妇人,悲从中来,霎时红了眼眶,立即取了一粒五品丹药,交到明苑手里。明枝师姐命在旦夕,也不知能不能见着老大最后一面,谁还有心思在这里耽搁。转头冲着守门弟子,初云急嚷道:“我们这么多人,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还抵不过山上那两个冒牌货。真金不怕火炼,要分清谁真谁假,还不简单,让我们上山便是。长老和尊者,总不至于像你们这般糊涂!” “这……”守门弟子犹豫不决。之前因为月壹等人的出现,守门弟子比平日多出几倍,又加之月壹等人强闯了一次,守山弟子更是增多了不少。除非守门弟子主动放人上山,初云等人要强闯,是十分不易。 “若不知好歹,就来拦我。”柏玄沉下眉眼,率先御剑往前。初云等人不悦瞪着众守门弟子,纷纷御剑跟在了柏玄身后。 守门弟子慑于柏玄之尊,不敢轻举妄动,只得亦步亦趋,万分警戒的围在了柏玄等人四周。 柏玄忽然看向了穿山小兽,穿山小兽得令,即刻遁地上山,前去通知代理掌门觉清。有守门弟子察觉,赶紧去拦穿山小兽,却被柏玄一个冷眼阻下。 “我去找老大,找老大来……”初云红着眼,哽咽对柏玄道。 明苑怀中的明枝,却在此时睁开了一双苍老不堪的眼睛,枯枝一般的手指,搭在了明苑腕上。 明苑心酸不已,自是了解明枝的意思,苦涩对初云道:“初云你且住,师姐她,她是不想的……” “可是……”初云根本不忍去看明枝眼中的祈求。若有朝一日,她也与明枝师姐一般遭遇,她……初云望向身畔的柏玄,她怕也不想柏玄看见她行将就木的苍老样子。 柏玄握住初云的手,道:“先别落单,处理了那对假冒之人再说。” “就听你的。”初云止住眼泪,低声回答。 数十人浩浩荡荡,御剑向山腰而去。 日正当空。 忽然间,听得一声清呖,紧接着,一片黄金般的亮光,从天际洒了一下。 月壹等人闻得那清呖之声,又见那片金黄,知是救他们性命的金翅大鸟,不由感激仰头望天。 守门弟子却是不识得,齐齐扬剑,呵道:“大胆妖兽,竟敢擅闯我昆仑山!” 小金却是理也不理那些青袍蓝袍弟子,只望了柏玄,又恨又得意的,用妖识高声道:“哈哈,我想通了!想通了!奸诈之徒,奸诈之徒,你这小子果然是奸诈之徒!故意削我羽毛,故意惹怒我,故意让主人弃我而去!我才跟主人几个时辰,怎么和你比!等我跟主人十几二十年,到时候你就排到了我后面!你怕我,才使计赶我走!你赶我走,我偏不走!哈,气也气死你这小子!” “主人?谁是这金翅大鸟的主人?”月壹等人又惊又羡慕。 “你倒聪明。”初云讷讷的道。 柏玄冷眼看它,只道了声:“果然聒噪。” 小金将尖喙中装有丹药的木匣,抛入初云怀中,变作麻雀大小,立在初云怀中的那木匣子上,得意道:“以血作的契,岂是轻易就能解除的。从今往后,我偏要粘着你,除非你让你家那元婴老祖宗,将我羽毛扒光,否则我是不会走啦!” 柏玄冷冷看了小金一眼。小金对上柏玄冷寒的目光,不由鸟躯一颤,似乎从柏玄那冰寒的眼神之中,当真瞧见了自己光溜溜的模样。 “留还是不留?”初云手捧着木匣,问身边的柏玄。难得小金这么给她面子,她还是想留下它的。但柏玄说不留,她也只好忍痛拒绝。 柏玄看了初云一眼,看出她眼中的喜色,便沉眸道:“你既然喜欢,就留下吧。” “柏玄你真好。”初云亲昵握了柏玄的手,见柏玄面色仍旧不愉,就拿唇轻轻碰了柏玄的面颊。 “你喜欢就好。”柏玄终是微微扬了扬唇角。 守门弟子见他二人旁若无人的亲昵之状,心下也有了判别,纷纷收起剑,对明苑月壹等人也恭敬了许多。 敌对之势不在,柏玄初云等人加快了御剑速度,更快的往山腰而去。 觉清寂月等一众橙袍长老和紫袍弟子,已经闻讯,匆忙忙御剑迎了出来,而其中一柄飞剑上,赫然立的是黑发柏玄与长发初云。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十六章 真假对峙 明苑怀里揽着明枝,一见师父寂月,即刻流出了眼泪,也不顾觉清寂月等人面上的犹豫之色,开口哀求道:“师父,师姐快不行了,救救师姐!”话音未落,抱了明枝就御剑往寂月那去去。 明久红肿着一双憔悴杏眼,也想跟着明苑去往寂月那处,但随即眼泪一淌,愧疚悲哀的捂了小腹,留在原地。 初云早已注意到形容憔悴的明久,御剑过去,给了明久一个大大的拥抱。 月贰黯然望两个姑娘一眼,复又看向觉清身侧的黑发柏玄与长发初云。 “哪里来的家伙,竟然敢冒充我和柏玄!”长发初云叉腰,与黑发柏玄御剑上得前来,挡住明苑去路,手指月壹等人高声大呵。她刻意显露的修为是凤初境后期,尚不能单独御剑,所以与黑发柏玄同御一剑。 “冒充你?!”初云也御剑上前,与那长发初云对面而立,不屑摆了摆手,道:“真的回来了,你们两个冒牌货还在这里聒噪,真是愚蠢至极。如果我是你俩,早就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了。” 长发初云却好似有恃无恐,转头对觉清道:“月壹他们早就死在了林子里,这两个家伙定是假的,还有月壹明苑他们,一定也是假的。觉清师兄,你还不将这些人抓起来,好生审问他们来路。” “心慌了?不想与我们对峙。”初云笑道,“也不看穿穿认谁为主?穿山小兽与真柏玄有感应。穿穿的主人,才是真柏玄。你看看穿穿认谁。”话音落下,穿山小兽一个跃身,从地底窜出来,箭一般落在了银发柏玄的肩头。 初云得胜看了那两个冒牌货一眼。 那长发初云却不以为意,斜眼笑道:“这头妖兽也是假的,它能证明些什么。” “好吧。”初云又笑道,“我的初云剑呢,你拿出来瞧瞧。”眼前这两个冒牌货还真不简单,不仅容貌相同,连语气神态举止也一样,显然是下过多年苦功夫,来模仿学习她和柏玄。要不是一个头发长,一个头发短,她还以为自己在照镜子。 “是我的初云剑!”长发初云怒道,“你这冒牌货,根本不配提它!” “懒得和你争,你若是真的,就把初云剑拿出来瞧瞧。”初云耸肩道。 “拿出来就拿出来,你这冒牌货,可睁大眼晴看好了!”长发初云冷哼一声,对身畔的黑发柏玄道,“小胖子,你把我放在你那里的初云剑,拿出来给这两个……” 哪知这长发初云话音还未落下,银发柏玄突然发了怒,冷声道:“‘小胖子’也是你可以唤的?”肩头穿山小兽忽然窜上前去,一扬爪,抓花了那长发初云的面颊。 “找死!” 离长发初云最近的黑发柏玄,想要阻下穿山小兽,却不及穿山小兽迅捷,眼见长发初云脸上五道猩红血痕,怒不可遏,握紧手中那柄形似初云剑的极品灵剑,怒火冲天的朝银发柏玄挥去。只要真的死了,死无对证,假的也可以变成真的! 长发初云与黑发柏玄,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住手!” 觉清寂月等人大骇,没分出真假以前,四人当中,哪一个也不能有事。他们本来时刻注意那两对初云柏玄的动静,但那两对隔得不远,又加之极品灵剑威力实在骇人,他们挥袖化解那极品灵剑之威时,已经有些不及。 觉清他们,是没料到黑发柏玄会突然以初云剑发难。 初云柏玄,是没料到这对冒牌货手中,竟然会有一柄极品灵剑! 月壹等人,连上前援手,都来不及御剑出去。 电石火光之间,只听清脆一声,好似锤子碰上铁器的一声,又好似牙齿猛地咬破蚕豆的一声,初云肩头鹌鹑大小的小金,张开尖嘴,咬上了那极品灵剑的剑尖。 黑发柏玄与长发初云,脸色大变。 只听小金瞥了瞥眼,用妖识不屑的道:“出手速度这么慢,也好意思用剑。还有啊,极品灵剑算个什么东西,这么把破剑,也敢冒充主人的初云剑!当心主人的初云剑气得恢复过来,唰唰唰,将你们两个假货,窜成两个肉串。” “你……你,松嘴!” 小金轻轻松松,牢牢咬住那柄极品灵剑不放。黑发柏玄屡屡用力,却是拔不出来,脸上已显暴戾之色,长发初云出手相帮,却也奈何不了小金。 月壹等人瞧着那对冒牌货的狼狈之色,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出来。 长发初云手里紧握着剑柄不放,这么一柄花了无数心血锻成的极品灵剑,她怎会轻易放手!胸中气愤不已,长发初云忽然转过,对觉清等人道:“觉清长老,还不何止这等作乱狂徒!” 急于分清真假,觉清等人也无暇看小金与那两人纠缠瞎闹,当即开口道:“金毛前辈,还请放开喙中之剑,分清真假要紧。” 初云却是摇了摇头,对小金道:“来我昆仑山作乱,岂是这么好饶过的。小金,将这极品灵剑夺过来,就当是这两个冒牌货和他们背后之人,对我昆仑山送上的赔罪之礼。” 小金笑着领命,鸽子蛋大小的小脑袋一摆,就将那长发初云和黑发柏玄横甩出去。旁人看来,小金摆头的速度,不是很快,但握着剑柄的那对冒牌货,却被小金那道看来轻飘飘的力道,给狼狈不堪的甩了出去。 初云握着那柄极品灵剑,眼里放着光打量一下,抹去剑上之前烙下的一缕神识,随即双手赠到了柏玄手里,又对着那冒牌初云道:“真的初云剑,已生了灵智。喂,冒牌货,你什么也不许做,只唤初云剑一声,你看柏玄手里的这柄初云剑,会不会回到你手里。”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十七章 辨真 眼见极品灵剑落到对方手里,还被抹了神识,长发初云已气得磨了牙。又听得对方挑衅,长发初云更是怒不可遏,破口骂道:“贼妮子,你使了什么法术,竟禁锢了初云剑的灵智!” 初云故意掏掏耳朵,笑吟吟的道:“嚷什么嚷,我们昆仑山的人,个个耳朵都好得很,你说得再小声,我们也听不清。” “你……” 长发初云气得胀红了面颊,面上的几道血痕也显出几分狰狞,怒目一扫,扫见长老寂月,已经与明苑等人聚在一起,正在为奄奄一息的明枝疗伤。怒火更盛,还带着心慌,长发初云转向寂月,呵道:“寂月长老,你做什么?!为何要搭理那些……”黑发柏玄也随之冷冷扫向了寂月。 “我自己的徒弟,难道我认不出来!”寂月长老本身性子就冷,一见那叫嚣的二人,更是厌恶不已。自己的徒弟是真的,那这叫嚣的两人,就是假的。而且,数月之前,这两人就已经到了山上,定是知晓柏玄初云等人遭遇了不测,否则也不敢堂而皇之的上山来冒充。 可惜这叫嚣的两人,学得再像,也没料到正主会活着回来。 拆穿,只是迟早的事情。 正主甫一出现,她与觉清就立刻分出了真假。那份自然而然的亲近之感,是那叫嚣的两人,怎么下苦功夫,也学得不来。毕竟不能仅凭着她和觉清的感觉行事,若不是要给其他弟子一个交代,她会在正主出现的第一刻,就将那假冒的二人拿下。 “……”长发初云被寂月长老冷眼一瞪,不由心更乱。她觉得自己好似一个跳梁小丑,当着众人的面卖力表演。 黑发柏玄站身出来,对初云冷言笑道:“真的初云,只是琴心境后期,根本不会御剑。你看你脚下飞剑,就是最大的破绽。莫要告诉我,你脚下那柄飞剑也生了灵智,可以自行飞行?哈,”黑发柏玄冷笑一声,继续道,“也莫告诉我,短短几个月,你在林中就有了突破!” “就是!”长发初云忽然不再心慌,大笑道,“真的初云,岂会御剑?!” 周围弟子闻言,面显疑虑,纷纷转头望向能自行御剑的初云。前一刻,他们差不多已经相信,这个御剑的初云,才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林中待了几个月?”初云看着脸色微变的两个冒牌货,笑道,“为什么不是几天?几年?又或者,我们根本没在林中待过,只是故意将自己扮得狼狈一点,上山来糊弄你们的?” “……柏玄说得哪里错了!”长发初云辩道,“我们几个月前去了林子历练,你们这群冒牌货想必是在林子里做足了功夫,这才回来的。说不定,林子里面,连明枝月壹他们的尸体都已经找不到,因为你们这群冒牌货已经毁尸灭迹,继而取而代之。” 月壹哈哈笑道:“说得好,说得好,我们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你却说我们死了。你这假货,为何不说我们通通借尸还魂,又回来了!” 长发初云怒道:“死了便是死了,我和柏玄亲眼所见,岂会有错!” “我和柏玄倒是亲眼看见两个不怕死的冒牌货,就是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真的死。”初云和月壹对望一眼,笑道,“挑了那冒牌柏玄的错,再来说说你这冒牌初云的错。‘真的初云’?”初云浅笑着咀嚼这四字,笑道,“真的初云,口中岂会说出‘真的初云’这四字?” 周围人,有些仍是犹豫,有些却点头称是,若不是假的初云,又何必刻意强调“真的初云”。若是真的初云,那句“真的初云,岂会御剑?”,应该会说成“我岂会御剑?” 长发初云一见风向又变,竖眉道:“你别在那里嚼字!是真的,是假的,不是你讨几句言语上的便宜,就能混淆!不要转移话题,真的初云根本不会御剑,你这御剑妮子,分明就是假的!”长发初云眼晴环视一周,怒道:“这么明显的破绽都露了出来,昆仑弟子何在,还不速速拿下这些冒牌假货!” 山门弟子持剑,举棋不定,不敢贸然出手。目光纷纷投向代理掌门觉清,觉清却向下压了右掌,示意他们稍安勿动。 长发初云见状,气得在剑上跺脚。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看来你们功夫没做足,还不知晓我和柏玄的真正修为。”初云掰着手指,缓缓道,“我若是拿出初云剑来,你怕是要说那柄剑是你的,只是什么时候不小心被人偷了去。若是显出我和柏玄的真实修为,你们又要说,外人根本不知道柏玄初云的真正修为,我和柏玄即便显露出真实修为,旁人也分不能由此分辨真假。我还真告诉你,山上的元婴尊者,是知道我和柏玄的真实修为,一到他们面前,你们两个冒牌货就立即露了馅儿。你们两个冒牌货应该庆幸,你们还没去叨饶几位大修士,否则叫你们,顷刻间化作了齑粉。” 长发初云与黑发柏玄闻言,脸上皆显出惊惶之色。他们素来闻得柏元尊者对柏玄的疼爱,真怕柏玄唤上一声,一个元婴大修士,转眼就到了他二人跟前。 初云却笑着摆了摆手,道:“此等小事,岂能惊扰几位尊者。你们冒充谁不好,非要冒充我和柏玄。我还好,柏玄这等天降之材,岂是你能模仿的。”见时机成熟,众人心下有了判定,初云决定做出最后一击,便对着觉清道:“觉清长老,还请你将这两人拿下,除去他二人身上用来遮掩年龄修为的符咒,一看骨龄,即刻便知。只要年龄合不上,又或者年龄相符,修为却是不够,又或者体质不对,只要一样不符,便是假的。”要知道,不到弱冠之年,修为就突破到琴心境的,这世上除了柏玄,就是她烟初云。 “早有此意。”觉清笑道,即刻挥手,令门下弟子对那假冒之人形成包围之势。他本打算,一开始就用此方法,但总要让其他弟子没有丝毫疑虑才行。再者说,既然初云要一展口才,柏玄也不出声迅速决断,他也乐意陪着二人。 短发初云与黑发柏玄被围在中央,持剑怒道:“觉清你好糊涂,竟一意孤行,听信这群人的奸诈之言,对我们无理,就不怕尊者他出言怪罪。” “你瞧瞧这是一意孤行吗?”觉清笑呵呵御剑到柏玄初云身边,仔细打量了他二人与自己的三个徒弟,又转头对那假冒之人道,“当初你们两个带着伤回来,我就觉得别扭。要说哪里别扭,还真说不出来。正主一出现,全明白了!假的就是假的,你当我老糊涂了,分不出来。”瞬间收了笑脸,觉清板起脸,瞪向两个假冒之人,审问道:“说,你们背后,是哪门哪派?混迹到我昆仑山来,有何目的?”一想到柏玄师弟初云妮子,还有自己三个爱徒,差点被他们背后之人,暗算在林子里,觉清就想将两个假冒之人,绑来当柱子,每天去撞山顶的大钟。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十八章 故人 眼见大势已去,长发初云与黑发柏玄,也不再浪费唇舌与正主对峙,恨只恨古长老办事不力,不让那群人彻底消失在丛林里。 “你知道,这十二年,我有多恨你!”长发初云癫狂大笑,掀开面上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目。是张极美艳的脸,即便左边面颊上,有几道狰狞的血痕。剑指初云,那长发初云笑道:“烟初云,可还记得我?!” “旧仇?”十二年前,她还只有三岁,怎么就和人结了仇?初云微了蹙眉,疑惑望向身畔的柏玄。 月壹月贰月叁还有明久,望着那张带血痕的脸,都已经忆起。当年一同上山的亲传弟子共有五人,留下的却只有他们四个。 “是那个红氅女娃。”柏玄冷冷出声,道,“当年让你毫发无损的下山,你不知感激,今日反倒来祸害本门。” “感激?感激?你竟然还要我对你柏玄感激?!”那昔日的红氅女娃,像是听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流着眼泪大笑,尖声道,“当日我不过是多说了一句话,你就把我赶下山!你可知道,你随随便便一个决定,就改变了我的一生!你还知不知道,这十二年来,我时时刻刻顶着一张厌恶的脸,时时刻刻学着这妮子的神态举止语调声音,是件多么让人发疯的事!” “你的记忆出了偏差吧?”月壹上前来,言道,“当日,是你心生嫉妒,举鞭直打初云的脸。初云当时才三岁,要不是她不同于平常小孩,反应足够快,恐怕就会被你抽花了水灵灵的脸蛋。” 昔日的红氅女娃怒道:“当日我的鞭子并没有伤到她,可是那柏玄却把我赶下了山!” “这你就不对了?”月壹笑道,“不能因为只是作恶未遂,就能恕你无罪。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 望着命运截然不同的一道上山之人,昔日红氅女娃癫狂划着手中之剑,崩溃道,“什么罪罚我都可以接受,为什么要将我赶下山?!只要能留在山上,我甚至愿意去干劈柴挑水那等卑贱之事!” 明久抬起红肿的眸子,望着那已近癫狂之人,怜悯道:“秉性难移,若当真因为初云,让你去做那等卑贱之事,你怕要忌恨初云更深。你若不那么忌恨,也不会那么痛苦。” “同情她做什么?”月贰看着明久,恨铁不成钢的道,“她,还有和她有干系的那些人,害死了我们十几个同门,还害得明枝师姐生不如死。若不是我们死里逃生,活着回来拆穿,她与她身后那些人,还不知会在山上搅出何等恶事!” 明久瘦削的身子一颤,根本不敢,也不愿与月壹对视。 “若不是你在山下嚣张惯了,谁也不放在眼里,也不会一到山上,就惹出祸事。”初云望着昔日的红氅女娃,叹息一声,心想世事真是巧合难料,若那日,她与柏玄早一刻或者晚一刻出门,就不会与那红氅女娃碰上,若不碰上,也不会有冲突,柏玄也不会将人赶下山,这会儿,那红氅女娃就不会癫狂的站到他们面前。“你虽然可怜,但也是咎由自取。当日若是你要伤的是柏玄,我也不会留你在山上。至于你下山后发生的事,也只能怨你自己的际遇。” “你倒是推得干净!”红氅女娃满面嘲讽,“天之骄女,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什么好事都让你占尽!” “再是天纵奇,也要奋力拼搏,有时甚至要赌上自己性命。”在丛林中的一番生死经历,就是最好的证明。奇材遭天妒也遭人妒,比之寻常之辈,更易陨落。 柏玄蹙了眉,却不愿初云再与之废话,便对觉清道:“真假已分,这二人既然闭口不谈要紧之事,就将这二人押下去好生审问。” “你以为我们会说?”昔日红氅女娃鄙夷一笑。 “嘿嘿,这个我和月叁擅长。”月壹搓着手,跃跃欲试,主动向觉清请缨,“师父,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师兄师姐们,是因为护我们几个没用的东西才殒命,弟子一定好生审问,为遇难的师兄师姐雪恨。” 觉清道:“也好。”免得自己的暴脾气一上来,就不小心要了那两个奸细的小命儿。一挥袖,凌空封住那两人丹田,觉清对执法弟子命令道:“押入石牢,若是人跑了,唯你们是问。” “是!”执法弟子按剑拱手,遂将无力反抗的两人押去离开。 真假之事告一段落,觉清等众长老长松一口气,欣慰看了看活着回来的十来个弟子,随之御剑离去。 月壹他们本来也打算跟着师父走的,但许多弟子紧跟着涌上前来,将月壹等人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关切相询林中之事。 “说说,快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古长老呢?听你们刚才言语中透露的讯息,古长老是同他们一伙的。乖乖!所以,古长老是奸细?!” “不会吧?”还没待月壹他们开口,就听一阵哗然之声,一干人简直就是自问自答,自答自兴奋。“古长老几百岁了,还是奸细,好可怕!” 又有年纪轻轻的蓝袍女弟子,扯了月壹袍袖,小鹿乱撞的问:“月壹师兄你有没有受伤,上次你送我的外伤药,我还……”她话还没说完,就有几个女弟子一同上前,将那娇小的女弟子挤开,各扯了月壹的衣袍,激动的道:“月壹师兄,你能活着回来,真是太好了,我们……” 这时候,男弟子又不满又羡慕的嚷了起来,道:“喂喂喂,说正事,说正事,儿女私情,稍后再续。” “呸!什么儿女私情……”女弟子红着脸轻啐。 “敢做不敢认。”男弟子眼红月壹,只能抱臂吐酸气。 “干你们什么事?”女弟子娇嗔瞪眼。 “……” 月壹笑颇为享受此等哄闹场面,笑吟吟的左右安慰,劝众人稍安勿躁,被受累困在中间的月贰月叁等人,早已一个头两个大。说到人缘,月壹因为常在山上走动,和外门内门弟子都混了个熟,自是当之无愧的人气之王。 本来初云也是个没架子的好姑娘,也可以享受此等待遇,就是柏玄一直霸她很紧,旁人就算有心与初云交好,却碍于柏玄冷面,匆匆点了头,就识趣离开。 就如现在的情形,众弟子虽然围住了月壹等人,却识趣没将柏玄包围其中,初云因为紧伴着柏玄,也被隔绝在了人群之外。 月壹左右逢源,频频偏转脖颈,热络应答着众人提问,只在偏转脖颈中途,不着痕迹的寻找初云的身形。 他看见初云立在人群之外,笑嘻嘻伴在柏玄身边。 “月壹竟然比我还爱热闹!”初云笑着摇摇脑袋,自叹弗如。还有月壹的异性缘,真是好得让人侧目!她真不明白,月壹那么个花心大萝卜,为什么那么多师姐师妹争着要,真是没眼光! “表相而已。”柏玄冷眼看了一眼月壹,握了初云的手,转身御剑离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十九章 乾天出事 大难过后,再回到自己的家自己的屋,心情是再美好不过。之前被那两个冒牌货鸠占了鹊巢,初云将八卦院的每个角落,都仔细检查了一遍,虽然每处都有翻动的痕迹,但还不至于太乱,也没丢失什么重要东西。 摆好浴盆,取来热水,撒上药草,初云怀着诚挚的感恩之心,准备暂且抛开烦忧之事,舒服的泡一个药澡。 小金在屋外的院子里飞来飞去,百无聊赖的寻着树上的虫子。它的主食是林间毒蛇,现在这些寸长的小虫,它也就是闲来无事,逗弄逗弄而已。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它已经寻到了九十二条各色小虫,一一摆放到了房门前,打算给沐浴出来的初云,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 柏玄也收拾妥当,从自己的柏玄院,御剑而来。 小金早早听了动静,“嗖”的一声,从窗户窜进了屋里。 “小金你神神秘秘做什么?”初云双手交叠,趴在浴桶边缘,露出光洁美背,笑着询问。 馒头大小的小金,背对初云,如临大敌的守在门后,郑重道:“那奸诈之徒来了!有我在,就容不得那登徒浪子非礼你。主人的清白,我来守护你!” “……”初云捂着脸,哭笑不得,抬腿迈出浴桶,拿过一旁衣衫,一面穿着衣服,一面道:“柏玄是奸诈之徒不错,但却不是登徒浪子,今后不准你这么说柏玄。” “我说得又没有错。”小金不满抱怨,守在门后不动,就等着那登徒浪子到来。 片刻之后,柏玄来到,低头看见门前满满一大片虫子,不由微微蹙了眉,一扬袖,将那些虫子挥开了去。 “初云。”柏玄在屋外敲响了房门。 “马上来!”初云赶紧套上长袍,小跑过去开门。 “干什么这么着急?!我才是和你心意相通,一心一意对你的那个!”小金向后瞪了初云一眼,心里觉得不平衡,对柏玄就越发看不顺眼。 “都是爱吃醋的小气鬼!” 初云朝它吐了舌头,伸手拨动门闩,将两扇木门从里面拉开。 门一打开,柏玄便看见初云被水汽熏得红扑扑的姣好脸蛋,幽潭一样的眸子里,不由荡出暖暖笑意,情不自禁的,就想吻一下那可爱的面颊。 “登徒浪子,不得造次!”拳头大小被忽略掉的小金,忽然一声清呖,猛然变作小山一般大小,严严实实的堵在了房门口。 初云被小金那扫帚一样的金尾巴,给退了好几步。柏玄也不能幸免,被弹离开了房门。 小金庞大的身躯留在屋内,长长的脖颈,却伸出了门外,挑衅看向了柏玄,呵道:“登徒浪子,要接近主人,先过我这关。” 柏玄冷眼瞧着它,欲将它全身的金毛,统统用剑削下来。 屋内的初云,看着小金那堵在门口金光闪闪的背脊,头痛。 “小金,你让开。”初云命令。 “保护主人,责无旁贷。”小金义正言辞。 “柏玄又不会伤害我。”初云一下接着一下,郁郁扯着小金尾巴上的羽毛。这扁毛家伙,简直是多管闲事,干嘛总与柏玄过不去。 “这登徒浪子,多看你一眼,就是对你的伤害,也是对我的伤害。”小金抖抖好看的金尾,得意望着柏玄,用妖识对柏玄道:“有本事就推动我,从这门里进去。” 柏玄沉眉,冷声道:“无事生非,断你三月丹药。” “你说断我丹药,就断我丹药。”小金不屑甩动脑袋,“我的丹药,是主人给的,又不是你给的。” “呃……这个……”初云的声音从地下冒了上来,然后就见她肩上趴着穿山小兽,钻出了地面,“那个次一点的丹药,是主人我炼的。你瞧得上眼的好丹药,却是柏玄给的。” 小金瞧着从土里钻出来站到柏玄身边的初云,气得尖呖几声,身躯变得小了一些,拿一边翅膀指这初云,恨恨道:“你真是……你真是……不真气!”有这么迫不及待投怀送抱的吗?! “好啦好啦。”初云上前去,拉着小金的翅膀安慰,“你也不能仗着道行高,就欺负柏玄啊。柏玄要真生了气,请来元婴尊者把你赶走,到时候我也留不住你。你看柏玄对你多好,即便你和他作对,他还是给你丹药吃。” “哼哼哼,他还不是为了讨好你。”小金将脑袋扭到一边。它还真怕柏玄那小子小气,断了它的丹药。与初云相处,它不知不觉学了初云说话的语气。 穿山小兽挥了小爪,憨憨道:“主人即便不给你丹药,也不会伤了和小妮子的感情。”它与觉清,都习惯唤初云小妮子,十几年下来,都已经忘了改口。“做妖宠,要知足。” 小金睁圆眼,反驳:“不知足,才会向更高阶晋升。” “我们走。”柏玄不想再理那扁毛家伙,握了初云的手,转身就走。 “去哪里?”初云在转身牵,向小金招了招手,再伴着柏玄离去。 柏玄沉了眸,道:“你大师兄出了事,我们去雪山顶。” “老大出了事,你怎么现在才说!”初云脸色陡变,御剑急行,慌问,“老大他究竟怎么了?!” “你先别急,他并无生命之忧。”若是小金嫉妒他,他同样嫉妒乾天等人。柏玄握紧初云的手,徐徐道:“他闭关突破时,明苑不顾兑泽劝阻,强行闯入他闭关之地。他突破失败,修为大损,跌落到凤初境。”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十章 见明枝 对于修道之人,是宁可断臂断腿,也不愿修为跌落,就好比花费数十年数百年心血堆砌起来的积木,毁于一旦。 初云从来没看过那么疲态的老大乾天,面色苍白,眸色暗淡,就好似正在生一场大病,而且是已经病了许久,盼不到病好的时候。 “老大!”初云心疼唤了一声,跑过去投了他的怀抱。 乾天轻抚着她的背脊,轻声道:“没事,没事,也是命了该有此劫,重头再来就好。” 初云心更酸,静静抱着乾天,说不出话来。 重头再来?重头再来?一从头再来,就是八九十年的功夫,把失去的修为一点一点再补回来,那日子得有多沉闷难熬! “老大,我来雪山顶陪你好不好?”初云将头埋在乾天胸口,心疼询问。老大 一旁的柏玄,一直看着抱在一起的二人,负在身后的拳头紧了紧,略微沉了眸。 乾天苦笑着摇了头,道:“雪山太冷,以我现在的修为,已经承受不住。我准备搬回乾天院,你来了,正好御剑送我下山。” “那等老大修为回来了,再和初云上雪山顶来摘星星。”初云拿唇碰碰乾天苍白的面颊,强笑着答应。小时候,是老大御剑带着她,走遍山上各处,却不想,今日是她反过来带着老大下山。 如果可以,她宁愿永远也不要有今日。 兑泽打扫干净了乾天院,满心自责的在院门口等候。老大是他们八个师兄弟中,最先预备突破琴心境后期的,其他六个师兄去林中历练前,千叮万嘱他要好生守着,他也挑着眉信誓旦旦的保证过…… 是他该死,是他守护不利,才让大师兄修为跌回到凤初境。即便今后为老大做牛做马,他也赎不了这份过错! 初云带着乾天,身边伴着柏玄,从雪山上御剑下来。 兑泽万分自责,将三人迎进屋内,根本不敢抬头看乾天面容。 “错不在你。”乾天看向兑则,淡淡的道。 “是……”是我的错。 “是我的错!” 兑泽刚说了一个字,就被一个声音打断。 一紫袍女弟子背负荆条,从院外快步走了进来,不做犹豫的跪在了乾天跟前,低头忏悔:“是我的错,是我不听兑泽之言,不信你在闭关突破,以为是你们有意托词,不去见师姐最后一眼。不关兑泽师弟的事,是我一时冲动,上来就以命相搏,才让兑泽招架不住。” 那女子自是明苑无疑。 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明苑不待乾天开口,紧接着又爽利道:“大错铸成,明苑自知万死难辞其咎,也知师弟仁善,不会动手以荆条笞我恕我过错,所以今后师弟一旦有吩咐,明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无论如何,还请乾天师弟,去见明枝师姐一面。” “明枝出了何事?”方此时,乾天才得以开口。 “师弟还不知情?”明苑这才抬头看向乾天。 提起明枝,初云的眼眸也不得暗淡下来。柏玄不动声色伸出臂膀,将初云从乾天身畔,揽到自己身边。 “师姐她……”明苑很少在人前掉眼泪,即便在人前掉眼泪,也是一边哭一边笑一边骂,但这次她是真的悔恨万分。她不但让明枝带她受过,还连累明枝师姐的心上人,修为跌落到最初。她才是最大的那个罪人!她是真的想在人前大哭上一场,忏悔她的过错。娇艳的脸上,满是眼泪,明苑哽咽着道:“师姐她根基毁了,现在……现在……”她根本不愿忆起明枝现在努力求生的凄惨之状。“总之,师弟你去看看师姐,就知道了。” 根基毁了?乾天心中一颤,问:“明枝现在何处?”他能想象出明枝现在的情形,他修为跌落,已经感觉自己身子大不如前,若是明枝的根基毁了,就与寻常人无异,那……以明枝现在的年纪,能留有一口气,已是万幸。 “她被师父放入了寒冰棺里,我这就带你去!”明枝忽然站起身来,拽住乾天手腕,就御剑准备带他离去。她自雪山顶犯下大错,就一直没离远,听到他们准备回乾天院,就即刻等在了乾天院外头。 一时着急,明苑就忘了乾天忌讳,兑泽赶紧上前,抓住明苑的手,笑着对她道:“老大毛病多得很,我御剑来载老大就好。” 明苑赶紧松开乾天手,陪笑道:“看我急的,乾天师弟别跟我计较就好。”说着就御剑在前,兑泽随在其后,初云却是挣出柏玄手臂,抢过兑泽活计,载了乾天离去。 乾天眸色抑郁,垂眸不语。他以为,他对悲喜生死已经看得很淡,原来却不是如此。他接受不了自己差不多成了废人。若是修为不废,明苑根本碰不到他的手臂。 但等他亲眼见过明枝垂垂老矣的样子,他为明枝悲悯的同时,又为自己庆幸。 “你们先出去,我与明枝单独待会儿。”乾天让初云他们暂且退出去,俯身用手指摩挲了明枝褶皱的面颊,柔声道:“明枝,是我。”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十一章 劝明久 明枝静躺在寒冰棺里,并不能言语,但仍旧能感受到乾天的气息,感受到乾天在轻抚她苍老的容颜,所以缓缓落了泪滴。 希望时间能停止在一刻,又希望能在此刻死去。 乾天拭去明枝眼角的眼泪,心中已做了决定。 “以后,就由我来陪着明枝。”走出寒室,乾天对初云等人道。 “什么?!” 兑泽明苑听后,均不愿意。 明苑急道:“照顾明枝师姐,是我分内之事。” 兑泽抢说:“老大的事,就是我的事。明枝师姐我来照料就好。” 他们才是该做牛做马任劳任怨的那人,怎么也该由他们来伺候明枝乾天的琐事,如何能够劳烦乾天去陪伴明枝师姐,而让他们两个罪魁祸首置身事外。 “老大,你不回乾天院住吗?”初云也问。老大不回来,她又是一个人看守偌大的院落。 “不回去了。”乾天望着初云,笑道,“陪在明枝身边,我内心反倒平静许多。这对明枝,对我,都是好事。兑泽明苑你们也不必再劝,我只是修为折了,倒底不是废人,你们也不用事事替我劳心。” 兑泽明苑互望一眼,终于答应。 从寒室出来,初云郁郁回到了八卦院。她虽然想陪着老大,但也祝福老大和明枝。如果明枝师姐能恢复容颜,与老大琴瑟和鸣,哪怕只是一天,也是好的。 单手支颐,初云戳着小金的脑袋,闷闷的问:“小金,你说现今世上还有没有法子,能将损坏的根基再修补回来?” “有是有。”小金收紧翅膀,煞有介事的回复。 “什么法子?”初云双手将它捧起,急问。 小金回答得干脆:“丹药啊。你们人类修士,不是号称你们炼制的灵丹妙药,能除百疾,无所不能。” 初云瘪瘪嘴,臭着脸道:“要是有这种丹药,我早就给明枝师姐服下,还用在这里问你。再说了,我连让老大恢复修为的丹药都没有,哪里还有让明枝恢复根基的丹药。” 小金大着口气道:“没有就找,找着了再炼。” “也是。”虽然希望渺茫,初云还是决定去藏书阁里寻一寻。得叫上小久儿,小久儿在药理方面极有天赋,得去询问一下小久儿的建议。 御剑出了八卦院,初云去到明久那处,却见明久正红着眼收拾行囊。 “小久儿,你这是要去哪里?”初云一把夺过明久收拾好的布包,故做莽撞的询问,她已猜到了明久离去的缘由。 “初云,你明明知道的,快把包袱还给我。”明久说着话,忍不住流下泪来。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脸面留在山上。 “修道之人,并不是多看重那些。”初云将包袱掷到一旁,拉过明久的手坐到塌上,握着明久一双微凉的小手,轻声安慰道:“修为高的女修士,养几个面首都是平常之事,你又何必去在意那次意外。”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明久忽然抱住初云,“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泣不成声的道,“我不一样,我不一样。我从山下来,打小就认定这辈子只能有一个夫君,即便上了山,也认定这辈子只会有一个道侣。更何况……更何况……我肚子里……肚子里……我再也没脸面面对坎水师兄……” “即便留在山上,只要你不想,也可以避得老五远远的啊。”初云拍着明久微颤的背脊,心酸安慰。小久儿这一下山,怕是不会再回来,修行之路,岂不是半途而废。 “但我心乱得很,这么日下来,也睡不安稳。每次噩梦醒来,都是那日之事。初云你也知道我的心眼子好小,丁点小事都会想了又想,更何况还是……还是那么难以启齿之事……我根本没法子再好生修道。”明久哽咽着,继续哭诉,“远远避开熟识的人,我才会心安,只有下山去才,我才会转好,初云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初云安抚心绪激动的明久,忙道,“小久儿,我真的知道。”老大受挫之后,也是小久儿一般的想法。“但小久儿,你一定得回来,知道吗?明枝师姐需要你。” “明……明枝师姐,师姐需要我。”明久抬起泪眼,仿佛抓住一点亮光。她也希望留在山上,她也希望继续修道,只是她已经没了留在山上的勇气。 “是啊,”初云心思一转,道,“明枝师姐现在的状况,生不如死。小久儿你在药理方面天赋非常,若能翻循古籍,找出药方,给明枝师姐服下,岂不是功德无量,到时候,不单单我们和明枝师姐感谢你,后世不知多少人,也要感谢我们的小久儿大药师。” “可是我……可是我……”明久对自己总是缺少了一份信心,她向来是别人的累赘,如何 又能帮助到别人。更何况,那种丹药密方早已失传,数千年来都没人研制出来,她这么一个蠢钝之人,又和敢抱如此欺天大志。 “除了我们的小久儿,还会有谁!说到精通医理,我们小久儿在昆仑山上的小辈弟子当中,就是这个。”初云竖起大拇指,笑着举到明久跟前。 “初云,你别瞎说。”明久破涕为笑,羞愧别过了小脸。她怎当得起初云如此夸赞。 “我哪有瞎说。”初云不满嘟嘟嘴,“我们山上的人,几十年也没个头疼脑热。但师姐妹们那些猫猫狗狗生病,哪次不是你给治好的。你再想想你每年下山探亲的日子,有多少人排着队等你看病。你要不是我们小辈弟子当中的第一,那谁还敢称第一!明枝师姐恢复的希望,大半就寄托在了你身上。” “初云你就爱取笑我。”大哭之后,明久心情稍霁,带泪娇嗔道,“我算什么第一,哪里比得上你和柏玄师兄。” “我和柏玄是什么,就是会抛丹药的土财主。”初云摆摆手,并不赞同明久之言。“但你不一样,你才是会对症下药、药到病除的小神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十二章 去书阁 明久自打林子里回来,就一直没面目出门。本打算收拾包袱,留下书信,偷偷下山去,却不想遇到初云前来寻她。 初云费了不少唇舌,才将她劝说出去见见阳光。也没多做耽搁,二人便手牵了手,去了山上的藏书阁。 藏书阁占地广阔,庄严肃穆,乃是山门重地,只有山门弟子才能入内。 二人一进到藏书阁最底下那层,就见柏玄一头银发,手执刻刀,垂首在那里专心刻着什么东西。 初云看得痴了,心想:柏玄这家伙真是妖孽,怎么随随便便往那里一坐,便跟入了画似的,分明是在刻图,却有焚香抚琴的幽雅风姿。 明久看了看柏玄,又看了看愣神的初云,心中一酸,险些又掉下眼泪,口中喃喃道:“最好不过的,就是两情相悦了,为什么我……” “什么两情相悦?”初云回过神来,轻声问明久。藏书阁最底下这层,放的都是数千年积攒起来的残卷古籍,记载缺失不说,文字还晦涩难懂,所以鲜有人来,清静得瘆人。初云这才刚开了口,就惊动了专心雕刻的柏玄。 “初云。”柏玄闻得初云的声音,心生喜悦,立即放下手中的刻刀和玉简,冷眼瞧了牵着初云手的明久,寒着脸走了过来。 明久被柏玄那一眼扫得身子发凉,赶紧知趣松开初云的手,站远一些。 “小气鬼,”初云吐吐舌头问,“你在刻些什么?” 柏玄牵过她被明久握过的手,应道:“林中的五品幻阵。” “呀,我都还没来及顾上这事儿。柏玄你真好,我还没请你帮忙,你就帮我做了。”初云笑得眉眼弯弯,一只手被柏玄握着,一只手自然而然的去牵明久的手。 有柏玄那妖面阎王在,明久哪里敢伸手,忙又低头退后两步,将自己的手藏在了身后。 “哼!你太不讲理,小久儿的醋你也吃。”初云朝柏玄不满撅了撅嘴,有些生气,把柏玄的手甩开,一步过去,伸臂将明久揽在了怀里。 “初云,你过来。”柏玄沉了眉眼。 “柏玄你讲不讲理?”初云双臂将明久搂得紧紧的,有意向柏玄示威。小久儿也不准她抱,做人也不能那么霸道。 “这登徒浪子就是不讲理!”睡眼惺忪的小金,忽然从初云胸前衣襟窜到初云肩头,兴致勃勃的前来助威。 柏玄看着小金从初云身上窜出来的地方,双眸更冷,握紧拳头,不再言语。 连明久也看出了柏玄的怒气,更何况是初云。 初云见事不妙,赶紧松开明久,抢步到柏玄身边,拽着他的一只胳膊悠悠晃着,软声安抚道:“好啦,好啦,小胖子你别生气,我刚才是故意和你闹着玩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好不好?” 柏玄不答话,冷眼看向了她肩上的小金。 “登徒浪子,小气鬼!”小金抖了抖一身金灿灿的羽毛,得意洋洋的回望向他。 “小金,你闭嘴。”初云头疼低斥,还嫌柏玄不够生气是不是。 “我一直闭着嘴啊,主人。”小金将自己闭紧的尖喙,得瑟伸到初云眼皮子底下,以表明自己的无辜。它可是一直用妖识和那登徒浪子交流,丁点也没用到自己的嘴巴和舌头。 “再断你三月丹药。”柏玄没管在场的明久,一把将初云抱进自己怀里,迅疾抬臂,向那讨人厌的扁毛畜牲挥去。 小金小翅膀一震,从容避开,在柏玄头顶绕上一圈,聒噪不停的道:“小气鬼,小气鬼,柏玄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气鬼……” 初云脸色难看,怒道:“死金毛,你还不闭嘴,我炼的丹药,你也甭想再吃上一粒!” 小金却也不惧恐吓,又在初云头顶盘旋一周,拍打着翅膀道:“偏心鬼,偏心鬼,初云这家伙,是个实打实的偏心鬼……” “小金前辈,你快别说了。”明久细声相劝,她对有救命之恩的小金,总存着几分好感。要是柏玄一个心狠,小金前辈别说吃不上丹药,就连待在昆仑山上也是没了可能。 小金听得明久的声音,又在她腰腹间绕上一周,口中唱儿歌似的,欢快道:“爱哭鬼,爱哭鬼,小久儿是个怀着两个娃娃的爱哭鬼!” “我……我……”明久眼眶一红,低下头,兀自掉起了眼泪。 初云祭出飞剑,执剑狠狠拍了小金的脑袋,怒道:“你这口无遮拦的家伙,滚出去,十天之内,不想再见到你!” “滚就滚,你这偏心鬼,心里装许多人,把我排在末尾就是了!”小金赌气收起翅膀,“啪”地一声落在地上,真就翻着白眼,一点一点翻滚着,翻滚着滚出了藏书阁底层,再一点点滚出了藏书阁。 藏书阁里阅览玉帛典籍的弟子,识得这地上打滚的高阶妖兽,正是初云新收的妖宠,一个传十个,十个传百个,纷纷放下手中书卷,争相跑来看热闹。 底层的初云,还不知道这一茬,拉着明久的手,正在轻声安慰。 柏玄看得烦闷,扯过初云,对啜泣的明久道:“去月贰那儿哭。” 明久抬起红肿的杏眼,猛地一楞,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对初云含糊的说一声:“初云,对不起,我……我先走了……”还没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哭着跑了出去。一面跑,还一面怜惜初云,心想初云能在柏玄身边待这么些年,可真是不容易。初云都能在柏玄身边挺这么多年,她不过失身怀两个孩儿而已,并不是什么迈不过去坎儿。 经这样想上一想,抹着眼泪的明久,反倒生出几分豁达。 “你比死小金好不到哪去!”初云忿忿踢柏玄一脚,赶紧推开柏玄,飘身追上明久,抱着她歉声道:“柏玄那家伙古怪得紧,咱们别理他。等会儿我就把他赶出去,我们两个留在这里,好好的查看古籍。”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十三章 赠玉像 初云觉得越长大,柏玄脾气越怪,当下真的动了肝火,不顾明久主动求去,硬是将柏玄推出了藏书阁底层。 明久好生过意不去,没想自己竟惹得初云柏玄生了矛盾,心神难安的陪着初云,在藏书阁里翻看了整天的古籍。 天黑的时候,初云才肯放她走人。 二人分别的时候,明久又善心替柏玄说了几句好话,这才非常不舍的离去。如果可以,她想搬去和初云同住,但初云是柏玄的,她不想也不敢,去占了柏玄的初云。 初云见明久一步三回头,显然是有话要说,忙追上去,抹一把她的脸蛋儿,笑问:“小久儿,有什么话说就是了,这么含情脉脉的回头望我,难道是对本姑娘有什么别的心思?” “初云,你就爱说笑。”明久握住初云的小手,几番欲言又止,才吭吭哧哧道,“我想……想……” “想什么嘛?!”初云笑着催促,“小久儿尽管爽快说,初云师姐答应你便是。” “我想……”想搬过去和你一起住!但一想到柏玄那冷冷的阎王面孔,明久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随即改作,“我想,初云你还是去跟柏玄和好才好,毕竟柏玄对你那么好,你不该为了我,把柏玄推出藏书阁去。” “小久儿,这话你都说第三遍啦!”初云捏着明久纤纤细细的小手,反过来安慰明久道,“你不要多想,这事儿又不怪你。是柏玄那家伙,越来越霸道,不准我抱别人,也不准别人抱我,你说他这么霸道,谁受得了。再说了,我又不是他的专属娃娃,也不能事事都委屈自己,照他的意思办。” “可是你也该多体谅体谅他呀,”明久觉得柏玄孤零零的,就只有初云一个,实在可怜,忍不住的,就想多为柏玄说好话,“你们两个都能生死不离,为何就不能多包容一下柏玄?你要像现在这样,握着师姐妹的手也可以,就是别让柏玄看见了,你明明知道,柏玄很介怀这些。” “归根结底,就是他小气嘛!”初云瘪瘪嘴。 “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毛病。”明久只有在跟初云讲道理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毕竟比初云大上一两岁,是初云的姐姐,而不是初云的妹妹,“就像乾天师兄,别人碰他一下衣角,他都觉得心里不舒服。我觉得,柏玄师兄和乾天师兄差不多,都有这怪毛病,不过,柏玄师兄在意的不是自身,而是你。” “哪里,哪里,我偷偷跟你说,”初云压低声音,对着明久的耳朵道,“柏玄那家伙,比老大更怪,他三岁过后,洗澡的时,连他师兄觉清,也不得靠近。那那,小久儿你说,他这样,是不是比女孩子还害羞矜持?” 明久蓦地瞪大杏眼,摇摇头,急道:“不……不矜持。啊,初云,天黑了,夜路危险,我……我先走了。”初云你好自为之!话未说完,明久就挣开初云握着她的双手,低着头慌忙忙转身离去。 “去哪里?!” 还未转身,初云就听身后一声大喝,是月贰的声音。 “我……不关你的事!初……云,我不想见他。”明久只顾低头行路,根本不想面对月贰,月贰却是不想放过她,要与她谈个清楚。 “来人止步!” 初云猛地一转身,双臂大张,要拦月贰去路。哪知身子腾空,才转到一半,身子就给人拦腰擒住,抬头一望,却是柏玄。 “人家夫妻间的事,你不要掺和。”柏玄强行抱了初云,御剑离去。 初云忿忿瞪了柏玄,又瞪了月贰,却见月贰去追明久时,回头感激对柏玄一点头。 柏玄御剑,片刻间已带了初云行远,初云心中越是恼怒,气道:“是不是你通知月贰的?!哼,亏小久儿几次三番,还为你说好话!” “明久怀了孕,难道不该告知孩子的爹。”柏玄将腰间初云,放在剑上,道,“他们两个的孽缘善缘,是他们两个自己的事,旁人说再多,也是空言。” “可直接面对月贰,小久儿会多难堪!”初云想要御剑回去,一探究竟。 “迟早都要面对,迟早都有这份难堪,早点晚点,有何干系。”柏玄却是不许,强行拽了初云手臂,将人掳进了他的柏玄院里。 初云甩开柏玄的手,一掌拍在案几上,怒道:“柏玄,你心肠好冷。”小久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柏玄这家伙,不体谅小久儿也就罢了,还连连在小久儿伤口上撒盐,实在可恶之极。 柏玄沉了眉眼,递给初云一杯温茶,道:“我向来如此,你不是不知道。” 初云看着唇边温热的茶水,不知该怒,还是该笑,柏玄这家伙,对谁都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为什么偏偏就对她这么好? “谁让你是小胖子柏玄?”撅了撅嘴,初云略微低头,呷一口茶水,算是原谅了柏玄这一节。心里也明白,柏玄说得也有道理,就是太狠心来而已。 柏玄微微一笑,放下手中茶水,握着初云的手,紧挨着她坐下,从怀里取出一座玉石雕刻的人像,递到了初云手上,道:“送给你。” 初云见那青翠剔透的玉石,已是喜欢得不得了,再看清那玉雕佳人的面庞,不由更加喜欢。 那栩栩如生的玉人儿,竟然是她! 她有这么漂亮好看吗?! “谢谢小胖子!”初云双手握着带着柏玄体温的玉石雕刻,在柏玄脸上轻轻啄来一啄,“你不是忙着刻幻阵吗,怎么还有时间刻我的玉像?难道幻阵已经刻好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十四章 议启程 柏玄从储物手镯了取出一块糕点,亲手喂到初云嘴里,道:“幻阵刻好还需要一些时日,不过我已经画好了图样,交给觉清师兄,觉清师兄自会安排弟子完成此事。” 初云一面细嚼着口中糕点,一面点着头,含糊道:“这样也好。” 柏玄低头揽着初云,再喂了初云一口茶水,又问:“你们今日去藏书阁底层做什么?” “你早就猜到啦,何必还要问。”初云借着茶水,咽下口中最后一口糕点,手里抱着玉像笑着道,“主要是拉小久儿出来散散心,顺便去给老大和明枝找疗伤的药方。不过,今天在藏书阁里待了一整日,也没有什么收获,只有明天再继续。”为了老大,就算只有一线希望,她也会将藏书阁底层翻遍。 柏玄哪里不明白初云豁出去的性子,实在不愿初云为了乾天明枝,在那些破纸断章中浪费时日,便不作犹豫的道:“今日,我特意去请教过四位尊者,他们说……”初云睁大眼晴,也不出言打断,捏紧手中玉像等待下文。“他们说在南方某处的阜丰国,长有一种特殊草药,倒是对乾天明枝的情况,大有好处。” “啊!是真的!”初云欢喜至极,一手压下柏玄脖颈,在他面颊上重重亲一口,热泪感激道,“谢谢小胖子!”她知道,柏玄办事一向妥当,既然去请教了四位元婴尊者,该问到的,能问到的,一定都问了。“阜丰国!阜丰国!”初云眼里放着亮光,猛地站起身来,握紧拳头,激动道:“事不宜迟,柏玄,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初云你等等。”柏玄将初云拉回身畔坐下,冷静道,“阜丰国也只是几位尊者,从已故先辈那里听来的,毕竟没亲自去过,现在是否还叫阜丰国,都不能确定。而且,那药草据说早在三四千年前,就因大肆挖掘而绝迹,否则这几千年来,如此灵草,又怎会鲜有人提及。” “说是绝迹,也不过是再没人寻到而已!”寻灵草的决心已定,初云眼望南方,掷地有声的道,“不知道这消息便罢,知道了,就一定要去试一试。” “我也正有此意。”柏玄沉眸附和,一旦出门上路,初云就只有他,再没有乾天明枝明久那些。“但我们二人第一次单独下山历练,初云你得有心理准备。” “就我们两个人?”初云微微蹙了眉头,她和柏玄本事不大,要是半路遭有心人劫杀,那可如何是好?毕竟,密林古长老的那次发难,还历历在目。“要不要通知快要历练回来的老二老三他们,让他们追上我二人,一同上路。” 柏玄自然不愿坤地他们同行,便道:“坤地震雷他们,现在是什么修为?” 初云道:“琴心境中前期。” 柏玄又问:“他们七个聚在一起,能否对付一个金丹长老?” 初云哀声道:“那恐怕会十分吃力。” “那又何必叫上他们。”柏玄接着道,“就你我二人,易过妆容,再借穿山小兽,土遁下山,不让有心人察觉,岂不更好。再者说,人少目标小,更为安全,就你我二人便好。” “那倒也是,人少修为不高,少惹些注意,才更安全一些。”初云信服点头,收好手中玉像,道:“就你,我,穿穿,还有小金!柏玄,我们几时出发?” “就今夜子时。”柏玄早有计划,只待初云出声同行。 初云拍手叫好,喜道:“那我们扮作什么?兄妹,姐弟,还是老夫老妻?” 柏玄笑道:“老夫老妻,怕是不好扮,露在外面的皮肤和声音都好伪饰,但年轻的眼晴却是扮不来老人那种沧桑。就扮做新婚出游的年轻夫妇,可好?” “果然是个奸诈之徒。”初云哼哼两声,瞪着柏玄,佯装怒气道,“下山办正事,也想占我便宜。照我说,我们就扮作姐妹好啦,我做落落大方的姐姐,你做腼腆娇羞的妹妹。要不然就扮兄弟,我做豪迈爽朗的哥哥,你做妖冶勾人的弟弟。” 柏玄眼眸似笑非笑的一沉,猛地攫住初云的唇,将她吻得脸蛋通红,搂着她的纤腰,气息不稳的道:“你现在还落落大方、豪迈爽朗?初云,你才是腼腆娇羞、妖冶勾人的那个。” “胡说!”初云一把推开柏玄,抿抿被吻的红唇,嘴硬道,“说到妖冶勾人,哪有人能和你比?” 柏玄倾过身去,抵着初云额头,轻声道:“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妖冶勾人的那个。” 初云觉得脸上又红又烫,不知该怎样接柏玄的话。月壹也说了,她长得像仙女,哪里又是柏玄口中的妖女了。这分明是柏玄的偏执之念,但她听来,偏偏觉得甜蜜。 这是怎么了? 初云心怦怦跳,抬眼望向柏玄,紧挨在一起的两双眸子一对,初云忽然羞答答的别过了眼。但突然间,初云想到老八兑泽笔下的仙女妖女,爱恋都没有一个好结局,心中不由一阵沮丧。 “怎么了?”柏玄扶住初云肩膀,柔声问。如此互通心意之际,不知初云为何忽然起了悲伤。 “就是……”初云倒在柏玄胸口,闷闷道,“就是……小胖子忽然要变成小情人,好不习惯。话本里,青梅竹马,结局都不大好。”要不是就是郎新人别抱,要不是就是妾嫁作他人妇,总之阴差阳错,多灾多难,最后的结局,总是错过。 “你才看过多少话本?”柏玄再一次怨上了兑泽,几乎怀疑兑泽些那些话本,是故意在他和初云间下绊子。事实上,不满柏玄横刀夺初云的兑泽,也确有此意。柏玄的怀疑,并没有差错。“世间青梅竹马长大,恩爱白头的例子,也有不少。你要是想看这些话本,明日我们就在山下市集买上一些,边走边看。” 初云还没从兑泽笔下那些凄美情爱中缓过来,只是低落到:“还是算了吧,我现在努力用功,都不看话本了,现目前正在看有关炼丹药草一类的书籍。”而且她的床头和储物袋里,是再也寻不到话本的踪迹。 “为了乾天?”柏玄吃味儿。他二人下山去,也是为了乾天。这妮子,心里总是装许多人,为什么就不能一心一意,只想着装着他柏玄。 “也不全是,还为了死小金!”初云甩甩脑袋,甩开那些悲哀的情绪,打起精神,接着道:“那扁毛家伙,你断它六个月丹药,它当着你的面,不乞怜不服软,不要你收回成命。但到了我跟前,就聒噪唠叨哀求个不停,一天到晚督促提醒我要长进,要早日成为六品炼丹师,好给它炼突破品阶的丹药。”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十五章 下山 初云将柏玄的银发染黑,又在他下颌上黏了三寸长的胡须,将他扮作个中年道士。而自己则抹黑了脸蛋,青丝束于头顶,换上麻鞋,扮作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普通道童。 破晓时分,二人借穿山小兽,土遁离开昆仑。 “师父,请。”从地下钻出来,初云拍拍身上泥尘,躬身施礼,用了男童的声音,请柏玄这道爷师父先行。她这小道童,则要按规矩行在师父身后。 柏玄温和一笑,吻一下初云额头,右手上浮尘一挥,搭在左臂之上,微扬着唇角上路。此次出来,他便是想多些时候跟初云独处。 初云呼吸着晨间花香露气,紧随其后,小金从初云袖中钻出来,恨恨瞪了柏玄后脑勺,又缩回去,继续它的酣眠。 半个时辰后,人烟渐多,二人行到市集处,正赶上拥挤热闹的早集,各种喧嚣叫卖声盈耳,各色吃食盈目,深得初云欢喜。 市集之人,见柏玄那么个仙风道骨的中年道士,好不敬畏,有意无意的往旁退让,给柏玄初云二人让出道路。 初云拉着一位老实路人,笑嘻嘻问了此处最有名的早点铺。那人见面前道童,虽然面色微黑,但却有一身逼人灵气,简直受宠若惊,激动得都有些口齿不清,慌忙忙如实告之,最后还自告奋勇,一路弯腰带笑,将二人带到那悦道楼。 因为昆仑仙山的关系,在龙吟国,即便是寻常的修道道士,也格外受人尊敬。更何况,柏玄因黏上了胡须,平添几十载年岁,更显一身高妙道骨。 几个老妇人,甚至直接在路旁边跪下,口中念念有词,就向柏玄初云虔诚磕头作揖,显然是将柏玄当成了仙道供奉。 初云诧异张了张嘴巴,她和柏玄又不是造福山下的小久儿,哪里担得起这么虔诚的跪拜。初云迈开一步,想去将那几个老妇扶起身来,却被柏玄用眼神阻下,示意她不必多管闲事。 初云悻悻站回柏玄身后,二人迈步进了悦道楼,楼中掌柜伙计大感荣光,掌柜亲自转出柜台迎接,更有正在用早膳的食客,主动收拾了桌上碟碗,恭敬侍立一旁,垂手让座给二位刚进门的道人。 “不必,不必,何须这般客气?”初云连连摆手赔笑,这下子,换了她受宠若惊。柏玄不置一辞,手执浮尘,径直落座,他这般举动,看在旁人眼中,非但不觉他无礼,反倒更觉他不染尘事,高深莫测。 “仙道仙童大驾光临,弊楼蓬荜生辉。”掌柜推开跑堂伙计,亲自招呼贵客。龙吟国的经商之人都信,道人临门,会带来喜气。尤其今天一早来的,就是两个如此非凡的道人。 初云被掌柜热情招呼,在柏玄左手边坐下,还没来得及点菜,掌柜便炮语连珠的报出菜名。初云一面听,一面记,待掌柜一口气报完,初云忍不住朝他伸出大拇指夸赞,捡了十几个动心的好菜,一一报上来,其中四个菜,端上桌来现在就用,余下十来个菜,却是要打包带走。 楼中众人见这十四五岁的小道童,只听一遍,便一字不差,记住这许多菜名,更是钦佩不得了,望向柏玄的目光,也就更加的崇敬。 “啊?啊!”掌柜听初云从从容容重复出十几道菜名,不由有些目瞪口呆,待回过神来,向后堂高声吆喝,只吆喝了几道菜,就已经记不住下面的菜名,忙叫跑堂取来纸笔拿在手上,满脸堆笑,不好意思的再询问了初云一遍。 初云笑着报上先前菜名,那掌柜一面记,一面佩服,记好之后,转身交给身旁伙计,自己则躬身站到初云身边,与初云闲谈。至于初云身边冷着面庞的柏玄,那掌柜的有眼力劲儿,自然不敢贸然搭话。 “掌柜的,你坐下说话?”初云请年过五旬的掌柜坐于对面。 “岂敢,岂敢。”那掌柜连连摇手拒绝,只有那道童,他倒是可以腆着脸落座,因着小道童待人热忱,那掌柜不知不觉,也对她生了亲近之意。可那道爷面冷,他可不敢与之同起同坐。从伙计手里接过悦道楼中最好的茶水,掌柜亲自为柏玄初云斟上,笑问:“仙道从何处来呀?”他在悦道楼几十年,见过各色人,道人也见过不少,二人身上道袍装束虽然普通寻常,但细看之下,却不是附近任何一座道观的道袍。 他料想两位道人是从远处云游而来,却不知究竟从何处来。 初云暗赞这掌柜精明,嘴里打个哈哈,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呷一口茶笑道:“修道之人,不问来处,也不问归处,掌柜的何必细打听。”虽然可以胡诌,就怕胡诌露馅,还是避而不答的好。 “是是是,小老儿唐突了。”掌柜的自然是个明白人,自知适才问得不妥,忙改了话题,称赞道,“两位仙道,气宇非凡,竟好似昆仑山上的仙人一般。小老儿今日得见,真是荣幸之至。” “掌柜说笑了,我跟着师父慕名云游到此处,岂敢辱没了仙道仙山。”初云听掌柜的夸赞,心下十分受用,但嘴上却连忙否认。她和柏玄易装而行,就是要摆脱与昆仑山的干系,哪里又希望与昆仑山再沾上边。手里捧起茶水,初云笑着打听:“掌柜客迎八方,见多识广,就不知这龙吟国东南西北四方,还各有什么奇异古怪之事?”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十六章 遇海 老掌柜大谈周边诸国风土人情,初云柏玄一面进食,一面听着,但始终也没讲到二人感兴趣之事,二人遂便了悦道楼,一路向南而行。 向南行了两三月之久,却仍没打听到有关阜丰国的丁点讯息,倒是当地的人,对他二人一身道士打扮稀奇得紧,纷纷拿手指着二人,议论纷纷。 二人进到一家客栈,向伙计问了缘由,才知道这个小国,不信道也不信佛,偶尔也有云游的僧道经过,但却被当成了自伤身体发肤的不孝父母之徒。 为了被少扔几块石子,初云柏玄连夜赶路,离了这大街上不见女子的保守小国。 又向南行了三四月之久,茫茫大海阻道。前面无路,竟好似到了天涯海角一般。天晴之日,二人御剑空中极目远眺,只见远方云雾缭绕,隐约可见云雾里的一点青峰。 当地渔民见柏玄初云两人腾剑升空,简直将二人当成了神仙跪拜,初云去问他们海那边的状况,他们那些渔民哪里敢隐瞒,一个个争先恐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们可知道这周围是否有个阜丰国?”初云扶当地渔民起身,不必对她和柏玄又跪又拜。 “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 “没,我们祖祖辈辈活在这里,都没听老人家说起过。” 一群朴实憨厚的渔民纷纷摇头。 初云忍住失望,又道:“那远处那些小岛上,可有人家?” “没有没有。”皮肤黝黑的中年渔夫,赶紧回答。 “于家大伯,这可不一定啊!”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渔夫,露出一口白牙,笑道,“我们到过的那些小岛,是没有人家不错。但海上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岛,我们去也没去过,指不定哪个岛上就有了人家。八九年前,不是有个大将军,率领了一队童男童女,从咱们这里出发,去海中寻仙山吗?” “是是是,这倒是。八九年也不见回来,就不知道他们寻着神仙没有。”渔民们回忆起来,纷纷点头,“要是没寻着啊,没准儿就在哪个岛上给住了下来。” 一个穿花布衣的小女孩儿,忽然抱住了初云的腿,仰头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晴,天真而又好奇的问:“道童哥哥,你们会飞,那你们是神仙吗?” 渔民们纷纷拿眼睛盯在初云脸上,生怕听漏了一个字眼。 初云抱起那脸蛋红扑扑的小女娃,捏着她被日头晒红的面颊,笑道:“会飞的,不一定就是神仙,道童哥哥这点道行,离神仙还差得远呢。” “会飞还不是什么呀!”渔民们倒吸一口凉气,“会飞了都还不是神仙,那怎样才是神仙?!”神仙就是神仙嘛,何必还要自谦。 初云认真想了想,道:“至少也要点石成金、撒豆成兵,才算神仙吧。我和我家师父,没那本事,算不得神仙。”而这些法术仙术,连元婴大修士都做不到,更何况她这小小的琴心境修士。 柏玄面色很冷,将初云怀里的那个女娃拎下来,交回到小女娃的父母手中。小女娃的父母,见自家孩子竟被两个仙人先后伸手抱过,简直感恩戴德跟个什么似的,就差跪下来,给自家精贵的娃子虔诚磕三个响头。 “她二嫂,你家妮子,以后怕是要供起来啦!”几家父母又羡慕又眼红,蠢蠢欲动,想要推着自家孩子向前,沾上道人的仙气,从今后无灾无难,长命百岁。 柏玄面色更冷,握住初云的手,起身欲走,那些渔民哪里肯放走仙人,一个机灵的带头跪下,余下的瞧见,纷纷噗通跪地,将柏玄初云二人围在了中央。 “留步啊,仙人,留步啊,仙人。”渔民纷纷磕头请留,就连刚才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娃,也有样学样,跟着大人们一起,两只小手伸向前,像是要向初云柏玄讨求些什么,张开小嘴求着:“留步啊,仙人,留步啊,仙人。” 初云瞧着一脸认真的小女娃,忍俊不禁,不由噗嗤一笑。“我们真的不是仙人,你们快起来吧。”要是这群渔民长跪不起,她和柏玄要出这门,恐怕要从这些渔民肩头跨过去。 被人拦住去路,柏玄面色更冷,眼眸一沉,揽了初云的腰,一眨眼,就消失在众人跟前。 众人大惊,狠狠揉了眼晴,仍不见柏玄初云的身影,前后左右四处张望寻找,还是不见踪迹。这一下,渔民们先前的念头愈加笃定,纷纷热泪大呼:“神仙啊!真的神仙啊!神仙保佑,神仙保佑啊!” 初云柏玄二人从屋后地下钻出,听到渔民们的呼声,不由失笑。初云想,要是她和柏玄真是神仙,也不至于找个阜丰国,花半年的时间还没音信。柏玄冷声道:“求人不如求己,神仙若保佑那些一求就想应验的侥幸怠惰之徒,也枉为了神仙。” “这倒也是。”初云点头赞同,不过话锋一转,又丧气道,“但总有一些事,人力难以办到,有神仙保佑,还是好的。就像现在,我们连阜丰国还在不在都不知晓,真希望有个神仙来托梦,给我们两个指条明路。” “嘿嘿,不用神仙托梦,有我小金出马,还要神仙做什么?”小金从初云袖中窜出来,落在初云肩头,得意言道。 “大言不惭,”穿山小兽,从土里探出一个扁扁的脑袋来,憨憨直言,“你能抵得过天上的神仙?” “哪里大言不惭啦!”小金就鄙夷穿山小兽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儿,“妖兽活个千八百年,也就和神仙差不多咯,我只需小翅膀一挥,在附近找个千年妖兽问问,就知道这周围有没有个阜丰国啦!”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十七章 霸求 小金振翅去寻老妖,初云柏玄留在渔村等待,但渔民们却跟发了疯似的,四处寻找二人踪迹。二人借穿山小兽遁地逃离,去到海边一个小镇上,哪知海边现道仙的消息不胫而走,甚至还惊动了当地官府,两人到了小镇上也不得清静,最后不得不重新改装,扮作一对主仆,前后同行。 柏玄本打算扮夫妻,但初云却不同意。在初云的坚持下,柏玄扮作了富家公子,而初云却扮作了他的小厮。初云也想扮富家公子来着,但身量终究比柏玄矮上一些,如果主子娇小随和,奴仆挺拔尊贵,那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就有些不伦不类。 更主要的原因是,柏玄那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是怎么也扮来小厮仆人这类角色。然而就如初云能模仿多种声音一般,初云也能够任意掌控多种角色。 前一刻扮道童,一转身变小厮,初云从头到脚换上一身新行头,倒是玩得不亦乐乎。 “柏玄,我们下次扮什么好?”初云与柏玄落脚在一家客栈,关上了门闲聊,就等着小金带消息回来。 “扮夫妻。”柏玄不改初衷,弯下腰,替初云去了鞋袜,让她躺在榻上休息。 初云拉过被褥,盖在自己身上,笑着道:“主子替小厮脱鞋子,伺候的与被伺候的颠倒过来,小的不胜感激。” “那为了感激,就做些什么。”柏玄坐到榻沿,一面说着话,一面为自己除去鞋袜。 “做些什么?”初云脸色变了变,撑起身来,指着近门口的一张小榻,道:“小厮的床在那里。”见柏玄已经和衣躺身在了榻上,初云坐起身来,道:“好吧,你要做回主子,我就去那里睡好了。”说着,就要起身下榻。 她原本以为,柏玄让她睡下,他自己则会在一旁静息打坐。现在看来,柏玄这家伙真如小金所言,是登徒浪子无无疑。 柏玄却一个翻身,伸臂将初云压回榻上,抵着初云额头,轻笑道:“哪有和睦夫妻分床睡的,不是主子,不是仆人,是道侣,是夫妻。” “哇,小胖子你好得寸进尺!”初云红着脸,瞪他道:“山下夫妻,都要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都还没问过我父……”想到多年不见的爹娘,初云神色一黯,继而道,“都没问过我几个师兄,也没问过柏元尊者,你就想定下我。那那,私定终身,这可不是好行径。” 柏玄双臂搂紧初云柔软的腰身,认真道:“我只问你愿不愿意。”自己的事,又何须遵从别人的意愿。 “嗯……”初云缩了缩脑袋,面色更红,真希望小金现在就在身边,那么柏玄就没机会问这么让人面红耳赤的话题。 “你不回答,那就当你愿意了。”柏玄吻了初云发烫的额头,很早之前,就定下了这小妮子,盼了许久,也就盼着与之共结连理。他的一番心思,她早该知晓才是。 “哪有你这般不讲理的?”初云不满瞪他,“我们这么小,就结为道侣,今后还有几百年岁月,那要怎么过?”一般而言,修士过了百岁,才开始考虑道侣的问题。他们两人二十岁都不到,这么早结合干什么。 “自然是愈发亲密的过。”柏玄吻初云剔透的耳垂,柔声道:“今生,难道你还想舍了我,与别人一起过?”柏玄眼眸一厉,心中却立了誓,除非他死去,他绝对不允许别人占据怀里的初云。 “那……”实在想不出谁能取代柏玄在她心中的位置,但要早早嫁人,她怎么也觉得别扭。初云推着柏玄胸膛,红着脸道:“不结为道侣,我们还不是一样亲密。” “不一样的。”被褥之下,柏玄带着初云的手,在他身上游弋,哑声道,“这般的亲密,就只有道侣才可以。” 初云心跳如鼓,使劲缩回自己的手,柏玄却是望进她的瞳孔,强行握住不放。初云又羞又慌,愠色道:“亏你还是修道之人,怎么总想着这些!” 柏玄缓缓解开初云腰间束带,轻抚着初云细腻软滑的身子,动情道:“与心爱之人同卧,天性也。” 初云只觉柏玄掌下的肌肤一阵颤栗,几个师兄自尊自爱的教导忽然浮上心头,知道不该耽于此美妙之境,于是趁着柏玄迷情之际,忽然屈了膝,狠狠在柏玄腹上一撞,就将柏玄撞飞下榻。 这些年来,初云手上腿上的力气有增无减,一脚踢破土墙,也是轻而易举之事,柏玄毫无防备下,给初云这么屈膝一撞,受些轻伤是难免的,而且飞身下榻之际,还撞倒了屏风,屏风倒下,又碰到了桌椅。 桌椅翻到,杯碟洒地,初云一惊之下,拥被坐起,显然没想到她这屈膝一撞之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楼下伙计听到声响,赶紧跑上楼来,询问状况。 初云一手扯着被褥,一手捂着脸道:“没事没事,我家主子发脾气而已,你下楼招呼客人去吧……” 柏玄走到榻前,拥住初云,对门外多管闲事的伙计,道了个“滚”字。 伙计无辜被殃及,但也习以为常,哈腰无关痛痒的劝说几句,遂臭着脸摆头离去。 脚步声走远,柏玄望着初云半露的香肩,眸色更深,道:“初云,我对你的心思,从未隐瞒过,你也再明白不过我对你的执着。若结为道侣,适才亲昵之事,便是天经地义,你也不会强行把我推开。我知道你面皮薄,也知道你被坤地兑泽等人荼毒颇深,若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与你。”带着不甘,狠狠吮上初云肩头,柏玄喘息道:“虽然忍得辛苦,但更不愿那些迂腐之人,在你身后说三道四。但等寻到药草回到昆仑山,向你几个师兄打了招呼,我柏玄,一定要我和你烟初云,在一起!”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十八章 强赠 店里的伙计挠着头,觉着奇怪,怎么主子和小厮发脾气,被赶出屋来的,竟是主子。奇怪归奇怪,但还是面带笑容,将这冷着一张脸的公子爷,领进了隔壁房间。 初云趴在床榻之上,拿出柏玄送给她的玉雕把玩。那玉石是世间难得的美玉,玉石所雕的也是世间难得的美人儿,美玉加美人儿,再加上柏玄花了许多心思的精雕细琢,这座玉像便成了世间的无价之宝,至少对尘世中的人来说是如此。 “那,你说要定下我,就定下我啦!”初云对着玉像,想着雕刻这玉像之人,凶巴巴的道,“其实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霸道。如果我和你结为道侣,那以后你更能理直气壮的管我,管得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才会放心。不不不,就是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也不会放心。哼,按照你的性子,非要将我关在屋里,直叫我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才会满意。” 隔壁屋中的柏玄,手中刻刀一顿,心道:知我者,莫若初云你了。不过,若她不乖,他会考虑做到那一步。 “哼哼哼。”初云哼哼唧唧两声,翻过身来,仰躺在榻上,双手举高玉像,迎着阳光欣赏那美玉,口中胡乱作着打油诗,赞道,“美玉雕美人,美人玉上生,飘飘碧玉带,飘飘碧玉……咦,”初云忽然长长“咦”了一声,坐起身来,仔细打量玉像上那些长裙飘带的纹路,忽然发现,那些精美飘逸的纹路,竟然构成了弯弯曲曲的“柏玄”二字! “这家伙,好深的心思!”初云瞪大眼,轻呼一声,柏玄这家伙,竟把他自己的名字,刻在送给她的玉像上。若她一直把这玉像放在身边,就不等于,一直把柏玄这家伙放在身边。 “喜欢吗?”柏玄的神识,透墙穿了过来。 初云朝墙壁后头那人,吐了吐舌头,负气道:“不喜欢。” “不喜欢?”柏玄叩了叩墙,轻笑道,“那你将那玉人儿给我,我重新送你一个。”原本那玉像,是他自己刻来,留给自己细看的。不过那夜忽然起了念头,便将那玉刻美人儿,送给了初云。现在他后悔了,他打算将那玉人儿收回自己身边。 “不行!”怀里的这个“初云”,雕刻得栩栩如生,飘然若仙,她实在舍不得还回去。初云撅起嘴,理直气壮:“那新的我要,现在怀里的这个,我也要!” “你把门打开,我送你一个更好的。”柏玄走到初云门前,敲响了房门。 “不要。”她就想要现在怀里的这个“初云”。 “我把我自己送给你。”柏玄别有深意的道。 “不……呃,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初云朝门外低吼,这家伙,果有做登徒浪子的潜质。 “是把我自己送给你。”柏玄笑了笑,悦声道,“拿‘柏玄’换‘初云’,初云你愿不愿意?”有了彼此的玉像,就可以时刻看着彼此。今后若是不得已分离了,也能睹物思人,不忘怀对方。 “那那,你不会在那‘柏玄’上,也暗藏了‘初云’两字吧?”初云翻了翻眼皮。 柏玄掌上用力,震断门闩,推门进来,望着榻上初云,笑言道:“玉人成双,自然也要在各方面成对。‘柏玄’心口,却是也暗藏了‘初云’二字。” 初云防备瞪他,忿忿道:“你这家伙,哪里学来这么多的花言巧语?” “发自肺腑,无师自通。”柏玄将刚刚雕刻好的玉偶“柏玄”,递到初云跟前,道:“我把‘我’给你,你也把‘你’给我,可好?” 初云面生红晕,嗔道:“尽说些让人浮想联翩的话,你不去做偷心大盗,真是屈才啦!”嘴里说着话,却是一把将自己手中的“初云”交到柏玄手上,又将对方掌心的“柏玄”,抢到自己手上。 “偷你一人心足矣。”柏玄将“初云”珍惜握在掌中,欲倾身过去,吻初云额头,却被初云拿手中“柏玄”挡住。柏玄坐直身,认真道:“交换了定情信物,就算是定下了彼此,今生今世,也不得反悔。” “定情信物?!”初云眼角一抽,这尊“柏玄”,虽然也够尘世中人吃喝几辈子,但她可不可以把这定情信物还回去。贵重礼物,她可以收,但定情信物,她可不敢随便接。 柏玄读懂初云的心思,眼眸一厉,无声瞪向了她,那意思是,你要是敢还给我,看我不给你好看。 “霸道!”初云缩了缩脖子,勉强收下“柏玄”,但心里却不承认那是定情信物,仅当那是一尊有着柏玄面孔的玉像而已。要真是定情信物,哪有这般强赠的。 柏玄见初云收下信物,终是扬了唇角,牵了初云的手,对她道:“这屋子的门闩已断,很不安妥,还是去隔壁屋休憩吧。” 初云手指柏玄,跪起身来,薄怒道:“你适才震断门闩,是故意的。” “是你没给我开门,我是迫不得已。”他也是震断门闩后,才立即想到震断门闩的妙处,他不想也不愿初云离开他的视线。 “你太狡猾啦,信你才怪!”初云抱起双臂,坚决不挪窝,却摆了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使唤柏玄去取一根新门闩来换上。 柏玄当然不同意,只给初云两个选择,一是与他去隔壁屋休息,二是他到这间屋子里陪她护她。 初云偏起了和柏玄作对的心思,两个都不选,抬起腿踢他一脚,狡兔般跳下榻去,重新要了一间上房,独自住了进去。 伙计堆笑送初云进到上房,心里更是纳闷,小厮给主子爷摆了脸色不说,竟然还撇了主子爷,独自住了上房。小厮住三楼的上房,主子爷住二楼的普通客房,这做主子的,没这小厮精贵呢。 客栈掌柜听伙计说起此事,嘴里一个劲儿的念叨:“怪事,怪事,实在是怪事!神仙来了,怪人怪事也跟着来了。等……等等……”掌柜浑身激动得发颤,抓紧伙计的手,压低声音抖着嗓子道,“神……神仙呐……会变化的神……神仙呐……快快快,快通知官府,发……发财啦!”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十九章 哭求 初云正在屋里歇息,就听楼下马蹄声大作,推窗一看,就见窗下官兵里三层外三层,将这小镇上不大的客栈团团围住。 柏玄沉了眉,从二楼进到三楼初云房里。 一个糙脸虬髯将军,滚鞍下马,扯着大嗓门嚷嚷:“神仙呐,神仙在哪里?” “在……在……”掌柜又喜又惧的上前,伸出一根指头,哆哆嗦嗦的向三楼最西边那屋子指了指,结巴道:“两个……两个都在呢。” “好哇,好哇!小老儿今个儿你立大功了!”虬髯将军哈哈大笑,厚掌猛地往掌柜肩头一拍,拍得那微驼的老掌柜一个踉跄。伙计见状,畏畏惧惧赶紧小跑上来,将自家掌柜从粗鲁将军手下拯救出来。 那将军铜铃大的两眼,狠狠朝小伙计一瞪,瞪得伙计两腿发软,差点就像那将军爷跪了下来。哪知小伙计还没来得及跪下,就被那虬髯将军抢了先。 只听“噗通”一声,适才威风八面的虬髯将军,已经双膝跪在了地上。 两手作揖,那虬髯将军像拜八辈祖宗一般,拜着三楼西边那间上房,扯开嗓子悲悲戚戚地磕头嚎道:“神仙呐,神仙呐,我知道您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就凭我们这些虾兵蟹将,是拦不住你们啊!可是哇,可是两位仙人不跟俺走,俺和俺手下这帮兄弟,可就没命啦!还请……还请两位神仙怜悯,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虬髯将军一面哀求,一面朝周围持矛的兵将递眼色,那些个士兵见状,纷纷丢下手中兵器,乌压压跪在了地上,口中也跟着嚎道:“神仙呐,神仙呐,发发慈悲,跟着我们走吧。你们两位老人家不跟我们走,我们小命就完啦!神仙大慈大悲,不能见死不救啊,不能见死不救啊……”一阵阵哀嚎声传开,声势不可谓不壮观。 “柏玄,你说这大胡子,会不会先礼后兵?”屋中初云听着一群披盔戴甲的大男人,一片不见泪的干嚎,忍不住好笑,暗赞那大胡子军官,倒有些脑子,不完全是个粗人。不过分不清修士和神仙,那倒是眼拙得很。 柏玄冷眼瞧着窗下跪地之人,道:“他们得了死命令,若做戏请不动你我,自会拼死一搏。” “那我们还是跟他们走一趟吧。”虽然她和柏玄要走,可以做到不出半点动静,但初云毕竟心善,不忍这么多活生生的人,因她和柏玄丢掉性命。 “我不喜欢被威胁。”柏玄并不愿搭理这些无关之人,尤其是自作聪明耍花招的愚人。“他们死活,并不关我们的事。如他们有恨,也该恨给他们下达命令那人。” “理是这样没错,他们背后那官,才是草菅人命之人。”初云抱着柏玄的手臂,软声求道,“但事毕竟因我们而起,我做不到一走了之。” “初云,你的心太软。”柏玄揽着她,沉眸言道:“这会让你身处险境,我不许你再这般心软下去。” “哇,你铁石心肠,还要别人学你!”初云低吼,瞥眼见柏玄丝毫没有出房门的迹象,只得折个中,却是不容置喙的道:“既然你不愿意受威胁,那我们不跟他们走就是了。但我们得暗中跟着他们回去,要是他们背后那大官要他们性命,我们就要那大官连官也做不成。” “大官背后是皇帝,”柏玄并不赞同初云之言,一针见血道,“若是皇帝要他们死,难道我们也要出手管闲事,让那皇帝也做不成?” 初云闷声道:“这里是偏远的渔村啊,皇帝离这里远着呢,你怎么扯到了皇帝身上?” “渔民说过,八九年前,有个将军带了童男童女出海寻仙。”柏玄捏了捏初云沉下的面颊,道,“将军出海寻仙,是大事,定是受了皇帝指派。由此可见,此国皇帝,也是妄图成仙,奢求长生不老之人。”可笑的是,他们修道之人,也难以成仙,更遑论长生不老,但俗世小小一国皇帝,却有升仙登天的愚昧之志。“作为一国君主,却不务正业,我们除去尸位素餐的皇帝,也是一个好事。” 初云张张嘴,仔细打量柏玄神色,讷讷道:“柏玄,你在跟我开玩笑吧。”虽然有帝王是紫薇星下凡之说,但帝王何其多,紫薇星就那么一颗,哪能个个都得了紫薇星庇护。所谓的天子帝王,也不过是投胎投得比常人好了一些。可帝王毕竟是帝王啊,关系一国社稷,怎能凭她和柏玄一时情绪,就将人从龙椅上撵了下去。 “我很少说笑。”柏玄戳了戳初云闷闷不乐的脸蛋,言道,“若我们跟他们走,他们定会带我们去见皇帝,皇帝见了你我,就一定不会放人,但乾天明枝还在昆仑山等着我们;若我们暗中跟着护着他们,最终也会牵扯到皇帝头上,到时候,难道真要积功德,废了那不务正业的皇帝?” “我不管,事既然因我们而起,怎么也得管上一管。”初云嘟起嘴,有意耍起横来。虽然也知柏玄分析得在理,但要她眼睁睁的看着上千人人因她而死,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柏玄只得说出她心中担忧之事:“明枝命悬一线,容不得我们在不打紧的事上浪费时间。” “我……”初云心中一紧,忿忿瞪柏玄。这家伙,太过可恶,总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 客栈里外,那些跪地磕头的兵士,见屋里“神仙”久久不出来,不由真的担忧起自己性命来,适才做戏般的干嚎,也真的掺杂了眼泪,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哭求哀拜。 初云听得那些七尺男儿的哭号之声,好不心酸,眼眶也跟着红了,但想到命在旦夕的明枝,又不得不逼自己硬起心肠来。 柏玄双臂拥着她,唤出穿山小兽,已准备离开。忽然间,初云抬起发红的眼眶,望向柏玄,碰碰他尖尖的下颌,嬉笑道:“我们不走,我们就举头三尺,扮作那神灵。” ------题外话------ 九九归一,又迈出新的一步啦,第一次写了这么多章节~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章 麒麟绿龟 初云提一口气,刚想展展神威,出言恫吓那些兵将,以及兵将背后的官员和帝王,就感知到小金慌忙忙正在附近。 突然之间,整个小镇就沸腾起来,只听无数人恐慌惊惧的大呼:“大……大鸟啊,金子做的大鸟啊,妖……妖怪,妖怪啊!” “救命,救命,妖怪来了啊!” 跪在地上嚎哭的那些兵士纷纷慌了神,胡乱抓起脚边兵刃,就冲头顶望,果然见一只金光闪亮头长大瘤的巨鸟,向客栈这边呼啸而来。 那闪亮的金光,差点没晃花这许多人的眼。贪财的人一面害怕,一面想,要是那坨金色大鸟全是黄金,那可是美妙得比神仙还要快活。 转瞬之间,那团金光便掠过众人头顶,碰地一声撞破大门,涌进客栈里面,化作拳头大小,落在了初云手心之上。 初云望着震撼归来的小金,抽了抽眼角。回来就回来,何必这样大张旗鼓,吓得这地的人魂不附体。 小金惊魂甫定,抬了抬受了些许小伤的翅膀,呼呼道:“我……我……我被打劫啦!” “打劫?”初云诧异与柏玄对望一眼,以小金的道行,能拦道劫它的,可不是泛泛之辈,再说了,小金一头妖兽而已,身上有什么好打劫的。 “是啊!要不是我逃得快,一身漂亮羽毛就被那家伙给扒光啦!”小金很是气愤,“好不要脸的王八老龟,要我小金的命我给,要我小金的漂亮羽毛,我跟它拼命!” 柏玄忽然沉了眸,举掌狠狠拍向小金脑袋,也不多话,唤出穿山小兽,就揽着初云,急忙遁地离去。 窜梭地下疾行,初云反应过来,并无责备之言,将愤愤不平的小金收入袖中,由着穿山小兽将她带离此地。 小镇之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才迎来一只黄金大鸟,片刻后,又迎来一只磨盘大的老龟。说是老龟模样没错,却是头上生鳞,长了个麒麟脑袋。 初时,人们只见一道绿影,箭矢般射入客栈,那绿影停下之时,虬髯将军和客栈展柜伙计,才看清那道绿影的真身。 老龟双目炯炯,在客栈上下扫视一周。 客栈之内,开始有了尿骚味儿。 “那金毛家伙呢?”老龟嘴一张,吐出的竟是人言。 这一下,连屎臭儿也跟着出来了。 众人吓得浑身发颤,哪里还能答上话来。 “那家伙呢?!”老龟朝那虬髯将军拍前掌一呵,吓得那砍人脑袋不眨眼的将军,肝胆也跟着震了三震。 龟老成精,毕竟骇人。 不若那抖如筛糠的掌柜伙计,虬髯将军还勉强能站直腿,指着三楼最西边那间上房,牙齿打颤道:“进……进了那间屋子,和……和神仙待在……在一起……” “还有同伙!” 麒麟绿龟哼了一声,闪电一样消失在众人眼前。訇然一声巨响,众人再抬头一望时,三楼最西边那间屋子,门板连带门框都已经不再。 麒麟绿龟阴沉着一双下垂的眼,从那屋子里缓慢爬将出来。 “去了哪里?”麒麟绿龟气得不轻,欲吐水淹了这小小客栈,但终究暂且忍了下来。 “不知道哇,真的不知道啊!”掌柜的从柜台下,手脚并用的爬了出来,他真是后悔一时财迷心窍,引出这许多祸事来。跪行往前,掌柜磕头作揖,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饶命,饶命,龟爷爷饶命啊!” 麒麟绿龟瞧着这家掌柜太不顺眼,一点怜悯之心也生不出来,飞身出客栈,扭转过麒麟头来,三寸长的嘴一张,就有一股巨大水柱,从天而降,瞬间冲毁了那三层楼的客栈。 水声哀嚎声一片,周遭住房商铺也被殃及,但那麒麟绿龟稳稳浮在水流之上,对此充耳不闻。四下寻不到小金踪迹,那麒麟绿龟只得怒哼几声,又箭矢一般,回到它的来处去。 它来自海中,逍遥上千年,今日早些时候,它正躺在海中小岛上晒太阳时,一只金毛大鸟忽然飞来,晃花了它的眼。 晃花了它的眼不说,一张口就叫它“丑东西”! 丑? 它哪里丑?! 那金毛家伙,排泄物一样的东西,才是丑到了极致! 麒麟绿龟不理渔民们快要瞪出眶的眼晴,缓缓沉入大海之中。怪事又出现啦!有渔民急着跑开,要去报告官府,报告在海边发现了磨盘大的老龟。 初云柏玄窜出地面,一日之后,改为本来面目,来到了海边。阜丰国在南边,要继续往南,是无论如何也要渡过这茫茫大海。 “得避开那老龟的地盘。”初云手搭凉棚,望向大海。海风吹乱她一头青丝,还带来她不喜欢的鱼腥气息。这里到处都是鱼腥气,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在这渔村久待。 “包在我身上啦!” 自知闯了祸的小金,从初云袖中钻出来,化作小山大小,笑呵呵的道。 它也不是很怕那长错了脑袋的丑乌龟,但它一喷火,那丑乌龟就钻到水下,它喷出的火,烧不到那丑家伙,但那丑家伙,却可以躲在水下,对它偷袭。 在这海上,它小金不是那丑家伙的对手,但在岸上,它与那丑家伙谁更厉害,要比过才知道。谁让它和那丑家伙,一个吐火,一个喷水,天生的对头。 “败军之将,还言勇。”同柏玄跃身到小金背上,初云伸手戳戳它的脑袋,认真道,“这回你带路得小心些,别又惹出祸事来。”乖乖,给他们惹来一头七阶妖兽,小金这家伙,真是想把他们的命通通送出去。元婴尊者保佑,千万别让他们碰上那头已经能说人言的妖兽。 穿山小兽趴在柏玄肩头,狠狠点头,表示赞同。昨日在客栈,要不是主人反应快,他们都要被小金嘴里的那只丑乌龟,给追上啦。 小金一震翅膀,飞升几丈高,翻着白眼道:“知道啦,知道啦!拿我当驴使,还指指点点,真是辛苦劳作没好报,为谁辛苦,为谁忙。”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零一章 遇劫 大海茫茫无边,又加上湿气极重,就连六阶的小金也飞得疲倦。夜黑无月,四下又无落脚礁石,小金只得听初云之言,放缓飞行速度。 “有些不对。”柏玄拍醒怀中困顿睡去的初云,提醒她多加注意。 “怎么不对?”初云也清楚柏玄感知危险的能力,即刻振作精神,端坐起身。 小金郁郁出声,道:“我本以为我以前住的那林子,就够大了,没想到这叫大海的玩意儿,竟比昆仑山后的那片林子大多了!”否则,以它的速度,怎会飞了六七个时辰,还飞不出这片海去。 “或许我们飞错了方向。”柏玄沉了眸。 初云点点头,赞同道:“天黑以后,不见日头,也辨不清方向,我们就凭感觉一直往南,但在强劲的气流中往南,也是自以为往南,很有可能就像那次在幻阵中一样,在一个圈子里面打转。” “那都是我的错咯!”飞得有些倦意的小金,闻言极为不满,它背着两人一兽这一路飞,费心费力,还得了埋怨。 “没说是你的错。”初云拍拍它的背脊,好言道,“我们第一次海上出行,都没经验,兜圈子飞不出去,谁都不能埋怨。” “这还差不多。”小金心情稍好,又道,“那现在怎么办?” “那就不飞了吧。”穿山小兽举爪提议。 “你笨啊!”小金扭过脑袋来瞪穿山小兽,耷拉着眼皮道,“不飞比飞还累,我现在累得跟驴子没两样,你叫我不飞。” “那……那飞慢点就是了。”穿山小兽讷讷开口,郁郁倒身到初云怀中。 柏玄冷着脸,将穿山小兽提到自己肩上。初云摸摸穿山小兽的头,双手抚着小金背脊的羽毛,道:“飞慢一点,飞低一点,寻个小岛落脚。” “知道啦。”小金缓下速度,降下数十丈来,贴近海面飞行。它早就想飞慢一点,飞低一点找个小岛歇脚,可海中有那只丑老龟在,它得尽量躲着啊!那丑乌龟着实厉害,它可不想在主子面前,尤其是那登徒浪子面前,丢了自己脸面。 但愿,高高飞了数个时辰,避开了那只丑怪。 初云拍了拍自己肩膀,笑着道:“柏玄,你要不要睡一会儿?”上半夜,她歇息,下半夜,也该柏玄养神。 柏玄伸臂揽过初云,将她的头压在自己肩上,道:“夜里危险,等黎明我再休息。你若困,再歇息一阵无妨,天明我再叫醒你。” “不困啦,”初云碰碰柏玄脸颊,抱着柏玄的腰,仰头喜道,“我陪着你一起。”柏玄俯首,覆上初云的唇,吮了吮,随即悦色离开。 “哼!登徒浪子,果然会耍手段。”小金看不过,哼了一声,心想我在这里累死累活,你们倒在那里浓情蜜意。真是不气死我小金,不如你们的意! “好啦,好啦。”初云吻一下自己的掌心,随后印到小金背上,安慰道,“小金辛苦啦,我求柏玄多给你一些丹药吃,好不好?” “哪里还用求的?”小金懒懒扇动翅膀,翻着白眼想,只需你主动送上一个吻,那登徒浪子连命都可以给你,何况一两粒丹药。 初云感知到小金心中所想,提起拳头,狠狠朝小金背上揍了两拳。虽然疼的是自己,但初云就当是在练拳了。 柏玄倒是一言不发,可是忽然间,祭出了飞剑,小金瞧得眼皮一跳,忙出声威胁道:“登徒浪子,你要是敢再伤我羽毛,我就……” “闭嘴!”柏玄拥紧初云,眼眸一厉,道,“前方有变,飞高!” 小金立刻想到那只麒麟绿龟,哪敢再多嘴,忽地一振翅,向上飞升了十来丈。 初云听得隆隆雷鸣之声,往远处望时,并不见异状,但眨眼间,就见茫茫海面上,无风竟起了三尺白浪。 海浪连成一白线,黑夜之下,也瞧不清究竟有多长。 又是一眨眼,那雷鸣之声,盛到极致,即便她与柏玄处在数十丈高空,也被这雷鸣之声,震得人耳朵发痛。 数丈白浪高墙,携着莫大天地威能,呼啸而至,又呼啸过去。 初云震骇不已,拉下柏玄捂在她耳上的双手,道:“天地之威,当真让人敬畏!” “这么点场面,就让你敬畏了?”白浪过去,一只头上生鳞的绿龟,浮出水面,仰头瞧向了头顶那只金毛大鸟,继续开口道,“也是,要不是没见识,眼拙,怎么会惹到我头上。” “惹你怎么了?”小金反唇相讥,但嘴里不服输,可身躯却又向上飞了十丈,“难道我说得有错,乌龟就乌龟,配个怪物脑袋做什么?扮门神啊,丑乌龟!丑就丑吧,还绿得跟条虫子似的,丑成这样,连本座的一根毫毛都比不上!” 初云又怨又怒,狠狠拍了小金背脊,低声斥道:“祸从口出啊,死小金!要诚心害死他们,是不是?别多嘴,逃命要紧。”打人还不打脸呢,这口不择言的死小金,怎么尽往人家痛处戳。这死小金活得命久,但柏玄和她还有穿穿,还嫌活得不够! 小金一向高傲,逃命这等丢脸之事,它,它……它是无论如何在人前做不出来,尤其是在柏玄和穿山小兽面前。 “大海茫茫,水下生灵皆是听我之令,你们能逃到哪去!”麒麟绿龟彻底动了杀心,大眼一凸,口中无数根水箭,密密麻麻,晶莹剔透,直奔小金而去。嘴臭狂徒,总该付出代价。 小金吓得不轻,赶紧慌忙腾升躲避,躲开了还不算,心里还是发怵,又腾升许多,直到再瞧不见那绿龟身形,还是心跳得厉害。那丑老龟也能飞,就是飞得没它快。要是不尽快飞出这片海域,它和初云柏玄他们,困也得困死在此地。 但如此高空,以初云现下道行,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柏玄亦觉得难受,但比初云稍好一些。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零二章 癫狂 不想丢脸,也丢了脸,说不后悔自己嘴欠,那是自欺欺人,小金耷拉着眼皮,缓慢鼓动双翅,已是累极。 初云看着心疼,让小金飞低下去,自己与柏玄则从它背上下来,御剑顿在空中。小金双目一闭,化作拇指大小,钻入初云袖中。 穿山小兽立在柏玄肩上,警惕身下茫茫海面。 终于挨到一丁点红日从地平线冒出了头,海水也被染成了绯红之色。 “东方亮了!” 初云吁一口气,定了方向,与柏玄向南而行。 海面忽然跃出数百条巨鲨来,气势磅礴,一路随着云层里的初云柏玄二人。初云二人皆变了脸色,柏玄揽过初云,祭出初云赠给他的极品灵剑,再顾不得谨慎,将修为催到极致,以最快的速度离去。 “小儿哪里走?!”一道绿影倏然窜出水面,窜出数十丈高,挡在了柏玄初云跟前,龟甲上还沾着海水。 “龟爷,放条生路?”初云作着揖,恳切哀求。 “好啊!” 麒麟绿龟笑着一张嘴,话音一落,几百根水箭就跟渔网一样,密密麻麻向初云二人兜头罩了过来。柏玄第一时间将初云护在身后,挥灵剑去挡,却根本挡不住水箭的力道,剑身未损,但持剑的右臂,却被那水箭的力道撞折。 “穿穿!”初云心痛大呼一声,穿山小兽已经满背鲜血,往海中坠下。原来柏玄挥剑挡水箭之时,穿山小兽已经先一步跃下柏玄肩头,化作小山大小,用自己的后背,生生挡住了绝大部分水箭。但那些水箭却刺透穿山小兽坚硬背脊,刺入了血肉。 下面就是茫茫大海,无数鱼鲨在下,等待分食猎物,初云慌忙御剑,伸手去拽穿山小兽血球一样的躯体。 麒麟绿龟冷冷瞧了一眼,喷出一根水箭向初云袭去,它就是要让这两个人类修士,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妖宠尸骨无存,与人为仆的妖兽,也早就该死! 柏玄见初云危险,忍痛看眼不断下坠的穿山小兽,迅疾伸出左臂,将处于险境的初云,拽回到自己身边。 眼见穿山小兽即将坠入海中,小金清呖一声,窜出初云袖袍,振翅俯冲,背驮了它,勉力挡身在初云柏玄跟前。 就是这么短暂的间隙,柏玄的左臂和双腿,已经被三根水箭同时折断。 初云心如刀绞,揽着站立也不能的柏玄,满目杀气,剑指那丑陋不堪的绿龟。 那绿龟大笑三声,开口道:“这样还不够凄惨,要不要我把他那双眼睛也弄瞎了?”一点一点折损世间佼佼者,原来如此痛快! “你敢!” 气血翻涌,初云怒目,将手中一柄普通飞剑,愤恨向那绿龟掷去。 “就这么点本事,还来丢人现眼?”那绿龟避也不避,就让那柄飞剑朝它脑门飞去。哪知那柄气势汹汹的飞剑,一碰到绿龟的麒麟脑袋,就“砰”地一声,断为两截。绿龟惬意转了转脑袋,一对往外凸的大眼睛鼓了鼓,笑着对初云道:“你长得还算顺眼,你来做我的妖宠,我就留一具全尸给你的小情人,好不好?” “做梦!”初云怒极,将储物袋里的飞剑尽数取出,一柄一柄,发了疯似的,一股脑朝那绿龟扔去。 “不自量力,真是不自量力。”麒麟绿龟忍不住大笑起来,拍开那些飞剑,立起身来,交叉起两只前掌,欢喜言道,“仙灵体啊!传言中的仙灵体啊!这般不可思议的体质,怎么会配在你这般蠢笨的人身上?!拿鸡蛋砸石头,亏你想得出来!” “穷途末路,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你要再动柏玄一根毫毛,我就跟你同归于尽!”初云咬着牙,将柏玄放到小金背上,在柏玄的示意下,取下了他腕上的储物手镯。轻抚着小金背上染血的黄金羽毛,初云轻声嘱托:“小金,柏玄和穿穿就交给你了,护好他们。” “还有什么本事,尽管拿出来。但你身后的那几个先别逃,否则死得更惨,到时候可别怨我没好心提醒。”麒麟绿龟笑得畅快,好久都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都说蚍蜉撼大树,它倒要睁大眼睛看看,眼前这个不屈不挠的小蚍蜉,如何能办到。 初云将柏玄的储物手镯拿戴在自己腕上,另一只手探进储物手镯当中,手里摸到什么,就往那麒麟绿龟扔去。 有时是几块糕点,有时是些冰块,有时是几件衣袍,有时又忽然抛出一个大罐子……杂七杂八,瓶瓶罐罐,总之初云疯狂抛掷一切可以抛掷之物,如陷入了魔怔一般,一面抛掷,一面没察觉的向那麒麟绿龟靠近,就好似在自投罗网。 麒麟绿龟激起一道绿光护身屏障,它自然不惧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就是嫌东西比较多,碍眼睛而已。但对初云癫狂状态下的主动靠近,它倒很是满意。 手脚俱断的柏玄,伏在小金背上,将一切收入眼中,心里的伤,比手上腿上的伤,更痛,更重。 初云离那麒麟绿龟只有一丈之遥,疯狂投掷了一炷香时间,却根本没伤到那绿龟分毫,已然接近崩溃。 那麒麟绿龟隐在光罩之中,得意看着这一切。 初云抓紧了手中的极品灵剑,似乎要做最后一搏。麒麟绿龟略微打起点精神,就等着初云将那最后的依仗抛掷过来。 海面上已经漂浮了许许多多零散之物,都是初云从储物手镯里,抛掷出去的东西。储物手镯里,已经空空如也也,再也无物可掷……至少在那麒麟绿龟看来,确是如此。 指头陷入掌心,掐出血来,初云狂发怒张,双手捏剑诀,将那极品灵剑祭到身前,口中大喝一声:“去!” 那极品灵剑果真听令,猛地朝那麒麟绿龟刺去。 麒麟绿龟不以为意的转了转眼睛,抬起前掌,轻轻往旁一挥……剑是好剑,但控剑的人,修为太浅,根本发挥不出灵剑十分之一的威能,对它也够不成什么威胁。 但就在麒麟绿龟从容挥掌之际,又一柄黯无光华的重剑,后发先至,越过那柄极品灵剑,穿透了麒麟绿龟的护身光罩,刺到了绿龟的胸前。 ------题外话------ 包包新文《暗念同桌》开篇了,一定一定要去踩踩,收藏收藏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零三章 柏玄之陨 麒麟绿龟大惊闪避,却不及初云剑迅疾。初云剑当胸刺入,甚至刺穿它身上最为坚硬的龟壳,但却没刺中它身上要害。 闪躲不及,受伤极重,流血不止,麒麟绿龟狂怒,狂怒之下,凶性大发,扬掌狂挥。 一道道劲风,排山倒海纷涌而至,比浪涛之威更盛。 初云差一点就在劲风下化作齑粉,千钧一发之际,小金倏然振翅而至,于劲风之端抢下初云,与此同时,一声清呖,尖喙一张,吐出烈焰,相迎那威能莫大的风刃。 那烈焰熊熊一团,气势不可谓不惊人,但经风刃一削,生生被削作两半,一半焰火朝天,一半焰火向海,如弹珠般飞射开来。 两半火焰,经更多风刃一削,霎时分作无数凌乱飞射火星,宛如一场残酷的焰火,四面八方,纷乱散去。 小金绕到麒麟绿龟身后,暂避风刃,喙中又喷出一团烈焰,直奔麒麟绿龟而去。 麒麟绿龟一觉烈焰迫近,即刻将手脚头颅缩入龟壳当中,同时龟壳疾转,穿透烈焰,迅猛朝小金撞去。 速度快极,即便是六阶飞兽小金,也躲避得异常狼狈。而它背上的初云柏玄还有一身血窟窿的穿山小兽,在如此极速之下,根本坐立不稳,纷纷甩出了小金背脊。 初云剑竭尽全力,在麒麟绿龟身体内搅动,麒麟绿龟痛楚难当,嘎嘎怪叫,却是更加疯狂,纠缠住最有可能逃生的小金,丝毫不打算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伤它的人和兽,都要为它的鲜血去冥界! 还有体内那柄黑铁,它一定也要那剑灵灰飞烟灭! 被麒麟绿龟全力攻击,小金慌忙忙振翅,躲闪得好不狼狈。麒麟绿龟的龟壳,可不是初云还不够力道的拳头,小金只要被那极速飞旋的龟壳挨到一丁点,就得动骨伤筋,羽毛纷飞。 小金躲闪得毫无还击之力,只盼望初云剑能中用些,快些要了麒麟绿龟的小命。 麒麟绿龟被体内初云剑折磨得双目血红,攻击速度逐渐减缓,小金见有机可趁,急忙冒险上前,喷出火焰灼烧。 麒麟绿龟坚硬龟壳虽不惧烈火,但腹部软肉,在烈火中却备受煎熬。 身受双重折磨,麒麟绿龟在熊熊烈火中打起滚来,再也顾不得和小金纠缠,翻滚着往海水中坠去。但如此罢休,终是不甘,下坠途中,麒麟绿龟忽然朝初云柏玄那处撞去。 初云正揽着不能站立的柏玄,匆忙御剑远离交战之地,但麒麟绿龟摆脱小金,如此迅疾攻来,以初云如今修为,根本抵挡不住,也逃离不开。 “你快走!” “你快走!” 初云和柏玄几乎同时出声,但终是柏玄快了一步,用尽全力撞向初云,将初云向小金赶来的方向,斜着撞了出去。 初云的双臂,还维持着推出柏玄的姿势,但空中的身子却不住退远,眼睁睁看着那团迅猛奔至的绿影,让柏玄消失殆尽,化作齑粉。 “柏玄!” 初云肝胆俱裂,根本不想承认眼中看见的事实,拼着经脉俱断,强行止住后退的身形,不顾一切向那团绿影冲去。 小金感受到初云心中巨大的哀恸,全力俯冲赶去,截住真正陷入癫狂的初云,不敢有丝毫犹豫,即刻带她远离。 “柏玄还在那里!”初云双目无神,挣扎射离小金背脊,向即将坠入海中的绿龟冲去。 “回来!他已经死了!”小金不懂初云为何还要赶着去送死,明明柏玄已经死了,化作了齑粉,即便她追上去也无济于事,死了的柏玄,根本不会活过来。更何况,下面就是茫茫大海,初云身上带着血腥气息,稍微接近海面,即便不被那麒麟绿龟所杀,也会被无数鱼鲨撕咬吞噬。 她不过一个小小琴心境修士,如何能抵得过海中成千上万张嘴等待的食肉生灵! 初云根本听不见小金规劝,只知道柏玄消失在那团绿当中,要是那团绿影消失,柏玄也会跟着消失! 她不要柏玄消失,不要柏玄死去! 柏玄不会死! 柏玄怎么会死! 她还没陪柏玄过完这一辈子! 她和他的一辈子,不会这么短暂,怎么可能这么短暂?!她和他的这一辈子,还有好几百年岁月,还有好多万天日子,还有好多好多个时辰,还有好多好多个欢笑和甜蜜,还有好多好多句话没说…… 柏玄这么喜欢霸着她,怎么肯抛下她,放任她一个人逍遥自在? 她和他还来不及回去昆仑山,来不及对几个师兄打招呼,来不及结成亲密道侣。 以后她一定听他的话,不去碰别人的衣服,不去拽别人的手臂,不去跟他故意作对惹他生气,也不去乱发善心,惹他担心,不去…… 好多的事,她和他都还没拉着手一起去做,柏玄怎么会舍得先一步离她而去…… 死? 柏玄怎么会死,柏玄一定没事,一定没事,一定没事…… “穿穿,你感应得出柏玄一定没事,对不对?对不对?”初云失神自语,根本没意识到,晕厥过去的穿山小兽,还留在小金后背之上。 “笨蛋,他已经死了!你白白去送什么死!”小金急追上前,挥翅拍晕失魂的初云,将她抛到自己背脊之上,急忙振翅,往南而去。柏玄已经死了,它不能让初云也跟着死去。为什么人类修士这般傻,为了一个已经的人,还要去送命!现在最该做的,也是死去柏玄最希望它做的,就是带着初云,平安离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零四章 悔与责 “快来看啊,丑女人,丑女人啊!” “是啊,是啊,长得这么瘦,这么丑,还敢走在街上,她爹她娘怎么没把她拿链子锁起来!” “长得跟猴子一样,怎么还有勇气活下来?” 大堆白胖丰腴的女人一齐哄笑,纷纷道:“是呀,是呀,瘦成这样,还敢出来丢人现眼,真是不要脸!把她家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尽了!” “要不要请官府,把这瘦子抓起来?”有人开心提议,肥胖的手抓起才买的肥猪肉,就朝街道中央那个瘦巴巴的女子掷了过去。 “好啊好啊!”众人齐声附议,随手抓起身边的东西,就兴致勃勃的扔了出去。肥肉,肥油,肥肠……什么都有,大多是些肥腻腻的东西。“我们阜丰国,做乞丐的都比这人胖,比这人好看,快叫官府把这有伤国体的丑女人抓起来处死!” “处死!处死!处死!处死!”群情激愤,拳头举得老高,响应声一浪高过一浪。 “阜……阜丰国?”众人当中,那个犹如行尸走肉的干瘪瘦子,总算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有了点反应。 “哇,原来不是哑巴啊!”一个胖得根本瞧不见眼珠的女人,肉球一样的手掌,捂着白花花的胸口,似乎被吓得不轻,倒退一步夸张道,“我还以为这瘦猴子女人是哑巴呢!” “姑娘,没事吧?”几个敷粉的年轻男子,即刻穿过重重胖美人儿,朝最美最胖的那个女人,满怀关切的聚了过去。阜丰国,越胖越白,就越漂亮,当然脸蛋也相当重要,越慈眉善目就越美。 “谢谢公子关怀,环娥无事。”那白胖佳人娇滴滴的福了身,淡淡的眉梢尽是羞意。 “环娥?好美的名字,名美,人更美。”更多年老年少男人围拢过来,大献殷勤。如此难道的美人儿,该送进宫里做皇上王爷的妃子才是,他们能在大街上一睹芳容,实在是幸事。 那干瘪的瘦子,朝这边挪了过来,扯着一个敷粉白净男子的衣角,愣愣发问:“凝……凝气草在哪里?” 众人都惊得不轻,像被集体下了定身咒。 那衣角被拽住的白净男子,更是吓得脸上的脂粉簌簌往下飘。 忽然,一人捧着脸,尖叫出声:“哎呀,这丑猴子竟然会主动袭击人,他居然被这丑女人碰到了!” 一个敷粉的白须老者,挥着手提醒众人:“不好,不好啦!大家快逃,快逃,别被这丑猴子碰到,免得沾上霉气,惹来殒命大祸!”阜丰国,凡是长不胖的女人,都是受了天神诅咒的灾星,不仅会给家里人带来灾难,也会将灾难带给她所触碰到的人! “去报告官府,去报告官府!”一大群人顿作鸟兽逃散,那些丰腴女子更是提裙捂胸,跑得气喘吁吁,一面逃,一面还尖声呼唤救兵。 大队面上敷粉的官兵,手执长矛弓箭,终于赶至。按捺不住好奇的男人女人,又从躲避途中折转回身,亦步亦趋的跟在那些官兵后面,围拢过来看好戏。 “天子脚下,岂容你等妖人放肆!”那马上之人,鹤服官靴,威风凛凛,将马背上事先准备好的绳索,扔到那干瘪女人脚下,呼喝道:“还不速速将自己绑将起来,跟本御史回衙门!” “凝……凝气草在哪里?”披头散发、一身血污的干瘦之人,还在茫然立在宽阔街道中央,讷讷发问。 “莫要装疯卖傻!”那马上官员大怒,再喝一声,“若不束手就擒,莫怪本官对你不客气!”岂料那干瘦女子仍旧置若罔闻,无动于衷的茕然立在街道中心,喃喃发着问,从什么凝气草,又问到什么柏玄,问“柏玄在哪里”。 他们见鬼了,才回答得出这疯子的疯言疯语。 那巡城御史面色一沉,手臂往上一扬,冷声道:“弓箭手,准备。” 数十名训练有素的弓箭手听令,立即拉弓上前,箭尖直指眼中会带来灾祸的干瘦女人。好些丰腴的女子,都心颤颤的别过脸去,乱箭穿心,比砍头都可怕,她们想来都怕得厉害,哪敢睁着眼晴瞧。 “本官给过你活命的机会。”那巡城御史眼中杀气一闪,手臂往下一沉,再度张开口。 一个“放”字,已经到了喉头,差点就溢出口。而那失魂落魄的干瘦女人,似乎也没有丁点恐惧逃离的迹象。 就在此时,又一个敷粉武将挥马赶来,高声唤道:“御史大人,箭下留人!” 巡城御史闻声,抬眼望去,望见自己同僚匆匆忙忙而来,终是没下令放箭杀人,暂且饶过了那干瘦女子一命。但他不知道的是,他饶过那干瘦女子一命时,也救了自己和自己手下兵将一命,否则还不待那些箭矢近那女子的身,那些下令放箭的人和放箭的人,瞬间就会在烈焰中化为灰烬。 那烈焰,自是出自小金手笔,而那干瘦女子,自然就是初云。 在城边树林中醒来的初云,恨小金,也恨自己,不想面对小金,也不想面对自己,毁去了和小金之间的血契,初云抱着重伤昏睡的穿山小兽独自游荡。 穿山小兽就在她腕上的储物手镯里昏睡,但穿山小兽的主人,再也不能伴在她的身边,再也不能霸道伸出手臂,将她揽在怀里。 总算,还有一株凝气草,支撑着她,继续走下去。 乾天和明枝还在昆仑山等着她,她一定要带着凝气草回去,不让柏玄为了她的意愿,白白死去。 是她害死了柏玄,如果,如果,当时她能先一步推开柏玄,而不是柏玄抢先一步撞开她,柏玄也不会代替她死去。如果,她一开始就不拉着柏玄一起出来冒险,如果,她一个人出来寻觅,如果不是她的不知天高地厚,如果不是她喜欢下山游历,如果不是她当时一时心软,收下闯祸的小金,如果不是她这么的不中用,如果…… 那么多如果,那么多不应该,为何她当时要拉上柏玄,累及柏玄,害柏玄为她殒命。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零五章 圣上召 匆忙赶至的武将与巡城御史各自下马,避开人群,密语一番。那巡城御史转身回来时,面上已经带了笑意。 “姑娘,你要找凝气草,是不是?”巡城御史站在三尺之外,笑容可掬。 初云愣愣点了头。 “那就乖乖跟我们走,我们主子或许知道凝气草的消息。” 如同失魂的布偶,初云讷讷答应:“好,跟你们走。” “笨蛋啊,那当官的显然另有所图,不怀好意!”小金在暗处急得扑扇翅膀乱转,它原本就不是很懂初云的心思,现下初云和它解除血契,对她的心思就更捉摸不透,又不是死了爹娘,也不是失了丈夫孩子,这妮子何为就因那么个登徒浪子,就把自己弄成这副呆呆蠢蠢的鬼模样!“这么明显的陷阱,居然还傻得自己跳进去!哼哼,要不是我小金暗中护你,一个三岁孩童都能要你小命!”小金心中满腹牢骚,但抱怨归抱怨,还是认命跟了上去,谁让是它招惹来的那只丑乌龟,谁让柏玄的死大半错在它。 也不知那只丑乌龟死还是没死,最好是死了,免得回昆仑山越过海面时又相遇。 那巡城御史让初云乘了软轿,秘密送进了皇宫。 小金立在软轿顶上,打量着皇宫内那些金碧辉煌的砖瓦,忍不住不屑嗤了一声,心想这些黄闪闪的东西是什么玩意儿,竟然敢跟它漂亮羽毛一个颜色,真是岂有此理! 软轿在一间类似冷宫的屋子落下,初云被人引进屋内,屋子不大,屋里有道帘子,帘子后立着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紫袍的男人,那男人隔着帘子,随意打量一下初云,淡淡“嗯”了一声。 只听那一声轻哼,就能清楚知道,那是贯居上位者,才能够有的威严与气势。就像柏玄,随意掸掸衣角,就能瞧出他的矜贵。 柏玄? 小胖子? 忽然又想到柏玄,浑浑噩噩的初云湿了眼眶,麻木的心又是一阵剧痛。 帘子后的那男人,已经厌恶的挥了手。 “跟咱家走吧,姑娘。”屋外候着的宫人赶紧躬身入内,隔得几尺远,要将初云请出屋外。 初云却是站着不动,抬起无神的双眼,问帘子后的那男人:“你有凝气草?” “嗯。”帘子后那人隐忍点了头。没有人愿意与受了诅咒的灾星,长时间待在一起。屋外有侍卫守着,只要这灾星稍有异动,顷刻间就会身首异处。 “给我!”初云朝前伸出一只手去,“凝气草,给我。” “朕……”既然说漏了口,那男人索性不再隐藏,反正他也不惧被面前这女人知道了身份,掀开珠帘,那紫袍男人露出一张极为漂亮白皙的脸来,“朕有凝气草,为何要给你?”显然,要拿凝气草,得有条件。不过,凝气草是什么东西,他从来没听闻过,或许朝中医官清楚。但清楚不清楚又如何,反正是颗弃子,没完成任务会死,完成任务,同样也会死。死人,还有什么机会来向他讨要东西。 初云昏昏沉沉的头脑,总算缓慢转动起来:“你要什么东西,我可以跟你换。” “好大的口气!朕富甲天下,要什么东西没有!你又拿得出什么东西,能入朕的眼!”紫袍男子拂袖冷哼一声,那拂袖的动作,看进初云眼中,竟依稀有几分柏玄的样子。柏玄和她在昆仑山的时候,也是一身紫袍装束,就和面前这人一样的紫色…… 初云眼前模糊成一片,眷恋低唤一声“柏玄”,情不自禁上前几步,欲去触摸那紫袍男子的脸。 “妖女大胆!护驾,护驾!” 宦官大骇,尖声叫唤,四个侍卫即刻掠身上前,拿剑指了初云要害。 初云眼中泪水一落,定睛再看时,看清楚那紫袍男子的模样,眼中忽然涌出的绝望之情,竟鬼使神差的,让那紫袍男子心中猛然一动。 他身边妃子,无不是体态丰腴眼眸细长的大美人儿,但美人虽美,一双眼晴却是瞧不分明,无论是喜是悲,丰腴美人儿的眼睛总是两条细缝,笑也两条细缝,哭也两条细缝,哪有这干瘦女人眼中的那种惹怜情态。 原来女子的泪眼,也可以这般动人,枉他坐拥美人无数,还是头一遭发现此中妙处。 那双黑宝石一样的泪眼,虽然见鬼的让他心动,但毕竟是个干瘦的女人,丑极,实在难以叫人下咽。 宦官赶紧绕过初云,挡在了皇帝唐昀跟前。唐昀,弑兄杀弟,登上天子位的年轻帝王。 “朕武功不弱,何须如此惊怪。”唐昀不悦,挥手让侍卫宫人站立一旁,他不信凭自己的身手,会躲不开这女人的触碰。 声音尖细的宫人,硬着头皮尽职尽责提醒:“陛下万金之体,需格外小心才是。”对面站的,可是受了天神诅咒的灾星啊,皇帝不惧,他们这些下面的人,可是时时刻刻在为天子担惊受怕。 这实实在在就应了那句话,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召见灾星这等危险之事,让下面人来办就可以,万乘之躯何必亲身犯险。偏偏帝王谨慎多疑,重大之事总要亲力亲为,才能够放心施行。 初云已经没耐心听他们君臣间谈话,望向唐昀,再问一遍:“你要什么东西,我可以跟你换!” 唐昀皱着眉头看她,他在这个干瘦女人身上,看不到丝毫该对帝王有的那份敬畏。“拿你的婚姻大事换,你愿不愿意?” “你要我嫁给你?”这是迟钝初云的第一反应。 “笑话!” 唐昀倏然大笑出声。侍卫宫人也在为这个干瘦女人的异想天开,感到万分欢愉,这干瘦女人,不但是个呆子,还是个傻子。路边乞丐都看不上眼的女人,竟然还想做帝王的妃子!就好比一个百岁的糟老头子,想生一个大胖儿子!都是痴心妄想,痴人说梦!可笑,可笑,实在可笑至极。 “那嫁给谁?”初云愣愣发问。 “一个王爷,”唐昀扬起半边唇,笑着道,“一个聪明绝顶年轻有为的王爷。”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零六章 欲嫁 一套大红喜服,隔着门框,扔到了初云脚下。 初云弯身将喜服捡起来,游魂似的走去关了门窗,就褪去身上污秽的衣衫,抬腿迈入了冰凉的浴桶当中。 被调来伺候初云的六个丰腴丫鬟,抱着手臂,一脸晦气的守在门外。虽然明知初云这等干瘦女人是灾星降世,但也忍不住嫉妒她飞上枝头变凤凰,攀上高枝,即将飞作睿王唐霁的王妃。 虽说睿王唐霁病得厉害,随时可能撒手人寰,这灾星嫁过去就极有可能将睿王给克死,但毕竟有了睿王妃的身份,以后吃喝穿戴不愁,地位还高人一等。此等好事竟降到一个灾星头上,简直是一朝咸鱼翻身,叫花子封了王侯将相。 “好了没有啊?!” 梳着垂挂髻的丫鬟,将门板捶得“咚咚”作响,没好气的尖声询问。 初云呆坐在浴桶当中,手中握着一对“初云”“柏玄”,唇角含着浅笑细细摩挲。 “好不要进去看看?”有丫鬟提议,她们还真担心,那灾星一时清醒想通,用上吊自杀,来结束自己不堪的宿命和人生。 “我……我可不敢进去,要进去,你进去!”阜丰国内,有一种说法,与灾星同处一室,折寿。 “我,我也不敢进去。”六个丫鬟相互推诿起来,她们被调来伺候这灾星梳洗装扮,就已经走了大霉运,哪里还敢再去触霉头。 “年纪最小的进去!”年纪最长的丫鬟命令。 “不公平!”年纪最小的丫鬟反击,“最瘦的那个进去!” 最瘦的那个丫鬟,也有两个初云的体积,但她也不愿意做那个冤大头,所以立即提议戳在窗户上戳个小洞查看。 几个丫鬟举双手赞同,一齐涌到窗边,拿粗短的手指沾了唾沫,捅破了糊窗的白纸。 年纪最长的那个丫鬟,费力猫着水桶一样的腰,将一只小眼睛凑近小洞,厌恶往屋里瞧去。不瞧不要紧,这一瞧之下,立即两眼放光,惊叫了一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其余五个丫鬟不明所以,急忙忙各拿手指戳破了窗户纸,贴着窗沿往屋里瞧去。 惊呼声霎时大作。 六个丫鬟欣喜若狂的对望几眼,无声交流了讯息,片刻间就达成了共识。 “一!” “二!” “三!” 数到第三声的时候,六个丫鬟齐心协力,迈开粗壮的大腿,一同朝门板撞了上去。 还算结实的门板,就在合力这一撞之下,应声倒地。 尘土扬起,六个胖丫鬟争先恐后挤过大门,连摔带滚的奔到初云跟前,六双眯缝眼晴,贪婪无比,一齐对准了初云手上那对价值连城的玉雕。 在灾星手上抢东西,不算抢,就像在大街上殴打叫花子,不算犯法一样。 当然,即便她们再贪婪,也不敢直接触碰灾星的身体,所以也不敢去硬抢。 “拿来!”年纪最长的丫鬟,朝初云伸出带着茧子的手掌去。 初云握紧手中玉像,恼怒瞪这六人一眼。 “拿来!”六只厚厚的手掌,同时朝初云伸了出来,心中都有了决断,要是这丑女人敬酒不吃吃罚酒,她们也顾不得那么多,强抢了再说。反正有这么两个玉像宝贝,子孙三代都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就算折寿十年二十年,也是值得。 “我的!”初云将两个玉像紧紧抱在怀中,伸出一只手去,重重拍在了其中一只肥手上。 六个丫鬟看初云伸出手来,都不以为意,心想被这瘦子打一下,就蚊子叮了差不多,只不过是要沾染些晦气。但反正与这灾星同处一屋,该沾染上的晦气,也已经沾染了,也不惧再多一点。 但杀猪般的尖叫,却陡然响起。 年纪最长的那个丫鬟,捧着一只脱臼的手腕,痛苦嚎叫,难以置信的望向了一脸平静的初云。 其余几个丫鬟大惊失色,见到那个丫鬟的惨状,纷纷心惊胆战的退后几步。 “妖法,妖法,这个灾星会妖法!”几个胖丫鬟抱作一团,年纪最小的那个叫嚷起来,极度惊恐之下,竟然连逃跑都忘记了。 初云慢腾腾从浴桶里站起身,将“柏玄”“初云”小心放进了腕上的储物手镯。 那六个丫鬟见初云手中那对玉像,像变戏法似的,忽然就消失不见,更确定了之前想法,直把初云当作了妖怪,吓得连嚎也不敢嚎了。 听说妖怪会吃人,她们刚才得罪了她,不知道这妖怪会不会把她们的骨头也给吞了! “妖……妖仙饶命,妖仙饶命!”六个丫鬟抖作一团,一个跟着一个爬起来跪在地上,头在地上磕得咚咚作响。 初云恍惚瞧了她们一眼,迈出浴桶,伸指从储物手镯里拿出一套干净衣衫换上。原本,她隐约记得要穿大红嫁衣的,但不知怎的,就忘记了。 几个丫鬟又见初云施展“妖法”,吓得牙齿都打颤了,哪里还敢提醒初云,今天是她大婚之日,应该戴凤冠穿喜袍。 青丝都忘记了打理,初云披散着长发,朝最热闹那处慢慢挪了去。她还是记得一些的,比如凝气草,她要拿到凝气草。要拿凝气草,她就要去和什么王拜堂成亲,拜堂成了亲,就能拿到凝气草。 “那里是喜堂么?”走出大门的初云,忽然转过头来,伸手指向锣鼓喧嚣那处,面无表情的问屋里缩成一团的丫鬟。 “是……是喜堂,妖仙!”六个丫鬟惶恐得胭脂掉色。 “妖仙?我不是妖仙,别叫我妖仙。”初云愣愣摆了手,“我是初云,烟初云,丢了小胖子柏玄的烟初云。” “是是是,初云妖……大仙!” “嗯,我是初云。”初云朝着六个丫鬟笑了笑,回过头来,继续朝喜堂走了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零七章 闹喜堂 形容憔悴双目浮肿的初云,在欢庆的锣鼓声中,飘也似的进了红彤彤的大堂。 大堂里的观礼宾客,本就对初云诸多忌讳,再加上没预想到新娘子会像女鬼一样出场,胆子小的,都得尖叫出了声。 形单影只站在喜庆的大堂中央,初云茫然四顾,不见任何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知怎的,又忆起了柏玄,说要一回去,就与她结为道侣的柏玄。 “柏玄你在哪里?”悲从中来,忽然就忍不住“哇”的一声,双手捂着脸放声恸哭出来。 观礼的王孙贵胄与朝廷官员,再次被吓得心肝一颤,本就抹得白净的脸颊,愈发白得凄惨。要不是帝王唐昀事先有口谕,他们早就四下奔逃,哪里还肯留在这里遭罪。 房梁上的小金倒是欢喜,扑扇着一对小金翅,蹦跳着道:“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 初云也不负小金所望,哭了个撕心裂肺,寸断肝肠。 哭声都快要掩过喧嚣的锣鼓。 锣鼓手听着新娘子足以让风云变色的哭声,不知不觉受了感染,逐渐将喜庆的婚曲演奏成了出殡的丧调,偏偏在场的人不觉有差错,反倒觉得应景至极。 那哀伤曲调传入耳中,恸哭的初云听来,更觉悲凉,哭得也就愈加不能自已。 观礼宾客,一个个身子都凉了半截,他们都是凡夫俗子,哪里有那胆量,来守着一个女鬼模样的新娘子,在喜堂里嚎啕大哭。更何况,那干瘦的新娘子,还是受了天神诅咒的灾星! 终于,在恸哭声与出殡曲的遥相呼应当中,一身大红喜袍双颊凹陷的睿王唐霁,被两个丰腴丫鬟各自搀了手臂,半抬半抗的,给送进了阴恻恻的大红喜堂。 虽说是喜堂,但也和灵堂差不了多少。 在场几百双眼睛,看看打扮得不伦不类的恸哭新娘,再看看打扮了不人不鬼的病痨新郎,心想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灾星配病鬼,也算是绝了。原本天子赐婚之举,是因着阜丰国代代相传的“以煞制煞”,但这灾星身上煞气太甚,没准儿适得其反,睿王经这灾星一煞,就煞没了。 当然,如此大不敬的想法,就只能在脑子里转转而已,天子面前,还得衷心称赞天子英明睿智爱悯手足。 “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天地!” 傧相站到上首,抖着嗓子高呼一声,他主持了大大小小上百场婚礼,就数这次最为气派,也最为瘆人。 “王妃,拿好!”王府总管站得远远的,沉着一张脸,将一根红绸,抛到初云跟前,红绸另一端,则已牵在了唐霁枯瘦如柴的掌心。 初云兀自捂脸哽咽,根本忘了伸手去接。 在府中当差二十几年,对睿王忠心耿耿的老总管,本就对这桩别有心思的赐婚不满,见新娘拜堂不穿喜服也就罢了,如今又见她连红绸也不接,气得连眼晴都红了。 他们睿王府不嫌她灾星临门,已经够足够隐忍,没想到这不知惜福的灾星,还在喜堂上给睿王和睿王府难堪! 不用细想,也知道是谁的授意! 老总管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当场就想唤来府中侍卫,将这灾星给撵了出去。 “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天地!”错过吉时可是大忌,傧相不得不再次出言提醒。 “这新娘子搞什么名堂?”宾客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但新娘子还是立在原地不动,但挡在脸上的双手却放了下来,红肿着一双眸子,哽咽着,怔怔看向一身大红喜袍新郎打扮的唐霁。 唐霁瘦削青白的脸上,勉强扯开一个笑容,有气无力的对初云道了声:“莫哭。” “你……你是谁?是柏玄么?你又来梦里看我啦。”初云惶惑出了声,一双噙泪的眸子幽幽颤动,依稀仿佛当中,似乎眼前之人就是柏玄的模样。打开了双臂,初云流着眼泪,向眼中的“柏玄”飞奔过去,“柏玄,我好想你!” 伫立在高处的小金,拿金色脑袋撞了的朱红房梁,挫败道:“怎么越哭越傻了?不是说恸哭宣泄之后,人就会逐渐恢复正常么?这妮子,究竟还要浑浑噩噩多久!”再浑浑噩噩下去,真的嫁给那个病痨鬼,只怕柏玄也会被她给气得活过来。但要是柏玄那家伙一气之下,真的还魂复活,那倒是件大大的美事。毕竟要有柏玄在,它才有五品丹药可吃。 王府总管和搀扶睿王的两个丫鬟,吓得脸色惨绿,丫鬟一左一右,架起只剩一把骨头的唐霁就往旁边躲避。 宾客也惊得不轻,想逃又不能逃,只得纷纷拿宽袖挡了脸,就怕初云再度发疯,又把人给认错。 “柏玄,你为什么躲我,是不是心中还在怨我?”初云追随着眼中那抹大红的身影,口中喃喃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柏玄对不起,原谅……原谅我好不好……”可是她怎能奢望柏玄的原谅,连她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她能说,能做的,只是那三个字的“对不起”。可是说再多的“对不起”,柏玄也不能回到她身边。 唐霁双脚离地,被两个丰腴丫鬟架在空中,在自己的喜堂里转圈子,拜他的好皇兄唐昀所赐,平生最无颜面的一幕,莫过于此。 “滚开,放我下来!”气血翻涌,唐霁竭力提起一口气,忽然大喝了一声。睿智聪敏又何如,拖着这副不人不鬼的病壳,反正迟早是个死,被那灾星碰上一碰,又有何妨!可杀,不可辱! 事关重大,两个丫鬟不敢擅自做主,喘息躲避途中,慌忙看向总管,请他做主。老总管看懂唐霁心中所想,愤恨叹一口气,将手往下重重一压,沉声道:“奔奔跑跑,惊惊惶惶,成何体统!还不放王爷下来!” 两个丫鬟如蒙大赦,赶紧松开唐霁,远远弹跳开,她们可不想沾染上灾星身上的晦气和煞气。 唐霁双脚突然落地,骨瘦如柴的身子又独自站立不稳,眼见就要一个踉跄,狼狈摔在地上,初云却在此时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将身子歪斜的唐霁抱在了怀中。 “练家子?!”眼眸陡然一沉,掩去阴寒杀意,歪倒在初云怀中的唐霁,察觉揽着他的这双纤瘦手臂,格外的有力。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零八章 狼奔豕突 唐霁独自站立不稳,新娘子需得半揽半抱,才能与之完成拜堂仪式。观礼宾客心脏怦怦跳个不停,无不希望这场婚事快些收场,哪里对此还有什么异议。 站在上首的傧相,擦了擦眼角冷汗,赶紧道:“一拜天地!” 初云单手抱稳了轻飘飘的唐霁,一同转过身去,含笑朝着大门躬身一拜。 “成亲好!成亲好!”小金拍着翅膀,在高处连连叫好。成完亲,最好再生个孩子,这样就能把那登徒浪子忘了,只要小妮子把那登徒浪子望了,那它的罪过也能小些。没准儿等一天小妮子想通了,又能把给它收回去。 “二拜高堂!” 高堂无人,却居中放置一顶威严极甚的帝王冕旒。帝王唐昀并未亲自到场,只用一顶象征九五之尊的礼冠,代替了自己。 人虽不到,但一顶冰凉礼冠,足以让新郎对他屈膝。 “唐昀,你欺人太甚!” 唐霁眼中冰寒,握紧拳头,似欲与人拼杀,但下一刻去搁在了唇边,剧烈咳嗽起来。 “柏玄,你怎么了?”感受到怀中人一闪而逝的怒气,初云抬手,一面轻轻拍他的胸口为他顺气,一面关切询问,“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个帽子?” 帽子?! 那可是象征无尚权势的帝王冕旒! 宾客纷纷暗笑新娘的无知。也是,比乞丐妓子还不如的灾星,能有什么见识。 唐霁咳嗽着,艰难摇了摇头。 帝王冕旒,谁人不喜欢! 他不是不喜欢那顶“帽子”,而是憎恶“帽子”背后的人。他一病至厮,都是拜那“帽子”的拥有者所赐。 “我知道你不喜欢!”初云骄横撅起了嘴,“柏玄不喜欢的东西,初云也不喜欢!你现在生了大病,行动不便,初云去替你毁了它!” “放肆!” 诸多观礼宾客陡然拍案而起,小部分本想置身事外的人,也迫于情势,跟着站立起来怒喝。 一个斥责:“睿王妃,你好大胆子,妄图损毁帝王冕旒,竟敢对圣上不敬!”许多人跟着附和。 又一个高喝:“睿王,睿王妃口出大不敬之言,是否受你教唆!”其实,众人也知道,灾星新娘和病鬼睿王,也是拜堂时才初次见面,睿王根本没那教唆的时间。但既然决定落井下石,也不能怪他们指鹿为马,故意栽赃。帝王容不下睿王和睿王府,他们也只得随流相助。 再一个激动又道:“王府侍卫何在,还不把这大逆不道的女人拿下!” 此话一出,倒有些机敏人立即反应过来,为难道一声:“不可!” 帝王是要这灾星嫁进睿王府的啊!要是他们自作主张,让这女人做不成睿王妃,毁去帝王算计,岂不是正和了睿王意愿?或许处死睿王妃,睿王正是求之不得! “这……这个……”说要拿下睿王妃的那人,想通关节,也慌了神,不由脸色难看的改口道,“下官一时冲动,竟在睿王府胡言放肆。睿王府之事,还是由睿王爷亲自定夺。” 你们吵嚷半晌,这会儿倒记起还有我在?睿王唐霁唇边一抹冷笑,咳嗽着,缓缓吐字,艰难道:“诸位也看得清楚,圣上赐下的制煞王妃,神志有些不清。适才胡言乱语,也情有可原,想必圣上仁德谦爱,也不会和他亲自挑选的人计较。” “是是是,睿王说得是!睿王妃魔怔疯癫,胡言乱语,也情有可原。继续,继续,拜堂继续。”剑拔弩张的气势骤缓下来,宾客讪笑落座,不再借题发挥。帝王亲自挑的人出了岔子,他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挑帝王的错。 傧相后背的冷汗,也不知冒了多少回,清了清嗓子,再重复一声:“二拜高堂!” 唐霁已然决定再隐忍一回。已经忍过了许多年,许多次,也不差这么一次。 初云不愿身边人受委屈,什么帝王冕旒,都及不上她怀中柏玄的感受。半揽着唐霁走上高座,初云忽然伸出手来,一把将玉制的帝王冕旒拂在地上,拿脚狠狠跺了上去。 一声悦耳脆响,威严无限象征无尚权势的冕旒,就在初云脚下化作了片片碎屑,冕旒上缀的圆润玉珠,滚洒了一地。 有人已经吓晕死过去。 无数根指头,颤颤巍巍指向一脸若无其事的初云,惊骇得已经不能言语。 唐霁侧目看向初云,不知如何形容心中的震惊。 冕旒? 帝王冕旒又如何? 在疯人眼中,不过是一块轻易就能跺碎的冰冷东西!枉费他们这些皇室兄弟,拼尽一切,也要去夺的丑陋之物。 “哈,哈,哈!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唐霁疯狂咳嗽,也疯狂大笑起来。他这些年隐忍又如何,无非是想有朝一日从唐昀头上夺来此物,报昔日杀父杀兄之仇! 但报了仇又如何,死人不会因他为他们报了仇,而再活过来。他也不会因为报了仇,而更快乐!他拖着这副残缺,苟延残喘做什么?! “哈哈哈,不值得,不值得,真是不值得!”唐霁癫狂大笑,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然推开初云,踉跄上前两步,也一脚跺在了那破碎的帝王冕旒上。 “疯……疯了,都疯了!”女眷们尖声大叫,“睿王爷被这灾星传染,也疯魔了!逃啊,快逃啊!灾星降灾了,灾星降灾了!逃啊,逃啊!” 宾客们再也顾不上帝王口谕,撞到了桌椅茶水,惊恐奔逃。 喜堂的大门,差一点就被这些疯狂逃命的人挤破。 傧相也不顾一切往外逃跑,什么“夫妻对拜,送入洞房”,早就抛在了九霄云外。什么,都比不上自己性命重要。 偏偏正此慌乱踩踏之际,六个丰腴丫鬟在喜堂外面,远远的齐声大叫:“王爷,不能成亲啊,不能成亲啊!妖怪,那灾星女人是妖怪!”急匆匆率领着一群三四十人的黄袍道士,惶惶恐恐要冲进喜堂。 往外逃的宾客,一听那疯子是灾星不算,还是妖怪,愈加拼命要往外逃。而宾客当中的女眷,个个生得丰腴,两三个就将喜堂大门给堵死了。 要出去的出不去,想进来的进不来,慌张张,叫嚷嚷,如同小村子遭遇了山贼洗劫,场面混乱无比。 初云却扶着唐霁坐在大堂上首位置,浅笑着斟了一杯温茶,递到他手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零九章 道士捉妖 观礼宾客逃的逃,有胆量没逃的,也站离喜堂远远的。 六个丫鬟带着三四十个道士,鱼贯而入。 “妖女,王爷身边那干瘦女人就是妖女!”六个丫鬟一进门,就慌忙指认。“大师,大师,拿下,拿下,快将妖女拿下!” 道士黄袍黄帽,挥剑的挥剑,烧符咒的烧符咒,摇铃铛的摇铃铛,弄得整个脏乱的喜堂,愈发乌烟瘴气。 “怎么一回事?”王府总管青筋暴跳的大喝一声,饶是他活到这把年纪,经历过不少风浪,也快被这一波接着一波的变故,给逼疯了。都是那差点就娶进门的灾星害的! “王爷,总管,这灾星是妖怪啊!”断手丫鬟捧起自己脱臼的手臂,眼泪哗哗的望着唐霁身边神色如常的初云,心惊胆颤的道:“奴婢,奴婢这只手,原本,原本好好的,但,但就是被那妖女轻轻一碰,就折了……其她几个姐妹都是亲眼看见的!” “对对对,总管,我们都是亲眼瞧见的!”丫鬟头如捣蒜,异口同声的附和。 “胡闹!”总管真是没料到,这场婚事已经够乱够不堪,自家丫鬟还继续在这节骨眼上添乱,“不过折你一只手臂而已,就污蔑这灾……王妃是妖女,你们好大胆子!”家丑不外扬!即便王妃真会妖法,也得关起门来处置。更何况,他已经瞧出来,那疯疯癫癫的灾星假使真的是妖女,也不会对王爷有恶意。 丫鬟不解总管苦心,躲在道士后面,继续道:“不单单是这样的,我们还看见,看见,那妖女‘嗖’的一声,就把两个玉像变没了,又‘嗖’的一声,变出一套衣裙来……啊,那套衣裙,就是,就是妖女现在正穿在身上的这套……王爷,王爷,婢子没说谎,这妖女,妖女真的是妖怪呀!” 唐霁咳嗽几声,笑道:“妖女又如何?她与本王拜了堂,就是本王的王妃。王总管,送客。”那些道士身上的黄袍碍眼得很,他不想看见那些道士污了他的喜堂。要是他料想不错,再过不多时,御林军就要奔来,捉他这个脚踏帝王冕旒的大逆不道之徒,进皇宫问罪。或许当众斩杀,也说不定。 他想死得清静一些,不想不相干的人来坏了心情。 “柏玄,你什么时候跟月贰一样,也做了王爷?”初云握着身边“柏玄”的手,浅浅对他一笑,她的“柏玄”,果然是最护她的。但无论柏玄是不是王爷,她都会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一辈子。 “诸位仙道,还请回吧。”总管也不顾得什么客套礼数,冷着脸送客。 “不可以啊总管!那灾星真的是妖女!为了王爷安危,那妖女一定要除啊!”六个丫鬟不依不饶,齐齐堵住了大门口,若今日不除了那妖女,那明天的太阳,恐怕都没机会瞧了。 “放肆!”总管递出眼色,吩咐王府侍卫即刻把这几个不知轻重的丫鬟拿下。 侍卫会意上前,倒拖着几个哭哭嚷嚷的丫鬟出了门,但三四十个道人却是严阵以待,不肯走人。 “诸位仙道,这是何意?”王总管沉着脸质问。阜丰国,信道也信佛,道士和尚的地位颇高,他不便吩咐侍卫直接动粗撵人。 “除妖卫道,是我等天职。”领头一个青年道人,剑指初云眉心,一脸正气的道,“还请王爷总管速速离去,不要妨碍我等降魔除妖。” “笑话,圣上御赐王妃,如何会是妖怪?”王总管张臂挡在唐霁初云跟前,呵道,“你们莫不是以为圣上识人不清,会挑选一个妖女给王爷婚配?” “圣上自然是英明神武,目光如炬,”那青年道人彬彬有礼应答,“但也难保圣上所选之人被中途调换,所以王爷总管还请后退一步,是人是妖,贫道一试便知。” “要是本王不许呢?”唐霁咳嗽着虚弱出声。 “那就恕贫道得罪了。”青年道人皱眉挥手,几个道人即刻上前,绕到一侧,要将睿王唐霁强行“请”离初云。 “你们好没道理,柏玄是我的!”初云恼怒瞪向那几个无礼的黄袍道人,将身边之人紧紧揽进了怀里。自从找回病重的“柏玄”,她是再也不愿她的“柏玄”离开她半步。 但此举看在一干道人眼中,却是妖女心怯,要将睿王唐霁拿来做人质。 数个道人齐声大喝:“妖女大胆,还不速速放开王爷,饶你不死!” “你们才是妖道!”初云一双明眸,将所有道士都瞪一遍。虽然神志失常,但却瞧得出眼前道士的斤两,根本就与蝼蚁无异,不堪她的一击。“哼,我不喜欢你们,柏玄,我们走。”话音落下,初云就将唐霁身体的全部重量,交到自己右肩上,单手揽了他,就挺身往喜堂外走去。 喜堂外大着胆子留下来看法事的宾客,又吓跑了一半。还没被吓怕的,也吓得腿软远避。 “灾……王妃,你要把王爷带去哪里?”王总管赶紧跟上前去,小心询问。他害怕这阴晴不定的灾星,突然发起狂来,那王爷性命就堪忧。 睿王唐霁在初云怀中,道士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回家啊。”初云疑惑应着老总管,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问么。 “家在哪里啊?”王总管面带笑容,像诱哄小孩子那般,亲切询问初云,两只手却是慢慢伸出手去,试图将自家王爷给拽离危险之地。 “家在昆仑山上。”初云灿烂一笑,眸子闪亮得如天上的星辰,“那里还有好多同门师兄弟,柏玄不喜欢初云乱跑,这次回去了,初云一定乖乖听话,留在山上好好修炼。” 修炼?! 众道士一听,神情一振,这妖女自己都说漏了嘴,果然是不打自招!那也怨不得他们对她不客气了! “拿下!” 数名黄袍道士,或滚或跃,结成高低剑阵,提剑就往初云刺去。如此缜密剑阵,除非那妖女会眨眼就消失的法术,否则插翅也难逃。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一十章 赠手镯 初云也没逃,也没一丝慌乱。 那些本来志在必得的道士,差不都都要欢庆自己的得来全不费功夫了,可就在他们剑尖即将刺透初云衣衫的时候,就见那即将被刺成刺猬的人,忽然间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柄银光闪闪的利剑来,揽着怀中的骨架唐霁,一个旋身,轻而易举,就将几十柄咄咄逼人的长剑给格开了。 几十双眼睛,就只见一半红和一半紫的光影飞旋,随即他们手中长剑纷纷脱手,人也跟着倒地一片。 “你是谁?”唐霁激动得浑身发颤,捂着胸咳嗽得更加厉害。 “柏玄,我是初云啊,你可不要把我忘记了。”初云担忧望着病重的“柏玄”,觉得他果然病得有些糊涂了。 “你是人是妖?!”青年道士挣扎起身,言语间不自觉的带了敬畏。其余道人也狼狈起了身,但几乎忍不住快要磕头跪拜。即便对方是妖,但对于使剑的妖,也有种奇特的认同感。妖道,妖道,是妖,也是道啊!更可况,只看妖道亮出来的那柄举世无双的好剑,就知道妖道来头一定不简单。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妖怪身上有妖气,我和柏玄当然是人。”初云像变法似的,将手中长剑隐去,揽着唐霁踏出喜堂。 “不……不是灾星么?”有人抱着脑袋龟缩在墙角,大着胆子问。他们阜丰国的神仙,都长得很极为丰腴。同样会法术,长得干瘦的,想也不用想,自然而然就归于灾星妖怪之流。 “灾星?”初云恍惚看那人一眼,喃喃道,“好像最近有人老在我耳边提起这两个字。”疑惑望向了身旁的唐霁,初云失神道,“柏玄,你听见了么?” “不是灾星,”唐霁虚弱笑道,“是福将。”是英明神武的帝王唐昀,一时糊了眼,将明珠当了瓦片,推到他怀里。 “那你究竟是不是灾星啊?!”总管一看初云又开始魔怔,一颗心又为她手臂里的唐霁悬了起来。老天保佑,千万别人那厉害非凡的女子再度发疯,既然已经将王爷认作了那什么“柏玄”,那就这么一直错认下去也好。有了这女子的保护,任凭千军万马,圣上亲临,也奈何不了王爷分毫。 初云从恍惚中回神,瞪那老总管一眼:“你才是灾星!柏玄说初云是福将,初云就是福将。不和你们说了,初云和柏玄要回昆仑山找小久儿,小久儿医术了得,几针下去,就能将柏玄的病治好了。” “这世上真有人能治好王爷?”老总管也激动了。 “那当然!”初云忽然记起什么,左手往右手手腕一搭,右手手腕就忽然显出一个花纹繁复的古朴镯子来。 在场之人看到这一幕,呼吸都快停止了,坚信,他们今日遇到的,若不是妖,就只能是仙了。 仙啊! 多少朝多少代多少人,求而不得的。 许多人都虔诚跪了下来,部分道人也噗通双膝跪地。 唐霁庆幸自己这副孱弱的身子,还能经得起如此震撼。看着初云递过来的手镯,唐霁强忍住晕厥,颤抖着问:“给我的?”既然她将他认作了“柏玄”,他就把自己当成柏玄好了。 小金看着初云将柏玄的手镯,随随便便就赠给一个路人,忍不住拿脑袋撞了房梁,气闷得连连抱怨:“败家妮子!败家妮子!败家妮子!要是柏玄冥界有知,肯定气得连胎也不肯去投了!要是哪天你清醒过来,肯定也后悔今日的大方!咦,等等!等等!” 恍然一惊,小金猛然想到,要是哪天小妮子真的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嫁了他人,而它小金呢,就只在高处抱着翅膀旁观……“呀呀呀,不得了!差点就不能被回收啦!”小金扑扇了翅膀,庆幸这拜堂没正式完成,庆幸生米好没煮成熟饭,庆幸小小妮子也还没冒出来的可能……幸好幸好,庆幸庆幸,大错还没铸成。 “这本来就是柏玄你的啊。”初云将手镯戴到唐霁枯瘦的手腕上,左手食指中指往手镯里一探,取出一粒色泽温润的丹药来。若不是那丹药本身是浅褐色,几乎会被错认为一粒价值连城的珍珠。“柏玄你张嘴把它吃下去,身体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唐霁没做犹豫,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就将初云手中丹药吞服下去。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已经给了他太多震惊和惊喜。即便初云给他的是剧毒,他也不会做丝毫犹豫吞服下去。被病痛折磨太久,服下丹药后,是好是坏,是生是死,他都迫切需要一种解脱。 在场道士双眼乍亮,他们当中也有人炼丹,也炼丹进贡给先皇,却怎么也炼不出初云手中丹药的成色。 “仙道!道长!”黄袍道人之中,已经有人叩首改了称呼。“请收弟子为徒!”眼前高人乃道中同门无疑,无论这女子是妖是仙,若能学得其十之一二本事,那今生也就受用无穷了。 总管屏气凝神看唐霁服下丹药,等待又一个奇迹发生。都说服下仙人灵丹,死人也能还魂过来。还有种代代相传的传说,服用了仙丹,普通凡人也能飞升成仙。他不承望他家王爷能够飞升成仙,他只希望他家王爷服下仙丹之后,不再病痛缠身,从今后无病无痛的过完一辈子。 “啊!” 留下的宾客,王府的侍卫,还有跪拜的道人,无不惊呼。 他们清楚瞧见服下丹药的唐霁,脸上红光一闪,竟逐渐挺直了身子,颤颤巍巍的独自迈开步子。唐霁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喜悦,就如生来就盲的人,第一次见到了光明。 “我……我……”唐霁转过头来,热泪望着深情瞩目着她的初云,忽然几个大步走回,双臂拥紧纤瘦的初云,激动得语无伦次,“我……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初云!家在哪里,我们立刻回去!”阜丰国,已经除了一个老总管,已经没有他只得留恋的人和东西。 “太好了,太好了!”老总管在一旁抹了眼泪,自家王爷病情好转,他这老骨头死了也甘愿。这些年来病魔缠身,他从未见过自家王爷笑得如此开怀。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争夺 从未想过自己身上沉疴会有好转一日,唐霁拥紧初云的时候,已经暗自做了决定,纵使是远走他乡,纵使是抛封弃爵,哪怕是天涯海角,他也跟着这个疯疯癫癫的王妃去了。 “初云,我们走吧。”唐霁握了初云的手,催促二人离去。仇怨既然已经看开,再逗留阜丰国,已无意义。 “王爷。”老总管欲言又止。 “王伯,无论前途如何,我都要离开。”唐霁凹陷的面颊上,这些年来,终于有了丝血色,“王府家业,你看着处理。遣散了王府下人,你也在城内置办一个宅子,好生颐养天年。” “是是是,王伯明白,王伯明白,王爷你放心走吧。”老总管激动得老泪纵横,点头不迭,带领全府上下跪倒在地。他们的王爷,否极泰来,要跟着仙道去修仙去啦! “恭送王爷,恭送王妃!恭送王爷,恭送王妃!恭送王爷,恭送王妃!”三声齐呼,不止是王府下人侍卫,就连王府内外听到看到动静的达官贵人和贩夫走卒,也跟着虔诚跪拜恭送。 “谁是王妃?” 初云惶惑,但却是握着身边唐霁的手,与他一同往王府大门走去。 一路上哪里还有人敢拦,就连道上遗落的几只鞋子帽子,也被道旁的人,殷勤收拾了去。只有二人身后,一群黄袍道士,亦步亦趋毕恭毕敬的跟在后面。 人马声急急如雨,浩浩如江,向这方汇集。 “想走?”御林军统领,勒马横枪,一声大呵,“没那么容易!” 骏马驻蹄,天子龙辇至。 “圣上亲临,众生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天呼声过后,帝王唐昀方脚踏宦人背脊,迈下龙辇。 似乎是来得匆忙,天子不及更换金色龙袍,只着了一身华贵非凡的紫袍。 “柏玄?”亦是一身紫袍的初云,痴痴望着大门处的紫衣之人,喃喃自语。 “我在这里啊,初云。”唐霁握紧初云的手,温柔出声。 “初云,过来。” 唐昀上前两步,浅笑着向初云伸出了双臂。这身紫袍,是他与她第一次相见时所穿。他此生最不该的,就是把如此至宝,推到唐霁身边。此刻,他即便拼尽一切,也要将这至宝唤回身边。毕竟,他唐昀,也可以做她眼中的柏玄。 “柏玄?是柏玄,你回来寻我了,是不是?”初云双眼润湿,松开唐霁的手,怔怔朝唐昀挪动。 “是啊,柏玄怎会望了最爱的初云。柏玄来寻初云了,初云,听话,你快过来。”唐昀双臂前伸,凝望着向他走来的初云,笑得愈加温暖。 “是柏玄,是柏玄!”初云微微笑着,加快了脚下步幅。 “初云,你不要我了么!”唐霁一惊,握着腕上手镯,急忙拦住怔怔而去的初云。“你看,你看,这是你跟我的手镯,初云,你忘记了?” “镯子?”陡然大怒,初云一把从唐霁手上夺过镯子,捧在双手手心,仔细看着盯着,突然又激动道:“是柏玄的镯子,是柏玄的镯子!柏玄的镯子在这里,柏玄呢,柏玄在哪里?柏玄在哪里?” 小金一只翅膀捂了脑袋,快要晕厥。小久儿医术不错,也不知道疯病可不可医。小妮子疯病越来越严重,只怕到时候,元婴尊者亲自出马,也无能无力。抖了抖身上金黄羽毛,小金立在房梁,继续关注事态发展,口中却忍不住埋怨道:“好端端天降两个奇才,一个死,一个疯,这老天爷,双双降下来,又成对儿收回去,这么瞎折腾,究竟有什么意思?哎,真是闲得发疯了,才能干出这么糊涂无聊的事!” “我在这里啊,初云。”唐霁干瘦双掌捧着初云的脸颊,望进她瞳孔,努力让自己笑得坦然。若非情势所迫,谁也不愿意做谁的替身。 “初云,过来。”唐昀又上前许多,唤得更为温柔。 初云落下泪来,取出手镯中的一樽玉像,怔怔望了玉像的眼睛许久,缓缓推开身前唐霁,悲戚摇头道:“你不是柏玄,你不是柏玄……” 唐霁瞪大凹陷的双眼,震惊望向推开他的初云,一瞬间的感觉,就好似从美妙云端跌落到冰寒深窟。 原来短短半个时辰,她之于他,就不止是一种倚靠寄托,更是一种厘不清的信赖眷念。好多年了,从未有一个女子,让他感觉到如此温暖。 他已将她当成了自己的结发之妻! 而神志不清的她,却依旧将他当作了陌生人! 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不远处的天子唐昀,吁一口气,已经悄无声音来到初云身边,手指已经触碰到初云衣角,愈发缱绻唤道:“初云,过来。” “不准过去!”唐霁陡然大喝一声,紧紧拥抱住初云纤瘦的身子,怒道:“你是我的,你要去哪里!” “柏玄?”柏玄也是这般霸道!忆起往昔,初云呆立原地,泪如雨下。她哪里也不去,她只会陪着她的柏玄。 “初云,你过来。”唐昀脸上笑容,已经有些僵硬。 初云陷入回忆之中,已听不见耳畔的声音。 “初云,你过来!” 耐心告罄,望着那一对紧紧相拥之人,唐昀眼眸一沉,冷声道:“睿王唐霁,践踏帝王冕旒,蔑视无尚皇权,杀,无赦!” 话音甫落,数十枝利箭,迅疾朝唐霁枯瘦的背脊而去。 “王爷!” 老总管大叫一声,无力跌坐倒地。王府受制的下人侍卫,已经无望别过了脸去。若王妃已经不认王爷,王爷又何来生还之机? 唐霁紧紧拥住初云,不躲不避,若当真在劫难逃,他宁愿死在这个有缘无份的妻子怀里。这世上,还有谁的怀抱,这比这个怀抱,更让他安心。 “呵,”唐霁听身后利箭破空之声,苦笑心叹,“死得其所,又有何憾事?只是,老天赐给他唐霁的温暖,也未免太晚太短了一些。”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一十二章 清醒 利箭迫近,似曾相识。 当初,生死关头,是柏玄拼尽一切撞开她,她才留下命来。 如今,“柏玄”又要为她挡箭而死?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初云惊惶,这次,换她来救他! 猛地撞开身前“柏玄”,初云以自己的纤瘦之躯,正面迎上破空而来的利箭。 无人不大惊。 唐昀慌忙跃身上前,赤手空拳去抓那疾驰利箭,但却只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那利箭就要刺穿初云身躯。 一只手上还紧紧握着柏玄的玉像,初云却在此时打开了双臂,像是在拥抱期待什么,憔悴的脸上带着解脱的笑意。 “完了,疯得连命也不要了。”屋内房梁上的小金,差不多又要晕厥一次,从从容容挥了小翅膀。 一道金色风刃陡然挥至,数十枝飞箭,霎时化作了齑粉,飘扬落地。 初云张开双臂,独身立于漫天齑粉当中,脸上笑意已失,只剩无尽的茫然。 “啊?!还有神仙!还有神仙在!” 嗔目结舌过后,众人又纷纷转头,齐齐寻找仙人踪迹。 “初云,初云,有没有受伤?”唐霁奔将过来,执起了初云的手,所有心思都投注到了初云身上。 唐昀亦大步行至,左臂揽住初云腰身,右掌掌心蓄力,向唐霁胸口击去。 以唐霁枯瘦的身躯,若挨上唐昀这全力一掌,不当场殒命,便是奇迹。 “你,竟敢伤柏玄?!” 初云恼怒,突然出手,捏住唐昀右腕,五指稍微用力,就听一声清脆之响,唐昀腕骨已裂。 “初云,你在做什么?”腕骨碎裂,唐昀额头汗如雨下,却依旧镇定冷静,“我才是柏玄。初云你瞧瞧你的手,看看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不是柏玄。”初云看着唐昀的眼晴,缓缓摇了头,又转头看向身旁唐霁那双溢满关切的眼睛,再次摇了头,“你也不是柏玄。你们都不是柏玄!”泪水滴落在手中玉像的面颊上,浑浑噩噩许久的初云,终于仰头一声嘶吼,“你们都不是柏玄,柏玄已经死了!已经不在初云身边了!” “疯病终于好了,无药而愈。”小金长吁一口气,扑扇着翅膀,从喜堂房梁上,悠悠飞到了初云跟前。 “咦,黄金一样的鸟,黄金一样的鸟啊!”众人目光一路追随着小金,跪地低呼。短短一两个时辰,他们已经遇到了太多奇事怪事,对一看之下就知不是凡鸟的小金,会惊会奇,但不会慌不会惧。 “你还要不要我?”小金收起翅膀,落在了唐昀头顶。它对唐昀好感不多,因为唐昀的穿戴和住处,太多金黄之色。 “你能把柏玄还给我么?”初云泪眼婆娑。 “不能。”小金也知道自己犯了错,用妖识接着道,“但柏玄的死,最该恨的,不是我小金,也不是你烟初云,而是那个丑乌龟好么?柏玄那家伙,毕竟是被那丑乌龟撞成齑粉的。你不去恨丑乌龟,倒把我和你自己恨上了,真是糊涂愚蠢。那,要是你觉得孤单,我可以找一个比柏玄更好更厉害的,还给你。” “柏玄就是柏玄,没有人可以取代!”初云激动大吼,抹去眼泪,谢绝小金好意,“除非柏玄活过来,否则你我再无主仆之缘。” “冥顽不灵。”送上门的高阶妖宠都不要!小金恨恨哼了一声,飞落到初云肩头,偏要缠着初云不放。它就不信,小妮子是个铁石心肠。柏玄陪她十几年,那它就陪她二十几年,三十几年,它就不信自己会比不上一个柏玄。 “你不也是!走,我不想见到你!” 初云挥手去赶肩上小金,小金却爪住初云肩头,倔强昂头,打定主意不松不放。 僵持不下,初云狠狠捏了小金一把,这才作罢。 周围之人,也听不见小金说了些什么,但能与人对话的鸟,自然就认作了神鸟。众人拜初云,同时又捎带了,把小金一同拜上。 “初云,它是谁?你,你和它说了些什么?”唐霁心中不安,他发现,自己竟自私的希望,这个差点就成为他王妃的人,就这么一直疯癫错认下去。有时候,遗忘不记得,未必不是件好事。人生诸多苦难,清醒时,苦难愈发难以承受。 初云还在,唐昀捂着断裂的手腕,不敢轻举妄动,也不甘就此离去。 将眼泪洗过的眸子,分别投向了唐霁和唐昀,初云径直询问:“我不计较你们扮作柏玄,告诉我,凝气草在哪里?” “初云,你……你……”虽然已经有了预感,但唐霁唐昀都不希望这是事实。 “对我已经清醒了!”初云忽然沉眸,鬼魅般出手,扣住了唐昀咽喉,厉色道,“告诉我,凝气草在哪里?!”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一十三章 生死作赌 天子受制于人,王府里外兵马大乱。 “救驾!救驾!” 惊呼声一片,却不见有人敢轻举妄动。 “你要杀朕?”咽喉被锁,唐昀呼吸困难,“你不会杀朕,杀了朕,你也不会知道凝气草的下落。更何况,若朕有不测,睿王府上下几百口性命都会给朕陪葬。” 初云不会无故杀人,但应当收敛起仁慈之时,也绝不会手软。锁喉的指头一紧,唐昀面上一阵惨白,浮现极度痛苦之状。 人惊马嘶,似乎连风云都为之变色。那仙姑是神仙,神仙不应该是庇佑一国天子吗?如何又转瞬变脸,要取天子性命?! 不该啊! 大大的不该啊! 偏偏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又无能无力,只能徒在一旁惶恐惊惧。 “最后一遍,凝气草在哪里?”初云将指头松开一分。 从未如此接近死亡的唐昀,手抚着咽喉,狼狈剧咳,发出了声音如同破锣:“朕……朕……可以举全国之力,替你找寻。” “你竟然骗我!”没有人喜欢被欺骗!而唐昀,偏偏在初云极度在意的事上,对她撒了谎。 “那么啰嗦做什么?”小金立在初云肩头,翻了个白眼,尖喙一张,一团金色火焰直奔唐昀脑门而去。 帝王唐昀根本无从躲避,三千烦恼丝瞬间化为灰烬,头上紫金冠变作乌黑之色,刚好滚落到唐霁脚边。 唐霁抬脚将紫金冠踢到了旁边去。权势地位,早在他脚踏帝王冕旒时,就视作了粪土。 “哈哈,又一个光头!”小金想起当初将初云烧成光头的模样,乐得抓着初云身上的衣襟荡秋千。 相较初云,光头天子唐霁,对下手不知轻重的扁毛金鸟更为忌惮。 “初云,当时不识真人面目,朕已知错。”已经不想做无谓的反抗,唐昀已然看清目前情势,保住性命才是当务之急。信誓旦旦,唐昀举许诺:“皇天在上,厚土在下,只要我阜丰国当真有凝气草在,朕唐昀必将举全国之力,为初云寻来。若有懈怠,必将遭天神降灾,入土不安。在场阜丰国子民,都可以为此誓作证。” 初云垂眸,沉声道:“一个月,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若一月之后没寻来凝气草,不必天神降灾,我必将你拉你下帝位!” “一个月太短。”唐昀当众许诺,已是迫不得已。只给一个月的时间寻找?他连阜丰国内是否有凝气草,都不敢确定。 “一个月嫌短,或许,你嫌你的皇位太长?”对唐昀之前的随口欺骗,初云已经极度不悦。若是换了柏玄,这会儿唐昀已经没命在。 “不敢。”唐昀看出初云眼中的杀意,但还是不忘为自己争取更有利的条件,连忙道,“但朕养尊处优,五谷不分,对于凝气草,也是从未听过……” 初云已经不想听那么多废话,打断唐昀的话,厉色道:“我只看结果!一个月之后,若没有凝气草,就拿你的皇位来换!”该强词夺理之际,就强词夺理,对方解释哀求再多,也只是托辞。 祭出飞剑,初云踏身凌空飞剑之上,已准备离去。 一身大红喜袍的唐霁,却在这时忽然扑身上前,双手抓住了初云脚踝,抬眼恳切道:“初云,带我走。”他早已决定,无论前途如何,无论海角天涯,他都要与她同行。 “仙姑,弟子愿意终身追随!”一行道士也紧跟着涌上前来,却是不敢造次,恭敬对半空中的初云跪下。 “仙姑,仙姑,我等愿意追随,我等也愿意追随!”许多百姓将士也齐声大呼。 自柏玄陨落,初云更愿意硬起心肠来处理身边之事。她只想要凝气草,不想跟无关的人牵扯纠缠。当初,就是她一时心软贪念,收下小金,才致柏玄殒命。 这许多人,她不想招惹。尤其是唐霁,她不想与之结缘,无论是善缘还是恶缘。 “你是谁?”初云冷笑一声,做出一副冷漠之色,抬脚将唐霁抛开,斜眼睨他道:“人心不足!你能活命,已经足够烧香拜佛。别妄图再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不再看地上人一眼,也不顾地上人震天的挽留之声,初云御剑升空,茫茫然,不知往何处而去。 “初云!”唐霁仰面跌倒在地,夺过一个道士的长剑,长剑对着自己胸口,用尽全身力气对着空中大喊,“如若你不带我同行,我今日宁愿死在这里!” “那你就死吧。”初云冷冷瞧了唐霁一眼,继续御剑往西。若唐霁眼中无情还好,有了情,她又如何带他同行。 唐昀抬眼望天,眼中满是欣羡。帝王天子又如何?怎能比得了飞天的仙? “王爷,不要啊!”受制于御林军的王府总管老泪纵横。 唐霁推开老总管,对着高空张狂大喊:“初云,我跟你赌!赌你并不是心狠之人!”话音落下,唐霁双手握紧剑柄,朝自己腹部猛地刺了下去。 鲜血淋漓,冰冷长剑竟然透体而过,刺穿了唐霁瘦薄的身子。无力站立,唐霁双手握剑,瘫倒在地,瘫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笑言重复:“初云,我跟你赌……我跟你赌……”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一十四章 铸丹炉 初云能学来柏玄的冷面,却终究学不来柏玄的冷心,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因她而死去。 “仅此一次!” 驻剑落地,初云皱眉蹲下身,封住唐霁周身大血,取出一粒丹药送进唐霁嘴里,将他收进了储物手镯当中。昏迷不醒的穿山小兽,也静静躺在里面。 已经认定初云是天上仙姑,众人乍见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凭空消失,已经不是那么惊奇。 “王妃哪里去啊?”在唐昀眼神示意下,御林军已经松开王府总管。王府总管踉踉跄跄奔到了初云身边,躬身哀求道:“就在王府住下吧,王府不仅能遮风挡雨,更能在最短时间为王爷备上救命的药材。王妃怜悯,就请在王府住下吧!” “我不是你口中的王妃!”初云厌恶出声。阜丰国虽大,她无处可去,也可去任何一处,无处可落脚,处处也可落脚。但住在王府也可以,之前她浑浑噩噩,延误了救治穿山小兽的时机,若有王府之人为她找寻草药,她就可以安心为穿山小兽炼丹续命,至于顺带救唐霁,就算是她给睿王府的报酬。 “是,王……初云。”总管不情愿的改了口,但只要仙姑能留下,不仅是王爷的保命符,也是睿王府上下的保命符。 初云在睿王府落脚,住进偏僻小院当中,不经传唤,不许任何打扰。 守护在王府内外的人极多,内有王府侍卫和之前捉妖的道士,外有朝廷御林军,还有各地慕名而来的求道之人。 光头天子唐昀回宫,即刻招来朝中御医,询问凝气草一事。 “臣等闻所未闻。”众御医纷纷摇头,惶恐跪地。 唐昀将所有御医扣留在宫中,又命人将他们家中所有医书搬进宫内,要他们连夜寻找翻看。 一个时辰之内,皇榜贴满全京城,凡能提供凝气草消息之人,赏金百两;凡能指出凝气草确切位置者,赏金千两;凡能取凝气草亲自面圣者,赏金万两,封万户侯。 各地官员纷纷接到圣谕,急忙招来当地药商医者,打听询问凝气草一事。 一时之间,阜丰国举国上下皆因凝气草沸腾,达官显赫贩夫走卒,三句话里就不离一句“凝气草”。 京城更是人满为患,比之三年一度的科举大考,更是拥挤喧闹。尤其是睿王府外,早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初云进食用过的碗碟,已经卖到了令人咋舌的价钱,老总管用这笔巨资,替初云买来许多药材,京城里的药商赚得金银满钵,在家中设香案焚香跪拜,简直将初云当成了天降的财神。 在海面之时,储物手镯里少了不少东西,初云又将一些琐碎日常之物,添置到储物手镯当中。 老总管得初云叮嘱,又在道观里抬来几尊顶好的炼丹炉。为自家王爷奔波,跑断腿,老总管也甘愿。 “不行。”初云屈指敲在丹炉上,耳听声响,摇了头。丹炉做工虽好,但材质比例不巧当,经不起丹火久烧,也练出她所需的丹药。她先前所用的炼丹炉,已经沉入了海底,好多丹药,也进了鱼腹。 “这还不行?!”老总管为难,这可是他特意请示过天子唐昀,借用来的著名丹炉。比这再好的丹炉,他是没听过,也找不来了。 “简直就是一堆废铁嘛!”小金尖喙一张,喷出一团金色火焰,就将几尊一字拍开的丹炉,烧得连铁渣滓也不剩。 “果……果然是废铁。”老总管骇得咽一口唾沫,望着无根浮在空中的金色火焰,结巴着问,“那,初云,你还有什么吩咐?”唤初云为“仙姑”,太生分,老总管显然不想与初云如此,他还盼着自家王爷,与初云真正结成连理。 “只能重新锻造一尊。” 初云列出锻造丹炉所用的材质交给总管,老总管吩咐人一一替初云寻来,放进了院中。为了在最快时间里锻造成器,三个铁匠师傅被传唤进王府,做了初云下手。 院里支起火炉,三个铁匠师傅兴奋得直搓手,跃跃欲试,想在仙姑好好表现表现。唐昀得到消息,托着受伤的手腕,急忙出来皇宫,只身立到院中观礼。 铜铁在烈火中熔化流出,初云双目一定,两手各自握一大一小两铁锤,在炙热的铁汁上飞速敲打起来。老七艮山以炼器悟道,初云受他影响,也懂得一些炼器之道,虽然不如在炼丹上的那般造诣,但锻造一个丹炉,还是不在话下。 初云这点皮毛的炼器功夫,在昆仑山上,本不是什么值得称赞之举,但看在唐昀一干人眼中,却是动人心魄。 初云持锤飞速挪动的身影,已经快得只剩残影,足以惊掉在场之人的下巴。但听那锻器之音,忽如黄钟大吕,严正高妙,震撼人心,又忽如玉珠落盘,清脆动听,犹如天籁,再有时,黄钟大吕与玉珠落盘之音同奏同伴,更是玄妙无比。 “这哪里是炼器?!”三个光着半边厚实肩膀的铁匠,直看得瞠目结舌,其中一人张大嘴,喃喃道,“分明就是一曲歌,一曲舞,乐舞相和,行云流水,曼妙若仙!”打了许多年的铁,还从不知道,打铁锻器这等苦力活,也能变幻成这样一场动人的舞曲。若非亲眼所见,他们哪里敢相信这等惊奇之事。 若不是从那极速飞溅的火星当中,知晓锻器之人手上力道之劲,出手速度之快,他们还以为,她只是在进行一场华而不实哗众取宠的乐舞表演。但一人高的丹炉雏形,却随着她的乐舞,逐渐展现出来。 “大火!”飞速移步的初云,陡然呼喝一声。 “哦?哦!”负责火候铁匠回过神来,赶紧大力拉扯起风箱,钦佩无比的目光却时刻追随初云忽快忽慢的身影。 “冷水!” 负责降温的铁匠,急忙舀了一瓢水,泼在了滚热的铁汁之上。“嗤嗤”声响,团团白雾骤起,更衬得白雾中的初云,纤影飘飘。 天子唐昀见状,已经不是第一次后悔,当初没把神志恍惚的初云,牢牢绑在自己身边。一念之差,竟错失天大良缘!悔之痛之,只能望之嗟叹。 听到仙乐,冒着危险偷偷探头进院的男人女人,见着火光中的飘渺身姿,心中无不暗叹:“原来干瘦女人也有这等夺人风姿!”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一十五章 心魔生 三个铁匠磕头呼号,一丁点也不想离去,但却被睿王府侍卫强行架离了王府。 初云关起门来,专心炼丹。 唐昀将行政之地搬进睿王府,且夜间就住在初云的院落之外。虽然天子暂居睿王府,但他和初云这两间院落四周,却依旧安静如常。 炼丹的动静,虽比不上炼器的动静,但初云所居之处的房顶上,时常显现出的各色光晕,还是让一众道士和天子唐韵瞠目不已。 两相对比之下,才知道何为真正的炼丹。他们阜丰国的炼丹之术,与其说是“炼”丹,不如是说在“熬”丹——将水熬干,也就成了丹。 心向往之的心念更甚,一众道人更是坚定,今生定随仙姑而行。 天子唐昀耐不住惊奇,屏退左右,黑夜里冒着极大危险,悄然跃到初云屋上房顶,揭开一片瓦,像个江湖宵小一般,俯身往下望去。 但见初云盘膝端坐丹炉之前,双目微沉,双手翻飞,疾速打出无数繁奥法诀。那屋上各色深浅光晕,就是因那繁奥法诀而生。 眼界大开的唐昀,心潮猛烈澎湃起伏,仿佛进入到另一个天地。他本以为帝王天子,已是世间为人之最,但最近种种所见所闻,已彻底颠覆他的认知。帝王又如何?在初云此等仙人眼中,与蝼蚁又有何异? 若今生与仙结缘,帝王之位,又何有眷念?! 他突然佩服起睿王唐霁的果决与心计。 睿王果然是睿王,以生死续缘牵缘,不愧先皇赐封的一个“睿”字! “又一个登徒浪子!”小金翻了个白眼,突然从初云肩上窜起,尖喙一张,就朝屋顶上唐昀偷望的那双眼睛啄去。 唐昀连忙躲闪,也亏了小金“喙”下留情,才得以保全了双目。不敢再做房上君子,唐昀急忙狼狈翻身下屋脊,跃身到自己的院落里去。 果真是帝王又如何? 还比上仙姑身边,一只能喷火拳头大的金毛畜生! “开!” 初云陡然一呵,双掌猛地一拍丹炉炉身,炉盖高高飞起,一股沁人香气即刻扑面涌出。 转瞬之间,整个睿王府便萦绕在这股沁人香气当中。 屋子里还未睡下的人,均被这香气所惊,纷纷披衣,向香气最浓郁之地奔去,却不敢靠近,只能踮脚远远观望。 王府外守候之人,亦闻到这阵芬香,莫名激动欢呼,在半夜三更之际,纷纷鼓起掌来。 “呖——” 小金雀跃一声清呖,一头钻进丹炉,将这二十来粒新出炉的三品丹药,一口气吞下十七八粒,总算是记得留下四五粒,给穿山小兽和快死的唐霁。 自从柏玄陨落,初云疯癫,它好久都没闻过丹药的气息。以前有柏玄在,三品丹药,它是瞧不上眼的,但现在别说三品丹药,就是一品丹药,它也会瞧着动心。 做饿汉久矣,它方知柏玄这土财主的可贵! 哎,其实自从缺丹缺初云关爱,它是无比后悔招惹丑乌龟,害死了柏玄。 “呖——”小金摊开小翅膀,胀鼓鼓的小肚子朝天,躺在丹炉炉盖上,一副酒足饭饱酒囊饭袋的模样。 初云沉下脸,默默将剩下的四粒丹药取出丹炉,握在自己手心上。将昏迷不醒的穿山小兽从储物手镯里小心抱出来,初云分开穿山小兽的长腭,将两粒圆转流动的褐色丹药,喂进了它的嘴里。 穿山小兽气息微弱,一身是伤,原本厚实坚硬的鳞甲,也脱落了许多,一片血肉模糊。初云心疼不已,又想到它的主人柏玄,一时心痛如绞,忙在泪水滚落之前,将它小心送回储物手镯当中。 又将骨瘦如柴面无血色的唐霁挪出手镯,初云平放他在榻上,垂眸喂他一粒丹药,探他脉搏已无性命之忧,才盘膝一旁,静息打坐养身。 炼器炼丹,都是极耗精力之事,她必须得尽快养回精神,继续炼丹,为穿山小兽续命。穿山小兽受伤太重,她现在能做的,只是帮它续命,若要让穿山小兽转醒,只能回昆仑上请求元婴尊者出手。 但只身回昆仑,她又何有面目面对四位尊者,尤其柏元尊者? 柏玄因她而陨,她是昆仑山的罪人! 罪人! 罪人! 你是罪人! 我是罪人! 柏玄是因为你而死的! 初云心神难安,如陷梦魇,额头开始渗出豆大的汗珠。 一旁仰面躺在炉盖上消食的小金,斜眼瞧见初云的不对劲,暗叹一声不好,忙挥出一道风刃,将初云掀倒在地。 “走火入魔啦?”小金扑腾着翅膀,盘桓在初云头顶。这下可好,好不容易疯病好了,心魔又来,这妮子,可真能折腾自己。不就是为了个柏玄么,怎能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疯癫至少还能好好活命,心魔可是会让一个修士修为损失殆尽。心魔不除,稍不留神,这妮子就要去步乾天和明枝的后尘。 初云阖上双目,不想去理会。走火入魔也怨不得谁,这是她该受的惩罚,该为柏玄赎的罪过。 小金却还在哪里直用妖识叫唤:“糟糕啦,糟糕啦!刚才不是有我小金在,你当真走火入魔,那就彻底废人一个,要去跟乾天明枝作伴!我的天,我的天,老天这是怎么啦,对降大任的真正天之骄子,怎么能玩出这种花样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期限到 一个月的期限转眼就只剩三天,唐昀寝食难安,皇榜贴满京城,封赏加倍,仍旧不见消息。 唐霁已经转醒,被送回到他的寝宫。初云足不出户,闭门为穿山小兽炼丹。 小金每日就待在初云身边,盼着丹药练成,好大吃一顿。 期限已到,冷雨冰寒,唐霁被人抬着,先到了初云跟前。 “初云,”腰腹受了重伤的唐霁,竟比先前还精神了几分。仇恨放下,为了阜丰国百姓,他应当为天子唐昀求情,“唐昀虽然该为父兄赎罪,但却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位有魄力和韬略的好皇帝。我希望,希望初云你能饶他一命。” “知道了。”初云不想再跟唐霁牵扯,看他一眼,便御剑出门而去。激起护身法罩,冷雨并不能沾身。 再不能用生死作留,唐霁扶着腹部,艰难站直身子,眼睁睁看着初云在雨幕中远去,消失在雨幕中,消失在自己的性命里。 初云御剑去了皇宫,越来越心焦的唐昀,已在十天前,搬了回去。 一群形容憔悴的御医,早已经跪在了唐昀面前,不住磕头请罪。唐昀亦是心急如焚,下颌已经长出了半寸长的胡茬。没等过死的人,不知道等死的痛苦,竟比直面死亡还要惶恐。 御剑直入皇宫,无人敢拦,伫剑落地,初云面无表情,出现在唐昀跟前。 “你终于来了!”唐昀瘫坐回龙椅,反而松了一口气。尽管臣子妃嫔无不劝他藏身它处,但他却不想做无谓的躲避。若初云执意要寻他,他又能躲避到何处。更何况,天子的尊严与骄傲,也不许他做出那等丢脸之事。宁玉碎,也不瓦全。 “凝气草。”初云只想要凝气草。没有凝气草,哪怕是一些关于凝气草的消息,也可以。即便那凝气草长在荒山沼泽,她也可以立即去。 “仙姑恕罪,仙姑恕罪!”御医与一众宫人齐齐跪下求饶,一须发皆白的老御医,膝行向前几步,颤声道,“是臣等见识鄙陋,无法查得凝气草之事。天子无过,天子无罪,是臣等失职。老朽身为御医院首席,难辞其咎,甘愿一命换一命,代圣上一死!”话音落下,就踉跄起身,拿脑袋朝一根红漆大柱撞去。 “省省吧!”小金一扇翅膀,将那撞柱的老者掀翻到人堆里去,调用妖识,在众人头顶嗤笑道,“唐昀是唐韵,你是你,你都说自己是老朽,活不了几年啦。拿你替三十不到的唐昀,这便宜买卖,你把我们两个当傻瓜啊!” “你,你……妖畜!”老御医被七八双手扶住,手指小金,瞪眼呵斥。 “你们还是妖人呢!”人看它是异类,它看人还不是一样!人看它是异类,就把它妖,它觉得人还不如它小金呢?这世上,哪有人的头发,有它身上的金色羽毛漂亮! 没有人,他小金的羽毛,是这世上最漂亮的,没有哪个人那只同类能比得上! 小金尖喙一张,就要帮那老者削发。初云冷眼瞪了过去,小金翻个白眼,悻悻闭上了嘴。柏玄一死,初云的心态转瞬就沧桑了几百岁。都可以去当恶婆婆啦,哪里还是当初笑容灿烂的小妮子! 代死不能的老御医,被小金尖锐的话语一激,气得快要晕厥过去。 唐昀等待的目光一直在初云身上,是生是死,全在初云一念之间。 初云向唐昀迈步过去,伸出右手,扼住了唐昀咽喉。 “天子无咎,天子无咎,仙姑恕罪,仙姑恕罪!”众人惶恐失色,再度砰砰磕起头来。殿外雨疾,殿内磕头声更疾。 “或者死,或者让位唐霁,”初云面无表情,“二者可以选一。”若她只是个疯疯癫癫的无用女人,早就死在了他针对唐霁的算计之中。此刻唐昀引火烧身,怨不得别人。 “死!”让位唐霁,终也难逃一死。与其死在唐霁手中,还不如死在初云手上。被仙道亲手处死,多少也能得她一些挂念和惦记。更何况,他也是个赌徒,赌初云刻意隐藏起来的本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圣上——”宫人们提声规劝。 “那好,我成全你。”初云沉下眉眼,逐渐收拢手指。 小金翻个白眼,要一个人死,还这般慢腾腾。“小妮子果然是小妮子,做不来柏玄月壹月贰他们。”要换做它小金,一团火就能将唐昀烧得灰也不剩。它决定,若是小妮子最终心软下不去手,它就帮忙,结果了这唐昀性命。当初唐昀让小妮子嫁给病秧子唐霁,就没准备让小妮子活命,它早就想报仇啦。 咽喉剧痛,呼吸困难,唐昀一身冷汗,整个人却逐渐镇定放松下来。 他果然是赌对了!初云仁善,不会随意伤人性命!从她回身救唐霁就可以看出来。 “罢了!”陡然撤去双指,初云拂袖转身,抓住欲要发作的小金,捏在手心,沉声道,“不是我饶你一命,是睿王为你求情,说你是位明主,我今日才饶过你。” “睿王?”一众宫人惊魂甫定,也跟着天子唐昀出了一身冷汗,“是睿王替天子求的情?”但睿王与天子水火不容,又有仙姑做依仗,登帝王位也是轻而易举,如何会在此节骨眼上,反倒为天子求情。 “他……怎么会是他……”唐昀声音嘶哑,咳嗽不断。 “也只能是他。”初云祭出飞剑,跃身踏上,冷声道了一句,“好自为之。”便入雨帘而去。 出去皇宫,初云也不知何去何从,收起飞剑,撤回护身法罩,初云独步行在铺天盖地的冷雨当中。小金从初云手心挣脱出来,一抖翅膀,化作毡帽大小,遮挡在了初云头顶。 “我漂亮的羽毛哎,我最最宝贵的羽毛哎。”小金张开双臂,一面哀嚎,一面询问,“伤心有什么用,掉眼泪有什么用,初云你这些天掉的眼泪,都可以下场小雨了。要回去,还是继续留在阜丰国继续找凝气草,你得说出来呀。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我该怎么配合你呀……”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再聚 铺天盖地的冷雨,初云踽踽独行其间。街道两旁已经没有了人烟,即便有人,也是从二楼窗户上扔下鞋袜,嘴里连连骂着:“晦气,灾星!以为都上戴顶金黄破布,就成皇上娘娘啦!不单单是灾星,还是疯子!” “地方人,没见识!”虽然雨声密集,但小金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不由翻了白眼,强忍了怒火。 初云散发而行,也不知去向何处。 也不知雨中恍恍惚惚行了多久,忽然前方有人,拥住了她冰冷的身子。 “初云。”拥住她的人,柔声唤了她的名字。 浑浑噩噩抬起头来,在朦胧飘忽的视野里,初云终于瞧清了给她温暖怀抱的那个人。 “老二!好想,好想,好想你们!”初云眼中涌出的热泪,立即融进了脸颊上流淌的冷雨里。 “我在这里,我们都在这里。” 坤地、震雷兑泽等七人,共同布下结界,将豆大的雨点,隔绝在了结界之外。 “妖道!妖道啊!”之前扔鞋扔袜的人,纷纷关紧门窗,缩到了床底瑟瑟发抖。 “初云,跟我们回去吧。”坤地等人看得无不心疼。他们一路寻来,从未料想到再见他们的宝贝妮子,会是现今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虽然柏玄那小子出了事,但小妮子也不该这样糟蹋自己。小妮子还有八个师兄,哪个师兄不为她心疼。 “不回去,再没有资格回去,再没资格回去……”初云脚下不稳,踉跄倒在坤地胸口,眼中泪水雨一般洒落,仿佛要将身体里所有的水分,全部宣泄干净。 “你先回昆仑山,凝气草,师兄们帮忙找好不好?”坤地忧心探了初云额头,发觉她额头滚烫,感染了风寒。 “柏玄呢?你们来的路上,看见柏玄了么?”初云勉力睁开眼,迷迷糊糊的问。 “得,又要发疯了。”小金立在兑泽干爽喷香的肩头,再度翻了白眼。 坤地几人闻小金之言,越发自责心疼。他们该早些找到小妮子,也不至于让小妮子独自一人吃了许多苦。 “进客栈再说!”老六离火握紧了拳头,真是忍不住想将柏玄那小子,拽出来,狠狠揍上一顿。明知会遭遇死劫,还要将小妮子拐下山去,让小妮子眼睁睁瞧着他死去! 活蹦乱跳的小妮子如此颓废落魄,都是那该死的小子害的! 可恶,实在可恶! 柏玄这该死的小子,连自己的死亡,都要牵扯上算计! “好生睡一觉,睡一觉,天就晴了。”老五坎水轻抚着初云满是泪痕的脸颊,一双忧郁的眼睛逐渐迷离,望进了初云恍惚无神的眸子。 初云无力反抗,终是阖上了双眼。 坤地将睡去的初云打横抱起身,七人御剑疾驰,去到另外一处,捡了一间客栈落脚。 “报——发现仙姑踪迹!” 京城天子唐韵,急切拆开密信,一目十行,飞速读完信上所写。不仅仅是仙姑,还有七个同门仙道,与仙姑同行,只是现在行踪不明,需要再作打探。 “好,好!” 唐昀大笑三声,召来睿王唐霁,将信递与他看。 “她还留在阜丰国!她还留在阜丰国!”身体日渐恢复的唐霁,握着密信,激动得发抖,只想得到初云的消息,只要初云还留在阜丰国,他就还有机会,至少还有见面的机会。 “该如何留下他们?”八个仙道降临阜丰国,天子唐昀自然不想放走任何一个,但只要能留住其中任何一个,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也都只得。 唐霁将密信仔细折好,收入绣袍之中,才出声言道:“能留下他们的,只有一样东西。” 唐昀闻言,恍然大悟,击掌道:“凝气草!凝气草,能让他们留下的,只有凝气草!” “但我们没有,”唐霁捂着腹部震裂了些许的伤口,忍着痛楚,继续道,“而且,即便留下他们,圣上也不能强迫他们分毫。圣上能做的,就是先一步寻到凝气草,再拿凝气草和他们交换。” “能做的,只是交换?”唐昀显然想要得更多,但能做的,也只有交换。“那朕想换跟他们换一个修仙的机会!” “但圣上乃一国之君……”唐霁不赞同天子此念。阜丰国,即便前太子在世,也没有谁比唐昀更适合这个帝位。更何况,一夜夫妻百日恩,天子挥袖而去,宫中上百妃嫔,又该如何处置。 “朕膝下无子,若得修仙机缘,定将帝王之位传于睿弟你。”唐昀兴奋握拳。 “臣无德,不敢受。”唐霁摇头一笑,之前无数杀戮和血腥换来的天子位,竟也可以这般轻易相赠。果然是此一时彼一时,若能得修仙机遇,帝王位也成了敝屣。 “睿弟,何须自谦。”唐昀伸手拍在唐霁肩上,相斗多年,自然对彼此知之甚深,只是他没料到,最后会是自己的死敌,为自己求情。“朕自知朕的冷情,你比朕更爱这天下百姓。乱世当是朕逞英豪,如今国泰民安,就当睿弟这等贤德之人治之。哈哈,朕之前还以为,是朕杀戮过重,才导致膝下无子。如今看来,是上天另有安排,才让朕免去牵挂。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一十八章 阴霾散 “老八,你的意思是,”初云又喜又悲,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心情,压抑着满心激动,将兑泽前一刻告诉她的话,竭力再郑重重复了一遍,“你的意识是,柏玄的魂灯还亮着,只是很微弱,意味着柏玄可能还活着!而且,而且,那家伙明知道自己即将会遭遇死劫,还陪着我一同下山寻凝气草?!” 柏玄那家伙,怎会如此疯狂! 明知死劫将至,也不安分待在山上以保安妥,还远离山门,冒着孤立无援之险,陪她到陌生之地。 明知死劫还出远门! 简直是个疯子! “童叟无欺。”兑泽将手上的药膳递到了初云手里,“柏玄那小子九条命,没容易那么死。倒是你呀,”恶狠狠捏上初云憔悴的面颊,兑泽恨铁不成钢,“柏玄是柏玄,你是你,有必要为了那么个阴险狡诈之辈,把自己弄成这副狼狈的样子?嗯?” “英雄所见略同!”小金扑扇着翅膀,一口咬在了初云指头上,再度签下血契。 阴霾扫空,初云磨牙,终于肯拿正眼瞪它。 “先前应承下的!”小金也睁圆眼睛,狠狠瞪了回去,“哈,现在总算又能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了。哼哼哼,我就在你面前,你竟然在想柏玄那登徒浪子!哈,你竟然想打柏玄的小屁股!” “该打,该狠狠的打!”兑泽对着空气,狠狠挥了两巴掌。柏玄那小子,拐去他们几个的宝贝不说,还害得从来都活蹦乱跳的小妮子,第一次风寒发热。 “嗯,是该打!”腿上盖着被褥的初云,将药膳暂搁一旁,从储物手镯里取出玉偶“柏玄”,并拢左手三根指头,抽打在“柏玄”臀部,一面抽打,一面宣泄,“让你瞒我!让你疯狂!让你算计!让你眼睁睁死在我眼前!让你害我担心!让你……让你还不回来……”明明心中欢喜,却偏偏笑着留下泪来。 小金瞧得又翻了白眼,它这些日子瞧初云的眼泪,都瞧得有些厌烦。 世间女子果然是水做的,活泼开朗如小妮子,泪水也是一大斗一大斗的,要换成遇这事儿的是明久,天天哭,天天哭,那日积月累,还不哭出一片汪洋来。 小金心里想到明久,与它心意相通的初云,自然也想到了怀有身孕的明久。 “小久儿呢,她跟肚子里的宝宝还好吗?”笑着将“柏玄”搂在胸前,初云赶紧问斜倚在身旁的老八兑泽。 “我们下山寻你们之前,还是挺不错的。”灵感又至的兑泽,从储物袋里取出纸笔,开始了他的话本创作。一面运笔如飞,一面跟初云应答,“她还想跟我们一起来,不过月贰那小子硬拦着不许。我打算下一个故事,就写他们两个。话本名都想好了——霸道王爷与爱哭病秧子。” 一听这话本名,就连畜类小金,两只眼睛里都是赤裸裸的鄙夷嫌弃之色。 “你懂什么?”兑泽侧头,看门外汉一样,看小金一眼,简短有力做了结语,“行情,卖座!” “算算日子,小久儿肚子里的宝宝已经落地许久。”初云心中挂念,一面一勺一勺吃着药膳,一面想着两个白白胖胖的奶娃娃,不禁欢喜道,“我们这次回去,就长辈分啦!我再也不是山上最小的那个咯!” “你想太多啦!”小金似乎很喜欢泼初云冷水,“小久儿是中了迷情藤的毒,才怀的宝宝。丛林里,中了迷情藤毒怀上身孕的走兽,十个有九个是不能顺利产子的。” “你怎么不早说!”初云心中一震,手上药膳洒落出来。兑泽停下正在写的话本,也跟着看向了小金。 “早说有什么用,又没解决的法子,说了也无济于事,还雪上加霜,”小金低头在药膳里啄了一口,咂咂嘴,继续道,“而且人和走兽又不同,或许走兽生不下来,小久儿就顺顺当当生下来了,也不一定。” “你你你!”初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死小金,该张嘴说话救命时不说,不该张嘴说话惹祸时,又乱说。 比乌鸦嘴还惹人厌的一张嘴! “你心里骂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小金一口气,将碗里的药膳吸了个精光。重新结下血契,小妮子心里琢磨些什么,它可是一清二楚,一字不漏。 “难道不该骂!”初云气得将手中的空碗一翻,朝小金脑袋,狠狠扣了下去。她现在,真是一点也不想见到这坨倒霉金子。 “喂,这不公平啊!”小金从倒扣的碗里,挤出脑袋来,翻着白眼道,“再说了,又不是我故意不说。只不过,我是现在才想起这茬。那时你和我也是心意相通的,要是我那个时候就想到了,你难道会不知道?哼哼哼,偏见偏见,你就知道冤枉我!” “那你就不能早一点想起来!”初云真是不怎么喜欢这聒噪的家伙。抓到一点由头,就嚷嚷个不停,就好似她当真虐待过它一样。 “要是什么都能早一点,那世事就完美了!”小金钻出碗底,拿爪子梳理起自己漂亮的羽毛,斜着眼晴看初云,“而且,你哪里没虐待过我了?精神虐待,也是虐待!” “你这聒噪家伙!”初云伸出一根手指,狠狠戳戳小金脑袋,“如你所言,噪音虐待,也是虐待!你怎么比我小时候的话还多?!” “很好,我又有了灵感!”重新取出一张素净纸张,兑泽运笔如飞。 初云侧头看去,原来是“话痨姑娘与她的聒噪妖宠”几个大字。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一十九章 青楼 阴霾散去,躺在床上静养,对于恢复了活力的初云来说,又变成了一种折磨。 “他们去了哪里?”初云蹦下榻,给自己斟了一杯热茶。自从得知柏玄并未陨落,初云整个人好像重新活过来一样,而且格外的神清气爽,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走路都轻盈了许多,像是随时都要快活得飞起来。 “我知道的,你就知道,你干什么问我?”小金爪子里抓着一颗白子,正在自己跟自己下围棋。它还不是很擅长,尚在钻研当中。 “那老八呢,老八去了哪里?”天都黑了,隔壁老八兑则的屋子里,却听不见人声。 “老八上街了,说是要赏赏这阜丰国的美人儿,寻找灵感,特意叮嘱我要好生看着你,看着你好生待在房间里养病。”小金看着爪下纵横交错的棋盘,眼晴都花了,很是挫败的喷出一团火焰,将棋盘连带棋子烧了个一干二净,心中喃喃骂道:“真不懂你们人类干嘛发明这种自个儿折腾自个儿的东西,哼,什么玩意儿!” “又不是雅士,学做什么雅事。狐狸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这金毛畜类,是下不来围棋说围棋臭。都是自己本事不够,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却反过来埋怨那想要的东西不好。”初云一面说着话,一面将自己扮作了个青年男子,对镜照了照确保没有破绽,才吹灭了屋中烛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去哪里?!”小金可是肩负看守小妮子的重责,老八和坤地等人离开前的交代,可是不离寸步。 “去找老八,然后和他一起去找其他几个师兄。”初云头也不回的往楼下去,楼下大堂里外,都挂着几个红色的大灯笼。 “兑泽都五六十岁的人了,还用找?他又不是不知道回客栈的路。”也知道了低调为何物,小金骤然疾驰,钻进初云袖袍之中。 “他就是不知道。” “哇,这倒稀奇!”小金在初云袖袍里悠哉悠哉荡起秋千。这地方是个大平原,街道又宽又直,而且东西南北分明得很,五岁孩童想要迷路都难。 初云向掌柜询问了兑泽出门后的去向,手里摇着一柄纸扇,风度翩翩的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迈开步子。一面走,一面向路边摊贩打听,还一面用神识与袖中的小金闲谈:“老八他,是昆仑山上,最不可思议的一个路痴。”阜丰国,果真是物阜民丰,就连这远离京城的祁阳,入了夜都热闹非凡。 小时候老八去后山为她打猎,回来都不用走路的,而是将飞剑御到高空,眺望着昆仑山的藏书阁往回,然后在藏书阁落脚,再从藏书阁绕回到住处。每次来回都是这样丢脸的折腾,老六离火不告诉她,她还一点都不知情。 “看不出来,老八兑泽对你这样痴情。”小金点着脑袋感概。 “鸟嘴里吐不出象牙!”初云将袖袍狠狠一甩,“真该把你栓在私塾,好好学一下识文断字!” “是你眼晴瞎!”小金闷哼两声,两只小翅膀抱在胸前,翻起白眼,不再说话。 初云也哼了两声,不再与小金交谈,继续向路人询问兑泽的行迹。好在兑泽长得俊美勾人,很难不吸引路人的目光,初云一路打探,终于找到了兑泽所在之地——祁阳城中最大最热闹的一家青楼。 初云愣在青楼前片刻,拿扇柄敲了脑袋,暗叹一句:早该想到的!然后又风流倜傥的摇起纸扇,迈大步走了进去。 青楼她也不是第一次进了,不过阜丰国里的青楼,她还是第一次进来。 初云不得不承认,她再一次被深深震撼了。 莫名的,初云就开始同情那个京城里的天子唐昀,乃至这阜丰国的所有男人。她相信,身为男人的老八兑泽,比她更有同感。 最难消受美人恩呐!尤其是大体积的美人儿。 初云忽然想起了后山养着胖白小猪的猪圈。 这繁华热闹的青楼里面,一个个细眼粗腰美人儿,是一个比一个丰腴,一个比一个圆润。老八兑泽没有落荒而逃,初云真是佩服他的勇气和毅力。 老鸨头顶一朵大红牡丹,风姿绰约的迎了过来。 初云摇着折扇,开门见山:“本公子要找一个男生女相、身材高挑、唇红齿白的青年公子。” 老鸨心想,这可不是说的公子你自己么。不过涂满脂粉的脸上,却堆起一脸热络的笑,娇声道:“咱们阜丰国稍有地位的男子,个个脸上抹粉,修饰得唇红齿白,高的也有矮的也有,公子您要找寻同伴,怕是还要说得详细些。来来来,站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说,快进来说。” “是我糊涂啦!”初云被殷勤老鸨拉着手臂,坐到花厅西侧,两个窈窕人影,正在帘后弹着雅琴。 初云手里悠悠摇着纸扇,目光落在那处,朝老鸨摆手道:“不用麻烦,我想我已经找到同伴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交到老鸨手中,接着道:“本公子想一个人在这里听听琴,你去招呼别人,不用遣人来打扰本公子雅兴。” “明白,明白。”轻轻松松就赚一大锭银子,老鸨笑得合不拢嘴,“公子您请,您请。”丑姑啊,丑姑,虽然人瘦丑陋,但弹得一手好琴,可真是一棵掉钱树。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二十章 得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初云将凝气草收入储物手镯当中,与老八兑泽一起回去客栈,只等坤地几人回来,就一同回去昆仑山。 原来阜国里,有一个存在五十年之久且人人谈之色变的降灾村,那里的村民,无一例外,都是初云一类的“灾星”。 青楼里帘后抚琴的“丑姑”,就是来自那个村子。初云与兑泽听到丑姑之言,自是喜不自禁,赶紧让丑姑领路,去到那处。仔细一搜寻,果然在一面陡峭绝壁上,发现了长在岩石缝隙里的凝气草。 凝气草,凝周遭之气。附近村民,时时刻刻被凝气草吸食血气。所以村里女子,即便每日鱼肉鸡鸭暴饮暴食,也始终不见丰腴。村子里男女老少,均是瘦骨嶙峋,朝廷大骇,颁下禁令,不许村中人外出,外面之人,一旦进去,也不得再出村。 丑姑之所以能从“降灾村”出来,是因为几年前一次失足,跌落山崖又幸而大难不死,才得以隐瞒身份,进到青楼里卖艺为生。 她每日抚琴,为楼里赚了不少银两,但在楼里地位,却连最低等的洗碗丫鬟都不如。 但“丑姑”其实一点不丑,相反以初云和兑泽的审美看来,丑姑是个非常漂亮高挑的女子,说是人间绝色也不为过,若不是生在审美独特的阜丰国,成为一代祸国妖女也是极有可能的。 丑姑抱琴跪拜,兑泽心生怜悯,收下她暂做侍女。至于回到龙吟过昆仑山,要走要留,就凭她自己的意愿了。毕竟如此窈窕美人儿,若一生屈辱在阜丰国,实在太过可惜。 “琴声美,人更美。难怪我家老八会瞧上你。” 回到客栈,关上房门,初云将手中折扇一阖,拿出纨绔公子的做派,伸手调戏了美人脸蛋。极度不自信的美人儿,吓得花容失色,赶紧抱琴躲在了兑泽身后。 “够了,初云,”意外寻得凝气草,兑泽自然也是欢喜不已,伸手揽着初云的纤腰笑着道,“瑶琴怕生得厉害,你别那么吓她。这次意外之喜,还多亏了淑窈的功劳。” “是是是,都是瑶琴美女的功劳!”初云拿折扇托了瑶琴尖尖的下巴,调笑着道,“瑶琴姑娘,你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那那,就是让某人以生相许,我这做弟弟的也是答应的哦。” “丑……瑶琴不敢。”丑姑瑶琴垂头,轻声道,“两位公子救奴婢出火海,奴婢已经铭感五内。更何况,两位公子还为我们才人村解除天神诅咒,此般大恩大德,奴婢更是感激不尽。奴婢不敢居功,只求此生能常伴在公子……不,是两位公子左右。” “她可不是什么公子!她跟你一样,都是女子。”小金翻着白眼,窜到初云肩头,接着道,“你们女子都一样,心里想一套,嘴里说另外一套。你明明心里想的是,一辈子只陪着老八兑泽,口上却说要陪着他和初云两个。” “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初云瞪侧头瞪向了肩上的小金,这个腼腆大美人儿,她都还没调戏够,这金毛家伙就跑出来搅局。这家伙,每次都跳出来,坏她兴致,究竟还让不让她愉快调戏! “公子原来是……”瑶琴怯怯抬起头来,不确定的目光,看向了兑泽。 兑泽点头肯定,啄一口初云,笑颜道:“你们阜丰国审美另类,初云扮作男子上街,行事方便。” “但……”瑶琴发现初云咽喉处,分明有男子才有的喉结。 “嘿,常在江湖飘,哪能不准备妥当。”初云笑着,在自己咽喉处一抹,一小团浅褐色的黏贴物便脱落下来。“可看清楚了?”初云扭了扭白皙的脖颈,将那浅褐色之物又粘了回去。 “奴婢早该想到的。”瑶琴终于肯从兑泽斜后方站出身来,垂着头低声道,“公子与姑娘都是世外高人,这等以假乱真的本事,自是不在话下。” “哪里是什么世外高人,”小金挺起小胸脯,挥着一边翅膀,傲然道,“不过就是生对了地方,没生在这个又扭曲又憋屈的阜丰国。” “这世上,除了我们阜丰国,难道还有别的国家?”瑶琴震惊不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还以为,这世上所有土地,都是属于阜丰国。这世间,就只有一个偌大的阜丰国。怎么会,怎么会还有别的国家呢? “哇,好一个井底之蛙!”小金“呼呼”扑扇起翅膀,“该不会阜丰国里的所有人,都以为这世上只有一个阜丰国吧?!” 瑶琴无比羞愧点了头:“自从数千年前的圣帝一统,祖祖辈辈都是这样以为,以为这世上的人,除了阜丰国的子民,就只剩天上的神仙了。公子和初云姑娘,难道不是天上的神仙吗?”若不是神仙,怎么会御剑凌空?怎么会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驻扎在村外的朝廷兵士打得纷纷作鸟兽散?又怎么会有一只口吐人言的金色神鸟作伴? “还差得远呢!”小金万分感慨惆怅的长呖了一声,“我们还想飞天做神仙呢,就是没那本事和机缘。哎,生在了一个落魄时代,灵气就这么一丁点,再努力虔诚,也是一场空。哎,痴心妄想,痴心妄想,什么都是痴心妄想!” 知道小金所言非虚,初云跟兑泽都遗憾叹了口气,不错,她们确是没生在修炼飞仙的好时机。灵气微末,修士所能到达的极限,也只是元婴期。几千年了,再也没有修士,突破到第五候乾元期,也就是能够变通自在、移山倒海的分神期。 “但在婢子看来,公子跟初云姑娘,还有小金前辈,就已经是神仙了!”瑶琴睁大眼,言辞诚挚无比。 初云点着小金的鸟躯,感慨一笑:“一山还比一山高吧。瑶琴你看我们能御剑能施法念咒,但在某个地方,某些人看来,我们这点伎俩,也是雕虫小技,不值一哂。死小金嘲弄你是井底之蛙,我们又何尝不是另外一些人眼中的井底之蛙。在天上的仙与神看来,都是一样的芸芸众生,与蝼蚁无异。又或者,即便是天上那些法力无边的仙与神,在天道之下,也不过是一只蝼蚁。”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二十一章 觅剑 毫无征兆,客栈被重兵团团包围。 “人呢?一行八个青年男女,人呢?” “走,走了,都走了!” 无边大海之上,小金鼓动了一对金黄大翅膀,载着初云坤地等人,往西面而去。 “喂,小妮子,走原路,还是绕圈子?” 来时遭遇的那只麒麟绿龟,也不知是死是活。死了当然是最好不过,但若没死,就不能再去招惹。现在柏玄仍旧下落不明,小金当然长了教训,不敢再冒失闯祸。 坤地七人也得知那只七阶绿龟之事,为求安妥,七人都赞同绕路而行。瑶琴低垂着头,根本不敢从高空往下看,安静又忐忑的坐在兑泽身后,鲜有言语。 初云却摇了头:“初云剑还沉在那处海底,我要将它取回来。” “但小妮子你的安全才最重要!”离火即刻出声反对。 “初云剑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就像最要好的一个朋友。”初云坚持,“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它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老七艮山对剑的感情极深,更何况,初云剑也经由他的手锻造过,此刻几人当中,怕是只有他才能理解初云对初云剑的感情。但初云剑重要,小妮子的安危更重要。“初云你和几个师兄留在这里,我去。”毕竟他的修为比初云高,遇险时,逃生的可能性更大。 “还是我去。”坤地站起了身。大师兄不在,他这二师兄理应当仁不让。小妮子不肯让初云剑石沉大海,他又怎么肯让小妮子去独犯险境。 “老二,我们几个可是一体。”老八兑泽攀着坤地肩头站起身来,瑶琴也赶紧跟着兑泽站起身来。“你去,我们几个当然陪你一起去。” “公子……公子去,我也去。”瑶琴忍住眩晕之感,紧闭着眼睛,怯怯出声。 “嘿,我们一群大男人议事,”离火瞪大眼睛,心直口快的道,“你这娇滴滴的小姑娘跟着添什么乱!” “我……”瑶琴抱着琴,畏怯退后两步,不敢再多言,但心中却是疑惑,自己怎么会是六公子口中的“小姑娘”,几个公子分明都只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她应该和他们差不多大小。 兑泽拍了拍瑶琴纤瘦的肩,柔声道:“瑶琴你和初云留在此地,我跟几个师兄去去就回。” “老八,瑶琴美人儿需要的是你呀。”望着坤地几人,初云心中温暖不已,笑着将瑶琴往兑泽怀里一推,故作轻松的言道,“师兄的好,初云明白,但与初云剑有感应的是我。你们暂且留在这里,我让小金陪我去。” “喂喂喂,不公平,有危险就想到我!”小金立即扭过脑袋来,不满出声,“那丑乌龟那么厉害,笨蛋才去自投罗网。不知道那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吗?哼,不去,不想去!” “必须去!”初云恶狠狠跺它一脚,“谁让初云剑丢失,你是罪魁祸首之一!” 虽然坤地七人联合起来,也比上一只小金,但毕竟多个人,多份力气。“师兄们陪你一起。” “不要了,师兄。”初云抱着坤地胳臂,将脑袋搁在一旁震雷的肩上,缓缓摇了头,“初云自己的事,不能连累你们犯险。你们放心,只要小金不死,初云就不会死!初云保证,一定死在小金后头。”小金这家伙虽然嘴欠,但关键时候,还是会挺身救主,这一点,她还是挺有信心的。 小金得知初云心中所想,哼了一声,却暗自傲声回了初云一句:“那是自然。”它小金可不是那等独自逃生的软骨头。 坤地等人在初云软求之下,只得犹豫答应。有时情重相陪,反倒会成为累赘。 几人约定好碰面时辰,初云便御剑继续前去,小金变作黄鹂大小,钻进初云袖袍。坤地等人则在海中一座孤岛上暂且歇脚等待。 暖阳之下,海天一片平静。 越接近当初遇险之地,初云的心就忍不住越发疼痛,无可避免的,她会想起下落不明的柏玄。她亲眼看见柏玄的肉身化作了漫天齑粉,若还活着,也只能以魂魄的形式存在。海天辽阔,茫茫无边,柏玄的魂魄又在哪里?会不会觉得孤单,会不会觉得无望,会不会失去了记忆,忘记她,忘记了尊者,忘记了昆仑山…… “柏玄——” 她好想用尽所有力气,在这茫茫大海上,呼喊柏玄的名字。但理智却告诉她,不能够如此放纵,否则惊动海中妖兽,未知的大劫又会来临。 初云剑随麒麟绿龟沉入大海,不知道会被那苟延残喘的麒麟绿龟带向何处。进入海底又不得,她只能在这片区域游走,感知初云剑的所在。 但日暮西沉,水天相接处云彩绚烂无比,她仍旧没有感受到初云剑的气息。 小金在初云袖袍中,闭着眼晴,懒声道:“该不会天不从人愿,那柄神剑夭折了?”若非如此,怎么寻了这么久,还感受不到那初云剑的气息。 “别只顾泼冷水,说点好听的。”初云亦有此忧心,但却不打算这么放弃,离回去与师兄报平安,只剩下几个时辰。 “能有什么好听的。”小金在袖袍里滚了个身,“你和我离得再远,都有感应。要是有一天感应不再,不是血契毁了,就只能是你我当中死了一个。” “别提那么晦气的字眼。”初云剑在初云心中的分量,不亚于小金。 “好吧,不提‘死’字。”小金是个醋桶,暂时比不过柏玄乾天坤地他们也就算了,但在初云心中的分量,排在一柄铁剑之后,这让它很是憋屈。“换个说法,就是它灵智陨灭,成了一柄再普通不过的废铁。想要和一柄废铁感应,也真是难为你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失踪 感应不到初云剑所在,约定的时辰又将至,初云无法,只得御剑失落而归。 来时约莫一个时辰,回时花了两个时辰,却仍不见坤地等人落脚的那座孤岛。 心生不详之感,初云唤出小金,迅疾飞入云端,着急往下眺望。 浩瀚大海无边无际,根本不见海中的礁石岛屿。 “天没黑,太阳也在,不会吧,又迷路啦?”小金也着了急,就只怕,又是那只丑乌龟在暗中捣鬼。它本就不是那丑乌龟的对手,更何况,又是在海上,丑乌龟占了地利的优势。 寻望无果,初云蹙眉道:“方向没错,难道那座孤岛会动不成?” “那是飘走了,还是沉底了?”小金觉得当下保命要紧,现在趁它精力还行,留得青山在方是上策,“那,初云,你可别糊涂!我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那丑乌龟的对手,不如先回昆仑山,请尊者前来雪恨报仇!” “师兄们怎么办?”初云竭力保持镇定。她已经失去了一次柏玄,难道还有再失去几个师兄!不可以,即便是灰飞烟灭,她也绝对不走! “要真是丑乌龟作怪,我们也不能怎么办!”小金也强硬起来,“别意气用事,你不走,我也扇晕了把你带走!听话,我们走!”急切之下,不自觉地,小金竟用起了柏玄的语气。 “要真是丑乌龟作怪,我们即使想走,能走得了么?”初云冷声坚持,“初云剑可以暂且不寻,但几个师兄一定要找到!若真是丑乌龟作怪,即便粉身碎骨,我也要当面诅咒它一声!要走你走,回昆仑山告知尊者为我们报仇!总之,我要留下寻他们,绝不走!” “你……”小金转过脑袋来瞪她,“还真是糊涂至极!” “你聪明理智,你走吧。”初云御剑飞下小金背脊,边行边找寻海中孤岛踪迹。 “舍命陪笨蛋!”小金愤愤呖来一声,箭一般窜过去,尖喙将初云叼起,抛上自己背脊。就小妮子那微弱道行,能御剑坚持多久。没它小金,在这茫茫大海上,不渴死,也得累死。 初云抱了抱小金脖颈,眼晴搜寻着无垠海面,喃喃道:“你呀你,总算开始有点讨人喜欢了。” “还好,没被你气死!”小金翻了白眼,气愤难消,“但水、食物还有我的精力都有限,不能这么无限期的找下去。定个期限,期限一到,我们立刻回程。” “一个月吧。”初云焦急张望,触物手镯里预备的食粮,勉强能支撑一月。 “一个月?!”小金尖呖一声,“要是找不到礁石落脚,我这样张着翅膀飞不到五天就累成骡子了。不行,三天!” 初云捶它一拳,不满道:“还有我呢,你飞累了,我来御剑,你就在我袖袍中休息。三天太短,二十五天!” “五天!”被麒麟绿龟弄得狼狈不堪的小金,对大海都有了阴影,还是它的老巢,昆仑山后那片繁茂丛林最舒服安逸。 “二十天!”不能再少。若二十天时间还寻不着几个师兄,她就回去求来尊者,灭了那只奇丑无比的乌龟!此刻在初云眼中,世间再没有什么,比那只可恶的绿龟,更为丑陋。 “不行,八天!”小金也不愿再让步,“我们离开他们还不到一天时间,若是花八天时间都找不到他们,也许就不用找了。” “闭嘴!”心情本就沉重的初云,如何能听得了这等晦气言语,“定了二十天,就是二十天!别再讨价还价!” “那那那,你们人类就是这样,专捡好听的听!”小金哼了一声,“说实话都遭训斥!烟初云,我发现你越来越横,都可以去当街撒泼啦!” “那也是你害的!”初云提起拳头,一连揍了小金三拳,“这世上,能受得了你那张臭嘴的,能有几个!我将来变成泼妇,也是你造就出来的!你再这样乌鸦嘴,我将你一身毛染成黑色,让你真正的去当只乌鸦!” “那乌鸦还不乐死!”有它这个伟大无比又漂亮无比的灵兽,做他们乌鸦一族的头领。 “它们不会乐死,”初云一对担忧的眸子,始终远眺着海面,“它们会羞愧死!” “那是,”小金满是自得,“谁让小金爷,长得英明神武威武不凡。” “不,”初云伸手往左,示意小金往左而去,“它们羞愧而死,是因为所有乌鸦加起来,也没有你一只聒噪!” “你还不是话痨!”小金想起老八兑泽那“话痨姑娘与她的聒噪妖宠”,立刻还击回去。现在它太需要不停聒噪,来掩饰减轻自己心中的不安。 若非亲自来到大海之上,又哪里能感受到自身渺小。六阶妖兽又如何,在茫茫大海之上,还不是无可遏止的惶恐无助。 沧海一粟,果真不假! 更何况海面之下,极有可能,还有那只虎视眈眈的丑乌龟。 或许这一刻说着话,下一刻就没了。趁还有命在,赶紧多说些话,这样死了也不亏。 “至少我这话痨会分场合,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初云感应到小金的心思,这才抑制住心中焦虑惶恐,来与小金斗嘴。小金需要与她说话,她又何尝不需要它。“都说童言无忌,你都三四百岁高寿了,还把自己当孩童么?” “我们妖兽智力发育缓慢,能长成我这般聪明的,已经是凤毛麟角啦!”小金显然对自己的聪明才智颇为自得,“再说了,我直言不讳又有什么错!你们人类憋屈,想要直言不讳,还能够呢!” “是是是,你聪明!”初云点点头,“但你那么聪明,怎么连围棋都不会呢!我三岁时的棋艺,都能下赢你了!” “术业有专攻!”小金不屑,挑衅道,“我刚破壳两个时辰,就能飞了!你出生两个时辰,能爬了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二十三章 遇故人 三日之后,初云终于在海面之上,瞧见了一张七弦琴。 “是那胆小鬼的!”小金尖呖一声,俯冲下去,将琴叼在嘴里,又迅疾飞离开海面。 初云将水淋淋的琴抱在怀里,沉重道:“这琴就是瑶琴的性命,琴失主,师兄他们一定出事了!” “那怎么办?”小金心跟着一乱。 初云稳住心神,道:“琴在这里,他们也应该在这附近,我们继续找!”无论生死,她都要找到他们。 “……”人家说不到黄河心不死,它跟的这主子,是到了比黄河更大的海,还不死心。小金无可奈何,只得继续展翅盘旋。 但残阳西沉,很快又要天黑。大海茫茫,四面八方都是海水,又没有可参考之物,它和初云,连行离海岸多少距离,都失了估量。 “那么大座孤岛,总不会平白消失吧?”有些疲倦的小金,转过脑袋来提议道,“我们先回去阜丰国,计算着时辰重新飞回来,找到那孤岛消失的位置再说,你看如何?” “……也好。”束手无策,初云将琴收进储物手镯,只得蹙眉同意,“我们两个对大海知之甚少,回海岸邀几个有经验的渔民同行,才是上策。” “难得你听劝!”小金长呖一声,展翅回程。 初云盘膝在小金背上,心绪难宁,将储物手镯里的“柏玄”取出,紧握在了手心当中。 黑夜里的大海,神秘而深沉,时而静如深窟,时而又波涛翻滚,如风吹万顷松林。 天上无月,也无星。 身下巨大一片漆黑之色,仿佛随时都可能从那片黑暗里伸出一只魔手来,将任何浮在上面的东西拽下去。 莫名敬畏之下,聒噪不停的小金,也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一双瞧不出金黄之色的翅膀,却鼓动得极快。 仿佛陷入梦魇,小金紧紧闭着眼睛,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逃开。有生之年,它是再也不想跟大海打交道。水果然是火的克星,大海就是专门来坑它小金的。 地狱还有变换不停的鬼叫声,还有火光,但黑暗笼罩中的大海,除了单调不变的海浪声,什么都没有。 “下面有鱼灯。”初云在小金后背拍了几拍。 “啊?”忙着逃命的小金,根本没听清楚。它不敢睁眼,怕一睁眼,就晕了菜。 “下面有鱼灯,有光!”初云了解到小金心中恐惧,御剑起身,小金闭着眼睛“嗖”的一声,化作拇指大小,缩入了初云袖袍当中。 初云御剑往下,朝那几点亮光而去。近些了才发现,那渔火不止是一星两点,而是很大一片。 几十艘大船排列成巨大方阵,不像是出海捕鱼的渔民,反而像是一大队远征的军队。 “莫非又是什么出海寻仙的朝廷队伍?” 初云没心思多想,伫剑跃到船阵中央、最大最豪华的那艘船上。 “什么人!” 灯火大亮,刹那间涌出上百脸上傅粉的兵士,举枪对准向初云。 初云沉眉不动。 一个身披白色狐裘的纤瘦人影,手捂着腹部,略微躬着身子,从船舱内走了出来。 “是你。”看清来人,初云微微皱了眉头。是谁不好,怎么偏偏是他——阜丰国的睿王唐霁。 “初云!”前一刻还略有病容的唐霁,面上即刻显出亮光,推开跟前侍卫,三步并两步激动朝初云走了过去。抑制不住伸手去握初云的手,却被初云侧身一步避开了。“初云,真的是你,初云!”惊喜得忘乎所以,唐霁做梦也没想过,这么快就能与初云重聚。“外面风大,我们进,进里面去说。” 将士们一听“初云”大名,亦是雀跃不已。不待唐霁吩咐,就纷纷收起了手中兵器。 初云站立原地不动,只淡漠问面前唐霁:“你们为何在这里?” “我们进去说!”唐霁压抑轻咳两声,执意牵起初云袖袍,将她带领到温暖舒适的船舱里。唐霁主动请缨出海寻仙踪,因着身体虚弱腹部剑伤也未痊愈,此船舱内布置格外用心谨慎,地板上铺满动物柔软皮毛不说,连船舱内可以进冷风的细缝,都被封了严实。 “外面一定很冷!”唐霁满心关切,赶紧解开身上的银白狐裘,欲披到初云身上。 “不用了。”初云伸手推开,坐在铺了虎皮的黑檀木椅上,冷声问,“唐昀派这么一大队人物出海,究竟是为了什么?来追我和几个师兄?” 唐霁双手握着狐裘,坐到初云对面,将狐裘盖在了自己双腿之上,欢喜道:“并非如此,仙人御剑腾空,如何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追赶?是我与圣上抱侥幸之心,妄图西行,直至寻到仙山昆仑为止。”但万万没想到的是,竟能在这茫茫大海之上,再与初云她相遇! “要是寻不到呢?”初云有意摆了轻蔑之色。 唐霁望着初云,目光坚定:“那就一直往西,九死不悔。” “这世上不只有仙,还有吃人的妖和兽。”初云嗤笑一声,“呵,九死不悔?大海凶险无比,哪容你”九死“,一次风浪,就能让你们这大队人马,全军覆灭。” “但有初云你在啊!”有你在就足够了!让他立即打道回府,他也无怨半句。若天子唐昀责怪下来,就由他一人承担。 “但我的几个师兄却不在了。”初云面色微寒,“叫你们的人回去,你们再往前,也是白白送命。”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二十四章 劝退 “我们决心出海,已在天子百官前立下重誓,”唐霁捂着隐隐作痛的小腹伤口,双目凝望着初云,笑言道,“不寻到仙山昆仑,誓死不回。” “你知道一路往西,越过这片无边大海要多久么?”初云冷嗤。 “祖辈有人试过,却一直没有回音。”唐霁眼神将定,“皇天不负有心人,只要一直西行,总能登陆上岸!” “呵,”初云嘴角嘲讽之色更甚,“你们船上的水粮,能够吃几天?” 唐霁眉峰微蹙,惭愧道:“不足半年。”再多的食物,即便载上了船,也会在半年后发霉变坏。“但是一旦靠岸,我们可以再行补给。” “那你以为,以你们这几十艘船,多久能够靠岸?”初云从触物手镯里取出一些清水,低下头喂给嚷着口渴的小金。只要看不到海水,小金就不再之前那么心惊胆颤。 “或许……”唐霁没有丝毫计量。当时他主动请缨出海,凭的是一腔不甘与不舍,而跟他来的这些兵士,凭的也只是一腔热血。他敢确定,自己那一腔不甘与不舍,会终其一生,但其他人的一腔热血,他却不确定能维持多久。或许,现在已经有人后悔,冲动辞别家人,跟着他来寻那茫茫仙山。 “哪有那么多或许!”压了惊的小金,即刻开始聒噪起来,“以你小金爷的速度,全力以赴,也得飞上三天。就你们这几十艘用人力划动的烂木头,就划个十年二十年吧!” “十年二十年?”唐霁吃了一惊,难怪先辈之人有去无回!十年二十年漂流海上,即便水粮充足,但船本身不堪风浪,早就在风浪中损毁破裂,哪里还能够继续载人前行。 “十年二十年还算少的!”小金翻白眼的技艺,已经是炉火纯青,“大海阴晴不定,你行船往西,它水流偏偏往东;你要直行,它偏偏把你推着绕弯!哼哼哼,最可恶的,就是这大海啦!巴不得有一天,海枯石烂,世上只有丛林,没有大海这可恶玩意儿!” “你想得倒美,好生休息,明天还需要你做苦力!”初云调用神识,与小金交流完毕,将它塞回袖袍中去。 “初云,小金它所言可是真的?”唐霁不得不为一行上千人的性命考虑。 “自然是真的。”初云整理着袖袍,漫不经心的道:“这片海洋,至少有四、五十个阜丰国那么大。驾车从阜丰国的东到西,也需三五年内时间,更何况是横渡这片海洋。这是不知者无惧!你可以将这个消息,明明白白告知船上那些侍卫,让他们好生生想想,这一去是否还能活着回去?” “初云你没骗我?”唐霁神色凝重。若初云所言非虚,他们即便在海上行船百年,也靠不了岸。再者,凡夫俗子,又有几个能活到百岁? “骗你,我能有什么好处?”初云拿起翡翠杯,随意打量,继续漫不经心的道,“你们再往前行两三个月,就会进到一个利害妖兽的领地。你们这么多人一齐,正好送去做那妖兽口粮。我和小金就是被它逼得折了回来,否则你以为,你我为何还能再次相遇?” “那初云你可曾受伤?”抑制不住关切之情,唐霁陡然起身,快步行到初云跟前。 初云连人带椅往旁迅疾一挪,嗤声道:“你该关心的,是和你一起的那上千人的性命!你们要去送死,我也不揽着。” “好,好,我,我知道该怎么做!” 唐霁哪里会不知道初云的面冷心热,急忙传唤来十几个同行大将,将初云对他所言,一一向他们讲诉了一遍。 “四五十个阜丰国?!还是至少!” 听到此处,饶是威风赫赫的大将也瞪圆了眼晴。他们以为,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比阜丰国更为广阔,却不想这片深蓝之地,却是如此无垠。他们预料之中,不出三月就能离开这蓝色之地,即便离不开,也能上岸歇一口气。 唐霁显然也不想这些阜丰子民因为一腔热血,平白失了性命:“而且,再往前行,会进到一个妖兽地盘……” “王爷,仙姑,什么是妖兽!”魁梧将军粗声询问。 “我呀,我就是妖兽!”小金忽然从初云袖中窜出来,颇为自得的张开小小的尖嘴,一团金色火焰电光般喷出,顷刻间,就将几个将军上身衣物,烧得半点灰烬不剩。 将军们又惊又怕,紧紧聚作了一团。 “放心,我这妖兽不吃人!”小金扬了扬翅膀,忽然又作了一个凶恶的表情,阴森森的唬声道,“但那个丑乌龟丑妖兽,最喜欢的,就是你们这一身精肉!” 十几个大将鸟兽散去,将适才所闻所见,一一通知到了各舱各船。 人人心惊,毕竟仙姑初云亲自前来报信,他们哪有不信服之理。 大队人马连夜返航,唐霁却坚持不走,初云劫下船上两个极有经验的渔民,又将许多物资装入储物手镯当中。四人弃了笨重大船,划轻便小舟继续往前。 初云问那两个渔民,出海捕鱼时,可曾见过海中孤岛。那两个为前途忧心的渔民,均摇头说不知,不仅不知,根本就是没听祖祖辈辈们提及。他们祖祖辈辈即便以捕鱼为生,但谁也没有因为捕鱼,而冒险行如此远的距离。 他们捕鱼见到的,也只是海水,无边无际的海水。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二十五章 幻影 旭日东升之际,初云将唐霁三人扔到小金背上,自己将小舟收入储物手镯当中,跟着也跃身到小金背上。 小金鼓翅,鼓翅疾飞。 唐霁倒是安之若素,其余两个被挟持来的渔民,却是颤颤兢兢,低着头,不敢斜视。 “你们常出海捕鱼,可能凭水流辨出水下暗礁?”初云神色不善,一路之上总以冷面世人。 两个渔民头摇成拨浪鼓,在巨大的鸟背上,在十几丈的高空,他们恐慌得连喊爹喊娘的胆量都没有。 “真不能?”初云站起身来,一手一个,将人拎出小金背脊之外,悬在高空之上。只要她的五根手指头稍微一松,手上两个渔民就得做高空落体,坠入大海,进到鱼腹之中。 “能能能!”两个中年渔夫悬空的褪乱蹬,再也不敢有任何推脱之词。 初云满意颔首,将吓得发抖的两人拽回小金背脊之上,命他们好生趴着,只伸出个脑袋勘察下面的海水。 两个心惊肉跳的渔夫,缩着身子,心惊肉跳的往下望。 初云就盘膝坐在他二人之间,等候他们二人佳音。她有言在先,不找齐百个暗礁,他们就永远和家中妻儿说再见。 渔民已经尝过初云手段,再加上那威胁之言,哪里还敢阳奉阴违,即便肝胆都快吓裂,还是睁着眼睛往下看。 海浪逐渐汹涌起来。 “高空风大。”唐霁解下身上狐裘,又一次想披到初云身上。 “聒噪。”初云头也没回,五指往后一收,抓住身后唐霁,就如扔沙袋一般,将唐霁往底下海水扔去。 “啊!” 倒是两个渔夫率先惊叫起来。这个干瘦女子,哪里是什么仙姑,分明就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魔头! 她扔下去,可是阜丰国的王爷啊!即便抛去身份地位,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更何况,这个活生生的人,还是她的爱慕者。 “闭嘴!”初云竖眉瞪两个渔夫一眼,“要是找不齐百处暗礁,你们也一个下场!” 一个渔夫吓得失了禁。 小金瞳孔一缩,它漂亮华丽的羽毛啊!忙不迭一个凌空旋身翻转,将背上的人都抛到了空中。 初云御剑立在空中,冷冷看着张口大叫的两个渔夫,还有浮在海中,犹对她笑的唐霁。 小金“嗖”地变作水鸟大小,俯冲入海水中,清洗它那受污的金色羽毛。 已接近孤岛消失之地,初云将一叶小舟扔下海面,两个渔民如见着救命稻草一般,不顾一切爬了上去。 唐霁至始至终皆是一派从容之色,无奈身虚力弱,要得两位渔夫拉扯,才能暂得一安稳之所。他早已看清初云本性——无论如何,也不会随意伤人性命。他可能会死在这茫茫大海之上,可能因伤口感染死去,可能会因伤风感冒死去,还有可能被什么鱼怪妖兽一口吞去,但绝对不会死在初云手上。 初云心善,绝不会轻易伤人性命!唐霁始终笃信,所以始终有恃无恐。 “细细开始找,否则……”初云还未下令完毕,正一遍遍清理羽毛的小金,已经喷一团金色火焰,烧干净那失禁之人脖子以上的所有毛发。 “遵命遵命!” 两个渔民拼命划船往前搜寻,一而再,再而三的惊吓过后,根本不敢再有半点怠慢。 初云御剑在三人头顶,抱着双臂,不苟言笑。 烈日炎炎,风里似乎也带了火气,灼人万分。 忽然,腕上储物手镯有丝轻颤。 初云心一惊,急忙调出神识,查探手镯内情形。 “穿穿,是你要醒了吗,穿穿?” 初云惊喜低呼一声,急要将昏睡挣扎的穿山小兽抱出手镯,又忽而,听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柔声轻唤她的名字。 “初云。” 愕然抬头。 初云难以置信瞪大眼,望见深蓝海面不远处,立着一个那么熟悉那么温暖的紫袍妖冶男子,含笑轻唤着她的名字。 “柏玄!” 初云含泪高呼,弃剑踏波,朝那妖冶男子奔去。耳畔眼前一切都不再存在,什么都不存在,只余下那一小片深蓝,和深蓝上那张臂迎她的含笑男子。 一遍遍呼唤着“柏玄”,呼唤着那个人的名字,不顾一切,朝那个日夜想念的人奔了过去。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初云,我总算又找到了你。”那含笑的妖冶男子,仍旧立在原地,双臂依然为初云张开,迎接她的入怀。 舟上三人错愕不已,就连一派从容的唐霁,也变了脸色。 小金瞪圆了两只眼睛,呐呐道:“疯了,疯了,小妮子又疯了!”这茫茫大海之上,除了水,就是他们几个,哪里有什么柏玄! 这么不顾一切笑逐颜开的往前奔,怕是真的疯了! 天呐!问这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疯疯癫癫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二十六章 拥抱 众人皆惊,不顾一切,初云朝那朝思暮想的人像奔了过去。 “我在这里。”人像含笑张臂相迎。 近了! 近了! 最后一臂距离,初云用尽全身所有力气,喜极前扑。 “柏玄?” “柏玄!” 收拢手臂,初云怀中却是一片空虚,愕然回首,柏玄那妖冶含笑的影像,依旧停在原点,朝她张温暖开了双臂。 “初云,我在这里,快过来。” 初云瞪大眼晴,难以置信的再度拥抱过去,但怀中依旧是一片空虚。万般惊骇又万般小心翼翼的抬起手,去触摸那再真实不过的影像,手却直接穿胸而过! “不会的……不会的……”晶莹的泪珠滚落,初云呓语般摇头呢喃。 “什么不会?”小金在一旁翻着白眼,慎重警告道,“初云你失心疯啦,这里哪有什么柏玄,不管你现在看见的是什么,都是你的幻觉啦!” “不是幻觉!” 因为“柏玄”已经拥着初云的双臂,俯下身去,怜惜亲吻初云面颊上滑落的泪滴。但泪滴丝毫不受惊扰,依旧滚落如故,柏玄的亲吻,并没有预先的效果用途。 初云感受不到柏玄身上的温度,也感受不到他的心跳,也感受他的触碰,她只能看到,看到柏玄的怜惜,看到柏玄的举动,看到柏玄的触碰。 在她面前的,只是柏玄的幻影,亦或者,只是柏玄的魂魄。 “是你吗,柏玄?” 初云深深拥抱着面前的柏玄,小金与唐霁等看到的,却只是她拥抱着一团空气,安心甜蜜又热泪不止。唐霁心疼嫉妒,以手作桨,拼命划舟过去。小金却似醒悟过来什么,凶狠狠拦住了唐霁去路。 “是我,初云。”但却不是全部的他,他的皮囊,已经化作了齑粉。夺舍麒麟绿龟受阻,他现在,只是受他人拘禁的元神魂魄。 “能离开吗?”初云哽咽,音调难成,“我们,我们一起回昆仑。” “暂时还走不了。”柏玄眼中含笑,有形无实的修长手指,眷念勾勒着初云秀美绝伦的轮廓,“我在这里很好,摆脱皮囊束缚,修行反倒一日千里。初云,你可知我现在的修为?”眸中忧色一闪而过,柏玄脸上的笑意,温暖如故。 “不会是结丹后期了吧?”初云抹去面上泪痕,含笑猜测。 柏玄细细摩挲着初云的面颊,缓缓摇了头。 “那是元婴期,当尊者啦!”初云恢复往昔的顽皮之色。 元婴期?! 话一出口,别说初云心中是大惊大喜,就连一旁的小金,听着也是骇了一大跳。年纪轻轻就突破到元婴期,岂不是跟两岁孩童当老夫子般,让人惊掉下巴! 但柏玄依旧缓缓摇了头。 “不是元婴期……”初云蓦地睁大了眸子,望着面前妖冶含笑的柏玄,隐约知道了那个答案,但或许是因为太震撼,所以震撼得连口也不能开了。 “元婴期也不是!”小金“嗖”地一声,窜到初云肩头,对着面前的空气,急不可耐的道,“难道是分神期?!” 分神期啊?! 古籍里传言中,才能达到的修为境界!几千年,几万年,都没再出一个啦! 初云压抑着巨大的激动欢愉,期待等着柏玄的证实。 柏玄轻轻吻上初云额头,并没有摇头否认。 小金得到初云心中的讯息,骇得爪子一松,竟从初云肩头滚落到了海里去。 深蓝的海水,溅开白色的浪花,漂亮又晶莹。 “是……是真的吗?”太过震撼,初云不得不激动得浑身发颤的确认一遍。 “是真的。”柏玄一一吻遍初云的额头、眉眼、鼻子、面颊、嘴唇,言语无限温柔,“所以祸福相依,初云不用为我担心,知道吗?” “知道,知道。”初云踮起脚来,用自己的唇,覆上柏玄好看却没有实感的双唇,欢喜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寻到师兄他们,就留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柏玄一只手忽然握紧了拳头,又从容藏在了身后,轻声道:“你七个师兄连同一个女子,被水中妖兽所摄……” “那……”初云心骇,不待柏玄说完,便即刻焦急打断。 “并无性命之忧。” “那就好!”初云长松一口气。 不显露任何一丝破绽,柏玄凝视着初云双眸,抚着她姣好的脸颊,继续道,“这片海域日出方向,葬有上古大神遗落的一粒仙丹。初云你将它找出,坤地几个师兄自会无恙归来。” “那可恶的妖兽竟敢拿师兄们威胁我!”初云愤恨,“是那只丑乌龟吗?!” “不是,比那只乌龟厉害许多。”不愿都说,徒让初云惊忧,若他猜测不错,那无边黑暗当中的狰狞之物,“应该”是上古封印的邪神或恶魔! 不是“应该”,而是“确信”! 那拘禁他元神魂魄的,确是上古之物无疑。 神乃邪神,魔乃恶魔,于封印当中,凝聚无边天地之灵气为己用。 上古之后,月复月,年复年,天地灵气日渐稀薄减少,灵气微末修道艰难,皆是因这封印之物! 邪神恶魔即将冲破封印而成,鬼魂魔怪也在黑暗中狰狞聚集,天地之间,又一场浩劫将至。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二十七章 欢聊 魂魄渐淡,初云无力拥住,只能垂泪挥别,今日相见,再见又不知何日。 “找仙丹,找仙丹,往东边找仙丹!”小金扑腾着翅膀,在初云头顶打着转儿喋喋道,“那小船上三个累赘怎么办?”依它所想,干脆一把火火葬了,一了百了。 初云沉吟片刻。 唐霁殷切望着初云的眸子,无论何如,他也不想走。即便送他回阜丰国,即便打断他的双腿,他爬也会爬来海边,再出海寻她。 两个渔夫也僵着身子,等待宣判。 初云拭去面上泪痕,各扔了一粒丹药到三人怀中,转过身去冷声道:“一粒丹药能延寿二十年。小金,你送他们回去,我在这里等你。”这里有柏玄的气息。 “啊?”小金翻个白眼,嫌麻烦。直接火葬了,或者让他们自生自灭,岂不省事。 延寿二十年?无价之宝,多少金银钱财也换不来的灵丹妙药! 两个渔夫激动不已的将丹药丢到嘴里,猛地吞下腹去。唐霁却恨初云绝情,恨自己无能,手中丹药瞬间化作粉末,沙砾一般扔进了海里。 不能留下,要这丹药何用?! 他只求相伴,难道这也不可以! 如此暴殄天物,两个渔夫以为唐霁疯了。 初云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去吧,不必随意杀生作孽。”她能知小金心中所想,若小金阳奉阴违随意伤人性命,她便不想留它。 “小妮子你可真狠!烂好人!我去一两天就回!”小金得知初云心中念头,愤愤出了声。长呖一声,拿翅膀卷了唐霁三人,“嗖”地一声,就蹿得不见了踪影。 深蓝的海面上,还远远传两个中年渔夫的惊叫声。 初云立在剑上,将已然转醒的穿山小兽抱在了臂弯当中。 “穿穿,你说柏玄什么时候能回来?” 初云垂眸,小心翼翼给穿山小兽敷药。难怪之前穿山小兽挣扎着要醒来,原来是感受到了主人柏玄的气息。 但既然柏玄在这片海域某处,那她的初云剑又在哪里?为何她感受不到初云剑的气息? 她知道柏玄有事瞒她,否则以柏玄的性子,不会放任她一人独行。她担心柏玄身不由己,担心她的初云剑也受了控制。 初云剑还有七个师兄,皆受了禁锢控制,柏玄已是分神期,都无能无力。那柏玄口中“比麒麟绿龟还厉害许多”的那头妖兽,究竟厉害到了什么地步? 难道到了第六候无相境,也就是阳神期?!或许,比无相境更高的境界! “也许会很快,也许会很久吧。” 穿山小兽偎到初云怀中,呜咽摇了头。它只知道主人要它守口如瓶,什么也不对小妮子讲起。就连主人这次出来与小妮子相见,也是受了那“人”派遣放行。上古大神的仙丹,不是凡物,非得特殊体质之人,才能使之现形。 恰巧初云和主人都是有非常体质,但主人皮囊已毁,无法感知仙丹所在,剩下的,就只剩小妮子初云。 “比起找仙丹,我更想去找柏玄跟几个师兄。”初云轻抚穿山小兽头颅,茫然环顾四周。四周都不见柏玄的身子,若不是手中穿山小兽出言佐证,她还以为柏玄的现身,只是一场美梦。 “但我们不是那家伙的对手,要救几个主人和坤地他们脱困,只能找来仙丹跟那家伙交换。”至于“那家伙”就究竟是什么家伙,就连主人都没有把握。但它却是知道,那家伙借主人冲破封印,主人也因此暂且受益,修为迅猛提升。穿山小兽忽然又呜咽一声,乌溜溜的眸子望着初云,担忧出声:“主人都好厉害了,还会不会要我?” 它现在还停留在四阶,一点进步也没有,和主人差了好多道行。分神期的主人,再也用不着它保护,四阶的它,也再没半点没资格保护主人了。 呜! 云泥之别,做妖宠的穿穿开始自卑了。 “当然会要穿穿,穿穿舍生忘死,又乖又听话。”两只手抱起穿山小兽,初云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怒目道,“柏玄敢不要你,我就不要他!” “主人才不会不要你!”与柏玄心意相通的穿山小兽,再了解柏玄不过。无论何种情况,柏玄丢不会舍弃初云。即便是牺牲昆仑山数千同门性命,柏玄也会保全初云。它的主人,又情冷,又情深,为了初云,甚至连初云最在乎的几个师兄也可以牺牲。 “那穿穿你就不用担心啦!”初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柏玄不是那等寡情之人,他敢不要你,我就打他小屁股!” “初云你舍不得。”憨头憨脑的穿山小兽,一向有话直说。 “你什么时候也学起死小金了?”女儿家面皮薄,经不起这等取笑。初云佯怒,郑重警告道,“小金聒噪,说话又不过脑,你可千万别跟你它学!” “初云你是舍不得打主人啊。”穿山小兽睁圆双眼,两眼的无辜,“我从来都没见过你打主人小屁股。” 初云嘴角微微抽搐,真盼望聒噪小金能马上回来,好让这尴尬的一茬儿揭过。轻咳一声,初云挺直背脊,肃色道:“哪里没打过,你昏迷的时候,我就打过。现在,要不要我打给你看。” “可主人又不在这里。”穿山小兽有些迷糊。人都不在,还怎么打屁股? “谁说他不在这里。”初云右边眉毛一挑,将穿山小兽放在自己肩头,接着从储物手镯里,取出玉偶“柏玄”,握在了手上。“那,他,你主人‘柏玄’,就在这里啦。”两根指头并拢伸出,对准了玉偶的小屁股,初云正色道:“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你主人他不但瞒我,还害我担心许久,我这就狠狠的打,认真的打,真真的打给你看!”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怒人怨 穿山小兽依偎在初云怀里,陪着她一起,在飞剑上看了海上的日出。 壮丽无比的日出景象,就连穿山小兽也看陶醉了。 “可惜柏玄不在身边。”初云喃喃自语,缓缓浮起的旭日在她周身镀上了一层金光,柔软的青丝在湿润的海风中不断飞扬,像是随时要随着海风飘荡远去。 “主人会没事的。”穿山小兽衷心希冀,忽然望见初云眉头紧锁,忙出声问初云发生的何事。 初云面色有些难看,地平线上那东升的旭日似乎也染上了血色:“小金动了杀心,此刻怕是已经杀人了。” “啊?”穿山小兽惊愕,小金离去时,初云可是特意叮嘱过,不许小金它肆意妄为的。明知故犯,不听告诫,小金前辈真不是一个称职的妖宠。“那初云,你打算如何……”穿山小兽为小金着急,“小金前辈就是性子急一点,犯下一点小错,也是情有可原。” “现在还不知情由,等它回来交待详情。”初云双手抱着穿山小兽,往阜丰国的方向眺望,却又接着道,“若它杀的是唐霁和两个渔民,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要它了。” 傍晚时分,小金终于怒气腾腾的现了身。 穿山小兽顾不得未痊愈的伤势,急忙迎上前去,担忧问道:“你闯祸啦?”若真的是杀人闯了祸,还是不要急着现身才好,因为初云现在正在气头上。 “发生了何事?”初云双手背在身后,御剑到了小金近旁。 小金愤怒抖了抖周身金色羽毛,恼声道:“那个唐昀,该下十八层地狱!” “所以,你就把他给杀了。”初云面无表情,杀天子唐昀不费吹灰之力,但留下的烂摊子给谁收拾?唐霁吗?唐霁会是个好皇帝,但显然他已经心不在此。 “难道不该杀!”小金一路飞回,胸口发酵的怨气,终于可以痛快吐出来,“那家伙鬼迷了心窍,居然听信两个邪道之言,都已经绑好了五万个大肚子孕妇押到海边,眼看着就要沉海祭拜什么痨子海神!要不是小金我恰巧碰上,还不知要在光天化日之下上演什么惨事!你都没听过那凄凄惨惨哀哀怨怨的震天哭声,都跟阴间阎罗殿没差了!”哇,都说妖兽吃人可怕,它现在才知道,人吃人才最可怕,尤其是权势越大的人,吃起人来就越可怕。 初云拳头握紧,狂发怒张:“那唐昀为何糊涂至此!”枉她当初留他一命!五万个孕妇活活沉海,如此丧心病狂灭绝人性之举,这唐昀的天良被狗啃了么! “想成仙,想封魔了呗!”小金翻个白眼,有些后悔让唐昀死得那么轻松,“那两个邪道还有些道行,定是许了唐昀什么好处,唐昀才干那么没天良的事!你不知道,我替天行道,一口火烧死唐昀那天怒人怨的家伙,得了多少跪拜感激!”话到此处,小金得意昂起了脖颈,“那些孕妇和她们的家里人,一个个感激涕零,都说我是天上神仙指派下来,救民于水火的神鸟!那个唐霁也沾了我的光,顺理成章被推选为阜丰国的新皇上。” “该是唐霁的,唐霁推也推不掉。”初云感概一声,唐霁人留在阜丰国、安心做好他的一国之君也好。缘分不能强求,望他好自为之,断念才好。伸出手掌,让小金落在了自己手心,初云追问道:“你口中那两个邪道,是什么来头?又为何怂恿唐昀做如此糊涂之事?你不会莽莽撞撞,一来就把他们二人给灭了口吧?” “当然不会!”小金傲然,它跟在初云柏玄身边混了许多日,早就长了心眼。它是先把能逼问的都问了,才把两个邪道烧成灰的。“那两个邪道,跟上回假扮你和柏玄那两人,是同一个来头,都是那个什么百量宗的。而且,他们也是小角色,就只知道要送五万个孕妇沉海,其它的就不知道了。” “他们什么道行?”初云蹙眉思索,这百量宗野心勃勃,对昆仑仙山觊觎已久,总妄图鸠占鹊巢,取而代之。但走出这么一步看起来不相干的棋,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利益? “结丹初期吧。”小金也没刻意留神,反正在它面前,都是没有还手之力。 “结丹初期?”初云眉头锁得更紧,“结丹初期,即便在昆仑山,也不算小角色了。如果结丹初期在百量宗也只是小角色,那百量宗的实力,也该重新估计了。” “那百量宗那些邪道,会不会对我们昆仑山不利?”穿山小兽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担忧。这世上,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它原本以为,柏元尊者就该是世间最厉害的人了,但主人柏玄二十出头,就已经青出于蓝,突破到分神期了。而且海底暗藏的那个妖兽、人或者是什么魔,又或是什么仙,更是深不可测,修为都不知道高到了几何。“啊,那百量宗的人,跟着我们一路来,又在阜丰国收罗孕妇沉海,他们会不会跟海中什么厉害妖兽扯上了关系。” “我也担心此事。”初云愁眉难展,若是如此,昆仑山岂不是岌岌可危。 “你倒是不笨嘛!”小金那金色翅膀点了点穿山小兽脑袋,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这个我早就想到啦!无利不起早,要是得不到好处,百量宗那些蓝袍子道士干嘛这么干!就我烧死的那两个道士,资质平平,年纪也不算太大,但修为提升得到快,肯定是平白得了什么好处,才有此造化。依我看,肯定有个幕后之恶人,在暗中帮助他们。哼哼哼,沆瀣一气,狼狈为奸,都不是什么好人!” “小金前辈,”穿山小兽疑惑出声,“你怎么知道那幕后之人,不是个好人!” “当然啦!”小金看朽木一般,看一眼憨笨的穿山小兽,又难免带了些傲气道,“要是好人,就不会要五万个孕妇作堆沉海了!非但不是好人,还是个魔头,大大的魔头,入的是魔道,修的也是魔功!哇哇哇,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柏玄那登徒浪子还有初云你几个师兄,就危险呐!要是柏玄那登徒浪子也被熏陶成了魔,初云你还要不要他!”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二十九章 贪念 小金一贯话多,而且还不中听,初云磨牙瞪了瞪小金的乌鸦嘴,抱着穿山小兽御剑往东而去,不是很想搭理它。 在被小金那乌鸦嘴气死之前,找到柏玄说的那粒仙丹,才是要紧之事。 小金扑扇着翅膀跟上去,尖尖的长喙还在聒噪不停:“别逃避啊,柏玄成魔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我说得又没错,初云你得坚强,要早有心理准备!” “乌鸦嘴!” 初云拂袖,御剑更快,都不想回头看小金那家伙一眼。小金唠唠叨叨,不紧不慢的跟在初云后面,一人一兽,一个在前御剑急行,一个在后嚷嚷紧追,场面竟像一个躲债的和一个追债的。初云愤愤的想,她前世究竟欠了小金这家伙什么债! 穿山小兽也听不下去,前爪趴在初云肩上,回头望着小金,闷声道:“好的不灵,坏的灵,小金前辈,你再这样诅咒我家主人,我就不跟你好了。” “哈哈,”小金翻个白眼,十分得瑟的乐了,“我是飞禽,你是走兽,一个在天,一个在地,风马牛不相及,本座什么时候跟你好过了?哇哇哇,这话你可别随便乱说,要是传进我那些老相好耳朵里,惹她们伤了心,我可一定不看在你憨傻的份上,就少揍你两拳!” 一大段话,一气呵成,嘴笨的穿山小兽好几次想插口,都没能成功。好不容易,小金终于肯闭上嘴,穿山小兽这才得了机会开口:“小金前辈,你曲解了我的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在诅咒我家主人,我就不再尊敬你了。” “哇哇哇,”小金夸张长呖,收起翅膀落在初云另一边肩头,准备和穿山小兽来一篇长篇大论,“我只是实话实说,说的是一种极有可能的可能而已,什么时候就成了‘诅咒’?哼哼哼,不是我曲解了你的意思,是你和小妮子心眼都忒小,曲解了我的意思。” “没有,没有,”穿山小兽着急反驳,“小妮子说你是乌鸦嘴,乌鸦嘴里吐出来的话,就是‘诅咒’。我们并没有曲解你的意思。” 初云将小金从肩上一把抓下,往空中一掷,拳头大小的小金在空中轻飘飘打一个转儿,即刻变作了磨盘大小。初云抱着穿山小兽,重重一跺脚,踏在了小金背脊之上,然后盘膝坐在了小金背脊上面。 毫发无损的小金,装模作样的哀嚎一声,嚷嚷控诉:“哇,为人卖苦力,还得受人践踏!哭呦,哭呦,小金我好苦的命呦,竟然选上了这等没心没肺的人,做了主子!天啊,我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小金当初是瞎了眼吗?”小金叫嚷得好不委屈,还想学人那样,挤出几滴眼泪珠子应景,只可惜两眼干涩,没能成功。 凝神静气,吐纳三回,初云告诫自己别跟一只脑袋小脑容量也少的金毛畜牲计较,要感谢可以激怒自己的人或兽,因为那样可以提升你的容忍力。 “怎样才能闭嘴?”初云再也不想听小金那张乌鸦嘴聒噪。小金那家伙,可以不吃不喝聒噪上整整三天,就算是最具涵养的圣人也忍受不了。 “嗯,你瞧着办吧。”尽管还没嚷嚷尽兴,但小金也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只要初云不跟它断了血契,它以后聒噪的机会,还多的是。 “两颗丹药。” 初云手往腕上的储物手镯里一探,抓出两粒丹药,用力往前一掷。小金两只眼睛一亮,直着脖子往前一窜,一窜一个准儿,将两粒褐色丹药美滋滋的吞入腹中。“三品丹药滋味已经很美了,要是上古大神遗留的仙丹……”小金晕陶陶的想着,情不自禁的咽了口水。 “你敢!”初云洞悉小金心中贪念,怒捶了它的背脊,“那仙丹是用来救回柏玄和几个师兄的,你要是敢贪图,我就自己抹脖子,让你也跟着没命!” “哇,仗着血契同归于尽,不用这么狠吧?”小金哼哼几声,“想嘛,想想也不可以?”上古大神遗留的仙丹欸,吞下肚去就可能直接飞升成仙,哪个会不动心?动心才是人之常情,不动心的,不是傻子就是呆子。 “想也不可以!”初云可是知道小金的冒失,必须得一早就斩断了小金的心思,“你要是再冒出不该有的心思,我就让柏玄派人来收拾了你。”血契是不能毁的,她还得靠血契来制约小金这家伙。遇上一个不听话、修为又高出主子的妖宠,当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你恐吓我,”小金不满,“喂喂喂,我可是为你出生入死过,你这么点信任都不给我?”它也很憋屈的好不好。你看它小金,又是当坐骑又是当出气筒,才得两粒丹药,而穿山小兽那家伙,又笨又没用,刚刚同样得了两粒丹药不说,还得了初云的和颜悦色。“喂,我才是你的妖宠好不好,初云,你太厚此薄彼了!” “你要是有穿穿一半听话,我就烧香拜佛了。”初云有意火上浇油,当面吻上了穿山小兽脑门,“自己讨人厌,还怨别人不喜欢你。毛病得从你自己身上找!” “我有什么毛病!”暮色昏暗,小金瞧着远处海面,有些什么密密麻麻、树桩一样的东西挡路,口中却是不停,“我已经很完美啦,根本找不出毛病!” “人贵有自知自明,鸟兽也一样。”初云抽了抽嘴角,她怎么收了这么个奇葩,就算是老八兑泽,也没自恋到这种不可救药的地步,老八至少知道自己不识路。 穿山小兽拿前爪捂了宽宽的嘴巴,乌溜溜的眼睛圆圆睁着,忍俊不禁。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三十章 尸阵 初云想吐。 因为站立在她面前的,是成千上万个大肚子的孕妇。 但每一个孕妇已经死去,腰腹依旧凸出,但一身皮囊已经如风干的腊肉,又黑又干的挂在骨头架上。 怨气极重。 以致于方圆几里之内黑气缭绕,风浪吹之,也不能将黑气散去。 穿山小兽悲鸣一声,躲到初云后背,拿爪子捂了两只眼睛,偷眼往前方的尸阵瞧去。 一个孕妇肚子里至少装着一个未出生的孩子,几万个孕妇,肚子里也就装着几万个孩子,那这个尸阵里,也就吞没了十几万条命。 小金浑身发冷,在初云头顶不断盘旋转圈。它原本以为自己就当得了一个“恶”字,但想不到如此对比下来,它还是个善良之辈了。 初云面色难看,别过脸去,艰难发出声音道:“小金,你把她们葬了吧。”用火葬,以免她们惨死之后,尸身还暴晒在烈日之下,受风吹浪打之过。 小金定了定心神,张开尖喙,喷出一团金色火焰。 拳头大小金色火焰,迎风猛地一展,变作小山大小,烈焰腾腾,朝黑气弥漫的尸阵袭去。 海浪陡然剧烈翻滚起来。 海风咆哮,如地狱刮来的阴风。 连绵尸阵当中,忽然传出阵阵呜咽之声。起初听得并不真切,还以为是那风浪之声,但渐渐,那呜咽之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冰寒,越来越刺耳,有女子的哀嚎声,还有婴孩儿的悲踢声,哭哭啼啼,悲悲切切,相互参杂交织,瘆得听闻之人如赘冰雪之域。 “死人怎么还会哭?!”小金慌忙退回初云肩上,一个怨鬼它倒不怕,但十万冤魂,换了谁都怕! “怨气不散,怨魂不去!”初云迅疾撤剑往后,切齿道,“不知是什么魔头,借此修行邪术!”而且,那邪术定是相当厉害,否则这些尸身也不会遇火也难化。 “那我们还是绕道走吧。”小金对这汪洋大海早已生了畏惧,遇到丁点风吹草动,想的也是能避则避。至于主动挑事,它是再也不敢了。它的自信与狂傲啊,差不多都在这地方折光了!下次再也不来这鬼地方! “那这些尸体怎么办?”穿山小兽从初云背后怯怯露出脑袋来。 “还能怎么办?”小金翻白眼瞪穿山小兽一眼,心里也憋屈,“怨气太重,我喷出的火也奈何不了,你愿意留在这里听冤魂野鬼哭,就留下吧。” 穿山小兽缩回脖子,耷拉脑袋,趴在了初云背上。 “我们走!”初云也清楚自己的斤两,同小金一样,打定了能避则避的念头。 尸阵随着海浪起伏飘流,却是凝聚不散,犹如一个游荡的兵团。 初云本来是御剑往右,哪知那浩荡尸阵,却是随海浪而来。小金跟穿山小兽更是提心吊胆起来,随初云御剑改换方向,哪知那尸阵又跟有人幕后指挥似的,随着海浪紧随而至。 如此变换三四次方向,那尸阵却是紧随不去。 “糟啦,糟啦!”小金缩进初云袖袍,惊慌慌尖叫嚷起来,“不是尸阵随着海浪动,而是海浪被尸阵操纵,是海浪跟着尸阵动啊!”天呐,该怎么办!它的火,可烧不了这些鬼家伙! 初云捂着被尖声刺痛的耳朵,沉声道:“小金,冷静一点。”她们仨,就指望着道行最高的小金,要是小金被吓破了胆,那她们可就更危险了。“既然知道,还不出来,载我们逃!”小金最大最厉害的本事,就是逃命这个本事! “哦哦哦,对,我飞得高,飞得快!逃,快逃!”小金三魂归位,忙窜出初云袖袍,载了初云和穿山小兽,就往高空而去。 “那尸阵能在海上漂,总不能在天空飞吧?” 颤颤兢兢扭头往回瞥,见着尸阵没集体腾空跟上来,小金总算松了一口气。“这该死的大海,都不知道究竟藏了多少猫腻!”小金一面愤愤诅咒,一面跟自己打气。在穿山小兽这面前露怯,实在是太丢脸啦!但没法子,命都要丢了,还管什么丢脸不丢脸。 好在,总算暂且避开了那哭哭啼啼的腊肉尸阵。 “怎么办啦,怎么办啦?”小金惬意时话多,着急时话更多,“难道又要像躲那丑乌龟一样,一直盘旋在高空不下去?”如此,老问题又来了,粮食和水不够,他们能坚持得了多久。“回去,回去,回去吧!”回昆仑山也好,回大胖子女人的阜丰国也好,反正就是不要留在这海上。它恨死这到处都是水的地方! “仙丹还没找着,”初云御剑,将焦躁不安的小金搂在怀里,轻声安抚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总会想到办法的。” “想什么办法?”小金尖呖,有些语无伦次的道,“难道又硬着头皮拼杀一场,上次就折了柏玄那登徒浪子,这次又要折了谁?那,我是和你结了血契的,你死了,我也活不了!你可一定不能死咯!我也一定不能死咯!那穿山小兽那笨蛋呢,已经死过一回了,它也不能死咯!那那那,你不能死,我不能死,穿山小兽那笨蛋也不能死!啊啊啊,死死死,谁去死,谁去死,究竟谁去死!我都害死一个登徒浪子了,还要再把谁害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尸塔 “好了好了,小金,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初云垂眸望着六神无主的小金,很是心疼,“眼不见心不烦,你进我袖袍先歇息一阵,等再要逃命时,我再唤你出来。” “哦,好……好吧。”顾不得什么丢脸不丢脸,小金变作拇指大小,急忙钻入初云袖袍当中。 它恨死了这到处都是水、黑气缭绕、还飘荡着几万具尸体的该死地方! 哦,现在不单单是几万具尸体,而是几十万具、几百万具尸体!因为黑气所到之处,大大小小的鱼虾全部都翻着白肚,密密麻麻漂浮在了海面之上,就连庞大敏捷的鲸鲨,也不能幸免。 这尸阵散发出的黑气,堪比见血封喉的剧毒! 幸好,幸好,它带着初云和穿山小兽那家伙,飞得高,逃得快! 穿山小兽趴在初云肩上,低头望着下方巨大一团黑气和黑气四周巨大一片鱼鲨浮尸,忧心忡忡的道:“这尸阵好厉害!”而且好像长了眼睛似的,总跟着它们三个不放。 “也不知是谁作的恶?!”初云切齿咬牙,“这里有多少一尸两命,那作恶之人,就该受多少刀剐刑!”不怨恨这尸毒剧烈的尸阵,却是愤恨那弄出这尸阵之人! 小金在初云袖袍里,狠狠点头赞同,它几百年来吃的毒蛇,也没有这里腊肉一样的妇人多! “小金前辈的火透不过黑气,烧不毁尸体,那水可不可以?风呢,风不可以?”穿山小兽绞尽脑汁贡献对策。对了,水木金火土,除了火水风,还有金和土,“金斩土掩可不可以?” “笨啊,当然不可以!”小金躲在初云袖袍里,毫不留情面的否决,“要是水和风可以,那海上的飓风大浪,还有天上下的暴雨,早就把这些黑色尸毒驱散了!还有土,这里到处都是水,哪里有沙土,难道要再回阜丰国搬?哦,还有什么金,都没听说过什么金银铜器能克制尸毒怨气的!” “我,我也只是提议而已。”穿山小兽拿前爪抱了脑袋,挫败缩到初云怀中。 “胆小鬼还那么多话。”初云无奈低斥小金一句,搂着穿山小兽,轻抚穿山小兽的背脊无言安慰。柳眉微蹙,初云接着苦笑道:“金木水火土无济于事,那阜丰国几十个驱邪超度的道士,或许能派上用场。可惜啊,当初该把看话本的时间,拿来学些超度安魂的本事。” “哎,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穿山小兽应景感叹一句。 小金隔着袖袍,朝穿山小兽翻了白眼:“小妮子现在还很小好不好?就是‘少壮’两字,也只担得了一个‘少’字。” 初云又一声叹息:“总之,也就是穿穿话里的意思。若能活着回昆仑,一定要更加勤奋,再学多几样保命本事才行。” “那那那,初云你可是我们三的主心骨,你可千万别说丧气话!”小金躲在初云袖袍里,义正言辞,却始终不肯露头出来,“还有那登徒浪子在呢!登徒浪子也是魂魄,好歹跟这尸阵里怨气不散的恶灵是一类,你把他唤出来,问问他有什么解决之策!” 初云眼中陡然一亮,欢喜道:“穿穿,你可不可以感应到柏玄,将我们的处境告诉他?”她也好想借此,再见柏玄一面。 穿山小兽郁郁摇了头。 它只知道主人的魂魄归于一个绝对黑暗之所,而魂魄一旦归于那黑暗之所,它就再也不能感应到主人的存在,仿佛它与主人间的血契被斩断,又仿佛主人魂归地府,不在了人世一般。 初云眼中神采忽然暗淡下来,像是突然间乌云蔽了明月。穿山小兽将初云的神情变换看得真切,不由拿脑袋心疼碰了碰初云的脸颊。 “没事。”强扬起笑脸,初云缓缓吐出一口郁气。 “哪里没事!”小金在初云袖袍里急嚷,“我看是有事啦!有大事啦!快快快,快看下面!” 相互勉励的初云和穿山小兽,齐齐低头往下望去。 那尸阵竟然在迅速聚拢,聚成紧紧一团! 紧接着,外围尸身如同僵尸一般,僵着躯干往上一跃,跃到底层尸身头顶。再接着,又有外围尸身,跃到第二层尸身头上。 再是第三层尸身,第四层尸身,五层,六层,几十层,几百层…… 数万孕妇尸身,就如同被提线的木偶,一层一层往上堆叠,很快就在海面矗立成一座巨型人塔,黑气缭绕的巨型人塔! 人塔还在不断往上堆叠,拔高! “怎么办?怎么办?”小金急得在初云的袖袍里乱窜。 “当然是逃!” 本事不够,除了逃,没有别的法子。 初云御剑,捡了个逆风方向,立刻逃离。 不出所料,那黑气缭绕的巨型人塔,又跟长了眼睛似的,一面飞速却又有条不紊的往上拔高,一面又随着浪涛,向初云逃离的方向紧随而去。 “见鬼了,当真是见鬼了!”小金咒骂一声,钻出袖袍,替了初云脚下之剑,带着她和穿山小兽急忙逃离。 初云回望那尸阵,见那尸阵越往上,拔高得越快,心也就更急了:“小金你一面往前,一面飞速往下,看那尸塔会不会变低!” 小金没时间多想,依初云之言,即刻俯身往前急冲。 哪知那尸塔却并不减低,而是如长鞭一般,鞭稍往前一甩,向初云他们鞭笞而来! 可怕的不是那毒蛇般袭来的鞭稍,而是随鞭稍迅疾而来的黑气! 那黑气如墨遇水,迎风迅速一展,飞速蔓延扩散开来,眼看就要污了小金的金色毛羽!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三十二章 琴音 那黑气如墨遇水,迎风迅速一展,飞速蔓延扩散开来,眼看就要污了小金的金色毛羽! 小金和穿山小兽都骇得双目圆瞪,初云亦然,但与此同时,素手一掷,一株翠绿欲滴的长叶青草脱手而去。 凝气草! 她们一行人为凝气草而来,但生死关头,却不得不弃卒保车,以期暂得喘息之机。 凝气草,凝天地之气,凝生灵精气,不知可否能凝这尸气怨气毒气?!生死一线,初云也只得抱天大的侥幸一搏。 尸塔发出的嚎哭声更甚,阴风阵阵,黑气更为浓郁。 凝气草转瞬被黑气吞噬,须臾便不见了形迹! “没用啊!” 小金悲呖,心中唯一剩下的念头,就是逃命,逃命,火烧到屁股似的逃命。它金色漂亮的华丽尾巴,已经被黑气腐坏,变成了惨不忍睹的死黑之色。 初云已经抱着穿山小兽,由小金背脊,被迫挪移到小金最前头的脑袋上。 穿山小兽急得直唤柏玄名字。 “死马当活马医!” 初云双眉紧蹙,即刻从储物手镯里拿出海上拾到的那把瑶琴,放在双膝之上,深吸一口气,定了心神,方才幽幽拨弄起琴弦。 她不会超度安魂之法,只能凭着儿时记忆,弹奏起乾天在她临睡之前,为她弹奏的安睡之曲。 琴音悠然宁和,安静悠扬,经初云指尖灵力催发,远远传播开去。 “但愿有用,但愿有用……”穿山小兽抱着两只前爪,虔诚祈祷起来。 无论是否有用,初云也只得尽人事,听天命。 “初云,初云,你别再弹啦!”慌忙振翅逃命的小金,忽然出了声。它不知道这催眠曲对那些怨魂有没有用,但它却知道,这催眠曲对它有用。若是它心绪平静下来,还怎么全力逃命!它现在迫切需要的,就是火烧屁股的紧迫感啊! “怎么,对你有用?”初云手下拨弦依旧缓慢,但眉头始终无法舒展。 “当然有用!”小金尖声道,“别再弹了,你弹得我心神渐趋平和,都没法子全力逃命!” “穿穿,你感觉呢?”初云再问。 “想睡觉。”穿山小兽老实回答,而且心神安宁,竟连生死大事,都没有那么强烈的愿望去理会。 “那就好!原来老大的琴音如此厉害!”初云吐气一笑,阖上眼睛,尽量放松心神,脑海中忆着昆仑山上的悠哉日子,倾情投入到琴音当中。心绪安宁,琴音自然愈显安详宁和,张开了口,初云幽幽道:“小金你暂封听觉,全力往前,让我尽量一试。穿穿,你睁大眼负责预警,若情况有变,即刻告知于我。” 无计可施的小金和穿山小兽,自然从善如流。小金封上听觉,只顾拼命前逃,穿山小兽挡身在初云身前,瞪大双眼,丝毫不敢懈怠。 琴音幽幽荡漾开,尸塔里外的哀泣惨嚎声,陡然拔高,像是再经历更大的一种痛苦,又像是突然遇袭,因为不甘屈服而发出的剧烈反抗之声。 穿山小兽心乱如麻,不知初云的琴音,是如人所愿削减戾气,还是适得其反火上浇油。 初云亦是两难,只能一赌再赌,继续凝神弹奏下去。 “孩子,我的孩子,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死我和我的孩子……”黑气缭绕的尸塔里,妇人清晰的哀嚎之声,传入初云耳中。 初云紧闭双目,静息凝神,教自己不为那泣血的悲哭声所扰。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更多的悲哭声传入初云耳中,声声入耳,仿佛是那怀胎妇人,跪着双膝,凑嘴在初云耳畔哭诉哀求。 穿山小兽见初云额头沁出冷汗,心中更是担忧。 “穿穿!”心神难定的初云,忽然出声,随即又安定心神,幽幽道,“我也亦要封住听觉,你好生警示。” “知道!”穿山小兽点头不迭,目不转睛盯着那紧随而来的尸塔和黑气。 似乎,似乎…… 似乎那哀嚎悲泣之声,比之先前略微放低了一些。 “琴音有用!初云!”穿山小兽欢喜叫出声,但话出了口,才意识到初云封住听觉不能听闻,只得强按捺住绝处逢生的巨大喜悦,继续紧盯情势变化。 琴音与悲泣声此起彼伏,有时琴音大盛,尸塔的悲泣声,只剩呜呜低泣;有时悲泣声又大作,嚎啕掩盖住初云指下琴音。 但初云指下琴音却是不改,无论尸塔里外的悲鸣声是高是低是盛是衰,初云的琴音已然宁静安宁。 终究,那悲泣之声在忽高忽低当中,逐渐减低下来。 黑气亦在逐渐收缩变淡。 “太好啦,太好啦!” 穿山小兽满目欢喜,将一只前爪送进嘴里,狠狠咬了两下,以驱赶那昏昏欲睡之意。 “什么太好啦?” 就此时,一道带着冷意的童音从黑气深处传了出来。 “未出生的婴孩儿也成怨灵了!”穿山小兽乍惊,紧闭上嘴巴,不敢再开口欢呼,只希望初云再接再厉,不断弹奏那安魂之曲,将黑气中聚结的大小怨魂,统统安抚下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三十三章 黑亮婴孩 穿山小兽睁圆眼睛盯着尸塔和黑气不转眼,就怕那团黑气里,忽然飞出个什么怨灵恶鬼来。但天不从小兽的愿,一团漆黑的石头一样东西,慢慢从翻腾的黑气里爬了出来。 初云望着那团漆黑之物,心中一紧,指下琴音也跟着一乱,但尸塔里外的呜咽声,却并未受此影响,依旧在逐渐安静下去。 穿山小兽赶忙拿爪子搭了初云的肩,显然是有话要说。 初云刚一恢复耳力,就听穿山小兽急嚷:“初云,你的琴音没用!”它原本也以为黑气收拢变淡,是初云琴音的缘故。但琴音乱了,那黑气也无反弹之势,显然,那琴音并无作用。 “怎么……”乍听那哀嚎声降低许多,初云还来不及庆幸偷乐,就被穿山小兽一盆冰水泼到了头上。“不是琴音,那是因为什么?”手下琴音暂停片刻,果然,对呜咽声仍旧在继续减低,黑气也在继续收拢变淡。她所弹之音,确实是毫无作用。 “是因为我。” 是那漆黑一团发出的偏冷的童音,话音落下,还伴随着响亮的打嗝儿声,就如同刚喝饱奶的奶娃儿打的饱嗝儿。 “那你是谁呀?!”小金感应到初云心思,知道琴音无用,便也明白无需再封锁听觉,所以紧接着就同初云一样,恢复了耳力。好在那呜咽声降低了许多,尸塔挪动的速度也满了许多,它也就无需再火烧屁股似的逃命。 “我当然就是我自己。”那漆黑一团,终于爬出了黑气,如风送木,眨眼便到了小金跟前。小金骇得嗓子眼发紧,那漆黑小团挪移得如此之快,它最引以为豪的逃命速度,在这小团面前根本不够看。 而就在那漆黑小团挪移的一瞬间,那矗立海面的尸塔轰然而塌,一个个腊肉一般的尸身,如砖石木屑,纷纷跌落海面。几万具尸体纷纷而下,不可谓不壮观。 初云知道那跌散的尸阵已经不足为惧,眼前这个黑得发亮、由尸阵孕育出来的一岁婴孩儿,才又是一个更凶恶的险关。 “你想要什么?”初云在小金头上站立起身,沉声询问。这黑得发亮的小婴孩儿既然还留着她们性命,事情就还有一线生机。 “你不认得我?”周身散发着黑气的小婴孩儿,嘴里不停打着饱嗝儿,俨然一副吃得过撑的样子。 “你是?”初云蹙眉,尸阵中孕育出来的婴孩儿,她怎么会识得。莫非,尸阵中的孕妇里,有她的故人!但最好不要如此。 穿山小兽绞尽脑汁也思索不出,狠狠摇起了脑袋。 “你欠我两根手指。”那婴孩儿冷冷举起两只黑黝黝的手来,每只小手之上,却仅仅只有四根黑炭一样的小手指头。 小金和穿山小兽都诧异望向了初云,初云眉头更紧,沉吟片刻,抬头望着黑得发亮的婴孩儿,不确信的道:“凝气草?” “啊?”小金和穿山小兽诧异望向婴孩儿。 “正是。”婴孩儿板着小脸儿,再打一个饱嗝儿,带着丢面的恼怒道,“就是老夫我了,还不把老夫的手指头还我。”虽然是因为这丫头,它才得机缘吃这一顿饱餐,提前好几百年好几千年幻为人形,但她起初采摘它的动机不良,所以别指望它会对她感恩戴德。 “既然化作了人形,也明明就是婴孩儿的形貌,为什么还要自称老……” 穿山小兽憨直,有疑问就直说,初云却立即捂了穿山小兽的嘴,敌强我弱,多说多错。 “要是我把那叶子还给你,你能否保证不再与我们纠缠?”初云正色与之谈判。将凝气草掷向尸塔之前,她留了心眼,飞速扯下了两片叶子,留作老大和明枝服用。 “那是自然。”黑亮婴孩儿老成持重的颔了首,但接连不断的饱嗝儿,总将他的气势和威严破坏殆尽。 初云暗自松一口气,紧接着又恭敬道:“老前辈宽厚仁爱,晚辈为家人千辛万苦到此,能否忍痛,留下一片给晚辈。” “你这小姑娘倒讨老夫喜欢。”那声“老前辈”,黑亮婴孩儿听来格外受用,一直紧绷的黑圆小脸蛋上也终于露出了笑意,隐约可见两颗仅有的大白门牙。摇摇摆摆站立起身来,黑亮婴孩儿乐呵呵一摆手,豪爽道,“算了算了,看在你这么讨喜的份儿上,不用还了。反正我们草木一族,最厉害的本事就是生生不息,折了叶子会有新的长出来代替。”举起四根指头的小手掌来,黑亮婴孩儿继续道,“这缺了的两根指头,很快也会长出来。” “谢谢前辈!”初云大喜,作揖道谢。 小金和穿山小兽也毕恭毕敬的道谢,对于比自身更高修为的妖兽,它们有着与生俱来的敬畏和服从。 化形了的高阶草木哇,它们能够亲眼目睹其风采,就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 “不用谢,不用谢!”光溜溜的黝黑婴孩儿,很是风度的摆了摆手,然后转过身,留给初云她们一个肉乎乎的背影,摇摇摆摆的,凌空踏步而去。 逃过一劫! 初云抱起穿山小兽,脚尖踏在小金头顶,欢快旋转起来。没经历过生死一线的人,不会体会到那种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 乌黑长发伴着淡紫衣袂,在辽阔大海上优美翩飞。 黑亮婴孩儿的童音,随着浪涛声,远远的传了来:“小姑娘你虽然讨喜,但太瘦,丑极,以后记得每顿吃五大碗肥肉!”人已消失不见,但回音却是不绝。 初云飞速旋转的身子一僵,差点从小金头顶栽倒下去。堪堪稳住身子,初云朝着黑亮婴孩儿消失的方向,高声回复道:“老前辈,你常年在阜丰国,要多走走看看那!世上国度很多,不只有一个阜丰国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仙丹显 继续往东,好在有小金和穿山小兽作伴,茫茫路途中,也不算太过寂寞。 “仙丹,仙丹,仙丹在哪里啊?”小金觅仙丹之心,比之初云更为急切。早日觅到仙丹,它便能早日离开这满眼都是水的鬼地方。 好些日的风吹日晒,初云面色难免有些憔悴,但心中的焦急,却是又增无减。 “我们寻丹多少日子了?”大海茫茫,久觅不得,小金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 穿山小兽望着前方日头,语气疲倦的道:“前边日头升起又落下,如此反反复复,还像有七八十回了。” “也就是两个多月!”小金满脸焦躁,“两个多月,连仙丹气味都没闻到,更或许,连已经错过了都不知道!茫茫大海,寻一粒指头大小的丹药,跟在大海里捞一根针有什么差别!柏玄那登徒浪子,说得轻松,怎么自己不跟着我们来找!”它们这三只无头苍蝇,究竟还要受罪多久! “主人不是登徒浪子!”穿山小兽大眼瞪向小金。 “他不是登徒浪子!”小金怒哼一声,“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精贵祖宗!” “好了,好了,我知道小金你海上待着难受。”初云摇头叹息一声,御剑凌空,扬起右臂的袖袍道,“你尽心尽力,劳苦功高,快钻进来歇息一会儿。”望向穿山小兽,初云显出腕上储物手镯道,“穿穿你也进到镯子里歇息一阵,天黑的时候,你再出来陪我。” 小金早已经钻进初云袖袍捂头大睡,这两个多月来,身疲惫心也疲惫,恨不得一睡睡去个十天半月。 穿山小兽亦乖乖听话,进入到储物手镯当中,它知道初云为感应仙丹所在,白天黑夜都难得阖眼,比它和小金更为疲倦。它很想趴在初云肩头同她作伴,但自己趴在初云肩上,只能徒给疲惫的初云增加更多重量和负担。 之前小金怕水,飞离海面有些远。初云御剑往下,离得海面更近一些。 翻涌的海浪,时常会溅到初云裙角之上。初云也无心去理会,御了剑继续乘着雪白浪花往前。 日头从前方挪到头顶上方,又从头顶上方,挪到了身后。 一阵大浪过后,初云忽觉一些异样。 仙乐? 初云似乎听到仙乐之声。 “小金,你听到了吗?”初云不确定的问。 “没有。”小金翻个身,继续睡去,“日头晒久了,应该你的是幻听。我最近一个月,就是经常如此。”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让它好不遭罪。它恨死了那些声音,恨死了这汪洋大海! “不是幻听!”初云眼中放出光彩,望着远方,语气笃定,“我还见到了金光!” “金光?”小金急忙钻出袖袍,露出个脑袋来眺望远方,“哪里来的金光?我身上才有金光,前方又是蓝惨惨一片,见了鬼的金光!你不单幻听,还视啦!最近一个月,我同样也是如此!”它还在这片大海上见着茂密丛林了,可爱的丛林,再美好舒服不过的丛林。 初云激动万分,无暇理会小金,从储物手镯里抱出穿山小兽,指着前方欢喜道:“穿穿,你快出来听听看看,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穿山小兽倦色道:“听到的还是海浪声,看到的还是满眼的海水。”它同小金一样,都讨厌上了这汪洋大海。它想,只有鱼才会对这茫茫大海不会厌倦。 “不对,不对!”初云御剑更快,周身洋溢着巨大欢愉之气,“是仙乐,是金光,而且我心中满是充盈舒畅之感!是仙丹!仙丹就在不远处!” “是幻听幻视!”深受其苦的小金,翻着白眼泼冷水。 穿山小兽却忽然激动起来,手舞足蹈,“吱吱”叫个不停。 “初云。” 温柔缱绻的一声轻唤,一位银发妖冶男子忽然密密贴着初云鼻眼,逐渐显身在初云跟前。 “柏玄!” 初云笑靥如花,激动伸出双臂去拥抱面前之人,依旧只拥抱到了空气,但失落只是短暂的一刻,能望见柏玄的魂魄,她已经心满意足。 柏玄怜惜吻遍初云憔悴的面颊,虚拥着初云,双唇停留在初云额头,疼惜道:“这些日子受苦了。” “但总算是有回报啊!”初云凝望着柏玄的双眼,眸子闪闪发着亮光,“仙丹就在前方,马上就能取来,救回你和几个师兄。柏玄,你是不是也知道了状况,才赶来到此?” 柏玄修长的手指,眷念流连在初云面颊,似乎要将初云的面容,一丝一缕,一点一滴,都细细刻在脑海当中。“我是感应到穿山小兽的心念,才知道情形。”才得以暂时脱离那黑暗之地,“仙丹只有仙灵体的你才能感应到,既然你有了感应,应当就是没错了。” “真的?”初云万分欢喜,虚握着柏玄右手,“那我们这就去取!” “不忙。”柏玄脚下不动,左手在空中随意一扬,一个黑得发亮的一岁婴孩儿,就蹬着小短腿儿,骂骂咧咧出现在了柏玄手上。 小金和穿山小兽无法看见柏玄,只看见那已经别过的黑亮婴孩儿,像被人勒了脖子,狼狈显了身形。 “凝气草老夫!”小金和穿山小兽惊呼。 “柏玄,你抓来老前辈做什么?”初云也诧异,赶紧从柏玄手中解救下了那黑亮亮的婴孩儿前辈。老前辈救了她和小金还有穿穿不说,还豪爽留下两片凝气草叶子给她,她对这老前辈,自然很是感激。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三十五章 新宠 黑亮婴孩儿一得自由,便躲在了初云背后。它算是看了出来,世间一物降一物,那个叫柏玄的厉害家伙,不费吹灰之力就降住了它,而这个道行不中看的小女娃,却又能轻而易举降住柏玄这家伙。 只要初云这小女娃保它性命,它就不用为自己小命担心。 “初云,这小家伙就送给你做礼物。”柏玄指尖随意一点,那黑亮婴孩儿就如同被绳索捆绑住双手双脚,无可奈何跪倒在了初云跟前。 “算了,君子不强人所难。”初云看看一脸不甘的黑亮婴孩儿,郁郁摇了摇头。一个小金就够她受了,还收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化了形妖宠,要是柏玄不在身边,那她这做主子,还不反过来被做妖宠的欺负。更何况,这凝气草刚化形,刚能到处游走,好不容才得自由,肯定不甘愿 这么快就受制于人。 “初云,这次听我的。”柏玄虚揽着初云,语气里没有丝毫让步,“收下它,对你对它,都有莫大好处。”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是做人,却不能恩将仇报啊。”初云有些诧异柏玄的坚持,若换做以往,只要她说不想,柏玄一定不会强迫于她,只会与她好生商量过后再做决定。但这一次,柏玄的言语里,分明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那就让它自己做决定。”柏玄望向短腿跪在虚空的黑亮婴孩儿,眸中杀气一掠,不动声色的道,“让你做初云的妖宠,你可否愿意?” 大千世界还没看够,凝气草自然是不愿意,更何况,它听小女娃说过,这世间除了阜丰国,还有许多国度! 它连这片大海都还没走出去,如何愿意就此臣服于人? 但是它若敢说个不字,恐怕下一刻便会被柏玄这厉害家伙捏成草灰。 “愿……意,”黑亮婴孩儿一脸不甘愿的说着愿意,但紧接着又硬着头皮,泪光闪闪的结巴道,“但可不可再等一百年……我们草木一族,绝大多数都是一生一世待在同一个地方同一片土地,看到的就是身边一点点的东西,最羡慕的就是长着翅膀和长着腿的,老头子好不容易才得机缘,得以……” “你话太多,”修眉一沉,便叫那黑黝黝的凝气草再不能言语,柏玄冷声道,“初云肯收下你,才是你此生最大的机缘。若你渴望开阔眼界,只要尽心跟随初云,一定不会叫你失望。” “大修士可不欺我?”黑亮婴孩儿敬畏望向柏玄。虽然它知晓初云小女娃体质万年难觅,若它能在她丹田中修行,它跟她的修为,都能突飞猛进。但比起修为上的突飞猛进,它更愿意逍遥游走大千世界。 “不欺你,”柏玄眸中戾气一闪,随即又恢复了常色,“只要跟着初云,以初云的好动,定会带着你去许多地方。” 黑亮婴孩儿对初云磕头一拜,散去一身黑气,化作了青翠欲滴的本来面目。 “凝气草拜过主人,请主人赐名。” 话音落下,凝气草的草叶一摇,显出一团莲花大小的青色云气。 那团青色云气缓缓飞升到初云唇边,初云得柏玄示意,略微张开嘴,那团青色云气便自主钻入初云嘴里,沉入到初云丹田之内。 初云周身柔和青光一闪,随即淡去,但那通体的舒畅轻盈之感,却如吞服过灵丹仙草一般,妙不可言。 柏玄让那株凝气草悬在掌心,含笑递到了初云跟前:“初云,它的草木精华已被你服下,生死由你掌控,不敢有丝毫违逆与你。现在你是它的主人,可应它之言,赐名于它。” 初云抬头望向柏玄,吻在柏玄虚幻的面颊之上,万分感激道:“柏玄你把这么好的东西留给我,你呢?” “我的修为比之上次,又突破了一个境界,”柏玄爱怜吻在初云额头,初云已经记不清,这是柏玄在短短一刻钟内,第几次吻她的额头。“倒是你得多加把劲儿,不要被我落下太远。” “嗯,一定加油用功!”初云真的好生感激,虚搂着柏玄的脖颈,开心道,“要是被你落下太远,你活一万年十万年,我只能活五百年一千年,那我早早去了,以后你还剩那么多日子,谁来陪你?” “嗯,”柏玄略微沉吟,“我想的也是如此。”但,初云,你一定会比我活得更长更久,以后 你还剩那么日子,谁来代替我陪着你。 穿山小兽得知柏玄心中所想,诧异瞪大了眼。 柏玄不着痕迹瞥它一眼,递去一个噤声的神色。 穿山小兽别过脸去,哀声用前爪抱住了脑袋。 “等等!”小金扑扇着翅膀,立到初云肩上,对着看不见的柏玄,焦急道,“进门分先后,我先进的门,我要做老大!” “道行高者为尊,”柏玄蹙眉,将小金从初云肩上拂下,不悦道,“你要做老大,等你是凝气草的对手再说。” “哇,登徒……。”今时不同往日,小金不敢再在柏玄面前大放厥词,只能苦巴巴望向初云,哀求道,“初云,好妮子,好主子,小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要是喜新厌旧,让我做小的,我就,我就……” “好了,又不是妻妾,分什么大大小小,”初云笑着道,“难道小金你不知道,做小儿子的做小徒弟的,反而更受父母师父的疼爱,你确定不要做小的?” “那倒可以考虑考虑。”小金落在穿山小兽脑袋上,终于消停下去。 “那,就这样!”初云双手将凝气草捧在了手里,笑着定音,“老大凝气草,就叫它墨汁。老二小金,劳苦功高的小金。” “再加上一个老三吧,”柏玄将穿山小兽唤到了跟前,对初云道,“多一个保护你,我才更安心。”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三十六章 收回 “穿穿本来就是老三嘛,”因为寻着仙丹踪迹,因为柏玄显身,初云胸中愉悦之情溢于言表,“墨汁老大,小金老二,穿穿在我这里是老三,在你那里,就是老大。柏玄你尽管放心,我一定替你照顾好它!” 柏玄虚抚初云愉悦的面庞,浅笑道:“初云,我的意思是,让穿山小兽与你结下血契,让它改做你的妖宠。” “嗯?”初云疑虑蹙眉,“柏玄,你今日好生奇怪!即便穿穿不与我结血契,我也会尽心照顾好穿穿,穿穿也会尽心保护好我。更何况,只要穿穿与你的血契不毁,它就能随时告知我有关你的信息,这样难道不好吗?” “不好,”柏玄瞥一眼捂眼呜咽的穿山小兽,摇头道,“我的心思,你一个人知道就好,不想再让其他人知晓。” 穿山小兽郁郁低垂了脑袋。 “那那那,”小金扑扇着翅膀,替穿山小兽打抱不平,“这就叫过河拆桥!现在这登徒浪……反正就是,现在你柏玄的道行高,再用不着穿山小兽保护,又不想让穿山小兽知道你那些花花心思,就不念旧情把它给扫地出门啦!哼哼哼,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狗肉烹啦!真是薄情寡义!” “你倒也说对了一些。”柏玄眼眸一沉,小金甚至都没看到柏玄出手,就看到眼前一大片金色羽毛,簌簌飞落下了身体。 小金惊得想要尖叫,但嘴里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又惧又怕的缩成拇指大小,一头钻进了初云袖袍。 “早就教育过你,祸从口出。”初云无奈一笑,望向柏玄软声求饶道,“小金就是这样,柏玄你别跟它计较。”双手抱起神情抑郁的穿山小兽,初云又道,“穿穿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但我却不想让穿穿改变主人,因为我想随时知道你的讯息和安危。” “但我却不想第二个人知道我的心思,初云你也知道,我的心思里面,有一部分太过阴沉。”柏玄执意,扬手一挥,断去了他与穿山小兽间的血契。 穿山小兽乌溜溜的泪眼望向并不能望见的柏玄,记住了柏玄给它的最后暗令——守口如瓶。 “柏玄,你越来越霸道!”初云气鼓了两颊。 “谁叫人家现在道行高,天下无敌!”小金缩在初云袖袍里帮腔。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它喷一口火,就能将柏玄烧成灰烬,而现在,柏玄一沉眼睛,就能让成无毛凤凰。 “初云,帮我照顾我它。”柏玄垂眸,修长的手指,虚抚在穿山小兽头顶,眸中带着些不舍之色,他与初云共同的回忆里,一直都有穿山小兽的身影。“穿山小兽,你亦然,不能让初云走丢你的视线。若初云出事,你也不必再来见我。” 穿山小兽呜呜悲鸣两声,咬在了初云指头上,与初云结下了血契。 初云气鼓着双颊,依旧有些气恼柏玄的执意孤行。 “好啦,初云消气,”柏玄伸出指头,如昔日一般,虚虚戳了戳初云气鼓鼓的面颊,“穿山小兽憨厚纯良,我可不是什么好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若是穿山小兽被我感染熏陶成了恶兽,可不是件美事。” “哇,你也知道你不是好人!”初云扑哧一笑,只要对象是柏玄,她怎么可能对他生气太久。“不是好人,但也不是恶人。”柏玄沉眸迟疑,五指暗自松开又握紧,终是虚握了初云的手,与她并肩,往前方而去。 前方,或许就是那仙丹所在。 初云脚下御着剑,侧着头,眼里盛满,全是柏玄的身影。 仙乐之声更盛,柔和金光更为灿烂夺目。 初云携了柏玄,御剑来到了金光最为灿烂之处。 “仙丹应该就在正下方!”初云望向被柔和金光包围的柏玄,华丽得有些飘渺虚幻的金色柏玄,满面的欢喜。只要拿到仙丹,柏玄和几个师兄还有瑶琴大美人儿,就能重得自由。 柏玄深深凝望着初云,让自己的魂魄与初云的身子重合在一起,合为了密不可分的一体,不教初云瞧见了他眼中的痛苦之色。 “初云,将‘柏玄’给我。”柏玄语气平静,但眸中的痛苦之色,已经流露无疑。 初云不知柏玄意欲何为,但却依言将腕上储物手镯里的“柏玄”“初云”取出。 柏玄又一次深深看了一眼玉偶“初云”,将玉偶“柏玄”收回到自己手中。玉偶本是一对儿,他擅自取走了“柏玄”,“柏玄”和“初云”也就成了单。 “初云,水下可能会有险境,你留在这里,”柏玄阖上眼,双手轻柔覆在了初云的双手之上,细细摩挲起来,用尽所有力气,不让自己的语调哽咽,“我下去看看。” “嗯!”初云听话点头,她的柏玄现在厉害无比,她才不会跟着去做他的累赘,“但你也要小心些。” “我不陪在你身边,你要好生照顾自己,”魂魄也能感受到痛楚,快要承受不住的痛楚,柏玄闭紧了双眸,痛苦万分,语气却寻常的道,“初云,你一定不要有事,无论如何,我也会再回到你身边。” “我也一样!”初云笑着给出承诺,“无论柏玄你再哪里,我也会找到你,陪在你身边。”顿了顿,初云接着道:“如果仙丹旁边,有什么厉害妖兽守着,又或者布下了什么厉害阵法,柏玄你可千万别逞强,回来与我们从长计议。” “知道,知道,终会在一起。”柏玄再也不能伪饰下去,低头深深吻上初云额头,覆在初云手背上的双手,消失在了初云的眼眸里。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三十七章 渡丹 风云变幻,百丈大浪滔天。仙乐不再,金光亦消散,初云御剑高空,焦急往下张望。 “好大的阵仗啊!”小金望着陡然涌起的滔天巨浪,扑扇着翅膀,欢喜叫嚷道,“得手了!得手了!仙丹得手了!” 穿山小兽亦是欢喜万分,要是它与前主人的血契不断,就可以清楚知道,那赎命的仙丹是否真的手! 耳边欢呼声不绝,但不见柏玄,初云始终放心不下。汹涌海浪拍打在身,初云也御剑不挪不动。 闻得欢呼声,墨汁念念不舍,从初云丹田内出来,化作了一个白嫩婴孩儿,立在初云脚边等待观看。 “不好!” 猛地一声惊呼,墨汁恢复本来面目,三根青绿草叶一展,各卷了初云小金还有穿山小兽,疾速逃离。 一阵黑气迅疾席卷而来,白浪成墨,黑得惊人! 正此时,滔天黑浪中,一道紫色人影,利箭一般直窜上来。 “柏玄!” 被凝气草叶缠住腰身的初云,欢喜惊呼。 “是我!” 柏玄双手紧紧攫住初云双臂,不待初云双唇闭上,就低头,深深吻住了她。 初云双眼瞪得好大! 她竟然感受到了柏玄有力的双手,感受到了柏玄温热的唇舌! 也就是说,柏玄他,柏玄他恢复了肉身! “是……是真的吗?”初云被柏玄吻得太深,吻得太用力,以至于焦急想要确认的话语,堵塞在了喉咙间,含糊难辨。 “是真的!”柏玄紧紧抱着初云,急切吻着初云,太过用力的拥抱,太过用力的痛吻,似乎要将初云永远嵌在自己身体里面。 “那太好了……”喉间忽然滑下异物,初云欢喜的神情一僵,愣愣望着柏玄,四周的阴风和黑浪,都似乎已经不再存在。“柏玄,你刚刚给我吃了什么?!”初云的脸色,已变得难看! 滔天黑浪里,已经响起怒嚎之声。 柏玄强迫自己的唇离开初云面颊,妖冶的面颊上,已有一道止住的泪痕:“初云,我不在身边,照顾好自己!”话只到一半,柏玄已经别脸扬袖,将初云连带凝气草,径直挥到了更高的高空。 “你竟敢背叛我!” 黑浪狂作。 一只黑水作的巨大鬼手,从浪涛中怒窜而出,掐住了柏玄颈项;又一只手,疾速伸长,向初云急追而去。 “柏玄!” 初云泪落如雨,恨不得立即去到柏玄身边,为他解除忧难,但自己的身子,却在随着同样不能自主的凝气草,向高空,向离柏玄更远地方的飘去。 黑云密布的天空里,忽然出现一道裂缝,紧接着,一片金黄色祥云,似新生一般,缓缓从裂缝中显露出来。 祥云延展开来,柔和的金光,将目之所及的阴沉黑云,也染上了一层温暖祥和的金色。 那柔和金光,竟连以自己金光为傲的小金,也看得痴了醉了。 安静祥和的仙乐声又起。但这一回,只换了初云,什么也听不见。她的眼里,心里,只有受困受难的柏玄。 她不想走,不想成仙,不想离开柏玄……为什么,柏玄要将那粒仙丹,喂到她的嘴里面。 她以为,以为,拿那仙丹做交换,就能换回柏玄,换回几个师兄,换回他们的自由和安全,然后他们就能一起,开开心心的回到昆仑山,又在一起打闹修炼。 以为,以为! 为什么都是以为! 为什么她没能早一点察觉到柏玄的意图! 为什么柏玄不自己服下仙丹,为什么要把仙丹留给她,为什么把生的机会,成仙的机会让给她! “柏玄,柏玄,小胖子柏玄,一定不要有事!”初云只能眼睁睁望着柏玄,泪如雨下的呼喊。 一根黑水作的锁链,匕首一般,插入了柏玄琵琶骨中,咽喉亦被制住,柏玄呼吸艰难,只能勉力抬起头,勉力目送初云远去,勉力扬起笑,勉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仙丹留下!”黑浪怒涌,却似乎是惧于那祥云之光,不再敢急追初云。嘶哑破败,宛如恶鬼的阴寒之声,再度响起,“臭丫头,先低头看一看,这些人是谁!” 话音落下,八个双目紧闭的人影,逐渐显身在了黑浪浪峰。赫然是,初云的七个师兄,还有美人瑶琴。 八人如同大梦初醒,睁开了紧闭依旧的双眸。 黑浪,阴风,纵是有柔和金光笼身,瑶琴也吓得尖声大叫。 “往天上看。” 黑浪里传出丝毫没有温度的音调。 坤地七人循声望去,望见了正向祥云飞去的初云,他们最为疼爱的初云。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三十八章 自爆 “是师兄他们,是师兄他们!” 初云眼泪圆瞪,喝令墨汁松开她,放她回去救人。 “主人,何必意气用事!”墨汁将初云绑缚更紧,急切劝阻道,“既然柏玄将仙丹给你,就是打定了主意,要用他们几人,换你和我们三个的安全!” “就是,就是!”小金牢牢抓着墨汁儿的长叶,慌忙劝阻,“而且就算我们下去,也无济于事!柏玄那家伙都丝毫没有反抗余地,更何况我们!走一个,是一个,等机会,才下界来给他们报仇!” 穿山小兽呜咽遥望柏玄,此时总算想明白,前主人为何强要让它改投初云,原来不仅是给它一个活命机会,还要赐它一个升仙的莫大机缘! 但它如何能忍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前主人受困受难! “你们走,我要去!死也要和柏玄师兄死在一起!” 初云怒捏手诀,下一瞬便要毁去她与两个妖宠的血契。 墨汁儿也瞧得分明,小金也吓一大跳,赶紧一前一后出手,制住冲动行事的初云,让她手脚再也不动弹不得。 穿山小兽趴在初云肩头,在初云耳边呜咽道:“主人暗自嘱咐过我,那仙丹是一定不能让那魔头所获,否则,死的不仅他们,也不仅仅是几万个大肚子孕妇,还有普天之下,更多的妇孺老人!” “那墨汁你吞下仙丹,带着它们走,我留下。”动弹不得的初云,望着分离得越来越远的柏玄,望着身影模糊的坤地等人,落着泪央求。 底下的黑浪虎视眈眈,不敢懈怠的墨汁,绑缚着初云,继续向祥云而去。“柏玄一定不希望你留下,你的几个师兄也一定不希望你留下。而且,仙丹已经被你服下,怎么能再被我服用。” “可以的,”翻涌的黑浪,阴寒的声音里带着蛊惑的冷笑,“只要你把你的手剜进你的胸口,就能把那粒仙丹挖出来。挖出来吧,好姑娘,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几个师兄,一一死去。就像,就像这样!” 阴寒冷笑声一凝,黑浪里猛地窜出一只黑掌来,清脆一声响,捏断了瑶琴的颈项。 “你看要一个人死,就是这么容易,”黑浪在柔和的金光里,翻涌着狞笑,“你难道要看着你的几个师兄,还有你的小丈夫柏玄,就这么一一死去!对了,”黑浪陡然涌高数百丈,如久蓄力气之后的全力一搏,“还有你这三个妖宠!” 周身忽地被黑浪席卷,初云满目漆黑海水,如陷入灭顶之灾。七窍迅疾涌入黑水,片刻窒息过后,再慌忙睁眼,凝气草、小金还有穿山小兽,都已被卷走,与柏玄同困在了浪涛之上。 “可恶!”黑浪里传来一声低咒,因为有那仙丹护着初云,它并未能够连人带仙丹掳劫下来。不过,它未必全盘皆输。“好姑娘,现在你得自由了。要么你剜出仙丹给我,要么你就看着他们还有它们,一个接着一个,爽快又利落的死去。” “不要杀他们!”初云根本没做犹豫,“我现在就剜仙丹给你!” “不可以,初云!”柏玄仰头,红着眼怒吼,“魔头若守信,就不是魔头!初云你留着仙丹,我们还有一条活路,若你将仙丹交出,我们都只有死路一条!” “一条琵琶骨不够?”黑浪翻涌,一道黑水作的铁链,再次匕首一般,穿透了柏玄另一边琵琶骨。“若不是还要留着你助我冲破封印,这道水链,穿透的就不是你的琵琶骨,而是你的丹田!”丹田被毁,任大罗金仙,也只能成废人。 “那柏玄,我该怎么办?!”初云落着泪,竭力对抗着祥云的牵引,不愿往上,却又不敢轻易往下。往下就要落入黑浪之中,连最后一点依仗都要失去。 “初云,不用管我们,我们都宁愿你活着!也甘愿为天下苍生尽绵薄之力!” 坤地七人相互交换了神色,平静望向了初云,阖眼自爆在了滚滚黑浪之上。 七个人,七声自爆的訇然巨响,聚集在一起,消散在这茫茫大海上,消失在了这广阔天地之间。 “不要!不要!” 初云心魂俱散,崩溃跪倒在了那片柔和的金色祥光当中。老八兑泽消散前,凝望着她最后那句笑谈,似乎还在耳边萦绕:“初云,老八爱你,好爱好爱你!” 初云从来没见着她的老八,用那么正经的神情,说着那么认真的话。她知道了,她终于知道了,她的老八,爱她,真的好爱好爱她。 她也爱他,爱他们,好爱好爱他们。 “情深义重,呵,好一个情深义重!”七个筹码竟然自爆而亡!黑浪怒号,戾气爆长!柏玄还 得留着性命,那它现在所受的筹码,就只剩下三只妖宠。“好姑娘,真是好姑娘,你可以不要你的几个师兄,那你的三个妖宠呢,难道你这三个妖宠,也不要了!”最后三个筹码,它无论如何也得好生守着,不让它们出现任何“意外”! 初云痛得撕心裂肺,她要它们,如何能不要! “小妮子,救命啊!”自爆太惨烈,小金惜命,不愿步其后尘英年早逝。 “很好,继续。”黑浪冷笑着鼓励。 穿山小兽瞪了小金一眼,靠近在柏玄身边,不言不语。 墨汁亦是不言不语,恢复了本相,在黑浪中缓缓旋转,仿佛已经认命,将自己的生死,完全交到初云手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两相隔 银发染血,在柔和的祥光之中,显出诡异的妖冶。 已经远得看不清柏玄的面色,初云心中却是悲痛异常,祥云已经透出耀眼的光亮来,初云的身子,像正被无形的绳索拉拽,不由自主的往祥云靠近。 初云不愿进去,不愿分离,所以拼命御剑往下,与那股强劲的牵引力对抗。 “仙丹留下,否则你的三只妖宠,会死,会不得好死!”黑浪咆哮,带着惶恐之音。 墨汁默然遥望着初云,陡然喝一声:“走!” 转瞬之间,便连同小金和穿山小兽,消失在浪涛之上。 “可恶!究竟怎么回事!”黑浪怒吼。 双臂里涌出汩汩鲜血的柏玄,虚弱扬了唇角:“三只妖宠里,有一只是凝气草。” “凝气草?!”黑浪翻涌,訇然扑打在柏玄身上,“竟然是凝气草?你,是你做的好事?!痴种,果然是蠢种,那么极好之物,竟然不自己留着!” 柏玄轻哼了一声:“只能说天意如此。”天意让初云寻到凝气草,天意让他收服凝气草赠与初云。凝气草助初云修为飞速突破,能将与之结下血契的妖宠,吸纳入丹田之内。 “天意?呵,天意!”黑浪怒嚎,“天意让你死在我手上,你臣不臣服这狗屁的天意!烟初云,你听着,若是你敢带着仙丹成仙,我就让柏玄这小子飞灰烟灭!永生永世,这世上间,就再也不会有他的踪迹!就算你找到地老天荒,也再不可能找到他!说什么终会相聚!哈,下辈子,下下辈子,就算你成仙活上两千万年,都不会再有可能相聚!你将仙丹剜出来抛入海中,我会给你们两个留全尸,下辈子,你们还能再一起!” “初云,千万别听它的!”小金在初云丹田内叫嚷,“那魔头留着柏玄有用,肯定不会让柏玄死!它是在吓唬你,你可千万别做蠢事!” “初云,我们先去仙界,”凝气草冷静出声道,“等修为提升,再来救回柏玄。” 穿山小兽也拼命赞同,这也是它主人的意思。柏玄和初云,都是它的主人。 但当局者又如何能有旁观者的理智。 初云不愿舍柏玄而去,即便小金费尽唇舌,初云仍在用尽全身力气,与祥云中那越来越强大磅礴的牵引之力对抗。 “初云,去吧。”元神犹如置身火上,备受煎熬,柏玄竭力仰头,对着初云浅笑。飞灰烟灭又何如?只不过是一场永远醒不来的梦,只可惜,梦里除了黑暗,再也没有初云的身影。 “柏玄,我不走!”初云身心皆痛,对着黑浪吼道,“你放开柏玄,否则,我宁愿将仙丹毁了!我不得,你也不得!” “傻丫头,你把仙丹毁了,你和柏玄,还不是同样会死。”黑浪不断翻涌,显现出一个巨大的黑色骷髅,“听话,将仙丹丢进海里,那么我会承诺,放你们一条生路。” “你先放开柏玄,让他得自由!”初云能感受到,体内仙丹正一点一点融进她体内,正一点一点塑造她的体魄。丹田之内,那丝仙灵之气,愈发的浓郁。她能感受到,凝气草和小金难以抑制的惊喜。 “好,两声过后,我给他自由,你把仙丹剜出来,握在手上!”黑水骷髅方寸已乱,若再耽搁下去,仙丹完全融入体内也就万事俱休。何况,暂放柏玄自由又何如?只要他在这大海之上,它随时都能将他玩弄在手掌之间。 “一!” 初云服下一粒保命丹药,将手按在了胸口那处。 “二!” 话音落下,柏玄琵琶骨上两条水链消散,初云闭眼,五指成了利刃,狠狠剜入自己体内。 丹田内三只妖宠,急得僵立不动,但受困初云体内,却是莫可奈何。 该是有鲜血喷涌而出的。 但是一柄朴实无华的黑色重剑,却携无限光华,顷刻窜出,轻点在了初云手背。 是初云剑! 初云周身力气一散,再也站立不稳,如同被忽然扎破的气囊,疾速往那祥云飘去。 “初云剑,拦住我!” 初云对自己的身子,完全失了控制,只能恨声命令,命令擅做主张的初云剑,将她截住,不让她被那可憎的云彩吸去。 柏玄还未脱险,她如何能舍柏玄而去!她要留下来,陪着柏玄一起! “你留下来又能做什么!”初云剑紧伴初云,“无论如何都是死!你做什么糊涂,要自欺欺人到何时?!” “混账!”双腿已陷入漩涡之中,初云手里握着初云剑,在身子完全被吸纳之前,狠心将初云剑掷出了祥云之外,“初云剑,我知道你不是凡品,求求你,帮我救出柏玄!只要我不死,一定会下界来寻你和柏玄!柏玄,一定要好好活着,等着我来!一定等着我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四十章 接引老道 好像是个池子。 池子里面没有水,只有白色雾气萦绕其间。池子旁边有一丛翠绿芭蕉,芭蕉树下又一架破败的竹椅。 竹椅上躺着一个手持破扇、肚皮上结了蛛网的的袒胸老者。 初云小心翼翼,从雾池里探出头来。 天界? 初云心中暗想,原来也不过如是。不过那充盈的仙灵之气,却是让人万分舒畅。 “来啦。” 老者眼也没睁开,手上那柄破扇,不紧不慢的摇着,仿佛从盘古开天地开始,就一直摇着,还要摇到地老天荒去。 初云双手撑在池边,轻巧跃到老者身边,垂手恭敬点了头:“是的。” “终于有人来啦。”老者手上的破扇维持着不变的频率,依旧如纳凉一般,并没有睁眼,“躺在这里几万年,不,让我想想,想想,是十几万年啦,下界都没有人上来。我还以为,下界都没人了呢。上来也好,上来也好,小童我总算又有事可做啦。哎,十几万年没挪步,也不知道两条腿还能不能用。不过,领你去封仙殿去入籍之前,先说说,你现在是什么道行。” “腾云境,结丹期。”初云对面前的接引“小童”如实交代。 “腾云境?结丹期?”接引小童蹙了蹙花白长眉,摇着破扇,闭着眼慢腾腾的道,“那是什么东西?我是问你,散仙、地仙、仙人、上仙、金仙、天仙、大罗上仙、大罗金仙、仙尊、仙帝,当然上仙、金仙、天仙、大罗上仙、大罗金仙、仙尊、仙帝,你是绝对不可能的。我是问你,散仙、地仙、仙人,三个品阶中,你是哪一个。” “可能是散仙吧。”初云不确定的回复,总之应该是品阶最低的那一种。 接引小童总算掀开一丝眼缝,微转一下眼珠,瞥了初云一眼,然后又闭上眼,不紧不慢的摇着破扇,一成不变的语气里,终于掺杂进了一丝丝不屑道:“你连散仙也不是。” “谢仙人提醒。”初云面容恭敬,不见一丝不悦之色。 “我还不是仙人。”接引小童慢悠悠摇着破扇,“我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地仙。嗯,记起来了,听一百多万年前,也有一个跟你一样的小姑娘,修为还没到,就吞了仙丹飞上来,结果被娘娘罚到了寒宫里面。” 初云垂手侍立,洗耳凝听。 接引小童仿若自说自话,继续慢悠悠的道:“现在又来了一个。不过你不用太担心,你没那姑娘一半的美貌,娘娘不会把你打发到那严寒清冷之处。顶多就是让你去洗衣做饭,干些粗笨的活。” “谢……谢仙者提点。”既来之,则安之,只要能保住性命,初云也就无太多奢念。 “你是怎么上来的?”接引小童寂寞太久,如今总算有个活物站在他面前,他甚至都没意识到,他根本无需问这许多唠叨。 忽然忆起自爆而亡的坤地七人,初云忍不住眼眶一红,哽咽道:“机缘巧合,服下一粒上古大神遗留的仙丹。” “哦?”那接引小童似乎勉强起了点兴致,斜眼望着眼眶湿润的初云,幽幽道,“那看来你的福泽倒是深厚。”摇扇的手顿了顿,又继续原来的频率道,“不过也不算太深厚。真正福泽深厚的,有做大仙的爹娘,一生下来,就有地仙、仙人供他差遣呼喝,再加上爹娘的教导庇佑,早早就成了上仙、金仙、天仙……不像我们,熬到头,也只熬到一个上仙封顶。” 初云微微抿了抿唇,心中暗道,即便是最低一阶的散仙,在下界凡人看来,也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没那资质气运时,又何必去比上,徒增烦恼而已。 什么金仙天仙,大罗上仙大罗金仙,给她仙帝,她也不要。 她,只要柏玄! “痴种!”小金在初云丹田内翻白眼,那仙帝听来,就是整个仙界的主宰。要是能成为仙帝,别说一个柏玄,就是一百个一千个柏玄,也能眨眼捞到跟前。 “死小金!”初云心中不悦,“天上地下,就只有一个柏玄!”除了那仅有一个的柏玄,其余的,她谁也不要。 “你还带了鸡犬。”接引小童似乎瞪了初云一眼。 “不是。”初云否认,她带的不是鸡犬,而是一株草,一只鸟,和一头穿山小兽。 “哼!”接引小童用力扇着破扇,吹起嘴角旁的花白长眉,怒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以为你那点小伎俩,能骗到我!可恶,实在可恶!我最恨的,就是那些不劳而获,仗着裙带关系往上爬的人和兽!”他十几万年,还留在这里做无所事事被人遗忘的接引小童,就是因着他孤苦伶仃,无所依仗! 接引小童“嚯”地站起身,肚皮上的蜘蛛受了惊,舍了蛛网,飞速爬开。 他恨,恨那些好运气的升天鸡犬! “鸡犬留下,我可以在执事仙人面前为你美言几句!”接引小童乍望见颊边花白长眉,很是吃了一惊!手托长眉,颤抖不已。原来,不知不觉十几万年,他已经如此苍老!旁人眼中,他不再是接引小童,而是接引老道! 他还以为,头上的芭蕉翠绿如初,十几万年光阴,什么也未曾改变。 但是,一场大梦今方醒,枯老手上的花白长眉,却清清楚楚的告诉他,光阴虚掷,什么都已经改变。 再过不了一两万年,他的生命就会悄无声息走到尽头。 “你服下了仙丹?”接引老道望向初云,眼里发出了贪婪的亮光,“也就说,你的整个人,就等同于一粒仙丹!”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四十一章 灭老道 毁尸灭迹,还是小金本事强。尖喙中金火一喷,就将接引老道的尸身毁得寻不到踪迹。 原本它们几个加一起,也伤不了那接引老道一根眉毛。幸而初云有仙丹护体,在那接引老道突然发难之际,将人给震晕了。 正所谓,趁人病,要人命。 初云不随意伤人性命,但也知道非常时刻,若对方不死,死的便是她和墨汁它们。当即从储物手镯里抽出利剑,斩向了对方咽喉。 哪知地仙等阶虽低,但毕竟是仙,本体强度非常,凡间兵器根本奈之不何。 利剑霎时断为两截。 “好硬的皮囊!” 初云心中大骇,好在那全力一剑,也并未惊醒昏迷之人。 事缓则变,初云忙将丹田内的墨汁小金还有穿山小兽,悉数唤出。 “墨汁儿,你说怎么办?”初云急道。那昏迷的接引老道,浑身上下都是铁板,而她们拿不出像样的金刚钻。 若初云剑在,初云等人此刻倒不必如此束手无策。但初云剑已被初云掷下,去护了柏玄。 墨汁儿苦脸摇头。 “我来!”小金自告奋勇,要用它的火烧。 “慢!” 初云和墨汁儿赶忙阻止。就小金那点道行,只怕那道人眉毛还没烧尽,人就被热火烧醒过来。一旦这老道醒来,哪里要有她们的活处。 穿山小兽嘴里叼着老道的破扇,仰头递到初云跟前。 初云眼中一亮,即刻接过破扇,用全力一掰,也不见那破扇有丝毫改变。 “墨汁儿,你道行高,力气大,你来!”初云又将那柄破扇,弯腰笑着递给墨汁儿。凡间破扇能伤凡人,那仙界的破扇,也应当能伤仙界的小角色。 墨汁儿踮起小脚,双手握住扇柄,蹲在老道旁边,得了初云点头示意,那扇柄当短剑,狠狠刺向老道咽喉。 那昏迷中的老道,咽喉遭创,喉头咕噜一声,暴怒瞪开眼。 苍老的眼,瞪得极大,极圆。 生死一线,初云小金穿山小兽这等蝼蚁之辈,也不顾得许多,立即上前,尽数往人身上薄弱处招呼。 墨汁儿双手紧握扇柄,刺在老道咽喉不放,背后又同时伸出三片长叶来,一片长叶勒住老道脖颈,其余两片长叶,则长蛇一般钻入老道耳窍,迅猛吸取老道体内精气。 老道双目蹦出鲜血,蹬腿欲要反抗,无奈咽喉遭袭,冷不防又被墨汁儿吸走精气,体内聚集的力气一散,终是摊开了手脚,含恨死去,死在了几个小小蝼蚁手里。 “小金,快!” 初云闪身忙唤。 魄散魂消,再厉害的神与仙,都只是一副臭皮囊,与一摊死猪肉无异。 小金得令,赶紧喷火,将那臭皮囊烧了一干二净。它们初来乍到,就在新地盘上行凶,自然是心中惴惴,要竭力消灭行凶证据。 墨汁儿嘴里打着饱嗝,仰躺在地,痛苦腆着肚子。它道行还不够,一个地仙很少的一点精气,就让它很是吃不消。 初云心疼抱起墨汁儿,将它小心收纳入丹田之内。 立了功的小金,威风凛凛站在了初云右边肩头,穿山小兽则叼了那柄破扇,趴到了初云左边肩头。 “初云,我们现在去哪里呀?”小金得意发问。望不见人踪,也听不见人声,难道这茫茫仙界,竟是偌大的冷宫不成。还是,仙界里,人人都喜欢缩头不出。 “让我想想。”初云从穿山小兽嘴里取出破扇,又用储物手镯里的清水,对着雾池,将破扇冲洗三遍,算是冲走上面的晦气。“这个雾池,有来路无回路,我们要下界,就得另寻它途。听那吃人不成的老道说,他的上司是执事仙人。我们就拿着这柄破扇作凭证,去寻那执事仙人。” 随意捡了一条路径,初云便迈开了步子。 “那执事仙人问起吃人老道,我们该怎么说?”小金凑近初云耳朵,神神秘秘的道。那些神啊仙啊耳朵长,它们的话,可不能叫旁人听了去。 “就说那吃人老道已经寿终正寝,我呢,”初云略微一顿,不是很喜欢她编造的这个新身份,“我就是他收的义女。” “那执事仙人会信么?”穿山小兽担心,它没有初云擅变擅演,最不擅长的,就是说谎。 “应该会的,”初云蹙眉,手握破扇,扇了扇身上的郁气,“那吃人老道眉毛花白,一副行将就木的颓废模样。再加上,身上结了蜘蛛网,显然是久躺未动,也长久没与人打交道。我们说他寿终正寝,也不会有人怀疑。再说了,就算对方怀疑我们行凶,但看清我们这点道行,那仅有的一点疑虑,也就打消了。” “那如果,对方要看吃人老道的尸身呢?”小命攸关,迫得小金也不得不慎之又慎。 “如实说,”初云将破扇换到了另一只手,不知为何,她老觉得义女这角色不妥,“一把火火化了。” “那对方问我们来路?”小金得把能想到的,统统询问一遍。 “如实说。”谎话多了难圆,不打紧的,如实交代就是。手中破扇一顿,初云忽然高声道,“不能!” 如果如实说,说她们来自下界,那又怎么解释,她忽然间就成了老道的义女,更何况,她身为人家义女,竟连义父的姓名生辰都不知,这岂不自打嘴巴。 如果不如实说,撒谎她们是仙界的流浪儿,但她们对仙界之事丝毫不知,又如何去冒充仙界的“土著民”。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四十二章 仙乐司 “你叫什么名字?” “回执事仙人,小仙名叫烟初云。” “什么来路?” “回执事仙人,小仙来自下界。” “你手上旧扇从何而来?” “回执事仙人,小仙从雾池探出头,就看着这柄仙扇,掉落在一个花白长眉老仙身边。” “他人呢?” “回执事仙人,那长眉老仙已经仙逝,面容祥和,想来是寿终正寝。” “嗯,”执事仙人执棋的手稍顿,略微沉吟后,才面无表情道,“算算接引小童的年岁,也该是如此。会跳舞吗?”黑子落下,又拈了一粒白棋在指尖,执事仙人眼瞧着棋盘,问得突兀。 “……会。”虽然并未像模像样的跳过,但初云想来,扭腰摆臂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就好。”执事仙人斜眼看初云一眼,脸蛋相当不错,那些上仙金仙们,应当非常满意。“仙乐司的女仙,刚被上仙挑去了一个,你来了,正好凑足数。”右手往空中一翻,掌中立即多出一块白玉牌来,“这牌子你就拿着,出门往西直走,去仙乐司报到。” “是,执事仙人。” 初云双手接过玉牌,再对执事仙人恭敬鞠了躬,才转身,放轻脚步离去。 刚出走执事殿大门,小金就忍不住发了牢骚:“怎么,这仙界之上,都通行斜着眼睛看人么?” “不是。”初云将玉牌挂在腰间,低头轻叹一口气,用神识安抚道,“不是斜着眼睛看人,而是斜着眼睛看蝼蚁。不怪他们,只怪我们道行太低,跟蝼蚁无异。” 一座突兀的石门,确切的说,是两根突兀的石柱,出现在了初云视野当中。 左右石柱上,各写有金光灿灿的“西天门”三个大字。 既然是“天门”,想必就是天界的出口。 初云心中一震,着了魔似的,不由自主迈开腿,朝那天门而去。出了天门,或许就能下界,柏玄就在下面,生死未卜,她要去寻他。 “大胆小仙!竟敢私踏西天门!” 石柱上金光一闪,忽地现身出个两膀大腰圆、手持巨斧的怒目金刚来。 初云一惊,即刻回了神,连忙后退两步,双手捧起腰间白玉牌,恭敬道:“小女子刚升仙不久,得执事仙人派遣去往仙乐司,不识路途,勿踏西天门,还请两位金刚息怒。” 两位金刚看那白玉牌,又见初云眼生,料想初云所言不虚,收起巨斧,敛了怒容,略微带了点谄媚,道:“原来是仙乐司的姐姐,适才多有冒犯,还请不要见怪。” 对方言语和气,初云自然也松了口气,忙摇手笑道:“不见怪,不见怪。”她一个连散仙都不是的蝼蚁角色,怎么会跟他们见怪。 “不见怪就好,”两位金刚嘿嘿一笑,对着初云耐心解释道,“姐姐初来乍到,怕是不知。这天界共有东南西北四个天门,每个天门都有金刚把守,防的就是下界妖物偷偷上来捣乱,以及仙界之人偷偷下凡,生出什么孽缘孽债来。不得仙帝手谕,金仙及金仙以下的仙,不得踏出天门一步,否则削去仙骨,十世之内,再不能为人。” “原来如此。” 初云微拧了眉头,削去仙骨,她倒无所谓。但十世不能为人?初云不得不谨之又慎。她现在连散仙都不是,等修为突破到金仙以上,那得要等到何年何月? 要是能拿到天帝的手谕…… 初云现在也只能想想,她连天帝是瘦是胖都不知晓,又何谈拿到天帝手谕。这就好比凡间一介贩夫走卒,妄想取得帝王的免死金牌,不是不可能,就是机会渺茫而已。 但机会再渺茫,初云也得去搏一搏。而面圣之路,就得从仙乐司开始。 辞了两位膀大腰圆的金刚,初云振作精神,朝西而出。 还未见着屋宇,就已能闻听到仙乐之声。 仙乐司占地极大,执事殿跟之比起来,就如一个寒碜的茅屋。 初云昂起头,握拳立在了偌大的仙乐司跟前。 “舞女?歌姬?”小金扑扇着翅膀,在初云丹田内嚷嚷,“初云,你真要堕落到去做歌姬?” “不是歌姬,”穿山小兽正色纠正,“是专门跳舞的仙女而已。” “那还不是歌姬!”小金跟初云去过烟花之地,那红颜薄命的大美人儿瑶琴,就是它们从烟花之地带出来的。“初云,我们走啦!要是柏玄那家伙知道把你送上仙界,会累得你做这种勾当,他一定会抱着你同归于尽,也不会把仙丹渡给你。” “小金,你思想不要那么龌龊。”初云得调整自己的状态,让自己尽快融入新角色当中。 “哪里龌龊了!”小金冷哼一声,“是这仙界本身就龌龊,跟我们下界没两样!”看看它们一路上遇到的那些所谓的仙,一个红着眼要吃了它们,一个正眼也不瞧它们,还有两个光着膀子的大胡子,一脸谄媚,一瞧就不是什么好货色。“哼哼哼,最好是像你顶替的那仙女一样,被什么上仙金仙挑去做小妾,就圆满了。到时候,你别去见柏玄那家伙,派你儿子去见他,就美了。” “够了,小金,闭上你的乌鸦嘴。”初云也不是没想到这一点,只不过前途难料,怎么也得先找个落脚点再说。不进这仙乐司,难道她当真要带着三只妖宠,在这茫茫仙界里流浪么?“走一步算一步,进到这仙乐司里,尽量不惹人注目就成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四十三章 猜测 取出储物手镯内的瑶琴,斜抱在怀中,初云略微低了头,缓步走入仙乐司内。 在小金等的观念中,当乐师,比当歌姬,稍微来得有尊严些。 “来了,来了,新人终于来了!” 十个粉衣仙女,桃花瓣一般,倏然飘落在初云面前。要不是初云早有心理准备,怕是要被这些鬼魅般冒出来的仙女,吓得晕过去。 不仅是十个桃花一般美丽的仙女,还有漫天飞舞的粉色桃花,幽幽伴着天籁之音。 好不热情隆重的欢迎仪式,就如富贵之家新添了一个大胖长孙。 “初云,是吧?”一个粉衣仙子热络执起了初云的手,如好婆婆打量刚进门的新儿媳妇一般,喜形于色的道,“我们等你好久了!十几万呐,仙乐司姑娘们一个个都出了嫁,眼瞧着仙乐司都快变成‘闲乐司’,天可怜见啊,今日终于来了新人!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啊!” “可不是,可不是!”又一个脸蛋圆嘟嘟的粉衣仙子拍着纤纤素手,乐得有些癫狂,“初云妹妹手抱瑶琴,就是精通音律了!以后奏乐,再也不用我一个人变出八只手来,同时负责十八样乐器!太好啦,太好啦!” “不对!”另一个鹅蛋脸仙女,将初云一把揽入了怀中,叉腰道,“执事仙人早就做好了安排,初云是分给我们一起跳舞的!紫灵姐姐刚走,我们跳舞的姑娘,就是剩下九个,现在初云来了,正好替上紫灵的位置。” “你才是不对!”脸蛋圆嘟嘟的粉衣仙子,嘟着水嫩的双唇,不满道,“你们跳舞的,好歹有九个!而我呢?就我一个人奏乐!有时候变出八只手来还不够用,还要外加上四条腿!你们在前面,飘飘的美美的,而我呢,躲在帘子背后,八只手,四条腿,蜘蛛不像蜘蛛,蛤蟆不像蛤蟆,手忙脚乱,又丑又累!我不管啊,初云一定得是我的!”话音落下,就将初云从那鹅蛋脸仙女手中抢了过来。 “圆儿,你别跟我们争,”九个粉衣仙女各往前一步,笑盈盈将初云和那圆脸仙女围在了中间,乐呵呵的道,“我们九个人呢,初云一定得是我们的!”舞蹈就得人多才好看,就算是一人独舞当红花,也得多几片绿叶衬着。 被圆儿仙女用藕臂死死困住,初云用力缩着腹,呼吸不畅的想,难得受此厚爱,被人争抢,但她也得留着小命再说啊。 “圆儿姐姐……请你松开一些。”初云面色惨白,艰难出声。她修为不够,这些仙女们稍微用点力,她就吃不消。人为刀斧,我为软豆腐啊。她哪里经得起她们揉捏推攘! “啊?啊!” 十个仙女这才意识到初云的惨状,圆儿赶紧松开双臂,放了初云自由。 初云手揉小腹,赶紧呼进活命的空气。 “初云,你,你连散仙都不是呀?”十个粉衣姑娘,如瞧软壳动物一般,担忧惊诧的瞧着初云,“那你怎么上来的?早些时候,迎仙鼓响了好一阵儿,我们还以为,你至少也是地仙呢?” 初云揉着酸疼的腰腹,沉默不语。有前车之鉴,她可不敢再提及仙丹一事。 “难道……” “莫非……” 十个粉衣仙女面面相觑,互换神色,各自有了猜测。 虽然天界法度森严,但还是有神与仙,耐不住天宫寂寞,私自下凡去沾染红尘。 莫非,这初云,是哪位大仙在凡间的孩子? 任十双妙目转来转去,初云低着头不动,不管她们想的是什么,反正无论她们得出的结论是什么,她不否认也不承认就是。 “没事儿,没事儿,多大点事呢!”鹅蛋脸仙女豪迈摆摆手,叉腰笑道,“初云,你尽管放心,天帝他老人家都睁只眼闭只眼的事儿,我们底下这些人也识趣得很,不会刨根问底!倒是初云你,若他日高飞,得照应我们这些仙乐司的好姐妹!” 根本不知那睁只眼闭只眼的事儿,具体是什么事儿,初云只是坚定初衷,低着头,不承认也不否认就是。 初云的不承认也不否认,看在其余仙女眼中,就自动成了默认。 “好了好了,初云,我们也不强人所难,”鹅蛋脸仙女一手叉腰,一手揽过初云的肩,侧脸望着初云道,“初云你想跳舞,还是奏乐,就由你自己选。” 仙女圆儿双手抱拳缩在唇边,圆溜溜的眸子,小狗儿一般望进初云眸中。 望着和穿山小兽相似的眼睛,初云怎好拒绝。向其余九个仙女鞠了躬,初云伸出手握住圆儿的小拳头,站到她身边,对余下的仙子歉意道:“对不住诸位姐姐,音律初云倒是略懂,但舞却是从未跳过。若与各位姐姐们一起跳舞,定会污了各位姐姐的仙姿。” “哪里哪里,”鹅蛋脸仙女手搭在初云肩上,笑得无害,“初云你二十都未出头,年岁再翻几倍,都还比不上我们的零头,再加上身段又软,就是现在学舞,也是来得及的。” “莲霞,你是什么意思!”圆儿将初云护在身后,嘟着水嫩红唇,不满道,“说话不算话吗!你说过让初云自己选的啊!” “我是说过让初云自己选,”莲霞等人掩唇轻笑,“但我没说,初云只能选一样啊。你们看看,我们初云妹妹,脸蛋漂亮,身段柔软,天资又聪明,肯定是学什么会什么。又不是不让初云奏乐弹琴,只是奏乐弹琴一事,几个怒目金刚也是可以代劳的,但跳舞一事,非得漂亮仙女们不可。所以啊,初云琴也要弹,但舞也要练。要是圆儿你实在忙不过来,我们抓几个男仙来帮你,也不是不可以的。” “啊,你们根本是仗着人多,欺负人少嘛!”结果初云还是要去跳舞! 圆儿粉唇嘟得更高,初云默默点头,亦有同感。不过这仙乐司倒是个正经之地,没有下界青楼的龌龊,初云对跳舞一事,倒不如之前那般排斥。 “好圆儿,不要这么说嘛,”九个粉衣仙女,风情万种睨圆儿和初云一眼,“我们都是仙乐司的顶梁柱,我们是整个仙界最美的风景,我们是这天宫里最亲密和睦的一家子。”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四十四章 舞 仙乐司的空屋子实在太多,初云刚来,就得了二十来间空屋的占用权。不过,与其说是占用,不如说是打扫照看,打扫照看二十来间屋子,确保蜘蛛不在屋子里织网落户。 好在初云在昆仑山时,也在八卦院里轮流住,所以对每隔一个月的换屋住,也没有什么不习惯。 与原来的仙女处得熟了,初云就将小金和穿山小兽拿出来溜,至于墨汁儿这至宝,还是不拿出惹人心生歹念才好。 小金非常喜欢这里的仙女姐姐们,尤其是性格豪爽的莲霞,不仅人美舞美,还经常给它梳理羽毛,又经常给它好东西吃,比初云待它温柔百倍。所以小金好生盼望快些化作人形, 好去追求它梦中佳人。 初云一面记着曲谱和舞谱,一面将小金那点小心思告诉了嗑瓜子的圆儿。 圆儿吐出瓜子皮,又扔了一粒到嘴里, 戳着小金的脑袋,哀叹道:“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小金你这小家伙,竟然会觉得莲霞姐姐温柔?那是你没看到莲霞姐姐手拿两把大刀,砍那些色狼的时候!哇,那架势,那气势,那霸气,那气魄,就连守天门的金刚,都甘拜下风!” “莲霞姐姐这么威风?” 一本舞谱记完,初云赶紧又换新的一本。这些曲谱舞谱可真不简单,她只是寻着书中之意,心中暗自演练,就觉得周身气脉舒畅无比。若是当真依谱而奏,依谱而舞,那定是对修行大有裨益。 果然,万途皆可入道。 原来仙乐司的仙女们,不单单只是跳舞弹琴娱人,还以练舞弹琴修道。就好比身边的圆儿,竟以一根横笛做傍身仙器,一曲笛音,既能让人安心沉睡,也能杀人于美梦当中。 “就是这么威风!”圆儿豪气一吐瓜子皮,鼻孔朝天道,“莲霞姐就是我们仙乐司的镇司神,震摄住好多有色心没色胆的人!不要不莲霞姐在,这会儿我们仙乐司就该门庭若市了。” “哦,怎么会这样?” 初云放下舞谱,依着心中所记,背着双手,在院落中缓步游走起来。开始几步很慢,然后就逐渐加快。 渐渐的,就只剩下了残影,空中之余下她先前的询问之声。 圆儿微张着嘴巴,目不转睛的看着院中飞速游走的初云。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料想到,眼前这游走得行云流水的人,竟是个初学乍练的新手!而这个初学乍练的新手,看起来竟有演练过千百遍才有的精确熟练。 “初……初云,”嘴里的瓜子皮滑落出来,黏在了下巴之上,圆儿嗔目结舌的道,“你确定你不是第一次练?你,你的领悟力,也太惊人了吧!”学熟这些舞谱,少说也要一个月,怎么这还不到一个时辰,初云就能如此熟练! 哇,果然是大仙的后代,资质当真出众非凡。 “这舞步很难吗?”初云发觉这舞步一踏出,就很难再自行停下,身子里竟有一股非踏完不可的驱动,驱使着她不由自主的越踏越快,快得她都有些头晕目眩,“也不是很难嘛。” “不……不难吗?呀,初云,危险!”见初云越踏越快,快得竟到了有些难以掌控的地步,圆儿连忙扔掉手中瓜子盘膝坐下,取出腰间玉笛,横在了嘴边。 幽幽笛音,从圆儿唇畔徐徐倾泻而出,缓慢而宁和。 初云感激望圆儿一眼,稍稳了越绷越紧的心弦,随着圆儿的舒缓笛音,渐渐缓下脚步来。 “谢谢圆儿姐姐。”眩晕感不再,初云松一口气,伴着那幽幽笛音,索性悠悠舞蹈起来。她适才急于求成,一气贯通之下,竟有走火入魔之险。幸好有圆儿在她身边,及时助她脱险。 “不用,举手之劳而已。”圆儿见初云自学成才,舞得翩然,索性也搬出了十八般乐器,八手四脚,有条不紊的拨弄起来。 美妙仙乐,更助雅兴,也不想辜负了圆儿美意,初云便放开了手脚,随着乐声起伏转折,尽情舞蹈起来。 心里念着柏玄,初云舞姿渐染了凄凉之色。 圆儿观其舞,得其意,所奏之乐,也随着添了悲凉之意。 “来,接着。” 圆儿腾出一只手来,幻出一条数丈长的素白绸带,扔向了院中央愁绪凝结的紫衣初云。 初云飞旋而上,张开双臂,凝泪拥住素白长绸,化作伤翅白蝶,尘埃一般,缓慢坠落在地。 拧转了腰身,素绸也随着拧转。 腰身缓慢,素绸亦缓慢。 腰身渐快,素绸也随之加快。 鼓点越来越急,素绸也越来越急。 到最后,竟分不清,是素绸在随着腰身转,还是腰身在随着素绸在。 人与素绸凝在一起,浓得化不开的凄美愁怨,仿若积攒了千百之年。 “好美。” 也不知哪里来的轻叹,几个粉色身影,陆续降落到那人与素绸身边,不同于那素绸的轻逸飞速,那些粉色身影幽幽而旋,旋得十分缓慢,就如同一朵盛放的绝美冰莲旁,不经意多出几片粉色花瓣。 圆儿幽幽开嗓,以歌和之。圆儿的歌声,并不比她的琴声逊色,亦是天籁。 初云舞得忘我。 她身旁之人,舞得心醉,甘愿沦为绿叶,为之陪衬。 “好!”遥遥一声喝彩之声,忽地打破了这方的沉醉,“大公子重回仙界的第一个生辰,就由你们那朵冰莲领舞欢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四十五章 轶事 加上初云,十一个仙女围坐在一起,圆儿贡献出似乎怎么也磕不完的瓜子,分发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当然还包括两只宠物小兽。 “美丽无双的莲霞姐姐,那大公子是什么来头?”小金如猫咪一般,乖巧依偎在香喷喷的莲霞怀中。 见色忘主的家伙!初云搂着穿山小兽,暗自翻着白眼。 小金乐不思蜀的回了初云一个白眼,乖巧巧温柔柔更贴紧了莲霞几分。莲霞仙女,就是比它的主子更温柔,更漂亮。 “大公子,”一声轻哼,莲霞眼眉一挑,语气里带了丝轻蔑,不过看在小金眼中,却丝毫不损她美丽无双的气质,“就是大罗上仙陈华的幺儿子,跟他爹一样,都是个风流种!” “既然是幺儿子,为什么还称大公子?”穿山小兽伏在初云腿上,睁大和一旁圆儿仙子相似的乌黑圆眼,不解发问。 “因为呀,”其余仙子掩唇轻笑,故意压低声音,带了些神秘和小激动,你一句我一句的,热情解惑道,“因为我们的陈大罗上仙,几十万年里,八十余妻妾,但却只得了十七个孩子,而且全部都是女孩儿!天宫女孩儿少,各各都是宝。但是对一个大家子而言,全是女孩儿,可就不是什么美事。陈华大罗上仙,算了,就简称陈上仙吧,盼个男孩儿,简直都盼疯了!于是就瞒着家中妻妾,偷偷去了月老那处……” “月老,还真有掌管世间因缘的月老啊?!”小金扭头望着莲霞,眼中尽是欢天喜地之色。要是真有绑红线的月老,那即便要它付出当哑巴的代价,它也要求月老,把美丽无双的莲霞姐姐和它绑在一块儿。 初云忍下泼小金冷水的冲动。漫漫仙途,小金这家伙,人形还未化,就肖想俏佳人了!也不瞧瞧,莲霞姐背后,有多少仰慕者在磨拳檫掌。 “月老是有,就是不像下界传的那么神通广大,”圆儿将瓜子磕得清脆作响,“世事无常,又有谁能预先掌控他人的人生轨迹,更何谈,将两个不相干的男女牵扯到一块儿。月老的本事,就只是预测先知他人姻缘而已,并不能干涉掌控些什么。你想啊,要是天上天下的姻缘都由他随心所欲掌控,那月老他老人家,岂不是最妻妾成群、美人环绕的那一个!” “能预测先知也不错啊!”小金望着莲霞,眼里放着灼灼的光。改天一定去问问,它的归宿,是不是温柔美丽的莲霞姐姐! 如果是,它一定一天早晚三炷香,虔诚供奉那月老。 这可惜,它这份真挚热烈的“兽心”,难以用鸟眼传递给莲霞。能了解它的,就只有初云。 “言归正传,我们继续说陈上仙,”几个仙子聚拢到一块儿,刻意拿眼瞅了瞅面色不变的莲霞,才对初云继续道,“按天宫里流传最广的话说,陈上仙去到了月老那处。原本姻缘一事,是天机不可泄漏的,但陈上仙也不知用了法子,从月老得了消息,了解到自己的得子姻缘在凡间。于是啊,又瞒了家中妻妾和天帝,偷偷去了凡间……” 听到此处,心系下界的初云心中一震。下凡啊,她好想下凡去,但道行不够,斗不过守天门的金刚,就是连强闯这条路也不能够。 至少得是天仙品阶才能自由往返仙界。 但天仙品阶? 初云不怕自己熬不到,只怕柏玄在无数个轮回里等不及。 几个仙女巧笑嫣然,你一句我一句的接着道:“这不,到了凡间,碰上个美丽女子,果然是一举得男。陈上仙自然是开怀无比,但是,嘿嘿,但是他家中妻妾,可就闹开了锅。一个两个的不服气,尤其是见了那女子面容,更是嫉妒无比。不待那男孩儿满月,就合力将陈上仙擒上了天。哈哈,初云你晚来天界几万年,是没看着当时那浩荡的场面!八十余娘子军,押着我们自诩风流却狼狈不堪的陈上仙,浩浩荡荡的回了天界,竟像是押着犯人游街示众一般。那场面,简直是大快人心!” “听起来,姐姐们似乎对那陈上仙颇有微词?”初云措辞已经很是含蓄,一众美女脸上那幸灾乐祸的表情,显然对陈上仙已经不是颇有微词那么轻描淡写。 果然,圆儿猛地嚼碎一把瓜子儿,瞪圆眼睛道:“岂止是颇有微词,简直就是恨不得扇他两耳光吐他两口唾沫!因为那卑鄙无耻下流龌龊的家伙,肖想我们莲霞姐做他第七十二房爱妾不成,就企图无礼轻薄!要不是我们莲霞姐,手提两把大刀,砍得风云变色,我们都不还及时出现,阻止那禽兽家伙!” “哇哇哇,真是岂有此理!”小金气得毛羽毛倒竖,“拿那狗屁家伙比我们禽兽,简直就是侮辱了我们禽兽!”有朝一日,它定要让那家伙尝尝“屎”到临头的滋味! 初云瞟了瞟炸毛的小金,暗自提醒警告道:“小金,能力不够,就别去闯祸。”因为小金这家伙,她和柏玄吃了许多苦头,就连七个师兄还有无辜瑶琴,都因此陨命。 一点点因,却种出一连串果来,事事之神奇难料,实在可畏可怖。 “知道啦,知道啦。”胸中愤懑之气难消,小金郁郁回道。这小妮子,一连串变故之后,越来越谨慎小心,连畅怀大笑都已不再。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四十六章 面对 大公子是谁? 初云郁闷揉了额头,竟是阜丰国的故友。 “不得了,不得了,要死啦!要死啦!” 莲霞仙女温柔香软的怀抱,小金是再不能留恋,一听到那大公子在凡间的名字,就惊吓得即刻求初云将它收进丹田内去。 那大公子是否要算旧账,初云已经无暇去计较,因为依舞而动后,体内气息波动,又有了突破的征兆。 待圆儿莲霞等人离去,初云即刻回屋锁门,盘膝闭关。 闭关出来,初云已由结丹期突破至元婴期。短短数日接连两次突破,即便在仙界,也不得不算是奇迹。 “墨汁儿,谢谢。”初云心念柏玄,凝眉道谢。有凝气草相助,炼气突破之类均是事半功倍,柏玄对她怎能如此之好,将最好的,都留给了她。 “同样谢谢主人。”因为初云体质非凡,又天资过人,才能让它最大限度的有用武之地。主人初云修为提升越高,它的修为也随之提升越快。不单单是它,还有那只聒噪金鸟和厚皮小兽,也同样因主人初云修为提升,而大有所获。 现如今,小金已不是初云对手,初云不是它墨汁的对手,但他们几个加起来,也不敌大公子一个小指头。 故人大公子,便是阜丰国帝王唐昀。在下界时,被小金一口火,烧了个一干二净。而且,在小金一把火将他送回仙界之前,她跟他之间,就已经结下了梁子。 初云换好跳舞衣裙,蒙了面纱,淡扫了峨眉,点上眉间一点朱砂,垂眸静待出场。 “初云,你是不是紧张啊?”圆儿手里提着一大串新鲜芭蕉,忽地在初云旁边坐下,大口咬下一口芭蕉肉,一面吃一面鼓励道,“没关系,凡事都有第一次。初云你只跳自己的舞,当那些个金仙天仙、大罗上仙大罗金仙什么的,都是……喏,都是这串香蕉就是。” “好。”初云扬起头来,点头微笑,心领圆儿好意。 “啊,初云你好美!”圆儿瞧着轻纱遮面的初云,两眼发直。初云之前一直刘海掩额,是一种清晰脱俗之美,而此刻,单单是将刘海掩入发髻之中露出光洁额头,眉间一点殷红朱砂,就显出了勾魂夺魄之韵。 捏着自己圆软软的脸蛋,圆儿在初云跟前,忽然生出自卑之感。仙女虽美,但也分三六九等,她脸圆排末尾,而此刻的初云,怕是要挤进第一二等。 “仙女也要靠衣装,”初云低眉轻笑,她好想让柏玄看到她精心装扮后的面容,“天上的仙女哪个不漂亮,只是各有千秋,各花入各眼而已。圆儿姐,你也美得没话说,不用这么赞美我。” “但初云你真的真的真的是太美了!”圆儿一把扔掉手中芭蕉,决定从此刻起,将自己圆乎乎的脸蛋瘦下去,瘦成初云这般迷人的脸蛋。 “初云?你确定打听得无误?!” “是的,大公子。此次您生辰宴会,仙乐司领舞的新面孔仙女,就是唤作烟初云。” “人长什么样子?” “小仙适才偷偷去大堂后望了一眼,漂亮,非常漂亮!一定不会让您和众位宾客失望。” “蠢货!本公子没问你她的美丑,”大公子陈昀一脚踹飞面前小仙,怒道,“本公子是问你她具体容貌!” “那还不是关心人家美丑!”那被踹飞进到柱子里的小仙,从柱中爬将出来半个身子,心中腹诽,嘴上却卑微谄媚道,“大公子息怒,小的这就呈给您看。”话音还未落下,一面三尺见方的光幕便浮现在虚空,光幕之上,赫然是初云柔纱遮面对仙女圆儿点头轻笑的样子。 “哈,还真是她!” 陈昀朝光幕更走进了几步,伸出手来,掐住了光幕中人洁白纤美的脖颈。虽然换了身打扮,但那双眼睛,他还是记忆犹新!他本是下界去经历情劫,哪知情劫未到,他倒先死在这女人和她的那只扁毛畜牲手上。 现今风水轮流转,他也要这嚣张丫头好好尝尝,受制于人是何等不是滋味的滋味。他陈昀,在仙界是呼风唤雨的大公子,在下界亦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她,只有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给了他诸多耻辱记忆。 “把她带到这里来!”陈昀扬起半边唇角,转身落于高座。咸鱼翻身,一雪前耻的感觉,不得不说是太过美妙。 “是!小仙这就去。”大公子口中的“她”是谁,常伴在陈昀身边的小仙,自然是顷刻会意。 初云随着那小仙,垂头来到陈昀寝房。陈昀这关,迟早要面对,好坏生死,只能忍气吞声静待结局。 但话说回来,小金一把火烧死他,反倒是助他提前回归仙界,免去他与某位丰腴佳人一段感天动地的风流韵事,这于陈昀这骄傲好面子之人,何尝不是件幸事。 如此算来,小金还是他一个大恩人。希望陈昀这家伙,念及此处,少给她一些恶果子吃。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四十七章 侍妾? 大公子陈昀,大罗上仙陈华唯一一个儿子,备受陈华宠爱。 初云沉眸来到陈昀屋内,屋里只有她和陈昀二人。 “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就是你死,第二……”陈昀笑着伸出手去,漫不经心掀去初云面纱时,不由心中一动,随即改口道,“第二个选择,就是做我的侍妾。”原本的第二个选项,是小金死。不过,看在这女人这么漂亮的份上,她和小金都不用死,只不过,她得来做他的侍妾,直到他腻了为止。 “两个都不想选。”初云走到一旁,从容落座。这陈昀是摆明了要找茬,自己表现得越卑微怯弱,对方也就越得寸进尺。索性,她也就不刻意去讨好逢迎。 “你以为这由得了你?”陈昀扬唇嗤笑,“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你以为,这次你能安然无恙的逃脱?” “天上就没有法度么,”初云轻笑着看他,“你凭什么要我死,要我做你的侍妾?凭下界你我之间的牵扯么?那对不起,要是非要盘算下界之事,那首当其冲受,受惩责的,该是你。” “我?”陈昀仰首大笑,“我何罪之有!本公子只记得,是你引得本公子求仙不成,最后,又命自己的妖宠,将本公子一把火烧了个一干二净。杀人偿命,本公子饶你一命,让你活着做本公子侍妾,难道你不该受宠若惊!你这连散仙都不是的软皮女人!” “若下界杀人,要在仙界偿命,”初云镇定自若的回击,“那你在下界做出那般惨绝人寰天怒人怨之事,回到了仙界,岂不该受雷劈电击之刑!不好好反省自身罪孽也就罢了,今日还在自己府邸大排筵席,庆贺自己生辰!你可真还是胆大妄为。” “承蒙夸奖,”陈昀起身,转瞬捏住初云下巴,眼神忽然一厉,然后便若无其事的笑道,“好一个牙尖嘴利,不过,幸好有你,本公子才没铸成大错,是不是?你说,本公子应该如何感谢你?奖赏你,让你做本公子侍妾,嗯?” “谢谢好意,”下颌剧痛,初云忍住恼怒,握紧双拳,强笑道,“不过本姑娘仙阶低微,根本配不上大公子您。” “无妨,本公子不嫌弃。”陈昀眼中露出一丝狰狞之色。他今非昔比,这个蠢女人,为何丝毫也看不上自己。她越是拒他于千里之外,他越是要将她占为己有! “但我嫌弃!” 初云心中愤恨。修道之人无比向往的仙界,也不过如此,如同下界一般,照样有仗势欺人之人! 可恶,实在可恶! “由得你嫌弃?”陈昀一把揽过初云腰肢,将人抱进了怀中,神情轻佻,“性子太烈可不好,任你身子再软,也容易折。” “折也不折在你手中,”初云目光清冷,淡然道,“大不了就是一死,死了也好,再投胎转世,就不用再见着你。”更能与柏玄来世相聚。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陈昀狰狞一笑。捏死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就如同捏死一只没骨头的蚂蚁。 “杀不杀随你!”初云美眸含怒。 “你敢!” 仙乐司一众仙女飘身入内,莲霞与圆儿同时出手,逼退陈昀,将初云救出。她们仙乐司的姑娘,不是说欺负就能欺负的。现今天帝的爱侣,便是出自她们仙乐司。 现今留在仙乐司的仙女,仙阶虽不算太高,但从仙乐司出嫁的仙女们,仙阶高低都有,再加上背后的爱侣撑腰,仙乐司在整个仙界,地位非同一般,任谁提及,都要对它存三分敬意。 陈昀不过几万岁,道行尚浅,奈莲霞等人不何。 好在初云无事,莲霞等人碍于陈昀身份,也未与他过多计较。来见陈昀之前,初云就已经向仙乐司诸人求助,否则,她们也不会刚好就出现将初云救下。 “陈昀陈大公子,简直跟你爹一个德性!”圆儿怒瞪陈昀一眼,拂去初云下颌上的淤青,嗤声道,“可一不可二!以后你们大罗上仙府的歌舞助兴,我们仙乐司的人,绝不会前来!还有就是,你再敢伤初云分毫,我们就一起去天帝那处,让天帝去断这其间的是非曲直!” 天帝? 初云心中忽然一动。她要下界去寻柏玄,就得拿到天帝的手谕。 众仙女沉着脸,不顾宾客脸上的诧异之色,拥着初云一齐回去仙乐司。 “天帝,我们能见到天帝么?!”待飞身到僻静四下无人之处,初云握紧身边圆儿的手,激动询问。柏玄,柏玄,她好想快点见到柏玄! “啊?这个……”圆儿挠挠头,讪笑道,“天帝是大人物,不是我们想见就能见的。我当时为了吓唬那下流胚子,故意瞎掰的。” “瞎掰?”初云如坠冰窟,面色忽地惨白。 “但但但,初云你也别这么失魂落魄啊!”其余仙女连忙安慰,“虽然天帝不容易见,但天帝娘娘,可是很喜欢我们的!每隔五百年,仙乐司的姑娘都会被她传去献舞。初云你要是真有事找天帝,可以让天帝娘娘帮忙牵线呐。” “真的?”初云眼眸乍亮,欢喜急道,“那下次献舞,是什么时候?!”她一定要好生准备,以舞打动那可以中间牵线的天帝娘娘。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四十八章 闷葫芦 陈昀去了月老那处。 “是你怂恿老头子,将我送下去经历情劫,”陈昀一脚踹飞了月老院的大门,“情劫还没经历,我就死了,经历的是哪门子情劫?!你这信口胡诌的老儿,再给你一次机会,卜一卦我和新上来的烟初云,究竟有没有夫妻缘分?” “老朽从不信口胡邹,”若这大公子不下界,又如何招惹来这份情劫,“缘分是有的……但夫妻缘分……” “没有夫妻缘分?”陈昀危险眯起眼。 “没……有。” “没有?没有!居然没有!那好,”陈昀似笑非笑,将瘦小月老提起身来,“没有夫妻缘分也无妨,反正侍妾也算不得爱侣!那她呢?她的爱侣是谁?!”她将来的爱侣不存在则罢了,若有,他一定立即就去杀了那人! “大……大公子,天……天机不可泄露。” “天机不可泄漏?”陈昀一扬手,将瘦小月老扔出百丈之高,百丈之后,又将疾速下降的人给一把拎在了手上,“若天机还不泄露,本公子就不是将你往天上扔,而是将你往地下掷!让你好生尝尝泥土的滋味!” “大公子饶命,天机的确不能泄露啊……” “不能泄露?”一抬脚,陈昀将月老踩入了地下,“再问一遍,她的爱侣究竟会是谁?!” “天机不……” “天机不可泄露,嗯?”再一脚,将月老踩地入三丈。 “天机……天机……” “她的爱侣,究竟是谁!”眼露凶狠之色,陈昀已经失了耐性,“若你还不说,本公子就让你在地底下待一百年!” “大公子饶过……”若能泄露,他早就说出,何必遭此等罪过。 “不识好歹!”陈昀眼中杀气一闪而逝,一脚跺下,地裂三尺,而瘦小月老已经被这一脚,跺入了百丈厚土当中。 仙乐司里,初云足不出户,一心一意练舞修行。还要等三百七十二年,她才能有机会见到天帝娘娘。为了早日下界与柏玄相聚,这三百七十二年中,初云不敢有丝毫懈怠。 墨汁等与初云一道修行,不过小金想念莲霞得紧,每隔几月,便会出去初云丹田,去闻闻莲霞身上香气。 待到小金化形,化作个金发婴孩儿,更是往莲霞那里跑得勤快。要不是在初云丹田内修行事半功倍,小金怕是恨不得每时每刻都黏在莲霞身边。 墨汁和穿山小兽是见不惯小金那副屁颠屁颠的殷勤样,倒是初云很是大量,毕竟墨汁和穿山小兽还体会不到爱恋一个人的心情和滋味。 只不过,小金这家伙要配得上莲霞姐,还差得太远,需要加倍努力才行。 仙乐司又有姑娘出嫁,于是乎,整个偌大的仙乐司里,又只剩下了十人。 “要是还没有新人上来,仙乐司真的就要空啦!”圆儿在屋脊上嗑着瓜子望天,身边是被她从房里揪出来的初云。自打决定为见天帝娘娘做准备,初云已经许多天没出房门,圆儿瞧不过去,强拉了初云上屋顶。 “嗯。”初云淡淡点头,脑子里飞速演练着舞谱上所记。 “初云,你多久没开口说话了?”圆儿望着初云一副心有所思的样子,将手上十几粒剥好的葵花子,喂入了初云嘴中。 “嗯。啊?”脑中刚好演练完一本舞谱,初云回过神来,略微思索片刻,方才歉意道,“大概两年了吧。” “哈,你也知道你两年都没开口说话,没出门,没见过太阳和月亮!”圆儿瞪大眼,恨恨数落起来,“要不是知道你屋里还有活人在,我们都还以为你死了呢!” “哪有这么严重?”初云轻轻一笑,“就当作闭两年关而已。”而且两年不说话,也算不得什么。与那些闭关千百年的神与仙相比,她两年不说话,真的只是小意思。 “还不严重?”圆儿猛地提高了音量,两手摇晃着初云双肩,哀叹连连,“听小金那家伙说,你以往比它的话还多,而且只在一个地方根本待不住!初云啊,初云啊,究竟是小金那家伙骗人,还是你转变太大啊!怎么你年纪轻轻,就成了个闷葫芦?” “闷葫芦?”是啊,她什么时候也成了闷葫芦!苦涩一笑,初云淡淡道:“人总是要长大的。而且,成为闷葫芦也没什么不好。把说话的时间拿来修行,岂不是更好?” “更好?好你个头!”圆儿气沉丹田,运气问周遭,道,“姐妹们,你们说,女孩子成为闷葫芦好不好?” “不好!”仙乐司的仙女们,在各自屋中同声回道,“真的不好!初云,多晒晒太阳对肌肤好,多晒晒月光,对修为好。得多出门走走,初云才多大一点,得多到天宫各处逛逛。”女孩子太闷,容易嫁不出去。 再说了,初云还小不着急出嫁,所以仙乐司还得她接棒来撑。要是接班的初云闷过了头,仙乐司的将来可就堪忧。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四十九章 难题 “嫁人了,又嫁出去了一个,得,咱们仙乐司就只剩下九个。”婚嫁虽然事件大喜事,但喜庆过后,回到空落落的仙乐司,又难掩悲凉之意。 初云怀抱着穿山小兽,心念着柏玄,淡淡道:“有盛就有衰,有衰就有盛。待下界灵气不再衰微,修道之士不断上来,咱们仙乐司就不愁没人。” “盛衰变换这道理我们也懂,”圆儿咬下一口芭蕉,叹气道,“只不过,这其间得经历多少年头,谁也说不定,或许是几十万年,或许是几百万年。依我看呐,就保守估计,一万年嫁出去一个,不到十万年,我们仙乐司就彻底没人了!” “诸位姐姐放心,”初云轻抚着穿山小兽背脊,垂眸道,“我会一直守在这里。”若她始终无法下界去寻柏玄,那她就一直守在这里,等着柏玄来寻她。 柏玄一定会来寻她,她笃信。 “辛亏有初云你啊!姐姐们年岁也大了,不如初云你这般能等。”诸位仙子笑逐颜开。她们中大多已有意中人,不过为了将仙乐司继续撑下去,才一直留着没去。这回出嫁的绿馨,已经怀了宝宝,是再也不能等,不得不嫁。“啊,对了,初云,有件事,我们不知道该不该问?” “姐姐们问吧,没关系。”这两百年里,多亏有她们相护,那被宠坏的大公子陈昀才不敢明目张胆来找她麻烦。初云对她们很是感激,也因此,时常想起昆仑山上疼爱她的八个师兄。 八个仙子面面相觑,终由圆儿扔掉芭蕉皮,攀着初云肩,好奇道:“初云,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再等着什么下界的什么人?”否则,依初云这般年纪小小,本该是无忧无虑肆意玩耍的年纪,怎么那般勤奋刻苦的修行?而且,虽说陈昀那家伙实在太过嚣张,但不得不说,他能看上初云,确实是初云莫大的福分。 “怎么,小金没跟你们说?”初云还以为小金那张大嘴巴,早把她和柏玄的事嚷嚷了出去。 小金在初云丹田内翻个白眼,它虽然话多,但有关初云的感情之事,它还是懂得守口如瓶的。 “小金露面时,就只顾黏着我们莲霞姐了,哪里还有空说别的。”婀娜仙子巧笑着拿莲霞打趣。小金那家伙,人小鬼大,还是只小兽时,就迷恋莲霞姐了。这也是,莲霞姐魅力无边,连只 金毛小兽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莲霞妙目环瞪一圈,爽利道:“初云你说说,看我们能不能助你一臂之力。” “对呀,说说吧,初云!说说吧!”其余人都好生关切。难得世间一段真情,最好是有一个圆满结局。 初云抿抿唇,终是点了头,将她与柏玄被迫分离,还连带着与陈昀在下界的恩怨,都一一讲了出来,只不过有意省去了凝气草这段。刚开始时初云语气还颇为平静,但稍微到后面,频频提到柏玄和七个师兄,情不可遏,眼泪不由自主的滚落出来。 待到讲完之时,初云已是泪水满面。其余之人也好不到哪去,就连性格最为爽利的莲霞都红了眼眶。 “要是世间有个男子对我,有像柏玄对初云你一半好,”圆儿止住嚎啕,揩去圆脸上的眼泪鼻涕,哽咽着道,“我就是为他一万年不吃不喝也甘愿!” “嗯,我们也是!别说一万年不吃不喝,就是剔去仙骨不要,也要下界去与他团聚!”几个仙女哭得花容失色,继而又破涕笑道,“但初云你也要理智一点,既然柏玄将生的机会留给你,你就得好好珍惜。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偷偷下界,否则到时候白白被剔了仙骨,轮回做十世的牲畜,与柏玄今生今世、十生十世都错过。” “嗯,初云知道。”初云扬起笑脸,感激她们的好意提醒,“所以初云才加倍努力,争取入天帝娘娘的眼,通过娘娘牵线,拿到天帝下界的手谕。” “这……” 圆儿心疼看向初云,张了张嘴,欲要道出实情。莲霞几人瞪她一眼,让圆儿最好将嘴闭上。事到如今,她们如何能残忍告诉初云,即便初云舞跳得再好,也不能通过天帝娘娘见到天帝。这都只因为,天帝娘娘是个有名的大醋坛子,而初云却与寒宫那位仙子长得有五分相似。 当初,就是因着那位仙子得天帝欣赏,惹得娘娘不悦,才被娘娘罚入了寒宫之内。初云不再娘娘面前提见天帝则罢,一旦提出,必惹娘娘醋意。只怕到时候,初云没能见着天帝,倒是寒宫里又会多出一个可悲可怜之人。 “怎么?”初云瞧着圆儿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知道她们定有事瞒她。 “放心吧,初云。”莲霞拍着初云肩,道,“有我们在,一定替你想办法!不过下界之事,我们仙界极少干预。所以,你提到那个兴风作浪的大魔头,除非真的会掀起惊天浩劫,否则,天帝不会特意派遣神与仙去收拾。初云你也明白,万事万物,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是福是灾,是盛是衰,都是天道。我们要做的,就是顺应天道。” “虽是如此,”初云勾勒着柏玄的面容,浅笑着道,“但天道之内,也该尽力去努力争取。努力争取,又何尝不是在天道之内?顺应天道,也不等于不作为,是不是?” “是是是!初云说得对!”圆儿拍手鼓掌,连连点头道,“要是什么都顺应天道,顺其自然,那照我这样吃下去,早就吃成了个大圆球!初云你放心,你想早日见柏玄,我们一定助你!呐,反正现在无事,我们不如去月老那处,问问你和柏玄之事!” “我……” 初云何尝不想去月老那处,何尝不想询问她和柏玄之事,何尝不想早早知道结局。但……但她好怕知道答案。若是生死两别离的结局,那她如何还有勇气和执念努力下去!所以,她宁愿自欺欺人,坚信她和柏玄一定能够相聚。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五十章 遭掳 穿山小兽也终于化形,初云又是欢喜又是落寞,因为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她不能与柏玄一同分享。 仙界也有日升日落,又是一轮明月,比下界看来更圆。 小金连蹦带爬的,跑去了莲霞香闺。深夜里,不能入眠的初云怀抱了穿山小兽,孤坐屋脊,仰望天际那轮冷清圆月。 “你在等人?等谁?我吗?” “谁!……” 明月掩去,初云彻底沦入黑暗当中。 再睁眼时,帷幔轻飘,仙音袅袅,一室柔和宝光亦如天际那轮明月,迷蒙皎皎。 “醒了?” “又是你,陈昀!你好大的胆子。”受制于人,手脚不能动弹,初云仰卧榻上,犹如待宰的羔羊。 “胆子不大,如何得到你?”陈昀似乎刚沐浴完毕,只着了素色里衣,披散着湿发,眼带爱怜之色,缓步行到初云身边,笑着坐了下来。手指缓缓勾勒初云清冷的面颊,陈昀俯下身,嗅着榻上佳人身上的淡淡香气,幽幽惑声道,“两百多年,你见的人多了,见过你的人也多了,肖想你的人自然也就多了。两百年后你再出事,你说,你们仙乐司的人,还会一口咬定是本公子做的事?哦,做的坏事。今后你就留在这里,你放心,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本公子不会亏待你。” “陈昀,人在做,天在看!”初云眼中迸出杀意。此等畜牲败类,又如何做得仙?! “不是天在看,是它们在看。”陈昀扬手随意一指,不远处便显出一个结界来,结界里赫然是挣扎不出的小金和穿山小兽。 穿山小兽一双湿漉漉的圆眼睛,隔着结界,无比担忧的望向了任人宰割的初云。要是初云遭劫,它又如何对得起主人柏玄。 “哇哇哇,初云你没事吧!陈昀这家伙,比登徒浪子都不如!”中途被劫来的小金张着尖喙怒骂,“简直就是人渣败类,禽兽不如,猪狗也不如,比柏玄更是差了……”这人渣败类,连柏玄那登徒浪子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啊! “够了,别提什么柏玄,扫兴。”口中虽说“扫兴”,但陈昀唇上笑容不减,兴致丝毫未受损害。扬手隐去结界,陈昀俯身贴到初云面前,轻佻笑道,“下界阜丰国时,还不懂欣赏你的绝尘美丽。如今你我先后到仙界,你说,这算不算我们两个注定的缘分?” “若你认为我们俩真的有缘,如何不让这缘分顺其自然,”动弹不得,无力还击,无力反抗,初云只能用言语拖延,“若你非要强求,善缘也只能变成恶缘。” “善缘恶缘本公子不在乎,”陈昀细细欣赏着初云绝美的面容,“只要能得到你的人,对本公子来说,就已经可以了。”如果不是知道她心中一直有个叫柏玄的,他也想亲自体验体验,花心思追求一个美人儿的滋味。 只可惜啊,美人儿已经心有所属,而且苦等两百年,依旧痴心不改。她有那等人的耐性,他的耐性却是不多。 为今天这一幕,他伺机等她两百年,也算是他的极限。更何况,那柏玄是何许人,怎能和他大公子陈昀相比! 他陈昀,才是天之骄子! 女人嘛,只要得了她的人,离得她的心也就不远。他爹的经验之谈。 “蠢女人,你会爱上我的。”陈昀眼露必得之志。 “那你得给我时间。”无计可施,只能示弱,争取转机。心乱如麻,但初云面色却是平静无改。 “给你时间,放你回仙乐司,然后我们再花前月下,一步一步慢慢来?”陈昀笑得好不温柔。 “是。”初云阖眼赞同。最好如此,让她逃离危险,回仙乐司。 “哈!哈哈哈!”忽然嗤笑出声,陈昀举起一旁玉杯,饮下一口仙酿,畅快大笑道,“烟初云啊烟初云,你想得倒美,将我当傻子?!放你回仙乐司,然后你再叫上仙乐司那些老女人,去天帝娘娘那里告我一状!如此,本公子不但连到嘴的天鹅肉都吃不到,还惹来一身骚!你以为,本公子会真的蠢笨如斯?”如此美丽的天鹅肉,他一定好好的、慢慢的、悉心的好生品尝享用。 美丽的脸蛋,美丽锁骨,美丽的腰身……眼下美人儿,无一处不美。 “如果你真的对自己无比自信,又何如会强迫于我?哦,我知道了,”初云眼中露出恍然大悟的笑意,“你根本就是知道自己比不过柏玄,也比不过其他对我有好感的仙,才使出这么卑鄙的掳人手段。” 陈昀伸指压在初云唇上,缓缓摇头道:“无论你如何说,也改不了结局。今夜,你注定是我的人。” “如果,我死呢?”竭力抑制怒涌的杀意,初云扬唇浅笑。 陈昀亦将唇扬到相同幅度,浅笑道:“至少也得在我们成好事之后。”上界一个小小散仙无故失踪,又能扬起多大风浪。但两百年内,修为提升如此之快,这烟初云不得不说是个天纵奇材。只可惜,红颜多薄命,是不是?“不过,我还是劝你好好活着,毕竟,从下界修成仙上来不容易。更何况,你不是还要活着等你的柏玄么?你我何不各取所需,你来乖乖做我侍妾,我让你活着等你的柏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五十一章 陈昀身死 “两位金刚,所来何事?” 有人叩门,仙乐司的几位仙女均披衣迎出。 “几位姐姐,是这样的。”两位怒目金刚,愧于正视月下八位仙女的美貌容颜,低了头,尽量压低了大嗓门,柔声道,“刚才好像有一团黑气越过了西天门往这边来,但速度实在太快,我们也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 “这事儿是大事,可眼花不得!”圆儿凭空抓出一把葵花子来,将瓜子嗑得清脆作响,“要是那团黑气是个什么厉害妖物,在天界闯出什么祸事来,那就不妙了!” “就是,就是!我们担心的也是这个!”两位金刚点头不迭,“所以就特意来问问几位姐姐,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那团黑气要真是妖物,岂止是不妙,简直是大大的不妙!轻易就逃过守门金刚的法眼和追捕,那得是多厉害的角色! 金刚守门失职,放厉害妖物上界,可是极大的罪过。 “好似没有……”八位仙女对视一眼,均是摇了头。夜深人静,她们都睡得香甜,如何能发现异样。 圆儿磕着瓜子,数了数人头,忽然出声道:“咦,我们都出来了,怎么不见初云?”初云勤奋得紧,夜里都不忘修行,怒目金刚这么粗犷的说话声,初云没理由听不见。 “兴许是静息入定了?” 虽是作如是猜想,几位仙女还是不敢确定,便飞身去了初云院落,两位金刚心中暗生不妙之感,也腾身紧随而去。 院落空空,屋中并无呼吸之声。 众人心忧,即刻破门进屋,但每间屋子均不见初云身影。 “出事了!初云出事了!快,快通知天上各处,警戒寻找!” 不作他想,所有人皆以为初云被掳劫消失,定是那团黑气所为。 大罗上仙府邸。 大罗上仙陈华正于梦中,枕畔是他的第七十九位侍妾。 头颅剧痛,胸膛闷得不能喘气,陈华忽地睁眼,竟见一双无主的仙鹿黑靴,从门窗户而入,一步一步向榻边而来。 “昀儿,竟是昀儿的黑靴!”黑靴失主,自行到此处!“难道昀儿出事了?!”如遭雷击,陈华心魂俱散,即刻掀被而起。 “老爷,什么事啊?”一旁侍妾双眼迷离,娇嗔坐起身来,望着向榻前行来的一双黑靴,也不惊奇,只蹙了柳眉,娇声怨道,“三更半夜的,是哪个吃醋的姐姐在那里恶作剧?老爷您一定……” “闭嘴!滚!” 陈华红眼怒骂,早已经踉跄下榻,弯腰颤抖拾起地上黑靴,紧搂在胸前,声泪俱下。 “老……老爷,究竟发生了何事?”侍妾从未见一贯风流的陈华有此般悲痛模样,也心知大事不妙,遂小心翼翼开口试探。 “父亲,父亲,孩儿好痛苦,救救孩儿,救救孩儿……”黑靴在陈华怀中悲痛哀求,赫然是大公子陈昀的声音。 “呀!竟然是……”侍妾闻声惊呼,震惊过后,心中又忽地一喜,随即又换上了一副悲痛不已的垂泪模样。 “昀儿,孩子,究竟发生了何事?!”陈华又痛又怒,他堂堂大罗上仙的爱子,哪个不长眼不要命的,敢动他陈华的孩儿! “是柏……” 话音戛然而止,黑靴沉寂,再无了声响。陈华只听得一个“柏”字,也不知究竟是“柏”,是“伯”,还是“帛”,又或者是“师伯”…… “昀儿!昀儿!还我昀儿命来!” 睚眦俱裂,陈华状若发狂,不及整理衣冠,转瞬消失屋中,去到北斗星君那处。 天上南斗星君掌管人生,北斗星君掌管人死。他要去问问那北斗老儿,他爱子不过六万余岁,缘何年纪轻轻就死去! “我家昀儿……昀儿他……”悲愤得难以成声,陈华瞪着面前北斗星君,眼中流出血来。他此生中,注定只有这唯一一个孩儿,自小便对这孩儿宠爱疼惜备至,如何能将一个“死”字说出口。 “上仙节哀。”生死有命,北斗星君也莫可奈何。怪只怪那陈昀仗势凌人,种的恶果太多,才招致早夭。 “节哀?怎么能节哀!我的昀儿果真不再了!”陈华失了理智,顾不得什么情谊,一把将仙阶不低的北斗星君砸入地中,怒吼道,“告诉本仙,是谁杀我孩儿!本尊一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不,碎尸万段,还太便宜那人!本尊一定亲自将那人送入十八层地狱,叫他无时无刻不受地狱烈火煎熬,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北斗星君虽谅解陈华丧子之痛,但却恼怒陈华蛮力之行,从地中爬将起身,拂袖隐去,只留愠怒的劝诫声道:“生死自有命数,陈昀早夭,与你也脱不了干系!本星君只有一句劝你,勿执着愁怨,否则,任你是大罗上仙,亦在劫难逃!”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成眷属 仙乐司八位仙女四处寻初云无果,但快至天明的时候,却见着小金背伏着穿山小兽,喜气洋洋悠哉游哉的飞了回来。 众仙女见小金和穿山小兽的欢喜神情,紧绷的心弦也就松了大半。 “美丽无双的莲霞姐姐!”一见到莲霞,小金就顾不得背上的穿山小兽,即刻抖落了双翅,化作个金发婴孩儿,连滚带爬的奔向了莲霞怀抱。 穿山小兽委屈摔落在地,被圆儿一把拎起,提到跟前询问。 “你们去哪里了,初云呢?” “初云嘛,”小金偎在莲霞温暖的胸口,抢着解惑道,“嘿嘿,在个隐秘清净的地方,秘密闭关修行。” “嗯!” 穿山小兽喜滋滋的点头应征。而且,还不是普通的修行,而是让小兽都面红心跳的“双修”!也不知道这次闭关“修行”之后,两个主人的修为会不会再次飞升。又或者,再修出一个小主人来? 穿山小兽一双大眼里放着亮光,晕乎乎的设想,瞧得拎着它的大眼睛圆儿,惶惑得将双眼瞪得更大。 “穿山小兽,你跟小金一样,也发……”话锋一转,圆儿惧于莲霞带威的凤目,话到嘴边,随即改口道,“也有意中人啦?!” “没有没有!” 穿山小兽乐陶陶的摇脑袋否认。不是它有意中人,而是两个有情人终于相会,再也不用天上地下两别离! 要不是女主人害羞,男主人嫌它和小金碍事,它们还不着急回来呢。而且因为女主人心跳如鼓,所以弄得它此刻也是心脏砰砰直跳。 墨汁儿能留在女主人丹田之内,就比它和小金幸运得多! “嗯,不对劲,不对劲。”圆儿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始终锁定穿山小兽和小金那副被馅饼砸中的欢喜神情,“明明就一脸挡不住的怀……怀孕喜色,一定有什么天大喜事发生,我们和初云还有你们两个都这么熟了,还不快跟我们说说?” “不能说!”穿山小兽即刻拿双爪捂住一张宽阔大嘴。女主人千叮万嘱不能说,不单单是因为女儿家面皮薄,还因为,男主人并非修成仙而上的天。所以,男主人上天一事,一定不能泄露出去,否则祸事将要临头。此事得千万保密,比墨汁儿一事还得要守口如瓶。 圆儿无趣瞪穿山小兽一眼,转而对一旁的莲霞道:“呐,莲霞姐你魅力无边,你让小金说。” “小金,你说。”莲霞轻抚小金的金色短发,眸色温柔无比。 小金被莲霞乍现的温柔迷得手软脚软,张了张嘴,软软晃了晃脑袋,晕头转向的道:“不——能——说。” 美人计失败,莲霞眸色一沉,恢复剽悍本色,语带不悦道:“小金——”凭她们和初云的交情,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啊?”小金从晕眩中回神,见莲霞神情不愉,忙学了初云向柏玄撒娇的样子,搂了莲霞脖颈,讨好吻向了莲霞面颊,软声道,“莲霞姐姐,初云那小妮子吩咐了,我是真的不能说。”否则,它身上漂亮的金色羽毛,会被小妮子和柏玄那登徒浪子联手,一根一根的拔掉。 “去你的!”莲霞一脸嫌弃,揩干净面颊上的唾沫,将小金扔了出去。 其余几个仙女也故作不悦,对着小金和穿山小兽冷哼一声,扭头,转身,各自回了各自的屋子。 小金摔倒在地,小胳膊揉着发疼的小屁股,目光追随着莲霞窈窕身影,喃喃迷恋道:“莲霞姐姐好温柔好漂亮,就连发起脾气来,还是那么的温柔漂亮……”只不过,为什么初云小妮子主动亲柏玄那登徒浪子的时候,那登徒浪子什么都从了小妮子;而它亲莲霞的时候,莲霞就是一脸的嫌弃。 难道,是它的嘴太尖了?莲霞姐姐不喜欢。 穿山小兽无言望了小金一眼,默默捣腾着四只爪子,爬进了屋子,等初云回来,或许,还能等到男主人回来。 无边天界,比下界更是辽阔无边。 初云枕在白云之上,依偎在柏玄怀中。 两百年的等待,似乎很长,但回想过来,似乎也只是一瞬。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初云光洁莹白的额头。初云阖上眼,拥紧身畔真实可触的柏玄,心满得似乎要溢出来。 “真希望在此刻停留。” 终于不只是在梦中,终于等来相聚,初云笑着落泪感慨。结界之外,是满眼羽毛般的轻柔云彩,结界之内,有她,更有柏玄。 两个人此刻的相拥,已是她所能盼得的圆满。只是,要是还多些人,多些她在乎的人,就更圆满了。不过她已知足,能得此刻,死了也甘愿。 “初云。”耳畔是柏玄爱怜的温柔之声。 “嗯。”初云含笑望进柏玄惑人的眼眸。 “此刻拥你,”有情人间的心有灵犀,柏玄轻吻了初云轻颤的睫羽,“死而无憾。”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五十三章 执手 “柏玄,我们回仙乐司?”发丝被身后柏玄握在掌中细细打理,盘膝而坐的初云乐得当甩手掌柜,双手放在了膝头,喜滋滋的发问。 “仙乐司阴气太重,外人又太多,”柏玄垂眸望着身前笑逐颜开的小妮子,宠溺摇了头,“并不是个好去处。” “啊,那我们去哪里?”初云也知道柏玄不宜现身人前,之前提议去仙乐司也不过是随口一问而已,“难道我们私奔?” 私奔?那也挺美的!初云想着与柏玄天涯相随相伴,忍不住就扑哧笑了出来。只要与柏玄相聚,天上地下她都去。 “浪迹云海,我们现在不就是在私奔?”柏玄将初云调过身来,缓缓梳理着她额前黑亮的刘海,浅笑着提醒。 “是呀!”而且不仅仅是私奔,还将私奔男女该做的不该做的事都做了…… 脸蛋蓦的一红,初云臊得不敢去瞧面前柏玄,只低了声音道:“我离开仙乐司都快一个月啦,该是时候回去跟仙乐司几位姐姐报个平安。”这些日,小金那家伙,已经不止一次背后埋怨她的乐不思蜀。还有穿山小兽,也时时念及她和柏玄,盼着她将柏玄给“领”回仙乐司。 明眸含情,初云抬起藕臂搂着柏玄,撒娇恳求道:“柏玄,你陪我回去吧,不想跟你分开。” “嗯。”柏玄俯身吻上初云因染上红霞而愈发动人的粉嫩面颊,柔声道,“都随我家初云。不过,遇到仙阶高可能会察觉到我存在的人,相公会即刻离开,初云你不要担心。” “知道啦,相公!”初云甜笑着扑进柏玄怀里,给了柏玄一个大大的拥抱。 二人起身,在云海之上,牵手缓慢而行。 云海广阔,一眼望不到边际,初云却是真心希望这茫茫云海没有边际,如此,她便能牵着柏玄的手,再行得久一些。 牵手行过几个时辰,柏玄温热的手掌,在她手中渐渐淡去,然后是身躯,然后是双腿,最后连一头银发也消失在了初云双眸当中。 “柏玄,你还在吗?”初云依旧维持伸出手相牵的姿势,只不过手中空空,柏玄已不见了踪迹。仙阶还浅,她无法察觉柏玄的存在。眸中润湿,她好怕这些日子柏玄的出现和消失,都只是身在梦中而已。 “我在,初云。”柏玄现身出来,吻了初云含泪的眼眸。他一直都在,在初云身边,只不过化作了一团黑气,覆在初云的黑发之间。他何尝不想与初云光明正大的牵手相伴,只不过……眉心黑气如火焰般忽地一闪,又飞速隐去。 “在就好。”初云破涕为笑,闭上酸涩的双眼,装作若无其事的道,“好啦,初云现在没事啦,柏玄可以继续隐身,初云不会患得患失啦。” “我又何尝不是。” 柏玄默声回道,亲昵吻过初云之后,又化作了一团黑气,在初云发间隐去。 仙乐司里,小金已经把初云即将归来的消息,四处宣扬开来。 八位仙女,各自摆了八条雕花黑木长凳,在仙乐司大门口坐成了一排,嘴里磕着瓜子,神色肃穆的,等着初云归来。 不辞而别一个月,说是什么闭关修行? 小金这种骗三岁小娃的话,除非她们傻了,才会相信。 初云满面笑容踏进仙乐司大门,猛地一见众人神色不对,气氛亦不对,忙敛了脸上笑容,换做了平常神色上前。 “几位姐姐好。”初云恭敬问候寒暄。 “别别,别来这套!”莲霞第一个不领情。虽然她们从小金口中得知初云无凶险之事,但初云平白消失一个月,显然有事瞒她们,这可不算姐妹间该做的事。今天初云总算回来,她们怎么着,也得好生审问审问。 “初云,去哪里了,嗯?”圆儿偏着脑袋,一面磕着瓜子,一面抖着腿问。 “就是!”其余人亦是一脸肃穆,“老实交代!别拿闭关修行糊弄我们,瞧瞧你刚进门时,那一脸桃花盛开的样儿!” 有这么明显吗?初云暗自腹诽。不过情非得已,柏玄的事,是一定不能泄露的。笑脸拥住莲霞,初云好言求饶道:“诸位姐姐,初云真的是去闭关修行了。”她是真的没说谎,确实是修行,不过是……不过是……双修。阴阳调和的双修,对修行双方都大有裨益。更何况,还有凝气草相助,还有她体内仙丹的助力牵引。 “信你才怪,你瞧瞧你那一脸桃花……” 不待圆儿嘟嘴说完,初云赶紧接口道:“哪里哪里,初云开心,是因为修为大有长进,几位姐姐难道没注意到初云修为又更上一层楼了吗?” 几位仙女这才定睛一瞧初云修为,这一瞧,无不大吃了一惊。 “初云,你已经是地仙品阶啦!”圆儿尖声一叫,衣兜里的瓜子散落了一地,推攘着初云,激动道,“天呐,初云,你才两百多岁,!就已经修成地仙!初云,你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天上的老爹,不会是天帝他老人家吧!”要不是有个天帝当老爹,谁又能创出这种奇迹。 “呸呸呸,口不择言!”莲霞瞪一眼口无遮拦的圆儿,抬手,虚虚拍了圆儿两耳光。天帝他老人家,怎能是她们这等小仙能够背后妄加议论的。 圆儿自知失言,赶紧拍了自己两耳光,松开初云,忙对九重天上,作揖行礼道:“天帝勿怪,天帝勿怪,无知小仙信口胡言,请您一定不要跟无知小仙见怪。” “玩……玩笑而已,天帝他老人家,能……能听见?”下界都说天高皇帝远,想必这天界之上,天帝也是高高的远远的,否则,这天界之上,又怎么会有陈昀那种不知死活的人在。天帝高高在上,一定听不见看不见,初云侥幸作想。如此,柏玄上界一事,也就不会被发现。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五十四章 魔性 希冀总归是希冀,圆儿一番话,彻底打破了初云的希冀。 “天上地下,四海八荒,只有天帝他老人家不想知道的,就没有他老人家不能知道的!”满目的骄傲,但圆儿提及天帝时,在场八位仙女无不显出恭敬之意。 初云心绪复杂,却也恭敬出声质疑道:“既然天帝他老人家神通广大,无事不知,无事不晓,那何故天上地下,还有许多不平罪恶之事?”就如同陈昀那等人渣败类,早该送入轮回才是。 “这有什么奇怪的,”圆儿变出一把瓜子来,略微犹豫一下,终是决定等解疑完毕,才开始磕,以示对天帝的尊敬,“天上地下,四海八荒,走兽飞禽,蝼蚁鬼魅,那么多生灵,那么多事,天帝他老人家就算有千万亿分身,也管不过来。更何况,天地间,一切皆有定数,是非善恶到头终会应命。下界不是常说吗,恶人自有天收,就是这个道理。” “但恶人不早些收,善人就要遭殃,”因为陈昀之故,初云对认命逆来顺受这一套说辞,很是反感,“要等善人糟了殃,才将恶人收拾掉,这难道应该?” “这都是因果。”略带一丝怨气,莲霞冷哼了一声。 “因果?”初云坐于圆儿和莲霞间,虚心请教。 “是的,”莲霞嗤声道,“前世种下因,今世得到果。今世的果,又是来世的因。” “就是如此!”圆儿连连点头赞同,紧接着补充道,“那就像我们莲霞姐常说的,前世肯定是她非礼过那陈华,今世才被陈华非礼!想着前世陈华被我们莲霞姐调戏过,莲霞姐和我们心里也就平衡了。” “那我心里也同样平衡了。”不过,想到前世她居然会对陈昀起心思,初云心中一阵恶寒。还好,今世陈昀那家伙没得逞,那么前世她与陈昀的瓜葛也不会太深。 “什么叫‘我心里也同样平衡了’,嗯,初云?”听清初云的喃喃自语,八双妙目齐齐望向了那喃喃自语之人。有隐情,一定有隐情! “几位姐姐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初云神色如常,扬唇微笑道,“我说的还不是陈昀那家伙,他上次还要强逼我做他的侍妾。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不要脸至极。 “初云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初云装傻。天知地知,还有她和柏玄还有墨汁小金穿山小兽知,更有天帝他老人家知,至于其他的人,最好还是不知道才好。 “也是,初云你才闭关回来,不知道陈昀他已经……” “知道我儿子已经死了!” 一声怒喝,腾腾杀气迎面而来,诸人急忙旋身闪避。初云修为赏浅,躲避不及,好在有身旁莲霞拽她一把,带她一起旋身闪开。 但那杀气不减,犹如一把利剑,直劈向初云。 饶是莲霞修为已至上仙,亦躲闪不及,只得眼睁睁看那有如实质的杀气,从初云头顶当中劈下。 “危险!是陈华!” 八仙女惊惶不已,欲合力抵挡那杀气,但对方来势汹汹,根本不留还手的时机。 眼见初云即将在那狠戾杀气下化作齑粉,但千钧一发之际,初云忽化作了白雾,四下散开,散作无形,又忽地在莲霞身后,聚拢了身形。 莲霞上前一步,高声呵道:“大罗上仙陈华,天界之上无故伤人,置天界法规于何地?!” 汹汹杀气忽地一凝,显出散发红眼的疯魔陈华。因丧子之痛,一月之内,陈华竟不复了昔日风流傲慢之姿。 “是你杀了我儿?”无视挡身在前的莲霞,陈华赤目瞪向初云。褶皱袖袍一扬,滚出折翼的小金鱼断爪的穿山小兽。 两小兽均狼狈剧痛不堪,呼吸微弱,奄奄一息。 “没有!” 握拳否认,初云从莲霞身后上前,眼望命在旦夕的小金与穿山小兽,再度有杀人之心。 “你倒是跟你两头妖宠同样嘴硬!但宁可错杀,本仙也绝不放过有嫌疑之人!”陈华双目赤红,狰狞一笑,手臂忽然一扬,三丈之外,直取初云咽喉。他去冥界十日,也未找寻到爱子陈昀魂魄!那杀人之人好不可恶,杀他孩儿不说,竟将他孩儿魂魄也拘禁困留,不让他孩儿亲口指控杀他之人,更不给他孩儿转世轮回之机! 可恶,实在太过可恶! “陈华,你欺人太盛!” 八位仙乐司仙女大怒,竭力使出看家本领,试图拦下陈华作恶。但她们八人,最高不过上仙品阶,何如能拦住盛怒中的大罗上仙陈华! 无力反击,初云只得再度化雾散去。但陈华已有防备,设下结界,困初云于其中,不给初云逃脱之机。 只凭初云一人之力,根本破不开结界逃离。 好在,柏玄还在,覆在她的青丝之间。 白雾之间夹杂一丝黑气,忽地冲破结界,往西天门而去。 陈华赤目一凝,随即狰狞邪笑道:“魔性?一个小小的仙乐司舞女,竟然染了魔性?哈哈,究竟是仙女还是妖女?!各天门金刚听令,有下界妖魔擅闯天界,启阵拦截,若放妖魔下界,唯尔等是问!” “是!”众守门金刚齐声呼喝,开启天门大阵,任是大罗上仙大罗金仙也不能闯过。 “天兵天将听令!”陈华显身高处,狰狞下令。 “在!” “下界妖物擅闯天界,速速搜捕拿下,格杀勿论!”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追捕 “陈华,你欺人太甚!”莲霞圆儿等人,救下地上奄奄一息的小金和穿山小兽,疾速离去,只留愤恨之声远远传开,“尔等天兵天将听着,初云乃我仙乐司之人,是仙是魔也由不得你们处置!尔等若敢伤其一根毫毛,我仙乐司定不会善罢甘休!” “也好,只拿下便是!”陈华冷声一笑,死在天兵天将手中,太过轻饶。他定要让那妖女生不如死! 情劫?情劫! 想不到他昀儿的情劫,竟是应验在这妖女身上! 莲霞圆儿已往西面而去,向天帝娘娘求援,而其余六位仙女则各自奔走,往已出嫁的仙乐司前辈求助。 陈华倒是不惧,认定初云乃魔物无疑,任天帝亲自出面,也保不下那烟初云的小命。 天界茫茫,四处追兵,与当初二人执手赏云的惬意情形,完全颠倒过来。 初云奔波于层云中,苦闷咒道:“难怪这天界的女仙比她们昆仑山的还精贵!看这大群大群的天兵天将,就知道了缘由!” “初云,别分神。”柏玄无奈提醒,四面八方都是追兵,他们如瓮中之鳖,随时都有可能被拿下。 “就骂一骂,当作苦中作乐嘛!”嘴里骂一骂,咒一咒,她才更有精神。反正生死都有柏玄作陪,她也没了什么畏惧。就可恨陈华那厮,还在上界作威作福,伤天害理。 柏玄扬袖,将初云收入袖中,化作一身天兵天将打扮,继续在云海中潜行。若稍后不幸被围困,他便以此装扮,飞速混入成群兵将之中,然后趁乱逃脱。 若实在逃脱不能,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到最后一刻,他没必要将底牌亮出。 初云隐与柏玄袖中,并无多少慌乱,闲谈一般的道:“柏玄,你坦白告诉我,你是魔吗?”不过,无论柏玄是否为魔,她都不介意。只要柏玄还是柏玄,无论他是仙是魔,她都随他去。 “是,也不全是。”柏玄身躯化作了一团黑气,疾速闯过一团天兵天将的围捕,继而凝成人形,眼观六路,悠然而道,“幸而有初云剑助力,取下那封印魔头首级。我于深海之中,日夜炼化他身躯,才得以快速提升修为,上天与你相聚。不过,即便是那魔头残留身躯,魔性也凝聚不散,我炼化其身躯修炼,也自然沾染了其魔性。” “那你体内魔性可能消除?”初云关切。虽然不在乎柏玄是魔是仙,但魔性聚于体内不散,终是隐忧之事。 “尚且需要时日。”那残留身躯,他只炼化了极少一部分,余下许多,他不及炼化。否则,面对陈华之时,他根本不用携着初云逃离。 陈华?大罗上仙陈华? 何尝不是沾染了魔性?! 心染魔,比之身染魔,更为可怖当诛! “那,柏玄,我们若逃过此劫,我们回去昆仑山好不好?”或许真的到了生死关头,初云此刻无比怀恋昆仑山的一切。老大乾天,还有明枝,还有月壹月贰久而他们,许多未见,不知他们可否安好。 “初云不喜欢这里?” 话音甫落,柏玄忽地窜出云层,拥住一个将领,与他飞速一转,变作了与那将领一般无二的模样。 紧随围拢过来的数百兵将,望着一模一样的两将领,面面相觑,不知何为真何为假。 就趁诸人犹豫踟蹰之机,柏玄已揪住那人,打斗着往人群外而去。待人少之处,不做停留,扔出那将领,继续往西面逃离。 既然初云想念昆仑山,柏玄就决定往昆仑山的方向而去。而且,天帝娘娘的道场,就在昆仑山上方,若有机缘,他们或许可求得天帝娘娘的一点庇佑。 “想得倒美!”识破柏玄初云意图,陈华即刻召集门下之人,拦截在西去途中。天帝娘娘最喜与天帝作对。若到时天帝要按天规行事,处死烟初云那妖女,天帝娘娘肯定会出面阻挠,这对他为爱子报仇,是大大的不利。 “该死!” 柏玄低咒,转向往南而去。 “南方!” 陈华于高空挥旗下令,众天兵天将即刻往南面聚集,那浩大场面,犹如一场声势浩大的围猎之举。猎手自然是陈华与一众天兵天将,而猎物,自然是柏玄和初云。 “可恶!那老匹夫是想让我们精疲力竭而束手就擒!”初云愤愤出声,那变态的老匹夫,是在享受围猎的乐趣,果真把她和柏玄当了林中虎犬。 “无妨。”瞳孔眉间黑气一跃,柏玄邪魅笑道,“这又何尝不是我们的生机?”无论何种情况,都不要轻敌,否则就会给敌人反败为胜之机。就如深海中那魔头,毙命于他和初云剑的联手突袭之下。 “嗯,相公说得是。”柏玄镇定,初云也就无虑。 一声“相公”,于柏玄很是受用鼓舞。再度隐入云海,柏玄垂眸望着袖中初云,从容询问道:“初云,南面有何可避之所?” 初云略微一想,随即道:“寒宫。”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五十六章 入寒宫 幸好在陈华下捕杀令过后,还有仙乐司诸位仙女震慑撑腰,以至于天兵天将追捕柏玄初云时,也审时度势的睁只眼闭只眼,并未拼尽全力。 再加上天兵天将多孤家寡人,而陈华一人,却独占八十余美貌佳人,实在是惹那些个孤家寡人红眼气愤。 冲破层层围堵,柏玄携了初云,顺利往南而去。 陈华气得在高空大骂,再顾不得享受什么捕猎乐趣,飞身下去,亲自去拿初云。此时陈华,还不知有柏玄存在,只当那黑气和变化出来的将领,都是初云一人之故。陈华认定初云是魔,亦认定初云隐藏了修为。 南面乃天界荒寂之地,行至极远,才得一间偌大宫殿。 宫殿由单调黑木建成,除去黑色,外不见任何一点其它颜色;除此之外,宫殿还萧条冷寂得瘆人,还未靠近,袖中初云已感觉到一股冷气袭身。 “禁地!前方是禁地!” 天兵天将骤然停下匆匆脚步,踟蹰逗留原地。虽说追捕魔物,他们责无旁贷,但寒宫禁地,不得天帝和天帝娘娘之令,他们却不敢擅自入内。 “可恶!” 眼望那黑气即将闯入寒宫结界,陈华怒骂一声,竭力纵身往前,以求在对方避入寒宫前,将之拿下。但由天帝亲自设下的寒宫结界,可进不可出,若烟初云逃入此间避祸不出,那他如何能为爱子报仇! 自然是可以去天帝处,请得入寒宫的手谕,但此事若惊动天帝,难免会牵扯到爱子陈昀身上。爱子陈昀品行,他这做爹的心里自然有数。最好便是,不惊动天帝,私下了解决掉烟初云那魔女! 但若他亦不管不顾入寒宫,即便是杀了烟初云那魔女,此后若想出来,如何能不天帝?更何况,虽然表面上天帝对寒宫那位不管不问百万年,但心里边却是惦记得紧,若他闯入其间与那位独处一室,定会招来天帝嫌隙。 就在陈华这一犹豫之间,柏玄已经携了初云,闯入了结界之内。 陈华徘徊结界之外,进又有所顾忌,但就此离去又不甘心,只得愤愤守在了结界之外。 “真进去了!” 天兵天将无不咋舌,果然是下界无知魔物,竟敢闯入寒宫结界。这下不用陈华出手,天帝自会要了那魔女性命。只不过那魔女死前,能窥得天界第一美人的惊天容颜,亦能算得上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悻悻转身,天兵天将如潮水般褪去,来时不知来路,去时也不知隐身何处。 冷寂寒宫,偌大透明结界前,只剩陈华怒目。 初云现身出来,与此同时,柏玄则化作了一团黑气,覆在了初云黑发之间。 扭头对结界外暴怒的陈华做个鬼脸,初云回过头来,略微整理了一下仪容,小心翼翼上前,对着紧闭的寒宫大门,毕恭毕敬施礼道:“小女子迫不得已闯入贵宅,还请仙子见谅。” 无人应答。 偌大寒宫,仿若百年鬼宅,不对,是百万年的鬼宅才对。 再施一礼,初云叩响屋门,提高了音量再道:“仙乐司仙女烟初云冒昧打扰,还请仙子见谅!” 终于,一把凄美嗓音,幽幽而道:“是人在说话吗?” 初云一愣,忙喜道:“是的,仙子!是小女子在叨扰。” “真的是人啊!”那把嗓音忽地一喜,继而又愈加凄怨的道,“哎,怎么可能是人呢?即便是人,过不了多久,也会成为鬼的。” “仙子何出此言呢?”初云忍住背脊凉意,虚心请教。 “因为设下结界之初,天帝就对天帝娘娘承诺过,此后无论是谁再踏入此地,定会打入轮回,重新做人,就连天帝他本人也得遵守此诺。”那把美如仙乐的嗓音,嘤嘤泣道,“都到成仙好,可谁知其中苦楚。宁愿为犬为羊,也不做这百万年的囚徒……” “仙子勿悲,只要活着,总会有希望。”初云听得凄凉,当初在执事仙人那处也简单听闻过这寒宫美人儿之事。谁曾想,美到极致,亦是一桩天大祸事。 “活着?我还活着吗?”那把嗓音凄凉一笑,喃喃道,“我还以为,我早已死了。呵,若不是你提醒,我还不知道我还活着。难怪了,难怪了,几十万前我就在怀疑,为何我在冥界飘荡了无数日子,也不见鬼差押我去轮回转世。如此,我便要去冥界了,小姑娘,我们下一世有缘再说说话。” “且慢!”初云大惊,顾不得什么礼数,飞身翻过墙头,跃进了寒宫之内。寒宫空空,徒有荒凉草木和破旧琴棋,却不见任何生灵活物。 好一个荒凉阴森的鬼宅! 而再荒凉的阴森鬼宅,也会有蛇鼠虫蚁之类,再不济也会有一两只蜘蛛和几张破蛛网,但这寒宫之内,却是连蜘蛛和蛛网都不见! 不但如此,寒宫外有结界,结界阻拦外界一切响动,所以即便陈华在结界外挥拳咒骂,但于内里无丝毫影响。 初云更深一层体会到了这里主人的绝望,但此刻却不是悲天悯人之机,她得要快速寻到那欲归去冥界之人。无论何如都是一条生命,如何能叫她眼睁睁死在自己周边。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五十七章 设家 偌大寒宫,就是一个空城,初云慌忙忙推开每间屋子,却始终寻不到人。 “柏玄,怎么办?”初云心急。 柏玄化身出来,牵初云之手,锁眉摇了头:“人已经不再了。” “什么意思?难道,难道是她已经……”初云好不自责,难道真是因为她的突然闯入,唤醒恍恍惚惚的寒宫仙子,才让仙子弃了生的念头。 “或许是死了,”柏玄环视一周,神识渗透到寒宫每一个角落,又道,“或许是离开了。” “离开?!”墨汁儿于初云丹田内惊诧出声,“也就是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此刻寒宫里,我只感受到我们三人气息。那姑娘,要么就是飞灰烟灭,要么就是到了结界外面去。” 初云拧眉:“要是能走出这结界,那寒宫仙子何故困守此处百万年?” “那就只能是飞灰湮灭,尸骨无存!这下可好了,以后我们就是这空宫殿的主人,进来容易出去难,还不知道要守着这里多久!”墨汁儿泄气。上天界两百余年,它还没好生走走看看,难道至此以后就得长困此处。不甘心,它要出去!“初云,我要出来透透风!” 初云知晓墨汁儿心中惶恐,抿了抿,将墨汁儿从丹田内调出。 墨汁儿一出丹田,就直奔头顶结界而去,结果“砰”地一声被结界弹回,重重砸落地上。结果地面丝毫无损,墨汁儿倒受了不少苦痛。 郁郁由人形化作一株青草,墨汁儿默默蹲到了墙角荒草处,与那茂密的荒草作了伴。 “墨汁儿,天无绝人之路嘛,”初云走去捋着凝气草的长叶,笑着安慰道,“天衣无缝都是当不得真的,我们仔细寻寻,总能寻到这结界的薄弱之处。” “初云你倒是说得轻巧,这结界这么厉害,以我们现在的本事,哪能奈何得了?”墨汁儿情绪低落,要是它始终都是一株没思维的草,也不会觉得长待一处是件痛苦之事。做人成精,就是多烦恼。 “既来之,则安之。”柏玄暗扬唇角,他极为喜欢此处的清净隔世,若是一旁无凝气草,那便更妙。 初云不懂柏玄那近乎诡异的忽然一笑,柏玄却低头吻了初云额角,半真半假的释疑道:“此处清净,无人打扰,是修行的好所在。我们先什么也别想,只潜心提升修为,到时自能出去。” “若无人能救,也只能自救。”初云瘪了瘪唇,闷声道,“柏玄,你说我们这叫不叫鸠占鹊巢?” “鹊都不在了,占占有何妨。” 柏玄牵了初云去到一处空屋,扬袖挥去一室积尘,初云则从腕上储物手镯里,取出一些凳椅碗碟放好,又依照以前在昆仑山时的习惯,布置好了床榻屏风,这才使得一间荒废已久的空屋子,有了些生活气。 “初云,我们的第一个家。”柏玄手揽了初云,含笑旋身,同坐到了床榻之上。 初云侧首笑问:“难道以前在昆仑山上的不是?” “也是家,”柏玄将初云拥紧,一面吻,一面耳语道,“但这才是我们结成道侣后的第一个家,很温馨的家。” 低头推开吻得细密的柏玄,初云面色绯红,故作惊讶的道:“呀,柏玄听你话里的意思,你是不想走出去啦?” “有你相伴,出不出去都无妨。”语气认真。 “那小金和穿山小兽呢?”自打它们受伤出事,初云心口就一直在隐隐作痛,“难道我们不要它们了?”她和柏玄出不去,小金和穿山小兽是最好别进来,如此,他们和它们,就要永远隔着结界相望了。 “小金那家伙,要不要都无所谓。至于穿山小兽,”将刻意避远的初云捞回到怀中紧紧抱住,柏玄笃定道,“是爬也会爬进来陪我们的。” 初云点点头:“也是,我们受累就够了,就让小金寻它的幸福去吧。” “哇,烟初云!”一个聒噪尖利的声音在屋外不满嚷了起来,“我小金可不是那等见色忘主之辈,可不需要你那么伟大,放我寻我的幸福!” “小金?”初云惊诧飞身出屋外。柏玄微蹙了眉,缓步跟随初云身后,他与初云间,已经有株草打扰了清净,不需要再多只飞禽,还是一只格外看不顺眼的飞禽。 “是我啦!”小金耷拉着受伤的一对翅膀,一瘸一拐的踱向初云,背上还驮着不能走道的穿山小兽。 “你们两个小笨蛋,为什么要进来?”初云眼眶湿润,忙将两个可怜家伙抱进怀里,又赶紧喂了它俩各自一粒丹药。 “妖宠不跟着主人,还算只合格的妖宠吗?”小金飞快瞥了一眼柏玄,万般“虚弱”的歪倒在初云怀中,尽情享受初云的疼爱。“再说了,要是我丢下你不管,美丽无双的莲霞姐姐,也会瞧不起我。所以啊,我和穿山小兽就央求仙乐司的姐姐们,将我们送进来了。你说,我小金,诚实不诚实,可爱不可爱,伟大不伟大?” 不待初云答话,柏玄已经两指拎了小金的断翅,将它扔远,扔到墙角处,去与郁郁寡欢的凝气草作伴。 穿山小兽泪光闪闪,翻滚身子,滚到了柏玄怀中。柏玄垂眸望着受伤颇重的穿山小兽,怜惜道:“受苦了。” 穿山小兽赶紧摇了脑袋,是它本领低微,没保护好女主人才是。 “别哭嘛,穿穿,”初云轻轻拍着穿山小兽的头顶,笑着道,“这下我们一家团聚,该欢喜才是。一家子人多了,也就热闹了,你说,是不是?” 穿山小兽呜咽一声,如实悲戚道:“但我们进来前,那陈华恶人邪笑着说,我们要一起去冥界团聚……”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五十八章 皆不在 墨汁儿拎着小金,郁郁朝初云柏玄走了过来。 “那寒宫仙女说我们进来会死,小金这后进来的家伙,也说我们会死,”墨汁儿眼望结界之外的茫茫天地,无比惆怅的道,“难道这结界里被下了诅咒,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山水风物还没瞧够,它还不想死。 “去问问仙乐司的姐姐。”初云晃了晃柏玄的手臂,示意他留在内里,自己则抱了穿山小兽,匆匆往外而去。小金惧于柏玄的冷压,顾不得断翅,赶紧跟了初云而去。 果然,送小金和穿山小兽来的仙乐司姑娘,还未离去。盛怒的陈华,亦未离去。 结界外两位仙女见初云出来,着急的俏脸上,飞出一抹笑意。 “两位姐姐好。”初云急忙上前,手抱穿山小兽,恭敬行了礼。 结界外之人,虽听不见初云说话声音,却依初云嘴型,猜出了初云的问候之言,也勉强笑着还了礼。“初云,”其中一位仙女聚气为云,在虚空中速写道,“你且安心,我们为尽量为你向天帝和天帝娘娘求情。” “谢谢姐姐们。”初云从储物手镯里取出笔墨来,疾速回复道,“但寒宫仙子说,擅自入内者死,究竟是什么意思?还请姐姐们明示。” 陈华冷笑一声,唤来门人端来凳椅,摆好瓜果,静候结界之外,等待天帝和天帝娘娘前来,处理则擅闯寒宫之人。他要亲眼看着那魔女不得好死! “这……”两位仙女对望一眼,遂将寒宫那位与天帝间的纠葛,以及结界设下之初,天帝所立之言,如实写出,告知了初云。 “原来是这样啊!” 小金晶亮着两只小眼,好不兴奋。原来天界也有下界的烂俗戏码,这寒宫,简直就是正室囚禁狐狸媚子的牢笼嘛! 只不过,牢笼还允许有人探监,还有同伴陪着唠唠嗑,而这寒宫,却是比牢笼还不如,比下界皇宫里的冷宫,还要可怖! “如此,”初云微微蹙了眉,“既然擅闯者死,为何天帝他老人家,还不来执行当初之言……” “呸呸呸!”小金连连啄初云唇角,“哪有盼着自己早死的!天帝他老人家最好不来,永远也别来,那我们就不用死了!” “想得倒美!”陈华狰狞一笑,不过心中亦是诧异天帝的迟迟不现身,忙差遣另两个门人去九重天,恭敬告知天帝此处发生之事。 “什么美不美的!” 莲霞圆儿疲累赶至,慌忙道:“不知何故,天帝娘娘不在西面道场!” “这可不好!”原来两位仙女,忙将天帝娘娘不在之事,书写告知了结界内初云。 “禀告老爷!”被差遣去天帝处的门人,也匆匆结伴赶了回来,“天帝不在九重天,不知具体何时离去!但据端茶的仙女说,半个时辰前,天帝陛下还在!” “天帝不在,天帝娘娘也不在!” 怎会如此凑巧! 结界外之人无不心生揣测,圆儿变化出七手八脚来,赶紧将外界发生之事,飞快写出告知了初云。 初云心中一震,忙写道:“寒宫仙子亦消失在了寒宫之内!” “三人同时消失!”那烟初云何时才是死期?!陈华怒喝,揪住身旁一门人,赤目吼道:“去将月老那老小子绑来!对了,还有北斗星君和南斗星君,统统……请来!” 门人噤若寒蝉,匆匆应诺,七八个门人奔赴了月老那处,四五个门人分别奔向了两位星君那处。 约莫一炷香时间,门人抬着形容狼狈的月老,到了陈华跟前。 “小老儿,寒宫仙子被囚百万年,难道姻缘还未尽?!”考虑到天帝颜面,陈华说得隐晦。但他言下之意,却是在问,天帝是否携寒宫那位……私奔了! 若当真是私奔,还真应了那金屋藏娇之言。 “这个……”月老吞吞吐吐,虽然极为不满陈华父子,但也只能将怨恨压在心底,“天机不可泄露……” “不可泄露?不可泄露?”陈华赤红的眼珠一沉,“那就是真的姻缘未尽!”若寒宫那位与天帝的孽缘当真了尽,那又何必吞吞吐吐! “真的私奔了呀!”小金心直口快,好不激动。好在它在结界之内,大逆不道之言,也没有外人听见。 月老佝偻着身躯,颤声到:“这……这……陈华上仙,这话可不是老朽说的,可不是老朽说的……” “我们也什么都没听见!”明明将适才听见的,统统写出告知了初云,但仙乐司的八位仙女却举头四望,以示什么都不知晓。 “小的们也什么都没听见。”门人也急忙撇清。这天大的八卦,听见都是大罪过。 陈华从盛怒中稍微清醒一些,方知自己适才失言。不过话已经出口,他也不能在圆回些什么。不过,他也没挑明,不是么?其余人联想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可不是他能管的。 结界里外沉默许久,掌生的南斗星君与掌死的北斗星君先后被请至。 因陈华之前的无礼之举,北斗星君面有不愉之色。 陈华起身,对北斗星君躬身行了礼,算是对之前的冒犯致歉。礼毕,陈华沉声追问:“寒宫那位,是生还是死!” 北斗星君答:“死。” 南斗星君答:“生。” “究竟是生是死?”陈华身上戾气陡增。 二位星君同声回复:“是生也是死。”话音落下,就消失在了原地。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五十九章 炼化之忧 天帝和天帝娘娘两位大人物迟迟不现身,又出去不得,初云只得听柏玄既来之则安之的劝导,安心在寒宫之内修道。 陈华等得难耐,又惜命不肯踏入结界,便暗自威胁了门下之人,入内去除掉初云。只不过,统统都是有去无回。再加上,陈华顾忌颇多,不敢明目张胆派大批人进去,所以闹腾过一阵之后,寒宫里也就清净了。 清净了也好,更利于修行,而有小金在,所谓的清净,也就是相对清净而已。 小金与穿山小兽伤势已经无碍。小金闲不住,一腔思念莲霞之情又无处搁置,便每日在寒宫内各个角落旮旯搜寻,妄图寻到什么密道密门之类,即便寻不到什么密道密门,能寻到一只小虫子也是好的。 到最后,寻密道迷门无望,小金只寄希望于能寻到一只小虫。 穿山小兽一向安静,要么识趣的远远避开,要么就瞧准时机,紧紧黏在柏玄初云身边。 凝气草则安栖初云丹田之内,以图快速提升仙阶,早日冲破结界出去。 因柏玄炼化躯体修行之故,结界之内,每日黑气升腾,引来天界各处纷纷侧目。但无天帝之令,诸仙谁也不敢擅自入内,好在有天帝亲设结界做囚笼,困住魔气不外泄,魔物也逃脱不出,诸仙也就安枕无忧,只派了少许天兵天将,轮流在结界外看守。 有初云、凝气草以及初云剑从旁协助,每每帮柏玄将体内郁积魔气引导而出,便除了柏玄后顾之忧,免去入魔之险。 而柏玄特有的混沌之质,将体内魔气转化仙灵气再导入初云体内,于初云仙界提升亦大有裨益。 三只妖宠也因此得福,小金更是喜得直嚷初云和柏玄乃天造的绝配,当年它就纳闷,老天为何如此大的手笔,降下了混沌之体的柏玄不够,还要降下仙灵体的初云! 原来呀原来,是早安排好了两人做道侣,让他二人相互助力,一同叱咤风云。 “修为依照这种速度突飞猛进下去,那还要不要其他人活了啊?!”小金两只翅膀插腰,立在月下的屋脊上,豪情万丈的仰天狂笑。照如此速度,它要抱得美丽无双的莲霞归,也是早晚的事儿! 凝气草也欢喜得紧,因着迫切想得自由,便再次拿身子撞了结界。虽然依旧被弹回摔地,但却是乐不可支。 柏玄眉间黑气火焰般一跃,厌恶道:“太吵了。” 初云握紧柏玄日渐冰凉的手,望进柏玄眼眸,担忧提议:“这些日子我们修为均是突飞猛进,固然是件天大的好事,但柏玄你眉间黑气闪现越来越频繁,我担忧这样下去,柏玄你会吃不消。好柏玄,不如我们将炼化速度放慢,好不好?” 柏玄淡淡一笑,揽过初云腰肢,柔声道:“放心,我没事。” “哪里没事?!”小金立在屋脊上,居高临下,拿一只金色翅膀指向……终没胆子指柏玄,只得调转过来指向自己,“你脾气越来越差,动不动就发怒……” 小金话未说完,就见柏玄眼中杀气一闪,而后紧接着,自己就被一股劲风,掷到了墙角那处。 “那那那,”小金艰难起身,忍着伤痛,继续哀戚抱怨,“我说得没错吧,柏玄你脾气越来越差,离入魔不远啦!” 虽然不愿承认,但穿山小兽亦缓缓点了脑袋,赞同小金之言。当它趴在初云肩头的时候,不止一次,它在男主人眼中,看到了厌恶之色。 厌恶?以前它靠近初云时,男主人至多是不悦,而现在,男主人眼里分明生了厌恶。厌恶啊,它没做错什么,男主人怎么会生出那么显而易见的厌恶? 不是它错了,而是男主人变了!变得难以捉摸。 “柏玄主人,”既然初云提出忧虑,墨汁儿也趁机进言,“我也建议你放慢炼化速度。” 柏玄轻拂袖袍,依旧不改初衷:“你们放心,我自有分寸,无碍。” “柏玄……”初云嘟着嘴,撒娇哀求。即便柏玄有分寸,她还是不放心。柏玄近日改变,她比小金凝气草它们感受更深。照这样下去,怎么会没事?! “初云,你不信我?”柏玄佯怒沉眸。天帝随时会出现,若他不抓紧时间炼化增进修为,到时他和初云,就只能让人宰割。 “不是不信。”初云拉柏玄下了石阶,摘了一片被魔气染成墨绿的草叶,递到柏玄跟前,轻松言笑道,“柏玄你看,我们刚来时,这叶子是青绿的,不过数月,这些叶子都枯萎暗沉下去。那,你看这里,就只有我们五个和初云剑,还有这些草。要是过些日子,连这些草都没了,我会很不开心的。” “初云你怜惜这些草,”柏玄无奈叹息一声,“但我更怜惜你我性命。” “柏玄你的担忧,我何尝不懂。”初云将头软软靠在柏玄肩头,望着魔气尚未散尽的寒宫,浅笑着道,“但你我既然如小金所言,是天造的一对,哪里容易那么死去?倒是担忧你入了魔,那时候,夫唱妇随,我也只有随着你堕落魔界。不过想想也不错,我们两个雌雄大魔头,联手叱咤魔界,也是无比威风的。” “初云,”柏玄宠溺一摇头,无可奈何的道,“成仙成魔,本身于我无多大关系。既然你言成魔是种堕落,那我便不堕魔道,与你在仙界或是人界逍遥。” “嗯!”初云踮起脚尖,开心奉上响亮一吻,“其实仙界也还好,不过怎么也比不过我们的昆仑山好,等我们得了自由,我们一起回昆仑山,好不好?” “好。” “那我们放慢炼化速度,好不好?”初云趁热打铁。 “……好。”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六十章 冥王送子 夜茫茫,月茫茫。天界人间,亦是望同一轮月亮。 天帝亲设结界,天兵天将也自在清闲,在结界外安心打盹休憩。 “初云。” 察觉到怀中人些许异动,柏玄即刻警觉睁了眼,搂紧初云,在她耳畔轻唤了一声。 初云未醒,依旧陷在梦中。 “初云。” 柏玄担忧,又唤了初云一声。 依旧未醒来,初云面上出现挣扎之色。噩梦之中,想醒却醒不来,犹如身陷泥潭,身不由己。 “初云!” 柏玄两指猛地点在初云眉心,迫令初云醒来。 “柏玄!” 双手捂着小腹,惊魂不定的初云,满头大汗惊醒过来。 “做噩梦了?”柏玄吻上初云头顶青丝,忧心询问。 “嗯!”初云重重点头,双手捂着小腹不肯放开,压低嗓音,有些语无伦次的道,“柏玄,你镇静些,我告诉你一桩太秘密。你千万得做好心理准备,千万得镇静。你听我说,听我说,听我说,我,我,我可能怀孕了。” “真的?!”柏玄喜得脑中嗡的一声,呆愣了片刻,随即理智回笼,拥初云坐起身,错愕道,“这怎么可能?!”身上魔性太重,他与初云根本没想过孩子一事。“难道与你刚才做的梦有关,你梦到了送子观音或是送子菩萨……但初云,那只是梦,用不着当真。” “不是,”初云捂紧小腹,苦闷摇了头,“不是什么送子观音,送子菩萨,而是冥王,就是那掌管轮回转世的冥王。” “怎么会是他?”柏玄蹙了眉。 小金早已按捺不住,在初云丹田内不住扑腾叫嚷:“不得了!不得了!冥王亲自送子!放我们出来!放我们出来!我们也要知道,我们也要发言参考!” “放你出来就不得安静,你老实待在里面。”放了墨汁儿与穿山小兽出来,初云抓紧柏玄的手,心绪起伏的接着道,“是冥王托梦没错。” “不论是冥王托梦,还是送子观音托梦,不都是梦吗?”穿山小兽睁大圆溜溜的眼,赞同男主人柏玄之言,“是梦而已,不必当真的。也许是女主人你自己想要小主人了,才做这个梦而已。” “就是,就是!”即便被冷落在丹田内,小金也不甘寂寞的吵闹发言,“或许是陈华那厮,扮成冥王入梦,在误导初云你。陈华那老小子居心叵测,不得不防啊!警惕,警惕,千万警惕!”忽然想到什么,小金尖声嚷了起来,“啊呀呀,不会是陈华那厮,将他儿子陈昀的魂魄,塞到了初云你肚子里?” “不可能。”眉心黑气一跃,柏玄冷静出声。陈昀的魂魄,还掌控在他手里。 “那不是陈昀,还会是谁?”墨汁儿双手背在身后,老成出声。 “是……”早晚也瞒不过三只妖宠,初云咬了咬唇,艰难出声,“是……是天帝!” “什么?!天……天帝……帝……他老人家?!” 连最稳重不过的墨汁儿都惊得一个趔趄。穿山小兽一双眼珠快瞪出眶,小金已经惊得失了声。 柏玄眉心黑气凝聚不散,握紧双拳,肃色道:“初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有,既然冥王在梦中送子,可留下什么凭证?初云你先说凭证,证实这事真假,再说其中缘由。” 轻抚柏玄紧蹙的眉头,初云忽然轻声道:“我们能出去了。” “什么?”已找回声调的小金,不懂初云这没头没脑一句。 “我说,”初云深吸一口气,平静道,“冥王在梦中说,天帝已经撤去了结界,我们可以出去了。” “真的?!”墨汁儿大喜过望,眨眼消失在屋内,又眨眼回到初云跟前,欣喜若狂的露齿大笑道:“是真的!” 是真的可以冲破结界,畅通无阻!那结界,现在已经如同虚设,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自由,自由!它要的自由,终于等到了! “果然是真的。”众人皆喜不自禁,只有柏玄面上不见喜色,“那冥王送子也是真的。初云你肚子里,真的有孩子了。” “对呀,对呀!”小金喜得胡乱拍打着翅膀,晕头晕脑的道,“而且,那孩子只是初云的!跟柏玄你没有半点关系!” 柏玄面色猛地一沉,眉心淡去的黑气,陡然溢满了周身。 穿山小兽吓得不轻。 “柏玄你冷静些!”初云和凝气草大惊,急忙联手,欲合力引出柏玄体内魔气。 哪知柏玄却忽地挪身,避开初云向他伸来的手,沉眸立在了一丈之外。 “柏玄你怎么了?”手悬在半空,初云担忧出声,此刻立在她面前的柏玄,有些陌生。 强行压制下体内翻腾的魔性,柏玄不敢靠近初云,尽量放松了紧绷的身躯,缓声道,“初云,我无事。只是你已是有孕之身,不宜再助我。” “无事的。”初云站起身来,欲要下榻去牵柏玄的手,却被紧张兮兮的穿山小兽连忙拦住。男主人说得对,女主人现在怀了小主人,就是千金万金之躯,不能有一点点差错的。 “还是小心为上,初云你且在屋内歇着,我去去就回。”体内忽然涌出的魔性疯狂反噬,在尚未失去理智前,柏玄已经卷走凝气草,在院落的僻静处,盘膝闭目。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六十一章 出天界 月色朦胧,披薄衣立在仙乐司门前,圆儿举目四望。 “圆儿,你半夜出来做什么?”几位仙女随即跟出来询问。 圆儿失落垂眸,食不甘味的磕着葵花子,黯然道:“刚才好似听见了初云辞别的声音,但是我听错了,初云被困寒宫,怎么可能出来,还前来与我们辞别?听错了,是我听错了,若是初云真的出来,如何不与我们相聚?” 几位仙子皆是默然,怅然轻叹,无奈回了各自屋里。 两百余年,昆仑山依旧巍峨如故。 添了一些新面孔,而故人的面孔,依旧熟悉。 “柏玄,我们先去见谁?!”初云的兴奋溢于言表。既然冥王交代,天上地下,她和柏玄在避人耳目的情况下,可以任意出入,不必受天条约束,那她当然要忙着下界,去找老大乾天和月壹月贰他们。 “去见尊者。”柏玄淡然回复。 “柏玄你不开心啊?”若不是归心似箭,初云开心得都想在云层里滚上一圈,“要回昆仑山了,怎么会不开心呢?但你怎么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无碍。”柏玄扬了扬唇,牵初云手,舒展眉头道,“只不过,天帝托胎于你腹中转世,总是件惊天之事。而此事定与寒宫仙子有牵扯,而天帝娘娘十之八九也掺和其中。若天帝娘娘不容天帝这一世,那你我势必牵扯其中。初云,我是担忧你的安危。”顿了顿,柏玄沉眸,“初云你仔细回想一下,冥王梦中可曾向你透露一些端倪?” “天帝他老人家的心思,要是他不说,谁能强迫他道明,”初云抿了抿唇,“冥王就是个传话的,没说其他什么的。但就如柏玄你适才之言,天帝要偷生这一世,肯定是为了日思夜想的那位寒宫仙子。至于天帝为什么挑上我,寒宫仙子究竟投胎何处,我们就无从知晓了。”仙界的月老倒是有可能知道,不过无论如何,都是“天机不可泄露”那一句,去问也是白问,用不着去多此一举。 “管那么多干什么?!”因为无法与莲霞相聚,小金一路上心情都很是抑郁,说话的口气也自然好不到哪去,“反正就是天帝他老人家,惦记寒宫那位,要偷摸着与寒宫那位做一世夫妻。那,天帝娘娘也不在天上待着了,肯定是去寻那一对痴男怨女。不过,有没有找到,有没有从中作梗,那就不得而知了。” “应该是知道了。”墨汁儿在初云丹田内出声。 “墨汁儿老大,你怎么知道?”穿山小兽虚心求教。 “你想,”墨汁儿一派老成持重的模样,分析得头头是道,“这事这么见不得光,肯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要是天帝娘娘没有从中作梗,那天帝他老人家早就悄无声息,在下界找个好人家转世,静待十八年后与他的心头好双宿双栖,何必劳烦到主人头上?毕竟,初云和我们都是天界的,天帝他老人家托胎到初云腹中,不就等于他主动把这件不光彩之事宣扬出去,让我们几个窥见了。” 穿山小兽连连点头称是,对墨汁儿又多敬重了几分。 “我倒是盼着天帝娘娘什么都没发现,”小金直着两眼,满是憧憬,“然后小妮子做天帝的娘,登徒浪……柏玄做天帝的爹,然后爹娘帮着孩儿,顺利找到他的心上人,再然后在幸福美满过完这一世。再再然后呢,美梦达成的天帝回归天界,感激小妮子恩德,不计较登……柏玄擅闯天界的事,最后呢,我们一大家子回归天界,天帝看在小金我衷心可靠又华美的面上,将美丽无双的莲霞姐姐赐与我做道侣。” “小金,”穿山小兽忍不住出声提醒,“但我们不是人,是兽啊。” “嗯,你知道什么?”小金白穿山小兽一眼,“等我们修成仙,那就可以啦。” “即便修成了仙,”穿山小兽憨头憨脑,向来有话直言,有不懂就发问,“我们也是兽仙,不对,是妖仙。人和妖,怎么能结合?”要是能结合,那生出来的宝宝,是妖呢,还是人呢,还是…… “这有什么,”小金早就将这等重大重要之事请教得一清二楚,不像穿山小兽那般懵懂无知,“死过一次的柏玄……”惧于柏玄眉心若隐若现的黑气,小金识时务的改了口,尊称道,“我们绝世无双的柏玄主子,还是一块冷冰冰的玉呢,他都能和小妮子在一起,我一只活蹦乱跳的华丽金鹏,怎么就不能和莲霞在一起了?而且,美丽无双的莲霞姐姐也不是人,而是瑶池里一朵水莲修炼成形的。一个是莲花,一个是金鹏,我和莲霞,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嘛!” “但听起来,”穿山小兽憨厚直言,“墨汁儿老大与莲霞更配呢……”因为它们都是草木一族。 话音未落,小金已经目露凶光,长颈一扬,狠狠戳在穿山小兽脑门之上,怒道:“兽嘴里吐不出象牙,莲霞姐姐是我的!谁跟我抢,谁就是我小金不共戴天的仇敌!就算是你和墨汁儿,都不可以!” 穿山小兽呜咽一声,欲投入初云怀中寻安慰,但瞥见一旁柏玄眉心黑气,只得打消了念头,默默趴到了小金背脊之上。 “我不会和你抢,”墨汁儿在初云丹田内淡定出声,“莲霞虽然不错,但不如圆儿活泼。再者,圆儿同样也是我们草木一族。” “圆儿?”闻言,初云眼睛一亮,莫非她家墨汁儿的春天也要来了?这可是件大好事,她这做主子的,自然得好生打探打探,鼓励鼓励,“圆儿可是个好姑娘,墨汁儿你现在已经是散仙品阶,又是近水楼台,要是有心,就得要早些出手!”毕竟,天界狼太多,有时只是慢一步,就将缘分错过了。 “她都不知道我的存在,我怎么出手?”墨汁儿语带了一丝幽怨。 “为了我们墨汁儿的幸福,主人一定会安排你华丽出场!”初云豪言保证。 “我又对她没意思,干嘛要华丽出场?”墨汁儿继续幽怨。再说了,它和小妮子心意相通,要是它对圆儿有意思,小妮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墨汁儿老大你抱怨做什么?”穿山小兽不解。 “因为闷得慌,”墨汁儿继续抱怨,“初云你在仙乐司等柏玄主子,两百多年哪里也不去,真把我闷得够呛。”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六十二章 陈华死 近乡情怯,昆仑山已经在视野当中,初云反而顿了脚步,不敢再往前。 “后面有人。” 柏玄微蹙了眉,忽然出声,手揽初云,转过了身去。 片刻之后,小金扑翅嚷道:“是陈华那老家伙追来啦!” 穿山小兽即刻弓起背,怒目磨齿。 “不知死活,竟然对本座不敬!”话声未落,一身大袍宽袖的陈华,赤目现身在初云柏玄跟前。衣袂飘飘,祥光萦身,真正仿若天神降临,只不过,徒有天神的排场,却无天神该有的仪态与荣光。 “不知死活的是你。”眉心黑气隐现,柏玄诡异扬了唇角。 “死到临头还不自知,本座这就送你们去与昀儿陪葬!”袍袖怒扬,风云变色。 柏玄笑着上前一步,将初云护在了身后。 疾风猎猎,小金身形难稳,手脚并用的与穿山小兽抱作一团。初云见两个小家伙形容狼狈,遂将它们收入了丹田之内。 “你说的昀儿,是他?” 柏玄从容摊开了手掌,掌心立着个拳头大小的发颤小人儿,赫然是陈昀受惊的魂魄。 “昀儿!”陈华又惊又喜的大叫一声,慌忙道,“把昀儿还我!” 柏玄微笑着摇头拒绝,缓缓握拢了手掌。 “慢着!”又是一声失态大吼,陈华慌忙忙上前几步,又即刻恢复傲慢之态,负手睥睨道,“你若是将昀儿魂魄交还本座,本座可以饶你们不死。”陈华料想,对方此刻拿出他爱子魂魄,定是要借此向他讨饶,求得活命之机。 只可惜,大罗上仙陈华这次,恐怕是要估算失误了。 “不用了。” 眉心黑气频频跳跃,柏玄再度诡异扬了唇,忽地收拢手掌,猛地将掌内陈昀魂魄,捏散成了几道轻烟。 魂魄消散成烟,这天上地下,再也没有了陈昀这号人物,即便是大罗金仙出手,也无法让陈昀回魂重生。 “柏玄!”初云眼角一跳,担忧诧异的望向了柏玄。 “昀儿!我的昀儿!还我昀儿命来!” 狂声悲嚎,双目血流,带着毁天灭地之怒,陈华犹如怒狮一般,冲撞向柏玄,直要将杀子仇人,一块块撕裂咬碎。 “不自量力。”柏玄护住身后初云,不躲也不避,只是不屑冷哼一声。在天界之时,他不是不能杀他,而是不想在众目睽睽下杀他。而今他自己送上门来找死,他自然是要成全他。 天地之间,黑气忽然间就翻涌起来,白昼刹那间就变作了黑夜,光明尽去,下界之人无不惊慌,就连昆仑山的修道之士,也纷纷踏出房门,御剑腾空,惊忧查看这天地异象。 杀子仇人如泥偶般坐以待毙,陈华猩红双目,狰狞狂笑。 柏玄隐在黑云深处,狂妄扭曲了嗜血的妖冶容颜。 “柏玄不要!” 初云担忧出声,双手从后拥紧柏玄腰腹,拥着他,脱离开这茫茫黑雾之中。她不能让柏玄,再深陷魔障。 嗜血的快意,忽然被打断,柏玄恼怒扬手,欲要挥开那胆敢坏他好事之人。但那劝诫之声,是如此熟悉亲切,他识得,那是初云的声音。 恼怒之气瞬间消散,柏玄反过来拥了初云,带她避开陈华的癫狂攻势。 黑气逐渐散去,但劲风却是不止,癫狂陈华的狂乱攻势,搅动出千年不遇的暴雨狂风。 下界遭劫,无数屋舍被吹毁淹没,无数老弱妇孺被洪水吞噬卷离。 哀鸿声遍野,直冲云霄。 修道之士纷纷施法抵御,无奈道行过低,根本无济于事。 “陈华,你在作孽!”初云在柏玄怀中怒吼。 “哈哈哈,死几个下贱之人,算得了什么!”陈华被仇恨掩盖心智,如何能听到下界惨哭求教之声,“要是你们乖乖受死,那些卑贱之人也不用因为你们遭罪!他们死,都是因为你们,因为你们!作孽的不是本座,是你们,是你们!” “初云,让我杀了他?”柏玄淡淡询问。 “我来吧,柏玄你不能再积攒戾气。”祭出初云剑,初云别过脸,冷声道,“去。” 朴实无华的初云剑光芒一扫,光芒所及之处,云分雨断,而陈华狰狞狂笑的头颅,也在光刃之中,悄无声息分离开颈项,坠落下了凡尘。 躯干直立云头,不倒不坠,怨气不散。 “都散了吧。” 初云悲悯下望,扬袖,将漫天风雨,收入了袖袍当中。 云收雨歇,光明重回人间,而下界的哀嚎之声,也因此变得更为凄惨震耳。 “大罗上仙陈华,因你一人失子,而害天下千万余人子散妻离。”初云含泪出声,“不论冤仇如何,此世冤仇已尽,勿带入来世之中,你也去吧。” 陈华无头之躯,依旧不坠。 “让我一把火烧了!”小金跃跃欲试。 “陈华,你何必执迷不悟,”初云再度规劝,因果循环,她不想下一世再与之纠缠,“你当知,生死关头,出手伤命,都是迫不得已。” “是一定得死。”柏玄扬袖,将陈华的碍眼之躯挥落。但凡伤害初云的,一定得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六十三章 消劫 “那个陈华的躯干直立不倒,我看还是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小金从初云丹田内出来,带了点畏惧和小激动,围着陈华躯干打转。大罗上仙就是大罗上仙,只剩了躯干,威严和气势都还在。 “他之所以躯干不倒,是因为怨气未消,”初云蹙了眉,望着因万民怨气而凝的雪花,悲声道,“相较陈华你个人的丧子之痛,底下千千万万的百姓,他们妻离子散,何尝不比你痛千倍万倍?陈华,你若还有一丝愧疚悔恨,就倾倒一下躯体,往下望一望。” 众人噤声,半晌之后,果见陈华无首的笔直躯干,往下倒斜了一点。 大雪纷扬,对才遭遇过暴雨疾风的万千生灵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怨气冲天,惊扰了天界。 “有人下界查探,初云我们走。” 不便多言,柏玄揽了初云,望昆仑山而去。 而他们刚离去不久,陈华笔直躯干一晃,双膝一弯,以忏悔跪姿,在风雪之中,往下界坠落而去。 头扎双髻的粉嫩小女孩儿,出现在了云头之上,喃喃一句:“这雪掺了怨气,不好吃。”话音落下,粉嫩的小嘴儿一张,深吸一口气,便将这纷纷扬扬的大雪尽数吸入了腹中。 柏玄初云落到昆仑山山头,却见山中寂静,极少见到人影,也很难听见人声。 “山上的人去哪里啦?”与原本想象的欢腾盛况迥然不同,倍感冷落的小金,郁郁道,“我们失踪两百多年才回来,怎么一个老朋友的踪迹都没发现?” “救难去了,”初云凝望着坍塌的八卦院,伤感道,“连番遭劫,师兄妹们,都下山去救难了。柏玄,我们要不要去尽些心力?” 柏玄耳听四方,眉心黑气隐现,勾唇道:“不急,山门弟子尽出救难,山中空虚,我们留下来守护。” “有人趁机攻占我们昆仑山?”初云亦凝神静听周方,果然听见山脚之下,有数千人在蠢蠢欲动。 “哇,好不要脸的小门小派!我们昆仑山去救难积功德,那些小门派居然来趁火打劫!”小金扑腾着翅膀,骂骂咧咧道,“居然狼狈为奸,要来瓜分我们昆仑山!嘿嘿,这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烤了烤了,一把火烤了!” 柏玄面色忽然一变,沉了眸,携了初云,往昆仑山上的跌水崖而去。初云亦察觉到不妙,握紧了柏玄日渐冰凉的掌心。 跌水崖,七道跌水磅礴如故,最中间那道最跌水后,住着昆仑山上历代最厉害的元婴尊者。 “咦,没人?” 跌水后的空寂山洞内,小金感觉到柏玄身上的寒气,识趣放低了尖亮的嗓音。不过,原来昆仑山上的尊者,住如此寒碜之地,在它小金看来,算不得什么好福气。 “尊者,孙儿与初云一道回来了。”柏玄眸色黯淡,对着一方积尘的小石台,跪下身去,恭敬跪拜。 初云伴在柏玄身边跪下,与柏玄一同磕头行礼。尊者已逝,昆仑山无人坐镇,无怪那些宵小鼠辈敢打昆仑山的主意。还好,她们回来得及时。 “哇,男主人女主人都跪了,我们也要跪一跪,拜一拜。”小金拽了眼泪汪汪的穿山小兽,在柏玄初云祭奠之后,赶紧跪下作揖行礼,恭敬唠叨道,“师祖,你的好孙儿柏玄呢,已经和我们主人初云有情人终成眷属,结成了道侣,而且,再过不久,就要替你添曾孙子!师租您老人家含笑冥界,不要替你家孙儿孙女担心,他们两个都是老天爷的大手笔,不会随随便便就去冥界找您老人家。还有啊,您老知不知道,小妮子肚子里装的是天界哪个大人物?!这个嘛,小金我偷偷告诉您老人家,小妮子肚子里是……” “够了,小金,”初云将喋喋不休的小金收入丹田之内,轻叹道,“隔墙有耳,无论如何,这秘密只烂在肚子里就好了,千万不要说出口去。还有不知好歹的人要上山惹事,该是时候出去料理。” “我也要露面参与!”在初云丹田内翻着筋斗折腾,小金大声嚷嚷。好歹在天界混了两百多年,修为大涨,怎么也得出去逞逞威风。 “你太不知轻重,好生在里面待着。”说话间,初云柏玄已经落到了山巅。 山巅万年积雪不化,小时候冷得让人望而却步的山巅,初云求着八个师兄带她去的山巅,如今却也成了来去自如之地。 初云还记得,她曾经坐在老大乾天肩头,飞去脚下那个小小的矮山坡摘星星。星星没摘到,却摘到了满满两手的快乐。 柏玄望着眼眸湿润的爱侣,柔声道:“初云,想乾天他们了?” “嗯。”初云点点头,将头放在了身边人的肩头。 “怀孕的女人就是这样啦,动不动就哭!”欲逞威风不得的小金,怨念道,“这短短半个时辰,哭了三四次,真是受不了。等她将小主人生下来,什么都好了。” 初云嘴角微微抽搐,眯着眼威胁道:“小金你再这么心直口快,我便将你所有毛病,全部都‘心直口快’的,告诉你美丽无双的莲霞姐姐。” “好吧,你这招够狠,我今后尽量当哑巴就是。”小金悻悻闭了嘴。 “这才乖嘛,向墨汁儿多请教请教。”初云满意浅笑,一扬手,冰封住数千正猛冲上山的宵小之辈。再一扬袖,将数千神态各异的冰雕人像,送作一堆,囚困在了山中大殿之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六十四章 忧情 “一把火烧了多好,永绝后患。”昆仑山上肃穆寂静的大殿之内,小金斜眼瞧着一个个面目鬼祟的冰人,不屑撇着嘴道。 “万物生灵皆贵,尤其是人命。”初云不得不对小金的淡漠观念进行教导,“鸟惜鸟命,人惜人命,你如今修成人形,也算得半个人,如何能对自己同类下毒手?更何况,不随意杀人伤命,是大功德一件。” “坏人难道不该死?”小金据理力争,“你今天放他们回去,等他们回去之后,得了机会,又勾结着攻上来!纵贪虎归山,小妮子,就你这般好心肠,你问问柏玄……柏玄男主子,男主子心里是不是打算将这些人通通灭了?” 初云望向了柏玄,以眼神询问。 柏玄揽着初云,淡淡道:“你们女主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口是心非!”小金轻声嘀咕,它才不会相信柏玄有如此好心。说不定,柏玄那家伙对付这些人的手段,比它厉害残忍。 初云伸手拍在小金头顶,叹息教导道:“知不知道什么叫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们今天杀了这些人,他们那些妻子儿女父母兄弟又聚集起来报仇,我们杀他们妻子儿女父母兄弟也容易,但如此杀戮下去,杀到何时才是尽头?” 小金立马接了口:“杀到无人再能报仇,杀到春风也吹不出来新芽!” 初云以瞧朽木的目光,瞧着小金,吐了口郁气,才道:“照你的意思,到时候,天下修道之门,就只剩了我们昆仑一家。” “那好不是好事!”小金语带激动。 “好什么好?”初云蹙眉,手指点着小金脑袋,佯怒道,“杀许许多多人,积攒许许多多仇怨,就只剩我们昆仑一家。即便到时候,我们昆仑一家能强大一时,不久也会分崩离析,你看过那片大海里,只有大白鲨一种鱼?” 小金词穷,又不愿开口承认,只得扭开脖颈,悲戚抱怨道:“初云你拿什么打比方不好,偏要拿大海!你难道不知道于我而言,大海那蓝汪汪的玩意儿,是最恶心的!”它小金此生最大的噩梦,就是那片一眼望不到边的汪洋大海。 “就是让你长长记性,记住得饶人处且饶人!天理昭彰,报应不爽,陈华陈昀父子,就是再好不过的例子。”见小金受教,初云松口气,浅笑道,“过往种种不去计较,以后多做些积德行善之事便好。” “初云你说得倒轻松,”久久不见有昆仑山弟子来接待他们,小金倒是有大把大把时间尽情张嘴说话,“那我之前还没修成人形的时候,每天都要捉好多虫子来吃来玩,杀的生做的孽,没有百万也有十万。你说说,我杀了那么多生,做那么多孽,下辈子是不是还要做只鸟?”说着说着,小金就低垂了脑袋,摆出一副沮丧之态。 “那不一定,”初云倚在柏玄怀中劝慰,是劝慰小金,也是有意讲给座下那些冰冻之人听,“鸟吃虫,蛇捕鼠,那是天性。心智未开,依天性行事,那也算不得作恶。” “所以下辈子小金我还是有做人的可能咯?”小金欢喜抬起脖颈,随即又喃喃道,“其实做人也没那么好,还不如做鸟做蛇来得逍遥自在。” “这话倒是不假,小金你悟性倒是不错。”初云笑着点头赞同。 “我也这样觉得,觉得做人幸苦。”穿山小兽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补充发了言。做人实在幸苦,尤其是情之一物,它两个主子为之癫狂痴傻,身为旁观者的它,都觉得情之一物,实在苦不堪言。 “体验了苦,更能体验到甜。”得知穿山小兽所想,初云凝望着一旁柏玄,脱口道,“情苦,情更甜,因为有这份甜,再苦一些,也是甘愿的。而且现在回想起来,只要有情在,即便是苦,其中也掺杂了甜。” “但愿初云你和男主子一直甜下去。” 小金斜着眼,酸酸送上祝福。虽然它觉得柏玄那家伙太过危险,也太过难测,初云将心系在他身上,并不是件安妥之事。但同时,它又希望初云和柏玄又这么一直相偎相依甜蜜下去,如此,它对它和莲霞之事,也多了几分信心。 实在是天界那几桩不完美的男女之事,给初化为人的小金留了不少阴影,连天帝他老人家都变心爱美人儿,还为了美人儿重新投胎做一世人……听来荒谬,但又不得不承认,那也是一种情深。 情之一物,太过多变,究竟会不会输给时间?尤其对修成仙的它们而言,那可是百万年千万年的时间。 天帝他老人家对天帝娘娘,没坚持到地老天荒,那初云小妮子和柏玄那家伙,又能相伴甜蜜到多远? 与莲霞分开之后,陷入情网的小金就时常思索情这一物,也时常问自己,能迷恋莲霞到几时?几万年,还是几千年,或许只有短短一两百年? 小金害怕它与莲霞相看相厌的那天,就如天帝与天帝娘娘这几十万年的状态。一人独处时,时常陷入患得患失的状态。 初云何尝不知小金的心思,今日正好提及此事,初云便出言开导道:“缘聚缘散,得之欣然,失之淡然,不必为想象中的那些担忧耿耿于怀。要做的,便是把握当下就好。” “得之欣然,失之淡然?”柏玄揽紧初云,沉眸道,“初云,你失了我,也处之淡然?” 初云望着吃醋一般的柏玄,巧笑着道,“如果柏玄你心不变,我怎么会失去你?” 柏玄手放在初云腰间,吻初云的双唇,肃色道:“初云,我不是天帝。”顿了顿,又道,“永远也不会是。”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六十五章 会同门 半月之后,昆仑弟子相继回到山上,见了大殿中央的数千冰人,无不惊愕。不过于离山两百多年的初云柏玄而言,这些一百来岁的年轻弟子都是新面孔,所以她和柏玄换了以前在山上常穿的紫袍道服,去向这些新面孔弟子询问故人的状况。 挑了个面憨心善的方脸蓝袍弟子,初云快步迎上了前去。 “这位师弟,”初云浅笑着问道,“你可知道乾天师兄何时回来?” 乍见如此美貌的紫袍师姐,那方脸弟子挠挠头,涨红了脸,手足无措的结巴回道:“师姐,师姐问的是乾天师兄,不不不,不是乾天师兄,是乾天长老……” 乾天长老?老大乾天升做了长老?!初云好不开心。 “你们不是我们昆仑山之人!你们究竟是何人?!”长相机灵的蓝袍弟子闻声,即刻拽了那憨厚弟子退后几步,沉声戒备质问。大殿里还困有数千宵小冰人,面前这对天神天仙一般的男女,难保不是那些人的同党!“如实交代,否则休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可有长老回山?”柏玄手揽初云,厌恶出声。 “你们究竟是何人?!”那长相机灵的弟子不再多言,即刻拔剑相向,旁的弟子见状,也即刻拔剑,纷纷围拢上来相助。 “哇哇哇,这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好戏好戏,还真是好戏!”小金在初云丹田内欢喜叫嚷。 “居然还有帮手!”那些个新面孔的持剑弟子,闻得小金那幸灾乐祸的尖利声音,愈发多了几分紧张和敌意,齐齐盯着初云腹部,呵道,“何等妖孽,还不快快出来受降!” “它不是妖孽,只是我的妖宠而已。”初云无奈笑着摇了头,紧握柏玄冰寒的掌心,将小金从丹田内放了出来。 有意炫耀自己那身愈发漂亮闪耀的金色羽毛,小金一得了自由,便清呖一声,陡然变作小山大小,张开一双金色巨翅,遮了天蔽了日,高空稳稳盘旋三周,然后才徐徐收了金翅,威风凛凛傲慢无比的,单脚立在那机灵弟子的脑袋顶上。 穿山小兽也低调出了场,安静趴在肩头之上。 “啊啊啊!”许多弟子顿时惊呼起来,纷纷道,“我认得这只金鸟,认得这只金鸟!这独一无二的威风金鸟,不是当年初云师姐的妖宠吗?!啊,对了!还有,还有,还有那头穿山兽,是柏玄师兄的妖宠!” 话到此处,那些新面孔弟子皆是恍然大悟,收起敌意,握着手中的剑,颤声激动道:“如此说来,你们就是柏玄师兄和初云师姐了!”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一人冲出人群,望着初云,激动道,“有次月壹师兄醉酒时,给我瞧过初云师姐的画像!初云师姐跟画里的人一模一样,不不不,比画像里的人,还要美上三分!” 柏玄双眸猛一沉,眉心显出了黑气。 感受到柏玄身上寒气,初云侧了头,微微启唇,隔空送去一个亲吻,无声安抚情绪波动的柏玄。尽管柏玄这些日已不再炼化那魔头躯干,但他身上的魔性,却是有增无减。虽然凝气草已竭力吸取柏玄身上魔性,但仍旧不能压下柏玄体内魔性的增长势头。 初云忧在心里,却是无能为力,只能在柏玄魔性起时,即刻助他将魔性安抚下去。 移步靠拢在柏玄身前,初云双手握紧柏玄揽她的手臂,倚在柏玄怀中,笑着对那些激动万分的新面孔师弟师妹道:“是柏玄和我,还有我们的小金和穿山小兽!师弟师妹们,许久不见,大家可好?” “好!”众年轻面孔异口同声作答,将剑收入剑鞘,热情将柏玄初云围在中间,欢喜道,“师兄师姐居然还活着,居然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掌门和长老们知道了,不知会有多开心!那,那大殿之上那些蛇鼠之辈,是师兄师姐擒下了吗?!”欢言之下,已不知不觉带了无比的崇敬之意。 不费吹飞之力,擒下数千之人!而这数千人中,还有上百号金丹期长老一辈的人物! 这一身修为,究竟到了何种境界?! 难道?莫非?……不少弟子大胆猜测:面前这对天子骄子的师兄师姐,年纪轻轻,就已经到了元婴境界! 元婴境界?!那可是千岁尊者,才能达到的境界! “师兄师姐,”那方脸憨厚弟子,终于鼓足勇气,憋红脸问了出来,“你们修为,真的已经突破元婴期了吗?” 初云微微一笑,并不言语。她不愿说谎,也不愿欺骗这些亲切同门。 众人皆把初云的沉默,当成的默认,一刹那间,人群就再度沸腾了起来。果然是天之骄子,二百余岁,就突破到了元婴期!让他们这些自命不凡之辈望尘莫及。 “哇,你们好没见识!”小金单脚立在那机灵弟子头顶,欲要道破天机。庞大的金色身躯遮住了空中日头,在许多人面上投出了暗影。 “小金。”初云警告瞧了小金一眼,示意它闭嘴。做人做事还是低调一些好,不然不可知的麻烦会主动找上门。 小金闷闷哼了几声,利箭一般冲上天,巨大的金色身躯在空中一旋,化作了拳头大小,优雅落在了穿山小兽头顶。 新面孔弟子中,好多连御剑都不会,此刻又见识一番小金这般厉害华丽的本事,纷纷呼喝拍掌,对初云柏玄更是多了几分敬意。 正此时,一道熟识的声音,从人群外远远传了来。只听那熟识的声音,焦急中带着笑意道:“小金这厮,还是这般爱出风头!就不知你家主子,是否还是原来那般的闹腾模样?”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临盆 回来的故人,竟然是月贰和明久! 明久挺着十月怀胎的大肚,香汗淋漓的被月贰抱在了怀中,月贰则匆匆忙忙御剑往回赶。 “小久儿!” 初云欢呼一声,手拉柏玄,瞬间挪移到月贰明久跟前,小金一只爪子提了穿山小兽,也随即赶至。 “还是从前那两个娃啊!”小金围着挺大肚的明久惊奇绕圈,“明久你这一胎,一怀就是两百多年,如今终于要生了!大喜,大喜!我还以为中了迷情藤的毒,孩子是生不……” “小金。”初云瞪口不择言的小金一眼。 小金悻悻闭嘴。 阵痛不已的明久,艰难睁眼,见着巧笑依然的初云,强忍腹部阵痛,虚弱笑道:“初云……你……你们……” “小久儿你即将临盆,节省力气,现在别说话!”初云又喜又急,忙搭手在明久肩上,替月贰分去一部分重量,又欢喜接着道,“等宝宝生下来,我们接着再聊!” “好……”明久虚弱痛苦的应了一声,青葱一般的指尖,深深嵌入了身旁月贰的臂膀当中。 初云带着明久和月贰,眨眼挪移到明久房中。明久痛得面色惨白,张开了苍白的唇却是说不出话来,月贰一个大男人,诚惶诚恐将明久放在榻上之后,除了不停安慰和不断为她擦汗,他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柏玄随意一扫屋内,瞥见你许多成双成对的东西,忽然对月贰道了声恭喜。 正在为明久擦汗、提心吊胆的月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用大笑之声压制着内心的惶恐,语声宏亮道:“胡搅蛮缠几十年,才结成的道侣。要不是她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我怕是还要再缠上个几百年!多亏了这两个小家伙,盼了两百多年,现在才有动静,它们千万不能有事!” 找到一本有关孕妇临盆的医书,初云埋头飞快翻看,忙得头也不抬的安慰道:“放心吧,没事没事。哦哦哦,书上说,孕妇临盆要热水,要剪子,还要洗身子的桐油……别的先不管,小金和穿穿,你们先去弄两大盆热水来!” “为什么是我们?”小金自认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月贰为什么不去?” “月贰要陪在明久身边鼓励和安慰!”初云匆忙忙一扬袖,将聒噪啰嗦的小金扇出了门外,急道,“哪来那么多废话,叫你去你便去!快去快回,别耽搁。” 穿山小兽二话不说,赶紧化了人形,提了铜盆去取水。小金愤愤跟着穿山小兽,尖嘴一张,一把火吐出去,不过片刻,就将一大盆凉水烧得咕隆隆沸腾起来。 “热水来了!” 小金在屋外阴阳怪气叫了一声,穿山小兽则双手捧了犹在沸腾的滚烫铜盆,三步并两步的进到屋里,搁置在了榻下。 初云一把阖上医书,吐一口浊气,开始赶人:“好了,书上说孕妇临盆,男子不得入内。月贰小金,嗯,还有柏玄,你们都先出去。这里有我,还有穿穿,不会出事。” “要是出事了怎么办?!”月贰不愿离去,激动道,“久儿痛得这般厉害,怎么会没有事!”他们修道之人,较之常人,更能忍受痛苦。如今久儿痛得口不能言,随时可能昏睡过去,可想而知明久此刻的生产之痛,远远超过了一般孕妇!“不会不……会不会……”月贰身子微微发颤,眼里布满了血丝,“会不会是难产……” “不会!”初云即刻出声,遏制住月贰的恐惧,又接着缓声道,“久儿肚子里怀的是两个宝宝,疼痛自然也比之一般产妇多了一些。月贰你无需太担心,若万一有事,我会告知你进来。”眼望柏玄,眼望眉心隐约又有黑气跳跃的柏玄,初云担忧而信赖的道,“柏玄,你先领月贰出去。” “好,”柏玄轻轻颔首,道,“我就在门外,若应付不过来,随时唤我们。” “嗯。”初云挽起袖袍,朝柏玄笑着点了头。 房门被关上。 柏玄双手负在身后,低头沉默立在门边,不知在思虑何事。月贰满脸焦急,频频望向屋内,搓着双手不停在房门外走来走去。 “小久儿,你可还好?”初云一面与明久说话,一面双手不停,褪去明久下身衣物。 明久眨眨了眼,虚弱回应。 “久儿,你肚子里的两个小宝宝好调皮。”尽管翻看过医术之后,初云是胸有成竹,但毕竟还是头一次为人接生,难免心里有些打鼓,但却是若无其事的玩笑道,“知道马上要出来见爹爹和娘,欢喜得在你肚子你手舞足蹈!” “是……啊……”明久笑着嘶哑出声,两个宝宝在她肚子里闷了两百多年,怕是闷坏了。如今终于要见天日,自然是欢天喜地。只不过,她也没料到两个宝宝会选在今日出来,山下许多受灾之人,还等着她的救治。 “哇,我们的小久儿神医,怕是比我这个临危受命的,更知道宝宝的状况!”初云拧干巾帕,不断为明久擦汗,“那,小久儿宝宝要出来的时候,你抬抬手指告知我一下,我陪你吸气,然后再呼吸,再吸气,再呼气……” “初云!”明久忽然抬了身子,凝聚全身力气,大呼了一声,随即散了力气,瘫倒榻上握紧拳头,感受着腹部阵阵剧痛,断断续续道,“好像……好……好像要……要出来了……” “啊?!好!”初云眼睛发亮,又惊又喜的鼓励道,“来,小久儿,我们开始努力,吸气,呼气,吸气,呼气……穿穿,你快来替久儿擦汗!”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初云又调出丹田内凝气草,让它隐了身,覆在明久腕上,不断为体虚力竭的明久注入生气。 明久感激而信任的望向了初云,忍着腹部剧痛,依着初云的鼓励之声,努力运气。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六十七章 抉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于屋外不停踱步的月贰而言,无疑是度日如年。尤其是不闻明久呼痛之声,更让月贰心急如焚。 屋内初云忙碌亦是不停,忽然双眸一缩,急唤了声:柏玄! 闻声,柏玄即刻穿门而入,揽住初云。月贰却是跌撞到榻前,焦急握紧了明久无力的手掌。 “怎么回事?!”望着奄奄一息的明久,月贰眼中布满血丝。 初云被柏玄护在怀中,慌道:“盆骨明明张开一刻有余,却不见宝宝出来!我担心,担心是……” “担心什么?!”月贰暴躁低吼,心急如焚之时,如何能忍住对方的吞吞吐吐。 眉心黑气一跃,柏玄极为不悦适才月贰对初云的无礼,沉了眸,冷声道:“担心明久肚子里两个孩子出不来。” “难产?!”月贰骇得身躯一颤,陡然起身,两步到初云跟前,死死捏住初云双手,赤红着眼,用尽全身力气恳求,“初云,你一定得救救她们!若实在不行……若实在不行……保下久儿!” 不待初云作答,柏玄已经不费吹灰推开月贰无礼的双手,拥着初云,面无表情道:“生死有命,明久肚子里的两个孩子,是有人不想让它们出生,不是普通的难产。”若是普通难产,又如何能难倒初云。 “柏玄你这是什么意思?!”此刻明久羸弱苍白的躺在榻上,如何不叫月贰慌得六神无主。凭着仅剩的一丝理智,月贰慌乱猜测道:“你的意思是,久儿不是普通难产,而是被人背后下了诅咒,不许两个孩子平安出事?!是谁在暗地捣鬼,在折磨她们母女?!是不是山下那些蛇鼠之辈?!” “不是!”初云亦急得束手无策,若是山下蛇鼠之辈捣鬼,她如何不能应付。只是背后暗做手脚那人来头不小,不仅她不能对付,就连柏玄也爱莫能助。若不是有墨汁儿暗中不断为小久儿注入生气,只怕小久儿这会儿已经凶多吉少。“柏玄,我们该怎么办?”初云扭过头,迫切望向了柏玄,宛如在望最后那根救命稻草。 柏玄望进初云祈盼的双眸,莫可奈何摇了头。 初云悲戚将头埋进柏玄胸口。 月贰看懂柏玄初云间的无声交流,重重一拳捶在一旁圆桌之上,完全失了以往的贵族风范。 榻上明久,被月贰的重拳惊醒,缓缓睁开眼来,虚弱开了口。月贰即刻移身榻前,暖着明久冰寒的双手,红着眼附耳倾听,倾听着明久有气无力的弥留之声。 “孩子……来不及了,剖开肚子……留下孩子……” “不行!不行!我要你!”月贰猛然摇头,高声大吼,忽然掉下来泪。 初云望着命在旦夕的明久,怔怔落下泪来,为明久母女三人悲痛,也为自己的无能自责。柏玄沉了眸,亦是第一次瞧见心高气傲的月贰落泪。 “生离死别,生离死别!让人喘不过气的生离死别!”小金烦躁扑扇着翅膀,郁郁在屋子里打转,聒噪骂道,“是哪个毒妇恶棍在背后捣鬼!做如此阴毒之事,也不怕下辈子轮回,也跟我一样做畜牲!” “究竟是谁?!”月贰周身戾气陡生,泣血道,“无论背后之人是谁,我月贰今日立誓,定与那人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夫君,保下孩子,保下我们的孩子……”明久意识恍惚,还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哀求。她清楚的知道,再晚一些,孩子就会窒息在她腹中。她不想让她的孩子出事。 “我要留你!”月贰语气坚决,回头望向初云,坚定道,“初云,我要久儿!” “月贰,作为母亲,”同样怀了宝宝的初云,拭去眼泪来到榻前,道,“我会保下孩子!这也是小久儿的意思!”犹豫不决,只会让母亲和孩子一起丧命。私心里,她自然想要保下小久儿,但站在小久儿和一个母亲的立场,她却愿意为小久儿保下孩子!即便日后月贰怨她,她也要保下孩子。 “保明久!”柏玄忽然出了声。若躺在榻上的初云,他会跟月贰做相同选择——保母亲! “柏玄,保孩子,我知道小久儿的心思,她一定是要我们保孩子!”初云伸出双臂,蛮横将柏玄往外推,“你们先出去,我要保孩子!” “怎么保?!”月贰忽然发起了狂,一把推开初云,怒吼道,“难道真的要剖开久儿肚子,将两个孩子取出来?!出去,出去!你们都出去!孩子和久儿都是我的,我要留谁便留谁!你们出去,都出去,这里用不着你们!柏玄!”月贰爆吼,“将初云拽出去,别人她来捣乱!我自己的妻子自己救,我自己救久儿!” “不要……”明久挣扎欲要起身,绝望向初云求救。她要救她的两个孩子! “初云,我们走。”柏玄揽住初云往外而去。 “不要!”初云不住挣扎,她如何忍心对明久的求助置之不理。两个即将出世的孩子,哪个做母亲的能够狠下心肠抛弃它们。 “初云,不要任性。哪个做丈夫的,又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妻,在自己面前死去?”柏玄硬下心肠,揽了初云,消失在屋里,只留凝气草仍在暗中相助明久。 转瞬之间,柏玄与初云已经挪身到了跌水崖前。 初云满脸泪痕,挣脱开柏玄,提起拳头,狠狠捶在了柏玄胸口,悲痛大吼道:“为什么这么无情?为什么这么无情?即便保下了久儿,即便久儿活下来,那也是生不如死,生不如死?你们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但至少久儿还活着。”柏玄也不躲避,生生受了初云一拳,双臂抱住情绪激动的初云,沉眸道,“亲手舍去自己的孩儿,月贰的痛,并不比明久少一些。只不过,命数如此不怀好意,月贰他不得不去面对承担这些。”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六十八章 魔君显 “我要回去!”初云欲要挣开柏玄的手。 “去哪里?”柏玄微蹙了眉,眉心黑气频频浮现。他自知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情绪,尤其他在初云脸上,看出了初云对他的不悦与指责之色。从来,他都极为不愿在初云脸上,看到她对他的不满与失望之色。 他只想看见初云的笑脸! 初云脸上显而易见的不悦与指责,于此刻的他而言,简直难以忍受!那种挥之不去的晦暗折磨,不断激荡搅动他体内魔性,教唆牵引着他迫切想要毁灭些什么,来抗衡抵御这愈渐翻涌的魔性。 “自然是回去陪久儿!不像你和月贰那样自私!”沉浸在悲痛与悲愤中的初云,并未及时察觉到柏玄异样,挣开柏玄无力握紧的手臂,转身欲离去。 猛然,身后传来一声訇然巨响,宛如山石崩裂开的山塌地裂之声。 柏玄?! 柏玄! 已腾身在半空的初云,在还未意识到究竟发生何事之前,脑中就已经飞快闪过柏玄痛苦隐忍的身影。 慌乱与惊忧瞬间攫住了全部心神,初云心惊胆颤,霎时回过了头去。 磅礴跌水断了流。 柏玄被黑气吞噬的身影,宛如一团巨大黑石,截断了奔流不息的倒挂跌水,而且去势不止,又如一块坚不可摧的玄铁,继续向山石之内撞去。 因撞击而产生的巨响,轰响不止。 整个昆仑山腰都在震颤。 房屋与地面突然开始了剧烈抖动,月贰挣扎、茫然,慌忙设下结界护住塌上明久,握着剪子的右手,颤抖得愈加厉害。 明久惨白的唇微启,直直望着月贰,一直在无声落泪祈求,仿佛丝毫没有感受到身下异常的震动。 大殿之内那些被囚的冰封之人,动弹不得,挣脱不开,在自以为的天灾面前,更是惶恐。 “柏玄!” 初云心神俱散的惊呼一声,想也不想,便随着柏玄撞入山中的轨迹,冲破了水流,蜷身入了狭长黝黑的山洞口,紧紧跟随了上去。 柏玄周身挟裹着一团巨大魔气,在坚硬的山石之内,横冲直撞的往前,就好似发了狂的穿山小兽一般。那么痛苦,痛苦得似乎完全失了理智。 初云苦苦追赶,不能靠得太近,却舍不得离太远。 “柏玄,能不能听到我的声音?”初云自责,自责得亦想要发狂。她不该忽视的,不该忽视柏玄的异样,不该对柏玄指责埋怨。她明明就知道,柏玄现在身上的魔性,因为刻意的隐忍,随时都可能剧烈汹涌的爆发出来。 “……初云?是初云……”柏玄痛苦嘶吼,身与心都仿佛正在经历一场莫大酷刑,“初云你在哪里?” “我在你身后,”黑暗凶险的狭长山洞之内,初云哽咽高呼,“柏玄我在你身后!你还可好?柏玄,对……对不起!” “初云,离我远一些!”体内疯狂叫嚣着的嗜血冲动,让他担忧他会失去理智,伤了最不愿伤害之人。 “柏玄,你怎么样了?”柏玄身置炼狱,她如何能安心离去?她要守着他,一直守着他! “我……”疯狂撞击着山石,柏玄强忍痛苦,不愿向初云坦白他胸中狂念。他想要杀生,想要嗜血,想要将整个昆仑山、整个龙吟国都夷为平地! 亿万生灵都不得生,都要沾染魔性,全部都要投入他们魔界! 天上地下,都要以他们魔界为尊! “啊——”割裂的剧痛突然袭来,身躯与头脑仿佛要被生生撕成两半,柏玄猛然抱住了头,在疯狂的撞击中,痛苦惨叫一声,“你是谁?!” “柏玄,我是初云!我是初云啊!”初云悲切回应。眼看着柏玄受苦,她却是无能无力,内心煎熬,亦如利刃剜心。枉她与柏玄都升作了天界之人,但此刻无能得,却是连自己最重要之人都不能相帮。 “不是你初云!”柏玄猩红着眼,狰狞嘶吼,“还有一个人!我体内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是谁,是谁!快出来,否则我们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哈哈哈……”笑声亦是狰狞,却不同于柏玄的痛楚难当,那阴森森的笑声却是相当的怡然惬意,“同归于尽,你舍得?你不要你的小相好烟初云?”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顾不得危险,初云倏然冲上前去,死死拥紧了柏玄紧绷疲乏的身躯。 柏玄深深望一眼满心担忧的初云,筋疲力竭将自己放在初云臂中,身上衣裳,早已被山石割裂得破损不堪,身上伤痕累累,就连一头亮泽银发,也被山石割断得七零八落。 “我是谁?”柏玄体内,另一个声音在张狂大笑,“哈哈,我是谁?你们难道真的以为,远古被封印的魔君,仅凭一个毛头小子和一柄破剑,就能将之置于死地?!天真,天真,可笑,可笑!实在可笑!你炼化我,炼化我的躯干,得我身上法力!那我又何尝不是在炼化你,炼化你这混沌之躯,助我冲破封印,搅乱这三界天地!百万多年,才遇见你们两粒活仙丹,嘎嘎,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天帝,新仇旧恨,该是时候在此终结!”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六十九章 相杀 七道落水倒悬的壮阔跌水崖,已被柏玄撞击得七零八落,破损不堪。山峰削落,碎石遍地,七道落水浑浑浊浊混作一道,如天上来的黄河之水,浩浩荡荡奔涌咆哮而下。 初云拥着痛苦不堪的柏玄,半跪在碎石断树之间。 水势极大。 凛冽山风挟裹着瀑流的翻腾水汽,似欲将一切撕裂。 远古魔君狰狞狂笑。 百万年的封印,一朝重见天日,如何不叫人狂妄猖狂!就连最沉默的人,百万年囚禁之后重得自由,也会如他一般,纵声狂笑! 更何况,魔君,本就狂妄! “百万年啊!”魔君张狂大笑,在柏玄体内肆意游蹿,肆意折磨这具助他冲破封印的身躯,“百万年哪,天帝!风水轮流转!如今本君高高在上,无人能挡!而你呢?你呢?!哈哈哈,不过是一团未成形血球!未成形的血球!任由本君捏圆搓扁,任由本君将你挫骨扬灰,任由本君将你灰飞烟灭,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你……敢伤害初云?!”柏玄侧头枕在初云肩上,咬牙出了声。 “有何不敢?”魔君奔蹿在柏玄体内,陡然给予柏玄胸口重重一击,“黄毛小儿,你以为你是谁?能够威胁本君!本君先吞下你的好娘子,顺便一道吞下她肚子里的天帝小儿,再来慢慢陪你玩。哦,对了,”魔君得意狞笑提醒,“别想着故计重施,用什么自爆来与本君同归于尽。你那样的死法,除了死得悲壮一点,让本君免费欣赏一场血水烟花,余下的,根本对本君没什么妨碍。” “你敢!”柏玄忍着巨大痛苦,直立起了颀长的受伤身躯。 “那你就睁大眼瞧瞧,本君究竟敢不敢?”魔君蹿入柏玄识海,教柏玄如饕餮一般,面向初云,凶狠张开了嘴,“本君不仅敢,而且还要你在意识明白清楚的状态下,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口一口,一点一点,将自己心爱的女人,嚼碎,吞下!” “你还是不是人?!”小金与穿山小兽惶恐赶至,破口大骂。 被魔性完全掌控的柏玄,目光狰狞,淡笑着瞥向了小金:“本魔君自然不是人,本君是魔,天上地下,为本君独尊的魔!天帝小儿这多情种子,为了一个女人,自甘堕落到此般境地,试问,这三界六道四海八荒,还有谁是本君敌手!从今往后,本君才是这三界之主!天帝?呵,天帝?等本君将天帝那小儿挫了骨扬了灰,本君即是天帝,天帝便是本君!” “你不是柏玄!”没理会对方那么多自我陶醉的狂妄之言,小金错愕出了声。 “你也不是主人!”穿山小兽慌乱。它不敢确信面前这满面邪光的柏玄,是否只剩了皮囊,而魂魄却被吞噬殆尽。 “我如何不是柏玄?”魔君癫狂,又寂寞了百万年,似乎极喜欢与眼中那些会说话的蝼蚁玩耍游戏,“我就是柏玄啊。” 话音落下,“好心”归还柏玄两魂三魄。 柏玄重得对自己身体的几分掌控,眼中邪气化作深深关切之意,即刻推开紧握他手的初云,让初云离去。 初云摇头不肯,执意握着柏玄的手不放松。 “要生,要死,我们都在一起!”初云坚决,甚至毁去了与小金和穿山小兽的血契,让它们两个不必为她和柏玄陪葬。 “初云不必,你替我活下去!”见初云不走,柏玄便自己腾身离去。他何如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将初云吞下肚去! “想走?这可由不得你!” 身体内又传出狞笑之声,犹如泰山压顶,已经消失在虚空的柏玄,又忽然如黑色陨石般,重重坠落在地。 一个身体,两个元神,而且鸠占鹊巢者,占据绝对主宰地位。 “你们走吧,我陪着柏玄。”初云飞身搂紧骨骼尽断的柏玄,平静扬袖,将不再有牵连的小金与穿山小兽,挥得远了。不知将它们两个,送去了碧蓝深海,还是无垠大漠。 “倒是情深义重。”浑身萦绕黑气的柏玄,冷笑扬唇,双眸之中却充满巨大痛楚。 “我与柏玄身死在一起。”初云凝望柏玄挣扎痛楚的面容,淡然诅咒柏玄体内那无耻之辈,“你这魔头,天道冥冥,自有安排。邪不胜正,总有你重新坠入尘埃之时。” “伶牙俐齿,本君不喜欢。”魔君冷哼一声,随即又畅快笑道,“来,让本君吻吻你那伶俐的口齿,然后,再从你水嫩的小嘴儿开始,一点一点,一片一片的,将你吞下肚子。” “初云……”柏玄艰难望进初云澄澈的眸子,“若稍后我果真控制不住自己,咬了你,你便杀了我,用初云剑,杀了我。” “……好。”初云含笑答应,“然后,我便来陪你。” “果真?”魔君狞笑,“那本君等着,等着看这出好戏。我先数一二三,然后我们就开始这场好戏。一……二……” “三”字落下,被魔性控制了心智的柏玄,便如一头饥饿猛狮,倾身过去,重重吻住了初云的双唇。 时而重、时而柔的亲吻。 魔性占上风时,吻汹涌得如虎撕狼咬。 神魂少许归位时,吻又轻又柔,所有的不舍与浓情,尽数被柏玄倾入到了这轻柔的细吻中。 两行清泪滚落下初云面颊,猩红的艳丽的鲜血,亦从初云撕裂的舌尖唇畔流出。 “初云,杀了我。”柏玄在初云唇齿间的血水里,痛苦祈求。 “……好。”初云唇畔含笑,无声祭出了初云剑,对准了柏玄心脏。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七十章 斗元神 “初云,杀了我。”柏玄在初云唇齿间的血水里,痛苦哀求。 “……好。”初云唇畔含笑,无声祭出了初云剑,对准了柏玄心脏。 眼前依然是柏玄熟悉的面容,却是被另外一个人给强占了去。 但柏玄的身躯里,依旧还住有柏玄啊! 浑身一震,初云忽然惊醒过来,攫住柏玄双肩,深深望进柏玄眸子,一字一句,沉痛道:“柏玄,你是柏玄啊!我刚才究竟想做什么,竟然想要要亲手杀了你!” 柏玄亦是一震,难以置信望向面前初云被他咬破的唇齿,怒极道:“对!初云,你说得对!”狂怒起身,立地顶天,柏玄握拳高喝道:“我是柏玄,我是柏玄,柏玄怎么舍得伤害初云!可恶,你这魔头实在可恶!这身躯是我的,是初云的,绝对不会是你这魔头的!夺我身躯,控我元神,伤我初云!我定要你血债血尝,付出代价!” “那么大声音有何用?”魔君蔑视,“不自量力。” “那便试试!” 柏玄怒喝,双腿深深扎入碎石之间,执了初云之手,岿然不动,凝聚残余的所有心神与那外来之物对抗。 初云握紧柏玄的手,丝毫不愿放开,不忍看柏玄的孤军奋战与痛楚难当,顾不得唇舌上的血痕,便令初云剑在旁守护,自己则元神出窍,不顾危险,进到了柏玄识海之中。 又是两个柏玄,两个柏玄的元神。 元神莹莹泛着宝光,人参果一般的模样,依稀可以看出柏玄的相貌。 “初云你来啦!”一个柏玄容光焕发,欢喜相迎。 “初云,你怎么来了?!”一个柏玄暗淡无光,担忧呵斥。 初云小小的元神,即刻奔向了那个担忧呵斥的黯淡元神。 容光焕发的柏玄,陡然变了脸色,狞笑道:“两个凑到一起更好,方便本君一口吃掉!” “那可由不得你!”初云小小的元神竖眉怒喝,紧偎着柏玄黯淡的元神,无声对身畔柏玄元神道,“柏玄,我试着将自己元神与你融为一体,助你一臂之力。” “好。” 黯淡元神微微颔首。当初他与初云双修之际,体验过元神双双出窍的美妙境地,不过元神合二为一之境,他们虽尝试过,却并未成功。 “你们在磨叽些什么?”魔君元神恢复本来面目,黑气腾腾的期待询问。但愿,这两个黄毛小儿,能给他弄出点小惊喜。 “你老且慢慢等着。” 初云冷声回应,摈弃杂念,一心与柏玄元神融为一体。 元神合一,她和柏玄从未成功过,但愿这次…… 这次…… 这次,或许真的是生死攸关,不可估量的潜力激发出来,屡屡融合不得的元神,竟然真的犹如天助般,逐渐一点一滴融合在一起。 “太好了!” 初云与柏玄皆是欢喜。 “哦?”魔君故作恍然大悟之状,热情夸赞起来,“原来是元神相融。你们两个黄毛小儿,倒是有些本事,年纪这么丁点,便能双修到此般境界。”黑气腾腾,魔君毫不吝啬的抚掌大赞,“了不起,真是了不起!你们两个小娃娃,还真是老天爷的大手笔!不过呢,你们不幸遇到了本君。” “幸与不幸,可不是你说了算!”得初云元神相融相助,柏玄黯淡元神回复光华。小小元神,宝相庄严,负手而立。 魔君仿若并未听闻柏玄之言,继续自爱自怜的张狂道:“地上的人啊,冥界的鬼啊,天上的仙啊神啊什么的,个个都讲求顺天而行,苟安保命。但本君偏要逆天行事,和这贼老天好生斗斗耍耍!” “你说得不错,”柏玄元神,颔首同意,“我命由我,不由天,也不由你!” “你这小子狂妄,心狠,说话行事倒也对本君脾气,”魔君摇首,哀声一叹,“要不是你本身那么可口补人,本君倒蛮可以生点恩赐心,收你做本君的义子。不过呢,本君寿元无尽,也用不着儿子养老送终,你这义子收与不收,都没多大干系。又不过呢,不收你,实在可惜。哎,罢了罢了,养虎为患,还是早点吞下你们两个大补的黄毛小儿才好。”尤其是,那个黄毛丫头早些时候,还吞下了一粒远古仙丹。 “吞我?尽管来试试。” 柏玄冷声,不动,亦不主动出击。 元神相斗,除了道行相比,相拼的更多是意志。 若意志不屈,即便求生欲望强烈的小小凡人,亦能斗败大罗天神。 为了初云,为了他与初云,他如何甘愿坐以待毙! “你说的,那我来了。” 魔君轻笑,如准备吞噬猎物的毒蛇一般,缓缓咧开了上下颚,信步游近。凭他数百万年道行,对付眼前这两个相加不足五百岁的小娃,如何不能有这点狂妄与自信。 “不客气。” 柏玄冷笑,同样分开上下腭,锁住了魔君狂妄的黑气元神。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天帝元神 元神吞噬元神,就好比两条猛蛇相遇,不是你将吞下我,便是我将你吞没。 即便初云与柏玄相融,也抵不过魔君半分。 眼看顷刻之间,初云与柏玄的元神,便要被魔君吞没。 “来吧,两粒活仙丹!” 大功即将告成,不费吹灰之力得两粒至宝,如何不教魔君狂妄大笑。 外界初云剑颤动不停,剑光忽明忽暗,在为初云的险境愤慨担忧,却也是无能为力。 元神不屈,柏玄与初云竭尽全力,咬牙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忽然,情势有了转机! 腹里有了动静! 初云感觉自己平坦腹部,异动发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她腹部破腹而出。 天帝! 天帝投胎转世在初云腹中。 虽未成型,但元神却是完整,而且,异常的——强悍! 初云倔强不屈的意志,唤醒腹中天帝尚在沉睡的元神! 天帝元神助力,情势即刻扭转。 黯淡不堪、支离破碎的元神,忽然间光芒大振,重新直立起腰身来,犹如猛虎出匣,即刻反噬魔君黑暗元神。 “是你?天帝小儿!” 功亏一篑,反而受制于人,魔君锁紧双眉,喷怒咆哮。 柏玄初云稍得喘息之机,这场元神互斗,俨然已成天帝与魔君的战局。 “是我。”初云腹中元神应声。 柏玄元神里融有初云元神,初云元神腹中,又寄有天帝元神。 以三敌一,应当为自己小命担忧的,该换成魔君那厮。 “也好,也好!”恼怒过后,魔君重换张狂之色,狞笑道,“你这小儿加入又何妨?!百万年前你是本君手下败将,百万年后,你又能能耐到哪去?看来鬼老天对本君不薄,有意要本君今日将三粒大补丹一起吞服下去!” 天帝不是魔君对手?初云心弦再度绷紧。她还以为,天上地下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天帝,是三界无敌。 原来,是仙乐司的几个姐姐,误她而已。 “初云,”无所不知的天帝,叹了口气,淡淡道,“再厉害的神,也要一点点成长起来。百万年前,我不是魔君对手,但老天帝却是。百万年后……我这新任天帝,却想试一试。试一试,能否再次将这魔头封印海底。” “哦。”初云忏愧应声,无论天帝是否是魔君敌手,但比她和柏玄厉害百倍千倍,却是毋庸置疑。她与柏玄二人性命,全部寄希望于天帝,自然是满心希望天帝他人家马到功成。 “封印我,就凭你这小儿?”魔君自负大笑,“你老爹拼了性命,才将我封印!你这黄毛小儿,封印我?哈哈哈哈,你这小儿,好大的口气!” “本天帝已经二百五十三万岁,”天帝沉稳出声,“不是你口中黄毛小儿。再者说,道行深浅,不在年岁。就好比,再过二三十万年,你这四百多万岁的魔君,不会是眼前这两个稚嫩小娃的对手。” “说得倒是,”魔君也不去反驳,“只不过,他们两个小娃注定早夭,注定要做本君的盘中补丹。只可惜,你这小儿以正道自居,即便想吃这两个小娃,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吞,只能偷偷摸摸的觊觎。哈哈哈,我倒是忘了!这两个二百多岁的小娃,现在可是你这小儿的亲爹亲娘!儿子弑父杀母,怕是要遭天打雷劈。” “该遭天打雷劈的,是你!” 天帝愠怒,话音落下,密密麻麻的雷电,便朝魔君元神劈去。且不说老天帝在世之时,魔君所做之恶,便是魔君在被封印的百万年岁月里,为冲破封印而残害的无数有孕妇人,就该永堕轮回,不得超生。 “你也来试试!” 魔君元神瞬间消散,又瞬间凝聚。再度凝聚之际,却有如雨的黑色闪电,朝柏玄元神劈去。 “你们且退一旁。” 天帝元神淡然出声,陡然窜出初云腹部,脱离开柏玄元神,与魔君元神相斗。 初云亦从柏玄元神中暂且分离出来,与柏玄元神相扶观战。 天帝元神夺目如耀眼金乌,魔君元神乌黑如化不开浓墨。两者相缠相斗,时而金乌之光,完全掩住黑暗魔气,时而魔气浩荡,遮天蔽日,使得柏玄初云犹如眼盲,瞧不见丝毫亮光。 短短一瞬,四季变化,春夏秋冬,春花、夏雷、秋雨、冬雪,尽在天帝魔君一来一去的斗法之间。 单是在旁观看,已是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而其间的惊心动魄险象环生,自是话语不能言。 “元神竟也能施法相斗!” 初云柏玄皆是大开眼界。 柏玄元神拽紧拳头,热血沸腾,更是激动万分。 元神也在发颤。 强者! 这才是天地间,真正的强者颠覆对决! 总有一日,他亦要如此! “柏玄,你可还好?” 初云望着柏玄发颤的元神,担忧询问。天帝与魔君,竟将柏玄识海当成战场,她好怕柏玄身躯承受不住。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七十二章 娘娘 “初云,我无事,你不用担心。” 忽明忽暗,寒暑交替之中,柏玄元神紧了紧初云的元神。适才,他,只是过于亢奋和激动而已。 “无事便好。”初云安心点了点头,又忙道,“我们要不要暂且离去?”毕竟,她们两个脆弱元神在旁观战,实在太过危险。 柏玄本愿冒险留在此处继续观战,不过念及初云,便不作犹豫,同初云元神一道离开自己身躯。 他二人元神虽能随意出窍,却不能在体外逗留过久,与初云剑短短会了面,便一同进入到初云僵立的躯体之中。 元神归窍,初云身躯一颤,随即扬手,握紧初云剑,全神贯注守护在柏玄躯体之外。柏玄元神留她体内,暂且很是安全。 不过以她和柏玄现在的道行,元神若离躯体过久,就会逐渐衰弱。若身躯被毁,元神只能择其他躯体而居。虽然仍是那个深沉难测的柏玄,却是改变了容貌,换成另一个人的脸,而且,天上地下,再难寻到这百万年难得的混沌之躯。 所以,她一定得要为柏玄守护好他的身躯。 “初云,为什么不走?”留在明久身旁守护的墨汁儿,隔空遥遥传话于初云。不同于小金穿山小兽与初云可毁的血契,它以自身草木精华与初云结契,永不能毁弃,除非,它自身死去。 “能走到哪里去?”初云握剑的手紧了紧,若天帝胜,她们自然不用逃,若万一魔君得胜……那即便她和柏玄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济于事。比起她和柏玄的生死,她现在更担心明久母子三人。“墨汁儿,小久儿何如?难道,难道,月贰他已经……”初云身子轻颤,虽然她谅解明久作为母亲的苦心,愿意狠下心来为她保住两个孩子,但私心里,她却更愿意明久好好活着,与月贰一起,好好活着。 “孩子活着,母亲也活着,母子平安。”话音落下,一株碧绿青草倏地落在初云脚下,进入到初云丹田内,隐隐带着大功告成后的喜悦与成就,风轻云淡的接着道,“只是折腾太久,你那小久儿很虚弱,并无大碍就是了。” “那就好,那就好!”黑云压顶之中,总算有件天大的喜事,“但怎会如此?” 难道暗中做手脚之人,良心发现改变了主意,中途放弃?否则,小久儿连同肚子里的两个孩儿,如何能平安无事。 “是那人。”墨汁儿在初云丹田内出声。 “天帝他老人家……他老人家出的手?”初云心中又是一颤,讶异望向身前柏玄的识海,好似能望见识海内正与魔君相斗的天帝元神。 “嗯。”墨汁儿出声确认。 “还真是天帝他老人家!” 天帝他老人家在决战关头,还抽身去救不相干的明久和她腹中孩儿……初云直想叹一句情之魔力,简直无人不能荼毒,就连身为三界主宰的天帝,也不能幸免。 如此,明久腹内其中一个孩儿前世是谁,初云心中已经有数。而在背后做手脚、不希望明久孩儿出世的人是谁,初云柏玄还有墨汁儿,心里也都已经有数。 “西边那个娘娘不会善罢甘休。”也不知天帝魔君相斗到几时,生死也并非什么万分恐惧之事,墨汁儿便在初云腹中继续这个话题,喃喃道,“寒宫那位还真会挑,她投胎到哪里不好,偏偏投胎到我们昆仑山,而我们昆仑山上方,就是那个娘娘的道场。投胎到那个娘娘的眼皮子底下,这造化,还真是弄人。” “投胎何处,也不是自己能做主,”初云凝神注视柏玄躯干,蹙眉感叹,“前生今世,还真是牵扯不清。” 寒宫仙子被困百万年,拼命想逃,逃离天界,逃离与天帝和天帝娘娘间的瓜葛纠缠,却不想,绝决投胎转世,天帝还是追了来,用同样转世的法子追了来,而天帝娘娘依旧还是不肯闭一只眼成全,依旧容不得她的存在。 若不是天帝元神转醒,及时相救,那寒宫仙子这一世的轮回,怕是会胎死腹中。 冷风乍起,天籁隐约,还携着沁人的香气。 初云握剑的手一抖,只觉四周寒气逼人,浑身不由自主一个寒噤。 “又有人来!”初云警觉防备,“而且对方道行高深,她根本察觉不到对方的具体所在。” 忽然,一道清冷带怨的威严声音,在初云耳畔响起。 “你可是在暗责本宫心狠手辣?” 本宫? 是天帝娘娘! 初云即刻反应过来,天界之上,自称“本宫”的,也只有那人。 “初云不敢。”暂收了初云剑,初云恭敬道,“仙乐司仙女烟初云,拜见天帝娘娘。” “你敢与不敢,哀家自是清楚,难得你明事理,并未对本宫不敬。”天帝娘娘冰冷的声音里带了丝温度,“如果换做是你,你会如何做?” “我会……”如果有一日柏玄变心,爱上了其她女子……初云不愿去想,却被天地娘娘所迫,不得不给出答案,“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心有所变,我想……我想我会放两个人自由。”强留,两个人都会受折磨受痛。 “不会有那么一天。”柏玄元神眉头拧成了结。 “怎么不会有?!”天帝娘娘忽然拔高了音量,随即恢复冷淡之声,道,“凡间山盟海誓容易,一生一世也不过百年时间。而我们天界之人,一生一世何其遥遥漫长,几百万年间,沧海桑田也不知来回变化多次,当初再浓烈再信誓旦旦的誓言,也会被遗忘。本以为,身为三界主宰和表率的天帝,即便再怎么不甘愿,也会硬着头皮,佯装着和本宫恩爱这一世。呵呵,哪知,哪知……他连最后一点颜面,也不留给本宫!”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七十三章 巅峰斗法 初云不知如何去劝,亦知道即便是费尽唇舌也无济于事。若天帝娘娘能大肚放手,默许天帝与寒宫仙子这短短一世,那便早就想通,不会出手阻挠。 情爱纠葛这些暂且不管,眼下,柏玄身躯和天帝安危的才是头等大事。 见天帝娘娘久无动静,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袖手旁观,初云紧伴在柏玄身躯旁,忍不住出言提警醒:“天帝娘娘,天帝正与魔君在柏玄体内激斗,胜负难料,生死未……” “勿需你提醒!”话中提到天帝,天帝娘娘就显出明显不悦,顾不得平素威严,厌声打断初云话语。 “……是。”初云只能呐呐闭口。不过既然天帝娘娘已经在附近,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天帝身处险境而不救。如此,她们胜算又大了一筹。 柏玄身躯之内,天帝魔君斗得风云变色,而此般风云变色,逐渐扩散出柏玄身躯之内,蔓延开来,搅得整个昆仑山巅风起云涌。 不久前才遭受过天灾的世人,再次将惊惧惶恐的目光,投降忽明忽暗时隐时现的昆仑山。 下山施药救人的昆仑山弟子,纷纷焦急回赶,欲斩妖除魔,欲探究竟。 天界众神众仙,亦被下界骇人的法力波动惊扰,三五成群聚到一处,引颈观看。 斗法愈演愈烈,地暗天昏,日月不现。 初云身处在这场浩劫中心,以她现在的道行,竟然也无法承受这方剧烈动荡的斗法空间,但却是心忧柏玄身躯,紧紧抱住了,不肯放手。 不知隐在何处的天帝娘娘,双手结印设下牢固结界,禁封住整个昆仑山,不教这场因斗法而生的滔天浩劫,造出更多冤孽。 “初云,危险,你走!” 柏玄元神倏地离开初云识海,显身在初云眼前。 “那你呢?!”旋风猎猎,好似要将人生生绞成齑粉。初云只能高声大吼,才能勉强听见自己的声音。 “我的身躯,谁也不能毁去夺走!”柏玄狠声,“我要将我的身躯夺回来!” “我陪你!”如陷激流涡流之中,全身骨架嗤嗤作响,好似随时都有可能散架,初云望着柏玄黯淡元神,满眼担忧高吼。 “太危险,我自己去!”柏玄将元神贴紧初云眉心,沉声道,“初云,相信我。还有,将凝气草给我。放心,为了你,我一定安然归来!” “……好!”处境万分危险,初云知晓,是走是留,她只能当机立断!“柏玄,一定平安,不要强撑,只要元神不灭,我们依然会在一起。”唤出凝气草墨汁儿,初云不作犹豫,将它送进柏玄身躯当中,暗自嘱咐道:护好柏玄。 墨汁儿应声,也不埋怨。凡间有言,富贵险中求,看来柏玄这次,是要在这天帝与魔君的斗法中,发一笔大横财! “初云,照顾好自己,也祈求天帝娘娘,能看在同出仙乐司的份上,仁心庇护于你。”柏玄元神再次眷念贴上初云眉心。 “嗯。”初云缓缓阖上眼眸,如往昔一般,珍惜柏玄的每一个亲吻。 满怀浓浓不舍,柏玄元神转身进入到自身识海当中。他才是这具身躯的主宰,怎能容得他人在他的地盘放肆! 望着柏玄元神隐入本来身躯,初云再也不能支撑,即刻飘身离去,靠紧在了结界边缘,尽量远离这惊心动魄浩荡无边的斗法中心。 然而,轻松之感,只是短短一时。 不过片刻,结界内不断郁积的低压劲风,再次逼得初云喘不过气来。 不得已,初云狼狈伏身地下,举步维艰。 而,天帝娘娘所设结界,亦在一点一点,寸寸龟裂! “为什么去到结界之外?”天帝娘娘冷声,“先前留在昆仑山的弟子,都纷纷下了山。” 初云蜷缩一团,咬牙强撑道:“出去结界就进不来,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着柏玄!”她要留在结界之内,如果柏玄有险,墨汁儿就会通知她,那她就还可以有点用处,去救柏玄。 “痴儿!”飞沙走石之中,天帝娘娘声音更冷,“今日你豁出命去为他,有朝一日,他还不是照样把你抛在脑后!那些为了所谓的情爱而奋不顾身的人,都是些愚蠢之辈!” “那您为什么又留在这里?”初云痛楚反问。若无天帝娘娘所设结界,这场斗法因所生成的浩劫,不知会毁灭多少生灵?仅仅是当初柏玄与陈华的斗法,就已经弄得生灵涂炭,更何况现今斗法的二人,一个是三界主宰的天帝,一个是被老天帝殒命封印的远古魔君。 “我……”天帝娘娘一贯冰寒的声音,有了起伏高低,应当是因为不断修复龟裂结界,而显出一丝力不从心,却依旧不失冷傲和威严,“本宫自然是为了三界苍生。” “为了三界苍生,又何尝不是为了天帝?”初云将自己缩成了石头,将缩成一团的身躯,深深埋进了地里。罡风欲将人撕裂成齑粉,也欲将人的意念绞碎成齑粉。残留一丝清醒,残留一丝意识,初云便凭着残留的清醒和意识,大逆不道的回复着肺腑之言,“没有爱,哪来的恨?天帝娘娘你对天帝是恨也好,爱也罢,总之心里还挂记着天帝,否则也不会在这种危难关头,还为天帝惦记着万民苍生……” “本宫身为三界之母,自然是惦记三界苍生,哪里是为了什么天帝!”天帝娘娘呼吸已经不稳,终于显身出来。 面容端庄,不过面容间带了几分不易近人的愁怨之气,双掌艰难上举,支撑摇摇欲坠的结界,双膝之下,莲花座台急旋。那莲花座台,仿佛会因过于疾速的转动,而随时四散开来。 初云也快要因为这密不透针的罡风,而四散开来。 天帝娘娘垂眸望初云一眼,喝令道:“你到我莲花台上来,助我一臂之力!”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七十四章 引瑶池 盘膝坐于莲台之上,初云顿感身躯一阵轻松,仿若烈日暴晒下的鱼,忽然置身在冰凉江水之中。 天帝娘娘座下莲台,无疑是尊极厉害仙器,将外界噬人的漫天沙石隔绝在外。 但,护在昆仑山的结界,却是岌岌可危,随时可能支离破碎。 “娘娘,我该如何做?!”初云自知,仅凭自己现在的道行,于结界的修护是杯水车薪。 “祭出你的初云剑!”天帝娘娘白皙耳后,竟有了些许细汗。 “是!”初云不敢耽误。昆仑山结界之内,能跑能动的生灵,已纷纷避害逃离。偌大昆仑山,晦暗不明,俨然成了一座空山。 “凝聚全部心神,剑与人合一!”天帝娘娘忽然起身,虚踏莲台之上,双手翻飞,恍若荷颤蝶舞,调用更大法力,去支撑这破碎在即的结界。 “是!”尽管从未尝试过人与剑合一,但危急关头,哪能迟疑推脱,初云只能尽全力一试。猛然,初云想起大殿之内,被她暂困的数千冰封之人。心中一乱,初云心神难宁,忧道:“娘娘那大殿之内数千之人……”若数千人因她而死,她难免会愧疚不安。那几千人是生是死,她迫切想知道一个定论。 “本宫已送他们下山,专心与剑融一!” “那便好。” 初云悄然松一口气,祭出初云剑平置于双膝之上,即刻阖目,缓缓放空心神,努力将自己心与身与初云剑相融。 初云剑早生灵智,与初云心意相通,亦努力尝试与它的新一任主人相融。它的新主人还太弱,能否人剑合一,这柄尚在恢复中的远古神剑,也只能拭目以待。 好在,它的新主人还算镇静,而且悟性也相当不错。 “孺子可教!”初云剑暗自为初云何尝。 莲台之上,光华渐盛。 “怎么一回事?!” 天界之上,向下俯视观望的仙人,无不惊愕,不解那黑气越来越重的昆仑山内,为何会突然窜出一道耀眼白光,仿若一道划破黑暗的黎明之光。而他们也甚至不知道,是哪路魔与仙,在下界斗法,斗得如此畅快疯狂! 月老兴许知道,斗法中的一方是可能谁,但却是不敢道出一二。他如何能告诉天界众位仙家,他们高高在上的天帝大人,竟然为了儿女私情,抛开一切,下界投胎转世,去寻他的美娇娥。又如何能告诉他们,他们尊贵雍容的天帝娘娘,一念之差,差点就想要两个未出世婴孩儿胎死腹中。 冥界冥王亦知晓一二,却也只能焦急观望,任凭冥界冤魂厉鬼,心惊胆颤,嚎哭尖叫。 三界惶惶。 终于,一道夺目莹白光亮,上冲斗府星空,下达冥界地府,耀世无双! “成了!” 仙界之人纷纷欢呼,虽不知斗法双方究竟是何人,但黑气缭绕之下,莹白之光破暗而出,总归是件大快人心之事。 独立支撑结界的天帝娘娘亦是欢喜,疲累面容之上,总算露出一抹飞快笑意。“眼光不错,这小丫头果然有些本事!”天帝娘娘侧回头,浅笑望着那柄人剑相合、莹白若虚的远古神剑,道,“融于我莲台瑶池水内。” 初云于剑内颔首,刹那间发现,天帝娘娘适才扬唇浅笑时,分外美丽。初云心中突生一个念头,天帝娘娘笑时,应该丝毫不比寒宫那位逊色。 “不要胡思乱想!”天帝娘娘面色忽然一凝,却不如先前那般令人生畏生寒,“融于我莲台之内,引导勾连仙界瑶池水内数百万年仙气,助我一臂之力。”结界摇摇欲坠,她不敢有片刻懈怠。调用天界瑶池仙气助力,又是件极耗心神之事,她不敢亲力亲为,只得让身旁小妮子为她完成此事。 “是。”无其它更好计策,初云只得任听差遣,不敢违拗。 莹白初云剑,缓缓溶入于莲台浅水之内,却犹如置身无边温池,初云与初云剑顿觉身轻神怡,舒适无比,简直叫人流连忘返,不思离去。 “娘娘,瑶池仙气,该如何吸纳牵引?”虽身轻如云,美妙无边,但初云却不敢沉迷此般美境,忙询问要紧之事。 “听本宫言,此刻你置身莲台之内,便是莲台半个主人,不!”莲台之上,天帝娘娘要强,独立支撑偌大结界,忽然加重语气,改了口,疲累喘息道,“此刻,你便是这莲台的主人,是天界瑶池主人!本宫传你口诀,以瑶池主人之念,牵引瑶池仙气下届,入这莲台之内。”天帝魔君斗法愈演愈烈,她再也支撑不了多久。天界虽仙神众多,可以唤来相助,但天帝丑事,她却不想因此而宣扬出去。 “明白。” 初云凝神,依天帝娘娘暗传之言,一字一句,虔心念诀。 瑶池仙气积蓄沉淀数百万年,自是源源不绝,若当真能牵引下界来助她们,那对付单打独斗的魔君,定是大有胜算。 “以瑶池主人之念,调用瑶池源源仙气!” 脑海心念当中,初云不断增强这一信念,忽视自身存在于身份,将自己化作瑶池之母,唤起仙气,为她所用。 “瑶池众生,为我所用,化身归来!” 天界瑶池,鱼疾花颤,仙气回旋。 瑶池莲花所化的仙女莲霞,以及其他瑶池内成仙精灵,浑身发热发烫,纷纷感应到瑶池号召。 心甘情愿,又有份迫不得已,莲霞化作一朵红莲,疾归于莲池之内,其余精灵仙神,也纷纷感应号召,还原了本相,速归于瑶池之内。 一时之间,仙界瑶池之内,氤氲白雾滚荡翻涌,白雾之下,诸多成精未成精的鱼蛙荷莲急嚷嚷,喧闹沸腾。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七十五章 怨魂 得初云贯通牵引,浩荡仙气滚滚涌入莲台之内,为天帝娘娘所用。 破裂结界寸寸回复,并且得以层层加固。 非但如此,结界之内,黑煞魔气也得润白仙气所掩,渐渐显出一点光明之色。 “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人界与仙界都在抚掌欢呼,冥界鬼魂亦暂趋安宁,不复之前张牙舞爪惊惶惨叫。 柏玄身躯之内,天帝魔君你来我往,恶斗不休。 结界内仙灵之气渐胜,于被苦苦压制的天帝而言,犹如干渴之鱼遇水,转机立现。然,于一直处在上风的魔君而言,却并非美事。 天帝为仙,依仗仙灵之气作战,凡间仙灵之气本就寥寥,更何况,先前结界之内,还尽被魔君魔气所占。而魔君在他所刻意施放的魔气之中,自然是如鱼得水。但天界瑶池仙气源源下界,涌入结界之内,无疑扭转了局面。 天帝身心为之一振,愈战愈勇,魔君狰狞,恼怒抵挡。 “可恶!”魔君狞笑大骂,“天帝小儿你居然找人相助,真没有你老子半点风范!” “对付你这老一辈魔头,做晚辈的,还需什么风范!” 初初尝到翻身的滋味,天帝斗得兴起,哪管那套单打独斗的侠义理论。他自知,若论单打独斗,他不会是眼前魔君对手。更何况,斗败眼前魔君才是要紧之事,若不计较脸面,他甚至欲将天上众仙一起唤来助战。 毕竟,上一任老天帝,竭力才能和这魔君打个平手。而他这小辈,要凭一己之力战胜眼前魔头,实在有些大言不惭,轻狂得厉害。 若无娘娘出手相助,独立难支的他,怕是早晚要舍了脸面,唤来众仙界助战。幸好,此刻还有西边娘娘从旁相助。 “是你这小儿说的不要风范,”魔君诡异扬了唇角,面对眼前的不利战局,似乎一点也不以为意,“那也别说我这做叔叔伯伯的以大欺小,以多欺少!比人多,你比得过本君么?!哈哈哈,不自量力!” “你是什么意思?”天帝忽感不妙。若比人多人少,天界仙神众多,他自信不会输给魔君。只不过战局扩大,众生三界遭殃,他并不乐于见到。 魔之所以称为魔,便是视三界生灵性命为草芥。 “你睁大眼睛看看便知!” 癫狂大笑,魔君猛地退后数丈,拉开双掌,大开大合,鸟翼般前后煽动几次,陡然间,阴寒怨气大作,无数大肚妇人的黑气怨魂,从魔君肩头背后,毒雾般哭啼啼哀惶惶纷纷窜出。 爱子胎死腹中,世间哪个做母亲的不痛彻心扉? 妇人对未出世孩子极致的爱,催生极度的恨! 尤其,腹中爱子连同自身,均是死于非命,冤魂被禁锢在黑暗冰冷之地,入不得冥界地府,投不得胎,转不得世! 无数冤魂被囚一起,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亦无人替她们诉苦诉冤。 冤魂化为怨魂,怨气最盛的怨魂! 怨魂凄厉尖笑,迫不及待的四散。 以至于,初云融在初云剑中,置于莲台之内,都能清楚感应到这陡然生出的阴寒之气。 层层叠叠多如牛毛的怨魂,眨眼之间,便将刚明亮起来的结界,重新染成乌黑之色。 一抹抹怨魂,如同刚放出笼的饿兽,争先恐后急不可耐的欲挣破出结界,欲去捕猎一些新鲜猎物。 “去吧,我的孩子和姑娘们!出去,出去!出去找那些人,那些有夫有子的人,为你们陪葬!” 魔君振臂,兴奋狂呼,俨然是立在最高山峰,激昂指点江山的帝王将军。 一只饿兽兴许不可怕,但数万只、数十万只饿兽聚集在一起,力量不可谓不让人畏惧。 看似牢不可破的结界,被抹抹狂躁凄厉怨魂,啃噬拍打得噗噗作响。 如鼠咬檀木,时间一久,再硬的木头,也会被咬出破洞。 结界在坑坑洼洼,不断变薄变透。 初云与天帝娘娘皆拧起了眉头,不断调用瑶池仙灵之气,修护受损严重的结界。 结界一定不能破! 一旦结界破裂,怨魂从裂口逃出,那后果一定是不堪设想! 怨魂不遗余力,欲挣破结界出逃,而初云与天帝娘娘,则是不遗余力,竭力修护受损结界。 此消彼长,此长彼消。 一抹怨魂受损湮灭,又有新的一抹,从魔君体内窜出增补而上。 仙气亦在剧烈消耗。 虽然瑶池内仙灵气不绝,但调用施用仙气之人,精力心神却是不足。 初云已觉疲惫。 此刻,她算是知晓,天帝娘娘要她与初云剑合一,是何种原因。单凭她现在道行,去调用瑶池源源仙气,就好比要一只蝼蚁去背抗石粒,能否抗动都尚且待论,更何况,还需坚持一段时辰。 若不与初云剑相融,她怕是调用不了那瑶池仙气。 但对手是魔君,调用仙气太过磅礴,她道行终究还是不够,即便与初云剑相融,也坚持不了许多时。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七十六章 仙尊下界 “小丫头,你还能坚持多久?”非但初云察觉到吃力,如此巨量耗费仙灵之气,就连天帝娘娘也有些力不从心。 “半个时辰……” 最多半个时辰! 疲倦不堪,初云疲累得想要从此闭目长眠。半个时辰过后,她怕是要化为一滩清水,彻底溶入到这莲台浅水里面。 “半个时辰?”天帝娘娘深深蹙了眉,天帝倒是能与魔君再斗上半个时辰,但魔君所施放出来的怨魂,如不在半个时辰内除去,势必会冲破结界而出,在三界酿成大祸!“顾不了许多,苍生要紧!”天帝娘娘威严出声,“小丫头,你听着,以瑶池之母下令,令瑶池众仙灵,速速奔走告知上界仙尊,让上界仙尊来此相助。” “是!” 初云应声,即刻将此念下达到天界瑶池。 天界瑶池滚沸,修为最高的五只仙灵得令跃出瑶池,分别前往天界五位仙尊所在之地。天界之上,若不论天帝与天帝娘娘,便是以五位仙尊为最尊,道行也是最高。 甚至,若单论道行,即便是现任天帝,也比不上五位仙尊中的其中两三位。 “五位仙尊一同下界?”五位仙尊中的一位,听到此令时,当即露出一丝不屑口吻,“什么样的魔头有那本事,竟能让五位仙尊一同下界?”五柄宰牛刀一齐上场,还不把那只瘟鸡剁成肉酱。 “小仙也不知,”仙尊面前,爽朗如莲霞,亦不敢放肆随意,“只是奉娘娘之令,特请天尊下界一趟。” “走一趟便走一趟,活动一下筋骨也好。”话音甫落,那傲慢仙尊已经伸手撕裂面前空间,一脚踏出,便踏到了下界昆仑山的结界之上,而另一只脚,却仍旧停留在自己仙界的府邸之内。看也不看下界那黑糟糟一团巨蛋似的结界,傲慢仙尊又回过头,含笑亲切道:“对了,我这仙尊府邸好久都没女子来过,既然莲霞你今天来了,便是缘分。冲着这份缘分,记得走之前,替本尊将这府邸里里外外,好生去去尘土,打扫打扫。” “……是,仙尊。”莲霞福身,恭敬领命。 傲慢仙尊满意颔首,双手背负身后,悠然将另一只脚收入撕裂空间之内,周身祥光,出现在了下界昆仑山的结界之上。 其余四位仙尊,已在虚踏结界上方,垂眸观望。居于中的仙尊,白须冉冉,无风自动,道行与年岁均是最长。 “好重的怨气和戾气!”傲慢仙尊扬眉发了言,这得是造了多少孽才能积攒聚集。 “嗯。”居中仙尊淡淡点了头,“结界内两个小家伙不错,但其中一个亦正亦邪,不是件妙事。” “要不要一同除去?”否则养虎为患,保不齐一两百万年后,又出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魔头。 “不必,各人自有各人机缘和命数,我们何必去做那惹怒上天之事。”居中老仙尊,捋须浅笑摇头道,“走吧,我们同入结界,去会会老朋友。” “娘娘,我等来也。” 白须仙尊告知一声,伸指头点破结界,露出指头大小一处破洞。结界内怨魂察觉到此处鲜活之气,张牙舞爪,争先恐后,纷纷涌将过来,欲从这小洞逃离挣脱。 然而,五位仙尊悠然列在结界破洞那处,浓郁浩荡仙灵之气,让闹嚷嚷怨魂无不退避三舍。 五位仙尊从容入到结界之内。 天帝娘娘心喜,快速翻动十根指头,修复好破洞结界。“小丫头,五位仙尊到此,你也可以暂歇一歇,不必再拼命。” “是,娘娘!”肩上大石落地,初云顿感轻松。忙盘膝静息于初云剑内,养精蓄锐。 五位仙尊信步游走结界之内,所过之处,怨灵纷纷退散,退散不及者,皆在仙尊袖袍间化作了白色轻烟。 “前世因,今世果。你们今世有此劫难,皆因前世而起。此生已终,忘记前尘,投胎去吧。” 结界之内戾气骤减,显出一派祥和之色。只余下寥寥几只孤魂,躲在柏玄身躯之后,瑟瑟打斗。 “谢谢仙人超度。”白色轻烟凝聚一处,化出无数无悲无喜的平静女子来,“愿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仙人恩典。” “嗯,去吧。”五位仙尊含笑点了头。 天帝娘娘开启座下莲台,将无数飘渺幽魂,由莲台送入冥界地府之中。此世受苦过重,然,得莲台净化庇佑,来世投得大福大幸之家。 幽魂余虚空之中,纷纷跪拜谢恩,接连入莲台去冥界地府之中。 初云欣慰望着那些宁静幽魂,忽然想到自己七位不在人世的师兄还有无辜受牵连的瑶琴,他们死得其所,牺牲之时,也有祥光笼罩、仙乐相送,不知来世,是否也同这些幽魂女子一样幸运,能得一个美满人生。 “老二、老三、老四……还有臭老八,”初云于莲台内默默送上祝福,“祝愿你们来世幸福。”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七十七章 突破 “来世幸福?哈哈哈,他们还有来世?” 魔君狞笑,撇下天帝元神,一旋身,出去柏玄身躯,黑气凝结而成的身形,虚旋在高空,俯身下望五位仙尊,以及莲台之内的初云。 五位仙尊不甘在气势上示弱,脚踏祥云,升高几许,与魔君对峙。 天帝娘娘亦不甘低人一等,盘膝于莲台内,浮升在了白须仙尊身侧。初云伴在天帝娘娘身侧,有莲台庇护,倒不必担忧魔君突然发难。 之前体内仙灵气消耗过巨,此刻,莲台内仙灵气之气正源源不断涌入初云体内,犹如干涸河海再逢雨水,自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畅快澎湃之感。 然,魔君适才言语,却扰乱了初云心神。 “你话里是什么意思?”初云已有不好预感。 “小丫头,你来看看他们是谁。” 魔君张狂大笑,似乎根本不惧面前严阵以待的五位仙尊。黑袖一扬,七个面无表情的熟悉魂魄,陡然出现在了初云面前。 “老二!”初云失声惊唤,还有老三震雷老四巽风等人。七位故去的师兄,初云原以为他们得祥光仙乐祝福,已转世投胎到福贵之家。但却是不想,他们非但没去到轮回,反而被魔君拘禁了魂魄。 “还我七位师兄来!”与初云剑合一的初云,忧怒至极。 初云剑横指,直指魔君。 “放肆!”天帝娘娘不悦初云的无礼。她和五位仙尊均在,哪有这小丫头的放肆之地。 魔君大笑,将七个无主魂魄玩弄手掌间,瞥着莲台内天帝娘娘,恣意嗤笑道:“三界之母原来如此有涵养度量,难怪天帝那小儿不管不顾,什么脸面都不要,偷着下界来追他的温柔娇娥。” “你……”被言中痛处,天帝娘娘胸口起伏,怒不可遏。五位仙尊面上亦有一丝窘态,天帝如此感情用事、肆意胡为,他们实在面上无光。 混沌初开以来,这怕是历来最荒唐一任天帝。若不是他们下界助援,这位年轻天帝,怕是要殒命在这场情劫里。 “魔君,你作恶多端,万死不足惜!”于伤她颜面之人,天帝娘娘已经忍无可忍,“几位仙尊,还不将此魔头拿下,更待何时!” 不要伤我师兄!初云还不及出声恳求,五位仙尊已经齐齐出手,同向魔君攻去。 料想,凭他们五人之力,拿下魔君,定是无容置疑之事。 天帝娘娘扬起半边唇角,双臂环胸,已是胸有成竹之态。 初云瞪大眼睛,只担忧魔君掌心,她七个师兄魂魄。魂魄若毁,那天地之间,便再无她的师兄七人。 她不愿,也不许如此! 初云剑剑身震颤不已,急欲冲破莲台结界而出。 “你捣什么……”斥责初云的话语还未说完,天帝娘娘脸色已经陡然大变!“怎么会?!” 怎么会?! 那魔君竟然避开了五位仙尊的合力一击。 不可能!不可能!即便老天帝尚在,也逃不开五位仙尊的合力一击。 瞪大眼的,换做了向来端庄肃穆的天帝娘娘。 见魔君掌心七位魂魄安然,初云稍放下心来,却仍旧不甘困于莲台之内。即便是死,她也要奋力救下几位师兄魂魄! 刹那错愕过后,五位仙尊已回复淡然之色,均认定适才适大意轻敌,才让魔君逃开了去。 “如何,适才定是轻了敌,还要不要再试一次?”魔君俯望着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再度出手的五位仙尊,肆意嘲笑道,“五个老儿,年岁见长,道行却是不长,丢人不丢人?本君先歇着,不和你们斗,先让我七个徒儿跟你玩玩。去吧,我的七个孩儿们!” 黑雾乍起,七个无主魂魄狰狞而笑,仿若忽然被注入了生气,犹如魔君几个分身一般,各朝五位仙尊扑了过去。 最疼爱她的老二坤地与最爱臭美的老八兑泽,大摇大摆扑向莲台,放大的熟悉面孔,疾风一般扑到了初云跟前。 那么清晰,那么熟悉。 不可以! 老二老八,不可以! 另外几个师兄也不可以,不可以去对战仙尊,不可以替魔君赴死! 初云心急如焚,急欲驱使初云剑,破结界而出。 “闹腾什么!”天帝娘娘瞪初云一眼,“他们已经是无主魂魄,再不是你的师兄亲人!理智一点,大局为重!” “他们是我师兄!”这于初云,便已经足够,“娘娘,放我出去!”她不要眼睁睁看着七位师兄扑火。 “你出去能做什么,送死吗?!”天帝娘娘怒喝,这小妮子执拗,竟想强行冲破莲台结界出去!“还是,再化一抹冤魂,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便是自爆,我也要去!”冲破面前结界,出去救坤地七人! 信念如此笃定,心中意愿如此强烈,竟使得身躯忽然出现一种爆发之态。无穷潜力被激发,莲台瑶池内仙灵之气,竟如决堤江海一般,澎拜涌入初云体内。便是一旁天帝娘娘,见了也为之神色。 ------题外话------ 祝大家除夕快乐,新年快乐!顺顺利利,大吉大利!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七十八章 诸仙受难 “苍天,瑶池内仙气源源不断倾泻,此般下去,瑶池焉复?!” 瑶池众精灵亦感惶恐,体内仙气不住外流,像是有人扣住他们命脉,强行吸取他们体内多年积聚仙气。 “究竟谁在作恶?!” 众仙惊愕,各显神通,纷纷查探下界之事。无奈昆仑山上结界牢不可破,众仙神识被挡,无人可看透。 情势不容乐观,众仙众神终于恍悟,情势危急,大劫将至! 碍于天规,仙阶低者不得无故下界。大罗上仙与天罗金仙纷纷下界,伫于结界外观望。 凡人只见昆仑山外祥云缭绕,还以为事有转机,纷纷鼓掌相贺。 “既然来了,就都进来吧!” 魔君大笑,黑色巨掌倏地延展,紧贴结界,竟将结界外数十位大罗上仙与大罗金仙,一同吸入到结界之内。 五位仙尊同时变色,已不复淡然。 数十位身不由己入结界的大罗上仙与金仙,更是惊惧难安。 天帝娘娘所设结界牢不可破,而这魔头竟能隔空将他们吸纳进来? 眼前这魔头,道行究竟深不可测到何种地步?! “众仙家,一起出手吧!”天帝娘娘已顾不得身旁让人乍舌的初云与初云剑,急忙下了令。魔君厉害如斯,单打独斗,没人会是他的对手。 “正和本君心意,省得本君一个一个下手,麻烦。” 魔君狂妄大笑,并不将七个无主魂魄收回到手中,反而在刹那之间,再度唤出诸多魂魄。 若无十足把握,他如何会现身出来?! 百万年才得自由,百万年才得翻身!翻身之际,又恰得混沌之体! 鬼老天都在帮他! 如此眷顾偏爱,他如何不将这场翻身之仗,打得轰轰烈烈荡气回肠! 天帝? 仙尊? 哈哈哈,何足道哉,何足挂齿? 殉葬!殉葬! 他要将这些天界的狗屁神与仙,统统为他的百万年封印殉葬! “大言不惭,狂妄!” 五位仙尊再度合围而上,不敢再轻敌,各拿出了十成本事。天帝娘娘驭莲台飞旋魔君头顶,锁住魔君往上去路。数十位大罗上仙大罗金仙同结成金黄地网,封住魔君遁地之途。 天罗地网。 沙不能穿,风不可透。 牢不可破,笃定。 插翅难逃,料想。 但笃定也只是自以为,料想也仅仅是料想。 一击毙命,大功告成,全都成了妄想。 魔君负手在天罗地网之内,惬意阖目,好似在凝听什么美妙天籁一般,对袭向他身的凌厉之势丝毫不觉,然而唇畔开合间,所吐出的字句,却是猖狂至极:“哈哈哈哈!天道循环,从来都是你们仙道掌管三界,从今往后,也该轮到我们魔道猖狂了!” “做你的百万年大梦!” 天帝娘娘于莲台内怒喝,然而魔君周身所凝结界,却使得她身下莲台,再也不能下压半分。 五位仙尊亦是狼狈,全力一击,却是被魔君结界所化,非但没有伤到魔君分毫,反而被魔君结界所控,犹如黏在蛛网上的五只小小虫蝇,进不得,退不得,也挣脱不得。 地面大罗上仙金仙所成地网,更是不堪。看似坚不可摧的金黄地网,却在魔君的随意一踏之下,即刻裂出几道长痕。合力结成地网的众仙,苦不堪言,只能咬牙硬撑。 “五位仙尊,你们快些出手!”地网之内,哀嚎声一片。 “五位卿家,如何?”天帝娘娘虽有莲台庇护,不受身躯之苦,但驱驭莲台消耗大量仙灵之力,再过一时三刻,她也会吃不消。 “不……不妙。”非但不妙,而是非常之糟糕。他们受制于魔君,挣脱不得,体内仙灵之气源源涌出,像是有孽畜咬住他们脖颈,生生要将他们体内精血吸噬干净! 那魔君,分明是魔,何如能吸走他们体内仙灵之气,并且还为他所用! 上天为何如此糊涂,竟让魔头得此惊天造化?难道三界当真要沦陷,沦陷于魔道手中! “想知道为什么?”一朝扬眉吐气,魔君好不痛快,在诸仙所成的结界内肆意游走,开怀道,“因为鬼老天终于开了眼,竟将一个混沌小儿送到本君跟前!你们这些做神做仙的,养尊处优了太久,无所事事了太久,竟然大意如斯,任一个混沌小儿存活于世!难道你们不知晓,混沌小儿出世,便是本君冲破封印之时!想必上一任天帝老儿临死之际,定是嘴里含着血,千叮万嘱过的!但忘了啊,你们这些不孝儿孙臣子,统统都忘了啊!好好好,忘得好,实在忘得好!不然,本君如何会有今日的猖狂!本君如今,亦是混沌之躯!”当年的十个天帝老儿,也不再会是他的对手。 众仙听此言,脸上皆是青一阵白一阵,忏愧懊悔不已。老天帝弥留之际确是有此言,然而百万年时间,一座巍峨青山也能化成沙砾,更何况,只是一句短短的言语。 悔不当初,众仙之中,已有人丧了斗志。难怪魔君能吸取他们的仙灵气为己所用,原来他已然获得混沌之躯。如此,当魔君将他们身上仙灵气吸尽之后,天上地下,还会有谁,是他的敌手! 三界易主? 世之大劫,莫过于此。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七十九章 定乾坤 “小丫头,你不能听见?!”面色惨白,天帝娘娘于莲台内无力喝斥,“仙灵之气外流,为魔头所用,不准再将瑶池仙气下引!” 初云却恍若未闻,不是不愿停下,而是瑶池仙气源源涌入体内,她根本不能控制。像是身置磅礴瀑流之下,承受巨大水流冲击,身躯虽是苦痛难熬,但却是有种说不出的畅快淋漓。 若能腾出手来,想必天帝娘娘此时,已经给了初云教训。 众仙皆在危难之中,竭力锁住体内仙气不外泄,却是无能为力。 万事已定,魔君狂妄大笑,诸仙所成结界与整个昆仑山,都在为之震颤。 “三界之内,谁人还能挡我!”得志魔君袖袍翻飞,唤出三界各处暗藏妖魔,“出来吧,本君真正的孩儿们!放肆去作恶,放肆去作乱,当世人皆为魔,何人又再称我们为魔!” “遵命!遵命!遵命!……” 天地间,皆在回荡这欢天喜地之声! 仙神当道,它们妖魔一族,只能憋屈隐在暗处。如今魔君扭转乾坤,它们自当好生去招摇过市,宣泄多年积攒怨气! 青天白日之下,无数丑陋妖魔横行,大摇大摆吓唬街头床底百姓,肆无忌惮张开血盆大口嚼人。 “天帝!”天帝娘娘倒身在莲台内,绝望而悲悯,“看看你做的好事!现在众生遭劫,你还不令天上众仙下界!” 天帝何尝不想,何尝不毁愧难当,只是元神被魔君禁锢在柏玄身躯之内,如何能下令于天界。 柏玄身躯,还如枯木泥塑般矗立在原地。 魔君淡淡一瞥,待他将这些仙界大仙大神的仙灵气吸尽,就该轮到那小子和天帝小儿。那小子与天帝小儿,确是不错的诱饵,否则如何能引来这些个蠢头蠢脑的天界仙神! “孩儿们,可玩得尽兴?”魔君振臂笑唤,嚣张无比,“再等片刻,本君带你去天界猖狂!” “好好好!魔君威武,魔君无敌!三界一统,尽归魔君!” 大大小小魔物纷纷应声,闹闹嚷嚷,响响亮亮,阴阴森森。 偌大人间,已经炼狱,仿若另一冥界! “不能再如此,下界吧!”天界众仙俯望人间惨境,已不能坐视不理。 “但没有天帝之令……”有人尚有疑虑。 “天帝若知,也会量情定夺!”暂留在仙尊殿中除扫尘土的莲霞,再也做不到袖手旁观、置之不理,“人间遭灭顶浩劫,而我们视而不见,还算哪门子修仙!你们不下去,我下去!仙乐司的姐妹们,同我一道下去!” “好!”仙乐司几位仙女异口同声,纵身下界。 有人先行,自有后继者跟随:“这场大难迟早降临仙界,除去一个魔物,算一个魔物!我们也下去!” “法不责众,我们也下去!”跟随者络绎。 一时之间,众仙纷纷下界,于魔物手下救人性命。而后,天界人烟寥寥,迫得那些胆小惜命的仙神也最后下了界,不然,等到魔物蜂拥到天界,他们这些胆小之辈,定寡不敌众,会狼狈落于敌手。 仙魔大战拉开序幕。 冥界之中,短短片刻,便有无数人、仙、妖、魔魂魄飘过奈何桥涌入。 地府人满为患,冥王急得冠冕歪斜。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冥界众鬼卒忙得昏头转向,惶恐得不知如何是好。每逢人间大难,他们向来清幽的冥界,就会拥挤吵嚷如闹市屠场。 而此次,不单单是人间大难,而是妖魔当道,人间仙界都遭大难。 冥界吵嚷拥挤,已不再仅仅是闹市屠场那般程度,而是犹如大水冲庙,整个冥界惶恐纷乱,新魂不安,旧魂惊嚎。 丧魂犹如洪水涌入,如此下去,庙宇终会毁,冥界定会塌。 人间仙界之难延至冥界,这便是三界一同遭难,乾坤惊变! “人间仙界冥界,三界都要为本君改变!”魔君握了拳,斜睨着一众平素高高在上的神与仙,意气风发,狞笑着,做了最后宣判,“你们用途已尽,灰飞烟灭去吧!” 单掌化作托盘,魔君挑了眉,将四周天神,连同天帝娘娘与莲台,还有莲台内的初云,轻易握在了手中。 如捏碎数只蝼蚁一般,魔君狞笑,逐渐收拢了五指。仿若一个盛大难得的仪式,魔君好不享受这一过程,天界佼佼者在他手中惶恐逝去的缓慢过程。 众大神大仙,在魔君掌中,只剩绝望。那种绝望,就好似一个未死之人,躺在棺材里,眼睁睁望着棺材盖阖上。 暗不见的天日绝望。 有人将绝望的目光,投向了五指之外的柏玄躯体,那躯体里,有天帝元神。 他们期待奇迹发生。 奇迹? 奇迹,有时候,就与一根救命稻草无异。 他们期待奇迹,就好似在期待一根救命稻草的出现。 但若苍天不仁,奇迹也只是奢望。然而,信念不失,奇迹便可能出现! “初云!”柏玄忧唤。 “我还在!”只是这生死关头,瑶池仙灵之气,仍在澎拜涌入她和初云剑内,她与初云剑如同遭禁锢一般,动弹不得,更遑论自救。 “出来!挣脱出来!”柏玄元神,在他自己身躯,胆裂呼喊。 “……”初云想要应柏玄一声“无能为力”,但在柏玄如此惶恐失措的呼唤下,她如何不能竭力一试,“好!出去,我要出去!” 在魔君掌中的初云剑,瞧上去,只剩了绣花针大小。但强烈求生之欲,却让它愈来愈光亮,愈来愈锐不可当。 一直被魔君众仙遗忘的初云和初云剑,在一点点蓄势,预备鱼死网破的一击。 众仙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纷纷盘膝起身,拼尽自身最后一点残余仙灵气,为之助力。 魔君慢慢挑高了眉,瞥着已经如玉般剔透莹润的初云剑,轻蔑而期待的道:“哦?倒是有点意思,本君且等着这惊喜。” 一手捏碎莲台,两只手指夹了绣花针一般的初云剑,横放在面前,魔君欢喜等待。料想一统三界后,必定无聊至极,因而,魔君很是珍惜此刻的每个小惊喜,也就是这些仙神所谓的奇迹。 奇迹?呵,魔君嗤之以鼻。 初云看懂了魔君的狂妄。 “魔君,我这一剑袭来,你可否会躲?”初云以话相激。 “躲?笑话,躲你这个黄毛丫头和一柄破剑?”指尖用力,就能掰折的绣花针,他何须躲。 “那就是不躲了?”初云再问。就因着魔君这份狂妄,她才有时间蓄势蓄力,才能够为柏玄天帝挣得更多时间。若当真有奇迹,那么奇迹发生,也需要时间。 “不躲。”魔君笑着颔首,俨然是一言九鼎之态。 “那便好。”初云应声,安心蓄力。 “嗯,好。”魔君脸上笑意更甚,耐心等待,面前这粒活人仙丹,愈发可口诱人。 人间哀嚎声一片,唯昆仑山此处,静谧诡异。 风云疾走,鸟兽无迹。 初云剑愈发剔透,逐渐长成原本大小。 魔君负手,含笑以待。 生死在此一搏,道行已突破为大罗金仙的初云,心中暗自祈祷。 仙灵气耗尽的天帝娘娘等人,虚弱盘膝一旁,强撑着,期待奇迹发生。虽然众仙所期待的,只是个缥缈的奇迹。 仙灵之气,已达到此刻身躯所能承载的极致,初云屏息,开始在心中默数。 三。 二。 一…… 背水一战,初云驭初云剑,奋力朝魔君眉心袭去!魔君应诺,不躲不避,从容激起护身结界抵挡。 天地变色。 强力法力相碰相撞,仙气魔气刹那陡泻,惊得数千里天地,霎时如白乳与墨汁交融,黑黑白白,迷迷蒙蒙,动荡不堪。 如此巅峰的法力相斗,惊得混战仙魔胆颤心寒,不知所措,纷纷暂休了厮杀,焦急期待孰胜孰负。 胜者,便是三界主宰。 仙神期望苍天仁慈。 妖魔对魔君笃信不疑。 “还真有点意思。”魔君两根指头,夹住了初云剑身,“只不过,还是太嫩了一些。幸好啊,你还太嫩。”否则,百万年后,他还真是寝食难安。 魔君狂妄狞笑,身躯化作一团狰狞黑气,瞬间吞噬了初云剑身。 初云剑如砧板之鱼,眼见刀俎加身,却是根本挣脱不得。 “不想有缘新生,却是无缘长久。”初云剑已生出无望之心。 “不甘心!”初云咬牙,不肯放弃,“柏玄还在等我们,我不要这般死去!”驭剑直撞,要撞破这沉重粘滞的无边黑暗,要撞出一条生路。 墨汁儿正在告知她,柏玄对她的忧心。 只要再支撑片刻,再支撑片刻,便会有,便会有…… “便会有奇迹发生!” 是柏玄的声音! 是柏玄的胸膛! “柏玄!” 黑暗陡然消散,初云愕然回首,便见到柏玄担忧熟悉的容颜。 “不……不甘心……”四散开来的黑气,逐渐收拢,欲要重新凝聚人形。 “初云,融入初云剑!”时间紧迫,柏玄无暇多做解释。 而初云对柏玄信任至斯,并不多言,再度与初云剑合一。 柏玄执剑,凝神,飞身入正重聚的黑气之中,疾速斩削。银白发丝,在黑色戾气之中时没时隐,鬼没神出。 初云剑锋所过之处,重凝黑气四散;四散黑气再聚,而初云剑又及。 分分凝凝,散散聚聚,剑气磅礴,黑气狰狞,俨如一场势均力敌的对弈。 如此三日三夜,柏玄挥剑不停,根本不敢有片刻轻敌停歇。 三日过后,柏玄元神疲虚,天帝元神接管柏玄身躯,攻势凌厉。若不是魔君大意轻敌,化作黑气吞噬初云做补,放松了对他们的掌控,他们也寻不到绝地反击之机。 只要魔君无法凝聚成形,情势便还有转机。 柏玄乃混沌之体,又有凝气草助力,只要时间足够,大可将这团狰狞黑气,逐渐吸纳体内,为己所用。 吸纳黑气越多,魔君道行耗散也就越多。到时候,即便魔君重凝身躯,但道行大损,也便不足畏惧。 天帝娘娘与众仙稍恢复了精力,各分去小团黑气,采用蚕食之法,一点一点耗损魔君法力。 “可恶!可恶!尔等鼠辈,实在太过可恶!”魔君咒骂,癫狂不已。无奈身躯不能重凝,无法集中法力,只能眼睁睁望着自身道行法力,一点点散去,好似生生受凌迟之刑,恼怒痛苦难当。 众仙众魔不敢再恋战,纷纷赶至昆仑山。 众魔欲助魔君,众仙自然全力相拦,不让妖魔得逞。 “哎呀呀,这可怎么办才好?”昏睡多时的小金和穿山小兽,也匆忙忙赶了来,“我们也是妖,是该帮我们族类,还是该帮初云她们?” “当然是帮主人!”穿山小兽斩钉截铁,“这些妖是恶妖,祸害人间,不能留!” “但总归是妖,相煎何太……”小金还在犹豫。 “莲霞在里面!” “哇,那还得了!”小金如打了鸡血一般,即刻振翅,主动禁锢住一小团欲溜走的黑气,喙中吐火,焚烧起来。 而那顽固黑气,在小金吐出的金黄火焰中,竟与普通什物一般,并无多少挣扎余地。 “怎么会?”穿山小兽惊愕瞪眼,怎么那戾气极重的黑气,在小金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竟是一物克一物! 万物果真奇妙! 聒噪小金,竟是这厉害魔头最大克星! “小金,过来!”柏玄在黑气最深处相唤。 “哦?好好好。”小金心中暗喜,终于柏玄那小子,也有求它小金的一天。 一路振翅吐火,避开激烈相斗的仙与魔,小金被驮着穿山小兽,跌跌撞撞挨近挥剑柏玄。 “做什么?”小金一面躲避剑气,一面得意询问。柏玄面色不佳,在小金看来,隐隐也是食人之相,它也知道收敛,不敢在柏玄面前夸大。 “融入剑中!”柏玄锁眉下令。 “啊,怎么融?”它道行还这么浅,如何能办到。 柏玄垂眸,迅速将凝气草调出体外,让凝气草携了小金,进入到初云腹中。 重归初云丹田,小金忽然尖嚎一声:“哇,我还以为,小妮子你不要我和穿山小兽了呢?!” “要要要,怎会不要!”魔君未灭,初云亦不敢松懈,将凝气草送出初云剑,让它回归到柏玄体内相护,“现在不是感怀之际,小金你快将赤金火焰喷出,我将之均匀散于剑内,来助柏玄!” “遵命遵命!”深受器重,小金兴奋不已,张开尖喙,连忙吐出火焰。它若在此处立大功,莲霞一定会对它刮目相看,说不定天帝和天帝娘娘一个欢喜,就随了它的心愿,将莲霞恩赐于它做伴侣! 心里想着美,小金喙中吐火,也就越积极兴奋。 果然,有小金的赤金火焰添入,初云剑剑芒所及之处,便如热汤沃雪,黑气飞快消散。 “太好了!太好了!” 众仙神望见曙光,心生大喜,士气大振。 妖魔法力道行,本就略逊仙神一筹,又见败局已定,纷纷溃败而逃。 “可恶,可恶!……”魔君残喘,咒骂,悔恨不已! 他早该速战速决! 但为时已晚,他只能眼睁睁望着自身一点一点,消散,逝去! 黑气逐渐转淡,昆仑山上方苍穹,终于现出一丝蔚蓝。 最后一点黑气,亦如轻烟一般,消散在初云剑剑锋之下。 大劫之后,天地皆是格外宁静,迎接万物新生的宁静。 “柏玄,”初云握着柏玄的手,俯仰这浩瀚乾坤,笑着道,“虽是一场大劫,但却将大量仙界灵气引入人间。人间仙灵气再度浓郁起来,再等几百年,老大他们就会陆陆续续飞仙上来,仙界也会重新热闹起来。到时候,将我们又大又空的府邸,依照昆仑山上的格局,重新布置一下,就叫它昆仑阁,可好?” “好。”吻,轻轻落在了初云眉心,“只要初云你开心,怎样都好。” ------题外话------ 初云柏玄到此,就要告一段落。无比感恩大家一路相陪,尤其是收藏着未离去和一路鼓励送我鲜花的那位大大,谢谢谢谢谢谢谢谢……很多的谢谢,送给你们。还有新年祝福也送给你们,新的一年,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大吉大利,心想事成!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