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七天》 第1章 目的地不明 人生总是充满了很多的意外,有些人觉得这些意外代表了惊喜,有些人认为是可怕的错误,人间便有了乐观与悲观两种情绪。喜怒哀乐我们知道可以自由地转换,转换的钥匙也许是宗教这么高大宽广的范围,亦可能只是一个微笑,一句话,一个简单的动作。掌握了这把钥匙,会怎样?会怎样? 心理转换学专业刘李苏教授(时间:每周三下午两点三点半地址:神州大学物理系大讲堂) 广告是由20克铜版纸印刷的,白底黑字,没有其他颜色。这么简单的设计,一张a4纸复印一下就解决的,居然用这么专业的高清印刷。神州大学是太有钱的大学!我按照原始皱褶叠好塞回白信封,扔进抽屉里,心理转换专业?这么哗众取宠的专业?刘李苏?三个姓?心理学界有这个教授么?我还汉唐宋呢。 手机就是这个时候响起的。 “姐姐,我问你三个历史问题,你一定要保证准确”。 是我那个数学第一情商白痴的弟弟。世界在他眼中是无数的数字构建的空间。 “哈哈,不能保证,”他那个急促样如果面对面一定很逗。 “我下半辈子幸福就全指望你啦!秦始皇陵有没有出土骰子?贾湖骨笛能吹奏微分音么?三星堆有文字么?姐姐,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啊!” “我可以回答你,我都知道,不过问问题的人,什么时候我见见?” “姐别这样,回答?” “回答是肯定的,始皇陵有出土骰子,贾湖骨笛几十支,有部分能够吹出微分音,三星堆有文字,古彝文。” “爱死你了,周末请你下午茶。” “等等!我还有话” 家伙已经挂了电话。 我想问他们学校那个心理转换专业的问题,后来又作罢了,弟弟只是个小讲师,刚进神大两个月,能知道什么呢? 时间一点二十了,我把手机调成静音,日程表上显示,今天开讲容器的演变。青铜陶罐瓷器水晶瓶夜光杯。助手已经把笔记本和需要的图片都准备好了,我只需要站在那里看图说话。骰子,骨笛,三星堆,多么精彩的先秦,可惜现在的学生,更喜欢容器书画这些走出象牙塔就能变现换钱的实用技术。大学输送的也都是拍卖行的鉴赏技工,自由意志的史学前辈们,也必须接受历史学的工业革命。 想到这里,我披上披肩,往讲堂走去。 阳关铺满草坪,秋风已经很浓烈,十一月初的上海,仍旧是青翠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说笑着,有着运动背心的,也有穿着本分的校服的,女生们都已经脱下裙子换上了牛仔裤,和我当年在欧洲美国游学时候一样,全世界所有的大学渐渐步入一个模式。一切仿佛是平和美好的。一切应该是平和美好的。 远处一个青年狂奔着,在午后懒散的图画中突兀地插入一波动态,等到发现是冲我来的,我只能停下了脚步。这个时候系主任的助理找我? “宋教授。。。”他气喘吁吁地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呼气,手上拿着一张展开的纸:“教授,系主任,校长,。。。小会议室。。。马上。。。去。” “开什么玩笑,我有一堂大课等着。”我接过,是张传真纸。我的名字赫然在目,同时还有其他三个教授。生物系,化学系,物理系?只是我的名字是手写的,淋漓的墨水未干,这个年代还有人用钢笔 “您没有收到传真么?”他问完,自己都觉得傻。 “这年头不都是电邮么?”我也装傻。我是最后加上的! 我知道发件人处标示了来头很大,系主任想来已经点头哈腰在那里侍候着了。交代助教替我上课,转向政务大楼,我一个文科教书匠,能和生物化学物理扯上什么关系么? 我故意慢慢走完二楼的楼梯,感受一下政务楼的气氛,一切都和平时没有不同,清洁女工笑嘻嘻地拎着水桶,几个年轻的讲师在咖啡机前等咖啡,地砖洁净明亮,就着走廊尽头窗户透进的阳光,照得见人形。 推开会议室的门,校长,系主任,以及一群统一藏青色西装的男人严肃地坐着。百叶窗全部放下,白炙灯全部打开,总有个重大事件等着。秋天,总是多事的。 系主任第一个招呼我:“宋教授来了,快,快坐下。” 他示意我坐到他边上。 “没想到宋教授这么年轻。”一个声音响起,应该是大领导,其他人都煞有介事地注视我。领导穿浅灰色西装,在一片蓝黑色中显得柔和一些,年纪大概五十中半,没有寻常人眼中的官场圆滑又张扬的气场,倒是眼光凌厉,嘴唇刚毅,初步判断是军人出身。坐着也可以看出很魁梧高大。 我礼节性地笑笑。 那位大领导转向校长:“既然都到齐了,冯校长就说一下情况吧。” 校长倏地站得笔直:“是是,不浪费时间,我说一下情况。国家成立了一个全新的科技小组,需要我们学校也出几位专家支持,化学系的林教授,生物系的洪教授,物理系的李教授以及历史系的宋教授,是我们学校最为优秀的人才,国家有需要,我们学校义不容辞,全力支持这个小组的工作。。。。” 一个西装男把一份文件放到我面前。 我翻开看看,是一份简单的工作协议,基本待遇,津贴,保密条款以及起始时间。 “好了,让几位专家看一下合同,冯校长和几位主任都请便吧。” 诺大的会议室,只剩下领导,一队便衣和我们几个。 物理系的李教授我倒是熟悉,原来在美国mit同过几个月的学,回国后因为在一个大学,也听过他几次公开课,主导方向不是现在流行的量子论,颇有些江湖混子的百搭,什么都沾边的那种。他推一推眼镜,把协议草草翻到最后一页,快速签上名字,身后的便衣立刻收走。 林教授和洪教授年纪也不大,衣着倒是比一般教授要讲究,高支数的精梳棉衬衣领子很干净,西装也是没有一点皱褶的开司米,皮肤倒不是养尊处优的细腻,颇有点沧桑感,应该是有留洋背景的。两个似乎挺熟,聊着什么挪威,瑞典的生化会议。这年头生化还是很吃香的。 所有人都签了字,除了我。 “宋教授有什么问题么?”领导关切地低声问。他倒是有着很清晰的面部轮廓,笑容坚定,心理学上,归属为能给予他人即视感的安心。但他此刻仍掌握着对话的强大心理优势。 我点点头:“工作地点是哪里?” “这个很快会告诉大家的。” 也就是说,我不签字,地点是保密的。 我耸耸肩:“那我能多说几句吗?” 沉默弥漫开来,在一堆男人的注视下,领导眯起眼看着我,随后突然站起来,这个举动让李教授吓了一跳,也随着站了起来。领导做个放松的手势,走到我身边,一个便衣拉开椅子,让他坐下。这种行为,当然是要充分展示自己的权威。 “当然可以,毕竟是一份新工作,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 “您贵姓?”我不抵触他这种优势,但好歹我也是正牌宾大心理学的优等生。 他放声大笑:“哈哈,我姓钟。” 我也大笑一声:“钟先生能告诉我为什么选中我们几个?” 他楞一下,沉思。 我顺势说出想说的:“我们大学在全国排名从来没有进前十,我们几个没有一个拥有国际性的学术地位,我不但只是个女流,还只是在九歌大学做客座的,我不知道其他三位教授的具体情况,但我是临时通知加入的,传真上我的名字是刚刚写上去的。什么样的科技小组需要历史学专业?” 他再度眯起眼睛仔细盯着我,缓慢地说:“看来校长推荐宋教授,是完全正确的决定。你必不可少。” 他做个手势,一个便衣递上一支烟,点燃:“宋教授,你是怎么认为的?” 我看向另外三位,居然得不到一点眼神支持,似乎都为我捏一把汗。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乐观地看,你们需要的正是我们这种并不知名,年纪不大,对于学术不太执着的人。悲观地看,我们属于即使被牺牲,也无关紧要的一类。” “哈哈哈,”他吐出一个烟圈:“宋教授真会开玩笑。我们选中几位,是经过很深刻的背景调查的,林治强教授虽然执教化学系,但却曾是英国帝国理工物理系研究生学霸,在波士顿更甚,专业覆盖天体物理,地球物理,你想不到他当年却是湖南省文科状元。洪进教授,农林专业本科,去了美国转攻微生物病毒,六年时间不但成为病毒专家还顺带读了冶金与纳米硅酸盐专业,水文转业。回国却教生物。而李明中教授,在麻省不但将能读的专业都读了个遍,还精通了拉丁文和德语。一句话,都是文理皆通的奇才!什么学术地位,在各位眼里都是不值得浪费时间的目标,追求名利的教授,神州大学有得是,” 他突然打住不说了。 众人目光再度面对我。 仿佛在问,她呢? 我有些坐立不安,这帮家伙是做足了功课来的。 我打断他:“我这就签字。我估计我是最后一个被征召的,所以还没有完成背景调查。”我快速签完,交给便衣:“钟先生,现在告诉我们,工作地点。” 他突然站起来,拿着四份协议,面对我们,一个九十度的鞠躬:“谢谢各位,辛苦各位了!” 我们也只好忙不迭地站起来,鞠躬还礼。 “现在,小伙子们会陪几位回家整理行装,我有飞机要赶,恕不奉陪了。” 一切属于风驰电掣,一切属于风。 我没有来得及跟弟弟说再见,手机就被没收了,我们四个被塞进一辆道奇商务车,由三个便衣一个司机护送,直接奔赴机场。一路长驱前往跑道,等着我们的,是一架湾流550.。 第2章 长途夜话 我们每个都分配到一个拉杆箱,万向轮新秀丽获奖的那个轻型系列,里面配置了笔记本,平板电脑和一套羽绒衣裤以及简单的洗漱用品。乘务员女孩来问我们晚餐准备吃什么。我看看他们几个,大声回答:“荠菜馄饨,能搞定吗?” “没问题!” 教授们终于笑了,这是个意想不到的回答。 洪进把皮鞋脱下,换了一次性拖鞋;“宋教授,冒昧问一句,贵庚?” 李明中傻笑一下:“你猜猜,猜中有奖。” 林治强一个人高傲地找了个角落坐下,接上电源打开笔记本。 我也脱了鞋子,盘起腿:“34.44,54都可以,学历史的,成天跟上了年纪的东西打交道,显老。” 洪进开冷柜找了几支维生素饮料分给我们。 “你就是24我也不吃惊,刚才明中提醒,我们还曾经是耶鲁的同事,我也在那儿做过半年客座。估计比你早。” 李明中坐到我对面,替我打开一支饮料:“别理他,你执教那会,我们还在研究生混着。老洪,宋思理是你老学长。她也叫杨思理,我记得当年她名字宋杨思理,我还当日本人呢。” 坐在角落的林治强轰地站起来:“谁?ysl?20岁开大课的那个?”他激动地踩着皮鞋帮子跑过来,正好飞机遇到点气流,大高个平衡差,踉跄地挨着洪进坐下:“尼玛ysl居然在我们学校当客座?还不该供起来?你怎么改姓宋了?” 洪进也装出一脸崇拜样:“治强你说的是那个法国时装界的老头吧,死了!宋教授,治强准备把你供起来,也给我签个名吧!” 明中大力给他一下:“没出息样!这时候还开玩笑,琢磨下目的地吧!今天是2012,11,12.” 林治强突然涨红了脸:“我计算了一下,我们的飞行高度和速度,最远能到莫斯科。” 我皱皱眉头:“不可能,我们现在的速度超过民航速度,大约1马赫以上,续航能力也就不到10小时。” 洪进打开笔记本:“我们应该是去南极。没见到羽绒衣外加羽绒裤嘛?” “应该是新疆。”李明中看着窗外的云海。迎着太阳在飞,一路往西。 洪进无意识地在笔记本上敲打:“新疆挺好,城市里到处都是末世传言,最后的狂欢,前几天留学生过万圣节,鬼影幢幢,中国学生跟着起哄,当个大节日咋呼,一早就送请帖忙做行头,重阳节倒没人记得。ysl,你怎么教起历史来了?你这打坐姿势还挺像样。” “礼崩乐坏时分,更需要人教历史。” 林治强放下遮阳板:“在学校你对着大领导说的那些话,挺勇敢的,ysl名不虚传。” 明中摸摸鼻子,看我一眼:“总之牵涉国家机密,双方都谨慎一点也是应该的。” 洪进听进去了,琢磨了半天,不明所以:“说的是人话?” 林治强乐了:“尼玛他拐着弯夸ysl呢。倒是提醒我了。2012,12.20.那个神马卓尔金历法计算的地球终结日?我看是全世界悲观主义者的狂欢,这帮家伙人生意义就是等待毁灭。” 我忍俊不住:“倒也一针见血,不过传说也好,神话也罢,不是空穴来风。” 林治强本身就是比较大男人的,大凡理科生眼里,女人都是笨的,所以世界乱七八糟,只有数字世界是精妙美好的。何况这几个都是天才型的理科生呢? 他立刻长长吁一口气:“你也是个传说,我没听过你的课,只知道你家随便一张画去拍就是几个亿,一高兴捐几张给几个博物馆,中国立刻多几个一级博物馆。躲在九哥教书,也算传奇。” 明中感觉到气氛的一些些对立,插一句:“我没别的意思,就怕这个任务跨年,对不起学生。有几个还挺有天赋的。” 提到学生,大家黯然。就这样突然换教授,虽说校长,系主任能应付,但本质上的确对不起学生。 “烦不了的,国家利益至上。坦白说吧,这事小不了。”洪进不冷不热地说。 众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各自陷入沉思。 这个时候休息是最合适的事情了,我闭上眼睛冥想。杂念丛生,下午四点,我们已经在云海里,所谓的一个小组,没有组长,没有任务内容,不知目的地的飞行,组员除了明中,我一个都不熟悉,听领导所言,个个都有骇人听闻的学问,整个过程,迷雾重重,但也十分刺激。大凡不明白的事,就摆在哪儿吧,到兵临城下,总能柳暗花明。 乘务员喊一声开饭了。 在众人的沉默中,女孩推着小车送来晚饭。大碗酸汤鱼,巨盘芦蒿臭干,五人份的龙井虾仁,她把荠菜馄饨放到我面前,小声说:“纯素的,没有半点荤腥。” 我们四个相视一笑,四样,湖南人,江苏人,浙江人,和我这个素食者。 洪进小声说:“我们在这里,是被国家选中的,ysl,你标准上海人啊!治强半个苗族,我杭州,明中你南京。现在既然在一起工作,大家先干一杯,看上去这是葡萄汁?” “可能我们有很多共同点的,除了文理皆通,祝大家好胃口。我估计,吃完饭,看电脑吧,任务就要来了。吃饱了好干活。”我举杯,随便寒暄几句。 便衣们已经在前舱忙碌开了,貌似测试网路。 对于这一杯葡萄汁,大家心照不宣,洪进是病毒专家,农林专业出身,不会不明白这是一杯特殊的抗辐射的药剂。 李明中也压低声音说:“我们也许可以换个语言交流。” 林治强大口吃着饭:“尼玛一飞机都是咱的保镖,我要没算错,还有军机护航,咱几个,就单说这话,一早都被喊赶紧说人话的。” “我说ysl,你能招呼哈萨克斯坦话不?”洪进仍旧小声问。 “我怎么觉得我们说的都是黑话?”我也只能压低声音。 李明中差点笑喷:“思理,吐火罗你没问题?” “龟兹,大致可以。”我吃光十个馄饨,把浓苦的葡萄汁饮完。 洪进又拿一碗饭给我:“拜托你了,鸠摩罗什会保佑你的。” 我摇头:“够了。你们慢慢用。”我打开笔记本,纯文字系统,显示已经连上网路。我马上开邮箱,给弟弟发一封紧急出差,一切安好的平安信。 乘务员送来一堆零食,有巧克力,水果,话梅,收拾干净餐桌,似乎讶异这帮学究的胃口真好,点滴不剩。实际上剩的鱼骨被李明中当宝贝一样包好交给了洪进。 便衣们开始用饭了,一个小伙子拉上隔离帘子:“教授,看平板!” 点开屏幕,果然是钟领导。背景应该是他的办公室,身后的书架上密密麻麻各种传记,字典。 几声寒暄之后,照片开始传来。 黑灰的地上躺着一件青黑色的物件,长显示是65cm高为28cm。重量居然是未知。 刻有深度约7mm的符号。硬度大于10. 发现地的经纬度。果然是新疆。 未知物件,无法移动。微量辐射。我们将就地勘察。 任务目的: 1,搬运入实验室。 2,弄清结构 3,解释成因。 4,飞机落地前必须递交任务计划。 我们倒是很自觉地各自分工,我负责弄明白那些符号,理科生们开始复杂的运算。我临摹了那些刻划痕迹,不属于任何一种语系语言,符号我们都可以归类为楔形文字的起源,刀笔,但这种整齐的刻面,激光束一般。一共五个符号。我很快放弃。埋头吃瓜子。直到理科生们纷纷站起来伸懒腰。 “ysl,什么?”洪进靠过来,抓起一个苹果咬一口。 明中皱着眉头,最后冲着前面那队便衣大喊一声:“能抽烟不?” “能!”一个中气十足的回答。 便衣送来一个烟缸。 林治强似乎有些得意:“来根烟。” 我笑,显摆一下:“中子态?” 他大惊:“你怎么知道?” “猜的,总不可能是黑洞,或者夸克星,矮星,地球被压垮的要,哈哈哈。”我轻松地平衡了他的蔑视,曾几何时,如果,如果不是人生出了一点偏差,那一年,我整装待发,目的地是南极a点,在地球之极做人间浪漫至极的事观星。 明中自己泡了杯浓茶:“理论和实际存在有差距,这可是个实际存在啊!” “咱们数据还不够,是否随环境影响发生变化,没有光谱扫描数据,尼玛在荒原上啊。”林治强直摇头:“那地方是不是有路?不过猜猜是哪里?” 明中头也不抬地回答:“应该靠近天路,我们以为是山地,说不定是冻土。查了坐标。” 洪进也抽起烟来,摇头晃脑:“ysl,出师未捷,咱这个小组,就指望你啦!落地前需要计划!!计划!!不然就跟那玩意一样,咱们就被丢在冻土层自生自灭了。” 林治强靠近,把烟蒂按进烟缸:“这玩意在宇宙中不稀奇,在地球上那是奇迹。” “符号是什么意思?”三人终于问我这一句。 我一时间想哭:“我们实地去看看就知道了。现在没法确认。估计发现了很多年了,全国专家都研究过了,实在解决不了,让我们这群乌合之众试试。” “我真不信地球上有这个东西存在。”明中直接合上笔记本。 “ysl,你有信心不?”林治强问得诡异。 “一下子弄不明白的,我一般就不弄,放下。”我打开手提包,这是唯一被允许带着私人物件,里面是我的证件和谢天谢地,我还真带了化妆包,我取出小镜子,仔细在嘴上涂上防裂油。 “我觉得他们已经弄明白了,这似乎是个考试。”洪进叹口气。 明中把隔离帘拉好,冲我们使个眼色,意思是大家靠近了讨论一下。 洪进和林治强并肩坐近,我只能松弛一下气氛:“没那么紧张,新疆境内的天路海拔没西藏那部分高,估计找我们几个,就因为年岁不大,能抗高原反应。” 洪进拍拍脑袋:“治强,明中,你两个是物理专家,这个东西是个物理存在,ysl和我属于物理的边缘部分,这个考试我是没啥能做的。” 明中转动玻璃杯,看看我:“思理,我们都是理科视角,以你历史角度看,这个东西存在多久了?” 林治强也点点头:“的确,有无数的假设,你可以,大胆说出来。” 我苦笑:“我初步认为上古就存在,现在物理无法解释,只是我们的技术没到那个程度。估计能想到的所有物理办法,都已经试过了,之所以不给我们数据,一是毫无意义,二是怕伤害我们的情绪,现在准备重头再来,找我们这几个专业游离态的来试试异想天开的法子。大胆说出来,这个很重要!” “那这五个字你说出来吧!”洪进把屏幕转向我。 “五个字。人人皆知的五个字。先听你们专家的。”我必须说点什么,对自己,对大家都是一个安慰,实际上实在说不出什么。 明中似乎得到了鼓励:“没实际看到,我也只能猜想,属于中子悬浮态的物质,存在于自然界。” 林治强把两手插入发际:“来自于太空。死亡的星核。反重力物质。尼玛就是在做梦。” 洪进大笑:“都自我颠覆一下,这是个幻象,能自由纳米级原子排序,只要被观察,就自动排列。” 我快速记录下来:“所有的科技发展与突破都来自于对原始观察的颠覆,我们这就交报告!” 所有人大惊:“什么?” “知道我们的共同点了吗?我们不纠结于人间的专业证明,我们都是一帮喜欢什么学什么的家伙,但我们都爱国,所以都回来教书,我们和老学究们的区别在于”我突然热泪盈眶:“那是史学大师陈寅恪先生的墓志铭,那就是独立精神,自由意志!” 也许被我这种罕见的慷慨陈词触动,林治强突然拥抱我一下:“说得好,就这么办!你写计划书!” 我摇头:“没有计划书,只有个初步报告,没见到实物,没有计划书,我来交涉,放心,我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优势了!” 洪进挥挥拳头:“就这么办!” 只有明中仍旧不安:“思理,别逞强,我们没把握,别这么激动,怎么哭起来了,面纸在哪儿?陈先生的墓志铭,想想他的结局,怎一个凄惨了得!” 洪进找到纸巾盒,抽几张给我:“明中说得也对,咱们没本事,搞不定也很正常,那就没有任务了,回上海教书,不过咱们以后可以经常讨论。。。。” 我斜着眼睛看着他,他打住。 林治强是唯一支持我的:“还没到目的地,就尼玛内讧啊!ysl,我大力支持你,这种任务,我们知道得越少越好,最好没有任务?尼玛那多丢人啊,更何况,这是个太刺激的挑战,我说我们几个,谁不想实际见一见?我们要是现在没有结论,估计飞机落地,加了油,直接把咱们送回上海了。” 我连线上钟领导,他诧异我们这么快就有结论了。毕竟都没有见到实物啊。 明中忐忑地企图遮住屏幕。 “别打岔!”我冲他一笑:“我们几个智商加起来比一飞机保镖乘务员智商总额都高,没什么我们解释不了的。” “钟先生,我们有初步分析报告,很简单,您看到了么?” “看到—了。” “您要的计划没有。没有计划,就代表我们可以就地行事,现在交计划,那是画饼充饥,糊弄人的,我们有信心就地制定计划。估计还有两个多小时才降落,现在是您自由提问时间。” 我把大伙都推上了最前线。 报告很简单,李教授认为是中子悬浮态的自然界存在物。林教授认为其出处是太空,具备反重力能力。洪教授进一步说明此物体的物性之所以如此特殊,是属于人眼观察产生的幻象,因其能够进行自由纳米原子排序。 钟领导咳嗽了两声:“这个幻象是什么意思?” 洪进狠狠斜了我一眼,回答:“我打个比方,如果您在办公室坐着没事干,那是很放松的一种状态,但宋教授连线您之后,你自然就会坐直了身子,整顿一下表情。。。大致就是这个意思。那么宋教授看到的您,就是您想让她看到的样子。”说完,他似乎都不可想象自己居然把领导当学生一样,说出这个比方来。 我开心地拍拍洪进的肩膀:“说得太好啦!” 明中忍不住笑出声:“是的是的,一旦我们观察研究这个物体,它就呈现我们目前所掌握的这种情况,如果不观察,它可能能够移动,拆解,等等。。。。” 领导貌似也憋着笑:“那么究竟是属于自然界,还是外来的?” 林治强现在自然多了:“太空中这类物质很多,我不能确定来自太空,所谓反重力就是这么大质量的物件在地球表面,引力作用,居然没把地球穿个洞,那么应该是它让自身处于悬浮态。就具备反重力能力,能够在地球表面被发现。” 领导的面部没有什么表情,但旋即又开口:“你们能确定?” “能!”我回答得斩钉截铁。 所有人都被鼓舞了。 “凭什么?”领导挑战般地看着我。 “有文字为证!” 我在一张便笺上写下一行字,:“我没有写在报告里,是因为根据保密条款,这属于国家机密,看后即毁。”我一手拿过明中的打火机,一手把便笺举到屏幕上:“请仔细看,看完以后我给小组成员传阅,然后烧毁,大家以后不能说这几个字,我们这个任务,就请命名y任务。原因是一直到唐代,发音首字就是y。另外,我们的研究室,不可以与别人共享,什么清华北大都不可以,我们要求就设在上海,关于我们的保镖们,每隔两月就更换一批,我们的其他需要,随时会补充。” 领导看清楚便笺,瞳孔即刻放大,随后微笑了:“很好,就这么定!y任务小组,将获得国家的全部支持!我还有事要办,飞机落地后一切会安排好,再一次,谢谢各位!” 我关闭屏幕,把便笺给大家看一下,每个人都直了眼睛。然后就在烟缸里化为灰烬。 “哈哈,哈哈,思理,你这是开个大玩笑!”明中第一个出声:“这。。。这。。。” “去你的,我觉得跟你扯的中子悬浮比,这个还靠谱得多!”洪进边笑边故意学钟领导的京腔。他拨开一只橙子,把橙子皮挤出一些喷溅的液体,机舱登时清爽多了。 林治强诡秘地说起带湖南腔的上海话来:“ysl,你鬼精灵,世界上最难的是反证。你这一手太厉害了,智商高的女人真可怕!” “思理,这张牌出得很漂亮,我们都是假设,你是肯定,这种对话的心理优势,你运用自如。”明中把我夸成一朵花。 所以我想去听听神州大学那位刘李苏的课。心理优势。多么微妙的场能作用力啊。 “洪进,你是说她的话,推翻不了?我可不信。笑掉大牙吧!”林治强居然替我剥了个橙子,放在小碟里推过来。 我接过话头:“当然,因为我是那个宋家的宋思理。也是杨家的杨思理,所以我护照名字叫宋杨思理,学术上,我从来都百分百自信。” 明中重新沏茶,这一次,有我一杯。 “那个那个宋家?”洪进和林治强又在笔记本上装模作样忙开了:“宋—杨思理?也是啊,门当户对,宋家好像赫赫有名的金石世家,跟杨家的藏书楼实在般配!” 明中合上两人的笔记本:“大活人在这儿呢,直接问!你们只知道ysl,不知人家就是宋家大小姐。也不想想,她一个外籍,能进国家小组?” 其实我心里明白,网路一通,这几个早就搜索,研究过我了。 “我说明中,你两怎么认识的?麻省?”林治强取个杯子,弄了杯咖啡。 洪进一把夺过,把咖啡倒进水池:“咖啡抑制抗辐射物质生成,学明中,咱都喝茶。我也好奇,你两怎么认识的?” 明中脸红:“麻省同学,思理和我一起学的场论。” “然后呢?”洪进紧逼一句。 明中看着我,喃喃:“没有然后了,思理认为学完了,就回纽约了,说是大都会博物馆有个进修课程。我给大家沏茶,这儿的碧螺春还过得去。十一月能喝到碧螺春不错了。” 林治强伸个大大的懒腰:“别扯开话题,ysl,咱们几个还有个共同点,都尼玛单身。” 我给明中解围:“理科角度的情感观,有时过于凌驾真实世界之上,只有在思想的拐点和计算的节点之间,会有刹那的真实感触,因为物理距离的美丽,通常源自于本能的疼痛。不如直接说我们都是毫无情感负担,可以让自己理性地孤独终老的一类人。” 大家沉默不语。所以大家都选择孤独。对于世界万物的理解越多,内心便越强大,愈趋孤独。 所有人都沉溺于思想的深刻中,没有人关心机窗外应该夜色磅礴而来的时候,却霞光万丈,而飞机终将滑向跑道。 第3章 高原不眠夜 本来以为下了飞机是一个车队等待我们,走下舷窗,只是那队便衣示意我们稍微等一下。环顾四周仍旧是黄昏的亮度,虽然已经快八点,风沙铺地卷过来,我戴上羽绒帽子扣牢。 洪进谨慎地说:“根据经纬度,我们到了和田。没有车,可能要改坐直升机。刚才让咱们换上羽绒衣,估计没车坐。” 林治强肯定地语气:“与给我们的发现地坐标不太一致,只能算接近,估计是为了保密。这里确定是中国最西部。” 洪进塞了一个东西到我手里,暮色中,眼光忽闪一下:“办公室没什么储备,就几个这个,大家有个照应。” 我哑然,那是个军队配置的救生哨,带有指南针和小led照明灯。 明中的头发被西域的风吹得蓬起来,迎着风来的方向,大声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是上高原的节奏!谁说突厥语?” 顺着那个方向,一队身着迷彩服的士兵正小跑而来。 “我们需要靴子,雪地靴!”洪强是地质专家,意识到这个行动绝对属于探险:“最可靠目的地帕米尔高原!” 林治强变戏法一样摸出一把巧克力:“一人一条,尼玛我说宋大小姐,你晚饭吃得太少了,热量不够,剩下的都给你。” “谢谢!”帕米尔高原?几万平方公里,具体会去哪里?我很想问洪进,但还是忍住了。 林治强这个心高气傲的大男人还是挺细心的。把飞机上能搜罗的零食全塞进他那个拉杆箱了。 为首的小队长冲我们行个礼:“522驻守营三连一分队张剑锋报道!请原地稍等!” 洪进并不高大,但看得出平时运动做得多,相对结实,走上前,也一本正经行个礼:“张队长,我们需要雪地靴,登山杖,最好全套登山器具!” 队长黑黄的脸,张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地面已经准备就绪,请放心!” 他看到我,吃一惊,似乎对于我这个唯一的女人,不是很放心。 我只能开口:“别听他的,我们不是登冈仁波齐峰,不过如果可能,请支援轻型武器,乌蒂玛斯100之类的,最好每人配支小口径手枪防身。荒原不知名动物太多。” “张队长,地面能准备好各类疫苗止痛针剂抗生素吗?我意思是有没有野战医院跟着我们?”洪进假装很少见到这种阵势,夸张地问。 明中和林治强也明白我们是在试探目的地的情况,助阵。 “队长,队长,直升机连珠峰都能上了,我们应该有配置的吧。。” “队长,夜视仪,射电望远镜之类的你们地面都准备好了么?还有洪教授需要不少采矿工具之类的。。。。” 我憋住不笑,等回答。 “现在我不确定,我们两小时前才接到任务,运输机还在路上,只知道要无条件配合你们的需要。” “队长,你参军几年了?”我问。 “6年。一直都在驻守地。” “你接待过多少次咱们这种?”洪进问。 “你们是第一次。不过听老兵说,十几年前有过,后来没再来过。” 明中突然握住我的手,是一种很久远的关切与温暖,他继续追问:“最近你们驻地发生什么特别事情吗?” “我被禁止回答这个问题。” 队长说完,行个礼:“飞机到了,请跟我们慢跑五分钟。” 我们跟上部队,有小兵接过我们的行李箱。 明中握紧我的手,我们小跑。 “思理,我有话要说。” 我笑:“不会是这个时候吧!” “是我推荐的你,实际上我一周前就知道这个任务了,没想到会是这么冒险的任务,实在对不起。” 我楞一下,干冷的风吹在脸上,生生地疼:“我就说呢,我是外籍,怎么也找不到我头上。现在,可是没有回头路了!” 我不知道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有士兵把我托上运输机,巨大的引擎声中,明中扶着我,我们坐在一堆军用麻袋上,队长清点人数,手上的对讲机沙沙作响,林治强和洪进蜷缩在羽绒衣里,谁都不想说话,从豪华的湾流550的羊皮椅子到满是灰尘的麻袋,反差的确太大了。 肤色黝黑的士兵们坐在我们对面,目无表情地看着我们。似乎觉得一点不冷,而我们象被冻坏了。 “估计不会很远,战士都没穿大衣呢。” 他安慰我,我努力点点头。 所有人都明白,士兵的迷彩服是绒里的。因为地处边疆,武器配备也是很精良的,85大裁军后的编制是什么情况?我平时为何不关心军事呢? 度日如年里,洪进打破沉默,噪音里大声说:“形势似乎刻不容缓,如果是上高原,完全可以在和田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去。” 林治强不停地看着手表,我倒是吓了一大跳,那款居然是康斯坦丁月相三问限量款,全球只售20枚的。听洪进这么说,他也插话:“尼玛这是咱们自找的。ysl,你是不是要吐了?”他意识到我在看他,迎面看着我。 我强打精神:“别胡说,我登冈仁波齐峰那会,爬行二十多公里找救援,我们一行四人三个腿断了,向导扔下我们走了。。当然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尼玛登了三次都没成功,这辈子都不想去了,没想到又来一次!” 对面的士兵都被我逗乐了,咧开嘴。 洪进也乐了:“你吹吧,那是神峰,没人成功登顶。再说了,你去干嘛呢?” 林治强也笑出声来:“尼玛她学历史,考古来着,洪进你不也爬过几座山头找矿来着?” 我想开口,明中冲着我摇头:“省点体力,别理他们。” 我小声说:“人生太多的意外,真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来,再也见不到人间天堂的壮丽美景了。” “我还是要说,对不起。” 剧烈的颠簸里,我的胃开始痉挛起来,翻江倒海。 几次深呼吸后,我冲他笑笑:“接近目的地,高兴点,明中,我也有话想说。” 他俯身靠近我:“什么?” “我越来越有信心,我们能解决这个任务。” 他皱眉,随后小声问:“你是说你真的认识那几个字?” 我也轻声回答:“本来只有六成把握,来到这里,几乎可以肯定了。” 他倒抽一口气:“别说话了,落地再讨论。你脸色煞白煞白的。” 坐在前面的队长摇摇晃晃地走近我们,塞给我一包草药. “放嘴里嚼!“ 洪进一把夺过:“我检查一下!”他倒出一点,闻一下,张嘴笑了:“好东西,红花,ysl,嚼点。我们也来点。” 战士们看我们几个使劲嚼着,窃笑。年轻的眼眸闪亮闪亮,温度似乎一下子升高了很多度。 如果不是直升机低空飞行很颠簸,我早就睡着了,真的很困,我是水土不服了? 抵达目的地我晕沉沉地跟着部队坐上越野车。 驻地比我们预期的要先进,坐落在一个宁静的湖泊旁,湖水粼粼随风荡漾,气温大约零下五六度,湖水倒没有结薄冰,日照时间长的关系吧。隔湖能望见亮白的雪峰,那是清冷,庄严,崇高的神山。早上,我还在上海的秋日阳光里开车去学校,现在我们已经在帕米尔高原。十点多天色还是比较亮。我还是脑袋晕沉。。。 队长一边向我们详细说明了驻地的各个设施和我们的住处,一边反复拒绝我们试探性的问话,比如说究竟这是哪里,这里属于什么地区,这里海拔多少。说完并没有让我们回房间休息,而是等待领导来临,还有重要会议要开,整个营地的责任是保护我们和配合我们工作。而我们的工作地是间只有电灯,办公桌和椅子的办公室。最关键的是,电话不通,网路坏了。 队长保证领导明天就能解决我们的网路问题,让我们安心等待。 “给,热茶。”洪进把大水杯递给我:“没有网,完全隔离了。” “有电话的。就应该有网,估计还不能让我们用,规章制度,保密需要。”林治强指着红色的木嵌板:“里面一定有电话线,刚才探路,见到军用对讲机,目测属于特种定制级别,挺想上手看看” 洪进点燃一支眼:“住宿条件还算不错了,还以为让咱们就地扎营呢。治强,坦克迫击炮啥的,都见到了?” “估计是最近东突骚乱厉害,装备很好,德制,苏制,都见到了。火力够占领一个小国,哈哈。” “你真都见到了?” “见到了,这是常识,放心吧,都是自动武器,有雷达有指挥中心。ysl你总有知识盲点,对于部队不了解了吧!” “明中呢?”我问,不理他那个得意劲,吹吧,才出去几分钟的功夫。 “是啊,明中呢?”林治强问,随后做个摊手的姿势:“不知道,估计跟我一样,在探路。” 洪进暧昧地笑:“ysl,你两个是不是原来” 明中突然开门进来:“治强,洪进,你们知道这儿还有座监狱么?” 什么?部队有监狱? “哪儿?”两人同声问。 “湖西头那排房子。我去看了看,不让进,听见说话声,以为是兵营宿舍,真是怪事。也太大了,十几间房子呢。就是班房也不至于这么大。” 洪进关上门:“怕不是监狱,是病房吧。” 众人面面相觑。 洪进咳嗽一声:“等领导来了,问问,我也想弄点针剂什么的备用。” “尼玛这地能有啥针剂?肾上腺素来一针爬山玩?”林治强抢白,又转向我:“我说宋大小姐,你这娇滴滴的,真不该混这地的。”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不周山,须弥圣境,众神所在。我知道跟你们理科男谈这些,你们会觉得我是脱离实际的文人,谁能反证传说不是基于科学呢?物质世界的一切都基于科学,传说又何尝不是器物世界的一部分呢?” “恩,有理。超自然所以超自然,是我们的科技还没有达到。我们现在做不到,不等于将来做不到。”林治强居然符合我:“如果不是你说这段话,我可能不能接受,一旦知道你也有理科背景,我在这个基础上认同你。” “天体物理的所有理论都是建立于空想基础上,航天技术的发展慢慢在论证,如果没有空想,宇宙之门便不能对人类打开。”明中喝一口茶:“我在南极观星,以为人间至美,无可比拟,实际都是幻象。这曼妙星空,只是一个光影幻象。” 门外有一种骚动,部队领导驾到! “对不起对不起教授们,我来晚了。”一个壮实粗犷的汉族大汉,山东口音,有一双硕大的手,手里捧着一叠厚厚的文件。 队长紧跟着介绍:“这是我们连长,郑连长。” “我们抓紧时间,抓紧时间!”他小心翼翼地把文件放到桌上:“都在这儿了,所有的记录。” 一头雾水之中,洪进抢先翻看。 我小声问:“郑连长,我们什么时候上山?” “上山?我们已经在山上了。为了这个对了,y任务,专门修了路,建了营地!” 队长突然插话:“连长,岗哨已经布置好,这里很安全。” “宋教授吧,钟首长特别关照过的,您尽管问,我是有问必答!我在这里十二年了,每天都是为了守护y。” “那现在就带我们去看看y吧。”我说,放下茶杯。 “这个。。。。”他看向另外三位。 我这才发现那三个已经围在办公桌前忙着看文件了。 “怎么?”我问。 他似乎在冒汗,在气温零下的高原上? “您先看材料,要不这样,您几位先讨论,决定了,我就在隔壁办公室等,决定了,我们就去!岗哨就在门口,一喊就到!” “行。”我说,明中正向我使眼色,似乎材料里有些什么特殊内容。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每一个人的声音都放低了。 “思理,这是出问题的士兵的记录,十几年没有任何事,这几周出了不少状况。” 整整一个小时,我们不停地翻阅这十几份材料。 耸人听闻的事故。2012年。 十月六日,有下士朱某私自触摸,回营后半夜呕吐,浑身疼痛,送和田部队医院,三天后死亡,死因肝脏破裂。 十月十日,有下士王某失踪,后于所在地发现,系被自己子弹所射死亡。 十月十一日,有下士陈某,吴某及金某三人私自进入,回营后接连出现呕吐,疼痛,但三天后症状消退,一切正常,现在隔离观察中。 十月十二日,中士崔某带小队前往所在地,重新测绘拍照,回营后出现幻听,三天后症状消退,一切正常,现在隔离观察中。 十月十三日,中士金某带小队再次前往,回营后一切正常。 十月十五日,中士庄某苏某两人前往,回营后一个出现浑身疼痛,送院后检查无碍,三天后出院。另一个一切正常, 十月十六日 大致就是这些情况。 生化专家是洪进,我们等他的判断,看与不看,取决于他。 他沉思半天,说:“症状不是很清晰,我建议明天找没事的军士谈话,我们再去看。说实话,生死攸关,我需要一些仪器测试一下。” “尼玛那个肝脏破裂太恐怖了。”林治强手扶着额头,拿着笔敲打着报告:“72小时,浑身疼痛。我们现在没有实验室啊。” “十月十日那个恐怕是射击了y,被反弹了。”明中转向我:“思理,你怎么看?” “部队周围有什么异常情况没有,天气,温湿度变化之类的,我说不上,照理对人是无害的。都那么多年了。之前的所有接触报告,你们看这么厚,都没有任何伤害。” “洪进提议很好,尼玛今天别看了,咱们装备也不够。” 众人都同意明天再讨论。但随后都觉得不对,连长还在隔壁等着! 林治强作了个小声的手势,轻声道:“这些仅仅是书面材料,实际情况也许很紧急!有些情况也许不敢写。” 洪进也同意:“形势貌似要我们彻夜工作,一个营一般四个连,五百人左右,这儿大约只有” “几十号,我逛了一圈,”明中小声说,拿了一支烟,到处找打火机。 “宋,你怎么说?”三人想起了我。我拿张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说德语,法语,除了国语和英文之外所有语言沟通。” 然后我狠狠地瞪了林治强一眼:“营你个头啊,连长,一个连是多少人?一百多人,这只是个边防连编制的一个小队伍。”由于一下子对于眼前的变故有点接受不了,我突然说不出话。好像应该对洪进发火才是,眼前金星晃动,似乎有人一下子扶住了我。 “思理,你怎么了?在想什么?不舒服了?洪进,那些红花呢,她似乎发烧了。”明中有点紧张。把手按上我的额头。说了半句意大利语。 我拿开他的手,扶着我的林治强也只能放开我,我看看情形好像都懂意大利语,也是,天体物理,谁不懂啊?“没事,大致分析一下,我们几个被从学校拉出来,一直到这里,现在才晚上十点,飞机上就被命令要出计划,而应该提供的数据,材料都藏头遮尾,在和田居然还要等飞机,到这里还要等领导,另一面来看,事件很紧急,我们几个也许是众多小组中,唯一中选的,我们的任务进行与否,取决于我们的报告,看来是成功了,允许我们死马当活马医。所以到和田之后的衔接和配合都没有我们快。假如真的严重到一半被隔离,那么恐怕钟主任不知道!否则军分区应该出面!关键是,我们究竟属于阿里军分区还是” “同意,这个紧急程度从连长的态度可以感受到。”林治强替大伙加了热茶,他的意大利语很有欧洲味道,很贵族,很象马克,我曾经的未婚夫。:“但我军即便是边防连也装备不错的,据我所知。越野车大家不都看到了?” “问题是,我们还可能有什么后援?”我问。现在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了。 众人沉默。这个关头,我说的大实话是所有人都承认的,我只不过必须直接说出来,这是个陌生的环境,面对来历不明能力不明的一个超级存在,大家都必须接受现实。 明中翻动文件,每个人的内心其实都是焦虑的。 根据文件标示日期,发现于1999年2月24日。怎么发现的,谁发现的,都是机密,没有说明。 林治强摇头:“要是材料数据不可信,那麻烦就大了。真有一半士兵被隔离了,那意味着y是一种武器,或者至少是武器级存在。” 明中似乎想到什么:“思理,我们应该把连长叫来问清楚!” 我赞同地举手:“好提议,一个从头至尾都在的人就在隔壁,我们还等什么?” “等等!”林治强继续压低声音:“万一就是他的一个错误指令产生的后果,我们岂不是”他注视我:“宋,部队的事,驻地首长说了算的,明中,我们冒然去发问,没有退路!” 众人一想,再度沉默。 这是海拔四,五千米左右的高原,没有通讯设备,没有武器,我们的确,没有退路。 我拿着笔在纸上画着,无意识地画着,把那句要大家都说外语的汉字全部涂满。 “要不,”我试探地说:“我们还是请连长一起讨论一下,聊天一样,示弱,我们手无寸铁,就是几个自以为是的书生,我们是帮他解决问题的。不过,恐怕瞒不过去。” 众人一齐瞪着我。 “张队长如果已经汇报完毕,我们就瞒不过去。”明中苦笑:“我们开口就要武器。” 我把纸撕碎,叹口气:“我们的标准配置包括了手机,笔记本,平板,这些说明这里一定可以联网。如果没有,会配置卫星电话的。要是我没有搞错,这里应该算阿里军分区啊,记得嘛?有谁记得中印边界之争?你们还真相信这里会断网?断通讯?这里的边防连应该配备了最先进的通讯中心!这里的边防保护的是国土面积六分之一的广袤新疆和神圣西藏啊!” 洪进站起来,长吁一口气,字正腔圆说德语:“你两个都学天体物理,意大利话溜得很,本人一紧张只会说德语。至于宋,语言天才,估计还是个军事迷,我也是服的。我们扯了半天,还是没有应对办法。我有个提议,我们应该扬长避短,我们几个的智商加起来抵得过六,七个连长,我们糊弄不了他?” 我笑了:“有你这句话,我信心百倍。我们现在需要一个足以全身而退的作战计划。同时还要解救士兵。” 明中眼睛一亮:“大家把电话,笔记本都拿出来!糊弄人的本事,此时此刻,帕米尔高原,舍我其谁?” 于是一阵忙碌,像模像样地都接上电源一字排开,林治强蹲在墙边徒手搬开木嵌板,拔出一段电线,拆开洪进给的救生哨顶端,又把平板的充电器重新组装一番,弄得一闪一闪的,明中则把手机都连上平板,靠着平板的系统制作了几份动态画面。 洪进边笑边改进了那些漂亮的原子排序模型:“只要有电,这两位同志哥能把电脑变成炸弹。四块锂电池能有多大杀伤力?” “施展平生所学玩魔术保命,说出去笑掉全天下大牙。”林治强的德语更流畅:“基本设置完成,今晚这个营地的灯火都在这儿控制,一闪一闪,频率可以加快到2秒1次。” “频率” 明中重复这个词,林治强也呆在当场:“频率” 洪进和我也反应过来。 四个书呆子欢呼! 呕吐,器官破裂,头痛,频率。 明中对林治强使个眼色,两人又忙开了。我的心刷地平静了,两个大师级场能设计师在,我们安全了! “想听什么?只有几个选择,系统内置的只有”林治强问。 “维瓦尔第的四季。”我话音一落,小提琴已经响起。 我刷地拉开门大叫:“郑连长!” 其余三人在弦乐动人的旋律中齐齐看向我。 “思理,现在?” “演出开始了,别浪费时间,咱们保持体能。顺便说一句,别把连长当成敌人,人都有不得以苦衷,现在还不能武断,沟通最重要。最好我来说话,你们就忙着计算” 连长大步走进来:“有结果了?” 他扫一眼办公桌,一愣,随即微笑:“辛苦教授们了。” “您请坐。现在还在监测数据,话说看了材料,大家也急,虽说有些仪器还没到,但是教授们还是认为现有的系统能够完成监测,国家也很支持,调了卫星配合我们。气象数据实时更新,才能精确计算。” 林治强配合地让小灯闪得频繁一些。 “太好了,太好—了。我也是性急,原来军区安排教授们明天和需要的仪器一起来,可想着战士们,” “理解理解,我们做学问的,也性急,还好现在到了,不然一晚上还睡不着呢,这可是现代科技了不起的突破,可以载入史册的重大发现,连长您功不可没,十年磨一剑啊,云开见日月!十年时间,科技昌明发达,为了祖国强盛,小小的牺牲不算什么,您镇守边疆十几年如一日,实在是我们的楷模!当务之急,我想跟您一起去现场看一下,这里三位教授守着就行了!” 我一口气说出来。定定地等着连长的回答。 a小调快板愉悦的春天的旋律中,连长迟疑地说:“现在?” “是啊!” “好吧。” 明中刷地站起来:“我和你们一起,这里两位在就行了。” 我狠狠阻止他:“李教授,国家为了咱们,调动了卫星,这一小时就是多少钱啊,我去观察一下反应,马上就回。有连长陪,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洪进用德语大声阻止我:“ysl,不必孤身涉险,咱们共进退!” “哈哈,连长对不起了,这些物理数据都是外文,洪教授是说咱们得准备好手电筒。现在几乎天全黑了。不比刚才。” “没问题,马上就准备。不过其实不需要” 什么?四人一齐大叫! 倒是把虎背熊腰的连长吓一跳:“国庆有位领导想来看看,高原天黑得晚亮得早,咱们反正也没个事,就搭了个小房子,通上电,一直开着灯,这十几年了,有领导来,总得表示一下。。。” 明中又要站起来,被林治强一下子按住:“我来解释。”他走近我。眨眨眼。 “宋教授,等数据全部到了我们一起去看,不过连长,大领导来了之后,似乎反应不好。说本来是个露天的很有野外新发现感觉的位置,现在盖了房子,就跟弹药库一样,看着不舒服。” “这么回事,难怪首长看了不到一分钟,掉头就走了。军分区还怪我没接待好。” 众人松一口气。 我感激地看看林治强,配合他的故事:“哎呀,这几天还说有领导要来呢。钟主任不肯透露,只说是大大大大的首长级。” 连长苦了个脸:“马上拆了!” 明中和洪进立刻符合:“还真得马上,冻土层恢复还要几天时间呢,要不难看。连长,我们现在就帮忙?” “不敢不敢,有的是战士,我这就安排,最多一刻钟。妈的,都是信了那个大学生,”山东大汉抬腿就出门。 我跟出去,他果然吩咐张队长带一队战士马上去拆。 “宋教授,不好意思。。。。说粗话了。”他见我跟着,停了下来。 “连长,这儿有徒步游的学生来过?”我的头顶上,全部都是仿佛触手可及的漫天星星,美得不可方物。 他笑了:“驻地一直把守着,不让外人进入,是新来的军校毕业生,副官夏天转业了。唉,年轻人点子多,这高原上,说是风景好,天天看,也就腻了,总想法子整点事,外面冷,咱们进去吧。” 他送我回办公室。 “副官现在在哪儿?” “驻地出了意外,请假回首都了。” 我替他沏一杯茶,假装不经意地问:“看来后台挺大,一毕业就是副连长。” “宋教授挺厉害,是有后台,成天说要去西点军校读书,在这儿就是打几天酱油。对了我说教授们,饿不饿,我关照厨房准备了点点心,天冷,也别往食堂去了,让他们送过来?” 洪进立刻称好:“那太麻烦了,我是觉得饿得慌,怕是高原反应?能吃下一头羊。” 连长也挺高兴地:“咱这就是羊肉多,我这就去。” 他带上门。我浑身已经湿透了。 喝下已经半凉的整杯茶,我的头晕开始严重了,迷糊中洪进一手拍在我的后背,林治强的声音似乎很远:“估计脑缺氧,她高原反应了。尼玛洪进你赶紧弄针剂呀!尼玛就说她晚饭吃得太少,尼玛李明中你给整个氧气瓶出来!尼玛” 洪进的声音也飘渺起来:“喝水太快了。可能刚才用脑过度,吸氧是比较可靠的办法。” “思理个性就爱逞强,刚才说话语速太快,平常这种排山倒海上课法子武器一般,没人是对手,这高原上这种说话法,外加刚到外面冻一冻,不晕我还真服了。” 我心说去你的李明中,生死一线的情形,还是林治强挺身而出阻止我去现场。 洪进大力压我的人中穴:“拜托你清醒啊大小姐,连长就要来啦!” 我长出一口气,定了神:“你们听见了?” “什么?” “拆了。” 洪进直摇头:“别听了,刚飞机上你盘腿冥想那个功夫,这会还行不?坐一会。” 我点点头,脱了鞋,捂了捂脚尖。洪进打开拉杆箱,取出西装,弯腰把我的脚包起来。 “多谢,杰尼亚140支羊绒西装,心领了!” 洪进直摇头:“拜托您别说话了,打坐!” 小提琴音声轻了。 我闭上眼睛,结一个定印,持大明咒。在帕米尔高原,众神之山,开始我的禅定。 有人进出的声音,动物尸体的味道,冷风,吃面条的呼噜声,关灯,开灯,小声的德语,渐渐远离。沉静,无边的静,和一种频率极低的细微振动,喃喃的,一滴一滴的,纷纷落落的,盘旋在劳宫穴,慢慢印在脐下三寸那一轮缓缓光明的湖面上,我被抚摸着,融融的暖意升腾起来,美好的安静。。。。 真舒服,真舒服,太舒服了 这个声音将我唤回,我睁开眼睛,办公室里只有林治强在笔记本上噼里啪啦地写着什么,看见我下座穿鞋子,马上起身倒热茶,说德语:“你好些了?” “他们呢?” “去通讯室修网路,这里已经可以联线了,的确是坏了。我在这当你护法,洪进说得鬼灵鬼现,说是不能让人碰你。尼玛还真飞仙呢。” 我笑:“网路是真坏了?那么说连长可信?” “恩,看情形坏了个把礼拜了,挺蹊跷的,看不出人为因素,但还是有点奇怪迹象。连长是个老实农民出身,我们平时接触军人少,又换个陌生地,自然瞎猜疑。” 只有我们两个,他有点不自在。我倒是可以看清楚这个伦敦帝国理工的学霸?有一种沙龙专用古龙水的味道,是松树萃取的?算了,玩生化的,萃取点什么植物根部涂涂很正常。 “现在几点了?” “一点一刻,你大概坐了四十五分钟。真没事了?” “我也去看看。” “喂!你!会冻的,呆着别动,他们一会就回。”他凶巴巴地拦住我。 我扑哧一笑:“保证不动。投降!” “尼玛我现在烟都不敢抽,怕把你那金贵脑子熏坏。” “你想不想回上海?” 我问得突兀。他也一愣,转而眼神温柔一些:“想家了?我湖南人,哪儿都一样。” “你想过没有,这个任务不完成,我们是回不去的。” “当然想过,所以我哪儿都一样,倒是你,怎么办哪!” “距离只是个相对物理位置,我哪儿都一样。” 他做个调侃表情:“连上网后,我们确定这里海拔4650米。属于帕米尔高原东部。” 随后他变戏法一样给我一盘烤南瓜:“吃点,今晚估计没法睡觉了。” “什么意思?”我抓了一块,还是热的:“钟主任让我们保持在线?” “我们现在在” 我挥挥手,他那个怜惜外加痛苦样子,我知道不会是好消息:“别告诉我坏消息,让我多吃几片。” 他叹息一声:“我就知道我开不了口。” 我吃到实在吃不下,喝下半杯热茶,唰地把茶几上的香烟抽了一支点上,大力吸一口:“我们在阿克赛钦!所以我们必须坐飞机!欢呼一下,我们在至少几百公里的无人区!怕了?” 我怕了。这里不是高原连接阿富汗的地区,是昆仑山,喀喇昆仑山和帕米尔高原的交汇地。 他点点头:“所以钟主任说了,除非印度再度对峙,否则他不可能派高原特种部队来保护我们。因为和他是两个系统,这个边防连还是苦苦争取才保存的,因为部队并不清楚这个连的存在必要性云云。但他安排的特警,现在正在运输机上往这里赶,很快会跟我们再度碰面,那一队六人是钟主任亲自挑选,可以信赖,并且有执行高原任务的经验。而且你知道的,我们也不能示弱。所以” “所以那两家伙就借着修线路去搞武器了?” 他傻笑,浓密的眉毛居然很整齐,还有人天生可以将眉毛长得这么整齐?“你以为他两有这能耐?” “肯定没有,我去还差不多,咱们走吧。”我拍拍手,在这种荒原,只能往羽绒衣的防雨外层上大力蹭蹭,算是洗了手了。 “什么?去哪?”他口袋里摸出一个黄色小瓶递给我。那是马努卡蜂蜜净手液。 我接过,滴了几滴擦净手,还给他:“你见到了军用对讲机,咱们去弄一个来,凭你的能耐,能够搞清他们使用的频道吧!” 他点头:“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就可以听见他们的对话了。至少如果我们有危险,可以提前知道。向全世界呼救。” 他笑了:“理论上,是可行的,你的国家能派军队来救你?” “教授,你要自信点,行不行?”其实我是在给自己壮胆。然后等着他的回答。 “这里地势还是平坦的,答应你,行!”他好像完成了一次大型计算,轻松地说。 他还真当我要去偷一个对讲机来。紧一紧羽绒衣,准备开门。 我拦住他:“别急,我们有手机,能实现无线监听么?” 他看住我,眼光发直,鼻翼抽搐几下,估计脑子在疯狂计算中:“如果我们接管通讯室,可行!手机的话,现在不行,除非我们弄到对讲机芯片。” 随后他笑了,笑得有点痴:“我明白了。” “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如果我们实现了频率解码,只是第一步,但至少有希望,最美好的是我们可能拥有人类无法想象的武器。不是么?那么管他什么无人区,管他方圆多少公里,对我们来说都是安全区。” “但我们不知道需要多久能够” “要有信心,在这里保家卫国是第一需要,我们在这个第一需要前随时可以被牺牲,所以只能自己保护自己。因此第一步,我们要合理地占领通讯室。” “那现在就去?” “需要连长配合。”我挤挤眼。 他会意。 我们冲出去,跑向通讯室。没想到所有人都在这间小平房里。 一个个神色严峻。连长戴着小耳机,似乎正在和什么人对话。 两个通讯兵木然地坐着,明中和洪进都紧锁着眉头,见到我们,忙把我们叫到一起。 洪进低声说德语解释情况:“一个小时前发现不明武装往无人区进发,奥地利和德国装备,两个边防连正在阻击,但夜已经很深,追击和搜索工作很难有进展,所有边防连都要进入备战状态,而我们所在的是非作战连队,装备不怎么样,但很可能就是这队人员的目的地。我们是无人区唯一的目标。连长说明这里有刚派来的科学家们,需要营部的支援。” 我们其实已经听到了连长的恳求。 “那能不能先把科学家们送走,正好有团部飞机快要到了,我连战斗力只有六十名,什么?请求营部支援,请求” “明中,马上连接钟主任,y有危险!叫他一定要增援。我们牺牲没关系,国宝不可以!我们刚才一致认定战士的致病原因跟低频振动有关,那就可以确定是次声武器,而且是定向的智能次声武器,你懂的,这不是科技任务,是国防任务!你一定要说服他空中支援,我边防特种团装备一流,边防连经验丰富长期与印度交锋,居然在两个作战连队的阻击下能够成功进入无人区,可以判定属于特种行动小组,y便是他们的目标,不管他电话打给部长还是主席,一定要空降高原特种兵和战斗机支援!把五百公里无人区照得如白昼!” 我一边夺过连长的耳麦,大声说:“我是宋思理,受国防部委托在无人区执行秘密任务,我要你立刻连接阿里军分区请求空中支援,如果因为你的拖延导致国家秘密外泄,使y行动毁于一旦,我和你都将是千古罪人,你我死不足惜,但因此导致的军事失衡,陷国家民族于危难,这个责任,你我都肩担不起!抓紧时间!” 林治强也没有闲着,把已经焦虑得面色深黑的连长推到一边,快速摆弄着桌上的面板和仪器.还抓起搁在一边的对讲机 “宋科学家,你们连所在地仅仅是一个可能的目标,对方只有六个人,团部只是要我们注意,提高警惕!很可能只是盗猎或者普通东突分子。” 我正要说话,林治强抢过耳麦:“我是林治强,受国防部委托在无人区执行秘密任务,今天晚上十点四十刚到目的地,便已经经历智能武器的袭击,此连队战斗力只剩一半,y行动已经上升到国防级别,请求军分区空降以及西藏军区空军支援,重复,y行动已经升级为国防行动,请此波段,此频道所有战斗力量提供紧急支援!重复坐标,。。。。。。紧急支援。请给予我们明确答复。” 他反复说着这段话。 通讯兵眼睛都亮了,觉得不可思议:“连长,这简直不可能,你看我们好像连成都军区都连上了,这位科学家用我们的设备,在一个时间连接了所有军用频道,这难道是黑客帝国?” “别胡扯,吓傻了你了,咱们得靠自己了,咱们只有营部的频道,连团部都连不上。立刻鸣警报,所有人操场集合,紧急备战!”连长站了起来,坚定地看着我:“宋教授,区区六人,我给他来个瓮中捉鳖,手到拿来!” 我苦笑地点点头。我不想吓唬他,从300个作战士兵手中溜走,敢进无人区,这怎么可能是民间武装力量。而且六个人的编队,我倒希望只是印度人,那倒还是个能对付的,但六人编队,无论谁是后台,最可能的是雇佣军,这种行动,往往是为了掩护另外一队,而他们的撤退,一定有空中力量支持。我们这几十个人,非作战连队的装备,在诸如黑水之类的雇佣军面前,半个小时能撑到么?也许现在进入武器库,整合一下现火力,所有人都潜伏房顶,无论怎么计算,没有胜算,林治强现在在大秀无线电技术,希望可以获得重视,这是唯一出路了。 第一个回复红灯闪了,连长也惊呆了:“是哪里?” 通讯兵拿起耳机:“连长,是是总参谋部,请您通话!” 接着又一个红灯亮了。这下我也大吃一惊,林治强,太厉害了,能够做到同步多中继输出和接收,这已经是一个物理级的大飞跃!他真的在一刻钟里做到了无线通讯的至高境界。 “是是”通讯兵求救般地看着我。把耳麦塞到我手里。 我接过耳机,小战士才憋出声来:“空空军我军空军司令部!” 林治强看了我一眼,还在请求支援。他做到了,他能够向全世界呼救,只要在通讯室。我赞许地点点头。 “575,这里是575,空军司令部,请回话!” 我振奋地把刚才那番话重复一遍。 “575已经收到确认,十分钟后战机起飞,重复坐标,重复,十分钟后战机起飞,收到请激活声轨锁定。” 林治强伸手在控制面板上敲打几下,看看我,点点头。他那边都能听到。 连长的脸顿时如五月花:“收到!收到!” 他扔下耳机,崇拜地向我和林治强行了个标准的军礼:“两位大科学家,咱们有救了,军区启动一级防御,咱们这个无人区,安全了!营部两个作战连已经在整装,十分钟驰援我们。团部也已经派出机动地面特种营急行军!” 明中和洪进抱着笔记本冲了进来。 “钟主任坐镇,咱们有后援了!” “钟主任,林教授这就跟您连线!” 明中把笔记本屏幕对着林治强。 “钟主任,方便你指挥,我留四个频道给你,但只能使用三个,我留一条过滤不明武装的通讯。” 林治强将耳机交给连长:“战略部署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是专家,我们得去休息一下了。这个笔记本,就放在这里。”他连上电源,冲我眨眨眼。 两个战士送我们回办公室。 一杯茶的功夫,集合的警铃响起了,张队长来关照我们一切安好,是连长在部署计划。 这时,明中才想起问我:“你是不是该吸氧?” 我和林治强同时站起来说:“是不是” 我两大笑:“你先说!” 又是异口同声。 洪进做个鬼脸:“这一会儿功夫,你两个现在说话同步了?” “ysl大概跟我想的一样。” 我点头:“我想林教授也想说,我们也许可以去看看y了。” “对!ysl,其实刚才有些怪事发生。” “是的,你做不到同步,这个世界上没有一部对讲机能做到。” “什么?” 明中似乎猜到了什么:“思理,你是说” “有外在力量的帮助,尼玛这不是我计算的结果,我不可能完成这么精妙的计算,简直分毫不差。而在我调频的时候,觉得是你告诉我应该是这个波段能够覆盖所有军用频道,而且自动校对。”他疑惑地看着我。 我摇头:“如同你说的,这是我的知识盲点。但我始终觉得这不是无线电。很微妙,说不上来。有另外的作用力。可能是射电脉冲!” 洪进抽完一支烟,用力吸最后一口:“这最后一口最有害,可我就是乐意,你两个再不说人话,我开骂了!” 明中拍拍他:“治强刚才解决了一个通讯难题,确切地说是一系列,生死关头,人的潜能都被激发了。” 我们四个大笑,生死关头,我们这个小组,真正开始融洽了。 洪进咧着嘴:“那说说为什么现在去看y?” “去表示感谢。”明中忽然回答一句。 洪进呆了一下,然后表示同意:“智能次声武器?倒是很有可能。万一那个特种部队还真到了目的地,y所在地才最安全。” “哈哈。”林治强笑:“你个怕死鬼。” 明中在笔记本上一阵忙活:“我觉得是黑水。印度不太可能。” 三人倒也没有出现分歧。 我不置可否:“目标不是干掉我们,是为了y,洪教授,y所在地不安全。而且,没有准确坐标,根本不可能进来。y已经暴露了。我们是偏巧赶上了。” 我停顿一下,打了个嗝,南瓜的味道满满地嗝了出来,连忙用手捂住:“现在大概三点钟?,再过一个多钟头,高原天就亮了,按照黑水的能力,无人区有车接应的话,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会到了。” 林治强肯定地看了我一眼:“连队会保护我们为第一需要,我们的任务,是保护y。作战部署这个层面,没人会当我们是专家,所以我们涉及不到,尼玛咱们走吧!” 明中看看我,再眯起眼睛看看林治强,摘下眼镜,擦一下又戴上:“你听外面的跑步声,谁带咱们去?” 门被推开了,是张队长,他已经换上钢盔,手里拿着至少我是看不出型号的什么自动武器:“教授们,请跟我进掩体。” 洪进赶紧关上门,拉着他:“张队长,听我说,咱们的本事你们连长也见识了,现在带我们去刚拆掉的小房子那里,我们设置一下保护层。” 张队长坚定地拒绝:“营地已经全部熄灯,你们跟我走,这是命令。” 大家只能快速地把设备全部装入拉杆箱堆在一起,空手跟他一起走入黑夜。驻地已经一片黑,不远处的湖水与星光仍旧让这里笼罩在朦胧中。一阵冷风掠过,我们都放慢了脚步。跟着张队长和几个士兵一起,往驻地后方的小山谷走去。这阵风中,我们都趔趄了一下,风过后,是死一样的寂静。洪进的手碰到了我,他握着救生哨。我马上从羽绒衣口袋里握住我的那一只。 很快,我们跟着张队长进入一个地下掩体,在一辆越野车的下面。是铁楼梯,咚咚声显示通风系统不错。 亮光是由一个应急灯发出的,我们在一个大约5平米的长方体地下室里。拥挤得只能都紧紧靠在一起站着。张队张变戏法一样把一个氧气枕头放到我手上,小声说:“你们每人一个,尽量保持头脑清醒。” 明中表示感谢,抱着枕头,就着灯光,看清楚是绿色的军用枕套:“队长,我们在这里很安全,你们不用陪我们,去帮助连长吧!” 队长微笑:“本来这里上限只能待5个人,我们上去了,在地面守卫你们!安全了,我会来接你们的。” 战士们一离开,这个小空间登时有了转身的余地,洪进第一个坐在地上,大家也都坐下了。 我把氧气管插进鼻子:“一天之内,已经上天入地了。” 林治强的脑子一刻不停:“这里大约地下30米,这个灯可以工作六小时,我的手机有信号,你看看你们的。” 怪事已经太多,我们也习惯了,我拿出手机,开机,居然真搜到了信号,而且是满格! 明中笑了:“这意味着,我们这个区,真的被卫星眷顾着。” “这要感谢林教授,今晚电光火石之间,在我军的通讯系统中,上演了一段美妙的多声部合唱。”我竟然也会说得一脸崇拜样。 “尼玛ysl,老实吸你的氧,别睡着了,这里冻。”他笑着说,话音已经没有本来的那种不可一世的冷漠。 我的确很冷,吸氧更冷。洪强在羽绒衣巨大的口袋里找出几支维生素递给大家:“保持体力,今晚睡觉是不可能了。咱们聊聊天,这种冻土层,睡着了恐怕就醒不了了。” 大家喝下去,明中嘿嘿两声:“估计谁也睡不着,上面就是战场。” “y没事,谁也带不走,试图伤害它的,都是自寻死路,倒是担心被隔离的士兵,不过我也是瞎担心,这是事先有准备的防御战,没有理由不赢,只是时间问题。”我也就聊聊吧,困意是如此的浓重。 洪进晃晃肩膀驱赶睡意:“钟主任不傻,他应该已经意识到y已经暴露了,所以要求亲自坐镇。” 提到钟主任,大家都沉默了。 应该都意识到一个事实,钟主任是y行动的总责任人,他最明白y是什么力量也带不走的。他具备指挥军队的能力,也一定知道智能次声武器,怎么可能存在? 最早研究次声武器的是法国人,这种力量最可怕的是,一旦使用,不分敌我一起牺牲。缺乏精确打击能力,所以各国都有研究,都逾越不了这个障碍。 我们几个,都在某种层面有着不可一世的骄傲,但与真实世界,也都刻意保持着一种隐士状态,是钟主任将我们凑在一起,并且是不指定小组组长的组合方式,他具备这种组合能力,这才是个了不起的将领。 “喂!思理,醒醒!别睡了,你估计一下,大概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明中的声音清晰起来,我摘下呼吸插头。 “四点多高原就天亮了,如果是黑水这种特种行动队伍,要是不能做到速战速决,立刻就放弃行动撤退。就怕不是一队。” “钟主任应该有全面的准备。”洪进说。 看来大家都对钟主任有着积极的判断。 “尼玛我们到这一晚上了,连y都没好好看过。” 洪进大笑:“早说是个幻象。” “我倒是有个担心。”我想到个逗林治强的法子:“怕我们四人小组,很快就剩三人了,林教授估计很快就会被邀请去国防部工作了。哈哈。” 林治强皱起鼻子:“尼玛尽拿我开唰,智能次声武器,我一定拖你下水,是你给的这个准确名称。” “明中,喂!”我大力晃着明中,他似乎是睡着了。 洪进用力打他的脸,终于,他迷糊地睁开眼:“我睡过去了?” “大家必须要坚持说话,不能睡!”洪进弯着腰使劲晃动我们。 但这一天,我们实在是过分疲劳了。脑力活动一直处于高峰值,在这个虽然很冷但有着微弱灯光的地下室,太容易睡着了。 我沉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精神松弛,他们的对话声开始远去了。 随后被一阵刺痛又唤醒,洪进脱了我的鞋子正在涌泉穴上使劲戳。他手上拿的是什么?居然是鱼骨! 见到我醒过来,他马上放下我的脚,拿起林治强的,继续使劲戳。 可我实在太想睡觉了。哪怕睡了去地狱也好。洪进自说自话,什么鱼骨是他唯一的武器,只要有坏蛋靠近,他最拿手就是用十分之一秒将鱼骨扎入对方颈动脉。稀里糊涂不知道又说了什么。我睡着了。 第4章 过往从前 我再度被脚底的疼痛弄醒,洪强的脸渐渐清晰,他脸上满是眼泪还是汗?黑红黑红,发着亮光。 而他的声音仿佛是嘶叫:“宋思理,回来!回来!” 我一个寒颤,告诉自己,振奋。 “对不起,保证不睡了!”我是这个地下室唯一不用躬身站着的人,我站了起来。来回走动。 “帮个忙,你要保持清醒!”洪强嘶哑地说,他拼命地把林治强的脚抬高:“我可能也” 他已经筋疲力尽。 我看着迷糊的明中和正在醒来的林治强,和正在睡去的洪进,终于深刻地体会到死亡的恐惧。这种恐惧多少多少年了,现在又在我眼前。 那是冈仁波齐峰的无名冰川之路,我握着冰锥,在冰原上爬行,只有一个意志,不可以休息,必须找到救援,必须找到信号,我们不能死在这里。最后,8.6公斤的卫星电话有了信号。坐标报告完毕,仿佛所有的重担落下,我几乎睡了过去,但还是在救援直升机抵达的那一瞬弹跳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射了信号弹。我事后才知道,我背着电话滚下了600多米,又爬行了二十多公里。那一年我25岁,是两年内第三次攀登,做足了体能训练,奥玛夏定制装备,冰岛雁鸭绒的登山衣,即便是最软弱的时候,也不觉得冷。多少年前的事了! 现在,形势更严重!我解开所有的氧气包,让他们都开始吸氧,由于极度寒冷和干燥,血液循环速度极慢,令我的动作始终慢大脑半拍,我小心地触摸着地下室的顶部,细细地寻找,找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看运气了,终于,摸到了一个突起。我小心地旋转着,接着一阵漆黑,什么东西掉了下来,砸在我们头上,我痛极,另外几位也突然睁开了眼睛。 “发生什么事了?”林治强回到现实,拔下氧气插管,锁上氧气包。 洪强摸着脑袋:“真好,大伙都醒了,再也不能睡了,再也不能了!” 明中捂着头:“我可能受伤了。” 我看着地上的物件,立刻精神抖擞:“我们,终于有了武器。居然是m60e3,弹链是100整发,你们快看看弹匣是多少发?” 明中捡起弹匣:“四十发。这应该是澳洲产的。” 大家被这挺通用机枪一振奋,都来了精神。 “是连长藏的?”林治强问。 “是奸细藏的。”我和洪强齐声说。 我熟练地架设好我亲爱的m60,装上弹链。三人配合地让出一块空地,我趴下瞄准,然后坐下来:“我穿越过青海的无人区,也穿越过美国的。当初还很想挑战51区,结果伙伴们都是美国籍的洋人,没人敢,哈哈,没想到啊,当年的训练没白费。明中,那年我真该跟你去南极的。” 几人都不再有睡意。有了武器,安全感大增,新陈代谢似乎加快了。 洪强摸摸枪管:“很干净,最近放的或者说最近还有人擦拭过。” “可以排除奸细是连长和张队长。否则不会把一堆科学家扔在这个掩体里,当然前提是驻地有好几个这种掩体。”明中把几个弹匣叠好:“黑水那帮家伙究竟要干嘛?” “为了y呗。”林治强漆黑的眼睛始终在迷蒙地看着我。 洪强擦干净脸:“女士们先生们,为了防止再睡过去,我们谈点刺激的!” 我瞪他:“什么是刺激的?” 林治强乐了:“哈哈哈,我同意,造点肾上腺素。” 我看看明中,他居然也符合。 “我提议,大家说说自己为什么回国教书。” 一时间所有人似乎都思绪万千。 洪进怕我们又想着想着睡了,马上说:“女士优先,ysl你先说。” 我理解他的想法,我是唯一的女人,我的故事会相对有吸引力。 可我这,算回国吗? “好吧,大家都玩真心话!回国前我在纽约大都会当顾问,也为自己家的基金会做一些简单的工作。有一天博物馆有个常客,也是著名的收藏家,我们一起喝咖啡,他说他已经七十多了,但从六十多岁开始,就很想家乡,但他也知道他这个岁数不太可能适应回国定居了,所以希望我们基金会,可以在他百年之后将他的所有收藏捐赠给国家。我认为他身体还很好,但明白他话的深意。无论身在何处,乡愁如影随形,我们可以封闭情感避免感伤,但它仍旧时不时冒出来。偏巧这个时候,九歌大学来了一个邀请,问我愿不愿意来做一年客座。读邮件的时候,华裔女佣正好在放邓丽君的甜蜜蜜,她喜欢工作的时候放音乐,令她如同身在地球另外一端。我被这猝不及防的乡愁精确打击,直接踏上了归乡路。” 洪进嗅嗅鼻子:“我离婚了,我智商187,我老婆智商188,我们在一个研究小组工作,我们课题组长也是我们的导师,可能是经费问题,偷偷卖了并不成熟的技术给制药公司,没想到出事了,我老婆发现组长可能会嫁祸我,我们商量之后我就以探亲回国名义不归。过了个把月,什么事都没有,而我老婆寄了离婚协议给我。我怕连累她,立刻同意了。协议生效后,她就嫁给了导师,没有几个月,她出车祸身亡。离奇地是,一个知名律所通知我,我是她的全部财产受益人。整个事件充满了诡异,威胁,阴谋。我挺消沉的,就在欧美同乡会上闲逛,遇到了治强,后来就开始教书了。” 林治强点头:“我可能算在九歌时间最长的了。既然大家出生入死在一块了,尼玛我也实话实说。在麻省年纪大了,学业也好,研究也好,突然有点疲倦了。父母年纪也大了,公司虽然有我哥我姐管着,总是担心远在美国的我,你想想,全家都尼玛学医,就我后来回家过年,觉得是该替家里做点事了,而且生物微分子这个领域,国内相对落后,所以就回来了。我回来以后状态一直不算很好,就跟九歌合作了个研究中心,教教书,也没什么压力,混着!” 洪进拍拍他:“哥几个状态好得不能再好了!”说完把氧气插管塞进他鼻子里:“该听李明中的了。” 明中始终捂着脑袋:“被弹匣砸坏脑子了。” “快说!”洪进踢他一下:“我记得咱两差不多时间进九歌的。” “我说,我说。”明中扶下眼镜:“我从来是个混子,澳洲射电望远镜,就矩阵那个项目一结束,我在澳洲考虑是不是回美国,正好中科院邀请,南极需要观星。长江学者带队,我好奇,机会还难得,就去了。途径咆哮西风带,我从来对自己身体挺自豪的,没想到上吐下泻,到了南极休息了好几天才恢复。所以在南极,我开始考虑年纪大了,体力不行了这个事实,我父母在我姐姐家住着,我姐照顾得挺好的,不过老是牵挂我。我也就一时答应他们南极工作结束就回上海给两老安度晚年。选九歌,说白了就是图个二流大学,容易混。” “尼玛,这就完了?”林治强也踢他一脚。 明中傻笑:“学理的,说话就是直肠子,这就完了。” 洪进做一个嗤笑的表情:“就是说你这小老头,还跟爹妈一块住?” 众人大笑。 明中得意地点头:“差不多,我啃老族。” 我插一句,示意我醒着:“我们又多一个共同点:全是躲在九歌混日子。” 三人隔着应急灯的微光看着我,明白我的潜台词,心底最隐秘最柔弱的那部分记忆,不可能也很难描述出来,因为仍旧没有放下,所以只是变为混日子三个字表达,实际的那块,仍旧在原来的地方,时不时地痛着。至少,我是这样的。 明中手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不知明来电。”他把免提打开。 “我是李明中。” “几位教授安好?” 大家兴奋地回答:“很好很好,钟主任,情况怎样了?” “基本胜利。两队外来武装已经全部就擒,我们仍在搜寻境内的接应人员,我可以保证,你们现在安全了!” “太好了,谢谢钟主任。” “呵呵,不要谢我,这是你们争取来的,我还要感谢你们,你们让我们知道跟先进国家之间的差距,我们,要迎头赶上啊!” “放心吧钟主任,我们力争尽快完成任务。” “对了,y任务已经属于总参特别任务了,不过我还是联络人。现在,大家先睡个好觉!” 洪进和林治强看向我:“这枪?” 我快速拆下弹链:“你们帮我一下,我把枪放回原处。” 两人驮着我,我塞进枪,关上机关,刚一落地,一阵冷风就进来了,是张队长来接我们上去了。 回到地面,明亮的阳光令人眩晕。 连长在等着我们:“赶紧让教授们去食堂,大伙都去吃东西,炊事员煮了牛肉面,吃饱了教授们要休息!” 寒冷的空气里我们都说不出话,饿吗?高原反应下的生理机能处于低下态,不管如何得吃一点,牛肉面? 我们无意识地小跑进食堂。 木条板凳上已经坐了不少士兵,居然还有在和田就分开的便衣们!见到我们,一个黑便衣跑过来。 “22号报到!” 另外几个也围了过来,在我们周围坐下,连长识相地把这张桌子让给我们。 炊事员开始上面,没想到放在我面前的是一碗红枣汤,里面有白果,红花和桂圆。 22号小声说:“我们到达时候带来了补给。部队系统我们也不明白,怎么就让我们分开了,还断了联系,现在一切回到正规.” 洪进夹起一块干切牛肉:“我们现在安全了?” “这里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我们现在做什么,上面都看得清清楚楚。29号,你跟宋教授! “是!” 我吓一跳,在我身边坐着的,居然是个女孩子! “宋教授,我是29号,从现在开始,24小时在您身边。” 我埋头喝汤,暖意从胃往头上冒,一会脚也暖和起来了,指尖开始有知觉了。 “好吧。29号。” 22号一边吃面,一边用低得只有我们能听见的音调说:“连队可能有内应,我们奉命秘查,教授们有怀疑对象,请告知我。” 众人看看我。我若无其事地微笑着喝汤,低声说:“是有怀疑对象,副连长请假回京了,有机会去查他的房间和背景。” 大家不再说话,装犯困。 这种阵仗,即便还有低级别内应也不会轻举妄动。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我迷迷糊糊回房间,似乎想问29号为什么她就穿这么点,仍旧是黑西装和羊绒毛衣,能抵挡得了吗? 半梦半醒之间,好像她替我脱了羽绒衣,换上了什么衣服,温暖极了。是冰岛雁鸭绒吗?雪域无边无际,我的冰锥扎在冰原上,正在缓缓地移动,这个姿势,可以帮助我的下肢在每一次移动时候发力,不会失去知觉。呼啸的风带起小冰珠子打在护目镜上,每隔半小时,我就解开背包取出卫星电话搜索信号,然后重新包好电话,背上背囊,确认方向,继续移动。每一寸距离都由脚尖发力撑过去,时刻提醒自己,活着。 我是在做梦,是在过往从前里。这一觉醒来,应该是美好的现在。 过去已经统统放下了。 金风玉露一相逢 我醒来的时候,天色与我刚睡的一样,太阳瑰丽地在云间绽放光芒,我从羽绒睡袋里钻出来,并没有觉得很冷,才发现身上穿的是那种远红外自动发热的衣服。 29号靠在椅子上闭着眼,我轻手轻脚地找鞋子,地上摆的是一双羊毛绒内里的靴子了。我的短秋靴估计已经被收好了。我哼着小曲穿上靴子,29号已经站起来了。 “宋教授,穿上外套!”她手上的对讲机一闪一闪的:“29号报告,送餐。” “是晚饭?” 她目无表情的脸微笑起来,还蛮漂亮的,方方的脸,蒜头鼻子在薄薄的嘴巴上耸了一下:“午饭,现在才下午3点。” 我穿上羽绒衣,伸个懒腰:“小姑娘你是安徽人?” 她重新凝固表情,严肃地说:“无可奉告。” 我笑笑:“看你的五官结构,口音里面有那么细小的皖南味道,你的身形和行动方式显示你的散打和近身格斗技术很好。只是右手柔韧度似乎差一点,最近受伤了?” 她思忖一下,说:“练抓举扭了一下。没有大碍,快好了。” 敲门声,她敏捷地到门边,右手扶在腰部,问:“几号?” “1号。” 她放松警惕姿势,开门。 一个便衣端着一托盘,托盘上罩着好几条毛巾。29号支上一个有不锈钢撑脚的小桌子,估计这个小桌子是他们带来的。 我配合地摆好木椅子,她揭开毛巾,里面是一口小砂锅,和两个保温饭盒。 砂锅里热腾腾的人参竹荪灵芝和蛋清汤。饭盒里一碗白米饭,一个木耳莴苣蘑菇小炒。 和田地区应该有蔬菜基地,这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连夜坐运输机进战场带来的。 “姑娘,你吃过午饭没?” 她点点头:“早吃过了。”她身体语言暴露她说谎,24小时贴身保护我,怎么可能吃过了,一定是啃了他们的那种压缩食物条。 “我不吃了,你要是不跟我一起吃,我怕这食物不安全。不敢吃。” 她拉过椅子坐在我面前:“整个过程我们监视着,这种南方菜厨师不会,是我写的步骤,从配菜清洗到出锅送来,都是我们队伍执行,很安全。” “我怕死,经过这一晚上折腾,更怕了。你可以现在就报告!” 她定定地看着我。 我把一双一次性木筷子递给她:“很快就凉了。” 她拿起筷子,放低声音:“谢谢,宋教授。” 我给她夹菜:“一会让他们再送点米饭来,这碗你先吃。我先喝汤。” 我取过小碗勺了半碗参汤放到她面前,然后自己盛一碗。 她估计是饿坏了,风卷云一般吃了半格米饭。 “慢点,这可是海拔近5000米的高原,这个吃法子,一会要头晕的。” 她摇头:“在珠峰饿过四天,没事的。” 我喝了半锅汤,浑身热烘烘的:“剩下的都是你的,我高原反应挺严重的,半流质食物最好。别的都难受。” “你必须吃点饭菜!” 我笑了:“我是素食者,严格素食者,这个小炒里面有牛油味道,下一餐务必用麻油,我去过食堂,那儿估计麻油对我来说最合适。” 她也笑了:“我们失职,没有仔细检查炒菜油。” 她把剩下的米饭倒进我碗里,又替我加点汤拌着:“就这点,吃下去。” 我点点头:“就这么定了!这里方圆几百公里,估计就我们两个是女人,咱们是得保重。” 我不可能有她吃饭的那个速度,但也算是快速塞进了胃里,因为再不塞下去,就凉了。 她拿起对讲机:“29号报告,等待。” 我跑进洗手间,这房子的洗手间是只有半边门的,幸好我看见了淋浴,好歹也有热水,这地方洗澡不要冻死啊?快速洗漱之后,她已经在等我了。 “教授们十分钟后一起在办公室集合。” “你要不要去洗一下?”我把毛巾给她。 她迟疑一下,接过。 我找到防晒霜涂了两遍,她已经清理完毕,死活拒绝我让她涂面霜。 “出发!” 我苦笑地跟在她后面步行往办公室。 恢复了体力的众人在办公室重新见面,恍若隔世。 22号站在办公桌后面,面前是一排装有褐色液体的玻璃杯,招呼我们各自领取。 洪进第一个饮完:“宋教授,快喝下去,这东西凉的好。” 明中喝完点了一支烟:“22号给大伙做一个情况说明。” 22号俊朗的脸换上一副指挥官的模样,清一下嗓子:“26,27,28,29都出去吧。” 门一关上,他便压低声音说:“昨晚还发生了一件事,送你们来的运输机失联了,没有按时回归和田基地。战备警报的时候才发现,我们正好在和田基地,所以马上开始了调查,现在确认正是这架飞机的驾驶员叛变,很可能他在无人区准备接应外来武装撤退。我们的空军发现了飞机,但驾驶员失踪。各位乘机的时候发现异常情况么?” 大家回忆一下,一头雾水。 洪进硬着头皮说:“我们根本没见到,不过运输机上全是麻袋,我们就是坐在麻袋上一直到这儿的。” “军用麻袋?” “这说明不了什么,运输机上有麻袋很正常。”明中喃喃。 “麻袋里面有什么?” “空的。”我们异口同声。 22号点点头:“这个情况很重要,运输机上不该有空麻袋!” 他一点明,我们立刻同意。 无人区可能有对方的补给点。 地方太大,地毯式搜索很难,更可能是地下掩体,那么更难,而且还很危险。 林治强给大家沏上茶:“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研究工作?” 22号笑了:“教授们请便,我们各自任务不同。顺便告诉大家,隔离的士兵已经都送往和田安全区了,连队人员补给刚才也已经完成。” “就是说,我们可以随便行动了?” “不可以单独行动,一定要和我们的人员在一起。” 我放下茶杯:“那请连长来吧。我们要他配合的。” “连长在隔壁办公室等着,现在这间办公室是我们的指挥中心。”29号替我们拉开门。 林治强小声说德语:“特警和部队并肩作战,估计他们也很少有这种情况。嘿嘿。” 我故意留下不走。 22号看着我:“宋教授还有话?” “我是属于比较麻烦的那种,我有些特殊需要,不知道队长能帮我么?” 他严肃地回答:“只要能办到。” 我快速写下清单:“这是我需要的,如果有可能,请尽快备妥。” 他看一眼:“这是宋教授本人需要的?” “只是我需要的。有问题吗?” “我尽量!” 我甜甜地道谢,离开。 我的要求不高,只是需要一只小口径手枪,足够的弹匣,大容量录音笔和一瓶防晒霜,一付偏光太阳镜。除了防晒霜,别的对于特警简直举手之劳。 这么想着,连长已经兴高采烈地和林治强,明中,洪进寒暄着。 “抓紧时间,咱们走吧。”看见我在门口,连长咧开嘴,大声说。 29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紧紧靠着我。 我们往驻地后方的小路走去,遇到两处岗哨,便向y靠近了。 古老的苔原斜坡上,一道小路被踩出浅浅的痕迹。 我爬上去,是一个小平地,还留有几根木桩被拔出后的痕迹,站在这里,能见到下面的营地,和后面的雪山。残雪和跨越历史长河的苔原覆盖的连绵的雪山。 而y静静地躺在那里。青黑的,仿佛与冻土融为一体,但被阳光照耀的一面,泛着青亮的淡淡的金属光泽。仔细一看,如同一枚尺寸特殊的导弹。大家在离它十米左右停下了。 前端是大约30度的锐角,呈铅笔形,照片上显示不清楚,这里明确地可以看出是多面体,非对称的多面体。 “就是这里,教授们研究吧,我还有军务。” 连长客气地说,声音后是深深的恐惧。 林治强取出手机,拔出天线。 “我要看清符号。”我说一句,快步靠向y。 明中想要拦住我,但没有我快,29号倒是紧跟着我,我一下子跪倒在y面前。 29号想要扶我,我拒绝。 “在这神山之上,众峰的手心,请原谅我的来迟!” 我轻轻地把两个掌心贴在y的符号上面,冰凉过后,是无法形容的柔软,如同我整个手掌已经融入它的内部。 无数的离合悲欢,无数记不清名字擦肩而过的人的面貌,无数的旋律,无数的万象奔腾的记忆,一时间蜂拥而来。正如我刚开始修禅定一样,纷纷洋洋的人生片段潮起潮涌,腹部一阵发热,自觉的六字大明咒开始在脐轮处旋转,也不知转了几十转还是几百转,我的泪水横流,冰冻,风干。一种安宁的快乐升起,手掌心开始热起来,我缩回手,29号取出一双羊皮手套,准备给我戴上,但当她一接触我的手,触电一般地,看住我,不信地也摸摸y。 我点点头:“它是无比温暖的。” 见我没事,众人也都俯下身抚摸它。 明中幽幽说:“当你手冻掉了。” 我翘起兰花指:“瞧瞧。” 我再度把两个手掌贴上去,这些整齐的划痕,这些历经多少次沧桑巨变的划痕,在我的指间起伏。 洪进受不了y的冰凉,戴上皮手套,摸着那个锐角。 明中和林治强试图探寻底部。我跪着绕它一周,三前三后加底部,7个面,只有一面有符号。 开始飘雪了,便衣那身单薄的衣服,即使有红外发热衣,恐怕也很难抵御,我们准备回到室内去,我恋恋不舍。决定雪一停就再来。 我把前额靠在它身上:“暂时离开,我很快回来。” 29见我不动,以为我腿麻了,伸手欲拉我,却不知怎么自己倒退出去好几步才站稳,她再度向我靠拢,却始终在原地踏步。 “这是朋友,不要伤害她。”我站了起来。走向29. “咱们走吧。” 她狐疑地看着我的腿正轻快地迈下斜坡,一个弹跳靠近我:“宋教授,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想了一想,不打算说实话:“我会一指禅,哈哈。别胡思乱想,你只是冻坏了,有点失衡。” 便衣把我们带到另外一间大办公室。 看来这是安排给我们的研究中心。 明中和林治强乐了:“跟我们要求的一样,这里重建了一个通讯中心,不过不是军队系统的,哈哈。” 我偷偷问29号:“姑娘,这是你们特警的通讯室?” 她迟疑一下,说:“和田分部的一个通讯室,我们把设备都带来了。还调了一个通讯卫星。” 洪强说德语:“国家真不差钱。” “无线通讯,联系全世界,太棒了。”林治强坐进电脑椅,转了一个360度的圈:“孩子们,想跟想念的人说话吗?林叔叔这就实现梦想!” 27号大声说:“谢谢教授,我们的任务是负责你们的人身安全,不能分心学习!” 林治强无趣地挥挥手。 各人都开始在电脑上忙碌。 29号和伙伴们各自站在一个角落,靠着油汀。如同隐身。洪进似乎想到什么,把键盘一扔,朝我挤挤眼:“ysl,你腿没事吧?” “穿着特警的装备呢。”我把发热裤露出一点米色,让他看:“你想说什么?” 他愣一下,摇头:“没啥要说的。这儿谁说德语?” 大家都看着他,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28号大声回答:“我可以。” “法语谁会?” 27号立正:“我!” 林治强看向那女孩:“29号,你什么语种?” 29号站直了:“报告,西葡语系。” “谁说上海话?”明中问。 没有回答。 众人松口气,总有安全交流语言。 27号走近我们:“教授,这里是安全的,请放心交谈,” 林治强说起比较滑稽的上海话,手里举着一个小装置:“本来随便我们说什么,这家伙都会传送出去,现在被我屏蔽了,阿拉继续上海话。你两个别笑话我,我乃湘楚之地生人,口音是没法子喽。” 我笑弯了腰:“说得不错说得很好,至少没有尼玛阿诗玛这些前缀了。” 我们移动电脑椅的轮子,大伙凑近。 “开个小会,思理,你发现什么没有。”明中请便衣沏几杯热茶来。 “对啊,钟主任还在等报告呢,咱们至少每天交一篇。”洪进夹着杭州话说道,语速明显很慢。 “你们先说,我还得想想。” 明中叹口气:“我什么也没有。跟在飞机上估摸的差不多,力所不及的物质。” 洪进也立刻表态:“不是幻象,这是个实打实的存在。” 林治强半晌才出声:“宋,我接收到一些断点的频率,不属于任何交流信号,所以我给不出信息内容,但奇怪的是,我计算之后,出现这样的图形。” 他把笔记本给我看。 “是y的符号,但是划痕的排列顺序有变化。如果按照文字来说,字义就完全不通了。” 我看着,立刻上网:“马上联线钟主任,我们能联上他吗?” “看你那紧张样,什么意思?”洪进也移向自己的屏幕。 明中连上钟主任了:“思理,你用耳机吧。” 大家都戴上了耳机。 “钟主任,我弟弟有危险,请你保护他。请你立刻保护他,监禁他,把他抓起来都可以,他有危险。在这同时我给你合理解释,拜托了!” “宋教授,我们的信息中,没有你弟弟。” “他是我父亲的私生子,家父临终嘱托,我才知道有个弟弟。我回国后找到他的,我这就给您发他的地址,电邮,工作单位是神州大学数学系。” “我马上交代,你需要给我个解释。保持在线,我马上回。” 他离开了屏幕。 众人看向我。 我耸耸肩:“等钟主任回来我一起说了,省的我说两遍。” 我喝茶,打开电邮,弟弟没有给我回邮件。 钟主任果然回来了:“宋教授,我听着。” 我知道他在看我的表情和行为,便主动凑近,平静地说:“在接这个任务之前的四十分钟左右,弟弟给我打了个电话,问了我三个历史学,确切说是考古学问题,分别是贾湖骨笛能不能吹奏十二半分音,秦始皇陵有没有出土骰子,三星堆金沙遗址有没有发现文字。我是正确地回答了。但是在接到这个任务和刚才近距离研究y之后,我确认我弟弟有危险。这三个问题,与y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问我弟弟这个问题的人,很可能是故意接近我弟弟的。他是数学天才,数字宅男,有着天才有的所有习惯,比如强迫症,比如与生俱来的数字敏感,比如生活中无处不在的概率博弈,但他很努力,努力保持与平常人世界的沟通,但还是很少与陌生人讲话,在神州大学讲师的职业,也只是从头至尾的讲课,不回答任何问题,与学生的交流完全依赖电子邮件。因为我很理解他这样的人的世界,所以我回国之后我们相处得很好,他更加努力地与外界沟通,我们可以每个周末去新天地下午茶,去森林公园划船,甚至还可以一起坐地铁到科技馆。但是,问他这三个问题的人,我不认识,但一定居心叵测,请您,务必保护好他,请一定保护好他。他是,当代的高斯,天生的高速计算机。” 我保持平静,不能有半点的迟疑和情绪激动。 钟主任接了个手机,示意我等一下。 “好消息,宋教授,我们找到杨晓东了,他正在神大讲课。已经实行保护性监禁,如果你需要,可以和他通话。” “太好了!” “现在告诉我这几个问题与y的关联。等一下也顺便听一下另外几位关于次声武器的说明。” “我认为不方便音声传送的部分,我将用加密数据包说明。您能接受吗?” “当然。昨晚你们在部队系统的强行通讯掠夺行为,已经证明了你们的能力,我相信你的判断力。”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可能涉及到很多历史课题,我也就仓促地解释一下,要声明的是,历史背景仅仅限于本次文明。骨笛是目前发现的本次文明历史上,人类最早的乐器。从考古历史学角度说,是乐器,但在9000多年前的贾湖人,打造骨笛的目的,我认为并非为了吹奏愉悦的旋律来消遣。在渔猎农耕时代,传说中的炎帝神农氏造了五弦琴,来愉悦百姓,但还没有考古学的实物证据来证明,但贾湖遗址证明了淮河流域文明和长江流域文明同样的辉煌,该遗址出土了最早的龟壳楔刻,被认为是人类最早的文字。还发现了被驯化的谷物,最古老的酿酒技术,最早使用蜂蜜等等。对不起我说重点,骨笛的制作材料是鹤,大型飞禽,有一句成语叫风声鹤唳,说的是东晋淝水之战,秦兵之所以丢盔弃甲,恰恰是由风声传送了鹤的凄厉叫声,使秦兵人心惶惶慌不择路。我们从物理学角度来说,鹤在迁徙长途飞行中遇到危险,发出的叫声能达3公里,与大气产生强烈共振,无疑于一种次声武器,由风传送,更是强大很多倍。没有高山阻挡的平原水战海战,这种次声波共振,杀人于无形!秦兵败于处于下风口,败于风声鹤唳。骨笛,应该是贾湖人已经发现了风声与鹤唳的厉害,所以我的看法,骨笛可以是吹奏的武器。这种武器,还有另外一个成语典故能说明,那就是四面楚歌。西楚霸王拥兵十万,虽然刘邦纠结号称四十万围其垓下,但想一下史记是怎么记载的?先不说司马迁是否对于刘家存恨意,但从史学角度,作为客观公正不带个人立场的史官世家,司马迁的史记还是很忠实可信的,高祖本纪里说刘邦鼓动军士唱楚歌,这种心灵共振的无边乡愁,即便我是历史老师,也很难述以言表。十万将士啊,本来应该是一场多么惨烈悲壮的大战,然而一生征战的项羽,居然抛下十万士兵,领区区800人,根本不战而临阵逃离。这是堂堂西楚霸王做得出来的事吗?客观分析,他是没有办法,在音声中瓦解的士气,在音声中士兵的内心,已经不是士兵,已经没有战意!只有回家两个字。垓下之战,汉军实是胜于音声。而楚歌便是次声武器。再言诸葛武侯,那出著名的空城计,不管历史上是否真实有过,抚琴传送的淡定自若请君入瓮式的音乐,让司马懿疑心顿生,而后退兵几十里,物理学解释,还是次声共振引起的疑惑。我是不是太啰嗦了?唉,教书的也就是说书的。” 众人听得精彩,明中递过来一杯水,我喝一口,继续。林治强递给我一张纸,上面字迹倒是龙飞凤舞的漂亮:放慢语速,保持体力。 “关于始皇陵的骰子,是占卜工具?是娱乐工具?苏美尔乌尔城邦遗址,埃及文明都出土了骰子,而且令人奇怪的是,古代的骰子,不是现在的六方体,而是多面体,有四面的,三面的,十二面甚至十四面的,始皇陵发现的就是十四面的茕,汉代还出土了十八面的茕。据说这些骰子是现代国际象棋的起源。并不是完全对称的。记得了么?我们的y就如同放大的茕,不过是七面体。而这些骰子的作用是什么?在秦汉流行一种六博的军事游戏,说白了就是一种兵法演练的棋,我们所谓眼观六路之六路,都源自于古代兵法。骰子一样,具有其排兵布阵的军事作用。这个以后可以展开讲,至于三星堆的文字,那也是一直被认为是符号的难解之谜,实际上现在已经有人用古彝文解释得大差不差了,在那里出土的黄金制品青铜制品已经震惊了世界历史学界,而这些刻画的符号,与y,与贾湖遗址发现的龟甲刻画,异曲同工的美妙。所以,钟主任,在同一个时间问了这三个问题的人,对于y计划,比我知道得还早,在我弟弟给我电话的时候,我还是个局外人,而这个提问人,一定有了很多实地的信息!所以有可能,请这个提问人喝茶!” 钟主任沉思了一下:“信息量有点大,历史跨度从石器时代到现在,不过宋教授,说一句外行话,能证明吗?” 与y下午的交流,已经令我信心百倍。 “给我们一些时间,我给你如山铁证!” 他松弛下来,微笑:“有你这个虔诚的佛教徒的保证,我信你!” 我看看其他几位,个个都在沉思中,想了一下,说:“钟主任,我的弟弟就拜托您了,给他一个独立的自由的小空间,给他电脑和网路,就可以了。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他双手握着一起放到桌上,那种权威感又回来了,点点头:“说吧。” “我的伙伴们与y才刚刚开始沟通,但他们也有另外角度的发现,只是他们不象我学历史,可以遣词造句让您一时间可以了解,如果纯粹用数字,用模型,用试验说话,他们没有问题,他们如同我弟弟一样,天才总有天才与我们这些普通人沟通困难的时候,所以请您允许我来写研究进展报告和计划。我打个比方,哥德巴赫猜想,费马猜想,四色猜想,后两个终于已经解决了,成为定理,头一个,说白了,一加一等于二,至今没有成为定理,但全世界都知道一加一等于二,简单易懂,但其内涵深邃无比,困扰了一代又一代的数学家。而您会说这有意义吗我可以简单地回答您,理论如果不能成为理论,那么就不能无遗憾地运用,理论的完整性之重要,在于能够影响实践,影响结果,影响发展。” 众人感激地看看我。 钟主任点头:“我同意,你们小组本来就无需每人都提交进展,你们是一个整体。另外,我补充一句,哥德巴赫猜想,我相信会如费马猜想一样,成为费马大定理!” 大家都感谢地寒暄起来。 我开始思考那组新排列。 29见我脱了鞋子盘起腿,马上推了一个油汀过来,热烘烘的。 窗外,大雪纷飞。 那一年的南京师范大学古文献大课,我坐在后排旁听,听完之后我决定交古文献的?大概吧,我只是想重写讲义而已。 骨笛啊骨笛,失传的乐经啊。 先秦,上古,那些神话啊,传说啊。山海经啊! 山海经! 第6章 文明若只如初见 由于大雪一直不停,我们的晚饭也是送进研究中心吃的,我记不清楚吃的是什么了,总之四个便衣和我们吃一样的饭菜,我只是放心29总算可以吃荤菜了,脑子里始终是山海经的西经,南经。东南西北绕个没完没了。饭后的茶歇,洪强接到了一个巨大的包裹,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系列仪器,通上电源。 “ysl,你先来检查一下。” 我笑着听他指挥把手指压在感应器上:“你什么时候弄台核磁共振,影像医学里那机器最值钱了。” 他斜着眼睛瞄一下便衣:“我关心我们几个的身体指标,领导也关心的,咱们喝的那种液体,是多种名贵植物的萃取,低温空运来的。萃取那些植物,可能只有北京上海珠海三个地方可行。代价很大,我也要出点贡献。” 明中插一句:“马兰基地,离这里最近的是马兰基地,应该可以萃取。” 我看他一眼,他意识到这个时候扯核基地很不适合。立刻噤声。 大家都避免讨论马兰,罗布泊。 几个人都检查了一遍,洪强开始记录数据。 林治强也始终在自己的世界里思考,在诺大的室内来回踱步。明中则在笔记本上绘制模型,y在他的屏幕上已经是一个三维动态的结构。 我最希望的就是现在在y面前坐着。 林治强突然停下来,走近我:“你想去么?” “当然。” “那还坐着干嘛,咱们走。” “你两个站住!”洪强厉声说:“坐下!我要测一下你们的脑波!” 我两乖乖地做好,任他把仪器连在头上。还挺重的。 屏幕上显示出的波长似乎令洪强疑惑不解。 来回折腾了好几遍,他大叫:“这机器是不是坏了?” 林治强故作高深地说:“再搞不定,我脑子要被这个电线帽子压坏了,总觉得要做开颅手术。” “我还真很想。”洪进瞪着他。 明中没有参与我们的体检,独自忙碌。我一心想去见y,林治强倒是对自己的脑波很感兴趣。 “尼玛赶紧说,咱被辐射了?” 洪强在键盘上一阵敲击:“你两个成神了。” “说人话!”林治强摘下仪器,凑近屏幕。 洪强指着屏幕:“你们看,阿尔法,阿尔法,阿尔法,贝塔,阿尔法” 林治强使劲给他一下:“尼玛叫你说人话!不过波群的确古怪” 我大致明白了:“他是说我们的脑波一直处于阿尔法波中,在医学上,称为长寿波,是在深度睡眠才可能出现的波长。” “尼玛咱们看起来是在梦游吗?长寿波?ysl有三百岁?长寿波可能这大白天说话时候存在?” 洪强站起来,摆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你,ysl,长期打坐练功的人,比如说许多高僧,就可以保持长时间的阿尔法波,所以你这个标本不具备价值,但治强的,也太奇怪!” 明中终于放下键盘,加入进来:“恭喜,你俩摆脱睡眠的束缚,人生效率增加三分之一!” 洪强一把把他按进椅子:“我来看看你的。” 我朝林治强使个眼色。他会意,我们往门口移动,我拉上羽绒服拉链,戴好帽子。27,29号立刻贴近。替我们拉开门。 我们在风雪中奔跑。 林治强边跑边大叫:“你也听见召唤了?” 雪太大,我迷糊着眼睛点点头,说不出话。 积雪中,y在原来的位置,以它为圆心五平米左右,没有积雪。林治强兴高采烈:“宋!它就象唐僧。” 29号和27号若无其事地站在我们身后。 我们顺利进入圆圈,这个圈内,是温暖的。我屈身跪在它面前,林治强则绕到它身后坐在地上。 那种愉悦安宁又溢满我的身心,丰盈充足的能量,幸福得想要飞。 可能也就十几分钟,明中和洪强的大叫把我唤回大雪纷飞中。 “思理,思理,怎么进去?” “睡着了?快点让咱们进去!” 我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个圈只有我和林治强进来了,他们如同被无形的力量阻隔,谁都只能在积雪中踏步。 “ysl,你看看治强怎么了?他嘴巴怎么出血了?” 林治强坐在地上,浑身颤栗,强烈地抵抗着什么,呼吸沉重,嘴角的确在出血。时而流泪,时而喃喃,时而愤怒。 我看看洪进,他着急地原地踏步:“快想办法,ysl,你是杨思理,你会有办法的。” 我搭他脉一下,冰冷的手,但脉搏有力。他的状态我在哪里见到过,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我握住他的两只手,渐渐的,热传递中,他的手心开始有了热度。 我的愉悦的幸福感也在传送,他无神的眼光有了意识,看见了我在面前,握着的手也有了力量:“你知道?” 就在他弱声问的一刹那,我知道了。那是2005年的秋天,纽约上西区的一个私人博物馆,馆长是日本的书艺大家,也是东密大师,我在高野山学梵语的时候就认识了。那天在他的禅室饮茶,我们讨论过刚开始禅定时候的种种障碍。现在林治强面对的,正是其中的一种。犀利非常,惊涛裂岸的一种。 我点头用最平和柔软的声音说:“万象截流,你要战胜自己,回忆如潮水一样一波又一波,不要抵挡,不要逃避,全部过完,便是大静!尽量关注呼吸,缓慢轻柔。” 我想说你可以意守膻中或者气海穴,但他是物理专家,尽管已经感受到一种现代科技无法解释的力量的存在,但我们没有就此展开过讨论,所以现在,他的喜怒哀乐只有他自己可以逾越,此刻的他是自己记忆的大海里惊涛骇浪间的一叶小船,只有靠自己才能上岸。 一种温暖轻轻地抚摸我的气海穴,我被告知他会没事的。。 雪突然停了,只剩下风声,在阳光下来回呼啸。他的呼吸渐渐轻缓:“我应该没事了。” “不要急,保持这个半跪的坐姿,让快乐温暖慢慢地在全身一遍一遍地过,每一个器官都过。到全身都温暖快乐祥和,不留遗憾,再起来。”我知道洪进和明中仍在圈外的雪地里站着,便衣们也站着,他们都很安静,咫尺天涯不可及。 他面色渐渐红润,呼吸平稳,身体略微有点晃动。我点点头:“因为你不是盘腿的姿势,所以有些失衡。” “你打坐也经历过?” “照理我不可以跟你讨论打坐。所以不详细说。刚开始打坐的时候,很难让自己安静,各种琐事涌上心头。你的情况应该很严重,许多不愿意想起,不愿意提及,以为自己已经尘封在记忆的最深处,那些离合悲欢,那些生离死别,千头万绪,在一个时间,全部冲击你的整个精神世界,如果你不抵抗,任这些烦恼,这些从前如大海的水一样一阵一阵地冲过去,那就对了。不过你抗拒了,你试图抗拒这些记忆,这些影像,这些人事话语,你无路可逃,你面对得很痛苦,以卵击石,你自己遍体鳞伤。我们修习禅定的时候,不被这些记忆,情绪所困扰,只是来了就来了,去了就去了,做起来很难,但可以做得到。通俗说,你的意志力,你以为很强大,实际上在你自己的记忆面前,不堪一击。所有的经历,你以为已经过去了,其实没有,都在那儿,列阵如山。那么就让其来吧,这样一遍又一遍,只要你不抗拒,那么就如水,来来去去都是柔软的,你不共鸣你不参与,你不投入情感思想,那么潮水终将退去,之后的安宁美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穷尽文字也解释不清楚的。只能自己体会。所以在我们之前的无数先行者,给了我们很多很多的关照,让我们有准备去应对。我们只有能够面对所有的过去所有经历的人事,所有的自己,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得到真正的坚强和勇敢。而那些过去,才彻底放下,以后便会修习当下所为,当下放下。” “但我做了什么,进入这种境界?” 我笑了:“当然是y的关系。它一直在与我们交流。我认为它一直在过滤,翻看我们的记忆。可能它认为你的负担很重,所以把记忆的大潮放出来,让你轻松一下。这一遍过完,你不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吗?” 他笑,倒也是好看的:“还真是,说不出来,但很舒服。” “第一次,你被吓得不轻,以后就习惯了,到后来,不再来了,才叫烦恼统统抛掉。人是很奇妙的动物,只是最怕自己。克服自己这一关,才真正向大自由迈了一步。y也可能是在考验你,我认为其实是在帮助你,将背负的记忆重担放下,那么脑波可以时时刻刻在阿尔法波中,我说得太多了,我们走吧,他们急坏了。” 我们一站起来,那个无形的隔离圈便消失了。洪进先跳了进来。 “治强,你哪里不舒服?” “我现在舒服极了。” “洪教授,别打扰他,让他在这种舒服里呆久一点。” 林治强不解:“这还要请教。” 我挥挥手:“一会儿再说。” 明中双手抱在胸前,面对y,突然大声说:“你这家伙,吓唬人啊,小心我把房子再给你搭上!” 我们诧异地看着他,他绕y走了一圈:“我还能把这座小坡给全挖空了。” 什么也没发生,明中貌似发完了牢骚,对我说:“咱们回去开会!” 29号的好奇心上来了,她走近y,我用自己都惊人的速度拦住她,力量之大使她往后倒退两步,被风吹得凌乱的短发后,眼神惊惧:“这是意识流!” 我只是伸手,并未接触到她,毕竟不可能有她快,这叫,意识流?围棋术语?而我的速度—一瞬间的念头,能支撑近50公斤的我产生一种引力,让她向我靠拢两步? 我无法解释,只是一跃下了斜坡,回办公室去。 刚过了一个岗哨,便听见了尖锐的,在呼啸的风中非常刺耳的警报声。 一队披着白色的麻布的士兵整齐地跑向我们,几乎与雪色高原融为一体。张队长把一叠同样的雪白的麻布外套交给便衣,29号替我裹上:“雪域特殊装备,很好的隐蔽。驻地需要穿这个,说明我们可能面临空袭。必须藏身野外。 我们四个书呆子到这里已经习惯变故了,嘻嘻哈哈地笑。 洪进指着我们,又看看已经披麻的便衣:“我实在忍不住,要笑死了,这是谁想出来的。” 22号已经和我们会合,听见这一句,正色呵斥:“兵临城下,严肃点!” 张队长和他商量了几句,好像是让我们进掩体,又说太小,容不下便衣,最后居然没有结果,要征求我们的意见。 22号快速说明情况:“部队被渗透了,需要排查。同时有隐形飞机进入我领空,消失在无人区,雪一停就发现进入驻地的几处岗哨被袭击。里外和应的节奏,办公室不安全,我认为掩体也不安全。大家怎么说?” 林治强看看我,看看明中和洪进:“我们回去,回小坡去!” 22号和张队长一起反对:“太危险,那里是最可能的目标。” “我同意,既然这么不惜挑起战争的侵入,是不惜一切代价的做法,我们和y共进退!” 明中赞成,我马上表示同意,心想y才不用人类保护,保护我们还差不多。 洪进跺一下脚:“就这么定了!” 22号和自己的队伍说着我们不懂的语言,几个人随即点头,张队长乐得把我们这堆累赘交给特警。 我们再度回到小坡。 大家围坐在y身边,正好一个小圈。这一次,洪进把一件白麻衣盖在y身上:“这宝贝,必须保护好。” 29号看看自己的队伍,问:“1号呢?” 22号眼神悲凉:“1号负伤了。我紧急处理了一下,在医务室躺着,现在情况,没法送走。” 那个送饭菜的小伙子。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 我打岔:“我的那个清单” 22号看看我,把一个纸袋子塞给我:“只有这个,别的暂时没送到。” 我的乌蒂玛斯100 见我熟练地装上弹匣,便衣似乎对我刮目相看。29号和队友叽叽咕咕地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语言。 我明白她在解释我有—意识流的功夫。再愚蠢的人目睹y的能力,也明白我们的研究目标是多么的重要。 林治强学我盘着腿,看见这精美的武器,皱起了鼻子:“尼玛就靠这玩意打隐形飞机?” 众人笑了。 明中维护我:“不是不可能,速度,超低空飞行,肉眼可见都是其弱点,只要思理撂一枪正好打在发动机的齿轮咬合处,” 洪进也想缓和一下气氛:“现在速度不是问题了,早就有超音速了。派这个东西来,主要是续航能力长,我说队长,是隐形战斗机还是隐形直升机?” “直升机,有地面部队发现了,因为大雪,行进困难,没有打到。”22号解释。 林治强一把夺过22号的对讲机,拆了开来,速度之快,所有便衣都不敢相信地看着22号,我也疑惑22号的反应是不是有点迟钝?。 22号愣一下,随即叉开话题,问我:“宋教授,你什么时候认为危险并未解除?所以要枪?” 这话听起来,有些怀疑我。 林治强头也不抬地回答:“y一直在告诉我们,危险还在。” 他如同我玩手枪一样熟练地摆弄好对讲机,放在地上:“听。” 一种电波,清晰地滴滴,滴滴,滴滴。断点传续。 22号指着被白麻衣盖着的y:“就是这个东西?” 明中示意他安静:“听!” 洪进悄声问:“这啥意思?” 我笑了:“跟咱们特警队使用的语言很接近哇!” 27号脸色变了一下,我推开保险栓,同时左手撑地横飞过去,将枪管顶在27号的脖子上。林治强也一把按住他拔枪的左手。 所有人都在震惊中。 22号缴了27号的两支枪:“怎么回事?” 林治强咳嗽一声:“这种电波,反复说了一个数字,27.” 明中点头:“国际空间站就用这种电波传输。大致是,27号不可信。” 27号似乎不敢相信被两个教书的制服:“队长,这帮教授疯了!这玩意是个发报机?天方夜谭!” 林治强拆开27号的对讲机,取出一个黄豆大小的芯片,重新装上。他把芯片交给明中,明中把芯片放到y身上。登时,芯片牢牢地吸附,随后扭曲,分解成粉末。 明中得意:“跟我设想的一样,y能够消磁,还能排除隐患,哈哈。它是智能的!” 27号欲挣脱,29号和22号,立刻控制住他。 “我是奉命行事!” 22号一掌打在27号的脑袋上:“奉你个头!” 明中阻止他:“他没说谎。听!” 电波变了。 29号忍不住问:“这个能测谎?” 林治强点点头:“我没法解释,知识盲点。可能宋教授能够说明。” 我扣回保险,把手枪塞在羽绒衣袖子里:“它来自地球上的先进文明。有扫描人类记忆的能力。27号的确是奉命。你们的上峰某位有问题。它还告诉我们,你们出的各种险恶任务,让你们已经见惯不怪,但还是要我转告,27号的父母被控制了,他是被迫的。” 便衣们互相交换一个眼神。 22号冷哼一声:“先进文明也出错了,我们都是孤儿,自小就被抛弃。无任何牵挂,可以就地牺牲。” 我的心头一阵疼痛。 这些孩子,封闭了最原始的情感需要。 林治强笑了:“27号,告诉我们谁对谁错?” 27号居然抖动起来,由于试图压抑痛苦,整张脸扭曲成一团,呼吸急促。记忆里所有的酸楚全部爆发,他很难过这一关。 洪进扶住他:“你们快问y,怎么办?” 所有的便衣都没有动,但保持全身戒备姿势。 我用力扳开他的手,按到y身上。他仿佛被烫到一样大叫。 “孩子,不要抵抗,不要逃避,记忆从来不会忘记,想哭就哭,想叫就叫,不要违背意愿。” “让我去死,让我死!任务失败,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我的头啊!” 由于叫声太犀利,有士兵大声在斜坡下问,22号回答他没事。仍旧木然地保持戒备。 洪进低声说:“他可能脑压过高,你能念个咒语什么的?” 林治强体会过这种痛苦:“ysl,救救这孩子。” “他非我门中,我的咒语不是他的钥匙。这道关,只有他自己可以过,绝对不可以抵抗。” 说是这么说,我还是持一个金刚降魔手印印在27号额头。 也就是这么接触的一刹那,如世间所有的鲜花一时间全部怒放,在莲花之上,众生的世间,清净大海,霞光流泄,27号安静了下来。 明中一直在观察着,看到这里,幽幽叹息一声:“我现在理解张晓安为什么去北京龙泉寺出家了。” 洪进放下心来,狠狠拍了明中肩膀一下:“现在提什么张晓安?那厮一个实验室4个人才,全当了和尚。” 27号感激地看看我。我朝他点点头。记忆的闸门打开,他的情感也已经重回。 “验过dna,否则我怎么可能相信。还远远地见过,就在北京云居寺做打杂的,做了很多年了。” 22号对我们的交流不感兴趣,冷冷地问:“你是791分部调来的,归华北局,奉谁的命,什么任务?” 27号惨淡一笑:“你们问这东西吧,我们受一样的训练,我能说吗?” 众人沉默。 半晌,22号发话:“宋教授,你能问吗?” 我琢磨了一下,点点头:“只告诉我们27号不可信,并不是说他,应该不是来害我们的,只是想要获得情报。大家各自都是奉命,现在一致对外才是,要吵架回头关门自己家里吵。这事回头再说,我们没什么比眼前事更大了。” 林治强也符合:“听,现在的意思,是危险临近了。来自” 我们听见了飞机声。 27号大声喊,怕飞机声影响我们:“跟境外武装没关系,上头只想知道y任务是什么内容,越详细越好。” 林治强吆喝起来:“快,大家都靠着y坐下。” 也许已经被y的能力震撼,没有人提异议,所有的枪都已经握紧。一齐靠向y。 如一圈涟漪一般,地面再度出现了一个圆圈,我们就在圈中。 明中“啊”了一声:“没想到在这里居然遇到空袭。” “不一定是空袭。”22号很冷静:“是直升机。” “继续空降,完成没完成的任务?”洪进表示很难相信:“我说俘虏关在哪?” 22号笑了,第一次笑,青春无敌,俊朗帅气。可惜我和他,29号和明中坐一边,其他人看不见。只知道两个便衣控制着27号,林治强和洪进坐一边。 “洪教授真想知道我可以问问。”他摆弄对讲机。 然后懊恼地说:“奇怪的是,对讲机坏了。” 林治强背对着我们说:“不奇怪,我们被封闭在这个圈中,什么信号都被屏蔽了。可能在空中看,我们这里是冰川。” 22号怀疑地看看我。我点点头:“别问为什么,我们的科技无法到达的境界,也根本解释不了。” 洪进大声说:“算了,我就是找点乐子,你能听出什么飞机?” 29号突然插话:“我们队长还能分辨机型呢!他是出名的千里耳。” 明中又“啊”了一声:“知道是哪国的?说不定是自己人。” “呵呵,你们想问昨天战斗情况,直接问就行,我们不是部队系统,部队的事,我们不存在保密。” 洪进来劲了,跑到我们面前地上坐着:“赶紧给我说说。” “国籍不明,也不说话,声称是雇佣军,任务内容是测绘我边疆的地图。能信吗?派了两队,一共十二人,据说看外貌象非洲。” “说说队长你的看法,你是专家。”洪进嫌内容太简单。 22号扬一下眉毛:“装备都是最先进的,索马里海盗也装备先进,不过据说身手堪比海豹。我觉得是黑水,阿富汗就有黑水基地,太近了。但中东有太多的地下武装,还有一个叫蓝水,在巴基斯坦,阿联酋和以色列都很有名。还有基比斯雇佣军团,叱咤东欧,也接中东和非洲的活。外加前苏联的许多小队,解体后分散在全世界。所以你要我明确,我不在现场,不能认定。” “飞机呢?飞机也不能认定是哪国?”明中也感兴趣了。 “不明来历的飞机多了去了,不过隐形飞机不多。有限的几个国家能造,我军也有。那玩意,维护太麻烦。天气好还行,象刚才那场大雪,回基地马上得重新涂材料。不过现在咱们的战机赶来了。听!” “你能听出是隐形直升机?“ 22号又笑了:“当然能听出,材料不同,它对雷达隐身,对人眼没效,看得清清楚楚,总之,不是超音速最先进的隐形战斗机,只是直升机,所以我担心又是空降了一批外来武装,无人区值得这么关心,还真逗。” 他突然意识到说错了,马上补充:“不是不是,无人区有几位教授。” 我们各自苦涩地勉强笑笑。 洪进重新起个话题:“宋教授,你现在最想干嘛?” 众人乐了,气氛轻松起来。 我也活跃一下,哈哈气:“最想洗澡。不知道配给跟上没有。” 29号嘿嘿一声回答:“教授,配给跟上了。” 林治强也加入进来:“尼玛我想出家。” 洪进瞪他一眼:“我擦,咱俩一起出。宋教授记得来看咱们。” 明中突然认真起来,一改原来柔弱书生样,怒道:“胡扯什么?这事能开玩笑么?” 洪进挨着他坐着,一时尴尬,小声嘟哝着:“不你先提的张晓安么?” 我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林治强掏出几条巧克力分给大家。 不知过了多久,驻地广播响了,说警报解除。 明中扶我站起来:“腿麻不?” “一点没事。” 我们往办公室走,他小声问:“思理,我们才来了两天,这儿都炸开了锅,还不知要在这呆多久。” 我看看湖光山色,叹口气:“我们才这点事情,要知道部队,钟主任,总参,还有22号他们,多少人为了我们忙着。y如此智慧如此有能力,我估计人类武器根本伤害不了它。动用这么多人力,还不是因为我们。” “我的意思是,我们要快点结束这个任务。” 我停下脚步,好奇:“你有什么想法?” “所以和你商量。” “我有个想法,但是现在接触时间太短,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等成熟一点,我们大家一起讨论。” 他眼睛一亮,在镜片后闪出喜悦:“真的?说实话,自己平生所学,在它面前,被彻底颠覆,脑子现在不太好使,你有办法就好。” “我现在还没有,不过很想吃点东西,其实我想喝咖啡。”我被自己逗着了。跟y接触后,我的高原反应似乎从来没有过。 29号在身后应一声:“马上准备!先吃东西,喝咖啡,再洗澡,睡觉!”姑娘雀跃着忙去了。1号负伤,估计做饭监工的活儿就是她的了。我忘记问1号怎么负伤的了?m60机枪是谁的? 天色说黑就黑了,在这里天黑意味着深夜。大伙回到办公室,等宵夜的功夫,我清出一张大书桌,教大家打坐。 洪进很积极,因为平时锻炼的原因,腿部还是很柔软的,很容易就盘上了。倒是林治强和明中,只能先散盘着。 27号和22号在一张桌子边站着沟通,我承诺27号的事情我会向钟主任汇报,但大家都是出任务,不存在叛变,不存在敌我,所以大家应该还是一起工作。 我估计两人很想单打独斗一场,碍于我的面子外加一个深不可测扫地僧般的y存在,才答应在我们大办公室谈谈。 林治强把油汀拖近一点:“宋,你今天不写报告?” “不写,没内容写不出。” 他本以为我会找一些借口,听我如此直截了当,倒也无可奈何:“很难想象你这么个赢弱样,内心倒豪情得很。” “我要跟钟主任谈好,他需要给y找个好地点。我们老在这个地方呆着也是给无数人添麻烦。” “我们还能去哪?” “回家。” 洪进忧伤地看看我:“想家了?” 我摇头:“没那么多愁善感,否则我也过不了y的记忆扫描那一关。” 洪进黝黑的脸庞在灯光下泛着黄色:“第一次见y,你就被扫描了吧,我记得你还挺激动挺高兴,不如治强和27号那么可怕。这跟你长期打坐有关系的,万念俱空,很高深境界。” “没到那个境界,刚开始打坐,那是很多年前了,也是这样的,可以这么认为,不是被扫描,是自己的过往从前,无论喜怒哀乐,都会来,那种震动,不是外力,全是自己的念头,一层一层,一浪一浪,更有无名的恐惧,无边的黑暗,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人最过不了的关,是自己。我之所以感觉很舒服,是因为那些关早就过了,有时候不时还会来,但很浅淡,很快就走了,过了这道坎,之后的安宁,美丽,快乐,无法用言语形容。y之所以愿意和我沟通,是因为它认为我,过得了自己。我欢迎过往从前的做任何事情说任何话的自己,随时再来,这个功课,很简单两个字,放下。” 听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地听着。我居然对一堆理科男说这些?有个成语叫对牛弹琴,幸好,门开了。 29号送来了咖啡,很大一壶,牛饮吗?我倒了几杯,送了两杯给22和27号。 “来,喝咖啡,我有事情要向两位报告。” 27号低头说:“教授开玩笑,队长在这里,您需要什么帮助尽管说。” “先喝咖啡,然后我们去抓奸细去。” 22号眼睛一亮:“谁?1号在厨房发现有人动我们的配给,戴着面罩看不清脸,但因为被偷袭,1号没来得及有效反击,所以那家伙溜了。” “1号伤势如何?” “脑袋捱了一下,手臂有点开放性伤,一直喊头痛,明早飞机来,得送他去和田医院。” “我和洪教授一起去看看他吧。” “有两个战士保护他,暂时还行。团里派了医疗队,应该没什么大碍。最多轻微脑震荡。” 27号喝了口咖啡,突然问:“教授还有什么发现?” 我故作神秘地说:“有,一会告诉你。咱们先喝咖啡。这个事,只能我们三个去解决,驻地隐患必须消除。” 两人只得陪我乖乖地坐着。 我压低声音:“先救一号,还是先抓奸细?” 两人的黑眸都刷地亮一下:“当然救1号要紧。” “你们把他带到这里来。” 两人盯着我半天,又互相看看,22号问:“这个时间?来这里,教授,这不是闹着玩的。” “我们今天不解决他的头疼问题,明天他坐不了飞机了。” 27号明确态度:“我相信宋教授,队长,我们把他抬来!” 22号仍旧怀疑:“我用什么借口?军医能听信我什么借口把他抬来?” 我朝洪进诺诺嘴“洪教授是研究大脑的,你看他的机器,把他带来,我们马上医好他。” 我知道22号是搪塞我,特警带自己人看病,战地军医会不让吗? 22号看看洪进,算是勉强相信了:“行!” 两人出门,我又倒了一杯咖啡,29号笑着问:“再来一壶?” “稍微等一会,等一会肯定需要。” 洪进盘坐着睁开眼:“貌似准备熬夜。什么好玩的,我也参加。” 我笑:“下坐吧,来一杯,有事要麻烦你的。” 林治强也睁开眼,小声说:“尼玛洪进你马上就成神医了,赶紧喝杯咖啡。” 两人都下了坐倒了一杯和我一块坐着。 洪进喝了半杯,突然站起来大吼一声:“匪夷所思!” 我和林治强赶紧把他按回椅子。 “尼玛别发神经,y对你说了什么?” 洪进睁大眼睛,看着林治强:“我说出来才是妄想症!可真不是幻听!” “是次声传递。”明中忽然悠悠说了一句。 洪进的世界观被颠覆了。 明中这一句,我明白他也被听了。 真厉害,不显山露水,明中没有一点被影响的迹象。 这是宅男理科生的心理承受能力?他仿佛知道我在注视他,敲敲两个小腿,慢慢下了桌子,伸伸腰:“我也来一杯。” 洪进一会摇头一会点头,喝完了一杯咖啡,又倒上。 很快咖啡壶就空了。 29号立刻拿走了。看来咱们的咖啡存量很丰富,能喝到哥伦比亚咖啡已经很满足了。 明中喝一大口:“有点凉了。”他推推眼镜,拍拍洪进:“武侠小说里的传音入密,算是领教了?” 洪进不理他,径直滚动椅子奔向笔记本,噼里啪啦地忙开了。 林治强担心地问:“他没事吧!” “给你说中了,可能他要实施一次脑部手术。”我吓唬他。 洪进突然又退回我们中间:“理论上,当然是可行的!ysl,思想也是一种力,行动的源动力!”说完,又冲向笔记本。 明中不温不热地笑笑:“思理,思想不但是力量,还是超光速的存在,这可是你的经典理论,记得在纽约那次世界性的大辩论么?” 我当然记得:“2005年的新年顶层派对,在史蒂夫家里,你们一帮理科生围攻我。我可是落荒而逃!被史蒂夫劝回家了,简直是被主人扫地出门,还好我就住隔壁。” “哈哈,老史蒂夫被你吓坏了,你可是把五个国家的物理专家说傻了,全部脑袋发直在疯狂思考,都不吃不喝不说话,史蒂夫家的窗帘被五颜六色的笔涂满了各种公式,除了我,所有旁观者都愤怒地盯着你,唉,年轻啊!” “你倒是没参加,不过那次还有后话,史蒂夫送我回家,隔了半小时又来敲门,问我怎么办。我出了个绝妙的主意。”我故意停下,慢慢喝咖啡。 林治强好奇:“什么辩论?那个风声鹤唳很精彩,再说说,宋老师。” 明中摇头:“治强,思理的知识结构很强大,当时我们没有办法反对她,那只是她的个人理论,说明超光速仅仅不存在于物质世界,但存在于物理世界。我们还是要反对她,否则,就要承认物理经典理论的重大缺陷,但她的证据很可怕,普适一切正常人,而你和27号的经历,恰恰证明了她的正确。可惜,y是不可以公布的证据,否则现代物理又要被颠覆一次。你的导师当时在场,你算他比较喜欢的学生,没听他说过?” 林治强摆出一副盛气凌人模样朝着我:“尼玛你的意思是现代物理漏洞百出?” 我突然头皮发痒,使劲抓了几下:“你们几个怎么不抽烟?老史蒂夫后来问我怎么办,我说第二天带他们去教会,一见到耶和华就神识回来了。” 明中配合地帮我转移话题,递上一支烟:“来一支?别理他,他和莫尔老头关系不错,让他自己电邮去问。” 洪进又快速滚动椅子过来,一把夺过香烟点上:“现在要是有碗老鸭汤喝喝就完美了。我发现我自己的基因缺陷在于老鸭汤喝少了。” 林治强悲哀地看看他:“哥们,你喝点咖啡刺激一下中枢神经,你不是会点针灸吗?鱼骨头呢?扎几下。” 洪进不理他,吐个眼圈,一本正经地问我:“分子生物学史上一段公案,知道么?” 我心头一震,他想说什么?林治强恰恰这个时候看着我,眼光凌厉,我只能全心关注洪进。分子生物学怕是现在林治强也在涉足的领域。 “那位早逝的伟大的英伦玫瑰?剑桥国王学院历史上最了不起的女性。dna双螺旋结构的真正发现者,如果不是因为常年x射线的辐射三十八岁便去世,她可以活到获得诺贝尔。”我怎么会不知道罗莎兰德富兰克林呢? 洪进长长地叹息一声:“宋思理,答应我,别挑战物理界,莫尔的固执世界知名,半截入土的人了,别跟他计较,别成为第二个富兰克林。帮我点忙,做点微分几何运算?” 我有点感动,现在已经不是四十年代,科学界不再不容女性。他的关怀带着惺惺相惜的味道,我点点头:“你被告知核苷酸分子有第五种偶合态?” 他充满无奈地耸耸肩:“你已经计算过了?” “很久以前做过一些功课,粒子均匀力场的大前提下,人类已经明确了四种偶合态,知道周易吗?两仪生四象。如果从方位上解释,东南西北,但为什么又有五行关系?” 我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停下不语。林治强此刻倒是略带欣赏地朝我微笑。我心想我玩基因图谱那阵子,你们怕还在主攻方向的十字路口犹豫呢。 他点头:“继续,我可以跟上。五岳山形图是最早的等高线地图,我华夏文明傲然于世不是一年两年了。” 我赞许,意识到他思维很清晰:“如果只有金木水火,那么相生相克永无止尽,所以有个方位叫中央,央的意思是广大,包容。那便是土。包含了四种属性,而古人更细分了四种土,分别用辰戌丑未来表示,可以称为库,也可以称为墓。我们假设有第五种偶合态,牢固稳定,广大包容如土相,那将是多么的” “完美。” 我点点头:“上古传说,是泥土造人。我理解的是泥土包含了金木水火所有的物理化学属性。万物皆有属性,唯土能包容。泥土造人应该是平衡稳定的最佳态,我们现在的分子生物学无法论证,不代表不存在。” “你的意思,波粒二象性无法验证的一种存在?” 一阵冷风进来,22号和27号抬着一个盖着厚重大棉被的担架进来,29号执壶撑着弹簧门,我们赶紧去帮忙。 洪进甩甩头,招呼把担架抬上大桌子。 明中揿熄烟蒂,小声说:“是你的主意?” 我叹口气:“是,也不是。” 林治强听着1号的呻吟声,大力拍了我一下,可能没意识到我是女人,一下子收势不住扶住我:“洪进是上梁山了。ysl,你涉猎真广。” 我推开他,苦笑:“你这么看?其实我们都差不多。” 林治强也苦笑:“那个英伦玫瑰我也知道,我更知道贝尔。脉冲星的真正发现者。” 我看看他,耸耸肩:“被她的研究室主任赶走了,与诺贝尔不沾边,物理界的著名公案。” 他扬眉:“你脑子里装了太多东西!你的智商,真如传闻的三百加?” 我想说人脑可以装下多少个大英图书馆的书籍知识?但忍住了,因为贝尔女士的遭遇。理科如同一个父系社会,女性涉足如履薄冰,我何必和他谈这些呢? 那边洪进正在询问1号的情况。聊着聊着,突然手里多了一根鱼骨,一下扎进了1号的耳后,我们随即听到了一声痛苦的吼叫。 27号和22号大力按住1号自卫性踢出的腿。 1号继续哼了几下,突然没声了。 洪进大声问:“头还疼不?” 1号点点头:“真的不疼了。” “那起来走两步,你腿好好的,就是脑袋捱了一下,手出了点血。” 1号慢慢下了桌子,22号马上把一双拖鞋放到他脚下。 洪进满意而自信地拍拍他:“来回走上一刻钟,喝点水。” 那根鱼骨仍旧在他耳后插着。 洪进是针灸高手。 一滴血都不出。九歌大学卧虎藏龙。 22号和27号陪着1号开始在大办公室里绕圈走。29号佩服地替我们倒上咖啡。 洪进拿了一杯,走近我。改说上海话:“看他造化了。” 我不解。 林治强点了支烟:“然后呢?他这算好了伐?” 洪进双手一摊:“没有然后了,说是这么走走就自己,自愈了。” “尼玛神医洪进啊!他那样肯定是脑震荡,你一针就好了?” “我和ysl讨论过,相信存在第五种完美偶合态,每个人都拥有第五种,能够自我修复。” 林治强听了,狠狠盯了我一眼:“在y的力场作用下,都能长生不老?对等dna都能被唤醒,自我修复?” 我已经习惯他的说话方式。喝一口咖啡,组织一下语言:“是信念。我不知道你是基恩莫尔教授的门下。理论上,死亡不存在,只是意识形态的一次大转换。如水与冰,风雨雷电,” 他打断我:“还真准备开大课?” “假如你能在活着的每一天每一秒都让自己处于匀速圆周运动,那么时间对你来说无止尽,你的生命也无止尽。如同圆周率无数个无穷小的尾数。” 我说完不再理他。洪进却兴奋地大力点头:“特别要注意这个无穷小,你们佛教所谓的生命在于静止,就是这个涵义?” 我不置可否:“以后讨论吧。” 林治强并没有发作,而是再度眼睛发直。我天生就有这种本事让理科男登时陷入高速思考中。 明中看不过,推了林治强一下:“别想了,新鲜咖啡来了,尝一口。” 林治强回过神来,仍旧死死盯着我:“打坐可以让你处于匀速圆周运动?” 毕竟是高智商的学者。我点点头:“那是最初,然后要定在圆心,我真不方便和你讨论这些。1号那孩子今晚不解决他的颅内高压,明天会昏迷,洪教授不扎那一针,我拼了挨子弹也会扎他。” “行,我不问你的信仰禁区,你告诉我超光速的存在是什么?”他眼神迷蒙,但口气很冷。 明中拉开他,我倒不害怕,上前一步,微笑:“记忆的潮水不止超光速,还超越了时间,刹那就让你身临其境,那些历历在目,我此刻一提及,已经来到,不是吗?除了我无法提供量化数据,你能否定那么多年的时间不是距离?你能否定那些喜怒哀乐,当下已经是这些喜怒哀乐,来到的时候,无论你身处何处,年岁几何,能躲避吗?那些过往去世的人,衣裳容貌,新鲜如初,在你被β波充塞的梦境里,有多少场景从未肉身到达,却在你的意识中那样的春暖花开,那样的面朝大海?有多少片段对你而言是那么的沉重灰暗,一旦触及意志顿时消沉。有多少” 我被29号的哭泣打断了。 林治强皱着眉头抽了几张纸巾给她:“姑娘,宋教授是在说我呢,你情绪怎么就来了?” 洪进示意我去安慰一下,我摇头:“让她哭吧,沉重来自于压抑,对思念想念的无情扼杀,随时会反噬自身,那种疼痛哀伤,有什么公式可以计算吗?灵魂深处的记忆,你用了多少牛顿来束缚,你的记忆所承受的压强,有上限吗?多少帕斯卡?反噬的力又如何计算?用ns流体力学方程?怎么建立模型?能量守恒?角动量守恒?对她而言,流泪此刻是最好的摆脱记忆漩涡的方式,畅快地流吧,不都是力学大师吗?计算啊!流函数?快测一下眼泪的密度和黏度,不同情绪的眼泪数值是不同的!” 林治强突然走过来用力抱了我一下,所有人都惊呆了,他旋即放开我:“我投降!尼玛我投降了!是我的错,让你激动了,请保持匀速圆周运动态!”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洪进和明中也大笑:“你们两个,就是一对活宝!” 22号和27号让1号坐进椅子喝水,围在嚎啕大哭的29号面前,束手无策。 因为我的长篇大论,三人只能和我一起围在小桌上喝咖啡。 29号哭了一阵,有些累了,声音小了一些,这时一个声音响起:“请问洪教授,这骨头能拔了吗?虽然不痛,怪碍事的。” 洪进没动,大声回他一句:“再等会!” “好的!” 林治强小声嘟哝一句:“尼玛都没见你酒精消毒过。” 洪进白他一眼:“尼玛就是感染了好过神智不清没命吧!” “尼玛你火气也不小!” “我火气也是变量。可以无穷大也能无穷小。” 我和明中乐坏了。 林治强挥挥手:“尼玛我不跟你计较。” 洪进也挥挥手:“我求你计较!” “你” 眼看要升级,我和明中立刻圆场,他拉住林治强,我拉住洪进各自退三步。 洪进朝我笑笑:“没事,我两经常这样。” “你心里在烦什么?”我递了一支烟给他。 他火气又上来了:“你不知道?” 我楞一下,点头:“猜的,你也不知道接下来拿1号怎么办。只提示你做到这里?” 他叹息一声:“唉,技穷啊。实话说,我也不知道要不要拔出来。” 我远远地看看1号,正在喝水和22号聊天。27号则和已经平静的29号一起折叠起担架床。 “那为何不问问呢?“ 他楞一下,忽然眉开眼笑:“是啊,为什么不问问呢?” 他爬上已经空出的桌子,盘起腿来。 林治强马上过来问我:“他怎么了?” 倒也算兄弟情深。 我故作神秘:“进行深邃的思考。” 他扬扬眉毛,替我加点咖啡:“刚才,对不起了。闹着玩的,凡人,总有点小情绪的。” “哈哈,刚才发生什么了?放心吧,洪教授会很好地替1号小伙子恢复健康的。” “你能帮帮就帮帮他,他是遇到难题了才会上火。” 明中在一边听着,也插一句:“思理,除了1号的病情,你好像还有别的关注。” 他就是可以在这个时刻出其不意来一句。 我没有搭理他,大声叫29号:“姑娘,哭完办正事,咖啡没了!” 29号唰地站得笔直,抓起咖啡壶冲我一本正经地说:“哭完了教授,这就上咖啡。” 我招呼22号和27号到门口,小声告诉他们地下掩体的枪支事件。 27号皱起眉头:“宋教授,为什么现在才说?” “我就是要等到深夜才说,否则抓不到内应的。1号小伙子受伤,说明这个内应还是很胆大很自信的,关键是还很活跃啊,所以我们现在就要把他揪出来!” “呵呵,宋教授有计划?”22号接过我画的去掩体的地图。 “很多时候,事实就是那么简单地摆在面前,我们就是看不到。我大致可以确定是谁。你们现在先去把机枪拿来。” 两人似乎成了好搭档,商量一下,便交代26和28号小心,闪进漆黑的夜色中。 明中把我拖进椅子里:“你让他们去取枪?咱们还有危险?” “只要y还在这里,咱们总是有危险的。外面的危险是进不来的,重重包围保护着,里面的呢?” 明中推推眼镜:“1号的确受伤受得莫名其妙。普通士兵,很难与外界直接接触,说到运输机飞行员的事件,那么开车的就很可疑了。” “哈哈,明中的推理还是无懈可击的。这里有好几个开车的勤务兵,蔬菜配给都靠开车的运送,还能接触飞行员,那为什么袭击1号?”我看看另外两个。 林治强没有加入我们的对话,守着洪进,他也盘起腿坐着。 明中沉思一下,说:“对我们的配给感兴趣?” “动机呢?是找什么?还是需要什么?” “蔬菜瓜果有什么可找的?” “可能就是需要食物。送往开车可到的地方。本来进出简单,没想到1号驻守,所以暴露。” “那麻烦了,现在1号不在,那不得逞了?” 我笑了:“所以29号不停地来回替我们送咖啡,让食堂彻夜炊事啊。哈哈。” 明中眯起眼睛:“那姑娘岂不是很危险?” “炊事班已经调整了,有两个一直在待命,咱们这帮教授饿得快,吃得多,而且吃得考究,佛跳墙之类的要炖很久。” “然后呢?” “然后等22号27号回来,咱们准备洗澡。” “什么???” 明中大惊。 “这里熄灯,那边食堂也熄灯。咱们的房间亮灯。就这样。29号早就咋呼过了,锅炉烧满了热水了。炊事员应该听了很多遍了。” 他又开始傻笑:“思理,你早就盘算好了?” “一连两天警报,现在解除了,军分区也调配了士兵把这里打造成加强连,配给新增充沛,明天是个太平日子,送货的该出发了,今晚不是最佳行窃时间吗?” 话音刚落,门开处,29号以两个后空翻进来,同时拍灭了开关,顿时室内除了笔记本和接线板的微弱指示灯,一片漆黑。我们遭遇袭击了! 26号和28号的速度只能用电光火石来形容,丝毫不受光线变化的影响,倒是打翻的咖啡香味弥漫开来,在我被他两扔进大办公桌后面的同时,枪声沉闷而无情地响起。似乎有子弹打到油汀上,叮叮地响。警报声,室外的灯光全部亮起,又在瞬间全部熄灭,似乎电闸被放下了。明中和林治强紧紧挨着我,由于已经适应光线,我们才发现洪进不在办公桌后。我握住办公桌的一支脚,发现这个脚居然是钢制的,漆成咖啡色。29号在格斗中的呵斥声,26号的呵斥声,似乎入侵者有两人。我镇定地拔抢,没想到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牢牢按住,耳边是那种松树古龙水的气味:“宋,稍安勿躁。我在,轮不到你。等我成为尸体,你再出手不迟。” 我有点傻,漆黑中只是轻轻呼一口气:“你—很—沉。” 他抱着我的手臂丝毫不放松,只是身体稍微向后贴着办公桌的钢板支了一下:“这个—时候—就别那么—坚强了。保持体力,才刚开始。” 我也只得放松一下,他顺势把我搂紧,我感觉到他的心跳,并不是很快,倒是我自己的快得离谱。由于断电,办公室立刻变成了冰窟,我在这个男人的怀里是一点都不冷:“那就召唤y” 他的睫毛擦着我的脸,眨动着:“祈祷吧,我可以死,你不可以,你也是个神奇的存在。心动过速?你的心脏可能一直处于临界点,如果活下来,可以研究dna修复。” 我有些颤抖,死亡就在门外,随时进来,这个男人居然愿意为我死!而且一句话就知道我的致命弱点。我的基因图谱的确心脏对等dna有缺陷。他居然知道! “呵呵,所以我天生命不会长,别担心我,如果有可能,替我照顾弟弟。不是他,我早就生无所恋。” “你是不是很冷?你一定是对冷特别敏感的,”他努力保持着侧身姿势,用手撑开墙壁一点,用自己的羽绒衣再裹紧我一下:“女人,是天生需要照顾的,别那么强大,回上海,我会照顾你,也照顾你弟弟。”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听见明中沉重的呼吸就在脚边。他用颤音小心地说一句:“好像配给里有防弹衣的” 前后也就三四分钟,灯亮了。 洪进和1号趴在小办公桌后面的地上,28号坐在两人身边,一手持枪,另一个手臂正在流血。 29号和26号不见踪影,22号和27号两人站在门边,见到我探出的头,同时说:“卧倒!” 我没理他们,只见门开处,两枚闪光弹扔出,听见一阵狂叫。林治强大力再度把我固定在他怀里:“你!”自己也扭头朝外看。 事后我才知道,对于戴着夜视仪的人来说,那叫亮瞎眼。 22号和27号又交叉换了位置,各自向窗户外又扔了两枚闪光弹。 随后两人从窗户一跃而出。 29号和26号又从正门滚了进来,贴在门边,换弹匣。我们喝茶的小桌后面的橱子,居然是小弹药库。两人拉开橱门,拎出一包防弹衣扔给我们:“穿上!” 也就是这一开一关的瞬间,我看清了袭击者,夜视仪,迷彩服,大口径自动手枪,正在脱下夜视仪。 真枪实弹中做这种动作,是有交叉火力掩护的,敌人,是一支队伍。 洪进趴着大声说:“ysl,我座位下有急救箱,你能够到嘛?” 我才看清他的手臂也中了枪。 林治强大声回应:“我够着了。” 他拖过一只硕大的塑料箱子,我冲他摇头,示意我送过去。四目相对,室内又是明亮的,我看见他羽绒衣开始飞出绒毛。他中弹了?? 明中也拉住他:“治强,思理受过训,让她去。” 1号虽然趴着,但还是紧紧捂住洪进流血的伤口。 明中替我套上防弹衣,我用力推着箱子,死沉死沉。 28号看看我,我也看看他,点点头。他掩护我,用枪指着正门。 我慢慢推着箱子匍匐过去,倒也没挨着冷枪。 灯光又灭。这时候我鼓足勇气问:“林教授你没事吧!” 他回答我一声,清晰响亮:“没事。”依旧是本来的冷漠口吻。 小办公桌后,1号拿着着救生哨的小灯,洪进小声说:“你先替28号包扎。我没多大事。” 我安慰他:“我肯定先忙28号,咱们需要战斗力。” 28号没有出声。 我检查急救箱,难怪这么重,针剂和各种手术刀。 我消毒了双手,小灯下,28号很幸运,居然只是擦伤。只需要快速包扎。 洪进没那么幸运,看我熟练地替28号扎好,洪进反过来安慰我:“宋,只需推一针封闭。” 我深呼吸一下,推了一针利多卡因。 他立刻知道我想做什么,瞪大了眼睛:“在这里?” 我笑了:“你知道上海哪家医院手外科最好?” “华山医院,谁不知道啊。” “那你就当我是华山医院首席哈,我先解决子弹,然后清理创面,y会保佑你不需要接神经哈,神经外科手术我在这里是肯定搞不定的哈。” 1号和28号说着什么,随后28号套上防弹衣一个空翻离开我的小灯光线。1号则握着28号的枪。 黑暗中林治强的声音:“我们遭遇袭击,需要增援。” 他们还真是明白过来了。这么一阵的枪林弹雨,只有六个特警在战斗,连队已经沦陷了。 洪进紧紧握住那枚子弹:“宋,了不起!” “没伤到骨头,也没伤到神经,但是光线太差,我只能匆匆缝合哈。” 我一直在不停地啰嗦,实在是因为紧张,虽然光线微弱,但是洪进一直在看着,我还算稳定地拿着镊子和小剪刀。 等到剪刀放下,才敢出一口长气,好了。 这才注意到外面已经安静了。 只有风声。 洪进小声问:“什么情况?” 1号关了小灯,说:“大家不要出声。” 28号小声说:“我出去看看。大家不要动。” 明中突然大声说:“别出去!驻扎最近的部队大约还有十分钟到。” 我默默地把手枪保险打开。也许两分钟,门被推开,灯亮,我们被枪指着,聚集到一起,被告知我们沦为人质了。也许两分钟,灯亮,年轻的小伙姑娘们告诉我们胜利了。 然而时间在流,滴滴答答,始终是寂静。洪进的羽绒衣破洞处飘出来的小绒毛似乎粘在我的鼻孔处,痒得发昏。 突然对讲机响起:“522,522请回答。抵达目的地。” 几乎同时,外面闪亮的灯光,跑步声,突然驻地的灯光又亮了。 28号开了灯,同时自己冲了出去。 明中对着对讲机大声回答着,说着情况。 我们疑惑地站了起来,都往门外跑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7章 在人间 外面的景象令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我和林治强对视一眼,快速往小坡跑。明中比我们更快,一边跑一边说:“你们没觉得这么惊险的经历,内心居然没有一点点害怕?” “尼玛君子坦荡荡,怕个屁啊!”林治强熊他一句。身上依旧向外飘着绒毛。但跑动中的高大身形没有受伤。。谢天谢地,没有受伤! 一路狂奔到y面前,星光下它优雅地躺着。 我抚摸着那些刻划,明中却一把把我拉开:“你这家伙,生死关头还搞笑娱乐,你倒是要老实说,跟我们走不?才跟你玩了三天,就有缺胳膊少腿的危险,谁还跟你玩啊!” 我和林治强都替明中捏了一把汗,没想到他还说得津津有味。而且,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明中一激动,居然满口京腔。 “说你算个高级文明,躲在这儿算什么?跟我混大城市去,你在这儿一躺,我们几个就围着你转,使刀枪棍棒的也围着你转!!!你想好了,我跟你找个地玩,天天陪你玩!” 他突然停下,由于天色还是黯淡,营地的灯光离这儿有一段距离,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林治强担心他陷入回忆漩涡,拍拍他的肩膀:“明中,你这件防弹衣太紧身了,脱了吧。” 明中一动不动,似乎在倾听什么。 半晌,他回过神:“思理,治强,你们知道怎么让湖水干涸?” 林治强看看我,回答:“当然,最野蛮的就是抽干。罗布泊曾经是著名的巨泽,如今只剩下盐壳。上万平方公里的流域,现在已经是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一部分,营地这小小湖泊,要干涸还不简单。ysl你怎么看?” 我意识到明中不会单纯地问这么简单的问题。我奇怪的是为什么明中对y这种态度,却从未受到低频共振的副作用,这种对立很可能引发不良反应才符合逻辑。 “明中,你想做什么?”我问得直接。 暗夜里晨曦已经开始露出第一缕亮色。 他牵动嘴角,手伸进羽绒衣领口,拉出一根金属项链,随后是一块不知成分的吊坠,他解开项链,把吊坠递给我:“你是历史学家,看看这是什么。” 带着他体温的一块颜色特别的玉。我握在手心,用力搓一下,韧度反应,是一块如假包换的和田玉。只是颜色居然和y非常接近,比重很大,重量来自于其内部包含的金属,金属粒沁出表面。 林治强原本关心这块玉,正准备靠近,但一道亮光刺激了我们,y居然有了动态反应,锐角转动起来,旋转出一束青色的光束。 “快跑!”林治强拉起我和明中往小坡下面退。 明中并不害怕:“思理,这是什么?你快回答我!” 我们停在小坡下,仍旧在y的光芒照耀之下,不远的营地灯火辉煌。 两人注视着我,在青色的光线里,我的脑子也在高速运转着。 我捧着的这块玉石,长度不到6cm,金属粒如星星布在天空,很美很神秘。这不是普通的和田玉,但这块玉石证明了和田玉具备自愈功能。 自古活玉怕火和金属,才有宁为玉碎之说,而眼前的玉却与金属共生。 林治强和明中一样急切地等待着:“明中,别催她,她在思考。” 我叹口气:“我只知道这是一块和田玉,非常特别,要形成这种样子,需要许多万年。这些气印表明这是陨石冲击造成的,然而玉石在漫长的时间里自愈,居然没有碎裂,这是奇迹,希世之珍。” 明中点头:“我不明白和田玉的定义是什么,这块东西,来自南极。离和田很远。” 我沉默。由于沉默时间太长,林治强用力捶了明中一下:“你这疯子,这个时候用这个要考死她?宋,别再想了,新疆和南极都是陨石重点区,尼玛我地质学没系统学过,但洪进瞎扯倒是提过大陆版块漂移学说,多少万年前,大陆是一整块的,是连在一起的!” 明中看看他,咧嘴一笑:“思理在想别的。你放心,想不明白的,她早就嘻嘻哈哈不想了,有结果才会这样。” 我回神:“明中,这足以摧毁整个历史观。你发现的时候,地震了么?” 林治强大笑:“宋,脑子坏了?南极有地震?南极应该是有地震的我脑子坏了?” 明中没有理他,回答我:“是的,3点6级。不是在冰原上发现的,靠近极点。当时没感觉到地震,是极光的指引。” 我拍拍林治强:“冰层厚达2000米,地震人是感觉不到的,仪器可以。” “感谢上帝你还算清醒!”林治强取过那块玉石,抚摸着:“就是说这是李明中的护身符,戴着这个可以对y乱喊乱骂?” 我和明中同时回答:“对的!” 林治强皱眉:“尼玛我是在开玩笑这真因为这个?” 看看我们的表情,他长叹一口气:“我也需要一个信仰。” 说完把玉石还给明中,明中重新戴好:“所以,y发光不是攻击,我认为是见到了这块石头。” “贾宝玉见到了林黛玉?”林治强不忘揶揄。 我笑:“有可能,我们去试试,让他们靠近看看。” 两人同声说不! 明中大力摇头:“思理,你还只是假设,万一引发不良后果,我们没有抵抗力。” 林治强拉起我就往办公室走:“咱们回头再说这个,去看看洪进还有咱们的卫队。” 张队长小跑而来:“教授!教授!到处找你们哪!” 到处都是跑动的士兵,我们跟着军医抵达医务室,由于现有的医务室太小,特警和入侵队伍都被带到了湖西的隔离室。原本隔离的士兵都已经去和田休养,十几间房正好可以让他们休息。是的,休息。 在增援部队到达的时候,战斗双方都就地睡着了。 武器如同被仔细排列一样的有序地堆在湖边,除了黄土墙上的枪眼,碎裂的窗玻璃,以及狼藉的办公室,根本看不出这里发生了战斗。 而他们居然还没有醒。一片酣睡的鼾声。 洪进见到我们时,正在忙着做体温记录:“你们几个死哪去了?” 他似乎已经接管了医疗队,指挥着取得各种数据。 林治强开心地看他无事:“独臂大侠,需要换药不?” 洪进不理他,朝我大喊:“ysl,快想办法弄醒这帮家伙!生命指征都正常,就是不醒。” 明中和郑营长交谈着什么,谁能想到半小时前这里还是战场? 我双手一摊:“洪大夫,他们分明是被催眠了,你打个响指什么的就醒了。” “试过了,唤醒口令我能想到的都试过了。” “洪教授,说实话,我很困,也想睡觉。”我说的是真话。 洪进跳起来,拖我进椅子:“快给她量体温,这不会是传染的吧!” 林治强不知哪里弄来一杯茶塞进我手里:“来这儿每天日夜颠倒,她不困才怪!喝点,尼玛你知道29号把咖啡放哪儿了?” 28号和1号两个坐在一张床上,远远地向我们挥手招呼一下。 我双手握住杯子取暖,走过去:“你们没事吧!” 1号斜过脖子给我看:“你看教授,骨头自己掉了。” “真的!现在头不疼了?”由于被创可贴覆盖,可见已经没事了。 “一点没事了,洪教授给消毒了伤口,早知道我就该参加战斗。洪教授还为我捱了子弹。” 28号拍拍他:“嘿嘿,早知道是空心弹,我们都该冲出去。” 什么? 明中朝我挥挥手,招呼我和林治强,洪进走到一起。 “情况了解过了,很离奇。对方四人进入驻地的时候,全部官兵都已经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死,所以很轻易制服了食堂的炊事员,29号去取咖啡应该正好赶上了,所以就往办公室跑,因为弹药库在那里,还要通知队友,22号和27号回办公室路上也赶上了,之后一片混战。这时电闸被拉下了,他们拉了警报,但由于都处于深度睡眠中,没有后援。应该很是苦战,看他们的装备悬殊,对方强大太多,双方却没有伤亡,原因是双方的子弹,都是空的。简直匪夷所思。” “不可能,洪教授手臂里取出的子弹,绝对是实心的!”我知道分量。 洪进从口袋里摸出那枚子弹:“实打实的。” 明中耸耸肩:“我们队伍只有近身格斗才可以平衡实力,估计到后来都意识到武器没用,全扔到一边硬打,然后打累了睡着了。” 林治强大笑:“尼玛这是演习?” 关于睡眠的演习。 我看着洪进,他也看着我:“这种催眠术,非人可为,要在多人打斗中寻找到一个同时停顿的刹那来介入。” 众人皆知,非y莫属。 明中看着床上的众人不由得傻笑:“睡得可真香。对了,对方身上没有身份证明,不过微型通讯器暴露了身份了,哥伦比亚著名雇佣军,常为毒枭运送毒品。” “我就知道,怎么是黄种人,哈哈,西班牙语?”林治强喝着纸杯里的垃圾茶叶泡的茶:“不过不容易,大老远来这里,冻死。” “的确,拉美的气候和这里,真是很极端的不同哦!”洪进冲我眨眨眼。 我跟他到一边小声交谈。 “宋,没有口令,怎么办?” “洪教授,我不是百科全书啊,催眠在心理学上,是很高深的一种手段,我自觉不是很纯洁高尚,没好好学过啊。” 洪进定在那里,眼睛发直,过了半晌,说:“你是历史学家,佛教徒,你怎么会不知道?你禅定就是一种自我催眠,好好想想,想想,在古代叫祝由术,黄帝内经里提到过,你学历史啊,术数,方士,你脑子里一定有答案啊!不弄醒他们,这帮拉美人怎么审问啊?” “也许,过一个小时他们自己就醒了!” “唉,你平时最爱念什么经?念经给他们听试试!” 我做个尴尬表情:“实在无能为力,这是知识盲点。” 林治强似乎听到我们声音有点高,走过来:“洪进,你又玩啥子了?” 洪进稀里哗啦说了一通,明中把我拉到一边:“准备又撑一晚上?天快亮了,睡觉去!” 我叹口气:“天已经亮了,先生!” 林治强pia一声打在一个拉美人脸上:“起来!” 除了鼾声,没有任何回应,洪进大笑:“这就是林教授的本事。” 林治强给他一拳:“尼玛这帮家伙被暴力催眠了,当然需要暴力唤醒!” 洪进经他一提醒,似乎想到什么,拿了笔和纸在一边画开了。 军医生也束手无策地面对我们:“几位去休息吧,可能再过几个小时,就都醒了。” “不行!”洪进大力挥着那张涂满了分子式的白纸:“昨晚部队被催眠了,然后敌我战斗力都被催眠了,你们还敢睡?别看现在两个连在这里晃来晃去,全睡了怎么办?” 他红得跟兔子一样的眼睛看着我:“宋思理,到时候都怪你!” 林治强一听跳起来:“去你妈的,自己黔驴技穷怪她头上了,把你的鱼骨头拿出来扎!”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洪进乐坏了,我也乐坏了,我们指着对方,大叫:“玉枕穴!” 洪进冲着林治强大力拥抱:“林治强我爱你。” “疯子!”林治强用力推开他。 洪进问军医要了银针。直奔22号。 我小声说:“我国中医博大精深,屹立亘古,在没有麻醉剂的年代,全靠任督二脉子午流注的针灸加咒语来辅助。” 林治强也小声说:“现在没落了。” “是被忽视了。而且,只针不灸,也不遵循咒语加持,效果退步了。” 他轻轻哼一声:“世人皆醉我独醒。” “什么?”旋即我明白了。点点头:“第五偶合态,应该是自我完善自我修复自我调整的最佳平衡态,应该可以随长寿波进入。” “你在说量子超光速通讯?” 我冲他笑一下:“也适用的。中医是响应式互动治疗,不是西医的纯粹物理介入。量子偶合也是响应式的。” “量子力学理论允许超光速响应存在,但无法证明,也无法实现。” “先解决与相对论的相容吧。” 他楞一下,自嘲地说:“宋,我不是偏执狂,存在即合理。各自都有自己意见也不错,不是吗?” “我大力支持你!”明中突然加入:“不过现在先要把思理拖走,洪进似乎有障碍。” 我们看向22号,他仍旧在熟睡。 洪进朝我们摊开双手。 “他的方法没错。”我们都移向22号。林治强轻声说一句。 22号趴着,脑后一排针。耳后,哑门,通天,玉枕。洪进认穴之准着实令人惊叹。 洪进涨红了脸:“没有反应。” “洪教授,你持什么咒?针扎得真好。半点血都不出。”我在四根针上各自捻了几下。 “呵呵,别取笑了,没用!” 只有林治强意识到我的细小动作,问得不动声色:“ysl,你持什么咒?” “啊?”我正想着怎么回答他,22号哼了一声。我们赶紧按住他。 洪进小声说:“别乱动,醒了么?” 22号侧过脸来:“是啊,这是”一个鲤鱼打挺就坐直了。把我们吓一跳。 洪进一掠,就已经收针在手:“你先坐会,我还有一堆人等着!” 那边军医马上操对讲机喊士兵来。 林治强盯住我:“你也是高手。” 我看着他:“怎么可能呢?” 他故作神秘地笑笑:“你捻针的技术,按照我们苗人医师来看,一等一。” 我居然忘记了他有半个苗族血统。湘西苗寨,多少神奇秘方的发源地啊。 “说笑吧,我就是看着好玩。” “洪进的针灸是跟我妈学的。” 我只能低头看自己的靴子。 他得意地轻轻推我跟着洪进:“继续干活,别打瞌睡。” 那边洪进又问军医要了两套针:“治强,你也搭个手。” 轮到我大吃一惊。 明中笑了:“嘿嘿,我先睡觉去了,撑不住了。” 他倒是拉了个油汀,找了个空床就躺下了。 林治强黑着脸接过一套银针。两个士兵帮忙把一个拉美人翻过身。与洪进如出一辙的风驰电掣的手势,扎完冲我低吼一声:“该你了。” 我只得乖乖持六字箴言捻几下。 等到拉美人都被押走,才发现了所有人都醒了,只有29号。 29号无效! 洪进收针,重复一遍,我也重新捻过,仍旧无效。 林治强若有所思。 半晌,他把29号翻过来:“也许她是女人,督脉无效。” 随后露了一手隔衣取穴的功夫,让我和洪进看得崇拜无比。 我正准备动手捻针,林治强挡住我:“别动!” 29号居然就是醒了。 “教授你们没事就好!” 林治强松口气:“没,弄痛你吧。” 我半天才反应过来是问我:“没有没有,是我草率了。” 他笑笑:“我也是到29号没效果才意识到的,这阴阳,也是正负电荷一个路数的反应。” 话一说完,我和洪进还在琢磨,脉分阴阳,针入南北,气自归属男女有别啊!林治强一把把明中拉了起来。 “你到极点的那天,地轴和极点有没有偏差?有多少米偏差?” 我拍拍29号,示意她躺着休息会,和洪进一起走向明中。 “大概有几十米偏差。”明中只得从床上下来。 物理学上的极点定义,当然是磁极和地极。通常与南纬90度有偏差。我大致确定两人在讨论的是地极,林治强问的是地轴和极点。。。。。也许不重要。 他一把抓过洪进的记录板,撕下一张白纸,稀里哗啦写开了,写完递给我。 我一愣,本来以为一定是一堆矩阵,公式之类的,却没想到啊! 那是淮南子览冥训中的一段。 “女祸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水。” 一手字苍劲有力。 我闭上了眼睛,记起钟主任的话,林治强曾经是湖南省文科状元。明中接过,看完递给洪进,轻声说:“我们回办公室开个会吧。” 22号他们一见我们准备离开临时医务中心,都整顿精神,靠拢过来。 我们,是要开会了。 在朝霞的浓烈光辉里,在中枢神经的亢奋中。 办公室已经收拾过了,损坏的油汀已经拿走,换了新的,窗户估计是拆了别的房子的窗户重新装好了,由于大部分是空弹,所以除了门上少数几个弹痕表明这里曾经被袭击,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22号告知我们,钟主任请我们先休息,放心地休息,他已经让郑连长的全部队伍换防了,也就是说,这里的连队已经全部换人,我们应该睡安稳觉了。 可能睡觉吗? 意识到我们不会回房间,22号让28和29号去准备早饭。 我们拉了椅子围在小桌前。 洪进握着那张纸反复看着。 林治强找了块医用胶带把洪进羽绒服的破洞贴上。我很想把他两臂的破洞也补上,却是实在不能挪动脚步。好在洪进提醒了他,他自己也贴了几块。 明中一言不发坐着,纠结地玩着自己的手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乐得闭目养神。 在到和田的飞机上,所有人都认为我是随口编造糊弄钟主任的,为了见一下y这个神奇的存在,不至于未到目的地就被退回学校,我写下了“女娲补天石”五个字。 没人当真。我自己当真吗? 既然这帮理科男不知道怎么开始说,那大家就憋着呗。 洪进打破了沉默。 “ysl,我先道歉,我一直以为你在瞎掰,现在,我也没有完全相信。但情况的发展似乎是在跟你的结论靠拢。” 明中立刻接过话头:“我也道歉,我和洪教授想法一样,我当时认为你学历史,遇到任何不可思议的现象都可以往神话上靠。” 林治强笑了一下:“现在是道歉会?谈正事吧,宋,你怎么可能认识史前符号?” “你先回答我,你怎么可能会背淮南子,还是览冥训?” 见我一脸严肃样,林治强也认真起来:“你真想知道?我告诉你。你那五个字太过震撼,我去查了一下神话出处。” 洪进大笑:“我擦擦擦!ysl,你太小看我们了,你眼里读理科的是不是知识结构都是狭隘窄小,世界观片面,精神偏执,思想局限的半残疾啊?” 我楞了半天。一时间说不出话。洪进这几句,直抵人心。 明中推推眼镜:“别妄自菲薄,就事论事吧,思理也许是误打误撞。她观察分析力很强,博览群书,虽然时间很短,但给的结果往往很接近真相。” 林治强斜他一眼:“老李你就会自我安慰,你还没解释要抽干湖水那一说!” 洪进大惑不解:“有我不知道的情况?” 我赶紧告诉他南极和田玉的插曲。 明中继续纠缠自己的手指,小声说:“y可以移动,前提是湖水干涸。海枯石烂。” 洪进找了支烟点上:“你们怎么交流的?” 明中叹口气:“我说不清,我被建议的,只要海枯了,y就可以走了,也许是y告诉我的,也许是我自己琢磨的。觉得y就是在守一个誓言。” 洪进猛抽几口,把烟蒂按熄:“这个湖,是盐水?”他站起来,找一个纸杯,让22号去弄点湖水来。 明中看着自己的手指:“是咸的。” 我大力扳开他的两个手:“别玩了,明中,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们?吞吞吐吐的!” 明中摇头:“你想知道什么?” 我不放过他:“快点说!” 他抬起头:“当年y刚被发现的时候,我父亲参加过研究。” 这才是石破天惊呢。 他早就知道情况。 见我不语,洪进和林治强也不出声,明中反而平静顺畅了:“不是我在学校就知道任务内容,是我父亲的笔记我多年前偷看过,到了这里,见到了y,我才联想起来的。” 林治强拍拍他肩膀:“y号称保密行动,实际上十几年前有不少人已经知道了。宋,看你把他吓的,他爸是李深,他知道也正常。” 洪进也一副很正常的样子。 只有我才叫震惊。 明中的父亲居然就是鼎鼎有名的中国天体物理泰斗级人物李深。 现在应该在贵州主持世界第一射电望远镜的架设工作。 难怪他可以参加南极a点的项目。 他用力握我的手一下:“思理,不是我不说,你从来没有问过。” 洪进傻笑一下:“行了行了,你两挺门当户对的,都是名门哈。” 22号送上茶。我赶紧抓一杯双手握住。 林治强讪讪地说:“我们言归正传行不?你父亲笔记有什么有价值内容?” 明中点点头:“他有一个很大胆的假设,认为是不过当时没有提出来,是任务结束好几年后他做的笔记。”他取过纸笔,写下几个字。 我们传阅,阅后他也立刻焚毁。那几个字是:y来自其他维度,搁浅在这里。 洪进问我:“这可能?” 我看着林治强,他的眼睛深邃无比,缓慢地说上海话:“又回到超光速上来了,如果证实y的确来自其他维度,那么是来自未来还是过去?” 明中喝了一口茶:“思理已经认为来自过去了。” 林治强没有理他,继续看着我说:“在极点,经度归零,没有方向,没有时间,淮南子那段话的四极,是这个意思?” 洪进插一句:“假如是这个意思呢?” “那么,她补的天是什么?” “是第五偶合态,高维空间。”洪进回答得一本正经。 明中点头:“所以叫五色石。” 两人大笑。 只有我理解林治强在思考什么。 “大胆猜想,她补的天是时间。就是射电望远镜观察的时间的流逝那极其微小的间隙。是时的间。” 我说完,心中很是悲凉。 文明处于滚滚轮回中,我们这次文明,是进步还是在退步? “非常大胆。苍天补,四极正,这四极便是空间?所以斗转星移,地球自转的速度,公转的速度,就是这么定的?”他站起来,拿来笔记本,打开,放到我面前:“你看看这幅画,现在就在新疆博物馆。” 流传非常广的伏羲女娲图。 洪进凑过来:“你两个真在讨论双螺旋结构?这幅图太出名了。” 林治强不理他:“这幅画,应该躺着看?” 我摇头:“唐代作品,赋予了很多朝代特色,先秦时代,女娲和伏羲并无关系。攒土造人,炼石补天都是独立的女娲传说。” 见我否定得轻描淡写,林治强不甘:“先秦离现在究竟多远?那几个字,是你猜的还是真认识,你究竟怎么知道的?” 三人都带着复杂的眼神盯着我。 人间一切学科,都受到历史环境社会人文背景的局限,我想了一下,决定说实话。 “我有一个习惯,遇见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就做点别的事,然后就知道了。” 三人是不会接受我这个解释的,尽管我说的是实话。 洪进看看那幅伏羲女娲图,缓和一下气氛:“ysl肯定是具备触类旁通的能力的。我记得你当时嗑瓜子来着,嗑瓜子在心理学上属于什么行为?透过现象看本质!哈哈。” 明中点一支烟:“西方第一个翻译易经和许多佛教典籍的人是荣格,思理,你认为荣格对于佛教的理解程度如何?” 他不显山露水,但一问便是见血的犀利。 林治强站起来伸个懒腰:“怎么扯到那个瑞士人头上去了?荣格认为集体无意识无处不在,深刻影响社会进程,跟ysl的识字有关联?” 洪进避开明中的烟,移动座位靠近我:“我理解你觉得你说实话我们不可能明白,我们只是觉得对于先秦,无论是历史大家还是中学老师的认知是相差不多在一条起跑线上的。” 我摇头:“明中提到荣格,他许多理论借鉴了藏传佛教的观点,但又残破不堪,因为没有经过实修,比方说没吃过鱼,怎么解释鱼的味道呢?我尝试解释一下对于y的符号的认识,大致可以归纳为集体无意识的一种响应。是远古记忆的回声。在很放松很不在意的一刹那,就知道了。” 说完我颤抖了一下,茶杯差点要落到地上,林治强居然就接到了。我看看他,他看看我,眼神迷蒙。 我们重新陷入沉默。 直到早饭送来。 白粥,蛋饼,橄榄菜和辣椒酱。 都吃得稀里哗啦,太饿了。 林治强添了一碗粥,自顾自地说一句:“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你那句其实你也知道,就是那个意思?” 这一句,是只有我听明白的,我点点头:“当下问,当下即知。时间一旦流过去,又是混沌。” 洪进凑着明中的耳朵说:“他两个节奏和咱们不一致。” 明中把一个蛋饼涂满辣椒酱卷起来放进嘴里:“吃饭就吃饭,睡觉就睡觉。” 洪进斜他一眼:“咀嚼就咀嚼,说什么话!” 林治强和我一齐笑出声。 “尼玛人家宋教授一早就说所有的知识是人都知道,只是彼时彼刻没记起来,你两个能得很,吃个早饭还能禅语机锋寒山拾得的!” 明中没再添粥,取张纸巾擦净嘴:“那就是说还有三个y在地球上。” 林治强嘿嘿笑一声:“理论上是这样。但可能只有一个是真身。” 洪进把最后一张蛋饼夹给我:“山海经我曾经读过,天书。不知所云,淮南子是书名?人名?吃饱了去睡觉吧,一时半会没结论的。” 我摇头:“我要洗澡。” 洪进眯眼看着桌上的空盘:“29号能安排不?” 林治强挤过来,把一张a4纸摊在我面前:“那么,这是什么意思?” 他计算出的短波的符号。 “你先要告诉我,你参照什么计算出来的?” 他开始憋住了。明中凑近:“思理,和你说的五个字很象,应该是一种符号。” 我也搬来笔记本,搜了一篇古琴简字谱:“看看,这是汉字吗?” “似是而非。”明中不明所以:“和我们的符号有关系?是乐谱?” 林治强叹口气,点点头:“我是有些想当然。” 他无法解释的应该是我也说不清的那种力量。远古记忆的回声。 “之所以用此来谱写乐谱,是因为古琴的指法表现的,是抚奏者自性的回声。林教授接收到的,便如这个乐谱,他自己进行了当时领悟的概括,或者叫计算。所以这几个字,就是当时的记录!或者说得简单一点,是当下对于远古记忆的响应。” 他放松下来:“也许你这个解释比较容易懂。但还是告诉我们,什么意思?” 我闭上眼睛:“我想先洗澡。” 29号在我身后大声回答:“马上就可以!教授们的房间已经很暖和了。” “行,宋教授去洗澡,我们在这里等着。”洪进来一句。 22号和27号帮忙收拾碗筷,22号轻声说:“教授们都去洗澡,宋教授洗完就能回答了。” 明中本来已经拿起茶准备喝了,听这一句,放下茶杯:“什么意思?” 27号笑笑:“我们也有很多问题想问。” 林治强和洪进拉开小弹药库的门,抽出几个弹匣,倒出子弹。 22号站直了身体:“生死格斗,我们居然被催眠,这是我们不能接受的。” 27号看着子弹,摇头:“武器现在一切都正常,我们无法解释为什么昨晚所有人的枪装的都是空弹。” 29号补充一句:“但是闪光弹却效能良好。” 22号指着吃早饭时几个士兵抬进来靠在墙边的行军床:“几位洗完就回到这里,经过昨晚,我们重新制定了保护策略,大家都在这里休息。” 我挥挥手,随便他们怎么折腾,我是要去洗澡了。 29号和我冲进寒风,跑向我的小屋。 洗手间果然很温暖。 我感激:“辛苦你了姑娘。” “不辛苦,昨晚发电机组有两台出了故障,刚才抢修好了,我赶紧多摆了几台油汀。水温很好,锅炉房是一切正常的。”她快速准备好大浴巾和一次性内衣裤。 热水冲在身上,冰凉的膝盖和肘关节登时让浑身充满了暖意。 每一个毛孔都放松开来,在这种惬意松弛中,思想可以奔驰,前往宇宙的边缘。 。。。 。。。 “教授!宋教授!” 我居然象马一样在热水的冲涤中站着睡着了? “好了,好了!” 我接过大浴巾,擦干,快速穿上衣服。 “我洗了很久?” 见我平安无事,她放心地微笑:“快一个小时了,怕您摔倒了!” “里面现在很热,你快点进去吧。” 她定定地站在那里:“我” “这是命令!”我狠狠地说:“你身上肯定有很多淤青,站在那里僵直着,快去放松一下!我还要收拾行李,搬到办公室去,有时间!” 她接过大浴巾,走进热腾腾的洗手间。 摸着湿漉漉的头发,我凛然意识到这里不可能有吹风机。 只能拉过椅子弯腰把脑袋冲着油汀。 这时29号在热水声中大声喊:“教授!电吹风在大办公室,我忘记拿来了。” 谢天谢地! “太好啦,一会去办公室你替我吹一下,我也替你吹一下,哈哈!” 我找了笔和纸,画图。 敲门声如同捶锣。 明中,林治强冲了进来。 “你没事?”他问,声音仿佛是回声。 “我很好。” 明中也暧昧地笑一下:“林教授紧张你,非要过来看看。” “你们都洗过了?”我闻到了新疆伊犁中国精油老大伊帕尔汗精油的味道。 洪进推门进来:“浑身都是薰衣草味道。照理应该犯困,”他一把抓起我桌上的纸:“我就知道你洗澡是为了思考这是什么意思?” 明中接过,摇头:“哈哈,太极图?” 林治强看得最认真:“这是奇门遁甲!” 洪进再度凑近:“就是当年玄女送给黄帝,黄帝用来打败蚩尤的?” 明中推他一下:“你当时归属于百越集团,刚从河姆渡山洞里走出来开始造房子住!” 林治强没理两人的含沙射影,他有半个苗族血统,而蚩尤据说是苗人祖先。倒是明中跟得上我们的主题,洪进属于百越集团?我很想大笑,理科生看待上古时期是这样的? 他歪着头思考着:“这是解读山海经的方法?” 我赶快拿回那张纸,撕碎:“我的一种猜想。山海经是在不同的时间起点对一个空间的描绘。由于文字是后来加上的,本身是图表,所以文字解释不如直接画图。” 明中咳嗽一声:“我和洪进准备弄干这个盐水湖。” 洪进得意地笑笑:“设备估计下午就能送来。正好他们送俘虏去hetian,回来顺带。” “你两准备让几百名士兵挖冻土往山下流?” 林治强调侃他们:“冰胀怎么办?别小沟没挖成,拱起一座冰山来。” 明中踌躇满志:“治强,相信我的计算!洪进是地质专家,青藏铁路冻土层施工,他还提供了不少建议的,你还是研究奇门遁甲吧,那是古代的天体物理学,值得研究。” 突然29号在洗手间大叫:“宋教授,能让他们回避吗?” 我这才想起29号还在洗澡! “你们,去办公室等我吧。” 明中指指我的拉杆箱:“收拾好了?我替你先拿过去。” 三人离开,门开处,26和28号在阳光下站着。 29号飞速地穿着衣服。我手中的笔还握着。倦意一直被抵抗,反应的确已经慢了。 我用毛巾包住她湿漉漉的短发:“你们应该配发一个帽子。” 她香喷喷的,抓起对讲机,套上枪套:“洗个澡真是疲劳顿消!” 我们跑进办公室,她一把拉开抽屉取出吹风:“宋教授先来!” 我示意她等一下,找到22号,一个小时功夫,这里已经区分了睡眠区域和工作区域,我们的睡袋已经安放在行军床上了。 “宋教授,您先休息?”22号拍拍腿,挺直了问我。 “孩子,你们辛苦一晚上,现在快去洗澡,水好着呢,既然已经全部换防调整了,我们不需要一对一守护,你们轮岗就行,你和27号去我房间洗吧。” 29号把钥匙塞进22号手中:“是啊队长,两个两个换,舒服极了。” 洪进从他的百宝箱里找了两瓶红花油出来,塞进27号手里:“你们自己去弄一下吧,下午配给到了,还要干活呢!” 22号想了一下,点头:“1号归位,在准备午饭点心,回头你们跟他说一下,咱们轮流洗漱一下吧。” 我坐进椅子,29号替我吹干头发:“宋教授,你看我短发多好?室内呆几分钟就干了。” 暖风里睡意一阵一阵的。 洪进和李明中在笔记本前忙着他们的海枯石烂计划。 林治强呢? 我朝26号招招手。 26号靠近我低声说:“林教授说饿了,和28号一齐去食堂了。” 我扎好头发,戴上羽绒帽:“我也饿了,我也去。” 29号按住我:“不用走来走去,1号会送来的。” 我冲她眨眨眼,她立刻明白我不是真的要吃东西。 尽管我真的饿了,天冷人容易饿。 我们奔向y所在地。 林治强果然在这里。 见到我,招手。 我爬上小坡,他蹲下来:“昨晚发光这事,你怎么看?” 我耸耸肩,坐到y面前:“我还想问你这句话。跟电磁感应似的,明中一掏出那块和田玉,y就转动起来,转速之高,与她的存在一样匪夷所思。” 他抚摸着那个锐角:“你刚才画的大六壬是怎么回事?” 我努力用理科思维跟他对话,他竭力用历史名词,我不由笑了:“你说呢?” 他站起来,看着远处的雪峰:“任何学科都是相通的,术数,如同李明中所说,的确跟天体物理挂得上。” “宇宙法则,始终能量守恒。览冥训那一段,从物理角度解读,可能是补了时间,定了空间。局限了我们所处的世界,将我们定在现在的维度。” 他点点头:“反之,当时不周山断,导致了时空混乱?” 我们同一时间叹气。他应该也想到,远古奥陶纪,据猜测由于磁极倒转导致了现在我们眼前冰川的出现,那是将近5亿年前。然后沧海桑田,据说两亿多年前这里又是一片海洋,随后由于喜马拉雅造山运动,这里又开始高速隆起。。。时间是滚滚飞奔中。 文字,不可能保存5亿年,而图画呢? “那么,鳌足又是什么?”他打破沉默。 “可能是远古巨大的生物一种,表达的是实际情况的一种内在机理。说明如鱼在水,运动中的平衡。太极阴阳鱼也表现了这一观点。” “地球在太阳系,其位置,引力,质量和自转速度,稍微有一个因素差那么一点点,生命便不会存在。古人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可能不仅是意识,而是精准。世界各地古老民族聚集地的出土物件中,有一个共同存在的符号。佛教称为万字符。” 他大力点头:“我需要赶紧去计算一下,跟地极没多大关系,是磁极的问题!死洪进可能已经算出来了,尼玛他是地质专家,这里是那个万字的中心,两大山脉在这里打了个结所以这家伙同意去弄干湖水是为了”他丢下我,飞奔下坡。 29号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拍她肩膀一下:“咱们不赶时间,去休息一下,下午这里要成工地了。” “教授,你们的世界我是不明白的,只是如果真有一种物质可以控制人的精神,那是不是太可怕了?” 万物唯心造,但我真不知道怎么解释于她。 “孩子,昨晚你哭完后,难道心情不舒畅吗?你是被控制了,还是仅仅是触动了记忆罗盘,释放了一些沉闷灰暗的物质?” 她想了一下,笑了:“还是很舒服的,说不清楚的舒服。” “那是真正的自由大门,精神上的。” 她看看y,跟我下小坡:“就是说精神和肉体也符合能量守恒,才能健全自由。” 我停下脚步,为她这句充满了灵性的领悟激动:“太正确了。” “谢谢宋教授,你那门意识流,也是受精神控制的?” 我笑了:“也是一种作用力,驱动它的,是纯粹的关心。如果不夹杂一丝一毫别的念头,非常纯粹,那么其力量是很大的。” 云里雾里,自己也不知所云,我加快脚步回到办公室,脱了羽绒衣裤,直接钻进睡袋,我饿了,但大脑使唤我快点睡觉。 不管那些对话声,吃东西的声音,咖啡的香味和笔记本键盘的噼啪声和空气净化器以及加湿机的呼呼声了,我只当是在自己家里的床上,睡觉! 我醒来的时候办公室内只有29号和林治强。29号对着笔记本在读着什么,全神贯注。林治强则在椅子里惬意地转动着,我仔细一看,他居然睡着了。 我小声穿衣,冲29号眨眨眼。 29号蹑手蹑脚地替我倒了一杯热咖啡。 还递给我一袋布朗尼蛋糕。简直是太需要了!我吞了两个下去,悄悄走到林治强笔记本前,密密麻麻的数学矩阵,看得我睡意又来了。 但他偏偏这时候醒了,我连说对不起:“吵了你了,抱歉抱歉。” 他甩甩头,站起来伸个懒腰:“你在吃什么?巧克力?” 29号马上也替他倒了一杯咖啡,送上蛋糕:“配给到了,新鲜的。” 他大口喝了半杯咖啡:“配给到了,那说明已经是下午了,那两家伙挖沟去了?” 29号打开对讲机,问22号。 我指着他的笔记本问:“中心点算好了?” 他得意地笑:“你说呢?” 我耸耸肩,找了张纸,写了两个字。 他跌进椅子:“经上已经说了?” “哈哈。”我烧掉那张纸:“我们去看看热闹?” 29号端着咖啡壶走近我们,替我们加一点咖啡:“情况不妙呢,冰渣过多,难度很高。” 林治强大口喝完咖啡,眼睛发亮:“走,去看看!” 咖啡因的作用下,精神已经抖擞。我摸一下袖子里的手枪,扣上羽绒帽,跟着他奔向湖边。 十几个士兵和明中,洪进围成一个圈,我们走近,也吓一跳。 沟渠挖了将近二十米,也有水流下去,但水的尽头,居然真拱起了一座小冰山。 洪进见到我们,气呼呼地说:“还真应了治强的诅咒了,冰胀了!” 林治强黑个脸,大声说:“早说这办法行不通,你就是搬台盾构来结局也是一样。” 明中站了起来:“我们准备放弃!换另外一个办法。” 我惊奇:“还有别的方法?” 他跟士兵说了几句,士兵解散。洪进得意地朝我们挥挥手:“回办公室,办法有的是!” 明中哈一口气:“快冻僵了,咱们先撤!” 面对静默的湖水,这神奇的大自然产物,我无奈地摇摇头。林治强靠拢来,我们慢慢走回办公室。 “宋,看李明中的样子,似乎真有别的办法。” “回去听他怎么说吧,苦了那些战士,挖冻土是多难多累的活啊,还白挖了。” “那个你怎么算出来的?” “你第一次拿给我看,我就知道了。但当时不明白,现在,还是不明白。” “你的确认识这种符号!” “李教授,我们队长呢?”29号大声问明中。 “水下作业中!” 什么?林治强和我同时大叫。这种天气潜水? 办公室里,李明中和洪进猛灌咖啡。 “什么情况?”林治强找了支烟点上:“那是你两的新方法?” “他和27号现在干啥都一块,两个一起下去了。”洪进吞了两个蛋糕,也找支烟点上,一时间烟雾腾腾。29号推近空气净化器。 明中拉近一台油汀暖身:“洪教授早想到可能会冰胀,所以要求的配给清单上写明了潜水服,水下照相机等等装备,不过呢最后那两小伙子自告奋勇要下去,嘿嘿。” 洪进转动椅子也靠拢油汀:“那只是我的假设,等结果来了再讨论吧。” 林治强朝我眨眨眼,我会意。他意思是那两个家伙现在成了联盟了,我们不知道他两在忙什么。也只能捧着咖啡坐在小桌边。 李明中和洪进果然小声交谈着,没人知道两人在谈什么。 林治强也低声问我:“可能那是指的时间,我算出来的结果是28,你的结果是4和7。乘的结果就是28.” “我不知道究竟是4还是7,28?难道是” “什么?” 轮到我冲向自己的笔记本:“古代有一种算法叫做禽星易见,我们可能都没算错!” 林治强不明就理,只能拖了椅子坐到我身后:“术数的一种?” “是啊,是耶律真经还是什么地方我看到过的。”我打开搜索引擎:“也归纳为大六壬,28星宿,巡游大周天,有了!” “28代表的是星图?不是一个月?” 我摇头:“28可以代表的太多了,中医有28脉,28会,只要怀孕28周就可以剖腹产,女人的月经周期是28天半,是第二个完全数,是7个三角形数,还是第四个六边形数” 林治强已经在自己笔记本前面忙开了。 4和7都是28的因数,难道我错了? 按照禽星将占法,结果是7. 林治强也有了答案。 我们重回小桌。 各自亮出一个数字:7. “你那古代数学我不懂,我依据的是突变论。”他自信地说。 我在7后面加了一个字。 “7日?” “也许是7个太阳年,也许是7个轮回的意思。”我画出他给的符号:“但7是肯定的了。” 殊途同归,y就是一个不规则的七面体。 “宋,如果如你所言,女娲补的是时间,那么四极就是定的空间,难道” 我也不敢说了。 答案太过耸人听闻。 他站起来:“我们再去看y。” 也许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我们离开了办公室。 风中,他的声音仍旧充满自信:“是说我们只有7天?还是有7年?” “关于玛雅的卓尔金星历法,你核算过吗?”今天是11月15日了。 “很准确,尼玛现在我还真有点信末日说了。玛雅人的天文,的确领先“。” “我倒是希望明中他们可以在湖底有所发现。顺便说一句,玛雅人的祖先和你的祖先一样,都是蚩尤。” “你语不惊人死不休,历史学界容得你这么信口开河?” 我打住话题。我和一个理科教授谈历史人类学?对牛弹琴,他还当我乱弹琴。他忽然又温柔地看着我:“对不起,我” 我笑一下:“是我话多了。” 他伸出大手,拉我一下。 我们爬上小坡。 他取出手机,忙他的信号接收。 我把手贴上y,依旧是渐渐温暖,但没有任何的提示和回声。 “你有没有收获?”半晌我问。 他摇头:“好像脉搏,始终是一个频率。” “那是一秒,一秒,时间在走。” 叮当叮当我们两人的手机一起响起。 我的是明中打来的。 “思理,你们人呢?钟主任要我们立刻去hetian。” 林治强的应该是洪进打的,29号和26号两人不明所以地看着我们发疯一样地往办公室奔,只能紧紧跟着。 明中和洪进朝我们大力挥手,越野车已经在等着了。28号表示自己和1号留守看管办公室和配给。 荒原山路的一路颠簸中,29号发问:“李教授,我们队长和27号还没上来?” “他们知道该怎么做,有部队守着,别担心。”明中的手指又开始来回纠结着。 洪进裂开嘴,冲着29号大声说:“一会你要做翻译,你是—西葡语系专业哈。” 我顿时明白了,那些俘虏们! 如我们猜测,世界上有另外3个y存在的话,也许已经被发现了。 所以导致都冲着我们的y来! 明中把我的平板电脑打开:“找不到你们,我们都看过了,你看看吧。” 关于俘虏审讯结果的电邮。 抓获的三队人员,都只一个回答,要求和专业人员对话。也就是说,y是唯一的目标。 洪进挤在我身边,林治强和明中坐后排,29号坐在副驾驶位置,26号也挤在后排,这样子坐法,洪进与我讲话最方便。 “书到用时方恨少,ysl,你给我上课吧,关于山海经淮南子啥的。”他的上海话还是很标准的,毕竟是杭州人。 “那你先把传说中的神州九鼎找出来,那上面铸的是原版图画,最正确了。现在传播的版本,只有文字注解,没有原图,后人臆会居多。” 明中和林治强大笑。 洪进回头狠狠盯两人一眼:“好笑吗?我说个更好笑的,明中说那湖底下有个开关!关了水就没了!” 大家又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林治强打破沉默:“开关不至于,机关可能。” 洪进挤我一下:“你怎么不发表意见?” “因为这一点不好笑,明中很可能是正确的。林教授计算过万山之祖的万字结合中心点,离我们的位置太接近了。” 洪进取出一支圆珠笔,在手上写了几笔,给我看。“y来自湖底。” 我心跳加速:“这是你们的结论?” “准确地说,是李明中的结论,你怎么看?” 林治强和明中似乎已经悄悄交流过意见了。凑上前来:“宋,我投赞成票。” 我看看他,无奈地说:“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将失去y。” 洪进苦笑:“现在下结论还早,明中还没合适的法子送y回去。” 明中幽幽说了一句:“先讨论究竟这是外星科技还是地球科技。思理,你先说!” 我回头也狠狠看他一眼:“我从来不认为是外星科技!该你了!” 他坏笑:“嘿嘿,我跟你一样投地球票。” 洪进轻声说:“本人有异议,本人认为始终有地外文明在观察我们,至于y,可能是地外文明的遗留物。” 众人一齐等待林治强的回答。 他耸耸肩:“为平衡起见,我站洪进的队伍。宋,我认为女娲也好,伏羲也罢,都是外星登陆地球的。” 明中转移话题到这上面,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很快地,我们到了停机坪,29号托我上了飞机,小声耳语:“宋教授,在珠峰我曾经看到过ufo。” 我没有理会她。她听得懂上海话! 飞机起飞后,我把一支巧克力扳成两半,递了一半给29号,小声说:“ufo就一定是外来的?” 她接过巧克力放进嘴里,听见这一句,歪头:“呵呵,我得想一下。” 明中紧紧挨着我,把一包红花塞到我手里:“还是吃这个,这个管用。” “你在南极见到地下城了?”我装作问得漫不经心。 他也回答得漫不经心:“嗯。” 只有29号“啊!”了出来。 明中看着这姑娘,撇一下嘴:“深藏不露啊!” 29号脸红,低下头吃巧克力,不再出声。 我给明中使个眼色,意思不要让这孩子难堪。 洪进和林治强坐在我们对面,叽里咕噜在讨论着什么,引擎声音太大,听不清楚。 明中摘了眼镜放入镜盒:“太困了,我打个瞌睡。” 我踢他一脚:“这种噪音里你能睡着?快给我说说!” 他重新戴上眼镜,脸上一丝得意。家伙居然是在逗我! “看到了有什么用呢?到不了,所有建筑应该都是金属打造,在地下两千米,极光里显得很古老,安静。没有看见生物,也拍不了照片,拍出来的都是一片亮光。” “大概有多少,有多大?” “不计其数,有多大?南极洲有多大,大概就有多大。” “你们没有发现出入口?” “哈哈,当然没有,但是,我看见过飞行器返回。巨大无比,起初以为是云。我相信,北极应该也有。” “你看见了飞行器返回?那没发现出入口和基地?” “那是南冰洋,我到不了!” 我点点头:“所以说不一定是外星基地,是地内文明的基地。” “可能性是很大,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去厄瓜多尔忙了整整两年在忙什么?” 我再踢他一脚:“你似乎什么都知道,我当然是去玩!” “思理,你是去考察那条隧道了,你做笔记了么?” “明中,这跟眼前的事没多大关系,我是学历史的,对于远古建筑奇迹着迷是正常的。我以后告诉你。” “好吧,回上海后,记得我们必须谈这个。” “哈哈,你现在开始对考古有兴趣,也不晚!我收你这个学生!” 他冲我笑笑:“我暑假也专门去过浙江龙游。” 我意识到明中不是在开玩笑。 “你是去看那些石窟!” “当然,不然大热天跑哪里去干嘛。嘿嘿,以后我们慢慢讨论。” “好吧。你说说怎么想到湖水的?” 他皱眉:“我也就稍微了解了一些历史,关于古象雄王国,我们所在地和西藏交界,在象雄文明时代属于象雄王领地,传说这个文明存在了一万八千年,是佛教的真正起源地,刚才不是还说治强已经计算过了,这是万字符的中心,万字符号的起源地思理,你在听吗?” “在,在听,大鹏金翅鸟。图腾是大鹏金翅鸟,和云南小乘佛教的一个标识一样。你快说怎么联系到湖水的?” “阴阳鱼太极图阿,你和治强不是一直在忙这个吗?能量守恒啊!y是石头,那一定有水啊!才是好风水,才阴阳协调啊。y所在的山坡到湖水的距离,如果绘图,那正好是半个万字符号。不正指示我们下到湖下面去吗?” 我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是石头一样要有水?” 实际是在气自己,答案始终摆在面前,我楞是忽略了那一池水! “你知道南极有个不冻湖,对吧,很早就被发现了。我们这个湖,和哪个差不多,永远不结冰,问过战士了,说是冬天有野生动物失足掉下去也不会冻僵,下面是温的。” “战士,不都换防了?你问谁的。。。。你很早就在忙这个湖了对不对?” 他笑了:“嗯,第一天到这儿,虽然是大晚上,就是奇怪居然一池子水波光粼粼美极了。好奇了。” 我闭上眼睛,装打瞌睡:“洪进怎么解释的?” “他提议下去看看。” “好吧,你也休息一下吧。我困得不得了。” “行!” 我们不再说话。 我怎么可能睡着呢。 我们是在讨论地下可能存在一个文明,这个文明,在这里,可能是神秘消失的象雄王国的十万将士创造的。明中刚才的说法,是明白告诉我他认为湖底可能是地下世界的入口。通往香巴拉的入口。通往他认为的另外一个维度。就在这里!就在地球上!就在湖底! 对面的林治强忽然弯着身体走过来用力摇着我:“喂!宋,别睡!” “怎么了?”我睁开眼睛。 “是水,我想到了,是水!尼玛还是洪进提醒我的,鳌足,斩鳌足以定四极!” “是洋流提供了地球自转的动力?”我依旧半梦半醒。 明中忍不住笑出声来。 林治强给了他一下:“笑个头,宋,你听明白了?” “回头再讨论吧。我们一共有三队俘虏,明中说还有三个y存在,说不定,那三队各自有一个y。” 轮到洪进大笑:“这个想法敢情好,直接解决所有人问题。” 林治强在飞机的颠簸中歪歪倒倒地还是坚持给了洪进一拳头:“尼玛你不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29号终于憋不住了,大声说:“南美人,还有两队据说是非洲和欧洲人。什么可能,肯定啊!玛雅预言是准确的?末日真的就要来了?” 没有人回答她。 三个大学者都略带愤怒地看着我。 我只能冲着29号做个噤声的手势。 29号立刻低下头去。 一路晃荡晃荡到达和田机场。 我被明中摇醒,我还真睡着了。 可能已经习惯了高原寒冷,到了和田感觉温度高了很多,站在风里丝毫没有寒意。 林治强拍拍我:“我们抓紧时间,同时审,一人选一队,你先选。” “我无所谓,不过29号跟着我,我们审南美人吧。” 来接我们的是特警,穿着便衣,见到26号和29号,连声问他们队长在哪里。 交涉完毕29号兴冲冲地朝我们招手,钻进大商务车。 车一发动,29号就一本正经地冲我们说话:“教授们,我现在暂代队长一职,钟主任要求我们尽快得出结果,所以这位冯队长会安排我们马上开始审讯。各位有什么需要现在就可以说,冯队长可以马上电话关照。” 冯队长见我们都不出声,清了清嗓子,自我介绍了一番:“今天来的,前两天抓到的,都一直在审,直到今天,才都一致要求要和科学家们对话。所以钟主任当机立断,请几位来对话。今天,他们也都交代了自己来自三大州。钟主任已经分别通知了领事馆和大使馆。教授们主要审那三队的首领。我们认为其余的并不清楚真正目标。” 林治强觉得冯队长有点啰嗦,咳嗽了一声,说:“准备点饭菜,我们边审边吃。” 明中居然马上符合:“对,我们还没吃午饭,中式西式都来点,我们和俘虏一起吃饭讨论。” 冯队长踌躇了:“这个” 29号倒是很爽快:“没问题,冯队长会满足我们要求的。这个办法很好,假如俘虏们都是为了解决问题来的,那么就没有恶意,边吃边聊效果可能会意想不到。” 冯队长这下放心了:“好的,审讯本来就是多种法子的。我准备晚饭!” 第8章 偷天换日 然而一到目的地,冯队长把我们带到一个大会议室等待,看室内布置和一般电视里放的公安局没什么两样。29号和26号送来几杯速溶咖啡和新疆本地的干果就随冯队长离开了。 由于这里有集中供暖,我们都脱了羽绒服。 洪进真是精力旺盛,一点都不困,睁着血红的眼睛兴奋地嚷嚷:“这个世界上任何神奇都不是孤单的!” 明中依旧神色严峻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不自在,只得靠过去坐进敦实的木头椅子里:“你在紧张什么?” 他的手指现在倒不纠结了,轻轻敲打着巨大的桌面:“我在琢磨为什么到现在22号他们还不来电话。” 的确值得担心。 “那你为什么不打电话去问问?” 他苦笑:“你知道号码?” 我笑了:“我去问29号。这会儿晚饭点了,他们该上来了。” 他一把拉住我:“不用,如果有什么大问题,早来电话了。耐心点。” 他的沉着一向是我佩服的。 林治强和洪进也靠过来坐着。 洪进剥开几颗木旦果扔进嘴里:“我和治强审欧洲人,非洲人交给老李了。” 明中点头:“没问题。” 29号敲门进来,一个大托盘上满满的牛羊肉和喷香的奶茶。 “宋教授的我正在另外准备,要稍微等一会,这些教授们先吃吧。” 几人拿了筷子就夹。 29号随后又说:“审讯取消了,李院士已经快审完了,马上就来和我们开会。” 筷子都搁在了桌上。 洪进因为还在咀嚼,说不出话来,林治强气呼呼地问:“李院士又是谁?” 洪进似乎要阻止他,还是没来得及,等到一块羊肉咽下,才出声:“那一定是李深,明中他爸!” 明中也有些愕然:“他居然在这里?” “听说是钟主任特别安排的,钟主任也在往这里赶,好像知会了多国之后,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什么。。。。所以李院士第一时间就到了,比我们还快,已经在审讯室差不多一个钟头了。” 洪进听完,继续吃他的羊肉:“挺好,那是不是说咱们随时可以回上海了?” 29号摇头:“这个我回答不了,我我去看看宋教授的饭菜。” 26号敲门又送入几托盘的水果和面条。 我小声问明中:“令尊没有跟你联系过?” 明中摇头:“这是保密任务,他的应该也是,我们其实好几个月没见了。” “那你快吃点东西吧,估计这个会一开,又是几个小时的。” 他叹口气,取了一碗面摆在面前:“我爸不大好相处。” 林治强取个空盘子,夹了几块牛肉和羊肉,摆到明中面前:“准备吃干面啊,宋说得对,这个会估计又要到大半夜的。” 洪进呼噜呼噜喝完一碗面,点上一支烟:“明中,你爸应该也不知道你在这,给他个惊喜,挺好的。我们对于李院士呢,是久仰久仰” 洪进话音还未落,冯队长和一个精神矍铄,外貌绝对可以称得上英俊的长者推门进来了。 穿着鲜绿色北脸登山服,和林治强差不多个子,挺高的。 “大家好,我是李深,小冯啊,你先去忙接钟主任吧,我添付碗筷,看他们吃得香,我也饿了!” 带了浓重沪语口音的普通话。 冯队长答应一声便出去了。明中站了起来,我们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阿爸。”他说一句上海话。 李深楞了一下,示意我们都坐下,自己也坐到空椅子上,洪进马上送上筷子和盘子。 他接过点点头表示感谢,眼光快速略过我们几个,到我身上停了一会,然后挥挥手中的筷子:“先吃饭,吃饱了好开会。” 我在桌底下用脚踢明中一下,他呆滞地看看我。 我凑近他耳朵,小声说:“不是挺好的吗?” 他不理我,埋头玩手机。 随后我的手机震动起来,这家伙居然这个时候发短信? 上面一行字:“我父母年前离婚了。” 难怪这家伙这么不自在,我回他一句短信:“不谈私事,我跟他谈正事哈。” 他冲我点点头。 我打破沉默和略微紧张的氛围:“李老师,我叫宋思理,这边这位是林治强教授,您身边的是洪进教授,我们和明中都是同事。很高兴见到李老师。” 洪进马上跟进:“久仰久仰李叔叔。” 林治强忍不住笑出声给了他一下:“幸会幸会洪小兄弟。” 李深吃着面,也不由笑一下,放下筷子:“你们的资料我都有,不过最后入选的是哪几个我并不知道,都是同事?一个大学的?你这个小姑娘也是?你学什么的,我好像不记得有你。” 林治强抢着回答:“宋学的可多了去了,不过是李明中最后大力推荐的,李老师,您那个射电望远镜项目进行到哪一步了?” 李深哈哈一声:“国家任务,未经授权,我可不能回答你。小姑娘,y任务是你命名的?” 他的语速不急不缓,和明中一个样。 我摇头:“我们大家讨论的结果。我学的是历史。” 李深眼神里一丝惊讶表情:“噢噢,历史。成天和古董打交道,挺有意思的。” 29号敲门进来,送来我的晚饭,荠菜蒸饺。 “谢谢啊,这里还真出荠菜?”我满心喜欢状。 29号弯腰轻声说:“荠菜是江苏产的,冷冻空运。在这里包就成了,厨师加了些松仁,木耳和蘑菇。我怕水煮的锅不是很干净,就蒸了。” 我连连谢谢她。 其实一点不饿,但还是必须吃几个。 林治强递给我一个空盘:“ysl,给我几个,这几十个你肯定吃不了。” 我看着堆得跟小山似的蒸笼,推到桌子中间:“大家都尝尝吧,我几个就够了。” 李深也取了几个:“你倒也挺不容易的,那地方现在很冷,估计条件比当年好不到哪里去。” “应该比以前好很多很多了,可以洗澡,有空运的新鲜蔬菜瓜果,早上还吃了布朗尼蛋糕,我以前做考古任务,在山洞啊,坟墓啊那些地方一呆就是个把月,比民工还苦呢。” 他笑了,实在是很英俊:“很有意思。所以你胡乱给y扣了几个字,结果没想到来了没几天就九死一生,倒没把你吓坏啊!” 明中的手指又开始在桌上纠结了。 我努力让自己笑得春花灿烂:“我有三个理科教授保护,还有贴身保镖,这天下之大,哪儿都去得了。哈哈。” 他胃口是真的很好,吃了一碗面,十几个饺子外加一大盘的牛羊肉。 “你怎么不吃肉?就吃几个饺子?这儿不比上海,要吃不消的。”他倒是观察得仔细。 我摇头:“我吃素,很多年保持这种生存状态了。” “噢,信教?” “也信。”居然只有我一个跟他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佛教。李老师,您要咖啡吗?” 他取了牙签,正要放进嘴里:“有吗?可以来一杯。” 我站起来,走到门外找29号。她马上送来新鲜的整壶咖啡,收拾桌子。 我替李深倒了一杯咖啡:“李老师,您的审讯结果可以告诉我们吗?” 他笑一下:“是录音,可以叫小冯拿来听。” 我削了一个香梨给他:“您就直接告诉我们您的看法,三大洲都发现了y的类似,他们应该也是差不多时候发现的,所以研究时间很长,可能还互相有交流,但奔赴我们这里,我个人看法,只有一个原因。来,您尝尝。” 他看看梨子,放下牙签:“不吃梨子,弄点干果。” 洪进赶紧把开心果抓了一把放到他面前。 我切开梨子,随手给了明中。 他剥开几颗放进嘴里:“推理得不错,继续说!” 我继续削梨:“贵州苗区有一个方子,您回去的话可以试试。降血糖的,一会我告诉明中,几味草药,只有贵州山区有。” “倒是挺厉害的。学历史的懂中医,也是合理的。” 我把梨递给林治强和洪进,又拿一个为自己削:“推理。” 他找了支烟点上:“小姑娘,继续说你个人看法!” 我不理他,削完梨子嚼一片:“突然遇到表达障碍,吃完梨子再想想。” 他喝一口咖啡,扬扬眉:“明中,你有什么个人看法,还有你们呢?” 我狠狠地扫了三人一眼,果然默契,都不吭声。 明中微笑地看着我,居然无限温柔。 我收拾梨子核到一个盘子里,顺手拿一个烟缸给李深:“李老师,既然您都已经审完了,那么一会儿钟主任到的话,您和钟主任讨论就可以了,我们是不是先回去?那边还开工到一半呢!时间紧迫得很!” 林治强第一个回应:“干正事要紧,明中,老洪,咱们是该回去了!” 明中笑出声了:“行了行了,爸,别摆谱了,思理你小看不得的,她原来姓杨,回国后突然姓宋了,老莫尔对她是又爱又恨。那些个叫你拍案的匿名论文,就是这个宋思理的大作!” 李深皱眉,狠狠盯住我看了半天:“ysl?” 林治强和洪进大笑。 洪进又递支烟给他:“李老师,原来你知道ysl啊。” 我乐得给他个台阶下,道了个万福:“ysl这厢有礼,见过李老师。” 明中拉住我按进椅子:“好了好了,你也少摆弄你的心理学,我爸就这个性格。” 我做个鬼脸:“看在你们父子情深,咱们谈正事吧。” 李深深深吸了一口烟:“这个小丫头还学过心理学?” 洪进傻笑:“嗯,刚才她那招叫做取得心理优势。” 李深吐出一口烟,嘿嘿笑一声:“玩得还挺不错的。” 我打哈哈:“刚才造次了,饭后娱乐活动,权当一笑哈。” 李深还是在反复打量我,半晌,灭了烟蒂:“ysl在这里,还不把你们几个玩得团团转啊。” 我耸耸肩:“现在玩听录音还是别的什么?” 李深得意地凑近我:“还有别的什么吗?” “当然,剪刀、石头、布,要不我们下盲棋吧!” 明中急了:“爸,别逗了,她记忆力超强,我最多和她22回合。” 我桌子底下踢他一脚,心想那是你爸自找的。 他斜着眼睛看我一眼:“盲棋我肯定是投降的。” 李深似乎觉察到我踢了明中一下,双手交叉握住放在桌子上:“好了好了,饭后娱乐到此结束,录音他们已经在打印了,一好就送过来,你们在哪里开工,什么工事?” 明中马上回答:“也不是什么工事,这几天我们也是在摸索,尝试多种方式。现在有几个小伙子在探湖。我们因为急着到这里来,还不知道结果如何。” 李深靠上椅背:“小姑娘说得不错,三大州都有类似的y存在,他们也的确研究了很多年,英国那个出现在艾芙波利石头圈,非洲的出自东非大裂谷附近,南美的出自厄瓜多尔那个地下隧道。与我们的不同处在于,它们都可以移动。都是对称六面体,都发射低频脉冲信号。都直到今年初,才解开了信号之谜,是同一个坐标。” 洪进忍不住发问:“我们的y一定是奸细暴露坐标的啊!” 李深点点头,神色凝重起来:“奇怪的地方也是这里,这个坐标,在其他三个国家也都是顶级机密,而且,这个坐标不是我们y的坐标,而是指向了北极的大洋深处。由于英国的国际地位,他们利用生活在伦敦的石油寡头的名义,考察北冰洋的海上油田作为掩护,开始探索那片水域。隶属于加拿大的一位因纽特人首领解释了他们的y的符号。跟我们宋姑娘的解释不太一样,叫做重生之石。而且,那位首领有一块神石,是多面体,很小却是未知物质做成,非常重,重到可以和他们捕获的鲸鱼差不多。他说那是因纽特人的守护石,世代相传于大祭司家族。因为因纽特人已经开始融入文明社会,所以英国花重金买下了这块石头。这块石头太过特殊,而且可以知道的来源是中国。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剩下的,小姑娘,你推理吧。” 我不理他,只管吃我的花生。 林治强给我倒了点咖啡:“宋,那个符号,是因纽特文字?” “你看着象蒙古语吗?”我也给他加点咖啡:“老外也是在玩拼图游戏呢。李老师只说了一半。” 明中脱下眼镜,拿出一块格纹手帕擦着:“爸,这都是你问出来的,还是你从别的渠道得到的消息?” 李深诡秘地笑笑:“嗯问是问不出来的,两个月前吧,有个欧洲考察团来贵州参观我们的射电望远镜项目,一个意大利的老朋友带团,提到了这块守护石是多面体,无独有偶,紧接着好几个物理学者,也不熟,只是国际会议上打过招呼,发电邮来试探。刚才那些线索,也是我拼凑出来的一个大概,我意识到这个任务已经暴露了,虽然十几年前搁置了,但实际情况太过冲击,我始终耿耿于怀,便联系了钟主任,我们商量了几次,觉得既然已经被盯上了,这些情报人员无缝不钻的,就报告要求重启这个项目。。国庆节那个时间,钟主任陪着大领导专门去看了一趟,随后就拍板了,开始物色人选。也是那个时候,据说守卫连队出了点状况,发生了一些奇怪事件,所以便抓紧时间布置你们来了。” 明中戴上眼镜:“没想到危险重重,一波接一波,才又把你惊动了,跑来这儿了?” 李深叹口气:“是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一个科研项目,值得这么玩命,应该已经是箭在弦上了。而我们拿y还是没辙。” 我发现李深在讨论认真问题时,也会撇几句京腔,真滑稽。 林治强打了个哈欠:“李老师,你说什么样的项目,值得出动武装人员非法进入我国” 李深皱着眉头说:“你有看法?说说看!” “我们是还没辙,什么重生之石,什么神奇守护石,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们估计只有我们的y可以解决。尽管y具有很大的战略价值,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地一队一队派遣,我只能假设这是他们不得已的办法,而且是不可以用合法地寻求合作的方式来要求我们,这又是为什么呢?”林治强思索着。 李深看了我一眼:“你这几句逻辑很有问题。” 我只得替林治强抱不平:“他的逻辑没有问题,对方之所以不走合法合作的方式,唯一可能是没有那个时间了,而y对于他们来说,重要到没有那个时间来走程序。” “有点意思,接着说。”李深眯起眼睛,随后从手提包里找出老花眼镜戴上:“什么事情那么重要?” “世界上除了生死无大事,应该关系到生死存亡。” 他大笑:“哈哈,阴谋论的那个末日说?” “李老师,您太主观了!”我也不客气地了,停止了吃花生,擦干净双手:“我们换位思考,如果在非洲有一个时空之门,假设就在东非大裂谷下面,而其归属国没有跟我国建交,那边又连年战乱,根本无法涉足,作为天体物理的学者,您不想去看看?哪怕是偷渡?” 他似乎回答不了,转向明中:“智能定向次声武器这个定义,是谁下的?” 明中看看我:“准确地说,是思理提出的。” 李深扬眉:“远古人就会用?” “借助风力,远古人可以定向,但智能我是仅仅指y。” “补天石有这个能力?” “天都能补了,何况这个。”我针锋相对。 “能证明吗?” “那您的高维度一说,能证明?” 他噎住,狠狠看了明中一眼。 这下明中在桌子下给了我一脚。而林治强则狠狠盯了明中一眼。 “只要是理论,总有可以证明或者颠覆的一天。”他这一句几乎是妥协。 我笑了:“时间跨度是久了点,从补天到现在,怕是要用光年来算。” 他楞了几分钟,突然笑了一下:“秦皇汉武开始的理论?” “怕是更久呢,尧舜禹之前呢。李老师,上一次文明。” “呃,百家讲坛说书呢。” “李老师,全世界都知道1加1等于2,对吗?” 他瞪着眼睛,镜片后眼神开始迷离起来。 我又挨了一脚。 他摘下眼镜,叹口气:“好吧,不能否定补天石的存在。那怎么跟y有关系?” “我们走向宇宙的每一步,都是从空想开始的。我准备给y下一个完整的定义。因为我们和其他三方一样,都在和时间赛跑。在现有的科技面前,我们没有值得骄傲的,但是我们拥有华夏文明,是这一次文明唯一没有断层,没有被毁灭殆尽,依然璀璨整个太阳系乃至银河系的文明。y就是最好的证明。历史充满了血泪和悲欢,王朝更替,历史推倒重来多少遍,在层层黄土的残片尘埃中,中国始终是中国,y所在的位置,不是被选择的,而是注定的。它不在这个地球上其他任何国家和地区,因为,它就是在这里造就的!明中,我可以打赌,湖底下是一个遗址,是一套完整的冶金设备,是这一次文明最古老的冶金设备。y是三万六千块用完之后,仅剩的一块。也要谢谢你的提醒,关于古象雄王国的文字,我是不可能懂得象雄文字的,但是全世界都认识一个符号,万字符,那一定是象雄文字。y的符号,我推测是夏文字。要感激残存的先秦典籍,各民族祖先们代代相传的长诗,从2进制的易经,到六十进制的罗盘,除了告诉我们上古的重大事件,还反复讲述了一个我们一直忽略的事实。那就是时间,不仅是相对的,还是圆的,是可以” 我打住了。因为无法解释时间是圆的。 李深站了起来。没人出声。他开始踱步,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才叹口气:“这个可以解释一下,一即一切,一切即一。应作如是观。孩子,能跟你对话的人应该很少,看来你支持全息论。有信仰,当然是支持全息论。还是有一定的数学依据的。补天石,补的就是2维的圆?” 谢天谢地没认为我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傻女人了。 “可能是修正了三维世界的圆。y,是修理材料。” “嗯,业力也是一种力。所以y是智能的。很好。是地球出问题了,还是太阳系?” 没想到跟上我们思维的是洪进,他拿着烟,点了两次没点着,索性就拿着了:“这个就要问李老师了,射电望远镜能观察到,我们在三维,只能俯视2维的空间。” 林治强夺过他的烟点上,猛吸一口:“天圆地方,天圆地方,李明中你研究很多非主流的理论,你怎么不说话?” 林治强意识到了我的窘迫。拖明中下水。 “思理,你支持全息论?你刚才说准备下一个完整定义,是什么?” 没想到,这个李明中落井下石。 林治强毕竟时而在在我这边站队,朝我眨眨眼:“宋说得很明白了,时间是相对的,还是圆的。2维和3维的时间长短一定是不同的,看你处的空间了。” 我苦笑,林治强显然是拉了李深垫背,将一切都基于李深的高维度一说。 洪进被夺了烟,但仍旧两眼发直,突然回过神来:“ysl和我都是物理边缘人,你们几个都是大神,y的锐角一共7个面,一共7个神圣三角。象雄文明,象雄文明,好像和一个纵波的理论有关联,不是和第五藕合态有关吗?” 林治强重重拍了他一下:“你是说y属于五维空间?说得通,五维到三维的投影,可以是七芒星。” 李深突然坐下,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让这姑娘说完!” 我求助于明中,他居然不理我,还推波助澜:“是啊,让思理的完整定义下完,22号发了短信来,正在往这里赶,拍了不少湖底照片。” 感谢林治强的7芒星提醒,也要感谢洪进的神圣三角。我搜肠刮肚找到了理论依据。 “李老师,我还是先要感谢明中,他有过一堂课,说的是边缘电磁学,提到过一位俄罗斯科学家研究的地球能量网格,能量线圈。和神奇发明家特斯拉的线圈有异曲同工之秒,而最近,亚历山大普特尼突然研究统一场论,还做出了四维次声共振驻波模型,以埃及吉萨大金字塔为中心,以地球周长为参数,距离金字塔的9%,20%,25%,30%的四个小圆环上有很多的文明遗址,圣地。距离之比值居然接近斐波那契数列。再扯回能量网格,北纬30度,南纬30度线格有五个三角区,外加南北两极一共12个区域,这些地点连接起来是一个正20面体的神圣几何形状,在整理了3300个古迹圣地之后,在二十面体的位置上叠加十二面体,又多了50多个网格点,形成一个网格矩阵,匹配了地球上大部分版块运动,地震断裂带和大洋中脊,动物迁徙途径等等。。。” 我打住了,在物理大师和三个理科教授面前扯被禁止的理论,虽然我也拉了李明中下水,他的确曾经提到过能量网格,但只是上课时带过的一句。我一个正如洪进所言的佛教徒,主流物理边缘人,祖上几代都是历史学家外带字画鉴赏这类与数据模型沾不了边的家伙,会被他们淹死的!说不定,马上一个电话让钟主任发配我回上海。 没想到李深和李明中相视一笑。李深甚至还替我倒了杯咖啡来:“你还是特斯拉的粉丝,哈哈。” “我对特斯拉的了解也只是到其40岁。之后他研究印度佛教,与美国军方秘密合作,几乎是隐士状态了。”我只得就这么说着。 明中把咖啡塞进我手里:“思理,你的知识结构真是强大,我,治强和洪进都是特斯拉的粉丝,没想到你居然也是。” 我算吗? 李深看看林治强:“你是莫尔的学生?” 林治强点点头:“请别难为ysl,这是我的专业。洪进说的也对,也可以对应纵波理论,万字符就是四维次声共振的一个平面表象。宋的意思,y来自地核,是地核这个结构的构成材料。虽然惊人,但我们无法证明这不是正确的。” “正确在哪?补天石最后补的是地核?”李深逼他。 他早已经看出我们之间的沟通有很大的断层。 “构成材料来自地核,补的是”林治强看着我。 洪进也看出了端倪,插一句:“我们马上进入所谓的水瓶时代,离开双鱼时代了,李叔叔,这说明地球会有很大的变动,说不定我们会变轨!” “靠y实现变轨?往天王星靠?”李深头也不抬呛他一句。 明中看来是怎么都不会施以援手了,这家伙若无其事地听着,就是不吭声。 我缓缓喝一口咖啡,吐出几个字:“y是时间重置装置。” 我话音刚落明中就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伸手捂住我的嘴,惊恐万分地看着李深。 李深也一脸惊讶地站起来,拉开办公室的门,看看外面,又仔细地锁好门:“刚才我们什么都没听见,切记!” 众人都缓了一口气。 洪进和林治强一齐说:“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我大力拿开明中的手,他憋红着脸,白皙的脖子上青筋都已经爆出来了:“思理,你什么时候得出结论的?” 我故作愤怒状,看看李深,看看他:“你呢?你什么时候得出结论的?” 李深打圆场:“好了好了,明中杂七杂八的研究做了不少,本来是拼图游戏,缺少的部分有了你ysl,都补全了。学历史的真是不错,可以纵横多少光年地引经据典,我们谈谈别的。” 我不卖他的面子:“地球具备整个太阳系形成需要的所有形式的能量,你说补天补的是什么?” 李深知道我在赌气,点点头:“知道了,大家都知道了,这不都在讨论怎么运用吗?” 林治强起身走近我,一把把我拉离明中旁边,坐到洪进身边:“宋,你证明了他们的假设,他们和其他三方有了谈判的筹码!其他三方的是能量结的钥匙,我们的是中枢的钥匙,我们自此占主导。” 洪进也严肃地对我说:“亲爱的思理,如果你整合你的整个脑子的信息储量,知道了如何运用,千万不要说出来!” 我立刻明白他们的意思了。我们是被利用的棋子? 李深的政治地位比钟主任还高? 明中一定早就知道? 明中跟了过来:“思理,你别误会,我父亲想必也是综合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和我们的各种设想,再听你说的这些,才得出结论的,之前我们根本不明白的!” 所以拼图游戏指的是我们不可能接触到俘虏和其他三方的任何信息,能够纵观全局的是李深,可能还包括明中。 所谓打印的口供材料之类,一定是另外做一份应付我们的,可能现在也没有必要了。 林治强和洪进的智商,也已经拼出了全图。 最傻的就是我了。 2012年左右,太阳系即将结束一个太阳纪,地球也将开始一个新纪元。 地球能量网格将会有调整,这种时代的更替,对于人类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转换,难道地球真的要变轨来应付这个转换? 3600年的大回归年? y是3600年前炼成的?还是几个3600年前? 而3600年后的今天,y将再度让我们,偷天换日? 钟主任恰恰在这个时候到了。李深立刻和他离开了房间,说悄悄话去了。 我看着明中,不知应该说什么。 明中无奈地苦着脸:“思理,你能理解我吗?” 我看看洪进和林治强,朝明中点点头:“当然,如果为了华夏民族,我甘心被利用。洪教授和林教授,也会理解的。令尊也好,钟主任也好,不让我们接触所有的信息,也一定有理由的,一个基因,就可以绘制出整个人的成长轨迹,我相信宇宙是全息的,地球是智能生命的摇篮,一是万物,万物是一,去告诉令尊,谈判桌上,我们可以忽视其他三方的筹码,他们的那个脉冲信号得到的坐标,是y在北冰洋的一个投影,倒无需全息论来做参照,咱们中医的反射点就是参照。至于神石,离开加拿大,就没有了价值。英国人,一定已经明白了。快去,我们也好,他们也罢,都在赶时间!” 明中听完,想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似地站了起来,开门出去。 他一离开,洪进叹了口长气:“我支持你。” 林治强不吭声。 我给他个甜蜜笑容:“林教授,别生气,我们不可以因为赌气,耽误人类进步的脚步,对吗?” 他也笑了:“神物自古,有德者得之,圣人方可遣之,华夏文明,是文明的始祖啊!” 两人都是针灸高手,当然对于全息理论都有实践意义上的理解。 林治强拿了一支笔,在洪进手上写了几个字。 洪进看完,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然后把手掌摆在我眼前。 我知道那几个字。 偷天换日。 而我们,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第九章来自远古的帮助 没想到明中,李深,钟主任很快就回到了这个房间。 我们正要站起来行礼,李深和钟主任一齐说:“快坐着,咱们赶紧开个会。” 两人互相看一眼,然后李深说:“老钟,你说吧!” 钟主任看看我,又看看明中,随后向着林治强和洪进点点头:“情况紧急,李院士和我决定征求大家的意见。” 明中悄悄坐到我身边,在桌子底下用力握了我的手一下,小声说:“别着急发表意见。” 我点点头。 “我先为让大家遇险道个歉。也为部分信息不透明说声对不起。国家需要从国家利益着想,所以有些信息考虑再三没有向各位透露,实际上我们没想到事情发展会到这一步,现在的北京,已经到了好几个国家的特使和专家,还有几个国家的团队正在来的飞机上,国务院要求我们,48小时拿出应对方案,也就是说,2天以后,我和李院士必须坐到他们对面,这是我可以争取的最大时间了。如果我们没有解决方案,就必须公开y的所有资料,让外来技术一起研究!” 李深不说话,表情是严峻的。 没想到打破沉默的是洪进。 他突然站了起来:“我泱泱大国,丢不起这个脸!” 林治强一把把他按进椅子:“你有把握?两天,只有两天!” 洪进对着明中高声说:“明中,你如果提供所有太阳系的资料,变化数据,我们还是可以尽力一试的!” 明中苦笑:“那么多国家的航天中心面对这些数据,如果有办法,还会低声下气来请求我们?” 李深咳嗽了一下:“各国的在轨航天器,卫星和国际空间站,在今年六月份开始,就反复收到一个讯息,解码之后是数字7.” 听到这一句,我和林治强一齐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我们没有出偏差,7是准确的。 这个微小的默契没有逃过钟主任的眼睛。 他朝我微笑起来:“宋教授,你答应给我铁证如山的。” 我正要开口,明中拦住我:“思理,等22号到!” 李深似乎也怕我轻易允诺什么,用眼神阻止我:“俄罗斯也解密了他们和外来文明的一些数据。” 林治强笑了:“还可以要求俄国人解密他们和地内文明的交往数据。” 李深意味深长地看看他:“是可以,但意义不大,地球现在的处境,让所有国家都在一条水平线上。”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我还是开了口:“他们认为y可以有什么样的作为?” 钟主任笑了:“问得好,李院士,宋教授总是这么一针见血啊!” 李深也笑了:“他们被高智能文明反复警告,保护地球。所以y自然可以起保护地球的作用。” 钟主任似乎对李深的话有些不满,皱了一下眉头,又说:“我们认为,他们觉得找到y,让其发挥作用,就可以解决地球眼下的困境。地球目前” 洪进明白钟主任在琢磨怎么婉转而又保密地告诉我们,晃了一下椅子:“面临2叠纪物种大灭绝?总不会比这个更困境!” 距今大约2亿5140万年。当时地球上70%的陆生脊椎动物,以及高达96%的海中生物消失。洪进是在夸张地推波助澜。虽然三叠纪也发生过,但二叠纪是最严重的一次。 钟主任叹一口气:“差不多吧。” 意思他也只能说到此。 林治强耸耸肩:“磁极倒转?” 洪进接一句:“大西洋中脊重新露出水面!” 明中悄悄伸手握我一下。 我看看他,叹口气,我能说什么呢? 林治强和洪进用眼神鼓励我一下。 那就说吧! “那么,我们的同盟有意见吗?” 李深用一种凶狠,深不可测的眼神盯住了我,半晌,点点头:“为了地球家园,建议我们结盟。” 钟主任也长长叹了口气:“宋教授,可惜你不是” “中国籍,我明白。钟主任,我只是很会拼图而已,您不必为难。既然如此重大的灾难,超过2叠纪大灭绝,我想我们只能答应您,殊死一搏。只是李院士,y是祖先遗留的宝贵财产,是全部民族的生存重托,是整个太平洋文明的所有前世来生的技术结晶,是上一次文明大战祖先们用最后的力量殊死保存的您怎么可以答应结盟?”我眼泪实在不争气地无声流下。 气氛有那么一阵的哗然。 也许别人都不明白,但我相信李深是明白的。 明中清了一下嗓子,说:“爸,思理是什么意思?” 李深没有理他,把两手摆到桌上,握个拳:“本来,他们以为炸掉那颗行星,今年会很太平。没想到,旋臂又生出一颗来,隐藏在星云里,等到发现,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于是” 洪进和林治强一齐喊出声来:“大西州!” 李深点点头。 明中唰地站了起来,到处找烟,洪进递给他一支。 “思理,九州除了现在七大州,真要加上大西州和穆大陆?” 洪进斜他一眼:“你真是刚才才明白?” 林治强也翻一个白眼:“他生物进化非线性也才刚知道。” 我替明中挡一句:“有差异吗?” 明中感激地看看我,点上烟:“他们看我们,如同我们看蚂蚁?” 我点点头:“跟上亿或者几十亿年存在的文明相比,我们仅仅是三维实象的器物世间。你这个比喻还是恰当的。” 林治强似乎不是很高兴我替明中说话,也点一支烟:“既然这么先进发达文明都无法,我们能干嘛?” 洪进马上接上去:“我们有y。没听ysl说吗,跟银河一样漫长岁月发展出来的y。” 明中回到座位上:“思理,大西州也是先进文明,他们没有类似y的当然是没有了。” “肯定有,只是我认为,大西州再先进,比不得穆文明。好比蚂蚁,可以修炼成超级巨大的蚂蚁,但无法转型成人,但穆文明不同,已经打开了从蚂蚁到人的通道,这是很大的差距。远古那一战,如果大西州不是抱着同归于尽的目的,两大州都不会沉没。所以令尊认为y是卡在通道中间了,也不无道理。” 洪进气呼呼地说:“ysl,你听李明中一说,就知道穆大陆是y的故乡?” 我摇头:“那就太晚了。我从来都认为穆大陆是我们共同的故乡。当我们的集体无意识被唤醒,九鼎就会出土,你会明白为什么我们叫神州。而神州指的应该就是穆大陆和亚洲大陆。古籍中称为瀛洲的,当时一定是连在一起的。但是眼下,居然又是祖先来收拾残局。上一次我们的沉重代价,因为太过沉重,所以我不得不提出异议,能否相信他们?难道我们不该认为历史很可能再度轮回吗?而且,我不能保证y会同意。人类的dna编码,有大部分程序是寂寞沉睡着的,根本没有被激活,也就是说,我们基因中曾经有的自愈,自我调整,自我适应这些能力,都被封存着,我们的松果体处于封闭态,所以我们才面对一切陷入2元论的感官知觉之中,如同我们的物理学,任何理论,任何证明,甚至任何模型,都必须要参照物啊。蚂蚁,能够明白人的思想吗?” 李深的眼睛居然湿润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他们自诩地球的主人,代表所谓的超级大国与超级文明谈判,到了最后还是要求蚂蚁的帮助。孩子,凡高的那幅星空,不正是画给蚂蚁看的么?” 明中的双手,又开始在桌子上纠结起来。 我理解他的矛盾。一边是正统学界,一边是飘渺的正统学界自认的参照面。我非身在那个学界,自然可以信天游般地说唱,他还在选择站队。 林治强使劲地捏着耳垂,他想必是在抵御瞌睡。 洪进伸了个懒腰:“我明白宋教授的意思,保卫地球责无旁贷,但之后呢?什么冷战对立,什么全球策略性的孤立,一个个打着自己的算盘,ysl,大西州觊觎我们的技术才联合同盟攻打我们的,结果自己先沉了,那是毁灭上一次文明的祸首,咱们祖先又是修地球,又是修月亮,还得修金星,全是他们同盟造出来又打坏的!这回他们搞不定了,又来打我们y的主意,我们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靠近y!我再死几回都不能让他们靠近!” 林治强拍拍他:“如果当年咱们不沉,就没什么大洪水,黄帝也不会趁机成为中央天帝,尼玛我现在弄明白了,为什么秦皇汉武出征祭拜的都是蚩尤,那是咱们的祖先!是战神!他奶奶的亚特兰蒂斯大西洋呆得好好的,非要来惹咱们,咱们才是地球最古老的种族,最古老的文明,融合了银河系最优秀的12种基因的最伟大的人类,还有28支亚种,” 我站起来伸手堵住了他的嘴巴:“够了,还有很多次的战争记忆会涌上来,别再说了,记起来就好了。” 他瞪大了眼睛,转动了一下,笑了:“就好象,昨天才发生。刚开始,还是片段,现在可以连贯并且清晰了。” 洪进也瞪他一眼:“告诉你别傻激动,闭嘴!” 林治强想顶他一句,但最终还是低下头摆弄香烟盒子。 钟主任是一头雾水。李深并不想对他作解释,闭目养神中。 明中也不出声,我回到他身边坐下:“明中,我们这几只蚂蚁,其实你是可以爬得最高看得最远的。我知道你研究过所有的正统非正统的理论,你应该” 钟主任终于忍不住了:“宋教授,你们讨论的能通俗点吗?” 我喝一口开水:“对不起了钟主任,我们讨论的是被禁止的科学,被朝代更替江山易主而颠覆的历史,被漫长的地球时间禁锢了的从前。” 明中突然抬起了头,纠缠的双手放开了:“思理,我来解释。” 李深蓦地睁开了眼睛。 我给了明中一个鼓励的眼神:“好,我们听李教授的。” 明中咳嗽了一下,语调清晰地说:“钟主任,我打个比方,我们看蚂蚁,就如同高级文明看我们。而我们想要研究蚂蚁,只要抓一只,就可以弄明白这个物种。那么高级文明要研究我们,也差不多。所谓的宇宙全息论,也是指这个,我们只要一个dna,就可以知道这个人的出生,成长和死亡的全部人生轨迹。我们人作为一个宇宙存在的个体,也包含了整个宇宙生成以来的所有信息,当然也就包含了所有地球信息,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内容。您会说这要求很高的科技,的确,这要求很高的科技,但是传说中的穆大陆的人,就创造了这样的高科技,适应自然,与宇宙能量贯通,合理地运用自然给予的一切能量,这个文明,在被禁止的科学界,称为穆文明,是远古的先进文明,其先进程度可以建立全球性的能源网络,可以建造单人到多人的空间飞行器,可以轻而易举地实现全球超光速位移。还可以建造行星。实现短时星际位移。而大西州也有很先进的科技,拥有激光,核能等武器,也建立庞大的地磁感应网络,传说中,这一切都毁于大洪水,因为科技文明的程度越高,那么抵御自然的灭绝性风险的可能其实就越小,比方说我们的世界如果发生全球性的电力系统崩溃,那么结果会怎样?如果这个崩溃一个月还不能恢复,结果会怎样?” 他不停地看着李深,又看着钟主任。 钟主任有些烦躁:“这个结果不可想象。不过这个穆文明,可以实现星际位移,还是短时的?还是,远古就存在过的?” 林治强忍不住插了进来:“当然,还可以建造星系。” 李深笑了一下:“老钟,石器时代,我们可以发掘出实物证据,唐宋元明清,我们有史记之类的文字纪录,这个文明,没有文字,就是说可以用意识来交流,但数学,天文水平之高,影响后世无数代。因为科技水平太发达,所以一旦毁灭,根本没有出土物证。留下来的,只有神话和传说。” 明中松了口气,看来他担心李深会发火,没想到李深没有,非但没有,还附加说明了几句。 林治强又插了进来:“有传下来的,河图洛书,先天八卦,阴阳鱼。这都是全息论的最好证据。” 洪进也参与进来:“还有夏历,穆文明之后,残留的祖先们创造了夏文明!” 重重的敲门声,22号终于到了! 明中快速接过水下数码相机。 洪进和林治强也围着一起看。 我和李深没有动,钟主任则和22号一起离开了。 等他们都看完,明中才郑重地把相机塞进我手里:“思理,再多一点不可思议也已经习惯了。” 我翻动屏幕,难怪没人说话。 所有的画面拼起来,是一个巨大的水底石圈阵。 我来回看了好几遍,与英国的斯托肯利石圈类似,有几个马蹄形堆形,还有典型的三支石,只是高度大约只有一米左右。 洪进见我看完,马上问:“你觉得是什么石头?” 林治强抢白他:“尼玛你是地质专家,你说!” 洪进皱眉看他一眼:“我觉得似乎是有围岩的和田玉啊。宋,和田玉石是窝堆存在的,可这种硕大啊,一块估计有半吨重。” 明中接过相机继续看着:“思理,关键不是什么材质,这是什么形式的古迹?英国石圈?” 我点点头:“英国石圈有天文观测作用,应该是巨石文化时期产物。难道y需要一场礼拜,一场祭祀才能够启动?” 但是有一张我们大家都不太明白,画面是圆石砌成了围沿,中间一块巨石,巨石的中心完全凹进去,凹面上似乎有刻画,但看不清楚。 几个人开了笔记本开始忙活了。 我对林治强说:“林教授,这个好像是彝族向天坟,你查一下,我一时间记不起来了。” 随后我悄悄对明中说:“去给令尊看看啊。” 他看了我一眼,起身把相机递给李深:“爸。你看看。” 李深戴上老花镜,接过。 我踢了明中一脚:“过去,坐过去啊!” 林治强似乎找到了,把笔记本端到我面前:“很接近,这上面刻了什么不清楚。我尽量放大,似乎是” “应该是北斗七星。”他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洪进靠过来:“什么意思?这是个古墓?” 林治强蘸了点水,在桌面上写下女娲墓。 我点点头:“很有可能。” 洪进沉思了一下:“那还是要把水弄干,然后祭祀” 我叹口气:“我真的,需要想一想。” 林治强合上笔记本:“要通知考古队?” 我摇头:“万万不可。就让娲神安息吧。水绝对不可以干啊。我想y是守护娲神的。这个消息,不可以泄露,就当没有发生过!” 林治强笑了:“地球都面临毁灭了,我还能跟谁讲去?” 洪进不解:“那y为什么要提示明中去弄干湖水?” “他一定是会错了意,何况我认为y根本没有和他有过沟通。y意思是海枯石烂,它也要守卫女娲。”我轻声说。 林治强也被迫压低了声音:“难道明中是大西州后裔?” 我和洪进大笑:“他长得金发碧眼吗?” 李深听见我们大笑声,也笑一下:“考古可是宋教授的专业,有重大发现了?” 林治强正要转话题,立刻答一句:“跟北斗七星有关。” 李深认真起来:“七星中的哪一个有关,还是都有关?” 洪进看看我,我也看看他,林治强和我们异口同声回答:“玉衡。” 林治强又翻开笔记本开始工作了,倒是很快有了答案:“的确角度指向玉衡。大熊座e。真奇怪,为什么不是北极星?可能北极星老会变。” “难怪韩国人自认是檀君的后代。哈哈,韩国人始祖檀君又称熊君,又有一个历史问题解开了。蚩尤居然来自大熊座?”我笑一下,脑袋一歪,睡着了。 北斗七星玉衡星,大熊星座,始祖娲皇。y指向玉衡星,那是手柄的一个平衡点。女娲在韩语中发音是耶和华,韩语的发音来自唐代,他们叫训名正音。太有意思了,太了不起了,穆文明太了不起了,居然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需要y来制衡,让地球进入另一个维度。 原来所谓磁极转换,是可以无声无息悄然进行的。那么就是说,地球也是人造的? 蚂蚁可以成人,人,可以横超三界。那为什么是玉衡呢?号称有北斗九星,那么5就是九五至尊中的尊位,也是中间位,格拉朗日定理?符合吗?居然,可以拯救地球。 可以,偷天换日。 第9章 量子纠缠态 我知道我醒了,这一觉睡得非常舒服,舒服得似乎四肢百骸都已经不存在,彻底没有肉体的束缚,这种舒畅自由,前所未有,我一点都不想睁开眼睛。因为身边的对话太有意思了。 “洪进拼了命不让咱们弄醒她,尼玛就跟保护什么肉身菩萨似的,我给他下最后通牒,明中,你再不让开,我” “你能怎样?我就是拼了命不让你碰她,让她睡!”洪进似乎咬牙切齿。 “你让李明中说,是不是要弄醒她,明中,你说,说话啊,别尽打瞌睡!” “别吵了,我们都指望她,这么大压力,换了是我,但愿我也可以长睡一觉啊!” “尼玛,咱们没时间了,在hetian都一天一夜了!”他突然看见我站在房间门口,一时间楞住了,布满血丝的眼睛闪出的居然是泪花? “居然一天一夜了,你们不叫醒我?”我脚底下一滑,差点摔倒。才发现踩在地毯上的一堆香蕉皮上。洪进居然弄了一堆香蕉皮在我的房门口。他们几个一直在客厅等我醒? 看着长廊,我知道我们都在什么宾馆里,难怪这么暖和,而且还是套房。 洪进和林治强大力扶住我。 洪进笑得春花灿烂:“我的姑奶奶,你可得小心,我布置这个陷阱是防止我打瞌睡有人进你房间弄醒你。” “29号那姑娘呢?”我看看空无一人的走廊,只有我们几个。 明中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没时间了,思理,你要的资料我们都准备好了,快来会议室吧。” 洪进和林治强扶着我快步跑向同层的另外一个房间。 看来这个楼层已经被我们征用了。 “什么资料?”我饿了,我想吃东西,但看来这三人都没好好睡觉过,我不好意思说。 “你睡觉时候说的,说了足足两个小时,估计全说完了,你就彻底睡着了。”林治强把录音笔扬了一下:“公开资料,非公开资料,李院士也帮了不少忙,都弄来了” 什么?我说了两个小时自己不知所云的一打开会议室的门,简直晕了,8米长的巨大长桌上堆满了文件袋,大约高也达到5米?。 “那李老师钟主任他们人呢?” “他们去北京了,最后期限就是今晚。他们希望你可以给他们一个好的筹码.”明中替我拉开一张椅子,我坐下。 林治强抓起电话,一边拨号一边问我:“宋,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 洪进笑了:“饿坏了吧,先吃点我擦,我藏着的蛋糕呢?” 明中拍拍肚子:“在我这儿呢。” 林治强放下电话,靠拢过来:“涉及了天文,气象,历史,几何,数学,和无数乱七八糟专业相关的,全科天才宋思理,看看,都在这儿了,就缺一个六分仪了,他们送来个,发现是坏的,这会正在来的路上,咱们的保镖队伍这两天就在忙这些了。” 我拆开一个文件袋,里面居然是绝密文件,内容是关于秦始皇陵的。我又打开一个,看文字是国外传来的扫描件,是所有的麦田怪圈。再打开一个,火星的探测报告,木星的,地外文明的高清照片,对答内容,各种语言。。。。。。 我双手插进散乱的头发里,泪水无声落下。 “怎么了思理!”明中抽了几张面纸,我接过,捂住脸。 “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你们。这些都是我要的?我一点不记得啊!” 林治强吓坏了,一下子蹲在我旁边:“ysl,你叫什么名字知道吗可别吓唬咱们啊!” 洪进倒了几杯茶来放到桌上:“难道这是y要的资料?” 明中和林治强,还有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喝一口茶,肚子直叫唤:“也许吧,我真是太对不起各位了。我一直就知道该怎么办的。明中,打电话给令尊和钟主任,我们保证地球安然无恙,不需要他人插手。不过林教授还得帮忙,我们要2万年以前的北天星空图。洪教授也要帮忙,分析一下石圈石头的地质年代,就是那些附着的微生物,不能有偏差,明中,也要麻烦你拜托钟主任,要新疆地质研究所提供他们可以提供的所有晶体矿标。” 所有人都答应一声,分头行动。我呢?我现在应该做什么呢? 我只想好好回顾我的人生,好好看看这些同生共死的同事。 我的馄饨和29号,22号,27号一起到达。 他们带来了一个六分仪。 林治强拿在手里摆弄一下,点点头:“这个没问题。宋,你要这个做什么?现在不都无线电定位了吗?” 我怯懦地看着他:“我也不知道” 他竟然理解似地点点头:“你是饿坏了。星空图我很快就能给你。” 明中把一列清单递给22号:“还要麻烦你们跑一趟乌鲁木齐,来回都要小心,你们是可信任的,不能出偏差。还要下湖一趟取样。” 29号见我没有穿羽绒服,惊叫:“宋教授,你的外套呢?” “这里这么暖和我天哪!”我跳起来往房间跑。 没想到29号更快,已经飞速跳过香蕉皮开了门。 我的乌蒂玛斯小手枪。 29号拿着羽绒衣,放心地对我说:“虚惊一场,这楼层已经封闭了,我们专用,不太可能丢失。不过在编的武器,丢了我们吃不了兜着走呢!” “是我太不小心了。”我把小手枪和弹匣放在她手里:“现在不需要了。我们现在是彻底没有危险了。” 她疑惑:“您为什么这么肯定?” “相信我。”我能解释什么呢? 我们回到大会议室,面对一桌的文件,我示意29号:“姑娘,帮个忙,把这些,都装回纸箱中,我要带他们都回到山上去。” “是!” 林治强连上了打印机,打印机咔咔地开始工作。 他大力把我按进座位:“馄饨来了,你快趁热吃。喂,你傻傻地在看什么?快吃!” 我低下了头,拿起勺子,眼泪依旧不听话地往碗里掉。 “好吧好吧,对不起我声音太大了,宋,你是如此坚强智慧的女人,怎么睡了一觉变得这么敏感?”他也会柔声说话。 我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一旦这一切结束,我们会进入另外一个宇宙,你想过结果吗?我们,我们现在的人生,很可能是另外一个轨迹。而我们现在做的一切,什么秘密,什么国家利益,什么谈判统统,都不复记忆。无论我们进入哪一个空间,我们的这些记忆,都将被彻底,完全地抹去!” 明中把纸巾塞到我手里:“傻瓜,我们昨晚就讨论过这个问题,还是围着呼呼大睡的你讨论的呢。我们不可能重生一次的!” 洪进本来帮着29号装箱,听到这里靠了过来:“也许宋说得对,我们会是不同轨迹。” 林治强一拳砸在桌上:“我们都被打会原形!” “所以现在,我们就重温一下所有的快乐悲伤吧,等一切准备就绪,什么都是昨日黄花,烟消云散。” 我说完,大口吞下一个馄饨。 29号忽然风一样站到我面前:“宋教授,我不会忘记您的!” 室内寂静无声。 29号被这种沉默弄得有点不知所措:“无论到哪里,活着就好,不是吗?” 明中仍旧是乐观的,首先打破沉默:“这样的事件,没有参照,虽然肯定会有改变,但不至于变成蚂蚁。思理,你保证成功?” 我被他的乐观感染:“嗯!保证!” 29号耸耸肩,继续去装箱:“能赶上这样的事情,多幸运!” 明中开心地点上一支烟:“姑娘,别装那么整齐,思理打算一把火全部烧了的。” 29号回头看看我,我点点头:“李明中最能了,一猜就准,这些都是助燃剂。” “治强,现在ysl已经醒了,你去睡一会。”洪进拿起打印完毕的星空图,放到我面前。 林治强一脸凝重地看着我:“文明,不会因此而飞跃?” 我闭上了眼睛:“绝不可能因这种方式。这是自我拯救,不会飞跃。对不起。” 洪进叹息一声:“治强,别难为她,不过宋,我认为我们会有残存的记忆的。眼下这个局面,我们总是怀着希望好一些。” 我埋头吃馄饨。 林治强拿一支笔敲了六分仪一下:“能转换时空,居然改不了历史进程!” 明中拿起星空图看了看:“我还真想回2万多年前去,多了不起,已经知道北极星25800年的循环。” “是啊,所以伏羲拿的,不是矩尺,是量天尺。”我居然吃完了整整12个馄饨。 洪进立刻端走我的空碗放到墙边的长台上:“女娲拿的就是六分仪?量天尺我记得是一种南方产的中药。” 明中大笑:“还有点象!量天尺是我们戏称造父变星的。” 林治强见我在仔细看星空图,停止了敲打:“南天有个小星座就叫六分仪。我国古代用赤道恒星制,所以也属于天球赤道星座。” 我找一支红色记号笔,重重地标出北斗七星:“我要是睡着了胡说八道要一个克莱因瓶,你们怎么办哪?” 明中一下子坐在已经空了的大桌上:“那我们三个就找个玻璃厂给你吹一个出来!” 洪进看看林治强,也坐到大桌上:“你李明中有本事,我是肯定吹不出来。” 林治强没理他们,和29号一起拿了封箱带开始封箱。 29号悄悄问:“林教授,那是什么古怪瓶子?” “呃,传说中东海龙宫的宝瓶,嗯嗯。”他亦语气哽咽。 我把星空图折好,塞进裤子口袋:“我相信明中一定可以吹出来的。好了,我们现在玩什么?” “随便你。”明中高兴地看着几十个纸箱。 自从知道可能的结局,那种空洞的快乐似乎已经填满了每个人的心间。 “大家都去休息吧,洪教授的仪器估计一时半会到不了,要从乌鲁木齐运来。” 明中斜着眼睛看看洪进:“思理,这里有基地,很快就送到,我们去也可以。” “别,谢谢了,等他们送来吧。穿了生化服也怪吓人的!”洪进故作惊惧。 林治强和29号弄完了箱子,洗了手,抓了一根香蕉剥开:“我现在挺想喝酒的。” 我瞪他一眼:“然后你也睡上个一天一夜,我们一切准备就绪傻等你!” 他咧开嘴,塞进半根香蕉,含糊不清地说:“尼玛要知道你早明白怎么办,我我” 洪进跳下桌子拍拍他的背:“您老别噎着,咱们马上要为全人类完成一项壮举了!” 林治强吞下整根香蕉,咽下,摇头晃脑地说:“完成之后,不但全人类不知道,咱们自己也不知道,尼玛这太让人兴奋了!” 明中和我都笑起来。 29号突然插一句:“我有个请求。” 我们一齐看住她。 她郑重地拿着一张白纸和笔,星眸闪动:“我想请各位教授写下名字,我要牢牢地记住!记住你们为全人类所做的!” 明中看我一眼,跳下桌子,慎重地接过纸,坐下:“没问题,姑娘。” 谁能拒绝这么诚恳真挚的请求呢? 我们写完,她兴奋地读着:“李明中,林治强,洪进,宋思理。都带木或者水呢。” 她捧着白纸,用力鞠了一个躬:“我去看看各位的晚饭好了没有,谢谢!” 29号一离开,洪进也取了一张白纸写下我们四人的名字。 “宋,还真是的,你们三个姓都带了木,就我是水。” 林治强和我一齐伸手去抢那张纸,把洪进吓了一跳:“怎么了你们两个。” 明中点了支烟:“缺金缺火缺土啊!” 林治强和我又同时收回了手。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洪进用力拍了一下手掌:“怎么啦?” “让ysl说吧,我困了,我去休息会。” “你早该去休息了。一会晚饭来了我送你房间去。”洪进拍着林治强的后背,送他出门。 明中轻声说:“命中注定的,嘿嘿。” 我做个鬼脸:“你也去睡会吧,样本估计早上才能送到,明天全部准备就绪,晚上就可以开始了。” “我等晚饭,你是吃饱啦。”他看着纸上的名字:“你说,到时候我们不会形同陌路吧。” “谁知道呢。”我也去取了一支烟,拿在手上。 洪进一把夺过去:“姑奶奶,你是睡饱了,治强愣是折腾了一天一夜的。你没事干就玩测字吧。” 我脱了宾馆的一次性拖鞋,盘腿坐在椅子上:“伏羲亦自称青帝,司东方司春,又谓东帝。居木星。林教授文理皆通,拆字水平不亚于我的。不过明中更厉害,比李虚中有过之无不及。哈哈。” 明中不理我的揶揄:“那你的理字带个玉,倒是凑得上木石前盟啊。” 洪进一听乐了:“这么煽情?扯到红楼梦了,ysl,你倒是说说红楼梦跟曹雪芹有没有关系?” 明中头也不抬地回他:“一点关系没有。那是太祖十八朝正史,思理认为是吴伟业写的,为的是感谢崇祯知遇之恩外带清廷篡改明史太不要脸。” 洪进点上烟,深深吸一口:“我擦,原来治强的理论是从你这儿批发的?” “什么?”明中也点一支烟:“你两个在一起也讨论这个?” “嗯,他说曹雪芹如果有红楼梦作者的十分之一的学识,也不会没钱看病死在小破胡同的草房里了。” 明中推推眼镜:“跟思理一个论调,我们宋大小姐,似乎天生使命就是颠覆常识。无论文科理科,她都照颠不误。也弄疯癫不少人的。” “行了,你们晚饭好了,我都被牛羊肉熏倒了要!”我打断他们。 29号敲门进来,托盘上热气腾腾的。 还有酒精炉!他们的晚饭居然是唰锅羊肉。 我跳下桌子:“我闪了!” 我开门到走廊上,香蕉皮都已经收拾干净了,29号马上跟上来,把房间钥匙给我一把:“宋教授,水果和点心一会就送来。” “现在不饿,一会饿了我打电话吧,你几号房间?” 29号点点头:“好,我在901房间。” “记住了。”我正要开门,想起林治强来:“对了,林教授你去叫他一下,吃了饭再休息吧。” “嗯!” 我开了门,打开灯,穿衣镜里的自己,蓬头垢面,活脱一个西王母。 推开浴室门,这个酒店估计才装修没多久,大理石台面,一尘不染。客厅面积不小,结构和winston行政套房相似,有拐角大沙发和圆桌,没有一点西域风情,很欧化。看来29号已经让打扫过了,香喷喷都是薰衣草精油的味道。 放了热水准备冲澡,门铃响了起来。 我开门,居然是林治强。高大的身形依在门边,酒店柔和的灯光下很是憔悴。 “对不起,我手机丢在你这儿了。” 我让他进来:“好像打扫过了,你慢慢找吧。” 我跑进卧室,关了热水。 等我回到客厅,他已经找到了。 隔着圆桌,我们就这么站着。 他迟疑地问:“我们,是被选中的?被谁?女娲?还是你?” 我站在那里,如站在滔天的洪水之中:“是你。” 他深深吸了口气,摸出一个小瓶子扭开,倒进嘴里几滴。 我仔细一看,居然是细胞食物。难怪伊人不困!那是美国核弹之父研发的增加细胞免疫功能的神水。 “那洪进呢?他下来后是共工?李明中呢?你对其尊重若斯,来头必定不小!” “他是分支,缔造了根达亚时代。” “所以穆国毁灭源自内讧?我们不得不陷入滚滚轮回?” “本来,根达亚可以复兴穆文明,可惜被黄帝和同盟坐收渔利,导致分裂和流亡。明中的南极之行,是他回故乡。” “当年那里,春暖花开。我知道现在我们讨论这个,毫无意义,一旦仪式完成,从此天涯陌路。” 只因最初的起心动念,才有如今的浩劫。 “但愿可以,重返光音天。” 在光年的百转千回里,天与地,也就一瞬间。 我们就这么站着,咫尺天涯。 他轻声叹一口气:“你后悔么?” “你呢?” 他微笑一下,正如最初:“下都下来了,折腾到现在,沧海桑田,桑田沧海。眼下,自己惹的事,总要自己解决。” 我也一笑:“所以何必问后悔,何必问谁选的谁。只是地球光阴里,你算错了两百年。到了根达亚时代,才纠正过来。” “这是我们的惩罚。26000和25800,区区两百年,错过多少次轮回。还要感谢明中,不然这一劫之后,又要往下堕,继续错过。” “他是顺孝义。” 他眼神迷离起来:“是” 我阻止他说出来:“也是我们的一个错误。” 他闭上眼睛:“五残之苦,都是他在受。” 我不再说话,拉开窗帘,俯视街道,车水马龙,华灯初上。 “我们,能解救他么?” “你可以。” “这个轮回,他受哪一残?” “断袖。” 他跌进椅子里。 我倒了两瓶矿泉水进随手泡,接上电源。 直到水开,沏上茶,放到他面前,他仍旧没有说话。 “不单是他,后面所有下到人间的,都在受。幸而有了根达亚时代,象雄文明,才”我尝试说几句。 “才一次轮回只需受一个。除非我们都回到家,否则永生永世不得停息。”他拿起茶杯,又放下:“这一世,你比我清醒,你要告诉我,什么是回家的路!” 我摇头。 他也明白了。时空立刻要重置,我们也许就此错过。 我也不知重置之后究竟会如何。 一切的缘起,是十万亿世界中那一层位于光音天的妙曼空间。隔了莲池瑶台甘露繁花,低吟浅唱音声绕耳,一朵笑容的柔光掀起的波动,经过多么遥远的距离,触碰,振荡,汇聚在一起,坠落。 在人间,这叫做爱情。参照物,叫做仇恨。物理模型,永远无法完成。 他站起来,站到我身后,看窗外:“我们先保全,第二故乡。” 不正是这个理由,我们才又站在一起的么? “以太形式的作用力,让我们重新都聚到一起,象雄文明,称之为业力。最初的能力还在的时候,已经精准测算会有这一场风云,到了穆国时代,你也出了差错。” “你怕,一场简单的万千凡人常常进行的仪式,我们会出差错?” 我转身对着他的眼睛说:“当年你埋葬了我的肉身,锻造了y,回到二禅天,可曾找到我?” 他漠然摇头:“如一面明镜破碎,每一个裂片都有一个自己,记忆的片段也是如此,以为是全部,恰恰只是一个碎片。战争一旦开始,仇恨便蒙蔽了一切。最重要的使命也会遗忘。” “因为再坚定的使命,敌不过业力。你尚且如此,何况芸芸众生。” “织女星入主北极时,你已经回到三色二禅天,为何再入轮回?” 我苦笑:“我自诩能够再回,所以再来,可你看看现在的北天星空,斗转星移,我仍在人间。” 他抓起茶杯,喝了一大口:“一切只因隔了千山万水的一个笑容,一声哦。” “从此因果循环。” 我坐回桌边。 “你也没有放下。” 心弦波动。万流奔腾。 “放不下,对大西州的仇恨,放不下,对神农对曦和对羿夫妇对蚩尤所有这些兄弟姐妹纵横天地的誓言对他们的愧疚,放不下” 回忆如脉冲星每秒万次的转动,我几近窒息,在这个人类属性的身体里,处于崩溃的边缘。 “我们没有学会宽恕,没有学会慈悲,”他伸手接住我的泪水:“我们爱得太自私。思理你怎么了?深呼吸,深呼吸!” 我迷迷糊糊看着他把我放到床上,似乎有房门打开关上,又打开关上。随后是一种很惬意的冷风。 我几疑自己已经死去了,意识被银河旋臂席卷,裹在无数光影之间,穿插了人间的家仇国恨,地核,金星核,太阳核,水星夺取矿产资源大战,曾经存在于天宇之间的所有意识形态,穿梭于长蛇星座的星际航道,一切记忆碎片纷纷冲进银河中心。只有那里才可以绝对静止,只有那里才是安宁永恒。那里,那里不会再有七情六欲,生老病死,色身香味触法。我在氢核聚变里体验能量的产生,在试管中笑对细菌的离合悲欢,在银河的呼吸里,是一些什么声音?是谁在打造行星? 我睁开眼睛,意识回到身体,天花板上的吊灯,肯定不是节能灯,大概80瓦,钨丝的纯度挺高的,可是怎么一点热量我都感觉不到呢?为什么这么冷?我正要动一下,突然被视线里的一根尖锐物体吓一跳。 “别动!告诉我现在头还痛吗?” 他的声音低沉,正如那最初的一声“哦”。 “好冷。” 我侧过脸看着他,我知道我的脑袋上不知道扎了多少银针。他起身关上窗户,拉上窗帘。 回到床边坐下,他挥手收针:“你一直在喊热。现在,清醒了?想喝水?” “我” 他突然笑了:“你脑子高速旋转了两个多小时,你是饿了!我去找点吃的。” 其实我一点不饿,但还是点点头。 他正拿了钥匙准备离开,突然又折回来:“你不会有事吧!” 这次轮到我笑了:“中华医药创始人替我扎的针,我会有事吗?” 灯光下,他的眼睛亦会明亮如炬:“你是没事了!” 客厅门砰地关上了。 我跳起来冲进浴室,直接无视巨大的梳妆镜。 混在人间已经够惨,还混得比西王母还西王母,以后到五残星上去混算了。水蒸汽溢满了浴室,热水淋下,温暖回到身体里,因为想着他不知多快会回来,我只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洗漱完毕,穿戴整齐。找到电吹风,接了电源,居然不工作! 门铃响了,我匆匆用浴巾包了头发,跑去开门。 竟然是29号,推了小推车进来,见我一楞:“宋教授你洗澡了呀!” 他在29号身后站着。 我们对29号需要解释什么吗? 我点头:“是啊孩子,不过电吹风坏了。” 他立刻说:“我去拿我房间的给你,别让这姑娘忙了。” “谢谢林教授,不忙,这是我的工作。我去拿个新的。” 我拦住29号:“回房间去睡觉,明天有你忙的!” 她立刻立正:“是,立刻就去睡觉!” 做个鬼脸,转身出去。 他很快回来,手上拿着电吹风。 “我先去吹干头发,你先吃吧,你饿了。” 他拉住我,用力拥我入怀,颤栗着呢喃:“让我抱抱你” 我也颤栗着,感受身体传达的温度:“29号说不定马上就来” “让她来,为了一个笑容,生生死死体验轮回,天界都敢反,会惧她嫦娥的一个侍女?” 他是完全彻底地记起来了。曾经的惊天地泣鬼神,曾经的天罗地网,无处容身。 我们陷于时间和空间交织的网,渐渐沉重,渐渐下落。细胞裂变,镜面破碎,幻化无穷的能力,渐渐埋葬,浓缩,被禁锢于沉睡的dna,封进松果体中。 我环住他的腰,熟悉而默契地埋首于他胸间。不去想明天之后,时空转换,聚散无常。 我们此刻,仍是宇宙洪荒时,处于量子纠缠态的两团光。 我醒来的时候,枕边只有一张酒店便笺。 “我在办公室等你。”落款处画了一条绳子打了两个结。画得着实不错,很有立体感。结绳纪事是有正史传承的发明。也是中国结的最早起源。源自伏羲女娲。 我笑一下,看看床头柜上的小钟,已经早上九点四十分了。快速收拾完毕,今天,是人类的大日子! 推开会议室的门,浓郁的咖啡香,一个个精神抖擞的特警们站在窗边,他一个人坐在长桌的尽头,一手拿着六分仪,一手拿着咖啡,面对笔记本。明中和洪进坐在进门处的椅子上,面前是煎饼和羊肉串。 29号看到我来了,马上拉开椅子:“宋教授,早餐还是馄饨?我炖了参汤,还有” “就参汤馄饨吧。” “那您就别喝咖啡了,马上就来。” 洪进见我坐下,马上把一份文件递给我:“宋,分析报告。” 明中油乎乎的手翻开笔记本:“向天坟凹面的高清照片,思理,现在看吗?” 我凑过去,明中悄声说:“他不知怎的,九点钟进来一声不吭,对着电脑到现在。” 洪进偷偷踢明中一下,也压低声音:“我昨晚拿到样本就开始工作,2点多结束,上来路过他房间,灯还开着,我按门铃半天也不来开门,看情形,暂时不理为妙。” 我瞪洪进一眼:“大事当前,你倒胆小起来。明中,令尊那边有消息吗?” “他们早上九点开会。十点结束。刚才发来邮件,说一切按照我们的意思完成了。” “什么叫完成了?” “不需要他们插手y,保证地球安全。思理,国家荣耀,民族存亡,都在我们手中。” “那钟主任和令尊现在在做什么?” “准备来这里。” 我倒吸一口冷气:“明中,这不是好玩的,你” “思理,我阻止不了,这么大事,他们能不来?” 林治强见我们交头接耳,他距离太远听不清,合上笔记本走了过来。 洪进擦干净手,倒一杯咖啡给他,转身问我:“你怕他们多事?” 我不出声。 林治强拉张椅子坐到我右手边,轻声说:“先吃早饭。” 我拿过明中的笔记本,看那些高清照片。 刻画现在很清晰了。只有我和他看得明白意思。 我关了文件夹,重启一个文档页面。我需要找理由阻止李深和钟主任。 明中和他同时意识到我的企图。 一起合上笔记本。 明中笑了:“治强,你先说。” 他居然也会谦让:“你先!” 明中找张纸巾,边擦油边笑着说:“我们现在就出发,他们怎么也赶不上。” “让她吃完早饭,我们到了,你就要求封闭整个驻地。”他微笑着说,语气平和。 这么快? 这么快? “矿矿标呢?”我临时找个问题。 明中点上一支烟:“洪教授已经接收了。” 洪进大力点头:“非常齐全,水晶,方解石,祖母绿反正所有的包括钻石和单晶铜都有。” 29号送上参汤馄饨。我拿了调羹:“克莱因瓶准备好了?” 洪进怪叫:“什么?什么?!!!” 明中和林治强再度同时说:“她逗你玩的!” 两人也都楞一下。互相注视着。 洪进拍拍我:“这两家伙怎么了?” “量子纠缠。”我低头加快速度喝汤。 一分钟沉默之后,我转移话题:“洪教授,你的报告数据肯定准确?” “不能保证。”他也逗我:“光谱仪啦,显微镜啦,放大镜啦,如果本身质量问题,怪不到我头上。” 明中幽幽插一句:“思理是在做给无关人等看,学历史的都这样,洋洋洒洒引经据典说上三个钟头,只有一两句是关键。” 林治强居然没有发作,也幽幽说一句:“根达亚文明真厉害,天生宿命通。” 洪进站起来:“你两个这次倒没有同步。宋,你吃完了没?吃完了我们出发!” 我喝下最后一口汤,把空碗给他看:“干干净净。出发吧。” 洪进一把把我按进椅子:“等等。” 这一下林治强跳了起来:“你小点力气,一会有你干活的时候!” 洪进大笑,眼泪都迸了出来:“金风雨露,滚滚轮回,兄弟姐妹们,故地重游吧!” 明中和林治强以最快速度一起拉开他与我的距离。我们两两隔着三把椅子的距离对峙。29号和27号也在同一时间站在中间椅子的位置。两人也似乎有默契,背对背面对我们四人。 本来,洪进的记忆被唤醒很正常,他本是水神共工,但明中和林治强都知道我和他的那场旷古大战,擎天柱断,归路绝,这起因是我愤其暴雨连绵,将水星打得千苍百孔,脱离轨道,成为生物地狱。但他之后被惩罚坠落人间,算起来,是我的罪过。 我握一下林治强的手,走向洪进:“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是我的过错,请你原谅我。”我深深鞠躬。 众人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洪进泪流满面:“没有对错,折煞我也。擎天柱断,穆国沉沦,我罪当诛!本是同根,流离颠沛,” 更没想到我和洪进,抱头痛哭。 29号强行拉开我们:“出发么?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27号突然笑了一下:“比凄凉广寒,遥望人间要好吧!” 洪进看看29号,又看看27号,破涕为笑:“都齐了,都齐了,万物皆有默契,凡事终归定数,” 29号看看明中,明中点点头。 我和林治强交换一个眼神。7星阵,各自就位。 现在,跟时间赛跑。记忆已经不仅仅是远古回声,共同的基因中埋下的最初的根,已经伸枝发芽,当多少万年的时光在一朝一夕涌来,肉身,无法承受其开花结果,我和他意识到这一点时,明中的嘴角已经开始出血。 第10章 命运轮盘 飞机上,22号把细胞食物和冰镇抗辐射增进免疫水剂放到我们手里。洪进扶着明中滴进他嘴里:“半衰期是5个小时,我们要坚持啊!” 明中点点头:“穆国,实际亡于我的手中,黄帝一族登陆北方高原,是我的疏忽啊!” 林治强伸出两个手指,抵在明中的额头:“明中,别再拾取记忆,跟我们说说话,说说南极,说说” 我握住明中的手,他在渐渐冷却。他的这个身体,从来压抑,纠结,内敛,秉性如此,凡事话到嘴边留三分,此刻是最后进入y的低频共振波的一个,承受的冲击力,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大。 飞机的颠簸中,29号站起来躬身走近我们:“姐姐,他是两个两个” “什么?听不清!” 29号大声说:“嫦仪姐姐在他身上!嫦娥姐姐!快找出来,不能放在他身上,他吃不消的!” 林治强会意,拉出明中的和田玉吊坠,那来自月亮的陨石金属已经变得血红。 他用力拉下坠子,捏在手心:“明中,醒来,醒来和我们在一起!” 洪进打一个巨大的喷嚏,脱下了羽绒衣,裹在明中身上:“难怪他抵挡不了,双倍的记忆大潮,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27号挤了过来:“他不象我们,又哭又闹经历过,你闪开,你本来就是冷的,让我来!” 洪进倒不生气,给他让出地方:“嘿嘿,蚩尤的直目国之后,战神封号就归你了。” 27号抱住明中,将掌心贴在明中的头顶百汇上:“实际,穆国亡于我手,我早该下来助你们,嫦仪恨我不义,私自下来遭遇大西州盟军金星,待我赶到,我们勉强获胜,终不能挽回已沉大陆。” 他看着我,痛心疾首地说:“嫦仪求来不死药,姐姐你却拒绝,拼尽最后能量要她推月球上轨道,你可知你一离世,人主从此心灰意冷,于不周山闭关。当年两败俱伤之后,第三方趁机介入,唉!追本溯源,是我对不起你们!” 原来,他还是闭关了,为可回到我们约定的那一层天。我看看他,神思恍惚。 他却俯首,双手撑地,在飞机的颠簸中,身形晃动不已:“羿兄弟,是我对不起你和嫦仪姑娘,让你们反出天庭,天上人间,无情别离!还让嫦仪姑娘背上黄帝杜撰的骂名几千年!” 洪进用力架他起来:“我才是罪魁祸首!”他自己倒双膝跪倒:“我对不起兄弟姐妹,青帝反,木星无主,我有野心!我中黄帝奸计,断不周山,断你们后援,最后人间分身还死于其手,我罪该入轮回,万劫不复!” “你们这是在群口相声吗?” 明中醒了,脸色红润了许多,看来羿是实打实的炎帝直系,火星战神。 27号松开了他,对林治强伸出了手:“给我吧,嫦仪是我永远的妻。” 林治强庄重地双手把吊坠递给他:“难为她千辛万苦,信守承诺,在最需要的时候,安然到达。” 明中大惊,一把夺过:“现在不可!谁都能拿,唯独羿兄弟不可以!一旦进入纠缠态,紫薇中宫立刻警觉!” 是的,明中没错,如今的我们,没有任何能力可以反抗。 27号缩回了手:“到现在,还不放过我们!” 林治强从明中手心取回吊坠:“还是我拿着吧。” 29号悲伤地看着27号。 我轻柔地握住林治强的手:“给羿吧,嫦仪慧根奇高,以这种形式到来,就是为避免节外生枝。让他们团聚吧!” 我缓缓地把玉坠放进27号的手心:“身在三界,我们处人间,嫦仪毕竟还有上界的一个籍位,就连玉兔妹妹也是,我们没回去,她们也就反复下来,就为了最初一个诺言是我对不起你们。” 27号握住玉坠,也握住我的手,对着我和林治强,悲壮地说:“姐姐,人主,地上罡气一出,群星退位,时空逆转,我们又将又将天各一方,见面不相识。难得我们夫妻在一起,请受” 我和林治强大力扶住他。 “羿,你相信我吗?”林治强问。 27号点头:“当然,青帝岁星之主,五帝之首,羿坚信不疑!” “那你信华神吗?” 他终究知道我是华。 “当然,华姐姐司三界百花,派演星光灿烂,御庭龙华树下一笑,令青帝反出中宫弃帝位,结一段人间情缘。震动33层天,天龙八部起码有五部都同情你们” 林治强打断他:“还有三部都是落井下石的东西!羿,听我说,等下到了目的地,你和嫦仪居玉衡位!” 这是我的临终嘱托,是我们欠羿夫妇的。 这个位置,藏了先天罡气的宇宙太初能量,是我在人间色身最后的时间里,将全部色界天的功力融进y的能量,如果机缘凑巧,有很大的可能超脱五行,免轮回之苦。 明中突然探头凑近我们:“那我们我们还空了一个位置!” 洪进扶着他:“我们正好,有个位置是y的。你好好歇着。”边说边滴了一管细胞食物到他嘴里:“堂堂战神,看你现在啥样!再满宇宙乱看,我扎你的松果体!” 明中苦笑:“我退化了,居然忘了y。”说完把洪进的羽绒衣还给他:“多谢,现在空明得很。” 洪进穿上,又打一个喷嚏:“你平时得多锻炼!” 明中不理他,眯了眼睛继续打瞌睡。 羿不明白所以,只当是我们的重要安排,严肃地答应:“一定踏准,稳如泰山!” 林治强看看我,我点点头。他用力握住我的手。千言万语,都在这一握之中。 飞机开始降落了。29号轻轻说:“我们队长队友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我也没做解释,只说你们要做的研究工作需要我和27号一起讨论。这几天他们也累坏了,所以一会到了驻地,我们尽快开始,时间一久,我总觉得不安。” 我也轻轻安稳她:“孩子,去多聊几句吧,很快这些记忆都将被时空节点抹去。” 她摇头:“不了,我要和你们在一起,我最想记得的是你们,和那么多的从前。” 暴雪里的荒原,竟也不觉得多么寒冷,只觉壮美河山,一如当年。 他始终握住我的手,即便进了越野车,还是牢牢握住。途中没有人再说话,大家都知道,这是倒计时了。大雪中,我们进入y的强大引力波中,它是智能的,等我们的车一进驻地范围,众人便都讶异地看着已经冰冻的湖面。 22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据说才下了半小时雪,居然冻成这样!” 洪进和他坐在一起,立刻回答:“孩子,你们这几天辛苦了,呆会儿到了,你们去休息吧,27号和29号在就行了。这么大的雪,也做不了什么了,估计钟主任和李院士今天到不了了,所以没什么事了。” 22号想一下,看着开始增厚的积雪,点点头:“这种天气飞机是飞不了了,风这么厉害,足有八级。hetian那边我们出来还艳阳高照的。” 明中和我坐在一排,林治强和我一边一个扶着他。 他的情况不是很好,嘴唇青紫,但还是趁着这当儿轻声说:“等一下不要等,越快越好。我吃得消!” 林治强看看我,我点点头:“嗯,一到办公室,我们说一下流程,马上开始。仪式一结束,你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现在不要说话,不要回忆,你是李明中,我们在麻省理工一起听课,一起回纽约,你还陪我在大都会加班,为了哄我和你讨论等离子体,我们半夜十二点还去了你的实验室,记得吗?多好玩呀,明中,你要坚持住,回到上海,我们一起去龙游石窟,假期再一起去厄瓜多尔,其实,我的西班牙语很糟糕,你到时候要当我翻译啊!” 我知道明中的活力正在一点点流走,最多十分钟,我们就可以到目的地了,由于狂风,能见度不好,越野车开得很慢,但低频正在增强,他一定可以支持到的。 明中开始轻轻地呻吟:“治强,昨天晚上,我就感觉很不舒服,万一我有什么差错,也别耽误大事,只能麻烦你背我上去。” “别说话,我们已经进驻地了,保存体力!” 车一停稳,我快速跳下,27号比我更迅速,一把抱起明中驮在肩上往办公室冲:“大家快进办公室。29号快让1号弄热水来!” 风雪迷糊了我的眼睛,林治强揽住我:“他的器官承载不了,我现在去启动y,你说明流程,我在坡上等你!” 洪进拖着我进了办公室。 浑身冰寒的明中已经被放到行军床上,27号和28号拖了四个油汀摆在他周围。 洪进弯腰拖出他的百宝箱,取出针剂:“宋,我们必须赶快,我这一针最多让他撑一个小时。” 等他推完,29号端了热水进来:“让我来!” 27号抢过毛巾:“我来,你们去帮华姐姐装瓶!” “不用,我好了,等他醒过来,我们就去小坡。”我把各色宝石水晶倒进一排小试管中,封上软木塞。 22号和驻地新连队的连长交接完毕,推门进来:“李教授怎么了?” 洪进看着我,我点点头,29号站到我身后。 27号也朝我点点头。手上拿着两张暖宝宝贴片。 我挥一挥手,默默念一段咒语。让无关人等都进入催眠状态。 22号和28号闭上了眼睛。29号和27号一把扶住两人,放到床上躺好。 明中这时幽幽回过神坐了起来。 “现在,进入倒计时了,借着y的共振,我只能让这里的所有无关人等休息一个小时。来,一人一瓶拿着,等一下,我让诸位站在什么位置,就一定保持不动,再大的风也不可以移动脚步。”我发完小瓶,朝29号笑笑:“孩子,我叫你带来的纸箱呢?正好烤火取暖。” “啊?林人主一大清早就叫我寄走了。您不知道?最后我们出发时还关照酒店前台帮他寄那两个六分仪呢。” 洪进耸耸肩:“别看我,我不知道,估计明中也不知道。这儿废纸不少,你还真需要?” 明中苦笑:“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我现在暖和了,咱们走吧。他等着,那才叫个冷。我现在浑身暖宝宝,重得很!” 27号扶着明中,29号替我把帽子扣上,我们冲进暴风雪中。 除了风与雪的声音,一片安静。这样的天气,睡觉最好了。我知道方圆百里,再不会有打扰我们的生物了。 我们爬上小坡,居然一点积雪都没有。y已经站了起来。 他手扶着y站着,远处的冰川在风雪中隐着身影:“就位!”说完,站在天枢位。y的位置是摇光。 我把试管递给他。我们互相看着,从此一别,亿分之一的重逢机会。我后退一步。站在天璇位,这是属于我的位置。 明中的手机,在大家千言万语都无法言说的这一刻,响了起来。 洪进说:“别接了,扔了吧!” 明中从口袋里找出手机。 “接吧明中,毕竟父子一场。”居然是林治强这么说。 27号占据了玉衡位,29号归开阳位,明中站在天玑位,看着我,我点点头。没想到他用力把手机给扔下了山坡。 “摇光只能把我们往回送,这是当初青帝的原意。业力重重,我能力在这个肉身也有限得很,但最大可能,回去了他还是我父亲,所以不接了!”明中朗声说。 林治强看大家一眼:“好吧,我说打开瓶盖,大家就一起开,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现在的位置” 他的手机和我的手机一起开始震动,声音居然大家都听得见。而y此时已经开始慢慢地发光,锐角冲着天,旋转了起来。 我们看着对方,取出手机,是一条短信。 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 落款是李深。 我的心就在这一句拈花一笑禅宗出世典故中,振荡起来。 他的眼神迷离了一下,又坚定起来:“原来他是他!亦在红尘!” 也就这个时候心念转动,我把这条短信转发给了我在上海被没收的手机。 洪进跳了过来,夺过去一看,笑了:“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滑稽,不是驾龙升天了吗?” 林治强把手机递给明中:“大家都看一遍吧,应该是一模一样的。” 我跌坐在地上,李深居然是黄帝。 亦在受轮回之苦。 林治强扶起我:“有那么一刹那,我想什么都不做,和你一起等待末日。让我们这一世一起离开。” 我惨淡地笑笑:“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怎么可以以一己之私,行此等不耻之事。三界六道五行不容!” “那我们开始吧。”他坚定地看着我。 我也坚定地点头:“开始吧!” 明中的嘴角又开始沁血了:“他他” 洪进扶住他:“这条短信,什么意思?谁解释一下?” 我们都跳过去扶住明中。 我抱着明中,大声说:“这是黄帝在忏悔。他知道他是谁。从明中提到穆文明开始,他的频率就已经开始跟上。拈花一笑不是在影射我和和太昊,是说,只要我们坚定超脱三界五行的信念,得无上根本智慧,拔离苦海,只在一瞬间。兄弟姐妹们,我们要学会,放下,放下一切爱恨,才能开始离开实相世界破除业障走上回家路的第一步!” 明中的眼睛明亮了起来:“说,说得好!让我起来。” 大家互相都点点头。 “归位!”林治强回到天枢位:“此刻,我们启动命运轮盘,昊自认无能,无法带大家离开器物世间,正如华所言,得根本智,自觉自悟,才能拔离苦海,各位,此后滚滚红尘,见面不识,皆是一叶障目,真要感谢黄帝,千里送信,如雷贯耳!我们现在准备!”他注视着我。 我闭一下眼睛,点点头。 我们各自站好,漫天大雪,随着一声开盖,y的锐角高速转动起来,试管中的晶体被吸了出来,围着我们旋转成一道五色斑斓的彩圈,光与影开始幻化。实相扭曲,我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在y的热浪里,没有一丝疼痛地,蒸发。 第11章 第一部尾声 人在睡觉的时候最寂寞,梦里的一切喜怒哀乐比肉身存在更加感触深重,所以醒来倍有存在感。 “宋教授,宋教授!醒醒”是助教的声音,我睁开眼睛:“居然睡着了,现在几点了?” “一点十分了。您让我提醒您今天有大课。” 我披上披肩:“午饭吃得多了点,趴着就睡着了。” 一点半要开课,看看助理摆在桌上的信封,来自几家拍卖行。现在才十一月中旬,秋拍没这么早开始吧,应该是四季常规拍卖。我懒得打开,扔进抽屉。翻开平板,检查邮箱,威廉下周末来上海,希望我可以陪他参加宝格丽的晚宴。威廉家是巴西华裔,矿业大亨,与我则是青梅竹马的小伙伴,现在是不是网路流行这个词?估计wqq一直想进中国,苦于黄金之类硬通货还未完全开放,所以只是设了办事处。这个晚会是必须要去的,他家有矿在东非,而我想去东非大裂谷的话,需要他的飞机。想到这里甚是开心,在离开纽约一万多公里的上海见他,也是桩美事 “您需要的照片都已经准备好了。”助教指指笔记本电脑:“有两张定窑的照片不是很清晰,我修改了一下效果也不好,就删除了。” “嗯,辛苦小严了,天气不错,我们慢慢走过去吧。”我拿起茶杯喝一口茶,有点凉了:“顺便买杯咖啡喝,今天特别觉得困。” “那我现在就替您去买。”助教快步先行。 校园学生三三两两,梧桐树已经开始落叶,阳光下的草坪仍是绿油油的,一丛丛的茶花开得烂漫,粉嫩绯红,煞是好看。有学生见到我行礼,我也笑着打招呼。 走进教学楼,助理已经追上来送上咖啡。 “你先去教室吧,我再晒会太阳。”在研究生教学楼门口的半露天小石桌前坐下,远远地见一个人奔跑着,渐渐地,居然是跑向我。 是谁?不记得了。手上扬着一个米色的牛皮纸信封。 “宋宋教授!可找到您了,李明中教授让我把这个给您。他说打您手机没人接。” “哦,我没带在身上,马上要上课。谢谢你。” 是明中的助教呀。他冲我鞠个躬跑开了。 我拆开信封,一封鲜红的请柬,这个老光棍终于要结婚了! 兹定于十一月十五日晚五点半,上海茂悦大酒店大宴会厅李明中,苏逸雯。 我二月份回国到现在,通过几次电话,同校教书的关系见过两三次吧,难怪这么忙,忙大喜事呢。因为仅仅是在美国做过半年的同学,说交情不是没有,只是后来专业侧重点不同,联络不多,倒是难得结婚请我。苏逸雯我知道,是医学院的讲师,似乎是在澳洲留学的。倒也般配得很。真是最后一刻才送给我请柬? 我拿着咖啡和请柬,走进大教室,学生已经坐了差不多三分之二座位。 助教把一个小闹钟摆在讲桌上,好让我控制时间。 “小严,今天几号” “今天十四号。” “喔,谢谢。” 她有点奇怪,我今天有些神思恍惚。 瓷器发展史第三讲。我写下几个大字。学生安静下来。 讲完课和学生聊了几句,助教陪我一起回到办公室,也就四点钟。 拿起手袋找到手机,的确有未接来电。我想了想,打了电话过去。 “思理!收到请柬了?” “当然,恭喜啊,大才子总算名草有主啦。” “一定赏光来啊。唉,我是想简单点,可我爹妈要面子,死活要铺张一回,简直忙得跟猴子似的。你就住外滩那儿,很近的。我也没邀请多少人,同事,欧美同乡会一些。” “新娘子有没有要好姐妹啊,替我弟弟张罗张罗啊,拜托!” 他在电话那头笑:“别逗了,你的弟弟,那是什么超等条件,带他一起来啊,年轻人应该自由发展啊。” “那就这么定了!” 放下电话,我让助教先走,给弟弟打电话。 “什么?婚礼?姐姐啊,我最怕人多。不去不去了。” “晓东,听话,我的同事结婚,我一个人,连个伴都没,你就陪姐姐一趟,好不好?明天我给你准备衣服。” “给姐姐作伴?” “是啊,你想想,你想开车,我的车送给你了,所以需要你开车陪我啊。” “好吧。” “嗯,我准备好了后天下午在你家等你?” “好吧。” 放下电话,我叹口气。如果他可以成家立业,我也算是了却心上一件大事。 收拾一下准备回家,座机响了起来。 “宋思理教授?有快递在收发室。” “知道了。” 助理刚走,我看看时间,到收发室要十分钟,戴上墨镜,决定自己去一趟。估计是什么拍卖行送来的拍卖图录,有的拍卖公司一次几十本,重得跟铁似的,真是晕啊。 走在路上,路过咖啡店,又想起咖啡钱没有给助教,我这是怎么了?我想了一想,也许还是犯困的原因,翻包掏了一阵找了零钱,又去买了一杯咖啡拿在手上。走上台阶,到了收发室,简直吓一跳。几十个大纸板箱子。 “这些教授,把这当物流仓库了。”负责人的声音。 “重得要命。实登登的!”另外一个的声音。 我推门进去:“我是宋思理,有我的快递” 我还没站稳,已经被门撞了一下,门后钻进一个人出来,黑黝黝的脸,西装倒是考究精致的羊绒质地,汗津津地对我说对不起。我点点头,摘下墨镜。没看错,的确黑黝黝的脸,西装是咖啡色的。 负责人马上换上笑脸:“宋教授来了,诺,这都是。” 我真要晕过去了:“这是哪家拍卖行,怎么可以这样?” &ian。您看看。”她把交接清单递给我:“一共四十六箱。洪教授,您也来看看。李教授请假不在,林教授正在来的路上。” 什么意思?这个家伙居然还是个教授,我还当是在这儿工作呢。 问题是,不是寄给我一个人的。宋思理,李明中,洪进,林治强。这家伙叫洪进! 我看他的时候,他也正看着我。 “宋教授?” “洪教授?”我冷冷地答应一声:“这是不是搞错了,没有一家艺术品拍卖公司在hetian啊。”我想后退,然退无可退,都是纸箱,让他看仔细落款。新疆hetian东风酒店。 门又被大力推开了,我又被撞一下。今天是什么日子? 洪进扶住我,对进来的人大声嚷嚷:“你轻点不行啊?宋教授,你没事吧!” 我勉强笑笑,站直了。 进来的人嗓门更大:“尼玛怎么回事,这什么东西,堆得满满的,仓库啊!” 只能找一排矮一点的箱子坐上去,不然真是转身余地都没了。咖啡也只能就近找个箱子搁着,还一口没喝呢! 几个人叽里咕噜又是一通说明。我的背生生地痛。 “你是宋思理?”傲慢的提问。即便我坐在箱子上,还是被俯视着。 我点点头看他一下:“我原来以为是拍卖行的图录,一般情况下,已经是很多了,两三箱子是会有的,这个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明白。” “宋教授,你还有个单独的邮件,现在东西太多,一时间找不到了。”收发室负责人苦恼地说。 我被连撞了两下,还跟这两个家伙名字写在一起,够烦恼的了。于是挥挥手,大口喘着气:“别找了,重要事情的现在都发邮件了,找不到也没什么。只是这些个箱子,恐怕是发错了。” 负责人笑了:“肯定不错的,这还是保价快递,保价总额五百万呢。” 我们一齐叫出声来:“什么?” “尼玛这年头有人寄保价就够可笑的了,还尼玛保价五百万?”林治强很有喜感地打个响指。 “嗯。所以我们再三核对过的,清单上很清楚,历史系宋思理教授,物理系李明中教授,生物系洪进教授,化学系林治强教授。不是手写的,这可都是打印出来的,你们看,每一个箱子上封条,封条外还套了防护雨膜,最外面还都贴了这份打印清单。现在你们谁领走?” 洪进和林治强看起来挺熟的,两个人商量了一下,林治强依然是那副盛气凌人地口气:“宋思理,你怎么看?” 该死的李明中,重色轻友,我跟这两家伙一个都不认识,怎么会扯到一起的? “正在反应中。”我也没好气,头也不抬。 “什么?”他凶巴巴的样子实在令人讨厌。 洪进意识到我的神色:“唉,宋教授,你怎么了?你的背没事吧!” 我深呼吸一下:“你的体重目测75kg,你推门的速度如果达到1秒,我是一个静止的物体,你的撞击面是我的脊柱,你说我的脊柱在那一秒受到的冲量是多少?” 反正说也说了,我对着林治强也深呼吸一下:“你呢?我还要感谢你的速度没快到0.1秒,不然我一定因脊柱受伤导致心脏异常猝死。概率套用你们的公式得到的积乘以10,那就是百分之百!” 他盯着我半天,面色阴晴不定,扭头对洪进说:“尼玛她用什么词听到吗?她用冲量!” 洪进看看我,又看看他:“我擦,她用反应中” 我叹口气,用力坐直。算我倒霉遇到理科思维的家伙。 他突然双手大力扶住我:“喂,别吓唬我,你没事吧!” 我挣脱他:“虽然当下我可能还可以直立行走,但是有将近10%的损伤合并症出现的可能。这只能吓唬我,能吓唬你吗?” 洪进也低下头:“唉,你讲话跟我们很类似,你真是历史系的?你教什么?” “古文献,你呢?”我心想我玩超分子的时候,你们怕还不知道什么是神圣三角。 洪进问林治强:“你知道古文献专业吗?” 林治强还真若有所思:“好像全国只有几所大学有能力教。” 我自觉背痛好了点,大声说:“别废话了,你们谁认识李明中吗?给他打个电话,有他授权,我们现在就拆箱子,看看什么东西,要是跟我无关,我就走了,随便你们做什么。” 两人大笑:“没问题,就这么办。” 洪进拿出手机就拨号。 林治强皱着眉头看着我:“你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我抬头看他一眼,跟个门神似地挡住我的全部视线:“赶快把这些箱子的事解决吧。” “教授们,你们快点处理这些箱子,我们还要下班的。”收发室负责人有些不耐烦。 林治强也掏出手机:“我马上找几个助教搬走。” 洪进两手一摊:“死李明中不接电话!” “他忙着结婚,没那个时间吧。”我插一句。 两人同时盯着我:“你认识他?” 我也瞪大眼睛:“当然。有疑问吗?” “没有没有,尼玛快点去签字,她认识李明中,那就没问题了,喂,你也可以签字吧。”盛气凌人的家伙。 “先拆箱看看内容,我再签。”气不打一处来了。 负责人马上递上签收本:“不行,宋教授也签吧,才能开箱子。” 看着已经拿了裁纸刀的洪进,我无奈地签上名字。 林治强扫了一眼,笑:“这是你的签字?洋文?鸟篆?” 负责人看他一下:“宋教授签名从来都是这个。” 林治强一把夺过,认真看一眼,然后看看我:“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签名。圆体s,l,,y” 我懒得理他,示意洪进快点开箱子。这个粗鲁的家伙还知道鸟虫篆! 洪进拆开一个箱子。全部都是文件袋。 抽出一份,他傻眼:“都是白纸。” 林治强也翻了几个,文件袋除了文件袋三个印刷体红字,其他的内容是白纸。 两人看看我,洪进问:“你怎么看?” 我没好气:“是要我演绎推理现场演示?你们一个是化学教授,一个是生物教授,你们有什么千倍放大镜啦,光谱仪啦,电子显微镜啦,我们系只有线装书。” 林治强眯起眼睛,看着我,音调倒是降低了很多:“看来你的确没事了。” “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有事没事无关痛痒。我知道!”我开始找我的咖啡。 他拿了咖啡递给我:“你每周开几天课?我能去旁听吗?” “什么时候你用泛分子组装一个大脑给我玩,那就随时欢迎你。” 洪进爆笑:“你一句话打倒我们两个专业。” 林治强的瞳孔收缩起来:“洪进,咱们学校还真藏龙卧虎。宋思理,你在哪里留学的?” “我教古文献,当然在中国留学的。” 洪进笑得不行,本来蹲在地上拆箱子,听到这里,一下子站了起来,我的咖啡就这么泼了林治强一身。 我尴尬地赶紧找纸巾替他擦,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我问你,你真叫宋思理?” 我不理他,和洪进两人一起,好歹替他都抹了一遍。洪进取了用过的纸巾,去外面找垃圾筒扔。 正是我也找垃圾筒的当儿,只看见被咖啡弄湿的那份文件上,显示出图形来。 谁曾想林治强也看见了,我们一齐伸手抓起那份文件,脑袋又被他重重撞了一下。 他不好意思放手:“对不起” 我不答理他,看着湿漉漉的文件:“这是2003年的英国麦田圈。你的助教怎么还没来,把这些都搬到明中的实验室去吧,他的物理实验室很大,射电望远镜都放得下,何况他暂时不会用。离你们化学实验室应该不远,需要什么试剂取用也方便。这一张是2004年的。这些纸上曾经印有内容,估计是英文,纸张是普通复印纸,不是无碳的。这一份,这一份是一张地图,好像是孟加拉湾印度洋。就这几张了。”我看完递给他。 他看着我,一遍又一遍地扫描我的脸。 “林教授!”太放肆了! “哦”他低头接过,仔细看着:“对不起,你有点象原来我在美国认识的一个教授。” “嗯嗯,我不认识你。不过对不起泼了你一身,要问责的话,算我的。”可惜了我的咖啡,就喝了一口。 他的黑西装是开司米混纺的,质地看没洪进的值钱,但也算是不错了。替他擦咖啡汁的时候,闻到剃须水和古龙水的混合着咖啡的味道,原来混过美利坚,才这么张狂。 现在雪白的衬衣上一滩咖啡色,看着是有点难受。他自己倒一点不觉得:“没事没事。” 助教们终于来了。 洪进吆喝他们开始装车,难怪他去了那么久,是去取车去了。 收发室负责人放心了,帮忙搬箱子到走廊上, 我看看手机时间,已经快5点了,赶上晚高峰了:“我先走了,找到有价值的东西请告知。不过如果不是世界末日,星际大战,是那些约柜出世,金书读懂之类的,就别打扰明中了,他明天大喜。更别有事没事来烦我。我天生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太复杂的没空也没那个脑子玩!” 太阳落山,深秋的晚风有点凉,我裹紧披肩,踏上归家路,留下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目送我。 第12章 婚礼大戏 明中的婚礼我是最后一个收到请柬的,论起我和他的交情可以上溯到十九年前。彼时的我年方十六,但已可以顶着ysl的名头耀武扬威。毕竟同时选修六个专业还能有时间做饺子包馄饨当午饭的人不多,何况是个黑头发的华人女孩子?mit之所以允许我爱读什么读什么,全因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活着的人里头唯一智商超过300的。当时不选择哈佛的原因也只有一个,死活要做我家多少代都没人做的事,学理工,跟爸爸顶头干!纯理工科学校除了mit不作二想。当年按照我的想法,离纽约越远越好,跑到西海岸混加州也不错,若是被逼的非要离家出走,伦敦也是个好选择,但未成年去英国,法律上终究有点纠结,所以我遇到了明中。 不是在学校,是在学校附近的一个意大利移民开的家庭宿舍。未成年人跟家里吵架的结果一般情况只有两种,一是被迫扭曲自己的意志顺从,二是天人大战之后受宠一方大获全胜想怎样就怎样。我还都不是,现在想起来要感谢绑架我谋杀未遂的大舅舅。我十五岁生日那天玩热气球,原本落地地点是杨氏在新泽西的植物园,未曾想本人掉到地上发现身在荒凉的某个庄园。随后被蒙上眼睛塞进一辆巨型运货卡车。那是我第一次开始思考生命存在的价值,第一次感受到知识就是力量。解开束缚知道一路浓重的苹果味道来自于四周的上百个箱子,漆黑的货箱里判定了车速,用最快的速度拆了大约四十几个纸箱,数着点等车到加油站停下,将一千多个苹果齐齐砸在开货箱的巨锁查看本人是否还活着的表哥头上,自己随着苹果滚到地上顶着浑身的疼痛冲进小超市对着主人大叫救命,不是救我,是救我那可敬可爱没把我埋在植物园的某棵银杏树下当肥料的表哥,他本着罕见的妇人之仁准备送我去宾州拍一段录像要挟我爸爸付点钱或者股份再把我干掉的善心,使得我得以在此地上演苹果大戏。我也应该投桃报李,在他开车厢门的那个刹那没有按照林尼克定理计算结果善意地偏离3度让他留得一条性命。 那个事件中我再次见到爸爸是在警察局,我对他的惊奇来自于原来外公所谓的一夜白头是真的,决定回家给他弄点核桃芝麻甘草先降肝火。他对我的惊奇恐怕只能以目瞪口呆来形容,因我已经完全解决了这个事件,一切起因归结于苹果的包装不够严实,从新泽西到宾州的高速公路虽然质量不错,但还是将纸箱的封条颠落了,罪魁祸首真要算起来属于民事纠纷,我们将着手控告3m集团,是他们的胶带害我表哥差点成为植物人。所谓我在新泽西失踪的事件完全是个误会,我自己主动要求跟表哥去宾州玩。虽然我和表哥在洋人看起来属于那种富家多少多少代,很难想象坐大卡车去旅行这种行为合适我们这种天生就会本能败家的,但不正是富几代标新立异的玩法么?就因为很少这么玩,所以才出了偏差啊。 回纽约的直升飞机上,爸爸沉静地说了一句话,思理,你长大了。我也顺势说出我想说的,爸爸,同样的事近几年不太可能再发生了,我想离开纽约。这一次他没有不同意,只是鉴于我的血型奇特,需要定期存血以防万一,所以不能离开东岸,波士顿便成为了唯一选择。没有选择住在当地自己家的房子里,我想要的是彻底的自由,为了证明我可以自我保护,先去芝加哥学了三个月的射击,把第一名的成绩单放在他和他的律师面前。 所以我第一次见到明中的身份是室友,他是那个家庭宿舍的唯一华人,我是第二个,不过只能算abc,他当时并不知道,以为我也是漂洋过海来自故乡的学生,做朋友是很顺理成章的,他每每讶异我洗衣服熨衣服做饭拿手之外,还能轻松三个月就当上全a荣誉生,会在他被那些洋人欺负的时候纯正的东岸口音替他出头排山倒海地把其他室友骂得狗血喷头外带见到我就自动躲进房间。等他的英文能够听懂那些连贯复杂夹杂了无数德语法律术语外来词的时候,他才晓得我在mit地位超然,是那种天才里的天才,是个教授都会让我三分,因为说不定哪天我一高兴就能令他的研究内容飞跃上一个新台阶,把他的理论覆盖面几何级扩展那么一番。何况这些小毛孩呢。那个时候他看我的眼神隔着镜片已经不是一般的钦佩了,现在想起来,恰当地用词的话,叫做崇拜。 此后呢?此后我离开mit去宾大,去耶鲁,去最后回到哥大再见到他,他对我还是处于崇拜状态?这便是我和他的交情了,最后一个通知我他结婚,逻辑上也算是通 “教授,教授!”助教站在桌边小声唤我。 我回神看看笔记本,要写的宋代书画杂论第三卷一个字未落,走神了。 “什么事?”今天我没课,之所以来学校是有关论文答辩的一个小会,做客座的好处就是挺自由。会开完我等过午饭就要走了。 助教是我来九歌时亲自选的,出了个题目是红楼梦作者到底是谁。只有眼前这个小姑娘敢于交了一篇名为绝对与曹雪芹无关的论文,我分外欣赏绝对两个字,史家很忌讳这两个字,物理专家也很忌讳这两个字,这个长了一张苹果脸,眼睛又大又圆,说话语速不快表情却很丰富的女孩子,具备当下学界最为欠缺的自由意志,能够绕开我那个带了逻辑陷阱的题目,勇敢地传了这么一份论文到我的邮箱就这样,严小燕成为我的助教,一直到现在。 “中文系朱樵带着其他几个同学在操场上准备和人干架。约定十一点一下课就开始。” 我心想我带的学生虽然是研究生,依旧处于文学院范畴,文学院里的男学生干架,能干到什么程度,值得那么聪明又向来沉稳的小燕这么紧张么?想来别有隐情,笑笑:“不吃午饭打一架,很稀奇么?” 她脸蓦地一红,苹果熟透一般:“起因是我。” 这倒是稀奇,我示意她接着说。她扭捏地说了个大概。原来她被好几个男生看上了,为博红颜一笑,相约打一场。约的地点,堂而皇之在大操场上,谁胜了谁就能约她一起过万圣节。本来倒是挺有骑士精神的公开决斗,关键在于力量悬殊可能有点大,对手居然是生化学院和工学院。人数又有点多,那是自然,谁没几个好兄弟啊?她怕会闹大出事。 原来我的助教如此吃香,也是,毕竟是我选的,怎么可能不吃香?她有个文学院院花的浑名,也是正常。 “所以小严,你希望我出头去劝架?我做这个事情你认为合适么?你自己没有办法判断到底选哪一个?”我带着笑意看看她,女孩直摇头。 “教授,本来我觉得其实根本不关我的事,随他们爱怎么玩怎么玩,我对西洋节日没兴趣。但是你看,一大早我收到这个” 她小心翼翼地把三个大信封放在我面前。我拆开看一下,有点傻,太好玩了,居然是正式的战书。三方约定了时间地点,但是战斗内容却是需要小严来定,文斗武斗全凭小严定夺。 言下之意,她是决裁者。美其名叫战书,其实相当于比赛招亲?我有点兴趣了,估计三方都没有得到小严的回应,但可能互相都知道对方的存在,所以一起定下这个战局,实际等于一起在逼小严呢。这谁出的点子?不如说叫战术。三对一,针对我助教的战术。 想到这里已经问出,她摇头:“我也不知道,实际上这几个我都没怎么打交道的,是收到过情书啊,莫名其妙的礼物,我从来都没那个空去回应的,但这下子好像事情有点大,我打听了一下,还会有不少观战的。教授,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您” 我看看时间,见着她一副愁容有点好笑:“芝麻点大的事,我陪你走一遭。” “真的?谢谢教授啊!最好他们见到您,立刻作鸟兽散。”毕竟是小孩,笑得灿若春花,青春无敌。 走在户外阳光下,戴上墨镜,手里拿着墨镜盒,我心想我凑这个热闹,纯粹是想知道谁出这个点子,表面看冠冕堂皇公开地斗一场,背地里是逼着小严做决定,这策划人是个人才啊! 我走得散漫,小严倒是心安了:“教授,你是我见过的人里面几乎是万能的。” “我做不到站在那里,他们就作鸟兽散,不过可能我说一句话,就能散了,毕竟大伙还得赶午饭。” “一句话?教授除了上课,平时的确惜字如金,但这帮都是” “你不忙作声,战书给我。我今儿个只是你的代言人。” 她欣喜地点点头,慢我一步地紧紧跟着。大操场正午时分本来没什么人,此刻的确已经集合了三撮小群,各自站或坐在草地上交头接耳说着什么,我们到的时候,认识我的学生自动站起来打招呼。我从来不以威严对孩子,所以他们没有什么惶恐地站着,只有点好奇怎么我来了。 “我算凑热闹的,你们人到齐了知会一声。”我挥挥手,招呼严小燕坐在长椅上,随手把战书卷起来放在手里竖着。这张长椅看来本来就是留给我们的,正好围个半圆。 听说我是小严的教授,另外两撮也分别派了代表来跟我行礼,我照例挥挥手,想摆个架势指指手表,猛发现自己早没带表的习惯,只得拿着墨镜盒敲在手上一下:“三位要是到了,不妨开始?” 三个男生自动出列,互相不见得多少虎视眈眈,只是齐刷刷盯着坐在我身边的小严。小严此时是一脸严肃状,没对三个中的任何一个做任何表情,哈哈,真逗。 我沉默半天,三个倒也没有催我,没有一个表现得沉不住气,厉害!我无奈只得也站起来:“你们挡着我的阳光了。” 三人自动后退一步,我笑笑,举着战书往手心拍了一下:“这个战书的点子,谁出的?” 三人一楞神,互相看一眼,有默契似地没人回答我。 “是这样,谁出的,小严就跟谁走。你们想好了告诉我,我有的是时间等。”说完回到椅子上坐下,心想就这几个小毛孩还真能沉住气,我得万分淡定了。 小严轻轻笑一下:“教授,这是” “稍安勿躁,能出这个点子的,你可以试着交往,是个人才!”我看着三人低头似乎一起在讨论什么,不由心里一紧。 小严也是聪明人,明白过来脸色一变:“教授,恐怕跟这三个都没关系。” 我点点头:“再过几分钟,没有答案,我说一句话,估计都散了,看起来各自带了6个人,围观的大概十来个,我往这里一坐,还有想看热闹的应是都去食堂了。” 日头高照,我数着秒重新站起来,三人怔怔地看着我,身后的小伙伴也看着我。我心想我个子矮小只怪基因,不喜欢穿高跟鞋就为了走路方便,但总要有点教授的威仪,虽然平时很少在操场上出现,几乎不参加什么师生活动,不过拿腔拿调是十几岁讲课就学会的,故而一切都要慢动作进行。说话也慢半拍,心理学上,谓之施与压力。这三个小孩见到我这个横插进来管闲事的教授,一开始就没有让步的打算,有意思,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取下墨镜,阳光大好,不由得眯了一下眼睛,适应一下光线,缓慢地说:“我看这样吧,你们么继续去找那个出点子的商量,问问他是自己走出来,还是他决定你们三个哪一个走出来,都行。这战书么,还给你们,以后记得,要加一个请字,方是能有资格跟我们历史系的混!你们么,爱在这儿站着就站着,坐着就坐着,小燕,咱们去午饭,这日头有点晒得不似秋天。” 小严笑眯眯地跟上来,看那三个男生一脸愁苦地取回战书,唯朱樵是中文系,平时也算熟个脸,此时靠近我一步轻声说:“教授实在是这个人,我们都不能出卖” 我顿下脚步,冷冷看他一眼,稍稍提高音调,好让其余人等听个分明:“原来这不是华山论剑,属逐鹿中原啊,战线倒是拉得长啊,我还当你们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呢,闹了半天都不是正主儿,小严,你怎么说?” 我换了高深莫测的神情转向助教,她已然明白这其实是三个一起针对她个人的高明手段,换了冷脸对那几个男生:“既然现在没个结果,我等几位的请战书!隐身的那位,我也一起接了。” 我重新戴上墨镜,她得意地扫一下围观的,男生女生不免窃笑,纷纷散开。 我们缓步正欲往食堂方向,却是凌凌一声:“好大的口气!”似乎来自我后面什么长椅上,卷过来一股迫人气势。 我倒不急,只是停下了脚步,小严边回头边得意地说:“阁下终于现身了!啊” 这声啊分外奇怪,此刻我很想知道会是个什么小男生,让我的助教会这么关键时刻吃惊,但随她一起回头倒反而显得我也措手不及,不如站着不动,方气势能持续压人,任其雷霆万钧,本小姐兀自不动! 背后却也是持续的沉默,只是从周围学生的脸上看见的那种震惊较为罕见,分析一下怕是那人不是学生,那也没关系,既然有老师,教授甚至院长肯替学生出点子追女孩,我见见什么样的也不错,各自为自己学生出头,勘勘一个平手而已。退一万步,我是来做客座的,有充分的自由度,想怎么教学生就怎么教,这一位小严是忍不住,低声对我说:“教授,是林教授。教化学生物什么的,很出名的。” 围观学生包括三位身在前线的当事人都齐刷刷等一场好戏。身后有几声在向他行礼。 我看看手里的眼镜盒,在手心敲了一下,不急于转身,只是侧了脸继续笑着问小严:“那三位怕是没戏了,哪能抢过教授呀,胜之不武。”心里倒是恍然,难怪小毛孩没被我给吓到,原来有人撑腰!还以为本小姐退隐江湖多年,新生代的进步发展已让我成为文物了。嘿嘿。 有几个学生憋不住笑得大声,旋即跑开。当事人和伙伴们是一齐围在我身边似在等什么大戏开幕一般偏是不动。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没出息样,都走了!” 一下子几十号跑得都没影了,太厉害了,一句话能让这帮孩子作鸟兽散!人物啊人物!剩下小严和我,她毕竟是孩子,惶恐得很。我自定定站如千年雪松,见她已经属于吓傻外加智商归零态,我心里也觉得有些些的不妥,对她轻声说一句:“为师先行一步,你好自为之。” 我言下之意,既然小严已经明白今日局面,也逼了对方现身,那就该怎么就怎么了,我是局外人,这个孩子我教的,自然知道怎么应对。说完抬腿便走,身后脚步紧紧跟着,淡淡一句:“你请留步。”貌似听过的声音,旋即知道是谁了,尼玛! 小严似乎在我的鼓励下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唉真是没出息。在我身边一会儿转身一会儿又转回来。剩下的力气怕是只担得一个字,逃。 “林教授,宋教授我先走了。” 我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学她狂奔。此时只能停下,依旧不回头也从容不迫一句,连个眼风也不给后面:“有何指教?” ‘你玩够了没?”此刻一晃到我面前,距离有点近,先见到的是一双灰色麂皮休闲鞋,随后是灰西裤,料子还行,含了30%的羊绒,就是稍微薄了一点,支数一般般不算高,倒是换了白衬衣,灰西装仔细看还是手工的,不错,像是来相亲的,哈哈。个子比我高太多,冰山一般压在我顶上。我没有理由在他面前垂头,正缓缓抬头,见到他突然像是万年积雪化开一般笑一下,帅到了极点!:“真的是你刚刚在想哪个学生装老成” 随后肆无忌惮从上到下看我一遍。我有点脸红,多亏太阳晒着本来就暖烘烘的,有个墨镜挡着,但要说话,必须仰起头,实在长他人威风,低着头又显得我低三下四,兀自愤恨,但面子上仍旧平淡从容不带一丝表情:“再见。” 说完侧身从他身边迈一步,第二步却是迈不动了,被他一把拉住,瞧着我的墨镜,有那么几秒钟,略带嘲讽的语调响起:“刚才不是还在等我出来?这年头lotos钛金属蔡斯片教书的也能随便买买?” 我心想多谢你提醒,我此刻唯一武器是墨镜盒,点在他拉着我的手上敲一下,他自觉放开,这种放肆本人最不能容忍,即便晓得lotos也不成!我拢拢披肩:“你拦着我是要我替你做媒?” 他隔着我的镜片深深一眼,寒气瘆人却是噎着了:“” 趁这愣神,我抬腿就走,他似乎没有跟上来,哈哈。 草草吃了点青菜豆腐饭,回办公室收拾东西准备去找晓东替他打扮,自己还得回家换衣服,一个下午是怎么也够了,时间笃定。正能听小严来跟我八卦,说是吃饭时候都传遍了,那个什么林教授出名的天不怕地不怕,每天冷得跟座冰山似的目中无人,今次被另外一座神秘冰山来作客座的宋教授逼的在大操场站着十分难堪,呆呆看着宋教授离开的背影出神半天。本来以为有场好戏,没想到拿了望远镜在远处看到的仅仅是宋教授从头到尾就说了大概两句,头也不回趾高气昂地走了,林教授几分钟后自觉无趣也走了。还有传的是林教授出了这个点子,本来想看看热闹,看小严究竟花落谁家,他这个偶像帅哥也算有面子,担得起偶像这两个字。没想到小燕搬出教授来,剑指幕后策划,连个招都没过就把一场好戏化风落雨,让三个小毛孩白忙活了几天,还胆战心惊怕最后是自己出卖了林教授。更离奇的说林教授战无不胜寻学生开心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一次栽了跟头,怕是后头还会有什么比划,大家静观其变。 甚至还有人叮嘱小严要我小心,别着了林教授的道儿,说此人不管学生教授从来照耍不误。我听了没觉得好玩,这种粗鲁不讲理的再来寻我麻烦,吃不了兜着走的绝对不会是我。若真来个什么请战书,接了便是,本小姐在这个三维空间,还真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的。 明中的婚礼比想象中的要热闹,校长系主任都大驾光临不说,还有一帮我虽然是付了支票但从未参加过活动的欧美同乡会的来凑热闹,个个妆容精致晚装考究,本来以为明中的朋友圈无非那些愣头青似的理科男,倒是出乎意料还差不多都知道常礼服是西式婚礼基本格调,应是多少算留过洋,晓得明中品位还是比较好的,关键因为当年认识了我,嘿嘿,小姐我可是出名败家货色。我挽着晓东朝他走去,他今天慎重的正式燕尾服很是帅气,本来就白皙的皮肤怕是喜气关系有些些潮红,心中暗道,男人真是比女人还需要打扮啊!远远见到我忙不迭地走过来,我把利市塞进他手里,他看着我想了想,伸手来一个西式拥抱,在我耳边轻声一句:“莎莲。”闪光灯自然噼啪一片。 没几个知道我的英文名,他怕是放眼中国唯一的一个,我笑着恭喜他,介绍晓东给他认识,两人也就是笑哈哈打个照面。随后拜托他安排我弟弟坐一个比较能犯桃花的位置。他几乎不能相信我突然有了个弟弟:“你弟弟这么一个帅哥,该是什么超等条件?去医学院女生那边坐?” 我小声告诉他弟弟有点社交障碍症,他楞一下:“你可是宾大持牌的心理专业出身啊!”随即还是照我的意思让弟弟坐在一桌女生当中,看那张桌子实在都是20多岁的年轻人,也没有其他空位,我等明中给我安排,他笑而不语拖我到六号桌。 只见到一片蓝黑色,知道我的眉头已经不满地一动,他正要说什么,两个蓝黑色突然站起来,朝我鞠躬:“教授!” 记不得了,我教过的学生太多了!看看年纪比我大了大概十岁,年龄倒是我的学生中比较正常的,见我一脸惘然状,解释我十年前教过他们。那大概是在宾大的事了,点点头,心想要是真正西式婚礼,应该是个什么露天花园,下午亮亮的阳光下举行,那么我的大黑超就能好歹挡着半张脸聊以安慰自己没人认识没关系,这帮家伙都认识我就是了。 那两个估计死活也不愿意跟我坐一张桌子了,跟比自己年轻许多的教授一起吃饭,实在尴尬,我拍拍他们的肩:“你们在这儿坐着,我换地方。” 实际上又是为难明中,他怕还以为我如当年一样,说翻脸就翻脸,说就地消失就消失的脾性,我心想我如今低调得跟一根油条没什么两样,煎了炸了随便,绝对没一点点异议。被那两人一搅和,明中只能先去安排他们的,毕竟人家两个人,我只是一个,尼玛,就这么站在过道上,虽说脚底下踩着的是厚厚地毯,跟踩在悬崖上似的,四周都是互相招呼的声音,本小姐在这里,一个不认识,还穿着定制晚装送一张百万支票来吃这么一顿饭!正想着这种局面真正是难堪外加倒霉,却因身在人家喜宴上还得挤出一个笑脸,手里的手包很想对着自己的脑袋砸一下,应该让威廉飞过来陪我吃完这个饭再回到非洲矿上去!此刻孤零零站着,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熙熙攘攘中我有点迷失了方向 腰间被一只温暖的大手定定搂住,我心里闪过几个可能,若是在纽约,那么可能是马克,或者是威廉,或者是我叔叔,但此刻在上海,谁这么大胆?我得谢谢他一万声!救我出苦海啊!带着我靠近桌子一步,另一只手拉开绑着巨型蝴蝶结的高背椅子,平平地一句:“这不是你的名字么?听说你吓跑了两个物理教授,那就别继续站着吓人了。” 说完把写有我名字的卡片抽出来,又把左右两张都抽出来放在一边,自己稳稳坐下,着实意态风流得很,见到了他,众教授也象见到瘟神一样,各自挪动座位,与我们离开一个空位。 我看看他,现在穿小领结洋装,和中午的工作西装完全不同,也算赏心悦目:“明中叫你来替我解围的?” “说说,堂堂ysl为什么屈尊在九歌大学教书?”气势依然威风凛凛。跟推门撞完我若无其事没啥两样。 “你先说说,怎么人人见了你都退三步?”好歹算是有一个认识的,好歹算是坐下了,好歹算是救急得恰到好处,我懒得装傻,承认自己是ysl,但还需反守为攻,谁知道他是不是记恨中午的事,随时给我个陷阱。 他皱一下眉,干笑着说:“我是黑洞。” “喔,这么厉害,下回在学校你演示氢核聚变我看看。”先一巴掌pia过去。 似乎听见几声轻笑。 他咳嗽一声,算是有点涵养地低声示弱:“一会儿就去。” 想来ysl名声太过骇人,他算是给足我面子,转了茶壶到眼前,翻过两盏茶盅,斟了两杯茶递给我一杯。一套动作称得上行云流水,仿若周围无人。 我接过放在掌心托着,他执起自己的那杯斜斜放在唇边抿了一口:“洪进到现在还没到,他昨晚没睡觉,对着那堆白纸提取指纹。你说是什么人恶作剧?” 既然他不提中午在学校的事,我也别惹事,想一下反问他:“为了找到我们四人的共同点,你应该做了很多功课。发现什么没有?” “没有。天下能有人跟ysl有共同点,已经很是奇迹了,如果还能有三个人,那是概率为零。”他把茶杯放下,注视我掌心的那杯,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只能也抿了一口放下。主持人要求大家安静,仪式开始了。灯光黯淡下来,音乐响起。他目光依稀仍旧停留在我脸上,我心想又是一个ysl的粉丝,怕是十多年前就在心底埋下了崇拜的种子,现在终于发芽了,看吧,本小姐自认长得不让人吃不下饭。 他突然拉我站起来,眼风扫过我随手搁在座位上的披肩。我吓一跳,又不能大声喧哗,只得压低声音:“怎么了?去哪里?” 他傲慢地把手臂给我,我只能挽着,幽暗的灯光下,明中和新娘也在走红毯。 他带我走向主桌,究竟要做什么? “林治—强,我们要做什么?”问得算是小心。 “我回头解释。”一派镇定。 光线太黯,看不清主桌坐的是什么人,想来是双方父母,证婚人之类的。系主任,校长都只坐在2号桌。 他停下,向着两个长者点一下头:“爸,妈,这是宋思理。” 我马上放开他,面对两双打量的眼睛,无奈礼貌地鞠躬:“伯父,伯母好。” 他母亲先站了起来,着了什么民族服装,黑色缎子上斜襟处乱针绣了一只凤凰,实在绣得不错,繴丝能与顾绣媲美,冲我笑得甜蜜:“好,好!” 随后他父亲也站了起来,与他一样身材高大,倒是正经洋装,质地很考究的精梳羊绒,伦敦骑士街手工缝制:“你这孩子,赶着别人的婚礼,宋姑娘改天来家里坐。” 我正不知如何说,主持人的声音响起:“有请证婚人西部药业董事长林雨栋先生,三苗集团董事长周美娟女士,这二位也是夫妇。” 灯光打在我们身上,噼啪声外加摄像机一齐转了过来,我下意识躲在他身后,他大力揽住我对准镜头:“也省得介绍了,这是最好的时间。” 明中突然抢过话筒,对着我们说:“你们两个是在预演?” 全场大笑。用力挣脱无效,仍旧是被固定在他身边,为自顾颜面,我还是老实点算了。 灯光总算转过去回到舞台。他问:“你是坐这张桌子,还是回6号?” “你说呢?”我瞪着他。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厚的,本人是—怒了! 他带一丝暧昧地俯身凑近我的发卷:“我会解释的,我们去6号?” “本来只有6号桌我们属于万人嫌,你现在一闹,整场万人嫌了。”想想现在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舞台上,手包砸到他脑袋上会不会没人看到?目测一下角度? “你是ysl,别说万人,就是百万人,在你话下?”语气充满了戏虐。我心想若是二十年前,我会如何?带他去玩电磁枪?然后自己爆头?现在毕竟没那个心思与人斗智斗勇。大度地撇一下嘴,没说什么。 舞台上西式婚礼如火如荼举行。 掌声中我们往回走。双方父母登台了。我停住脚步回头看舞台。 “明中的父亲居然是李深?”中国天体物理的领军人物,现在应该在贵州架设全球最大的射电望远镜。。。。。 “你才知道?”恢复冷冷口吻。 “嗯。难怪他能去南极”双眼正视前方,走得稳定。当身边空无一物就是了。 回到座位坐下,一桌人各种神情。我的两个学生居然也弯腰跑来恭喜我。恭喜我这个万人嫌遇到另一个万人嫌? 他取了一支烟,并不点,凑近我耳朵悄悄说:“李明中暗恋你多年,你知道吗?” 我不出声。这算是新闻还是随便一个话题? “你是ysl,当然知道。你想想他老婆会不知道?我听说他老婆知道你在,会偷偷捉弄你一下,让你当众下不了台。李明中要是帮你,说不定这婚就要吹了,不帮你,表明立场,你在学界是叱咤风云,但昨天见到你,思维方式完全是凡人不可理喻的,君子遭遇小人,我为你担心死了!” 我深呼吸一下,意思是我还得感谢他?这算是个解释? “那你还有什么筹码可以提供?”我也故作诡秘。 突然灯光全亮了,节目还在继续,可以开吃了。 那一刹那我们看清彼此的脸,贴得如此地近,下意识我往后闪一下,却是他的引力较大,我那一个刹那笑得有点情不自禁又十分不好意思。 他尽收眼底,微笑着绽放一轮光彩,百分百帅哥一枚,那一个恍神让我想起纽约中央公园的马车,那年我悄悄把圣诞老人塑像的衣服换成一件民国长衫?陪着我的是威廉,他笑得也是这般的魅力四射。应该用这个词?他款款凑近我语调平稳:“不愧是ysl。筹码?他老婆追我很多年,我懒得理。” 我哑然,稍稍撇一下嘴:“这么复杂。” 上了一轮菜,灯光又暗下了,有欧美同乡会的同学献唱。 他夹一点菜在碟子里,并不吃:“听我说,别为难自己,你这会说走,我们也就立刻退。等一会说走,我们也立刻走。我一定不让你一个人离开。” 我笑出声来:“他们要把我吃了我弟弟还在呢,我不可能一个人走。”不过还算是有点感激他,的确这种场面,我已经很久不抛头露面了,他是来表现英雄救美?救ysl还不笑掉全场大牙? “你弟弟?”他眯起眼睛:“刚才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小孩?是你的弟弟?” 我心想看来收集到的信息只是公开的,嘿嘿。 正在这时,主持人拉住唱完歌的同学:“等一下,等一下,王芸同学,你是新郎在美国留学时的朋友对吧。那好,我听说新郎在美国时候暗恋一个非常非常厉害的才女,” 他意识到我的失色,一把握住我的手。他没有胡说八道。明中默许的?要当众捉弄我? 主持人继续在问:“新郎也承认的,我们问新郎!” 有起哄的声音。我看看他,他倒是全心全意地看着我,眼底几分担忧真真实实。不在意周围坐着的一片蓝黑色开始窃窃私语。我喃喃一句唱词:“番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兵!” “喔,新郎暗恋的那位才女,最近听说也回国了,还是单身吗?是啊!什么、什么?就在现场?掌声有请好不好?大声点!紫色晚装的美女,你在哪里?” 灯光找人,轻轻松松打在我身上,他深川般的眼睛在审视我,怕是在计算下一步我要干什么?我回他一个云淡风轻的笑:“替我看好弟弟。他有社交障碍症,天才通病,拜托你了。” 我整一下裙边,站了起来。他立刻拉开我的椅子,也站了起来。我把晚装手包塞在他手里,自己大步走向舞台,他几乎跟不上。 众目睽睽中,我看到了晓东,他高兴极了,给我送上一支话筒:“姐姐,晓东看好你,也!” 由于话筒没有关,他清脆的声音传了出去,一片掌声,晓东自己也吓了一跳,但是兴致不减,林治强这时候大概停了一下,看了我弟弟一眼,也看了我一眼,冲着我点点头。 话筒在手,如同手枪已经推开保险,本小姐已经武装到牙齿了,我回忆一下小时候主持的那些晚宴,稍稍调整了一下语调:“各位至亲至爱的朋友,各位九歌大学的同事,以及德高望重的师长们,备受尊敬的双方父母,大家晚上好!” 走上台阶,站在舞台中央,鞠躬90度,让自己笑得灿若春花,做一个安静的手势:“首先,我要向新娘新郎发问,如此良辰美景花好园月的盛大婚礼,我居然是最后一个被通知的,要知道,只要再提早一天,我完全可以做你们的司仪,有手机的朋友现在可以开启你的搜索引擎,从联合国世界儿童大会开始,我9岁到现在,跨四大洲,主持过各种主题的国际性会议和慈善晚会,更别说各国华商会的洲际大会,华人联谊会,粗略估算,400多场。放着这么一个免费的,诚挚的,好朋友不用,突然我的心犹如月球的背面,坑坑洼洼起来了呀!” 全场大笑。有人举着手机喊:“ysl!找到了!” 我指着他笑着说:“找到了就好,现在我们再问司仪小姐,可不可以我们一起主持呀?” 掌声连绵夹杂着笑声。 主持人有点楞,我冲她眨眨眼,替她端正话筒。然后对着台下微笑:“可能是我的中文不够标准,司仪小姐听不明白,大家就凑合着听,葡萄美酒夜光杯,举起来!” 灯光大亮。 “我好像看见空杯子!都满了吗?满了吗?对啊,我的那一杯呢?”有人送上酒。 “好,现在这一杯,各位一齐敬新人,将进酒,杯莫停,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再来一杯,敬双方家长,将进酒,杯莫停,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这一杯,大家继续满上,为我们今天齐聚一堂,祝福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也希望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将进酒,杯莫停,会须一饮三百杯,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我饮完,笑着说:“听什么呢?这个主持人小姑娘来,你刚才问我什么?现在都侧着耳朵等着呢!” 主持人节奏有点乱,好歹也是专业的,没有被我牵着走:“我听说新郎在美国时暗恋一个非常,非常,非常,” 我打断她:“非常,非常能喝酒的才女,对吧!” 哄笑一片。闪光灯在幽幽的席间闪耀,保持笑意微微扫过去,既然是要入镜头,那么就要是最靓丽的角度。待哄笑过后,我一本正经地低下了头:“其实呢,我也只有借着李白的名头壮胆,才能喝上几杯。不过呢,我还是要回答你的听说的!” 霎时彻底安静了。 “我的中文有时候是会不够用的,不过比我的西班牙语要好很多,那是肯定比不了英文好,有些修辞手法,虚拟感叹词,倒装通假,宾语前置,使动以动态,肯定是比不上屈原李白的,但如果是苏东坡,我自信有得一拼!所以小姑娘,我的水平和你处于一条两点一线,我现在喝了酒,也壮了胆,可以胡说几句了,你尽管问!” 主持人云里雾里看着我:“那请问,您知道自己被暗恋吗?” “哇,好厉害啊!这是一个语法错误,还是一个逻辑陷阱?现场的高速计算机,赶快告诉我概率比值!” 晓东站了起来:“97比3!” “谢谢,跟我算得差不多,不过有个大前提,仅仅在三维空间哈。有没有疑问,有的话我们可以投票哈,有没有人认为是逻辑陷阱?有没有?好,没有,各位看来都是约翰纳什,不但数学好,博弈也好。” 全场又哄笑。好几个学生蹲着靠近舞台举着手机,估计是在拍照还是录音? 主持人继续问:“那您可以回答吗?” 我正色道:“如果你知道被暗恋,那还叫暗恋吗?暗恋的名词解释,最简单的三个字,单相思。但是,如果你问的不是暗恋,而是单相思,那我倒是有明确答案的,就是,千万不要单相思,下场很可能象贾琏一样,想得照镜子都能走火入魔。” 主持人点点头:“那您知道吗?” “主语呢?在场的各位,有人暗恋我吗?如果有,现在请你大胆地说出来,不然成了贾琏,那是我的罪过了!有吗?我老感觉我是在自我推销似的” 笑声里似乎听见明中喊着谁去让我高抬贵手?他倒是聪明,晓得我兜兜转转总是要pia回去一下的。 我扫视全场的眼光蓦地看见灯光阴影里的他,夹着烟,并没有点上,嘴角牵动,仍然不可一世地冷眼看着那些红男绿女。我想现在差不多到了黄金分割点了吧,最好玩的坑挖好了可以用了吧。 “好了,小姑娘,我想最后在这里说几句,然后把话筒交给你,好不好?” 居然下面一片不好声。 我做一个噤声的动作。这时他转了过来,看着我,眼中倒是有那么一点点激赏。 “在人生的百转千回里,遇到一个让你倾心,相思且一往而深的人,请不要因为害怕失去情结作怪,而轻易地错过,如果是那样,那就不是爱恋,那是由害怕失去导致的自虐。一定要大声,勇敢地说出来。你成功了,便是没有遗憾的爱情,你失败了,下一场恋爱,也了无遗憾!只有这样,你的人生才拥有完整,健康的感情生活。我希望在座的未婚男女,就在此时此刻想一想,是不是有曾经的错过,是不是有苦涩的遗憾。明中是物理教授,在座可能理科专业的多一些,从物理角度说,三维空间的爱情,如果不是呈现量子纠缠态的,那根本不是爱情。请一定要打开薛定谔的箱子,检查一下猫的死活!最后,我祝福明中和苏小姐喜结良缘,我也老实交代,我有暗恋的对象,可惜无法表白。” 我正要把话筒交给主持人,伊貌似没有完成任务不甘心,追着问我:“您暗恋的对象是谁?” “我已经都老实交代了,叫薛定谔啊,可惜无法表白啊。”我心想实在不好意思,给你下了个大套,本来你到此住手,大家相安,非要自己跳进去,那就没办法了。 “薛定谔在现场吗?”见我那一脸无奈和惋惜,她得意地问得响亮清晰。 哄笑声变成了爆笑,他跳上了场,一把搂住我,低声说:“玩够了?空腹喝那么多酒会胃疼。”说完抢过话筒关了,直接放在花台上。我小声咕哝一句:“我那么娇气么?” 主持人小姑娘看到这个场景自然是要陷得更深,拉他一下:“原来薛这位帅哥是薛代替美女告诉大家为什么无法表白啊?” 伴娘似乎已经离开了座位往舞台奔上来,他一只手搂着我,一只手被拉着,冰山似的眼睛掠过台下看向主持人,小姑娘还是敬业地把话筒凑到他嘴边。我等着看笑话,冲他坏笑着,他看着我倒似融化一般对着话筒就说:“姑娘,我是薛定谔转世,贾琏既然已经结婚了,我权充薛蟠亦可。薛蟠不用表白,从来都是抢的。” 似乎是有什么人笑倒在地上,音乐响了起来,伴娘夺过话筒,他搂着我走下舞台,实在是蛮好心,救了明中的场,还不拂我意地臭明中作贾琏,相当地聪明。伴娘的声音传来:“谢谢宋教授和林教授,祝福两位早结良缘哈,也祝大家好胃口,我们欢迎下一个节目” 我关心弟弟,眼光还没看过去他低声说:“他很好,你放心。” 回六号桌的路上还有半截红毯,沿途自然会有那些我已经记不得的学生来敬酒,他倒是爽气地一一代我喝完。可能他名声的确不怎么样,有几个端了酒中途见到这个情况退了回去。得以安生回到座位。 面对满桌的动物尸体,略有些胃疼,他今晚貌似一门心思在我身上,似是知道我所想:“明中告诉我了,你吃素。本来我们早点走,遍地素菜馆,现在等着上吧,刚才就另外叫了外卖。” 诧异明中什么时候告诉他的,有人递过来几枚巧克力:“喜糖巧克力,先垫垫!” “谢谢。”我笑笑,并不打开包装。巧克力是中东那种玫瑰巧克力,迪拜人的最爱,明中这个婚礼的确下本钱,喜糖不同寻常。外卖是什么东西? 我真的很想喝点热的东西。坐在这里实在是很不自在。毕竟这个人还是算我的一个伴,这么做戏怕我被捉弄,欠他个人情,我应该稍微配合一点。正想起个话题问问那些箱子他们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恰听见有稍微年长的揶揄他:“林教授,宋教授来做客座的,随时就回国去了,你们应该认识不久吧。” 他冷眼厉厉地看回去:“我在耶鲁就听过她的课,十几年前的事了。” “喔宋教授,真不知道你还教古文献,还是自己写的教材。通识通感,文理皆通啊!”另外一个眯着眼睛看看我们。 “过奖了,瞎写瞎教林教授和我是认识很久了。耶鲁耶鲁商商学院。”不由地打一个恶心,实在是满桌油腻不舒服,外加空腹喝酒的后遗症开始了,他把纸巾放在我手里,我想了半天,在耶鲁似乎没有这个学生,这么一个好看男人喊我教授我会忘记?他一定是在胡说!捏一下纸巾点了一下人中,恶心是忍住了。 “思理,再坚持一下,马上就来了。”虽然是说给我听,但他狠狠眼光犀利地盯着发话的人。果然有效,再也没人理我们了。眼睛长得大长得好看是能当武器,唉 “来了!”洪进提着两大袋外卖盒,啪一声放在玻璃转盘上。他也是小领结常礼服,真惨不忍睹,坐在林治强边上会尼玛对比太强烈,我实在跟他不熟,不然真好叫他去死,要么赶紧换一套长衫唐装更像个地主。好在,他自觉坐在我左手边。 两人快速移走几个盘子,丝毫不顾忌在场还有别人在吃饭。打开打包盒:“城隍庙没地方停车,我点了菜在那儿转了好几个圈,等菜好了再到这里,迟到了。错过什么了?” 旁边一个笑一下:“最精彩的你都错过了。” 另外一个马上送上手机:“洪教授,我录下来了,你看看。” 他正要站起来,看那神情似乎是要动武一般,我下意识按住他,他转过来面对我,面色沉静地伸手扶一下我的发髻,凉凉发话:“是去取套干净碗碟。你以为?” 我以为?我以为张飞想要大吼三声吓死夏侯杰。他月白色手指还在发卷上没有缩回去,我也是这一句含在嘴里噎着没说出来,尼玛!收不住说出来的却是:“长板桥头水还在流。” 他颦眉收回手指,象在自言自语:“你不觉得,赵云更象我些?” “林教授,很多人都在录啊,婚礼本来都有录像啊,我拷贝一份给你?”似乎想看他出洋相的也不少啊。 这次换我冷冷看一眼发话人。也很有效,自动噤声。唉!对不起了,我是不想让张飞同学说话才这般 他见了嘴角牵动一下,起身向侍应取了筷子调羹,布在我面前,动作倒也是有点贵族气,轻声说:“松月楼的素斋,菜单上也没几个菜,洪进都买了” 我是饿了,吃了点,喝着茶,洪进看着手机录像笑得旁若无人极其放肆,我就在他两中间坐着,直到新人来敬酒,大家都站了起来。 唯独他不站。我用鞋尖踢他一下,他才勉强站了起来,又款款搂住我,我正要瞪他,又想到既然是做戏,还是应该放松点,尚未敛起怒意,他已俯身贴过来说:“我会解释的。” 明中脸红彤彤的,白皙的皮肤上彩云朵朵,很象女人。哈哈。 “思理,你真搞笑,欧美同乡会的家伙开我们玩笑,瞧你又是引经据典上一堂心理课。治强,谢谢你照顾她了。” 他用力跟明中碰一下杯,泰然自若:“我照顾她天经地义,你这家伙没事别暗恋我女朋友,想暗恋找别人去。” 明中笑:“是是是。” 洪进简直呆在当场:“我擦擦擦,今天几号?几号?我难道错过了一年?” 林治强看看手中空杯:“喝酒,喝完酒你擦杯子!” 新娘小心地轻轻碰下我的杯沿:“姐姐真是好口才。也希望强哥和你能开花结果。” “教书的口才都好,我们还希望你们”我端着酒杯正要和她碰一下,他又抢过我的酒杯喝干,顺带断了我的话头:“你回去好好管着李明中,让他没事别围着思理转。” 新娘愣一下:“哟,强哥也学会吃醋了?” 他垂下眼睛注视被自己搂定的我,笑得春意盎然,一丝丝酒气就这么荡过来:“有些事,不用学。”我倒没有往后闪,右手下意识想放到前面来,却是勘勘碰上他的腰,他眼睛迷醉了一下,放下酒杯,我顺势坐下,这么一来,他的手只能垂向椅背,缩了回去。徒自空空地眯起眼睛扫了我一眼。 明中笑嘻嘻地搂住新娘:“怪事年年有,今天是特别多,治强,你自己一定—先要保重,哈哈。” 新人一转桌离开,我正想也挖个什么深井让他跳,虽说假戏,但喝酒关他什么事了,他坐定抢先说话:“女人,喝这么多酒干嘛?” “我从来不喝酒,今天喝点有什么。你自己是先要保重。”结果却是说了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可能这几十年,很少有人当我女人的缘故?我还感激他当我是女人了? 他酒气吹进我的耳朵:“你倒没怎么生李明中的气,好像对我误会很深。” 我看他一眼,他的确喝了不少,此刻眼睛里一派万水千山,冷冷地让那派万水千山冻成冰川先:“你这话逻辑有问题。” 他斟了杯茶给我,恢复那副不可一世的气势,朝椅背上一靠:“逻辑是什么东西?” “”我想了一下,两个字含在嘴里没说出来尼玛。 洪进在一边听见了,忍不住:“你两个,你两个这个,真的?对了对了,你真的是ysl?” 他见洪进动作幅度大,又靠过来用力搂紧我:“你吃你的,别跟她说话,她累了。” 我已经放弃挣脱了,实在没那个力气,也懒得徒劳,探头过去:“他要我做他女儿。” 洪进一口龙虾笑喷了出来,赶紧用手捂住。 等他慢慢放开我,我站起来:“我去看看我弟弟。” 他替我拉开椅子,紧紧跟上揽住我的腰:“我必须在你后面。” 此间我们的一举一动,都称得上备受瞩目,多少学生多少讲师多少同事都在,我小声问:“为何?” “你都见了我父母了,我该见见你弟弟了。”说完笃定地走得昂首挺胸:“很符合逻辑。” “这两点可以并论?还逻辑?” “我会” “解释的,好,一离开这里,你就解释给我听!”我心想什么事总有个底线吧。 他丝毫不放松,我们算笑意盈盈走向弟弟。 “晓东!”我知道弟弟的眼睛一直看的是他。 “姐姐,哈哈,姐姐,你说你要守孝三年,这个男朋友还得等两年呢!” 他扬眉等我的说明,我只能小声解释:“家父去年过世了。现在就我和弟弟了。” 他与晓东握手,另一只手牵着我:“我是林治强。” “知道知道,医学院老师好像都知道你。”晓东与他比,稍微矮了那么一点点。我静观,他面对晓东会如何应对? “我名声不好。”他倒是直接,眼风带过那桌花红柳绿,傲慢得很。偏偏弟弟还只听得懂直接的话。 “那就好,那就好。”晓东一脸安然:“不好才好玩,哈哈。” “什么?”我们的林教授面对晓东还是会楞的,哈哈,我也觉得挺好玩。他牵着我的手握的更紧。 “我姐姐说没空跟那些人斗智斗勇玩头脑,也很难找到可以对话的人,所以就守孝了,守了她妈妈的,又守我们爸爸。不过你可以继续努力,继续努力,” 他似乎意识到晓东的问题所在了,探询地看我一眼,我无语垂头,他眼里那丝讶异转瞬泥牛入海:“你姐姐还说什么?” “没说过你什么没碰到什么好玩的人,不过你是想要忠告么?” 我正在使劲使眼色给晓东他又侧脸略有深意地看我一下,抢在我面前对着晓东那一脸纯真:“哦,说来听听。” 晓东此时已是满怀悲哀地看着他:“男人不要长得多漂亮,又不能当饭吃,不能当衣服穿,关键是要聪明,你这么好看不知道智商够不够用你想想,要是你会的她都会,你怎么保护她?嗨!要是你不会的她也会,那你不是个麻烦么?关键时候帮不上忙不说,还是个累赘!” 他闭一下眼睛,这回倒没再看我,也不在意我使劲使眼色让晓东闭嘴,我的手快被捏碎了:“还有什么?” “要勇敢,别一个照面就逃跑,太没劲了。关键还是不能笨啊,不能笨啊笨了就很麻烦了总结来说,就是别别太笨,薛蟠实在算笨的,你怎么也要混成个毕达哥拉斯,笛卡尔之类的。”晓东终于见到我正在使的眼色了,立刻直接无视他:“姐姐,我等一下要送几个女生回家,你走回去吧,这么近。东淮海离这里只有2公里。” “我送,你自由活动。”说完他揽着我扭头就走:“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你喝了这么多酒!” “你这一身行头,单定制晚装就上百万,我敢让你一个人走回去?就是坐计程车也不行.对了,你的披肩呢?你的栗鼠披肩呢?” 他倒是好眼光。 “我扔在什么地方了吧。” 我们回到座位,他使劲在座位下面摸着,还真找到了:“尼玛太败家了!” 洪进不解,他斜着眼睛看我一眼:“她自己明白。” 洪进看着他把披肩替我披上:“不就一个fendi围巾吗?她不就爱围巾吗?昨天不也弄个灰的吗?” 他不再说话,我也不说话。戏将落幕马上就一拍两散。 终于我站起来:“我走了。” 他轰地也站了起来,来不及替我拉开椅子,勉强保持平衡,似乎在思考晓东的那些断章。 洪进也站了起来:“我也想快点走,真想睡觉。” 他含蓄地来一句:“你是名门闺秀,要知道礼貌。” 我知道他的意思,还得去向他父母道别,未等其开口,自己替他说了:“我会解释的!” 他眼神复杂地微微一笑:“嗯。” 有学生来找我合影,他在一边等着。今晚到处是闪光灯,手机相机。不知道入了多少镜头。 到了他父母面前,明中先站了起来:“这就走了?” 我笑笑,朝2老鞠躬:“伯父伯母,我先行一步。” 谁曾想他父亲却指着空椅子说:“现在没什么人没什么事,坐一会。” 正在为难,他先开口了:“爸,我们还有工作要做。得赶到学校去。” “喔那有空你带宋小姐来吃饭吧。” 我再次虚弱地笑笑,他手指清晰地点一下我的腰,我只能答应:“一定一定。下次有空去拜访您二位。” 明中拦住我:“见见我爸爸妈妈吧。” 他又拦住明中:“我们见长辈,你都已婚了,一边呆着去,要见,自己网上搜索见去。” 我尴尬地看着明中,明中也有些尴尬:“治强,我都不知你们怎么认识” “警告你,别说我坏话!”一派义正严词。 “”明中被噎得还没说出来话,我已被林治强拉着直奔电梯。 一路都是散席离开的,等电梯当儿不时有脸熟的同事问候几声,今天晚上我是被他弄得不能当场发飙是太不划算了!出得电梯到酒店正门看看等计程车的长长队伍,叹息一声。 “我自己回去。”黑黑冷风里控制好声调。 “喔,那不需要我解释了?”没有情绪的话音。 “你好意帮我” “投桃报李,明白。你请便,等计程车是在那边排队”言下之意,是随便我了?尼玛,我假客气一下都不行么?他司机已经将车开上车道,跳下来打开车门。 他这是明知道我穿着这么点一定会冷,以为我在等他请我上车?故意来一句给我难堪?真尼玛翻脸无情啊!别怪本小姐从来点子多。 我打开晚宴包取出手机:“我是迷路的外国人,110会送我回去的,一般情况他们两分钟就到。坐警车还特安全!” 快捷键正要按下去,他的手覆上来,似笑非笑:“服了你了,快点进去,外面冷。” 突然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着了件明黄羽绒服,手持一个采访用小录音话筒支上来,依稀看出是什么网站的标识:“林教授,宋教授,您二位是不是好事近了?宋教授是不是准备长居上海?宋教授能不能给我个独家访谈?关于明年新春将在上博展览的意大利长青宫拜占庭时期重要文物交流展?萨维热公爵会陪您一起剪彩么?两位这一次是确认公开承认交往么?公开场合见家长” 我有点傻,一手握住手机扶上半边脸挡一下,又哆嗦了一下,他也顿一顿。我那一刹那里如同身在纽约大都会博物馆门口和马克一起被记者拦着的场景与现在交错了一会,所以有点傻眼,他顿了一下是把一直挽在手上的大衣兜住我挡风。连珠炮一般的提问估计把他也轰得有点晕。 见我们都不说话,围观的倒是又开始小声私语起来,他看我一眼,见我木楞楞着,便冲小女孩还算温和地一句:“去问发言人。” 女孩不依不饶地在冷风里继续拦住他,附近有闪光灯亮了好几下,那可不是手机,那是专业相机明黄色的女孩直直挡在车门前:“林教授的发言人有通稿么?可以现在就给我么?是代表两位,还是宋氏另外有声明?能回答我几个问题给我个独家么?” 飒飒寒风里我下意识侧身往他胸前垂头靠着,他配合地伸手扶正我的发髻,严肃地俯身,一手环着我的腰,另一只手遮住我半边脸,似知道这种时候乱说一句影响甚大,匆匆回答:“你会有通稿的,我们现在赶时间” 见他不开口,女孩转向我,因为和我身高差不多,话筒支得更近:“宋教授,您确认在和林教授交往么?宋氏的通稿是向纽约的博物馆要还是基金会” 我跳进车里,他紧紧跟进来,司机快速关门。车急速离开酒店车道。 见我扶着头一脸愁容,抛过来一句:“今天我有点玩过了忘记你还姓宋,有什么不良后果,我负责。” 随后对司机说声去学校。 还真是去学校?不良后果?现在知道?我狠狠看他一眼,他神态看得出的确在反省什么:“这个点学校还有什么事?吹牛都不打草稿我回家了。” “恩,有事。很大的事。”回过神来悠悠一句。 我忽然想到是不是那些箱子有什么发现,疑惑中才注意到身上还裹着他的长大衣,脱下来塞给他:“找到带文字的文件了?” “去了便知。”他把大衣扔到前座上:“先解决眼前事,你是不是给纽约打个电话?可能明天会有些八卦。” 我摇摇头:“清者自清,没那个功夫,真有什么律师会解决的。” “看不出,你倒是内心豪爽得很。那位公爵不会有什么不良反应?”他似乎有些言外之意,表情却又滴水不漏。 我耸耸肩:“马克?纯粹只有公事,我家和长青宫世交,没什么不良反应。我在上海没认识几个人,记者爱怎么说怎么说。早就习惯了。” 他突然笑得诡秘:“哦既然是这样,那很好。” 当时没有想明白,可惜当时我没明白他那诡秘笑容的深层涵义啊!自pia十下! 第13章 辉光实验 理化中心实验室,看见三楼整层的灯都亮着,估计空调也开着吧,祈祷先。清冷的走廊上我这么想着。我的红底鞋实在跟太高,脚很疼,迈在台阶上着实吃力,边上的人带着看好戏的姿态也不扶我一下,看着我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走得极慢仍旧能保持跟我后面半步,这下这家伙爽了吧,说不定此刻内心正希望我摔个嘴啃石头的,真是幸好喝了点酒,不然十一月的天气都能冻死人啊!好容易到了二楼,后跟应该已经磨出泡来了,还得硬生生撑一层,叹息一声。他这时才伸手扶了我一下。 “在这里等我一下,实验室有一次性拖鞋.”说完把大衣重新给我披上,快步走了几步,回头看看我,我的确扶着扶梯停下了,他松一口气,居高临下抛一句:”还不算太逞强。” 真正是虎落平阳!脚上对称两个水泡,全拜这个家伙所赐,不过看着的确快速拿了双拖鞋回来,不计较了!伊撕了包装纸放在我脚下,我脱下鞋子,他抢先一步拎起来看看:“你的脚—很小,这是定做的?” 没等我回答径直提了就走。我拖着拖鞋蹭蹭跟上去。还好室内的确是留着空调,很暖和,长长出一口气,祈祷有效果。眼光所及是各种色彩的桶装液体,仪器琳琅满目,空气里倒是有种植物清香。 他打开最里间储藏室的门,把鞋子随便搁在一个架子上,悠然回头等我,我一进去,手里就被塞上一个盒子。他手上则拿着另一个一模一样的。 “同一个地方寄来的,新疆hetian东风酒店。一个是寄给你的,一个是寄给我的。寄出日期你看看。” 居然是大后天!2012年11月17日。 “寄给我的我拆开了,寄给你的,是混在箱子里一起拖到物理实验室去时候,我们昨天找出来的。”公事公办口气。 “里面,是什么东西?”干干地回一句,实在好奇。 他把裁纸刀递给我:“我猜和我的可能一样。” 我打开,里面是一只崭新的六分仪,他展颜,接过去看看:“你这个是好的,我那个是坏的。” 什么?他把他那个六分仪递过来。的确,缺少地平镜。我手指划过那块空空的缺失,手上的紫翠玉戒指的变石效应加剧,正从绿色转为鲜红色。他注意到了,小声一句:“很奢侈。” 我应一声:“是有点。”白天的祖母绿,夜晚的红宝石,亚历山大石的魅力恰在于变色效应,我这一块大约9克拉,收藏级,这么大咧咧戴在手上,以为无人注意,却是他懂得。 小盒底部,有一个信封,新疆和田东风饭店的红款信封。上面写着宋思理亲启。字应该是男人写的,还挺漂亮。我正要拆开,他凑过来,我停下。 “你也有一封?”警觉地问。 他踌躇几秒,点点头:“嗯。” 看那个意思没有给我看的表示,我也就退后一步,勘勘撞到架子上:“个人隐私,离我远点。” 他还真是识相地退了一步,手倒是怕我摔倒伸出,又缩了回去。 我拆开,是同样的字体。 “思理,你是林治强生生世世的妻。如果真可能收到这封信,一定要找到他!” 落款是一幅画,一条绳子上两个结,还画得不错,挺有立体感,并且 我傻傻看着,时间滴答在走。白纸黑字似乎在灵台间放大,耳边有波涛的声音 “喂!思理,喂!” 他大力晃动我。 我回神:“我好像见过这个签名。” 他接过匆匆看一遍,沉默良久方说:“这是我的字。这一定是我写的,可我怎么也记不得我到过新疆,还寄过这个。” 通过他的肢体语言知道他没说谎。 “你的呢?” 他老实地从礼服口袋里把他的信封递给我。 “林治强,宋思理是你生生世世的妻,收到这封信,一定要找到她!时间仓促,人生苦短!” 他叹一口气:“我查了地址,新疆没有和田东风饭店。路牌名却有,是军分区。我看了这个,反应跟你差不多震撼” “你说,这是你的字?”说实话写得很好,小时候怕是练过多年的。 “嗯,写字用的是我自己研制的一种油墨。全天下配方只有我知道。” 我也叹一口气:“这是你对你自己今晚全部行为的解释?” 他嘴角又牵出一个习惯性的弧线,那种冰封千里的傲慢渐渐回来:“你以为呢?” “心理学上,这种自我暗示是对自己潜意识或者深沉意识的一种刺激,如果没有得到心底的正确呼应,不要当真。”我就地上课,实际有点心慌意乱。 “呼应?”他眼睛闪了一下。 “也可以称为响应式互动,如果没有,不要当真。”知识就是力量,嘿嘿,本小姐从小就把这个道理奉为座右铭:“保持海马体占主导,只要不好奇,多巴胺浓度不会升高,中枢神经” 就在这一刹那,灯灭了,空调也应声而灭。有人关了电闸。他下意识一把拉住我护在他怀里,正要开储藏室的门出去看看,传来卡片刷门禁的声音,滴然后两个男女的声音渐渐清晰。意外当前,后面的教材生生卡在喉咙口背不出来了。 “我就说呢,谁留着灯,留着空调,真暖和。你等等,我拿个应急灯,很快就能找到的。”男声,随后是开柜门的声音。 “你们真奢侈,空调这么早就开了。”听那声音分外熟悉,小严! “我们林教授家族出资造这个实验室,想怎么用怎么用。咦我放哪儿了?我记得放在这里的。” “你们林教授著名花花公子,听说有事没事旁听他课的九成都是女研究生,偶像崇拜!” “唉,你们宋教授今天真是大出风头,从中午到晚上,真是平时深藏不露啊,关键时候拔剑,高手中的高手啊!偶像崇拜?我们林教授绝对属于实力派,只是不幸长得太好看!都说你中午那场闹剧没闹成功,我看很成功啊,没听都在说,他们两个很郎才女貌啊,你们宋教授平时不大见得到,听说很拽很高傲的,没想到会有那个玩心替你出头!她和林教授,不会是玩真的吧!不打不相识啊!中午交锋一次,晚上就坐在一起了。” “哈哈哈,得了吧,你替我们宋教授担心?真是理科生满脑子浆糊不知人间天上。你也不去百度百度,就上周还在电视台播她代表她家基金会捐赠博物馆宋代名画,凭你们林教授那不可一世的傲慢样,我们教授才不高傲呢,那叫高处不胜寒。全校有比她更低调的教授么?” “什么意思?咦怪事啊,东西都不在原来地方了,难道他们要做个什么实验?你那话什么意思?你们宋教授我见过几次都是戴着墨镜,没想到那么好看。估计不会是玩真的吧。高处不胜寒?呵呵,那个我读过,千里共婵娟她长得象嫦娥?” “赶紧找啊,别班门弄斧,我们宋教授怎么可能跟他玩真的?今晚我们宋教授正眼瞧过他没?没见你们林教授如痴如醉的眼神。大概李教授夫妇报复他们,故意让他们搭个伴吧。我们宋教授昨天上课就说了,上完古代书画概论和瓷器发展史,就可以不用听课了,只要论文过,中国五大行,国际三大行都抢着要,年薪起步五十万。剩下的东西方比较史和先秦,她不提供教材,只是脱稿讲,有兴趣的听,没兴趣的大可不来,纯学术,边缘史学,出了校园换不了实际收益的。潇洒不?” “哇塞,五十万?” “后悔没学历史了吧。我们教授还说呀,理科生随时可以叫他呆在原地,还关照我们,遇到学数学的,问他1加1为什么等于2,这么简单道理都说不清楚,导致人类科技发展史呈现重大理论漏洞,使现在的一切应用学科都呈现不了完美态,太差劲了!遇到学物理的,问他碎碎念碎碎念一堆理论,跟庄生梦蝶似地颠三倒四,怎么重要的理论都得靠数学来提供论据,离开了数学屁都不是了,所以今天颠覆一个,明天又颠覆回来,还不如去听西藏高僧辩经来得辩证统一呢!遇到学生物的,问他染色体啦,dna啦稀里哗啦讲起来头头是道,怎么还弄不明白大半基因都处于编码错乱无用态,遇到学化学的喂,喂,江伟,你怎么了?喂!” 身在储藏室,看来也没有应急灯,黑暗中这么近,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听到这里,他手似乎离开了门把手,黑暗中回过身扶了我一下,轻声说:“我的助教被你的学生弄傻了。” 我尽量不动:“那是我的助教。天晓得怎么会在这里。罗哩罗嗦的。” 他的脸几近贴上我的发卷:“哦是你们的院花?要我加个请字给她下战书的那个?中午” 眼看要提及中午的事,我快速转话题:“脚好冷。” 他顿一下,意识到我穿的一次性拖鞋此刻在停电状态下的确如赤脚站着,黑暗中把我的皮鞋放到脚下,我尝试了几次,老是对不准,室内温度大约十五度,后悔一万遍没套件曳地斗篷出来,他轻笑着俯身替我套好:“纤妙说应难。” 须从掌上看,还算有文化,知道苏东坡:“多谢。”林大教授屈身替我穿鞋? 此时光线略微适应,有微弱路灯隔了窗户透进,他把大衣当咸菜一样裹在我身上柔柔地说:“委屈一下,洪进应该在路上了现在我们出去实在不方便。你是名人。” 我是冷得不想说话,保持沉默,听外面的要命对话。 终于那个男孩子发话了:“你们宋教授,还说了什么?她怎么什么都懂?” “你没事了?她还说如果被问的对象陷入了沉思,那可以接触,那是蓝筹股,将来有出息。如果不当一会事,那就是st停牌的垃圾股,赶紧丢掉,不值得浪费一丝一毫的感情。” 男孩子笑了:“原来你们宋教授还教你们哈哈哈。” “喂,你干什么?找到了没有?我可告诉你,我陪你当婚礼临时女伴,拍李教授马屁,就是你答应我可以玩红外望远镜的啊!” “我们林教授也教,说是没那个时间跟文科生唐诗宋词元曲,只要对方看着顺眼能吃下饭,遇到一见面就罗哩罗嗦的,那就是对你中意,直接就搂着睡觉。能生孩子就成。” “你我们宋教授教的是经济学,你们学的是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啊!” 然后是,估计是拥抱或者唉! 黑暗中他呼吸有点急促:“这个死洪进还不来死哪儿去了!”他手机屏幕有闪动。微微亮色里脸色有些难堪。 我的高跟鞋顺势一脚故意踩在他的鞋尖上。 “他来做什么?”竭力冷冷地问。刚刚一句苏东坡菩萨蛮还让我觉得很有趣,此刻听见的简直称得上低俗。 “救你的助教。”他应该知道我站在他脚上,并不在乎。光线又暗了,看不清表情。 我不忍,放下鞋跟:“对不起”趔趄一下,似乎撞了他的下巴 “我理解的是你重心不稳。”尼玛,每次我稍微好脸色点,他就得寸进尺地沉沉一击。 “你这儿怎么没有应急灯?”我话音中的焦虑太过明显了。唉! 鞋子磨着脚跟生生地疼,他伸手隔着大衣扶着我:“不合适用。刚才应该先送你回去换衣服鞋子” “你比较后知后觉。”控制住情绪,保持冷淡。却是又晃了一晃,六寸的鞋跟要人命啊! “不用你提醒,中午就知道了。”他扶着我的手稍稍用力,防止我真滑倒。 我有点不好意思,中午的事难保他不记恨,示个弱:“中午我以为是小孩子们玩笑就别见怪” 他打断我:“记得替我做媒。” 尼玛!我心想太睚眦必报了,拔剑!:“一定,一定,我让小严父母请你吃饭?” “跟小严有什么关系?我父母请你吃饭。”他语速还真能保持平稳:“我请你弟弟吃饭。你刚才在给我上课,替我的杏仁体泼凉水降低浓度,恩?怎么不继续了?” “我弟弟?”扯上晓东?尼玛!我反击:“现在丘脑退化中,忘了!” “哦,那我声明一下,我不是多巴胺狂热者。倒是奇怪,宋思理,你在害怕什么?” 黑暗中我闭一下眼睛,这一句如一根针直直刺入心底。保持沉默的时间太长,找不到合适的话说。他意识到我刹那的僵硬,声音带了一丝暖意:“当我没问。” 轰然的明亮,我差点跌倒,不由自主靠在他肩头保持平衡。一定是洪进来了,出于绝处逢生的感激,默认他长得应该象关云长。 他斜着眼睛笑着环住我:“吓着了?靠着吧。”一手拿了遥控器重启空调。 洪进的大嗓门响起来:“我擦,这大晚上你两个干嘛?你是谁?” “她是严小燕。” “江伟,你怎么混得这么惨?” 有水龙头放水的声音,然后是一声痛苦回答:“我被喷了硫酸。” “哈哈,哈哈。只是白水,但只要我告诉你勾兑了硫酸,但匆匆忙忙地不知道合适的比例,所以所以你的意识空间就被硫酸瞬间摧毁,哈哈。” “你” “我走了,骗我说有夜视仪能玩,图谋不轨。也不看我是谁教出来的。哼。” “洪洪教授,我们的夜视仪呢?” “赶紧给我滚!” “是是是。再见!” 他嘴角一动,弧线优美,笑得由衷:“我得关照学生千万别跟你的学生混。后果不堪设想。” 我兀自颦眉看着他,咎由自取四个字愣是憋着没说出。 他打开门,洪进看到我,直摇头:“她还能是谁教出来的“ “别废话了,再不来她要冻僵了。出去坐吧。” 我想一想,抱起盒子。 他看一眼我搁在架子上的晚装包。我再腾出一只手去拿。 这时他才替我接过盒子:“我来拿吧。”果真后知后觉! 洪进找来几把椅子,我们坐下。 “宋教授,这个盒子打开了?” 我不理他,由得林治强去做说明,硬忍着脚痛,站起来环顾实验室的设施。的确很大仪器很全,扫完一遍回到座位上。已经看到了我想看到的仪器。 他居然老老实实地告诉洪进那两封莫名其妙的便笺。 洪进问我:“ysl怎么看?” 我点点头:“只有林教授号称的天下唯一的配方这一条,我还是脱不了嫌疑对吗?” 他两对我的说话方式表示感激。理科生不都是这么直来直去的吗? 林治强点头:“毕竟你的名字在上面。” 洪进把空调温度调高:“我,明中都有嫌疑。” “那说说你的配方,加了什么珍珠玛瑙翡翠玉石之类的?”我拿起那片酒店便笺使劲嗅了一下,作一副云淡风轻状。 洪进笑:“我擦,你教瓷器瓦罐啥的,对颜料应该很精通哇!” “对哇,我就指望你们再现瓷国辉煌,搞定哥窑啦,秘色瓷啦,雨过天青云破处好了好了,当我没说话。我的这张,你拿去研究吧,无影灯啦,光谱仪啦,随便”居然对两个理科教授浪费精神对牛弹琴! 我仍旧在递给他的时候,仔细看看那个款识。 林治强注意到这个细节,问我:“这两个结是什么意思?” “同心结呗。”洪进接过去,真拿到无影灯下。 我拿出手机看看时间,才九点,便说:“跟同心结无关,这是远古纪事方式。意思是” 他想起来什么:“结绳纪事?”刷地站起来跑向笔记本。忙了一阵回到我身边坐下:“什么意思?” “公开资料找不到的。意思很多种,表示2,表示事关两件事,或者事关两个人,或者事关两个部落。笔迹真是你的?那么这个落款呢?” 他点点头:“是我的字,这个图,可能也是我画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图画得很好。跟一些典籍记载很一致。” 他忽然也炙热地看着我:“你还看出什么了?” 我避开他的眼神,取出手机,走向洪进,把那张便笺拍了下来:“洪教授,我们要检验这张纸的生产年月。” 他跟过来:“颜料的配方,我夏天才研制出来。” 洪进对着放大镜看了半天,抬起头来:“你两个真的没一起跑hetian去然后被擦掉记忆了?保价500万。这是你两个可能的作风。” 我指着六分仪说:“这个也鉴定一下,出厂年月。” 他维护我:“她的确在上海,证人多得不计其数,电视新闻都播了。快递公司说新疆到上海,大概最慢一周。最快三天。” “如果没什么事,我走了。一时半会搞不定。”其实我是脚实在受不了。 他看一眼洪进,洪进点点头:“你们先,她这小身板穿这么点,帮不了什么忙了。” “我自己回去吧。你们影像数据出来,如果摆脱了我的嫌疑,那我们再来研究这个事,有可能,我也想要一份看看,发个数据包给我。”我找了纸,他递过笔来,我写下邮址和手机号,心想死洪进想把我当劳工么?脱下他大衣还给他。 洪进愣住:“你说了” 他摇头,把那张纸放进衬衣口袋,讪讪说:“她是ysl,大百科全书。我送她先走。”拿起大衣搭在手上,开门让我先行。 走到楼梯口,他方来一句:“因为事情发展实在令人震惊,所以” “所以才要我来这里做一个人体辉光试验。换位思考,换成我,我也相信生物能。理解。”我看着长长的阶梯,深呼吸一下,迈开第一步。 “喂,你别生气啊。没想到会出现那两个家伙。”看见我这幅模样,笑笑伸出手给我。 “你怕温差不够?我随时可以配合再做一次。”我不得不挽着他,得以走第二步。要不是这双鞋,我完全应该自己回家。 “不,够了。”始终看着我的脚:“活受罪,太慢了!” 抬手拎小鸡一样抱起我,板着脸:“我后知后觉,忘了你大概只有90斤。” 我心想得了便宜还卖乖,但实在这样子脚能救下了,不然周一需穿拖鞋讲课?正想说什么表示谢谢,手却老老实实搁在他胸前,速度太快,把本小姐摔了,结果会很腥风血雨!回神已经到了楼下平地,他若无其事地回头看看理化中心实验楼:“可以装个观光电梯。” “哦不太用得着,我是说不太会有人穿成我这样来这里。”我也说得诚恳,移动几步到车前。司机笑嘻嘻打开车门。我立刻一脸严肃状。 一到车内,立刻脱了鞋子,说了地址。 他开了顶灯在手扶盖里翻了一阵,取了一支药膏给我,我接过来不看也知道是清凉镇静作用的什么东东,老老实实隔了丝袜涂在两只水泡上,他略带痛惜地看着:“你说得很精辟,我的确满脑子浆糊。” 我楞一下,把软膏重新放回扶手盖里,理科生的定义似乎有点打击面太广:“哦是我不常穿这类鞋子,难得一次是会磨脚” 果然,我一正常说话,他便立刻变为冰山:“说说,那两封便笺,你怎么看?” 我又被迫反击:“你先说!” “我是想说,我自己是最大嫌疑人。”之后他退一步,温和一些。 尼玛说话套路就这样,挺好。玩太极推手。 我笑了:“不过呢,那个落款让人迷惑。跟我的专业沾边。你不可能会画这么一个落款。太精准。但是又难说,居然也看苏东坡。” “那请你告诉我,究竟什么意思?”许是我不由自主的言辞让他听了舒服一些,居然用了请字。 我噎住了,说不出口,怔怔地看着窗外。 他看出我的为难:“那我去问别人。哪位历史教授可能懂?” “” “你放心,我只问那个落款,我自己的简体字自己还是认识的。”他的确纠结着。 我琢磨着说了又如何呢?君子坦荡荡:“这个意思一直到秦汉时期,许多不那么普及文字的地域还在使用,绳子的粗细代表了事件的大小,所以这个款识是代表” 他低头凑近我,一种松树古龙水的味道,非常好闻,我轻轻说:“给你我永远的,全部的爱。” 说完扭头看淮海路上稀稀的少年情侣们手持咖啡并肩漫步的风景。他闷闷一声:“哦” 车到目的地,他执意要送进小区。我也省的多走几步路,到了电梯厅,我们挥手再见。 到家换了鞋子衣服洗澡,喝了酒的缘故,是有点昏沉,赶紧睡觉。 到半夜睡不着,起身拉开窗帘,淮海东路的霓虹灯闪耀,我到书房打开笔记本,正在这时手机震动,短信显示“晚安”。落款是知名不具。 我考虑一下还是不回。一旦什么谢谢你送我回来发出去,尼玛又得寸进尺。本小姐还是保留着一亩三分地先吧。 将整件事情回顾一遍,拖出我的超级计算机,google地球了那个神秘的东风饭店地址,忙碌到大半夜还是一无所获。 我才回国不到一年,他们的路径比我宽泛得多,何必自寻烦恼呢?吃了一片澳洲睡眠片,倒头便睡。明天周末,可以去看看拍卖会的预展,下周两天有课,我都调到周一周二,那么剩余时间可以去一下浙江,去看看那个神奇的龙游石窟,据说是倒金字塔。顺便再游一下地下长河,旅行线路已经设计好,不挤在周末出行,如果时间允许,去探探那座古老的寺庙,据说唐僧取经还留了好几千卷在那里,传闻已经重建好了。还是睡不着,脑子有问题了?不是威廉来么,周末是去不了了,必须在上海。怎一个乱字了得? 起来打了半小时座,拉了被子,倒是一下子睡着了。 之后一周,气温骤降,关照保姆准备厚重冬衣,说是厚重,如今科技昌明,面料技术也日新月异,羊绒驼绒吊吊绒冰岛雁鸭绒统统又轻又贴身又保暖,想着上几个礼拜订的雁鸭绒差不多快要到了,我原来那件是红十字会援藏那次送给牧民重病的孩子了?记不清了。最近是不是智商在下降?谁知等了一个多礼拜,还未寄到,害的我没有合适的外套上班。不过那个知名不具倒是能保持每天在我熄灯睡觉时分来一条短信道晚安,我也保持永远不回复。 午休看到律师的电邮,父亲去世,我实在无法一个人在纽约空荡荡的房子里住,幸而叔叔放弃巴西养老回来帮忙,所以宋氏现在是一切正常,烦恼的是母亲的家事。我那大舅替我管理份额整整十年,这一次又到了要我授权的时候了。宋氏的律师已经多次提醒我必须要审计核查,鉴于我还不够强大,鉴于母亲曾经那么顾及亲情,鉴于母亲去世后我在全世界范围内流浪,寻找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就拖着,拖到现在我的模型终于建好,母亲的家事,应该由母亲自己的资金平台来解决。预订的行程是十二月十日,回美国扫墓,开会,做一些不得不做的红尘俗务。越是邻近十二月,越是心烦。还好威廉要来了,那是我所有认识的人里面,最最阳光最最健康,最最让我安心的朋友。 周三大课一完,助教就急匆匆地追上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让她放松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她扭捏半天才说是江伟一直在她面前道歉,她徒生烦恼了。看看时间还有点,走进咖啡店听她慢慢说来。 其实也不是个什么大事,江伟听小严讲起来还是林治强的得意门生,成绩斐然,好不容易做了林的助教,结果那天晚上他两去找夜视仪的事不知怎么被林知道了,要换助教。本来这也是很正常,但照小严说起来,林虽然是很挑剔的教授,但对学生还是很不错,常常做了一年助教就推荐去国外进修,自家集团出钱,回来可以继续在研究室混,也可以进集团工作,待遇可观。现在一弄,前途惘然了。言下之意,问我是不是有可能去跟林治强打个招呼,不要换助教?我考虑一下,还是说实话。 “小严,我和林教授什么关系都没有。我的意见他不会采纳的。若是李明中教授没有去度蜜月,或者我还能说上几句,也是转辗地通过李教授跟他说一下。” 小严估计是不信:“教授,您是林教授唯一正式承认的女朋友,您“ “什么意思?” “教授,您不看报纸我能理解,但是网络新闻也不看么?”说完点开手里的平板放到我面前:“财经版,不是娱乐版,这可是公开声明啊。虽然是林教授的代言人,但后面两家上市公司一个研究中心,很正经的” 高清照片里,婚宴舞台上在主持人面前酒后的亲昵对视,见他父母的那刻强光灯下我的屈身行礼,他的含情脉脉,酒店门口我被他护在怀里的那种小鸟依人,尼玛!感谢一万遍,仅仅是在中国啊。新闻要素还算简单,记者求证他的代言人,声明我的确是他女朋友,尼玛!还好美国方面律师只发了一个无可奉告的简短回应,那是自然,我们又不上市,没什么可以公开的。但是已经到了要律师发回应的程度?我看不下去,问一句:“什么叫唯一正式承认的女友?”貌似这个称呼还属于罕见级别? 未曾想我这一句反问引得她一篇感慨:“林教授心高气傲,著名的全科天才,眼里从来目中无人,虽然据说女朋友成打地换,但从来不承认自己有正式女友,从来都是女方单方面以为而已,李教授现在的太太还曾经为了他寻死觅活,但林教授向来冷情寡义,那位吞了安眠药躺在学校医院两天,他都仿佛什么事没有照样该上课就上课,该做实验就做实验,每次有什么八卦新闻,传他订婚之类的,他都是面对记者冷笑几声说女方胡说八道,诚然自己的确适合谈婚论嫁,但着实眼下没那个兴趣。更加夸张有一次被拍到和一个明星在泰国一起走沙滩,面对镜头直接对记者说这是他的度假伙伴,明天就换,可以跟着他拍,每天换一个,换到回国。即便说到这种程度,女方还一点不生气,所以教授啊,您是唯一他自己亲口承认的,还发了公开声明,怎么可能说不上话呢?他眼里从来就没把什么女人当成是不可缺少的,我是忘记宋教授对于国内八卦新闻从来没有兴趣的。可这是财经版李教授婚宴之后,都在传传林教授会怎样主动追求你,印象中他好像从来都不会主动的。其实每天都在问江伟能不能从我这里得到你的日程表。不过我坚持没有给,可能这也是一个他不要江伟的原因,唉我们系还在打赌,说两座冰山相遇,结果可能是两处茫茫皆不见,我本来还想看看林教授怎么个出洋相,因为江伟说他这些天好像有点失魂落魄的,老是一个人沉思着什么,却不知结果是要把江伟给换了教授,您也的确没有理由为了我们去找他是我僭越了。我的私心倒是希望您给他点苦头吃吃的,他太看不起女人了。” 我叹口气,居然闹出这种事情:“是有点奇怪,为什么是财经版林家他难道还有别的公司?” 小严做个鬼脸:“教授,您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林教授持有很多专利,他家还有没上市的几家公司,赚钱的公司不差钱,不需上市,这不是您教我们的么?您真的不知道他是所谓钻石级单身男?” “哦那我算超新星级。”我烦躁地扫着相关的记者评论,鉴于宋氏一向的低调神秘,宋小姐一方保持沉默,对于公开声明不予作评,宋小姐是宋氏唯一继承人,宋辰山先生去世后却并未执掌博物馆与基金会的运营,使传言中与意大利某贵族婚约不攻自破,回国后与林先生一起在大学教书,日前捐赠古画仪式上未透露半点私人信息,但在15日公开场合并未否认与林先生的交往,以致业界各种猜测都有,股市上西部药业与三苗集团已经稍有反应,近期表现良好云云。林氏代言人更强调林先生希望媒体不要打扰宋小姐的安宁,好让其安然渡过丧亲之痛的丁忧期尼玛!这些已经不是新闻,时间显示已经过了好几天了,我还能做什么?沉默算最佳反击?以后记得要看国内新闻,只关心国际大事的结果是自己着了道还蒙在鼓里磨剑先。 “我有个法子,或者可以尝试一下,用不着低声下气去求他,让他自己低声下气来求江伟。” 小严简直惊地眼珠要掉下来似的:“有这样的法子?” “当然,现在这个时间应该江伟还在实验室?你去找他来,就说我找他喝咖啡。一定要当林教授的面,最好站在他们实验室门口喊,神情要越重大越紧急越好。要江伟马上来,我在这里等着。等他来了,我再继续。”我看看时间,才三点十分。 小严看了我一下,笑了:“好,我这就去。” 我心里却是一直在分析这个事情,林治强想必也知道即便国内媒体说我结婚了对于我,对于宋氏都应该说没有丝毫影响,本来我们就是家族事业,还远在纽约,非上市三个字注定我们可以忽略任何公开新闻不予回应,但他父母允许他这么胡说?若是我们也是在公开市场上,倒是对我会有压力,必须要撇清楚关系。我看不清楚他的目的,让自己置身于这种境地,是在挑战自我? 结果江伟是匆匆在大课上被喊了出来,而且是林治强的大课,也不管了,据小严说林治强的确面色变了一下,但小严在门口喊得清脆响亮还很是着急,说宋教授有急事请他务必十分钟内见她。所以林治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一直到江伟收拾了东西向他鞠躬说请假跑出去,他还没回神继续讲课。 小严带着江伟坐到我面前,我看看咖啡店内客人寥寥,示意我们坐到露天的桌子去,看到的人越多,这个博弈成功可能较大。江伟小心翼翼坐下,小严则喜滋滋地看着我,我温温地对他说:“你和我的助教关系很好,我在这里做个媒,希望你们好好的。这个事挺重大,小严很当一回事,我也觉得挺重大,毕竟牵涉到小严的终身,把你叫来,是想给你个考试。你觉得怎么样?” 男孩本来一头雾水,现在倒算是明白了,不由地点头:“多谢宋教授关心我们。什么考试?” 我取了支笔,想了想画了一个模型,然后封在一个信封中:“这个先交给你,第一个考试就是保密。这个信封里面是个秘密,你不许告诉任何人,明天这个时候你有课?” “没有,明天这个时候我大概会有实验。” “明天这个时候,小严会去实验室找你,你再拿着这个信封跑出来,还是在这里,我告诉你第二个考试内容。通过了,我当你们的媒人,否则,我就不管了。这个事情完全是你们两个的私事,所以你发誓要保密,要是让人知道我这个教授还这么关心学生的私生活,对我的形象很不好,你能发誓么?”其实我一点不担心,毕竟主角是他自己。 “当然,宋教授是为了我们好。”江伟一本正经地点头。 “现在回去上课,记住,任何人,用任何条件来交换我们在这里说的任何一句话,都说明你的考试成绩为零,你觉得如何?而且,最好别承认我找过你,就说纯粹私事,不需别人关心。当然这个我不说你也明白的。” “放心吧宋教授,我一定保守秘密,现在就走了?差不多就要下课了。”江伟看看小严。 小严还是聪明的孩子,竖起两个拇指,做一个看好他,让他加油的手势:“恩,你现在最好春风满面地回去上课,一句都不能泄露!” 江伟背上书包半是兴奋半是惶恐地回去上课了。 小严红着脸问我:“教授,明天” “恩,你把他叫出来,信封里是一道题目,你读给他听,我不一定来了,不过你还是打着我的名头大声叫他,呵呵。看造化了。” 这件事成功与否,就是看看林治强对于我,是有多少好奇心罢了。我放下咖啡杯:“就看明天了,没什么事了,你先走吧,我喝完也走了。” “那我去替您拿手袋。”她察言观色本事很好,见我喜欢晒太阳,起身先回了教学楼。 我看看讲义在桌上被风吹得稍有翻动,摘了墨镜压在上面,操场上有课后的学生在踢球,青春飞扬,我想到我在他们的年纪,似乎没有做过合适这个年纪的事,除了图书馆实验室,便是我的车库改造的工作间,可惜的是不当心,把车库给炸了,还炸了两次,最后一次父亲不得不强行搬到大厦顶层去住。但在那个年纪,什么又是合适的事情?现在的年纪,什么又是合适的?最后一次出征冈仁波齐峰失败,我居然能活着回家,简直是奇迹中的奇迹了却是欠下了债,卡尔的一条腿硬生生冻坏了,截肢之后再也不理我了。隔了万水千山,隔了十年,他是不是安好?他永远也不会安好。 左后卫一记劲射,却是踢偏了,直接飞向我,我看清楚角度,纹丝不动,踢的那孩子有点怔忪地注视我,不知所措,我一点不担心,按照现在的风速,球将沿着我的右耳两公分外直直进入咖啡馆,属于绝对优秀的有效进球,我冲他明媚地一笑。不过我也计算错误,球在快要从我耳边擦过的时候,突然被一个重物改变了方向,移向一棵巨大的梧桐树,力竭地掉了下来。我仔细看看那个重物,是一只手机。谁这么好心?谁这么精确啊?肯定高尔夫打得不错!看见小严提着我的手袋正慢慢靠近,突然愣神停下的脚步,我意识到谁挡住了我的大好阳光。 这人当然是林治强,依然一派冰山气度:“看到了怎么不让开?”手里的讲义平平放到小桌上,自己从容坐下,踢球的男生已经跑到面前连声说对不起,拾起他的手机放在桌上,看起来已经碎了。他挥挥手表示没关系。 我若无其事地看他一眼:“你不在我这个角度,所以觉得我需要让开。”既然都说这个人冷情,我倒是没必要为他的手机说不好意思了。 小严见我神色不变说话冷冰冰,倒是壮了胆,提着我的手袋交到我手里:“教授,那我先走了。” 我点点头:“明天见。” 她一离开,我把讲义塞进手袋:“林教授慢坐,先行一步。” 他一把按住我的墨镜,阳光下眼睛微闭:“你是看到我害怕,还是讨厌?” 我回他一座冰山:“你觉得是如何,便是如何。” 不过如此一来倒是走不掉了。那就再晒会儿太阳。我不急不忙地把手袋放回身边的空位。以为我会问那些箱子的事情么?本人最大优点就是绝对不好奇,没有起心动念,便无烦恼,十岁就明白的道理。却是到父亲离开才真正意识到那时候的明白,是白明,换到今日,已经算有九分明白,还留一分,属于凡人无法摆脱的好奇,绕了半天,还是好奇。尼玛! 他拆开手机,取出芯片,放进衬衣口袋,把残骸扔进垃圾桶。藏青色西装倒是极其出色的布莱尼定制版,做完这些,寒意深深地看着我缓缓说一句:“至少应该说一声谢谢。” “那就说一句,谢谢。” 他看一眼我的墨镜,又看看我,嘴角牵出一句:“现在可以走了。” 我心想我爱坐多久是多久,不过还是戴上墨镜。他见我的确是收拾着要走,又幽幽一句:“倒是很听话。” 这一句十足算挑衅了,不由地一边站起来一边回一句:“记得仍旧欠我一声道歉。” “撞了你一下,还在记恨?”他手里握住讲义,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跟上我。 我停下脚步,学生两两三三看着我们,保持冷淡语气:“当然,唯小人女人难养,我从来睚眦必报。” 他也停下蓦地笑了一下,恰是冻雪初融一般的明朗:“找江伟是为了报复我?是因为那个声明?不是说无关痛痒随我怎么处理么?” 哈哈,原来心底里疑惑的是这个,我觉得心理学是所有知识架构里面必不可少的重要能量结点,再给点疑上加疑:“是吗?” 他隔着我的墨镜注视我几秒钟,笑意渐渐退散,当着一众学生的面,握住我的手,力度是我正好不能保持仪容整齐挣开,十分的精准:“那跟我来。” 碍于观瞻地被他半拖着到停车场,司机替我们拉开门,见到我倒是笑得满心欢喜样。我也只能是冲他点点头。 “去哪里?”我问得冷淡,停车场人不多了,自然可以甩开他的手。 “不是等我道歉么?”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难道现在不必了?” 司机只能随着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咬咬牙:“不必了。” 转身欲走,他一把搂住我塞进去:“太迟了。”自己随后换一边坐进来。车门即刻锁定关上。做完这些强盗行径,还能面不改色。尼玛! 车驶出学校,没听见对司机说要去哪里,只知道一直在行驶。这种时候只能保持不变应万变,知道他始终是看着我,我万分放松地闭目养神,因为一直迎着阳光,应该是向西。上了延安高架路,倒是不堵,飞驰。他不知从哪里又翻出一个手机出来,自己重新装好了芯片,打破沉默:“准备就这么气到苏州?”我睁开眼睛看看窗外,果不其然,我们已经在安亭了? “去做什么?”我实在忍不住问,应该不问保持沉默。 他反问:“这个点,你说呢?” 坚决不再说话,话不投机半句多用在这里恰当!继续安稳打瞌睡。他倒也不再烦我,也靠在后垫上养神,时而开了平板看着什么。直到汽车拐进南园宾馆。走进熟悉的荷花轩,有些吃惊。青菜烂糊面端上来,眼睛蓦然一热,这是谁告诉他我最爱的是苏州南园宾馆的青菜烂糊面?开了一个多小时车就是来请我这碗面?晓东!晓东啊晓东! 他依旧语气淡淡地:“要是看着我吃不下,我换一张桌子。” 心里紧一紧,面子上丝毫不能放松:“那就麻烦你换一张桌子。” 他倒也没说什么,自己找了张靠窗小桌坐了,远远看着我。心里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心软,这家伙出名的冰山,我只能当自己是万年积雪。还必须吃得很放松,吃得高兴,吃得眉飞色舞和服务小姐说苏州话聊聊天,还必须坚持不看他一眼。尼玛!不过面对的是心爱的烂糊面,还是吃得一干二净。他自己也点了两个什么小鲑鱼和烂糊面。账台上我和他同时摆出各自的信用卡在长台上,收款小姐愣住,一模一样的两张黑金信用卡。他看我一眼,我也回他一眼,大家都不动。小姐取了他的冲我客气地说:“一般都是先生—付账。” 我收回卡片塞进钱包,先到外面小广场。。。。。听见后面飘来一句:“她眼里不太有我。” 心里又是一顿,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走到外面,对峙这么几秒,他终于忍不住先说一句:“你的确喜欢这里的面,也的确味道不错。” 我又忍不住问一句:“谁告诉你的?”到手的心理优势自动放弃,保持平手,真是差劲的宋思理。妇人之仁! 柔柔的月色里湖心有星光倒影,平直的口吻回答一声:“保密。” 却没见到他的车,我也不问,否则气势失衡,不好玩。他这次自己解释:“司机去加油了,约了九点这里,现在才七点多一点。” “喔。”毕竟只是吃了碗面,实在用不了很久。 相顾无言,这种时候,仍旧是不变应万变,气势上这样是最大压力,比谁沉不住气,煎熬啊他还是没有忍住,示弱:“风有些大,看来预报明天降温是真的,喝茶去?” 我也内心摇晃一下,不拂他的意:“也好。” 他愣一下,似乎我难得支持他的建议,暗夜里眼眸亮亮一闪:“这里有听弹词的那种,嫌不嫌吵?” “嫌”转而想到不然面对面更加无话可说,又说:“不嫌。” 进了宾馆的小楼茶庄又后悔,应该说嫌,他似乎知道我怕吵,选的还是静室。着了雅致的苏绣梅花丝绵小袄的女孩布了茶海,他把茶单递给我,我懒得看,随口说了句凤凰单枞,毕竟没必要在大冬天来苏州喝什么大红袍之类的,开春了碧螺春才是上佳。撇一眼装饰用的古琴,下意识摸了一下龙池,松一下弦,按住抚一段滚拂,摇头,女孩这时候灵敏说一句:“小姐手法这么好,大厅倒是有张能用的,这张年久不调音,不能弹了。”苏州话地道甜美,我好生欢喜。 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琴,笑笑:“小姑娘,苏州的几张名琴,本来确实有一张风雷式的在这个园子里,不过如今是不在了,回家了。” “哇,小姐也知道那张宋氏山风?” “恩,不是什么好琴,尚能用而已,元代的制琴师本身就不怎么样。琴音太过铿锵”蓦地想到他还在对面席地而坐,取了茶抿了一口,靠在窗棂随口说一句:“茶沏的时间有点久了,十秒足矣,第三巡十五秒,便需换了,明白?” 小姑娘点点头:“我们苏州是绿茶系,现在是冬天,流行这些乌龙,红茶了。小姐说的是,刚才头泡时间略久了。” “好茶可以滥泡,这粗粗单枞,实在不怎么样,便要泡得仔细,到位,所以我沏一遍,你尝尝?”我喜欢这个女孩糯糯苏州话,有点兴致,重头洗一遍,待水沸左旋着沏了一连两个公道杯,斟了两个茶盅,正要递一杯给小女孩,突然觉得太冷落他不太—礼貌,客气地放到他面前,再给小姑娘,她不好意思,自己拿起来尝了一下,眼睛亮一亮。 林治强始终似笑非笑看着我,此时抿一口,吐出一声:“还真让你整出一点山韵来。平时喜欢这个?” 女孩这时候接过随手泡注水,本分工作。我看看他,也算识茶:“是没有选择,平时喜欢正山小种,这里的究竟无法差强。” 这面面对面坐着,不说话是不可能的,就清谈吧。 他却是无话,可能怕起错话题,还是我实在气势迫人他不知从何说起?正这么想着他突然转动一下茶盅,淡淡一句:“看到我,话都不愿说了?” 我实诚地点头:“不知道说什么。” 小女孩递上新沏的,乖巧地看看我的脸色,又看看他,正欲离开,去外间布茶海,他又是一句:“小姑娘别走,外面弄好再送过来会凉,喝了对胃不好。” 女孩稚气未除的脸上飘了朵红云,尼玛,林治强对小女孩说话倒是细声细气的,女孩机灵地垂头:“先生说的是,就在这里弄,小姐刚才指导得好,茶底现在也漂亮许多了。我是怕你们说话不方便。” 他自嘲:“你在,她或许稍微会理我几句。” 女孩脸更红,偷偷瞧瞧我,声音细若蚊蝇:“小姐那么斯文漂亮,还那么平易近人,应该是在先生气。” 我竟也未听清,他怕是听了分明,笑得眼波流转:“你也觉得她是在跟我赌气?不是由衷讨厌我?” 女孩看看我稳如泰山捧着茶盅笑盈盈看着她的样子,倒是壮胆大声说一句:“小姐的茶道是苏州宋家的错流分花,才能粗茶泡出好茶韵味,在这张破琴上的指法也是宋家的东篱派,空映碧泉里的一节,就是大唐圣音想要奏空映碧泉成一段曲调,也是难上加难,小姐就这么拍按几下,能如此入耳分明,我们都是在讲课时候听说过,全苏州现在还有几个人会?全中国还有几个人会?这样的妙人,先生还是不要错过的好,小梅是话头多了点,能跟小姐这么坐着喝一巡,先生自然也不会是寻常人,小姐这样的,怕断断不会跟讨厌的人一起饮茶的。” 一番话惊了我,也惊了他,我搁下茶盅坐直了身子欲抢话头,怕他拍案闯祸,却还是快不过他直直盯住小梅已然发话:“这小小茶室,还有你这么伶俐的小姑娘,文化名城究竟不同!她的确姓宋,也的确是苏州人。我是不想错过她,这算我们第一次约会。” 叫小梅的女孩仔细打量我一番:“两位继续,继续我是话多了。” “小梅?你是苏州沈庄出身?你是吴门沈周后裔?你小小年纪若非沈庄出身,怎可能识得我家的这些小玩意?这里是沈庄的茶室?你是” 小梅笑颜如花:“是啊小姐,我是沈洛梅,的确这里是我家的茶室,我年纪也不小了在这里帮帮爸爸而已。宋宋你是,你一定是宋大小姐!我得赶快去叫爸爸,真是天大的喜事啊一定等我啊,爸爸他在西山画室,我这就去拖他来根本不是传说中的排场啊,七年前你来的时候我还在上学啊,一定不走啊!不能欺负小辈啊!”拉开移门跑了出去。 捂住她嘴巴是来不及了,拦住她也来不及了,尼玛!我一刹那有点晕,扶住额头,他倒是笑一声,递给我杯茶:“宋大小姐似乎在苏州比ysl更有名?本来以为我们来苏州,不会有记者添乱却是” “快点逃吧,你司机人呢?”我一口喝干摆在桌上。 “还没到点怎么了?”他意识到我这回是真的失色。转到我这边席间皱眉看着我,双手扶上我的肩:“我在呢,他们要吃了你?你会想到逃?” “沈家算远亲我辈分大,这些小孩需叫我婆婆。再不跑,会走不掉的。洛字辈需唤我太婆婆。我怎么这么多事啊,玩什么琴啊,喝什么茶啊!”伸出两根手指敲在自己脑袋上。 他忍俊不禁:“太婆婆?这事的确怪我,忘了你是苏州人,宋大小姐她那句苏州话意思是宋太小姐?” 我瞪他一眼:“算你能听懂苏州话了。”意识到他现在正坐在我一边,又说一句:“男女七岁不同席,你坐在我旁边干嘛?” 他看着我,如欣赏一出滑稽戏:“这是在发脾气?以为你不会西山?怕是不近。” 有茶室的另外女孩进来顶替小梅,说是主人关照过了,一定不能让我们走,又送上十七八样小点心,五六种水果,我看看他苦笑:“怕是要等一个多小时方能来回西山。沈家有老房子在西山。唉,我算长辈,这么溜走了是不是很过分啊?” “你说呢?”他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令人讨厌。 转了视线盯着窗台发呆。见我一直看窗台上搁着的围棋,浮上一丝热意地问:“下棋?你那些小辈来了,你摆个谱说有急事要回上海,还会拦着你不成?” 我最近没有好好打谱,但想来不大可能输给他,正要发话,他又先一步夺了话头:“让你三子?宋家小姐应该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 好大的口气。我心想这一辈子有人让过我一子没有?想了一遍的确没有:“你执白吧。不用让。” 他眯起眼睛:“那要有个说法,输了如何,赢了如何?” 见我又在那里长考,他把白子筒放在我面前:“当我刚才那句没说,你先行。” 我扬了一下眉:“我若输了,就此封刀。” 他递给我杯茶,听了倾出一半:“实在看不出,你行事这么绝对。不下了,喝茶。” “是有点过分,大部分情况下,没人会问我要说法。”我尽量说得平稳,接过茶盅抿一口,看着仿汝瓷的开片纹,觉得仿的颜色稍微厚重了点,不够细腻均匀。 他又是一个恍神,摆下棋盘:“我是忘了你是ysl。这样吧,你输了,欠我一顿饭,我输了,欠你的。” 我欣然,实在是无关痛痒的筹码,但却是涉及了名声荣耀。他仍旧坚持我执白。十几手下来,明白他是高手,不是闭着眼睛说瞎话,我需要认真对待。他自然流开局,想来是比较轻视我的。我因为心里搁了沈家的事,没意识地一直在吃小点心,猛回神已经吃撑了。本来斜斜靠在垫子上喝茶消食,小姐不停地替我斟茶,我亦算喝的惬意,不时看看汤色茶底,该换就换,反正沈家不是没有好茶,这会儿送上了上好大红袍,抿一口称得上拍卖级,不喝白不喝。到了中盘,却是不得不盘了腿看着他渐渐成型的青龙乘风,不得已摆下痛下杀手的一枚,让他看出我的真正棋风,他犀利眼风扫我一眼,紧紧黏一枚,严酷攻击。此时我可以斜飞,可以破眼,可以大跳,他知道中盘真正厮杀就要开始,神色亦是冷峻起来。 见我长考,他抿一口茶,酷酷一句:“我小看你了,你是治孤高手。” 我想起日间小严说他眼里从来没有把女人当人的种种,外加吃烂糊面跑来苏州还被拖着一时间走不掉,恨恨决定不留活路,办掉龙头先,连下了三手陷阱。他陷入长考,我也淡淡一句:“即便我执白,亦不会妇人之仁。” “我是有些托大。”他打下一手大跳,反过来做了我一个陷阱。我想也不想摆一枚镇侵消,下一手便是消长要点,他摆对了,可以还剩一口气,摆错了,直接官子。这是我很拿手的一个宋代古谱,88式变化了然于胸。 他也想也不想落子,我手里茶杯差点掉下,这一手左右逢源,算是精妙,家伙居然也打谱玩的,我执子在手看看他,不想他也是古海幽深的眼睛注视着我,被他看得发沭,正想轻松一下气氛,他倒是先笑了,款款扶着我握着茶杯的左手:“我让不了你三子,你这一步,是要逼我收官?” 我摇头:“此时收官,我输两目。”说完狠心放下那枚眼,让朱雀昂头。他似乎知道我摆在哪里,闭上眼睛:“逼我强杀?你好活两路?思理,你的棋风很冷酷。一点后路都不留。” “所以没事最好别来惹我。”我尽量用他的所谓冷酷来表现。他不是不能强杀,整盘大约让了我三次,我也礼尚往来让了他两次,这最后一次,他似乎是存心让我,在破眼处滑过,我不是不知道,但不领情,但也不能算绝情,没有下让黑棋立刻崩溃的那一着,他不会看不出来,他亦是顶尖治孤高手,我不是没给他机会,只是他的留情自己以为我不知,此刻应该算是两相明白。扫一眼棋盘,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哦”却是话没有说完,直接强行收官。彼此都知道最后官子结局,我执白一目,等于和局。所以连喝了三杯,轻声说一句:“手滑,摆错了。这样难道不好?” 他冷冷眼风里,我倒是热忱地端一杯茶给他。他接过去一口喝下,却是突然伸手定定抚在我脸颊,神色顷刻之间变换好几种,实在是好看的男人:“你的确与众不同。” 我退后一个身形:“就因为我是女人?” 他神色再度黯淡:“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趁着这个时候掌握全部心理优势,我倒是老实承认:“恩,听说你从来不把女人当人。” “是这个?”他倒是皱眉觉得不应该是这个话一般:“所以你记恨的是这个?” “没有,如果一个人已经生无所恋,记恨这两个字就根本不可能存在。”我淡漠地说出这一句,自己都吓一跳。是啊,如果不是父亲过身,律师告诉我晓东横空存在,我现在会在做什么?会在离开这里一万多公里之外的什么地方看星星?想到这里,看他一眼,他正注视着我,挺拔的鼻梁,轮廓深刻的脸,嘴型天生便是那么冷酷的弧度,此刻眼里荡漾着满满的悲天悯人。 “你怎么会用这么情绪伤感的词?”这一问他也是带了些罕见的柔和,少了始终保持的意态从容。 言下之意,一个棋风如此凛冽冷刀迭出的人,怎么可能有这种情绪。 “伤感?我看着象林黛玉?”我想说象我这般快意恩仇的应该算罕见了,我还伤感? “那是” “那是精算。每一步,都在往和棋下,不明白?” 他闭眼,几秒之后睁开,冷笑半声略带苦涩:“明白,你不想跟我有任何关系。”是啊,无论谁输了总还有下次见面的一顿饭,唯有和棋,两散! 这个时候要是于心不忍,那就所有努力功亏一篑了,对于他的什么声明,我这次应该是说清楚了吧。我冷冷向着沏茶的小女孩:“让我等得太久了,取文房来,沈家没理由让我等这么久。” 小女孩楞一下,出去似乎通了电话,端了一盘笔墨纸砚:“实在对不起太小姐,小梅姐姐车在路上出了故障实在对不起” 我落笔写了简短几句给小梅的父亲,心中暗暗欣喜,省了一趟亲戚相见。面上还需摆一副长辈模样,开手袋取了张支票签了背书塞进信封:“没什么对不起的,叫她重买台新车,把这个交给小梅,说我回美国了,今次不住南园,来年开春清明祭祖再会,四家多少亲戚,我是年纪大了记不全了,亏得她家坚守长洲一地,宋思理这厢有礼了,有个什么事定要找我,还是原来路数找我的律师先。”封了口放到女孩手里:“亲手交给小梅,说我承诺,送她一张碧池琴,空映碧泉是乱世绝唱,碧池方能奏出全曲。那张山风,因不入我耳,被我焚了,别想念了。”女孩诺诺,看神情还算是个聪明的,应该记全了。他欲结账,女孩死活不收,我小声告诉他那张支票是五百万,他哑然。 我欲起身,他先我一步拉我一下,沉默着替我披上披肩,拎了手袋。车已经在门口,驶出十全街,直奔高速入口,直到上了高速,仍旧保持沉默。司机开了轻轻的新闻广播,并不影响我休息。 我继续闭眼养神,最后还是他打破沉默,递给我一瓶木糖醇:“洁净牙齿,除茶垢。” 我倒了一粒进嘴里:“多谢。” “你倒是做得出焚琴煮鹤事?”他起一个话题。 “是不小心给炸了。彼时化学没学好,搞错了配方。那琴本来就不怎么样,外加正好被我扔在车库,毁了个灰飞烟灭。”我说得老实。 他听得分明,露个笑容:“所以” 正要接着说,突然想到着了道了,没那么亲近,好容易今后可以没任何非分念头了断清楚了,必须保持生份,pia回去:“所以就去玩超分子了。” 知道他正看着我,不去对视,继续闭目养神。让他去仔细琢磨有没有那个斤两跟我谈超分子吧。两座冰山?我想起最后一次尝试登冈仁波齐峰,那种艰难的死里逃生,已经处于记忆里十分遥远的位置了。当时是怎么发射信号弹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卫星电话实在太重了,重得我想扔掉,但那是救命的 如今我还有个弟弟要照顾,再也不能出任何差错了,爸爸离开了,这个世上没人会来替我收拾残局,从此要活得谨慎小心,不能错一步。男欢女爱是一定要保持距离的,这世上有些人,是没有恋爱的资格的,我就是其中之一。 我居然昏昏沉沉睡过去了?那么多茶白喝了?或者是一盘棋太用脑子了?或者是那些精致的沈家小点心把我迷晕了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是脱了鞋子靠在他身上,或者说是被他搂着,身上还盖着他的西装,更有点让自己不能接受的是,自己还紧紧握着他的手。车居然是静止的,驾驶室的人呢?最后弄明白是在自己小区的花园里停着,他轻声说一句,松香味似有似无:“你睡得沉,我不想叫醒你,不知道你住具体哪一座。” 我一个惊醒坐直,打开手袋找到手机看时间,两点三十五分。揉揉太阳穴,真是丢人,他仅穿着衬衣,看着我眼神很是忧郁,把西装塞给他:“你应该叫醒我实在不好意思。” 寂寂黑夜,我已经自己打开车门,他匆匆套上西装从另一边先下车:“外面冷” 我打一个寒颤,好在两步就能进电梯厅,但他已经站在面前,礼貌周到地看着他挤出一个笑容:“今天谢谢你的面和茶。” 他看我不停打着寒颤,皱眉:“快点上去吧,这个时候还不忘客套?” 我深深看他一眼,刷开门禁,跑进电梯厅,回头看他靠在车门边,并没有坐进驾驶室,心里暗自佩服真是个不怕冷的,按了电梯按钮,还是忍不住再跑到门口看一眼,他已经坐了进去在系保险带,看到我再现在视线里,车灯下有那么一点点的恍惚,我抬脚进了电梯。 是夜,躺在床上才想起要给手机充电,接上电源,看到一条新短信,点开,短短几个字:“晚安,好梦。” 笑一下蒙头就是一觉。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看能坚持多久,我表现得够明确了吧,明天短信应该不会来了。 上午一到学校,匆匆开了个系里面关于论文答辩的会,一般我这种做客座的,不是直接关系到学生学业成绩的是不用到场的,所以这个会一结束就回到办公室,恰好晓东在线找我,跟他是该好好聊聊,怎么跟林治强混上了,还随时出卖我,除了他还有谁知道我最喜欢的是苏州南园宾馆的烂糊面? 但他天真话语落成文字传过来,比之开口面对面说话要流畅清晰,又是不忍,等他想跟我说再说吧。没想到第一句就关于林治强。 “姐姐,林大哥昨晚快早上了才上线,我们约定是昨晚的,不过虽然他迟到了,毕竟想起来了,还是来找我了。” 意思是答应上线陪晓东玩网游无聊到心态变回20多岁时了? “晓东,他每天跟你玩游戏?” “也不是,这些天天天陪我吃晚饭,玩游戏有个两次,我奇怪他怎么不陪你吃晚饭,他说你暂时还在生他的气。我是有事情找你,林大哥昨晚,不,今天早上三点二十五分上线的,看来情绪不好,说是下了一盘棋,姐姐我传给你看哈,他都记得。” 面对清晰的对局棋盘,我有点傻眼,伊记得每一步?传说中的过目不忘? “收到了么姐姐?你看到56手黑棋了没有?最大的败着。我觉得是故意的,不过林大哥叫我保密,不可以告诉你,姐姐,一盘棋有什么,我就是奇怪他棋艺精湛,不太可能自杀的。难得昏头一次呗。” 第56手,我心中一沉,那是他自断的一路,在我长考之后喝茶的当儿?我愣是没有看出?此刻看得分明,当真是当局者迷。 “晓东,他情绪怎么个不好了?”敲击键盘的手指有点不稳。点了回车忍不住叹息一声,他一直在让我。因为这一手,是他看出我在求和之后的最必要的配合。中盘厮杀我也让了几子,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枯了差不多有五子。 “他说他觉得自己挣扎得很累,说自己老被人误会,说他小时候和我一样,都是有点社交障碍,以为长大了好了,现在发现还是没好。对了姐姐,是不是他向你道歉你没接受?” “什么道歉?” “他不小心撞了你一下,因为当时情况没有来得及跟你道歉,很是没有礼貌,我前几天吃饭跟他说没关系的,我姐姐怎么会生气呢,我都不晓得姐姐这样大度的,会写生气两个字呢。可是他说我不懂,姐姐你告诉晓东,你是不是不喜欢林大哥了?还是认为他太笨了要不我跟他说叫他再努力变得聪明一点他说他可能玩得有点过头,我也不明白。” 我考虑了半天,才打下一行字:“晓东,这盘棋看起来的确是被人误会了。” 冰山林教授居然属于这么内敛含蓄不露声色不解释隐忍一派的?当然是的,宋思理,他跟你一样,治孤高手都一样。我有点难过,就是说他数学跟我有的一拼?还比我要多算一成?尼玛那为什么开局用那么高调的自然流啊? “姐姐多厉害啊,当然一眼就看出来了,哈哈。姐姐,晓东觉得他是在让你,这棋风再隐藏,还是姐姐啊!这盘棋是跟你一起下的?误会他的是你?哈哈,林大哥一片真情成全你的和局,你没有看出来?他是在中盘就看出了啊。太好玩了,他比你高明哟!不过现在他好像很苦恼哟!你真的不喜欢他了?” 我有点脑子昏沉:“暂时还没有。”林治强竟是有这个耐心和晓东玩 “那你再给他一个机会吧,他说你一般不给人机会的,互不相欠那种,内心又太强大,反正他聊到早上才下线的,说认识你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挑战,其实我觉得吧,他有点单相思那种情况,哈哈,我说他不够勇敢,对不对啊姐姐!你会理他的吧,不会真不睬他了吧!” “大概不会吧。”我看看时间,提醒他到午饭时间了。 去职工食堂随便要了个青菜蘑菇和西红柿汤,想到烂糊面,有点食不知味,草草几口就回办公室。 下午没有课,很想问问那些箱子的近况,鉴于明中仍在蜜月中,实在懒得拨电话去问,也不能让小严去探听什么,我自岿然不动应该是最佳对策,但那个辉光实验应该是数据出来了,这么想着,怕是念头起就有作用力产生,电话来了。是洪进。 “ys宋教授,能方便来抽管血么?” 我心想这人说话如此直接,怎么找老婆啊?换作正常人,回答一定更直接,没空!但好奇心是一切进步的源头,却又不甘心妥协,毕竟我的血,是稀有血型,几十万人才有一个,我的基因图谱不胡思乱想了。 “我看一下日程表,急么?”说得优哉优哉。 “治强说,要是你大小姐不想走路,可以来接你” 千万别到文学院来招摇,实在有损我的形象。“别别我马上去。” 取了手袋收拾东西,小严奇怪我今天倒是走得早,是啊,本来要继续写宋代书画杂论的。现在去解谜吧。戴上墨镜,小严拉开门:“教授,是去理化中心实验室?早上就来问过您的课程表了,问什么事,也不肯说。我就把今天的课程表给他了。” 我笑了,原来是这样:“让江伟来问你的?江伟回去做助教了?速度也太快了一点。” 她脸红到脖子,小嘴抿了一下,苹果脸一下子又如同熟透一般:“恩。问了他一上午您找他什么事,他始终说答应要保密的,没有出卖您,但林教授还是招他回去了。那今天要不要再喊他?” “哈哈,不用喊了,就电话叫他做个完美自由水模型给你,再考虑发展。信封里是个水模型草稿,算我给他的提示。”我离开。 一路上风很大,阳光渐渐隐入厚重黑云,似乎会下雨,但半边依旧是蓝天,天气预报说是小雨转多云,目前看来,是多云转小雨?操场上的学生似乎也减少了很多,也是,现在还是上课时间。我打个寒颤,加快脚步。 如果他们真的发现什么,也算没白在冷风里跑这么久。整整走了一刻钟! 走进实验室,洪进眉开眼笑地招呼我脱掉外套,取了一次性针筒撕开包装,身上的白大褂还算干净。我是一下子进入温暖室内,一时说不出话,也忘记拿掉墨镜。 林治强也穿着白大褂坐在笔记本前忙着什么,此时站起来,依旧居高临下地看看我,眼睛扫了那么一秒钟,转身去放了杯热水递给我。 “别催她,冻着了。” 我捂了一会儿手,摘下墨镜,脱去小斗篷,坐在高脚小圆凳上撩起毛衣袖子,露出静脉,不先发问他们有什么发现,那么问,太没有心理优势了,淡淡说一句:“做双向耗时很久,需要的话,不妨先做简单分型鉴定。不是在乎我这一管血,是你只被授权做相关这个case的检查。” 洪进大笑,手上的医用硅胶手套瘆人的白:“听你说话,压力山大!我要没在美国混过,知道这是洋人思考方式的话”动作还算熟练,针眼处贴上创可贴。完事了? 我也主动点吧:“是不是再来一根棉签?” 洪进做个鬼脸:“那是。” 林治强则是带着一丝不冷不热的笑站着看。 取了唾液放进试管,我站起来:“没别的事就不打扰了。” 拿上斗篷,助教们进来取了样本干活,江伟看见我,脸登时红得要爆炸一般,喃喃:“宋教授在这里!” 林治强看看他,哼一声:“怎么了?又被欺负了?” “林教授,完美自由水模型,我们能做出来不?” 他这时瞳孔收缩一下,稍有怒意,眼光似箭扫过来,伸出两根手指敲敲玻璃台面:“告诉你别跟混!” 洪进这时拦住我:“你不想知道进展?这么急着走?” 江伟此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我觉得实在可怜,拍拍他肩膀,十分温柔地说:“用量子平衡簇,勉强可以过关,但一定不可能完美。因为这个世界,本身没有完美。命题错误。这么回答就前途无量。” 男孩一付受宠若惊模样:“谢谢宋教授。” 洪进看着林治强目不转睛盯住我的神情,打岔:“赶紧去干活!宋教授还有工作。”江伟是忙不迭地捧着试管逃离。 我故意浮上一丝惊奇,还有什么工作?却是不说话,拿着墨镜准备戴上。 此时林治强走过来到面前,依旧是居高临下地挤出一个笑容:“发现了一块纤维板,上面有一些古汉语。你若是想看看,就看看,若是不便,那请便。” 博弈了一会儿,心想昨天的拒绝还是有效果的,对我说话客气得很有距离感。我摆摆手:“你不是连鸟篆都懂么,不打扰了。” 开门之间,玻璃门却是被他彻底关上了,他拦住我,抓在伤口处,低沉地叹息一声:“你要是真不愿意帮忙,指点一下还有哪家是金石大家?北京凤老,能不能翻译” 偏偏今天穿的是白毛衣,血不争气地沁了出来,我装作没看到,也不为难他了,居然知道凤犹悟老先生:“什么古文字会写在纤维板上?伪造文物也有个起码的常识” “刻在上面的。”他干干地一句。洪进见他还抓着我,推推他:“治强,你” 他方才意识到,松开我的手臂,那处针眼此刻是一朵梅花,两朵,三朵地在绽放。我自己捂住:“刻的?在哪里?什么工具刻的。” 他眼里闪过一星痛惜,重新抓过我的手臂,低着头推上毛衣袖子:“晓东说你血型奇特,需要定期存血,倒是没说凝血机制还有问题。” 洪进端来医用托盘,酒精按上,冰冷的刺痛,我眼都不眨地说:“我弟弟把我卖得比较彻底?我基因缺陷本来就多,31亿对碱基没一对在正常工作中” 林治强看着我一边直摇头地苦笑,一边剪下胶布,倒了点白药,敷上纱布,动作还算认真,不理会我的自嘲:“含有一点点乌头碱。应该问题不大。” “恩,构不成谋杀。”我其实心想一点点小伤口,是我捂的时间不够长导致的,偏偏是脱口而出这一句。 他缓缓放下我的袖子:“我要习惯你的说话方式。”说完托着我的手臂,这么又是几秒钟,意识到看的时间有点长,蓦地放开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上,却是不坐,仍旧站着。 “彼此彼此。”我倒也由衷赞同。 洪进走进一个小隔间,升起白板,给我一付医用手套。林治强则取了遥控器调高空调温度,把我的斗篷和手袋找了柜子放好,拖了椅子让我坐下,动作称得上小心,让我实在感慨知识就是力量,这帮家伙遇到自己知识盲点也会晓得这般行事! 的确是纤维板,长方形的类似那种酒店用的装饰画画框,字迹还算是刻得较深,洪进开亮小灯,平放在桌上,让我看清楚。 我看了几眼,头开始发晕,想喝咖啡。看完,取了油性笔写在小白板上:“字体是刻的人独创的,结合了甲骨文,金文,大篆。从鉴定角度说,是个现代人在伪造古代的纪录。但是内容值得探讨,可能跟我们有关。” 林人主宋华神洪共工李蚩尤27羿范晓华29常仪右金熙顺然后一条结绳上7个实心点。最后四个字,我纠结了半天,还是写了。初始盟约。这四个字用的是标准甲骨文,最为深刻清晰。 两人看了半天,还是林治强先说话,一字一顿:“在下请教宋先生,该作何解?” 洪进憋不住笑出声:“我擦我是共工?明中是蚩尤?” 我也忍不住笑一下,不是笑那几行字,是笑林治强那句低调得一塌糊涂的问话:“我的笔记本呢?” 他开柜子把工作手袋递给我,我取了笔记本接上电源,点开自己的暗网,找到存档,打开图片,那是永乐大典残卷上古部的扫描件。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结绳,7个实心点。 放大图片,他算是认识楷书:“七星连珠,初始盟约之定势,为地应天象,紫薇中宫尚不能破,先天罡气,出则群星退位,扭转乾坤。” 我点点头:“今天几号?物理实验室有没有超级计算机?这木板,这木板还有没有,只有一块?紫薇中宫,紫薇中宫,今天11月29号,不可能,紫薇中宫还有88年才变怎么可能出错?” 他眯起眼睛,又扫一眼纤维板:“那现在去物理实验室?楼下就是。” 也不等回答,说完就拖起我,拿了我的笔记本就走。走到门口,突然放开我,居然也会脸红:“在下,又冒犯宋先生了。” 我苦笑一下:“那罚你给我两万年前的北天星空图,25000年前的,包括长蛇星座,何如?” 洪进忙不迭地也收拾东西:“我擦宋思理,你倒是解释一下?解释一下?” “没有问题。”他也苦笑一下。那将是个工程浩大的计算。彼此心知肚明。 一行三人快步到物理实验室,里面可能有研究生在做实验,见了我们,有点疑惑。一个陌生教授在后排推推眼镜问:“什么情况?” 他那副样子似乎又要把在上课的都赶走,我有点担心,拉住他:“不一定有我的好,送我回去?” 他看我牢牢抓着他手臂的手,漆黑眼眸又直直看到我心底一般:“你?的?好?” “回头解释。”我缩回手,先退出去。两人只有跟着。 跑回生化实验室,他快速换西装,洪进则将小白板拍了照片擦干净,收好纤维板。我问到了时间,再傻的人都知道了,全世界关于末日的种种传闻铺天盖地。此刻思维很是混乱,坐进车里,知道都在等我的说明,我看看司机,看看车窗外突然出现的隐在乌云后的几缕阳光,心跳的快要蹦出来了。 他坐在我身边,见我呼吸不稳,脸泛潮红,揶揄一声:“这看起来不像你,中午喝酒了?还是没睡好?” 我无力地喘了几声,控制不住手抖扶上门框,他看了几秒一把探入我手腕寻到脉,脸上变色:“早博?你心脏不好?放松,放松,靠着我,尽量平稳呼吸” 切脉手法倒是类似苗王一派。懒得想这些,满脑子都是北天星空:“那片文字太过震撼” “你现在别想,那些计算我都会,都会,思理,什么都别想,控制呼吸”他倒是抖得比我还厉害。 洪进在副驾驶位置扭头回来冲着我问:“哪一片?治强写的煽情便条还是刻的什么共工的?” “你确定只有一片?不可能只有一片,我觉得应该有好几片。金熙顺,范晓华”头晕乎乎地,仍旧说得清晰,语速太快了。。。 “尼玛现在别吵她!”他怒声,洪进吐一下舌头,登时闭嘴。他转而颤抖得更为厉害:“别想那片东西,算我求你!” 我头晕得厉害,呼吸有些喘,还好很快就到淮海路,这个时段不堵车。他求我什么?怕我马上就心动过速猝死?我冷冷推开他翻手袋找门禁,马上到家了,一切都会好的。 奇怪的是进小区门卫居然不拦不问,什么物业啊!取了卡刷开门禁,跑进电梯间按下28楼按钮,洪进抱着两个电脑包笑:“我擦啊,你两个楼层都一样啊。” 他紧闭嘴唇牢牢让我靠在他肩上,我的确无力,喃喃:“靠会儿,暂时借我靠一下。” 到家启动空调,懒得招呼两个人坐就冲进工作室,按动书架后的按钮,拖出我的计算机,百叶窗自动放下,下载了我需要的数据,我把超级键盘让给他。 他这时候才脱下大衣:“你自己的程序?你每天纪录nasa,国际空间站,欧州宇航局的数据?途径这么小心?每隔155秒就切换搭载服务器?小姐,这是在中国,你怕什么” “怕末日呗。治强,她这机器?” “尼玛超级败家,是比李明中的好,造价大概两千万美元。宋思理,你是豪门啊!”他敲击键盘的手指在暗色里月白一片,速度飞快。 我懒得理他,开了灯,转而面对洪进强打精神:“你跟你助教关照了没有?” “发了短信了。喂,你是不是要去躺一会”洪进见我松口气跌在小沙发里发呆,声音很大。 “宋思理,你为什么离开天体物理这一块?尼玛你这程序自己写的?真尼玛了不起。设定好了,你需要什么特别分段?” 他回头看我可能脸色惨白,吓了一跳,我挤出个笑容:“分3600年一段,就让它自动计算吧。我现在有点不舒服。” 他快速设定好:“那你去睡觉。可能需要好几个小时才有结果。” 洪进看看他,叹口气:“你看明白了这什么系统?” 他不理,又切一下我的脉,面色阴晴不定:“站不起来?都说了我都会,你” 我惨淡地收回手,自己点了几下脉,是被风吹了,怕是着凉了,小声回答:“过几分钟就好了。过几分钟,我解释” 洪进正要凑近我看仔细,被他一把拉开:“去烧点开水,她有点着凉,该是走到实验室受了风。今天降温还大风的。” 洪进答应一声:“恩,今天西北风五级呢,这房子结构跟你差不多,厨房应该在我去—烧水。”开门去找厨房。 他盯着我手臂上的几块血渍,突然又柔声说:“这病,先天的?” 见我不说话,叹口气弯腰把我抱起来:“西施也是这个病,不妨碍她以身许国灭吴,名垂千古。可以想办法基因修复。” 到客厅,发现我每个房间都是密码锁,只能是放进长沙发了事。取了靠垫撑着我,把洪进的,他自己的西装给我盖上,倒是显得一脸痛心样。我是最关键时候丢人,没有一丝力气动弹。 “你们随便。”他切脉手法很特别,类似传说中的苗家。什么西部药业,三苗集团?那种飘香十里让每个人的嗅觉刺激得直通心底的酸汤鱼什么的? “那好。”他还真跑进唯一没有门的衣帽间,找了一个小毯子出来,把我浑身包上:“超级衣帽间啊。” 洪进估计是拿小锅烧水,这会儿好了倒在广口水晶杯里,托盘托了三杯来:“我说宋思理,你也真奢侈,这家具全是海南黄花梨的,你厨房餐具都尼玛是和田玉的,治强,她跟你有得一拼。” 他取过一杯吹着:“她这杯子都尼玛是菲利普思巴克的,有一个习惯跟我一样,就是尼玛不穿成衣。你去看看她的衣帽间。” “看过了,就厨房衣帽间能看,其他的都关着呢。还有阳台能看黄埔江。我觉得咱们已经够腐败了,我擦这是传说中的火睡莲?”洪进站在阳台看那几盆橙黄怒放的火睡莲。天空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黑云,阳光重新回来,铺泄了整个客厅。算他有眼光,那是威廉送的非洲火睡莲。 我闭上眼睛,身上被阳光烘着,倒是暖融融了。现在大脑可以休息了,那片木板差不多都想通,渐渐心平气和。 身体被支起来一些,杯口已经贴上嘴唇:“慢慢喝一点,再继续闭目养神。你可能是没睡好。” 这么灌了我几口,我坚决不喝了,用力靠下去,却是在他臂弯,倒是不动,放下杯子任我这么靠着。丢人啊思理,这么虚弱的样子在人前!我昨天没睡好?要不是被莫名其妙拖到苏州去吃了一碗面,我能睡不好?还下了一盘需要精算到和棋的还他一碗面人情的棋!结果自己当局者迷还是欠了他一个大人情? 渐渐自己可以坐起来,缓缓说明:“人主是对伏羲的称呼,也可以称太昊,青帝,华神是华胥,华夏,女娲一族的起源。共工是水神,蚩尤是真正的战神,归属炎帝一系。常仪是嫦娥本来的名字,所谓右,可能是右手随侍。羿就是羿,后来的后羿跟这位真正的羿,没有关系。那条细长的结绳,你们也看到了,与永乐大典画的一样,叫做七星连珠。这个初始盟约,我现在还无法说明,但是我看到过,可惜现在在上海,必须回纽约才能找到出典。不过我准备下周末回去一下,届时可以明确。” 我站起身,他伸手想扶,看我冰冷眼神只能缩回去,走进衣帽间换了件米色羊绒毛衣回到客厅。 洪进喝白水:“这跟末日有关系?北天星空图又是为什么?” 他沉思良久,这时候说一句:“中宫应该是说北极星。” 我打开茶室,取了几种茶出来,洪进一把接过。心想他还不算太笨:“正是北极星。” “你坐会儿,我来泡茶。”洪进接过去,挑了君山银针。 “跟我们的关系到底是什么?”问得倒是干脆,认真。 我摇头:“许多可能,一族,后裔,等计算结果,如果和这个七星连珠图一致,那么,2003年被炸掉的行星,没有解决根本威胁。但是最近的太阳系数据没有多少变化。” “我擦,治强你听懂了?” “听懂。银河旋臂生出一颗行星,往地球而来,2003年被炸掉了。以为那个什么卓尔金历计算出来的末日已经没有威胁。思理的意思,还有危险。”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领会到的意思。”我强调一句。 他倒是唯唯诺诺:“是是,宋小姐说得是,在下口无遮拦用词不当” 洪进嗤笑他:“我看你能坚持多久。小心宋教授跟你玩文言文。” “在下请教宋先生,还需要我们做什么?”执着水晶杯转着,并不喝。 我忍住笑,直摇头:“不敢,等结果而已。两位若是” 他知道我是在逐客,抢了话头:“既是如此,还请先生移驾” 站起来把我的斗篷强行替我套上。 “你轻点,你这么说话,她快笑死了。”洪进心想水还没开,茶还没沏,上好的小冷柜里取出来保存良好的君山银针还没喝上。 “我这么跟她说话,她能笑表示的确好点了,不是方才笑的力气都没”看着我突然停下,打住不说。 因为我忍住了不笑,且皱眉:“欲往何处?” “去了便知。”说完看看手表,把我吓一大跳。那是康斯坦丁月相三问全球限量20只的他注意到我那一丝诧异,嘴角动了一下。 洪进关了燃气灶,对着门又傻眼:“尼玛,这门跟你家的也一样,内外都要密码。” 我懒得去开,但总要让他们出去,博弈了一会儿:“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扶着我,抓起手袋,把我拉到门边:“走不动就抱去。” 我心想洪进在,又能怎样,洪进倒是忙着去看了一下工作中的计算机,小心掩上门。 点开密码,迎着他坚定地说:“偏是不去!” 于是二话不说又象拎小鸡一般轻松地抱起我,按下电梯按钮。 我挣脱不掉,洪进才是要笑死了,替我带上门:“思理,只怪你太轻,要比我还重个十斤,你让他倒是试试!” “太太放肆了!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么?”进了电梯,我是现在下不来又动不了。 他倒是直点头,含笑的眼神捉摸不定:“此乃固疾,怕是改不了了,既是不肯走,那便” 洪进挠挠头:“思理,那两封他自己笔迹的信把他搞傻了,我说要真是什么伏羲女娲,你两挺合适的。” 出了电梯,一路没有中断,没人进来,我狠狠盯着他:“到底去哪里?” “稍安勿躁,到了便知。”把我硬生生塞进车里:“现在时间刚刚好。” 洪进这时小声说:“他妈是神医,替你看看,别担心。” 他站在外面打电话,打完对司机说一声回家。 近是近得要命,新天地。就是拐了几个弯,连个红灯都没遇到。 停在小区车道上,我叹一口气:“其实不必麻烦令堂。” 自己的病自己还不知道么。 他开了车门云淡风轻地一句:“还是要抱?” 我识相地下车:“自己自己走。” 洪近抱着笔记本,喊一声:“我先回家,一会儿来找你们,书到用时方恨少,我去查查那个什么永乐大典。顺便把辉光实验数据拷贝了一起看。” 说完刷开门禁自己进去了。 他低声解释:“洪进住15楼,跟我妈一栋。” 扶住电梯门,让我先进去,按下顶层。算是知道点礼貌。 “我的病不用看。”这么说了一句。数字跳动,很快到了16层。 他这时候突然按下了停止键,电梯咔一声停下。眼睛这个时候忽闪忽闪地看着我,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我下意识看一眼电梯内部,硕大的镜面嵌在金属框内,框上华美的缠枝莲曲水流云。。。。尽量说得轻松:“十岁就知道了,活不过40岁,何必浪费时间?” 他闭上眼睛似乎考虑了一下,才开口:“刚才我就知道了,也已经说过了,西施就是这个病,就当我是夫差。” 我楞一下,他这是在告白?玩笑开大了,网路上的压力过大,自己收不了场了吧,我暗自笑笑:“把我比作中国历史头号情色间谍?” 他扶一下前额,正色道:“明中婚礼那天,在实验室,我问你在害怕什么?就是这个病?第一次见到你,推门撞了你一下,你发那么大火,就是因为这个病?昨天那么苦心地拒绝我,也是因为这个?” “你是受那两封便笺的心理暗示,我和你,道不同,不相为谋。”这种时候我可没有着魔,脑子清醒得很,直截了当。 似乎对我的回答早有准备,此刻倒是笑得优雅:“所以?” “所以不可能有谐振,一直属于阻抗失配状态。而且夫差歃血为盟于黄池,防晋文公知晓姑苏被袭,连斩七人于帐前,这份魄力,春秋霸主当得!”言下之意,他根本不可比夫差。 “所以?” “所以让我回去。”自知这几句有些过分,低头说得小声。 他笑着低下头凑近我:“没听见。” “我回家。”松树味悠悠荡荡于鼻尖,此刻稍微让步,明月松岗,生死两茫茫的注定结局。坚定一下内心,抬头迎着他俊美的脸,却是说不出来话。 他得意地冲着我的脸看着,眼神肆意如扫荡列国:“看来你并不讨厌夫差。” 想来他是会错意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夫差与项羽一样,杀戮太重,得不到命运轮盘的眷顾。。。。”却是又说不下去。 “说完了?该我说了?”他语调安稳笃定:“思理,我不要你做我女朋友,你觉得如何?” 我不明白什么意思,貌似不坏,只是做个朋友,还是点头先:“很好” “跟那46箱白纸,便笺都没有关系,你不用先回答我,你有时间考虑。我希望你嫁给我。”他那个严肃样使得我实在笑不出来。 对峙一会,我也严肃地回答他:“你就这么算求婚?理由呢?” 我心想你自己是学化学的,多巴胺分泌有效期最高四年,别那么傻就说爱上我了,我能就地上一堂大课,我可不会甜言蜜语一听就真的丘脑退化。 “因为我不想单相思,不想错过你,不想人生留有遗憾。我们是不是属于量子纠缠,不打开盒子确认,永远没有结果。你这些话我想了很久每天都在想。” 是我在明中婚礼上的长篇大论。此刻是无法当场建立一个悖论否定自己。他很清楚这一点,我局限于这个狭小轿厢,胸闷,而且无话可说。 “不用急着回答我,现在我们先回家。”他按下按钮,电梯重新上升。 第14章 苗王金针 可能他已经电话告知,林母是在客厅等我们,着了普通的黑色丝绵小袄,盘扣是精致的扬州手工,点缀在斜襟上,十分的古朴凝重。见了我二话不说抓起手,摆到一个中医专用棉花托架上。我悄悄打量这顶层复式的大房子,米白色基调,红木仿明式的简洁线条的家具,墙上挂了几幅书法和文人画,很是清雅,到底是中医世家,让我想起外公。 这么许久,方才对他说一句:“叫保姆去炖点参汤,然后给我好好坐着,我有话说。” 虽然和他相似的嘴角,也是牵出一丝笑意,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想我脉象到他家会变?要喝参汤?自己点了几下,还是老样子,稍微有点风寒。 他吩咐完立刻乖乖坐在我身边:“参汤那很简单,有的是” 林母摘下老花镜,轻轻拍拍我的手:“照理你这个病,是出生就带着的,让我奇怪的是,你的心脉却能保持强健,修了什么特别的功夫?” 他听了马上说:“打坐,她每天都打坐我知道的。” 林母斥他一声:“我问你媳妇。你别打岔!给我老实坐着!” 我只有老实交代,心中是在想,晓东真是什么都告诉他了,每天早课打坐都知道:“伯母,思理的外公,是杨浣春。” 又奇怪什么叫他媳妇?面对林母又问不出话,只得桌子下的脚狠狠踢他一下。他装傻,听见我外公名讳,狐疑地转过脸来对着我,许是不敢插嘴,憋着。 林母恍然大悟地哈哈一声,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回来坐下:“那便是了,那可以说得通那么说杨门的心法,是有传人的,没有传你两个舅舅,倒是传了你这个外孙女?” “妈,什么意思?你不是说杨门功夫说不定已经失传了么?” 这个林母,看来当真是神医,切诊手法和传闻中的苗王一脉几乎无差,能一口道出我的先天疾病,还看得出我的心法。 此刻既然已经说了,那便说吧:“外祖父生前,不是没有考虑,只是这心法,虽说极其复杂,不过我大约十岁就会了。能续着心脉是真,” “却是不能根治,孩子,不配合逆行大周天回魂术,不能根治。你们那门功夫的规矩,是有血脉关系的,不能用回魂针,用之无效。只能救人,不能渡己。”林母看我的眼神,倒是比之刚才的不卑不亢,要温柔了很多:“而且只能传嫡系,你的确是杨家的小姐,刚才你自己切脉,用的便是杨家独有的点脉法,我就相当诧异!杨派传人居然就坐在这里我想想我想想” 他皱着眉从上到下又扫描我一遍,再看看林母:“妈,不就是喝点参汤就行了么?什么回魂针,名称怪吓人的,” 林母突然重重地一拍桌子:“尼玛我说林治强,你给我老实说,堂堂杨家小姐,她怎么就嫁给你了?你怎么认识的?大明正德皇帝专程赴扬州求医问药,还欲结一门皇族亲事,被硬生生挡了三天,最后只捧了一付对联回朝,你小子有什么福气?” 我倒是大惑不解,这些陈年旧事,林母竟然知道,她难道真是苗王的亲传?关于什么嫁娶的,想必是他又骗了林母了,怕我当场拆穿,是以在电梯内临时求婚,哈哈。太滑稽了。这是他追求女人的固定套路? “明武宗也是这个病?头一回听说。”他喃喃。 “别跟你老娘扯别的,想来一路暴雨梨花针?”还真是不知什么时候手上多了一个针包,古旧的民族纹路,缂丝云锦?图案对称,龙凤呈祥?此刻在手上转一转,眼花缭乱。我也大气不敢出,这是真的苗王金针传人?杏林中最神秘最神奇的苗家药王的传人? 他有点傻,竟是哆嗦一下:“妈,别是现在,她—她还要我照顾的!” 我只有站起来,暴雨梨花针?那是苗王金针无疑了。到林母跟前按照杏林规矩道个万福:“伯母息怒,外家门庭冷落,思理如今亦是双亲不在,自然也就没有那些繁缛礼教束缚,药王栖身苗寨,悬壶济世,金针独步天下,立下规矩乃是轻易不请,请必见血,只做同道切磋,不可追魂夺命。请莫要怪罪治强是思理礼数不周” 林母仍旧一脸怒意:“你这是要护着他?你我算是同道,切磋一下?我也见识一下你的独门心法比之我的金针,谁更厉害!” 他一把拉开我到身后:“妈,你别伤了她,我冲着我来吧!反正我小时候被你针来针去,习惯了!” “你根本不知道她是杨家小姐,不是么?告诉你老娘,你这婚怎么结的?谁证婚?何时何地?杨家嫁娶,从来古礼循周制,六礼不全也就罢了,三书呢?你自己说杨家小姐回国都大半年了,告庙是什么时间?你小子她还护着你你”手上针包转得飞快,眼看那扎结即将散开,杏林中那金针的厉害,普通人是不晓得,本小姐是最最明白的,外公关照的是,什么人都可以惹,遇到苗王传人,绕着走!不然就地卧槽醒来不知今夕何年!我这时候难道不应该犯病? 头皮发麻中,只得又拦在他前面:“伯母,我们—我们只是订婚思理因仍在孝期,所以所以” 他一时间悲喜交加,又拉我到他身后:“妈,你明知道她心脉要当心,这么吓唬她干嘛?我补那六礼不成么?写那三书就是了,告庙是什么?” “滚开!你老娘现在就告诉你!”林母突然操针在手,9支金光闪耀的细针呈菱形排列,已在眼前我这一生,经历多少九死一生,从未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 自然是应声而倒。一点讨价还价余地都没有。这家人完全不讲理!杏林规矩好歹结个界什么的,我还来得及摆个手印,尼玛! 我担心的不是自己会怎么样,苗王金针最厉害也就是睡个两个时辰肯定会醒的。现在除了不能动,神识倒仍旧是在,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好像是听见楼梯上有人走动的声音,很小声的对话。麻木的四肢没有反应,持咒语试试也没有办法。那是独步天下的,跟我们的功夫完全不沾边,试了几次就放弃了。不妨就这么意识清楚地休息着。 突然耳边一个清清泠泠声音响起来:“就打算这么一直抱着她?” “今天风大,我该去接她的我总是后知后觉知道她怕冷,还让她在风里走那么久” “儿子,听妈一句,放她到床上去躺着,这么着你两个一起着凉的要。”林母叹息一声,许是被儿子那种空空的语调吓着了? “床上冷,这样我比较安心。” “让保姆暖了就是了,地暖都被你开成桑拿了,治强,你这回怎么唉!” “她跟我怄气来着,我行事是欠考虑。” “就打算这么抱着她四个钟头?” “我在想怎么办。她是还在生气” “思理这孩子,看着是什么事都窝在心里不说出来的脾气,不然肺经不会这么弱,风一吹就寒了,闷出来的。如今她孤零零一个人,你什么事都得让着哄着,也不能着凉。你得去她舅舅家补了那六礼三书,不是说要陪她去美国么?美国那边关照你姐让分公司去收拾了,每天要喝参汤灵芝,没事别开车瞎逛,陪着她把事办完了,给我早点回来。” “思理,你只是好好睡一觉,知道你现在听不见,我妈不是真的生气,她是逗我们的思理,你家那心法护着不开穴道,她没法施针,你现在肺经有点损害,可能是被我气的一定是被我气的”他倒是可以这么温柔说话的?只在对方听不到的时候说?冰山下面不是冰山,是温泉?违背三维世界物理定论啊。 “这话你等她醒来当她面再给老娘说一遍,保管她气消!” “她这个带来的病,是好不了了?” “可以治好,只是有危险,我得仔细想想。师父是提起过这种,要生了孩子月子里头,每三天一路金针,满一个月,就能好。这都不难,难的是生孩子这一关,很是难过,先说怀孕就不容易怀上,还必须是顺产,她肺经不好,我是一路就能修复,郁郁不乐的缘故,开心点就没事了,但这心脉我得仔细想想。” “生孩子有危险,就不生了,不能有危险,妈,你是神医啊,你肯定有法子的。西医是熄火加打烊,没辙的,她自己都知道自己只能四十岁。” “咱们家是不指望你子孙满堂,她杨家,还有宋家,能允许她无后?四十岁?她那心法传承,比黄帝内经都早,就算没有回魂针,只要保持不动气,该哭就哭,该笑就笑,怕一百岁都没问题,就是累不得。西施病么,养着就行。看那个性是挺要强的,自己弱不禁风样子,还甘愿替你受针,你个死小子给我好好待她!” “只要思理有危险,无后就无后。她要强?妈,她那是逞强,有时候我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她是不是对我还挺好的?” “那是家教好,家教好的孩子,都尼玛能憋气,什么都能忍,以为那是坚强,其实是自戕。今儿个怕是受了风了,啧啧,长这么漂亮,自然会有点病,好让人疼着爱着,你两个好好商量,还是来这儿住,我好慢慢调理试试。她心里头怎么想?她是杨浣春的传人,她怕是比你都清楚金针的后果,她肯代你受,你说她心里头怎么想?儿子,你这回是一会儿记得问她要八字,宋家,杨家,治强,妈问你,你要说实话,你是不是怕她不肯嫁了?你从来自信满满,谁都不当回事的!” “我是得跟她商量很多事很多事今天是受凉我笨的跟猪一样” “瞧你个没出息样,天下事,都尼玛一物降一物,看她这样知道眼睛红了?你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趁早给我都收拾干净,她这样的,你以为她不知道,其实都在心里,一清二楚,不说罢了还有订婚这么大事,她是宋家小姐也好,杨家小姐也好,出身门庭那么好,你怎么不告诉家里?你还嫌她不够好?还要找更好的才带回家?” “我这不带回来了么?就是因为家世太显赫,压力山大啊妈!你无论如何想法子治好她,啊?” “天下就她一人会回魂针,偏偏自己这个病” “那我学行不?我让她教我?” “他们规矩多,不是嫡系不可以传。一会儿她醒过来,记得要八字啊。把盒子给我,给她把发髻拆了,额头是还有点凉,你定要抱着她,就给我死到床上去抱,不然你也来一路金针,老娘让你两个一齐卧倒!” 似乎是林母下楼的声音,我这是在哪里?二楼?他抱着我?仍旧神识俱在,动弹不得。八字?问名纳吉?周制婚礼?天晓得林治强是在玩真的?我对他还挺好的?有么本小姐可是苦心经营地保持距离了!他对他妈说我们已经结婚了?那两封莫名其妙的信笺把他自己弄傻了?他是真的着魔了他是真的?还要陪我去美国?晓东把我的日程完完全全汇报了?尼玛!然刚才他那些唏嘘是是没听见多好,没听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洪进的声音响起。 “我擦,她是醒不过来了?八点了。我呆着吧,你爸还在等你吃晚饭。你怎么不开灯?” “懒得吃。我妈说她可能缺觉,会多睡一会儿。实验室有消息没?找到别的纤维板了?尼玛把灯关了,别吵了她。” “没,今天没人弄,他们有个镭射实验,都跑去忙了,下礼拜能摊开,下礼拜弄。我说兄弟,你不会真喜欢上她了吧,不至于不吃饭吧。你发那个声明我就觉得蹊跷,没见她有什么反应” “不吃!她万一醒了看到个陌生地,会害怕。” “我擦她是ysl,她会害怕?刚听你妈说她还是什么杨家小姐,兄弟,你真得保重,我可是过来人,还是找个傻点的自己轻松。” “我问你,你现在想不想找个傻点的结婚?ysl?我没听说过,没看过她论文。” “我擦,你不还反复看了好几遍关于核苷酸分子的几篇?” “要是你老婆还活着,你会想着找个傻点的比较好?” “你啥意思?” “你自己明白啥意思。你还没走出来,对不” “所以我劝你啊!行了行了,当我没说” “我现在心里烦得很。你说她到底在气我什么?对谁说话都温柔得要命,就没给我个好脸色过。她到底想要我怎么个道歉法她说我欠她个道歉” “我擦你都烦了快两个礼拜了,快成忧郁王子了。唉ysl这种,难度太高,对话得抱着百度,永远那种千篇一律的微笑,你找女人总得有互动响应吧,她那是马里亚纳海沟,太尼玛深不可测了。不过对你倒是的确特别记仇似的,你想想,你撞了她一下,我不也撞了,没对我怎么样,不过你在明中婚礼上怕是得罪她了,” “你小点声,婚礼上我得罪她什么了?” “你肯定她听不见?我擦金针受了肯定是听不见的,那时候你好像太过分了,酒也不让喝,还带她去见你父母,其实也没什么,ysl什么场面不能应付啊,没见她生气啊明白了,兄弟,你做得不够彻底。既然知道人多她比较给你面子,你当时就该” “你是说我应该当众跟她求婚算了,尼玛那是才见第三次!第一次把我们两个弄了个狗血喷头的,第二次我没被她呛死是可能你说的对,我不够勇敢。我再发公开声明?尼玛继续隔空喊话?她好像只有官方脸书,国内的没” “明中的电邮把你吓着了?她把自家车库炸了两次那事?还有什么在厄瓜多尔坐在弹药库上跟当地军人对峙?我觉得明中是在胡吹吧,就她那个小鸟样,明中怕是嫉妒你追她吧。我说你建模型了没?你老实说你建模了没?她可是ysl,不是那些跟你后头听你说句话就尼玛能骨头轻得没三两重的兄弟,你追她至少建个模型啊,我可很是替你担心!你到底在想啥?” “在想她笑起来的样子,没法形容,词汇匮乏,智商直接下到负数” “你不说她从没对你笑过么?” “就一次,明中婚礼上,还有昨晚,睡着的时候,我刚来的时候跟她说了,我不是找女朋友,我是找老婆。” “我擦然后没被轰掉脑垂体?昨晚她睡着模样你见着了?你两个?兄弟,你是不是入魔了?你一见钟情也说不上,是被教训得七荤八素啊,也可能你还是有受虐情结。她越是冷冰冰你说不定越是喜欢。” “我潜意识里觉得我认识她久得比认识我自己还久尼玛我脑子有病,她冷冰冰我喜欢我是喜欢。不代表她不冷冰冰我就不喜欢。她也不是无懈可击,遇到个出乎意料的也会有点乱,所以她没看出来我那一子是自毁长城,那种棋风照理一路赶尽杀绝不可能留情,跟我差不多,最后尼玛让来让去的。不用建模了,模型本来就存在,是我不够主动。生无所恋她说自己生无所恋,她怕的应该就是这个病了” “我擦,你自信就尼玛这么回来了?你还不够主动?你这次玩得都自己都没退路了,治宏都不明白你那声明是什么意思,还问我他是不是准备去美国上市,人家对你的声明可是没有任何回应啊!直接忽视啊!!!回头她醒了我帮你问她,别尼玛一副拒人千里冰封样,农历大年你俩结婚吧!” “尼玛你敢!反正已经求婚了,不管她答不答应,先结婚后恋爱。你知道不?我总觉得我怎么追她都不对,她本来就是我老婆。” “我擦,你当她跟你那些小女人一样,会倒过来追你?天上下红雨?治强啊,你稍微清醒点,我也觉得她是因为那个病,所以不想嫁人。我觉得你俩挺配的,她怕是不想连累你。” “那些?我只想娶她,不会追她。我错在明中婚礼上说她是我女朋友,真该自煽耳光,谁会说自己老婆是女朋友?其实我自己意识到了,就是不知道怎么补救,还好刚才说明白了,我不是要女朋友。她不想嫁人那是自然,她已经嫁了。那个病?有我在,她就没病,什么病都没再说她有病小心我让你有病!” “我我还是下去找你爹下棋去你这是谁的笔记本?她的?你在干嘛,小心她让你自己做个电磁枪打爆自己的头!” “尼玛她这暗网我到第7层过不去了。” “我我下去等你们我擦治强,你可别走火入魔啊!” “我清醒得很!” 寂静里我还是睁不开眼睛,八点了?我的暗网?太—不注重个人隐私权了,的确属于走火入魔,7层?慢慢闯关吧,我有12层量子级镜像幻影等你自毁手筋呢。洪进的太太居然去世了。林治强林治强是要做什么?再发个公开声明是我丈夫?他敢!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感觉手臂开始有知觉了。为什么眼睛还是睁不开呢?林治强是真的爱上我了?尼玛这简直是个大笑话,ysl成名太早,在耶鲁听过我的课,胡说八道吧,我那时教的是经济学。我这半条命的人还有人会喜欢怕是因为当年的盛名了。若不是知道自己只有半条命,真会选择十几年玩得上天入地?明中真是讨厌,我什么惊天动地的陈年旧事都被他到处传回来我得招呼他一起徒手玩伽玛射线,不对,直接玩死光。 似乎有人握住我的手,听得见呼吸,却是不说话。 眼睛终于睁开,仍旧是黑暗? 灯光一开,刺激到瞳孔,不由地又闭上了:“是哪里?” “我的房间,现在应该腿还不能动,慢慢靠起来一点。” 上肢可以活动了,看得清是一间方正的卧室,长台,百合花是真花?床是美式的四柱,柱子上挂了几串葫芦,窗帘拉着,不知道外面风景是什么,一圈弧形沙发,味觉回来了,浓郁的百合香味。 “我记得我是得罪了令堂。”我看看他,穿着藏青色法兰绒居家服,真的守着我四个小时?然后现在开始以我丈夫自居?真是好笑啊! “没有没有,现在动动脚。”他坐在床尾轻轻捶打我的腿。 我看看自己身上,毛衣长裤俱在,只是头上的发髻没了,床头柜的小收纳盒里摆着我的发夹。心底里有一层暖意荡漾着,他对我的确是好得莫名其妙。 “请问盥洗室可以用么?”只能是问得弱弱的,免得又是凶巴巴地拖过去。 “可以,不过你今天不能洗澡。自己能走了?” 我长长松了口气,腿的知觉也回来了。下床却是没有拖鞋,好在是木头地板,正要踩下去,他轻轻拦住:“别,脚不能着凉,你先穿我的。” 男式拖鞋太大,也只能是慢慢拖了。 洗漱一下出来,他小心翼翼看着我:“可能还会有点麻下去吃饭?” 眼光扫过长台居然摆满了一帧帧照片,全是我和他在明中婚礼上的一时间有点傻。腿也的确软得很,他一把扶住,仍旧回到床上靠着。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谨慎点。 顺着我的眼光看看那些照片,随手拿过一帧给我看:“说实话要不是我在你身边站着,任谁都衬不出你那么漂亮。” 简直自信爆棚! “先告诉我,还有什么是令尊令堂知道而我不知道的?”这的确是当务之急,要是下去吃饭,说不定我脑子现在还没彻底恢复,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又是一路暴雨梨花针的。 他笑出声:“服了我妈了吧!”拿起座机要保姆送了饭菜上来:“那就楼上小餐厅吃饭。” “可以回家吃”还没说完他就厉厉一眼,自觉噤声。“你见不得风,不然可以外面去吃。”却是转了温和语气:“外面你不喜欢抛头露面,也不是很合适。” “也可以不吃”倒是看看底线能有多长,如今我混到这种局面,跟ysl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 “可以喂。”还能保持微笑,说完又皱眉一下:“不跟你开玩笑了,后果太严重!” 只能转个话题:“给你添麻烦实在是万分感谢。” “喔,不知宋小姐这万分究竟是多少?” 听见送饭菜的保姆脚步声,下床:“林先生觉得是多少便是多少。”说完自己都要笑出来。 他伸手扶着我,听了这句眼神迷蒙一下,突然用力搂紧我,深深吻上我的唇。 闭上眼睛已置身松林之间,鸟语花香松果累累似有穿林度水的笛音层层叠叠接踵而来下意识软软跌在那温暖的怀抱中。 门开了一下又关上,再次响起敲门声,我第一反应是推开他关灯。 他则颤栗地缓缓放开我:“怕什么?” “没什么。” 林母的声音响起:“可以吃饭了。” 然后是下楼的脚步声。 黑暗中我仍在抖动。他搂住我,睫毛擦在耳边:“暂时就这么多。” 见我不动,又贴上来:“是嫌不够?” 此时心理优势全无,涩涩一句:“暂时动不了。” 他开灯,切一下脉,想了一下,皱眉:“有时候会这样,再躺一会儿,气还没全通。” 拉了被子盖上,还是靠在床上比较安定,红着脸看着被子上的锦绣繁花,这就是湘绣?乱针铺绒,喃喃一句:“你去用晚饭吧。” 他一句话也不说开门出去,不一会儿拿来小托盘:“先喝参汤。” 见我端着碗几次还是因为手指无力端不起,只能是由得他神情紧张地扶着灌了半碗。 忍不住诧异地问:“野山参,你怎么拍到的?” 那紧张旋即化为一丝得意:“我老爸老妈都是做药的,这个没有,怎么行走江湖啊?你舅舅家也做啊,拍不到?” 提及舅舅,他意识到我的神情细微变化,拍拍我的背顺顺气:“是挺难的,因为我们尽量垄断。哪怕是韩国朝鲜的。” 热意随着参汤溢满全身,轻微出汗:“你的晚饭呢?” “吃过了。”骗人倒也面不改色。取了纸巾擦净我的嘴,又握了几握我的手:“现在手有没有力气?” “有了。” “能拿筷子么?” 实在是不能保证。指尖仍旧阵阵发麻。最后还是素菜拌饭喂着吃了点。坚持不再添了,其实是想快去看计算结果。还希望赶快离开,免得林父林母拖着讲半天话。 此时洪进听说我醒了,跑上来聊共工氏的典故,想必回家做过功课了,了不得地说共工撞了不周山,才有女娲补天止洪水。趁着他在我面前滔滔不绝显摆,林治强才去吃了点晚饭,漱口刷牙,换了衬衣,保姆送来拖鞋,可以走路了,便在房间里走了几步。洪进又夸那金针如何如何地神,他跟着林母学过针灸,说那金针除了诸般妙用,还能开中脉,说我接着一个月上窜下跳都保管无事。 我心想能开中脉也是太奇了,又是不想伤神跟伊斗智。林治强准备就绪,提了我的手袋扶着我下楼,林父林母开始倒是没怎么说话,但瞧着等我们真要走了,却是吩咐我们全部坐下。那林母着实是厉害人物,简直明察秋毫,拉着我的手轻轻说:“思理,治强一直在国外受教育,我跟他爸是一点不知道你们的好事。你如今在国内无亲无故的,我那孩子从来自以为是,让你受了不少委屈,你不用帮着他,我都知道。扬州杨家纵横杏林多少年,江山几度更替却屹立不倒,我们实属高攀待你孝期满了,我加倍弥补,你至今不告诉治强你的表字,是还在生气?给我一个面子?让我补全给你?” 这一番话看来只有我听明白了。凝固在座位上说不出话来。他和洪进也是傻乎乎地就这么听着,我只知道时间滴滴答答地在走。沉默的时间的确很长,洪进忍不住打岔:“伯母,表字是什么?她不是一直都叫宋思理或者杨思理么?” 我端着参汤的碗是尽了最大努力才没有跌下去的,他看出来,轻轻取过去:“妈,就是个八字,回头给你,我们还有事。” 这次林母倒是没有拍案而起,依旧面带笑容地拍拍我的手:“治强是不懂事,我没教育好,回头家法惩治,你是很明白我在说什么的,你要是需要时间考虑,也可以,却是不知这问名大事,你还能找谁去商量。他又有什么资格陪你去祭拜宋老先生?” 他握住手机估计又在那里百度。林父这时候走了过来,没有坐下,低沉地说一句:“治强,跟我来书房。” 我想一下,此刻最好的办法是去洗手间,或者晕过去?但这金针厉害,头脑清明身轻如燕周身畅通。他父子二人去谈什么?唉周制婚礼,问名是第一步,算头等大事。心里面兜兜转转,洪进坐着是一头雾水。幸而这时候他已经回来,手上一幅立轴放在桌上,看着我,眼睛里面也是百转千回,说不出话。 林父跟着到我面前,说得柔和:“孩子,你看看这是什么。” 我看一眼红绸扎起处的收藏印。那是一清草房的篆书阳章,题头长洲唐寅四个字触目惊心,不看也罢。当时嘉德拍这一幅,我在南美赶不回,跟国内拍行又不熟,无法拍前买断,失之交臂。 “伯父,这是三年前嘉德春拍夜场封面,唐寅传世最大的画作桃花庵踏春对酒赏花图,当时落槌四千三百万,我是正好在南美来不及多年前属于我母亲家的” 林父倒是满脸春风地拍拍我:“那时无人相信唐寅的桃花庵歌有相应的画作存世,是凤老先生建议我买,而且一定要买到。你就这么看一眼收藏印,就知道是你家的东西,哈哈,凤老先生说是苏州宋家的门生,说你这位宋大小姐是宋老先生过身之后,古画鉴赏屈指可数的慧眼大家,我今天是领教了。” “凤老?”我低声一句,他在桌下握住我的手,呼吸沉重地又是憋着说不出话来。 洪进看看我,又看看他:“治强,现在这是求婚?” 林父拉了椅子坐到林母身边:“老太婆,你老是唠叨我在拍卖会上烧钱,没白烧吧?” 未等林母说话,转而向我:“宋姑娘宋小姐,你不要误会,这是完璧归赵。与问名纳吉无关。你自是不会稀罕这些,只算我们的一点见面礼。你肯下嫁林家,是治强的福气,你若不肯,那是他的命,凤老先生谦称不敢替我们做这个媒,但我想来想去,是实在没有别的人选了你可要现在和他通话?他很愿意随时来。” “”哽咽在喉咙里的到底是什么?我也只能是憋着了,半晌是找出一丁点的理由出来:“思理惶恐,未有准备,凤先生年岁已高,虽是家祖父生前随侍,如今也是首屈一指的国学大家,谈不上门生不门生的。然礼不可废,思理的确不敢无媒自嫁” 我想既然是这么逼我,那你们有本事就去找来凤老再说吧。没想到林父林母听了,倒是长长松了一口气,相视一笑。 林母更是笑得有点得意:“老头子,我没说错吧,大户人家总归是礼数先要周到。治强啊,找老婆可不比你处对象,特别是思理这样的,繁缛礼教不重要?那是你以为罢了,是她懒得跟你计较罢了,所以你那订婚,是你一厢情愿罢了!到底有没有,你老娘老爹在这里还要打个问号!若非她肯替你受那金针,我打死都不敢相信她会正眼瞧你!” 他这一次算是能说出话来了:“是是是,母亲大人教训得是,礼是不可废。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慎之重之此事必须,父母之言,媒妁之约,伏羲制嫁娶,女娲立媒妁,我得好好学习古文献。” 洪进估计是笑在心里面,嘴上收不住地冒出一句:“思理,你表字是什么?悄悄告诉我?” 结果林母当场拍案:“尼玛你个死洪进,扯什么呢?姑娘家表字是随便问的?你也想娶杨家小姐?” “伯母,问个什么表字跟结婚有什么关系?我哪里敢?我想都不敢想,我现在明白问名就是求婚?” 我捂着嘴却是捂不住笑声,他当然不放过这个机会,把握着的手放到唇边,微微闭着眼睛:“思理,不必现在答应,等你准备好。” 我心想这种局面当场拒绝怕是走不出去的,只得轻声说一句:“是需要时间。” 林母拖着林父一下子站了起来:“就这么说定了,等三书六礼齐了先,不早了赶紧回去歇着。治强啊,今天特别不能见风不能—见水,你是明白的,老头子,那个什么电视要开始了记得带几瓶滋容膏回去。” 林父乖乖跟着林母进了房间。 洪进看看我们,气呼呼地皱起鼻子:“我擦我说宋思理,你搞那么复杂干嘛?这幅画几千万呢,赶紧答应吧。你两个我觉得挺门当户对的,都属于高智商的败家货色,还需要什么时间考虑?婚礼最好玩登月,我也搭个顺风火箭啥的!” “行了行了,啰嗦个没完,走吧。”他也拖起我,一想又不对,呼一口气,转身对我细声细气:“小生先前多有冒犯,唐突佳人,还望” 我哭笑不得地快步去换鞋,洪进抱着众多笔记本包也换鞋:“今天一天脑子被你们弄坏好几次了!” 他取了车钥匙拿了画,我想无功不受禄,要是卖给我,我倒是二话没有的。只是当着长辈面,实在做不出来。 一路无言地回家。 到家第一件事是把所有的门锁打开,计算结果还没有出来,他看了一下,估计还要有个把小时。洪进得以参观房子,倒也不继续咕咕哝哝的显摆他走马观花一知半解的古籍知识。 沏了一壶茶,他提醒说喝了人参不能饮茶,开了什么滋容膏,找了勺子挑了一勺塞进我嘴里:“我妈这个补膏,我也算服了,还能做上市。有点苦,习惯了就好了。” 因为都在厨房站着,洪进不在附近,可以说了:“画我不能要” “那是,我拿着,挂家里吃饭看着挺好。你家有的是,多一张少一张没多大关系。”说得轻描淡写。 真是暴殄天物,焚琴煮鹤,继续博弈几秒钟开口问一句:“张飞绣花能绣几朵?” “一朵。” 叹口气,实在是答非所问。他大概知道我在想什么,递给我点温水漱口,一字一顿地说:“绣了一辈子。”我顿了一顿,装傻放下杯子沉默。 洪进来招呼看辉光实验的结果。关了灯对着笔记本,看完都知道,我和他都在说实话。和田的事件不是他制造的。令人惊奇的是他的辉光是白色五彩的,怕那金针的确是神效。我的也是,那是长期打坐修持心法的关系。本来以为他们的仪器出问题了,但有两个助教做参照,证明实验结果可靠。洪进继续恶补他的古文献基础知识,问我该看什么,答山海经淮南子洪范九筹。心想慢慢看,看个十年八年再来对话吧。他就在边上一丝笑,仿佛知道我心中所想。 跑到佛堂给鲜花换水,他抢过去换完:“你现在不能碰冷水。” 我取了垫子打坐,他也弄个垫子坐着:“不妨碍你,我就这么坐着。你这玻璃房子挺好,可以看天空,月亮。” 既然是苗王传人,不会不知道这打坐有个在边上,便是妨碍,闭了眼睛是静不下心,只能是有事没事说一句:“凤老怎么会认识令尊的?” “几年前重病,我妈治好了他,就成朋友了。”见我开口,他自然欣喜:“别的事,实在没有经验。知识盲点请你原谅。” 还算是会道歉,笑一下:“要是不原谅呢?” “佛祖在上,你慈悲宽容,不会不原谅的。”说完坐近一点,让我靠着他:“从开始到现在,知道你很讨厌我,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的,对吧?” 松香夹杂了佛堂内檀香的固有味道,有一点点神迷:“何以见得?” “不然不会单单生我的气。你学心理学,比我更清楚。”他环着我,呼吸平稳语调柔和。 我想了一下,不能反驳:“这上面,倒是很有经验。” 撩起我的一朵发卷,吹气入耳:“又气了?这上面,承认很有经验。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没有一朵想要据为己有。直到明中婚礼上遇见你,很难解释你站在那里,似乎很惘然,没有属于ysl的强大场能,佛教说的无立足境稍微可以形容。我想那是我万分之一的机会了,好比万马奔腾之后的寂寞荒原,是那么地无望,却有一阵风铃传来,蓦然回首,你就站在那里。” 不是不欢喜的,他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还是尽量理智地说:“我站在那里牵着一匹骏马,给你带来了水和食物,然后自己就地背着单人飞行器消失了?” 他明白我是故意地:“故事可以有很多种结局,你刚才那种,属于传奇。” “喔,那你认为是什么结局?” “我没有选择权利,你可以给我一些水和食物就离开。也可以给我一鞭子疾驰而过,最大的可能是” “这么悲观啊。最大的可能是什么?”实在是不象! “我连人带马都抢了。” “好好的一个故事,最后还是那么暴力!” “恩,现在突然想明白夫差为什么要逐鹿中原了。” “这跟夫差也有关系?” “当然,他需要足够强大才能保护西施。不然万一晋文公看上西施了怎么办?” “胡说八道。夫差从来没有爱过西施,立的世子是他正牌夫人的,西施在吴宫二十几年,连个如夫人的名份都没混到,没有子嗣,就是因为夫差绝对不会让越国的血脉承继大业。所以自觉心中有愧,才建馆娃宫,姑苏台,都是作为弥补罢了。” 他觉得我有点激动,环着的手紧了一点:“他要是不爱西施,那家门口那么大的威胁越国,早就灭了。西施没有子嗣是因为那个病。” 他说完并没有觉得自己落在了陷阱里,我转过头看着他,佛堂的烛光里,有月色朦胧,星眸朗目里满满的浓情蜜意,我努力绽放笑容:“所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父母之恩重如须弥,子为父望,焉可不孝?” 说完决断地自己站起来,不想看他渐渐灰败神情,开门去客厅,洪进见了我问他在哪里,只说是在佛堂,进了工作室,计算已近尾声。 等两人都面对屏幕,北斗七星已经连珠。我打印出来。 洪进率先发问:“宋思理,跟那个结绳画得一模一样。什么意思?” “上古大战。这里还有两颗星,只是现在没有了。原本是九星。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七星按照那块纤维板的说明,还少了一星。你的助教有消息么?”知道他们还没开始找,但还是问一句。 “下礼拜才行,实验室挺忙的。”他说一句,接过星空图:“那还有两星就是伏羲女娲?” “不是,伏羲女娲的来历,应该是光音天,物理角度说明,是高维空间。那两颗星大概爆发了战争已经不适合生命居住,所以搬家了,有部分来到地球。传说而已。暂时不重要,信息量太少了。” “那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洪进始终皱着眉头。 “物种大灭绝,文明摧毁。也许地球上也爆发了战争。总之这个结绳就是说需要保护地球。”我点开音频:“听听这个,这是各个空间站六月份收到的宇宙短波。前几天已经减弱了,现在,换了频率,又增强了。” 声音还是很有杂音,他快速处理一下,的确是高手:“这么听会比较清晰,你有他们的解码?” “有,是个坐标,跟hetian很近,所以还是应该去一趟,只是现在真是太冷了。坐标位置处于阿克赛钦无人区,需要飞机和越野车,说不定还需要登山。但是这几天收到的短波很奇怪,还没有被破译,我尝试了几次,实在事情多,偷懒,希望他们破译了我直接黑了就行,还没有好好做。不过数字7是不用解码的,一直都在,听。” “就是说这个7代表的就是北斗七星”他继续处理音轨,翻看这些天的记录。 “我的看法大概吧。信息太少了太少了”那敲击键盘的速度的确飞快,我喃喃。 “我擦,思理,你什么时候还开大课?我申请旁听。”洪进象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 我耸耸肩:“下个礼拜吧,这个礼拜课完了。周三和周五。你是要申请,不然没座位。关于这个七星连珠,我是要好好想想,除了永乐大典,有些道教典籍也提到过。” 我按动开关藏好计算机和显示器。他这个时候看看手表,恢复惯常语调:“我是想去趟和田的,洪进提议等明中回来讨论了再说,你怎么看?” 我点头:“你的油墨加了什么特殊的东西?我有个假设,但实在很不成熟。还是再考虑几天吧。那个坐标位于两大山脉的打结处,是个能量结点。等明中回来,他研究过地球栅格能量理论,我最近几年有点荒废。” “那洪进我们走吧,她要好好休息。”他淡淡口吻,神色很是冷峻。 洪进答应一声。我开了门,两人离开。 换了衣服倒在床上,却是想起那幅画,他放在哪里了?没见他拿着走。草草找了一圈没找到,参汤安神,还是睡觉吧。总能碰到的,再还不迟。 希望我这次拒绝得算是彻底,以后再见面,应该就纯粹为了解决这个七星连珠的问题,他已经很了不起了,挑战ysl,陪晓东玩,已经非常勇敢了可惜我是没有资格恋爱的一类人。生来就是没有资格的。我在害怕什么?我在害怕我终归是要孤独终老的,我们是在不合适的时间遇到的不合适的人而已。威廉是我生命中的一道阳光,还好,威廉就要来了。 第15章 无能为力 周五没课,就不去了,写文章,打坐练瑜伽,告诉晓东有好朋友来,周末不能和他吃饭下午茶了。他倒是开口闭口都是林大哥,心里有点难受,但是很多事,不去开始,就不会有悲情结束,这样子对谁都好。半夜照例一条短信,晚安,好梦。看得眼睛生生地疼,仍旧不回复。 周六与威廉约好在华尔道夫一起早午饭,他每次来都住华尔道夫,离我很近。8点半就来接我了,唠唠叨叨开始说起非洲,那片我很向往的土地。穿着他喜欢的美式大领口衬衣,棕色的皮肤不仔细看不知道是华裔,轮廓深刻很是超级明星那种气质,作为户外运动出名的玩家,经常出现在男性杂志上,谁也不会想到这么男人的wqq继承人,性取向有很大问题,他至今都搞不清自己究竟是喜欢男人多一点,还是女人。不过和我在一起,从来当我是自小就认识的妹妹,是无论千山万水,我一个电话,就能放下一切开了飞机站到眼前的闺蜜。 所以我为威廉精心打扮,穿了隆重的白色小礼服,着一支芬兰十字貂斗篷,戴上白色珍珠小呢帽,涂上他最喜欢的橙红色明媚唇彩。挽着他进酒店下沉式大餐厅,居然很多人,几近坐满,看来周末早午餐是这里的招牌。他的随从已经准备两张桌子,见到我们,两个站起来和另外两人并了一张桌子,不然还真是需要清场,哈哈。自从被我骂太浪费,他现在是低调多了。 “莎莲,我觉得每次见到你,都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年轻”他双手捧起我的手吻着:“以为宋先生去世对你打击很大,所以要到上海来躲避,这次看到你,比两个月前要好很多。” 他的英文带着葡萄牙语的口音,我是早就听得习惯:“威廉,有时候我觉得跟你去非洲玩挺好的,不过等我客座做完吧,你一定要带我踏遍东非大裂谷的每一寸!” “当然宝贝,你不能想象那是多么的壮美!” 随从去拿来一份牡蛎给他,他吩咐去弄点蔬菜给我。 我环顾四周,怕是只有我一人浑身是亮白的,坐在大帅哥对面,当然要漂亮一点,吃了一点芝士,喝了口咖啡:“我下周末回纽约,你到时候来看我哈。” “当然,我正好去看看艾妮亚,她在汉普顿无聊。” 那是他母亲,也是华裔,不过有一半巴西血统,和他很像:“艾妮亚才不会无聊,听说她每周都有聚会。你们矿上最近出什么好东西没有,有好玩的先给我哈,别给宝格丽。” 他笑得实在是光芒四射,估计一餐厅女人都在有事没事地看着他:“不给我亲爱的莎莲,还会给谁。出了块很大的碧玺,是在巴西,你喜欢的,帕拉伊巴。还没切割,切割完了,给你农历新年礼物?” “不要,按照行情付钱,老规矩。”我转动手上的戒指,临时找出来戴一下。 “那怕有六十五克拉。能拍卖的,别傻了,没多少钱。你手上那个十一克拉粉红钻石,才是天价。对了马克最近有没有联系?我上次在纽约遇到他,他没来找你?” “来找我干什么?难不成,萨维热公爵夫人又要结婚了?” 他大笑,雪白的牙齿闪耀着:“逼着你嫁给他啊,这家伙真是够痴情的。他妈才结婚,怎么又结不过他妈是结了很多次婚了,六次?” 我不想提到马克,取了餐巾擦擦嘴:“威廉,我去一下盥洗室。” 他站起来替我拉开椅子,搂住我:“我陪你去。” 就是贴心。因那盥洗室实在有点遥远,他知道乱七八糟人喜欢盯着看,所以牵着我的手我会比较安心,而且一路上视线里永远只有我一人。可惜不会中文,可惜不是直男,可惜没有学过天体物理。但又幸亏不是 “你心里最明白马克和我只是过个场,彼时为让爸爸安心,现在爸爸不在了,我可不要委屈我自己。” “那是当然,你是我永远的美丽火睡莲,意大利那个地方又潮湿又古老,什么都有点发霉,缺少阳光。哈哈。” 他说完轻轻吻我的发髻一下,充满了阳光的鲜活生命味道。我们就这么在众人的下意识注视中亲热地穿过餐厅。 送我到盥洗室门口,自己站着等我,两个随从在后面三步远,让我觉得又是在纽约。 回餐厅,快到入口的时候,听见盘子掉在地上的声音,随后是一个身形皎好个子很高的女人冲到门口回头大骂:“你就不是个人!”却是又不走了。 威廉一把拉住我搂定:“等会儿,真是糟糕,她在说什么?” 有人取出手机在拍照,似乎在说这个是电视台的女主播。我悄声翻译给他听,他大笑:“估计遇到个负心汉,那她还站着干嘛?” “在等那男人追出来,却是没有等到。”我也忍不住笑了。他贴着我的发髻,浓密的睫毛擦在耳根:“我的莎莲永远不会这样。” “那是当然,太没有修养了。不过换做我,一定深谋远虑,彻底毁灭,哪还会当众自丢身份呀。”猛然发现看着我们的人也是不少,甚至在偷拍。随便吧,反正是上海,我也热情地咬着他耳朵说。 终于那女子忍不住又回去,威廉牵起我的手往里走:“宝贝,其实你可以先到韩国,那边领空开放,我在那边接你,我们自己开飞机去纽约。” 恰恰是我们边说边进的时候,一杯红酒对着我们而来,眼看要洒在我和他身上,电光火石之间,两个随从已经硬生生挡住,一个猛回头看着我们,说葡萄牙语:“先生小姐没事吧!” 另外一个则挥手把酒杯拍走,砸在入口的地上,玻璃碎裂的声音。威廉的全部注意力是在我身上,愤怒地只顾大声问我:“莎莲,没碰到你?要是碰到你了,他两个就被解雇了!”说完用力抱住我:“谢天谢地,以后一定要清场!” 我却是目瞪口呆地看到了林治强,正站起来迎向我们准备开口是道歉?这世界是太小了,太小!看着威廉抱着我从上看到下的紧张样,憋着没有说出来,充满了震惊的眼睛里面还有什么?考究的布莱尼定制灰西装和白衬衣,衬衣上有点点酒渍,定格在那里,慢慢跌回座位。 那女子这一次是拿着手袋又站了起来,眼睛里噙着泪,盯住林治强悲愤地说着什么,一个随从和一个服务员拦住了她,请她离开。威廉实在忍不住说了一句葡萄牙语:“莎莲,你吓到了?所以说此华尔道夫不是彼华尔道夫。还是早点回纽约。” 他温柔抱紧我,伸手扶一下我的发髻,见我吃惊得说不出话,心疼道:“宝贝,我们是不是别吃了?” 林治强已经从震惊中恢复,把信用卡递给服务生,站起来不失优雅地道歉,伦敦音纯正:“实在对不起,惊扰两位了。” 随从是工作本分地拦在他面前,不让他靠近。我们隔了一个人,如同隔了两个世界。每一个世界,山都很高,水都很长。 威廉含笑转过去,并不说话,从容地挥挥手。那是威廉的宽容和大度,良好家庭教育养成的。我轻轻笑一下,说一句西班牙语给威廉听:“你以后千万不能找这么可怕的女人。” 他搂住我往座位走去:“当然,如果我能遇到比你还让我觉得美好的。” 我知道林治强的目光是始终在看着我。我仍旧是我,坚强的思理。坐下来吃了一点蘑菇汤,看吧,就这么看着吧,喝光一碗奶油蘑菇汤。 “威廉,你一定能遇得到。”我托腮看着我闺蜜英俊得不像真人的脸:“不过要先让我过目,哈哈。” 远远瞥见林治强似乎认识餐厅经理,和那个老外一起看着我们在说着什么,大概觉得错得太离谱,想要弥补? 威廉取了餐巾替我擦擦嘴边的汤渍:“我现在几乎每天在非洲的新矿上,满眼都是黑人,不过都挺可爱的。亲爱的,非洲值得去。” 我点点头,林治强离开了,我一时间觉得无聊起来。威廉继续说着艾妮亚的趣事,非洲矿上的小型暴动,与马克在罗马一起喝酒云云。 他渐渐看出我眼色失神,心不在焉,觉得我是被惊到了,也就早早送我回去休息,毕竟晚上还有个舞会。我也觉得回家睡个午觉会比较好,最近总是没来由地犯困。 谁知刚到家弟弟就在等我,似乎讶异于我回家不可思议的早,我说只是早午餐约会,换了衣服卸妆,榨了果汁给他喝,他开心地问我最近和林大哥是不是相处愉快。我靠在沙发里告诉他那是没有结果的故事。他倒有些不快,狂夸林治强一通。说他数学很好,棋艺高明,英文又好,又帅又能玩游戏。我听了实在有些烦恼,只得说一句。 “他这么好,你真希望他是你姐夫?” 晓东是听不出我话里的不快的:“当然姐姐,我告诉他,如果他向你求婚,你一定会同意的。对不对啊,姐姐!” 我呆了一下,居然会笨到征求晓东的意见? 想了想,直接说不可能,晓东说不定又把自己关起来个把月的,便也笑着说:“那要看是不是对路了,如果他有本事找到超新星黑钻石做个戒指送我,那倒是可能。” “那个不是姐姐说垄断的吗?非洲找到了第一时间就通知你,你是最大藏家啊。” “所以啊,一定要有共同语言和喜好的默契,对不对?” 他反驳不了,想了半天,笑了:“恩,对的。” 我眯起眼睛靠在沙发上,渐渐睡着。醒来他已经走了。 晚饭草草吃了点粥和小菜,看到冰箱里的滋容膏,有些失落。伤害不在于谁先谁后,永远是相互作用力。强作精神状打扮,穿了墨绿色紧身缎子鱼尾高叉裙,威廉喜欢跳探戈,巴西人跳舞都实在好得没话讲,找了专业舞鞋,系上绸缎带子,开保险柜取一套宝格丽祖母绿来戴上,算是捧足了场了吧。罩着长及脚踝的羊绒复古斗篷,跳舞去!从小跟着外公在巴西研究草药,最多的娱乐就是和威廉跳舞了。 巴西人的舞蹈之所以如此热情奔放,是源自于骨血的本能对于美好事物的宣泄,通过舞蹈来与所有人分享,而今夜我的舞伴,礼节周到地将一朵火睡莲戴上我的手腕,在迷朗哥音乐响起的一刹那,鞠躬右手贴上胸膛,左手平平伸出,承接我的手掌。还将承接所有高难度将韧度夸张到极致时分的舞步时我的全部重量。那将是全场的焦点,再不会有别人来打扰,那是变调迷朗哥舞曲,最需要情感倾注的阿根廷探戈,是所有舞蹈中唯一呈现热恋的舞步。是没有几个人敢跳的。 因为对于威廉的那种百分百的相信,才可能完成这样的舞蹈,只要他握住我的手完成定位姿势,眼神定位,我们便是如泣如诉缠绵一曲的完美情人。 一舞之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不仅仅是wqq的代表,宝格丽的合作伙伴,不仅仅是刚才发言的嘉宾,还是探戈之王。 尾声里他重重把我旋转开,舞裙的高开叉部位那些串起的水晶已经及地,在以为要收势的瞬间,他双膝触地让我踩在他手上,随音乐戛然而止,随之响起的是掌声。火睡莲停在他的脸颊,那是我汗淋淋的手捧着他无比英俊的脸。他抱起我放下,牵手回到座位。 随从送来长饮,我打开嵌宝玲珑古董扇轻轻半捂着脸扇着,他取了面纸细细擦干我额头的汗珠:“莎莲,觉得你最近又瘦了。” 我瘪一下嘴,故意撒娇:“看看,嫌我瘦了嫌我瘦了!” 他再次笑得艳光四射:“再跳英式探戈?” 我点头,我们再度入舞池,竟然没人敢一起跳了么,自动都站着看。英式比阿根廷式要容易得多,很抒情,既然还是没人跳,那么就可以跳得自由一些了。一曲完毕,依旧是掌声,这次我需要去补妆,他陪我去盥洗室,在众人的注视下,灯光暗了,那些没有难度的慢舞开始了,他的宽袖衬衣有些湿了,棕色皮肤现在亮亮的,我把小扇子给他扇扇,他笑我是嫌他出汗味道,就这么嘻嘻哈哈地走着,差点被人撞到,我们让一下,灯光很暗,但是那支执着细细未点燃的雪茄的手却是下意识扶了我一下,月白色的皮肤,指结分明手指修长,敲击键盘时飞快无比,今天第二次看到了林治强,神情冷漠地对视,我淡淡地避开眼神,居然晚上又换了个女伴,此时那个漂亮的穿低胸晚装的女子脸色却是象要哭出来一样。正在奇怪中,威廉搂着我离开了舞会。 补了口红和细细的薄雾粉质定妆膏,喷一点19号淡香水,到大厅威廉已经换好了衣服,有随从就是方便。我看看这个正式晚礼服的舞伴,那是要跳国标了?他把一个袋子给我:“宝贝,去换衣服,说你瘦了,是怕这舞裙会松,会走光。” 我笑着回到盥洗室换好瑰丽闪亮的银色舞裙,他伸手带着我转了个圈,检查裙边的幅度点点头:“非常完美。还是跟原来一样。” 他是一直记得,他十几岁就答应我,我的舞裙他提供,终生有效。我们往座位移动,黑暗中我看一眼那张中间靠后点的座位,他居然不在了,女子也不在,难道是去跳舞了?看看舞池中没有他。我不应该心存幻想。不应该。 而夜正年轻,我还可以跳舞直到最后一支舞蹈完毕我们离开往大厅去的时候,我远远地又看到了他,靠在大厅的圆柱边,手上夹着一支烟?却是没有点燃,所以看不清,应该是一贯地冰川冷眼地看着散场的人群。那个女伴呢?穿了那么漂亮的正式晚装,他也是,他也有正式常礼服?威廉替我套上斗篷,我们等人走多了一点,才慢慢从后门出去。 送我回去的车里,威廉知道我今晚很开心,所以很是兴奋,说我想好了随时告诉他,可以从汉城飞纽约。我一直拒绝,不要那么麻烦,我不喜欢麻烦人的人。除非万不得已,第一想到的一定是他。比如那年在厄瓜多尔,不是他飞奔而来,我怕要被遣送回美国。送我进电梯间,吻我一下道了晚安,我拎着舞衣按下按钮,电梯来了,进去还没来得及按按钮,他就进来了。 傻眼是肯定傻眼的,怎么这么快?是在等我?又要把我关在电梯里? “我们谈谈。”他算镇定地按下28层。 “回回家谈。这里很冷。” “恩。”说完替我提起手袋和衣袋:“舞跳得不错。” “哦。” 到家我开门,他第一时间开了中央空调:“不是说你,是说威廉王。” “哦”需要去衣帽间赶紧换上毛衣正式长裤,却是被他拦着。 “盛装舞会,真希望你是为我这么打扮。”眼睛里的那种失落深深印进我心底,伸手取下那朵装饰在手腕上的火睡莲:“本来还在奇怪,你怎么会喜欢这种植物。” 我心想我没什么要解释的,所以淡淡笑一下,估计自己看了都假:“你这么晚找我” 真是笨蛋,是那幅画,一想到马上说:“那幅画你放在哪里了?我没有找到” 他也淡淡笑一下,声音不知怎么万分遥远:“思理,我是来解释的,我今天是在为一些荒唐的不该发生的事情做一个了结,没想到碰到你两次。” 我连忙摇头:“没关系没关系,不需要解释,你继续忙你的。” 他苦笑:“你以为我还有多少?需要解释,有些事一分钟都不能耽搁,必须解释。你信与不信,没有关系,我只是说清楚就走,你累了,需要休息。” 我眼泪突然就跌落下来,他愣住:“这是什么情况?” 推开他跑进衣帽间,脱下斗篷,换好居家服,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着。 跑回客厅到处找纸巾盒,却是在他手里拿着,怕是不能进衣帽间,只得站在客厅。抽了几张擦了几下,算是忍住了:“没什么,宋思理有时候也会这样的。那幅画,你到底放在哪里了” 他这时候用力拉住我的手,让我跌进怀里:“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就哭出来,不许忍!我知道一定是因为我” 闪避不及,睫毛膏濡湿了他的刺绣礼服衬衣,他闭上眼睛哽咽:“我早上见到你和威廉王之后,差不多要崩溃。你永远想不到是谁要我振作。是晓东,他帮我绕开了你的暗网十二层幻影镜像,找到了你今天的日程,说那是你青梅竹马的小伙伴,矿业集团的少东家,本来我以为,那个家伙所有的公开照片中的女伴,从来只有你一个,我是彻底完了,但你有媒体不知道的—内幕。你称他为闺蜜,他还在所有的采访中自称是不婚主义。酒店的餐饮经理还算熟,提及晚上宝格丽晚宴舞会,所以我要了张请柬,主要是为了等你。还有你那句西班牙语,让我觉得还不能彻底绝望思理,我今天发现了我有一个很大的优点。”见我差不多哭完了,轻拍我的背:“你肯定没有发现的优点。叫做善妒。” 我看看他,讶异于他也能这么长篇大论,泪眼迷蒙地说:“你优点很多,会说中文,晓得苏东坡,学过天体物理,还不是同志,还有好听的伦敦音,知道什么时候该穿骑士街定制的手工常礼服” 他原本已经古海无波的眼睛亮了起来,用力抱紧我,如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谁告诉你我学天体物理?明中?” “你的助教天天在我的助教面前吹,说你如何如何地全科天才,在mit师从基恩莫尔,得意门生什么教化学是玩票的确属于偶像崇拜!” “江伟这个家伙在真正的全科天才的助教面前这么吹实在是班门弄斧。”他轻轻闭上眼睛,松香袭来,混合了雪茄的味道,令人迷醉。 我也只能是闭上了眼睛,他呼吸开始沉重:“莎莲,这个名字实在太动听了英文名也有这么动” pea的浓度升高的时候,海马区是不能控制中枢神经的,理性地看待情感,唯一的前提就是理性还在。他低头吻上我湿漉的眼睛,于是那唯一的前提就开始溃败,他没有说错,我的确是喜欢他的,便笺的心理暗示也好,那敲击键盘熟练进入我的程序设定计算要素和节点的双手,金针受后不能动弹时听见的点点滴滴,甚至那些粗鲁野蛮傲慢不可一世的行为都重叠交织,成为这样的一个吻。好像无数个前世的渴望,一时间全部迅猛到来,是掠过整个松林的暗夜浓香,连欲飞的鸟都停下翅膀,不愿破坏这样的寂静,人间的沧桑都已经不在,心底里那些深深埋藏的花朵悄然怒放,迫不及待地席卷每一个细胞这是情动,是量子扭曲。 时间这个变量此刻是既悠长又短促,谁都无法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他还是沙哑说一句:“让我看着你睡了再走,好么?” 点点头转身就进卧室去泡澡,镜子里的脸是睫毛液脂粉和眼影的混合色彩,跳了大概八支舞?浑身是汗,此刻虽然半干,应该早已经覆盖了香水味道。 泡完澡才发现实在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吹干头发穿上睡衣,拉了被子就要睡过去,却是想起密码没有告诉他,他走不掉,只得又披了长外衣到客厅。 他长身玉立地看着落地窗外,月上中天的深夜,秋季天空的猎户星座,有星光闪烁,听见我的声音回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眼睛里面闪烁不定的复杂。 我把密码写在纸上,他接过看也不看地点点头放进口袋:“快去睡,眼睛都没神了。我坐一会儿。” 仍旧是点点头,他并没有坐下,靠在卧室边看着我拉了被子钻进去,知道他在看着,犹豫着是不是熄灯,他此时走进来伸手熄了灯,停了一会儿,俯身吻我额头一下:“今天手机没电了,没法发短信,等我回去补。”说完重新回到门口去站着。 我是十分累了,实在睁不开眼睛了,想抵抗着不睡也不行。还好明天是礼拜天,可以自然醒。 早上起来已经是九点多钟,燃香做了早课胡乱吃了两片烤面包夹果酱,保姆已经来了,收拾打扫很是吵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既然是走了,那么就走了。我居然是在想他。 到工作室去写文章,不妨碍保姆做事。翻开笔记本,一张打印纸写了几句留言。 “思理,十一点半来接你,等我。落款处画了一个结绳。”这应该就是他一贯的口吻了,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简单,干脆。落款画得跟便笺上的一模一样,准确率99,是普通的万宝龙墨水,不是那种特殊的什么油墨。 放一段轻快的小提琴听着,阳光斜斜透过薄纱窗帘照在柚木地板上,这个十二月,实在不算是冷,父亲说上海的冬天经常下雨,阴暗潮湿,江南的冬天都是这般。我回来的这个冬天,看来不一样。 活了三十几年,去年这个时候算是人生最低潮,比母亲去世时候还要落寞,父亲去世,我竟然是如此的失魂落魄,如果不是晓东还需要我照顾,我亦算生无可恋。现在,离开纽约一万多公里,教书写文章,状态虽然不佳,却已经是最好的一种生存方式了。称得上岁月静好。强迫自己这么想着。 关掉音乐,开始写文章,澄心堂纸的魅力在于灯心草的四十九道锤炼,徽州盘龙解穴的山谷里,月色笼罩了第一层秋霜,灯心草已经全部收割殆尽,纸匠依旧赤着膀子挥汗如雨地捶打,要赶在第一缕晨曦到来之前完成草浆的牢固黏合,经过多日的晾晒,层层碾压,切轧成片。每到这个秋天,洛阳纸贵,文人雅士乃至皇贵显要都在盼着新纸上市。苏东坡,或者是陆游,抑或柳永,这些才情纵横历史的大才子们,依偎在梅花纸账的暗香里,外衣已经架在熏笼之上,雨过天青云破处,一段沉水香在小巧的汝瓷炉里袅袅升起轻烟,将外衣缓缓渗透这是宋代的午后小憩最常见的内室之景。几案上澄心堂纸已经铺就,侍女磨着墨,歙砚与松烟,便在红袖里伸出的双手中,缠绵一生,蒙恬笔架在玉山上,紫毫沥沥,守护笔墨纸砚的爱恨情仇,是地老天荒的誓言。 薄雾浓云,二更酒醒,一纸乡书来万里,问我何年,真个成归计? 流放黄州的苏东坡,案上已经没有澄心堂纸,也没有三年前初登赤壁时大江东去的豪情,更已忘记皇帝对首席大学士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恩宠,哀,莫大于心死,满腔的郁郁终于挥就黄州寒食贴,饱蘸着对庙堂的悲凉失望,熊肥的笔墨,已如死灰,穷途末路的士人,终于以此贴,傲立于北宋人文荟萃的艺术巅峰,苏黄米蔡,都在中国文人史上留下重量级的篇章,唯有苏东坡,可称为丰碑。 一支冰冷的玉勺冷不丁塞进我的嘴里,我睁大眼睛,说不出话来,滋容膏的浓苦和甘甜一时间将食道堵塞。 他顺顺我的后背:“我按了半天的门铃,只能自己进来了。来的时候你的保姆正好进电梯,告诉我你在家” 我咽下,仍旧说不出话来换了干净的白衬衣,暗纹秋绿色西装,算得上是败家,那是bv的特殊面料,能抗皱的羊绒,只出高定版。 “然后我在你身后站了好一阵,你就是不知道。开了罐头,叫你你仍旧在写苏东坡。” 他递给我一杯开水:“自己喝,还是喂?” 我吞了一大口水,才定定地回头看着他,他自己认为现在已经有了全部的心理优势? 我笑笑,合上笔记本,突然又想起没有存档翻开,一身汗,最后一段没了这种低级错误我怎么可以犯?? 他俯身在我耳边轻声背诵:“流放黄州的苏东坡,案上已经没有澄心堂纸。。。。。。” 我也已经重新记起,敲击键盘,存档,再合上笔记本:“你好记性。” “我好学。你写完了,我们走吧。” “去哪里?” 我站起来,转身看着他,松树味道袭来,发型一丝不乱,眼角漾出一抹笑意:“黄州赤壁何如?” 我叹口气:“我只是喜欢黄州寒食贴。原件在台北故宫。不定期展出,现在是看不了的。等我一下,我找点东西。” 开了保险柜,估计这种情形是去他家,是再不可以空手去了。画看来是他父亲喜欢的,那么他母亲呢?还是取了一只翡翠镯子,一支明代传世璃龙和田碧玉镇纸。附上苏富比和佳士得的拍卖证书,装在首饰盒里。又套了一只丝绒手抓袋,放进手袋。 “你是宋大小姐,去了还不让看?”分明是揶揄。站在卧室门口看看手表。 “真是隔行如隔山,我去,可以看,但也要给他们看一件,叫做等价交换。国宝,每看一次都是不可估量的损害。”锁上保险柜,坐在床沿就是懒得动。 他不理我的调侃,径自去衣帽间找了一支栗鼠斗篷来:“走吧。” 替我撑开暗袖,我穿好斗篷,取了墨镜戴上,找一个话题:“箱子那边没有进展?”说完后悔,已经问过的问题,可想多混乱。 他拉开门,按下空调开关:“?下周才能弄。” 一进电梯他就让我靠在他肩上:“要是真那么急,那今天就去弄?” “别不急。” 他意识到我的心烦意乱:“其实我现在才是很混乱。” 司机看到我礼貌点头,意外地说一句:“小姐真人更好看。” 他顿了一顿,想说什么,仍是没说,扶我坐进去,自己点开手机上网,看了一会儿放回口袋里,找一个话题。我又上新闻了?刚才晃一眼的确是什么照片,和威廉?有这个可能,唉! “车送给晓东了?那你自己怎么去学校?” “没多大用处,不认识几条路。” 他微笑:“那以后我每天接送。” 见我惜字如金,不说话,又道:“君门深九重,坟墓在万里,寒食诗太悲凉,你写东西,太用心,对身体不好,ysl应该是笑傲江湖,任何时候都挥洒自如的阳光才女。” 我想说你没有资格要求我。但念在能知道黄州寒食诗的份上,还是勉强笑一声:“多谢指教。” 与我预想的一样,是去他家午饭。是他全家一起午饭?!洪进的那句话导致的?什么人多我比较给他面子?面对一客厅的人,还是镇静地听他一一介绍,哥嫂,姐姐姐夫。林母显然已经当我是她同道,先让我坐在餐桌上,一碗参汤上来,一碟苏式小点心,玫瑰泥千层酥,窝馅松子糕,拉花海棠饼和苔条薄脆。定要看着我吃完方能开饭?而显然这一家林母是霸道的真正主人,愣是没人敢坐下?林治强敢,拉了椅子坐在我身边,取了小叉子,叉一枚松子黄直接塞在我嘴里。一边对着林母有些不快。 “妈,她不喜欢甜食,清淡得很。这些可能太甜了!” 看来林母对这个儿子最为宠爱,此时叹一口气:“你不是说她苏州人么,苏式小点大多都是甜的啊。思理,不喜欢就单喝汤。你们平时在家里,厨子一般做什么?” 他楞一下,就地编造:“满汉全席” 此时他哥哥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走过来站在桌边,与他一样有着十分整齐的眉毛,轮廓稍微秀气一些,扬起眉毛带着应酬般的笑容开口:“妈,宋小姐家传说一般家宴是烧尾宴取八道,每天轮换。宋辰山先生风雅大家,吃得很考究,红楼梦那几户人家跟宋家比属于荒蛮未化的朱门酒肉,治强,改天你有空请宋小姐去会所指点一二?” 冷不丁听见父亲的名字,心里一阵难受,他意识到我微微变色,以为是母亲的问话引起的:“妈,我又不是治宏,他是吃货,我从来随便。” 林母看看林治宏,不由地问:“还红楼梦?你算吃遍世界的,烧尾宴你讲讲是什么?” 林治宏只是一直注视我,称得上目不转睛:“这得请教宋小姐,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尝到的,我也是在美国时候听说而已宋小姐,我也是宾大出身,医学院。你那时候是学了一年的临床,怎么后来又不学了?” 因为举止斯文问话得体,不回答可能不太好,我看一眼林治强,他已经又在那里手机上网了,遂喝了一口汤:“林兄说笑了,家里平时也就随便。宾大后来没法学解剖转了专业。” 林母似乎不满意这个回答,拍拍我的手:“红楼梦那道茄子,够复杂了,这烧尾宴还要复杂?” 林治强是翻墙也查不到多少,只得低头凑近我,轻声一句:“反正每天总有惊喜,到底怎么个讲究法?” 只得是开课了:“帝苑春色良宵引,瑶池玉液菩萨蛮,长安风光问炊烟,只羡人间烧尾宴。伯母,倒不是复杂,是相对考究,说起来1100道,其实大部分是看菜,饮食文化的至高境界,不在于咀嚼吞咽的吃,在于道与禅,人与天的和谐,是天上人间一起入席,一道一句诗词歌赋,菜色与席上的人一起构成美奂美轮的一幅动态饮食风光长卷,当然为了可以让神仙也来共享,看菜人是只能看的,却是比较考究,好比山水画的画意,神品与否全在意境高远的程度。当然如果还有古乐府的琴音入耳,那便是上佳的烧尾宴,之所以称为烧尾,世人误会良多,以为是仕子高升,鱼跃龙门的说法,其实是借了鱼跃龙门的意思,表达平素的修行教养,需要时刻来省身自觉,即便吃饭也是修行的时刻,不能松懈方能返璞归真,羽化成道。” 林母是名医,大致明白我的意思,拍了林治强一下:“尼玛这跟满汉全席屁的关系!就是说吃饭这么简单的事情,也不能没有礼貌!” 林治宏笑笑:“受教了。”转身欲回客厅。 林治强则一脸得意:“妈,我没说完啊,满汉全席什么的,跟烧尾宴比是弱爆了!简直低俗不堪!治宏,以后别号称第一吃货了哈。” 林母却是一脸烦恼样:“你们平时到底吃什么?” 我知道非得有个回答不可了:“伯母,家父过身之后,我也懒得去弄这些,最近是很随便了。” “是啊,你们两个人,是弄不出什么的,我是想说,要是你不嫌弃,我这里每天热饭热菜是可以保证的。你要是觉得人多不方便,二楼本来就是治强住,他自己搬出去后,空着也是空着你们还是需要商量?”她说完喊一声保姆开饭。 于是上了一席全素,冬笋豌豆木耳荠菜等等菜蔬一应俱全,我有点傻,林母闪身离开餐厅。什么情况?他布了筷子调羹碟子一应,一边继续洋洋得意:“这是你才有的待遇,他们现在去—会所吃饭,周末是家庭聚餐,一般是在这里,不过怕吵了你,你又吃素,又什么烧尾宴太讲究,怕让你胃口不好,嘿嘿。” 想来想去,还是去手袋里找了礼物,到书房放到林母手上:“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伯母笑纳。” 她拆开取出来放在书桌上,书桌上她居然会批八字?红纸上两个四柱八字,写得硕大。真是山外青山,高人自是在民间。 我马上回到餐厅。他一本正经地说一句:“我还在这儿坐着,你一声招呼不打就走,按照你们大户人家规矩,是不是可以” 我瞪他一眼:“什么” “突然忘了要说什么了” 我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休了我?哼哼。。。。红着脸埋头把汤喝完,林父林母已经进来,我只得又是站起来。 林母一把把我按下,满面春风地笑着:“别那么客气,我们出去吃饭了,不影响你孩子,治强虽然不很懂待人接物,人还是不错的,我不比你们有文化,但看人比你们有经验,你两个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不然你有个什么,我这儿子,怕也” “老太婆,你罗哩罗嗦什么。走吧,治强,你好好招呼你媳妇吃饭!”林父笑着催林母走。 我正奇怪怎么说这么重的话,两人已经离开。听见外面大门彻底关上的声音,放下筷子问他,他吞吞吐吐半天才说凤老把我的八字给了林母。 “这凤老你母亲会批八字?”吃了点饭菜,已经很饱。心里想的是去书房偷看? “她会的倒是和你一个路子,你也会吧,你那外公也是神医。” “那伯母看完说了什么?刚才那些话,实在是很重了。”我问得小心,看看究竟水平如何。 他仿佛心头一震,也不催我再喝参汤了:“说你的和我的一样,都带了木石前盟,你要有个什么意外,我也—就剩半条命。你懂不懂?说你的名字带了木,我的也是,我搞不清楚那套不过不过这只剩半条命,我昨天倒算领教过了” 我想我是太懂了。母亲和父亲就是这种姻缘。代价何其沉重。眼前的人也带了这个盟约,却是懵懂不知。如果他是来履约的,他真是来履约的,我怎么可能不爱他?我爱他? “喂,思理,又怎么了?”纸巾捂上脸,淡淡松香里他拿走我手里的调羹:“好了好了,不吃就不吃了你也是物理专业出身,我妈那套时灵时不灵的” “伯母是高人,你怎么也会是这种八字?” “我不信那套,天下一个时间一个地点出生的多了去了” 我站起来,他小心拉开椅子,见我无声落泪半天,的确不知如何是好,我伸手触碰他的脸庞,他展露一个欢喜笑容,握住,牢牢地贴在脸上:“是不是刚才治宏提到宋伯父心里难受?” 我摇头:“盟约来到,无处可逃。你我们你记得前世?” 他温柔拥我入怀:“不记得,我妈认为我应该记得。也许还没想起来,思理,原谅我一直表现很差,行为粗鲁,我越是想要弥补,越是不知道怎么办” “我暂时不会有什么意外。”我环着他,调节气氛:“你刚才忘了要说我什么的,现在想起来了?” 他知道我在寻开心,唏嘘一声:“我意识到那是玩命,所以及时忘记了。这辈子都不会说思理,让我照顾你,也照顾你弟弟。” 我有刹那的恍惚,仿佛在什么时候,听过这一句话,也是在他的怀抱里,凛冽的荒原疾风呼啸而过一般,被席卷得说不出话来。难道我是那个能记得前世的? 他下颚抵着我的发髻,手指拨动琴弦一般轻抚我的背:“不是没有挣扎过,思理,最近我没怎么睡觉,每次见到你总有个几分钟处于智商归零状态。闭上眼睛,就是自己写的字,你是我生生世世的妻,时间仓促,人生苦短看到你千言万语,就是无法正确表达思理,我爱你。我不是酪氨酸的狂热者,但现在神经递质都有点问题,越是小心翼翼,越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实在因为你的内心太强大,随时可以引经据典排山倒海地摧毁我,思理,我做不到不爱你,我活了快四十年,只有这一次,中枢神经控制不了化学定义上那么可笑短暂稍纵即逝的情感,你不在我视线之内时的那种不安,如影随形,焦灼到煎熬不期望你现在就能理解,让时间证明” 我伸手放在他唇上,轻轻阻止他继续:“我可以理解,盟约是带着使命感而来的,作用力不是单方的,我何尝没有挣扎过。那盘棋,第56手,我不是没有看到,是害怕,是假装不去看当时你有多疼痛,我也一样” 他修长手指抚过耳际的发卷,松涛起伏,发髻散落于他指尖,我能感觉到他的颤栗,他幽深眼眸里映出我的面容,声音暗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许多话我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说,却想每天都对你说,和你对话,总是力不从心,疼痛?我不怕疼痛,我怕你疼看到你那么痛苦,那种碎裂感足以令人生没有丝毫意义思理,我知道我缺点太多,说我霸道也好,自以为是也好,没关系,必须听我说完!思理,我不许你想哭的时候忍着,你是女人,不用那么坚强,不许你写文章那么用心,心里面有什么难受的,都要告诉我,再也不许你说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不管我听懂还是知识盲点,都要说出来,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你再也不是孤独的!你的喜怒哀乐,我都愿意分享,你再也不用那么保护自己,随便你上天入地,我都和你一起!” “我每次看见你,恍若隔世。你不记得最好,记得了,而我却不记得,你会很痛苦。我父亲和母亲就是这种盟约。母亲的一举一动,不用言语,父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要做什么,那种默契浑然天成,但每一个盟约都有代价,来到时候,无能为力。他们的代价就是我。”他是不明白,在盟约面前,我们属于飞蛾扑火。 “恍若隔世,就是这个词,想说的就是这个词好像已经认识你,从地老天荒开始,思理,别去管什么代价,有我在,你什么事都不会有,说实话,我本来不太信我妈那套什么命中注定,见到你,不由得我不信,好比尼玛!我老是词穷沧桑过尽,你终于来到” 是的,沧桑过尽,终于来到。之后呢,就是跟时间赛跑,等待那突然降临没有丝毫预兆的生离死别,这是盟约的定义,他不知道,我清清楚楚。却是无能为力。我们不在一个频率上,我快了一步,见到了结局。无需做什么抵抗了,我应该好好地,让他少一些痛苦。 此刻轻抚他的脸庞,微笑:“青山空念远,怜取眼前人,真要陪我去美国?” “要去你舅舅家提亲。貌似你跟你舅舅关系不是很好。”他没法扶好我的发髻,只能任其散下来,浓黑的眼眸愈发深沉地看着我:“你准备收购杨氏” “我笔记本里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你的那些模型是金融类的?” “不是号称在耶鲁就认识我么?我当时教经济学,你没好好听课?”我是在打趣么?我是为了母亲才去学经济的,为了母亲。 他咬一下嘴唇,闭一下眼睛,给我一个微笑,真是要命的微笑:“没混过耶鲁后悔混在伦敦,那个时段应该去混耶鲁,那现在我儿子都能当晓东的在线队友了。” 我握起小拳头作捶打状,他牢牢握住,贴在唇边吻一下:“不过你在伦敦大学经济学院的时候,我也在伦敦,我们还是有一次交集的。皇家阿斯科特赛马场,有匹马猝死在终线前,导致没有跑到第一,记得么?” 记忆里我是去过那么一次,和爸爸一起。那一年我20岁,是个盛夏:“是去过是有这么一次事故,我很不好意思地买了第二名的” “那时候你叫莎莲杨。后台下注,你因此赢了175万镑,跟你同去的那位,你叫他爸爸,你拿着支票并不高兴,一直在说中文,说那不是你赢的,那是个错误,要捐给红十字会,令尊表示很支持,说红十字会是需要两架医疗飞机。思理,你当时穿湖蓝色长裙,戴着你一直用的牌子的墨镜,看不清脸,却很奢侈地在帽檐上装饰了两朵素冠荷,最名贵的兰花。如果不是被这两朵兰花震撼了,我可能当时有勇气去问你要联络方式。当然还要绕过你那些随从偏巧下雨了,你很快就走了,我回神想再找你,只有你的一个背影,你上车的那个瞬间,取下了墨镜,不知因为什么回头笑了一下,我一直记得,太阳系所有的阳光都不如你的那个笑容明亮,好像只是为我而笑一般,足以让我在此后伦敦的每一场雨里想起你,想起那两朵兰花,那个叫莎莲的你” “你怎么可能知道是我,还知道我的名字?的确是我,的确陪爸爸去过一次,的确是全身只戴了两朵兰花”我的确吃惊,也喜欢他能行板如歌地说话,很喜欢。 “我是赢了另外175万镑的那个”他喃喃:“结果当时我们还是错过了。我以为你还会去马会,还会在伦敦莎莲这个名字实在太动听,怎么也想不到跟ysl挂钩。早知道我没必要混在帝国理工那些年。” “你是和小阿布一起来的?卡塔尔那个小王子?英文很糟糕,宁愿跟他说法语的那个?” “嗯,记起来了?小阿布是我的同学。” 记起来了,我叹息一声:“我记得他叫你强,祝贺你来着,你没有跟他的花红柳绿混在一起,夹着雪茄并不点上,一直站在角落里看着我,没有表情,直到看到我的兰花有点惊讶,然后我走了,你目送我,我回头,是冲你笑一下,我知道你听懂我和爸爸在说什么,我是在想,那个少年还是没有勇气,呵呵你要是当时和我说话,我应该会把素冠荷送给你吧,当时全伦敦,大概除了我和爸爸,也就你识得这是什么花了。” 他唏嘘地拥住我:“我错过你一次,就是十几年,这一次,怎么也不能错过了。威廉王唤你莎莲,有些记忆就被唤醒,难怪明中婚礼上灯光乍亮时你的笑容差点让我让我明白什么叫时间的绝对静止。嫁给我,思理,你是开放在我心中十几年的素冠荷,不是什么火睡莲,也不是什么ysl,你一直是莎莲,是珍藏在我心底的仲夏夜之梦。” 我闭上眼睛点头,只能是点头,只能是点头,难为他记得我这些年,难为那潮湿的英伦,素冠荷绽放的时候有个人懂,难为他在还算合适的时候来履约:“你画的结绳,代表的应该就是初始盟约,外公的笔记里有稍微详细的说明,我依稀记得一点点,是关于什么重大使命。” “我自己提醒我自己,这个使命就是找到你,我从扭曲的空间来?” 我点点头:“是一个可能,刻在木板上的字迹之所以没有飞散,是因为那是最古老的刀笔方式,我们也许来自另一个空间。你是莫尔的学生,讨论这个可能我们会吵架。我支持全息论,你应该是支持弦论。” “弦论太美好,能实现理论大统一。” “如梦幻泡影,应作如是观。” “伏羲女娲,我们不太可能来自上古,时间这一维度” “我认为时间不是单纯的一个维度,时间是一个圆,一个泡影。我们不讨论这个行么?”这个问题一展开,他和我不会有协振,明中怎么还不回来? “行,我们去找晓东喝下午茶,你除非有特别事情,礼拜天下午都是和晓东喝茶。我约了他两点半到朗廷,我们下楼走几步就到。” 我欣然。我的理论当年和他的导师属于硬碰硬地大课上大辩过,莫尔的地位太神圣,根本无法撼动,那种刚愎自用令人愤怒,事隔多年,我早已放下。 问题是,我们来自过去,还是未来? 我们在做虫洞实验,来到这里?在那一个空间,我们是夫妻? 时间的缝隙真的存在而且能够穿越次元? 金熙顺,范晓华,你们在哪里? 第16章 初始盟约 周一落雨,上海这样的大都会是听不见雨声的,早为车水所淹没。本来脱稿的先秦,上古史以为没什么学生听,倒是出其不意地反应很好,几乎都坐满,倒也是一种安慰。今天上完课就要忙家祭,还好只是站上去就说,说到哪里是哪里,还算轻松。他来接我去学校,心事重重样子,与和晓东一起吃晚饭时的谈笑风生不太一样,我感谢他能够有那个耐心与晓东一起玩什么游戏,听晓东说那些自己心里所想的不连贯不成句的断章,时不时思维飞跃去到毕达哥拉斯的世界,晓东的智商很高,但心理年龄保持在十一,二岁,我是应该抽个时间制定一下他的心理引导的方案,却总是纠结会不会最后伤害他脱离单纯美好的数字世界,在红尘里摔得遍体鳞伤。谁又能知道只活在在自己的世界里,是一桩坏事?晓东毕竟是才进神大不到一年,请不出假来和我一起去美国,他这份工作在我看来实在很重要,是他正常接触社会的一个窗口,也就不勉强一定要弄出个假期来。 周二只有司机来接我,说他出差去了。难道是跑去和田了?两个人相遇,彼此都有几十年的空白,不比父亲,知道母亲的一切喜好及她内心世界的所有不安,但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因为只有他是那个记得的,也可以活得稍微长久些,他最后时刻,强调他从来不后悔有了我,说木石前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索要筹码的,只有面对失去,才知道代价是什么。 林治强我居然是在想念他,甚至担心失去他。他不记得从前最好,反正有晓东,大差不差也知道我的喜好。我竟然担心失去他! 晚上保姆送来了参汤和晚饭,说是林母准备的,他没有来电话,也没有邮件。照我的个性,是断然不会去问的。 去了趟寺庙付水陆法会的款,按照清单预订了瓜果干果鲜花一应好按时送去,买了几百个红包塞进现金到时候好结缘,银钱方锭这些也委托了庙里的义工阿姨帮忙折。做这些零碎小事时,心上时不时想起他来,可能是忙于去美国,需要打点的事情多吧。但为什么不告诉我去哪里呢?难道红粉知己在外地也有么? 我毕竟是分外想念他,周三司机来接我的时候,忍不住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答曰不知。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景物,怅然。司机见我这幅模样,忍不住说了一句:“周一下午送的先生去机场,小姐可以随时打电话啊。” “不了,没什么事。” 小男孩看看后视镜,习惯性地笑笑:“不用担心,在上海的时候林先生每天晚上都要来小姐楼下报到的,应该很快就回的。” 我顿一顿:“每天?” “是啊,不然你们小区门卫会跟我们这么熟悉么?不过每次都很晚,我就自己回去了,先生总会在这里待一会,再自己开回去。他担心媒体会打扰你的清净,不来看看不放心。” “这” “先生不太喜欢说话,情绪不外露那种,对小姐算是很不一般了。要请你吃个饭还要思前想后好几天的。” 我脸红,这个司机看到我,基本上是被抱来抱去。从实验室那次开始他每天晚上不睡觉?至少是没怎么睡吃饭?去苏州那次?“喔” 他似乎知道我所想,嘿嘿一声:“本来我不该多话的,其实小姐您可以对先生稍微热情一点。打个电话又怎样呢?” 尼玛!让个小毛孩来教我谈恋爱?噎着了,憋了半天说不出话,看风景。 谁知这个小孩居然拨了号把手机递给我:“通了。” 。。。。。。 我接过,却是已经丢了信号断了,还给他:“没什么事情,不用。” 小孩手机忽然闪了一下,是什么短信?他偏巧红灯,点开看一下:“先生现在在高铁上,信号不好,回头会打给我。” 我靠在后垫:“谢谢你的提醒我回头给他电话。” 看看自己的手机,倒是一条短信,不是来自他,是来自车行,晓东要开车,我的送他后,去订了一台,没有现货,现在可以提了。 伊笑得开怀:“网上那些流言不用当真,先生从来不当回事,这次为了小姐,还发了公开声明,很尽力了,关照了公关部全天候盯着那些记者别来骚扰您,这两天还是没有冷下去。” 我有点晕,手袋里抽出平板:“我平时不看国内新闻又怎么了?” 娱乐版,宝格丽晚宴本来自有代言人当得话题新闻,但因为我被他拖进财经版,于是我与威廉便被梳理了一番。高清热舞的照片,任谁都无法抵赖。记者当然要去向他求证,他的确难堪,离开上海也许是为了避一下风口浪尖吧。难为他见报后依旧带我回家吃饭,难怪他哥哥那么礼貌背后,总有点刻意的疏离感。可我们已经和好了啊。算和好了么?要是林母看到这条新闻会怎么办?我的行事是不是太自私?他是被迫保持沉默?微博正当红,代言人没有被授权表态,流言正在将他与威廉pk,国内媒体找不到多少关于我与威廉近况的公开信息,只能是对准他。他家那两支股票应声下跌了一些,也许从资本市场上,我可以做一些补救?跳出的几条新微博,贴了两张模糊的照片,声称他在中关村现身,之后进入一座大厦和友人吃饭。身边没有美女,表情一如既往的冷峻。另一条则关于我,什么苏州宋氏支撑半壁古画江山的家族年代考据,照片选用的是去年宋氏与大都会博物馆联展时开幕的全身照,那时爸爸重病,我第一次代替他办公事,造型师的妆比较隆重,看不出我本来白惨惨的面色,但在一堆高龄学者里,仍显得格格不入的落寞。 也有好事的网友把我这张照片与他的全身照拼在一起让其他网友公开置评。浏览一页,似乎都在自动站队,这种网络娱乐方式,大约学生参加的比较多,遣词造句看得出半是文科半是理科,文科多半用的是绿尊索共红裙饮,却恐黄花不渠肯的词句,站得高高地睥睨不解风情的对立面,更有几个祭出李商隐的十二件大煞风景之低俗事扔出去:花间喝道,看花泪下,苔上铺席,斫却垂杨,花下晒裈,游春重载,月下把火,妓筵说俗事,果园种菜,背山起楼,花架下养鸡鸭.最后来一句,请自动对号入座。理科生拿手的骂架通常是放马过来带你看星星,想来看星星是理科生心中最浪漫的事件了。也有什么咆哮体,骂我脚踩两条船,一副清高样谈礼说乐,做的却是祸水夭夭之行。 一路看到办公室,早上无课,评了几篇论文,小严见我神情厌厌,欲言又止地在面前晃来晃去,我喝一口热水咳嗽一声:“什么事?” 她见我主动发话,又因向来我比较喜欢她缘故,低头眼珠转动几下,扬声道:“教授是不是也开一个微博?” 哦我摇头:“一日两度潮且听其自来自去。” “林教授是一早就有微博的,有专人打理,教授要是觉得麻烦,我可以勉力一试的,与其被那些不明所以的当笑料胡说八道,不如应一声。” 知她爱惜我的名声,仍旧是摇头:“我倒是有脸书,在美国是有专人打理,在这里,随怎么评,不应。” “教授,流言止于智者,沉默在这件事上不是好办法。” 她一脸急切关心,我笑笑令她安心:“你有好办法?这种时候,不说话,最为合适。他不也没说话么。” 女孩又转动几下眼珠,微笑:“原来教授还是关心的。刚才说话了,您可能还没注意。梅村体四句诗。我着实不甚明白,林教授请假两天了,平时也算惜字如金不大发话,突然说了这几句。” 我点开平板,他的微博的确发话了,就十分钟前,已经上百条评论了。短短140个字的篇幅限制,倒也用不完:青山憔悴卿怜我,红粉孑立我忆卿。记得姑苏秋夜好,玉钗恩重是前生。第一条评论倒是惊人地直切主题:悲剧了?高手过招啊,谁解释一下?紧跟着评论的都是吴梅村与卞玉京的爱情悲剧长篇说明。也有说他在示弱,改了吴梅村那几个词,怕是只有宋教授心里明白。 心里一团乱麻,他想起前世了?他知道红楼梦的真正作者是吴梅村?前世我们是在南明相遇的?彼时我混得那么悲惨,是秦淮名妓?他明白什么是木石前盟了?手里拿了笔,在白纸上画鸦,这几句看得我疼痛不已,吴梅村与卞玉京,国殇之时的悲情错失,近现代史上最无望的爱情。他念着我倒也是安慰,他毕竟是在念着我的,玉钗恩重? “教授,这是你的评论?我有账号,我替你发。不过咱们不必在林教授的微博下发,我转到我的下面来,嘿嘿。” 我正要阻止,她已经手机点了出去,自己回神看自己涂的两行字,太太哪个什么了。 “来是空言去绝踪,更隔蓬山一万重。”小严把自己的页面给我看:“我就写宋教授点评,不解释,自己看。” 我苦笑:“是有些委屈他了,可能司机跟他说了什么,怕我”猛忆起当着学生面呢,大口喝一口白开水。 小严何其聪明:“教授竟然竟然是这个意思?原来林教授是隔空示爱啊,表相思之情啊,姿态低得一塌糊涂啊!教授,您是在想他?哈哈,哇我的粉丝在暴涨,他他转了我的评论了。” 我楞一楞,接过她手机,那一句李商隐是已经转到他的页面,回了一句: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 小严一副探得隐私的成就感:“林教授还是很有底蕴的。这一句好直接啊,是在谢谢我传话?还是教授回应那句表了思念,他高兴了?我被他当红娘了?哈哈!教授,我们要不要再回一条啊?” “别别了。” “我吓唬吓唬他们,哈哈。”她埋首写着什么。 我正要阻拦,她已经发送:“小严,吓唬他什么啊?别闹了,小孩子把戏,舞文弄墨,好好念书是真的。” 说得实在太心虚,她笑嘻嘻地递给我看:“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吓死算了教授,你怎么了?我没说是您的评论啊,我是说我来凑个热闹说一句的。” 我想一下,这么不告而别实在不能接受,这么一句也算惩罚:“无妨,一点半的大课本来计划是红楼梦还是山海经的?” “山海经。”她无视我的转移话题,看着手机叹口气:“估计吓坏了,没声了。哈哈,你看那些评论,林教授这下是彻底完了,美人心似铁,萧郎意成烟,太好玩了啊。还有人在一直问,宋教授点评了没” 我放下杯子,小严接过去加了点开水给我,见我木然枯坐,安慰我:“江伟说大概今天会回来的,没告诉教授么?” 我摇摇头,她咬牙:“是林教授能做出来的事情,临时起意要去个什么地方,二话不说就走,从不顾他人情绪。” 我苦笑一声:“可能受了那些八卦刺激,随他了。” 小严也为我难过一声:“我再骂两句!” 我懒得阻止,点开平板,却是下意识又去看小严的页面,她又发了一条:相见争如不见,洗手吃饭上课。发完冲我笑笑:“教授,看来真是悲剧了,怕是当我发的真是你的意思。我现在再来一条以上是本人观点,不代表宋教授,是不是欲盖弥彰啊?那边的确半晌无言呢。” “别玩了,去午饭吧,我有点犯困。” “您有短信。”她指指我的手机。 我想大概还是车行吧,点开来,是他:“思理,刚知道电邮没有发出去,你给我的邮箱地址有误,我回来解释,现在信号不好,电话你怕又误会。归心似箭。” 谁知道是真是假,我权当是个解释吧,取了钱包,套上终于寄到的冰岛雁鸭绒羽绒外套,去食堂。 课中休息的时候,小严红着脸跑进来给我一张字条。展开看,是他的字“渴盼一见。”落款是那个结绳。附加那张做辉光实验时我写下的邮箱地址,的确漏了一个n。我当时是故意写错还是真的漏了?没收到的邮件究竟写了什么? 我看完扔进抽屉里,下意识脸红一下。 “谢谢小严,这字条他的助教叫你送来的?” 她也脸红:“不是,是林教授。他一直在后排听课。您没看到?您大课开始前几分钟就坐着了。” 我诧异:“喔,没注意到。” “很多教授都在听,这是别的大学听不到的,所以也有其他大学来的。不过林教授是今天第一次,我反正也装傻,不会提微博的事的。” “喔。” “教授,都在问我要讲义,我说我只有录音,因为不在大纲里。” “走吧,快到点了。”我拿起保温杯喝一口,竟是参汤:“这是刚送来的?” “嗯,林教授亲自交给我的,说您畏寒,讲课伤神,需要喝这个。还是很关心您的哈。大部分旁观者都跌了眼镜,他自己倒一点没什么,正好是上半节下课,当时听课的学生教授都在边上呢。他旁若无人真的一点都没不好意思呢。同学都在羡慕您” “喔。” “嘻嘻,他还感谢我了呢,不过说先不打扰你上课,课后找您。林教授文雅起来很出众的。” 她替我拿了一盒粉笔。粉笔用得太快了。我喜欢用粉笔,需要用力写才能字迹清晰,也能让自己更慎重落笔。他此刻来文学院坐着听我的课,那是甘心当学生了? 走进教室,已经都坐满了,拿了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由意志读山海经,独立精神看山海经图。” 我拿了小话筒,扫一眼学生们:“在座的谁读过山海经?” 有许多手举起来。 我笑了:“吹牛!” 都低下头偷笑。 “随便找一个,那位同学,你来说说你的,读后感。” 那个男生站起来:“天书,不知所云。” “好吧,”我说:“有哪一位自认读懂的?” 后排有一位站了起来,看年纪也是一个教授,陌生的脸孔,传了话筒给他,他咳嗽一声:“我发表了几本关于山海经的书,” 然后是几本书名。 我把书名写在黑板上:“很好,感谢任教授,这几本书,我也做个广告,大家可以看看。”说完,我在自由意志读山海经下画了一道红线:“请各位体会一下这句。任教授在他的著作里提出了用地方方言读山海经的一个方法。是的,我都看过。我今天在这里之所以要求大家用自由意志去读,是因为,山海经图还没有出世。” 我把红线划过的那前半句擦掉,改成“神州九鼎”。 正在大家鸦雀无声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说了一声“好!” 他站了起来,鞠躬,谦和地说:“宋教授请继续,我也继续听课,听课。” 我朝他笑一下。凤老还真来了。作为史学界泰斗,自然是吸引了所有的目光。他身边坐着的,是林治强和洪进他是去北京请凤老????我整理一下思路,继续说: “神州九鼎的下落呢?肯定在神州。但是挖来挖去没挖到。它的重要性,我们前面已经交代过了,王权的正统,九州的真实面貌,全部凝聚在九鼎之中。因为九鼎上刻画了山海图。朝代更替,时光流逝。我们现在所读的山海经,跟神州九鼎的山海图相对应,那才是真正的连环画。还是这一次文明最早的连环画。那么刘向同志校编的山海经呢,他一定是总结了秦汉两代的所有保留下来的典籍,保留下来的传说,还是花了很多时间精力的。因为这个年代很早,属于公元前,我们现在看到的山海经,网上还有电子书下载的,是郭璞同学参考了刘氏的山海经,加了不少自己的私货,呈现在中国历史上的。其可信度肯定是要打折扣的,但是他有这个本事,在以清谈,风流著称的魏晋南北朝时代,以道教徒的身份,注释了周易,山海经,穆天子传,楚辞等等典籍。而且他还是中国风水学的创始人。关于堪舆术,我们以后有时间也可以谈谈的。今天,我们言归正传,回到神州九鼎上来。请问郭璞可能看过神州九鼎吗?郭璞看过山海图吗?” 我喝一口茶:“他自称看过。说当时的山海图,陆地部分很像一只牛。我相信,郭璞看过山海图,但这份山海图是我们华夏文明的象征,煌煌大夏朝所铸的九鼎上的全国地图吗?表示重大的疑问。因为,我们至今没有找到夏朝的遗址,至今没有找到所有的先秦典籍,所有的杂史野史正史都提及的大夏朝。如果我们找不到九鼎,找不到夏朝遗址,没有实际的出土实证,我们的文明就有了重大的断层。更别提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来读山海经了。为什么?因为所有读过山海经全文的,各种版本的,都知道,那是远古洪荒年代的地图资料,这个远古有多远?夏之前就存在。那我们连夏都没找到,我们怎么越过大夏朝去宇宙洪荒时代呢?” “现在所有对山海经的解读,都面临这个问题。从天文角度来说,地球年龄最佳估值多少年?45亿年。地质年龄呢?肯定小于天文年龄,最古老的岩石达到了41亿年。这个年龄与生物起源又有很大的差距,由于须要化学演化,地球这个新的星球才可以产生生命。关于生命的起源,又有不同的学说在百花齐放。那么我们目前能找到的最古老的生物聚合物,大约36亿年前,这离生命的开始,又是漫长的一个时间差。这里,我也提一下个人观点,人类的起源,一定不是达尔文同志所说的线性进化。下面我要提到一个古生物学和地质学上的千古悬案。” 我写下寒武纪生命大爆发几个大字。 “距今五亿多年前,现今被称为三大页岩型生物群的与现代生物基本构成形态很接近的物种大爆发,开始了。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动物开始在地质年代称为寒武纪的地球上玩耍。这是多么了不起的生命大爆发!这难道还推翻不了发达尔文同学的假说吗?不用着急,能量守恒,有了生命大爆发,同时也开始了生命大灭绝。因为时间关系,我们只说6500万年前的最后一次生命大灭绝。白垩纪大灭绝。将近80%的物种灭绝,包括恐龙。从此,人类有了可以登场地球的可能。这里提到的人类,不是以直立行走的毫无争议的400万年前出现的古猿,假如,人类真有本事在400万年开始进化成今天我们这个样子,那么请问,猿猴怎么还在峨眉山上蹦蹦跳跳呢?=====那么我们这个样子的人类什么时候出现呢?” 取了粉笔写下一个估值:大约4到6万年。 我喝一口参汤,看看时间:“夏朝,就介于这个年代。只可能介于这个年代。山海经记载的神奇的动物,人类,国家以及矿产资源,也归属于这个年代。大荒这个时间指示的也处于这个年代。因为这个年代,智人出现了。我们也估值一下,从祖先从山洞里出来进入石器时代,开始创世纪,大约3万年左右。我个人,给出一个稍微准确的时间。” 写下25800.这个数字,然后加了勾陈两字:“是的,在座的古籍研究学者一定知道这个数字,这是北极星,也就是我国道教称为帝星的紫薇星。25800年一次回归。也就是说,25800年前,北极星和我们现代天文学定义的小熊座a星一样位置,而4800年前,北极星在还在天龙座,我国称为右枢的位置。那么现在的勾陈什么时候可以成为北极星的呢?2100年,今年是2012年,所以,还有88年,我们可以称勾陈为北极星。现在,我们的典籍中,我们的所有的流传下来的典籍,有称右枢为帝王星的吗?” 哗然。 这才是我希望的高潮呢。 大黑板上我画出北斗七星,标注甘石星经四个字,又浓重地加划线战国时期四个字。 “这是举世公认的这一次文明最早的文字纪录的天文著作。可惜的是,我们今天只能在唐代的开元占经中找到它的部分。时间原因,我把重要词汇写在黑板上,五分钟后擦掉,接受五分钟的提问。” 统御万雷勾陈大帝。尊号,勾陈上宫天皇大帝。小熊座b星。中央,五行属土。五帝,夏朝。华夏文明起源。山海图,鸟瞰图,九鼎九州九个大陆。上古九皇, 北斗九星,沉没的大陆,消失的文明。三维空间,时间的面目。 我写完。大半的人在做低头抄写,我看到了他和洪进。两人交谈着什么,争执着什么。然后看着我,仍旧是那种迷蒙的眼神。 助教帮我擦黑板,只留下最后几行字。“宋教授接受提问。” 我喝口热汤。鸦雀无声的教室。我又拿起粉笔,添上赤道恒星制五个字,回头,他笑了,洪进似乎感慨地点点头。 有人站起来拿了话筒:“请问宋教授,如果华夏文明起源于25800年前,这个华字代表的,就是五帝时代?” “很好的问题。华字的汉字意义是什么?星辰的光辉。璀璨星光。上古九皇时代,然后是五帝时代,接着是夏朝。我个人的看法,九皇时代到五帝时代,期间经历了一次文明的摧毁重来。而五帝时代,也可能经历了另一次文明的推倒重来。而我们的这一次文明,一定开始于大夏朝。” 又有人转到了话筒:“您认为道教传承的典籍可信吗?” 我笑了:“前几次我们提及到宗教,暂且不论其教义,只说由于其传播,推广,是一种根植于广大人民心灵上,意识上,深入到骨髓的精神灌输,出于敬畏,是会竭尽全力去保存其本来面貌的,在这个意义上,比之由凡人的皇权占主导地位的史书,更值得我们参照和商讨。” 突然洪进得到了话筒:“宋教授,鸟瞰图什么意思?三维空间时间的面目,这个,我是理科的,想请教。” 有一阵的骚动。许多人都回头看着洪进和林治强。 “鸟瞰图是因为读过郭璞的山海经图赞都知道,郭璞认为他看到的图,大陆如同一头牛。洪教授可以在谷歌地图上看一下,剔除喜马拉雅造山运动的因素,是不是北半球的大陆是牛形。如果您对于喜马拉雅造山运动有疑问,我们可以另外找时间探讨版块构造运动,地球动力,以及舒曼共振和谐振。三维空间时间的面目,我是希望我们古文献专业的同学们可以了解一下器物世间,实相世界里时间的概念,通过粗浅的了解经典物理,来秉承自由意志对待历史,那么我们的造价昂贵的射电望远镜架设的根本意义也就浮现了。” 助教站在他面前,指指时间到了。洪进并不满足:“喔,那有什么意义?” “观察时间流逝,捕捉期间的裂缝,迈出人类进行瞬间星际位移这个伟大理想的第一小步。打开高维空间的次元之门,与气态星球的文明接触,认识生命形态的多样性,寻找宇宙生命的共同基因。”我还没说完,林治强微笑着鼓起掌来。 洪进黑乎乎的脸似乎更加黑了,把话筒交还给助教。不过倒是跟着鼓起掌来。 我正准备去招呼史学大师凤犹悟,他倒是颤巍巍先来找我了。握着我的手,满是皱纹的眼睛登时红了,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我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一说,怕是止不住落泪。 “大小姐,辰山走了快要一年了伐” “是快周年了。” “我是家里面小孩死活不让我去,说我岁数大了坐不了飞机小林”他一把抓住林治强的手:“伊家里我是很熟的,林夫人救过我的命没想到辰山走了我前头” 我到处找墨镜,小严一手递给我,我关照她去替我取手袋,却是来不及戴上就要哭出来,林治强递过手帕,不及考虑地接过捂在脸上,洪进看看周围,学生很多还没走,有点急躁地插一句:“凤老,我们还是边走边说” 说完扶着凤老往教室外走去,林治强在我身后半步等着,众目睽睽,戴上墨镜,正要把手帕还给他,他轻声一句:“就是哭出来,又怎样呢?” “不能在这里。”我已经忍住,也小声回一句:“你知道凤老多大了?真是令人担心。” “坐高铁,思理,我也是没有办法实在没有办法了,” 走出大课堂,一到室外冷风一吹,已经镇定:“你实在好本事。” “我—请教他关于那个结绳,他居然叫我来问你,说他只学到宋家的皮毛。不过来的车上实在没什么事,所以他看了一下,跟你的说法一样,只是有个前提” 我点点头:“是的,这个我没有告诉你,那是重大分别的时候才会用的,通常意味着生离死别。” “那两张便笺内容有点不同,我行文很少会用到人生苦短,时间仓促这种无奈的形容词。” “是有点理科思维遣词造句很是干涩。你也有那么一点。”对话其实不在一个频率上。我慢了半拍。 “最关键的是,我听他上了两天的课,关于木石前盟宋伯父和宋伯母就是这种你先进车里,风大。凤老坐洪进的车,洪进处于热火朝天要拜师的状态” 我点点头先进了车。小严把手袋一送来,他就执着的保温杯坐进来一齐搁到前座上:“凤老幸亏是在北京,就是在南极我也得去请他来” 司机开了很小声的路况新闻,许是方便我们说话。但看看路上,的确堵得一塌糊涂。 见到我满手的粉笔灰,他取了马努卡蜂蜜净手液打开,滴了几滴在我手上仔细地摩挲一番。车厢内登时都是蜂蜜的甜甜香味。 我看着他稍带疲倦的面色,他也正看着我,一手搂住我,闭上眼睛。我涩涩地问:“关于木石前盟,凤老说了什么?” “按照他的说法,木石前盟就是标准的双光子量子纠缠模型。宋伯父和伯母就是现实例子,凤老很清楚这种姻缘,遇到了,是逃不掉的。思理,按照他的理论,我至少应该记得我们的一个前世,可我一点也记不得。也不能说一点没有,看到自己的字体在那两封便笺上,内容如此斩钉截铁,我一点都不怀疑,觉得就是天经地义。见到你,几乎没有办法让自己保持理智” 斜着靠在他肩上,轻声说:“不记得其实很好。如果你记得,而我不记得,那种痛苦,你会时刻处于崩溃边缘。我爸爸,就曾经是那样。舅舅们不让他见妈妈,他曾经是多么理智的一个人,却是什么都顾不上了,祖父知道他是这种命,所以很早就定下了婚约,只要不相遇,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他记起来了,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妈妈只要一个动作,不用说话,他就明白她在想什么,要做什么,是烦恼了还是开心了,那种默契,令人羡慕。可是一切美好都是有筹码去等价交换的。只是每一种木石前盟的代价都不可预知,只有突然到来,才无可奈何地接受命运的安排。” “所以你一直在躲避。你害怕的是这个?你怕我受不了那种痛苦?哦,思理,你不理我,我才时刻处于崩溃边缘,这种盟约是一旦来到无处可逃,鸡黍之约,菊花之盟与之相比,盖不能胜。所以凤老来是” 松香似有若无地透过蜂蜜味飘进心田,我轻声回应:“一定要这么快?” “嗯,他年纪大了,万一到时候我需要他他不在了还有那个威廉王,万一他哪天明确志向要娶你,我得跟你们几十年交情去拼,还有你家的什么意大利世交,从欧洲僭主政治开始几百年,万一哪一天你觉得做做公爵夫人也挺好玩的我不能等了,太多万一了,全是定时炸弹。我们认识到现在,阴错阳差的意外太多,莎莲我错过了,第一次见你还撞了你,野蛮粗鲁表现差劲,真希望能时光重来,第二次在学校,你那傲慢气场让我都冷得刺骨,第三次明中婚礼,你已然是ysl,跟我隔了三分钟车程在同一所大学我还惘然不知,你太令人震惊我也只能是走一步是一步,哪怕你有一点点混乱都能令我表现好点,可你一点机会都不给,即便是脚—痛成哪样还逞强。思理,还要我说么?你那种沉稳多可怕你自己知道么?去苏州路上你一言不发,下棋也说明不想跟我有任何关系,要不是那个小女孩道破你身份,你乱了那么几分钟,要不是你在回上海的路上困了还能自己靠在我怀里睡觉,要不是你偏巧在我面前犯病,我还可能有机会么?那天你和威廉王约会了整整一天,要不是还有个晓东,你会告诉我他只是你的闺蜜么?老天爷老在捉弄我,我去北京前在往机场的路上就发了电邮给你,告诉你我去北京找凤老,我以为你知道了,司机今天来电话时我正在回来的高铁上,他说你脸色不好看,也不愿意打电话给我,我信号时断时续,只能上网,我还挺高兴你那句李商隐可能在想我,可后来你助教的那几条微博简直要人命,我查了邮箱才知道邮件退回来了,你可能根本不知道我去哪里了去做什么了,你的个性,不可能问洪进,也不可能给我打电话,一定只能自己闷在心里思理,我经不起太多的差错经受不起” “我是在想你。你是不告而别,也的确不会打电话问你去哪里了,我以为你是生气了,我从不上国内网站的,今天是因为小严你是不是压力很大?也许我可以叫律师发表个声明。” “我没有生气,我气的是我们一开始就很不顺利,我气我自己,八卦随他们去,过几天就风平浪静了。” “可能对你家的股票有点影响。” “那是治宏和林碧颖的事情,不用管。思理,天下事,唯你是最重要的。” “” “怎么了?”他扶着我的发髻,认真看看我:“是又瘦了点,以后不会了,我们到哪里都一起。我总是欠考虑。” 我笑一声,手指抚上他的眉毛,是真有天生长得这么整齐的眉毛,宇称都不守恒,他的眉毛怎么这么对称整齐?:“夫差是多么昏庸的一个霸主啊。” 他欣喜溢于言表,紧紧拥着我:“我知道是有点快,可我不能等了,凤老说我们属于什么初始盟约,历什么千辛万苦之劫才能在一起,在一起是要完成什么重大使命,这个使命只有我们在一起了才会到来。说什么初始盟约可能不单单是我一个人记得,可能你也会记得前世。他碎碎念了很多,我很多都不是很懂,他也认可你家可能有外面看不到的古籍有较为详细的说明。思理,我实在不会说什么煽情的话,我想” 看得出的确噎住了,我主动地凑近他,胡须刮得我有点疼:“嗯,你连个求婚都是引用我的—教材不是么?你自己也教书啊,能说会道是基本啊,快点说点好听的。” 我喜欢看他为难的样子,实在喜欢,他吹气入耳:“有些话我实在说不出,我也知道性别决定的,女性属于听觉动物,可我鹦鹉学舌都学不会。我让时间证明。” 我其实心里欢喜得很,他这几次怕是把所有不可能说的都已经说了个遍,依照他的个性,这概率几乎是零,若不是前盟的作用力,这个几乎也不存在:“你看,我们连一次正式约会都没有过,你也没带我看过电影,也没喝过咖啡,吃饭是两个人两张桌子各吃各的,喝个茶吧变成下棋厮杀,打扮得最好看的时候,都是为了别人,见你父母,每次都是一惊一乍地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不知道还有什么意外,你不在上海,我那么想念你,你连个电话都不给我。还还动不动就求婚,一点不诚恳。” 他面色凝重起来:“好像你说得没错,也许这些寻常人的小事,恰是你从来没有过的,怪不得晓东说你们的下午茶,你并不喜欢甜点,但就爱看着那些人来人往,什么告诉自己色身仍旧在热闹的人间”他倏地打开车门,跳下车去。 车正堵在淮海中路上,他转到我这一边开门,拉我下车走在阳光下。 司机瞠目结舌,他淡淡一句:“我们走回去,太堵了。” 我有点着急:“我的手袋还在车里呢!” “有我呢,想买什么?” “没有手袋,我很没有安全感。”人流中我的不安写在脸上,墨镜都没有,就这么在大街上逛? 他似笑非笑地点点头:“知道,你每次出门都有检查手袋的强迫症。” 我牢牢牵着他的手,紧紧跟着:“你知道还这么跳下来啊。” “我不会把你给丢了,放心。”看着被我握得定定的手,展颜:“你这个时候跟个小女孩没什么两样。” 我叹口气,白他一眼:“真的这么走回去么?” “不喜欢?刚才不是还说喜欢寻常人家做的那些事么?看你今天穿得很暖和,应该不冷。”他笃定地走得慢悠悠。 路过百盛,有发婚庆传单的两个销售小姐围上来。 “先生,看看吧,泰晤士小镇外景,韩国的摄影师” “小姐,配套钻石优惠,一颗恒久远。”他兀自见我被围着,好笑地一边站着看西洋镜一般。 我笨拙地摇头:“谢谢谢谢” “小姐,因为马上圣诞节,我们现在呢如果定这个套系,可以有很多优惠的你坐下来我慢慢告诉你哈” 我有点傻眼,百货公司门口的万圣节大南瓜已经搭了架子准备装圣诞树了,商家真是和国外没有任何不同啊,迅速啊。手扶上额头招架不住地摇头:“不了不了,没空没空” 一晃他就不见了,我惶恐地站着,又不敢离开,手搭起凉棚到处找他。 “他他去哪里了?”问小姐,此刻已经没有好脸色给我,冷冷一句:“不知道。” 地铁口人流涌动,头晕。该死的林治强,就这么把我扔在这里。另外一个稍微客气一点,眨着长长假睫毛的眼睛笑着说:“坐下等吧,可能去买什么东西了吧。” 我此刻身无长物,根本没资格坐人家的椅子,只能是傻乎乎地站着,没好脸色的小姑娘直接把椅子拉离我,继续招呼别的年轻女孩。 定神想一下,也许他就是想看到我这副失措模样,那好,继续玩,我径直往商场里面走,去个盥洗室洗把脸再说,这次可是自己主动把我丢了的。里面真是人山人海,销售旺季啊。到洗手间一看,居然要排队,掉头就走,下到自动扶梯上,不小心就被一个妇人撞了下,一个趔趄倒在他怀里,伊语气一点都不担心:“这是要去哪里?” “洗手,人有三急不知道么?”愤恨地推开他,却是推不动。 “好了好了,我去买个好玩的给你,又生气了?诺!” 面前是一支硕大的面人,几个小孩着了彩衣抢着桃子,我接过来看得分明:“这个技术还真是很好啊,这是看菜的一种叫做五子争桃啊,捏得不错,就是颜色不到位啊。” 他见我评得头头是道,牵了我的手往外走:“这可不能吃啊,都是染色剂。” “当然当然,看菜么,只能看的。这片叶子实在是不错,我可能捏不了不过手艺是需要经常练习的,我努力努力还是可以到这个水准的” 路过那个婚纱摄影销售台,长睫毛的女孩笑容可掬地对他说:“找到了?小姐刚才急得什么似的,根本没注意您就跟在她后面” 我脸红,他理一下我稍有点乱的刘海:“她难得急一回。” 女孩把一叠传单塞在他手里:“先生有空看看吧,现在真的很划算的。特别是这个钻石华年套系。” 他默默伤感起来,看一眼传单,放回桌上:“钻石华年?有了她,才有华年。” 一句直直射进心底,我看看他,他回我一个笑容,眉眼之间铺了满满的柔情,对小姐说:“她要的,都是拍卖会上独一无二的。” 小姐没听明白,喃喃:“小面人还能拍卖么?” 我泠泠地一个颤栗,他在伤感什么呢:“这个小面人就很好,从小到大,我就没个玩具的。” 他顿一下,一抹伤感再度闪过,搂紧我,继续沿长街慢行:“你喜欢就好。今天没见到卖气球的,不然给你一束招摇着回家。” “是啊,我也很想要气球。还有,你知道棉花糖是什么?很想见识一下的。”我真心想知道爸爸和妈妈曾经提及的棉花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他仍旧伤感地看着我:“这个要到庙会才有,过年城隍庙会有。一般不出来。” “嗯,没关系,这个面人我就很喜欢,你真了不起,能找到这个,我其实也找过,就是找不到。” “小时候,真的没有玩具?” 我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嗯,我记得我一懂事,妈妈就生病了,谁还会关心我啊,逢年过节都是支票,也不能说没有玩具,古琴算么?围棋算么?” 路过国泰电影院,他看看手表:“不算,古琴是古琴,围棋是围棋想不想看电影?” “凤老还在等我们啊。” “也是喜欢看什么电影?”他牵着我继续走。 我转动着面人,想了一会儿:“英国病人。四个婚礼一个葬礼也不错,哈哈,一悲一喜,无非音声幻象,说不上喜欢。告诉你个秘密,我从来没进过电影院,一般是在家里自己放。喂,看着我那么悲伤干什么?电影院空气不好,看个片子没头没尾随时开始结束,一点不好玩。是不是没给你拿着面人不开心了,诺,给你拿一会儿,别弄坏啊!” “哦你拿着,很适合你。”表情有些唏嘘样,怕是穿衬衣西装有点冻了吧。 我加快步伐:“你是不是要买点热的东西喝?是不是冷了?” “我从来不怕冷,倒是你要喝点什么?还是别吃外面的,都是食用色素,回去喝参汤。这件雁鸭绒,是不是很暖和?” “嗯,当然。超级暖和,爬冰川都行。原来那件援藏时候送人了,我还给忘了,回国才知道真正需要,找了好几天没找到,马上订了一件,还好来得算及时。” “预订时间很长,要好几周。” “嗯,你好眼光,这个都知道。不过颜色没得挑,他们给什么就穿什么,还不算难看吧,我挺喜欢蓝色的。” “很好看,你穿什么都很好看。素冠荷才配得上你,思理,慢点走!” 爬上天桥,夕阳真是无限好。他不知怎么一直有点怔怔地,应该是明明冻着还嘴硬,我催他走快点,他跟上来。 “太慢了,快点,这么大人走路那么慢!”我挥着小面人,着实心满意足,满街就我有这个。 他被我说得笑了:“我走路慢点你都嫌弃?”说着揽住我:“走那么快干什么?逛街又不是赶路。” 猛然想到他怕是担心我犯病,脸刹那绯红,不说话。 他皱眉,果然停下脚步,紧张地握住我的手切上脉:“是不是累了?走了不少路了。” “不是没什么。” 他仍旧握住我的手,严肃地说:“要么现在叫司机来接,要么慢慢走回去,你都有些喘了!” 我撇一下嘴:“就慢慢走,还没嫁给你,就这么管着了。哼!” 伊当街搂我靠在胸前,心跳清晰快速:“刚才说什么了?再说一遍,没听清。” “忘忘了”我小心地护着面人,他放开一点,威胁道:“是不是想当众让我抱回去?” “记起来了就慢慢走,还没没”我心想别把我的面人弄坏了!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吻吻我的脸颊:“好了好了,不寻你开心,把这面人当什么宝贝似的。” “是个宝贝,你说,放几天会不会干掉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防腐啊?”我哄他答应我给刷点防腐剂。 “你说呢?然后再弄个玻璃罩子供起来?” “那就更好了。我是准备放在佛堂。” “这个要求可以满足。”他把落下的发夹替我夹紧,扶一下发髻:“我只想着要给你这世上” 我往他怀里靠了一下:“就知道你是炼金术士啊,嘻嘻。” 他搂紧一些,走得依旧很慢:“在古代我是炼金术士?这个称呼其实还不错。” “刚才你说你只想着要给我什么?” 他顿一下,我们拐进新天地,他刷开门禁。 “忘了” “你记性那么好,怎么可能?” 他按下电梯按钮,笑得高深莫测:“选择性遗忘症。” 我嘟起嘴哼一声:“不说就不说,本小姐从来不好奇。” “知道。”他看我小心执着面人的样子,也哼一声:“马上见公婆了,你倒是的确沉着。” 电梯已经到了顶层,门打开,我踌躇着,被他一把拉出来。 “我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他闭一下眼睛又睁开,手指抚过我的额际柔声道:“你只需记得嫁给我,别的都不需要知道。” “” 保姆已经开了门,我深呼吸一下。进门换鞋。他小心地把面人插到一只花瓶里先放着。 他说得没错,林父林母和凤老都在等我们。洪进蜷在客厅沙发里忙着笔记本,见到我们嘿嘿一声:“当你两个私奔了,淮海路走得不累?没被偷拍吧!” 林母斜他一眼:“你先回避,到书房去偷听吧。” 洪进噎着,捧着笔记本讪讪答应一声:“行。” 他牵着我的手居然紧张得出汗,凤老戴着老花镜,把一摞洒金绸缎扎着的大红纸慎重地递给我:“大小姐,辰山走得急,你这次回去,把这个化给他,他应该会很开心。宋家从来讲规矩,循的是夏周制,只是这婚书别的我能替写了,这表字要大小姐你自己书。” 林父把托盘和笔架摆到长桌上,微笑:“治强,你先写。凤老要求写三份,一份给宋先生。” 他看看我,我点点头,他笑一下,执了羊毫签字,我唏嘘一声,写下宋知文三个字,林母见到未干的字迹,如放下心中大石:“思理的字就是漂亮,跟她人一样。治强,你还不错,知道自己字是什么,没枉我师父小时候最疼你。” 我扫过他的字,脸红,居然是林仲和,行书三字倒也潇洒。凤老仔细看过,点头称好,列举了一系列包括鹿皮在内的六礼,我自诺诺,心想这鹿皮可是去哪里找,杀生真是大罪过,要求改个别的,未曾想凤老坚决反对,说伉俪二字滥觞于此,不可废。他听到这里马上表示一定找到,林母亦跟着符合,我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参汤送上来,我和凤老各自喝过一碗,他年岁高坐了高铁有些犯困,便由得保姆扶去客房休息。林父收了婚书扎好,乐不可支地把一盒金条沉沉放到桌上,着实把我弄得有点晕。 好在林治强很能应付,接了说一声谢谢,直接替我收了搬回自己二楼房间。我正想也跟他逃到二楼去,林母却含笑拉住我。 “思理,我再说一分钟话?” “当然,伯母请说。”我只有乖乖坐回。 “思理,我在这里拜托你,如果你有不满意,不开心,任何事情,都不妨来找我,别赌气不理他,上礼拜天早上三点钟来这儿,一句话也不说,闷在自己二楼,偷偷地看着照片发呆,我忍不住去问,说是中午接你来吃饭,又怕定期家庭聚餐吵了你,我才临时告诉孩子们去自家会所吃便是了,就这点小事,他发愁成那样好容易睡了一会儿,又起来忙着关照保姆买什么菜,再打扮好去接你思理,别嫌我唠叨,就没见过他这么个认真法,” “伯母请放心,我也是很认真的不会欺负他的。”当下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那以后别半夜三更赶他回家”林母突然打住,我意识到他已经在身后站着了,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拉过椅子坐下,松香渐近,如同来自许多个前世。 “我妈是误会你了。”转而向着林母:“我们还没有办事,还没有” “尼玛那她回国后住哪儿的?” “她还有个弟弟要照顾,我们还是住的很近。” 他自己圆谎还挺能找理由的,我拿开肩膀上的手,他索性拥着我:“妈,我有事要和思理商量,你先回避?” 林母倒没有发作,仍旧柔和地朝我笑笑:“什么时候让弟弟一起来吃饭?” “妈!” 林母立刻起身离开:“凤老休息了,我也去睡会儿,等凤老醒了再开饭。” 他拉起我就跑上二楼,我想到洪进还在什么房间里呆着,那些箱子是不是处理完了,他关上门,眼里晶莹一片,真是要命的好看。 偏偏怕是又憋着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我实在好笑:“又忘记了?选择性遗忘症犯了?那就别说了。” “刚刚想起来,不听算了。”他倒是倏忽重新掌握主动权。 “那就永远别说了!” “怎么老是这么绝对,你就不怕我向我老丈人告状?” 我握起小拳头,他一把捏住:“还没过门就这么暴力。” “你看你那得意样啊,说点好话给我听听都不会!” “那夏周制婚礼之前,根本就连个面都见不到,遑论说话啊,洞房才头一次说话的,你要是真急着听,我跟我妈说那个会禹步的我那个什么表叔明天就来上海当祭司。” 我有点吃惊:“凤老都告诉你了?” “凤老意思叫我妈越快越好,帮我们办事,还是我说等去完美国,拜祭宋伯父之后再定时间,思理,我上了两天的课,再笨也知道了,我们换过婚书,需要在四十九天内结婚的。” “夏夏制是这样的。是只有只有四十九天。” 他此时那种固有的意态从容已经回来,环着我:“你是姑娘家,有些事不方便告诉我,我也实在是够笨的,我妈跟我说半天,我也不是很明白,凤老若不是捧着我的八字看了足足两个钟头,怕也不会替我做这个媒,他告诉我时间很紧张的,说你很清楚盟约是什么意思,怕是全天下没人比你更清楚了,却是没法对我说。思理,我知道你对我不满意的,勘勘能做到不讨厌我已经很好了,照我妈的说法,我们是遇到之后四十九天要办事的!” “初始盟约才需要这么赶时间。凤老说我们是初始盟约?那片木板上写的初始盟约?伯母也知道?所以那么急?” “他是说我们是初始盟约。思理,你智商是全球第三高,你记得什么叫初始盟约是不是?你一定做得到过目不忘,你只是不方便告诉我?” 他看出我神色刹那的黯淡,苦笑:“只怪我什么都没想起来,只怪我还是没法让你相信我只怪” “我告诉你,”我打断他,正色道:“初始盟约到来的,是真身。只在天启,末日,地球颠覆性灾难来临的时候会来履约。我们是真身。我没有看你的八字,我是害怕我们是这种,我不敢看!然而初始盟约很强大,纵横三界不可阻挡,秉承的是宇宙先天罡气,其他前盟,是个人历劫,初始,是共业,使命从来只有一个,拯救地球文明。结果也只有一个,是牺牲。” 他手指抚上我的背脊,力量很大,刺得我很痛:“谢谢你告诉我,思理,凤老花费两天才让我明白,你只需两句话。这四十九天,还有很多不可预知的阻挡,灾难,需要我们克服,是不是?” “是。” “所以我才身不由己地有一种急迫感,思理,你是别人眼里特立独行骄傲高贵学识渊博拒人千里的ysl,我眼里你只是个纤纤弱质的女人,一心只想着要把这世界上最好最美最珍稀的给你,只要你在我怀里,明天就是末日又何妨。思理,我想每天都和你一起迎接日出。这个盟约来就来吧,随时欢迎。人固有一死,没什么可怕。” 我定定看着他,他是伏羲真身?地球文明史上最完美的那个人?所以有这么协调的五官,史书上所谓的龙姿凤表,顶天立地,他是来自天界的人主,此刻再返人间,为践前盟? 他手指缓缓滑过我的眉眼,鼻梁,再到嘴角,微微一笑,这笑容确能穿越整个银河直抵非想非非想处天,是最初的起心动念,我们的爱情,是华夏文明史上最牢固最坚贞的表率,是双光子量子纠缠标准模型,这才称得上地老天荒? 他握住拳头,灿烂又是一笑,变出一枚戒指,套在我手上:“八点五号。超新星黑钻石。” “怎么可能。”我看着超过5克拉的超新星钻石,恍如梦中:“怎么可能你有?” “因为你的代理,曾经是我的代理,后来突然不愿意做我代理了,本来以为是wqq插手了,我也懒得去争,够玩就行了,谁知竟是你。思理,有些事的确是注定的。那两封便笺使用的油墨,所谓特殊配方,就加了这种钻石,是不是很奢侈?熔炼一枚戒指对于炼金术士来说很容易,不过是用记忆金属还是有难度的,只有独一无二的才配你。喜不喜欢?” 一时间只有点头,不停地点头:“所以可以穿越时间裂缝来到这里,我本来就是你的妻。我们要跟时间赛跑,完成使命。” “虽然你觉悟晚了一些,我还是原谅你。”说得一本正经:“我们已经换过婚书,前世来生我搞不明白,这一辈子,你的身份便是林太太了,时刻要记得!” 这一次的风来自海上,披星戴月掠过灯塔抵达大陆,悄然徘徊于江南丘陵绵延的妩媚群峰之间,低吟浅唱,玉树琼花飘落在梦里水乡,乡愁精心编制粉饰了内心的网,便在此刻丝丝崩断,奔向那无边无际的林海,幻化成烟,心中的磐石悄然瓦解,到这山头飞不去,眼前佛面是如来,那是不老的青松,站成永恒,站成信仰 他知道我此刻内心如滚滚长江,热泪无声而下,湿了的不止是衣襟,是那坚强守护,刻意不去触碰的柔软心底。 第17章 万丈红尘 坐长途飞机,我向来是要一杯烈酒灌下就直接睡觉,但此刻他在身边,我若要了酒,估计一眨眼就被他喝干,所以只能在飞机进入平飞状态后半躺着,强迫自己最好自动入睡。他则在平飞后马上打开笔记本忙着不知什么方程式。猛想起手袋里有睡眠片,要了果汁吞了两片,等作用力产生。 我回忆这几天梦幻一般的日子,周四他带我去文庙旧书市,结果人家要周日才有书市,转去城隍庙上海老饭店吃臭豆腐,走路外加搭地铁,我念着要去提车,他让司机代劳,崭新的卡宴扔在地下车库睡觉,我们仍旧疯疯癫癫地满城闲逛,趁着夕阳尚温暖搭轮渡吹黄浦江的风,结果到了浦东发现赶上下班高峰,只能等司机来接回去猛灌参汤。洪进倒是一个人没日没夜地忙那些纸箱,什么手段都试过了,还是没在白纸上显出字迹出来,木板上的泪水经鉴定属于未知名女性,暂时认为是金熙顺的,寻人启示也是报纸网站从北到南都登了好几次我觉得我们应该去帮洪进一下,都被他直截了当拒绝,声称我们在恋爱,让共工自己去忙,水神没那么好当的。晚上送我回家,才离开没几分钟又回来要看着我睡着,被他看得睡不着半夜两点多钟又去喊洪进宵夜,黄河路乍浦路什么夜市都转了一遍,最后总是让他和衣抱着才睡几个钟头,起来陪他回去换衣服,周五又是疯癫地开到森林公园去划船,上岸了才猛然想起我还有堂大课,奔回学校恰能数着秒上去讲红楼梦与吴梅村,讲太祖十八朝人物的真正历史,顺势大骂了曹雪芹一通,沽名钓誉玩弄天下人的李鬼是也。他便坐在后面笑着听,下课拉起我的手也不顾学生都在看着就替我套上外套戴上墨镜,跑去大光明看电影,看完国际饭店喝咖啡吃招牌蝴蝶酥,才吃完正对面就是功德林,一顿又甜又腻的素食撑饱,人民公园哈根达斯门口坐着看人来人往。问他怎么没课上,答曰洪进代课。简直羡慕死我。周六一本正经请洪进吃午饭,其实是让他继续代课直到我们美国回来,可怜洪进那血红的眼睛几乎睁不开,还硬撑吃了双人份日餐生鱼片,真是好兄弟。晚上陪晓东吃饭,饭后又电玩城赢了一堆毛毛小熊猫咪塞在我手上,送晓东回酒店公寓后提议要听我弹琴,我想不需要徒步夜游上海,别说弹琴了,就是做把琴我都愿意。弹了几阙,喝了几巡茶,又布了棋盘下棋,这回存心不让我,输了整整十目半,方才提醒我整理行李,我得意告诉他我是回家,无行李可整理,伊也同样话相对,并且凶巴巴说我到纽约必须住他家,替他收拾客房让伊早早入睡,找了酒店那种大浴袍摆在床上,指望他自己将息,我实在困得发昏,结果仍旧是各自套了睡衣蜷在沙发里,连接了平板到大屏幕看英剧卷福演的福尔摩斯,bbc大片就是精彩,但实在没坚持到最后,醒来已经是在自己床上,伊已经回家换了衣服来等我去跟他父母说再见。朦朦胧胧去新天地与我准公婆吃了午饭,就直奔机场。 候机室他也是忙着笔记本,我点开平板看看那些八卦,并未清净,有好事者贴了在轮渡站拍到的我们的照片,招来一片怒骂,说是瞎了狗眼,我们怎么可能搭轮渡,倒是各自的学生比较冷静,认为教授们童心未泯尚未可知,的确见到兴高采烈地衣锦夜行于黄河路,还有洪教授当一千瓦在边上闪着。这一条洪进被迫回应,让孩子们洗洗睡觉,林教授是在陪宋教授过童年。见到这条称得上内幕的回应,又是一阵热闹,下面一串提问都是请洪进再爆几条内幕,洪进估计是彻夜忙着纸箱,时不时真说几句,说男人喜欢女人方式很多,总觉得对方是小孩,当掌上明珠一般哄着才心安,林教授就是这种,但没事别乱学,唯宋教授喜欢而已,换了别人怕是有车不坐被骂二货。隔了个把小时又来一句什么老夫这几日忙得很,没空八卦,念在你们诚心想知道内幕,爆一个,林教授的情书写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震撼了宋教授,这便是真相。于是下面又是半夜不睡觉狂吐槽一堆留言问他什么内容。他又卖关子,过了几个小时天亮时分又转了一条别人的微博,评论几个字:晒晒不置评,老夫就知这几日有人不眠。仔细看是一个叫霍宁的女孩,注册信息是电视台主持人,华尔道夫那悲怨激动的女孩是他的ex?贴了我们在淮海路上,我执着小面人从天桥上下来后催他,他切着我的脉又不顾身份地吻我面颊的照片。文字说明有点过分:此君遭某名门淑女弃后,品位紊乱,新欢竟是一支面人便打倒的学生?我仔细看看,羽绒衣的确使我显得跟个学生没什么两样。洪进晒完,怕是为林治强抱不平,又贴一张中午吃饭时候我们两人一身旅行装他忍不住握着我的手放在唇边痴痴模样,写得更是煽情:看点在手上。老夫怎么还算一个见证。2货们都一边呆着去吧!这一条是卷起千堆雪,都在问那是个什么戒指?好在我们已经在机场。小姐来通知可以登机了。那么国内的网路风云暂且都大江东去吧! 迷糊中准备进入梦乡,他把小毯子边替我掖好,自己也平放了座椅,我才发现已经熄灯了。 睁开眼看见他正凝视我,微微笑一下问他怎么了,说没什么,睡不着。我指指澳洲睡眠片意思他可以吃一枚,他摇头轻声说他把我的行程都改好了,让我安心睡觉。 我能安心睡觉?我的行程都被改了?拉开手袋取出笔记本,他见了立刻闭上眼睛假寐,说一句:“我很困,等醒了再讨论。” 我原来的行程的确是很忙,落地就要赶往曼哈顿律师楼和宋氏律师开会,第二天一早华尔道夫早餐见杨氏的律师。九点杨氏董事会见舅舅们,中午去宋氏博物馆审计,与堂叔工作午餐,下午和宋氏律师再开会,晚饭不吃回家睡觉倒时差,半夜十二点半见威廉。第三天,早上仍旧早餐约见会计师九点去墓地祭拜父亲母亲,中午去宾州见心理学导师,第四天早上回纽约,中午约马克看苏富比预展,午饭,下午茶和表妹一起,还有马克,晚上一起看歌剧。第五天上午射击训练,下午医院献血存血,第六天陪林治强,或者中央公园转转?反正下楼就到,再说吧。第七天返沪。 他的确改了我的行程,p.s一句话就让我乖乖不当场发作:宋思理想把自己忙死,先问问林治强答不答应。 我的行程计划他当自己如红楼梦的脂砚斋一般通篇批了一遍。 落地的律师会,他算是同意了,因为高效的宋思理设定的会议时间只是30分钟。第二天的早餐改在家里?九点董事会可以,中午审计建议取消,宋氏的报表林治强认为清晰可靠,没啥好审计的。签字通过就行。尼玛!下午和宋氏律师开会也可行,在家里开。晚饭必须陪林治强吃。半夜十二点见威廉?这是要做什么?落地前讨论。第三天会计师也来家里报到,祭拜是个大事,没有疑问,中午去宾州取消了,导师已经发了电邮被华盛顿特区紧急征召,这次见不到了。所以空出的时间市政厅注册,否则第四天不允许见马克。预展,午饭,下午茶还有歌剧,彼时身份是林夫人,身边当然要有林先生作陪。尼玛!射击训练可以旁观,献血这个有待商榷,存血属于应当。第六天不许出门。纽约州暴风雪警报。第七天回家给公婆敬茶。 我想他一定是靠在枕头上偷看我,我小心收了笔记本,空姐正注视我,小声地问是不是要喝点什么或者晚饭,我摇头,他知道我怕是不习惯机内餐,午饭时候简直被强迫吞了将近四十分钟的饭菜,三天都不太想吃饭。她笑笑站直身体,顺手熄了我的小灯。我也只能老实躺下去。他伸手揽住我迷糊地一句:“你律师回信说知道了,你的安全队长不太听话,拽得很,坚持要来接。” “什么?”机舱内都在熟睡,说得细若蚊蝇。他以我的名义发了邮件给律师? “睡吧,醒了再讨论。不然一会儿想睡了,人都起来吃啊喝啊吵了你。” 想想也是,他这些天的确是比较—累。是被我折腾的么?是他自己找的。他见我不动,把毯子裹牢,睫毛擦上我眼睑哄我一下:“从今往后,什么事都是我们一起面对,你一个人担着,我会心疼的。”埋头深深一个吻,松波袭来,伊喘息如涛声,我打个呵欠,睡眠片的困意终于来了。 睡醒了争执是必然的。我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我很小就明白自己是个十分麻烦的家伙,学业不能算有成,只落得个颠覆经典理论疯子的外号,本小姐也从来不在乎。从数理化到文史能颠覆的都颠一了一遍,气死不知道多少权威大师的,还好气死人不算犯法,不然估计美国联邦法也被我颠覆一遍。所以一觉醒来发现朦胧中自己牢牢捏着他的衬衣领口,象握住什么救命稻草似的,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机舱里倒是各种食物味道飘散着,几个座位上的小灯亮着。松手放开,他方侧脸看着我:“醒了?还睡得挺安生的。” 他是怕弄醒我所以等我自己放开?睡眠片作用力还没完全过去,迷糊地摇头自己转个身背对他再睡一会儿。他见我确如又睡一般,方直起椅子,大概去洗脸还是什么的。我也赶紧起身,看看头等舱盥洗室都亮着有人灯,悄悄去中部的洗手间。刷牙漱口整顿一番,出来又撞进他的胸膛。 “你是不是要吓死我啊?”他抱着我象我刚从地狱回来一般簌簌发抖。 我心想我才被吓一大跳:“没” 回到座位上还没说话,他毯子兜头又包了一圈:“思理,还有两个多小时要落地了。现在是不是有些话可以告诉我了?” “什么话?” 他叹息一声,小姐送来一份煎蛋白,一杯橙汁给我,说是他替我要的。 看着我吃完,方悠悠取了湿纸巾擦净我的嘴角,缓缓一句:“你舅舅曾经绑架过你?” 所以他刚才没见到我在座位上吓坏了?我总不会被绑到货舱去吧。 见我不出声,自己捏捏山根眉心处:“所以你始终没有确定航班,全天任何一趟直飞纽约航班头等舱都有你的名字,是到机场准备签哪一趟就是哪一趟,还是怕会有什么意外?我的机票代理没办法,只能配合你。” 我简短地老实交代十五岁发生的事件,还安慰他时隔多年现在我可以保护我自己,不用担心。他沉思一会儿算是点头同意:“杨氏的报表问题很多,你是应该重新审核,有时候太顾及亲情自己倒容易万劫不复。决定亡羊补牢?以你的能力,早几年就应该介入了,拖得太久了,漏洞很大。” 我摇头:“那时候—我还没有能力,有能力的时候,也不想让爸爸担心,现在时间正好。” “好,这一桩,你已经决定律师去安排审计小组进入,就过了,下一件关于威廉,你半夜十二点见他干什么?” 我睡前就知道有这么一问,早准备逗他玩一下:“原来我笔记本里还是有你搞不清楚的事情哇,诺是这样的,半夜天气比较好,开高速飞机玩是很合适的时间,你懂的,赛车现在已经过时了,流行赛飞机来着。” 说完内心窃笑不已,表面上纹丝不动,喝干橙汁,让小姐收了小托盘。 他闷闷一句:“当我葡萄牙语不过关么?” 我大惊,一下子掉入冰窟,尼玛!他的档案我是该好好去搜索来看看,记忆大师么? 见我震惊样,转过来替我把椅子又放平,自己也躺下来环着我:“我若是不看你的笔记本,你什么事都不愿说是不是?” “小事,我一般自己可以解决的。这个事情,你不知道比较好威廉就是帮我个忙。我只是去取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不然我怎么有脸去见爸爸。” 伊心痛地埋首在我胸前:“思理,你信得过威廉王,还是不信任我。” “没有没有你一定要知道我就告诉你,可是可是万一”见他这般沉重甚至有些哀怨,我心里难受,不得不老实说:“就是去舅舅的植物园把几株素冠荷挖回来重新载到爸爸和妈妈的墓碑前,我离开美国时候他们挖走的!威廉,威廉开飞机帮我一下,很快的。” “你怕会连累我?” “嗯。”想想还是说实话。 他语气缓和一些:“高压电网,你那定位图我看得明白,你准备让你家植物园停电三十分钟,你好吊下去挖兰花?一定要去?” “嗯,一定要去。” “那好,我去做这个事。万一我搞砸了,你会救我吧。” 我笑:“肯定不会,这可是技术活,还是我自己行动比较好,你说不定我还指望你来保我呢。不过,不许搞砸,我怎么也不可能犯这个错的,必须成功。” 他眯起眼睛,鼻梁蹭在我脸上痒痒地:“就没有更好更万无一失的方法了?” “没有了。” “这个事情明天还可以讨论,接着下一件,你那位公爵,神经兮兮买了个球队送你的那个你要陪他整整一天,从早上看预展一直到晚上看完歌剧?” 嘿嘿,看来还是吃醋了,我故意一本正经地严肃道:“这是很早就定下的,长青宫在苏富比有一批古董拍,我们是世交,我总要去买两件捧个场的,下午茶和我两个表妹一起,看歌剧也不是就我和他呀,阿依达长得要命,我就点个卯,听完序曲就溜了。” 他闷闷又沉思一阵,挤出一句:“这次,威廉王,公爵,我都要会一会。” 我不是很明白什么意思,也只能闷闷一句:“哦你不见也可以的。” “我说过了,随便你做什么都可以,我和你一起。”声音仍旧有些暗哑。 “那就一起。” 他依旧闷闷哼一声:“现在最后一件需要讨论的,你跟我回家住,我不习惯住别人的房子。司机会来接的。” “可是可是” “你偷盗我都妥协了,思理,你的行程我只出现在最后一天,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陪我下楼中央公园喝西北风走一圈?” 完了,貌似受伤了,我有点傻眼,定这个行程的时候,九月份,那时候他在哪?他受伤,我还委屈呢,莫名其妙就来个什么盟约,就嫁人了,还冤枉我。 哽咽一声眼泪就涌了出来:“随你怎么认为,我不解释。” 他蓦地慌乱,抚着我的背顺气:“才吃过东西不能哭,不能哭,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是有点小心眼了,不哭。” 其实这个时候真不能哄,哄了就是奔流到海不复回的了,冷冷再刺激我几声我肯定立刻忍住,偏偏他一个劲地认错,尼玛!:“本来就是你不好,大千世界瞬息万变,九月份的行程而已,现在十二月了,我大致定下重要的跟律师交代的事情心里有数就行了,又不是什么国事访问,事无巨细都要每天梳理十几遍啊,我独来独往几十年习惯了,你凭空冒出来,我已经够混乱的了,连有大课都能忘,船上岸才想起来,”边说自己还真伤心了,恸哭气结:“我这一生九死一生多少次了,你又在哪里啊?我十几岁都能自己捡回命来,普天之下,还有什么我做不了的?像个白痴一样什么都要靠别人,那怎么可能是我呢?你是爸爸妈妈的宝贝孩子,我是误坠红尘不该来的,我来了之后,妈妈就生病,爸爸就难得笑一下,我从小就知道什么叫独立什么叫坚强,现在,现在更是这样了,还有个弟弟要照顾,我每一步都必须万分小心,不可以再出半点差错,因为没有退路,我没有退路,你问我在害怕什么,我害怕我做错事再也不会被原谅,不被爸爸原谅,更不被我自己原谅我承受不了这个后果,你明白么?我再也不可以出差错了!” “思理,求求你别哭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该死!我都明白,都明白” 空姐见我伤心欲绝模样,哭声又渐高,不由来关心一下,他正是有怒气没地方出,恨恨一句:“你们东西太难吃了,她吃了难受得慌!胃疼!” 空姐大骇:“实在对不起,对不起,夫人定的是特殊素餐,可先生是您说只要煎两个蛋白就可以的!是不是喝点热的会好点?” “思理,不哭不哭了,一会儿落地还要见律师,眼睛哭红了会不漂亮的。”他冲着空姐又是一句:“就白开水吧,别的不用。” “马上,马上来。夫人胃不舒服?或者来条巧克力?” 我噎噎地被他灌了一口温水,止住了眼泪,他又是冷冷对空姐:“没什么事了,那些人都醒了,你忙吧。” 灯光的确大亮,大概一个多小时左右就能落地了,都在洗漱吃东西,我是不能丢人继续嚎啕了。 他拿块湿纸巾敷在我眼睛上,手切上脉,略微放心地松口气。乘务组长被惊动了,来打招呼:“夫人好些了么?我们这里备了几种胃药” 我正想说没什么了,他平平一句:“稍微好点了,让她休息一下。” “好好,不打扰了。” 伦敦音实在好听,我掀开纸巾,揉成一团塞进垃圾纸袋里,他默默看着我。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叹口气缓和一下:“刚才我有点过分” 他掀开遮阳板,背后抱住我,唏嘘一声:“思理,其实我很高兴你可以哭出来,别跟自己过不去,以后跟我过不去就行了,你不需要居安思危瞻前顾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什么后果,我承担。我的房子车库很大,你想炸多少次都行,别伤到自己就好,你不是误坠红尘的,你是来等我的,威廉王也好,公爵也好,我不是嫉妒,我是气愤,他们先我一步进入你的人生,他们有那些机会在你九死一生的时候出现,在你排日程的时候堂而皇之地分享你的时间思理,我不会再错过了,一次都不会。我暂时还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可以当下证明,但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我心想我只是宣泄了一下,他不必当真,软软转身靠在他肩头:“我跟你回家。让他们送些衣服过来就可以了,也就几天功夫。” 他颤一下:“你要是不习惯,再回去也可以,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要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我点头:“上海我一个人都待得很好,不会不习惯的。” 他听了略有所思,半晌,轻声问:“你为什么让晓东住酒店公寓?” “我是试图让他独立。他住酒店公寓,有人专门打扫,要东西吃也方便,关键是比较安全,云南路也很热闹,比他一个人闷在公寓里要好。我刚回来的时候,实在不方便带着他住,我其实也是很麻烦的一个人他又是爸爸去世后我才知道的一个存在” “倒也是,你考虑得很周全。”他拆开包装纸,取了飞机洗漱套里的小梳,细细替我梳理头发。 “开心一点啊,对了,你下载了表格么?”我想起一件事来,他一定会高兴。 果然,眼睛亮了一下:“你是说” “嗯。” 他点点头:“在线就可以申请,我们回去弄,拿到登记号去办准婚证。思理,尽管我持有绿卡很多年,但不想入籍。” “嗯,我们华人,在美国始终是没有归属感的。即便我是在纽约出生的。” 空姐送来旅行外套,他替我套上,打量一番点点头:“这个样子可以去见律师了。” 我笑一下:“索菲会带着我的工作服来机场的,我本来计划在车里换的。” 他眼神复杂一下,飞机已经滑向跑道:“不是只见一个律师?索菲?” “十二个吧。索菲是我贴身女佣啊。” 他说了什么,轰鸣声太响,听不清。 纽约,我们来了。 我们在vip通道被拦了下来,他预订了,我也预订了,于是由于双重预订,被程序自动否认了。相视一笑,往进关大厅跑去排队。好在不是外国游客,没多少人,很快入关。取出美国手机正要拨号,电话已经进来,索菲也一眼见到,仍旧一身制服,跑上来激动地握住我的手,我拍拍她,说她又胖了一些,她看到林治强,咧开嘴,乌克兰口音浓重地问候他,他看看索菲后面的两个随从,搂住我的腰。说他的司机已经在等着。 我看到他车呆了足足一分钟,他的车居然是奥迪派克锋,太败家了,太招摇了,太居然还说我,他才是败家头子! 他也看得比较傻,我的队伍是有些热闹,但赶着时间往曼哈顿,实在没时间解释,索菲捧着我的cd套装和工作手袋交给他,又给他一份纸袋说是小点心。我匆匆交代安全队长回家带索菲回家去取我的换洗衣服来,他也匆匆把地址写下来交给特种兵出身的身高一米九的洋人,立刻把我推进车,仿佛附近有狙击手在瞄准我似的。 他的司机是五十来岁的白人,东部口音,见了我很客气招呼我林太太。 他坐进来说跟着前面的车队,转过脸就装出一副愤怒样:“太败家了。” “你说你自己吧!谁开比飞机还贵的车啊!” 他扶住额头:“冲动购物的后果。” 我直摇头:“以后不许说我败家,听说这是记忆金属打造的,回头撞棵树给我看看是不是浇盆热水就复原。” 他笑,见我正准备换衣服,拦住,打开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保温桶:“吃完饭再换,七点多隧道可能有点堵。” 我有点感动,参汤和荠菜笋尖馅的蒸饺,实在饿了,吃得欢,吃完才发现他的呢。他打开纸袋说他吃甜点。我觉得我是有点过分,我一口气吃了十五个蒸饺?拿着筷子愣是放不下,他收拾好把保温桶扔到副驾驶位置上。幸好索菲带了点小点心来,他吃了几个赞叹,说我最好让厨子去他家上班,我想想也行,憋不住问他有几个佣人,他反问我。我说实话,他噎了一下,说让我先送四个过来。 隧道是有点堵,我电话管家安排四个佣人搬到他家去住,再来两个厨子轮值。他稍有愁容地问厨子是不是需要房间,我说是日夜两班厨子不住家,他才安心一些。 换过衣服,他看着我苦笑,说此刻他跟我的随从没什么两样,然后又得意地从后面拖出一袭西装出来换上。我想两个人的磨合还算是有点点默契吧。 一路到律师楼,还没按下电梯按钮,随从就紧紧贴进来占据两个角落。他勘勘闭一下眼睛,睁开到了二十二层,黑西装一屋子的律师正襟危坐等着。我的主要律师是华裔姓汪,一见到我就直接进入会议程序,我关照安排林先生旁听。内容他其实已经大部分都知道,我要求进入杨氏审计,一旦大舅拒绝,发律师函强制执行,大舅假公营私的证据十年来足足的十几个文件袋,每天抛一个给他都能抛半个月的。 “宋小姐,我们宋氏资金很充分的,一定要动伦敦的?”汪律师最后问。 林治强本来目无表情地听着,这时候皱眉,坐直了一些。 “母亲的家事,母亲的平台来解决,为这一天,我忙了这些年,不必牵扯宋氏。这是我决定的。按照最初的模型来。”我转转手上的戒指。 汪律师明白地点头:“好,按照您的意思我与伦敦罗纳德律师对接。” “他被授权的几家公司账面资金,绰绰有余,已经在待命。我希望最快四月可以接手杨氏,团队都搭建好了?” “还有几个正在宋氏做最后的培训,时间来得及。” 林治强正是听得兴起,我取了笔签了字交给汪律师,站起来宣布散会。向他走去。 “结束了,大约费时28分钟。” “很精确。”他正待替我拉开玻璃门,早有见习律师抢先一步。 他犹豫了一下,转身冲着汪律师说一句英文:“你全权代表莎莲发的声明?有劳了。” 汪律师顿一下,礼貌地鞠躬:“恭喜了。” 回他的是中文,他立刻也改口说中文:“其实不必回应,她真不必费这个神。” 汪律师礼貌地回答:“我听命于宋小姐,我这几天都在纽约,有需要随时找我,两位或许有什么协议之类的。” 我楞一下,他也楞一下,我马上说:“埃里克,我这边没有,要是林先生那方有需要,你不妨替我签了,我们无所谓的。” 汪律师顿了一下,谨慎地说:“宋小姐,这个要三思。” 他突然插话,想是明白主题:“没有,我这方没有协议,你要是有,我可以签。” 汪律师展颜:“是么?我听宋小姐的。” 我叹息一声:“埃里克,我们非上市,根本无所谓,他家倒是关联公开市场,强平时不涉经营,不太明白利害关系。” 汪律师又鞠躬一下:“宋小姐说得是,但作为您的顾问,还是请三思。” 他用力握住我的手,语调有些不快:“思理,你在胡说什么?治宏和碧颖联络你的律师了?汪律师,我也是非上市,根本无所谓,没有协议要莎莲签,除非我本人授权的代理人,其余人等,你大可不予理睬。我给你书面承诺?” 汪律师看看我,又看看他,难得地笑一下:“两位意思我明白了,林先生不必给我书面承诺,真是要给,也应该是您的律师团发给我,在下看来,的确没有必要。宋小姐不涉经营,可能不太清楚您的情况,就当本次对话,没有发生过。” 简直一场莫测高深对话,还要当没发生过?难道不就是讨论婚前协议么,我不在乎,但还有些别的?我皱眉:“埃里克,什么意思?” 林治强倒是笑着吻我的手一下:“没什么意思,本次对话,没有发生过。” 我还狐疑他的律师团是什么意思,他也是非上市是什么意思? 汪律师作一个请的手势,林治强拉了我的手就进电梯,随从又是站定角落。汪律师的声明我知道,我授权的,声明我和他确已经交换婚书,择日成婚。感谢各方厚爱。英文是中英双语版本,想来已经第一时间上网,他应该看到了。他家那两家公司自然周一开盘就封涨停,只是无人知道究竟是什么机构封的那几万手。 他在上西区的房子是很大的独立三层建筑,花园里仍旧开了些许的茶花,红白两色,在门灯下很是好看,真是耐寒的茶花啊。将近十点半,这个区域很安静了,附近有几家私人博物馆,我还是挺熟悉的。他拉着我正要走上门厅,被随从拦住。随从自动分散,职责所在前后都查看了一遍,来向我报告,防盗系统勉强过关,他们会在外面巡逻,递给我一封纸袋,掂了一下分量,点点头让他该干嘛去干嘛。 他管家开门迎候,索菲和几个佣人扛着我的行李入内。 大厅里的温度不是很热,我稍稍有点冷,他意识到了,考虑一下让管家带着我和索菲去房间泡一下热水澡。我扫一眼大理石的建筑物内部,西洋建筑与中式最大不同在于石头建筑和木结构,中国人是死后才放进木头里椁于石头,西洋人是活着就住在石头里。整个格调很冷,跟他上海独居的类似,黑白灰,大理石拼接得不错,几乎无缝,唯一色彩是匆匆摆上的南美鲜花,各种颜色的玫瑰很是热闹,多了一些暖意,索菲下意识地徒手抹了一下扶梯,冲我做了个细小的鬼脸。我知道可能卫生工作有点粗糙,好在干活的不都到了么。 管家带我们到三楼主卧室,金属和玻璃构成的家具,让我打了个大喷嚏,白玫瑰倒是还新鲜滴着水,方方正正的带衣帽间的套间,风水上倒没什么缺角斜冲,洁白的墙面上一幅惊涛拍岸的油画,室内软装跟他个性一样,简洁利落,没有一丝情感外露痕迹,时尚又冷酷。我找一个大小合适的抽屉拉开,居然是空的,太好了,把纸袋塞进去先。 因没想到这房子的暖气这么差强人意,索菲迅速把洗手间重新按照我的喜好编排布置一遍,浴缸夸赞一番说是够大的,就放水让我泡着,她好去换床单收拾衣帽间。我泡了一会儿就起身了,地面漆黑的大理石寒光闪耀,裹在浴巾里不禁发抖,忍不住又想去放水再泡泡,却是在门口听见他和索菲的对话。 “那就按她喜欢的。” “先生别内疚,小姐不讲究,是原来宋先生的习惯,不过寝具必须换掉。” “刚才下面跟他们开会,听说了,莎莲的父亲把她照顾得很好。我还—需要向你们请教,拜托了。” “先生—您这里的暖气很不好。我担心小姐会冷。” “是我的错,习惯20度,刚刚调高了,会好一点。索菲宋府一直保持20个仆人的配置?” “嗯,小姐出国前要求的,小姐的意思有点高深,什么宋先生只是换了一个意识形态存在,只要她还活着一天,我们就还是宋府的人。” “哦我的管家尽量配合你们,外面那些,也一直是保护小姐的?” “先生不知道么?我也不方便说” “你们要是都不说,我要去问谁?”他声音高了一点。 索菲咳嗽一声,这是她的习惯,感觉到危险的时候会咳嗽:“嗨宋先生生前要求的,即便宋氏有一天破产了,还是要这么保护她,专门设立安全基金。索菲斗胆说一句,这里很不安全。” “到底谁在威胁她?她舅舅们?” “我不方便说。” “你必须告诉我!” “太太多了啊,有钱人不都是目标么?舅舅也是一直希望她有意外,还有别的乱七八糟的可能。比如什么炸弹,什么刹车问题的,什么” 我因着实冷,禁不住一把扭开了门,正遇到他漆黑眼眸凝重地看着我,我牙齿打了个冷战。“冷?”他问,靠近一步。 没来得及摇头,索菲已经取了丝质睡衣托着:“小姐换衣服么?” 我看看她:“毛毛衣吧。” 索菲马上去找毛衣,他叹息一声让我靠在肩上:“思理,我送你回家。你在发抖。” 我抚着他挺拔的背脊,摇头:“会习惯的。我穿多点就好了”他的确是尽力了,我只是需要时间适应,还是一个喷嚏忍不住。 他掀开被子让我进去:“今天就不折腾了,我去洗一下,你喝参汤,然后马上休息。” 关照索菲去取参汤和点心来,一边拢拢我的头发。我笑笑:“去洗一下吧,我的笔记本呢?” “还要工作?不许,明天再说。” 我有些恼怒地看着他,他倏忽明白,俯身吻我一下:“等一下拿过来。” 他一离开我就跳下床拉开抽屉,撕开纸袋封条抖出弹匣,一支9毫米口径,一支8.5毫米口径,我检查一下,快速装上弹匣,考虑一下还是不装消音器,审视一下房间,一把放在桌上的花瓶里,另一把放在枕头底下还是 “可以放在床头抽屉里。”他声音背后冷冷响起,斜斜支在门缝上,手里是一台笔记本。 我却是已经推开保险一个转身对准他,见到是他才勘勘停住扳机:“强,你” 他心痛地握住枪管:“难怪你说九死一生,在纽约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我扣上保险,转身把床头的长抽屉开条缝插进去:“防,防患于未然罢了。” “你说,我怎么敢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这种日子,时间长了就习惯了。”我安慰他一下,轻轻抽出笔记本:“现在在线填写申请很方便的,我现在就写吧。” 索菲正好托了参汤和几片香椿饼进来,放下立刻找了件稍厚的居家斗篷给我披上,对他客气地说:“先生,肖恩已经替您放好水了。” 他闭一下眼睛,点点头,离开。 听见长廊传来小声的对话。 “值夜厨子需要的清单,相当复杂,连餐具都很复杂,我让宋府的回去取了,明天夫人是有早餐约会,所以必须今晚要这些。好在公园西大道不是很远,又有的是车。先生请息怒,实在不知道会这么复杂,我们准备得是不够充分。” “暖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您原来关照不可以超过20度,嫌热现在已经都开了,还有” “说!” “宋府那几个仆人对我们的工作很不满,要求彻夜重新打扫和整理,还希望多几个来帮忙,请您准许。不然您夫人的卫队不放行。还说干完活可以回宋府去住,不给我们添麻烦。” “随随他们吧。别吵了她就行。” 我再竖起耳朵,却是无声了。 索菲带点同情地看看我:“小姐,这位林先生是” 我喝了半碗汤,敲击键盘填写个人信息,良久才看她一眼:“我的未婚夫。” 她撇一下嘴:“知道,我是想说看起来没想到您是这个情况。” 我点点头:“是有很多事,缺乏沟通。你一会儿下去关照一下,别难为他了,将就几天而已,你也的确好本事,把我房间的东西基本上都搬来这里了。” 她环顾四周,我看看连窗帘都换成我的水墨手绘的了。 “嘿嘿,我看看结构差不多,就都用上了,小姐最不喜欢金属架子了,偏偏这里到处都是,我只能尽力用桌布遮住。”猛然住口,看向门口。 他看来已经洗漱过了,着了绒布的墨绿色睡衣,靠在雪白的门框上,面色也是雪白雪白,索菲看看我已经喝干了汤,收拾一下托了托盘跟我道晚安。想起什么似地,也跟他道晚安,他点点头,关上小客厅门,长长叹了一口气,拉开椅子坐下来:“填完了?” 我笑得开怀一些:“嗯,该你了。” 他快速地填完,点击发送,拷贝了那个登记号,合上笔记本。 我又是一个喷嚏。他又是一声叹息,抱起我走进卧室,脚踢上门:“思理,再给我点时间。实在是太委屈你了。” “没有没有”又是一百岁一个打喷嚏:“还还好。我就是这个怕冷的毛病很麻烦是我太麻烦。” 他塞我进被子:“雁鸭绒居然也出被子,睡吧,我抱着你就不冷了,明天八点钟你有早饭约会,都到这里吧,我刚才跟他们都开了个会。” “你的确很暖和啊,明天我早点起来打坐就好了,就能不怕冷了,放心吧!”哄他几句,他点点头。 “晚安,我亲爱的莎莲,闭上眼睛,我抱着你,就不冷了。”他柔柔说一句英文。熄灯。 我蹭蹭痒痒的鼻子,绒布衣服还是很柔软的,关键是暖和,松香今天很是浓烈,嗅了几下,倒是不打喷嚏了,回他一句:“晚安,强。” 我是生生冻醒的,这房子的暖气一定是出问题了,他呼吸均匀地睡得沉,被我一个喷嚏弄醒,黑暗中拉我怕是没拉到,吓一跳坐起来,我正裹着被子蜷在角落里发抖。 “对不起吵醒你了。” 他开了床灯看我这幅模样,拿起电话问管家,听完沉下脸:“暖气可能出故障了。有人在修了。”下床拉开窗帘,大雪纷飞。 我点点头,强作欢颜:“没什么没什么,东部常有的事。” 他忽然笑一下熄灯轻声说:“刚才看你睡着了我才睡的,却是不应该。” 我分一点被子给他:“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很好了,这点意外实在没什么,是我这个人天生比较麻烦,万人嫌嘛,总是麻烦的” 他滚烫的唇堵住我的嘴,手指点点触在丝绸上,指引一般落在玉枕穴上,喃喃:“我是只会对你这么好,却是不及令尊的万分之一,你说要我怎么做才能让你温暖?” “那就快点”修暖气还没说出来,他轻声打断。 “我可能表现会很差,尽量表现好点,嗯?” “我是想说我可以修暖气。”话一出口觉得大煞风景。 他喘息着哼一声:“夏周制婚礼是怎么个圆房的?” “我得想想” “首先要闭嘴!” 手心一路婆娑,旖旎出的热意连迷走神经都清晰地沸腾着。漫山的松林顷刻燃烧起来灵台间清清光影乍现,银河旋臂上两颗星的璀璨星光蜿蜒交织,正如双螺旋结构模型,亮白的光影向着太阳系疾驰,悠扬的音声飘去来兮,似是一个人声在说:三色二禅天等我。 第一抹晨曦透进窗帘,外面雪已经停了,意识到自己还在黏在他怀里,稍稍一动,眼睛未睁开,他已迷糊地一句:“色界天是什么?” 我大惊,他想起来了?攀着他的脖子看着他性感得要命的脸,问得仔细:“确定是色界天,不是欲界天?” 他睁开眼睛,瞳孔中映着我的面容:“现在不冷了?色界,欲界?木星?气化星球?”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已经被重新卷入大千世界的炙炙气态热浪中:“哦” 所以,我早上爬不起来,趴着不能动弹。睡够了发现已经是中午了,暖气可能修好了,浑身湿漉漉的汗捂在冰岛雁鸭绒被子里,快要发酵了。 连滚带爬地洗澡换衣服稍微化了点妆,心中愤恨索菲半天,关键时候看不见。取了套珍珠戴上跑下楼,一眼见到男仆肖恩,正托着热茶在大厅走着,马上叫住问,微笑回答我全部人都在大书房,林先生主持会议中。尼玛!又红着脸问他现在几点钟,答曰十一点四十分,准备十二点钟午饭。正在给林先生送热茶。 跟着他到书房门口,示意他先进去,我稍微在外面听几句。 恰恰是舅舅的律师安娜大声质问我为什么失约,改地点也不通知,所以在宋小姐没有出席的情况下,没什么好谈的。林治强一贯冷漠口吻倒是轻松回答一句:“那请便,宋小姐想必没在座的着急,急着要她签授权书。” 安娜又示弱一句:“莎莲究竟什么时候到,她究竟在哪里?” “重复了许多遍了,在休息,她不急。” 大舅发话了:“她难得回来一趟,怕是事多。林先生对我们情况这么了解,或者把授权书留下,让莎莲签了再给我也行。” 我推门进去,扫了一眼,舅舅,二舅和三位杨氏的律师到场,长桌还有几张椅子空着,真是惊讶他自己家还能设个会议室。再看一眼这高背桃花心木椅子分明是从我家搬来的??? 见我到了,律师都站了起来,我示意都坐下,咳嗽一声,严肃地对安娜说:“我不授权了。给你一个月时间,我重新审计完了再来讨论。” “莎莲,理由呢,你总要给我个理由吧!”安娜气愤状地把笔扔到手上的文件上。 大舅也冷冷看着我。我耸耸肩:“我持有57%的份额,不需要理由。”转身问林治强,装出一幅公事公办口吻:“早上的早餐会,副本收到了?” 他见我气色尚可,点点头微笑:“杨先生已经收到了,我觉得杨先生已经很明白应该做什么了,就是这位肯特小姐反复在浪费时间。” 大舅说中文:“思理,你这是逼舅舅退休?” 我笑盈盈地点头:“舅舅,文件袋里只是一部分,你跟安娜商量一下,她要是真是你的好律师,应该感谢我很是给面子了。” 另外两个律师与安娜交头接耳说了几句,安娜翻开文件装模作样看了一眼,眯起漂亮的绿眼睛盯住我:“莎莲,你这次为什么这么较真?杨氏也好,宋氏也好,我知道你都是玩玩的,从来没当一回事,这次这么计较为什么?” 我叹口气:“国税局计较,我没办法。这十年,舅舅生生把杨氏掏空了,足够养老了,给你们一个月让我审计,顺便交接,不然,舅舅这个年纪去坐牢我于心不忍。” 大舅拍了一下桌子:“思理,你威胁我?你想想你二舅,这么多年,还不是我养着?” “是他名下的22%份额在养他。我认为这个会差不多完了。我只是知会各位,并不是来征求意见的。”看看林治强,浅灰色的西装是我最喜欢的颜色。他穿得也是时尚封面一般的酷。 安娜叹口气:“杨先生,这些材料的确可以不顾亲情送您进监狱,莎莲这次建议您同意审计的动议,还算是给点面子的。”转而又面对我:“莎莲,一个月你能组建一个团队接手杨氏?” 我苦恼地摇头:“安娜,你要明白你在为谁服务。难道你愿意放弃我这个客户?” 安娜立刻明白,毕恭毕敬嘴脸换上:“哪里哪里,我马上着手准备。配合您的审计小组。不过后果您要考虑清楚,可能直接破产,杨氏就不存在了。” 大舅这下真生气了,摘下眼镜站了起来:“思理你是真要气死我?” “舅舅,安娜说得对,杨氏也好,宋氏也好,我都无关紧要,玩玩而已。最坏结果,就是杨氏破产,那就破呗!” “宋宋思理,亏你外公那么疼你,名下股份都归你!” “舅舅,何必浪费时间伤感情呢?我如今孑然一身,活着都要感谢老天,顾不了那些什么陈年旧事了。强,替我送客。” 其实我已经胃痉挛,疼的站都困难,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翻江倒海。 他似在等我这一句,站了起来:“各位请回。” 二舅离开之际,突然路过我身边轻声一句:“莎莲!” 我几疑幻听,二舅三十岁不到就中了什么毒,脑萎缩很多年了,现在能说话了?正要撑着站起来,他使了个眼色我,我立刻装傻,回他个明白的眼色。 会议室空荡荡,我爬在桌上,让痉挛过去。肖恩收拾茶杯,见我这个样子吓一跳,急着叫他来,又是一番手忙脚乱。 我示意先别动我,很快就过去了。 “是饿了,又情绪压抑着,去床上靠着吃东西。”放开脉,他颦眉说一句。 我疼得额头沁出些汗,他抱起我跑上三楼扔到床上稍有怒意:“这些事,我来做就可以了,非要自己面对面怄气!” 索菲来喂了点参汤,我好一些,腾地下床站着,他面色平和一些:“怕弄皱衣服?能走的话就下楼吃饭。汪律师在等你。还有你叔叔。” 我眼睛睁大一些,他开门先行,留下一句:“两边互相没看到,放心。” 索菲不明我们在说什么,替我重新挽了发髻,插上珍珠簪花:“林先生很早就在开会了,小姐你是睡饱了吧,三楼只要您在睡觉,就是禁地,我们不允许上来。” “哦” “看得出很关心您的,事无巨细都亲自过问,一早见了很多拨人了,不停地送客见客。” “哦。” 仪容整顿好,下楼去见叔叔和律师,餐厅他竟是不在,两个仆人就忙我们三人的饭。想问,肖恩是最灵敏的,已经俯身低头解释:“林先生在二楼见自己的律师,让小姐先用饭。” 走菜的确是我的习惯,四个凉碟四个热菜一份汤,叔叔和汪律师另外有鱼排甘蓝和牛肉。我感谢堂叔的帮助,他原来只做关于矿业的一些投资,对于博物馆和基金会的运营不太熟悉,好在毕竟正统金融专业出身,这大半年也算顺手,何况父亲留下的团队基础很是扎实。汪律师跟我交流的主要还是明逼大舅退位,实际收购杨氏的内容。眼看午饭近尾声,林治强仍旧未出现。也是啊,我忙这些家事,他来纽约可能也有些事务要处理。甜食上来,叔叔就要离开了,说下午有个预展,还需去关心一下。汪律师倒不急着走,看来还有什么要跟我讨论。吩咐肖恩转向小客厅,肖恩笑着说这里没有小客厅,只有小书房。 第一巡茶还没送上,汪律师就拉开公事包取出厚厚的一叠文件给我:“林先生交给我的,在美国境内的不动产和几处投资份额,以及随时可以动用的现金。您看一下授权额度。” 我看了一眼,差点握不住材料:“他怎么知道的?这是要替我收购杨氏?”他轻轻松松给我十几亿美金?外加这些大厦写字楼和最后一页是杨氏植物园?杨氏植物园?新泽西的,我晚上要去偷兰花的那个?一天之内买了?尼玛!没有更名,加了一个备注,什么植物研究中心? “没有,他只说希望将这些转入您名下。原始公司注册地是英属处女岛,所以没有什么税务后遗症,您只需要签字,立刻生效。” “我去找他。” 汪律师一把拦住我:“小姐,为什么不签字呢?我粗略估计这大概只是他很小一部分产业而已。您没有看我发给您的电子档案?” 不是没看,根本没收到:“你发的?没有看到。” 汪律师迷惑地琢磨了一下:“林先生是杰出的生物制剂专家,拥有的专利多得这么说吧,小姐您知道青霉素的发明对人类的影响有多大么?” 小严说得没错,他是钻石级尼玛有骄傲的本钱! “小姐,我认为林先生根本不知道ys财团和您的关系,照他的做法来看,以为你需要十六亿收购杨氏,又不动用宋氏资金,会有些吃力,直接介入现在你们的关系还没有在法律上成立,所以才这么辗转地帮助您。” “他的确不需要知道。这个绝对需要保密。暂时先别说我拒绝签字,就说我在考虑,等我回国了再拒绝。埃里克,你是要与杨氏针锋相对了,不过有件事很奇怪,我二舅突然清醒了,你能否安排一下我和他秘密见面?” “刚才林先生离开餐厅跟我交流过,说他会安排的,不允许您独自见,怕是陷阱。小姐,您真的不签?” “埃里克,你认识我多少年了?宋家的祖训又是什么?” 汪律师叹息:“莎莲,我认识你时,你还是个小孩,我只是个见习律师。莎莲,我是你的代表律师,为你谋取最大利益是我的基本目的,林先生愿意支持你,于公于私我都很高兴,您要是接手了,我相信他也会很高兴,您从来明白成人之美的道理,为什么要拂了他的好意呢?” “我不是拒绝是不需要。埃里克,也许二十年前,我会接受帮助,那时候我很需要,非常需要,现在,实在没有必要。” 敲门声,肖恩带着他进来,见了我,他那雕塑般的冷冷面庞漾起一朵笑容。真是什么时候看他都是风度翩翩,从容美好。 伸手把茶从我面前拿开,索菲托着参汤进来。 汪律师站了起来:“林先生,我还有事,多谢您的午饭,我赶时间” 他略有深意地看我一眼,点点头:“她需要时间考虑?” “跟您预想的一样。”转而向我点点头:“莎莲,我先走。” 我正要站起来,埃里克做个坐下的手势自己离开。 他并不坐下,看看手表:“快点喝完,这个时候不堵车。” “去去哪里?”老实喝汤。 “市政厅。” 我老实喝完,热意在周身荡漾,他居高临下看着我脸倏忽红了有点好笑:“是要抱着去?” “那那走吧。” 索菲递上手袋,我正要仔细再检查一遍,是不是证件钱夹支票簿等等都全,他覆住我的手牵起,肖恩托了两个鳄鱼皮方盒子给他,他笑着打开一个:“这个粉色的是你的。” 我知道那是我最喜欢的lotos,他现在这两个是新款,定制版本,败家货色都喜欢。挡着脸还不忘提醒围观的这脸上挂了个十几万欧元。 去市政厅招摇的确需要。浩荡车队出发,下了一夜的雪,倒是没有令交通停滞,纽约的蓝天白云很是清新。到了市政厅,任谁从奥迪派克锋上下来都一定被偷拍。他牢牢牵着我,随从紧紧跟着,我心想就是来领个准婚证,又不是结婚,拍吧拍吧,领了准婚证还要24小时之后才能注册。我忘了他比我预想的能耐要大得多,因为我一眼见到了基恩莫尔。 他那种看好戏的语调响起,摘了墨镜:“不用我介绍?听明中说你和我的导师很熟很熟,我就好奇,到底多熟。” “你让你的导师来陪你领准婚证?”我也只有摘下。 “谁说我们是准婚?我们是见证人在场的结婚。” 我恍惚一下,尼玛纽约州婚姻法什么时候改了? 他放开我,和莫尔拥抱一下,莫尔头发花白,精神尚好,最近和nasa合作,仍旧是业界的宠儿,中流砥柱。 “强,你结婚我是一定要来的,这个承诺隔了十多年,终于你你是”莫尔看到了我。 我笑笑:“教授。” “ysl强的未婚妻?” 强莞尔:“看来你多少年都没变,教授一眼能认出。” 莫尔张开双臂,我无奈和他拥抱一下,他喃喃:“难怪强电话我时,说要娶一个不冠夫姓的。” 于是在迷迷糊糊中,基恩莫尔成了我的证婚人。迷迷糊糊中,索菲把捧花塞到我手里, 尼玛! 壮硕的黑人女主持说你可以吻新娘的时候,我才回神明白我是在出嫁!他的吻把我带回现实。 那张金贵的小方纸,真正称得上小纸一张啊!他小心地接过放进硕大的红信封里,笑容在洁白的注册厅里流光溢彩:“教授说要替我修理你一下,嫁人不冠夫姓算是什么道理?见到了你,居然不吭声了,嘿嘿。” 我长长嘘了一口气:“你不会说马上有个什么教堂还在等我们一出现就奏响管风琴吧!” “喔,你对苏格兰式婚礼也有兴趣?”面色一副凝重模样:“可以考虑一下” “我记得我填表格的时候没有说保持原来姓氏啊!” “恩,我改的,你叫林思理不够吓人。” 莫尔和他又说了什么,没有听清,只是他的律师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替他分发了一堆利市,从索菲到随从到注册厅里的工作人员。 最后莫尔还是到我面前开口:“ysl,你有没有可能做我的顾问?” 我一愣,他替我挡驾:“我回答导师你事务繁多,很难有那个时间,何况我们婚后应该在中国时间多一些。” 我却是脱口而出一句:“我听强的。” 他和莫尔一齐顿一下,莫尔倒是笑得硕大的鼻翼展翅欲飞一般:“那太好了,我当你们是一个人就行了。哈哈!” 他轻声解释:“我和他共享很多数据很多年。思理,我们的婚礼必须回国去办,莫尔明白我们不方便从前门出去,所以他先走一步。” 我点点头,和莫尔道了声再见,他走了一步又回头,注视我:“当年,我犯了重大错误,你离开mit,是我的错,我也为此走了多年的弯路。接受我的道歉?” 强这下傻了,明中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当年的事实吧!我差点泪奔,仍旧保持仪容自己都奇怪:“是我不好,常常忘记自己虽然是客座,也是学生。年少不知天高地厚,我应该道歉。” 莫尔见他一脸的震惊,拍拍他:“十六岁成为天体物理博士的,人类文明史上,唯你太太一人。她对那张身份证明,不屑一顾,走得非常彻底。是学界的重大损失。我是诱因。强,你要好好珍惜她。” “当然,导师,当年什么事件?” 莫尔看着我,我笑了一下:“关于强时空扭曲运动,基于广义相对论许多预言,矮星,中子星很多很多方面,我们的意见非常不同,最后连红移值都会引发大争吵。” 莫尔也解释了一句:“杨认为银河系至少有十亿个地球。行星远多于恒星。整个宇宙有十万亿地球。” 强笑了:“目前看来这是可能的。” 莫尔苦笑:“十几年前,这么说是讨骂!她的理论,我们所见的宇宙,很多情况下都是被放大的幻象,是破镜幻影,如镜面破碎,一个人在镜中碎片变为无数个人。现在,观察到的情况,也在向她的结论靠拢。杨,做我们的顾问吧,你当年太超前,我太固执。” 随从上来说一句,我们必须要马上离开,强匆匆送莫尔去前厅,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我戴上墨镜穿过后门跳上车,他也赶过来,车飞驰。 开口第一句便是:“赌气离开天体物理这块?” 我想了想,看看窗外,墨镜里阴冷的景致:“美国有莫尔,英国是霍金,中国么,是李深。欧洲么,是意,法,德的天下,有我能站的地方么?” “亲爱的,你还是关心的,你的超级计算机不就是为了天体在工作么?你教古文献,太浪费了,难道不明白为了人类文明发展的进程这个目标工作,比之古文献更为重要?” “这上面我持不同意见,现在的研究都是盲人摸象,远古却是建立了强大的模型,至少太阳系已经非常明确了,破镜理论,呵呵,谁能想到那是我十六岁建立的,却是可以用古文献里的模型来论证。” “难怪你说和我讨论这个我们会吵架。夫人,我是虚心求教。” 我笑了,靠在他肩上:“河图洛书,你怎么看?” “九个自然数?华罗庚认为是宇宙的语言。” “恩,片面了些。宇宙起源于大爆炸,如果这个爆炸只是内部分裂呢?裂成两份,再裂成四分,镜子不断地破碎,每一个碎片都是一个太阳系。我们被限制在裂缝中。强,植物园是怎么回事?” 我泠泠一句,转了话题。 “希望没有妨碍你收购杨氏的大计划,设置了前提,买了送给你玩。你不愿意要,我只能先挖几株兰花来。思理,你嫁的这个人,还不算太笨,也不是很穷,自信还勉强可以保护你。” 他说得清晰,我听得明白,他知道我不会签字,所以急着要一个合法身份,接下来呢? 我尚未说话,他又抢过话头:“你不用宋氏的资金,杨氏被你舅舅基本挖空了,你那十几亿美元从哪里来?” 我琢磨了一下,回答:“自然是在我的信托里面来。” “信托?你?你所谓的伦敦是在怎么回事?你离开mit回纽约后大概没几天就去伦敦学金融,伦敦是什么情况?” 尼玛! “是就是伦敦的情况。” 他不出声,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拽着我拖进房间。仆人见那种神情都放下了手中的活看着,恭喜两个字说了一半都自动停下。 看得索菲心里拨凉拨凉地跟进来,一副誓死保护我的样子:“先生,出什么事了?您能轻一点么?” 他皱着眉头看着我,半晌叹口气:“索菲,你觉得我要怎么做她才能才能相信我?” 索菲倒是毫不犹豫地回答:“她需要安全感,需要快乐。你能给她,她就能相信你。” 他听完气馁地跌进沙发,扶住前额:“你说得不错。” 索菲倒是跟了一步:“宋府从来循英式礼仪,先生纵然对小姐有天大的不满,也不能当着下人的面拖着她上楼,索菲斗胆说一句,太过分了!” 我吸一口冷气:“索菲放肆!” 他闭上眼睛痛苦地嘴角动了一下:“她说得对,莎莲,对不起。” 索菲眼睛一红,落下泪来:“小姐,宋先生要是还在,看到您这样,会会开心么?” 他蓦地站了起来,一把抱起我开门出去,目无表情地蹬蹬下了楼梯,直接放在大厅中间,穹顶上的水晶灯眩得我头晕,大白天开什么灯啊!索菲紧紧跟着,随时一付跟他拼命的样子。肖恩也不知所措地注视他。 他把我放定,单膝落地,双手捧起我的右手,浓黑的眼眸痛楚地看着我:“原谅我,莎莲。” 肖恩给索菲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似乎什么都没看到似地离开大厅干活去了。 右手扶梯口正在插花的女仆差点把花瓶给撂倒,堪堪扶住,遇到我的视线,立刻低头装没看见。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这是在做什么,当着下人的面!” “原谅我!” “你起来我就原谅你!”咬着嘴唇说。 他笑一下,站起来,若无其事地搂住我:“我刚刚想起还没吃饭。陪我吃一点东西?” 我趔趄一下,他停下看我一眼:“怎么?” “我是想说,你怎么没有想一想我在耶鲁,为什么教经济。” 他沉思,狐疑地看着我:“你” 编造一个说得过去的故事这个时候很合适:“爸爸生前投资很多,除了叔叔管理一些矿产投资之外,还有一些其他领域的涉足。包括ys。” 他眉头皱得愈紧:“ys?那个抄底欧洲地产市场的神秘财团?宋伯父也投金融和地产领域?产业链这么长?就是说,最后还是宋氏的资金平台解决问题?我一直以为ys是俄罗斯资本。” “基金么,可以投的范围很广。所以不必担心我缺钱,啊?” 不是心里不感激的,实在用不着。 他苦笑:“若是ys,我还着什么急,却是没想到跟你家也有关系。全球都排前几甲的隐形资本舰队啊。” “只是当初投了那么一点点,收购杨氏是足够了。” 我们到餐厅,肖恩送上几碟小菜和米饭:“先生,厨子问您晚饭在家用么?” 他看看我:“应该在,可能夫人的朋友要来,你们找到白芦笋和松露了?” 我猛然想起威廉,立刻表态:“在家里用,肖恩,订了什么特别蔬菜?” “小姐,不,夫人,林先生临时要白芦笋和松露,倒是wqq王先生替宋府预订了送来了,吩咐是送给小姐不,夫人的,林先生要我们去找,这个一时间很难找到的,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我看看强,心里一阵疼痛,我的仆人都在为难他!白芦笋和松露是我在家时候的必备,怎么说找不到,还拿威廉来刺激他? “肖恩,让所有宋氏雇员到这里来。”我扔下餐巾在桌上,站了起来。肖恩应声而出。 强看我难得一脸怒火,似乎意识到我要做什么,轻柔一句:“跟下人动气?不是宋大小姐作风,何必。是不让我吃饭了?” 餐厅齐刷刷站了包括随从在内的十六号人。 强见我不理他,旁若无人地喝他的鱼汤。依旧坐着。其实我知道他是想看看我发火是什么风格,那就看好吧! 我扫了一眼,转动手上的戒指,冷冷地说:“不想服务48楼的,26层有十几个职务空缺,你们都知道我记性向来好,换一批人我也很快都记得名字。今次我回来是结婚,你们也都知道了,我嫁给林先生,自然一切以他的标准为标准,若是觉得他的标准你们不习惯,我双倍遣散费奉送,若是还想留下,服务我们难得回来的两个,你们自己请林先生定夺吧。索菲,我有点不舒服,陪我上楼休息。” 我正要走,他笑着站起来拉住我发话:“莎莲以为你们为难我了,我认为这是误会,你们说呢?” 肖恩第一个表态:“一定是误会,一定是误会,先生,夫人请别跟我们计较,我们还是快点干活,外面的记者实在很烦人,大家都有点不堪其扰,” 强对于肖恩的满口苏格兰口音很是满意:“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你们也没想到变故这么多,不怪你们。” 鱼贯走出的洋人们自然是对他这个白脸感激万分。他擦一下嘴,放下餐巾,看看索菲:“你愿意跟我们回中国么?” 索菲看我一眼,想是明白他的意思:“先生,我很愿意,不过小姐担心我住不惯。” 我打岔,边说边上楼:“别逗了,索菲这个岁数了,还要去适应” 他似笑非笑看着我,我不明所以地打住。他跟上几步。 “索菲,你考虑一下,我也考虑一下。你不想一直照顾莎莲?” “我当然愿意,当然愿意。”索菲走快两步:“小姐午睡吧,王先生八点从开普敦来。我去铺床。” 他站在我身后,轻声说:“你的威廉专程从非洲回来,不见不大好,约他晚饭。我这儿没有停机坪,你律师说可以停宋氏楼顶。” “恩。” 他握住我的手,送我进卧室:“去午睡,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我不舍地放开他的手,他感觉到了,贴着耳朵轻轻一吻:“我不出去,就在楼下跟律师交代几声,等我很久了。马上就来。” 我点头,他一离开就换上睡衣倒在床上。 索菲见我并不犯困,只是睁着眼睛躺着,笑一声:“其实他对小姐还是很好的。就是” “恩,他有时候很霸道。他律师一直在等他?” “好几个呢,是中午就来了,在二楼办公室忙,午饭也是送上去随便吃的,说是不可以打扰你。” “外面记者很多?华人的多还是洋人的多?” “哈哈,差不多,林先生说不用告诉你,怕吵了你,小姐,你告诉索菲,他爱你么?” “他爱吧。”我想他是命中注定要爱我的。没什么可以怀疑的。 “那你爱他么?” “爱吧。”我呢废话,我这么麻烦的一个人,当然很难去爱上一个人,我—的确是爱他的。从,从他趾高气昂地撞了我开始?我就在跟他斤斤计较。 索菲笑得牙齿都快要掉下来了:“那我就放心了。快点睡一会儿吧,刚才你胃痛,他急得都差点从门厅台阶上滑下去,还在你面前装没什么。” 她一走,我看着天花板上的圆球灯发傻,身上的淤青隐隐作痛。骨头如散架了一般。闭上眼睛就是基恩莫尔的笑脸,他居然成了我的证婚人。老天爷真会开玩笑啊。 猛想起还没给晓东写电邮报平安,找到笔记本打开,尼玛,他已经用我的邮箱发了邮件给晓东,说我一切安好,非常想念晓东。 我需要重新弄一台他找不到的笔记本,不与其他设备共享的独立笔记本。 回国第一件事就是这个。第一件事。 看看邮箱,没有王律师给我的邮件关于他的档案,也许被他转移了,尝试恢复了一下,果然找到了。除了关于那些专利,那些萃取的什么原料制剂的研究和生产中心,还有很多的绯闻,难怪不让我看。什么华裔电影明星,什么混血模特,什么时尚杂志编辑。我想了想,没什么意义,果断地全部删除,连影子都找不到。听见他上楼的脚步,呵呵,大理石楼梯就是好,听得清楚得很。跳上床假装睡觉。 他进洗手间,随后是刷牙的声音。然后轻轻坐在床头:“知道你睡不着,起来喝点汤。” “”翻身面对他,窃笑:“喝不下了。” 他换了绒布睡衣,浅蓝色很好看,此时端着参汤,吹了几下:“你早上赖床,我只能顶着瞌睡替你开会,你不把这喝了,我能睡午觉?” 老实喝光:“为什么你每次总能让我勉强做事?” “这么愚蠢的问题是你问出来的?”他把空碗扔到客厅桌上,重新进来锁上门。 我白他一眼,蒙住头。 “那你安心睡觉,我去隔壁休息。”他说得一本正经。 我马上坐起来,见他并没要走的意思,明白着了道了:“不用你去,我去就是了。” 他笑着搂住我,拉过被子:“好了好了,我真困了,你睡不着就看着我睡。” 他手正是紧紧环在淤青处,忍不住嘶了一声。他大部分时间属于后之后觉,有时候也极其敏感,一把撩起白睡衣:“我去找药” 的确来去飞一样,敷了一些什么黄道益红花油,火辣辣愣是咬着牙不吭声。 他老实躺着不敢再碰我:“思理,我” 想安慰他没什么,说出的却是:“你习惯跟那些吃生肉的混,当然不晓得世界上还有我这种豌豆公主。不怪你。是我自己太没用了。” “尼”玛字似乎生吞了下去,低声下气:“我其实已经很小心了还是不够这样吧,你用你家的什么回魂针扎我吧,听说跟死一回没什么两样的疼。” 我差点没被他笑死。他见我笑得开心,也稍微好受一些:“不开玩笑,床头抽屉里就有银针。我自愿要尝试一下。” 动一下火辣辣地,还是牢牢钻进他怀里:“等你以后得了什么大报应中风什么的,我再扎你不迟。” “那个不太可能,我基因没那个缺陷。” “那就等你什么时候再跟吃生肉的混的时候吧。” 他忍不住笑一声:“还疼么?是不是辣过之后好些了?” “恩,现在好点了。” 话音刚落他那种风暴一般的吻就落在嘴唇上,我几乎窒息。良久他才喘息着轻轻一句:“你毕竟还是喜欢我的。这么痛都不说一声。我爱你,思理。” “我也爱你。” 唏嘘中他眼里的柔波泛起:“这一生,我一心一意想娶的女人只有你,不会背叛,到死都只会有你一个。年少轻狂的确经历过许多,从未想要谈婚论嫁。思理,总觉得怎么爱你都不够。” 这怕是我看过的爱情小说里最最煽情的甜言蜜语了。我心想我能找到出处的,这一定不会是这个少根筋的原创。最后发现我爱情小说看得一定是太少了! 智商归零的典型状态就是忘记还有时间这一维度?尼玛,时间不是维度!是圆! 第18章 末日烟火 现在回想起美国这一周。称得上幸福两个字。他见到了威廉,也让威廉差点把舌头咽下肚子里,我不明白威廉怎么就记得在上海华尔道夫是他向我们道歉呢,可能我闺蜜的喜好还是漂亮男人吧,他是一定断袖了,王家是要无后了!威廉那天的失落可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而是跟他有关系。尼玛!我事后问强他是不是觉得威廉看他眼光有点奇怪,他一本正经地说他是曾经着了洪进的道,被骗到同志酒吧去过,差点出不来。我也一本正经地觉得要我相信这件事,最好带我再去一下那个酒吧,然后他半天不理我,最后还真同意了,让我提着两把手枪一起去。被我训草菅人命窝在浴缸里憋了半天,才意识到我从一开始就在跟他寻开心。最后追着要揍我害的我从三楼没站稳差点滚到二楼才算老实,那天临睡前检查手枪,发现弹匣都被他藏起来了,还好我早料到这一手,有备用的留在床底下小盒子里,当他面装好,青个脸看我半天,才熄灯。说我浑身红花油味道跟抱着同仁堂似的,却是又温柔如絮絮柳叶飘荡在扬州琼花怒放时节。 跟马克的见面才叫一个针锋相对,首先马克比他高,金发碧眼风姿翩翩,修长身材着西装实在走在街上令人回望,遑论坐在俱乐部的中央花海里,两个人意大利语互相冷嘲热讽半天,我一句意大利语就让他两都歇菜,当时我是怎么说来着的?对了,说我的表妹,玲玲,珑珑,一个学音乐,一个学分子材料学,都是好看聪明的适婚女,这次的下午茶是相亲,他们两个再这么说话,我就带着妹妹们转桌子。于是东西方两位帅哥沉默地虎视眈眈半晌,都忍不住问相亲对象什么时候来,我说早就来了,就你们两位,没事我就先走了,你们四位自己聊。转身英文跟表妹们说一句,姐姐有事要去看看最新的射电望远镜长什么样,你们慢慢喝,晚上再见。哧溜我就闪了。后面就听到强说了一句意大利语:“马克,拜托你了,晚上见。顺便告诉你,我和莎莲已经结婚了。这两个你随便挑。”然后在纽约至少三个城区上演疯狂追车。后来听说在布鲁克林大桥被追上了,然后发现我根本没上车,再赶回上东区俱乐部我们喝茶的地方,我已经跟马克解释了我的确嫁人了,也的确想把妹妹介绍给他,强红着脸坐下来的时候,咬牙切齿地对着表妹说了一句中文:“你们两个谁对我有意思?”我笃定地看着我的妹妹们,因早就料到会有这一问,我也早就教会了统一回答。玲玲和珑珑齐声软软地台湾腔问:“您是公爵么?”随后马克就见到我们姊妹三人笑得快要滚到地上去了,不明所以地客气问他:“她们说什么?”强实在算是高智商学者,当时冷静一下便也笑一声:“她们愿意同时嫁给你。”马克啊了一声,狐疑地看看我,我摇头:“不包括我。强是希望以后可以经常去长青宫玩,多一个借口。”后来当天吃简餐赶着看歌剧时,马克明确表示即便我嫁人了,他仍旧有追求我的权利,把林治强气的实在不轻,面子上还要一副欢迎随时来决斗的口气。憋到走进歌剧院时,愤怒说了一句:“拉达梅斯甘愿为阿依达赴死,我也一样可以为莎莲。”马克有些吃惊,似乎有些动摇:“爱情没有戏剧那么悲壮。”我那时优柔地看着强,暮色中苍茫而坚定的眼神,握住他的手:“这个世界上谁敢活埋你,我先活埋他。”他笑了,牢牢把我的手靠在唇边:“绝对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回家之后却是对着我的晚装发一通牢骚,说是太暴露了。尼玛!立刻决定剩下的每一天都要抓紧分分秒秒捉弄他。可惜他带来了二舅,二舅告诉我他早就用银针飞渡治好了自己,也终于学会了心法,所以大约四年前就彻底好了,但怕大舅再想办法对付他,一直装傻,这一次见到我决心对付大舅,他才愿意站出来。强在边上大致听明白,我母亲当年受到大舅无数刁难,二舅彼时沦为帮凶,幸好我父亲受盟约的驱使,誓要娶母亲,才将她解脱出来。谁知大舅接着就对付二舅,让他中了至今都不明原因的毒。我考虑了一下,指示律师暗示大舅我可能要求司法介入。如果这个方式有效,大舅怕是会躲到国外去,那对大家都好。强也赞同这个提议,于是大家分头去行动,我还希望二舅到时候可以接任大舅的位置,毕竟杨氏不可以破产。 祭祀那天偏巧下了雪,素冠荷开在玻璃龛中,他告诉我虽然这里有保安,而且是独立的墓园,但很可能还是会被偷走,所以还是买了比较合适,前提是保证全纽约只有他有这种花。否则告到大舅破产。尼玛!他倒一点不在乎下雪,真正地三拜九叩,怎么拦也拦不住,说他心甘情愿不许阻挠。我心疼他浑身湿透,他倒是担心我穿得太少。周六又去拜祭一下父母,所谓暴风雪预报倒是积雪连8英寸都没有,这一次才发现那玻璃龛很特殊,能保持恒温,竟然是传说中的恒温玻璃?他笑我也有后之后觉时候,的确是还在研制中的特殊玻璃,配备了防水电池,他的实验室会定期来替换和检查湿度。那天离开墓地我带他去博物馆地库,打开沉重保险柜,搬出永乐大典,拍下关于初始盟约的照片,他不以为然地称什么考验什么劫难我们都可以过,我也强迫自己相信。我们什么劫难都可以过。还清楚地记得献血的时候,他跟罗伯特博士大声争执,要跟他共享我的血液研究数据,博士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丈夫简直无法接受,我也反复让强明白罗伯特博士研究我这个case很多年了,我每年存血,连基因图谱都是罗伯特的实验室画的,越说强的要求越是复杂,最后逼博士要么跟他共享关于我的所有数据,要么从此再也别见我了。最后肯定是我丈夫大获全胜,当场就是律师协议电邮传送签署了电子签名啊。听他们的对话,强居然是这个领域的名人,所以罗伯特才一让再让。尼玛,我装着不知道更合适! 回到上海我也必须要回礼,保险柜里取了传世龙凤玉佩一双,放在手上想到他那个时髦样,实在没用。正踌躇他催我快点,林父林母都在等着,快去快回我要倒时差。见到我捧着一对玉佩,觉得好笑:“要我挂在腰上?” “暴殄天物!” “恩,一针见血,差不多我从小到大打了十几块是有的。” “明天街上买个石头磨几下给你戴!”恨恨关上保险柜门,给他一枚球状小玺:“拿着这个,祖父给我的,说是什么玲珑玺,笨的时候摸几下,能变聪明一会儿。” 他皱眉,觉得我在跟他开玩笑:“你试过?” “恩,很管用。你现在就能试一下。”我取了手机放进手袋。 “尼意思我现在很笨?”他讪讪小心放在西装口袋里:“再不走就抱了!” 车到新天地,司机没有驶上车道,直奔地下车库:“记者已经蹲守很多天了,先生和夫人还是下面进电梯吧。” 到了地下车库,仍旧有记者,我戴上墨镜,他小心替我摘下:“我正要诏告天下,他们自己来了,挺好。”开了车门就拖我下车。 司机替我们挡着路,跑进电梯,他笑着对那些话筒说了一句:“东岸的那些传言,我都认了!” 随后如同炸开锅一样。司机真是好样的,顶着电梯门不让他们冲进来,我们得以安然上升。东岸的传言?我疑惑地看着他,他一脸成就感:“ysl太有名,没办法。你的什么超级粉丝登了纽约时报全版广告祝福你,还威胁我要是对你不好,死无葬身之地。” “谁会这么做?”我知道是谁,但还是装傻。 “马克?威廉?可能你还有什么隐秘追求者,都可能,我习惯了。传言我死皮赖脸追你,插手你家族事务,你律师大概一时间还不知道怎么发声明,我也懒得理,就都认了吧。只要你是林太太,说我入赘都行。” 我皱皱鼻子:“我怎么不知道?” “你忙着约会看歌剧,没那个时间啊。” “” “好了好了,就是你射击训练的时候我看了看新闻。思理,我是男人,不在乎他们怎么说,只要不是胡说你,我都接受。” 来不及发表意见,就进了门。 我是诚心要来奉茶的,结果林母说还没到办事时候不需要,赶快吃饭,然后休息要紧。听说我还需到庙里去参加水陆里的焰口,很是知礼地取了两万现金给他,叫他装信封替他结缘。 他方明白我那手袋里成捆的红包的用处。吃完饭想要溜回去,他担心记者没走,便在二楼他房间靠着。却是朦胧睡了过去。睁开眼睛十一点多钟,他不在,起身看到身上穿的是宽大浴袍,想了想开门去找他,听见小房间有声音,站在门口,似乎他在打电话。 敲门就进去,他着了居家服执了手机,见了我搂着我继续说:“就这么定了,别到时候给我出洋相就行。”收了线,看看我面色,点点头:“还可以,索菲告诉我,你对寝具要求很特殊,我们还是去你家吧。你那寝具都不是成品,需要定制。能走?” 点头,半梦半醒地换了衣服回家。 见到自己的床爱死,脱了毛衣就钻进去。他蹑手蹑脚去洗澡,然后发现没有他的睡衣,似乎也不喜欢酒店浴袍,就这么夺了我的被子。我抢了几下没抢到,索性作罢,迷糊地哄他一句:“实在不想动了,冻死算了。” 他不出声,我只得自己往被子里靠,最后还是靠进他怀里。他轻笑一声,知道自己此刻分外性感。我实在困,吻他一下,就在松香里入梦。 此后两日他拎了些西装睡衣来挂在客房衣橱里,我则不知怎么回事屡屡犯困,跟晓东吃饭也平白打起瞌睡来,他认为我是时差没有倒过来,每天见我早早入睡也算安生,独自一人忙他的笔记本,常常午夜梦回见他还在敲击键盘,屏幕上依稀什么动态模型。我假期还没完全过,所以懒得翻笔记本,点了看看那些八卦,也没有什么新意,都在猜测我们是结婚了,还是没结。但这种嗜睡是很不好的习惯,到了12月20号,所谓的末日,我晚上七点准时要到寺庙放焰口,燃些纸钱,顺便跟师父们结缘,他陪着我去做头发,倒是十足耐心地看发型师替我打理发髻,插上珠花,虽然我知道他好奇庙里的一个佛事我能如此慎重,比去结婚注册都要注重仪容,我也懒得解释,就想着结束了好回家卧倒。他私底下不停在上什么佛学网当场学习水陆道场,哈哈。去寺庙路上他提及今天是末日,洪进他们弄个烟火表演迎接末日,让我们也去看热闹。 到寺庙内坛外坛结了缘,延生往生牌位大拜过,在大殿上香,看师傅升座开始,好几个小时等着通疏,最后看我化堆成山一样的锡箔,倒始终庄严端正。出庙门他终于舒一口气,对着满天星星仰望:“思理,没想到有这么多孝子贤孙来做法事。” “照道理7天应该每天都在的,我这次是偷懒了,不过送圣,就是最后一天,还是要来一下的。亦算圆满。” “我有两个想法,第一,我没吃晚饭,现在已经十点多钟,必须去学校了。第二,我在想佛教婚礼是怎么样的?跟夏周制是不是差不多?” “这两个想法,语病很多呢。” 他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想来太晚了,已经让司机回家了。 “所以我给洪进发了消息,他回说马上叫披萨,还说明中也会来和我们会合的。思理,我们暂时保密?” “当然保密啊,以后也保密。一直保密!对呢,明中蜜月结束了?其实吃晚饭很不需要,过午不食人间烟火,以后我真该晚上不吃饭了。” 他半天不吭声,快要到学校了,才说一句:“身在人间,不吃人间烟火,吃什么?” 倒也一时回答不了。 到了他们化学实验室,洪进和几个学生穿着白大褂,正在清点烟花,见到我们,大声说:“现在严禁烟火哈,你两个穿成这样?这么隆重?我擦,给李明中看的?” 他笑:“去你的,和思理去了寺庙,她做法事。” “哦知识盲点。”洪进把两件白大褂递给我们:“穿上吧,别烫到了。” 他细心帮我套上,笑:“倒是可以挡风,从头到脚包得严实。” 洪进斜着眼睛呲牙:“我擦,你老当她是三岁小孩?人家是ysl,什么事情不会干,还要你多事帮她穿衣服?实在肉麻死我了。” 他也套上,丝毫不在乎旁边还有几个学生站着:“尼玛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还是对我有意见?” 学生狂笑,躲到外面去了。 洪进一下子憋住了:“我擦我擦” 我打圆场:“好了好了,洪教授是为你好,我先前告诉他你老把我当女儿对待。” 这下轮到洪进大笑。 我拍拍林治强的手臂:“他和你兄弟情深,总是担心你被我欺负。” 洪进正色看看我:“宋思理,你的履历亚历山大得很,不过我兄弟的履历,也是金字塔尖的,我是衷心祝福你们的!” 林治强忽然用力拥抱洪进一下。两人并不说话,但似乎都如释重负。 “哈哈,表演侠骨柔情给思理看?” 明中说得清朗。伊蜜月回来,越发清瘦,着了翠绿的防风衣,手插在裤子口袋里。 我拖张椅子给他:“足足一个月啊,玩得开心么?欧洲?” 他摇头:“澳洲。我家老婆做主,从布里斯班一直开车到西澳,横穿两千多公里。” 洪进听见摩托车声音,到外面去接披萨。剩下我,林治强,明中三人,一时间无话可说。 林治强见我不想说话,随便起个话题:“明中,和田那事你怎么看?” 明中挠挠脑袋:“我稍微考虑了下,和田那边有国家一些重要项目基地,可能是我们认识的什么同学啊,或者曾经遇到过的同行,跟我们开玩笑来着。也说不定本身就是实验的一部分。” 倒是很客观,很有道理。 林治强也觉得他有理:“就等你回来可以建模,比对一下谁能同时认识我们四个。还对我们现在的位置一清二楚。” 明中转动椅子,对我说:“思理,我们认识的差不多重复,治强,洪进认识的也差不多重复,只是国家项目参与人,往往是高度保密的。” 林治强也转动椅子对我说:“思理,你回国时间不久,又执教历史系,可以从你在这儿第一天开始写名单。” 洪进把披萨,热橙汁,鸡腿,蘑菇饭统统放在小圆桌上:“少爷小姐们,开饭!” 明中近水楼台,拿起一块咬一口:“治强说得对,我们在这里时间久,熟人面太过宽泛,思理最合适。” 洪进很快跟上我们的节奏:“我就说核心位置属于宋思理。” 林治强洗了手,把蘑菇饭端给我,自己拿一块披萨,放在小纸盘里:“明中,那你先建吧,然后我们筛选,谁最近销声匿迹了。” 明中见我一直不说话,轻声问:“思理,你怎么看?” “变量太多。”我老实拿着一次性小叉子吃着奶油蘑菇焖饭:“你们的前提假设根本未经证实。和田如果只是个随机地址呢?最可能的假设,应该东西是林治强发的,但他自己忘记了。我能看到的就这么多。” 明中皱眉思考:“可是我从来没有介绍治强认识你,而且他根本没有跟你重叠的轨迹。” 林治强看看我:“嗯嗯,我来自平行宇宙。” 洪进喝着橙汁:“我认为李明中也属于核心位置,只有李明中同时认识我们三个。” 这也是个不争的事实。 明中吃了两块披萨,喝了点橙汁,擦净嘴:“就因为46箱白纸,两个六分仪,治强一厢情愿写下,又忘记的几张纸条,思理没那么容易甘心下嫁吧,咱么还是得跑一趟和田。” 但他话中的幽怨倒是令人辛酸。 林治强和洪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我只有打岔:“我建议我们把箱子和白纸再进行高温辐照。所有的都试试,什么铍放射之类的,还有木板,应该还有!” 洪进大力拍我一下:“擦这个主意好,我怎么没想到?姑奶奶,木板木板,我们一直在弄,弄烟火这个比较重要,末日属于全世界的。” 林治强笑了:“尼玛思理这个点子,非要见到明中才说出来。” 他倒是默契,配合我安慰明中。 “要临界高温,和临界低温。”明中补充一句:“思理,你回过纽约了?林治强跟你去了?” 我看看强,他知道此时他必须说话:“你没上网么?我记得一个月前我就说了她是我老婆。” 明中看看我,突然有些憋红了脸:“思理,林治强向我打听你,我不会说假话所以” 我耸耸肩:“恩,实话实说,我这次去美国,他吓着了。我劝他珍惜生命来着。” 强大笑,明中也笑了:“思理,治强莫名其妙把我当情敌,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追你的。他从来天不怕地不怕,我倒是希望他能有这么一试!” 洪进插进来:“明中,使君有妇,让你老婆知道拿ysl练胆不好。” “哦,她给学生补课,一会就来。” 林治强打诨:“双栖双飞啊。” 明中腼腆地红了脸:“医学院近,听说晚上有末日烟火,凑热闹。” 我和洪进互相看一眼,他先跑去外面,我马上跟着去了。 “宋,你知道苏逸雯原来为治强差点自杀的事情吧!” 我故作镇静:“嗯,听说都过去很久了。” “林伯伯和林伯母本身和苏院长关系很好,医药不分家嘛,明中家和治强家也挺熟悉的,苏逸雯到林家闹过几回,遇到了明中,明中送她回家几次,慢慢日久生情了。苏家本来和林家走动得挺勤快的,可能双方父母都比较满意对方,苏逸雯就一厢情愿想当然尔,治强个性你是知道的,发现双方二老有这个想法,自己就搬出去住了,我当初建议他把话跟苏家说清楚,他说从未开始,没必要去说结束,客观讲,这也没错,没想到苏逸雯有点想不开了,还好遇到了明中。唉一团乱麻的事!所以那天结婚,我以为治强不会去,后来他听说你要去,才拖了我的。我当你俩,各取所需做戏呢!” 哦,后面还有这么曲折的一个故事。我笑笑:“正如你说的,如今使君有妇,不用担心了吧。” “宋,那女孩娇生惯养的,你和治强如今两情相悦,自是可以不当回事,但明中个性比较” “明白,你怕最后对明中伤害比较大。我争取处理好。” 我们回到实验室,强关切地问:“外面冷不冷?” “还好。洪教授托我珍妮张的事,我告诉他,这事问明中最清楚了,哈哈。” 洪进一头雾水,倒也识相地配合我找一个无关痛痒的话题:“是啊明中,珍妮张你认识?” “嗨,那女人啊,到处借钱,在美国没人搭理她,就我们思理,不但一切要求满足,还老说人家骗人必然有难言之隐。人家丈夫是著名外科大夫,在洛杉矶房子大得跟我们学校有得拼。洪进啊,你少接触啊,没好事!” 洪进看看我,哼哼两声:“屁吧,宋思理什么人啊,能甘心情愿让她骗?” 明中咧嘴一笑:“我最不爱背后说人,不过珍妮张啊,实在臭名昭著。你别到时候自己上当了,还拖治强下水。” “哦那宋思理和什么意大利公爵的事情你知道不?我也难得八卦一回,你保管知道对不?”洪进还真来劲了。 明中看看我,脸红:“马克是俩回事,人家是意大利个位数的超级大富豪,说不定哪天就混成总理了,那人对思理,叫做痴迷,你问她自己吧。” 林治强搂着我一本正经地说:“说说,马可波罗有什么壮举?” 我笑一下:“听说要当总理了,我也刚听明中说呀。” 洪进一本正经地说:“我擦,翻墙看了脸书,原来买了个球队送她呀,真是笨啊,有这钱送个射电望远镜矩阵给她,保管赢得美人归。” 我倒是一惊,洪进真的做了不少功课。 林治强歪头看我一下:“明中父亲在忙射电望远镜项目,我们拍拍他马屁,去玩?” 明中笑:“你这家伙,还真说到她心里去了。什么古文献,全扔脑后,到贵州扎帐篷她都乐意!” 气氛果然轻松很多。 而苏逸雯悄悄地进来站着听,眼光扫过我和林治强,浮上热络笑脸:“好热闹啊。” 洪进马上拉张椅子给她:“现在要叫李太太了,我说你们这两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别忘记还有我洪进这个老光棍呢,当心我哪天突然不乐意了,成天当你们的一千瓦在眼前闪!” “洪教授您要求太高,一般明星可不行,要天后级!”苏逸雯甩甩漂亮的长卷发,笑起来倒也是甜蜜的。 明中亲昵地问她:“饿不饿?还有披萨。” “不了,刚才吃了几块巧克力,热量很高,明天得去健身了。”她转头看看我和林治强,笑容不变:“看两位教授穿白大褂,我还以为我走错地方了,回到医学院了。” 林治强笑笑:“我们就等你来好开始,学生都在外面站着了,我们出发吧!” 苏逸雯走过来亲昵地挽着我:“姐姐,我和明中结婚,你能到场就很赏光了,居然还送那么重的礼,着实把我们吓一大跳呢。” 我摇头:“哪里的话,我知道得太晚,仓促之间也不知道怎么是好,只能俗人做俗事了。” 明中和林治强并肩走在一起,听见了插一句:“思理做事,从来都是要么不做,做起来惊世骇俗。” 洪进取了几支烟分给他们:“快点快点,一晃都十一点多了,差不多放到十二点倒计时!” 我们走到大操场,学生比我想的要多很多。 我看看时间,大约十一点四十五分,灯光霎时明亮起来。 他走近我和苏逸雯,居然欠了一下身:“我得把思理带走了。” 我只得挽住他,明中则一手拉起苏逸雯:“贵重设备都搬出来了,我们去看看。” 我大为好奇:“现在烟花居然还有镭射配合?太奢侈了。” “你冷不冷?” “不冷,哇开始了。” 冲上黑暗天空的色彩,冉冉组成一个巨大的精美的圆圈,圈内是玛雅文字的20121220.随后又涌出一层瑰丽的金色,渐渐浮现,渐渐清晰,那是一个人的面貌竟然是我。十九世纪的英伦发髻,脸颊边的两缕发丝垂下来形成两个自然的卷,这个竟然可以用光影做到!那是在皇家马场见到我时的发髻,他真的记得! 操场上有学生在跳,吹着哨子,也有挥手大叫的。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喃喃:“是是” 他小声说英文:“是你,莎莲。” 圆圈细细地退散,在镭射的配合下,又一轮冲上天空,组成一个长条,拉丁文:德语,西班牙语。。。。。内容一样,给你我生生世世,无尽的爱。最后长条重组,竖立起来,成为一个结绳。 我有些颤栗,这是为了我的烟火表演。他不说话,紧紧拥着我。 第三轮,一条长蛇窜上夜空绽放开来,。。。。是长蛇星座。渐渐变幻,成为北天星空。北极星被特别地放大,最后覆盖了整条蛇,成为一个巨大的玫瑰红心。在红心恰恰完成之际,一支箭拖着腾腾发光的射上天空,穿过红心,孩子们在拼命地叫喊,我居然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是看那支箭划过,和那颗心一起渐渐退散。 镭射组合成一组光簇,一枚红色烟弹射上光簇最明亮处,划开两道光圈,分开,放大,随后渐渐靠拢,组合,重叠,是我和他两个人的影像。画面取自明中婚礼的一帧照片。 第五轮,无数的金色银色一齐在天空抖落开来,起初我以为是流星雨,仔细看是星轨,一轮一轮,最后交织成旋转的银河,再最后,巨大的圆盘,开始倒计时,我看看时间,一点不差,12点了。当1字结束,整个银河再度旋转,形成玫瑰花瓣,布满整个天空。耳边似乎飘扬来清冷的笛音,笛音,还是笙簧?那女子踏着银河之浪而来,那不是星轨,那是她的音声。 他这时候点上一支烟对着脚边的大箱子点上,拉我闪到一边。原来我们站立的位置是精确计算过的,好切合镭射光线。 通通通几声,四个方向一齐冲上天空,竟然是洛书。中间的五个圆点,外围四个二度开放,组成四个海森堡量子纠缠模型,最后中间的圆点迸发出强劲的光彩,形成了双光子tc量子纠缠模型。 他用我们懂得的语言,跨新纪年地示爱。 其震撼,如振波绕地球一圈再回到原地,强大了亿万倍地撞击在心头。 我握住他的手,说不出话来。他看着我,手指拢紧我的发髻,我闭上眼睛,感受滚烫的唇,和爱与光明。 他轻声说:“思理,我们进入新太阳纪了。” 我点点头,眼泪不听话地落下:“你忙这个多久了” “一个太阳纪。嘿嘿,其实如果没有晓东帮忙,我没那么快,那么准确。”他知道周围都是学生,我也知道,我们是情到深处,难以自制。 洪进和李明中夫妇跑过来,洪进挥手大叫:“我们成功啦!末日结束了!” 明中捧着平板也大叫:“你们看优tune的点击量,有几百万人在同时观看,东方最早结束末日。哈哈。” 苏逸雯也跟着大喊:“是用我的账号发的,明中你好厉害啊,我们实现同步越墙上传啊!” 洪进冲我们挤挤眼:“ixp传媒愿意支付两百万买欧洲转播权!” 林治强不可思议地点点头:“都是你的。” “别开玩笑,那是欧元,不过我要求两千万,不然不谈。” 学生们仍旧在狂欢,噪音中明中夫妇也大叫:“对,2千万,我们声明不得转播的。美洲已经愿意了,欧洲不可以这么低!” 林治强用力环着我,哭笑不得:“这新世纪是怎么了?” 明中有点兴奋过头,差点摔倒:“治强,这种覆盖全球的文字,数字模型,充满正能量的爱和光明,简直是无价,超越任何宗教,种族,太完美了,连空气动力都计算到了。” 洪进抱着笔记本:“我擦,我们成功了,他们马上给协议了。宋思理,我们治强厉害不?这是他的设计,我负责填炸药,哈哈。我服死,天知道他动态模拟做了多少次,可以一次成功!” 他最近成天忙笔记本是在忙这个?在去美国时的候机室就在忙了? 洪进黑黝黝的脸此刻满是光彩:“快没电了,我去实验室。治强,我用我们在英国的账号。” 话音一落,伊已经飞奔而去。 林治强和李明中两个看着学生们打扫操场,不由自主地也帮忙捡起拾垃圾。我找到垃圾袋,刚要弯腰,他拦住我:“去里面吧,大半夜了,冷。” 苏逸雯见我帮忙,也到处问学生要垃圾袋。 我摇头:“干活不冷的。” 由于学生众多,捡拾速度比想象的快多了,不一会儿就差不多干净了。 有学生对我指指点点,他凶巴巴地看一眼,便都跑散开去。 我明白洪进和明中都清楚整场烟火的涵义,别人只看到爱情与光明跨越末日充满银河。而最终的结果,超出他的预期,成为全球性的盛宴。 我们慢慢往实验室走,我主动挽住他:“经过你这么昭告全世界呀,我是无处可去了。你可要负责哟!” 他笑:“马克和他的球队也能看到了?” 伊归根结底还是有一颗天真纯粹的心。 “他是天主教徒,我在他们教廷眼里,是异教徒,看你傻乎乎的。” 他眼睛黑亮黑亮:“是啊,你是异教徒!哈哈。思理,烟花之后,归于宁静,我不可能时刻给你震惊。” 我停下脚步,不顾明中的目光,用力抱紧他:“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九歌教书的,做杨思理,太累,所以我做宋思理!” 他点点头:“杨思理给我的压力太大,宋思理实在太好!” 我们走进实验室,洪进抱着笔记本忙着,学生们忙着搬仪器,明中和苏逸雯表示要先走。 “逸文还要给学生补课,请假时间太长,又赶上考试。” 洪进听到了,从椅子上下来,用牙咬着笔:“你们两个的参与奖励明天转明中卡上,嘿嘿。” 明中笑:“我居然还有份?” 洪进晃晃脑袋:“不想要?那算成去和田的经费。” 明中歪着头不说话。 洪进拍拍他:“好了,逗你玩,参与的都有,到场的孩子都有,我以幸存者基金名义发补贴,哈哈。” 苏逸雯见势马上说谢谢:“那我还真是赶上了!” 洪进坏笑:“少不了你的,你们一人一百万。现在赶紧回家睡觉去!” 他们一走,洪进就严肃地对我说:“思理,治强是真心实意要送你这场烟火,没想到会出现这个结果,我是莫名其妙充了你们一回经纪人的。你千万别误会。” 他倒是替兄弟说话,一点不拖泥带水。 我点点头:“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我很羡慕他有你这个至亲至爱的好朋友。我从来是一个很理性的人,时刻告诫自己万丈红尘,无非光影幻象,敌不过未来的无明和死亡的临近,我一直认为自己是很难产生感动这种情绪的。可是我最近,一直在这种情绪里” 洪进见我流泪,吓了一大跳。林治强抽了纸巾擦我的鼻子:“别哭别哭,洪进要得意死了,把思理给弄哭了,还不让他拽上天了。” 我擦干眼泪,洪进倒一杯热水给我:“人非草木,别老在自己的围墙里呆着,凡人,谁没有喜怒哀乐啊。本来我建议治强带你放风筝玩,他搞了这么个惊天动地计划,我说治强,你还是挺有浪漫细胞的。” “当我铜人么?好了好了,都回家吧,她今天累一晚上了,又是寺庙又是学校的。” “你俩先走,我说好带孩子们吃东西去的。对了,你们,你们,到美国去成事了没?” 林治强把白大褂扔进洗衣桶里:“那些夜市太脏,思理,我们回去热点汤喝吧。我得告诉晓东结果,他可能在线也看到了。” 洪进挥挥手:“赶紧赶紧,那孩子脑子真够好使的,回头我把设计稿整理一下,跟浏阳花炮公司谈个合作,让他们出口挣钱去。” 林治强拉起我就走:“洪进混过伦敦经济学院,满身铜臭,受不了。” 洪进似乎还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却是没有追出来,他意识到这个时候不打岔最为合适。 夜深深,我拆下发髻泡了澡,出来他倒是睡着了。他才真叫累,这是多么复杂的计算。我眼睛一闭上,就觉得自己在星星里飘。刚一熄灯,他声音沉沉响起:“我妈说找到鹿皮了,这就派人送来,大概明天能到,我们回去趟?” “每天都去混饭的啊!” “24号欧美同乡会有个聚会,洪进说想去玩,你想不想去?” “不想。” “的确没什么意思,一帮loser而已。” 我忽然转念,洪进有些社交也不错吧:“要不你陪洪教授去吧,我总是很困。” 他翻身抱住我,潮湿的唇贴近:“让他一个人去折腾,圣诞节跟我们没什么关系。还是要紧。” “什么?” “造人。你知道荷尔蒙燃烧起来是什么情况?” 我当然知道,我的指甲深深嵌进他的脊背,他月白的皮肤在胧胧月光下亮得不似凡人,如天神的盔甲,莹白镶了日光的金色,高度是地球到月亮的距离,伫立在眼前,带着无数无数前世的热望。 这晚我的梦十分旖旎,似乎自由自在穿行于十万亿世界中,没有肉身的束缚,在宇宙中起舞,每一轮旋转,都是飞花飘渺的虚无,这种空行,通常打坐会出现,然在梦境中实在罕至。 他却是被噩梦惊醒,盥洗室传来呕吐声,漱口声。惊我回到人间。 “强!你怎么了?” “做了个噩梦,鹿皮的噩梦。”他回到床上,揽住我:“思理,无论发生什么,不要离开我。” “强,我爱你。” “我也爱你。我现在有你说的那种害怕失去情结。” “什么噩梦,我会解梦的。”第一反应是那四个甲骨文,初始盟约。 他摇头:“忘了。睡吧。” 他打着节拍抚着我。我依稀听见他自言自语:“我们必须回家回家” 早上我醒的早,熬了粥煎了两个蛋白,吞了一把各种维他命叶黄素之类的草药胶囊,榨了一桶果汁,他起来会吃得很干净,很让我喜欢。知道他对吃不是很讲究,漂洋过海求学的都是如此,我呢?我恐怕是从吃素开始不讲究的吧。那一年象梦醒一般面对一桌动物尸体狂哭,哭得从此无人再愿意跟我同桌,看周遭人群景物没有半点色彩,一律黑白灰,即便走在第五大道,被横冲直撞赶时间的洋人撞了也如没有知觉一般。外公说这是持心法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坚持打坐坚持吃了两个月的素,倒是颜色景物一刹那都回来,而且身体机能状态都前所未有的好,着实让罗伯特觉得我这个case值得长期研究。 他轻手轻脚搂住我,看着锅底的橄榄油小声问:“每天做这事,还做得很喜欢似的,难得体验一下生活就行了,你这么每天在油里熏,自己不难受,我难受。” 我关了灶火故作恼怒状:“男人老喜欢跑厨房做什么,我爷爷要是在世,会被赶出门的,说是以后做了厨子回来烧饭。” 他大笑:“你家烧尾宴,不是自己手把手教的?” “当然不是,快去餐厅吃饭吧,要凉了。”我解下围裙,他替我挂好。 “也许你想要的,本身就是这种日子。”他悠悠说一句,吸着拖鞋去餐厅,木地板上听不出脚步声。 我叹息一声:“有些人,生来注定不可以平凡,平常,那是奢望。”他或许没有听见。 临出门,天空阴霾,司机见到我们拉开门,惯性地笑一下,嘴里轻轻一句:“早上好。” 坐进车里,我下意识点开平板看看,财经版果然报道那两家公司申请停牌。关联消息称杨氏基金会,杨氏博物馆可能启动破产程序。他侧身正看见这一条,沉着地说:“你舅舅怕是公布了你是最大股份持有人,埃里克担心你遭到他的报复性诋毁,先行启动司法程序。就是不知治宏和碧颖突然停牌是什么道理。” 他是明眼人,知道杨氏再如何,也不会影响到他父母公司,我装傻到底:“分红相关吧,也许你哥哥要增发也不一定。” “一连七个涨停,不主动停,证监会也会要求的,的确古怪。林碧颖要笑死了吧,本来她年报赤字,难看得要命,现在浮盈几乎填平。说是在拆卖置换什么产业。” “哦”我点开八卦版,马克和我们一起出现在歌剧院的照片,夜色与一众人统一的墨色礼服融为一体,强睥睨众生的冷冷眼神令这张照片如同电影的巨幅海报一般,吸引了无数的流言。而烟火表演也是第一时间就被挂上了网,第一个留言竟然是谁这么为我,我立刻就嫁。我笑出声,他取过去看一眼,用力捏着我的左手,戒指刮得生生地痛:“以后不许说我不会说好听的我不太会说,不过会做。” 那一刻,我至少也是幸福的。拆解幸福两个字,镇星压顶,艰辛,一袭衣衫,一箪食,一瓢饮,一亩地,足矣。 林母今日穿得锦绣,上身半幅玫红织锦缎手绣牡丹,袖子上一左一右两只金凤凰昂头各自衔着两颗夜明珠。我们到的时候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手指上一只硕大的翡翠戒指,戒面种头确实不错,冰种接近玻璃种,难得是颜色正阳绿,便是正宗老坑的了,不是满街的硬度打了八折的新矿。见到我们招呼,倒没有站起来,热乎地一句。 “来了先去喝口参汤吧,大差不差,鹿皮中午就能送到了。” 我坐在餐桌上老实等汤喝,他与母亲向来亲热,此时走过去坐在林母身边:“妈,爸还没从北京回来?我们美国都来回一趟了。” “要看什么预展,凤老也乐得有他陪着逛拍卖,这两天就回了。思理那脸色不好看,还没恢复过来美国冷?对了,你那三表叔我请他过来一趟,你觉得什么时间合适?治宏和碧颖都支持你俩正月初一办事。” “正月初一?她最近有点嗜睡,可能累了没恢复,正月初一还有多久?” 我喝了差不多两碗,起来便去盥洗室,便听不见对话。再回到客厅,林母让我坐在她身边,抓起手臂就切脉,强剥了几粒开心果放进我嘴里,眼波着实看得人心里砰然:“豌豆公主,食用坚果是每日必须。” “要你话多呢,杨家这个基本食疗法都不教么?”林母打趣他,放下我的手笑着继续一声:“是喜脉。你两个下午去医院化验一下吧,我基本不会错。” 他眼睛倏然睁大,我也差点被一粒果实噎住,这次倒没抢了我的话头:“伯母,说笑吧,怎么可能?” “你上个月,上上个月的月事,都没来” 我回忆一下,摇头:“上个月没来,上上个月很正常。”我自己点了几下:“脉能切出来,我至少怀孕三个月了,我怎么一点不知道,哈哈。” 我心想林母纵是神医,也会出错。 他也探手过来,眼神迷惑地看着我:“好像是喜脉。” 我点了几下,隐隐有那么点点浮沉:“我还是去检查一下吧。” 林母摘下老花镜,笑呵呵地说:“是要早点检查,最近,嗜睡?” 的确,我一手提过外套:“我还是现在就去医院。绝对不可能是怀孕,别是什么别的” “别胡说,我们马上就去,瑞金医院吧,近一点。我给林碧颖打电话,他老公在瑞金工作,省的排队麻烦。” 林母倒是笃定得很:“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就是喜脉,治强,思理是不清楚,你认为我会把错喜脉?” 他挤出一个笑容给我:“我妈,这上面的确百分百准确。去验一下再说吧。” 我想我和他都明白,怎么可能是怀孕,我们才 有他姐夫的关照,的确一路顺利不用排队,他见我被医院人满为患的景象有点吓到了,始终安慰我国内医院就是如此,不找人做几个简单化验差不多要耗费半天或者一天。常规尿检,证明我怀孕了,抽了一管血验,还是怀孕了,再去做b超,仍旧一个结论。他姐夫拿着报告站在b超室门口说得明白:“治强,按照思理的说法,就是上个月月经不准时,不过这个尺寸实在太大了,这里,还有这里,发育都差不多完全了,心跳强劲,位置还可以,看起来像是近4个月了,思理,你没有妊娠反应?” 我撑住额头摇头:“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 他姐夫看看强,意味深长地说:“避孕失败也是一种可能,你们还是早点准备准备。” 强木然地看着我,一句话都不说。我镇静下来,重新看一遍各项化验指标:“我要做一个羊膜穿刺。” 他姐夫一愣,看看强:“治强,这个时间段不是很安全,思理,我知道你也学过临床,这毕竟是产科范围,你要考虑清楚。” 强仍然不说话,我强打精神:“我坚持要做,要两份,寄一份给我美国的医生。不,我派人专程来取。” 他终于开口:“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我想做。”想想这的确不是个好答案,转向他姐夫:“我想知道胎儿的实际成熟度,先天染色体是否有缺陷,我本身有基因缺陷。” 他姐夫看我坚决,又说得专业,点头:“我跟医生说一下,你进去吧。” 冰冷的润滑剂滴上腹部,我闭上了眼睛。 医学报告不会出错,现在都是先进仪器,根本没有可能出现人工失误。我怀孕了,我必须接受这个事实。孩子从哪里来的,我也不知道,究竟几个月了,我也不知道,基因缺陷我怎么面对他? 他在门口等我,落寞地坐着,手上一个纸盒牛奶,见我出来,站起来扶着我:“喝点牛奶。” 我喝了一口,冰冷,摇头:“强,我不知道这个孩子哪里来的,我不知道” “我送你回家吧。” 我们慢慢地排队进电梯,慢慢地出门诊部,却在门口跟洪进顶头撞。 我皱眉看看他,他木然看我一眼,转向洪进:“我先送她回去。” 我还没来得及问洪进,他已经疯子一样冲进医院,落下一句:“你姐夫在三楼对吧。” 一路无话回到东淮海,我拉开抽屉找到新车的钥匙,一阵心安。扭身微笑着对他说:“我们谈谈。” 他倒也同意,坐下来。那一刻我听见时间碎裂的声音,是的,即便是凡人,也能听见时间碎裂的声音。 我控制住呼吸,尽量冷静地说:“虽然我不知道这个孩子从哪里来,但应该跟你无关。我的存在,已经是个奇迹,我要生这个孩子下来。” “思理,告诉我是谁的?” 窒息了大概几秒钟,我叹息一声:“你回去告诉伯母,就说我有急事回美国了。我们暂时,不用见面了。” 然后我听见时间的碎片掉落的声音。 “尼玛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是谁的?马克?威廉?还是什么一夜情?”他掩饰了很久的怒意终于布满面庞。 我站起来,尽量巧笑一朵,点开大门密码:“如果基本的信任都已经不在,请你离开。” 他看了我半晌,冷冷而去。 听见电梯下行,我才关上门,轻轻说一句:“我曾经,曾经那样的爱过你。” 重新设置好密码,看着空空的客厅,从此,我的生活重心将是这个突然来到孩子,人类的奇迹。我点了火,熬了半锅粥,要强迫自己吃一点东西,去佛堂燃了香,沉香飘散开来,钻入每一个房间,每一个房间,都不再有他。 粥溢了出来,我关了灶门,懒得吃了,不过为了孩子,还是煎了两个鸡蛋,咽下去。然后想要泡一下澡,又想起医生关照,羊膜穿刺后三天不可以洗澡,只得作罢,拉了被子躺在床上,看着水晶灯发呆。 人间最为脆弱的,莫过于感情了。玻璃破裂,至少还有清脆的音声,情感破裂,无声无息。 我爬起来打开电脑,网购了防辐射的孕妇装,查了一下,上海有国际妇婴保健医院,预约了孕妇定期检查项目,怕是老外圣诞节都离开了,周一就预约到了。然后列了购物清单,数出钱放在桌上,让钟点工买好了带来。给助理发了邮件,明天我就去上课,开新车,呵呵,真是不错。时间还是下午。翻开鞋柜找了几双平底鞋,开了舒服的轻音乐,铺了瑜伽垫子,做一套简单动作,倒也顺利过了一天。 第19章 模型崩溃 回到学校,面对学生们,渐渐觉得不再那么心痛了。倒是下课之后,有学生把烟火视频在手机上放给我看,说是已经在学校网站上发布了,说她的男朋友是参与者,还得到了两千块的奖励,说她明白这是宏大的爱的宣言。我听了说不出的难受,但还是坚持和她聊了几句。 小严已经习惯我近来的神思恍惚,听说我周末也开课,倒是激动不已,不停地发邮件告诉学生。喜怒不形于色是基本家教,不得不感慨这一轮投胎了个好人家,罗伯特的电邮一天来三份,说距今没收到我的羊水,我想想大概被洪进拿去了,尼玛!一时间火大电话了洪进,他听见我的声音吓倒,吭哧半天才承认他拿走了那支试管。瑞金医院的报告早就出来了,孩子一切安然,估计足四个月,没有发现唐氏综合症之类的先天缺陷,不过仍需要定期检查,我说明已经有了固定医生,不再麻烦了。 我警告洪进,我的基因图谱需要保密,我保持控告他的权利。未曾想他倒是抛来一句:“思理,你让我们相信你是基因突变自体克隆?你的图谱我没什么兴趣,拿你的试管是治强交代的,我根本搞不清他要干嘛。你不愿意跟他说实话,他也是没办法。” 我气结,最后只能放一句狠话,让他忙死算了:“好啊,洪教授,我可以提示你一下,去查我的碱基,你就有答案,我说什么不重要,相信仪器。查吧,我也不在乎!” 按下结束键就设定了防骚扰程序,把这一干人等的电话统统设置成自动过滤不接。 助理传来关于他的消息只有一个,删除了微博,隐身。洪教授声称在闭关修炼。网路风波是不会再起了。 这样子过了元旦,又过了论文答辩会。期间晓东似乎也在找他,说很久没他的消息了,我安慰他几句,说是去美国落下很多工作,临近寒假要补,所以很忙。 又是周末,真的快要放寒假了,我因为不想一个人在家里,所以仍在办公室,写宋代书画杂论第三卷。明中和洪进两人来找我。洪进第一次进我的办公室,左看右看,明中带了一大袋食品,什么海苔啦,话梅啦。我竭力让自己清醒,好从容应对。 “我是请假时间太长,周末来补课,你们怎么回事?”明中在,我也没必要对洪进冷脸。 洪进拿起我的杯子看看:“嗯,你是不可以喝茶了,喝点牛奶挺好的。” 助理替他们沏了茶,然后看看我,我点点头,示意她先走。 严小燕收拾了东西带上门,洪进特意跟出去,看到她走远才关好门。把手机点开,给我看一张照片,仍旧是林治强的笔记,一样的便笺,内容是:在会议室等你。落款是那个结绳。 我看得仔细,然后放下问洪进:“29号箱子里发现的?dna测试结果?” “不是,27号箱子,你和治强以及不知名女性的dna都在这张上面。我们大概翻了将近三十个箱子了,没有木板。还剩十几个,这两天能全部翻完。” 我耸耸肩:“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两人赞同,但一齐沉默。 明中看看洪进鼓起勇气:“你说吧。” 我知道碱基检测结果没那么快,所以想必是关于他的消息,不动声色地看着洪进:“怎么了?” 洪进拉了椅子靠近,轻声说:“治强天天在实验室里,家也不回。” “喔,在忙和田那个事吧,他挺在意的,倒也没浪费时间,毕竟又发现了点东西。” 明中拉开洪进:“你一边去,你再不说我说了。” 我转动手上的黑钻石戒指,应该记得收起来了,戴着麻烦。 洪进熊他一眼,考虑了一下才开口:“思理,你去劝劝他回家吧。他一直在做dna检测。想找到孩子的父亲,怀疑一切人。我们都被测过了。” 我叹口气:“哦你们有羊水,连基因图谱都能画,只是现在,我不合适去劝他。” 明中换上笑脸:“思理,他还是爱你的,这个傻子都看得出来。你们需要好好沟通的。” 洪进在我面前来回晃动,我示意他坐下:“别这么晃,我看了头晕!” 洪进苦笑:“思理,他只是还没准备好做父亲。” “哈!”我冷冷笑一下:“这个孩子是属于我的,他既然投胎给我,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用不着父亲。” 明中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思理,别动气,对孩子不好。” 我扭头对洪进说:“你可以找点事情让他转移注意力,和田那个事,有进展吗?” 洪进眼睛一亮:“你有新思路?” 我点点头,临时杜撰一个:“29号箱子的东西,为什么在29号箱子里面,可能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我们还没发现。29号里的白纸都需要重新鉴定。把这个箱子大卸八块地找。” 洪进挠挠脑袋:“我他妈怎么没想到?我们是不是都忘了箱子本身的结构是不是特殊!” 明中看一眼我的灰色羊绒毛衣和胸口的翡翠,叹口气:“思理,你让洪进去做基因图谱碱基测定,究竟什么意思?你知道的,这方面林治强才是专家。” “哦你们是为这个来的?我现在不想告诉你们,等你们发现什么再说也不迟。” 洪进已经心生去意,想飞奔回实验室,把29号箱子彻底查一下。 明中嘟起了嘴:“思理,你是一等一的才女,你是我认识的最聪明最能干的朋友啊,你告诉我吧!” 洪进拍他一下:“我擦,发嗲啊!” 我笑出了声:“明中,说了你也不明白的,你知识盲点。” 这时洪进手机响,他接,然后放下。苦恼地对我说:“他知道我在你这儿,这就来。” 我下意识地拉开抽屉,映入眼帘的是“渴盼一见”和那个结绳,砰地关上,捧起茶杯,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喔,倒是热闹。” 洪进俯下身,仔细面对我的脸:“思理,你不要这么残忍,31亿对碱基,怎么可能几天就全部分析完?” 我皱眉:“我有那么急吗?我一点不急啊!” 明中也贴近我:“思理,你见到他会吓坏的。这大半个月,他几乎每天就睡三个钟头。” 我终于站了起来:“你们在这里玩吧,走的时候记得带上门,我累了,回家了。”我不想看到他。 洪进看看我,直喊神奇:“我擦你怎么一点看不出怀孕?” 我拍拍明中:“我先走了,回家还要做瑜伽,听胎教音乐。回国不足一年,这里隔六个月才让献一次血,所以我不能有意外,不然血型太少见,届时把小命玩掉的要!” 他们也不敢拦着我,我提了手袋,拿了车匙戴上墨镜就大步出门。 这么久了,为了孩子,我已经强迫自己忘记他了。 何必再经历一次?哀莫大于心死,此时的我,为了孩子,勉强活着。 我走到停车场,按下遥控器。 正要打开车门,他拦住我,身上还穿着白大褂,浑身都是烟草味道,胡子也不刮,头发乱糟糟地,睁着血红的眼睛看着我。 “你没有沉睡dna,我随机抽取了几百万份,你没有!” 我冷静一下,还好有墨镜,不然眼泪就要跌下来了:“喔那是你运气不好,我有,我心脏不好。等测完十亿对再下结论吧。” 他退后一步:“晓东现在,很好,你不要担心。” “知道,他有电话我,你跟他吃过一次饭,为了抽他一管血。有必要么?放下吧。”我尽量平稳地说话,然后用力拉开车门。 他伸手撑住车门,不让我进去:“我” 这时候我笑了:“你相信仪器,不会相信我的。我智商比爱因斯坦还高许多,是迄今为止全球第三高,谁都希望可以得到我的基因图谱,还请你保密。” 他仰天看一眼,沉重地说:“我该相信自体克隆?” “这的确是一种假设,我自己也无法证明,但还有别的可能,比如我从时空扭曲中来到这里,孩子,是幸存者,再有就是古代称为感孕的,我现在也无法做研究,无论是哪一种,我都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这是一个奇迹,所以,请你让开,我要回家了。” 他默默退后一步,我进了驾驶室,系上保险带,不敢低头发动,只是隔着窗玻璃努力朝他笑笑,然后驶出停车场。 一路上眼泪不争气地流着,我摘了墨镜,抽了纸巾擦干。 突然就开始下雨了,上海的冬天最典型的天气就是雨水嘀嘀嗒嗒的,温度不低但阴冷,好在是周六,车相对少,我很快到家。 周日预约了医生作定期检查,但愿不要这种天气。 回到家做完瑜伽,坐着准备看电邮,才发现居然没有把笔记本带回来。 只能打开平板查了,发现了导师的回邮,说她2月初有空来上海。 马上写了电邮给美国律师,让她转2万美元给导师。看看月历,9号就是除夕,倒正是寒假期间。 也许导师通过催眠,可以解释这个孩子的来历,我摸摸肚子,还没胎动,也没有什么妊娠反应,检查也一直告诉我位置不错,发育良好,羊水穿刺结果也不错,没有不良变异。难怪我回国就开始犯困,原来是他来了。想到这里,我吃了点东西,冲了澡,打了半小时坐,让自己早早休息,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也许我的祈祷生效,早上的确艳阳高照。我听了几分钟音乐,收拾好病历,拿了手袋,看看手表,九点了,可以出发了。我哼着小曲,保持轻松愉快的心情,坐电梯到地下车库。 正要驶出小区,保安突然拦住我,对我说:“28楼业主?” 我放下车窗:“怎么了?” “你先生在那里等你很久了。”尼玛法律意义上,他的确是我先生。 我楞一下,但保安不开横杠我也没办法,只有把车倒回去,转到花圃旁边。 他从车上下来,穿了干净的浅灰色西装,头发也吹过了,到我车边敲窗。我只得开了车门,他一把拉开,坐了副驾驶的位置。 我关了音乐,隔了墨镜看着他:“怎么了?” “你去哪儿?” “” “开车吧,你今天定检。别迟到。” 我把住方向盘,突然定在那里动不了。 他叹息一声:“我应该陪你的。” 那个瞬间我差不多分崩离析了。抑制了翻江倒海的酸楚,强硬地说:“不必了,谢谢关心。” “我如果有机会,能让我陪你去医院么?” 我很想伸手抚摸他消瘦了很多的脸,告诉他我很想让他陪。 但是现在,太迟了,他是骄傲高贵的林治强,我也是骄傲高贵的宋思理。 我摇头:“不必关心与你无关的孩子,更不必关心我,我能照顾自己很好,你知道的。” 他锁上了车门:“我们在29号箱子里发现了一些有价值的如果你还有兴趣,检查结束的话,明中和洪进在学校等我们。” 我沉思一下,看他一眼,踏了油门:“不过说好,我现在状态受不得委屈,无关话题不要说。” 他点点头:“你专心开车吧。” 一出小区,我就踩了刹车。 取了塑料袋就在那里吐。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妊娠反应了!他有点手足无措,看着我痛苦的样子只能用力抚摸我的后背:“思理我来开车好不好?为了孩子,你应该带着牛奶什么的吧,去吃一点?” 我大口呼吸,摘下墨镜,他抽了湿纸巾替我擦脸。下意识双手互相握一下,也罢:“好吧。” 说完自己下车坐到后座去。 他也下车,正要进入驾驶室,发现我蜷缩在后座,开了后座的门:“胃痉挛了?你现在又不能吃药” 说完钻进来抱住我。 司机这时不知发生了什么,走近来看情况。 他叫司机来开车,把自己的车仍旧停进小区。 我疼得没有力气说话。他用力压住我的合谷穴:“忍住啊,每次反应过后要都这样,你怎么照顾自己啊?” 我弯着身体,尽量压着胃,还是说不出话。到徐家汇也就一刻钟左右,我也差不多这个时候感觉好多了,可以直起身体来。 他翻开我的手袋,找了一盒牛奶,我摇头:“今天需要空腹。” 下了车到了候诊室,都是夫妇一起来的,有面熟的孕妇打招呼:“又碰到了,今天你老公陪你来啦?” 他扶着我,我感觉到他踌躇地抖了一下。 我平静地冲那个孕妇笑笑:“是啊,难得。” 他想说什么,毕竟是没说,也冲那对夫妇笑笑,扶我坐下。 那孕妇的丈夫倒是话挺多的:“她两都算高龄产妇,没人陪是不对的,工作再忙,这种事情还是要分轻重的。” 他点头诺诺:“以后不会了。” 我取了纸巾装作擦鼻涕,把脸埋进去。然后让笑意充满,才抬起头来:“你今天预约号几号啊?” “6号,你呢?” “你是6号,那我就是8号了,我们总是相差两位。” “是哦是哦。” 不一会儿他们夫妇就进去了,我看看显示屏,马上就轮到我。 因为是国际部,我的主治医生是混血儿,非常漂亮的中年妇人,他扶我坐下看到医生,楞一下,似乎认识。 “蔡医生,早上好。”我强打精神。 “哟,今天你男人来了啊?稀客啊!” 他面对嘲讽略有脸红:“对不起,对不起。” “我还当伊男人在美国来不了呢。超过32岁就算高龄了,这个基本常识都不懂啊,林治宏没关照你啊!” 他俯身小声对我说:“蔡主任是治宏的小姨子。” 我有点傻,搞不清状况。 他站起来抽出个沉甸甸的红包放进医生口袋里:“思理,回国没多久,不太懂” 蔡医生倒也不客气:“嗯,侬晓得伐,她有点孕妇忧郁症,对小孩不好!宋小姐,最近胃口怎么样?” 我点点头:“尚可。” “睡眠呢?” “还可以。” “你眼圈比上次更黑了。来,先做b超。” 转身对林治强说:“侬就坐在这里等!伊做好就可以吃东西了,东西带了伐?” 他看看我的手袋,点点头:“带了点。” 我躺在床上,冰冷的润滑剂滴下来,我闭上眼睛。 “放松喔,来,深呼吸!小孩长得真是快,位置有点靠后,最近尿频么?” “稍微有点。” “好了,起来。没啥大问题喔。感觉到胎动么?” “还没有。” “快了,穿好衣服出来。” 她率先走出去。我坐在窄小的妇科床上发愣。 林治强说话的声音:“蔡主任,什么是孕妇忧郁症?” “第一次怀孕多少都有点,身体有变化,心理上有点接受不了。看伊的个性,什么事情都是闷在心里的人,侬是不是不想负责啊?” “不是不是是出国了一趟。” “她现在反应大不大?” “挺大的,刚才还吐过了。” “她还没决定是剖腹产还是别的,说是到六个月能坐飞机了就到美国去生。你们最好快点决定。我建议是剖腹产,不过她血型奇特。a2b,罕见得很。” “我们尽快商量好。蔡医生,她现在瘦得厉害。” “嗯,你们儿子疯长,她必须每天要吃六顿,吐了也要马上继续进食。你,现在去验血!” 我走了出来,问:“他为什么要验血?” 蔡医生看我一眼:“叫去就去了。”把化验单递给林治强。 他接过看一下,点点头:“我马上回来。” 他一走,蔡医生就说:“你是高危产妇,这是以防万一,万一小孩有什么需要,我们第一反应就是找父母。” 我似懂非懂:“哦。” “你坐会,我们是国际部,不用排队的,他马上就回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他果然很快就回来了。 蔡医生竟然和他一起回来。 我看到他的眼睛就知道孩子有什么不对,站了起来:“什么情况?” 蔡医生笑得还算自然:“没什么大事情,就是你们小孩长得太快,心脏相对比较慢。” “那怎么办?” 医生看他一眼:“这种情况我们以前也碰到过,你只要注意饮食,多补充营养,应该问题不大。你下周日来?” “是的,我下周日再来。” “林治强,你们是不是在国内生,你要早点告诉我,她的血型很少见,至少要800cc备用,还有,下周检查出来位置还不往好的地方走,就要住院了,你做好思想准备。她体重太轻了,哎” “这么严重?”我疑惑。 蔡医生看看我,同情地说:“林家不差钱,你还上什么班啊,在家躺着,让他们伺候着,比我给你的安胎药有用一百倍的他家都有。” 我挤出一个微笑:“喔喔。” 他环住我,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我辛酸地想,这件事怎么怪也怪不到他:“我们走吧。再见,蔡医生。” 医生说一句:”下周还是九点半,你是5号。” 他答应一声。 一到外面,他紧紧抱住我,眼泪滴到我的鼻子上:“思理,对不起,你必须跟我回家。必须跟我回家。” 我用力推开他:“走吧,去学校。” 他又不敢太用力,拉着我的手:“思理,你听我说,这个事情我们一开始就应该共同面对的,别去什么学校了” 我转身冷冷地看着他:“那我自己回家。” “好好我们去学校。你别生气,不能生气。” 走到阳光下,我轻声说:“其实受委屈的是你,对不起了。” 他扶住我:“是我需要道歉。我当时我当时” “好了,我不易情绪激动,去学校吧。” 司机见到我们,打开车门。眼睛里有点复杂的东西。 上车我找了饼干和牛奶吃了一点,这个时候孩子忽然动了一下。 忽然一切委屈都是值得的了。我努力多吃了一点饼干。他就那么斜着看着我。 一路到学校,我都不想说话,他也不找话题,似乎一直在思考。 走进物理实验室,明中和洪进看到我,都吓一跳。 “思理,你简直可以飘起来了。”明中惨淡说一句:“你听我说,我陪你回国吧!” 洪进拉了椅子让我坐下,明中则马上去热牛奶。 我浮上笑容:“是吗?那好啊,飘了就能羽化了。我现在坐不了飞机,是想回国。” 看看大桌子,上面摆着两块薄薄的木板,仔细一看,是那种画框上拆下的,洞眼都在。周围还有几片残片,似乎正在拼。字迹较原来那片,深刻得多。 “这是你们在29号箱子里找到的?” “对,经你提醒,我们分解了纸箱,很小心嵌在箱壁上,因为颜色跟文件袋很接近,我们根本没想到会在这个位置”明中把牛奶递给我。 我喝一口,取了硅胶手套套上,拿起木板:“刻上去的。跟第一块大小一致。” 洪进把放大镜递给我:“你看看,我们都看过了,不知道什么意思。” 我看了一下,惊心动魄,只能大口喘气,好容易才控制住情绪,他想过来扶着我,但看我冷冷眼神,终究是不敢,我尽量大声问,显示本人现在中气十足没什么问题:“你们做拓片了没有?” 洪进得意:“当然,还有好玩的,这个木板上只有一个人的dna,和便条上不知名女人的眼泪是同一个人的。” 说着拿走我手中的放大镜:“你看懂了?” 我点头:“接近金文,大篆。” 明中和林治强马上将拓片竖在笑黑板上,开亮灯。 “思理啊,你一定要告诉我你懂甲骨文啊!我们只看得明白阿拉伯数字。就两个,29,27.还有个什么经纬度。”明中一脸崇拜样,却是始终在看着自己的手表,赶时间么? 我瞪他一眼:“这个不懂,我还教古文献?我说了类似甲骨文,其实是汉字楷书故意写得象大篆。另外那片你看到了么?” 正在这个时候,孩子又踢了我一下。 我又拿一块小黑板,取了水笔,将之译成白化文:“你们别闲着,看其他几片能拼全不?” 北斗七星阵穆国直目国29金熙顺27范晓花云居寺29匆匆留笔相望不相忘再见人间 他们把另外几个碎片的拓片也贴上小黑板。 时间末日撞击一个经纬度。重置,6人,牢记,以及一条绳子上7个点。隐约可见黄帝阴谋 我写完,皱眉:“这就没了?” 明中无奈地说:“都成粉末了。” “用什么刻的?” 林治强清一下喉咙:“估计是这种小刀。和第一块一样。”说完把笔记本捧着放到我面前:“差不多这么小,好像是瑞士军刀。” “你肯定是现代工具?”其实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了。 他想了一下,肯定:“我们测试过,昨晚我们吵架之后,大家都一起工作,做过测试,应该是瑞士军刀。” 我扬眉:“那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在这种纤维板上可以留下这么清楚的字迹。应该是第一块刻完,自己不是很满意,所以换了工具,才能这么清晰。” 他又点开一个画面:“这是那个经纬度,在新疆阿克赛钦无人区。跟宇宙短波的解码一致。” 看到那张卫星图,我颤抖了一下,他这次一把扶住我,一手把笔记本交给明中。 明中斜了他一眼,大惊小怪地拖了椅子过来:“思理,你快坐下,用不着站着说话。” 我坐下:“谢谢,我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林治强敏感地看看我,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 洪进指着白话文小黑板说:“思理,你解释一下,” 我叹口气:“两块整的都不难,对得上号。碎片,要想办法复原啊!” 洪进突然怒了:“我擦,都是你个死李明中,跟林治强两个就差没打起来,这不碎了吧!” 我惊讶:“当时是完整的?这很重要,你们说实话!这太重要了!” 两人互相看一眼,明中先开口:“是的,本来是完整的。我们闹矛盾,打赌玩来着所以我说洪进,你那个检测要多久,怎么还不送结果来?那些小孩靠谱不?” 他一急白皙的脸即刻红得很妩媚,看着很好笑,而且京腔不由自主地跑出来。 洪进似乎很少见明中这么犀利地直呼其名,黑着脸虎声说:“快了快了,好了自然就来了,这么简单的机器操作,不靠谱怪不到活人头上!” 我打个圆场,个个声调都提高,听了头晕:“差不多可以解释了,你们把第一块也贴上来,连起来看,都可以解释了。” 林治强看着小黑板,有些错愕:“这全是金熙顺刻的?” 懒得理他,我喝一口牛奶,孩子现在不动了,可能我吃了不少东西,他也吃饱了,休息了。我忍不住打一个呵欠。 明中最为表示怀疑:“这么说我是蚩尤?直系后代?” 我站了起来,走了两步:“明中,蚩尤是真正的华夏人文始祖之一,黄帝我个人认为是个欺世盗名的夺权者,篡改了许多历史,伪造了诸多神话。” 他仍旧表示怀疑:“是听你说过,你自己不认为自己是炎黄子孙,永远只称自己为华夏后裔,中华民族。直目国啥意思啊?” 林治强回答他:“三星堆已经证明了直目国曾经存在,好像属于根达亚文明,思理,这个穆国也存在?” “可能吧,穆大陆据说是地球上曾经有过的最先进的文明,其后大西洲才崛起。穆国,可能是直目国的前生,在穆大陆沉没之后,才有了直目国。”我想古文献还真是临时抱佛脚没白研究,几天不见,个个都能说得头头是道了。 洪进插了进来:“思理,我知道我是共工,巴别塔是毁在我手里?我擦,我怎么这么牛啊?” “可能,只是说明我们的来历,或者是后裔。不过,如果是金熙顺,她完全可以写明白,某某之后啊。也可能,我们是借了这几位始祖的力量。或者,被他们赋予了使命。这个使命应该被称为初始盟约。”我看着小黑板。 林治强不知道在忙什么,连上了打印机,取了打印出来的大字,拿了裁纸刀划了几下,然后摆到小黑板上,用吸铁石吸上。 “碎片是只剩下这几个了,拼吧。”他自说自话。 “和田到阿克赛钦,有飞机吗?”我问明中。 明中摇头:“我们查过了,那里是边防,也是无人区,即便有,恐怕只有军区的飞机可能飞吧。” “哦” 林治强拼了几下,有点激动:“应该就在这个地方,末日撞击,时间重置。有六个人参与,思理,这个七星连珠在第一块上也有,看来很重要。” “初始盟约。”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胸口一阵疼痛,禁不住弯下腰去:“明中,假如你和直目国有关系,蚩尤是直目国的正统创始人,你应该具备非凡能力,你愿意尝试一下么?我想替你开启记忆。” 明中摘下了眼镜,眼睛也红了:“思理,你慢慢说话,呼吸放平稳,真要是我们被重置了,你要保护好这个孩子,这是唯一实现完全重组的活生生的例子。替我开启记忆?我的直目,还在,还能用?” 我摇头,心动过速地喘息:“不是我们被重置我们,正好组合成七星阵,在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我们启动了重置,来逃避末日12月20日,应该就是撞击性质的审判日。除了穆文明,华夏始祖,这个地球上还有什么能力能力可以办到?原来所有的传说都是真的,只是被黄帝黄帝毁灭了民族之殇,民族之殇啊!” 林治强跳了过来,一把托住我:“你你休息休息,太激动了,要不回去吧,你该躺着。” 我突然的泪如雨下,把明中和洪进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洪进皱眉看着我憋出一句话来:“我最近补习了不少,黄帝那些都是假的?被篡改的?明中有有所谓的全视之眼?” 林治强突然拍了一下桌子:“你们这是要她死么?思理,你别吓我,你怎么替他开启记忆?” 我深呼吸一下,转向洪进:“你有银针么?要证明明中和蚩尤的关系,启动他天目是最简单的办法。” 洪进笑了,拉开抽屉递给我一付针包:“就他那个近视眼,能启动天目?” 林治强一把夺过针包:“现在你不能使你家的飞渡,反噬很大,你这个样子能撑得住?我来。” 明中吓得躲到我身后:“思理,我相信你,我可不能信他。” 我稍微平静了下来,握住明中的手:“如果金熙顺的记忆没有出错,他是华夏医药创始人,你可以相信他。他家的金针,最早记载,就是关于直目国。九皇时代来排列,他是你父亲。” 洪进听了差不多要跌到地上,林治强一把拉住他:“去查云居寺,范晓华在云居寺。” “这就查。”洪进跌跌撞撞地翻开笔记本。 我插一句,清醒得自己都不敢相信:“洪教授,找北京云居寺,那是佛指舍利曾经所在地,在被安置进首都博物馆地库之前。最好你有熟悉的人的话,现在就去云居寺。看起来,我们那次重置,没有完全成功,否则任什么都不可能经历飞散重组。” 我刚说完,林治强就出其不意地一针刺进明中的眉心。明中尖叫一声,旋即开口:“没什么没什么,一点不疼。” 林治强冷笑了一声:“我居然有你这么个胆小的儿子。” 明中愤怒地站起来:“思理说你是我爹你还当”真字还没说完,林治强的手指就点在他的眉心,银针深入,只留点点圈尾在颤着。 明中这一次是惨叫,叫得的确称得上惊天动地。我一把撑住他,他靠在我身上:“哈哈思理,你定要帮我狠狠—给他一粒子弹!” 我搭上他的脉,点了几下,林治强看看我,我点点头:“水平很高。”激将明中放松要穴的方式也很高明。 洪进被那声惨叫惊到,跑来一看,笑了:“我擦,昏过去了?要多久?治强,这门功夫,宋思理也会?” “她家银针飞渡,有心法配合,效果比我们的不见得好,但在一个快字,反噬很大,我在,不必她出手。明中大概要半小时就能醒过来,不知道能记起多少。前提是,真有这个基因存在。五百万分之一概率。” 我心想你也知道你家这种太慢,现在还有那个时间等么?持了咒语,回向明中的直目处,他登时清明,睁开眼睛,林治强看我一眼,意识到我做了什么,不然明中不会这么快醒来,伸手扶着我,稍有怒意:“你何必伤身” 我捻起两指,心中一朵莲花开放,明中的天目,能够开大约半小时,到我的莲花落下第一片花瓣,他将不复记得,现在不问,等他醒了问出来的,半真半假,我不愿意:“收针吧。” 银针一出,明中一口长气,睁开眼睛,看着我和他,茫然问一句:“怎么了?我病了?” 他切住明中的脉,被明中甩开,他当即知道我做了什么,银针飞渡也是独门功夫,只识得我这个施针人。他凌厉地看我一眼,却是晓得不能耽误时间:“记得和田么?我们在做什么?” “国家任务,思理,对不起,是我拖你进来的。我其实很早就知道这个任务,当年我父亲没有完成,他居然是黄帝?思理,你是我母亲?穆国实亡于我手!” 洪进悄悄递过来一支录音笔,不敢出声,在边上站着听,我晃了一下,林治强仍旧牢牢扶着我,我支撑着明中的体重,摇摇欲坠。 “金熙顺在哪里?” “不认识。思理,我以为你开玩笑,以为你开玩笑补天石。哈哈,是他为你打造的,感谢你下来陪他,他宁愿负天上所有为了他下来的,也不负你,要回去履约见你,他闭关,黄帝登陆北方高原,三寸之器便横扫穆大陆”他眉心有那么一丝红血沁出。看得太快了! 我凛然打断他冲着洪进和林治强指指时间:“孩子,忘记穆国,告诉我七星阵出了什么差错?29号是谁?27号又是谁?告诉我我现在的孩子从哪里来?是色界还是欲界?只看这几处!” 明中的肉眼此时被泪水弄得一片模糊,我抚上他被所见所闻震惊后苍白得骇人的脸。听我一口气问这么多,有些紊乱,半晌才回答我:“你怎么不问他?我怎么让黄帝做了我的父亲?他是在还债?29号是小玉兔啊,她那个位置,有点问题你是色界的尊贵华神,为什么,为什么自甘堕落要跟欲界的天王混在一起?” “怎么找到29号,七星阵,出了什么差错?要怎么修补??”我问得惨然,洪进和林治强怕是知识盲点,听得一头雾水。 “27号是羿啊,是羿。我告诉你,看见洪进,不要放过他,他是金星联盟,黄帝一派,你当初太妇人之仁,没让他灰飞烟灭,是人间大劫!七星阵,七星阵,是他亡羊补牢,为护得地球这个伤情地一个周全,才留下的拯救方式。华神,母亲,思理你到底是谁?呃,你还带着你的二寸之器?不全了?开裂了?天下什么功夫能有资格跟龙华三式过招你是让他的,你别再爱他了!” “回答我,29号在哪里?小玉在哪里,我大致明白了,小玉出了偏差了,告诉我,你看得见她么?她还活着么?她嵌在时空裂缝了?”眼看他漫漫时空看得时而真切时而迷乱,我打断他。 “她在奔跑,惶惶如丧家之犬,要快点救她,快点救她。”似乎清醒了一些。没多少时间了,这么问着,他慢慢看着这些时空片段,喘息着回答。 “告诉我,她在哪里?怎么才可以重组七星阵?她还能撑多久?” “不能说,中宫会警觉,你要自己找到她,他如今是个废物,别指望他,你可以找到她,她本来就是你那层的,灵力让她还能撑几天,她很饿,很饿。你为什么不回家?你为什么不回家?二禅天才是你的家啊,他除了负你再负你,母亲,我是下来找你的,叔叔根本搞不清他到底在下界做什么,叔叔病愈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拼了命保护你,绝对不是他!” 明中开始咳嗽,迷糊中似乎吐出一口血来,我吓坏了,灌了他几口水:“那么坐标呢?重置之后的坐标是哪里?一定是九个里面的一个,但现在没有那个时间去找了,你要告诉我,是哪一个?是洛书上的哪一个???” “不能说,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啊?蝼蚁自己会偷生,你快回家吧,你弃中宫两万五千多年,这一次还不去接管?让胥氏独揽大权,你可对得起,对得起为了你反复下凡的兄弟姐妹?” 我忍住不落泪:“时间,是向前了,还是向后了?我们的维度是高了一点点,时间呢?” “向后了。最多七年,这里就是另一个水星。你还留恋什么?凡人,欲界怕是不能抵挡他的魅力,你是尊崇荣耀的华神啊,是欲界仰望的高不可攀的中宫之主,是御庭龙华树下幻化无穷的天界圣体,你还留恋人间,为什么?” “我的二寸之器,现在何方?是不是已经被召回?难道我已经”按照明中所见,我死了?若我是传说中的女娲,我可是神力无边纵横银河的一等一高手,我居然死在蚂蚁窝了? 一瓣莲花在心台飘落,莲花开始败落,明中已经不堪负重,回忆太遥远沉重。天眼全视看到的立体景象,对于人这个肉身,如同蚂蚁在看人的世界,没被吓死就因为他是正统直目国国君,没有法力加持,他器官要出事的,不能再拖了,要收功了。 “快告诉我,笙簧今何在?或者,我被埋在哪里?” “问他啊,他抱着你,是他埋葬了你,你你让孩儿很失望,很失望你们,有了我,却从未对我满意过哪怕一次!现在,他的报应来了他不要自己的孩子。他不信你!哈哈,这几十层天,这万亿世界,这漫漫归途,你还等他干什么?快回家吧,忘了他!” 我撤回咒语,覆上他的眼睛,休息五分钟就能醒来了。深呼吸几下,正要转一下腹轮收功,刚刚凝神在气海,什么人推门就进来大声叫着:“林教授,这个匹配,99.99%匹配,这个赌,李教授赢了!您输了。”好像是助教江伟,他看到我是什么表情?手里的纸张在挥动,我却一点也听不见声音了,他的白大褂在我眼前渐渐模糊。气海穴跳了一下,我在没有护法的情况下,可能出偏差了,被这个突然闯入的家伙! 找到小玉了?我应该是很高兴地看着洪进和林治强,这两人怕是被明中所言吓到了,都哑口无言状看着我:“我累了,重置失败了,要重新来过,找到小玉,确保她活着,人类面临大灾难。” 莲花不再,凋零成殇,那一瞬间我失去了意识。最后说出来的是,我倒是希望,这是我在人间说的最后一句话。找到小玉,确保她活着,人类面临大灾难。 我忘了我必须要活着。 我又陷入了同样的梦境,混沌中的天幕,穿过银河巨大的旋臂,我站在中央,只不过这一次,我所在的地方,明亮,温暖,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美好。悠扬的簧音随发丝飞扬,旋臂翩翩起舞,旋出漫漫星光,这便是三色二禅天了,这便是这个银河群星的起源了。这应该就是我每天所做的工作了。 可惜肉身沉重,知觉仍旧可以回来,眼睛睁不开,但嘴里还能塞进苦涩腥重的什么液体,林母的声音似有若无,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倒是明中的声音清晰得很,他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就放心了,可以回到梦中了,那才是无忧无虑清平静好的时空。 “你再弄那个什么针来一下,我不怕了,有经验了。”明中语调还算正常。 “老娘让你们都去歇着,尼玛都在地上坐着两天,尼玛她是走火了,你们几个笨手笨脚护法都不会?”居然是林母。 “明中,治强说了一万遍,这只能试一次,一年只能一次,随时会反噬自身。她不就是怕你伤到了,才用什么她家心法替你吞了那半小时的反噬力么,你也听了一万遍录音了,完全是咱们的知识盲点,等思理醒了,什么都解决了,她一定能解释。” “她醒了,我送她回家,回美国,她不会要见到你们。这天底下愿意为她死的,我算一个,你们倒是来试试拦着我看看!”明中发起火来真吓人啊。 “明中,她在这儿更好,还有伯母能治,没听医院说没辙了,一听她还是外国人,赶紧送回家等等奇迹了么?” “老娘让你们当场给我挺尸!敢再咒一声我媳妇,后果便是如此!” 寂静一片。我神识渐渐清晰,悠悠听见林治强的声音,沙沙嘶哑:“妈,她要是醒过来,看到这两个躺在地上,还不被你吓到!” “孩子,你要做好准备。她可能真回不来了。脉细得都快找不到了。”隐约中有人握住我的手腕。 “不可能的,她不会离开我的,你答应我的,你能治好她的。她有什么事,你觉得我还能活下来?” “尼玛,你这是逼你老娘你知道她要耍那飞渡,你怎么不阻拦?之后,之后她收功你还不护着她?” “她那是咒语,是心法,我有什么办法?她根本不听我的。根本不知道她收功当时情况你不知道,不然我会愣着么?当然要怪那个助教,疯子一样大喊大叫,尼玛!” “你当场一路金针就行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我怎么舍得。我怎么—舍得!” “去洗洗,她快要醒了。我就知道只要还有一口气能续着,她就能回魂。那个心法着实厉害,真是非一日之功。她若念着回来,定是能回来。” 我觉得自己的手快被捏断了。 “妈你刚才就知道?是有脉了,还很清晰!” “让保姆把这两家伙拖到小房间去。我当然知道,她醒过来你看着办吧。你老娘能做到的,就是不让别人妨碍你。你的命,现在在她手上。你儿子的命,也在她手上。” 听见门开进开出的声音。我不想醒过来。我不想。我实在不想见他。 有热毛巾敷在脸上,却是一拭再拭,拭不完我的眼泪。紧紧闭着眼睛是做得到的。 他絮絮叨叨罗哩罗嗦地不停地说着什么知道我醒了,不想见他,知道他的错不可原谅,知道我再也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了,他都接受,他可以等,等我哪一天觉得孩子需要一个父亲了,他可以接受我的任何决定, “先生,毛巾冷了,该换了。”保姆的声音。 热毛巾再度敷上来,我颤抖一下,坚决不睁眼。他倒是不再说话,良久,吐出一句:“药呢?再喂点就去放水。” 听见脚步声,好几个人。 浓苦腥味飘入,我凛然意识到这是鹿血!我可是孕妇,怎么能喝鹿血!咬紧牙关不想吞下去,却是林母声音迎头响起:“灌下去!老娘只要她好好活着,那个孩子不要也罢!不然我儿子也没命了。孰轻孰重,老头子你晓得什么?” 林父声音稍微颤了一下:“我是叫你轻点!她脸都红成这样了。” “那是你儿子拿毛巾蹭的!重手重脚跟你没什么两样!” “爸,先下楼吧。你才下飞机,休息休息。” “恩,我不添乱,她喝这个得马上泡着才行。这个比大熏好!” “知道,在放水了。一天要泡好几回,我会弄的。” “治强啊,稍微去吃点东西,你看你跟个鬼没什么两样。什么事都要自己做,又做不好,把她弄痛了自己都不晓得!” “爸,你先下去吧。我现在有点经验了” 我被捏着鼻子吞了整碗鹿血,直恶心,却是被林母大力拍着督脉生生吐不出来,猛地睁开了眼睛,却不是林母,是他。见到我睁眼的那个瞬间,眼睛蓦地睁大,此时我面对这抵得过亿万行星同时璀璨的眼眸,竟是心如止水,漠漠地无言相对。 他手中的碗倏地落在地板上,咚咚地响。保姆立刻从洗手间出来收拾:“先生,药泡着了,可以进去了。” 才看见他身上穿的是浴袍,我身上也是厚厚的浴袍。雪白的埃及棉,克数很高很舒服。他抱起我小心地解开腰带,动作的确称不上重手重脚,先知先觉地道:“等你好了,自然可以自己洗,现在就先委屈着。”说完扔了一粒什么东西进浴缸,泡沫登时起来。 我知道自己现在无力,虚弱到靠生鹿血维生,满浴缸的回魂草的腥味更加浓重,闭上眼睛当还没醒。他坐在小木凳上让我的头仰出水面,手指捏着我的玉枕穴做指压,热水迈过脖子,浑身被熏蒸一般的舒畅,苗家有一门大蒸是可以续命延寿,还有一门沐浴,确是万不得已才能用的,所谓沐浴,汤药不是什么多么名贵,回魂草,金花,龙丹之类,龙丹是苗家一种特殊的虫子分泌物加了蜂蜜在松枝上炙足四十九天,除了湘西,是没有第二出处的。沐浴么,又称咸池,如人出生三日,虚弱无比,药理无非是脱胎换骨转世重生的涵义,除了药王传人,平常医师却是怎么也不敢用。毕竟弄得不好,是出人命的。看来我的确是将死之人了。想到这里,倒是趁着这人间最后日子,开心一些吧。这么告诉自己,尼玛从现在开始,我应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他始终不说话,我睁开眼睛看看,吓了一跳,伊泪如雨下地微微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手上倒始终不放松地按压,小心不让我的脑袋沉到水里去。我心想等我死了再哭不迟。 稍抬手却是伸不直,他一把拽我起来一些,我马上又闭上眼睛,伊紧张兮兮地测一下水温,加了点热水,涩涩一句,不知是不是说给我听:“知道冷热了,倒是的确有效。” 我记起最后那刻明中所言,说不定小玉还没找到,我就死了,那什么阵什么阵的,就都没用了,活一天算一天吧,7年,我大概有个7天就不错了,淡淡也说了一句:“别浪费什么时间了,你替我发个邮件,我立遗嘱吧。让律师来一趟上海。” 他震了一下,呼吸沉重,上气不接下气:“你第一句话竟是这个?你骂我,打我,或者要我去死都好,你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我泡得舒服,水温刚刚好,回的潇洒,笑得轻松:“我骂你打你叫你去死做什么?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原来老跟你斤斤计较,那是觉得日头太长,折腾点事比较好玩,现在发现,实在太没意思了。你想听什么,我说便是了。本小姐向来成人之美。趁着还能说会道的,还活着,哈哈。” 他不出声,捏着丝瓜藤小心地替我擦背。半晌见我不说了,幽幽一句:“说话语速太快,我听了没有压力。” 尼玛!“一会儿送我回去吧,不是我自己的床睡不习惯。还得给弟弟打个电话,顺便问一声,我死了多久了?” “你!”喘了一会儿,控制住了呼吸才回答:“晓东一直在这里,每天晚上陪着你,也陪着我。你在医院睡了两天,在这里睡了三天。他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本想说谢谢,立刻觉得没什么好客套的,笑笑:“那正好,也别麻烦你了,让他送我回去。” 他默着测试水温,一把把我抱起来搂紧,裹了一块小浴巾,伸手进淋浴房放了热水,轻轻支着我冲了个遍。贴着他的身体,我木然地站在热水里,脚还是软的,他不撑着我真随时要倒下去,喃喃一句:“孩子没了?” 他搂住我,下颚顶着我的头顶,水声里似乎有哭泣声:“孩子还好,是你思理,是你不好,很不好答应我,你答应过我的,不可以离开我!” 我心想那就太好了:“那看来我还能活几个月,挺好。” “你怕反噬到孩子,收功未完先封了心脉,要不是我妈找鹿皮知道上海就有鹿园,我只能,我只能抱着你去南京了,要不是一天六碗生鹿血,你你” “我也不是没命,最差变成植物人而已,然后孩子至少可以活下来,我这个决定,仍旧有效!” “你敢!”他关了笼头,兜头拎了浴巾把我擦一遍:“你没有资格做这个决定!” 然后尼玛我居然被他生生扔进被子里裹了个严实。 “信不信我现在就断了心脉你看看!”我心想本小姐十五岁后死都不怕,什么不敢? 他没来得及套上浴袍,就抓起床头的金针扎进我人中,痛楚地一句:“你若要寻死,我陪你便是,留我一个在这世上,何必?” 我被他钉在那里,说不出话来,任泪水横流。 林母毕竟是不放心,敲门进来,扫了一眼,自然胸中了然,切了一下脉,笑一下,拂去金针,柔声道:“我准备上好的黄花梨让你睡,可是思理,你死了,进的可是林家的祖坟,他么,我担保让他生祭你!我对着这支金针起誓!你听好了!我周美” 我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自己滚下床,他来不及扶,只见到我跪在地板上扶着林母的膝头:“千万别,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跟治强无关苗家生祭,那是散魄之源,您高抬贵手,怎么也不可以” 他也跪倒搂住我:“不用我妈,你有个什么,我自己生祭我自己” 尼玛我实在不争气,又死了过去。苗家的规矩粗看自由自在,如广开庙门的十方丛林一般平等无碍,细分起来,都尼玛骇人得绝对彻底,遇到这位药王传人,更是无理可讨老老实实起了咒子让海底轮悠悠荡荡旋转起来。隐约听见林母的声音:“老娘现在开始24小时陪你两个折腾,老娘早知道这劫避不开,受了就是,没想到你两个这么没出息!连四十九天都过不去。” “妈!你动不动吓唬她,你这是你这是” “放屁,我是在吓唬?她有什么事,尼玛你能活下来?我在这儿坐着,等她醒,好告诉你两个,要么就痛快地在这扇窗户跳下去,那老身我是没辙,要么,就给我好好地该吃就吃,该玩就玩!过了这四十九日,就尼玛伉俪情深,老身我现在数着秒来着!” 尼玛!我努力睡一觉是上策,可惜这几天睡得太多,现在意识清明,海底轮一转,心法咒子一起,周身腾腾地真气环绕,再加上鹿血益气,血脉活络得很,自然是怎么也睡不着。林母一句话说得极其准确,这便是那劫数了,避不开,躲不过,垂垂落下,应的正是四十九日之内。 “这一说,竟是真的。十一月十四号,到今天,到今天不是已经过了么?” “你去看看你婚书的日期,还有九天才过。这九日,老娘拼死也要护她周全。” “不用你说我也会” “会你个头,她醒过来才个把钟头就尼玛要自断心脉!你给我死下去看看菜行不行,然后给我端上来喂!她现在怕是饿得不行了!要不是龙丹吊着,早黄水都吐光了。。。” “是啊是啊,她肯定饿得” 脚步声下楼,寂寂室内无声,我睁开眼睛,见到的是林母自负的笑容:“你这几十年修行的心法,着实是个好东西,孩子,生死一念,用在你身上最合适。” “伯母” “他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很明白。我儿子这么大,我从来不知道他会这般痴情,他那日早上抱你回来,说医院不收你,求我救你,后面还跟着洪进和明中,把你交给我,第一件事,就是找了菜刀给明中,随他怎么砍。我以为是孩子们闹着玩,可明中这孩子平日里斯文得很,那日是犯了疯魔,真砍!若不是洪进死死拦住我儿子,我儿子说不用他动手,他自己砍了自己也舒服点。你知道的,我只能一人一把金针了。等他们醒过来,我知道我儿子第一句话要问的是你醒过来没有,思理,要不是本地就有生鹿血,你回不了魂了!问他们什么事,一个都不说话,治强说他犯了错,很大的错,大到应该拿命来偿,你不会原谅他了,没有了你,他也不想活了,更奇怪的是,洪进和明中都尼玛家也不回,学校也不去,课也不上了,说是要等你醒过来,不然不放心,什么事都做不了。孩子,你告诉我,你们这个劫,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还扯了那么多人?也许我可以想个办法解决?” 见我只会转着眼珠说不出话来,叹息一声:“思理,你告诉我,对他再无半点情分,那我就去劝他死了这条心,只要你这句话。我权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我傻眼,怎么劝他死了这条心? 她掖一下我的被角,含蓄地一句:“看来你自己还没弄明白。那是要我每天来问一遍?” 我突然又希望林治强快点上来,不就是一碗饭几口菜么,到现在都不来。 “我我” “你们的婚书在我这里,要是你想要回去,我这就去拿,或者你再仔细看看,看完了,可能就想明白了。” “别那会很伤他的。” 她嘴角牵动一下:“他犯了拿命赔都活该的错,伤怕什么?你等着!” “伯母!不怪他,是我自己不好” 她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这个时候还护着他?他自己都承认了,你还护着他?” “是我自己不好,是我不给他机会的,是我自己当时不够清醒,不知道怎么办,是我赶他走的,是我的错,不要怪他,他已经很难能可贵地照顾我了,他尽了全力了,只是我们被盟约捉弄,换作我是他,可能消失得很彻底,虽然我恼怒他不相信我,但是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我怎么还能要求他,我只是不知道当时应该怎么解释伯母,他不会有事的,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会好好的,求你护这个孩子周全,命运便是如此安排的,我是罪魁祸首,万恶之源,是我令人间成为地狱,我应该以死谢天下,强看在孩子的份上,会活着的盟约的结局,终归是这个” 门口饭菜倾倒的一阵瓷器碎裂声,他汤汁淋漓地一步到我床前抱起我:“你在胡说什么?思理!”扭头冲着林母发火:“妈,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什么狗屁盟约,思理,我们回家吧,我带你回家,无论明天怎样,我都陪着你,生也好,死也好。我们在一起,随便了。” 林母拂袖走向门口,手扶上门框,保姆正蹲在地上擦拭,她背对着我们,哼了一声:“你两个护来护去,演戏给老娘看么?看看谁敢踏出这个家半步。” 我生生一个机灵,他抚着我的背叹息:“我妈是吓着了,被我们几个吓着了别怕,思理,别怕” 我心想我是宋思理,我怕什么,大事当前,护着孩子是真。不必跟他计较:“我们和好吧。” 他生生一个机灵:“别,你别这样,我应该受惩罚,什么天打五雷轰之类的,都归我。” 我实在饿得发昏,还是伸手抚上他消瘦但仍旧俊美一如初见的脸,柔声道:“你只需记得,这一世,我曾经,曾经,那样的爱过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离开了。就行了。记得那一切都是过去式了,而现在,现在去拿点东西给我吃,孩子会饿的。每天如此血腥,他将来脾气会很不好的。” “思理这个我可以接受,是我应得的。我去拿饭菜。”他眼里的汹涌波涛一瞬间熄灭。是了,这才是他认识的ysl,冷静内敛,什么事情处理起来都绝不拖泥带水。 不知怎么,说了这番话之后,倒是气舒畅了许多,见到床头的话梅罐,倒出一枚放进嘴里,酸液涌上牙龈,那种刺激倒是很好,很好。 于是若无其事洒脱地让自己重新回归ysl。换了毛衣长裤坐在小餐厅吃饭,吃完散步,听了一会儿胎教音乐,隔着卧室窗户看新天地人工湖的所谓景致,他没有来烦我,我让他去吃饭,他便去,让他去带晓东来给我见见,便见见,当着晓东的面,告诉他我和林治强有点误会,现在怀孕了,需要静养,让他放心。晓东倒是真放心地走了,说回家赶场子在线比赛,这儿的电脑太古旧。喝了参茶和灵芝,佩服林母的医术,这些原来的所谓孕妇忌口,在她眼里屁都不算,必须喝。等着洪进和明中起来,但四个小时太长,迎来了不速之客。明中的太太。 林母上楼来面对我们冷冷地说:“明中他老婆来找他了,你们谁下去接待?” 他皱眉考虑良久,套上西装:“我去” 想到换成林母看着我,我有点毛骨悚然,立刻也拾起披肩:“我和你一起去。” 林母嘴角隐藏一丝笑意:“恩,几天的血腥气,是要周身好好活络活络,不然留下热毒倒是麻烦。去让她瞧瞧,谁尼玛大过年的办葬礼,口无遮拦的丫头!我一会儿给她爹电话也骂一通方解气!” 他愣一下,扶着我解释:“那时连学校医院差点都不肯接收” 我点点头,吁一口长气:“难为你了。走吧。” 林母先下楼,撂下一句:“你媳妇才醒,腿脚爬楼还不太方便,知道怎么做?” 他抱起我,酸楚地一句:“我如今算是众叛亲离。” 我笑笑:“亲身体验这句成语也是一种实践,很好。” 他也笑笑:“恩,每天就这么跟我说话,我还是很受用的。” 尼玛我又着了道了,跟他斤斤计较。 抱到沙发上,苏逸雯的眼珠都要弹出来了,嘴巴张了半天不出声音,还是林治强看着她冷冷一句:“明中在睡觉,你要去看看么?” “强强哥,我打算来帮忙的,可是,可是,姐姐,你”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小苏,我还活着。” “可是,可是几天前,强哥可是抱着你回家了上海没有医院肯收植物人的啊!学校医院是因为姐姐是在职才收的啊” 我闭一下眼睛,尼玛都瞎了狗眼的医生啊,我是心法作用力,可能会失去点意识,身体机能应该还好吧,也许心脏差点。现在我浑身有点补过了头,难受得很,很想划船或者跑个一万米之类的。脉自己点几下沉得再沉下去要矫枉过正阳虚了。 没想到小苏又来一句:“而且姐姐当时真的是心跳都没了,强哥还说姐姐要漂亮,不可以电击,什么心脏不好经常会失去心跳几分钟,什么碱基交替活跃状态常常使心脏处于临界点” 强突然打断她:“你有完没完?” “这是强哥你一直反复强调的啊你是姐姐的合法丈夫,别人根本没办法,明中跟你急得都快发疯了,说你伪造结婚证明还要通知领事馆来着” 保姆送来茶,我正拿起来要喝一口,他接过去柔声说:“现在不能喝,喝参汤,马上来了。”还喝参汤?琢磨着怎么弄根绳子来偷偷跳个半小时才能让脉平一些。 我看看小苏,还站着呢:“坐吧,现在才下午三点多,下课了?” “恩,姐姐,你现在真的没事了?” 他怕我说话伤神,坐在我身边让我靠着:“恩,看着脸色还好。明中” “强哥,我其实是来看看你的,明中让他睡吧,跟我说了要在这里几天。你那天离开学校医院的时候,差不多也要死了一样,还是回家好,还是林妈妈本事大。” 林母不知何时冒出来,手上一袋凤梨酥,拆了倒在盘里放在茶几上,自己在单人沙发里坐下:“小雯,吃这个。” “谢谢林妈妈,强哥你也来一个?姐姐?” 他正要答话,林母扬眉一句:“思理不爱吃甜食。治强,你让厨房给弄点果汁,媳妇生血喝了好几天,怕有点胎热。” 我明白林母是故意支走他,他乖乖放开我。 静观。林母果然直起身子,却不是冲着小苏,冲着我倾身一句:“明中可是为了你要跟治强拼命的!” 貌似很轻,却是足以让小苏听得明白,女孩脸腾地冲上红云:“强哥那天,那天是抱着姐姐懒得搭理他罢了,不然一拳打他西伯利亚去了。” 我也是很明白了,小苏仍旧喜欢林治强。情根一旦种下,拔出实属不宜。林母是明白人,故意让我知道。我只有不吭声,剥一粒木旦果,却是剥了一下手就疼,不是气虚,是过了,唉,我常年吃素,一下子这么个鹿血加回魂汤的,林母怎么不弄个方子让我泄火? 林母转向小苏:“只要思理没什么事,治强就没事,没啥好担心的,你们西医没辙的,一般我都弄得好,治强开头就不该送思理去医院,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回来。” “是啊林妈妈,强哥可是两天在医院跟傻了似的,谁都不许碰姐姐,连护士输液都得他看着,明中也跟着瞎起哄,我爸说那层楼的护士被他们弄得,唉不过还算最后知道要来找您。” 我闭上眼睛,真不愿意听。林母倒是故意逗这女孩说多些:“哦,他待他老娘都没这么好法。” “是呢!我们医院都奇了,都说没见过林教授这样个憔悴样。什么都亲力亲为,连助工都不用,说是要弄痛姐姐。也不吃饭,我送了好几次,就见他啃了半个馒头就不吃了,说是饿了不犯困。服了他了!” “小雯,你今天话特别多!”当着我和林母的面,他恐是不便发作,虎着脸,把一桶果汁放到茶几上,倒了一水晶杯转着看看沉淀物,扶着我小声说:“就几个香梨,苹果和几片柠檬,你爱的蓝莓,明天才能运到。” 我喝了一点,的确很舒服,胎热是有点,却是很快就胀气,灌了一杯,他又是一杯。“撑了,等会儿吧。”我也小声说。 小苏看着,一脸羡慕状:“姐姐啊,你那小面人呢?强哥带你回家的时候,洪教授可是当宝一样捧着,你住院那两天啊,强哥自言自语,说你拿着小面人,是最开心的时候” 我想要笑一下,结果没有忍住,喷出的是眼泪,取了纸巾要捂住,被他一把抓住,眼睛也当着林母和小苏的面红了,让我靠在怀里抽泣:“哭出来,哭出来思理,你哭出来,我也好受点” 小苏简直呆了,林母到见怪不怪地招呼她喝茶:“丫头,你也生一个吧,让明中也这么宠着,思理堂堂教授,治强还不是当她小孩,那面人现在供在我那佛堂呢。比尼玛祖宗牌位还金贵,天天让擦罩子,菩萨供什么香,那面人也供什么香。菩萨供什么花,那面人也供什么花。” “哈哈,这样啊,我还不想那么快,是挺羡慕姐姐的。那面人我想拿手里看看都不让,三个人轮流守着姐姐还不够,连带一起守着面人。” 我强忍着半天,到这一句终于哇一声哭了出来。 林母嘿嘿一声:“我媳妇要是想要个星星,估计治强也立马去摘。思理,让他扶着你走几步,躺着老不动,该泄泄了!” 我知道她是怕我窝在沙发里哭会伤了肺经,站起来就没那个问题。林治强小声问是不是去洗个脸,倒也算好点子,走进盥洗室,他也忍不住哽咽着冲着水池就吐。我有点傻地看着那滩黄水,下意识点点他的脉,看看他面色,稍有点黑,眼窝深陷眼眸有些黄,我盯着他看他又不敢动,半晌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突然抱住他,他手慢慢抚上后背,我心想林治强啊,你飞尸了啊!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却不敢吓唬他。 “不洗脸了?”他呼吸细细听是有些杂音。我放开他开了热水弯腰洗了脸,他拿了毛巾正要替我擦,我自己抢过去擦了几下放下:“我没什么,伯母的人参,还有么?” “当然,你不一直在喝着么?” “我,我要写个方子行么?” 他楞一下,开门扶着我回到客厅,才说一句:“什么方子?先让我妈看看比较好。” 林母呲眼瞥一下我们,喊保姆取文房:“杨家方子可都是名方,我也学习一下?” 我心想过不了她这关,但也顾不上了。写了人参、桔梗、柴胡、草豆蔻、木香、良姜、半夏饼细末煎服:“伯母,很普通的方子” 林母戴上眼镜看一下,嘿嘿一声:“恩,加点麻黄没什么吧,他受得了。” 林治强问得敏感:“哪个他?” 林母笑笑:“你说呢,我传给公司,一会儿他们就能送来。”说完便去书房。 “思理,什么方子?给孩子的?”他转而问我。 我心想这药方名字可吓人了,叫还魂汤,可我能说么,装傻:“恩,安胎的。” 说完靠在他肩上故意喘几下,转移注意力,果然不再问,剥了几枚开心果给我,他看见小苏傻坐着,也有一搭没一搭说一句:“思理已经没事了,回头明中醒了,你哄他回家洗洗换换衣服。” “瞧我这记性,本来说是要给他带几件换洗内衣的。他先是说你有新的能用,后来又说不要你的,可麻烦呢。” “他还真打算常住?拜托你赶紧把他带回家。”林治强有些发急。 “强哥生明中气了?” 他看我一眼,倒吸一口气:“我哪儿敢。他生我气了,没把思理照顾好。他在这儿,我每天不敢睡觉,怕被暗算。” 我心想他吹牛真是眼都不眨,想一脚踢过去,却见林母已经回来,重新坐下:“这个我倒是能作证。” 小苏咬了一下嘴唇:“真是太不像话了,我回去罚他床头跪!” 林母正重回座位,听了和他齐齐看了我一眼,我吃着开心果就跟没听见一般。林母扬起眉毛:“呵呵,这个思理也可以学学。” 他又看我一眼,我仍旧认真吃坚果,自己还剥了个木旦果放进嘴里,听见这句微笑一下:“哦。会折寿的,伯母说笑了。” 林母斜了他一眼,哼一声:“小雯,他如今有他媳妇护着,我是管不了了,你家明中呢,我看比他好一万倍,儒雅斯文,学识又好,说话从来细声细气,这种老好人,从来是受气包,倒是回家还罚跪,我这儿子,不知天高地厚成天张牙舞爪,我想要教训教训他呀,怕还得先过媳妇这关,如今这社会,太不公平了。” 他这时见我剥坚果的手稍微抖了一下,慢慢搂住我,抱得小心,靠在发卷上,松香涌进,填满嗅觉,手指梳理几下长发,柔声说:“今天忘了替你梳头了,看着还行,晚上洗过了再梳。” 我闭上眼睛,听见小苏轻笑:“林妈妈说笑了,强哥哪还要姐姐护啊,对了姐姐,你该改口了,老是伯母伯母的” 我蓦地睁开眼睛,正看见他颦眉看着林母,林母也颦眉看着我,良久吐出一句:“丫头今天算说了这么一句。” 小苏笑嘻嘻看着我:“姐姐,怪不得明中说强哥伪造结婚证明啊。” 我酸楚地看看林母,他不想我为难,咳嗽一声:“妈她是还不习惯” 林母眯起眼睛,笑笑:“小雯,他们是洋人做派,我这儿子属于倒插门瞧不上我”还好吞了后半句。 我有点傻,这话太重了,只得支起身来走到林母面前,等他意识到我要干什么,一手伸过来,我已经跪下:“婆婆息怒!” “妈!你有事没事吓她干嘛?”扶着我,我心想你还不跟我老实一起跪下,见我实在不肯起来,也只能跪下。 林母这时才坐正了伸手扶起我:“好了孩子,需要息怒的是你,明年亲家忌日,你让他在哪儿跪上全天,不然别喊我婆婆。” 见我起身,他也赶紧起来:“我们回家,回家,在这儿每天一惊一乍,谁能吃得消” 我伸手拦住他的嘴,他打住,吻一下贴在唇上的手。林母冷冷声音响起:“把我媳妇给我留下,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使劲使眼色让他闭嘴,他暂时打住,憋了半天,来一句:“妈!” 回到沙发坐下,林母不顾小苏已经瞠目结舌,不依不饶问一句:“喊你老娘干嘛?” “你没事别吓唬她,才好了那么一点点!”我使劲踢他,他却是不住口。 “这会儿知道心疼了?她一个人进进出出跑医院的时候,你在哪儿?要不是你嫂子在国妇婴撞见她一个人开车去检查,老娘怕现在还蒙在鼓里。” “我知道我不对,我大错特错,我该死,我” 我知道他筋脉好几处都郁结得厉害,倒了半杯果汁捏了他鼻子灌进去,转身又到林母面前再跪下,林母倒是一把扶着我不让我弯腰:“他他需要服药,婆婆请息怒,他如今飞飞尸了,不能动气。” “知道孩子,我这不就在等你的方子么?在医院那种阴极之地呆着失魂落魄,不飞才怪。服几剂就没事了。” 他喘得厉害,仍过来扶着我:“是是为我写的药方?不是安胎的?妈,你到底要她干嘛啊?” 林母不理他,转向小苏:“看到么?我媳妇是不是护着他?我说几句都说不得,写个方子还怕那药方名吓了他,藏头遮尾的,你只看到他怎么宠着他媳妇,你是不晓得他媳妇有多护着他,自己都快没命了还替他替他受那银针反噬。丫头,你们以为他陪他媳妇几天就了不得了,他气得他媳妇天天自己拖着身子忍着两礼拜你见到没?就这么着还护着他,你说他要不宠着她他还是不是人啊?别说明中跟他拼命,老娘我都要跟他拼!” 恐怕小苏也好,林治强也好,都没想到林母此时会潸然泪下,除了簌簌发抖以为,什么都做不了。 尼玛我也只能就地奉茶了,斟了八成满,正要屈身,林母又扶住我,接过去喝一口:“孩子,我同意你现在就把他给休了!我当初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照顾你,” 我狠狠一脚踢在他膝弯处,他算是明白此时跪下最为明智,吓得小苏也跟着跪下:“妈!您息怒,息怒!” 还不算太笨,我扶着林母靠在后垫上:“请您念在我们孩子的份上治强也只是无心之过,是我的错” “孩子有没有老娘我根本不在乎,我只要你好好的,你真要有什么,我九泉之下见到你外祖父,岂不是先要自断手筋啊!” 我这回不是一点点傻,林母是真的泣不成声,尼玛林治强仍旧傻乎乎不发话,我怎么使眼色都没用,只得硬着头皮抽了纸巾替林母轻拭几下:“思理惶恐,不知怎么才能让婆婆息怒。” 说完自己也晕乎乎的。林母倒是停下了抽泣,长吁一口气:“你别再护着他了,写张休书给他,让他自行了断。” 尼玛!“这这非同小可,不是儿戏,思理怕是不能不能这么做。”林母是死死抓住我的手不让我跪下,甚至不惜动真元,尼玛! “那你说,孩子,我该如何替你出这口气?” 我听来有转机,马上笑一下:“思理何气之有,溯本求源,只是一场误会” “放屁!” 我惊一跳,他也一跳,却是不敢站起来,小苏几乎要被吓哭,动也不敢动。 林母泪眼婆娑地贴近我:“到这个份上,你还在乎什么夫妻情分?我替你做主便是,没什么好考虑的,你那什么方子,多此一举,他那是逆天命的报应,你如今为了孩子,忍气吞声,老身我看不过去,犯不着!老身从来快人快语,见不得人间半点不平,按照杏林规矩来吧!” 我眼前一晕,差点没站稳,他一把抱住,抖的几乎说不清话:“思理,你还行不行?妈,那就照杏林规矩吧!” 尼玛!我咬紧牙关,点点头:“若是此番可解婆婆之怒,就照杏林规矩。” 林母离开座位,起了一个定势,竖起两指,金针包已然在手。那个定势一出,我就知道必须应接了,这是传统。尼玛第一次是措手不及,这一次好歹可以保护自己个周全。正是浑身真气游走找地方出呢。 小苏泠泠挤出一句话来:“什么是杏林规矩?” 我定神结了一个手印,取下鬓间簪子:“婆婆请出招,治强非杏林中人,容思理划地为界。” “你!”他稍微定神便要拉住我,被林母一把拉开。 “你闪到一边去,结界已经启动了,她这时候碰不得,莫让任何人碰,她会受伤的。躲在楼上的家伙,都给我死下来!这是灭世大手印,的确可抗我的金针,思理,为了他,你可值得?” 氤氲结出一团元丹之光,我知道刚恢复,但尚能形神俱在。盘起腿,惨淡地笑笑:“人间事,有什么值与不值?思理多谢婆婆替思理做主,金针三式,理让两式。” 闭上眼睛,我心想出手吧,我本来就半条命,能这么再晕过去几天,也不错,眼不见心不烦,什么都不知道最好。这么想着,听见风声乍起,咒语应声而发,知道第一路她没有尽全力,转在我身边的地上,有极其细小的碎裂声。手印变幻,我依旧闭着眼:“请赐第二式。” 这一次是雷声,她的元神较我凌厉得多,咒语起,尚有几丝真气被穿破,黏在手上,为手印所制,堪堪出了两滴血,我睁开眼睛,全神贯注地要接那暴雨梨花第三式,一眼看到明中和洪进坐在地上看着我。林母倒是身形动了一步:“有这种功夫,为了这不识好歹的男人,可是值得?” 我心想我的手印时间不多了,没那个时间考虑了,心法一旦冲破元神守护,攻势是收不住的,而且自动匹配最佳战术,此时腹轮提醒我的,竟然不是杨门招数,是师父清定上师的功夫,我很不熟悉的龙华派演中的第一式,正是奇怪中,难道这是明中天目所见的龙华三式?本来就是我所创?不禁提醒一声:“婆婆,有些事,命中注定,我以龙华式对暴雨梨花,您小心了!” 催动发簪直直立在空中,林母叹息一声:“你究竟是真传,这是天元指么?你是要逼我认输?你另有佛教师承,是谁?” “思理不敢,然规矩立此,请婆婆赐教。家师上清下定,圆寂多年,承蒙上师指点,望不辱师命。” 发簪在护体拙火的催动下,腾腾红光立在面前,如一面炎炎山石,林母声音朦胧得很:“会会你的天元指。” 梨花在细密的暴雨中绽放,本来我用拙火就是琢磨暴雨梨花第三式,虽然传说很多,毕竟世间没几个人见识过,没想到竟然是这般的美丽,炎炎拙火中梨花绽放,白色花瓣柔柔地舒展开来,越过火墙,飘飘荡荡到我眼前,林母自负,却真有自负的本钱,这一式是如此柔软优雅,没有半点风雷,如少女明媚的舞蹈,将我周身笼罩,我是避不开了。在这么如梦似幻的梨花雨中中招,哪怕元神俱灭,都不可惜。 然而奇怪的是,那支发簪蓦地收住火焰,飞速旋转起来,卷着灭世大手印的玄光,将梨花悉数吸入,成为一束,依旧直直立在空中,状如火树银花般绚烂。听见所有人都“啊”了一声。 林治强和明中以为结束了,正要靠近,被林母大力拽开:“碰不得!”转而对我喊一声:“思理,我输了,你收势吧!” 洪进的声音也分外遥远:“我擦,她避开暴雨梨花针了?怎么可能?就尼玛一根簪子?” “高手斗法,物物是刀剑,就地便能用。”林母也不太明白,却也不敢靠近。 我自己也不明白,收了手印,持了咒语回向,倒是游走的真气勘勘都归位。呼吸悠长平稳起来。默默地将那根发簪和发簪上黏住的四十九根金针双手捧回林母:“多谢婆婆赐教。” 她眯着眼睛看着我半天,手一拂收了金针,我把簪子插回发际。她叹息一声:“金针这次,未见血便回家,真是前所未有。” 我马上摊开两手安慰她:“婆婆,见了血了,第二式便见了血了。” 林治强痛苦地哎呀一声,查看手上细小的擦伤,摇头:“思理,你你第一式就该用什么什么指的!” 林母狠狠地对着他发飙:“尼玛,媳妇知道什么叫尊重前辈,你奶奶的基本礼教都没,你行了,我是没法管你了,你媳妇一路护着,你两个爱干嘛就干嘛吧。” 转而对我倒是慈眉善目:“思理,那一招是传说中的大召唤术?龙华三式?令师,是高人啊!高山仰止的高人啊!” 其实我此刻十分惘然,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催动发簪实施了传说中的大召唤术,龙华三式虽然学过那么点皮毛,但实在佛法高深,我学得如何,并不知道。干干地说:“雕虫小技,让婆婆见笑了。师父的确是高山仰止的高人,舍利今还安在成都昭觉寺。” 明中这时候靠近我,看了我半天,点点头:“你打坐还打成个高手?思理,你知道你差点醒不来么?你还为了他你究竟还是爱着他吧。我们早就醒了,听了半天了。” 林治强扶着我,我惨淡地看着明中,摇头又点头:“我也不知道。” 腿倏忽就软了下来,浑身无力,眼睛也快睁不开。他紧张地抱起我:“妈!” 林母看一眼,挥挥手:“让她躺会儿,她会大召唤术尼玛还用什么天元指拙火的,起势还灭世大手印,多费神费气,她家功夫真正深不可测。在大召唤术面前,我即便全力施为恐怕也近不了她身。儿子你好自为之吧,连李明中都知道她爱你,怕得罪我,有真功夫不用,尼玛龙华三式,我见识了一式就尼玛能武功全废!你她要真是恨你尼玛你早就挫骨扬灰了!这大召唤是尼玛灭世,真正的灭世法术啊!还好是这善良的孩子会,还好这孩子善良,只点到为止,大威德神力我算见识了。“ 明中厉声问道:“伯母,思理现在又怎么了?即便她要护着治强,您也不用这么跟她斗法吧!她醒过来才多久?现在又没知觉了!” 苏逸雯的声音甜甜响起:“明中,你晓得什么呀,林妈妈是要惩罚强哥,姐姐心疼,就答应按照杏林规矩替强哥挨罚。不是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么?” 林母呵呵笑一声:“明中,你也听到了,我请思理休了治强,她愿意接我的金针都不肯休他,你说我怎么办?我本意是要惩罚治强,她早早就结了界不让你们近身,你倒是说说,她这是为什么?都说旁观者清,或者她还需要你提醒一下。” “她她心里还是爱他吧。”转而似乎顿了一下,叹息一声:“林治强,你送她去躺着吧,等她好些了再讨论我们那工作。” “治强,听到了?你先送她躺下吧,她没事,从来就没多大事,有龙华三式护体,除非她自戕,根本不会有事,那种功夫,呼吸很慢,心跳也会很慢,据说不呼吸七天也没啥。最近是虚了点,带着孩子的缘故。鹿血还没送来?我去看看金花煎透没。” 听见他抱着我上楼,一时间神情松懈下来,吁了一口气:“我很累,很困,一点力气都没有。别让我喝鹿血,罪过。对孩子也不好。” 没听清他说了一句什么。我只是记得明中的话,我心里爱与不爱,已经没多大关系,模型,已经崩溃很久,大事当前,扯这些儿女情长有什么意义?我得好好活着,找到小玉,找到重置装置。所有人都得好好活着。地球,更要好好的。 林母的心思我很明白,言行的目的性十分明确,让明中看得清楚,斩断他对我朦胧的情感,也让林治强看清楚,所谓天命,所谓盟约,是来到人间就融入骨血的本能,也是要我意识到这一点,反复强调自己必须认命。那么我便认了。 人间的爱情,需要多巴胺保持较高的浓度才能维持,婚姻就不受化学定义物理法则的局限,没有什么准则和天平来衡量谁的作用力大一些,对于承诺的理解和尊重程度决定婚姻的持久性。投胎的时候,忘川一杯水便绞断了前因,走的时候,带着不明缘起的果,生老病死,七情六欲,无论何种果,都是自己种,自己栽,自己揣着奔向冥河,过了河,一切都是过去式,无人可以再回头。 第20章 争分夺秒 上 之后几天,林母林父如同失踪一般,一会儿去公司一会儿去散步,诺大的房子除了保姆厨师,就我们两人。除了我打坐,其余时间他都陪着。基本上是默然相拥,各自神游。鹿血降到一日三碗,争不过不喝,也不拂林母的意,总是念几遍经忏悔回向才是个安宁。每日定时吃饭散步,回魂汤几副下去,他面色好一点,黑气渐散。因我长时间沉默,手上拿着佛经对着落地窗外的苍翠雪松顶上的麻雀发呆的时间愈久,他也安静的时间愈长,抱着笔记本电池没电了也不知道。脚边的那些古文献,堆了半人高,怕我嫌他笨,不问我,自己在那里研究?晚上总是我先睡觉,早早假寐,起了咒子腹轮转起来就真睡着了,醒来有时候是半夜,窗外半弯冷月孤孤单单嵌在中天,他搂着我的手分外敏感,稍微一动即刻惊醒,咳嗽一声清了嗓音便问是不是要去洗手间,背对他摇头假装继续睡,总是许久才听见一声叹息,又念起咒子催眠自己。 明中和洪进不时有电话来,说已经休息好,准备立刻动身去和田,明中父亲安排有军区接待,阿克赛钦去不了,大雪封山,来年开春方有机会,尽量去找到东风饭店。走之前一定要来看我一下,不然不放心。我也正想看看大学者们几日来对于我煌煌华夏文明的刻苦修炼,是不是已然成精。却一连几天,说归说,偏是不来。我也不能上网,不能看电视,不能写文章,这些我都不去跟他闹了,本人偷得浮生几日闲,过得挺好。 晓东是突然决定又搬来陪我,伊童言无忌,我自然一问便知晓林治强觉得我面对晓东还能露点笑容说点寻常话语,哄他来的。在一楼客房打造了个游戏室给晓东,随他闹到半夜还是清晨都不会影响到我。林母倒是喜欢晓东,吃饭时称晓东和林治强小时候差不多,见了陌生人坚决不说话,考试从来20分钟交卷,然后坐到教室外面仰望天空发呆。后来学会了围棋才能稍微跟能赢他的高手说几句,俊朗少年都是招人喜欢的,女孩子成打地送礼物暗度芳心,都是一个模式转手送人或者扔了。晓东说还真是一模一样,问我念书时候是不是也是这般。我考虑很久,才摇头说没有。林治强冲着晓东说一句:“她小时候,应该没人敢追。跟桌子一样高的时候,就当老师了。”晓东琢磨一下,笑得开心:“是啊,所以姐夫你很勇敢。”林治强听了这句,神色黯淡一下,半晌才吐出一句:“也许是因为我比较笨。”林母当时就眼神犀利地扫我一下,不动声色地把参汤推到我面前:“闷了几天了,喝完这碗,我陪你下去走走?” 我求救般看看他,他嘴角牵出点无奈笑容:“妈,我陪她去。”林母倒不勉强:“那你也一起。”他手伸过来在桌子底下握住我,深吸一口气:“那不去了,礼拜天要去检查,上次蔡主任说得吓人,还是家里走几步。”晓东听了筷子握不住掉在桌上大声问:“说什么了?姐姐,姐姐又要去住院?姐夫,你不是一直说她很好,让我放心,其实我看她一点都不好。一个人总是什么话都不说!” 我差点把参汤给打翻,他涩涩地哽咽一声:“妈,你几天不吓她难受是不是?”我心想完蛋了,这回波及晓东了要,急着要道歉,被林母一把按住笑着说:“让他说完,他跟我憋着好几天了,晓东,你问得好,有什么想问你姐夫的,尽管问。”晓东还当真激动起来:“林大哥,你倒是说啊,医生说什么了?”我不忍,伸手覆在晓东手上:“没什么,没看到我现在好好的么?哦一会儿我们下棋玩?” 晓东睫毛翘了起来,眼睛睁大地看着我:“姐姐,你不喜欢林大哥了?为什么不让他陪你下棋?” 一直不出声的林父突然放下了筷子,疑惑地看着我:“思理,他又做什么气你了?” 林母靠在椅背上看笑话。我顿一下,挽住他的手臂:“没有没有,我们去下棋这就去” 晓东看着他搂住我拉开椅子,倒是笑了:“呵呵,林伯伯,我姐姐不会生气的,没那个闲工夫计较,她老早就告诉我,生气是损人不利己,她要是不爽了,弹会儿琴就好了。不过我觉得弹琴也不好” 林母倒是笑了:“这孩子,可爱得很,跟治强小时候一样!晓东啊,弹琴有时候伤心脉,吃饱喝足心宽体胖才是自在惬意的活法。” 林父诺诺一声:“恩,也是,我说治宏怎么还没来?”突然看我一眼,似乎没说全就吞了话头。 晓东却又来一句:“我觉得姐夫是在自己气自己,都不怎么笑了。” 他目无表情地抱着我上楼:“别费那神下棋。还是躺着或者走走。” 我不出声,本来就是敷衍之词。他默默替我换上浴袍,放进被子掖好,晓东说得没错,他是在气自己,面上黑气老是不散,郁郁心结仍在,我又何尝不是。孩子这时候动了一下,我妊娠反应一直不是很大,这一次倒是吐了小半盆,林母和晓东闻讯也上来看看,她倒是有那个耐心解释给晓东听,有小宝宝就会这样,晓东被她说得算是放心,看自己也做不了什么,下去继续吃饭。 保姆重新送来点饭菜,他仰着脖子忍着什么,半晌似乎忍住了,喘了几声拿了勺子拌了几下看着我,我也喘着看着他,神伤总是说来就来,本来想说支一个电脑架自己吃的,却是看他晶莹眼眸倏忽滑了一滴眼泪下来,我也哇一声泪奔。他放下碗,手指触上督脉替我顺气:“我每天问自己,该怎么做。我从来后知后觉,这次却明白你何尝不难受,比我更难受。思理,你说我该怎么做?好让你开心一点,就一点点也好。” 我镇静下来,安慰他:“就是反应大了点,你要是希望我开心,那替我喝了那鹿血吧。我吃素惯了,这么荤腥实在咽不下。” 他忧郁地颦眉:“那就还是这样吧。”接着一勺子饭菜送进嘴里:“蔡主任的话是不太好听,医术还可以,又还算熟悉,所以就还是她了。” 强制咽下几口,木木一声:“你就是替我喝点鹿血都不愿意” 他放下碗,咳了几声跑去洗手间,因一会儿喝完生血还要泡回魂汤,换了浴袍出来,拿起剩饭碗悲凉地看我一眼:“我陪你一起喝便是。” 我想实在不行,那也好。他正需要喝点鹿血,正要点头,他已经下楼去,虽然穿了浴袍,仍旧让我觉得身形萧索。我不忍看,却仍旧看到,套了拖鞋下楼去,想告诉他我不要他这么难过,我们和好算了,不要这样了,哄哄就好了,他内心和晓东一样还是单纯小孩一个,我们是盟约的履约方,他应该比我痛苦许多倍,至少我爸爸就曾经很痛苦,好在我还活着呢,走了一半楼梯,正见到林治宏坐在圆桌边,他坐在他哥哥对面侧身在做什么血压检查?林母端着鹿血从厨房走出来,小心地放在桌上:“龙丹化得透了再喂。” 林治宏笑着把什么东西倒进碗中,:“这种药引子,这种方子,天下除了老妈,谁敢用。”一抬头看见了我,登时噎住:“思理?” 他也回头,顺势放下左手手臂的宽大浴袍袖子,却是挡不住林治宏手里的针筒。和眼前那一排此时都已经装满鲜血的试管,走过来边说着:“都说了不能上下楼梯!” 我三步并两步地靠近他撩起宽大的袖子,针眼处已经贴了胶布,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便抱起我若无其事地说:“上去躺着。” 擎着他雪白的领边,喘了几下,老实不说话。塞进被子,他勉强笑一下:“我去端来,陪你一起喝。” 门上响起敲门声,林治宏端着碗站在门边:“看着是有些精神了。” 他接过放在床头柜上,我老实地靠在床头,他怕我靠久了脖子不舒服,手指滑过刘海,有点颤抖地探入发根,轻轻摩挲着玉枕和颈椎,闭一下眼睛:“小蔡那边打过招呼了?” “恩,她就那脾气,唉,说实话也没说错,你让她一个人去检查”林治宏叹息一声。 我打个岔:“给林兄添麻烦了。” 林治宏勉强笑一下,倒是很象林治强:“不麻烦,你们是要早点决定是不是剖腹产。”见林治强没什么反应,咳嗽一声:“我先下去了,跟爸还有点事。思理你好好休息。” “谢谢林兄。” 门轻轻带上,他喘一下,挤出一个笑,正要端起鹿血,我主动坐直,老实喝了半碗,不带一丝表情,他有点惊讶:“慢点,慢—点!” 我指指剩下的说:“该你了。”抑制住翻江倒海的恶心,起了咒子忏悔。 他叹息一声,想说什么,还是没说,端起来真要喝了,我拦住,夺过碗。 自己的血做药引,反噬攻心,要出大事。凉凉看他一眼,把剩下的喝完:“你就不怕中毒?” 他摩挲着我的后背:“不怕。既是决定要你高兴喝这么快干嘛?又不赶时间!” 保姆收拾了空碗,放了水一走,我便伸手环住他:“我冷,抱着我紧点。” 他听话地抱紧我,问得狐疑:“你应该热才对!今天的鹿血难道有问题?” 我没辙地蹭着他胸口直摇头:“说你笨还真是笨,我说冷就是冷!” 他拍着我的后背,半晌吻我的脸颊一下:“恩,思理说冷,就是冷。” 我笑一声,他亦释怀一些:“思理说我笨,我真是笨。” 然着实喝的快了一点,此时开始反胃,涌了一口到嘴里,再笑一下要喷出来,刚刚要咽下去,他闭着眼睛嘴唇靠上来,探入齿关,便是半口热呼呼的鹿血腥腥地传了过去。 他顿一下,手指扶上督脉用力地点了几下,我环着他的脖子热烈地吻他,他迷乱地睁开眼睛,正见我噙不住的眼泪滑下。我心想我长了这么大,算是真正实实体验了一回什么叫血泪斑驳,估计还带着鼻涕,涂了他满脸都是,扯开他腰间的长带也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顺带涂满全身算了,他沉沉地哦了一声,莹白的皮肤在床头灯的黄晕间闪亮,俯身搂住我,睫毛几乎擦上眼睛:“思理,我爱你,我爱你。” “那就开心点!”说是这么说,却是要哭出来一般。 他摩挲着我的背脊,长长呼出一口气:“是要开心点,现在去泡汤?” 我吻吻他脖子,喃喃道:“那个汤你才需要泡” 他笑得惨淡:“加了蜡片,我会上火的。会控制不住的。” 我脸红,乖乖放开他,他觉得我们的冷战到此时算是告一段落,眉头有些舒展。 泡完回到被子里,主动搂住他,起一个话题:“北京云居寺,可有回应?小玉有没有消息?学校什么时候放假?” 他默默半天才回答一声:“他们替我代课,周一还要看看情况是不是能启程,明中没有你这次的检查结果出来,不愿意离开上海。范晓华的父母在云居寺很多年,本来是徐州人,孩子几岁就被拐卖,只知可能是北方,所以一路找他到了房山附近,山穷水尽,蒙寺庙收留,二十多年了,没有范晓华的下落。金熙顺,更杳无音信。广告有几个回应,没有丝毫关系的同名同姓而已。学校你课早上完了,还多讲了不少,你们系主任让你好好养着。思理,这些事,可能很大,也可能没什么,本来不想告诉你,免得你伤神,不过你的脾气我也多少晓得一些,终归当个事在心上。” 我听得仔细,他呼吸里的杂音倒是好一些,弱弱一声:“小玉一直在跑动,这个很蹊跷不知道什么意思,是什么空姐,列车员的?实在时间太短,明中本身又比较虚弱,不敢拖得时间太长。” 他又是沉默半天,轻声道:“你再拖那么一点点,你自己就回不来了。思理,孩子我早就想清楚了,得之,我运,不得,我命,你好好的,就” 眼看气氛又开始感伤,我伸手捏住他挺拔的鼻梁,撒娇一下:“我可是数着花瓣计时的,一开始落就收功来着,别把我看得那么不济啊!” 他嗅嗅鼻翼,眼睛盯住我,一字一顿地问:“你真会上古的龙华三式?明中也提到过,在他开什么直目的时候。” 我摇头:“应该不是,那天好像那种作用力,看上去我会,我实际觉得跟我没关系。我还第一次听说这叫什么大召唤术。龙华三式我是学过一点点,要配合大威德金刚的修行法门,我真的不会!” “你的来历,是什么三色二禅天?佛教所谓的大千世界中的一个?伏羲,是欲界天王?典籍都说得迷糊,混乱。” “这么解释,什么什么天,就是高维度空间,除非到了非想非非想处天,其他的,都还留有人形,身影,没有达到最大自在的境界,这个角度来看三色二禅天和欲界诸天,都一样。只有佛的境界,才是彻底成就。二禅,三禅,都是还在三界。” 他也不知明白几何,搂紧我一些:“比较高深,你别费神了,休息,陪我说说别的话。” 我有些好笑:“什么叫别的话?” 他低头看着我也笑一声:“那就说说你那色界的话。” 我举起小拳头轻轻敲在他胸膛:“色界据说没有语言用不着,远远看着,两情相悦,互相笑笑,就很愉悦欢欣了,简单解释,就是远远两团光,互相亮了一下,就算是在恋爱了。” “你怎么知道的?” “佛经里都有。很低等的空间,才需要文字,所以唐僧取经,口气太大一开始就要无上真经,结果打开一看一个字都没,傻了,才晓得只能取回那最下等的,给最笨的种族看的多少多少万卷来。” “最笨的种族?” “人类。” “” “也不必妄自菲薄,除了非想非非相处天,别的位置,别的空间,只要没到那层天,全尼玛一个等级,叫做未证未悟。” 他呆了一下,我那个尼玛把他呛着了。我皱起鼻子冲他笑笑,卖个乖:“从这个基础上来说,众生平等!你也没什么了不起,青帝而已,岁星之主,要继续修行上色界。” “你是那个什么色界的圣女?” “可能一不小心混成那层天的老大了吧。有什么用呢,本来是幻化无穷的神仙,现在只是个凡人。” “” “你看了不少书了,没弄明白吧,唉,混成个人是混得比较低等,咱们原来混得还算是上界,俯视人间呢,比如看一只蚂蚁,现在颠倒过来,如同蚂蚁去揣摩人的世界,是很难理解。” “那我应该看什么?” “三藏十二部佛教典籍。” 他叹息一声:“你有么?” “如果咱们偷偷回去,可以给你全套大藏经看看。” 他考虑良久,摇头:“不行,你现在别伤那个神,我让晓东去取。你的密码换了,难不倒我们这些天才蚂蚁。即便是梵文,也还是我来研究一番先。” 哄了半天没成功,气馁地窝在被子里不出声。他倒是翻身下床真去找晓东了。尼玛!脚步近了听见他回来立刻假寐。他熄灯对着我的后背叹息一声,自言自语一般:“他说得也对,我今次又负了你。若连只蚂蚁的周全都护不了,还尼玛什么人主。现在明白那些经典物理教授为何通常都是哲学联席教授。唉!” 我转身小声说:“最好叫晓东想办法破译出那个新电波,等不了洋人的解码了。我认为是个新坐标,阿克赛钦那个已经过期了。9个坐标,只有一个是正确的,那段电波,是在提醒我们。所以” 他黑暗中用力抱紧我:“所以新疆不一定要去,你一开始就在动这个脑筋了吧,明中就在忙这个,耗点时间而已,没什么难度,经度已经快全了。所以这些低等技术活,就让我们这些理科生干吧!” 听见我笑出声,他又放开我,掖一下被子:“现在能放心持着你的心法睡觉了不?” “就不!”往他那边靠靠,又靠靠。 他又静默许久,最后咳嗽一声伸出手环紧我:“你明知我混得差,面对你这个高维度的天女,没有抵抗力。” 我正主动伸手触上他的下颌,听了这句,果然发现伊浑身滚烫,一时间定格,一动不敢动:“修行第一要素,要会忍。”恨恨说一句。 “听说当初就是没忍住,所以掉下来成了人。” 我用力捏他下颌肩胛舌骨肌一下:“那是因为贪吃的关系。什么都不吃自然就能离开欲界了。” 他知道我在胡说八道,又贴近一些,喘息甚重,仍旧控制得住的平平语调:“还好还能做一件事。” 这件事的结果是第二早上我发现在长达半个时辰的接吻数次之后,很容易变成兔唇。发狠下次再这么啃噬我的嘴唇,主动给他招小姐。 爬起来喝完鹿血泡过躺着,一靠进他怀里,就不得不这么说了,没想到伊淡淡一句:“你有电话号码?” 说完把一只冰袋压到我嘴上,一时间说不出话,冰敷了大概十分钟,一拿开我就咬着牙,觉得不放两句狠话也对不住自己:“怎么没有,小区信箱里成打的小名片在呢!现在就打,20分钟就到!” 保姆偏巧进来送热牛奶,我马上噤声要推开他,他牢牢环着咬着耳根道:“座机你伸手可及,现在就打。” 我心想这可是你说的,拎起话筒听见拨号音,却是没有号码,他笑着把话筒放回:“喝牛奶,明天就要去检查了,小蔡那张嘴很厉害,我会被训得体无完肤,你也知道我现在肝火旺,难保一来气就让你住院,到时候可是两个礼拜出不来。” 不明白什么意思,喝了半杯牛奶,兀自愤恨:“国内,还能逼人住院?” “你现在应该哄哄我,我保证你明天安全回家。你瘦成这个样子,我妈知道,我也知道,任哪家医院都会要你住院。” 的确对国内医院程序属于知识盲点,狐疑半晌,发愁道:“那就不去了。” 他笑出声:“那你愿意我妈替你家里接生?” 打个寒颤:“那就还是去吧。怎么哄哄你?打电话招小姐吧” “你再敢说半句试试!” 尼玛是我想发点狠,结果自己还倒霉挨训么? “凶死了,我饿了。” 果然这句有效,拿了听筒就叫送饭菜,颦眉问:“才吃的早饭不到一个小时,又饿了?” “说饿了就饿了,泡了半天就是想吃点东西,都要问真饿假饿,那就不吃了!” 伊面色阴晴不定地观察我半天,无法判断真假:“你这是妊娠反应?” 却是急速的上楼梯的脚步,重得跟地震一样,房门被重重推开。 他算是反应迅速地下床,跟洪进顶头撞一下:“尼玛!实验室爆炸了?” “明中!” 我惊一跳:“明中怎么了?” 他拖过被子包住我,我方意识到衣衫不整,浴袍仅仅半搭着。他拖了洪进就出去,然洪进的大嗓门是隔墙也听得清清楚楚。 “明中失踪了。你不让他见思理,他家小苏可能也跟他闹了什么,两天没见到人了,现在小苏找到我这里,以为他一直赌气在我这儿。” “你冷静点,别吵到思理,我们下去说。手机定位了没?” “根本没带手机。” 我心想这么大的事,还不让我知道。下床换了毛衣长裤,套上羊毛袜,扎了马尾就下楼。 跑进书房,洪进扫我一眼,又吓一跳:“我擦,你你嘴怎么了?” 他抢着说:“喝鹿血喝的,有点肿。”转而对着我凌厉地看一眼:“坐下。” 尼玛我才该发火呢!不过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 坐在椅子上抽一张打印纸和笔:“我的笔记本,手机在哪儿?他有没有留什么口信给我” 洪进和我一齐看着他,他无奈地取来我的手机接上电源,拉开书房门:“一直忘了充电。笔记本在楼上小工作室,他没给你电邮” 见他离开去楼上,洪进单独面对我黑脸紧张一下,不敢正视我小声说:“你现在好点么?” 我挤出个笑容:“多谢关心,还好。明中有没有可能去了和田?” “没有可能,连个防风衣都没穿,前天晚上在实验室加班,说好我早上8点换他回去睡觉,就没见到。微博一直也没更新,手机扔在实验室桌上充电。” 林治强捧着笔记本翻开,放到我面前:“没有他的电邮。” 我心想明中有大概五六个账号,你知道什么。 查到那个小马甲的邮件,心下大安,点开,正是昨天凌晨,用的是英文:“千辛万苦联系上了卡尔,你同生共死十年的伙伴,明天我就带他来见你,你可以离开那个魔鬼。”贴了一张巍巍神峰冈仁波齐峰的照片,我和卡尔,还有两个伙伴全套装备站在茫茫雪原上的照片。卡尔,那栗色的长发,那记忆中分外美好的我第一个男人。 正要告诉他们明中没事,是见老朋友去了,林治强正看着手上的手机颤栗着,尼玛!忘记了共享这回事了,我点开这封隐藏在垃圾邮件里的新邮件,他即时可以读到,四目相对,如瞬间位移了几万公里,他晃了一晃,心酸地跌在座位上。是啊,他不知道我的过去那些精彩的冒险,他怎么可能知道! 洪进咕哝一声:“啥情况?他还好?” 强的眼睛里波涛汹涌地看了我一阵,点点头回他:“应该还好。” “我擦,你两谁解释一下?” 见我保持沉默,他手扶上额头敷衍一句:“他去见老朋友了,很快回来。你先回实验室。” “治强,你脸色糟糕,你保证明中没事?” “只要思理没事,他就没事。他要是回了实验室,你告诉他,我在家等他。” 洪进审时度势地考虑一下,跟我说声保重,离开。 漫长的沉默被林母进大门的声音打破:“老头子,媳妇喜欢荠菜,好容易买到野生的,就按她那个馅料配方做点饺子蒸了,怕今儿个胃口能开一些。” 他知道我对林母有些畏惧,此时叹口气站起来:“上楼?” 我点点头,走到门边停下等他,他站起来闭了一下眼睛,打开门抱我在手弯:“就说下来散步。” 果然一到客厅林母就诧异看着我们,我勉强笑一下,她倒没说什么,林父欢欣地过来看看我脸色:“内热得厉害,嘴巴都肿了,鹿血好停停了。” “儿子定要她喝到明天去检查,随他。”林母眼风掠过我的嘴唇,又加一句:“嘴巴怕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我看着象老鼠。” 我忍不住笑一声,他垂头看我一眼,鼻翼动了一下,眼神仍旧灰蒙,上楼的脚步还算稳,我攀着他的浴袍领子,也叹了一口气:“明中是在瞎闹,卡尔不会见我,他恨我。上天入地地玩,把他一条腿都玩断了,差点没命。” 他不说话,平平放我到床上,默默地替我换了睡衣。我被他冷冷神色撼动,故意皱起眉头:“我刚才还说饿了,想吃东西!” “就来。”总算说了句话:“我去催下。” “别,你要陪着我,卡尔,是完完全全的过去式,我们,是现在进行时态!” 说完钻进他怀里,牢牢抱紧:“有些话,你非要我说出来,那就说出来,不管我们曾经怎么互相伤害,我还是爱你,你也爱我,这就行了!老说我憋着,你有什么想问我的,随便问,事无不可对人言,你这么个憋法,我会心疼的知道不知道啊!” 尼玛突然觉得一直想放几句狠话,说出来这几句,自己先泪奔:“我欠卡尔的,是十年的青春一条腿,无数伤痕,他离开我时说了八个字,远离莎莲,珍惜生命。他不会来见我,他要是来见我,我还他债是应该,却是不会离开你的!” 都说到这样了,家伙仍旧一丝不动地听着,目光依旧呆滞。 “强,你对我如何,我清清楚楚,盟约的驱使,是有千辛万苦要经历,照理你比我更难受更痛苦,我应该让你开心才对,我也不太会说什么好话”哭得有些噎着,妊娠反应倒是哭出来了,满嘴都是黄水,推开他冲进洗手间,他跟进来,手指抚上背,柔声一句:“是我贪心了。” 尼玛,没头没尾什么意思,却是噎着吐得紧跟就是胃痉挛,还是挤出一句:“卡尔要是真要来带我走,于情于理,我的确为难,只有卸了自己一条腿还他,外加一只手算利息。” 然后趴在水池边就倒下去先。后知后觉的林先生大约等了十秒钟才晓得我是妊娠反应接着胃痉挛,撞了一下大理石支架才抱起我。估计自己疼死。 俯卧了十分钟疼痛就过去了,自己爬起来喝水漱口,却是不见他。保姆松了饭菜来,看我那样子是吃不下,他已经一步跑进来拿过碗,看身上浴袍已经换成绒布睡衣,熟练地把炖水蛋拌了饭吹几下,对保姆说一句他来。吃了几口,恶心了一下,他放下碗,笑一下,我看得眼睛花,闭一下眼睛,正要说话,他握住我的手:“随便明中怎么闹,我不会放你走。随便他带谁来,要腿要手,我替你还。” “卡尔不会来的。明中根本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取了梳子,钻进被子搂住我,拆了马尾,仔细替我梳头:“纽约时报的广告,就是卡尔汉密尔顿的手笔。思理,你既然已经说明都是过去式,我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按住他的足三里问:“痛不痛,刚才那下应该很痛。”我心想我怎么会不知道,卡尔的家族本身就是传媒集团。 “不痛。我倒是很希望他来,至少我可以替你还掉点什么。” 他始终保持微笑。我倒是想哭:“陪我躺会儿,头晕。” 他似不经意地拂了我的昏睡穴。我也的确昏睡过去。迷糊地半梦半醒地吃饭,半梦半醒地泡澡,半梦半醒地听他抱着我不知所云喃喃自语。 再醒过来是半夜,我是弹跳起来的,他居然不在床上。他是去学校实验室了,一定是的。看看时间十一点四十五分,换了衣服蹑手蹑脚地下楼去晓东的房间,他窝在被子里,居然乖乖睡觉了,稀罕啊。找到他的车钥匙和门禁,取了手袋,检查一遍,再蹑手蹑脚地开门出去,下到停车场找到他的车。 第一个可以去的地方是学校实验室,洪进这个时间一定还在实验室,我不能打电话,不给他那个时间去跟强商量怎么办,直接到他面前,他会是一个帮手。风驰电掣到学校果然实验中心灯火通明,跑上三楼孩子又开始动了几下,咬着牙冲进化学实验室,洪进看到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强在哪儿?”我比他快一步夺过他的手机。 他坐在转椅上一动不动,叹口气:“明中给他打电话,约在香格里拉,浦东那家。晚上十点。” “现在陪我去?”卡尔是真来了。他习惯在任何地方首选香格里拉。 “我不知道房间号。” 我冷笑一下:“你欠我的,陪我去?到了酒店你问一下就知道了,或者,我负责告诉你房间号?洪教授,事关人命明白么?” 他考虑一下,来不及脱下白大褂就取了车匙往外走:“没那么吓人吧!” “你通知小苏也去酒店。” “小苏?” “没时间废话了,我开车。”我冲进驾驶室,他紧紧跟上坐上副驾驶。 过了隧道到浦东,我已经计算了所有可能。我可能已经来不及了,没有我面对卡尔,强不可能全身而退。我泊在酒店门口,把两百块和车匙直接扔给门童:“我临时停半小时,超过时间你报警。说我失踪。” 我把手机扔回洪进,我们一进大厅就对他说:“对着我录影,发给强。” 洪进老实地举起手机,我笑着对着摄像头说英文:“嘿卡尔,多年不见,谢谢你的祝福,老朋友来沪,不打个招呼不像话,我来了。” 洪进傻乎乎地问我:“现在呢?发给强?”我点头:“马上发,虽然手机可能不在他身上了,但有用。 我冲向值班经理:“卡尔,汉密尔顿在什么房间?知道你不能告诉我,你现在给我接通他房间,我要跟他通话,你就说莎莲找他。”说完把一张旅行支票放在他面前。 洋人看看我,点点头,拎起听筒拨号:“凡尔赛套房的客人。” 谢天谢地,卡尔接了电话。 “莎莎莲?”卡尔的声音略有惊喜。 “我丈夫有任何不妥,我唯你是问!” 那边沉默一会儿,明中的声音响起:“思理?你没事吧,一切平安?” 我打断他:“明中,把电话给卡尔!” 卡尔声音控制不住的激动:“莎莲,你平安?你在酒店?” 尼玛!完了!强的电话果然在他手上。 “你马上让你的随从下来接我。” “我来,我马上下来。” 谢天谢地,我晃了一下,洪进扶住我:“治强,没事吧!” “要是有我在身边,就没事,现在不知道。”我愤怒地看他一眼:“你是他好兄弟,你怎么可以让他一人到此?” 洪进毕竟不笨,气呼呼地回我一句:“他有个什么,还不是为了你!” 我把手袋交给洪进:“你在这里等着,半小时内我没下来,千万不可报警,给我的律师去电话,云储备上紧急号码1,2,3,4,5都打一遍,现在去车上等着。别在没人的地方,跟门童在一起。” 说完我向电梯稳步走去。 电梯够快,我看见卡尔和他的两个随从匆匆朝我奔来,他依旧是我当年一见倾心的样子,高大的身形,酷酷的浓眉,深凹的栗色眼睛,栗色柔软的长发束在脑后,永远刮得十分干净的络腮胡。正要伸手拥抱我,我立即跳开:“没见到强,别碰我!” 进电梯不允许他开口就排山倒海地pia过去:“李告诉你的不是真的,我一直很好,你看我的样子像是死了么?我父亲的葬礼,我给你打了一百个电话你都没有回音,我当时就发誓再也不用见面了,你这么跑来威胁我丈夫,就因为李的话?卡尔,你这种冲动个性还是跟二十岁时候一样!” 他习惯性地双手合掌抵在下颚上,咧开嘴:“我亲爱的,我没对你丈夫做任何事,我们只是喝酒。” 我心想还好你只是喝酒。不然就等着我活埋你吧。 冲进房间,大客厅的确酒气弥漫,明中斜斜靠在沙发里,见了我,眼睛血红:“思理” “强在哪里?”见他半醉不醒的样子,我边问边走向另外一个客厅,不期打翻一个花瓶落到地毯上,瓶中的水泼在地上,黑乎乎的,跟血一样。 他也不在,听见水龙头放水声,拉开洗手间的门,伊正开了笼头洗脸,我心想谢天谢地,看起来没有衣衫不整,也没缺胳膊少腿,扶着他的肩膀上下看一遍,眼前就一黑,来不及说话,倒了。 我重新醒来已经躺在大床上,第一反应是我当时见到了他晕倒了,正要坐起来,他已经一步到床头把一下脉:“思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明中和卡尔一齐跑过来。卡尔先说话:“莎莲,你反应过头了,我和强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我怎么会对他还有李,只是要我来看看你,你要是真不太好,轮不到我吧,你的马克,你的威廉都能” 我叹息一声:“他们不是你,你是可以立刻变成恐怖分子的,我们是同类。我躺了多久了?洪进呢?快点联系洪进报平安。” “大概半小时吧。”明中看看手表。 卡尔虽然听不懂中文,大差不差明白意思:“靠,我忘记你从来不会只有一手准备的,是不是有一支武装部队正要冲进来?你的华丽手袋呢?靠,在中国你应该一样有随行的,人呢?” 林治强拨通洪进手机,报了平安,转而对我说:“你让他打好几个个紧急号码?他拨了一个了。国际长途?什么自动启动任务?要他留言。” 我松口气,对卡尔说:“我从来准备的是五手。能周一到周五每天一支队伍对付你,周末大家歇着看足球,制定作战计划。” 卡尔大笑,拍拍强的肩膀:“这才是标准的莎莲,否则我早送命了,她自己也是。哈哈!所以李说你竟然敢欺负莎莲,我死也不相信。惹了她的人什么下场,李其实很清楚。” 明中阴郁地站着看我,我慢慢地坐起来道:“知道你是好心,但是时机实在不好,我刚才开车来的路上差点油门当刹车。洪教授怕再也不敢坐我车了。” 听见这句,他削瘦身形抖了一下,怕是见到我酒就醒了:“我没想到卡尔居然认识林治强。他们是飞机驾驶学校的同学。他敢一个人来,你居然不知道,还这么出现,是我多管闲事,我自己回家。” 我拦住他,说英文:“明中,让卡尔送你。他从来无所事事,我现在真没法开车,否则我送。” 强似乎喝了不少,但神识倒算清醒,一把抱起我:“明天她需要去医院检查,检查完了没什么事的话,晚上一起吃饭。我现在才知道,你神出鬼没一消失就是几个月的,就是跟我老婆冒险去了。” 卡尔大笑不已:“那是因为爱。我爱她的时候,你还在英国吧!现在我腿伤好了,年纪也大了,她真要闯51区,我还真愿意陪她。你怎么看?” 强看看我,笑一下:“她要去,我陪。不麻烦你。我们先走,你把她吓坏了,下次找你算账。” 迷迷糊糊意识到是洪进开车,迷迷糊糊似乎见到小苏跑进酒店大厅,迷迷糊糊听见自己说什么撤销1号任务记不清了。 记不清也没什么,他一切安好,那就太好了,经不起太多折腾了,我真怕他退缩了,害怕了,不要我了。 所以那晚我死死握着他的手,紧紧抱着他,好几次都自己吓醒,见他仍在才沉沉又睡过去。 想解释一下和卡尔的关系,他含笑说不是已经过去式了么,不想知道,让我安心养神,对付蔡主任才是当务之急。 是啊,还有一位亲爱的蔡医生在等我。早上起来知道自己情况对于医学机器而言,一定不够好, 坐上车他突然小声问:“思理,决定要剖腹产了么?现在再不决定,蔡医生会发飙的!” “听她建议吧。” “好吧。这也行。” 见到蔡主任,她白大褂里面穿着嫩黄色羊绒毛衣,戴了一块巨大的绿碧玺项链,很是衬她的绿眼睛。看着强的眼光凌厉,充满了不屑。 称了体重,躺在床上做b超,让我深呼吸几下:“小孩大是真的大,快赶上6个月的,好了穿上衣服起来吧。” 径自走到外面,对着林治强大声说:“决定哪里生了没啊?林治宏讲你们已经结婚了,到底是不是啊,她又不是国内人,还要准生证什么的,你唉我怎么说你才好,一开始就要陪着她来的啊!现在知道急了?还有做个心电图干嘛还嫌麻烦?” “是结婚了,是我不好。我们商量一下,还是听你的建议。心电图不用做了。我妈替她搭脉就行了。” “唉,我建议最好现在就让她住院了,这个样子,早产是肯定的。要不过完年来住院吧。她羊水少,我不敢再做穿刺了,你做好思想准备。” “蛮吓人的,什么意思?什么叫思想准备?” “你血液报告出来了,你跟你儿子很匹配,就是说,到了关键时候,你能救你儿子!” “喔喔这个没问题。思理没什么问题吧!” “她到时候,自顾不暇,能挺过来就谢天谢地了。小孩长得太快了。。。” 我慢慢走出来,他扶着我坐下:“思理,你饿不饿?” 我摇头,问医生:“蔡医生,小孩子,是违背医学常理的长得快,还是仍旧在可能范围之内的?” 她见我冷静发问,倒也点点头,眼光不如以前那么犀利了:“你要是学医就知道,这是违反常理的。才几个月啊,头部,主要器官几乎都发育完全了。” 他眯起了眼睛看看我,拿着b超报告看一下:“蔡医生,你的意思,她随时可能临盆?” “怕她心脏受不住。她这个情况,我们几个医生都会诊过,连你哥都看过病历,她要是体重再增加个十斤,会安全点。宋思理,你到底什么时候受孕的” 他突然咳嗽一声:“她的血型几十万人才有一个,她怀孕反正肯定也是跟一般人不同的,她说多久就是多久!” 蔡医生瞪他一眼:“我全国血库给她找血宋思理,你说你要去美国生就是这个意思对不对?你原来在美国血库自己有储备?” 我点点头:“是的,我定期存血。”a2b血型罕见我是出生就被告知了,存的血够我换全身血好几遍的。 “林治强,必要时候你准备去美国取血啊!她的心脏不一定过得了这道坎,” 我马上插话:“我可以让我的医生送来。马上可以出发红会也可以提供医疗飞机—支持的。”我下意识在手袋里抓住手机。 蔡医生眯起眼睛看看我:“恩。你要做好准备,孩子可能会很快就来。到时候不能慌,赶快来找我,马上给我打电话!要相信我们的设备,美国有的我们都有,不过我自认经验还是我们更丰富!” 林治强有点混乱了,眼神迷蒙地蹲下来:“思理,要不我们过完年就住院吧,我可不想你有什么事!” “可是导师已经定下了行程!2月初来。” “那时候明中和洪进,我们可以一起接待的,当务之急,你身体最要紧啊!” 蔡医生沉思了一下,站了起来:“宋思理,如果你是五个月或者六个月前受孕,那么现在发展属于一切正常,可是按照你说的停经时间,不到四个月我都不敢保证小孩的!从人种学角度来说,你更象怀孕25周的,超过六个月。” 我这时候倒是冷静了,时间重新要过7年,孩子应该发育缓慢才对:“理论上,28周就可以存活,蔡主任,你能保证小孩子存活的话,我可以请你主刀。” 她叹息一声:“我没有把握。林治强,你要给你哥打电话,让他不能出差,我要他帮忙。” 他点点头:“大过年的,他可以待命我们已经说好了。” 我倒是诧异,林治宏看来是妇科著名大夫。 他立直了身体,用力握着蔡医生的手:“你们到时候,必须保证思理的安全。你们必须保全思理” 蔡医生见他突然泣不成声,吓了一大跳:“喂你坐下坐下!坐下!这个压力太大太大了!我说林治强,你这是要逼死我先啊?” 我深吸一口气:“要不这样,我让我的医生来主刀吧。假如你们允许胡里安罗伯特大夫使用你们的设备的话” 蔡医生眼睛亮了一下:“罗伯特是你的医生?那个那个权威?” “恩,我可以请他来待命。既然这么严重,我是不是应该通知领事馆跟你们对接一下?” “他是我们的顾问,国际合作部的首席顾问。你能让他来,还待命?” 林治强看着我,朝蔡医生点点头:“思理说可以,那就是可以。” 我取了一张纸,写下电话号码和我的名字,英文的杨宋思理,交给蔡主任:“请蔡医生把我的名字告诉他,说明一下情况他会来的。” 蔡主任拿着纸:“你们等一下,我去找院长。” 门一关上,我叹口气:“强你要答应我,最后无论如何,我也好,孩子也好,发生什么事,一定让我们留在中国。我让律师给你法定授权,不不,不需要,你本来就是我丈夫。关于尸体。” “你在胡说什么啊?” “我的存在,你也研究过我的基因图谱,本身就是个奇迹,我不想让自己被外国研究。你必须答应我!” “你不会有什么事的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有什么事呢?”他开始失控。那分外好看的眉眼即便是扭曲起来也是特别的魅力。 我握着他的手,尽量让自己笑得灿烂:“傻瓜,你是理性的,医生所谓的一切准备,还能是什么。孩子是比我的存在,更加神奇的奇迹。任何时候,你必须保持冷静,至少要比我冷静!” “现在我们不讨论这个,照蔡医生说法,我们可能是往回走了思理,明中的什么天眼看到的,迷迷糊糊语无伦次,可能你真是已经怀孕六个月了。如果是这样,你不会有事的,但是” “是啊,很可能孩子保不住。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了,也可能我们是往前走,那就是最坏的结果,你要准备好。” 他见我说得冷酷,无法接受:“思理,我们一定是往回走,我们还是在三维,三维怎么可能突破时间往前走呢?” 他停住了,理论上,往前走更加可能,往回走才是时光倒流,更难。 我打开手袋,找几块饼干,他撕开包装纸,颤抖地喂我。 我努力笑着:“强,我们要珍惜现在的每一分钟。高兴点,孩子一直在动呢,来,摸摸!” 他也努力点头:“对对对,孩子一直在动。” “我们现在,还都好好的呢。” “思理,你答应我,无论怎样,我只要你好好的孩子我们可以再要,我不管什么奇迹神迹,我要你好好地,让我天天看着你。我们我们最差打算,就是再去启动那个机器,重来一遍!既然有7年,那一定可以找到。” 我笑得有点凄惨:“点子是很好,但是谁能保证,我们仍旧可以遇见?可以找到彼此?”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我们先找到金熙顺,范晓华,然后我们去找那个坐标,哪怕是冰川,我们也能爬上去,重新启动!” 然后呢?见面都不认识。我忽然想到那天在收发室仿佛就是昨天。 他一把把我抱起来坐在他腿上:“思理,我最最亲爱的,只要你好好的,就充满希望,充满无限可能”他说着抚摸着我的腹部:“孩子啊,你一定要争气,好好地来到这世上,你要是不争气,爸爸也不怪你,但你一定要让你妈妈好好的好好的” “爸爸,你不要我么?” 我几疑是幻听,他也楞住:“思理,我好像听见了什么。” “这里脏死了,我才不要来这里。”那幼稚,弱小的声音似乎直入心底,又似从心底最深处冒出来。 “强,他是在尝试和我们沟通?” “妈妈,别说话,你在想什么,我知道。” 我有点傻,看着他,他的瞳孔渐渐收缩:“思理,是真的,意念交流?直目国?” 他摸着我的肚子,温柔地问:“孩子,爸爸怎么会不要你呢?” “爸爸,告诉你别说话,你想什么,我都知道。” 我闭上眼睛,用思想跟孩子交流:“宝贝,妈妈问你,你怎么来这里的?” 林治强朝我点点头,意思他也听见了。“妈妈,你不上网,我什么都学不到了。你别老是气爸爸了,快叫他没事就玩那个机器吧。” “宝贝,妈妈问你,你怎么来这里的?” “我找不到你们的词。妈妈,别担心,我就是来救你的,我能来7天。我一开始用我们的办法交流,你一直不理我。所以我不得不学人间的话。” 我有点颤抖:“妈妈不要你救,妈妈要你一直在这里。” “爸爸,妈妈是为了你来这个又脏又臭的地方的。你快点上网,去那个国家图书馆,大英图书馆什么的,什么图书馆都上去一遍。” “爸爸这就上,这就上”他也学会了闭着眼睛用意念和孩子对话。 颤抖地找出手机。 “爸爸,你再也不要离开妈妈了,你们在一起,太不容易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才可以在一起一次。” “一定,孩子,爸爸一定不离开妈妈。一分钟都不离开。” “放屁,臭死了!就会骗人!妈妈脑子里乱,心里乱。你前天晚上悄悄走了以后,她都差点急死了,你根本不知道!要不是我提着一点灵力妈妈,我现在学习,晚上再跟你们说话!” 他把手机放到我手里,屏幕在飞快地自己滚动。。。我看看他:“有充电板?” “来得匆忙,没有拿” 蔡主任唰地推开门:“还在呢,电话打通了,罗伯特说他安排一下下周飞机来,宋思理,你来头很大啊!” 我还在跟孩子交流的震惊中。他此刻倒是放松很多:“那我们先回去?” “目前,我也没什么办法,一定要叫她吃多点。她医生到了,我打电话给你,你们随时可以再来的。我们先讨论她的病历报告,准备方案。你们先回去吧,多休息。现在脸色好看点了。” 我冲她点点头,她突然又叫住他:“林治强,她现在受不得一点气哈,唉” 他脸红:“蔡主任说得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她笑,拍拍我:“要想开点,为林治强这种蠢货生气,太不值得了!他这种情商负值的人,属于少数里的少数,你是运气差,碰上了。他白长一张好看脸,你懂的,我们国内有句话叫做中看不中用,特笨。” 我有些错愕,看看他,他狠狠盯一眼蔡医生:“我就是个猪脑子!” 她开心地点头:“一点没错,好在还有自知之明。宋思理,林治宏答应做罗伯特的助手,我到时候也在,你放心吧!” 我刚要说谢谢,他一只手抱起我就走:“我们闪了闪了,回家吃饭去。” 众目睽睽,我拍他,他也不放开,大步走向台阶。 我忍不住问:“蔡医生什么意思啊?” “她跟你一样,就爱抱不平,估计跟治宏通话,治宏又说了我什么,所以帮你修理我呗” “还挺有逻辑的,快点放我下来!” “偏不!我又不是抱你,是抱我儿子!别乱动,我儿子在学习呢!” 我只得由着他疯疯癫癫地一路到门口。 第21章 争分夺秒 下 天空竟下起了小雪。司机打着伞跑向我们。 车一开我就靠着他睡着了。 隐隐约约他在说话:“思理啊,别睡着,马上到家了再睡。不然下车会难受的” 我迷迷糊糊地好像进了电梯,又出了电梯,然后到床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他在说:“儿子,儿子,你妈什么时候能醒啊?她得吃东西了!是不是你一学习她就会犯困?” “吃得越多脑子越笨!她要不吃了,我自然没法让她睡觉。唉,父亲大人啊,人间可有真正的知识可学?孩儿是想难得来一趟,找条路让父亲母亲都回家,也不枉我自减十万岁了。”那稚嫩童音又在心底响起。我翻个身,却是醒不过来。 “孩子,我原来在天上是不是混得很差?所以到人间常常觉得保护不了你母亲。” “孩儿是知道,但现在没法说明。你混得不算差,父亲大人,孩儿想学世尊前六世的经。怕能说清楚。母亲前些日子孤孤单单一个人时还念着金刚经,那个也上好。” 我凛凛醒过来:“世尊前六世?古象雄文明?孩子,这让我一时间哪里找,那是一万八千年前的知识。孩子,找三藏十二部你先看着。我想想办法。” 他见我醒过来一时欢喜,说不出话,我点开平板找了部楞严经扫描本点开。他拿着平板就一手抱起我下楼,满桌的花红柳绿很是好看。 见楼下无人,小声说:“孩子说鹿血不能再喝了,腥气重,他难受,抑制不住要长大,我们现在开始都—吃菜叶子,会比较聪明,对孩子也好。” 我心想我一直吃素,也一直聪明,夹了冬笋荠菜放进嘴里:“晚上几点,哪里?” “九点,自家会所。省的去别的地方你担惊受怕的。我们主场,你是不是会比较放心?” 我笑笑:“恩。我睡着的时候,孩子和你交流了什么了?” “他现在表达不出来,需要学习。思理,是我让你受苦了。” 他这一句尽管说得平平,我听得倒是感触良多:“是我自己不好,想着人间生孩子的注意事项,防辐射,强迫自己吃多点唉,早点跟原来一样,该用笔记本就用笔记本” 他打断我:“你这么说,我愈是心痛!” 说完一勺子炖蛋塞进我嘴里,还没说话,孩子声音清凌凌响起:“大事当前,父母还在互相责怪,珍惜当下每一时每一刻方是正经啊!” 我们互相注视一眼,我先叱道:“你这孩儿,我与你爹为了你为了你” 倏忽说不下去。孩子笑得欢:“你两个要是没有误会,轩辕当初怎么能害得了你两个啊!我先学习学习,回头跟你们细细道来。唉,亏的原来唐朝时候,我还算在人间度过一个劫,晓得这人间一点交流文字,如今还算没忘。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您二位继续,继续。” 保姆送来他的药,他喝了一大口放下:“你跟个孩子这么计较,随他去。” 我想想也是,转个话题:“你边喝着中药,还去喝酒,卡尔也真是的,明中从来胆小,见风就是雨,说起话来必定夸张,卡尔就真信他就来了。平白生出来的事。” 他喝完药,就了点温水漱口:“陪你爬了四次冰川,还是同一座。恩?亚马逊丛林探险,西伯利亚,北极?他陪你走遍了地球最危险的那些地方,差点被剥夺了继承权,我们,是欠他的。” 我放下碗,正寻思怎么说,他又一本正经地添了饭放到我面前:“就因为面对51区害怕了,你就甩了他,年轻时候,我老婆实在冷酷无情!我那时要是认识你” 我盯着他:“继续说啊,我们要是认识,怎样?” 他嘿嘿笑笑:“没怎样,一起去西点受训呗。就没他的份了。” 孩子忽然又插进来一句:“那时我爹花了很多钱弄了个什么机器,也差点没把自己炸飞了。然后发狠跑到大堡礁高崖跳水玩,和澳洲美女玩了好几个礼拜呢。” 他皱眉,阴恻恻来一句:“儿子,以后这类事,单单跟你爹说就行了。” “爹,我妈不在乎的,但你已经不是当年才从天上下来,看她身上什么光,就知道她想啥要做啥,现在属于很笨的那类,所以她一点没啥的。” “儿子!”他有些恨恨地。 “如今我妈比你聪明数倍,她心里想的是,哼,居然还会高崖跳水!” 我啪地放下筷子:“你这孩儿,都学完了?能考试了?” “母亲大人息怒,孩儿这就跟父亲说实话,爹,娘跟您不同,您是后知后觉,她是先知先觉,她怕早就猜到孩儿是从旁边空间穿过来的,当初叫你走,就是试你一下,你还真上当了,看到您那副失魂落魄样子,娘心里也难受,自己苦得要命,还得装出一点没啥,谁知您这一世笨得实在可以,哎呀,后面该怎么说,好像还是不够,再去学习了。你两自己上网看热闹吧!” 真是哭笑不得。强冷冷看我一眼:“知道你还是不信我。” 我闷了一会儿,站起来正要上楼,他才伸手拦住:“思理,我开玩笑,生气了?” 我撇一下嘴:“以后我就光睡觉吧,你爷两自己玩。” 说完往楼上就跑,被他拽着抱上去:“跟孩子还斗气啊?孩子没说错,无论如何,我没通过考验,你去躺会儿也行,我看会儿书。” 我一睡进被子,他果真取了经书靠在床头。我看看平板自动在翻页,拿起来也靠在床头看新闻。他意识到了,一把抢过去:“你睡会儿,别管那些人胡说。” 我夺过来,八卦版面倒是没什么,微博却是硝烟一片,他的ex贴的照片是昨晚我被他抱着出酒店。附带文字十分恶毒:据说新妇私会情郎,被捉现行。前面还有几篇是他第一次陪我去定检,买了个新车送我。尼玛,本小姐从来要什么自己买,这下什么隐私都没了,还有医院里他冲着护士发脾气,文字说明让护士别忘记希波克拉底誓言,斯文扫地的林教授,衣衫不整,满脸胡须示人,跟时尚型男相距甚远。 打一个恶心,他看一眼,又夺过去,怒意横生:“这个霍宁思理,我会处理的。” 孩子这时来一句:“那你还等什么?要学母亲十年磨一剑,出招便斩草除根?” 他取了手机便打:“治宏,你看到了?那就是个偏执狂,你当初还夸得恩,可以,晚上我们要去会所吃饭,她现在还可以。偏巧今天取了平板看了几眼。晚上见。” 我其实一点没啥,笑笑:“你的一举一动,霍小姐很是关心。你处理得很好。”说完看看助理的页面,转的是洪进的内容,再转到洪进主页,倒是信誓旦旦爆了所谓内幕,林教授和宋教授伉俪情深,昨日的确夜会异国他乡故友,怕宋教授累了才抱着回家。尼玛一张照片有十万个解读方式。这里洪进的解读还算符合逻辑,什么林教授衣不解带陪宋教授住院,如今已经一切安好,无需挂念。本来准备大宴宾客摆喜宴,但宋教授偶染小恙,需要静养一阵,故而好事推后云云。 他一时间回不出话,孩子笑得纯真:“哈哈,母亲,父亲想着晚上吃饭打扮得好看点,好发个声明你俩好得很。你这么一说,他心里头又是被刀割过一般。” 我自然也是一阵疼痛,主动靠在他怀里:“好吧好吧,别生气了,我都不生气,怎么说都是你负了人家霍小姐,她心里头更加难受。别那么计较了。” 孩子又是一阵咯咯笑:“爹,千万别上当啊,娘心里头是在说,看看都找的什么人,品位太差,当然是没处理好。” 我心想这孩子天生他心通,这是半点秘密都不会有了。当下拉了被子蒙头就睡觉。强怕是被这孩子逗乐了,心道:“儿子,你爹有了你妈,这辈子都不会寂寞了,随她怎么想,随别人怎么说,我只管日日夜夜看着她,天上人间没什么分别。” “哼,爹倒是还记得当初那一念嘛!” 我想问当初到底怎么回事,但自己已经装睡中,强倒是先问了:“当初究竟是如何?你娘是什么华神?为父如何叫做伏羲的?” “幸亏有了佛经,要不我还真解释不了。当初,父亲是天界我就统称天界了,里头还是要细分的,寿命从人间时间几百万年到百亿年不等,也不是不会死的,也不是极乐世界那么高级,也不全是一样的生活方式,父亲是天界司战司乐的那个最厉害的战神,因虽然天界大部分天都很好,但还有魔王所在的他化自在天,成天捉弄天人取乐,也打仗,父亲不要妄自菲薄,您是去得了我们所在的天的,您哪里都去得了,您有那一寸之器,纵横天界无碍。母亲所在的天称二禅天,咱们不用说话,不设文字,只有光和音,互相看一下都明白了,而且绝对不会误会。母亲是司天界百花,派演星光的华神,权利很大,拿人间话来说,差不多算是一个真善美的女神,跟父亲打打杀杀的生活,有些不同。他化自在天的魔族天人,本事都很大,几十层天的天人,时常会各自站队打仗,父亲和母亲所在的,属于同盟,所以父亲常常来我们二禅天制定战术,讨论如何出兵。母亲执掌的是中宫,大概人间话说起来,属于紫薇中宫,除了真善美,还掌握了很多杀伤性武器,更有一种特殊的权利,三界中所有的王权,由紫薇中宫设定,比方说我那次度劫的唐朝,谁当皇帝,紫薇中宫的御庭下诏书。那诏书拿人间话来说,便是一道紫光瑞气祥云啥的,投影到人间,那么那个地方就出皇帝了。这个受命于天,不是胡说,的确这样的。不仅人间如此,天界也如此,所以彼时父亲是木星之主,青帝,震出东方,天界十分伟大的尊神。到底叫啥名字,孩儿混得差,地位低下,还真不知道,见了您只能行礼称太昊的,您那一寸之器,有生发造化的能力,变化无穷,十分厉害,孩儿是头都不敢抬的。不过他化自在的魔族,法力也很大,能顺着天人的变化来寻找乐趣,也寻找机会使坏,您变出多少,他们也能顺应多少,很是难缠。所以才有了您往中宫请神器的事件。孩儿想起来就伤心啊!” “儿子乖,我大致听明白的。”强语调幽幽,环着我的手紧了一紧。 “母亲那时候虽然已接掌中宫,但求个安稳自在,天上神仙,大多是修的逍遥道,母亲却是常常往忉利天听佛法的,觉得这打打杀杀求着争着那些资源,那些权利,没什么意思,当时的中宫之主,是檀神,嘿嘿,你们人间供的檀香,便是供这位了。说起来,还是母亲的堂妹,是母亲授意她代管着中宫,自然见到父亲的也是这位檀神姐姐,不过我们这层天是想化个男身样,便是男身样,想化个女身便是女身。但真身是有男女之分的,檀姐姐见青帝,所谓天界第一美男,战功赫赫,自然喜欢显个真身的,但青帝横行三界,见过的美貌太多了,不会当檀姐姐一回事,檀姐姐的真身便是檀香和蒙蒙的氤氲黄光,与青帝云破天青色的万丈光云相比,实在有损二禅天的天威,当时青帝怕是也小看我们吧,直接就要檀神开上古宝库,取厉害的武器给他,结果遭到檀姐姐的拒绝。其实这不怪檀神,如果她有那个权利,想来即便要御庭的龙华树,我二禅天的王权象征给您老人家,恐怕也毫不犹豫,只是一众天以为檀神便是华姐姐罢了,不晓得华姐姐懒得打理政事,除了我们这些随侍,她的几个好友见过她真身,其他天人,根本不知道华神的本来面目。是以,青帝觉得檀姐姐的结盟没有诚信,当下就祭出一寸之器立在朝堂,称此天号称拥有极戾杀器,青帝不信,要当众比试一番。檀姐姐的修为,要战胜青帝是不可能的事情,何况二禅天虽然仍旧有七情六欲未断,但天帝一脉,始终是女子担当,就为少一些戾气,上古神器轻易不请,为的是少造杀业,万事和为贵。好在华姐姐可能早知道会有人来挑衅,早早交代檀姐姐,若有紧急情况,只使一招龙华初式,便可通知她。在这堂堂二禅天,这时立着的都是诸天的天王和星辰之主,这场好戏,着实令我们都捏了一把汗,青帝当时必定觉得这帮女子成天花花草草,光影叠叠,迷迷乐声中往来嬉戏,根本不值得他来求什么神器,开个杀戒也没什么。檀姐姐被逼无奈,这种场合又不能唤我二禅天的天兵天将来个聚众斗殴的,只得起手拈出一朵龙华来,青帝看了更是气愤,以为檀姐姐自诩高强,根本无需武器,一朵花就能打发他,龙华一式,本来是大召唤的生灭之法,檀姐姐修为再差,这一朵在手,自然狂风大作,将青帝的一寸之器锁于风中生灭不息,时隐时现,只是青帝功力要高强许多,看出檀姐姐这是在拖时间,并非打架,倒也不急,想看看是不是会有什么高人送神器来。爹,后面的真要听?” “我被你娘打得落花流水?” “啊哈哈哈,爹记得?” “尼玛,趁你妈这会儿睡着了,赶紧告诉我!” “母亲才不会为这些小事就现身,当时檀姐姐苦苦拖着,最后您老人家怒了,想这风绕了半天,也不攻,也不守,捏了个诀就准备出手了,您那神器也颇为厉害,登时暴涨,就在这个时候,这个时候嘿嘿。” “你小子别卖关子,怎么了?” “您那神器不见了。” “尼玛!去哪儿了?” “您找了半天没找到,自己也有点慌了,青帝输了,还输得莫名其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有一众出生入死的兄弟在一旁站着看呢,不过呢,华姐姐还是很给你面子的,就在满堂哗然之时,外头传来好听的一段曲子,于是大伙儿都跑到御庭花园去瞅,看到的是,您那武器化为一枚笙,正围着龙华树自己发声呢,可好听了。当时在场的,只听见空中一句,我们是看见那么一句:“替本宫送客。” “然然后呢?你娘实在好大的气派!跟在人间没啥两样!” “没了,那枚笙自动回到您手里了,您可是青帝,当下就明白,见到的,不是二禅天主人,更别说见到神器了。说白了,您白跑了一趟,什么都没见到,自己还挺丢脸的。所以,所以就上了云头去追了。您觉得那团紫气是华姐姐,紧紧追到天边,是给你追上了,也打不过你,乖乖站在天边准备被你揍一顿,没想到那正是区区我啦,华姐姐的小花童。我老老实实告诉你,你要是打我,那么华神的传话我就不说了,就是放雷霆也不说,你也挺乖的,客气得很,说扯坏了我的衣服,要赔我。我可是对你崇拜死了,觉得青帝还是挺有礼貌的,不是什么凶神恶煞样子,顶天立地,实在很好看,就傻乎乎着了你的道了,不但告诉你华姐姐说今次得罪了,但不问政事多少年了,觉得现在天界太平得很,没什么必要跟他化自在的魔王干仗,要是我们这些天人,平时幻化玩耍的内容,充满真善美和光明,他化自在的天人,又有什么顺化的乐趣可言呢?自然就对我们的种种,不再生出恶意了。所以请青帝回去吧。除了华姐姐要我传的话,我还被你哄着告诉你她现在正在往他化自在天天宫摩尼宝殿去听华严经呢,知道华神下落,你也不放过我,袖在袖子里带着我同去呢!” “我当时还不算太笨!” “您从来没人说你笨吧,谁会说青帝笨啊?找死啊?” “我在那儿找到你娘了?” “恩,您是到了那儿了,到了法会上了,但不好好听经,逼着我替你找华神,你也知道她变化无穷,当着众多佛菩萨的面,我也不能妄语,只有老实告诉你,她变作一朵花,正在佛前开得好看着呢。结果您您老人家就不管人家首座护法大伽叶阻拦,狠狠过了两招,取了那朵花放进兜里走了。您就这么把华神带到你家去啦!” “没了?” “是我害得华姐姐莫名其妙着了你的道的,当然我要救她啊,她那时是一朵花,被你罩了个什么术,一时间解不开,你连滴水都不给她喝,你就指望她憋不住现出真身来,我自然是不愿意的,取了你的水壶就洒了你一身,你倒也没发火,说你忘记了是要浇水,几十层天来来去去的,怕是会伤了她,那花瓣都快萎了,华姐姐喝了水,醒过来自然化成一团光就要走,你们两个可算是让我开眼了,你是掌中神器时时变化着追着她,那是追了多少亿万的世界啊,她被你缠不过,不得不回身冲着你唱了支曲子,不过你本事很大,没有被那曲子所迷,还是追着她直到二禅天,后来我才明白,你才不是没被迷呢,你是因为我知道她要去哪儿,跟着我就是了,唉!她不得不问你这么追着是要做什么。你倒是好本事,直接就说要会会她的真身,看看这二禅天的华神到底担不担得起这天界众花银龙族圣女,星辰璀璨的尊神名号,否则,就是把二禅天翻个遍,也要找她出来。我想华姐姐可能是多少年没人这么跟她说过话了,她考虑了会儿便说只要你不进二禅天天宫,就在门外,她可以让你看一下。于是,那天,那天御庭龙华树下,姐姐扶着龙华树,示了真身,回头冲着你一笑,你便是“哦”了一声,恐是被姐姐那流光溢彩的霞光所震撼,据说回去后也不管那支曲子害你的宫殿漫漫水淹了好几天,再也不来二禅天闹事啦。后来和魔君开战,檀姐姐准备了几件厉害武器给你,你也再没见到华姐姐。一直到檀姐姐出嫁胥放。众所周知,华姐姐应该嫁给胥放,这是几百万年前定下的的婚约,到差不多人间算法五百万岁时便要成亲了。这胥氏原本是镇星之主,负责二禅天的一切主要资源,是我们的重要仓库,天界联姻大凡都是这种,所以时间一到,自然就要定下良辰吉日了。您老人家,恐怕是战胜了他化自在天的魔王有点得意过分,居然跟镇星开战了。这镇星除了怕您木星,可是什么都不怕的,可您是天敌,胥家是无论如何打不过您的,也不明白您堂堂岁星之主,突然要入主镇星是什么原因,挨打挨得实在不明所以“ “我除了为了你妈,还能为什么!” “您为什么就不能堂堂正正地去提亲呢?您稍微用点脑子,去求华姐姐撤换胥氏,或者跟您换个位置也行啊,这星辰之主本身就是华神来定的啊,算了算了,都是马后炮。天上才太平,又乱了,又要重新站队,您实在是师出无名,也不怪您,您天宫里听说很早就有一堆曼妙天女,虽说您还未娶妻,可您应该是要娶水星的公主的啊,那是您主动邀婚自己选定的帝后啊!那也是赫赫有名的美女,您想想,水星是出美女最多的地方,可想而知这公主有多漂亮了。何况您也见过水星公主,您是主动要娶她为后的,您老人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难怪后来水星站到您的对立面去了。您这边打得欢,那边常仪夫妻俩告诉您,实际要嫁给胥氏的,不是华神,是檀神,为这个,胥氏的表亲,轩辕一族的黄氏,将这个情况告诉了欲界的帝释天,就是三十三天主,当时我们很奇怪,我们是色界,比之欲界要高,根本轮不到三十三天来管我们,但胥氏的镇星,归欲界管理,特别是欲界的婚约,都要上报三十三天,所以也算符合常理。可惜我们根本不知道这是轩辕在使坏啊。您老人家可能一心在华姐姐身上,也没细细考虑,以为三十三天掌管婚约和惩戒,要对华神以堂妹代替自己履婚约的做法,示惩戒天谴。您正要收兵,轩辕氏秘密汇报您,华神被贬去恶世受苦了,您可是把二十八层天能打的都打了个遍啊!您就不去28天问一声,华姐姐的地位,只会给最高天一点面子,怎么可能轮到三十三天管呢?就为了要知道华姐姐究竟被贬到哪一处,这数十万亿世界,您的确没法找,可您为何就不愿放下身份,哪怕是来问我小紫都可以啊。您这一下可是连累了华姐姐啊,那轩辕又来我们二禅天投了名贴,说青帝为了华姐姐,反出天庭,八部天兵,有三部助他,其余五部都要找他麻烦。您可知道,华姐姐为了您,耗费多少心神,重新派演星光,为护着您老人家能一路所向披靡,不为银河戾气所伤,不惜只留了分身在中宫,陪您一路闯下去了啊!您以为您真能这么顺利,能对付天兵天将几十层天,还能毫发无伤地下到下界?这一切,我们在天上清清楚楚,华姐姐找到你,只是牵了你的手,什么都没告诉你,浑身累累伤痕迎战水星和金星,要不是羿和常仪,要不是那些曾为她音声所救的无数兄弟姐妹愿意为她连天籍都可以扔掉,你们那一战,真的很难说赢了。这个地球,是你们创立的家园,这个月亮,是华姐姐为保护地球打造的,常仪誓死守护,两万多年前,姐姐就知道地球会有劫难,她司的是星光,有哪一颗星能离开她自动发热发光?你们当时也知道,地球上的3600年,才是天上的一个月,她留了半身修为给分身,驻镇中宫,保持天界的安稳,又从来没有领兵打过仗,没什么经验,出手总是给对手留一条生路,和您是没法比的,我护着她的分身,问她为何要这么牺牲自己,她称是为了那滴水之恩,最多几个月,就把您带回天上。她可是没想到轩辕的阴谋便是要斩断你们的归路,怂恿了水神和金星,那一战,共工撞了不周山,须弥山顶众天顷刻驻地不牢,自顾不暇,想救您两位都来不及,华姐姐失了归路,怕您担心,告诉您能修好,地球能修好,什么都能修好,星辰生灭都在于她,她一定可以修好归路。您当时怎么就不晓得探她元神看一下呢?您当时怎么就不晓得她只有半个元神在护体呢?您怎么就能不晓得,她治水之后,说陪你留在人间永生永世是什么意思呢?她死的时候,说在二禅天等您,又是什么意思?” “她怎么可能死了?你不是说她是天界尊神么?不是说寿命有多少亿年的么?她还有半个元神在那个什么中宫,她不会死的。” “我们是依空而居的天人,地球是个实相居所,没有连接这两处的须弥山顶众天的居处,你们怎么回天上?没有这个桥梁,您两位怎么联通自己的分身获得源源不断的能量?她陪着您的那些时日,依照我们天上的时间,也就是几个月,没有战争的时日,也就那么个把月,她死了,肉身实实在在死了,元神长眠了。她没有撑过天上时间的7个月,她一定以为只要撑过7个月,那每年在盛夏会怒放的龙华树,在她的召唤下,会派出龙华之眼,探到她的位置,升起金刚密云路,将她带回,她怎么也没想到没到7个月,她长眠了。她不知道,没有真身的指示,她的分身授命于檀神和胥氏,演化了一枚行星,要毁灭她的长眠地,她算到会有这么一劫,嘱咐嫦仪和羿哥哥,在她走后,一定要青帝守护好地球,将她埋在设定的九个位置上,无论星辰如何流转,只要到了时间,她会被唤醒,秉持这个宇宙创世的罡气,御风回家。可青帝您万念俱灰了啊,您去不周山闭关了啊,您修不了归天路,但您是人主,您设定了七星阵,您排演了八卦,您以为守护地球就是留一方伤情地,是华神让您不忘记她,您设立了文字,唉华姐姐和您的交流,实在是不够啊,不够啊,她老担心您会闯祸受到伤害,她宠着您要做什么便做什么,总以为结局是她能够应付的,能够修复的,可她忘记了您在轩辕同盟的阴谋面前,根本没有邪恶智慧啊。您把政务甩手给了夏,夏虽说是您和华神的孩子,但本事和您两位比,实在是战胜不了天兵的啊,才有了轩辕登陆,篡夺大夏。地球没有毁灭,但已经易主,大夏朝沦落了。您没有忘记华姐姐还在二禅天等您,但是您失去了夏,你们唯一的孩子,您怒了,苍茫穆大陆的沉没让您怒了,您拖着轩辕陪您进入了轮回。您觉得让华神安然回家是您唯一能做的,您拼着自己可能灰飞烟灭的结果,用了那生祭的灭世法术,为了华姐姐的长眠地不归属于轩辕氏,怒沉九鼎,也断了轩辕的回乡路。您这么一来,那胥放便动用天谴了啊,您是给了他足够的理由了啊,你们这场乱,最后受益的是胥氏啊!常仪让羿陪着您入了轮回了啊,您若是魂魄灭了,她怎么跟华神交代啊,眼看着华姐姐归期渐近,您却入了轮回!” “你是说,只要地球安在,还有88年,不对,还有岁差,不到80年,你娘亲能回去?” “人主还是人主,青帝仍是青帝,您如今仅仅一个肉身,也能明白这个道理!正是此话!我们二十四个花童,没有那个本事下界,离开了龙华树,什么本事都没有,但我们可以偷那么一星半点的时间出来,时不时送给华姐姐分身,好让她来收集真身,补全华姐姐破碎的半边元神,那些碎片飘荡在人间轮回不已,实在凄惨。好在龙华树也很配合,知道我们是替他寻回主人,所以我们大致偷了这个娑婆世界的时间算起来,足有20年,能拼全一个成年肉身的元魂。眼看补完了,姐姐却是认为尚有时间,不必等在转生台,还要入轮回陪着您,不要您孤孤单单的,所以姐姐的半边元神支撑的真身也来履约了,您现在明白她那天生的病的来历了?她即便这样,也要陪您过完这人间最后一劫,也因此小紫不惜损寿,借着常仪姐姐在玉衡位托了我那么一把,才来到人间,青帝,您六位在此间的,都是真身,这一次的阵法,必须成功,再也不能有任何差错了,二禅天,若没有姐姐在,怎么在不远的将来能护法弥勒尊者下凡住教地球度您的亿万子民?弥勒尊者怎么能派演龙华法会,青帝,事关三界正法大事,您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姐姐有我在,您还是少让她进那些医院之类的地方。” “,!信息量实在太大了!!小玉,怎么找?” “待我落地,自然就能找到,常仪在天上撑着她,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您保证我的肉身存活7天,便可。” “夏便是蚩尤?” “恩,轩辕为颠覆华夏,不惜毁史灭迹,称夏为囚,囚字读法也作蚩尤,这都无甚大碍,小紫有些话,不能说,一说中宫便知道我私下人间了,我落地超过7天,元神也会被中宫探查到,所以只有这几天,现在在姐姐肚子里,有龙华之主的庇护,我没什么问题。倒是您,老跟大西州的混,难怪姐姐会急得这人间心性发展奇快,技术发展却太慢了,还得靠着机器移动。” “你落地,元神可以千里万里,一飘即到?” 我一个机灵,强是想起来了? 孩子也有这么一问:“青帝!您记起天上事了?我没读到啊!” “你那读心术,时灵时不灵。我如今记得不全,零碎一些,尚够用。我且问你,我那分身何在?” “太昊,小紫只听常仪说您有九十九个分身,守着您的元神,到底位于天界那一层,小紫没有那个能力知道。说不定在最高天二十八天也未知。” “天上这几个月,可还太平?华此时应该已经昏睡,听不见我们对话,你如实说来。” “他化自在天魔宫不是很太平,他们好像内部战斗,其他天王还算自娱自乐不惹事,太昊,您老人家快些回去才是真啊。” “你倒是晓得现在唤我尊号了?” “小紫不敢,各层天本来自顾自的,魔宫不来闹事,一向太平得很,您既然都已经记起,容小紫斗胆一句,您可记得这人间弹指一挥的数次轮回,您可是一负再负了华姐姐的。” “她如今不是不记得么?那你也无需提醒她。我们各自陷落肉身,能相认要感谢小玉姑娘,我亦没有天上的能耐,料想小玉此刻必定在受那撕裂之苦,既是常仪护着她,性命应暂时无忧。” “太昊,并非如此,小玉半边真身已经在那一边被碾碎了,现在只有半条命,时间不多了。常姐姐始终在警戒我,小紫恳请太昊早作决定,我哪一天出生,您一句话。” 我假装睡觉,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时空颠倒的错觉,灵台混沌一片。他以为自己还是天上那战神么?以为能让我昏睡就昏睡么? “一旦补天石找到,各自归位,我们的阵法不是要改为八卦了么?” “的确如此,太昊圣明。这是您当初很拿手的纵横法术。” “启动之后,我可还能记得她?” 我不由地心中一紧,小紫吓坏了:“太昊,姐姐真的在睡觉?” 有温暖的手心贴在我的额头,我屏气凝神地一副熟睡样。 “恩,拂了她睡穴了。” 我心想上一次当就够了,我还会上两次? “太昊,不是小玉姐姐出了差错,您这一世和华姐姐若不遇见,便没有姻缘。这缘分两个字,都归二十八天管着,那个拿人间说法,就是天界的枢密院,您可还记得?” “那层的几个天君,不问俗事多少年了,却还管着缘分簿,我当初懒得去找帝释天,她一介女流,我怎能放下身段去找她?的确为了华神,去过二十八天,说中宫之主,不归他们管。怕我不信,还翻了给我看了,确是一页空白,全凭中宫自己做主。我若知道华的表字,也就不必费神打镇星了,直接让那白纸上添上一段便是。这三界,除了你姐姐的父母,谁还知道她的名字,都是唤尊号。可惜华氏的老君后,早早去了极乐世界,这净土不是我随便能去,只能出下策攻了镇星求这段缘分了。” “原来还有这一段?您毕竟是很努力了?” “你华姐姐殊丽却不多情,去二禅天龙华御庭多次,都未再见到,我九处居所都种满了优昙砵起空花,是她好友常仪告诉我那是她最爱,称若真开了花,她请华神来赏,她亦不来,笑我违背自然之力,使灵力迫出的花,非她所好。天界传言,她若非有父母之命需嫁胥氏,怕早就归隐二十八天,问佛一道了。所以那张婚约,与我是不是分外重要?更何况,我在那一场大战中,毕竟是差点杀了她。” “太昊,传言终归是传言,您要是知道,我们要是知道华姐姐肯为您真身下凡,哪里来这么多难,这么多乱啊!” “造化弄人。本君只问你,如何叫我仍能生生世世记住她?时间一到,都回到天上,大梦一天之后,那漫漫天道,如何她能不忘我们在凡间的种种?再有,这人间88年,她应还有一次轮回,我又该如何陪着她?今时今日,便是让我去求那帝释天,也绝不犹豫。” “依小紫看,您还是需要知道华神的表字,去二十八天求一段缘分是真。在这人间轮回中记住她,怕是断无可能。忘川水洗净一切前尘,剩下的校计筹量,只有业力债务,谁欠谁多少命,多少债,多少爱恨情仇,统统归那缘分簿管,临到头上也记不得,都只道下界玩了几个月,归位之后,各自做各自的事,凡人也好,天人也罢,谁敌得过忘川一饮?” “那胥氏想必也不知。” “太昊,您当初怎么不问姐姐?您不是还制了嫁娶,姐姐还定了媒妁的。这不完全是我们天界的做法么?” “我自然是知道,就怕喝了忘川水,又忘了。又怕华回天上,也忘了。我且问你,我们那孩儿在天上可有位置?” “那是自然,夏为轩辕所害,但受西方净土照拂,被文殊师利送回二十八天,五大天君立下重诺,养育夏直到您两位来接,根本不让中宫和胥广碰。文殊师利通知了姐姐的那半个元神,所以我才知道,不然这种隐秘,小紫的地位,肯定不能知晓。但如今夏帝的真身分明在人间,小紫也不知怎么回事。或许是天君允他来助太昊和华姐姐也未尝可知。可天人度劫,一般都是放个分身下来,似太昊和华姐姐这般,实属罕见,所以当初轩辕就是没想到这一点,才被您拖入轮回了。” “有二十八天照顾这孩子,倒也放心。看来回去后,总归能再见。现在问题仍在人间,怎么能陪着她过完这最后一段。” “人间想要保存一些记忆,小紫曾来此地历过一次劫,回来时过忘川,那梦母朗朗一声:一碗过后,清清白白回家。想要记得前缘,凡人留身,仙人留丹,直去离恨天讨后续。据说从未有凡人生祭自己,仙人献上元丹求那什么前缘的,若这最后一轮,太昊真愿留着姐姐的记忆,怕是要生祭肉身魂魄,还是随缘吧。” “哦这梦母八大劫的寿命,实属绵长,至今仍司这忘川。” “这梦母可不讲情面,何况太昊如今是凡人转生,根本斗不了。太昊三思啊。” “没什么可思,你累了,先别急着出来,她在这世最后一劫便是生你?” “嗨,小紫建议太昊莫信人间庸医,姐姐这可是真身啊,根本不需要。但痛会是真痛,难受是真难受,娑婆世界不从来如此么?小紫会顺利出来,姐姐也会死去活来一次,断无性命之虞。太昊可能护着她两日,不让那金属机器伤她?若太昊可承诺小紫,小紫可以” “我竟也替不了她受这苦!” “如梦幻泡影,小紫愿意替太昊当一个筹码,去换取这人间记忆,因未有前人如此做过,小紫不知究竟离恨天会给多少!” “不可!” “不可!” 我与他一齐闷闷心里一句。如忘川之水临头倾下,他长吁一口气:“你竟是醒着。” “你竟记起来了。” “华姐姐可也是记起来了?” 我凝神一会儿,叹息一声:“没有,参照经书,那些上古典籍残片,大差不差也拼的出个原样。朦胧隐约,无论如何,轮不到你去换这人间弹指一挥短短记忆。这轮回本是混沌中来,混沌中去,天上也好,人间也好,不都是这么过么?找到小玉方是正事,早早结束她的煎熬,孩子,她究竟在哪里?” 半晌小紫轻轻一声:“我须得出生,才能找到。找到之后,便要最快时间重新布阵修复前次的错误,母亲可要想明白。父亲还需要一位懂得禹步的法师来主持仪式,祖母虽是苗王传人,怕不能担当祭祀一职,她那前因,也是父亲曾经救过的一个凤族,踏不了龟步,旋不了天石。孩儿算过人间时间,为防万一,找到小玉之后,也最多七日,必须完成八卦阵。让地球归位避大劫!” “我们此刻,半点灵力都无,还有什么人要来讨债”强说得不免哀怨。 “父亲大小战役,不下数万,虽说师出有名秉着正义,难免有连带损害,母亲派演星光,不就是还债?然娑婆世界的打斗争执,离合悲欢,国仇家恨,比之天上,可是要犀利百倍,这偿还起来,更是迅疾无比,水神共工氏,若不是最后被黄帝分尸肉身,幡然醒悟,毅然下来陪父亲母亲度轮回,怕此刻也在对立面站着。还有金星,大西洲沉没之恨,没有那个能耐往天上去寻仇,却是刻骨铭心,宁愿纠结其他五浊恶世,阻挠地球最后变为净土。母亲来到此间,斩鳌足定四极,那可是得罪了一干水族了,水族可不买华神的账,本就居于地底水下,不需什么星辰光辉荣耀,何况当初对九大魔君那一战,早已在我们的对立面。那一战太昊执意要出兵,姐姐请出光部音部两类神器各七种,托檀神交给您,您好分给十四位天兵统帅,魔君将天河顺化成黑水,若无光部七色神器开道,八部天龙能如此顺利在黑水边结成雷霆界么?那生灵恶念亿万戾气所铸就的旷世邪器铁围山,若无音部七律净化,在黑水两岸悲声中升起次第光明柔和的慈音轻唱,照您老人家硬碰硬光明正大的打法,战事还不知会拖多久,死伤更不知要多多少。想法设法要来报仇的怨魂又不知有多少了。” “你和华,竟也在观战。结界中那个第三方。有着本君都没那个自信破的魅惑术?所以本君最后最后差点杀了她” “雷霆大界,我们若不近在咫尺,怎么观啊?姐姐当初只想看看魔君究竟集合了些什么族类跟我们斗,根本没想到卷入结界出不来,对于兵法布阵,姐姐只有些理论知识,怕求救给您添乱,只能自己化出一块天罡,用了惑术。无论哪一方来攻,都会认为是自己人的法术。” “初初我倒是未能识破,天上修此法的,除了那些天女玩什么情爱戏,就是魔族几支女妖能顺化出的迷魂境。本君最恨这些邪法魔术!她是好胆量,倒不怕我当她是妖给收入镇妖塔。” “咳咳,太昊,魅惑术本就是二禅天的法术,别的天人习得一点旁支末叶,自然在您老人家面前使是自讨苦吃,姐姐也觉得这个法术若不是万不得已,常常当游戏玩不属于真善美的光明一类,所以并不要求我们精通,却并非不准修习,是因女子么,没那个必要学您老人家仗剑纵横,但也不能添乱,能够自保就行。平时绝对不允许我们使用的,怕被魔族顺化出不良后果,所以您所见识的魅惑术,跟真正的魅惑大法,由龙华第二式使出来,是完全的天壤之别啊!难道您您当时不觉得心神并不紊乱,只是有些些犹豫,次次旋风卷过来,杀意自然湮灭?” “是有些奇怪,七魔君数次进攻你们所在,数次都触及那罡气便自动退后,确是不再有杀意,反倒是护着不让天兵靠近。我以为那是魔族什么神器,亦是进攻数次,触那罡气便便” “呵呵,小紫明白,眼前便是记忆中最美好的那些景象画面,真实现前,是不是很厉害?心中无半点恶意邪念杀气,只是绕指柔肠?” “这是真正的魅惑术?” “恩,以龙华二式菩提式使出来,万里无云的纯净,这便是魅惑术最高境界的菩提境。您怎么能认为是妖息邪术呢?您怎么能不保护姐姐呢?可您真的很厉害,闭了天目挥剑再来!被魔君拼死纠缠,他打不过您,您是破了罡罩剑锋指着姐姐了呢,小紫可是要吓死了,差点就被吓死了!还好您只是问一声阁下何方高人,欲为何为?还好您是看出来,这个施术的对交战双方都无恶意啊,否则沿着黑水天河施展一下,会迷倒多少天魔战士就地痴痴陷入境界不出来啊!” “她只回我来看看热闹,不想破雷霆界出去。我竟是不知是她,以为笑我天龙族大界是她能随便来去的,自然不服。小紫,彼时你也非身着紫衣,青翠得很!” “咳咳,太昊圣明,小紫也喜欢青翠的,小紫想您连菩提境都能进,一定能看出华神真身啊,谁知道您老人家闭了天目了,当时小紫真以为您想杀华神啊!姐姐也弄不清楚你到底要做什么,挡住您剑锋的只是指尖一朵起空花,只说了一句话:在下私入战界犯了青帝大忌,惩戒杀伐,请便。唯请送这孩子回去。唉,姐姐估计也有些乱,本来是示弱一声称自己在下,偏偏又不称呼您尊号,小紫被姐姐圈在菩提境,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闪着光,您老人家闭了天目,自然看不清不当回事。眼看着剑气划破起空花,三瓣白色花瓣转了一转落下,姐姐的咽喉被您实实在在刺了一下,您收剑步出菩提境,只落下一句:别以为本君不杀女人,是人是妖,先留着你。此地现处景门,即刻转为死门,你还是带着孩子往艮位去。” 强用力搂紧我:“思理,我当时差点杀了你了,我忘了你中的是我的剑,以为你还能转动罡罩往艮位去,谁知你真的不太懂兵法,九大魔君还剩六七九三个不降,都被逼着往死门移动,我再回到死门,你仍旧还在,战事吃紧,我不能闭天目,自然能看清楚你受伤后仍旧分身飞舞,依然真气涌动护着这小紫!” “太昊,姐姐一点不怪你,那个时候还不肯使龙华第三式破阵而出,就是怕误了你的阵法,将魔君也带离死门,你再冷酷,总能看到姐姐的血,并非妖孽魔族的郁郁黑色,是龙族之花赤紫带银光的啊,真的不怪你,当时您是闭了天目了。您老人家和魔君斗得正酣,还算及时看了姐姐一眼,看了那净化境快要崩溃前起空花生灭不已被姐姐的血斑斓溢彩的那一眼!您算是明白自己,伤错人了吧!小紫再不济,也不能让姐姐就这么莫名其妙陷在自己的境中睡过去,小紫还敢让你近身么?姐姐担心您的战事,小紫可是认为中宫之主比您的性命还要贵重,小紫是顾不得姐姐阻拦启了龙华三式了,小紫没有你们的功夫,但这三式是小紫自出生就要修习的,身为姐姐的花童,拼了元神湮灭也要送姐姐回中宫,这是我们中宫之所以执掌中宫的最大杀器,您阻挡不了!您从来以为中宫女流掌权,是天界一大耻辱,您以为我二禅天不问战事不会领兵打仗,小紫是不得不让您见识一下什么叫龙华擎天了。您怪我也好,事后追责也好,跟二禅天开战也好,小紫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你是说,最后那先天罡风,是你启动?不是华?” “若是姐姐启动,您怕也被打回原形!小紫的本事就那么多,但破你的阵回家足矣。您以为二禅天的功夫,万不可能如此凌厉,殊不知龙华一派,从来死地后生,当退无可退,让无所让,忍无可忍,从来慈悲祥和的天女,也能立起金刚杵降魔的。” “也罢,都道你们二禅天的法术,无非金蝉脱壳逃得快,没什么夺人魂魄追人生死的,我的确是没想到。那罡风中的金刚锥,是你小紫的元神所化?我当时确有疑惑,但以为是迷魂术的作用,倒的确无论如何靠近不了。我是想送你们出界的。” “那是我们御庭龙华树的真身,上界至阴至柔的王权象征,是姐姐的护法神啊。小紫一点也不后悔破了您的阵,留了几个魔君的生路,开了雷霆界,分了黑水冥河天河,踩出一条金刚密云路,进入金刚锥。即便我天兵天将为罡风所伤,也不关我的事!知道您战后对于魔君没有灭族恨恨不已,知道您战后冲着檀神发火,称第三方的神器更为厉害,知道您从未觉得自己伤错了人可谁知道即便这样,姐姐还是为了你来到凡尘。二十八天,怎么可能没有你们的缘分簿呢?小紫看来,您最少欠华姐姐一条命!” “所以后来的天庭那些玩乐会上,你见了我,如同陌路。我也是也是在人间听华说起那件事,说起她咽处那一点结痂的来历。” “要不是姐姐瞒着,不让我告诉别人,怕是我二禅天所有兄弟姐妹,别说见了您形同陌路,早就向您下战书了!您把魔君联盟打得七零八落的确好本事,您差点杀了姐姐也的确好本事,您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都这样了,姐姐还是这般对你.” 他肃默片刻:“天谴是怎么回事?在天界倒是没人敢用,我们陷落人间,时时被这天谴追着!” “太昊也明白的,胥氏动用的天谴,出于您出兵镇星之恨,日后回到天上,你自然可以去打回来,他不怕您打回去,自然觉得可以让您陷落在人间永生永世,才敢动用天谴。但一旦涉及到华姐姐,龙华树会使个大挪移的法术,保护姐姐,所以姐姐常常九死一生,这是胥氏不知道的,只是檀神,有时候念在姐姐的情分上会反对胥氏,有时候又顺着他的意思,着实很让小紫不明白。只能猜测檀神有时候觉得姐姐的真身不在中宫,有时候又觉得姐姐真身仍在。” “我是问这四十九天的期限,究竟谁定下的?” “小紫记得,好像是您。” “??本君怎么不记得?” “与魔族一战,战后自然有无辜被害的冤魂来讨债,每一层天都有一块天谴石,为离恨天统一掌管,五残星主西王母司着离恨天,那些来讨债的站在天谴石前述说前尘,的确冤情重大的,上报离恨天,离恨天便发送相关的那层天,各层天的天谴石便与天君商议,有时候赔些珍宝了事,有些增些寿命,有些直接超度极乐世界,都看债主自己欢喜。您觉得什么冤情的追索,也应有个限期,籍着西王母是您的粉丝?这个词在凡间挺流行的,您建议以四十九天中阴身为期,是因大凡来讨债的,都是流离在浊世的孤魂,因没个去处,所以凄惨,愿意祭出自己的魂魄换了来生,过了尘世49天,便忘川一趟,重新开始。这样也算是解决了各层天天谴石常常魂山魂海排队争闹的。您与华姐姐这个四十九天,可能还真要问西王母,小紫觉得怕是来寻仇讨债的过多,都说你们分身下界度劫中,想讨的下去讨去,才有这么处处的阴错阳差。可能魔族的多一些的缘故吧。您所以不记得,怕是懒得记住这些小事,您怎么会记得事关寿命只在您弹指一挥间便消亡如尘土般的小灵小魂呢?” “就是说现在各层天都还是认为我们只是分身度劫?” “要能这样简直太好了。轩辕真身历劫人间,是天界都知道的事实,您想一想,没有其他真身的拖累,他能回不去?所以传言已经开始说太昊和华神真身都在人间了。何况您两位下来,是一路打下来的,哪位神仙的分身能有这个本事这么个打法?时间久了,自然也有派分身下来查探的,也有来寻找你们的。但好在天界目前无大事,没有什么会议需要两位到场出席,不过小紫仍旧担心,传言一旦太接近事实,难免各层天天君天主要聚在一起讨论,到那个时候,曾经自顾不暇没法救你们的夜摩天天主,可能不得不说实话,说您两位是真身度劫,还有您那位亲兄弟炎帝,开始么联合轩辕打你们,后来又备战说要打轩辕和共工,这般出尔反尔也不知究竟在想什,羿和常仪姐姐反了他火星,他恼怒也是真恼怒,可现在到似又在想别的了。小紫真不敢想了。两位还是快点归位!” 强冷冷一笑:“知道又如何?都来人间向我讨债?讨完我过忘川,一饮便忘,回到天上还待他们若上宾?这些事回去了自然会一桩桩一件件算个清楚,现下只剩两天,便过了这期限。着实不愿横生什么枝节。” “那小紫问一句,为何要出去吃什么饭?” “哦,那夏如今不知自己是夏,毕竟是我们的孩子,他惹的事,总要有个交代。” 我插了一句,我在小紫和强的心头对话间,是个迷糊失了记忆的人而已,不打岔最好,但事关明中,不得不说:“是我欠下的债,应是对我而来,是要去解释一下。” 小紫叹息了一声,不再发话。 强沉思良久,突然又问:“小紫,你如今看得出凡人的真身?” “太昊,怕是不确定,若是天上小紫见过的,自然可以分辨,若是没有见过的,自然看不出。” “那个洋人,你可看得出?” “不能确定,好像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也许一会儿随姐姐一起吃饭时再仔细看看。” “倒也不太会有什么意外了。”强看看时间,可能参汤快好了,拿起电话听筒要送来。 “母亲,孩儿明白您听得怕是一头雾水,回到天上,孩儿慢慢给您解释。” 我略有安慰:“小紫这名真好听。懵懂归懵懂,你为了我,损寿私下界,这份情谊,我必定记得长久。” “母亲,您现在不必去想,也不必记得,好好休息,一旦父亲定下时间,我就出来啦!” 强仍旧沉思着:“过完这两天,过完这四十九天大限吧。此刻我们灵力全无,现在就让小紫出来,思理,你虽说无性命之虞,仍旧将痛苦万分,我还没做好准备,再给我两天时间。” 我点点头,走了几步到窗口,看黄昏的夕阳西下,流连在天边的那几抹云霞。 心里面是空空如也。 第22章 九死一生 上 意识到自己被绑架了,是在神识恢复后,黑暗中听了小紫和强的意念对话将近半小时左右。强也是茫然不知身在何处,交流了半天,还需感谢小紫是从头至尾保持清醒的那个,算是令强明白我们在他家的会所被灌了迷魂汤,饭后回家的车被换了司机,直接开到什么码头,上了一艘游轮,始终在海上航行。尼玛!还自己主场安全?我依稀记得是有记者到场,我们的确算是盛装,现在看来盛装还是为别人比较好,为自己就会惹出这种意外。瞧瞧自己身上,除了双手被捆缚在背后,华丽丽的玫瑰色晚装在昏暗的光线里依稀还在闪着光,脚上的半跟红底鞋算是我最聪明的一种穿法了。动了一下脚,尼玛,也被捆上了,没办法敲击鞋跟。虽然看不见强在哪里,但能心念到他和小紫的对话,应该离我不远。 从头至尾卡尔和明中,洪进都表现正常,稍微不正常的倒是我和强,沉浸在天上人间的错乱中,时不时游离在自己的世界,跟不上饭桌上的对话。使用排除法,最可能的罪犯应该是卡尔,明中找到他后,他有两三天时间制定计划,但是,他没必要连强也绑了,事情有点超乎控制了。难道又是舅舅?卡尔也好,舅舅也好,都容易对付,毕竟知己知彼,就怕是第三方。 强也一直在问小紫,是不是可以确定是卡尔绑架我们,小紫却总是否认,坚持认定卡尔也是受害者,也是迷迷糊糊被带上船的。小紫反复强调自己一直在唤我们醒过来,我们却始终被催眠一般不理他催眠,这是真实存在人间的一种法术! 这个猜想很可靠,我始终没有吃那些饭菜,甚至喝的也是强放在保温杯的参汤,一直捧在手里,除了催眠,想不到还有什么手法令我们迷失心智跟着上了这条什么游轮。 静下心来听得见破浪行进的秫秫声。小紫的声音在长长的沉默中响起:“太昊,现在怎么办?” 我心想你问他,他如今不是太昊,能怎么办? “小紫,你确认这是一间地板上画了阴阳鱼的房间?” “确定!不是什么地板,是席子,还挺好看的白席。灯光开关就在姐姐的左手上方,您再移动一点点,就能够到了。” “不用开灯,这样比较好。”他的手居然是可以活动的,此时触到我的手,松了捆缚的绳索:“万一她受了伤,我会不清醒的,这样比较好。” “太昊,这是在海上,您是准备跳海?” “呵呵,小紫,你的读心术很—糟糕啊。这种天气会冻死人的,我们等绑我们的来谈条件。谈判,我还是很拿手的。”他松开我的脚,飞快地从上到下摸了一遍,我忍着装没醒来。 “如果有一点点的月光可以进来,我就可以连通常仪姐姐了,再给我一点点灵力,好救你们出去。” “思理还算衣衫齐全,体温也还可以,这个地方的暖气出乎意料地足,说明我们没有性命之忧。”说完让我靠在他肩上,一点酒气携着松香冲进鼻子里,我忍不住一个喷嚏。 小紫也笑了一下。强环住我,吁了一口气:“知道你差不多醒了。” 我脱下鞋子,在地上敲击出第一段密码。他听了搂紧了我一下,心道:“小紫,看来你华姐姐总是考虑得最周全的那个。连去喝个夏的喜酒,也会穿上有卫星跟踪定位的芯片鞋。” “姐姐是在发电报?你们人间叫这东西做什么?” “芯片。”他听我敲击完毕,黑暗中替我套上鞋,心里柔柔一句:“虽说有暖气,怕还是脚容易着凉。” 我觉得抓紧时间要紧,冷静地问小紫:“孩子,你有了灵力,能做什么?” “做他们对我们做的事。” 强忽然笑起来:“小紫,你觉得我们是被魅惑了?” “只能说你们是迷魂,这才不是魅惑术,太低级了。其实我觉得不需要月光,我这点灵力也够了,当然最好可以到月光底下去。” 强抱着我靠在似乎什么壁上:“你准备好了,我就开灯。看看小紫的魅术能让船开回上海不?” 我在诧异是在对我说还是小紫脆脆地应了一声:“开吧,小紫算是弄明白了,这个房间是一个阵法,是您老人家拿手的阵法,八卦阵。” 强“咦”了一声,开了灯。轰然的明亮,灯光从顶部的圆灯发出,白黄两色。看清楚四周,的确是一个方正的日本式房间,没有窗户,地上是个太极八卦图,真是感谢被扔进来时没把我鞋子脱了。 小紫在心里沉沉一声:“太昊,别出声,万事都心念交流。” 我扫了一眼,还没来得及表示异议,强已经微笑:“这是大六壬,跟我留下的,实在差距太远。” “来了。”小紫紧张地一句。听见舱外脚步声响起,似乎有两三人。 沉重的铁锁从外面打开,首先推门进来的是卡尔,依旧是晚饭时的洋装,眼光落在我身上,有点痛楚,并不说话,进来靠在门边,接着进来的是一位着了雪白长袍蒙了面的女子,那身形和身高,以及瀑布般倾下的黑发,都表明,这也许是正主儿,是个女人。尼玛,还魅术呢,对着女人怎么魅啊?门口站了两个彪形壮汉。 女子看了一眼卡尔,那眼睛实在美丽,卡尔咳嗽一声,对我说:“莎莲,我也是没办法,李来找我,说你们有时间重置机器,” 当下强和我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是目的。 那女子宽大的袖袍中伸出手,卡尔握住她:“我们需要那个机器。” “太太昊,华姐姐,她是她是水星的,水星的” 强皱眉一下:“什么?谁?” “浓公主。” 强心里一阵翻腾,连我都感受到:“她也在人间?” “不是真身,我还不敢说。她必定是。您您” 强看我一眼,许是不方便对我说,阻止小紫:“那么洪进可以对付她,不是么?” “不是。水神不太可能会对付自己的妹妹吧。” “尼玛!你是说我们都被她所迷,才上这条船的?” “不是啊我也才刚见到。太昊息怒,也许,您能现学一下我们的魅惑大法?我这就给您咒语?” 强正要发作,我开口冲着卡尔一笑:“时间重置机器,明中难道没告诉你在哪里?他可是有坐标的。你的女朋友,也不给介绍一下,早知道是为了这个,刚才吃饭,你该带她一起来。” 卡尔还没说话,女子退下了面上的白纱,真正是绝色!尼玛本小姐从来自诩长得不错,对得起观众,这才晓得这女子方才称得上美貌,不可方物。 “林夫人,卡尔是我师兄,这么请几位来,不是师兄的主意,是我的想法。” 强此时扶着我站了起来,移动了一点位置,站得挺拔:“卡尔,没什么好客套的,说你的要求。莎莲现在是孕妇,不太方便一直站着。” 卡尔倒不理他,盯着那美貌女子目不转睛地说:“我师妹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莎莲,是要介绍一下,这位是阿拉伯逢塔公主。” 尼玛,卡尔才叫被迷了个神魂颠倒。 这位逢塔公主盯着我看了不下十秒钟,嘿嘿笑了一声:“卡尔师兄,她是有点象我。” 小紫在心中尖利地叫了一声:“水星如今冥水泛滥,都是黑乎乎的,被母亲打得如地狱一般,母亲,她一点不象你,你比她白多了。太昊,别盯着她的眼睛看!” 随后呼啦啦一大段咒语在心头荡开。 我冷静地回个笑脸:“李也在船上?我们还有一个朋友呢?” 公主走近我一步,强下意识搂紧我,我推开他一点。 她长长的修饰了美丽纹饰的手指甲堪堪接近我的脸,被卡尔一把拉开:“莎莲,李当然在,还有你们的洪教授,逢塔,别忘了正事。” 公主转而注视着强,我闭一下眼睛,她带着法语味道的英文响起:“林教授,您不觉得我跟您夫人很象?” 强愤愤地一句:“说重点,汉密尔顿,你要时间机器做什么?李明中没告诉你,需要好几个人一起启动机器,现在人还没全,做不了!” 公主倒的确后退一步:“啧啧,林教授好大的脾气。” 卡尔倒是挤出一个笑脸:“逢塔,莎莲怎么会象你,你们一点都不像。你比她年轻多了。” 公主似乎受用一些,点点头,目光仍旧在强身上:“那就说重点,还缺的那两个人,由我们负责寻找,卡尔和我,要时光倒流十五年,你们能做到?” 强扬眉,亦是笑了一下:“做到了如何,做不到,又如何?” 公主微微回了他一笑:“必须要做到,做不到,就去死。李教授提供了所有能提供的讯息,我们时间很紧张,但也足够确定可信度。” 强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言下之意,我们必须时刻在一起?随你时光倒流十五年?” 公主眯起了眼睛:“我们必须时刻在一起时光倒流十五年!” “你保证莎莲,李教授和洪教授的安全,现在我就带你去找时光机器。” “我保证,莎莲,李教授和洪教授的安全,现在他们还在休息。” 小紫长长出了一口气:“母亲,咱们才是天上人间魅惑术的祖师爷啊!” 尼玛!强在用魅惑大法? 卡尔听了不是个滋味,咬着牙牵起公主的手:“逢塔,你什么意思?” 公主仍旧看着强,甜蜜地说:“卡尔只是我师兄,替师傅打打下手,师傅本来就让我们保证你们的安全,是我好奇来看看林夫人是不是真象师兄说的很象我。” 强和我各自心中一沉,这位公主,仍旧不是正主儿。 卡尔有些着急:“逢塔,你告诉他们这些做什么?别小看莎莲!” 公主摇头安慰他:“你不是说不让她接触她的手袋里的通讯设备,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么?她真有你说的那么可怕?” 强淡淡一句:“李教授和洪教授” “林教授稍等,他们若是醒过来了,我立刻带他们来见您。” 卡尔皱眉:“有必要让他们在一起么?” 公主撒娇一声:“卡尔,你去看看他们醒了没,醒了就带来这里,我在这里,和林教授一起,放心吧!马上就到公海了,你在担心什么?” 卡尔诺了一声离开。 强沉沉心中一句:“本君今日竟然” 小紫轻笑:“太昊,接下来她若要对您非礼,您可要净化她哟!这降魔咒,可是您的小技,不需要小紫背诵了吧。” 我也有些好笑,这公主的确有些遐思分明写在脸上。 “林教授,” 强倒是打断她:“莎莲需要新鲜空气,你我,陪她去散步?” 公主晃了一晃,看了我一眼,还真是靠门走了一步:“听说她的孩子,是神迹,所以您这么护着她?” 强扶着我点头:“她也是神迹,李教授没说么?” 公主盯着强又是几秒钟,让步:“师父是说过,她十分珍贵。跟我来。” 小紫又是松了口气,幽幽道:“这个师父,却不知是什么来头了。用的词是师父呢,当父亲呢!” 此时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们走到甲板上,清冷的风吹来,我又是一个喷嚏,强正要把外衣脱给我,公主已经递过来一支斗篷,对着我倒还算温和:“林夫人,这是您的斗篷。” 我说声谢谢,鞋跟在甲板上摩擦了几下,默默说一句:“强,最多再有四十分钟,营救队伍将赶到。” 他也心中默默一句:“思理,我们过得去这一劫,记得船舱那盏灯么?图案是全视之眼,我们是被共济会盯上了。” 我苦笑一下,看着月色下凛凛的海水,四层游轮,我们处于最高一层,应该是全封闭的,除了站岗的警卫,没有一个游客。共济会?可能吧,不是只结交有钱有势的蓝血贵族么?我们算么?我们不算,那还有什么算呢? 小紫倒是高兴地说:“下弦月,还算能见度不错。常仪姐姐告诉我,洋人学了东瀛的忍术,确实和阿拉伯公主是同门,不过共济会是什么东西,常仪姐姐不知道,小紫也未从网上学到什么。” “林教授,马上要出中国海了,您是无所不知的天才,猜猜我们的目的地?” “日本?”强随口答一声。 逢塔姣好的容颜在月光下隐隐闪着黑黝黝的光:“没错,是日本海。我这艘船,沾了世博会的光,进得了中国海,靠不了日本的岸,所以只能到公海。” 小紫鼓励强再探听一些共济会的隐秘,强酸酸一句:“这个小女孩总不见得是共济会长老,棋子一枚而已,能有什么隐秘?” 小紫倒是立刻语气凛冽起来:“太昊是想到这位公主的本尊是浓公主,于心不忍了?小紫倒是记得数次观战太昊对阵,特别是对熊族一役,您这未婚妻可是站在一旁看着,您表现得也神勇无比,将熊族的降书和贡品当场转送给了浓公主,还对着我们这些好奇的旁观者所在的屏障,戏虐一声,散了吧,喝喜酒时再来。忘记了?” 强握一下我冰冷的手,心道:“那时华也在?” “当然,否则小紫才没那个功夫跑到天池那么冷那么远的地方去看什么打架呢。若不是华姐姐关心太昊的法门究竟如何,为了替你寻趁手的神器,估计华姐姐也不愿意去的。这滴水之恩,姐姐早就报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此刻太昊倒是—关心起浓公主来了!您打下凡界的那一路,到没见到您的浓公主替您挡着什么天兵天将的!生生都是我龙华天女们替您挡了!” “小紫!别胡说!昊当时是是一叶障目!” 我懒得听,对着逢塔轻声一问:“尊师什么时候到?” 逢塔重新罩上面纱:“来了。” 直升机的引擎声的确清晰可闻。脚步声也一阵靠近,整齐划一,东瀛的功夫在如今这个自由奔放,弃规矩方圆时代更不容小觑。 甲板上顿时明亮起来,卡尔匆匆走近我们,我仔细看看他的脚,倒是看不出有一条是义肢。 “逢塔,赶紧带他们回船舱,师傅来了!”卡尔身后的确一支步履统一的队伍。 小紫话音响起:“万万小心,小紫竟感到了杀意。” 强搂紧我一下,我自信地看看他,他笑一下,心中暗道:“思理,若今次过不去,也必定是我走在前头,要等我再来陪你!” 我心想杀意?如果真要杀我们,犯得着跑到公海,扔我们在暖气极足的船舱里? 来不及细想之间,一个身形鬼魅一般已经站到我们面前,晃动间逢塔的白袍飞起,整个人横着被震开三步远,差点掉下海。都没看清楚怎么出手的,似乎这个一身灰袍的赢弱亚洲男人根本就没有出过招,此时站在我面前,的确气度雍容,气场强大。 强搂住我冷冷看着他,我只是觉得这个人分明没什么恶意,站着定定如钟,月色和船周的灯光中,看得清十分俊朗的脸,和强略有几分相似。年纪怕有五十,眼眸精光乍闪了一下,目无表情地不发话。盯着强看了很久。 小紫轻轻一句:“这位是炎帝。” 强稍微惊了一下,心道:“我的兄弟?不是始终在闭关么?什么时候出来的?” “太昊,炎帝重病是天界众所周知的,什么闭关不闭关的,不必瞒着我们。” “尼玛!我以为瞒得甚好!他来人间做什么?” “小紫不知,但的确是尊神炎帝真身。可能是来找您的?” 长时间沉默之后,灰袍人看着我开口说英文,带着浓浓的日本口音:“夫人,门生多有得罪,我命他们邀请两位一叙,未曾想用了这种办法。” 强侧身将我稍后带了一步,自己迎向他:“阁下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不必浪费时间。” 灰袍人似乎笑了一声,面色则依旧无喜怒地看了强一眼:“林先生不必动气,我只请教夫人几个问题,有了答案,立刻送两位回去。” 我立刻应一声:“但说无妨。” 卡尔突然插进一句:“师傅,外面风大,是不是去室内?” 灰袍人冷冷对他道:“你扶逢塔进去。” 卡尔应了一声,扶起逢塔谨慎小心地离开。 灰袍人抬头看一眼清冷的月亮,靠近我一步,倒是觉得一股热流涌过来,将我周身都融在腾腾暖意中:“夫人认为我是谁?” 小紫在心里提醒了一句:“母亲,回答谨慎,常仪姐姐说他是什么守护者。” 我琢磨一下,不能犹豫拖延,斩钉截铁一句:“阁下想必是守卫?” 强始终在思考着什么,对于共济会,也许他知道得比我多? 灰袍人哈哈一声:“守卫什么?” 强似豁然开朗一般中文答道:“大象无形,大音稀声,你这个级别,执事而已,受命执行。亚洲人不可能有什么高级别的,血统在你们组织很重要。说吧,什么内容?” 灰袍人似乎不太满意强的回答,或者不太满意我不说话,却是换了极其流利的中文:“林先生知道我代表的是?呵呵,夫人难道不认为我是盟约的守卫?” 强和我一时大惊。盟约? 木石前盟还是初始盟约?小紫啊,快点想明白啊,这是什么组织?共济会居然知道盟约的存在?石匠工会和木匠工会?木石前盟? 小紫知道我所想,踌躇地说:“姐姐,这个人叫木一郎。别的不晓得。他的功夫,好像是佛门一派,可以隐瞒内心,小紫看不清楚,听不清楚。” 强皱眉继续说:“木一郎,既然知道盟约的重要性,何必装神弄鬼,说重点。” 灰袍人也楞了一秒钟,嘴角牵动一下:“林先生高人,你记得前世?本人看夫人的辉光,应该是神力在身,倒是不曾想到,林先生也” 话未说完,身形闪一下,强也身形闪了一下,两人似乎交换了一个位置,我则被强环着也跟着转了一个圈。 灰袍人靠在船沿眯起了眼睛:“好快!” 小紫轻轻笑了一声:“太昊毕竟记得自己的功夫,虽是肉身,招式到位也将就能用。比之病未痊愈急着出关的炎帝,是要高出不少,何止快了一点点。可惜无灵力,不过也够吓唬人了。” 强叹息一声,心道:“竟真是我兄弟。” 我咳嗽一声:“木先生是来守护盟约的?” “守护夫人。本会中我的职责是守护夫人的安危,听说夫人有了危险,才不得已现身查证。现在看来,林先生并未对夫人不利,相反,倒是尽力保护夫人,消息来源有点问题。” 灰袍人神色的确有些放心的意思。 “盟约中林先生是重要执行人,怎么可能对我不利?”我问完发现问得有些傻。明中居然是共济会成员?在美国入会的?否则卡尔怎么会信他,还能惊动眼前这个炎帝?看起来在共济会中地位不低。 木一郎朗声一笑,笑声竟然直入心魄一般带了切割般的锋利:“林先生若是觉得不履约与夫人更长久一些时日,罔顾天下苍生安危的话,这是我们不可控的一个可能。” 强忍不住发作了:“放肆!我怎么罔顾苍生安危?” 木一郎从容地抬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为儿女情长弃江山的,不止您一个,林先生,我也记得前世一些,本会记得前世的石匠木匠不少,我恰好记得你为一己私情弃的可不止是江山,是天上和天下。” “你!” “现在不是天上,我们不必拘泥于天上的道道,玩什么兄弟相认,完成使命,回去后尽可找我算账,当下,请几位来此,是要证实一下,是否能够顺利履约!”木一郎说完,摆了摆手,几个手下围了上来:“回舱吧,只要出得了我的阵,即刻返航。” 我大步挡在木一郎面前:“慢着!说明白一些,共济会对盟约到底了解多少?既然是保护我,我怎么自己一点不知道?你的使命倒让我觉得无所不知似的!” 木一郎的灰色长袍又鼓起了一阵热浪,我有点熏:“夫人自幼聪明过人,过了万万人,本会从来只对聪明人感兴趣,以夫人的能耐,睥睨众生,一己之力十年功夫打造ys财团,富可敌国,这几年行事愈加谨慎周全,本来我是觉得甚为轻松,您将自己保护得很好,谁知冒出来个林,您竟然是本会观察守护的两百多木石盟约履约人中的初始者,您遇到了他,险象丛生,着实令我寝食不安。好在我这位兄长,没如之前那几世,让你万箭穿心或者服毒自尽” “闭嘴!”强是真怒了:“姜农,这些事我自会找梦母去问个明白,在这里说这些让华听是为何?” 木一郎还真退后了一步:“你说呢?” “你仍在记恨” 我倒是竖起了耳朵,这是什么天界秘辛?兄弟反目? 木一郎冷笑一声:“我的确不明白她堂堂华神看上你哪一点?胥氏是不明白你攻镇星目的何在,我是你兄弟,还不清楚?你看上了共工的妹妹,趁着我负伤闭关,要了浓公主的婚约,我认了,之后呢?你又不娶她了,莫名其妙地爱上了华神,腥风血雨地搅得水星跟我们反目,我一出关,叔叔便让我成亲,浓公主不干了,跟他哥哥一起下来找你算账,连累我不得不下来!记得了?” 强苦笑地用力搂紧我:“思理,我从来不习惯解释,现在总是处于不得不解释的状态,这轮回中我自认任何委屈都没关系,都能受,却是”顿了一下,伤感地看着木一郎:“姜农,你诛妖狐负伤,蒙共工施援手救回,识得共工之妹一见钟情是谁都知道的,虽说天女如云,然天将也诸多,你闭关之时,我怕你担心浓立媒妁与他人,才抢一步替你谋了婚约,这事,叔叔大荇帝很清楚,其他人说我如何我不在乎,你怎么也不明白?为兄活了千万年,可曾对什么天女有什么非分想法?遑论你的心上人只是之后没想到这位水星公主倔强得很算了,你怎么认为都行。越说你也好,华也罢,都令我越描越黑。” 小紫幽幽叹息一声:“原来是这样啊,难怪那天姐姐在天池都觉得奇怪,觉得太昊行事风格很是不同寻常,做事这么招摇,很是令姐姐失望啊!竟然是在替炎帝追浓公主啊。” 木一郎皱眉:“叔叔与九夫人不开心,避去28天闭关,你又为了华神下界不在,我能问谁去?浓见了我,形同陌路,不说一句话拔剑就刺” 强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些以后回去再议。这个共济会,怎么回事?” 木一郎看看我,也苦笑一声:“华神看来什么都不记得了,一寸之器名曰含微,其乐曰扶桑,二寸之器名为苇籥,其乐曰光乐。天下幽微之理尽在于此,万物始生。经纬由此而来,经脉亦由此而来,现代人谓之基因,实际基音也,成因也。这个器物世间众生万物皆你两个打造,虽然纠结众多,战争众多,毕竟曾经是十分完美的,若无轩辕添乱,我和其他兄弟姐妹添乱,也算一处圣境,却被弄得破绽百出,沦落成如今这幅模样,只能等到龙华三会方能复苏成就了。共济会,你也不想想,除了这个世间的造物主,谁能创建这么一个隐身的真实架构不断地修理守护地球?你也不想想,你一个尊神到这里,混得自然不会差,这么大的隐身帮会,会遗漏你这个角色不征求入会?不是不想,是不敢。我们的徽识,不就是一寸和二寸的盟约标识么?一切丈量计算,不就围绕着中宫掌管的星辰日月光辉么?方尖塔的折断,不就是夜摩天归路断需要修补么,不就是中宫旷世神迹金刚密云路的象征么?我们这些带着盟约的,记起来了,当然就要服从中宫的命令,守卫星辰的正常运行,保护天界的安宁。全视之眼开启的程度虽各自不同,超越凡人绰绰有余,但毕竟不敢惊动中宫之主。你们两位的纠缠我看来实在太过惊天动地了。” 我抬头看看被云层遮住的月亮,也叹息一声:“守护这个盟约的,居然还有如此强大隐秘的一个组织,创始人还是我们自己!我虽然不记得,但眼前,恐怕有一支队伍正在来到。” 木一郎笑了,向着随从做了一个手势,立刻有两人离开去了另外一层。强也笑一下。 我不解,强伸手探进斗篷握住我的手:“恐怕不会来了,思理,芯片应该已经无效了。” 我不敢相信地下意识剁了一下脚。木一郎符合:“恩,我们守护你将近三十年,从你第一次验血结果被我们得知开始。你习惯的策略和方法,我们很熟悉。还有汉密尔顿随时汇报。夫人,船已经在往回开了。本来我准备了八卦阵,用来证实你们的确可以完成使命,现在看来也没有必要了,风昊清楚地记得一切,这阵法他是始祖。刚开始,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他居然真身在人间。如同最初不敢相信华神的真身在人间一样。” 小紫也笑了:“母亲,我们的确在往回驶,炎帝似乎已经没有了对太昊的恨意了。” 我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问了很傻的一个问题:“那么你的浓公主怎么也在人间” 木一郎周身的热浪再度席卷了我,强倒是不用担心海上的冷风会冻着我了。 “回去后华神还是自己去问她吧。我对这位刚戾堪比男神的浓姑娘,没多大兴趣了。”语调却是冰冷冰冷的。 当然是来找青帝的,我很想收回这个愚蠢的问题,却是忍不住又问了个更傻的:“你们那个叔叔有九个夫人?” 小紫扑哧一声:“姐姐,大荇帝还算是少的啊,夜摩天君可是有三千多个夫人啊。您是不记得了,当初您还说天上也是挺奇怪的,有的天君赴宴,浩浩荡荡几须弥的旌风,有的倒是连个随从都没有一朵云彩便来,那位大鹏金翅王,您可是很欣赏的,谁知人家不是没有随从,而是夫人都是男身,不方便一起来而已。太昊虽然未娶,也还是九天九宫的美女如云,赴个仙道大赛,当个评委也会36位金光灿灿的侍女开道。所以姐姐您懒得参加这种,每次都是檀姐姐带着我们去看热闹啊。天上君主,姐姐恐怕认识的都没我小紫多呢。” 强听了咳嗽一声,心道:“小紫,你姐姐问的不是这个意思。她不太喜欢抛头露面,那种无聊热闹,本君是责任在身不得不去,有时也不便斥个分身代劳。那九处宫阙,虽属本君名下,实际本君常居琼池渊海一带,与金翅王比邻,日后你见到金翅王,大可问他便是。” 我正想说些什么,木一郎原本面对海面沉思,突然转身对着我,作了一个揖:“方才华神是问我叔叔?他不止九个夫人,大约还有一百多个侧室。九夫人是二禅天定林大将军的次女,很是受宠,脾气也很大。我们兄弟,一般绕着走。” 小紫轻轻解释:“姐姐,定林大将军是我们红林山的护卫,天界很重要的药材基地,次女应该就是茵姐姐,岁数老大了,不过我们二禅天的天女都是容貌出众的,自然会很受宠啦。” 强不得不出声:“漫漫仙途,叔叔喜欢热闹。思理,天上并非都是这么迷风醉月的。” 木一郎惑惑地看着他,又看看我,顿悟一般戏言:“华神,三十三天众女王也都有不少夫君的,您回中宫后,也可以热闹热闹,嫁个千百来个。漫漫仙途,不然太寂寞了。” 小紫暗笑不已,强愤愤地对木一郎道:“姜农,她不比欲界那些,没那么多风情!” 木一郎这回是真正地笑了一下,果然是炎炎浓烈,光彩照人,不愧是炎帝:“风昊,虽然你算不上迷风醉月,但也活了这千万岁,我可记得你在羿和常仪婚宴上,可是祭了你的兵器奏的是销魂一曲,迷倒一干天界帝女使女,还痛饮千盅,后面我记不得,自己醉了,第二天听说你一路握着酒去的可是流霞宫,呆了七天才出来。可有这事?” 看来这流霞宫不是什么好地方,木一郎是抓住机会狠狠臭他兄弟是真。 小紫默默抽泣了一声:“这个事小紫最清楚了。可惜太昊不明就里。轩辕和太昊结下梁子就是那一次。姐姐,这个不能冤枉太昊,流霞宫是魔界迷妖所幻化的一处青楼,轩辕逗太昊说流霞宫的销魂曲比之太昊的更高一筹,太昊那日酒是多了些,非要去一较高低,共工和胥也喝多了,起哄来着,所以是一班人马都往流霞宫而去,常仪姐姐曾经陷在流霞宫异界,被羿所救才种下了情根,所以对流霞宫很是忌惮,让小紫去请姐姐,姐姐因为不喜热闹,喜宴上悄悄恭喜了常仪和羿就走了。听闻这个流霞宫手段很卑鄙,常用药物控制男女行一些苟且之事,让天界无聊客观看,天界的用药高手,姐姐当仁不让属第一,所以姐姐袖了一些醒目提神的药丸便化作一个侍女追了去。小紫和小碧慢一些跟着,到了流霞宫所在,正遇见太昊和流霞宫主妙凝斗销魂曲,在场百来号都支持不住衣衫不整,疯魔了一般。小紫早就说过,这种法术,我们二禅天才是祖师爷,自然不会中招,妙凝的技艺着实不错,一管玉笛斜斜放在红唇边,容色也称得上迷妖之王,魔界绝色,太昊居然还能保持清醒曲调不乱,然三巡茶时间过去,您老人家渐露杀机,姐姐怕您老人家真会伤了魔界的上神,引发一场战争,挥了一把信音花出去,可能许久不使信音回神法术,出手重了些,那些旁观的一下子都醒了过来,妙凝和您老人家齐齐停了下来,双双盯着姐姐,一看只是个小小的天宫随从侍女,妙凝怒了,玉笛骤然变作青锋便要砍姐姐,姐姐也有点愣住了,觉得信音花用得多了点,实在不善于也不太愿意打架,又不方便化成一团光暴露二禅天身份,临时用了个很笨的逃跑办法,袖子里挥了一枚无穷花,这无穷花天界到处都有,但唯有我们天的最为厉害,所涉之处,绯红连云一片,又是华神使出来,一下子整个流霞宫完全裹在无穷的粉红花海里,好看是好看,姐姐也得以顺利脱身转化成魔宫侍女模样躲着看结果,没想到妙凝说太昊使诈,太昊说分明是流霞宫的使诈,但旋即两人都明白另有高人,当然万万想不到中宫华神会下到这里看这种热闹,于是把流霞宫翻了个遍也要找出来是谁打断了两人的比试。这时候轩辕看出妙凝对于太昊分明是有些钟情,横生了醋意,调拨说他亲眼所见是太昊的使女挥了一把什么东西,才打断了这场好戏。妙凝可能希望能够多留太昊一些时日,便传令封宫搜查,太昊有口难辩,只能结了界自己在界里睡觉,随他们搜去。那轩辕怕原来就是妙凝的一个常客,帮着妙凝搜遍了所有地方。我们虽然处于异界,但这种禁术难不倒太昊,也难不倒姐姐,太昊是不方便破了禁术离开,姐姐是怕最后真的找不到,对太昊名声很不利,踌躇了半天,带着我和小碧进了太昊的结界又加了个禁术静观。好在后来轩辕和妙凝似乎懒得再找,也不方便一直封着这天界最大的青楼,到了第七天开了宫门,结果太昊您老人家虽然睡得香,却毫不含糊,居然知道有人进了界加了禁术,在结界的禁术之上,又施了个禁术,这下子麻烦了,您老人家不走,我们也走不了,还好常仪姐姐知道了,派羿来找您。唤了您好久,您才很舒服地解了禁术,我们才出来。出门还就碰上了炎帝。后来,后来说是您被妙凝迷住了,虽说您不再往流霞宫,但那位迷妖之王与您好多次悄悄天边幽会来着。” 强看看手表,倒也不置可否:“姜农,你提及此事,是在怨羿和常仪的背叛?” “不敢,他二人现在有中宫撑腰,何况我本身欠华神人情。我那日负伤,共工并无良药,是华神不知怎么得知,命常仪送了五枚龙华玉魄来,否则我怕还要十万年才能出关。我下来虽然怒你夺妻之恨,联合轩辕杀了夏,但我欠华神的,我自己还。当日并不知夏是你和华神之子,只以为华神可能派个分身来看看情况,事后得知,我上28天请罪,要求下界轮回,不参与轩辕和你的斗争,只为还华神的债,谁知她竟然半个元神碎裂,以致于我一度又一度下来寻她,好在这一世,能隐隐保护她,也算还了一星半点,是无论如何不能再让她元神破损,风昊,你的确好胆量,敢求中宫华神的婚约!还扰乱天界星辰移位,中宫还不怪罪你,一路替你收拾残局,怪不得28天你们的缘分簿,是满满的一页。” “什么?”强大惊。小紫和我也大惊。 木一郎皱眉:“你不会说你没去28天邀看过缘分簿子?” “姜农,你再说一遍!你看过?满满一页什么?”强握着我靠近木一郎,滚滚热浪,真是好强大的真火,我都有些出汗了。 木一郎沉思一会,皱眉:“你真没去看过?也难怪,你若看过了,何必这么累要攻镇星?我去看望夏,夏请出来让我自己看,他依旧孩童一个,不甚明了,要我解释与他听,我方知道这孩子的母亲是中宫华神。那满满一页写满您二位的缘分,缘起于佛前花一朵,乃是首座大迦叶与风昊抢一朵花,人间拈花一笑,禅宗出世,天上拈花一笑,十万亿世界,成就一段尘缘,铸造一个世界,锤炼一个天界姻缘,多一方净土。生生灭灭,凄惶哀痛,受忘川蒙蔽,离恨天阻挠。若成功,净土便成,若失败,天上陌路。生如夏花,死如秋叶,一念生,一念死。无念白纸。秉龙华之威,仍累累情伤。后面记不得了。夏这孩子究竟出处强大,天资秉异,立刻跑去西方净土要一个说法,之后却未曾再见,不想竟也在此世历炼。” 我听了一知半解,小紫和强毕竟有着万万年的记忆,同时讶异。强默默地说:“这缘分簿,小紫,华可也曾去要了看过?” “太昊,小紫是随姐姐去过28天,但小紫的地位,实在不能知道姐姐去见三天君是不是要缘分簿看。不过的确是太昊攻镇星时,姐姐去的28天。如果推理不错,应该是去问这缘分簿。去过之后,姐姐在龙华树下叹息了好久,又上了树顶打了一会儿座。因龙华树是姐姐的护法,我们都无法上到树顶,也不敢去惊动她,等姐姐下来,您已经打往下界了。她便也就重新派演星光,陪您下去了。” 强倏然滑下一滴眼泪,看得木一郎也失色:“风昊,你这是为何?我不再同华神戏言过往便是了。”说完递过一方手帕。 强摇头,仰天叹一声:“是我当初追她十万亿世界,在二禅天宫前逼她现真身,迦叶尊者是放下了,我放不下,我若放下,她何来累累情伤。若当初无念,便是白纸。彼时我见了她,又怎么可能无念!她若对我无念,大可不必翻那白纸。” 木一郎退后一步,看看我,又看看强,摇头:“你们在四十九天内都阅过缘分簿?难道三天君没告诉你们,如果在四十九天内,你们两个都要那页看,可能会历恶世49个情劫?也可能成就一段旷世奇缘?也可能从此誓不两立?” “华知道这个结果,我是现在才知道。”强紧紧拥我入怀,让我贴在他胸前:“她本意甘心做佛前一朵花,不问三界事。是我拖她入这劫。所以我记得次次过忘川舍元神,要往离恨天,次次被迎头泼下忘川水,不容置辩。若今次不是小玉姑娘横跨了两界,用肉身劈开忘川,我亦不记得过往从前。这次我算明白,二禅天的天女们,当真义薄云天,欲界的的确比不了。” “你过忘川舍元神?昊兄,你疯了!” “我本意回去后第一件事便是找那离恨天君西王母打一场。现在看来,毫无必要。还要谢谢她,让我明白第一件事,是传位于夏,退隐。” “昊兄!然后呢?” “然后就随她。” “风昊,你现在肉身凡人,脑子有点不清楚,天界已经在传闻,木星无主,你是真身下界,你还退隐?昊兄,彼时回天界,忘川一饮便什么都忘了,华神也敌不过忘川,你想想,虽然我也听明白了,你不是一厢情愿,她对你也一往情深,可她可没有过忘川要祭元神往离恨天啊!” “那是因为我次次都负了她,今次若非小玉,非她怀着我们的骨肉,我还会再负一次。她过忘川,心灰意冷,无处可去,次次都要彻底放下。再放下一次,满49次便死如秋叶。所以,回去后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是青帝,她记得人间也好,记得从前也好,什么都不记得,也好。她阅缘分簿,在我之后,三天君必定请她三思。她那一念,是豪赌,没有胜算的豪赌,我也不争气,的确让她次次都输,输满四十九次,她便心死,中宫御庭龙华,威仪无边,二禅天法器本就天界一等一高强,她想知道前因后果总有方法,便是唤了梦母抑或离恨天君来问,谁敢不直言?一旦弄清楚,根本不会再有机会给我,此后那漫漫八大劫天寿,姜农,你我同是龙族尊神,想死都死不了,我该如何去度?” “你你还有时间让她再爱你一次!昊兄,你可要仔细回忆清楚,就没有一世你们是善始善终的?” 小紫倏然插了进来告诉我:“姐姐,你们有的,刘秀和阴丽华,常仪姐姐告诉我的,她阅遍你们的所有人间缘分,独独这一次,你们算是善始善终。独独这一次,姐姐过忘川,要与太昊再续前缘,梦母问了一声,可就无半点犹豫?姐姐您还是犹豫了,说您根本不需要天下,他却新婚三月便籍匡复汉室名义出征,也的确打下了江山,但非您所愿。就这么一点点犹豫,你们十分美好的新野牡丹情缘,被梦母迎头忘川水浇了下来,说要他战神不打仗,那是三界内最无可能之事。常仪姐姐事后费时良久才弄明白,姐姐的元神破碎了半边,离恨天根本不收,也不敢收,怕中宫日后怪罪下来,怪离恨天弄碎了姐姐的元神,将瑶池贬为油锅,引来灭族毁天的祸事。所以小紫和一干姐妹全心全意偷时间补姐姐的元神,虽说终于补全但还是让姐姐在人间受了那么多的苦!” 强也默然道:“小紫,我记得那一世,十分美好,但华的确不喜欢打打杀杀。我自懂事起,便醉心战术法术行兵布阵,她为了我,下界打了那么多的仗,为了我,做她最不喜欢的事,我为她放下,又有什么可以犹豫的?我这个决定很明确,你回去后,也要记得提醒我。无论她接受我还是选择忘了我,我都退隐。” “昊兄,我们进去坐?还是仍旧月亮下站着?” “你这肉身倒是功夫不错,将这甲板弄得热腾腾的。她在这月光下站着比较好。” 随从送来几张椅子,终于可以坐下了,我其实有点犯困。在这三个神仙同在的场合,我差不多属于弱智。我累累前尘所爱的都是这个男人,但纵观有文字记载的文献,他大概是每一次都重重伤害了我,我还执迷不悟地次次爱上他。这就是看了缘分簿的报应?这就是宿命?即便是寿命八大劫的天人也逃不过的宿命? 坐下来,在木一郎的结界中对着那弯月,那是我最好朋友所在?这么想着看着,蓦地觉得头发有些潮湿,竟然飘起了雪,海面上映着凛凛月光,记忆也如这般能够逝水流年吧!木一郎的随从立刻撑开巨大的沙滩伞,支起一张大方桌,送上热腾腾的日本香米茶。卡尔提着我的手袋,强漠然地接过。卡尔正要离开,突然又回头看我一下:“莎莲,很快就进中国海了。” 我心中一动,他究竟是谁?这么想着,他已经向木一郎行礼离开了。 小紫的声音有些飘渺:“姐姐,你不认识,小紫却认识,搜索了半天的记忆,应该没错。您三百万岁那年受中宫之主大位,正是老君后往生西方不久,十分忧伤,明知天命不可违,却还是抵抗龙华树在认您为主人之前的法力灌顶,明明应该调息的时候还远赴香积国寻找老君后的痕迹,净土不比三界,您想去得就去得,自然只能无可奈何地回来,便是那一次过了一个异界,似妖似魔迷离隐约,您虽然调息不够,但毕竟有龙华法力护身,看出那是个被妖重伤后的仙障,里头隐隐有个似散非散的元神,面临油尽灯枯之兆,您怕是想试试金刚密云路的威力,劈开了仙障,带那元神回了二禅天御庭,整整十二枚龙华玉魄,本该是姐姐调息所用的中宫至宝,您全部输给了他。闹得我们的司药监北极真人来不及炼玉魄,差点陪上了老命就地坐化沉睡百万年。那元神醒来如一场大梦,起手就拂了姐姐的面纱,骂姐姐是妖女,化了兵器要再战。那兵器小紫也从未见过,竟是一支七色的稻穗,眼看姐姐就要被他偷袭成功,龙华树显了神威,震他出了二禅天。姐姐怕他再受伤,追了出去看,那一次可把小紫跑得累死啊,是一路到了香积国闪进不见了,您觉得既然是去了净土,怕是香积国的什么护法天神,应该无碍了,才折了回来。路上您还说龙华树那一震,可能震伤了他的腿,其实应该再用一枚玉魄您是不记得,小紫都记得。” 强听到此处,接过木一郎递过的茶盅放到嘴边,心中暗暗一声:“除了妙凝,谁困得住净土的天王,那兵器确是香积佛座下的左护法谷香天的天君饶帝的惯用法器。他毕竟是比我先识得华,天上这般,今次人间也是这般。你姐姐救人,从不问个来处去路?倒是跟本君一个脾性。他怕也是下来报恩,陪着华是上天入地的。” “太昊,姐姐好像是从来不解释。” “恩,她那日在二禅天徒手卷了我的兵器,我追她十万亿世界,其实事后方知,她改了那一寸之器的一个弱点,那一丝改动巧妙无比,确能将音部的不足彻底弥补,销魂夺魄废人心弦,本君彼时觉得光音天小主人,不仅不仅风华绝世,本事亦不可小觑,所以羿与常仪喜宴,才有那次吹奏,试过之后,这柔柔音声敌得过魔音与否,本君信心大增,才就着轩辕的意思,去往魔界。妙凝的法力不见得多高强,唯我天族往往定力不够,被她顺化出心中欲念种种,乱了心神,才会中魔障受伤。虽不至于有性命之虞,究竟也是一个麻烦,本君的身份,去邀一个青楼魔女,小小妖王一战实属以大欺小,趁着斗一支曲子,若能净化她也是功德一桩,本君彼时觉得华改我的法器怕也有这么一个念想,以她二禅天中宫主人身份,去魔界也是极其不合适的,若我能借这个机会净了妙凝的魔性,华应该也很高兴。谁知华可能听出了我的杀意,是有那么一刻,懒得再柔柔寸寸地净那妙凝层层戾气的心神,欲震裂其心脉免得荼害我天族,华一出手,似一面明镜生生亘于我与妙凝之间,围观一众也都登时清醒,这份功力,岂是欲界一个小小侍女能有,本君不傻,妙凝更不傻,直接起了杀机对着华,华回的那一招抬手之间无穷花海,竟也化解妙凝的无边杀机,本君想不出除了中宫神技的传言,还有什么能对得上!本君也想不出除了华那般慈悲心肠,还有谁放着一击便能毁灭彻底的本事不用,飘飘荡荡花雨叶海把流霞宫整个都裹在绵软光影里,在场的每一个怕都起了一层善意,甚觉无趣想要离开。什么搜宫找人无非是搪塞遮人耳目罢了,只是你二禅天不问战事,云鬓花颜袅娜多姿高高在上,本君都没见识过什么中宫大法,何况魔界妖人,人要是全走了,青楼自然要打样了,妙凝自然是不甘心,封宫无非一是要留住熙熙攘攘第一青楼的金子招牌颜面,二是要我名声臭一点,青帝沦落青楼,对我而言没什么,脸皮反正不能当饭吃,我结界无非想要知道个结果,看看你姐姐会否现身,好让我再见一次。也存个念想,真要是不当心被找出来,这流霞宫处处都是魔界陷阱,也怕她着了什么道,龙族圣女若出个万一,兹事体大,不能破了妙凝的禁制将诸事抛于脑后,方有” 木一郎沏茶的意态当得上倜傥从容,充满了禅意,我喝了几盅,伞外大雪纷飞,伞内小紫和强说着我闻所未闻的前尘往事,我和木一郎把盏称得上甚欢。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我一点不觉得困,一点不觉得冷。虽然没有言语交流,却的确如已经认识了万年,他两鬓的白霜不似岁月的印记,倒似些许记忆的凝固。凝固里我不记得曾经那样地爱过青帝,分明是冻雪般的玉魄,映照着空空无神的一团光,光中的那个女子,分辨不清模样,甚至分辨不出轮廓和身形。 “啊!太昊,原来您老人家知道姐姐在现场啊?您是怕姐姐敌不过魔界的邪力留下来是为了护着她?怪不得您在她的禁制外又加了一个,原来您没有睡觉啊!” “羿的那些酒,除了有些上火,能让本君喝醉?你姐姐进我的界,还带着两个小神女,本君自然有这个责任保持头脑清醒。她虽和着我的界化作微风,那龙华的清冽暗香能瞒住我?你两个都是小孩,时不时泛出一点氤氲光影来,我若不加个禁制,虽说无人敢探我的界,你姐姐不照样进来,若是别的神仙好奇一下,免不了曝露身份,我大战一场没什么,唯孤身一人难保你三人周全,那流霞宫是魔界重地,就近有魔兵魔将驰援,妙凝更是魔界七天君的姐姐,你姐姐那种柔情蜜意般的打法,很难不着道,本君断不敢冒这个险!其实现在想来,那时候就算是身陷魔宫打一场,也许没那么多后事让她受那么多苦了。即便摆明了身份来自中宫,她妙凝魔界妖王,还敢同中宫对抗不成?最多是天魔那场大战,提前到来而已。如今想来往事实不可追!” “您—您老人家就这么,这么睡了七天啊!” “调息养神,你们不也是么?” “唉!其实姐姐是想在魔宫多待些时日也没什么不好,正好看看有些什么邪念魔意,用什么法器可以净化,她当时倒是希望您可以作她的后援,她使大召唤净个几层,也算一件好事。毕竟姐姐派出的龙华千叶千眼看到的,可是足足三十多层的浊念累积,以她一己之力,断无可能彻底净化,外加您两位的脾性,模糊暧昧得很,您也不问,她也不问,没个交流的,她也不知您加个禁制是什么意思,唉姐姐老是顺着您,怕给您添乱。您也从不问,从不问” “有她在,本君还能有什么战意?也不知她在忙着什么,如何问?惊了她跑出去本君又要去哪里找?但说无用,那几日有她阵阵暗香,本君倒觉得哪怕处魔界这么万年也是美好,十分美好!” 我的海底轮突然转动起来,心法咒语涌上,木一郎让我睡过去了?好在不是什么高深催眠,只是斜斜倒在强的怀里,没有力气,听见木一郎轻声说:“昊兄,我令她睡一会儿,全速回程,还有三个小时能靠岸了。现在你有什么需要,尽可吩咐。” “的确有。小玉承着撕裂之痛,无处可寻。共济会能人异士众多,能否帮忙?” “只知她在大范围移动,还未明确位置。羿曾是我得力大将,常仪自二禅天下嫁于他,我欠中宫的,不止一条命,他二人反我,是为华神,我竟助纣为虐,断他夫妇援军,令华神伤于金星之手,彼时你怕也未曾想到,金星部众居然敢追杀你们,其实五行本相生相克,金星与镇星,本就是联盟,镇星与你开战,金星必定卷入,镇星乃金星之墓库,印绶,镇星若灭,岂不是失了依怙,论到相生相克,我火星乃金星天敌,应当站你一边,对抗金星,你方有胜算。本是想见你狼狈回来的模样,谁知有华神在护着你,星辰诏书纷纷落下,西北东南移位,众天不知犯了何事惹怒中宫,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兀自担忧自己,才有那个时间让你一路顺利下界,你放心,伤了中宫圣女这个大罪,回去我自会有个交代。现在亦会鼎立相助,羿真身在世,我靠岸即刻去寻他。” “姜农,你准备用中阴追魂?太伤身,等两天吧,再给我两天时间。” “除了我天生阳火鼎盛,能用这个法术,普天之下,你哪里再找个中阴身替你去寻?还须有我的灵力?我虽是个凡体,自小就修习东密法门,自保足矣,届时你们列阵,我本非初始盟约华神和你指定的七人之一,但尚需我持禹步踏龟方助你启动天石,放心吧!一旦天石启动,那十几秒,华神能记起一切从前,夏也能记起,共工更是都能记得!只是小玉,她修习的是二禅天法门,不比羿我有自信找到,又怕私自探她元神,不仅她会排斥,更会惊动胥氏,容我再考虑一些时间。其实若她仍有一点灵力,我还是可以一试!” 原来木一郎这一世修习的居然是大日如来法门,难怪他一个手印,我便能睡过去。听他兄弟二人对话,倒似乎前嫌尽释,也是佳话。 “太昊,您要提醒炎帝,常仪姐姐在月亮上照应羿哥哥,本来我们约定,一旦找到小玉,常仪姐姐便借月桂使者吴刚的神力,开启羿的天目,让他来找我们,羿只要在七日内找到我们,肉身抵得住全视的重压,能够完成仪式的。不必急于一时!”小紫说得焦急,似乎这中阴寻魂法术很是伤人。 强却是考虑很久才心道:“小紫,吴刚神力居然没有被夺?” “没有,常仪姐姐守护月球,是因华姐姐临死我是说元神碎裂之时,本还有几枚玉魄可以救回,但当初时间紧迫,巨浪滔天,若月球不能即刻潮汐锁定上轨道,这个日月所照耀的世界,便要毁灭了,华姐姐是拼着魂飞也要护着这个世界的,所以将二寸之器法华龙息一分为二,那一半含着玉魄钉入那寸龙息,令常姐姐带着才推着月球上了轨道,在凄凉荒芜的月海上升起月桂,替地球承受所有的战尘碎片和五浊恶世的堕落星辰。地球是保住了,但法华神器裂了,华姐姐的元神也裂了,您老人家与水族大战中,根本无暇去救她,怕也是事后知道这水是如何退下的,就是这般,华姐姐还是笑着说终于可以治水了,撑着半边元神,执着半边法器,横扫水星,重定龙宫镇水,那时候,她以为归路仍在,龙华树尚可护着她,只要剩下一口气,她也能召唤全元神调息恢复,谁知道共工怒了,撞了不周山啊。那才是大劫,那天御庭龙华树掉了一地的千眼叶,找不到主人了啊,夜摩天君怕中宫下谪仙诏书,闭关修理宫闱城池,若非大迦叶尊者赶到,与弥勒尊者一起安抚了龙华树,小紫恐怕龙华树震怒之下,会将中宫之下众天,都处于灭世凋零的龙华第四式之下啊!” 第23章 九死一生 下 “龙华第四式?改天换地,真的存在?” “当然,太昊,除了姐姐,龙华树是护法,也会。我们是没有资格学的,那是我二禅天十二部众二十四随众自小就随时等待的,我们不参与其他战争,但保留这么多兵力,就是要时刻准备改天换地。不是檀神姐姐不肯给你几部兵权助你,我天兵天将是天界王权龙华树的捍卫者,您欲界天王的使命是降魔除妖保证天界太平,除非您让妖魔占领天界,否则我们的三十六支队伍是不准出兵的。灭世凋零这一式,是重新创立三界的最高法门,除非天界都已经沦陷为魔界,我们出兵打的只能是魔化的天族,这是我们的天条准则。” “所以,华的招数是那么的温暖,充满了感化的善意根本没有杀意。” “要么是姐姐使出第四式,要么是龙华树使出第四式,二禅天众花凋零,星辰日月黯淡,这便是战争号角了,到最后一丝星光熄灭,最后一片千眼叶落下,天界将不在。一切推倒重来!小紫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景致,据说龙华树没了叶子,会重新长满盔甲,现出金刚降魔真身,扫荡一切魔化的天族,所到之处,元神俱被封进枯萎的千眼叶中,当这样的秋叶全部被收入金刚杵,天界将被碾碎不再。等待金刚杵重新长成龙华树,伫立之地,便为中宫,每一片叶子长出,便说明一位天族被净化完成,幻化成身,这样子不知道多少劫,再能重新恢复天界。太昊,您是尊神,应该听说过啊!您您和炎帝的父神,听说便是这般幻化出的啊!” “那是说八十大劫前的天界巨灾,真实存在过?用了七十多劫的时间才重建天界?我父亲?千万年前便闭关,我一出生便没见过。五百万岁接大位,都是母亲一手操持。我兄弟姜农后本君两日出生,执掌天界所有火星,也是母亲安排,安排完我兄弟二人,她也前往琼池闭关,已经五百万年。本君关于那次创世,是听母亲所说。小紫你恐怕不知道,本君母后乃是那次再造中最后一个幻化出来的尊神,如今这天界中第一只凤凰,据她说本来中宫万事具备,将剩下的不能感化的秋叶枯枝聚在琼池,一枚天火落下,应该烧得干干净净,未曾想余烬中飞起一只闪着火焰的大鸟,是妖是魔,无人见识过,立刻通报中宫,彼时中宫之主是华神的母亲望神,立刻赶到琼池,吹了一支熄风定神的金果引,还不顾猎猎魔火灼烧,救出了我母亲,托付给渊海的金翅鸟一族好生养护,她需回中宫即刻炼一些丹药,方可救回我母亲的全部魂魄。彼时天上怕无人敢信魔火之中能不魂飞魄散,然华神的母亲愣是历了四十九天炼就了七枚仙丹,还下了诏书划了整个琼池给我母亲,金翅鸟更是倾举族之力为我母亲建造了宫阙,中宫还特别划拨了二十四层天的奇珍异宝,连连不断地送来。待到母亲稍微长大一些,大概两百万岁,中宫册封她为凤族首领,掌管三界的所有凤族,凤族之皇便是这么来的,更怕她寂寞,特别拨了一百零八个仙籍给下界的凤族升上来陪她。说实话,我母亲最初并不明白华神的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虽有封号作凤凰,但根本搞不清尊神封号什么意思,也没去28天讨缘分簿看,便又这么过了一百万年,直到遇到我父神与金翅鸟王干仗,从渊海打到琼池,未分胜负,我母亲好奇向来平静旷达的住处居然有人喧闹,便出去看了一眼。金翅鸟族知道我母亲受中宫特别善待,是以停下行礼,我父神据说心性很高,看不上天界众多天女,以致于被人误会和金翅鸟王一般喜欢男仙,金翅鸟一族居于遥远天边,不明就里,那鸟王以为我父神真有特殊癖好,居然送上重礼欲与我父神结秦晋之好。才有了我父神远赴渊海那一架。彼时我母亲蒙金翅鸟一族诸多照顾,自然站在鸟王一边,见我父神在自家宫殿前斗殴,而且高高在上很不客气,毕竟远离其他众天,也无什么朋友交好,并不懂得欲界的战神的地位比较崇高,无需向任何天族问候行礼,以为我父神自以为是,便要替金翅鸟王教训父神。我母亲虽然是最后幻化的神仙,却集合了所有族类的戾气怨力,经历真火炙烤,幻化成就之后,又蒙中宫关照,得了龙华神力加持,虽然不擅斗法干仗,却有一百多个小仙常常陪着说明凤族仙术的根本来源于梧桐与真火,敌得过天上任何法术。所以也是心高气傲地跳上梧桐树折了一支树枝,我父神以为我母亲是金翅鸟同类的羽族,还不知天高地厚地执了个枝条要同他威风凛凛的龙族战神比试,旋即起了教训教训她的意思,更何况彼时我母亲的衣着习惯都与金翅鸟一族很象,穿着与金翅鸟王近似的玄色男装,我父神无论如何想不到她是女人,出手毫不留情,是以我母亲堪堪只能招架,金翅鸟王也不敢妄动,若被我父神视为以众敌寡,他一族之王也没有颜面,只能干着急。眼看我母亲就要伤在父神的剑下,凤凰的元神护法迫出了母亲的真身,虽然彼时母亲并未说父神为何中了她的真火,也不知为何她差点被迫再次涅磐,本君倒是从现任鸟王处听到当时实际场面,说的是母亲真身霞光万丈当真是凤傲九天的身姿让父神呆了一呆,没有避开那炎炎真火携着杀意的一击,也没有仗剑格住母亲的梧桐枝,就这么被刺了个透明窟窿。直到龙血将琼池染成一片金红色,才皱眉提起真力一掌将母亲的真火反震了回去。” “后后来呢?您父神可是我们都仰望的龙族战神,尊号风雷大帝的啊,这么一来,他们怎么成亲的啊?不打不相识啊,就这么好上了?” “没有,金翅鸟王本该担心我母亲才对,却心痛不已地站到我父神那一边去了,他本身是羽族,知道怎么对付凤族,引了渊海水将母亲围在中间,说我母亲犯了大罪了,居然伤了战神,怕是天兵天将就要来讨说法了,我母亲彼时也受了重伤,但被金翅鸟王所言吓坏了,取了避水珠跟着金翅鸟王扶着我父神便栖身在梧桐树上替他包扎,我父神莫名其妙地输了,还输得说不出来,毕竟他竟然是和一个女人打了一架,还分明不是魔族,而是天神,醒来回过神,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是这金翅鸟王对父神倒是痴情,一路追着父神说他愿意替父神去中宫讨要一个公道,比武斗法没我母亲那种拼命打法毫不留情的,这时候父神才明白伤他的便是那只神秘的最后一个幻化出来的天界第一只火凤,而且是凤之皇,你大概也听说了,我父神是第一批幻化出来的龙族,是这个天界的创世之神,比我母亲不晓得大了多少辈,就在快到九天宫时,念及他那一掌反震,虽说没用多少真力,但真火反噬,母亲年纪尚小,可能受不住。父神越想越担心,本来应该直接上中宫禀明这个事情,却是掉头就又回了琼池,恰恰赶上那一百零八只小凤围着母亲哭泣不已。围观的还有金翅鸟一族的诸多医师,看见鸟王来到,来不及地告知凤凰快要死了,回天无力了,方才真火还没这么烈,进去探过,实在没有办法,五脏俱损,又有点惊吓过度,真气涣散了。彼时还不知道凤凰这个尊号,不是随便封的,真有浴火重生的神技,父神那时,见母亲在烈火中痛苦抽搐的元神颤抖着,他也颤抖不已,金翅鸟一族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凤鸣九天,实在烈焰中叫声太过凄惨,纷纷说还不到三百万岁,好可怜,也有指着父神背后说他毫不留情,对着一个小孩出手这么重,即便是战神,也应该考虑到对方是妇孺孩童云云。结果,金翅鸟王大概受不了这么大惊吓,直奔中宫而去,待到望神赶到,被下属告知大帝已经不顾龙体受伤,劈开烈焰进去了。当时的中宫之主怕是震怒,卷起了整个琼池的水淹了金翅鸟一族的宫阙,和她夫君擎天一起,愣是撞开了天河河床,得了被天河镇了亿万劫的上古神器镇火珠,才灭了凤凰之焰,救出了父神和母亲,据说再晚那么一个时辰,这天上也不会有我和姜农了,事后我父神母神回神,望神说尽管传说凤族之皇能欲火重生百次,但三百万岁实在太年轻,经不住两次烈火烤炙,中宫不敢放任不管,何况天族战神无比尊贵重要,才令中宫此番惊天动地地一救。我父神何等人物,觉得自己在中宫眼中,竟然与这只凤凰等价,认定后面一定有隐衷,虽蒙中宫救助,但他不至于受点火焰便会湮灭,有他在,秉了两大劫的修为,用龙血化出一块清凉地,母亲虽然疼痛惨烈,但也不至于伤了性命,犯不着让中宫毁了天河河床地来救,何况中宫何时管过欲界的生死?这么一想,似乎中宫眼中,这位凤凰神女比他这个大帝更为重要才符合逻辑。觉得华神的母亲,尊贵的望神,隐瞒了什么重要的讯息。便不让望神带我母亲回中宫,不惜大打出手,望神无奈,彼时天界刚定未几劫,邪念恶息此起彼伏,魔族蠢蠢欲动希能卷土重来,不能得罪战神,只能让父神抱着母亲回欲界琼池凤凰台疗伤。后来么,就这么两情相悦了吧,中宫降了诏书,允许风雷大帝在凤凰五百万岁成年时迎娶凤凰,但需依照中宫圣女才需秉承的的一夫一妻,不许另立侧室。我觉得恐怕这纸婚约不是那么简单,我母亲也好,父神也罢,都是欲界,婚姻一事,不归属中宫管,中宫不但插手,还依照色界天的规矩,将我母亲依照中宫圣女的地位立了婚约,这即便是千万年前的旧事,怕在当时也是很不一般的,更可疑的是,查过我父母婚期,我出生前几个月才成的亲,据说望神亲自操持,如同自己孩子下嫁一般隆重,而成亲后没有几个月,我父神便将政事完全丢给母亲,独自去了第九天闭关。我五十万岁时,稍微懂事,只觉得我母亲从未笑过,尽管她笑起来必定很美丽。我五百万岁时接了青帝位,彼时对于男女之情懵懂,好在有个大荇帝这么个风流叔叔,算是弄明白我父神闭关是因为与我母亲有了矛盾。听大荇帝的说法,是欲界天女怀孕,一般要二十年,而我父母圆房才几个月,我便就要出生了,这个说法,别说我父神接受不了,我也接受不了,怎奈那时候父母都已经闭关,望神也忙着分娩,据说你们二禅天生一个孩子很不容易,需要怀孕五十年,分娩时电闪雷鸣如天谴一般还要经受一番磨难,所以一般夫妇只有一个孩子,或者不要。望神怕二禅天大位无人接,才顶着几大劫高龄生下了华。所以我也就耽搁了,没顾得上去问,其实也很难开口问。倒是我常去母亲闭关处,听得金翅鸟一族一些流言,整理出一个大致,说我母亲的前世,可能是上一次天界大劫的龙华树的主人,灭世重新创立洁净天界,出兵镇魔降妖,宁愿自己粉身碎骨经受业力捶打魔火索债,也不能令魔族一统三界,所以在中宫眼中,她是这个天界的恩人,祭了自己的元神与最后的魔火一起燃烧,感动28天请求净土还她回来,方有望神这么不惜性命地救护,如果没有我父神的横加干预,望神很可能不生孩子,待母亲成年将中宫重新交回。无奈我父神痴情得很,同意中宫的一切条件,许我母亲重诺,只立一个帝后,陪她琼池养伤教护,等她长大,自己疲劳往返忙于政事还连年出征,毫无怨言,怕也是这番深情令望神无奈自己生一个接班人吧。又或者我母后一连两个孩子都不是女孩,不能满足中宫之主须为女身的要求,倒也无须细究。我只是恐怕,我父母这接连闭关,起因无非一个误会,如同我误会华一般。” “太昊这般隐秘之事,您告诉小紫是” “恩,你也想到了?可惜望神在华三百万岁时便往生了,老君也随后西去,你姐姐接掌中宫,本君痴长她五百万年,28天五大天君共同主持龙华大典,虽然是两百万年前,本君可还是记得清清楚楚,华当时重孝在身,白纱蒙面,根本不知模样,若无五大天君坐镇,还知会本君一旦有人提出异议,格杀勿论,那个轻盈得跟片龙华树叶没什么两样的小女孩子,手握重权,恐怕全天界都不服。你也别怪我去你们御庭邀斗法,我当年着实很是不乐意为一个小女孩当护法。言归正传,趁她还在酣睡,趁你还未出来,趁姜农枯坐守着她喝茶想自己心事,让本君珍惜这一次头脑清醒,把要说的统统说于你,日后回去,她即便不再理我,你可代我转告,这些话,一旦天石启动,忘川一过,我怕再无机会说了。回去后,我弄清楚父神母后当年事,便归隐,再不问战事。以华的秉性,若是原谅我,可能会在夏接位仪式上露个面。那会是天界我们最后一面,我错了那么多次,那么多年,她心里的伤痕,我除了拿命去抵,的确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记忆中她最开心的时候,是我们有了夏,当时我们尽管身陷人间,身后无穷追兵,然归路仍在,还算能够安稳睡觉,法力虽受肉身限制,尚可留有一些,法器在手,琴瑟合音,对着实物世界的壮美河山,执子之手,真可说这么地老天荒就是最好。可惜也就这么人间短短的两年多,算是最为美好的记忆了,夏刚能言语,战事又起小紫,我那时抱着她奔向不周山,架不了云,施不出一点点灵力,是眼睁睁看着夜摩天离地球而去,夏以为我在不周山吹笛子玩闭关,我是怕华元神散裂,我自己没了归路,没有灵力加持,护不住她半边元神,靠着最后自己的一点灵力,这一护就是多少年,直到你们不时来一下拾起几片,我方才能完成她的遗言,设河图洛书,排七星北斗,制八卦,立九处衣冠冢,法器化作七世界,我何尝不知这是最后的希望,何尝不想护着这真灵所在的世界,不令星辰陨落,轩辕携着他的三寸之器,带着咸池的腥风血雨登陆,杀了夏,万念俱灰的我,能不拖他入轮回?能不拖他直奔忘川?小紫,这一世步七星阵,华和我只清醒了不足一天,便入阵转动了天石,忘川水又是当头而下,我不能踏错罡步,无法拉着她一齐见梦母,若非小玉祭了半处肉身生魂,华同我隔了一栋楼,同在一块土地,却是见面不识,夏在人间婚礼,我和华再见,也记不得半点前缘,若不是小玉寄出我自己的留言,我又忘了她是我生生世世的妻!小紫,风昊拜托你,到了天上,无论她作何回答,都替我将这些话告诉她,虽然我没有资格爱她,但爱她已经是这天上人间我最重要的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太昊,小紫一定照办。只是太昊为何突然这么没有信心了?” “昊兄,你这突然伤感,又是为何?擦一下,她醒来以为我又惹你伤心!”木一郎倏然一句:“想起那些前尘?嗨,天上算来,不过几个月,华神记不得多少的,你替我求个水星婚约,我保证回去后替你求个中宫之约。来,喝茶。” “谈何容易,回去后,你倒真要替我做件事,便是护着她重掌中宫。她与那胥氏,必有一争,又不便撕破脸面,土星向来是中宫补给重库,以她的脾性,多大的委屈都隐忍不说,处处让到再无可让,也不会动杀机,更不会求助于谁,那次天魔大战生生受我一剑,什么都不说,若非她花童劈开结界立起金刚杵,以龙华神力铺出密云路,她陷在死门,非重伤不可。即便这般,她也没有一点怨言,还担心因她坏了我的阵,耽误战事。” “呵呵,说笑吧,有你青帝在,用得着我?有28天的天君在,我帮不上什么忙吧。何况28天几位,虽然淡漠孤傲,从不管欲界生死,即便灭世也只要28天不被危及,不闻不问地琴棋书画诗酒茶慢悠悠玩着看热闹,不离28天一步,但事关夏,倒是稀奇地与净土交情火热,仿佛华神和你的安危,突然成28天头等大事一般,三天君据说还专程去你的九处居所亲自探问青帝闭关处,将一众龙族天宫的天谴石都探了个遍。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将来弥勒尊者下去人间住教,需要龙华天女护法,把咱们一众天王天将说得不如华神一根指头一般。所以,你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有别的事。无论28天作不作为,你都替我去护着她醒来。我怕我还未回来,她已经被龙华树召回。” “你来不及?要去攻打离恨天?” “不了,打打杀杀几百万年,累了。” “后悔当时冲动了?呵呵,缘分这种事情,比天命都可笑,天命还能争一个,闹一场,缘分这东西,忽来忽去,不可琢磨。浓公主对你可是很痴情,非要弄明白你真身在何处,闹得叔叔家鸡犬不宁,九夫人信口编造说你下了人间,没空娶她,忙着追别的女人生孩子,结果她当了真,下来也不止一次了。叔叔是气九夫人胡说八道还真给她蒙对了,嚷了几句家法惩处,雷霆还没装模作样辟出去,他那九夫人便嚷着要自己主动被休,回二禅天过那一夫一妻日子去。大荇帝没辙,一气之下上了28天闭关,还给我一道帝旨,说把那些夫人全一起休了。我可压着没敢发。” “我回去跟水星说清楚。要什么补偿我来满足。后悔?绝不。我最后一战,怕是对我们的父神,我要逼他出关。” “什么?” “闭了千万年了,还想怎样?你若有空,请母亲出关。他们两个,欠缺沟通。” “昊兄,你这是大不孝。哪有逼自己父母出关的?” “还有关于轩辕种种,不要计较了,天上情痴也是多。他恐怕是找不到妖王妙凝,疑是被我击杀收于法器中。其实我数次会妙凝,已经将她彻底净化,正在琼池的琼花下调息,再过几个月,看她造化,化出个什么族类的天仙出来,轩辕若不信,带他去看琼池下玉床上躺着的是谁便是了。” “其实轩辕已经知道了。他第一次过忘川,便要往离恨天讨妙凝的后续,非说是你杀了她,离恨天答他没这么个冤魂,倒是有个魂在琼池躺着,调息之后醒来,因是在琼池,凤凰台的风雷帝后领地躺着,应该也会是个凤族。他去看过了,还留了轩辕剑当信物,托金翅鸟族照顾她,一旦她醒了,即刻通知他。正因这个结轩辕已经了了,才有他甘愿下来陪你们过轮回自我惩戒的事实。” “竟有这事?” “只是中宫是有些不稳,时不时下个杀气腾腾的诏书,似乎地球无战事中宫就难受。有时候前一秒下了,后一秒又撤回,那夫妻二人怕是终有一战。毕竟是上界,天上看着的多,都等着结果,不说也不打听,也不站队。等龙华树开花,那三天花期,看看中宫是不是按照惯例开放众天随意赏。还有昊兄,我二人父母之事,我一早就去看过缘分簿。就八个字,前缘阴债,此世阳还。问天君,只答只按例给尊神看,不解释。我也有些执着,便往三十三天看姻缘簿,父神那一页,竟然被撕了。母亲那一页倒还在,只说龙凤前盟似梦非真,花开锦绣恩重前生。再续须求缘分,否则空留名份。我也不是很明白。释天不太爱解答,也不太看得起我们龙族,自诩跟佛祖关系不错,与净土渊源深厚,拒绝告诉我父神那页是谁撕的,倒是那个随侍男神看我眼光颇为怜悯,送我出宫时说了句什么这次的天界欠了前次灭世时的重要债务情债命债,卷入的尊神不少,看开些。我琢磨了许久,觉得能欠什么呢?天上尊神不就我们龙族居多,我们龙族号令天兵,长年征战,欠下的命债是不少,但什么情债,还很重要,只能是跟色界有关,今次回想起来,灭世重新创天界,能欠的唯有中宫了,你为华神这么亡命执着,也是还债吧。我们父神当初为娶母后不惜跟色界翻脸,也是还债吧,我虽属风雷直系,元神却随了母后是一只凤凰,否则也是要还债度劫吧。再看看大荇叔,为了二禅天下嫁的九夫人一句争执,要休了所有夫人,九夫人嫁过来有一大劫了吧,几乎是专宠,之后叔叔没有给任何人夫人的名份,也是还债吧。还有黑龙一族的水神,说欠了华神不杀之恩,撞了不周山青帝回归之路,要下来陪你们度劫,黄龙一族的胥氏,贵为二禅天佳婿,新婚不久便夫妻反目,莫名奇妙自己领地被你攻打,华神连个说法都没不说,还陪你下界,金龙族的金星亚帝,跟你们打了半天,自己重伤不算,还发现同盟都倒戈,打了半天代价沉重还找不到复仇对象,得知无辜得罪的是二禅天中宫华神,躲在夜摩天养伤,弄得跟入赘夜摩天似的,夜摩天的族类较为繁多,尊神也就是夜摩牛族兄妹两位,司冥界,被共工撞了依怙的不周山,如今只能依空而居,次次你和华神过了忘川,那两兄妹忙不迭地移动宫阙来接驾,次次都因没有依怙来不及修理,或者修理了一半你们又到忘川,次次要改写投生命盘,因来不及构思稳妥,便被你们罔顾,直奔轮回台而抛下。吓得如今冥界多了不少游魂,全因不停游移无法归魂,这不也是平白牵连进来,日日过得忐忑不安,还不知什么时候你率青龙一族举兵来征讨,或者中宫下道谪书。只能是随时待命,保护你们的生魂不失不游,还得瞒着一众天王,不能让天界得知这轮回消息,横生意外战祸。着实撑了这几个月很不易了唉,还有水族蛟龙,四海龙王虽掌管浊世财富,毕竟听命于水神,这共工一会儿跟你们对着干,一会儿又倒戈,被华神斩断定海神足,凭空毁了无数居所,还不是悄悄吞下眼泪,重新修理,大气都不敢出,这不是龙族在还债么?因你下到此间,她为你重设星辰轨道,几近灰飞烟灭,她贵为龙族银龙一族的圣女,真不知道这个债我们还要怎么还。还有魔族的魔龙,天魔大战之后,内部三位魔君内斗不息,降了的六位各自打着算盘等待火拼结果,七魔君本是妙凝的弟弟,有妖王撑腰本有可能一统魔界,谁知你把妙凝给净化了,那流霞宫如今没了主持,本是天魔两界的重要情报消息中心,如今成了荒芜的一处废弃居所,那妙凝醒来,怕会改了作个什么图书馆藏兵库或者什么无穷花,起空花林之类的,那七魔君岂不是要当场吐血?寻根问由,还不是你痴恋华神,生生把个横亘天界魔界中间的流霞宫给废了,那七魔君找不到姐姐,去找轩辕算账,数百个魔阵将轩辕的咸池搅得是妖气熏天腥风血雨,好好一处风花雪月好景致,如今在天界算一处臭名昭著的水沟。轩辕只能来找你出气,他还能怎么办?昊兄,船已经在中国海了,你们先珍重当下,过完最后这一劫,回到上界,我本就要去重谢华神救命之恩,该怎么办,我自有分寸,大不了我万亿火星统统替代胥氏供她养兵蓄将,大不了我自领天谴受个几大劫雷霆霹雳,也要去讨得你的婚约回来。” “不关你的事,她回去一旦明白过来,我实无颜面对她,也没那个资格娶她色界圣女。”强语调满是哀音,听得我心中亦是沥沥滴答的泪。 “昊兄!你堂堂龙族战神,封号赫赫,稍微自信点?她的确重权在握,你若没那个资格,我想不出难道还有别的天王有那个资格?那个行事乖张刚愎自用的胥放便有?你的确人间轮回数次负了她,这都是缘分弄人,她在人间也是绝顶聪明,难道回到天上会不明白你也是身不由己?也就短短天上的几个月时间,此后的几大劫,你有的是时间去弥补,你对她如何,天界法力高强的尊神,怕是心里都有数,不直言泄露天机罢了,咱们也就按照二禅天规矩娶她便是了,你也是继承了父神的冷情冷意,不屑去精通风月情事,是以面对华神,一旦投入便彻底交付真心,若不是那梦母司忘川,几大劫见惯了三界的无情酷命滔滔不绝而来,滔滔不绝转去轮回台,残忍地半点机会都不给你,怎有那些阴差阳错的种种误会,何况华神她幼小便失怙,在28天教化下长大,七情六欲本就极淡漠,我看了她几世度尘劫,心气眼光高不可攀,也就遇到你才渐渐情动。在天上你说我们所见都非华神真身,我也好奇化作二禅天丽音鸟栖身她寝宫偷窥过一次,虽有龙华树护法,不得近瞧,远远望去也的确婉丽端庄,担得起色界圣女的尊号,值得你为她朝思暮想。为这个实在不够光明的偷窥,还被龙华树卷了抛去天池冻个半死,也很是值得,毕竟晓得你为何突然种起什么优昙钵罗起空花来,也搞清楚你突然吹奏起迷迷音声的缘由。说实话,你就是起心动念想着她,也还是一副唯我独尊的傲慢派头,以为天上无人知道你的心,你也懒得说明解释,平时惜字如金,弄得跟色界一样,不说话,以为别人都明白。其实连羿这些天将都晓得你的心思。你以为你邀妙凝无人知道?那么堂而皇之地请她对弈渊海凤凰台,虽是天边,金翅鸟一族大鹏一展,也是闲言碎语荡个几须弥的,就近的天王,是懒得去传你的八卦,怕你说翻脸就翻脸,不敢得罪而已。我闭关才几月,出关却说你要娶水星公主,脑子一热自然没有那个时间细想你这潭死水好容易见了华神动了心,怎么突然转向水星索婚,真信了轩辕说你衷情舞风弄月,嫌天界不够好玩,要下凡去折腾一番。如今想起来,当初的确智慧顿失还害了华神。昊兄,听姜农一句,天上敢娶华神的,非你莫属。她华神能嫁的,舍你其谁?你们还有个血统高贵的夏,在净土教养了两个月才送回28天,不托付中宫,直接点名五大天君守护,那孩子见了我便知我是他叔叔,讨喜得很,无一处不可爱,你和华神不想他承欢膝下?昊兄,你怎么吐血了?你这心力怎么憔悴如斯?” 小紫抽泣了一声:“太昊,炎帝说得对,您不必多想从前,珍惜当下要紧。想那么多从前,即便有中脉承续心力,毕竟肉身凡人,吃不消的啊!太昊,那调息之法可还记得?速速启了咒语关照呼吸!” “告诉我,夏为何在人间?你先他而来,但必定知道缘由!共济会人才济济,你必定也好奇,必定知道缘由!” “昊兄,你调理呼吸要紧!我是知道,他他可能因为我的话。那次28天见到,他直问父母何在,我不忍骗他,告诉他轩辕耍了诡计,令青帝和华神先后打下凡间,让他再坚持几天,即可再见父母。谁知这孩子回我怪不得天上怎么找也找不到。第二天五大天君一齐来找我问夏的下落,我大骇之余本就要再下去陪你们,过轮回台探了一下,方知道你们布阵时出了意外,没有脱离准备牺牲给胥氏演化出的那颗行星欲撞毁的幻影世界,这处本就有我的分身所在,我即刻赶来替代,收割了分身的记忆,第一时间找到了夏和华神。还知道分身座下有谷香天天君饶和浓的真身,本来,我还执迷不愿找你,然今日你却是和华神一起被催眠带来,我本以为饶行事谨慎,能不用什么法术就请动你们,谁曾想他如今迷上了浓的侍女,浓那个侍女会催眠,来自谷香天,因是净土天女下凡,功力很高强,肉身能承载的灵力也比我们怕要更甚,应该是饶帝的什么前因,我只关心华神安危,自然也懒得去弄清楚,看来是浓让那使女施法催眠了你们来到船上。你现在好一些了?记忆来到,要常常调息,不然肉身会出问题的!” “也没有几天了,应该无大碍。方才你移形换位震了浓姑娘,倒是出手很重!” “我着急华神在外面受凉,也怕催眠导致她有些不良反应直升机一下来我差点丢了那使女去海中,若不是汉密尔顿阻拦,” “姜农,你对浓,再无半点情谊?” “回去后她怕要改嫁谷香天了,她长得的确和华神有些相似。却远远没有华神的慈悲,夏那日告诉我,母亲回不来了,他记得母亲背着他治水,连闯了四处龙宫,都是被浓阻拦,这水星女子面对中宫神器在手的华神,毫无半点尊敬,华神为护着夏不受伤,也不动杀机惩戒,伤痕累累都拜浓所赐,最后还是龙王面对华神掌中中宫重器法华龙息,惶恐叩首迎驾,自斩神鳌之足奉上,即便到那个时候,那共浓仍旧当着四个龙王面偷袭夏,导致夏差点直目被刺失明,才有了华神显威重创水星,将之打成地狱,共工怒撞不周山。夏记得连年征战,母亲实在已经油尽灯枯,还是夜夜吹笛子哄他入睡,他每日假寐之后直目看见母亲调息渐重,周身本来明媚的玉气光影渐渐消失,原本可以迅速自愈的伤口常常流血不止,而昊兄你浑然不知,忙着布阵对付镇星追兵,归路既失,金星来犯,铿锵利器若非常仪和羿舍命救助,她也的确不可能再回来,失却龙华护法神力,空有辉煌中宫天兵天将召唤不了,共工的确该死!她还是留他一命,劈开最后一枚玉魄塞了一片给共工护住心脉不散元神,所以才有后头的水神倒戈,令轩辕被你拖入轮回,留得住这方世界,实是华神的慈悲前因。我对共浓,怎会还有情意可言?若非共工下界陪你们轮回,我早就出兵邀战了,还带着我宝贝侄儿一起,先解决水星,其次是镇星,我这战书至今还在28天,五大天君亦未有异议,只说等御庭龙华开花,若那时青帝与华神不归,不但可以出兵,还允诺我带着28天守护的华神另半边元神加持的分身去号令中宫天兵,带着夏去集合你的青龙部族,若不是夏突然失踪,我急着下界寻找他和华神,那御庭龙华也尚未开花,我此刻应该已经在二禅天当庭斗法胥放那厮了,真是造化弄人。这战书,下与不下,等你们回去吧。彼时尽管我不满意你的索婚改娶,留恋迷妖,但我们究竟是兄弟,风雷大帝后裔,华神还是我的恩人,不把这一干家伙灰飞烟灭,我也无须再混什么火星天界了。如今既然知道你的心思,这些仗,你不打,我来便是了。华神善良,用不着中宫将士出手,也无须让她知道,不管你们是否顺利回归,不管你们是否姻缘得续,只待龙华花开,我非战不可。听你今日所言,还需加上离恨天忘川两处,你自去忙你的,带着她避世琼池也好,天界巡游也好,或者去他方人间看看器物世间景致,都行!” “姜农,这是你一早就准备的?” “我本以为,你一旦回来,一定是备战,何必要等你回来,我备了便是。如今你既不再有战意,那便是我当仁不让的责任。风雷一族,本司三界战事,炎帝称号本就磊落光明,我不下战书出兵,不是当我族无人么?便这么说定吧,你全心全意去娶了华神,还我侄儿一个完整的家,我全心全意打这几场,免得我侄儿日后说我战神世家徒有虚名。船将进中国海了,我令华神醒来吧,免得她上岸受寒。” “恩,让她醒来,天快大亮了。姜农,尚未谢谢你这一世守着她。战事,等我回去后再议!我一直心神不宁,头痛得很。回去到底怎么办,越是校计筹量,越是没有信心。” “守着她的,何止我一个,我只算比较清醒来这世间的使命,其余一众,各有前因,虽是守着,亦是守得不明不白,那饶帝算一个,夏也算一个,常仪在月亮处也算一个,她此世的父亲,也是箔拉净土的尊神,亦是一位,金星的帝女燕,也莫名其妙下来陪着她,没半点恶意,崇拜而已。还有一干爬虫类的。当然她还有金翅鸟王真身罩着,时不时给她人间珍贵花朵,天界我们叫做琼花的,如凤羽一般的橙红,还有那个意大利人,你怕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镇星胥氏的二弟,现在的镇星之主胥广,我好奇之下探过,确认无疑是真身,他背着其兄下界,怕也是对华神存了什么念想,没有半点恶意。殊不知他那大哥放了行星要来毁这处,可见那入赘中宫的胥放那厮着实可恨。如今天界此人当道,难道不是我天界大劫?你且安心陪着她这几日便是了,也好歹改改你那不解释不说明的习性!原来你从没将什么颜面啦,地位啦当回事的,记得我那次随你出征鬼域,刚刚布完阵,鬼王还未开口,一招便被你镇在九宫瓶中,鬼后不服,称你不宣而战,不够光明,太不要脸了。你可是接过降书头也不抬一句:没空要脸。我问你急着回去做什么,你回答就两个字,种花。别说鬼族要被你气死,我也噎了半天!还想问你种花什么意思,你都跑没影了!也不知是哪一天你又突然彬彬有礼起来,跑去西方净土请教阿难尊者什么高深禅机,佛门大供七珍你弄了几十大车送去投名帖,一本正经焚香沐浴斋戒,回来我问你得了什么高强机锋,你回我去下了盘棋,顺便问了怎么让那优昙钵罗起空花自然开花。结果阿难回你讲究一个缘分。最后白忙一场,你还是只能使灵力,说得凄惶得很。如今是明白你都是为了华神,当初可觉得你性情反复如中了什么鬼蛊,我还私下去流霞宫欲擒了那妙凝回来细问,她见我那次似身负重伤,将我当成了你,求太昊手下留情,待其弟成就大业再随你去琼池脱胎换骨进天道,我当时奇怪这魔界第一丽姬,妖女之王怎么混成这个恹恹落魄样,错愕之余她亦发觉我并非青帝,刹那恢复那妩媚动人摄人心魄的戾惑模样,若非真火护体,我差点被其诱惑行那男女之事,愤而欲下杀手,她又蓦地被真火惊醒似的意识到我是谁,重整衣衫化为青烟而去,行事着实怪异。你曾提醒我定力不够不要去惹她,确非虚言,欲火来袭真元都难以抵抗,此后几周都难以平息,才有那去南海擒狐妖这么个小小斗法都能重伤,落在媚阵里调息都困难,差点控制不住欲火涅磐,幸而共工和玄女赴什么南海龙宫寿宴,才破阵捞出我来,将我塞在共浓的车驾里,说起来龙族都沾亲带故,共氏也算我们一个龙族兄弟,这共浓不称我尊号,喊我一声哥哥也说得过去,然喝了玄女的什么五行草,昏睡中似与她有了肌肤之亲,回到天上,我也该给她一个交代,调息恢复之后,是准备去她家提亲,羿见我沉睡不醒,才想起应请你来,一番过往想必我说得颠三倒四,他也不见得能对你传达清楚,你对于医术一道其实应该尚可,施针度气忙了半天却也拿我这伤没辙,倒是常仪见我这次欲火攻心恐伤及真元,坚持不许羿再喂我那五行草,回二禅天讨了中宫圣药,方能神识回来,得以调息养伤。如今想起来,玄女是轩辕一族,谁知道给我喝了什么东西,体内真火欲火争斗不已说实话,我梦中似乎华神替我把过脉,她身带龙华暗香,嗅着心神大安,与常仪及羿说着什么中了蚀情毒,再经五行草这么一大泄,真元已漏,再晚点恐怕需沉睡百万年方能恢复,待她去取什么魄来。我醒来时日不多,实在记不清楚,似真似幻,羿与常仪未经许可偷了我的兵符发兵下界,震怒之余动了天谴石。累他夫妻二人至今不能重聚。叔叔让我抓紧时间娶浓,浓见我时怕正要助共工下去战斗,一句话不说仗剑就刺,血海深仇一般,回宫叔叔又为避九夫人去了28天,你真身几处宫殿都不在,一团乱麻满天界谣言之间,轩辕来拜访,言及你下来寻事生非,攻镇星攻水星,我着实不够冷静,着实定力不够,旋即与轩辕联盟战夏侄儿夺这方娑婆七世界的归属权,亲手捆缚了夏交到轩辕之手,回去天上后越想越不明白,方召天界火星九宫驻宫众仙朝会,才晓得救我的是常仪,请来二禅天中宫至宝龙华玉魄,我才得以沉睡调息数年便回来,备礼请九夫人通传往中宫表示谢意,胥氏谢客不见,御庭那位女子恐非华身真身,味道不对。入夜我又化作丽音鸟潜去窥探,却只见一干小仙女围着龙华树转着什么阵,织着五颜六色光灿灿很好看的一件霓裳,以为是华神的新衣,不料细瞧那十几个小孩个个满目悲凄,一有风吹草动便藏起衣裳强颜欢笑排队归位。因太过蹊跷,连着两日我栖身龙华树上窥视,倒没有被扔到天池去,这神树似乎也哀伤得很,那假华神偶尔来树下站一站,起势什么招数,神树也没什么反应,那一干小仙也假情假意笑着说华神不在寝宫,去了什么法会听佛法去了。我前因后果整理不出个明确的,只得去了最高天,见了我那可怜的侄儿孤零零捧着缘分簿子趴在长桌上研究,也便是那时方知晓那便是我的宝贝侄儿!由三天君随侍几个小仙童看着,华神,你这么快就醒了?” 小紫听见我心念那么一动睁开了眼睛,立刻开口:“母亲,快救救父亲,往事太过不堪,他此时悲魔入倾,怕八脉都经不住,快用力扎他百会穴!” 我看一眼晨曦下的强,真真面如死灰,摇摇欲坠地托着我,正欲举手,木一郎已经先我一步起身,掌心压上强的百会:“夫人莫要担心,我兄长千万年来的脾气,我甚是明了,他回到天上应仍是拒人千里难以沟通的心性,界时一旦不敌悲魔,陷入沉睡,姜农无法面对夫人与侄儿。不如趁着他的肉身限制仍在,由我替他受了这一关。” 说完闭目,强居然也闭上了眼睛,仍旧牢牢环住我。小紫立刻提醒我:“母亲,不能动,一动也不能动,炎帝是在大周天回环,他是至阳至烈的真火凤凰元神,经我中宫玉魄加持,现在竟能完整分身元神,好厉害的修为啊,我还当他大病未愈,他这是要在五方元神内分出三个给父亲,护着父亲这一世的生魂不被魔性入倾,能肉身敌悲魔。” 楞严经上是提过五十种心魔,任何一种足以撼动天人的修为,何况强此时只是凡夫。我一动也不敢动,阳光缓缓落在强的面庞上,雪后初晴,清冷的松香似乎被照得温暖了许多,在鼻尖游动,一个喷嚏已经到了鼻尖,愣是憋着。 小紫突然念起了咒语,我方意识到木一郎已不能分神替我取暖,寒意袭来,腹轮随着小紫的金刚诵转动,热意缓缓升起。 不知过了多久,木一郎突然一个外狮子大手印,看见这个手印,我不由自主一段金刚萨埵法身咒和上。他嘴角牵出一丝笑意来,收势垂手,取出手帕递给强:“上清下定上师,一代高僧。夫人此世倒也和我法门相同。”话音一落,拙火界又结上,阳光下我们这一方甲板再度温暖如春。 强睁开眼睛,哇一声一口黑血喷在手帕上,黯淡眼眸渐渐明亮,半晌才轻声对木一郎一句:“你说我是该谢谢你,还是要说你?都说了回去再议,偏要这个时候排山倒海统统告诉我,” 我不出声,静观,强握住我回暖的手,长长松了口气。 木一郎笑笑,稍有疲惫地朝随从做了个手势,立刻便有人撤了茶席,上了两个托盘的早饭。足足三大碗的馄饨,三大碗的面。我一看就饱了。只是瓷器倒是日本瓷,并非那种粗瓷,却是精致的骨瓷,白底薄薄的素胎,绘了几片绿叶衔着一朵幽兰,木一郎的东西讲究,有格调。 强毫不客气,举起筷子便吃。木一郎坐着不动,对我仍旧很是温和:“夫人,我们兄弟二人,千万年来说的话,加起来亦没有今次这么多。方才运行大周天,发现夫人法门与我一般都属东密,那么在下问一句,那安睡咒,对您是否无效?” 强的竹筷子啪地落在托盘里,立刻有随从送上一副新的拆开架在他面前。 我叹息一声,点点头。他兄弟二人眼神同步有些错乱。 小紫心底扑哧一声笑出来:“太昊,母亲从未睡着过,她这些轮回,只要识得了您老人家,便无一刻不将您的安危当成头等大事,炎帝说你们龙族是还债,那姐姐算什么?难道不是还债?你们天上的命盘,到底谁欠了谁多一些,真正恐怕弄不明白的。” 强倒是毫不含糊地答:“我欠她的多,多很多。” 说完对着木一郎叹了一口气:“你这么做,是要我过忘川冲着梦母不宣而战?” “这次有我同去,战了又如何?你也别忘了,要去夺回小玉那半边生魂,否则迎回羿夫妇,我怎么向常仪交代?我这么做,还需你护法我的肉身,船靠岸,我便脱阳去找羿与小玉。太阳落山我若不回来,那只能再麻烦常仪救我了。彼时你知道怎么做,我肉身也不是不能涅磐重生的,留两个元神就是这个意思。不是怕找不到,是怕小玉恨我,她对付个中阴身,简直举手之间。所以你还要给我一个凭证,一句话就行,能让小玉跟我回来。” 强皱眉沉思,小紫脆脆一声:“好办,太昊,当初七星阵什么情况,您想起来任何一句,小玉姐姐都一定明白是自己人啊。” “小玉应该是踏着玉衡位出了错” 我举起勺子,垂头勺了一只馄饨放进嘴里,掩饰忍不住的眼泪:“就说那两个一新一旧六分仪,昊和华收到了。都在找她金熙顺。” 强颤了一下:“这个甚好。” 木一郎微笑着又递过一方新手帕:“记得了。夫人,您也要记得啊。天上虽是几月,然这地上的几万年,您反反复复嫁的,唯有家兄一个。他次次转轮回台,记得的,也唯有您一个。” 我埋首在手帕里,抬头强颜笑一下:“这已经是第49次了?那木先生能否告诉我夏为何今次竟然是黄帝的儿子?” 木一郎考虑了一下,叹了一口气:“在下的确知道缘由。从来人间父母子女,大多都是还子女债,轩辕自入轮回本是来还债,夏天岁才几个月便下界,注定生来残疾,这不是刚刚好么。又人间最为残忍,倒不是什么先天残疾,而是一切正常养育,成年后身为独子,却是断袖,这种折磨是否比之肉体苦痛更甚?只是不知怎么,七星阵后,到了这个幻影世界,竟又一切正常,还谈婚论嫁,的确要问天石的主人才对。” 强重重地呼吸一下:“思理,在和田的时候,我们以为天谴追身,连带了孩子,害他轮回中历遍五残之苦,那时你记得从前,告诉我明中这次历的是断袖,要挪移天谴,补天石可以做到,但需要筹码去交换,我分明启动之时,收割了一大劫天寿去换,却因小玉存了别的念头,以半个生魂相抵,要让我们记住彼此,我因要往离恨天讨后续,留了生魂好届时交梦母,仙人真元,凡人生魂,乃三界等价最重,所谓众生平等,亦是一解吧,当然我的筹码被拒收了。奇怪的是,小玉生魂不但抵来了那些纸箱和信笺,还让明中有个隆重婚礼,也许是踏在玉衡位上,携了创此世时的罡风余威,令梦母面对小玉,不得不等价回偿,才有明中的正常婚姻。” 也算符合逻辑,我保持笑容:“那他娶的苏小姐又是什么来头呢?” 木一郎看了强一眼:“昊兄,这个问题你可以回答吧,我不认识。你此刻灵力应该够。” 强面色略有难堪,缓缓说:“我宫中一个仙官的女儿。” 木一郎咧嘴一笑,举起筷子,夹了一勺子面:“昊兄,你需要多吃一些,不然肉身架不住。” 小紫扑哧一声:“母亲,恩恩,华姐姐,这个很容易明白的,太昊的仙官的女儿必定对太昊很钟情,下来报恩,报在太昊的儿子身上,也一样。嘻嘻!” 强面色愈加绯红,我看着好笑,更愈逗他一逗,反正现在我是最傻最笨最没记性的一个,这一世难得有这种机会的,一脸傻样地继续问:“原来你在天上时候这么吃香啊?” 木一郎头垂下更深,却是忍不住笑意,塞了一筷子面到嘴里,细细嚼着等下文。 小紫一串水晶铃般的嬉笑。强呢喃踌躇:“我你嗨!” 木一郎这次是笑得有些不似忍术高手,原有的高深风流在嘴角化为雪后梅景一般的瑰丽烂漫:“夫人,不不,兄嫂,家兄这般说话,大约有千万年,一时半会儿很难改掉。他面对你,更甚。以后怕也跟你们天一样,改走发光吹笛子那一路算了。天上想与家兄春风一度的的确不少,各族皆有,从帝姬到尊神或什么妖魔的,能称得上全面覆盖。他大部分是扭头就走,也没人追得上,但也有实在不要脸的,他就只能更不要脸了。” 我故作错愕状,小紫在肚子里有些雀跃,踢得我胸口闷闷的:“哦?” 强握住我的手,憋了半天,又是说不出话来:“我” 木一郎亦是想逗强一回:“昊兄,最好你自己解释,我的确只能实话实说!” 强狠狠给他一眼:“”仍旧憋不出一个字。 小紫一副老成样子来了一句:“原来不是八卦,都是真的啊!” 强闭了一下眼睛,鼓足勇气一般开口:“姜农是说,我彼时比较自以为是,除了你,我看不上别的女人。” 木一郎敛起笑容,严肃地点头:“兄嫂,这个我表示赞同。实在不怪他,天性使然,外加当初我兄弟二人唯有母亲教养。虽说一到两百万岁,母亲就替我们找来无数美女侍寝,天族也有,妖魔也有,也称得上覆盖全种族,每天轮流换,但这男女情事,我们的确都未有如排兵布阵一般仔细研究过。” 小紫大大的“啊!!”了一声,我也真正地错愕了! 强倒抽了一口冷气:“姜农!你说这些做什么?” 木一郎仍旧一脸严肃:“你不说,只能我来说了!母亲这么做,你不明白为何么?她一早就打算快快闭关了,还不是担心我们日后婚姻大事自己随便做主,容易误了终身。让我们早早见识女人怎么回事,早早有个自我判断力。否则你面对那些偷偷躲在你床上的莺莺燕燕,能那么不要脸说脱光看看,人家脱光了,你也不要脸地看了,看完就说实在不好看,自己怎么来的自己怎么回去。要么不要脸地来一句什么本君的花匠茶工哮天犬一干都应该对你的胃口,一起唤来?兄嫂,所以家兄名声实在不够好,常常几处宫殿都留个分身,一夜风流之后发现是跟一块磨剑石,或者一只香炉温柔了一番,换谁都恨恨不已说不出好话的。其实这也都要感谢母亲的。虽然母亲一入关,我们还气得要闯关唤她出来。现在想来,当真年少不经事。” 小紫冷冷哼了一声:“太昊您的母后太太太太的厉害啊!心悦诚服,心悦诚服!” 强磨了一声牙,红着脸握住我的手,看了木一郎一眼:“姜农,不用你解释,我自己说明白,思理,母后的确在我们很小,刚刚对男女之身有别产生好奇的时候,便让我们实践阅历一番,其实就相当于现在的什么人种学一般,也是一种教育,她闭关之前,我们兄弟宫殿,确实是全种族美女云集,最后一刻,我们送她去琼池,护法大界和护法天兵都已经授了命就位,她说希望我们不要怪她,她这么做,是为了我们识得真身,辨得真情,珍惜自己的真心,分清自己真实念头,别届时她出关发现我们辜负了战神的称号,毁了父神几大劫铸就的显赫名声,凡事需要慎重,更需要明辨。思理,当时我们并不清楚母后入关时这番话到底什么意思,回宫后发现,那一众美貌女子一个都不见了,我兄弟二人十八个住处所有的那些美女都不见了,空空如也。震撼之余召来护卫仙官问了个遍,都不知下落。最后是大荇帝来做的解释,说那些女子全部是母亲用凤族神技千影朝凤,取了各色纸张幻画出来的,没有一个是真身。这种上古神技,叔叔彼时也不太敢相信真实存在,但的确那日扫地的使女扫出的林林总总各色纸片出奇的多,每一处都堆成了小山。取来细细查看,确系勾勒着线条隐隐能拼出人形。我们兄弟一时间接受不了,连夜奔赴琼池,在路上我们方体会母后的那番话的真正涵义。所以思理,我母亲的确很厉害,很伟大,我也很想念她,常常呆在琼池,也是希望她出关之时能见到我,没有陷落在风月情事中,辜负了她,辜负了父神的名声。” 他一番话说完,木一郎嘴角又含了一朵微笑朝着我含蓄地说:“若在天上,他堂而皇之摆驾中宫请你一叙,抑或遣了我去替他投名帖正当地邀你一个琼池之约,华神你会不给我们一个面子?面对你,他情真意切如今日此刻这般告白,华神你会拂袖而去,耍足大牌不理他?姜农今日这番言行,虽是替家兄越那悲魔攻心那一关,其实是为总要面对的忘川离恨天一战留一个信心” “姐姐!太昊!小心!”小紫一声惊呼。 甲板上一众木一郎的随从纷纷应声倒地,逢塔白袍稳稳落在我们面前,一支装了消音器的大口径手枪抵在木一郎面前,卡尔悲肃地站在逢塔身后,逢塔微笑地指着卡尔背后的一干武装到牙齿的白袍阿拉伯人,冲着木一郎略有得意:“师父,逢塔是不得已,出此下策。若非时光机太过诱人,逢塔无论如何不敢对抗共济会。” 形势陡变,强和木一郎两兄弟互相交换一个眼色,木一郎也不知怎么移动的,闪电一瞬便夺了逢塔的枪指着卡尔,强则移形换位与那来自谷香天的使女过招中,我虽然依旧坐在桌边,只闻得腊腊海风,但惊讶的是原来那场大雪,居然是一个障眼法,现在晴空万里之下,我们前方清晰现出的海岸,应该不是中国。 小紫半晌才一句:“姐姐莫要慌乱,太昊神农两位应该可以应付。” 卡尔被枪指着,一动不动地对逢塔悲哀地说:“背叛师父,后果很严重,我早就说过。” 逢塔虽然枪被夺,却白袍中不急不慌地抽出一柄弯弯的日本武士刀来,刀刃在阳光下一片耀眼光芒,对着我便是斜了三十度地从强身边掠过一阵刀影,刺将过来。她分明知道木一郎不会射杀卡尔,也分明知道强和木一郎要保护的是我,此刻这一招迅疾,变化众多,我被那刀光圈在一个半圆中,后退便是甲板,护栏贴在我膝后,靠在上面,硬冷冰凉。确是无处可逃,她算到强必然要救我,也算到木一郎也一定要救我,就是没算到,我看到另一支重装的阿拉伯队伍已经上了四层甲板的第一眼,便纵身跃下了茫茫大海,路过三层和二层甲板,一眼见到洪进和明中正在二层甲板上手搭凉棚眺望陆地,我应该是他们眼中此生不忘的风景寒冷的海水浸没我的脖颈,我却不知道冷,小紫哆嗦地一句:“姐姐,他们并不敢伤害你,这么一来麻烦大了啊!” 我不会游泳。这是ysl最大的秘密。我见了水有种与生俱来的害怕,所以我喜欢划船,那是挑战自己内心的时刻,只有回到陆地上,才感恩土地的怀抱给予我的无边安全感。可能强也不知道吧,彼时听他们所言,我本事大得很,大海大洋踏在脚下如腾云驾雾,纵横三界五行无碍,嘿嘿,所以不会游泳了?知道这个秘密的是卡尔,所以那一船人,只有他知道我跳海,那是真正地不想活了。 是不想活了,正因带着这个念头,所以呈现的是彻底的放松和舒展,粼粼阳光下水温低的仍旧叩齿寒,不是死了就能回家了么,不是死了就可以离开娑婆世界了么?那还要犹豫什么呢?我缓缓地下沉,应该很美,斗篷已经在坠海的瞬间抖开,此时应该在不远的洋流作用力下飘荡着,我难得穿一次粉色晚礼服,如果站在太阳上看,是不是应该如樱花一般灿若流云?只是这一簇樱花开得短暂,很快就被海水淹没了。 莎士比亚笔下的娥菲丽雅溺死在花海之中,哈姆雷特给予了她绝望的爱,她的死成为唯美遗世的悲剧史歌。我一点都不绝望,在水压增大的下沉过程中,双肺已经停止了工作。就这么一直到太平洋最深的底部吧,假如那个时候我还有知觉的话,然而人的知觉有什么意义?弹指一挥间便什么都记不得了。时间这个变量,在人间何其地短,在天上又会是如何的漫长? 似乎有好几只手在托着我,小紫又开始罗哩罗嗦了:“姐姐,这一招也不错,他们开始谈判了,我们被障眼法所迷,已经在日本了。好像大家打了半天,又站在一起了,太昊很冷静啊,我们马上坐飞机去日本什么神农的地盘,逢塔有些吓傻了,饶帝见您落海,第一个就跳了下来啊,说您不会水,哈哈,天下有什么姐姐不会的啊,被饶帝一喊,神农也下海了,只有太昊和那个功夫很高的净土仙女打了一架,面对那些人类武器当没看见一般,着实厉害得紧!” “姐姐,也不知道您听明白没有,怕您脑子现在太乱,我就挑要紧的讲,那个仙女关心的是饶帝,也要跳下来被太昊拦着,逢塔最后和太昊交换了意见,同意放下武器一同救姐姐要紧,不过小紫这回没见太昊用惑术哈,貌似大家都觉得肉身搏斗没什么意思,眼光都放得较为长远一般,实在很是好玩啊!逢塔同意我们坐飞机去日本国,她留下来处理船上的事务,尽快再会合。饶帝和神农在水里一起救了您,神农可是碰都不让他碰您,可好玩了,饶帝拼起命来完全是神农都难受的招数啊” 我心想尼玛想死也没死成,倒是冻得慌,直升机的轰鸣声里,明中的声音,洪进的声音最为吵闹,其他人都不在?不可能,只是功夫高,密教的传语不用浪费精气神。有手指触着我褪下衣衫及裙撑,接着是滚烫的肌肤回暖着我,再后来?左一层右一层的毛毯裹得细致,我真是可以得很,让那位尊号为太昊的人主学会了绣花,明中似乎又在要死要活的,洪进是一定要杀了卡尔?我挺开心的,至少这一次,我是真正的半死不活了,身边一堆神仙,来头一个比一个大,想死得彻底是不可能的,但好歹还是半死了!虽然很可能脸上身上被扎了无数金针银针的,本小姐终于是昏迷过去了。 能摆脱一个让自己处于白痴位置的境地,这次落海真是值,太值了!随他们怎么折腾吧,共济会的产业遍及全球,小小日本弄间医院让我躺着,着实太简单了。这会儿还是让我脑子清净地昏过去吧。惯性使然,我依旧整理了思维架构。就是说我曾经是某个天界老大,看上了天界另外一个老大,牵扯了一堆老大大战了好几场,那些老大看不惯我看上的老大,干架了好几个月,这几个月,人间时间算起来几万年,尼玛就是说天上一天,人间大概120年左右?就是说我人间出生一次到死,在天上不过一天。我这么生生死死好几十次了,原来的寿命能撑过天上好几天?现在混得撑不过天上半天?混乱,实在是混乱啊!这一次为了保护地球这个自己打造的世界,先是玩了一个北斗七星阵法,结果出了偏差,需要再玩一个八卦奇门遁甲阵,才能回去色界天?还是一不小心还要再在人间混半天?回去天上,要等到龙华树开花,这龙华树尼玛每年盛夏七月才开花,一开花灵力能够贯穿空实两界,能把我带回去继续做老大。这么整理了半天,我这只小蚂蚁好歹整理出了一个人的世界,所谓三界最上层的天界,大得骇人,几十层天都有好多老大,有正面有反派,天天也争名夺利忙着上演争斗大戏,各行各业也有各自的老大,也如人间一样有生存和死亡,有等级有贫富之分,也不就是个慢镜头慢动作的人间戏剧百态么?就是净土的天王,也能纠结一下到人间来走一遭,回去也就当入了魔那么大半天,神识归位,便是又精进一层神识归位!我神识归位之后,能记得这一次走火入魔?能记得吧,我不是还生了个孩子么?最后总结,我是天界混得最为凄惨最为无能最差劲的老大!度的这个情劫都是拜太昊所赐!在这个泡影里生来死去不亦乐乎地反复就嫁了他一个?以致于到现在还不能神识归位?我要记得什么?我需要记得么?我应该潇洒地过忘川,痛饮忘川水,潇洒地忘记前尘! 第24章 冬日樱花 令人失望的是,我醒来并非在什么医院里,是在一个纯木结构的和风式的房间中,编织细密的芦席有着温暖的地暖,踩在脚底很温暖,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味道,移门打开着,如果不是一丝风都吹不进,而满目所及的林木深深茶花斑斓中,杉树的枝条若波涛一般游动,以及一池幽静的湖水随风荡漾,根本不知道移门之后还有一整扇的落地玻璃窗户。越过湖面,锥形的白雪皑皑的富士山顶清晰可见,在落霞的余辉中,成为这幅如画美景的焦点。我稍微动了一下脚,试图站起来,画面立时上下晃动,我是在躺椅上?身后一阵轻微响动,着了和服的老妇人满脸皱纹,却是点了樱粉的朱唇,托着一个球形玻璃罐,迈着小碎步走过我面前,将那罐子搁在我视线前方的小供桌上,那居然是一整罐的樱花!在这个户外的曲折小径仍旧积雪的寒冬,木一郎的居处居然有这么锦绣的樱花可以作摆设? 那老妇木不斜视地从我身边走过离开,听见背后移门关上的声音。我用力掂了一下脚趾,似乎还有点力气,努力一下可以站起来。脚上似乎套着什么厚厚的羊毛袜,我一定可以站起来!强居然让我一个人躺在这里面对一幅风景画,居然不陪着我!伸手挪开羊毛毯,柔柔的光线下听到茶水滚沸声,那毛毯应是轻轻搭在我身上,被我一挪开,倏地滑到地上,接着便听见茶盅掉在席子上,似乎打了个转的声响。 他没有问我醒了么?他不再会问人间愚蠢的废话了,只是扶着躺椅,让我不再晃动,提起我放在手弯,浓密的睫毛覆在漂亮的眼睛上,垂头看我几秒,嘴角动了一下:“再坚持几天,便离开这生不如死的世界。” 他是那天界的尊神了,不再浪费口舌徒劳眼前凡人的鼠目寸光,说话只做计划与结果,我在他眼里,是他的世界里的华神,跟宋思理,跟ysl距离实在遥远。他现在面对的,是他的爱人在人间的一个投影,一个肉身的生魂,没有能力幻化无穷没有能力令他心驰神往的一个凡胎而已。 闭上眼睛,也简短地一句:“好。” 此后便是无声地拥着我坐在长几前,沏了一壶玄米茶,慢慢灌了我一小盅,长几上几片小楷书艺,玉扇倒悬东海天,神道诣造芦湖仙,看来这处庭院,应当处于箱根富士山脚的温泉区域,眼前这湖便是著名的火山湖,芦之湖了,难怪空气中浓烈的硫磺味。 他似乎轻声笑了一下,身上的浅灰色宽宽的和式便袍斜襟处针脚勾勒的几支黑色梅枝便动了那么一下:“确在神奈川。” 原来能够读心了,我也回他一笑,然虽然茶水醒神,但仍绵软无力,又欲睡过去,睡前听得小紫的声音分外遥远:“神农圣明,温泉驱寒最佳,虽不及我们的玉池,也算这个小岛国的一绝了。” “你莫要吵了她,让她多睡睡,她睡着吃东西算是顺畅,姜农中阴身尚未归位,眼下我们不急着回国,这处风水还可以,共工与夏泡泡风吕,届时或还能替本君护着她久一些。” “哦太昊谋划这一整天,可是多了胜算?” “小玉与羿,或是变数,看姜农的道歉是否到位了,亦尚可应付,唯华到时会怎么应对,估摸不出。饶定也不记得自己来处,但好在今次是姜农的门徒,能听命姜农将他使女,共浓一干无关人等牵制在此岛上不成障碍,你若能撑到那时不出生,随华一起回中宫,于我而言,当属最佳结果。” “小紫经那东海水一泡,应当可以撑到,何况太昊还能让樱花冬日盛放,小紫很有信心。就看太昊与神农的计划是否万无一失了。” “本君实在无把握令那龙华神树早片刻开花,只因当初催开优昙钵罗起空花这种佛界圣花是着实煞费苦心钻研了一番” 尼玛,关键时候,我撑不住睡着了。脑子里满满的开得如云似瀑的樱花,嘴里时不时被塞进几口没什么味道的生菜,笋片和饭团的混合物。 再次睁开眼睛又是半夜,湖面上点点渔火,这大半夜还有人钓鱼?我依旧被搁在躺椅里,倒是知道房间里一定有人。小紫轻微的声音在参与什么讨论,模糊听不清楚,大致是说准备明天一早老老实实去羽田机场搭乘民航飞机回沪。这个时间点弄个什么私闯中国领空的意外实在不值得。小紫经过刺骨海水的洗礼,一时半会儿已经停止成长,再受一番高压氧舱的折腾可能更是能呆在我肚子里多几天,也听见明中时不时地用力嗅着鼻涕的声音,插那么一两句,关于范晓华能否按时赶到上海和我们一起去天柱山。洪进偶尔提高点声量问木一郎小玉到底能吃到什么程度,她如何愿意听从木一郎的催促前往上海强家的会所,强又是如何安排人接待她让她流水席通宵吃个不停的。既是小玉已经找到,还有人好生招待,实在无须担心什么了。我微微睁眼盯着那罐樱花发呆,他们的大计,将我撇除在外,诚然是因为我没有什么华神的万分之一的能力,除了必须在八卦阵中站一个位置,还有就是我带着小紫和华神的生魂,之外我便是个累赘,废物。被拖到天柱山完成八卦阵的必需品天柱山?武帝封的南岳?被隋炀帝撤销了封号的真正的南岳?江南的真正龙脉之眼? 这么许久,看来众人商量都已经结束,木一郎起身去安排护照身份签证之类的,有共济会作后盾,这着实不算什么。移门开了又关,老妇人仍旧轻声踏着小碎步推开了左手的移门,里面应该是卧室,是在铺夜床吧! 强在樱花旁燃了一炉绿檀香,沉稳从容,面色再也看不出喜怒哀乐。老妇人熄灯离开,他在暗夜清泠的月光中抱起我:“月上中天,别胡思乱想了,你若是累赘废物,那这个世界,真没有什么维护修理的必要了,便让下界的各色人种自己忙去也罢。” 我叹息一声。小紫也跟着叹息一声:“姐姐,太昊劳心劳神全天,撑着肉身很累了,早些休息吧。” 我不再出声,等着被塞进被子里,他却伸手取过一件斗篷披在我身上:“莫听小紫胡说,你现在必定睡不着,我们去夜游芦湖。” 小紫登时闭嘴不吭声。我当下表示拒绝:“不了,外面冷,困了。” 他也套了一顶大獒毡,拎起我坐在玄关,俯身就着月色套了一双靴子在我脚上,推开移门,牵我的手走过长廊,那老妇递过一只日式长灯笼,鞠躬送我们到室外。才看清这是一幢隐在茂密林中的小别墅,平层唐式青砖青瓦,考究的小径圆石边每隔几步便安置了柔柔的夜灯,蜿蜒直通向湖边。这小径居然是恒温的,保持着舒适的踩踏温度,所以没有半点积雪,虽然雪沸沸扬扬又开始有些落下,的确半点都不觉得冷。而沿途往芦湖而去的一路樱花怒放在眼前,梦幻一般的清冷无香。 到了水边,看着沉静的一潭,我终于打破沉默:“我其实很怕水。” “你只是怕保护不了夏。你只是担心我保护不了你。”他将灯笼插入樱花树中,面色莹白地映在樱花中,分外的柔情。 “我”实在说不出什么,他拉着我靠在肩头,指尖在湖中画出一层樱花,映在月光下,群山隐隐在夜空中描绘着柔畅的弧线,我呼出一团白气。再美的记忆,都是弹指一挥间,真的是什么都不重要。唯生死事大。 “青天明月在上,华沁,我作为风昊,绝不负你。而人间种种,你日后计较也罢,追讨也罢,我随时等着,所有过往从前,无力从头再来,不指望你记得,或是忘记,都不重要。” “原来我的名字叫做华沁?”我本来想在心中问这一句,后来一想,心中所念或者出声,他都知道,也不必遮遮掩掩,如今我是蠢笨的失忆神仙,便脱口而出这一问。 他痛楚地看我一眼,柔声道:“一切后果,我都能承受,唯夏只是个孩童,日后你见到,莫让他伤心。” “好。”我只能顺着这么一答。 他苦笑一下:“这些话,我本该列阵等你忆起再说,唯怕时间来不及,你记得多少,实无把握,这世间种种承诺,如梦幻泡影,度过的分分秒秒,都只是黄花一瞬,于我于夏,又分外重要。” 我想问既是泡影,又有何重要,换位思考,我若是那个华沁,大梦醒来,真的连丈夫儿子都不记得,甚至不记得自己婚书之诺,那将是一种多么可悲的日子。而这日子,照他们的算法,又将长得接近地球年纪,那种生不如死,不如现在就睡在这樱花如梦的芦湖中算了! 他身形闪动,拉我退后几丈远,紧紧搂在怀中:“沁,你司三界百花,握的是中宫仙籍地位编排之重权,即便前尘忘得一干二净,也还是地位尊崇的圣女,彼时生不如死的,当是我,绝不会是你。这凡人肉身的确无关紧要,但只要是你的,都是我需倍加珍惜的,否则当初何必化出这方世界,与你携手创造万物?” 我跺了一下脚,湖中泛起腾腾一层热雾,樱花如泣如诉流云般散向山峦深处:“你就准备靠着这些回忆度那几大劫?我的确记不得风昊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只晓得此时是那49日最后一刻,我们仍旧在一起,只是仙凡有别,这差距实在是大,我如行尸走肉,但怎么可能一点都不记得?你们筹谋着什么计划,都不是我这个凡人可以了解的,只能是受你们的编排,走一步算一步而已,但说到什么忘川,什么离恨天,什么风雷勾陈大帝,遥远如天边浮云,只知道这世界也好,那世界也好,一切都是必然,一切都有前因,我若有那个本事,忘得一干二净,有着到时彻底放下的横超三界的能力,还会混得那么差流落这娑婆世界?” 他颤抖一下,嘴角似乎有一丝苦涩的脓血沁出:“你可能真有那个能力。成就为净土的一方教主,若真那般,也需在那净土等我!” 我伸手按住那丝苦血,定定看着他:“是你需要等我,你们现在都是神仙,计算的精确程度不是我可以比的,你认为我会彻底忘记,那就等我记起来!要是连这点信心都没有,那么你们所谓的天界的大神简直差得连,连蝼蚁都不如!” 他伸手摘下一朵樱花插在我的发间,笑了一下:“我等你,一定等你,万世万生也不会忘记!你是我永生永世的妻!” 我满意地抚着他清瘦的脸,心中一朵樱花绽放。即便我不记得我是司百花的什么华沁,我也晓得樱花的花语是除你之外,别无他爱。 波上一阵寒烟飘过,湖面的花瓣随涟漪漾开,那弯月亮便在湖心落下,仿佛是对我们承诺的见证。困意也浓浓地袭来,他是在等我闭上眼睛。灯笼上的汉字是什么?朝云?渐渐地模糊了。这四十九日算是过完了。 清晨醒来强已经不在榻榻米上,探手他卧处没有一点暖意,可能很早就去找木一郎商量什么事情去了,身上着的是和式亵衣,坐直了身子见到小几上摆着整整齐齐的一叠衣裳,毛衣防风衣一应俱全,快速换上倒尺寸正好,穿了靴子推开移门到走廊上,背景音乐是缓慢的古琴流水,想到允诺小梅的那张琴,虽然已经从美国带回,托了律师安排送到苏州,也不知道小梅喜欢不喜欢。怕是律师知道我身体欠佳,也没给我电话告知结果。这么愣神之间,小紫声音响起:“姐姐,都在外面临湖站着赏花呢,抓紧时间,你们要赶飞机。” 我点点头,擦地板的老妇以为我是对她打招呼,直起身体鞠躬,笑嘻嘻说一句问候的日语,我是听不懂,但也大差不差。 一走上那幽曲小径,卡尔从一棵樱树后闪出拦住我:“莎莲!” 我笑着招呼他:“听说你混的是谷香天香积国净土世界,以后有事没事别跑人间,遇到我这个健忘症患者,弄得缺胳膊少腿的,真正是堕落啊!” 他皱眉:“你喝醉了?说什么胡话?我是” 尼玛!忘记这个饶帝怕不知道自己是谁,连忙打哈哈:“是喝多了,我要走了,好像要坐快艇?你留守那就拜托你了,我们后会有期?” “莎莲!”他拦住我,把一顶樱花做的花冠递给我:“我只说一句,我从未后悔认识你,你们那件事忙完,你让强等着,我要把你追回来!” 我做个鬼脸:“卡尔,你才是喝醉了,我们那件事忙完,我替你做媒,娶了逢塔才是正经事!” 他栗色的长发在风中飞舞,心酸一句:“莎莲,你这是在吃醋?” “哈哈,她为了你,不惜杀人造反背叛师门,要回去你没认识我的时间段与你重新开始,就这份真情,你也不该辜负!” “胡说八道什么?她回十五年前是为了找回她的梦中情人什么小王子,她长得和你很像,所以我与她关系不错。” 我心想我才不要跟她象,听着不舒服,提高了音调:“真的要走了,你保重!” 他听见那边强和木一郎正在向我走来,退后一步,十足真诚地说:“你也要保重!” 我有些心软,靠拢他一步,伸开双臂,他开心地拥抱我一下,表情有些怔忪:“你刚才说我是什么洁净世界来的?你是谁?” 我心想你大爷的,你才喝醉了:“当我,没说。我是说你是我这生第一个男人,但你仍旧出卖了我。” 樱花丛中,他高大的身形有些萧索,栗色的修长美好的眼睛一闪一闪晶莹起来:“你我第一次见到你,你戴的花是素冠荷?所以很熟悉,很熟悉。怎么可能呢?李明中是 我推开他,点点头:“后会有期。” 他回神指着我手中的花冠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除你之外,别无他爱。我先去等你!”尼玛,樱花的话语谁不知道啊,等我在何方啊? 他闪回树丛中不见,强没有表情地问:“好像看见卡尔,跟你说再见?” 尼玛,他现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我老实点头:“对,跟我说再见。” 木一郎将我的手袋打开取出一个宝格丽墨绿色大钱包:“夫兄嫂,你也没带护照,所以我临时准备了一份,请将就,进出海关没问题的。”转而对强说:“我们抓紧时间上快艇,直升机到机场,赶第一趟民航班机回上海。羿差不多时间在机场跟我们会合,小玉姑娘将开车到机场,香烛红纸她会准备。我执拗不过她,所以就让她当司机。” 明中和洪进也是与我一色的翠绿防风衣,明中见到我,眼泪都快跌出来,我也酸楚地拥抱他一下:“事不宜迟,我还是个孕妇,我们抓紧时间,以后再叙?” 明中眼神混乱不堪,可能接受到的讯息太过离奇,神识有些涣散:“我不是很明白,实在不明白,辈分乱,变故横生太多,我不是很能接受我是天上你们的小孩,可我仔细想想,认识你,你便是叱咤风云的ysl,身边帅哥如云你都不怎么当回事,见了他就九死一生的,我认识他时,他便是无懈可击的高帅富,智商比我还高,明明浪荡公子一个,还真是遇到你就行事莫名其妙,痴情得寻死觅活都能我” 木一郎伸手按上明中的肩:“乖侄儿,快上船,时间不多了,让你爹妈好好珍惜今天。” 明中咕哝了一句,第一个跳上快艇,洪进倒是对他照顾得很,把防风衣帽子替他戴好:“湖上风大,你本来就不怎么清醒,别到机场过关出洋相。” 明中斜了他一眼:“我那叔叔本事通天,弄个什么迷魂术能把咱们都拐到日本来,还担心海关职员?”木一郎和强相视一笑,扶着我踏进船舱。船老大客气地说了一句什么,马达声便如雷响起。我看着渐渐远去的那隐在丛林中的小别墅,已完全被樱花的粉红色掩没。却又幻觉幻听一般听见了枪声。 换了直升机,到机场顺利过了海关,一行人进了机舱,方意识到这一路小紫是始终沉默,不由心中问一声:“小紫,在睡觉?” “没有没有,姐姐,在背诵太昊和神农教的咒子,说我们二禅天天女们除了跑的快,跑得妙,打仗实在不怎么样,要教我几招防身。” 我笑笑,也好,靠在座位上,飞机起飞后刚进入平飞状态,就觉得肚子饿得发昏,印象中在日本的时间,没有自己拿过筷子吃过什么和风料理。洪进和明中倒是一人一大袋什么紫菜团子油豆腐包饭开吃了。 强把一支维生素递给我:“喝点这个就够了,这些食物,不吃也罢。” 尼玛!我混在人间,不吃人间食物光喝点这水就行了? 他笑一声:“真想吃?” 我撇了一下嘴:“不,不了。小紫早就说了,不吃也罢。” 还是把维生素喝的一干二净。饥肠辘辘中,只能装睡觉。让他兄弟二人沉默交流去。不就是个八卦阵么,还能出什么错?还横讨论竖讨论的?话说这八卦本就伏羲所创,照我看来,倒是这兄弟二人有说不完的八卦,还当个国家秘密不吭声地说!我也持了心法咒语,看看他们还能读清楚我想什么不? 实际是睡不着,想着金熙顺会是什么模样,既然是嫦仪的随侍,必定也不会差,再想想范晓华,能娶到龙华天女,青史留名的嫦娥,应该也是个超级大帅哥。挺好!可是明中实在一副窝囊样子,战神后裔这个样子,难怪当初伏羲女娲都不喜欢。可能是从天上下来时候打仗太累,基因出现了什么变异?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倒没见小紫和强出声,立刻觉得外公的功夫真正来自上古,跟我人间婆婆说得一致,比黄帝内经还早还厉害。思绪一下子又飘去晓东处,这孩子没见到我,该会怎样? 强倒是探头替我把毯子拉上来一点:“晓东知道检查之后没有让住院,我带你去苏州散心了,所以家里一切太平,别担心。” 看来心法对于这种人主,什么创世者,什么尊神是真无效。旋即放弃,狠狠回他一声:“你们兄弟两是要好好商量,别再出个什么差错,灰溜溜回来,红尘俗事一件件一桩桩接踵而来,都不晓得怎么应付!” 他看着我,似乎在读我是否真心这一句,嘴角弧度美好地绽放一朵笑容:“夏只是个婴儿,才几个月大,这么一路下来,卸了法力,自然不会是你期望的模样,他基因好得很,天界最聪明的孩儿,文殊师利多少劫不收徒儿了,虽这次还没收他,可仍旧亲自吩咐关照,别担心?” 我有一瞬间地失神,他接着又轻声道:“沁,其实那时你很想要一个女孩,我也是,只是下界不同天上,能姻缘簿上写清楚性别,若不是战事吃紧,我们本应该再要一个女孩的。夏既然来了,我怎么会不喜欢,你是去哪里都带着他,冷落我许久,日日夜夜担心他受惊着凉,踏遍千山万水地找他喜欢的植物炊事,人间从此有烹饪艺术。” 木一郎眼风扫过来,我不由自主地脸红,他传音一句直入心底:“兄嫂,夏侄儿你日后见了,一定喜欢的,他对你的想念,天可怜见!我兄长这番话,着实蜜意柔情,也着实醋意十足,姜农真没想到,他是能说出这番话来!” 听得我更是目瞪口呆:“这天上生小孩,能自己写性别?那还有什么男女之分?是不是你们自己也可以生?” 强楞了一下,笑得更灿烂:“是可以尝试,但很难,化生是需要很大的机缘的,比如什么上古尊神欠了很大的人情,便投胎来结一段缘分还债,不过此次天界创世不久,这几百劫是不可能有的。” 木一郎看着强有点调侃意味,怕是觉得他这般细心解释,也是难能可贵? 小紫扑哧一笑:“姐姐,是不是后悔没跟太昊多生个女孩?天上生孩子可是很麻烦,很难为,很不容易的!” 我叱道:“你咒语都学会了,可是能背了?” 强把椅背放平,解开毯子自己躺下来搂住我:“不理他们,休息会?” 木一郎收回目光,传音一句:“是还能躺一会儿,安。” 小紫果然也不出声了,我空洞地看着强,他正凝神看着我,半晌吻上我的唇:“沁,为夫在人间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吃了很多苦,实在没有理由再要求一个孩儿,日后回去,万一你想起旧恨新仇,惩戒泄愤,都只冲我一人来,不要连累夏。我难得这一世清明透彻,不再混沌,便将这些话一概都说个痛快,日后你记得最好,不记得也罢,总是我的真心。” 我正想你这大神如此伤感,哪里有半点战神的赫赫威风,他一滴泪滚烫落在我唇边,刺得心中一阵疼痛,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也是一滴眼泪止不住溢出眼眶,四目相对,泪眼婆娑迷离,内心地动山摇,仿佛心底一声清啸渺渺回旋着:“华沁,你怎可以抛下我入轮回道,这冥冥黑暗,你怎能独自前行” 强拥紧我一些:“实在没有理由不伤感,蓬山路远,人世迴惶,仙途漫漫,战神又如何,毕竟不敌忘川一饮,沁,为夫期你能明白,这一番豪赌,都只因爱。再无能为力,也拼个不要瓦全。让我好好抱抱你,好好抱抱你。” 我配合地环住他,却是说不出话来,灵台有碎碎片片影像飞速掠过,震得耳鸣不已,晕沉中靠在他怀中神识又不在似地迷糊过去。 此后进上海虹桥海关,在接机的人群中见到范晓华拨开人群对着强俯身一拜,被木一郎大力拖起来,快步塞进电梯,我们一行个个神情肃穆地上到出发层,走到室外,木一郎方放开抓住范晓华的手。冷淡一句:“倒是识得太昊。” 我打量范晓华,职业黑西装,头发一紊不乱,面色有些苍白,想必是记忆到来,肉身的确难以经受,额上青筋毕露,容貌标致,眼睛很是明亮清澈,表情是掩饰不住地激动,此时听了木一郎这一句,双手颤抖地握住强的手:“人主,羿有礼了!” 转而面对我,躬身一揖:“华神,恕在下不能当庭大拜!” 强正要说什么,羿转向木一郎,也是一揖:“罪臣不敢不识神农。” 木一郎展颜:“本君回去后第一件事便是迎你夫妇归位,当下大事当前,实无时间叙别后离情。” 一边明中和洪进一黑一白两张脸聚拢过来,洪进先发话:“羿兄弟,不必多礼,我和华神还有小夏都属于懵懂混沌状态,以后有的是时间!” 明中弱弱一声:“据说我得喊你叔叔?喊你夫人叫做常姑姑?” 羿咧嘴一笑:“随你怎么叫都行,回去教你射箭?” “哦,死光束你们叫做箭?” 我正欲大笑,羿倒是严肃地点头:“人间居然已经发展到死光束了?这方世界时间实在太快了。” 明中傻眼之间,强面前又是一个快速闪到的人影咚地一声跪下,短发,圆脸,有着灵巧的双目和刚毅的嘴唇的女孩,一身簇新的机车皮装,看上去身手很好。 “叩见太昊!叩见华神!”强也是闪了一下拎她起来。她眼中一丝诧异:“太昊神力回来了?那华姐姐?” 我微笑着双手一摊:“小玉,你受了很多苦,只是我的什么力还没找到。” 小玉痛楚地握住我的手,又要跪下,被强挡住:“姐姐,您的龙息一半在常仪姐姐的月桂树上,从未遗失。若无龙息的金刚神力,根本不可能越过中宫龙华树的千叶千眼开启羿神的天目。” “哦,原来二寸之器名叫龙息?”我问得还算比较聪明,强和木一郎一齐疑惑地看着我。羿则大力点头,扶着小玉起身。 小紫泠泠一声:“姐姐你的惯用法器叫法华龙息,实在没有什么进攻的能力,逃跑防御专用。攻击力很强的武器您不是没有,比如说丽音笛,焚花镜,落风戒,都是很厉害的,但您好像装在袖子里当摆设,也就练功时候会耍耍,说是太厉害,不应该用。” 强皱眉看着我:“沁,你有一寸之器?” 问完发现是白问,只有小紫代答:“当然,随便一耍便无边落魂萧萧下,姐姐可不敢妄造杀业,从来不用。您现在应该可以看得到啊?” 强握住我的手,转动超新星黑钻石戒指仔细看看,笑了一下:“居然是半寸之器,这需要多少年修为方可应手?那丽音笛本君见识过,天河引流,淹了九处宫殿,音声过后,方历时半月退去。若非本君第三日开始截流,怕是一处睡觉之地都不留。这杀业二字称不上,只能算杀了不少爬虫飞蛾浮尘吧。” 小紫继续代答:“落风戒的话,大概两百万年吧,好像姐姐两百万岁就学会了,太昊,法器如影随形,附之若入骨,当然是很趁手很喜欢主人才会这般的,您不需要小紫说明吧。” “难怪她手指十分细,是被这戒指附着。闲话少说,我们上车吧,似乎这四十九天期限一过,什么事情都能很顺利。” 木一郎与羿默默交流着什么,明中和洪进已经在七人座里各自找了喜欢的位置坐着了。明中坐在副驾驶位置,洪进则主动占了最后一排,与木一郎与羿一起。我与强一上车,小玉就风驰电掣地踩足油门银铃般的一串笑声在车内响起。 “我们越早上高速越好,快过年了,路上堵得很厉害。我到南京加油。”小玉回头冲我甜蜜地笑笑,我马上也回个微笑。 强此时叹息一声心道:“小玉受苦了,这一路没有一个认识的,从和田到苏州,所有原本的熟人没有一个认识她,她最终目的地是上海来找我们,姜农在苏州灵岩山找到她时,她正在求寺庙收留,要悟什么禅宗机锋,若非常仪一路天上广寒之地关照她,怕早就疯了。因半边元神被另一方幻影世界碾碎,导致需要大量进食方可维持肉身,这种艰辛,于她一个存款不足三千块的小小便衣来说,实在不可想象。姜农说她成日只是叫着面吃,坐最便宜的火车,睡在通宵浴场内。” 我听了潸然泪下:“真是可怜的孩子。” 木一郎虽然和羿密语着,仍关注我的一举一动,递过一方手帕给强,强默默地捂住我的脸,半晌,见我抬头,才出声:“小玉,我夫妇欠你的,欠羿伉俪的,本君铭记在心,必定涌泉相报!” “太昊,不必费神这些小事,若非小玉存有私心,恨这忘川之劫,令人主与华姐姐生生在人间见面不识,故意踏错罡步,何来这番折腾,是小玉连累了一干兄弟姐妹,身为二禅天天女,小玉会禀明常姐姐,自往中宫领受惩戒。” 众人目光都看向我,小玉倒是专心驾车,说得轻描淡写。 我止住抽泣:“这二禅天有什么惩戒?” 小紫咳嗽一声:“姐姐,二禅天有各种惩戒,姐姐还是很有权利的,只是您现在是不是应该表态?” 我点头大声说一句:“我是想表态,就不知道管不管用?” 洪进也大声插一句:“我擦,不管用,思理,貌似你很厉害,别到时候找我麻烦。要怪怪林治强!” 强也咳嗽一声:“若中宫惩戒下来,本君替你受便是。” 洪进不知道强是对着小玉所言,以为是为了他,感激地说:“那就谢谢了,她应该不会惩罚你吧,连你妈要扎你她都替了。” 小紫和明中立体声一般同时笑起来。 木一郎手指一动,洪进脑袋上捱了一下,我立刻转向车头,装作没看见。 洪进小声哼哼:“你们这几个神仙,一点不顾忌我们尚在沉睡中,松果体还没开始工作,小玉,麻烦你放点人间重金属音乐给他们听听,让他们也难受难受。” 小玉过了收费站,启了自动巡航,打开收音机,真找了一个古典音乐频道出来:“水神这话也有些道理,太昊不是不能启您的天目,只是您肉身怕受不了,届时跟我争食,岂不是难为他么?”说完打开脚下的背包,开始啃包子。 我闭目养神,不再理会他们聊天,强也只是牵着我的手,闭了眼睛,看不出是不是与羿,小玉,或者炎帝在密语,只是小紫也不说话,应该还在讨论他们的大事。我看着高速路边飞驰而过的江南平原,心里空空的,整个人闻到包子的菜香,饿得胃居然忘记痉挛了! 车到南京加油时候,洪进大声吵着要吃饭,强没办法,同意在休息站的快餐店买几分打包带着,我见他付钱,想到车厢里将是各种味道勾引,我怕连荤都可能开,鼓起勇气说:“我也很饿的。” 他眼里有一丝心痛:“对不起,要么喝点甜的饮料?” “我想吃饭。” 他呼吸沉重了一下,手指在柜台玻璃上划出几道划痕。木一郎见我实在可怜,塞给我一片面包:“兄嫂,昊兄也是万不得已,怕耽误大事。” 小玉也塞了一个菜包到我手上:“华姐姐,太昊心里比你难受一万倍,您要不就慢慢吃个几口” 小紫终于表态:“太昊,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就没问题,过了十二点,即便姐姐饿得眼冒金星,小紫也不得不出来了!” 我哇地吐了一地的苦水。狠狠地挣脱他扶我的手,冲进小卖部,找了一包豆腐干拆开就咬了几块,营业员见我泪水横流,有些不知所措。明中口袋里摸出零钱来放到柜台上,扶着我:“别理他们,思理,饿了就吃,渴了就喝,一会儿要是缆车搞不定,还需要徒步登海拔一千多米的高山,我们不跟他们比,我们必须吃东西。”说完自己买了几袋小面包和几罐饮料。” 强默默看着我们两个一付相依为命的样子,手有些颤抖地伸过我耳后,让我靠在他胸前:“思理我竟然忘记你不能饿,会胃痛。” 木一郎叹息一声:“现在随便将就一点吧,到了安徽潜山,找个饭店吃饭吧,即便有缆车,到那个坐标所在,也需要爬半小时。兄嫂长年食斋,能有多少蛋白质摄入?应该没问题。” 我想我何时混到这种地步了?不摆点狠话也对不住我饿成这样:“林治强,我平生最怕的就是挨饿,我小时候择偶的第一条件就是别把我饿死,我很没有安全感,只要别让我饿着,我就我就”一口气憋着便说不出来话。 木一郎怕也没想到我能这般说话,一脸尴尬地看着强,强俊美的脸浮了一层冰霜:“是我的错。我应该” 我心中大安,好了,老大发话了,我能吃饱肚子了,没想到给我的是一路银针,他喂饱我的办法是让我睡觉! 我自从认识了这个人,便不是每天想着把我撑死便是饿个两天不让吃东西,尼玛我要是回到天上,验证自己真是所谓手握重权的紫薇中宫主人,便应该让他兄弟都饿个几大劫!现在这个肉身实在不争气,迷迷糊糊愣是睡着了。直到山路有些颠簸,才睁开眼睛,小紫立刻叫唤他:“太昊,姐姐醒了醒了,快点找个饭店吧,好像沿途有什么农家乐的。” 小玉一个漂移便把车靠在一处弯道边的饭店前。看来我们已经在天柱山境内了,我枕在他手中,睁眼看到的是他苦楚的面庞,见我醒来闭眼喉咙哽了一下,才睁开眼睛开口:“原谅我怕休息站吃东西不卫生也太凉,你会不舒服.” 我有些愤怒地冲着他:“杀人之后说声对不起就可以了么?” 木一郎皱眉侧身看着我:“华神,我们实在是不得已。” 明中打开右侧门,我自己跳下车,扶着他的肩:“明中,我手袋里有现金,就是不知道现在手袋在哪里,我们吃饭,我们要学习小玉,开怀大吃,我饿得看你都重影!” “可以少吃点,思理,真不可以出意外,这个事情不能怪他,他刚才路上解释” 没想到明中居然不站我这边,我甩开他,大步走上台阶推开农家饭店的门,冲着老板就说:“我吃素,把你们所有的素菜都上一遍!” 于是结果是本小姐大获全胜,热西红柿蛋汤,热冬笋尖,热的什么木耳土豆地三鲜,当着一众人的面,我风卷残云地扫光,还在等着能上什么,老板居然说没了,只有肉啊鸡啊鱼的。 我拍了一下桌子:“你没了?这能叫饭店么?” 其实我是饱了,不停地打着饱嗝,但实在气人。这一众所谓的同生共死的兄弟姐妹,居然没有一个陪着我拿着筷子坐下哪怕吃一口的,没一个支持我合理的生存需要。太过生气之余,跑到外面便反应来了,吐了差不多一半。强知道我不想他碰我,他也不愿意别人来碰我,大力拽着我灌了半杯热茶,农家饭店的茶苦得能让人哭!我又挣脱不开,对着他想发火,却又是妊娠反应喷了几口出来,他也不让开,被我吐得防风衣上一大滩,让我想起学校收发室他衬衣上的那滩咖啡渍。恍若隔世啊,恍若隔世! 木一郎打湿了毛巾替他擦了几下,这下子我倒是清醒了,闭上眼睛。强轻声一句:“出发吧,晚了太阳落山,山上会很冷。”扶着我开了车门。 一众人进了车,不到五分钟便到了大龙窝缆车站前,木一郎去交涉,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分明写明封山停用的缆车顺利启动。 攀爬在夕阳斜照的巨石山中,下了缆车,寒风呼啸而来,小玉看看洪进和明中执着的登山杖,又看看我,抿嘴一笑:“华姐姐,我带你上去。”说完揽住我的腰,健步如飞地挪着我上了十几级台阶。我说我可以自己走,她摇头:“您马上面临生死大战,小玉也就这个时候能帮点忙。” 什么意思?我疑惑地想问,她似已知道我所想,气也不喘地带着我在神秘谷里穿行:“姐姐,我知道您是故意的,您也知道面对的会是什么,什么吃饭饿了都是有些害怕的缘故是么?您是华神,不会不知道到了忘川,灵力法力瞬间虽不能全部回来,但至少灵台清明,法力也会渐渐回来的,如果人间负累的食物过多,会阻碍判断的。所以您吐掉了大半,对吧!” 什么?我要面对的是忘川大战?他他们忙前忙后就在计划这个?我们入阵之后之后便是忘川当前?一个机灵,寒风中又是一阵呕吐。小紫忧郁地一声:“姐姐,太昊不许小紫告诉姐姐,小玉口无遮拦,我们的确会面临忘川梦母对峙,太昊与神农要送姐姐回家,那短短时间太昊希望可以催动龙华树开花,所以姐姐的头脑清明分外重要,也许对于凡人,只有那几十秒时间,但神农愿意舍弃元神讨得一些时间,只要姐姐在那须臾知道自己是谁,表明身份,任是梦母应该也不会故意装傻再送您入轮回台。何况还有太昊和神农作见证,小玉与羿虽然不是尊神,但也是仙籍在册的,还有我小紫,是您首席御前侍女,常姐姐也会尽最大努力找来我们中宫的中书令小碧来忘川接应,即便当时不能得手,也能就此有了由头请出神木令,召我天将天兵将忘川夷为平地,填成山峰!这一切最关键都取决于太昊与神农能与梦母对峙甚至交战多久,龙华树能否提前开第一朵花,小玉与羿能否支撑忘川水不朝姐姐落下,水神与夏能否恢复一些灵力助阵。万一失败,那忘川已毁,姐姐最后一次轮回,太昊会继续陪您,彼时龙华必定已经开花,您会先他离开凡尘,那就希望你们可以再续前缘,留下记忆计划便是这些了。” 这么大的事将我蒙在鼓里? 这么大的事! 小玉先带我到了目的地,那是一处浅小的山洞,神秘的时光机器补天石在洞里巍峨耸立,庄严神圣,洞前一方小小平台如同为我们设置一般,正好可以布下一个八卦阵列。强与众人一到达,小紫便将情况告诉他,他看着我,忧郁地点点头。我坐在冰冷的石头上对着补天石叹息:“你们要送我回去,却让我一人浑然不知,这是什么战术?” 木一郎铺开油米一众洒在平台上,执了登山杖在硬地上画出八卦阵,点上红烛,让众人归位,站稳,自己则躬身走了一步禹步,才对我勉强一笑:“华神,如果转向忘川,你主动邀饮忘川水,我们的一切努力都将付流水。姜农真心希望你记得的,是昊兄对你的好。而不是那些误会和根本就不值得计较的琐碎我兄弟实在不是个善于解释的神,否则怎会有当初我与共工站他对立面?姜农不怕日后你中宫降罪,斗胆说一句,容姜农斗胆说一句,便是你要他挫骨扬灰,只要你这么一句,他也当即毫不犹豫!你肉身也好,法身也好,分身也罢,便是受那一丝苦楚,也是他天上人间最不愿看到的,你心中那么一丝委屈,他必定疼痛你千百倍!华神,记住姜农这一番话!时间紧迫,夕阳西下,各位都准备好了?” 我站在景门,看着补天石上几缕落霞,耳边山谷的风叫得犀利,心神似要破碎,整个人摇摇欲坠:“慢着!” 强与小玉一齐闪到我面前,我支撑着伸手触及补天石,一股浓烈的青松味扑来,那个刹那,记忆从万里之外狂奔而来,时间是如此地锋利割着胸膛,我呕吐不已,最后吐出一口鲜血来。 强搭上我的脉,失色:“沁,记忆来到?” 我点点头,眩晕中稍稍稳住心神:“昊,我尚可坚持,小紫怕经受不住,这个地方,你曾经埋了我的什么?怎么罡风如此厉害?” “应是肝胆。”他亦手扶向补天石,那若方尖塔般的切面,古老的文字烙印,此刻沁出的是黄昏血渍么? 我的尸骨分作九分,按照洛书埋在七处幻象世界两处真实世界的地球这个维度上。如果是肝胆,对应离宫,那么,这个补天石启动的时辰便有问题,大有问题。昊也想到了,横抱起我坐在平台石头上,众人围拢,他苦笑:“我应该早一些告诉她。时辰不对,必须要太阳落山之后。否则离恨天,忘川属于阳气转阴交替之时,阴阳和谐,我们可能不敌。” 姜农结了炎火界,看看余辉仍在,也苦笑一声:“确有这一说,还好华神及时提醒,众位先调息休息吧。千万不要触碰补天石。” 我承受着天上人间的记忆冲击,天灵盖仿佛要裂开,仍惨淡坚持:“神农,劳驾你在离宫位开挖,那里应有我的焚花镜,麻烦你用内狮子印,降魔咒请出。”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昊抱着我密音悲凄地问:“沁,补天石为你所造,你应可以抗这罡风,别费着心神护着小紫,你们此刻是一体,你安心了,她才能复苏!你可听见?” 我点点头,大日如来心咒对抗着时空控制的补天石的罡风,最为恰当,七遍刚完,炎帝已经请出焚花镜,托在手上。我笑着咽下鲜血:“本宫转赠与你,愿你常怀救济他人之心,你主持仪式之时,禹步配合智拳印,补天石之所有灵力将加注于你,本宫如今肉身不能承其灵力,昊青龙族,亦受不了焚花镜的俱阳至刚之龙息,你元神是凤凰,可以驾驭,恰巧我们同修东密法门,这本是东密的宗器,有净化操控时空妙用,切莫辜负本宫美意!忘川一战,梦母与其姊西王母同根相连,应恨本宫多年不曾升迁其位,实因中宫一切决定,都有前因可探,无辜牵连升谪,乃祖训不容。本宫回去与否,均在本宫一念之间,那姐妹二人,能奈我何?神农此前那番话,华沁刻骨铭心,曾对昊许下重诺,待到龙华花开,与众兄弟姐妹齐齐回家,华沁怎能抛下这生死承诺,一人归位?然这姐妹二人,的确令人愤恨,明知本宫虽法力尽失,仍有擎天神木护法,却屡屡加害,本宫念在昊仍在人间,不予惩戒,却是却是” 昊伸手探我心脉,摇头:“莫要动气,小紫告诉我,龙华往往夜间绽放,可知具体时间?” 我点点头:“神农有焚花镜在手,结合补天石,你催动半片龙息,可偷得天界半天时间,仍旧不够一些,怕撑不到那人间二十年的片刻,被打往轮回台。可惜龙息不全,否则可偷得一天。” 姜农研究着焚花镜,此时作了一个长揖:“多谢华神。” 昊黑眸在渐渐到来的夜幕中看住我:“沁,龙息在我身上?” 我笑一下,映在他眼眸中,是瑰丽的马上就要布满天际的星光一闪:“恩,否则你能经住神农的灵力,化出那旖旎樱花如云似锦?能肉身不破裂,神识定位?记得我死前说的那个摩利支天心咒?结宝瓶印,便能催动龙息移游在手,一切念想,当下成就。万化冥合。虽不全,但灵力仍在,中宫圣器,万劫永存。” “这么重要的法器,为什么要给我!沁,你让昊如何如何还你!” “给不了你,只能暂存你处,一旦龙华花开,神器自动合一回归我手。也只有到那一刻,我方能竖起金刚锥,铺成密云路,和大家一起回家!” 星光开始在天际闪烁,猎户座的大十字已经显现,小紫虚弱地唤了我一声:“姐姐,我是在哪里?” 昊指尖起空花也应声闪起,龙息已经在手:“小紫,你安好?马上就要启动了,记得答应本君的话,莫让忘川水沾到你姐姐!” “小紫当然记得。小紫还要感谢神农让姐姐少受一番生养之苦,否则卦阵之死门,需要小紫出生方可就位!“ 这一句听起来生气十足,小紫应该无碍了,我起身结了一个不动明王幻灭印,护了小紫,封在腹部:“各位,开始吧。” 昊搂着我安在景门,微笑:“在中宫等我!” 我看着他,带着记忆里的无边柔情:“即便不成,莫要勉强,最多二十年匆匆一瞬,便可归位。” 姜农禹步踏了一步,对我又是一个长揖:“华神,姜农之前妄语,切莫见怪,你二人你二人唉!回去后,姜农负荆请罪!” 小玉笑了一声:“神农,虽然小玉地位低下,斗胆也说一句,华姐姐才是不解释的性格,你觉得太昊太过隐忍,殊不知华姐姐的隐忍功夫,比之太昊,有过之无不及?他两位尊神爱得惊天动地,也忍得惊天动地,神农,小玉也真心希望您记得的,是华姐姐对太昊的好,莫再要随便动天谴,罚我中宫月桂令常姐姐与羿哥哥不得相见!” 姜农脸红:“小玉,你称华神为姐姐,不呼尊号,本君也就不计较了。本君回宫头等大事便是迎回羿与常仪,不惜与离恨天大战一场!” 羿嘿嘿一声:“神农,华神的中宫侍女以及二十四令,人人都称她姐姐,她不计较,您本就不该计较。罪臣的天谴,乃罪臣私动兵符应得的,不必神农迎回,只要神农追回天谴,羿与常仪自当主动归位!” 姜农看了我一眼,我回他一个微笑:“开始吧,我方知晓七星阵改八卦阵,还需多一人踏死门,劳烦神农了,起死回生全在你脚下!” 昊将那朵起空花催动,斜斜擦入我鬓间,一切尽在不言中。仍旧密音传了一句:“等我,华馨。” 这个时候突然唤我的表字,那初登地球时,以天地为见证,日月星辰为媒妁,结发成绳作婚书的景象重新现前,我点点头,传回一句:“一定,风或。” 小紫听不见,但意识到我们在对话,窃笑:“回家喽!” 明中站在生门看着我,含着一朵自信地微笑:“明天此时,我便是天上第一聪明孩子了!” 洪进大笑:“老夫明日见你,记得称叔叔,别忘记问你娘要个尊号给老夫!” 明中做个鬼脸:“我把小夏让给你!还有,把你妹妹快点嫁去净土,省的老想打我!” 难道,补天石一动,他二人也记得前尘了? 罡风加速卷起,补天石转动起来,天柱山神秘谷此时,升腾起一片飞花,比之星辰更为灿烂。我听见亿万光年之外星辰调整轨道的声音,地球升到了安全维度了,这个维度,光阴天人称之为净化的光明情感境。 第25章 尾声 幽深冥河,流着哀音的冥水阴风中呜咽迴惶,河沿两边是亿万计的魂魄争先恐后地赶路,中阴生魂带不起半点尘埃,听不见半点生息,只有水声,只有水声。我最后一眼看见的地球,已是被白光笼罩的一枚行星,正在飞速离我远去。 “母神,请走这边。小玉姐姐和叔叔开道。水神和羿哥哥殿后。”夏的手牵着我,真是分外小,分外的柔软。浓密黑暗中,没有小紫的消息,一时间也无法多想。 冥水中劈开一条泛着赤红色光泽的暗道,夏牵着我踏上水中央,我知冥水阴气极致,提了一口真气凌空前行,仍旧脚上凉意逼人。籍着幽暗的淡淡赤光,我发现自己竟是衣衫褴褛,曾经白如羊脂的玉色霞衣此时如同挂在身上,称得上千疮百孔,破败不堪。而我那可怜的孩儿如今只有不到半米身长,赤身露体,腰上仅仅覆着一条半尺汗巾遮羞,巾上一条青龙算是绣得缜密,九爪分明,看得出属于尊神制式。我欲抱起他,他嘻嘻笑一声:“孩儿走得动,孩儿不似母神,元神修复后尚未调息所以”与昊一般墨色的深眸大眼眨了眨,在暗道上仍是耀眼星光两点。 我脚下一软,是了,我若元神俱在,怎会现出这般模样,那是元神受伤来不及修复,一处孔洞便是一处旧伤,方念及此,昊托住我一声叹息:“沁,幽冥阴极之地,无半点可用之材,为夫无能,只能临时化些花瓣将就。” 我站稳一些,低头看看一身润白的起空花瓣,原来我那龙息还有这般妙用!快一步跟上夏,夏回头一笑:“父君这般倒也使得,可惜当初孩儿直目所见相告,父君却是不信,总觉得母神美丽一如最初,怎么也不会元神破碎至此!” 身边掠过两个一大一小强劲的元神,五色光轮在冥河上转开,照得两岸的刚死生魂灰色的面容一齐映出些许生机来。这是什么净土的厉害角色也来度劫,此刻正急着归位?这种速度和光芒,至少是罗汉果位。 前头小玉与炎帝亦停下脚步让道,那两轮元神又飞速折回,站到我和昊面前,一轮柔光抱起夏,光影中是那谷香天君祥和优雅的脸:“在河口等你们大半日,总算没有错过。” 小玉与炎帝亦急速倒退,听见这一句,停下脚步。小玉上上下下打量着陌生的净土帝君,一脸的疑惑。 那团小光影曲在水上行礼,冥水间倒映出的容色分明是那迷魂术障眼法高强的痴情使女:“谷香天御庭掌使须沛叩见华神,叩见太昊!”转而又向着炎帝一声:“叩见神农!” 昊与她曾经在逢塔游艇上过招,此时拦在我与她中间,淡淡一句:“免礼。的确来得够快的。”那使女起身微笑:“帝座清晨自华神水上离开那一瞬,便醒了神识,立刻辞别人间,与须沛同时持枪对射,方能同时顺利抵达冥界。” 我心中抽搐了一下,若轮回人间自杀,必定只能前往枉死城中游荡多年才可到此,这种办法,这净土天君还真是能想得到,还真是执着。 炎帝手中似乎扣着自己的什么法器,伸出的手一个收势,看饶帝满心欢喜地抱着小夏,觉得孩子没有什么不安全,方垂下手去:“饶帝怎么在此等候?阁下这个人间劫数结束得未免过快!” 那使女手中抱着的一团淡紫色光影冲着我欢呼一声,从她身上滑下来,荡在我面前,不是水水灵灵的菱花紫衣的小紫,又是谁?:“姐姐,你们终于来了!您那个幻灭印,直接将小紫锁在您身上,可是补天石罡风太过凌厉,小紫第一个被扔到冥河,幸亏有饶帝接着,不然被这冥水泡出一身疹子,回去要调息好久” 昊正欲要回小夏,饶帝已知他所想,冲着小夏一问:“记不记得叔叔?” 夏亲热地嗅着饶帝绣着五谷丰登纹饰的锦衣衣领,蹭着两只肉嘟嘟小脚直点头:“饶叔叔,您曾告诉小夏,您误会的是母神,欠了母神大恩,小夏怎么觉得母神对您好像不太记得,父君对您倒有些误会似的?” 昊与我有点傻眼,夏对饶帝竟这般撒娇承欢,与刚入河口时那副稳重早熟模样大相径庭,两人似乎亲密得很。一时间到嘴边的话双双吞了回去。 饶帝指尖化出一辆光灿灿镶了五谷丰登图纹的小车,让夏坐进去玩耍,才转身回答姜农:“炎帝,百万亿净土,缘分二字,即便极乐无碍世界,亦不能掌控,本宫天时两万年前,蒙华神所救,彼时误会华神妖术惑阵荼害,不但未曾感谢,还毁了她二禅天龙华御庭半边飞檐,本宫此来,不为华神,又能为谁?” 炎帝呆了一呆,毕竟饶是净土天君,不必向他欲界尊神施礼称尊号,一时间回不出话来。昊曾听小紫提及我与饶这段前缘,此时是四平八稳地含笑站在我身边。我处境略微尴尬,神识虽清明,衣衫也已经由起空花补上,但裙边露出的裸脚,尽在饶帝眼中,尽量缩进去一些,咳嗽一声:“多谢饶帝相助小紫,多谢人间那个” 饶帝笑得温柔:“当日冒犯中宫之主,饶彬踏遍天界未曾寻得机会当面赔罪,区区人间一趟,何足挂齿,比之青帝为了华神打遍三界,饶彬着实有愧,只盼归位之后,华神能不计前嫌,容饶彬投贴造访!此时此地实不宜久留,冤魂戾气深重,浊土生魂沆瀣,青帝可有同感?” 昊尚未回答,小夏已经启动小车:“我听着饶叔叔那一句青帝,跟那什么情敌倒是差不多,情敌会有什么同感?嘿嘿” 那使女护着小车也是迅疾前行,昊与饶帝同时脸红,一齐唤一声:“小夏!”两人同时又顿住,互相对视着。 小紫躬身一个礼:“小紫,也先行,先行!”羿担心小紫仍是个小孩,跟了上去。 炎帝与小玉心系着夏,跟着金光小车而去,留下我们三个与共工 共工本负责殿后,我们不动,他只能就地站着,眼看夏的小车一路弛出长长的五色光影,催了一声:“小神很有同感。” 昊与饶方齐齐看了他一眼,闪出一人位置请我先行,我踌躇着伸出脚,硬着头皮欲走,饶毕竟是净土来头,即便在这阴极之地也法力无碍,登时一朵硕大的莲花在我脚下托住裸足,我垂头踏着莲花赶向小夏的光影,遗他二人在后面跟着。沿途也有仙籍元神闪在两边让道,飘过碎语。 “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忘川有什么宴会?怎么都是尊神天王的?” “仙友妄语了,忘川能开什么宴会,离恨天才有瑶池会,只是这般厉害元神,倒令小仙想起传言来,莫非那是战神与中宫女主,还有那大张旗鼓传了十二道香积净土圣令十方世界寻找华神的净土天君?否则哪来这佛国白莲?” “是啊是啊,等他们过去,我们也踏着走,能升上位的佛国白莲啊!” 共工听了,登时狐假虎威起来,piapia几下醒神掌便拍过去:“放肆,想被打入铁围山?” 扑通扑通水中叩首的声音,我踏着洁白的莲花飞奔,身后两阵清风柔柔跟着,很快追上小夏,孩子趴在车里向后望着,见了我,高兴地挥挥手:“母神,父君,饶叔叔,快点!” 一众人终于成了队伍,小夏童言无忌地打破沉默:“饶叔叔,变这莲花好看是好看,为什么不变个车让母神坐呢?” 饶帝耐心地扶着小夏的车辕解释:“华神元神未作调息,叔叔和你父君不敢随便化什么替她代步,唯恐这境地的阴风伤了她。”他这次倒是未用青帝一词,真算是为了小夏煞费苦心。 夏听了跳下车,牵了我的手便说:“母神,孩儿不要坐什么车了,孩儿护着母神方是应该。” 我与昊,饶帝又同时顿了一顿。他二人又同时柔声对夏道:“(为父)(叔叔)必定护着你母神。” 话音落下又互相看一眼。小夏扑哧一声:“母神,您说要是农叔叔在,会不会也这般异口同声?” 后面共工似乎憋不住笑了一下旋即收声。饶帝收了小车,总算我们到了冥水尽头的奈何桥了,一边是松林清风,一边是香积净土的奇香,这尴尬的一路,是终于到了尽头了。 忘川瀑布的浑黄之水万米高悬落在桥头另一端,水声轰鸣激荡,桥这边奈何两字的巨石边,靠着的老妇一身鲜血般殷红的华服,乍一看竟然制式完全系新娘的喜服,手中一柄丈长的长柄水勺,这便是梦母了,手中巨勺是她使了多少劫的法器竹离。小玉回身拦住我们,只由得姜农一人上前。 炎帝此刻朗朗一声:“梦母,本君前来邀战,你若不战,放下竹离,我一干人等归位,当还你一个人情。” 梦母微微闭着眼睛,枯瘦的脸上叠出更加细密的一层皱纹来:“好家伙,老身在此地几大劫,还当真未有什么神仙如神农这般直接邀战。你身后那些帮手,是一起来,还是轮番上?” 听闻梦母这一句轻描淡写的回话,饶帝先是震了一震,面上似乎飘过一丝寒意,抱起小夏冲着姜农遥遥传音一句:“炎帝,不必多言,争分夺秒打了先!” 炎帝回头看一眼昊,昊点点头,小玉与羿先祭了法器,两束光芒奔向梦母,那梦母头也不抬,长勺带出一片忘川浑水洒将过来,换做平时,小玉与羿必定闪后避水,但未曾想到羿与小玉并不退让,梦母倒是一愣,睁大眼睛来不及躲避,生生被两束电光所击,原来这便是战术了?炎帝的元神喷出的真火将那幅浑水炙成白烟,水神在我们周围结出一个波澜壮阔的真水界,小夏伏在饶帝肩头,饶帝取了一方锦帕蒙在他脑袋上,放他在真水中:“乖,跟共工玩水。”转而对着使女:“须沛,你守着冥河尽头,离恨天君一现身,你先迎战!” 那女子诺一声领了旨,立了一块琉璃镜于忘川与冥河交界的河谷中,镜中浮现了正御风飞奔的西王母的身形。 昊观战炎帝,发现尚可拖一些时间,又得饶帝帮助,稍微松一口气,化了龙息在手,结了手印,催动龙息。饶帝似不太放心共工,站在我身边,沉思什么,倒是共工发现饶帝的疑惑,苦笑一声:“小神先去助阵,太昊施法中,还请尊神护法。”说完作了个揖,元神黑龙呵斥一声携着真水便向着梦母而去。 饶帝看一眼昊,冲着我点点头:“梦母不可怕,那离恨天君有些难缠。若非我需留在此地,半途拦截是上佳战术。” 须沛回头俯身请示:“帝座,须沛去拦截可好?” “不行,你不是她的对手,青帝这种战术,分明是为了拖延时间,不能坏了他的事。华神,难道是为了你中宫龙华之花?这几日便要开放了?” 我虚弱地笑笑,转动手上的落风戒,生生地痛,的确元神力量有些勉强:“恩。” “帝座,容须沛说一句,华神是不是重伤未愈?所以才需龙华神力方能归位?” 饶帝叹息一声:“你这女子,就是话多。青帝煞费苦心瞒着她,你何必点明?”说完结了一个手印,将昊圈在印内守护:“让你看着离恨天君,此刻到了何处?” “快近冥界。只是帝座您看,夜摩天两兄妹似乎也在移宫而来。” 我看一眼琉璃镜面,果然,摩尼宫也在境内显现。饶帝微笑:“那倒是可用之人,他两兄妹有个机会立功赎罪。速度较西王母有些慢,待那老神近到冥河,你便设幻影阵拖着她,不可真身现前迎战,待到夜摩天君兄妹到达再说。” “是,须沛这便去设!”冲我也行个礼,飞身踏着冥水,光影速速沿河电掣而去。 另一边忘川奈何桥头大战,梦母渐渐不支,竹离差不多快被炎帝的真火焚完,招数有些焦虑,元神分离对半,但堪堪能应付炎帝和水神,羿与小玉不时偷袭成功,那袭鲜红喜裳的外袍已经快挂不住,露出里面粉色的中衣,渐渐往奈何桥中间退让。眼看快过桥中央,我暗道不好,这是圈套。使了全力将落风戒化成万道精光,闪身元神玉龙就光而团成玉魄之形,越过战界落在梦母身后的桥中线上,对着她拍出那万道精光。我这一出击完全是瞬息之间,然饶帝愣是就着我的玉龙元神持着斑斓谷穗将我护着,我喘息之余被他圈在法器中,确是没有被那忘川狂落飞溅的浑水碰到一滴滴,那梦母元神合二为一刹那被击中,杀意毕露,长啸一声元丹氤氲微光中,一头朝我撞来,碰上那斑斓谷穗,裂了开来。这一个反击真正让我领教什么叫几大劫的修为,被那丹风所擦中,疼痛遍布周身,听见饶帝惊呼一声也现了杀意。 “你别这么拼!”他腰间一枚羊脂玉佩此刻已是三尺青锋,横着重手刺出,我那落风戒的精光一触到那枚元丹,便化作雷霆闪电,几声爆裂之后,饶帝的剑刃已指着梦母落风般散开的元神,我方看清原来饶帝的元神是一只晶莹光洁的玉麒麟,那原身是五色祥瑞香气四溢的麒麟,冲着我讶异道:“这是中宫法器?端的如此厉害!” 梦母蜷在桥上滚回河谷,被炎帝结了净化境,焚花镜正要覆在梦母原形犀牛之上,梦母冲着我喊了一声:“且慢!” 落风戒重新在手,神识回到人形中。小玉扶着我,小紫蜷缩到我身边发抖:“姐姐,你是不是很冷?” 饶帝见我已无危险,重回昊的身边,冥河远处的阳界河口传来闯阵的呵斥声,离恨天君到了。 炎帝痛心地看我一眼:“华神,姜农知道梦母心思,绝不会让其过中线,何必急于一时?” 梦母在净化境中调息几下,疲惫地说:“华神,如此重手,不想让老身过完阳寿?” 那边河谷的真水界中,小夏简直叫得呼天抢地:“父君,你快点出来啊,母神受伤了!饶叔叔为了护着你,又不能度气给她,你快点出来啊!” 水神与羿,小玉三人迅速进入界中,饶帝松一口气,闪回我身边,正抢在炎帝之前托住我:“你明知道这种杀器耗费心神,这叫我如何是好!炎帝,你去拦截西王母。这里有我。” 他仓促之间倒是对姜农礼貌起来,姜农作个揖:“多谢。”凤凰展翅飞向冥河中央。 小紫也提了真气,进了净化境对着梦母原形用力踢了一脚:“你这梦母,见了中宫华神,不接驾,还妄动杀机,是想去看守阿鼻地狱么?我虽不能全面净化你摄光你的元神,但让你难受难受还是可以的。”说罢取了玉笛吹起净音曲来。 饶帝指尖一缕真气抵住我的大椎穴,奇香自耳后袭来:“是不是很痛?” 周身的起空花原本已经开始沁血,若以往玉魄在袖中,取一片便可即时痊愈,但此时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叩齿的寒意太过深重,说不出话来。 “你要马上回中宫,中宫玉池才能彻底修复好你的元神,我现在明白青帝为何一定要早日送你回去了,华神,小紫问得也恰当,这欲界忘川司小小守卫,见了你中宫主人毫无礼貌,着实可恨,难怪你能将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本宫今日免不了要大开杀戒了!调息几下,等我回来。你我法门不同,我虽有些药丸,用与不用,还容我想一下。” 一个守护界由他半个元神守着,他自己仗剑劈开净化境,小紫立刻闪开,护着我的界,看我调息。 “净土的帝君,来我这里讨华神的缘分,可还记得?”梦母的魂魄飘在境内,稍微聚拢一些,话音飘渺虚弱。 “本宫问你,华神重伤若斯,你非但不救驾,还处处刁难,可是为何?你既知本宫来自净土,从不妄开杀戒,换作青帝,怕已经令你挫骨扬灰!速速答来!” “老身虽不知你究竟何方佛土尊神,但华神这一切,均是她主动要求,若非如此,老身纵是活得不耐烦了,也不敢次次灌她忘川水,推向轮回台!” “放肆,华神何其尊贵,怎么会要求你这般令她备受折磨?” “若无中宫檀神御庭龙华令直达忘川,老身实不敢抗中宫圣旨,何来今日这般奄奄一息?那龙华令就在老身袖中,尊贵的帝君,您可辨明清楚!” 我咳出一口浓血出来,难道,背叛我的是我的堂妹?小紫也花容失色,冲进境中向饶帝行一个大礼:“小紫可辨明,梦母,你展开给我看。没有姐姐的龙息,龙华令怎么可能轻易出我二禅天?姐姐执掌中宫,怎么可能轻易下龙华大令呢?这是至上圣旨,违令者革除仙籍的” 饶帝出了境加固了一下因多次进出已经薄弱的界,俯身取了锦帕拭净我嘴角血痕,叹息一声:“这老妇恐怕说的不是虚言。你现在好些没有?那边须沛的幻影阵已经被破,青帝和炎帝正与离恨天大战,那西王母是有备而来,带的是一支二十四离恨护卫的军队,我需去助阵,这梦母杀与不杀,我等你一句话。” 我摇头:“不要杀她,等小紫回话。” 小紫捧着龙华暗香依旧的龙华令跌跌撞撞地跪到我面前:“姐姐,这是真正的龙华令,上面满篇胡言,说您,说您” 饶帝接过去扫了一遍,气息有些紊乱:“小紫,你回答本宫,这是不是华神的意思?” “胡说八道,姐姐怎么可能愿意受遍五残轮回之苦,历遍万亿尘劫,化生出一个中宫接班人,成就中宫大业?但这龙华令上的龙息大印,的确是姐姐的法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颤抖地接过,仔细看着那方玺印,又吐出一口脓血来,饶帝重新度了一遍真气,我方能缓过神来:“小紫,我需要立刻回中宫。问檀妹妹这是怎么回事!法华龙息确实是我的法器,但龙华令乃令出不改,贯彻到底不许回撤的至上中宫圣旨,却不该落龙息印,应落” 小紫伏地颤抖不已:“姐姐,小紫想起来了,应落上古神器幻灭印,封存中宫,姐姐希望永不动用的,檀檀姐姐是要做什么?” 饶帝扶起我,将那卷龙华令袖入袖中,解了净化境,对梦母冷冷一句:“本宫即刻送华神回中宫,你可还要阻拦?还是就地调息?” 梦母蜷缩一下,盘腿而坐:“谢尊神不杀之恩,老身面对华神真身,无话可说,但恐这龙华令下达之处,还有我姊姊离恨天,何况若中宫已经沦陷,华神回去,不是不是送死么?” “放肆,有本宫在,谁敢伤她一丝一毫,本宫不惜踏平这方欲界,改为华神的花园!” “尊神,老身不是妄语,龙华令是有□□守令队守护的,尊神即便是净土帝君,也需要一支军队方可闯过龙华天兵啊。” 我打一个寒颤:“梦母,本宫问你,谁送龙华令来此地的?是哪一支龙华天兵?” “回禀华神,是音部的统帅商神领队,带着三十六使前来!小小神不敢不接旨。” “竟然是中宫十二部的正统军队,不是随众。”我晕沉地几乎坠地,饶帝赶紧牢牢撑住我。 “回禀华神,正因如此慎重正统,小神才才担心您二位过不了这几千号天兵啊。我姊姊此刻拼力一战,也是知道若得罪二禅天大军,结果是什么” 我和饶帝顺着梦母的涣散眼神回头望向冥河,五残星主确实拼命一战,随从护卫几乎已经消失殆尽,昊与姜农的杀气弥漫在冥河两岸,须沛已经负伤,狂奔过来俯身一拜。 “帝座,很是吃紧,求您和华神出手!” 小紫迅速扯下一段裙边替她包扎,一边说:“商神怎么可能背叛中宫,商神和羽神是音部最坚固最善战的统帅啊!怎么可能听胥放的谗言,就这么背叛姐姐了呢?” 饶帝皱眉看一眼须沛,问我:“这事跟镇星有关?就因你没嫁他?” 我摇头:“商不可能受胥放的支使,只能是我堂妹。只是她虽代管中宫,并无兵权,我也惶惑不解。” “小紫,你守护华神可行?须沛,小夏还在我的护界中?你去守着他。” 小紫答应一声,须沛则摇头:“帝座,小夏在青帝的界中,当属无碍,只是羿神一直在念叨中宫中书令允诺请神木令唤天兵来,至今未到,须沛琉璃镜中亦探查不到。” “冥河最近的净土是何方?东方净琉璃?须沛,本宫嘱你一件事,虽知你负伤,但勉力一试,可能可行。毕竟这里只是欲界。琉璃净土离这里不过几个须臾。虽与东方净土没什么交情,也只能这么试一试了。” “帝座尽管吩咐,须沛万死不辞!” “你持我神光大咒,去请琉璃天天君借我一支军队,本宫今日必须送华神回中宫。”说完将法器拆下一段谷穗咒语封了递给须沛。 须沛答应一声,隐身便失了影踪。 我叹息一声,刚要致谢,饶帝手中一把金谷数了七颗塞进我口中,又将一个锦囊放在我手中合上:“服食谷香金丸,需要调息七遍楞严大咒,你们轮流调息,众人之力,勉力可一战你中宫天兵,若琉璃天君肯助,胜算很大,我去对离恨天君,唤青帝替你护法,这药丸可护你元神七天完整,但七天内必须用你本身法门调息,否则恐会入魔。这是怕万不得已还须你法器出手,华沁,知你中宫告急,你内心必定如焚,定神定念,完成调息,不枉我如此如此喜欢你!” 眼前闪过五色清光,五只麒麟在冥河上空冲我齐齐一笑,中间竟然还围着一条色彩斑斓的五色长龙。原来饶帝这净土天王的修为,当真非欲界可比,两岸生魂对着饶帝的元神仰视,几乎疯狂地前仆后继地往上跳跃起来。莫非这便是传闻的报身?这般的高贵修为啊! 麒麟凌空进入战界,长龙倒是悠闲地昂首低吟着,昊的青龙似乎听着什么,忽然撤出界,搂着一只小龙落到我身边,一恢复人形便化出一块罡界扶我入内,小夏忽闪着大眼睛乖乖地坐在我身边,也学了样盘了腿,一声不出地持着什么咒子。昊疲惫地伸手覆上我的眼睛:“调息要紧,什么话,调息完了再说。我在这里。” 我知此时对于我们一众人来说,都属生死攸关,虽很想问他龙华树可有回应,但至今龙息没有归位,想来消息不好,时间是当真不够。 定神持着楞严咒,河谷这方清冷罡界立时荡起一片辉光,我调息完毕,顿觉得周身舒畅,睁眼便见昊重重地喘气,愤怒地看着梦母大定一般地调息元神,我快速将情况告诉他,不等他回答,也数出七枚金丸塞进他嘴里,替他扎好已经散乱的如墨长发:“不要妄下判断,调息要紧,西王母修为很高,只能一个个来了。” 罡界一松,我便转动落风戒化了一个新的罡界出来,小夏惊讶地看出我的灵力似乎恢复了很多。我做一个噤声的手势,孩子乖巧地又合上眼睛,靠在我膝上,我轻轻抚摸他,看着饶帝的元神驾着罡风力战西王母,炎帝的凤凰似乎也很能战,只是炎炎真火已经不如前面那么灼烈,有些虚弱了。水神看得出并未施全力,站在一边不时偷袭一下,倒也时时得手,恨得西王母的狮子吼阵阵响彻冥界。小玉和羿渐渐游离在界边,我运行一遍大周天,确认的确无碍,传音一句,让他两人来我这里调息。小玉见我已经能顺利传音眼睛一亮,先羿一步到我跟前,我作了噤声手势,她点点头,知道昊在调息,我传音她是饶帝给了净土丹丸,也匆匆说了一遍离奇龙华令的鬼魅事件,小紫和小玉接过金豆入界调息,羿摇头拒绝,回我一声:“常仪援军怎么还未到?梦母一败,小玉那半边元魂便归位了,但常仪的援军怎么不见?” 我摇头叹息一下,点开他人中,塞了七颗金丸,强制他持了咒语入界。自己站起来,仰头看看遥远的中宫,曾经一心想回的家,现在不知是什么模样了。正是这么一游神,两个人形闪到,我提气精光乍现震开两人几步远,抵在界前一个菩提式,叱道:“何方妖魔,见了本宫不叩拜!” 那两人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终于一个先抬起头来:“华神,接驾来迟,请降罪!小神兄妹正是行大礼中” 是夜摩天两兄妹啊,我收了式,轻声说:“可是整座宫殿都到了?” “回禀华神,都到了。不期遇见这冥界这么大的阵仗。小神不才,尚有夜摩天鬼族卫队,可听候华神调遣。” 我苦笑,排兵布阵我最不擅长了,倒是面子上一丝不动:“本宫曾往夜摩天听佛法,知你鬼族善于冥界交战,此时尚不需要,但稍后未尝可知,也罢,你先将兵符给我。” 夜摩天君袖中取出兵符,双手奉上:“恭奉华神。” 我看看不远处灰蒙蒙闪着隐隐鬼火的轮回台,想着找点事让这兄妹二人表现一番,也是不错的:“很好,平身,现在替本宫去毁了那轮回台!” 天君惊了一惊,站起来忘了感谢,其妹更是嘴巴窝成了大圆圈:“华神,使不得,这是离恨天君与太昊等尊神一齐定下的规矩,这要是” “本宫要你俩现在就去毁了那轮回台,明日始,这轮回司便放在你幽冥世界辖地中,你们是真不愿意?” 天君沉思一下,立刻咧开嘴表示同意:“多谢华神提携,这便领命!” 两道牛形黑影扑向轮回台时,昊已经破界出来,看着面色好看许多,在阴风阵阵的冥界里莹白一片:“沁,饶帝说得不错,今日你必须回中宫。他对你,还真情真意切,今日战离恨天,若非他全力相助,单单那些个护卫就很难有胜算。我去换姜农。” 我拦他一下:“昊,龙华” “已经尽了全力,始终还差那么几个时辰,要是还有你中宫天兵要战,很难说能拖过一个时辰。羿一直在问常仪的援军,你安慰他一下?” 说完飞身去换了姜农出来。小玉和羿先后出界,我看看饶帝虽可应付,但实在应该保存点实力对付中宫天兵,将小紫和小夏托付一下,让他二人护法,刚才昊入界匆忙,没有来得及将兵符交给他。也不知他这个天兵统帅,能不能习惯鬼兵布阵。卷起玉龙白光便入了阵,西王母见到我,冷笑一声:“正主儿现身了?倒还如此能打?” “放肆,见了本宫不行大礼,今日让你知道我二禅天不但能打,还能杀!”落风戒破开西王母的罡气护体,迎头炸开一朵烂漫的茶花,见着她往后退去,追风二式跟进,将整个战界全部卷入玉龙之气里翻腾涌动不已,隐隐看得出不断爆裂成层层花雨的血水被罡风碾碎,原来这些从小必修的杀器还真不辱没中宫威名啊,麒麟和青龙同时昂首助威,我结了降魔大手印,将狮子元魂裹在印中惨叫不已。追风三式方起势,西王母已经现了原形,蓬头垢面的豹脸冲着我委屈地叫着:“华神,是要灭了老身么?” 饶帝赞叹一声:“中宫居然有如此招数,如此神器!饶彬算是开了眼了。” 昊淡淡一句:“她是怒了。” 水神恢复人形呆呆看我一眼:“便是这两招灭了我下界真身啊。” 昊见我圈了豹子在净化境,也落在水上现了人形,对着共工笑一下:“你去调息吧,这里一会儿还有战事。” 共工呆了一下,没说什么,我正要把金丸给他,饶帝和昊同时对着我使了一个眼色。我收回锦囊,共工退往河谷罡界内。西王母在净化境中抽搐:“华神,你让老身如何向中宫交代?” 我把鬼族兵符递给昊,他接过看一眼,点点头去向河谷,饶帝香汗淋漓地站在我身后:“这西王母,怕也收到了假龙华令。” “什么?假的?不不不,龙涎大帝,您不了解我们欲界的情况,万万假不了。是□□中宫统帅来下的大令。” 我拎起净化境,与饶帝一起扔回河谷,与众人会合,冥河上的浮魂来回飘荡,正想问小紫要一支玉笛超度一下,饶帝似已经知我所想,将一管短短的竹笛递给我,我吹了两支度亡曲,抚一下那竹笛口沿的一处细小裂缝,心想这竹笛居然这净土大帝还带着,已经坏了。他轻声一句:“没想到华神的元神是玉龙。” 我说不出什么,只是点点头,客气地点点头。他接着又是传音一句:“这个人间轮回我过得甚是混沌,但能牢记我是你第一个。” 我有点脸红,提气传音回他一句:“我更混沌,现在还是。” 冥河回归平静,将笛子还给他,他手中多了一柄宫扇,轻轻摇着,香风阵阵,嗅了分外舒畅,这,是龙涎香?原来西王母识得他,他的封号叫做龙涎大帝?小夏见了他,又开始撒娇,他笑着抱起他,化了一柄玲珑如意八宝风灯给他转着玩,我就奇怪了,这孩子怎么从不要他父亲抱? 西王母隔了净化境见到妹妹梦母正在调息,放心了一下,冲着我一句:“华神,老身谢你放过梦母,但老身还是劝你快入轮回台,你中宫大军现在应已收到老身急报,立刻就能抵达冥河。” “商要造反,本宫等她来。私下龙华令,已犯我中宫大罪,本宫不予你计较,你也是听中宫号令行事,但助纣为虐一条,本宫记在心上!” “华神,如真如你所言,龙华令有假,你可能敌得过中宫天兵?即便你手握上古神器,但能敌得过你自己好生将养的天将天兵千军万马?” 远处传来凄凉的一阵商调,竟也是一支超度的曲子,昊不在附近,可能与夜摩天君兄妹去调兵遣将了,炎帝紧张了一下,向我靠近一步,小紫和小玉交换了一个眼色,水神则收功站起来,袖中多了一管簧,伸手给我:“华神,这龙华令作假,兹事体大,是我天界大患,你今日必须回中宫,若需军队,这是我黑龙与水族兵符,共工谢你华神当年不杀之恩,还玉魄相救,今日我便是拼个灰飞烟灭,也定助你回中宫!” 炎帝现接过看一眼,递给我点点头:“确是水神兵符,姜农也谢你玉魄救命之恩!”袖中亦取出一片赤金玉牌,塞到我手中:“这是凤凰令,中宫统帅谋反,你的确需要。你先行回天界,号令集结才是第一步。” 音部商神,顾名思义必定音声先至,听见那超度的亡魂曲越来越近,小紫将玉笛放在唇边:“姐姐,我不一定能吓唬得了她,但也要勉力一试!看她知道圣驾在此,可还是会出战。” “别,我来。”我拆下盘发,饶帝怜惜地看着我汗津津的长发,小夏则抓了一把在手上:“饶叔叔,我母神头发真好看啊!” “恩,你母神什么都好看。”他说得轻描淡写毫不犹豫。 众人听了都各自一惊,似乎在庆幸青帝不在。 我袖好兵符,还礼:“华回得中宫,必定记得诸位舍命相助!” 音声渐近,西王母嘴角多了一抹冷笑:“华神,还是快入轮回台吧,在此地灰飞烟灭,老身实在于心不忍。” 我扯下几丝头发,绕在手指上几圈,结了手印,枕骨间丽音笛请出在手,暴涨三寸,放在唇边,丽音起势刚按住横孔,小紫和小玉都捂住了耳朵。 屏息凝神,吹了一曲宫调喜相逢。最后一个尾音刚落,小夏先拍手:“饶叔叔,母神原来每天吹笛子哄小夏睡觉觉的,好不好听啊?” 饶帝扫了周围一眼,西王母和梦母都已经入了欢喜幻境,手舞足蹈地载歌载舞中。以她俩的修为,跳个三天,睡上七天,再调息一番,应该无大碍。炎帝和水神兀自控制着保持不动,但面色有些难堪,两岸的生魂都嘻嘻哈哈笑出声来。冥河水欢腾起来,奈何桥尽头的忘川,突然缓了落势,如水帘洞一般悠悠荡荡地滴着。 “小夏,你的定力着实属于天赋。”饶帝柔柔看着我:“这中宫竟也能这般杀人。” 我结了两个手印拍向炎帝和水神,两人回神看着我,同时笑一下:“华神好功夫。” 我看看饶帝,也笑一下:“对净土无效。” 那亡魂曲被喜相逢一搅和,倒是失了音律节拍,戛然而止。众人都肃穆一下,饶帝抱着小夏,指尖化了一个泡影出来,愈来愈大,大到能容下小夏,放他里头坐着:“乖,只要不出来,叔叔在,你就安然。” 竟然是元神锁定的相思罩,这龙涎大帝还会这种上古示爱才用的神技,还是当着一众人的面,对着小夏使出来。他是真喜欢小夏,爱如自己骨血。小夏甜甜地隔了影障冲着饶帝笑了一下:“饶叔叔,拜托你保护好母神啊!” 昊是青衫一闪,回来正好见到这一幕,也正好听见饶帝俯身对着小夏笑着承诺:“不送你母神重掌中宫,叔叔不会走,一定保护好她。” 炎帝和昊交换个眼色,我尴尬地朝昊靠近一步:“商似乎快到了。” “听见你的笛音,夜摩天君已经就绪。”顺着他的眼光,轮回台边已经列了鬼兵,数目之多令人乍舌:“没想到他幽冥司有上亿鬼兵,只是你中宫圣唱之下,很难有胜算,拖个时间而已。” 整齐划一的重甲天兵,将冥河两岸照得如烈日当空,生魂纷纷避让,受不了这眩目的明亮,我心想这才只是音部,若是光部,这冥河岂不是连生魂都亮瞎眼?果然是一路圣唱而来,我怕鬼族士兵受不了,将我们一众结了信音界,横笛在唇边又是一曲销魂引,果然,曲声一开始,鬼族便跃跃欲试地开赴河口,天兵没有乱了步调,而是统一停下了脚步。我向着河口走了几步,鬼兵继续前行,中宫一部天兵一般配置三千人,鬼兵肉搏打斗是肯定赢不了的,但拖延时间尚有可能,一定不能让圣唱圣言继续,那便兵败如山倒。好在这是冥界,有个地利人和在先。只要我持续吹奏,自信这三界,无音声能敌得过丽音笛。昊与饶帝定力很高,站在我身后,不在界内,怕我被偷袭,各自手中扣了法器。小紫是陪着我练功见惯了,此时恢复首席侍女庄严派头,站在我身前半步,定如身在御庭。 风铃声声,一路摇过冥河,一团蓝光飞行而来,能在下界冥河上铃音御风,自然是我中宫统帅的本事了。我待那蓝光刚要落地,将丽音笛抛向空中,越过那片大步前行的鬼兵,咒语催动,直直立在冥河正中,拦在天兵和鬼兵之间,昊与饶帝不知我这是什么招数,我心想一会儿你们便会知道了。那蓝光成为人形,站在我面前,果然是商,看了我半天,面色迟疑不定。 我酷酷一句:“本宫在此,商蓝,你是要造反?” 整个冥界完全被我的音声所控,隆隆回声传至每一个角落,商蓝,你是要造反造反反本宫在在此商蓝经久不息,响彻天际。 商蓝肃穆地后退一步,提了真气回我一句:“何方妖物,敢充中宫圣女!华姐姐下界游历中,这丽音笛,怎在你手中?” “本宫圣器,如影随形,附之入骨,前方天兵听令,龙华派演,丽音夺魂,即刻归位,本宫既往不咎,否则格杀勿论,商蓝,本宫授你统帅重权,私下冥界,假传龙华大令,毁我二禅天中宫圣名,小紫,该定她什么罪名革除仙籍?” 小紫立刻朗声答道:“此罪当灰飞烟灭,姐姐,念在商蓝不明就里,有眼不识华神也就罢了,连中宫圣器丽音笛都不当回事,商部天兵,可是要随其造反?” 隆隆回音之中,有几人飞身前来叩拜,看来小紫常年在御庭当值,识得她声音的倒是不少。她挥手道免礼。我细看盔甲制式,是几个将军。 商蓝又后退一步:“真真是华姐姐真身?那身边这位便是太昊,这一位,这一位竟然是龙涎大帝!” 西王母的声音虽然弱小,但仍旧清晰可辨:“商神,你可是害了老身两姊妹啊,檀神欲加害华神,本是你们中宫家事,如今可是连累牵连众广啊!” 昊听了立时飞身拎起她丢到小紫脚下:“西王母,你给本君说清楚,谁欲加害华神?” 西王母看了商蓝一眼,闭上了嘴巴。商蓝骑虎难下地也硬着头皮问她一句:“西王母,你给本帅说清楚,谁欲加害华神?” 西王母如逢大赦一般,朗朗开口:“商神,您当初传龙华大令,这内容老身着实不能相信,便上中宫要找华神亲证,商神当时也在场,还是您带老身见檀神的,您不会忘记吧!” 商蓝惶惑地看我一眼,又看一眼太昊,更惊恐地看一眼饶帝,虽然音量很小,却也被丽音笛放大无数倍:“确有此事。商蓝只负责传令,不知内容。” “商神,檀神告诉老身,华神常年满天界游荡,不思朝政,罔顾中宫,甘愿为了一己私情下界,还美其名曰下界游历受苦纯粹是为了中宫大业,接掌中宫两万年来,并无政绩,也没有什么朋友,老身若非你在场连连点头,老身,老身能信她么?华神这叫没有朋友?来一趟忘川能惊动太昊神农也就罢了,惊动水神羿神也就罢了,还惊动了净土尊神龙涎大帝,老身接你这令,就没个安稳时候啊,最近这两,三个月,每天都有来问华神哪一方世界游历中的,一族之王也有,一天之君也有,一国之大帝也有,欲界尊神也有,□□,最高天那不问俗事万万年的天君也有,连佛界的尊者,菩萨都有,您您商神可是害苦了老身啊,老身那妹妹天可怜见的,每天都要面对华神与太昊以及一干大神们,恪守您传的那假大令,推华神及太昊入那轮回台,今日被打得如此之惨,您还一声不知那假龙华令的内容,老身,老身跟你拼了!” 西王母这是为自己开脱,算得上装腔作势一流演技派了,声泪俱下地控诉,传得冥界站着的躺着的无一个元魂生魂真身听不见的。 商蓝颓然地屈身跌在地上:“商蓝的确不知内容,” 我冷笑一声:“商蓝,本宫的兵权,从未离手,你凭什么出兵传令?再有,御庭重规首条,统帅将士无兵符召唤,不许擅自进宫,你有什么资格带离恨天君往御庭?” “这” 几个就近叩拜的天兵此时站在我这边面对她,其中一个轻声一句:“华神,您兵符一出,我们将士都知道您是真身,下臣迎请您回宫。” 这轻声一句传出去,回应是如雷贯耳:“迎请华神回宫!” 饶帝此时又取出那把宫扇扇了扇,轻声问昊:“青帝,你可见过这种兵符?” 昊淡淡一句:“见过,第一次见她就吹了曲子。倒是没召天兵。” 空中忽然轰然一个声音响起,好厉害的功夫,能凌越我的丽音笛之上:“谁在冥河亮我中宫圣器?中书令在此,谁回答本令使一句,音部重兵怎可以私下冥河?” 小紫笑着答道:“小碧么?我是小紫,华神真身在此,当然是华姐姐亮的兵符。音部重兵是来错地方了,没见都在往回撤么?” 就这么大家被空中小碧声音吸引一个空挡,商蓝一跃而起,擒了小紫踏着鬼兵阵往河中央一站。 变化迅疾,小碧落地刚行完礼,便见到这一幕,咬牙执着一招龙华初式便要上前,被我拦住,我迅速撤回丽音笛袖好,轻声道:“不可妄动,小紫在她手中。” 商蓝得意地看我一眼:“撤回兵符了?华神,你只信那离恨天君一面之词,商蓝与檀神并无交情,但今日丽音笛既出,商蓝也不可能再为音部统帅了。华神,您的训条有这么一条,我二禅天女不可道歉,只因犯错才需道歉,二禅天女不可犯错,故而不需道歉。” 我皱眉,应道:“确有此事。” “那好,今日我擒了小紫,是您犯错,还是太昊之错,抑或是龙涎大帝之错?我若杀了她,您无需道歉,但我不杀她,慢慢折磨她,您日后救回她,当然,您一定能救回她,但她奄奄一息之际,您可会道歉?” 饶帝收起宫扇,凌空而起,立在空中:“本宫原准备与你大战一场,却不知你这女子手段招式真不像出自二禅天,本宫此时此刻告诉你,华神没有犯错,是本宫之错,别弯弯绕绕,想要个道歉的机会,便把小紫给我,否则,你商氏灭族之祸缘起于你!你既也是武将,当知龙涎大帝的封号,是本宫湮灭无数魂魄一路打下来的,本宫放下屠刀,并不介意对你这种阳奉阴违小人再开杀戒。” 饶帝到底多大了?我好奇地琢磨着,若他的封号真是大帝,那应该是净土赫赫有名的战将出身,那怎么会沦落在什么妖女的阵中,自己陷落在自己的仙障中抽身不得?真是蹊跷啊。他那时负伤真的很重,周身都被妖息吞噬一遍一般,除了栗色的长发和俊美脸庞还算完好,浑身是伤,可见他今日的五行元神所围的五色长龙,那真是传说中几大劫修为才能成就的崇高境界啊。心神一时间有些混乱。昊看出我面色不对,伸手搂住我:“调息一下?小紫只是她一个筹码,待我去唱个白脸?” 我心想饶帝所言,能收能放,着实功力不是现在的神仙可比,摇头:“昊,还有多少天兵未走?商蓝这么行事,有恃无恐一般,我怕还有变数。” “大帝还想再战商蓝?”商蓝的声音底气十足。 我皱眉之间,饶帝似有了怒意,我暗道不好,飞身挡在他面前,密音传去:“商蓝有隐情,待我问清?” 他沉思一下,退后一步,回我一句:“也好。” “商蓝,本宫听你的条件。”我也无须浪费时间,小紫危在旦夕,至今未出一声,不知情况如何。 “好义气!华神,我只跟你谈条件,那位大帝,想邀战,成全你!”转身冲着河那边仍在原地待命未听我兵符口令回撤的百来号天兵一句:“死士何在?给我上!” 商蓝不愧是二禅天的统帅,用小紫将我牵制在她面前,让那些死士愚忠于她的天兵力战饶帝与昊他们几个,我两头无法兼顾,她一举破灭鬼阵,最后还是肉搏斗法,指望以多胜少。 好在昊的阵法很是厉害,那些天兵正要踩着鬼兵起飞,他与饶帝已经起身拦截,炎帝忌惮真火会伤及鬼兵,守着河谷出口,小碧心念着我,飞身在我身后一步,狠狠看着商蓝。那几位欲迎我回宫的将军,见到战事忽起,有些犹豫,毕竟面对的是平时一起训练,准备同生共死的同伴,一时间也帮不上什么忙。先顾不得这许多了,救回小紫要紧。 我平和地开口:“你倒是识得饶帝,你与他交战过?” “华神开玩笑了,净土不是我随便去得的,我对华神只有一个要求,请华神饮下忘川水。” 我心中一阵疼痛,也许,始作俑者不是檀神,就是商蓝:“这是为何?” “嘿嘿,这是我的要求,你只要饮一口忘川水,便忘记今日一切一切,回到中宫,不会记得我今日所为,我也无须道歉领罪,我们相安无事,你继续当你的中宫圣女,我继续做我的统帅,如何?” 我心想虽然听起来合情合理,但与假传龙华令相比,其中仍有未知情况:“为何?” 她楞了一下,旋即拍了小紫一下,看得我心中一紧:“什么?” “本宫想知道,即便本宫不记得,但饶帝,太昊,神农这一干能都不记得?你岂不是仍旧处于危机之中?” 她身形晃了一下,干咳一声:“我从不将他们放在眼里。来吧!” 小紫被她提着往忘川飞奔,我紧紧跟上,小碧看一眼那边的战事,我瞄了一眼,的确是死士,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心中琢磨着商蓝这几句,不把饶帝,太昊,神农放在眼里?猛听见一众拔剑的声响,那几位将军助战了。我松了一口气,小碧也松了一口气。见我与商蓝一起往忘川跑,昊和姜农一齐出了战界,饶帝也跟了出来,剩下几个将军面对剩下的二十多个死士,似乎还能应对,鬼阵重新结起,一时半会儿,不可能上到奈何桥。 昊一把拉我退到桥头:“华,什么情况?” “我要饮那忘川水。” 姜农一剑扎在桥头:“你疯了!” 饶帝最为清醒,斜着眼睛怪他失礼,冷静地问:“这是她提的条件?” 我点点头,饶帝沉思一会儿,看看昊,昊皱着眉看着忘川前的商蓝和小紫:“她倒是不怕那忘川,但小紫真不能饮!” 饶帝突然一把拎起还在疯魔一般欣喜若狂跳舞的梦母,在她脸上点了几点令她回神:“本宫问你,忘川水可有解?” 梦母看着他大笑几声:“无解。” 饶帝不依不饶地结了净化境,扔她入内,她惶恐地看着我。 “本宫再问你一句,忘川水可有解?” “有解,只是多少劫都未有用过。老身真不知尊神万一届时不管用,会不会再折磨老身!” “说来听!” “喝自己最爱的人的心头血,便能解。” “这是解药?还有没有?” “另一种是喝最爱自己的人的心头血。都差不多,死了一个就能记起,都是交换。不过尊神,您要是觉得自己扎自己心脏一刀死不了,那也不错的,总之是一种解法。只是老身听说,神仙心脏出血,恐怕仙元伤及,不过也有练习这种法门的。” 我踏进净化境追问:“梦母,商蓝修习过这种法门?她为何不怕忘川?” 梦母沉思片刻,皱纹满脸地笑一声:“华神,老身谢你不杀之恩,便多说一句,你是一叶障目,你怎知那女子到底是谁?” 一语惊醒梦中人。饶帝丢下一句便踏上奈何桥头:“我探她元神。” “大帝,你不许过来,我只要华神一人饮忘川,其他人等,都无关!” “我这一生,想记得的事不多,所以没什么。”饶帝又近了一步。 “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她。” 昊拦住我上奈何桥:“沁,你若忘了,我们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我只是奇怪,她为何只要我一人饮。”我倾耳细听。 饶帝果然停下脚步,却是平淡从容地取出宫扇,扇了几扇,香风阵阵:“本宫有些口渴,这里又无其他可饮用水,你便替本宫传些来?” 说完化出一个茶壶,平平推给商蓝。 商蓝拿在手里,狠狠地砸碎:“饶彬,你永生永世都不能忘记是我手下败将!” 饶帝倒是笑得风流丝毫不在意商蓝的无礼:“你栖身在这二禅天女身上,又是为何?这里除了本宫,难道还有别的你手下败将,需要记得你,也不让他们喝?只给华神喝?” 商蓝眼见真身被指认,使了什么法术,将小紫捆缚在忘川前,自己走向饶帝:“你一大劫不动凡心的净土尊神,爱上这个小丫头,而这个小丫头,小小年纪执掌中宫,把你这个老头迷得神魂颠倒也就罢了,还把凤霓的儿子也迷得神魂颠倒,将我好容易习惯的宿主弄得躺在凤霓的池子里主动净化,本尊放下身段让七魔君再弄个妹妹给我栖身,谁知道这个小丫头又把那七魔君这个小可爱也迷了个神魂颠倒三界五行地找,根本没那个心思替我找妹妹,你当本尊喜欢混在个个清纯得要死的二禅天么?本尊是怒这小丫头害本尊四处流浪不得安息,本尊要借这个女统帅的身形折磨折磨她!本尊若是找别的天女,周围都没个男人的,那日子怎么过?忘川,你难道不知道忘川的源起本尊的法门,视忘川若无物,但能叫你们几个统统下去受那情劫之苦,让你们晓得,这个小丫头忘记你们是多么地容易,被忘记是多么的残酷!共工,你可记得玄女?本尊可是陪你玩了好一阵,所以你也不能忘!倒是姜农,本尊很是佩服,你不似你兄弟那般对这个小丫头死心塌地,你的定力着实不一般,喝了五行草,还能捡回一条命来,面对这个圣女,还能不动手动脚,本尊看在你是我外甥的份上,送了新鲜美女共工的妹妹于你,你还就关键时候意识到她不是这个中宫圣女!哈哈哈,好玩也真是很好玩,想起来本尊真不该跟个小丫头计较” 长久的静默,我关心小紫,却不知小碧更急,惊鸟一般地掠起,饶帝知她用意,仅仅一柄宫扇便将商蓝圈在一个境中,昊与炎帝也同时身形闪动,前后拦截,只有我仍旧原地站着。我是红颜祸水啊!小碧救了小紫回来,我立刻结了罡界,水神一把推开我:“等我真水冲净,华神你莫要再沾忘川水。小紫交给我。小碧也来洗一下!” 我看一眼相思罩中的小夏,正贴在壁上看着我们,见我的目光落在身上,甜蜜地笑着,心头一阵温暖,孩子安在,便一切安好。 小玉与羿在鬼阵中催动鬼兵仍旧在战斗,我叹息一声,我是万恶之源,罪魁祸首。这一切都因我而起。桥上大战中,三人围攻一个年轻女子,却不占上风,这个真身到底是谁? 商蓝在境中手心不停地变幻着手印,天界手印多如恒河沙数,实在看不出是什么法门。但终究这个宿主过于年轻,体力不支,渐渐倒在地上。 那个瞬间饶帝一把拉开我:“青帝,莫要结界,这是前次天劫重创时的妖尊无形无神,只是残余的妖息妖识所聚,若你母神出面,可能可以净化,我们断断做不到。” 昊与姜农齐齐后退,见着黑烟自商蓝的百汇穴升腾出来,在奈何桥头汇聚成一张面孔,有着无比艳丽的姿容,在空中对着我微笑一下:“可以忘却,是多么难得的幸福,你不应该放弃。不然,你到底嫁给谁呢?这片世界,男人可以有几千个妻,你只能嫁一个,是不是很可怜?” 昊的法器竖起剑障护着我,听到这一句,一道剑光辟向那张黑烟汇聚的脸的眉心:“本君永远只有华一个!你才是无处可去的可怜!” 黑烟渐渐散开,那声音仍旧在空中:“乖外甥,本尊的姐姐,你的母亲,幸福么?我姐夫也永远只有凤霓一个,幸福么?哈哈哈。本尊难得来幽冥界,下界去玩玩。谁让你们毁了轮回台” 音声渐远,消逝于空中,黑烟也不再,只有冥界原本的灰蒙悲风来回呜咽着。 那阵中的天兵突然停下了武器,昊立刻赶去查探原因,商蓝哼了几声,仍旧没有醒来。小紫倒是被炎帝的真火烤干衣衫之后神识回来:“打仗,完了?” 饶帝无声地站在我身后,龙涎香浓浓环绕着我。我疲惫地回头看他一眼:“是不是她要去为祸人间?” 他手指牵来相思罩,抱起小夏,小夏看了这一路,累了,靠在他肩头闭了眼睛,咕哝了一声:“母神看上去好累啊。” 他拍拍小夏的肩,冲我也是萧索地一笑:“她的确是无处可去的可怜,记得几十大劫的事,忘不掉。现在没有障碍了,你的天兵在迎你回宫,是不是不需要我送你?” 我摇头,又点头。昊和姜农带着天兵来到面前,呼啦啦跪倒了一片,我抬手竭力说一句免礼,真想睡个一百年啊。 然而劲风闪到眼前,尚来不及躲闪,须沛已经在饶帝面前叩首:“帝座恕罪,东方净琉璃天君不肯借兵,但愿意给帝座一件法器,可以带华神立刻回中宫。只是一次只能带一人。所以只有华神一人可以回去。” 双手奉上一个精致的琉璃塔。饶帝接了看一下,放到我手上:“你先回去要紧,虽然可能用不着,但既是净琉璃世界的,还是好东西。” “谁说华神要回中宫?先过我魔界大阵!”空中又是一声惊雷,大雨磅礴而下,惊雷闪电劈开的天幕映照出七魔君那少年明朗阳光的脸,落到我面前,饶帝抱着小夏就地旋转着,罡风腊腊,转出一个界将我们圈在里面。这个魔君我曾经在那场天魔大战中见过,实在不晓得这么个少年,面目没有一个地方带了魔性,却是成名很早的魔头。 圈外,冥河两岸的生魂一起停下了脚步,如听见号角一般朝着我们冲了过来。鬼兵顿时被淹没许多,罡界被反复撞击着,天兵虽然护着罡界,但魔阵实在生魂太多,界面眼看就要破了。青龙和凤凰正要迎出去,饶帝一把拦住昊:“你留下,孩子刚睡着,我去会这小魔头。华神,我让夜摩天撤回鬼兵,你便圣唱?” 我取出丽音笛,心想我又不是只会圣唱,上次观战,这个阵不是没见过,我自有好办法,匆匆关照昊一声:“孩子,就拜托你了,我去。” 昊知道丽音笛的厉害,点点头:“小心!” 度亡曲开始荡漾在冥河两岸,七魔君意识到我要做什么,急得在云头上翻了下来,被饶帝刺通了肩膀,倒是一点不疼似的,冲着饶帝大喊:“快叫她停下,她经不住的,奶奶的我就是来热闹热闹,图个让她记得我,这么玩命?中宫不是只会逃跑么?我马上撤阵,真是服了,服了!她一支笛子要净化整个冥界?” 饶帝凝神听了一会儿,也差点从云头上掉下来。 七魔君手下四使与炎帝和羿鏖战中,被主人一声收手,立时退回去,双方立场摆定,七魔君对着罡界叫着:“太昊,你出来,我们打一场!别人都闪开!华神,我收阵了,你别自杀了!” 饶帝不理会他,念着小夏,持着三尺青锋护在罡界前:“先过本宫这关。既然是一对一,别大喊大叫,开打吧!” “你奶奶的,老七我就不明白,你来趟这趟浑水干嘛?华神呢,喊她来观战,我跟你打就打!” 这魔界的规矩真是莫名其妙。炎帝倒是很熟悉似地,站在我身边解释:“他们一般来挑战,就是这种打法。习惯了。” 须沛不知何时也站在我身边:“华神,我手臂负伤,化不出伞来,雨中冷,借着神农的真火界取个暖?” “请便请便。”我对她很是客气,虽然让我跳了海,但她对饶帝的忠心令人感动。我收了丽音笛,让她紧紧靠着我待着。 她看一眼场中的比试,轻松一笑:“帝座是在指导小孩剑法呢。许是怕两招就胜会逼那孩子发怒跳墙,再招生魂来造孽。” 七魔君的招数也算得上花哨,肩膀负伤也不包扎一下,被雨水一冲,看不出流血,与饶帝过招便是两团剑气纵横。实在很是好看。毕竟这不是拼命,属于招数比试,两人都没有任何杀意,如同作一场剑术示范表演。我不是很懂这种剑道,但似乎心中很安定,觉得饶帝在,便是九个魔头一齐对剑,他也一定赢。 “华神,帝座对你的心意,您可是明白?”须沛轻轻一句,只有我听得见,雷声隆隆,众人都观战中,没人在意她的苍白面色。 “仙使,本宫已经嫁人了,孩子都这么大了,龙涎大帝是很好,华沁铭记在心,时刻不忘。” “华神,这些只是你在人间所为,在天界您尚未有过婚姻的。帝座确实是一大劫未动凡心,后位空悬,太昊能给您的,帝座都可以给您,须沛想问一句,若是您重新有选择的机会,您会给帝座一个机会么?” 我沉默中,她笑了一下,在闪电下看着说不出的鬼魅,手中一柄锐利尖刀无声地扎入我的后背,似乎听见小夏的惊呼,前面的人看不出任何异样,但我知道自己在缓缓倒下,倒在她的怀抱里,冰冷的水和血灌进我的嘴里:“华神,您犹豫了?您心底里知道自己是谁对么?须沛这么做,是希望帝座有个好归宿,您也有个好归宿。饮下这忘川水,忘记前尘,重修仙缘!须沛愿意继续做您的好使女。” “你早就来了,所以知道那妖尊的话,你隐身于忘川?”炎帝见我脚滑了下去,昊的长剑贯穿了须沛的胸膛,在说着什么,搂着我,大概是在唤我的神识吧。酣战的饶帝和七魔君一齐跑过来,听见那魔君怒吼,让昊快点送我回中宫?夏的哭声,大雨中,似乎龙华树落了几片叶子在我的脸上。时间不够,时间不够,龙华尚未开花。那些人的脸上到底是眼泪还是雨水,我歪下身子,看见须沛倒在地上含笑看着我,手中的小瓶仍旧牢牢握着,我把锦囊塞给她,似乎小紫接过去喂着她金丸,不知道锦囊里的金丸够不够救她了。小碧在干什么?我撑着最后的力气说了一句:“带她速去玉池,准备玉魄。她没有伤我,不是故意让我饮忘川水的,不要伤害她!”昊与饶帝在说着什么,两人双手握在一起,真是奇怪啊。应该是关于昊的母亲的吧。水神抱起须沛,还好,没有被丢在这冥界长河上成为游魂。我想起那琉璃塔,意念所及,瞬间便到?意念?神识都没了,还有什么意念? 冥河,我次次记起,又在这里次次忘记。只是这一次,记起的时间很长,血流得也最多,那些关于爱的记忆,是那么深刻,却忘得很快。 仿佛有起空花落了下来,红色的,沁了血,很美。天上和人间,如果没有记忆,那么哪里都没有什么分别。 第26章 魂兮归来 我是我 我也算生逢三界五行新创之时,本已被灭世混沌笼罩了几十大劫的天界,第一个从迷蒙中觉醒,父帝看着下界滚滚的清浊之息上下交战不已,浊息时不时漫上净土,为灵气所埋,终于签发了守护佛国净土的天子令,新创出的天界将来究竟多少会归于净土,多少归于三界,都属于造化功劫,一切只能随缘。久未出现的心魔也在净土积聚了浊息,住空境首先出先了裂缝,实相世界与空相世界本来相互依怙,这么一来天子令的传送便有了许多的障碍,异界便以一个个时空裂缝的形式,将百万亿佛国净土的通道断开。新世再创,总是伴随着魔妖的余息游荡在这些异界,住实境更甚!可惜身在穆宫,根本不知道宇宙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变化,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姐姐姐夫这般厉害的神通也能仙根动摇元神受伤,我怎么会想到离开银色世界,去那方遥远的,与新创的天界又很近的谷香天呢? 世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姐姐姐夫再神通广大,面对实相境,异界,甚至有些住实境,法术无效。这是多可怕的现实,然而我不怕,我心中坚固的是佛力无边,大威德神力早已将害怕两字彻底泯灭,所以我失踪了。留给父帝的信息,只是要去找那雪域的松仁来,印证给父帝看与狮功神通草一般能解弥根酿的彻骨寒。我知道借着信息不畅的乱世,一时间父帝找不到我。心中当下的选择,便是要去见他,是的,见他。当时化世而生的战神还真是颇有几个,然而他不是,他跟姐夫一样,正统帝王家的孩子,灭世之时,他父亲没有等到新世重创便往生了,混沌一开始清浊分离,他这个刚刚接掌谷香天的天君便被卷入了战争,据说,前头那位龙涎大帝往生后是龙树菩萨,龙涎帝后往生后是龙树身边的大阿罗汉,他夫妇之所以往生是担心新世再创时南瞻部州没有大乘法住教,所以以初地菩萨的身份进入轮回,因为没到十地菩萨的不退转境,所以佛史没有记录,也没有个印证,毕竟那么遥远的地方,父帝也搞不清楚是不是有佛住教,是不是本来归属的是佛国。这样的天君,在当时的净土边缘实在很多很多,究竟有多少会不沉沦,有多少真正收到天子令,有多少真正去执行,来不及考证,也考证不了。各方都在保护自己的住实境与住空境,抵制异界的扩张,他也是如此。 只有姐夫知道形势的危急,与姐姐一起驰骋于那些边缘地带,我只知道他们每一次出征回来的时间越拖越长,那说明时空裂缝要么越来越多,要么越来越大。那也没什么,对于我们来说,死是荣耀,只要元魂留得在,色身毁了仍旧可以重获,可想而知异界和实相境的大战会是多么残酷,那怕只剩一副骨架,拖回来修整之后,还是可以重上战场。姐姐和姐夫的色身便是这般回到我面前的,我也因此知道蒙他所救才没有回不来。 修行么,有一种是苦行,我算么?也许吧,实在不能说是一个天子帝姬般明媚华丽的登场,在实境的战阵前御不了光,御不了风,驾不了云光灿灿吹着笛子仙乐飘飘地降临,但也说不上狼狈,每一个人都是灰头土脸血污满身的,我怎么能例外,能踏在雷雨之后血色淡淡的积水中定如穆宫前的华表站得庄严就自己夸赞自己很好了。更遑论那支冷箭穿过发髻被他夹在手中了。冷冷的对峙里,没有盛夏应该有的池塘荷叶莲香阵阵,没有实相境的蝉鸣萤火,只有黑风孤月,只有黑风孤月! 没人指明我那身衣服来自哪里,都内心拒绝承认,我也正好随便答一句姓周,名字忘记了,留日后大家的一个台阶。也顺利地拒绝送我回去,我绝不是来添麻烦的,我是来游历游历,随便转转,对饶萍如是说,她坚持分了两个侍女给我,须沛便是其中之一,小心关照要照顾好我。我很是感激,我来这里,不是蒙受照顾,是来找他的,不过他话很少,那么我也无须多,一切随缘吧。 吹起笛子面对风中的血腥,心中是永远的月白风清。他以为我看过了战场的残酷,会主动回去,他以为他可以吓唬我,那些残肢败骨堆在车上送回谷香天的灵池回身,他总是一声不吭拎起我站在那里看大车启程,在我身后冷冷地听我吹不分喜乐的平安调,要么受战阵所困不是很高兴,也不说什么,拎着我扔在马上看那些厮杀,这么大约一个月,暑气渐渐散的时候,方出了这个异界前往住空境大战,谷香天的天兵还算不差,与其他联盟一起守卫住空境费时不久,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看他们高兴地庆祝胜利,歌舞伎一起寻欢作乐,他唤我去吹笛子,我回他什么?没有,我只是结了一个大威德界吹问禅,问禅是四十八律能演化恒河沙数的禅问的长曲,只要不妨碍我,能吹上一个月。妖女们讨厌听这些,朝我扔的瓜果酒具自然近不了我的身,靠近我自然也被灵气逼退,他衣衫不整地恨我不懂半点风情?破了我的界把那三十六弦的靡音琴扔过来,妖女们很高兴地问我会不会欢喜调子,会不会暖玉生香的欢喜舞蹈,他说什么?他说他觉得我什么都会。我冷冷将那三十六弦一拂,便只剩五根弦,那些靡音自然可以抚得庄重优雅,缓缓的宫调中我继续我的问禅,饶萍要带我回去休息,他不让,要我看着他纵情肆意,我便看着,问禅的音调一丝不差,娴雅高深,是夏夜酒气弥漫的大帐中我的月白风清。后来呢?后来我就在他的马上疾驰,天马踏遍了那方世界的每一个战场,他只希望听我说一声害怕。我选择的是不怕。那次我方知道他身上的酒气后是浓浓的龙涎香,是我打坐调息时万里无云的那个大定中一直看不清楚的人。 回到异界,战阵骤变,魔君出世之象,惨烈的他化自在法术是魔王最为拿手的杀人手段,任何一点法术都能反噬己身,他浑身是伤地抬进来,确实面色一点没有异样,只是让饶萍带我去看他,帐中都是些哭声,我说了什么?哭能好的话,我陪着哭倒也没什么。大喊大叫吵得慌。御医送来药,我看看就知道实在无用,但也只能是尽人事了,念了七遍疗伤咒灌下去,他只冷冷问我是不是不会哭也不会笑。我点点头,不愿意停止咒语,没有理他。他睡着了我便悄悄去炼药,枯枝在异界何尝不是宝,这么试验了几次,算是救回一些兵力,当真是佛力无边。他出不了这个战阵,也知道经不起拖了,内心烦躁,我不是不知道,但实在只能沏茶,他这样高傲寒冰一般的人,怎会要我的帮助。水沸了沏上递给他,他挥开,见那沸水滴在我手上欲拦,我却纹丝不动地重沏一杯,继续递给他。后来呢?后来我走了,侍女说大锅的水沸了,我要去熬药了。知道他悄悄跟着,演示了错流分花于他看。药熬好念了咒语,回到饶萍处,她以为我熬药把手烫了,我点点头,继续吹我的问禅。第二天终于破了阵,大家欢天喜地地去住实境补充粮草,秋风里谷香天送来的稻谷分外甘甜,清香四溢。他来找我的时候我仍旧在沏茶,知道他想问什么,回答也就四个字,错流分花。起身去帮饶萍炊事,出了一桩奇事,盟军赤焰国的朱雀大帝与饶萍正在挥剑对打,这个住实境里明显法术不太管用,两个人也不似在拼命,所以对于歌舞伎在边上大呼小叫我懒得去理,忙着锅里的菜肴和汤,他倒也看看不作声,注意力都在我的锅里,那边朱雀与饶萍打完,方知是为了一碗汤,朱雀非说饶萍管补给,有好东西没给他,所以他的军厨炖出来的汤愣是没有这里的鲜。色声香味触法,我听了哼了一声。他听见了,把我拎到外面场中,当着一众的面问我汤的配方是什么,现在就告诉朱雀大帝,免得为了个厨房破事导致盟军后院失火。饶萍护着我,执着剑告诉他没有什么配方,所有盟军的配给都一模一样。朱雀认得我,当场下拜,至此方知道我是那穆宫两个有封号的帝姬中的安悦,赐封典礼时朱雀的确是六神护法之一,饶彬不信,断不信跟着他三个多月的小孩是安悦法王,觉得我最多是那上千帝姬中一个丢了也不来找的无人关心的那一个。 我不能妄语,只能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碗汤,若他愿意让厨子每天对着这锅念上四十九遍楞严大咒,自然会好喝许多。若是他朱雀愿意对着整个宇宙的住空境每天精进做功课念四十九遍楞严大咒回向,种种色声香味触法,便本质无差无别,断不会丢一个大帝的脸向一个女子仗剑!朱雀似乎脸上的确挂不住,挥剑要砍自己的手,我和饶彬同时去拦,饶萍也急得大叫不可,那一次我感受到彧心中的柔情,不怕法术反噬地卷起我一手夺走了朱雀的剑,说我疯了,要知道朱雀的剑是神器,空手去夺会受伤,饶萍和他闹着玩不是一天两天了,没事两人遇到便一起玩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那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第一次被他护在怀里,第一次见到他真正的担心。我是怎么做的?我推开他红着脸,仍旧平平地说一句可以开饭了,麻烦朱雀大帝忘记在这里见到我,我想回去的时候,自然就回去了,就象当初想来,便就来了一样。取了勺子就去打饭盛汤了。那天晚上拔营赶路,急行军回异界保护昧水通道,腊腊秋风中结大净化界,站在另一边的悬崖上看他的盔甲中法器出手时心中掠过一丝疼痛,两个时辰战争结束,疲惫不堪的将士卧倒休息,我吹着度亡曲为那些魔妖的亡魂超度,知道他一直站在远处看着我,直到晨曦露出天边,我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上多了一支斗篷。我平静地还给他,表示感谢,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从来不要。他愤怒地吓唬我,要带我去地狱看看。我同意了,还稍微有些激动,天天问他什么时候去。他奇怪我如此逼他,我回了什么?选择么,是去,所以便要去,哥哥心里面是万里无云,即便到了地狱,仍是一样,地狱佛土,又有什么分别? 三界渐渐大定了,寒冷的冬天已经到来,通路渐渐开始顺畅,他们这些天君需要选择一个站队了,有很多盟军沦落了,觉得魔妖异界也是一种生存之道,归顺净土需要净化七情六欲,实在是一种自我抗争,还要尊大周穆朝天子为天子,循周制礼教,所以那些我执很重的天君们罔顾天子令的也有很多。我也要走了,寻找安悦帝姬的加急神光大咒圣旨一道又是一道,他是放下屠刀还是别的,我已知道结果,但他仍旧表示不急于回应穆宫。初定之时,魔君们为了保留异界不被永久铲除,结成联盟,召唤他们这些边缘天君,真是化出多少战神,也化出多少魔王啊。魔君联盟特别喜欢他这种没有妻室的新任天君,将在昧水比武招亲。魔女的美丽是媚惑娇艳的,妖女们远远比不上,又会种种他化自在,天界法术有多少,他化自在妙曼便有多少,须弥境也有了法会召唤,清净自在世界的召唤,我不会去请求他放下屠刀,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所以那天半夜,我便留书告诉饶萍,我要去参加法会了,法会上一定有认识我的尊神,我是必须跟着回去了,日后如果有缘,自然还会再见。那是我第一次留下名字,周馨。 须弥境下的雪松应该已经结了果,等着我去采摘,我骑着马到了城外,拍拍小马让它自己回去,徒步了一个时辰来到神峰之下,穿的是来的时候的那身衣服,洗净之后没有再穿过,这一次徒步,没有什么战争障碍,没有弄脏,应该回宫去不会被置疑的。从此山高水长,但我一定在他心里面,剥开松果,一层又一层,敲开硬壳,里面的松仁莹白细腻,是那么柔软的心。我吃了一颗,念着他也这么在我的心里了,即便雪域寒风彻骨,心中也是暖暖的春天,听见马蹄声踏着冬日的落叶,带着我的爱,向我飞奔而来,我捏着手中刚拾起的松果笑了一下,从此记忆里会是怎样的月白风清?羽调的望歌中,栗色的长发拂在我颈间,朝霞映在他的眼眸中,那是我只为他的一笑。 他的质问声响起,凌厉正如在大帐前的灰暗夜色中最初时问我是谁一般:“本宫再问你,帝后为何还不醒来?” “大大大帝,帝后所以呼吸不稳,恐是心神混乱,着实并无大碍,怕是一时间想起许多事,斗战纷纷,只要暂时放下了,便能立刻回神啊!您看,帝后似乎流泪了!” “退下!” “那,那圣旨您不去接一下么?饶小夏王称称看不懂!下下臣告退!” 我的确需要一个选择,于是在快乐与悲伤的记忆中,我选择了快乐。选择从来由心生,容不得半点迟疑。 一迟疑,我就被烫了一下,烫得睁开了眼睛,迎向他满目的悲伤,映出我的眼睛,那悲伤便化开,消散在万里无云间:“哥哥,不不对,夫君,小夏接圣旨可能不太妥当,萍姐姐不在么?” 他笑着抱起我,泪痕在眼角闪烁:“馨,你终究是回来了。饶萍暂时去了欲界会故友。” “萍姐姐在欲界有故友?” 他不顾使女们仍旧在忙着送进喜饼喜团喜糕,一盒盒堆在纱帘边的矮桌上,吻上我的脸:“恩,朱雀闭关是个□□,竟是因为元魂落在昧水被你所救,锁在转生台,真身去寻,所以才有个赤焰国大帝一大劫不上朝的传奇,那真身现在在姜农身上,一直不归位,是为了寻仇。怪不得我混人间只混在他手下了,还叫了他师傅,等他回来定要比一回剑。” 竟是如此造化,竟是如此! 须沛跌跌撞撞跑进来叩首:“恭喜帝座,恭喜帝后,大梦醒来,可喜可贺。须沛急奏,饶小夏王,拒收圣旨,说是看不懂,那延尊者不知不知所措,请帝座明示!” 他沉思一下,稳定地明示:“本宫的儿子若是看不懂,本宫想必也看不懂。那便拒收。” 须沛求救地看着我,我心道灵池真是厉害,她腰伤看来已经好了,冲着彧笑一下:“让孩子拿来看一眼再拒收不迟。” 须沛高兴极了:“多谢帝后,这就请饶小夏王前来。” 他有些不安:“馨,你要不要再躺一会儿?” “父帝平白送了我们两层天,不要难为他了。”使女替我换上常服,挽了发髻,彧方替我插上素冠荷,那延尊者便在殿外行礼。 彧牵了我请他去花厅议事,孩子毕恭毕敬捧着圣旨垂头肃穆地递给彧:“父君,孩儿请尊者回禀天子,这个圣旨看不懂。” 彧接过也不看,直接递给我,我打开阅一遍,不禁好笑,我这父帝当真是糊涂了。上面封了我为大周穆朝安悦自在荣享帝姬,御赐八功德圣水使者,封了孩子为大周穆朝御前喜乐童子。 我笑笑问尊者:“天子是要我们随侍左右?那夫君又该如何是好?” 尊者踌躇一下,摸摸光脑袋:“小神只知天子唤来一干众神讨论如何封赏,这内容小神实在也不甚明白。” 彧一本正经地看看孩子:“饶小夏王怎么看,是继续在这里当小王呢,还是去做御前喜乐童子?” 孩子忍不住擦了一把鼻涕:“小王认为,父君借小王一件神器,小王先回应了天子。既然要小王和母后去当御前送茶玩乐的,不如小王还是在这里听政比较合适小王的身份。拒收圣旨似乎也不太给天子面子。” 彧看了一眼尊者,袖中当真取出琉璃镜给小夏:“亦算一个应对。” 小夏托着琉璃镜给尊者:“劳烦尊神转交给天子,便说小王这件法器乃是父君所借,下次见到必须归还。小王与母后原本想念天子时能拿出来看看,现在就先让天子看吧。” 那延尊者算是松了口气,这圣旨看来孩子是接了:“多谢大帝,多谢帝后,小神这就回去覆命。” 一晃不见了。小夏才站起来扑到我怀里。彧不动声色地化了茶壶出来沏杯茶递给我醒神:“小夏,拿来!” 孩子装没听见一般埋头在我怀里:“母后,孩儿听了一上午的政见,有些想睡觉。” 我方忆起那八功德圣水乃是穆宫出名的神器,一杯在手,饮了便能遍施十方甘露水,化解妖毒魔息更是不在话下,一共大概也就只有那么几个,狮功大帝我姐夫范闻战功赫赫几大劫,才赐了那么一个,如今居然一个便在孩子袖子里。此刻见我不说话,乖乖拿出圣杯递给彧:“父君,这个杯子孩儿还不知道怎么玩。尊者说怕真要等我成年方有使的本事。” 彧倏地倾出一杯来给我喝下,又弄了一杯给孩子:“曼殊沙华的毒你母后虽是蒙香积佛给化了,终归再巩固一下,你么,把这喝了就不调皮了。” 小夏喝了一口,苦着脸看我一下:“母后,真是好苦。” 我叹息一声:“若实在喝不下,拿你那喜乐杯再化一杯便能就着饮了。” 小夏只得乖乖把袖中那只小小的玉杯拿出来递给彧,彧化了一杯给他就着喝了,仍把玉杯塞进孩子袖子里,小夏顿时喜笑颜开:“父君,这个不用上交么?” “是你外公给你的,我要来做什么。”说完把功德杯也塞进我的袖子:“天子是担心你娘两个没东西吃。” “那琉璃镜没了,哥哥要是想知道外头的情况该怎么办呢?”我担心地问。却是忘了喊他夫君。这当儿孩子的太傅们都走了进来,立在两旁,垂头看着花厅的宝石地面。 他袖子里又取了一面出来,看得我和小夏都是一愣:“馨,我父帝母后往生时正是混沌乱世,心知谷香天所处位置,必定会卷入大战,虽说练兵不殆,但还是担心我们沉沦,万劫不复,所以留了这个神技给我们,却是只能在净土和佛国用,也可在交界处用,便是时时照镜知道自己应该站的是哪一方,在异界与三界,只能照自己,不能照别人。是以我当初找你找不到,也真是命啊!你不在的时候,我和饶萍都打了几面,给天子的那面,我加了个咒,只能看小夏。每日只能晨间听政时能看得见两个时辰。他拿到手里就明白什么时候能看多久了。” 那才叫放心,不然什么时候我们一举一动父帝都知道不是很麻烦么?他将那面琉璃镜放进小夏袖子里,小夏立刻惶恐:“父君,是要送小夏去读书了?这面镜子是让孩儿想念父君母后时拿出来看看的?” 彧搂着我爱怜地抱紧一下:“馨,原本我们计划如何养育孩子的,可是还记得?” 我点头将小夏从怀里放下来:“夏儿,母后深知你年幼未满周岁,然我们生在帝王家,肩负的是国民生计,国土安定,国家昌盛的重任,你父君令你听政的确为时尚早,但此系大定之后难得的太平辰光,不籍此好好历练,如何让臣民安养生息,丰衣足食?将来如何能听令于你捍卫净土保家卫国?你父君当年乱世接了大位,若无自小便养就的义务责任在身,如何能在大定之初便让这方世界丰饶富裕,令世人羡慕不已?” 小夏听了一脸肃穆,行了礼端庄地回我:“母后,父君请放心,小夏这就去认真学习治国大道,这个什么喜乐杯,还是母亲代为保管,小夏学业未成,着实没那个心思喜乐自在。” 彧看着小夏放在圆桌上的玉杯,又看着孩子跟着太傅们离去时走得一板一眼,暗暗叹息一声,手扶着我的肩头道:“见孩子这般,我便时常想你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般心忧这方世界,是以总是难得一笑。” 我拍拍他的手,看孩子远去,正巧饶萍往我们这里走过来,便对她开心地说:“我小时候倒是不忧不喜。这个喜乐杯还是先给萍姐姐吧,省得朱雀大帝天天吵着要喝汤,喝不着还老拿剑来吓唬人。” 饶萍拿起玉杯,睁大那妩媚眼睛盯着我半天,方说一句:“妹妹,你你!”于是眼睛里一滴泪打了个转掉了下来:“真是没枉我哥哥这般,这般这般”彧手里锦帕还没递过去,便被她一把抢了捂在脸上。 我站起来靠在彧肩上笑着对饶萍说:“关于记忆,我的选择是只记住快乐的。姐姐你这般,怕是见了朱雀大帝,喜极而泣吧,却又为何这般快便回了?” 饶萍确信我的记忆的确已经回来,红了脸小声答道:“回嫂嫂的话,中宫凰神护法弥勒尊者往娑婆世界住教,为保顺利接掌南瞻部州天盘,一时回不来,唤了姜农去中宫资政,怕嫂嫂醒来回门,到了中宫无人接应。我便回来看一眼,倒是醒了。” 我心中一片中宫的记忆:“确是有这事,我竟已睡了三天多?凰神竟去了那部那方世界了!成住败空,浊世实在他化自在,什么都如此迅疾,时光毫不留情。” “嫂嫂莫要担心,昨日约定时间,饶小夏小朋友跟着我去了一趟二禅天,上上下下所有花童侍女仙官姐姐们,都赏赐了一番,只是后来,竟自己一人召了仪仗回了谷香天。哥哥遣了神足告诉我他平安回了,让我不急回,所以” 我看一下彧,彧含笑咳嗽一声,小声说:“夏儿认为回了天上找到母后之后,便老是在大人间一闪一闪的,很不是个事,便行了大人们的方便。” 我心想不愧是我的儿,也含笑一句:“怕是夏儿心系国事,便是太平岁月,农耕渔织也须天时照应,按时打雷下雨方有五谷丰饶。” 饶萍听了几乎笑倒,捏着锦帕指着彧直摇头:“哥哥我看你真是早早退位算了,小夏这个宝贝承了你两个的优点,坐那朝堂之上,真是,真是,那个活宝样子我是形容不出。” 彧斜了一眼饶萍,不急不忙地递了杯茶给她:“我准备遣他去恩净天接天盘大印,本指望你陪他去,现在看来,我该麻烦另一个儿子了。” 饶萍一口喝干将茶盅放在桌上:“还真是得等等,昊侄儿忙着带着那纸人在太昊宫种花,弄得今年木星雨水不够,姜农请了共工帮忙才算压了那些个请雨折子。不过这接大印确实不能等,是个头疼事!” 我也沏了一壶茶放在桌上:“让夏儿自己去。” 饶萍一个机灵看看彧,彧却是首肯:“那你去问姜农借赤焰国的兵护他。” 饶萍有些急了:“嫂嫂,这似乎不妥吧,小夏如今能领兵?哥哥当年也是成年了才你们这么折腾这孩子,我,我不是很满意!谷香天又不缺兵!” 彧笃定泰山地在我手心敲了一下:“最近圣旨一道接一道,怕又来一道。原本恩净天该是馨与我一起去较为妥当,唯此时馨身体尚弱,上方世界灵气最盛,恐她经不住,香水海么,对于小夏来说小菜一碟的事,就是中间有个迷途国麻烦点,倒不急着去接,先整合恩净天的兵权再去不迟。” 饶萍本来自己倒了一杯茶放到唇边,听了抖出几滴来:“还有圣旨要来?再来一层天?嫂嫂,若当年我要一开始就晓得你是安悦帝姬,我们拼死拼活地在那实境战斗实在没什么必要啊,问天子要个几层便是了,哪里用得着苦成那样啊!” 彧冷冷哼一声:“妇人之见!你先回二禅天吧,赤焰国不肯借兵的话,就让夏儿带队琉璃兵去了恩净天再说!” “别!我去找姜农要兵符,我这苦命的小夏啊,上方世界可不是闹着玩的,我,我让姜农先真身回归朱雀身上,护了孩子接了恩净天再说,你们,你们该月白风清便月白风清,该万里无云便万里无云,我算你们狠!”饶萍捏了咒子便不见了。 彧方温柔朝我一笑,正迎着我的笑意盈盈:“萍姐姐这次算是要功德圆满了。” “将来他两要感谢我们的儿子。趁着圣旨没来,我们去兵营视察一下。”他传音须沛备车。 “父帝这次是有些焦虑了,担心他怕不让你发兵,去找姐夫出兵灭了迷途国。”我自然知道彧的意思,这种默契从第一次见到他就有了。父帝急着见外孙女儿,自然要铲平银色世界与谷香天通路上的重大障碍,若要彧出兵,我们刚成婚不久,孩子又小,若让其他天君发兵,自然落一个徇私的口舌,让姐夫出兵,算最合理的可能。 坐进车里,彧胸有成竹地搂着我:“范闻若是收到天子令,必定遣神足来知会我,我也必定助他,你不用担心。是以我要去借朱雀的大军护着孩子去恩净天,等你好些了,还是须去一趟上方世界,免得觉得我们只遣孩子去,无端得罪兵部。欲取得兵符,此事须得仰仗饶萍同行,有朱雀护法,方有可能。至于迷途国,原本我真是希望昊能助我一次,他欲界天兵实相异界战斗很是强悍,这一大劫任着迷途国强大,确也是我的不该!最近因了佛力加持,花雨幻化成珍宝,造成他们内部斗争不息,确实是好机会,又系事不宜迟。” 见我闷闷不说话,握着我的手柔声道:“此番不带着你,我也不放心。” 我方落下心中大石:“我必不给你添麻烦。” 他闭一下眼睛:“前次你说这句话,宛若昨日,我竟回你娇滴滴什么都不会,让使女给你一套粗布衣裳换了去厨房劈柴?见你坐在枯草间执着刀弄得手上一道一道还很是得意,要你记着随军女子不会唱歌跳舞便只能干这些,馨,为夫实在当时恨你为何不求我那么一声!” “你彼时恨我时又何尝不是在恨你自己,你既要那般恨你自己,我又选择了不求你,那便是各得其所,岂不是个好?”我伸手探开车帘看外面云层密密,怕是要下雨了。 他贴着耳根轻轻一吻:“你事事总能看个好字。” 我大力点头:“原本事事都好。晓得周馨是我,华沁也是我,莎莲也是我。晓得素冠荷在净土是祥瑞花,在天界是起空花,在人间是一种兰花。怎么能不事事都好?” 他怕是至此方完全相信我已经魂兮归来,下得车去巡查六军也是一番愉快模样。那些多年未见的将士见了我啧啧称奇,纷纷取出竹笛吹起问禅,我止不住沁出眼泪,彧看在眼里,牵着我出了主帐坐到草坪上的草亭间,须沛送来一篮鞠果,硬硬的紫色外壳剥开,便是洁白水润的果肉,也是此时方见到金谷真身来拜,居然是个广额宽眉的女子,彧化了小竹叉叉起果肉放进我嘴里笑道:“你那金谷大军俱是我谷香天的厉害女子,那御医也是,你怕并未发现。” 我实话实说,的确未发现。须沛执着寒冰架子四角都摆好,我不由问她腰伤是否痊愈,她答一声好了,但看得出仍有些不便,遂取了圣杯化了水给她饮了,彧不由感慨一句:“前些日子你给帝后饮忘川水,今次帝后回你八功德水,本宫觉得这种报应,很是个爽字!” 须沛立刻大拜要我惩戒,我取了锦帕给她拭嘴,斜了一眼彧:“大帝在下界之时混得真不怎么样,难为你投在共浓一处,找他找得千辛万苦,找到了没多久便被他给灭了,到冥河方又在一起,如此忠义,给当时脑子不太好使的本宫一刀,确属应该,那忘川水么,我喝了不止两次,喝了成千上万次了,本宫感谢你还来不及,怎么提到惩戒二字?若无此一刀,本宫只记得仍是中宫华沁,忆起的仅仅是转生后的一世,为了青帝下到器物世间,筑梦一场,逐梦一场!若无此一刀,本宫怎晓得大帝方是这世界最爱本宫之人,怎晓得人间本宫之凡身真起了念头要去死,第一个跳下水的便是他?怎晓得心底里寂寞荒芜的那个裂缝里面还有一枚雪域的松仁嵌着?却是在樱花树下他栗色眼睛中方才发出新芽来?是以须沛你着实不许再提惩戒二字!” 锦帕顺势被须沛蒙在脸上,这坚强女子的眼泪隔着绸缎从手指溢出,彧闭着眼睛不顾身在大营千万双眼睛注视之中紧紧抱着我,问禅的笛音纷纷停下。我等须沛哭够了方欲唤她好生去养伤,彧已经吩咐随侍赐坐。 我心想既然说了总要说个明白,这忠仆万不能就此失去寻找好归宿好依托的机会,彧却先我一步开了口:“你本是本宫自军中起便遣了随侍帝后的,帝后迷走的这些年,你随侍本宫确实尽心尽力,便是本宫随小夏儿下界,你也私自离宫跟着来,你之心意,本宫不是不知道,不愿给你好脸色看,实是希望你明白,本宫对帝后的允诺,随这净土的永生而永生不灭,本宫的心,永生永世只容得下帝后一个,也只要帝后一个,此处这个不二法门,自本宫见到帝后之始,便已然成就。帝后既已回宫,本宫此刻便命你好生养伤,伤好之后便随侍萍公主,帝后身体尚未恢复,本宫自然一刻不离,方是个心安,本宫的意思,你可明白?” 须沛晃了一晃,颓然地从椅子上下来伏着身叩首:“帝座的教诲,须沛铭记。”却并不起身。 我知道彧是希望我安心,所以决绝一丝情意都没有地驱逐了这女子,虽说在情在理,也本是主仆有别,但终究是个义仆,我俯身扶起她,柔柔解释一番:“世间千般万般事由,唯心这个东西,时刻分秒俱不容妥协,大帝这般安排,实希望你跟着萍公主能沾一些喜气,天上之大,定有属于你的那一个不容妥协,此番前往恩净天接天盘大印,说不定便是另外一方的海阔天空,日后你若有需要本宫出面的时候,本宫义不容辞,随时等你来见!” 须沛这才起身拭净泪痕:“须沛从未想过能与帝后相比,帝座对帝后的情意亘古绵长,前无来者,天上须沛当属最为清楚,须沛私下凡间已然犯了谷香天天规,在冥河更是罪该万死地伤了帝后,承蒙帝座帝后的厚爱,不予惩戒,须沛感激涕零,领旨谢恩!” 这女子拜别离去,天马上的身影略有萧索。我叹息了一声,彧听见也闭了一下眼睛方道:“馨,你若不安心,我哪来的安心?冥河那一刀,若非你定要救她,昊已然伤了她的仙元,那日婚礼,朱雀便再三要我换了她,他诧异我怎能不惊恐她随时再给你一刀?如今你仍很虚弱,不似当初法眼湛然,什么人看一眼,来自何方欲往何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不能让你有一点点意外了,再不能了!你也知心这个东西,不容妥协,今次休怪为夫无情!为夫不管佛国净土,还是三界五行,天上天下,谁再碰你一丝一毫,亦休怪我饶彬大开杀戒,杀他个飞魂散魄!” “哎,哥哥你怎么来的那么多戾气啊?看来都怪我走了那么久,我自己去面壁吧,你这军中我记得还有座面壁山的呀!”我捏着他缀着五谷丰登图纹的衣领讨个娇,果然他绽放一朵笑容,岔了一枚鞠果肉塞进我嘴里:“儿子就跟你一模一样,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那时你每每这般讨娇,我便在想,我们将来生的孩子定也是这般,昧水上捞起儿子,见了他的眼睛朝我这般笑着,是欢喜又是疼痛不说这些事了,你既已选了快乐的,那便坐着,看我跟陆将军比剑?” 我点头称好,使女送来靠枕,那身紫衣分外眼熟,她抬起头来抿嘴一笑:“姐姐!小紫在灵池睡足一天方才能抵得住这净土的灵气啊!以后还须每日睡个一个时辰呢!” “小紫!”但见彧已经站在场中,手中五彩谷穗已经化作一柄利刃隐隐闪着幽光,见到小紫已经在我身边,放心地叱了一声,剑气在场中划了一个界。陆将军也是叱了一声,剑气在界中铿锵不已,此后界中便只有剑阵剑影。这个比试划界的会比较吃力,不能让对方破界而出,界一旦被破即是认输。我晓得彧的剑术超然,与昊的至刚至猛完全不同, 却是不知何时他已经在身边坐着,剥开一枚鞠果,笑吟吟看着我,小紫抿着嘴暗暗笑着执着团扇替我扇凉。旋即知道场中的竟是个□□。 “我问凤霓要了小紫来,丢在灵池泡了一天,资质还可以,抗得过这里的灵气,你在凡间身上带的就是这个小孩?常仪告诉我的,真是忠心,自减天寿下去找你。此番来了净土,自然就不必担心那天寿有尽时了。”他说着又是一块鞠果肉送进嘴里,清凉甘甜。 我笑着想他竟是替我记得这些欠着的恩了:“龙华天女个个都是这般的好。可是哥哥那□□能打过陆将军?” 他握着我手放在唇边吻一下,我知但凡我惯性地喊他哥哥,他便有些心旌摇曳。众目睽睽中我都脸红,他一点没什么:“我若不遣□□,怕三招就输,既是要守着你,当然是要守着,心这东西,从来分不得。” 我化了一杯圣水给小紫喝下去:“喝了这个水,不用去灵池那么远睡觉了。大帝找来了你,倒是不怕昊哪天想起小紫来,满二禅天的找。” 小紫喝了扑哧笑出声:“大帝是找小紫来要回太昊跟姐姐在下界的记忆,说实在的,真没有什么开心的,意外连连,先是不认得姐姐撞了姐姐还不道歉,喜欢了姐姐又笨的误会姐姐,坐个大鸟跑到大西洲去吧,还冻坏了姐姐,结婚本来是喜事,请了个大西洲的对立面当证婚人,先吃金翅鸟王的醋,后来发现鸟王喜欢男人,后来么吃胥广的醋,自己么跟仙官的使女不清不楚的,爱着姐姐吧,又不认自己的孩子,不过大帝在人间也很笨,少主人不不,小夏王找到大帝去救姐姐吧,见姐姐一心要护着太昊,也傻了,跟在浓公主后面,迷魂了姐姐和太昊上了船,还好常仪姐姐帮忙,启了太昊的天眼,与神农相认,这也就罢了,还弄得姐姐跳了海,大帝么虽然跳下去了,却是被神农抢着把姐姐给救了,说实话,这人间啊,小紫没见到什么高兴事,姐姐在樱花树下道了大帝的真身,大帝以为姐姐脑子坏了,小紫发了点力,好歹大帝算记起来些,发了个誓,现在想来,那个誓怕不是给姐姐听的,是给自己听的。然后么我们就奔补天石而去了,大帝那时候才记得了吧,等在冥河把小紫先给救了,哎,这人间实在是去不得啊!” 彧一本正经地表扬她:“总结得还不错,所以说不能分心,本宫的另一个自己笨么也是有情可原,本宫也笨成那样实在不忍回顾。若是回来第一天就改了天盘时间跟二禅天一样,馨也不会受不了时空转换经不住这方的灵气了,还是经凤霓提醒才晓得这也是一个错。昊千错万错,统统都是本宫的错,怪不得他,是本宫第一个找到馨,却是错过了,馨毕竟是馨,在下界不但创了个地球出来,还设了个地盘,不然真躲不过那颗星,小紫,那颗星究竟是谁放养的?凤忆没有那个能耐,檀神胥放回宫了?” “没有,檀神一直在镇星行宫,那颗星只能是胥放放的,现在凰神掌中宫,应该查清楚了吧,但怎么养星星,只有檀神知道啊,哎,小紫也说不好。” 我看着剑界破了,陆将军收了剑,发现界内无人,向我们叩拜:“多谢大帝赐招,小神甘拜下风!” 彧挥挥手:“不必多礼,你们自己继续练。异界战斗,短兵相接居多,虚风界还是需要勤练!” 陆将军领命而去,小紫继续扇着风,我斜斜靠着彧说:“檀与胥放放的,我不太当一回事,如今这般已经大好,不必细究。求凰神颁一个赦令吧。” 彧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是问小紫:“小紫,你怎么看?” “大帝,姐姐,小紫有什么资格可说啊?只是商将军遭了妖尊附体,倒是应该有一个赦令,镇星么,如今胥放何去何从还是个问题,檀神又有了,镇星现在本身也不太稳定。” 彧沉思一下点头:“也是,先搁着。该怎么办,凤霓应该有个交代。这天子令还不来,怕是范闻的神足快要到了,我们先回吧。” 果然如彧所料,我们一回宫,姐夫的神足到了,确实要姐夫发兵灭了迷途国,姐夫请彧协助断迷途国的出路,也到了一道圣旨,要我们年底大祭礼时回去一同告庙。孩子来行礼问安,却是满脑子的国政,还习了恩净天的天规与上方世界的风俗,彧有些不忍,抱着孩子嗅了半天,最后舍不得让太傅带着孩子回那簇新的勤政殿晚饭,与我们一同吃过才准他去看一会儿经书早早休息。 往莲池沐浴,换了纱笼准备就寝,孩子梦游一般推开殿门,喃喃地背诵着什么明政咒,一头扎在我们的床上便流着口水睡着了。累成这样!孩子的随侍在殿外紧张地请罪,我看看彧,彧也看看我,免了罪关了殿门,放孩子在矮榻上,他正是迷糊中睁眼看一眼,一眼看到彧正看着自己,旋即安心地闭了眼睛继续歇了。彧见我盯着孩子出神,轻声问我在念着什么?我下床去吻吻孩子,方回他怀里抱牢他:“在想你小时候是不是每天也这么睡觉。”他晓得我不是说笑,袅袅冷松清香间缓缓答道:“正如你所言,生在帝王家,自然也是每天如此辛苦的。你那些哥哥们不辛苦?” 我实话实说:“不太一样,大多修的是逍遥道,打着替天子出巡的旗号四处玩耍倒是真的,轮到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一个个比三清气跑得还快,也有几个算是刻苦,在尊神法王座前修习,毕竟有个什么事也轮不到他们在前头,也没什么大志向,父帝也知道靠不住,好在天盘在手,时日长得永无休止,便是这么过着。真不能跟你们这些天君比,这些异界怎么出来的,还不是太过悠闲慵懒,造化功劫出来印证考验净土的呗!我若非想知道姐姐姐夫那么大的本事,能伤成那样回来,究竟外面是什么个样子,断也不会跑这么远来的。” 彧叹息一声:“除了异界,还有哪里能伤他们成那样?法术高超使惯了,反噬强大自己扛不住,惯性使然,出手便是法术,所以实战练兵很是需要,范闻那边我回了话,等迷途国内斗再热闹些,让他们几败俱伤了再出兵不迟。派了探哨去看着,小夏去恩净天接大印刻不容缓,就看饶萍的了。馨,你那时那副面不改色勇敢无畏的样子,我想起来就心疼,冥河上那副随时准备慷慨牺牲的样子我也想起来就心疼,方醒过来又奔广寒,如今万别那般对我了!” 我讨一个娇吻他一下:“其实我也害怕得很,可是彼时害怕又不管用,又不是说我害怕了仗就不打了,班师回朝等兵临城下再说了,所以不害怕才是正确选择啊。还有,那时候我想,你虽然很厉害,但我说害怕,你又不见得能保护我,我还是靠我自己了,不给你添麻烦才是啊!” 他喘息一下,看一眼孩子睡得正熟,手指动一下放下床帘。我不由地问:“你在想什么?” “我等周馨醒过来等了三天了,你说我在想什么?” 冷松香里梅花帐暖,最后一度人间轮回,我是莎莲杨,他是我第一个男人,俯身在我耳边说知道你不会,莎莲,别觉得没面子,什么都会的人是很可怕的,你这么抖着,等一下会痛的。回到天上我是华沁,在华严世界往香水海进发的路上,他重复人间这句话,成为华沁的第一个。现在我是周馨,他是我第一个,也必定是最后一个。我抱着他,胸膛上的结痂刮在我的胸前,如松果的刺棘握在指间,疼痛着剥开,里面是他莹白柔软的心。 “我爱你,彧。”我说,作为周馨,我原本要留着这一句,等我们的洞房才告诉他,而洞房,为了唤醒沉睡了太久的记忆,我喝着他心脏的鲜血睡着了。 “我也爱你,馨,我等你这一句,等了很久。” 爱的本质,便似这般,攻城掠地,一齐沦陷。 第27章 再问前尘 凤来仪 我的确噩梦缠绵,这一周只要夜半醒来一定浑身湿透,以致于彧总是无法安睡,搂着我这么到天明,而天明便是时时的快报战事进展,大概推进速度还可以,昊也得空来看过我几回。御医也想尽了办法,只说得出是不安神,再也没有什么奇效的药丸能应付了。最后昊坚决让彧带着我回宫,捏着琉璃塔牵了彧便先回了宫,再回来将我送回彧的手中,彧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遣个分身去那王车。竖起琉璃镜再也看不到昊与姐夫了,应已经在异界设了大营。我欲知道恩净天孩子的近况,他始终不让我看。每日我稍微清醒时彧便御光带我去灵池躺上一个时辰,他则查看疗伤监的状况,受伤回来的将士多了起来,彧安排整理信息的仙官每天都能整理很大一本实战描述,他便读着这些描述踏水陪着我。那异界的时空飞速转换,几乎与人间一样,所以妖魔的繁殖速度也快得惊人,种族与亚种种类繁多,幸而昊实际探过路,所以安排的阵法尚管用,分成众多小分队带了干粮隐身潜入,突袭一得手便又隐身,等待时机再出手,一旦负伤便隐身退回补充兵力人数成队伍再进去,除了隐身别的法术完全不许施展,防止反噬,几乎让妖魔觉得整个国土到处都有天兵在战,如不是时空转换频繁,魔君们真不能再坚持多久。花雨时下时停,魔兵妖兵互相也争抢,堆积的花瓣还有队伍看守,所以突袭的确很容易得手。姐夫那边战况也算是好消息,魔国的大部分战斗力原本都集中在西面,但东面战事吃紧,还找不到对手,令魔君们很是头疼,姐夫重兵压境,前赴后继永无停止的攻击使得主力不能分出部分回向东边,北面的确大多是逃兵,一出去便被甘露王的水族捕捉送往净化境,共工的水族和黑龙族似乎属于在里面闲逛,打一阵时空一变便歇着,等着变回来再打,虽是守株待兔,但昊这般安排也是个妙用,地盘在手的魔君不知该如何变盘,渐渐形成惯性与规律,死伤更加惨重。我知彧还握有重兵在手,他是在等待致胜的时机,果然到了第十天,彧遣了神足进异界找到昊的大营,又给昊五千万大军的兵符。昊捏了琉璃塔回来点将,顺带看了我一下,莹白铠甲在身的昊仍是俊美少年,战事十日面上没有一丝疲惫倦容,依然客气地唤我帝后,要我再沏茶与他看一遍。我恰恰不争气地将茶水泼了,他便知我心神不宁,不禁慨然。 “母后明日便回中宫,她稍事休息便来看你,那处娑婆世界已经全面与铜色山净土开战,结果可想而知,全部超生归铜色山,那方世界已成佛国,你也该安心了。”他看我的眼里如今只有一派疏离。 彧将一袋金谷丸交给昊:“这五千万只是继续扫荡,未到总攻时机,那处神秘的中流国究竟怎么回事?” 昊收好金谷丸略微沉吟一下方道:“似乎是这个异界的枢纽地带,妖息源源不断涌出,使得该处的魔兵战意士气极盛,甘露王玄武大帝与我亲身探过,中央那方黑潭深不可测,那根所谓中流砥柱擎天而立,但该处似乎时空不变。有抓过妖人问过,称浑然造化天成,整个异界乃是由此处发源膨胀至今,中流国君是个女妖,每每相遇,总是被她逃进黑潭逃脱,我下到大约半路再也下不去,被那潭水推出,据说必须元魂去拼方能探底,又或者是个女身方能进黑潭不被推出,母后希望我们等她去探过再做决定,故而只是轮番围着黑潭扫荡,未有大攻。” “甚好,万不可孤身涉险,军中不可一日无帅,你晓得这个道理。杨直够胆色,与你一起探过?” “那是自然,只是她我是说帝后面容竟是又细了几分,她本身就不爱吃东西,你还须哄着些!”昊虽面色不变,但语调有些黯然:“甘露王习惯使法术,用那真水灌入黑潭,被妖息所伤,我捏着琉璃塔将他带回大营,调息之后方好些。恰逢四库天派出的实境战斗兵力约三千万抵达,勾陈大帝成鹏亲率,我们三人交流了一番,同意只分出一支隐身潜入先熟悉地形,其余俱驻扎在空境等待时机,我粗略估计魔军军力还在数亿之间,战术恐怕西线更加诡秘,我们唯有控制那中流国枢纽方能与狮功大帝会合,劈开他们中间一条路来。” 彧看着小圆桌上的几碟小食微笑着叉了一块豆饼看着我,我老实接过放进嘴里,昊用圣杯化了杯八功德水给我就着,我喝了几口浓苦的功德水,小紫急急送进蜂蜜,见到神出鬼没的昊立在面前,脸红红地快步退出去。 “杨直若是需要调息,不妨送他回灵池,成鹏既然赶到了,看来恩净天一行已经无大碍,不日将回朝。”彧竖了琉璃镜给我看,果然,孩子由饶萍抱着,朱雀及一干兄弟围了他们,依旧在天坛,却是仍在比试,见广场中央是个硕大的棋盘,竟然是与我大哥对弈!孩子每每冲着饶萍说一句,饶萍便转而告诉朱雀,朱雀便提气让那巨型玉棋落入盘中,彧放大局面看了一眼,同昊一起齐声说:“稳操胜券。”说完同时一愣。彧收了琉璃镜,手仍旧在袖子里搁着。 我打个哈哈,心中祈祷千万别把扇子拿出来:“小夏何时学了弈棋了?” 彧笑到:“下界时怕是昊所教,来天上方几日便向我挑战。” 我看看昊,记忆随着浓苦的功德水泛了上来,那处叫苏州的古城,那一碗青菜烂糊面,那处沈庄的茶室,那局浓情蜜意隐藏不了的棋盘。昊恰在此时叹息一声:“那面确实味道不错。” 见彧一头雾水,接着说:“让小紫去做,她应该记得。我先走了。” 琉璃塔的清光一闪便不见了。我靠在彧的肩上,他幽幽一声:“那就大军一起吃那面。”唤来于诺交代找小紫要配方,今日吃上一天的面。于诺应了一声,很快又回来叩拜。 “帝座,那面只是青菜与面一起入菜籽油大煮,这端出去,大帅们怕会担忧我们是不是配给不够了!” 我忍住笑意,彧却是看着我不动声色地回应:“那就只给本宫送一碗来,大军还是照旧。” 于诺方起身退走,彧便恨恨地取了扇子扇了一下:“本宫见帝后与本宫的儿子这般默契,甚为宽慰,唯这孩子饮食太不考究,馨,你答为夫一声,那个面到底味道不错在哪里?” 我知他这种时候故意咬牙切齿卖着酸,就是想我撒个娇,埋首于他香风中嗅了一下方道:“重要的不是面的味道,是身边的人,手中的茶,面前的棋局。” “哼哼,本宫就知道他混人间混得比本宫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有你陪他吃面喝茶下棋?本宫只能陪你爬山?” “恩,还抚琴。”我晓得这一句说出去彧怕真会醋翻了,捏着他的衣襟笑得妩媚:“有些记忆还是很美好的,他如你一般,不会表白,我也不怎么样,不太会拒绝。不过你混人间时候还是很会很会哄我的啊。” 彧闭着眼睛似乎陷入在那方世界时的记忆中去了,良久方道:“彼时学了人间习惯,晓得你喜欢那人间叫做超新星的星尘做的戒指,做好了放在身上,指望着最后一次登顶那座神峰成功时能向你求婚,却把条腿给冻坏了,弄得一点自信都没。那时候真求了,你必定觉得对不住我,会答应的,却不想让你那么委屈地嫁我。他是你最初设地盘时指定的七人之一,缘分的确不在我这一边,到那樱花树下生生见他带走你离开,方有幡然醒悟,实属大梦一场。” “诺,如今我与昊就只剩下一碗面的记忆了,前头方提及他便走了,你这扇子也是忍到他走了方拿出来的,他在阵前指挥千军万马,你在这宫里夜夜抱着我,缘分还不在你这边么?” “从来都在我这边,他本来就是我!”彧又叉块点心塞进我嘴里:“诺,另外一个我关照的,得哄着你多吃东西。他原来一定也学我样老哄着你吃东西。你那面一时半会儿炖不好,把这些都吃了便去灵池泡会儿,战事不结束,你这梦魇的毛病是好不了了,不过也说不准,凤霓来头久远,几十大劫前的中宫神树之主,有什么好办法亦未尝可知,她既是要归位了,那确实是个好事。昊貌似很听她话。” “昊对这位母后很是自豪崇拜,我其实也有事情想请教她,她既然知道那么多上古事情,可能晓得那梦母是不是原来有个夫君称作什么孟将军的?” 彧大惊:“你日日梦魇常常喊着孟将军,便是这个事?” 我细细将那梦境说一遍,日日梦魇中零碎画面终于拼成一点点详情。彧握住我的手冰凉冰凉,半晌才说一句:“还好那日冥河没有灭了梦母,如今非但不能灭了她,还需她好好地留着,容我日后问事!”传音要发一道香积令给中宫。凤霓一归位便能读到,内容是要中宫派重兵守护冥河,保护梦母安危。 他现在明白困扰我的梦魇究竟是什么了,似乎略微安心,午饭又哄着我用了大半碗面,便往灵池去让我午睡。自己仍旧忙着读战报查点伤兵充实补给。勾陈大帝本来司四库,这次又派了膳食司的人手来帮忙,安排将士结界加固,好在净化境设在空境,守护起来法术很管用,妖气魔息极难逃逸,净化完全的亡魂一团团收在大车内,夜摩天两兄妹每日遣了无常将军来收,好在甘露王日日都在三界与空境路上施雨,无常将军的部众往来无碍,这样一来省得陆将军再派大车送了,便利许多。我心中有些愤恨自己无能,天天无力虚弱地靠着灵池养着,害得彧这个善战的大帝如今只能当起后勤来。他扩大了竹床,专门辟了一方池子出来以我们与养息的将士门分开,我面上顶着莲叶靠着他香风里每日一个时辰的午休算是一日最好的休息了。 凤霓的御驾先我们到了龙涎宫,如今她虽是昊的母后,执掌中宫,论到天岁也不过比我大了五万岁,但这五万年闭关中精进,功夫好得在玉石桥头站得如龙华神树,梵音鸟纷纷绕着她唱着柔柔净土梵音,小黛与小碧怕受不了灵气躲在御驾内打坐,见到我也只能在驾内作揖。彧旋即解开了琉璃军的禁术,让她们出来围着我嘘寒道暖。小紫送了鲜果蜜酿一众夏日应时来,见到她两兴奋不已。彧请凤霓不必多礼,坐在荷花池畔凉亭中叙事,我就着池畔微风醒神,心中记忆仍旧时不时翻腾一遍。 彧将我日日梦魇的忘川旧事交代一番,解了凤霓派兵镇守忘川保护梦母之惑,凤霓袖中取出中宫几块花牌递给小紫,又摸出一卷画来展开,彧扶着我一起看了一遍,那大约便是昊口中的黑潭的草图,硕大的潭水妖息滚滚自中间的巨柱中涌出。 “昊儿在凤息全息境内传来这份草图,凤霓觉得这应是那异界的地盘之轴,中宫龙华灭世再创,这棵魔树相应而生,二元对立方成三界,我本以为混沌之后大定之初这魔树定会出现在三界,却是落在净土空境中成为异界之轴,卡在上方世界与下方世界的中间,真是妖异!若是上古传说未出差错,魔树需要日日仙魂献祭,方能如此茁壮,但那异界何来日日仙魂?我先来此地看望一下帝姬尊上,回头便去探那处潭底。尊上的面色着实不佳,凤霓觉得还是三身不全导致,此番护法弥勒尊者住教南阎浮提娑婆世界,那方地球如今已归铜色山净土,我籍着昊儿的指点,找全了尊上留在那处的肉身残片,但铜色山国君需要饶帝一道香积令,方能让凤霓迎回,这本也确实是净土的基本礼教,凤霓无法,只能答应回来请示饶帝。若是饶帝觉得平白欠一个人情没有必要,只要尊上行动尚便,不妨摆驾去一趟铜色山,从夜摩天宫下去便是,尊上真身当前,肉身即刻可以召回归位,无需看别人脸色,也不必劳动铜色山出动仪仗奉送往来一番。归了之后,慢慢将养,当会无碍.” “甚好!本宫即刻便摆驾铜色山。下方世界既然此时昆仑境通路已经修复,问那两兄妹借道应属方便。战事此刻总攻尚未到时候,后勤并不是很忙,本宫斥个□□留宫便是。” “饶帝莫急,凤霓亦与您一样,心中诸事唯有帝姬尊上事为最大,尊上召回肉身不难,难的是之后的调息,与此时这个报身是不是能够协调,凤霓不敢保证。毕竟报身法门与原本帝姬的佛门法门同还是不同,尚未可知。” 彧沉思片刻,扶着额点点头:“你有何良策?馨日日不得安歇,本宫日日恨自己无能!难不成本宫还须去银色世界迎来普贤法王子同行?抑或迎请文殊师利菩萨?本宫只知道馨原来修的是华严法门,但法门如恒河沙数般众多,怎可能她银色世界的穆宫帝姬,与色界二禅天的法门相同?这后果本宫实不敢去想!” 凤霓却是缓缓拍拍我的手:“尊上,您自己如何看?您可有信心重新修回肉身报身完全?” “不能这么问她!”彧取些蜜酿扶着我喝了一小口:“她这习性什么都不怕,本宫却是怕得不得了,馨,此事要从长计议,能寻你回来已感谢造化神奇,我着实经不起你有什么意外,不能有意外!” 凤霓愁眉不展地点点头:“凤霓也是怕得不得了,但凤霓明白尊上年幼便潜心修行,佛门的大坚固大无畏早早成就方能如此年幼便有三身福报,尊上指中法器是不是恩净天后的普慧定严戒?却因三身不全,虽然与饶帝恩爱无比,却是不得圆满无法使用,饶帝虽功力精湛,但却助不了尊上,尊上也时时纠缠于残缺梦境,不得安宁,靠着佛身的细小胎元维护着这色身已很是不易,凤霓确希尊上细细斟酌,铜色山一行,去与不去,只能由尊上自己定夺。” 我何尝不知此中危险,闭了一下眼睛:“当然是去。我确实门派归为华严三圣,万一有什么,彧你莫要害怕,送我回银色世界金顶长眠,或者请文殊师利菩萨助我们一下,大威德金刚神力能早早助我醒来。只是怕你又需寂寞孤独那么久。心中不比从前身在穆宫,如今满腹牵挂,实不想离你片刻。” “馨,不用这么快做决定,待孩子回宫再议。为夫经不起再失去你一次,经不起!这便发一道香积令往铜色山,先迎回你的肉身再说。虽说同是净土,放在铜色山也不是个事。” 凤霓却站起来向我道了个万福:“尊上,您醒来时日不长,凤霓另有一个提醒,肉身若非真身召回,来回颠簸不稳,届时再入报身,恐又是一番磨难,尊上还请细细斟酌。” 彧手掌又要抬起,我一眼见到玉石桌上那真空妙有不二法门八个字,用力拦住他:“夫君,周馨既知自己来处,真心希望能与夫君长相厮守,然色身日日梦魇不息,夫君亦难以安歇,令夫君为周馨疲于奔波,甚至不能亲临迷途国大战,如此蹉跎,实非长久,中宫所言非妄语,若不重修己身法门,未几便可能色身亦败散,这不二法门四字乃箴言灼灼,闪耀于真空。周馨,还望夫君成全!” 说完站起身欲道个万福,被彧一把托住:“容我想想,容我想想。”牢牢抱着我颤栗不已:“恨不能替你去受那梦魇折磨,恨不能替你去重修三身,恨不能” 凤霓叹息一声,将一只锦囊放到我手中:“尊上,这是中宫玉魄,我中宫法门,虽不同佛门,但尊上最后一次人间轮回,终于靠着佛报善因,投入清定上师门下,曾经修习龙华三势,实乃中宫神树法门之宗源,正是正统大威德金刚法门,期间因缘际会,凤霓实在感叹佛法无边,弥勒尊者住教娑婆世界,龙华会三度派演,度尽无数善根,彰显金刚神力,尊上,凤霓对您有十足的信心!您当日舍三身拯救凤霓于万劫不复中,如此大菩提行,大菩提道,现法身于如是妙莲华无量慈悲大海中,凤霓相信您必定不会再陷长眠!” 彧见凤霓热泪盈眶,我则捏着锦囊牢牢的,深知我去意已决,晃了一下扶住我:“馨,为夫陪你便是,即便法门排斥你陷入长眠,饶彬终归等你回来,断不送你去金顶,日日陪你在沁馨殿,最差的结果不过如此。” 我噙住眼泪点点头:“不许你如此悲观,我最多睡个三日便醒,母后一定会佑护我们的,中宫都明白佛法无边。我一旦进入调息大定,孩子与昊便拜托你了!” 凤霓冲着彧也道了个万福:“饶帝,安心护着尊上往铜色山,战事如今我已回来,助昊儿担起此大任,创世大战都经历过,凤霓自信不会失败,饶帝不用担心。只是一旦尊上召回肉身,不必耽搁速速回宫方是正道,那夜摩宫阎罗殿阴气森然不进最好。饶帝的龙树法门虽与尊上略有不同,但同是佛门正统,并不排斥,只是凤霓不知是否有助而已,但令尊所留下的灵池是一方圣泉,尊上不妨回宫便入灵池调息。凤霓待你们走后,即刻往迷途国探那黑潭,搞清楚究竟如何能茁壮若斯!” 彧指尖颤抖地捏了一枚玉魄塞进我嘴里:“凰神所言甚是,我们自当速去速回,若此番能令你安睡,也是个大好事。免得我都欲往东方世界求药师佛找解决办法。” 说罢整顿神色,传音备了琉璃卫队摆驾下方世界铜色山净土。凤霓念了声佛号,取出锦帕拭泪:“尊上务必从容入定,万不要心绪过多操之过急,这类大破大立法门,凤霓坚信尊上一定可以醒来!” 我笑着安慰她:“中宫所言及是,周馨必定时时关照己身不涉境界,从容进出。万一中有了那么个万一,还望中宫届时关照夫君莫要悲伤过度,一定安心等我回神醒来。” “尊上请放心,饶帝与昊及小夏儿如凤霓家人,凤霓前生与周天子属于同辈,称得上一部三界的天史,没有什么神奇诡异能逃过我的眼睛,尊上只管安了心,出定之日凤霓保证饶帝定是您第一眼所见!” 彧扶着我坐进銮驾,神思有些恍惚地斥了分身留宫听取战况,与凤霓作个揖便往第三天而去,小紫一脸愁容地领着御医进了随从仪仗的车中,然这铜色山近是分外近,借道夜摩天宫下去便是,阎王兄妹的接驾一概被免,连御道的鬼族守卫彧都要求清场,以免乱我心神。我心中倒是有些好奇那自己一手创造的地球如今是个什么模样,是否仍有实相世界里最美的星空明月,但到得那方土地上,便只觉飞沙走石,那壮美山河苍翠青松小桥流水一概不见,代之尽是泥沙黄土,满目疮痍的广袤荒漠。 铜色山顶的铜宫便是国君所在,梵音清唱中我与彧入铜宫说明来由匆匆见了礼,国君立刻安排我们歇在大殿,让礼官迎请出我的肉身宝匣。铜色山周边倒是青青草原,掌使说明大战刚结束,地球发展太快,最终心性未得协调便有足够技术发现了共存的净土,然战争不息七情六欲种种加速希望得到满足,但在二元世界受到种种限制,与其说是与净土开战导致的毁灭,不如说毁于自己的欲望,尚未脱离肉身四大散败的因果轮回,就试图攻打净土完全控制娑婆世界。好在一切善意有菩提心的神识已经随龙华会的派演纷纷上升到高维度的世界去继续菩提道,所以请我不要觉得遗憾。 想到在人间我们依照二禅天的礼制教化万物,却是忘记成住败空的因果便是轮回的必然,天上一座宫殿多少大劫都能崭新如初,器物世界却能维持个一世便是极好的结果了,对于金属,对于器物的依赖导致人自身一直在退化,从寿命到器官都经不住飞速发展的器物的成住败空,生老病死,无明的来处,无明的去处,未调伏苦集灭道便急于向外谋求发展,终于导致一方俗世的彻底败空。 释尊的万字符烙印在一副硕大的宝匣上,我一见到便心中定了一下,不由下了銮座顶礼,手方触上匣面便是一阵神思恍惚,大威德金刚根本心咒便随着海底轮转动于全身,彧根本来不及阻止我,我便已经一脚踏出巨大的莲花,连着宝匣一起归于法界大定中了。 虚空有多大,华藏世界便有多大,二十层天的一个巨大世界,娑婆世界在第十三层中,肉身需在此层彻底转变,入袈裟幢世界,至善圆满之后,再入胜莲华世界,方能见到最高天,色究竟天的圆满报身。根本心咒的加持之下,我浮在无垠的虚空中,时空相对静止,一切皆空。菩提树下释尊携着文殊师利菩萨与普贤法王子正在讲解大方广佛华严经,那便是大定中第一个去处了,所谓初顿便是华严宗的第一步。 菩提树随着华严三圣缓缓上升往须弥山,继而又往夜摩天,继而又往兜率天,随后便是他化自在天摩尼宝殿,我的莲花有些跌宕,不免一惊,便急速地往下坠落,这一关过不了,打回原形继续从娑婆世界开始往上,只有过了第六天,方能进入普光明殿的华藏庄严三昧中。 按下这不究竟的色身心中的所有念头,让这纷乱的影像人事来去自如,在娑婆世界的一切记忆如潮水一般的来,又如潮水一般地退去,万籁俱寂的那个刹那,莲花重新绽放,菩提树下的庄严法会继续,华严三圣重新与菩提树一起缓缓上升,然而到了第六天他化自在天的摩尼宫宝殿,我再次开始跌宕。这一次一位贤者倒了一杯圣水赐我饮下。看不清容色,只知道终于上升到了普光明殿,灵气湛然的琉璃与金光灿烂的宝殿,普光帝伏着接驾。我一惊,似乎有谁牢牢地扶着我,才不至于再跌下去。他笑着仰起头:“安悦尊上,小神竟在定中见到尊上,一大乐事,一大乐事!” 大威德金刚根本心咒又起,心中暗道破了这个障,便出了欲界天,往真正的华藏三昧而去了,坚固一下莲花,看着普光明殿在虚空中一点一点消散,香水海于风轮上静静地起伏,久违的安乐安住心升起,远处的淡淡白雾中,有栗色的长发在飞扬,身后是朦胧的雪域神峰,松香阵阵,他必定有着,大定一般万里无云的心,必定是有。如平素的功课一般,普贤行愿品在耳边莲花诵,可以下座了,不能沉溺于这轻安的安乐中,必须下座了!收功,回向尽法界尽虚空界一切众生,愿与众生一时同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腿一触地,便被横着抱了起来。“小紫,我们先回宫,你通知御厨送饭,帝后醒了!”风声在耳畔低吟,奇香扑鼻的怀抱中,是彧沙哑嗓音:“馨,知道你不会扔下我的,一定会醒的。灵池里一开始冒莲花我就知道你要醒了。” 沁馨殿中那湖蓝色锦袍的孩子正是我的小夏。“母后,母后醒了?文殊师利菩萨好厉害啊,知道父君的法门可以入大定护法母后啊!”这可爱的孩童掉了手中的经书,忙不迭拾起来顶个礼。 “先别让你母后抱啊,她一定饿坏了,是要感谢文殊师利菩萨,你母后一开始莲花诵我就知道她要回来了。”彧眼眸中的灿烂笑意印在我的眼睛里,这白袍翩翩的伟岸君王,是我的心上人!是我嫁的人,是大定中始终看不清但一直在的人! “妹妹醒了?妹妹呢?”风一般进来的除了饶萍不会有第二人有这个胆子,但是我偏偏错了,朱雀乘风似乎在人间已经成为经典成语了。这二人一前一后拥在床头,挡住我的视线让我看不见小夏了。还好孩子钻进来爬到床上抱着我使劲嗅着。 朱雀华丽的明黄色锦袍上绣工绝佳的龙飞凤舞,看着我咧开大嘴笑着,一边从袖中取出丝帕一把捂住饶萍的脸:“饶彬关照你安悦尊上醒过来只许笑不许哭的,只当是流鼻涕啊!” 饶萍隔着丝帕直点头:“是是是,我有点雨水过敏,都怪杨直。我们还是走吧,哥哥和嫂嫂还是单独黏在一起我比较放心,护法他二人在灵池打坐,我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还是这般黏在寝殿最为合适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不多,我听着正好,这下你安心跟我上战场了?”朱雀是没等饶萍回答便御光抱着她不见了。朱雀御光在净土也已经成为经典成语了! 小紫也是冲进来一般带着一群使女送进饭菜,笑得甚是阳光:“姐姐,太昊在花厅,请求见您一下。” 彧挥挥手:“让他快进来。” 我马上从床上下来坐到圆桌前拿起筷子:“我到底睡了多久?昊仗打完了?” 彧抱起小夏,拉开椅子也坐下:“没到七天,战事没结束,昊,凤霓担心他心神不定会出乱,接掌了统帅位置,别人,昊可能不会让,凤霓,他只能乖乖交兵”彧突然噤声。 昊已经站在我面前,七日?也就这几日不见他确实是憔悴了。这天界最俊美的少年清瘦了许多,显得眼睛更黑更大,青衫也略微宽阔,都是因为我啊!见场面一时沉默,昊强作一个欢颜:“我就是来看看你,你醒了,就什么都好了。既是看过了,我就回大营陪着母后去了。也许一会儿她也要来见你一下?” 我点点头,却忍不住伸出手去扶住他的肩膀:“是不是很累?” 昊忍不住一把抱着我,浑身颤栗。彧只能闭上了眼睛。小夏也埋头在彧的肩头当作看不见。 “我不累,饶帝守着你三天见还不出定,快要去求药师佛了,幸好小夏回来,告诉他路过金色世界时,文殊师利菩萨关照他来告诉饶帝,称饶帝修的法门虽不能助你调息提升,但可以入大定护法,所以他陪你入定了三天,他才很累。你回来了就好了,我先走了。”说完坚定地放开我,捏着琉璃塔,对饶帝轻轻一句:“冒犯帝后了,昊赔罪。”闪身不见了。 小夏扑哧一声笑着道:“父君,昊哥哥抱着母后就跟小夏抱着母后一样样啊!别生气啊!” “父君不生气,的确一样样,父君希望他也象小夏一样抱着父君呢!” 我简直要笑倒,彧放下小夏,孩子乖巧地捧了经书往矮榻上靠着读,一副用功样,当没听见彧到的调侃。彧手一得空便拿起勺子看着我:“我这另外一个我听说你入了定,没到半个时辰就被凤霓夺了兵权,打发他来陪我干坐在灵池当你的护法,成天教育我,或者说我虚心求教也成,说你么哄着不肯吃饭可以喂。试验一下。” 我连连摆手:“自己来自己来,我又不是小夏。”然后以一种令彧瞠目结舌的速度卷完一桌饭菜。看着我半天,龙涎大帝方舔了一下嘴唇开口:“是不是有些撑?去散步?” “能,再吃一点么?”我问得小声。 “先去散步喝茶消消食?”见我坐着不动,提气传音再送些小食来。 我小声地又问:“能把刚才吃的再上一遍么?” 彧有些担心地点头,又传音再送一遍饭菜。随后看到我继续风卷残云扫光,眉头已经皱成一个结了:“馨,去散步?” “别担心,想吃么就吃喽,然后几天不吃也没什么。现在想洗澡,我是不是在灵池晒了好几天了?刚才真担心别把昊熏倒。我好象记得去铜色山穿的就是这身衣服。也是啊,入定了你不敢碰我,只能穿这身,哎,七天不换衣服,这么个大热天。” 彧无语地直摇头,半晌才说:“莲池去洗澡?现在方辰时,不过不管了,一会儿日头上来你又怕晒了,我们走吧。”正要扶着我起身,看见小夏正经状在读经书,含笑道:“饶小夏王今天又借故等母后出关不上朝了?” “小夏改在辰时末刻上朝,不过也差不多了,这就去了。父君,我能抱一下母后么?小夏不怕熏!” 我笑着抱起他,眼泪就这么笑着落下来:“乖儿子,母后再也不让你父君和你昊哥哥担心了,母后以后行事当先考虑你们感受才对,入定时连一声招呼都没来得及跟你父君打,母后真对不起他!” 孩子从我身上滑下来,严肃地对着彧说:“父君,小夏得去上朝了,这哄母后的事,就拜托您了!” 说完踱着方步便出了殿,随侍在殿外紧紧跟上,彧不由笑了一下:“馨,你说他以后能找个什么样的?” 我看着孩子远去的身影叹息一声:“估计跟我相反的吧。他必定觉得我实在太会折腾了,动不动玩什么禅七闭关的。” 彧回头搂住我,紧紧地搂住我:“这天上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经历?当时确实吓坏了,铜色山国君忙不迭地送驾,你在定中又不能碰,我只能化个宫殿让你在里头,再腾云驾雾地落到灵池,夜摩两兄妹至今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晓得我会赔他们个新宫殿我嫌挡道麻烦,就地拆了,一边遣了神足赶去灵池清场,还好你就一朵莲花定在里面,没有耽误其他将士疗伤。一切,还是很顺利的。简直,太好了!我入大定找到你,偏巧还碰到了普光帝,他正向你行礼,你做了个降魔大手印,估计吓坏他了,急着出了定。随后你便开始莲花诵普贤行愿品了。一切简直太好。” “我到他化自在天就上不去了,被打回娑婆世界,后来第二次才勘勘过了,有个护法尊神给我喝了点什么圣水的。” “恩,我看到了,可能是恩净天后。虽然看不清楚,但她似乎一直捏着你的手指,知道那是法器所在一般。好了,我们去莲池,你不熏人,但是肯定没我香,而且好几天了,是要洗洗。”彧抑制不住的喜悦:“说到恩净天,孩子着实是我们的孩子啊,那日在天坛就说了比试,文斗武斗随你哥挑。你哥决定先武斗,再文斗,武斗么朱雀有八个弟弟,九门绝技,文斗么孩子法眼天成,看得很远,下了十盘棋,你哥居然输了十盘,很顺利地移交了天盘。孩子也不白拿,把他外公给的穆宫紫玉牌要转送你哥,你哥吓坏了不敢拿,说早拿出这天子十方通行令告知是代天子亲临,也不必麻烦什么比试了。孩子说为了不仗势欺人,比试是应该的,彻底让你哥服了。到那时孩子方唤了他一声舅舅。我只是觉得怕我们去,结果也不会这么好,这么不留后患!” “是啊,夏儿的应对的确比许多大人都看得远。应该早早定下他的法门来。” 彧点头同意,表示需要详细斟酌,小紫便来传莲池已经结界,可以沐浴了。彧陪着我泡了片刻,我只觉身体从未有过的轻盈,如仍在大定一般的空空松松,诸般的美妙轻安。原来普光帝不是心魔,是真正在定中遇见的,我是真的入了华严三昧了。提气脚尖点着水转出一派涟漪,莲池底的珍珠似乎都舞动起来一般,手中的戒指银光乍现,一缕真气冲上天空,接着便是扑通一声,一个重物跌进水来,彧的中衣兜头套在我身上,手中法器已罡风阵阵将金谷立成金针围住我,自己一手拎出那个重物来。于是我们同时愣住。 湿乎乎一把推开彧的不是杨直又是谁?甘露王脸色煞白地跃上池沿,旋了两圈方将锦缎玄色长袍甩了个半干:“饶彬,你那什么法器,我不就偏巧路过破了你的界么,大清早的洗什么澡!”见到我呆呆仍旧站在水中间煞白的脸顿时黑了半边,手中多出一把湿乎乎的纸扇展开来挡着脸转了个身背对莲池咳嗽一声:“本宫什么都没看见。” 彧收起谷穗笑着搂住我御风站到杨直面前:“现在看见了?龙涎帝后难得高兴跳个舞给我看,全给你搅了!” 我笑着道个万福,冲着杨直扇沿露出的秀目便说:“见过真武大帝。” 杨直手中扇子抖了一下,并不收起:“在在下先行一步,凰神召唤议政殿议事,你两个两个快点!” 说完眼前只留了一滩水,不见了。彧忍不住笑出声:“他这个净土第一水神被你那戒指打落水,传出去着实是大笑话。我们走吧,怕是凤霓来了,他们不敢破了界来通报。” 御风回宫换了朝服,果然小紫来报统帅召唤,战事可能有些紧急,各路援军大帅已经聚在议政殿,小夏王退了朝让出了大殿,已赴太学学习中。彧不急不慌地看着于诺替我盘发,待到樱唇点好,方取出一道香积令放在我手中:“需你的玺方能颁这份诏书。”我扫了一眼,内容很简单,恩净天顺利交接了天盘,诏告全恩净天,同时即日起征召朝臣,有识之士均可毛遂自荐。彧已经落了他的玉玺,我手中退出宝来落在他的印后面,以为了事,他却还在等着:“我若没记错,天后的戒指也是一方玺。”乖乖脱下戒指落在香积令上,果然一圈梵文:恩净普慧定严自在中间空白处一落到绢丝上便现出一方大篆印来:悲智双圆。彧展颜收起香积令交给仙官:“真如我所料,这份圣旨让饶小夏王去颁。” 我不由感慨:“孩子的法门,这就定了吧!”彧点头:“悲智双圆玺一现身,观音古佛必定会收他的。怪不得文殊师利菩萨与香积佛都不收,却是另有明师在等。我们还是赶快吧!” 我握住他的手:“是要赶快了,怕是议政殿就在等我们了。” 他嘴角牵动,俯身嗅了我一下,轻声道:“我是说赶快再要个孩子。议政殿杨直还未到,得等他重新打扮好。” 说完手指在我手心敲了一下,牵牢了便往议政殿而去。沿途的梵音鸟围绕身畔柔柔低唱着:“皇宫又要有个孩子了。”我红着脸垂头紧紧跟着他,使女在身后轻声笑着。 议政殿内坐着凤霓,昊,朱雀与饶萍,勾陈成鹏与甘露王杨直正在小声交谈,只有一人站着,双手在身后交握着背对着大殿门,墨绿的朝服上只绣着几朵白云,这正是不请自来的青龙大帝,上方世界与姐夫一样功名显赫的柳真,88天第一名将。当初混沌大战前化生于银色世界金顶之前华表之下的柳树中,父帝宠爱无比,赐了柳真的名字,一成年便御赐一层应孝天,也从不辜负父帝的厚爱,于混沌大战中第一个接了天子令发兵守护净土,还远赴三界助了彧的同盟,牢牢捍定了天界与净土的茫茫交界。我记忆中没见过几次,即便是住实境的军中,他也从来只斥分身来议事,都说年少成名傲慢看不起一般人,其实彧后来告诉我,他是真身永远在第一线,真正是拼命的战神。年轻气盛是有一些,但最艰辛最困难的战斗往往总是第一个接了,能在上方世界不以皇亲贵胄荣耀世家为后盾站稳脚跟的,他是第一人。我唯一对他有印象的是我的封赐大典,父帝不劳烦其他大神,只安排了年轻的六神来护法,他面目隐在青铜面具之后,只有一双眼睛清澈见底,修为很是纯正的样子。即便是这副面具,我也没见过几次,最后一次是我施展施与大手印时,他正巧来向父帝报告天界大定的战果,他当时似乎有些惊讶,那清澈的眼眸起了些波澜,于我亿万分身的光彩中眨了一下下,但手中的战报纹丝不动。燃灯古佛示现的刹那,他是第一个伏身叩拜的,虽然是彧承接了佛足受了授记,但他却是最后一个起身的。这便是我所有的记忆了。当然还有一次看到他的真面目,那是他与姐夫比武输了之后短短一瞬。 此时青龙大帝知道我们到了,才缓缓转身,脸上依然是那副青铜面具,看不出表情地冲着我们作了个揖:“柳真冒昧前来,见过安悦尊上,龙涎大帝。”仍旧是一如既往的低调。 彧微笑摆摆手:“劳动青龙大帝造访,饶彬请教,不知何事?”面具后的柳真看了一眼成鹏,成鹏整了一下棕色朝袍站起来也冲我们做一个揖:“柳兄弟闻狮功大帝出兵迷途国,杨直的姐夫们后援了六支大军,以为也会通知他助一下,谁知狮功大帝未下邀贴,正逢我往恩净天会朱雀,问他接天盘顺利与否,要不要我派几部天兵助阵,朱雀那时尚未确定,我便顺带拜访了应孝天,说起你饶彬与安悦尊上大婚,天子念着见女儿不方便,令善游戏神通国发兵灭了那异界,他他就有些不高兴了,觉得有战事不知会他,恰逢朱雀遣人通知我不用助阵了,小殿下应对从容,再文斗个几天,天盘应该可以顺利交接,让我速速来助你,所以柳兄弟便点将准备,我在空境与太昊碰面,他已经遣神足知会我,让我告诉你他近日就率军前来,万万没想到安悦尊上入了大定,统帅大印也转给了凰神,他到了空境会了我,欲与你碰个面,赶到灵池,你也入了大定,见了朱雀与萍公主在替你二人护法,只能又回了空境,凰神在三界新创时未识得柳兄弟,只是在混沌大战中见过几次,因柳兄弟远在上方世界,平时也不如我们这般亲近,战事起往往不在大营,所以见面次数实在少之又少,所以所以竟拒绝柳兄弟的助阵。恰好太昊进异界大营告知你二人已出大定,方有今日这次急召。” 这个事情的确难办了,以青龙大帝的威名,让凤霓当统帅,估计他很不舒服。凤霓此番是涅褩重来,年轻得比我方大几万岁,让她领应孝天的大军,怕也有为难之处,毕竟不如其他几位那么熟悉。我正兀自担心中,彧扶着我往御座坐下,同柳真一样站着也作了个揖:“你远在上方世界,愚兄不是没想过麻烦你,但念及路途遥远,便就近请其他兄弟帮忙,你既劳师动众而来,我夫妇感激不尽,只是凰神如今是统帅,帝姬体弱时不时需要入定调息,我也不方便随军出征,所以你看这么办如何”彧尚未说完,柳真却已经兵符在手,往彧手中一放:“我不是来听你这些客套的,先给你一亿,已驻扎空境,陆将军照应了几天的后勤。应孝天兵力上方世界第一,一大劫也没个什么战事的,当练兵?只是小弟另有一事请教?” 彧楞一下,请他落座:“你坐下来说话,你这么着我也只能站着!”成鹏笑了一下,杨直却是站起来扇子扇了一下,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对着凤霓母子作了个揖道:“凰神,其实本宫记得你与青龙大帝也并肩作战过几回的,他既说了你是当时的中宫凤霓,又何必不承认呢?” 彧与我对视一眼,各自明白事情另有隐情。我看一眼凤霓,她居然垂头坐着,明丽的橙红色戎装映出的脸满是无奈一般,细细秀眉颦起,昊则一脸迷惑地看着我。 柳真看了一眼凤霓,并不坐,面具后的眼睛仍旧清澈见底:“小弟想请教,统帅是不是曾经的□□龙华神树之主凤霓?如今转生回来仍旧入主□□中宫?她身边这位太昊,便是她儿子?她转生回来后嫁了风雷?” 于是,柳真站着,彧也站着,成鹏与杨直也站着,饶萍看了一眼朱雀,两人也站了起来,只有我和凤霓,昊坐着,我还高高在上坐在金銮椅上,咳嗽了一下,实在不喜欢这样的气氛,提气传音:“来人,替本尊赐坐!” 彧笑着看看我,柳真面具后不知表情,轮品阶我的尊号最吓人,此时抬出来看他到底给不给面子。进来几个使女抬了椅子又原地放下,柳真行个礼:“谢尊上。”方尴尬地落座。其余人也纷纷回到座位上。 知道彧为难不知如何回答,我笑着见他坐到我身边,也握住他的手在他手心敲了一下,朗声到:“青龙大帝,细究起来,本宫尚需唤您一声皇兄,既然您不喜欢客套,那说起来都是自家人,在朝堂之上论凰神的地位品阶,算过得去,但论到凰神的前世来生,婚姻子女这些家事,皇兄难道不觉得,应该换到花厅书房比较合适?” 凤霓感激地看我一眼,我使个眼色回她。彧沉默着看柳真的应对,我心想我也是个才五万岁的小丫头,这么多男人立在面前,压力虽大,但我们都是女人,总要互相帮助一番。 柳真隔着面具注视着我半晌,眼神竟起了一层薄雾,咳嗽一声道:“确是柳真失礼,不请自来,尊上既是觉得柳真是在为难凰神,那柳真想请教一句尊上,既然柳真是尊上的皇兄,那皇妹的婚礼也不通知一下,是当真觉得柳真是自家人么?凰神的婚姻子女算私事不可问,那皇妹的婚事,我这个皇兄也需当成什么宫闱秘辛不可过问?” 犀利啊实在是犀利啊!彧稍有怒色地看一眼柳真,仍旧平静地说:“帝后的姊妹兄弟众多,担忧本宫应接不暇,便是胞姐狮功帝后亦未邀请,留待天子寿辰与本宫一并见礼赔罪,实无什么宫闱秘辛,柳弟真要问责,确实是饶彬之过,与帝后无关。” 柳真似乎在面具后冷笑了一声:“那柳真请教一下皇妹究竟有何不妥,需要时时入定调息?也请教一下你这个妹婿,将麾下亿万将士的兵符交与一个外人之手,便是妥当?皇妹的法力超然,冠盖穆宫,入个定还需你也入定护法?柳真不能相信这銮座上的色身,确是安悦尊上真身!” 这个话一出口,我晃了一下。朱雀与饶萍齐齐变色,朱雀先大声呵斥:“放肆,青龙大帝,本宫今日在此告诉你,銮座上的安悦尊上,不但是穆宫的周馨帝姬,还是我朱雀的大恩人,你有什么疑问冲着我来,不许侮辱尊上!” 彧握住我的手有些些的颤抖,我敲了他手心一下,取出锦帕咳嗽一声:“朱雀大帝稍安勿躁,皇兄有此一问,周馨十分感激,确实穆宫这么多兄弟姐妹,无一人有此疑问,可见皇兄对周馨,的确关心有加。周馨也有一问,请教皇兄,如何证明皇兄便是皇兄?这面具之后的面目,别人是没有见过,但周馨碰巧见过那么一次。” 柳真怕是真怒了,站起来上前一步:“本宫面具从不褪下,龙涎帝后大言不惭,更证明本宫的怀疑不假,所谓寂灭成圣,怕也是个恍人耳目的说辞,我皇妹当日为一纸婚约展施与大手印惊天动地,法身湛然亿万□□震撼燃灯古佛,可见对你龙涎大帝是倾心爱慕,却能在大婚前几日寂灭成圣,其他人信了,本宫从来不信!饶彬,我皇妹如此待你,你从实说来,这坐上的女子,究竟何人?我皇妹今又何在?” 彧一掌拍在龙椅上龙吟不息:“柳真,你在此咆哮是要与我比试?” “非也。”我站起来走下玉阶,站到柳真面前:“皇兄是想与我比试?可还记得狮功桥边竹林中的紫玉椅?记得紫玉椅上的那个人?那个人手中的那管笛?大礼赞笛音中姐夫与你的那场比试?你以为那是姐姐周荔?”我步步紧逼,柳真步步后退。 “你见到了?坐在那椅子上晒太阳的,是你?” “是我,周馨。姐夫当时说什么了?以为你怕丑,才蒙个面,谁知是太俊,怕不够威严?”我心想这个证明可是铁定定的。 柳真跌进椅子里,手扶着面具稍稍颤抖,说不出话来。彧早就一步拉我靠在肩上:“累不累?他从来都是这个性子,别计较。去坐着。” “且慢!“柳真突然站起身,翻掌便是一个外狮子大手印朝我拍出。 我心中暗道,完了,这个时候我不是他的对手,没有法力能接。彧也来不及出手,却是一个橙红的身影勘勘替我接了这一掌,各自退后一步。也各自闷哼了一声。 当下所有人都跳起来挡在我面前,罡风四起,却被一个泠泠的嗓音喝住:“住手!青龙大帝,不要为难帝姬尊上,本宫回答你的问题!”不是凤霓又能是谁?这手空手对大手印的功夫,着实是厉害啊。 成鹏将杨直,昊,以及饶萍与朱雀拉开:“呵呵,家务事玩玩而已,都别当真,都别当真!” 彧手中的杀气依然聚在指尖,龙涎香四溢,议政殿内满满的氤氲怒意经久不散。另一只手紧紧搂住我,下颚抵在我的发髻上轻声问:“伤到没有?” “五霓掌,哼,本宫等着你的回答!”柳真面具后的眼神漆黑如墨。 “在下的确是凤霓。”两人便这么对峙着。昊却一步拦在两人中间:“母后,不想回答便无需回答。” 彧暗暗一句不好,扇子从手中飞出去围着昊与凤霓结了个护界,一边大声说:“昊,莫要冲动!”正待入界将昊拎出,却见柳真从容地伸出两根手指一动,剑气纵横,凤霓闭上眼睛拦在昊的前面,硬生生受了柳真一剑。血自肩胛汩汩流出。众人大惊,更令众人震撼的是,柳真先昊一步扶住凤霓颤栗不已:“你你怎么不闪开?你你” 彧拎着昊护在身后,昊欲去扶住凤霓,见到这个变故也是踌躇在场中,被彧施个定身咒定住身形,说不出话来。饶萍叹息一声,袖中取出疗伤药瓶递给柳真:“她甘心受你一剑,还要闪什么闪?她如今只有十来万岁,能接你一掌已属很不易了。你这么当众逼她,换做我,也只能这么办了。” 柳真接过伤药替凤霓敷上,眼中一派迷蒙:“借,借灵池一用!”卷了凤霓就没影了。 杨直扇了一下扇子,笑着说:“我们是去灵池看热闹,还是在这儿八卦八卦?” 饶萍却是看着我惊叫:“嫂嫂!”于是,彧也卷起我奔灵池而去。只听见身后一片御风御光的混乱声。神识虽然还在,但真气却是一阵一阵地在涣散,彧的脸时而清晰,时而恍惚朦胧。 听不清他们在八卦什么,只晓得灵池一定很热闹,非常的热闹。热闹得我只知灯火通明,脑海中只有那日在善游戏神通国御庭狮功桥边的竹林中,我坐在紫玉椅上晒太阳,笛子握在手中等一场比武,姐夫知道我好奇柳真的面具后面是副什么容貌,他也想知道,姐姐却不好奇,忙着绘冬日晴雪图好给父帝当寿礼,所以姐夫答应柳真的比武战书,但若是柳真输了,便要褪下面具让姐夫看一下,也好让我偷偷看一下。于是为了防止柳真发现我在偷看,我吹着难度最高的八十一变调的诸天大礼赞,保持一个音都不错,让柳真以为我始终在练习曲子,没有偷看。面具后的少年有一副美好容颜,美好得令人想起宝相庄严的尊者圣人们。他走了以后,姐夫还逗我,问我觉得这个哥哥是不是很出色,是不是姐夫说得没错,是上方世界最出色的天君?可惜不是父帝嫡出,不然是可以承接天子大位的好人选。 第28章 一功一劫 俱真空 黑潭的形势又是一个突变,魔树从中间开裂,迸出浓浓的岩浆,潭水则迅速干涸,圣唱声中冰雹继续着,玄铁却是突然彻底停止了,整个黑潭成为一堆五色斑斓的宝石潭,岩浆落下,又令宝石全部溶解,聚集,岩浆中不时有残肢被恩净天的水枪军拾起装进战车,朱雀与昊的将令也早早扔出去,所有将士将黑潭团团围住,杨直一调息完便弄了座冰山压在魔树的岩浆上,飞行军也迅速将火焰弹改为冰弹重新装备,继续向上朝整个树身攻击,天空中阴沉的灰幕渐渐展开,露出星空来,星空一现,凤霓手中的法华龙息便闪动不已,被溶解的宝石晶体流动着,冒出一根,又一根,数十万根金刚锥出来,凤霓一把千眼叶撒出去,密云路上,破了这中流国魔阵的龙华天女们一个个往上飘着。凤霓高兴地取出丽音笛,吹了一支动听的但我不会的曲子。 “帝后,龙华神树带孩子们回中宫去了!”凤霓噙着泪看着我,我也流着泪看着她,我们都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捷报终于传来,青龙大帝与狮功大帝丑时二刻顺利会师,彧长长松了口气:“传令,结大净化境,继续追剿中流国国君。金谷军与欲界兵力全部回营休整。”帅令刚拍出去,一支神速而至的利箭直入行宫,彧拦腰抱起我伸手接住,副将与守卫目瞪口呆地看着,又立刻反应过来传令去追。 彧取过箭中的黄麻纸匆匆看了一遍递给我,我也匆匆看了一遍递给凤霓:“劳烦中宫给大家读一遍。”昊这时已经换了清简的戎装,英气逼人的脸看着彧搂住我的手,发现我在看他,垂头微笑一下。 凤霓浏览一遍,严肃地读着:“饶彬,周馨,销魂利器毁我基业,夺我夫君,本尊在离宫等你们。地盘归你二人,但我先一用!” 左棠一听立刻掀开屏风,一把将那男人从汤中拎出,却又被凤霓劈手夺过重新扔回汤中:“掌使莫急,魔尊之言有几分可信?待此人能言问清再灭不迟!” 彧颔首:“中宫所言在理,仙魔对立,这夫君二字有待斟酌。”转而向着副将发问:“地盘可找到?” 副将摇头:“禀大帅,正在全力寻找,南方亦有中锋奋追。飞行军已经出动一路往南。大净化境已经完成,已通知夜摩天来追魂。” 昊此时缓步走到我面前微微点头行了个礼:“帝后,可要昊将小夏带来?” 彧看着我,我想了一下,摇头:“先送中宫去青龙大帝处要紧。” 昊楞一下,凤霓脸红:“本宫在此甚好,哪里都不去。” 彧看着昊微笑道:“中宫既不肯动,此地地方开阔,再多个人也好,会十分热闹。”昊会意地一笑:“也是。”说完便不见了。也就须臾便将柳真带到面前。朱雀大笑,扶着饶萍走下秋碟:“萍妹,今儿个这里的确热闹,这行宫也的确舒服,咱们死活赖在这里,就是睡在这旋转木床上也不错。” 柳真身上倒是簇新的应是才换上的墨绿戎装,立领绣着玉龙,怕是为了见哥哥嫂嫂才穿的穆宫制式。金属面具后的第一眼果然是看向凤霓,接着才看着我:“小昊的这个神器不错,皇姐与姐夫记挂你,让小昊带你去看一下他们?” 昊却将琉璃塔交给彧:“你们去会一下也好,狮功大帝正连夜议事。” 彧还未作答,柳真却一本正经地说教起昊来:“你这孩子一点规矩都无,什么你们你们的,弄得跟你平辈似的!你实在不愿意称尊号,便是叫爹妈都是个礼。” 朱雀与饶萍两人一起拍拍昊,朱雀扬着眉拿了一盏茶递给柳真:“小昊有许多个叔叔,你这个最后加入的,倒是头一个管教起来了,他亲爹都没说生个气,你着什么急啊?他亲爹有个兄弟决定天天跟着中宫御驾混,喝茶下棋弹琴采龙华花什么的,哎,这不来了,杨直,喝茶!” 甘露王似乎是去打扮过了,发髻一丝不苟,锦缎水绿色袍子上两只凤凰盘在一起顶着一簇牡丹,手中的纸扇也是甘露宫的杨枝戏水的潋滟图纹,浅笑吟吟地接过茶盏施施然走向凤霓:“中宫请用茶。” 彧与我对视互相笑了一下,唯恩净天的侍女们仍旧目无表情严肃地站立两旁。左棠则觉得身负重任,牢牢盯着屏风内的那个神秘男人,不时加点什么草药在汤中.对我们的玩笑半点无兴趣。真是在其位谋其政啊! 凤霓羞红了脸接过:“多谢甘露王。” 柳真面具后看不出表情,昊见我与彧此时离开大营行宫是不太对劲,又取回了琉璃塔不见了。饶萍喝了半口茶看到这里笑出了声:“哥,这儿应该有棋,让中宫与真武大帝对弈,我一会再找把琴给他两个。” 柳真原本端着茶,此时方送到唇边,听到这里仍旧纹丝不动地细细抿了一口方说:“皇妹的伤好了?” 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的确连彧都比不上。彧不搭理他,扶着我坐下,我点点头:“多谢皇兄关心。” 左棠却是堪堪来了一句:“尊上撑到现在,左棠着实佩服,青龙大帝与尊上法门相同,但日后欲试华严一派法门如何,左棠愿意领教。” 柳真握杯的手抖了一下,看着左棠不禁注视几秒:“竟然是恩净天天宫左掌使,失敬,上方世界医术第一,法力超群的左氏一门。与本宫,与皇妹,确实法门相同。” 左棠方起身行礼:“见过青龙大帝。” 那柳真倒还真不顾虑左棠是女身,起手便是一个招式,左棠也毫不手软,硬碰硬地与他对了一掌,各自闪开半步,左棠先笑道:“大帝好功夫,可见伤了我恩净天天后并非有意为之, 乃是未料到尊上重伤在身,左棠多谢大帝赐教!” 柳真似乎在面具后轻声笑了一下:“左掌使好功夫,皇妹的旧疾,你须全力救助,本宫伤了她,实在惭愧。” 左棠点头:“那是自然,但中宫那处剑气新创,左棠认为大帝可是用了六分功力。”说完看一眼与杨直果真在对弈的凤霓。 柳真此刻方晃了已晃,脚步轻移往凤霓身后一站。饶萍撇了我一眼,彧不动声色地搂紧我小声说:“看好戏还是去休息?”却见昊小心地抱着小夏站在面前,将孩子交到我手里:“硬是撑着等战事消息,眼睛都没神了。” 我唰地眼泪就下来了,孩子伏在我肩上,一见是我,立刻大叫:“母后!母后可是安然无恙,母后可是安然无恙?小夏一直在祈祷,一直在祈祷,圣唱还没学完,明日便能唱全了!” 彧把孩子接过去:“乖,宝贝儿,母后现在还不大好,父君抱着,啊?”孩子对着他一阵狂嗅,小腿直蹭地讨娇:“父君果然护得母后周全啊!小夏就知道这天上除了父君,再无人能拼命保护母后了。” 彧搂着我,强忍着眼泪笑着嗅嗅孩子:“乖,来见过你未曾见过的舅舅。” 柳真站在凤霓身后观棋,凤霓并不理他,杨直满脸春风得意样,弄得柳真有些些的难堪,却是面具后看不出表情,见彧替他解围,忙不迭地欲伸手抱孩子,却不想孩子看着他直摆手,睁大了眼睛:“舅舅?不认识,昊哥哥说伤了凤姑姑,伤了母后的不就是就是带着面具的怎么会是舅舅啊?父君,难道现在戴着面具是流行?” 凤霓此时方站起来,接过孩子抱着一阵狂亲:“小夏儿,我的乖宝贝,姑姑可想你啦!”“凤姑姑,你别离这个舅舅这么近,小心受伤啊!”柳真的确尴尬,伸出的手僵在空中进退两难。 朱雀与饶萍又将孩子抱去哄着,饶萍袖子里取出喜乐杯来弄了蜜酿给孩子喝了:“饶小夏王,你有很多舅舅的,萍姑姑一早就告诉你的啊。这个呢,的确是你舅舅,伤了凤姑姑是有原因的,伤了你母后呢,也是有原因的,都怪那个面具,老是让人看不清楚谁是谁,玩神秘啊,玩出问题出来啦。诺,以后呢,你这个舅舅怕是不会带面具了,你父君说了啊,只要他不带面具,就不会有什么误会了,就什么都好了,也没人会怪他的。” 小夏听得一头雾水,但蜜酿是奇鲜美味,喝了便心生欢喜,所以只是抱着杯子点头。柳真听了,手触在面具上踌躇着。凤霓此时方说了一句:“安悦尊上伤未好,见不得金气。” 于是饶萍真是心想事成,晓得此时再进一步便能完成心愿,笑嘻嘻地看着朱雀,朱雀对着杨直来了一句:“杨直,你可得抓紧了,我那八个弟弟可都想去中宫见识见识龙华神树,你以为你天天穿得美美的小昊就能喊你叔了?昊侄儿的才貌可是三界第一,轻易不喊叔,连我都没给过好脸色,嘿嘿。昊侄儿,你明儿个也弄个面具带上,学某君放个话,找到心上人再脱下!哈哈!” 彧也好奇,看来柳真恐怕真会当众摘了面具,昊此时却是一副坐立不安状,我不忍,轻轻倒了一杯茶递给他,他接过去仍旧不抬头,柳真突然冲着我说:“皇妹,借借一步说话?” 我正要答应,彧与昊同时移动,拦在我面前,看的柳真一愣,凤霓含笑打哈哈:“尊上是真见不得金气,左掌使是不是说几句?” 左棠何等人物,早晓得里面暗藏许多秘辛,摆摆手仍旧关注那神秘男人:“天子的家事,左棠不敢多言。尊上见不得金气还不是撑到现在,隐忍功夫不愧是天后之女啊!” 柳真长叹一声:“柳真确实对不住皇妹,这面具不要也罢。只要皇妹肯原谅柳真!”于是虽然不是万众瞩目,行宫中统共没多少人,但见识了天上很难见识的一幕,那便是青龙大帝的真面目。我一早就见过,不以为然,的确是罕见的帅气罕见的出众,但我自打见过昊,见过彧,这位皇兄,着实不是我的菜。但此刻他真褪下青铜面具,露出本来的清俊脸庞,昊与彧俱是一愣,饶萍捏着朱雀的脸叫到:“你闭关了一大劫,也没修出个俊脸啊!” 朱雀故作恼怒状:“萍妹,我也希望能修出个俊脸啊,可这实在无法!我就琢磨着千万别像你哥那么俊,弄得帝姬尊上甘心从军当使女大半年都不给好脸色看,也不指望能像小昊,往那儿一站中宫造出来的星星都躲起来,漆黑一片的。可这柳真模样么,实在比我强了不是一点点,要不这样,我明天整个面具把自己脸给遮了,我自认嘴还是长得不错的。” 杨直插科打诨来了一句:“嘴是长得不错,能喝汤!”众人都笑出声来。我抱过小夏,孩子是撑不住了,闭上了眼睛。彧立刻接过去拍着背:“都去歇着吧,我等地盘消息。这神秘人物还没醒来?” 左棠点点头:“怕是要好一阵子,添了好几次热水了。大帅休息吧,我看着便是了。” 侍女们听说要休息,立刻忙碌开来,将神檀木树起来,顿时成为一间间房间,速度之快看的柳真直点头:“恩净天兵的确不同凡响,我能要一间?” 彧笑道:“你交了帅印给姐夫了?”柳真纤薄的嘴唇动了一下:“是。你不用急着交,恩净天兵估计姐夫不敢要。你是不是缺”“恩,我缺副帅,就你了。”彧晓得柳真意思,先表态。柳真倒是笑了一下,实在帅得可以:“那今夜副帅留守大营。”彧摇头:“估计都要呆在这儿,边睡边守,你亦需要调息会。”“听你的。” 凤霓自柳真摘下面具便一直不说话,昊倒是与杨直下完了整盘棋。那边朱雀与饶萍一早表态行宫够大很舒服,他们愿意留下,所以彧无法只能让一众人各自一个房间去呆着。自己与我抱着孩子往最里面的寝室去。我也眼皮打架,彧不是不知道,却是当着一众人面不得已,此时侍女们送进两只沐浴汤盆关上门,他立刻把孩子放到床上,伸手便搂住我:“苦了你了,还痛不痛?我也不该问你,你必定仍是忍着!” “不痛不痛,孩子安好,你也没像老早一般弄得浑身是伤,战事也稳定算得上顺利,实在太好。”紧紧环住他,靠在那令我安心的怀抱。 彧长吁一口气:“那快点泡一下就休息?”我点点头,强撑着脱下戎装,身上被金属气弄得有些发紫,彧见了又是闭了一下眼睛:“说实话我很想找柳真打一场。”我想说什么,却无力说。 泡进浴盆顿时觉得舒畅无比,水中似乎放了什么草药令人忘记疼痛。彧等我泡过裹了干净的绸缎亵衣钻进被子,自己方草草泡了一会儿便来抱着我,孩子睡得沉,靠在床里面一动不动,嘴里还喃喃地圣唱着,我握住彧的手,闻着那熟悉的香味便睡着了。这一日一夜分外的漫长,好在魔树消灭了,大家都可以睡个安稳觉了。魔尊是谁,那神秘男人是谁,自然会有分晓,此刻小夏,彧都在我身边,很圆满了。牢牢握住彧的手,握住我最珍贵的人。朦胧中似乎有人叹息着说:“我只祈祷快些结束,好回宫这般守着你。却是还有个最后的围剿,但愿不会拖很久。那纸上的口气我似乎哪里见过。” 我醒过来时似乎周遭极为寂静,小夏不知什么时候钻在彧的怀里牢牢抱着他,两个人一起睡得分外沉。我悄悄下床开了门,守夜的侍女见到是我立刻取了夜明珠替我开道:“帝后是要散步透气?”“几时了?”“方卯时三刻。”我见大厅里那一间间房间房门俱是紧闭,只有一间门开着透着夜明珠的柔柔白光,是柳真还在看大约什么兵法书。真是厉害,战斗不息还不需要睡觉的!左棠蓦地出现,执着夜明珠行礼:“帝后是痛醒了吧,容左棠再施一次针,请来秋碟上坐着。”我点点头,侍女扶着我上了座,柳真听见细小动静轻移脚步出来,似乎叹了一口气,靠在门边看着。左棠一把金针闪着光刺进周身大穴,我忍不住哼了一声,她小声说:“帝后,哼出来,此时无人听见!”我微笑一下,持了咒语随着秋碟转动,很是舒服了,这么坐着已经很舒服了,痛已经是多少年的了,麻木了。柳真小声地问左棠:“我护法你不放心?”“不敢,左棠职责所在,恩净天帝后的安危,左棠身为御庭掌使,不敢懈怠。青龙大帝请回。若是青龙大帝这么早醒来不愿意再休息,不妨照顾中宫,左棠方替中宫施了针。”“我去看一下。” 我心想又是一个嘴硬死活不说的家伙啊!想到在人间时昊亦是这般,在军中时彧亦是这般,此刻这位苦情戏之王柳真仍旧是这般。男人一好看,便说话不流畅?表达障碍?天上人间哪里都一样也不尽然,杨直就是风姿翩翩却能言善道,朱雀威风凛凛也能关键时候憋出一大段委婉动人的表白。心中咒语加强了一些,不能胡思乱想了,安心调息省的给彧添麻烦。秋碟的转动间似乎有什么气息顺着督脉往上冒,神檀确有疗伤的功效,此刻转了片刻已经周身疼痛减弱,灵台也彻底是一片亮白,很是惬意。也不知道左棠是何时收了针,只晓得大椎有浓厚的真气直直进来,纯粹得立刻通往四肢百骸,嘴中忍不住长长“恩”了一声。腹轮间的那微小的元丹似乎突然有了活力,冒出一阵光轮来。我隐隐听见左棠的声音:“大帝,您自己亦需保重。此地仍是异界,恢复起来不比净土。”“我且问你,她至多能受多少?”“度一次能撑个半日已是很好。所以帝座只要有机会有时间便度。不过大帝你与尊上的法门相同,怕是一次能撑个两三日也不可知。”“本是我惹出的祸,这孩子自小便是什么都不说的性子遇上个饶彬也是这种,”见我动了一下,柳真小声叮嘱一句:“皇妹莫动,再坚持片刻。”耳畔擦过衣衫风动的细小音声。 我心道真不能在异界受柳真的真气,但却身不由己,手颤抖着伸出去,立刻有温暖的大手握住:“我在,馨,心无旁骛地持心咒,莫要担心。”顿时牢牢握住彧,他在边上我便放心了,放心了。调息完脚上沉重若铅块的感觉减轻许多,睁开眼睛一看自己仍旧在秋碟上,彧披着中衣站着,柳真怕是回了自己房间没在近旁,昊则打横抱着仍熟睡的小夏也站在一边,颦眉注视着我的秋碟。我下意识低头一看,这只秋碟已被熏得变成黑红色,左棠在我身后轻轻关照:“帝后,莫要急着下座,这是些些的金属魔息,青龙大帝法门与您完全一致,故而用真气逼出了部分。”我坐着就着秋碟转动,见行宫已经大亮,夜明珠已经都换上了宝石灯,只是大门依旧紧闭。听见响动,柳真不知何时又站在眼前,与昊一般注视着秋碟那几层黑红色。 “端的如此厉害,好在皇妹元丹尚纯正,她并未近过魔树,怎会浸了如此之多的魔息?” 左棠看一眼彧,半晌方道:“左棠有些话不太敢说,请龙涎大帝恕罪在前。”彧依旧握着我的手,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本宫恕你无罪,只管说来。” “多谢大帝,尊上曾自行封闭元丹,只留一丝活力,若非今日青龙大帝适逢法门相同得以重新激活,左棠真需费时良久方能做到。因左棠虽然法门相同但身为女身,无法灌帝后过多真气,左棠想请教,这天上有什么人能逼得尊上如此行事?还有,尊上曾受过曼殊沙华与忘川剧毒,若法身安在,焉能伤得了她?再有,尊上亦曾受过亿万种天火炙烤过的魔息残存,左棠实在不明白尊上究竟这几十中劫到底在忙些什么?近日又是什么原因令尊上大婚期间还遭遇肉身归位的剧痛?煌煌大周朝的帝姬,怎么可能有如此经历?” 彧与昊同时晃了一下,柳真稳定地伸手扶了彧一把:“左掌使医术高超神奇,瞒不了她。” 昊这么一晃小夏动了一下,昊立刻轻轻拍着孩子的背重新哄着安睡过去。彧闭了一下眼睛方道:“帝后系本宫照顾不力,本宫” 左棠轻轻微笑了一下:“左棠无意为难大帝,若大帝对帝后照顾不力,那这忘川剧毒,只有一种解药,自残仙元方能取得的解药,多少大劫都无人敢用,帝后确实最近用了,还解得很彻底。大帝若有难言之隐,左棠明白,便是一言不发,左棠也必定使帝后重获健康!” 柳真此时倒是顿顿地一字一句地说:“那便如此!” 昊也叹息一声,小声道:“那便如此!”左棠环视一下三人,点点头:“左棠谨遵各位的嘱咐,那便如此!帝后再转个几圈便可下座沐浴休息了。”说完行个礼笑着去看那神秘人物了。 我方知道身上的中衣也已经全是黑红色。彧不让侍女碰我,抱着我回到寝室,一言不发地轻轻放我入沐浴汤盆。我笑着安慰他:“我现在很舒服了,别担心啊!”他陷落在什么回忆中,根本无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在汤盆中,喃喃地念着:“今日范闻必定有令来,我即交了帅印带你回宫。将那左棠也带回去,将柳真也请回去。” “那魔尊分明是冲着我们飞箭传书,我们此刻离开,岂不是长了他人志气?大局已定,这片异界竟已有了阳光,有那么多大帝那么多净土大军在,我们离开,实在不是龙涎大帝恩净天君所为啊。眼见便要平定这方异界成就大净化境,再坚持几天?” “柳真善战骁勇,此时让他随我们走,的确不太妥当。等会过范闻再说,我只担心你,不放你在身边,又担心!”彧颤抖着解开我的中衣亵衣,对着浑身青紫叹息:“馨,都听你的,你说如何便是如何!” 我哼哼几声便要起来换衣服,战事稍歇,千万不能耽误姐夫大局,彧无法,只得替我换了戎装,也不顾自己浑身湿漉漉地扶着我到大厅,孩子已醒来,侍女正替他梳洗,柳真与凤霓,朱雀,饶萍四人坐在一张圆桌前,膳食司已经送来早饭,却是无人动筷子。唯昊与副将们坐在大门边圆桌上一边用饭一边说着什么。杨直换过了华服对着已经搁在壁前的秋碟问着左芳什么,左棠仍旧在屏风里看守着那泡了一夜热汤的神秘人物,听见我们出来,探头看一眼我的脸色点点头:“帝后此时看面色方算有些明丽。” 杨直悄悄靠近,指着彧浑身的水笑道:“你这失魂落魄样!火焰枪烤会儿?你若没有干衣服,我且给你几身?” 彧方发现自己浑身是红黑的魔水,苦笑一声:“可有快报来?”说着便回房间换衣服,杨直紧紧跟着:“一早便有,副将收了,你姐夫和我的姐夫们下令将魔妖原本栖身的房屋一律推倒,按九宫八门位置沿着各个城池种树,运来了几万车树苗。司造军已经带着各路大军分发了,早饭后便种树。成鹏也已经快报张象让后勤送完伤病便运树苗来,这片贫瘠荒漠,很快便是绿洲了。只是我们仍未找到中流国的地盘,等种完树看看有没有发现。我也等都种完了再降雨。” 柳真见我看着孩子梳头发愣,与凤霓一起站起来。我就奇怪这四人一桌不动筷子什么原因,饶萍已经笑着对我道:“皇嫂,青龙大帝说大帅与皇嫂不来,我们便不能吃。朱雀恨不得跑去跟小昊一桌呢。” 孩子梳理完整一本正经地行礼:“儿臣参见母后。”我一把欲抱起来,柳真已抢了个先:“你母后尚未复原,舅父抱会儿?”孩子怕已知道这个舅舅没有恶意,看了凤霓一眼,大眼睛眨了一下甜甜地一声:“舅父原来也这么好看。”柳真笑着亲他一下:“你这喜乐童子着实喜乐,舅父带你回应孝天玩?”孩子抿着嘴想了一下点点头:“是不是离恩净天很近?小夏如今要上朝,若是有圣旨再往恩净天去颁,顺带能找舅父玩一会儿。” 柳真彻底服了小夏那小大人样:“你不过几个月大,饶彬竟让你上朝玩?” 彧换过朝袍出来搂住我,含笑道:“我儿子不仅替我上朝,还往恩净天传了兵符领了大军驻扎空境驰援。”小夏从柳真身上滑下来,牵着彧的手,又牢牢握住我的:“舅父不知,母后身体欠佳,父君要一步不离地照顾着,小夏若不上朝替父君母后分忧,难不成还要劳动昊哥哥么?” 昊那边正用完早饭捧着杯茶走过来,听了停下脚步,柳真却是一眼扫过去看住他:“照理的确应找你昊哥哥方是个理字。”杨直扇子一收往手心一敲:“照你柳真的理字,饶彬还需娶了凤霓方是个理,你说呢?” 饶萍听了立刻捂住嘴,朱雀本来急着要吃饭,听了大笑:“甘露王这个理字甚是在理,哈哈!” 凤霓此时一声:“诸位是不是可以用饭了?”柳真的浓眉跳了一下,然面色仍旧四平八稳,看了杨直一眼,对我我:“皇妹倒是不说几句。” 我心想这时该你说话,却是拉了我做挡箭牌,彧抱过小夏嗅一下开口:“你昊哥哥才貌太过出众,混上方世界比较合适。” 我就着彧的话立刻说了几句:“昊确实适合上方世界。皇兄其实晓得甘露王是在说笑,妹妹我不太会说话,觉得这种大事,皇兄应该请教中宫方是个理字。” 本来我就是接着说笑一下,暗示柳真该表白就表白,该表态便表态,谁知柳真尚未开口,昊倒是一步靠近我:“昊的事,不劳帝后费心,母后在哪里,昊便在哪里。” 彧怕是此时确然相信昊的确不善察言观色,皱了一下眉:“中宫正等诸位就坐,边吃边聊?” 侍女立刻排了椅子,送上饭菜,凤霓冲着昊便是一句:“昊儿若是得闲,喂小夏儿一起坐着?” 昊将茶杯递给侍女应了一声,抱起小夏坐在凤霓左手边,一众人自动空出凤霓右手边,柳真一副无奈样子方坐下,恰是在我边上,彧是断断不愿意让我贴着昊坐的,朱雀看在眼里,取了筷子便往饶萍碗里布菜:“战后我与萍公主择日成婚,诸位既然都在,就不另行通知了,一定请捧场!”小夏第一个说好,快速咽下口中的饭菜:“朱雀叔叔归位了,那小夏就不明白农叔叔怎么办?” 朱雀看一眼凤霓,双手抱拳行了个礼:“那个色身还需劳驾中宫照看,混在欲界也好,混去上方世界也好,随中宫。” 柳真暗暗看了凤霓一眼,凤霓也看了他一眼,布了菜给小夏碗中才道:“朱雀大帝放心便好。战后还有大事要办,帝姬尊上的大恩不报,凤霓不会离开三界。” 杨直晓得柳真顿了一下,筷子也放下彬彬有礼地对着柳真点点头:“中宫侠义,多少大劫一贯如此,杨直佩服中宫,恰好在三界认了个水神做干侄儿,战后我便搬去三界那侄儿的房子住,中宫随时召唤,杨直随叫随到。” 昊看看彧,彧嘴角含笑地哄着我又吃了半碗饭:“杨直这话应是对着凤霓所言,却看着你皇兄说得信誓旦旦,甚是滑稽。” 这边饶萍实在憋不住,把一干侍女副将都赶远点,不顾朱雀拦着开口:“柳真,我们好歹认识一大劫又几十中劫了吧,如今方晓得我皇嫂所言不差,你还是个俊小伙,可惜你们这一堆同龄青年啊,除了杨直能说会道,其余的都有点口吃症还是什么闭口症的?别人么我也不好说,你们几个我饶萍算是说得上话了吧,就拿我哥当现成例子,对着我嫂嫂左看右看都看不够,就是不会开口!”说了一半见到小夏窃笑不已,一筷子点过去:“大人说话小孩先别忙插嘴哈!说的就是你父君!傻乎乎地撑着不睡觉听你娘吹笛子,偷看你娘洗衣服,偷看你娘做饭做菜,真当了你娘的面自己恨得自己咬牙切齿带着你娘把那混沌战场都跑遍了还是憋不出一个字来,非要到你娘要回宫了,才奶奶的什么都不顾了,连大军也不顾了,回朝也不顾了,自己是个天君也忘了!再说后来吧,你娘迷走了,傻乎乎的一个人忍着这么一大劫,奶奶的,朱雀你再拦着我不许我说话我不嫁了!柳真你好好听着,还有小昊,别楞楞看着我,喂饭!你也顺便竖着耳朵听听!你也差不多是个不会说话的料!奶奶的我老哥不仅自己差点误了他自己的大事,还误了我的,朱雀笨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没事就找我打架,也是憋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还奶奶的憋了一大劫!现在知道要时时哄着我了?你现在晓得往事实不可追了?你现在看到我哥就当你现成例子时时关照自身哈,奶奶的找到我嫂子了还不小心陪着,弄得我嫂子又是冥界战事起,又是掉琼池,还跑去什么广寒打仗,又奶奶的被自己谷香天禁术伤了,就这样了还不好好看着,还玩什么花雨追踪,封了天门急的我嫂子差点又把元魂给拼了,奶奶的好容易成婚了,在自己朝堂之上还让我嫂子中了你柳真的什么降魔手印,我饶萍就在这里给你们说清楚了,有什么话别奶奶的再憋着了,难不成还需让我们姑娘家反过来求你们?这么憋着再出点什么事,就跟我哥如今一样,打个仗还得把我嫂子带着,不然连柄剑都握不住!” 饶萍说到最后泪如雨下,朱雀急得也不顾众目睽睽抱紧了她:“莫哭莫哭!”这边彧也只能紧紧抱着我闭着眼睛说不出话来。昊也执不了勺子扶着额头看着碟子发愣,小夏只能自己闷头吃饭。凤霓看着我无声流着泪,我也只能陪着她相顾无言。只有杨直也放下了筷子扇着扇子看着柳真,柳真似在细细琢磨着饶萍的话,长长叹了口气对着杨直便问:“你那侄儿不在乎多一个叔叔住他房子吧!不然你替我买个什么房子的?” 杨直等了半天以为他能说些动人誓言之类的,却是这一句,合了扇子一本正经地摇头:“中宫之主御驾在这桌上呢,你让我替你买什么房子?三界不都听她的?” 饶萍却似乎对柳真的表态很满意了,哽咽着推开朱雀对着柳真便说:“你搬那儿也是个应对,但不开口住那儿几大劫还不是跟你住应孝天一个样?” 昊突然似想明白什么天大的事一般,轰地站了起来,把一众人都惊了一下,唯小夏捧着饭碗此时放下,心满意足地来了一句:“孩儿听了这半日,觉得面子这东西真要不得,又不能当饭吃!”昊跟着大力点头:“小夏说的很对,面子这东西真是个垃圾,不要便扔了。饶帝你宫中有什么职务我能做的?我只要日日看着她便是个心满意足了!” 饶萍与凤霓同时定住,柳真方到嘴边的话是生生吞了回去。彧痛苦地皱了下眉头,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凤霓喃喃地颤抖着手扶着昊:“昊儿,你竟是知道了!” 一桌人只有杨直与柳真还不明就里,朱雀大口喘气,憋住一句话来:“小昊你随我回赤焰国。你我好歹做了十万年兄弟!丽景天你若看的上,咱们还是与从前一样!” 柳真虽还不甚清楚状况,倒是立刻表了态:“轮不到你,中宫的事便是我的事,昊侄儿愿意在中宫,那便在中宫,愿意去应孝天便是应孝天,旁观者清,昊侄对于皇妹似乎情意特殊,虽是饶彬的一个小麒麟被中宫养育,怕与皇妹有些什么过往。中宫若是仍要掌中宫,我陪着便是。昊侄若是想在龙涎宫呆着,妹婿不必安排什么职务,照应自己,岂非应该替妹妹妹婿照看孩子也是个上选。饶彬你说我说的在不在理?” “不在。”凤霓冷冷回他:“昊儿此生便是我的孩子,天命尚在一天便是我的孩子。”柳真见凤霓语调冷冷,有些急了:“霓妹,你此生也是我的霓妹,天命尚在一天还是我的霓妹,昊儿我便当亲骨肉照顾,你们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饶萍算是彻底心满意足:“就这么说就这么说!”昊却冷冷一笑:“昊何必拖累母后,认个陌生人作父,也不再麻烦饶帝,这便去会那魔尊!”深深看了我一眼,就地消失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凤霓,彧与朱雀同时跳起来也无法抵挡那琉璃塔的法力。这种时候,我忍不住那锥心的周身疼痛,我再也忍不住了!左棠的声音最为清晰:“闪开!帝后经不住大悲大喜,快替本使上大蒸!”我眼神涣散地拉着彧:“昊是去送死,要救他,快点救他!”便又沉入昧水一般冰冷地失去了神识。 “我不要你做我的女朋友,我要你嫁给我。”“西施也是这个病,就当我是夫差。”“记得姑苏秋夜好,玉钗恩重是前生。”末日的烟火中,昊那时是林治强,无法抗拒一见倾心的人。 那寿命越来越短的人间轮回,最后一次,记忆是如此的清晰!“钻石华年?有她,才有华年!”“所以我才身不由己地有一种急迫感,思理,你是别人眼里特立独行骄傲高贵学识渊博拒人千里的ysl,我眼里你只是个纤纤弱质的女人,一心只想着要把这世界上最好最美最珍稀的给你,只要你在我怀里,明天就是末日又何妨。思理,我想每天都和你一起迎接日出。这个盟约来就来吧,随时欢迎。人固有一死,没什么可怕。”“我们已经换过婚书,前世来生我搞不明白,这一辈子,你的身份便是林太太了,时刻要记得!”“盛装舞会,真希望你是为我这么打扮。”“我回头解释。”“你也觉得她是在跟我赌气?不是由衷讨厌我?”“哦,那我声明一下,我不是多巴胺狂热者。倒是奇怪,宋思理,你在害怕什么?”林治强,宋思理是你生生世世的妻,收到这封信,一定要找到她!时间仓促,人生苦短!“小时候,真的没有玩具?”“很好看,你穿什么都很好看。素冠荷才配得上你,思理,慢点走!”“你只需记得嫁给我,别的都不需要知道。” 记忆交战,我不能不爱彧,也不能不爱昊。色身的疼痛与心上的疼痛相比,什么都不算。甘心回到蚂蚁的世界,做一只蚂蚁。要什么天命,要什么天寿?偏偏这一次我神识清醒,虽然被牢牢固定在一个架子上熏着,仍旧知道周围是一片金气纵横交错,彧抱着小夏,另一只手里的的谷穗却是化了利刃,又堪堪停在那里,所有的金属碰击声都停下了。左棠小心地蹲在那神秘人的汤盆边向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隔着周遭的恩净天的男女护卫密集的肩膀看过去,大厅正中,饭桌已经被掀翻,昊被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绿气森然的人形挡在前面,面对的是投鼠忌器的凤霓,柳真,杨直,朱雀以及饶萍和一干护卫。 “本尊正在考虑如何寻回夫君,这个小孩倒是主动来当筹码了。这最前面的,是爹娘?找管事的来!”居然听不出男女的音声。但言及夫君,想来是个女身。 昊虽然被牢牢控制在那魔尊手中,但仍旧可以说话:“我没爹没妈的,你那夫君早被散魂净化了!” “闭嘴!”昊分明是挨了一下:“本尊的夫君,便是你们周天子,也没那个本事净化!统帅何在?饶彬,给本尊现身!” 彧悄悄让小夏滑下来,孩子机灵地惦着脚往我这里靠一下,左棠一把抱在怀里,手指放在自己唇上,孩子点点头。彧看了我一眼,眼睛里表情复杂,却又坚定无畏。从护卫中穿过,站在柳真前面半步:“本帅在此,报上名来!”“很好,一个条件,地盘外加这个小孩,换本尊的夫君,不要浪费时间,行与不行,你饶彬一句话!” 昊偏是又清醒过来:“饶帝,莫听这魔头的,也莫要管我,快对付她!”彧还未开口,凤霓已经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把琴,拨了一声抢着说话:“绿畅,你就这点本事,被一个孩子带来此处,竟还想谈条件?”身影翩翩便空手靠近昊,那琴便立在那里自动弹奏,应是开战时昊的大营全息境中见过的彧所谓凤霓的成名绝技的凤息凤兮,那魔头手中的魔器此时我方看清,一柄自动张合的黄金叉,昊竟是被她叉着!!!!听见琴音,看见凤霓靠近,那金叉深入了一点:“好本事,居然识得本尊,好本事,居然会凤息凤兮,既是识得本尊,便当知道本尊的厉害!”一只手缓缓伸出,洁白如玉,罕见的一只美丽得令看的人不想移开眼睛的手,轻轻一挥,大厅中顿时绿气缭绕。却又被琴音所化,怎么也聚不起来。凤霓却闭上眼睛继续靠近一步:“你失了根,还能有何作为?”陡然现出凤凰真身来,柳真惊呼一声也现了青龙卷了过去。只知道一阵氤氲的绿气中已经是在在酣战。凌厉的元神罡风在大厅中回荡,神檀木的四柱周围也现出莹莹的棕色木气,而朱雀与杨直却是兵器在手近不了身,原来这凤息凤兮竟然是个界。能在异界立这个界,却又是元魂打斗,凤霓真是拼命!左棠此时把孩子抱着飞身走向彧:“大帅,快护着孩子,我去帮忙!”小夏倒并不害怕,滑下来仍旧笑着往我跑来。 这边左芳立刻守在我和那汤盆边上,急急冲着门口的护卫一声:“关紧宫门!”行宫大门立刻紧闭。一众天兵面露异色,但却是绝对的服从。 左棠慎重地对饶萍作了个揖:“这是中宫的五霓界,此琴必须保持弹奏,只有女身能守,公主要保证其一直直立!其余诸位莫要靠近,这是众魔之精,专门吸食男身仙魂,法门不同很易中招。”说完便神色肃穆地立起一个手印拍开界,现了元神,竟是五只纯白的熊,护着一只五色斑斓的鹏鸟。迅速入了界,快得几乎看不清怎么进去的,但很快扔了血色模糊的昊出来,彧牢牢接住, 我忙不迭地下了那蒸架,左芳不敢拦我,只得让侍女扶着我牵着小夏,彧抱着昊面色晦暗地走向我,左芳手一触到昊便晃了一晃:“快让将军趴着!把掌使的锦囊拿来!”迅速撕开昊的戎装,将昊放在长椅上,侍女送来一只锦囊,左芳取出一只紫玉瓶,一下子全倒在昊汩汩冒着血的后背上:“希望不会太晚了,希望不会太晚了!”我却是不知哪里来得周身的力气,蹲下来握住昊的手,看着他紧闭的眼睛小声唤着他:“昊,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他果真睁眼看着我,带着笑意:“馨,要记得在人间,你是我生生世世的妻!”“我记得我记得,我现在都记得了,昊,看着我,看着我!”他被我紧紧握住的手正在失去力气,缓缓松开,琉璃塔跌在我手中:“馨,我们最好的记忆,不在天上,你有空,带我回去看看”“昊,不要离开我,不要!”“不离开了,再也不离开了,你是我眼里最后的最后的很满足” 没有什么最后了,左芳闭了一下眼睛,一下子跪在我面前,眼泪仍旧滑落下来:“帝后,将军应是明知负伤也没有封护住自己的仙元,用这仙元诱惑魔尊吸食方能籍着神器带这魔尊来到这里左芳无能!”我一下子坐在长椅上抱起昊,彧抱起孩子转过他的头伏在肩上,沉默地看着我。别怪我,知道现在是大庭广众,知道现在是侍女护卫外加一众朋友统统在场,但没办法,我没有办法不抱着他!我们回家吧,昊,我们回家,琉璃塔,地球已经不再是地球了,是铜色山净土了,我们的家在哪里?是,太昊宫?我们美好的记忆很多很多,很多很多,那一场为我而表演的烟火,那支为我而保存的面人,我说过什么?要记得,我曾那样的爱过你,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你却不在?樱花,冬日盛放的樱花,除你之外,别无他爱!昊,回来,求求你回来!杨直你在对我说什么?我什么都听不到,我在这天上,此时脑子里只有常林元帅的婚礼上,昊一手拂开我面纱的那一眼,只有那句“你说什么?你说谁不好好看着?沁,前尘往事你不记得也就罢了,别让孩子这么难过!”孩子?孩子此时正在杨直手里。昊你回来,前尘往事,我都记得了! “尊上!大帅,大帅!也进去了!”杨直与朱雀一齐在唤着我,饶萍正催动真气护着凤霓的琴,此刻琴音已经微微颤抖起来。 左芳在干什么?手中一只锦囊递给了朱雀:“朱雀大帝,天君进场,我们不能袖手旁观,护卫!护驾!速速通报狮功大帝!行宫结亢龙护驾大界!” 便见四只白熊一团白光进了那大厅愈来愈大的五霓界中,颜色真好看啊,就像那场烟火表演,结绳纪事,给你我生生世世,无尽的爱!“思理,我爱你!”“晚安,我亲爱的莎莲,闭上眼睛,我抱着你,就不冷了。”“拉达梅斯甘愿为阿依达赴死,我也一样可以为莎莲。”初始盟约,当肉身渐渐沉重,当洁净的地球渐渐沉重,我们是那么坚定地订下盟约,三色二禅天等我,昊,三色二禅天等我!“青天明月在上,华沁,我作为风昊,绝不负你。而人间种种,你日后计较也罢,追讨也罢,我随时等着,所有过往从前,无力从头再来,不指望你记得,或是忘记,都不重要。”“实在没有理由不伤感,蓬山路远,人世迴惶,仙途漫漫,战神又如何,毕竟不敌忘川一饮,沁,为夫期你能明白,这一番豪赌,都只因爱。再无能为力,也拼个不要瓦全。让我好好抱抱你,好好抱抱你。”为什么,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地响在心底?我抱着你呢,昊,再睁开眼睛看我一次,再看我一次! 那些护卫围着我,行宫门开了又闭上,又是什么将军进来了?只知道也是一团白光好几只白熊飞向场中央。又是几只白熊 “嫂嫂,副将请示亢龙护驾大界必须要您下令。那是上亿将士元魂守护的终极大界,在异界需片刻方能就绪,没有帝命或后命,副将不敢!”饶萍似乎抱住了我,眼睛里的水汽令我视线模糊:“嫂嫂!” 我点点头:“萍姐姐,请替我抱着昊,他会很冷的,他现在一定很冷的。”饶萍点点头,小心地将昊搂在怀里。我试图整顿心神,可现在心神到底在哪里? 副将还单膝着地等我的命令,这魔尊居然需要上亿将士结亢龙大界?杨直抱着小夏俯身凑近我:“尊上,尊上,这魔头很是难敌,您还是下这个令吧!” 我惘然地点点头,朱雀叹息一声替我下了令,副将获得了我的首肯方去传令。行宫陡然变形为船形,左右摇晃起来,将凤霓的五霓界限制在船尾,只见那五霓界中的光影烟火砰砰地往上冲,几个戎装的恩净天女兵护着凤霓的琴走位,琴声似乎庄严响亮了一些。又是啪啪两声,三团光影跌出界外,往船中间滚了过来,那是左棠一手牵着柳真一手牵着彧,一边大喊:“我女军六将军入五霓界!”行宫船头立时六团光影卷着白熊往界中而去。 柳真与彧一复见人形便齐齐喘息不已,相互扶了一把,左棠俯身叩拜:“此魔尊专吸男身仙元,请恕左棠冒犯。中宫与左芳队长,左兰元帅及六将军在内,当能应对。” 彧与柳真一齐摆摆手:“确实如此,免罪。”左棠方飞身到我面前,先扫了一眼汤盆,那神秘男人依旧一动不动地泡着,似乎松了口气,一眼看见昊,叹息一声:“帝后,左棠将昊将军抛出便知可能已晚了。”见我木然地枯坐着对着她,伸手扶了我一把脉,回头看了一眼柳真。 小夏一头往彧便跑去,被侍女一把扶着,倒是又站着不动,回头看了我一眼:“父君与母后似乎都不要小夏了!” 我回神站起来朝孩子跑去,彧也向孩子跑来,四只手抱着孩子,四目相对,一片雾气涌上,彧一只手抱起孩子,一只手搂住我闭上眼睛。我牢牢抱着他和孩子,说不出话来。彧见已经靠近的柳真与左芳等着,轻声凑近我耳朵一句:“馨,先度气。”我打个寒颤摇头:“不要,不要,不要!你也要离开我是不是?不要离开我!”朱雀接过孩子,彧长吁一口气,用力拥我入怀:“我只是去会一下,我不是好好的么你先度气,我要抱抱昊,恩?”左棠叹息一声:“帝后,您急着下了大蒸,撑着这一口到现在,再不度气,左棠恐您也会伤及仙元”彧吻上我冰凉的额头,一众侍女都别过脸去。柳真此时直接一指便点上大椎,我哼出声来,周身的疼痛似乎开始意识到了,仍旧牢牢拉住彧,却似乎又被放到蒸架上去了。小夏的叫声倒是听得很清楚:“母后,母后父君,小夏这次是真害怕了,真害怕了!父君,您您” 我想安慰孩子一下,我没什么,皇兄的真气延展奔走在周身,每一处都是燃烧的星星,跟昊的眼睛一般,不不,是小夏的眼睛,是小夏的,我怕再也分不清了。但现在我不可以不清醒,我是周馨,我是周馨,我是周馨! “皇妹,持咒语,莫要心乱!这魔尊十分厉害,你这般不是令大帅与我都不能专心么?”是是是,我不能添乱。我是万恶之源,罪魁祸首!天柱山神秘谷,昊搂着我安在景门,微笑:“在中宫等我!”“等我,华馨!”等你,风或!“我实在不能参加原本属于你我的婚礼!”不能再如此混乱了!不能!“说说,堂堂ysl为什么屈尊在九歌大学教书?”“她眼里,不太有我。”“让我看着你睡了再走,好么?”“我一直记得,太阳系所有的阳光都不如你的那个笑容明亮,好像只是为我而笑一般,足以让我在此后伦敦的每一场雨里想起你,想起那两朵兰花,那个叫莎莲的你”“你喜欢就好。今天没见到卖气球的,不然给你一束招摇着回家。”“今天忘了替你梳头了,看着还行,晚上洗过了再梳。”唯我此生,除你之外,别无他爱。彧,不要离开我,你会来救我的,因为我怕我说不冷,哥哥你就会走了。“是啊,听我说,龙华会时我就不在了,我实在没有理由再在这里了,中宫既已稳固,我也要回去了。琉璃塔是个好东西,我改动了一下,本来只能一个人使,心念所思,当下便到,现在可以两个人一起用。你若是有一天难受了,不舒服了,不开心了,或者如这般疼痛了,又或者需要帮助,无论你身在何地,带着孩子,想着去这方天界,最爱你的人身边去,便可以见到我了。记住了?别的记不住都没什么,这个一定要记住!”“当然有,姜农说得不错,唯心这东西,亘古不灭。”“莲池泡一下就好了,你就是个逞能的性子,孩子醒了我便送他回去,你何必这么急?”“我心中的人是不是你,我比谁都清楚。”“有你便有圆满,确是不二。” 我就这么起伏交错着彧与昊的记忆,清晰地起伏着,看得清那五霓界仍旧战斗不息,而卫士都无法靠近,看得清护卫都已经是恩净天女兵,看得清所有人都在注视界中的打斗,即便柳真是在给我度气,也知道他的眼睛注视着的还有那张竖立着自动弹奏的琴。金针拔出之际,一派水声搅动,那神秘男人已经在沐浴盆中站立,被几十来个护卫的长剑指着,大梦初醒一般打了个哈欠,枯瘦的脸上两只深深内陷的眼睛空洞无神地看着周遭的一切,最终停在左棠身上:“谢谢。”两个字一说完身形闪动,左棠也同时身形闪动,朱雀也出手阻拦,杨直尚未发动,便见那神秘人物双手挥动,直挺挺地用头撞向五霓界。竟然无人能够阻拦!琴音戛然而止,我晃了一下,方意识到自己坐在秋碟上,却是没有在转动。身后是彧的声音:“馨,镇静一些?”我点点头,心道你在就好,你在就好!小夏正好在我颈后嗅了一下。 “破了。”那人简短的还是两个字,声音不大,却每个人都听清。凤霓与一众恩净天女军往行宫船头飞了出来,恢复人形站立,那魔尊也就着绿烟恢复魔身,堪堪被那人搂在怀里:“夫君,妾身就知道夫君必定会来救妾身!”柳真不知何时也飞了过去,一把扶着凤霓:“你怎么样?”凤霓背对着我们,似乎是在点头。柳真上前一步:“阁下功夫了得,请教大名!”那男人似没听见一般看着魔尊:“调皮。回家?”那魔尊玉手伸出,环住那男人脖子搂住:“饶彬弄了个亢龙大界,怕是夫君要打一场了。”那男人飘飘的破旧朝服晃动几下,似乎是在笑:“配跟我打的,没几个。”突然转身看着柳真:“青龙?应孝天来的?”柳真也不理不睬地当没听见。那男人也不在意,扫了一圈冷冷开口:“恩净天的亢龙界?天后在的话,确实是个麻烦,可惜只看到那个戒指,没见到真身。”目光居然神采奕奕穿过重重护卫看着我。太厉害的法门,竟然能够在异界直视元神。 我凌凌地从秋碟上下来,彧倒也不阻止,但绝对不许我靠前:“不要发话。我去,你抱着孩子。”把小夏塞进我怀里,大步穿过护卫走到柳真身边,左棠竟然比彧还要快地拦在前面:“是妖是魔或是仙,报上名来!”落在柳真前一步:“绿畅既然来此地害了我恩净天少主,任谁都带不走她!”行宫船晃动了几下,那男人稍微有些不安地转向魔尊:“惹麻烦了?” “夫君,绿畅差点被人□□,被强制带来此地,遭遇的是凤息凤兮!”那男人盯着凤霓又看了几秒方开口:“九凤之凰?”又看看彧几秒:“谷香天君?”随后厉厉眼神直直看着我:“那位是穆宫,倒是玉龙,正统皇族,不似这青龙,穿了个穆宫衣服,元神不对!”杨直于朱雀挡住他视线,那男人扫了一眼,哈哈一声:“甘露王,赤焰国,挺热闹的。” 最后才看了一眼左棠,居然拱手做了个礼:“你把我弄醒,本事不小,留着。”放开魔尊,那飘飘的宽阔朝服内枯瘦的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其他人,一起来吧,先解决你们,再破那亢龙界!” 所有人都是备战姿势,只有左棠依旧纹丝不动地站着也哈哈笑了一声:“口气不小,弄醒你是为了做实验,试试独门秘药疗效如何。你这骷髅功不能有一点点人肉,否则结果如何,我等着看热闹。” “夫君,她什么意思?”那魔尊见那男人听了半晌没回应,有些焦急。“这个小丫头,你姓左?”凤霓突然也哈哈一声:“本宫终于想起来了,骷髅功?正是骷髅功,金白,你练这功夫竟是为了这个绿畅?好好的白虎大帝不干,借口长眠混在异界?接了你尊号的那几个,我想想,现在的这一个,还在穆宫当差?你睡了多久了?八大劫?九大劫?” 左棠保持笑容地走到凤霓身边:“中宫,这位可是首任白虎大帝,不过被我泡了这么久的长肉汤,在场的轮辈分么,的确都不配动手,论功夫么,我先来!”说完回身便是一串大手印拍出。 竟也奇了,那男人飘飘往后便退:“且慢!”那绿畅也跟着往后退:“夫君,你不会真着了这小丫头的道了吧!”左棠却是毫不停留地接着一串大手印拍过去,边拍边叫到:“诸位不可上前,别给本使添乱!”只见那男人似乎很勉强地接招,嘴中说着:“擒着这丫头,还怕无解么?” 凤霓也拉住柳真和彧往我们这方退过来:“确实如此,不可添乱。”于是一干护卫各自闪开,让行宫中后部完全空出。凤霓直退到我身边方喘息一声,柳真正要度气于她,已被左芳伸出手指抵住大椎穴抢先:“大帝,左芳来,您调息要紧。掌使是要逼那二魔入亢龙界。”凤霓却是一口脓血便喷出,仍勉力一招龙华初式退出法华龙息,对着我与彧泪眼婆娑地说:“大帝,帝后,速速令昊儿归位,他一心想的就是归位,所以凤霓拼着一身修为也要护他元魂完整。只是求大帝将昊儿色身让凤霓带回中宫放到树顶长眠。”龙息开合间绿色的小青龙闭着眼睛蜷成一团,正是离了色身的昊的元神。柳真叹息一声:“快!那女魔就是看上了昊的元神方下杀手,这孩子一心求大帅,不要犹豫,我替你护法!”饶萍用力扶着我:“嫂嫂,哥哥抱着昊侄儿一动不动,您跟他说一句话吧!” 我凌乱地顺着饶萍的肩看过去,彧小心地抱着昊,仔细地看着昊好看的三界无人能及的眉眼,似乎没有听见凤霓在说什么。“彧,中宫的话听见么?”我伸手抚上昊的脸,冰冷的没有一丝活力的脸。“饶帝快招昊归位吧,凤霓送昊先去中宫。” 我迷糊地听着,其实世界崩塌的时候,哪里来的声音。凤霓接过琉璃塔,含着泪抱着昊便消失了。彧方点点头轻声对我说:“馨!为夫之错。”左芳叹息一声:“帝座,速速召昊将军归位吧,亢龙界已成,各位请入王车。”柳真伸出两根手指对着彧便是一道白光:“大帅,皇妹和大伙还在等着你进王车。” 彧显了元神,小青龙睁开眼睛便伏在五色龙身上,仍旧回头看着我笑着。彧的五只小麒麟围着小青龙一齐高兴地跳着舞,渐渐地,龙身显出六色来,彧方统统收于中脉恢复人形。护卫一见立刻走位,饶萍抱着小夏第一个进入王车。彧看着我的眼睛如昊一般炙热:“中宫仍旧未回?”我点点头:“龙华树顶中宫应该藉此修复己身,调息片刻方回。”他扶着我看向正在合围的战界,左棠应付还算自如,那绿烟似乎没有攻击,只是那个所谓的头号白虎大帝与左棠不急不慢地过招。副将催促我们进王车:“大帅,亢龙界已经成,各位进了王车便可以启动了,左掌使应该是在等我们。”彧方与我进了王车。一干人都已经在里面,柳真开了屏幕观着那骷髅般的白虎大帝招式叹息:“掌使与此人并未使出全力,似都忌惮什么。”王车动了起来,屏幕角度换了,似乎我们悬浮在空中,副将大喊一声:“掌使归位!随驾王车。”左棠应声洒出一把金针暴雨梨花针,缓慢而优雅,自己后退了十几步,便见那处船尾的行宫飞速离开我们,再仔细一看,竟是被神檀木地板托着直接坠入了亢龙界中。彧启动了天字门让左棠进来。左棠一进来便面色惨白地盘腿调息,柳真立刻伸指度气于她,杨直与朱雀自觉地护法。 亢龙界,终极战界,元神的振波叠起的实境降妖镇魔塔,那绿烟魔尊似乎躲在那金白的袖子里,金白则在塔中上上下下地漂浮着,似乎欲在刚成的界中寻找一条出路。副将请示:“大帅,此妖甚是奇怪,竟似知道破阵之法,并不出击,在寻找出路。”我心想若真是首任白虎大帝,当然知道此时不能耗费精力乱闯,彧应该命开始狮子吼了。正这么想着,彧已经发令开始雷音狮子吼。也是奇怪,狮子吼一起,那金白便不再漂浮寻找出路,堪堪盘起腿,似乎是在护着那绿烟魔尊。真是厉害啊,在亢龙界中都能起势调息?柳真笑着摇头:“这家伙到这个时候还欲保护那魔尊。”杨直摇头:“非也,似是在给那魔尊吸食仙元?在大雷音狮吼中?法门端是奇怪!” 孩子伏在朱雀肩上,却是紧张地看着我和彧。彧一直沉默不语地拥着我,时而看着战界,时而看看我。我不想说话,什么都不想,眼里没有什么颜色,只有黑白灰。半晌副将报情况僵持了,原本只要最后收缩战阵便能彻底净化妖魔,竟然此时战界收缩不了。左棠调息起来,回了副将一声的确费时较久,解释了一番。原来这绿烟魔尊与这白虎大帝居然是互惠互利,修习骷髅功不能有一丝人肉,否则便功力衰退,而被吸取一半仙元,则绝对不会长肉,反而骷髅功力能日日增强,能助仙元迅速恢复,而这绿畅本就是魔树之精,需要每日吸食仙元,所以两人成为夫妻也不足为奇,骷髅功的终极阶段,将没有人形,只有骷髅骨架隐约可见,便是可以横行异界净土,不受法术限制,称得上终极魔王,但终究无人练成过,竟没想到这白虎大帝走这样一条路,左棠认为金百的功夫已到第三重境界,所以亢龙界需要保持三个时辰不破方能将其功力散尽。左棠是在昊将军带着魔尊来到行宫之时方知道这神秘人物的法门竟是骷髅功,所以悄悄在汤盆中加了大补的神檀六相丹,最后还送了一顿暴雨梨花针,便是刺激金白迅速恢复人形。所以金白现在的确是在喂养绿畅,就看是否三个时辰熬得过与否。所有人都希望狮功大帝能够按照彧的请求大军攻打南方离宫位的残余妖魔,获得胜利。左棠刚刚解释完,凤霓便捏着琉璃塔来到王车中。柳真顾不得其他急急地扶着她坐到椅子上问她如何。 凤霓将琉璃塔与净土令牌还给彧:“多谢饶帝,昊儿已经长眠于树顶,凤霓期望有一天神树之力能令昊儿色身醒来,故凤霓分了两只元魂护着他,究竟能否契合,还看造化。” 柳真一听有些傻眼:“霓妹,你这是!你这是!若需你这么个法子,那饶彬何必召回元魂?你今日如此耗费心神,那便回中宫养息,何必再来!” 凤霓笑得惨淡:“昊儿这么做,是为了早日归位能永远陪伴尊上,凤霓这么做,是为了能不忘记昊儿。凤霓所以没有及时践约,是因为凤霓必须报恩!” 饶萍泣不成声:“柳真,情之一字,你还是不懂。” 彧突然叹息一声:“不,他懂。其实都懂,只是不会说。比方本宫现在亦不知怎么说。” 左棠上前一步替我扶了脉,点点头:“帝后现在稍微稳定,虽是在王车,不妨小憩一会,王车此时已离亢龙界千里,已无任何危险。” 杨直取了茶具出来开始煮水,听到彧那一句,皱了一下眉:“饶彬此话倒是不假,不是不懂,是不知如何表达。昊侄怕也如此,同类。只会做,不会说。” 沉默弥漫中,左棠竖起神木飞入小孔中:“现在此车完全封闭,众将士什么都听不见了,帝座可以随便说。” 彧也惨淡地冲着我笑一下:“馨,他确确实实和我一样不会说话。每一轮记忆结果都是严酷的破碎。” 我看着他,知道昊的记忆已经全部都在彧的心中,伸手抚摸他的脸颊,也惨淡笑一下:“那方世界已然是净土,结果哪里是什么破碎,十分完美。” 他轻轻抱过小夏,孩子保持沉默,其实心中应该十分明了。我靠在他肩上,此时我们算完整么?昊已经是彧的不能割舍的一部分? “馨,请为我坚强!”他传音道:“务必撑过今日?” 必须撑过!什么难都过来了,必定过得了。我选择的是欢乐,是欢乐!左棠毕竟不知昊与我们之重要,凌凌一问:“帝座,左棠想问,为何这魔尊知道帝后是我军统帅?难道曾经有过过节?” 彧与我对视一眼,苦笑:“三界再创之时,无数征战,应是前因。不过中宫应该最是清楚,这个尚需请教” 凤霓微微颔首:“大帅所言极是,由凤霓来说明。” 柳真则握一盏茶盅抿了一口拦住她:“你调息要紧,我来说。” 一众人刷刷看向他。他清秀面庞泛起一阵潮红,应是一阵打斗调息时间不够所致:“净土长久以来,总以为妖与魔两类邪灵,也是门道不同,修习的法术决定了立场,魔界魔国更加强大,妖灵妖怪则栖身魔界不成大器,始终受魔君统御,妖灵妖怪也较为容易净化,转修正统佛道。然有那么一类,精通妖魔两类法术,戾气盛时比阿修罗更暴怒,然修为渐高,亦能掩其元神,本不显魔性,与善良天人无疑。前次天界重创,正是被这一类颠覆了三界,不得已神树灭世再创。但这一类有个特殊能力,即便被收录净化境,遭业火炙烤,如存有恶念,留其法术于妖息之间封存,则在大定之后,能丝丝缕缕于异界重聚,只要留有半点残骸,亦能重修。这绿畅正是前次的残留,估计只留了一支手,于这两大劫中召唤回魂,却竟跟白虎大帝沆瀣一气,于魔国称尊,我若没记错,她这功夫来源古老” 说到此,柳真忽然打住话头,踌躇一下。彧眼光扫过凤霓,我当下明白,这个绿畅,想必和凤霓的妹妹凤忆有什么过往。凤霓恰是冲着我们微微点头:“尊上,大帝,我妹凤忆正是着了绿畅的道,才走上邪路,弄得如今三界游魂一个,四处飘荡为非作歹。这绿畅本事虽高,但只要仙道昭彰,她这门功夫,根本长进不了,更难以出异界,只是前次她身份特殊,乃是魔妖双修的歌舞头牌,被几大魔君争抢,却谁也不嫁,趁机习得好几大魔头的绝技,我也交手几次,毕竟无什么地位,每次都被她逃离,战事吃紧无暇顾及这些小妖,后来据说自己修什么功夫走火,避世隐居,却不曾想将凤忆骗去了几小劫,凤忆在创世大战中拼着自己天女身份不要,将其一众同门救走,我方知道绿畅的那些功夫已经非同小可,毁了凤忆的色身,却亦被其逃脱。这次绿畅害了昊,真正是当初我的过失,我种下的前因!” 彧眼眸闪动:“本宫只奇怪这堂堂白虎大帝,怎么跟这妖女结盟。这所谓骷髅功,竟能令白虎大帝利令智昏!在这亢龙大界仍心系妖女。” 一众人纷纷叹息,左棠叩首:“帝后容禀,我恩净天亢龙大界,魔妖断无生路,但如果白虎大帝,灵台清明回归正统佛道,便能不伤半分,但这魔尊便灰飞烟灭,这个道理,金白必定明白,这个结果,也是必定。左棠只是请问,魔尊一灭,金白必定以净土大帝身份入禅定,元魂回归真身,亢龙大界亦奈何不了,只能撤阵,帝后与狮功大帝,又该如何应对?” 是的,哪怕现在的身份是恩净天君,彧也不能对同是净土天君的白虎大帝怎样。左棠启开那方屏幕,果然,狮子吼中,那魔尊已经奄奄一息,金白调息一阵,又续她吸食仙魂一会,即便如此,也难逃魂散。 副将恰此时来报,黑潭已经全部净化,地盘方显现,但只剩下半块。彧接过,众人齐齐皱眉。彧微微闭一下眼睛,开了抽屉一支神檀令飞了出去:“立刻拔营全速往南部离宫位与狮功大帝会师,亢龙界由副帅与中宫留守,众将士注意,此役恐仍有变故,不可轻敌。” 柳真一脸疑惑,彧叹息一声:“昊儿记忆中,分明显示中流地盘在这绿魔的南部居所,魔火炎炎之地,由这魔尊护法一众妖障重重围守。” 柳真点点头:“这个明白,只是亢龙界不撤?看这绿魔已经空具一副衣裳了。金白元魂不稳,勉强盘坐着。。。。” “出来,我们更难办。这事,还需小儿跑一趟穆宫。他几十大劫净土修为,渡去什么骷髅功不甚难,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待小夏禀明天子,讨来天子令,交由穆宫天子护卫队处理,再撤界不迟。” 小夏一听,也不再装睡,从饶萍身上滑下,严肃地叩首:“小夏遵命。还请母后借琉璃塔一用。” 我正欲将琉璃塔交给小夏,杨直一手抱起孩子:“尊上,我陪夏侄同行。” 我正想说孩子身上有穆宫紫玉牌,应该无碍,彧却颔首,将琉璃塔放在杨直手中:“这样最好,还请真武大帝禀明天子,我夫妇实非得以,方不能随孩子同行。” 杨直冲我点点头,抱着孩子闪身不见了。方明白临危不乱,彧的安排着实巧妙,他一众兄弟中杨直最能言善辩,外加等于六姐夫天君到场,父帝若纵虎归山,得罪的不止中土世界,还有上方世界,孩子急求天子令,更说明我们战事何等吃紧,分身乏术,一众盟军仍在苦战,皆因这首位白虎大帝助纣为虐,惩戒令是不能不下的,是否牵连,还需父帝定夺。 这边一众人整顿铠甲,彧重新分配一番,各自领命出了王车,一时间余下左棠彧和我三人,彧方喷出一口血来,左棠惶恐地急急几针封了。 “帝座,左棠已经关闭千里传音,正是急行军,帝座不妨对左棠直言。” 又是什么我不知道的?扶着彧,他苦笑:“左掌使也发现了?” “帝座是担心影响军心,左棠自是不可多话。” 彧深深看我一眼,手指掠过我的发髻:“弱冠之时,为夫听闻太傅言及上古魔界往事,左掌使对于白虎大帝的魔功解释很全面,只是避开了那个骇人听闻的功夫的真正名称。” 左棠仔细看看我的面色,稍稍安心:“幸而并未成就,幸而并未成就!帝座只是急火攻心,昊将军变故太过重大,帝座乃统帅,探明由来虽说也是应该,但太过涉险!其实金白至始至终只顾忌的是尊上一人!而天意毕竟是站在净土一边,尊上色身如此虚弱,仍旧随帝座出征,否则,即使是第三重天魔无相,也能够对应狮子吼就地大召唤,令天兵在此异界丧失心智,” 我愣神,彧柔柔环着我,气息不是很稳:“他能看出你元魂乃玉龙,却看不出你身负重伤,全是天后这枚戒指守护,外加他起身时,恰是柳真刚度了气于你,所以我们方能在五霓阵被破之时布亢龙界,若非他顾忌你会出手,实可全身而退。他应是知道天后已经寂灭,但你手中的戒指牢固附骨,自身又在恩净天行宫,必定明白恩净天兵与天君俱在,更何况,据说能对付这这天魔无相功的,唯有穆宫皇族还须有法身成就,所以,他不敢施召唤术!还有一种可能,地盘分作两半,一半已被那绿魔用于南部离宫位,应付狮功大帝的进攻,那必定由金白的几只元魂守卫,若亢龙界内他明白救绿魔无望,弃色身,仙元与南部的合并,” “所以姐夫可能告急?实境战斗,他能令仙元离色身出亢龙界?”我神识彻底清明。 左棠看看彧,彧凝重地点头:“而且可能比我们更快,实境我们法术受限,三重天魔无相虽然不能在净土无碍无相,但在异界和实境,他化自在馨,如果天子迟疑不决,难保为夫与你,跑一趟南瞻部洲,求救于观音古佛!” 天魔无相。。。。无上的魔功,史书记载,乃是魔之最高级,一旦修成,即可与当世冥河教主同级,连魔王波旬一众,无不俯首称臣。。。。亦可号令大焚天,差遣阿修罗。。。。也的确只有法身湛然的大施与手印可抗,斗法之时,佛门八部护法就近驰援,力战众魔,胜负在此异界虽不能立定,但破此天魔无相应该无碍,但若论取胜,相克制的法门,乃是悲智双圆的观自在。 白虎大帝欲当冥河教主?以净土天君身份造反?惊涛拍岸,昧水,冥河,交织成一幅血泪斑驳的记忆画面,于千里之外,迎面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