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蝎毒妃之宅要狠狠斗》 死与重生 沈筠是被一阵腹中的绞痛痛醒的,那种一开始一绵一丝,而后排山倒海的疼痛冲进她的腹部,心肺,甚至直冲脑门。 孩子……她的孩子……潜意识里念的都是这几个字。 冷汗扑簌簌直冒,她头一晕险些再度晕厥过去。寒冬腊月,迎面一瓢冷水扑来,沈筠浑身一哆嗦这才清醒过来。 孩子! 入眼便是她幽暗的寝房,桌上一盏悠悠灯火,照亮对面床榻上端坐的女子--当朝太子妃萧蔷,一袭火红色的宫装,精致的妆容掩不尽那嘴角眼角的阴狠。 便是这个女人,不过因太子多看了她两眼,便半夜闯进她的房间,不由分说将她捆了架在这木架子上,活生生从她的肚腹里将那已然成型的孩子剜了出来! 身体的痛算什么?失去才叫噬心碎骨!这已是她第三次被冷水泼醒。 她本是镇国公嫡女,可怜家父被诬谋反,她成了罪臣之女,贬为贱籍,充入这太子府当差。她放下曾经的骄傲与尊严,恪尽职守,小心翼翼,却仍遭人打骂凌辱。 可太子好色,与她何干,又与她腹中孩儿何干?! “萧蔷……你还我的孩子……”沙哑的声音冲出喉咙,汩汩而出的却是满嘴的鲜血,汇进早就血迹斑斑的破衣裳里,分辨不清了。 “哟,醒了?不过你说什么?可不可以大声点儿,本宫没听太明白。” 萧蔷舒舒服服地啜了一口宫女呈上来的君山银针,这才风情万种地抬眼,仿佛身前血迹斑斑的木架是她的情人--木架本是庭院里用来晾晒衣服的,如今正好用来吊起这不知好歹妄想勾搭太子的贱货! 痛快! 木架上的女人,衣裳凌乱不堪,浑身血迹斑斑,双手双脚都被铁链吊着,早已不成人形。可那张脸,却依旧眉是眉,眼是眼,虽算不上倾国倾城,却也足够让男人一见便神魂颠倒!特别是那双眼睛,水灵灵微微上挑,真个讨男人喜欢! 萧蔷心头没来由一阵气闷:“来人,将她的眼珠子给本宫挖出来!” 萧蔷才命令毕,她身侧的丫鬟立即上前,执着那血淋淋的、才剜了沈筠腹中胎儿的尖刀往沈筠眼窝里狠狠一扎! “啊--!”钻心的疼痛使沈筠痛得麻木的神经狠狠一抽,她顿时浑身痉挛起来! 吊着沈筠的铁链因了沈筠的动作丁零当啷地响,听在萧蔷耳朵里那叫一个悦耳!敢和她抢男人,就该知道有这样的后果! “萧蔷,你不得好死!我就算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坠入无尽的黑暗,沈筠浑身每个毛孔都叫嚣着一个名为仇恨的东西! 看着面前血淋淋的人儿,萧蔷心里舒坦极了,空气中晕开的浓重血腥味让她浑身一阵畅快! 萧蔷起身走到沈筠面前,不无得意:“怪,也只能怪你这一身臭皮囊……告诉你,任何敢和本宫抢男人的女人,都得不到好下场!只可惜,你这会儿明白,也没有用了!” “噗!”沈筠一口鲜血喷在萧蔷妆容精致的脸上!若不是双手双脚被绑,她拼了命也要和面前的女人同归于尽! 萧蔷本沉浸在自己的快感里,冷不防一阵黏腻与腥稠迎面而来,顿时怒不可遏,尖着嗓子气急败坏地指着沈筠:“来人!拿火把来,将她给我活活烧死!” 沈筠顿时仰天长笑起来!烧吧!烧吧!她还怕什么死么! “萧蔷!今日你夺我子,剜我眸,只怕来日这些将五倍十倍地还在你身上!你会遭到报应的!” 火光冲天里,沈筠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意识渐渐变得很弱,却在几乎要消失的那一刻突然强烈起来,眼前不再是黑暗,而是一片无尽的茫茫。 “颜儿……” 耳边有一个声音在呼唤,温暖如春风般沁人。沈筠狠狠地皱起了眉头,她不是死了么?为什么还能听见人的声音?浑身的疼痛,火烧的灼热统统都没有了。 “颜儿……” 那人矢志不渝地叫着,声音渐渐变得清晰,最后听着是在耳边了。在叫她吗? 沈筠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面前出现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一份不属于她的记忆涌进脑海,沈筠几乎脱口而出:“师傅?” 沈筠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她记得她被萧蔷挖了双眸活活烧死了,然而现在她却清楚地看见面前周围不尽的寒冰。 她躺在一具千年寒冰所凿的冰棺里,面前的男子墨发锦袍,俊朗的脸上沉淀着时间的痕迹,却又看不出年龄。她并不认识这个男人,可她却知道这个人是她的师傅墨陨。 然而出口的声音却并不是她的,清冷如月光,带着一股子冰泉似的清冽,又带着一股子雪莲般的冰洁。 “你终于醒了,”墨陨嘴角一勾,散下的黑袍仿佛最美的丝绸,“沈家于本君有恩,本君不忍见沈家绝后,所以救了你。” 沈筠依旧躺在冰棺里,墨陨完美的五官居高临下地在她的头顶。然而他说什么,她不明白。 “只是你的躯体被火焚噬得太过严重,本君只好帮你另寻了一个寄存的身体,”墨陨背剪双手,看着沈筠流动着琉璃光彩的眸子,“她叫檀颜,是本君的徒弟,日前学医已成本该下山。只可惜檀家人并不容她,在马车上动了手脚。马车落崖,她丢了命,却便宜了你。” 沈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檀颜……一些属于另一个女子的记忆在强行进入她的脑海。墨陨的话她不明白,却又好像明白。 “从今以后你便是檀颜了,若从此以后再不惜命,本君也帮不了你。” 墨袍忽然消失在视野,沈筠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冰棺不见了,她躺在一女子的闺房里,一个丫鬟正守在她的床头,看见她醒来,顿时惊喜得睁大了眼睛。 紫樱,沈筠的脑海里自动闪出了这个名字。 “小姐,您可终于醒了!”紫樱一把将沈筠狠狠抱住,“奴婢还以为您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沈筠梦魇一般被紫樱抱着,从今以后她是檀颜了?耳边响起了师傅墨陨的话: “从今往后再不惜命,本君也帮不了你。” ------题外话------ 本故事纯属虚构,重生女强、商战、宅斗、权谋、萌宝不一而足,适合各种口味读者,欢迎各种方式跳坑。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章 她回来了 鄞州地界,三月阳春,一艘客船晃晃悠悠行驶在沅江面上,前往京都桐安。 然行到江心,水底下忽然窜出两条黑影,一一翻上船便将刀剑架在船客的脖子上。持剑的是个独眼,持刀的面上横着刀疤,肩宽臂展十分健硕。 “把钱都交出来!否则休怪我兄弟二人刀剑无眼!” 船中之人无一不惊,求饶不断。唯有船尾一紫衣女子,蒙着面纱看不清她的表情。 船上之人并不很多,一对卖艺父女,一对布衣夫妻,两三名乔装的商人,加上紫衣女子和她的丫鬟、一对布衣主仆以及船家,不过十来人。 每人或哆哆嗦嗦或拉扯再三地将身上的财物统统交了出来,轮到紫衣女子时,紫衣女子伸手一掏,便将一浅紫色荷包递了出去。 “小姐,那可是--”丫鬟急呼可惜,被紫衣女子止住。 刀疤拾起荷包眯着眼嗅了一嗅,便露出猥琐的神态:“好香啊!” 遂伸出那长刀举到紫衣女子面前,意欲挑起那捧碍事的面纱,眼中露出猥琐的淫光来:“美人儿,本大爷瞅着你很久了,别蒙着个脸么。漂亮的东西干啥遮遮掩掩的?让爷瞅瞅!” 紫衣女子抬眼,便露出一双寒意射人的眸子。 刀疤腿肚子一颤,欲要退去,身后忽然打来一把折扇,商人中较年轻的一位公子哥已到他身侧。 紫衣女子敛眸,默默收回紫袖中待命的银针。 “这位壮士,你若是劫财,本公子倒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惜你要劫色……”“啧啧”两声,那少年折扇往刀疤胸前一拍,刀疤仰面便倒了,船身都晃了两晃。 那少年潇洒地将折扇一合,对着紫衣女子躬身一抱拳:“姑娘,您没事吧?在下温吕芳,桐安人氏,不知姑娘芳名?” 紫衣女子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小心身后。”那声音清冷决绝,几乎不带一丝感情。 温吕芳嘴边的笑一僵,回头便见那刀疤恼羞成怒,面目狰狞地挥着大刀朝他面门袭来,温吕芳一个抬手用折扇将刀疤的手制住。亮晃晃的刀片擦着他的面门,不过毫厘之间。 温吕芳心下骇然,若紫衣女子提醒得晚些,他这颗脑袋,岂不被削了下来?!心里便对那紫衣女子既感激又另眼相看起来。 那刀疤瞪着眼,使尽了力气也挣不开温吕芳。温吕芳面不改色,伸手一挑,一卸,便将他手中大刀卸下。 温吕芳朝着那刀面呼了口气,正要往紫衣女子面前邀功,忽听船头一声厉喝-- “都别动!否则我杀了他!” 抬眼便见独眼手中磨得锋利亮晃的长剑架在船家的脖子上,毫厘之间便能见血。 刀疤一把将刀抢到手,立即横在温吕芳的脖子上,熊似的巴掌往温吕芳面上便掴:“他奶奶的!跟爷玩英雄救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你在这沅江一带打听打听,谁人不知爷沈虎沈豹沈浪三条好汉?!就这花拳绣腿也敢在爷的脑袋上动土,简直不想活了!” 船身几不可见地一晃,紫衣女子猛地抬眼,冷眸中闪过一丝冷厉,“三条好汉”,如今船上只有两条,看来还有一条在船底。 过沅江前便听得人说这沅江地界有水鬼,许多过江小船都有去无回,却原来是这三条汉子在捣鬼! 思及此,紫袖一翻,两枚闪着寒光的银针立即破空而出,“嗖嗖”两声打在两壮汉腕上。两人手臂一麻,刀剑便掉落地上。 两人吃了一惊,还欲弯腰捡时,只听那紫衣女子凉凉地道:“叫你们的兄弟停止凿船。” “凿船?”一时间船上人大骇。此时正在江心,没了船,他们可要怎么办? “呀!这船漏水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船舱猛然沸腾起来,果然一看脚底下,汪汪地冒出水来,不知何时竟被凿穿了! “安静!” 短短的两个字,声音亦不大,于这沸腾的声浪却似冰泉作响,清洌洌如入心肺寒彻骨。众人闭了嘴朝紫衣女子看来。 但见紫色面纱下,一双冷眸像两块泛着紫光的冷玉;那浑身的气韵,莫名地给人一种慑人的压迫感。 刀疤独眼交换了眼神意欲再弯腰,忽觉手臂上一阵胀痛,再看时手臂早已肿成个猪蹄模样! “你……你究竟施了什么妖法?”刀疤惶恐地朝紫衣女子看去,他根本就没看见这女的出手,独眼又在船头,她更不可能接触得到,这可不是妖法么? “别废话,”紫衣女子冷眸对上刀疤的,“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酉时之前到达鄞川,否则必死无疑!” 刀疤独眼心下害怕,哪里敢再惹她?遂朝水下唤了两声,船边果然钻出一条游鱼似的汉子,手中正执着那凿船之物。 众人看紫衣女子的眼神更不一般起来,今日若不是她,恐都要做了水鬼了。然再看她那冷冰冰的模样,欲要说些道谢的话,也只好咽了回来。 一时间江面上安静异常,只听见水下滑动之声,水下那汉子竟以一人之力扛着整条船往前行去。 不知过了多久,远远便见了岸。众人匆匆上了岸,一算时间,果然酉时未到。可再转头时,哪里还有紫衣女子的身影? 码头不远处,一辆精致的小型紫帘马车正悄然离去。 沈筠自己也不曾料想到,日后,却正是这一船无意中救起的人,屡屡救她于危难之中,更为她和他的皇途霸业提供了莫大的帮助--此是后话。 酉时三刻,桐安下起了瓢泼大雨。紫帘马车在城南一处宅院前停下。 ------题外话------ 求收求收,卖萌求收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章 拒之门外 沈筠在紫樱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精致的紫竹伞撑在头顶,雨水顺着伞檐不停流下。 沈筠抬眼,面前正面三间占地大门的宅子,朱漆大门,门口的石阶上雕凿着祥瑞花鸟图样。这便是她所占身体檀颜的家,两边高墙重重高叠,不愧是大丰朝最古老的医药世家。 七年前,檀颜便是从这里,被当作天命煞女送往黑木崖,名为学医,实为外放。七年之期到的那一天,檀家的马车前来接她回去,不料马车被人动了手脚,檀颜连人带马车跌落山崖。虽神医墨陨极力救治,最终却是她沈筠钻了空子,借着檀颜的身体带着檀颜的记忆活了过来。 檀宅前的两个小厮原站得久了在那儿打盹,忽听得一阵马车之声,立即清醒过来,再一见车上下来一个神仙一般的人物,立时堆了满脸笑上来殷勤地问道:“这位姑娘,您找谁?” “快去通报,大小姐回来了。”紫樱接话。 岂料两个小厮对望一眼,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说大小姐?大小姐不在家里好好呆着呢吗?哪里又出来一个大小姐?” “是啊是啊!别是走错了门吧?” “呸!”紫樱听着这话奇怪,眉头一皱便啐道,“你们俩新来的吧?大小姐七年前去了黑木崖,今天才回来,在哪个屋里待着?还不快去通报老爷,耽误了小姐的事,仔细你们的皮!” 听到“黑木崖”三个字,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小厮顿时变了脸色,推推搡搡便要将紫樱往外推:“去去去!随便拉一个人过来,就说是檀家大小姐,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我说大小姐在屋里,大小姐就在屋里,你个冒牌的快滚快滚!” “你这小厮放肆!见到大小姐不请安行礼也就罢了,还敢拦着大小姐不让进门!”紫樱扭了眉头不满地斥道。 “谁在我檀家门口这般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声音响起间,一辆中型马车在门前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 但见这位妇人着一身银红色妆花缎的褙子,暗色撒花裙子,梳着倭堕髻,头上首饰中的红宝石闪闪发光。妇人生了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眼角一斜,便朝沈筠瞥来。一看之下,面色竟不由自主地白了一白。 但见雨幕中,紫伞下一少女亭亭玉立,紫衣翩跹间鞋袜竟半点不湿,纤腰素手端庄天成。而那双清凌凌的眸子,一望过来,似能将人心看穿一般。 “你……”妇人指着沈筠不敢置信,“你不是……” “我不是死了么?”沈筠对上刘氏闪烁惊慌的眸子,眼角闪过一丝冷意,“二娘,想不到我还活着?” 沈筠面前的女人,便是檀家的二夫人刘氏,檀颜被送往黑木崖是她的主意,檀颜的马车也是她着人动的手脚。 刘氏强将心头的慌乱压下,面色一冷:“这位姑娘,娘可不是乱叫的。不知姑娘到我檀家何事?若姑娘是来找我家老爷的,不好意思,我家老爷出门看诊去了,恐怕十天半个月的都不会回来。” 闻言,沈筠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翻脸便可以不认人,这是要将她从檀家赶出去啊。 “二夫人,您不认得大小姐了吗?”紫樱岂知刘氏故意翻脸不认人?以为是沈筠戴着面纱,刘氏看不见认不出来,便急道。 “胡说!”刘氏厉声打断紫樱,“我檀家大小姐如今正在檀宅里,这又是哪门子的小姐!” “可……”紫樱猛地一噎,明明大小姐就在她身边站着,哪里又来一个大小姐在檀宅里待着的? “好了!我檀家虽不是什么名门贵胄,却也容不得来路不明的人在我檀宅前撒野!刘三,好好看着檀家的门,若放进一只不该进门的狗,看我不治你!”刘氏对着那尖嘴猴腮的小厮冷声吩咐着,带着顾嬷嬷决然地进了门。 “二夫人,您不能不让大小姐进门呐!”紫樱顿时急了,什么不该进门的狗,可不是映射她家小姐么?二夫人怎么能这样?这可是檀家,小姐的家啊! “住嘴!”刘氏猛地回头,“什么二夫人,檀家如今只有一位夫人,可别叫错了!” “这……”紫樱顿时懵了,小姐的娘可不就是大夫人么?二夫人说家中现在只有一位夫人的意思…… “哦,对了,”刘氏走到门边,又施施然回了头,勾着嘴角得意地对着沈筠道,“檀家的姨娘倒是有好几位,不过没有一位是姓沈的,姑娘也不要弄错了。” “什么意思?”沈筠的冷眸猛地一紧。檀颜的母亲姓沈,可刘氏却说如今檀宅中没有姓沈的,难道连檀颜的母亲都遇害了? 刘氏意味深长地看沈筠一眼,扭头刚想走,却听见沈筠冷冷的声音响起:“二娘好走!只是请您记着自己所做过的事,来日您可别后悔!另外,我娘最好什么事也没有,否则我这死过一回的人,可不保证会干出什么来。” 刘氏心中狠狠一惊,沈筠的声音清洌洌,冷凌凌,让人想起她那双清凌凌不带一丝感情的冷眸,似冰剑狠狠扎进你心里,后背不自觉就能生出一层薄汗来。她说这话,究竟什么意思? 这回换做沈筠意味深长地看了刘氏一眼,决然地回身上了马车,车夫玄鹰高手一扬鞭,“驾”了一声重新行驶在雨幕里。 刘氏眼睁睁地看着沈筠的马车消失在雨幕里,心里反而升起了浓浓的不安。沈筠才看她的眼神,没来由地让她害怕。 ------题外话------ 嗯,别担心,女主很快就会回来的,她必须先要有自己的产业不是?而且她还要遇见男主的不是?咩哈哈你懂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章 救一美男 马车上,紫樱揪着眉头:“小姐,咱们回不了家,可要怎么办呀?二夫人说了,老爷出门看诊去了,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的。” “你以为老爷真的出门看诊去了?”沈筠也皱起了眉头,“老爷若是真出门看诊,她才不会这么早回来,只不过是托辞罢了。” “那……那咱们怎么办?”紫樱心里越发着急。 “先找家客栈住下,天下之大,还怕没咱们的容身之处吗?”沈筠倒不担心住的问题,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可是小姐……”紫樱眉头皱得更深了。 沈筠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遂安慰她道:“你难道忘了咱们是从哪里来的,还怕没有饭吃么?” 紫樱愣了一下,随即眼前一亮:“是了,咱们从黑木崖来,只要有人生病,就有咱们一口饭吃!那么小姐,您想去哪家医馆?” “咱们哪儿也不去,自己开一个。”沈筠打定主意,吩咐玄鹰往城北去。 “自己开一个?”紫樱愣了半晌儿,“小姐您不是开玩笑的吧?” “不开玩笑,”沈筠冷眸中闪着坚定的冷光,“有人不让咱们回来,咱们反要让他们亲自请咱们回去!” 马车行不多时,忽然急急地停了下来。前方隐隐传来一阵打斗之声。 紫樱好奇,偷偷地掀开车帘一瞧,但见雨中数十名持刀剑的黑衣人围着一衣着群青的少年正打得激烈。那少年十七八岁年纪,身上多处重伤,渐渐应付不来。 忽觉三道强劲内力在附近,青衣少年强撑着往紫帘马车方向来。黑衣人们以为青衣少年来了帮手,狠狠刺了青衣少年几剑,便自离去。 青衣少年猛地一个趔趄,用剑死死撑住地面,才没有跌落在地。雨水打在他身上,冲洗着不断冒出来的鲜血,渐渐染红了地面。 一双浅紫绣金的绣花鞋在面前停下,浅紫色的裙角在雨中宛如冰泉中开出的紫莲。青衣少年奋力抬眼,只看到一捧浅紫色的面纱,终体力不济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少年浑身都湿透了,群青色的衣裳紧紧地裹着那修长健硕的身躯,仿佛紧紧地包裹着一把随时都能出鞘的长剑。长发染着血贴在他的脸上,看不清他的容颜。然他气息紊乱,微薄的嘴唇发青,显然中了剧毒。 他的左手中紧紧攥着一块结着紫缨络子的玉佩,紫缨络子被烧焦了半边,连穗子都几乎被烧毁了。 可沈筠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块玉佩。这是沈家的家传玉佩,她到死都一直戴在身边,怎么会在这个青衣少年的手里? “小姐,咱们救他吗?”紫樱有些迟疑,她家小姐自打上回落崖以后,性子便冷了很多,虽是个医者却立下了“不死不救”的怪规矩。 “玄鹰,把他抬上马车,”沈筠紧紧地盯着那块本属于她的玉佩,“再没有解药,他就要死了。” 车上立时跳下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戴着个竹编的斗笠,一身青苍的布衣,正是七年前同往黑木崖的小厮,玄鹰。 玄鹰一言不发地将青衣少年扛上马车,便自回头赶车去了。 紫樱将青衣少年面上的湿发拨开,便露出少年坚毅的五官,鼻梁高挺,只是面色有些苍白,雨水和血水也遮不住那满脸逼人的英气。 沈筠伸手搭上青衣少年缓慢无力的脉搏,忽地眉头一皱。 紫樱忙紧张道:“小姐,怎么了?是不是他没救了?” “不,”沈筠掏出一只白瓷药瓶,取出一粒雪色解毒丹给青衣少年喂下,“只是此毒似曾相识罢了。”何止似曾相识,根本就是熟得不能再熟。这断魂噬魄散是太子府的毒药,对没有内力之人并无甚害处,对习武之人,却足以废其半身功力。 此人一定去过太子府,说不定还到过芳草院。可是这人到太子府去做什么呢?为什么要拿她的玉佩? 马车轮滚过一周又一周,不多时来到城北的云来客栈,沈筠便吩咐开了两间上房,她与紫樱一间,玄鹰与那青衣少年一间。 玄鹰将青衣少年扶进房中,安置床上躺好,便依沈筠吩咐去请小二烧了热水,又帮那青衣少年擦洗了伤口,敷上止血药,包扎之后给那人换了身衣裳,无话。 雨淅淅沥沥地又下了一夜,至凌晨方渐渐停了。天光渐开,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一大早,紫樱方从外端了早点进屋,沈筠在桌前细细写着什么。 “小姐,写什么呢?”紫樱抓了个包子凑过去,一尺见方的白纸上密麻麻布满了沈筠清丽的小楷,“不过小姐,您最近的字迹怎么和从前不太一样啊?” “哪儿不一样了?”沈筠笔下一顿。如今檀颜的身体里寄居的是她沈筠,写出来的字自然不一样了。 “嗯……”紫樱啃着包子,鼓着腮帮子仔细地瞧了两眼,“比以前更好看了!从前许是小姐老是生病,写出来的字都软绵绵的,如今身体好了,自然写字就有力了!” 紫樱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推断,重重地点了点头:“不过小姐,您还没告诉奴婢,您写的什么呢……” “你不是说开个医馆不容易么?那么咱们便将要开医馆的条件全都列下来,办起来自然容易些。”言毕,沈筠已经写满一大张纸。 “您真的要开医馆啊?”紫樱从昨儿听说这事,就一直觉得这事不大可成,“就咱们俩,能开什么医馆呢?会有人来咱们的医馆吗?” “不试怎么知道?何况城中郎中可不止咱们两个,”沈筠仔细检查着纸上所列的项目,唯恐漏了什么,“你说,咱们要是抢了景仁堂的生意,檀家的人会怎么做?” ------题外话------ 嗯,表着急,辣个不是南烛,南烛下一章就粗来辣!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章 满城找她 “檀家人肯定会很生气啊!”紫樱想也不想便答道,“谁被抢了生意会不生气的?” “那么然后呢?他们会怎么做?”沈筠检查无误,便将纸叠了起来,在紫樱早就准备好的水盆里净了手,又用帕子擦了,这才捏起一个馒头送进嘴里。 “他们会……”紫樱嚼着包子想了一会儿,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小姐,您的意思是说,咱们也开一家医馆,等咱们生意做大了,老爷自然就会注意到咱们,来请咱们回去?” “不笨么。”沈筠欣慰地看着眼前的紫樱,好在这个丫鬟是个心思聪慧的。不过紫樱却只答对了一半,她要做的,并不只是檀家人注意到她而已,而是忌惮。若不是得了檀老爷的默许,或是檀老爷被蒙蔽,刘氏岂会成功让她这么一个檀家嫡女在这世上消失? “可奴婢还是觉得开医馆没那么容易……”紫樱小口小口地啃着包子,一脸“幽怨”地看着自家小姐。怎么看自家小姐怎么觉得自家小姐自打三个多月前醒来以后,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简直就是一棵蒜长成了一棵水仙那样的变化! “说谁是蒜呢?”紫樱正盯着沈筠走神,猛然听见沈筠的声音,这才想起来,坏了,一不小心将自己想的说了出来!遂忙忙三口两口将手里的包子都塞进嘴里,撒腿就跑。 沈筠抬手就要打,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沈筠立即收了玩笑的神情,冷眸微闪,掩在袖中的右手捏出两根随时待命的银针。 紫樱也一脸戒备地盯着门口,左手抚上腰间。那里有一把沈筠特意送给她防身用的匕首,削铁如泥,锋利无比。 “小姐,是玄鹰。” 门口传来玄鹰干净利索的嗓音,二人这才卸了防备,相互释然地望了一眼。这一路过来的艰辛,早已让她们草木皆兵了。 “什么事?进来说吧。”紫樱忙上去开了门,玄鹰一身黑衣立在门口,挺拔得像一棵松,天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倒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 紫樱一时看得呆了。这家伙平日里不修边幅,这么多年了都不觉得什么,怎么今日一见就觉得特别呢? 玄鹰看了她一眼,便进屋对着沈筠道:“启禀小姐,他走了。” 沈筠疑惑抬眼:“他?”随即想到昨日救下的青衣少年,遂不动声色地问:“他什么时候走的?可说了什么不曾?” 玄鹰摇了摇头:“没有。我今晨醒来时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了。” “那他留下什么东西不曾?”沈筠想的是那块沈家的玉佩。昨夜那少年将玉佩拽得死紧,掰都掰不下来。她本想等少年醒了问问他,谁想他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 玄鹰摇摇头。 “嗯。随他去吧。”沈筠抓起一个馒头若有所思地咬了一口。三人吃了早饭,便出了云来客栈,在城北物色起医馆店面来。 且说那被沈筠救下的青衣少年出了云来客栈,一路往北行去。来到一处开着开着五间兽头大门的府邸,纵身一跃便潜入进去。门上牌匾金地蓝字龙飞凤舞,气势凌然:“残王府。” 青衣少年轻车熟路地摸进府中,来到东边一宽敞院内,一落地单膝跪地抱拳低头:“青剑参见主子,复命来晚,还望主子恕罪。” 背对着他的,是一方紫檀雕成的轮椅,祥云浮木,盘凤雕龙。轮椅上坐一位着雪云锦袍的公子,修长的指间缠着晶莹剔透的冰蚕丝,慢慢地绕过来,绕过去,绕得青剑的心都像缠了冰蚕丝似的,那叫一个复杂。 男子衣袍宽大,清雅卓绝。一头墨锦似的黑发垂在肩头,仅在头顶束了一支冰玉钗,冰洁的梨花开在他身侧,却仿佛一下子失了颜色。 晨光打在那修长的指尖,晶莹玉润得连冰蚕丝都被比了下去。 “怎么说?”慢悠悠的声音响起,一点点清冷,夹杂着微微的沙哑,诱惑而又淡漠。这样的声音,只怕人听过一遍,便很难忘记。 “恕属下无能,还是去晚了……”青剑低垂着头,分外自责,“属下潜入太子府中,才发现芳草院已被火烧殆尽,看起来,已经三四个月有余……” 冰蚕丝猛地揪紧,仿佛立刻就能将那修长的手指搅断了:“那她人呢?” “没……没了……”青剑硬着头皮,鼓着勇气,这才冒出蚊子一样的声音。准确地说,是烧成灰了。 “你的意思是,本王好不容易才找到她,你却来告诉本王,她已经死了么?!”“砰”得一声巨响,梨树下的玉石桌猛地震了一震。修长的手指狠狠地收紧,殷殷的血迹自他拳下一点点渗出,渐渐渗入那洁白的玉石桌面。待拳收回时,那桌子轰然一声便倒了。 “属下该死!属下办事不利!还请主子责罚!”青剑跟了主子这许多年,何曾见过主子这般情绪失控?!可见主子要找的那名女子,对他来说,多么重要! 青剑哆哆嗦嗦地将从太子府中找到的玉佩呈上。宫潋伸手接过,那月牙形的玉躺在宫潋掌心,荧荧地泛着月似的光芒。上头细细地结着紫缨络子,可惜烧毁了一半,连穗子都几乎烧没了。 半晌,宫潋的将玉猛地握紧:“她不会这么轻易便死的!本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找到阴曹地府,本王也要找到她!” “是!”青剑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心下总算松了一口气。刚才看见那坚硬无比的玉石桌就这样碎成粉末,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然而一眨眼的功夫以后,宫潋又恢复了那等不紧不慢的优雅语气:“宫羽那家伙向来谨慎,你是怎么从他手中逃脱的?” 宫潋掏出一方雪锦帕子,细细地擦着掌下的殷红血迹,好像方才的一幕都不曾发生过。 ------题外话------ 喏,南烛粗来了,所以玉佩还是有用的辣!泡芙绝对不会浪费文字在不要紧的东西上的!加入书架,后面更精彩~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章 买下茶楼 “说来……惭愧,属下虽从太子府中逃了出来,却也受了重伤,若非一名紫衣女子相救,恐怕属下这回没命回来见主子了。”说着,青剑的额头顿时又冒出一把冷汗。主子手下不留无用之人,可他就算自己不说,主子迟早也会查到的。 “哦?紫衣女子?”宫潋手中锦帕一顿,“何时京城竟有个能从太子手下救人的女子?本王倒不知道。” “启禀王爷,那女子一行一共三人,内力都非常深厚,另外两个应该是她的仆从,她……” “好了好了,”宫潋甚为不耐烦地摆摆手,“她既救了你,自然是你的救命恩人,找个机会自当谢谢人家。至于她究竟怎么样,本王没兴趣知道。自到刑事房领二十军棍去吧!” “是!”青剑忙告退,身后却传来宫潋懒懒的声音:“这会儿不忙,待伤好时再去,否则打坏了可怎么继续替本王办事?下午到春来茶楼一趟,若还是没有人肯要,便买下来吧。” 青剑一愣:“主子,难道您要开茶楼?”那春来茶楼是沈家远亲沈韬的产业,收了沈家的影响,生意渐渐做不成了。更可惜的是,连贱卖都没人肯要它。谁愿意与乱臣贼子扯上人任何关系?所以主子今日的决定,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可等了半晌也没听见回应,青剑抬头,哪里还有宫潋的身影? * 桐安三月,街头巷尾分外热闹。沈筠一行三人一连看了几家店面,不是地段不好,便是价位太高。渐渐日头高起来,三人打算再看一会儿便回客栈歇歇脚。 “小姐您看,‘此楼贱卖,五百两’!”紫樱眼尖,忽见一个店面门前挂着写着这大字的横幅,忙忙地喊了起来。 沈筠顺着紫樱的指向看去,果然,不远处一个两层的楼房,明明地段不错,楼也宽敞,却门口冷清,唯有那条红底黑字的横幅热闹。 沈筠抬眼看向门口的匾额,“春来茶楼”四个大字与那横幅上的笔迹如出一辙,气势内敛却暗露锋芒。 “可惜是个茶楼。”紫樱也注意到了店名。 沈筠欣喜一笑,抬步向店中走去。紫樱疑惑地看了玄鹰一眼,玄鹰表示也不明白,双双抬步跟了上去。 走进店中,空荡荡几乎只剩桌椅,只柜前端坐一位五六十年纪的灰发老人,正专心致志地泡着茶。檀木桌上一整套白瓷茶具,老人布满老茧的手正执着一把茶镊烫洗茶具,一只洗完接另一只,仿佛没有看见沈筠等人一般。 紫樱张了张嘴刚想上前,被沈筠一手拦住。紫樱疑惑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见她一点都不着急,遂也站在原地等起来。 岂知那老人不过才刚刚开始泡茶,让人等着却一点也不羞愧,洗了茶具温了茶杯才开始请茶泡茶,动作那叫一个悠闲销魂,渐渐地一刻钟时间过去,老人才终于执起茶壶往茶杯里倒水。 紫樱悄悄地打了个呵欠,双眼迷蒙简直就快睡着了。空气中却忽然萦开一股子清冽的茶香。再睁眼时,三人面前的桌面上已然是三杯泡好的茶饮,香气宜人。 “三位是来买楼的吧?”老人仿佛这才注意到三人似的,此番让三人等了一等,不说话便不说话,一说话便开门见山起来,“四百两。” “四百两?不是五百两吗?”紫樱心头惊讶便喊出声来,喊出声发现自己说错话,便赶紧捂住嘴。 老人自欣慰一笑,对着沈筠道:“老夫已经卖楼数月,还没有一个买家像姑娘这般平心静气地等老夫将茶泡完的。姑娘小小年纪便能做到这般心不浮气不躁,老夫实在佩服,故老夫可算姑娘再便宜些,收四百两就好了。只是不知姑娘买这楼去要做什么?” 紫樱张了张嘴又想说话,被玄鹰拉了回来。只听沈筠微微一笑:“改作医馆。” 老人愣了一下,继而一捋胡须爽朗一笑:“老夫果然没有猜错,此番姑娘若撒谎继续经营茶楼,老夫倒不肯卖与姑娘了。这样吧,老夫就算你个三百两,就当买你的诚信。” “三百两?!”紫樱竖着三根手指头不敢置信地比到玄鹰面前,别的铺子少说都要一千两以上,想不到这店这么便宜!玄鹰看了她一眼,将她的爪子一把挥下。 “五百两。”沈筠却神秘一笑,又将价钱推了回去! 这回轮到老人发愣了。 沈筠自袖中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推至老人面前:“五百两,买您的茶楼,还有您所有的茶叶茶具,外加您,还有您的人脉。” 这下子紫樱急了:“小姐,咱不是要开个医馆吗?买茶楼做什么?而且老伯都说了三百两了,您怎么还往回叫价啊?!” 沈筠却安慰地看她一眼,将银票又往老人面前推了推:“沈伯,您在这桐安城生活了这么多年头了,在生意场上也混了这么久了,我相信有您的帮助,我的医馆,会很快便红火起来。” “所以您的意思是?”沈老汉眼中打量平常小姑娘一样的慈祥渐渐变成了一种暗暗的欣赏,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个寻常的小丫头片子,不自觉将“你”都换成了“您”。 “您认识这城中的木匠瓦匠家具商吧?也认识这城中的郎中药商吧?对于那些富商贵胄您也一定熟知,”沈筠眸中泛着琉璃似的光彩,“我的意思是,请您找到城中可靠的木匠家具行,将春来茶楼改成医馆,更名‘仁和堂’;请城中的郎中加入仁和堂;二楼雅间不改,您继续泡茶,只不过,这回您泡的不仅是普通的茶,还有养生茶。” 沈老汉越听眼睛越亮,越听眼睛越亮,最后只差没拍着大腿起来膜拜沈筠了。沈筠方才所说的这几条,就是随便一条,也不是谁能一下子就想到的,遂高兴地收了钱,应允了下来。 沈筠三人见事成,和沈伯约了再见的时间,便回了云来客栈无话。 ------题外话------ 注意茶楼的主人是沈家远亲哦,后面会很有用的!这个茶楼以后就是女主的产业了…嗯,女主必须是个有钱人,没钱以后怎么跟别人斗尼是不!南烛又要粗来惹…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章 扬名惹妒 “养生茶?‘以茶之形,发药之效。’有意思。”当青剑将自己所看到的回头告诉给宫潋的时候,宫潋难得对这位青剑口中的“紫衣姑娘”感起了兴趣。 “对啊,据紫衣姑娘说,这养生茶有病治病,无病养生健体的。”青剑从小就喝茶,却没听说茶还能治病的,难免惊叹一些。 “其实也是个狡猾之人。”宫潋慢悠悠地绞着手中的冰蚕丝,发挥药食同源之理,同时赚了医馆与茶馆两份钱,若不是青剑从不撒谎,这等天才商人一般的手笔,谁相信不过出自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之手? “什么?”青剑不太明白这到底算是夸赞还是讽刺。若说是夸赞,主子确实是讽刺的语气;可若说是讽刺,却又带着掩饰不住的欣赏。不过不管主子怎么想这位紫衣姑娘,他反正先服了就是。 “难得一个女子也有这般眼见,只不过沈韬都做不好的生意,她却怎么撑得起来?”宫潋绕着冰蚕丝的动作更慢了。春来茶楼败不败在别的地方,只是一点,与谋反的沈家有莫大的关系,难道这小女子竟有办法重新招来客人? 然而令宫潋惊讶的是,本该倒下的春来茶楼,改成仁和堂以后,才一个多月时间便声名大噪,几乎到了“人人瞧病到仁和”的程度!就连人们茶余饭后所聊的,都少不了那位医术高超的“紫衣姑娘”。 这不,离仁和堂不远的一个小茶摊上,就有两人在闲聊。 一苍头小伙子将茶碗一放,面带红光地对他的伙伴说:“嗬!俺从前以为那些个称得上神医的,肯定是个老头儿!谁知道这仁和堂的女神医竟然那么年轻!” “可不是!”他的圆脸伙伴忙卷了卷衣袖接话道,“这紫衣姑娘不仅年轻,而且漂亮!不,不能光说漂亮,我瞧着那身段,那神韵,简直赛过神仙呐!” “可不是神仙?!那紫衣姑娘,医术高明,治好了多少疑难杂症!小小年纪,医术超群,我看着比那些个自命不凡的老郎中都管用!上回那景仁堂的檀大夫都治不好的曲尚书夫人的顽疾,可不被紫衣姑娘几针便治好了么!” 苍头小子瞧了瞧四周,凑近他的伙伴小声地说:“要俺说呀!这仁和堂虽然开不过一个多月吧,却比那自命不凡的百年老檀家的景仁堂好得太多了!” “可不是!我上回不过闹个肚子,景仁堂那帮害人精硬是给我开了整整好几斤的补药,费了我好几十两银子,到现在我都欠着老张家好大十两呢!你说气不气人?倒是仁和堂,咱老百姓无论大病小病,竟然只收一个铜板,还不过一个包子钱!你说,这不是善堂是什么?” “是啊是啊!咱们穷苦人家看病,她只收一文钱,可我还听说啊,若是官老爷或是别的什么有钱人家来请她,她竟说什么‘非死不治,非贤不治,非贵不治’!前儿城西那个好色的陈老地主请她过府瞧病,开了五百两银子请她,她都不去呐!定是老天看咱们被人欺压得惨了,赶着赐咱们一个活神仙咧!” …… 两小伙子休息片刻,放了茶钱便走了,不防街边停着的一辆中型马车上,一对仆妇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只见那妇人一身银红妆花缎褙衣马面,梳一圆锥抛髻,身上头上珠翠满堆,不是檀家二夫人刘氏又是谁?只不过此刻她青着脸,面色相当难看。 “夫人,您别动气,”她身旁坐着的顾老妈子忙安慰道,“这些个街头小儿哪见过什么世面?他们的话做不得数的,听听就算了。咱们景仁堂那可是几百年的老医馆,岂是这等小堂小铺能比的?才不过一个月而已,也就唬唬那些个平头小老百姓罢了!” 刘氏的脸色这才缓了缓,沉吟半晌道:“‘空穴不来风’。近半个月来,这样的言论咱们还听得少吗?不过那仁和堂,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夫人,怪不得您不知道了。这仁和堂原是春来茶楼,就是离咱们景仁堂不到两街之隔的那个茶楼,月前因生意惨淡被盘了出去,岂料这才一个多月,茶楼便已经改成医馆了!”老妈子忙解释道。 “才开一个多月便能造出这么大的势头来,可知道是谁家开的?有什么后台?”刘氏沉吟半晌问道。 “哪里有什么后台?听说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合着城中一些上不了台面的老郎中,小打小闹罢了!”奶妈子冷笑一声,不无讽刺地道。 “小丫头?可是他们口中所谓的‘女神医’么?”刘氏皱着眉头,心中存着疑虑,虽只是一个新开的小医馆,可这个月景仁堂的生意却委实少了一些,“既然这位‘女神医’被说得这么神乎其神,咱们前去瞧瞧。” 这厢马车才掉头,那厢一队人马早已气势汹汹浩浩荡荡往仁和堂去了。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青黄马褂的少年,背剪双手头上冒火,也不知从哪儿受了气来。 “少爷,您说这仁和堂才开张一个月就声势这么浩大,会不会有什么后台啊?”一面黄肌瘦的小子在少年身侧死命地扇着扇子,面上颇有些顾虑。 少年抬手就给了那小子一下:“你傻呀?你家少爷是什么身份?医药世家檀家的大少爷,靖南王的未来大舅子,景仁堂的未来少东家,医药行未来的龙头老大!她一个小小的仁和堂,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个小丫头片子,不过会两三点给猫猫狗狗看病的伎俩,就敢在这京城抢爷的生意。爷今天要是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都不知道桐安米贵!” “少爷,那桐安米贵不贵的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咱们景仁堂卖的熟地倒是真的挺贵的……” “闭嘴你!”少年扬手又是一个暴栗。 ------题外话------ 所以女主成功引起檀家的注意了,从此檀家便各种风风浪浪了哦!那些嚣张的人,都嚣张不了多久了!再次开斗!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章 医馆被砸 仁和堂二楼一茶楼保留的雅间里,一紫衣女子正安静地拟写药方。但见紫纱蒙面,冷眸轻转,不是沈筠又是谁? 沈筠笔下如飞,精致的小楷便如活水跃然纸上,看着就令人神清气爽。 忽然,紫樱半喜半忧地奔进来:“小姐啊,咱们库房里的药材又没有了!” “联系到药商了没?”沈筠脱口问道。 “药商倒是联系到了,可奴婢担心……”紫樱咬了咬唇,不知该不该说。 “担心什么?”沈筠头也不抬,拟好药方,在左下脚标了个“十九”的字样,纤指夹起药方晃了晃,墨迹便稍稍干了些。 “小姐,照您这样白送似的看病,咱们赚来的银子,迟早会用光的呀!”这念头在紫樱的小脑袋瓜里已经转过好几回了,可再一看自家小姐胸有成竹的样子,她每次都欲言又止。花大钱请小姐看病的人倒是不少,可每次小姐这个不治,那个不治,眼看着到手的银子就又给飞了。 沈筠这才抬起头来,精致的冷眸往紫樱面上一溜便又垂下头去:“放心吧,很快会有人给咱们送银子来的。” “送银子?谁会给咱们送……”紫樱皱着眉头还想问,忽听楼下一阵“呯呯砰砰”拖桌子砸东西之声,乱七八糟的尖叫声中,几声叫嚣分外刺耳-- “仁和堂的小娘们儿快给爷出来!檀爷今日定打她个满地爪牙!敢在京城跟檀爷抢生意,先让她知道知道,檀爷的拳头有多硬!” “对!快给我出来!否则砸烂你个仁和堂!” 紫樱面色一白:“小姐,有人来闹事了,咱们报官吗?” “报官?报官做什么?”沈筠神秘一笑,“才你不是问谁会给咱们送钱么?这不是来了?” 紫樱两只杏眼瞪得老大,脑袋上挂了个大大的问号。 二人说话间,那“呯呯砰砰”之声已经从一楼追上了二楼。 紫樱扭头一看自家小姐还在不慌不忙地拟写药方,当即急得热过上的蚂蚁似的:“哎呦喂我的小姐啊,您看楼下都砸成什么样子了,您怎么还待在这里不动啊?”说什么送钱,可听这砸东砸西的声音,如今药堂的损失,可不知要多少了! 沈筠拟好最后一个药方,在右下角标下一个“二十”,这才从从容容地起身,朝紫樱调皮地眨眨眼:“如果不让他们砸个尽幸,怎么能痛快得给钱呢?” “……”紫樱看着自家小姐自信的背影,似懂非懂地跟了上去。 一楼大厅里,檀虎和他的手下砸了这许久也不见人出来阻止,渐渐有些得意起来。 “老大,你果然说得没错,这小小的仁和堂,怎么敢和您对着干呢?这么久还不出来,一定是躲到哪里哭去了!”那摇扇子的小子这会儿凑到檀虎面前,得意洋洋地道。 “哈哈哈,”檀虎大笑三声,“兄弟们,再玩儿一会儿咱们就退了!那仁和堂的娘们儿估计是怕了咱们了,做缩头乌龟去了!” 一时间笑声不断,砸声不断。 门外不远处的中型马车上,刘氏皱着眉头,显然并不赞同檀虎的做法:“虎儿怎么又在胡闹了?” “夫人,少爷这只是想给那个小妮子一点教训而已,谁让她敢和咱们檀家作对呢?”顾奶妈子忙着帮那檀虎说话,毕竟是自己奶大的不是,“眼看仁和堂的名声尘嚣日上,若不给点颜色看看,指不定她好高骛远不知天高地厚了去!只是……” 刘氏的脸色本缓了缓,听见这一声“只是”便又沉下脸来。 顾奶妈子忙紧着道:“只是那小妮子怎么这半日都不见露面,莫不是真的怕了咱们檀家?” 刘氏冷笑一声:“若知道怕倒是好事!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村野丫头,就敢自称‘女神医’,将风头盖过我檀家了去!趁早收拾了摊子滚回……” 刘氏本想放了帘子吩咐回去,猛看见仁和堂二楼廊上立的紫色人影,面色一白,半晌儿都说不出话来! 顾奶妈子顺着夫人的目光看去,顿时也面色一白:“大小姐?!” “住口!”刘氏猛一回神,忙止了顾奶妈子的话头,“什么大小姐?!咱们檀家的大小姐岂会这般未出阁便在外抛头露面?!” 顾奶妈子紧紧地盯着那道紫衣如仙的身影,一颗心都快跳了出来:“是是是,奴婢失言。”她就是怎么想也想不到,这么短时间内就能开个足以与景仁堂叫板的医馆的,竟然是日前被赶出家门的沈筠。她还以为沈筠早饿死街头了。 “回去!”刘氏心头更是气闷,厉声吩咐道。 仁和堂本来闹闹哄哄的,此时却猛然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二楼的沈筠。檀虎顺着众人的目光诧异抬眼,眼珠子差点没蹦出来!只见二楼廊上立了一枚天山雪莲似的傲立身影,紫衣翩跹,那似舞非舞的身段,任谁看了不流连? 女子自黑雕漆木栏后行来,蒙着一捧紫冰面纱,款款地,一步一步往楼下转来。 众人竟看得眼都直了,何时人间竟有这般人物?虽不见那张脸,可那浑身的气韵,与传言相比竟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怕看一眼,便可以永生难忘了。 沈筠行至柜台前停下,放眼望去桌椅凳杌翻翻倒倒,碎木屑四处横飞,就连匾额都给打了下来。紫樱望着这惨状,面上就有些愤愤的。 ------题外话------ 砸吧,砸得痛快,给钱的时候才更痛快不是!檀虎要悲催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章 毒瞎你眼 沈筠却不慌不忙将厅中人一扫,将手中拟好的二十副药方递至紫樱手中: “赵三、王五、李四、刘七……胡二狗子,按着你们手中的牌数来领你们的药方子,前药台掌柜的见铜板给药,别错了数了。” 清清冷冷的嗓音,冰泉似的响在每个该听到的人耳朵里。一众人等只顾着看那寒玉似的冷眸轻转,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任由那些病人取了药,哆哆嗦嗦地走了。 沈筠的目光越过众人头顶,落在门口仓皇掉头而走的中型马车上,半晌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小姐,二十人走了一半,”不多时,紫樱执着剩下的药方子走了来,恨恨地瞪了檀虎一行人一眼,“恐怕,都是被他们吓跑的!” 沈筠这才回过头来:“那便算了,愿意回头的,自然会回来。” 沈筠还欲说什么,那头檀虎终于待不下去了。他浩浩荡荡领了一班人马前来闹事,砸也砸了,骂也骂了,可这小妮子怎么把他当个屁似的,连个正眼也不瞧他一下!这简直,就跟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没什么两样! “喂,你就是那什么狗屁女神医?!”檀虎虽然打心眼儿里觉得眼前的女子是个妙人儿,可他好歹也是带着一大帮子兄弟过来的,总不能到最后落个软柿子的名声!他檀虎可不怕女人! “喂,你又是什么东西?说话放尊重点!”紫樱早就看不惯这等欺人霸市的富家子弟,长得一副人模狗样,说话却这么难听! 沈筠这才将目光落在唯一一条完整的椅子上。 上头斜斜歪歪地靠了一个身穿青黄马褂的少年,约摸十四五岁年纪,身上服饰倒是齐整,面容也不差,只是那双泛着不该有的馋光的眼珠子,却着实需要教训一翻! 想到便做,沈筠抬袖便往檀虎面上挥,速度快得那檀虎只觉面上一阵阴风扫过,眨眨眼便落下泪来。 “老大,您怎么哭了?!”檀虎身侧的小厮抓着扇子惊叫道。 “哭……哭?本少爷怎么可能会哭?”檀虎抬手便欲给那小厮一下,可眼眶里仿佛硌进了沙子,酸痛得紧,便忍不住要眨眼,可一眨眼,眼泪果然便“哗哗”地往下流,止都止不住! “哎呀,少爷,您的眼眶都红了!眼皮儿好像也有些肿了!”那小厮又是一阵惊叫,叫得檀虎心里一阵发慌。 这厢檀虎的手下赶紧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围到檀虎身边来,“老大老大”地乱叫着,这个说要拿帕子给老大擦一擦,那个说要给老大吹吹眼,更有的说是老大犯了仁和堂的煞,非得求神拜佛不可! “停--!”檀虎被围在人群中,忽然脑袋瓜里灵光一闪,终于一指沈筠,“是她!一定是她给本少爷下了毒了!” “胡说什么!别血口喷人,我们家小姐怎么可能会给你下毒?”紫樱狠狠地啐了檀虎一口,“给你下毒还浪费毒药呢!” “哟嗬!”那小厮顿时怒目圆睁起来,“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丫头片子?敢这么和我们家老大说话,你可知道我们家老大是……” “檀家三少爷。”一道冷冷的声音二两拨千斤似的切断了他的话,沈筠将冷眸转至檀虎满是泪痕的脸上。便是这张脸,与檀家老爷倒也有三分相似,却从来不做好事。才回来桐安一个多月,关于这位小霸王的故事,她听得耳朵都要磨出茧来了! 沈筠此话一出,整个仁和堂顿时响起各种窃窃私语。从来只听得檀家有个二少爷,却没听说檀家还有个三少爷;若这三少爷长期自称二少爷,那么檀家还有一个孩子去了哪里?这当中的故事便颇耐人寻味了。 仁和堂门外早被好事者围了个水泄不通,听了沈筠这话,顿时对檀虎一行人指指点点起来。大家平时可没少受这小霸王的欺侮,如今见这么一个神仙似的人物替他们出头教训这小子,顿时个个拍手称快起来。 陆陆续续地,连那原先躲开的二十人中的一半人数也回了来,柜台前自给铜板取药。 那小厮先就心虚了一下:“胡……胡说!我们家老大明明就是檀家的二少爷,哪里来的野丫头胡乱说话,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嗷!” 那小厮话还未说完,忽觉舌尖一痛,眨眼间舌头便肿大起来!那小厮惊骇地指着一身紫衣的沈筠,半晌儿都说不出话来! 紫樱这才愣了一愣,刚才她看见什么了?她家小姐真的出手了。虽然那紫袖宽大,小姐指尖弹针的动作却逃不过她的眼睛。 将前后事情一联系,紫樱终于明白眼前都是什么人了,遂一把挥开那小厮的手啐道:“呸!活该报应!” 檀家将小姐送往黑木崖七年不闻不问也就算了,不让进门小姐也有办法进门,可小姐还好好地活在这里,二夫人却公然将府上少爷小姐的位分都进了一进,权当没有小姐的存在一般! 檀虎这下心头总算明镜似的了,这穿紫衣的小妮子明面儿上看着可真是个赛神仙的妙人儿,实际上根本就是个蛇蝎心肠的歹毒女人!他檀虎在这京城混迹这许多年,从南城小霸王到这北城四少之一,何曾受过这等欺侮?何况对方还是个女流之辈,檀虎顿时觉得面上甚是无光,怒目一瞪便喝道: “贱人!快拿解药来!” 然那泪眼汪汪的样子,却着实像在哭喊,狼狈不堪。 “解药本姑娘倒是有一瓶,”沈筠在好心人从二楼给她搬来的椅子上坐了,招手一带便将地上倒着的一张桌子扶了正来,随手一撑便往那桌上一靠,这才懒洋洋地抬眼看向檀虎,“只可惜本姑娘如今心情不甚大好。” 紫樱是个极有眼力见儿的,眼见沈筠这架势,立即端来一盏茶有模有样地给沈筠递了过去。沈筠满意一笑,伸手便接。装腔作势,谁不会啊?! 一切不过一忽儿的功夫,檀虎早已又落了半斤的泪花,一双眼早已经肿得跟俩胡桃似的,疼痛犹如千万根细针扎进其眼眶,直痛至心。 ------题外话------ 这是宅外的练兵而已,若不是为了保全医馆的名声,女主会下更狠的毒嚯嚯。毕竟这是公共场所不是?观众可都是女主的衣食父母呢!回头等回了檀家,想怎么折腾还不怎么折腾!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章 教训檀虎 “少……少爷,她,她嗦她现在不,不痛快……”那小厮大着舌头,好容易才将一句话说全了,檀虎这厢早已涨红了脸,一把将那小厮踢开,直指沈筠道:“你说!你究竟想怎么样?” 那小厮被挥到一边,却仍不忘记爬起来奔到檀虎身边给他扇扇子。 “此毒名为眼风,名字倒是好听得紧,中毒者便如你这般模样,眼痛红胀,落泪不止,一个时辰内若无解药,便会不治而盲,”沈筠将那天青色茶盏放下,自袖中取出一枚精细的白瓷药瓶,深红的缨塞如同染了鲜血的柳絮在她莹润的贝甲间鲜艳如花,“此毒是本姑娘闲暇时候无聊所制,专为对付那些流氓色鬼,不想今日却派上用场。可惜这解药统共也就只剩本姑娘手中这一小瓶,若再多,也没有了。” 檀虎紧紧地盯着沈筠指尖的瓷瓶,恨不得一个饿虎猛扑便抢到手里,又听沈筠骂他“流氓色鬼”,更是恼羞成怒,一挥手便命令道:“来人,将那药瓶给我抢过来!” 沈筠早料得檀虎不规矩,莹润的指尖将那深红的缨塞一拔,冷眸勾了妩媚的笑意看向檀虎:“小女子劝檀三少爷还是莫要轻举妄动的好,否则我这手一倾,这药……可就在没有了……” “你……有话好说!”檀虎心头一个“咯噔”,忙换了一副讨好的面孔,将沈筠暂时稳住。一个时辰便能要了他一双眼睛,那岂不等于废了他么! “檀三少爷,小女子的要求并不多,不过是仁和堂恢复原样而已,”清凌凌的嗓音响起来,沈筠的冷眸瞥一眼手中的瓷瓶,继而抬眸看向檀虎,“仁和堂早一刻恢复原样,檀三少爷您也少一刻痛苦。檀三少爷,您说是也不是?” 沈筠左一个“檀三少爷”,右一个“檀三少爷”,檀虎一双虎拳早已捏得青筋暴起,可唯一一瓶解药在沈筠的手上,他又能奈之何?!虎掌一挥便将身边小厮的扇子扇没了:“还不快去给本少爷恢复!” “少,少爷……这,这都砸,砸层则样惹,怎,怎么,恢……恢呼……”那小厮一手捂着嘴,奈何哈喇子早已流了满襟。 檀虎嫌恶地躲了开去,气得大声喝道:“你傻吗?!破的不能修吗?坏的重买新的!不在原位的放回去!不该要的统统处理掉!你们这些蠢货!都杵着做什么?难道要本少爷的眼睛真的瞎了不成?!” “四四四,臊爷,可,可四银,银子不,不……” “银子不够不能回去拿吗?!或者先到景仁堂账上先支去!凡事动动脑子先!快去!” 一时间仁和堂内外人人奔走,洒扫的洒扫,修补的修补,整理的整理,忙忙碌碌乱成一团。唯有沈筠观音坐莲似的端坐饮茶,檀虎的手下都视她为瘟神一般,半点不敢靠近。 紫樱兴奋地在大厅里指手画脚:“左边左边!这里这里!这张桌子的腿都被你们砸没了,还不快去换新的来!呐,这柜子都缺了角了,面上也被你们刮坏了,还不快去换新的来!还有这匾额,这匾额可是我们仁和堂的招牌,都被你们砸碎了,还不快去请人写块新的……” 沈筠看着紫樱半欺半敲着让人换新的样子,只觉十分好笑。那寒眸中散发出的天星似的光芒,却落入沿街一酒楼雅间,一双看好戏的深邃眼眸中。 嘴角轻勾,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摩挲着掌中的细瓷酒杯,意味深长。 半个多时辰后,闹了一场的仁和堂终于安静下来,檀虎两只眼睛肿得两拳头似的,痛得连哼哼都觉得太费劲。肿了舌头的小厮倒是一边忍着疼痛,一边给他抹泪扇扇子。 此时看看收拾得差不多了,檀虎便赶紧提出解药的事:“快……快把解药给我拿来!”只是那颐指气使的语气,还是本性难移。 “这会儿倒不骂嘴了?”紫樱眼睛一瞪,还欲骂时,被沈筠止住。对付檀虎这等人,骂是讨不到任何好处的。 “檀三少爷做得不错,只是您的态度似乎还不够谦卑。小女子以为,若是求人家办事,总该拿出点态度不是?”沈筠细细地整理着她宽大的袖子,将那白瓷药瓶有意无意地显露出来。 “你……你还想怎么样?”檀虎痛得脑子发晕,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了,“你的要求我都做到了,你可别太过分了!我如果死了,檀家是不会放过你的!” “檀三少爷想到哪里去了,小女子不过要求檀三少爷给个话,对今日之事是否有个歉意,而且,檀三少爷可保证以后再不为难我仁和堂?”沈筠从袖中取出白瓷瓶,在手中细细把玩着。 “……”檀虎心里第一反应当然是不服,可一想保命要紧,遂矢口答应,“我答应你……” 沈筠要的就是这句话,纤腕轻转,白瓷药瓶划了个优美的弧线往檀虎飞去。那小厮喜得赶紧接住,拔了红缨倒出药末儿就要往檀虎嘴里送,忽听沈筠冷冷地道: “外敷!” 人群“轰”得一声便笑起来,堂堂医药世家檀家的少爷,竟连一味药究竟是内服还是外敷都不懂,可不是笑掉大牙么? 那檀虎面上一急,欲抬手给那小厮一下子,可哪里还有那等力气?最后只剩个他自己才懂的无力白眼。 那小厮小心翼翼地往檀虎的眼皮上撒着白药末儿,檀虎只觉一阵冰雪似的清凉敷上眼皮,渐渐竟不觉得疼痛了。 “呀!少爷,您的眼睛好了!”药才敷上一层,那小厮便惊叫起来。 檀虎将手往眼睛上一摸,狠狠地眨了眨,果然既不疼痛,看东西也十分清晰可辨了。 那小厮伸手一摸舌头,顿时喜得大叫起来:“少爷,小的的舌头也好了!” 檀虎转头,果然发现那小厮的舌头,没有解药,竟然也好了!看看时间,离沈筠给他俩下药,不多不少刚好一个时辰! “少爷,咱被人耍了!”那小厮恍然大悟。 檀虎指着沈筠的鼻尖,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你什么你?!”紫樱圆眼一瞪便讽刺道,“还称自己是檀家的二少爷,连这点儿小惩大诫的东西都看不出来!我们家开的是医馆,会真给人下毒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人下毒么?要也是偷偷地下! ------题外话------ 那个,过意不去,所以让南烛出来打了个酱油,亲们看到没?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章 吓住刘氏 “紫樱,与他废话做什么?”目的已经达成,沈筠便少了与其周旋的兴致,命人将仁和堂里里外外再好生打扫收拾一翻,便命紫樱送客。 没了威胁,檀虎立即恢复他那不可一世的模样,站起来指着沈筠的鼻尖便狠狠道:“好你个娘们儿!算我檀虎今天看走了眼!有种的,就报上名来!” “你不配知道我家小姐的名字!”紫樱还欲还嘴,被沈筠伸手止住。 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这位紫衣姑娘可是个神仙一般的人物,到这京城一个多月了,仁和堂的名号倒是打得镚儿响,她的名字却和她的人一样神秘。 沈筠冷眸轻转,懒懒地对上檀虎泛着狠意的黑眼睛:“想不到檀三少爷对本姑娘的名讳这般感兴趣。不过本姑娘也不怕被檀三少爷知道。檀三少爷您可竖着耳朵听好了,‘檀颜’二字,从此你可得留心给本姑娘记着。紫檀的檀,颜色的颜,回头往爹娘面前哭喊告状时可别弄错了!紫樱,送客!” “你等着!”檀虎心知今日在沈筠这儿他算是讨不着好了,只好放了句狠话,领着手下在一众人的叫好声中灰溜溜地走了。 紫樱朝檀虎的背影啐了一口,就着夕阳的余晖看着八成新的仁和堂,顿时心里喜滋滋的: “小姐,您简直太厉害了!今儿不仅将二少爷气得七窍生烟,还让他乖乖地给咱们仁和堂的桌椅家具换了个七成新,连那牌匾都是请城北最著名的圣手老先生写的!奴婢可从没见过哪家修整像咱们今天这样快而又好的!” 沈筠半笑着瞧了她两眼,抬步往楼上走去:“恶霸自有毒来医。可见檀虎也是个贪生怕死、欺软怕硬之辈,可叹他手下倒是些爽利之人,笨是笨了些,却并无甚坏心眼儿。不过檀家真正厉害的,还另有其人。” 沈筠本就是随口一说,紫樱倒“噗嗤”一声笑起来:“小姐,听您这么一说,好像咱们就怕了谁似的!咱们从黑木崖一路回来,什么人没见过呢?管他什么厉害人物,小姐您赏他两罐毒药喝喝,管保他就学乖了!” 沈筠看着紫樱十五岁稚气未脱的圆脸,不置可否。心念一动便岔开话题去:“今日这么一闹,恐往后生意会受到影响。明日着紧催药商拟送药材过来。” 二人又在仁和堂待了一阵子无话。 且说那刘氏自打回宅以后,便魂不守舍起来。服侍老太太用过晚膳,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匆匆回了房。 这会儿,刘氏所出之庶女檀湘正在她榻前细细地绣着花样。 檀湘是檀家老爷的第二个孩子,比之沈筠只晚生了半个多时辰,是个早产儿,自小身子骨虽弱,檀家药罐子煨个几年也就渐渐好了。她自小性子倒恬和,不比另外一个小的跳脱跋扈,钟爱女孩儿家的绣活儿。 檀湘今日着了身浅黄色的薄衫,披了件青葱色的小外搭,露出下身浅蓝色的月华裙,腰间系着一块碧玉,倒也明朗俏皮。 “娘,您瞧我这并蒂绣得如何?”檀湘仰起略尖的瓜子脸,伸手将那绣了一半儿的并蒂莲递至刘氏面前,却见刘氏一脸恍惚,心思似乎并不在她身上,便疑惑地晃了晃刘氏的手,“娘?” 刘氏脑子里浮现的是今日仁和堂中沈筠的身影,冷不防被檀湘这么一晃,唬得整个人一跳,整颗心差点没从心口蹦出来! “娘,您这是怎么了?”檀湘却只觉得好笑,“许久不曾见您这般害怕,简直跟妹妹梦魇见了鬼似的!” 一个“鬼”字,听在刘氏耳边却猛然如雷炸响。今日看那沈筠的身形,远远看着紫色一枚,蒙面蒙身,明明就是青天白日的,可看着果真就有一股子瘆人的冷然味道! 不像极了鬼么!真像那人惨死的冤魂向她索命来了! 檀湘一笑未了,只觉刘氏手指都冰凉了!再看刘氏的脸色,青青紫紫的,一双瞳孔猛地外凸,那神情,瞧得檀湘心头一阵发悚,忙忙起身便唤顾奶妈子来瞧! 顾奶妈子正端了盘早四月的荔枝进来,猛然一见刘氏这般模样,立时将那莲花样的冰盘一搁,一边唤着“夫人”,一边拍着刘氏的心口,又忙忙地命人将珍珠粉调了冷水喂那刘氏服了,好半晌儿才把刘氏救醒转了来。 刘氏抬眼一见顾奶妈子,立即捧了她的手边慌道:“是她……是她,她回来找我了!” 檀湘听着这话,觉得分外蹊跷,顾奶妈子却知是白天又见了沈筠的缘故,便忙忙抚着刘氏的手背;“夫人,您一定是魔怔了。奴婢在这儿,三姐儿也在这儿,老爷一会儿就来,您可不能说胡话呀!” 她家主子向来是个心思深沉的,凡事先时并不觉得什么,但若压抑在心底久了,便如老牛反刍一样将各种材料咀嚼再三,一旦发作,便似那山洪喷涌一般。 刘氏被顾奶妈子一顿安抚,被那明晃晃的烛光一照,又见檀湘看着她面上颇有些惊惶,遂慢慢回过神来。再一听“老爷一会儿就来”,忙忙地收拾了面上的神情,总算是好了些。 可背上,却早已升起了一层冷汗。 檀湘只当是虚惊一场,匆匆收拾东西正要回房,帘子一掀一位穿着青绿比甲的碧裙丫鬟忙忙地赶进了来:“夫人,大事不好了!”正是刘氏房里的大丫鬟名叫浣碧的。 顾奶妈子正安抚了刘氏好些,不防浣碧这么一喊,登时放下脸来:“你这野丫头,也不见见屋里头什么情况,究竟出了什么天大的事,就值得这样忙忙地往里闯?!” “哎呀,”那浣碧忙忙一跺脚,“夫人四小姐顾嬷嬷,这回事情可真出大发了,少爷又不知在外头惹了什么大乱子回来,如今被老爷拿住了,在福寿堂前要动家法呢!” ------题外话------ 至于为什么刘氏被吓成这样,是因为檀颜的母亲沈氏是被刘氏害死的,而且死得实在太惨,刘氏这等坏人自己都怕了!放心,后期女主是不会放过她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一章 檀虎被打 “什么?!动家法?!”刘氏才刚好下去的面色这会儿瞬间又白了起来,“还不快带我去!”忙忙地差点连鞋子都忘了穿。 也不怪刘氏便这样忙,檀虎如今是檀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自小从老太太开始,谁不宠他?唯独他的生父檀老爷檀政,却看不惯他这等胡闹的本事。但尽管如此,每次闹了事也不过打骂两句,并不曾似今日这般就要动起家法来! 刘氏几人还未及到福寿堂,远远便听见檀家老爷严厉的骂声,“不孝子”“败家”等字眼不一而足地落在刘氏等人的耳朵里。 刘氏等人赶紧加快脚步。 等到堂前时,早听得一阵棍打之声,檀虎被几位家丁死死摁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挨了几下。 “你还知不知错了?!”檀政执着臂腕粗的楠木棍子,打一下骂一句,打一下骂一句,早已气得浑身发抖。眼看着檀政就要再下狠手,刘氏忙忙扑上去死死拦住: “哎呀老爷,虎儿不过顽皮些,您也不至于真格儿的动起家法来,让人家瞧见了还以为虎儿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檀政手中棍棒被那刘氏狠狠摁住,死活脱不开手,索性将手一撒,指着檀虎便骂: “伤天害理!他难道不敢么?!你自问他!瞧瞧他做出什么好事来!我前儿就觉得景仁堂的账本不大对头,不过想着左右账房不仔细漏过几两也是有的,可今儿一对账,仅这一个月光景,账面上竟就亏空了大几百两!你且说说看,几时我檀家若请了这等糊涂的账房,也可不做这生意了!” 大几百两?!不仅是刘氏,连赶来看热闹的几房姨娘小姐以及仆众们都傻了眼了。檀家一个月的账面再好看,也经不起大几百两的亏空啊! 檀政狠狠地指着檀虎,恨不得一掌能把他拍死:“后来一问才知道,全是这孽障搞的鬼!时常在外与那些个狐朋狗友吃酒划拳耍风流不算,还偷偷地用着少爷的架子逼着账房支他银两,自拿着花去了!单今日,他一气儿就能给支走三百来两,你可问问他,都做什么去了!” “三百来两!”刘氏听这话顿时腿都软了。 檀虎时常在外头混闹她也是知道的,账本上那些空档多半也是她掩着,但些时都是些小数目,哪里一天就能支走三百来两!那可相当于当朝宰相一个月的俸禄!檀家就是再富裕,也经不起檀虎这般乱花! “混账东西!成天只知道混顽耍闹,从不学好!你以为这钱是白赚的不成!你娘每日何曾短了你的银子花销,你竟还敢打景仁堂的主意!我今儿不打死你个败家子,我就……”檀政越说越来气,夺了刘氏手中的棍棒便又欲往檀虎身上揍。 檀虎眼见东窗事发,忙忙护了头;“爹!今日之事,实在是檀颜那小妮子惹出来的祸!她在孩儿身上下毒,骗孩儿一个时辰内没有解药孩儿便会瞎了!孩儿不想变成瞎子,就只好……所以今儿并不是孩儿拿钱去胡花吃酒了!还请爹爹大人明察!” 檀虎心里是打定主意了,先将沈筠搬出来顶罪,过了眼前这关,至于他砸了仁和堂一事,想来他爹此时并不知晓,回头再问时他也可搪塞而过。 “谁?你才说谁?!你把话说清楚!”檀政的耳朵里恍惚闪过一个熟悉的名字,只是檀虎的语速太快,他一时间竟以为是幻听。 檀虎见事情有转机,立即秉道:“檀颜,仁和堂的东家,她说她叫檀颜,紫檀的檀,颜色的颜……” 堂里堂外顿时哗然。 整个檀家都知道,嫡系老爷檀政的原夫人沈氏膝下曾有个女儿,七岁那年被送往黑木崖拜师学医去,好不容易学成归来,半路却传来檀颜所坐马车失足落崖的消息。沈氏丧女之痛,月前便病死了,腹中还有一个将将成型的男胎。 所以这檀颜的名字,大家并不陌生。可若檀虎不提起来,他们都差点忘了檀家还有这样一号人物。只是不知此檀颜是不是彼檀颜。 “你可看清她的样貌?”檀政顿时喜不自禁,忙忙转向刘氏,“锦芳,你明日就去看看,若她真是颜儿,就得紧着将她接回来!我檀家的女儿,怎么能流落在外呢?” 刘氏面色一青,可眼下为了保住檀虎,也只好点头应了。 翌日是个大晴天,天光亮得很早。然而比天光还早的是一辆黑漆古木马车,停在仁和堂大门前,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马车边立着一位四十出头的男子,着一身群青色的长衫,看起来儒雅而沉稳,引得路边不少妇女回眸。 卯正三刻,远远看见一辆精致的紫帘马车从街角缓缓行来,男子忙迎上前去。 迎着晨风,沈筠从马车上款款而下,扶着紫樱的手纤细而柔软,如梦的面纱下绝色容颜若隐若现,不禁让人浮想联翩。过路者无一不频频回头,心中惊叹人世间竟有这般尤物。 沈筠下了马车,仿佛未见这一切般,目不斜视往仁和堂内走去。晨风撩起紫纱裙角,如温柔的海浪中翻起的紫色莲花,美而不可亵玩。 待沈筠行至跟前,祁笙方才对着沈筠作了个揖,语气恭敬中透着试探道:“檀姑娘,在下残王府管家祁笙,奉残王之命请姑娘过府瞧病。” ------题外话------ 嗯,女主快回家了,南烛抓紧时间再粗线一次…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二章 百金断诊 沈筠不禁停下脚步。 “残王?” 紫樱眉头一跳。这残王何许人也?虽说残王久居京城,可残王的名声却早已响遍整个大丰,人称其奇丑无比,脾性古怪,命格奇硬,克母克兄,是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煞星! 让沈筠停下脚步的倒不是紫樱想到的这些,而是传闻中残王的病。 据说这位残王不过下等宫女所出,本来生得极其可爱俊俏,还聪明伶俐,极得皇帝恩宠,连带着那宫女恩宠不断,几年内位分竟上升了好几级。只可惜十岁那年被一场离奇大火烧坏了,小小年纪便落下了半身不遂的病症,常年与轮椅为伴,至今已七年有余。 沈筠的目光落在黑漆古木马车上,那漆得恰到好处的浑厚苍劲的色调,这等暗敛的浮华恐不是一般工匠所为。 沈筠朝紫樱使了个颜色,紫樱心里虽不赞同自家小姐的决定,却还是开口道:“按照仁和堂的规矩,要请我家小姐看诊,银子是少不了了。” “一百两。”祁笙张口便来。 紫樱听得这个数目,面上便有些淡淡的:“我家小姐看病是按着级别收诊金的。残王乃一品……” 祁笙知道紫樱嫌少,却神秘一笑,自怀中取出一包沉甸甸的东西朝紫樱递了过去:“金子。” 紫樱顿时圆眼一瞪,其实一百两银子已经算不少的了,她不过是不想自家小姐去给那个煞星看病,想用这个来噎祁笙,好让他自己拂袖而去,岂料对方竟当街拿出一百两金子来!那可直接翻了十番呐!买两个仁和堂都够用了! 好个富贵闲王!沈筠从黑漆古木马车上收回目光:“走吧。” 沈筠转身便往紫帘马车走去,岂料祁笙将手一挡,拦住了沈筠的去路,随后朝着黑漆古木马车的方向一伸手: “残王只请紫衣神医一人过府……” 紫樱拧了拧眉意欲拒绝,却被沈筠制止:“也好,仁和堂的事情还需你照料。将药箱拿来,我去去就回。” 沈筠从从容容地上了黑漆马车,然而上了马车却迎面撞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正勾着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少年嘴角一抿便露出嘴角的一个小小梨涡,甚是可爱。 沈筠找个离少年最远的位置坐好,冷眸一闭,便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少年起初十分感兴趣地瞅了沈筠一会儿,却见她蒙着面纱,半分都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遂笑笑转开眼去。 行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管家送上来一黑色布条,示意沈筠将那布条蒙上。马车帘外露出齐整的青石砖,只是不知到了什么地界。 沈筠也不多问,伸手取过便蒙上了。 马车重新开动起来,又不多时停了下来。那少年扶了沈筠下马车,不知又转过几个弯,迈过几个坎儿,终于到达目的地。 空气中晕开一阵淡淡的梨花香气,沈筠被牵着走进一个房间。沈筠耳朵轻动,只闻轻风吹动屋内帘幔,送来一阵淡淡的茉莉花香。 “檀颜姑娘,请坐。”耳边是祁笙的声音,有人上来将她扶了坐了,又听见脚步声响,接着是关门的声音。 沈筠心中暗想,这残王究竟有什么不能让她见的,竟要做到这等机密的地步。 不一会儿一双暖手过来取了蒙着她眼的黑色布条。沈筠睁开眼,入目便是一个不小的房间,正对着她的是垂着的雪色帘幔。帘幔内一个低矮的人影,似坐在轮椅之上。帘幔之外是一方桌案,案上只露出一只雪白的手腕,五指纤细,贝甲莹润纤巧。 沈筠身侧是个雪衣蒙面丫鬟,梳着凌云髻,正将她的药箱搬来。 沈筠取出诊脉的金线轻轻绕于左手指尖,右手食指与拇指将线勾过,看准帘幔之外伸出的手腕,右手食指、拇指轻一使力,金线便稳稳地束在那雪白的手腕上。 沈筠牵着金线,闭上眼,右手五指在金线上细细点着,片刻便收了回来。 “沈筠姑娘,不知我家主人情况如何?”沈筠方收回金线,那雪衣蒙面丫鬟便过来详询。 “贵夫人久病多年,经脉不畅,用药不淑,加上本就体质偏寒,此病恐难根治,”沈筠在雪衣丫鬟呈上的纸上拟了方子,“这只是最初排毒的方子,需得服上一个月,届时我再来看看贵夫人身体如何,再定如何医治。” 雪衣丫鬟眼睛一亮,接过那药方就如同接过黄金宝贝似的:“多谢姑娘!想不到姑娘年纪轻轻的,医术竟然如此高明!多谢姑娘!” 从前请了多少太医神医,就连景仁堂的檀政檀老爷都道无药可救。本以为来个这么年轻的大夫,还是名女子,一定不甚靠谱,谁料这姑娘不过隔空把了一会儿脉,竟然就拟出了方子来! “不必。”沈筠不过一笑,收拾了药箱,自觉地坐在原位,那雪衣姑娘照着规矩欲拿起那遮眼的黑色布条:“姑娘,得罪了!” 沈筠也只是一笑,便任那雪衣丫鬟将她重新蒙上眼,按照原路送了回去。 又来到那充满梨香的院中,沈筠耳尖,似乎听到一个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虽轻,却逃不过她的耳朵。 “等等!” 一个不仅不慢的男声响起,清冷中透着一丝诱惑的暗哑。沈筠猛地停下了脚步。 ------题外话------ 为什么猛地停下脚步尼?咳咳,你懂的…某要粗线惹!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三章 动手动脚 “檀颜。”清冷的嗓音又响起来,带着一丝几不可见的试探,又带着一丝不可一世的俯瞰,不过这个声音听起来倒没有令人讨厌的意思,仿佛一段悠扬的古曲,轻轻撩拨着你的心弦。 唯有心定者方能不动心,但那带着丝丝若有若无的暗哑诱惑,却让人听过一次就不能再忘却。 沈筠揪紧了袖中的手,这到底是他吗?声音是像的,可他怎么会在残王府里? 只听那人又道:“紫檀的檀,颜色的颜,我说得可有错?” 花开满树的梨花树下,一方紫檀木雕制而成的轮椅上,身披雪锦袍衣的少年悠然斜坐。轮椅上祥云浮木,盘凤雕龙,比请沈筠来的黑漆古木马车上的雕工又上一层。 阳光洒在那雪色的宽大锦袍上,显出一分清雅卓绝的高贵。少年修长的指尖缠着两捆细韧的冰蚕丝,慢悠悠地绕啊,绕啊,仿佛人的思绪在缠绕。 不过这一切,沈筠自然是看不到的。 然不过一瞬,沈筠便收了别样的情绪,也不回头,就在原地站着,清泠的嗓音响起来,竟带着一丝生冷的疏远:“不错。残王既请小女子来,必定做了足够的功课。” 冰蚕丝猛地收紧,她竟凭听觉便猜出他的身份!银色面具后的寒眸猛地射向沈筠端立的背影。 身前的女子不过纤细一枚,晨风中但见紫衣单薄,然那傲然而立的姿态,全受那不盈一握的纤腰挺着,竟比那傲立风雪的梅与竹都要韧上三分。 那背后倾泻的如缎墨发,仅头上一根紫玉钗固定,喜是位未出阁的少女。 面具下刀削一般薄得刻薄的嘴角忽然扬起一丝邪恶的微笑,深邃的眸子渐渐将那寒意凛去,左手轻轻摆了摆,悄悄离去。 沈筠等在原地许久,再不闻那男子说一句话,眉头方轻轻一蹙,便听得府中那管家对着她又道:“沈筠姑娘请。” 沈筠这才知道,那人已经走了。想来此人内功了得,方才来时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才将轮椅擦地的声音留着,如今走时,却听不到半点儿动静了。只是不知,她猜对了他的身份没有? 沈筠被请上马车坐下,才取下黑色布条,迎面又撞上那位十七八岁肤白细嫩的少年,还是勾着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残王让本王去请姑娘,自然本王需得完璧归赵才好,”仿佛看出沈筠的疑惑,那少年自己介绍起来了,“所以本王还得把你安全地送回去!” 那斜斜勾着的嘴角,与那桃花眼中泛出的潋滟光彩,恐不是一般少女能够拒绝的颜色。 本以为一通热情能换来热面孔,谁知沈筠不过用那清冷的眸子看了他两眼,“嗯”了一声,又自闭目养神去了! 当沈筠还是沈筠时,虽养在深闺,却也知晓宫中几位皇子的情况。太子宫羽,二皇子宫子裳,三皇子便是才遇到的残王宫潋。这位自称本王,又与残王交好,想必是前不久才封王的四皇子宫梓衍了。 “沈筠姐姐,听说你的仁和堂二楼保留了原来春来茶楼的雅间,还卖养生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显然沈筠的冷脸并没有给宫梓衍带来任何障碍,紧接着又自找话题问道。 沈筠顿时一阵汗颜,不得已一眼朝宫梓衍看过去,一个大男人,明明年纪比她大,还是个皇子,对着她这个十五岁不到的女娃娃也能喊得出一句“姐姐”来,这可是沈筠平生最不懂应付的场面。 岂料等沈筠一眼看过去,宫梓衍又满怀期待地瞪大了眼,明明该是泛着桃花的眼眸,此刻却泛着天真无辜,沈筠猛地清了清嗓子,匆匆应了声“是”便转过头去。 “那太好了!姐姐,以后我可以常来你的仁和堂喝茶么?”宫梓衍立即往沈筠身边坐去。 沈筠神色一凛,反往对面一坐,顿时一脸警惕地看着宫梓衍,一双冷眸早已没了方才的赧色,右手袖间手腕轻转,便是两枚蓄势待发的银针。 “王爷请自重!” 对方勾着嘴角,自得地理了理微皱的袍子,沈筠这才注意到对方身上雪色如织的云锦长袍,以及他手中执着的一把紫檀木制的折扇。 折扇猛地一开,对方的桃花眼早恢复了那等似笑非笑的光彩,慢悠悠的语气带了一丝几不可见的料定:“原来,你早认出本王来了。” “隐王真会说笑,本朝与残王交好之人,除了隐王,还会有其他人么?”沈筠知其方才不过是无聊的玩笑,那等偷窥似的打量此刻已从她身上退去,整个马车车厢虽小,此刻倒松了一口气。 此人真不好对付。 宫梓衍倒是愣了一愣,随即勾着桃花眼又复自笑起来:“原来如此。沈筠姑娘果然聪慧过人,本王佩服。” 说着,执着纸扇便对沈筠抱了抱拳。 沈筠却不再搭话,将袖中待发的银针收回,复又闭目养神起来。常人见她看诊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好像极容易的,其实十分耗损真气。 马车一路往仁和堂去,二人却再无话,然二人之间的氛围,却已然变了一变。 马车终于到了仁和堂前,沈筠掀了帘子正欲下车,忽被宫梓衍一拉,险些跌在他怀里,好在沈筠眼疾手快往后一退,复退坐位子之上,皱着眉头不解地看着宫梓衍。 这厮小小年纪,为何总喜欢来这无谓的偷袭? 宫梓衍眼中闪过一丝晶亮的算计,复又若无其事地从腰间掏出一块檀木制成的腰牌递于沈筠手中:“忘了告诉你了,皇兄特地让本王叮嘱你,今日过府,可是给残王看病去的。一个月后残王还会来请。”“残王”二字,宫梓衍咬得十分重。 沈筠抬眼,正对上宫梓衍那双深邃漆黑如夜星的眸子,伸手将腰牌收了,扭头朝外努了努,示意他让开。 宫梓衍明媚一笑,伸手朗声道:“沈筠姑娘请。” 沈筠皱着眉头瞅了他一眼,自下车去了。宫梓衍自勾着桃瓣似的樱唇自得地笑了一笑。 ------题外话------ 咂咂嘴,宫梓衍真的是宫梓衍咩?看清楚哦,擦亮你的双眼哦~咱就不解释太多了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四章 刘氏没脸 沈筠下了马车,紫樱早收到消息赶在门口来接她。沈筠见紫樱面上带着不同寻常的急色,忙上前拉了她往楼上走:“有什么事上楼再说!” 紫樱一看四周都是人,这才将要差点就出口的话憋了回去。待得来到沈筠专属的雅间,这才急急忙忙地道:“小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儿个还说好给咱们药的药商,今儿个竟然全都反悔,不仅将咱们给的定金都退了回来,还扬言今后再也不敢给咱们送药材来了!这可怎么是好?眼看今日咱们的药库就要空了呀!” “单是一家退呢?还是全部?”沈筠似乎并不意外,反而问道。 “全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做生意的最讲究的就是诚信,前儿明明都说好的,可如今竟一气儿反悔了……”紫樱皱着眉头急得不行,“这下可怎么办呀?要是没有药材,咱们仁和堂还怎么开门做生意?” “那就别做了!”一高声讽刺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来,二人忙往门口看去。但见一个堂里的小厮正拦了一对仆妇不让进来,可那老妈子一把将那小厮掀到了一边儿去,怒目圆睁:“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我家夫人的路!” 那小厮不防对方会动粗,一个趔趄便撞在栏杆上,仍旧忠心地想上前,被沈筠叫住:“你下去吧,让老师傅看看哪里伤着了没有,去吧。” 那小厮只好不满地看了那一对主仆一眼,捂着痛处去了。 沈筠这才抬眼看向眼前来的一对不速之客。只见打前头的妇人三十多岁年纪,穿一身银红妆花缎的褙子,下身一条暗色的水绫裙子,保养得好,看起来竟不过三十出头。那头上一水儿的嵌宝石珠翠的钗饰,瞧上去当真是富贵至极,仿佛恨不得将整个梳妆盒都戴上似的。 这不是刘氏又是谁?她身后跟屁虫似的奶妈子自然就是顾嬷嬷了。 刘氏站在原地,先将整个雅间打量了一番。只见雅间不大,沿街一水儿的窗户任意开启,窗边正是一方红木轻雕桌案,对面是个同样红木的雕漆书架子,上头码了整整齐齐的药典账簿等物。 也不过如此,清简得跟遭人抢劫了似的。刘氏顿时心中得意,扬了眉角便朝沈筠看去:“怎么,还不请本夫人坐么?” 因了紫樱来报消息急促,沈筠还没来得及坐下,正在刘氏侧对面儿站着。 一见之下,刘氏的眸光顿时一紧。但见沈筠纤腰弄巧,亭亭玉立,紫衣翩跹间仪态万千,无端让人想起寺庙里供奉的玄女娘娘,只怕比之还不如。 她虽蒙着面,然而那双清凌凌的眸子,却一下子扎进你的眼里,仿佛能把你心里所想的,统统都挖出来一般。 刘氏心里没来由地虚了一下,装作自然地转开眼睛。 可刘氏等了许久,也不见沈筠说个“请”字,倒自己走到案前坐下,若无其事地翻开了账本,提笔便写,直把她当没的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知道是她还这般不认识似的将她晾着!刘氏眉头一皱便朝顾嬷嬷使眼色。 顾嬷嬷会意,回手抄了一个巴掌便往紫樱面上扇去:“你个没规矩的东西!还不快把椅子搬来请夫人坐!” 这一巴掌虽打在紫樱脸上,其实更是在骂沈筠没礼数。 紫樱冷不防顾嬷嬷一巴掌打过来,“啪”得一声脆响,都懵了。 沈筠猛地抬眼,紫樱的脸上一个大大的五指印,疼得紫樱眼睛都红了。 一边的顾嬷嬷得意地斜睨着紫樱,眼中泛着狠意,抬着左手还欲扇下去,岂料手还未下,只听“啪”地又一声脆响,面上竟火辣辣地疼起来! 这下子轮到刘氏和顾嬷嬷愣住了。紫樱竟然还手了! 她们对沈筠紫樱的记忆还停留在七年前在老檀宅时候那种软柿子似的任人揉捏的模样,怎知七年不见,眼前的沈筠彻底换了个芯,就连紫樱都被沈筠洗了脑,哪里就肯乖乖地被她们欺负! “你敢打我?!”顾嬷嬷顿时瞪了一双虎狼似的眼睛扬起大手就要朝紫樱身上打去,却被紫樱一手架住:“怎么。老东西,你还想打我不成?从前小时不懂事便任由你欺负了去,如今可没那么便宜!我打你怎么了?就凭你下药害死大夫人,害死小少爷,我今儿就算杀了你,眼睛也不眨一下!” 日前,小姐已经暗中查过了,大夫人并不是因为什么丧女之痛而死的,而是因为怀了老爷的孩子,二夫人害怕从此地位不保,一不做二不休便将大夫人连同小少爷一同药死了! 刘氏一听这话,顿时白了脸色:“反了反了!一个小小的丫鬟都学会血口喷人了!顾嬷嬷,咱们本是来瞧瞧这位檀颜小姐是不是咱们家的那个檀颜,如今看来却并是不这么回事。想那黑木崖应该教不出如此无礼之人。咱们回去,正好回了老爷,省得咱们檀家认个不是的亲回去!” “夫人说的极是!”顾嬷嬷狠狠地甩开紫樱的手,“咱们这就回去禀告老爷,这不是咱们家的檀颜小姐。” “怎么,二夫人今儿过来不是为了下马威,倒是有心来接人回去的么?”沈筠冷笑一声,一说到“大夫人”,刘氏便心虚了去,竟以为威胁不认她便能让她低头,那便错了。檀家她是必须回的,可也要回得有尊严! ------题外话------ 这是第三小拨的宅外斗,小试牛刀,因为女主要回家惹!先给个下马威回家好开斗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五章 他痴了吧 “二位便请回吧,我是不是檀颜,该不该回去,也该由檀家的正经主子说了算。血浓于水,我不相信檀家会不要这么个嫡系的小姐。紫樱,送客!” 对上沈筠那清凌凌浮着层层碎光的眸子,刘氏心里没来由一慌,强撑着脸色甩袖便走,再待下去她也讨不到任何好处,她不是要檀家的正经主子说了算么?看如今檀家的正经主子究竟听谁的!走着瞧吧! 顾嬷嬷见自家主子都走了,只好捂着脸跟上去。 这时先头那小厮正好上来回话,一见这主仆二人一脸晦气地离去,便自心里喜了一喜。 待那讨人厌的二人走远,小厮这才对着沈筠恭敬地道:“小姐,楼下有位姓温的药商要见您,说是给您赔礼道歉来了。” 紫樱一听是个药商,顿时放下脸来:“不见不见!什么温公子柔公子的,才拒绝咱们的时候那叫一个坚决,现在来赔礼道歉,算个什么事情?” “呃……”那小厮钱二有些尴尬地看了眼沈筠。 “理她做什么?既是来赔礼道歉的,准有好处坏不了。请上来吧。”沈筠瞥了眼嘟着嘴闹脾气的紫樱,知她是被那些个药商噎得惨了,也不怪她。 不多时,一位十七八岁的翩翩佳公子便被请了上来。但见月白儒衫,白绢折扇,扇上绣着绿竹,再见那五官硬朗,天庭饱满,眼泛桃花,浑身透着一股潇洒风流的气韵。 “在下保和堂的少东家温吕芳,特意前来感谢檀姑娘的救命之恩。不知檀姑娘对在下可还有印象?”温吕芳朝沈筠作了个揖,一双眼却死死地往檀颜身上瞧。 “既是温老板,那便请坐吧。紫樱,看茶。”沈筠却并无与之叙旧的打算,神色便淡淡的。 “不必麻烦姑娘了,在下今日特意前来,是来赔礼道歉的,不敢坐,”那温吕芳忙忙止道,“今日我保和堂不知这位是檀姑娘的随婢,多有冒犯,还请檀姑娘见谅。日前姑娘要的药材,在下已经请人都运过来了,就在楼下。在下还希望,今后姑娘若是要什么药材,尽管往我保和堂要便是。在下已和堂中人打过招呼了,只要是檀姑娘来要的,一定要给最好的……” 沈筠依旧不冷不热地坐着,倒是她身边的紫樱喜上眉梢地接话:“想不到温公子还真是知恩图报,不枉我家小姐月前救你一场。你这个歉,我替我们家小姐受了,这会儿,你跟我去点点药材去,否则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那么,檀姑娘这是答应了?”温吕芳顿时兴奋起来。自打月前见过沈筠以后,温吕芳便觉其他女子都蠢笨不堪,唯有沈筠是这世间难得的佳人。所以听闻佳人或肯他为她做事,他都觉得幸福。这便是温吕芳的痴处。 “走吧,别杵在这儿了,”紫樱抬步便扯着温吕芳往门外走,“我家小姐正忙着,咱别打扰她了。成不成那也得先验验货。” 沈筠看着紫樱急急忙忙的样子,哪里不知道紫樱打的算盘,不过是怕一贯冷脸的她又将人给拒绝了。紫樱也不想想,这送钱送货的事情,她怎么会拒绝呢? “对了檀小姐,这是我家公子为表歉意送给姑娘的薄礼,还望收下。”沈筠正低了头要落字,门口匆匆跑进温吕芳的小厮,将一个装着只五彩鹦哥的鸟笼子搁在沈筠桌子上便跑了。 沈筠看着那精致的鸟笼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心情。沈筠还未从鸟笼上收回眼光,忽有小厮来报:“小姐,檀老爷求见。” 沈筠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这个“檀老爷”指的是谁,门口便出现一个四十年纪的中年男子。 来人着一身深棕色的云纹如意四喜袍子,蹬着双黑靴子,国字脸,见到沈筠一脸惊喜与激动:“颜儿,真的是你!” 沈筠还没来得及做出应有的反应,刘氏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挡在檀政面前便道:“老爷,妾身说了那不是咱们家的檀颜,您怎么不相信呢?” “是不是颜儿难道我不会看吗?月前你骗我说颜儿不慎坠崖身亡,可如今颜儿活生生地就在这里,你竟还敢与我睁眼说瞎话!”檀政一把便将刘氏推到了一边,“若不是今儿个我恰好看诊回来亲眼看见颜儿从残王的马车上下来,我岂不是又要被你蒙蔽了!我此番来,就是想把颜儿接回家的,让她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个在外七年,已经够久了,我要好好补偿补偿她!” “老爷!”刘氏一听这话,顿时觉得事情坏了,硬着头皮便拦道,“您思女心切,妾身能够理解,可是您不能在外头随便看见一个野丫头便认作是颜儿啊!月前,确实有人亲眼看见颜儿的马车翻下了悬崖,这个怎么可能是颜儿呢?说不定,就是谁假冒的!天下间同名同姓的人多了,老爷!” “我自己的女儿,难道我自己认不出来么?就算她蒙着脸,你看她的样子,多么像当年的芸儿!能错吗?!”檀政在任何事上都可以与刘氏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唯独他的发妻沈氏的事情,他一直觉得自己亏欠太多,如今一知道沈筠没有死,还活着,他当然迫不及待就想把沈筠接回家! 说着,檀政再不顾刘氏,便往沈筠处小心翼翼地走去:“颜儿,你可……还认得爹爹么?” 沈筠的反应却并不如檀政料想的那样立即泪眼朦胧,虽从位子上惊得站了起来,却依旧没有上前的意思,一双冷眸尽是狐疑与试探:“爹?” ------题外话------ 那个温吕芳,就当做小号男配吧,纯粹是为了给女主的医馆送药材的,以后商战还怕谁么?而且女主有了檀老爷这个靠山,回家以后还不稳稳地欺负别人么!咩哈哈,发现泡芙就是一枚亲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六章 接她回府 檀政一愣:“你不记得爹爹了?我是你爹啊!可还记得小的时候,你最爱吃冰糖葫芦了,你娘怕你把牙吃坏了,所以总不让你吃,有一回爹爹从偷偷带你出门买了两串冰糖葫芦,结果被你娘逮着了,咱们两个都被你娘罚抄诗词的事情,你还记不记得?” “我是喜欢冰糖葫芦,可是您怎么会知道……”面对檀政的靠近,沈筠却仿佛有些抗拒,站起来便往后退了一小步,还十分害怕地瞄了一眼檀政身后的刘氏,好像她是一只十分凶恶的老虎,随时都会扑过来似的。 檀政顿时将眉一皱,没好气地对着刘氏便指责道:“你看你,那么凶,都是你把孩子给吓着了!” “老爷您别被她给骗了!她已经不是个孩子了,哪里就那么容易被吓着!”刘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沈筠才面对她的时候可不是这样一幅惊弓之鸟似的模样,那蹦跶得可带劲儿了! 沈筠顿时被刘氏吼得一惊,吓得几乎把身后的椅子都碰倒了。 “你还那么大声!”檀政顿时觉得平时温柔贤惠的刘氏变得差强人意起来,“你平日里对湘儿她们说话难道也是这般大呼小叫的吗?” 檀政看不到的角度,沈筠对着刘氏勾了个讽刺的嘴角。一双冷眸中泛着一丝寒凉的狠意,瞪得刘氏背后一阵发寒,一个哆嗦便又想阻止檀政:“老爷……” “好了别说了,我今儿个来就是为了把颜儿接回去,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没得商量!”檀政看着沈筠一身紫衣单薄得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眼中泛着真心疼,“颜儿,你先跟爹爹回家,等回了家,爹爹还有好多话要同你好好说说!” 刘氏一见檀政这等架势,顿时又急又恨。如果就这么让沈筠回去,这么多年她所做的功夫岂不是都白费了吗?!猛地一捅顾嬷嬷,顾嬷嬷忙赶上前去拦住檀政:“老爷,您要接小姐回去也成,但不急于这一时啊!而且您有所不知,咱们檀宅还没有收拾出新院子来,就算小姐回去了,也没地方住啊,总不能让小姐住动东北角的那个小院子里去吧?” 檀政向来主外,哪里一时想得到这些?被顾嬷嬷这么一提醒,顿时觉得颇为有道理。东北角的院子其实不小,只不过在临街开着,一道后门便通往大街上,一个女孩子家住那里,总是不大合适。 “景霞阁不是还一直空着吗?就让颜儿住那里好了。” “景霞阁可是……”顾嬷嬷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想要阻止沈筠回府的三两句话反倒给沈筠挑了个府里最好的院子。 那景霞阁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檀老爷是专门请了园林设计师特意设计建造的一个院子,一年四季绿树红花,不仅景致好,而且冬暖夏凉,里头的摆设都是全府上下最精致的,刘氏都梦想好多年了可就是未遂。 如今却被赏给了沈筠,刘氏心里能不恨吗? “小姐,温少爷的货都已经点好了,您看……”紫樱恰在这时兴冲冲地赶上来,岂料进门一看檀政,顿时惊得眼睛都快合不上了。 她家小姐怎么算得这么准呢?说开医馆,就开了,说被檀家注意,这不连老爷都亲自上门来请了! 不过紫樱是个聪颖的丫头,见着现场气氛不对,立即向自家小姐丢眼风。可一看自家小姐,那又惊又怔的模样,怎么又从水仙变成了蒜了呢? “紫樱,你终于回来了,”沈筠慌张似的将紫樱拉到自己身边来,有些惊疑地看了檀政一眼,又很惶恐地看了刘氏一眼,“这位檀老爷他自称是我爹,可这位夫人又说不是,你是从小跟着我的,你说说看……” 紫樱顿时懂了自家小姐的意思,忙将沈筠护在身后,对着檀政道:“老爷,您就原谅小姐吧,小姐上回从山崖上摔下去,若不是墨神医救命,小姐现在也见不到您了……不过虽然小姐的命救回来了,可是小姐的脑袋却受了重伤,所以小姐……” “所以小姐怎么了?”其实听到这里,檀政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可也是他最不想要的答案,所以还想再问一遍。 “嗬,可别说她失忆了,前儿个也不知是谁当着大家伙儿的面一口咬定虎儿是檀家三少爷的?”刘氏这下可算看明白了,沈筠这哪里是不记得?这分明演的是苦肉计,好让檀政对这个女儿心里的愧疚更多一些。不过,她才不会让这个对她最大的威胁进门! “夫人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沈筠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睛,那叫一个天真无邪,“虽然檀虎少爷自称是檀家的二少爷,可紫樱早就告诉过我,檀老爷的第二个孩子是个女儿啊!听夫人的意思,难道檀虎真的是贵府的二少爷不成?” “我……”刘氏顿时白了脸色,她哪里想到沈筠竟会这么快就抓住她话里的漏洞?檀虎在外时常自称二少爷的事情她是默许的,可这事,却绝不能让檀政知道啊! 果然檀政一听,面色便放了下来,脸色铁青地对着刘氏道:“瞧瞧你教的好儿子!他到底在外头还瞒着我做了多少事情!不急,等将颜儿接回府,一切安顿好,我自当亲自管教管教这个逆子!” 刘氏顿时吓得魂都没了。檀虎可是她的命啊!檀政平时并不怎么管教檀虎,可要是一管教起来,那可都是要人命的!昨天那一顿打,虽然才挨了几下,可檀虎今天就已经不能下床了!所以她才会来这仁和堂走一趟意思意思,否则,八抬大轿请她来,她都不会来的! 檀政接沈筠回府的心欲加坚定了,扭头对着身后的小厮道:“檀顺,回府告诉老太太,大小姐回来了,再着人赶紧将景霞阁收拾了,跟着紫樱到颜儿的住处将颜儿的行李一并收拾了,今天,咱们便将颜儿接回府!” ------题外话------ 扮猪吃虎成功,在檀老爹的面前扮了一个弱弱的角色,往后要是家里闹起来,那可是杠杠的弱势群体,谁怕谁呢!下一章可是真正的宅内斗了,可别被渣妹的智商雷到哦…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七章 渣妹来袭 桐安的四月天气,黄昏给檀宅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在檀宅中响过来,响过去,宅中的人互相奔走着,无不在说着一个大新闻--檀家的大小姐,月前传闻坠崖死的,今日却由檀老爷亲自接回来了! 重点不是接回来了,重点是那小姐如今住进了景霞阁,那可是二夫人和几位小姐翘首所盼的地方,空了多年,如今却给了大小姐。 景霞阁里,沈筠站在靠西的窗前,看着远处渐渐掩下去的天光,心中却升起了一丝寒意。 如今她回来了,却不是真正的檀颜。檀颜回家了,却不是她沈筠的家。前些日子她回沈家看了,沈家被皇家封了,院子还是那些院子,景致还是那些景致,却早已人去楼空。好在还没有落入别人手里,她迟早要想办法要回来。 “让开!我的路你也敢拦?你不想活了么?”沈筠正沉浸在回忆里,忽然一个蛮不讲理的尖锐声音落入耳中,一下子将她赏景感慨的心思都打灭了。 檀颜的记忆中也曾有过这样一个尖锐的声音,只是那时候还没有如今这般刻薄。檀颜五妹檀梅的声音。 沈筠才将将转身,一个火红色的影子便蹿了进来,气势汹汹地瞪着眼睛在屋子里搜寻着谁的身影。 一见之下,那双眼顿时露出贪婪的色彩。这景霞阁的屋子可真大呀,一间比她两间加起来都大!东一个小叶紫檀的案几,西一个汉白玉花瓶,这儿一幅吴道子真迹,那里一张西子弹过的琵琶,看得檀梅眼花缭乱。 沈筠冷冷地站在原地瞧着。比起檀梅的姐姐檀湘,檀梅还是差了些火候,小姑娘家家的,她才回来便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只是不知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许是沈筠的目光太过冷然,檀梅心头一惊猛地朝西窗看去,这才看见一身紫衣的沈筠,虽蒙着面纱看不见她的容颜,可就有一种吸引所有人眼球的能力,看得檀梅心头一阵妒忌。 “你!”檀梅强压下心头的惊艳,没好气地指着沈筠,“你便是沈筠?” “不然妹妹以为我是谁呢?”沈筠不客气地一笑,往西窗上一靠,说不出的慵懒,看在檀梅眼里简直就是莫大的挑衅。 “我告诉你,就算你回来了,靖南王也是不会娶你的!”檀梅抬着下巴,挑衅似的向沈筠发难道。 沈筠一愣,靖南王?是了,她怎么忘了,檀家老爷还在的时候,曾与世袭靖南王府订下过娃娃亲的,只因檀家老太爷医术高明,将老靖南王从死神的手里抢了回来。 不过这个靖南王在京城的名声却不是很好,虽也是俊美少年,却花名在外,小小年纪通房丫头倒是不少,与太子宫羽简直一路货色。 檀梅见沈筠发愣,便以为沈筠被自己威慑到了,遂得意洋洋地道:“我告诉你,靖南王不日便会来退亲,到时候他可不会娶你,而会娶二姐!你就等着哭吧!” 沈筠一个没惹住便笑出声来。感情这小丫头并不是为了自己来恫吓她,倒是替她的好二姐来发难她的?!皇上不急,太监倒是急死了。 不过檀湘?沈筠皱眉,那个看起来文文弱弱温文尔雅的二妹,怎么会看上靖南王这样的人? “你笑什么?!”檀梅檀梅本以为提到“靖南王”,沈筠的反应应该会比较激烈,毕竟一个女子一旦被退婚,那可是对名声的损毁,要想再嫁出去也难了,可沈筠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那种清凌凌的笑声,明朗而又清冽,听在人耳朵里就像冰泉一样动人,檀梅心里一阵嫉妒。 “我在听啊,”沈筠平静地抬眼,再一转眼,便从檀梅画得明丽的妆容上移开目光,“你说,靖南王要和我退婚,改娶二妹檀湘,我听到了啊。” 檀梅顿时一噎,她可是得意洋洋来示威的,可没想到正主对此事却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这让她觉得自己一拳头狠狠打在了棉花上,白花了力气。 “我……我可告诉你,二姐其实早就与靖南王两情相悦了!”见气不着沈筠,檀梅睁着大眼恶狠狠地强调着。 “哦,不知有多早?”沈筠冷眸中闪过一丝凌厉,就算她不打算嫁给那个花名在外的靖南王,可靖南王放着有婚约的姐姐不要,却和妹妹搞上,这说什么都是不能忍的。 “多早?”檀梅挑着眉头不无得意地看着沈筠,“比你去黑木崖的时间还早呢!我可告诉你,他们俩早就互生情愫了,你在他们中间就是个多余的!” “是么?想不到他们俩勾搭了这么多年还能忍住不成亲,真是难得,”沈筠摩挲着手中青瓷描花的茶盏,冷笑一声,才抬眼向檀梅看去,“只是不知这些话是你自己要来对我说的呢,还是你的好二姐让你来说的?” 那冷冷的眼神,仿佛两弯溶溶的冷月,仿佛能照进你的心里,将你心里所有肮脏污浊的东西都照得清清楚楚。 “当……当然是二姐要我来说的!”檀梅才不会承认是她自己想借着檀湘的事情来讽刺檀颜呢,二姐那个人,性子太慢了,总要瞻前顾后,思前想后,等她想到了万无一失的计策,说不定靖南王就把檀颜给给娶了! “请四妹替我谢谢二妹的提醒了,”沈筠将天青色茶碗一放,“四妹还有别的事情么?如果没有就请回吧,今日才搬回景霞阁,这里乱得很,就不招待四妹了。” “怎么?生气了想赶我走?”沈筠以为沈筠恼羞成怒,脸上更加得意,“没门!你让我走,我还就偏不走了!” ------题外话------ 不走?不走你就惨了…咩哈哈…真为渣妹的智商捉急…放她走她还不走…啧啧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八章 栽赃陷害 檀梅说着,一屁股便在一檀木椅子上坐了下来,岂料屁股下也不知挨了什么东西,湿哒哒的怪不舒服,伸手一摸,满手都是黑色的粘稠! 檀梅“啊”了一声站起来:“你把什么东西放椅子上了?” 沈筠抬眼一瞧,随即垂下眉眼:“墨汁。” 檀梅一听是墨汁,顿时放心很多,岂料沈筠凉凉地补了一句:“不过不是普通的墨汁,七天之内都洗不掉而已。对了,不仅洗不掉,因为加了少量夹竹桃汁,恐怕沾在身上会起红疹,要半个多月才能好,好在你没有往脸上抹……” 檀梅往额头擦冷汗的手顿时顿住,她的脸上早已点点块块,岂不是要毁容了?! 沈筠重新拾起医书,语气那叫一个无奈:“告诉过你景霞阁很乱,可是你不听,现在我也没有办法。” 檀颜看着自己沾满黑墨的双手,“啊”了一声哭喊着跑了。 景霞阁很大,足足收拾了好几天才收拾出个样子来,沈筠也不在主屋住,只挑了西厢房住下。檀老太太近日身体不适,便免了沈筠的探视,只着刘氏好生照顾沈筠,便罢了。 自打那日檀梅来过吃了亏以后,许是知道沈筠不好惹,便再也没有到景霞阁来过,沈筠难得安静几天,将仁和堂因为檀虎那件事所造成的影响渐渐盖了过去,生意渐渐走上了正轨。 可才没过几天安稳日子,这日傍晚,沈筠才从外面回来,顾嬷嬷带着黑压压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冲进了景霞阁! “给我搜!”一行人进了院子也不见和沈筠打招呼,顾嬷嬷一声令下便动起手来。那些搜查之人多半是刘氏的心腹,手下没个轻重,一时间景霞阁鸡飞狗跳。 彼时檀颜不过才用过晚饭,紫樱正给檀颜准备餐后水果,还未出门,迎面顾嬷嬷便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屋子:“四小姐的金手镯不见了,给我仔仔细细地搜!指不定哪个手脚不干净的人顺了去!”不过就是怀疑景霞阁的人偷了檀梅的金镯子罢了。 “顾嬷嬷,您这是什么意思?”紫樱拧着眉头将顾嬷嬷等人拦住,“四小姐的金镯子不见了,您不着人在四小姐的院子里找,怎么倒领着人到这景霞阁来了?大小姐还在这儿,也不见您打声招呼啊!” 顾嬷嬷挑起那细长的眉头往四处瞥了瞥,好像没看见窗边坐着的沈筠似的,昂了头阴阳怪气地对紫樱道:“老奴可是领了夫人的命过来的,那金镯子是夫人娘家的家传之宝,珍贵至极!夫人的意思,又不是只查这景霞阁,你紧张什么?查完了景霞阁,若是没有,老奴自然会领着人到别处去查的!你若有什么问题,到夫人面前说去!” 查完了景霞阁,没有再去查别的地方,这话说的真叫一个漂亮,可不摆明了怀疑镯子就在景霞阁么?若在景霞阁查到了,既然就不必到别的地方去了。 “你……”紫樱心知顾嬷嬷来者不善,可顾嬷嬷的话虽过分,却圆滑得紧,她总不能真的闹到刘氏那里去吧?那岂不是打脸么? “来人,给我搜!”顾嬷嬷见紫樱无话可说,顿时心中无比痛快。想起前几日紫樱给她的一巴掌,狠狠一撞紫樱,便往檀颜里屋走去。 “小姐她……”紫樱顿时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她家小姐可是檀家的嫡长女,是个正正经经的主子,这顾嬷嬷就算在刘氏面前再得势,也不过是个奴才,哪里就能这样不将她家小姐放在眼里! “紫樱,你让她搜,”紫樱急得像热过上的蚂蚁,檀颜却依旧冷静地坐在椅子上翻看医书,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四妹这几日没脸出门见人,除了来过景霞阁,的确没去过其他地方,如果镯子不见了,的确是要到我这景霞阁走一趟的。” 沈筠的话乍一听似乎反为顾嬷嬷找理由,但仔细一听才发现,她的意思是,就算在景霞阁里找到金镯子,那也是檀梅前几日来景霞阁的时候掉的,并不是所谓的谁“顺”了檀梅的镯子。 顾嬷嬷冷笑一声,到底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太嫩些,竟以为这样三言两语就能洗脱景霞阁的嫌疑,殊不知这话本身就有漏洞:“大小姐此言差矣,四小姐的镯子是今日才丢的,所以必不是当日过来串门时丢的……” 说着,顾嬷嬷得意地朝沈筠看去,岂料沈筠一个冷眼瞧过来,语气猛地凌厉起来;“顾嬷嬷原来还知道本小姐在这儿呢?我还以为你瞎了呢!”医书猛地一合,“砰”得一声摔在檀木桌面上,唬得顾嬷嬷心口一震。 抬眼望去,沈筠端坐西窗边的椅子上,夕阳的余晖将她浑身翩跹的紫衣镀上一道神秘的金黄,而她冷眸中透出的凌厉与威严仿佛雪山上终年不化的冰雪,逼得顾嬷嬷差点腿一软便给跪下。 顾嬷嬷心下骇然,这不过是一个未满十五岁的女娃子,却如何有这等的震慑力?一定是她看错了,遂定定心神欲为自己开脱:“老奴只是替夫人和四小姐办差,心里太着急了,这才一时没看见小姐,老奴这就给小姐请安。” 顾嬷嬷这厢将将要行礼,一个穿青绿比甲的丫鬟从檀颜的卧室兴冲冲地奔了出来,手中用帕子捧着一个金光灿灿的镯子:“顾嬷嬷,四小姐的镯子找到了!在大小姐的柜子里!” ------题外话------ 典型的栽赃嫁祸,宅斗连环之第二环,嗯,这次斗的破坏面积比较大,应该算是一次真正的大宅斗吧…从此女主在檀家的地位就会稳稳的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九章 偷鸡不成 “找到了?!”顾嬷嬷面上一喜,顿时将腰一直,面色一沉便对檀颜道,“大小姐,如今在您屋里将这镯子搜了出来,还请大小姐能跟老奴往夫人处一趟。” 檀颜抬眼朝那穿青绿比甲的丫鬟看去,但见纤腰素素,一张漂亮的卵形脸,双眸若秋水,果真是个漂亮丫鬟,不是刘氏屋里的浣碧又是谁? 浣碧被檀颜这一番冷眼打量,心里边有些发虚,却还是强撑着与檀颜对视,眼神中高傲与轻蔑溢于言表。 不愧是刘氏屋中的人,不过是些个丫鬟而已,竟个个都不把她放在眼里。檀颜冷笑一声,将目光落在浣碧手中捧着的金镯上。 那是只金累丝嵌宝镯,其表以金累丝缠枝卷草为地子,上面八个金累丝菊花托内分别镶嵌红、蓝宝石和祖母绿,宝石之华贵自非寻常可得,累丝的工艺也显示着浓郁的宫廷特色。 果然是只好镯子,少说也值个千百来两吧。这么贵重的东西檀梅也舍得“丢”,也不知究竟是谁的主意,不过看来真想把她的名声搞臭呢。 “顾嬷嬷果然厉害得紧,连看都不看便知道这金镯子是四妹的呢。”檀颜将目光落在顾嬷嬷脸上,将那一闪而过的惊慌收入眼底。 正了正脸色,顾嬷嬷眼部红心不跳地道:“大小姐有所不知,浣碧可是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四小姐常到夫人屋里请安,手上戴着的便是这个镯子,所以浣碧说着是四小姐的镯子,那便是四小姐的镯子,老奴相信浣碧是绝对不会看错的。” “哦,原来是这样……”檀颜将浣碧松了口气的神情收入眼底,忽又状似无意地问道,“这镯子是四妹单有呢,还是二妹也有?” “这样的宝贝,天下无双,自然只有一只了,哪里还有另外一只来?”顾嬷嬷觉得檀颜的问题问的蹊跷,却又不知道蹊跷在哪儿,遂不耐烦地回道。 檀颜满意一笑:“然这镯子是在景霞阁里找到的,那本小姐便与你们走一趟便是。” 顾嬷嬷与浣碧二人暗暗对望一眼,交换了个得逞的眼神,而她们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檀颜眼底闪过一丝绝情的狠戾。 檀颜来到刘氏的院子时,刘氏一行人早已在那儿多时了。 临窗大炕的秋香色金钱蟒的大条褥上坐着惯穿银红妆花缎衣裙的刘氏,见檀颜进来,不过懒懒地掀起眼皮来撩了她一眼。 挨着刘氏坐着的正是檀梅,穿着石榴红绣如意的石榴裙,蒙着浅粉色的面纱,看见檀颜进来,一眼便狠狠瞪了过来。如果不是檀颜的话,她就不用这样蒙着脸,好几天都不敢出门了。 地下面西一溜三张搭着银红撒花椅搭的椅子,最靠刘氏的椅子上规规矩矩地坐着一名女子,一身缃黄色的交襟褙子,底下青绿色的曳地长裙,腰间一枚樱草色的宫绦,倒是高雅大方。 察觉到沈筠打量的目光,檀湘这才慢慢地抬起头来。但见鼻腻鹅脂,温柔沉默,果真是位讨人喜的美人。不过那沉静的眸子在看见檀颜的那一刻,飞快地闪过一丝狠毒的算计,复又低头于手中金黄的络子。 “颜儿见过二娘。”檀颜躬身行了个标准的礼。虽说她打心眼儿里不愿意,不过刘氏如今毕竟是檀家的当家主母,俗言小不忍则乱大谋,没撕破脸以前,她才不愿意因为这点小事而落人口实。若她都按着规矩来,刘氏却非要刁难,到时候流言可就指不定向着谁了。 刘氏正端着三彩瓷盏喝茶,听得檀颜这一声二娘,将茶盏朝檀颜一扔便怒道:“二娘?!你眼中还有我这个二娘不曾?你亲娘死得早,我好说歹说与老爷请了将你送往黑木崖墨神医处学医,你如今归来,竟就是这样报答我的!说,你是不是拿了四姐儿的金镯子!” 檀颜早看见刘氏酝酿的动作,那滚烫的茶水在刘氏手中时就泛着热气,这若是砸在她身上,岂不将她烫成猪皮么。檀颜冷眸闪过一丝冷厉,轻轻往边上一侧,便躲开刘氏的攻势。 紫衣翩跹间如散开的霓裳,五彩茶盏承载着刘氏的怒气碎在地上,别说是碎瓷了,就连一滴热水都没有挨到檀颜的裙边! 刘氏面色一变,这丫头难道在黑木崖学了功夫不成?身手快得简直晃眼。 “二娘说的什么金镯子?”檀颜仿佛未觉刘氏微变的面色般,一脸无辜地睁大眼睛对上刘氏几乎能喷出火来的细长眸子。 “你就别装了!”檀梅恶狠狠地指着檀颜道,“那个镯子可是刘家的传家之宝,你那日见我手上戴着,便眼巴巴地盯着我的镯子瞧,回来我的镯子就不见了,可不是你拿了么!” “这可是奇怪了,”檀颜继续睁着大眼睛,这回望向一脸不善的檀梅,“我也与顾嬷嬷说过了,四妹这几日脸上不好,除了我的景霞阁哪里都没去,若真没了镯子,想是当日在我景霞阁丢了也未可知。岂知顾嬷嬷硬说四妹的镯子是今日才丢的,四妹,你可记清楚了,这镯子究竟是什么时候丢的?” “你别跟我玩文字游戏!”檀梅一愣,转而道,“这镯子我成日戴着,连睡觉都不脱下,从小到大都没有丢过,我哪里知道会有人手脚如此不干净,心思如此不纯明?反正我去景霞阁之前它还是好好地戴在我手上的,今日才发现丢了,谁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人顺走的呢?!如今浣碧从你屋中找到了我的金镯子,捉贼拿赃,如今证据确凿了,你还想抵赖么?!”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朝檀颜望了过来,那眼神,充满着鄙夷与猜忌,身为檀家嫡女,竟然手脚不干净,说出去都丢檀家的脸! ------题外话------ 放心,女主有后招的,保证刘氏等人血本无归!女主的风格,就是让别人都先爽够了,她虐起来才更爽!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章 反蚀把米 “证据?”沈筠瞥了眼浣碧手中的金镯子,对上檀梅略显得意的眼,“四妹所谓的证据便是这个金镯子么?四妹才说这个镯子连睡觉都不脱下,敢问我该怎样明目张胆才能当着你的面将这个镯子偷过来呢?” 檀梅脸色一变,该死的檀颜,总是找她话里的漏洞做什么?登时扭了眉头道:“我说我睡觉的时候不脱下,可没说我沐浴的时候不脱下,我沐浴的时候最不喜欢有人打扰,保不准你就是瞅准这个时间将我的镯子偷了去的!” “不知四妹究竟什么时间沐浴呢?”沈筠紧接着追问。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檀梅见沈筠没完没了地问话,顿时不耐烦道,“这会儿可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别以为这样就能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就能洗脱你的嫌疑!” 刘氏见形势不妙,知道檀梅渐渐有些心虚,朝里间看了一眼,便拉了脸就欲盖棺定论:“檀颜,才回来不过几天,老爷都让你住进景霞阁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檀家亏待你了不曾?若你想要四丫头的镯子,你尽可以开口向我要!缺什么短什么,也尽管差人来向我要,可你却糊涂到这等地步,竟去偷!” “您檀家?”沈筠冷笑一声,恐怕这镯子一案还是刘氏在背后出的主意,否则岂会出动刘氏身边这许多心腹,她那屡屡望向里间的眼神,想必早已请了听审的在里头,遂不依不饶地道,“二娘这话说得当真蹊跷至极。这究竟是谁的檀家我不知道,不过我乃檀家嫡女,住进景霞阁有何不妥么?还是您根本就不想我住进景霞阁,是想让您这些个庶出的儿女住进去呢,还是您自己住进去?” 景霞阁本是檀政为其结发之妻沈氏所建--只因其最爱那些诗词歌赋中的江南之景,便专门请了江南的师傅来设计建造,花了大半年功夫,可眼看就要落成,沈氏却意外难产而死。 沈氏死后,刘氏本喜滋滋地以为这地方是她的,岂料檀政宁让这院子空这许多年!她连着为檀政诞下一位少爷、两位小姐,多年来日日为檀家上上下下操碎了心,可檀政不仅正妻的名分不肯给她,就连景霞阁也不给她! 这是刘氏心中一揭开就会流血的伤疤,众所周知却不敢提起的!如今沈筠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她的伤疤揭了出来,刘氏能不将沈筠恨到骨子里么?当即一拍炕厉声便喝:“檀颜你放肆!” “我放肆么?”沈筠对上刘氏几乎能喷出火来的双眼,毫不退让,“难道您不是这么想的么?那么您遣人冲进景霞阁,翻出我的镯子却硬说成是四妹的,反要在我的头上安个偷盗的罪名,二娘,我可真不知道您究竟安的是什么心呢!” 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已经是剑拔弩张了,沈筠与刘氏、檀梅几人互不退让。不过沈筠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齐齐都变了脸色!如今怎么倒连镯子的归属都成了问题! 刘氏冷笑一声,瞥了一眼浣碧手中的镯子,眯着狭长的眸子不怒反笑:“檀颜,你可知道你说的这都是什么混账话!我刘家的镯子,何时倒成了你的镯子!想不到你不仅不认这偷盗的罪名,被揭穿还要狡辩至此,妄图吞下这东西,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二娘这话倒说得蹊跷,若说这是刘家的镯子,请问上头可刻了刘家谁的名字不成?否则,如何让人信服?”沈筠早看过了,浣碧手中的镯子内圈光滑没有刻字,外圈除了镶着宝石,除了那一看就是宫廷锻造的手法,也并无什么特殊。而这一点,恰好成了她今日能赢的关键。 刘氏顿时一噎,就连檀梅都慌了,那只镯子上确实没有刻下任何刘家的标记。 “浣碧,将那镯子取来与我一看。”一直不开口的檀湘这才放下手中打了一半的金络子,抬头朝浣碧道。浣碧皱着眉头正干着急,见檀湘这般说,忙将那托着金镯子的手帕往檀湘面前一送。 檀湘将金镯子捧在手心,细细地瞧着。但见手镯外延錾刻着精致的海水纹,浮雕精细,可见工艺效果不差;可是内圈,却光滑得连个戳记也无,不仅没有刘家的标记,更可以说没有任何标记。 檀湘心中了然,慢慢地抬起头来,将目光缓缓打在沈筠脸上:“大姐,既然这镯子上没有任何标记,怎么能说这镯子就是你的呢?” 刘氏等人一听这话,顿时佩服起檀湘的机灵来。众人都没办法的时候,往往是檀湘出来将事情解决,果然不愧是去年桐安第一才女与第一美女的获得者,才貌兼备。 可刘氏等人并不知道,沈筠等的就是这句话,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晶亮的算计,等众人将那马上要翻盘的快感狠狠在眼里眉间过了一遍,这才学着檀湘那慢悠悠的样子将目光缓缓地落在檀湘脸上:“这金镯子只有四妹有一个,难道你就不眼红么?” 檀湘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不快,轻轻将袖子拢了拢,将腕上滑下的一只半新不旧的连珠银镯掩住,面上却撑着大度的样子:“姐姐说的这是是什么话,梅儿可是我的亲妹妹,我是她姐姐,自然有了好东西都要给妹妹,岂有眼红之礼?何况咱们家何时短过我钗环首饰衣物?梅儿有的,我也不会差。再说,我也不爱那些金啊银啊的,只要做工精致,哪怕是竹木,也是可以用的。” 瞧这一番话说得多漂亮!不仅捧了刘氏治家有方,又讽刺了沈筠爱金爱银之俗,暗指其爱财而取之无道,再将自己淡泊金钱的高洁志气狠狠地表扬了一番!甚至有人指着檀湘头上那支镌刻梨花的红木簪子对檀湘大家赞赏起来。 沈筠却冷笑一声:“这么说,二妹是承认自己并无这样一模一样的镯子了?可据我所知,这样的金镯子,本来就是一对儿!” 说话间,沈筠将一直藏于袖中的手腕露了出来,众人顿时大惊,上头赫然是一只与檀湘手中一模一样的镯子! ------题外话------ 这一章给檀湘铺了下路,刘氏和檀梅很快就能收拾了,檀湘却比较难办一些,这才对得起女主的智商是不!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一章 她怀孕了 “这怎么可能呢?”刘氏顿时惊得从位子上站了起来,紧紧地盯着沈筠腕中不知何时多出来的金镯子。这镯子什么时候竟有第二只了! “什么事这般吵吵闹闹的?”这时,檀政从里间掀开帘子走了出来,阴沉着脸来到主位上坐下。其实他一直都在里间躺着,一直没出声就想着听听看到底怎么回事,可如今沈筠竟然能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镯子来,那么事情就已经很明白了,他自然也不需要再听下去! 刘氏顿时面色一变,她原故意找檀政在的时候兴师动众地将沈筠请来问罪,就图个证据确凿将沈筠给拿下。依照檀家家规,若是偷盗,岂有不责罚之礼?眼看这镯子少说也有千百来两,就算沈筠是檀家的嫡女,那也必动家法!莫说家法了,檀政对这个女儿的歉疚与喜爱之情都会免去,很可能连景霞阁都会一并收了回去! 可现在,沈筠竟然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将她的老底都掀了出来,还全都被檀政听了去!还拿出这么一个一模一样的镯子!眼前的局势,以檀政多疑又冲动的性格,是不会听她解释的!何况她根本就没法解释! 眼见檀政看她的神情越发不对劲,刘氏瞅见身边非常惶恐的大丫鬟浣碧,心头一狠,右脚抬起朝着浣碧便狠狠将其踢跪在地,“砰”得一声响,突然得连炕上的檀梅都吓了一跳! 再看刘氏的神色,狠绝非常,细长的眸子中泛着深深的恨意,指着浣碧便骂道:“你个下作的东西!瞎了眼的不成!怎么敢如此大胆冲进大小姐的屋里翻东西!四姐儿的金镯子是长这样的吗?忙忙地便呈了来说是四姐儿的东西,还诬告大小姐偷盗!大小姐乃是我檀家嫡女,她什么东西没有,却非要偷四姐儿的金镯子不成?你这是想害死我娘儿俩不成!” 浣碧被刘氏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骂得傻了,膝盖被刘氏一踢磕在地上早就流出血来,可她却不糊涂,这与刘氏强加在她身上的罪责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刘氏这是要让她来背黑锅啊! “夫人,您可不能冤枉浣碧啊!”浣碧顿时也急了,藐视并诬陷大小姐,私取大小姐财物上千两,构陷夫人与四小姐,这个黑锅若是背上了,她定会连小命都没了的,“浣碧跟了您这么久,您难道不知浣碧对您忠心耿耿?浣碧是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夫人和小姐的事情的!如果没有您的吩咐,奴婢哪里敢这么做,夫人您……” “胡说!”刘氏这回咬定了也不肯再要浣碧脱身了,浣碧若是脱身了,她的罪责可就脱不了了,“我乃檀家主母,管理檀家事务,克己守礼,要做檀家上下的表率,岂会让你去做这等事情!你若是干干脆脆承认了这件事,老爷或许念你初犯,会轻饶了你!我看在你这么多年伺候我的份上,也不会太责怪你!只是从此以后,你就不要在我身边伺候了!” 刘氏说着,皱着眉头冲浣碧打着眼色。众人虽都不知道刘氏唱的这是哪一出,可沈筠却将刘氏腰间手比出的“三”收入眼底。这可是弃车保帅的招数,只是不知这“三”究竟是什么意思,恐怕不是用金钱来收买浣碧,倒是有别的含义。 浣碧先被刘氏一脚踢得蒙了,便险些说出对刘氏不利的话来,此刻见刘氏腰间的手势,别人不明白,她却明白得很,那个“三”,指的不正是三少爷檀虎么? 身为刘氏身边的人,她的身子却早就被檀虎要了去了。刘氏本许诺她找个时间便让檀虎纳了她,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刘氏当着檀政说出这样的话来,又说不让在刘氏身边伺候,那不是说明要将她配到檀虎身边去么?如果真的能到檀虎身边去,说不定还能挣个姨娘、妾氏做做,那可是檀家唯一的一位少爷,总好比随便配个小厮强! 想到这里,浣碧反倒觉得刘氏果然讲信用,对自己不薄,于是咬咬牙狠狠心便承认道:“请老爷、夫人恕罪,却是浣碧眼拙认错了镯子……” 刘氏等的便是浣碧这句话,不等浣碧将余下的话说完,又厉声追问道:“那可是你自己的主意带了顾嬷嬷前往景霞阁搜查的?!” 浣碧愣了一下,抬眼见刘氏颇有些催促,为了将来能做上个姨娘,浣碧硬着头皮应道:“是!” “那可是你认定这镯子就是大小姐偷了四小姐的?” “是!” 该问的都问完了,浣碧该揽在身上的罪名都揽得差不多了,刘氏顿时冷笑一声:“果然是你这贱婢!若我不这般问你,你是不是还打算将这样的污名都扣在我与四姐儿的身上?!亏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两位小姐也待你不薄,可你就是这样对待我与两位小姐的?你将我,将两位小姐,将老爷,将老爷定下的规矩都置于何地!今日若轻饶了你,我将来还如何治理檀家!来人呐!将这个贱婢拖下去,杖责二十大板,发卖了出去,永远不许再进檀家半步!” 浣碧听着刘氏的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再看檀政的脸色越来越青,再听说要打二十大板,还要将自己发卖出去,顿时哭闹起来:“不,夫人,您可不能这么对奴婢啊!奴婢对您的忠心您可是看在眼里的,奴婢服侍您这么多年可曾忤逆过您的意思?奴婢为您做了那么多事情,您就是这么作践奴婢的么,您难道忘了……” 刘氏见浣碧急了,怕她将不该说的东西都说了,忙对顾嬷嬷使了脸色,顾嬷嬷心中了然,一个上前便欲捂住浣碧的嘴拖出去,浣碧现下终于感觉到了害怕,她为刘氏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却想不到刘氏有一天会对自己下手,遂狠狠挣开顾嬷嬷的手,大声道:“谁敢碰我!我怀了三少爷的孩子!” 沈筠忍不住扬了扬眉,这下用不着她出手,也有好戏看了。 ------题外话------ 啦啦啦,默默地竟然首推了!求收求支持!快快加入书架,说不定有二更哦! 看,要开始鸡飞狗跳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二章 主仆撕逼,二更求收 檀政在一旁看了半天的热闹,现场确实是乱得不行。不过若只是个丫鬟犯了错,刘氏要怎么惩治怎么罚那都是刘氏的事情,毕竟她是一家之母,浣碧犯下这么大的错,一个人竟搅得他檀家鸡飞狗跳的,即便是刘氏将浣碧拖出去杖毙了,他也不会多说一句话,不过多打发些银子给浣碧的家人便是了。 可浣碧情急之下喊出来的这句话,却着实让檀政心头狠狠一跳!他檀政最大的孩子檀颜才不过十五岁年纪,檀虎整整比檀颜小了一岁,才十四的年纪,竟已经把家里丫鬟的肚子搞大了!还是他亲娘的身边人!他檀家乃百年医药世家,如何家风竟到了这步田地! “你说什么?”檀政手指颤颤地指着浣碧,气得整张脸都绿了,“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浣碧见自己来了机会,“噗通”一声就跪在檀政面前:“老爷,求您给浣碧做主!奴婢怀了三少爷的孩子,已经两个多月了!奴婢自知身份低微,死不足惜,可是奴婢腹中的孩儿,却是三少爷的骨血,还望老爷开恩,饶了奴婢腹中的孩儿吧!”说着,浣碧便给檀政磕起头来。 “竟然已经有两个多月了!”檀政顿时气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一拍桌子怒道,“去!把那个孽子给我叉回来!” “慢着!”刘氏忙忙地喊道。她岂料檀虎会这么不小心地留了种,不过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如果她还不做些事情的话,恐怕她这一支今日都会完。 想到这里,刘氏一咬牙,指着浣碧便骂道:“你这个下贱的小蹄子,不知在外头惹了什么风流债,如今留下了祸根,却硬要赖在虎儿身上!你本是我的贴身丫鬟,想不到你心肠如此歹毒,如此陷害我与两位小姐不够,如今连少爷你都诬陷,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刘氏骂不到一半,便气得面色发青,浑身发抖起来,骂到最后,浑身一软便晕倒过去,若不是顾嬷嬷眼尖扶得早,刘氏早一头栽在地上去了! 沈筠冷眼瞧着面前上演的闹剧,刘氏指鹿为马的功夫还真是一流,加上这么一晕,现场的气氛就变得不一样起来。这不,连檀政都冷静下来,担心地朝刘氏看了一眼。但见刘氏虽被顾嬷嬷扶住,可面色惨白额头冒汗,甚至青筋冒起,果然气得不轻。 檀政顺着刘氏的话想一想,似乎也有道理。浣碧自己认了镯子一案是她陷害所造成的,听了刘氏要严惩才喊出来有了檀虎的孩子,可檀虎毕竟还小,虽然是胡闹,但那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再坏也不至于到这地步吧? --若说这是檀政对檀虎仅存的信任,还不如说这是檀政在檀虎身上仅存的一点良好的自我感觉与寄托。 浣碧眼看众人看她的目光因为刘氏的一席话变得微妙起来,就连檀政都显得有些迟疑,顿时急了,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岂料檀政将手一扬,示意她不要再多说了。 浣碧惊恐地看着檀政继续挥了几下手,竟然示意来人将她拖下去杖责!这岂不是真要她的命吗?别说是二十大板,就算是十大板子,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承受不住啊! “老爷!老爷您一定要相信奴婢!”浣碧顿时又大喊起来,“奴婢真的怀上了少爷的孩子!你不能亲手下令杀了……” 可刘氏身边的人岂会容浣碧多说话?一人捂住浣碧的嘴,一人推推搡搡便将浣碧拉了出去! 沈筠冷眼瞧着拖着浣碧的两个丫鬟眼中泛着的狠意,便知此番若真让刘氏下手,浣碧定无活口了。浣碧可是刘氏的身边人呢,刘氏做过什么浣碧自然都一清二楚。换言之,有了浣碧,刘氏的好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 所以,她怎么能这么痛快地让浣碧死呢? 想到这儿,沈筠往檀政面前迈了一小步,标准地行了个礼:“爹!”趁着浣碧还未被刘氏手下人处决,她还得将浣碧这枚未来大用的棋子留下! “你才叫我什么?”檀政本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搅得心情很差,冷不防被沈筠这么一叫,顿时惊喜万分。沈筠虽回滩家有那么几日了,可他却未曾听沈筠喊他一声爹过! “爹,女儿求您将浣碧交予女儿处置吧!若她腹中真有孩儿,就算不是三弟的,也是条小生命,这二十杖打下去,就算浣碧熬下来了,那条小生命恐怕……医者父母心,父亲,颜儿不想就这样让一条小生命在颜儿面前消失……” 若说沈筠没有动恻隐之心,那便是假的。在成为檀颜以前,她的孩子就是被萧蔷活生生从肚腹里剜出来的!那等噬心碎骨的痛,发生在四个多月前,可每每午夜梦回,那件事就仿佛刚刚才发生过!浣碧有没有错暂且不论,她腹中的孩儿却不能就这样被活生生打没了。 檀政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儿,紫色的面纱下那双莹着淡淡泪水的眸子,竟比芙蕖上滚动的早露还要晶莹。 “可是颜儿,她可刚陷害过你啊……”沈筠会出声为浣碧求情,着实出乎檀政意料。 “父亲,她虽陷害我,可她腹中却是无辜的。”沈筠说着,几欲给檀政跪下,檀政忙让紫樱将沈筠扶住。 “你呀,就是太善良了……”檀政忍不住想起那死去的亡妻沈氏,也是这般善良,总是为她人着想。 “来人呐,将浣碧交予大小姐,听凭她的处置吧!”檀政心下一软,便做了决定。刘氏有心想要阻拦,可她已经“晕”了过去,岂能再出声?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沈筠将人带走。 檀政因了这一出闹剧,再无心情待在刘氏这厢,甩甩袖便去了别的院子。刘氏虽恨,却也无可奈何,今晚若强将檀政留在她屋里,恐怕还会生出别的事端来,于是气气闷闷地过了一夜,至天亮方才睡着。 然而一大清早起来,刘氏坐在梳妆台前还是越想越气,顺手“砰”得一声便将梳妆台边的一个青花瓷花瓶打翻在地! “顾嬷嬷,你替我去靖南王府送一封信,告诉他如果他肯当众将檀颜休了,我便答应他与檀湘的婚事!” ------题外话------ 终于绕到靖南王这儿来了,靖南王也是个找抽的角色,等着,女主威武休夫! 呐,二更求收哦~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三章 郡王猥琐 “夫人,这……”对于这样的决意,顾嬷嬷似乎有些顾虑,不过等刘氏一眼瞪过来,便忙忙地答应自去了。 待顾嬷嬷走远,暗处一道仓黑的人影一闪,便往景霞阁去。 彼时晨光熹微,景霞阁中的美景都蒙着一层希望的暖色调。沈筠已经起了,紫樱正替她梳妆毕。玄鹰进了来,将自己所见的说了一遍。 “休妻?”沈筠扶簪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冷笑道,“果然我猜得不错,刘氏若不将我搞垮,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小姐,”紫樱的圆脸上写满了担忧,“虽然说那靖南王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如果您真的被未婚先休,那您的名声就会很坏的呀,到时候您要再想嫁,可就难了!” “是么?”沈筠彼时还未将面纱戴上,沈筠将目光落在黄铜镜中映出的面孔上。镜中人的一颦一笑,都因了这张旷世的容颜而变得异常生动,惹人眼球。这样的容颜,若还难嫁,桐安的女子便都不要嫁了吧! 经历了上几次的风波,紫樱对自家小姐的能力是绝对相信的,二夫人不让回家,小姐这不回来了?还住进檀家最好的院子景霞阁。三少爷砸了医馆,小姐这不让三少爷痛痛快快地赔钱了?还让桐安如今的舆论风向直指三少爷的不是。二夫人一伙偕同栽赃陷害自家小姐,这不也被小姐脱了身?还引起了二夫人一伙人的内斗,听闻昨夜二小姐和四小姐回去还闹了一场呢! 可是,这回牵扯上靖南王,牵扯上小姐未来的终身大事,紫樱难免不放心。 “小姐,您打算怎么做?” 沈筠却神秘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这日傍晚,沈筠才从仁和堂回来,马车还没进门呢,就有小厮赶上来报,靖南王来了,在客厅等着小姐,已经等候多时了。 “来得可还真快,”瞧那小厮言谈间似有些看笑话的兴奋,沈筠倒不慌不忙地道,“去通报吧,说我就来。” 檀家客厅里,除了沈筠迟迟未到,该来不该来的人都已经到齐了。檀政刘氏在地下左手边一溜铺着大猩猩毡的椅子上坐了,右手边的位子上坐着檀湘与檀梅。各人身后都站着各自的丫鬟心腹,看起来黑压压的一群人。 而上首坐着的,自然是贵为靖南王的范统了。他头上戴着簪缨的二龙抢珠冠,那冠上的龙果真是张牙舞爪,面露狰狞,只有范统自以为威武不同寻常。 再往下看时,但见面容猥琐,面色蜡黄,眼窝深陷,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直往檀政的两个女儿身上溜,溜得檀政心里一阵不自在。 “姐姐真是慢死了!她不知道王爷还在这里等着她吗?”檀梅绞着帕子,脆生生地抱怨道,“真是不懂规矩!”言毕,那双学了刘氏八分微挑的眼睛往范统身上一溜便娇羞地低下头去。 谁都不知道她在娇羞什么,明明靖南王是来退檀颜的婚而娶檀湘的。 范统将目光落在檀梅身上,被那檀梅小女儿态地一扭,便觉心神有些荡漾起来。檀湘不悦地重重咳了一咳,范统这才讪讪地收回目光,然心中对檀湘的不满,已然升起。 “老爷,夫人,大小姐到了!” 小厮话音未落,果然沈筠已经来了。众人的目光齐齐望过去--沈筠今日退下了贯穿的浅紫色衣裙,反换上华丽的银霓红细白梅霞影纱制成的曳地望仙裙,上身着了件滚雪细纱制成的衬衣,半透明的料子犹如第二层皮肤一般贴合,上好的芙蓉色丝绒绣边,衬得肌肤更加莹白似雪;外套藕荷色迷离繁花丝锦制成的宽袖衫,宽大的袖口愈发显得佳人飘逸灵动,其上银线丝丝缕缕缠绕着精美的太液莲,在袖间含苞待放,人走动起来,似有暗香浮动。 范统一下子看得呆了,若说檀家的这三个女儿中檀梅是朵野花,檀湘是朵香花,那么面前这一个据说是他未婚妻的才算是说不出的人间极品!范统禁不住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探着身子意欲看清沈筠面纱后面的容颜。 檀政面色更黑了黑,若将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岂不是女儿的不幸?檀政心里悄悄地打起了算盘。 沈筠一眼便将厅中各人都扫了一通,自然也看见范统手边上放着的一个大红木盒子。看来范统此番来退婚,还是做了准备的。 “颜儿见过爹爹、夫人,”沈筠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给檀政、刘氏二人行了礼,少不得对着范统就是一礼,“见过王爷。” 那温软的声音停在范统耳朵里,顿时又引起心神另一番的荡漾。那双贼溜溜的眼睛将沈筠浑身上下一溜,便定在沈筠腰间纤弱无骨的小手上,就欲来扶她:“快快起来,颜儿你还跟我客气什么?” 刘氏一见事态不对,将帕子捂了嘴就重重地咳嗽起来:“咳!咳!”意思是提醒范统今天来檀家的目的。 可范统见了沈筠这般美人,哪里还顾得上檀湘这等庸脂俗粉?上前就欲牵沈筠的手,被沈筠巧妙地躲开。可他这等纨绔子弟是被拒绝惯了的,连女子会怎么绕开他的手都一清二楚,彼时大手一抄,便稳稳地将沈筠的手擒住,面不改色地将沈筠拉直离他最近的椅子边上,无尽谄媚:“颜儿快请坐。” 沈筠的手当真滑嫩细致,范统心里早荡漾开了。只是抓住沈筠手的那一刻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不过一瞬而已,范统也没放在心上。 这下刘氏彻底不悦了,冷着脸出声提醒道:“王爷,不知您今日前来,究竟所为何事?”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见了美人就跟丢了魂似的,看来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范统本将沈筠的手握在手心正心神荡漾着呢,被刘氏这般一提醒,顿觉对方扫了自己的兴致,再一看檀政等人都在盯着自己瞧,只好讪讪地放开沈筠的手,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不过如此一见沈筠,他却再也生不出半点退婚的心思来,清咳两声便对檀政道:“岳父大人,小婿今日前来,就是与岳父大人商量与颜儿的婚期的!按小婿的意思,是越快越好!” ------题外话------ 放心,二更的时候就能休了他!求收求收!首推求收!二更还求收!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四章 甩他休书,二更求收 范统此话一出,满座皆惊!刘氏等人本等着范统来退婚的,岂知范统竟然临阵倒戈,还要娶了檀颜!这简直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檀湘一听范统这话,顿时眼圈一红,再也坐不住,跺了脚拂袖而去,再也端不住那种故作端庄的姿态。 檀梅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家姐姐羞愤而去的背影,扭着帕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缠在手心,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七年多的情义,竟然比不上见檀颜这一眼,可知男人都是薄情寡义的。 檀梅自己感叹了一回,顿觉无趣,方才自己看着范统是个郡王还有心勾搭,如今只觉着范统果然如他的名字一样是个“饭桶”,顿时没那心思,清咳了一声寻了个借口便自去了。 范统此刻全身心都在沈筠身上,哪里还顾得及檀家的另两个女儿来?别说是檀家这两个女儿他可以舍了不要,就是家里的那一帮子,还有倚翠楼寻仙坊等等各处的头牌花魁,就连在太子府中所见过的那些个优伶美人儿,统统都变得不堪一提了。 范统本身所做的比较就不甚妥当,沈筠这样冰清玉洁的人物,却被他拿来与那些庸脂俗粉做比,自然是比不得的。 可范统有意想娶,檀政却不乐意让女儿嫁了,遂将目光放在沈筠身上:“颜儿,你与靖南王的婚事本是腹婚,你当时根本就还小。如今你长大了,可以为自己的婚事与未来做主,为父想听听看你的意见?” 檀政的话说得那叫一个委婉,当时你与人家的定亲的时候还在娘胎里呢,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可如今你长大了,有权利选择嫁与不嫁了。 沈筠一听便知道檀政是真的为自己的好的,可范统却不这么想,联系他自己提出来的事情,他还得意地以为檀政的意思是让沈筠与他谈婚嫁的时间呢,顿时矫情地摆了摆手:“诶,岳父大人,这等大事,颜儿不过一个女儿家,还是让您来与我谈吧。”言语中颇有对沈筠身为女子身份的轻视。 沈筠冷笑一声:“靖南王,您似乎误会了家父的意思。家父的意思是说,这门婚事,我可以选择答应或是不答应。” 一双冷眸勾起,直直地望向范统,范统这才注意到沈筠冷玉似的眸子,好像盛满了终年不化的冰雪,如今清凌凌向他一望,便犹如当头一盆冷水,将他满身满心的热情浇灭了一半! 不等范统将她的话消化,沈筠紧接着便道:“很不幸的是,我不答应。” 范统来之前就设想过很多结果,却并不包括被女方拒绝的结果,脸色一青一白,顿时恼羞成怒:“檀颜,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我和你可早就订了亲盖过官印的!你想反悔不成!”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不仅知道我自己是说什么,我还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我更知道你今天来的本来目的,”沈筠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范统,从袖中取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摔在范统脸上,“咱们的婚事虽然盖了官印,却没有盖我檀颜的印!不过既然盖了印,我只要这样休了你即可!” 范统一听沈筠这话,顿时觉得沈筠简直惊世骇俗,将沈筠摔在他脸上的白纸接过,不过他再也没有心思去为那白纸上泛出的清新花香来几个荡漾,看着白纸上两个大大的黑字--“休书”,气得鼻子眼睛都差点歪了! “我可告诉你,檀颜,我堂堂一个郡王爷,愿意娶你一个医户的女儿,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你竟然还蹬鼻子上脸,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是吗?!你以为我范统没了你就娶不到媳妇了是吗?到时候嫁不出去别来求我!” 面对范统前后如此大变的态度,沈筠只觉得恶心:“是了,我怎么倒忘记了,您是范统,您这么个郡王爷,我一介医户之女没有资格高攀。从今往后你与我两不相欠,民女的婚事,还不劳郡王爷操心!” 范统不过气极了才说出那样的话的,如今被沈筠一提醒才想起来,沈筠这样的容貌,放在哪里不爽抢手的?而且如今是沈筠将他休了,不是他将她休了,到时候名声受损的,只会是他而不是她! 这怎么成!范统将沈筠摔过来的休书三两下便撕了个精光,那上头的条目,不外乎他风流成性之类之类,肯定没有什么好话!这样的话,他听得还少吗?! “你给我等着!”范统狠狠地指着沈筠,气得拂袖而去。 “等等,您的银子!”沈筠指着桌子上范统来时带来的红木盒子,提醒道。 范统气哄哄地回头将那盒子一抄,又狠狠地瞪了沈筠一眼,这才甩袖而去!然而他的心里已经想着决不让沈筠好过,绝不会让她嫁一个好人家! 于是范统在第二日上早朝的时候,趁着他这件丑闻还没有在桐安宣扬开来,便在朝堂上参了檀家一本,大概是说檀家之女檀颜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并将檀颜好好地夸了一通,说与残王简直绝配。于是乎檀颜这个名字,被列进了残王妃的甄选行列。这是后话。 且说沈筠将范统气走以后,又与檀政说了一会儿话,无非是安慰檀政不用担心自己的终身大事之类,檀政又说些再怎么样不会委屈了她的话,沈筠便回了景霞阁。 彼时天色已经将晚,夜幕虽未拉上,却已是华灯初上。景霞阁中点起一盏盏黄灯,映在湖边,映在檐下,果真是一幅难得的美景。 景霞阁中有一个观景湖,进门便可看见,绕过假山重重,草木深深,才是正屋五大间房。是以沈筠只住西厢房。然而沈筠走到西厢廊下,脚步却顿了一顿,假山之外,平静的湖面上映着一个颀长的人影,穿着雪色的长白锦袍,双手交握在背后,一手中执着一把似曾相识的檀木扇子。轻风一动,湖中的人影却忽然不见了。 沈筠转头,那人已经在她近前,将檀木的扇子“哗”得一开,便朝她勾起了风情万种的桃花眼,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想不到你竟敢休了靖南王,胆子真个不小。” ------题外话------ 南烛的戏要开始了,啦啦啦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五章 闯她闺阁 “想不到你竟敢闯我的闺阁,你胆子也不小。”有了上回的交锋,沈筠心里想着,不能总是表现出一幅对对方畏惧的模样,充其量对方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八岁的少年,除了一个亲王的位分,想来与别的少年也没什么不同。 宫梓衍自然也感觉到了沈筠与自己上回见到的时候不同,竟然还敢顺着他的话回他。若是换做别人,宫梓衍此刻一定雷霆大怒,不过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连靖南王都敢休的人,又岂会不敢与他顶罪? 宫梓衍反倒觉得此女不凡,虽说着对他大不敬的话,面上却并无半分倨傲,不卑不亢,端庄大方,比那些自诩名门千金的女子不知强了多少倍。 遂嘴角轻轻一勾,晶亮的眸子定定地望着沈筠,半带玩笑地道:“你看着倒不像医户出身的小姐,倒像是高门大户的千金,这般仪态天成,不知有多少风流少年争着抢着想娶了你。” 沈筠后背一僵,冷眸对上那双含笑的眸子,仿佛对上朗朗夜空中两汪明亮的星星,可那眸中深邃的漩涡如同星云运转,怎么也看不到底。 宫梓衍倒是说对了,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医户出身的小姐,她本是一品镇国公之女啊,从小吃穿用度、衣食住行,统统都按着一品大员之嫡女该有的规格,仪态端庄自然是头一等要训练的大事,举手投足,那都是习惯了这般的。只是不知宫梓衍是单纯看出她的不同呢,还是别有所指? 沈筠收回目光:“既是想娶我,那便到门口排队去吧。” “你怎知本王想娶你?”晶亮的眸子勾起一丝玩笑,宫梓衍手中的扇子收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手心,语气中颇有些打趣的成分。 “不想么?”沈筠倒不恼,也不慌,自信地对上那双并没显出它本色的眸子,“若是不想,你到我的闺阁来作甚?这不是在插队么?何况我的意思,本没有将你包括进来,是你自己跳进来的,可见你心里倒也存了这个心思的,如今却又拿我打趣,究竟是何道理?传闻隐王少年顽皮,不想一见竟比传言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若隐王找我民女没什么别的事,民女就不送了。” 最后一句终于来了个“民女”二字,却是为了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宫梓衍岂会不知这个道理?看着沈筠决绝而去的背影,自得地勾了勾嘴角。 沈筠不知宫梓衍是什么时候走的,大概他喜欢学猫,来无声去无息。晚饭过后,沈筠便让紫樱将关了一天紧闭的浣碧押了来。 一日未见,浣碧整个人憔悴了不少,只见其眼窝深陷,印堂深黑,整个人没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若不是此人是紫樱亲自带上来的,沈筠甚至怀疑这个浣碧是不是被掉包了。 “哗啦”一声,沈筠手中的医书又翻过一页。沈筠自书中抬起眼来,取过紫檀木案上的天青色瓷碗啜了一小口,复又放下,话却是对着浣碧说的:“怎么?还没想好么?告诉我大夫人是怎么死的?” 浣碧固执地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沈筠抬起头来:“听说你到现在还不肯吃饭,不肯睡觉?”若不是亲眼看见浣碧这幅形容,沈筠才不相信浣碧肯为刘氏这样的人拒绝吃她的饭。 浣碧依旧固执地跪着。 “你这么做又是何必?打算把自己饿死困死?”沈筠将医书放下,“我知你忠心,可就算你自己一夜不吃不睡挺得过去,可你腹中的孩儿怎么办?难道不用吃不用睡?” 一听到沈筠说她腹中孩儿,沈筠终于有了些反应,眼眶一红便落下泪来:“饿死他算了!如今檀家的人都不要他了,我还要他做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从老爷手下将我就出来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告诉你,你别想用什么手段从我口里套出话来!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浣碧倔强抹了一把眼泪,狠狠地瞪着沈筠,“如今你倒来猫哭耗子假慈悲了!若不是你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金镯子来,事情也不会到这个地步!刘家的家传金镯子从来只有一个,怎么会冒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一定是你背后耍了什么阴谋!” “阴谋?按照你的说法,你们的陷害我就该乖乖地接受?”沈筠不怒反笑,“还是说,你真的觉得那个金镯子是刘家的传家之宝?你自己好好回想一下,那个镯子刘氏是什么时候给的四妹?难道不是七年前我娘遇害以后么?” 说到后来,沈筠神色俱厉起来。浣碧皱着眉头回忆着,忽然面色一变,确实在那之前她也见过那个金镯子,不过那个金镯子并不是戴在刘氏手上的,而是大夫人沈氏的手上的,只戴过一回,还是一对,难道…… “怎么?想起来了?”沈筠的面色渐冷,“这镯子本就是我娘的,就算我要从四妹处拿回来,那也得有人先从我娘那里拿走!我拿回我娘的东西,算不算是物归原主,何来偷盗之说?又何来阴谋之说?苍天有眼,就在日前,让我在我娘旧院里找到这么一个金镯子,你可知这个金镯子是在哪里找到的?!” “哪……哪里?”听到沈筠说“找”到的,浣碧的心里不禁一个“咯噔”,原来大小姐早就去大夫人的院子中查看过了,原来大小姐早就怀疑大夫人的死有问题了,原来大小姐早就…… 浣碧猛地抬起头来,沈筠的眼神透着冰剑似的寒厉,仿佛盛着天山终年不化的冰雪,一眼便刺进她的内心,将她的五脏六腑都寒透了! “井里。”沈筠的语气寒得浣碧浑身一抖,后背上早冒出一阵阵冷汗来。 “所以就算你不说我也已经猜出来了,之所以问你,不过是想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沈筠的语气渐渐冷静下来,冷静得浣碧猜不出她的情绪,“若你所说的与实情一致,我会考虑保你将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浣碧咬着嘴唇,显得有些犹豫。 ------题外话------ 是的,还有一个檀颜的娘的死的仇没报,刘氏要完蛋了。咩哈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六章 沈氏惨死 沈筠显然看出了她的犹豫:“你放心,我既然肯给你机会,自然先饶你,不管你在这其中参与了多少,我都会保你的。还有,你最好早点考虑清楚,你知道刘氏的太多东西,刘氏她岂会放过你?何况,你已经在我景霞阁待了一天一夜,你以为刘氏没有对你采取什么行动?不过是因为我守你守得严罢了。虽然我有能力保你,可如今却看你值不值得我保了。” “夫人她真的派人来过?”浣碧显然对刘氏还抱有幻想,遂不死心地问道。 “何止是派人来过,还给你带来好多好吃的,听说都是你喜欢的,还是顾嬷嬷亲自送来的。” “在哪里?为什么没人端给我?”浣碧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刘氏果然还是心疼她的,果然还是对她好的,也不枉主仆一场。 沈筠眼底闪过一丝讽刺,想不到刘氏这样的人竟然还会有人肯为她忠心若此,都到自身难保的境地了还想着刘氏能来救人。 紫樱端了一个精致的方形黑漆提盒过来,将食盒的盖子打开,里面正是一盘做得精美的绿豆糕,做成了浣碧最喜欢的绿菊的样式,看着让人垂涎欲滴,闻着也让人口味大开。 浣碧心头一喜,捏了一个糕点便要下嘴,忽听沈筠冷冷地道:“若你想你腹中胎儿不保,尽管多吃些!” 浣碧一惊,忽然闻到一股夹竹桃的味道,虽然细微,却正是从她手中所握着的绿豆糕上传来的!夹竹桃,那可是落胎之物!她险些就没了孩子! 浣碧顿时如五雷轰顶,肝胆俱裂,手中的绿豆糕掉了都不知道。刘氏竟如此狠心!如果说这毒下在汤里,她还可以骗自己这可能是沈筠下在汤里陷害刘氏的,可紫樱提过来的食盒是刘氏专用的黑漆食盒,她一眼就认得出来的。 而且这夹竹桃是糅在绿豆糕里的,并不是简单地磨成粉洒在绿豆糕上的,她又怎么能再骗自己是沈筠在上头撒了来嫁祸刘氏呢! “想不到她竟如此狠心……”浣碧白了脸色瘫坐地上,一字一句几乎咬牙切齿,忽然猛地抬起头来,“大小姐,我可以告诉你大夫人究竟是怎么死的,不过,你必须答应将我送离檀家,不,送我出城!你还得给我足够的银两,让我和我的孩子能够活下来!刘氏不让我把孩子生下来,我却偏要把孩子生下来,我还要将他抚养成人,将来我的孩子若是有出息了,看刘氏还认不认他!” 看着浣碧充满了仇恨的脸,沈筠仿佛看见了数月前失去孩子的自己。浣碧至少是幸运的,孩子还在,命还在,一切都还可以挣回来。 “其实你不必出城,更不必出檀家。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若刘氏真想杀你,你逃得掉么?她的触须就连黑木崖都上得去。你若当真出了檀家,依靠谁?到时候肚子渐渐打起来,你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如何再去照顾腹中的胎儿?”沈筠知道浣碧如今当真对刘氏恨上了,遂循循善诱道,“我欣赏你的忠心,只不过你过去遇错了人而已。若你当真肯为今日所说的话负责,我不仅保你生下腹中孩儿,还可保你性命,甚至,还可以将你留在我的身边。” 浣碧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筠,好像听不懂沈筠的话似的。她想不到沈筠将她未来的路都想好了,正如沈筠所说,如果逃出檀家,没人依靠,反而更加危险。经过这件事,她自然看得出来大小姐的手腕不比刘氏差多少,既然大小姐愿意收她,她何不就留在檀家? “小姐!这万万不可啊!”紫樱听到这里,便开始担心起来,浣碧可是曾经带头栽赃陷害自家小姐的,小姐若将她收在身边,岂不是埋了一颗定时炸弹在身边吗? 沈筠自然知道紫樱的担心,遂安慰她道:“放心吧,浣碧是忠心之仆,你看她对刘氏便知。只是从前对刘氏时,心里眼里便只有刘氏一人,我相信浣碧若是真心跟了我,心里眼里必定再也容不下别人去。是也不是,浣碧?” 一席话简直说到浣碧的心坎里去了,从前跟着刘氏的时候确实做过太多不该做的事,一开始心里也难受,后来是习惯了,毕竟刘氏是她的主子,是她的天。 可每当午夜梦回想起她做过的那些事,她的心里都不禁发颤,她曾一度以为自己将会一辈子跟在刘氏身边,做一辈子“坏人”,可如今大小姐一语道破天机,又肯给她洗心革面的机会,难道她不赶紧抱住吗?! “浣碧谢大小姐!”浣碧一头磕到底,“咚”得一声便认了沈筠这个主人。沈筠欣慰一笑,示意紫樱将有毒的糕点撤了,再换上早就准备好的热菜热饭给浣碧。 紫樱虽不愿意,可毕竟是小姐的吩咐,只好嘟着嘴去办了。浣碧一面更加感动了。 浣碧吃罢了饭,沈筠要她回去洗漱,浣碧却说什么也不肯了,说是要将大夫人的死先交代了,再去也不迟,否则她就担当不起了。 于是沈筠又收拾了心情,细细地听浣碧说。 浣碧咽了咽口水,这才道:“七年前,大小姐您去黑木崖的半年后,大夫人即将临盆,届时老爷出门看诊去了,没十天半个月回不来。可是夫……刘氏却命令将雨香院包围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更不许人请产婆,也不许人送吃食热水等任何物资进去。那天夜里,大夫人叫唤得很厉害,眼看似乎是难产的迹象,刘氏嫌大夫人吵闹,便命人带了一碗冲了藏红花的参汤给大夫人灌下去!” 藏红花!又是一味落胎之物!刘氏的落胎技术使得可真顺溜! “大夫人是学过医的,哪里就肯喝那碗药呢?挣扎着将药碗打碎了。刘氏十分气恼,就命人……命人……”浣碧说到这里,面色一白,说不下去了。 “命人什么?!” 浣碧一咬牙:“便命人将大夫人腹中的胎儿活生生地剜了出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七章 开撕刘氏 沈筠猛地收紧了手,晶莹的贝甲掐进掌心,看得紫樱忙上前去掰:“小姐,小姐您快松手,都流血了!” 紫樱的尖叫成功将沈筠的理智唤回,她缓缓地抬起两只手,两道明晃晃的血痕显在眼前。她最痛恨别人向未出世的孩子下手,若可以,她真想将这样的人碎尸万段!萧蔷如是,刘氏亦如是! “那个人,可是你吗?”沈筠冷森森地盯着浣碧,看得浣碧一阵哆嗦,赶忙摆手:“不不不,大小姐,这等事情奴婢是做不出来的!当时递剪子的是顾嬷嬷,亲自……亲自做那事的是刘氏!也正是因为这事,所以刘氏至今都落下梦魇的毛病,每每深夜被惊醒过来……哦,对了,一个多月前刘氏连大白天的都梦魇了,口口声声喊什么‘她回来找我报仇了’,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从外面见了小姐回来的!只因小姐您长得实在太像大夫人了!” “那你可肯在老爷面前将你今日所说的话都说一遍?” “愿意!”浣碧既已经被收入沈筠手下,便开始犯起了只忠一主的痴病,何况刘氏才要将她的孩子害死!从前还是少女的时候就觉得刘氏的手段过于残忍,如今自己就要当母亲的人了,自然更加痛恨刘氏的心狠手辣! “很好,你自先下去洗漱、吃饭、休息吧,明日开始你便在我这里当差了,谁要为难你,就是为难我。到了需要你的时候,我自然会跟你说。”一语说毕,沈筠脑海中立刻出现了一个计划,冷眸中闪过一丝狠戾。檀家一介商户之家,想不到竟也会发生诸如高门大户的惨案。怪只怪檀颜母亲的性子太过温软,从前刘氏太过狡猾,她可不能任由凶手逍遥法外! 入夜时分,万籁俱寂,刘氏的院子里忽然传来刘氏惊恐的尖叫声,凄厉地划过夜空,将院中院外的人都惊了起来。 今日本来是浣碧上夜,因为浣碧被沈筠带走,所以是院中另外一个丫鬟,叫青衣的当差。被刘氏这么一叫,顿时魂都吓没了半边,手忙脚乱地点起了蜡烛,就看见刘氏披散着头发只穿着乳白色的里衣抱着被子特别可怜地缩在床角。她的手紧紧地揪着密合色的棉被,细长的眸子瞪得溜圆,万分惊恐地盯着窗子的方向,仿佛看到了什么被人看不到的东西,唬得青衣顿时六神无主起来。 她家主子经常这么半夜梦魇被吓醒,不过没有一次如今日这般害怕得瑟瑟发抖的。日遇到刘氏这样的事情,浣碧总是能将一切都处理好,就算没有顾嬷嬷在都是没问题的,可如今浣碧不在了,青衣自然什么都不会了。往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门外砰砰地响起敲门的声音,顾嬷嬷只披了件外衣执着她房中的蜡烛就过来了。 青衣这才赶紧过去颤抖着双手将门给开了。顾嬷嬷顾不得责骂青衣不当事,进门便直奔刘氏床边去:“夫人,夫人您这又是怎么了?” 刘氏这回却连顾嬷嬷都不认得了,缩在床角一个劲儿地哆嗦着,窗前闪过一个披散着头发的白衣女子,刘氏颤抖地指着窗台的方向,连话都不成句:“鬼……女……她……她回……” 顾嬷嬷忙朝刘氏所指的方向看,茜纱窗下什么都没有,晕黄的蜡烛将整个屋子都照得亮堂堂的,谁都不知道刘氏究竟看见了什么。 顾嬷嬷忙将刘氏颤抖的手按下来握在手心里:“夫人,什么都没有的夫人,我的夫人,您可是又梦魇了,那些全都是假的,假的,什么都没有……” 茜纱窗前猛地映出一个抱着孩子披散头发的女子的身影,刘氏顿时挣开顾嬷嬷的手狠狠地指到:“有!她在那里!你看!她就在那里!她要向我索命来了!她来了!” 顾嬷嬷回头再一看,茜纱窗下依旧什么都没有,今夜无月,连树影子或者廊外柱子的影子都不会有。 “还不快去将珍珠粉和温水取来!”顾嬷嬷看看地上站着一个个手足无措甚至面露惧色的小丫头们,顿时怒不可遏,紧着就道,“着人到窗外看看,究竟有什么东西,看把夫人给吓的!” 一叠声的“是”响过以后,屋中人立即忙碌起来,这个去翻珍珠粉,这个去讨温水,那个忙忙赶到窗前。只怪刘氏平时并不太信人,手下除了顾嬷嬷和浣碧之外,虽然也有心腹,却并不如这两人这般贴心,什么事都吩咐这两人干,这两人相当于刘氏的左膀右臂,这一下子少了一个臂膀,自然办事都开始不顺利起来。 “夫人,窗下捡到一个小孩儿穿的衣服!” 这边顾嬷嬷忙忙地哄着刘氏,刚哄得刘氏将要吞下那压惊的珍珠粉,忙忙往窗下看的人忽然扯着一件青石色的小男婴穿的衣服进了来。 刘氏抬眼一看,顿时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别过来!你别过来!你千万别过来找我!别过来!”那等声嘶力竭的叫喊,骇得手中捧着小孩儿衣物的丫鬟手中一抖,衣物便掉在地上。 “啊!你把他摔了!”刘氏顿时又尖叫起来,指着那丫鬟,浑身都不停地颤抖着,“你竟然把他给摔了!快把他扔出去,扔出去!他是来害死我的!别让他爬过来找我!别过来!” “你个糊涂东西!还不快把那腌臜东西给扔了!”顾嬷嬷的面色亦是一变,那一小身的衣服,可不就是大夫人当年给小少爷准备的衣物吗? 那丫鬟心知自己闯了祸了,颤颤着将小孩儿的物件拾了转身便走。 目送着那身青石色的小孩儿衣物消失在视野中,刘氏瘫坐在床上,早就闹得没了力气:“她回来找我了……连他都回来找我了……他们……他们是说好的,来要我的命来的……” 顾嬷嬷忙忙地安慰着,刘氏这个梦魇的毛病真是越来越严重了。只是窗下怎么会有小少爷的衣物呢?当初不是都已经焚毁了? “怎么回事?”顾嬷嬷正心里想着此时蹊跷呢,一个略显威严的声音从外头响起,顾嬷嬷来不及前迎,檀政便跨着大步赶了进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八章 垂死挣扎 迎面看见蓬头垢面的刘氏,若不是因为她被顾嬷嬷狠狠地摁住,若不是她此时正呆在专属于刘夫人的拔步床上,檀政真的没法将面前的女人同那个往日呼风和雨、雷厉风行的刘氏联系起来。 平时刘氏若是犯疯,定然会认得出檀政来,哭着也要扑倒檀政的怀里去。可此时的刘氏早就失了神智,两眼呆滞地看着窗户的方向,生怕那里突然就冒出一个鬼魂来,哪里还顾得及檀政。 但见她浑身止不住地发颤,口中念念有词:“她回来了……她带着她的孩子回来了……我不是故意要害你们的,你们别回来找我……千万别回来……” 顾嬷嬷一听这话,忙忙地第一反应就是要去捂刘氏的嘴,可刘氏的嘴哪里是她一个奶妈子能捂的?而且檀政如今就在旁边看着,如果她捂住了,可不反被檀政注意? 果不其然,檀政就站在一边,虽然离刘氏不太近,却还是听见刘氏那神神叨叨的碎碎念,遂眉头一皱便问顾嬷嬷道:“翠屏,夫人在念叨什么呢?什么孩子?” 瞥了一眼一边面犯疑色的檀政,联想到今日的事情定有蹊跷,顾嬷嬷心下一狠,忽然拍着刘氏的手便大哭起来:“哎呀,夫人!您怎么会这么傻啊!那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您怎么心里还是过意不去啊?您怎么还以为这是您的错啊!夫人呐……” 面对顾嬷嬷不明不白的干嚎,檀政显得颇为不耐烦:“好了,她不清楚,你怎么也跟着不清楚了!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说着,檀政一拍桌子便在桌边坐了下来,连看都不愿看顾嬷嬷一眼。 顾嬷嬷见来了机会,忙假假地拭了两行泪,这才“噗通”一声给檀政跪下:“请老爷您一定要给夫人做主啊!这事情已经过去七年了,一直都压在夫人的心里,一直都在折磨着她啊!都怪我们家夫人实在是太心善了啊!” “到底怎么回事!还不快说!”檀政的急性子彻底被顾嬷嬷激起来了,“别尽在那儿说些有的没的东西!我听着心烦!” 刘氏陌生人似的看了檀政一眼,显然被檀政这一声吼震住,悄悄地往后退了几退,可怜兮兮地又往床角的地方缩了缩。檀政心里虽心烦,却还是有些过意不去,遂转过头去。 顾嬷嬷忙又擦了两把老泪,这才秉道:“回老爷的话,老爷可还记得七年多前大夫人沈氏小产的事情?” 檀政撩起眼皮子看了顾嬷嬷一眼,面色忽然冷下来:“我记得,你们七年前就和我说过了,是你们请来的产婆误了芸儿生产的时辰,所以才导致芸儿生产不顺,一尸两命!” “其实不是这样的老爷!”顾嬷嬷猛地大声叩下头去,喊冤喊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肝胆俱裂,“其实那产婆夫人早就将其招进府中了,可是大夫人却说一定要见到老爷她才肯让产婆进门,还说夫人在她怀孕期间勾引老爷,如今为她请产婆,一定是想要害她腹中的胎儿!夫人虽然心里伤心,却还是忍着伤心吩咐将大夫人的院门撞开,就是为了让产婆进门给大夫人接生啊!可尽管如此,还是耽误了大夫人生产的时辰,从此以后夫人就一直怀疚在心,还将那天的错全都揽在自己身上,还不让奴婢将真相告诉老爷……” “胡说!”檀政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气得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芸儿才不会是这样的人!” “老爷!”顾嬷嬷霎时间老泪纵横,一头又是重重地磕在地上,“老爷请您明察啊!夫人就知道您是不会相信大夫人是这样的人的,所以才让奴婢等人不要将实情都告诉老爷,以免破坏了大夫人在您心中的美好形象!就可怜了我家夫人,从此以后背上了那等黑锅,致使夫人就算再怎么努力,老爷都不肯将正夫人的名分给了夫人!她就是太善良太傻了,将这样一切罪责都担在自己身上,保全了大夫人的声誉,却苦了自己!大夫人临终的时候狠狠地指着夫人,还在怪夫人呐!夫人就这样自责啊,自责啊,自责了这么多年呐老爷,是人都会被自己折磨疯的老爷……” 檀政铁青着脸,紧握的双拳青筋暴起,“咯咯”作响。如果他此时一拳打在桌上,顾嬷嬷丝毫不会怀疑这一拳将会把一张桌子都砸碎! “事情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檀政还是无法相信这就是事实。 “事情当然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来,顾嬷嬷心头一惊,就看见沈筠带着紫樱进了来。这话,自然是沈筠说的。 檀政转过脸来:“颜儿,你怎么也来了?” “爹,”沈筠标准地行了礼,“如果颜儿不来的话,娘的名声可就被别有用心的人毁了去了。” 沈筠等人其实已经在门外看了许久了,想不到顾嬷嬷竟会为了保全刘氏的名声竟不惜这样诋毁沈氏的名声! “哦,难道你连这事也知道?”见到仙女似的沈筠,檀政心里总算好过了些,虽看不见沈筠那张脸,可就看这身段,这举手投足,竟出落得比当年的沈氏还要剩个五六分。莫说嫁个郡王爷,恐怕嫁个皇帝都是值当的! 沈筠听着檀政的语气里有了轻快,便知檀政没有被顾嬷嬷的一番话唬了心神去,他心里还是相信沈氏的人品的。沈筠不禁为沈氏感到欣慰,好在她有一个好丈夫,檀颜有一个好爹。 “女儿当时已经去了黑木崖,哪里就知道当日的事情?不过您忘了浣碧么?她当时可是二娘的贴身丫鬟。”沈筠说着,忙将身后的浣碧让了出来。 顾嬷嬷这才看清沈筠身后的浣碧,顿时面色一白,她怎么还生龙活虎的?难道她没吃那糕点?今日的浣碧早换了往日常穿的碧色衣服,反而换了更显面色红润的粉色裙衫,更显得她行动如风,面若娇花。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九章 刘氏倒台 浣碧便将几天前曾跟沈筠交代过的事情通通都和檀政说了一遍,惊得屋中的一阵一阵尖叫的,看着床上人的目光顿时都变得惊恐起来。 檀政一下子从椅子站了起来,狠狠地指着床上披头散发的刘氏,早已经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刘氏一如既往痴痴傻傻地重复着那些话,不外乎“不要过来”“不要来找我”之类之类的话。 檀政再怎么也想不到刘氏回事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人,一直以来在他的面前假扮一个贤良淑德的夫人,还枉想代替芸儿的位置! 可檀政有心对刘氏发火,可刘氏已经被自己吓成了这个样子,他再怎么问,恐怕也已经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来人,将这个疯婆子从这里给我拉出去,关到小院去住!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谋害大夫人,谋害檀家后人,她不配做我檀家的夫人!”檀政恨不得一把将刘氏掐死,可是刘氏已然神志不清,他要怎么办? 听到檀政的大吼,刘氏似乎也没有任何反应,还在喃喃地念着什么。 顾嬷嬷虽然哭喊了一阵子,然而檀政已经不想听她再说什么额外的废话了,当场将刘氏的名分变成了姨娘,着人拉了下去了事。顾嬷嬷自然是跟着刘氏去的。 于是第二天,整个檀家便将这事情沸沸扬扬地传了一遍,都言世事难料,刘氏一夜失势,府中没了夫人,几位姨娘便开始各种满面春分起来,这是后话。 沈筠依旧安静地过她的日子,偶尔去去仁和堂,剩余的日子都在景霞阁里看看医书或是别的。紫樱看着自家小姐这般淡淡的,便有些疑惑起来:“小姐,刘姨娘如今被您绊倒,怎么您不开心么?家里上上下下多少人拍手叫好呢!”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沈筠却显得分外冷静,“你不觉得刘氏倒得太过容易了么?她犯下那样的错,一尸两命,就算是杀了她也不为过。可是如今因为她甚至不正常了,只变成了个姨娘而已,她的儿子,依旧是檀家唯一的少爷,她的两个女儿,依旧是老爷尊贵的小姐,她到底损失什么了?照样有吃有喝有名分,只是低了些罢了。” 紫樱朝一边的浣碧看了一眼,还是有些云里雾里的。不过浣碧倒是听得明白了,她在刘氏身边跟了那么多年,哪里不知道刘氏的性子?刘氏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倒的人? “小姐是担心刘氏还有后招么?”浣碧将一盘子新鲜的冰镇荔枝放下,莞尔一笑道,自从跟了沈筠以后,浣碧如鱼得水,性子渐渐从那等无谓的高傲变得谦和下来。一方面紫樱在沈筠身边是机灵的,只是缺乏沉静,于是浣碧便扮演了这样一个角色。 “还有后招?”紫樱不可置信道,“她不是已经……” “已经神智失常了么?”沈筠冷笑一声,“刘氏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段日子过得太过平静了,一定很快就会有心的不平静了。” 三人这边才刚说着,那边小丫头掀了帘子进来,说是前头有圣旨俩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章 许配残王 沈筠在紫樱浣碧的伺候下换了衣服,便来到前厅接旨。彼时厅中檀政等人已经到场,摆了香案齐齐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查医户世家檀家檀政之嫡女檀颜贤淑大方,温良恭检,品貌出众,太后与朕闻之甚悦。今残王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檀颜待字闺中,与残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残王为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正共同操办,着下月十五完婚。钦此。” 声音尖细的太监很快将圣旨念完了,跪在前头的檀政却傻了眼。才回绝靖南王的婚事不到半个月,一道圣旨下来就要将他的宝贝女儿嫁给残王!残王那是什么人呐!传闻中面目丑恶、脾气暴戾还是个残废的王!自打两年前左相之女惨死在残王府,就再没有朝中大臣愿意将自己的女儿献给残王了。可如今…… 檀政满心担忧,然跪在他旁边的沈筠却十分平静,双手呈至头顶:“民女檀颜接旨,谢圣上隆恩。” 传旨的太监本想等人应声接旨便将圣旨塞到那女子手中好走人,免得到时候现场乱起来不好脱身,忽听得这一个清冷异常的声音,顿时有些诧异。多少女子听到要将自己许给残王,莫不是哭天抢地甚至于当场要死要活的,可眼下这个,不仅不闹,竟还谢主隆恩! “你可知你要嫁的是什么人?”那太监犹疑着将圣旨放到沈筠的手中,但见那双手柔胰无骨,十指如水葱一般!虽他在宫中当差多年,后宫女人众多,可能比得上这双手万分之一的,却没有几个。 “民女知道,残王宫潋。”沈筠平静地答着,谢了恩起来。 那太监这才将目光认真地落在沈筠身上。浅金色的衣裙得体得如她身上自带的第二层肌肤,那等翩跹的气质,如仙若神的端庄,特别是那等清凌凌的眼神,若不是在皇上身边久了,他真怕自己会一膝盖给她跪下去! 而那捧精致的薄面纱,将绝美的容颜都掩在背后,然面纱未曾掩住的肌肤,却仿佛带着玉似的浅光,让自诩阅尽美人的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孤陋寡闻。 这样的女子,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残王啊!怪不得残王在朝堂上听闻皇上要将此女许配给他,竟然破天荒地没有拒绝,没有闹脾气,还当场就应允,连日子都是他挑的! “你可听过残王的名声?”那太监心中不禁有些激动。难得有残王不讨厌的女子,连他都有些替残王高兴!他可是一路看着残王成长的,别人眼中的残王是怎么样的他不管,他只知道残王曾经是宫中他最佩服的人,没有之一,而且一直都是。 “郭公公您说笑了,残王的名声大丰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的?”沈筠才远远看见这太监就已经认出来了,只是他似乎并不乐意来传这趟圣旨,满脸不耐烦,所以她也就没搭话,此刻见他主动搭话,她岂有不调侃他之理? 不错,这人就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太监郭福海,也是皇上身边的掌事太监,当初与她有缘,还认了干爹来着,后本来沈家要满门抄斩,也是他在皇上面前极力求情,才得以保全她的性命,所以郭福海于她,是有大恩的。 “你……”郭福海紧紧地望着沈筠的眼睛,这双眼睛,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似曾相识。那清澈的眼底闪过的一丝狡黠,他曾经只在一个女孩儿眼中瞧过--那个他认作干女儿的女孩儿,他都不忍心去想起那个女儿的名字。 几个月前他到太子府中去过,可是芳草院早已被火烧殆尽,他不敢相信也不肯相信,他用了好长时间才说服自己那是真的,可现在,这双眼睛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 “你是……”郭福海心中充满了疑虑,可那个想法太过大胆了,他连自己都不相信。 “郭公公,民女檀颜。”沈筠轻笑,将甚至交给身后的紫樱,从紫樱手中将打赏的一包银子首饰塞进郭福海手中,轻轻摁了摁。 郭福海将银子收了,直到出了檀宅,整个人还是愣愣的。郭福海来到马车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将沈筠塞到手中来的钱袋打开,钱袋中满满当当的全是银子,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郭福海愣了一下,又翻找了两下,银子却还是银子,遂失望地将银带一合,正要收起,忽然瞥见钱袋上紫线缝的半朵兰花,顿时惊喜地将钱袋紧紧握在手心:“真的是她!竟然是她!她回来了!” 郭福海身后的小太监只觉得蹊跷,便凑上来问:“公公,什么她回来了?” “别问那么多了,”郭福海顿时喜不自胜地上了马车,“快,到残王府一趟!” 景霞阁中,沈筠也正对着她描出的半朵兰花的花样发呆。那半朵兰花其实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除了兰花只有半朵之外,玄妙的其实是沈家特有的针脚。沈家是开国时候封世袭镇国公,开国以前刺绣起家,所以沈家的女儿个个都必须会的就是刺绣了。 所以作为她干爹的郭福海,一定已经认出她来了。如今她要嫁给残王了,重新认回干爹还是颇有必要的。只是她本没想过重生以后这么快就要嫁人,她心中藏下的一个秘密,恐怕连郭福海都不知道,如今却更不能说了。 她身边紫檀木的桌子上放着的,正是才从郭福海手中接过的圣旨。紫檀木的颜色衬着明黄的颜色,当真是养眼至极。 “小姐,您喝口茶吧。”浣碧见沈筠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以为她是为了要嫁给残王而担心,遂沏了壶春茶递了上来,意欲宽慰沈筠几句。 恰在这时,门口小丫头掀了帘子秉道:“小姐,二小姐来了。” 沈筠还未答复请还是不请,那头帘子再次一掀,檀湘便婷婷袅袅地走了进来,面带笑容地对着沈筠便行礼:“恭喜姐姐,贺喜姐姐,这一下子就成了王妃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一章 檀湘来犯 沈筠抬眼,只见今日檀湘特意穿了件橘黄色的水袖锦袍,上金线绣的牡丹芍药当真显得端庄优雅,且显示出刘氏祖上恩德--否则就是借刘氏几个胆刘氏也不敢将妆花缎取来做衣服,那可是宫廷御用的。 只因刘家祖上也曾出过娘娘,是以刘氏一直以来便有着高人一等的感觉,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刘氏一族一直都知道如何参与各个领域的斗争,知道嫁入任何人家都要培养好自己的势力,好瞅准机会为自己谋得最高的利益和最高的地位。 而今檀湘一身绣金的锦袍,自然不会出现在平常医户家庭,与刘氏所穿的妆花缎是一个效果。 “所以今日妹妹来当真是为了恭喜姐姐的?”沈筠也不说破,目光只在檀湘的面上停留了一下,早收了那等沉思的表情--尽管她知道隔着面纱檀湘也看不出什么来。 檀湘的目光落在沈筠身上,明明那一身不比她华丽的衣裳,可不知怎么穿在沈筠身上就是显出别样的气韵,别说了男人了,就是她一个女人看了,一时半会儿也不舍得将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真是可恶! “当然了,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前些日子姐姐将靖南王休了的时候,妹妹可为姐姐捏了好大一把汗,还以为姐姐的婚事必然受到影响。想不到姐姐不仅没受影响,反而因祸得福,做不了郡王妃,摇身一变竟成了亲王妃,妹妹可不是要过来给姐姐道喜么?”檀湘眼底闪过深深的嫉妒,面上却笑得灿烂无比,而语气中若有似无地夹杂着的嘲讽与挖苦,连一边的紫樱都听出来了。 紫樱自那日檀梅来景霞阁挑衅以后,便对这个二小姐没什么好感。背着自己的亲姐姐,竟然和亲姐姐的未婚夫好上了,而且一好就是七年!靖南王来找她家小姐的时候,二小姐竟然不避嫌,屁颠屁颠地凑上前去,也不知羞的! 紫樱将沏好的茶水重重往桌上一搁,这样的女人,她都不愿多看一眼,现在竟然还厚着脸皮跑到这儿来嘲笑她家小姐来了! “哟,姐姐屋里的人脾气都挺大的么。”檀湘却不似檀梅的性子,心里想什么便要炮弹一样全都对着看不顺眼的人一股脑地炸出来,她可以心里怀揣着对你的恨,面上却依旧端庄有礼,对你笑脸相迎。 紫樱最看不惯这样的人,才不管她什么二小姐,当即回道:“二小姐若是受不了这儿,大可以不来,我家小姐可没请你过来。” “紫樱,不许无礼。”沈筠倒不是怕了檀湘,只是依着檀湘在檀宅里竖立的贤良淑德的形象,若是跟其在礼数上起冲动,绝对讨不了好--檀家上下谁不知檀湘是最识得礼数,最识大体,否则怎么会连续两年成为桐安的第一美人兼第一才人?这可是桐安城的典范呢。 只可惜沈筠有心放过檀湘,檀湘却显然有些不识好歹,未等沈筠的话说完,手下一扫便将紫樱呈上来的茶盏扶落在地,眉头一皱便厉喝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怎么敢与我这样说话!” 檀湘以为沈筠说那句劝话,是因为真的怕了她,顿时面色一冷,逼视着沈筠道:“想不到姐姐就是这样管教下人的,我可从没听说过奴才可以与主子顶嘴的礼!姐姐,我早听得说了,你的这个奴婢连虎儿都敢骂的,我还以为是因为当时姐姐并未认得虎儿,想不到今日越发猖狂,明知我的身份还敢与我叫板!我还从没有被一个下人如此对待过!姐姐是不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你的下人了!” 檀湘身边一个青黄比甲的丫鬟觉得自家主子这会儿相当威风,恰好这时候浣碧掀了帘子进来,想起平日里檀虎半眼都不瞧自己,却只对这个浣碧青眼有加,顿时忍不住接话道:“可不是么,大小姐物理的丫头啊都特别地懂规矩,有的知道怎么顶撞主子,有的呢,就知道怎么勾引主子,恐怕平日里都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就连出卖主子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可知大小姐管教得那真是好,都不如我家小姐的管教……” “你给我住嘴!”那丫鬟还在天花乱坠地损着浣碧,心里正得意着呢,不防一边檀湘一巴掌就盖了过来,那脸色,早就青得没熟的柿子似的了,“我与大小姐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插嘴!” 这个没用的家伙,浣碧从前可是她娘的人,才到这景霞阁不过才几天时间,若说真的管教,浣碧的管教那可是刘氏的事,此时骂了浣碧,可不就等于骂了刘氏么! 沈筠撩起眼皮瞥了檀湘一眼,她的脸色竟像油漆桶似的,红一阵紫一阵。这个丫头说得可真是棒极了,听到“勾引”两个字的时候,檀湘的脸“唰”得一下便白了--恐怕这一阵子在檀家散步的谣言把她折磨得不错么。可是既然檀湘自己送上门来,她忽然不想就这么轻松地放过檀湘了怎么办? 沈筠莫测的目光落在那个抚着红了面颊不明所以的丫鬟,嘴角轻勾:“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瑟缩了一下,大小姐的目光通透得仿佛一眼就能望进你的心里,那等常年不化冰雪似的寒冷,冷得全身的经脉都仿佛一瞬间被冻了一下。 “奴……奴婢……”丫鬟才要开口,那边檀湘早收了怒气莞尔一笑:“姐姐,妹妹在你面前管教自己的奴才,让你见笑了。你不会是想为这个小丫头打抱不平吧?” 檀湘釜底抽薪、指桑骂槐的功夫可算一流,将这情急之中打出的一掌说成管教,既将其心虚掩盖,又暗讽她不懂管教下人,当真是漂亮! 可沈筠才懒得接檀湘的笑脸,冷笑一声:“妹妹想得多了,我只是觉得她恨眼熟罢了。月前,我记得当时仁和堂还未曾在桐安打开自己的名声,曾经来过一个抓安胎药的丫鬟,似乎……大概……好像……就是这位姑娘吧?!” 沈筠眸光冷厉地盯在檀湘脸上,语气冷得檀湘心脏一缩,整个人一惊便从椅子上站起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二章 珠胎暗结 檀湘不站起来还好些,这么一站,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朝檀湘的小腹望去。好死不死的,檀湘两手交握正搭在小腹上,那微微的隆起顿时落入众人的目光中。 虽然檀湘极其聪明,却还是免不了这一瞬间的条件反射,尽管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动作不妥,又重新将手放了下来,并装作极其自然的样子,可是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反应,却足以说明一切了。 为何放着自家京城老字号的景仁堂不去,还要选当时不过新开半月还未声名鹊起的仁和堂?这掩人耳目的目的不言而喻。 不过檀湘毕竟不是檀梅,不会因为这样就自乱阵脚。将脸上慌乱的神情收起,缓缓地转头看定身后自家穿着青黄比甲的丫鬟,缓声而又亲切地问道:“莺儿,究竟你去过仁和堂不曾?” 莺儿仍旧瑟缩着,自家小姐的眸光中泛着狠狠的警告,就像每次要她做事的之前会用的眼神,若是她做得不好,就会被相应地惩罚。 莺儿强自镇定地吞了吞口水,声音里却还是留着可以觉察的颤抖:“回二小姐的话,奴婢不曾取过仁和堂,想来大小姐是认错了的。” 檀湘满意地一笑,款款坐下,撩了撩宽大的裙子,这才将目光投向沈筠:“姐姐,你可听见了?莺儿说她从来都没有到过仁和堂?姐姐可是糊涂了吧,莺儿从来只在景仁堂抓药的。许是姐姐看错了。” “是么?我不知道究竟看没看错人,不过我却知道我自己经手的药方,是不会轻易忘记的。”沈筠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好的药方,轻轻地放在紫檀木制的桌面上。仁和堂的药方虽然是开给病者的,但只要病者凭着这药方加一枚铜板,便可以在仁和堂抓药,所以很多人都选择直接在仁和堂直接抓药。这么一来,仁和堂开出去的药方最后大部分都会回到仁和堂,不会外流。 而沈筠手头这张,正是日前沈筠见到莺儿以后回想觉得不对劲让紫樱从仁和堂取回来的,本想着以备不时之需,想不到这个不时之需这么快就来了。 檀湘猛地收紧了双手,身为医药世家的二小姐,她自然知道药方上是要署名的,不仅署名,连具体的日期都是有的。不过,莺儿应该不会傻到把她的名字记上去吧? 见檀湘眼中闪过疑虑,沈筠将药方慢慢打开,但见上面果真是一些安胎的药物,不过,末尾连个署名都没有。 檀湘一见,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得意,不过她的得意还来不及浮到脸上,就看见沈筠纤指一挪,赫然是一个红泥蘸的拇指印! “妹妹,名字可以是一样的,不过这指印么,一个人就算有十个手指头,也不可能有两个指印是一样的……”沈筠将药方放回桌子上,冷冷的目光打在檀湘脸上,“姐姐不会连这个也要不认吧?” 沈筠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檀湘如果再推,就辜负她的聪明脑袋了。 檀湘定定地看了沈筠两眼,终于嘴角一扬,抚着小腹的隆起,言语间颇为得意:“既然姐姐都看出来了,那妹妹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统哥哥其实早就看上我了,若不是碍于你和他之间的婚约,他早就把我娶进门了!现在你们俩之间没有婚约,统哥哥很快就会把我娶进门的。可是姐姐你,妹妹开始有些担忧起来,姐姐当初把统哥哥休了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赐婚给残王吧?” 说到“残王”二字,檀湘的脸上闪过一丝嘲讽与不屑:“姐姐放着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不要,反倒要那么一个半身不遂的丑儿,妹妹当真是为姐姐感到不值呢……” 沈筠冷笑地看着檀湘此刻的模样,面上泛着狠色,早就不是平时那个端庄贤淑的女子--果然为了爱情,女人会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湘儿!放肆!”檀湘的话还未说完,忽然一声厉喝从外而来,檀政大踏步从门外跨进来,面色非常难看,看来将檀湘的话都听在了耳朵里。 “爹!”檀湘惊得从位子上跳起来。她在檀政面前树立了那么多年的好女儿形象,可不能就这样被毁了。 “爹,湘儿一时口误,还请爹爹恕罪。”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檀政应该不会怪她的。 然而事实却并不是檀湘想的那么简单,檀政进了门,将一叠信纸狠狠砸在檀湘面前,青着脸厉声质问道:“湘儿,你说,这是什么!” “爹!爹!”一个尖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檀梅一路飞奔着追了进来,看见满地散落的信纸,顿时惊恐地看了檀湘一眼,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一封信正好飞过沈筠身边,沈筠伸手一抄,便看见一个染了花香制作精良的信封,从中取出一封信,便看见用隽永的行楷正写着一行行肉麻的情诗,多为市井流传的打油诗,直呼“湘妹”,落款“统”。 沈筠“噗嗤”一笑,才说着檀湘和范统的奸情,这会儿就翻出这么多现成的证据。想不到范统一个花花公子,字写得倒是不赖,怪不得桐安第一才女的檀湘会对范统倾心--原来也是个爱表面做功夫的情场高手。 “爹,这些信您是从哪儿来的……”檀湘早已白了脸色,这么多信笺,都是她封存的,怎么会在檀政的手上? “哪儿来的?你还好意思问我!”檀政早已气得浑身颤抖,“若不是梅儿一时间说漏了嘴,我还不知道你竟然早就勾搭了靖南王!” “梅儿?!”檀湘猛地转身朝檀梅看去。 “姐姐,你别这么看着我……”面对檀湘质问的眼神,檀梅躲闪了一下,“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过是……不小心说漏了嘴……” “你能啊!不小心都能把我的信匣子的位置都告诉人了……”猛然知道被自己的亲妹妹出卖,瞒了这么多年的事情终于东窗事发,檀湘顿时脚下一软,险些晕倒在地。 不过既然连檀政都知道了,那么破罐子破摔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檀湘眼中闪过一丝狠意,顺着腿软的劲一膝盖对着檀政便跪下来:“爹,不管女儿与统哥哥究竟什么时候开始的,女儿如今肚子里已经有了统哥哥的孩子!”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三章 太子出现 “你个混账东西!”檀政顿时怒不可遏,就差一巴掌给檀湘盖过去,“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可是我檀家一直以来都引以为傲的女儿,现在你却跟我说你未婚先孕,你简直不知羞耻!” 檀政从来就把檀湘捧在手心里,人前人后都把她当成自己的骄傲,如今檀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怎么能够忍受! 檀湘早就热泪满眶,可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她能怎么办?顾不了为檀政的震怒而心酸,毕竟她早就料想过有这一天。面对檀政的震怒,想当上靖南王妃的欲望一下子让她勇敢了起来。 “女儿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姐姐和统哥哥有婚约在先,统哥哥早就上门来提亲了,爹,现在既然姐姐和统哥哥的婚事没有了,那么您就成全女儿吧,我只好修书一封给统哥哥,他很快就会来提亲的!” 檀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檀政已经觉得万分出格而不可忍耐,檀湘竟然连这话都说得出口,还是当着沈筠的面说出来的!顿时气得恨不得一脚踩死这个不孝女! “来人,将这个不肖女给我绑回自己屋里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出来丢人现眼!谁若是敢将她放出来,就与她同罪!” 檀湘挣扎着被人拖了出去,好好的一个檀家引以为傲的女儿就这样迎来了自己人生的转折点。 檀湘的事情一时间在檀宅闹得沸沸扬扬,尽管檀政努力地封锁,却还是在檀宅里流传开来,甚至还慢慢在檀宅以外的市井流传。 因了这事情,沈筠在檀宅的日子渐渐便平静下来。不过这一日,沈筠才从仁和堂出来要上马车回家,忽然迎面被人拦了下来。沈筠抬头,顿时面色一冷,满腔的气顿时在胸口就要炸开!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太子宫羽!尖削的下巴,一双贼溜溜的鼠眼在沈筠身上来来回回地溜着,嘴角勾着淫笑,手上自以为风流地敲着一把上等的绢扇。一身富贵的云纹四喜锦袍,也掩盖不了他身上的猥琐气息。 “小姑娘,爷看你长得不错,可否陪爷喝喝小酒?”宫羽伸出绢扇,意欲挑起沈筠的下巴,眼中闪过深深的惊艳。 不远处广德茶楼的雅间里,青剑愤愤地瞪着这一幕,抱拳对身前的男子道:“主子,要不要给他点教训?!” 青剑身前是一方上等紫檀木雕刻的轮椅,雕龙盘凤好不华贵,少年身上宽大的锦袍笼在他身上,透出清雅卓绝的气度。骨节分明的手指猛地收紧,半晌缓缓松开,宫潋将目光落在沈筠身上,薄唇轻启,轻轻吐出两个字:“不必,还不到出手的时候。” 但见夕阳下,沈筠着一身樱草色银纹绣百蝶度花长裙,纤腰曼展,柔胰纤纤若水,浑身的气质当真如天女下凡,人间难有。 而那双清凌凌的眸子中,仿佛融进了终年不化的冰雪,而当中带进的刻骨铭心的恨,是对宫羽最好的回答。 青剑诺诺地应了声“是”,虽不解还是默默退了回去。 宫羽整个人、整个魂、整个心都跑到沈筠身上去了。在京这么久了,不,可以说活了这么多年了,他阅过的美人比他喝过的酒还多,却从没见过沈筠这般的美人,尽管那捧面纱将沈筠的大半张脸都遮住,可光这么远远一瞧,便知道这是个人间极品。 紫樱最看不惯这等看着自家小姐色眯眯瞧的人了,遂张了张嘴就要数落他两句,沈筠止了紫樱的动作开口接话道:“不知这位爷想喝什么小酒?” 宫羽大喜,想不到这等美人竟然不拒绝他,反而一副对他感兴趣的样子,看来近日运气好得紧呢!“美人你说吧,你要喝什么酒?只要你能说得出名字的酒,爷我就能带你去喝!” 沈筠眸光泛冷,巧妙地躲开宫羽伸过来的爪子:“爷的口气倒不小,不说别的了,‘雪里含春’,爷可知道哪里有这酒?” “雪……”宫羽原以为女孩子家能说出什么女儿红桃花酿竹叶青就算不错的了,谁知道她竟说出了一个他连听都没听过的酒名。可他能说自己美听说过么?不能!他可是大丰朝的太子!如果说自己没听过这个酒名,岂不是太美面子么! 沈筠嘴角划过一丝冷笑,宫羽当然不可能知道哪里有这酒,连她都不知道哪里有,这酒名不过是她胡诌出来为难宫羽的。 “爷当然知道哪里有这‘雪里含春’了,”宫羽贼眼一溜,便伸手来拉沈筠的手,“美人跟爷走就是了,爷带你去!” “诶,别这么轻易就答应,”想不到宫羽如此不要脸,沈筠轻轻一转再次躲开宫羽的贼手,面色一冷,“小女子可不是好糊弄的,满城的酒坊酒楼小女子都问过了,没有这等酒。公子若真想请小女子喝酒,可得让小女子看出诚意来。” “诶……”眼看沈筠便要走,宫羽哪里肯就这样放过她?伸手便拦,岂料手上忽然一痛,宫羽“嗷”得一声便缩回手去。低头一看,一枚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石子还在地上不停地打着旋。 “谁!”宫羽顿时气急败坏起来,“到底是谁竟敢暗算爷!”再回头时,沈筠所乘的紫帘马车已经远去。 宫羽狠狠一跺脚,便命令身后小厮前去查问这是谁家的姑娘,等问得已经许配残王,顿觉十分可惜。然而贼眼一转,便想出一个计策来。 沈筠等人回了景霞阁,浣碧立即迎上来,告知有宫中教习嬷嬷前来,意欲教沈筠规矩,还告诉沈筠来日将有裁缝前来量体裁衣,为嫁入残王府做准备等事,沈筠一一应了,将嬷嬷接了住在另一头厢房,不过一日便又送了回去,只因沈筠本就出身大家,不管什么礼仪姿态,沈筠不仅一学就会,而且比这些教习嬷嬷都做得好。 于是接连几日景霞阁中忙忙乱乱的,就为沈筠出嫁做准备。不过忙的都是些下人,正主沈筠却一点都不显得着急,紫樱浣碧催了好几回了,可她却连自己的嫁衣都懒得缝。 这日,紫樱浣碧等人又在劝沈筠,忽然有人来报,四小姐檀梅来了。 沈筠正听紫樱浣碧等人念叨得烦了,便挥挥手让人放檀梅进来。反正日子闷极了,就需得人来消遣消遣。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四章 檀梅无耻 “呀,姐姐正忙着呐。”檀梅一进来,便将屋里先给扫了一遍,明知故问道。看见那些漂亮的钗环首饰、布料等物,眼中闪过浓浓的嫉妒。 “妹妹有什么事?坐吧。”沈筠瞟了她一眼,檀梅手中宝贝似的攥着一张类似请柬的方形物,特意显眼地捏在手上,缃红色的百褶裙衬得那杏黄色的信笺更加鲜明。 有了上一次教训,檀梅哪里还肯坐?再看沈筠屋里今天比当天还乱,遂细眸一挑,不屑地一哼,故意装作撩头发的样子顺带将那信笺抬了起来,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咳:“姐姐这景霞阁真是个好地方呢,都快五月了,还是这般清凉,哪像我的绮梅园,都开始有暑气了呢。不过还真是可惜了姐姐,您才回来这么几天就要出嫁了,这景霞阁又要空着了……唉……” 沈筠自然听出檀梅话里的炫耀之意,“绮梅园”这个名字中带了个“梅”字,自然是一种别样的荣耀之意;她虽住了檀家最好的一个院子,到头来却还是要搬出去,而且这搬出去以后,说不定会落入别人的手中--当然檀梅以为其中必定有她的。 不过檀梅这些话倒说得不甚过分,景霞阁也确实是个好地方,空着也着实可惜,只是檀梅与人说话的方式着实让人听着别扭。 “这有什么打紧?”沈筠令紫樱将一边椅子上的一件披风取走,又令她去泡了茶来,这才接着道,“景霞阁从前我不住时,也是空着的。我是家里的老大,我先嫁了,你与二妹才好往外嫁不是?” 沈筠说这话的时候,是由衷的。她毕竟占了檀颜的身体,总不能总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对檀颜的妹妹冷眼相向,何况这个檀梅不过言语上喜欢冲撞人,实际上却并无甚心机,就连上回金镯子一事都是刘氏的主意--上回把檀梅的脸弄得几天不能出门,已经是一种惩罚。这顿好言,算是她为檀颜做点事吧。 可惜檀梅却并不是这样想,她听着沈筠的话,总觉得当中充满了讽刺,顿时细眸一挑讽刺道:“怎么?你以为你不嫁我们便嫁不出去么?我可告诉你,你此番前往残王府,嫁的不过是个半身不遂的挂名的王,就算做了王妃又有什么用?你才回桐安,自然不知道,桐安几乎所有女子,都以嫁给残王为耻,而你,却以这为荣吗?你就等着老死在残王府吧!” 沈筠的脸色渐冷,檀梅越发得意:“而且二姐已经修书往靖南王府了,不日便可以嫁往靖南王府,凭着她腹中的孩儿,说不定就能当上王妃!至于我嘛,你也不必太担心,瞧瞧我手上这是什么?这可是太子府发来的请柬,专门请我去参加今年的赏花大会呢!” “赏花?”沈筠忽然想起几日前宫羽拦她轿子的事情,顿时觉得讽刺。这都将近五月了,还赏什么花?醉翁之意不在酒,又不知多少少女会落入他的圈套。 “可不是么?姐姐不知道吧?这回南轩国进贡了许多稀奇花卉,都是我们听都不曾听说的品种。不仅是花,北国乌石还给咱们进贡了许多稀奇的酒中,有一种叫什么来着,哦对,‘雪里含春’,姐姐一定没听过吧?”檀梅眯起眼睛,仿佛已经闻到那清冽的酒香似的,“一听这名字就知道一定是好酒。不过可惜了姐姐,太子没有请你呢。” 檀梅将那请柬打开,挑着眉头好像在欣赏信笺上的字体,面上的得意看得一边的紫樱恨不得一把将那信笺给撕了。方才四小姐对自家小姐说的那番话着实太过分了,那哪里该是一个深闺女子该说的? “那真是要恭喜妹妹了,希望妹妹有幸能被太子看上,有命嫁进太子府……”沈筠冷笑,又是一个不知世事的孩子,太子妃萧蔷是一个多么厉害的角色,连府中的人她都不会放过,岂容太子纳妾?太子虽风流成性,却也是个妻管严,毕竟萧蔷背后是太后,那后台岂是谁可以轻易撼动的?檀梅不过一个商户家的女儿,宫羽又岂会真的看上她?不过都是玩玩罢了。 “那就借姐姐吉言了!”檀梅将信笺收起,便扭着腰笑吟吟地告辞了。不过她还没走出两步,一个小丫头从外掀了帘子进来报道:“小姐,太子的小厮亲自送了一封信笺来,请小姐明日过府赏花品酒,说小姐要的‘雪里含春’已经寻到了。那小厮还说了,明日巳时会有专门的车子来接,请小姐放心。” 檀梅猛地顿住,盯着那小丫头手中的信笺,竟然比自己的还要华丽好看,一看就知道区别对待了,她恨不得将那信笺夺过来撕了!她今日来可是特意来炫耀的,谁料反被人打了一脸耳瓜子! 檀梅“哼”了一声,相当不服气:“都是有婚约的人了,还想勾搭太子,简直不要脸!”檀梅骂完了,心里总算痛快了些,撒了腿正要走,忽听身后沈筠冷冷唤她道:“等等!” “怎么?我说得不对么?!”檀梅“嚯”地一下转过身来,“要我说你不仅不要脸,还是个贱货,骚货!”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沈筠冷眸往檀梅狰狞的脸上一扫,接过浣碧递过来的信笺,翻过来看了看便放到一边去了,“本来我还想着把咱们俩的请柬换一下,可惜啊……” 檀梅一听沈筠说可以将她们俩的信笺交换,顿时变了脸色,一把抢过沈筠桌上的信笺:“原来你是想和我交换,不早说!妹妹就知道姐姐不会做这等令人不耻之事,都是妹妹误会了姐姐。” 檀梅将他手中原有的信笺扔给沈筠,心满意足地走了。 紫樱着急地看着檀梅撒腿就跑的背影:“小姐,您怎么就这样让她把东西给抢走了呀?”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沈筠笑道,“将那请柬收了吧,明日,还真需要到太子府中一趟。” 将近半年了吧?从沈筠到檀颜,然而兜兜转转,她也该去见见那个当初害她的人了。至于檀梅么,只好让她自求多福了。 ------题外话------ 旧文《重生嫡女要造反》也值得一看哦。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五章 萧蔷,你终于出现了 第二日巳时左右,果真有太子府来的黄帘车马车准时停在檀宅门口,檀梅特意学了沈筠的模样穿上一身浅紫色的滚雪细纱长裙,蒙了一面晶白色的面纱,喜滋滋地上了马车。 待黄帘马车开始启动,沈筠的紫帘马车方才从角门驶出来。沈筠在紫樱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跟在黄帘马车后面朝太子府行去。 太子府今日异常热闹,只因今日不仅是所谓的赏花品酒大会,还是所谓的一年一度的“选美大会”,顾名思义,今年的桐安第一美女与第一才女,都会在这个太子府所办的宴会上诞生,所以今日来的多是达官贵胄或中层仕族家庭颇有姿色的女子。 这不,沈筠还未到达举办画展的园子,远近便听见莺莺燕燕的声音,三五成群轻声细语莲步轻迈,空气中充斥着各种脂粉香料的味道。 “喂--!” 沈筠才进园子,便听见一个尖锐的女子尖叫声。循声望去,便看见一名穿着翠绿色软烟纱裙的女子拧着细长的眉毛提着裙角万分不满地指责她对面的女子:“喂,你怎么回事?走路不看道的吗?我这可是江南新进的料子,这下给你弄脏了,你是故意的吧?” 她对面的女子一身玫红色锦绣罗裙,瞥了率绿纱裙一眼,嘴角一歪不屑地回道:“江南新进的料子有什么了不起?就连我们家的婢女穿的都比你身上的新,还好意思在我面前显摆?你可知道我身上的裙子是什么料子?寸锦寸金的蜀锦,我表姐前些日子得了几匹布料,便送了我一匹,才做了这么一身。” 二人面前的地上赫然是一只碎了的酒杯,碎片散了一地,好在没有人被割伤。翠绿色阮烟罗纱裙上果然沾了些难看的酒渍。 沈筠找了个角落又便于观战的位置,悄悄地坐了下来。 穿玫红色锦绣罗裙的女子沈筠是认得的,姓高,闺名紫琦,当今右丞相的第三个女儿,从小跋扈惯了,十三岁就听说她为了惩罚一位打破她一盆心爱绿菊的丫鬟把那丫鬟的手给打断了。而她口中的表姐,正是当今太子妃萧蔷。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而另一个绿裙子的女子沈筠也见过几面,姓铁,闺名如兰,大将军铁由检的第七个女儿,难得是个嫡出。她的母亲是江南道御史的女儿柳氏,是以生得一副江南女子的好面孔,又为将门之后,难得文武双全,在京中也算得一朵美人花,只是脾气比常人急一些。 这不,一听高紫琦拿太子妃萧蔷做挡箭牌,嘴边便扯开一抹讽刺的笑:“你表姐?成天就只知道你表姐你表姐,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啧啧,真是替你担心,你什么时候才能自己独当一面呢?” “你……”高紫琦顿时面上一阵红一阵紫,铁如兰说得一点都没错,她从小可不就是在她表姐萧蔷的影子里生存的吗?可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她的表姐萧蔷如今是太子妃,过几年等太子登基,那可就是皇后了,母仪天下,天下还有哪个女人比她尊贵?所以表姐这棵大树,她是一定要傍的。可这么当众被指责,高紫琦还是觉得很没面子。 然她再欲说什么,铁如兰却已经无心与她争辩,牵了丫鬟的手便从她身边走过。 铁如兰抬眼四望,园子很大,四处都设了座椅供赏花人休息,莺莺燕燕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好不热闹。忽然,铁如兰的视线被一个浅紫色的身影吸引。但见一处紫藤花架下,一名女子独自淡然坐于花下,满身的轻纱如莲,当真比花还美,只可惜那浑身的气质,倒有些清冷不易接近。 沈筠正为没戏可看感到遗憾,却见铁如兰朝她笑了笑,迎面而来。那步子款款的,带着三分轻快,丝毫不因为裙子上的酒渍而乱了情绪。 临到跟前,铁如兰轻快地问道:“这位姐姐,不知你身边可有人坐?”见沈筠摇了摇头,铁如兰便挨着沈筠坐了。 沈筠这才近距离地看清铁如兰的长相,但见江南女子典型的瓜子脸,杏仁儿状的双眸水灵得秋水深潭似的,却一眼就能望得到底,柳叶眉如剪如裁,是一眼就能从人群中区别出来的女子。 铁如兰落了座,与别的斯文女子不同,“唰”地一声便从腰间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来,惹得周围的女子投来异样的眼光,就连沈筠身后的紫樱都一脸防备地盯着她的手。 铁如兰才不管这些异样的眼神,撩起裙摆,先拿刀子比划了两下,然后手上刀子飞动,转眼间翠绿色滚雪细纱罩纱上被酒水撒到的地方便被挖出了一朵小小的雪花状空子,映出里层深碧色的裙摆,显得别致而又新颖。若不仔细看,谁能猜出这是一把刀子削出来的效果? 沈筠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必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女子,不容小觑。 感受到沈筠投来的目光与人不同,铁如兰抬起头来对着沈筠轻笑了一下:“姐姐就是仁和堂妙手回春的紫衣女神医吧?” 沈筠正想做出回应,便听见有人报道:“太子妃驾到--” 沈筠猛地抬眼,果见一枚火红色的身影如一只骄傲的凤凰从远处被人簇拥而来! 萧蔷,终于来了!沈筠冷眸猛地缩紧,嘴角扯过一抹残忍的笑。 叽叽喳喳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所有女子猛地收敛面上的笑意,齐齐行礼:“参见太子妃--” 萧蔷骄傲地昂着头,享受着所有女人的膜拜--今日所来的女子,可以说是整个桐安有身份有脸的女子的代表,这些人对她的膜拜,可不等于代表了全天下女人对她的膜拜么! 然而--萧蔷细长的眸子忽然缩紧,看向紫藤花架下悠然而坐的浅紫色身影。 “你为何不向本宫行礼?”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六章 萧蔷受辱 但见花荫下,女子一身青烟紫绣晚莲拖地长裙,如一尾上了岸的游鱼,浑身的气度如仙如幻,若不是头上的紫玉簪上的流苏被风轻轻吹动,真让人以为那不过是一个幻觉,风一吹就会散了。 然而那女子转过脸来,那双嵌了寒玉的眸子猛地打在萧蔷的脸上,那种锐利而又深邃的眼神,让萧蔷猛地想起小半年前那个惨死在她手下的女子。 那个女子,最后浑身血淋淋地挂在单薄的木架子上,一把火,一把汪洋大火,烧死了整个芳草院所有的人,烧毁了芳草院的花花草草,连临近的院子都遭了秧。 然而那女子临死前的狂笑,那种带着深入骨髓的痛与撕心裂肺的诅咒似的笑,一下子响起在萧蔷耳畔。然而那样的笑声,都不如这双五言的眼睛来得令人不寒而栗。 萧蔷颤抖着手指着沈筠:“你……你究竟是谁?” 萧蔷前后的变化众人都看在眼里,萧蔷妆容精致的脸上闪过的慌乱、恐惧,也统统落入众人眼中。就连沈筠身边的铁如兰都诧异地回了头。 沈筠敛了眸起身微福:“民女檀颜。” 于此同时,萧蔷身侧的一个丫鬟低声地在她耳边道:“医药世家檀家的嫡出女儿。” 原来是个没有没有品级的普通家庭的女子,萧蔷眉头一皱,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收拾了面上慌张的神情,萧蔷细长的眸子重新投在沈筠身上:“为何蒙着面纱?难道丑得见不得人么?若真要蒙着面,就不必来这儿参加宴会了。” 萧蔷三言两语便将沈筠置于尴尬的境地,成功地将沈筠放入了公众的视线。单看沈筠那风姿卓绝的身影,便知是个大美人了,偏偏蒙着脸,在众人眼中看来倒成了装腔作势。一时间,众女子看沈筠的眼神便开始或讽刺或嫉妒或愤恨来。 时隔半年未见而已,沈筠却觉得已经有好多年没见似的,又或者说,好像昨日才见的一样--那种矛盾的心理,除了沈筠没有人会明白。然而她太了解萧蔷了,这么放话不过是个警告而已,如果你顶嘴了,就会换来更狠辣的讽刺和更无端的惩罚,也就让萧蔷的计策得逞了,爽了。 瞥见不远处行来的一个高大身影,沈筠选择了默不作声。 此刻的萧蔷就像一只好斗的孔雀向着众人张开她绚丽的尾巴,她啄你一口,你若还一口,她便会让其余所有的孔雀都来啄你。然而沈筠的沉默,甚至是冷漠,让萧蔷觉得很没意思,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 “你到底听没听见本宫的话?”沈筠的反应又让她想起那个双眼秋水似的女孩儿,那微微上挑的弧度,每次她看见都像是在嘲笑她。那个可恶的贱婢,每次她骂的时候都不回嘴,也不哭,也不闹,就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她跟前,让她的气都撒得不顺! 然而面前这个少女的反应比那位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位好歹知道自己是个奴婢,安守本分,卑躬屈膝,至少在面上给了她一种高高在上的虚荣。然而面前这个女子,明明比那位身份地位都还要不如,可一样是沉默,却浑身散发着一股清冷的味道,一样是低头,却丝毫不是卑微的意思,好像她才是天地间唯一的存在,所有人的目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该在她的身上似的!这怎么行! 才不过一刹那,萧蔷心内的火便已经“蹭”得一声从心口蹿了出来,面上泛起一丝狰狞的狠意,萧蔷抬手便欲给沈筠一巴掌!那用尽浑身力气的一巴掌,那对比她貌美女子嫉妒的一巴掌,那不允许别人藐视她权威的一巴掌,若真的打在沈筠脸上,恐怕不肿上大半个月是不会消的了! 然而萧蔷的手打出去一半便受到了一个巨大的阻力,一只有力的大手猛地拦住萧蔷这强有力的一击! 萧蔷面色一变便骂道:“哪个没长眼睛的东西竟敢拦本宫,不要命了!” “说谁没长眼睛呢?”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来,萧蔷心头一惊,猛地转头,便看见宫羽一脸阴鹜地盯着她,那眼中的不满情绪,满得都要溢出来了! 萧蔷面上一慌:“太子,本宫只是……” “只是什么?”宫羽狠狠甩开萧蔷的手,“本宫命你好好招待本宫的贵客,你原来就是这样招待本宫的贵客的!” 萧蔷到底是个女子,宫羽乃习武之身,愠怒下力道并没有掌握得很好,萧蔷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好在萧蔷身后的丫鬟流滢将她扶住,这才没让萧蔷在众人面前上演“狗吃屎”的丑剧。 然而宫羽这一甩,已经是当着众人的面大大地不给萧蔷面子了。有心人甚至看出了些端倪,太子与太子妃似乎并不像传言中相处得那般融洽。传言太子妃萧蔷手腕了得,任凭太子宫羽在外红旗招展,到了家依旧独宠一人,如今看来,却原来并不是这么回事。 众人顿时屏住了呼吸,当朝太子妃萧蔷乃是当今左相的嫡女,由其太后姑妈做主配的太子,如今太子当众为了一个下等家庭的女子与太子妃翻脸,这要是传到左相或是太后任何一个人耳朵里,都不会是一件能轻易揭得过的事。 才萧蔷出场的时候多么风光啊!才不过转眼的功夫,太子就能拂了她的面子!沈筠冷眸微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七章 残王来了 “民女檀颜参见太子殿下。”得了便宜卖乖,说的就是沈筠这时候的表现。萧蔷最好的就是面子,若有人挑战她的权威,当众或是背地里给她没脸,她就一定连牙根都咬起来。 既然宫羽帮她当众羞辱了萧蔷,那么她便发发善心提醒一下众人,现在站在她们面前的这个男人,可是大丰朝将来最有权势的男人呢!而且,既然他都肯当众羞辱太子妃了,还不快扑上去! 果然,众人如梦初醒般,莺莺燕燕的声音顿时汇成一道温软的问安:“参见太子,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听着这等酥软的嗓音,宫羽顿时享受地眯了眯眼,那等阴鹜的神情便收了收,转身作势要亲自将沈筠扶起来:“颜儿就不必行如此大礼了,大家都起来吧。” 萧蔷顿时一口银牙咬碎,这女人一声问安,而后众女子问安,这场面像极了她在统领着所有的女子,好像她才是这些女人中最尊贵的。那种本来属于她的无上的荣耀,一瞬之间就被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夺了去!这可是这么多年来都不曾遇到的事情! 而且宫羽喊她什么?颜儿?!都到了这么亲热的地步了!放着她这个结发的太子妃不要,甩了她的手反而去牵起这个地位低贱的女子,这比当众甩她脸色还要让她难堪! 萧蔷阴狠的眸光打在沈筠脸上,这个可恶的狐狸精,究竟什么时候勾引上宫羽的,她怎么不知道! 沈筠本轻皱了眉头欲要巧妙地躲开宫羽伸过来意欲牵她的手,忽然感觉到从萧蔷身上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浓浓杀意,便临时改变了注意,任由宫羽牵住她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今日宫羽着了一件羽白色的绣金龙的袍子,将一头乌发束于头顶,用一个镶金珠的玉冠固定住,倒显得整个人比当日见沈筠的时候还要精神,还要意气风发。 毕竟承袭了大丰朝最优良的品种,宫羽若是收拾起来,还是有个人样的,很容易将那些不知世事的小姑娘骗得晕头转向。眼角的余光瞥见众多面红耳赤的女子,沈筠嘴角勾起一丝冷冷讽刺的笑。 “多谢太子。”沈筠就着宫羽的手站起来,收回袖中便悄悄用袖中的丝帕狠狠地擦了擦手。 “颜儿你又跟我客气。”宫羽恋恋不舍地收回手,还在回味着沈筠柔胰的酥软,当真无骨若水,透着一股冰泉似的冷,真想握在手里好好地暖一暖。 宫羽不过一句随心的话,再次引得众人将恶毒的眼神投向沈筠。 今日赏花品酒大会请来的不仅有少女,还有京城中有名的贵州字第,由一汪大湖将将男女隔开,各设宴席,宫羽此番过来不过是尽地主之仪而已,须臾是要回到对面的宴席去的。 待宫羽走远,萧蔷走到沈筠身侧,低低地凑到沈筠耳边道:“跟本宫抢男人的女人,每一个好下场。”那种透着阴冷的威胁,仿佛一尾浑身黏糊的蛇攀上沈筠的肩膀,意欲绕上沈筠的脖子。 可沈筠已经死过一次,这样的话她也已经从萧蔷这儿听过了。 沈筠冷唇轻勾,轻轻凑近萧蔷耳边道:“你放心,宫羽这样的垃圾,也只有你会把他当宝贝。” 萧蔷猛地一愣,待回味过这话中的讽刺与不屑,沈筠已经施施然在她原来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只不过原先一点都不起眼的位子,如今却成了众矢之的。 萧蔷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这女人也太大胆了!贬低她不算,竟然连太子都敢骂!萧蔷的眼眸喷射着火星,拧了长眉就欲发作,忽听一个尖锐的高声报道:“残王到!” 不管是湖的这边,还是湖的那边,众人的目光都“哗”地一声朝同一个方向看去。 残王。沈筠心思一动,便也顺着众人的看向看去。第一眼便看见一个窝在轮椅中的清瘦男子,一方狰狞的银色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骨节分明的手执着一方白得纸似的帕子捂着口鼻剧烈地咳嗽着。宽大的雪色锦袍套在他身上,显得他更加瘦弱,因为咳嗽,他浑身剧烈颤抖着,仿佛随时都能咳死在他的轮椅之上。 再看他座下的轮椅,上等小叶紫檀精雕细琢而成,上头盘龙走凤,满是气派,配上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倒形成了一幅凄美得诡谲的画面。 仿佛感觉到沈筠打量的眼神,宫潋在咳嗽的间隙稍稍抬头瞥了沈筠一眼,虽只是淡淡的一瞥,沈筠却猛地收紧了她袖中的手。那双深邃如海的眼,她见过的!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她也见过的! 一年多前的一个雨夜,一个破庙,她结识了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当时她已不是身份高贵的沈家嫡女,不过一个刚被贬作贱籍的可怜女子,雷声隆隆中发生的那一切,她至今回想起来都像是一场梦。若不是郭福海郭公公及时赶到,她就要被发配边疆充入军营…… 暗夜中她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模样,然而他的气息,他的眼,却已经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等待着与之相符的那一位出现,然后对上号。 沈筠摇摇头,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站着和她说话,倒下的瞬间还不忘将长剑横在她面前让她不要靠近,这个以轮椅代步的男人,怎么可能是他呢? 沈筠失望地错开眼,也就没有看见宫潋眼中闪过的失而复得的欣喜。那种大海捞针的感觉终于离他而去,他要做的便是等,等那一个良辰吉日,十里红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八章 维护残王 才太子来时,众女子还都或恭敬或倾慕一片脸红心跳窃窃私语,然而宫潋来时,众女子的眼神却变得或轻蔑或鄙夷或不耐,甚至有人不甚小声地“窃窃私语”着。 “你可听说了么,这个残王暴戾非常,经常打骂下人,还总是以折磨女人为乐,从前右相的一个女儿不就被他活生生地折磨死了么?” 沈筠未曾刻意侧耳偷听,然而还是有些闲言碎语钻进她的耳里。沈筠倒不觉得什么,她身边的铁如兰却拧了眉一幅坐立不安的样子。 “可不是,听说正因为此事,右相与残王至今都未曾和过。我还听说呢,这位残王不仅喜欢折磨女人,连……连七八岁的孩子都不放过的……” “什么什么?竟有这等事?”一听说这等重口味的事情,女子们顿时开始兴奋地询问起来,丝毫没有她们所议论的人可是一位王爷的意识--在她们眼中,不管这位王爷位分多高,只要不受宠,只要是个虚职不掌握实权,都是不值得攀附的对象,都是可以胡乱拿来嚼舌根子的。何况,这位所谓的王爷还是位半身不遂的丑男,她们自然不屑一顾。 “可不是!”说出那等劲爆消息的女子见受到了众人的关注,顿时面上得意起来,“我哥哥亲口告诉我的,当日倚翠楼从南疆买回来十多个男童,个个俊美无双,你们猜,最后怎么着?这些男童有九个被残王买了下来!第二天就听残王府传出一个可怕的消息,那些被残王买下的男童,一夜之间便死了五个,而且个个死状惨烈,浑身是血!” “啊!”女子们听到这一节,当真是既害怕又觉得刺激,面上对残王更加鄙视,内心却暗暗想着那该是怎样的一个场面! 沈筠皱眉,宫潋,这传说得也太离谱了。 “胡说!残王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沈筠都没说什么,她身边的铁如兰却“呼”地一声站了起来,面色气得通红,“你们也太放肆了,竟然敢当众污蔑残王!残王是何等人物,也是你们可以当众议论编排的吗?” 京城确实传遍了残王的不好传闻,可是她见过的残王却和传闻中的大相径庭,虽然身体残疾,身患重病,却性子温和,也不怨天尤人,被人嘲笑也淡然处之,默默地与病魔抗争。这样一个人,那些人不同情也就算了,竟然还聚众嘲笑诽谤,简直太可恶了! 那些议论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转向铁如兰,面色鄙夷而不能理解。在那群人中,讲得最起劲的正是刑部侍郎的女儿萧菲,当朝太子妃萧蔷是她的堂姐,算起来,她与萧蔷的关系,比之高紫琦还要再进一层,连高紫琦都不把铁如兰放在眼里,她眼里哪里会有铁如兰? “哟哟哟,竟然还有人为残王说话,真是罕见呐……”萧菲绞着一方橙红色的帕子,满脸鄙夷,“不过你说什么编排污蔑,这可真是冤枉。右相女儿那件事,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又何曾污蔑半句?娈童那件事,你若不信,自到倚翠楼处打听打听,便知道有没有假!” 一席话说得铁如兰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明明都是女孩子,竟然当众说出“倚翠楼”这样的地方,还让她去打听,这岂不是对她的侮辱和贬低么!这让她怎么回话?真的说,哦,好,我这就去问问,然后告诉你有没有这件事?怎么可能! 铁如兰沐浴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嗫嚅了半晌,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和冲动。那些人的目光就像火一样烧在她脸上,她真想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然而理智却提醒她她如果低头了,就再也没法抬头了,很快,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上流社会的女人圈子,她就会被当做小丑拿出来说笑。 萧蔷嫌弃眼皮鄙夷地看了铁如兰一眼,没有两把刷子也敢出来为人出头,当真丢人现眼。这样的人,还不值得她出手。 然而萧蔷的鄙夷神色还来不及收回,众人便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我可听说十个男童残王买走了九个,另外一个可是被人当场就打死的。” 萧蔷面色一冷,可不是,残王之所以只买走九个,是因为那第十个男童因为抗拒某人的猥亵而当场被灭了口,而这个某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宫羽。之所以这件事被压下,是因为之后残王买下的九个男童死了五个,较之宫羽犯下的事来得更加惨无人道。 沈筠的一句话,无疑提醒众人太子之事目击者更多,更加可信。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悄悄地观着太子妃萧蔷的脸色,萧蔷手上端着一盏青瓷茶盏,茶盖一下一下地刮着碗中的浮沫,发出撕裂般的怪响。她细长的眼眸狠狠地瞪着沈筠,带着浓浓的警告和愤恨,仿佛要用她这恶毒的目光将沈筠凌迟。宫羽在外红旗招展,这事情整个京城人尽皆知,可大家都不敢在萧蔷面前提起此事,毕竟坊间也流传着一些萧蔷折磨人的传言,谁若是提了,那不是戳萧蔷的短么? 如今沈筠当着众人的面揭宫羽的短,就等于大大地拂了萧蔷的面子,讽刺她自己的男人都管不好,不仅让他去外头找女人,还让他连娈童都要不放过--这等本来上不来台面的话,沈筠不过两句,便尽在不言中了。人群中有些人默默朝沈筠投去钦佩的目光,随之又深深地替沈筠担心起来。得罪了萧蔷,那可相当于得罪了未来的皇后,未来的国母啊!何况是屡屡让她在众人面前没脸! 何止是没脸,如今简直连她的老底都给掀出来了!萧蔷猛地将手中滚烫的茶水一扔,指着沈筠便命令道:“来人呐,将这个胆敢诽谤太子的贱人给我拖出去杖责二十!”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九章 惩治恶奴 得到萧蔷的命令,流滢义不容辞地赶上前来,沈筠猛地抬眼,便是一双冷得流滢浑身一抖的眸子! 那双眼睛,与大半年前她亲手剜掉的眼睛何其相似!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恨,仿佛地狱来的修罗,带着诅咒,流滢的心猛地缩了一缩! “怎么还不动手?”萧蔷气急败坏,难道流滢也发现了这个女人和那个女人的相似之处!可若不行动快些,被人看出了端倪,还以为她堂堂一个太子妃竟然会害怕这样一个市井女子的眼神! “是!”流滢定了定心神,硬着头皮应道,迟疑着上前欲拿住沈筠,然而沈筠那等淡然处之的神态,怎么看都不像一只待捕的小兽,倒像一只端立雪山之巅随时准备攻击别人的雪狐。她眼中放出的灵气,那种俯视众生的嘲讽,这可是流滢在从前的沈筠眼里身上所看不见的。 然而流滢还未来得及将这等奇怪的情绪消化,忽觉天旋地转,有着不低功夫的她,竟然诡异地一脚踩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紫藤花架下本来就有些湿漉漉的培土,加上今晨为了降低花园的温度,萧蔷特意吩咐过在花园的地上四处撒了一遍水,所以流滢的这一摔,在众人眼里看来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那些与小气萧蔷不和的人,趁机捂着低低地笑出了声音--萧蔷虽然手腕极狠,可她也很聪明,行事为人通常不给人以指摘的把柄,学问礼仪等方面也总能做到极致,这便是可恨的一个地方。现在流滢出丑,不就等于萧蔷出丑么? 而且今天的萧蔷当真反常,面对不过一个医药世家的女子,竟屡屡爆发脾气,甚至被太子当面拂了面子,萧蔷好不容易竖起来的高高在上的大旗终于开始摇晃起来,众人巴不得起来落井下石。 然而坐在沈筠身侧的铁如兰却看得清楚,流滢的这一跤,摔得并不自然--她眼见沈筠的袖子动了动,一根几不可见的、细比毛发的银针破空而出正打在流滢的膝盖上! 沈筠冷眸犯狠,六个多月前便是这个女人,手持浸了水的长鞭在她身上狠狠拷打,直到她身上鲜血横流,皮开肉绽,剜了她的双眼就算了,最不可饶恕的是剜了她腹中将将成型的胎儿! 到底是多狠的心,才让她下得去手!这根穿心毒骨针,便是送她的第一件礼物! 流滢一跤磕在地上,顿时满嘴都是青苔,听着周围人的讥笑,流滢使了使力气便欲爬起来,然而膝盖传来的一阵剧烈疼痛让她一膝盖跪在沈筠面前! 萧蔷猛地变了脸色,那可是她太子妃的贴身奴婢,跪在一个不过小小大夫的女儿面前,岂不是连她的面子也一起跪下了,这要是传出去,她以后还怎么立威! “你给我起来!”萧蔷冷森森地命令着,今日怎么连一向得心的流滢都出这等低级错误!究竟是日子不对还是运气不好,走个路都能摔的! 然而针刺的剧烈疼痛渐渐从流滢膝盖柔软处蔓延,一时间仿佛有千万只蚂蚁爬上她的膝盖,啃噬着她的膝头! “奴婢……起不来……”流滢痛苦地撑着地面想要起来,然而试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那种被蚂蚁啃噬的痛苦渐渐从她的膝盖处蔓延到她的上身,然后猛地钻进她的心脏! “啊!”流滢尖叫一声猛地在地上打起滚来,面上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感,流滢猛地捂住脸,再看时手上竟然满是淋淋的血迹!早有害血的人当场便晕了过去。 但见流滢本来明丽的脸上忽然横出两道狰狞的血疤,仿佛两道长鞭狠狠鞭打而出的血痕,连白肉都翻了出来,被汩汩而出的血一顿浸噬,竟散发出一阵难闻的腐臭来! 众人顿时一阵骚动!尖叫声此起彼伏。 “究竟怎么回事!”萧蔷猛地站了起来,“来人呐,快来人!请御医!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流滢扶起来!” 有人匆匆忙忙应了,将流滢扶了离去,自有人去请御医不在话下。这一番闹腾,早将对面的男席惊动,太子遣了人过来问怎么回事,萧蔷自然搪塞而过。本来想要惩罚沈筠的,也没了后续。 闹剧终于停息,今日的宴会总算进了主题。太子府中训练有素的丫鬟们鱼贯而入,将空着的一张张桌面渐渐摆得满满当当。一时间园中除了甜美的花香,更升腾了各种瓜果的香味,更有,空气中散发着阵阵淡淡的酒香--每两人的中间,都有一只精致的白瓷酒壶,伸着鹅脖似的长颈,光滑而美好。 大丰朝曾经有段时间正经女孩子家是不饮酒的,但自从几代以前从乌石和亲过来一个公主以后,将乌石的酿酒技术一同带到了大丰,连喝酒的艺术都一同带了过来--只因皇上爱美人,美人爱酒,于是乎,女子与酒,渐渐成了男子审美中重要的一个指标。不会喝酒?对不起,你一定不是个好女人。 是以桐安一时间以品酒为比美的一大考核,就很是可以理解了。 沈筠与铁如兰坐的是同一张桌子,然而除了她们两个,也就没有别的同桌了。着碧色长裙的丫鬟将与别桌一样的瓜果放在二人的桌子上,便退了下去。 “诶,为什么我们没有酒?”铁如兰心里藏不住话,性子偏急,当即就拽住丫鬟问道。 “真没教养,大庭广众之下一惊一乍的,”立即又临近桌子的女子不满地瞟了铁如兰一眼,“当众对太子和太子妃不敬,就算没有酒,也该自己默默地忍了!”好像刻意向萧蔷邀功似的,那女子的声音并不小,周围一圈的人自然都听到了。 铁如兰的面子很薄,被这么一说,顿时面上便红了起来,再无勇气去反驳什么。沈筠只淡淡笑笑,好像不曾听出那人的指桑骂槐似的。 这时,一个身着青蓝色比甲的丫鬟托着一个精致的梨花木做成的盘子款款地朝这边走了过来。盘子上端端正正的正是一只精致的白玉酒坛子,那精致的玉片,剔透得仿佛吸收了无数个夜晚的月光,阳光下也泛着自己独特的光泽。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章 再见青玉 再看那穿着青蓝比甲的丫鬟,很快便有人认出她来,只因不是别人,正是太子身边的贴身丫鬟青玉,从小就被皇后挑选了跟着宫羽的,后来收了做通房--这也是唯一一个萧蔷不敢动的女子。 但见青玉身材匀称,肌肤莹润,五官娇好得让人想起三四月春风里绽放的梨花,何谓冰清玉润?说的就是这样的女子。她手上稳稳地拖着盘子,脚步不浮不躁,面色不愠不喜,藕臂上穿着两只同样晶莹剔透的白玉镯子,没有任何雕饰,却更显得她高贵非常,清新脱俗。 看见青玉,沈筠冰冷的心难得暖了一暖。若不是从前在太子府当过差,她当真不知道太子身边还会有这样的女子。若不是青玉的照拂,她又如何能在太子的眼皮底下藏了那么久,一次又一次躲过太子的狼爪?她见过青玉被宫羽欺负得伤痕累累的样子,当真替她心疼,然而青玉总是云淡风轻地笑笑,反而安慰别人,她很好,她没事,不用替她担心。等伤好了,她在宫羽面前又是一副尽心尽力的样子。 若问沈筠长这么大佩服过谁,那么青玉一定是其中一个。 一眼看见捧着玉酒壶的青玉,萧蔷嘴角的笑便咧到耳际去:“青玉,太子也真是的,要送酒让别的丫鬟过来不就好了,哪得青玉你亲自来一趟。”言辞间娇羞是假,矫情是真。 然而青玉很是不给萧蔷面子,径直走到沈筠面前,将那特制的酒壶往沈筠面前一放,嗓音微凉而又不紧不慢地道:“檀颜姑娘,太子特意命令奴婢将您要的‘雪里含春’给您送来,请您品尝。太子还问姑娘,还需要别的什么诚意么?” 萧蔷的脸色早绿得蛤蟆似的了,狠狠地绞着帕子,恨不得将沈筠一把拽过来,狠狠地甩上几鞭子!众人眼光各异地盯着沈筠面前唯一的酒壶,“雪里含春”是什么酒?为什么她们都没有听说过? “不需要了,替我谢谢太子。”沈筠紧紧地盯着青玉的脸,可是青玉并没有抬起头来,也没有听出沈筠话里不同寻常的语气,点点头转身走了。沈筠看着青玉不卑不亢离去的背影,心里某个地方狠狠地刺痛了一下。她走的这半年,青玉过得好吗?是不是还是老被宫羽欺负,总是拖着一身上自己默默地舔舐伤口? 对面投来几道热度不同的视线。沈筠抬眼,两道是宫羽的,正举着白瓷酒杯朝她遥遥相敬,拇指上带着的大大的玉绿扳指,属于大丰朝历代太子的专属配饰,在阳光下闪着晃眼的绿,刺得沈筠的眼睛罚疼。 还有两道虽然淡淡的,却不容忽视,来自残王宫潋。他似乎同她一样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只同一个十七八岁的白袍少年同席。 那少年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却长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似乎正和宫潋说着什么,嘴角轻勾,便露出嘴边两个可爱的梨涡。他的手上随意地玩弄着一把紫檀木扇骨的纸扇子,正是隐王宫梓衍。 沈筠一眼就认出他来,宫梓衍好像感觉到沈筠的视线似的,扭头看了一眼,视线却没有看进沈筠的眼里,四处找了找又转回头去。 沈筠眉头一皱,那双泛着潋滟光华的桃花眼,并不似当初那般深邃,仿佛他真的还只是个孩子似的,和宫潋说着话,时而笑笑,并没有过多的动作。 沈筠心头生出了一个奇怪的感觉,虽然相貌相同,穿着一致,可今日的宫梓衍与当日相比,竟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今日这个好像性子不同了,连心智都仿佛不同了。 “姐姐?” 铁如兰本叫了沈筠好多声,可沈筠就是没听见,于是便大声了些。 沈筠这才从对面收回视线,将心中怪异的感觉收回,疑惑地看向铁如兰。铁如兰也不知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自顾自笑了笑,将沈筠走神期间丫鬟分发下来的纸笔推到沈筠面前,又指了指场中央站着的一个十多岁的孩童:“姐姐,这可是今年的题目呢。” 沈筠顺着铁如兰所指的方向看去,但见那十多岁的孩童头上戴着一顶巧妙编织的草帽,踩着木屐“达拉达拉”地来到场中央。 众人早已经议论纷纷起来,不知道今年为什么出这样的题目。 见众人议论纷纷,萧蔷妆容精致的脸上便浮现出得意的神情,面上却懒懒的,特意瞟了沈筠一眼,紫红色的护甲有意无意地刮在桌面上,响起不和谐的声音。 “今年的题目有些特殊,这是一个谜语,可猜出谜底不算,还要自选任意形式将这谜底重新诠释一遍,或舞蹈或琴曲,大家便选自己擅长的吧。” 萧蔷话音刚落,众人顿时议论纷纷起来,这么多年的选美,不过是各人拿出自己最拿手的东西便罢,如今还要加一道猜谜,那事先准备的东西不都不能用了么?更糟糕的是,如果连谜底都猜错,岂不是连基本的准入资格都没有了? 萧蔷故意这么做,不过是想减少那些人在太子面前表演的机会,以防太子又看上哪家的姑娘给自己添情敌。 沈筠冷笑一声,所以她要做的就是破坏萧蔷的如意算盘,于是在众人的抓耳挠腮、冥思苦想中提笔便写下一个大大的“茶”字,晾在桌上后起身自赏花去了。该看见谜底的人自然会看见,只怕今年该献艺的一个不会少。 太子府很大,沈筠在这儿生活过,自然再熟悉不过了。然而逛着逛着,便来到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芳草院。 芳草院已经翻修过,被火烧焦的墙头也重新清理过,走进院中,除了那口枯井,好像都是新的了。几个丫鬟匆匆从沈筠身边走过,穿着沈筠再熟悉不过的粉色裙装。 沈筠来到她曾经住过的屋子,刚想伸手推开那扇门,而后忽然传来一个细微的轮椅推动的声音。沈筠转身,一双深邃而冷然的眼眸正定定地看进她的眼里。 “民女参见……”紫樱惶恐地抖了一下,急急就要参见残王,宫潋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抬了抬,止住了紫樱的请安。 ------题外话------ 到了四十章的时候,忽然有种功德圆满的感觉。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一章 同为冰雪 “檀颜?”银色面具下,慵懒的薄唇开合,清朗的声音如同玉石投壶,却又带着一股子诱惑的暗哑。宫潋身上没有了人前那种病怏怏的气息,反而浑身透出骨子里的优雅,以及与生俱来的高贵。 “民女见过残王。”沈筠虽因这似曾相识的声音有半刻分神,却还是表现得礼貌而疏远。这便是她半个月后要嫁的男人,神秘而高贵。 宫潋端坐轮椅之上,与沈筠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层盈雪似的晶莹,好像包裹着一块晶莹的冷玉。幽深的眸中闪过一道暗光,宫潋再次问道:“你到过太子府?”疑问句,肯定语气,显然不是一个问题。 沈筠沉默。她何止到过太子府?也在这里死过一次。她的魂魄在死的那一刻跨越千山万水竟然重生在这个陌生的女子身上,成了今日的檀颜。她还是她,还要继续去做她想做未做而从前不敢做的事,就算她半个月后就要嫁人,也不妨碍这一点。 何况这个残王还是个半身不遂之人?那么嫁给这样一个人,她便能得到她想要的自由,而又不必付出她不能承受的代价。 沈筠不回答,宫潋却也不再问。沈筠是裹了一层冰雪的美人,远远看着阳光下晶莹剔透而美丽,可靠近才发现那种寒冷,远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得住的。而恰好,他也是一块不化的冰。 “不知檀颜姑娘今日还出不出诊?”思及此,宫潋忽然眼中闪过一丝浅如初雪的欢愉。找到她,真好。 沈筠正愁没有借口提前离开这无聊的宴会。二人一拍即合,等出了太子府,这才遣人告知宫羽,彼时宫羽早找沈筠找得差点和萧蔷又闹起来。 “什么?她就是范统那小子说的檀家大小姐?”宴会结束后,宫羽得知这个消息,气得将房中一个南疆进宫的贵重金麒麟摔在了地上。 “范统还真是饭桶!这样的妙人他不要,尽可以献给本宫啊,为什么请旨要给那个没用的残废!”宫羽心头还不解气,大手一挥,桌上南轩国进贡的一套槿花瓷器顿时碎烂一地。 “不行,这样的妙人上天入地都难找,绝不能废在一个残废手里!去查查他们的婚期是什么时候!本宫还要知道那个残废这几日的行踪,他若死了,美人就是本宫的了!”宫羽右拳握紧,双眼闪过狠绝。 华灯初上,沈筠歪在榻上安静地看着医书,院子里忽然吵吵嚷嚷起来。沈筠抬眼,紫樱正拦了一个身材高挑的丫鬟不让进来,然而那丫鬟一把便将紫樱推到了一边。檀梅从那丫鬟身后气势汹汹地走来,橙红色的裙角像愤怒的海浪,要把沈家拍死在她的怒气之下似的。 “檀颜,你今儿把话给我说明白了!”檀梅一把抢过沈筠手上的医书,狠狠地扔在地上,“你故意让我上那马车,却让那马车绕着桐安整整跑了一大圈,等我到太子府的时候,宴会早就散了!你到底是何居心!” “怎么才绕了一圈啊?桐安的美景好看么?”沈筠冷笑,“马车是你要上的,太子要它去哪里,岂是我等可以预测的?” 沈筠眼底闪过一丝暗芒。怪不得整个宴会都不见檀梅踪影,原来有这么一茬。可宫羽在宴会上表现得毫不知情一般,可见其心思深沉--这一点连沈筠都没有料想到。她头一次觉得宫羽可能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就像残王宫潋也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病弱一样。 她是个大夫,自然能看出宫潋真病假病。 “你还说!如果不是坐上那辆马车,我早就已经到太子府了!你就是故意的!檀颜你真是无耻!明明和残王有了婚约,还去勾引太子,你简直不要脸你!”檀梅满腔郁气回到檀宅,便听说沈筠被评为今年第一美人和第一才人的事情,顿时满腔的怒火无处可发,便冲到这景霞阁来,总要沈筠给她一个说法! “妹妹还是谨言慎行的好些,”沈筠冷冷的眸光在檀梅的脸上溜了一圈,示意紫樱将地上的医书替她捡起来,“庶妹污蔑嫡姐,这可是要请家法的。二娘被关了,二妹被关了,如果你也想自己被关起来,那你就尽管着闹吧,闹得越大越好。” 沈筠的目光冷得檀梅心尖一抖,沈筠说的没错,她娘疯了,她姐被囚禁了,现在连爹都不大愿意见她了--她如今孤身一人,忽然有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袭上心头。 檀梅摇摇头,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呢?七年以前在檀宅,就算大夫人还在的时候,大夫人还有檀颜都是受她欺负的呀,怎么七年之后,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如果没有沈筠这一句提醒,她还以为自己是个威风的檀家小姐! 不……不是这样的!檀梅心尖升起害怕还有不甘,正要发作,院子外头忽然响起一阵哭闹,听起来不像是景霞阁里的丫头,声音倒像是檀湘身边的丫头莺儿。 紫樱面色一沉,便要出门去拦,浣碧被莺儿一头撞了进来,险些跌坐在地上。但见莺儿满脸泪痕,一进来便跪在沈筠面前:“大小姐,大小姐,奴婢求求您,求求您快救救二小姐吧!二小姐嚷着要上吊呢!” 沈筠意外抬眼:“上吊?”檀湘可不是这样的人。檀湘年纪虽小,可性子却是同龄人中少有的沉稳的,怎么会在生死这样的大事上想不开?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二章 暗黑交易 “是啊大小姐,那日老爷把二小姐关在房里,二小姐还好好的,只写了一封信要奴婢托人带到靖南王府,把二小姐怀孕的事情告诉了靖南王。岂料,靖南王听说二小姐怀了他的孩子,不仅没有答应要娶二小姐,还污蔑二小姐腹中的孩儿是个野种,二小姐一听这话,立刻就晕了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就哭闹着要上吊,怎么拦都拦不住……大小姐,您快去看看吧,奴婢实在没有办法了……”莺儿哭着,早就六神无主。 “可笑,孩子是靖南王的,你找我来作甚?”沈筠接过紫樱递过来的擦拭干净的医书,檀湘和檀颜的未婚夫珠胎暗结,完了被人踢了,这会儿倒来找她救命?这是何道理? 沈筠的话像大冬天的一盆冷水浇在莺儿头上。不来找沈筠她能找谁去?二夫人如今已经疯了,老爷是个重面子的人,这要是知道靖南王到这份上还不肯娶二小姐,还会管二小姐的死活吗?至于四小姐……莺儿瞥了眼一边匆匆离去的檀梅,四小姐就更不可靠了。当初的事情就是四小姐给捅出来的,这会儿匆匆而去,真不知道是去救火还是去浇油的。莺儿咬咬下唇,所以她只好硬着头皮来找大小姐了。 可二小姐做出这样对不起大小姐的事情,大小姐恐怕巴不得二小姐死掉吧?又怎么会出手救人?莺儿忽然为自家小姐感到可怜,偌大个檀家,竟然找不到一个可救她之人! 莺儿浑浑噩噩地给沈筠磕了个头,丢了魂似的站起来,一步一踉跄地往外走去,恍如行尸走肉。 “等等!”沈筠脑中灵光忽然一闪,猛地叫住莺儿。 莺儿惊喜地回头。 “靖南王与太子关系如何?”沈筠开口,却问了一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问题。 莺儿虽有些疑惑,却还是老老实实答了:“关系非常好,太子、靖南王还有高丞相家的二少爷是拜了把子的……不过,大小姐您问这个做什么?” 沈筠沉吟半晌,一个计划渐渐在脑中形成。 “你回去告诉檀湘,她犯下的错事,我永远不会原谅。靖南王不日便会上门提亲,要她做好出嫁的准备,”沈筠用平淡的语调讲着两件几乎不能挂钩的事情,浸着冷月的眸子紧紧地盯住莺儿忽然泛着惊喜的眸子,“她欠我的人情,迟早要还的。” 关于沈家谋反一事,她坚信被人陷害。可如今沈家只剩她形单影只,要想查出幕后黑手,她还需要一些帮手,而这个帮手么,檀湘不可或缺。 照莺儿的说法,范统乃太子党,檀湘若嫁了范统,相当于在太子党中埋下了一颗棋子。檀湘是个聪明人,任何时候都不会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哪怕是今日,莺儿能到景霞阁来,便知檀湘是个爱行险招之人,她可不信以莺儿的性子真能想到她可以救檀湘。只要檀湘留在范统身边,她一定能要到她想要的东西。 得到这样的承诺,莺儿知道自己成功了,乐颠颠地磕了头走了。 沈筠看着莺儿轻快离开的脚步,若有所思。 一夜无事。第二日清晨,檀湘便着人送来一支檀木青梅的簪子,沈筠便命紫樱收下无话。 于是一桩谁也不知道会改变什么的交易就这样悄悄达成了。 用过早膳,紫樱捧着一套新做的男子服装走了进来,满脸的疑惑:“小姐,这是裁缝今天早上刚送过来的。可是奇怪,裁缝怎么给您送了套男装过来?不会是送错了吧?” 沈筠神秘一笑:“看仔细了,这可是两套。” 一刻钟的功夫后,玄鹰正从外头进来,迎面看见一位身量不大的小少年,顿时愣了一下。小姐的房里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小白脸了? 但见那小小少年穿着一身靛青色的长袍,头上戴着一顶靛蓝色的镶碎宝石的帽子,脑后一条长长的辫子,一张脸秀气非常,眉目间倒有些女子的娇美。 “呆瓜,看什么呢!”面前的小小少年忽然开口,面上还带了一层可疑的红晕。听到少年这样一娇柔而又清脆的嗓子,玄鹰忽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然再仔细一听,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呢?而且有谁会毫不给他面子地叫他“呆瓜”? 再细看那人--“紫樱?” 玄鹰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做男子打扮的紫樱,眉头一皱,千年冰冷的面瘫脸终于出现了别的表情:“你这是……” 然而未等他将话问完,里间掀帘子走出一位翩翩少年,顿时将他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但见一身宝蓝色的缎袍如包裹一把锋利的匕首一样将面前的少年包裹,那高高挽起的黑发一丝不苟地被一根檀木刻青梅的簪子固定。他背剪双手立在那里,浑身散发着一股清冷而遗世独立的气质,不看脸就已经被他的气质所折服。 再看他那张脸,远山似的眉头悠远而卓雅,冷玉似的眸子寒了常年不化的冰雪,又似八月十五的月光溶溶浸浸,秋霜更比秋霜。而他嘴角便挂着的几不可见的浅笑,如同雪山之巅悄然绽放的白莲,高贵而清雅。 玄鹰一下子看得呆了,待得那人双手从背后抽回,“啪”地一声将绢扇打开,玄鹰这才猛地一眨眼睛惊叫起来:“小姐?!” 玄鹰再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然而小姐这般男子打扮,是要做什么去? “嗯。”沈筠应了声,率先朝门外走去。 四喜赌场,烟云缭绕,紫樱没差点被呛晕过去--来之前想过赌场绝对一个乱,却没想到竟然会乱成这样。 但见赌场中人满为患,打赤膊的、光膀子的男人们吆五喝六,甚至有激动地跳到桌子上去的。各式各样的嗓音从四面八方冲进你的耳朵,如果不喊,连身边人都听不见你在说什么。 “小姐,您来这种地方做什么?”紫樱狠狠地捂着鼻子,恨不得多生出几只手能将耳朵、眼睛一起捂起来,一张脸早涨红得熟透的枣子似的。 沈筠不答,冷眸在场中一扫,忽然看见一个棕红色的身影被一些小厮簇拥着往赌场里头走去,不是范统是谁?唇角冷冷一勾:“找到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三章 无言默契 沈筠等人跟着范统等人来到一扇小门前,范统等人大摇大摆就进去了,沈筠却被门边两个魁梧的大汉伸手拦住:“站住,干什么的?” 赌场二楼转出一张紫檀木制成的轮椅,青剑紧紧地跟在宫潋身后。 “主子,是她……” 青剑说的是她,而不是他。 嘈杂的人群中,一眼便能看见她,尽管穿着极其迷惑人的男装,却还是难掩她身上遗世独立的气质。刻意修成远山的眉让她的脸多了一分英气--她用了易容术,虽然在他眼里不够成熟,却已经足够迷惑众人。 沈筠皱眉,自打一进赌场,便察觉到一个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可是要找时,却又什么都没有找到。现在那种感觉又出现了,沈筠猛地转头,便看见青剑推着宫潋朝着她们来了。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好像水面上晕着的水汽,尽管一闪而逝,沈筠却感觉到了。 宫潋今日依旧一套白得胜雪的锦袍,松松垮垮地套在他身上。他浑身上下又恢复了那种病怏怏的气质,双眼甚至有些无神,只在看向沈筠的时候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深邃。 从沈筠身上收回目光,宫潋再次捂着一方绢帕重重地咳了咳,好像立刻就能把肺给咳出来似的。青剑推着宫潋从沈筠等人身边走过,从怀中掏出一块由檀木制成的腰牌往两个大块头满前一送。 两个大块头立刻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乖乖地给宫潋让路,然等到沈筠等人时,还是将他们拦在了外面。 看着宫潋慢慢消失的背影,沈筠若有所思。她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宫梓衍塞给自己的一块檀木制成的腰牌,和青剑手中的那块除了她的那块颜色更深些,几乎一模一样,上头刻了一个大大的隶字“喜”。临行的时候她随手带上的,难道真的有用? 思及此,沈筠一手执了扇子背剪身后,一手从怀中掏出那块从来没用过的檀木腰牌,学着青剑的样子往两个大块头面前一送。两个大块头不敢置信般瞪大了眼睛,其中一个为了看清楚还特意凑近了看,双眼都快瞪成斗鸡眼了! “原来是贵宾,请进请进,小的们不知道是贵宾,所以才拦住您,请贵宾饶恕……”两个大块头瞬间变成了软萝卜,点头哈腰地赶紧将沈筠等人往里边送。 沈筠清了清嗓子,将绢扇“哗”地一声打开,这才大摇大摆地往里走去。不过贵宾?贵宾是什么东西?宫梓衍为什么会给她这么一个东西?难道他知道她要来这等地方?现在想想,牌子上的一个“喜”字,难道指的是“四喜赌坊”? 而沈筠不知道的是,这个“喜”字底下,不仅有赌坊,还有酒厂、米铺、绸庄、银楼、当铺等等不一而足,这些铺子统统属于一个叫“玄烨”的神秘人。这个神秘人谁都没有见过,传说他来无影去无踪,手下高手众多,这些店铺的老板都是通过他手下的手下来与他接洽的。尽管隔了这么多层,这些生意还是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下经营得相当好。 所以,沈筠手上有了这张“喜”字贵宾卡,相当于可以在这些地方享受贵宾级别的待遇。 当下沈筠从小门进去,脚下是一条窄长的通道,道路两旁隔几步便是一盏纸糊的风灯。远远地,沈筠看见宫潋的紫檀木轮椅等在窄道尽头,等看见她,便命青剑转身而去。 沈筠注意到他的眼神,淡淡的像温润的沙粒洒在海滩,静静地看着贝壳被海浪翻打,什么都了然于胸,却并不说透,也不横加干预。 不知为什么,每多见一次宫潋,她都有一种被更加吸引的感觉。从一开始的似曾相识,到后来的欲加迷惑,她感觉宫潋于她是不同的,可具体不同在哪里,她又说不上来。 就好像在这个窄长的通道,他静静地停在尽头,尽管他什么都没说,她却下意识地觉得,他在等她。她可以肯定的是,他从第一眼就将她认出来了。 那他不觉得不快么?毕竟她是他半个月后就要过门的妻子,却在婚前女扮男装来这等地方,他不介意?不猜忌? 沈筠胡思乱想着,循着宫潋消失的方向追去,身后嘈杂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耳畔。转弯,一扇精致的雕花红木大门出现在眼前。那种阴森森黑沉沉的厚重感,猛地让沈筠心头一缩,心中升起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那种感觉,好像就要进入阴间的大门。 然而紫樱就好些,紫樱好奇地盯着四处猛看,对红木大门顶上的一块牌匾生出了别样的兴趣。但见上头一块同样红底黑字浮雕着“一喜坊”几个烫金大字,笔走游龙,不知道按着谁的笔迹,在壁灯的照耀下显出别样的劲道与华贵。特别是匾上的云纹浮雕,乍一看真如云翔九天,边角处一弯霁月,整一个彩云追月的故事--而在旁人眼里,不过是多余的装饰罢了。 门关着,听不见门内任何动静。沈筠四望,此处一共四道这样的大门,匾上依次从“一喜”到“四喜”,原来这才是“四喜坊”的真正所在,外头虽有两层,却都不过是幌子--可见这个赌坊的设计者“玄烨”心思深沉而不可预测。 被两个大块头拦了一下,没追上范统,宫潋也消失了,这下要进哪个坊? 既然是个赌坊,却安静得令人发悚,若不是见宫潋进了这里,沈筠差点以为自己被范统算计了。 沈筠的目光在四扇门上分别扫了一下,最后停在“三喜坊”上。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三喜坊”的门并没有真正关上。沈筠当机立断,带着紫樱和玄鹰朝“三喜坊”而去。 事实证明,沈筠的感觉是对的。“三喜坊”的门关得几乎只能插进一张薄纸,沈筠伸手一推,便在前方看见被青剑推着前进的宫潋,不缓不急的,好像就是在等着谁,引导着谁。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四章 十里红妆 进了门,仿佛又来到另一个天地,但见宽阔的房间里三张呈围成三角的赌桌,每张桌边都围桌放着制作精美的红木太师椅,好让每个参赌人员都能好好地坐着。与外间不同的是,这里头虽时不时会有人吆喝几句,却比之外头文明安静得多了。 沈筠进门时,三张赌桌已经满了两张,而第三张待满的赌桌上,坐的正是范统、宫羽。 众人的目光齐齐朝沈筠看来,京城又多了一个能拿到顶级“喜”牌的少年,几乎横空出世,此前他们根本就没听说过此人,他们能不注意? 眼下再看沈筠,沈筠的身量比之平常女子稍微高了一些,但比之男子到底过于纤细一些。众人一见这气质雌雄莫辩的少年,一下都不知该作何反应,于是坐在原地等着沈筠落座。 沈筠倒不担心,大大方方地在范统边上坐了。 “这位公子,不知如何称呼?”范统一双贼眼在沈筠身上溜来溜去,手下推出五百两样银票,颇有往沈筠手上探去的势头。 沈筠冷眼看着范统胡乱拱动的手,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出门前就料到范统或许贼心不死,是以浑身上下涂满了毒粉,只要范统敢碰,她保证没有十天半个月范统是不能出门的。 然而范统的手并没有到达沈筠这儿,因为有另外一只手看似随意地将一锭一百两的银子其实是猛地砸在了范统的中指上。 范统“嗷”得一声缩回了手,那张暗黄的脸瞬间涨成了紫绛色的猪肝。 那是宫潋出的手,范统想不通宫潋这样一个病秧子是怎么一下就将他的手几乎砸得麻了的。 沈筠却看得真切,那锭银子,正好砸在范统的右手中指指尖,只见那指头瞬间一白,又猛地一红!话说十指连心,能不痛么? 沈筠其实有些意外,宫潋此举看来是不小心,其实是蓄意。看着范统那痛得不能自已的样子,沈筠忽然觉得这现报似乎也挺不错的,省得脏了她的袖子。 宫羽白了一眼范统,面色颇有些阴鹜。这范统简直越来越饭桶了,也不睁开眼睛看看这是谁就想上手。看这少年如此就年纪轻轻,想来也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气质不凡,好在是宫潋出的手,若是这少年出的手,也不知道结果究竟会如何! “这位公子实在面生,不知公子来自何方?”宫羽见范统问出的问题沈筠并没有作答,手下发狠推出两千两银票下了同范统一样的注,同时同庄家递了个颜色。 沈筠知道这二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来探她的底,遂亦不动声色地推出两千两银票,押在了宫潋所押的赌注上。剔透的贝甲被沈筠刻意剪过,圆润而整齐地包裹着沈筠的指头,因着那长期习武而生起的薄茧,还有沈筠刻意擦上的微黄的花粉,乍一看并不像女子的手,是以也瞒过了宫羽等人。 但这只手在宫潋看来,手指却还是太过细长,甚至有些纤细。特别是看着沈筠指腹的那些薄茧,宫潋无光的眼眸深处快速地闪过一丝心疼。 沈筠疑惑地看了宫潋一眼,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在下无名游客,二位贵人不知也罢。”沈筠知道自己若再不回答,恐会激起宫羽更多的猜忌和不郁,到时他帮着范统,便不好了。 只是,这份回答,却不可过分有指向性,吊足了胃口,游戏,才可以继续下去。 沈筠的嗓音透着冷月似的凉意,刻意抹去女子的娇声,变得颇有些中性的意味,反而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宫羽将眼中最后一丝疑虑压下,开始相信面前的确是位男子。 庄家开了庄,沈筠同宫潋第一局,输了。沈筠眼也不眨,另又掏出同样两千两,押在了宫潋所出的一百两银票上。 宫羽嘴角勾过一个轻蔑的笑,嘴里说着“承让”,将从沈筠出赢来的两千同自己原先的两千继续押在自己赢过的地方。范统见宫羽大赢,便赶紧加注,也将从沈筠出赢来的两千同自己原有的五百,另外又加了五百两,押了上去。宫潋的那一下,仿佛也不放在心上了。只是从沈筠银票上收手时,猥琐地将手凑到鼻尖嗅了一下,仍然色心不改地朝沈筠暗送了两次“秋波”。 只可惜沈筠根本不想理这个饭桶,不仅不想理,甚至连送出去的银票也一同不想要了。于是又输了一局。 于是连着十局,沈筠竟然全都输了。随着范统所下的筹码越来越大,范统所赢的越来越多,也就意味着沈筠所输的钱也越来越多,那千年不变的脸上终于开始有了一丝“急躁”,眉头也“皱”了起来。 范统一下子得意起来:“这位公子,你何必跟着那位倒霉的病秧子下注,你跟着我,本公子倒是可以让些利给你……”说着话,范统全然忘记了最开始的教训,一边将赢来的钱财推出,一边再次试图朝沈筠手上伸去。 沈筠不动声色地收回手,从一直藏着的左手上取下一枚闪亮的戒指,顿时引得另外两桌的赌客都看了过来。 只见暗绿色的桌面上,赫然是一枚成色莹润的翡翠戒指。上头的翡翠浑然天成,猫眼大小,虽以绿色为背景色,却还是十分夺人眼球,莹莹之光如月,旖旎之泽如冰。 其实这枚戒指上的翡翠在沈筠看来并不值得什么,这不过是她在黑木崖中捡到的一块石头罢了,能开出这样好的玉石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但在范统和宫羽眼中却并不是这么回事,就算宫羽是本朝太子,从小穿金戴银,却也未曾见过这样纯净和成色极品的翡翠。若说翡翠之品有十级,那么沈筠此刻拿出来的这一只戒指上的翡翠,就是十一品级。 再看这只戒指的指环,乍一看不过是一般的银,是沈筠将那翡翠交给温吕芳花了不到一百两铸成的;但若细看,就会发现,这并不是一般的银,还加入了一些非金非银的金属之物,经过了一番雕饰之后,这枚指环不仅精巧可人,而且质地和价值远比原来的不到一百两高过数倍。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五章 凉凉触碰 沈筠出身镇国公府,从小锦衣玉食,本来不知道这些银钱的价值,但自从沈家被抄,到太子府成为丫鬟之后,她便懂得了银钱价码。但她取了五百两银钱要答谢温吕芳,却被温吕芳拒绝接收,说是金银器匠的意思,还将原先所给的银钱都退回了。 若沈筠知道这位金银器匠就是沈筠所救的两位商人之一,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公子,这可是您的家传……”沈筠身后的紫樱照着沈筠的吩咐适时地喊出这么一句,当下宫羽也将指上的玉环取下押上,“啪”得一声丝毫不给沈筠后悔的机会。 宫潋一直是场上最冷静的一个,哪怕到了这份上,却还是小心翼翼地看了沈筠一眼:“公子还是要稳重一些……否则恐怕会……” “你知道个什么劲,你每次只是个凑数的,都只押个一百两,偶尔才能赢个几百两,要不是冲着你是皇子,我看这四喜坊也绝对不会让你进来的。若不是因为人数不够,我等还不愿你加入我们,反正你就是输的货……” 范统越说越来劲,一想自己将会迎来自己最大的运气,就越发觉得心里兴奋,看大家摘戒指的摘戒指,摘指环的摘指环,他也不客气地从手上摘下几个金戒指,还从口袋里将一些碎银子都扔了进去,看得范统身后的童子瞠目结舌,他家主子,就这样,默默地,真的跟着别人一起将祖传的一块玉佩也一起扔进去了? 沈筠瞥了一眼范统一堆银钱中躺着的那块中等月形玉佩,檀湘所说的范统传家玉佩,看来时机已经成熟,只等着赌局结束。 “这回咱们玩个新鲜的。”沈筠开口。 一听新鲜的,宫羽眼中闪过疑虑,范统却想也不想就叫好:“小兄弟想玩儿什么,哥哥奉陪!这四喜赌坊就是好,要什么花样有什么花样,只要小兄弟能想得到的,这四喜赌坊都能捣鼓得出来。” “其实玩法不麻烦,本人不过是个粗人,还是乡下来的,是以并不懂得太高雅的玩儿法,”沈筠却并不愿接着范统的话头往高处说,反而唱着反调,想起太子府中为奴时候厨房那帮人所玩的最简单的赌法,“只需要一把豆子,大家赌个单双。” 宫羽一听这话,顿时开始不郁。四喜赌坊是京城最大的赌坊,而这里,虽只是“三喜”,却也是四喜坊中上等的,所玩出的花样都是复杂而高等的,这下却要在这京城最大的赌坊最高级的赌房里数豆子!这可是他的厨房下人们所玩的把戏! 见宫羽脸色有差,范统也开始有些犹豫。他一摸腰间,面色开始有些绿了,他怎么把祖传的玉佩也搭进去了……可赌坊里哪里有下注还收回筹码的事情?尽管沈筠临时改变了玩法,再次押注的时候他也没脸面将那玉佩收回来,也得硬着头皮还将那玉佩押下去呀。 然而四喜赌坊的人却并没有让沈筠失望,因为真的有人立即拿来了一碗一水儿个一样大的豌豆,每一颗都像一颗小小的不透明水晶躺在用玉雕成的碗里,不仅没有将那玉碗衬得掉价,反倒将那碗衬得更加可人,豌豆本身也变得更加可爱了。 然而宫羽等人却并不是这样想,他们并不想承认这显而易见的事实,他们只觉得这是一种莫大的侮辱,这是对他们身份的一种挑衅。 但同时他们又觉得这事情因了面前这个猜不透身份而性情古怪的少年而显得那么自然,因为那些身份高贵而天赋异禀之人本来就该做一些常人不做之事。 当下庄家抓了一把豌豆在手,四人以同样的筹码等于重新下注。另外两桌本来斗得气焰嚣张的赌局也都停了下来,朝这边看来。 这真是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京城最大的赌坊,最高级的赌房,所有人竟然停下手中的赌局去看几位古怪的人都数豆子。恐怕也是前所未有的,因为这些人知道,这桌上坐着的,一位是本朝的太子,另一位虽传言性情残暴身坐轮椅,却手握众财之皇子,另一位范统是郡王,而再看沈筠,虽认不得是何人,但看她通身的气度,竟不输给范统宫羽二人。 于是这场赌局便备受关注起来。 当下四人几乎同时下注,宫潋同沈筠几乎同时押了双,沈筠的戒指恰压在宫潋的一百两银票上,很不巧地,也很巧地,沈筠的手边压在了宫潋手上。 大大的“双”字上,两只一大一小的手叠在一起,都是掌心朝下,却显得那么和谐。 两只手的触碰,沈筠的指尖冰凉,宫潋的手也并不温暖,然而两只手互相碰在一起,却忽然碰出了一点温暖的意味。 那一触间沈筠下意识朝宫潋飞速地看了一眼,却发现宫潋正蛮有意味地也正看着她,那眼中闪过的水光潋滟般的莫名意味,却让沈筠心底一颤。就在那一瞬,她有一种被读懂的感觉,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他眼底的轻笑,不是嘲弄,不像轻蔑,却似温柔的情人间的对视。 沈筠指尖一顿便收回手来,然而眼中的波动却早已落入宫潋的手中。冷月回温,宫潋嘴角漾出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随即也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瞬之间,宫羽同范统二人也同时下了注,并未注意到这一幕,于是庄家开始数豌豆。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庄家手中的金拨,拨着桌上庄家放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豆子,金色与绿色辉映,竟成了最好的图画。 “一、二……” 到十的时候,众人都开始自发随着庄家齐声数着,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桌上的豆子,随着数字越来越大,豆子越来越少,大家的心都跟着一起悬了起来,于是数数声又开始由渐渐变大又变小。 “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 庄家的手忽然不动了,金拨停在手中,桌上的豆子是已经数过的,所有人都看向庄家。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六章 五十万金 “没有了?”范统几乎要欣喜若狂起来。 庄家从手中放下了一颗豆子,滴溜溜正好滚到豆子中间。 “六十!”沈筠身后的紫樱顿时兴奋地跳起来。 “还有吗还有吗?”范统不服输地盯着庄家仍旧紧握的手。 “有。”庄家看了范统一眼,摊开了手掌,果然还有豆子。不过一数,还是两颗。也就是说,所有的豆子数目加起来--“六十二”,双,沈筠和宫潋胜了。 “这不可能!”范统顿时从桌面上站了起来,“怎么会是双数!再数一遍!” 宫羽狐狸一样的眼睛一眯,放在桌边的手忽然用力:“我也觉得有必要再数一遍。”方才紫樱太过激动,便露出了女子的娇态,这让他重新怀疑起对面的“少年”来。赌场是不准进女子的,何况是这样的场合,今日之事定然有蹊跷。连着输了那么多把,却在最后一次押宝,反而赢了,这不得不说,十分耐人寻味。 沈筠看着范统冒汗的额头,并没有表示反对。 难得沈筠没有反对,于是庄家领着众人又开始数豆子。其实大家都有目共睹,庄家的金拨方才在这么多眼皮子底下,是不可能数错的,但碍于宫羽的面子,不得不重新做个见证。 于是数数的声音又响起来。 “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 “六十一……” “诶,方才数还有六十二,这会儿怎么又只是六十一了,怎么少了一颗?” “哈哈,六十一,单数!庄家,看来是我们赢了!”范统顿时高兴得不得了,当即上前就要将沈筠所押下的那枚戒指抱走,却被宫羽一眼吓退了回去。 宫羽这才伸手去取“应该”属于他的东西,庄家却在此时发话了:“六十二。” 随着庄家不冷不热的声音,庄家将那只摊开并且一直都未离开桌面的手拿起来,从庄家的指缝间溜出来一颗豆子,咕噜噜滚到那群豆子中间去了。 这回连宫羽的脸都绿了,他明明用内力毁掉了一颗豆子!却不料到庄家手中还有一颗,也就是说,他亲手毁掉的豆子让他输掉了这个赌局! “对不住了二位,按照这场赌局的规矩,输的人不仅要将自己所有的银子奉上,还要赔上赢家所出的所有价码。本人对玉石不大通,却不知这枚戒指值多少钱?”沈筠执起那枚戒指。 那戒指在沈筠纤细的指尖发出莹润的光泽,属于极品和田玉的雅润此刻看在宫羽范统眼中简直成了讽刺。 “少说,也有五十两?”人群中响起不确定的猜疑。那人自以为猜得高了,所以才不确定。 但庄家却立即用那几乎没有语气的声音更正道:“此乃北疆特产和田极品雅光,只产于黑木崖上,世间罕见,仅有两块璞玉。可巧如今这两块璞玉都被做成了戒指,其中一枚在家主‘玄烨’手中……” “玄烨!” 众人惊呼。 那是何许人也?这个时代,就算不是本朝本国人,乃是外邦外国人,也对这位传奇式人物“玄烨”颇有耳闻。传其不过二十年纪,容貌无双,智慧无敌,名下田产、钱庄、米铺、当铺、酒家、差楼……不一而足,几乎遍布全天下,乃是当今天下富豪榜上还胜过声名在外的陈家堡的,排居富豪榜中第二位! 当下便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眼前这位神秘的男子便是“玄烨”,当下便有人立即恍然大悟起来,看这少年气度不凡的,原来却是这样惊才绝绝的人物!怪不得宫羽的面子都敢不卖! 但也有些人觉得这不可能是玄烨的,毕竟庄家并未对这少年表现出过分的崇敬,还敢让自己的主子输局? 沈筠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异。她随便捡了一块石头,却不想和那位神秘人捡到一块儿去了。天下间只此两块,她却得了一块,她便知这是上天的垂怜,没有白白让她重生这一遭。 虽然沈筠的身份仍然是个谜,但赌局却已成定局。抬出玄烨,这枚戒指的价值顿时不可估量起来。 “这枚戒指,少说,五十万两……” 顿时吸气声一片。 “黄金。” 吸气声猛地顿住,这回连宫羽都坐不住了。五十万两黄金,那可是价值连城的数字!每年河西赈灾银两也不过百万,这一枚小小的扳指就要去他相当于五百万两白银的五十万两黄金! 这若是传出去,堂堂太子,因为数豆子而丢掉五十万两黄金,他的脸面要往哪里搁! 宫羽黑着脸传人取钱而后甩袖,留下范统几乎要屁滚尿流了。这么大的数字,太子可以还,他呢?他不过是跟在太子后面混吃混喝罢了,家里钱财是不少,可哪里一下子能拿出这么许多钱来! 范统当下想跑,可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哪里就能跑走?苦着脸看着自己今晚迎赢来的银钱被拨到沈筠面前的钱山堆里。 沈筠却看也不看那些本属于宫羽范统的银钱,径直看向范统:“范公子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他能怎么办?赌场规矩,不准借钱,只立欠条,或押田产土地,这两样,哪一样都能要了他的命啊。几年来坐吃山空,其实他已经剩不下多少自己的钱了,家里许多字画古董能动的他都硬着头皮动了,田产等物也抵押出去不少,为此没少被老王爷骂得狗血淋头,此番大出血五十万两金子,不如直接砍了他的头干净! 可他舍不得这颗头,舍不得这条命,他还没享受够呐。 沈筠看着范统那张欠揍的窝囊废脸,真庆幸檀颜的婚被自己退了。檀湘那么样一个美人才子,怎么就看上这么一个没用的赌鬼?!总有一天,檀湘也会被卖掉! 不过这就不是她要关心的事了,促成两人婚事,达到她的目的,双赢即可,各人福祸,他们自己去尝吧。 范统苦着脸。 “范公子若无办法,本人倒是有个办法。”沈筠推出一张早就拟好的欠条。 范统犹豫着看了一遍,脸色痛苦得忽红忽紫那叫一个精彩。别人欲凑上去看时,范统已经一把将那欠条盖住,一拍桌子:“好!” 只因欠条的第一句便是:若有别人知道这张欠条的内容,则作废。 范统蛋疼着签了欠条,灰溜溜地走了。 沈筠见事情已成,便起身要走。紫樱不忘将那些赢来的银钱打包打包带走。来的时候沈筠就已经说过,凡是赢来的东西,她都可以充作仁和堂的运营经费,想不到自家小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这许多钱,这下仁和堂就算白送药材她都毫无怨言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七章 十里红妆 紫樱一脸欣喜地随沈筠回了檀宅。 落霞阁,紫樱迫不及待地换回了女装,伺候沈筠沐浴过后,才将那浑身从赌坊带回来的烟气给除干净了。 “小姐,您让靖南王签的那是什么欠条啊?奴婢看您当时的表情那叫一个算计。”紫樱轻柔地替沈筠擦拭黑发,那浓密似的长发躺在紫樱掌间,如待价的极品黑绸。 沈筠微微侧着头,想起那张带着玄机的借据,由心一笑:“怎么?连你都看出来了?”如果没有算计,她何必到赌场去?赌场上不准借钱,范统一输再输,既然欠了她的,自然要立欠条。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只是要娶了檀湘且立为正妃罢了。五十万两黄金买一个郡王妃的位分?她没那么好心替檀湘出钱,这些钱还是需要檀湘自己来还的。 若不是檀湘怀了他的孩子,她何必出此下策?虽则檀湘人品不怎么样,但论智慧,要配范统,简直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何况檀湘还是连续两年的桐安第一美人兼第一才人。 “原来是这样,那岂不是说,仁和堂还有另外五十万两黄金的进项……” 紫樱感慨了一番,从铜镜中看见沈筠明媚的笑颜,却忽然生出了一些感慨。 褪下易容的自家小姐如今出落得越发大方了,自打半年前眉眼间褪去那层病气和愁绪,就如同一朵盛夏的莲慢慢绽放着。到如今要出嫁了,若是大夫人还在时,一定会欣喜得落泪吧。 日升月落,时间一晃便到了半月之后。 铜镜还是那方铜镜,紫樱为沈筠梳着黑亮的长发。天边还未泛鱼肚白,景霞阁中悉悉索索来来去去全是脚步声。只因,檀家大小姐“檀颜”今日便要出嫁了。 “小姐,出嫁可以带两名陪嫁,您想好要带谁了么?”紫樱细细地为沈筠梳着长发,熟练地编着发。这是她最后一次给小姐梳少女发髻了,等过了今夜,明日,小姐便会成为残王妃,成为天下人瞩目的贵妇。一个少女,一个贵妇,其实差了多少?不过名分而已。 若圣上知道小姐是这样的佳人,又怎肯这样一道圣旨将小姐嫁给残王这样的…… 想着,紫樱眸间难得隐了两抹淡淡的愁绪,看得沈筠忍不住一笑:“你伤心什么?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难道会不带你去不成?至于另外一个,带上浣碧就好了。只是她如今肚子渐大了,记得小心着些,莫让她伤着了。” 紫樱一听说要带浣碧去,顿时满脸不开心,瘪了瘪嘴正要说话,沈筠却抢先道:“我觉着玄鹰也是该跟着去的,你说是不是?” 紫樱一听这话,面上顿时晕了可疑的红晕:“小姐,那个呆瓜他自己去不去,问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他的谁……” “是么?”沈筠盯着紫樱头上一看便知是手工雕刻出来的木簪子笑得意味深长,“我还以为你巴不得他去呢。”想不到玄鹰那愣头小子竟然也懂得浪漫,果然是为情所动,为情所变啊。 “谁……谁巴不得他去了……”紫樱小小声地反驳着,面上飞红的幸福却掩饰不住。 两个时辰后,初阳升起,淡淡的热气慢慢笼罩檀宅。沈筠凤冠霞帔已毕,便听宅中喜乐奏起来,吉时已到,新郎来接新娘了。 沈筠在紫樱浣碧的搀扶下拜别檀家老太太,便来檀政院中拜别檀政。檀政自说了些不舍离别的话,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将沈筠送出宅门。 沈筠被紫樱浣碧搀上马车,落座的那一刻,轻风掀起轿帘,沈筠忽然闻到一阵淡雅的梨花香气--近半个月来,残王频繁要求她前往残王府为那位夫人看病,每次被蒙着眼睛经过那个小院,都能闻到这样的花香,清凉中带着一丝暖意。 沈筠抬眼,透过盖头朦胧的红色,她看见一乘北地乌石进贡的汗血宝马上,天神一样端坐着一位英神俊朗的少年。 鲜红的喜服服服帖帖地将他包裹,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轮金晕。他背对着沈筠,沈筠看不见他的脸。不过光那一个背影,便知道此人气度非常。 沈筠收回目光,坦然地坐回轿中。残王骑不了马,自然不可能亲自来接她,不过为了抱全王府颜面,自然要找个人代替。 花轿行得平稳,喜乐一如既往,满眼的红色渐渐让沈筠疲惫,便索性闭上眼睛假寐。然而耳边的声浪却越来越大,好像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 “天哪!十里红妆啊!” 忽然不知谁惊叫了一声,人群顿时沸腾,沈筠的心也跟着狠狠一跳。 纤指掀开轿帘一角,正值花轿拐弯。但见长街浩浩荡荡,满是几人抬的嫁妆,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一夜之间被秋风染红的枫林,烧红了整个桐安城! 再看四周面上洋溢喜庆与羡慕的群众,竟恨不得自己钻上花轿做这个新娘似的。 沈筠放下轿帘,心里满是疑惑。 多年前听闻南轩国左大国师迎娶女王槿颜的时候抬的便是十里红妆,可新娘毕竟是南轩国的女王,嫁妆丰厚自然无可厚非,可檀家不过一个小小的医药世家,再怎么富有,也拿不出这许多钱来。就算是放在从前,她还是一品镇国公嫡女的时候,十里红妆也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迎亲队伍足足行了一个多时辰,才在残王府占地五间的兽头大门前停下。王府大门大开着,酒宴一直从二门一直摆到里边儿,人来人往,热闹非常。早有各位老王爷以及朝中大臣等在门口,专为看残王娶亲的热闹了。 “踢轿--”听到喜娘略带尖锐的嗓音,沈筠不自觉紧了紧袖中的手。残王下身残废,这轿,究竟要怎么踢? “既然三弟不便踢轿,本宫勉为其难地代劳好了!” 喜娘话音刚落,站在人群中的太子宫羽早等不及往沈筠花轿前凑了,然而还未到轿前,只觉一个鲜红色的人影一闪,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八章 暗藏杀机 那人身材颀长而矫健,背对着他背手而立仿佛一棵劲挺的白杨。阳光打在他身上,鲜艳的红衣绽放着妖野的光芒,反射着令人不敢直视的白光。 正是从汗血宝马上下来的少年,光一个背影便泛着一股子君临天下的风范。 宫羽眯了眯眼,宫梓衍?可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气焰逼人了? 少年缓缓转过身来,狰狞的银色面具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白光,照得宫羽猛地睁不开眼。 “本王的新娘,自然由本王来接。”清冷的嗓音响起来,带着丝丝若有若无的暗哑诱惑。 轿中是不尽的红,轿外忽然沸腾!只因轿前男子的一句“本王的新娘”,众人再一次确认地看着男子面上的银色面具,果然就是残王平时所戴。然而残王,何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宫羽狠狠地盯着宫潋的背影,既然站起来,就不能再留着他了!宫羽捻起耳际的一缕长发,朝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快速地瞥了一眼,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天下第一箭神亲自出马,宫潋,等着受死吧! 阳光照在高大的槐树上,反射着槐树叶油亮的光泽,透出危险的杀机。明明无风,一丛槐叶却忽然一晃,显出一丝诡异的味道。 轿帘被轻轻踢了三下,轿前落下一双深黑色的绣金长靴,随即一只骨节分明的男子的手从轿帘外伸了进来,手指修长,长着薄茧的掌心向上,是一种邀约的姿态。 轿外的情况如何,沈筠也能猜得到一些。不过轿前的男人让她很是疑惑,此人半点像宫潋,又半点像宫梓衍,说不定真是宫梓衍搞出来的戏码? 沈筠犹豫了半晌,还是将手放在了那只手上。男人的手很大,轻轻一握,便将她的手恰到好处地包在手心。男人的力度不是很大,却能紧紧地将她的手握住,这给沈筠一种错觉,好像对方在握住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宫潋感受着手心人手的温度和她放心加在他手上的力道,面具下的嘴角轻弯,是一个相当愉悦的弧度,好像一轮银月升起柳梢头。 沈筠低头下轿,感觉到身边人的手紧了紧,将她加他手上的力道接了过去,那种不可言说的奇怪的默契让沈筠心头泛起一丝她自己都不理解的暖流,好像春夜的暖风吹进心底,吹皱一池春水的潋滟。 然而她还未来得及迈开步子,忽觉左后方的高处一阵细微的气流波动,虽细微却带着生猛的杀气朝她身前的男子而来! 与此同时,众多有着功夫底子的人都看见大槐树上忽然射出一支如迅雷一般的冷箭,直取宫潋心门! 沈筠下意识手中一松,便欲抽手将男人推开,岂料男人非但没有给她抽手的机会,反而手中力道加重一拉,将沈筠牢牢禁锢在他怀里。宫潋右手翻掌斜斜向上一挥,那支快得离奇的箭竟从箭头处生生被撕成数支在空中散落,每一支碎箭等长等宽等形状! 众人睁大了眼睛看着从天而落的箭雨,一时间忘记躲避。等反应过来时,那些碎箭已经与他们的头皮近在咫尺! 宫潋的黑眸闪过一丝冷笑,右手一抄,那些即将落下的碎箭忽然像活了一样重新聚集悬浮在宫潋掌心前方,宫潋手中一用力,那些碎箭便朝着来时的路径以比来时快好多倍的速度反射了回去! 但闻“咻咻”数声,碎箭入肉的声音响起,不多时大槐树上跌下一个黑色的人影,身上数处重大穴位皆被碎箭点住,却没有一丝鲜血留下。他的手上,正执着一把强弩,背后箭囊中还有数支同碎箭材质相同的箭。 一切发生得太快,韦扶孝盯着人群中的宫潋,满脸不可置信。天下间,怎么可能有人比他的箭还快?! 韦扶孝忍着身体各处的疼痛,紧紧地盯住宫潋,仿佛浑然不觉王府四周听到动静迅速集结而来的卫兵似的,伸手往背后重新抽出一支长箭,神情决绝地搭上强弓,忍住浑身真气乱窜的痛楚,拉弓,射--! 长箭以更快的速度朝宫潋飞来,然而宫潋连眼睛都未眨,红袖一挥,便将那长箭挡回,再听“噗”得一声,猛地刺入韦扶孝的胸膛。 “今日本宫大喜,本宫不希望见血。” 韦扶孝喉间忽然一阵腥甜,忽听宫潋这凉凉的话,猛地瞪了宫潋一眼,喉间一哽便将那一口即将呕出的鲜血硬吞了回去。他这辈子,只服那些比自己厉害的人。这次技不如人,他认栽! 宫羽的脸早就绿得青蛙似的了。所谓的天下第一箭神,在宫潋面前却跟玩过家家似的!不仅没把箭射出去,还让人反过来把箭射回自己身上,真是没用至极!他都不好意思说这是他请来的杀手! 宫羽阴鹜着脸,转脸看见范统那张欠揍的脸,想起那美人就是范统亲手送到宫潋身边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瞪了范统两眼,将范统瞪得满背虚汗而不明所以。 谁也料不到这时候会出现刺客,好在有惊无险,于是婚礼继续进行。过甘露林、跨火盆,拜天地,一切顺利进行,沈筠被送入洞房。 沈筠蒙着盖头坐在喜床上,空气中散发着喜烛燃烧的芳香--这似乎是特意制作的喜烛,并没有旁的红烛的浓重硫磺或烟火味儿,反倒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她最爱的兰花香气。 可见置办这场婚礼之人有多用心。彼时沈筠若知道这场婚礼的每一个细节都是由宫潋着手操办的,只怕那颗冷硬的心便会稍稍软下来一下。 毕竟,婚礼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一个重新的开始,一个身份的转换礼仪,相当程度来说是非常神圣的。而这个与她一同步入婚姻殿堂的男人,肯花这样的心思来置办婚礼,可见其尊重及宝爱。 这样的男人,值得托付一生。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九章 洞房花烛 “小姐,这房间好大呀……”待别的丫鬟以及喜娘都出去后,紫樱忍不住小小声地赞道。 但见眼前红色帘帐挂金钩,一层又一层,贴着红色倒“喜”字的窗户一扇又一扇,卧室暖阁浴室书房竟然都包括在内了。 紫樱好奇地这儿走走,那儿看看,忽然在一扇屏风后面停住了脚步。只因她正对面的墙上,挂了一幅精致的美人图。画中人那双眼睛透出的光韵,活脱脱就是她家小姐! 夜色渐渐笼罩整个残王府。 今夜的月出奇地圆,皎洁的月光打在那个信步迈向洞房的高大身影,在如水的中庭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院子很静,静得只听见宫潋带着轻快节奏的脚步声。青剑目送自家主子前往洞房,面上因为喝了两杯喜酒而有些泛红,真为主子高兴啊,终于抱得美人归了。 喜房中,沈筠不知道自己究竟等了多久,只知道浣碧一边又比一遍地剪着灯花,查看房中事务是否稳妥,而紫樱呢,索性抓着床边的一根主子百无聊赖地睡着了。 沈筠听着紫樱均匀的呼吸,轻轻地勾起了嘴角。这阵子为了她顺利出嫁,也着实累坏了这个丫头了。忽然,门外响起一个不大但有力的脚步声,沈筠浑身一僵,手中的喜帕猛地揪紧。 脚步声渐渐凌乱起来,伴随着女子极力掩饰的笑声,门被打开,一个高大的矫健身影出现在门口。喜娘用帕子掩着嘴“吃吃”地笑着,领着一些小丫鬟跟着走进了喜房。 紫樱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揉着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宫潋一步步走近。 沈筠眼看着深黑色的靴子在她面前停下,那一下一下的脚步声,仿佛踩在她的心尖。宫潋,宫潋不该坐在轮椅上么?不该下身残废么?那么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又是谁?宫潋不会真的让别人接新娘到入洞房一条龙全给替了吧?!这怎么行! 宫潋捏着金挑,感觉到沈筠紊乱的呼吸,面具下的嘴角轻轻挑了挑,恍如樱桃的唇色在烛光中泛起一丝别样的妖野。 金挑才将伸到盖头下,宫潋忽然改变了主意,挨身往沈筠身旁一坐:“喜娘,撒帐吧。”他坐得那么近,沈筠甚至感觉到对方身上透过来的淡淡体温,袖中的手顿时揪得更紧了。 喜娘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暧昧一笑,便在喜床前前后后撒了红枣、桂圆、花生、莲子等物,便笑吟吟地将一众丫鬟包括紫樱、浣碧叫了下去。 随着门“吱呀”一声关上,沈筠忽然觉得室内的温度也跟着上升了好几度。房中安静,静得能听见喜烛燃烧的声音,还有身边人淡淡浅浅的呼吸。 金挑挑起盖头,便露出佳人倾国倾城的面容。芙蓉面柳叶眉,琼鼻樱唇气息浅浅,烛光下晕出比月光还美好的光泽,当真能让人乱了呼吸。 “你很紧张么?”透着诱惑暗哑的嗓音再次响起,沈筠如蝶翼的睫羽猛地颤了颤。 鼻尖忽然升起一阵恬淡的酒香,带着竹叶和茉莉的馨香。沈筠疑惑地睁眼,面前男人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里正握着一个金酒杯,贴心地送到她面前。 沈筠顺着那只手望去,便望进一双深沉而又幽邃的眼里。然而银色的面具依旧戴在他脸上,沈筠看不清他的脸。 宫潋将酒杯往前送了送:“交杯酒。”沈筠的眼眸中闪烁着迷惑,仿佛一片梅林升起浓浓的白雾,急待暖阳破开水汽,便能晶莹整片梅林。 “你真美。”晴朗的声音欲加暗哑,沈筠轻轻勾了勾嘴角,葱玉一般的柔胰接过金酒杯,难得顺从地将手勾过宫潋的手,将交杯酒喝了。 忽然耳边一阵轻笑,腰间随之一紧,耳边只听酒杯落地之声,沈筠已经被宫潋猛地扑倒! 沈筠猛地回过神来,该死的家伙,竟然对她使用媚术!袖间手立即轻翻,然而一捞,再捞,糟了,她的银针呢! “你在找这个?”宫潋邪邪地勾着嘴角,盯着沈筠的眼中泛着晶亮的光。他早料到她不会这么乖乖就范,若不卸了她的武装,到时候伤了任何一方都不好。 看着宫潋小人得志似的在她面前将她的银针晃来晃去,沈筠一咬牙,掌心聚力就欲反击,可下一秒再次被人扣住。胸前忽然一痛,沈筠猛地瞪大了眼睛,这个色狼,竟敢点她胸前的穴! “靖南王这小子真心瞎了狗眼,竟将这么一个天仙似的美人儿送到本王手上,咱们什么时候该去气气他才是!”宫潋捻起沈筠耳际的墨发,修长的指尖一圈一圈细细地缠绕,眯着眼一字一句道。 “你究竟是谁?竟如此大胆冒充残王!”她眸光泛冷,奈何他点了她穴道她竟丝毫动弹不得。男人此刻的眼神那么熟悉,泛着满满的邪意,让她想起一张腮边一笑就露出可爱梨涡的脸。 若说之前她还认为此人是宫梓衍所扮,那么她现在很肯定的是,面前这个人非但不是宫梓衍,就连一开始出现的“宫梓衍”,都是假的。怪不得当时她说他是隐王的时候他愣了一愣,原来是她自己先对号入座……沈筠眉头一皱,面上升起一丝懊恼。 “怎么?若本王像传言那般……你倒肯嫁?啧啧,真是个奇女子。” 大袖一挥,烛火灭…… “喂!”沈筠忽然有些慌乱。 然而烛火不过一晃,便重新亮晃起来。烛光中,沈筠看见宫潋意味深长的笑。 “你……把我的穴道解开。”宫潋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沈筠想动又动不了。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仿佛一年多的那个雨夜…… 沈家出事那晚,下着瓢泼大雨。镇国公一家其乐融融地在花园中赏月,忽然冲进一大队一大队精兵将沈府各处围得水泄不通。沈筠脑子嗡嗡地听完那道男丁问斩、女眷发配军营的噩耗,看着父亲沈城被士兵押走,看着母亲为了护她离开撞向士兵的长剑……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逃出沈府的,她带着伤,跌跌撞撞地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到城外,躲进一个年久失修的破庙。 沈筠一进破庙,破庙的门立即“砰”得一声关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章 本王的女人 于此同时,一把冰冷的匕首架在她脖子上,一个低沉而暗哑的声音带着满满的威胁响起在耳畔:“别动!否则杀了你!” 沈筠瞬间绷直了身体。她感觉到身后是一个体格健壮的少年,然而空气中不可控制地溢开的血腥味,以及他声音中的疲惫和虚弱。少年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 那一下几乎耗光了少年所有的力气,沈筠只觉得脖子上的锋利沿着自己的脖颈滑下,而后身后“咚”得一声,少年软软地倒了下去。 沈筠惊魂未定地转身,少年果然已经晕过去了。少年身上几乎没有一处是完整的,夜雨将他浑身都打湿了,混合着血水不停地流。沈筠有那么一瞬间是慌乱的,她是沈家大小姐,从小生活养尊处优,吃饭穿衣睡觉沐浴都有人伺候,她哪里知道怎么处理这样鲜血汩汩的场面? 然而沈筠没有犹豫,撕下身上布条替少年一一擦拭包扎。少年不多时便醒了,一开始很安静,见沈筠替他包扎,也只是默默看着,那种清冷而疏远的眼神直到后来很久沈筠想起来都浑身打寒战。 后来少年忽然发起高烧,情绪渐渐开始激动,一度怒吼着要她滚开。几次之后,看着情绪越来越激动的少年,沈筠忽然明白了事情的不同寻常。 可她怎么滚?破庙外耀耀的火光渐渐逼近,从没吃过什么苦的沈筠,一夜之间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家,她要往哪里滚去?只要出去,她就会被人送往军营,成为下等的军妓……从高贵的千金大小姐,一落千丈成为命运不由自己的军妓,要她如何接受? 沈筠如今回想都不知道那件事是怎么发生的,只记得少年的体温炭火似的滚烫,而她却狠狠地打着冷颤…… 她将少年挪进破庙的角落,用稻草将他盖住,第二次救了他的命…… 沈筠再次闭上了眼,将回忆逼回脑海深处。那个夜晚雷声隆隆,夜雨滂沱,一夜之间她失去了所有,包括自由。可她并不后悔,因为那一瞬间她脑中唯一的想法是,失去一切之后,她就不会再害怕任何艰难困苦。 “沈家灭门一案,是宫羽做的手脚。” 宫潋的声音在窗前响起。沈筠睁眼,宫潋正满眼疼惜地看着她。 “什么?” “沈国公一案,我已秘密提交大理寺受理,相信不久便能平反。”宫潋理过沈筠乱了的一丝鬓发,暖黄的烛光勾勒着宫潋的侧脸。 银色面具安静地躺在桌上,宫潋深刻的五官沐浴着月光,非但没有传言中的丑陋不堪,反而是一种说不出的俊美非常。那斜挑入鬓的眉,高挺的鼻梁,无一不展示着他的冷峻。紧紧抿起的樱唇妖野中透着一丝安定人心的坚毅。 沈筠忽然浑身一个激灵,她现在是檀颜,他却主动跟她说起沈筠的事? “你知道我是……” “如果本王连自己的女人都认不出,岂不是不要活了?”宫潋轻笑着解开沈筠的疑惑,嘴角泛着绝世的温柔,“第一眼在仁和堂看见你,我就认出你来了。因你的双眸,是这世上最美的冷玉。” 烛光映着沈筠的脸,羞赧的飞霞将沈筠的脸映得更加明媚。轻快一笑,宫潋心情大好。 一夜温存过后,宫潋看着怀中睡得安静的佳人,满足地勾了勾嘴角。沈筠当然不会知道,就在她安睡的这个时候,宫中正上演着一场血雨腥风。宫羽突然未传召便带兵进了紫禁城,被老皇帝下令乱箭射死,皇后知道后自刎身亡。一时间没了太子的朝局,将更加动荡。 第二日沈筠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几个小丫鬟等在门口端着洗漱用品互相吃吃地笑着,看见远远地紫樱浣碧二人来了,这才抿了嘴。 沈筠心满意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待看清身上不着一缕后,沈筠面上闪过一丝羞恼,赶紧抓过被子重新将自己裹起来。再一看身边空空如也,顿时放松下来。 “小姐?”门外传来紫樱试探的声音。沈筠扭头看向窗口,融融的阳光投在窗棱上,升起融融的暖意。好久都没有这样心安了。 “进来吧。”沈筠裹着被子道。 沈筠在府里丫鬟的带领下来到屋后的浴池。那浴池真心大,十几二十个人在里头游泳都不成问题,白玉为底为壁,沉沉的温水如同一块世上最洁净的水晶。 池水上洒满了鲜嫩的玫瑰花瓣,池水温暖而柔和,轻柔地亲吻着沈筠的肌肤。空气中满是浸润着水汽的花香,沈筠泡着泡着,若不是浣碧提醒,只怕已经趴在池边睡着了。 泡过澡,沈筠浑身舒服,却觉得自己变得更懒了。腹中一阵饥饿被屋中阵阵香气挑起,沈筠这才勉强睁开了眼睛。 但见偌大的圆桌上早已布置好了满满一桌子早点,从广德楼的差点到城南老铺的桂花糕,从新磨豆浆到精致粳米粥,一碟碟一盘盘看得沈筠眼花缭乱。 “你们王爷每日早膳都这么浪费么?”沈筠忍不住皱了眉头道。小丫鬟们递上来的碗筷莫不是白玉便是白银,这到底吃的是饭还是金银珠宝? 沈筠身侧是个穿着橙色宫装的婢女,不紧不慢地福了福身,这才答道:“采莺回王妃的话,王爷时常的早膳都是极其简单的,不似这样花样繁多。” 花样繁多?真会说话。明明是一桌子铺张浪费的早膳,到了她嘴里倒成了花样繁多了。 沈筠忍不住多看了这个采莺一眼。但见其身材匀称,五官端正秀气,虽不算太美,眉目间却自有一股子沉静的味道,和紫樱相差不大年纪,气质看起来倒有三分像浣碧。 “时常的早膳都极其简单,今日这这样花样繁多,是何意思?”沈筠心里想的是,大概宫潋还未吃早膳?想想便又将筷子放下。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一章 新婚燕尔 “回王妃的话,只因王爷不知王妃究竟爱吃什么,这才尽力命奴婢们将城里能寻到的美味都寻来,王妃喜欢哪些,往后便多将些进府。”采莺答话稳稳,不急不躁。 “原来是这样,”沈筠心里涌出一丝淡淡的暖流,想不到这还是刻意安排的,“不知王爷用过早膳不曾?” “本王还未曾用过。”采莺正要答话,一个高大的身影自门外大步迈来。 “参见残王。”屋内一众奴婢一听到宫潋的声音,顿时都如临大敌般齐齐蹲下身行礼,个个尽量将头埋得足够低,敛神病气,好像都做了错事似的。 沈筠诧异抬眼,这些人的反应怎么这么奇怪? 今日宫潋仍旧一身雪白的锦袍,不过上头绣了几朵宝蓝色的勾金丝边的兰花,将宫潋浑身的清冷风骨尽数展现。不得不说,离了轮椅的宫潋,看起来顺眼得多了。那种神清气爽的姿态,好像全天下所有的阳光都照到他脸上去了似的。 这样的宫潋,是这些丫鬟们所不常见的。但凡她们中有一人敢抬起头来看一眼,便能看见宫潋嘴边挂的明媚的笑,恍如三月的春桃绽放,妖野却又清朗。 可是她们不敢抬头,王爷最不喜近女色,脾气常常乖戾非常,动辄暴怒杖责人,府中的丫鬟几乎都被他罚遍了。再加上府中一直流传着的王爷打死前王妃的事情,府中几乎人人自危。 但在这些丫鬟中间,却有一个例外的,就是采莺。采莺虽与众人步调一致低下了头,脸上却并不见十分害怕,只是恭敬而顺服。沈筠不免又多看了她两眼。 “既然没吃过,便一起吃吧。”沈筠也不矫情,请宫潋在桌边坐下。宫潋也不客气,随即一挥手:“都下去吧。” “是。”众丫鬟们终于松了一口气,鱼贯而出。采莺走在最后,忽然被宫潋叫住。 采莺原地站住,回转身来,十分恭敬地等着宫潋发话。 宫潋的视线在采莺身上转了一圈,随即挥挥手让她下去。采莺好像愣了一下,这才应了声“是”转身下去,眉目间似有些失望。 宫潋目送采莺离开,回头便见沈筠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冷眸中泛着一丝淡淡的光亮,随即隐去,若无其事般夹起一块糕点送进嘴里。 那是城南老铺一品阁的桂花糕,蒸得松软得体,香气流于唇齿之间,她还是沈筠的时候就独爱这一家的糕点。 宫潋却不急于动筷,细长的凤眸微眯,饶有兴致地看着沈筠微微鼓起的腮帮轻动,不知在想什么。 沈筠嚼食的动作顿了顿,将疑惑的目光投在宫潋脸上。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一枚祸国殃民的妖孽,唇红齿白却不让人觉得阴气,那高挑的眉几乎斜飞入鬓,自自然然便带着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度;微微上挑的凤眼,嵌了一双黑曜一般的眼眸,望向你的时候好像星辰宇宙都在沉沦……总之,她好像捡到了一枚世间难得的美男。 “你就……不好奇?”宫潋挑挑长眉,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下巴,思索着沈筠眼眸中透过来的惊叹到底是对着她口中的桂花糕,还是……对他? 一想到后者,宫潋不自觉嘴角又上扬了两分。 “好奇什么?”沈筠咽下口中的糕点,这才问道。 瞅见沈筠眼底的迷茫,宫潋右手握拳放到嘴边轻轻咳了咳,忙忙掩饰:“没什么。”鬼才知道他刚才竟然希望她问自己采莺是怎么回事,他竟然希望她吃醋! “那个……”宫潋赶紧敛眸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快些用过早膳,咱们还要进宫拜见父皇和母后,还有皇祖母。” 沈筠咬着筷子点点头,将宫潋耳后泛起的一丝红晕收入眼底。 青剑躲在暗处,屡屡抬手狠狠地擦擦自己的眼睛,这真的是那个平时冷着一张脸别人都像欠他几百万两脾气暴躁变化多端的王爷?什么时候从一只猛兽变成这么温顺的……的那什么了? 宫潋沈筠两人默默地用了早膳,宫潋不开口说话,沈筠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于是一顿饭吃得宫潋略显局促,而沈筠却觉得十分舒坦。美食配美男,关键这位美男还是你的夫君,而且是她找了许久的良人,这感觉,就在昨天,她还都不敢想。 沈筠不自觉又往宫潋面上溜了一圈。真是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养眼,特别是那线条刚毅的侧脸…… “你还要看着本王多久?”耳边忽然响起宫潋清朗的声线,沈筠猛地回神,宫潋两只深邃的黑眸正望着自己,遂摇摇头,将筷子放下。 “吃饱了?”宫潋嘴角轻弯。晨光打在沈筠未施半点脂粉的脸上,新剥壳的鸡蛋似的肌肤真想让人咬上一口。 沈筠点点头,忽然被宫潋略略狡黠的眼神盯得有些头皮发麻。他这样的眼神,不太像看一个人,好像饿狼在看一快肥得流油的肉…… “可我还没吃饱。”宫潋放下筷子,深邃的眸子瞬间云扫浪平,只剩下一汪浅海,泛着淡淡的委屈。 沈筠后背上忽然升起一丝无力感,这个家伙,真的是大家传言中脾气暴戾非常手段毒辣残忍的残王?明明是一头温顺的小兽嘛。 “那你继续吃啊。”沈筠不自然地咳了咳,她还是习惯宫潋正常或者略显“娇羞”的样子,现在这样,总觉得气氛哪里又不对了。 宫潋突然靠近,沈筠吓得猛地往后一退,早忘记自己在椅子上,险些就要摔倒,后腰上一只有力的大手将她牢牢环住:“这可是你说的。” 沈筠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宫潋一个吻已经趁虚而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二章 面见圣上 一触上沈筠比鲜花还嫩的唇瓣,宫潋猛地被一团热火点燃。沈筠唇齿间留有桂花的馨香,辗转间宫潋真恨不得把她给吃了。 可是不能。他们还要进宫面圣。他已经任性地任由沈筠多睡了好一会儿,再来,恐怕到晌午都到不了皇宫了。 沈筠能感觉到宫潋的小心翼翼,尽管呼吸急促,却还是将动作放慢放缓,好像在呵护一件极其珍贵的宝物。沈筠放心地将重心放在宫潋手上,如果一直都这样被保护着,她想,她很快会变得很懒的吧? 朝阳如火,宫潋将沈筠扶上了马车。马车并不很大,然而这并不很大是对宫潋来说的,沈筠进去后才发现,马车上软榻、案几、书柜等物竟然应有尽有,简直带了一个小小的房间!只不过宫潋用了不用便收起或者折叠的原则,充分利用了马车里的空间,沈筠看得一愣一愣的。 “在想什么?”经过方才的一吻,两人之间的情感好像起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宫潋再出口问时,好像很随意,却也显出了一丝更近的亲密。 沈筠看着马车壁上挂着的仙鹤衔玉珠的壁灯,又看了看从床榻下抽出后立于壁灯下正好贴住壁灯底部的小书橱,这才答道:“我只是在想,你究竟是怎么想出这样的点子的,改日帮我的马车也改装一下?” “你的马车?就是那辆紫帘马车?”宫潋信手拈来般问道。 “怎么,你见过我的马车?”沈筠倒有些意外,宫潋什么时候连她的马车都知道了?他自己的马车恐怕有很多吧,看他所穿所吃所用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她往日不敢想的。真不明白他哪来的那么多钱。 “那是你的马车吗?”宫潋抬眼,“那是檀颜的马车吧。” “……”沈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说檀颜的东西,连她现在这个身体都是檀颜的,真正属于她的,只有她这个灵魂,可以思考的思维,还有她那些抹不去的有幸福有痛苦的记忆。 “既然那是檀颜的东西,便还给她吧,”宫潋凤眸锁定沈筠,“我送你一辆,就按我这辆马车的规制。你真的喜欢紫色?除了紫色,你就没喜欢别的?” 这倒提醒了沈筠,今日选衣物的时候,发现衣物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皆有,样式也齐全,那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进了成衣店了。最后她实在看花了眼,便闭着眼随便选了一件,岂知还是紫色。 宫潋的目光落在沈筠选定的衣服上,但见莲紫澹澹,纱裙渺渺,衬得沈筠雪肌更莹,气质更清。 “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沈筠想了想,从小被养在镇国公府,早就被教会不以自己的喜好为喜好,而要以夫君的喜好为喜好--朝中二品以上大员的女儿,莫不是嫁入皇亲国戚的,她身为嫡女,早就被做好嫁入豪门的准备。 于是沈筠看了看宫潋身上永远不变的雪色锦衣,便道:“你喜欢的这个颜色,就挺好啊。” 宫潋了然一笑,随即道:“我问的是你的喜好,不是我的。你再好好想想。”或许在别人看来,沈筠可以是医术扬名天下的神医,可以是檀家幸运得到圣恩嫁入豪门的一介医女,可在他的眼里,沈筠就是沈筠,就是那个当晚救他一命的女子,如今,成了他的妻子。 父皇曾给他指了许多女子,自从死过一个丞相之女,之后的接旨之后或自缢或自刎或投湖,再没有人敢嫁予他了。而他,也本就不欲娶,当天雨夜发生的事情,他一直记得,不是为了还恩,而是深深记得那女子当晚离去时的眼神,决然而不后悔,仿佛一名将士就要奔赴沙场一样,全不悲观愤恨。 后来等他查明事情原委,才深深体会当晚她做下那个决定,用了多大的决心,拥有的,是多大的勇气。 “我的?”沈筠难得认真思考起来,她所见入眼的色彩,缤纷难以择选。 “不必急着答我,日后必会有答案的,咱们该到了。”见沈筠果真认真思索,宫潋不禁轻笑。 日头渐渐生得更高了,宫潋带着沈筠来到皇帝的养心殿。 宝座之上,皇帝穿着绣金明黄龙袍,十二冕旒威严地遮住半大张脸,正襟危坐气场强大;而他旁边本该坐着皇后的位子,却是空的。 宫潋牵着沈筠的手跪在殿下:“儿臣携臣的王妃颜儿来向父皇请安。” “臣媳檀颜叩见父皇……” 皇上如鹰隼一样精明的眼神扫过跪在地上的两个年轻人,浑厚沉重的声音有如一口老钟在沈筠头上响起:“起来吧,来人,赐座。” 宫潋沈筠谢了恩,携着沈筠在下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了。沈筠抬眼看见皇帝宫燚身边的郭福海,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此刻看见她便笑得眯了起来,更显得小了。 郭福海的这一笑不要紧,一下子落入皇帝宫燚的眼中,眼中闪过一丝精明,随即若有所指地问道:“怎么福海,看着,你倒像和这位檀姑娘认识似的。” 郭福海立即便朝皇帝躬身笑道:“皇上您可是忘了么?当日您颁下赐婚的圣旨,不就是让奴才去宣的么?像残王妃这样的妙人,您别说就是老臣,就算是名女子,恐怕见了也许久难以忘怀的。何况皇上您这些年差遣奴才去了多少个府邸见过多少个官家少女,也就只有残王妃深明大义……您说,我能不记得残王妃么?” 说话间,早有宫女呈上茶水,不等宫潋提醒,沈筠便起身接过茶水,走至宝座台阶前跪下,将茶水递至头顶:“臣媳给皇上敬茶。” 皇帝喝了茶,赐了东西。 沈筠谢恩收了。 皇帝这才转脸看向宫潋:“涟儿,朕已久不见你进宫,可喜今日你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可是得了什么神医不成?” “回禀父皇,神医没有,娇妻倒是一枚,”宫潋起身,执起沈筠的手,“若没有颜儿,儿臣还以为自己要一辈子坐在那讨厌的木椅之上,永远站不起来了。” 沈筠听着这一席话却有些心虚。她何曾为宫潋看过半天的病?或可以说打从一开始宫潋就没有病。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三章 大结局 “所以打从一开始你就计划好了,时常当着人的面将我请去残王府,就是为了今日揭开真相?”两人从宫里出来,沈筠忍不住道。 宫潋嘴角一扬不禁笑道:“什么真相?难道当夜不是你救的本王?”那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含着打趣紧紧地盯住沈筠的。 沈筠猛地一噎,终于还是没能反驳。他明知道她所说的是指日前为他府上那位“夫人”看病而张冠李戴的事情,他却偏要将那夜的事情再提一遍,简直狡猾至极。 二人上了马车回府。 “昨晚,宫羽已经死了。” “死了?”沈筠万分诧异,就在大婚当日她还看见宫羽活蹦乱跳地要刺杀宫潋,怎么好端端的这会儿就死了?不过两天而已。 “他未有父王召见便带兵进紫禁城,被父王下令射杀了。”宫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勾起沈筠更多的疑惑。 “没有召见他为何……” “宫羽如何害死沈家一门,竟想不到有一日也会报应在自己身上,”宫潋环住沈筠的腰,让她舒服地靠在自己胸前,“父王曾经遭受过沈家所谓的背叛,自然对宫羽的叛乱深信不疑。方才你一直盯着父皇身边的位子看,岂知这不妥?皇后昨晚得知太子被乱箭射死,已经自刎身亡。而且这件事还牵连了宫中许多皇子。” “那你……”沈筠想起一些事情,皇帝似乎是一个疑心很重的人,只因当年夺嫡之事曾遭背叛,连自己的妃子听说都给他戴过绿帽子,所以宫羽的下场也可以说不奇怪,只是这样的事情是否连累到宫潋过? “不必担心我,我自来与太子非一党,父王不会将这事牵连到我身上。何况我大婚,哪儿也没去。”宫潋轻轻一笑,又将沈筠笑得不敢乱动。 两人的马车进了府,却并不在二门停下,而是在府中又拐了几道弯。马车行进的路线沈筠十分熟悉。 马车到了一座精致的小院前,宫潋扶沈筠下了车。采莺早在那儿等着了,穿着一样的雪色服饰,原来采莺也本是服侍那位夫人的。 宫潋拉着沈筠的手来到雪色的帐幔前,率先在雪幔前跪了下来:“母后,孩儿带着媳妇儿来给母后请安了。” “母后?”沈筠急急一问,却还是跪下学着宫潋的样子叩首。早就听说宫潋的母亲被打入冷宫,不久就病死了,怎么会…… 雪色的幔子打开,上首正坐着打扮精心而素净的明妃娘娘,即传说中病死的宫潋的娘亲,此刻正微笑着眼招呼沈筠过去。 “快去。”宫潋微笑着拍拍沈筠的手。沈筠恭敬地来到明妃身前,还未特别近,明妃便伸手细细拉住沈筠的手:“昨日在府中可还习惯?” 明妃的声音温软,面容慈祥,让沈筠也放松下来。 采莺烹茶进来,沈筠便敬了茶,明妃喝过茶后,退下手中一只成色、质地都相当好的血玉镯子戴在了沈筠手上。 见过明妃后,沈筠又从宫潋口中得知,其实当年他的母妃是被当今皇后陷害送入冷宫的,之后又在明妃饭菜中下毒,好让其慢慢死去。而宫潋的腿也是被皇后所害,所以他有了警戒,时常偷偷去看望明妃。知道皇后动了手脚之后,他便暗中让人制造了一场小小的火灾,将明妃换了出来。 只是找了许多名医,直到碰到沈筠,才算渐渐将明妃身上的毒解开。 “那你的腿究竟是如何好的?”沈筠还是心有疑惑。早在当晚破庙一遇,宫潋的腿就已经好了。 宫潋伸出左手,上头赫然是一枚成色极佳的翡翠戒指,同沈筠手中的是一对。 “你便是玄烨?”沈筠心中一直以来都有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 “墨陨也是我的师傅,而檀颜,是我的师妹,”宫潋将沈筠的手同自己的手五指交扣,“这一切,算不算天意?” 两枚几乎一模一样的戒指映在阳光里,泛着幸福的光泽。 不久之后太子新立,因旧太子一党被打压甚惨,宫潋一力扶持,宫梓衍自然而然成了太子的最佳人选。而宫潋呢,同皇帝有了一次很深的交谈,不愿做那太子,只求皇上将沈家等蒙冤的旧案翻过,自己则愿带着母亲和沈筠默默地过日子,退去皇子光环,分封到离南轩国较近的城池,做自己的富贵商人去了。 不到一年,沈筠便顺利怀上了孩子,又不到一年,便生了一个漂亮娃娃,彼时浣碧寻得了幼年的玩伴已经离去一年多。 而紫樱呢,也被宫潋赐了一个离新王府较近的宅子,每年从终于将范统治服的檀湘那里得些昔日欠下的五十五万金的利息,同玄鹰过上了十分滋养的小日子。 而至于沈筠早日深恶痛绝的萧蔷么,早在太子被乱箭射死当晚也服了毒,同太子一起葬进了皇陵。皇帝当然顺势拔了太子母妃一族外戚势力,绝了后患。 这日阳光甚好,已是新王府内,莲花池边一个四岁的小娃娃撅着屁股趴在那儿抓着小鱼,胖乎乎的藕一样的小短手不停地击打着水面,然而水中鱼儿活蹦乱跳简直气死个人! 这时候一只小鱼悄悄地潜了过来,小娃娃嘟着嘴秉着呼吸等着,忽然猛力伸手一抓! 只听“噗通”一声,惊得同宫潋静坐养胎晒太阳的沈筠猛地回头看去,小娃娃竟然连人一起栽进了莲花池里! “你快去……”沈筠紧张地催着宫潋要他快去,谁知宫潋却仍旧不慌不忙地坐在那儿看书。 “放心,他早自己会游泳了。” 沈筠疑惑,四岁的娃,什么时候宫潋竟教会他游泳了?! 不多时,独自扑棱的小娃娃嘴里叼着小鱼出现在池边,正愤愤地朝这边看来。太过分了,自从娘亲有了肚子里的小妹妹,都不管他了! 爹地还故意揭露他!此仇不报非君子! 于是,这日吃饭的时候-- “娘亲,爹今天和一个漂亮姐姐一起吃饭呢。”奶娃娃捏着香喷喷的包子。 “是吗?”娘亲笑得很甜,“那宝宝告诉娘亲,是哪个漂亮姐姐啊?” “咳咳……”某男忙举起拳头放至嘴边重重咳了两声。 宝宝一惊,猛地扎进娘亲怀里:“娘亲,爹爹威胁宝宝,宝宝不敢说!” 某男顿时苦脸望天:他啥也没说啊…… ------题外话------ 推荐泡芙完结文《重生嫡女要造反》 推荐泡芙新文《倾君策之帝妃有毒》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