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歌绝唱》 序言 前两日阳光大好,我却蜗居在家好几日,着实让人闷得慌。 这天,天色昏暗,细雨蒙蒙,气温骤降,街上行人尤其稀少,反倒勾起了我要出去瞎逛一番的冲动。于是拿着相机,打算去郊区拍几组风景画,谁料刚到小区门外,一股寒风袭来,冷得我全身直打哆嗦。正当我看着天指桑骂槐之际,忽见屋檐下摆有一个小摊。摊位异常简洁,一张宽大的塑料膜铺在泥泞的地面上,上面摆满了各色陈旧的书籍,一下子便吸引了我的注意。走进摊位,方才看见摊位后的屋檐下还坐着一个老者,头发花白,脸色凝重,一件破烂的皮夹克足以道出他生活的艰辛。老者卷曲着身体,见我走到摊位前,面无表情地瞄了我一眼,像是我上辈子和他有仇一般,非得将我杀死在他的目光之下。我蹲下身子,随手拿起一本《泰戈尔诗选》,兴许路过的买客大多是只看不买,老者已经习以为常,见我拿起这本诗集时,也不问我价钱,反倒是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又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一本书来——不,那不是一本书,倒像是一本硬壳的日记本。 老者见我在盯着他,于是合上日记本,摘下老花镜,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说:“《泰戈尔诗选》,小兄弟,这本书很适合你,要的话,开五块钱就拿去吧!”我很诧异这老者莫非会看相?竟然能把这书和人相配与否联系在一起。不过还别说,这老者还真是说中了我的心思,我最近确实有些垂涎诗歌,也一直想到书店买些诗集来看看,但都忙于工作,无暇到书店去光顾一二,因此才将这事儿给搁到了一边,这一搁可就搁了半把个月。于是,手里拿着书,心里不停地捣鼓着,这还真是不费九牛二虎之力便买了本物美价廉的好书啊!心中固然是下定了要买的决心。然后再听了老者的话,我当机立断,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十块钱来递给了老者,深怕有人会突然冒出来和我抢了去。老者接过钱,放进了包,却没有退钱的意思,而是将手中的日记本递给了我,并义正言辞地说:“小兄弟,我看你也是喜爱文学的人,所以我特意把这本日记推荐给你,合着那本诗集,一共十元,如果你觉得可以,我就不退你钱了。” 我犹豫地接过日记本,无心地随手翻了两页,顿时被其中的文字所吸引。那文字像是附了魔力,充满着阴郁和忧伤,让我这个自认为充满阳光的人也瞬间多愁善感起来,好生让人阴郁和忧伤。 在日记本的首页,写着两首没有标题的诗,后来我读着还可以,就自己加了个标题上去,作为了本书的序诗,不过这样的标题加得是否得当,还要看原作者的了。 “那行,那这两样东西我都要了。”我最终决定将诗集和这本日记都买下了。 拿了东西,站起身,毫不犹豫地又回到家,继续我的蜗居生活。刚一回到家,我便迫不及待想要细细品味这本日记,我想我是爱上了它。于是,我立刻切了壶茶,然后坐到窗边的沙发上,一边细细品味着茶,一边缓缓翻开了这本陈旧的日记。随着我看的深入,日记中的画面渐渐在我的脑海中浮现,进而有了要将其改写成一本书的冲动。我反复研读了好几遍这本日记,有些地方始终还是无法明白写这本日记的人的心境和意图,但可怕的是,研究久了,自己也就陷进去了,久而久之,自己也就融入到了日记里所叙述的情境中去了,如同着了魔一样…… 第一节 全村之喜 这是一个鸟不生蛋、鼠不搭窝的偏远乡村,这也是一个被人称之为穷乡僻壤出刁民的地方,但在我眼中,这却是一个民风质朴、情感纯洁的原始村落。这儿的人们,有着市井之外的柔情和雅致,有着喧嚣之外的宁静,有着万恶之外的善良;这儿的人们,总是用着一种别人无法理解但却是最最质朴醇厚的方式在表达着爱…… 星空缭绕的夜晚, 满是欢快的人们, 用着那天籁般的歌喉 诚挚的歌颂着 大地的恩情。 他们唱着: “大地啊!感谢您赐予我们那 田中芳香可口的稻谷, 土里红如乳晕的高粱, 塘中欢快畅游的鱼儿, 圈内憨厚肥硕的肉猪。 大地啊!您就是我们的母亲, 照顾着我们的起居饮食; 大地啊!您视我们如儿女, 关照着我们的方方面面……” 颂歌传遍了田野, 传遍了山林。 世间的虫鱼鸟兽都为之触动, 就连远处的神灵也为之感动, 不知我们歌颂的大地, 何故无动于衷? 莫非您的心中, 早已是伤痕累累, 不愿去作过多的感动? 这天,风和日丽,艳阳高照,天气大好。还是大清早的,村里就放起了鞭炮,将这座笼罩在雾气中朦胧的村落从梦中惊醒了。同时,人们载歌载舞,欢呼雀跃,庆祝这一伟大的时刻的到来。 伟大的时刻?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话说连春节都舍不得放鞭炮的村寨,是什么样重大的日子破天荒的放了鞭炮了呢? 结婚?没有新娘新郎。 死人?没见人披麻戴孝,哭天喊地。 若要搞清楚其中的道道,只需将视线移至村口河边,然后再移至紧挨着河边的一户茅草屋,而在那茅草屋的门上醒目地贴有一幅红纸黑字的对联。上联曰:“今朝荣榜威名扬天扬地扬天下”,下联曰:“明日耀眼金光照山照水照今生”,横批曰:“前程似锦”。原来是村里有人考中了进士,这对于村里来说,可是有记载以来的第一个状元,当然得好好欢庆一番了。 这天,整个村子都沸腾了起来,宛若热锅上的蚂蚁,担水的担水,劈柴的劈柴,烧火的烧火,忙得不亦乐乎,总之是人人皆有事做,个个挂着欢彩,构成了一幅祥和幸福的画卷。虽然是别家的孩子考上了大学,但每家每户似乎都觉得是自家祖上的荣耀,干起事儿来,十分卖力。若这事发生在别的地方,别说是热心的帮忙了,不暗地里画个圈圈加以诅咒就谢天谢地了,这也更加地证明了:人越是有文化就越是没“文化”。 “爷爷,哥哥的媳妇呢?”一个小男孩懵懂地坐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的身旁,好奇地看着一个年轻小伙(估摸着二十岁的样子)一个人在那儿敬着酒,于是好奇地问道。估计在这小孩的头脑里只有结婚会有人每桌敬酒,否则也不会有这么一个疑问。 “是哥哥考上大学了,”老头儿面露着慈祥的笑容说,“你也要好好学习,以后像哥哥一样,考个大学,给咱们家,给咱们村,再添一把花啊!” 小孩懵懂地点了点头,估计连什么是大学都还不知道呢! 这天夜里,微风徐徐,水流潺潺,月色明亮,一缕缕皎洁的光线如仙女掉落的金光闪闪的秀发,飘落到了这片原始而朴素的土地上。远处金黄色的稻谷在月光的照耀下,在微风的煽动下,悠然自得地翩翩起舞,隔远了看,就像一个个婀娜多姿的舞女在那儿跳着天使般的芭蕾。周围茂林中闪烁不定的光斑,就像是隐匿的小天使们正躲在四周欣赏着这段令人神往的表演。 宁静的夜里,那跳舞的仙女,那歌唱的歌者,那吟诗的诗人,共同编织了一个迷人的梦,梦在一个如世外桃源的地方。 在离村子不远的一座山头,伫立着一颗年代久远却依旧繁盛的桂花树,就像一个智博的老者在守望着不远处平静祥和的村寨。村里的人也格外地尊重这颗树,每逢过年过节,不是披红带彩,就是烧香作揖,一如供奉在庙里的神灵。 在村里,这颗树有着一个美丽浪漫的传说。相传在几百年前,村边的河流发了一次大水,那次洪水淹死了许多人,也包括一个男人的妻子。后来洪水退去了,男人日日站在山头,遥望着河的远处,期盼着哪日他的妻子会乘坐着小舟回来。于是,男人就那么日复一日地守望着,一天过去了,一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最后,不知过了多少年,就在这个男人渐渐从人们的记忆中淡去的时候,男人突然消失了,但奇怪的是,在男人之前日日蹲守的地方却突然长出一颗桂花树来。当时,村里都流传着是那个男人变成了这棵树。再后来,这棵树便成了爱情的象征,所以村里每次要办结婚或者两个相好的要祈求幸福的话,都必须到这棵树来祈求那份众人向往的天长地久和誓死相守。 这个夜晚,这颗树更是因为这次状元之喜而变得显了灵通,如果把耳朵放近了听,便可听到些窃窃私语。 “我明天就要走了,还真有些舍不得嘞!”很明显是个男孩的声音。 “你可是咱们村的第一个大学生,是我们村的荣耀。你就要去那繁华的都市生活,去那儿学习,去那儿追逐你心中的梦想。我们所有人都会为你而感到骄傲。但,不管你今后去到哪里,追逐到哪儿,这里,永远有着一份挂念在等着你。”一个淳朴而清幽的女声在树的周围游荡着。 把视线往树下一摞,只见一对男女坐在桂花树下的树根上,仰望着星空,相互之间交换着那份执着的不舍的情怀。男孩穿了一条破破烂烂的灰色牛仔裤,上身穿了一件漏风的衬衫,留了一头短发,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神秘,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揭秘其中隐藏的奥秘。女孩穿了一条洁白无瑕的长裙,长长的秀发与腰平齐,眉清目秀,浓眉大眼,脸上露出的笑容更是充满了质朴和纯洁。 女孩看了看月色,月光在她眼里清澈明亮,可也模糊不明,空洞洞的眼神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嘴里念念有词,却模糊不清,月光下另一张脸充满了疑惑,她定了定神,费力而清晰的说:“我舍不得你走。” 男孩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怀中抱着的一只黑白相接、四掌踏着青云的猫咪后,转脸说道:“等我学业完成后,在城市找了工作,我们就结婚。” “真的?”女孩带着欣喜的口气问道。 “我发誓,”男孩将猫咪放到了地上(说来也奇怪,这只猫咪很听话,被放到地上后,哪儿也不去,一直依偎在主人的身边),走到山头,面对着天上的明月,大声吼道:“我蔡达夫今天发誓,我会一辈子爱着娟子。明月作证,桂花树作担保,如有违反誓言,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说完,男孩转过身,只见女孩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 女孩微微一笑,一下子拥到了男孩的怀里,深深地依偎在男孩的怀中。男孩紧紧搂着女孩,闭着双眼,将下巴放在女孩的肩上,静静地享受着陶醉的一刻。在月色下,两人的轮廓如同披上了一件由月光编织的晶莹剔透的外衣,如同七七相会的董永和七仙女相会的瞬间,惟妙惟肖,美轮美奂,简直就是一幅仙境的画作。 “我走后,姗姗你就多费点心思,我爸妈肯定没什么时间去管她的。”说着,男孩低下头瞄了一眼地上的猫咪。猫咪也心有灵犀地抬起头,轻轻地发出“喵”地一声,似乎是对男孩做出的一个回应。 “你就专心去读书,姗姗和你父母我都会好好照顾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男孩笑了笑,然后轻轻吻了一下女孩的额头,接着说:“最主要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能累着苦着自己,天冷了注意加衣,生病了按时吃药,生活上不要太简洁,该吃的还得要吃,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男孩的叮嘱没完没了。 男孩和女孩从小就由父母定了娃娃亲,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本来两家父母还说在男孩去大学之前把婚给结了,但女孩坚持要等男孩学有所成后才肯完婚,想来女孩文化不多,却也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女孩。 两人在桂花树下待到深夜,方才依依不舍地回了村。 两人走后,月色依旧皎洁,微风依旧拂着,芳香的花瓣依旧随风飘动着,留下了一道“静”的景色。 第二节 驶向第一站 黎明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徐徐升起,鸡栏里的雄鸡也早早地跳上围栏,在那儿放开了喉咙肆无忌惮地高声歌唱着。歌声唤醒了熟睡的人们,唤醒了沉睡于地下的恶魔,恶魔伸展着躯体,露出锋利而沾满血渍的獠牙,欲要潜伏于人间胡作非为一番。此刻,山间的迷雾异常的妖娆,总是在摆弄着迷人的身姿,对路上的行人勾魂摄魄。这不,在离开村子的小路上,在朦胧的雾气当中,隐约出现了几个身影,约莫数了一下,大概五个人的样子。 待妖娆的雾气被微风俘虏做了妾室之后,五个人的身影方才鲜明起来。只见五人中有两个较为消瘦的男人,他们头发发白,虽然背有点拱,但那步伐却相当之矫健,一眼便能识中是田地人家的主梁。此外,还有一老女人,留着文革时期的短发,身着一件自己缝制的藏青色的棉袄,也是步履矫健的行于人群中。同时,一个年轻男孩正认真聆听着身旁老人的叮嘱,而旁边紧跟着的一个长发飘逸的女孩则默默不语,想必此刻唯独侧耳倾听是最好的享受。 从村子到最近的一条公路,需要足足走上一个多小时的山路,但这五个人却并不觉得山路太长,一路过来,反倒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达夫啊!去到外面可要学会照顾好自己,该吃的得吃,该穿的得穿,不要怕用钱就舍不得吃穿,到时害出一身病来,反而让我们操心。至于钱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啦,我和你妈会想办法的。”一个五十岁出头的男人走在蔡达夫的身旁,意味深长地说,“还有就是,去了城市,事事都多留个心眼,不要受骗上当。” 原来,村子里考上大学的,昨夜在桂花树下的男孩名叫蔡达夫,今年以优异的成绩考上某所师范大学。而这天清晨,一家人正是送他上车的,顺带又叮嘱了几句。 蔡达夫听了连点头,然后接过话说:“你们不要光顾着我了,倒是您和妈,一定要多注意身体,”蔡达夫关切地说,“重活累活以后要少干,不然累坏了身子,以后都享不到我的福了。” “达夫啊!家里不用担心,有伯父和娟子在,好好学习,做一个有用之才。”另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驮着个背,双手背在后背说。男人身体消瘦,面部轮廓清晰,眼睛凹陷,但是那张嘴却像鸭嘴一般凸出于整张面孔。 “伯父,你们在家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了。特别是伯母身体又不太好,干不动的活就不要干了。”蔡达夫笑了笑说,“你们只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我高中的班主任说了,去到大学可以申请助学贷款,还可以有贫困生补助,如果成绩好,每个学期都有奖学金。” “现在的政策可真是好啊!”另外一个约莫五十左右的男人手里拧着一袋行李,一边迈着矫健的步伐,一边高兴地说,“读小学和初中不要钱,去读大学还有那么多的补助。” “唉,达夫这一走,就要半年后才能见了,还真有点舍不得啊!”一个女人也接过话来,“不过他们年轻人也该去城市看看了,不像我们一辈子就挼在这泥巴里,哪儿都没去过。” “妈,你就放心好了,等我毕业后找到了工作,有了钱,我第一件事就是带你们出去旅游。”蔡达夫走到女人跟前,一手搂着女人,亲热地说。 “我们就算了,到时你记得把人家娟子带走就可以了,不要辜负了家里人和娟子对你的希望啊!”从这女人的口中,我得知了那夜和蔡达夫一起的女孩名叫娟子(本名肖裕娟)。 这日,娟子换上了一套带花的裙子,也是她最好的裙子,脚上也穿着一双自己精心缝制的布鞋,简单而古朴,却别有韵味。这样的穿着估计是想留给蔡达夫一个最美的记忆,让蔡达夫记住她最好最美的样子。蔡达夫今日也换上了家里人特意给他买的一身新衣裳,以便去迎接接下来的崭新的生活。 一路上,娟子毫无言语,总是安静地聆听着蔡达夫和长辈之间的谈话,也许这就是她的性格——腼腆、羞涩、淳朴。 山路伴随着一条小河一直向西蔓延着,小路两侧都是碧绿的高山,青草和绿树将整个山谷点缀得如同梦幻一般。溪流缓缓向前,与岩石碰撞在一起,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来,让人如痴如醉。那早起的鸟儿们,正叽叽喳喳四处觅食,在自由的空中来回飞翔,向地上无奈的人们展示着它们生活的欢乐。 时间总是在我们欢乐时,不知不觉地从我们身旁溜走,一溜烟的功夫,平日里漫长的山路便到了终点——一条柏油马路成为了新的里程的开始。除了蔡达夫强忍着心中的不舍和留念,露出了勉强的笑容外,其他人都表现出了极其悲痛的表情,就像蔡达夫此去将会一去不复返一样。特别是娟子,眼睛早已经噙满了泪水,只等一辆破旧的中巴车从蜿蜒盘曲的公路的远去若隐若现地驶来时,她才爆发了出来,一把拥到了蔡达夫的身上,泪水如洪水般倾泻而下,顺着脸颊,落在了蔡达夫的肩上。 “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蔡达夫用手抚摸着娟子顺滑的秀发,坚定地说。娟子仍然哭,以哭化解心中的不舍之痛,以泪洗净心中的伤痕。 没过好一会儿,中巴车便停在了五个人的跟前。 “爸,妈,伯父,你们在家多注意身体,”蔡达夫说,“还有娟子,替我好好照顾老人家,当然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快上车吧,时间不早了!”蔡达夫的父亲催促着他,但其内心无不流露出不舍的意味来。说着,蔡达夫的父亲就将他的行李一一放进了货箱里。 “达夫!”娟子再一次拥到了达夫的身上,不舍地哭泣着,蔡达夫的整个肩胛完全被她的泪水所打湿,颜色显得比其他地方深了许多。 “娟子,快让达夫上车了,”娟子的父亲说,“几个月后,达夫就会回来了。” 经父亲这么一说,娟子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达夫,站在原地看着达夫上了车。 蔡达夫向自己的亲人挥了挥手后,背着书包也不舍地上了车,留下了满是伤怀的娟子和站在车窗外不停地挥着手的家人。 还没等蔡达夫找到位置坐下,司机便一脚踩了油门,汽车如箭一样,“嗖”地一下疾驰而去了。蔡达夫从车后窗看到一家人一直守望在原地,目送着蔡达夫的离去,直到车拐了个弯,一家人才彻底地消失在了蔡达夫的眼前。突然间,蔡达夫心中像是少了块肉,空空的,涩涩的,酸酸的,简直不是个滋味。他的双眼也开始红润起来。 蔡达夫的父亲本来是要送蔡达夫一起去学校的,但蔡达夫想到父亲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如果一起去了,到时一个人回来时,要是迷了路可就事大了,而且留他母亲一个人在家,也不放心,所以蔡达夫坚决一个人来了学校。 中巴车里的人很多,蔡达夫看见一个座位刚想要坐上去,却被一个穿着时尚的漂亮女孩用包占了位置,同时还斜着个眼睛看着蔡达夫说:“我要用这位置放我的包,你找别的位置坐吧!”说完,女孩把脸转向车窗外。蔡达夫没有纠缠,因为父母从小就教育他,不要逞强,退一步海阔天空,所以他又找了另外一个空位坐下了。虽然得了位置,但旁边一个中年男子立刻把身子转朝了另一边,似乎蔡达夫身上有什么晦气,会把他们给污秽了。 车上的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蔡达夫,这倒不是蔡达夫长相奇特,之前我们就说过蔡达夫五官端正,长相也算俊俏,只是蔡达夫一身的穿着显示出了他穷嗖嗖的背景,完全与改革开放三十年来的成果背道而驰。所以也难怪车上的人的眼神有些异样,毕竟这丢了我们国家的形象,丢了地方的形象,不管怎么说,小康与否,形象工程要先搞好,而这个蔡达夫也确实有些故意破坏形象的嫌疑,若是我当时在场,也一定会好好说教一番。 第三节 途中遇知己 中巴车在蜿蜒的公路上疾驰了两个多小时后,终于到达了蔡达夫的第一站——凯里市。这座城市不大,倒是十分整洁而有序,不愧为全国旅游城市的名号。 车停在了凯运司客车站,这个车站是凯里市的中心车站,又地处闹市区,所以人流量异常的大。出了车站以后,经过询问,蔡达夫来到洗马河坐上了去火车站的公交车,公交车上的人很多,看样子大多都是外出读书的大学生。但是与蔡达夫比起来,他们在穿着打扮上要高那么一筹,手里要么拿着时尚手机,低着头玩着游戏,要么戴着耳机,听着音乐,没有人愿意搭理这个乡下来的穷小子,唯独一个穿着也是那么简朴的男孩转了张脸来,和颜悦色地说:“你也是去上学的吧?” 蔡达夫点了点头说:“我是新去报到的。” “你也是大一新生啊!”男孩兴奋地说。这个男孩要比蔡达夫矮上半个头左右,听口音应该是南部的人。“我也是大一新生,你读的是哪所大学?”男孩显得格外的兴奋。 “x师范大学。”蔡达夫自豪地说。但这样的自豪对于车上的其他人来说是不允许的,因为话音刚落,其他人立刻扫过来一片鄙视的眼神。 “读个破学校也好意思说出口。”“就是,要是我读这个学校,我就闭上嘴不说话了。”“唉,脸皮厚了没办法啊!我读个m大学都没好意思说出口。”有那么几个男男女女一直在一边低声地调侃着,一点儿都没把站在一边的蔡达夫放在眼里。 “哇塞,”刚才的男孩激动地说,“居然我们两个是校友诶!” “怎么?你也是x师范大学的吗?” 男孩点了点头,说:“我读的是金融管理,你呢?” 蔡达夫不可思议,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巧的儿,因为蔡达夫的专业也是金融管理。照这么说来,蔡达夫和面前这个比自己矮上半个头的男孩不仅就读一个学校,还是一个专业的。正因如此,两人谈得很投机,不一会儿便宛若至交一般,无话不谈。 男孩名叫陈加林,比蔡达夫要长两岁,看穿着,家境也不是太好,此次也是一个人前往学校报到,和蔡达夫也可谓是一条路上的人了。 凯里火车站多少显得有些小气,破旧的售票大厅和不堪入目的候车室,与这座城市的其他地方想比,确实有些不相匹配。火车站前的广场也是十分地狭窄而拥挤,与这个城市当今的面貌显得格格不入。 两人坐的车次是下午两点半从凯里直达xx城市的火车,这是蔡达夫头一次坐上火车,这让他兴奋不已,坐在座位上左顾右盼,难以平息自己内心的激动。 “火车坐起来比汽车舒服多了。”蔡达夫看着身旁的陈加林说。 “是呀,”陈加林显得比蔡达夫更加的兴奋地说,“这还是我头一次坐火车呢!没想到火车一点都不颠簸,就像坐在地面上一样。”同时,陈加林左右挪动着屁股,旁边的人见了都躲闪不及,深怕被车上的其他人误认为是同伙儿,丢了他们的颜面。 “对,对,对,而且还有厕所,”蔡达夫显得更加的兴奋,语气都开始颤抖起来,“不知道拉的屎会不会直接排到铁轨上?” “听别人说拉的屎就是直接排到地上的。” “那可真够脏的啊!” 两人的交谈全然没有顾忌到身旁一个正在吃盒饭的乘客,虽然这人故意咳嗽了几下,但是蔡达夫和陈加林的交谈变得更为离谱,迫使这人放下筷子,言辞强烈地说了几句。 “你们两个乡巴佬,不说你们就算了,没看见我在吃饭的吗?你们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的?和我过不去是吧?” 这人人高马大,蔡达夫也不敢得罪,连忙说了句对不起。 两人在接下来的行程中无所不聊。在谈吐间,蔡达夫知道了陈加林的家事。原来他家的情况也十分的困难,父母常年在外做小工,家里的弟弟和妹妹又在读书,事实上他已经四年多没见到他父亲了。听到这些,蔡达夫心中无不感叹,顿时,又想念起家中的父母和娟子来,遂感由心生地叹了一口气。 在一阵轰鸣声中,火车停在了xx站。 刚一下火车,一股股的人流就像高压水枪一样瞬间从火车的各道门中爆涌出来,也不愧为一道奇观。火车站的出站口显得十分的拥挤,两人顺着人流出了站,各种叫喊声不断,其中以住宿的最多。 “小兄弟,住不住店?”一个中年妇女走过来拉着客说。 “现在都九点过了,”陈加林停了下来,看了看手腕上戴着的一块破表,低声对蔡达夫嘀咕着,“估计去学校也关门了,要不我们先在外面住一晚,明天晚上再去学校报到好了。” 那老板耳聪目明,一下子偷听到了陈加林的谈话,立刻凑上前来殷勤地说:“你们一定是来报到的大学生吧!你们看现在天色那么晚了,去学校也不能报到了。就在我家店里住一晚,明天早上再去学校报到,况且这大晚上的你们提着那么多行李也不安全。走吧!看你们也是学生,我给你们优惠,一晚上五十块钱。” “要不我们就住一晚?”陈加林在征求着蔡达夫的意见。那个老板娘也用一种祈求的眼神看着蔡达夫,同时双手做好准备,似乎只要等蔡达夫一点头同意,便会立刻走上前去强行拧着他们的行李,深怕蔡达夫和陈加林两个人半途反悔,丢了这单生意。 “走吧,我们就住一晚。”蔡达夫看了看陌生的四周,然后点了点头。 陈加林高兴地说:“那我们走吧,到时我们各付一半的钱就行了。” 老板娘拧着一袋行李走在前面,蔡达夫和陈加林紧跟其后。 三人一直沿着火车站广场左手边一条小路走了大约四分钟后,便进到了一个既破旧又肮脏的院子,院子四周都是高耸的楼房,蔡达夫他们从一进院子的左手边的楼梯上了楼。光是看着那杂乱的楼梯间,就足以让人联想起这家旅店的环境了。 这是一家家庭旅馆,房间不是很多,蔡达夫和陈加林选了一间带卫生间的房间。老板娘在招呼着两人入住后,转身又下楼去了,估计是房间没注满,继续去拉客去了。 房间的整体环境还不错,比想象中的要好些,除了那床单中央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些泛黄的痕迹——就像是小孩尿床后留下的一样,别的地方倒也还整洁大方,特别是天花板上泛黄的灯光更是给四周贴着的精美墙纸增添了几丝活力。 蔡大夫拉上窗帘后,脱了衣裤,进了洗手间,经过一日的奔劳,也该洗个热水澡解解乏了。但蔡达夫刚打开水龙头,便听见一阵敲门声,顿时蔡达夫心惊肉跳,担心会不会是什么坏人。但事实告诉他,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谁?”陈加林走到门边询问着。 “可以开一下门吗?”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女人的声音。听到是个女人的声音后,关在浴室里洗澡的紧张兮兮的蔡达夫才痛快地松了口气。 陈加林打开了门,但还没来得及问话,那女人继续说道:“小伙子想要找个妹子陪陪不?” “什么妹子?” 老女人拿出一张全是女人的照片摆在陈加林的眼前,然后继续说:“这些都是大学生,个个正点,绝对新鲜出炉啊!” 陈加林一一打量着照片上女人的半身像,就脸蛋来说也都有些姿色。在经过一番选择后,陈加林毫不迟疑地用手指着照片中的一个长发女孩,说:“那你叫她来嘛!” “爽快!”老女人欢喜地说,“你们不是两个人吗?还有个人呢?” “在浴室洗澡。” “要不也给他要个?” “我问问。”陈加林朝着浴室吼道,“蔡达夫,你要妹子耍一下不?” 蔡达夫一听,心里扑通直跳,立刻起了异念来,但一想到娟子,蔡达夫的心又强忍着平静了下来。“不要。” “真的不要?”陈加林继续问道。 “真的不要。” “他不要,你就叫刚才我指的那个女孩过来吧!”蔡达夫在浴室里听到陈加林在向那老女人说着话。 “那你稍等,妹子忙上就来。”说着,老女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蔡达夫都洗完澡躺到了靠窗的床上,几乎都快睡着了。这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了起来,陈加林身体矫健地去开了门,只听是一个声音甜蜜的女孩子的声音。女孩进屋后,先是一阵急促的呼吸声,紧接着又是无限的g大调,同时还伴随着坏了的小提琴的声响。零零总总的声音横七竖八地在这间狭小的房间里穿梭着,闹得蔡达夫难以再次入睡,本想转过身让两人小声些,不想刚一转过身体,眼前的画面顿时让蔡达夫惊呆了。 女孩看见蔡达夫转过身来,没有害羞,反而是露出一脸迷人的笑容来,瞬间勾起了蔡达夫的恻隐之心。蔡达夫怕控制不住自己,辜负了娟子,又立马转过身来,紧闭着眼睛,不停地细数着绵羊。但奇怪的是,越是想睡着,就越是睡不着,不管蔡达夫将这绵羊数到几百还是几千,那兴奋的身体就是消停不下来,不仅如此,血管中的血液似乎就要冲破血管,只在蔡达夫突破底线的一刻倾泻而出。 第四节 狭小的世界 难熬的夜晚,注定是要失眠的夜晚,注定是要惆怅的夜晚。 虽是一个星空缭绕的夜晚,人的内心却笼罩上了一沉厚厚的乌云,你越是想吹散它,它越是浓密,浓密得几乎让人窒息,又或许是在给人一种未知的不详的预兆。 一个夜晚就在这种焦躁不安的状态下度过了。当蔡达夫醒来时,陈加林刚好从浴室里洗了澡,披了浴巾,走了出来,只是那女人早就不在了。 “就你一个人?”蔡达夫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道。 “她一大早就走了,”陈加林用毛巾擦拭着自己湿漉漉的身体,“好像是有什么事情吧,走得很急!” “现在几点了?” 陈加林晃眼看了看表,顿时异样地说:“我的妈呀,都十点了!”说着,陈加林加快了速度,放下浴巾,穿着衣裤说,“赶紧起床,要不都可以赶上吃午饭了。” 听了陈加林这么一说,蔡达夫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只见一眨眼的功夫便将衣裤给套在了身上。 两人洗漱完,结了房钱,便直奔火车站新生接待处而去了。来到火车站,鱼龙混杂,各色人等川流不息,杂七杂八的声音将那天际的佳音混淆得支离破碎,顿时让人感到头晕目眩,甚至是恶心呕吐。所幸蔡达夫缓了缓神,抚平着焦躁的内心,努力寻觅着空气中所剩无几的新鲜空气。 “没事吧?”陈加林担心地看着蔡达夫,“你脸色那么惨白?是不是低血糖?要不我们先去吃个早餐吧!” 蔡达夫定了定神,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转过脸说:“没事,就是有些闷得慌!” “不至于吧!”陈加林大吃一惊,“你说在屋里你闷得慌还有理,这大露天的,你还闷得慌,你不会是有哮喘吧?” 蔡达夫赶紧摇了摇头说:“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 “要不我们还是先去吃个早餐吧!”陈加林关切地说。 “也行,一天多没好好吃过东西,这会儿肚子还真有些饿了。”这时,一阵肉香飘进了蔡达夫的鼻孔,蔡达夫顺势找到了香气的来源地,只见不远处正停着一辆手推车,手推车上架着高高的蒸笼,旁边还摆着一个铁桶,铁通与蒸笼的夹缝间还放着几叠标着“现磨豆浆”的纸杯子,而一名头发蓬乱的中年妇女正站在手推车背后招呼着各色买客。 一眨眼的功夫,蔡达夫和陈加林已经各自拧着一袋小笼包,端着一杯豆浆,站在广场上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过早餐,立马当先的事情就是找到学校的新生接待处,可这么大的广场,人流又这般涌动,而在这广场上又积满了各类大学的新生招待处,放眼望去,可谓是琳琅满目,也不愧为一道奇景。 不一会儿,几个醒目的大字便把二人给吸引了过去。但刚一走到接待处时,蔡达夫和陈加林立刻僵化了,如同被施了魔法。在陈加林那双缝隙大笑的眼睛中,一个女人也挺直着身板在看着外面的世界。仔细一看,老天!那不是昨晚与陈加林鬼混的那名女生吗?见此,两人面面相觑,犹豫着是否要走上前去。 蔡达夫和陈加林傻头傻脑地盯着这个女生看着,那女生也没怎么注意他们,仍然在那儿忙着新生接待的工作。但没过多久,她便注意到了在她右前方的位置有人在注视着她,于是把目光撩了过来,但很快又避开了二人的视线,忙着别的事情了。 “哎呀!我的妈呀!这个世界可真小。”陈加林头冒虚汗地说。 “接下来该怎么办?”蔡达夫似乎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不过去也不行啊!”陈加林头疼地说,“既然都这样了,就豁出去了,反正又不是我不要脸在先。” 估计这个女生还不知道蔡达夫和陈加林就是x师范大学的新生,因为要是她知道的话,绝对会立刻走开。当两人磨磨唧唧地走到x师范大学接待处时,这个女生的脸上顿时泛起了红晕,很红很红,如红玫瑰一样的红,尽管如此,却更显了她美丽的面容。女生见了两人,立刻神色慌张地俯下身去,假装着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东西,但很显然,她只是在胡乱翻找。 “你们是x师大的新生吗?”一个戴着眼镜的偏瘦的男生问面前的两个土不拉几的男孩说。 两人的视线还停留在那女孩的身上,男孩的问话几乎成了耳边风。这时,男孩也注意到面前的两个男孩的视线一直都在他身旁女生身上,于是他用手拍了拍女生的后背说:“喂,单家燕,他们两个好像认识你啊!” “怎么可能不认识呢!我昨晚还……”陈加林性格比较直爽,一脱口便想把昨晚的事儿说出来。 “昨晚我们还在幻想着今天的场景。”蔡达夫是个明事理的人,一眼便看到在陈加林说话时,那女孩把身子埋着更低了,几乎就快接触到了地面。蔡达夫知道这个女孩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才会选择走上这么一条路,所以立刻打断了陈加林,接替继续往下说,为这个女孩打了个圆场。“昨晚我们就说,今天会不会有漂亮的师姐来接待,没想到一来就被这位漂亮的师姐所倾倒了。” 那叫单家燕的女孩慢慢抬起头来,露出一双迷人的眼睛看着蔡达夫,蔡达夫有所察觉,也将视线撩了过去,可就在他们眼睛触碰的那一瞬间,女孩又埋下了头,似乎担心蔡达夫将她那么薄弱的心看穿。尽管蔡达夫没能和女孩正面交流眼神,但蔡达夫清晰地看到她脸色苍白,之前的红色早已退去,似乎刚才的一切就是她的世界末日,但所幸蔡达夫拯救了她,想必女孩的心中,定是在万分地感谢蔡达夫。 女孩始终埋着头在找东西,身旁坐着的学长于是站起身来对蔡达夫和陈加林说:“你们看到那辆校车了吗?你们先上车,一会人满了就会直接把你们送去学校的。”说着,两人便说了声谢谢,又憋了一眼那位一直埋着头的师姐,然后便提着行李朝不远处的校车走去了。 来到学校后,两人完全被美丽而宽阔的校园所倾倒,这至少比他们的高中好多了。同时,他们看到了情侣们肆无忌惮地在校园里手牵着手,甚至还有的情侣无所顾忌地坐在树下亲吻着,这样的场景让蔡达夫和陈加林感觉到不可思议。因为在他们的思想里,大学也应该像高中那样,对于恋爱这档子事是要严格管理的,没想到来到了大学后,一切的一切都在颠覆着两人过去陈旧而腐朽的思维。 两人经过一番询问,来到了学校的图书馆门前的广场上。广场的地面都是大理石铺砌的,比起水泥地来不知道上了多少档次。站在图书馆大楼前,雄伟的大楼也足以让两人站在原地叹为观止好一半天的。 广场上布满了帐篷,人也很多,各院系的报名点都被安排在了帐篷内。蔡达夫和陈加林一一查看着,有外语学院、文学学院、数学学院等等一些学院,但就是没有见到金融管理学院,最后还是陈加林视力要好些,在一个狭窄的角落上看到了“金融管理学院”几个字。 报名点有三女一男,想来金融管理专业也是阴盛阳衰。在那三个女生当中,有那么一个长得还算标致,其余两个就马马虎虎了,而那么长相标致的女生顿时让陈加林心中一怔,宛如触电一般。这毕竟还是在大城市,女孩子在穿着上都格外地追求时髦,比起老家那些的土不拉几的女人来说,这些女孩简直就像是仙女一样,让人美不胜收,即使走在大路上,也不失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请问你们是金融管理学院新来报道的吗?”两片红润的香唇在蔡达夫和陈加林的眼前来回勾引着两人薄弱的心灵。 陈加林直点头,一时间两只眼睛只顾着盯着那张红唇了。 “把你们的录取通知书拿给我吧!”女孩温柔地说着。但从她不屑的眼神中,蔡达夫可以看出这个女孩是有些看不起他们的。事实上,不只是这个女孩,这儿绝大多数的人,都以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他们,似乎他们就像是从外太空来的外星人,此刻正被束缚在这儿做了展览。 第五节 绝情的男人 蔡达夫和陈加林不仅是同一个专业,还是同一个班的同学,但两人却无意被恶毒的寝室管理员所拆散。蔡达夫被分配到了a栋,和文学院大三的师兄一起住,陈加林则被分配到了c栋,和自己班的一起住。两栋楼面对面,中间隔了一个花园,但都在一个大院里。 蔡达夫提着行李刚一进寝室,一股刺鼻难闻的气味立刻迎面扑来,让人难以忍受。寝室的地面上到处摆满了臭鞋臭袜子,细看之下可以看见地面上布满了好厚一层灰,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 寝室的师兄门见到蔡达夫打开门走了进来,纷纷转脸望着蔡达夫。蔡达夫出于礼貌,面带笑容地向他们问了个好。其中有个师兄,肤色较黑,个头要高出蔡达夫半个头左右,身强力壮,一点儿也不像是学中文的,倒有点儿学体育的味道,他走上前来,笑着说:“你今年来的新生吧?” 蔡达夫胆怯地点了点头。 “来吧,我帮你,先把床给铺了。” 蔡达夫看着面前的师兄,顿时觉得这位师兄像山一样高,像海一样宽旷,一下便让蔡达夫感动得要流出了泪水。 这位师兄在帮完蔡达夫铺完床,整理好行李后,又击掌道:“各位,为了欢迎我们新来的小师弟,”师兄转脸看了看蔡达夫问,“对了,你叫啥名字?” “我叫蔡达夫,经济学院的。” 经过一番介绍后,蔡达夫知道了黑脸的师兄叫李坤,一个矮个子又瘦弱的操一口江西口音的师兄叫盆盆,还有一个皮肤较白的尖下巴师兄叫俊俊,而那个身体发福的师兄则叫吴楚国,至于那个面部轮廓凸显的师兄则叫高必剑。这么看下来,蔡达夫来到这个寝室,完全将这个寝室的集体面容提高了好些档次。 “好,为了迎接我们外系的小师弟入住我们的寝室,兄弟们,赶紧把卫生给清扫一下,不要跟个狗窝似的,最起码要把这印象给搞好不是。”估计这黑脸师兄是寝室室长,话语一出,所有在玩电脑游戏的人,或拾起扫帚,或拾起拖把,开始给这间尘封已久的寝室来了个大清扫。 没过多久,脏乱不堪的寝室也焕发了光亮,看来光鲜的东西一贯是被尘埃所覆盖的,如同人一样,其实每个人都是光彩照人、光芒四射的,但很多时候我们的表面布满了尘埃,这些尘埃让我们失落、挫败、自怨自艾,而要摆脱这样的处境,最为简单的方法即是拂去这些尘埃,只可惜许多人连拂去尘埃的能力也都丧失,真是可悲,可怜,可叹! “小师弟,走,我们到外面吃饭去,今天我们请客。”那个尖下巴的白脸师兄走到蔡达夫跟前,见蔡达夫在整理行李。 “吃饭?”蔡达夫有些受宠若惊地惊叹道。 “嗯,今天还有些师姐也会去哦,如果有看上的,还可以带个把去开房哦。”那师兄阴笑道。 “开房?”蔡达夫惊异地看着面前这位师兄,又看了看其他几位师兄说,“不去。” “你们明天就要军训了,再不去可就要等一个月以后才能疯狂了。” “去了吧,就是个简单的聚会而已。”黑脸的师兄诚恳地说,“来到大学,可不像高中那样,一天只知道学习,更多的是接触这个社会。” 听了黑脸师兄这么一说,蔡达夫觉得也对,心想只要把持住,没什么可担忧的。 “什么时候走?” “你赶紧去换身衣服,你穿这身衣服去可不行,”黑脸师兄瞄了一眼蔡达夫的穿着,着实有些给人乡巴佬的感觉,“穿得帅气些。” “可是我衣服都是这个样呀?” “小俊,把你那套格子衬衣拿出来给小师弟临时穿穿。” 说着,尖下巴的白脸师兄便从衣柜里找出一套格子衣服来,递给了蔡达夫。 “拿去换上。” 蔡达夫接过衣服后,以最快的速度换了衣服。与此同时,其他人都在精心地打扮自己,就像是去参加一场盛大的相亲联谊会。他们梳的梳头,刮胡子的刮胡子,檫皮鞋的擦皮鞋,甚至还有人往自己的胳肢窝喷香水的(后来蔡达夫才知道喷香水在胳肢窝是为了除狐臭),忙得不亦乐乎。 一阵忙乱之后,终归恢复平静。 寝室一共六个人,并排走在路上,虽然身高参差不齐,但从他们的架势上看,就好像是要上前线,去保家卫国一样,神采奕奕。 六个人一起来到学校对面一条小吃街,这儿虽脏乱不堪,恶臭难耐,但在这儿的人们却食量大增,也许这样的环境更能刺激他们那难以满足的味觉。蔡达夫经过一个小店门口,往里面憋了一眼,只见四男一女围着一张桌子吃着火锅,喝着酒。四个男的似乎都特别殷勤地想灌醉那女孩,但那女孩酒量不是一般的厉害,在那儿也喝着起劲,一杯接一杯,精神状态还极好。 “走吧,这些都是物理专业的,男多女少,日子也不好过。”一个个子比蔡达夫矮上一个头的师兄走到蔡达夫身边说。这个矮个子师兄是江西来的,大伙儿都习惯于叫他盆盆,至于真名,一直到他们毕业离开了,蔡达夫都没弄清楚。 盆盆说得也有道理,不仅是四比一的比例,而且那女的长相又那般的抽象,想必那四个男生确实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蔡达夫和五个师兄来到一家餐馆里,进到一个小包间,里面已经坐了五六个女生和三四个男生。其中有几个女生穿着都挺成熟的,不仅黑丝袜诱惑,更是袒胸露乳,让一进来的男人们顿时都定了神。 “怎么样?”叫吴楚国的师兄凑到蔡达夫耳根边,低声说:“有没有看中的?你看见坐边上那两个女人没有?”吴楚国使了个眼神,示意蔡达夫看一眼边上两个面目清秀的女生说,“我都和她们睡过,如果你喜欢,我可以介绍给你耍两天。”这个吴楚国话说一门心思就知道女人,因为家里面有些钱财,读了大学三年,也不知道玩了多少女人。 蔡达夫摇了摇头。吴楚国淫笑着走到几个女生身旁坐了下来。 “一个暑假都还好吧?”吴楚国说。 “当然好了,今天你怎么有闲工夫出来玩了?”坐在吴楚国身旁的一个女生说。说话的语气十分坦然,似乎并不介意之前与吴楚国的事情。 “没看到来了个小兄弟吗?”吴楚国说,“今年来的大一新生,陪他来认识认识我们学校的师姐们。”与此同时,寝室的其他人都坐了下来。 众人一起围着大圆桌,一边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一边喝着黑脸师兄从老家茅台镇带来的散装茅台酒。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个个吃得满头大汗,喝得烂醉如泥。刚才大伙说话还文质彬彬的,半斤酒下肚后,所有的人几乎都暴露了本色,特别是之前还显矜持的女生们,说起话来简直让人大吃一惊。 “吴楚国,我告诉你,”坐在吴楚国身旁的女生两个脸蛋红彤彤地说,“大一我无缘无故被你给上了的事儿,别以为我会放过你,我有的是时间找你算账,你就给我等着瞧。” “是!是!是!”吴楚国将右手搭在这个女生的肩上说,“你想什么时候来算账都行,我一定好好款待你。” “吴楚国,你还记得当初你是多么狠心吗?”坐在吴楚国右手边第二个女生说,“当初你甩我的时候,我是多么的苦口婆心求你,而你却铁石心肠,置之不理,难道你的心就是铁打的吗?” “不敢,不敢,”吴楚国端起一杯酒说,“我一直以来都想向你道歉,今天老天爷给了我这个机会,我连罚三杯酒向你赔罪。”说着,吴楚国一连喝了三杯白酒。 “吴楚国,你个混蛋,”另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见到吴楚国与其他女孩眉来眼去,怒火中烧地吼道,“当着我的面,还和别的人女的眉来眼去。” “哟,”吴楚国将搭在身旁女人肩上的手拿了下来,不屑一顾地看着左斜面的一个女孩说,“好像我记得我上学期结束就和你分手了吧?怎么着?还想着我的床上功夫呢?不过我告诉你,我现在对你不感兴趣。至于我和别的女人怎么样,你管不着,你和我什么关系都不是,我们已经分手了。” “你这个混蛋,你以为你能就那么轻松地摆脱在我身上犯下的罪恶了吗?”女生愤怒地说,“当初我一连三次人流,医生说我如果再一次人流的话,以后就可能无法生育了。你懂吗?作为一个女人,不能生育,这不是在等于给她下死亡通知书吗?” “现在又不是不可以生育了,有必要小题大做吗?”吴楚国低声嘀咕着。虽然这句话的声音很细微,但仍然被那女生所听到。 顿时,只见那女生将自己杯子里的酒一下子泼到了吴楚国的身上,同时大声怒骂道:“你个混蛋,当初我怎么就会爱上你这么个畜生,还死心塌地地和你在一起一个学期。” “没错,你是瞎了眼,不该爱上我这个混蛋的。”吴楚国说,“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情,你在和我期间,不是也和别的男的上过床吗?” “混蛋!”女生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碗不计后果地朝着吴楚国扔了过去,所幸吴楚国躲闪及时,碗从他身边擦身而过,落到地上,只听“哐嘡”一声碎了,“那是我的错吗?我被强奸的时候你在哪儿了?你保护过我吗?之后你好好安慰过我吗?不仅没安慰,还不断的指责我,甚至还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抛弃了我。”说完话,整个包间顿时宁静了,似乎其他人之前并不知晓这件事情。 蔡达夫虽然有些醉了,但意识依然是清醒的,坐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吴楚国和那个女生之间的恩怨纠葛。 听完两人的争吵,蔡达夫非常愤恨吴楚国的所作所为,恨不得要冲上去给那吴楚国两拳头,但一想到以后还要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无奈只得忍气吞声,当了一名名副其实的旁观者。后来蔡达夫才听人说起这件事的缘由来,原来在两个月前的一个天晚上,吴楚国和这个女生一起在外面玩到很晚,在途经一个深巷子时,两人被抢劫了。不仅如此,那些劫匪见女生楚楚动人,起了歹心,先是把吴楚国给恐吓跑掉后,又强行将女生堵住了嘴巴带到了一个偏僻处进行了轮奸。吴楚国跑掉后,既没有报警,也没有试着想办法去救这个女生,用他的话说是那些匪徒恐吓他,说如果他敢报警,会让他死得很难看。 “江娜娜,你说够了没有?”吴楚国怒气冲冲地说,“后来我不是拿了一万块损失费给你了吗?你还有完没完?你是不是想一直拿这事敲诈我?”说着,吴楚国也捡起一个碗往那女生面前一砸,顿时碎成了好几块,所幸旁边的几个女生躲闪开去,不然非得像那江娜娜一般,白皙的脚上被划破了好大一个口子,鲜血直流。 女孩站在原地傻愣愣地笑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吴楚国,眼眶里噙满了绝望的泪水,似乎也不知道疼,不过倒是急坏了在场的其他人。男的纷纷上前来劝住吴楚国,女的纷纷在给江娜娜止血。 蔡达夫站起身,本想去劝住吴楚国,无奈没有空间给他施展,于是他趁此机会开始思索来:“要是我也这么对娟子的话,老天爷直接可以把我给五雷轰顶打死算了,真是连男人最起码的一点责任心也没有。女人正是因为柔弱,所以才需要男人的呵护和关爱,如果连她当之为庇护所的男人都一再地欺负她,那么她的感受是可想而知的。” 女生们见江娜娜血流不止,于是便带着她先走一步,去了医院。 而吴楚国也在寝室其他人的劝住下,一道回了学校。 于是,一场让蔡达夫无比愤恨地争吵也就告于了段落,似乎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一个安静的状态。 第六节 男生寝室,腐化的开始 蔡达夫回到学校后,并没有直接和其他人一道回寝室,而是来到ip电话吧,拨了村里唯一的一个固定电话——安放在村长家的公用电话。 “喂,找谁?”电话里的声音多少显得有些沧桑,让人听了意味深长。 “村长吗?我是达夫啊!” “你是谁?讲大声点儿。”电话里时不时会出现一阵阵轰鸣声和滴水声,应该是对面正在打雷下雨,从而影响了通话。 “村长,我是达夫啊!”蔡达夫放大了音量,响彻了整个房间,顿时其他人都以一种厌恶的眼神在望着蔡达夫。譬如在蔡达夫旁边一个男生在憋了一眼蔡达夫后,又低三下四地对电话里说着:“乖乖啊,不是我,是我旁边一个乡巴佬,像聋子一样,说话声音老大了。” “达夫啊!”电话里的老村长听清是达夫后,激动地说,“到学校了吧?” “我已经到学校了,村长,你就放心吧!” “哦,到了就好。你先等着,我去帮你叫你爸妈啊!” 过了一会,一个粗旷的声音传了过来:“达夫啊!” “爸,我已经到学校了,名也报了。” “寝室都安排好了吗?” “已经安排好了,和大三的几个师兄住在一起。” “那就好,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好好读书,其他事情不用你担心,生活费不够了就往家里打电话,该吃的要吃,该穿的要穿,听到了吗?” “好的,爸,你放心吧。你和妈在家也多注意身体。” “嗯,我和你妈的身体可比你的要硬朗多了,倒是你在外面要保重身体,生病要按时吃药。对了,爸可要再提醒你一次,现在在外面了,做什么事都要多留一个心,外面可不比家里了。” “好的。” “好了,爸就和你说这些,你妈都等不及了,你和她说两句吧!” “达夫啊!”又换成了一个慈祥的女人的声音来,“好好照顾自己,该吃的还得吃,该穿的还得穿,特别是现在到城市了,多给自己买几件好看的衣服,妈知道你自尊心强,不然到时人家另眼看你,你又该难受了。” “好的,妈,您在家也不要太累了,要把身体养得好好的,等到我毕业了,找到工作了,您才有身体享福不是?” “妈的身体好着呢,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和你爸一定等着享你和娟子的福咧!” “好了,快把电话拿给娟子了,长途话费贵。”这时,之前那个熟悉的粗旷的声音在电话里时强时弱地回荡着。 “达夫啊,你爸说长途话费贵,妈就不和你多说了,记得以后经常给家里来电话,我把电话给娟子,你们小两口好好聊聊。” 蔡达夫还没来得及和父母告辞,电话里的声音已经变成了一个清脆细柔的女孩的声音。 “达夫,你什么时候到的学校?” “今天下午就到的。” “怎么不到了就给我打个电话呢?” “到了学校,先是去报到,紧接着安排寝室,之后又被寝室的几个师兄叫着一起出去吃饭。现在刚吃成回来,就打了电话。” 女孩在对面傻笑了一阵后,接着说:“想我不?” “当然想了,我现在都能闻到你的味道。” “你还记得我嘴唇的味道吗?”女孩突然说起悄悄话来。 “没人在旁边啊?那么嚣张?” “都走了,就我一个人在这儿。”村里的公用电话被安放在村长家院子中被隔出来的一个小单间里面,所以女孩说话才可以那么肆无忌惮。 “娟子,其实我也好想你,”蔡达夫将嘴贴近了话筒,尽量压低了声音说,“我清楚地记得你的嘴唇有股特殊的气味——它是香香甜甜的和独一无二的,它已经永远地镌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注定让我无时无刻都会想着它。” “你就会耍嘴皮子,花言巧语的。” “我说的都是事实,如有半句谎话,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了,不能乱发誓,真是笨蛋。”女生说,“你到大城市了,不要成天就去看城里的女孩,也不要有事没事就和别的女生混在一起,更不能背着我和别的女孩有来往……” “好了,我的公主大人,卑职哪儿敢呀!”蔡达夫打断了女孩的说话,“卑职一定会不离不弃地死心塌地地一辈子伺候公主大人您的。” “和你开个玩笑了,只要你在外面好好的就可以了。天冷了记得加衣服,饿了记得吃饭,一日三餐是必须要按时吃的,还有要经常洗澡和洗脚,听到了吗?” “卑职一定牢记于心,谨遵公主的吩咐。” …… 两人一直聊到很晚。 当蔡达夫从ip吧里出来时,天空早已经布满了星辰,校园也已变成了情侣的乐园。而此刻,蔡达夫的心突然变得空唠唠的起来。 因为第二天早上还得到班上集中,所以蔡达夫就没在校园里闲逛了,而是直接回了寝室。刚一打开寝室的铁门,一股刺鼻的烟味迅速迎面扑来。整间寝室黑黢黢的,唯有一个床位下有些许亮光。蔡达夫仔细看过去,寝室的所有人都围在那儿看着电脑里放的东西。 师兄们见蔡达夫开门进来后,几双眼睛立刻转了过来。 “小师弟,快过来熏陶一下男生寝室的文化。”尖脸师兄在黑暗之中对蔡达夫喊道。 “顺便把门给关上。”黑暗中另一个师兄顺便带了一句,但至于是谁说的,蔡达夫还真是没有听清楚。尽管寝室里有着五湖四海的人,但统一的都是说的普通话,而像蔡达夫这种初来咋到的平时又很少说普通话的人,不仅自己说的普通话不标准,连听话的耳朵也变得不那么灵敏了,所以蔡达夫才没有分清是哪位师兄在说话。 蔡达夫关上了门,走到众人身后,往前面的显示器上一看,“我的老天!”,电脑里放的尽然是限制性电影。 “师弟,怎么样?以前没看过吧?这可是来大学,男人必学的一课。”坐在电脑前的吴楚国转过头憋了一眼蔡达夫,“你不仅要看,你还得知道在网上什么地方能看。” “就是,身为男人可不能输给那帮子娘们,现在有些女的知道的比我们还多,”矮个子师兄——盆盆——也插了一句,“所以作为男人,我们要比她们更为博大精深,起码她们知道的,我们要知道,她们不知道的,我们更要知道,总之就是要比她们更上一层楼。现在我问你,你知道这部电影是讲什么的吗?” 电影里正放着一个男人和一个尼姑在亲热的镜头。 蔡达夫摇了摇头。 “你看,如果以后你女朋友问你,你也摇头的话,她就会觉得你没情趣。”盆盆显得十分自豪地说,“但如果你要是知道这部电影叫《金瓶梅》,是根据古代一本关于性学的名著改编的。用文学和历史的角度来说,这本书不仅打破了古代封建思想的束缚,更是大胆地将古代视之为禁忌的性抬到了文学的台面,不仅对当时的封建文化有所冲击,更是给我们研究历史提供了过去社会生活的全真写照。”接着,盆盆又得意地接着说,“你看,怎么样?经过这么一说,这部电影的分量是不是立刻在你的心里就被抬高了?不仅如此,你的女朋友也会觉得你既懂情趣又有学识,必定是爱得你死去活来。” “好了,盆盆,大一的新生,你还是让人家单纯几天,不要一来就被你给教坏了。”李坤在黑暗中转过脸来,本来已经乌黑的脸在黑暗中更是显得格外的模糊。 “坤哥,你还别说,我觉得盆盆说的还挺对的,一个东西一旦套上了文化的外壳,也就完全脱胎换骨了。”蔡达夫略有领悟地说。 “看来达夫也开始中毒了。”俊俊站在蔡达夫身边,一边紧盯着显示器,一边冷笑道。 突然,寝室的座机响了起来。 响了好一半天,也不见有人动身。 “电话响了。”蔡达夫见没人去接电话,于是提醒道。 “不用管它,让它响着吧!”盆盆说。 电话一直响着,响得让人心烦意乱。 “俊俊,快去接电话,真是吵得闹心。”吴楚国烦躁地说。原来寝室的座机几乎被俊俊包揽,他每天晚上都会打电话勾搭女孩子,当然也有很多女孩子打电话过来,久而久之电话就成了他的专机。虽然俊俊喜欢在电话里勾搭女孩子,但不知道为何,俊俊至今还是单身,这也是蔡达夫所无法理解的,但蔡达夫后来知道,主动打电话来找俊俊聊天的,大多都是和自己男朋友吵架后的女生,估计是把俊俊当成了倾诉的对象,换句话说,俊俊已经成了她们的男姐妹。 在众人的咒怨声中,俊俊才勉为其难地去接了电话。 但是他刚接电话还不到一分钟,一阵惊恐的声音立刻响彻了整间寝室,声音不是电话里冒出来的,而是从俊俊的口中冒出来的。此刻,虽然四周光线暗淡,但仍能看到俊俊那僵硬而惊恐的面孔,就像是世界末日要来了一样,让旁观者看了也为之心惊胆战。“楚国,不好了,出大事了,江娜娜割腕自杀了。” “什么?”众人面孔诧异地转过脸看着俊俊,异口同声地说。 “江娜娜割腕自杀了,就在刚才,现在已经被送往医院了。刚才的电话就是她的室友打来的,让你到医院看一下,她说江娜娜在昏迷之中一直呼喊着你的名字。”俊俊显然是被吓坏了,声音变得十分地急促。 “她自杀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们都已经分手了。”吴楚国很淡定地转过脸看着俊俊说。说完,吴楚国又转过脸继续看着电脑。 “楚国啊,你还是到医院看看吧,”李坤劝道,“你看那江娜娜昏迷中还呼喊着你的名字,说明她对你是一往情深啊!你不去,就太没人情味了。” “不去,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我现在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的死活与我无关,所以谁都不要再劝我,再说我就和谁翻脸。”说着,吴楚国站起身,爬上床去,倒头便假装睡觉了。 蔡达夫看着那吴楚国,心中是气不打一处来,真想跑上床去把那姓吴的给揪下来,痛打一顿。对于蔡达夫来说,这种不懂得尊重女人的男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是个败类,最应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其他几个人见吴楚国放下了狠话,也就没有多嘴了。 这时,黑脸师兄悄悄将蔡达夫等人叫出了寝室。 “我觉得我们哥几个还是过去看看,”李坤皱紧了眉头,低声说,“毕竟江娜娜之前跟吴楚国在一起时,也和我们像朋友一般。他吴楚国不情,我们也不能不义。”李坤的语气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况且江娜娜要真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不去,以后也给别人闹下话柄不是?” “师兄说的对,”蔡达夫说,“我们还是去看看。” “我也觉得应该去看看,”俊俊说,“这个吴楚国,真是太无情了。” “痴情的女人真是伤不起啊!”盆盆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怎么就遇不到这样痴情的女人呢?” “这就像是上天的安排,痴情的女人总是会碰上绝情的男人,像我们这种痴情的男人又始终没有女人会看上,真是老天不公啊!”俊俊感慨地说。 听俊俊这么一感慨,蔡达夫心中暗自喜悦,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痴情的男人,而娟子也是一个痴情的女人,恰好两人从小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谓是天照地设的安排。蔡达夫甚至会感觉到这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毕竟眼前两位师兄所羡慕的正是他所拥有的。 “唉,今天晚上的公会活动又参加不了了,真是些没事都要搞出些事来的人。女人,就两个字:‘麻烦’。”高必剑是个十足的游戏迷,特别的迷魔兽世界。 “一天不玩你会死啊!”盆盆看着枯瘦如柴的高必剑说,“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儿了?天天去包夜,之前带你玩魔兽就是个错误。”虽然盆盆也玩魔兽,但痴迷状态却没有高必剑那么高。高必剑几乎天天旷课去网吧,一个礼拜起码有四五个晚上是在网吧度过的,正因为如此,他从大一到现在也不知道挂了多少科,似乎并不担心到大四毕业拿不到毕业证什么的。 “盆盆说的对,你就是个不懂得欣赏女人的人,活该你活了那么久,连女人的手都没牵过。”俊俊取笑道。 于是,几个人一边嚷嚷着,一边赶往医院去了。 第七节 生命与爱情,男人与责任 当蔡达夫几个人赶往医院时,江娜娜已经被送往手术室了。 这时,手术室门外,坐着三个女生,一个个子较高,两外两个相对较矮,她们似乎都与这帮男生有仇,目光中皆充斥着仇恨和愤怒。 “就你们几个来吗?那个混蛋呢?他为什么不来?他以为不来就可以逃脱干系吗?”一个比蔡达夫矮不了多少的女生站了起来,走到蔡达夫等人的面前便是一阵痛骂,“我看你们男人都是些混蛋,草包,狗娘养的。你们回去转达我们的话,就说如果他不把这件事情处理好,我们和他没完。” “我看你就没男朋友了?你以后就不结婚了?难道你老公也是混蛋狗娘养的草包?”站在蔡达夫身旁的盆盆喃喃自语着。 “你说什么?有种你就再说一遍?”刚才的火爆女生怒目而视着盆盆。 “好男不跟恶女斗。”盆盆耍着无赖说。 女生要比盆盆高出半个头来,身板也比盆盆结实多了,一走到盆盆跟前,猛地便拧起盆盆的耳朵,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全频道,疼得盆盆直叫唤。 一旁的俊俊大笑不止。 “盆盆,别忘了我们来这是干啥的?”李坤侧过脸看着盆盆说道。 “雪樱,别和那没教养的人闹腾了。”另一个个头较高的女生走上前来说。 “你们是怎么发现她自杀的?”李坤表情凝重,似乎手术室里的人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说起话来更是有条不紊。 “她当时躺在床上,那时我想用她电脑,于是就叫她,但叫了好半天也不见她答应。”高个子的女生看着李坤说道,“后来我爬上床去,结果吓了我一跳,”女生抚平了一下胸膛,显得惊魂未定地说,“床上全是血,她的身上全是血,要不是寝室人多,我一定当场就昏过去了。之后我们拨了120,然后就紧接着通知了你们。”女生说起话来有些发抖,显然是被吓得够呛。 “医生怎么说?”李坤说。 “医生还没出来。” “杜梅,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在蔡达夫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众人转过头去。 “吴老师,您怎么来了?”李坤说道。 “我能不来吗?”这个姓吴的老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能说是为情自杀吗?”俊俊说。 “江娜娜是为谁自杀的?”吴军好奇地问道。 “吴楚国啊,除了那个混蛋外加狗娘养的,还能有谁?”站在李坤面前较高的女生说。 “杜梅啊!你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显然,这个姓吴的老师和江娜娜寝室的也打得火热。 “我来说吧!是这么回事,上学期吴楚国和江娜娜在一起耍,不想学期结束后,吴楚国把江娜娜给甩了,江娜娜估计有些想不通,所以就……”这时,站在高个子女生身后的女生走上前来,抢过了本是高个子女生的话,想必她对事情的起因更为了解。 “其实说白了都是吴楚国惹出来的祸。”高个女生说。 “依我看是江娜娜自己想不开。”站在一边的盆盆开口说了一句。 “什么?你说是娜娜想不开?如果不是吴楚国那个混蛋,娜娜会两次人流吗?如果吴楚国还有点男人的勇气,娜娜会被人当着他的面强行玷污吗?如果吴楚国还是人的话,他会在娜娜最需要他的时候离她而去吗?如果吴楚国有最起码的良心,他会对娜娜那般恶语相加吗?如果不是吴楚国做出的这般灭绝人性的一切,江娜娜会走上这么极端的一条路吗?”刚才身材魁梧切脾气火爆的女生嘴不饶人地说,似乎盆盆的说话打破了她忍耐的极限,只见她的怒火一下子便被激发了起来,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盆盆站在一边,已经对不上半句话,干脆只好闭上了嘴巴,一脸无辜地在那儿迎接着高个子女生接二连三的如同枪林弹雨般的口水的袭击。 “确实是吴楚国做的过分了,”李坤显得比班主任老师还沉稳,“作为一个男人,对女人最起码的尊重要有,男人首先不能对不起女人,毕竟在多数情况下,女人在感情上总是处于弱势的地位。”蔡达夫用一种崇拜的目光看着李坤师兄,完全由之前的仰慕转化为了崇拜,因为对于这个从偏僻质朴的山村出来的孩子——除了可以把单纯质朴和憨厚诚实的人性作为骄傲的资本外,估计已经拿不出别的任何资本的一个人——来说,李坤的秉性着实让他看到了城市中少有的正义和气概,也让他心中为之震撼。 班主任老师在此刻显得有些哑口无言,似乎李坤的一句话也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不管怎么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依我看两个人都有错。”班主任老师插了一句。 这时,一个医生一边摘了口罩,一边拉开门走了出来。 “谁是江娜娜的亲属?”医生对着门口站着的一帮人说。 “我们都是她同学,”李坤走上前去说,“请问她情况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好,”医生语重心长地说,“由于失血过多,又没有及时救治,导致大脑长时间供血不足,大脑出现了局部坏死……” “医生,您一定要救救她呀,求您了!”高个子女生似乎和江娜娜的关系还不错,着急地打断了医生。 “你先听我说完,”医生继续说,“如果要想保住她性命,就必须做脑部手术,但是……” “那就快做手术啊!还等什么?”女生心急火燎地说。 “但是做完手术之后,她成为植物人的概率是百分之九十九,换句话说,她的后半生将成为一个植物人。”医生说,“所以我想咨询家属,看看家属是想放弃她的生命还是让她毫无意义地继续活下去。当然,成为植物人后,还是有一定几率恢复的,但这个概率几乎为零。” “这是我们的班主任,也是江娜娜的任课老师。”李坤看着身旁站着的一个比自己矮上半个头的中年男人说。 “等我先联系她家长。”吴老师拿出手机说。 “要快,五分钟之内要做出决定。”医生说。 吴老师点了点头,然后拿着电话走到了一边。 两分钟过后,吴老师又走了过来,语气恳切地说:“她家长说了,不管会不会成植物人,先保住性命要紧。” “那好,你先在外面等着,等我拿一份同意书给你签字后,我们就可以开始动手术了。” “可我不是她家属呀!”吴老师显得怕担当责任,于是有些推脱地说。 “这个没事,你是她的老师,而且又征得她家人的同意,你暂时就是她的监护人了,你签了以后,等到她家属来时,再补签一份就可以了。”医生说,“好了,就这样,时间不能再耽搁了,我进去叫人拿同意书给你。”说完,医生转过身又进手术室了。 医生刚进去没多久,一位美丽动人的女护士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走了出来。 “谁是江娜娜的老师?”护士手握同意书,看着这一堆人说。 “我是。”吴老师说起话来,显得很没底气,如果可以,他宁愿不去承认,但碍于那么多学生的面子,他又不得已而为之。 “在这上面签个字。”护士摊开文件夹,露出了里面的同意书,同时递给吴老师一支笔。 吴老师手握着笔,手有些发抖,犹豫了片刻,才最终在同意书上签上了自己东倒西歪的名字,看那字迹就像是小学还没毕业,哪儿像一个大学辅导员应该有的字迹。 吴老师签完字后,护士又拿着文件夹进了手术室。 随后,便是一个漫长的等待过程。 此刻,不管是对手术室外的人,还是对手术室里躺着的人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如果后者是身体上的考验,那么前者就是心理上的考验了。 蔡达夫站了一会,站累了,才坐到了椅子上。蔡达夫看着“手术室”的三个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辛酸,这不只是对江娜娜的遭遇的同情,更多的是一份爱情将在此终结。尽管这不关自己的事,但蔡达夫的心却又如刀绞般的疼痛,像是在滴血,也像是在凝结。 每个人都在不停地看时间,虽然当医生推着江娜娜从手术室里出来时,离签完字才过去了一个小时还不到,但所有的人都觉得像是过去了好几年。当江娜娜被推出来后,一只手输着液,一只手输着血,还戴着氧气罩,整个人的面色已经开始有些红润起来,想来江娜娜的命应该是保住了。 “手术很成功,但会不会成植物人,还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医生说,“不过也要做好心理准备,之前我就说过,能够康复的概率不会超过百分之一。” “谢谢医生了。”吴老师说。 “不用谢,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你们也累了,你们留一两个人在这儿就可以了,其他人回去休息吧!”医生说,“在重症监护室,护士会悉心照料的,所以你们就不必担心了。”说完,医生便离开了,江娜娜也被护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最后,江娜娜寝室的三个女生留了下来,其他人都回了学校。 蔡达夫和师兄们回到了寝室,只见吴楚国早早地就睡下了,睡得很沉,很沉。当夜,整间寝室难得的安静,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就连平时最爱说话的俊俊也沉闷了。寝室除了高必剑洗了个脸又跑到网吧包夜外,其他人都早早地就睡了,似乎这件事给每一个人的触动都很大。 蔡达夫躺在床上,夜深了好久,也不见他睡着。他睁大了眼睛,借着阳台上射进来的微弱光线,看着躺在他对面床位上的吴楚国的轮廓,这时,他很想知道吴楚国的心究竟是用什么做的。疑惑是用铁铸的,才会这般铁石心肠;疑惑是缺了一角,才会这般的缺心眼;又疑惑是虚无的,才会这般没心没肺。 男人之所以叫男人,不是因为有着雄性的生殖器官,如果光从性器官来区别男女,那么男人就应该叫男性或雄性,而不应该称之为男人。男人又有别称为大丈夫,什么是大丈夫?大丈夫必是能屈能伸、宰相肚里能撑船、心胸宽广、附有责任心之人。有些所谓的男人,小肚鸡肠,背地里使暗箭,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大动肝火,甚至欺凌弱者,背信弃义,丧尽天良,无恶不作,这样的男人就不能称之为男人了,因为这样的男人连女人都不如,依我看这样的人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了。而现在的吴楚国,正是这样的一类人。 第八节 一个不平静的早晨 浓雾弥漫的清晨,总是充满着各种各样的期待和幻想,可最终能够安慰自己的还是明天。因为今天,有着太多的现实,太多的苦恼,太多的无奈。雾气很浓,将整个城市完全匿藏其中,城市的丑态被暂时地掩盖起来,放眼望去,城市倒也有些吸人眼球。 渐渐地,雾气开始消散,东方的地平线上,早已露出了太阳那耀眼的轮廓,之前还宁静的城市,瞬间从沉睡当中苏醒过来。大街上,汽车川流不息;公交站台,站满了候车上班的白领;人行道上,尽是些手里拿着早餐的匆忙的行人。就这样,新的一天再一次在忙碌当中开始,最后又将以忙碌来收场。总而言之,能够形容城市生活的词语估计就两个字——忙碌。 时间刚过八点半,蔡达夫便自然而然地醒了过来,这得益于在农村老家养成的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蔡达夫从被窝里爬起来时,寝室的其他人还鼾声连天,若不是吴楚国的电话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寝室是不会有什么大的动静的。 吴楚国懒散地在床头胡乱摸着电话,虽然手机就放在枕头底下,但仍然让他费了好大的劲。 “喂……老班啊,有什么事儿吗……我在寝室的,现在还在睡觉呢……什么?不见……管他是谁,我就是不见,我都已经和她分手了,她出什么事和我有什么关系?说了不见就是不见。好了,老班,我还没睡醒呢,挂了啊!”说着吴楚国将电话挂断了,将电话扔到了一边,转过身去又睡了,不过是真睡还是假睡就不太清楚了。 顿时,整间寝室又变成了睡梦的天堂,蔡达夫小心翼翼地趴下了床,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他穿好衣裤,洗漱完,刚准备出寝室到教室去集中,却不想肚子疼得又跑进了厕所。 “咚咚咚!”一阵激烈地敲门声响彻了整间寝室,但任由它响,整间寝室的人都无动于衷。此刻蔡达夫正蹲在茅坑上进行到高潮阶段,哪儿肯起身去开门。于是敲门声继续,声音越来越大,大约一分钟过去了,蔡达夫才微微听到一个不耐烦的声音:“谁啊!这么缺德,大清早的就来敲门。”听声音,应该是俊俊的说话声。 随后,蔡达夫又听到这个人爬下了床,拖着沉睡的步伐走到门边开了门。 “老班?那么早你来干什么?”俊俊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吃惊。 “睡得有那么死吗?那么半天才来开门?”俊俊班主任的声音显得有些生气。 “您又不是不知道,睡得太死了。” “吴楚国呢?” “喽,还在床上睡觉呢!” “快把他叫起来,就说江娜娜的父亲来找他问点事儿。”事实上,在班主任身旁还站着一个健壮的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虎背熊腰,燕额虎头,青筋暴露,看了着实让人畏惧。 “吴楚国!快起来,班主任找你!”似乎吴楚国没有答应,俊俊又大声喊道,“吴楚国!班主任找你,快起来。” “吼什么吼!屁眼痒了啊?”突然一个声音吼道,但绝对不是吴楚国的声音。 “哟,这是谁呢!”班主任老师说道。 “呀!是班主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海涵啊!”蔡达夫蹲在厕所里,总算听出来是盆盆的声音了。 “怎么那么吵?” “你总算醒了啊!”班主任老师说,“快下来,江娜娜的父亲有话要问你。” “我都已经和她分手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我来就是想了解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我们家娜娜对你那么痴情。” “你说我绝情也好,无情也罢,或者说我畜生不如也好,我都认了,”吴楚国的声音立刻传到了厕所里,“但爱情这个东西是不能勉强的,况且这次这事情也不能怨我,我们已经分手快两个月了,至于她做什么事情,我想应该也与我无关吧?” “你到脱得干净。我听娜娜的室友说,娜娜因为你流产了两次是吧?” “是的,她是因为我流产了两次,但这也不能全怨在我头上啊!再说娜娜她也是自愿和我同居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她,如果说是我强迫她的,我宁愿立刻去跳楼。” “娜娜是我唯一的孩子,一直以来我都十分的疼爱她,甚至我都没舍得骂她一句,可你作为男人,怎么就那么忍心地欺骗了她的感情?你告诉我,是我家娜娜哪儿对不起你吗?”江娜娜的父亲说话倒也和气,并没有大打出手,一看也是个知识分子。 吴楚国从床上爬了下来,语气显得不屑一顾地说:“没有,她一直以来对我都很好。”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呢?” “我之前就已经说了,爱情的东西是不能勉强的,既然我已经和江娜娜没有了感情,我又何必强求自己呢?至于江娜娜无法坦然面对分手的事实,我想我不可能因为这个,去和她勉强地在一起吧,这样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我,终归是在自欺欺人。” “你知道吗?今天早上我赶到医院去看她时,她嘴里不时地喊着‘吴楚国’三个字,除此之外,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反应。无论我如何呼唤她,她都没有回应我。甚至我怀疑,此刻她的脑海里,除了你以外,已经别无他物。”江娜娜的父亲在说这些话时,语气十分的沉重,眼眶里不时地噙着泪水,但都强忍着没有流出来,“你知道我当时心里有多难受吗?她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惦记的不是我这个作为陪伴她近二十年的父亲,而是你这个薄情寡义的人。若不是这样,我今天也不会叫上你们班主任来找你。” “就像你说的,我是个薄情寡义的人,不管怎么样,江娜娜之所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那是她在自欺欺人,她一直以为我找她分手是在和她开玩笑,在和她闹矛盾,”吴楚国说,“但我已经告诉她很多遍了,我对她已经没有感情了,我是真的和她分手,可她就是愿意活在自己的想象中,无法面对现实,我又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该再去接受一份我早已没有感觉的爱情吧!”吴楚国的心里,似乎一点愧疚和自责都没有,不管是面部表情,还是谈吐,都在说明他的内心就像是一块放在冰箱里的石头,既坚硬又冰冷,毫无人情味可言。不过话又得说回来,如果两个人真没了感情,即使强拽在一起,也必将是行尸走肉般的躯壳在一起而已。 “既然娜娜把她的一切都交给了你,那你就应该像个男人一样,负起最起码的责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难道你父亲没有教你如何做一个男人吗?”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谁规定的同居就一定要负责的,再说了这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没有谁在强迫谁,所以也没有谁一定就要为谁负责任。” “你可真不是个人,你爸就没教过你怎么做人?”江娜娜的父亲显然被吴楚国那张厉嘴给惹怒了,“娜娜可真是瞎了眼睛,会跟你这么个混蛋谈恋爱,还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交给了你。” “请你说话放干净点。对,没错,我是拿了你女儿最珍贵的东西,我确实也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正因为这样,我花在她身上的钱也不少,花在她身上的精力就更是无话可说,甚至我和她在一起时,我让她过上了别的女孩都羡慕的生活。如果换做是别的女人的话,我估计就不会这么对她了,这些你都可以去问江娜娜自己,要是我有半句谎言,我随你怎么处置。” “你以为金钱就可以弥补一切吗?娜娜心中的缺口,是你用钱就能弥补的吗?再说了,娜娜什么时候缺过钱?她主动向你奢求过什么物质上的东西吗?我想没有吧,我作为一个父亲,我还是有能力满足自己女儿的物质享受的。” “可是我和娜娜已经分手了,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我对她已经没有义务了。”吴楚国放大了嗓门,“我现在还有事,如果你没有别的事,请你不要再烦我,否则休怪我报警。” “你真是个畜生。”江娜娜的父亲看着吴楚国不屑一顾的表情,格外的气愤。 “我可一直都没说脏话啊!”吴楚国也不甘示弱地说,“你最好把嘴巴放干净点,不要弄得大家都下不了台。” 突然,江娜娜的父亲猛地一巴掌打在了吴楚国的脸上,吴楚国那张洁白的脸顿时浮起一片血红的掌印来,众人见了,都惊了一下。 吴楚国咬紧了牙齿,紧绷了肌肉,握紧了拳头,猛地也朝着江娜娜父亲的胸膛打去。江娜娜的父亲迅速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吴楚国打来的拳头,无论吴楚国如何使力,伸出去的拳头就像是被水泥浇灌了一样,根本无法动弹。正当吴楚国想一脚踢过去时,只见江娜娜的父亲用一只脚一绊,吴楚国立刻倒在了地上。 “住手——”班主任老师站在旁边一言不语了好一半天,但见事态有些失控,于是吼了句,“这里是学校,你们都快给我住手。” “对不起,老师,是我冲动了。”江娜娜的父亲赶紧向班主任老师赔礼道歉,“但是这个混小子,你说他还是个人吗?今天我只是替娜娜和他父亲扇了他一耳光,给他长点记性。”说着,江娜娜的父亲又将脸转向了摔倒在地的吴楚国说,“换做是别人,今天你不被打个半死才怪。小子,你记住了,娜娜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脱不了干系。娜娜最终能好起来则罢,如果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饶不了你。” “不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吗?”吴楚国从地上爬了起来,面红耳赤地吼道,“有本事你现在就拿着刀子往这儿来一刀,我要皱个眉头我就是狗粮养的。”吴楚国拍打着自己的胸脯说。 江娜娜的父亲皱紧眉头,鼓出眼睛,鼻孔里冒烟,就差上下两排牙齿挤出火花来。他一把揪住吴楚国的衣服,几乎将吴楚国拧起来腾到了半空。寝室的人见了,纷纷走过来拉住了江娜娜的父亲。 “这是学校,有话好说,你可不要乱来啊!”班主任老师急忙拉住江娜娜父亲的手,额头冒出一粒粒米粒般大小的汗珠来。 “混蛋,我警告你,不管你是什么样的来路,我好言好语已经和你说了,”江娜娜的父亲怒吼着,“如果你不把原来活蹦乱跳的江娜娜的还给你,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江娜娜的父亲的面孔顿时变得狰狞起来,吴楚国几乎被吓坏了,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脾气,甚至连最起码的反抗都丧失了。 “我今天就放过你,但如果你不试着做些什么来挽救娜娜的话,以后就休怪我不客气。”江娜娜父亲言辞十分地激烈,每字每句,阴阳顿挫,言语中不仅带着愤怒,更多的是对自己女儿的伤痛,就连蹲在厕所的蔡达夫听了这声音都为之震撼。 “好了,老师,我就先去医院了,真是麻烦你了!”话音刚落,还没等班主任做出反应,江娜娜的父亲便带着一肚子怒火转身离去了。 第九节 招蜂惹蝶 蔡达夫从厕所出来时,吴楚国正坐在电脑桌前的椅子上,其他人姿势不一,但目光都放在了吴楚国的身上,似乎是在担心吴楚国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 此刻,寝室的气氛异常的凝重,蔡达夫半句话也没说,但刚一走到自己的床位前,只听吴楚国猛地一拍桌子,吼道:“妈的,我怎么就会汤到这么个女人,还有就是那个老王八蛋,居然敢威胁我,我要是不好好教训你,我就不姓吴。”说着,吴楚国一股脑地就冲出寝室去了。 寝室的其他人见了,纷纷忧心忡忡地跟了出去,深怕吴楚国会干出什么过激的事儿来。 因为蔡达夫还要赶着去班上集中,所以就没有一起跟出去,而是穿上鞋,去了班上。 大学的校园,对于蔡达夫这么一个农村的孩子来说,总是有许多惊奇在等待着他。刚一出寝室,只见寝室门口站有一些女生,似乎是因为一夜难眠的等待,已经迫不及待要见上自己男朋友一面了。 最让蔡达夫惊奇的是,居然在学校还可以坐上电梯,这玩意换在以前,蔡达夫顶多只有在电视里看的份。想想十二年寒窗苦读,如今也坐上了电梯,蔡达夫这心里多少也得了些安慰。 等电梯的人很多,拥挤不堪,蔡达夫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在电梯里挤下了一席之地。由于人太多,电梯里的男男女女相互拥挤在了一起,几乎没有了喘气的空间。 “帅哥,能往边上再站一下吗?”这时,蔡达夫身后的一个女生拍了一下蔡达夫的肩膀。 蔡达夫本想转过头看看身后的人,不料一股炽热、润滑和香甜的刺激瞬间占领了蔡达夫嘴唇上的感觉神经,虽然时间很短暂,但足以让蔡达夫心醉神往,梦荡千秋。当蔡达夫回过神来,只见自己的面前紧贴着站着一位和自己一般高的女孩,女孩可谓冰清玉洁,楚楚动人,尽管蔡达夫心有所属,仍然对这女孩美丽而富有气质的外表为之一动。 女孩面色红润,万分羞涩地看着蔡达夫,似乎对于刚才的接触,也是如痴如醉,已经完全不能自拔。两人就那么对视着,完全把电梯里其他的人抛到了九霄云外。此刻,蔡达夫的内心在做着殊死的斗争,不断往自己那不听话的头脑里灌输着:“我是已经有未婚妻的人,娟子也很美,娟子很善良,娟子比面前这个女孩要好上一千倍,我不能对不起娟子,我不能出轨。” 所幸只听“叮咚”一声,电梯的门开了,女孩下了电梯,才最终让这么一个令人纠结的画面告于了段落。 蔡达夫到了教室,所有的人都已经坐定,放眼望去,男生女生各一半,显然是上天有意在安排些什么。 陈加林坐在教室靠里边儿的一张位置,但见蔡达夫走来,兴奋地招摇着他那双短小的手。在班里坐着的同学们,目光顿时集中在了蔡达夫的身上,女生眼里充斥着色迷迷的眼神,男生则尽是些嫉妒、羡慕、恨的眼神,两种眼神穿梭于整间教室,让蔡达夫这颗弱小的心灵产生了些畏惧。 正当蔡达夫把目光看向陈加林时,陈加林左后方的一堆女孩儿也在盯着蔡达夫,其中一个脱颖而出者——眉清目秀、浓眉大眼、冰清玉洁、丰润饱满、两片樱桃小嘴半合着且气质不凡的女孩,正专注而痴呆地看着蔡达夫,似乎她的魂魄已经被蔡达夫勾了来。蔡达夫见了,立刻挪开了视线,埋着头径直朝陈加林走去。 蔡达夫刚一坐在陈加林身旁,教室里的人们便开始一边盯着蔡达夫,一边议论纷纷。蔡达夫虽然没有刻意去听别人在议论什么,但身后的女生们,议论声音已经不知不觉间传进了蔡达夫的耳朵里。 “太帅,太有型了。”一个女生激动地说。 “如果衣着再穿得时尚些,简直可比刘德华了。” “我告诉你们啊,你们可别和我抢!” “凭什么呀?这样的货色,我和你抢定了,”一个女生说,“我高中时的男朋友就因为长相太抽象,搞的我每次出去都抬不起头,这么一个美男子,哪儿还轮得到你们。我先说了啊,他是我的,你们休想和我抢。” “你们这些小女生,有什么资格在这儿争来争去的?”一个清脆而老道的声音顿时传入了蔡达夫的耳朵里,“自己好好看看自己的姿色,有什么本钱来和我争?你们都瞧好了,我说他是我的,我就一定能得到。” “切,你是哪根葱?有多远走多远,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一个声音满不在乎地说。 “你自己看看你那五大三粗的样儿?作为女人,长你这个模样也真够呛的,还有资格在我面前说这句话?如果真不知道自己的样子长啥,我教你一个方法,撒泡尿自己照照。” “你说话给我注意点!”这个女生的声音明显带着些恼怒的气息在里面。 “长得不如我,口才也不如我,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两人的争吵惹来了全班同学的注意力,蔡达夫也被吸引着转过头去。但当蔡达夫转过头时,身后的女生们个个面带微笑,特别是之前还恶语相加的两个女人,也露出了迷人的笑脸,似乎都想给蔡达夫一个完美的印象。 蔡达夫见所有的女生都在殷勤地看着自己,立刻红着脸又转过头来,但就是这个最平常不过的动作,也惹来了身后女生们的议论。 “你们看见没有,他还脸红了,真可爱,”又是那个清脆而老道的声音在说,“你们说说,在这个世道上,这样既长得帅又有型,看见女生还会脸红的男人上哪儿找去?我还是那句话啊,你们谁和我抢,我跟谁急!” “别的就不要说,大家实力竞争,这样也公平。” “就是,竞争最公平,难不成你是害怕了?” “谁说我怕了?竞争就竞争,谁怕谁!” 突然,有个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蔡达夫,蔡达夫转过脸,差点儿没把蔡达夫惊出心脏病来。只见一个瓜子脸的化着清秀淡妆的女孩,也就是一进门时与蔡达夫发生触电的女孩,她已经将脸挪到了她所能离蔡达夫最近的距离,蔡达夫吓得立刻转过身去,将身体往前挪了一段距离。 “帅哥!帅哥——”一个声音伴随着一阵拉扯,从蔡达夫的身后传了过来。 蔡达夫再次羞涩地转过身去。“什么事?” 此刻,在班上所有男生的眼里,似乎男人所有的优点都被蔡达夫掳了去,个个皱着眉头,痛恨着老天对自己的不公。蔡达夫不仅样貌帅气,身材健美,就连声音也是那么富有磁性,简直就是一个经过人为精心设计出来的完美的人造人。别说是别人,就是坐在蔡达夫身旁的陈加林也是放出一双警告的眼神,意思是在提醒蔡达夫,不管怎么样,看在朋友的面上也要留那么一个女生给他。 所有的女生在听了蔡达夫说出的简短的三个富有磁性和美感的字后,更是陶醉其中,恨不得立刻就投怀送抱到蔡达夫的怀里,最好再弄出个什么生米煮成熟饭的事儿来,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你叫什么名字?”还是那个瓜子脸的女生问道。显然,这个瓜子脸的女生已经将“矜持”二字远远地抛之于脑后了,用这个女孩之后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看见自己喜欢的男人,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我叫蔡达夫,你……你呢?”蔡达夫显然只接触过娟子一个年轻女孩子,现在和这么个漂亮时尚的女孩搭上话,似乎很紧张,以至于谈吐不清,有些断断续续。 “我叫梁颖,xx人,你是哪儿人?”这个叫梁颖的女孩子谈吐自然,甚至有些豪放。 “我是贵州凯里人。” “贵州凯里?那儿是个好地方啊!去年夏天我去过你们黔东南的西江苗寨,真是很有民族特色啊。” “那儿我还没去过呢!”蔡达夫表情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肥硕的男人走了进来。经过介绍,大伙儿才知道这家伙是即将陪伴他们度过四年大学生活的班主任。 班主任交代了一系列事情后,便吩咐了有关军训的事情,一些女生听到要军训,喊天喊地,就像是将要结果了她们的命一样。 班会没有持续多久,发了书,选了班干后便散了。 第十节 爱情的计量器 “兄弟,不错啊!”陈加林羡慕地看着蔡达夫说,“你刚才看到没有,我们班那些女生都为你痴狂了,不过你也要小心点,刚才我们班那些个男生的眼神,可都带着杀气呢!” “哪有的事儿,同学之间,简单的说说话而已。” “那叫简单的说说话呀?你是没看到那些女生色迷迷的眼神。” 这时,蔡达夫的注意力已经没有放在和陈加林的交谈上,陈加林似乎也注意到了这点,因为他说了话好长一段时间,蔡达夫都没有回应他。于是陈加林朝着蔡达夫的视线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披着乌黑秀发的女孩,洁白的肌肤、圆润的双眸、红润的小嘴、高挑丰满的身材、可爱迷人的脸蛋都已经无法描述眼前这个女孩的美。 “仙女下凡啊!你看看她那s型的曲线身材,你看看她那诱人的脸蛋,真是十全十美。”陈加林看得口水直流。 不远处的女孩似乎发现了蔡达夫和陈加林在看她,于是也将目光移了过来,吓得蔡达夫立刻将脸转朝了一边。 “没天理啊!那么一个绝世佳人,居然早被人抢先一步了。”陈加林愤恨地说。 蔡达夫转过头,只见一个和那女孩一般高的男生搂着女孩的腰,已经在梧桐树下的林荫道上渐行渐远了。这对情侣的背影是那么的显眼,好像神的镜头此刻给了他们一个特显,完全将其他的事物排斥在外。 蔡达夫有时是个矛盾的人,对于他这么一个已经拥有心爱的人的痴情男人来说,本应该是心无杂念的,但当他看着那女孩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中离去时,心中多少有些刺痛。不是蔡达夫见异思迁,而是那女孩正是刚才在电梯里与蔡达夫有过一吻之缘的女孩,正因为如此,蔡达夫的心里才会变得这般混乱,甚至连他自己都开始摸不清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你们在看什么呢?”这时,一个声音在两人的身后传了过来。 两人转过身后,只见是班上那个瓜子脸的女孩正露出一张笑脸在看着两人。梁颖上身着一件黑色的休闲t恤,下身着一条棕色马裤再配上一双粉色的帆布鞋,染黄的长发被束成了马尾辫,肩胛雪白的肌肤再加上白皙洁净的面孔,一眼看上去就给人以清新的感觉。 “哦……额……嗯……没看什么!”刚走了个迷人可爱的女生,这会儿又来了个清新活泼的美女,着实有些让陈加林受不了,这会儿陈加林的心正蹦蹦跳个不停。 一开始他还以为梁颖是来找他的,可没想到梁颖一把抓起蔡达夫的手,一边说:“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跟什么嘛!女人怎么都一个样,平时总是说男人色,我看你们女人见了长得帅的男人,色的程度不比男人差。”陈加林见蔡达夫被梁颖强行拉走后,愤愤地在原地抱怨着。 陈加林对于之前的抱怨显然还没有解气,遂又指着天怒骂着:“你的眼睛是不是瞎了?你为什么就那么偏心?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也长一张俊俏的脸?难道我那么简单的一个要求你也不能满足我吗?” 在陈加林抱怨之际,一丝丝哭泣声传入了陈加林的耳中。陈加林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只见一个女生正坐在一棵柳树下的石凳上埋着头哭泣着。 陈加林走了过去,说:“女同学,你没事吧!” 女孩抬起头来,本想告诉陈加林不要管闲事,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双红肿的眼睛已经呆滞住了。 “怎么是你?”陈加林惊讶地问。 女孩没敢直视陈加林,转身要走,但陈加林一把又将她拉了回来。 “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你没必要一直躲避我。”陈加林倒是实话实说,“而且你的事情,我也不会和别人透露半点。” 女孩一心只想早点挣脱陈加林的束缚,摆脱这让人窒息的时刻。 “你看着我,想想我们能活在这个世上,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奇迹的事情,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事能够和这个奇迹相媲美吗?” 女孩挣扎不过陈加林,在内心的伤痛和陈加林的刺激下,女孩一下子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 陈加林一把将女孩抱入了怀中。“我们活在这个世上,不要太计较过去怎么样,也不要太在意未来会怎么样,只要顾好眼前就可以了。只有这样,我们才会活得轻松,活得快乐!” 兴许是伤痛过度,已经丧失了意识,女孩竟不知不觉地依偎在了陈加林的怀里,然后只是哭,一句话也不说。此刻,女孩的眼泪已经渗透了陈加林的衣服,一股股滚烫透过尼龙t恤刺激着他胸膛的肌肤。这样的滚烫,比开水还让人受不了,因为烫的不仅是皮肤,更多的是胸膛保护着的那颗心。 陈加林越是说这般话,女孩越是哭得厉害,此刻,陈加林已经成了她不可缺少的臂膀。而陈加林的心,宛如着了魔一样,一下便被眼前这个女孩填得满满的,再也装不下其他东西。有时,一见钟情显得很虚假,一些人也俱而远之这玩意儿,但有时一见钟情真的就存在,不论读者你是否信,反正我是信了。 “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陈加林一手搂着女孩的腰,一手抚摸着她的秀发。 “我是迫不得已的,我是被逼的。”女孩一边哭泣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被逼的?”陈加林听后,大吃一惊,“到底怎么回事?” 女孩还没来得及继续开口,一阵哭声又压迫了她的喉咙,顿时气场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倒是说出来啊?”陈加林有些不耐烦地说,“你这么憋着不说,弄得我心里面也好不舒服。” 女孩从蔡达夫怀中走出来,说:“我欠了他们的钱。” “欠谁的钱?” “高利贷。” “高利贷?欠了多少?” “十万。” “什么?”陈加林大吃了一惊,眼睛差点儿爆了出来,“你怎么会欠那么多钱?” 女孩再次不语。 陈加林也坐了下去,心急如焚地问:“你倒是说个究竟啊!” “我不需要你管,你走,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女孩抬起头来,泪流满面地吼着。 “我会帮你!”陈加林仍然轻言细语地说,面部没有一丝的厌烦。 女孩大惊,转脸愣了一眼蔡达夫。 “谁说我要让人帮了?”随之,女孩怒吼道,“我认识你吗?请你离我远点,我的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知道你一定有难言之隐,我一定会帮你的。”陈加林一把抓住女孩的双臂严肃地说,“你不要再这样堕落下去了,这样只会对不起每一个关系你的人,特别是你的父母!” “父母?”女孩的内心彻底崩溃了,“他们早就对我死心了!” 陈加林发现女孩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呆滞,眼神里充满了死寂,似乎一股强大的暗能量占据了她那颗柔弱的心灵,不断地吸取着她所剩无几的正能量。 “那你就更应该振作起来,做回原来的自己,让父母不要那么操心啊!” “对不起,”女孩情绪稳定了下来,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说,“这件事你帮不了的。” “你都不说,怎么就说我帮不了你呢?” 女孩走到汉白玉的护栏旁,看着脚下一条长满了水草的河流,若有所思地回忆起自己早些时候的遭遇来。 “这一切都要从那个混蛋开始说起,”女孩说,“他是我的男朋友,也是我的第一任男朋友。我是那么的信任他,以至于我把一切都交给了他,但是……但是他却出卖了我。他因为做生意,急需用钱,于是借了高利贷,是我帮他担保的,”说到这,女孩突然停了下来,望着河岸边随风飘扬的杨柳。 “然后呢?” 女孩两眼呆滞地说:“后来他生意做亏了,因为还不起高利贷,他丢下我跑到了外地。” “你的意思是说你男朋友不是我们学校的?” 女孩点了点头。“他比我大八岁,很早就没在学校了。” “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作为担保得偿还那十万的高利贷?” “现在连本带利已经是二十万了,”女孩皱紧了眉头,“这么多钱,我上哪儿找去?” “可以回家呀?” “我和父母的关系之所以会到现在两不相认的地步,也正是因为这个男人,他们怎么可能还会为了这个男人去还这个钱。更何况对于我家的条件来说,这二十万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我走投无路,只能选择我能够偿还的方式来偿还这笔钱了。” “但你不觉得这样的代价太大了吗?”陈加林问着,女孩沉默着,于是陈加林继续问道,“你男朋友有联系你吗?” 女孩顿时趴在栏杆上,失声痛哭起来。陈加林本打算上前安慰,没想到女孩抽泣地说:“你走吧,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相信我会有办法帮你的。” “你有二十万吗?” “没有。” “那你拿什么帮?” “这……” “我说过你帮不了的,”女孩看着陈加林说,“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女孩用一种恳求的眼神在看着陈加林,似乎是希望陈加林早些离开。 陈加林心领神会,心知此刻再说什么也是废话,没有那二十万,他永远无法在这女孩面前抬起头来。突然间,陈加林觉得钱变得很伟大,换在以前,他大概是对钱不屑一顾的,不过能那么快地醒悟到钱的重要性,也不为晚。 在这颗幻想连篇的心里,一股童真的气息正在被一股铜臭味所替代,也正是这股气息,使得这个叫陈加林的男孩瞬间有了要赚大钱的想法,但是一阵凉风吹来,瞬间将这个从农村出来的孩子洗清了脑袋——要赚钱,对于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来说,谈何容易。 柳絮飞扬, 带走了希望, 掳来了绝望, 一切变得如此的迷茫, 若问我们要去何方? 前行之路依旧漫长。 让我独自苦想, 心已坠下情场, 回眸观望, 今夜良宵依旧把我遗忘! 第十一节 为爱不择手段 “看着我!” “看你干什么?” “难道你没发现我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样吗?” “不都是一个嘴巴两个鼻孔吗?难道你变外星人了?” “我和你讲正经的,你好好看看嘛!” “额……好像……好像真没什么变化呀!” “哼,你不在乎我了。” “我怎么不在乎你了?” “在乎我?我今天有什么不同,你都没发现?还好意思说在乎我?我给你一分钟时间,如果找不到我和平时有什么不同,我们就分手。” “你不要那么任性好不好?” “你当初不是说就是喜欢我的这种任性吗?我不管,你快找!” 蔡达夫和梁颖坐在校园的一家咖啡吧里喝着咖啡,从坐下到现在,十多分钟过去了,两人还没好好说过话,因为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对面一桌的一对情侣所吸引了去。这对情侣从坐下到现在,其中的女孩一直在耍着性子,这会儿正让坐他对面的男朋友找她今天的与众不同之处,不过从那男生焦虑的神情可以看出,女孩刚才的恐吓确实对他是一种极大的危险。 “能不能不找啊?我们来这是喝咖啡的,又不是来找跳蚤的!” “不能,我已经在计时了,现在已经过去三十秒了,你自己看着办!” 男生捞着头皮,把对面的一个小女生从头到脚全都扫视了一遍。 “还有一分钟!” “能不能再宽限一分钟?” “不能。还有五十秒。” “她的指甲。”梁颖看不下去了,脱口而出地说。 对面的情侣听了梁颖在说话,立刻将目光抛了过来。 “我说她与往天不同之处在于她的指甲。” 男生听了梁颖的指点,立刻转过脸去,盯着自己女朋友的指甲一看,喜出望外地说:“哈哈,我找到了,你去美甲了!” 女孩将视线从梁颖的身上移到了自己的男朋友身上,说:“哼,真笨!我先去上个厕所,回来再找你麻烦!” 说完,女孩起身去了咖啡吧的卫生间。 男生见自己的女朋友走后,立刻走到梁颖和蔡达夫的面前,并用感谢的眼神看着梁颖说:“刚才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我又该吃不了兜着走了。” “女孩子嘛,就是希望自己爱的人多在乎自己,相互体谅最好了。” “不管怎么说,刚才真是谢谢你了。”男孩转脸望了望洗手间后,又转过头来说,“好了,你们先慢慢喝着,我就过去了,不然一会我女朋友看见我和别的女孩说话,她又该发飙了。”说完,男生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老老实实地喝着咖啡。 “现在的女孩真是太任性了。”梁颖笑着说。 “是啊!换做我是那男孩,估计我就要被逼疯了。” “不过人家常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这话倒也不假。” “对了,你觉得这里的环境怎么样?” “很典雅!” “你不要那么拘谨,”梁颖见蔡达夫有些羞涩,于是说,“既然我们现在都是同学了,那就要放开些。” “说句实话,我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蔡达夫说,“有点儿不太适应。” “不会吧?” “真的,我从小在农村长大,家里环境不是特别好,所以别说是来这样的地方,就是到馆子里吃个饭那也是经济上不允许的。” “不过别人都说从贫困家庭里出来的人会更懂得珍惜眼前所拥有的一切。” “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是就我个人而言,我坚信我是你所说的这一类型的人。”蔡达夫喝了口咖啡说。 “看来我们两挺相似的,”梁颖那乌黑圆亮的双眼盯着蔡达夫,似乎是想给蔡达夫传达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情感,“就拿感情来说吧,我从不轻易开始,也不会轻易结束。” 蔡达夫的双眼完全被梁颖那双美丽的双眸给俘虏了去,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看着对面的梁颖,脑海里变得一片空白。 “对了,你有女朋友吗?”梁颖见蔡达夫没有说话,于是很自然地问了这句话。 蔡达夫思索了片刻后,似乎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说:“她在家里。” “额……”突然间,场面变得有些尴尬,这样的场面甚至让能说会道的梁颖也顿时哑了口失了言,“那她没读大学吗?” “没有,她初中毕业就在家了!” “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吧?” 蔡达夫露出幸福的笑容,点了点头说:“我们还商量着等我大学毕业找到工作后就结婚。” “那她一定会很幸福。” “为什么?” “因为他遇到了你,现在像你这样能对一个女孩那么死心塌地的男人太少了。” “你也是个好女孩啊!” “真的吗?我怎么没有发现呢?” “真的。” 梁颖似乎是想摆脱这般尴尬的场面,假装看了看时间后说:“对不起,我现在有些事要去办。” “那正好,我也正好要去外面买些生活用品。” 说着,两人都出了咖啡吧,然后两人便由此分道扬镳。但梁颖刚走不远,之前在咖啡吧里的那对情侣便走上前来。 “怎么样?刚才的演技还可以吧?”情侣里的女孩说。 “演得好是好,但是……” “但是什么?” “他有女朋友了!” “他这么痴呆的男孩都会有女朋友?” “他女朋友在他老家,他说那女人初中还没毕业。” “那你还打算追吗?” “是我梁颖喜欢的东西,没有说弄不到手的,”梁颖此刻突然间变得有些阴险恶毒地说,“你们就等着瞧,这个男人早晚都是我的。” “你就确定他真的那么好?” “他的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神秘的味道,会让你不由自主地想要去挖掘,而在这挖掘的过程中,你会陷得越来越深。这样男人虽说给人的感觉很深冷,但你要是能融化他,他会死心塌地的爱着你。说实话,我好像真的有点儿爱上他了。” 第十二节 梁颖的身世 这天的太阳特别的毒辣,烤焦了大地,烤焦了生灵,更是烤焦了人的那颗心。 这个时候,哪怕只是一阵平时并不起眼的微风拂来,那也会让人倍感舒爽,会无比地感谢上帝这厚重的恩泽。 尽管天气炎热,但是在那热气腾腾的操场上仍然密密麻麻地站着一个个迷彩的方队。各个方队喊着的口号不一,各有特色,倒也成了校园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每个从操场边上经过的学生,都会无意停下步子看上一番,然后才会心一笑地离开,似乎在那操场上仍然可以看到他们当年的身影。 军训的日子虽然艰苦劳累,却是一段难忘而怀念的时光,这段时光可以说是人生的一大转择点,因为军训一完,人就会脱胎换骨。 这天的军训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七点中了,所有的人都已经饿得腿脚发软,巴不得一个俯冲便跑到食堂去吃个底朝天。 “蔡达夫——”一个声音突然从蔡达夫的身后传了过来。 蔡达夫转过身一看,只见一个穿着迷彩服的漂亮女孩在看着他,并朝他走了过来。 “我们一起吃饭吧!”这个女孩不是别人,正是梁颖。 蔡达夫身边的男生看着这么一个美丽动人摄人心魂的女孩来主动邀请蔡达夫吃饭,都一边流着口水,一边透露出着无比羡慕的目光。 “妈的,这小子走了桃花运了啊!”男生们在一旁讨论着。 “我才计划下手呢,这小子倒好,抢先一步了。” “对了,陈加林,你不是和这小子认识吗?你去叫他和我们一起吃饭,不要让那小子占了梁颖的便宜。” “这不太好吧!”陈加林犹豫地说。 “我平时对你怎么样?” “很好啊!” “这就行了。我喜欢梁颖,你可别跟我说你不帮我?” “这……那好吧!”说着,陈加林朝蔡达夫走了过去。 “蔡达夫,一起去吃饭吧!” “不行,他已经被我预约了。”梁颖愣了一眼陈加林说。 陈加林看了一眼梁颖,瞬间被梁颖那富有杀伤力的眼神给打败了。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特别是男人,即使是好兄弟,也不希望对方找到一个比自己女朋友还漂亮的女朋友,而对于陈加林这样还没有女朋友的人来说更是如此,所以他很快便打定主意不能让蔡达夫交上梁颖这么一个女朋友。 “美女,我和他是好兄弟,我找他吃饭可是说得过去的,”陈加林说,“你又是作为什么关系来单独约他吃饭呢?” “朋友关系!”梁颖有些出乎意料地说,“难道作为朋友关系就不能单独约他出去吃饭吗?” “你这个朋友关系可不一般哦!” “我们什么关系关你什么事儿?”梁颖有些生气地说。 “蔡达夫,”陈加林放弃了跟梁颖的争论,转而看着蔡达夫说,“你是要和我们一起吃饭,还是要和她一起?” “达夫,我可是先约你哦!”梁颖看着蔡达夫说。 蔡达夫思索了片刻后,愧疚地看着梁颖说:“对不起,以后有时间我再陪你一起吃饭吧!” 说完,蔡达夫便转身和陈加林一起走了。 “该死的,你们等着瞧!” “怎么了?没有约上?看来魅力还不够啊!”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梁颖的身后传了过来。 梁颖转过身一看,只见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男人身着西装革履,面容稍显严肃,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更是令人生畏。在男人的身后还站着两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同样也是西装革履,看样子是这个男人的保镖。 “爸,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我的宝贝女儿有没有被人欺负啊!”男人说,“看你这苦涩的脸,一定是被男孩子拒绝了吧?” “哪个男的会拒绝你这么漂亮的女儿?” “那倒是,”男人哈哈大笑起来,“不过老爸还是那句话,一定要找一个靠得住的男人,不要再像以前找那些不靠谱的。” “知道了,老爸,你都快成我的爱情指导专家了。” “唉,谁让你妈走得早呢!” “如果妈还在,你现在能整天三妻四妾的呀!” “嘿,你个臭丫头!” “我是实话实说。” “好了,不要耍嘴皮子了。”男人将梁颖搂在了怀里说,“我来是告诉你,我待会就要坐飞机去英国了。” “怎么又出国?” “英国那边的分公司出了点问题,我得飞过去处理一下。” “要去多久?” “半个月左右吧!” “在外面多注意点身体,少去勾搭些女人。” “好了,老爸一定注意身体,一定听我宝贝女儿的叮嘱,”男人笑着说,“走吧,我在你最喜欢的那家餐厅定了你最喜欢吃的东西,我们一起吃个饭,然后我就走了。” 梁颖转过脸看了看一直站在不远处的蔡达夫后,又转过头说:“正好我也饿了,我们走吧!” 说罢,四个人转身就走了。 梁颖的父亲名叫梁齐震,经营着多家上市公司,是本省的首富,身家几百个亿,不管是白道还是黑道,都要给他几分面子。而梁颖是他唯一的孩子,也是他最疼爱的千金小姐,所以别说是不允许别人欺负她,就是谁让她受了丁点儿的委屈,梁齐震也是不允许的。 其实陈加林等人一直都没走,一直在盯着梁颖,或许是在猜疑梁颖的身世,或许是在惊奇梁颖父亲的背景。 第十三节 安逸“享受” 一伙人来到食堂,一人点了一个菜后,纷纷围着一张桌子坐着,七嘴八舌地谈论起了梁颖的家事来。 “刚才那人是梁颖的什么人?怎么还跟有两个保镖?”陈加林好奇地说着。 “该不会是包养梁颖的大款吧!”一个消瘦的男生低声说着。 “放屁,”一个长相十分英俊的男生怒气吼着,他正是刚才唆使陈加林将蔡达夫叫走的那个男生,“那是她老爸,是我们省的首富,身家几百个亿。” “什么?身家几百个亿?”在场的人纷纷大吃一惊。 “那梁颖不就是千金大小姐?” “杨羽,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一个男生好奇地问道。 “我爸一直是她爸的生意伙伴,你说我能不清楚吗?”杨羽傲气地说。 “这么说你也是个富家公子哥了?” “算不上什么富家公子哥啦,我老爸现在的资产也就几十个亿而已,和梁颖老爸比起来简直是小屋见大屋!”杨羽用一种藐视的眼神瞥了一眼蔡达夫。 “我靠!”一个男生刚喝的一口水立刻就喷了出来,喷得对面的人一身皆是。 “你干什么呢?”被喷了一身水的男生一边擦着身上的水,一边怨声载道地说,“喷得我一身都是水!” “你这还算不上富家公子啊?如果你不算富家公子,那我们算什么?那我们岂不是连当乞丐的资格都没了?” “我想和乞丐差不多了!”杨羽笑着说,“所以我觉得有些人应该要有自知之明,家里面穷的叮当响,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好好撒泡尿照照自己,到底配不配和梁颖在一起。” 杨羽说完话,众人纷纷将目光抛向了蔡达夫。蔡达夫似乎也意识到了杨羽的话中有话,但就他自己的地位和财位,也只有忍气吞声的命。所以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埋着头,一个字也没说。 “不过我话可说在前面,梁颖是我的人,要是有谁胆敢在我和梁颖之间插上一脚,我就要他好看。” “也只有你能配得上梁颖了,你们俩在一起简直就叫门当户对,郎才女貌。”陈加林赶紧附和说。 “就是,除了你有这个资格,别人那也勾搭不上啊!”另一个男生也紧跟着陈加林的步伐。 “不过你家那么有钱,你还来读个屁的书啊!” “这你就不懂了,”杨羽阴笑道,“俗话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大学里面玩起来,可比外面的世界玩起来好玩多了,妹儿也清纯多了。” “有钱就是会享受生活啊!”一个男生说。 杨羽显然是被这一番马屁话给捧上了天,很得意地坐在那儿飘飘然了。 吃完晚饭,杨羽提议要请客大伙出去放松下。蔡达夫本来是不愿去的,但被陈加林强行拉着一起去了。杨羽家里果然有钱,带着一大伙人来到市里一家洗浴场所,刚一进大厅,一个胸前挂着“大堂经理”牌子的男人便毕恭毕敬地迎上来给杨羽鞠了一躬,并连声喊着“少爷”。杨羽似乎很满足于这样的称呼,在这人面前昂首挺胸,傲气地说:“这几个是我好兄弟,今天我带他们来放松放松,你给好好安排下。” “请少爷放心,在下一定安排得妥妥的。” “你懂我说的‘放松’的意思吧?” “心领神会,明白!”经理使了个眼神,阴笑了一下。 “这就好。” 大堂经理退下去后,杨羽领着这一帮人(共有五个人)进到了一间豪华的泡澡池。泡澡池足够大,池子里装满了热气腾腾的热水,整个房间被装饰得极其奢华,让人不敢轻易相信这么一个装饰奢华的地方的功能紧紧只是泡澡而已。 陈加林见了热气腾腾的泡澡池,再加上连日军训导致的疲劳,他早已是迫不及待地脱掉了衣裤,只穿着一条三角裤衩便“扑通”一声跳进水池里,溅起的水花荡起老高,显然是这一池清水在对陈加林这一身汗臭做出的最为激烈的抵抗了。 紧接着,所有的人都跟着掉进了澡池,唯有蔡达夫还站在边上,似乎有些犹豫。 “达夫,赶紧下来啊,一身汗臭味了,还舍不得洗洗,是不是要留着过年啊!”所有的人都舒适地躺在澡池里,靠在池壁上,悠闲地喝着各种饮料。 “就是,大家都是爷们,难道还害羞不成?”杨羽喝着红酒说。 蔡达夫听了这话,立刻脱去了衣裤,穿着一条破旧的裤衩就跳下了澡池,但就在这时,澡池的侧门被打开了,几个身着比基尼的性感女人走了进来。除了杨羽,其他人见状,皆是目瞪口呆,口水直流,一下子竟都成了活死人一般,没了反应。 紧跟在这些女人身后的是刚才在楼下的大堂经理,他径直走到杨羽跟前,卑躬屈膝地说:“少爷,这些可是我精心给您安排的,您看您还需要其他的安排吗?” 这个大堂经理的头上打上了发胶,在澡池的暗黄色的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油光发亮。如果仔细观察,还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在不停地看着杨羽的表情,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察言观色吧!总而言之,这个大堂经理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精明、谨慎以及能说会道。 “你去给我准备一个大的房间,待会好供我们兄弟几个好好消遣消遣。”杨羽一边说话,一边将两个刚入水的女人揽在了怀里。 “没问题,包您满意!”大堂经理心领神会地说。 “那你就先下去准备,如果我有什么需要的话再叫你!”说完,便是一番艳丽场面,自不必述。 第十四节 出淤泥而不染的内心 其他的几个人一开始也显得格外的紧张,但是见到杨羽那般肆无忌惮地玩弄女人后,他们也就渐渐放开了胆,开始与身旁的女人戏弄起来。尤其是陈加林之前便有过玩女人的先例,所以这会儿除了杨羽,他就是玩得最大胆,闹得最欢的一个了。 蔡达夫心里很犹豫,他的脑海全是娟子的画面,但这个画面又不时被面前这个女人皎白的身躯所划破。此刻,蔡达夫躁动不安的内心正与摄人心魂的魔鬼在做着最后殊死的搏斗,一边是触手可及的女人,一边是纠结的内心,这样的选择就好比站在三岔路口一样,让人难以抉择。 就在蔡达夫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的手碰触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他真开眼睛一看,只见女人已经将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乳房上。顿时,蔡达夫心跳加快,快到几乎从他的胸膛蹦了出来。他那双手也惊得抖个不停,吓得蔡达夫身旁的女人立刻松开了手。 “你没事吧?”女人倒也好心问道。 蔡达夫坐在水里发着呆,已经讲不出一个字来。尽管蔡达夫和娟子从小青梅竹马,但那也仅仅是牵牵小手,亲亲小嘴,就再也没有什么过大的动作了。当然,蔡达夫在农村时,他根本就不会对女人的身体产生多大的兴趣,可这回经过身旁的这个女人的调戏以及看到澡池其他人的所作所为后,已经让这个原本单纯的男孩瞬间变成了一个“男人”。 “达夫,你没事吧?”陈加林游了过来问道。 “能有什么事?不就是从来都没碰过女人太紧张了吗?”杨羽说,“美女,你就不用管他了,帮我把其他几个兄弟招呼好就可以了。” 接下来,蔡达夫就一个人泡在水里,其他人又是喝又是和女人做游戏,喊声叫声响遍了整个澡池。渐渐地,蔡达夫的几个同学酒开始喝高了,相互之间的行为也开始变得放肆起来,女人们也不甘示弱,男孩们越是放肆,她们也就越是欢喜,反而还会雪上加霜,火上浇油,助上一臂之力。 蔡达夫看着面前的场景,心中不再纠结,也不再杂乱,反而有些恶心,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因为在他的心里,男人和女人之间要有这般过激的亲密接触,爱情是基础,爱情是这一切的一切的行为的导火索,毕竟他的思维里始终保持着一个古老的想法——不以爱情和婚姻为基础的男欢女爱都是在耍流氓。好吧!人生在世,兴许难免会耍那么几次流氓。 蔡达夫从澡池里悄悄走了出来,穿上衣裤离开了这间令人作呕的澡池间。蔡达夫离开的过程,其他人毫无察觉,可见沉醉得有多深。 夜晚的城市,总是有些凄凉的感觉,尽管心中已被爱所填满,但蔡达夫的内心仍然被一种无名的空虚所占据。这种空虚就好比夜晚城市的霓虹灯,尽管光鲜艳丽,但也无法将整个城市点明,总有一些角落处在黑暗之中,饱受着魔鬼的蹂躏和践踏。 现在才九点刚过,正是夜生活刚开始的时候,大街上布满了漫不经心的行人,这些人已经脱去了白天那层繁忙而沉重的外套,露出了里面那件轻松爽朗的白t恤来,看了多少也让人有些释怀了。 当蔡达夫回到宿舍时,黑黢黢的寝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打开灯后,一片杂乱的场面迅速映入了蔡达夫的眼帘——整间寝室就像是遭了强盗一般。待蔡达夫的视线转向地面时,只见面前的地上尽是斑斑血迹,血迹甚至还未完全风干,还有些水汽,看样子是不久前才留下的。 之前在澡池才跳动不已的心脏,此刻再次跳动起来,甚至有些心律不齐。蔡达夫的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不明的担忧和焦虑涌上心头,欲要刺破那脆弱的内心。 蔡达夫在寝室门口镇静了片刻后,才徐徐走出寝室。这时他才发现整层楼都显得格外的安静,就像之前发生了恐怖袭击,所有的寝室都闭门紧锁,所有的人都足不出户。蔡达夫走到隔壁一间寝室敲响了门,一开始还以为没人,过了许久,蔡达夫才在这间寝室门的猫眼中看到了里面的些许动静。 第十五节 吴楚国出了事儿 “是谁?”寝室里传来了一个细微的声音。 “我是隔壁寝室的,想问问你我们寝室发生什么事儿了?” “你就是那个大一新生蔡达夫吧!” “对,就是我。” 寝室的门被一个身材瘦小的男生打开了,他面容显得格外的苍白,就像刚刚经历一次世界末日,足以让他魂飞魄散。 “我想请问我们寝室发生什么事儿了?” “发生什么事儿?”这个男生惊魂未定地说,“发生大事了,有两个人就那么闯进你们寝室,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提着刀就把吴楚国给砍喽。” “什么?”蔡达夫吓了一跳,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起来,“你说吴楚国被人砍了?” “要不是学校保卫处的人来得快,说不定吴楚国就被砍死在寝室了。” “那他们现在在哪儿?” “你是指吴楚国还是那两个砍他的人?” “当然是吴楚国了。”蔡达夫此刻显得万分的焦急。 “已经被送往市第一医院了。” 听了地点,蔡达夫话也没回,便转身又跑出了寝室。对于蔡达夫来说,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尽管他和吴楚国没什么交情,甚至还有些痛恨这个薄情寡义的人,可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紧张,就好像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一样。 来到医院,经过询问,蔡达夫来到了手术室外,只见寝室的一帮人又站在了门口,这样的场景着实让人有些熟悉。 “妈的,刚才你们看到没有,”俊俊惊魂未定地说,“那两个人太他妈恐怖了,一冲进来,二话没说,就往吴楚国身上砍了两刀。说句实话,那时也是你李坤敢上前去帮他吴楚国了,当时我可是吓坏了,动弹不得,真他妈吓人,我现在还心有余悸呢!”说完,俊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乎倾诉了一番后,内心的紧张程度才有所减轻些。 “我当时什么都没想,我想换做平时,我也不敢那么做了。” “哟,达夫来了啊!”这时,在一旁一直未开口的盆盆看到了蔡达夫。 “达夫,你到寝室了吧!”俊俊赶紧把蔡达夫拉到了他的面前,“你一定看到地上全是血了吧!我告诉你,你还好晚来了那么一会,如果当时你在,我想你一定会吓得魂飞魄散。你是不知道,太他妈恐怖了,简直就像是在拍电影,两把西瓜刀就那么砍在吴楚国的后背、前胸、手臂、腹部,当时吴楚国全身都在飙血。你看过《电锯惊魂》没?简直和里面的场面不相上下,到现在我这心还在跳个不听咧。”俊俊见到蔡达夫那张吃惊的面孔后,更加深信了自己的表述是非常生动而逼真的,因此他并没有就此打算停下来,“当时李坤真是勇猛,立刻就冲了上去,与吴楚国和那两个人周旋着,不过也真是见了鬼了,李坤除了手臂被砍了一刀,其他地方屁事没有。” “那你是希望我也躺到手术室里了?”李坤说着,又看了看自己左手臂上被白色纱布缠着的伤口。 “你没事吧?“蔡达夫关心地看着李坤,但直觉告诉他,那一道伤口应该很大,因为裹得很厚很紧的白纱布上侵满了发黑的血迹。 “还行,也就中指姆那么长的一条伤口而已。” “那吴师兄进手术室多久了?” “你们都在呢?怎么样了?”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通道。 几个人把头转了过去,只见高必剑面容憔悴地疾步走了过来。他满脸都是油,在这光线的照耀下脸部的皮肤显得格外的油光发亮。如果要是仔细观察,他的眼角布满了泛黄的眼屎,但他似乎很乐于这些东西留在眼角,并不打算把它们擦掉,因为这样可以证明他刚刚从网吧赶来。事实上,高必剑已经在网吧里足足呆了三天两夜,这三天的吃喝拉撒全在网吧解决,班主任老师到寝室请他上课都请了好几次,但都扑了个空。 “你是舍得出你的窝了啊!”俊俊说。 “你自己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班主任都来寝室好几次了,说是请你去上课,如果再不上课,你毕业证什么的就别想要了。”李坤表情严肃地说教道。 “好了,我来可不是让你们说教的,”高必剑显得不耐烦地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老子正在打副本打得精彩,你打个电话紧张兮兮地说吴楚国出事了,说话又不说清楚,我刚想问你出什么事了,你就挂了!” “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站在哪儿?” 高必剑看了看远处门上写着的手术室几个字后,脸上的肌肉才紧绷了起来,皱紧了眉头,语气中充斥着惊恐的气氛:“吴楚国出事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盆盆插了一句。 “不仅是出事,还是出大事!”俊俊很乐于把之前的经历再次述说一遍,但就他这势头,即使来了一千个人,他仍然会乐此不疲地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再重复一千遍,显然他是想向别人暗示他正是这场事件的幸存者。 “那两个人被抓了吗?”高必剑两眼无神地看着俊俊。 “被抓?你当时是没看到,那么多保安站在寝室门口,没一个敢冲进来,”说到这里,俊俊显得有些愤慨,“要不是李坤控制住一个,估计那些保安要站在门口等到吴楚国死为止。但还好,那两个人现在已经被带到公安局去了,一会我还得和李坤到公安局去录口供。” “这也太猖狂了吧!”高必剑睁大了惺忪的双眼,这样可以使他显得不那么疲惫,从而体现他的吃惊程度,至少他自己是那么认为的,“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跑进学校,跑进寝室来砍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些人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地跑来寝室砍吴楚国呢?” “我还在纳闷是怎么回事呢!”李坤说,“不过等去了公安局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你们寝室到底还要给我惹出多少麻烦才甘心啊?”一个急促、愤怒而无奈的声音突然传到了众人的耳中。顿时,所有人转过了头,只见一个身材消瘦、皮肤黝黑、头发略显蓬乱的男人——就是李坤的班主任——吴老师,正挂着一张愤怒中带着仇恨的面具朝着几个人走了过来。 第十六节 家庭矛盾的爆发 班主任老师的到来,视乎给整个气场注入了兴奋剂,所有人都殷勤地走到班主任老师的身边,不用说,最积极的肯定是俊俊,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把吴楚国的遭遇在班主任面前再次叙述一遍。如果观察仔细,俊俊似乎是在润喉,两只手也在焦躁不安,显然是想把事情描绘得更深动更逼真。 “班——” “李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还没等俊俊的描述,吴老师已经把脸转向了李坤。吴老师这样的行为和举动显然已经触怒了俊俊,只见俊俊两手一垂,之前还跳动的脸部肌肉瞬间变得僵硬了。 “我想俊俊的叙述会比我详细多了!”李坤看出了俊俊的失落感,于是看着俊俊说。 俊俊获得了这样一个表现的机会,自然眉开眼笑起来。他的表述确实经过了几场磨练后变得游刃有余,不仅有声有色,更是形神皆备,特别是丰富的面部表情、阴阳顿挫的语调以及手舞足蹈的肢体语言的配合使用,完全将整个过程演绎成了一部形、神、意皆备的好莱坞大片,让这个后知后觉的吴老师听得是目瞪口呆,神情呆滞。 “俊俊,你不去当演员真是屈才了!”盆盆在一旁睁大了他那双眯眯眼说。 “那两个人是什么人?”吴老师好奇地看着李坤。 “现在我也不清楚,过一会我和俊俊还要去公安局协助调查,我想公安局那边已经有所进展了吧!” “那你们去公安局回来后,记得给我个电话!”吴老师停顿了片刻后继续说,“吴楚国的家人你们通知了吗?” “已经打过电话了,”李坤看了看手腕上的石英表,“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差不多也该到了。” 说时迟哪时快,中国人就是喜欢学曹操,刚一提到吴楚国的父母,又是一串脚步由远及近地走了过来。众人转过脸一看,只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和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携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漫步走了过来,后面还紧跟着一些中年男人和妇女。那老奶奶似乎腿脚不便,眼睛也不太好使,每走一步,都需要身旁的人托着她的手。 “这下可有我好受的了,”吴老师嘴里碎碎地念叨着,“这可真是七大姑八大姨的,不把我给骂死,也得把我给唠叨死。” “李坤,我闪了,”吴老师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让李坤在这儿挡着,“这儿你就全权负责了!” “吴老师,你可不能走啊!”李坤显然也被这庞大的队伍所震撼,估计光是解释情况就够费些口水的,“你要是走了,我们待会可就去不了公安局了!” “吴老师,别来无恙啊!” 听到对面人群中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自己,吴老师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如同死人一般,毫无一丝血色。吴老师的心里有些疑惑,他困惑为什么会有人能叫出他的名字,话说平时他也没怎么和家长们打交道,自己也没搞出过什么重大科研成功,更是没有出席过什么隆重的活动,怎么就会有家长能叫出他的名字来呢?为了这个困惑,吴老师呆了好一半天,直到叫他的那个女人走到了他的面前,他才恍然大悟过来。 “怎么是你?”吴老师惊恐地说。吴老师的惊恐更多地可以说是诧异,不管是他那明亮的眼珠子还是他那黝黑的面部肌肤,都足以告诉任何一个人,他和这个三十出头的女人的关系不菲。 “见到我很吃惊吗?”女人不屑地说。 “当然不是,”吴老师在辩解自己紧张的神色,“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是吴楚国的什么亲戚?” “他是什么人?”刚才搀扶吴楚国的男人走上前来问道。 “他是我大学同学,名叫吴军,也是吴楚国现在的班主任。吴军,这是我老公,也是吴楚国的父亲。”这个女人介绍道。 “什么???你们是夫妻?”吴军大吃一惊。 “有什么其他的事以后再谈,”男人说,“我们家吴楚国呢?” “还在手术室里抢救。”吴军看了一眼手术室后说。 听了吴军说自己的孙儿在手术室里抢救,男人身旁立着的老奶奶立刻声泪俱下起来。 “国儿啊!是什么人对你下这么恨的手啊!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奶奶也就不活了……”老人杵着拐杖哭喊着,“你们班主任是干什么的?你们学校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让我家国儿在寝室就被人给砍了呀?你们都是吃蒜的呀!” “妈,好了,说不定又是楚国去惹到什么女人了才会遭来这般祸根的,您也不能全怪在人家学校和老师身上。”男人低下头,严肃地看着自己的老母亲说。 “好你个吴石清,自己儿子都成这个样了,你不仅不伤心,还胳膊肘往外拐,说起你老妈来了,”老人恨着自己的儿子说,“你现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你想过没有?自从你把这个妖精取进家后,你什么时候好好关心过楚国?你什么时候对他给予过父爱?” “妈,石青他在外面跑生意也忙,本来他今天有一单大生意,但是一听到楚国出事了,他立刻就和我们一起来了。虽然他平时显得对楚国不闻不问,其实他的内心始终还是把楚国放在第一位的。”吴军的大学同学亲切地说。 “妈?谁是你妈?你个妖精给滚出我们吴家,不要在这里给我虚情假意,你再怎么献殷勤,我也不会承认你这个妖精是我们吴家的儿媳妇的。” 这个名叫吴石清的男人,正是吴楚国的亲身父亲,而吴楚国则是吴石清和他的前任妻子所生的。吴石清是个话很少的男人,属于精明实干型,性格相对来说比较不顾家,所以吴楚国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好好陪过,甚至连好好说上几句话都没有过。在吴楚国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吴楚国更是和他大吵特吵后才来的学校报道,当时的争吵甚至达到了父子俩大打出手的地步,双方都放出了“互不相认”的狠话,而这一切的导火索皆是吴石清和前任离了婚,娶了现在的这个女人。 第十七节 混乱的场面 “妈,有什么事儿能不能回去了再说?”吴石清显然有些按捺不住那张嘴了,“这儿是医院,何况楚国还在手术室里,我们每一个人都很担心楚国的情况。我们现在能不能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放到一边,等楚国安全从手术室里出来后,我们再慢慢解决这件事情?” “是啊,妈,还是楚国的情况要紧啊!”站在吴石清身后的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也附上了一句。 “是,是,是!你们现在长大了,我管不了你们了,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老太太放下这句话后,一脸的憋屈,在一旁蠕动着嘴皮,也不知道独自在那儿嘀咕个啥。 “吴老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楚国为什么无缘无故会被砍伤?”吴石清一脸伤痛和悲愤地问道。 “他们俩当时都在场,”吴老师先是看了一眼身后的俊俊和李坤,然后才将视线定格在李坤身上,“他在救楚国的时候,手臂还深受一刀,所以没有谁比他们两个更了解当时的情况了。” “我想俊俊的描述会更清楚!”李坤谦虚地说。 “事情是这样的,”李坤话音刚落,俊俊已经迫不及待地站上前来想要大展身手一番,“当时……” 也许是俊俊那得天独厚的表演天赋,吴石清一家人听得是目瞪口呆,吴老太太更是着急得哭喊起来。 “我可怜的国儿啊!你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啊!”老太太将拐杖用力地杵着地面,面色凝重,眼泪顺着布满了皱纹的脸庞翻滚着掉到了地上。 “妈,楚国他不会有事的,”刚才三十几岁的女人,安慰着老太太说,“如果楚国要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医生也不会在里面折腾那么久了!你先别伤心,等医生出来后,再看医生怎么说。” 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其实是吴石清的妹妹——吴慧珍,她一米六零的个头显得和身旁一个一米八的高个男人极不搭调,但现实就是这个男人正是她的丈夫——一个在省里为官的“成功男人”。 吴楚国家里来的人中,除了已经介绍的,还有另外两个人,分别是吴楚国的两个姑妈。话说吴楚国出了事,为何能惊动了全家人,只因为吴石清是全家人的经济顶梁柱,其他人如果没有他的帮扶,估计一个二个都得去啃泥巴了。吴石清经营的事业全在离这座城市十几公里外的一座县城里,他可以说是这个县城的首富,也是这个县的第一纳税人,就连这个县的县委书记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谁是吴楚国的家属?”一个穿着手术服的男医生,一手拿着病历单,一边走了出来。 “我是,我是吴楚国的家属,我是他父亲。”吴石清走上前去,急切地问道,“请问医生,我家孩子怎么样了?脱离危险没有?请医生一定要救救我孩子啊!” “医生,求您一定要把我孙子救好啊!”说着,吴老太太“嘣”地一声,双膝跪地地说,“我给您跪下了,我们吴家就那么一根独苗啊!” 这个医生着实被老太太的举动惊了一遭,立刻将老太太搀扶了起来,并急切地说道:“老太太,您孙子已经脱离危险了,您不用担心了!” “你说的是真的?”老太太被搀扶起来后,有些欣喜若狂地问道。 “医生,我儿子真脱离危险了?” “喽,你瞧!”这时,两个年轻的护士推着全身裹满白纱布的吴楚国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您儿子只是多处组织被砍伤,外加流血过多,所幸没有伤及内脏和骨骼,如果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不出意外的话,只要在医院疗养一段时间便可出院了!” “我的国儿啊!”吴老太太还没等医生说完话,就已经朝着从手术室里被出来的吴楚国走了过去,但吴楚国被注射了麻药,昏迷不醒,毫无半点儿知觉,老太太的呼喊对于他来说根本不起反应。 “老太太,您现在是叫不醒他的,他打了深度麻药,一时半会儿还醒不来。”说完,医生悄悄叫着吴石清到了一边,低声细语地对吴石清说,“刚才见老太太伤心过度,所以没把真实情况说出来,不过我觉得你们家属还是应该知道真相。就目前的状况看,患者流血过多,大脑局部有所损伤,麻药过后还需要看他的造化。如果他能挺过去,就会安然无恙;如果要是挺不过去,估计就得长时间昏迷下去了。” 老太太没有听到医生在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扑在吴楚国身上痛哭着、叫喊着,但吴楚国睡得太沉,对于此刻身边发生的一切,他浑然不知,我想留给他的只是寝室里那段惊恐的记忆了。 吴老太太情绪显得过于激动,我在想要是让她见到了伤她孙儿的那两个人,估计一定得和那两人拼命不可。不管旁人如何劝道,她就是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老人家,你不用担心了,不管怎么样,你孙子能死里逃生,已经是万幸了。”医生安慰道。 “什么叫我不用担心了?”老太太一边哭着,一边吼道,“我们吴家就那么一根独苗,要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到时我该怎么向我们吴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啊!”说完,又是一阵痛哭。 “姐,你们把妈拉开!”吴石清无奈之下只得下达了命令。 “儿啊!”这时,一个悲痛的声音从所有人的身后传了过来。 众人转身一看,只见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穿着朴素,端庄典雅,不乏贵妇人之气质。但除了老太太略显激动外,其他人都不动声色,吴石清更是表情尴尬。 “你怎么来了?”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毕竟和自己生活了十多年,吴石清还是彰显了绅士风度,先开口问了一句。 “楚国是我儿子,你说我为什么来?”女人并不卖吴石清的帐,憋了一眼吴石清身旁的女人后,便走到了吴楚国身旁。 “女儿,你来了啊?”吴老太太看着这个女人说道。老太太的嘴里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冒出来的却只有这么两句,也许是老太太内心过于愧疚和惋惜造成的这种状况吧! 女人微微点了点头后,急忙转过头去看着医生问道:“医生,我们家楚国情况怎么样了?” “性命已经保住了,但康复的情况还得继续留院观察,同时也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命保住就好了,其他的就慢慢恢复了。我儿子能大难不死,还得多谢医生您啊!” “这是我们该做的,不过你还是劝劝老太太,好让我们的护士把病人推到病房去休息了,”医生说,“病人刚做完手术,需要长时间的休息,你们留下一两个人在病房陪他就可以了,其他人就早点回去休息。” “那有劳医生了!”女人不管是说话还是面部表情都格外的沉稳和彬彬有礼,除了面部的肌肤覆盖了一层岁月的沧桑外,几乎找不到吴石清抛弃这个女人的任何理由。 医生微微笑了笑后,转身便走了。 “妈,楚国已经没事了,我们跟着一起去病房吧!”女人走到老太太身旁,安慰着老太太说。 吴老太太果然听她前儿媳妇的话,在前儿媳妇的搀扶下,退回了一旁,两名护士才得以推着吴楚国去了病房。吴石清见女人对吴老太太百般殷勤,遂拐了一下身旁立着的妻子,吴石清现任的妻子得到感应,立刻走上前去掺扶着吴老太太。但谁想吴老太太不吃这一套,一把将吴石清的妻子摔到了一边,同时破口大骂道:“不要脸的臭婊子,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这张脸!”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淑娴呢!”吴石清一边搂着这个叫莫淑娴的女人,一边有些气愤地说。 “你还认我是你妈呀?你干脆拿块石头把我砸死算了,”吴老太太十分生气地说,“只要我在一天,我就不会承认这个狐狸精是我们吴家的媳妇。” “我可是吴石清明媒正娶到你们吴家的,怎么就不是你们吴家的媳妇了?”莫淑娴从吴石清怀中挣脱了出来,气愤地说理道。 “哟呵,我就说你平时装模作样,怎么样?吴石清!你看看你这个狐狸精总算是露出狐狸尾巴了吧?”吴老太太嘴不饶人,继续说道。 “我没有对不起你们吴家,请你不要口出伤人!”莫淑娴火上眉梢,就差爆发出来了。 “你?居然直呼‘你’了?这就叫有教养的人吗?你勾引我们家石清妻离子散,你这不是狐狸精是什么?” “妈,息息怒,少说两句,这样的人不值得您动怒!”吴石清的前妻安慰着老太太说。 “我说你这个女人,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你已经不是吴家的人了,请你不要再来掺和这个家的事儿!” “你给我闭嘴,你才不是我们吴家的人,该闭嘴的是你才对!”吴老太太气鼓鼓地看着莫淑娴说。 “好了——”吴石清大吼了一声,“你们还有完没完了?楚国还躺着呢!” “是啊,你们有什么事儿回去再慢慢商量,”吴军凑上前来,瞄了一眼莫淑娴后,又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吴楚国说。 “有劳护士先把我们家楚国推到病房去!”吴石清说起话来倒也客气。护士点了点头,便推着沉睡的吴楚国离开了这一堆乌烟瘴气的人群。 第十八节 一个手机惹来的麻烦 也许是造化弄人,吴楚国刚好和江娜娜同在一个病房,并且床位紧挨着。 此刻的江娜娜依然处于重度昏迷当中,用医生的话说就是十有八九已经可以确诊为植物人了。 江娜娜那魁梧的父亲坐在病床边上,精神萎靡地用手撑着脑袋眯着觉。从他蓬乱的头发可以看出,他已经是心力焦脆,似乎无法接受女儿即将成为植物人的残酷事实。 这时,护士推开门走了进来,发出的响声将病房内凡是能够惊醒的人全都惊醒了过来,当然也包括江娜娜的父亲,不过江娜娜的父亲并没有看出躺在病床上的就是吴楚国,直到李坤一伙人走了进来后,他才露出惊讶的表情,才又瞟了一眼正在搬上病床的吴楚国。只见他颈部的青筋立刻从紧绷的皮下冒了出来,眼睛里充斥着火焰般的血丝,欲有冲上前去一把掐死吴楚国的心思。 李坤等人进到病房后,第一时间也是被江娜娜父亲的眼神所吸引了过去,因为大伙都心知肚明,吴楚国的事情肯定和江娜娜父亲脱不了干系。就这样,两方的眼神在对视着,但最终还是以李坤等人败下阵来。 待吴楚国被安放在病床上后,李坤等人便告辞走了。他们先是去了市公安局录了笔录,大概是晚上十点多才回到了学校。但这个时候蔡达夫并没有直接回到寝室,而是去了ip电话吧,拨打了村里的电话,但不管蔡达夫拨打多少遍,听筒里最终响起的都是“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蔡达夫坐在电话前,久久不能起身,也许是心中对家的思念再次膨胀开来,也许是心中突生了一种不安。总之,他就那么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大约过去了几分钟,蔡达夫才缓过神来,缓缓站起身,转身准备离开ip电话吧,但他面前立着的黑影顿时给了他一惊,脸色骤变。蔡达夫立刻抬起头来,黑影伸出手,递给蔡达夫一个盒子。 “把这个拿着!”一个动听的声音立即将蔡达夫那魂不守舍的魂魄从不远千里给勾了回来。 “这是什么?”蔡达夫总算认清了站在面前的人是梁颖,于是一边好奇地看着梁颖手中的盒子,一边问。 “手机。” “手机?”蔡达夫大吃一惊,“你拿手机给我干什么?” “今天从傍晚到现在,我一直都找不到你,所以我决定了送你这个手机,以后方便我联系你!” “那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蔡达夫说。 “反正手机已经买了,你收也得收下,不收也得收下。”梁颖语气强硬地说。 “可我从来都没用过手机,你拿给我,我也不会用呀!”蔡达夫说。 “不会用没关系,我教你!”说着,梁颖就把盒子给打开了。 盒子里装着的是最新款的诺基亚手机,蔡达夫看着这款手机,心中不乏也有些心动,毕竟在他们村还没有一个人用上手机咧。 梁颖将手机从盒子里取出来后,很耐心地教蔡达夫使用着,蔡达夫也认真地学了起来。在这明媚的月色下,似乎之前的一切污秽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已经完全被两人心中的那股炙热的暗流所占据。 “会用了吧?” “会用了,”蔡达夫立刻又改口说,“可是这手机我还是不能要!” “你还真是混球,”梁颖冒了粗言说,“堂堂一个男爷们,难道还害怕收一个女孩子送的东西?难道怕我沾你便宜不成?如果你不收,那好,我可以马上把手机砸碎,反正我也用不着。”说着,梁颖将紧紧握着手机的手举得老高,比划出一副要砸手机的动作。 蔡达夫见了,赶紧开口阻拦道:“好了,我怕你了,我收下了还不成吗!” “这就听话了嘛!”梁颖莞然而笑,将手机塞到了蔡达夫的手里,然后又接着说,“时候也不晚了,回寝室休息吧!” 蔡达夫亮出手机,说了声谢谢,转身便想走,但不料梁颖又把他叫住了。“混蛋,你是真笨还是假笨呀?难道你让一个女孩子那么晚了独自回寝室吗?” “现在送你回寝室啊!”蔡达夫羞涩地说,“会不会有人误会啊?” “你敢不敢再没出息一点儿?我都不怕误会,你还怕什么?” “那……那好吧,那我们就走吧!” 从ip电话吧到梁颖的寝室需要经过一条两侧布满了梧桐树的林荫小道,月光穿过茂密的梧桐树叶,如同丝绸般泼洒而下,将整条小道瞬间打造成了瑞文戴尔的一角。 梁颖似乎刚刚洗过发,飘逸的秀发在深夜的微风的吹拂下,在她的后背来回翻滚,再配上那高挑的身材,绝对会让人误认为是精灵公主阿尔温再现。两人一路上哑口无言,之前还是话口袋的梁颖,一下子找不到话说了,直到快要走到女生寝室大门口时,蔡达夫开口问道:“你家是哪儿的?” “我家就在这座城市。” “哦,似乎你家很有钱哈?” “这怎么说呢!有吃有喝有玩儿的,反正是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吧!”梁颖很委婉地将自己优越的家境道了出来。 “额……”蔡达夫顿时找不到话说了。很显然,梁颖无意识中的炫富,已经深深地触及到了蔡达夫的神经,似乎让这个从偏远山村来的小伙子有了些自卑感。 “不过那都是我父亲的财富,”梁颖察觉到了蔡达夫脸上显露出来的自卑,于是立刻圆话说,“我以后毕业了,也要自己打拼,本来我爸是想让我直接出国留学的,但我坚决要凭自己的实力出国留学。” “你到了!”蔡达夫见到了女生寝室门口,松了口气说。 梁颖转过身看了一眼大门,冷笑着说:“是到了啊!那谢谢你,那么晚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蔡达夫告辞后,头也没回地便走了。 回寝室的路上,蔡达夫一直把玩着梁颖买给他的诺基亚手机,似乎这样的高科技产品对于他来说,还是一件稀罕之物。可就在这时,一行人拦住了蔡达夫的去路,其中一个人一把将蔡达夫的手机抢了过去。蔡达夫欲要上前抢回手机,不料一个人一脚便将蔡达夫踢倒在地。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一个沙哑的男中音把玩着手机,走到蔡达夫面前,板着脸说,“我早就和你说过,梁颖是我的人,你要是敢给我半路插上一脚,你看我不弄死你。” 第十九节 突如其来的心跳 “他是不是你的人关我什么事?”蔡达夫显得很冤枉地说。 蔡达夫面前的男子还没等蔡达夫继续说下去,立刻一脚踹在了蔡达夫的屁股上,蔡达夫愤怒地想要站起身和这个男子大战几个回合,不想刚一站起来,身后便有两个人一把将蔡达夫紧紧地扣在了原地。男子火冒三丈地走上前来,一伸手,蔡达夫脸上便多出几个巴掌印来。 “杨羽,给我住手!”一个尖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蔡达夫转脸一望,原是梁颖。刚才出手打蔡达夫的男人的面庞立刻布满了笑容,殷勤地走了过去。 “颖儿,怎么是你啊?你不是回宿舍了吗?” 梁颖一把从杨羽手中把手机抢了过来,板着脸,并没有给杨羽好脸色看。 “我回不回寝室关你什么事?”梁颖说,“这手机是我买给蔡达夫的,你凭什么抢?凭什么动手打人?” “颖儿,我对你的心你是知道的,”说着,杨羽转脸又望着蔡达夫说,“这家伙什么都不是……” “你对我什么心关我什么事?你一天就不要在这里自欺欺人,我和你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 “你怎么能那么讲呢!话说……” “本来就是,以后你离我远点儿!” “你不会真是喜欢上他了吧?” “是——”梁颖回答得很恳切,“我是喜欢上他了怎么样吧?难道你要把他打死?” “他那么个穷小子,他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都不介意,你着什么急?” “可是?” “我看你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喜不喜欢他什么时候轮上你来说话?”梁颖说话毫不客气,一撒手,便从杨羽身旁擦身而过,来到了蔡达夫的面前。 “把手机拿好!我希望你能保护好它。” 杨羽赶紧跟了过来,并一味地给蔡达夫使着眼神,示意蔡达夫若是敢接,就让他好受。但蔡达夫显然没有心领神会杨羽的意思,他欣然接过了梁颖的手机,把站在一旁的杨羽气得面红耳赤。 “颖儿,你这是何必呢?你不喜欢我,又何必委屈自己,强逼着去喜欢这个穷得叮当响的臭小子呢?” “我再和你说一遍,”梁颖一下子就靠进了蔡达夫的胸膛,而蔡达夫则被梁颖的这一举动惊得丢了魂魄,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完全一个木偶人,“他——蔡达夫,现在开始,已经正式成为我的男朋友。” “颖儿,你就不要和我开玩笑了。”杨羽哈哈大笑道,显然对梁颖说出的这句话产生了怀疑。 梁颖没有理会,转过身,两手抱着蔡达夫的头,嘟着嘴,一下便吻到了蔡达夫的嘴唇上。这一幕,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杨羽先是惊得哑口无言,紧接着咬牙切齿,脸上怒火正旺,想必心里好不是滋味。 蔡达夫此刻完全没了知觉,大脑之中一片空白,除了梁颖那甜润的唇香,四周所有的气息都顿时被掩盖了下去,这样的感觉,更是刺激了蔡达夫那单纯的神经。蔡达夫其实也很奇怪,碰触的瞬间,就像是触电般麻醉,这是他和娟子之间没有的现象。 梁颖似乎也很享受这一刻,她紧闭双眼,紧紧地搂着蔡达夫那张文质彬彬的脸。大约过去十秒后,梁颖才羞涩地脱离了蔡达夫,转脸看着杨羽。 “我想刚才的答案已经有足够的说服力了吧?” “哼——”杨羽恼怒地一撒手,转身便离开了,其余的人见杨羽走了,也屁颠屁颠地紧随其后离去了。 蔡达夫站在原地,楞了好一半天,两眼呆滞地看着杨羽等人离去的背影,或许现在的他就是一个矛盾体,对于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情况,他完全不知所措。 “你早点回去吧!我先回宿舍了。”梁颖显得对之前的事情无所顾忌,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蔡达夫转过脸,只见梁颖正直视着自己,那表情,那神态,深深地映入了蔡达夫的脑海。 “好的。”蔡达夫那词穷的脑海里似乎只能想出这么一个词语来。 梁颖话也没说,转身也离去了,留下蔡达夫站在原地,再一次目送着一道背影渐渐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这样的场景,不是苦,不是甜,不是酸,不是辣,而是一种不明的挣扎,让人在这纷繁嘈杂的世间苟延残喘地暂时获得了片刻的安静与祥和。 顿时,一切的一切也让我这么一个局外人触景深情,想到了自己的过往——一段悲痛的时光。 一样的林荫道, 一样皎洁的月色, 一样漆黑的夜色, 变了的 只是她那相册中的男主角。 而我,后知后觉, 只能带着一颗流血的心 一架单反 一个行李包 以及我唯一的伙伴—— 那孤寂绝望的影子, 共同浪迹天涯! 第二十节 一切都是为了爱 当我们越是想要握紧它时, 当我们越是觉得它只属于自己时, 其实, 不知不觉中, 它已经离我们渐渐远去。 当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 当一切都成为定局, 其实, 一个不经意间, 它已经与当初预定的目的地背道而驰。 从此, 再次回到了原点, 一切又都重来。 也许, 崭新的人生, 才正式开始! 我一直认为,爱情是个神秘的东西,它穿梭于无形之中,却又存在于有形的世界里,让每一个为之痴迷的人都敢于抛弃一切,哪怕最后只是原地打转,那也在所不惜。我们的主人公之一的陈加林便是这样一个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人,自从陈加林遇见了单家燕后,他的心已经完全被这个女孩所俘虏,每日茶不思饭不想,脑海中呈现的全是单家燕的形象。 尽管单家燕有男友,但陈加林却仍对获取她的芳心信心满满,只是现在首要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帮助单家燕还掉那二十万的高利贷,可是他根本不可能找到那么多钱,这让他好长一段时间为此事烦恼得焦头烂额。 这天下了课,陈加林紧紧地走在了蔡达夫的身旁,他先是和蔡达夫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直到走到体育馆时,陈加林才说出了他的本意。 “达夫?听说梁颖很喜欢你啊!” “没有啊!”蔡达夫显得万分惊奇,两双有力的眼神像钉子一样死死地钉在了陈加林的眼珠子里,“是谁和你说的?” “你就不要再装了,”陈加林说,“这事儿全班的人都知道了,杨羽早就传开了,他还说那晚梁颖吻了你。”陈加林冷笑了一下,拍着蔡达夫的肩膀,“小子,你行啊,才大一就找个了个千金小姐做女朋友,你后半辈子是不愁了。” 羞涩的神情顿时从蔡达夫的脸上浮现出来,红晕的脸庞更显得有些书生气息,让那些为之痴迷的女生们,更是如痴如醉。 “你不要乱说,我和梁颖没有你们说的那回事,我和她就是普通的同学!”其实,蔡达夫的心中装的仍然还是娟子,只是蔡达夫这个人比较多情,对于那些莫名的感情他既不会接受也不会拒绝,同时也不会告知对方他心中已经装填了别的人选,因此这样的性格给他带来了很大的累赘。 “不管你是怎么样想的,但是个人都看得出梁颖很喜欢你,只是你的冷漠和愚钝让她不知所措,”陈加林说,“兄弟,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要是你,我会好好去珍惜这么一个女孩。人家一个富家千金,能屈身来追求你,我觉得这简直是老天爷对你的恩赐。” “好了,不要老是说我了,”蔡达夫岔开了话题,因为这样的话题着实有些让他招架不住,“你的那个师姐怎么样了?” “别提了,老火啊!”陈加林垂着头,停住了脚步,显得有些懈气。 “怎么回事?” 陈加林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心一狠,脱口说道:“她之前的男朋友做生意,以她的名义贷了二十万的高利贷,后来她男朋友生意失败了,没钱还高利贷就跑了,至今杳无音讯。后来,放高利贷的人就找上了她,她迫不得已才走上了那条路。” “既然这样,那你还那么迷恋她干什么?” “爱情就是一剂迷魂药,一旦吃下,必将永远被其迷惑,”陈加林口吐心声说,“虽然你我都知道有些事情很渺茫,但就像……”陈加林绞尽脑汁地搜索着想要说的话,“就像那个谁说的一样,目的地就在那儿,尽管要到达目的地会很颠簸曲折,甚至可能在付出一切后仍然一无所获。这时,有的人选择放弃,而有的人选择了努力克服困难,前者永远到不了那个理想的目的地,而后者却总有希望,因此我选择做第二种人,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我都将努力。” “可是她欠下了二十万的高利贷,你从哪儿弄那么多钱?” 陈加林双眼直视蔡达夫说:“你看啊,你和梁颖的关系那么近,梁颖家那么有钱,我想二十万对于她来说根本不是钱吧!所以,我想请你出面,看能不能从梁颖那儿帮我借到这个钱?” “不行,绝对不行!”蔡达夫态度很坚决,“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我和她紧紧是普通的同学。” “达夫,求你了行吗?” 蔡达夫思索了片刻,摇着头说:“陈加林,真的对不起,这个忙我真帮不了。” “求你都不行吗?为了我以后的终身幸福,难道你都不肯帮兄弟一把吗?”陈加林突然双膝跪地,以恳求的语气说道。 蔡达夫被陈加林的举动吓了一跳,立刻伸手将陈加林给扶了起来。 “我不是不帮你,我确实是帮不了,”蔡达夫说,“我就直接和你说了吧!梁颖和我是不可能的,我在老家已经有了青梅竹马的人了。” “什么?真的?你没有骗我?”陈加林的眼神顿时惊呆了,“我之前怎么一直没听你说起过?”陈加林随着他说的每一句话,语气在逐渐加重,似乎是在强调蔡达夫这一切都是虚幻的,他和梁颖在一起才是实实在在的。 “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蔡达夫语气肯定的说。突然,蔡达夫觉得内心得到了释放,对于他来说,他能把这话说出来,就是对娟子的一种负责,就是对娟子的一种承诺,“所以,你的事情我真的帮不了你。” 陈加林本来抱满了希望找到蔡达夫,但蔡达夫告诉陈加林的这些事实,犹如凉水一样,将陈加林心中的那团火星又给浇灭了。 “你要回寝室吗?”蔡达夫见陈加林完全定在了原地,于是问道。 陈加林思绪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蔡达夫说完话,他好久才反应过来。“哦,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蔡达夫看了一眼陈加林,也找不到话说,只好转身离去了。 第二十一节 爱情的魔掌 有时就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蔡达夫中午才告诉陈加林说自己有了青梅竹马,到了下午全班同学就都知道了,杨羽更是以讽刺的语气在调侃着梁颖,班上杨羽的一些死党也加入了杨羽的阵营,目的是想让梁颖死了对蔡达夫的这个心思。 但说来也奇怪,这天下午梁颖变得很沉默,不管身边的同学在议论什么,她总是埋着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机,就是老师在讲台上上课,她的心思也一直盯着手机在看。 蔡达夫坐在梁颖的左后方,自从蔡达夫知道自己的事情被传开后,他就一直盯着梁颖,特别是盯着桌下梁颖不停玩弄的手机。此刻,蔡达夫心中特别不是滋味,有一种莫名的疼痛,或是一种心碎。 陈加林显然已经成为了杨羽一党的成员,毕竟现在能帮他筹集二十万元的,除了梁颖就是杨羽了。陈加林坐在蔡达夫的右侧,梁颖的后方,他会不时地瞧一瞧蔡达夫,毕竟他们现在正在干的事情有背一个常人的良心。 “听说蔡达夫早就有青梅竹马的对象了,”杨羽坐在梁颖的正后方,杨羽戏言对身旁的死党说,实则是说给梁颖听,“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表面看那小子憨厚淳朴,诚实可靠,没想到内心却是这样狡猾。唉,可怜了某些人的一片痴心,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呀!” “那个混小子,凭借着自己小白脸的长相,一天就欺骗小妹妹。这样的人,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拿感情当玩物,畜生不如。”杨羽身旁一个身宽体胖的男生附和着说。 “又穷又花心,这叫自不量力,依我看这样的人就是渣滓。”坐在胖子旁边的男生也把那包公般的脸凑到了杨羽的面前,深怕自己的马屁没有被杨羽听到。 突然,就在老师转身面朝黑板时,梁颖突然转过身,手一扔,手中的手机便像是离弦的箭一样飚了出去,从杨羽的耳边“嗖”地一下,猛地撞在了后面的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来。 “你们他妈的有完没完?”说完,梁颖转身便离开了教室。 这时,老师和班上其他同学的注意力全都集中了过来,但从他们呆滞的目光看来,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老师走下讲台,来到杨羽等人的面前,以责问的语气询问了事发情况,但杨羽等人皆摇头又摆脑。 蔡达夫站起身,从地上捡起了手机,面色凝重地看着老师说:“老师,我出去一下。” 老师点头同意后,蔡达夫拿着摔得粉碎的手机急忙跟了出去。出了教室,蔡达夫紧追着坐着电梯下了楼,一直跑到教学楼门前的广场上,也没发现梁颖的身影。 “究竟会去哪儿呢?”蔡达夫的心里着急万分,毕竟这样的事是因为自己而起,要是梁颖出个什么三长两短,那自己必将悔恨终身,无法原谅自己。 蔡达夫骑着自行车在校园里转悠了好几圈,但都没有找到梁颖,就在蔡达夫来到河岸边的辉映走廊时,蔡达夫突然想到:“难道她还在教学楼里?”想到这,蔡达夫又赶紧踩着自行车到了教学楼,从一楼一直爬到了顶楼,才最终找到了梁颖,她正坐在楼梯的台阶上,头趴在双膝上,没有任何声响。 这时,蔡达夫早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蔡达夫浑身是汗,汗珠从脸上各处汇集,一直到下巴,就像“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一般,径流而下。而他身上的衣服也早已经被汗水清洗了一遍,发出阵阵男人的气味来。 梁颖下意识地发现有人站在了她的面前,于是抬起头来,但见是蔡达夫,遂大声吼道:“你给我滚!”说完,梁颖又趴在两腿上,不知是哭,还是悲,但至少能够知道她受到了打击。蔡达夫心痛不已,心中虽有千言万语,但却道不出一个字眼来。 “对不起!”蔡达夫想了许久,话总算是从嘴里冒了出来,“是我让你承受了这般的痛苦和打击,也是因为我,他们才会说那些话来刺激你,我……” “你给我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你这样子,我感到很愧疚,也许是因为我的软弱,也许是因为我太过于自私,总而言之,都是我的错,是因为我,你才遭受了这般的打击。” 梁颖没有说话,而是脱了脚上穿的鞋子,站起身,猛地便朝蔡达夫身上打来,瞬间在蔡达夫的右肩上留下了一道鞋印,空气中也弥漫着怒火般的尘埃,欲要把人给活活窒息。 蔡达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对于梁颖的行为,他选择默默承受,无论梁颖如何动手,他始终保持着那忧伤愧疚的表情。事实上,梁颖并不是和蔡达夫怄气,而是心中的一种不平,就拿她自己的话来说,只要没结婚,什么事都还是个未知数。况且对于蔡达夫有女朋友一事,蔡达夫本就已经告知过她。她生气的是在教室里,杨羽等人对他们进行诋毁时,蔡达夫选择了懦弱,而作为一个男人最不应该出现的问题,居然在她爱恋的男人身上出现了,想必这也是她生气的主要因素吧! 梁颖狠狠地拍了几下,手也酸了,一下便丢了鞋子,绕开蔡达夫,下了楼。蔡达夫捡起鞋子,紧跟其后,既不上前又不落下,只是提着一只女人的鞋子跟在梁颖的身后。梁颖快,他就快,梁颖慢,他就慢。 “谁让你跟着我的,给我滚开!”梁颖转过身,停下了脚步,大声吼道。这时,刚好是放学,路上的老师和学生犹如一座小镇赶集的市场,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因此,梁颖的声音不仅把死死跟在其身后的蔡达夫给下了一大跳,更是吸引来了路上急忙奔去食堂的老师和同学们的注意力。 蔡达夫的脸瞬间就像是涂了腮红,活像一个闭月羞花的小媳妇,站在原地用着无辜的眼神看着梁颖,甚是让人联想翩翩。 梁颖没有理会蔡达夫,转过身朝着寝室的方向走去,蔡达夫也紧跟在后。 从梁颖的脸上,每一个人都可以看出,在女人这张变色龙般的面庞上,除了表面上的愤怒和气氛,其实在表面之下的内心,还是充斥着幸福的神色。梁颖从小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只要是她想要得到的,家人总会想方设法去给她办到。而对于感情,她也一样,记得她还在读高中的时候,因为喜欢上了班上的一个男生,但那个男生一心只想好好学习,一直不同意,后来她居然跑到那男生的家中,当着那男生父母的面向那男生表了白。 突然,梁颖“哎哟”一声,瞬间歪倒在地。 蔡达夫见了,立刻跑上前去,着急地询问梁颖的情况。 “怎么了?” “没看到脚被划到了吗?”梁颖的眼睛盯着自己光着的那只脚丫看着。 蔡达夫埋下头,看了一眼梁颖的脚掌,只见一块碎玻璃屑深深地插进了梁颖的脚掌里,不仅如此,还血流不止。 “你先忍着,我马上背你到医务室!”说着,还没经过梁颖的同意,蔡达夫便小心翼翼地将梁颖背到了自己的背上,然后三百里加急般地狂奔去了医务室。 梁颖将脸紧紧地贴在了蔡达夫的后背上,细细地倾听着他的心跳和呼吸,尽管脚掌还流着血,但她的脸上却洋溢出了那隐藏许久的笑容来。 不管这个世界有多么的现实, 我们都应该满怀梦想。 在蓝天之下, 在涓流之上, 即使乘坐的是 一条朽木雕琢的小舟, 也要逆流而上, 去追寻心中那份美好的释怀! 第二十二节 二十万惹来的绑架案 这天的天气,阴沉沉的,就像是受了委屈离家出走的小媳妇,穿着短袖,站在河畔边,一阵阵河风袭来,却也有些凉意。 小河边上立着一栋五层楼高的建筑物,在建筑物的墙体上大大的“明德楼”几个字特别的鲜艳。那字是镀了金的,虽然这天气光线不明,但那几个字仍然透露出无限的光芒来。建筑物的一楼是一家超市,超市的门口,人流进进出出,络绎不绝,但以情侣居多。 在超市旁有一道铁门,铁门进去是一个院子,院子四周都是一间间一阁阁的小房间,站在外面,甚至能闻到里面不时飘出来的女人味儿。其实,被称作奇观的并不是这些,而是那铁门外时时刻刻发生的一些事儿。有的女生一出来,便簇拥到一个男生的怀中,热烈地吻上好一阵;有的则是男生走在后面,女生气冲冲地便走进了铁门,留下那男生不停地在拨打着电话…… 当然,在这铁门外,我们的主人公之一的陈加林也加入了这一大军。他手里提着一个包,从那手上爆出来的青筋可以看出,那包里的东西一定很重要,但具体是什么,估计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陈加林直不楞登依靠在铁门外的河护栏上,眼睛一直盯着那道铁门,似乎担心放走了某个人。 过了许久,陈加林显然有些吃不消了,双腿开始发麻,为了缓解症状,他不得不在河岸边来回踱步。 突然,一个我们都很熟悉的身影从铁门里走了出来,还没等我们分辨那是谁,陈加林便拧着包狂奔了过去。 “终于等到你了!”陈加林略显羞涩的语气似乎与他本人并不相称。 “谁让你等我的?”女孩的声音带着有些不耐烦的音调。 “你之前和我说过,你欠了二十万的高利贷,”陈加林双眼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女孩——单家燕说,“而我也答应过你,一定会帮你,”说着,陈加林将手中的包递给了单家燕,“包里是二十万,刚好够你还清那二十万的高利贷了。” 单家燕听了陈加林的话,看着陈加林手中的包,一时间竟然呆住了。她的神情让人难以捉摸,不是感谢,不是惊喜,更不是爱慕,估计连她自己也无法说清楚她此刻的心情吧! “接着呀!有了这钱,你就可以做回你自己了。” 单家燕缓缓抬起头,双眼看着陈加林的面孔,皱紧了双眉,问道:“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多钱?” “这个你不用管,反正不是偷,也不是抢,更不是借高利贷。”陈加林微微笑了笑,“反正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 单家燕再次把头低了下去,望着那袋装着钱的包,久久没有说话。 “你放心好了,我只是出于朋友才帮你的,”陈加林显然已经知道了单家燕心中的顾虑,“你拿着这个钱,以后再慢慢还我,当然我也不会从你这儿索取什么,仅仅是单纯的想要帮你。”说句实话,陈加林说的这番话,现如今还有几个人是真?不为谋求自己的利益,又真心有谁肯那么无私帮助于你?也许话说得有些绝对,但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单家燕思索了片刻后,接过了陈加林手中的包,然后低声说:“今天晚上在这门口等我!”说这话时,单家燕的语气和语调都格外的低沉,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就不会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但似乎陈加林的耳朵就专是为她而生的,一字一句,皆没有逃脱陈加林的耳朵,就连话后面那个感叹号也顿时在陈加林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今天晚上让我等她?”陈加林脑海中浮想联翩,“究竟是要干什么呢?不是下午,而是晚上,究竟会是什么事呢?不管了,既然她收下了这钱,那我的计划也就成功第一步了。”陈加林看着单家燕,面无表情地心中暗喜道,“哼,小样,早晚你都是我的人!” 我一直认为时间是个好东西,它不仅可以疗伤,还可以使人获得新生,不过很多人忽略了它的功效,而去过分在意当下的一些不公和烦恼,并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河水在发黑的河道上静静地流淌着,那流淌的除了河水,更多的是不忘的过往。有时我很想停下自己那双急忙奔走的脚步,摘下那伴随已久的厚厚的眼镜,大声对着流淌的河水大喊几声,因为我相信,我的喊声一定会随着河水一直流到大海,最终传到上帝那儿。 云层浓密而乌黑,让站在下面的人多少感到有些憋闷,或者说是闷热,让人窒息,也许这就是老天爷的幽默所在,总是能找些乐子来玩弄和折磨我们这些凡人。 这一刻,天色渐暗,狂风骤起,已是暴雨来临前的奏章。 所有的人都纷纷从外回到了寝室,唯独陈加林独立在河边的围栏上,双眼盯着那道铁门。从他那悔恨和懊恼的神情中,我们可以判断他已经等待了许久。其实等人对于陈加林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真正让他烦恼和郁闷的是中午尽然忘记问单家燕要电话了,这么事关重大的事情,居然说忘就忘了,这是让陈加林一时半会无法接受的。 突然, 一首熟悉的西部男孩的歌曲响彻了陈加林的周围,陈加林就像是中了头等六合彩一般,萎靡的神情立马就得到了充电,脸部的每一块肌肉瞬间变得有力起来。至于那双手,就更不用说,已经激动得摸不着东南西北了,光是将手伸进裤兜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待一部老式的手机从兜里拿出来后,陈加林看也没看,直接对准了耳朵。 “喂——”音调之柔弱如涓流从身边流过而不闻其声。 “救我,陈加林快来救我——”一个撕心裂肺欲死无成的声音从电话里震耳欲聋地传了出来。 “你——你在什么地方?出什么事了?”陈加林着急得上下两张嘴皮直打颤,脸色顿时惨白了起来。 “如果你还想见到她,这个周六早上9点,准时带上两百万到市郊的五福养猪场来,”突然,单家燕的声音立刻变成了一个声音粗旷的男人的声音,同时一旁还隐约能听到单家燕挣扎和惨叫的声音,这一切无不深深地刺痛着陈加林的心脏,“如果你要是报警,或者不准时,或者带的钱不足数,你就不要怪我们撕票了。” “但……”还没等陈加林继续说话,对面的电话便立刻挂掉了。 陈加林手里握着手机,全身已经颤抖得不成样儿了,眼神也跟丢了魂似的,六神无主,飘忽不定,即使立刻在他身上浇上汽油,并放上一把火,估摸着他也不会挣扎。 “他妈的!怎么什么屁事都让我给摊上了?”突然,陈加林用力往护栏上猛地一踢,同时大喊道。这样的举动顿时惹来了一大批犀利的眼神。此刻,陈加林觉得这样的眼神对于自己是一种羞辱,于是火气冲天地指着那些拿自己当怪物看的人吼道,“滚,都他妈的给我滚,谁要是再看我,我就砍死谁!” 陈加林就如同发了神经一般,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其他人见状,也不敢招惹,个个躲闪不及。 沉睡, 一缕阳光普照, 握住了一世的温馨和安慰; 一句甜言蜜语, 夹杂着迷魂药般的成分, 不管吃与不吃, 你都会为之陶醉。 清醒, 一卷狂风拂面, 迎来的不是暂时的凉爽, 而是长久的浮躁; 一场大雨淋漓, 洗刷的不是过往的伤痕, 而是刺骨的疼痛。 糊涂, 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第二十三节 人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样的女人也值得你这样为她付出?”杨羽吸着面前杯子中的冷饮,一边藐视地看着陈加林说,“我直接和你说了吧,就我知道的,这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也许这就是爱情,不管怎么样,我现在心里只想着她,哪怕她让我去死,我也在所不惜。”陈加林语气坚定地看着杨羽说道。 两人坐在校园门口一家冷饮店中,吹着凉爽的空调,聊着一个并不靠谱的话题。事实上,陈加林这天中午把杨羽约到了这家冷饮店,试着再让杨羽帮自己一把,毕竟之前的二十万就是杨羽借给他的。 “不是我不肯帮你,你自己也清楚,两百万可不是一个小数字。”杨羽又吸了一口粉红色的饮料后,津津有味地品尝了一番,接着说,“之前你管我借二十万,我有没有说二话?所以这两百万我确实是帮不了你。” “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陈加林心急火燎地说,“如果筹不到这两百万,单家燕可就真的有危险了。” “还是那句话,她和你无亲无故,你没必要这么卖命,”杨羽不屑一顾地说,“如果你真要去救她,我这有两条路供你选择,第一就是报警,第二去找梁颖。” “报警肯定不行,要是让那帮混蛋知道我报警,他们可就要撕票了。” “看来只有第二条路了。” “去找梁颖?”陈加林吃惊地问。 “两百万对于梁颖家来说就是九牛之一毛,但你要说服她同意借你两百万,可就看你自己能耐了,”杨羽突然茅塞顿开,后背从靠垫上挺直了起来,“对了,你不是和蔡达夫关系不错吗?梁颖那死娘们对他可是死心塌地的啊!你只要搞定蔡达夫,我想梁颖一定会很乐意借你这两百万的。” 陈加林沉闷着,犹豫着。 还没等陈加林开口,杨羽又说着,“我觉得你这人耿直,我就叫你声兄弟吧!我个人认为,你为了这么个女人,真的不值得。即使你真能搞到那么多钱,那样的女人也不会真心和你在一起。我劝你一句,有的东西该放弃就要放弃,执着最终只会伤害你自己。比如我自己,我现在就已经对梁颖死心了,明知道是火坑,还要往里面跳,那不是自寻死路吗?何苦呢?” “但这就像是上天的安排,如果我放弃,等同于我在违抗天命,你说我该不该放弃呢?” “好了,不和你扯这些没用的了,我还有事,该和你说的已经和你说了,至于怎么去做,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杨羽不耐烦地站起身,也不等陈加林道谢或是告辞,便掏出电话,一边拨着电话一边走出店去,留下陈加林一个人傻头傻脑地目送着他。 冷饮店里的客流都走了好几波,唯独门边靠窗的这张桌子的人依旧是同一个人。狭小的桌上也不知放了多少个空杯子,各种颜色的饮品顺着一根小管道进到陈加林的肚中,闹得陈加林直打嗝,尽管如此,也丝毫没有影响陈加林独自享受的雅致。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到底要不要去找蔡达夫呢?如果他不肯帮忙呢?难道和他绝交?太幼稚了。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好呢?”陈加林用手不停地拍打着脑门,同时口中一个劲地冒出些支言碎语来,显然他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不过换个角度来思考,这陈加林也还真够痴情的,为了一个“风尘女子”,竟然此般不顾一切,赴汤蹈火,也算得上是世间少有的情种了。 突然,“嘣!”地一声,连桌上的杯子也为之一振,四周所有人的目光皆凑了过来,似乎一场精彩的大片即将上演。陈加林没有立马抬头,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桌上一只冰清玉洁的纤细的手上。待那只手从桌上挪开后,戏剧性的一幕来了:一张银行借记卡悄然暴露在了陈加林的眼前…… 第二十四节 沦陷在爱情的泥潭里 很多人,或者是很多男人,直接点说,就是像我这样的男人,一向认为女人都有着一颗慈祥的内心,她们总是天使的代表,但接下来的场景让我总算知道了什么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是“最毒妇人心”。当然这仅是我个人的觉悟,至于读者们如何来看待这些问题,那我就无从知晓了。 “怎么是你???”陈加林抬起头来,面孔惊讶得一时变了形,甚至声音从他那喉咙里发出来也变了味儿。 “为什么不能是我?”这个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梁颖,“觉得见到我很惊讶吗?” “你来这儿干什么?喝冷饮吗?”陈加林心中有些惊恐地看着梁颖,因为他猜想梁颖知道了杨羽之前和他说的那些事儿。 “你觉得呢?” “不来喝冷饮,难道还特意找我啊!”陈加林掩饰了自己内心的恐惧,用一些陈词滥调似的幽默词汇应付着与梁颖的对话。 “不错,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算你猜对了!”梁颖坐了下来,两手撑着下巴看着陈加林说。 “但……” “怎么?觉得我是在和你开玩笑?” “额……不是……我……我是想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我为什么不知道你在这儿?” 陈加林咽了口口水,定了定神,又喝了口冷饮,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看我特意来找你,难道你不请我喝杯冷饮吗?”说着,梁颖便靠在了后面的沙发上。 “你想喝什么?” “柠檬汁吧!” “服务员,这边再来杯柠檬汁!”陈加林对不远处穿着白色工作服的服务员喊道。 梁颖将桌上的借记卡推到了陈加林的面前,但却没有说话,而是用一双让人难以猜透的眼神在看着陈加林。 陈加林看了一眼面前的借记卡,诧异地问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急需用钱吗?” 梁颖的这一问,着实让陈加林胆战心惊起来,全身的肌肉顿时变得麻木了,甚至还伴随有轻微的抽搐。 “你……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陈加林吞吞吐吐地说。 “我从什么地方得知,这个你不用管,重要的是你确实急需这笔钱,而且据我所知,肯一下子拿出那么钱的,在你周围也只能是我了。” 陈加林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银行卡,嘴里一时半会儿吐不出一个字来,似乎是在犹豫,似乎是在挣破自己内心那最后的心理防线。 梁颖见陈加林犹豫不决,于是将银行卡拿在了手中,在陈加林眼前不停地晃悠着。“银行卡里有三百万,你拿着它,你就可以救你心爱的人了!” 陈加林吃惊地看了一眼银行卡后,又抬起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梁颖说:“可你为什么要帮我?” 梁颖挥了挥手,示意陈加林将头挨过去。 待陈加林俯身伸过头来,梁颖也将头探了过去,凑着陈加林的耳朵悄悄地说:“因为你对我有利用价值。”说话间,梁颖的双眼不时地冒出冷冷地光芒来。 说完,梁颖又从lv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和一只中性签字笔摆在了桌上。 “这是要做什么?” “这是合同。” “什么合同?” 梁颖将合同推到了陈加林的面前,解释说:“你只要签订了这份合同,这卡里的三百万就是你的了。” 陈加林随手翻看了一下合同,如同走马观花,因为他的心思压根就不在合同这儿,而是在合同旁摆着的存有三百万的借记卡那儿。在随眼看合同的过程中,陈加林只是看到了那么一两条,如“乙方必须遵照甲方的意愿,通过合法的手段来为甲方谋得甲方所需的相关的信息”,“乙方不得以任何借口故意推脱应该为甲方履行的职责”,“乙方若是违约,必须支付给甲方违约金九百万元人民币”等等一些条款。 陈加林看罢,觉得没有什么大碍,便动笔往合同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上了自己的指纹。 梁颖将合同放进了自己的包里,露出了微微的一笑,说:“很轻松,对吧!签个字,盖个手印,三百万就到手。” 陈加林没有说话,而是在一旁苦笑着,也许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刚才的合同肯定不会那么简单,但为了尽快得到这钱,他也别无选择,因为除了梁颖,他根本不可能凑到两百万的钱,况且还有多余的一百万供自己日后的挥霍,何乐而不为呢?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梁颖见陈加林此刻没了反应,于是把银行卡塞到了陈加林刚才盖手印那只手的手掌中,同时还塞给陈加林一张纸条。“这是卡的密码,现在开始,卡里的三百万就是你的了。” “还有,千万记住,今天我们之间的事情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这一点在合同里也写得很清楚。” “你放心,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说这话时,陈加林的心十分的恐慌,心跳不已,感觉就要从那胸膛蹦了出来。也许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钱,也许是第一次签订这样一种“不平等条约”,也许自己的人生将从此开始改变,也许……总之,各种各样不安的想法已经完全占领了陈加林那一根筋似的大脑,让他已经无暇再去顾及别的任何事情。 “那好,快去拯救你的爱人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梁颖起身拧着包包便告辞走了。 顿时,陈加林犹如掉进了万丈深渊,他看着梁颖离去的步伐,好几次欲要上前毁约,可是一看到手中的银行卡和密码,他又停了下来,备受着这番煎熬。想必这是对心灵的一次拷问,是对人生的一次锤炼,但究竟最后会如何,估计连最有能耐的预言师也无能为力。 第二十五节 用青春去记录那些往事 曾今你我的承诺—— 让我们一起释手逝去的青春, 让我们一起拨动时间的转轮, 让我们一起回忆昨日的黄昏。 可这些让人心醉神往的誓言, 不知何时已经从你我之间灰飞烟灭! 此刻,我的眼前, 突生三岔路口般的迷茫, 却要装作圣人般的神往, 故作“屌丝”一般的痴狂, 心中已是一块块的创伤。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绝望? 强将我化作了春水中的一滩烂泥, 饱受着雨水的冲刷, 酷日的暴晒, 一点点侵蚀我的肢体, 最终把我划归乌有。 但愿来年的春天, 你能找到我的痕迹, 那时,我依然会信守我的承诺, 滋润你到永远,永远…… 当我们行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我们总是想要得到更多,但往往忽略了很多。而对于陈加林来说,一切都来得太快,丢掉的东西也就越多,有时就连他自己也有些迷茫和无奈。 明天就是周六,就是赎单家燕的日子,陈加林既兴奋又担心,心里很不是个滋味。整个夜晚,寝室也格外的安静,尽管寝室其他人并不知道陈加林相关的事情,但这个夜晚,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睡了个早觉。这样的情况本该是有助于睡眠的,但陈加林恰恰就辗转反侧,彻夜难眠,那颗不平静的心早已经按耐不住要去拯救单家燕了。 虽是半夜,但外面马路上时不时疾驰而过的汽车发出的轰鸣声,也着实给此刻宁静的世界增添了些点缀,也给这个心力焦脆的人一丝陪伴。也不知这个夜过去了多久,总之对于陈加林来说,这个夜是他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个夜,就像人们时常唱着的一首夜曲一样的场景。 这个夜, 属于我寂寞的夜。 月亮在流血, 人心常善变。 这个夜, 雨中的离别。 你和我之间, 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 在无形的歌曲的陪伴下,人生首个长夜终于在东方的一缕光线中告于段落。还没等时间继续往前走,陈加林已经早早地爬下了床,还没来得及洗脸刷牙,便已经穿好了鞋,背上了装有两百万现金的背包出了寝室。 早晨的校园,浓密的雾气还未消散,祥和和宁静充斥着整个校园,但仍然无法感染陈加林那如钢铁般坚硬的焦虑的心。 陈加林搭上了最早的一班公交车,还在中途转了好几趟,也算是经过一番周折之后,陈加林来到了五福养猪场。这家养猪场离市中心的直线路程大概有二十公里左右,地处一个偏僻的山坳里,幽静而僻静,行走在路上,多少有些心惊肉跳,毛骨悚然,不时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养猪场已经停用,棚舍和路面都破败不堪,如果拿来排成恐怖电影,那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要进养猪场,首先要经过一道铁门,铁门锈迹斑斑。穿过铁门,看到的全是一些密密麻麻的简陋棚舍,皆已成为了残垣断壁。 陈加林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一阵阵夹带着异味的微风徐徐吹来,让人有些不寒而栗。由于陈加林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所以他硬是在养猪场等了半个小时后,绑匪才有了回应——一阵响彻山谷的铃声。 陈加林取出电话后,看着电话上那陌生而又熟悉的电话号码,心跳和呼吸的节奏顿时加快了许多。空气中也瞬间凝结了许多让人窒息的微粒,无论陈加林如何呼吸,这些微粒总是让他喘不过气来。此刻,空间万物也变得扭曲不堪,在陈加林的眼前,山峦在不停地晃悠,树儿在摆动着细细的枝条翩翩起舞,脚下的路面也在不时地左右来回变换着方向,所有的一切都记录着陈加林这时的境况——紧张、恐惧和焦虑。 陈加林赶紧接了电话。 “陈加林吗?”又是那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你在哪儿?”说话的同时,陈加林扫视了周围一圈,但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发现。 “你听好了,我教你一步,你就做一步。” “好!”陈加林连忙答应 “你一直往你的左手边走,你会发现一口缸,你把钱放进缸里,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陈加林转身往左迈开了步子,但刚走出两步便停了下来。 “一直走,没让你停下。” 听了电话里的话,陈加林断定那帮绑匪一定就在这个附近,于是他赶紧又扫视了一遍周围,但仍然没有见到任何人影。 “不要东张西望,一直走。” 陈加林没有走,而是对着电话里说:“单家燕现在在哪儿?钱我带来了,我希望能看到她。” “你先去放钱。” “如果我放了钱,你们不放人怎么办?” “我说话算话,既然答应你给钱放人就一定会拿到钱后就放人。” “我要先见到人。”陈加林内心无比的紧张,话语中也充满了紧张的气息,每字每句变得阴阳顿挫,连他自己听了,也怀疑是否是从自己的嘴里发出来的。 “妈的,你有什么资格跟老子谈条件?”电话里有点发脾气了,只听一阵阵女人的惨叫声从电话里传出来。 “加林,救命啊!加林,救命啊!”单家燕那凄惨的声音刺痛着陈加林那脆弱的心灵,每一声都犹如带毒的利剑插入了他的心脏。 “你放开她,你要是把她怎么样,我和你没完。”陈加林语气加重了些,可以说是略带了点威胁的成分在里边。 “妈的,你在用什么语气跟老子说话?”对方在电话里厉言反问道,“你信不信老子让你人财两空?”突然,电话里再次传来单家燕那凄凉的惨叫声。 陈加林听了电话,心急如焚,语气立马急转直下,卑躬屈膝地缓和地说:“好,好,我马上就把钱放到指定位置!!!”陈加林放快了脚步,几步并作一步走,本来要花三四分钟走完的路程,结果陈加林一分钟不足就到了目的地。他站在缸前,往黑黢黢的缸里探了个脑袋望了望,然后费劲地将装满了两百万现金的袋子依依不舍地扔进了缸内。 “钱已经放进缸里面了,接下来该怎么做?”陈加林说。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回去你就可以见到你想要见到的人了。” “好,希望你说话算话,如果我回去看不到人,我就报警了。” “既然我们收了你的钱,你就放心回去,回去后一定可以见到你的女人。”说完,对方便挂掉了电话。 陈加林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学校,但刚一到学校大门,一个面色苍白、衣着蓬乱的女人便声泪俱下的一个劲地投入到了陈加林的怀里。还没等陈加林反应过来,对方口中已经不知冒出了多少句感谢的话语。 “加林,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女孩的哭诉引来了校园门口过往的行人的围观,一时也成了众人的焦点,“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就……,现在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了。” 陈加林显得有些惊慌失措,面对单家燕突如其来的变化和四周人群的围观,他的脸顿时像是喝醉了酒一般,红润润的,甚是可爱。“怎么报答我?服侍我一辈子就报答我了呗!”陈加林口中碎碎地念叨着。 “你说什么?” “哦……额——!,没说什么,”陈加林吓了一身冷汗,“没什么事了,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单家燕点了点头,随后陈加林便搂着单家燕朝着女生寝室的方向去了。 第二十六节 蔡达夫的焦虑与烦恼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蔡达夫听到这样的电话回音已经连续五天了。每次拨完村里的号码,他都带着一副期盼的神情,但最终的结果总是输给了垂头丧气。这两天,蔡达夫的心情变得愈加的沉重,吃饭吃不香,睡觉睡不好,走在路上有人和他打招呼也没有反应,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白天总是有很多因素让人忘掉头脑里那些如寄生虫般的烦恼,获得暂时的快乐和愉悦,可到了夜晚,特别是宁静的漆黑的夜晚,那些在白天似乎灰飞烟灭的寄生虫却奇迹般地复活了,且生命力和感染力超强了百倍,让人无法承受它对我们的侵害。 这天夜晚很闷热,很多男生都穿着三角短裤睡在了楼道上,尽管寝室让人窒息,却也给予了一种久违的安静。蔡达夫躺在暖烘烘用草席铺砌的床上,睁着双眼看着天花板上贴着的刘德华的海报。这时,一股股热浪不时地从四周袭来,好不容易从外面溜进来一丝凉气,也很快被这寝室内的热气给污染了。 现在已是深秋,到了后半夜,气温便急转直下,唯一能让人安然入睡的时间也只有这短短的三四个小时。但这样的睡眠时间对于大学生来说肯定是不够的,特别是像蔡达夫这般失眠了好几夜的人来说,那简直就不叫睡眠了。 第二天早晨,寝室很宁静,除了呼噜声,就再也听不到其他嘈杂的声响了。在看看靠门的床位上睡着的人,估摸着拿个闹铃放他耳边,他也不会有丝毫的反响,也许他真的太累了,对于一个从不打呼噜的人来说,竟然也加入了呼噜大军,可想而知,对他来说真是一个莫大的挑战。 虽然现在已近九点,但今天的天气格外阴沉,昏昏暗暗的,还略有一丝丝凉爽的微风偷袭了进来,让熟睡中的人们不禁将身体蜷缩进了厚重的被窝中,继续享受着另一个世界的美梦成真。 同往常一样,每次将整间寝室从伊甸园拖到现实社会的总是高必剑,从他那布满油光的面庞和杂乱不堪的胡渣,以及身患绝症般的神情,不难猜出昨夜又去网吧包夜了。事实上,蔡达夫从来没搞清楚网吧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更不敢相信网络游戏能将一个人的心思给完全套牢。但我想说的是,蔡达夫肯定从来都没有真正接触过网络游戏,而事实确实如此,别说是网络游戏,在以前他连电脑也很少触及。 他每次回到寝室只需三招,便可将绝大部分人从睡梦中吵醒。第一招:进了寝室,用后脚跟猛地将门一弹,发出一阵巨响,这时两个靠门的人定会从梦中惊醒,而这第一批人中就包括蔡达夫和吴楚国,而现如今吴楚国入院,只能是蔡达夫独当一面了;第二招:去到厕所,一阵火炮狂轰乱炸般的声响以及生化武器般的毒气,非得让挨近厕所的哥们醒来个把不可;第三招:爬上床,如五雷轰顶一般倒头入睡,此刻产生的震动足可以将临床的哥们儿给震醒。经过这三招后,他倒是香甜入睡,其他人却完全没了睡意。 “小贱(这是寝室的其他人对高必剑的简称)——”俊俊不耐烦地吼道,“妈的你下次回来能不能小声点,每次好不容易有个睡懒觉的机会,都被你给搞砸了。” “哎呀,我的妈呀!”李坤就像是吃了疯药一样,一边鬼哭狼嚎,一边一溜烟的功夫跳下了床铺,还没等其他人反应是怎么回事,他已经穿着三角短裤跑到了洗手池边,挤上了牙膏。 “你慌个屁呀,今天星期天又没课。”盆盆从被窝里探出个头来,看了看慌慌张张的李坤,用他那江西口音的普通话说道。 “星期天?”李坤嘴里含着泡沫说,“我看你们是昏头了。今天是星期一,九点二十还有一节古代文学。你们还不搞快点,找死啊!” “啊!!!!今天真星期一?”蔡达夫听了,也赶紧从被窝里坐了起来,并带着不信的语气问临床的俊俊。 俊俊看了看手机,突然一阵尖叫:“我靠,今天真星期一。”说着,俊俊立刻从床上一个翻身便跳下了床,盆盆见了也赶忙跳下床来。 蔡达夫还没等其他人再催,早已经跳下床来,口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坏了,我们早上第一节是我们系主任的课,我完蛋了。” 盆盆揉了揉眼睛,淡定地看了看手表,然后又淡定地说:“你死了,马上就开始上第二节课了。” “盆盆,你就不要幸灾乐祸了,”李坤说,“我们的达夫已经快要陷入绝境了。” 蔡达夫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而是忙活着穿衣穿裤,还没等其他人继续讽刺,蔡达夫早已经跑出门去。 刚一出门,一阵凉风袭来,让蔡达夫直打哆嗦。 蔡达夫伸展了一下身体,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迈开步子便往教学楼跑去。刚跑到半路,便被杨羽一伙给撞上了。 “哟,你们看看这是谁?”杨羽傲气地说,“这不是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吗?”杨羽大笑不止,身旁的其他人跟着捧腹大笑,“怎么着?去上课啊?我告诉你个好消息,系主任说了,你以后都可以不用去上这堂课了,因为不管如何,你的这门课挂掉了。哈哈!!!!” 蔡达夫心灰意冷,对于杨羽的这番讽刺和挖苦,他似乎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因为他早已经被“挂科”二字给枪毙了。对于他这种想依靠奖学金读书上学的人来说,挂了科,就意味着来年的奖学金就泡汤了,而且他还听寝室的大三外系师兄说过挂科会很麻烦,所以他多少有些担心和忧虑。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到杨羽等人再次挖苦,蔡达夫已经走到了路边的一棵树下,看着不远处静静流淌的河水,将杨羽之后的挖苦完全抛之脑后了。杨羽见自己的讽刺没有凑效,觉得无趣,也只好带着一帮人离开了。 在杨羽带着的一帮人中,当然也不会缺少陈加林,说来也奇怪,在刚才杨羽挖苦和讽刺蔡达夫的过程中,陈加林只是傻愣愣地站在那儿,丢魂落魄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丝毫没有加入杨羽的行列。期间,陈加林唯有一次直视蔡达夫,但很快又将视线挪开了,当然这个神情没有被任何人察觉,但这告诉了我们,陈加林和蔡达夫之间产生了某种不可逾越的障碍。 “爸,妈,娟子,我对不起你们啊!”蔡达夫站在路边,眼睛有些红润,嘴里断断续续地流露出一些让人感怀的话语来,“我辜负了你们对我的期望,我竟然挂科了,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你们啊!” 微风徐徐,吹动了路边一排排垂柳随风飘扬,吹拂着之前还平静的河面随心荡漾,而蔡达夫站立其中,更是让我想到李清照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掺掺戚戚”一般的意境来。 尽管是毛毛细雨,但站在雨中久了,还是会将衣服给浸透,就像伤口一样,如果是小伤口,那么早晚都能复原,可要是这样的小伤口太多,那不但不能修复,甚至会结果一个人的性命。 对于一个追求完美和成就的人来说,“挂科”对于他来说确实是一次不小的打击,甚至会有些绝望,有一种无脸面对乡亲父老的想法。此刻,蔡达夫的思绪格外的复杂和混乱,长期联系不上家人的焦虑和“挂科”的失落交错困扰着他,尽管有绵绵细雨在降温,但这些事依然如高压蒸汽锅一般欲要把他的头脑冲爆。 突然,蔡达夫明显感觉头顶的天空要暗淡了许多,于是他抬起头,只见一把花边女人伞恰好遮住了他头顶的天空。 第二十七节 梁颖绑架蔡达夫 “怎么是你?”蔡达夫转过头,只见梁颖正站在他的身旁。 梁颖今天的穿着格外的亮丽,一双亮色配花高跟鞋,一条典雅而时尚的现代旗袍,一脸勾人心魂的妆容,想必是待会儿有什么重大的活动。 “不想见到我吗?”梁颖用生气的语气说道。 “不是,不是,怎么会不想见到你呢?只不过你这个时候到这儿来干什么?” “今天早上你旷课了吧?” “你怎么知道?” “我也旷了。”说这句话时,梁颖显得格外的开心。 “旷课你还那么开心,我现在是焦头烂额了我。” “怕什么,有我陪你呢!” “你倒是不怕,我下个学期的奖学金可就泡汤了。” “那点儿奖学金算什么,只要你帮我一个忙,下个学期我开给你高昂的梁氏奖学金,你看怎么样?” “什么忙?”蔡达夫觉得之前一直是自己亏欠梁颖的,于是不管梁颖提出什么样的事儿,他总是会应声答应。 “我爸昨天从国外回来,”梁颖有些烦恼地说,“可没想到他让我去参加今晚上举办的富豪party。” “那很好啊,看你怎么还那么焦虑。” “你是不知道,我爸是想给我介绍对象才让我去的。” “那不是更好?” “好个屁,那些人都是些花花公子,我对他们才没什么兴趣。” “那你是想让我帮什么忙?” 梁颖犹豫了片刻,接着说:“我想让你扮演我男朋友,陪我一起去参加这场宴会。” “什么?”蔡达夫惊讶地说,“让我扮演你的男朋友?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样别人会误会的。” “去到那宴会上,除了我,有鬼认识你啊!” 说着,梁颖一手拧住了蔡达夫的耳朵,同时吼道:“去不去?” “啊哦!”蔡达夫被梁颖拧住耳朵后,疼得全身都弯曲了,“不去,就是不去,打死都不去。” 突然,梁颖一松手,怒气地说:“不去是吧?可不要怪我不客气。” 梁颖往身后比了个手势,不一会儿,两个人便从蔡达夫身后一齐而上,还没等蔡达夫有所察觉,一个深灰色的麻袋已经完全将蔡达夫给罩住了,所幸此刻四周没人,要不然警局一定会接到关于绑架的案子。 蔡达夫被装进袋子后,一面挣扎着,一面狂吼道:“救命啊!梁颖,你这是干嘛?快放开我。” “快,”梁颖吩咐道,“快把他抬上车去!” 话音一落,两名身着西装的高大男子,手脚麻利地把蔡达夫抬进了停在十米开外的一辆奔驰gl级suv里。说时迟那时快,在蔡达夫刚被带进车里后,一辆校园巡查车便恰好从奔驰车旁驶了过去。 蔡达夫在车里仍然挣扎着,虽然他知道梁颖不会害他,但出于人的本能,他还是在那儿努力想要把套在自己身上的袋子给扎破。 待梁颖一上车后,前排的司机一脚便轰动了油门,车如箭一般穿梭在了驶去不明方向的道路上。 两名身穿西装的人,一人坐在驾驶的位置,一人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留下了梁颖和装载袋子里的蔡达夫两人坐在后排。梁颖用手抚摸和安慰着焦躁的蔡达夫,就像一只宠物刚来到陌生的新主人这儿时,新主人总是会通过抚摸来安抚它那躁动的心情,好让它平息下来。 “你就安静地躺一会,我又不会吃了你,你就不要再挣扎了。”梁颖抚摸着袋子说,“这可是奔驰车,一会你随便磨蹭把车蹭坏了,我可是要你陪的啊!” 也许钱对于穷人来说真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梁颖刚一说完,蔡达夫便安静了下来。 “你要带我去哪儿?”蔡达夫在袋子里低声说话,但谁都清楚,声音从袋子里传出来后,亮度明显小了许多。 “你说什么?” “我——说——你——要——带——我——去——哪儿?”蔡达夫一字一句地大声说道。 “不要吼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虽然蔡达夫百般不愿,但其内心仍然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儿满怀着期待,也许深埋在他内心的某种东西正在被激活,一种被文化和传统束缚的灵魂正在逐渐苏醒。这样的情况多少让人有些畏惧,毕竟人的本性就是一种野性,只是长期被文化所包裹,被道德伦理所装饰,人性才从众兽之性中得到升华,而一旦上诉所说的一切外包装被揭开,你会发现一颗原始的野性将暴露无疑。 第二十八节 不该有的眼神 灯光耀眼,香气弥漫,一股股刺鼻的气味肆意窜进蔡达夫那长满了鼻毛的鼻孔,让人陶醉。 当蔡达夫从口袋里被放出来时,只见之前的两个身穿西服的男子站在他面前,而梁颖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是一间三十平米左右的房间,说得更为确切,这是一间化妆间。两个身着西服的男子将蔡达夫安排坐在了一张酥软的沙发上,并泡上了一杯茶,整个过程,两人竟一个字也没说。 蔡达夫显得有些口渴,见了茶水,端起杯子,一口便喝下了肚,然后对站在一旁的两人说:“梁颖呢?” “小姐在另外一个化妆间。”一个皮肤油量且结识的男子说道。 “这是哪儿?” “一会小姐会告诉你。” “那她什么时候过来?” “请您稍等,一会会安排您和小姐见面的。” 男人话音刚落,一个女人便推门而入。蔡达夫刚开始以为是梁颖,但等蔡达夫把焦点对准后,却发现进来的是别的女人。这女人身上的香水气息足可以让一个不习惯女人味的人感到反胃,蔡达夫不时地干呕,所幸动作都不是太明显,没有被别人发现,不然场面将不知变得何等的尴尬。 女人估摸三十岁左右,皮肤白皙,除了颈部的皱纹,根本分辨不清她的真实年纪。很显然,她的胸部是进过医院的,那挺拔的姿态不知有多么的傲气,根本不把一般的人放在眼里。一条白色裤裙下延伸出一双肉色的纤细的迷人的长腿,也不知这房间里的三个男人是如何经得起诱惑的。 女人走到沙发跟前,瞄了一眼蔡达夫,微笑着点了点头,嘴里还不停地嘀咕着:“好货色!” 原来这女人是个造型师,对于她来说,让她给弄造型的人,都有品级,就如同烟草一样。从她嘴里冒出的这句话可以断定,蔡达夫这般货色也算是上等货了。 “你过来坐这儿,我们开始吧!”女人看着蔡达夫说。 “开始什么?”蔡达夫有些紧张,这气氛,这场面,怎么就感觉是上屠宰架一样的。 旋转椅前是一面很大的镜子,蔡达夫坐在椅子上,透过镜子,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两个身穿西服的人背着手,目不转睛地站在原地盯着他,就像是看管犯人一样,深怕蔡达夫中途会跑掉一样。就蔡达夫来说,这完全是多此一举,因为他压根就不敢跑,也不愿跑,更不想跑,毕竟他也很想见识一下这样一个上层的交际宴会会像一个什么样子,错过这次,估计以后一辈子也就没机会了。 满身香水味的女人走到蔡达夫跟前,手不停地和化妆台上交换着各色道具,不仅修剪了他那土里土气的发型,还刮净了胡须,更是打上了发胶,涂上了护肤品。不一会儿功夫,蔡达夫那隐藏的帅气便完全凸显了出来,就连见过世面的造型师在一旁也是为他的惊艳所陶醉。 “太帅,太有型了!”造型师似乎对于自己的技术是非常的认可。 在灯光的照耀下,蔡达夫那打了发胶的头发显得格外有型,本来就白皙细腻的皮肤,经过一番雕琢,更显得水润光泽,几乎可以将这世上百分之九十的女人的皮肤给pk下去。也许是蔡达夫从来没有这般打扮自己,从他那别扭的面部表情不难看出,他有些难受,好几次想用手去弄一下头发,但好几次又放了下来。 造型师看了看蔡达夫,似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于是又盯着镜子里的蔡达夫打量了一番。 “哦,终于找到是哪里不对了!”造型师兴高采烈地把玩着一只眼影笔说。 原来是蔡达夫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种原始的恐惧感,或者说是一种不适感,这样的细节又如何能逃脱得了顶尖的造型师的眼睛呢? 造型师操弄着眼影笔,往蔡达夫眼睛上那么专注的画上了几笔后,蔡达夫的眼神顿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一种深邃的欧洲古典绅士的神态瞬间流露了出来,让本已帅气十足的蔡达夫更是锦上添花,如虎添翼,几乎就要将蔡达夫打造成了一个完美之人。 造型师放下工具,双手一拍,嘴里兴奋地不自主地吐露出:“太完美了!” 也许是造型师太过于投入,光弄个造型就已经花去了大部分的时间,这时,站在一旁的两个男人中的一个显得有些不耐烦地说:“小姐已经在外面等候了,我们赶紧给他换上衣服,免得小姐在外面久等了。” 造型师看了看手腕上戴着的一块劳力士女表说:“还有半个小时宴会就要开始了。来,过来我给你选一套宴会服。”说着,造型师先走到了一面墙壁前,双手一拍,这面墙壁立刻由中间向两边一分为二,而墙后的壁橱里装着的全是各色男性宴会服。” 造型师比划着兰花指,在壁橱里东翻西找,不一会儿便找出一套纯白色的修身宴会服。蔡达夫穿上后,如同童话中提到的白马王子一样,不仅造型师在一旁吃惊地盯着蔡达夫,就连旁边站着的两个男子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随后,造型师又从兜里拿出一块伯爵顶级男表戴在了蔡达夫的手腕上,经过一番繁琐的雕琢后,一个土里土气的人摇身一变成了亿万家底的公子哥,而且帅气十足,这更是让人想到了一句话,叫“人靠衣装,美靠靓装”,不过蔡达夫本身也有一定的底子,不然不会这般的耀眼夺目。 “你们带他出去吧!”造型师得意地说,“现在的他在我眼里已经近乎完美,如果小姐还不满意的话,我就从此退出造型师行业。”这个造型师吐露出的每一个字里,都充分体现出了她的自信。 “辛苦你了!”一个男子客套地说了一句后,便随同另一个男子一起将蔡达夫领出了门,来到了一条铺着红地毯,亮着橘黄色灯光的走廊里。 过了廊道,拐个弯,两个男人便停在了一道门前,其中一个男子敲了敲门,不多时,门便缓缓打开了。而就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一个美得惊人的女人突然映入了蔡达夫的眼帘,很显然,蔡达夫没能认出这个女人来,只因为她太美了。他身上着了件艳丽的花边蕾丝宴会服,如沉鱼落雁般的绝世美人,又如闭月羞花般的天宫仙女,那洁白细腻的肌肤,那摄人心魂的面庞,那让人陶醉的微笑,那魔鬼一般的妖娆身材,都让蔡达夫看得是眼花缭乱,若不是他强行压住了脚跟,估摸着他一定会当场昏厥倒地。 同样地,那女人的眼神也瞬间呆滞,目光中充斥着惊讶而诧异的神色,似乎对于面前的这位白马王子,她也多少有些招架不住。 双方的目光交织着,凝聚着,整个时空在此刻为他们而凝固。此刻,在他们的眼中,一切的一切都显得毫无意义,除了对方,毫无他物。 只剩下漫天秋雨,扰乱了人的心,更是增添了些许无奈! 第二十九节 闪亮的出场 梁颖领着蔡达夫来到了大厅,这里人山人海,但当二人一出场时,之前还嘈杂的场面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二人的身上。 梁颖是个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对于如此多的目光,她的举止依旧是那般的自然而得体。可站她身旁的蔡达夫则不然,挽着梁颖的那只手紧紧地将梁颖的手臂夹在了他的胳膊肘之间,深怕梁颖半路会跑掉。除此之外,蔡达夫的面部肌肉几乎已经达到了僵硬的极限,若不是他的脸上涂了一层粉底,我猜此刻他的脸色一定是万般的苍白无力。 蔡达夫不停地深呼吸,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恐惧,那上下嘴皮不断地在颤抖,那眼睛也显得有些六神无主,让人倍感担忧——或许会出什么岔子。 这时,不远处一个中年男子注视到了梁颖和蔡达夫二人。这个男人身宽体胖,粗眉大眼,但那严肃的神情足够让人肃然起敬。很显然,蔡达夫也注意到了这个男人,因为在蔡达夫的脑海中,似乎留存得有这个男人的印象,但不管蔡达夫如何绞尽脑汁,也无法将其对号入座。 突然,中年男人手里端着一杯红酒,迈着步子,很阔气地朝着蔡达夫二人走了过来。 蔡达夫见了,立刻站在原地发了呆。 梁颖用手踹了一下蔡达夫,然后一边看着慢慢逼近的中年男子,一边低声细语地对蔡达夫说:“这是我爸!” 蔡达夫此刻就像是蜡像,已经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操控权。 “爸!你今天好帅啊!”梁颖走上前去,缠着这位中年男人矫情地说。 “你就不要拿你爸开涮了,”梁齐震说,“你爸我又不是不知道几斤几两,如今身材都走了型了,哪儿比得了我的宝贝女儿啊!你看看,这里面的男人,谁的眼睛不是盯着你的?” “女儿长得漂亮,那还不得靠爸和妈的基因好啊!” “唉——”梁齐震看着女儿,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可惜你妈走得早,要是她能看着你长那么大,长那么漂亮,她一定都开心死了。”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梁颖看着父亲的眼睛里噙了些泪水,于是安慰着父亲说,“再说了,那又不是你的错,要怪也只能怪老天爷。” “唉——”梁齐震连叹了一口气后,接着又说,“只怪当年你爸没能力,没能守护好你的母亲啊!所以,乖女儿,爸会倾其所有,让你幸福一辈子,不让你受到一丝的伤害。” 梁颖幸福地依靠在梁齐震的肩上,乐滋滋地说:“爸,我爱你!” “我也爱你,女儿!”梁齐震将眼眶中的眼泪憋了回去,这时,他注意到了前面的蔡达夫,于是问道,“这位白马王子是?” 梁颖再次露出了甜蜜的笑容,走到蔡达夫和梁齐震之间,看着梁齐震说:“爸,这是蔡达夫,我男朋友。” “什么?你男朋友?”梁齐震惊奇万分,表情瞬间凝固了,“你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 “达夫,这是我爸。”梁颖又看着蔡达夫说。 “叔叔您好!”蔡达夫伸出手准备要和梁齐震握手。 梁齐震是个很会做人的人,见蔡达夫伸出手来,他也面带着微笑,热情地和蔡达夫握了握手。“你好,既然来了,就玩得开心点。” 说完,梁齐震又回过头来低声对梁颖说:“你先和我到那边去一趟。” “达夫怎么办?” “就让你这个所谓的男性朋友先在这边吃点东西。” “爸,是男朋友,不是男性朋友。” “有区别吗?” “算了,不和你争了。”说着,梁颖转过身走到蔡达夫面前说,“达夫,你先在这儿吃点东西,我先过去一趟,很快回来。” 蔡达夫点了点头后,梁颖便随着父亲进了一扇小门。 梁颖刚走,蔡达夫正准备去拿些吃的,但他还没迈出步子,一堆年轻的穿着时尚的女人便围了过来,不是要和他干杯,就是要和他照相。蔡达夫酒量不加,几杯酒下肚,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昏迷,所幸女人们也看出了些端倪,遂搀扶着蔡达夫来到了大厅角落上的环形沙发上坐下了。 大厅很大,蔡达夫和女人们坐在这个角落上,几乎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蔡达夫是个心软而又无法拒绝任何人的人,尽管他心底里很反感这些女人的纠缠,也担心会产生误会,但是当这些女人递过酒杯时,他又不得不接过酒杯一干而尽。不一会儿,一开始还别扭的环境,一下子便在酒精的刺激中开始活跃起来,本以为这会是一件开心的事,但没想到的是,噩梦才刚刚开始。 第三十节 省委副书记的儿子 梁颖被父亲带进一间相对于大厅要小一些的房间,这里的小,只是相对于大厅而言,事实上它的大小也足两三百平米。这间房间和大厅明显不同,要安静许多,人们的举止言谈也肃静典雅得多,甚至还有一些外国人也在这个房间里。 这时,房间里的人见到梁齐震走了过来,纷纷走上前来问好。梁齐震一一礼仪般的回应后,继续带着女儿又走进了一扇门,门后是一间较小的休息室,软软的沙发,轻柔的音乐,四周雅致的格局,皆能让一个人的心灵得到净化。 此刻,房间的沙发上坐着两个男人,一个年老的,一个年轻的。年老的那个人,头发花白,一副钢丝眼镜架在那高挑的鼻梁上,眼睛里透露出了阴险、奸诈以及岁月伤痕的目光,虽然面庞上有些皱纹,但绝没有影响他那与生俱来的“威严”的形象,更没有影响他那真实的年龄——事实上,他才五十出头。年轻的那个人,头发青釉,面庞白净,一撮胡须掉在下巴,弄出一副艺术家的神色,但那单眼皮后的眼睛中,依旧流出同他父亲一般的狡诈神色来,让人看了,特别是平常很善于察言观色的人看了,都不觉想要恶心呕吐。 当那年轻的男人一见到梁颖时,眼睛几乎就要爆了出来,如果不是他拦截及时,那嘴角的口水必将像那三峡大坝里的水一样,奔流而下。至于他那双单眼皮的眼睛,早已经停留在了梁颖的身上,这让梁颖的全身不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似乎不光是那年轻的男人被梁颖所迷倒,那年老的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梁颖,似乎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表示很满意。正因为如此,梁齐震进门后,缓了几秒钟,那年老的男子才缓过神来,领着儿子站起身来与梁齐震打了声招呼,。 看那人的言谈举止,应该也是个地位很高的人,否则一般人是不会那么礼慢了梁齐震的。事实也如此,此人为中央指派的省委副书记,是个挂职领导,以后可谓是前程似锦,仕途显达。而他的儿子——胡文城,是美国耶鲁大学金融管理硕士留学生,要比梁颖长三四岁。 经过一番介绍后,梁颖和胡文城这两个名字都深深地映在了双方的脑海里。而后,梁齐震和女儿在他们对面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时,一名服务员端着茶盘走了进来,将四杯飘香的绿茶放在了茶几上,然后转身便走了。 “梁总啊,”胡书记端起茶杯,吹了吹,微微抿了一小口茶后说,“你女儿可是越来越漂亮了啊!” “我好像从没见过你吧!”梁颖双眼平视着胡书记,心里暗语道。 “是啊,”梁齐震转过脸看了一眼梁颖,说,“梁颖,这是胡书记。” “胡书记,您好!”梁颖勉强地笑着问候了一声,显得那么的心不在焉。其实倒不是她有什么心事,而是她担心蔡达夫在外面会不适应,心想蔡达夫一定都等着急了。 “哎呀,就不要叫什么胡书记了,”胡书记乐呵呵地说,“以后就叫我胡伯伯就可以了,何必搞得那么见外呢?你说是吧,梁总?” “胡书记说得有道理,”梁齐震说,“对了,文城现在还在美国?” “是的,梁叔叔,还有半年就毕业了。”胡文城很礼貌地对梁齐震说。胡文城的言谈显示出他那令人羡慕的学历后面的文化底蕴,每一个字上的音色都足以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厚重而稳健的人,这与他眼睛中透露出的那般狡诈的神色完全背道而驰,梁颖心中一再地反问自己,难道眼神给出的第一直觉不可信了? “那你毕业了是打算留在美国还是回国呢?”梁齐震问。 “当然是回国了,这两年国内正处在发展阶段,干什么事既好起步,竞争也相对来说要小许多。” “梁总啊!我们两就出去吧,”胡书记笑着说,“就把这里的空间和时间让给他们年轻人嘛!” “胡书记说的也是,”梁齐震豁然开朗地说,“那我们到外面去会会其他的老朋友。” 说着,两人便起身走了。 梁颖本打算跟着出去,但一想到对方毕竟是省委副书记,总得给别人一些面子,于是只好打消了要离开的想法,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门关上后,胡文城原形毕露,露出了一面阴险的笑容,迫使梁颖的内心起了一丝凉意,就如同一块冰块正紧挨着她的心窝一般。虽然梁颖也是个老道的人,但遇见像胡文城这样的人,她的确实有些摸拿不准,因为对方的心就像是被一堵厚厚的钢墙所围堵,让人无法穿透,无法捉摸。 “你现在在哪所学校就读呀?”胡文城一边说话,一边端起一杯茶缓缓往嘴边送去。 “xx师范大学。” “怎么不出国留学呢?” “自己没能力,考不上。” “让你爸帮你啊,读个自费什么的,到国外留学总比在国内强啊!” “自己的事儿,不想让父母操心,也不想离开家,那样父亲就没人照顾了。”梁颖说起话来音色平调,冷冷冰冰。 尽管梁颖的话语中颇显不耐烦,但胡文城依旧克制着内心的恼怒,强压下火气。其实胡文城是个脾气火爆、品德败坏、好逸恶劳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伪君子,从读初中到现在,也不知道伤害了多少女孩子,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更不知道出卖了多少朋友,但所有的人都畏惧他父亲是个高官,奈何不了他,他才因此嚣张到了今天。不过第一次和他接触的人,一定会被他虚伪的一面所迷惑,倾其所有地依附于他,可一旦你对他毫无用处,那已经为时晚矣。 “你有男朋友了吗?”显然,胡文城是想要直入主题。 梁颖眼前一亮,心想摆脱这混蛋的机会来了,脱口而出:“有了,就在外面,要我叫他来你们认识下吗?” 胡文城被当头一棒,有些晕乎乎的,他显然是在懊恼自己为什么会给自己挖了这么个陷阱。 “不用了,”胡文城假装什么事儿都没有,端起茶杯慢慢品了口茶后,接着说,“你今晚有时间吗?” “靠,什么人啊!”梁颖心中暗忖道,“都告诉你了我有男朋友,还想约我。” “没时间嘞!”梁颖不慌不忙地说。 “那后天呢?” 梁颖内心很烦躁,但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得假装思索了一下,说:“后天晚上我们一帮同学要搞聚会。” “那我可以参加吗?我刚好也想接触一下中国的大学生和外国的有什么区别。” “那都是女生,我连我男朋友都没让去,”梁颖反应也倒是快,立刻找了个理由推脱掉了,“所以嘛,你去就不方便了。” 胡文城想了想后说:“这倒也是。那外天吧,外天总该有时间了吧?” “外天啊?”梁颖仰起头无可奈何地说,“外天还不清楚,万一到时有什么急事呢!” “想和我玩,你还嫩了点。”胡文城心中暗想着,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了一丝奸诈的笑容来。 “没关系,我们就先这么约着,到时有什么事儿再说。”胡文城似乎觉得说漏了什么,于是又补充说道,“那外天下午我会开车到你们寝室楼下等你,到时不见不散。” “那到那天再说嘛!”梁颖看了看手表,发现离开蔡达夫已经足足快半个多小时,于是她假装露出有急事的样子来,以便胡文城有所察觉。 胡文城似乎也看出了梁颖的心思,毕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况且吃豆腐之前还得先挖墙角,于是他说:“看你的样子像是有什么事儿啊?” “我男朋友还在外面,我怕他等久了。”梁颖说,“要不我们有时间再聊?” “也行,那我们相互留个电话吧!” 于是,两人相互留了电话后,梁颖便一阵喜悦地离开了。 第三十一节 酒话如刀割 梁颖急急忙忙地来到了大厅,但偌大的大厅里,丝毫没有蔡达夫的身影,这可把我们这位千金大小姐给急坏了。 “难道回去了?”梁颖暗忖道,“不应该呀,蔡达夫不是这种不告而别的人呀!” 梁颖在人群中穿梭着,也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搭讪上来,她皆搪塞了几句后又继续寻找着蔡达夫。突然,大厅的一处角落传来了蔡达夫那细微的声音,若换成是别人,这样的声响也就无法察觉了。梁颖径直走了过去,但当她走到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不以为然,就连蔡达夫也将她视而不见。倒不是他们故意而为,着实是酒兴正浓,情谊正深,若不是梁颖亲眼所见,她还真不敢相信蔡达夫会有这般的举动——一个女人就那么依偎在他的腿上,其他女人还在不停地和蔡达夫碰着杯子。 梁颖也是个火爆的脾气,一把将这些女人给揽到一边,一手拉起蔡达夫端着红酒的手便往大厅外走去。那杯中的红酒在这跌宕起伏的波折中被泼洒得所剩无几,而那些泼洒出去的红酒,也沾满了两人紧握的手,如同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的战争一样。 “来,干……嗝……干杯!”蔡达夫睁着那双惺忪的双眼,一边被梁颖强拖着,嘴里还一边兴致地喊着。 梁颖火冒三丈,抢过了蔡达夫手中的酒杯,一把扔在了旁边的大理石阶上,发出一阵“哐嘡”的响声,给屋外寂静的黄昏增添几分曲调。 出了大厅,是一个小广场,整个小广场都是用大理石铺砌而成,在广场中央还有一个喷水池,喷水池中又有一尊雕塑,在夜景灯的陪衬下,美轮美奂,加上喷出的水产生的雾气,更是让这一层美锦上添花。 “蔡达夫,”梁颖带着蔡达夫走下了石阶,停在了喷水池旁,“你喝醉了吧?” “我没醉,”蔡达夫撇开了梁颖握着他手臂的双手,“她们还等着我去干杯呢!” 也许看到这,很多人都觉得蔡达夫是个嗜酒的人,但这就大错特错了。蔡达夫的家乡,本就是个好酒的地方,这边的人也本就是热情好客,每每逢年过节或者亲朋友好友相聚,必以自酿米酒款待,这也成了这边的风俗之一。除此之外,这边的人喝起酒来都十分的豪爽,从不谈三阻四,即使酒量不佳的人,如果真要是喝起酒来,必定是立着见你,躺着再见。 由此可见,蔡达夫只是将家乡的民族特点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发挥了出来,再加上他又是一个性情温和顺从的人,因此经不起过多的言语诱惑,便会一一顺从。 “你还和她们干杯?”梁颖说,“你知道那些女人吗?那些女人你也玩得起?睡过的男人估计比你说过话的女人还要多。” “我要去把那杯酒喝了,”蔡达夫昏昏沉沉地说,“杯子都碰了,不喝完,别人会看不起我的。” 很显然蔡达夫已经完全投入到了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状态之中,此刻,世界唯有他自己,他很自由,很放松,似乎平时紧锁的心突然间长上了翅膀,在这点缀着斑驳色彩的夜空中来回游荡,像雄鹰又不是雄鹰,像尘埃又不是尘埃。 蔡达夫紧闭着双眼,仰面朝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蔡达夫犹如打了一剂强心剂,没等梁颖反应过来,他已经埋下头,一把将梁颖搂在了怀里,同时两张炽热的嘴唇犹如触电一般的碰到了一起。虽然梁颖不只一次和男孩接过吻,但此刻蔡达夫那温润而略带酒气的嘴唇,就如同百花丛中放置的迷香,让人在不经意间便陷入了陶醉。 梁颖挣扎了一下,但蔡达夫那手臂变得格外的有力,宛如一副脚镣,将她的全身整个地贴在了自己的身上。在这夜色之下,蔡达夫亲吻得格外的投入,双手不断在梁颖的后背来回抚摸,旁边的水雾在他二人周围妖娆缠绕,一丝丝或暗或明的灯光在水雾中穿梭,我敢说如果这时有个摄影师在旁边,这样的美景一定逃不脱他的法眼。 正当二人激情似火的时候,蔡达夫那张忙得不可开交的嘴里突然吐出一句话来,瞬间破坏这令人憧憬和向往的美景。 “娟子,我想你了!”这句话显然是从蔡达夫那让人匪夷所思的内心当中不自主地吐露出来的,但正是这样一句话,深深地伤害了其怀中的梁颖。 梁颖挣脱了蔡达夫的束缚,狠狠地朝蔡达夫脸上便是一巴掌,同时口里火气地冒了一句:“混蛋!” 也不知道这一巴掌里储藏了多少痛与恨,只见蔡达夫脸上立刻起了一块红殷殷的巴掌印来,就连那响声也是惊天地泣鬼神。蔡达夫显然没有意识到他对梁颖造成的伤害,更没有意识到自己把梁颖错认成了娟子,而是两眼直瞪着梁颖,不说话也毫无任何面部表情。 正当梁颖火冒三丈想再补上一巴掌时,不料只听“嘣”的一声,蔡达夫径直倒在了地上。梁颖以为是自己刚才的那一巴掌把蔡达夫给扇晕过去了,当即俯下身去,只听蔡达夫那沾满了梁颖口香的嘴里不时传出一阵阵强烈的呼噜声来,这让一旁的梁颖哭笑不得,迫使她不停地握着拳头捶打着蔡达夫的胸脯,口里不停地碎碎念叨着什么,这足以证明梁颖此刻那复杂而矛盾的内心是何等的挣扎于痛苦的火海之中。 让我们一起牵手, 风雨他乡远走。 清洗心灵的污垢, 让我们彼此永远守候, 但愿天长地久。 哪一天! 你若想独自奔走, 请不要忧愁, 放开你的手, 我会借酒消愁。 等待的那个时候, 不知你思念与否? 但我们之间有了一道鸿沟, 记忆中丢掉了你的轻柔, 你也拒绝了我继续留在你的心头。 学会孤独, 何必强求, 誓言不过是一种骗人的计谋。 从今往后, 我会一个人奋斗。 愿我们的心都像漆黑的夜一样宁静,愿我们每一个人都能在茫茫星空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颗星星,因为只有找准了属于自己的那颗星星,这颗星星才会在你人生的每个夜晚,无私地陪伴着你,在你最无助时、最开心时、最难过时、最痛苦时,只需你仰面朝天,那颗星星总会在那固定的位置安慰着你。 放下虚荣,丢弃尘世,大胆而谨慎地去追逐真正属于自己的那颗星星吧! 第三十二节 爱情的陷阱 爱情,没吃过的人,总觉得是香的,吃过了就变味了;爱情,都以为是藕断丝连,但真要是断得彻底了,丝也就断了;爱情,像茶也像咖啡,苦中带甜,甜中带苦,若要争论是苦还是甜,定需亲身亲为,慢慢品味。 在这个世上,爱情故事都是唬人用的,但仍然有不少脍炙人口的故事深入人心,其中以范蠡和西施的故事最让我羡慕。他们虽没有轰轰烈烈的前奏,却有恩恩爱爱的后半身,这不知让多少人羡慕和嫉妒。有时我在想,我们是不是真该放下些什么了,不然必将失去更多本应更加珍贵的东西。 我这人就是爱唠叨,一看着梁颖和蔡达夫如今的境地,就不免心生太多的感叹,而这也是我最大的毛病和软肋。 梁颖见蔡达夫醉倒在地,半天呼喊不醒,无奈只得吃力地拖着蔡达夫那沉重的身躯上了一辆纯白色的玛莎拉蒂的副驾驶上。等梁颖坐上驾驶室时,额头已经冒出了一股股珍珠般的汗粒来。 梁颖开车很是娴熟,一边看着酒气熏熏的蔡达夫,一边内心纠结地开着车行驶在繁华喧嚣的霓虹灯四射的城市街道上。也不知道穿过了几个街区,总之时间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梁颖开着车来到了城市的一片别墅区,将车停在了一栋豪华型的别墅停车库中,而后又拖着蔡达夫进了门。 还没等梁颖走两步,一个中年女人便急急忙忙走了过来,说着一口并不太流利的汉语,想必应该是菲佣吧。 “小姐,”菲佣手脚麻利地一边帮着梁颖一边说道,“您回来了?” “嗯,”梁颖说,“帮我把他抬到客房去。” 菲佣将蔡达夫的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说:“小姐,您先去洗澡了,我带他去客房就可以了。” “那好,”梁颖点了点头,准备去浴室,可想了想又补充说了句,“不要告诉我父亲我带他回来的事儿。” “小姐请放心,”菲佣笑了笑,“您父亲今晚不会回来了,他晚上要飞到北京去谈生意,要明天下午才能回来。” “哦,那你快把他抬到客房去吧!”说完,梁颖便走进了浴室。 不一会儿,只听浴室中传来了阵阵水流声,但这水流声很静,静的犹如是林间的小溪正从你的脚跟边流淌而过,让人不免心生一股世外避俗之情。透过这道浴门,只见浴室里满是雾气,在模糊的视线中,我们可以看到在偌大的一间浴室中央摆放着一个超级大的浴缸,尽管浴缸中灌满了水,但末端的水龙头仍然在出着水,而刚才在门外听到的林间水声,正是这水龙头中的水不停地落入浴缸,浴缸中的水又溢出地面造成的。 此刻,在满是泡沫的浴缸中,露出了梁颖的头来,在洗去了妖艳的浓妆之后,她那本质的清纯而纯净般的美丽更是让人心醉神往,浮想联翩,我想就是圣人见了,也不见得无所欲、无所求吧。 梁颖闭着眼睛,静静地享受着这属于她美好的时光,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但梁颖从来都是一个好强的女人,凡是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就会想方设法地得到,甚至不择手段。对于这样的女人,作为读者的你,是爱还是恨?我个人觉得这可不是一两句话所能衡量的。 梁颖洗完澡,裹着一件丝质睡衣,正打算回到她那件粉红色装饰的温馨的甜蜜的闺房中时,她停在了门口,几次想要转过身,几次又压制住了自己的行动,足足在房间的门口徘徊了好几分钟。最终,心魔还是占据了主导地位,梁颖转过身,下了楼,来到了一间比较中国风的别致的客房。刚一进门,一股酒味迎面扑来,所幸蔡达夫喝的不过是红酒,换做是在老家喝的烈酒,今儿个他必定会狂风骤起,翻云覆雨,定要来个龙王“吐水”。 梁颖并没有嫌弃整间房间的酒气,更没有嫌弃蔡达夫全身的酒气,而一个女人,凡是能包容一个男人绝大部分缺陷的女人,我在想这一定是一个我们值得珍惜和溺爱的女人。梁颖开了床头灯,蹲在床边,一声不吭地看着蔡达夫,竟然不时露出了笑容来,想必只需看着心爱的人,便是一种幸福和快乐。 梁颖伸出她那纤细小手,抚摸着蔡达夫那熟睡的脸蛋,嘴里不时地冒出些话来。 “达夫,不管你现在的她有多么优秀,不管她占据了你多少的心,我都会从她的手中把你抢过来。请你原谅我的自私,请你原谅我使用的卑鄙的手段,请你原谅我对你的伤害。我知道这么做对你是不公平的,但世上没有人可以阻止别人去爱上一个人,更没有权利去阻挠去追寻自己的爱。”梁颖的眼中突然噙满了泪水,“我有过很多份爱,但那些爱都让我伤心而无助。我一向是个主动的人,是我喜欢的,我就会去追求,但前几次的主动加上被动皆让我伤痕累累,遍体鳞伤,希望你能让我得到一辈子的幸福,希望你值得我为你付出的这一切。尽管我对你不甚了解,但我相信我的眼睛不会错,你就是我心中的那颗守护我一辈子的星星。”说着,梁颖轻轻吻了一口蔡达夫,这一吻不知隐含了多少内容,让我的心也不免有些沉重,甚至滋生了一些敬佩——为了自己的爱,不仅有勇气,更有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般的底气。 第三十三节 蔡达夫的誓言 夜晚,我一直都认为是个好东西,如果有人真的愿意或着说有人真的能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个僻静的地方,想必不出一会儿,他一定能悟出很多人生的真理来,要不怎么说我们每个人都是天生的哲学家呢?只是我们有时候往往缺失了哲学家所秉持的那份“思考”。 同样的,越是好的东西,就越是容易从我们身边溜走。一个夜晚,就在这份安详和宁静中得到了终结,取而代之的是东方急不可耐的朝阳折射出来的光芒。光芒透过一颗随风舞动的枫树,投射至房间内,竟然成了点点斑驳,将整个房间点缀成了精灵般的王国。 蔡达夫显然是做了个噩梦,一头大汗,瞬间从梦中惊醒了过来。斑驳的光线泼洒在他的脸上,多少看得出那让他惊魂未定的梦境,那惊恐的面色,那绝望的眼神,无不透露出一种悲观的情绪。在此,我想问诸位,你们相信梦吗?不过,偷偷地透露一下,我是信了。 待蔡达夫发现自己是在做梦后,面色方才安定下来,但正当他情绪安定后,又一疑虑困惑着他——这是哪儿?没错,这间富有强烈中国古典风格的居室让蔡达夫倍感生畏和好奇。但等他俯下头看了看偌大的一张床时,那张脸顿时来了个急转弯,惊讶立马溢于言表,几乎房间的任何角落都能听到他那嘣嘣直跳的心跳声,想必他已经达到了高度紧张的状态——一种全身肌肉僵持的紧张状态。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蔡达夫咬紧牙齿,握紧僵持的拳头,嘴皮颤抖地自责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他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这一举动惊扰了睡得正香的梁颖。梁颖睁开双眼的瞬间,蔡达夫眼睛一愣,显然吓了一跳,嘴里急忙冒出些胡言乱语。 “我昨晚喝多了,不,昨晚我醉了?不,我没醉,我不是记得我和娟子在一起吗?啊?难道是幻觉?对不起,我真的醉了,昨晚我做过什么,我只能赔礼道歉了,”蔡达夫语无伦次地说,“也不对啊,我记忆中我什么都没干啊!”蔡达夫着急地敲打着脑袋,仔细回忆着昨晚的事儿,“唉,看来我真是醉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梁颖看着蔡达夫那紧张和焦虑的神情,是又爱又恨,因为此刻的蔡达夫是格外的可爱而迷人,就像一个要出嫁的大家闺秀。 “看我不好好整你。”梁颖心中暗自冷笑道。 “昨晚你吻了我。”梁颖突然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的表情来。 “啊——!”蔡达夫听了梁颖的话,万分诧异,因为在他的脑海里根本没有这一段记忆,“真的?” “难道还会有假?要不要过来闻闻我的口气,全是你的酒气味儿。”梁颖头发蓬松地瘫坐在床上,摆出一副撒娇地姿势来。 “难道真的搞错了?”似乎蔡达夫的脑海中有了那么一段记忆,“难道我把她当成娟子了?”蔡达夫赶紧拍了一下脑门,发出一阵阵感叹声来,与此同时,说不出半句话来。 “你还搂着我睡了整整一晚上,”梁颖双手摊在床上说,“现在我的清白都给了你了,你自己看该不该负责吧!你要是不负责,我以后都没脸见人了。”梁颖深知蔡达夫是个农村来的人,本性是善良和单纯的,所以这一招肯定会让蔡达夫有所内疚,而这也是梁颖实施挖墙脚战略的第一步。 蔡达夫显然上了当,嘴里吞吞吐吐地低沉地冒出几个字来:“可是我已经……唉!该怎么办才好?” “你不是不想负这个责吧?”梁颖见蔡达夫在那儿自言自语地说。 虽然是清晨,温度不过十几度,但蔡达夫的额头早已经是油光发亮,带着油脂的汗水覆盖了整个额头。蔡达夫眼珠子转个不停,嘴皮不停地一开一合,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口,卡在了喉咙处,成为了内心的负罪。 “你不说话,”梁颖见蔡达夫半天没有说话,放大了嗓门说,“是不是真想不负责任?” 蔡达夫内疚地抬起头看着梁颖,嘴里胆怯地冒出一句:“不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在家已经有青梅竹马的人了,这叫我如何是好?” “叫她另外找一个。” “她为我付出了太多,我不能这么辜负她,这样做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难道你对我不负责任,就不会愧疚一辈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愿意对你负责,以后我会给你做牛做马,凡是你的事我一定尽力去做。” “你觉得你可以为我做什么?” “这个……” “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考虑。” “能不能让我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补偿你?” “不行,现在想好,就一分钟的时间。”梁颖看了看手表说,“现在开始计时,你开始考虑吧!” 蔡达夫显然是急坏了,走到窗户边,看着窗外,焦头烂额地想着,不停地排打着脑袋,双脚不停地打哆嗦,让梁颖坐在后面暗暗地偷笑着。 一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当梁颖提示时间到了时,可以看见蔡达夫的脸色顿时惨白了许多,双手紧握着放在面前不停地转动着大拇指,但许久都没能开口说话,甚至都没敢抬起头来正视梁颖一眼,就像是犯了错的小孩,被家长罚站在墙边一般。 梁颖显然是被蔡达夫这股傻劲给逼得再也忍不住笑了,刹那间,一阵“哈哈”大笑爆发了出来,充斥着整个房间。蔡达夫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梁颖是因为自己才会突然冷笑的,于是赶紧开口说话道:“除了不让我和娟子分开,你想让我怎么报答你,我都答应。” “你太可爱了,”梁颖笑着说,“不过刚才你说的话可算数?” “当然算数,”蔡达夫举起手,说,“我对天发誓,如若我反悔,必将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了!好了!”梁颖手捧着肚子说,“其实我是想对你说,我们昨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只是在广场时你把我当成你娟子吻了我而已。” “真的?”蔡达夫显然如释重负,“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难道你想发生什么?” “当然不是,”蔡达夫急忙说,“可是你为什么会?”蔡达夫的眼睛看着面前的那张床,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 “昨晚你喝醉了,我就把你带到我家了,因为当时你不停地说着梦话,嘴里还不时地喊叫着‘不要啊!不要啊!你们不要离开我!我求你们不要离开我!’,不仅嘴里再喊,就连那手还不空着,我担心你晚上会有什么事儿,所以就在你旁边睡下了,其实什么都没发生。” “但我真的吻了你?” “你吻了我,我都没说你占我便宜,难道你还怕我占你便宜?” “不是,我当然不是。” “那你一定美滋滋的吧,我这么个大美女,都被你给吻了。” “唉,那都是喝醉了,”蔡达夫赶紧赔礼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给你道歉,真的对不起。” “好了,反正你也答应了要补偿我了。”梁颖表面显得很洒脱,但内心却无比的纠结,这让她难受不已,这显然不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因为按照她的想法就是要蔡达夫一直内疚下去,但无形之中她又改变了做法,也许在她的内心深处,有着一种本性,而这种本性正是人性。 “我们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吗?”蔡达夫显然是想反悔,嘴里碎碎地说着。 “你可是发了誓的,难道你就不应该对强吻我做出些补偿?” 蔡达夫思索了片刻,闭上眼睛,皱了皱眉头,鼓起勇气,一睁眼便说:“既然这样,那我就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刚才对你的承诺,我一定会办到。”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满足了。” “额……”蔡达夫犹豫着,不停地用手捞着头皮说,“我……额……能不能……” 还没等蔡达夫吞吞吐吐地继续说下去,梁颖便打断了他。 “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别这么吞吞吐吐的,弄得心子痒痒的。” “就是……就是我们的事儿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蔡达夫放出祈求的目光看着梁颖。 “就这事儿啊,当然没问题了,我们之间的事儿,我为什么要告诉别人。”梁颖从床上爬了下来,然后说,“好了,我们就不要再谈论这个话题了,你一定饿了吧,我们去吃个早餐吧!” “不用了,”蔡达夫见机会来了,赶紧说,“今天我和寝室的几个师兄约好了要去看一个人的,估计他们现在都在等我了,我要立刻回寝室。” “是要去看你们寝室那个花花公子吧?真是没心没肺的男人,唉,也不知道那个女孩是怎么想的。” 突然梁颖的电话响了起来,梁颖接了电话,只听梁颖一直对电话里说着简单的词汇。 “没事……不行……没有……我待会要出去……不用了……好了,我还有事儿,待会再聊。”接完电话,梁颖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心情急转直下,眼睛和嘴角露出一阵阵烦恼和恼怒。蔡达夫看了,不敢答话,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她,但作为男人的他,又万分想去安慰,这迫使他的内心也像是被关在牢笼里的雄鹰一般,除了难受就是心痛。对,刚才我是说蔡达夫因为梁颖的烦恼而心痛?没错,我没有说错,这正是爱的开始,只是蔡达夫还没有察觉而已。 “你有事的话,就回去吧!”梁颖将手机扔到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蔡达夫说。 蔡达夫不敢多问,不敢多说,只说了句“那我就先回去了”后,就迈开了站定许久的步子。当他从梁颖身旁擦身而过时,一种莫名的感觉顿时在他的心中萌生,他稍微停下了脚步,似乎是想了解这种感觉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不过没多久,他便晃了晃脑袋,又迈开了步子,走出门去,而他到底有没有悟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估计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第三十四节 渐渐开始的奢靡生活 渐渐地,深秋离我们渐渐远去,一阵阵西北风嗖嗖地刮来,说明了初冬的来临。时间就是这般的不等人,哪怕你再觉得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自从上次陈加林把单家燕送进女生寝室后——足足过去了一个月之久,就再也没有见到单家燕的身影了,好几次他以为是单家燕故意不见他,甚至闯进了女生寝室,但事实的结果是单家燕真的失踪了。 据单家燕寝室的室友说,上次回来只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了,从那以后,她们就再也没见过她,整个人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陈加林东奔西走,凡是单家燕平常可能去的地方,他都去找了个遍,似乎他的心中还抱有一丝幻想,还怀着一份憧憬。但经过了一个月的折磨后,陈加林已经变得心志消沉,整日拿着剩下的一百万吃喝玩乐,完全颓废在了一种虚幻的世界当中。 对于女人,陈加林确实还是第一次那么认真的付出一份感情,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陷得如此之深。 “来,兄弟,陪兄弟我喝上一杯!”陈加林举起杯子对着身旁的蔡达夫喊道。 “今晚我们喝多了,少喝点吧!”蔡达夫说。 “你是不是兄弟?”陈加林吼道,“如果是,就把这杯酒给喝了。”与此同时,陈加林将摆在蔡达夫面前的一杯酒端给了蔡达夫。 蔡达夫也有些醉意地接过了酒杯,无奈地二话不说一口便将杯中的酒给干了。 “好样的。”说着,陈加林也一口干了杯中的白酒。 在这嘈杂的酒吧里,各色人物皆有,可谓是鱼龙混杂。而在两人的桌面上摆满了一杯杯各色酒品,让人看到都为之一怔,还以为是两个品酒大师在考察这间酒吧呢! 说实话,蔡达夫最近的心情也确实不太好,因为每次下课,都会有一文质彬彬的人背靠在停在教学楼前广场上的兰博基尼车门上,等候着梁颖。他一旦见到梁颖,便立刻穷追了上来,但梁颖却一直都没理会,而后那人便一边开着车一边跟在梁颖的身旁,并不时探出一个头来和梁颖说着什么。每次都不足一百米,梁颖便停下脚步,那男人赶紧下车搀扶着她上了车,然后一阵轰鸣便驶离了校园。 蔡达夫自己也觉得奇怪,每次看到梁颖和那个人走后,他的心都会有一种莫名的痛,如刀割也如蚁食,疑惑是一种百般的无奈和空洞。但就像之前说的那样,蔡达夫的爱情观太过纯洁,太过原始,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其中所蕴含的危机,岂不知一股强大的难以自拔的思想正在他的心底滋生开来。 “兄弟,”陈加林苦恼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叫你来喝酒吗?” 蔡达夫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还记得我们才来时我遇见的那个女人吗?” “当然记得,你后来不是说你爱上她了吗?”蔡达夫说,“对了,你帮她还清那二十万的债了吗?” 陈加林沉闷地抿了一口酒,微闭着双眼点了点头。 “什么?”蔡达夫显得很惊讶,“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钱?” “这是个秘密,”陈加林一口将杯中剩下的酒喝了个精光,然后又拿起酒瓶往杯子里倒酒,继而又含糊地说,“不过这件事你不要给别人说,你知我知就可以了。但我向你保证,我不偷也不强,钱来得很干净。” “哦。” “来,先喝酒,”陈加林端起酒杯,醉意肆起地说,“喝了这杯酒我再和你说我为什么会叫你来陪我度过这艰难的一夜。” 蔡达夫端起酒杯,与陈加林一干而尽。 “你是我唯一可以说心里话的人,”陈加林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不知道。” “知道今天是11月11日吗?” “当然知道了,我还没糊涂到连日期都忘记的地步。” “那你还和我装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难道今天是你生日?” 陈加林摇了摇头。 “莫非今天是什么节日?” “达夫,你就别逗我笑了。”陈加林哈哈大笑地说,“你在我面前还装得那么单纯,那我就替你说了吧,今天是光棍节。” “光棍节?还有这么个节日啊?” “有情人节,就当然有光棍节了。” 蔡达夫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来。 “好了,言归正传,”陈加林又开始往两人的杯子中倒酒了,“之前我和你说了我帮那娘们还了二十万的高利贷,可没想她拿着那二十万去还款时,又被对方绑架,绑匪打电话给我说,让我准备两百万,如果不准备,就撕票。” “什么?两百万?”蔡达夫诧异地看着陈加林,但眼神已经没那么有神了,略显颓废,不过他的喊声还是惊扰了周围一些人的注意。 “没错,就是两百万。”陈加林又一口喝去了半杯酒,醉意蒙浓地说。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蔡达夫的兴趣完全被陈加林给勾了起来。 “后来嘛!”陈加林摇晃着剩有半杯酒的杯子,眼珠子不停地盯着晃荡的晶莹剔透的液体,然后说,“后来我弄到了那两百万,然后把她赎了出来。” “啥?”蔡达夫以为是自己喝醉了,没有听清楚,将头探到了陈加林的面前,用着强调的语气重复问道,“你说你弄到那两百万去救她了?” 陈加林依旧玩弄着他手中的白酒,没有回答蔡达夫的话,但却微微点了点头。 “你从哪儿弄到的那两百万?”蔡达夫显然震惊了。 陈加林一口喝了杯中剩下的酒,然后放下酒杯靠在了沙发上,闭着双眼,有气无力地说:“是梁颖给的。” “你说的是我们班的梁颖?” 陈加林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蔡达夫,然后又闭上了双眼。“除了她,我还能认识几个梁颖?” “她为什么拿那两百万给你?” “不只是两百万,”陈加林慢吞吞地说,“确切点说是三百万,但她给我钱的前提是要我先和她签一份合同——对——签了一份合同。”说完,陈加林便起了呼噜,睡了过去。 事实上蔡达夫也是醉得不行,刚才只是被陈加林暂时勾起了精神,这会儿也几乎是要昏昏欲睡,但见陈加林睡了过去,他赶紧将其摇了起来。 “也不早了,要睡就回去睡吧。” 陈加林被蔡达夫摇晃起来后,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刚才我是说到哪儿了?” “你说……”蔡达夫刚开口,然后又停了下来,立刻摇摆着脑袋,似乎是在驱赶醉意,待定下神来后,又接着说,“你刚才说你和梁颖签订了一份合同?什么合同?” “我哪儿知道是什么合同?”陈加林显然有些想睡觉了,“当时只顾着那三百万了。” “可……” 还没等蔡达夫说下去,陈加林赶紧打断了蔡达夫的话,抢过话说:“好了,不要再说这事儿了,我现在醉了,我要去洗个桑拿,你陪我吧!” “洗什么?”蔡达夫侧过耳朵问道。 “就是洗澡。” “我不想去。” “难道不给哥一个面子?” 蔡达夫几乎醉得就快没有了思维,于是用仅剩下的那么点儿思绪想到:“不就是去洗个澡吗?不去他一定会生气的。”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蔡达夫将手往桌上一拍,说话道:“走,那就去洗桑拿。” 两个酒醉之人,之后是怎么到的桑拿房,又是怎么睡下的,各自身旁又是怎么睡下一个女人的,估计两人都无从知晓。但我想说的是,蔡达夫的内心开始渐渐狂躁起来,内心的那股纯净正在逐渐被城市中的污浊所侵蚀,而最后蔡达夫的命运又该如何,他与娟子和梁颖之间又该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我们拭目以待。 第三十五节 分离 又连续打了好几日的电话,不管是到ip电话吧还是用梁颖给他买的手机,拨出号码,对面总是传来与之前同样的回答。蔡达夫很想请个假回家,但一去一来的车费就要花去他个把月的生活费,最后又只得打消这个念头,转而将整个人变得消沉而低闷了。 现在离学期考试还剩下一个礼拜,人人都忙着跑图书馆去“奋发图强”,做考前的最后拼搏,唯独蔡达夫心事重重,每天拿着一本书坐在床头,思绪则不知飞到哪边去了。事实上,他还在为自己背叛娟子的事儿而懊悔和内疚,甚至因为那件事儿,他还和陈加林怄气了一段时间,但所幸这一切都已成为过去时。 此刻,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的完全是娟子的画面,回忆的是家乡桂花树下的那个夜晚,回忆的是家中那只陪伴了自己七八年的猫咪——姗姗。同时,他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样的预感,不知是对家里,还是对自己的未来,总之不是那么的吉利。 看着吴楚国那张空着的床位,让蔡达夫不时一阵心酸。记得上次去看吴楚国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儿了,那时吴楚国已经被医院诊断出,由于流血过多,大脑因长时间缺氧而处于深度昏迷,也不知何时能醒过来。也许这就是造化弄人,两个曾经的恋人,现如今却成了一个病房里的病友,不过换个角度看,这也算老天爷造化的有缘人终陈眷属了。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考完试,而这时,蔡达夫整个人已经憔悴不堪,家里面已经很久没有给他寄钱过来了,蔡达夫已经是穷困潦倒,每天只能吃吃泡面度日。寝室的俊俊、盆盆、李坤都回家去了,剩下的小贱一般是下午两点出去,第二天早上七点回来,然后一直又睡到下午两点,周而复始,过着神仙般而富有规律的生活。至于陈加林,考试一结束,招呼也没给蔡达夫打一声,就不知了踪影,蔡达夫向很多人打听了他的下落,却无人知晓,可以说陈加林瞬间从这个世上蒸发了一样。 蔡达夫从小就在农村,毫无城市生活的经验,好几次上街想找份零工赚赚钱,但每次要踏进店门时,他都羞涩地退开了。 坐在电脑桌前,清点着剩下的零钱,一块、两块、三块、四块……总共不到二十块钱,算了算还不够一个礼拜的生活费(有人也许疑惑,不到二十块钱能过一个礼拜?当然了,这是相对于蔡达夫来说的,因为他一顿饭就吃一袋袋装的方便面,因此几日下来,他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这时,蔡达夫才明白钱的重要性,整日为钱而愁得焦头烂额。 这天中午,好久没给蔡达夫打来电话的梁颖,总算是打响了蔡达夫的电话,虽然蔡达夫不愿意去接受她的任何东西,但当人到了绝境的地步时,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蔡达夫看着电话,电话响了好些时候,蔡达夫也没有按下接听的电话,因为他正在幻想着梁颖能叫他去美美地吃上一顿大餐。 谁也没有料想的是,蔡达夫还在幻想之中,电话铃已经停了。蔡达夫看着最后的希望就这般葬送在了自己的手中,心中不免有些怨恨,不时地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大腿,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响声来。 “你在发什么神经?”小贱从被窝里探出个头来,冒了一句。蔡达夫抬起头一看,小贱满脸油量,那一头乱发也像是打了发胶,奇形怪状,让人看了不忍生笑。 小贱说完,又倒头睡下了,不到十秒钟,呼噜声又再次充斥了整间寝室。 蔡达夫继续拿着电话,忧忧地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未接电话,楞在了椅子上,如同一个活死人。突然,电话再次响了起来,吓得手机一马从蔡达夫的手中滑落在了地上,这倒好,电池板给摔了出来,电话又没接到。蔡达夫这时的表情可以说是哭笑不得,立刻捡起电话组装在了一起,没等梁颖再打过来,他自己先给梁颖打了过去——这也许是蔡达夫第一次主动给梁颖打的电话。 “嘟——嘟——嘟!!”电话里好些时候都没人接听,这让蔡达夫着急得不得了。 “你在哪儿?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回家了没有?还在学校吗?”电话刚一通,梁颖便从电话里跑出一长串问题来,给蔡达夫来了个措手不及。 “我在寝室。”蔡达夫内心极为激动,但他却假装得很不在乎的样子。 “快下来,我就在你们男生寝室楼下。”听着梁颖的口气多少有些急促,就像发生了什么急事一般。 蔡达夫挂了电话后,立马跑下楼。 当他走到门口时,只见梁颖站在男生寝室大门口,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宝马车。梁颖手里拧着包,一身素雅的打扮,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梁颖见蔡达夫走了出来,也跟着走了过去。 这天的天气不是特别好,乌云密布,寒风骤起,空气中充斥着让人窒息的寒气。蔡达夫的内心有着某种不祥的预感,他隐隐约约觉得梁颖会离开自己,就像我之前介绍蔡达夫的一样,他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或者说是一个多情的人,对于梁颖,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究竟是否爱上了她。但可以肯定的是,此刻蔡达夫的内心万般刺痛。 “自从放假以来都没有见到你,你还好吧!”梁颖的声音很轻柔,像风更像秋雨,让人浮想联翩,呈现出一种空静的环境。 “还不错,你呢?最近很忙吧?” “还以为你回家了,怎么还在学校?” “想在这边找找寒假工,回家也只是给家里添负担。”蔡达夫一想到家,立刻又想到了他的娟子,心里立刻对梁颖又产生了一种抵触心理,“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颖儿,时间不早了!”这时,从远处的黑色宝马车的驾驶室里探出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来。 “知道了,马上就好。”梁颖转过头去应了一声后,又转过头来对蔡达夫说,“我要走了!” “去哪儿?”蔡达夫的心开始隐隐作痛,预兆着某种他无法接受的事实就要发生了。 “去巴黎。” 蔡达夫没有说话,一双眼睛顿时失去了神色,像丢了魂一样的,思绪早已经飘飘然了。 “喂!”梁颖用手在蔡达夫面前晃了晃。 “去巴黎?”蔡达夫苦笑着反问道。 “对,去巴黎。” “去巴黎旅游吗?” “去留学。” “你不是说不去国外留学吗?” 梁颖的心情立刻沉了下来,叹了好几口气后,说:“计划不如变化,世事难料啊!” “那你去多久?” “不清楚,一年,两年,三年,或许一辈子。” 蔡达夫低下头,全身的肌肉紧绷着,内心在悬崖的边上做着苦苦的挣扎。此刻,气温顿时骤降,尽管穿了很厚的衣服,但寒风依然透入了心窝,让人难以承受这般极寒的痛苦。蔡达夫皱紧眉头,若有所思,嘴皮略微有所蠕动,像是有话想从那张嘴里跑出来,但又被上了锁链,刚蹦到嘴皮,便再也无法出来了。 “你没事儿吧?” “刚才你说你有可能不回来了?” “只是也许。” “我不要也许,”蔡达夫的声音突然放大了,就像是在吵架,跟发了疯似的,完全变了个人,“我要你肯定的回答,到底还要不要回来了?” “你疯了?”梁颖显然被蔡达夫的这般状况给吓到了。 “是,我是疯了,你回答我,是不是不回来了?”蔡达夫没有顾忌梁颖此刻的感受,依然大声大吼道。 “我回不回来又能怎么样?”梁颖说,“你能为我做什么?” “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真的不回来了?” “你是不是爱上我了?”梁颖突然冒出这句话来。 蔡达夫心里一惊,瞬间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了。 “看着我,”梁颖两手摸着蔡达夫的脸,以便能看清楚他的面孔,“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没有,”蔡达夫说,“我这一辈子只会爱娟子一个人。” “真的?你真的没爱上我?” “真的,我没爱上你。” “那你为什么会关心我回不回来?” 蔡达夫想了想说:“只是出于普通朋友的关心而已。” “普通朋友!!!”梁颖的身子一下子软了,面部表情也顿时瘫了下去,思索了片刻后,突然冷笑着又抬起头来,塞给了蔡达夫一个信封,说,“既然如此,这个信封你拿着,等我走后你再拆开。以后你自己保重,我走了。”说完,梁颖转过身,头也没回的就上了车。 在一阵轰鸣声中,一切似乎都已结束,只留下一双无神的目光在盯着远处,直到那辆宝马车消失在了前方的拐角处。 此刻,蔡达夫的内心是多重的,他本应该为和梁颖彻底划清了关系而高兴和放松,但恰恰相反,他悲伤、懊恼、不舍,甚至有着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情绪。天空飘起了细雨,就像悲情剧里离别时的场景一般,沾满了蔡达夫一身,那面庞和头发就如同偷了白糖的小偷。微风拂过,右手边的常青树和左手河岸边的垂柳发出阵阵“哗哗”声,仿佛置身于沙漠当中,多少感觉有些悲凉。这样的场景不时在我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诗句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第三十六节 多变的蔡达夫 有多少爱,只因我们不经意,便偷偷从我们身边溜走; 有多少情,由于我们不善经营,最后只得各奔东西。 若问世间情为何物, 只怕是那山间的迷雾、海上的蜃楼, 迷茫而虚无。 蔡达夫回到寝室,打开了信封,里面最显眼的就是一叠钞票,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叠成心行的信纸。蔡达夫拆开信,内容不多,但已经足够触动蔡达夫那颗薄弱的心灵。 信的内容是:“达夫,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当我回来时,你的号码没变,如果你也还是现在的你,我还会再来找你,请你告知你的女朋友,让她做好迎战的准备,只因为我真的爱上了你。我走了,去巴黎了,我不清楚你会不会想我,会不会挂念我,但我还是自恋地说一声‘请不要为我担心,我会好好的’。再见了,希望我们再见时有一个好的开始。深深爱上你的颖。” 很朴素的文字,很简短的文字,很粗糙的文字,但蔡达夫流泪了,心痛了,酸楚了。 蔡达夫轻轻地放下信纸,走到阳台,窗外细雨飘飞,寒风凌厉,整个城市笼罩在一股浓厚的迷雾当中。蔡达夫双手握着阳台的防盗窗,手臂上的肌肉紧绷,青筋外露,放声便是一声大吼,声音顿时回绕在空气当中,凝固了,消散了。 “鬼哭狼嚎的干啥?”小贱不耐烦地吼道,“真是的,让人睡不安宁。” 小贱的声音刚刚落下,又是一阵强烈的敲门声响了起来,这下惹得小贱可不高兴了,还没等蔡达夫回过神来,他已经滚下床来。蔡达夫心跳不知不觉地加速,脑海里不时地浮现出各种画面,心想:“难道是梁颖又回来了。”这么想着,蔡达夫也转过身去,准备朝门边走去会见那想象中的惊喜。可小贱手脚麻利,蔡达夫刚一迈开步子,小贱已经打开了门,但紧接着小贱一声尖叫,立刻又关上了门。 “你们也吭个声啊!”说着,小贱立刻躲到了门后。 “我们要找蔡达夫,”一个操着普通话的女孩声音回荡在门外,声音有些急促,“快叫他出来。” “蔡达夫,你快给老子出去,”小贱朝蔡达夫吼道,“你害老子曝光了,以后再找你麻烦。” 蔡达夫没有理会小贱,而是径直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有两个女生,一个捆着马尾辫,一个剪着短发,但都眉清目秀,美丽动人。蔡达夫看着这两名女生,脑海里始终也找不到与她们对号入座的名字,于是开口准备问她们是谁。 “你们……” “你就是蔡达夫吧?”扎马尾辫的女生看着蔡达夫,责问地说,“我们是梁颖最要好的朋友。” “哦,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儿吗?”蔡达夫一听说是梁颖的好朋友,心想会不会梁颖又有什么转变了,让这二人来转告,于是显出一副兴奋的表情来。 “梁颖要去巴黎了,知道吗?” 蔡达夫点了点头说:“知道,之前她来找过我。” “知道她为什么会去巴黎吗?” “她不是说她去巴黎留学吗?” “你知道她为什么临走要来找你吗?” “作为好朋友,当然要告别了。” “蔡达夫!”剪短发的女生抢过话来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知不知道?昨晚梁颖喝了一晚上闷酒,她去巴黎留学完全是为了你。” “为了我?”虽然蔡达夫心中开始有所明白,但他仍然装着糊涂说,“为了我什么?” “混蛋——”剪短发的女孩突然吼道,随后一巴掌扇在了蔡达夫的右脸上,顿时蔡达夫的右脸起了一块殷红的巴掌印。蔡达夫用手揉了揉右脸,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相反,这一巴掌对于他来说,不是痛而是一种舒坦。 “梁颖今天早上谁都没有告别,包括我们,但她却来给你告别了,”短发的女孩声音越来越大,惹来了路过的一些学生的停留围观,“你知不知道她有多爱你?你知不知道她为你付出了多少?而你,你又有什么样的资格让她那么爱你?而你,你又拿什么来回报她对你的爱?而你,怎么能舍得放下那么一份真挚的爱情?”说着,短发的女孩不禁流下了眼泪。 “你没事吧?”旁边扎马尾辫的女生安慰着说。 “没事,我只是觉得梁颖太不值了,竟然为了这么一个混蛋付出了那么多的感情。” “是啊!”扎马尾辫的女生叹着气说,“现在的梁颖和以往简直是判若两人了,”说着,她又盯着蔡达夫说,“想必她这回是动真感情了,珍惜与否,你自己看吧,梁颖十一点上飞机,”女生又看了看手表说,“现在离她登机还剩下一个半小时,要不要去机场,你选择吧!” 蔡达夫犹豫着,满脸惆怅,瞬间像老了十几岁的人儿。他低埋着头,无声不响,这可急坏了站在旁边的短发女孩。短发女孩应该是个性子急躁的人,一见蔡达夫犹豫不决,优柔寡断,恨不得将他一刀两断。“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错过了你可就什么都没了。我看你就是个混蛋,混蛋,明白吗?你就是个混蛋!!!!!”女生火冒三丈地吼道,声音之大,将瞬间冷清的寝室变得热闹非凡,那些平日里只窝在寝室的网虫们纷纷碰头乱发地跑了出来,个个一脸呆滞地看着这两女一男接下来还会演绎出什么样的情节来。 “蔡达夫,你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不知道哥晚上还要大战三百回合啊?”这时,小贱穿着皱巴巴、黑黢黢的棉毛衣走了出来,双手还不时地揉着惺忪的双眼,一脸油腻腻的肌肤和乱糟糟的胡渣子皆让人觉得恶心。“有什么事儿就遵照这两位美女说的去做,我求你不要再打搅我睡觉了,行吗?” 突然,蔡达夫转身冲进寝室,两个女生以为蔡达夫是打算逃避,遂也跟了进去。 “诶,你们干嘛?这可是男生的闺房,可不允许女生乱进。”小贱本想阻拦二人进去,没想到短发女孩一用力,便将小贱推到了一边,冲进了寝室。 “呵,这是什么味儿?可真臭!”扎马尾辫的女生显得就要秀气得多,刚一冲进来,立刻被这寝室里的一股怪味给熏得无法呼吸了,不得不赶紧用手捂着嘴鼻。 蔡达夫拿着刚才放进包里的一叠钱后,还没等两个女生再次训斥,他便一股脑地冲出了门,当两个女生跟着跑出门后,已经不见了蔡达夫的身影。 第三十七节 突发状况 “梁颖,蔡达夫已经去机场了,”短发女生刚一出男生寝室,立刻拨打了梁颖的电话,“估计半小时后就到机场了,到时你看他会和你说些什么吧!” “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 “那好,那我就在机场等他。” “那我就先挂了啊,有什么情况就给我打电话,”短发女孩说,“记得,我们是最好的姐妹,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的就直说。” 说着,挂了电话,两个女孩也消失在了校园之中。 话说蔡达夫拿着钱,确实是准备打的去机场,似乎心里也确实有话要对梁颖说明。他一个劲地狂奔到校门口,站在路边,但凡见到的士便一阵狂招手,但那的士司机就像和他作对一样,要么载满了人没有停下,要么不顺路无法拼车,要么空着车也不停下。眼看着时间不停地流窜,蔡达夫真的急了,干脆站在马路上,强行拦下了一辆的士,但的士司机又以有急事儿不能搭载为由驶离了。 蔡达夫无奈地站在路边,僵尸一般地招着手,只见一辆辆的士从他身旁驶去。他心灰意冷,伤心欲绝,心里万般地痛恨身边所有的一切,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和他作对。突然,一辆的士停了下来,里面的的士司机探出个头来,说道:“兄弟,去哪儿?” 蔡达夫看着的士司机,热泪盈眶,心中那个激动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到机场。”蔡达夫立刻说道。 “上来吧!”司机很热情地打开了车门,招呼着蔡达夫上车。 蔡达夫心急如焚地上了车,刚一关上车门,忽见学校大门保卫处门口站着一个女孩,身着白色长裙,一头秀发杂乱地披在后背,虽然仅仅只是个背影,但那身姿、那背影,都足以告诉蔡达夫,那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娟子。 “娟子??”蔡达夫心中无限的疑惑,正想看着究竟,司机却踩下了油门。 车虽然走了,蔡达夫也不确定那人是不是娟子,但他心中总是痒痒的,直觉又告诉他那女孩一定是娟子,在犹豫和疑惑之中,蔡达夫不自主地张开了口:“师傅,不好意思,我不去机场了。” 司机一脚踩了刹车,轮过眼神说:“什么?” “我不去机场了,我要下车。” “你逗我玩呢?” “我说的是真的。”蔡达夫一脸严肃地说,“真的对不起,我不去机场了。”说着,蔡达夫打开车门下了车。而那的哥也一边咒骂着,一边踩下油门走了。 此刻,梁颖完全被蔡达夫抛在了脑后,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娟子在蔡达夫心中的地位了。他困惑着,心里一个劲地在想:“那人真像娟子,可娟子怎么会来这儿呢?难道是幻觉?如果真是娟子,莫非她发现了我和梁颖之间的事儿?如果是真的,我该如何向她解释呢?但应该不会啊!”突然,蔡达夫站定了脚步,心中一凉,表情一愣,嘴里不知不觉地冒着话儿,“难道是家里面出事儿了?”一想到这儿,蔡达夫立刻加快了步伐,朝学校狂奔而去。 虽然天气寒冷,飘着细雨,还吹着寒风,但当蔡达夫跑到校门口时,全身早已是一身热汗。这一身汗,不是因为累,更多的是因为内心的紧张和担忧,甚至是恐惧,他害怕娟子带来一些他无法接受的消息。 话分两头,梁颖已经在机场大门口等了足足一个小时,离飞机起飞不到半个小时,她不断地东张西望,担心蔡达夫来了找不到她。好几次摸出手机,想要打电话过去,拨了又立刻挂了。 这时,机场的广播里不时地通知飞往巴黎的乘客尽快登机,但梁颖却置之不理。 “颖儿,该上飞机了。”刚才坐在宝马车驾驶室里的带着墨镜的男人此刻提着一箱行李站在梁颖身旁提醒道。 “我知道。” “颖儿是在等某个人吧?” 梁颖转过脸说,“不是等人,只是马上要去巴黎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有点儿舍不得这个地方。” “颖儿啊,你就不要骗我了,”男人和蔼可亲地说,“你东张西望的样子已经掩盖不了你的谎言了,想必你等的那人对你很重要吧?” “都说了不是等人,你烦不烦。”梁颖语气略显有些重,男子立刻闭上了嘴,没再说话,想来梁颖一定很烦躁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广播通知登机的频率也加快了,男子站在梁颖身后,显得有些着急,但又不敢开口提醒,因为他知道梁颖此刻正是在气头上。由于天气越来越寒冷,梁颖的脸蛋很快冻得通红,嘴唇也发紫了,但她强忍着站在门口,抵御着这阵阵寒气,对于她来说,这外界的寒冷,又怎么能与她内心的寒气相比呢?相比之下,内心的寒气更加的残酷和无情。 男子见如果再不登机,就要错过航班了,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壮了壮胆说:“要不你就打个电话过去吧!兴许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呢?” 梁颖看了一眼手中的手机,然后转过头看着身旁这个比她要大上三十几岁的男子说:“真的要打电话过去?” 男子面带微笑,和颜悦色地点了点头。 梁颖在犹豫不决中拨了蔡达夫的电话,电话最终通了,这让梁颖激动不已,可接下来电话却一直发出“嘟——嘟——嘟”的声音,而无人接听。正当梁颖猜想着蔡达夫是不是在路上没有听到手机响时,对面却挂了电话。就在此刻,梁颖手中的手机突然从她的手中滑落在地,她旁边的男子见了,赶忙捡起手机,安慰地说:“怎么了?颖儿?对方没有接电话吗?” 顿时,一滴滴眼泪夺眶而出。梁颖身旁的男人见了,立刻安慰着:“怎么了,颖儿?” “爸——!”突然,梁颖一股脑地簇拥到了身旁站着的男子的怀里,嚎啕大哭道。 “我的傻女儿不是一直那么坚强吗?”梁齐震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很心痛地说,“现在怎么也变得脆弱起来了?” “对不起,爸!” “快上飞机吧!”梁齐震看着双眼哭得红肿的梁颖,又用衣袖不时地擦着梁颖眼角的泪水说,“到了巴黎,一切就都是新生活了。答应爸,忘掉过去不开心的事情,用崭新的姿态去迎接全新的生活吧!” 梁颖接过了父亲手中的行李箱,点了点头,然后依依不舍地告别了父亲,转过身一边挥手一边消失在了我们所有人的视眼当中,留下了让人心酸让人痛的氛围,似乎她与蔡达夫的路到此也算有了个了结。最终给人的余晖便是:“柳絮飘飞心如醉,细雨洒落人憔悴。落泪银霜铺满地,漫天惆怅几轮回。” 第三十八节 意外惊喜 蔡达夫急急忙忙跑到校门口时,刚才那神似娟子的女孩已经不在了。蔡达夫跑到保卫室,只见里面坐着一个消瘦的男人,约莫五十岁左右的样子,正坐在沙发上烤着火看着报纸。 “打扰一下,”蔡达夫气喘吁吁地对那男人说,“请问刚才在这里的那个女孩呢?” 男人转过脸,看着蔡达夫,随后放下报纸,站起身走到门边,看着蔡达夫说:“你是说刚才长头发那个女孩吗?” 蔡达夫连忙点头。 “你是蔡达夫吧?” 蔡达夫一惊,又立马点了点头,然后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刚才那女孩要找的人就是蔡达夫,”男人说,“而你又在找她,我猜想你一定就是蔡达夫了。” 蔡达夫现在已经确定了那女孩就是娟子,于是心急如焚地问道:“那请问她现在去哪儿了?” “我告诉她到学生处去找,这会儿她应该去学生处了。” “谢谢您啊!” “不客气,你快去找她吧!” 蔡达夫转过身,一个箭步便跑进了校园,朝着学生处的方向跑了过去。在蔡达夫经过一条林荫道时,前面一个身穿白色裙子的女孩突然让她放慢了脚步,他静静地跟在她身后,尽量不发出声响,以便能更好地欣赏那久违而熟悉的身姿和神态,不过蔡达夫的内心,却没有了那般的炽热和痴狂,至少前面的这名女孩不再那么吸引人了,也不知是女孩变了,还是蔡达夫变了,又或许一切都变了。 “娟子!!!”蔡达夫以不太确定的语气轻声喊道。 听到了蔡达夫的喊声,那女孩停下了脚步,也许以为是幻听,犹豫了片刻,方才缓缓转过身来。顿时两双眼睛不停地交流着眼神,女孩的双眼顿时噙满了眼泪,像个灰姑娘,让人怜悯让人心痛。 蔡达夫但见是娟子,惊讶地快步走了过去,看着娟子说:“娟子,真的是你吗?”说着,一把将娟子抱进了怀里。娟子的情绪,也在刹那间爆发了出来,哭得死去活来,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不知情的还以为蔡达夫在欺负娟子了。 “没事了,”蔡达夫安慰着娟子说,“没事了,一切都没事了。” 娟子将蔡达夫搂得更紧了,眼泪浸湿了蔡达夫的衣服,一股强烈的热流窜进了他的心窝,一下子将寒冷和凄凉驱赶了出去,这样的感觉又再次回归了。突然,蔡达夫的电话响了起来,蔡达夫没有理会,但电话一直想着,蔡达夫无奈只得摸出电话,一看,竟然是梁颖打来了。蔡达夫看着电话犹豫着,但一想到娟子的现状,他最终还是忍下心挂掉了电话,这一挂也算是给这份徘徊的选择敲下了定钟。 娟子哭得很伤心,蔡达夫没有打扰,静静地搂着娟子,淋着雨,吹着寒风,一个不经意,蔡达夫的双眼早已经噙满了泪水。但他深知作为男人的他,此刻不能流泪,因为他是娟子此刻的依靠,是娟子唯一可以获取温暖的地方。蔡达夫不知道娟子蒙受了多大的痛苦,多大的委屈,多大的伤痛,否则不会在这时哭得这般的伤心和难过。 人们常说时间是一剂良药,可以疗伤,依我看时间不过是把我们当做玩具的坏小孩,玩完了,他也就甩手走了。我一向认为,我们内心的伤痛只会有两条去路,要么越来越大,要么被我枷锁在内心的深处,而不会真正的消失。 “达夫!”娟子从蔡达夫的怀里抬起头来,两眼早已经哭得红肿,满面皆被泪水浸泡,声音夹杂着最大的痛苦。蔡达夫心酸地用衣袖擦拭着娟子的面庞,他不敢直视娟子的眼睛,不知为何,娟子的目光给予蔡达夫一种恐惧,让蔡达夫感到心虚和发慌。 “什么事儿?”蔡达夫说。 “什么都没了,没了,”娟子再次哭泣成河,“亲人,朋友,家,什么都没了,说没就没了。” 蔡达夫心中一凉,潜意识告诉他家里一定出了事儿。“什么没了?”蔡达夫的语气显得十分急促。 “我们的村子,没了。” “啊——”蔡达夫显然吓了一跳,“出什么事儿了?” “那天晚上我到我姑妈家去办些事儿,由于时间太晚,我就睡在了我姑妈家……”娟子再次簇拥到了蔡达夫的怀里哭泣起来。 “然后呢?”蔡达夫迫切想要知道后文。 娟子自己擦拭着眼泪,稳定了一下情绪,接着说:“第二天我回到村子时,村子就没了。” “没了?”蔡达夫不可思议地问道,“怎么会没了呢?” “头天晚上下雨很大,村子后面的那座山发生了滑坡和泥石流,整个村子都被掩埋了。” “什么?”蔡达夫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娟子说的这一切,“整个村子都没了?” 娟子点了点头。 “那村里的人呢?我爸妈呢?还有伯父伯母呢?” 娟子走到路边,看着远处,伤心欲绝地说:“都走了!” “什么?你说什么?” “当武警官兵把他们的尸体挖出来时,我见到了他们,”娟子深吸了一口气后,说:“他们很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很显然灾难来得太突然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蔡达夫突然像发了疯似的,大声吼道,“娟子,你撒谎,我爸妈不会就那么走了的,他们还等着享我的福,还等着我们结婚生子。”说完,蔡达夫一拳打在了一棵粗糙的树上。 “我说的都是真的,”娟子也大声吼道,似乎唯有大声吼,才能抑制住他们内心的伤痛和绝望,“况且……况且我爸妈也不在了,也永远地离开了我。”后面这句话,娟子的声音突然放缓了。说完,娟子蹲在一旁埋着头泣不成声。 蔡达夫侧过脸,看着娟子娇弱的身躯,加之自己对她的亏欠,悲痛更像雪上加霜一般侵入了他的心底。“我到底是怎么了?娟子承受了这么大的痛苦,都表现得如此的坚强。而我,作为她心爱的男人,尽然无法作为她的依靠,反而朝他发火。蔡达夫,我看你就是个混蛋,一文不值的混蛋。”蔡达夫喃喃自语着,一拳又是打在树上,手背的皮都被戳破了,流出了股股炙热的鲜血。 蔡达夫走到娟子身旁,蹲下身子,缓缓地将娟子搀扶了起来。“娟子,对不起,我们明天就回家吧!” 娟子再次靠在了蔡达夫的怀里哭泣着,蔡达夫也紧紧地搂着娟子,想给予娟子哪怕是最细微的温暖。虽然蔡达夫的内心已经伤痛到了极限,目光中充满了问罪似的自责,但为了给予娟子一个依靠,蔡达夫变得坚强了,变得比钢铁还硬,似乎蔡达夫的性格也因此而发生了转变。 忘掉一段痛苦, 留下一辈子的酸楚, 今生有你已经足够, 哪怕我们背站七夕桥头, 也一定要蓦然回首, 因为你我前世有情愁。 第三十九节 别样的爱 一江冬雪,淹没了思绪,淹没了梦。不知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留给我们去努力,去获取梦。前路漫漫,不知倒下了多少英杰。在血泊之中,可有你爬起的身影?拐个弯,便是梦的彼岸。 这场雪,来得如此突然,一夜之间,大地便银装焕发,雪白一片。在南方的冬季,这几年很难看到这么大的雪了,人们纷纷整装待发,将压箱底的陈年装备重新翻了出来,其实也就是一些往年用不到的手套、帽子和围巾。在白皑皑的雪地里,有一家三口,有一家五口,有小两口,有三五成群,更有独自行动,总而言之,将本是凄凉的景致装点得热闹非凡,让人不得不感慨人的鬼斧神工硬是要比大自然更甚一筹。 医院的病房里,暖风呼呼地从天花板上的缝里窜了出来,让阴冷黑暗的医院也显得有了些暖意。每天,都有人住到这些病房里,当然也有人从这些病房里出来,而迎接在外面的亲人,要么皆大欢喜,要么悲痛欲绝,不想医院也成了一个演绎悲喜剧的场地。 在医院住院部四楼的405病房里,原本住着一男一女,男的是吴楚国,女的便是江娜娜,但半年过去了,江娜娜已经搬出了医院,据医院护士说江娜娜已经出院一个多月了。本来吴楚国的情况已经可以出院,但吴楚国的父亲认为回家也无济于事,于是就花着钱让吴楚国躺在这医院里,还请了一个专职保姆前来照顾吴楚国。 这天,吴楚国的父亲吴石清让妻子莫淑娴到医院来看看吴楚国的情况,但刚坐下不久,吴楚国的班主任吴军也进了病房。也许有人会觉得事情很巧,但这恰恰相反,莫淑娴从县里面来时,便早已发短信给了吴军,所以吴军才会赶来医院,以假装看望吴楚国为名义,前来与莫淑娴幽会。 莫淑娴虽然嫁入了豪门(吴石清在县里面也算是个土财主),但时间久了,吴石清却也对这个女人开始冷淡了,时常让莫淑娴独守空房,而自己却经常在外面逍遥自在,用他对朋友惯用的一句话就是:“我现在这个女人,给她钱,什么事儿都好解决。” 有时他朋友还开玩笑地调侃说:“我看你就是娶来做看家妇的。” “不过这样的日子也让我厌倦了,如今我是真的累了。”吴石清如是回答道。看来吴石清的潜意识下有一种想要和前妻复婚的打算,不过作为男人,有些坎一旦迈过去了,就很难让他再迈回来。虽然我是本书的最直接的阐述者,但对于叙述本书这样一个故事而言,我也确实感到有些吃力,甚至有些词句匮竭,在某些个环节甚至无法下笔,只因为我有时也不甚明白,既然爱一个人,又何必去在意和纠结对方的缺陷呢? 吴军一进门,便反锁上了门,然后坐在了莫淑娴的身旁。从他们甜腻的话语中,不难看出两人私底下已经联系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有过亲密的接触。虽然吴楚国躺在病床上,但吴军却毫不顾忌,在莫淑娴的身上摸来摸去。 “你也不害臊?”莫淑娴假装推阻道。 吴军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吴楚国,然后不以为然地说:“如果我能把他给唤醒,估计吴家人还得感谢我咧!” 莫淑娴用食指点了一下吴军的额头,调侃地说:“你就是坏,一点儿都没变。” “坏?那还不是你勾引的。”说着,便一把将莫淑娴压在了沙发上,不停地亲吻着。 莫淑娴阻止了吴军的进一步行为,睁大了眼睛,说:“你真的爱我吗?” “你说呢?”吴军用手捂着胸膛,做出发誓的姿势,说,“我吴军对你的心,苍天可见。” “那你娶我吧!” 莫淑娴冒出这句话,完全出乎吴军的意料,一下将吴军给搞蒙了,立刻从莫淑娴的身上爬了起来,端正地坐在了沙发上。 “怎么了?难道你嫌弃我?”莫淑娴坐了起来,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质问着吴军。 没人清楚吴军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莫淑娴,如果说他不喜欢,那双眼神又分明在告诉人们,他确实有着爱;如果说他喜欢,当莫淑娴问及吴军是否愿意娶她时,吴军又为何会犹豫?我想除了他自己,别人也就无从得知了。 “我怎么会嫌弃你呢?”吴军微笑地说,“只是你现在荣华富贵,如果你跟了我,你会吃苦的。”确实如此,虽然吴军是大学辅导员,但每个月那微薄的工资,连养他自己都成问题,还别说养一个家庭。老师,特别是大学老师,在外人看来确实是一个高尚而富足的职业,但如果你没有扎实的根基,或者宽广的人脉,或者能说会道的嘴,想在这个行业混出些名堂,那也就是痴人说梦,妄想。 “我宁愿跟着你吃苦,”莫淑娴认真地说,“我也不愿过现在这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我想过一份拥有爱情的生活,哪怕穷一点,只要我俩相亲相爱,也可以幸福美满地过一辈子。” “我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连最起码的温暖都不能给你。” “对了,吴石清珍藏有很多值钱的东西,平时他也不怎么搭理”莫淑娴说,“我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出一些来卖掉,那可是一大笔钱啊!” 吴军显然有些心动,但这毕竟是违法的事情,他也因此有些顾虑。 “你要是担心,这事儿就我来干。” 吴军犹豫着,在罪恶的悬崖边上做着垂死的挣扎,整个人都陷入了一个无底的漩涡之中,他此刻的思绪可能只能用一个词汇来形容——迷茫。 “那好,你负责把东西弄出来,我负责找买家,等弄够了一套房子的钱,你就和他离婚,然后我再名门正娶你。”显然,吴军没有逃过金钱的诱惑,最终坠入了罪恶的悬崖。 莫淑娴看着吴军,趁其不备,一口便吻在了吴军的嘴唇上。 “看来你也变坏了。”说着,吴军再次将莫淑娴压在了沙发上,一边亲吻着,一边解开了莫淑娴的衣服,完全将躺在病床上熟睡的吴楚国置之度外。转瞬之间,整间病房变得火热朝天,热气蒸腾,犹如置身梦境一般,与窗外的冰天雪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四十节 真与假 这天午饭刚过,吴军正无所事事地坐在租住的单身公寓里的沙发上看着电视。沙发前的茶几上摆满了一打灌装啤酒以及若干的零食,吴军懒洋洋地将脚搭在了茶几仅剩的一块空间上,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看着电视里正在热播的电视连续剧,旁边还有一个小太阳普照着这小间客厅,好不悠哉惬意的生活。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扰乱了吴军的节奏,他放下啤酒和零食,站起身好不耐烦地走到门边。 “谁啊?” “我。” 吴军听了声音,赶忙打开了门,只见莫淑娴提着一个黑色的袋子站在门口,脸上被冻得青一块紫一块,仿佛刚被人打了一样。吴军见了,立马接过口袋,招呼着莫淑娴进了屋。 “上次那件瓷器卖了多少钱?”莫淑娴坐在沙发上,将手放在小太阳边上,一边取着暖,一边对正在给她倒热水的吴军说道。 吴军端着热水走了过来,将热水放在了莫淑娴的面前,然后坐在了莫淑娴旁边一张单人沙发上,说:“卖了四万块钱。” “四万?”莫淑娴显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 “嫌少了还是嫌多了?” “那么小小的一个花瓶能卖到四万?” “这我还没敢拿到拍卖会场去,要拿到拍卖会场,估计可以卖到十几万呢!”吴军说,“这次你带来什么了?” “一件唐三彩和一尊玉佛。” 吴军眼睛一亮,立刻将茶几腾出了一块空地,一抓便提着地上的包,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拉开拉链,吴军又轻手轻脚地从里面取出两件藏品来,一件是典型骆驼造型的唐三彩,一件是流光蔽体的玉佛,看上去皆是价值连城。 “哟呵,吴石清可真舍得花血本,”吴军双眼直瞪两件藏品,眼皮都不眨一下,“如果这两件藏品是真的,别说是买套房子,买车,环球旅行那都是不成问题了。” “真那么值钱?”莫淑娴有些不敢相信地说。 “要我拿去鉴宝中心鉴定一下才知道了。”说着,吴军站起身来,“你先等一下。”吴军走进了卧室,不一会儿,手里便提着一个口袋走了出来。 “是什么?” “是上次那件藏品的复制品,”吴军说,“你拿回去放到原位置,以免吴家生疑。” “还是你想得周到,这样一来就万无一失了。” 突然,莫淑娴的手机铃响了起来。 “我在外面买点东西就上去,”莫淑娴对着电话里说,“好,知道了。” 接听完电话,莫淑娴的脸一下子便沉了下去,怨声载道地说:“吴家那老命鬼,真是一天盯我盯得紧。” “怎么了?” 莫淑娴停顿了片刻,思索了一下后,说:“既然我们都到这一天了,我就和你说说吧。吴石清平时都不是很放心我,都不怎么让我出门,如果我无故出门太久,他都会暴打我一顿。今天吴石清出远门了,我就找着来看吴楚国的理由出的门,这不,那老太太也跟着来了医院,我现在得赶过去。” 吴军一把将莫淑娴搂在了怀里,安慰地说:“没事儿了,等我们再赚点钱了,你就和他离婚,你跟着我,我一定让你幸福一辈子。” 莫淑娴抬起头,吻了一口吴军的下巴。这一吻可把吴军给勾引了起来,吴军一把将她压倒在了沙发上,正想解开衣服时,莫淑娴握紧了吴军的双手说:“现在不行,如果我再不去医院,那老太太会生疑的。” 说着,吴军坐了起来,显得有些不高兴,就像一个生气的小孩,在撒着娇。莫淑娴见了,立刻补上了一个吻,一手搂着吴军的腰说:“等以后我们在一起了,机会多的是。”说完,莫淑娴又吻了吴军一口,经过莫淑娴这一番的哄逗,吴军才勉强露出了笑容。 “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吴军显得万般的不舍,哪怕只是分离一两天,他的话语中也包含着不舍的情怀,“我送你下楼吧!”说着,吴军站起身来。 “你好好休息吧!我自己下去打个的就可以了,有你这份心在这里我就知足了。”莫淑娴内心的幸福和喜悦无不体现在她说的每句话里。 “那我送你到门口吧!”说着,吴军将装有复制品的小黑袋子装进了莫淑娴的肩包里,然后拧着包,揽着莫淑娴一起来到了门口。 到门口后,莫淑娴接过了吴军手中的包,双目凝视着吴军,依依不舍地说:“我走了。” 吴军没有答话,而是一把将莫淑娴搂在了怀里,深深地亲吻着莫淑娴,话说真叫一个难舍难分。 莫淑娴走了,吴军一直守候在门口,透过楼道的窗口,一直目送着莫淑娴那阿罗多姿的身姿渐行渐远地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后,他才低垂着头走进了房间。他又一次回到了沙发上瘫坐着,将桌上剩下的啤酒全部开了盖,然后一口气便将所有的酒喝尽了,谁都不清楚吴军此刻的心里在想着什么,是因为不舍莫淑娴再去委屈,还是别的,到目前为止,可以说无从得知。 吴军的个子不高,但内心却极度的城府,平时有什么事儿,也不太爱跟别人说起,因此没有几个人能真正了解他,包括他已近高龄的父母。 “举杯消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酒喝完了,醉意也来了,但怎么也睡不着,拿着遥控板不停地换着台,似乎永远也没有自己喜欢的节目,唯有不停地换台才能给予一丝的快意,吴军就如同丢了魂一样,魂不守舍,萎靡不振。 “咚咚咚!”又是一阵敲门声,吴军心里纳闷着,莫淑娴走了,还会有谁来找他呢?难道莫淑娴又折返了?说着,吴军拖着醉意的步伐,来到门前,也没问是谁,便打开了门。 还没等吴军那昏花的眼睛看清楚是谁,门外的人已经一跳跳到了吴军身上,两手搂着吴军的脖子,双腿夹着吴军的屁股,好让人不惊发问:“这人是谁?” “惊喜吧?”突然,一个女孩的声音在吴军昏睡的耳边响了起来,“没想到吧?想我了没?” 听到这个声音,吴军顿时酒意四散,睁大双眼,吃惊地看着眼前这张稚嫩的面孔。 第四十一节 两难的抉择 女孩穿着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和一件深黄色的修身羽绒服,头发披散着,个头不高,估摸也就一米五八左右,但五官清秀,可爱近人,一看便知道骨子里还装着学生的气息。确实也如此,这个女孩是吴军的学生,已经和吴军交往了一年多,前几个月一直在外省老家的学校实习,估计是实习完了,刚下火车就赶到吴军家了,因为在香水味中还残留着火车上所特有的那股味儿。 “想,怎么不想?都快想死了。”说着,吴军关上门,将女孩抱进了家。 “我不在,你就背着我喝酒了?”女孩责问地说。 “就喝点啤酒而已。” “好吧,原谅你,你一定是好久没见到我了,发闷才喝的酒吧?” “知道就好,”吴军挑逗地说,“那你该怎么补偿我呢?” 说着,女孩迅速吻了一下吴军。“这样可以了吧?要不要再补偿一下?”女孩得意地看着吴军说。 “下来吧!”吴军说,“我给你弄些吃的东西去。” “不,”女孩撒着娇说,“那么久都没见到我了,你好像都不激动一样,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说完,女孩板着脸看着吴军。 “怎么会呢?”突然,吴军做着鬼脸说,“哇塞,我兴奋,我好激动,我好开心哦!” 吴军的这一举动,惹得女孩哈哈大笑,不停地捶打着吴军。 “好了,听话,快去洗个热水澡,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吴军拍打了一下女孩的臀部说。 “好了,我听话,我这就去洗澡,不就是嫌弃人家身上有异味嘛!”说着,女孩从吴军身上跳了下来,将书包往沙发上一扔,便径直走进浴室了。看她娴熟的样儿,应该对这个地方很熟悉,至少是经常住在这儿的。 女孩名叫顾媛,大三第一个学期吴军上有她们的课,顾媛也是在那个学期期末确定了和吴军的恋情关系,不过二人一直是做着地下工作,恋情一直没有公之于众。事实上,在确定了恋情关系后,顾媛便三天两头跑来吴军家。在假期,她甚至天天蜗居在吴军家里。但在进入大四的那个假期,顾媛回老家实习去了,吴军又在一次意外的机会下重新见到了大学时期的恋人——莫淑娴,两人顿时心生爱恋,吴军也不时地带着莫淑娴到家里来,从此,吴军也过上了脚踏两只船的生活。 顾媛去了浴室,吴军来到厨房,架上锅,倒上油,却见他半天不打火。他双眼透过沾满了油脂的窗户,看着窗外细雨飘飞的世界,时不时就发出一阵阵感叹。南方的天气很怪异,好不容易企盼来的瑞雪,还没坚持几天,便已融化得不知了踪影,唯有留下了一地的泥泞。而这天,天气依然阴沉,天空不时飘着细雨,寒风凌厉,吹刮在人的脸上,产生阵阵寒意,迫使人不停地打着哆嗦,然后再也不愿待在这无情凄冷的室外,必须要找到一处温暖,而对于许多人来说,这样的温暖又到底在何方呢? 打了火,锅里的油噼里啪啦,吴军不时地用锅铲搅和着,冒了青烟,也不见他再有其他动作。突然,一把火焰熊熊燃起,这才把吴军飞远的心又给勾了回来。吴军下意思地将旁边的锅盖拿过来给盖住了火,然后迅速关上了煤气,等一切平静下来时,吴军早已是满头大汗。 “到底该怎么办?我到底是该选择淑娴呢?还是选择媛媛呢?”吴军嘴里碎碎地念着,“怎么办?怎么办?” 正当他想得入迷时,一双手悄悄从他身后搂住了他的腰,吓得吴军将锅铲滑出了手,心跳也不自觉地加快了跳动。 “吓到了吧?”顾媛从吴军身后露出一个头来。 “就洗好了?”吴军惊魂未定的说。吴军倒不是被顾媛的这一举动所吓坏,而是被她的突如其来,担心刚才嘴里的碎碎念被顾媛听到而吓到了。 “我昨晚在家里洗过了才上火车的,”顾媛说,“本来我都不想洗的,怕你嫌弃才又去随便冲了个热水澡。”说着,顾媛将脸贴到到吴军的鼻子边,“怎么样?香不香?想不想咬一口?” 吴军看了一眼顾媛,说:“想,我现在就要咬你一口。”说着,吴军便一把抱住顾媛,狠狠地在顾媛脸上咬了一口,在顾媛脸上留下了深深的咬痕。 “好啊!你敢真咬我。”顾媛假装哭泣着,一手搓揉着被咬的脸,一手捶打着吴军。 “你让我咬的啊!我只是遵命行事。” “咬坏了你拿什么赔?”顾媛依然不依不饶地捶打着吴军,哭闹着。 “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吴军放下锅铲,端起一盘炒面,摆在顾媛的面前说,“怎么样?拿这个补偿你行了吧?” 顾媛眯着眼睛,露出了笑脸,幸福洋溢地说:“这还差不多。” 说着,二人便谈笑风生地去了客厅。 第四十二节 两条人命的终结 “吴伯母!”一个挺着大肚子的男人坐在一张单人皮沙发上,显得有些忧虑地对坐在对面一张沙发上的老太太说,“我今天来呢,确实是有事想和你说,之前打吴石清电话一直没人接,没辙我只得亲自上门了。既然石清他到外地去了,我把事儿给您说了也行,等石清回来,您再转告他就成了。” 男人是吴石清最要好的朋友之一,名叫张勤,是一位古董商,因为经常来吴家做客,吴老太太也就认识这个人了。 “你是石清的朋友,有什么事儿还有劳你亲自登门说事儿?”吴老太太倒也客气有加。 “是这样的,前天我那儿有个人提着两件藏品来卖,我一看啦,这怎么那么像石清收藏的藏品,开始我以为是赝品,但待我仔细查探后,那确实又是真品,当时我就纳闷了,石清的藏品怎么到那人手里啦!于是我借故去了厕所打电话给石清,可石清的电话怎么着也是无法接通,但我不能确定那百分之百就是石清的藏品,于是我暂时就没有收下,谎称资金不够,让那人先回去,等我资金到位再来。”大肚皮的男人说,“这不,我一有空就上这儿来了,可石清又不在,我就想向您老人家确定一下石清的藏品有没有被偷。” “石清的藏品我都清楚,我去看一下就知道有没有被偷了。”吴老太太站起身说,“要不你也同我一起去看看?” 说着,两人便一起走向吴石清专门存放藏品的一间库房。打开灯,里面琳琅满目的全是藏品,玉器、青铜器、瓷器、翡翠、玛瑙、钱币等一应俱全,简直就是一间小小的古玩陈列室。 “你看到的那两件藏品是什么?”吴老太看着众多的藏品说。 “一件是骆驼造型的唐三彩,一件是流光蔽体的玉佛。” “那可是我家石清最珍贵的藏品啊!”吴老太太听了,赶紧走到一个柜子前,柜子没有上锁,一拉便开。吴老太太从里面取出一个高约三十厘米、长约四十厘米、宽约二十五厘米的木箱子,吴老太太将木箱子轻轻放到一张同是价值连城的阴沉木桌上。因为木箱子有些分量,因此吴老太太笑了笑说:“东西还在。” “你打开看看?” 吴老太太打开了木箱子,只见骆驼造型的唐三彩和玉佛正静静地安放在装了泡沫的木箱子里,于是吴老太太欣慰地看着大肚皮的男人说:“都在呢!这两样东西可是石清的宝贝,要是弄丢了,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样呢!” “这就怪了!”大肚皮的男子走到阴沉木桌旁,盯着木箱子里的两件藏品疑惑地自言自语着,“居然这世上会有那么相似的藏品?”男子沉思了片刻,兴许是直觉告诉他从中一定有着端倪,于是他看着老太太以祈求的语气说,“老太太,我能不能好好看一下这两件藏品?” “当然可以了。”说着,吴老太太将箱子推到了男子的面前。 男子显然是这方面的专家,立马从衣兜里拿出一副白色棉质手套,以及一个放大镜。男子戴上手套后,轻轻地取出那尊玉佛,先是仔细地打量着玉佛的全身,然后又用放大镜观察着玉佛的细节,不时露出一副忧虑的表情来。随后,他又把玉佛放到了桌上,取出唐三彩来,依照刚才的手段,仔细查探着,那副表情更加的焦虑了。 突然,他将唐三彩放到了桌上,叹了一口气,说:“这两件藏品都是赝品,石清之前的那两件藏品我见过,这根本就不是石清之前的那两件藏品。” “你的意思是?”老太太惊了一跳。 “石清的藏品被人掉包了。”男子口气确凿地说,“真正的藏品兴许就是我前天看到的那两件,而这两件藏品正是那人用来瞒天过海的赝品。” “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 “这可怎么办?石清要是知道他的宝贝被人掉包了,他还不得疯喽啊!” 大肚皮的男人仔细打量了一番这间藏品室,但见四周封闭,没有一扇窗户,连一个通风口都没有,而且进这间藏品室就需要经过至少三道门,也可谓是十分的保险。大肚皮的男人又走到门前,仔细查看着门锁,就像一个侦探一样,检查着门锁是否有损坏,但门上的锁没有任何被撬的痕迹,也就是说东西被盗,很可能是小偷拿到了钥匙,很顺利地就来到了这儿。 大肚皮的男人盯着锁看了一小会,像是在思索什么问题,而后转过身走到吴老太太跟前,语气凝重地说:“开这门的钥匙只有您和石清有吗?” “只有我和石清有。” “你们都是随身携带的吗?”男人又问。 “怎么了?” “我猜想偷藏品的人一定是拿到钥匙进来的,否则不可能能进到这间藏室,”男子说,“您好好想想,除了你和石清,还有没有其他人有可能能进到这间藏品室?” “一定是那臭婊子,”吴老太太火冒三丈,没加思索地怒骂道,“妄自我们吴家对她不薄,石清好吃好穿好用的拿给她,她居然还能干出这种事儿来?” “您指的是谁?” “还能是谁?石清后来娶的那个臭婆娘啊!”吴老太太取出电话怒吼道,“我现在就要报警把那狗娘养的给抓起来。” “慢!”男人盖住了吴老太太的手机,劝说道,“我们现在没有真凭实据,报警只怕是打草惊蛇,到时即使抓到人了,估计也很难再找回藏品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 “先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等联系上石清后,我们再商量该怎么办。” 吴老太太犹豫了一下,才慢慢将手机又放回到了兜里。 男子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了铃声,男子取出手机,只见是下午三点半的闹铃响了。“老太太,我四点半约见了客户,所以我得先回去了。至于这事就像我之前说的,先不急,我想对方在短时间是找不到买家的,现在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快联系上石清。” 吴老太太连忙点头说:“那好,我会尽快联系石清的。既然你有事儿要走,我也就不留你在这吃饭了,我送送你吧!” “不用,怎么还劳您老人家送我呢!我和石清的关系您老人家又不是不知道,您就不必和我客气了。” “也成,客气也就见外了,”老太太笑着说,“那你慢走,不过这事儿还有劳你费费心了。” “这是自然,不过一定要记住,在吴石清没回来之前,一定要守住风声,否则就会打草惊蛇,到时只怕是人财两空啊!” 吴老太太连连点头。 “那好,我就先走了。”说着,男人转身走出门去。 藏品室是一间地下室,出了门要顺着左手边的楼梯走,才能爬到地面上来,而地上的出口刚好就在吴石清的书房,平日里这间书房都是紧闭大门,掌握书房和藏品室三道门的钥匙的人除了吴石清和自己的母亲,就别无他人,包括莫淑娴也没有,毕竟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二婚,多少还是有些隔阂在里面。 张勤刚一出门不久,也就是刚从老太太的视线中消失后,估计刚走上书房的样子,忽然冒出一声凄凉的惨叫声来。老太太听了声音,急忙跟了出去,没想到刚一爬完楼梯,出了进入书房的那扇门时,只见吴石清的好友血淋淋地躺在了血泊之中,没了气息。吴老太太完全吓住了,全身僵直,无法动弹,目光呆滞地看着地上躺着的尸体。可还没等吴老太太再有反应,一双强有力的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吴老太太想喊救命,但连呼吸都困难的她,只能发出一丝丝沙哑的犹如进了水的笛子发出的声音来,作为生命结束前留在世上最后的一点点痕迹。她越是挣扎得厉害,那双手便掐的越是使劲,不一会儿,吴老太太刚刚还乱舞的四肢便垂了下去,变得安静了下来,想必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那双手在确定吴老太太已经死了后,一松手,只见吴老太太的身躯就像一滩烂泥,顺势倒在了张勤身旁的血泊之中,溅起了阵阵的血花。 第四十三节 另一个角度 究竟是什么人杀死了张勤和吴老太太呢?也许读者朋友们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想,但为了让大家有个最详细的了解,我接下来将从另外一个角度带领你们领略不同视角不同人格所体现出来的不一样的心理表现。 话说张勤在见到吴军拿去的两件藏品后,一下子便认出了这两件藏品是吴石清所藏的真品,当即找了借口去到厕所打电话给了吴石清,不料吴石清的电话又一直处在暂时无法接通的状态。张勤为了能拖住吴军,借故说现在手上没那么多钱,需要等几日才能攒到钱,让吴军过两天再来。因为吴军也是托朋友找到张勤这位古董商人的,要不凭他自己,他哪儿能找到什么买主,所以对张勤也不甚了解,更不知他会和吴石清是好朋友,于是只得暂时答应了张勤,提着古董回去等待了。 张勤在稳住吴军后,立刻驱车直奔吴石清所在县城的别墅,不曾想吴石清也不再家中,只见到了吴老太太,而当他与吴老太太在客厅会谈时,刚好被莫淑娴从二楼的拐角处偷听到。当即,莫淑娴便给吴军打了电话。 “你是不是把古董卖给了一个胖子?”一开始,莫淑娴还有些怀疑,于是低声细语地反问道。 “胖子?”吴军在电话里还没回过身来,“哦,是啊,前两天我经朋友介绍一个专业的古董商人,于是我就提着古董去了他那儿,但他说资金不足,让我回家先等两天。怎么了?难道你那边出什么问题了?” “这下可惨了,你找的那个胖子叫张勤,是吴石清的朋友,”莫淑娴脸色发白,惊怕地说,“你拿那两件古董去找他,他一眼就看出是吴石清的藏品了,他现在已经找上门来了,但所幸吴石清不在,电话也打不通,他只得和吴老太太谈了一下。” “什么?”吴军的语气显得对这事儿有些不可思议,或者还不敢面对现实,“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莫淑娴说,“他们马上去藏品室了,我猜想他们可能要报警。” “那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要知道怎么办还打你电话干什么?” “那你盯着,我马上过来,过来我们再商量怎么办。” “那好,你快过来吧!”说完,莫淑娴挂了电话,又将电话调成震动,然后跟着吴老太太和张勤,胆战心惊地站在藏室门口,仔细地偷听着他们的谈话,时刻等待着吴军的到来,以给她最根本的依靠。 站在门外的每分每秒,都无比的煎熬,此刻莫淑娴的眼前充满着黑暗,她对未来的幸福生活的期望再次打了折扣,她甚至都没有想到这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会顷刻间毁灭,也许这就叫所谓的天命吧! 半个小时过去了,等待了许久的依靠总算是来了——电话不听话地在莫淑娴的裤兜里震动起来,莫淑娴赶忙轻步爬上了楼,在书房内低声接了电话,原来吴军已经感到了别墅的门外。说着,莫淑娴便一边接着电话,一边给吴军开门去了。 门刚一开,吴军便偷偷摸摸走了进来,深怕有外人会见到他。莫淑娴的面孔一直紧绷着,全身也抖动个不停,连那颗脆弱到了极限的心也差不多快跳了出来。 “你看怎么办嘛?”莫淑娴着急地低声说,“他们已经到藏品室去了,而且那张勤已经发现我们偷梁换柱的事儿了,那老太太也猜疑到了我的身上,最可怕的事是那张勤见过你的面。” 吴军站在原地,一句话也没说,这可急坏了莫淑娴。 “你倒是拿个主意啊!” “这里说话不安全,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我们再作商量。” 莫淑娴点了点头,带着吴军进了一间狭小的客房,这是他们前些日子偷情过的房间,也算是旧地重游了。 “你到底想好怎么办没有?”莫淑娴心急火燎地说,“要是让他们报警了我们可就彻底完蛋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还没有报警?” “他们在等吴石清回来,但他们又一时联系不上吴石清,这会儿也不知道联系上没有,所以你快抓紧时间想想办法啊!” “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一个大学老师,高材生,居然这个时候脑子就不好使了?” “你以为这是在哄骗那些学生呢!难不成我把他们都杀了灭口?” “我找你来就是让你拿主意的,要是拿不出主意,那我们就等着栽在吴家人的手里吧。” “要不我们主动承认错误吧,然后承诺将偷窃的东西都返还不就得了,我想吴家人也不会那么心狠手辣,那么绝情吧!再怎么说我还是他们家的同门呢!” “实话告诉你吧!”莫淑娴难为情地说,“吴石清估计已经知道我和你的事儿了,但他又找不到确凿的证据,他早就想和我离婚了,但顾及到我会和他分财产,他才一直没有提出离婚。如今这事儿要是被他抓到把柄,他不把我弄死,他是不甘心的。” “你说的是真的?” “我还能骗你?” “可此刻我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啊!”吴军说,“你别以为我不着急,我也着急啊!” 突然,莫淑娴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于是停顿了片刻后,摆出一副凶狠的表情来,“依我看,我们就只有一条路了。” “什么路?”吴军好奇地问。 “就像你刚才说的,”莫淑娴伸开手掌,在面前一砍,说,“杀人灭口。” “什么?”吴军吓了一跳,“你疯了吗?杀人灭口?我那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刚才我想了想,除此之外,我们也别无他法。”莫淑娴说,“我们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把我们送进大牢,与其坐以待毙,何不先下手为强?我们杀了他们后,再拿几件值钱的藏品,然后好好将此事瞒天过海,度过这段时间,等卖掉东西后我就远走国外,即使到时被发现,那也奈何不了我们了。” “你让我好生想想,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吴军犹豫不决,心里始终无法定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要是吴军抽烟的话,估计这会儿已经抽了好几支了。 “没时间了,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婆婆妈妈的,要么干要么不干,很简单的选择。”莫淑娴有些冒火了,面孔愤怒地说。 吴军突然站定脚步,看着莫淑娴说:“那我们就那么干了?但我要怎么做,才不会有后顾之忧呢” 莫淑娴想了一下,愁眉不展地说:“吴老太的死是关键,不能让吴石清怀疑到我们头上,不过要怎么弄才能不留下痕迹呢?”说到这,莫淑娴停了一会后,才又接着说,“对了,吴老太有心脏病,记得上次犯病就差点儿要了她的命,我们只要不在吴老太身上留下伤痕,我就可以说吴老太死于心脏病,从而瞒过吴石清。至于张勤,怎么杀死他都行,然后再趁夜将他的尸体和车一起开入悬崖,造成车祸致死的假象。你看我的想法怎么样?” 吴军目瞪口呆地看着莫淑娴说:“没看出来啊!不一般啊!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他们现在在哪儿?” “在藏品室。” “那我们快着手准备吧!” 两人的安排是:如果两人一起出来的话,吴军就拿钝器躲在书房的隐秘处,一旦见到张勤,他便先拿钝器把张勤给砸死,从而造成车祸身亡的假象。同时,再由莫淑娴掐死吴老太,造成吴老太是死于心脏病复发的假象;如果吴老太和张勤是不同时出来,这一切皆由吴军来办理。 事实是张勤先走了出来,于是刚一出地下室的门,进到书房,吴军便一锤子朝着张勤的脑袋砸去,只是一锤子,张勤便头破血流,倒地身亡了。紧接着,吴老太太也快步走了出来,她一看到张勤死在了地方,瞬间便惊呆了,或者是吓坏了,也没顾忌周围,这时吴军又上去一把将吴老太太给掐死了。最终,吴军和莫淑娴两人为了金钱,永远地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而这更是证明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一亘古不变的真理。 第四十四节 患难见“真情” 我本来是不信天命的,但是最近我的遭遇,迫使我相信了。有时候,我们是否觉得上苍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和我们开玩笑?有时候,我们有无觉得我们仅仅不过是上苍手中的玩物而已?我们心中都有一团被压抑的火,我们渴求自由,却又身不由己地被束缚,于是只得寄托于玩弄我们的神灵,正如我之前写过这样一句话:“如果上苍选择让我做一粒沙,那么请给予我沙的自由。” 我们无法改变命运,只能无奈地去接受,这让我们每一个人都成为了自己的俘虏——毫无尊严的俘虏,惟命是从。有时生活也就像日历,在不断地撕掉旧的日子,总把希望寄托于下一张日历,而这不正是当下我们唯一的信念和信仰吗?想了想,确实也有些可悲。 正当莫淑娴和吴军准备要处理尸体的时候,别墅的大门外传来了一阵汽车的轰鸣声,这声音就像是勾魂使者,将二人的魂都勾了去,纷纷面面相觑,顿时鸦雀无声。 “吴石清回来了。”莫淑娴胆战心惊地说,“怎么办?” “你确信是吴石清?”吴军睁大了双眼说。 “一定是他,没有错。” “那怎么办?我们之前的计划可没想到吴石清会那么快就回来了啊!” “计划赶不上变化,”莫淑娴说,“你跳窗先走,这里就交给我来办就好了。” “你有计划了?” “没时间和你说了,你先走,这里交给我就行了。”事实上,这一计划莫淑娴在十分钟以前就想好了。 “你确定?” “让你走,你就快走,不然我俩谁都走不了。” 吴军走到莫淑娴身边,轻轻地吻了一口莫淑娴说:“那我走了!” “嗯!”莫淑娴点了点头说,“保重。” 说完,吴军飞快地跳窗逃走了。 “吴军,对不起了,希望你自己保重!”吴军走后,莫淑娴傻愣愣地碎碎念着。随后,莫淑娴就像疯了一样,撕破了自己的衣服,并不停地扇着自己的耳光,然后一头猛地撞在了墙上,当即倒在了地上没了知觉。 等莫淑娴再次睁开双眼时,已经是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但刚睁开不久,吴石清便走进门来,然后坐在莫淑娴的身旁,伤心欲绝地说:“你醒了?” 莫淑娴点了点头。 “十号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是谁杀了我妈和张勤,以及打伤了你?” 十号?原来莫淑娴已经昏迷了一个星期之久。 莫淑娴听到吴石清说完话后,吃惊地想要坐起身来,睁大了双眼瞪着吴石清说:“什么?妈和张勤死了?” “告诉我,当晚是谁?我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为妈和张勤报仇。”说完,吴石清紧咬牙齿,握紧拳头,一副要吃人的样儿,把躺在床上的莫淑娴给吓了一跳。 “是吴军。” “什么?吴军?”吴石清大吃一惊,“怎么会是他?”因为吴石清知道莫淑娴和吴军暗地里有一腿,因此一提到“吴军”这两个字,他便火冒三丈,遂站起身,怒狠狠地指着莫淑娴说,“你给老子交代清楚,你是不是和他到家里鬼混,被妈和张勤抓了个正着,然后你们就杀人灭口?说,不说清楚,或者有半句假话,老子我今天就要你死在这里。” “难道我在你心里一直都是这样的?”莫淑娴无力地说,“难道我这些年对你们吴家付出的还不够?难道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像一块玻璃,轻轻一击,便碎得一塌糊涂?对,没错,吴军是我以前的恋人,但那都是过去,难道你还要把事情追究倒过去吗?也许我是和他打过电话,可那能代表什么?你敢说你就没和你前妻联系过?可我又说了你什么?我知道,妈的遇害,我们谁的心情都难受,特别对于我这么一个亲临现场的人来说,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和阴影,你不仅不安慰我,还诬陷我这样那样,如果你想让我死,你现在就可以要了我的命,我别无怨言。” “好了好了,”吴石清是个没文化的人,被莫淑娴这三下两下给折服了,“你也说了,妈遇害这事我也没有想到,对于我来说,先是儿子后又是妈,着实是一个不小的打击。我现在情绪很低落,也很浮躁,刚才冤枉你是我不对,现在我给你道歉,行了吧?”说着,吴石清吻了一下莫淑娴的额头,以示道歉。 “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是多么的爱这个家,是多么的爱你,只要你的心能留下一个位置容纳我,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吴石清将手放在胸膛,说:“整颗心都是你的。对了,你说是吴军干的,可有什么证据?” “当时我在卧房,听到你书房有些打斗,于是我就赶了过去,但等我到书房时,吴军已经杀害了妈和张勤。我本想跑去报警,不想吴军一把抓住我的头发,径直朝墙上撞去,瞬间我的意识就模糊了,然后之后的事儿我就不知道了。” “可张勤为什么来我家?吴军又为什么会来这儿杀他二人?” 莫淑娴想了想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突然,吴石清的电话响了起来,他也没有任何忌讳便接了电话。 对面好像是警方打来的电话,像是有了新线索,让吴石清过去协助调查,于是吴石清挂了电话,起身打算要走,但莫淑娴为了要摸清楚情况,叫住吴石清问道:“有什么新进展吗?” “警方在张勤的古董店里找到一盒录像带,里面记录了在出事当天中午有个男子提着一袋东西去找张勤,张勤和他提着东西去了里屋。之后,张勤又去了厕所,随后张勤第二次去了里屋,等二人同时出来时,那男子便提着东西走了。现在警方叫我过去,看我是否认识这个人,我在想那人兴许就是吴军。”吴石清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然后打断了现在的话题,“好了,警方还等着我过去,你好好养病,我就先走了。”说完,吴石清转身便走出了病房。 莫淑娴在确定吴石清走远后,她立刻给吴军打了个电话,但对方的电话又一直打不通,这可急死了莫淑娴,因为一旦吴军被抓,偷盗古董的事儿一定会被暴露出来,而那时也一定会牵扯到莫淑娴,因此莫淑娴刚刚平静下来的心,一下子又紧绷起来。 打了好几遍吴军的电话,皆是无人接听,无奈之下,莫淑娴只好发了一条短信。短信内容大致如下:“你在张勤那里的视频被警方找到了,但目前警方还不知道那就是你,现在吴石清已经过去指认了,说不定过不了多久警方就会找到你,你自己看怎么处理。看完短信后就删掉,淑娴。” 发完短信,莫淑娴的双手紧握着手机放在胸前,在长叹了一口气后,她又忧愁地转过脸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气,给人以无限的猜想和判断。 第四十五节 意料中的结局 这天,吴军正在酒吧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想必杀人对于他来说,也产生了极大的阴影,只能借酒消愁。其实,他裤兜里的手机正在一个不停地响着,但酒吧太吵,他压根就没听见。况且酒精也早就麻痹了他的神经,将其带入了无忧的境地——那天堂般的世外桃源。 喝完酒,他又昏昏沉沉、东倒西歪地回到了租住的地方。一打开门,一股阴冷的风迎面扑来,全身不知起了多少的起皮疙瘩。吴军刚要伸手去开灯,只见张勤和吴老太太顿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们面目狰狞,七孔流血,脸色惨白,伸出血淋淋的手来欲要掐死吴军,吴军吓得当即一声尖叫,赶忙转身就跑,但在下楼时,脚一滑,一连滚下了好几台台阶,疼得他在地上直叫唤。 没过一会,一缕光线将整个楼道照得通亮,只见一个穿着睡衣、披着长发的人从吴军的家里走了出来,正缓缓下了楼梯朝吴军走来。吴军抱着双腿,蹲在墙角,将头埋了下去,不停地喊着:“求求你们放过我,求求你们放过我,我也不知道事情会这样,求求你们放过我。” “老公,你怎么了?” “老公?”过了许久,吴军才看清楚了面前的人是顾媛,欣喜之余,吴军一把将顾媛抱在了怀里,痛哭着,“媛媛……” “怎么了?”顾媛安慰着吴军说,“你怎么又喝酒了?是不是又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 吴军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顾媛低声说:“我杀人了。” “什么?”顾媛吓了一跳,一下子退坐在了地上,“你说你杀人了?” 吴军立刻捂住了顾媛的嘴巴,低声说:“嘘——!小声点儿,不要让其他人听见了。”说着,他站起身来,拖着顾媛进了屋。 两人面对面地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无言相对,而顾媛则是六神无主,早已是无精打采,心碎情破。 “我估计要跑路了。”沉默了许久,吴军打破了沉寂说。 顾媛没有立即说话,心中在无限地思索,然后转过头,看着吴军说:“要不你自首吧!” “媛媛,即使我自首也一样是被判死刑,如果我能够跑掉,兴许还可以留下一线生机。” 顾媛很无助地坐在沙发上,两眼不停地流着泪,缓缓冒出那么几个震撼的词语来:“但是,我怀孕了。” “什么?你怀孕了?”吴军显得有些惊讶地看着顾媛,顿时将烦恼抛之脑后了,“你真的怀孕了。” 顾媛伤心地点了点头。 吴军一下将顾媛抱在了怀里,犹如两个泪坛撞在了一起,瞬间整个房间充满了绝望、伤怀、留念之情。此刻,吴军是多么的后悔,后悔自己有了那么一个爱自己的女人,为何还要去沾花惹草,最后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吴军看着顾媛那可怜的样儿,心痛不已,一阵阵酸楚从他心底不断地流淌出来,让人难以承受。一个大学教师,应该也算是体面的工作,但为了钱财,究竟还是被蒙蔽了双眼,掉入了万丈悬崖,而这到底是吴军个人的原因还是这个社会呢? 屋外的寒冷,冲破了紧闭的窗户,与屋内仅剩的一点儿温暖做着争斗。突然之间,房间变得如此暗淡,即使睁大双眼,也难以辨别东南西北,四周的孤魂野鬼正在慢慢逼近,等待着光明被黑暗一丝丝吞噬,直到将吴军也吞噬其中,这帮孤魂野鬼也就可以饱餐一顿了。 这是一缕怎样的光线, 击碎了万物的美梦, 也击碎了那些久未见光的灵魂。 你若无法带来温暖, 那请还给我一块乌云, 兴许黑暗才是最好归宿, 活在自己朦胧的世界里, 拥有虚幻一般的美满。 总比你揭穿事实, 让我承受现实的残酷和无奈, 要快乐得多、幸福得多!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也不知过去多久,顾媛静静地趴在吴军的大腿上,闭着双眼,似睡非睡。吴军帮顾媛梳理着头发,时不时地亲吻着她的脸颊,想给予她最后一刻的温暖。吴军见顾媛睡熟后,轻轻地抱着顾媛进了卧室,然后放进了被窝。吴军坐在床边,抚摸着顾媛那细白的脸颊,擦拭着满是泪痕的眼角,在昏黄的灯光下,顾媛是那么的美,那么的惹人爱,但这一切已经不再属于吴军,吴军心知肚明。吴军俯下身子,深情地吻了吻顾媛的嘴唇,顾媛条件反射式地转过身去。吴军静看着,不时露出了满脸苦楚的笑容,在给顾媛盖好了被子后,他又走到书桌前坐了下来。 当吴军坐定后,面前的一个日记本吸引了他。这个日记本是崭新的,唯有第一页有几行内容,想必是还没有写完就放下了笔。吴军看着日记本里的文字,眼泪刷刷地顺流而下,将日记本的一处都给浸湿了。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因为最近几日身体都不太舒服,于是一大早我就去了医院检查,检查结果让我大吃一惊,居然我怀孕了。啊,我是该高兴还是担忧呢?不知道吴军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也不知道他今天一天都在干嘛,早上起来就不见他人影,那么晚了也还不回来,很担心他在外面是不是有外遇了(但愿是我瞎想了),”日记写到这儿就结束了。 吴军伤心欲绝地拿起笔,在日记的末尾批了一段文字:“我的心一直被你俘虏着,绝无二心,听到你怀孕的消息,我真的很开心,但命运注定我不能照顾你一辈子。这次我杀了人,犯了法,我辜负了你对我的爱。此时此刻,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哪怕是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也组织不起来,但总归起来一句话:我爱你,媛媛。你让我去自首,我觉得已经没必要了,因为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所以我选择一种更干脆的解决办法——自行离开这个让我欣喜让我绝望的社会。”突然,吴军停下了笔,掏出钱包,把所有的现金和一张银行卡取了出来,放进了桌上一本张恨水的《金粉世家》中,然后又再次提起笔写道,“我把我所有的积蓄——大概有二十来万,全部拿给你,算是我对你付出的最后一份爱和补偿吧,银行卡的密码是你的出生年月。对了,你尽早去把孩子打了,然后花点钱出去旅游,忘掉我,忘掉我们这段感情,早些去寻求你的另一段幸福。今生我们无缘,但愿来世我们再白头到老一辈子吧!再见了,媛媛,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写完,吴军在末尾画了一颗心,然后放下笔,反复读着自己写给顾媛的文字,在确定没有什么附加的内容后,他将日记本平放在书桌前,离开了书桌,走到床边再次坐了下来。 吴军再次抚摸着顾媛,静静地看着她,睡梦中,顾媛似乎找到了幸福,因为她的嘴角时不时露出一丝丝笑容来。吴军留下的时间已经不多,因为窗外的天色渐渐正在驱赶着他离去——黎明之光正缓缓升起。吴军最后吻了一口顾媛,转身便出了门。若要问吴军去了何方,只能说他去了一个遥远而神秘的地方了,因为打他出了门以后,就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就连警方在全国范围内进行通缉,也毫无线索,如同从这个世界凭空消失了一样。 第二天早晨,当顾媛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时,身边空空如也,宛若置身于冰谷之中,全身上下瞬间冻住了。顾媛环顾四周,却始终不见吴军身影,就那么一下子,她的心如千斤重石,沉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她的脸毫无血色,梦中的幸福荡然无存,布满的皆是绝望而忧虑的神色。顾媛迅速跳下床来,在房子里四处寻着,但终究不见吴军的踪影。突然,书桌异样的摆放浮现在了她的眼前,她神情紧张地又跑到书桌前,只见在她之前未写完的日记下方又多出一段话来。顾媛拿起日记本,读着吴军留下的字迹,顿时泪流八方,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不知所措,任由窗外的寒风透过一处裂口吹进来打在她的脸上,冻僵了她的身体,冻僵了她的心,一切的一切皆在此刻凝固了…… 此生到此结束, 兴许来世会好些, 但愿老天做一个好的安排, 这样的悲情还是少些为好。 第四十六节 陈加林的爱情观 生硬的空气,冰凉的人心,陌生的城市,这是这座崭新的城市给予陈加林最深的感触。一下火车,拥挤不堪的出站口瞬间让其黯然伤神,这对于一个百万富翁来说简直无法忍受。人们总是匆匆忙忙,埋头直走,陈加林本想欣赏一下这恢弘的火车站,但碍于人们都这般匆忙,他也只好随波逐流,跟着出了站。 由于到站时,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外面的天空还落着雨夹雪,寒冷加疲惫困扰着陈加林的身躯,他只想尽快找一家酒店住下,以解燃眉之急。 火车站的出站口,鱼龙混杂,杂乱不堪,什么样的摊贩都有,时不时还会有个把粉红女郎走上前来拉拉扯扯,各种手段的小偷和骗子也在门口候着,找准了机会就下手,让出站的人是防不胜防,而这也成为了中国中小型城市火车站的一大特色。 陈加林穿着的一身衣服都是全新的名牌,上身着了一件羊毛大衣,下身穿了一条加绒休闲裤,脚上穿了一双亮铮铮的皮鞋,顿时也从之前的乡巴佬模样变成了一位款爷。 “哎哟,这位帅哥,”一位妖艳的女子迎上前来,阴阳怪气地说,“外面那么冷是要到哪儿去啊?要不到我那儿住上一晚上,我包你舒服。” 陈加林没有答话,站定脚步,板着一张脸盯着这妖艳的女人。 “不去就不去嘛,摆副鬼脸给谁看呀!”说着,女人扫兴地走了。 这要是换在以前,陈加林也就答应了,但他现在毕竟是有了身份的人,怎么肯屈身在这种低贱女人的裤裙之下。陈加林继续往前走,突然见到前方不远处便是一家快捷酒店,遂一路小跑过去,毕竟这外面也忒不是人待的地儿。 来到酒店登记处,陈加林要了一间豪华单人间。 进了房间,关上门,陈加林立刻脱了衣服洗了个热水澡,但刚一躺下,房间内的电话便响了起来。 “请问是谁?”陈加林躺在床上接着电话。 “您好,请问先生需要服务吗?”一个甜蜜的女人的声音从电话筒里传了出来。 陈加林开始有些心动,心想这么好的环境,少了女人,确实有些浪费,于是深思熟虑了一番,他爽口地说:“你安排吧!”挂断电话,对面自去安排不提。 陈加林躺在床上,看着中央八套播放的韩国片,嘴里还不停地喃喃自语道:“狗娘养的,怎么中央八套也开始播些韩国片了?难道就没片子播了?”一边说着,他又转换了台,恰好这时电影频道的佳片有约正播放着泰坦尼克号,于是他又碎碎念着,“唉,都是为情所困,何时我才能获得自己喜欢的女人的芳心呢?家燕,你究竟在哪儿呢?我辗转了好几个地方,希望你一定要在这个城市啊,这是我最后的希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躲避我,也许你有你的苦衷,但我只想听听你的想法,给予我最后的答复,让我死心也好,让我绝望也罢,这些都已经不重要,我现在只想当面见到你,对你说出隐藏在我内心已久的心里话……”陈加林自言自语的功底着实让人刮目相看,简直快把自己吹捧上了天,好像他对爱情很专一一样,可他对于女色又毫不忌讳,用他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专情是对于自己爱的人,但作为男人,活在这个世上,总该是要做些风流事的。” 突然,一阵轻柔的敲门声响了起来,这勾起了陈加林狂野的内心,“扑通扑通”的心跳足以证明陈加林此刻的心境。刚刚还要死要活地躺在床上,一下子如人猿泰山一般从床上跳了下来,只裹了一条浴巾,便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哇!”陈加林刚一打开门,便被门外的女人给惊住了,不由自主地感叹道,“太美了!” “您好,请问您是陈先生吗?”女人略带高贵的音色更是让陈加林激动得难以呼吸,几乎到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境地。 女子披着一头染成了橘红色的卷发,而秀发之下那张秀气的瓜子脸又配上了一双明亮的双眸和樱桃红般的小嘴,可谓是完美之至,至于高挑的身上穿着的一条银光发亮的旗袍和一双格调简易的高跟凉鞋,更是将这种完美撑托到了极致。 “请问您是陈先生吗?”由于陈加林完全被面前这个女人的姿色所震惊,一直傻愣愣地盯着这个女人,无奈女人只好微笑地再问了一遍。 陈加林点了点头,目光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女人,说:“我是,你进来吧!” 说着,女人带上门走了进来。 门刚一关,陈加林便迫不及待地将女人抱进了怀里,他本想狠狠地亲吻对方,但对方穿着高跟鞋,足足高出陈加林大半个头,以至于他踮着脚尖也够不着那女人的嘴唇,因此闹得场面异常的尴尬。女人想必也是熟门熟路,立刻脱掉了鞋,稍微低了下头,以便陈加林的方便,但当陈加林刚一把嘴贴上去后,女人便说:“要不陈先生先到床上等我一下,我到浴室洗个澡,就十分钟的时间,好吗?” 陈加林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女人的眼神后,点了点头。 女人嘴角一笑,深情地吻了一吻陈加林,然后进了浴室。 陈加林兴奋地跳上床去,脱光了全身的衣服,一下子窜进了被窝,激动地在床上动来动去,就像刚刚打过兴奋剂一样。 第四十七节 遭殃的夜晚 女人刚刚洗完澡,裹了浴巾从浴室出来,然后走到陈加林跟前,欲要揭开被子上床。陈加林激动难耐,一把抓住女人的手,将女人一下拉趴在了怀里,可就在这时,酒店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下冲进来两三个身穿警服的人,吓得陈加林和那女人赶紧躲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快把衣服穿上!”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警察吼道。 说着,女人立刻将一旁的衣物拉进了被窝,紧随着人也串进了被窝。陈加林吓得不知所措,也慌忙地将衣服拿进被窝里给穿上了。待二人穿上衣物从被窝里冒出来后,两名警察立刻给二人纷纷铐上了手铐。陈加林觉得莫名其妙,虽惊恐万分,但也难以抑制住他内心的愤怒,于是挣扎着吼道:“凭什么拷我?” “就凭你嫖妓。”给陈加林上手铐的人立刻接上话来。 “你怎么知道我嫖妓?”陈加林辩解着,身体时刻不停地挣扎着,欲要挣脱警察的束缚,但凭他一个人,哪儿抵得过身后两个身强力壮的警员的扣押。 “你到和我说说你怎么不是嫖妓了?”刚才那四十来岁的警察站在陈加林身前调侃地反问道。 “她是我女朋友,我们是合法的,你们这么闯进私人房间抓人是犯法的。”陈加林挣扎着,辩解着。 听了陈加林的言辞,三位警员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你就不要拿我们寻开心了,”四十来岁的警察几乎笑得合不拢嘴,“这女人可是我们那的常客了,不信你问问她。” 陈加林看了一眼低垂着头的女人,女人一句话不说,随后陈加林又辩解道:“那是她的过去,但现在她已经是我的女朋友。这个世道还有没有王法?情侣开房何时变成嫖妓了?你们倒是给我说说哪条哪款规定了情侣不得到旅馆开房的?你们说啊,说不上来你们就是违法行为。”陈加林大声吼道,声音压过了楼道里的声音,即使楼道里也因为其他房间的抓捕而变得吵闹起来。 事实上,警方的这次扫黄行动是得到线人的举报,而且又恰逢在全市扫黄打黑日内,因此才会有这么大的动作。 “既然你说你们是情侣,那没关系,”老警员看着一眼陈加林左手边上的警员后,又看着女人说,“小郑,你先把她带出去。”说完,名叫小郑的警员便带着女人走出了房间。 “你的姓名?”老警员看着陈加林说。 “陈加林。” “陈加林,我现在问你,既然你说那女人现在是你女朋友,那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家里有几姊妹,分别叫什么名字?她在家中又排行老几?她有无父母?父母的名字又叫什么?” “靠,居然给我来这招,”陈加林万万没想到这警察会来这招,愁眉不展地暗忖道,“他妈的老子怎么知道那女的情况?早知道就该事先问清楚了。唉,算了,沉默是金吧!” “她不是你女朋友吗?”老警员调侃地说,“怎么连这些最基本的情况都不知道了?” 老警员问得陈加林哑口无言,陈加林只得低头认罪,自认倒霉了。 “押走。”老警员呵斥一声道。随之,扣押陈加林的那名警员便押着陈加林出了房间。出了房间,来到大厅,陈加林才发现被抓的不止他一个,陈加林晃眼随意看了一下,估摸也有三十几个。之后,这些男男女女统统被押着上了警车,去了警局。 陈加林从小就梦想着坐上警车,但那是他梦想着当警察后的事儿,可如今却以这样的身份上了警车,还被拷上了双手,着实让陈加林有些接受不了。每辆警车里要么坐着四个嫖客,要么坐着四个妓女,而陈家林坐的这辆车里,除了陈加林,皆是些肥头肥脑的人,个别的身上还纹了身,就像是黑社会老大一样,不过从他们镇定自若的表情看,他们早已对坐警车习以为常了,又或者被作为嫖客带到警局已经习惯了。 “不就是嫖妓吗?两方自愿,妈的警察也要插一手,没事找事儿。”陈加林的脑海里始终想不通扫黄的意义,“这事儿要是传到学校和老家去,那还得了?不过还好老爸老妈常年在外,几年不回一次家的,也无所谓了。”陈加林埋着头,闭着眼睛,愁闷地暗自怒骂着。 警笛轰天地想着,车窗外的霓虹灯和路灯透过车窗,将车内照个通明。城市那惯常的喧嚣和繁杂似乎还不满足于现在所侵占的地盘,欲要霸占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让城市所有的一切都成为它们的俘虏,拜于它们的膝下。突然,陈加林感到一丝恐惧,在他的眼前,城市就好比一只老虎,稍不留神,必将被吃得尸骨无存。陈加林开始怀念家乡的那般清净,以及家乡人民的那般质朴。在陈加林所居住的寨子,人们白天辛勤耕作,傍晚饭后便会聚到寨子中间的钟楼下,唱着那质朴、清脆、美妙动听的歌,那个歌声回荡在大山罅隙之间,连最不起眼的生灵也为之陶醉。 警车很快在市公安局停了下来,所有的涉案人员被一一带进警局,然后一一进行审问。 “姓名?”在一间狭小无窗的房间里,摆放着一张桌子和三把椅子,此刻两名警察坐在桌前,一个拿着笔记录着,一个看着正对面坐着的陈加林说。 “陈加林。” “性别?” “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陈加林抬头看了一眼面前那个问话的警察,想看看这是一个什么样眼水的人,竟然男女不分。 “性别?”警察放大了声量。 “男。” “年龄?” “21岁。” “学生还是社会人员?” “学生。” “在哪个学校就读?” “x师范大学。” “家庭地址是哪里?” “贵州省x县x村x寨。” “是首犯还是再犯?” “首犯。” 问完话后,做笔录的人员整理了一下材料,然后另一名警察又说道:“过来写封保证书,然后缴纳八千元罚款,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可我现在身上没有那么多现金啊!”陈加林看着说话的警察道。 “警局隔壁有家银行,你到自动提款机里取,我们会安排一个警员陪同你一起去。取了钱在来把保证书给写了。” “好。” 做笔录的警员站起身来,带着陈加林去了隔壁一家银行的自动提款机。但一来到这儿,早已是排上了长队,想必都是来取钱缴纳罚款的,因为每个人身旁都有一个警员陪同着,场面也是异常的壮观。 取了钱,交了罚款,写了保证书,又被教育了一番后,陈加林才被放了出来。 第四十八节 倒霉之日 人倒霉时,喝水都得呛死,走路都要摔死,连吸口气都得把你给憋死。有时候,人的一生就像是电影《楚门事件》一样,不过是别人安排和主导的一场戏里的主角而已,仅供别人享乐和玩弄,想了想,活在这世上,用一句粗俗的话来来形容就是“扯淡”。 陈加林孤独地走在大街上,夜已深,街上的行人和车辆寥寥可数。一阵阵寒风在城市的高楼大厦间穿梭着,一滴滴细雨就那么零落着,将整个城市描绘的有声有色,变换一个角度,倒也是一道美景。 由于天气过于寒冷,陈加林很快找准了一家酒店,下定了决心,这一夜只能好好睡上一觉,不能再去多想。于是陈加林只顾埋着头朝着那家酒店狂奔而去,也顾不上周围的人和事。突然,只听“嘣”的一声,疼得陈加林下意识地揉了揉下巴,还不时发出一阵阵呻吟声。就在这时,陈加林忽见地上瘫坐着一个小女孩,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看模样应该是陈加林走路不小心把她给撞在了地上,正耍赖似的埋着头揉着眼睛哭着。陈加林见她瘫坐在冰冷潮湿的地面,裤子几乎都浸了水,只稍寒风一吹,即可结成冰块。 “小姑娘,没事儿吧?”陈加林蹲下身子,哄着小女孩。 突然,小女孩抬起头来,做了一个鬼脸,差点儿没把陈加林给擂翻在现场。 “那么晚了?你一个人出来的吗?”陈加林很好奇,生更半夜,哪个家长会允许这么一个小女孩在大街上乱逛,也不怕被拐卖了去。 “我家就住在这附近,我是帮我爸上街买烟的。”小女孩被陈加林搀扶起来后,一边拍着屁股上的稀泥,一边说。 “你爸在干什么?怎么不自己出来买?这么晚了还让你一个人出来。” “他在打麻将呢!没时间。” “要不我就陪这个小女孩一起,免得人贩子把她给拐走了,那就不好了。”陈加林心中暗忖道,然后又对小女孩说,“要不我陪你一起吧,这么晚了,要是有人贩子就危险了。” 小女孩笑了笑,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地出现在两边的脸颊上。“我看你就挺像人贩子的。” “嘿,你这个小孩,我是看这深更半夜的,怕你不安全,你倒好,还怀疑上我来了。” “你干嘛一定要陪我去买烟?你要不是人贩子,那你就一定是看上我的美色了。” “啊?你说什么?”陈加林爆笑着先指着自己的脸说,“你说我,”然后又指着女孩说,“看上了你的美色?我想请问,你有什么美色了?” “难道你没发现人家貌若天仙吗?好多男孩子都迷恋我的美貌,我猜你也不例外吧!”女孩子指着陈加林说,“从实招来,不许撒谎。” 陈加林拍打着脑门,无奈地说:“好吧,你美若天仙,我确实迷上了你,行了吧?我陪你去买烟,然后你回家,以后你这个美女就少出来瞎逛了,行不?免得被人劫财又劫色的,到时可就遇不到像哥哥这样的好人了。” “你们男人都一样,没一个好人,遇见漂亮的女孩子,第一件想到的事儿就是和她上床,俗话说‘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当然你也不例外,所以你也是坏人。” “哟呵,不简单啊!”陈加林吃惊地说,“你都从哪儿学的这些?” “好了,不和你废话了,你太单纯了,”女孩子说话很老道,“我还要去买烟,至于你嘛,请你该走哪儿走哪儿。当然,如果你确实忍不住想拥抱一下我的冲动,我还是可以满足你这个愿望的。”说着,女孩走上前,簇拥到了陈加林的怀里。小女孩个头不是太高,也就齐陈加林下巴的位置,但女孩的言谈举止,足以震撼一个从未与她接触过的人,与她的身材和年龄毫不相称,也不知是谁一手栽培了这个女孩,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啊! “好了,这是作为你损失的补偿——一个美女的拥抱,希望你可以接受。”说着,小女孩一溜烟地便跑了,没过多久,便消失在了细雨蒙蒙的夜色之中。 陈加林摇了摇头,故作无奈地一笑了之,然后转过身又朝着酒店走去。酒店不算太大,也就一般的小酒店,本来陈加林是不打算住这儿的,但想到时间已晚,人也疲乏不已,于是只得将就着住下了。虽然酒店不大,但狭窄的登记台后的墙壁上却挂着五个钟,北京时间、伦敦时间、纽约时间、巴黎时间、东京时间,可谓是一应俱全,扮起国际酒店来。 “还有房间吗?”陈加林走到前台,只见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孩正坐在电脑前斗着地主,脸颊上全是油脂,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阵阵光芒来。 “有!”女孩一脸看着电脑屏幕,一边说,“请问你要什么房间?” “你们这有什么房间?” 女孩似乎是斗赢了地主,脸上放出一丝喜悦出来,转过脸看着陈加林说:“标准间,豪华标准间,普通单间,豪华单间,商务套间,请问你要什么房间?” “多少钱一晚?” 女孩指着旁边墙壁上的定着价格的房间说:“价格在这里,你看看。” “那就要一间豪华单间。” “好的,请稍等。”女孩在电脑前摆弄了一下后,又说:“三百四十元的住宿费,另外交三百块的押金,还要麻烦把您的身份证给我一下。” “好的。” 说着,陈加林将手伸进了右边的裤兜,但摸了摸,不好,钱包不见了。陈加林皱紧了眉头,又摸了摸左边的裤兜,钱包还是不见,这下可把陈加林给急坏了。随即,陈加林把全身上下凡是有包的地方都搜了一遍,可连钱包的影子都没见着。陈加林心急如焚,尴尬而羞涩地不停地摸着兜儿,坐在台后的女孩似乎也看出了陈加林的问题,于是提醒着说:“先生,是不是钱包不见了?是弄丢了吗?好好想想是在哪儿弄丢的,赶紧回去找找,不然被人捡到了,可就麻烦了。” 说着,陈加林转身便跑出门去,沿着刚才从公安局来的路上一路仔细找着,但直到他走到公安局大门时,也不见钱包的影子。 “妈的,钱包会丢到哪儿了?”陈加林着急万分,在公安局大门口直跺脚。 须臾,陈加林头脑一亮,眼前立即浮现出了刚才那小女孩的模样来,同时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道:“不好,中计了。”陈加林立刻猜想到,刚才那小女孩一定是小偷,她一定是趁着拥抱自己的时刻,一举偷了钱包。可过去这么久了,那小女孩早已不知去了何方,陈加林心中那叫个悔恨,走到路边的护栏前,使劲地拍打着护栏,毕竟以他的经验,万万没有想到那么小的女孩子会干出这样的事儿来,简直让他防不胜防。 无助之下,陈加林只得裹紧了大衣,饥寒交迫地独自走在冰冷的城市大街上,到这时,陈加林总算体会到了钱的重要性。这在以前,他还真没有这般的体会,毕竟生活在偏僻的自给自足的农村,养成的简朴习性,使得他对金钱的贪念降到了极致,然而半学年的城市生活,已经渐渐腐蚀了这样稀有的秉性,加上梁颖给予的一大笔钱,更是让他将自己本来的特性涂抹得一干二净。奢侈,享受,玩乐,想必已经成为他内心的主宰,驱使着他慢慢步入沉沦的主流。 第四十九节 深夜遇好人 陈加林沿街漫无目的地走着,细雨寒风依旧下着、刮着,毫无退减之意。也不知走了多久,陈加林已经是疲惫不堪,假使站在他的身边,给他唱那么一首难听至极的催眠曲,估计他也能站着酣然入睡。 不知不觉中,陈加林走入了一条不是那么繁华的街道,或者说是巷道,因为这条街的宽度仅容得下一辆小轿车单向行驶,若是要在外加些行人,那定是拥堵不堪。街两侧都是老旧的楼房,窗户是木制框架式的窗户,有些窗户甚至没了玻璃,用一两张报纸代替着遮挡着寒风的侵袭。 街道很清幽,也很黑,偶尔能见到一两扇窗户亮着灯,也十分的昏暗,让人瞬间有一种步入了二三十年代的感觉。寒风在狭小的街巷里变得更加的猖狂,“呼呼呼”地吹打着街巷里凡是能够活动的物体,然后发出各色声响来衬托起了这儿的清幽。陈加林响亮的脚步声在街巷里回荡着,每走一步,如同步入了深渊,突然,一个人影从一个拐角处冒了出来。陈加林借着微弱的光线,只见一个上身裹着羽绒服,下身穿着黑丝袜和长筒靴的女人拦住了陈加林的去路,陈加林也停下了步子,驻足观看。 女人上了些年纪,尽管铺了好厚一层粉底,光线也不够明亮,但陈加林还是依稀能看到女人脸上的皱纹和雀斑,以及她下巴的赘肉。 “深更半夜的,小哥这是要去哪儿啊?”女人妖娆地在陈加林身边左右勾搭着,“那么冷的天,要不就到我那儿暖暖身子去?” 陈加林兴许是太累太困,只想找一间床躺下睡觉,于是说:“多少钱一晚上?” “那要看你需要什么服务了?” “睡觉。” “哟,小哥还挺爽快,”女人乐呵呵地说,“我这啊,既经济又实惠,一晚上就两百块,不加任何费用,还包你舒服,包你安全。” “两百块?”陈加林讨价还价说,“我不干别的,我就想找个地方睡一觉而已。我钱包刚弄丢了,身上就只剩下这二十块钱,”说着,陈加林从兜里掏出了二十元,事实上在他兜里还有几十块钱,只是他还担心着之后的日子,于是就只摸出了这二十块来,“你要是愿意,我就花这二十块钱到你那儿睡上一晚上。当然,只是睡觉而已。” 女人看了看手机,想必时间已经很晚,今晚又没有接到生意,于是她接过陈加林手中的二十元钱,想着多少也能有点儿收入,于是说:“走吧,看这天寒地冻的,你又丢了钱包,看你也不像坏人,那就到我那儿睡上一晚吧!” 陈加林跟着女人拐了条巷子,然后进了一条漆黑肮脏、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广告以及辱骂性的文字的楼道。楼道的扶梯锈迹斑斑,陈加林将手放上去,粘得一手的铁锈,想必这栋楼很少有人住了。其实从楼外墙壁上圈着的一个“拆”字,便知这个地方已经纳入了政府的规划范围,想必住户都已经搬得差不多了。 女人带着陈加林上了三楼,然后拐向了左手边的过道,走到一扇破旧的门前停了下来。女人“吼”的一声,漆黑的过道,瞬间有了些许亮光,陈加林打量了四周一番,若长的一条过道上,仅仅零星吊着三盏光亮微弱的白炽灯。天花板以及四周的墙壁已经开始风化,一些地方白色的涂料已经脱落,露出了灰黑色的水泥色来,而那些仅剩的涂料也变了颜色,形成了一幅幅斑驳的画卷。四周的墙上还贴着各种海报和广告,各种追债的文字和辱骂的文字写得墙上到处都是,这让陈加林心中一凉,瞬间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安危来。 女人似乎看出了陈加林紧张的神情,一边取出钥匙插着钥匙孔,一边看着陈加林说:“这房子有些年月了,这里面现在住的人都是些低保户,不过现在政策好了,政府给这些低保户修了廉租房,再过些日子他们就可以搬进新房住了,”说着,女人流露出了一丝羡慕的眼神和语气来,“然后这栋楼,不,是这个片区都要被拆了。所以今晚你就放心的在这睡上一晚。”女人打开门后,顺手打开了灯,然后又微笑着对陈加林说,“请进吧!” 陈加林拖着疲惫的身躯,进了屋,但见房间很小,就一间卧室和一间客厅,面积不足三十平米。虽然房间很小,也很破旧,家具也很少。陈加林随意扫视了一圈,在这间客厅里,只有一张脱了皮的破旧皮沙发和一张还算过得去的玻璃茶几,连一件像样的电器都没有,如果硬要说什么电器的话,就只有客厅外的阳台上摆放着一台电磁炉可以算作电器了。尽管很简陋,但房子还是被女人打点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也并没有让人感到厌烦,相反还有些小小的温馨在里边儿。 女人倒了杯水,走到陈加林面前,说:“先喝杯热水暖暖身子吧!” 此时,陈加林才总算看清了女人的面孔,女人的面孔格外的沧桑,一看便能读出她背后欺凌的岁月来。她的穿着和打扮也显然与她的年龄有些不相符合。陈加林深知,这女人之所以会走上这条道德沦丧的道路,也是迫于无奈,定是为了谋求生机,不得已为之,也确实有些让人心酸的。 陈加林接过女人手中冒着热气的水杯,试探性地喝了一口,水并不是太热,随后一口便喝尽了杯中的水,就像是喝酒一样。 女人见陈加林一口便将杯中的水喝干了,于是问道:“还要吗?” 陈加林把杯子还给了女人,客气地说说:“不用了,谢谢。” 女人接过杯子,将杯子轻轻地放在了玻璃茶几上,然后说:“我看你也困了吧,我带你去睡觉。” 陈加林点了点头。 女人领着陈加林进了一间之前紧闭房门的房间,陈加林进去后,只见是一间女人味十足的卧室。粉红色的花色壁纸、窗前堆放着化妆品的梳妆台和田园风格的窗帘、偌大的床上铺着的绛色的床单和被褥以及床边立着的一个与壁纸相配的粉红色的组装式的衣柜,外加四周墙上挂着的刺绣和床头一盏精致的台灯,都足以让每一个涉足这间卧室的人陶醉其中,因为这间卧室与客厅的反差确实太大。 陈加林欣赏了一番后,突然发现这卧室里只有一张床,于是下意识地吐着话说:“只有一张床?” “没关系,你睡一头,我睡一头,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加林没有说话,而是皱着个眉头。 女人看着陈加林,笑了笑说:“你放心好了,绝对不额外收你的钱。” 陈加林傻笑着没有说话,走到床边,脱了衣裤,倒头便钻进了被窝,不一会儿便呼声大振起来,想必也是累坏了。女人从衣橱里拿出一套睡衣来,也不建议陈加林有无睡着,就在这卧室里给换上了,然后拿了个枕头,在陈加林脚那头也睡下了。 于是,夜变得更静了,静得有些让人害怕,害怕的不是黑暗,而是那黑暗过后的黎明。 第五十节 线索 这一年特别的怪异,刚进入零八年的年头,又正直深冬,天还在蒙蒙亮的时候,外面一连打了好几个响雷,随后一场倾盆大雨倾泻直下,完全让人忘记了这是在冬季,还以为是四季轮换,步入了夏季,毕竟在这样的纬度,出现这样的天气,确实有些让人难以猜忌老天是出的哪张牌。 陈加林由梦中惊醒,虽然温度不过两三度,但他犹如刚从桑拿房里出来一般,浑身是汗,那额头的汗珠更是像珍珠一般的滚滚落下,欲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之意了。陈加林坐了起来,只见女人早早地就坐在梳妆台前,似乎是在翻看着相册,时不时会看一下窗外的大雨。 女人似乎注意到陈加林惊醒了过来,于是合上相册,转过脸,笑着对陈加林说:“被惊醒了?” “是呀,大冬天的,打这么大雷,”陈加林的双眼一直盯着女人面前的相册,“你那是相册吗?” “是啊!”女人将相册放进了抽屉,“昨晚我做个梦,梦见他们在召唤我了,我这才发现好久都没去看望他们了。” “他们?”陈加林好奇地问。 “我的丈夫和女儿。”女人说。 “你有丈夫和女儿?”陈加林感到万分的好奇。 女人点了点头说:“他们一直活在我的心中。” “他们不在这儿?” “他们在天国。” 女人这么一说,陈加林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对不起,触动了你的伤心事。” “没关系,”女人苦笑着,“好了,不提这事儿了。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陈加林,包耳陈,加减乘除的加,森林的林。” “你叫我何姐好了,”女人说,“我看你不像本地人吧?” 陈加林摇着头。“不是,我是贵州人,正在读大学。” “你到这边来干什么?还这么穷困潦倒的?” “我来这座城市,也不怕被你笑话,是为了找一个女孩,”陈加林眼睛看着拉开了窗帘的窗外说,“我不知道她是什么原因而不告而别,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择从我的视线里消失,我本想就此作罢,但我的内心驱使着我要找到她,找到她说出我的心里话,即使结果很残酷,但那毕竟也是个结果,脚踏实地地活在地上,总比活在半空中要强。” “那女孩要是知道有你这么个痴情的男人在这么爱着她,我想她一定会很幸福的。” “希望如此吧!不过我是个讲究缘分的人,什么事情都不愿去过分强求,包括爱情。” “你知道她在什么地方了吗?” “我打听到她去了一个离我在的城市有约五个多小时车程的城市的一家名叫“侃侃婚介”的婚介公司上班,于是我将我所在城市周边可能的城市都纳入了我的路线中,但绝大部分城市都没有这样的一家婚介公司,而这座城市将是我的最后一站,也是我最后的希望。但昨晚在路上,我的钱包被一个小偷给偷了,钱、银行卡、身份证、学生证都在那钱包里,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如果让我打住返回,我心有不甘,只怕以后会悔恨终身;如果继续坚持,现在我身无分文,连相关证件都没有了,以后只怕是要流落街头,以乞讨为生了。” “刚才说婚介公司?”很显然,女人的思绪早已经飞跑了,这会儿才意识到陈加林已经结束了话语,但她又惊奇地想到了陈加林最先说的婚介公司的事儿来,“你刚才说的是哪家婚介公司来着?” “侃侃婚介公司,怎么了?你知道这家婚介公司?”陈加林精神起来。 “切,这一片有谁不知道那家公司啊!他们一开始的动作可大了,不是发传单,就是让人骑着山轮车带着录有广告词的广播在这的大街小巷成天窜来窜去。开业以后,也是推出各色活动,当时也确实火及一时,”女人不屑地说,“但现在已经被查封了,据说公司里相关的人员已经被批捕了,一段时间以来还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嘞!” “怎么回事?” “那哪儿是婚介公司?简直就是诈骗公司,有好些人都上当了,赔进去好多钱,后来有人举报,公安局的就把那儿查封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公司是在两个月前成立的,是在一个星期前被查封的。” “那何姐你对那里面的人熟悉吗?”陈加林似乎从女人的身上找到了些希望。 “不怎么熟悉,但听来我这的客人说,公司里面倒是有个长得还可以的姑娘,她是公司的托,专门负责和男人约会,有时甚至还上床,以此来诈骗那些急于要结婚的男人的钱财。”女人停住了,想了想继续说,“但她应该不是你要找的那个姑娘,因为她配不上你,不过其他的女孩我就不太熟悉了。” 陈加林一边穿上衣裤,一边问:“那家公司在哪儿?” “就在隔壁街的一栋老房子里,现在那儿还挂着他们的广告牌,大门还有封条,到了那条街,是非常醒目的。” 陈加林站起身来,说:“我准备到那儿去看看,昨晚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女人看着窗外倾盆大雨,电闪雷鸣,站起身来拦住陈加林说:“现在外面下那么大的雨,要不等雨小点儿再去,顺便我煮个早餐给你过早。” 陈加林憋着笑了笑,然后说:“谢谢何姐,但我想早点找到她,然后早点得到答案,这样我才能尽快地腾空心思,不然我将被这事一直纠缠着、折磨着,不仅伤害了我的心,更是使我的身体伤痕累累。” “既然如此,”何姐从化妆台下的盒子里取出一把伞来,递给了陈加林说,“这伞你就拿去,如果还回来,我随时欢迎,如果不想回来了,这伞就算送给你做个纪念了,以后看着这把伞,也会想到在这个城市,你还有个何姐。” 陈加林在女人的眼中看到了纯洁的世界,没有丝毫污渍,就连眼珠里的陈加林自己,也变得如此的帅气和灿烂,这让陈加林不仅一惊,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竟能让这个女人保持这般的纯净和阳光。生活的窘迫,悲惨的命运,残酷卑微低下的现实,统统都笼罩着这个女人,但不仅没有把她给打垮,反而使她更加的坚强,犹如铿锵的玫瑰,焕发出了让人琢磨不透的美,而这样的美恰恰是最让人流连忘返的。 陈加林接过伞,笑了笑,毫无只言片语,顿时双眼浸湿,道不出的辛酸,道不出的悲痛,更是道不出的人情。气场的尴尬,让两个仅仅相识一夜的陌路之人,瞬间便情浓于墨,纷纷流露出不舍的神情来,但这份情感绝不是爱情,也不是亲情,更不是友情,而是一份难以用言语述说的神秘之情,高深而玄妙,让人无法揣度。 第五十一节 偶遇 无论多么的不舍,该离去的终究要离去; 无论怎么的留恋,该遗忘的终究要遗忘。 就像日出东山、夕阳西下, 只是在遵循自然的规律罢了, 世人毫无能力去改变。 即使改变, 也只是另一轮朝阳的升起和夜幕的降临, 仅此而已! 陈加林告辞了何姐,下了楼,撑着伞,步入了雨中。这场雨很大、很凉,地面积满了手指节高的水,没走几步,水便浸湿了陈加林的裤脚,风一吹,差不多快结上了冰块。 走完了这条街巷,陈加林左拐进入了一条狭小的巷子,巷子很空旷,已经了无人烟,即便是在白天,独自走在里面,也多少有些恐惧。巷子不长,三四分钟的路程便走到了头,来到了另外一条街巷。这条街巷相比之下,要热闹许多,但也仅仅是多上那么几户小卖部而已。 陈加林还没继续往前走,他右前方不远处的一张大红色的广告牌便一下吸引了他的眼球。“侃侃婚介”,没错,就是这家公司,陈加林打听到单家燕就是在这家公司上班,这个地方是陈加林辗转了好几座城市所获得的希望,尽管何姐说这儿已经被查封,但陈加林依然抱着信心,他不想自己历尽千辛万苦才找寻到的丝毫希望就这般的破灭了。陈加林漫步走了过去,如同是在享受这样过程,也如同是在抑制可能即将到来的失落而产生的绝望情绪。总之,他面无表情,眼视前方,无法摸透他的心思。 公司的大门被贴上了封条,陈加林推开了门,只见一间宽阔的大厅里,杂乱不堪,除了一些简易的装修,几乎看不到这里有丝毫的婚介的氛围。陈加林到处翻找着,办工作、垃圾桶、抽屉,凡是有可能的地方,陈加林都翻了一遍,他认为可以从中找到单家燕相关的信息,但事实告诉他,毫无丝毫的线索。 找啊找,身体找累了,心也找绝望了,双眼更是找出了火,陈加林一脚将一张椅子踢翻在地,椅子飞出去老远,又撞上了一个架子,架子又倒了,倒在了墙上。一连串的动作,发出一连串的声响,吸引了周围所剩无几的居民冒雨赶过来围堵在门口好奇地观望着。陈加林见有人围观,遂埋头着,提着伞,“嗖”地跑出门去,沐雨奔跑在了街巷之中,还没等观望的人们回过神来,他已经消失在了蒙蒙雨气之后了。 雨水已经无情地将陈加林的身体给淋湿了,雨水淋了他一头,顺着流到了面颊,也不知道那面颊上的一条条奔腾的河流,到底是泪流还是水流,但他的眼睛已经红润了。大街上的人们都好奇地看着陈加林,个别好心的老奶奶甚至走到他跟前,给他撑起了雨伞,然而他却全然不知,思绪已经不知飞往了何处。 “小伙子?这样淋雨会感冒的。”老奶奶看着全身颤抖的陈加林说。 陈加林似乎听到了声音,转过脸,忽见一个老奶奶站在身旁为自己撑着伞,不觉一惊,于是驻足脚步说:“老奶奶,没事儿的,我心烦,就想淋淋雨,这样我会好受些。” 这时,两人刚好走到了一处公交站台。偌大的站台,人烟却很少,数了一下,包括陈加林和老奶奶两人,刚好五个人。 “小伙子,我见你也是个读书人,为什么就不明白许多事理呢?” 陈加林见老奶奶白发苍苍,两眼却炯炯有神,无不流露出深厚的修养和文化的底蕴来,于是谦虚地问:“恳请老奶奶教导。” “小伙子,人生总会遇到很多坎坷和磨难,如果仅因为一两次不利,便要糟蹋自己的身体,那是很不明智的。相反,你更应该化为动力,奋斗一生,倒下去又爬起来。孔子一生想要为官,但最后也没能如愿以偿,不过他却没有责怨,反而隐居教人德行,成为了一代不朽的圣人;再如伍子胥的父兄被楚平王所杀,伍子胥为父兄报仇,含恨若干年,最终鞭尸楚王,为父兄报了仇。现在的年轻人冲动、浮躁、贪图享乐、心大能力弱,遭遇些挫折就爬不起来,缺少刚毅坚强的内心做支柱,所以你不要因为一时的不利,而变得这么不珍惜自己,把怨恨和不如意埋藏心底,用实际行动展现自己,总有一天,你会达成自己的愿望的。” 陈加林的心结犹如冰块遭遇了烈火,一下便融化了。陈加林笑了笑说:“谢谢老奶奶,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虽然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但我还是希望我的这一番话,能够改变你现在的心境。”老奶奶笑了笑说,“既然你已经明白,那我们就此告辞,这伞你拿去,再要淋雨,你可就得进医院了。”说着,老奶奶将撑着的伞准备交给陈加林。 陈加林抬起手,示意他有一把伞。“谢谢奶奶,我这有伞。” “那就行,”这时,一辆公交车到站停了下来,“我的车来了,再见啦!” 辞别了老奶奶后,陈加林依旧站在公交站台,没过一会,又驶来了一辆公交车。陈加林无意地瞄了一眼公交车,只见车窗里坐着一个十分脸熟的人。“单家燕???”陈加林睁大了双眼,在雾气阻隔的车窗后,那张熟悉的面庞时隐时现地出现在陈加林的眼前。陈加林没加思索,一下子便跳上车去,投了币,站在车头,眼睛直盯着公车中央一个把头扭向窗外戴着耳机的女人,竟然不知不觉发了呆。车子一发动,陈加林没有注意,一个惯性差点儿让他摔上一跤,因为动作有些大,吸引了车上大部分人的注意力。也许是那女孩听着歌,心思不在这儿,以至于她成为了那一小部分没被陈加林吸引的乘客之一。 女孩的头发已经烫卷,还染了黄发,披散着挡住了两侧的耳朵。黑色的呢哝大衣将整个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双带绒的长筒靴过了膝盖,鞋跟足有七八厘米长,同时从面前摆放着的黑灰色皮包里窜出一根线来,一直连进了披着的秀发当中。而那面庞,也是涂抹上了妆容,粉底腮红,描眉画眼,亮红小唇,无不彰显出她的时尚范儿,一下子从学生气的人蜕变成了具有城市气息的时尚女性,就连陈加林看了,也觉得有些不像单家燕了。 因为女孩做的是单排座的,陈加林没有机会坐她身旁,于是陈加林只好走到女孩身后一张空位置上坐了下来。直到这时,女孩仍然没有注意到陈加林,依然把头偏向窗外。陈加林几次想要开口,但好几次担心若不是单家燕,弄出个尴尬的场面来,难以收场,可直觉又告诉他,此人绝对是单家燕。 “单……”陈加林本已鼓起勇气开口,没想到车子来了个急刹车,到了一处站台,而那女孩也瞬间站起身来,转过身便要下车,期间眼睛都没有直视过陈加林。 “单家燕——”陈加林见女孩的步子已经迈下了梯子,于是立马站起身来喊道。这一喊,不仅吸引来了车上剩余乘客的注意力,更是将女孩迈开的步子又收了回来。女孩转脸一看,顿时整个脸都惨白了,眼神中充斥着惊恐,如同见到了恶魔,还没等陈加林再开口,女孩便隐藏了自己真实的面部表情,假装什么事儿都没有,又迈开步子,急忙地下了车。 显然陈加林注意到了女孩脸上的细微变化,女孩刚迈下车不久,他便叫停了司机,也跟着下了车。 第五十二节 平房中的爱意 “单家燕——”任凭陈加林的喊破了喉咙,那女孩就是不回头,快步朝前走着。陈加林紧跟上去,女孩就加快步子,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女孩突然走到路边,停了下来,陈加林快马加鞭跑了过去。 女孩拦下一辆出租车,陈加林一把拉住女孩的手,女孩转过脸,凶狠无情地一扭,便甩开了陈加林,口吐脏话说:“你他妈的你谁啊?我又不认识你,你再跟着我,我就报警了。”说完,女孩打开车门,上了出租车。陈加林站在原地,硬是呆了好一阵子。 这会儿,天空的雨稍微小了些,已经从之前的瓢泼大雨,变成了现在的细雨飘飞,不过寒风愈加的凛冽,温度也骤降,陈加林全身上下的衣裤,没过多久,便已结上了冰,变得硬邦邦的。 陈加林见那出租车渐渐远去,总有些不甘心,于是立马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跟着前面那俩车。”陈加林一边指着前方不远处的那辆出租车,一边挪动着自己的屁股,因为全身冰凉,要坐下来确实有些不舒服。 “兄弟,你这刚淋雨回来吧?”司机上下打量了一番陈加林后,惊奇地说。同时发动了车,紧追着前面的那辆出租车。 “这心情不好,淋淋雨也算是解脱了。”陈加林傻笑着说。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前方的车辆,深怕一个不留神就跟丢了。 “我猜你一定是为了感情的事吧?前面那车里的一定是你的女朋友吧?何必呢?男人在感情面前可不能低头,即使是死也要把面子给绷起,决不能让女人把我们给看低了。”司机一边开着车,一边津津有味地说,“如果你真是为了情而这么折磨自己,我觉得不值,真的不值,兴许人家还很看轻了你,所以我个人认为,男人活在这世界上,一定要有尊严……”这个司机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枯瘦嶙峋,一脸的胡渣子,说起话来,似乎之前他就遭遇了爱情的摧残,如今已经浑然觉悟,思想遁入了空门,情与爱对于他来说,都显得如此的淡薄。 陈加林显然没把注意力放在司机的身上,双眼透过被雨刷刷得洁亮的挡风玻璃,直视着前面渐渐逼近的坐着单家燕的出租车。没人知道此刻陈加林的心中在想些什么,或许在期待,或许在疑惑,或许在气愤,因为他的脸上只有凝视。 前面的出租车驶进了一处平房区,这里的房子绝大部分都是些违章建筑,到处都被画上了“拆”字,不过如果不动用武力,估计是很难拆卸了,毕竟这些房子都是这一带的本地人赖以生存的工具,更是许许多多农民工、蚁族的不二选择,已经形成了一条相互依赖的生存链,一旦打断,必将惹出许多麻烦来。 车停了下来,女孩从车里走了出来,打着伞,步入了一条小巷,很快便消失在了陈加林的视线当中。陈加林看着着急,将仅剩不多的钱掏给了司机,然后下了车,顺着女孩走的路线,秘密地紧跟着。 也许是临近过年的缘故,这里面失去了往日的喧嚣和嘈杂,零星也只是听到一些“噼里啪啦”的炒菜时滚油的声响来。女孩走进了一栋老式的平房,陈加林紧跟其后。女孩顺着楼道,来到三楼的一扇门前停了下来,取出钥匙,开了门,便进了屋,陈加林则一直在楼道的拐角处静静地偷看着。等女孩关上门后,陈加林又迈着轻巧的步子来到女孩房间的门前,但房门紧锁,又无丝毫缝隙,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由于门边还有一扇窗户,于是陈加林又来到窗户前,但见屋内的窗帘拉得很紧,密不透风,根本观察不到里面的动静。 “你是谁?”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左边传入了陈加林的耳中。陈加林立刻转过身,还没等陈加林开口,那女孩已经愣在了原地。 陈加林深怕女孩会一下逃进屋里,心里做着无限的挣扎,还没等女孩做出其他的举动,陈加林一个大跨步便走上前去,将女孩抱在了怀里。“单家燕,我知道是你,不管你怎样掩饰自己,即使你化成灰,我都能认出你。我来找你,不为别的,只想亲口对你说:‘我爱你!爱你一辈子!’。”陈加林深情地搂着女孩,情意绵绵地说着话。 女孩先是一惊,随后两眼瞬间滚出眼泪来,已是无法控制她那抑制了许久的情绪,不知不觉中,她的双手已经抱在了陈加林的腰上,脸也贴在了陈加林的肩膀上,看上去是那般的温馨,那般的让人痛楚,也是那般的振奋人心。女孩的心跳很快,顶着陈加林的胸口蹦蹦直跳,呼吸的节奏也异常的迅速,上气不接下气,就像是一个快要窒息的人。 “对不起!!”女孩洒泪成河,满脸皆是泪痕,眼睛也都红肿了,脸上的粉底晒红也被泪水冲淡了,露出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来,“对不起,加林,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 陈加林抚摸着单家燕的头发,嘴里不断地冒着话:“没关系,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苦衷,我从来都没有埋怨和怨恨过你。家燕,我是真心的爱着你,我会凭着我应有的能力,让你幸福一辈子。” “我相信你,”单家燕依旧依偎着陈加林哭泣着,“我相信你会让我幸福一辈子。” “这么说你接受我了?”陈加林兴奋得露出了笑容,双手托住单家燕的肩膀说。 单家燕看着陈加林那睁大了双眼又带着期盼的面庞,不由得弯了弯嘴角,露出了些许笑容来,幸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一次簇拥到了陈加林那“温暖”的怀里。陈加林也紧紧搂着单家燕,尽管他全身冰凉,但他总想给予她最饱足的温暖,又或者是担心单家燕再次跑掉。 最疼你的人是我, 永远不让你难过。 寒冷的冬季, 依然让你温暖的度过。 最爱你的人是我, 永远包容你的过错。 一阵寒风吹过, 留下你最美丽的轮廓。 从前你我的约定, 恐怕难以承诺。 等到来世, 我一定好好地把握。 今生有你已经足够, 无论你将何去何从, 我都将默默承受心中的难过, 只因最疼爱你的人是我。 第五十三节 单家燕的秘密 一张沙发、一台电视、一个柜子、外加中央一炉旺火,构成了单家燕温馨的小屋。小屋被分了两隔,靠门一侧是客厅,靠里的一间是卧室,厨房被放在了外面的过道上,既适合单身贵族,又适合甜蜜情侣,相比其他地区,这儿可以算得上是既经济又实惠。 此刻,陈加林裹着棉毯,坐在沙发前,取着暖,喝着热水,看着电视,脸上流露出幸福洋溢的神情来,好一幅让人遐想的画面。杯子的水还没喝完,单家燕便从屋外的“厨房”端进来两碗热腾腾西红柿鸡蛋面来到了陈加林的身边,并抬了两根塑料胶凳摆在了陈加林的面前,然后将两碗面放了上去。单家燕蹲在了陈加林身旁,帮陈加林拌好了面后,甜蜜地笑着说:“这可是我最拿手的,快尝尝,暖暖身子。吃完了,我再拿些药给你吃,然后你就进屋去休息一下。” 陈加林舒心地笑着,接过了筷子,点了点头,一边吃着美味的面,一边和单家燕眉来眼去,简直就是一对让人羡慕的甜蜜鸳鸯。 吃完面,单家燕又拿了些药给陈加林吃了,陈加林如同听话的小孩,单家燕叫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毫无违抗。 “你为什么不告而别了?这么长的时间你都在干嘛?”陈加林躺在床上,问着依偎在怀里的单家燕说。 “你真的想知道?”单家燕低声说。 “嗯。” 单家燕突然坐了起来,双腿盘在床上,双眼愧疚地看着陈加林,一边回忆一边难以启齿地说:“我之前和你说过,我有个男朋友,”当单家燕说起自己男友时,陈加林眼里流露出一阵阵醋意,于是单家燕立刻说,“当然,这都已经成为了过去。我当初和你说过他做生意失败,因为还不上钱,于是就跑了。但前段时间他又突然联系了我,我很爱她,非常的爱,我宁愿牺牲我的一切去爱她,于是我原谅了她,来到了这座城市。”单家燕犹豫了片刻后,继续说,“来了后,我才知道他与其他人合伙开了一家婚介公司,但公司前期运营不善,亏了血本。后来没办法,公司只得走上了一条不归的路,提出了用婚托骗钱的手段来弥补前期的亏损。一开始他让我来当这个婚托,我不同意,还骂他没有良心,后来他也就没提这事儿,但之后的每天,他都闷闷不乐,对我也是冷冷淡淡,一副愁眉不展、苦大仇深的样子,有时十分钟不到,一包烟已经被他抽空了,完全处于一种失魂落魄无计可施的状态。公司经过讨论决定,每个合伙人都要求找到一个婚托,否则就要被驱逐出公司,还一分钱分不到,眼看着其他合伙人都找到了婚托,可就是他还没有找到,我不想看到他落魄的样子,于是我答应了他做公司的婚托……”单家燕说道这儿,渐渐低下头来,默默地哀伤着,想必是说道了痛处。 陈加林坐了起来,双手紧握着单家燕的双手,安慰地说:“怎么了?没事儿吧?如果让你伤心难过的话,你就不要说了。不管怎么样,都已经成为了过去,我只希望我们以后能幸福美满地相爱相守一辈子。” “我必须说下去,不然我心中有愧。” “那你就说下去,不管怎么样,我至始至终都会爱着你。” “我做了婚托以后,经常和一些陌生的男人约会,有时到酒吧里喝酒,有时到餐厅里共进晚餐,有时……有时甚至和其他男人上床,”说到这,单家燕又一次停了下来,但见陈加林也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又继续说道,“直到把男人的钱骗到手,我就从此不再联系他,甚至更换了联系电话。一开始,公司通过这种方式也赚了些钱,但日子久了,一些被骗的人也找上了门,好的也就是上门来闹闹事,坏的就是叫上一大伙人来公司又砸又打,甚至有一次还把其中一个合伙人打死。直到有一天,我们突然得到小道消息,警方开始着手调查我们公司,于是慌乱和恐惧当中,其他合伙人都拿着剩余的钱跑路了,而他却被同伴所抛弃,身无分文。最终我俩躲藏进了茫茫人海当中,在城市一角找了一所房子,用所剩的钱租了一间平房。从此,他整日在家里抽烟喝酒,无所事事,而我不得不外出打工,养活着我们两个人。但……”单家燕停了下来,双眼噙满了泪水,无限的辛酸和苦楚顿时从她的内心喷涌而出,使得整个房间的氛围瞬间低沉了下来,就连陈加林也能感受到单家燕在那段时间所承受的苦难和委屈。 “但他就是个畜生,没良心的东西,我辛辛苦苦赚了钱给他用,他却拿着我的钱背着我去玩小姐,”单家燕突然把嗓门加大,脸上充满了仇恨,欲要将压抑在心中的愤懑和伤痛一下给爆发出来,“不仅如此,还偷了我所有的积蓄,跟着那女的跑了。”说完,单家燕一头趴在铺盖上,放声嚎哭起来,任由陈加林如何安慰,她都只顾着哭泣,就像唯有哭和眼泪能治疗她现在内心的伤口一般。但我认为,单家燕对那位被她称作畜生的男人应该仍然有着一丝浓厚的情谊,不然她不会哭得如此的伤心,不然她不会那么的在意,不然她不会那么长时间还无法从伤痛的泥潭中自拔。 陈加林抚摸着单家燕的秀发,默默地聆听着单家燕的哭泣声,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墙壁上的一只织着蛛网的蜘蛛,时间在此刻再次凝固,一切都变得如此的静,似乎周围的场景都在为此刻的情怀做着陪衬,迫使着人融情与景,散发出无限的忧伤的气息来,最终让人窒息而亡,以达成老天对人的玩弄和戏耍。 第五十四节 惊变 痛苦的日子总是慢如蜗牛,幸福快乐的日子总是快如闪电。回首过往的时光,总是有那么多的幸福和快乐。时至今日,尔等依旧没有弄明白我为什么会收到那条短信,难道真的是尔等孤陋寡闻了吗?难道尔等真的只是你人生中的一个过客吗?难道曾今的一切都只是幻觉而已吗?尔等琢磨了很久,也无法揣测你冰凉的内心。尔等曾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但却没有这个勇气向你打探,以至于饱尝了无限痛苦的折磨。而现在,尔等总算用时间来平息了心中的憎恨和不惑的怒火,因为尔等仍然记得当初对你的承诺:努力成为一个在你心中最棒的人,即使有一天,你将不再属于我,我仍将兑现我的承诺。 ——随记 “和我回家一起过春节吧!”一天中午午饭过后,两人闲坐在沙发上,看着一档电视节目,于是陈加林无意中冒了那么一句话。也许陈加林早已预谋好了这句话,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这会儿电视节目里刚好给了那么一个机会,所以他便故意装作是无意之中吐露出来的话,以观察单家燕的反应。 单家燕似乎很投入电视中的节目,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转过脸来,一脸喜悦地看着陈加林说:“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嗯……额……我是想问你,你愿意和我一起回我老家过春节吗?”不知陈加林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方才说出了这句话,因为当他说完时,满脸大汗,心跳不已,完全处于一种失魂的状态。 “回你老家过春节?”单家燕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了,转而换之的是一脸的踌躇和忧郁,就像心中还有一丝挂念,挂念着那份未知的东西会随时到来。 “怎么了?”陈加林用一种略带恳求的语气反问道,双眼也泛出了怜悯的眼神。 单家燕沉闷不语,皱着眉头,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陈加林见了,也没有继续强迫,他担心单家燕会因为自己的逼迫而离开自己,担心自己好不容易获得的爱情会因为经不起任何坎坷而断绝,所以陈加林选择了尊重单家燕的选择。于是陈加林强装笑脸,表现得无所谓的态度。“我就和你开开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还真是的。”说着,陈加林立刻指着电视里说,以便转移话题,避让单家燕的难为情,“呵,你看那人也太憨了,哈哈哈!” 单家燕把注意力转到了电视,脸上又露出笑容来,但仍然没有说话。过去五分钟左右,单家燕突然在安静之后说出了第一句话:“刚才你说让我和你一起到你老家过春节?”想必单家燕在这短短的五分钟内,做了许多的思索和决断,而这一问也代表了她最后的定夺。 “我就随便问问。”陈加林见单家燕再次提起这事儿,心中万分惊喜,但顾及到会碰一脸的灰,因此没敢说出心中真实的话语来。 “我是认真的。”单家燕表情严肃地说。 陈加林几乎不敢相信单家燕会那么认真和严肃,他甚至有些恐惧直视单家燕的眼睛。“我……我只是想快要过年了,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到我父母了,我就想带着你回去过过年,一来可以和家人团聚,二来也让你见见我父母。” 单家燕想了想,好几秒没有说话,陈加林甚至怀疑单家燕可能会拒绝,然后惊喜的是,单家燕突然抬起头来说:“我们什么时候走?” 陈加林睁大了双眼,喜悦之情挂于言表,兴奋地说:“我明天早上去领身份证,下午我去把银行卡补办了,然后我们买后天到凯里的票。” “那我们提前庆祝一下?” “好啊!我也正有这样的打算,我们今天狂欢一天,然后收拾下东西,等后天我们走了,就不再来了。” “嗯,我们这就去买菜吧!” 陈加林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地跳下沙发,穿上鞋,早早地走到门口,等着单家燕,就像好久没有上街的小孩,突然母亲答应要带他逛街,那种兴奋和喜悦已经超出了常人的范畴。 这一天,两人很开心,晚饭间,都喝了酒,醉意之下,两人的感情也极具升温,天还没完全黑下去,两人已经遁入了甜美的梦乡之中。 第三天的早晨,陈加林和单家燕急匆匆地拧着行李包到了火车站。火车站人很多,都是赶着回家过年的。每个在火车站的人都是大包小包,一个个穿着朴素,满脸皆是沧桑岁月的痕迹,那一双双眼神更是透露出了等待中的焦急和企盼回家的喜悦,与这富丽堂皇的进站大厅交相辉映,竟也成了一幅寓意深刻的画卷。 单家燕来到火车站以后,总是不停地转身观望着,似乎在等待着某个人。眼看着回凯里的这趟火车就要到点,单家燕的行动却突然变得慢吞吞的起来,想必是在故意拖延着时间,只为她心中期待的那一刻的到来。 突然,单家燕完全停下了步伐,陈加林走在前面拉着单家燕的手也一下停了下来。陈加林转身一看,只见单家燕背对着他,正盯着一个快步朝他们走过来的男人注目着。此刻,陈加林心中有着一种不好的预感,走到单家燕的旁边,低声说:“火车就要到点了,我们走吧!” 单家燕没有说话,挣脱了陈加林的手,站在原地,等待着男人慢慢走了过来。顿时,陈加林心中一阵,就像突然被人从万里高空扔了下来,心中无比的难受,疑惑是痛,疑惑是恨,疑惑是绝望。 男人不高,比单家燕高出一个冒,比陈加林要矮上一个冒,不仅如此,还很瘦,就像个毒粉鬼。他两眼凸得厉害,面部的轮廓也相当的分明,显然与单家燕十分的不相配。男人走到单家燕跟前,还没等说话,他便一下子跪在了单家燕跟前,一刻不停地抽打着自己的耳光,嘴里不停地吐着“对不起”三个字,不一会儿眼睛里便滚出了眼泪来。男人的举动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或者说引起了一场不小的轰动,凡是手机有照相功能的人,这会儿都掏出了手机,不是摄像就是拍照,可能给他们的感觉,这就像是一场爱情剧的拍摄现场,给了他们当导演的机会。 看着跟前的这个男人,单家燕的眼睛里顿时噙满了泪水,不知是欣喜还是伤心过度,她仅仅是看着那男人跪在地上不停地扇着自己的耳光,没有说出一个字。而此刻,陈加林也清楚了单家燕之前为什么会犹豫着不肯上车,原来她一直都在等着这个男人。更让陈加林明白的是,单家燕的心中从来就没有真正忘记过这个男人,即使这个男人把她伤害得很惨,但她仍然对他念念不忘,心里装的永远都是这个在外人看来是负心汉是畜生的男人。在不知不觉中,陈加林手中拧着的行李,早已掉在了地上。陈加林双眼判若无力,那嘴半开半合着,宛如一个白痴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扮演着最不该扮演的角色。至于陈加林此刻的心情,我们可想而知,那已经不是用语言可以形容的了。 第五十五节 最终的结果 候车室变得异常的安静,若是要检票上车的,便一个个安静地排队检票,若是没有检票的,必定拥挤过来驻足观看。男人仍然跪在地上,用劲地扇着自己的耳光,他的脸已经红肿了,嘴角也流出了一丝丝鲜红炽热的鲜血,嘴里也改换了台词:“对不起,我就是个混蛋,对不起,我就是个畜生,对不起……”无论单家燕有无反应,男人依旧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在旁观看的人们都不免心痛心酸起来。 要说痛,单家燕的心比任何人都要痛,眼眶中噙满的眼泪也早已夺眶而出,奔流直下,在白皙的面庞上留下了道道泪流。男人的每一句话仿佛就等同于一根根刀刺,狠狠地扎在了单家燕的心中,不仅流泪,更多的是在流血。 要说痛,陈加林的心最痛,尽管没有眼泪,但他那失落酸楚甚至绝望的眼神也足以告诉任何一个人,他那千疮百孔的心承受着的可是无比巨大的痛——一般人难以承受的痛。我作为这本书的阐述着,每每审稿到此,心中皆不免一怔,宛如刀割,宛如针扎,疼痛不已,连我的双眼也不免会在须臾之间晶莹剔透起来。陈加林的视线落在了单家燕那一头秀发上,估计他是想透过秀发看看背面那张脸此刻的表情。不,陈加林再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情绪,他就要爆发,引爆的火线已经被点燃,正在以一种我们无法估量的速度在逼近着埋藏在他内心的炸弹,而一旦被引爆,我们谁也无法估测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男人仍然在施加着苦肉计(可能我更多的是站在陈加林一边,因此这样的描述或许能将此人在众读者心中的形象毁掉,而达到我期盼的目的),那苦楚的面庞和眼泪横飞的场面,皆感动了除陈加林以外的每个人的心。侧耳倾听,必定可以听到人们渐渐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这男人可真痴情。”“这女的怎么那么无情?”“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那后面的那个男人又是谁?” “你没必要这么做的。”单家燕终于开口说话了,仅仅只是这一句话,便引来了陈加林的惊恐与担忧,和那男人惊喜般地抬头。看着那男人,两侧的嘴角已经布满了鲜血,眼泪已经把整个面庞浸湿,可以说没有任何一副表情能抵得过这副表情所能表现出的歉意和悔恨。 “燕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原谅我,我也知道我对你的伤害我这辈子都无法弥补,我更知道你身后的男人比我更体贴你,”男人见单家燕终于开了口,赶忙说道,“可能过去的我让你难过,可能过去的我真是个混蛋,但请你相信,那都已经成为过去。就在昨天,我站在江边的桥头,看着咆哮滚滚的江水,我竟然没有了一丝的畏惧,只因我对自己的恐惧胜过了对那江水的恐惧。当时我的身旁围观了许多人,很多人都开导我,很多警察也赶来了,虽然我听到了他们的声音,但我的脑子突然变得一片空白,唯一出现的就是你的画面。最终,我在一阵阵尖叫声和呼喊声中跳进了咆哮滚滚的大江。当我进入江水时,我们以前的种种时光顿时充斥了我的整个脑海,有欢乐,有痛苦,有无奈,更有酸楚。就在我渐渐沉下去的过程中,我隐约听到了一个人在呼喊着我的名字,这个声音告诉我我还不能就这么走掉,因为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女人在等着我,在等着我去做出补偿,在等着我用余下的生命去全身心的呵护和照顾她。”男人停了片刻,因为单家燕已经泣不成声,围观的旅客也大都落下了感动的眼泪,“于是,一股神秘的力量将我的身体从江水之中捞上了一条船,当我一踏上岸的那一刻,我的心便蹦蹦直跳起来,直觉告诉我你就要离开我,而没了你的日子,我将会是多么的黑暗。于是没等人们回过神来,我便一撒腿就跑了。”男人双眼盯着单家燕,停了一下,又继续说,“紧接着我给你打了电话,我的直觉得到了证实,那一刻我的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恐慌和无助,但我对自己说,我决不能让你挂着遗憾和悲伤而去,即使我无法挽留,我也要让你在走之前,再在我的面前笑一次。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你能原谅我,再给我一次疼惜你一辈子的机会。” “我为什么要原谅你?”单家燕的哭声已经掩盖过了她的说话声。 男人从衣兜里取出一个红色而精致的盒子,顺手打开,只见是一枚亮人眼球美丽无比的钻戒。在场的所有人都为男人的这一举动而感到诧异,或更多是惊奇。“因为这个,因为我会用这枚戒指告诉你,我会一辈子爱着你。燕子,嫁给我,好吗?”谁也没想到,男人竟然会向单家燕求婚,这惹起了一阵阵的喧哗。 还没等单家燕开口说话,一首浪漫的钢琴曲顿时在整个候车室回荡起来,人们纷纷寻找着这美妙动听的旋律从何而来,只见一辆经过精心包装的推车载着满满一车的红玫瑰正朝着单家燕缓缓而来。单家燕吃惊地用双手捂住了嘴,那表情绝不是一般的惊喜,完全超出了她想象中的浪漫。相反,陈加林却很安静地看着这一切,似乎他已经预料到了什么样的结果。 “燕子,相信我,”男人将钻戒递到了单家燕的跟前,诚恳地说,“我对天发誓,我对这里所有的人发誓,如果我秦牧以后有半点儿对不起你,如果我秦牧以后对你有丝毫的冷落,如果我秦牧以后让你因我而受到丝毫的委屈,我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为了表达我的诚信,我将以鲜血为证。”说着,这个叫秦牧的男人突然挽起了左手的衣袖,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小的水果刀来,在众人都还没明白他接下来要干什么的时候,他已经狠狠地往自己的手臂上割了一刀,只见鲜血直流,好不让人感到了他的赤诚之心,就连我这个倒向陈加林一边的人,也为之感动。 单家燕见了,着急得蹲下身子,一手握住了秦牧那鲜血直流的伤口,心疼不已地说:“你怎么那么傻?你为什么要拿刀割自己?你不要命了吗?” “过去我真的错了,现在的我只想做一件对的事情,即使是死,我也在所不惜。”男人看着单家燕说。 “家燕!”陈加林终于沉重地开口说了话。 单家燕转过脸,愧疚地看着陈加林,说:“加林,对不起,我……” 还没等单家燕接着往下说,陈加林便打断了单家燕的话:“家燕,你要说什么,我已经知道了。没关系,我不怨你,也不恨你,相反,只要你能快乐幸福,我也就心安了。对了,你叫秦牧吧?”秦牧点了点头后,陈加林继续说,“请记住你今天对家燕的承诺,我希望她以后永远的快乐和幸福。” 秦牧又点了点头,说:“我会的,我向你保证,我说到做到。” 陈加林也会意地点了点头,同时广播里也不断播放出陈加林那班车的检票通知,于是陈加林又镇静地对单家燕说:“家燕,祝你以后幸福快乐,我走了。” 单家燕点了点头,含泪笑了笑,然后陈加林便转过身去,朝着检票口走去。 “加林!”突然,单家燕叫住了陈加林。陈加林立刻驻足了脚步,转过身来,只见单家燕站起身,走到陈加林身前,一下簇拥到了陈加林的怀里,仅仅地搂着陈加林,伤心难过皆愧疚地说,“加林,对不起,回去后好好照顾自己,我也祝福你以后永远幸福快乐!”说完,单家燕把脸转到了陈加林的眼前,没等陈加林开口,她已深情地吻了一口陈加林,瞬间将两人奇怪的感情升华了出去。 “再见!”单家燕看着陈加林,微笑着做了最后的告别。 陈加林也露出苦涩的笑容来,说:“再见!” 随后,陈加林转过身,拖着沉重的步伐,渐渐远离了单家燕的视眼,也许这一走,便是永远的分离了。没人知道陈加林此刻的心情,更没人知道他此刻的面部表情。或无情,或悲伤,或绝望,或苦楚,但都已经不再重要,因为我也不愿再去讲述这段悲伤的情节,只希望他们能各自信守自己的承诺,以后的人生都能够幸福和快乐,这也算是对我在讲述这段故事的过程中留下的伤口做一个宽慰的弥补吧! 第五十六节 蔡达夫的悲痛 蜿蜒盘旋的公路,雪白的冰霜,折断的树枝,轮胎上缠满了铁链的汽车,无不装饰着贵州黔东南山区的特点。沿途的苗乡侗寨,路上穿着别具一格的民族服饰的人们,比比皆是,瞬间把人从市井的喧嚣带到了这般清净之地,就连人们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淳朴憨厚的神情,宛如世外桃源。 这辆中巴车没有空调,寒风透过窗缝,呼啸着吹进来,坐在车里的人们都紧紧地用棉衣裹着自己的身体,若是一家人的,则相互依偎着,以便获取相互的温暖。 车厢里很静,除了偶尔的呼噜声,也就是发动机的轰鸣声了。车上的人几乎都睡着了。娟子似乎是晕车了,脸色惨白,头发蓬乱地趴在蔡达夫的大腿上熟睡着。她睡得很香很甜,那姿态和神色,让蔡达夫几乎舍不得花时间去睡觉或干别的,只顾得双眼盯着娟子的脸,一眨不眨,似乎娟子的脸上有一本难以读懂的天书,正等着他去慢慢解读。 这天下午五点钟的样子,汽车缓缓驶入了一个小镇的车站。这个小镇不大,观摩了一下,也就一两条街的样子,不过就车站前的这条街上,人气却很旺。或许是快要过年的缘故,整条街上到处都是背着行李和叫卖年货的人,将这么一个平凡的小镇瞬间提升到了一个有着些许品味的高度。 “娟子!”蔡达夫轻轻摇晃着娟子。娟子渐渐睁开惺忪的双眼,眯着眼睛坐了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转过脸看着蔡达夫。蔡达夫顿时被娟子的神情所倾倒,一种强大的难以自拔的力量促使着蔡达夫一把将娟子搂在了怀里,就像是担心会丢掉娟子。他搂得很紧,娟子疼得差点儿叫了出来。刹那间,正在下车的人们的视线已经落在了二人的身上,同时放出一种藐视的眼神,以为是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在打情骂俏,岂不知二人身后的风风雨雨。 出了车站,蔡达夫和娟子还得转坐一趟中巴车才能到他们的寨子。 “师傅,请问到x寨多少钱?”蔡达夫抬起头,对着坐在驾驶室里的师傅说道。 坐在车里的一个中年男子,猛地将剩下的烟吸了去,然后一手扔掉烟头,一口吐着烟雾,说:“那人都没一个了,你还去那儿干啥?”师傅不屑地说。 “真是因为如此,我才特意从外地赶回来的。” 中年男人瞄了一眼蔡达夫,然后说:“十五块钱一个人,就剩两个位置了,上来就走。” “行。”说着,蔡达夫便拉着娟子上了车。 路面很滑,司机开车也开得比较保守,平时一个半小时的路程,这会儿走了两个多小时,才最终到达了目的地。 蔡达夫和娟子下了车,中巴车又急忙地朝着远处驶去了。 刚一下车,对面一座高山已经垮塌了一小半,将山下的一切都埋藏在了其中,而蔡达夫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村寨,早已被泥土所掩埋,到处是抢险救灾留下的痕迹。蔡达夫和娟子顺着一条陌生小路走着,这时天色开始有些昏暗了,一阵阵脚步声在这空旷的山间回荡着,若不是蔡达夫和娟子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必定会被吓得不敢向前再走一步。 一阵阵呼啸的寒风,从山头吹来,冷意十足。来到村寨原本的地址,早已是面目全非,除了在一些布满了凝冻的黄土下还偶尔看见几根横木,几乎再也找不到这里曾经还有一座村庄的丝毫痕迹。蔡达夫看着这荒芜的一切,再也承受不住心中的痛苦,仰天长啸,那声音那气场足以吓到那没有长眼的神灵。声音拖得很长,充满了悲恸,直到喉咙被吼破,声音才渐渐在这山谷之中消失,但取而代之的是死去活来、撕心裂肺般的恸哭。 蔡达夫双膝跪地,埋头痛哭,娟子肃立在旁,也跟着落下了眼泪,一幅几多让人酸楚的画面。 “爸——妈——”蔡达夫顿时大喊道,“你们为什么就那么走了?难道你们就不想看到你们的儿子出头之日的一天吗?难道你们就不想让你们的儿子有机会孝敬你们吗?你们就那么走了,以后谁来为我和娟子筹办婚礼?”蔡达夫伤心欲绝,上半身也跟着趴在了地上,一边哭着,一边倾诉着,“为什么老天你不长眼睛?你为什么要选择惩罚我们村子?那么淳朴和睦的一个村子就葬送在了你的手里,你究竟想要什么?如果可以,我愿意拿我一个人的性命换取全村人的性命。老天爷,你就是个王八蛋。爸妈——,你们不孝的儿子回来了,你们到底在哪儿?快出来呀!”声音回荡着,蔓延着,整个山谷,整片天空,都弥漫着一股悲凉凄惨的气息。 蔡达夫是个十足的孝子,这样的家毁人亡,着实是让他伤心欲绝,因此万般的伤痛是在所难免。看着蔡达夫这般样子,本已渐渐从无限的伤痛中得到解脱的娟子一下子又重归到了悲痛之中,她顿时也双膝跪地,一只手搭在蔡达夫的肩上,然后将脸紧紧地贴在了蔡达夫的身上,无声地流着泪。 时间就在这样的一种氛围中悄悄流逝,日暮西陲,黑暗如一张巨大的嘴,将周围的世界慢慢吞噬,寂寞与痛并存。村里死了的人们,全被葬在了另一个山头,也就是在离那棵桂花树的不远处。政府的人在那儿肃立了一块纪念碑,而纪念碑下即是死难者们的骨灰。蔡达夫拖着伤痛疲惫的身躯,来到了纪念碑下,再次跪了下来,一边磕着头,一边哭泣着。突然,只听“喵”的一声,蔡达夫惊奇地转过头,兴奋地发现在不远处的桂花树下,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和娟子。 蔡达夫站起身,走了过去,借着微弱的光线,一看,还没等娟子反应过来,只见蔡达夫一边兴奋地喊着“姗姗!”,一边已经俯下身去。蔡达夫抱起姗姗,用手抚摸着它那不再顺滑的皮毛,瘦了——这是姗姗给蔡达夫的第一印象,不仅如此,姗姗全身冰凉透顶,想必是如今成了无家可归的孩子,只能在这天寒地冻的季节里做一个毫无居所的流浪者,让人怜悯,让人感叹。娟子见是姗姗,也激动地走上前来,双眼盯着姗姗,眼也不眨一下,显然姗姗已经成为两人心中唯一幸存的亲人,而姗姗也必将成为他们感情的寄托者。 这般的时光,似曾相识。那一夜也是如此,两个人一只猫,同样是在这颗桂花树下,唯一不同的只是多了一块石碑,少了一轮月色,多了一份凄凉,少了一个可以让人寄托心的地方。 第五十七节 热心背后的阴谋 姗姗最终在蔡达夫的不经意间,再次遁入了黑暗,这让蔡达夫大惑不解,莫非黑暗中有着比自己更疼爱它的人吗?难道漆黑冰凉的野外,会比跟在自己身边更为凄惨吗?蔡达夫思索了许久,也没有真正读懂姗姗的心,不过想来,现在的自己也确实没有丝毫的能力给予她丝毫的温暖。 “天快黑了,我们走吧!”娟子对蔡达夫说。蔡达夫一直站在桂花树下,看着姗姗跑掉的方向,那是一片漆黑的荆棘丛。 “还有什么地方可去?”蔡达夫失魂落魄地说。 “我去找你之前,我姑妈让我找到你后,让我带着你一起去她家。” “去你姑妈家?”蔡达夫大吃一惊,“为什么去她家?”因为娟子的姑妈不太喜欢蔡达夫,一直嫌弃蔡达夫,嫌弃他穷嗖嗖的,根本无法给予娟子任何幸福,而她也无法从蔡达夫身上得到任何好处,所以蔡达夫一听到娟子提到了她的姑妈,心中便立刻浮现出那张皱巴巴的恶毒的老脸来,让他觉得恶心。 “因为我们无家可归,而且那儿是我们唯一可去的地方。”娟子说着话,嘴唇直颤抖。蔡达夫察觉到娟子似乎已经冻坏了,身体在颤抖的同时,嘴唇发紫,说起话来都有些含糊。 蔡达夫犹豫着,盘算了一下后,说:“去就去吧!” 说着,蔡达夫搂着娟子离开了这一伤心之地。 娟子的姑妈家离这儿也就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在隔壁的一个寨子,上了公路,走上一小节路程,然后便岔路进一条沙石路,不到五分钟便在漆黑中闪现出了一些让人暖心的灯光来。灯光零零星星,闪闪烁烁,就像天上的星空,美极了。 农村的人家,在晚上都比较安静,一天辛勤的劳作让人身体疲惫不堪,加之冬夜寒冷,久坐浪费火炭,所以刚入夜,寨子已经安静得犹如一座死城,让人置身其中,不禁不寒而栗起来。 两人停在了一栋别具民族特色的木楼前,娟子走上前去敲响了大门,还没等人来开门,已经将熟睡的看家狗唤醒了起来,狂吠得将整个寨子抬上了万里高空。来开门的是一个扎着民族头饰的中年妇女,年纪在五十岁左右,脸上布满了岁月的年轮,但身材极度的瘦小,面部轮廓也异常的分明,如同换上了某种不治之症,但那一丝眼神刚一掠过蔡达夫的眼前时,蔡达夫的内心顿时提高了警惕,因为那眼神充满了奸诈和邪恶,兴许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让蔡达夫死无葬身之地。 娟子的姑妈招呼着两人进了屋,将地坑中的火又刨开了。三人刚围着柴火坐了下来,一个男人也从里屋走了出来。男人正是娟子的姑父,身材高瘦,一头蓬乱的头发下,是满脸的皱纹和黑斑,典型的农村男子的形象。两人和姑父打了招呼后,姑父也走了过来坐下了,但没过一会儿,一位白发苍苍、皱纹满面、背还有些驼的老太太也杵着根拐杖从另一扇门里走了出来。娟子见了,立刻站起身,激动地走到老太太身边,大声喊道:“奶奶!” 因为娟子的奶奶就只有娟子爸和娟子姑妈两个孩子,而且娟子家家境要较贫,加上她姑父的父母也早已去世,其姑父也将岳母当做自己父母对待,所以娟子的奶奶一直是挨着她的姑妈住的。娟子看着自己的奶奶,明显要比之前看上去憔悴了许多,也许就连这位年迈的老人也还没有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得到解脱。 “娟子——”老太太眼睛到是好,那么昏暗的光线下仍然看清楚了是娟子,于是一把握住了娟子的双手,“手怎么那么冰?冻坏了吧?赶紧的到火坑边烤烤火暖暖手,冻感冒了可不好。”说着,老太太径直拉着娟子的手走到了火坑边,与大伙儿围坐在了一起。 “达夫,你家里的事儿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娟子的姑父取出一根老烟杆,一边上着烟叶,一边说,“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也没办法,该接受的还得接受,不能总沉浸在悲痛当中。”娟子的姑父见达夫表情惨淡,眼睛红肿,痛苦之情溢于言表,于是开导着说,“如果你爸妈在九泉之下得知你这般痛苦,我想他们也不会安心的。我知道你是个孝子,你也不希望爸妈在下面担心吧?”娟子姑父深吸一口烟叶,见蔡达夫点了点头,于是接着说,“这就好。我知道要你立马从悲痛中恢复过来,那也是不可能的,但姑父还是希望你能够早些振作起来。虽然现在没了家,但以后你就把姑父这儿当成你自个儿的家,咱们以后就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需要的就直说,不要拘束,更不要见外。” 蔡达夫只是点头,眼睛一个劲地看着火坑中熊熊燃烧的火焰。而娟子则与其他两个女人谈论着女人的话题,已经无暇顾及到蔡达夫了。 “来一口。”突然,娟子的姑父递给蔡达夫一支卷烟,“这可是好烟,我一直放在包里,都没舍得抽,看你这样,来支烟解解心情。” “我不会抽烟。”蔡达夫看着娟子姑父说。 “早晚都要学的,现在就先学了。”说着,娟子的姑父将烟强行塞到了蔡达夫的手中,并用火钳从火坑中夹起一块火红的炭火,说,“来,我给你点上。” 蔡达夫无则,只得将烟夹着送入了嘴中,在娟子姑父的强迫之下,勉强吸了有史以来的第一口烟,这要是换在以前,若是被蔡达夫的父母看见,那还不得把蔡达夫给好好说教一番,但我相信如果蔡达夫的父母在世的话,兴许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吸烟的。 夜深了,大家也都困了,娟子和她奶奶一道进了屋,蔡达夫也被安排在二楼一间小卧房睡下了,整栋房子一下子也恢复了平静。不过在一间房间里,仍然冒出了些许声音来,听那音质,应该是娟子的姑父和姑妈正在商量着什么。 “要不我们就把那钱送回去吧!”一个男人的声音说。 “放屁,”一个妇女的声音不甘示弱地说,“那可是五万块钱,我们家孩子还等着那钱去看病嘞!” “可我觉得这样做好像有点丧尽天良。” “难道我们的孩子就丧尽天良,活该遭那般罪?” “但她毕竟也是你亲亲的侄女呀!” “那又怎么样?我还是孩子他妈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这也是在为她好。她跟着那穷小子,以后能过上什么好生活?还不如找个有钱的嫁了,后半辈子也不愁了,何况人家丁家在镇上可是有头有脸的人,以后她到了丁家,那还不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啊!” “可我觉得怎么就那么不妥呢!” “没什么不妥的,生米煮成熟饭,啥事都没了。” “你安排好了?” 女人将嘴凑到男人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后,男人的脸色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这法儿不错,那我们就这么办,不过千万要把蔡达夫那小子给稳住。” “后天你带他到县城去购置年货,这边的事就交给我和丁家来办。” “也只能这么办了,”男人点了点头,但很快又皱起了眉头,“妈那怎么办?” “这个你不用操心,你放心去县城就可以了。” 两人商量了许久,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但很明显,准没什么好事儿。 睡在二楼的蔡达夫,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整夜都难以入睡,脑海中总是浮现出恐怖的画面,无缘无故的恐慌油然而生。在黑暗中,似乎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令他毛骨悚然。他不清楚那黑暗中的人到底是谁,他也不敢开灯过问,只是躺在被窝里无奈地接受着那恐惧的折磨。 房间的窗户是开着的,外面的光线异常的明亮,大概是冰封的世界反射的光线造就了这短暂的光明吧!此外,天空落下的雨夹雪打在屋顶的瓦砾上,发出各色巨大的声响来,瞬间给这宁静的世界配上了美妙的音乐,在这样的环境下,静静地躺在床上又何尝不是一种享受呢!只是我们的主人公如今已经没有了这番情调,他的内心完全被痛楚、愤恨、恐惧所主宰,就像诗中说的一样: 我们如果懦弱, 我们便会被恶魔所俘虏; 如果我们坚强, 我们便会被上帝救赎; 如果我们中庸, 我们必将沉沦死海。 第五十八节 贪钱的姑妈 这是蔡达夫和娟子来到娟子的姑妈家的第二个夜晚。 这一夜,娟子被她的姑妈安排独自睡在了一楼的一间卧室。这间卧室离大门很近,刚好与娟子的奶奶的房间面面相对。然而就在这天半夜,一个黑影悄悄潜入了娟子的房间,将一张帕子盖在了娟子的脸上,然后黑影就一直守候在旁边,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直到十分钟过去了,才又有了动静,黑影踮着脚尖走到门边,细声对门外的另外三个黑影嘀咕了一番后,只见其中二个高大的黑影就像小偷一样,鬼鬼祟祟地来到了娟子的床前。其中一个黑影牵着一个貌似口袋的东西,另外两个黑影则将睡得沉沉的娟子从床上抬了起来,装进了袋子里。 “轻点,”一个黑影警觉地说,“家里还有其他人。” “你们把口袋放低点,”抬着娟子的一个黑影细声说,“这样装进去就可以了。” 经过了一阵忙活,总算是把娟子装进了口袋。 “你们两个抬好脚抬好身体,”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四个黑影中传了出来,虽然声音很细,但足以分辨那正是娟子姑妈的声音,“注意脚下,不要碰到东西。” 说着,三个人小心翼翼地将娟子抬出了卧室。之前一直在卧室门外放哨的黑影见到人被抬出来后,遂走在了前面,带着路走出了木楼,来到了停在路边的一辆越野车里。等娟子被装进面包车后,有一个黑影从驾驶室里走了出来,一手塞给一个黑影一叠钱,一边说:“记住我们的承诺,我们会把这边的事儿办得妥妥当当,你也要把你这边的事儿处理好。大概明天中午我就会安排人把她送回来,到时就看你的嘴怎么说了,如果她要是同意了,还是少不了你们的好处的。” “放心吧,”黑影说,“我保证她亲口答应这门婚事。” 站在车门边的黑影点了点头,然后便上车发动了汽车,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似乎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就如同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也许很多人感到莫名其妙,不明白发生上面这段画面的缘由,本来我是打算轻描淡写就过去了,因为说起这段故事来,着实有些让人痛心,几次想要详写,几次又删去,但最终为了让读者朋友了解其中的真相,以及故事的延续,我又不得不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愤怒和痛恨,只得将事情的原委详细道来,还给读者一个事实的真相。 镇上丁家的少爷,一次来到这个寨子,无意中看到了在姑妈家办事儿的娟子,当即便一见钟情,从此对娟子穷追不舍。当然,娟子已经很明确告诉了丁家少爷好几次,说自己已经和同村的一个男孩定了娃娃亲,但丁家少爷却不顾这些,一有时间便来缠着娟子。这不,听说蔡达夫上了大学,留下娟子一个人在家,丁家少爷更是趁机下了狠手,穷追猛打,隔三岔五便到村里去找娟子,时不时还在娟子父母面前献殷勤。可娟子的爸妈哪里是这种势利小人,既然和蔡家订了亲,也就不会有二心了。因此每当丁家少爷来到娟子家时,一家人总把他冷落在一旁,不去理会。 这样的日子久了,丁家少爷也觉得无趣,但他对娟子的痴情程度却丝毫不减,反而变本加厉,找到了娟子的姑妈。娟子的姑妈有个儿子,不幸患上了尿毒症,为了治病,娟子的姑妈可以说倾家荡产,花了所有的积蓄,不仅如此,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病情虽然得到了控制,但每天所需的药费以及每周一次的透析,已经让这个普通农村家庭不堪重负,可以想象,只要是能赚钱,除了杀人放火,什么样的事儿他们不肯干? 丁家少爷认准了娟子姑妈家的特点,主动找上门来,提出了优厚的报酬,让娟子的姑妈帮他和娟子牵红线。娟子的姑妈为了钱,昧着良心,凡是娟子到她家来,她都花尽心思在挑拨着娟子和蔡达夫之间的关系。在蔡达夫去上大学后,她更是找到娟子的父母,特别是娟子的母亲,卧病在床,极度性命垂危。本来娟子母亲的病是可以看好的,但就是因为没钱去医院,无奈只得拖着病躺在床上,数着天数过日子。 有一次,娟子的姑妈提着一堆娟子母亲需要的药来到了娟子家,假装看望自己病入膏肓的弟妹,实则是在为自己打算。 “阿妹啊!”娟子的姑妈语重心长地说,“好久没都没来看你了,你的病情怎么样了?” “还不是老样子,过一天算一天。”躺在床上的娟子的母亲有气无力的说。 “那么久没来看望你,你可别见外啊!”娟子的姑妈客套地说,“你也知道,我家那孩子最近也是让我费尽了心思,前段时间才做完手速出院,我这才有了点时间来看望你。” “孩子的事儿我都没帮上什么忙,现在还要你破费来看我,我还过意不去呢!”娟子的母亲看着床边一堆药和一堆补品说。 娟子的姑妈轮眼看了一下身旁木桌上的两个白色塑料袋,犹豫了片刻,又转过头来看着躺在床上的娟子的母亲,说:“我哪有钱买那些东西!” “嗯?”娟子的母亲惊异地问,“不是你买的那还会是谁?” “其实我今天来啊,一来是看望你,二来其实是想关心一下娟子的事儿。” “娟子的什么事儿?”娟子的母亲大惑不解。 “娟子的终身大事呀,”娟子的姑妈激动地说,“娟子也老大不小了,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条件又差,如果以后再不给孩子找个好的归宿,苦的可是孩子一辈子啊!” “娟子和达夫相亲相爱,而且……” 没等娟子的母亲继续说下去,她的姑妈已经接过话来。 “这些我都知道,达夫确实是个好小伙,为人也懂礼貌。但我终究还是那句话,你认为我弟对你怎么样?” “他对我很好,这一辈子能跟着他,我也就知足了。” “难道你就没想过过上更好的生活?难道你现在就不想医治你的病?蔡达夫即使大学毕业了,也不过是个穷教书的,能赚多少钱来给娟子幸福?我弟虽然人很好,但没有能力,赚不了钱,这才让你苦命了这辈子,这其中的话我也就不必说得太明白。我想你也不希望娟子像你这样一辈子吧?你和我都是为人母的,有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飞黄腾达、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呢?” “行了——”娟子的母亲叫住了喋喋不休的娟子的姑妈,“如果你是替丁家来说话的,你就不要再说了。我现在就给你表明个态度,你也不要生我的气。不管我们这个家有多么的穷,即便我的日子也不多了,但我仍然觉得我这辈子过得很幸福。我只希望娟子以后的生活幸福快乐就可以了,至于富贵,我想那丁家只会让娟子吃苦受委屈,我可不希望看到娟子受这般的折磨。达夫虽然是穷,但他心地善良,对娟子一心一意,我看中的就是达夫能带给娟子快乐和依靠,至于他能赚多少的钱,那都是其次的。所以,你还是把这堆东西提回去,告诉丁家,我死都不会同意的。”说完,娟子的母亲直咳嗽,就差吐出血来。 “行了行了,不同意就不同意,”娟子的姑妈着急地梳理着娟子母亲的胸口,“千万不要着急,不过既然东西都买来了,你就留着,我自然会去和丁家说清楚,让丁家别再纠缠娟子就行了。” 最终,在娟子姑妈的劝导下,娟子的母亲勉强同意了把药物和补品留了下来。 第五十九节 阴谋的酝酿 这天下来,娟子的姑妈也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因为她拿了丁家的钱,可事情却没办成,她要再想问丁家要钱,可就不好开口了。于是,她从娟子家回到家来,便一直闷闷不乐,特别是当她看到自己虚弱的儿子后,更是忧心忡忡,担心在哪儿去弄儿子后续的医疗费用。 这天的风比较大,天色也渐渐暗了下去,许多在外闲逛的人们也都回到了家中,只有娟子的母亲正坐在大门前发着愁事,甚至她的丈夫走到身旁,她也丝毫没有反应,就像远处有着某样东西迷住了她的灵魂一样。 “今天去你弟家说的怎么样了?”娟子的姑父坐在门槛上,一边点着烟斗,一边问道。 “说的怎么样?”娟子的姑妈用反问的语气重点说道,“都快把我给气死了,我那弟媳简直就是不知好歹,活该被穷死。” “那就是说不通了?” “她是铁了心要让娟子和那臭小子好。” 娟子的姑父挑了挑烟斗,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阵阵烟气。“既然娟子这边走不通,能不能从达夫那边走通?” “要是行我还在这里愁个啥?达夫那个死鱼脑袋,怎么可能会舍得放弃娟子?” 娟子的姑父想了想后,犹豫着说:“我倒是有个办法,可是……” “婆婆妈妈,有什么办法就快说,儿子还等着钱买药呢!”娟子的姑妈不耐烦地转过脸看着自己的丈夫骂道。 男人四周打量了一番后,将头凑到了娟子姑妈的面前,小心翼翼地低声说:“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就让蔡达夫那小子死心。” “怎么才能让他死心?”娟子姑妈的兴趣渐渐被调了起来。 “如果娟子不再干净了,”男人阴险地说,“我想事情就好办多了?” “咚”突然一声捶打的声音。娟子姑妈的手早已握成拳头落在了身旁男人的背上。 “这你都想得出来?亏你还是她姑父。” “我只是提个法子,目前来说,除了这么办,也没其他办法了。”虽然男人吃了一锤,但男人的语气依然柔和,“你要知道,现在是丁家对娟子感兴趣,愿意出那么高的钱让我们来敲定这门婚事,可如果丁家改变主意了,到时你我到哪儿找那么多钱去?找不到钱,你我不是要看着儿子活活痛死吗?” 娟子的姑妈听了这番话,心情立刻沉重起来。从她那紧皱的双眉,我们可以知道她开始思忖着男人话中的道理。确实,对于他们这样一个月收入不足一千元的家庭来说,既要养活一家四口,又要一笔医药费,压力不比泰山压顶小到哪儿去。特别是他们那双无助的眼神,已经足以征服我们每一个人想要去赞同男人的提议,尽管这一切有违法律有违道德,甚至有违我们的良心,但这样的眼神完全有能力将所有的这一切扼杀在我们的良心之外。 “可是这是犯法的啊!”娟子的姑妈有所顾虑道。 “难道娟子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娟子的姑父提醒道,“遇上这种事儿她绝对不会报警的,相反她会自己憋着,不让任何人知道。” “这倒也是。” “那你觉得这法子怎么样?” 娟子姑妈倒吸了一口冷气,说:“这事儿得和丁家商量,如果他们肯出面来做这事儿,就稳妥多了。” “不用商量了,我完全同意,如果你们怕,就由我出面来做这事儿,保证连累不到你们身上。”突然,从娟子姑父的左手边传过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娟子的姑妈和姑父转过身一看,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走了过来,嘴里还叼着一支烟,一副蔑视一切的表情让人觉得恶心。 男青年名叫丁淼,个头短小精悍,一看那样儿,就知道是一个狡猾奸诈的人。 “怎么?”娟子的姑妈站起身来,睁大了双眼,看着这个男青年,“你怎么来了?” “难道你不希望我来吗?”男青年使了个眼神,然后从兜里取出一叠钱来,“这是一万块,刚才你们说的办法我很赞同。你们也知道,我对你们家娟子可谓是死心塌地,如果我能娶了她,以后好处是少不了你们的。” 娟子姑妈立刻改变的面色,喜出望外地接过了钱,客客气气地陪着笑脸说:“那是当然的了,娟子能有一个像你这么爱她的人娶她,也是她的福分。” “就是,你可是人才具备,你能看上娟子,就该是娟子的福分。”娟子的姑父也陪着笑脸接过话来。 丁淼猛吸了一口烟,然后将剩下的烟头随手一扔,丢到了脚下的水沟里,接着昂着头,看着娟子的姑妈说:“这些都别说了,等我把娟子娶过门了再说也不迟。我们现在还是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小心隔墙有耳,我们还是到家里去说吧。”娟子的姑父警惕地说。 丁淼看了看漆黑的内室,发现一个老太太独坐在一堆火坑前锥着鞋底,时不时抬头往外面看着自己,于是犹豫了片刻后说:“我看进家就算了,在这儿商量事情不太安全。依我看你们就到我车上去商量,这样安全多了,毕竟你们也知道,如果我们最后商定的结果就是按照你们之前的想法来做的话,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我们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娟子的姑妈轮了一眼自己的丈夫,然后又卑微地笑着说:“你说的也是,那我们就到你车上商量。” 说着,丁淼带着娟子的姑妈和姑父上了停在村外的一辆奥迪越野车。尽管车才在这儿停了一会儿的功夫,但整个车身已经布满了白雪,完全融入进了周围的环境当中,若不是车内开了灯,即使在这光线暗淡的环境下,靠近了都难以发现这儿竟然停了辆车。 三人同时坐在后座,丁淼坐右手边,娟子的姑父坐左手边,剩下中间的位置自然是娟子的姑妈坐下了。三个人一上车,便由丁淼带着头,开始嘀咕起来,至于说了什么,我相信读者们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十之八九,因此我就不在把他们之间的这段对话再阐述给诸位了。总而言之,三人最终商议的结果,即是他们接下来的行动——让娟子主动离开蔡达夫。 上天赐予的缘分, 被人强行扯断, 你想要站起来反抗, 双脚却被套上了枷锁。 哭泣吧!愤怒吧!憎恨吧! 最终得到的结果,只会是—— 没人理会你的呐喊, 因为你就是一个哑巴。 承认自己的懦弱和无能, 不是源自内心深处, 而是对世态炎凉的一种唯心的无奈, 更是感慨上苍捉弄般的态度的惊恐。 啊!你看那段残破的城垣, 借来了蔷薇的翠绿, 掩盖了自己的丑陋。 一个残缺的人影, 扯下了蔷薇的根部, 最终又只是一段丑陋的残垣。 啊!又是一桥流水, 春光乍现, 一个人的思绪, 随波逐流, 留下了一具空壳, 独自站在桥头。 突然, 远处走来一个残缺的人影! 第六十节 交易 大事发生的夜晚,总是那么的静,静得让人生畏,而贵州农村冬季的夜晚,更是如此。 静,已经成为了这里的主打特色,甚至连老天爷也害怕了这里的静。 在一栋破旧的木楼下,在微光的反衬下,隐约可见三个黑影靠在一堵石板砌成的墙上,悠然自得地吸着香烟,而那燃烧着的烟头,隔远了看,就像一只只闪烁的萤火虫。 “你们一定不要给老子出什么差错,不然谁都不好过。”一个瘦小的男人的声音从三个黑影中传了出来。 “哥,你还不相信我们办事的能力吗?我们哪回帮你办事出过问题?”那瘦小的男人旁边一个身躯庞大的男人说,“你就放一百个心,待会我们进去后,你只管到车里等我们,要是真出什么事儿,我们哥俩儿也会把事情担下,绝对不会连累到哥你身上的。” “不管怎么样,还是小心谨慎些,”瘦小的男人丢了烟头,说,“事成之后,好处少不了你们。” “有人来了。”在庞大身躯男人旁边的另一个男人低声提醒道。 这时,一个黑影从木楼的一侧走了过来,脚步十分轻快。 “可以进去了。”来的人是娟子的姑父,一见到三个靠墙的男人便悄悄细语地说:“你们跟着我,千万不要乱摸乱碰,一定要注意脚下。” “你们两个跟着去,记住,不要出什么乱子。”瘦小的男人叮嘱道。 “你就放心好了。” “那你们进屋抬人,”瘦小的男人说,“我到车上等你们。来的路上一定不要被人发现了,落下把柄可不好。” 瘦小男人身旁的两个男人点了点头后,便随着娟子的姑父转身走了。三人就像是小偷一样,偷偷摸摸进了家。家里黑黢黢一片,刚一进来,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若不是有主人带路,还真不知道会窜到什么地方去。 “等我老婆来叫了,你们再进去。”娟子的姑父低声说道。 大约三分钟后,卧室里突然冒出一个黑影来,低声对门外的三个黑影嘀咕着:“可以进来了。孩子他爸,你就在外面看着,”黑影又看着两个高大的身影说,“你们俩跟我进去就可以了。” “千万记住,动作放小声点儿。”娟子的姑父也一再叮嘱两个高大的男人说,“这屋里还有其他人。” 两个男人点了点头。 “这是口袋。”紧接着,娟子的姑父又将一个麻布口袋递给了其中一个人。 两个人接过口袋后,小心翼翼跨过门槛,进了卧室。这间卧室不大,摆下一张木床和一个衣柜后,就再也无法摆下任何家具了。床是紧挨着墙壁的,在窗前还留有一小条过道,旁边的一扇木窗被撑了起来,似乎是因为屋内过于黑暗,想借助外面纯洁的白雪反村些光线,以便他们干出些污浊的事情来。 一进卧室,一个黑影早已等待在窗前。黑影真是娟子的姑妈,她事先已经将蒙汗药放在了毛巾里,趁着娟子熟睡之际,将毛巾捂在了她的脸上。这样一来,娟子半天之内都休想醒过来了。娟子的姑妈见有人走了进来,立刻迎了上去。 “人已经昏过去了,但你们手脚都放轻点儿,不要伤着她了。”娟子姑妈低声强调着说。 两个男人似乎并没有理会这个女人,径直走到床边,一个人牵着口袋,一个人一把便将熟睡的娟子从床上抱了起来。两人手脚倒也麻利,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将娟子的身体装进了麻布口袋。在其中一个男人将麻布口袋捆牢实后,一个抬着前面,一个抬着后面,便一齐与娟子的姑妈出了这间狭窄的房间。这时,娟子的姑父早就在门外等候了,见一切妥当后,他走在了前面,继续干着来时的老本行——带路。 出了屋,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一朵朵如梨花般的雪花悠然自得地落在了地面,将原本单薄的外套瞬间加工成了棉袄,暖和了大地,却不曾想会冰冷了人的心。雪地上留下了一窜杂乱的脚印,有深有浅,有小有大,从屋檐下朝着远处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了前方的拐角处。 大雪的夜晚,农村的小路,步入其中,疑惑是一种享受,疑惑是一种解脱,同时也让人愈加的多愁善感。走在一条铺满了白雪的小路上,左右皆是黑瓦木柱的木楼,偶尔还能见到一两只夜猫在白皑皑的屋顶上乱窜,静中有动,动中有静,心无杂念,明眼而净心,也算是自找了乡间的乐趣。 顺着一路纵横交错的脚印往前走,一直来到村口的乡村公路上,四个人已经抬着一个口袋停在了一辆越野车前。走在前面的男人打开了车门,然后转过身与另一个男人合力将口袋塞进了车里。这时,从驾驶室走下来一个瘦小的男人,此人正是丁淼,嘴里还叼着烟,烟头还冒着火光。丁淼走到娟子的姑妈和姑父面前,从兜里掏出了一叠比上次更厚的钱来,同时吐掉了嘴里叼着的烟,说:“这里是三万块钱,”娟子的姑妈看见这么厚一叠钱,心急地伸出手去想要抢过钱,但丁淼手一缩,她扑了个空,“别慌!我可好话说在前头,既然你也拿了我的钱,那这事儿你们可就要做到底。现在事情算是办了一大半,但如果你们想要中途退缩的话,你们就休想再从我这儿得到一分钱,而且你们也不要再想过上什么好日子了。”丁淼摆出一双犀利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夫妻道,“听清楚了吗?” “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可是我们的财神爷,我们怎么会连财神爷都不供奉呢?”娟子的姑妈圆滑地说,“你放心,我们既然拿了你的钱,就一定会帮你把事情办妥。” “是啊!是啊!我们一定会尽力帮你。”娟子的姑父也陪着笑脸说道。 丁淼将拿了一叠钱的右手伸了出去,娟子的姑妈心领神会地一把拿过钱,欣喜若狂地盯着钱,连眼都不眨一下。 “明天我会打电话让你们来接娟子,到时你们只管配合好,”丁淼说,“至于蔡达夫那儿,你们就自己看着办了。” “不过我还是担心娟子会报警,”娟子的姑父顿时心中有些不安起来,虽然她对娟子比较了解,可毕竟人心难测,总有些风云叵测让人难以预估,“如果她要是报警了,事情可就闹大了。” “这你怕啥?”丁淼不屑地说,“我都不怕。何况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中,我保证让娟子垭口不说这事儿。” “怎么说?” 丁淼说:“虽然我不愿承认,但这就是事实,娟子确实非常爱蔡达夫。所以,如果我告诉娟子,一旦她把事情说出去,我就会要了蔡达夫的命。这样一来,你说她还会把事情说出去吗?” 听了这话,娟子的姑妈和姑父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去,这才连连点头称赞丁淼的办法稳妥。 交易完成,各得其所,然后各自离开,留下的只有一团密密麻麻沉痛的脚印和两行远去的车辙,不过这也没有维持多久,寒风一吹,鹅毛大的雪花一铺砌,又什么都没了。 抽屉里装满了东西, 沉重而杂乱。 整理了好几便, 却越来越繁杂。 本想一把火烧尽, 可装的全是对你的思念! 第六十一节 特别的早晨 没有了太阳, 榕树下盘着的身影 愈加的模糊; 没有了月亮, 屋檐下坐着的孤影 更加的残缺; 没有了星星, 双目中映衬的面庞 格外的憔悴; 没有了眼睛, 面前未知的世界 万般的可怕; 如果可以永生, 我愿躺进棺材, 埋进坟墓, 与魔鬼约会! 如诗的心情,如诗的事实,亦是如诗的画面。有时你认为是虚幻的东西,往往出现在了你的面前,成为了现实;有时你认为真实的东西,偏偏要远离你而去,变为了虚幻。也许所有人都不约而同会认为这是上苍和自己开的一个玩笑,岂不知是自己在之前的某个时候开了上苍的玩笑,如今的一切,只不过是报应而已。 事情的进展总有些让人无法揣度,甚至让人惊恐万状。蔡达夫在睡梦之中便有所预感。他做了个梦,梦见娟子步入了别人婚礼的殿堂,似乎是一种预兆,但又仅仅只是个梦而已。当蔡达夫惊醒过来时,满身大汗,喉咙干涩,估计都是他在梦中大声呼喊惹的祸。 蔡达夫用手臂擦拭着额头的汗水,顿时糊着白纸的窗户被一阵夹杂着雪花的寒风吹开了,外面一朵朵雪白的梨花随风飘落了进来,落在地上,很快便融化了。还没等蔡达夫有过多的心思去欣赏这一番美景,房间的门已经被一双粗壮的手推开了。一个穿着破皮夹克的男人站在了门口。男人要比往常精神得多,脸上的胡渣也刮了,头发也柔顺了,一件压箱底的破皮夹克足以说明男人马上就要出远门了。 “起床了,”男人看着蔡达夫,说,“趁时间还早,我们到县城去买些年货,顺便给小波(娟子姑妈那换上尿毒症的儿子)买点药回来。” “哦。”蔡达夫用一双惺忪的眼睛看着男人。 男人注视了一秒钟,然后说:“我在楼下等你,搞快点,不然一会赶不上车了。” “嗯。”蔡达夫一边答应着,一边从被窝里窜了出来。男人见达夫有了行动,也就甩手先走下楼了。 出了被窝,蔡达夫方才知道今天温度可谓是降到了极点,才一会儿工夫,全身上下便已经冻得受不了了。蔡达夫三下五除二便穿上了衣服,然后随手关上了窗户,出了卧室,下了楼。来到楼下,娟子的姑妈老早就坐在火坑旁熬着中药了。见到蔡达夫下了楼,娟子姑妈的脸色顿时发生了改变,是因为心虚而产生的害怕,所幸蔡达夫没有注意到这些细微的变化,才使得她逃过了一劫。 “灶头上有刚蒸好的包谷粑,拿上两个当早餐。”娟子的姑妈很快调整了心态,看着蔡达夫说,“你姑父在外面等你,你今天就帮着和你姑父到县城买点年货。” 蔡达夫突然有了一种温暖的感觉,或者是家的感觉,尽管失去双亲的痛苦无法从心头消去,但却并不阻碍他接受另外的呵护和温暖,于是他微微弯了弯嘴角,径直往灶台边走去。揭开蒸笼,蔡达夫随手捡了两个包谷粑,左手拿着一个,右手也拿着一个直往嘴里送。包谷粑很烫,才咬了一口,不仅烫了蔡达夫的舌头,更奇妙的是,他的心也似乎被烫了一下,真不愧是舌头连心啦! “蔡达夫——”这是,从屋外传来了娟子姑父那粗旷的声音,“快着点儿,不然要赶不上车了。” “就来。”蔡达夫一边啃着馒头,一边迈开步子。突然,他又站定在了门口,转过身,不言不语地要往里屋走。娟子的姑妈见了,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路,一脸惊慌的神色叫住了蔡达夫。 “达夫,你去哪儿?你姑父还在外面等着你嘞!”娟子的姑妈口齿严厉地说。 “哦,”蔡达夫的精神似乎有点儿恍惚,“哦”了好一半天,才又摆了摆脑袋接着说,“我去看看娟子醒了没,看她要我带点什么东西回来不。” 蔡达夫的内心忐忑不安——一种无名的不安,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他,疑惑是娟子的声音,疑惑又不是,但不管那是谁,那声音呼唤的内容都是一个:“去看看娟子。”虽然才去县城一天的时间,但达夫却万般的不舍,就像要再次出远门,而且这一走就不再回来一样。 “娟子身体不太舒服,刚才我进去,她睡得正熟呢!” “什么?娟子生病了?”蔡达夫露出很担心的表情来。 “就是感冒而已。” “那我进去看看她。”说着,蔡达夫转过身迈开了步子。娟子的姑妈看着蔡达夫慢慢逼近娟子昨晚睡的房间,一时竟然紧张得说不出话了,只见一个箭步走上前去,却似乎又找不到阻止蔡达夫的理由。若是找到了阻止的理由,又担心达夫会看出其中的破绽,反而使得事情败露,仅此几秒钟的时间,娟子姑妈的脸色已经几近惨白了。 眼看着达夫就要推开门,说时迟那时快,娟子的姑父跑进屋来,大喊一声:“达夫,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再不走,我们今天就休想去县城了。” 蔡达夫听到姑父生气的语气后,伸出去推门的手又缩了回来,看了看面前紧闭的木门,犹豫了片刻后,转过身来又看着站在身旁的姑妈说:“姑妈,娟子醒了,记得让她吃药。” 娟子的姑妈怔了一下,然后立刻说:“知道了,你快去吧,不然你们该赶不上那趟车了。”不知蔡达夫注意到姑妈的眼神没有,尽管娟子的姑妈在极力地掩盖着自己的恐慌,但那种恐慌,只要是个人就应该看得出。不过我想蔡达夫应该是注意到了,因为他的眼睛在娟子姑妈的眼神中停留了几秒后,才勉强挪开的。 蔡达夫点了点头后,转过脸又依依不舍、心有所挂地看了一眼木门,然后拖着一种难受的心情走了。见蔡达夫离开了卧室的房门后,娟子姑妈的心情就像是丢下了千斤重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并且手不停地抚平着胸口,可想而知,刚才她是多么的紧张和恐惧。 卑鄙的贪婪, 寄生在内心里,慢慢地 吸食着人们的灵魂, 把人一步步带往罪恶的悬崖边上, 然后将其推下悬谷, 进而撕破面具,转变为 狂妄的恐惧。 第六十二节 生活就像儿戏 生命之花, 一旦绽放,定如盛夏之花, 艳丽多彩而富有活力, 生机盎然而婀娜多姿, 装饰着、温暖着 那些枯萎凋零的“花儿”。 蔡达夫和姑父一道儿坐车来到了县城,虽然沿途有些颠簸,人有些不适,但下车后吃了玩馄饨,似乎又啥事儿都没有了。看了看挂在餐馆墙上的大钟,只见时针和分针都正好指到九点的位置,说明时间还早,还留有充沛的时间给这两个大老爷们逛街购物。 这时,外面街上早已是人流涌动,热闹非凡,每个人手里都或多或少拿了些东西,也算是为春节的庆祝,出一份自己的微薄之力。 大街上,早晨才扫净的积雪,这会儿又积了好厚。鹅毛大的雪花,随风飘落,落到了路人的头上、肩上,好一派祥瑞的气氛。 吃过早餐,蔡达夫和姑父便拧着包在大街上闲逛着,似乎娟子的姑父并没有什么心思买东西,几条街逛下来,也就买了几幅对联和一些糖果。蔡达夫自然是搬运工了,提着轻便的年货,心里不时地捣鼓着:“这些东西镇上就有卖,有什么必要来县城?” 说句实话,逛街确实不是男人所擅长的,几条街逛下来,蔡达夫的双腿就像散了架,每走一步,都能从他痛苦的脸上体现出了行走的艰难。娟子的姑父视乎看到了蔡达夫那疲软的身躯,于是在经过县城的广场时,停在了一条木凳子旁,转而看着蔡达夫,缓和地说:“累了吧?” 蔡达夫一脸苦相地点了点头,看着面前那诱人的长凳,心中那叫一个激动,嘴里不时地吐露着:“脚都走软了,要不休息一下吧!” 娟子的姑父看了看手腕上戴着的廉价的石英表,然后说:“我们也逛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了,反正时间还早,我们就坐这儿休息一下吧!”说着,他便一屁股坐了下去,也不顾及长登上积满的厚厚的积雪。 蔡达夫将年货放在了长凳旁,估计是太累,同样一屁股坐在了积雪上。刚一坐下,他便不停地揉着小腿,想必腿脚确实酸痛得厉害。 “我们还要买什么吗?”蔡达夫始终憋着一个问题,那就是今天的县城之行,究竟要买些什么东西,于是他一边揉着腿,一边问着身旁正点着烟叶的姑父说。 娟子的姑父先是悠然自得地拨弄着烟叶,然后不停地点着火,但因为有风,他那劣质的火机始终打不出火苗来,气得他皱眉歪嘴,不时地将火机在空中甩来甩去。这时,听见蔡达夫在问他话,他才放下了烟斗和火机,转过脸来,思忖了片刻说:“休息一下,我们再去买些葵花籽和落花生,顺便给小兵(也就是他那患了尿毒症的儿子)买件新衣裳。”刚说完,娟子的姑父便发现自己说的话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于是没等蔡达夫接上话,又开口说,“不过姑父就对不住你和娟子了,家里条件不好,就不能给你们两买了,希望你不要见怪姑父啊!” “姑父说的哪儿的话,”蔡达夫似乎也发现了姑父为难的表情,于是立刻缓和着气氛,“我能和你们大家一起团团圆圆的在一起过个年,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再说了,我和娟子都那么大的人了,过年还买什么新衣服。” 娟子的姑父笑了笑,说:“等以后姑父经济宽裕了,一定为你和娟子操办一场隆重的酒席。” “那我就先提前谢谢姑父了。”蔡达夫顿时对娟子的姑父产生了一种好感,在那极度悲痛的面庞下,隐约洋溢着幸福的神色,无不透露出他对娟子姑父的崇敬。 然而,娟子的姑父似乎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只是憋着嘴,强装出笑容来回应了一下蔡达夫,然后又闷不作声地埋着头,摆弄起他的烟杆来。 行人匆匆,忘却了身后的风景,留下了一串串遗忘的印记。突然,一个身材壮硕的女人从蔡达夫面前走过,夹带来的风雪堪比远处的风口浪尖,只见蔡达夫全身“嗖”地一下,冷得直打颤。一切还未结束,空中的雪花瞬间变得和蔡达夫有了仇,一个劲地朝蔡达夫迎面扑去,呛得蔡达夫难以呼吸。蔡达夫用手佛开飘舞的雪花,绝大部分都听话地散去,但惟独一朵顽皮的雪花仍旧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非要招惹着几乎丧失了耐性的蔡达夫。蔡达夫无奈地张开双手,猛地一合,“啪”的一声,足以证明蔡达夫内心的愤怒。可当蔡达夫再次打开手掌,却什么都没有,四周一看,只见那朵雪花早已逃之夭夭,随着风儿又跑到行人间纵横玩耍去了,但就是始终不肯落地,估计它也畏惧生命的终结吧! 蔡达夫的眼睛不遗余力地盯着那朵雪花,俨然心中的愤怒早已消散,进而是一种欣赏的心态。虽然冷,但静下心,透过人群,直视一朵雪花,想想就让人羡慕。顽皮的雪花穿过人群,去到了车水马龙的大街中央,感受着车流所带来了激流快感,一会儿飞到高空翩翩起舞,一会儿降到低空暂作休息,多么地潇洒自在。忽然,一阵强气流伴着一声尖叫,吓跑了自在顽皮的雪花,一下子便从蔡达夫的眼前消失了,无论蔡达夫如何搜寻,始终找不到它那美丽的身影。 等蔡达夫回过神来时,路边的护栏已经挤满了人群,身旁的姑父也已经不在了,留下了一个深陷的瘦臀印子。蔡达夫走上前去,只见马路中央血红一片,一辆摩托车和一辆大货车在前面的拐角处撞在了一起,骑摩托车的人被甩出去老远,躺在地上,早已经血肉模糊,没了气息。伤者旁边站了许多人,其中一个正拿着手机焦急地拨打着电话(这人应该就是货车司机了)。没过一会儿,交警来了,救护车也来了。蔡达夫站在路边,没敢上前去凑热闹,因为即使站在那么远的地方,他全身依旧是僵持着,心脏依旧麻痹着,若是隔近了看,就说不清楚会出现什么状况了。 “快要过年了,没想到会发生这档子事儿!”这时,娟子姑父的声音从蔡达夫身旁传了过来。蔡达夫转过头,只见娟子姑父满脸惆怅,眉心的皱纹已经累了好几层,几乎快没有地方搁了。 这一天,可以算作是让人悲切的一天,无论什么样的事儿,似乎都忙着赶集一般,全都挤到了这天,甚至让我们的蔡达夫有点儿目不暇接,招架不住。 买好了东西(事实上就没买什么东西,因为娟子姑父的身上,从上到下就数不出多少钱来,别说买东西,若是再多花一分钱,两人就得走路回家了),蔡达夫总算结束了这让人难受的行程,心中的企盼(尽早见着娟子,因为他的心总是空空的,就像娟子要出什么事儿一样,给了他一个预先的征兆)就要实现。 买了票,坐上了车,又是一路的颠簸,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七点来钟了。这时,天色尽黑,物色尽无,一切又都回到了混沌的原点。进了家,娟子的姑妈和奶奶围坐在火坑边,不言不语,皆低着头,特别是娟子的奶奶更是一脸担忧,瞬间让人的心紧绷了起来。娟子的姑妈和奶奶见蔡达夫进了屋,纷纷抬起头来。也许是出于愧疚,娟子的姑妈双眼直瞪着蔡达夫,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将自己表情描述出来的话语。 “出什么事儿了吗?”蔡达夫看着二人的表情,语气凝重地问道。忽然,蔡达夫意识到了什么,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却不见娟子的身影,于是又急切地补充一句:“娟子呢?” 蔡达夫的这一问,顿时将一旁着急万分的奶奶给吓住了,只见她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走到蔡达夫跟前,沉重地说:“达夫,娟子不见了。” “不见了?”蔡达夫大吃一惊,“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今天早晨,就在你们刚走不久,娟子便起来告诉我说她身体不太舒服,和我说她要到镇上去看病,”娟子的姑妈也站了起来,走到娟子奶奶的身旁,看着蔡达夫说,“我当时说我陪她去,可她死活不肯,于是我没办法,只好拿了几十块钱给她到镇上去看病了。可是……可是一直到下午也不见回来,我还到镇上去找了好些时候,门诊部、住院部、私人诊所,该找的地方我都找遍了,可就是不见娟子的身影。这不,我也才从镇上回来没好一会儿,想等你们回来了,再商量该怎么办才好。你说说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真是让人担心啦!”说着,娟子的姑妈露出一副焦急担忧的表情来,以避免露出丝毫的蛛丝马迹出来。 “我去镇上找娟子,”蔡达夫心急如焚地说,“你们在家里再想想其他办法。”说完,也不等其他人再开口,蔡达夫一拔腿就跑出门去。 第六十三节 蔡达夫的担忧 夜已黑,喧嚣的尘世再次安睡下来。 蔡达夫一个人徒步来到了镇上。这时,镇上早已剥去了白天杂乱的外皮,露出了小镇本来的真身。小镇就两条主街道,但门诊部和住院部却不在一处,相隔甚远。蔡达夫先来到门诊部(街边一个破旧不堪的卷帘门下还留有一道门,若不是上面有一个大大的红色十字图案,常人很难猜测这儿是医院),可门诊部里就只有一个值班男医生坐在一个火炉旁看着电视,大概是有些无聊,还不时地打着盹儿。 医生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于是稳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看着蔡达夫说:“看病吗?” 蔡达夫立刻摇摆着脑袋,嘴里早就冒出话来:“请问娟子在这儿吗?” “什么娟子?”医生感到莫名其妙。 “肖裕娟在这里看病吗?” 医生显然还未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傻愣愣地在那儿皱着眉头想了好一半天,才说:“肖裕娟是吧?” 蔡达夫听着医生的语气,似乎娟子就在他手下看病一般,因此蔡达夫立刻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来,就好像马上要开奖一般的激动。“对,就是肖裕娟,她现在在这儿吗?” 不料,医生摇了摇头,说:“今天晚上还没有人到医院来看病,现在医院里一个病人都没有。” “真的没有?”蔡达夫的语气似乎有些责备这名医生,就像娟子不在这里是这个医生的错一样。 “不信你自己到病房里看看?”医生说,“都说了今晚一个病人都没有。” 蔡达夫的双眼直盯着医生身后那通往病房的通道,似乎娟子就在那通道的拐角处的某个房间里,等着蔡达夫的到来,好给予他一个满是惊喜的微笑。但当蔡达夫再次把视线移到那医生的脸上时,那医生一脸的肯定,确确实实又在告诉他,娟子确实不在这儿。 “那她白天到过这儿吗?” “我怎么知道?”医生不耐烦地说,“我白天又没在。” “那你能不能帮我查查。” “一天看病的人那么多,我怎么帮你查?再说了,我又不是查户口的。” “麻烦你,我真的很急,她早上就出来看病的,现在还没回去,我真的担心她会出什么事儿。”蔡达夫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来。医生看着蔡达夫,看着他那眼泪汪汪的眼睛,只好心软下来。 “那你先等着,我帮你看看今天的病例。”说着,医生坐到办公桌前,从旁边的墙上,取下一个厚厚的文件夹,然后开始翻阅着今天的病例登记表。 过了半个钟头,医生“啪”地合上了文件夹,抬起头来,看着蔡达夫,一边摇头一边说:“没这个人。” “会不会是你看漏了?” “嘿,我说你有完没完?要不你自己来翻,我是没精力给你找了。” 医生压根就没想到蔡达夫会照着他的说法去做,于是正想收放好文件夹,但不想蔡达夫走上前去,说:“能让我找找吗?” 医生大吃一惊,甚至有些恼怒,但碍于自己说出口的话,无奈只得将文件夹又递给了蔡达夫。蔡达夫拿过文件夹,如同见了宝贝,目不转睛地盯着翻阅的每一页纸张上的内容,深怕漏掉了那个他最想看到的名字——肖裕娟。翻阅了一遍又一遍,眼睛都看花了,可蔡达夫还是不肯罢休,最后还是医生不耐烦地开了口。 “我看你已经翻了好多遍,到底有没有找到呀?” 蔡达夫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医生,一语不发,然后又接着埋下头去反复翻阅着文件夹里的登记表,似乎在他看来,这其中有着某种端倪,有着某种咒语和魔法,将娟子的名字从这里面消除掉了。 “你就是看一百遍,没有就是没有,”医生似乎也看出来蔡达夫那颗执着而担忧的心,于是也不再厉言攻击蔡达夫,反而出奇地温柔细语地说,“依我看,要不你到住院部那边去看看,或许她在那边呢!” 听到医生的话,蔡达夫总算停止了翻阅,直起身子来,想了想,然后说:“那我再到住院部去看看。”说着,蔡达夫便转过身去,离开了门诊室。医生则碎碎念地又坐回到了炉子旁,打着盹儿。 从门诊部到住院部的路上,又是漆黑,又是寒冷,还有些阴深恐怖,时不时还会遇到一些二流子在大街上乱串,和一些不要脸面的浪荡女子疯疯扯扯。蔡达夫快马加鞭,埋头直走,不到十分钟便来到了东门的住院部。刚一进门,一个值班的下巴长满了花白胡子的医生便从里屋端着一杯热茶走了出来,见到有人,又将茶杯放在了一张办公桌上,一脸没精打采、哈切连天的神态看着蔡达夫。 “哪里不舒服?”医生机械似的问道。 “我来找个人,”蔡达夫赶忙说明自己不是来看病的,“请问今天有个叫肖裕娟的女的来您这儿看过病吗?” “肖裕娟?”医生苦思幂想道,“好像没有这个人,你等我看看病例。” 住院部的医生似乎要热情得多,坐到桌子前,从抽屉里取出一副老花镜架在了鼻梁上。病例登记表就摆放在桌上,老医生一页页仔细地查看着,一脸端重的神态,给予人的就是一种信任。过了些许时候,医生取下老花镜,转过脸,面无表情地看着蔡达夫说:“你讲的这个人今天没来过我们这儿。看你那么着急,她是不是出了事儿?” “我今天早上到县城去,她在乡下姑妈家,当我下午回去后,她却不在了,她姑妈说她一大早的就说身体不舒服,到镇上来看病了。可到我来镇上之前,她都还没回家。这不,我来镇上就是来找她来了,刚去了门诊部,然后又来到这儿,都说她没来过,我都快担心死了。” “她会不会是没来医院看病,是到哪家诊所去了吧!”医生安慰着蔡达夫。 “可再怎么着,也不可能一整天都不回去呀!” “要不你再到镇上那些小诊所去问问,兴许她身体确实不舒服,还待在那儿呢!” “谢谢医生。”说着,蔡达夫转身又走了。 接下来,蔡达夫接连找了好几家镇上的小诊所,但皆不见娟子的身影。这下,蔡达夫是真的急坏了,心中顿时有了一种不良的预感,可究竟是什么样的预感,他又说不上来,只是心里憋着有些难受。 一个人走在昏黄的空旷的冷清的大街上,留下了两串脚印,顺着那脚印往回望去,由近及远,油然而生一种凄凉和追忆的心境来。不知不觉中,蔡达夫走到了镇上的派出所大门前,一只强有力的手突然趁着蔡达夫不防备,强行将其拉进了派出所的大门。整个派出所大院宁静而洁白,除了铁门旁的一间值班室还有些许光亮,其他地方皆是昏昏暗暗。 蔡达夫敲响了值班室的防盗门,没一小会儿,一个身宽体胖、光着脑袋的圆脸警察便打开门站在了蔡达夫的面前。刹那间,一股暖流由屋内如万马奔腾般踊跃而出,扑打在蔡达夫的脸上,然后再从衣领的缝隙狂奔进了蔡达夫的身体里面,本来没有被严寒吓到的身体,反倒被这暖意吓得打起战栗来,真叫人疑惑不解。 “有什么事儿?”警察伸着懒腰,哈切连天地说。 “额……额,我到这儿来干什么来了?”蔡达夫就像是大脑短路,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进到派出所,更没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敲响值班室的门。 “我问你有什么事儿?你没听见吗?”值班警察见蔡达夫半天不说话,加之一阵阵寒风不断朝他袭去,冷得他原地直打哆嗦,所以说起话来好不耐烦。 蔡达夫摆了摆头,清醒了一下头脑,想了片刻后说:“我要报警。” “报什么警?” “我女朋友失踪了。” “你女朋友失踪了?”警察重复问了一遍,已确信蔡达夫不是在说梦话。 “是的,”蔡达夫赶忙点了点头,同时皱紧眉头说,“已经失踪一整天了。” “什么时候失踪的?”警察心理在捣鼓着可能就是两个情侣闹点小矛盾而已,因此对于蔡达夫的报案,也是随意应付。 “今天早上,从早上出来到现在都没回家。” “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吗?” “都找了。” “是不是和你怄气,故意躲着你?” “不会,我们之间根本不会有矛盾。”对于这一点,蔡达夫深信不疑。 “你出来找她多久了?” “好几个小时了,天完全黑下来之前,一直到现在。” “你住哪儿?” “x村。” “那儿离镇上有些路程啊!”警员想了想后,继续说,“你又找了那么几个小时,要不你再和家里联系一下,看你女朋友回去没有。” “可我没那儿的电话。” “没电话呀!这个……”值班警员用手摸了摸扎手的下巴,然后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在感受了一下外面寒冷的天气,于是和蔼地说:“要你这样,我给你先做个记录,今晚你再好好找找,如果到明天早上都还没回来,你再到派出所来报警,到时我们会安排警力帮助寻找的。你看怎么样?” “可她要是在今晚出什么事儿怎么办?” “可派出所这会儿也没人呀!总不该我现在和你出去找人吧?再说了,找人也不能盲目地找,要理清思路,要做充分地调查和研究,只有这样,才能既节约时间又节约人力和物力。”警察继续开导着蔡达夫,以说服蔡达夫明早再来,“我看你应该也是大学生了,要不你先回去将你女朋友失踪的详细情况写成一份报告,明天交到我们这儿,然后我们才好出警帮你找人,你看行了吧?” “要不我现在就把情况写给你吧!”蔡达夫看着警察说,“一会我再回去找找,如果再找不到,明天我直接来找你就行了。” 值班警员想了想,点着头说:“好吧,就依你。”说着,值班警员领着蔡达夫进了值班室。 值班室大小适中,一张木桌摆在了靠窗下,在窗户右边的墙上挂了各种文件夹,而在窗户对面的墙上则挂着警棍和钢盔以及一间毛领的黑色警大衣。此外,在屋子中央还有一个铁炉子,里面燃烧着熊熊大火,一股股热浪正从里面争先恐后地挣脱出来,挤了满满一屋。 警员拿了一支笔和一张信纸,然后看着蔡达夫说:“过来写吧!” 过了一会,蔡达夫放下了笔,转过脸看了一眼身旁的警察,说:“写好了。” 警察拿起信纸,随便扫了两眼后,又放回到了桌上,然后说:“就这样,还是刚才说的,你先回去看看,兴许她已经回去了。如果没回去,就再找找,到明天都还没找到,再来这里,到时我们再出警调查,行吧?” 蔡达夫不甘地点了点头,告辞了警察,离开了值班室。蔡达夫的后脚刚一踏出值班室的大门,值班的警员便立刻关上了门,深怕一丝丝寒气伺机串了进去,更害怕的是蔡达夫反悔又转身回去,让他大半夜地跟着出去找人。 外面雪花飘飘,寒风在这狭窄的街道中十分地狂妄,各种塑料帐篷被吹得沙沙作响,犹如走进了一片落叶纷飞的落叶林。蔡达夫内心充满了恐惧,一是黑暗带来的恐惧,二是担忧娟子带来的恐惧,两者交错开来,让蔡达夫更是招架不住。蔡达夫此刻最期盼的就是希望在他推开大门的时候,能看到娟子坐在火坑旁,正与她的姑妈、姑父、奶奶摆着龙门阵,有说有笑。尽管心中有着另外一种最坏的假设,但蔡达夫始终控制着自己的思绪,控制着它不往那方面去想,于是他加快了脚步,因为只有到了家,一切才会明了,是死是活,也就不用猜测了。 蔡达夫连走带跑,花了比来时要少得多的时间便到达了村子。尽管如此,这时早已是深夜,站在村口,整个村子黑黢黢的一片,让人有些不敢迈开步子走进这座村落。 突然,一丝丝闪烁不定的光线从远处两栋房屋的夹缝中透视过来,光线虽然有些顽皮,时隐时现,但还是被蔡达夫那双敏锐的眼睛给发现了。而光线的来源——两栋房屋的夹缝背后,不正是娟子姑妈家的所在吗?怎么这么晚了,一家人都还没睡?是在等待自己到镇上寻找的结果,还是娟子已经在屋中等待着自己的归来?蔡达夫的心蹦蹦直跳,这所有的假象瞬间充斥了他满脑袋,他本想再做假想,可内心的激动与不安早已蠢蠢欲动,逼迫着蔡达夫朝着娟子姑妈家狂奔而去。 狂奔至木楼门口,蔡达夫突然慢下了脚步,似乎那透着光线的紧闭的大门背后有一个会吃人的魔头,使得蔡达夫每走一步,都格外的小心谨慎,甚至心跳不已。而蔡达夫那苍白的脸更是让人担忧他是否患上了绝症,呼出来的气也如火山喷口,强劲而有力。走到门口,蔡达夫伸出手正准备推门,可当手刚要碰触到门时,蔡达夫又停了下来,像是在倾听屋内的动静,但屋内出奇地安静,丝毫的声音都没有。 “难道出什么事儿了?”蔡达夫心里暗自想着,全身的肌肉已经紧绷起来。 蔡达夫深吸一口气,将全身之力汇集到了手掌,手掌朝着木门一推,门竟然没上栓,轻轻一用力,门便开了。顿时,屋内的光线照满了蔡达夫全身,蔡达夫也瞬间被屋内的一切惊呆了,定在原地,不知所措。 第六十四节 娟子的绝望 依然惦记着你—— 那一地的稀泥, 依然眷念着你—— 那古井的涟漪, 依然回忆起你—— 那屋檐下的奇迹。 这里,我依然舍不得你, 假如一定要我奔离, 请送我一件小礼—— 我那最初的心意。 而作为回礼, 将是我由衷地对你 说声:“我想你!” 是的,我那最初的心意,你是多么的富有魅力,多么的让人浑然心碎,多么的让人难以抑制流泪。每当我闭上双眼,你的轮廓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你这到底是在呵护还是折磨我,因为我就快断气。是的,我那最初的心意,我想你,每当日落西山、月夜高挂之时,正是我对你思念之时,无论你如今在何方,我心中最牵挂的,仍然是你——我那最初的心意。 我十分感谢蔡达夫,是他的经历让我明白了许多,也感触了许多。接下来,我们继续进入蔡达夫的世界,体会一段让人悲悯的感情故事。话说蔡达夫站在门口呆若木鸡,敲门的手伸在半空,宛如一尊被冰冻的雕塑。时间凝固得有些让人诧异,雪花的飘落也因此降慢了速度。那张半张半合的嘴,那双就快蹦出眼眶的眼球,那急促的呼吸,都足以证明蔡达夫此刻内心的状况——欣喜而惊讶。 此刻,屋内充满了暖色调的光线,尽管暗淡,但还是给人一种家的温暖。这时,围坐在堂屋中央的火坑旁的四个人正转过头来看着蔡达夫,其中一人正是娟子。蔡达夫明显地看到,娟子头发蓬乱,衣冠不整,满脸的苦楚和泪流,但见蔡达夫站在门口,一下子便哭泣着起身跑进了堂屋旁的一间卧室内。蔡达夫看着这一切,竟然不知所措,心中一怔,紧跟着跑进了屋,来到卧室的门口,但任由蔡达夫敲破了门,喊破了嗓子,娟子始终不肯开门,还哭喊着吼道:“你走,走得越远越好,我不想再见到你,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 “娟子,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你倒是和我说呀?如果是我什么地方做错了,我就改;如果是我什么地方做的还不够,那我就争取做得更好。”蔡达夫一边苦苦敲着门,一边对着门里说着,“但你总该让我知道我是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呀?娟子,快开门,让我进去。你知道不知道,你消失这一天,我有多担心吗?” “你走啊!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我也不想见你。”娟子仍然固执地哭喊着。 “娟子,我不知道你究竟遭遇了些什么才使得你这么伤心难过,但我只想对你说,我蔡达夫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为了照顾一个叫肖裕娟的女孩。无论打雷下雨,阴晴月缺,我都会陪伴在她身边;无论我因为什么事儿暂时不在她身边,只要她需要,我一定会立刻站在她的身旁,随叫随到,听候差遣。”蔡达夫用手臂垫着头靠在门上,担心忧虑地安慰着情绪极度不稳定的娟子,“娟子,开门让我进去好吗?即使你不想对我说什么,请让我进去陪伴着你,哪怕一语不发,只是默默地坐在你的身旁,我也心满意足了。” 渐渐地,房间里的哭声小了,也没了动静,这让站在门外的蔡达夫惊恐万状,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于是蔡达夫一边拍打着门,一边喊着:“娟子,你说话呀!娟子,你没事儿吧?娟子,快开门,你再不开门我就撞门了啊!”蔡达夫的喊叫声将坐在火坑旁的三人吸引了过来。 突然,房门打开了,只见娟子满脸泪痕,红肿的双眼还不停地往外喷涌着眼泪,看着着实让人心痛。 “娟子,你可算开门了。”蔡达夫见到娟子安然无恙地打开了门,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下了。 “你走,你走得越远越好,走到一个见不到我的地方去,最好我们一辈子都不要再见面。”娟子伤心欲绝地看着蔡达夫说。 “我到底是做错什么事儿了?如果真是我做错了什么,我改还不行吗?” “你没错,是我错了。现在,我只想让你走,回到你的学校去,我不再适合你。从今往后,你我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 “为什么?”蔡达夫莫名其妙地看着娟子,欲要走上前去,但被娟子阻止了。 “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死给你看。”说着,娟子将左手手腕亮了出来,同时右手紧握着一把水果刀比划着左手的手腕。 在场的人见了娟子的举动,皆大吃一惊,惊恐万分。 “娟子,你这是要干什么?”娟子的奶奶几乎心脏病都吓出来了,在一旁手忙脚乱地叫道。 “娟子,有什么话好好说,先把刀放下。”娟子的姑父也加入了安慰的队伍。 “娟子,只要你放下刀,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蔡达夫与娟子做着眼神交流,“好吗?先把刀放下,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现在就走,走得远远的,我不想再见到你,有多远就走多远。”娟子用手稍微一用力,那锋利的刀刃借机进入了皮下,只见一丝丝细微的血流慢慢流出,那咬牙切齿一般的疼痛,几乎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好,我这就走,”蔡达夫惊呆了,“你千万别乱来,我立马就走,有多远我就走多远。” “走啊!”娟子痛心地吼道,一脸的沧桑与绝望。 “达夫,要不你就先走吧!”娟子的姑妈看着蔡达夫说。 “那我就先出去,”蔡达夫看着娟子的姑妈说,“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娟子的姑妈点了点头,蔡达夫又转眼看了一眼娟子,然后叹了一口气,转身便走了。但见蔡达夫走出家门后,娟子瞬间崩溃了,“哐嘡”一声,水果刀从手里滑落在地,娟子的身体也软作一团烂泥,卷曲在门角,放声大哭着,眼泪早已将面庞洗得白净了。娟子的奶奶见状,立刻走上前,蹲在娟子跟前,一边帮着娟子的姑妈搀扶着娟子,一边也跟着哭作了一团。 此刻,娟子就如同一个醉鬼,身体异常的沉重,两个女流之辈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将娟子挪动半步。娟子的姑父站在一旁,内心异常的愧疚和自责,面无表情地发着呆,除了还有呼吸外,几乎没有任何能够证明他还有生命迹象的特征。 “孩子他爸,你倒是来帮把手啊!”娟子的姑妈费力地抬着娟子,但见娟子如同一摊烂泥,根本无法抬动,于是面红耳赤地看着自己发着呆的丈夫吼道。 娟子姑父的思绪似乎在某个遥远的地方听到了自己妻子的呼唤,顿时清醒了过来,走上前去,一把将娟子抱了起来,然后又将娟子搀扶到了火坑旁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娟子一坐下,一个劲地哭着,不管家人如何规劝,她都无动于衷,依旧是那般伤心欲绝的哭着,总是给这寒冷的天气增添了几丝忧伤和悲凉。 “老天爷啊!”娟子的奶奶坐在一旁,无计可施地哭喊着,“我们家祖上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你这么来惩罚娟子啊!让她受尽这样的磨难。她还只是个孩子啊,你要是真想惩罚,就惩罚我好了,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娟子吧……” 整个屋子,乌烟瘴气,各种声音纵横交错,却也变成了一曲交响乐,足以震撼每一个人的心灵。 “娟子,都过去了,想开些。”娟子的姑妈一边安慰着娟子,一边忙着给娟子擦拭着眼泪。 娟子只是哭,一个字都不说。 “听我说,这事儿不能让达夫知道,”娟子的姑妈说,“达夫是个好孩子,是一个老实的孩子,如果让他知道,我们谁也不能保证他能接受得了。即使接受得了,想必他的心里也会产生阴影。况且你又没看清楚那畜生长什么样子,而且他又有你的把柄,即使报警也无济于事。如果达夫知道了,达夫肯定会去报警,可什么证据都没有,警察又能帮到我们什么?只怕到时反而会闹得那畜生把你的把柄给爆出来,事情也会闹大,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啊!所以,我还是那个意见,不要告诉达夫,瞒着达夫好好过日子。”娟子的姑妈略停了一下,“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咱们瞒着达夫,让达夫来承担这一切,似乎也不近人情,毕竟纸包不了火,谁也不清楚你会不会因为这一次怀上孩子,如果以后让达夫知道了这事儿,估计对他的打击也不小啊!”娟子姑妈的话表面上看是在安慰娟子,在给娟子拿主意,但实际意图其实很显而易见,那就是想方设法地将娟子带入她早已设下的陷阱当中,只待娟子一步步走进去,最终无法自拔。 事实上,达夫没来之前,娟子的情绪已经被她的姑妈抚平了不少,娟子也将自己的遭遇道给了她的姑妈,只是当达夫推开门的那一刻,娟子的情绪才又波动了起来,甚至走上了极端。 “姑妈!”娟子一头载到姑妈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我该怎么办?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老天不希望我和达夫在一起,才会让我这么不幸吗?” “傻孩子!一切都会慢慢过去的。”娟子的姑妈抚摸着娟子的秀发,其内心应该是比较复杂的,一方面是自己的亲侄女,一方面是自己疼爱的儿子。作为姑妈,她是黑心的、昧着良心的,更是让人痛恨和唾骂的,但作为母亲,她又是慈祥的,让人怜悯的,敢说世上多少母亲不愿意为自己的亲身骨肉付出一切? 娟子不语,仍然趴在姑妈的大腿上痛哭着。一旁的老人仍然捂着脸,伤心欲绝地低声哭泣着。整个房间,就像是死了人一样,被悲痛的哭泣声充斥着,让置身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其中无限的压抑和痛苦。 第六十五节 转机 你究竟去了哪里? 我找遍了乡里, 望遍了村里, 寻遍了梦里, 却丝毫不见你。 你究竟去了哪里? 我闭着眼睛就会想起你, 想起你身上穿着的大衣, 想起我们聊过的话题, 而你,最终还是 消失在了我的梦里。 没了你的日子里, 我掏空了脑海里的记忆, 构筑起了虚幻的美丽, 隐藏了现实的虚情假意, 一切都只是为了等你。 敢问隐匿的你, 究竟去了哪里? 该变的总该是要变的。时间在流逝,人事也在流逝,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一层不变的。感情亦是如此,变化如天气,让人难以应付,甚至有些让人不知所措。 此刻,蔡达夫亦是感同身受,特别是这般突如其来的感情变化,着实让他接受不了,甚至让他怀疑自己还活在梦里。他一个人站在屋外的雪地里,捏紧一个雪球,猛地往远处扔去,然后接着捏第二个雪球,接二连三,以此来释放心中的压抑。不知扔了多少个雪球,蔡达夫总算累了,停了下来,喘着粗气,但还没等这寂静的夜晚歇一口气,一阵吼声便响遍了天际,漆黑的村落顿时闪起了点点星光,随之而来的是东南西北各处响起的伴奏——犬吠。 “达夫!”一个沉重的声音突然在蔡达夫的耳边响起。 蔡达夫转过头,只见娟子的姑父双手放在裤兜里,眉头紧锁,低沉着头,嘴里吐着热气,兴许内心还有些紧张,牙齿还在不停地打颤。 “姑父,娟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她今天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回来后和你们说了什么吗?我想了那么半天,怎么就是想不明白,想不通呢?”蔡达夫一连发问了好几个问题。 娟子的姑父转眼看了一眼蔡达夫,但没有回话,然后又转过头去望着漆黑的远处,不停地叹着气。 蔡达夫看着娟子姑父这一连的忧郁和犹豫,于是担心地问道:“莫非是娟子患了什么病吗?”娟子的姑父半天没说话,急得蔡达夫靠了过去,几乎将脸贴了过去,于是接着又问,“姑父,你到是说啊!如果是因为娟子患上了什么绝症,娟子就要激将我离开的话,我打死都不会离开的。我会一直陪着娟子,我会想尽一切办法给娟子治病。姑父,你倒是说句话啊!难道到这个时候你们还想和娟子一起来骗我吗?” “达夫,你冷静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这样?那是为什么?为什么娟子会突然变成这样?这其中肯定有着我不知道的原因。不可能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娟子就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吧!”蔡达夫越说越激动,“她刚才尽然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如果她是真心想和我分开的话,她就不会惧怕和我直视,更不会那么害怕见到我,更不会一见到我就要跑躲起来。我出来后,想了想,猜测一定是娟子出了什么事情,她怕我担心或是怕拖累了我,所以才不愿把事实的真相告诉我。”蔡达夫再次央求着,“姑父,难道她回来就真没有告诉你们她出了什么事吗?” “达夫!你冷静点。” “冷静?姑父,你让我怎么冷静?换做是你,你能冷静下来吗?我现在只想知道在娟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姑父,你看着我,不要欺骗我,不管是什么样的事儿,我都承受得了,你就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达夫!你先冷静点。”说着,娟子的姑父从怀中掏出一包香烟来,抽出一支递给了蔡达夫,“先抽支烟,平静下心情。” 蔡达夫爽快地接过烟,夹在了嘴里。 娟子的姑父又掏出火机,一边给蔡达夫点着烟,一边低沉地说:“说实话,我从屋里出来,就是为了告诉你真相。刚才你姑妈在屋里安慰了娟子好久,娟子才又开口和我们商量了这事儿。她说她想得很明白,她决心要离开你,她希望你能好好完成你的学业,然后找一个真正属于的你女孩子,而她已经配不上你……” “姑父,别的话就甭说了,直截了当进入主题吧!” “达夫啊!其实……唉,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口。” “是什么样的事实就说什么样的事实。” “好吧!那我就直言不讳了,娟子她……她被人玷污了。” “什么???”蔡达夫大吃一惊,表情瞬间僵化了。 “达夫!”娟子的姑父盯着蔡达夫,担心地问道,“你可要想开点啊!” “姑父!你刚才说什么?”蔡达夫的表情立即转变成了恐惧。 “我相信你一定听清楚了,我没必要再重复第二遍。达夫,你听姑父说,”娟子的姑父安慰道,“我知道你难以接受,但已经成为事实,娟子也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因此她才要选择离开你。” 蔡达夫顿时低沉着头,嘴里碎碎念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这不是真的。对,这绝对不是真的。”说着,蔡达夫转过身,双手紧握着娟子姑父的手臂,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娟子的姑父,期盼着从娟子姑父口中说出另外一番话来,“姑父,你告诉我,你说的不是真的,你只是在和我开玩笑而已。是吗?姑父,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达夫!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这就是事实,你得学会面对现实。” “不!不!不!我不信,我不信,我不相信这是真的。”蔡达夫看着姑父,声音一句比一句大,最后几近癫狂的状态。 娟子的姑父握紧了蔡达夫的双臂,摇晃着神情恍惚的蔡达夫,大声吼道:“达夫,你振作点,你这个样子是改变不了现实的。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你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你得学会接受事实。” “是谁?是谁干的?”蔡达夫咬牙切齿,青筋外露,握紧了拳头,说,“我这就去找他狗娘养的算账。” “是谁我们也不知道,娟子也不肯说。” 蔡达夫听罢,转身快步朝屋里走去,但被娟子的姑父一把抓住了。 “达夫,你要去哪儿?” “我去问娟子,这股气不能不出,我绝对不能让娟子不明不白就蒙受这么大的侮辱。”说罢,蔡达夫挣脱了娟子姑父的手,一个劲地冲进家去。 娟子见蔡达夫又跑进屋来,欲要躲进屋内,却不想蔡达夫一伸手,一把拉住了娟子的手臂。娟子奋力挣脱着蔡达夫,但蔡达夫什么话都没说,用劲握着娟子的手臂,然后拉着转身便往屋外走去。 “放开我!放开我!”娟子越是喊叫,蔡达夫越是用劲。 “达夫,你这是要拉娟子去哪儿?”娟子的姑父欲要上前阻拦道。 “你们不要管,你们就放心好了,我不会对娟子做什么的。” 娟子的姑妈走上前来,想要帮娟子从蔡达夫的手中“解救”出来,但蔡达夫转过身,如同精神病患者一样,狂吼了一声:“都给我滚开!!!!”声音的震撼,顿时让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蔡达夫拉着挣扎和哭喊的娟子一个劲地便往外走去。 “让他去吧!”娟子的姑妈本想再次追上去,但娟子的姑父却拦住了她,并深沉地说,“事到如今,就让他们两缓和一下情绪吧!”说罢,娟子的姑妈才停了下来,驻足观望着蔡达夫拉着娟子消失在了昏暗的夜色当中。 蔡达夫拉着娟子来到了村外的芭蕉树下,然后松开手,但手刚一松开,娟子转身便想跑,没想到蔡达夫一把将娟子抱入了怀里。娟子一脸惊异,拼命挣扎,甚至不敢正视蔡达夫。 “娟子!冷静点,可以吗?”蔡达夫大声吼道。这可以说是有史以来,蔡达夫第一次用这般粗旷的语言在和娟子说话,连娟子也没有心理准备,完全被蔡达夫唬住了,抬起头来,盯着蔡达夫,一脸的吃惊和惊恐。 蔡达夫看着娟子红肿的双眼,沉思了片刻,没给娟子任何暗示,便埋下头强行亲吻着娟子。顿时,娟子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些惊恐的画面,面色惨白,欲要挣脱达夫,早些从苦海中得到解脱。但越挣脱,蔡达夫吻得越使劲。最后,娟子哭了,全身瘫软,从蔡达夫的怀里滑到了雪地上,哭得死去活来,泪流三千,让人撕心裂肺。蔡达夫见状,赶紧蹲下身子,将娟子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娟子,不管你发生了什么样的事儿,我都会一如既往地爱着你,会像我们村口那棵桂花树一样,守候你一辈子。”蔡达夫说,“我对你的爱,不是因为父母那辈人留下的责任,更不是对你的一种习惯,而是发至内心地一种想要照顾你、想要给你幸福的欲望。”蔡达夫越是说得深情,娟子哭得越是伤心。 “别说了。”娟子哭着想打断蔡达夫的陈述,“求你别说了,就算我求你了。我已经配不上你,你还是去寻求你的另一段幸福吧!” “你是我最爱的人,无论如何,我都会依然爱着你。” “我被人强奸了!我是个不干净的女人,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洁白无瑕的娟子了,我已经不再是你心中想像的娟子了。”娟子在说这些话时,不知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因为不管是语气还是措辞,都已经超出了她应有的能力。说完,娟子抱着腿,埋着头大哭起来。 蔡达夫顿时傻了眼,半句话说不出来。 过了许久,蔡达夫才缓过神来说:“刚才姑父已经全都告诉我了。但我想跟你说的是,我不介意,我对你的爱,依然和往常一样,你在我心中的形象,依然和往常一样。总之,你还是原来的你,无论如何,你还是我深深爱着的娟子。而这也是我拉你出来想对你说的话。” “这对你不公平。”娟子哭丧着说,“你完全可以找到一个比我更优秀的女人,而不是像我这样一个不干净的女人。” “过去的总该是要过去的,我们不能总是活在过去,活在阴影中,”蔡达夫在努力安慰着娟子,试图将其从绝望中拖拉出来,“你我的未来都才开始,以后的幸福还等着我们两共同去建造,可你如今怎么可以为了这一挫折或者是人生的低谷而放弃这一切呢?你甚至还要狠心地抛弃我,让我独自离开,难道你就真的舍得吗?难道你就真的忍心我的后半辈子孤苦一身?”蔡达夫见娟子的哭声渐渐小了起来,于是继续又说,“我相信你,你是坚强的,虽然对于你来说是一种打击,但只要有我在,我绝不会让你再次受到伤害。如果可以,或者说你同意,明天我就带你离开这儿,永远不再回来。当然,如果你愿意,我想我们还可以报警,顺便将那个混蛋绳之以法,然后再一走了之。” 娟子突然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看着蔡达夫。 蔡达夫也看着娟子,然后一把将娟子揽进了怀里,并不停地抚摸着娟子的秀发,同时说:“娟子,忘掉过去。虽然那是一段令人悲愤的过去,但如果不试着去忘掉,你就会永远陷在那个泥潭当中。娟子,如果你不再愿意提起这事儿,那我们明天就离开这儿,去一个对你来说是崭新的地方,好吗?” 娟子贴到了达夫的怀里,脸侧靠在达夫的胸膛,双手插过腰,紧紧搂着蔡达夫的后背,嘴里艰难而触动地冒着话语:“达夫!明天你就带我离开这儿。”每说一个字,娟子便搂得更紧,几乎要把蔡达夫拦腰截断,深怕有人会把她从蔡达夫的怀里抢走一样。 达夫将脸紧贴着娟子的秀发,眼睛无神地盯着地面的白雪,眼角不禁留下了眼泪。 “好!明天早上我就带你离开。” 说着,两人紧紧地簇拥在一起,共同感受着风波过后难得的一丝宁静、祥和和幸福。 第六十六节 思想上的折磨 利益,总能驱使人干出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来,甚至不顾一切;诱惑,总是一股强大的势力,胁迫人为它出生入死,两肋插刀。利益和诱惑总是那么魅力四射,多少代人前仆后继,为之疯狂,为之绝望,为之堕落,甚至为之家破人亡。但可悲的是,所有的一切,皆换不来后人对它华丽外表的清晰认识。 当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至亲之人被病魔折磨得死去活来而又无钱医治的时候,你会怎么办?偷、抢、借高利贷,平时对你来说根本不会触及的东西,相信到这个时候,你都会想方设法去触及了。娟子姑妈的儿子——小兵,无时无刻都会从他那间阴深的房间内传出他被病魔折磨的呻吟声,让家中每一个人都为之肝肠寸断。 又是同样的房间,又是同样的一张床,又是同样的两个人,又是同样的声音,只是不同的夜晚,谈论的也是不同的话题,但终究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一场悲剧的开始。 “孩子他爸!你就真的愿意让达夫带着娟子就那么走了?”声音很小,完全融入进了夜色的宁静当中。 “不然还能怎么样?” “如果就让娟子这么走了,以后孩子高昂的医疗费怎么办?”女人悲痛绝望地哭诉着,“难道你我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在我们的面前痛苦地……”说着说着,女人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双目潸然泪下,作出一副伤心欲绝的神态来。 “可是……可是我们也不能拿娟子的幸福来换我们孩子的幸福啊?”男人犹豫地说,“之前你也看到了,娟子对达夫的感情,是那么的深厚,这种感情已经不是你我能够拆散的。如果你硬是要拆散他们,想必娟子后半辈子也得不到什么幸福。如果是这样,我们又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弟弟和弟妹呢?” “难道小兵的生死你就不顾了吗?”女人责骂道。 “小兵是我儿子,他的生死我怎么会不顾?但我们也不能以牺牲娟子一辈子的幸福为代价,换得我们儿子的医疗费。如果可以,我宁愿外出打工,每个月省吃俭用,把剩下的钱全部拿来给儿子治病,即便是累死,我也心甘情愿,也不愧于良心。” “你出去打工赚的那份钱就够给儿子看病了?儿子每个月的花销是多少?难道你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如果一份工作不够,那我就干两份工作;如果白天干工作还不够,那我晚上依然可以工作。总而言之,我不愿意再去干违背良心的事儿,更不愿意再次去触及伤心绝望的娟子。你不疼惜娟子,你不把娟子当成自己的亲人,但那是你,我疼爱她,我把她当自己的亲人。说句不中听的话,假使你牺牲了娟子的幸福,换回了点医药费,你以为你就可以医治小兵了?你以为小兵的后半辈子就会幸福了?我看你是想得太天真了。”男人叱责地说。 “好啊!原来你早就放弃儿子了。 “你当妈的,真的和儿子好好谈过心了吗?你明白儿子此刻最需要什么吗?你觉得儿子真的希望就这么活下去吗?”男人抵触女人说,“如果你没有真正了解过儿子,我就和你聊聊。儿子自从患上病来,早已经受够了病痛的折磨,对于这样一种生活,他早已经厌倦了。他告诉我他好几次拿起了敌敌畏放在嘴边,但一想到我们拼命找钱给他治病的奔波和劳累,他又不忍心喝下。儿子坚持到今天,他已经付出了太多,已经坚持了太多。可以这么说,儿子之所以活到今天,他是在为我们而活着。如果他不能从我们身上看到点正义的光环,儿子以后会走什么样的路,我们谁都说不清了。”男人咽了口口水后,接着说,“小兵和我深入聊过。他说现在有我们在,我们可以供给他吃穿住行,甚至是高昂的医药费,但如果哪一天我们没有能力再去赚钱了,或者我们百年归天了,那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他甚至和我谈论过条件,说我现在不过四十六,你也才四十二,完全有条件再要一个孩子,完全没必要把所有的经历放在他身上。即使我们将毕生的精力和心血都倾注在他身上,他说他最终还是无法得到幸福,因为等着他的只有两条路。要么依靠药物苟活着,然后慢慢忍受着病痛的折磨,最后孤独地离开;要么断了药,忍受短暂的剧痛,有我们的陪伴而离开,但起码是幸福的。”男人口干舌燥地说着,“这就是小兵和我讲的心里话,他一直以来都让我别和你说,就是因为担心你接受不了,承受不了。但孩子他妈,这就是事实,你得接受这个事实。一开始娟子的事儿我就有些反悔,但一时受到内心的迷惑,我才走上了那么一条让我悔恨的路。直到娟子绝望地回来时,我的内心才又燃起了小兵和我说的那番话。”男人握紧拳头,使劲地捶打着被褥,“收手吧!我们已经对不起娟子和达夫了,虽然我们无法弥补,但我想我们在以后,至少还可以祝福他们。” 女人只是哭,不出声,但泪流满面。勾魂使者似乎已经摄取了她的魂魄,留下一具躯壳,那眼泪正是魂魄脱离身躯的那一刻因为惋惜、留念、伤痛而留下的。 “我知道你听到这些话,你心里难以承受,但你也应该要慢慢接受某些现实,毕竟我们无能为力。”男人继续说,“也许你会说我狠心,但我只想对你说,我的心只装着这个家,别无所有。” “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小兵这个样子?看着他这样痛苦的离开?” “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量缓解他的痛苦,但他现在更多的已经不是身体上的痛苦,而是心理上的痛苦。我们不是心理医生,我们无法帮助他治疗心理上的疾病,如果连小兵自己都对未来的生活产生了绝望,那我们又还能做什么呢?”也许很多读者看到这儿,似乎对娟子的姑父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一定觉得娟子的姑父似乎有些文化,说起话来却也不像是乡野村夫,而是带有一丝的知识分子味儿。其实如果了解其中背景的人,也就不足为奇了。娟子的姑父有初中文化,在外务工多年的时间里,时常也会到书店买些书看,但仍然受到时间和自身底子的限制,也仅仅是局限在阅读的层面,没有往下继续深入的机会。 “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放弃小兵的,”娟子的姑妈擦干了眼泪,倔强地说,“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会让小兵活着一天,不管小兵愿不愿意,但我只想每天醒来都能看到他。” “娟子的事情我不会再插手,你想怎么样那是你的事儿,但我警告你,娟子可是你的亲侄女,你可是娟子的亲姑妈。” 男人说着,女人便把身体扭过一边,用被子捂住了头,不愿再听男人的话。男人见状,叹了叹气,也只好转过身去睡下了。不过,这个夜注定是个煎熬的夜…… 第六十七节 姑妈的劝导 天气变了, 变得阴沉了, 看着都畏惧了, 一切都背道而驰了。 雨声响起了, 记忆浮现了, 心中的思念被勾起了, 脑海中的你渐渐出现了。 夜更深了, 快乐更少了, 泪水变多了, 悲伤的气氛萦绕在我的身边了。 梦离开了, 你心狠地走了, 消失在“滴答”的秋雨中了, 以后我将不再快乐了, 永远都不会快乐了。 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胡思乱想,想东想西,各种天马行空的想法此刻汇聚到一起,折磨着一个人的心智。经受不住这种折磨的人,最终会降低自己的情感底线,甚至抛下以往的诺言,开始一份对于他来说并不合适的感情。我们不能评判任何人,就像任何人不能评判我们一样,我们每个人都只是这个世上的一粒渺小的沙子,我们不是上帝,我们没有这个权利,顶多有这个义务。 进入后半夜,所有的人都疲劳了,特别是劳累了一天的蔡达夫早已经酣然入睡。但另外一个房间的人却没有睡着,她依旧睁着双眼,似乎昨夜的恐惧已经在她的内心生根,产生了长久的阴影。 很静,静得有些可怕,只是偶尔听得见一些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仅此而已。窗户紧闭,窗外雪地反射的微弱的光线一个劲地要冲进来,但皆被房间内的黑暗所吞噬,被扼杀在了窗户的缝隙里。 突然,门外传来些许微弱的声音,就像死神要来索命,但又怕被人听见,声音放到了极小。声音很快经过漆黑的空气,穿进了女孩的耳边,女孩很畏惧,想要大声喊叫,但又担心只是自己的幻觉,无奈只得扯住被子,靠在床头,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木门,摆出一副一旦遇到危险就放声大叫的姿势。 “娟子!!!”声音很细微,但仍然可以听到有人在呼喊娟子的名字。 娟子听着声音,有些耳熟,于是悄悄从被窝里爬出来,穿上拖鞋,轻轻走到门边,侧耳听着门外的声音。 “娟子,我是姑妈,快开门。” 听到门外站着的是自己的姑妈,娟子荷尔蒙的分泌先是下降,然后又很快急速飙升。“姑妈这个时候还来找我干什么?”娟子好奇地反问自己。 “娟子,开开门,我是姑妈,睡着了吗?”声音继续从门缝里传进来。 娟子看着门栓,犹豫了片刻,然后轻轻握紧门栓,还没等娟子用力,门栓便迫不及待地滑落到了地上,发出一阵“哐嘡”地响声来。这一声响,不仅给娟子一惊,更是吓坏了站在门外的女人。女人聆听了一下周围,见不再有动静后,女人方才徐徐推开木门,跨过门栏,径直走进屋去。 “姑妈?你怎么还没睡?”娟子惊叹地问着进屋的女人。 “娟子啊!我知道你明天就要走了,兴许你也睡不着吧!”女人一边轻轻关上门,一边说着,“我之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了许多问题,关于你和达夫未来的问题。我和你姑父也讨论了一下,觉得如果我不来和你说,我担心以后你会后悔。” “姑妈,你有什么话就直说,虽然我很不幸,但你却像我母亲一样没有嫌弃我,反而一再地安慰我。我早已经把你当成是我的母亲,所以,你有什么话就直接和我说,我相信你也不会害我。” 娟子的姑妈一手拉着娟子的手腕,轻步走到床沿边上坐了下来,面对着紧闭的窗户。 “娟子,”娟子的姑妈很严肃地看着娟子说,“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有多喜欢达夫?” “姑妈,你怎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回答我。” “很喜欢,喜欢到可以为他付出一切,甚至是死。” “那么我又问你,你知道达夫有多喜欢你?” “达夫很爱我,他对我付出了他的全部,他甚至不在乎我的遭遇。” “那么你觉得达夫会喜欢,或者就像你们年轻人常说的,达夫会爱你一辈子吗?” “会。”娟子肯定地点了点头。 “凭什么呢?就凭你们从小青梅竹马、指腹为婚?” 娟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因为她已经完全被她的姑妈的问题给问晕了。 “娟子,我只想对你说,达夫现在可是大学生,而你仅仅是个初中未毕业的没文化的人,你认为他那么一个知识分子会真的爱着你这么一个低文化的人?你真的认为他和你在一起会快乐?你真的觉得你和他在一起合适?” 娟子不说话,低着头,闭着双眸冥想着。 女人见娟子对自己的话有了些反应,于是火上浇油,继续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达夫和你在一起,或许仅仅是在兑现你们父母那辈的承诺?或许仅仅是一种对你的感恩?兴许他对你根本没有所谓的爱情?” “不!”娟子立马反驳道,“达夫是爱我的,他深爱着我,我能感觉得到。” “你就那么确定?”女人追问道,“你没注意达夫使用的手机吗?起码两千左右,还有他一身上下的衣服,那可都是牌子。你好好想想,达夫哪儿来的钱买的这些东西?” “或许是他打工自己赚的钱呢?” “他和你说的?” 娟子不语。 “好吧,我们就算是他打工赚的钱,可他打工能得多少钱?自从家里面出事以来,即使他打工,估计他打工的钱也刚刚够他每个月的生活费,哪儿还有多余的钱来买手机和衣服?” 娟子沉默不语,于是女人继续炮语连珠地说起来。 “我知道你可能不赞同我的分析,但你也必须要承认这一点,”女人说,“或许达夫遇到了一个条件很好的女孩子,但他出于一种心中的内疚,无法摆脱你,因此继续选择了你。而你这次的遭遇虽然没有让达夫有所动摇,那是因为他如果选择抛弃你的话,他将很难向他死去的父母交代,毕竟你也知道,达夫是个孝子。”女人看着娟子,然后继续说,“我知道你很爱达夫,但我相信你们以后的日子一定不会快乐,至少达夫不会快乐,因为达夫是个传统的人,某些东西还是难以接受,所以接受了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甚至会整日阴阴郁郁、六神无主,完全成为一个行尸走肉的人。我想你也不愿意达夫变成那种样子吧?我想你更不愿意看到达夫以后的日子都不在有快乐吧?” 娟子双手捂着脸,无助地低声痛哭着。此刻,她是多么地希望自己的母亲能在自己的身边,那样的话,她就可以有一个倾述的对象,有一个安全的港湾。而现在,她最最信任,也是最后的依靠——达夫,在经过她姑妈的一番说辞之后,竟然也变得那么的渐行渐远,若隐若现,似乎就快消失在记忆的海洋当中。 “可我该怎么办?”娟子突然抬起头来,转过脸看着女人。 “每个人都会变,即使现在不变,时候到了,早晚都会变,”女人很有哲理地说了一句话,“如果你选择离开达夫,达夫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如果你选择和达夫待在一起,达夫的内心肯定是憋闷不愉快的。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选择,都是困难的。姑妈能和你说的也就这些了,接下来该怎么办,你就自己看着办了。”女人站起身来,抖了抖僵硬的身躯,然后说,“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早点休息,明天还等着你呢!”说完,女人便转身悄悄离开了。 第六十八节 血腥味的清晨 夜深人静,空房独守,物是人非,宛如一首诗:“窗前垂柳飘香醉,但见人憔悴,与君并饮,问君何流泪!彩蝶飘舞,小溪静流,微风拂来心已碎。独举杯,愁更愁,遥望远处,山间迷雾现空楼。转身离去,酒留胸口,摔杯叹气几度轮流,满面苦愁。” 娟子一个人坐在床沿上,寒气冲破了缝隙,正肆意侵袭着身着单薄的娟子。娟子仍旧伤心地哭泣着,满泪盈眶,伤心绝望之情溢于言表,一阵阵冒着热气的泪流顺着面颊,汇聚到下巴,纵然形成了一条悲伤之河,随后一泻千里,不再复返。哭着哭着,娟子再也支撑不住,倒伏在床上,抱着被子,放声大哭起来,但又怕声音被人听见,一个劲地将脸揉进被窝里。不一会儿,被子都跟着难过起来,泪流了一大摊子。 娟子已经听明白了女人给她说的话,更深刻体会到蔡达夫此刻的感受和处境,但娟子真的太爱达夫,至少如果娟子还活着,她肯定不愿意离开达夫,然而这样的结果终究对达夫来说是不公平的。娟子拍打着被褥,似乎被褥和她有着深仇大恨,一下子心中的憋闷、苦恼、愤恨、悲伤全都释放到了被褥身上。突然,一个极端的不成熟的想法正渐渐在娟子的内心滋生开来,它以极快的速度在生长着,娟子来不及有其他的想法,脑海就已经被它所占据。这样的想法,来得太快,来得太突然,让人防不慎防,甚至难以让人去排除它所带来的危险和后果。至少,这样的想法对于一个绝望的人来说,是一个痛快的抉择。那么,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想法在娟子的内心滋生开来并渐渐占据了全部呢?我想从娟子接下来的行动更能说明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想法。 娟子坐了起来,用衣袖擦干了眼泪,但双眼很快又噙满了泪水,泪流不止。娟子坐到一张破旧的桌子前,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废旧的纸和一只圆珠笔,左手按着纸张,右手握着笔抖个不停,半天写不下一个字。好不容易写了个开头,想了想,揉成纸团,扔到了桌底下,然后又摆开一张纸来,继续开始写。 每写一个字,就好像是拿着刀往娟子的心眼上划上一刀一样,娟子都不得不揪住胸口,唤上两口气,方能继续往下再写。等一张纸写满后,娟子的心也早已经伤痕累累,流血不止,整个人也已经奄奄一息,没有了生命的气象,如同一个活死人。 娟子看着自己写下的文字,反复斟酌,反复修改,深怕有哪一句话被遗漏,被忽视,或者写得不够确切。渐渐地,窗外传来一声鸡鸣,这意味着恐惧来临了。娟子站起身,打开了窗户,望着窗外朦胧的天色,尽管天空被乌云笼罩,但山头仍旧放着耀眼的光亮,说明黎明的太阳已经冒出山头。 留给娟子犹豫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只待天再明些,待蔡达夫一起来,便预示着她要被蔡达夫带走,而这一走,也不知道将会给双方以后的生活带来什么,对于刚遭遇过不测的娟子来说,未来实在太遥远,也实在让人恐惧,毕竟她自己也清楚,现在蔡达夫已经渐渐和她成为了两个世界的人,已经没有了共同的生活目标和人生追求,而这恰巧是将爱情和婚姻送入坟墓的最毒辣的毒药。 娟子停止了流泪,双眼无助地看着外面的世界,眼光中充满着留念和不舍,似乎想用最快的时间将窗外所有的景致装入脑海。无奈、无助、绝望、悲伤、痛心,这些词汇已经无法形容娟子此刻的心境,就连只顾奔流的时间,这时也停止了脚步,驻足观望,观望那双让人心碎而心酸的眼神。突然,一声声清脆的“滴答”声响遍了整间屋子,一开始节奏很慢,如水滴石穿,但渐渐地,节奏快了起来,又如屋檐下的雨滴。滴答声在房间内回绕着,绕累了,停留了片刻,又从开着的窗户跑到屋外去溜达了。 此刻,娟子的眼前尽是过去美好的回忆,特别是每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在那棵桂花树下,她和达夫静静坐在一起的场景。她还记得达夫第一次吻她时的场景,那时达夫是多么的羞涩,尽管只是一瞬间的碰触,但就是这一瞬间的过程,却最是让人难以忘怀,因为里面包含了太多的回忆和留念。她还记得达夫第一次将她搂在怀里看月亮的场景。那天晚上,月色很浓,桂花也正盛开着,风一吹,一朵朵带着芳香的桂花便飘落在了两人的身上,宛如置身于月宫之中,美轮美奂…… 渐渐地,这些美好的回忆不告而别,趁着窗户打开之际,飘到了广袤的夜空之中,永远不再回来。娟子想要伸手去挽留,不料全身早已无法动弹,或者说已经僵硬,只得眼睁睁看着这些美好的回忆从她的眼前溜走。忽然,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疲劳的眼皮也睡意朦胧,娟子将全身最后的力气都用在了眼皮上,想方设法地不让眼皮睡着,因为那山头的乌云突然露出一道空隙,而久违的阳光终于得以从那空隙中穿透下来,在天和地之间架起了一道桥梁,似乎是特意来邀请娟子去一个遥远的地方。 天空完全被打开了,各处的雄鸡迫不及待地一个接一个地在报晓着这样一个喜讯:黑夜终被黎明所打败。 我们暂且把视线从这间气氛沉闷的房间移开,来到二楼的一间房间。此刻,男孩正靠在床头,看着窗外,发着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许我应该知道男孩在想什么,因为我从他的瞳孔中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美丽动人的女人,但这个女人绝不是娟子,倒是有几分像梁颖。 达夫,你究竟是怎么了?你不是那么爱娟子吗?你不是说你的眼中只会有娟子吗?怎么,怎么在你的眼中会突然出现别的女人呢?是的,娟子的姑妈说到了你的软肋,你确实嫌弃娟子,娟子不仅是一个不干净的女人,更是一个没有品位的女人,除了有些姿色外就别无所有的女人。确实,你应该嫌弃娟子,将之丢弃,但你矛盾的内心又驱使着你要忍受这一切,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体。达夫,你该不会是爱上梁颖了吧?老实说,你是不是真的爱上了她?难道你真的就那么多情?你原本的朴素和憨厚到哪儿去了?或许你压根就不具备这两种特征?之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你的伪装而已? 最终,蔡达夫遭架不住我的纠缠,似乎也厌烦了自己,发了疯似的握着拳头,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待时间将蔡达夫心中的火气给熄灭下来后,蔡达夫才光着脚丫子,拖着拖鞋,走到窗前,观望着窗外的世界。事实上,达夫所看到的景致,正是之前娟子所看到的景致。那山头透下的光线,带着些许忧伤,更带着些许悲恸,刺痛着蔡达夫的心。空气中充斥着血腥的气息,浓烈得让人作呕,或许是这阴沉的天气让人过于压抑,产生了幻觉。置身于这样的天气之下的人,似乎都会不由自主地仰面观天,会产生一种御剑飞天的欲望,想要冲破那浓厚的云霄、冲破那难忍的抑郁,即使最后会窒息而亡,也要争取那片刻的畅快和舒爽。 农村的生活总是那般的恬静。天刚刚亮明,各家屋顶的烟囱便冒起了炊烟,炊烟随风飘散,最后扩散开来,竟也将整个村子笼罩在烟气当中,更是给这世外的桃园增添了几分神秘和幽静。蔡达夫深吸一口气,空气虽然压抑,但却十分清幽,沁人心脾,能让浮躁的内心得到顷刻的安慰。 时间不早了,那屋檐下的蝙蝠开始瞌睡了,那枯树丫上的猫头鹰也闭上了眼睛打起了呼噜,每家每户的看家犬也迫不及待地在雪地里你追我赶起来。你瞧,一边开始沉睡了,一边却正在复苏,这便是自然规律,就好像人心一样,有喜有悲,有怒有恨,也只不过是人理常情而已,因此不必过意去计较。 蔡达夫穿好了衣服,叠好了被子(在往常,蔡达夫一般是不叠被子的,但今天他却叠了被子,不管怎么样,他这一走就不一定再回来,再怎么样也要给他所留念的留下个好印象),然后下了楼。楼下异常的安静,没有一个人,静得有些吓人,一股股凉飕飕的冷风从蔡达夫的背后袭来,顿时蔡达夫全身满是鸡皮疙瘩。突然,又是那阵味道——血腥味,浓烈得让人作呕,犹如魔爪,由蔡达夫的鼻孔而入,捣腾着蔡达夫的五脏六腑。蔡达夫干呕了两下,迅速用手捂住了鼻子,然后走到门边,打开了大门,一阵强烈的寒风司机呼啸而来,这才将家中作呕的空气冲淡了些,蔡达夫这才还给了鼻子一个自由。 蔡达夫伸了个懒腰,倒吸了一口冷气,振作了一下精神,转身往娟子所在的房门走去。但越是往里走,那股血腥味便越是浓烈,当蔡达夫走到娟子睡的卧室门前,忽地从门缝里吹出来一阵寒气,寒气中夹杂的血腥味更是浓烈,蔡达夫当场便干呕了起来。蔡达夫敲了敲门,没有声响,于是又敲了敲,但过了许久,仍旧不见回应。突然,蔡达夫心中一怔:“不好!娟子出事了?”心里越是这么想,蔡达夫那面孔越是惊恐,心跳越是难以抑制,一股冷汗顿时油然而生。 “娟子——”蔡达夫一边用尽敲着门,一边大声喊道,“娟子,听到我说话吗?听到就回我一声。”无论蔡达夫如何呼喊,房间内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这是哪儿来的一大股血腥味儿?”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蔡达夫的身后传来。蔡达夫转身一看,只见娟子的姑父和姑妈正站在身后看着自己。 “姑妈,我喊了一半天,也不见娟子答应,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蔡达夫皱紧双眉,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焦急的味儿。 “我来看看,”娟子的姑妈说着,便绕到了蔡达夫跟前,站在门前,但立刻又用双手捂住了鼻子,做出一副古怪的表情来,“这味道怎么那么浓?”等她适应了一下后,她又举起手,开始敲起门来,“娟子,我是姑妈,还没睡醒吗?”过了一会,屋里仍然没有反应。娟子姑妈暗自高兴,心想:“莫非昨晚的思想工作做到位了?娟子想通了不跟达夫一起走?” “娟子,快开门呀?”达夫继续喊道。 娟子的姑妈继续敲着门,同时不停地喊着娟子,但屋内就是没有半点儿声响。 “娟子,你是不是生病了?”娟子的姑父也喊道。 “怎么了?”这时,三人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三人转身一看,只见是娟子的奶奶杵着拐杖站在后面,正用一双好奇而担心的眼光看着众人。 “我们都敲了半天门,也喊了好久,可娟子就是在里面不答应我们。”蔡达夫焦虑地说。 “会不会是生病严重了?”娟子奶奶猜测道。 “要不撞开门吧!”娟子的姑父说。 “我来撞,”蔡达夫很是同意娟子姑父的提议,于是一边比开架势,一边又喊了两句:“娟子,你再不开门,我就撞门了啊!”声音穿进去一两分钟后,仍旧不见回应,于是蔡达夫往后退了一步,侧过身体,猛地往前一冲,只听“嘭”的一声,蔡达夫破门而入了。但当蔡达夫进门的刹那间,门内的场面立即让蔡达夫傻了眼,或者是昏厥了过去。顿时,蔡达夫的身体完全僵化了,面孔也完全凝固在了惊恐之中,而紧跟着进来的其他人也紧跟着蔡达夫的步伐,一下子都傻了眼,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第六十九节 尘埃落定 那远方滚滚而来的 冰冷的河水, 从心中贯穿而过, 带走了仅剩的一丝温暖, 带走了最后的一点惬意, 仅仅留下来一具 冰冷的躯壳, 供人们诋毁和唾弃。 屋内的地上流满了鲜血,如同大川上流淌的河流,纵横交错。娟子正端坐在椅子上,面对着敞开的窗户,闭着眼睛,已经没有了呼吸,但那张苍白的脸上却透露着一种令人琢磨不透的表情,不是畏惧,不是愧疚,而是对这个险恶世界的一种解脱和对自身命运的一种悲伤。蔡达夫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仍然站在原地,傻愣愣地看着娟子,似乎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在做梦,一切都只不过是幻觉而已。相反,娟子的姑父一个箭步走到娟子身旁,大声呼喊着娟子,但娟子已经没有了反应。娟子的姑父立刻试探了一下娟子是否有呼吸和心跳,但结果告诉他,娟子已经断气好些时间了。 “已经没气了!”娟子的姑父脸色凝重地对其他人说道。 听到娟子姑父这么一说,娟子的姑妈脸色顿时吓得发青,立在原地,不敢挪动半步,就像害怕娟子会找她的麻烦一样,害怕得全身直打哆嗦。而娟子的奶奶,则立刻冲了过去,哭天喊地,哭声万分凄凉和惨状,几乎挣破了喉咙,声音也几近沙哑,甚至差点儿昏死过去,所幸娟子的姑父赶忙搀扶,才不至于跌入血泊之中。老人痛心疾首,泪洒黄泉,欲有一种要跟着一起离开的念头。娟子奶奶的身体如同一堆软泥,娟子的姑父越是将其往上提,她的身体越是往下滑,已经不听她本人的使唤了。 蔡达夫渐渐开始回过神来,迈开了步子,沉重地走到娟子跟前,呆若木鸡地看着那苍白的面庞,有气无力地低声喊了一句:“娟子,你睡着了吗?” “达夫,娟子已经走了!”娟子的姑父看着蔡达夫,悲痛地说。 蔡达夫苦笑着说:“姑父,你就甭和我开玩笑了。娟子这不是好好的吗?你看她的面庞,多么的美?她只是睡着了而已。”说着,蔡达夫蹲下身子,一把抓住娟子的手,一边看着娟子紧闭的双眼,深情地呼唤着,“娟子,快醒醒啊!我知道你一定是睡着了。时间也不早了,快醒来,我好带你你开这里,带你……”突然,一阵湿漉漉的感觉由手心直逼而上。 蔡达夫埋下头一看,瞬间整个人如开闸的山洪,完全崩溃了。双眼立刻噙满了泪水,一脸悲痛之情,在哭和悲之间徘徊。 “不!不!不!”蔡达夫赶忙用手捏紧娟子手腕的伤口,手足无措地忙乎着,“这不是真的,这一定是假的。娟子,你快醒来告诉我这是你在吓唬我。”蔡达夫全身直打冷战,那双握着娟子右手的手更是像触电一般的颤抖。与此同时,蔡达夫的眼角不时地喷涌出泪水来,顺着脸颊,滴在了娟子那冰凉的手上。 一阵寒风吹来,夹带着几朵雪白的雪花,飞进了卧室。雪花借着风力,在娟子和蔡达夫的身边转了几圈,然后有的落在了蔡达夫的身上,有的落在了娟子的身上,有的则落在了两人紧握在一起的双手上。好顽皮的雪花,明知此地是悲情之地,却要故意带着欢快来此地玩耍;好恶毒的雪花,明知此地已是阴冷万分,却还要故意带来冷上加冷的寒气。雪花啊!你究竟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这就是你的本性吗?如果真是如此,那我情愿点上一支蜡烛,将你化成蒸汽,从我的视线里烟消云散。 “你们快叫医生呀!”这时,门边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 众人回过头一看,只见一个面黄肌瘦的、个头矮小的、上嘴皮长着黑胡须的、头发蓬乱的男人,约莫十七岁左右的样子,正无力地站在门口,警醒地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娟子。 “对,娟子肯定没事的,”蔡达夫这才回过神来,慌乱地在自己身上摸着手机,但手机就像是在和他躲着迷藏,衣兜摸了好几遍,也不见它的踪影,最后摸来摸去,还是在外套的内兜里给掏了出来。但老天有时就是那么不解人意,或者说是和我们作对,蔡达夫刚一掏出手机,手机如同活了过来,拼命地从蔡达夫的手中挣脱了出来,“哐嘡”一声落在了满是血泊的地上,电池、后盖、机身被摔得各奔了东西。 蔡达夫慌乱地趴在地上,找寻着手机的配件。等他找齐配件时,配件上沾满了血渍,于是蔡达夫又慌忙地捏着衣角,一个劲地擦着配件上的血渍。等血渍擦净后,他又立即装好了手机。 但刚一拨出电话,电话里便是一阵嘟嘟声,任由达夫拨了多少遍,电话都只是传出一阵阵嘟嘟声来。蔡达夫看了一眼电话,原来是手机没有信号,于是他站起身,拿着手机,在房间里不断找寻着信号。焦急而慌乱的蔡达夫,拿着手机,一会儿跑到房间的这个角落,一会儿跑到房间的那个角落,一会儿在楼下,一会儿在楼上,一会儿又跑到屋外,一会儿又跑进屋,套着门槛摔倒了又爬起来,总之没一会儿的功夫,整栋房子和房子周围都布满了蔡达夫那悲痛的身影。事实上,蔡达夫的一切都是徒劳,在这样的年代,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在这样一个全村只有一台座机的村子,哪儿会有什么手机信号。 “啊!”蔡达夫回到娟子身旁,双腿垂直落地,一声狂吼道,“老天,你个狗粮养的,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有种就冲我来啊——”喊声传遍了全村,传遍了雪白宁静的世界。声音中饱含的伤痛感染了大地,大地也都流泪了——那远处山谷间冰天雪地里的涓涓细流正是大地那隐蔽的泪腺流淌出的热泪;声音中隐藏的愤怒恫吓了世间的生灵,村头枯树枝头上的一只乌鸦也在嚎叫了一声后畏惧而无奈地飞离了。 “你们先等着,我去村长家用座机打电话。”娟子的姑父心急如焚地说。话音刚落,人已经走出了房间。 “娟子诶!你可不要让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你家就你那么一个独苗,你要是就那么走了,我到黄泉怎么向你爸妈交代啊!娟子诶,你就答应奶奶一声,好让奶奶安安心啊……”娟子的奶奶仍旧瘫坐在娟子的身旁,哭天喊地,而那眼角的泪水宛如趵突泉一样,涌个不停,浇透了整个苍老惨白的面庞,浇透了那颗历经沧桑而又饱受着悲痛的心,硬是要把这个慈祥的老人往地狱的深渊里推攘。 娟子的姑妈站在一边,目瞪口呆,半天没有说句话,也没有任何悲伤或喜悦的表情,大概是心中有愧,此刻其内心正在做着无限的挣扎。俗话说“人之初,性本善”,无论娟子的姑妈如何使坏,但那颗心却始终是向着善良的,但有时只是被母性的善良所蒙蔽,做出了一些让人憎恨的事儿来。当然,我不是在为娟子的姑妈解脱罪责,对于这么一个龌龊的女人,她确实该千刀万剐,但当一个犯了错的人真正了解到自己的所作所为的错误的时候,我们为什么不应该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呢?毕竟过去的已经过去,再怎么追究,那也挽回不了什么了。 女人全身紧绷着,就像一尊雕琢粗糙的木雕,正等待着地狱烈火的折磨和煎烤。女人心中在想些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也没人愿意去知道,但从她那噙满泪水的双眼,我们暂且还是能读懂她内心所承受的折磨和悲痛。她本想放声大哭,缓解几近崩溃的内心,但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哭嚎,没有资格流泪,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默默承受,直到整个人崩溃成为一堆烂泥为止。 “妈,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尽管小兵很惊异自己姐姐所选择的路,但他却丝毫没有恐惧,想必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濒临着死亡的人,对于这一切,他已经表现得很淡然了。 女人毫无反应,小兵只好继续拖着枯瘦的身躯走到娟子跟前,看着地上的蔡达夫和奶奶已经是哭得死去活来。小兵试探了一下鼻孔,已经没有呼吸,然后又按了按颈部,也没有了脉搏,一个很残酷的事实已经可以不用等医生来就可以确定了,那就是娟子已经离开了。 “达夫哥,外婆,节哀顺变吧!表姐已经没有呼吸和脉搏了!” “胡说,”蔡达夫转过脸,凶狠狠地吼道,“娟子不会有事儿的。” “达夫哥,你要振作点,你是个大学生,是有文化知识的人,我相信你应该更清楚现在的状况,”小兵咳嗽了几下后,接着说,“我如今已经是个行将就木的人了,所以我就实话实说了。不管表姐出于什么原因走上了这么一条绝路,但我相信表姐是绝对不愿意看到你们这个样子的,”说着,小兵扫视了一圈周围说,“说不定表姐此刻就在我们的周围,她看着你们这么的伤心难过,我想她也一定会难过的。”小兵虽然年纪轻轻,但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犹如学富五车的学者一样,这大概和他一生的不幸和遭遇脱不了干系,毕竟常说的,人生本就是一本百科全书。 “不会的,娟子不会就那么抛下我的,”蔡达夫仍然无法接受现实,“我们昨天才说好要一起走的,她绝对不会抛下我一个人就那么走的,她知道我的人生不能没有她,她不会那么狠心的。” “外婆,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再怎么难过,也不能将表姐挽救回来,我相信表姐也希望你能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 两人似乎没有将小兵的话听到心里去,小兵无奈地只得叹了口气,站在旁边,感受着房间里的气氛所带来的针扎般的刺痛。 突然,一只喜鹊飞进了屋中,在房间里来回飞舞,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这吸引了房间里所有人的注意。 “娟子,是你吗?”蔡达夫看着喜鹊问道。 话音刚落,喜鹊便停留在了窗台上,面对着蔡达夫,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似乎是在回应着蔡达夫。 “你真的是娟子?”蔡达夫喜出望外,兴奋地看了一眼小兵后,一边站起来,一边激动地说,“小兵,你看,是娟子,是娟子,我就说娟子不会离开我的。”话音刚落,喜鹊叽喳一阵后,便煽动了翅膀,飞出了窗外,消失在了茫茫白雪之中。 “不!娟子!你别走!!!”说着,蔡达夫夺门而出,去找寻着那只被他误认为是娟子的喜鹊了,只留下一个自责之人、一个伤痛之人、一个淡然之人在守着一具冰凉苍白的躯体,给这凄凉苍白的世界增添了许多的悲凉和惨痛。 如果逃避是最好的解脱方式,那么自欺欺人将是解脱后最好的伪装,因为无论你如何逃避,现实依旧存在,唯有伪装,方能掩盖一切。 最终,120赶到了,但并没有把娟子带走,因为医生已经下了定论:娟子已经死亡了两个多时辰。救护车走后,留下了一家悲痛的人在为这个年纪刚二十岁出头不多的妙龄少女办着丧礼。丧礼持续了两天,尽管娟子不是同村的人,但村里所有人都来帮忙了,似乎都想在年末之际送送这个可怜的女孩一段路程,至少在黄泉路上不会孤单和寂寞。 从此,这个世界就这样少了一个美丽、善良、贤惠的女人,更是少了一段让人羡慕嫉妒的童真而纯洁的爱情,或多或少,都让人有些惋惜。命运,总是在和我们开着玩笑,不管我们喜欢与不喜欢,它总是玩弄着我们对它的诚恳和尊崇,直到我们起来反抗,最终又牺牲在了征讨它的道路上,它方才停止了自己无趣的行径。 戏曲虽已落幕, 人却不舍离去, 不是因为路被堵住, 而是你演戏太过投入, 让我由衷地认为 是我一个人的错误。 第七十节 不忘的情怀 晃眼之间,几个月过去了,蔡达夫大一第二个学期的生活开始了一段时间了。可能是因为家里面的原因,蔡达夫的性格变得更加的低沉和沉闷,不太愿意主动与人交往了,甚至和陈加林在一起,也找不到太多的话题了。 陈加林经过了单家燕那次事后,也变得成熟多了,至少对于感情,陈加林已经不再那么投入了。但陈加林对于蔡达夫的变化却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好几次想要从蔡达夫口中打探点信息,不料话还没从口里出来,就已经被蔡达夫的沉默不语给活活枯死在了腹中。陈加林本想约着蔡达夫出去喝点酒,俗话说“酒后吐真言”、“酒后话最多”,但每次蔡达夫都很直接的就拒绝了,而这更让陈加林怀疑蔡达夫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这天下午,陈加林正在寝室玩着新买的电脑,突然一个电话响了起来。本来还兴高采烈的陈加林,一看到来电提示后,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立即浮现出不安和焦躁的神情来。 “喂!”尽管陈加林有些不耐烦,但接通了电话后,还是和颜悦色地说着话。 “情况怎么样了?”电话里传来一个年轻的甜蜜的女人的声音来。 “我已经找了好多次机会,可他什么信息都不肯透露。” “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既然你说他的村子的人都死了,那我现在就想知道他所爱的人是否还活着。这样吧!我再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你给我调查清楚,你看怎么样?需要我再给你延长点时间吗?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现在在国外很苦恼,既然你给了我希望,那就不要让我失望。如果真的可以给我个惊喜,好处肯定少不了你。” 陈加林闭着眼睛,仰着头,沉思了片刻后,长叹了口气,然后很有把握地说:“没问题,一个星期的时间太多,一天足够了,明天听我的消息。” “那行,明天我再打电话给你。”说完,对面便挂了电话。 其实电话对面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梁颖——那个因为蔡达夫纯真质朴的秉性而一见钟情,并从此深深爱上蔡达夫的富家千金。尽管梁颖身在国外,但她却依然放不下蔡达夫,为了能了解到蔡达夫的情况,陈加林不可避免地成了她放在蔡达夫身边的间谍。而刚才的这一通电话的伊始,正是陈加林在新闻中看到了有关蔡达夫老家的有关报道后,及时汇报给了梁颖,梁颖在得到这一消息后,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蔡达夫的情况,其实更多地是想了解娟子是否还活着的消息,因此才驱使着陈加林前去向蔡达夫打探,但蔡达夫却因为内心地极度的悲伤,不肯向任何一个人袒露心声,故而陈加林才一直拖延着没有告知梁颖。然而梁颖又急切地想要知道情况,于是在她急切地催促下,才有了刚才她和陈加林之间的一通电话。 电话挂掉后,陈加林双手捂着脸,撑在电脑桌上,默不作声,绞尽脑汁地开始谋划起事情来。约莫十分钟后,陈加林握紧的拳头,猛地锤在桌上,发出一阵响亮的声音来,惊动了背后床铺上熟睡的室友。那名室友睡眼惺忪地看着陈加林,正想不耐烦地说道两句,可话刚冒出喉咙,陈加林便一撒手,开门离开了寝室。无奈之下,室友只得将话语又憋回肚中,转过身又继续睡觉去了。 陈加林走出寝室,掏出电话,按下了蔡达夫的电话,但没有拨出去,犹豫了片刻后,又收回了手机,然后下了楼,直奔对面公寓而去。陈加林住的公寓是四人间的,蔡达夫所住的公寓是六人间的,但两栋公寓都位于同一个院子当中,而且面面相对。当陈加林来到蔡达夫所在的寝室门口时,恰巧里面有人走出来,所以陈加林用不着敲门便走了进去。走进寝室,只见蔡达夫正坐在桌子前写着什么,但发现有人进来后,他迅速放下了笔,并将面前的笔记本合上放在了一边。寝室里很安静,就陈加林一个人,刚刚出去的那个人正是小贱,估计又是上网包夜去了,毕竟今天可是难得的周六,不去早些,网吧可就没位置了。 “哟,还有闲情写东西呢?”陈加林哼哼地说。 “你没出去玩吗?”蔡达夫转过身,疲软地看着陈加林说。 “今天是我生日,晚上我请你吃个饭,就我们兄弟两个人,吃完饭我们兄弟两再去高兴高兴。”陈加林走到蔡达夫的身边,说,“你可别说你不去,我就只叫了你一个人,如果你都不去,我今年的生日就得一个人过了,谁让在这个学校,我只把你当成我最真心的朋友呢!” 蔡达夫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奇地问:“今天是你生日吗?” “难道我还能骗你?”陈加林反问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蔡达夫显然被陈加林的反问弄得有些尴尬,“我……我只想说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既然你过生日只叫了我一个人,那说明你是真心把我当兄弟,当朋友。既然如此,我总不能空着手去吧!”其实在蔡达夫的内心,他还是很看重自己与陈加林之间的这份兄弟情义的。话说蔡达夫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外公外婆、爷爷奶奶,而他家又是三代单传,除了父母,就没有别的亲戚了。而这次父母的不幸离世,娟子的“狠心”离开,不仅是对他的一次残酷打击,更是让他在这个世上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孤儿,一个无依无靠的让人怜悯的人。所以,对于陈加林的这份兄弟情义,他还是万分的珍惜的,只是整个人还未从过度的悲痛中得到解脱。 “你自己都说了,我们是兄弟,是最好的朋友,既然是这样,那我们之间还那么客气干什么?”陈加林说,“一会我打电话给你,然后我到公寓大门口等你,今天就让我们好好的嗨上一晚上。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把你卖了的,你就只管把你交给我就好了,我保证让你明早一起来,就让你变一个样儿。不然你一直这么消沉下去,让我这个当兄弟的也为你担心哪!” 蔡达夫沉静了片刻,站起身,站到了陈加林的面前,还没等陈加林反应是怎么一回事儿,蔡达夫已经和他拥抱在了一起,同时深深地感动着说:“谢谢你,加林!”说完这句话,蔡达夫已经是满泪盈眶,心中的难过和酸楚顿时涌上心头,欲哭却又不能哭,因为他不想让别人挖空他的心思,他不想别人知道他已经是一个一无所有、无依无靠的人,无论如何,也要强装着坚强。 陈加林完全被蔡达夫的这一举动给弄糊涂了,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尽管如此,但陈加林还是被蔡达夫这突如其来的感情攻势给攻破了心灵结界,瞬间让他也觉得拥有蔡达夫这样一个兄弟是一件无比的幸事,于是也拥抱着蔡达夫,深情地说道:“达夫,我向你发誓,不管以后的世界怎么样变化,我永远都是你最好最真的兄弟,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称兄道弟一辈子。” “那好,一会我们不见不散。”蔡达夫重新站定了身子,看着陈加林说。 “那行,我先去安排些事情,下午我打电话给你,你就直接下楼,我会在寝室大门口等你!” 蔡达夫欣慰地点了点头,陈加林憋着嘴笑了笑,然后便告辞转身走了。 蔡达夫看着陈加林的背影直至离开,才又回到了桌前,继续拿出笔记本,专心致志地写起东西来。 第七十一节 陈加林的陷阱 一晃眼便到了下午,陈加林准时打来了电话,两人一起到大排档吃了晚饭,还喝了一打啤酒,于是饭还没吃完,两人已经是昏头昏脑了。席间,陈加林试探性地问了蔡达夫最近的情况,但蔡达夫似乎酒还不到位,始终把持着心底最后的防线,就像一个初夜的女子的羞涩,始终把持着自己即将一去不复返的矜持。但陈加林既然答应了梁颖要从蔡达夫的嘴里获得些信息,因此陈加林哪肯就那么罢休。于是吃过饭后,陈加林又拖着蔡达夫去了酒吧。 酒吧很喧闹,共有两层,一楼是舞台、大厅和酒座,人很多,也很喧闹,一会儿唱歌,一会儿跳舞,劲爆的音乐震得整个身体欲要从里往外爆裂开来,以致魂飞魄散。陈加林选了一间位于二楼的包厢,包厢虽然不大,但相对独立,比较起一楼来,要静了许多,而且只稍偏一下头,一楼的情况便可一览无余。 陈加林点了好些酒,各色各样,有啤酒、红酒、高度烈酒,任由想喝什么就喝什么,看这架势,他们今晚真打算是不醉不归了。 “怎么样?这个地方还可以吧!”陈加林瞄了一眼蔡达夫说。 “不错,是个喝酒的好地方。” “今晚我们就放开了喝,醉了就直接到隔壁的洗浴城去洗个澡,再好好地让人按摩按摩,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 “一切听你安排!” 有了蔡达夫这句话,陈加林便放开了倒酒。等酒过三巡,醉意渐起之时,陈加林便开始了他精心设计的圈套。 “达夫啊!我们相识快半年了,我还没时间到你家去看看,要不这个寒假我抽空到你家玩两天怎么样?”陈加林看着东倒西歪的蔡达夫说。 蔡达夫听到陈加林的话,立即将刚刚挨着嘴边的杯子又放回到了桌上,然后仰面靠在沙发上,还没等陈加林火上加油,蔡达夫已经承受不住心里的压力,痛苦地抽泣起来。陈加林欲要上前安慰,却发现脑海中找不到任何安慰的语言,于是只得发呆地坐在一旁。过了许久,陈加林才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达夫?你还好吧?” 蔡达夫没有回话,而是将双手捂住了脸,不停地揉搓着,也不知道是在擦拭眼泪,还是在抚平浮于面部的悲痛。 陈加林见此状,内心也突然酸楚了一下,心想是否是提起了达夫的伤心事儿,让达夫无法承受和接受,于是想就此作罢,不再为难和刁难达夫,但一想到梁颖这一头,他又不得不握紧拳头,给自己打下一针镇定剂,厚颜无耻地继续实施他精心安排的计划。 “达夫,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说出来心里兴许会好受些。况且这里除了你和我,就再也没有第三个人,说说自己的心里话也无妨,说不定我这个当兄弟的还可以为你分担一些烦恼。你说呢?” 陈加林不这么说则已,一说出来,蔡达夫更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下便爆发了出来,哭得死去活来。 “达夫,我知道你内心的东西已经压得你喘不过气,我从开学第一天就看出你心事重重,好几次想要找机会来帮你释放这样的重担,可你却把自己关起来,不让人去碰触你的内心。但是,既然今天我们坐到了一起,又有那么好的环境,还有什么话不好说的呢?达夫,有什么事儿就和兄弟我讲,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忙,但凡是我帮不上忙的,我也一定和你一起承担,俗话讲的‘好兄弟,齐上阵’,就是这个道理。”陈加林给蔡达夫倒满了酒,然后双手端着酒杯,坐到了蔡达夫的身旁,然后将一杯酒递给了蔡达夫,继续又说:“来,干了这杯,让我把心里的烦恼和苦闷都爆发出来,不要让他们再蚕食我们伤痕累累的心。” 蔡达夫接过酒,憋了一眼陈加林后,举起杯子,碰了个酒杯,然后便一干而尽。蔡达夫喝完酒后,将杯子放回到了桌上,然后双手撑着额头,低垂着头一个劲地叹气。“加林,你知道吗?我现在什么都没了?”蔡达夫的声音低沉,充满了憎恨和愤怒,但不是针对某个人,也不是针对这个社会,而是头顶的苍天,因为是这无眼的苍天让他遭遇了这接二连三的磨难,让他承受了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 “你怎么会什么都没了呢?其实你还拥有很多东西,亲情、友情、爱情,这些都是你拥有的最为宝贵的财富。” 蔡达夫偏过头,双眼盯着陈加林说:“但恰恰是你讲的这些我丢掉了。如今我没有了亲情,也没有了爱情,甚至友情也只有你了。” 陈加林大吃一惊,脑海里突然短了路,竟然找不到话和蔡达夫接上去了。两人尴尬地互看着对方,陈加林顿了好一半天,才从迟钝的脑海中收索到几个适用的词汇来。“怎么会这样?之前不都是好好的吗?” “我最亲近的家以及家人全部毁在了一场泥石流里,我爱的女人也选择在一个寒冷的清晨离我而去。他们所有的人都离我而去,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上,而他们都到另一个世界去团聚了,我真不知道我还有什么理由和勇气活在这个世上,”说着,蔡达夫又看着陈加林,“你说呢?你觉得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必要活在这个世上呢?” 听了蔡达夫的这段话,陈加林已经很明确地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因此就没再细致问下去了,而是将手搭在蔡达夫的肩上,安慰道:“对不起,勾起了你心里的伤心事。但是达夫,我知道你是坚强的,你一直就是我学习的榜样,相信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俗话说:‘人若要成大事,必要先经历大风大浪’,我想既然老天让你经历了这么一场大风大浪,说不定以后你会因此而成就一番大事业呢?俗话又说:‘物极必反’,长时间的阴天,也就意味着晴天快到了。达夫,你知道,我的表达能力不好,我是想着什么就说什么,但我说的句句都是心里话,我只是想让你摆脱过去的阴影,然后以崭新的身姿迎接灿烂的明天,因为你就是最棒最优秀的。”说完,陈加林又把杯子斟满了酒,然后端到蔡达夫的面前。 蔡达夫接过酒杯,咬紧牙关,愤怒地说:“既然老天命里注定了这一切,那我就该来承受;既然老天觉得我该承受这些,那说明老天觉得我有这样的能力。兄弟,你说得好,‘兴许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来!干了这杯,明天开始,我一定忘掉过去,接受现在,迎接明天,让我们活在这个世上的每分每秒都变得有意义。这不仅是给酒泉下的家人争气,更是让自己不白活于这个世上。”说完,蔡达夫便一干而尽。喝尽亮杯后,蔡达夫又拿起酒瓶,只见那酒瓶一倾斜,杯中便又灌满了烈酒,没等陈加林开口说话,蔡达夫又接着说道:“来!我得好好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一定会一直消沉下去,这样只会是得不偿失,愧对父母这么多年对我的养育之恩。”说完,蔡达夫又一干而尽。这样,蔡达夫总是找寻着各种喝酒的理由,欲有一醉方休的意境在里面了。此刻,对于蔡达夫来说,唯有一醉方休,方能缓解他心头的疼痛;唯有一醉方休,方能弥补他碎裂的内心;唯有一醉方休,方能留给他足够的时间来接受接下来全新的生活;唯有一醉方休……醉意已起,何必逞强,倒头便睡,醒来又将是大好一天。 第七十二节 情感的解救 深秋的季节, 游荡在空旷的山间。 无限的思念, 唤作痛苦的每一天。 再多的眼泪, 也无法挽回失去的一切。 再是千言万语, 也抵不过我们在一起 度过的每一天。 人本没有过错,错的只是无眼的苍天而已。过去,我们都太过软弱,甚至成为懦夫,思想上、身体上,皆受到奴役,毫无自由。现在,请懦夫们站起来,为身边的不平狂吼一声,为心中的不快呐喊一声,将视线之内的所有迷雾挥之即去,给自己今后的人生创造出一片阳光明媚的空旷的蓝天。 蔡达夫现在的世界,被雾霾所遮掩,见不到一丝的光彩,听不到一丁点儿的欢快。这样的人,说他活着,其实已经死了,说他死了,他又还在苟延残喘地活着,对于这样的人,我真不知还能再用什么语言去形容他的失魂和落魄。 那一夜,蔡达夫一醉解千愁,醉的不省人事,但昏睡的他,嘴里还在不断喊着娟子的名字。从他那嘴里喊出来的一字一句,如同浸泡过了血液,如同扎上了针刺,让每一天聆听他说话的人,都为之一振,心中难免有些刺痛感。 陈加林搭着酒醉沉睡的蔡达夫出了酒吧,来到了酒吧旁的一家“xxxx洗浴城”,刚一进大厅,一个身着西装的小伙子便立刻迎了上来,笑脸恭候道:“先生,能帮上您什么忙吗?” 陈加林似乎也有些醉意了,眼花缭乱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说道:“那……那……那什么来着?哦,我们今晚要在这洗个澡,然后睡上一晚,但我们都醉得不行了,你给安排下,不过可要给我们安排舒服了。” “好的,包您满意!”说着,穿着西服的小伙子转头看着身后随时待命的穿着白色制服的一伙男女说,“你们过来两个人,把这两位贵客,安排到三楼的贵宾区。”紧接着,小伙子又转过脸乐呵呵地说,“先生,接下来将由我们的服务人员扶二位到三楼的贵宾区去洗浴,全程有按摩师给二位搓背按摩。同时,如果您在中途还需要什么别的服务,或者对我们的服务不够满意,请您及时呼叫前台服务员,或者直接叫我。先生,您看这样安排可以吗?”看着小伙,应该是个大堂经理什么的,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句句谄媚,让前来享受的人,还没开始享受,便已被他的口舌伺候得舒爽了。 “好,安排的很好,”陈加林睁着惺忪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大堂经理说,“你叫的服务员呢?怎么还不过来扶我们上去,我都快撑不住了。” 话音刚落,也没等陈加林再开口,两个穿着白制服的男人,便分别搭着陈加林和蔡达夫坐着电梯上了三楼。来到三楼,两个男人三下五除二便给陈加林和蔡达夫换上了一条一次性短裤,并且把他们的衣物分别锁在了两个柜子里,然后又将钥匙套在了他们的手腕上,最后才又扶着两个人进了一间装修极具豪华的浴室,应有尽有。在这浴室里,你闻不到一般浴室里那刺鼻的洗澡水的味儿,相反,一进这间浴室,一股股清香迎面扑来,如山间的清泉,如林间的涓涓细流,清幽、雅致、恬淡,让人陶醉。 此刻,蔡达夫完全没有了意识,已经熟睡打起呼噜来。陈加林的酒量显然要比蔡达夫好上一筹,仍然有些意识,只是全身已经不能动弹。两个服务生扶着蔡达夫和陈加林分别躺进了一个木制的超大号的浴盆里,浴盆里装满了温度适宜的热水,热水的表面还洒满了玫瑰花瓣,沉睡的蔡达夫刚一躺进浴盆,便浑然警觉过来,一下子便有了些许意识,拼命地要从浴盆里爬出来。服侍蔡达夫的服务生吓了一跳,赶紧喊着:“先生,不用怕,没事的,这是在浴盆里。”蔡达夫显然没有听见服务生的叫唤,已经将半个身体爬出了浴盆。服务生见了,立刻又将蔡达夫拽了回去,同时不断地呼唤着蔡达夫。 “达夫!达夫!”陈加林转过头大声地喊着蔡达夫,“听我说,我们只是在洗澡而已,洗完澡就可以睡觉了。”兴许是对陈加林的声音熟悉,蔡达夫一下便安静了下来,静静地躺在了倾斜的靠背上。 “先生,您们先泡着,我们就先出去了,马上会有另外的服务人员来为您们服务的。”跪在陈加林身旁的服务员低声下气地说道。 “好。” 应完,两个服务员便起身走出了房间。 待房间内仅剩下陈加林和蔡达夫后,陈加林转过脸看着蔡达夫,低声地喊着:“达夫,还醒着吗?” “不,不,不,你不能这样,”蔡达夫紧闭双眼,像是在睡觉,但嘴里又在吐露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你不能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为什么你们都要离我而去,留下我孤苦伶仃地活在这个世上?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的狠心?不,我求你留下来。不,你别走……”说着说着,声音便又消沉了下去,但看着蔡达夫的眼角,显然有一滴滴滚烫的泪水喷涌出来。陈加林看着蔡达夫这个样子,心中也不免有些沉重,甚至也在为蔡达夫伤心和难过。作为兄弟,陈加林有职责将蔡达夫从恶魔的魔掌中解脱出来,但谁都清楚,情感的恶魔,又哪是一般人能够驱逐的呢?不过如果真能将蔡达夫和梁颖之间撮合出一段姻缘来,又何尝不是一个拯救蔡达夫的手段呢?想着想着,陈加林也闭上了眼睛,静静地靠在了靠背上,不知不觉中,已昏昏欲睡起来。 “先生!先生!睡着了吗?”隐约之中,陈加林的脑海中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声音。陈加林无力地抽动着眼皮,但眼皮重如千斤,始终就是抬不起来。在挣挫了半天后,陈加林才勉强眯着眼睛,看了看周围,只见一张笑容满面的白皙的面孔正在他的正前方看着他。陈加林吓了一跳,立马睁圆了眼睛,右手边正跪着的一个身材风韵的身着制服的女人,再一看,蔡达夫的旁边也跪着一个同样着装和打扮的女人,只是那蔡达夫的呼噜已经响遍了整个房间。 “先生,还需要按摩服务吗?”陈加林身边的女人微笑地说。 陈加林看了看熟睡的蔡达夫,然后说:“不用了,你给我们安排好睡觉的地方,然后再让人把他抬上床就可以了。”陈加林看着蔡达夫,示意让人把蔡达夫给抬上床,因为他不想让唯有在梦里才能得到解脱的蔡达夫再回到这个万恶的现实,至少在这个宁静的夜晚不想。 “那好,我们这就去安排!”说完,两名服务员便起身离开了。 之后,陈加林和蔡达夫被安排在了一间豪华标准间里睡下了。蔡达夫睡在被窝里,脸色苍白,满脸的大汗,疑惑是做了噩梦,时不时还会在被窝里手舞足蹈,像是想要抓住某个东西,但始终又抓不着,心急而焦躁,于是才落得个大汗淋漓。 陈加林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更坚信了他要帮助蔡达夫从这苦海中给解脱出来的信念。于是他拿出了电话,拨打了梁颖的号码。 “一切都搞定了。”电话通了,陈加林迫不及待地要把事情告知给梁颖。 “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电话里的声音更显激动。 “可以说是好消息,也可以说是坏消息。” “是什么意思?” “现在的达夫已经完全沉沦了,就像是一个失去了斗志的角斗士,即使手中握着盾牌和长矛,也只会被别人击败。他现在的处境很让人怜悯,更让人同情,他急需一个能将他从这无边的苦海中解救出来的人,而我相信,这个人就是你。” “达夫他到底怎么了?” “他失去了一切,他的至亲至爱都离他而去。现如今,他的灵魂受到无比的摧残和蹂躏,他能承受至今,已经足够说明他内心的强大,但再是如何坚韧的东西,那也经受不起浸润之磨和肤受之痛。如果你现在在他身旁,你一定会为之痛苦,为之难过。” 梁颖在电话里沉闷了许久,才又缓和地说:“你能让达夫接个电话吗?” “这个恐怕不行,他已经睡着了。但我觉得,你明天可以直接打他的电话,号码还是原来的那个,你买给他的电话,他还用着。不过我得提前提醒你,你要有心里准备,他对他的至爱还有着很深的感情,可以说就像是钢铁般的坚硬,容不得半粒沙的侵入。” “那好,那我明天再给达夫打电话。你办事很牢靠,希望你可以继续帮我。” “我想我现在更多的是在帮蔡达夫,我也真心实意地希望你们能在一起。”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好了,我还有事,就挂了,不过有事我还会找你的。” “没问题,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然我拿了你的钱,我一定竭尽所能地为你办事。” 经过一番客套的告别,陈加林和梁颖总算挂断了这通国际长途。 第七十三节 终结了吗? 还是那片雪白而宁静地方,还是那般民风民俗般的居所,还是人情通达的寨子,不同的是世人都对蔡达夫故作路人,即使是娟子也把蔡达夫当做是过客。蔡达夫埋着头走在石子铺砌的小路上,倏忽间一个人迎面走来,夹带着一股幽香从蔡达夫的身旁擦身而过。这股幽香迷乱了蔡达夫的神智,瞬间蔡达夫变得神智慌乱,赶忙回过身,只见一个长发飘逸的女人正渐行渐远地走向远方。尽管只是个背影,蔡达夫也为之一怔,心中惊叹:“这不是娟子吗?”心里想着,蔡达夫的身体已经往前追了过去。但貌似娟子的背影走得越来越快,任由蔡达夫跨出多大的步子,疑惑是奔驰狂追,就是和那背影保持着一段的距离。蔡达夫累得气喘吁吁,但并没有因此放慢脚步,而是放声大喊着娟子的名字,突然背影转过身,只见是那张熟悉的迷人的却惨白的笑脸正对着蔡达夫。蔡达夫看着,心中得到了些许的安抚,于是放慢了脚步,嘴里不停地碎碎念着:“娟子,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但好景不长,娟子转过身,拐过个弯,尽然消失在了蔡达夫的视线中。蔡达夫狂吼一声“不!”,然后立刻追上前去,只见娟子已经走到了巷子的深处,而此刻,巷子的深处敞开着一道闪发着耀眼光芒的门,娟子驻足脚步,回眸看了一眼蔡达夫,然后转身便进门去了。蔡达夫一边痛苦狂喊着,一边疾奔了过去,一股脑地冲进那门里去。突然,一股强烈的光线射入眼睛,迫使蔡达夫睁不开双眼,待光线稍暗下来后,只见面前出现了一张男人的脸。 “怎么是你?”蔡达夫看着面前的陈加林,好奇地问道。 “达夫,你做梦了吧?”陈加林看着蔡达夫,悉心地问道。 “做梦?”蔡达夫用手揉了揉自己疼得厉害的脑袋,然后吃惊地反问道说,“难道我刚才是在做梦吗?”说话之间,蔡达夫的双眼总是死盯着陈加林,似乎他不敢相信之前逼真的一切,只是在做梦而已。 “达夫,一切都会好的,在这个世上还有很多值得你去拥有和珍惜的东西,你得打起精神,创造属于你幸福的未来。”陈加林看着蔡达夫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你看着我,之前那个帅气傲气的男人到哪儿去了?你得振作起来,你得接受现实,你得学会接受新的生活。达夫,你需要忘掉过去,过去不应该成为你的绊脚石,因为前面还有很多的风景在等待着你,你如果依旧这个样子,只会让你失去更多。” 蔡达夫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定了定神,说:“加林,我没事。” “真没事?” “真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我也就放心多了。” “我们这是在哪儿?”蔡达夫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你忘记了吗?我昨晚就和你说过,我们醉了就直接到洗浴城睡觉的。” “噢!想起来了,但我想我昨晚一定是喝得烂醉如泥,竟然怎么到的这儿我都记不清了。” 陈加林大笑:“岂止是烂醉,你那简直叫醉得不省人事,本来还说一起按摩来着,结果你睡得跟猪似的,无奈只得安排房间睡觉了。” “唉!”蔡达夫一边叹气,一边坐在床头摇头又摆脑地说道,“酒量不行了……”还没等蔡达夫继续说下去,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蔡达夫偏过头拿过手机一看,惊讶地发现居然是梁颖打来的电话。 “是谁?”陈加林早已知道是谁打来的,但他仍然故作不知,好奇地问道。 “怎么会是她?”蔡达夫深知自己愧对梁颖,看着手机显示器,犹豫着是否要接这个电话。 “谁?” “梁颖。” “梁颖?”陈加林显得大惊失色,“她不是出国了吗?怎么会想着给你打电话?” 对于陈加林的吃惊,蔡达夫没有做出过多的回应,因为他的思绪早已不在陈加林上,而被眼前的手机所俘虏和主宰。 “怎么不接电话?”陈加林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毕竟这事儿和他可是息息相关。 “我愧对梁颖,我无脸面对她,她走的那天本来我是要去送她的,但我却没去。”蔡达夫停了片刻后,又继续说道,“我想她当时一定很难过,一定很恨我,她在我们学校时,是那么照顾我,而我却那么对她,我觉得我对不起她,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接这个电话。” “接,当然要接,怎么不接?你自己想想,梁颖为了你,付出了多少?人家千金之躯,为了你吃了多少苦头?又改变了自己多少?而你呢?对人家总是不屑一顾,忽冷忽热。达夫,我就直接和你说明白了吧!梁颖对你可是一片痴心,一个富家千金能对你这个穷乡僻壤出来的穷小子痴心一片,你还求什么?” “加林,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也应该站在我的角度想想问题。没错,她确实很好,但是我已经有了一份爱,我要对得起这份爱,所以我不能再接受其他的爱,你说呢?” “那是以前,可现在你心中的那份爱已经不再了。”话语一出,蔡达夫顿时沉默了,陈加林深知自己触动到了蔡达夫的伤口上,于是赶紧安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触痛你的伤口。” “你说得没错,那份爱确实远离我而去,但她却在我的心头留下了久久的烙痕,让我无法忘怀,也让我无法再装下新的爱。兴许新的爱确实很优秀,但可能是时间未到,我的心暂且还没有空位来装下她,如果可以,就让时间来解决这段感情的纠葛吧!”说完,蔡达夫便挂断了电话,并将电话的电池板给取了下来,然后又说,“好了,我们回去吧!我昨晚说过,而且我也答应过你,今天对于我来说必将是崭新的一天,从今开始,我将开始崭新的人生和生活,必定不会辜负活着的或黄泉之下的人的期望。” 陈加林看着蔡达夫,不再说话,即使他心中多么地想为梁颖说句话,但此刻他却无话可说。 这天早晨,红日高挂,未到八点,天色已经明亮,让这座惺忪的城市瞬间焕发了生机。蔡达夫和陈加林二人出了洗浴城后,便回了学校,显然学校已经成为他们最后的庇护所,唯有在此,才能拥有最后的一丝纯真和美好。 事实上,在与蔡达夫一起回学校的路上,梁颖已经打了好多遍陈加林的电话,只是不便就没接。等陈加林回到宿舍后,陈加林便立即给梁颖回了个电话。从两人的言辞交流,想必梁颖有点儿情绪波动。 “你听我说,你先别急着怪我,我只是把该说的说了而已。” “你为什么要把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捅破?你明知道他心里还放不下,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做?你诚心不让我和他在一起吗?”电话里的梁颖的语气显得急促而冲动,尽管无法看到她的面孔,但也能想象得到梁颖是多么的生气。 “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陈加林的语气也变得凌厉起来,“之前我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吗?没错,是的,我拿了你的钱,我确实要为你做事。而事实也如此,我一直在为你做事,但在蔡达夫和你的事上面,我并不是出于拿了你的钱而帮你做事。我和蔡达夫就如同手足,对于蔡达夫的遭遇我很同情,也很伤心,我希望他能走出这段人生的低谷,我希望有人能将他从这样的苦海中解救出来。而你,我觉得你就是那个可以解救达夫的人,因此我帮助了你,我诚心希望你们两能走在一起,我由衷地希望看到你们幸福的未来。但达夫终究还是个人,他有着自己的感情,有着自己的主见,他不会受任何人的驱使,我只能尽我所能,能尽而止,谁也没有办法。” 陈加林的话语结束后,电话里安静了许久,方才有一个声音失落而伤情地说道:“你的意思,我和达夫之间没希望了?疑惑是我们之间没那份缘分了?” “就像达夫自己说的那样,时间能够解决一切,你或许应该给他足够时间去忘掉过去和接受未来。” “那要等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三年?疑惑是一辈子?” “我们认识那么久了,我也真心把你当朋友,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就再送给你一句话吧!”陈加林说:“是你的,早晚都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再怎么强求,你也强求不来。把眼睛往前看,让时钟的齿轮记下过去的一分一秒,让我们的心不断接触更多的新鲜事物,唯有如此,我们的生活才不会变得乏味而无趣。” 电话里再次安静了下来,陈加林本以为梁颖在深思,过不了多久便会回话。可没想到的是,对面突然挂掉了电话。陈加林傻傻地看着手机,嘴角露出一丝幽幽而无奈的冷笑起来,然后丢下手机,爬上了床,戴上耳机,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坠入了梦乡。 这时,歌词正唱着: …… 不用再解释什么, 就像过期的咖喱, 如果再不丢弃, 必定会毒伤你 柔弱的身体。 …… 第七十四节 下落 冬至这一天,贯穿城市的大江江面上,来往的船只少了好多,偶见一些小渔船和一两艘清洁船浮于其上。由于是清晨,雾气笼罩,周围的世界若隐若现,岸边的一排排垂柳在雾里翩翩起舞,好似一个个女子在翘首等待她们远出家门的郎君,瞬间将整个世界装点得古色古风,宛如回到了古代的诗情画意、水墨情怀的境地。 这时,在雾气当中,缓缓驶过来一辆清洁船,先隐后明,直到我们看到船上的清洁工正拿着网在打捞着江中的垃圾时,才回过神来我们是身处现代的繁华都市。突然,一名清洁工在用网捞取垃圾时,似乎发现雾气弥漫的江面上漂浮着某样东西,于是奋力将那堆杂物捞到了船体边上,但当他看清楚是什么的时候,只见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不想在这后退的过程中,一脚踩在一根圆木上,脚一滑,差点儿坠入江中,所幸旁边的一个人拉住了他,他才得以平缓过渡。 “怎么回事?”扶着摔倒的那名清洁工的人担惊地问道。 “一……一具尸体!”摔倒的人心有余悸地指着面前江面上漂浮于垃圾中的异物说道。 另外一个人的胆子倒挺大,拿起网子,便在那江面上来回翻滚着垃圾,待尸体上的垃圾全被拂去后,才见果真是具尸体,但因为完全变了形,已经无法从其面部特征分辨出尸体的长相和性别了。当即,这个人便掏出电话报了警。警方赶到后,将尸体送往了法医检查,不过通过警方的初步观察,确定了是具男尸,年龄在三十多岁的样子。后来警方又将一些可疑失踪人员的dna交由法医鉴定,后来法医鉴定的结果如下:“死者身上未出现任何钝器或利器击伤的痕迹,也无打斗后的痕迹。经过仔细排查,法检认定死者为溺水死亡,初步排除他杀的可能,根据死者的特征,可暂定为自杀。此外,根据警方提供的失踪人员dna比对,法检确定死者即为吴军。” 由于警方之前已经贴出了关于吴军的逮捕令,确定了吴军即为吴家杀人案的凶手,所以现今得到了吴军的尸首后,警方固然发布公告:“xx”号特大杀人案嫌疑人吴军,经过了几个月的失踪后,于xx月xx日在xx江中发现了其尸体,经初步鉴定,嫌疑人疑因畏罪而溺水自杀死亡。若后续情况有变,警方将第一时间发出通告。 这时,一个男人双手拿着报纸,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报纸一边欣喜若狂地自言自语道:“死得好,只可惜我不能亲眼看见他死了。”说着,男人放下了报纸,长叹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走到客厅的灵位前,默默地鞠了三躬,嘴里释怀地说道:“妈,凶手已经畏罪自杀,您在酒泉之下也可安宁了。儿子不孝,没能让您安度晚年,但儿子保证,逢年过节,我都不会忘记您的,您在下面有什么需要就尽管托梦给我,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一定给您办到。” “怎么了?凶手有消息了?”这时,一个急切的女人的声音由男人的身后传来。男人转过身,只见莫淑娴正神色紧张地看着站在灵位前的男人——吴石清。 “报纸上自己看。”吴石清目光转移至了桌上放着的一份晨报。莫淑娴看着报纸,内心顿时心生万分的恐惧,不觉之间已冒了一身的冷汗。莫淑娴心急如焚地走到桌前,伸出颤抖不已的手,拿起了桌上那份蕴含火药味十足的晨报,刹那间,莫淑娴的脸色惨白了起来,心脏如同架在火炉上的开水壶上的壶盖,总是抑制不住地要蹦跳出来。 “溺水死了?”当莫淑娴看到这几个字时,嘴里不自觉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言语之中夹带了太多的猜疑,似乎不敢相信报纸上真真切切地报道。 “死了,畏罪自杀的,几天前在江上发现了他的尸体。唉!真是便宜了那混蛋,让他就那么简单的死了。”吴石清一边说着,一边点上了一支烟。 在得到吴石清的确定后,莫淑娴显然得到了最大的放松,整个身体瞬间从一种僵持的状态松弛了下来。“死得好!就该不得好死。只是就像你说的,就这么让他死了,实在有些便宜他了。”由于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放松,莫淑娴竟也开始附和起吴石清来,不过吴石清却并不买账,而是深吸一口烟后,转身便出了家门。 莫淑娴紧跟着走到了门口,见吴石清开着车走后,不由地直拍着自己的胸膛,嘴里不停地喘着粗气:“吓死我了,还好你死了,要是没死,你还不得把我给供出来啊!”莫淑娴自言自语了一阵后,便关上家门,回到卧室,继续去睡回笼觉了。 吴石清开着车,来到了医院,来到了这间他经常来到的病房——405号病房。推开门,一阵宁静让人不时产生一种震撼,只见一个老女人正安详地坐在沙发上勾着鞋垫。老女人见吴石清进来后,立即放下了手中的活路,起身招呼着。 “您来了!”老女人和颜悦色地说。 吴石清点了点头,径直走到病床边上,看着病床上沉睡的吴楚国说:“这几天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和往常一样,也没见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吴石清用手握着吴楚国的手,不停地揉捏着。“楚国,杀奶奶的凶手找到了,但他已经畏罪自杀了,尽管如此,你也可以安心了。不过老爸现在可就寂寞了,是一个真正没有妈妈的孩子了。在这个世上,爸就只有你相伴了,你可要给爸争气啊!早点给爸醒过来,不然爸这辈子赚的钱可就没着落了。” 这时,老女人给吴石清抬了把椅子过来。 “您先聊着,我就先出去了。” 吴石清默默地点了下头后,老女人便转身带着门离开了病房。 “楚国,我知道你能听见爸说话,你就不要装听不见了。爸今天来就是想好好和你款款天。这么多年了,爸好像还没怎么和你说过话吧?你一定为此耿耿于怀吧!没错,这都是我的错,但你也要为爸考虑一下,爸所做的一切,那还不是想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其实呢……”吴石清停了片刻,心里犹豫了一下,然后又接着说,“其实呢!和你妈离婚这事儿上,爸也挺后悔的,但……但如今已经回不去了。如果可以,爸真的希望下辈子能再和你们母子做一家人,一定好好照顾和保护你们母子……” 吴石清聊了许久,直到一个电话打来,似乎是有事儿找他,他才起身告别了吴楚国走了。但就在吴石清转身走的那一刻,吴楚国的眼角竟然奇迹般地流出了泪珠,只可惜吴石清没能看到这奇迹般的时刻,不然吴石清定要大摆宴席,宴请亲友前来庆祝这激动一刻。 电话是警方打来的,也不知是为何事,接完电话后,吴石清的神情立即变得咬牙切齿起来。不过我们可以猜测的是,警方找他应该不是因为吴军的案子,不然他不会露出那么一副脸色来,想必是其他的事儿,或许是警方调查出了殴打吴楚国的凶手,这才有可能让他伤痛的心立即涌出了仇恨来。 第七十五节 又一段生命的终结 夜已深了,浮躁的灵魂终于安静了下来,或看着诗歌,或玩着游戏,或相互嬉戏,似乎唯有夜晚,才能带给人们片刻的安宁。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我出生在那鸟语虫鸣的田园般恬静的世外之地,过着没有纷争、没有贪欲的僻静的悠哉生活,想必那样的生活定是无限的悠哉。只可惜活在当下,肩上肩负了太多的担子,必须要不想为而为之,违背自己的心愿,折磨着自己的良心,过着一种苟活的人生,估计直到死的那天,也不敢违抗这“上天的旨意”。 在昏暗的淡黄色的灯光下,寂静的房间里的床上,女人已经酣然入睡,男人还靠在床头看着晚报,看似那般的让人暖心窝,恰似老天有意安排了这一出让人羡慕的巫山云雨之夜,不过谁都没有料到,一个恶魔正藏匿于床下,从它阴险毒辣的眼珠子,不难看出它正在运量着一出悲剧。 “混蛋,你不能这样对我……”突然,宁静的夜晚语出了一句话来,话不是来至于别处,正是来至于熟睡中的女人。男人好奇地顺着声音找到了声源,双眼盯着侧身而睡的女人,以为她还没有睡着,于是喊了一声,但不见回应,男人这才断定是女人在说着梦话,进而没有理会转过头继续看报纸了。 “你不能出卖我,你答应过要让我幸福的,你不能把这件事的真相给抖出来……”突然,女人又再次冒出话来,但总是断断续续、停停顿顿的,这使得男人更加好奇的看着女人,因为刚才的这句梦话,已经足以告诉这个沉稳的男人,他的女人一定背着他干了一些不为人所知的事儿。男人等待着,等待着女人继续将真话全盘道出,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女人再次开口了,“不,吴老太太是你杀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不,这一切都是你干的,要偿命也是你一个人来偿,你不能拖我下水……你不能那么对我,我怀了你的孩子!!!”男人目瞪口呆,完全被这个女人的梦话给蒙住了,几乎不敢相信女人所讲的一切。 随即,男人咬牙切齿面部狰狞地猛地推了一下女人的脑袋,女人瞬间惊醒过来,嘴里大声吼道:“有病啊!” “你个臭婊子,快给老子起来。”说着,男人从床上下来,走到了女人的一侧,一把揪住女人的胳膊,用力一甩,女人差不多就滚下了床。 女人从床上爬了起来,莫名其妙地,气呼呼地大声吼道:“你发什么神经?” 男人脸上的肌肉颤抖着,还没等女人继续发问,一个巴掌已经猛地朝女人扇了过去,须臾之间,女人倾倒在地,脸上立即起了一个红肿的巴掌印,同时口中不时地突出鲜血来,可想而知男人这一巴掌的力道有多大。 女人揉着脸,转脸看着男人,气愤地吼道:“你有病啊!我招你惹你了?人家睡得好好的,你一下子就打过来,你是哪根筋又搭错了啊……”女人的语气中除了有愤怒,更多的就剩下无辜了。 男人没等女人继续大喊冤屈,一脚已经猛地踢在了女人的肚子上,疼得女人顾不着脸上的痛,赶紧抱着肚子在地上嗷嗷直叫。也许有人会问,女人为何不起身反抗,但一个是一百六十斤重的高大个,一个是九十斤不到的娇小身躯,两者何以能够相互对抗? “你个臭婊子,今天我就得让你死。”男人切齿痛恨地看着地上喊叫不停地女人。 “救命啊,要杀人了!救命啊,要杀人……”女人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似乎老天有意要掩盖这一事实,执意要让男人犯下这滔天之罪。 男人见女人喊天喊地,不耐烦地一边怒骂着,一边猛踢着女人。“老子让你喊,看我不踢死你!别他妈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事儿,纸可包不了火。实话说,我妈和张勤是不是你和吴军一起谋划害死的?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老实交代,我就让你死无全尸。”说着,男人蹲了下来,一把揪住女人的头发,怒目而视着。 此刻,女人已经是满脸鲜血,紫一块青一块,可谓是体无完肤。听到男人问了话,女人顿时惊住了,似乎她压根就不清楚事出何由,或许在她心里还以为男人这只是在猜想而已,于是她带着无辜的眼神看着男人,说:“什么?你没说错吧!我怎么会害死妈呢?是不是……”女人还没吐完字,男人的巴掌已经落在了女人的脸上,手掌与脸的碰击声响彻了整间房子。 “你他妈的找死啊!老子让你说真话,没让你说谎。你他妈再不说真话,你看老子不打你个半死。” 女人侧过脸,将口中的淤血吐了一地,然后转过脸,恶狠狠地说:“我说的就是真话,你要我怎么说,难道你就想听我对你说,是我杀了咱妈吗?” 男人气得不过,一把又猛地扇了一耳光,然后弃之于地,自己站了起来。没等女人有所反应,男人又是一阵拳打脚踢起来。不一会儿,女人便有些招架不住了,大声喊道:“好了!”声音之大,竟然怔住了男人。男人停止了殴打,站在一旁等待着女人接下来要说的话,毕竟男人也是读过书之人,即使要让人死,也得让其死得明白。 “想说点儿什么了吗?”男人说道。 “你说是我合谋杀了你妈,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如果你拿出证据来让我心服口服,我就是死,也死有余辜。但你若是拿不出证据,只是一味地在这拳打脚踢,你这算什么?刑讯逼供吗?如果你真是想把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我身上的话,那好,你现在就杀了我好了。” “证据?”男人再次蹲了下来,“你想要什么证据?难道刚才你睡觉时说的梦话,就不是证据了吗?” “梦话?我说什么梦话了?”女人内心显然有些心虚,兴许她也意识到了刚才梦里的场景。事实也如此,女人的心开始紧绷起来,心中恐惧万分地嘀咕着:“难道我把真相说出来了?要是真的,吴石清今天不得要了我的命啊!该怎么办啊!老天,求求你,让我安全度过今天吧!只要让我安全度过今天,我以后一定改,我会把我身上一切坏毛病改掉,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女人,好妻子。老天爷,求求你,拜托了!!!”女人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绝望,进而全身开始不自主地颤抖起来。 “你他妈的找死啊!”男人又一耳光闪了过去,“你个臭婊子,你个恶人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盘算什么,你以为我是在试探你吗?你给我听好了,你他妈的做亏心事,老天都不饶你,偏偏让你在梦里把真相都说出来了。所以你趁早给我老实交代,否则现在我就掐死你。”说完,男人一抓掐住女人脖子,女人瞬间青筋外露,面部通红,眼球爆出,泪水四溅,一副欲死不能的表情。 女人拼命地挣扎着,但男人力气太大,她的挣扎毫无作用,反而只会让她死得更早。男人见女人快撑不下去了,于是一下子便松开了手,女人顿时咳嗽不止,上气不接下气,似乎这平常最不视之为宝贝的空气,此刻可能成为了女人最疼惜的东西。 “尝到死亡的味道了吗?”男人怒目而视道,声音中带着火药味儿。 女人咳嗽了一半天才慢慢回过神来,然后用一双充满血丝的双眼恶狠狠地看着男人,思索了片刻后,说:“事到如今,我也无话可说,既然我选择了一条不归的路,那我应该一直不归下去。没错,我确实背着你和吴军偷情,还和吴军合谋盗取你的古董,但不巧被老太太和张勤发现了,无奈之下,吴军狠下心杀了二人。好了,这就是事实的真相,你要杀要刮,随你的便吧!反正我再继续活着,也像死了一样,还不如一死了之,也可解你心头之恨。”说完,女人安心的闭上了双眼,默默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我对你不好吗?我们吴家对你不好吗?”男人居然在听完女人说完话后,没有大打出手,而是一反常态地心平气和地反问起女人来,似乎是想从女人口中得到最后的答案。 女人闭着眼睛听了男人的话,似乎心中的怒火被点燃,于是睁开狰狞的双眼,看着男人,眼神中不再有恐惧,甚至有一种凌驾于男人之上的气质。“好?你对我好吗?你以为物质上的满足就叫爱吗?你以为肉体上的满足就叫爱吗?何况你连肉体的贪欲都不能满足我,又何谈爱呢?” “你嫁给我不就是为了我的钱财吗?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难道这还不能满足你的胃口吗?如果你是贪图我的家产,那么你早点告诉我,我直接拿给你就行了,你又何必串通外人来偷盗呢?甚至还狠心杀死我妈,难道你不知道我妈对我多么的重要吗?” 女人冷笑着,眼眶中充斥着泪水,欲哭又止,强作坚强地说:“你错了,我不想要钱,我不想要你的财产,我……我只想要你!” 男人的内心一怔,突生一阵恐慌,但很快又镇定下来说:“就你这德性,你还想要我?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说完,男人站起身哈哈大笑起来。 “你不信也很正常,因为你压根就没爱过我,你对我只有身体上的需求,你对我压根就是当佣人使唤。不过我不怨你,因为你的心里还装着你之前的妻子,还装着久病在床的儿子,他们占去了你绝大多数的位置。而我,终究只是你人生中的过客;而我,终究不属于这个世界。石清,好好保重,我只想对你说,我是真心的爱你。虽然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儿,但我是因为爱你才会和你结婚,不管你现在多么的痛恨我,都不是你我的错,只能说老天给我安排的缘分至此便到了终点,我只能期盼我们来世能真正做对白头偕老的恩爱夫妻吧!”说完话,女人吃力地站起身来,猛地朝着对面白净的墙壁撞了过去,顿时女人头破血流,当场倒在了地上,没了呼吸。男人完全没有回过神来,转过身看时,双眼呆滞,六神无主,那面孔似乎是在告知世人,他的心一下子空了,空得连黑暗中的恶魔都无法藏匿其中。 第七十六节 那波折的幸福 当天夜里,吴石清便打电话报了警。后来因为情节较轻,又有自首性质,法院遂判处他五年有期徒刑。但在吴石清正式入狱前,他向法院提出了申请,申请入狱前能办完两件事。一件是到病房再看望一次吴楚国,一件则是和他的前妻再见一次面。申请提交上去后,法院也很人性化地批复同意了。 吴石清被判刑的第二天晚上,吴石清双手铐着手铐,被两名便衣警察带着来到了一处小区。小区很崭新,应该是才落成不久,绿化还未成型,甚至还有些工地的感觉。车停在小区a栋前的路上后,吴石清下了车,两名警察则紧跟其后。吴石清埋着头,快步走进楼道,进了电梯后,按了十三楼。在电梯逐层往上攀升的时候,吴石清的双眼始终盯着电梯内显示着楼层的电子板,心中激动而紧张,疑惑是有些犹豫和害怕。终于,“叮当”一声,宛如原子弹落地一般,竟然将体格壮硕的吴石清吓得愣了一下。吴石清迈开了步子,但就要迈出电梯时,又将步子给缩了回来,然后不前也不退,站在原地苦思幂想着,这倒让站在身后的两名警察产生了疑心,估摸着吴石清是在搞什么鬼,因此二人格外的警惕,深怕中途出了什么娄子,难以回去交差。 “不去了!”吴石清关上了电梯大门,然后说,“我们直接去医院好了。”说完话,电梯门也关上了,门外暗沉的走廊也渐渐消失在了三人的眼里。 于是,两名警察又开着车,带着吴石清来到了医院,但当吴石清走到吴楚国所住的病房门口时,吴石清驻足了脚步,转过身,哀求地说:“能不能麻烦你们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这病房里躺着的是我儿子,他虽然昏睡着,但我还是不想让他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所以,能不能暂时帮我把这个开一下?”说着,吴石清把双手抬了起来,示意将手铐的锁给打开。 两名警察很为难地看着吴石清,一时间也没有任何表态。 吴石清看出了两名警察的脸色,于是也不为难地说:“如果你们是担心我逃跑的话,大可不必。里面躺着的是我的儿子,而这又是八楼,我能跑到哪儿去?我进去只是想以一个坚强而正派的父亲的形象和他说说话而已。当然,如果这违反了你们的原则,让你们有所为难的话,那就算了,毕竟你们也只是在履行职责而已。”说着,吴石清转过身去,欲要走进病房,不想两名警察叫住了他。 “等一下!” 吴石清停了下来,一名警察走上前为吴石清解开了手铐,吴石清回了一声谢谢后,便径直走进病房去了。虽是病房,但吴石清却油然而生一种家的感觉,那床头摆着的布满水珠的康乃馨告诉吴石清,刚刚有人来过。而那康乃馨下的一个观音玉器则确定了那来过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楚国的母亲,也就是吴石清的前妻,因为只有楚国的母亲知道楚国喜欢佩戴观音玉佩。吴石清环顾了一下房间,安安静静,没有别人,唯有吴楚国安静祥和地躺在床上,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吴石清走到吴楚国的跟前坐了下来,又一次紧握着吴楚国的双手,双眼含泪地看着楚国那沉睡的面庞。 “楚国,你能听见我说话吗?爸要走了,要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了,估计五年以后才会回来。如果可以,爸希望在临走前听你喊我一声爸。”吴石清再也噙不住泪水,泪水一个劲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滴在了吴楚国的手上,“六年了,六年来,我们父子形同仇人,爸知道是自己错了,爸恳求你给予爸一个补偿的机会。如果你真的不想原谅爸,爸也不怨你,但爸仍然会爱着你,尽管五年内我将不能陪伴在你的身边,尽管五年内爸将孤身一人在那遥远的地方,但爸依然会深深地爱着你,会记着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叫吴楚国……”吴石清默默地说着,突然一阵推门声打断了两父子之间的交谈。吴石清转脸一看,只见一个面熟得能让他心碎的女人正站在门口。顿时,吴石清傻了眼,双目呆滞,一语不发。 “你来了?”女人走了进来,站在床的另一侧,看着吴石清冷冷地说。 吴石清点了点头,却找不到任何言语。一阵死寂过后,吴石清站起身,结结巴巴地说:“既然你来了,那……那我就……就走了!!!” “走了可就要五年以后才能回来了。”女人用着不舍的眼神看着吴石清。 吴石清好奇地转过身,看着女人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没有错,你的做法是对的,你不用自责。”女人宽慰着吴石清。 “真的吗?” 女人恳切地点了点头,说:“儿子和我说,他做了个梦,梦见他拥有一个和睦的家庭,梦见父母为他操办婚礼,他……他希望我能原谅你,能与你再一次组建家庭。” 吴石清诧异地看着女人说:“楚国和你说了这些????”说完,吴石清又转眼看着躺在床上的吴楚国,只见吴楚国睁大着眼睛,泪眼汪汪地看着吴石清。吴石清压抑不住情绪,一声“儿子!”还未传开,他人早已经跑到吴楚国的身旁。 “楚国,你醒过来了?”吴石清开心得哭了起来,随即兴奋地把吴楚国抱进了怀里,嘴里不停地唠叨着,“醒来了,你总算醒来了,醒来了好啊!” 吴楚国将虚弱的身体依偎在父亲的身上,两眼中的泪水不禁流了出来。“爸!我没事儿了!” 吴石清托着吴楚国的脸,欣喜若狂地说:“醒来了就好,醒来了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当吴石清说道“团聚”二字时,声音越来越小,甚至再说“聚”字时已经听不清他在讲什么了。 “爸!你就安心去那遥远的地方吧!争取好好表现,早些回来,妈已经同意和我一起等你回来了,回来一起组建幸福美满的家庭,共同度过余下的一生。”吴楚国看出了吴石清心中的感伤,于是安慰道。 吴石清看了一眼吴楚国后,又将脸转向了旁边的女人,以一种期待而激动的语气问道:“儿子说的都是真的吗?” 女人没有说话,而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吴石清见了后,兴奋地放下吴楚国,走到女人面前,热泪盈眶地将女人抱在了怀里。“对不起,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话语一完,两人纷纷默默伤感起来,女人也禁不住要流出眼泪来。 “都过去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以后都不要再提了。”女人终于爆发出来,眼泪如趵突泉一样,怎么止也止不住。在一旁的吴楚国见此一景,竟也含泪笑了起来。 “谢谢你,谢谢你原谅我,我进去了,你和楚国可要多多保重了。” “你放心好了,我和楚国会等你的,我们会经常去看望你的。” “爸,你自己也要保重,我和妈会等你的,我还等着你出来给我主持婚礼呢!” 听到吴楚国说起这事儿,吴石清晃了一下神,像是想起点什么事儿来,于是擦干了眼泪,携着旁边女人的手,一起坐到了吴楚国的身旁。 “楚国啊!我有件事想和你说说。” “说吧!有什么就说什么,现在我们可以不用再去顾及什么了。” “江娜娜这个女孩子你熟悉吧?” “她?”吴楚国大吃一惊,“爸你怎么知道她的?” “前些日子警方抓到了殴打你的主谋,并通知我去了警局,去后只见是一个身材和年纪和我差不多的男人。那男人一见到我,迫不及待地和我聊起了事情的起因。他告诉我他女儿是和你上同一所大学,是你的女朋友,非常地爱着你,甚至还因为你找她分手而自杀,所幸保住了性命,但差点儿就成了植物人,不过现在已经渐渐恢复了一些意识,可以张嘴吃饭以及说一些简单的语言,他还说他女儿会经常喊你的名字。是有这回事儿吗?” 吴楚国愧疚地低垂着点了点头。“是我对不起她,我没有脸面对她。”吴楚国将脸抬起来,看着吴石清说,“爸,我们就不要再追究他们的责任了,确实是我错在先,而且我的错是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 “你放心好了,我当夜就不追究他的责任了,我还和他聊了好久。说句实话,儿子,你确实对不起人家。那么好的女孩,你以后上哪儿找去?你可不要学我,一定要学会懂得珍惜眼前的东西,千万不要放过那些对于你来说是珍贵的东西,否则一旦放走,就不可能再追回来了。” “是啊!楚国,我听你爸这么一说,你确实对不起人家太多了。你得好好考虑一下了,有些东西到底该不该珍惜,你心里可要有个数啊!” “我都那么对她了,我怕是回不去了。” 吴石清握着吴楚国的手,然后将楚国的手心放在了楚国的胸膛上,说:“问问你自己的心,接下来由你自己做主,我们仅仅只能为你引路,至于接下来该怎么走,还要看你自己。” 说话之间,房门被打开了,一个警察走了进来,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三个人皆转头望了一眼那警察。 “请再给我最后几分钟,好吗?”吴石清央求道。 警察看了看表,然后说:“五分钟够了吗?” 吴石清点了点头,急忙说:“够了!够了!” “那好,我出去等你!”说着,警察又带上门出去了。 见那警察出去后,吴石清又转过脸看着楚国说:“楚国,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爸,你放心吧!你的意思我明白,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吴楚国用一种很肯定的语气和表情说。 吴石清会心地笑了笑,然后又转过身,紧握着女人的双手说:“多保重,能拥有你,是我这辈子的幸福。”说着,吴石清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钱包来递给了女人,“这是我全部的财产,以后就交由你管理了,密码是你的生日。” 女人接过钱包,说:“钱我会给你保管好,你的生意我也会给你打点好,然后等你回来!” 男人点了点头,紧握着女人的手,站了起来。女人也跟着站了起来,吴石清则顺势将女人揽入了怀中。两人感怀了一阵后,吴石清才又转过身去,俯下身来拥抱了楚国。紧接着,在一阵不舍和留念的气氛中,吴石清离开了病房,离开了这间温馨的病房,而他的妻子则一直紧跟在后面,一直送到他被带上车,方才停止脚步,然后又一直目送着带他的车消失在宁静的夜色之中,不知不觉间两眼再次落下了泪水,但这泪水不是伤心,而是一股得到了期盼已久的幸福的一种欣慰的泪水。 泪水啊!你为何会流出来? 是内心太过炙热,还是太过冰冷? 或是你想带走余热,或余寒? 或者,你狠心地想带走一切? 第七十七节 幸福在哪儿? 时间如梭,携走的尽是留念,留下的尽是思念,在那缝隙之间流露出来的尽是绝念。一晃眼,三年时间过去了,你变了,他(她)变了,我也变了,整个世界都变了,唯独不变的,是那颗执着守候的心,一如既往,至始至终,一层不变。 我们背负了太多的负担,我们承受了太多的伤痛,我们经历了太多的曲折,但一切还远未结束,新的征程才刚刚开始。无论过去有再多的回忆,在经过尘世的洗礼,也终将是一缕尘埃,就像一首诗一样: 那永恒的难忘的回忆, 沐浴在阴沉的秋雨里, 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 留下的是永世的迷离。 这究竟是怎样的迷离, 竟让你变得如此惨淡, 看罢红尘市井的庸俗, 才知晓是隐藏已久的 无法拂去的过往尘埃! 我们一直在等待,等待远处到来的期待,期待那无边的空海,空海中装着的全是泪汇聚成的凄惨。其实,有时候我们的心中早已忘记,却仍会不时地想起,尽管疼痛不已,但就是不肯放下,兴许我们有时候真的该倒掉一些东西,倒掉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有如此,方能装下那些未知的但却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蔡达夫亦是这样一个悲情的人,舍不得放下,又希望获取新的幸福,从而自相矛盾,活在水与火的干戈之中,备受着各色的煎熬。尽管三年过去了,他仍然忘记不了离去多年的娟子,经常会因为噩梦在半夜惊醒,然后又总是用一泼冷水泼醒残缺混沌的自己。 尽管在三年前,蔡达夫信誓旦旦地说要开始崭新的人生,崭新的生活,但三年过去了,这三年的时间也没能消融他心中的痛苦,反而使他更加地低迷和苦闷。看着蔡达夫这个样子,作为朋友的陈加林固然是心痛不已,但陈加林也是束手无策,唯有跟着蔡达夫一道儿忧愁起来。不过,蔡达夫现在学会了沉默,沉默所有的事情,似乎这个世界已经与他无关紧要,可有可无。放大来看,沉默又何止是蔡达夫一个人的选择呢?也不知多少人倒在了沉默的大海里。没错,我们都习惯了沉默,陈默于那无边的海岸线上,无论刮风下雨,还是海哭浪嚎,沉默依然在此之间荡漾。沉默吧!沉默吧!这个世界太过喧嚣,确实应该沉默了。消停吧!消停吧!远处的海浪也消停了,因为疲惫已经席卷着深海的恶魔,登上了海岸…… 其实,沉默不过是我们在心底建的一座迷宫,用来保护那脆弱的自己,以便困住外来的入侵者,可适得其反的是,往往被困在这座迷宫里无法出来的却是我们自己,直至苦闷、忧郁、憋屈、厌世席卷我们的全身。 “喂!你沉默了吗?”远处之音遥遥传来,询问着这世间的每一个人。 清晨,蔡达夫正漫步于诗茵廊低头冥想,倏忽一个声音追上前来。 “达夫——”声音急促而有力。 蔡达夫转过身,只见是陈加林。陈加林的面孔带着些许喜悦,但在那喜悦之下又透露着担忧之情。 “什么事儿?”蔡达夫问道。 “你去找工作了吗?” 蔡达夫摇摇头。 “我找到工作了,在凯里市,我一会就坐火车去报到了,我来是想向你告别的,”说着,陈加林从兜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了蔡达夫,“这是一块手表,手表上有指南针,希望你戴上它,不会忘记那些快乐的时光,不会在漫漫的人生路上迷失自我。”说着,陈加林一下将蔡达夫揽在了怀里,“好兄弟,记得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在等着你。我来,不仅是来向你告别,还想告诉你的是,梁颖下午六点举行婚礼(这句话说出来时,蔡达夫脸色顿时惨白,似乎心中仅剩的一点东西都被人拿了去),不过她昨天打电话告诉我说,她爱的是你。不管怎么样,兄弟,自己的幸福,要学会去把握,争取与否在于你,我说这些只是想提醒你而已,不要把属于自己的幸福让给别人。”说完,陈加林拍了拍蔡达夫的后背,然后看着陈加林又说:“我就说这些了,你保重,以后常联系。我还要敢火车,就先走一步了。” “嗯!保重!以后常联系,永远的兄弟!”蔡达夫简单的一句话,足以道明他现在的心情——犹豫而矛盾。 陈加林笑了笑,刚要转身离去,又立刻转过身来补充了一句:“梁颖的结婚地点在xx酒店。”说完,陈加林拍了一下蔡达夫的右肩,然后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去了。 蔡达夫拿着陈加林给的礼物,看着陈加林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秋日细雨蒙蒙的雾气里。蔡达夫打开了陈加林给的礼物——一块附带着指南针的手表,很精致。蔡达夫用手抚摸着这块手表,过了许久,蔡达夫将手表戴了起来,一看,时针和分针刚好走到了四点半的位置,然后一咬牙一跺脚,便也朝着雾气中狂奔而去了,像是要去追逐某个正在离开的东西。 xx酒店外,早已被装饰一番,似乎今日的酒店,只为筹备这桩婚事儿。酒店里的服务员和经理们忙里忙外,将酒店内部装饰得极其奢华和美丽,步入其中,宛若仙境一般。酒店大门口聚集了许多人,各大报社记者争相恐后地想要拍摄新人入场的第一画面,想必这一定是一条爆炸性的新闻。这时,一条长长的豪华车队缓缓驶来,一名记者正对着摄像机激动地做着报到:“各位观众,本省第一富豪梁齐震的千金的豪华婚礼马上就要开始,请观众朋友们睁大你们的双眼,今天,除了梁家千金将要首度正式曝光媒体外,还要曝光的就是梁小姐的夫婿,想必……”很快,这名记者的声音被一阵骚动所掩盖。 首先,一辆被装饰过的白色林肯加长停在了酒店大门口,其后的豪车也相继停了下来。还未等车门打开,四面八方的闪光灯早已是闪烁不停,那激动的欢呼声也早已经震耳欲聋,整个婚场的气氛顿时进入的高潮。远处一个默默观看的人,此时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狂躁与不安,一个箭步已经窜进了人群,来到了第一排。 随着车门的徐徐打开,闪光灯闪烁的频率也越加的快了,人们也越来越骚动。首先下来的是一个身穿白西装的帅气男人——即胡文城(省委副书记的儿子),待胡文城下车后,又看着车门,守望者车厢,等候着身着白色婚纱的梁颖缓缓从车里走了出来。梁颖出来时,现场再次轰动了一片,因为今天的她,真的太漂亮了。说到此,梁颖为何会同意嫁给胡文城,却不得而知,估计是蔡达夫伤透了她的心,估计是经受不住胡文城的糖衣炮弹,估计只是想让人群中的蔡达夫鼓起勇气,在这最后一刻将她带走。蔡达夫看着梁颖和胡文城,心中顿时产生了一阵自卑,嘴里不由自主地说道:“我有什么资格再去爱?我拿什么给别人幸福?” 说着,蔡达夫转过身,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人群,离开了这份不属于他的爱。 天空灰蒙蒙的,还下着细雨,不免让人有些压抑。梁颖在胡文城的牵手下,一步步走向酒店,但她的心仍旧有些留念,留念那份纯真的或是可笑的爱。她不时四处扫视,希望看到奇迹,希望在那灰蒙蒙的天空,会突然出现一束光线,来照耀她那枯萎迷茫的心。突然,梁颖驻足了脚步,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望去,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吸引住了这位新娘的注意,但我们从她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个失魂落魄的背影,一个渐行渐远、渐渐消失在雾气中的背影。 好吧!赶紧离开这悲情的地方,让我们的心好好静静,或者找一个安静的角落来逃避。蔡达夫和我们一样,选择了逃避,他打点好行李,买好了车票,当夜便离开了学校,离开了这座城市,回到了已是废墟的家,回到了那颗桂花树下。他独自一个人坐在树下,行李静静地立在旁边,那一朵朵飘落的桂花伴随着蒙蒙细雨落在了他的身上和周围,完全将这儿的一切融进了一幅画中。 蔡达夫看着远处静静流淌的河流,心中早已写下一首诗来: 提起锈迹斑驳的钢笔, 铺开褶皱泛黄的信纸, 写下一段肺腑的心声, 寄给居住在梦中的你。 那是一段美丽的岁月, 眼中没有任何的瑕疵, 如水滴一般晶莹剔透, 深沟的污水亦是如此。 春花秋月一轮接一轮, 漫长的泥泞静静延续, 历史的车轮缓缓前行, 留下的尽是痛的回忆。 一个个难以煎熬的夜, 侵占了寒风中的思绪, 将其凝固成了冰一样, 让人哆嗦的惨惨凄凄。 信寄出去许久,许久! 直到寄信人鬓白眼花, 也不见信鸽遥遥飞回, 兴许你早就已经忘记。 垂暮的落日悄然离去, 黑暗中若隐若现的你, 纵然带来万般的奇迹, 最后仍是无限的低迷。 繁茂的荆棘挡住去路, 相守的目光已经凋零, 青春而萌动的我和你, 只能选择下辈子再聚。 但愿睁眼瞎的老天爷, 让我们下世一起轮回, 做对嬉戏水中的鸳鸯, 将幸福快乐浇灌天际! 诗由心生,被装进了用痛苦和无奈熔铸而成的瓶子中,然后随着河水缓缓流向了远方。蔡达夫站起身,走到悬崖边上,先是举头仰望着星空,然后又低头俯瞰着河流,紧接着又闭上眼睛沉思起来。突然,蔡达夫闭着眼睛迈开了步子,前方的魔鬼正欢快地向他招着手,但不知为何,一束上帝之光照了下来,恶魔们顿时被灼烧成了灰烬,风一吹,便消散了。 回头一看,只见一只手抓住了蔡达夫的胳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陈加林。 “加林?”蔡达夫惊讶地看着陈加林。 “这就是你最后的选择了吗?”陈加林质问道。 “加林,我活在这个世上,已经毫无意义,你就让我随着这河水一道东流,让我的灵魂最终进入大海,我相信在那儿将会有着我想要的东西。” “在这个世上,你还有我。”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陈加林的身后传了过来。陈加林移开了身体,只见是穿着婚纱的梁颖站在那儿,用一双焦虑而红肿的眼睛看着蔡达夫。蔡达夫见状,大吃一惊,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嘴不停地颤抖着,却激动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达夫,你还在犹豫什么?”陈加林在一旁说道。 “是你吗?”蔡达夫惊讶地问道。 “是我……”梁颖哭着说道,但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下子跑上前,簇拥到了蔡达夫的怀里,“你真的想抛下我就那么走了吗?你真的以为可以抛下我吗?” “我去了,看到你穿上了婚纱,看到了你身旁的白马王子,我畏惧了,我逃跑了,我是个懦夫,我没有勇气去面对你,我……” “我也看到你了,但因为天色昏暗,不敢确定那就是你,就在我即将成为别人的女人时,陈加林的突然出现,让我明白那人就是你,是我一直爱着的人,一个不善于表达自己爱的人。” “我对不起你,我……” 还没等蔡达夫继续说下去,梁颖便打断了蔡达夫。 “什么都别说了,就让这颗桂花树给我们作个见证,让我们的爱得到永恒,让我们忘掉过去,让我们从今天起,重新展开一段新的开始,让我们在慢慢的人生路上,相望相守对方一辈子。” 蔡达夫不禁地点着头,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激动得一把将梁颖搂在了怀里,两眼早已是泪流不止。陈加林站在旁边,长叹了一口气,也露出了久违的会心的笑容。此时,天色昏暗,细雨蒙蒙,桂花纷飞,情感交织,动中透着静,静中透着动,悲中透着喜,喜中透着幸福,所有的一切皆在这一时刻凝固了,凝固在了我手中的这本落名为“弗陵”的日记本中…… 合上日记本,然后独自坐在书桌前,含泪在一张信纸上写下一段话,然后折成纸飞机,一哈气,一用力,刹那间,寄托着我情感的纸飞机便从窗户飞出,消失在了寂静的夜空中,飞向了那未知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