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满楼》 001 清幽客栈 正逢金秋八月,黄河流域昼夜温差逐渐增大,秋风萧萧而过,片片落叶在空中打了个旋,落土归根,入暮时分,枝头上几只秋蝉鸣过,唤起一片凄凉。 六盘山位于兰州、秦州、长安所管辖的三足中心地带,虽是中心,然而地处偏僻,鲜有人烟,故云映溪与龙萧两人驾着马车途经此地一日,也未见有任何打尖的地方,他们车上所余的食物不多,如果再不找点干粮和水源,只怕龙萧要拿着匕首冲进大山与豺狼虎豹拼命了。 “龙大哥,你说这世上有仙佛鬼怪吗?”坐在车上的云映溪侧脸盯着龙萧,现在他们正在六盘山脚急驰,巨大的深山在夜幕降临之前,越发显得狰狞。 龙萧催促着马急驰,在听到云映溪如此一问,心中莞尔,“我以为像你们这些读过圣贤书的人不会相信这些!” “之前我也不会相信,可是那天在昆仑山脚,总感觉有一双巨大的眼睛一直盯着我,我还能感觉到有个声音一直在唤我的名字,还有我的双腿,残疾了十五年,连五哥都说这是先天治不好,到了那里怎么就无缘无故的好了?就连吃药扎银针都不用,若不是说这世上有仙佛鬼怪,真的难以相信!”云映溪瞪着两只圆圆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龙萧的脸,在昆仑山发生的事,已经超过了她的认知,除非给个合理的解释,否则真的难以说过去。 龙萧思索了片刻,“这种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你不要想太多了。” 云映溪急着回去,把她双腿痊愈的好消息告诉熠哥哥,告诉所有关心她的人,她也懒得去理会之前种种诡异的事情,反正现在离开了昆仑,不会再发生什么。 马车又飞驰半个时辰,终于在黑暗笼罩的前一刻,抵达一处小城镇,说是城镇,只因路口横卧一块残破的石碑,显然是被人推到在地没有扶起,上面浅浅刻着几个扭曲的大字,“涧水镇”,可这涧水镇又不像城镇,街上只有十多户人家,且破败不堪,就像被人遗弃多年的小镇,在黑暗的笼罩下,阴风阵阵吹过,伴随着枯枝吹动的“沙沙”声,犹如阴灵的哭泣,若不是有几处窗内亮着灯光,云映溪估计又要怀疑,这是不是一座鬼城。 龙萧不免警觉地环顾四周,马车带着“琅琅”的声音缓缓前行,有几处窗扇被推开一条小缝,窗内的人“唉”了一声,然后走到里间与家人私语起来。 幸运的是,这处小镇上还有一家客栈,可能常年没客,生意冷清,店主人也懒得打理,大门开始腐蚀,屋檐下两顶发黑的红灯笼无力地在空中摇摆,若不是云映溪出发前答应过龙萧,一切听他安排,否则她此刻肯定要躲在马车里度过一晚。 龙萧敲了半晌,客栈大门才裂开一条缝,里面的店家往外望了望,见只有两人,才放心的将两位贵客请见大堂。 不出云映溪所料,这客栈内亦是残破不堪,哪里像是用来做生意的地方,店家见云映溪一身宝蓝罗裙,头戴金钗,肤色白皙,黛眉如墨,面若芙蓉,就知是大户的千金,见她一脸嫌弃样,欠身陪礼,“这位姑娘,实在抱歉,小店生意不好,如今只能委屈姑娘了,厨房还剩下一些白粥,两位将就着吃点,总比饿着强。” 如果是夏天,云映溪倒可以睡在马车内,可现在晚上天气转凉,而且这附近荒芜,那马车在这地方显得太过招摇,睡在里面着实不安全,龙萧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店家,我们也是赶路,吃饱就行,给我们两间房,挨过一晚就好,还有那个马车,一定好生照看,明早少不得多赏你一些银子。” 店家见两位贵客答应下来,脸上立即露出笑容,引着云映溪与龙萧来到客栈的两间房内,然后去准备白粥给他们送来。 用完餐后,龙萧去马车内取来备用的锦被替云映溪换下那一床脏被,然后互相道了声“早点睡”,他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半月高悬,龙萧走后,房内寂静无声,唯留四壁,略感凄凉。 云映溪来到小窗前,拔下头上金钗,轻轻地拿在手中赏玩,此钗做工精细,一朵金色的腊梅栩栩如生,就算在如此昏暗的地方亦是耀眼夺目,眸中潮湿,朱唇却微微翘起,心中泛起一阵由苦到甜的蜜,“熠哥哥,虽然只有两天就能见到你了,可我还是忍不住要想你!你现在是不是也站在窗前,让月儿寄托相思呢?” 她父亲官拜太傅,正一品,而那位熠哥哥则是当今太子齐慕熠,从小他们一起长大,一起玩闹。还记得在她八岁时,与其它的朝臣子女参加皇太后的八十福寿,那时的她双腿残疾只能坐在特制的轮椅上,惹得其它千金世子们嫌弃,虽然那些人没有明说,但是那如刀的眼神割得她体无完肤,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难过,当时母亲告诉她,别放在心上,于是她将满腔的委屈全部吞进肚子里。 就在这时,大她四岁年处十二岁的熠哥哥见此,悄悄在她耳旁说:“溪儿,他们翻白眼就让他们翻,熠哥哥给你出气!”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熠哥哥就推着她走到皇太后面前,以献礼为由,要求在场不满十五的孩子为皇太后当场献上一副字,必须以寿为主题,字以精美为优。 云映溪当时还天真的以为熠哥哥嫌自己出丑不够,又想出这招,直到把一首古诗写完,交到他手中,也没有理会他,结果却出乎意料的是,在所有孩子中,以她的字和诗最为精要。皇太后更是赞不绝口,在众人面前大大的赞赏了她一番,还赏了一副上等的文房四宝给她,这更是让那些翻白眼的千金世子们眼红。 那时她才明白,原来熠哥哥早就知道她的本事,他也算准她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特借此来压压众人的气焰,从那以后,就真的没有人再敢对她翻白眼,她的心底也是从那一刻起,慢慢的依赖上了他。 002 变故徒生 由于父亲的关系,太子会经常跑到太傅府去请教学识,这样近水楼台,云映溪每天在家里盼着他到来,而他每次下朝后,都会来到太傅府,推着她去呼吸河边的空气,带着她一起骑马射箭,一起逛灯市,长安城每一个角落都有他俩的足迹。 那时三哥经常与她开玩笑,“咱们的‘小溪牛’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顺了?是谁调教出来的,我也去学几招!” 一句话,说得云映溪脸上飞红。 每次熠哥哥不在身边时,她便提笔作画,可由于她腿脚不便,见到的风景有限,熠哥哥为了给她找灵感,带着她爬高耸的青山,去看奔腾的河流,短短的几年,她与他游遍了长安城的里里外外。 龙萧也是在云映溪游玩时结识的,后来龙萧在长安落脚,大家一回生二回熟,他也成了太傅府的常客。 他们渐渐长大,云映溪早已将太子视为自己的终身伴侣。而她手中的这支腊梅金钗,是在去年元宵时,众朝臣子女们一起猜灯谜,太子现场令工匠赶制的,那时他当着众人的面对溪儿笑着说,“腊梅隆冬绽蕾,斗寒傲霜,溪儿微恙纯善,千金可受。”其实她并不喜欢“千金可受”四字,只是当时她手中的金钗一下子就成为众人争抢来看的宝贝,心中那种幸福已经掩盖了所有的字眼。 腊梅隆冬绽蕾,斗寒傲霜,溪儿远途归来,喜极如狂。 云映溪将金钗牢牢握在手中,想再次感受熠哥哥当初将金钗交给她时,他手中残留的温度。 如果当初不是太子说要在她及笄之日求得一纸婚书,要迎娶她为太子妃时,也许那道圣旨就不会来。如果那道圣旨没有降下,也许她终身都不会离开长安。 命运的变迁始终都是给你来个措手不及。 她此刻只希望,这两天快点过去,早点回到心上人身边。“月儿,熠哥哥看到我双腿完好,一定会惊呆的,他平日里总是沉稳的很,这次我要看他为我露出个大大吃惊的表情,我要给他惊喜,你说好不好。”云映溪抬头望着半月,剪水般的眼眸印着月光,印着那个人英俊的身影,清澈见底。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月!云映溪独自一人在房中思念与感伤,却没有注意到,同样有一个孤寂的身影,隔着墙壁,魂不守舍,满目凄凉…… 漫长的夜晚退去,换来清晨的一缕微风,云映溪从寒冷中醒来,映入眼席的是一脸焦急的龙萧,“小溪,你怎么睡在这山坡上,我找了你一整夜?” “什么?”云映溪大惊,扶着龙萧的手臂站了起来,一阵头痛传来,她几乎站立不稳,扫眼四周,杂草丛生,荒凉一片,哪里还是之前住的那个客栈,喃喃道:“昨晚我睡着后,醒来就发现在这里,到底怎么了?” 龙萧剑眉微锁,见她手脚冰凉,自己未多带衣物,忙用自己的大手捂着她的小手。云映溪茫然地望着他,等着他的回答,可就在他启齿欲言之时,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大喝:“大哥,贼厮在那里!” 龙萧回头望去,只见冲过来十几个手提大刀的汉子将自己与小溪团团围住,云映溪自小见惯了大场面,对于这突来的变化,未显得有多大惊慌,只是略微朝龙萧靠近了几分。 龙萧朝四周扫了一圈,见有一人生得浓眉方脸,身材魁梧,应该就是他们当中的大哥,对其抱拳道:“不知小可哪里得罪了众位,还请明示?” 那魁梧汉子正待开口,却被他身旁满面络腮胡的汉子抢先骂道:“你这贼厮,三更半夜跑到俺山寨偷偷摸摸的,此刻却又在这里装孙子!” 003 涧水大案 1 龙萧立即了然,上前解释道:“原来是东辰寨的众位兄弟,是这样的,昨晚小妹突然失踪,情急之下才会四处寻找,惊扰了贵寨,因心中担心小妹安危,没有向贵寨及时致歉,实在抱歉。” 云映溪心里一阵惊呼,“这帮人傻了不成,龙大哥翻寨子时没有发现,现在倒跑来了!” 那魁梧汉子听罢,大笑一声,“原来兄台以为我们掳了你家妹子,这可实在是天大的误会,小可虽然占山为王,但是从不欺压良民,不知兄弟是听何人唆使呢?” “说来惭愧,并无人唆使,只是误听人言而已!”龙萧话声刚落,又听到另一侧有人惊呼一声,“二当家,就是那妖女干的。” 众人侧脸望去,只见两人气势汹汹,杀气腾腾,迎面赶来,望着云映溪的两双瞳孔满含怨毒,一副凶神恶煞之态。 云映溪心中一惊,就见围着自己的一群大汉纷纷转向,拦在自己身前,不让那两人靠近。 那个被称为二当家的中年汉子这才停在一丈开外,提刀指着魁梧汉子“沈毅,这妖女与你有什么关系?” 云映溪见他称自己为“妖女”,心里开始不爽起来,黛眉微蹙,紧紧地盯着那个二当家。 沈毅转身打量了云映溪一眼,见她是一十五六岁的富家千金,脸色有几分苍白,身子病弱,不像习武之人,转身对着二当家的问道:“难道涧水寨也被人半夜混入?” “岂止是混入,涧水寨里三十多条人命除了我和胥光全都惨遭毒手,就是你面前这个妖女干的。”二当家硬是将整句话吼了出来,额上青筋暴露,此言一出,众皆变色,纷纷朝云映溪投去质疑的目光。 云映溪大惊,脸色也冷了下来,“你胡说,我何曾到过你山寨,何曾杀过人?” 龙萧绝对不会相信小溪杀人,他看着她从小长大,不说她性情如何,单单就凭她残疾了十五年,双腿才刚刚被治好,如此柔弱的身子,怎么可能会杀掉山寨里那些彪形大汉?可是他转念一想,她昨晚的失踪会不会与这事有关?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就知道你不会承认,你看看这是什么?”二当家身旁那个叫胥光的喽啰从怀中拿出一支金钗,此钗做工精细,钗头是一支腊梅,特别显眼。 云映溪立即认出那是太子去年元宵时送给她的,面对这样的铁证,不谙世事的她,玉脸涨得通红,过了半晌硬着嘴反驳道:“那是你偷的。” “什么?你可真会开玩笑,我为了偷你这支破金钗断送了涧水寨三十多条人命,我还没有失心疯,废话我也不多说,其它人我不管,今天我非要你为我三十多位弟兄偿命。”二当家说完提刀大喝一声,就朝云映溪冲过去。 龙萧急忙将她护在身后,全身戒备,而东辰寨那几个提刀的大汉见寨主没有发话,也未多事,让开了一条道,龙萧正准备徒手接招时,眼前却突然出现一根猿猴棍将大刀隔开,又一棍将二当家打退丈远。 004 涧水大案 2 云映溪定眼一观,原来是一身青色僧袍的怀宗和尚赶来,心中甚是高兴,正准备去和他说话,岂料这人上来就是一句,“你们好大的狗胆!千颂公主也敢伤,想造反是不?” 此句一完,龙萧大呼不妙,果不其然,那二当家的骂道:“我呸!原来你们是皇狗派来的,好你们这群吃皇粮的饿鬼,既然想出这等恶毒的法子来,有本事就真刀真枪的打,偷偷摸摸三更半夜的潜入山寨杀人放火,也只有你们这帮皇粮养的畜牲做的出来。沈毅,你还等什么,这事情不够明显的吗?杀了他们,否则你们就是下一个涧水寨。” 怀宗和尚是奉了皇命出外寻找云映溪,好不容易在此地找到了,就见到她受人欺负,上前将敌人打退,还报了她身份,岂料这帮人既然不知道害怕,这也就算了,既然开始辱骂起来,又不知这其中的缘由,被这句话骂得火冒三丈,正准备操起猿猴棍朝那涧水寨二当家挥去时,龙萧一把按住他,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可怀宗岂是个省油的灯,一把推开龙萧,准备再次操戈而起,云映溪跑到他面前惊呼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消停一下!” 怀宗咬着牙吱吱作响,只要他这一棍挥下去,绝对解恨,可要是伤了她,他小命就不保了,忍了半天终于将气顺平,翻了她一眼,撤到一边去了。 云映溪又见这些人污口辱骂皇上和龙大哥,愤愤不平,见有两个高手在身边,壮着胆子争辩起来,“皇上九五至尊,爱民如子,近年来减税减租,拨款振灾,又无内忧外患,就算你们未食得皇恩,也不该出口辱骂圣君,你们这样与小人与反贼何异?” “哈,哈,哈……” 云映溪此句一完,就惹得一片嘲笑声,涧水寨和东辰寨的人都笑弯了腰,就连怀宗和尚亦抱着自己的棍子哭笑不得,完全忘记了刚才的尴尬。 云映溪原本一双质问的眼神焦急起来。 龙萧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眼视之让她不要再讲话,她就更加认定自己说错了话,可是细细想来,未有失言之处,“龙大哥,我说得有错吗?皇上九五至尊,圣明威严,朝中大臣哪个不是心服口服?我就是不明白,他们这些人,不识明君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做出如此不堪的事情出来?”她说这句时,恐怕也只有龙萧真正的为她感到心痛,其它人一直在笑个不停。 她虽然外出半年,龙萧为保她安全,接触之人甚少,从小养在金笼子里的她,年纪又不过十五岁,从小又受到圣贤书的影响,心里没有半点杂念,哪里知道这世道的险恶与无奈,更别说她现在面对的是一群无法无天的土匪,他们哪里会将这帝王将相放在眼里?不举兵造反就已经很不错了,怎么可能管得住他们的嘴。 东辰寨主沈毅一声断喝,打断了一片笑声,“笑什么笑,这位姑娘说的在理!”岂料他话音刚落,那帮人只以为寨主在嘲笑云映溪,又开始大笑起来。 “还笑!”洪钟般的声音震慑全场,这下没一个人再敢发出笑声,他身旁的络腮胡大汉只能用手按住嘴,堵住那快要决堤的声音。突然他眼珠一转,像是想到什么,操起手中的大斧指着龙萧嚷道:“俺的乖乖,俺就说这贼厮怎么三更半夜的跑到寨里,敢情是查探地形的呀!” 龙萧一听这句就头痛。 “沈毅,你到现在还不动手,是什么意思?”涧水寨二当家浦鹏池质问起来,他刚刚把话已经说得很清楚,想让他帮自己,岂料他到现在还不动手。 “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我是不会动手的。”沈毅双手抱胸,非常坚定地回了一句。 龙萧见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冤枉杀人也总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毕竟昨晚小溪失踪和这无故长脚的金钗也确实需要弄明白,还有那个失踪的马车,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遇上,可是万一是个陷阱那就糟了。 “我看这样吧!咱们一起到涧水寨去看看,也请东辰寨的众位兄弟为我们做个见证,省得日后又有人追着尾巴咬人。”说完又低头看着还一脸愁苦的云映溪,“我们一起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你的马车?” 云映溪抬起头来,看着龙萧眼角的笑意,心里踏实多了,粉腮立现两个浇浇的酒窝,“龙大哥,我相信你!” 龙萧满意地点点头,转头看着众人等着回答。那沈毅首先表示赞同,东辰寨手下的也不敢说什么,浦鹏池自然同意,到现场后让他们无话可说。 005 涧水大案 3 于是众人翻过几座山,又穿过几条林间小道,来到涧水寨,到达后院时,云映溪看见整间院子内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死人,他们满面惊恐,两只眼睛如灯笼般地瞪着她,仿佛就要爬起来吃人一般,她心中大骇,全身打个冷颤,差点迈出步子逃离,幸好龙萧一直陪着她,她只有闭上眼睛,躲到龙萧高大的身后,才稍稍找回点安全感,心中思量有没有一本能够证明这个世上没有鬼的书? 龙萧轻轻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未再往前移动,陪在她身边,眼睛朝前面扫去,此处是一个不大的院落,院口有明显的车轮痕迹,属马车一类,除此之外还有十来套桌椅,桌上碗筷凌乱,酒菜散落一地,三十多具尸身横七竖八地躺在桌上,椅上,地上,他们个个面露惊恐,死不瞑目,应该是在死之前遇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小和尚,你去看看他们身上有什么伤口?” 怀宗去翻了几具,打量一翻后,惊奇地道:“居然没有外伤!” “还在装,明明就是这妖女一掌打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心脉震碎而死。”胥光愤道。 “你亲眼看见的?”龙萧问道。 “虽然,虽然不是亲眼看见,但她逃走时的背影被我看到了,还有这支金钗,在她逃跑时掉下的。” “小和尚,还要麻烦你一件事,帮我看看这院子里有没有一辆红木雕栏华盖四轮马车?” 怀宗本想转身去找,可转念一想,他怎么好像在命令自己?心中大不愿,回过头来,“要找你自己去找!” “不用找了,这里确实有一辆这样的马车。”回话的是东辰寨主沈毅,“我刚才已经命兄弟们到处查查有没有什么异样,他们说后边有一辆超奢侈的红木四轮马车,原来这马车是你们的。” 龙萧一听此言,目光如炬地盯着浦鹏池,“还真被我猜中了,原来你昨晚就盯上了我们,然后趁我们睡觉的时候,暗中将马车偷走,我听到声音追了出去,又怕小溪遭难,不敢多追就折回了。 回房前顺便看看她是否睡得安稳,却发现她不在房里,我那时才发现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跑下去追问店家到底怎么回事?他说是被东辰寨的土匪头子给掳了去,他还告诉我山寨地址,我就追了来,又怕山寨不放人,只好暗中潜进去救人。 可当我把整个山寨翻个遍,也没有发现小溪的身影,那时天已经大亮,我又担心小溪,准备回去找那个店家问话,可在回去途中,在那山坡上遇见了熟睡的她,后来你们都追过来了,然后冤枉小溪杀人,那时我就奇怪,小溪怎么可能会杀人? 后来你亮出了这支金钗,我就想到了,一定是你们把小溪掳了来,还偷走了她的金钗,现在有那辆马车为证,只是不知道你们行事,为何要打着东辰寨的名号?” “即使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们掳了她,又为何要把她扔到山坡上?再说我山寨里这些亡魂又是怎么回事?” “那这就要问你自己了?你最好将事情说清楚,否则你这些弟兄们也只能枉死了。” “你只猜对了前面,没有猜对后面,我们当初确实是掳了她回来,本想敲诈一笔,大当家的准备酒席庆祝,当时兄弟们喝得都很尽兴,胥光见酒没了,与我商量去酒窖里搬酒,结果没有想到这妖女才醒来就发疯,一连杀死三十多人,幸好当时我与胥光去了酒窖,才躲过她的魔爪,否则真相就永远也没有人知道了。” “可当时我问这位小兄弟是否亲眼所见小溪杀人,他说并没有,只看到了一个背影,你们仅凭一个背影就断定人是她杀的,这也太武断了,而且你手中的金钗根本就不足为证,因为你也没有办法证明这不是你偷的。再说小溪身子向来病弱,也是前两天才刚刚恢复,又从未习过武,怎么可能会杀掉他们这些彪形大汉。” “当时现场就她一人,不是她还能有谁?”浦鹏池越说越气,他没有想到这人分析事情既然到了如此地步,自己差点都快相信人不是她杀的了,可是血的教训,是没有那么容易被抹掉的。 “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可有其它为证?” 浦鹏池气得手中的大刀不停地颤抖,现在确实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人都死光了,除了死去兄弟们脸上惊恐的表情,再无一为证,现场又没有任何有用的痕迹,让他如何去找证据,但是他相信他看到的。 云映溪虽然站在龙萧身后闭着双眼,但耳朵一刻也没有闲着,认真听着众人的对话。 见浦鹏池在龙萧一句问完之后,久久未有回音,心想他肯定是心虚,此刻也顾不得害怕,睁开眼转身与龙萧并肩站着,眼神中闪过一丝怨气,“如果你硬说我杀了人,我也没有办法,如果我硬说我没有杀人,你也没有办法,反正真相就只有一个,既然咱们都没有办法证明这唯一的真相,你就不能出口伤人,看在你折了这么多兄弟的份上,我也不与你计较,等你以后有了证据,再来找我不迟,就算跑去告御状我也不拦你,现在我没有时间陪你耗着,龙大哥,我们走!”云映溪口气决绝,转身朝院外走去。 006 涧水大案 4 浦鹏池气得牙紧咬,提刀就朝云映溪冲去,胥光同时发难,可他两人只冲到一半,怀宗和尚的猿猴棍就闪电般地抵在浦鹏池的脖子上,而胥光同时被怀宗一腿踢飞了回去。 这一击倒是让浦鹏池心惊,随后他大吼一声,挥刀去斩猿猴棍,怀宗和尚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手中的猿猴棍一动不动,等那大刀接近时,猿猴棍只是轻轻一扬,“砰”的一声脆响,浦鹏池手中的大刀就脱手而出,落在一丈开外,刀口已砍缺了一个口。 怀宗和尚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击落了对方手中的大刀,浦鹏池身为涧水寨二当家,功夫虽然算不上天下一等一的高手,但也有十年功底,在遇到怀宗和尚时,就像小孩过家家一般。 他从未受过这等羞辱,胀得满脸通红,又是大吼一声,抻手准备去夺怀宗和尚手中的猿猴棍,却抓了个空,抬眼时,却见猿猴棍跑到了他脑门上,疾如闪电,眼看就要挥上他的脑门,伴随着一声“住手!”才停了下来。 刚才若不是龙萧的一声喊,浦鹏池此刻已经脑浆迸裂而死,怀宗和尚出手从来没轻没重的,遇到打架,总是出狠招,三招之内必要人命。 浦鹏池双眼聚集在猿猴棍上,满面惊愕,呆若木鸡。 “小和尚,你要是杀了他,将来谁来还我清白,虽然我不是凶手,但也不希望有人拿此来诟病。”云映溪上前推开猿猴棍,浦鹏池的神色仍没缓和过来,她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浦二当家的,等你有了证据再来找我!天下都是说理的,武力解决不了问题。” 怀宗和尚收回猿猴棍抱在胸前,爽朗一笑,“出手习惯了,一下子没有适应过来。” 等三人走后,浦鹏池仍保持刚才那个姿势,胥光上来摇了他几下才将他摇醒,接着他直接摊软在地,满头冷汗。 “浦二当家的,咱们之前可是说好井水不犯河水,这昨晚你们打着东辰寨的旗号去敲诈?是几个意思?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沈毅一派肃然,刚才他只看到怀宗和尚出神的棍法,现在倒想起来他冒充一事。 胥光摇了一下发愣的浦鹏池,他才缓和过来,然后凄惨地一笑,“是,是我们作孽,惹来那个妖女,这下你满意了吧!既然冒都冒充了,人也死了,你还想怎地?我这条贱命你想要,只管来拿呀!” “大哥,让俺去结果这厮!”那络腮胡大汉举起斧头就往浦鹏池身前靠去。 “慢着!”沈毅喝住了那大汉,走到浦鹏池身边,俯视着他,“涧水寨一案总要查清楚,你的命就先给你留着。”龙毅丢下一句,大步走出涧水寨。 三人及东辰寨一行出来后,个个面色沉重,似有所思。 云映溪心中发堵,自己白白的清誉就这样抹上了污点,以后要怎么面对熠哥哥?手中拿着熠哥哥送给她的腊梅金钗,刚刚从胥光手中拿了回来,虽然知道是被偷的,但平添了一份血腥,样子也不如先前般可爱,她把他送给她的礼物搞成这样,心中更添烦乱。 龙萧见此,轻轻地从她手中接过金钗,淡定地道:“通过涧水寨灭门一事可以看出,明显有人要嫁祸于你,但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选择了你,这枚金钗都是寻找真相的关键,你先把它交由我来保管,等日后真相大白了,再还给你可好?” 这番话倒极顺云映溪心意,虽然有点舍不得,但一想起那堆满院子的尸体,她就心惊肉跳,反正过两天就可以见到熠哥哥了,交给龙大哥保管也没什么,“龙大哥,涧水寨一案总不能这样悬着吧!要不我们回去后,请四哥来查?” “你傻呀!”怀宗和尚冷不防从后面冒出一句,“那个姓浦的一看就知道极讨厌官场上的人,你现在去请老四来破案,他又是你亲哥,你说那姓浦的会接受吗?到时只说他包庇你,你不但洗脱不了嫌疑,而且还把个老四搭进去了!” 龙萧也极同意怀宗和尚后面的观点,这浦鹏池打心眼就认定小溪杀了人,如果没有有力的证据,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这样吧!我先把小溪送回去,然后再回来慢慢的查,到时定还你一个公道!” 云映溪正准备点头时,却不想怀宗又冒出一句,“你们没搞错吧!刚才那个姓浦的肯定有话没说,那时没问,以后还问得出来吗?” 云映溪黛眉微蹙,极讨厌怀宗和尚那一副自以为是的嘴脸,“你说怎么办?” “关我屁事!”怀宗光头一扭,抱着棍子朝前走去。 这一句让云映溪很是无语,怀宗和尚总是与她作对,小时候这样,现在还是这样。而他只不过是国师下面的一个小徒弟,无职无品,皇上却非常喜欢他,经常传他进宫喝酒,进宫也不需要令牌,简直比那诸皇子还要便利。这次她出走,皇上派他出来寻找,真真是放心他的本事。 龙萧忙打圆场,“我相信浦鹏池一定想还他兄弟们一个公道,不管我们什么时候需要线索,他都乐意配合的。” “你……”怀宗刚冒出一句,就被龙萧无情的“你闭嘴!”给打断了,他真不知道这和尚到底想干嘛?问他他又不说。 众人走上大道之后,龙萧正准备与东辰寨的人作别,岂料那东辰寨主极力邀请他们三人到寨里留宿一晚,明早再走。 龙萧本不欲同意,可他昨晚夜探东辰寨,如果不去,怕这沈毅多疑,以为自己心中有鬼,再说自己与怀宗两人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也能保小溪无恙,于是低头问云映溪,“小溪,要不咱们到东辰寨里住一晚,明早再走吧!” 云映溪真想一下子就飞回熠哥哥身边,可马车由于昨晚的事,不清不楚的,只好留在涧水寨,没有代步的工具,现在又累又饿,有人相邀,就欣然同意,反正有什么事,还有龙大哥和怀宗和尚在。 007 初入东辰 一行人到了东辰寨后,云映溪大为震撼,她心中土匪窝形象被彻底瓦解。 东辰寨依山而建,青堂瓦舍、鳞次栉比,大约数来不下百十间。而主屋广夏细旃、富丽堂皇,鹤立鸡群,竟比其它屋舍大出整整十倍。前门建有方圆五十来丈的练武场,可足足容纳近千人同时操练。后面是一片草药基地,简称后院,种植着川芎、艾叶、侧柏叶、仙鹤草等诸多活血止血药材。山寨三面环山,前方是一条清澈的河流,两岸绿柳成荫,四季如春。 “这么大的一个地方,龙大哥是如何在没有被发现的情况下,将山寨翻了个遍?”云映溪心里思量着,“难道东辰寨里的人都夜不闭户?”她转头瞄了眼龙萧的神情,见他脸色平淡,双目直视前方,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于是她也懒得再问。 反而旁边的怀宗和尚倒是左顾右盼,嘴边挂着贼笑,“这真是块风水宝地,依山傍水,冬暖夏凉。”随即在云映溪耳边低语,“小溪牛,在你瞑目之前,可以考虑考虑这个地方。” 要不是他跑得快,云映溪真想上前掐死他。 沈毅先安排了他们的住宿,就去吩咐人盛情款待,又是宰羊,又是杀鸡,有几十位兄弟忙活了起来,个个脸上带着笑意,之前那个拿大斧的络腮胡大汉,左手叉着腰,右手指着指那的,嘴里还时不时的飚出一句,“他娘的,你们没有长耳是不是?”“呸,这酒能喝吗?拿十年高粱来换!”“他娘的,桌子都不会擦,看俺的!”一下子所有的人,都变成了他母亲。 如果此刻在太傅府,云映溪要是听到此等粗话,她一定极力反感,可是不知道为何?她站在这里看那大汉指指点点,粗口直爆,一双眼睛睁得像个铜铃一般,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她就很想笑,把之前受的冤屈抛于脑后。 站在云映溪身后的龙萧却是目光深邃,像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眼眶微微一热,脸上一阵苦笑,终是稳下心神,不再去想。 人活久了,经历多了,感伤也就自然而然的增多,曾经的身影,旷世的执念,到头来都会随着缕缕青烟,消失无踪…… 宴席是在一个时辰后开始的,沈寨主还特意问了怀宗和尚食荤还是茹素?结果小和尚干脆地道:“世间唯有美食与富贵不可辜负!” “寨主只管为他准备素食,哪里有和尚吃肉的道理?没地辱没了佛经,死后要下拔舌地狱,到时再跑到阎王那里说是我没有好好的劝阻,难不成阎王爷还要把我拉下去问明白不可,不行!不行!只要他在我面前,就别想开荤!”云映溪经过寨里气氛的渲染,话也开始活跃起来,玩笑着拿起一支香香的鸡翅在和尚面前一晃,然后放在自己鼻下轻轻一闻,刚刚被他呛得难受的心情终于好受了些。 龙萧看着云映溪身上泛出的微微变化,展颜一笑,她之前由于双腿残疾,性格一向忧柔,就算遇到天大的喜事,她顶多也是拍手叫好,只有面对她心心念念的熠哥哥,她才会露出那般舒心的笑容,可这也是不多见的。 有一次太子因为国事繁忙,几天没到太傅府看她,她就把自己关在丹青殿里,除了送饭菜的云舒丫头,谁都不见,就连与她关系一直很好的三哥与龙萧都被拒之门外。而她在里面自然也没有闲着,提笔描绘了一幅太子丹青图,然后就欣喜地将丹青抱在怀中,坐在轮椅上发呆,直到三日后太子的到来,才把这个痴呆的少女从梦中解救出来。 后来,太子无论有多忙,每日至少都会抽出一刻钟的时间过来陪她。她的性情也渐渐地开始转变,不管遇到何事,她都只听他一个人的,他让她吃饭,她就吃饭,他让她上床休息,她便乖乖地休息,她只要在他的面前,就会变成一个完全没有自主意识的躯壳。 有时候,龙萧常常在想,他是不是应该悄悄的离开,可是一转眼小溪总是要做一些痴傻的事,他又决定留下来。 本来很好的一对,偏偏就出了岔子,在云映溪及笄之日,太子本打算以一纸婚书作为她的及笄之礼,可谁又能够想到,皇帝却在那个时候赐封她为“千颂公主”,更可笑的附加赏赐是可直接尊称太子与诸位皇子公主为皇兄皇姐,就算云映溪再傻再蠢再白痴,也知道其中的含义。 她哭着问太子,为什么会这样? 太子回她,太子妃必须是一位健全的姑娘。 她又问,既然知道会这样,当初会什么还要对她那么好? 他却说,他喜欢她的忧柔,喜欢她的痴傻,他以为凭着自己的身份,可以摆平一切困难,让他喜欢的人幸福,可是,也是因为这个身份,姻缘却成了他今生唯一不能够选择的东西。 云映溪当时听到这一席话,又仿佛看到了一片温柔的曙光,只要齐慕熠是喜欢云映溪的,只要云映溪是健全的,那么一切都有可能。 “是不是我健全了,你保证会娶我?” “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是呀,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可是会实现吗? 云映溪一直都知道天下没有龙萧办不成的事,她找到龙萧,求他带她去寻找那个他之前说过的可能,那个可以让她康复的神医,就连与家里人告别都没有来得及。 出门半载,云映溪如愿以偿,虽然整个过程她至今都是糊里糊涂的,但结果是相当美好的,还有两天,她就要回到熠哥哥身边,去做他美丽的新娘。所以,在面对东辰寨里这些人时,心情也是自然而然地舒畅起来。 008 不能说的秘密 “每次陛下排宴,小和尚案上都少不了山珍和美酒,看哪个阎王胆敢拉和尚下地狱,保证灭了他,寨主只管上菜,今天不吃饱不喝足,岂不是辜负了那些死去的牛羊。”怀宗和尚说得毫无违心感,随后又笑个不停。 云映溪也只是和他玩笑,并不是真的阻止他,笑骂道:“不得了了,这和尚脖子越来越粗!”此句一完,满堂笑语。 三人很快地与东辰寨的人活络起来,小和尚更是拿着酒盅,挨个案上斗酒,结果一轮下来竟没有碰到一个对手,很是无趣地跑到自己案上狂饮起来,嘴里还不停地夸道,“喝惯了御酒,没想到这高粱酒更带劲儿,明天走时,寨主割爱让小和尚捎上几坛吧!” 沈寨主爽快一笑,“这个有何难?只要兄弟喜欢,要多少都无防!”眉目转动间,见龙萧心事重重,想是在烈酒的作用下,倒失去了初见时的精神,“龙兄弟莫非也是朝廷中人,只是之前一直没有听说朝廷中还有一位姓龙的。” 龙萧心中惊讶,这东辰寨离长安城有百里之遥,他是怎么将朝廷中人打听得如此清楚?心中留意,随即展颜一笑,“龙某一直四处游历,近几年才在长安落脚,虽然如此,但依然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区区小名,也难怪寨主不知。” “喔!”沈寨主突然对他的身世特别的感兴趣,“小可曾在民间听过一些传闻,说是有一位叫龙萧的少年英才,经常除恶惩强,济弱扶贫,不知做了多少为民的好事?只可惜后来不幸被歹人所杀,但这也只是传闻,未得实证,难道兄弟就是传闻中的龙大侠?” 龙萧心中更惊,这沈毅知道的事情可真不少,心中狐疑,正在思忖如何去接他的话,却没有想到对面的小溪笑道:“我只以为龙大哥是不图富贵的谦谦君子,却没有想到龙大哥还有大侠美名,回去之后,我要拉着熠哥哥和你一起去闯江湖可好!” 她以前坐在轮椅上不得自由,现在双腿痊愈,自然是要加以好好的利用,不然等做了太子妃,就再也没有机会出门了。 “对了,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云映溪已经完全忽略掉沈毅口中的“传闻”二字,她记得很小的时候,龙大哥就会经常带着她去玩,只是问他的身世他从来不肯说,因此也错过了官途。现在抓住机会,她一定要好好问清楚。 在场众人都将目光投向龙萧,只见他剑眉凝结,双眸低垂,似有解不开的心酸,却又莞尔一笑,将心事隐藏,“都是一些沉年旧事,就不要再提了!咱们还是聊点开心的吧!”不知有多少次,龙萧都用此句来代替自己即将面临的身世。 云映溪瞪了他一眼,坐在那里闷闷不乐! 龙萧剑眉一缓,刻意不去看她,心却越来越下沉…… 次日,三人起程,沈寨主还大方的送了三匹骏马,说是能日行百里,只要路上跑快点,掌灯前就可以到达长安朱雀街,又送了小和尚两坛高粱酒,帮他固定在马鞍上,就算马跳起来酒水也不会洒出。 龙萧拱手作谢,“昨日承蒙寨主甚情款待,龙某铭记在心,咱们后会有期!” “呵呵!”沈毅豪爽地握住龙萧的手,“龙大侠何需据理,咱们都是江湖人,江湖救急本应如此,只是这涧水寨那个二当家的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兄弟路上一切小心!” “说到这里,还要多谢寨主昨日解围!” “你看,又客气了是不,昨日也因那姓浦的确实太过分,不想认识了龙兄弟,三生有幸!小可不才,这朋友遍布天下,如果龙兄弟日后遇到任何困难之处,不管在何地方,只需要报出我沈毅的名号,定会有人出手帮忙。”沈毅话音一落,眼神锐利地看着龙萧作何反应。 龙萧微微一愣,随即粲然一笑,心不在焉地回道:“好说,好说!”然后转身上马,与云映溪和怀宗杨尘而去。 他见小溪骑马动作熟练,先是微微诧异,后来了然,毕竟之前太子经常带着她同骑一匹,虽然当时她双腿残疾,但平衡已经学得相当的好,更别提现在双腿恢复。 一路上,三人杨鞭狂奔,云映溪还在为昨天的事生闷气,一张粉脸一直紧绷。龙萧也注意到她的神情,只是不想过多的去解释,心头像压着一块石头般难受,又想起了临行前,沈毅说的那一番话,让他暗自吃惊,沈毅的势力到底有多大?他已经不敢想象,只希望他一直这样安安分分地做一位山寨寨主,否则天下都不得安宁。 “今天的天气还真不错呀!入秋以来难得的艳阳高照,要不咱们停下来休息休息怎样?”怀宗一边抽着马鞭使劲地追他们,一边讨好般地说道,可结果不尽人意,这两位大人物压根就没有打算理他的意思,只顾着抽鞭子。他自知无趣,不再废话,只在后面慢慢的跟着,眼看他们越跑越远,也没有打算回头看看的意思,当下勒住马鞍停下,抱起鞍上的一坛酒,走到一棵小树边,自饮自足起来。 “你不是受命找我的吗?怎么此刻却又扔下我,到时你怎么回去复命?”云映溪心中烦,又不想丢下他跑回去,折了回来,话也变得严厉起来。 “拜托,是你们”怀宗拿手指了指她和龙萧,“丢下小和尚的好不好!你们不是爱装吗?就继续装下去呀!反正小和尚无所谓。”说完举坛痛饮起来。 “你就别矫情了,再不走天黑都到不了城里,涧水寨那两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到时又要动武,何必呢?再说你难道不想早点复命,早点完事!”龙萧跳下马,从他手中抢过酒坛,“你去骑我的那匹,这匹我来骑。”说完已将酒坛固定好。 怀宗瞟了龙萧一眼,又爬上了自己骑的那一匹,抽起鞭子使劲向前狂奔。龙萧无奈,无意间看到小溪深深地看着自己,似乎在想着什么,正准备询问时,她却拨转马头,狂奔而去。龙萧剑眉微凝,扯出一丝苦笑,上了马紧追而去。 009 太子妃 三人到达长安时,已近掌灯时分,云映溪的脸色才稍稍有所缓解,不是先前那么苦恼,毕竟现在去见她朝思暮想的熠哥哥才是重点,在路过自家后门时,她也没有打算进去,而是直接驱马来到了东宫门前,她想要给熠哥哥一个天大的惊喜。 “你们是随我一起进去呢?还是在外面等我?”此时的云映溪脸上已经乐开了花。 “小和尚回皇宫复命!”怀宗也懒得看到他们嘻嘻哈哈的样子,再说她这一进去什么时候出来还不知道呢?说完拨转马头朝朱雀门过去。 云映溪又将笑盈盈的目光投向龙萧。 龙萧展颜,呼了口气,“你先进去吧!我就不等你,我再回涧水寨看看,尽量早日让那两人死心!”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则两日,慢则七日,到时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龙大哥,谢谢你!”此刻的云映溪是出自真心的道谢,他原本可以等事情弄清楚了再回,又或者可以不管不顾,可是他先将她护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去查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她对他真的是非常的感激。 可是龙萧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却不知道。看着他渐渐离开的背影,她突然觉得,她欠了他好多好多,她今后一定会慢慢回报他的。 稳下游移的心神,脸上又添上的一层灿烂,跳下马,提起裙角,朝东宫大门奔去,朝着她的幸福牵去。 “千颂公主回来了?”“千颂公主回来啦!”伴随着守门小兵的惊呼,她也没有去与他计较讨厌的“公主”二字,笑盈盈地同他问道:“熠哥哥在哪里?”那名小兵一顿,后又尴尬笑道:“此刻应该在膳房用膳!小的这就去通报!” “通报多麻烦,我现在能跑能跳了,我自己去!”说完提起裙角就往膳房跑去,那小兵也不敢怠慢,与她一路狂奔,一路高喊,“千颂公主回来啦!千颂公主回来啦!……” “哎呀!你喊什么?我要给熠哥哥惊喜,你站在这里一刻钟不许动!”云映溪翻了他一眼,又继续跑。 “千颂公主回来啦!……”那小兵虽然没有动,但是嘴不停,这让云映溪很是气闷,“再叫我就割了你舌头!”这小兵才乖乖地闭嘴。 云映溪直接穿过云堂,朝膳房奔去,路上看到一些太子客卿,府兵,远远地躲着她,她也没有心思去理会他们,跑到膳房前,推门而入,“熠哥哥,溪儿回来了!” 云映溪刚推开门,一句话还未完,就见熟悉的双臂将自己拉进怀里牢牢地拥住,她靠着他的胸前又惊又喜,“熠哥哥,我好想你!”然后伸手紧紧地抱着他。 “熠哥哥也好想你!”齐慕熠低眼看着怀中的可人,迟疑了一下,“你的双腿是怎么治好的?” 云映溪从他的怀抱离开,转身转了一个圈,带动着大大的裙摆,好似一只蓝色的蝴蝶,“是龙大哥带我去……”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位宫装丽人,而且还是熟人,“秋姐姐,你也在这里呀!”她跳着上去拉着她的手,却没有注意到秋姐姐眼神内的那一丝不自然。 “溪儿,你走的这段时间,大家都很担心,父,皇上,太子,太傅都派了好多人出去找你,以后不许再这样任性了!”魏茹秋满面愁容,瞳孔闪烁,故意转开了话题。 倒是惹得云映溪一脸笑意,“知道了,我的好姐姐,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就看在我腿已经好的份上,就不要生气了!对了,你找熠哥哥有事呀?” “我”魏茹秋眼神一闪,支吾道:“没事!” “没事你跑来干嘛?我三哥呢?”云映溪傻傻地问着,她知道,秋姐姐对三哥有意,只是云家与魏家双方都不同意,才导致这对苦命的鸳鸯等了这么多年。 “溪儿……”齐慕熠有些底气不足地唤了声,云映溪听出异样,一双圆圆地眼神里满是期待,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她是太子妃!” “我,我没有听明白,你再说一遍。”云映溪黛眉微锁,神色紧张只以为自己听岔了。而齐慕熠看到她这等表情,竟然一时语塞,墨眉微凝,瞳孔涣散。 “溪儿!”魏茹秋拉着她的双手,半是伤心半是决绝,“从小到大,朝廷中哪个不知道你就是候定的太子妃,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时局变了,你成了公主,我成了太子妃,……” 云映溪没有听她把话说完,脑袋里就开始“嗡嗡”作响,以至于面前这个人嘴还在不停地动,在她感觉就像下咒一样,两行清泪流了出来,再接着,她眼前景物不停地变化,最后晕了过去! 云映溪一心想着等自己双腿康复后,齐慕熠就会娶她,可是一切都不是她预料的那样,他为何娶了别人?这个人,还是她三哥心尖尖上的人? 010 不幸薨逝 云太傅请了宫里最资深的御医为云映溪把脉,可没有一人能够说出她的症状,御医说可能是急火攻心所致,需要有人在旁边慢慢的开导,她虽然睡着了,但是能够听见,对于她的病情大有益处。 于是云家上上下下,父亲,母亲,大哥至五哥,大嫂至五嫂,还有侄女侄儿的呼唤与车轮式的游说都没有将云映溪从昏迷中唤醒。这时府里的下人们纷纷议论,说公主出了一趟远门肯定是中邪了,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虽然太傅刚开始听到这些非常生气,到了后来只能病急乱投医,派人去请了怀宗和尚的师父法慧国师。 这事说来也巧,还未等国师进门,公主就自己醒来,躺在床上喊头痛,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直往脑海里钻,印象最深的就是天空中突然飘来近百支箭,她被梆在木桩上,动弹不得,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突然一个身影挡在了她身前,那人是龙萧。 还有一幕,那个地方景色特别美丽,旁边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龙萧也在其中,她正与他说着话,忽然看到龙萧背后飞来一道闪电,她心中一急,跃到龙萧身后,替他挡了一招,之后她就飘了起来,然后被一团黑呼呼的东西吸了进去,关在里面好久好久,再次被放出来时,她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及站在旁边的龙萧。 这个“梦”真可怕!云映溪呆了片刻直到云舒拿温水替她擦脸,她的意识才回到房间里,头痛稍缓后。 对于刚刚那个梦,在看到云舒的那一刻,却被魏茹秋说的那番话取代,心开始隐隐作痛,可看到半是焦急半是开心的云舒,终是将两行清泪吞了下去,由她小心地扶着自己走到桌旁,将一块牛乳酥塞进自己嘴里,“小姐,这是你最爱吃的牛乳酥,现在你一定饿坏了吧!”因云映溪不喜欢别人唤她公主,所以私下里,云府中人还是以小姐尊称,只在外人面前,才以公主相称。 “给那个厨娘换个差事吧!她不适合做这个!”云映溪将剩下的半块拿了开来,目光呆滞地盯着它。 “你以前喜欢吃的牛乳酥都是这位厨娘做的,味道仍然是一样的。”云舒又端了一盏茉莉花茶递给她。 “是吗?那这次怎么做的一点味道都没有?” “可能是小姐才刚刚睡醒,味觉还没有恢复吧!” 云映溪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丝苦笑,“我睡了多少天?” “这次小姐可真能睡,都过去七天了!” “太子可曾来过?” “太子倒未曾来过,只是太子妃天天来,可是到了第五天,也就没有来了!” “她也失去奈心了吧!” “那倒不是,是因为,是因为太子妃在回去的路上遇刺,结果抢救不急,不幸薨逝!” “当!”云映溪手一震,接过的茶盏摔得粉碎,吓得云舒一叠声地道歉,云映溪轻轻地拉起云舒,声音显得有几分无力,“行刺太子妃不是小事,查出凶手了没?” “听说已经抓到刺客了,正关在天牢,四公子正在立案审查。”云舒顺着云映溪的手臂缓缓地站起来,可是她分明能感觉到她渐显苍白的脸,又怕她晕过去,正准备起身去请大夫时,却被云映溪牢牢地拉住,“舒儿,你向来知道的,我的性子说一不二,我现在要去东宫,你躺在床上帮我挡一阵子,我很快就回来!” 云舒见她白得几乎透明的脸,说什么也不答应让她出去,却没有想到将云映溪忍了多时的眼泪逼了出来,“舒儿姐姐,太子妃没了,熠哥哥肯定很伤心的,如果我现在不去陪他,他一定痛不欲生,还有秋姐姐,她那么痛我,如果我不去看她最后一眼,我岂不是成了薄情之人,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晕倒的。”云映溪抓起一块牛乳酥往嘴里塞,“你看,我在吃东西,我吃饱了过去,不会有事的。”又往嘴里塞了几个。 云舒急忙上前抢过剩下半盘的牛乳酥,“不是这样吃东西的,你先喝点茶吧!” “好,我慢慢的吃,你拿过来!”云映溪上前抢过,一块一块慢慢咀嚼起来,她明明感觉不到糕点的味道,却硬是要将它吃下去,心中明明很苦,却硬是要将它吞下去。 她换了一身雪白长裙,避开家仆,冲到东宫门前,正准备再往里冲时,却被守门的小兵拦住了,不管云映溪如何的解说与央求,他们都不让她进去,只得到了一句冷冰冰的回答,“太子有令,千颂公主从此以后,都不得踏入东宫大门一步!” “为什么?那天还好好的,怎么就不让进了呢?”云映溪冲着小兵质问道,她的熠哥哥之前不是这样的,他们是不是搞错了。 “公主,这命令早在几天前就下了,您就别为难小的了!”小兵们亦是一脸无奈样,可是太子命令不得不从。 “太子为什么不让我进?” “这是太子亲自命令的,小的们又岂会知道。” “我不相信,一定是你们欺上瞒下,在这里偷懒不肯进去通报,我要进去告诉熠哥哥,说你们拦着我。”云映溪使劲地往里面挤,可是东宫门卫众多,又怕伤了她,只能拿背靠背叠在一起,她无论用什么法子,都没有办法推开挡住的众人,气得她黛眉倒竖,后退几步扯开嗓子对内大喊,“熠哥哥,秋姐姐的事我也很伤心,我知道你也很伤心,你能不能放我进去,我真的好想再见见她,放我进去吧!” 云映溪说到最后,心中泛起了一阵酸楚,眼中布满水雾,这是生平第一次,太子不肯见她。 011 大理寺 1 “小溪!”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云映溪灿然一笑,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在看到门内身影时,脸上又现失望之色,龙萧拨开众人走了出来,看见她脸上的失望,眼底也泛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小溪,你怎么来了?” 云映溪抬起头,盯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大哥哥,眼中又现水雾,“熠哥哥为什么不肯见我?” 龙萧在面对这样的问题时,几乎想要逃避,太子为何不见她?天下除了她之外谁都知道?无论这里面有多少层意思,多少层阴谋,她至少都应该猜到一星半点,可是她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他也不愿意引着她往那方面想,只要太子在她的眼中,还是那个可亲的单纯的皇子就行,只要齐慕熠还喜欢云映溪就行。 云映溪见龙萧的沉默,心在一点一点往下沉,两行清泪即将夺框而出。 龙萧最终在她眼泪落下的前一刻开口转移话题,“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东宫吗?是因为今早我回来时,听四公子说太子妃遇刺,而刺客直指凶手就是你……” “什么?”云映溪惊呼了出来。 “我听到这个口供时,也是大感意外!”一身蓝色官服的云映湖走了过来,“但是你不得不随我去趟大理寺,与那两名刺客对质。” 云映湖虽为云映溪四哥,但也是大理寺少卿,办案都以铁面无私著称,哪怕是此刻面对自己的亲妹妹,他的神色也没有露出半分偏袒。 “什么?”云映溪不敢置信地又问了句,“你说我与太子妃遇刺有关!秋姐姐遇刺的时候我都昏迷着,怎么可能与这事有关?”云映溪越说越急,她现在担心熠哥哥不见她,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小溪!”龙萧亦是神色肃然地说,“那两名刺客指名太子妃就是你杀的,看样子你真的需要去与他们对质一下!” “龙大哥,你也不相信我!”云映溪越说越气,她有没有杀人她最清楚,这些人也自然清楚,怎么可以用如此怀疑的口气质疑她。 “你还不知道,那两名刺客就是涧水寨里的浦鹏池与胥光,难道你就不想把事情弄清楚吗?” “什么?”云映溪现在心中更是迷糊,“龙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到了这份上,云映溪也只有依从四哥的安排,先去大理寺对一下口供。 一路上,云映湖将案件的经过讲给六妹听。 那天傍晚,云映湖像往常一样办完公差从大理寺出来,乘着软桥往回走,却在半途遇到一群东宫侍卫拦着两个带刀的汉子混战,不多时就将那两名汉子治服,云映湖出于好奇,找人一打听,原来说是行刺太子妃的刺客,现在抓个正着。 行刺太子妃非同小可,云映湖也是大惊,但那刺客在被押解时,嘴里还不停地朝天疯骂,“你们放了我,太子妃是千颂公主杀的,与我等何干……”后面还有一堆不堪入耳的脏话云映湖已经听不进去,千颂公主是他的六妹,可六妹不是在家中昏睡未醒吗? 想到这里,他火速赶往家中,发现六妹仍然昏睡在榻,问了家中上下,也未见醒来,心中稍安,只当那刺客是狗急乱咬人。 直到二更,云映湖的岳父大人大理寺丞庄蔚跑到太傅府,说皇上下旨要连夜审理此案。他便换了官服,在走之前还特意叮嘱云舒,如果公主一旦醒来就立即通知他。他先去东宫查看太子妃伤势,却还未进门就听见哀声一片,原来太子妃没有抢救回来,难怪皇上要连夜审理的。 在征得太子同意后,他来到太子妃遗体前,发现一众御医都跪在其侧,想是没有把太子妃抢救回来而心生愧疚,一个个低着头不敢说话,太医署丞云映泊也在其列,这云映泊为云家老五,云映溪的五哥,云映湖直接向五弟打听太子妃何物致命,云映泊惭愧说,“太子妃身中数刀,最致命的一刀插在胸上,穿透心脏,就昏了过去,虽然发现的及时,但还未等我们到来,就已经不行了!” 云映湖了解情况后,又去询问太子一些事情,顺便向他索要人证。也许是昏暗的烛光所致,太子原本轮廓清晰的脸上也蒙上了一层阴霾,在见到云映湖后,眉头更是拧到了一起,“本来是不想劳烦大理寺的,却没有想到那两名刺客打死不承认,又说溪儿就是凶手,实在难以定案。” 云映湖与太子一向熟悉,也省去了一些客套,直接问道:“白天太子妃遇刺时,她身边的那些侍卫呢?” “他们也都死了,死得更惨!” “都是被那两人杀害的?” “是的!” “可是白天下官眼见那两名汉子被东宫侍卫抓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身手还不如东宫侍卫,怎么会杀人呢?”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冤枉的?” “下官只是推测,除非他有某种阴谋必需要这么做。” “这就是案子的难度,他一口咬定是溪儿所为,可是本宫打听过了,溪儿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醒来。” 太子说这句话时,云映湖还特意地看了他的面部表情,只想从中看出他对溪儿无凭的信任,可是他失望了,太子的脸上除了一层阴霾,什么也看不见,就连那平日如鹰的双眼也是深不见底。 “殿下的人证在哪儿?” “没有人证,秋儿遇刺的时候,除了身边的侍卫,再无他人!” “那殿下又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锁定了那两人就是殿下要找的人。” “本来也是毫无头绪,要怪就怪他们多行不义,就在他们打算混出城,鬼鬼祟祟的样子,不想被城门官员拦下来,细细盘查,刚好本宫接到消息,封所城门,那两人就慌了,拼命地往外跑,见跑不出去,就在城内四处乱窜,结果落在东宫侍卫的手里,押回来后,拿着他手中的大刀与秋儿身上的伤口一比对,完全吻合!” “原来如此,请殿下放心,臣一定竭尽所能,查清此案!”云映湖告别后,就带着那两名嫌犯,先是来到案发现场,想看看能发现什么?可令他头痛的是现场的血迹及一切痕迹已被清扫一空,什么也看不出来,现在唯一能够证明他杀人的证据就是那一把大刀,可是他俩又不是傻子,杀了人还拿着凶器满大街的跑,这极不合道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012 大理寺 2 也只有从他们的口供中找出破绽,便命人直押着两名嫌犯来到大理寺,上了手镣脚铐,然后两人分开关押,先是提审了浦鹏池,要他将事情的经过讲清楚。 浦鹏池目露凶光,咬牙切齿,“我知道她是你的妹妹,有本事找她来对质!”只此一句,之后不管云映湖用何种方法,就连‘你是看溪儿一直昏睡,给你钻了空子吧!’这样的话都没能让他再说第二句。云映湖无法,换了那个叫胥光的审问,这个更好,就像哑巴一样,威逼利诱什么都行不通。 云映溪听着四哥讲到这里,全明白了,“他肯定是认为我灭了他们的寨子,他要用这种方法来报复我!”这是她能想到的更直观的理由,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那两人为何要冤枉她?“龙大哥,你说对不对!”龙萧在云映溪的心里,推测能力是绝对不低于她四哥的人,只要他说有可能,那就是完全可能了。 “这个很难说!”龙萧给出的完全是中性答案,没有任何价值,云映溪不明白,以前事事为她着想的大哥哥,如今怎么变了? “你说你与他们之前就有过节?”云映湖又找到了一条线索,脸上难隐喜悦。 云映溪心中估量了一下,心想这事他迟早要知道的,于是将自己回长安在涧水寨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然后又眼巴巴地望着龙萧,“龙大哥,你过去这七天可有查到什么?” 龙萧剑眉微凝,面有愧色,轻摇了下头。 云映溪失望透顶,之前涧水寨的案子还未查清楚,又陷入一案,又没有证据,要是熠哥哥真的以为是她,那就永远也不会理她,想到这里,她就一阵后怕。 “这案子可越来越复杂,现在也只有等你们对质,看能不能从中找出由头来。”云映湖说到这里时,三人已来到大理寺门口。 龙萧见云映溪脸色苍白,特提意先让她休息半个时辰,毕竟刚才伤心了那么久,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坚持的,又是在她昏睡了七天之后,这身子自然要慢慢的缓过来。 可还不到一刻钟,她就嚷着要找那两人对质,反正自己没有杀人,又有铁证在手,她始终都相信那两人是为了报复才会这么做,本想求龙大哥帮她辩解,这样时间上可以大大的提升,她就可以快点去找熠哥哥把事情说清楚,可是龙萧的态度明显是要置身世外,也让她堵了一层气,走到审讯室内,也没有与他再说一句话。 审讯室内的烛光很暗,各种刑具上泛着未洗去的淡淡血迹,室内潮湿阴冷,她非常不明白四哥为何要安排在这种地方进行对质?四哥却说按规矩做事,就让她乖乖地跟了进来。 首先从牢内押过来的是浦鹏池,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穿着一身囚衣,带着手镣脚铐,身上没有伤痕,在牢内未受到逼供,在看到对面的云映溪时,一下子挣脱衙役的手,双手成爪,朝云映溪扑了过来,“妖女,我杀了你!” 龙萧一个箭步拦在云映溪身前制止了他,那两名衙役赶紧上前将他按在地上,令他挣扎不得。 云映溪这才从惊恐中醒来,从未与人对质过的她,也是非常直白的,毫不避讳的开口问,“你为什么要冤枉我?” 浦鹏池稳了稳情绪,又看了看旁边的众人,眼中戾芒毕露,然后破口大骂起来,“好你这个妖女,杀了全寨子的人不够,还要赶尽杀绝,太子妃与她身旁的侍卫明明都是你杀的,如今却又来奈我们,你就该千刀万剐,下地狱……” “呯!”的一声脆响,押着他的一位衙役甩过去一掌,才止住了那疯狂的辱骂声。 云映溪被他凶戾的眼神与恶口骂得有些心惊,可是为了熠哥哥不再误会她,就算再恐怖她也要撑下去,上前一步,“你说太子妃是我杀的,证据在哪里?” “就像上次一样,你杀完人就跑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哪里来的证据?要不是我们两个装死,也被你灭了口。你可以不承认,就算你承认我们估计也是你的替死鬼,我早就知道你的背景,五个哥哥就有四个为官,还有个一品的老爹和一个太子未婚夫,可就算你背景强大,我也要对天鸣冤,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迟早有一天,你会露出马脚,到那时,你就等着身败名裂,家破人亡,我会在天上看着你的!哈哈哈……”浦鹏池把这些话一字一句的说完,最后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透着阴冷的气息。 云映溪不寒而栗,后退了好几步,“疯子,疯子,你就是疯子,涧水寨真的不是我做的,你真的没有必要拿这个来报复我。”云映溪满腔真城地说着,“太子妃遇刺时,我还在昏睡中,这就是我不在场的证据。”她已经无计可施,只能抓住这唯一能够让他无法反驳的地方。 浦鹏池冷笑一声,“是吗?我那天见到的难道是鬼?” “你见到什么了?为什么一定要说是我?” “我们守在你家门口伺机找你报仇,你却一连几天不出家门,直到第四天,太子妃前脚出门,你后脚就跟了出来,于是我们悄悄地跟着你们,当走到一处无人经过的僻静之地,我们跳出来拦住你和太子妃的去路,却没有想到你一把夺过我手中的大刀,朝着太子妃一阵狂砍,将太子妃一丛砍倒后,又转过身来欲杀我们,你当时那个疯样子我永远都记得,头发凌乱,穿着一身白色的宿衣,眼露凶光,面目狰狞,全身杀气,我们自知不敌,可又跑不过,只有脖子一歪,倒在地上装死,才躲过了你的魔刀。” “你胡说!太傅府上上下下都可以作证,那七天里,我没有离开太傅府半步,一定是你杀了太子妃,来诬陷我。” “反正大理寺与太傅府关系非常,又不是第一次护短,我又是个无名之辈,就算冤死也没有人会知道,也没有人会去查,要杀就来个痛快的,既然我这辈子不能替兄弟们报仇,我也会在天上看着你们将来会有如何下场,可别太惨了!”说完又是一阵疯笑。 013 大理寺3 云映湖本是个铁面无私的人,经过浦鹏池如此委屈的一说,心中对此案就更加难以定夺,“既然你说人不是你杀的,你手中为何有凶器?” “本来我也没有想要那把破刀,可万一又遇上了这个妖女,我总要防身吧!” “既然你们双方都说自己不是杀人凶手,那本官也只有从这件事的起因开始查起了!”云映湖拿过他们的供词又看了看,浦鹏池的形势非常的不利,其中有几个疑点他确实也需要去验证一下。 “可是皇上这么着急想结案,怎么可能会让你去查那一件案子?”龙萧说得没错,皇上对这案子确实很关注,因为搞不好,太子妃一案,可能与那个政治阴谋有关。 “明天我就去请旨,彻查涧水寨,我会把其中的缘由说清楚,皇上圣明,一定会同意的,这两名刺客是破案的关键,可要看好了。”云映湖说完,吩咐衙役将两名嫌犯重新关进大牢。 两人护送云映溪回府,她本想再去看看熠哥哥的,可一想到他还在误会自己,心中委屈,也只有随着四哥回了府,来到太傅府大门时,龙萧拿出腊梅金钗递给她,“既然金钗与案子无关,我还是还你吧!你一定要戴在头上,也许能让你早点见到太子!”说完将金钗放入她的手心。 云映溪细细端详着金钗,金光耀眼,竟比之前更胜,她虽识金无数,也是头一遭见到这么耀眼的光芒,就连至纯的金子也没有办法可比,心中疑惑,抬头准备询问金钗怎么与之前不同时,可龙萧早已消失在太傅府大门前,她茫然地四周寻找,却只得来四哥的一句,“他刚刚回去了!你是怎么了,看一支钗也能愣上半天?” “我在担心这钗到底是不是熠哥哥送给我的那支!”云映溪又将金钗细细地检查了一遍,除了光泽与之前不同外,竟发现不了其它的不同之处。 “是吗?”云映湖从她手中接过,他之前也见过六妹时时戴在头上,“确实比以前好看多了,你就别多心了,这钗天下只此一支,就算想仿也没有人愿意拿比原来更好的金子制作,估计是龙公子用什么特殊的东西仔仔细细地洗过一次,才会比原先耀眼许多。从小到大,他就对你的事上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拿另外一支来忽悠你呢?”四哥说完,小心翼翼地替妹妹插入发髻,还不忘赞美一句,“妹妹额头宽,头上戴什么都能撑得起来,好看!” “四哥又不正经了,哪有说姑娘额头宽的,莫不成了怀宗和尚手中的木鱼!”云映溪翻了四哥一眼。 “木鱼有何不好,天天都有人对着念经!”四哥原本是想活跃一下今天压抑的气氛,却没有想到这句刚出口他就后悔了,果然看到六妹的脸色一黯,只怕她心里委屈太子不理她。忙拉着她往门内跑,“今天父亲请了法慧国师来,看你醒来,多半是回去了,几个哥哥都来了,你这一走就是大半年,一回来又是昏迷,又是惹上命案,搞得全家上上下下心力交瘁,母亲都为你白了不少头发,好在你现在没事了,咱们还是快点进去给他们请安!” 云映溪回想最近的遭遇,真的是够倒霉的,等一下还要接受众人的审问,她心里更加的憋屈。 太傅府就云映溪一个女儿,如今又被封为千颂公主,从小又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四书五经也是倒背如流,而她又是全程乖顺的样子,所以大家对她的教育也未坚持多长时间。虽然二哥云映江的话最多,诸如以后不许离家出走,以后不许不带人就上街,以后不许任性,但是最多的还是为她的双腿康复感到高兴,也真不负他中书侍郎的名誉,只有大哥云映海会插上两句,四哥与五哥一直在旁没有出声,直到快结束了五哥才开口问起了她这半年内发生的一切。 云映溪本来以为自己会受到严厉的批评,现在看来情况截然相反,于是她放开心情讲述起自己与龙大哥一路的行程。 她们一路向西,到达昆仑山时已值盛夏,那里万物茂盛,娇红碎绿,山顶却被冰雪覆盖,既有两重天的美景。她在昆仑山脚见到了龙萧口中的神医,却是两位容颜惊世骇俗的一对年轻男女,天上的神仙恐怕也比不上他们的容貌三分。 龙萧在远处不知与他们讲了些什么,那两人冰冷的脸上顿时绽放出温柔的笑脸,她看着也特别的亲切,由于是坐在轮椅上,那男子还特意地弯下腰来,一张雕刻般的俊脸上就像辅了一层太阳,对她柔和地一笑,顿时让她觉得脸红心跳,侧过头不再看他,可是她分明地能够感觉到,这位男子身上有她熟悉的味道,只是说不出到底是谁的。 就在她迷糊之际,男子身后的洞穴却突然发出一声“轰!”的巨响,之后她就晕了过去,醒来后,就在马车上,龙萧正带着她往回走,而她的双腿开始有了知觉。 她问龙萧山洞的那一声巨响是怎么回事?龙萧说是山体倒塌,那俩人没事,只是要搬家了,他们在搬家之前,已经将她的腿治好了。她紧追着问,是怎么治好的?龙萧却淡淡一笑,说当时他自己也吓晕了,所以不知道。 所以如今,她的双腿是怎么治好的?她也不知道,反正好用就行。一路上也无事,直到距离长安两日路程时,又发生了涧水寨一案,如今却又牵出太子妃一案,而之前说腿治好就娶她的熠哥哥,不知怎么就娶了太子妃? 几个哥哥看见六妹脸上满脸的猜疑,本来听得意犹未尽的时候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立即找了各种理由离开,转眼之间,她身边一个人都没了,她看着他们逃跑,心中有气,冲着跑得最慢的二哥问,“熠哥哥为什么要娶秋姐姐?”可二哥压根像没有听见一样,转眼人就不见了。 是呀,太子说等她腿好了就娶她的,他怎么可以失信呢?那天晚上秋姐姐好像告诉了她真像,都怪她不争气,一下子就晕了,只记得最后一句‘时局变了,你成了公主,我成了太子妃!”心中纳闷,这跟时局有什么关系? 014 黑衣挡道 后来父亲与母亲也过来了,她又不得不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然后再接受一遍二哥刚才类似的教训,她都认真听着,不反驳一句,比什么时候都乖顺,父母疼爱,严厉的处罚也就嘴上说说,最终还是高兴她的双腿康复,可当她问,熠哥哥为什么要娶秋姐姐时,父母只是对望了一眼,然后温柔地来了一句,“时间不早了,今天又在外面苦了一天,早点休息吧!”说完两位老人就走了,扔下她这个事件的受害者。 他们越是这样,越让她觉得不安,父亲是太傅,母亲是太后外甥女,皇上的表姐,这本来是亲上加亲的好事,而且之前也是一直同意的,可这次他们为什么要特意的回避,难道真与时局有关? 此时,云舒正端着一盘茶点过来,她拉着云舒问了三哥的在哪里,之后提起裙角跑去,慌得后面的云舒一路跟着。这件事,三哥也是受害者,她想三哥会告诉她真像。 当她跑到玹玑阁时,已近二更时分,阁楼孤独地耸立在夜色当中,平日里长安城最为耀眼的地方,今日却如此的孤寂与凄凉,仿佛楼主人的心情一样。 云映溪打开大门,也不等人去通报,一口气爬上了阁楼的顶层,那里可以看到半个长安城,平时也是她最喜欢来的地方,只是这一次,没有熠哥哥背着她上楼。 秋风微凉,晦暗的月光透过薄薄纱幔,投入阁内,透着些许鬼魅。云映河靠在边栏上,身形萎靡,像是保持了这个姿态很久,见有人上来,也没有回头去看一眼。 云舒很快地拿出火石,点亮了挂在四周的油灯,找回了一些人间的气息,云映溪走过去,坐在三哥对面,望着阁楼外一望无际的夜空,她知道三哥比自己更伤心,毕竟秋姐姐永远不会再回来,她心中的那个疑问,却是再也问不出口,她不想在三哥的伤口上洒盐。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人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们都是天下最伤心的人,不必安慰,让所有心伤就像黑夜等着天明,自我释怀,自我选择。 夜色如墨,秋凉如水,云映河与云映溪这对失恋与失信的兄妹,彼此坐着,都没有说话。云舒又知道他们的脾气,不敢打扰,独自一人站在另一侧,想着自己的心事,偶尔回过头来看看这对伤心的人,时间在点滴中慢慢地消逝。 长安城最繁华的朱雀街上,之前还灯火通明,此刻已陆续有店铺收摊打烊,灭了灯火,最深的夜色即将袭来,可偏偏有一处地方的火光越来越多,隐约还伴有刀剑相击的“叮当”声,还有听不清的呼喊声,而那个地方正是大理寺附近。 此时,云映溪的心神也被那一片火光吸引,仔细看去,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她身旁的三哥云映河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转身就朝楼下冲去,“大理寺有人越狱,快去通知四弟,我去现场!” 今天大理寺刚关进两名嫌犯,莫不是涧水寨里的那两个家伙,若他们跑了,她的清白谁来还?那熠哥哥岂不是要一辈子都不理她?云映溪来不及多想,跟着三哥朝楼下冲去,“舒儿,快去通知大将军,四公子还有龙公子,我去现场看看!” 当云映溪赶到现场时,才发现大哥云映海正在与一手拿长枪的黑衣人对战,二哥,三哥,四哥都在旁边观战,还有一群官兵拿着火把与大刀围着他们,不敢靠前。 “四哥,怎么回事?”云映溪没有看到浦鹏池与胥光,担心他们逃跑,转身看四哥时,眼神一惊,“你受伤了?五哥呢?” 云映湖的手臂已被一层碎布紧紧地缠着,止住了血,“没事,总不能一出事就全家出动吧!五弟在家里。没有想到,这个人武功这么高,幸好大哥这几天一直在长安,否则现在连影子都没了!” “劫狱?那涧水寨的那两人呢?” “人已经被他救走,我们只找到了他,今天有大哥在,他是逃不掉的。”云映湖对云映海的武功非常的有信心的,因为除去他是辅国大将军不说,从小就受到名师的训练,功夫是日渐成熟,目前还未遇到过敌手。只让他疑心大起的是,这黑衣人怎么也会使用长枪?而且枪法亦是熟练得很,舞得也是极快,如果说是平常的山寨土匪,江洋大盗,绿林好汉,他们通常使用的都是刀剑弓,很少有人使用长枪。 那个黑衣人的枪法如风驰电击,所经之处劲风刮之生痛,土石横飞,招招夺命,若不是云映湖武功了得,底子深厚,怎能敌得过他三招? 云映溪虽然不懂这些招式,但一个外行也能看出,大哥根本就没有占多大的优势,她认识的除了大哥,怀宗和尚与龙大哥武功好点外,再无其它人,只是怀宗和尚在白马寺,距离远,也只有等龙大哥过来救急,可是他却偏偏没有出现,难道是舒儿在路上遇到了什么问题? 正在她分神之际,那黑衣人一杆长枪打在云映海的腹部,将他打倒在地,然后长枪转变路数向围着他的官兵横扫过去,瞬间突破了一个口,身形一闪,只留下一连串的背影。 云映溪几乎与三哥同时朝那黑影追去,可才追出两丈远,黑影就消失在夜色里。人就这样被那黑衣人轻意地救走,太子妃一案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黑衣人到底是谁?他与浦鹏池是什么关系?涧水寨灭门与太子妃一案他参与了多少?这后面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为何事事都是针对她?唯一破解涧水寨的关键人物没了,太子妃一案又该如何收场?想想这些,云映溪都觉得头痛,四哥云映湖更是忧心如焚,云映河一直想替魏茹秋报仇,眼见凶手逃跑,更是萎靡不振。 明天,朝堂上,不知又要掀起多大的风波? 015 朝堂风云 云映溪心烦意乱跑到龙萧家门前,正准备敲门时,她又开始犹豫,经过这几天的变故,她慢慢的发现,人心的变化让她越来越不懂,之前书上没有教过,她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害怕,如果说熠哥哥是因为误会不理她,那么龙大哥呢?她不相信刚才云舒没有来,那她既然来了,龙大哥为何又不去帮忙?是因为对她的事产生了厌倦?竟然这样,又何需打扰! 最终她没有敲门,呆滞片刻后,转身准备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吱呀”的开门声,伴随着龙萧低沉的声音,“小溪,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现在没事了!”云映溪并没有转身,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身后的这人还是不是以前的龙大哥,随后快步向前走去。 龙萧快步追上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她没有反抗,就那样停了下来。 “小溪,今晚大理寺的事情发生太突然,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龙萧就像她肚里的蛔虫,连她想什么?为什么生气?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刚刚舒儿来找你,你怎么不去抓人?” “我的能力有限!” “好!我知道了!这事本来与你没有关系,你安心的回去睡觉吧!”说完,挣脱出他的手,慢慢向回走去,其实她也在怪自己,是不是她要求太多了,龙大哥与自己非亲非故,帮自己的实在太多太多,她不能再有任何的奢求。 可是龙萧并没有放弃,“这件事一定会引得皇上震怒,魏太师肯定会联名参奏,到时就不只是你四哥失职的问题,很有可能太傅府都有危险,如果要护你全家,非你不能成事!”一席话说到了云映溪心里去,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却没有想到龙萧既然不入朝廷也能将事情分析得那么清楚,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 这也难怪,魏茹秋是魏太师最疼爱的千金,如今刺客被劫,而且太师与太傅之前一直不睦,导致云映河与魏茹秋这对苦命鸳鸯不得相守,现在让魏太师抓住机会,他肯定会把云家往死里整。 云映溪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太子齐慕熠,脸色一黯,“熠哥哥现在都不肯见我!” 龙萧神色凝重,看见云映溪停下了步子,走到她身旁,“见他现在已经来不及,魏太师那边肯定得到了消息,奏折说不定已经拟好,就等明天早朝,合起伙来炮轰你们。所以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先他一步,连夜入宫,因为你是公主,可以随时入宫,而魏太师那边是办不到的,面圣后亲自奏明今晚发生的一切,还要特别说明那个黑衣人武功太高,不在怀宗之下,大将军与少卿力战黑衣人都受了伤,而太子妃的仇与你的清白还未弄清楚,请皇上主持公道。” “你怎么知道大哥与四哥受伤了,当时你也在场?” “先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你们云家!” “你就能确定皇上听了我的话后,不会直接把气愤转移到四哥失职上面?” “所以你要说大将军与少卿都受了伤,就算有失职之嫌,皇上也会看在他们尽力的份上,也会消去不少气愤的。” “那我今晚说与明天朝廷上说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你今晚去说,一是让皇上有了心理准备,不至于明天早朝大发雷霆之怒;二是你先说占了主动权,若魏太师先说,你们就成了被动,情况很不利;三,你别忘了,那个浦鹏池一直说太子妃是你杀的,你主动去说,先是洗掉了皇上对你的怀疑,自然是占了优势,但也没有绝对的把握,所以我今晚会去东宫一次,让太子明日在朝堂上帮忙说句话,这就有十成的把握可以保住云家。” “会不会你说得太严重了,皇上是圣君,就算魏太师先说,不管他添多少油,加多少醋,也不会干扰皇上的判断。” 这一次,龙萧没有马上回答她,他自然希望皇上在她的眼里永远都是圣明的,停顿了一下,才慢慢回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包括人,而你们云家,搞不好就会招来大祸,我们不能赌,只有尽力为之,逃过此劫!” 龙萧对于她今晚的提问,欣慰与失落参半,欣慰是因为她学会怎样去分析问题与寻找答案,而失落的是,她离当初那个单纯的姑娘,越来越远。 云映溪对于龙萧这句话也深有感悟,是呀!她刚才在门口不也是这样感叹人心的变化吗?说不定她这次回来,皇上已经不是之前的皇上,她总要学会面对新的事物。“龙大哥,我会按你的要求去做的。” “一定可以的!”龙萧最后看了眼云映溪头上的腊梅金钗。 云映溪按照龙萧的话,连夜入宫禀报今晚大理寺被劫一事,起初皇帝也是愤怒非常,可看到云映溪瘦弱的身子跪在殿外许久,心中一软,亲自扶她起来,让她放心,明天朝堂上会有个公正的决定。 次日,大明宫内,皇上正襟危坐,由着朝堂上百官争论,无非都是为了该怎样处置云映湖发出激烈的讨论,其中魏太师及其党羽更是大放厥词,说千颂公主与人合谋,先是刺杀太子妃,后恐事件败露,云映湖放走人犯,请皇上着重处罚。而云太傅这边,都是默然一片,没有为公主及云映湖辩驳一句,大理寺丞庄蔚与大理寺少卿云映湖跪在朝堂中央,对自己的失职供认不讳。 之前那两名刺客说千颂公主才是凶手,当时由于公主有铁证在手,故百官也不相信那两名刺客的话,可今天那两人跑了,肯定是千颂公主心虚,放走了嫌犯,所为此事眼看着就成了千颂公主谋杀太子妃后又放走嫌犯。 可是云家这边,一干人等半字不吐,让本来想给云家找更多麻烦的魏太师也没有机会下手,只拿这一案说事,只要皇上相信他们的话,云家就彻底的玩完了。 016 相思孔明灯 眼看云家罪名即将坐实,一直不说话的太子齐慕熠突然来了一句,“太师所言甚是,证据在哪儿?” 魏太师两腮扭动了一下,忍了半天才吐出两字,“没有!” 齐慕熠墨眉一扬,也没有继续与他争下去,而是转头将目光投向高高在上的皇帝,“父皇,您怎么看!” 皇帝倒竖的两条眉毛仍然没有缓解,他昨晚已经想了很久。毫无根据的说法他是不会相信的,而且千颂公主昨晚已经将此事提前禀报,她昨晚已经说得很清楚,她的疑点仍未洗脱,如果是她放人,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云家其它人也不至于傻到这种程度。 再说人真是她杀的,以她云家的势力,又有一个不在场的证据在手,凭这一点就可以直接给那两人安上罪名,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放他们?只是皇帝觉得云家这边总是一言不发,总有些不对劲,“太傅,你怎么不说话呀!” 云太傅闪身朝堂中央,神色严峻,语气谦卑,“回皇上,昨日大理寺被劫,实属小儿之过,尊听吾皇发落,而魏太师无凭之语,皇上圣明,定能还臣等一个公道,故臣恭候皇上圣裁!” 这句极顺皇帝之意,而且这也是云太傅一贯的作风,也未觉得太过做作,当下点头称赞,随即脸色转为温怒,“魏太师,朕知爱卿丧女心痛,秋儿也是朕的儿媳,朕何尝不与太师一样,只是这太子妃被刺一案岂可儿戏?众位爱卿都不必再争,以后这没有事实的推理就不要拿到朝堂上来,以免落人口实。昨晚千颂公主已经前来将被劫一事一一禀报,绝不可能是她。但是。”皇帝狠狠地瞅着跪在中间的云映湖,“庄蔚与云映湖,你们身为大理寺丞与大理寺少卿却有失职之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现在对庄蔚罚俸半年,云映湖罚俸三个月,两位可有异议?” 这个处罚已经比云映湖当初预料的要轻上许多,哪里还有异议,与岳父双双叩头谢恩。 之后皇帝将此案移交到翰林学士南宫璧手中,由于翰林学士一职属文官,一般不参与刑案,皇帝为方便南宫璧查案,特赐金牌一枚,持金牌者可任意调派各方、各级官员协助,凡违反者按反贼论处,遇事可先斩后奏,又因此案涉及到武人,又命怀宗和尚全程负责南宫璧的安全,并协同他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其用意,太傅与太师都心知肚名,这学士不但聪明,而且是皇帝的绝对心腹,从不弄虚作假,太子妃一案牵扯两大朝廷元老,不得不小心对待。南宫璧接到圣旨后,立即展开调查,先是找云映湖了解案情,又请人画了逃犯画像,下发海捕文书,命各州县全力通缉。 回去之后,云太傅对云映溪实施了禁足,没有他的允许她不可踏出太傅府一步,理由很多,一是今早朝堂之上魏太师的言辞让他生起警惕之心,担心她和此案越扯越深;二是防止她又到东宫门前胡闹,闹得大家都不得安宁;三是阻止她与龙萧来往,毕竟龙萧身世不明,半年前的出走是龙萧主动安排的,还好女儿安然回来,若是没有回来,岂不是让他们生不如死,看在女儿腿疾治愈的份上,云太傅也不想与龙萧深究,但是绝对不允许女儿再与此人继续交往下去。为了保护女儿,其中任何一条都可以阻止云映溪踏出太傅府。 云映溪满心不服,跑去求二哥云映江,可二哥的态度与父亲别无二致,继而又去求了四哥与五哥,都不能凑效,大哥又在长公主府,三哥在外找人打听涧水寨两名逃犯的行踪,没有在家。最后云映溪不得不跑去求母亲,撒娇、发誓、哭闹都没有让母亲答应。 云夫人见女儿伤心,心更像被刀绞一般,一阵一阵的痛,拿出手帕为她拭泪,“你爹是为你好!外面的世界太险恶,你还是留在府里安全,再说太傅府虽不能与皇宫相比,但也不小,里面什么好玩的好看的没有?实在不行,叫云舒,云意,陪你吟诗不是更好?” 这时云映溪才发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整个太傅府有谁敢违抗父亲大人的命令,今日这般的求人,算是她的失败,于是她便想出了一个浪漫又不一定能够成功的法子,本想让云意出门,可是门卫连她都不肯放出去,只有命令一个采办的丫头,让她从外面买三千只孔明灯进来,她说自己闲得无聊找点乐子。 那丫头去请示了云总管,经过同意后,才将三千个孔明灯分作两车拉了进来,摆在丹青殿中。云意好奇地问,“小姐,为何非要买三千只?这三百只也是相当的多了。” 云意与云舒一样,年纪也不过十六七岁,云府的家生丫头,三人从小一起长大,这云意性子更为真爽,而且又有一身的好武艺,只是在云映溪身边很少施展。 云映溪眼中光芒四射,仿佛在大海中看到了一根浮木,“你以为我只是拿来玩呀?我只是效仿诸葛先生求救,现在的风无定向,我真的很难保证能够吹到东宫里去,不多不行。” “就算真的飘到东宫里去了,太子也不一定会过来!”云意一边搬着孔明灯往书案上放,一边极小声地嘟嚷,但还是被准备动笔提字的云映溪听了去,黛眉微蹙,“意丫头,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太子不会过来?” 云意怪眼一番,随即眉飞眼笑,“因为太子他……” “因为太子他还在误会小姐,怎么可能会过来呢?”云舒将云意的话接了过来,另送了她一个饱含深意的眼神,随后将怀中的孔明灯放于书案上,嫣然一笑,她如果不拦住意丫头那张快嘴,指不定又要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而太子误会云映溪,则是她知道的事实。 云映溪想到这里,身子一软倒在椅子上,脸色晦暗,她早该想到了,就算她自己出去,也不一定能够见到他,更何况是这种境遇,只怕他还省去了一层见面的尴尬。 “小姐,事情还没有那么糟。”云舒走到书案旁磨起墨来,脸色从容,“如果小姐能够在孔明灯上写一些以前的点滴,说不定太子看到后,会想起之前与小姐的情意,也会放下这层隔膜,与小姐重修旧好!” “你这主意也馊得很,小姐大家闺秀,如今又身为公主,怎么能够将那样露骨的话公之于众。”云意说话间,又抱了一堆孔明灯进来。 017 孔明灯奇遇 云映溪经她这么一提醒,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喜上眉梢,“谁说一定要露骨的,本小姐最擅长的不就是诗词与字画吗?如今作画太耗时,就提字吧!”说完拿过一只孔明灯,提笔蘸墨,首先写了一首太子曾经作的词,“腊梅隆冬绽蕾,斗寒傲霜”接下来本应写溪儿微恙纯善,千金可受,可是她又不喜欢后面两名,于是自作主张换成,“金鹊负屈含冤,唯心难安!” 在云映溪十一岁生辰之时,齐慕熠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她来到清水河边,亲手为她制作了一个大型的五彩孔明灯,由红黄蓝绿紫五色组成,象征着彩虹中最美丽的五色。 当时,他半蹲在她的轮椅旁说过,“你永远都是我心中那个五彩的光芒。” 十一岁的云映溪羞红了脸,“可是孔明灯会飘走,到时你找不到我怎么办?” “我不会让你飞出我的视线,只要发现你要飞走,我就会策马扬鞭,就算远赴天涯也要找到你。” “你将来要被立为太子,要变成一国之君?到那个时候,你还会去找我吗?” 齐慕熠推着她,一路跟着飘移的孔明灯,“当然会!” 三个字的回答,如此的肯定。然而时过境迁,他们身在同一座城,却有如相隔天涯般遥远,是她的孔明灯飘走了,还是他根本就视而不见,还是他们之间发生了怎样的变故? 云映溪从小性格忧柔,如果是在以前,她非要大闹一场或是断食绝粮,可自从昆仑山回来之后,性格变得开朗许多,就算如今面对熠哥哥深深的误会,她仍抱着一丝幻想与奢望。 写完一首后,觉得还行,便吩咐云意去请了,云方宜、云方睿、云方芳、云方芊四个侄儿女过来,这方宜与方睿为她大哥云映海与镇国公主齐慕菁所生,方宜十三岁,方睿八岁,而云方芳与云方芊是她二哥云映江与吏部尚书嫡女言茹华所生,方芳九岁,方芊五岁,她们下面本来还有个两岁的小妹妹方蕾,只是年纪太小,还有四哥与五哥的女儿都是太小,故没有一次全请来。 这四个小魔王还未到丹青殿,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此时云映溪已写了近百个孔明灯,都是与太子在一起时,读过的诗句,她坚信,只要熠哥哥看到其中几首,都会过来救她的,于是将写好的孔明灯让云舒拿出殿外,让她们放着玩,这样又娱乐了她们,又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关键是孩子们放的孔明灯,肯定不会引来老管家的查看。 可是云方宜小姐却走了进来,这个十三岁的姑娘比云映溪只小两岁,身高也跟她差不多,做起事来不是老气横秋,就是装痴撒娇,一幅我行我素的样子,今日见姑姑买了那么多孔明灯,本就好奇,又见到孔明灯上写着那么多情意绵绵的诗句,非要进来调侃她一番不可。 云映溪看到她背着双手,大步跨了进来,玉脸一红,“小丫头,孔明灯只能在外面放,你跑进来做什么?” “小丫头进来看姑姑如何的相思不负相思。”云方宜话说完时,身子已经凑到了云映溪身边,脑袋伸出去看她手中写的是什么? 云映溪心一横,将写好的全部展出给她看,她倒是毫不客气,从头看到尾,最后摸着下颌反问,“姑姑,你写这些汗毛不会立起来吗?鸡皮疙瘩不会掉一地吗?” 云映溪脸一黑,将展开的孔明灯又全部收了起来,扔给云舒,让她拿出去,“小丫头,这都是从古至今留下来的佳句,怎么到了你这里就鸡皮疙瘩掉一地,去,帮姑姑多放几个孔明灯,等姑姑自由了,带你出去玩。” “我也要在上面题字!” “你要写什么,我帮你写!” “那好,就写‘熠哥哥,我被关在金丝笼里,你快来救我!’就这样!”云方宜做了一个鬼脸,笑着跑出去了。 云映溪心中莞尔,低头继续写着自己的字。 外面天色渐暗,一只只五颜六色的孔明灯缓缓升起,承载着所有的相思,慢慢化作点点星光布满天际,或大或小,或高或低,它们漂浮着,旋转着,闪烁其中。孩子们已放出了五百多只孔明灯,其中五岁的云方芊拉着姐姐云方芳的手,高兴地又跳又叫,“哇,姐姐,你看我们放了那么多的星星,好漂亮呀!” 九岁的云方芳又点燃了一只,心中默念,“但愿姑姑的梦想成真!” 云意又从殿内抱了一堆孔明灯出来,分发给众人,云方宜随便拿了一个,随眼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双眼怔怔地看了半晌,然后拿着这个未点燃的孔明灯转身朝大门跑去。 云方宜直接奔出太傅府,乘着软轿,来到东宫门前,通报了来意之后,直奔太子书房,不等侍卫通报,直接窜了进去,这一看把她吓了一跳,因为书案上放着近百只已经燃烧过的孔明灯,上面还写着诗词,字如流水,一气呵成,正是她姑姑云映溪的笔迹,而太子坐在书案前,手中正拿着一只红色的孔明灯低眉凝思,见云方宜进来,展颜一笑,“小丫头,你怎么来了?” “我不叫小丫头,我叫云方宜,或者你叫我方宜也可以!”云方宜走到太子身边,见他手中那只红色孔明灯上写着“腊梅隆冬绽蕾,斗寒傲霜;金鹊负屈含冤,唯心难安!” “今日是怎么了?又吃火药了!”齐慕熠将手中的孔明灯放在桌上,上下打量着这个外甥女。 云方宜将手中那只孔明灯递到他面前,“我之前觉得这孔明灯不可能就恰好飞到东宫里,所以就跑过来送信,现在看来,我完全是多此一举了!” 齐慕熠接过她手中的孔明灯,上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八个大字清晰入帘,眼角闪过一丝苦笑,起身拉着云方宜来到书房外,只见漆黑的夜空中,又飘来几十个或远或近的孔明灯,可是一转眼,那些灯芯全数熄灭,然后笔直地落了下来。 云方宜似乎完全忘记了此刻来的目的,盯着那些好像约好的孔明灯,直等到齐慕熠将孔明灯全数拾起来,她才回过神来,拉着齐慕熠的衣袖,“舅舅,你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我也要学。” 018 神秘大火 齐慕熠将每个孔明灯小心翼翼地叠好,然后抱回书房中,“这哪是舅舅能够做到的,舅舅在想,肯定有神仙相助,才会让溪儿的孔明灯飞到我面前。” “我不相信!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怎么我从来没有见过?” “你没见过的东西多着呢?也不是你舅舅迷信,而是觉得,老天都在帮我们,否则你怎么解释?”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去见姑姑?” 齐慕熠心中一窒,叹了口气,“有很多事,不是想做就能做的。” “可是……”云方宜话还未说完,就见一侍卫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殿下,不好了!丹青殿着火了,好像,好像,千颂公主在里面!” “什么?”齐慕熠大惊,抽身准备往门外跑,却被侍卫拦住,“殿下,您不能过去,皇上……” “让开!”齐慕熠吼完一句,推开拦住他的侍卫,冲入黑暗中,云方宜紧步跟上。 齐慕熠与云方宜两人骑马还未到太傅府,就看见那个方向的天空被染成了红色,像血一样的红,齐慕熠使劲地抽着马鞭,真恨不得一下子就飞过去。 当他赶到丹青殿时,整座大殿被烈焰包围,云府上上下下百号家丁拿着水桶来回穿梭,云家四子在场指挥救火,云太傅脸色铁青,云舒云意两个丫头跌坐在地上痛哭。 齐慕熠翻身下马,快步朝大火冲去,云映海赶上死死拉住他,“殿下,您不能去!” 齐慕熠转过身盯着他,双眼通红,语气坚决,“你又何必拦我?她若死了,我也不活了!”说完掰开他的手,转身冲入大火之中,滚滚浓烟与热浪席卷而来,全身就像要被烤干,他一边躲着火焰及从天而降的瓦砾,一边高声喊着“溪儿,咳咳,溪儿,你在哪里?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吗?溪儿……”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没有一丝阴影,剑眉紧锁,脸露焦急,此刻他是真心真意要救她,之前他不见她,并不是怀疑她就是凶手,实在是有不得已,如果因此让她送了性命,他也绝不多活片刻。 云映海在那一刻觉得,太子还是爱着溪儿的,不然他不会这样奋不顾身,如果他们都是平民百姓,那将是多么让人羡慕的神仙伴侣。 凶猛的火焰吞没着一切,将整个天空染红,然而一场说来就来的瓢泼大雨,将那狂妄的火焰浇灭,唤醒云家人一丝求生的希望,太子冲入大火中后,火焰渐渐熄灭,就像早已预算好的一样,他疯狂地在断瓦残垣中寻找云映溪,云家上上下下也加入了寻找行列,可是大家把整个大殿里三层,外三层翻了个遍,都未找到她。 齐慕熠一颗悬着的心才踏踏实实地放下,溪儿不在这里,那暂时就没事了,拖着身心俱疲身子,从废墟中走了出来。 云太傅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可又想起整座大殿被毁,他又气不打一处来,冲着云舒云意两个丫头大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意抽泣着,低头不敢多说一个字。 云舒一脸无辜,声音满满的愧疚,“刚才奴婢们在殿外放孔明灯,小姐在殿内提字,却未曾想到,满天的孔明灯一下子消失,奴婢们想,如果是多大的风吹走,都会留下飘移的痕迹,可是那些孔明灯诡异的很,瞬间消失,而且是全部一起消失,这从来都未发生过,云意跑进殿里去请了小姐出来,当时小姐也觉得特别奇怪,就吩咐我们四处寻找,小姐留在大殿前,可是,可是谁想到我们离开不多久,大殿就起火了,而小姐不知去向。” 这孔明灯的去向,自然是到了东宫里,齐慕熠对这件事再清楚不过,只是让他想不到的是,谁能够掌控飘在半空中的孔明灯?他不会相信有什么神仙所为,之前他一直以为溪儿聪明,借用风向,可是现在看来,他必须重新审视这个问题。 云方宜也是初见此等匪夷所思的事情,惊呼出来,“那些孔明灯都飘到了东宫里,全被舅舅捡起来了。”此语一完,在场的众人都将目光投向那一身满是灰尘的男子身上,眼中透着惊奇。 “没错!”齐慕熠微锁着剑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那些孔明灯确实都飘到东宫里,本宫一直以为是风吹过来的,可如你们所说,这事情就太奇怪了。” “这场大火是怎么回事?”云映湖搔着头问。 “我们还是先找溪儿要紧。”云映海打断了众人的沉思,“找到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齐慕熠身处尴尬,转身准备离开,云方宜冲到他前面拦住去路,“现在姑姑生死未卜,你要袖手旁观?” 齐慕熠略一沉思,回头看见离开去寻找溪儿的众人,心中发堵,绕开云方宜,径直回了东宫。 云方宜非常不明白,为何舅舅可以冲进大火去救姑姑,却不肯去寻姑姑? 云映江唤来全府家丁及婢女问话,得到的答案就是,未看见有人进来找公主,而全府里外也未发现公主的身影,也就是说,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府里找不到,只有命人出去找,还特意遣了两人去龙萧家,看公主是否在那里,直到天明,都未找到云映溪的身影,而去龙家的两人回报说,公主不在龙家。 云太傅又气又急,连早饭也没吃,急得只差跳了起来,五个儿子及大部分家丁都出去找人,只留下他和夫人在府里干着急。 翰林学士南宫璧与怀宗和尚来到太傅府,本想向千颂公主打听一些浦鹏池与胥光两人的事,却发现她失踪了,在了解大概情况后,太傅因为心情焦虑,又见他是来找女儿麻烦的,随便客套了几句,就命人送客。 南宫璧与怀宗出了太傅府之后,一路信步而走,怀宗和尚见学士大人一言不发,有些闷得慌,“我觉得她应该在龙家。” 南宫璧含蓄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太傅府里的人回说公主不在龙家,但是以龙公子的个性,在得知公主失踪后,还如此镇定,那就一定有问题。” “你有没有想过,是她故意放的火,然后趁人不备,偷跑了出去?” “那丹青殿内珍藏着公主许多的字画,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就算她要放火,也不可能烧丹青殿,再者,以她性子,也想不出这招来。” “大学士也学会损人了!”怀宗撅着嘴着着说,“可唯一的问题就是,居然没有一个人看到她出府,那个时候,门卫都未离岗,她是怎么出去的?” “所以现在咱们要去龙家。” “对!以龙萧的武功,在众人慌乱中将她携出府,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哦!”南宫璧眉头轻挑,“没有想到,小和尚也有夸人的时候!” 怀宗一愣,随后抱着猿猴棍大笑。 019 龙家小叙 当两人来到龙家门前时,手中多了一包桂花糕和一壶龙井,而怀宗和尚手中却抱着两坛酒。 门被打开了,南宫璧温和一笑,高举手中的桂花糕与龙井,“今日闲来无事,恰好路过此处,想起已有数月没有找龙公子喝茶了,不知龙公子欢迎否?”等南宫璧把这句缓缓道完时,怀宗和尚已进入大堂,嘴里还嘀咕着,“真受不了!” 南宫璧学士出身,性格温文儒雅,彬彬有礼,说起话来慢条斯理中又透着不容拒绝的味道,加之他那一张全长安都没有那么好看的脸,就算把他放在一万人中也能立即找出来,当怀宗和尚特别生气的时候,如果再让他看到这张脸,他就很想跑上去撕了他。谁说男人没有妒忌心?谁说男人不爱美? 龙萧见到他俩的到来,也未觉得诧异,莞尔一笑,接过南宫璧手中的桂花糕与龙井,然后将客人引进了内堂。 正如他们所料,云映溪确实在龙家,此刻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桌旁,只是眼睛上蒙着一条白纱布,听到他们进来的声响,轻蔑一笑,“学士大人速度可真快!” “公主既然说自己不在龙家,为何微臣过来了也不回避回避?”南宫璧走到她对面坐下,眼睛盯着她脸上的白纱布。 “我又没做错事,为何要回避?”云映溪一脸的不快,心想这书生摆明了就是在说自己见不得人,之前让龙大哥不要告诉太傅府的人,就是因为她不想再被关回去,她要自由。 龙萧找来四个茶盏,倒入龙井,又摆出桂花糕,将话接了过来,“这是南宫先生亲自买过来的桂花糕与龙井,我们尝尝!” 怀宗将一盏茶一饮而尽,然后将空茶盏倒满酒,喝了一口,爽快咂嘴,“喝茶多没劲,还不如这女儿红,对了,小溪牛,你眼睛难道瞎了?” 南宫璧也跟着问,“难道跟昨晚的大火有关?” 云映溪听到这个“火”字,心中一惊,手中的茶盏未拿稳,摔到桌上,茶水泼了她一身,龙萧赶紧将她扶起来,然后扶着她进耳间休息,龙家虽然不比太傅府,但也收拾得干净整齐,还伴有淡淡的花香,她之前就经常笑龙萧,一个男人住的地方,弄那么多花香,也不怕别人笑话,她哪里知道龙萧的真正用心。 南宫璧与怀宗交换了一下眼神,这公主之前可是不会如此失常的。 龙萧安顿好云映溪后,又走了出来,将一盏茶喝尽,拿过怀宗和尚手中的女儿红,给自己满上,又是一口饮尽,眼神中闪过一丝后怕,“昨天本来都好好的,岂料丹青殿突然着火,当我赶到时,她已经被困在大火之中,她的眼睛被烟熏得太重,大夫说需要一些日子才能康复,她又怕回去后被关起来,所以昨晚太傅府的人来问话时,我就先替她保密了。” “莫非你昨晚一直在丹青殿附近?”南宫璧押了一口茶,以他的分析,发现大火的应该是距离最近的人,那么龙萧能够在太傅府众人之前发现,那么他肯定是在丹青殿附近。 “没错!”龙萧相信他对小溪的关心全长安都知道,而他的武功又摆在这里,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那公主有没有说是谁放的火?” “没有,她昨天说那些孔明灯好奇怪,瞬间就消失了,于是她吩咐众人四处寻找,而她转身准备进殿时,就发现殿内着了火,她担心那一幅太子丹青图被烧,就冲进去抢画,却未能及时逃出来,被大火困住,被救回来后她就特别怕火,房里也不让点蜡烛,就连听到火这个字,也会受惊。”龙萧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眼中却露出一丝愧疚。 “哎!只可惜这两人感情深厚,却被逼成这样,真是上辈子作孽,这辈子没有好结果。”怀宗和尚也只是随便感叹了一句,却惹得龙萧很是不满,“什么上辈子作孽,这跟上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怀宗将两只眼睛睁得像个铜铃,“小和尚只是打个比方,你紧张什么?难道你知道她的上辈子。” “我!”龙萧脱口而出,却又及时止住,然后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哈哈!”怀宗和尚抱着肚子大笑起来,他生平第一次让龙萧说话时噎住,想起之前被他呛就一阵爽快。 南宫璧含蓄一笑,轻咳了下,“今天来此,其实还有一件事,关于太子妃一案,涧水寨那两人就像人间蒸发一样,这几天一点迹象都没有,所以我们想向公主打听一下,关于涧水寨的事情,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可能还要去一次案发现场。” “小溪之前与他们并不认识,后来的事情小和尚也都知道,而且那里只剩下几间土坯房,什么痕迹也没有,死者已被下葬,毫无价值,最多的,也就是我们那天看到的情景。”龙萧深知这南宫璧若是找小溪问话,肯定会让小溪再次陷入混乱当中,她现在需要休息,所以代她回答。 “还不够,涧水寨一夜被灭,绝不简单,就算那里什么也没有剩下,我们也要去看看。再说,若涧水寨的那两人真的与公主没有任何关系,那他们为何一直指控公主?而且还是在明知公主昏迷了七天的情况下,就算傻子也不会这么做的,既然连傻子也不肯做的事,那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更别提前晚的黑衣人,他到底是谁?这个也是目前最关键的。”南宫璧现在最希望的,就是涧水寨那两人还活着,尽快找到他们,否则真相将长埋于地下。 龙萧深知这位大学士分析事情的能力,整个长安也找不出几个来,他既然一心想去,就索性陪着他去,只是小溪又不愿回家,是带上她好还是不带她好?正在思考之间,云映溪已经扶着墙壁走了出来,龙萧赶紧过去扶她到桌旁坐下,“既然你们要去,我也去,等这件事弄清楚了,熠哥哥就不会再误会我了。” 南宫璧揉着眼角,他真的想对她说,太子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可是他却不愿意说。 020 再赴凶徒 云映溪虽然不想回家,时间一长,又恐父母兄长担心,次日便将眼上纱布取下,虽然眼睛还是有点酸痛,但不妨碍视物,主动回去请罪,云太傅冲着她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才消停下来,她等父亲气消后,又将自己要随大学士一起去涧水寨的事情道出,父母本来不同意,可是南宫璧在旁边劝说,保证公主绝对安全,称她这次去,有利于更快地查出真凶。 云太傅才勉强同意下来,但是提出条件,此次出门,要带着云舒云意两个丫头,遇事绝对不能单独行动,不许闹失踪。 云映溪听说自己能去,满心欢喜,对于父亲的条件,一叠声地应好。 于是云映溪第二次离开了长安,由于她在那一场大火后,对火光特别敏感的缘故,龙萧特意在市面上买了一颗夜明珠送给她,又担心她的眼睛受不了外面的强光,在出发前特意叮嘱她戴上纱幔斗笠,云映溪全都高兴地接收与照办,一行六人朝涧水寨出发。 六人经过一整日的长途跋涉,终于在日落时分到达涧水镇,还未进镇就有东辰寨的人过来迎接,说镇上伙食不好,住的不好,邀请他们到寨子里休息,而且那里离涧水寨也比较近。 龙萧虽然知道这沈寨主能力之大,交友之广,但是对于他们如此保密的行动,他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越发觉得这人不简单。在征求众人的意见之后,六人又辗转到了东辰寨,这其中最高兴的非怀宗和尚莫属,他一想起又要喝上美酒,就乐得嘴都合不拢。 六人到寨后,已近二更时分,寨内灯火通明,人流涌动,喝彩声不断,好像有人在表演着什么?见到六人进寨,瞬间鸦雀无声,个个呆在原地。 云映溪看到两旁的火盆及院中的篝火,纱幔内黛眉紧蹙,不肯再往前走一步,这时沈毅大笑一声,走了出来,对着六人抱拳一一见礼,“今日听放山的讲,龙大侠适经此地,加之天色渐晚,派人相请,唐突之处,龙大侠别往心里去呀!” 南宫璧见此人虽然身在山寨,但是说话有理,似乎与龙萧挺熟的,一路担心官匪的尴尬身份,现在也下去不少。 龙萧抱拳回礼,与他客套了几句,然后故意隐去南宫璧的身份,只以先生相称,作了介绍后,“龙某还有个不情之请,因小妹眼睛不适,暂时见不得火光,肯请寨主熄掉部分火种。” 沈毅大笑,然后转身朗声吩咐众人,“将火盆及篝火全部熄掉,拿出夜明珠摆在相应位置。”众人又开始活动起来,拿出水烧灭篝火,拿铁盖将火盆里的火盖熄,然后拿出人脑大小的夜明珠,摆在火盆盖子上,黑暗的空间又被照亮。 六人看到此等情景,惊得目瞪口呆,云映溪下意识地摸了摸荷包内的夜明珠,一阵羞涩。云意随便数了一下,不下五十个夜明珠,那种随便的摆放就好像夜明珠不要钱似的,而且还是那么大,那么圆,那么亮的珠子,这在皇宫里恐怕都没有几个! 沈毅看见六人呆若木鸡的表情,呵呵一笑,摸了下鼻子,“各位一定饿了吧!酒菜已备好,请进!” 南宫璧毕竟与这沈毅第一次见面,本来身份尴尬,现在又见他如此大阵势,实在不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确定地瞄了眼龙萧,见他首先迈步朝里走去,随后怀宗,云映溪,云意跟在他身后,最后只留下他与云舒站在原地,呆了片刻,还是舒了口气,与云舒并肩走进。 众人用完晚饭后,彼此又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住进了大夫人安排的客室内,云映溪与舒丫头与意丫头住一间,龙萧与南宫璧及怀宗住一间,由于山寨客室较大,住三人也是没有问题。 云意将云映溪的床捕好,然后自己拍了拍打着“哈欠”的嘴,倒床便睡着了,云舒与云映溪一样,心事重重,坐在窗台下,看见桌上有针线篓与布料,云舒心念一动,拿起针线开始缝制香囊起来。 云映溪头上的腊梅金钗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金光,眼睛盯着窗外的明月,想起了之前与太子的点点滴滴。 所有的美好仿佛在十五岁终止,十五岁以前,她双腿残疾,却有太子的悉心陪护,可是如今她双腿完好,却惹得一大堆麻烦上身,还让太子误会她,心中那份委屈,他到底知道多少? 现在只能盼着天快点亮,快点前往涧水寨将现场查看一番,然后由大学士做出定论,还她清白,她就可以再次踏入东宫,投入他的怀抱了。 而远在百里之外的长安城东宫之内,齐慕熠站在窗下,仰望着明月,他真的希望那些孔明灯能够再次飞进东宫,让他看到她的笔迹,可他又知道,溪儿经历那场大火之后,恐怕再也不愿意接近火源了,这孔明灯是小时他经常陪她玩的礼物,如今把她害成这样,心里一阵泛苦。 手中拿着是她送给他的丹青图,图上的人金装加身,玉冠束发,负手而立,器宇不凡,正是他自己,这图是她临走时托人送过来的,也是她在大火中奋不顾身抢夺回来的唯一作品,只可惜她的这片痴心,却换来的是他的冷漠,他的心到底还是会疼!当他知道溪儿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毅然远赴百里,去那贫瘠之地寻找证据,其实他很想阻止她,告诉她自己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她,一丝都没有怀疑过。可是的可是,他命由天不由他! 云映溪伏在桌上,即将带着齐慕熠的脸蛋进入梦乡,可在她双眼快合上之时,眼前突然黑影一闪,她一惊整个人醒来,往窗外一看,一个偷偷摸摸的黑影似乎在找着什么东西,她以为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吃了一惊,“深更半夜的,龙大哥鬼鬼祟祟地想要干嘛?” 021 绿色的脸蛋 本想出去问个明白,可天色又黑,见云舒已经伏在桌上睡着,手中紧紧地抓着一个蓝色的香囊,她直接来到床边,小声地唤起云意,让她陪自己出去一趟,云意极不情愿地揉着眼睛,披上一件衣服,随着小姐出门。 云映溪压着紧张的心情,拉着云意的手,偷偷地跟在那个黑影后面,她壮着云意会些拳脚,便一路跟随那个黑影走出山寨,朝西边山林走去。 “小姐,这个地方好恐怖,我们回去吧!”云意看了看阴森的树林,秋风吹过,阵阵寒意袭来,树枝如同鬼魅在跳舞,还传来一阵哭泣的声音,树林内伸手不见五指,她身子不停地发抖,心想早知道是这种情况就不来了。 云映溪本来也怕,只是一直没有说,现在听她说出来,也真被吓着了,忙从荷包里掏出夜明珠,想看看附近到底有什么东西,夜明珠刚一拿出来,就看见一张绿森森鬼脸近在眼前,张着大嘴朝自己飞过来,“啊!鬼呀……”两人同时大叫一声,云映溪拿着夜明珠就朝那张鬼脸砸去,然后拉着云意转身就跑。 云意虽然跟着师父学过几年功夫,胆子还是小了点,她拉着小姐的手,头也不敢回地拼命跑着,云映溪被她拉着,感觉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可她还是担心,如果那张鬼脸还在身后要怎么办?要是鬼脸冲上来咬着自己怎么办?她不确定鬼脸离她有多远,就好奇地回过头去,这不看还好,这一看又是一阵大叫,那张绿森森的鬼脸飘在半空中,一直跟着她们,嘴角还不断有绿色的液体流出,云意被她感染,身子发抖,“咚!”的一声摔倒。 两人摔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云意大哭起来,“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没有害过你,你放过我们吧!” 云映溪也跟着点头,带着哭腔,“对对对,只要你肯放过我们,我们天天给你烧纸钱。” 那张鬼脸没有回答,阴森恐怖的脸庞上双眼怒目圆睁,两只眼睛就像碗里的弹珠,转来转去,张着一张血盆大口,飘在半空中,嘴里发现“咽咽”的哭泣声,两人吓得闭上眼睛,拼命地往后挪自己的身子。 死不可怕,等死才可怕。有那么一瞬间,云映溪真想冲着它大叫,你不要这样盯着我,还是吃了我吧!可她还是没有喊出来。 这种局面不知僵持了多久,突然“什么人?”龙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紧接着几十个火把冲了过来,云映溪紧张的精神一松,随后就“放心地”晕了过去。 待云映溪醒来之际,已是次日下午,她睁开眼睛还未看清就大叫“鬼呀!”双手拼命地挥动着,龙萧急步上前按住她,“小溪,现在没事了!” 云映溪抱着自己的头,睁开眼睛,见自己躺在屋内,已是白天,又见众人关切的眼神,心中一酸,大哭了起来,拉着龙萧的手臂,“龙大哥,我看见鬼了!” “那不是鬼,是人!是人化妆成鬼的样子吓你们。” “不不不,一定是鬼,你不知道他的样子有多可怕,他的脸还会泛光。” “你相信我,昨晚那个真的不是鬼,如果是鬼,也不可能近得了你的身。” “你凭什么那么肯定?” “你还记得这个吧!”龙萧从怀中拿出一颗夜明珠,正是昨晚她挥出去打“鬼”的那颗,“鬼是怕光的,你只要把这颗夜明珠带在身上,他们近不了你身。”旁边怀宗和尚听这话味道越来越不对,他怎么能够在一个和尚面前说有鬼呢?“你这是……”话还未说完就被龙萧制止,然后龙萧又接着说,“昨晚那个是人,他在我赶过去时就溜了,等龙大哥抓到他,随你怎么处治!” 云映溪将信将疑地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其实她心里也宁愿相信那个是人,人还好对付,如果是鬼,那就不好对付了,只是她不明白,“龙大哥,你昨晚跑到树林里去干嘛?” “昨晚我一直在山寨里,并没有出去!”龙萧疑惑,“怎么?你看到那个人是我?” “我也不知道,只是看到那个背影像你,否则我也不会三更半夜的跑出去被鬼追。”云映溪将昨晚的遭遇说了一遍,后来又非常地肯定,“肯定是有人冒充你,又或许是我看错了!” “你说你没出去,有什么证据?”怀宗和尚从旁边冒出了一句,他可是一晚上都没有瞧见他在哪里,安排好的房间也不见他。 龙萧眼神精光一闪,随即展颜一笑,“说起来,还真的没有什么证据!昨晚饭后,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一个人站在后院怀念罢了,倒没有发现什么黑影。” “我可以作证!”一个洪亮的声音传入室内,接着沈毅微笑着大步走进来,“昨晚龙大侠确实一个人站在后院,这些我可以作证!” 龙萧听到此句,非但不喜,反而生厌,话到了嘴边却又是另一番味道,“承蒙寨主直言!” “龙大侠客气了!说起昨晚的事实在惭愧得很,之前可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也未进行防范,所幸两位姑娘有惊无险,鄙寨上下正在调查,一但有了眉目,定会通知大家,为了安全起见,各位就先安心地留在寨内,如何?”沈毅一席话说得客客气气,尽职尽责。 云映溪正自高兴时,无意间看到南宫璧脸色一黯,问道:“先生难道有异议?” 南宫璧抬手揉了揉眉心,随后歉意一笑,“昨晚没有睡好!现在见小姐醒来,小生就安心了,这就回去补个回笼觉,失陪!”说完起身出了房间,怀宗瞟了龙萧沈毅一眼,也跟了出去。 龙萧见南宫璧如此,剑眉微锁,他哪里是没睡好,只是觉得沈寨主帮自己说话,他心里生疑而已,留在这里也无趣,所以就回去了!想毕,又摇头苦笑。 云映溪见他俩怪怪的,问“龙大哥,你笑什么?” 022 蓝色香囊 “看见大学士那一脸的倦容,就知道他操碎了心!你呀!为了他身体健康着想,就饶了他吧!以后必须时时与我在一起,知道吗?”龙萧开着玩笑,将手中的夜明珠递给她。 云映溪乐呵地笑了,她知道大家昨晚都为她的事没有睡好,再看一直未说话的云舒,眼角也有淡淡笑意,只是眼眶下一片青色,心疼起来,“那些大男人熬夜也就罢了,还害得你这丫头失眠,黑眼圈都出来了,要是让哪个心痛的看见,准要说我坏话,快点躺下去睡觉!晚饭的时候让意丫头唤你!”然后转身盯着龙萧,沈毅二人。 云舒微窘,偷看了眼龙萧,见他挑眉一笑,然后踏步走出了去,沈毅倒是客气,道了声:“不妨碍众位姑娘休息了!”才微微一笑走了出去。 众人走后,气氛速降,云舒手中紧紧握着蓝色的香囊,安然地趟下去休息,云映溪瞧见,从她手中抢过,拿在手中仔细打量着,“舒丫头,这还是秋天呢?你怎么提前思春了?” 云舒起身过去抢,却被云意接了过去,高高地抛在半空中,大笑起来,“你要是不告诉我们是谁?就不还你!” 现在云舒哪有睡意,抢了几下见抢不过,干脆拉着云映溪撒娇道:“小姐,那香囊本来是准备送给你的,既然意丫头喜欢,就送给她吧?” “哎哟!”云意一声痛呼,原来她刚才在抛香囊时,没有瞧见桌角,纤腰直接撞了上去,气得她把落在桌上的香囊扔到云舒怀里,“谁要你的破玩意!” 云映溪展颜大笑,“这可不是什么破玩意,舒姑娘可花了一个晚上的心思呢!”云映溪接过云舒手中的香囊,“只可惜本小姐从来不戴这个,否则真被你骗过去了!” 云舒脸胀得通红,急得眼泪都快落了下来,云映溪见她楚楚可人的样子,急忙将香囊还给她,握着她的手,“好了,好了,刚才只是玩笑,只不过我真的不用这个,你还是留给自己吧!” 云映溪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舒儿花了一晚的心思,绝对不会单单是送给她,只能说明,她的心里已经住进了一个人,只是她现在还猜不到这个人是谁?看她如此害羞,强问也不妥,只能看看后面,是谁有幸得到了这枚蓝天白云香囊。 看到身边的人有喜欢的对象,她真的很开心,从此刻开始,她要留意她每个眼神所到的角落,然后为她争取更多的机会,如果全天下的人都恋爱了,那才是完美。想到这里,眼神犀利地盯着云意,“你这丫头,多和舒儿学学,绣个香囊来瞧瞧!” “我!”云意第一次语塞,支吾半天后,才说出,“我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轻功学好,万一那个‘鬼’又来了,我们也好逃命!” 云映溪真为她的贴心感到“高兴”,她不但为自己找到了借口,还故意吓人,“臭丫头!”三字脱口而出,“现在去门口守着,不到晚饭不许进来!” “为什么呀?我昨晚也被吓着了,也是中午才醒过来的!” “所以,你睡得太久了,是时候为大家效劳了!” “……”云意心塞地出了门。 南宫璧回到房内,倒没有躺下去休息,而是站在窗口沉思,以公主刚刚所讲,有人假扮龙萧引她上钩,那么假扮龙萧的人是谁?他为何要引公主过去?既然引过去了为何装鬼吓她?这人与之前的案件有没有关系? 他对此事最大的疑问就是为何要装鬼吓她们,如果说要她们的命,直接取了便是,可是他显然不是这个目的,一般装鬼吓人无非就三种,玩闹、驱赶、取证,玩闹肯定不是,驱赶更不像,因为他是故意引她们过去的,若是这种情况岂非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那么就是取证了,从古至今,有很多案例采用鬼魂索命的戏码,让凶手吐露真相,这也是最有效最直接的破案方法,可是公主与云意身上有什么能够让他们取证的?据公主刚刚所讲,那鬼一直盯着她,却什么也没有说,若是取证,为何什么也不说?南宫璧的瞳孔慢慢地缩了起来。 “那个‘鬼’还会回来!也许他还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龙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句也是南宫璧刚刚想到的结论,他转身面对着他,含蓄一笑,“龙公子有何高见?” 龙萧走到自己床边,翻身上床,背靠着床栏,“一点头绪都没有,但是我肯定他还会回来,所以我们要做好准备!” “昨晚的那个真的是人吗?怎么感觉不像?”南宫璧昨晚也跟着一起赶过去,他分明就看到,飘在半空中的那张绿光鬼脸阴森恐怖,而且看不到身子,如果是人,真的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办到的。就算他知识渊博,也想不通这事,如果说是鬼,他更加不相信。 龙萧呆了片刻,委婉一笑,“我一直以为你们这些读过圣贤书的人不会相信鬼神之说。”这一句,也是他曾经问过小溪的,而答案却是完全不同。 “有时候,自然规律解释不了的事情,总是让人浮想联翩,鬼神之说也就此诞生,圣贤书并不是如何教人反对迷信,而是教人如何从迷信中获得真理。”南宫璧永远都是这样,含蓄的笑容加上柔软的声调,让听者不忍对他的话产生任何的不适。 龙萧不确定他的话里有几层意思,总感觉他那一双明亮的眼眸深不见底,那是他接触不到的地方,也是他相识者中唯一一个触不到的地方。 “你昨晚真的只是在院中?”南宫璧走到自己床边,笔直地坐下,他不想再对是人是鬼一事纠结,因为他知道,就算再纠结下去,也不可能从这位龙公子身上得到真正的答案,这一点从他刚才撇开话题就知道。 龙萧的身份一直是个谜,南宫璧知道,太子曾经找人耗时两年调查过他,就连一个大致的方向都没有摸清楚,反而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如果想要他主动说出,那就是白痴的想法。 可是他一直这样不肯透露身世,总让人怀疑,也不怪刚才怀宗和尚那质疑的一问,南宫璧之前与他有过几次接触,龙萧在他的眼中就是一个沉稳,机智,武功高强,对公主有种特别保护欲的男人,就像一个终年守护神庙的勇士。 “你只要相信我绝对不会伤害小溪,就一定能够明白,我没有撒谎!”龙萧说完,然后闭上眼陷入沉思,他完全能够理解他们心中的怀疑,但是多说无益。 对于这一点,南宫璧也不会否认,否则这个人就太可怕了! 023 受伤的啄木鸟 南宫璧问,“沈寨主似乎与你很熟?” 龙萧对于这个问题,心中也一直泛苦,“之前见过一面,沈毅师父的名字你应该也不陌生,他就是赫赫有名的北上七省绿林巨头端木珞的亲传弟子,东辰寨就是端木珞一手创办,至今不下二十年。 十年前她突然提出要归隐,将手中的产业分批交给众弟子,其中东辰寨就交到沈毅手中,当时民间各种流言蜚语层出不穷,直到近几年才慢慢的让人们淡忘。 沈寨主也不负所望,在短短的十年间,将东辰寨又壮大一倍,全寨人数不低于三万人,这里只是他的一个小分寨,总寨没有人知道在什么地方,极为隐秘。 江湖上传言,沈毅为人豪爽热情,喜结善友,知己遍识天下,经常周济百姓,可以说比那些为富不仁的商贾大官都好上十八倍,今天看来,也确实如此!”龙萧说了一大堆,就连沈毅他师父也给挖出来了,之前他对这些事,也只是充耳不闻,直到小溪在涧水寨出事,他就将这东辰寨查了个遍。 对于龙萧所讲,身在朝堂的大学士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只是没有今日一次性听得这么完整,他一直认为昨晚的那个“鬼”很有可能就是东辰寨里的人,可要真如龙萧所讲,那就绝对不是,可是谁有这么大胆,敢在天下第一大寨眼皮底下生事呢? 大家用过晚饭后,各自回房休息,龙萧为让小溪安心入睡,一直守在她们房门外,直到她们睡着,他才悄悄的离开,直到第二日清晨,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这也在龙萧与南宫璧预料之中,因为没有人会傻到在这个时候连续作案的。 早餐过后,一行六人准备动身前往涧水寨旧址,收集半月前的命案线索,沈寨主再次热情地推荐之前那个络腮胡大汉跟随,外加两名小喽啰,说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然而龙萧似乎总是对他的这种热情抱着疑惑的态度,正在犹豫要不要答应时,反而一向湿润的大学士微笑着道谢! 这络腮胡大汉名叫胡庆,性子粗野,说起话来真爽利落,之前与怀宗和尚喝过几次酒,俩人便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这一路上两人最是活跃,侃侃而谈。 南宫璧巧妙地利用此机会,打听东辰寨的一些实情,得到的线索就和胡庆为人一样不靠谱,什么大哥经常救济附近百性、什么大哥为人爽快热情,喜欢结友、什么寨子里贮存着几十年的高粱酒和百颗人头大小的夜明珠等等,提到的都是一些没有任何价值的信息,只要南宫璧稍稍再往下问一点,比如那么多夜明珠是怎么来的?这胡庆只要听到这些,就打起哈哈来,居然说是开山时,从地底挖出来的,这样的借口谁又相信? 而龙萧听到这两人的对话,不是叹气就是摇头,南宫璧在最后放弃时,总算明白龙萧摇头的意思,感叹自己怎么遇到直爽的人智商就变低了?他早就应该想到,不管沈毅有没有问题,他派出去的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云映溪更关注的是涧水寨一案如何了结,一路上任凭旁边几人“豪言壮语”,她只顾着低头想自己的小心事。 秋道愁长,林间小路上,众人骑马踏着枯叶,品味着草木气息,心情没有一点好转,马上就要面对一场血案,能否找到线索是最关键的。 “啊!”云意的一声石破天惊的惊叫声,将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甩向她,见她抱着自己的头,眼睛惊恐地盯着地面,那里躺着一只非常美丽的鸟。 怀宗和尚恨不得上前掐死她,“你有没有搞错,一只鸟也怕成这样!” “它突然从空中坠下来,又是绿色的,我没有看清楚,以为……以为是那个鬼又来了!”云意满脸委屈,她也不想打扰大家的。 云映溪爱心萌发,跳下马俯身将小鸟抱起来,见这只鸟一尺来长,通体绿色,羽毛光泽,头顶一抹霞红,非常美丽,只是嘴里发出哀鸣,翅膀处受伤了,既是如此,它还拼命地在她的手中挣扎,云映溪极其配合地抚着它的头,安抚无限,“别怕,别怕,我们不会拿你饨汤的。” 那只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反正不再反抗了。 大学士立即判断出这是一只成年的黑枕绿啄木鸟,翅膀处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咬伤了。 “我们带着它吧!等回到山寨,替它养伤!”云映溪满眼里的溺爱,虽然之前见过漂亮的鸟也不少,可都没有这只够大够漂亮够让人疼惜。 “不行!”龙萧毫不犹豫地拒绝。 “为什么?”云映溪一愣,望着龙萧。 “它来厉不明,我们不能带着它。” “它只是一只啄木鸟!又不是人?” “可是……” “没有可是,我带定了!云舒,好好抱着,我们走!”云映溪有时候真不明白龙大哥心里在想什么?就算他在意她的安危,那也必须有个克制,更何况关鸟什么事? 龙萧最终还是妥协。一路上,他特别留意这只鸟的眼神,又转头看了看云映溪,在到达涧水寨大门时,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好放弃。在场中人看到他如此举动,除了南宫璧外,大都觉得他今天特别神经质。 秋风萧瑟,整座破败的寨子依附在贫瘠的土地上,没有一点儿生机。 众人还未入院,空中便飘来一阵血腥味,这又将是一个不好的兆头。 等众人走到院口时,豁然发现,院中躺着几个身着官差服的人,他们身中数刀,倒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众人大感意外,南宫璧上前探查情况,发现没有一个活口,在其中一人身上搜出了浦鹏池与胥光的通缉令。 云映溪再次遇到这种情况,心中更添烦忧,相比上一次,这次没有躲避,直面那些丧命的官差,如果没有其它情况,这些官差就是追踪浦胥二人时,被他们所杀,可恨这两人越发的丧心病狂。 她身旁的龙萧比她还要激动,双手紧紧地捏在一起,眼中闪过一丝懊恼,随即剑眉倒竖,眼如猎鹰般地环顾四周。 怀宗和尚不时地摇头叹气。 就在此时,对面茅屋内走出来两人,众人寻声望去,却见浦胥二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紧接着院外闪电般地涌进百名黑衣人,将云映溪一行人团团围住,手中弓箭蓄势待发。 024 百箭齐发 这一情况大出众人预料,龙萧死死盯着浦鹏池,就像要用眼睛杀死他。 云映溪虽然不担心怀宗和尚与龙大哥的武力,但是这么多的弓箭,只要齐发,有谁躲得过去?一种死亡的恐惧充斥着她全身,慢慢地朝龙萧靠近。 怀宗和尚紧紧地握着猿猴棍,他自己逃掉,那是绝对没有问题,可是这些人怎么办?急得他不停地搔头。 胥光那只三角眼里,精光四射,脸露得意,“二当家,您看,一次可以全解决掉。”这话是对着浦鹏池说的,而浦鹏池的脸色有些阴沉,没有去接胥光的话。 南宫璧虽然没有任何武力,但是也未有惊慌之态,反而浅浅一笑,“你们倒学会了自投罗网?” “亏你还笑得这么灿烂,这一百支箭从八方射来,就算你们武功再高也逃不过。”胥光脸上得意之色更甚。 “你们既然重获自由,就更应该好好珍惜生命,却没有想到,你们既然蠢到如此地步!”龙萧说此话时,眼睛一直未离开过浦鹏池,见他眼底闪过一丝心虚,又接着道:“如果你们还有悔改之意,撤去弓箭,我们就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任由你们离开。” 南宫璧听龙萧如此一说,便觉得不妥,可是如今却没有别的方法脱困,只好默认他的话。却没有想到,众人的默认倒是惹得胥光一阵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着什么主意!要是弓箭一旦撤走,哪里还有我们活命的机会,再说我们可是专程在这里等着你们进来的,怎么会走?不过在你们死之前,也让你们死个明白,在大理寺救走我们的人,就在你们中间!” 此句一完,众人纷纷变色,云映溪在脑海里回想当天的情况,突然将目光投向旁边的龙萧,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两人,她却没有发现,龙萧的双拳,关节开始发白。 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就连她那晚去找他时,虽然不明白他怎么会知道大哥与四哥受伤,还有他迟迟不肯去帮忙,她都觉得这不奇怪,也许他是在哪里听到的,也许他真的觉得自己的能力有限,所以才没去,是的,这一定是胥光想打乱他们的情绪,以便下手时,更有利一点,对,一定是这样的,云映溪毕,将愤怒的眼神投过去,“胥光,你休要在这里离间我们,我才不会相信你说的话。” 相比之前,云映溪潜意识里对龙萧多了一层深深的信任,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去质疑他。 胥光贼贼一笑,“你知道我在说谁?你这么激动干嘛?” “我!”云映溪飘了龙萧一眼,见他仍是没有反应,“谁知道你在说谁?这里每一个人都不可能,我见过的离间计多了,你的这一遭太烂,烂掉牙,还是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的好。” 身后怀宗冷不防地冒出一句,“反正小和尚才不会干这种即没有好处,又丢脸的蠢事!” 胡首领也马上澄清自己的清白,“当时俺在山寨里,没有到过长安,更不可能是俺。” 南宫璧深吸了口气,这招离间计的确很烂,可万一要是真的怎么办?怀宗和尚虽然武功了得,手中的猿猴棍与长枪用法也极为相似,但是以他的性子,要打就要将人打死,绝不会只是让云映海与云映湖受点轻伤,胡庆估计也没有那个本事,自己不用说,公主更不用说,云舒与云意这两个丫头自然不是。 那么只剩下龙萧了,可如果是他,那也说不通,他一向关心公主,若他把人放了,岂不是让公主再次陷入悬案与猜忌当中,而且还差点害得太傅府陷入劫难。 如此说来,先相信这是一出很烂的离间计吧!反正龙萧无公无害,“就算你真的指出某人放了你,大家也不会相信,除非有铁证,再说就算证据确凿,你们一样逃不掉,又何必挖空心思想这么一出烂主意。” “懒得跟你们费话,时辰到了!”胥光举起手,只要他一声令下,百支弓箭一触即发,可就在他准备下令时,云映溪大急,冲着胥光喊了出来,“等等!” 胥光性子突然很好,停下手中的动作,顺便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式。 “你们不是一直认为我杀了你们的兄弟吗?就算要报仇找我一个好了,把他们都放了,我可以做你的人质!”云映溪说完,双目空洞地朝前面走去。 龙萧急忙拦在她向前,焦急万分,“你不要做傻事。”这是龙萧第一次看到云映溪遇事主动站出来,也是第一次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当年那个湘色的身影,他不会再让她独自承担一切,“只要有龙大哥在,大家都不会有事的。” 旁边云舒与云意焦急,就算要死,也是自己,怎么可能是公主站出来。 “龙大哥,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是你有把握一下子搞定一百支利箭吗?” “就算没有把握,也可以……”龙萧的话还没有说完,云映溪就已经退开两步拔下头上的腊梅金钗,金色的光芒在阳光下耀眼夺目,尖端深深地抵住了她的喉咙,在场中人纷纷屏住了呼吸,云舒与云意两个都快要哭了出来,“小姐,你别这样,我们不会有事的。” 什么叫不会有事?一百支箭那是小数目吗? 其实她也是怕死之人,可是浦胥二人是因为她才会如此丧心病狂,就算最后大家保护好了自己,却害得他们受伤,她不会原谅自己的。“姓胥的,你到底答不答应?” “你没有资格和我淡条件!”胥光此句一完,云映溪突然拿着手中的金钗转身一挥,力道极大,金钗如闪电般地朝胥光射去,胥光顿时傻了眼,歪头躲过金钗,这一下彻底的惹恼了他,也惹恼了旁边一直不说话的浦鹏池,浦鹏池立即下令,“百箭齐发!” 025 猜忌 龙萧就在他们下令百箭齐发之际,突然抢步上前,抻手点中小溪的穴道,她立即晕了过去。 当云映溪再次醒来的时候,腊梅金钗又重新回到了她的发髻上,她躺在一间简陋的客栈内,这客栈她认得,就是半月前,从昆仑山回长安时,途经涧水镇上的一家客栈。 她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更清醒一点,龙萧等人都在房内,只是屋内的人都万般沉默,就像一幅色彩逼真的画像,就连怀宗和尚都安静下来靠着窗发呆,南宫璧坐在椅上揉着眉心,龙萧坐在她的床尾,脸色晦暗。 “你们怎么了?我们不是被一群人围着的吗?是怎么脱困的?”云映溪从床上起身,龙萧也没有上去扶她,要是以前,他肯定会去帮忙的。 过了半晌,屋内的几人仍是没有回应,一股陌生的气氛悄悄地氤氲在四周。云映溪转头看了眼云舒云意两个丫头,她们的神情中隐有惊恐之色。 “公主,既然你已经醒来!那小生先告辞了!”南宫璧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然后推门而出。他走后,怀宗和尚离开窗口,丢下一句,“我出去找酒!”也跟着出去了。 云映溪没有阻拦他们,转头看向龙萧时,却不知他什么时候已经离开,竟然连一个招呼都不打。 “意丫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大家怪怪的?”云映溪非要把这件事弄清楚,否则她坐立不安。 云意脸上一惊,立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昨天大家都遇到……”云意还没有说完,云舒在旁边扯了扯她的衣袖,云意却拨开她的手,“你别拦着我,我非要说!”随后向前两步,“昨天大家都遇到鬼了,所以今天大家气色都不是太好!” 云映溪这一惊非同寻常,如果说晚上遇到鬼,那还是情理之中,可那大白天的,怎么可能有鬼?她并不排斥这个世上有鬼,反而她更希望有鬼,因为这样,她就可以把涧水寨里那些死者的鬼魂拉回来,让他们告诉她,到底是谁害死他们的,这样就容易多了,然后傻里傻气地问,“那些鬼都说了什么?” 这一问倒是把云意拦住了,她转头盯着云舒,傻里傻气地问,“你听到鬼说什么了吗?” 云舒白了她一眼,“这意丫头平日里嘴吧厉害得很,怎么如今却不利索了,哪里是遇到鬼了,只是出现了一些反常的现象而已,目前我们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 云意也同样白了她一眼,“就知道你会帮着他们说话,你说那一片白光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用什么方法让一百支飞驰在半空中的箭突然停止,然后再转个方向?” “……”云舒真的不知作何解释。 这些话直听得云映溪一阵莫名其妙,“意丫头,把话说清楚!” 于是接下来云意就绘声绘色地描述起了昨天的情形,“昨天小姐晕过去之后,我们就听到那个姓浦的下令射杀我们,小和尚,胡首领和我,我们三人分三角站定,准备用兵器挡箭,却没有想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闪过,那些射出来的箭遇到白光后,突然停在半空中,没有绳索牵扯,就这样被定在空中,我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四面八方的白光,四面八方的箭,形成了一个大圈。 当时我们几个就像被雷劈过,就差头发没有立起来,过了半晌众人才反应过来,那个胡首领还骂了一句,“奶奶的,这是什么鬼?姓浦的,你真不是个东西!多年的老邻居了,你居然还来这一手……” 他话刚骂完,我们就瞧见那些箭纷纷转向,箭尖直指来时的方向,闪着寒寒的白光,那个动作就像是人拿着箭转了个方向一样的容易和整齐,当时没有风,没有任何东西去碰那些箭,它们就自己转了,可箭明明是死物,它怎么可能自己会动?当时我脑袋和四肢加起来也都想不出是怎么回事? 那些黑衣人大惊失色,丢下手中的弓箭拔腿就跑,他们嘴里大喊“鬼呀!”就在黑衣人都被吓跑之后,那一圈白光突然消失,一百支弓箭纷纷落地,深深地插进土里。如果不是鬼所为,那些箭怎么解释?那些白光怎么解释?” 云映溪听着云意的述说,便感觉自己的脑袋都不够用,一个死物自己会动?这确实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她需要找到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最后问了一句,“浦胥二人抓到没有?”再得到云舒肯定的回答之后,她就迈步出房,直往龙萧房外走去。 刚走到房门口,就听到龙萧的声音隐约传来,“你怎么就断定昨天那片白光是我所为?” 接着便是南宫璧温润的声音,“因为当时在场中人,只有你最沉稳,最懂得分寸,所以没有下杀手。如果换作是胡首领和小和尚,他们肯定不会放过那些黑衣人,云舒与云意身家背景清楚,她们有什么本事,我们都了如指掌。 而你!直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你的来历,还不知道你隐藏了多少秘密?利用这个排除法,得到的结果自然是你。 这只是其一,还有一点,事情发生时,大家的脸色都很吃惊,只有你一脸气愤地盯着浦胥二人,好像旁边围着一百来号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在此等生死关头,你怀中抱着公主,以你关心她的程度,不可能放着身边的危险不管去瞪别人,除非你确定她没有危险。” 云映溪一把推开门走进去,满眼期待地问,“龙大哥,真的是你做的吗?”她的心情很复杂,希望是又希望不是。 “大学士虽然说的在理,但有一点站不住脚,能够发出白光或悬浮利箭的人,谁知道还有没有其它本事,比如说‘隐身’,当时谁也没有办法证明还有没有其它人在场。”龙萧没有直面云映溪的问题,却是让南宫璧对他的猜忌更加强烈。龙萧能够感觉到,南宫璧身上越来越多的敌意。 026 辩白 云映溪没有怀疑过这句话,她现在已经肯定,龙大哥绝对不是那个人。“对了,你们是怎么抓到浦胥二人的?怎么也不把他们带去东辰寨里关起来?总比这个破客栈保险一点。” 龙萧莞尔一笑,扫视一眼南宫璧,见他不想开口解答,自己倒是挺有兴趣,“你现在还敢提东辰寨?若不是胡首领说漏了一句,估计我们现在都变成东辰寨的下酒菜了。” 云映溪一惊,赶紧走到桌旁坐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沈寨主为人不是很豪爽吗?” “沈寨主的为人确实豪爽,只不过逃不出南宫大学士的法眼。”龙萧话说一半,却没有继续讲下去,而是将目光投向站在远处沉思的南宫璧,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直过了半晌,南宫璧有些不乐地才走回桌旁坐下,然后温和一笑,“龙公子谦虚了,这第一个发现东辰寨有问题的,非你莫属,小生只是从旁加以推敲。”南宫璧非要将此事讲清楚之后,才肯讲东辰寨的问题,“我们此行前往涧水寨查案,除了朝廷中人就只有东辰寨的人知道,试想一下,浦胥二人是怎么知道的呢?还派了近百名弓箭手?咱们先排除掉朝廷,因为我们在东辰寨耗了两日,过了时间,朝廷的内鬼会认为我们不去了,肯定会撤掉,那么准确的时间,只有东辰寨知道了。 东辰寨位于天下第一大寨,为何向区区两个丧家之人出卖消息?原因很简单,那两人跟东辰寨肯定有关系。虽然没有实证,但是为了公主的安全,我们就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了!” “我看你们是多虑了,沈寨主豪情大方,我们在那里也住了那么久,如果想要害我们,什么方法弄不死我们?又何必等到现在?”云映溪初出茅庐,对很多事情只能看到表面现象,她也殷切地希望,这些事情跟东辰寨一点关系也没有,这样每当她烦心的时候,都可以过来小住几天。 龙萧叹了口气,这么简单的问题她都没有想到,“你身为公主,要是在他的地盘出了事,他脱得了干系!若我们猜的没错,昨天他们没有得手,今晚可能会再次行动,接下来不知会有什么变故,与其逃避还不如直接面对,大家做好防范,小溪你一步也不要离开我身边,就不会有问题了。”龙萧对自己的本事相当的自信。 云映溪心中微惊,真想快快回到长安,可是要办的事情还没有办完,“浦胥二人还是不肯招出杀害秋姐姐的凶手吗?在涧水寨有没有找到其它的线索?” “现场都被破坏,没有任何勘验的价值,就连被害者的尸体,都已被掩埋,目前没有任何线索。他们仍然一口咬定凶手就是你!”南宫璧回答时,紧紧地盯着云映溪脸上的变化,却被她头上的金钗金光刺痛眼,脸色多了几分凝重,“公主,昨日怎么力气忽然变得那么大?金钗虽然没有射穿胥光的脑袋,但是射穿了旁边的门板。” 云映溪回视他,一脸漠然。 龙萧眼神越来越深。 南宫璧瞧见她变化的脸色,不知是何意思?正准备继续问时,话题被龙萧接了过去,“先生,你还记得那团白光吗?” 南宫璧第一次跟着他凝眉,“你是说那团白光搞的鬼?” “猜测而已,你想想看,那支金钗刚飞出,白光就出现了,难道这是巧合吗?那时候刚好遇到我点她的穴道,所以,小溪,你应该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吧?” “我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突然晕了过去。”云映溪非常直白地说。 南宫璧望着这两人一唱一和,可他又岂是好糊弄的,浦鹏池是因为云映溪射出的那一支金钗才下令,而白光是出现在下令之后,虽然相隔时间较短,但这是因果关系而非并列关系,如果没有他下令,那片白光不可能出现去挡箭。还有,要制止她做傻事,只需要将她手中的金钗夺下来即可,可龙萧偏偏多此一举,直接点了穴道,当时危机重重,他竟然去点她的穴道?这不合常理。他还是坚定他的想法,龙萧肯定有问题。 龙萧深深知道,南宫璧对自己的怀疑与日俱增,可他却没有办法去澄清与避免,只能依着南宫璧爱怎么怀疑就怎么怀疑,只要他不找到证据就一切好办,接下来不但要防东辰寨,还要防南宫璧,想想都觉得心累。可是为了她不受到伤害,他做什么都值得。 云映溪感觉今天南宫璧怪怪的,处处都针对龙大哥,又好像在质疑自己?可是自己真的完全不知道自己会把金钗甩出去,可他们又没有说谎,这难道真的与那团白光有关?龙大哥到底知不知道实情?他今天也怪怪的,好像有话没有说?难道是在怀疑南宫璧?要是他们互相猜疑,那怎么同心协力去破案呀?她可不想他们双方任何一方与此事有关,真的不希望。 越想越烦,走到客房门口时,就看见云意拿着一个铁笼子,云舒一边按着啄木鸟挣扎的翅膀一边往笼内送,“你们干嘛?不许这样?”云映溪跑过去,将挣扎中的啄木鸟救了下来。 “小姐,它翅膀快好了,再不关起来,可就要飞走了?”云意一脸的不快,她可是极喜欢这只鸟的。 “翅膀好了就好了,为什么要关起来?我又没有要强留它下来,万一今晚遇到什么?反而还害了他的性命。”云映溪说完,抱着渐渐安静下来的啄木鸟,来到破旧的窗边,与她那一身华丽的罗裙极不协调,可她偏偏就站在那里发呆将近半个时辰,都是想着最近发生的事,还有今天他们两个的对话,如果真是东辰寨所为,那么今晚一定会出事?现在又无处可逃,周围都是大山,快马一日才能回到长安,只能祈祷今晚太平,明日早点回长安。这一次,总算抓到浦胥二人,算是没有白来吧! 027 别回头 云映溪怀中的啄木鸟抬起头,圆圆的小眼睛愣愣地盯着她许久,好像有话要说,可终是语言不通,低鸣了一声,低下头去。 云舒与云意看出她有心事,于是默默地闪到一边去了。 这一晚,没有风,没有月,一片安静,就像沉睡了千年的怪兽,仍是没有醒来的迹象,云映溪因担心白天龙萧说的话,有些失眠,起身披上外衣,来到窗前,无穷的黑暗渲染着眼前的景色,她头上的金钗是整片黑暗中唯一的色彩,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身子披上了一片淡淡的金色。 她觉得奇怪,这金钗往日里也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光芒,今日怎么如此剧烈,难道是熠哥哥想我了?想到这里,她拿下金钗,指尖轻轻地在那朵梅花上游走,“寒冬未临,腊梅先绽,若不是君心致甚?又岂来这万丈光芒?看来,熠哥哥还是相信我的,只要今晚平安度过,明日早点回长安,就再也不跑出来了!” 一阵箫声划破寂静的夜空,从屋顶传来,乐声婉转悠扬,似乎在述说着一个古老的故事,让闻者沉醉,伴随着乐声渐渐走入那个悲凉的时代。 云映溪知道,这是龙萧的经典之作“七念伤”,曾听过几次,她虽然非常喜欢这首曲子,却始终体会不了其中的深意,不知他讲述的是何故事?曾经问过他,他却不肯说。 后来她再也不愿意听到这首曲子,因为龙萧每逢吹奏时都代表他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还记得一年前的端午节,龙萧做了各式各样的粽子拿到太傅府过节,当时太子也在,哥哥嫂子都在,她看到除龙大哥之外,大家都是出双入对时,便找了个机会,想替龙萧物色美女,却没有想到龙萧果断拒绝,之后回到家中,好几天都没有出来。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生气?想去找他问个明白,却被拒之门外,然后就从屋内传出了这首“七念伤”。 她不知道龙萧从哪里来?还有哪些亲人与朋友?这么多年,他都一直陪着她,保护她。她曾经问过很多次,怎么没有见到你的亲人来找你? 当时他说,自己的亲人都死光了,朋友也死光了! 当时她非常的感伤,真的、真的很想替他找一位良配,可是这么多年过来,她都没有遇到龙萧正眼瞧过谁又或是谁配得上她心中这位英勇的大哥哥。 然而今晚的箫声又意味着什么呢? 悠扬的箫声还在继续,却被一声不解风情的谩骂给破坏,“你这头猪,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屋顶去扰人清梦!”怀宗和尚的声音异常愤怒,他站在窗边,望着屋顶,这几日都没有睡过好觉。 可是,箫声还在继续! 怀宗和尚从未受到过这般无视,更觉得面子过不去,愤愤地翻身上了屋顶,正准备动手时,却是一阵寒风袭来,漆黑的夜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这鬼天气,才刚入秋,怎地就下雪了?” 一片雪花落在龙萧宽阔的手背上,传来丝丝凉意,箫声愕然而止,他抬头仰望漆黑的苍穹,眉头紧拧,眸中闪过一丝惊惧,“小和尚,快把众人唤醒,情况有变,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怀宗和尚大睁圆眼,准备发问时,就已经被龙萧拉着越下屋顶,然后朝小溪的房门奔去。 云映溪在窗前早已看到这一切,急忙打开房门询问原委,却看见龙萧从未有过的惊慌,“情况有变,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快去收拾东西。”说完转身朝南宫璧房门跑去,云映溪心中一惊,极易受感染的她也开始担心起来,转身拉起两个睡得正香的丫头开始收拾东西。 龙萧冲进南宫璧房内,却瞧见他已经开始穿衣,想来刚才的话他已经听到,但是怀宗和尚却舒舒服服躺回榻上,翘着二郎脚,头枕着手,一副无赖的表情,“下一场雪就把你急成这样?小和尚还见过六月飞雪呢?也没出什么大事!” “你不懂,这场雪来得蹊跷,以后再和你解释,快起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龙萧一句说完,见小和尚仍是没有起身的意思,于是毫不留情地揪起他的耳朵,“快起来!” 从来没有人敢碰他的耳朵,龙萧是首例,怀宗和尚火爆地跳进来,准备反攻,却感觉耳朵越来越痛,龙萧越揪越紧,还拧了个圈,马上就要被扯掉一般,怀宗受痛,无奈咬牙求饶,“行行行,算你狠!我起来!” 龙萧松开他的耳朵,怀宗和尚气冲如牛,揉着自己发红的耳朵,冲着龙萧离开的背影骂道:“你这头死猪,最好别落你爷爷手里!” 旁边南宫璧在心里回味,猪的爷爷? 众人准备完毕,龙萧去提了浦胥二人,与怀宗一人看押一个,快步奔出客栈,纷纷上马,冒着大雪,朝长安方向一路狂奔。 夜色很黑,鹅毛般的大雪没有给这个黑夜增添任何光芒,反而透着飕飕寒意,北风呼啸而过,不知远处树林到底隐藏着什么?就仿佛在鬼蜮边缘狂奔。 云映溪头上的那支金钗发出耀眼的金光,成了一行六人中唯一可以凭借的光源,同时他们又害怕因此暴露自己的行踪,心中越发的忐忑。 云映溪本想取下金钗,让自己溶入黑暗,隐藏自己,可是却被龙萧制止了。 怀宗和尚脸色一直阴沉,想起刚刚被龙萧羞辱,就恨不得上去掐死他,“这跑了近半个时辰,也没有瞧见什么?看你就是在哪里没事找事?自编自演的一出戏?” 这个时候,就连温润的大学士也在自我反醒,是不是太过敏感了。 龙萧没有回答,他宁愿相信是自己想多了。 “后面是什么!”云意的一声惊呼,众人吓了一跳,回头去看,见一堵白色的大墙冲天而起,直达天际,如海啸一般席卷而来,伴着“轰隆”的巨响,所到之处飞沙走石,既有毁灭之势,眼看就要靠近众人。 众人的脸色变了又变,“别回头,快跑!”龙萧喊了出来,狠狠地抽着马鞭。 028 冰雪墙 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想知道,只知道现在逃命要紧,众人奋力挥着马鞭,马儿受到了惊吓,嘶鸣一声,跑得比平日快上三倍。 云映溪只感觉到冷风乱脸生痛,她见过的奇景不少,今日这毁灭式的灾难还头一次面临,心里不停地呐喊,“熠哥哥,快来救我!……”可是眼前仍是一片黑暗,仿佛没有尽头,而危险就在身后。 她怀中的啄木鸟躁动不安,不停地发出低鸣,想来也是极怕。 死不可怕,等死才可怕,在即将面临死亡之时,无力的奔跑只会把人逼疯。 巨大的白墙迎风越长越大,伴随纷纷大雪,嘶吼般地朝众人凶猛地追击过去,如一只巨大的猛兽,紧追着他的猎物,他们之间的距离从十丈,九丈……三丈,眼看众人即将被他吞没,生死只在片刻之间。 龙萧却硬拉疆绳,黑马受惊,扬起前蹄仰天嘶鸣,龙萧却在那个时候跳下了马背,而马上的浦鹏池则被马掀翻在地。 众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见龙萧迎面朝那堵大墙走去,他手中紧紧握着那只绿色的玉箫。 “龙大哥!快回来!”云映溪一声惊呼,嘞住马。如果被那堵白墙撞上,不死才怪,她不想他死,抬头仰望苍穹,那堵白墙已经到了自己面前,云映溪的脸上从受惊变成了绝望。 众人也都屏住了呼吸! 就在此时,有一个瘦小的身影骑着马,朝回奔去,那人是云舒!她既然独身一人,朝那个危险的地方奔去,救一个人。 在那一瞬间,云映溪似乎明白了什么。 就在云舒快要拉住龙萧的肩膀时,却看见龙萧拿着玉箫抬手猛地朝地面插去,“轰”的一声震耳巨响,伴随着一道闪电,硬生生地劈开了那堵巨大的白墙,白墙奇迹般地停在龙萧面前。众人忐忑的心稍稍平复,走到白墙边,这才看清楚,这堵墙是因大雪结成的冰墙,而云舒吃惊的面容被定格在了脸上。 该欢呼,不是吗? 可是转眼那冰墙迅速熔化,如洪流,如暴风雪般地再次袭来,滔天巨浪如何抵挡? 众人刚刚缓和的脸色立即变成了一层死灰,谁都没有动身逃跑,因为他们知道,跑也无用。狂风拼命地嘶吼,众人的衣裙在大风中狂乱地舞动,云映溪的长发被吹成了直线,用手遮住快要被风吹得流泪的眼睛,她头上金色的光芒越来越耀眼。 云意因为害怕,死死地抱着马脖子,生怕自己瘦小的躯干被大风吹走。怀宗和尚紧紧地抱着猿猴棍,心里万分焦急,却没有用武之地,他突然把和他同乘一匹的胥光扔下马去,他可不想这与丧门星死在一起。 南宫璧脸上也少有的惊惧,他紧紧地盯着龙萧的背影,希望他再也不要隐藏自己的实力,帮大家度过难关。 得到自由后的浦胥二人,拼命地往远处跑。 龙萧的脸色沉静,拔出玉箫,向前迈出几步,手中握着奇怪的法诀,玉箫迅速地旋转起来,然后飘到他身前,发出耀眼的青光。也就在那一刻,如巨浪的雪花铺天盖地般地冲过来,带着嘶吼的狂风,要将每个人撕碎。 众人一片绝望,面临着死神的到来,突然有种解脱,云映溪两行清泪滑下,在最后一瞬间转头看向长安的方向,“熠哥哥,我要死了……你在哪里?” 她真的很想见他最后一眼,可是飞舞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视线。 龙萧操纵着玉箫拼命地抵挡如洪流般地风雪,硬生生将巨浪般的风雪隔成两半,从他们两旁涌过去,然后向更远处的两人奔去。 众人见此,脸上又露出一丝希望,跳下马来,躲在龙萧身后。得到自由的众马疯狂般地朝远处跑去。 怀宗和尚咬着牙很想上前帮忙,可是他又不知如何使力,只能推着龙萧的后背不让他后退,云意也主动上前帮忙。 南宫璧惊惧的眼神中露出一阵了然。云舒与云意互相依偎着,猛烈的狂风还在继续,他们紧紧地拉着对方,艰难地站在原地。 突然,隐隐约约听到一阵笛声传来,云映溪怀中的啄木鸟突然飞起,弱小的身子在狂风中竟然有点不稳,它努力地保持着平衡,在越过云映溪头顶时,竟然叼住她的腊梅金钗飞走了,云映溪从来没有想到,它会另有所图? “我的金钗!”云映溪不顾呼啸的大风,朝啄木鸟飞走的方向追去,那个耀眼的金光还在继续,在漆黑的夜空中很好分辨。 “小姐,危险,快回来!”云舒立即追过去,这一声同时也传到了龙萧的耳中,他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手中法诀不停,转过头来,见漆黑的夜色里,已经隐没了她们两人。 要不要去追?现在成了龙萧必须选择的难题,如果去,这些人怎么办?如果不去,小溪怎么办? 他今生的使命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保护她吗? 于是他突然收回玉箫,身子猛然向上一跃,那巨浪般地风雪如决堤的洪流,瞬间盖住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三人。同时冲向了一直奔跑的云映溪与云舒两人。 龙萧在空中急转身,急速向她们跃去,他的身子下面,是奔腾的风雪,他必须比这恶魔更快一步,更快一步! 金钗最后隐没在漆黑的空中,云映溪突然觉得头痛欲裂,眼前一些陌生的景象不停地变换,红色的树林,飘浮在半空中的大山,黑色的旋涡,这些画面直往她脑海里钻,她停下来双手抱着头,希望可以减轻一点,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云舒追上来,漆黑的夜色看不清她的脸,只听到她痛呼的声音,“小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龙萧视力比常人要好,看到远处云映溪的状况,沉静的脸上立现焦急,两条剑眉深深地锁在一起,身子越飞越快。 “啊……”云映溪一声惊天的长吼袭面而来,声音由尖锐变成了嘶哑,如一颗巨大的弹药爆发,将迎面而来的风雪闪电般地推向百丈开外,她身旁的云舒被震飞出去,就连追过来的龙萧亦没有幸免。 029 血箫之殇 暴风雪停了下来,四周却突然亮起了火把,不知何时多出近百名身穿怪异服饰的人,他们大多脸上花花绿绿的,看不出真实面貌,其中一人手拿长笛,肤如黑炭,明亮的火光照得他脸上黑油油的,嘴边挂着笑意。 刚刚被暴风雪淹埋的三人,被他们押着,没有受伤。怀宗和尚与云意不停地挣扎,却是丝毫作用都没有。 龙萧爬起来,脸色苍白,抬眼望向云映溪,透过火光,看见她长发飞扬,双目漆黑得看不出一丝亮光,皮肤变成了透明,面部狰狞,面对着那些火光龇牙咧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悔恨。 南宫璧虽然被押着,但一直注意着场中的情况,见公主如此大的变化,心中大是骇然,只以为自己在做梦。云意与怀宗和尚注意到南宫璧吃惊的神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惊得嘴都快掉到地上。 这还是大家认识的云映溪吗? 云映溪透明的脸上露出奸笑,双目如黑洞一般地骇人魂魄,声音嘶哑得如地府恶灵,“姓龙的,你一定没有想到她也有今天吧!” 龙萧黯然地凝视着这个曾经的姑娘,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而悔恨,他转头看了三人吃惊的脸色,毅然拿起玉箫,闭上眼睛,一阵悠扬悦耳的箫声至他的唇边传来,穿透着每个在场中人的耳膜。 云映溪在听到箫声后,神色一松,随即大惊,奋力地向龙萧奔去,嘴中传来嘶哑的巨吼,“无忧曲?”她奔到龙萧身子一尺距离时,却被一道白光弹了回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那些服饰怪异的人听到此曲后,神情开始恍惚,怀宗和尚趁机奋斗一挣,既然挣脱他们的束缚,“吃你爷爷两拳!”闪电般地飞起两拳,打在左右两侧押解他们人身上,他们受痛向后仰去,怀宗趁势救出了南宫璧与云意,后面三人待再次追来,又被怀宗踢飞出去,随后带着南宫璧与云意跑到龙萧身边。 云意害怕地往周围瞄了一眼,看见这些人当中有一个满脸绿光,眼如弹珠的人,正是她那天在小树林里见到的那个,心中大惊,拉着怀宗指着那人,“鬼,鬼,就是他!” 南宫璧与怀宗和尚顺着方向望去,果见那个绿脸怪就在当中,怀宗狂搔头,“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这一句,没有换来任何回答。 云映溪倒地后一阵眩晕,她摇了摇头,艰难站起身来,使劲地捂住两只耳朵,“姓龙的,你要是再吹,我就毁了她!”声音嘶哑中夹着苍凉。随即又倒在雪地里打滚,痛苦的哀号,声音又变成了细弱,“龙大哥,我是雅婷呀!你不记得了吗?”可是面目一如的狰狞。 龙萧的玉箫已被从他嘴中流出来的鲜血染成了血箫,在摇曳的火光中,异常的醒目,在听到这种声音后,仍是没有停下来,他闭着眼,面对着满地打滚的她,痛苦求救的她,都没有停下来。 这“无忧曲”为仙曲,只要是妖魔邪灵听到此曲,都会陷入游魂状态,直到沉睡过去,就算再狂燥的妖魔,都会静下心来,它拥有着无上的神力,而对于凡人来讲,没有丝毫作用。 那群服饰怪异的人,陆续有人倒下,那个绿脸怪也未能幸免,他们既然不是人?那是什么? 云意跑过去替云映溪捂住耳朵,嘴里求饶地哭喊道:“龙公子,求你别吹了,小姐很难受的。”云映溪在她的怀里不停地挣扎着,痛苦的求救声一音高过一音,“龙大哥,难道你不喜欢雅婷了吗?难道你要杀了雅婷吗?” 从云映溪嘴里冒出的“雅婷”二字让惊慌的人再次陷入了迷茫,她怎么自称雅婷?难道雅婷就是附在她身上的邪灵? 龙萧闭着双眼仍是没有睁开,没有停下,鲜血顺着他的血箫滴落在雪地里,将雪花染成了一片红色。他又何尝不想停下来?他又何尝不心痛她?可是他若停下来会换来什么样的后果?不是他能够承担的,他不能让自己一错再错。 云映溪不知挣扎了多久,终于在云意的怀里慢慢安静下来,就像一个要入睡的孩子,瞳孔开始涣散,肤色也恢复了正常。 却在此时,一把颤抖加锋利的刀抵住她们的脖子,她们身后站着一个全身皮肤如黑炭般的男人,面容狰狞中带着些许不安,激动地吼道,“别吹了!再吹我杀了她们!” 云映溪神志尚未清醒,只能任人宰割,云意虽然清醒,但是没有力气去挣脱,只能望着龙萧拼命地喊着,“龙公子,求你别吹了,小姐在他们手上。” 龙萧此刻才睁开眼睛,箫声却还在继续,目光如炬地盯着那名黑炭男子手中的大刀。 黑炭男使劲地甩了甩头,眼睛眨了又眨,艰难地抬起头来,强自镇定地盯着龙萧,“你这个叛徒,临时造反,之前协助这妖女杀人的劲都去哪里了?就算你办成了两件事,大王也不会宽恕你的。” 此语一完,南宫璧三人大惊,公主真的杀了人?龙萧是帮凶?一切好像都比之前预料的要复杂。 云映溪在黑炭男的禁锢下,没有丝毫反应,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就此被改变。 龙萧明亮的眼睛内开始泛红,他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鲜血不断地刷洗着箫身,曲子开始变得有些急躁,眼看着云映溪无神的双眼渐渐又蒙上了黑气,那黑炭男的精神也越来越好。 南宫璧与怀宗和尚耳语几句,就见怀宗点点头,后退几步,偷偷的朝那黑炭男的后背靠去。 龙萧不能被激怒,否则功亏一篑!不管此刻这个黑炭男再说什么?他都不能动怒,先忍住局势!想毕,急躁的箫声渐渐平稳下来,云映溪眼中的那层黑气又渐渐退去。 南宫璧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让怀宗能够顺利到达他的背后,主动与他攀谈起来,“刚刚你说公主杀人,她到底杀了谁?证据在哪里?” 黑炭男似乎等这句已经很久了,即使头痛脑胀,他也是说的清清楚楚,“笑话,你们现在查什么案子,她就是什么案子的凶手,至于证据还需要吗?你看她刚刚那副着魔的样子,谁到她手里不是死路一条?” 龙萧的眉头越来越紧,箫声变了几次调才稳住平衡,他不能停下,绝对不能! “既然这样,你又是如何得知是公主所为?又如何得知我们在查什么案子?”南宫璧的质疑声再次伴随着无忧曲响起, 030 异世 黑炭男又使劲地摇了摇眩晕的头,让自己尽量保持清醒,脸上开始犯难,或许他没有预料到南宫璧反问,又或许脑袋里一片迷糊,理不清顺序,又怕说错什么?只好含糊地道:“这个你无需知道,总之凶手是她无疑!” 黑炭男话音刚落,却不想胳膊受痛,大刀脱手而出,接着黑影一闪,怀宗和尚已将云映溪抢过去,云意一个急转身,摆脱了他的魔爪。 怀宗和尚扶着云映溪来到龙萧身边,一脸得意地瞅着黑炭男,“没本事就别出来显摆,你家大王的脸被你丢到家了!” 黑炭男抬起手使劲地捂住耳朵,无忧曲已经让他陷入眩晕边缘,冲着怀宗凶道:“要不是这破咒,你以为你还有活命的机会?”随即转头冲着龙萧吼出,“你这个叛徒,妄想隐藏真相,大王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吼完最后一丝意念消失,晕倒在地。 此刻,那一圈服饰怪异的人,已全部倒下,火把掉在雪中,噼啪了几声,全数熄灭,天地又恢复了黑暗。也盖住了龙萧手中那只血箫的光芒。 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凤鸣,龙萧在听到这一声后,才停止吹箫,整个身子如释重负般地倒了下去,倒在那一滩冰凉的血泊中,与此同时,在场众人纷纷倒地,全部晕了过去! 曾有人言,每一个灵魂转世,都带着前世未尝还的债来到今生,用一生一世去报答。如果你这辈子偿还不了,那将延续到下辈子,下下辈子,直到你还完为止。 当云映溪再次从噩梦中惊醒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只有白色的地方,没有边际,没有任何事物,天与地都是一片纯白之色,她揉了揉眼睛,眼前的白色没有任何变化,就这样仿佛另一个世界。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金钗被啄木鸟叼走,于是在纯白的异世中满地找自己的金钗,可怎么找也不到!龙大哥他们去哪里了?难道是被大雪隐藏了,可这地面不是雪?她自言自语地到处乱转,就是想不起来,她着魔一事。 “你醒了?”一个温柔中略带三分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云映溪心中一惊,转过身去,见一个身穿金色凤袍,面容清冷,身姿卓绝,仙气飘飘的女子站在自己身后,云映溪虽然只见过她一次,但是永远也不会忘记这张美丽的脸,她就是为她医治双腿的神医之一,只是还不知道她叫什么? 然而,她目前最想知道的并不是她是谁,而是“这是哪里?” “你跟我来吧!”金袍女子并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而是直接朝一个没有任何参照物的纯白环境中走去。 云映溪犹疑了一下,最终迈开步子跟在她的身后,没走两步眼前景物突然一换,就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明亮的山洞内,她急忙转身朝身后望去,哪里还有刚才的景致。再看这山洞时,周围仙气氤氲,洞内简洁,中央只有一张石床,石床上躺着一人,旁边坐着一个金色龙袍的男人,那人面容俊秀,眉眼低垂,眼中掺杂着一丝忧愁,云映溪认得他,他就是神医之二。 她慢慢朝石床靠近,待完全看清石床上人时,脸上大惊,“龙大哥?”此时的龙萧面容苍白,无力地躺在那一块冰冷的石床上,她唤一声见他未醒,走过去轻轻摇着他的手臂,“龙大哥,你怎么了?快醒醒!” 可是龙萧仍在沉睡之中,没有任何反应。 “这到底怎么回事?”云映溪伏在石床上,抬头询问这两个神仙一般的人。金袍男子叹了口气,道出了事实,“他为了救你,吹出了无忧曲,这无忧曲对凡人没有作用,而对于妖魔邪灵来讲,便可使其陷入游魂状态,直到晕死过去,当初我们传授他此曲时,就告诫过他,他的身体是吃不消的,可是他还是吹了出来。” “你不是说对凡人没有作用吗?龙大哥身子怎么会吃不消呢?那他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云映溪感觉自己有好多好多的疑问需要解开。 “我们已经尽力在救他,很快就会醒来,在这段时间,你必须回到刚才那个地方去,直到他醒来,到时你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问他吧!”金袍男不待云映溪任何反应,袖袍一挥,云映溪又跌入了那个没有任何参照物的纯白世界。 她虽然知道世间万物变幻莫测,有很多事情是解释不了,就比如那人怎么一挥袖袍,她的身子就飞了起来,然后又跌入这无边无际的白色世界当中。她心想肯定不是什么善类,于是跳起来冲着外面喊,“你们这帮土匪,绑人也要有个理由,哪像你们这样无缘无故就抓人的?”可是没有任何回音。 这里没有白天,没有黑夜,她独自一人,在孤独的世界里醒来,又在寂寞的世界里睡去,不断交替,期间她想过很多办法,甚至疯狂地奔跑,跑到腿抽筋也无法确定自己跑了多远,眼前景色依旧。 不知过了多久,当云映溪再次从沉睡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茅草屋内,龙萧坐在她身旁,仰头想心事,她见自己恢复了自由,高兴地坐起来,“龙大哥,你的伤好了?” 龙萧收回视线,如繁星般的眼眸深深地望着她,莞尔一笑,“你没事就咒你龙大哥受伤是不是?” 云映溪一愣,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我之前在一个山洞里看见你受伤了,当时还有医我双腿的神医在呢?后来他们就莫名其妙地把我关在一个白无天日的地方。” “是吗?”龙萧露出一副惊疑样,这让云映溪不得不审视自己之前是不是在做梦,可是那怎么也不像是梦,“对了,我的金钗被啄木鸟叼走后发生什么了?”云映溪说着说着就去头顶试探一下,发现金钗居然牢牢地插在自己头上,她现在彻底要晕了,如果说是梦,到底是从哪一刻开始的呢? 龙萧脸色开始凝重起来,“你对当晚的事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云映溪苦着脸摇摇头,她只记得那只讨厌的啄木鸟将她的金钗叼走后,她就跑去追赶,然后头痛得厉害,后来她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人呢?”她总感觉她最近特别容易晕倒,而且每次晕倒好像都要错过精彩的事情。 031 牢狱之祸 龙萧扶着她来到屋外,坐到石凳上,替她倒了一盏茶,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将当晚的事说与她听,“那晚,你的金钗被啄木鸟叼走后,就有一群……后来神医赶到,救走了我们,南宫先生他们应该是先回长安了。” 云映溪大惊,语气非常激动“我……我被妖怪附身?他们还说涧水寨与秋姐姐都是我干的?你是妖孽的叛徒?” 龙萧极力稳住她的情绪,“只要是妖怪都会附身,当初你跑得太远,才让妖怪有机可乘,以后不要一个人单独行动就没事了。至于案子,他们挑拨离间,我相信南宫先生在没有证据时,是不会随意下定论的。”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他们不是妖吗?冤枉我们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这一点在你醒来之前我就想了好久,他们这样的目的就是希望南宫先生将他们说的真相带回去,太子妃一案,无论这事起因如何,你们一家都保不住,可问题是妖孽为何要对付你们太傅府,就算他们想统治六界,也不用劳心劳力的去对付一个根本不会法力的家庭,这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若说他们与什么人合作,这之间的筹码又是什么?” 她虽然相信南宫璧知道事情轻重,可这么大的一件事,要是传入皇上耳中怎么办?她虽然相信皇上圣明,但是不确定魏太师会借此兴师动众,致她们太傅府于死地。“这是哪里?我们必须马上回去?”云映溪跳了起来,她不敢再往后想。虽然云映溪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是她没有时间问,她要先确定她家里人没事。 龙萧牵来两匹马,两人一路快马加鞭,两个时辰便赶到了长安东城门,当云映溪经过城门口还在担心太傅府时,两杆长枪毫无预兆地架上了她的脖子,她被缉拿了? 一切比她预料的还要糟,父亲与五个哥哥全数被捕入狱,母亲与四位嫂嫂全部禁足太傅府,就连大嫂镇国公主也不得自由,东宫卫兵里三层外三层将整个太傅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各位嫂嫂娘家等与太傅府有关的官卿家里都受到了牵连,在家停职查办,若大个云家,一颗根深蒂固的百年大树,就这样被提了起来,飘摇不定,随时都有可能瞬间倾覆,整个长安百姓私下里议论纷纷,众说纷纭,满城哗然。 据说魏太师接到密报,云太傅密谋造反,不期证据被太子妃掌握,在其回去途中将其杀害并嫁祸他人,事后因为愧疚暗放人犯。经过朝廷的努力追查,终于抓获人犯,真相大白,皇帝因此震怒,下令搜查与云家来往的所有府邸,结果在太傅府搜出通敌叛国的密谋信件近百封,又在二嫂娘家吏部尚书府和五嫂娘家京兆尹府搜出大量密谋信与兵器,老皇帝越听越气,一怒之下将云太傅及五子抓捕入狱,禁闭所有与云家来往的府邸,只等刑部审理完毕。 当云映溪与龙萧两人听完这些罪状,足足呆了半刻钟,此时此刻,她的心完全空了,空的都不知道往哪里安放?“不可能,我们云家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是有人恶意陷害的,我要见皇上,我要把话说清楚,我们真的没有,龙大哥,我们真的没有,真的没有……”云映溪已经泣不成声,说起话来也是语无伦次,拉着龙萧的手臂掏心掏肺,“龙大哥,帮帮我们,帮帮我们……我们真的没有……” 龙萧转身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眼眶泛红,“你放心!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我定会护你们周全……” “都自身难保了,还大放厥词!”刑部尚书游志明在旁边阴笑。 云映溪在听到这句后,心彻底的跌入了深渊。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幸福,父母兄长疼惜,太子关爱,龙大哥陪护,一切都过得似乎太过于幸福,当灾难降临时,她都不知道要怎样面对?那些绽放在阳光下的微笑,流露在春天里的甜蜜,午后的温馨,似乎都成了过眼云烟,现在她只换来了无声的哭泣,“龙大哥,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你了!” 龙萧眼神深不见底,剑眉深深地拧在一起,将怀中的人紧紧地抱住,希望可以给予她一丝安全感,“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我定会护你们周全……”还是相同的一句话,语气比之前坚定百倍。 龙萧虽然不是云家人,但近几年与云映溪来往密切,故也在朝廷抓捕名单当中,云映溪直接被他们押送回府,与母亲嫂嫂们关在府里,这是皇帝念在云家两朝元老的份上,才答应太子的要求。 云家父子六人及龙萧被分别关押在不同的刑部牢房内,目的就是担心他们串供,龙萧坐在牢内,认认真真地琢磨起刑部尚书游志明口述的罪证。 云府自开国之初便是股肱之臣,云太傅如今已是两朝元老,太傅夫人为皇帝表姐,云家五子除去老三没有任职,其它四子无不是朝廷要臣,四房儿媳无不是重臣之女,云家亲属关系已经覆盖到半个朝廷,即使如此,云太傅平日行事低调,不参与任何党争,却还是免不得被陷害的命运。 已故太子妃魏茹秋为当今魏太师独女,如果说魏太师认定小溪就是凶手,借机报复云家,也不是没有可能,现在想要保住云家,就必须将陷害云家的人找出来,那些信封不可能没有字迹,那些兵器不可能没有来源,只要顺藤摸瓜,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可是主审此案的刑部尚书游志明不是个明白人,他居然还在幸灾乐祸,如果此案交到他手,就算白的也会变成黑的,可是龙萧现在身陷囹圄,虽然有办法逃脱,但那无疑是给云家添麻烦,唯有找南宫璧过来帮忙,但是他肯帮忙吗? 龙萧想毕,唤来先前叼走云映溪金钗的那只啄木鸟,写了张小纸条,让它带给南宫璧。 这啄木鸟之所以叼走云映溪金钗,是因受到那日妖孽手中的笛声蛊惑,后来妖孽被昆仑二医所收,啄木鸟便彻底获得自由,经过他们的调教,现已被龙萧所用。 032 卫兵围府 不到半个时辰,南宫璧就已经站在龙萧牢房门口,简直比龙萧预想的时间还要快,在刑部面见犯人是需要登记与批准的,由于南宫璧有皇帝的金牌在手,这一层的手续也自然全免了。 此时的南宫璧面色憔悴,就像一个失恋的男人找不到解愁酒,精神萎靡,全无以往翩翩公子的形象,龙萧见他这副样子,猜想他也在这此事伤神,“南宫先生,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南宫璧走进牢房内坐在茅草上,“我也没有想过,你说这个世道真奇妙,变幻得让人琢磨不透。” 龙萧盯着南宫璧的眼睛,“你肯来见我,是不是代表着,你也相信云家是清白的?” 南宫璧莞尔一笑,“你不肯出去见我,是不是代表着,你还要继续隐藏身份!”南宫璧双眼如同黑夜里的夜鹰,锐利与凶险万分。 龙萧侧过脸去不与他对视,在南宫璧的面前,他已经暴露了,“现在云家性命要紧,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我答应你,总有一天,让你明白一切!” “真希望我能活到那一天!”南宫璧嘴角的笑意,让龙萧越来越不安。 “整件事我想你应该都清楚,云家需要你帮忙!” “在接到皇命之前,我是不会插手此事的,我之所以来见你,只想告诉你一句话,朝堂风云不是你我能懂,能操控的,如果你想凭你的本事改变格局,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如果你想通了,带着云映溪离开长安,永远也不要回来。”南宫璧若不是那晚知道了他们的特殊身份,也不会为他们的身份心生烦恼,也不会过来见他,既然话已说明,就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他绝对相信只要龙萧想出去,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也不用他费什么力,所以正当他转身离开时,身子却突然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他太轻敌了。 龙萧缩回点在他背上的手,走到他身前,“朝堂风云确实不是我能懂,能够操控的,我也无心去探究,但是这一次,云家九百多条人命,我不能不管,本来打算请你帮忙,既然你不同意,那我只有卑鄙一次,龌龊一回,你在心里骂我也好,怨我也罢,我今日都要利用你的身份,去调查此案,得罪了!”龙萧脸上带着刚毅,钻进了南宫璧的体内,南宫璧就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他体内的灵魂就已经被龙萧占据。 龙萧的这一举动,彻底地在南宫璧面前暴露了他是异类的事实,他也是情非得已,自从在涧水寨内发出那一片白光救人时,他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只是没有想到会这样快。 龙萧为了防止狱兵发现他越狱,特拿来一根稻草幻化成他的样子坐在牢内,然后在南宫璧的体内,众目睽睽之下,去了云家老四云映湖的监牢与他商讨对策。 云映溪自被刑部禁足太傅府后,先去确认家里人是否安然无恙,却发现母亲生病卧床不起,五嫂带着一个刚刚满三岁的女儿在旁边照料,小侄女云方琳不知家里变故,哭闹着要去找爹爹,看到云映溪进屋,又跑过去拉着她的长裙大哭,“姑姑,我要爹爹!” 云映溪红着眼圈蹲下身抱住小侄女,“琳琳乖,爹爹很快就回来了!”再抬头看见床上昏迷的母亲,头发又白了许多,两行清泪滑过脸颊,“琳琳要爹爹,姑姑也要爹爹,这一大家子,他们不会不管我们的。” “六妹!”五嫂那兰放下手上的香巾,走到门口拉过躺在六妹怀里的女儿,“你回来做什么?原本大家都以为你可以逃过此劫。”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回来吗?母亲怎样了?大嫂二嫂四嫂她们都还好吧!”云映溪擦干脸上的泪,现在她需要坚强。 “母亲只是伤心过度,需要慢慢的调养,没事的。大嫂前天带着方宜方睿进了皇宫求情,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情况到底怎样?问那些卫兵也没有一个肯说的,二嫂正在安抚家眷与下人们,四嫂带着孩子在隔壁,怕吵着母亲,偏琳儿哭闹个不停,她也没有办法,只好留在这里了。” 云映溪听到这样一席话甚是感动,虽然云家如此,但是几位嫂嫂没有放弃,她身为云家女儿,是不是也应该做些什么呢? “围府的是太子卫兵,我去求他们,让我见熠哥哥,我要把云家是冤枉的告诉他。”云映溪说完,转身就往外跑,后面那兰本想拦住她,可又放弃了,毕竟现在任何一丝希望,都是活命的机会。 云映溪跑到大门口,对着守门的卫兵求道:“这位大哥,你带我去见见熠哥哥吧,我有事找他。”云映溪从来没有求过人,现在求人,没有掺杂一丝卑微与示弱。 那些卫兵轻蔑一笑,“你们现在都是头号刑犯,岂是想见谁就见谁的?还是乖乖的回去等死吧!” “你叫什么名字?竟敢对公主如此无礼!”云意愤怒的声音从云映溪身后传来,她走到那卫兵身前,叉着腰,骂道:“你们这帮狗奴才,天生就一副奴才样,一辈子也只配做个小兵!” “我呸!还公主呢,都要死的人了,谁跟你客气!再说我小兵怎么啦,至少还有命在……”那卫兵朝着云意翻了个白意,气得云意只想抡起拳头往他的脸上揍去。云映溪恐事情越闹越大难以收拾,忙拉着云意往后退,“你的帐我稍后再找你算,现在不许多事!” 云意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嚷道:“我又哪里错了?” “你们为什么把我扔到荒山野岭自己跑回来了?” “那天你晕过去之后,我们也晕过去了,醒来就发现你与龙公子不在,只以为你们先回来了,所以我们就回了,哪知道一回来太傅府就被封了,我们都被控制起来,云舒的伤还没有好啦!” “她受伤了?” “对呀,很重的内伤,现在正在屋里躺着,我听说你回来了,就跑过来看看,见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033 深院对话1 云映溪回想那晚的情况,实在太过混乱,她只以为云舒在混乱当中受的伤,便没有去深究到底是谁造成的,况且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去见熠哥哥,让他帮忙查案,可是这些卫兵把整个太傅府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又不肯放行,心里焦急,“你们只要肯放我出去,我让你们下半辈子吃穿不愁!” “切,过不了几天你们的财产都要充公,谁敢拿!”旁边一个面黄肌瘦的卫兵嫌弃式的回答。 云映溪急得在门口来回踱步,急得双手揉着太阳穴,嘴里焦急地念着,“怎么办?出不去,出不去!熠哥哥,你快点过来,我有事找你!”她在心里碎碎念,忽然灵光一闪,“对了!”她喜出望外,拉着云意的手跑到院中,“意丫头,那天买的那些孔明灯还有吗?” “被那场大火烧得一干二净!”云意也知道了她的主意,心中感叹,“要是有一两个多好,肯定能飘到东宫的。” “一两个哪里够?” “你还不知道呢?那天我们点的那些孔明灯,不是一下子就消失了吗?谁知道全跑到东宫里去了,全被太子珍藏着呢?” 云映溪听到这一句,就像听到了赦免令一样,“真的被他捡起来了吗?” “太子亲口说的,孙大小姐也是这么说的。” 云映溪抱着云意跳了起来,“我就知道,熠哥哥还是相信我的,我就知道!” 云意心想现在咱们都快死了,她还在这里高兴?这一点让她很不爽,话也直了起来,“太子就是迂腐懦弱,明明喜欢你,却娶了魏小姐,明明喜欢你,却又隔着门不肯见你,我看就算你出去找到他,他也没有办法救咱们的。” 这一句又把云映溪从天堂拉进了地域,她突然又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到秋姐姐时,她说过的话,“从小到大,朝廷中哪个不知道你就是候定的太子妃,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时局变了,你成了公主,我成了太子妃”……难道真与时局有关?就在云映溪低头凝眉时,一双温暖的双手从背后将她紧紧地环住,她心中一悸,不用看她都知道这是她朝思暮想的熠哥哥。 齐慕熠带着愧疚的笑意,在云映溪耳边低语,“意丫头说的没错,以前都是我没有好好的争取,现在太傅府眼看危机,若我还是冷眼旁观,岂不是太对不起太傅这几年对我的教导了。” 云意刚说了太子的坏话,他就现身,心内大窘,怕他找自己麻烦,身法极快地溜了。 云映溪转过身面对着他,眼眶红红的,声音凄厉,“秋姐姐真的不是我杀的,你要相信我!” 齐慕熠破涕一笑,捏着她的小脸蛋,“知道啦!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肯见我?” “对不起!”齐慕熠抻手将她紧紧地抱住,“有很多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总之你要相信我,我是绝对不会抛下你的。” 云映溪心中一急,挣开他的双臂,“你是认为我傻不需要知道,还是觉得我没有能力抵住这个压力,如今整个云家即将灭族,难道我在临死之前,就连知道真相的权力都没有吗?”云映溪想起外面围着的都是他的卫兵,她就一阵难受,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他?既然他要围着,又跑进来道歉是什么意思? 齐慕熠焦急地解释,“溪儿,皇朝风云不是一两句能够说清楚的,我不想你卷进来,那些丑恶的嘴脸会脏了你的眼睛。” “是吗?可是我已经卷进来了,我看到了你把我拒之门外,我看到了你带兵围着我家,我看到了你眼中只有皇朝没有我,我却看不到你到底在想什么,也看不到你要做什么,比起那些丑恶的嘴脸,你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对不起!我……”齐慕熠眼神深邃,满面愧疚,却又不知道从何解释…… 云映溪看到他愧疚的眼神,心在一丝丝抽痛,她不想看到他难过,她刚刚也是因为自家被围一时激动语气才重了点,语气立即软和下来,“熠哥哥!我求求你,把外面的兵都撤了吧!我保证我们都会乖乖听话的。” 云映溪两眼如天上的星星,奢求地看着他,只希望他能够为自己做一次大胆的决定,可是她又痛心又失望,她为难他,她痛心,他不答应,她失望。 “溪儿,外面的兵还不能撤!这样反而能够保护你们,如果兵撤走了,那些陷害你们的人就会进一步的对你们进行加害,虽然你们失去了自由,但是先保住命要紧!”齐慕熠的双眼越来越深邃。 “加害!”云映溪习惯了从不怀疑他的话,所以听到“加害”两字时,她看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非要将事情弄清楚不可,“熠哥哥,你知道吗?从小父亲就教导我,对人要诚心,所以从小到大,我没有哪一件事是瞒着你的,你能不能也像我一样,什么事也不要瞒着我,无论我受不受得了,至少我有知道这些事情的资格。如果你心里真的在乎我?就麻烦你告诉我,我要怎样才能救我的亲人?你所说的皇朝风云又是怎样的风云?” 齐慕熠眼眸深沉,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思考了良久,云映溪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良久他才缓缓低下头,负手而立,眼中恢复了如初的温柔,“目前能够救你们云家的,非南宫璧莫属,只要他接手此案,定有办法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可是父皇不同意他插手,我求过父皇几次都没有用,南宫璧又是不接旨不办事的高傲性子,由于大理寺也被列入你们云家一族,所以这起案子就顺理成章的落到了刑部尚书游志明的手中,这游志明为魏太师的门生,这次如果没有翻供的证据,你们云家一个人也逃不了。” 齐慕熠将话说到这份上了,云映溪再傻也能够明白,她之前只以为是案子没有查清楚,现在明白,原来一切都是一场阴谋,如果此案一直由刑部审理,就算她云家有翻供的证据,也会被扣下来,云映溪越想越慌,拉着太子的手,紧张地道:“熠哥哥,既然南宫璧不同意,你可以查呀!你会帮我们的对不对?” 034 紫宸殿风云1 齐慕熠反手紧紧地握住她的小手,诚恳地道:“我自然会查,可是每当我发现一点端倪的时候,就马上消失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云映溪摇摇头,“为什么?” “因为我身边有内鬼!” “什么?”云映溪大惊,齐慕熠立即做了一个压声的手势,“嘘!你小声点,我之前试探了几次都没有查出来,如果此人不除,此案我就没有办法进行,这也是我向你推荐南宫璧的原因,他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从不带随从,警觉性又高,人又聪明,最关键的是他是父皇的亲信,如果能让他查案,这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既然你相信云家,为何皇上就不肯相信云家?为何皇上就不肯派南宫璧查案,难道他要眼睁睁的看着云家灭族吗?”云映溪越来越发现这事情不对,声音又提高了几分,齐慕熠只有不停地在旁边做压声的手势,“你小心声点,要是传到父皇耳朵里,别说翻供了,今晚你们就得死,父皇是一国之君,凡事都要讲究证据,不然怎样治理天下,至于为何不派南宫璧查案,我想他也许有他的考虑。” 云映溪就是想不通,云家都要被灭族了,皇上还考虑什么?按熠哥哥所讲,目前能够救云家的,只有南宫璧了,可他又是不接旨不办事,估计拿刀架上他脖子上也不行,如今如能让他查案的也只有皇上了,“熠哥哥,带我进宫!” “没有用的!之前我与皇姐商量过,她去求父皇让南宫璧查案,结果面都没有见上,反而伤了身。” “大嫂,你说大嫂怎么了?” “她带着两个小外甥在紫宸殿外跪了一天一夜,自己累倒了,还好皇后娘娘将她留在寝宫调养,目前没有什么大碍!” “那就好!也许皇上看到大嫂负伤,心生内疚,然后我去,也许正好皇上想要弥补,召见我呢?”云映溪想得似乎都很天真。 齐慕熠觉得应该可以试试,于是带着她进了皇宫,云映溪又担心熠哥哥因为她的事闹得他们父子不和,于是决定自己一个人面圣,太子与她协商好,如果皇上拒见,坚决不可以跪,就算跪也不能超过一刻钟,否则他就陪着她,云映溪为了不让他担心,满口应承,齐慕熠才放心地去了外殿等消息。 云映溪来到紫宸殿外,进去通报的内监回报说皇上不见,然后就撤到一边再不管她。 这一下把云映溪弄懵了,难道皇上没有心生内疚,难道皇上真的是这么绝情,为了挽回局面,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可能一点用都没有,但是她必须尽自己的一份力,她不能坐在家里等死,于是她跪了下来,诚恳地对内喊道:“皇上,我们云家是冤枉的,请您另派他人详查此案,以免误中奸人之计呀!皇上……” 守门的那个内监见云映溪冲内大叫,赶紧过来阻止她,“小公主,您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您随便喊随便闹的吗?前两天镇国公主带着世子在这里跪了一天一夜,结果没有撑住,晕了过去,今儿早上被皇后娘娘接回了宫,镇国公主虽然也是云家人,但好歹也是长公主吧!皇上都没有见,就算您在这里跪三天三夜,七天七夜,也是没有用的,劝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是呀!他说的没错,为什么云映溪没有想到呢? 云映溪必须重新思考这个问题,大嫂是长公主,都没有得到皇上的半分怜悯,更何况她这个在皇上眼中是一个不折不扣罪臣之女,就算硬闯她也未必进得去,皇上也未必肯听,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若离开了熠哥哥,离开了龙大哥,真的一无是处。 她身上唯一的特点就是那毫无用武之地的字画,面对此等情景只能干着急。 云映溪抬头望着头顶烈日,地面上的大理石板反射着热气,如果她一直这样跪下去,得到的结果无非和镇国公主一样,她必须另想办法见到皇上。 她低头苦思了良久,只觉得一阵眩晕,粉额上泌出细细的汗珠,身上一片滚烫,双腿疼痛难奈,她抻出一只手去挡太阳,眼眸才稍稍好受些。等等,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忽地一笑,抻出衣袖擦了擦粉额上的香汗,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腿,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去。 齐慕熠在外殿左等右等不见她回来,担心出什么事,跑过去一看,见云映溪一瘸一拐地朝这边走来,脸颊被太阳晒得通红,就知道她肯定是在外面罚跪了,心中一痛,跑过去一把将她横抱起来,语气中透着一份自责,“看你成这样,我的腿都痛了,以后不许再这样折磨自己,知道吗?” 云映溪忽然被他抱起,全身疼痛瞬减,刚刚被冷落的心一阵安慰,真希望他能一直抱着她,可她转念又想,这里毕竟不是别处,这里可是大明宫,心里又担心起来,“你这样抱着我,要是传到皇上龙耳里,他会不高兴的。” 齐慕熠稳稳地抱着她往偏殿走去,脸色纵容,丝毫没有想要放她下来的意思,“你倒会替父皇考虑,也不考虑考虑我见你跪了那么久,心里有多内疚、” “可是你是太子,你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抱着我有损形象,皇上会心生不快,对你很不好!” “我管了不那么多,后面的事后面再说!”齐慕熠语气坚决,云映溪痴痴地望着他,见他墨眉如画,眼如暧阳,穿着一身华丽的宫装,整个人隐隐透着一股倔强的霸气,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幸福,可是,她却不知道这份幸福还能够维持多久,如今云家面临的是通知叛国的大罪,绝对不只是个小小的误会,她的心里始终都蒙上了一层不安,脸上的笑容显有些僵硬。 齐慕熠见她没有说话,低头望了一眼,见她心事重重,出口宽慰道:“去东宫吧!我来替你想办法!” 云映溪一惊,连忙反对,“不不,我们现在去孟画师哪儿,我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你不会想画一幅丹青去唤醒父皇的对往事的回忆,从而见你一面,这个方法是行不通的。” “我知道行不通,我要画一幅不一样的图,一幅让皇上见到保证会召见我的图。” “什么图?” “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你送我到哪儿后,你就先回去,等我的好消息!” 035心理战 齐慕熠冁然而笑,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图画院前,他才将云映溪缓缓的放下,“你的脚还痛不痛,要不我留下来陪你吧!” 云映溪心中一动,可是他不能够留下来,于是强作欢笑,忍着腿痛在他的面前转了个圈,“你看,我已经没事了,你快回去吧!” “你到底想干嘛?” “哎呀!”云映溪推着他的身子往远处走,“你就别担心了,到时给你一个惊喜!说出来就不好玩了!” “可是……”齐慕熠总有些不放心,怕她又一次失望,“你……” “别磨磨蹭蹭的,再晚点我今天就画不完了!”云映溪跺着腿急道。 “好吧!不管结果怎样,你都不可以再做傻事,知道吗?” “去吧去吧!你放心好了!” 云映溪终于把熠哥哥打发走了,她不能够让他留下来,她的事她自己承担,转身看着图画院三个大大的朱字,深吸口气,大步踏了进去! 龙萧附在南宫璧的身上,在关押云映湖的牢内与他商讨对策,当得知所有证物都被存放在刑部时,他便直接找来刑部尚书游志明,利用南宫璧的特殊身份,谎称自己调查的太子妃案需要这些物证。 游志明本来不同意,但是南宫璧亮出了皇帝特赐的金牌后,游志明就像变成了哑巴,让他取什么他全部照办。 当证物一一摆在龙萧面前时,他首先确认了信件的字迹,居然与云太傅的极为相似,他又查看了那一批被称作欲造反的兵器,找来发现这些罪证的证人,也就是吏部尚书府家奴蒋棚。 龙萧在得知此人后,没有马上提审,而是出了刑部,打听这蒋棚的住处,待来到他家门前时,才发现蒋棚妻儿老母均已失踪,问了左邻右舍,才得知是在四天前失踪的,也就是云家出事的前一天,一般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一是蒋棚做了证人,他担心云家人伺机报复,在前晚转移了亲人,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的亲人被人控制起来,目的就是要他作伪证。 龙萧宁愿相信是第二种可能,那么他现在要考虑的就是蒋棚的妻儿老母到底是被谁控制起来了,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魏太师,可是魏太师势力也不小,想要从他哪里知道情况,需要时间,他又不能大张旗鼓的找人,会打草惊蛇,逼得他们杀人灭口,如果他偷偷的查,时间肯定来不及,因为云家很快就会被刑部定罪。 想到这里,他只能兵走险招,先是回了刑部,让刑部传唤蒋棚,他相信以南宫璧的特殊身份,再加上太子妃一案作为掩护,会减少魏太师那边的猜忌,为他争取一些有利的时间。 这蒋棚只是吏部尚书府家奴,身价卑微,平日里也是默默无闻,龙萧对他的了解非常的少,待看到他本人时,也不觉得他身上哪里有特殊的东西,样子普通,穿着普通,性格普通,把他扔到大街上,是哪种可以瞬间被人流隐没的那种,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中年人,害得云家九百多人即将丧命。 龙萧知道,自己手中没有丝毫证据,如果此人不松口,他无疑是在给自己,给南宫璧找麻烦,现在打的就是一场心理战,于是他在审问蒋棚之前,将刑部中人全部轰了出去。 等大门刚刚关上,还不等蒋棚抬起头来,他便先发治人,来个当头棒喝,“你最好现在告诉我你家人被关在哪里?要是晚一点,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他们!” 蒋棚完全没有想到他却来此一招,怔在哪里半天没有反应过来,龙萧上前抓住他的衣领重复道:“魏太师很快就知道你见了本官,而且还是这样的秘谈,你说他心里会不会起疑心?只要本官对着外面喊一声,说你全招了实话,你说你还保不保得住你的妻儿?你现在把他们的位置告诉我,我有十层的把握救他们。”龙萧心里不完全确定他的妻儿一定在魏太师手中,这只是他的一场心理战,而且这场战不能太长,要让他措手不及。 蒋棚脸上冷汗直下,他一直以为南宫大学士性格温婉,对人有礼,怎地到了他面前就变得这样盛气凌人,心想也许是他在吓唬自己,硬着头皮回道:“大人,小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的妻儿都在老家呢?不管您对着外面喊什么,他们也听不到的。” 龙萧心中有些筹措,难道真的是他搞错了,可他绝对相信云太傅为人,而且事情也绝对不可能那样巧,语气更加的来历起来,“是吗?那我怎么听说是被关起来了,如果你想保命,不顾妻儿老母死活,本官也没有法子了。”龙萧说完突然拉起他的一根手指,在一张写满字的白纸上按了手印,期间蒋棚想挣扎,可是根本就使不上力,就是一个小孩子般被拉扯着。 看到白纸上写满了字,蒋棚一下子就慌了,本想去看上面写的是什么,龙萧已经将他收了起来,眼神犀利地瞟了他一眼,“这就是你嫁祸的证词,上面按了你的手印,没有人救得了你!”说完拿着罪状就往门外走去。 蒋棚被吓得两腿发软,跑上去抱住龙萧的腿,“大人,您不能这样无赖!” 龙萧回过头来,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喝道:“我只不过是以牙还牙,等你死了再到阎王那里喊冤吧!”说完大步朝门口走去。 蒋棚眼见南宫璧就要走出大门,终于求饶了,“我说,我全说!” 面对着大门的龙萧眼中也闪过一丝后怕,他要是真的走出去了,还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庆幸的是这场心理战,他赢了! 接下来,蒋棚便将魏太师的幕僚席长史如何的绑架他的妻儿老母,如何逼他出卖自己的良知将伪造的信件与兵器偷运到吏部尚书府,又利用两家亲戚关系,将另一半信件分别藏于太傅府及京光尹府,然后再到席长史那里去举报。 一切正如龙萧所想一样,他按照蒋棚讲述的事实又重新写了一篇供词,让他画了押。 035 心理战 齐慕熠冁然而笑,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图画院前,他才将云映溪缓缓的放下,“你的脚还痛不痛,要不我留下来陪你吧!” 云映溪心中一动,可是他不能够留下来,于是强作欢笑,忍着腿痛在他的面前转了个圈,“你看,我已经没事了,你快回去吧!” “你到底想干嘛?” “哎呀!”云映溪推着他的身子往远处走,“你就别担心了,到时给你一个惊喜!说出来就不好玩了!” “可是……”齐慕熠总有些不放心,怕她又一次失望,“你……” “别磨磨蹭蹭的,再晚点我今天就画不完了!”云映溪跺着腿急道。 “好吧!不管结果怎样,你都不可以再做傻事,知道吗?” “去吧去吧!你放心好了!” 云映溪终于把熠哥哥打发走了,她不能够让他留下来,她的事她自己承担,转身看着图画院三个大大的朱字,深吸口气,大步踏了进去! 龙萧附在南宫璧的身上,在关押云映湖的牢内与他商讨对策,当得知所有证物都被存放在刑部时,他便直接找来刑部尚书游志明,利用南宫璧的特殊身份,谎称自己调查的太子妃案需要这些物证。 游志明本来不同意,但是南宫璧亮出了皇帝特赐的金牌后,游志明就像变成了哑巴,让他取什么他全部照办。 当证物一一摆在龙萧面前时,他首先确认了信件的字迹,居然与云太傅的极为相似,他又查看了那一批被称作欲造反的兵器,找来发现这些罪证的证人,也就是吏部尚书府家奴蒋棚。 龙萧在得知此人后,没有马上提审,而是出了刑部,打听这蒋棚的住处,待来到他家门前时,才发现蒋棚妻儿老母均已失踪,问了左邻右舍,才得知是在四天前失踪的,也就是云家出事的前一天,一般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一是蒋棚做了证人,他担心云家人伺机报复,在前晚转移了亲人,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的亲人被人控制起来,目的就是要他作伪证。 龙萧宁愿相信是第二种可能,那么他现在要考虑的就是蒋棚的妻儿老母到底是被谁控制起来了,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魏太师,可是魏太师势力也不小,想要从他哪里知道情况,需要时间,他又不能大张旗鼓的找人,会打草惊蛇,逼得他们杀人灭口,如果他偷偷的查,时间肯定来不及,因为云家很快就会被刑部定罪。 想到这里,他只能兵走险招,先是回了刑部,让刑部传唤蒋棚,他相信以南宫璧的特殊身份,再加上太子妃一案作为掩护,会减少魏太师那边的猜忌,为他争取一些有利的时间。 这蒋棚只是吏部尚书府家奴,身价卑微,平日里也是默默无闻,龙萧对他的了解非常的少,待看到他本人时,也不觉得他身上哪里有特殊的东西,样子普通,穿着普通,性格普通,把他扔到大街上,是哪种可以瞬间被人流隐没的那种,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中年人,害得云家九百多人即将丧命。 龙萧知道,自己手中没有丝毫证据,如果此人不松口,他无疑是在给自己,给南宫璧找麻烦,现在打的就是一场心理战,于是他在审问蒋棚之前,将刑部中人全部轰了出去。 等大门刚刚关上,还不等蒋棚抬起头来,他便先发治人,来个当头棒喝,“你最好现在告诉我你家人被关在哪里?要是晚一点,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他们!” 蒋棚完全没有想到他却来此一招,怔在哪里半天没有反应过来,龙萧上前抓住他的衣领重复道:“魏太师很快就知道你见了本官,而且还是这样的秘谈,你说他心里会不会起疑心?只要本官对着外面喊一声,说你全招了实话,你说你还保不保得住你的妻儿?你现在把他们的位置告诉我,我有十层的把握救他们。”龙萧心里不完全确定他的妻儿一定在魏太师手中,这只是他的一场心理战,而且这场战不能太长,要让他措手不及。 蒋棚脸上冷汗直下,他一直以为南宫大学士性格温婉,对人有礼,怎地到了他面前就变得这样盛气凌人,心想也许是他在吓唬自己,硬着头皮回道:“大人,小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的妻儿都在老家呢?不管您对着外面喊什么,他们也听不到的。” 龙萧心中有些筹措,难道真的是他搞错了,可他绝对相信云太傅为人,而且事情也绝对不可能那样巧,语气更加的来历起来,“是吗?那我怎么听说是被关起来了,如果你想保命,不顾妻儿老母死活,本官也没有法子了。”龙萧说完突然拉起他的一根手指,在一张写满字的白纸上按了手印,期间蒋棚想挣扎,可是根本就使不上力,就是一个小孩子般被拉扯着。 看到白纸上写满了字,蒋棚一下子就慌了,本想去看上面写的是什么,龙萧已经将他收了起来,眼神犀利地瞟了他一眼,“这就是你嫁祸的证词,上面按了你的手印,没有人救得了你!”说完拿着罪状就往门外走去。 蒋棚被吓得两腿发软,跑上去抱住龙萧的腿,“大人,您不能这样无赖!” 龙萧回过头来,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喝道:“我只不过是以牙还牙,等你死了再到阎王那里喊冤吧!”说完大步朝门口走去。 蒋棚眼见南宫璧就要走出大门,终于求饶了,“我说,我全说!” 面对着大门的龙萧眼中也闪过一丝后怕,他要是真的走出去了,还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庆幸的是这场心理战,他赢了! 接下来,蒋棚便将魏太师的幕僚席长史如何的绑架他的妻儿老母,如何逼他出卖自己的良知将伪造的信件与兵器偷运到吏部尚书府,又利用两家亲戚关系,将另一半信件分别藏于太傅府及京光尹府,然后再到席长史那里去举报。 一切正如龙萧所想一样,他按照蒋棚讲述的事实又重新写了一篇供词,让他画了押。 036 只手遮天图 这时,皇宫内的云映溪画好了作品,她拿着丹青,再一次的来到紫宸殿前,门外的内监见她去而复返,又是一阵摇头,却不想云映溪双手捧着画轴,面色坚毅地道:“我知道皇上不肯相见,那就有劳公公,将这轴溪儿亲手绘制的丹青带进呈皇上御览,只要皇上看了溪儿的画,一定会召见溪儿的。” 那内监有些犹疑,看了看她手中的画,“小公主,您这画可妥当?” 云映溪面不改色地回道:“皇上御览之物,绝对妥当!” 内监从她手中接过画轴,在手中掂了掂,才放心的双手捧进殿内。 云映溪心中有些忐忑,死死地咬着嘴唇,双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她忽然有种冲动,冲进去将画抢出来,不要让皇上看,她在怀疑自己的赌注压的是不是太大,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让皇上主动见她,这个是唯一的机会,她不想失去,于是厚着脸皮,不安地在哪里等结果。 齐慕熠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回想今天溪儿的言行,总觉得有些不对,她到底要画一幅怎样的图,才能让皇上召见,难道她不知道皇上做的决定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不,她一定知道?从镇国公主身上就可以看出来,那她凭什么肯定皇上一定会召见她,难道……? “糟了!”齐慕熠大叫一声,“尉良,快折回紫宸殿!” 在软轿外骑着马的太子副将尉良立即领命,吩咐轿夫折回,可是齐慕熠还是嫌轿夫腿脚太慢,不等轿夫转弯,直接跳下软轿,“尉良,把你的马借我,你随着轿子回去,有事我再找人唤你!” 尉良见太子神情慌张,急忙跃下马背,“太子,臣随您一同回宫!” 齐慕熠因为担心云映溪,只道:“你随便吧!”说完绝尘而去,而一身玄衣的尉良也不知道何时消失了踪迹。 这尉良是太子身边的副将,武功虽然赶不上怀宗龙萧之辈,但以他那一份誓死护主的心,却要胜过几个怀宗,此次他担心太子出事,就算没有脚力,他跑也要跑过去。 云映溪在殿外等着结果,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仍没有回应,正准备上前问那些小内监时,却突然听到殿内传来一声“哐啷”的巨响,是瓷器摔碎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皇帝威严愤怒的声音,“去把她叫进来!” 云映溪的心“咚!”的提了起来,该来的还是来了,这是她选择的,她必须独自面对,怀着忐忑的心情,在接到内监出来传召后,一步一步朝大殿走去,在门口强压住心神,低着头,缓缓走进大殿,直接跪在大殿中央,紧接着一道白光划过,那轴丹青图飞到了她的脸上,她只感觉到嘴角边火辣辣的痛,酸涩的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她突然昂起头,坚决不让眼泪流下来。 画轴跌落在地上,摊了开来,上面是一幅人物风景图,图上红日高照下是绿水青山,其中穿着龙袍的男子坐在棋桌前,与穿着紫色官服的中年男子对弈,这名男子一只手抬起,遮住头顶上的太阳,用另一只手下棋,而棋桌对面同样身穿紫色官服的青年男子,手捧着烛台,替对弈的二人照明。 这图的意思,只要稍加想想就能够明白,它是云映溪精心设计的“只手遮天图”,那位下棋的大臣挡住皇帝的太阳,需要用烛台照明,他们手中握着棋子,身边围绕着万里河山,皇帝看到此图龙颜大怒,“说,是谁教你这么做的!”皇帝愤怒的吼声将云映溪吓了一跳。 她自知今日做的事情太过火,她的错她认,“这都是溪儿自己的想法,与旁人无关!”坚决的语气中透着伤感,所幸熠哥哥没有参与。 “你的想法,你来解释解释,你是什么想法?”皇帝愤怒的口水差点将她淹死,但是她不能死,将画慢慢的拾起来,咬牙道:“皇上,溪儿自知不能参政,但此事涉及云家九百多人,溪儿只有冒死进言,父亲的辩白,嫂嫂的求情,都没有给云家换来任何希望,不管云家有没有叛国,您是否应该派一位能担此重任,刚正不阿的大臣调查此案?图上所说之事,难道皇上就真的没有考虑过吗?失去一个云家不算什么,可万一接二连三有大臣遇到同类事件呢?难道皇上就真的要斩尽杀绝,难道皇上就不怕有人为了铲除异己而为之吗?皇上……”云映溪还待继续说,就被皇帝喝止了。 “好你个云映溪,越来越放肆了,朕的朝庭还轮不到你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来指指点点,来人将她拉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皇上,请听溪儿把话说完,说完之后,随您怎么处治,如今能够真正为皇上解忧的,皇上心里也清楚,南宫大学士知识渊博,观察入微,分析透彻,与谁都不沾亲带故,只要皇上派南宫大学士调查此案,无论结果如何,溪儿绝无怨言,也减去了有人铲除异己之嫌,岂不是很好!”云映溪忍了多时的眼泪最终还是落了下来,外面冲进来两名小内监,要拉她出去,她上前死死地拉住皇上的龙袍,就是不肯放手,“若云家真的有罪,云家死不足惜,若云家无罪,皇上难道就不担心吗?皇上,求求您,一定要派南宫大学士调查此案。” 云映溪最终还是被拖了出去,哭喊着最后一句,消失在大殿门口。 身心俱疲地被两名内监押着往刑房走去,嘴唇刚刚被撞破皮,挂着一丝血痕,脸色苍白,双手死死地交握着,若不是她对南宫璧不接旨就不办事的了解,她又何苦如此,她现在只能祈祷,皇上能够认真想想,答应她的要求。 没走几步,迎面就遇见了焦急赶过来的太子,收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瘦弱的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齐慕熠见她头发有些凌乱,脸色苍白,嘴角挂彩,心中一痛,跑过去拦住他们的去路,抬起云映溪的下颌,看见她嘴角的血丝,墨眉都竖了起来,语气紧张中透着无奈,“你到底画了什么?” 云映溪苦笑,“只手遮天图!” 037 陈述真相 恼怒的皇帝坐在龙桌上,双眼凝视着地上那一幅丹青图,脸上阴晴变换,过了半晌,叹了口气,唤来大总管拟旨,令翰林学士南宫璧主审云太傅通敌叛国一案,刑部尚书游志明协理。然后交由大总管亲自去传旨。 下了这道圣旨之后,皇帝的脸色才稍稍有所好转,就在此时,自己的亲儿子拉着冲撞自己的人拔开拦着他们的内监冲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愤怒,皇帝立即不悦起来,“太子,你当这里是菜园子?想进就进?” 齐慕熠双膝“砰”的一声跪在地上,还好皇宫大理石板坚硬,否则真被他砸出两个坑来,又拉着云映溪一起跪了下来,云映溪看到皇上不悦的脸,想拉他出去,可是却被他紧紧地拽住,对着自己的父亲温怒道:“父皇,就算溪儿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您也不应该罚那么重,二十大板,就算是一个大汉子也未必受得了,您这是要她的命!” 皇帝犀利的眼神射向云映溪,见她楚楚可怜地依在儿子身旁,那股无名之火涨了三丈,冲着齐慕熠吼道:“二十大板是轻的,如此的大逆不道,就该往死打,若你再敢对朕不敬,朕连你一起罚!” 云映溪听到这句,心都凉了半截,就算是刚才,皇上都没有如此的绝情,为何偏偏在熠哥哥面前说要将自己往死里打? 齐慕熠见求情无用,骨子里的那股拗劲越挫越勇,言语上越发的冲撞,“若父皇想要泄气,孩儿愿代云映溪受罚!” 云映溪大惊,“熠哥哥,你不能这样!” “泄气”两字将本来已是怒不可遏的皇帝气得肺都要炸开,双眼如恶兽般地瞪着脚下的儿子,“看样子!你是太子之位坐太久,舒服的日子过腻了,来人……” “皇上!”云映溪从话中听出了不对,不等皇上把话说完,膝行至皇帝脚下,“皇上,太子只是今日一时失言,冲撞了皇上,令在太子是初犯,请皇上息怒,溪儿的罪溪儿一人承担,绝不会让太子为溪儿担上一分。” 齐慕熠也听出了父皇话中的意思,脸上瞬间变色,将要说的话硬生生吞了下去。 皇帝俯视着脚下的两人,见太子脸上已有悔意,激动的情绪才降下一点,这时门外羽林军总统领赵孟然进来汇报,说南宫大人领着一支羽林军抄了席长史府邸,现正在殿外候旨! 此言一出,三人大惊! 皇帝的旨意下达还不到半个时辰,怎地南宫璧如此神速,难道他一早就在查此案?皇帝唤来大总管一问,才得知圣旨是在南宫璧带着人马回宫的途中传达的,也就是说南宫璧既然擅自查案,擅自调动羽林军,擅自抄官员府邸,就算他有金牌在手,也不该随便调动羽林军,所作所为极度恶劣。可偏偏他一时心软,下了圣旨,若追究南宫璧的责任,岂不在打消圣旨的法制与神圣,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他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皇帝忽然转头看向云映溪,难道他们早就串通好了? 齐慕熠感觉情况不对,拉着云映溪闪到了一边。 “叫南宫璧进来!”皇帝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走到龙椅上坐下。 须臾,南宫璧一身紫色朝服,步伐稳健地走了进来,在看到云映溪时,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之后走到大殿中央,行过礼之后,皇帝并未让他平身。 南宫璧低着头,他能感觉到殿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一根针落到大理石板上都会发出响亮的声音,他也能够感觉到,皇上的脸色很难看,那双鹰眼正带着千万只利箭射向他,要他为他所犯的错臣服。 可是他不是南宫璧,他被龙萧占据了身体,如此强势的压迫对他没有丝毫作用,他早就想到了这样的局面,就算皇上没有下旨,他也要争取最大可能为南宫璧开脱。现在多了那道圣旨,就可以省去很多口舌,让他更有利地将席长史的罪行公之于众。 云映溪看见南宫璧手中抱着圣旨,神色一松,她隐约能够感觉到,云家有救了。 皇帝直盯着南宫璧许久,眼中精光闪过又闪,最终打破沉默,“平身!”威严的声音中,已经少了许多愤怒。 南宫璧缓缓起身,仍是没有抬头,双手将圣旨举过头顶,“臣奉皇上之命,主审云太傅通敌叛国之案,查出席长史以妻母之命威胁吏部尚书府家奴蒋棚作伪证,先是伪造信件,后又以吏部为名私自从秦州兵器私造厂购买大量兵器共三千件,分作六批暗自运回长安,后利用两家亲属关系之便,先后将兵器藏于京兆尹府与吏部尚书府,然后再嫁祸云太傅,后来蒋棚反醒,到臣处自首,招出所有罪证,又交出兵器购买票据。 其又担心妻母遇难,故臣不得不调遣羽林军协助,席长史先是推托不承认,后羽林军在席府发现蒋棚妻母又发现其账簿上所失银两与购买兵器金额数量相符,其妻母又向臣哭述席长史如何的威胁蒋棚,席长史最终招供。 至于浦胥二人揭发云家人从大理寺放走他们一词,因这二人曾在涧水寨拦杀臣等,当时公主与她的两个丫头也在其中,若是云家人放走他们,他们不会以怨报德,臣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至少可以说明,此二人的供词不足为信,整个过程刑部游尚书可以佐证,所有证人证据都已查清,现在殿外候召,由于席长史属魏太师门生,臣不敢擅自定案,请皇上裁定!” 南宫璧的一席话云映溪听得热血沸腾,老天还是公平的,皇上还是圣明的,南宫璧在她的心目中又提升了三个档次,看着她俊秀的脸娓娓道来,竟然隐隐的有些着迷,更是羞于自己之前误会皇上,还出言不逊,二十大板实在太轻,她应该受四十大板,不,两百大板才对。 身旁的太子听着南宫璧述说,频频点头,眼露赞赏,突然转过头去,看见溪儿望着南宫璧的脸着迷,他心里一酸,使劲掐了下她的手臂,云映溪闷哼一声,转头望向他,见他眼中的警告,心中大窘。 038 被贬 皇帝在听完这段奏报后,过了许久才接话,“既然由你主审,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龙萧没有想到,皇上既然全权交给他,就连细节都不过问,他是太信任南宫璧了,还是早就知道实情?龙萧墨眉一蹙,又不好多说什么,谢了恩,准备告辞时,皇帝却突然下达了新令,“大学士,既然你有本事一日之内查清此案,那么之前的太子妃案肯定也是手到擒来,看在你破了此案的份上,”皇帝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朕再给你三天,若三天之内破不了案,你什么也不用说,提头来见便是,下去吧!” 南宫璧瞳孔微缩,愣在哪里半晌都没有下去的意思,皇帝又开始不悦,“你还有何话说?” 龙萧现在能有什么好说的,他占据着南宫璧的身体,就是因为他的擅自行动,给他带来这么大的麻烦,三日破太子妃案那是不可能的事,若南宫璧被逼急了,很有可能将那日在涧水镇外发生的一切告诉皇上,她就真的百口莫辩。 龙萧转头望向云映溪,见她依偎在太子身边,见自己望过来,然后嫣然一笑,他的心却一痛,他又转头望向太子,要是太子知道那晚的一切,还会如此平静地站在她身边吗? 傻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只有先把云家保住再说,“臣遵命!臣告退!” 南宫璧退出后,云映溪赶紧跪下谢恩,却不料皇帝眼神税利地瞅着她,又瞅了眼太子,刚刚的帐他现在要一起算,“太子,你回去闭门思过半月,不到期限不许出门。” 齐慕熠倒不担心这个,他担心接下来父皇要怎么处置溪儿,重新跪下,仰望父亲,“父皇,那溪儿的庭杖就免了吧!” 皇帝现在严重怀疑她与南宫璧串通好,南宫璧查案,她来求圣旨,以保南宫璧擅自调派羽林军及抄官员府邸之罪,如此的算计,皇帝怎么可能会轻饶了她。 皇帝脸色不如之前般愤怒,这也就代表着,他要做一项惊人的决定,“今千颂公主云映溪非议朝政,妄顾法度,念在其年幼无知,免其杖刑,但因此事影响恶劣,须给予处罚,从今日起,免去云映溪千颂公主封号,贬为庶民,终其一身不得踏入皇城一步,由羽林军统领负责监督,若敢违旨,定斩不饶!” 圣旨一下,谁敢不遵! 太子起初还想请父皇收回圣令,但是他此时此刻的话,已经动摇不了皇帝那颗猜疑的内心。 云映溪本来就不想做这个公主,当初是皇上强加给她的,如今又是他强行的夺回,从来都不过问她的感受,现在又不能进宫,也就意味着,她再也不能见到痛爱她的姨奶奶,再也不能参加宫廷盛宴,心里忽然莫名的失落,却从中泛起一丝庆幸,她不是公主,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与太子在一起了,可是她没有想到,她不能进宫,她与太子之间意味着什么? 齐慕熠护送云映溪出了皇宫,两人一路无言,情绪低落,走到宫门口时,云映溪才有些不舍的凝视着太子,楚楚可怜地说:“熠哥哥,咱们有半月见不到了!” 齐慕熠舒了口气,拉着她的小手,展颜道:“一切都会好的,相信熠哥哥,总有一天,熠哥哥让你风风光光的踏进这皇城!” 云映溪虽然没有想到他要干什么,但是她相信,熠哥哥一定能够做到的,她晶莹的双眸内,又绽放出了美丽的光彩。 龙萧的办事效率也是极高,先是回了刑部,将席长史的案子重新梳理了一遍,然后让其画押,整个过程中,席长史对自己所犯的罪供认不讳,可当龙萧问起他动机时,他却是咬死不肯说,龙萧只好先将他收押。然后命人将云家及此案牵涉到的一些官员全部无罪释放。最后屏退众人,只身来到关押自己的地方,可让他吃惊的是,当他借用南宫璧身体时,用稻草幻化出来的自己不见了! 一个没有灵魂,没有言语,没有自主能力的稻草幻象居然不见了?龙萧的法力不会消散,那么只有一个原因,被人放走了。 龙萧快步跑出去问衙役,关在地字三号房的人去哪里了?那些全作无知状,还在哪里奇怪,说没有看到人进来找他,也没有看到他出去,他就无故消失了,尚书大人还发了一顿大脾气呢? 经由衙役这么一说,龙萧眼神一惊,大步朝外跑去。 云映溪与太子自宫门外分手后,就飞奔着往家里跑,希望可以第一时间看到家人安然无恙,可是当她正走入朱雀街时,看到龙萧脸面春风地走来,她先是心里一愣,随即欢笑着迎上去,“龙大哥,你出来啦!我家里人都被放出来了吗?” 龙萧乐不可支,“云家及牵连到的官员都无罪释放了,这不,我也自由了嘛!” “以前真是小瞧大学士了,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无用的书生,没有想到,他这次查案如此的雷厉风行,行事周到,他现在应该还在刑部吧?我要去好好感谢他!”云映溪说着正准备往前走,却被龙萧拦住了,“小溪,你不能去见南宫璧!” 云映溪愕然,“为什么?” 龙萧转头望了望周围,见街上人流涌动,低声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 于是云映溪跟着龙萧左拐右拐,来到一处极偏僻的废旧院子外,云映溪本不想进去,可她相信龙萧,知道他不会害自己,才不情不愿地跟了进去,龙萧才神神秘秘地道:“你还记得咱们在涧水镇遇到大雪的那个晚上吗?” 龙萧如此一问,立即提起了云映溪心里的好奇与疑惑,“当然记得,我还有好多事情想问你呢?只是家里发生了那么多事,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可这跟我见大学士有什么关系吗?” 龙萧脸上露出极其夸张的焦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云映溪心里又是一愣,怎么感觉今天的龙大哥怪怪的。 039 所谓真相 龙萧接着说,“当然有关系啦!你那晚被邪灵附身了,你知不知道?”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呀!我看他今天那么努力的破案,我想他应该是不会说的,所以你放心好了,我去见南宫璧不会有问题的。” “南宫璧的性格你猜得透吗?谁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如果你体内的邪灵不除,恐怕他天天就要盯着你不放?” “什么!”云映溪大惊,“你说邪灵……那个邪灵还在我体内?你不是说我体内的邪灵被驱走了吗?” 龙萧却是越说越轻松,越说越自然,“之前只是安慰你,现在看来,必须告诉你真相,其实邪灵附在你身上已经几个月了,你还记得昆仑山脚那两名神医吗?他们哪是什么神医呀!就是在那里镇压邪灵的地仙,龙……我之前带着你去让他们医治双腿,结果他们也说你的双腿是治不好的,可是谁知道那个山洞内的邪灵突然冲破封印,钻进了你的体内,否则,你怎么可能站起来?” 他讲到这里时,云映溪还记得,当时那名身穿金袍的男子低头看着她时,他身后的山洞突然倒塌了,然后她就突然晕了过去,醒来双腿就好了,难道真是在那个时候自己就被邪灵附身了?云映溪听得一身冷汗,她抓住龙萧的手臂,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龙萧却是推开她搭在他手臂上的手,继续说道:“当然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想让你难过,所以就一直没有告诉你,当时那位地仙在太子送你的金钗上做了手脚,只要你时时戴着它,就可以镇压你体内的邪灵,不然你真以为那金钗一下子就变得那么耀眼了,那全是法术在与你体内的邪灵抗衡,可毕竟金钗只是个饰品,没有时时与你捆在一起,这不在回去的途中,你取下金钗,身体被邪灵占据,灭了涧水寨吗?又因为在昏睡的七天当中,杀了太子妃一从吗?你以为浦胥二人是狗急乱咬人呀!你以为那个绿脸鬼出现在树林里只是想吓你呀,要不是你头上的金钗,估计它早就吃了你。” 云映溪心跳加速,竟有些喘不过气来,脸色刷地惨白,今儿龙大哥是怎么了?这么要人命的事他居然说得如此轻松自然,语气中还透着得意。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她自己就是所有事件的真凶,这怎么可能?她完全不知道就成了杀人凶手?她又想起了浦鹏池见到她的眼神,是那么的怨恨与恶毒,她只以为他弄错了,原来一切都是她自己错了,还扮无辜,简直可笑至极。 不,她不相信这是真的! “龙大哥,你也被邪灵附体了吗?怎么说这些混话?”云映溪虽忍着眼泪不让它们落下来,眼眶却被憋得通红。 “眼看南宫璧知道了整件事情,我担心夜长梦多,所以先告诉你真相,然后驱走你体内的邪灵,这样就算南宫璧再能干,他也不能奈你何,你知道吗?” “怎么办?” “我有一位相交多年的道友,他法力高强,定能帮到你的,恰巧这几天他就在长安城内,我们现在就可以过去找他,此事越早解决越好!”龙萧越说越激动,两眼稳稳放着光彩,云映溪虽然觉得他今天有些不对劲,但她为了驱走体内的邪灵,为了洗脱她的罪名,也顾不得那么多,于是家也没回,就跟着龙萧来到他道友的家中。 龙萧的这位道友生的瘦骨嶙峋,尖嘴猴腮,一双眼窝深陷,脸上血管清晰可见,一身墨绿道袍就像被竹竿架起一样,看不清身形,让人望而生畏,云映溪在心里暗自嘀咕,这哪里像道人,像妖差不多。 就在她踌躇之际,龙萧已经对着她作起介绍,“这位就是我说的青云道长,他修仙已不下百年,终日只食甘露,故生得这般的身轻体健,现已达到腾云驾雾的本领。”然后又小声地与他说,“你别看他瘦,那都是仙骨!一切听他的安排,不会有错的。” 云映溪听着龙萧的话,再次打量这位道人,仍然没有一丝好感,还不如在昆仑山脚见到的那两位医仙,虽然他们性情冷淡,但也不至于这样吓人,于是她拉着龙萧的手臂,“龙大哥,我们去昆仑山吧!那两位医仙有办法的。” 青云道人忽然一笑,干枯的脸笑得异常诡异,“那两人若有办法,为何不在昆仑山时就帮你驱走了呢?他们也是无能为力呀,你去也是无用的,倒是贫道,修仙多年,仙法虽然不敢与神仙相比,但是驱走你体内的邪灵还是绰绰有余的。” 云映溪越来越觉得这人可疑,书中常说,修道之人面目清奇,仙风鹤骨,望而生敬,可是眼前这人面目丑陋,一副恶鬼之态,心中隐隐的不安,她的预感超强,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于是找了个谎子,“龙大哥,我突然想起来,父亲刚刚命人找过我,让我火速回去,我先回去看看有什么急事,驱灵的事咱们改天再说!”云映溪说完,不等龙萧回答,转身大步往外跑。 她刚跑到门口,眼前黑影一晃,龙萧却站在了门口,拦住她的去路,“小溪,驱灵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今天刚好三者具备,否则就要等上好几年了!” 云映溪被他这么一拦,心中升起了一层气,越来越觉得今天的龙大哥很怪,他以前是从来不会逼她的,“放我走!” 龙萧眼中戾芒闪动,脸上隐有几分狰狞,云映溪望着他,一颗心直凉到了脚底,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呐喊,“快跑!快跑!”她正准备往旁边跑时,龙萧突然拿出一根红色的绳子,朝她扔去,那绳子就像长蛇一样,迅速地盘上了她的身子,将她四肢牢牢地捆住。 她挣扎了几下见无用,转过头来盯着龙萧,眼眸内尽是怨恨与凄凉,她从来都没有想过,龙萧会拿绳子捆她? 040 除妖计 天色渐暗,屋外下起了倾盆大雨,赶走了一日的闷热,增添了一份悲凉。 云映溪已经对龙萧的所作所为到了仇视的程度,满心里只有怨恨,那青云老道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那金钗就自动飞到他手中,随后强行拉着她冒雨来到东市,将她反手捆在一根木桩上,任由她被大雨冲刷,泪水淹没在雨中,她想喊救命,可是她被龙萧点了穴道不能开口,周围围满了撑着纸伞的人,却没有一个肯过来为她遮雨。 若龙萧说的是真的,失去金钗后,她就会被邪灵控制,她一直在担心,强作精神不让自己昏迷,可是时间过去了许久,只有冰凉的夜雨冲得她有些头痛,倒没有之前那排山倒海般地出现那些诡异的画面,她为此慢慢放下心来,她是正常的,她没有被邪灵附身。 “熠哥哥,爹,娘……你们快来救救溪儿,溪儿知道错了,溪儿再也不会相信龙萧了……”云映溪心里哭喊着,她抬起头来,闭着眼面对着苍穹,“如果老天有灵,请将溪儿的意愿传达给溪儿的亲人,让他们快来救溪儿吧!”可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问,“龙大哥,这么多年的相处,你为何如此绝情,溪儿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到现在都觉得,这一切都是她的幻觉,她不能接受,龙萧会变成这样。她宁愿自己骗自己,她又在做一个可怕的梦,等梦醒了,以前的龙大哥会回来的,对,她只要相信这一切都是梦,就没有那么可怕了,无论他们对自己做什么,她都可以坚持下来,可是,眼泪为什么越来越多?胸口为什么越来越痛? 雨水渐渐减弱,当最后一滴雨落在她苍白额间时,她缓缓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也是一双绝望的眼睛,她低下头,看见那个青云道人摆着一个供桌,龙萧就站在他旁边,周围还围了许多人。 然后龙萧上前两步,面对着众人,朗声道:“各位!在下龙萧,这位是青云道长,是在下的师父,在下跟随师父捉妖多年,几年前师父微观天象,发现长安附近有妖孽出没,于是派徒儿前来探查,然而此妖甚是狡猾,不但掩藏妖气,还化作人形,长长暗地里杀人夺命,蒙骗世人,幸得师父莅临,才将此妖识破。她!”龙萧突然将手指向云映溪,“就是这还未成形的千年妖王,她不惜灭掉涧水寨,杀害太子妃,以求能够与太子结亲,将来直接成为人间帝王,可幸她罪有应得,师父今天将替天行道,铲除以妖,以求得人间太平。” 此言一出,满城哗然! 有人说:“千颂公主居然是妖,是不是真的呀,你是不是骗人呀!” 有人说:“道长慧眼怎么会有假,肯定是真的。” 有人说:“没错,太子妃离奇死亡,肯定是妖孽作怪。” 有人说:“这么说,我到是想起来,她以前不是先天残疾吗?怎么就突然好了,肯定是妖……” 各种声音冲击着云映溪的耳膜,满腔的冤屈与怒火无从发泄,如果说刚才她恨龙萧,那么此刻,她就想拿一把刀插进他的胸膛,然后再自尽! 太傅府听到消息,全府出动,朝东市这边跑来,太子知道了消息,顾不得违抗皇命,从东宫里跑了出来,他们都要去救她。 四周纷纷亮起了火把,将整个东市照亮,云映溪孤身一人,面对着如浩海般的人群,孤立无援,如果说今天非死不可,她希望他先挖掉她的眼睛,然后再斩去她的双腿,然后再一剑刺进她的胸口,这样,今生今世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她都不会带到下辈子去。 青云道长对着喧嚣的众人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得意地道:“各位,各位,如果大家不信,过会答案自会揭晓,现在就请大家屏息以待,贫道让各位看看这千年妖王到底长什么样子?” 青云子又拿起一面铜镜,又开始卖弄起来,“这是太上老君八封炉里炼制出来的照妖镜,能够照天下所有的妖魔邪灵,大家请看!”青云子说完,就将镜面对准云映溪,云映溪愤怒的眼神印在镜面上,却没有任何的变化,她悬的心才稍稍放下。 这时场下众人传来一阵唏嘘声,“切!别把你家娘子的匀面镜抱来了……”紧接着是一阵哄堂大笑。 青云子略显尴尬,翻过镜面想查看出了什么问题,可镜面刚照到他脸时,他的脸立即变成了一副白骨,众人看之大惊,纷纷后退,嘴里开始骂骂咧咧,“臭老道,敢情你就是妖怪呀!” 青云子赶紧移开照妖镜,一叠声的解释,“错了,错了,我出门时把画骨镜当照妖镜拿出来了,这画骨镜能够看到所有生灵的骨骼,所以你们看到我时,只是我的人骨,不奇怪,不奇怪的!” 人群中有个和尚不服了,抱着猿猴棍问,“怎么她没有照出白骨呀?” 云映溪听到熟悉的声音,往人群里一望,原来是怀宗和尚,一颗绝望的心又重新燃上了希望,她想冲着他喊,可是她被点了穴道,无力发出任何声音,只希望这和尚快点解救自己。 青云子眼珠一翻,指着云映溪,“她是妖,她的骨骼画不出来。” 于是众人接受了这个“事实”,又陆续靠拢,接着观望,青云子见自己的威望又回来了,重作精神,扔掉“画骨镜”,拿起一根三丈长的绳子,“这是太上老君八封炉里炼制出来的捆妖绳,只要燃上火焰,此妖必定现形。”说完,他将长绳淋上一层特制的水,点上火,燃烧了起来。 云映溪曾被大火包围,又被烟熏伤过眼,最是惧怕这火,身子紧紧贴着木桩,似乎要钻进去,脸色又白了几分。 眼看那火绳朝自己飞来,却又无力喊救命,只能拼命地搜寻人群,想要通过眼神给怀宗和尚示警,可是她怎么找也不到他,最终绝望地闭上了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炙热的火浪包裹着她全身,苍白的脸上印着跳动的火苗,明灭不定,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烟味,火绳隔空包围着她的身体,距离她非常非常的近。 每一次等待都是一种煎熬! 041 黑狗血 她今生面对过太多死亡,每次都能死里逃生,那是因为有龙大哥在,可她知道,这一次幸运不会再降临,因为她的龙大哥现在要至她于死地,可是她不想被烧死,她宁愿他挖掉眼睛,斩断双腿,最后拿刀扎进她胸口,她都不希望自己被火烧死。 身体越来越烫,体内的血液迅速地流动着,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她强自忍着难受,不停地在安慰自己,“很快就结束了,很快就结束了……熠哥哥,咱们来世……” 突然,眉间不知钻入了什么东西,全身的滚烫骤降,她以为自己得救了,急忙睁开眼睛,火绳如妖孽般地依旧隔空盘着她,而她完全感觉不到那个热度,心中大疑,“这是怎么回事?” 时间过去了许久,那些所谓的看客见云映溪一直没有变化,又开始质疑起来。 “你这到底是不是捆妖绳呀?别把你家娘子的腰带拿出来耍……” “别在这里演了,我们是不会掏钱的……” “骗子!” 一声盖过一声,云映溪的心却凉到了极点。 龙萧眉宇一凝,瞳孔收缩,如夜鹰一般地扫视着场下,他的眼睛突然定在一个光头身上,只见他穿着一身黄色僧袍,手中端着个木盆,里面盛着黑黑的东西,正在场下吆喝,“来来来呀!大家伙瞧过来,小和尚这里可是专门辟邪用的黑狗血,不灵不要钱,大家可以试试,可以试试呀!”那和尚说完,随后用手指蘸了一点,往旁边一男子脸上抹去,“这位兄台,脸上抹一日,魍魉去三日,身上抹十日,终身护平安!” 云映溪被场中的声音吸引了过去,眼见怀宗端着个黑黑的东西在哪里叫卖,心中却是一片迷糊,因为怀宗是从来不肯做这种他以为低三下四的事。 脸上被抹黑狗血的那位男子,立即嫌弃地扯过怀宗和尚的僧袍擦掉,然后警告道:“少在这里骗钱,见过你这样的多了!” 怀宗和尚一脸高傲调,“你不买就算了,谁稀罕!”随即又向前走了几步,扯出嗓子大喊,“谁要?和尚便宜点卖!” 这时一位中年男子笑着建议“要想证明你这黑狗血管用,这还不简单,你看!台上就有一位姑娘,他们说她是千年妖王,可是他们用了两种法子都没有让她现行,你这黑狗血若能让她现行,别说你这一盆了,你家里的库存只怕也不够卖的。” 怀宗和尚故作恍然,抱着木盆大喜地朝台上冲去,却被龙萧拦住,满脸不快,“小和尚,平日你要怎么闹腾,也就随你了,现在我师父正在办大事,你休要在这里胡闹,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 怀宗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然后转身对着众人,“各位,你们也看到了,他们怕和尚砸了他们的场子,失了他们的面子,所以不让试,以此来推断,和尚手中的黑狗血绝对比那什么照妖镜,捆妖绳,还有他场上这些所有东西都厉害,这下你们相信了吧!” 场下开始有人起哄,“你们就让他试试呗!”“对呀!不然只看你们一家表演,也挺没劲的!”“肯定是心虚了……” 台上青云道人与龙萧对望了一眼,面露难色…… 怀宗和尚见他们犹豫,脸上闪过一丝奸笑,端着盆子就想往云映溪身边钻,却又被青云拦住,“小和尚,黑狗血只对鬼魂管用,对妖孽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劝你还是赶快回去吧!免得失了身份。” 怀宗又露出一个大大吃惊的表情,自问“真的吗?” 青云道长非常怜悯地点了点头。 可是怀宗和尚将怀中的木盆突然降低,凑到青云道长身前,非常谦虚地求教,“那道长帮和尚证明一下,这真的是黑狗血,这样卖出来的钱咱们对分。” 青云道长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睛直视着那盆狗血,想要查看真伪,这时怀宗又对龙萧掳了掳嘴,“龙大侠,你也过来瞧瞧吧!两个人证明总比一个人好!” 龙萧转头看了看云映溪,又回过头来,双眉紧蹙,“你最好别耍花样!” 怀宗傻傻一笑,“和尚只卖黑狗血!” 龙萧也朝怀宗靠去,待龙萧靠近时,怀宗双手突然一抛,速度极快,盆中的黑狗血全泼到了他二人脸上,待二人反映过来时,脸上开始冒烟,痛得两人满地打滚,惨叫连连。 怀宗扔掉空木盆,拍了拍手,一脸得意,从怀中拿出两条长绳,将他们双双捆了起来。 云映溪心中一酸,看着满地打滚的龙大哥,百感交集。 “小溪!”一个细微略带磁性的声音传了过来,云映溪听得真切,这是龙大哥的声音,她急忙往倒在地上的那个人望去,可他嘴里明明只剩下痛苦的呻吟声。 “龙大哥!”她喊了出来,她的心中有悲,有喜,有酸,一时无法自我,她刚才那么的恨他,可是在听到他温柔的声音后,她的心又是一软,她不该这么没用,对不对? 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云映溪含着眼泪朝人群望去,见大家左右两边让出了一条道,一位身穿棕色劲装,身材伟岸,眼如繁星,气质天成的男子从对面走来,云映溪眼中一惊,又低头看了看被怀宗捆着的男子,震惊非常! 他就是龙萧! 当他利用南宫璧破案之后,在牢内发现他的幻象失踪了,因担心被人利用,左思右想利用之人的目的,后来想到,他这辈子关心只此一人,若有人冒充他接近小溪,那一定是非常危险。 他估算时间,小溪应该刚往回走,于是快步跑了过去,顺便脱离南宫璧的身体,南宫璧对他的所作所为很是愤怒,在龙萧再三解释与强求之下,才答应一起去寻找云映溪,可当他们来到朱雀街时,发现另一个自己在与她说话,可他凝神细看,此人便是他的幻象,只是身上隐有一层妖气,这时他才明白,此妖利用了他的幻象去迷惑小溪,由于妖孽离小溪较近,他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救出她,于是一路跟随,直到假龙萧将小溪带到了青云道长跟前,他才意识到了事件的严重性。 若在继续隐藏下去,肯定会被发现,于是龙萧拉着南宫璧默默撤离,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商议搬救兵一事,南宫璧首先想到了怀宗和尚,可此处距离白马寺极远,就算骑马一个来回也需要一两个时辰,龙萧只有唤来啄木鸟,让它再次替自己去请怀宗,后来他又请了两位道上的朋友。 当他们汇齐之时,云映溪已被假龙萧与青云道长拉去了东市,于是众人猜测,青云道长此行的目的,在看到青云道长想让云映溪现行之时,龙萧立即产生怀疑,虽然妖孽行事向来诡异,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当街示众,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多此一举,这里面肯定有阴谋。 于是众人商讨对策,为了保住云映溪,顺便击垮他们的阴谋,先是由道友暗中破坏了青云道长的照妖镜,后又利用仙水护住云映溪身体,抗拒火绳,后由怀宗和尚使计,将加了仙水的狗血淋到二妖身上,龙萧现形大白天下。 042 红衣女子 龙萧就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台上,对着云映溪展颜一笑,转身抻手握住燃烧的火绳,眼中怨念一闪而过,狠狠将它扯了下来,丢到一边,又上前替她解开绳索,点开她被封住的穴道,让她恢复自由!云映溪看着他被烫伤的手,一阵心痛,“龙大哥,你的手?” “过几天就好了,没事的!”龙萧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柔与磁性,云映溪感动的说不出一句话。 龙萧转身对着近乎沸腾的场面,大声宣布,“各位,请听在下一言!”此言一出,场面瞬间安静下来,龙萧接着道:“这两个妖孽,知道在下与这位姑娘相熟,便变化成在下的样子,先是蒙骗这位姑娘,将她带到这里,后又利用妖术迷惑大家,实在可恶,幸得有朋友相增神水,才能让他们露出真面目。” 云映溪站在龙萧身后,望着那个高大的背影,莫名的心安。 此言一出,场下众人一片哗然,又纷纷议论起来,这时怀宗和尚趁势大声问,“妖孽惑众,实在可恶,你们说要怎样处置他们?” 场下一片轰动,愤怒声此起彼伏,“杀了他们!”“欺负一位姑娘,真不要脸!”“对,用火烧,烧死他们……” 龙萧满意一笑,过去提那青云道人时,却见眼前红光一闪,他反应极快,闪身护在云映溪身前,带着她后退了好几步。 场下众人吓了一跳,不知谁高喊,“快看上面!” 众人齐齐昂首,见一位身穿红衣的女子凌空飘下,宛如一朵盛开的玫瑰花,衣裙翻飞间露出妖娆的面容,肤如霜雪,红唇似火,媚眼勾魂,发未结鬟,似笑非笑地轻轻落地,没有扬起一粒灰尘。 在场中人都惊呆了,纷纷露出垂涎之色,就连在场的女子,也无例外!云映溪也被她深深的迷住了。 龙萧剑眉紧蹙,转身高呼,“众位,她是妖,切不可被她迷惑了!你们快回去!”龙萧说完,拿出玉箫,吹出一个高调,声音波及极远,众人方才惊醒,更觉得后背直凉,惊得拔腿就跑,场面顿时陷入混乱。 那位女子娇羞地一笑,又喜又怨地看着龙萧,“讨厌,人家才刚来,你就来破坏好事!” 赶来救援的云家五子及太子此时赶到,看到混乱的场面,拼命地往里挤,云映溪看到他们,欣喜地准备过去,却被龙萧拦住,“小溪,现在危险!待在我身边!”然后又对着怀宗和尚言词恳切地道:“小和尚,这里危险,快去阻止他们,别让他们过来!” 怀宗和尚不情不愿地朝众人奔去,此时站在远处的南宫璧也瞧见了他们,也奔过去阻止他们前进。 “小溪!”以齐慕熠为首的六人拔开一推又一推人,奋力朝内挤,一边高喊,却见怀宗与南宫璧跑过来,拦住他们的去路,“殿下!那里有妖,您现在不能过去!” 齐慕熠听此一说,更是拼命地挤,“就是因为她有危险,我们才要过去救她!”大哥云映海由于力大,拨开了一推又一推,眼看就要钻入场子中央,南宫璧与怀宗和尚两人对六人好言相说,“一切都在计划中,如果你们现在过去,扰乱了计划,大家都有危险,就请再等等吧!” 站在台子上的云映溪见此,大声地喊“熠哥哥,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你们都快回去!小溪保证全身而归!” 此时的众人都被挤疯了,哪里听得进她的话,而且老三云映河性子最犟,就算他一介书生,手无半两力,也不能看着六妹被人欺负。 人群虽然混乱,但疏散的也快,不多时六人将怀宗与南宫璧推至台下,急得怀宗直搔头,要不是里面有个殿下,他早就一棍一个给他打晕了,还会让他们这一阵好挤。 台上的红衣女子掩嘴偷笑,凤眼都眯成了一条美丽的弧线,“呵呵!你们这些人呀!可真好玩!”随即又感叹起来,“唉!也难怪人间会有那么多悲剧!真是可惜呀!” 龙萧警觉地盯着此女,“你到底是谁?” 红衣女子面露羞色,朝龙萧微微一福,“龙公子怎么就忘记人家了,之前在大王哪里时,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到了他们几个面前,就装疯卖傻了呀!”说完还一阵委屈,好像龙萧抛弃了她。 在场中人一愣,带针的眼神齐刷刷地射向龙萧,龙萧轻蔑一笑,手指着假份自己的妖孽,“你指他吗?那真不好意思,此妖假扮在下,让姑娘误会了,姑娘现在肯告之在下了吧!” 此言一出,众人一阵了然,云映溪更是站出来为他作证,恢复了往日的神气,义正言辞地道:“没错,就是他假扮龙大哥,把我捆了起来,看样子你们是一路的,龙大哥,咱们今天收了她。” 红衣女一窒,神色一冷,“算了!不陪你们玩了!”话单刚落,就见她屈指成爪,抻向齐慕熠,可她还没有碰到他的身子,就见眼前金光一闪,她被弹了回去,这一变故着实把云映溪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查看齐慕熠有没有受伤。 红衣女倒在地上,凤眼填充着愤怒,看着被烫红的手,不可置信地问:“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云映溪不知何故,转头看向龙萧,龙萧却是朝红衣女步步紧逼,“他就是当今太子,未来的真命天子,有真龙护体,现在不管你是谁,你竟然动了杀念,就别怪我龙萧不客气了!”龙萧说完,扬手准备朝她的头上劈去时,她躺在地上的身子猛地朝后窜,躲过了一招,龙萧准备再次进攻时,发现眼前又多出一位黑衣女子,她穿着黑色的斗篷,拿着寒光闪闪的长剑,一身悄然而立,黑纱摭去了半张脸。 龙萧恍然间,只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当年。 黑衣女慢慢扶起红衣女,恭恭敬敬地去扶被怀宗用捆仙妖捆住的二妖,龙萧此刻才发现,他们被一群妖兵包围了。 怀宗此刻真想狠狠地骂一句脏话。 043 空旷的声音 云映溪望着龙萧,每次他们被围着的时候,只要有龙大哥在,就可以脱困,所以现在她一点儿也不担心。 红衣女站起身理了理凌乱的长发,拍了拍衣上的尘土,脸上又换上了一层动人的笑容,“不好意思,来之前没有跟你们打招呼就带兵过来了!” 云映溪现在再看她的嘴脸时隐隐恶心。 “本来大王也不想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但是没有办法,这样吧!两条路,一是让你们把她交出来,我们撤兵,二是你们将小姑娘留下,我们屠城,你们自己决定!”她说得轻而易举,就好像哪一条路都是非常愉快的! 无论众人在怎么镇定,在听到此言之后,心中不免大骇,要知道这里可是都城长安,若是被屠了城,也就等于灭了国,此妖的意图果然不小。 龙萧眼中精光一闪,反问道:“我有一个问题!” “你问吧!”红衣女子性情特别的好。 “我很好奇,你们抓到她后,为什么不直接把她带回去?而是捆到这里来,当街示众,妄想蒙骗众人,现在又说要带她走,到底是何目的?” “笨蛋!示完众之后,再带回去哟!虽然前面不怎么理想,但是已经无所谓了!” “你在逃避我的问题,如果我猜的没有错,你们是想借此来打压云府,可这偏偏不是你们该做的事,如此一说,解释就只有一个,你们与一个一直想打压云府的人合谋,对不对?你们之间的协议又是什么?” 云家五子一听此言,脸色骤变,老四云映湖眼神犀利地盯着红衣女,内心迅速地过滤朝廷中每个人,最后心里留下了魏太师的身影,可没有实证,转身望向大哥云映海时,他的脸上亦有疑惑之色,看来大家想的都一样。 红衣女朱唇动了动,却没有接话,声音也不及之前的好听,“这两条路你到底选哪条?” 云映溪无奈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心中苦闷,为什么每次都是针对她?难道自己体内真有像那个假龙萧所说的邪灵吗? 龙萧还未答话,齐慕熠首先抢道:“不行!今天你们谁都不许动!”双眼中充满了坚定,今天脚下的土地和身旁的女人,他两样都要守住,两样都不能失去。 云映溪虽然欣慰这句,可是他的那些卫兵哪个不是肉体凡胎,哪个能和妖孽对抗,之前被包围时,面对都是凡人,可这一次不同,她开始意识到,也许这一次就真的逃不了了。 红衣女也是爽快一笑,好像更喜欢这个答案,示意身后的黑衣女,准备开始屠城,现在围着的一圈妖兵,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而台下太子,云家五子及怀宗和尚也是严阵以待。 黑衣女走到台前,面对着妖兵,抬手准备下令之时,空中却突然飘来一阵优美的箫声,声音悲凄且轻弱,如一个美妙的女子正在述说着心酸的故事,让人闻而生郁,意志惨淡。 南宫璧与怀宗认得此曲,这就是在涧水镇遇大雪的那个晚上,龙萧吹出来的曲子,只是现在听着竟比龙萧吹得还要惨淡百倍,就连他们自己,也极受感染。 场下众妖听到此曲,脸色大变,纷纷抬起双手塞住耳朵,云映溪也不自觉地抬手堵住双耳。 此时,红衣女子大呼,“无忧曲!”之后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而有些法力微弱的小妖,直接倒地晕了过去,此曲就像毒药一样侵蚀着他们身体。 场上这一变故,真把以齐慕熠为首的众人惊得目瞪口呆,纷纷转头寻找声音的方向,可是满天的星斗却是什么也看不清。 箫声还在继续,众人的面色渐渐好转,眼看那些包围的妖兵已大半倒下,众人更是借力,怀宗和尚首先带头,对着围着那一群神志不清的妖兵拳打脚踢,势如破竹。 云映溪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使劲地捂着耳朵,头一阵一阵地眩晕,躺在不知是何故的齐慕熠怀中,将头死死地埋进他的怀里。 龙萧见此,跑过去,拔下耳中的云塞,塞进了云映溪的耳中,她的眩晕才有所缓解,反而,龙萧的神情却慢慢开始变化,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抻手去捂耳朵,只是默默地走开,他不想给云映溪有任何的心里负担。 齐慕熠盯着他的这一举动,又低头看了看渐渐恢复的云映溪,又转头看了看眩晕的众妖及越发活跃的众人,突然之间明白,难道此曲只对妖孽有作用,那么溪儿……?他却不敢往下想。 “久闻仙界无忧曲谱无妖不催,今日一见,当真是言过其实,危言耸听!”突然,一个空旷的男声在漆黑的夜空响起,声音绵长而又带有阴森的气息,值此一句话,便彻底的打断了无忧曲。 众人纷纷昂首,寻找声源! 龙萧双目如炬,不停地扫视着四周,精神紧绷,准时随时战斗,却没有发现说话之人的身影,他又像在九天之外俯视着整片大地,又像幽灵一般就在你身后。 此时,天空中另一个略带磁性的男声响起,一如的空旷,“无忧曲自然是无妖不催,但若不是妖,自然不在其列,想毕你还未堕入妖道,何不趁早收手,以免自毁前程!” 此言一出,地上的几人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只听这声音就知道是两个绝世高手,若动起手来,那毁坏力肯定不小。那红衣女子又恢复了如初的神情,理了理凌乱的长发,抬头眼望夜空,凌凌眼眸中既然泛起了一抹羞涩,随后对着场下的众人露出一幅怜惜的表情。 高空中随即传来一声冷“哼!”,“自毁前程?你倒是没有自毁,可是你的前程呢?当初立了惊世之攻,却一官半职都没有捞到,最后落得个看门狗的下场,我可不想步你的后尘。实话告诉你,我这辈子压根就没有想过修仙,你们也最好少管闲事,若不然,我必直捣凌霄宝殿,扰得你们一世不得安宁!” “好大的口气!”空中又突然多出了一个女声,“就算当年不可一世的蜮妖也没有你如此狂妄,你到底是谁?”声音中透着冰冷的气息,地上众人又是一惊,而云映溪更是不可思议,因为她听出了这个声音是谁,她转头望向龙萧,却见他凝眉深锁,死死地瞪着红衣女子。 “看样子你们是铁定要管这闲事了!想知道我是谁?在你仙逝之前告诉你!”那个诡异的男声突然变得凶戾,漆黑的苍穹中突然划过一片红芒,像血一样的颜色,将大地染得通红,速度极快,眼看就要盖住整片天空,底下众人大惊,龙萧一个箭步跑到云家众人面前,拿出玉箫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青色光圈,手中握着法诀,焦急地冲着众人喊,“快进来!” 044 不得不说 众人不及思考,纷纷跨了进去,太子拉着云映溪也往里面跑,可是他刚进圈子,云映溪在自己手中一松,他心中一惊,“溪儿!”,发现溪儿的腰际被一条红绫缠住,往后面托去,龙萧同时一惊,将要跑出来的太子往圈内一推,关上光罩,“你们谁也别出来,否则后果我不负责!” 龙萧说完,转身就朝红衣女子奔去,星目如死神一般地盯着她。 光罩中的太子及云家五子想去救溪儿,却被怀宗和尚那恨铁不成钢的手法一个一个地点住了穴道,然后转头看向南宫璧,看到了对方眼中似曾相识的害怕! 与此同时,天空中两片红芒同时相撞,发现“轰”的一声巨响,整片大地都在抖动,周围屋舍瓦砾纷纷落地,仿如地震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云映溪身子被红绫捆住,拼命地在红衣女子手中挣扎,就是没有一句求饶,心想就算你们再厉害,只要有龙大哥,有怀宗和尚,有哥哥们在这里,我也不怕你,她见自己挣脱不过,转过头去狠狠地盯着她,见她那娇好的脸,如黑色瀑布般地长发,她就一阵惋惜,“姑娘,你长得真漂亮!” 对面龙萧听到这句,简直无语! 红衣女腾出一只手抚着长发,娇羞一笑,“你倒是会说实话,等到了姐姐哪里,也给你打扮……” 云映溪不等她把话说完,抬起脚朝她脚上使劲踩去,龙萧见这一举动,立即冲了过去,云映溪以为她会痛,可她只是平静地低下头去看看脚上是什么东西,然后平静地抬起头来,龙萧却在此时冲到他们中间,一把推开云映溪的身子,另一手朝红衣女拍了过去,红衣女一挥衣袖,躲开了这一击,龙萧同时后退,将小溪护在身后。 龙萧转身替小溪解开缠在身上的红绫,“你胆子也太大了,若不是我赶过去,你以为你逃得了!” 云映溪半是无奈半是委屈地道:“我哪知道那么娇滴滴的人居然不怕痛!” 众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天空中的打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就在此时,一位身穿金色战甲,宛如仙子般地女子从天而降,她手中握着法器,周身金光闪耀,眉目如画,脸如冰雕,透着一股冷冷的美。 云映溪再一次的见到她,不知是喜是忧? 她落在龙萧身边,将龙萧的身子都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冷眼扫视着四周,云映溪顺着她的眼光看去,惊奇地发现,之前突然冒出来的那些人居然全部不见了,“龙大哥,他们人呢?” 龙萧叹了口气,“他们倒是聪明,趁我们不注意,自己倒先溜了!”随即转头看着金装女子,“罄竹姑娘,悯佑呢?” 罄竹与悯佑就是龙萧请过来帮忙的道友,也就是云映溪之前见过的昆仑山二神医,之前一直未现身,只是想暗中相助,却不想妖孽头目跑了出来,才不得不现身摆平局势。 罄竹神情冰冷不改,淡淡地道:“此妖法力竟然与我们有些相似,一时之间难以制住它,为了避免给人间带来更多的灾难,我织了幻境,他引着妖孽进去了,等你们都平安之后,我就进去帮他!” “今天真的是谢谢你们!若不是你们,这里都不知道被闹成什么样子了!” “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带着她跟家里人告别,明早我们就来接人!”罄竹转头盯向云映溪,凤眼中竟然比之前更冷,随后轻轻转身,消失在夜幕里,没有一点痕迹! 云映溪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拉着龙萧问,“龙大哥,她不会让你带我去那个山洞吧?” 龙萧没有回答她,而是转身盯着青光里的众人,注定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天地万物又恢复了平静,龙萧收起青光,点开众人的穴道,该解释的终要解释,该告别的终要离别,是时候结束小溪这悲苦的命运,带着她远离尘世,至于她心心念念的熠哥哥,他再也不能让太子伤害她了。 一行十人,围坐在篝火旁,脸上火光跳跃,大都沉默,他们在等着龙萧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们。 云映溪抱着又腿,静静地坐在太子身旁,面露苦涩,与其它人一样,等着龙萧解释一切!却又对未来有着一丝隐隐的害怕! 龙萧沉静而又坚决,他打算今晚把话说清楚,明早带着小溪离开,“若不是今晚的变故,我可能要将这个秘密烂到肚子里,之前我一直以为,只要有我在你身边,就可以保护你,防止你被邪灵控制,可是事情接踵而来,越演越糟,我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太低估了对方的手段,以今天的情势看来,他们对你体内的邪灵势在必得,为了你的安全,为了天下的安全,我不得不带你离开这里!” 此言一出,云家五子纷纷变色,太子齐慕熠脸色更是深沉,他刚刚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云映海活了半辈子,今日所见虽然够诡异,但还是接受不了六妹被邪灵附身的事实,“不是!溪儿怎么可能被邪灵附身呢?什么时候的事?” 云映溪木讷地抬起头,望着身旁的人,“龙大哥,抓我的那个妖怪说的都是真的吗?我真的是第一次去昆仑山时就已经被附身了?我的双腿是因为邪灵才能够行走的?还有你还给我的金钗真的加了法力来压制我身上的邪灵?还有涧水寨……秋姐姐……真的是我吗?”云映溪说到最后,两行泪水夺框而出,她不怕熠哥哥知道真相,只怕这罪孽的事实。 “这都怪我,若没有带你去昆仑山,一切都不会发生,后来我想过办法挽救,可是他们告诉我,办法只有两种,一,强行取出你体内的邪灵,你必死无疑,二,就是利用外物镇压,虽然有点冒险,但我还是选择了第二条,让他们在你的金钗上施了法力,因为当时我确定,你无论扔掉任何东西,都不可能扔掉金钗的,只要金钗在你身边,就一切都好。可是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我受伤的那一次,二仙带着我们上昆仑山,他们将你体内的邪灵利用混元之术封印,所以今天妖怪虽然抢走了你的金钗,你没有被控制的原因,可这有个极大的隐患,若封印破除,你将永远被邪灵控制,这也是第一次在昆仑山,我不愿意采用的方法,若你再落入妖孽手中,那将是万劫不复!” 045 突然驾到 云映溪听着这一番话,比第一次听到时还要难受,龙萧温柔与悔恨的语气就像一把刀,深深地插进她的心里,“可是你没有想到,我取下了金钗,因此在被涧水寨掳去时,发生了惨案,可是你没有想到,在我晕迷的七天里,被邪灵控制,杀了秋姐姐及他身边的侍卫?”云映溪哭得有些脱力,她很想向旁边熠哥哥的身上靠去,可是转眸间,发现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睛,刺痛的心瞬间冰凉。 龙萧却是一把拉过她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安慰道:“不,他们都不是你杀的,是邪灵,当时你没有自主意思,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可是?”云映溪抽泣着,“他们确实死在我的手下!” 云映溪此言一出,老三云映河脸上立即变色,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千辛万苦要找的仇人居然是自己的亲妹妹! 云映溪偷偷瞄了三哥一眼,见他脸色铁青,知道他一定是在怪自己杀了秋姐姐,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她也不想,若可以,她宁愿死的是自己也不希望看到秋姐姐出事。她不敢过去安慰他,两个人个自生口味着心酸,个自伤心,就像半月前的那个夜晚。 龙萧面色深沉中带着一丝渴求地望着沉默的南宫璧,“虽然他们都是死于小溪之手,但当时小溪没有自我意识,完全被邪灵操控,这个在律法中她应该是无罪吧!” 南宫璧直言道:“在斗讼律中,只收录了六杀,既谋杀、故杀、斗杀、误杀、过失杀还有戏杀,而她确是个特例,也就是说,她有没有罪现在谁也不敢保证,要看皇上怎样裁定了!” 齐慕熠见小溪靠在龙萧肩上,心中一酸,却又不肯在龙萧面前示弱,“你到底是谁?有谁能够证明你说的是真的?”他并不是怀疑溪儿,而是怀疑龙萧说的每一句话。 南宫璧与怀宗和尚经过那个雪夜之后,基本上可以推测他说的话是真的,但此时两人都没有出声,他们要知道前面的答案。 龙萧抬头望了二人一眼,早就做好了准备,“我知道你们派人查过我,却没有结果,那是因为我的根本就不是这世间之人,而是飘荡在世间的一只野鬼,由于生前与昆仑二仙相交甚好,死后得到了他们的帮助,才没有魂消魄丧。 前几年游历长安时,无意间看到小溪,感觉这个女孩特别纯真,便留下来守护她。而小溪被邪灵附身一事,南宫先生与小和尚也都亲眼见过,我相信浦胥二人也都见过,你们还记得他当初是怎样描述小溪杀人的吗,这足以证明,小溪当时完全是被邪灵控制住了!”龙萧苦笑,曾经多么害怕南宫璧他们将此事揭露出去,如今却是自己先说了出来。 云映溪从来都没有想过,龙萧会是异类,泪眼中露出了震惊,“龙大哥,你真的是鬼?” 龙萧无奈地点点头。 南宫璧脸色尚好,因为他早就猜出了龙萧诡异的身世,而怀宗和尚不停地打量着这个鬼魂,平日里居然一点发现都没有,“都说鬼不能见阳光,不能见真主,不能入佛寺等等这些诸多忌讳,你怎么一样都没有受限!反而是那首无忧曲把你累得个半死!” 龙萧解释道:“昆仑二仙在我身上施了法术,可以避免一切仙佛两界干扰,也只有那至高无上的无忧曲,是没有任何妖孽不能逃脱的!” 云映溪突然想起来,之前在那个山洞,那个金袍男子说过,“他为了救你,吹出了无忧曲,这无忧曲对凡人没有作用,而对于妖魔邪灵来讲,便可使其陷入游魂状态,直到晕死过去,当初我们传授他此曲时,就告诫过他,他的身体是吃不消的,可是他还是吹了出来。”她到现在都明白,男子说些许的含义,只是她太笨,一时没有领会,如此看来,龙大哥真的是鬼。 齐慕熠见事以至此,无力改变,只有说一些宽慰的话,“溪儿,你放心!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我会争取劝说父皇,让她宽恕你的!” “熠哥哥!”云映溪拉着齐慕熠宽厚的手掌,泪光盈盈,“我杀了秋姐姐,杀了你的妃子,你怪我吗?” “傻瓜!”齐慕熠挤出一抹苦笑,“都不是你干的,怪你干嘛!要怪就怪你体内的恶灵,他不但杀了我的妃子,更可恶的是还占据了你的身体,我一定会找到办法,帮你驱灵的。” “可是,明天我就要和龙大哥去昆仑山了!”云映溪万般无奈地说。 却不想温润的南宫大学士“嗖”的一声站起,“你不可以走!” 众人诧异之际,他连忙解释道:“案子没有审清楚之前,你不可以离开长安!” 太子眉头一凝,也跟着站了起来,“大学士,你想做什么?” 南宫璧略略欠身,“殿下,这两件凶案虽然不是云小姐故意行凶,但也因她而起,若就此离去,此案将永难结案,故她不能走!” 龙萧深深地望着南宫璧,他是害怕自己三日结不了案,要提头去见皇上,还是真的只是担心这起案子?不管他出于何目的,他今天把话既已挑明,就必须带着小溪远离这个事非之地,若他想拦,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云映溪目光晦暗,正准备解释什么时,却突然听到身后传一阵熟悉又威严的声音,“朕还不相信,今日一见,果然是你!”云映溪愣在那里半晌没有回头,她知道一切都已经完了,这样也好,她也不必内疚了。 围着火堆的人先是一惊,后纷纷站了起来,向后转去,朝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叩首请安,皇帝说平身之后,却只有南宫璧,龙萧及怀宗和尚三人站了起来,这南宫璧与怀宗自然要将此事撇清,而龙萧骨子里就从来没有要跪拜过他。 皇帝身边既然还站着一个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人,一身银月朝服的魏太师双眼里似要喷出两条长长的火焰,要将跪在地上的云映溪烧死。 他们刚才的言语,全部被这两个能够随意捏死很多人的人听了去! 魏太师收起怒容,转为和平,“皇上,此女灭了涧水寨,杀了太子妃,如此心狠手辣之人,一定要严惩!” 皇帝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 龙萧目光如炬地瞅着魏太师,似乎要将他整个人看穿。 跪在地上的太子首先表示抗议,“父皇,您刚才……” “你给朕住口……”皇帝严厉地打断了儿子的话,“朕白天才下旨让你闭门思过,你却晚上又溜了出来,你竟敢如此的蔑视圣意,来人,将太子请回去,闭门思过三个月,若中途再逃跑,就永远也别回东宫了!”刚说完,就见羽林军左右统领奔了过来,准备上前拉太子,太子却是双眼一横,“你们谁敢过来!” 046 群雄辨论 太子说完,拉着云映溪一同起身,“父皇,儿臣私自跑出来确实不对,您若想罚,罚半年都可以,但是您能不能听儿臣把话说完。云映溪,确实杀了人,这不可以否认,但是她当时是处于被邪灵附身的情况下,她完全没有自主意识,而且在斗讼律中,也没有明文规定,被邪灵附身杀人的人就该受罚,儿臣保云映溪无罪!” 此时跪在地上的老二云映河也求道:“皇上,六妹之前性情如何,大家都有目共睹,如今被邪灵附身,本已是受害之身,她心里也是百般煎熬,千般自责,恨不得死的就是她自己,可是邪灵这东西,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也不是说摆脱就能摆脱的,还请皇上饶恕溪儿的罪过吧!” 继而老五云映泊也想说些什么,南宫璧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你们现在说的轻巧,若现在饶了她,那以后大家只要杀人时,都装疯卖傻,反正这个东西咱们这些凡人也检查不出,都可以蒙混过关,那这律法还要之何用?皇朝的威严又何在?” 就算老三此刻有多么的恨自己的妹妹,但他也不能眼看着她送命,苍白的脸上收起一份苦涩,“大学士不是见过溪儿被邪灵控制的样子吗?怎么此刻却又装作不知道了?” 南宫璧气定神闲地道:“小生并没有要推托之意,之前只是不明白,值到今日才弄清楚事实,但是今晚,那几个妖道用尽办法也没有让她现形,虽然这都是龙公子暗中相助,但是刚刚人民群众都接受了她只是个普通姑娘的事实,若明天再说她被邪灵附身,要免去她的罪孽,谁会相信?” “你这就是强词夺理!”太子威严的声音将南宫璧越来越嚣张的气焰压下去了一半,继而转身朝着皇帝,“父皇,南宫璧置律法于不顾,就便他的主观臆测,随意掌握他人生死,这种人的话不可信!” 众人争论激烈,当事人云映溪跪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她希望争取活命的机会,又希望快点减去这份罪业,虽然她不知道白天还一直帮她的南宫璧此刻为何突然转向,但她更期待的是结果。 而南宫璧之所以答应龙萧帮忙救她,是因为他真的不想她被妖孽所欺,如今站在律法面前,他不得不公正。 “你越来越不像话了,南宫学士分析得很有道理,是你在这里主观臆测才对,还不快像大学士道歉!”皇帝锁着两条眉毛,脸色很是不快。 这是第一次,皇上让太子给一位大臣道歉,太子如鹰的眼神射向南宫璧,南宫璧立即欠身主动道歉,“皇上,殿下!刚刚都是微臣言词太过激烈,请皇上,殿下怒罪!”南宫璧此举,才稍稍有所缓解局面。 一直未说话的怀宗和尚仍表示中立,哪一方也不帮忙,站在一边,只为了看戏! 魏太师刚刚一直将注意力集中在南宫璧身上,不曾想到,自己随意一转眼,就看到龙萧那如炬的眼神,心中大为不快,脸上却是一阵讥笑,“龙公子居然是鬼,老夫倒未曾想到,居然还是个得天独厚的鬼!呵呵!” 龙萧嘴角翘起一丝阴冷的弧度,“太师大人真会开玩笑,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魏太师捋了捋白胡,“胡说,老夫怎会知道呢?” “哦!那是龙某想多了,本来也是,这大半夜的,您想邀请皇上游玩哪里,都是非常合适的!”龙萧嘴角的冷笑不减,语气中硬透着一股讥笑。 魏太师脸上的肉抽搐了几下,脸色一阴,几欲辩解,却又忍了下来,转身对着皇帝欠身陪礼,“皇上,微臣……” “好啦!爱卿无需解释!”皇帝拂了拂袖袍,转眼盯着龙萧,“朕以前一直觉得你有几分眼熟,如今忽然想起来,只怕你身前还担过朝廷官员,可对?”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变色,朝龙萧那一张脸上望去! 龙萧微微欠身,面露恭敬,“回皇上,草民生前只是一家靠山打猎的户头,可能与朝廷官员长得有些相似,害得皇上误认,实在是草民之过!” “你如今已非凡间之人,又为何草民自称?” “皇上仍人间帝王,龙萧曾也是凡间之人,因感怀身前,故以此自称!” “云映溪被邪灵附身杀害太子妃一事,你觉得要怎么判!” 龙萧立即双腿跪下,言词更加谦逊,“草民虽然不敢妄断刑案,但草民私心里认为云映溪与此案全然无关,一切都是她体内的邪灵作祟,恳请皇上给草民一点时间,将她体内的邪灵逼出来,交由皇上处置!” “简直就是荒天下之大谬!”魏太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且不论你借此机会逃不逃,就说这邪灵一事,也都是你们几个在这里空口白话,无凭无据,你若有本事,现在就让邪灵现出来,或许此事还有得商量!” “她体内的邪灵被仙人封住,不可能表露出来,若是表露出来,又是一场无可挽回的浩劫,就算龙某有这本事,也断断不会为之的!” “那不就结了,就算南宫学士真有见到她着魔的样子,但有人保证她那个时候不是在装疯卖傻吗?” “你……!”龙萧被魏太师逼得真想冲过去掐死他,可他真的不能让小溪现形。 “龙大哥,你们都别说了!”云映溪转头盯着龙萧通红的眼睛,她听到他们为自己辩白,真的很慰心,可是她不能原谅自己亲手杀了秋姐姐,熠哥哥的妃子,三哥的心上人。如今云家才刚刚化解危机,皇上可能还没有消除对云家的顾虑,若再因为她的事,害得几个哥哥被皇上责罚或是被自己牵连,那她就真的万死也难弥补一二。 “皇上,溪儿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恳请皇上看在溪儿主动认罪的份上,给溪儿一个痛快吧!”云映溪嘴唇开始发白,面如死灰! “溪儿!”众人一阵惊呼,齐慕熠一把握着她的手臂,“溪儿,这不关你的事,这不关你的事,你知道吗?” 老五云映泊焦急地劝说,“溪儿你不能做傻事,爹娘还在家等着你呢?” 相继几个哥哥围着她,一阵劝说,无论何种话都说了一骗,都没有改变云映溪脸上苍白的颜色和那一颗赴死的内心。 众位兄弟见说她无用,又转而跪向皇帝,又是一阵求饶,皇上的脸色阴暗不定,思忖一阵后,拂袖而去,什么也没有回答,将在场中的人,一下子拉到了地狱。 047 焰来历 怀宗和尚抱着猿猴棍,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太子与云家五子被羽林军强行拦住,云映溪被两名羽林军押着,消失在黑暗的尽头,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在多说一句,也没有多看谁一眼,她怕自己万一忍不住,哭了出来,或是心地一软,会后悔她刚才的决定。 当云家人、太子正在与羽林军作抗争之时,龙萧确是双目含怨恨地盯着南宫璧,“南宫先生,龙某欠你的已经扯平,若今后若再有人敢伤害小溪,别怪龙某不念旧情!” 南宫璧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他又何尝不知道,今晚云映溪被抓龙萧没有动手抢人,肯定不是认为云映溪一定有救,也不是没有这个能力,而是认为他借用自己的身体,惹来这三日之限,如今他让此案顺利了结,只怕今后,他便再无顾忌! 刑部游尚书奉旨连夜审理此案,由于云映溪对所犯之事供认不讳,游尚书也乐得轻松,按照斗讼律规定,判处死刑,三日后执行,云映溪就这样被彻底打入了死牢。 狱长奉命,任何人包括太子都不允许探望云映溪! 静夜幽长,天牢内,云映溪坐在草席上,双臂环膝,抬眸望着窗外淡淡的月光,没有任何一个时候,她那么害怕白天的到来,害怕断头的那一刻,只有此刻,她还能感觉到胸膛内空洞的心跳声。 来世,她希望自己健健康康,无忧无虑,不要被病痛或邪灵折磨!希望父母兄嫂,和睦相处,不求他们加官进爵,只求他们一辈子平平安安,下辈子再做亲人!最后希望,熠哥哥不要伤心,保重身体。至于龙大哥,她希望下辈子还能见到他,有他的保护! 龙萧由于鬼身,来去自如已是习惯,他静静地站在走道内,隔着牢门,凝视着牢中的人,多少年前,他也是这样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倔强而又坚强,也是这般望着窗外的月光,如今,故景重现,他再也不愿看着她被万箭穿心,再也不愿看见,那一袭白裙被染成血红色,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救她的。抬起双手,刚要触碰到牢门时,耳边却传来一声细微的女声,“你若这样做,想过后果没有?”他立即分辨出来,这是罄竹的声音。 龙萧迟疑了一下,放下双手,转身离开天牢。 云映溪脸色一喜,转过身来望向牢门的那一边,却什么也没有发现,随即脸色又暗淡下来,一切是她想多了! 龙萧身子跃到漆黑的夜空,落在一片泛着淡淡白光有小舟般大小的羽毛上,上面临立着两个仙气飘飘的金装男女,女子神情冷漠,而那男子则是一脸笑意地望着龙萧,他们就是罄竹与悯佑。 “我若不救她,明日怎么跟你们回昆仑山?”龙萧一脸的沉痛。 “上次你受伤在昆仑山,醒来后要带她回来,不就是为了防止她全家受到牵连吗?如今情况有变,你救她,她家人一样会受到牵连!”悯佑俯视着脚下的整片国都,眼眸幽远! “我没有想到,那些妖孽既然还在余党,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刚才你们抓到它了吗?” “说来惭愧,他既然能冲破罄竹织的幻境,然后逃了!有史以来,能够冲破幻境的,除了罄竹之外,还有一个就是十六年前的蜮妖。经我微观六界,才得知今日与我们对战的,并非妖孽,而是十六年前在蜮世我们为了消灭蜮妖喷出来的真龙神火余焰,当时完全没有想到,他会修炼成真,破了我封印蜮世的结界,来到了人间,所以他对我们的事完全了解。”(ps:要想知道十六前发生了什么?请看小溪的第一部作品,七念劫!) “什么?”龙萧大惊,“就算他真的有修炼,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十六年间就那么厉害!” “这有什么奇怪的”冷冷的罄竹接道:“当年悯佑修炼时,也只用了短短的数月,竟已达到如今这个境界,当然跟他的身世也脱不了关系,而那个焰,他原产自我与悯佑两人的神龙真火,修炼起来,也自然比常人快上百倍!” “意思就是说,你们也奈何不了他?”龙萧现在有些不敢接受这个真相。 “也不尽然,我们虽然暂时奈何不了他,他也暂时奈何不了我们!根据我们的分析,他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那次昆仑山洞倒塌,就是他的杰作,他对云映溪势在必得,以此来看,他需要云映溪体内的邪灵来为他提升法力,从此称霸六界,野心不可谓之不小,他手底下原有三大护法,在那个雪夜,被我们抓住了一个,还有两个,一个叫嗜魂,一个血玖,这两个都是人的魂血所化之妖,手段非常凶残,我估计这两天他们还会行动,所以目前有一件事需要按云映溪本人自己的意愿去决定!” “什么决定?”龙萧越听这事越玄,越听越严重。 云映溪坐在天牢内,不时回过头来望望牢门,然后又失望地转过头去,重新仰望窗外的月光,然后又重重地叹息! “小溪!”一个磁性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云映溪脸色一喜,转头时龙萧已经坐到她的身旁,脸色隐有一丝不安,云映溪没有想太多,只以为他在为自己的事情难过,“龙大哥,你也别难过了,其实趁早摆脱这无用之身,偿还欠下秋姐姐的债,也不是什么坏事!” “你真的想好了吗?”龙萧的两眼中,闪烁着诧异的光芒。 “嗯!”云映溪展颜一笑,“你可以去地府吗?” “什么?”一向聪明的龙萧既然没有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 “听说黑白无常长象特别恐怖,我有点怕他们,你能不能送我过去,然后再回来!”云映溪特意想活跃一下气氛! 却不想龙萧更加的自责起来,“你放心,你不会遇到黑白无常的。”然后又拿出一颗金色的小药瓶,递给云映溪,“这是我特意求来的仙药,你把它吃下去,不管你受什么刑,都感觉到痛!” 048 断头台 云映溪盈盈一笑,伸出的手迟疑了一下,却又缩了回来,“还是不用了,我虽然怕痛,但我不想逃避!” “对不起!”龙萧更是自责,“你和当年一样,倔强得很!” “当年!什么当年?”云映溪有些疑惑。 龙萧收回仙药,把它放进怀里,目光放到了十六年前,“小溪,我给你讲个真实的故事吧!” 云映溪频频点头。 “十六年前,仙妖大战,六界多数都有参加,其中冥界派出了一对冥婚鬼夫妻,他们在大战中大显身手,可是由于一个失误,鬼妻子被妖孽打消了两魄,鬼丈夫当时没有发现,直到妖界败阵,大神催毁妖界之后,他们才发现这个问题,由于人失了两魄,生生世世都会受病痛折磨。 观音菩萨因感怜鬼夫妻大战有攻,特赐鬼妻子一朵金牡丹,虽不能让她幸免于难,但却能保她生生世世荣华富贵,就在他们轮回转世之时,由于鬼丈夫担心喝过孟婆汤之后,将妻子忘记,于是他并去恳求大神,将他留在阳间,放弃轮回,由于他与大神之间的兄弟情谊,大神答应了。 十年后,他找到了他的前世妻子,便一直在旁边默默地守护着她,看到她双腿残疾,想尽一切办法帮她治,可却惹来了邪灵的附身,后面的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龙萧讲到这里时,云映溪的眼中透着惊奇,伤感与迷茫,气息微弱地问:“你该不是想说,我就是那个鬼妻子,你就是那个鬼丈夫吧?” 龙萧本不愿在她的面前提及感情之事,因为他知道她喜欢的一直是太子,可是如今,他别无选择,他必须让她知道自己的前世以及那未知的使命。 “我知道这样说你接受不了。”龙萧心中七分痛意三分酸味,“这么多年,我又何曾逼过你,看着你们相亲相爱,我也是非常的难过,人的前世本不该带入后世,如果时间可以轮回,我宁愿也喝下那一碗孟婆汤,这样我就不会带你去昆仑山,坐在轮椅上总比被邪灵附身的强,也不用现在这么尴尬!”龙萧说到最后,眼眶既有些微微泛红。 “对不起!”云映溪听出了龙萧心中的悔恨,“我只是一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失去的那两魄又回来了!” “真的!”云映溪大喜,“在哪儿?” “就在你体内,当年仙妖大战,妖界大王蜮,它被金龙火凤用真龙神火烧成灰烬,被仙家带出了妖洞,关在昆仑山脚镇压,直到半年前昆仑山腿突然坍塌,一股力量速度极快地冲进了你的体内,当时悯佑查看了你的情况,才发现你的魂魄已经全部归位,只是其中两魄已被邪灵侵蚀,那时我们才知道,当年你的魂魄并没有消散,而是随着蜮妖一起来到了昆仑山,经过十六年的调和,你的那两魄已与邪灵融为一体。” 云映溪刚刚的高兴,却又变成了伤心。 “现在妖孽对你体内的邪灵势在必得,为了保险,我必须带着你回昆仑山,那里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只是你会失去自由。我告诉你这些,是想给你一个选择,一,我现在救你出去,唤醒你前世的记忆,咱们终身隐居昆仑山脚,不问世事;二,你选择上断头台,然后我收回你的三魂七魄,再带着你的魂魄回昆仑,这两个,你选择哪个?” 云映溪沉思良久,才说出了一直想说却又未说的话,“当初虽然不清楚你的身世,不知道你对我好的原因,可我能够感觉得到,你对我是出自真心的。 这么多年过来了,我的心里也不只只是感激,那更像亲情,若不是妖孽假扮你去伤害我,我都不知道我还要隐藏内心那一丝丝悸动到多久。其实你在我心里与熠哥哥一样,都是小溪舍不掉的人,可是小溪今生把心交给了熠哥哥,小溪就不能做出任何精神上,身体上的背叛,一点点都不可以。 我知道这样对你一直都很残忍,可是我内心的自私还是耗了你这么多年,如今明白了你的身世,也知晓了我的前世,虽然我不知道我前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但我一定相信她是个善良的,勇敢的姑娘,否则也不值得你为了她放弃轮回。 而今生的云映溪不值得你如此付出,她犯了很多错,她要为她的错负责到底,如果你不嫌弃我这个无心无肺之人,那就请你将我的尸身留给父母,将我的魂魄带回昆仑山吧!”最后,她真的很想说一声,谢谢!谢谢他这么多年真心的对待!可是她发现,谢谢两字在他的大恩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龙萧仰望窗外,折断了手中一根又一根的稻草,嘴角泛起一丝苦苦的笑,“既然你决定了,那就这样吧!”说完之后,是一声长长叹息! 对于这个结果,龙萧就早料定。 三日后,云映溪被推上了断头台,在这三日之内,云太傅动员自己所有的势力,想尽一切办法,只差没有拿刀去架皇帝的脖子,都没有打动或是改变皇上的决定,反而此事越演越糟,皇帝最后放了狠话,“无论她到底是不是被邪灵控制,都必须死!”原因就是,若她没有被邪灵控制,就是故意杀人,若她被邪灵控制,那就更要除此祸患,总之一个字,那就是“死”。 当云映溪站在断头台上那一刻时,她到底还是害怕了,看着外围站在那么多跑来看热闹的人被官兵一个一个拦在外面,看着自己的哥哥嫂嫂与龙大哥站在远处焦急的眼神,看着监斩官与刽子手傲慢地坐在自己身后,看着头顶烈日慢慢地飘向了正空,却唯独没有看见她思念了三日,盼了三日的熠哥哥,他为什么没有来?难道是因为那个禁闭吗?云映溪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她确实不希望他看见自己丑陋的样子,不在也好! 049 战斗 距离午时还有一刻钟的时间,监斩官看着云太傅的面子上,特允许云家老大云映海与老四云映湖过来探视。 云映溪见大哥四哥走来,强撑起一片笑脸,“大哥,四哥,你们别担心,我只是变成了和龙大哥一样的身份,没有什么好悲伤的!” 云映海与云映湖毕竟两个血气方刚的男儿,心酸心痛也要强惹着,“我们几个带父母来送你了,老人家这几日为了你的事操劳,体力有些不支,我们没有让他们过来。你与龙公子的事他都讲给我们听了,能够遇到他,是你的福气,若早知他与你的事,我必会求父母给你们主婚,只可惜一切都太晚了。不过没有关系,等到了昆仑山,不要再淘气了,好好在那里修炼,若有机会,回家看看!” “好!若有机会,溪儿一定回家探望!”云映溪咬牙忍住要决堤的眼泪,半仰着头,面容微微颤抖着,就是没有让一滴眼泪落下来。 她不能哭,绝对不能! 龙萧站在远处,眼中潮湿,十六年前,她也是这般倔强,这般坚强,若不是要听罄竹悯佑的安排,他早就冲过去,带着她跃上了九霄。 “他们来了!”一阵极细微的女声传入龙萧的耳中,龙萧凝眉深锁,迅速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的铁环,朝断头台上空抛去,铁环见风既长,泛起一片极微弱的白光,将整个断头台罩住,由于是仙物,用了隐身之法,没有一个凡人能够看出。 就在龙萧忙完的一瞬间,那把明晃晃的大刀砍向了云映溪的脖子,场面顿时一阵惊叫,云家五子个个面色哀恸,龙萧的脸色苍白如纸,她再一次的在他面前受刑,心痛得无以复加, 你曾经说过,要护她一世长安,为何如今却是这般残忍的画面? 世间纷纷扰扰,终是敌不过红颜薄命! 他要结束她生生世世的折磨,一定要! 龙萧双眼模糊的看不清画面,耳中轰轰作响辨不出是谁在大叫,只感觉有五个熟悉的身影朝台上冲了过去,而那个断头台已被染上了红色,很诡异的红,他抬起脚,一步一步无力地朝前走去。 然后机械式地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瓶,拔开瓶塞,将瓶口对准那具渐渐冷下来的遗体,几缕如轻烟一般的东西飘进了他的瓶口,正准备收起瓶子时,突然劲风扑面而来,龙萧惊醒,盖住瓶口身子向上极跃,朝天空飘去,回头再看时,身后跟着一青一红两个身影,龙萧认得他们,就是那日假扮青云子的竹竿嗜魂及那个邪媚的红衣女子血玖。 龙萧将玉瓶收回怀中,身子越纵越快,脸上闪过一道精光与毅然。 烈日当空,谁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后面血玖奋力地追击,表情仍是一幅风情万种之态,对着前方的龙萧娇笑,“别逃了,大王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你们是逃不出去的!” 龙萧回过头来身子骤停,浮在高空,在确认与地面的距离已经非常远之后,眼眸闪过冷冽的光芒,“只可惜你们这些所谓的天罗地网已被天兵全数拔掉了! 嗜魂空洞的眼神如恶魔般地射向龙萧,“就算如你所说,你认为逃得过我的手掌心吗?”嗜魂说完,大喝一声,与血玖同时发起攻击,朝龙萧扑面而来。 龙萧手中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紫金葫芦,他将葫芦抛向高空,暗念咒语,葫芦口突然刮起了呼呼大风,形成了一个强劲的漩涡,将扑向龙萧的嗜魂与血玖托住,这两妖还在拼命地挣扎,却发现根本无用,不多时就被葫芦吸了进去。 龙萧赶紧收回葫芦,看着葫芦在烈日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喃喃自语,“你们一定没有想到,悯佑与罄竹为了消灭你们的大王焰,为保人间太平,既然舍身成仁,唤醒了他们一辈子的宿敌,至于结果如何?就要看小溪能不能撑得住了。” 天下没有真正的高手,只有一物降一物的本领! 焰法力与悯佑罄竹两仙完全相同,双方都不能给对方造成伤害,悯佑担心焰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演变成与当年的蜮妖一样,给六界带来浩劫,他们必须尽早铲除这个祸害,便冒着危险,在云映溪逝去的那一刻先龙萧一步暗中带着了她被邪灵侵蚀的魂魄离开,而龙萧拿玉瓶装魂的那个动作,只是为了麻痹众妖,分散他们的兵力。 这个当年令六界闻风丧胆的恶魔离体后,更是狂妄与仇视,他仍霸占着云映溪的灵魂,若龙萧此刻站在她面对,一定不敢相信,这个魔鬼之前既然是一个温柔的姑娘。 为了打败焰,云映溪的灵魂必须控制邪灵,办法很多,但最有效最短暂的办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利用凤凰内丹助云映溪打开仙脉,用凤凰内丹不但可以静化邪灵,将邪灵原有的功力收为已用,还可以强加功力,如今,最好的选择便是罄竹,她是火凤,法力无边,只要用她的内丹,云映溪不但能够控制邪灵,还能一人歼灭焰这个祸患。 这个决定,是罄竹在云映溪入狱后的第二天想出来的,悯佑想过劝阻,可心意相通的他们,又何必多说,然而这个代价,只有等打败焰之后,才能够知道。 在焰赶来的那一刻,悯佑已经顺利地将内丹送到了云映溪灵魂体内,云映溪在受到内丹的净化之后,逐渐清醒过来。 贪婪的焰依然抱着幻想,“你身上已经有了火凤与蜮两者的法力,天下再也没有人能够动你们一分,你又何必任人摆布,受人驱使呢?还不如同本王一起,共创一片天地!” 悬在半空中的云映溪,拥有了火凤的内丹,周身缭绕着一层仙气,神色间有几分冰冷,“或许你永远都不会懂人心可贵!这也是你活了一世的悲哀,就算再长寿又有何用?我虽然不免一死,但世间的酸甜苦辣各种滋味我都尝过,也不枉此生!若我和你一起同流合污,我就不是董雅婷,也就不是云映溪!”说完,催起法力,朝焰直击而去。 董雅婷,就是云映溪的前世,如今被邪灵融合的那两魄在凤丹的净化下,也慢慢想起了前世。 050 落幕 半年后,已是新年正月十四。 兰州境内,处处红灯高挂,喜气洋洋。 一处听雨茶楼内,高朋满座,说书先生今日正式开张迎生意,特地把自己从朋友的朋友那儿听来的秘闻贡献给在坐,刚开讲时,就有一对年轻男女悄无声息地坐到最后排,叫了两碗乌龙茶,细细地听着说书先生那绝妙的谈资。 话说,半年以前,长安城发生了一件怪事,有一位被除名的公主犯了杀头的大罪,她死后魂魄竟然没有去阴曹地府,而是去找一代妖王报仇了。 这时下面有人开始不服,“老先生别乱说,这人死后去没去阴曹地府,您是怎么知道的?” 老先生呵呵一笑,捋了捋花白的长须,神神秘秘道:“天机不可泄漏,总之老儿所说句句属实。” 然后老先生又接着讲述他的故事。 那个妖王凶猛至极,口喷真龙神火,所到之处无不化为灰烬,不可谓之不惨呀,公主为免人间遭难,展开仙法,与这恶妖缠斗了三天三夜,当时的场面可以用六个字概括,那个叫惊天地,泣鬼神呀!天幸,公主战胜了妖王,将妖王最后一缕意念打散,人间得以太平。 原来,这公主自身是没有任何法力的,是因为火凤将自己的内丹给了她,再融合她体内被封印的邪灵,那真真就是无敌呀。 后来,战胜妖王之后,她又将内丹还给了火凤,火凤也趁内丹转移的机会吸走了她体内的邪灵,她的法力也跟着完全消失了,本来该去投胎的她,是她的心上人出面帮忙求情,火凤与真龙感谢公主的大功,特求观音菩萨,让她以魂魄之驱永驻凡间,与她的心上人共同修炼成圣。 外面下起了纷纷的大雪,坐在最后排的一对男女没等说书先生讲完,便自先离开了,两人并肩走在大街上,抬头仰望鹅毛般地大雪,女子忽地一笑,“龙大哥,你说那说书先生,都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又没有讲到重点,他应该把我如何消灭焰的过程仔仔细细地讲出来,比如我挥着金钗将它逼到山洞,再逼上高空,再逼入龙宫,再逼入地心……总之好多好多,他都没有讲!” 龙萧爽朗一笑,“他也是道听途说,传来传去也就变味了,毕竟当时他又没有在场!” “也对,我们从大年初一就开始从昆仑山往长安走,已经走了近半个月,这一路的风光也欣赏得差不多了,不如我们立即回长安,我真的好想家人。”云映溪此刻的脸色已恢复了龙萧初见时的神情。 “好,我带你回去过元宵!”龙萧与她相似一笑,拉着她的手,消失在大雪之中。 在这半年内,朝廷也是风云涌动,魏太师失去焰这样一个得力的助手,做起事来也是越发的急燥,在与云太傅明争暗斗之时,有几处都露出了马脚,云家五子齐力,半年内收集所有罪证,揭发魏太师就是半年前嫁祸云家的真正元凶,席长史只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得力棋子,还指控席长史自尽并非畏罪,而是魏太师收买衙役行凶。 当一切罪证都指向魏太师时,老皇帝气得一病好几日,三日未临朝,由太子监国,太子更是借用此机,彻底拔掉了魏太师这一颗毒瘤,事后皇帝虽然非常生气,但又极好面子的他,找不出太子的一处错误,只有终日闷闷不乐,恰逢年关时一病不起,太子全权担起了监国的重任。 这一事情经过,云映溪早在昆仑山时,就已经全部知晓,这一次的回来,只是想单纯的陪家里人过元宵。 龙萧与云映溪已经抵达太傅府大门,云映溪由于想给家人一个惊喜,于是隐身而入,来到曾经的丹青殿前时,豁然发现,曾经被烧成灰烬的大殿又重新立了起来,散发着淡淡的油漆味,云映溪高兴地拉着龙萧跳了起来,“龙大哥,你看!我的大殿又恢复了,太好了!我要进去看看里面有一些什么画?” 龙萧一把拉住她,示意她别进去,“你都是修仙的鬼了,还如此的上窜下跳怎么行,这丹青殿还是不要进去的好,里面醋太多!” 云映溪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时,龙萧已经走了好远,于是她只有恋恋不舍地跟着他,离开了大殿。 云映溪心中好奇,“当年我画的孔明灯全数都飘到东宫去了,是不是你暗中干的?” 龙萧直接答,“没错,不过我现在可不会干那蠢事了!” “那大殿的火是不是你放的?” “当然不是?” “那是谁干的?” “是你自己没留意打翻了烛台,烧上了孔明灯,然后就引发了那场大火,这也是我后来通过微观时才看到的,不过若是现在,不用等你烧,我先烧了它。” 云映溪心中老大不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我,我就什么时候开始小心眼。” 云映溪自从通过火凤内丹观察到了她与龙萧的前世之后,那一股感情也随之而来,她体内曾经缺失的两魂仍保留着前世的记忆,相比今生的熠哥哥,前世的龙守让她更加的难以割舍,更何况她现在与太子,已是人鬼两隔。 两人一路斗嘴来到后花园,见父母哥哥嫂嫂侄儿侄女都在一处做元宵,热闹非常,云太傅脸上却隐有一丝忧愁,云映溪知道那是什么,原本打算现身与他们相见,却被龙萧拦住,“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们吧,若是相见,又会换来新的离别!” 云映溪只好站在原地,看着曾经的亲人们忙碌,小侄女们又长大了一岁,似乎听话了许多,不再吵闹,哥哥嫂嫂们一如的相亲相爱,父母头发花白了许多,身子又瘦了些。今生唯一让云映溪牵挂的,就是父母了! 爹娘,女儿回来看您啦! 云映溪双眼含泪,泪眼模糊间看见母亲突然抬起头,望着她所站的方向,慈祥地笑了。 三年后,龙椅上曾经的太子,今日的皇帝,手中拿着一根腊梅金钗,昭告天下,恢复云映溪千颂公主封号。 又三年,追封千颂公主为熠妃,墓迁入皇陵! 各位书友:这一本也算正式的完啦!算算这已经是第二本了,在此感谢对云映溪投票票的友友们,感谢读者朋友们,感谢书评区可爱的小伙伴们,真的非常感谢你们,七念劫故事应该算是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话。 小溪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创作,新书出来时,相信会让大家眼前一亮,也请大家继续支持小溪!谢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