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烟云》 第1章 追债 我仍记得，债主气势汹汹上门追债的时候，我正满心欢喜地准备着我和陆琰稹的婚事。 红得刺眼的喜服被我拽在手里起了微微的褶皱。 丫鬟坠儿为我试戴了一支又一支精致的步摇。 我还沉浸在婚事的喜悦中，管家德叔着急忙慌地跑来告诉我，说陆家已经被债主围得水泄不通，而我爹，被急晕了过去。 话刚落，我便听见门外的嘈杂声，还有，用东西砸门的声音。 我的心颤了颤，疾步走向门口，门口浩浩荡荡的大概有十余人，个个都凶神恶煞，好不和善的模样，他们被家丁拦在门外，嘴里却不停地喊着“陆仰仲，快出来”。 其实在我的印象中，爹爹的生意一直是做得风生水起，以至于我没料到他会欠下这么多的债。 然而，我更没料到的是，这次的债务会颠覆了我的一生。 一个叫元浩的中年男人大手笔地帮忙还清了所有外债。 他像是城里人，西装革履的，还穿着铮亮的皮鞋，胸前挂着一块金色的怀表，他告诉我说，他是我爹爹的故人。 可我将他带到爹爹面前时，爹爹却是茫然一副不认识他的模样，当然，该有的感激是不能少的。 元浩在爹爹房里待到天黑才离去，我不知道他和爹爹都谈了些什么，总之瞧他的模样很开心。 我对他报以微笑：“天色晚了，元伯伯用了晚饭再走吧。” 他摇头回拒，眼角有清晰可见的沧桑：“不了，我约了人谈生意，得赶回去。“ 我不再挽救他，因为我总觉得他还会再来。 送他到门口，我笑道：”元伯伯再见。“ 他一愣，脚步顿住。 他回头目光复杂地凝着我，半晌后却笑了，点点头，瞬间恍悟的模样，他意味深长道：“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我不知所以，微微发怔之后，干涩一笑，目送他离开。 元浩走后，天突然下起了雨，德管家冒雨前来，对我恭顺地点头：“二小姐，老爷请您到房里一趟。” 我疑惑，却也跟着德管家去了。 行至半路，我问他：“德叔，那元伯伯当真是爹爹的故人？” 德管家回头看我，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我在染坊成立时时便来府上做了管家，倒是没见过元先生同老爷来往，兴许，是老爷昔日在乡下的故友吧。” 也不是不可能，我点点头，遂又问：“那你可知道他同我爹说了些什么？” 德管家嗤声摇头：“这倒是不清楚，不过应该是大事，在您之前，老爷已经让我去请了夫人和琴姨娘，就连三小姐都被请了去，这会儿，她们兴许已经在老爷房里候着了。” 不知为何，我的心突然狠狠一凉，仿佛沉入了谷底。 行至爹爹的院落里，烛光随着晚风摇曳着，他们的影子倒映在地上影影绰绰。 我徒步前行，却见三妹陆玉浓倏地站起身来，清秀的脸庞上不难看出她此刻的气恼：“爹你就这样答应了？那大哥怎么办？” 第2章 被逼另嫁 爹爹脸色苍白地坐着，他捂着嘴咳嗽了几声：“不答应还能如何？此事在他回来之前办妥就行，相信他会理解我，日子久了，自然也会忘记如殷的。” “大哥他不会，他此生非如殷不娶的，你如今要如殷嫁给别人，大哥会恨你的。”陆玉浓急红了眼。 此话让我如遭雷击，嫁给别人？谁？是下午城里来的元先生？ 我觉得浑身都在颤抖，却努力抑制住心中的躁动往屋里走去。 声音越来越近，我听见琴姨娘冷着声音如是说：“玉浓你闭嘴，你爹自有打算，再说，她苏如殷不过是陆家的童养媳，你爹想让她嫁给谁便嫁给谁，更何况她……” 我脚步顿在门口，琴姨娘见到我，说到一半的话便被生生咽了回去。 眼前突然有些朦胧，我咬着唇走了进去，爹爹满目愧疚地望着我，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沉吟片刻，颤声问：“爹爹是让我嫁给谁？” 不等他们开口，陆玉浓连忙抓住我的手：“元公子，就是下午城里来的元先生他儿子。” 我在心里冷笑，呵，原来不是元先生，是元公子。 “如殷啊，爹爹这也是走投无路了，元先生家在城里做药材生意，听说他儿子是留过洋的，想来不会太差，你嫁过去定不会受什么委屈。”爹爹目光闪烁地盯着我。 我的泪却在顷刻间倾泻而出：“可是琰稹怎么办？我和琰稹怎么办？” “琰稹那里我自会解释。”爹爹仍旧满目的悲凉。 琴姨娘冷哼两声，像是在看笑话般扭动着她的芊芊玉肢走向我：“如殷啊，有些话姨娘说了你可别不爱听，你吃了这么多年陆家的饭也不是白吃的，你得知恩图报不是吗？如今陆家正在风口浪尖上，你小小牺牲一下便能救陆家，我想，你也不会在此刻放由陆家不管，做个忘恩负义的人吧。” 小小牺牲一下？ 我淡然望着琴姨娘：“姨娘你说得轻巧，那可是我的一辈子。” 琴姨娘漠然看着我：“一辈子？若不是陆家当年收留你，你指不定在哪个弄巷里做窑姐儿呢，你能有这么舒服的日子过？” 这话虽然不中听，可却是大实话，当年爹爹就是在人贩子手里将我买来的，我自当感恩戴德。 可这并不代表我就可以出卖自己的幸福。 我咬着唇，低垂着头，心里纵然十分憋屈，可却不知道用怎样的理由来推托琴姨娘的这番话。 爹爹见我不语，重重叹口气，空洞的眼神近乎哀求地望着我：“如殷，我知道你和琰稹两情相悦，我也答应你们下个月等琰稹回来便替你们操办婚事，可是如殷，算爹求你，你救救陆家，不然，陆家可就毁了。” 我如鲠在喉，喊了一声“爹”竟再没了话。 一直未开口的夫人此时也苦口婆心地劝我：“如殷，你就算不为你爹想，也该想想琰稹吧，他若知道陆家和染坊间接地毁在他手里，他这辈子可都会不安的。” 第3章 此生无缘,来世再续 我因为陆琰稹而拒绝这门亲事，陆家便完了，归根究底，罪魁祸首是陆琰稹。 我的心猛然痛到窒息，陆玉浓旁敲侧击让我不要答应，可我最终还是答应了，因为爹爹跪下来求我，他求我救陆家。 虽然不是我情愿，可答应就是答应了。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整整两天，不吃不喝，也不见任何人。 我见陆玉浓已是在三日后，我将陆琰稹昔日送给我的所有物件用木匣子装好交给玉浓，既然决定另嫁，便不再给自己和陆琰稹念想，要将过去断得干干净净。 “等琰稹回来，你把这些还给他，就说……就说……”我思忖着。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没有了，就当此生无缘，来生再续吧。 陆玉浓哭着将木匣子推给我：“我不，要给你自己给，要说什么，你也自己同他说。” 我苦笑：“我怕是很难见到他了，爹爹不是说了嘛，要在他回来之前将婚事办了。” “能见到的，昨日我写了信给大哥，今日他便会收到信，他若见到我的信，最迟后天一早便能赶回来。”陆玉浓说。 我错愕，“你写信给琰稹了？” 陆玉浓点头：“写了，爹爹不让告诉大哥，可大哥他有权知道。” 我心头悲喜交加，当然，担忧更甚。 如今战事连连，他身为团长，若贸然离开便是逃兵，若不离开，定会无心战事，到时便会有危险。 我自然是无话可说了，将木匣子收了回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心中的期待却是一刻都未停过，我想见陆琰稹，即便亲口对他说声抱歉也好。 可我一直没有等到陆琰稹，却等来了元浩，他用黑色的轿车拉了一车子彩礼来提亲，各式各样的，全是些我没见过的稀罕物件。 正厅里全是元浩和我爹以及大夫人的谈话声。 我浑浑噩噩的不知所以，只知道婚事定在月末。 月末，可真快，快到让我措手不及，快到我和陆琰稹都没来得及告别。 元浩笑望着我：“那如殷，我便回去了，你什么都无需准备，我自会安排好一切。” 我木讷地点头，他却挑眉一笑：“你不打算送送我？” 我淡漠笑着，送他出门，却是忍不住问他：“元伯伯为何选我？” 元浩顿住脚步，不解地看着我：“什么？” “为何选我嫁进你们元家？”我问得明白些，“你们名门望族不是都讲究门当户对的吗？况且我自小便是陆家的童养媳，元伯伯为何执意如此呢？” 元浩睨着我，我清楚地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敷衍我说：“回去吧，安心嫁进元家，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话落，他转身坐进车里疾驰而去。 后来的一段日子，府里上上下下依旧忙着筹备婚事，新娘依旧是我，可我要嫁的人却从青梅竹马的陆琰稹变成了素未谋面的元京和。 是的，元浩的儿子叫元京和。 他二十有五，留过洋，掌管着元家药厂的命脉，在邺县也算响当当的青年才俊。 第4章 陆琰稹的归来 我是在成亲当日从陆玉浓嘴里得知关于元京和的点点滴滴的，在这之前，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年龄几何。 陆玉浓说：“既然都决定嫁了，是不是该知道有关他的消息。” 我像个任宰的羔羊温顺地点头：“是，应该知道。” 于是，陆玉浓说，我便字字铭记在心，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即将陪我度过一生的男人。 我在心头勾勒着他的轮廓，可是莫名涌上的陌生感让我的思绪紊乱不堪。 陆玉浓满目荒凉地望着我，她咬着唇：“如殷，你别怪我哥，他定是被战事绊住脚了，又或许，他正在回来的路上。” 我侧头呆呆望着桌上的喜服，苦涩一笑：“我不怪他，玉浓，你也不用安慰我，他若是要回来早就回来了，又何苦等到我成亲当日？” 陆玉浓声音哽咽地喊着我的名字，然后抱着我痛哭起来。 我没有哭，我其实是怪陆琰稹的，怪他没有回来给我一个交代，即便他不再想娶我，任由我嫁给元京和，他也该给我一个和他说再见的机会。 可他却选择避而不见，这是懦夫的行为。 陆玉浓还想再说什么，我摇摇头，笑道：“玉浓，什么都别说了，你帮我梳妆吧。” 她看着我，哭得梨花带雨。 因为路途尚远，迎亲的队伍来得比较早，我望着镜中略微憔悴的自己，心痛到窒息。 从陆家离开，除了应当交还给陆琰稹的木匣子之外，其他的我什么都没带走。 爹爹，大夫人和琴姨娘来送我，从他们眼中，我没看出一丝不舍和难过。 爹爹永远将生意和利益放在第一位，陆琰稹和我虽然喊大夫人一生大娘，可她到底不是陆琰稹的亲娘，琴姨娘就更不用说了，视我为眼中钉，巴不得我走。 偌大一个陆家，除了陆琰稹，便也只有一个陆玉浓还将我放在心上，她虽是琴姨娘的女儿，可却没有琴姨娘的飞扬跋扈和工于心计。 我抱着木匣子，抬着头，最后望了一眼我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地方，我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我万万没想到陆琰稹真的在我成亲当日赶了回来，他穿着军装，骑着他最爱的马驹，风尘仆仆，满脸倦怠。 他在不远的地方喊着我的名字朝我奔来，我回头看着他，泪水汹涌而出。 我穿着大红喜服望着他，他的马如同一阵风从我身边佛过，再折回来时，他伸手将我拎上他的马飞奔而去，我听见爹爹在背后咬牙切齿，连名带姓地喊陆琰稹的名字，可陆琰稹却无动于衷。 他将我困在他怀中，风迎面扑来，夹杂着泥土的味道。 马在一处小河边停了下来，陆琰稹抱着我下马，却没有再松开，他颤声说：“如殷，你不能嫁给别人。” 我在他怀中轻轻抽泣：“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对不起，对不起。”他不停地跟我道歉，可我要的却不是一句对不起。 第5章 没收到的信 他将我抱得紧了些：“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我是昨日在邺县听别人说元京和要娶新辽陆家的小姐，所以才赶回来，起初我以为是玉浓，可我回了新辽才知道，不是玉浓，是你。” 我满腹的委屈：“是我，一直都是我，玉浓半月前有写信给你，你不知道吗？” 陆琰稹松开我，他蹙着眉头，俨然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望着我：“信？什么信？” “玉浓瞒着爹爹给你写信，告诉你爹爹要我嫁进元家的事情，你难道没有收到她的信？” “没有！”陆琰稹摇头。 片刻后，他却又道：“别管什么信了，如殷，我们这就回去告诉爹爹，就说你不成亲了。” 我悲凉地望着陆琰稹，此刻我才细细地看着他，他一如既往的英俊神气，只是原本清俊的脸被时光磨砺得有些老陈。 我被他的话惊醒，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来，摇摇头：“来不及了，琰稹，我们回不去了。” “我可以带你走。”陆琰稹如是对我说。 在我心里，陆琰稹一直是个沉着冷静的人，如此冲动的话倒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 我有些欣喜，却还是拒绝：“我们走了，爹爹怎么办？陆家怎么办？琰稹，我若这时候离开，跟刽子手有什么区别？在陆家濒临悬崖的时候推波助澜了一把，这样忘恩负义的事情我不会做的。” “忘恩负义？”陆琰稹蹙着眉头，眼中的血丝清晰可见，“你难道为了一个恩字，就情愿舍弃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我咬着唇，心一阵绞痛，“琰稹，我们认命吧！” 陆琰稹的手缓缓垂了下去，他的神色变得落寞，我能感觉到他此刻的痛苦并不亚于我。 我在六岁时被爹爹从别人手里买来带回陆家，那时我便被扣上陆家童养媳的头衔，我也一直认为时候我会嫁给陆琰稹，这样的想法在得到陆琰稹的感情默许后更甚。 只是如今时光流逝，事态变迁，我要嫁的却不是陆琰稹。 命运这个东西纵然强硬，可我从前总不信，只是如今，除了认命，便没有别的法子可使。 不远处的丛林中传来德管家和陆家家丁的喊声。 陆琰稹猛然间拉住我的手：“如殷，你现在跟我走还来得及。” 我颓然地埋着头：“对不起…” 我和陆琰稹终究是低了头，认了输，后来我才知道，我们不是输给了命运，只是输给了自己，若我此刻坚持跟陆琰稹走，或许结局会不一样，只怪那时的我将恩情看得太重。 和德管家一起前来的，还有一个穿军装的女子，大概二十出头的模样，她的柳叶眉嵌入鬓中，秋水睑眸，鼻梁犹如雕刻的那般，加上不点而朱的唇，好一张精致俏丽的脸蛋儿。 她神色沉敛地跑到陆琰稹身边：“你是不是不要命了？竟然敢私自离开，你知不知道因为此事我爹都大发雷霆了！” 陆琰稹侧目望着她，隐约可见他的隐忍和怒意，他靠近她，眼神如同犀利的刀锋划过她的脸颊。 第6章 送嫁 她被逼得步步后退，陆琰稹低沉着嗓音问：“岳绮，信呢？” 岳绮神色一滞，干涩一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别给我装傻！”陆琰稹低吼起来，“团里的所有家书都得经过你的手，我不信你没收到给我的信。” 他向岳绮摊开手来，冷不丁吐出两个字：“拿来。” 岳绮坦然一笑，高傲地仰头看着陆琰稹：“我不会把信带在身上的，等你回了团里，我自会把信还给你。” 我愕然看着岳绮，她竟把玉浓给琰稹的信私自扣下了！ 陆琰稹恼羞成怒，他拿出别在腰间的枪指着岳绮，满目恨意地望着她：“我本来可以早些回来的，我本来可以阻止这一切的，我本来不会失去如殷的，岳绮，你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岳绮没有丝毫的畏惧，反倒走近了陆琰稹几分：“你开枪啊，你看我爹爹会不会放过你！” 虽然我不知道岳绮是谁，胆敢和陆琰稹这样说话，可我却不想因为根本无法挽回的事情而纠缠不休，甚至连累陆琰稹。 我上前去拉回陆琰稹握枪的手：“琰稹，算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杀了她也于事无补。” 陆琰稹悲凉地望着我，他的手缓缓垂下去，却还不忘对岳绮放下狠话：“别以为你爹是邺县司令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别人怕你爹，我可不怕！” 司令，原来她爹是司令，难怪如此肆无忌惮。 岳绮咬着牙，不再言语。 德管家上前来满面愁苦地望着我：“苏小姐，我们快回去吧，否则该来不及了。” 我凝眸看了看陆琰稹，欲随德管家一起回府，陆琰稹拉住我的手，他哑着嗓子问我：“你可考虑清楚了？” 我苦涩一笑，心里五味陈杂，却只能点头。 陆琰稹默了半瞬，又骑着马将我带回陆家。 玉浓恨恨地推搡着琰稹：“哥，你们还回来做什么，带着如殷走得越远越好。” 不等陆琰稹说话，爹爹挥手便给了他一个巴掌，惊呆了所有人。 陆琰稹默不作声，只好受着。 我连忙上前阻止：“爹，你别怪琰稹，无论如何我们都回来了，婚事如期举行，我和琰稹都讲好了，他也都想通了。” 爹爹这才消了几分气，皱着眉问:“好端端的，你回来做什么？” 陆琰稹抬头，满目悲怆:“爹不让我娶如殷，难不成还不允许我回来送送她，与她道别？” 爹爹没再接话，他实在不能阻止陆琰稹的举动，因为他知道，陆琰稹的想法是他没办法左右的。 许久后，陆琰稹破天荒地道:“我的几个手下就在新辽镇外，我可以带着兵送如殷出嫁，一来，是做足我们陆家在新辽的面子，二来，也给元家一个下马威，免得日后他们欺负了如殷。” 他的语气尤为果决，让人毋庸置疑。 爹爹陆仲仰思忖片刻，只道:“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 反倒是岳绮急了:“你疯了吧？我爹给你兵是让你打仗，不是来耍威风的。” 第7章 劫匪 陆琰稹白了岳绮一眼，冷不丁道:“有本事告诉你爹去。” 岳绮气得直跺脚，终究拿陆琰稹没有办法。 我原想拒绝陆琰稹，可终究抵不过心中那份不舍。 陆琰稹送我上车，他和我并肩而行，我突然觉得极为讽刺，曾经一度认为会和我共度一生的男人，如今却亲自将我送往别的男人那儿。 我心中既悲凉，又觉可笑。 陆琰稹忽的在我耳廓低语:“如殷，在到邺县之前你还有反悔的机会，你若想跟我走，便是天涯海角我都带着你，若你执意嫁去元家也无妨，我只当这么多年认了个妹妹。” 我痴痴望着陆琰稹，他不等我搭话便转身牵着他的马驹走在最前，他的背影看上去是前所未有的落寞。 我想告诉他，我不能跟他走，可我却选择缄默。 如陆琰稹所说，他的十来个手下在镇外候着，个个都身着军装，腰间的皮套里别着一支手枪，他们都喊陆琰稹为陆团长。 见到岳绮，他们便玩笑似的喊她团长夫人。 岳绮听着倒是挺高兴，只是陆琰稹却冷冷瞪他们一眼，他们连忙面面相觑地闭了嘴。 我心里有些难受，从车窗里探出头去，见陆琰稹正看着我，我忙将脖子缩了回去。 其实初次见岳绮时，我便看出她对陆琰稹有意思，不然也不会大老远地寻着陆琰稹来新辽，也不会担心他是否会成为逃兵。 我低着头，手不停缠绕着红色的喜服，虽然我觉得难受，可这不失为最好的结局，我另嫁他人，而陆琰稹有佳人在侧。 这样，很好。 所以，我并没有答应跟陆琰稹走，他也没有再次问我是否愿意，他只是站在不远处满目悲凉地望着我，黯然神伤。 我知道，他是不愿意逼我。 岳绮问我：“你还有心吗？” 我不解:“你说什么？” 她冷然一笑，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我猜你是没有心的，不然你不会看着陆琰稹难过而无动于衷，他的兵根本不是用来送你嫁进元家的，而是准备随时带你走的，我不信你不知道。” 我细细看着她，轻轻叹着气:“知道又如何，我不能跟他走。” 岳绮道:“真没想到，越挫越勇的陆琰稹会喜欢你这样懦弱的人，懦弱到连喜欢一个人都不去争取。” 我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模样突然笑了，然后转身，不再说话，至此，我和岳绮的第一次谈话不欢而散。 她怎么会明白我多年来寄人篱下的苦楚，她又怎么明白如今我想报答恩情的迫切以及无奈。 身为司令小姐的她自然不会明白这些。 一路上陆琰稹都没有再提要带我走的事情，他真的就平静得像哥哥送妹妹出嫁一样，而我，亦是如此，等待着最终的别离。 直到快到邺县时，路过昆明山，我被一群土匪截了去，我才有了要跟陆琰稹走的想法。 昆明山上的狼牙寨自称是劫富济贫，听说我是嫁去邺县首富元家，便想以我做威胁捞一笔。 第8章 五万大洋赎人 狼牙寨为首的是个叫赵文龙的人，他同陆琰稹年纪相仿，生得一幅嫡仙般的面孔，他们都喊赵文龙为大当家的。 我细细看着赵文龙，手被麻绳勒得发红，我嗤声暗自吃痛。 最初心中的惶恐不安在见到赵文龙的那一刻减退了不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赵文龙他不会伤害我。 赵文龙凝视我半晌，朝旁边的二狗子挥挥手，二狗子嘿嘿地走过去，赵文龙在他光滑得发光发亮的头上狠狠拍了一下，随即咬牙切齿道:“不是说了要用请的嘛，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苏大小姐呢！” 话落，他又嬉皮笑脸地为我解开绳子，嘴里不停地叨叨:“苏小姐不好意思，我手下人不懂规矩，怠慢你了。” 二狗子抱着头龇牙咧嘴，满脸委屈:“大当家的不知道，下头有十来个穿军装的，也不知什么来头，我就怕他们把这这娘们儿救跑咯，这才……” “穿军装的？”赵文龙打断二狗子的话，神色变得凝重。 我后退几步和赵文龙拉开距离，出言警告，“你最好是放了我。” 赵文龙深邃的目光睨着我，俨然一幅猛虎的模样，让我逐渐放下的惊恐又在顷刻间腾了起来。 他朝着旁边吐了一口唾沫，快步走在我身边，一只脚踩在板凳上，倾身探向我，冷冷勾唇，“你以为我会怕区区几个虾兵蟹将？邺县司令都没那本事剿灭我狼牙寨，我还就不信谁有那么大的种！” 我瞪着双眸望着他，前后判若两人，不难看出他对军官的漠视和不屑。 他随即又吩咐了二狗子，“去，马上休书一封到元公馆去，就说苏大小姐在我们手上，让元京和拿五万大洋来赎人。” 二狗子屁颠屁颠地转身就跑，“好嘞！” 我愣在原地，咋舌地看着赵文龙。 他可真是狮子大开口，要元京和用五万大洋来赎我这个素未谋面的人，他即便再富裕怕也是不会的吧，若说他和我一样有自己喜欢的人，怕是巴不得我回不去才好。 是以，我并不巴望着他能拿五万大洋来赎我，我倒是相信陆琰稹能来，我在心里盘算着，若他来，那我便跟他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黑压压的夜空神秘而寂静。 陆琰稹没来，元京和也没来。 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给我送来饭菜，她眉清目秀，有一张精致的面孔，她穿着白色的长裙，如茉莉花一样的清新。 我看着她，缄默不言。 她望着我，笑得像个孩子，声音清脆，“快吃吧，你放心，在这里你很安全，即便没人来救你，你也是安全的。” 我蹙着眉，貌似不解，“你是谁？也是被他们抓来的？” 她点头，却又猛然摇头，嘟囔着嘴思忖许久，随即便笑了，“是被他们抓来的，可我不愿意走，我要是想走，他们都别想拦我。” 我越发疑惑，还有姑娘家进了土匪窝子不想走的道理？ 见我疑惑的模样，她咯咯地笑了，凑近我耳廓低声说，“我喜欢赵文龙，所以，不愿意走。” 第9章 元公子好气魄 见我疑惑的模样，她咯咯地笑了，凑近我耳廓低声说，“我喜欢赵文龙，所以，不愿意走。” 原来如此，爱情真伟大，她，真勇敢。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我。 我默了半瞬，“苏如殷。” 她低着头低估了几句，干脆坐在我的旁边喋喋不休，“苏如殷，很好听的名字，我叫灵雪，精灵的灵，雪花的雪。” 我看着她的模样，似曾相识，像她这样天真烂漫的年纪，我也曾有过。 心里的某个角落被狠狠刺痛，当初我被带进陆家时，我用胆怯而稚嫩的声音也是这样和陆琰稹介绍自己，只是那时我并不叫苏如殷，而叫苏兰。 是陆仲仰见我名字土气，配不上他们陆家童养媳这个名头，便为我改名为苏如殷。 我苦涩一笑，“灵雪，你的名字也好听。” 她仰头，笑得没羞没躁。 灵雪走后，我依旧是漫无目的地等待，我安慰自己，陆琰稹是在想办法救我的，一定是。 这样的想法支撑我在狼牙寨待了三天，同时也支撑到元京和拿着五万大洋来救我。 那是我第一次见元京和，他穿着白色的长袍，明眸皓齿，鼻梁高挺，棱角分明，金色链子挂着的怀表放在胸前的口袋里，他右手提着一口黑色的皮箱，左手背在身后，冷峻，孤傲，如同一个王者。 二狗子将我带出来，元京和正和赵文龙说着什么，见我出来，元京和便蹙眉看着我，随即将右手的箱子扔在地上，对赵文龙淡淡地说，“五万大洋给你，人给我。” 赵文龙打开箱子，满满一箱子的大洋让我错愕。 赵文龙仰头笑了起来，“元公子果然好气魄，二狗子，放人！” 他一声令下，二狗子便松开我，将我狠狠一推，我不偏不倚正好撞进元京和的怀里，他浑身淡淡的香气立刻充斥着我的嗅觉，他伸手搂着我的肩，低着头目光淡漠地看着我。 我还有些不知所措，着实没想到元京和真会来救我，我就那么痴愣地望着他，直到同他走出狼牙寨，我听灵雪叫我我这才回过神来。 灵雪将一块手帕塞在我手里，笑得格外明朗，“这个给你，可别弄丢了，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我会帮你的。”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手帕，淡然一笑，“好！” 嘴上说好，心里却想，小丫头片子一个，我若真有事，她拿什么来帮我，我左不过当做听了一个笑话罢了。 她却似乎看出我的敷衍，嘟着嘴，“你可别不信我，只要我一句话，整个邺县都得围着我转。” 好大的口气，我如是想着，却口是心非道，“我信你，我会将这手帕收好的。” 她这才满意一笑，放了我走。 我跟着元京和下山，他轻车熟路，我踉跄地跟在他身后。 到了山脚下，便看见一个身着毛蓝长袍的年轻男子站在汽车旁，见到元京和，他连忙迎了上来，“少东家，事情都妥了？” 第10章 三姨娘 元京和点头，嗯了一声，“妥了，秦山，我们回元公馆，待会儿你亲自去一趟新辽陆家，就说人我们已经救下了，让陆老爷放心。” 秦山点头，为元京和开门，“知道了。” 元京和欲上车的动作忽的顿了下来，他回头看着我，愣了片刻，他后退几步将路让给我，“你先上去吧。” 我呆呆地看着他，机械似的上车去，我低垂着头，满腹疑惑。 元京和上了车，和我相对而坐，他慵懒地靠在座椅上，眼睛微眯着，满脸疲惫，我在心里琢磨许久，突然想起了陆琰稹，不知他在哪里，是否在想办法救我。 顿了顿，我问元京和，“你为何要救我？” 元京和一动不动，却开口应我，“这是我爹的意思。” 我一愣，哦了一声表示明了，他却在此刻抬头来看着我，眼神满是探寻，他唇角一扬，略带嘲讽地问我，“陆老爷修书来说，陆公子带着他的兵前来送嫁，怎么不见他人？该不会是怕了狼牙寨的那群土匪，自个儿跑了吧？” “你胡说！”我立马否定了他的说辞，因为我知道，陆琰稹不会置我的生死不顾的。 元京和见我如此，他便悠悠地笑了，“我也就说说而已，你何必那么激动呢！” 我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抱歉地望着他，进而解释说，“琰稹他不是那种人，他一定是在寻找时机救我，他一定在想办法的。” 元京和说，“也许吧。” 我们都不再说话，车子一路开到元公馆，我是第一次到邺县，见识到邺县的繁华，也是第一次见到陆琰稹口中的豪华洋房，可我却并不觉得稀奇。 元京和领着我进了客厅，元浩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旁边一个身着红色旗袍，扮相妖娆的女人正各顾各地涂着指甲。 她看上去不到三十，浑身散发出妩媚的气息，让人一见便挪不开眼，她见到我先是一愣，随后尖声笑了起来，“哟，我们京和可真能耐，单枪匹马地就把人给救回来了。” 元京和笑道，“三姨娘说笑了，不过是烧大洋给烧回来的，我可没那本事单枪匹马地去救人。” 三姨娘目光凌厉地盯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恨意。 元浩搁下手中的报纸，哈哈一笑，“回来就好，总算有惊无险。” 我勉强露出一个笑来，开口喊人，“元伯伯，三姨娘。” “怎么还叫元伯伯，该改口了吧？”元浩故作不悦的模样。 我有些抗拒，迟疑片刻，道，“可我和元公子都还没成亲，怎么能……” “少夫人怕是还不知道吧，你被那帮土匪绑去没人和京和成亲，可宾客都到齐了，我们元家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不能为此事丢了面子，所以，便让元三小姐荞瑰替你成了亲，反正蒙头盖脸的也没人知道盖头下是谁，如今，邺县所有人都知道新辽陆家的童养媳嫁给了元公馆的少东家为夫人，你说，你该是不该改口？”她字里行间无不带着讽刺。 这字字句句都让我觉得尴尬。 第11章 独断的元京和 元浩瞪着三姨娘，轻声呵斥，“金秀，你闭嘴！” 三姨娘金秀撇撇嘴，对我翻了一个白眼，扔下手中的指甲油便仰头离开。 元浩笑着同我道，“如殷，你三姨娘平日里就这嘴皮子零碎，都是有口无心，你别在意。” 我苦涩一笑，“没关系，三姨娘也只是说出了实话而已。” 元浩点头，不再说什么，只让元京和带我回房休息。 我跟在元京和身后到了二楼的房间，里面布置得极为喜庆，偌大的床上整整齐齐铺叠着红色的被子，我心里明白，这是我同元京和的新房。 元京和顿了顿，笑得有些无奈，“我娘命人布置的。” 我抬眸，觉得有些尴尬。 门口进来一个丫鬟装扮的女子，手里拿着几件色彩艳丽的旗袍，她走到我身边，对我笑道，“这是夫人命县上最好的裁缝专门为少夫人做的，少夫人看看喜不喜欢。” 我的目光顿在那些旗袍上，可并没有伸手去拿，我想，我总有自己的衣着习惯，这些旗袍并不适合我。 或许看出我的想法，元京和随手拿了一件白色旗袍在我身前一阵比划，他上下打量许久，自说自话起来，“这件挺不错，素雅，适合你，我知道你可能不习惯穿这些，可既然进了元公馆就该有少夫人的样子，你以前在陆家的穿着打扮也得改。” 他说着，又从丫鬟手里拿了两件素色的旗袍放在我手中。 我低头看着自己此刻的穿着，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便开口回绝元京和，“不用了，现在的我挺好的。” “那是你自己这么认为。”元京和不顾我的反对，独裁独决，“行了，就这几件吧，对了，她叫月心，往后就伺候你吧，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开口。” 不等我说话，元京和便吩咐月心，“好生伺候，不可怠慢。” 月心恭顺地点头，“知道了少爷。” 元京和点头，伸手拿出胸前的怀表一看，默了片刻，对我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落，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我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笑了，我低头看着手中的旗袍，侧头去问月心，“你们少爷平日里也这样独断？喜欢替人做主么？” 月心一愣，摇头，“并不是，平日里除了药厂的事，其他的事基本都是听老爷的安排。” “包括这次同我成亲？”我蹙着眉尖。 月心略微抱歉的看着我，随即点头，“是，这完全是老爷的意思，是老爷执意让少爷娶少夫人的。” 都是父母之命才有了这门亲事，想想便觉得可悲。 我不再说话，月心许是认为自己多嘴，说错了话，便沉默着为我沐浴更衣。 月心的手极巧，梳的发髻极为好看。 她说，她在进元公馆之前便是在窑子里替别人梳头的，后来被官客轻薄，元京和正好撞见，便拿银子赎她回了元公馆做丫头。 正说到此处，我收到了陆琰稹的来信，信中他对我说抱歉，他说他知道我已经安全，只是抱歉救我的不是他，而他如今，正在他的军队里做着他的团长。 第12章 金秀的警告 他说，让我等他。 等，我等他回新辽阻止这门亲事，却等来他送我出嫁，我在狼牙寨等他来救我，却等来素未谋面的元京和。 如今还让我等，等什么？ 不等了，我再也等不起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可等。 我看着这字字句句，就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我让月心拿了火柴将陆琰稹的信烧掉，他竟然放着我的生死不顾，他竟然将我看得如此之轻，我早该知道的，却还自欺欺人。 “三姨太……”我听见月心略微急促的声音。 随后便听见三姨太金秀尖锐的嗓音“哟，这是干嘛呢？该不会是舍不得陆家少爷，想不开，妄图一把火自尽吧？” 我侧目去看着金秀，虽然她比我大不了多少，可说到底她也算是长辈，该有的尊重得给她，我低低一垂头，“三姨娘误会了。” “我误不误会倒是不重要。”金秀走向我，踩着高跟鞋磕磕地响，“别让京和误会了才好，不管你是不是自愿嫁给京和，如今不嫁也嫁了，从前的事该忘的就得忘了才好，到时候生出什么事端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知道她指的是我和陆琰稹的事情，我迟疑片刻，顺着她的意思，“我知道了，多谢三姨娘提醒。” 金秀的脸色忽然变得阴沉，她靠近我，殷红的唇凑近我的耳廓，“你若敢做对不起京和的事情，我绝不会放过你！” 她的话字字珠玑，听得我有些毛骨悚然。 不过她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仰头大笑两声便离开。 走到门口时，正好撞见元京和，他们皆是一愣，神色都有些奇怪，至于哪里奇怪，我说不上来。 元京和淡漠一笑，喊了一声“三姨娘”，金秀这才又笑着离开。 我微微侧头，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三姨娘似乎很关心你。” 元京和目光深邃地睨着我，大步走进来，他随意地坐在桌旁，倒了一杯茶喝了起来，并没有要和我搭话的意思，我也不在意，耸耸肩，我准备去收拾地上的灰屑，元京和却突然开口，“没有的事，她对别人也很关心。” 我身子一僵，哦了一声。 他握着茶杯目光灼灼地望着我，久久没有挪眼，我低头看着自己，白色的旗袍衬托着我原本隐藏着的凹凸有致的身材，我的心猛然一惊，脸色立刻变得滚烫起来。 我的手不自在地扯了扯旗袍，开口问，“你吃饭了么……我让月心准备些吃的吧……” 话落，我转身欲走，元京和咳嗽两声，道，“不用了。” 我回头去看着他，他的目光正盯着不远处的那堆灰屑。 半晌后，他淡然一笑，“陆公子来信了吧？” 我怔忡，心里不是滋味，“嗯，来了。” 元京和轻轻点头，不再提陆琰稹，他的话题又瞬间转换，他凝眸看了看周遭，站起身来看着我，“你别想太多，我和你也只是名义上的事，等这阵子过去了，我们便各归各位。” 第14章 把戏做足 我略微怔忡，稍稍咋舌地看着他，心里逐渐腾起一丝欣喜，却不知如何开口接他的话。 元京和似乎看出我的心思，低头淡然一笑，“我从不勉强别人，我知道你嫁进元公馆不是你自愿，想必你也知道这门亲事也不是我自愿，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放彼此自由。” 此话自然句句在理，可他不明白，陆琰稹不要我，我即便离开元公馆，又能去哪里？ 回新辽陆家？ 不，我若回去，必定会受尽白眼，童养媳的身份已经让我倍受排挤，我自然不愿意再受那份罪。 陆琰稹心中有我倒还无妨，只是他如今心中无我，我何苦为他再往火坑里跳。 即便如此，若元京和执意和我分道扬镳，我也不可能赖着他。 我苦涩一笑，“如此，甚好。” 元京和点头，“只是这段时间我们还得把戏演足，别让公馆里的人看出破绽来。” 我道，“这是自然。” 他如此考虑也在情理之中，我不会让他难做，人前恩爱，这个我自然懂的。 所以，在我第一次正式在公馆里和元家人同桌吃饭时，元京和总表现得对我呵护备至，他似乎知道我所有的喜好，爱吃清淡不爱吃辣，爱吃酸不爱吃甜，他甚至知道我爱喝新辽杨家汤铺的酸梅汤。 这几乎令我咋舌，也令我有几分受宠若惊。 元浩对此似乎比较满意，沧桑的脸上满是笑容。 金秀却满脸的鄙夷，她冷哼两声，尖声道，“都知道京和心疼人，如今算是见识了。” 我和元京和相视而笑，心里却想，不过逢场作戏而已。 元浩却笑得格外欣慰，他仰头喝了一口酒，“我起初还担心你们会有嫌隙，如今我算是放心了。对了如殷，这位是你二姨娘。”他指了指金秀旁边的女人。 我顺着元浩的手看过去，相比之下，二姨娘彭莲花没有金秀的年轻貌美，没有金秀的张扬妖娆，她身着一身黑色旗袍，头发松松挽着髻，没有任何头饰的衬托，她显得有些寒酸。 我微微点头，喊她“二姨娘”。 彭莲花笑得有些勉强，却是但笑不语。 元浩又道，“你娘近日身子不适，在房间歇着，待会儿吃完饭让京和带你去瞧瞧。” 是了，还有元京和的娘亲，也就是元浩的原配沈氏。 我温顺地点头，侧目去看着元京和，正好对上金秀目不转睛盯着元京和的目光，那眼神中除了平静似乎还夹杂着别的情感，是什么呢？ 是恋慕！ 对，就是恋慕，从前我看陆琰稹时，似乎就是这样的眼神。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瞪着眼睛细细探寻着金秀，却见她已经没了方才的神态。 元浩吃了两口菜，又想起什么，搁下手中的筷子对我轻轻开口，“对了，京和还有一个弟弟鸣颂，妹妹荞瑰，恰巧今日他们都不在，等他们回来再让你们见见。” 我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干涩地笑着点头，却是没将元浩的话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