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品恶妃》 十九的砖拍 潇湘作者十九给凌拍了砖~呵呵,受教很多。 ◆◇◆◇◆◇◆◇◆◇◆◇◆◇◆◇◆◇◆◇◆◇◆◇◆ 1、书名。《极品恶妃》,契合了xx目前的流行风,就书名而言,能够赚足点击率!2、简介。简介中凌说明本文是正剧,不过读下来,按照十九本人对正剧和小白的理解,感觉这是轻松小白文。有主题的简介,是十九喜欢的,貌似也是很多亲喜欢的。看了你的简介,也能想象出后续的发展,如果平淡无波,便没有点开的欲望了。(说点可以无视的话,十九作为读者的个人偏好,是不喜欢这么粗俗的女主,简介第一句就把我喝住了!)3、文笔。感觉不太细腻,功力不够,景色描写或者刻画人物的措辞不太准确。架空古代文,但里面频繁出现例如“靠,避孕药,职责,待遇,资本,实验品”等等词语,不太合适。例如避孕药,凌或许可以查一查在古代,它是什么名称。若是只是为了表现女主“恶”而一味用这些现代大白话,似乎不妥,感觉很怪。(就这点,咱也认为这是小白文了。)4、题材。风流王爷,另类王妃(受虐型、凶恶型、睿智型等等)之间的感情纠葛,在xx看得太多,不得不说这目前也是xx的流行风。若想出彩,需要在情节上标新立异。文文只有6万多,貌似情节刚刚开始,十九也还未看出什么~就先说到这里了。目前不知道凌是怎么设计的,(十九猜的是:四王爷知道女主身份后开始虐女主,然后女主逃走,又遇上其他几个男人(包括之前认识的七王爷),感情纠葛又开始了,然后四王爷发现自己爱上了女主,开始倒追。)若是猜对了,凌得再想想了。5、排版。关于排版,就不多说了,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文中和十九一样偶尔会出现几个错别字,咱注意点就行了,呵呵。6、文章开端。开篇就是一个小高潮——“大闹赌场”算是抓住了读者的眼球。有继续看下去的欲望。 7、人物刻画。关于人物,看到现在,女主虽然个性明显,但十九还是没能对女主产生一丝好感,除了觉得她粗俗之外,没有感觉。通篇她没咋好好的说几句正常的话,难道一直非要“靠靠”之类的才能表现出“恶妃”的感觉吗?十九不明白。不知道凌是不是要刻画一个内心其实柔软软弱,伪装坚强的女子(文中的2处情节,让十九是这么认为),不一定要她开口闭口就粗话连篇的吧。(可以无视我,因为十九确实对这样的女主不感冒,如果柔情一面刻画不好,是不会喜欢的。) 两个男主的刻画也稍欠功力,男主除了描写长得帅,其实还有其他刻画方式让人记住并且喜欢上。安排一些小情节,小对话也无不可。若要男主顺理成章的爱上女主也不让人觉得突兀,可能还需多多培养感情。七王爷对女主貌似已经有了感情,十九还真没看出是为什么?! 8、情节。刚才说过,这个题材的文,要想出彩情节很重要。作者的文中也埋下了很多悬念,让读者有进一步探索的欲望。话说,写小说,埋伏笔很重要。但是言情小说,感情纠葛是主线。在文中最大的转折点上,男主的旧爱情伤,文中写的是因为男主失手杀害了自己的恋人,进而对她的族人一直怀恨在心,牵连对女主仇恨。十九认为,如果改成他的恋人被自己的族人杀害了,更为合理,仇恨也更加顺利成章。如今,貌似觉得有些牵强。 9、最后。看凌的点击和收藏,比十九高出好多,说明读者对“恶妃”的喜爱和支持。今天说了这么多,有些可以无视的凌直接无视掉吧,话说我和凌一样是个新人,写评的话也许会带点主观色彩,带点自己的写作习惯。不过,多多少少还是将作为读者的感觉表达了出来!也并非没有用的。呵呵~凌加油!咱自己也加油,话说我很喜欢自己的故事和人物的,所以,认真写! ◆◇◆◇◆◇◆◇◆◇◆◇◆◇◆◇◆◇◆◇◆◇◆◇◆ 凌的回复: 那个啥,允许偶弱弱的辩解两句么? 第四点,哇咔咔,9米猜对~嘿嘿,^_^ 至于第七点,因为我家女主从小是街头混混,那个,文中说的较清楚吧?粗口问题,与其性格,经历都有关系。不过,文中粗口部分也不是很严重吧?还有,偶家女主内心才不柔弱咧~内心中会有寂寞,有伤痛,不过心理素质还是坚强滴~~ 那个,七为啥喜欢小柒的问题,一开始相遇七便起了兴趣,之后一直有注意过慢慢铺垫。凌觉得,还算够的。 感谢9的点评,偶都收了! ◆◇◆◇◆◇◆◇◆◇◆◇◆◇◆◇◆◇◆◇◆◇◆◇◆ 后语 其实,9的建议很多都很好,凌看过后,觉得有必要改文。 大概会花三五天时间细细整改一遍。凌想给亲们写出一个更完善更完美的故事,一定会用心的! 另外,关于文笔问题,凌也有意识到。凌的文风不够成熟,还欠缺很多。凌会努力改进。在即将展开的第二卷中会多多注重文笔的提升,希望亲们有意见尽管提出~能与大家一起分享文章是我的荣幸。 另外,简介中有凌的圈子,『混混盟』,亲们有兴趣可以加。还是要感谢亲的支持~ 秋编编的点评 @@ 极品恶妃,文笔尚可,缺乏一些语言前后动作表情的描写,人物的鲜明个性,表情动作也是必不可少的,这点如果加把劲,相信应该可以写得更好!书名简介的确抢眼!故事内容也不错! 如果文风适合正剧写法,建议往正剧文这方面发展!这只是建议,并不是强迫!o(n_n)o... 语言对话是必不可少的,但对话太多了就会显得啰嗦!要记住,对话不能通篇写,以至于忽略的文章背景概述,故事情节发展概述,以及人物思想发展概述等!有些东西,是言语无法表达出来的! 其余的,十九也提了很多,我就不多提点了,可以相互再多切磋一下,多磨练自己一番! ◆◇◆◇◆◇◆◇◆◇◆◇◆◇◆◇◆◇◆◇◆◇◆◇◆ 谢谢秋编编!凌会努力改进~hoho~~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推文 《贪—欢》 据说贪欢的本质在于各怀鬼胎,逢场作戏,狼狈为奸…… * 三年前,宋子乔鼓起勇气说,“如果我有了你的孩子,你会不会……” 唐季豪吐出烟圈,冷冷道,“你知道的,我不会和你结婚。” 宋子乔忽而粲然一笑,“一句玩笑,何必认真?” * 三年后,唐季豪单膝下跪,眸光温润如玉,“乔乔,嫁给我……” 这回,宋子乔笑得没心没肺:“唐先生,你真幽默。” 有时候,错过了太多,就成了过错。 * 他说:三年前的你是谁?是孤独无助的援交少女? 三年后的你又是谁?是宋家耀眼夺目的嫡长房孙女? 她笑:我在这三年把最真实的自己展现给你,是你不要。 《贪—欢》 据说贪欢的本质在于各怀鬼胎,逢场作戏,狼狈为奸…… * 三年前,宋子乔鼓起勇气说,“如果我有了你的孩子,你会不会……” 唐季豪吐出烟圈,冷冷道,“你知道的,我不会和你结婚。” 宋子乔忽而粲然一笑,“一句玩笑,何必认真?” * 三年后,唐季豪单膝下跪,眸光温润如玉,“乔乔,嫁给我……” 这回,宋子乔笑得没心没肺:“唐先生,你真幽默。” 有时候,错过了太多,就成了过错。 * 他说:三年前的你是谁?是孤独无助的援交少女? 三年后的你又是谁?是宋家耀眼夺目的嫡长房孙女? 她笑:我在这三年把最真实的自己展现给你,是你不要。 《贪—欢》 据说贪欢的本质在于各怀鬼胎,逢场作戏,狼狈为奸…… * 三年前,宋子乔鼓起勇气说,“如果我有了你的孩子,你会不会……” 唐季豪吐出烟圈,冷冷道,“你知道的,我不会和你结婚。” 宋子乔忽而粲然一笑,“一句玩笑,何必认真?” * 三年后,唐季豪单膝下跪,眸光温润如玉,“乔乔,嫁给我……” 这回,宋子乔笑得没心没肺:“唐先生,你真幽默。” 有时候,错过了太多,就成了过错。 * 他说:三年前的你是谁?是孤独无助的援交少女? 三年后的你又是谁?是宋家耀眼夺目的嫡长房孙女? 她笑:我在这三年把最真实的自己展现给你,是你不要。 《贪—欢》 据说贪欢的本质在于各怀鬼胎,逢场作戏,狼狈为奸…… * 三年前,宋子乔鼓起勇气说,“如果我有了你的孩子,你会不会……” 唐季豪吐出烟圈,冷冷道,“你知道的,我不会和你结婚。” 宋子乔忽而粲然一笑,“一句玩笑,何必认真?” * 三年后,唐季豪单膝下跪,眸光温润如玉,“乔乔,嫁给我……” 这回,宋子乔笑得没心没肺:“唐先生,你真幽默。” 有时候,错过了太多,就成了过错。 * 他说:三年前的你是谁?是孤独无助的援交少女? 三年后的你又是谁?是宋家耀眼夺目的嫡长房孙女? 她笑:我在这三年把最真实的自己展现给你,是你不要。 现代文,有兴趣的亲们请支持哈!~ 点击“作者其它作品”可以看到。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1.灭了你赌场 现今天下正是景络王朝当政,上下一片繁荣富强之象,百姓安居乐业,人民幸福安康。 景络王朝都城帝都之内,更是繁华。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大街小巷喧喧嚷嚷。 帝都老字号,号称天下第一赌场的云泰赌坊更是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春日的下午,阳光明媚,有事者做事,无事者晒晒太阳,好不快哉。 “敢出老千?老子灭了你赌场!” 突然一声暴喝霹雳贯耳,穿越了云泰赌坊的吵嚷声,使得喧闹的赌场中竟静了几分。 语者不过十四五岁,身着一袭华丽白色长袍,正是京城鼎鼎大名的七少爷。 “这位客官,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呦?我们云泰赌坊也是有百年历史,哪里会有出千之说?”新来的小伙计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 “我眼睛没瞎看的一清二楚,你耳朵没聋听得明明白白,我说你们出千就是出千,怎么,不服?” “这,这……我们真的没出千啊。”伙计已是满头大汗。 已有识相的人悄悄后退。想这景络朝什么有钱人没有?什么有势人没有?富甲商豪聚集之处,然而这七少爷的来头,却是…… 七少手一挥,顿时金珠碎玉洒满一地,满桌的骰子棋子丁零当啷被一扫而空,如落玉盘,连响不绝! 满场一片哗然。闻声而来的掌柜赶忙斥退了伙计,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脸,“是七少爷啊,要不,我给您赔个不是,咱们就此罢?” “赔个不是作罢?你当我三岁小孩?本少爷在这混也是有资历了,青天白日之下敢在你老子面前出老千,人生苦长,嫌活不耐烦了?来人,给我砸!” 命令一出,身后跟着的人马立刻拥上前,赌场人们顿时一哄而散。 “不不不要……七少爷您大人有大量,万事好商量哈,不要……” “商量你个头?你们云泰赌坊天天出老千,本少爷在你这输了一下午,你求谁大人有大量?” 听得此言,掌柜只能真正心里叫苦。明明是你七少手气欠佳,怎能说赌场出千。无奈,就算是黄莲也得吃,还得吃的像哑巴一样。 “不是啊……七少,您输了多少钱,我们赔,好不?全是我们的不是啊,望您三思……” “赔钱?我呸!你看我没钱?” “不是不是……您当然有钱,我们……我们赔的…心甘情愿……”掌柜都快哭了,嘴角不断抽搐。 “怎么办呢,我却不想要钱。”七少好整以暇的看着掌柜,“你也别忍了,想哭就哭吧,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滋味毕竟不好受,是不?” “嗯……呜呜……七少爷……”听闻此安慰言语,掌柜果真泪珠纵横,不知是喜是悲。 “哭就大声点吧……” “哇哇哇……” “哭够了没?” “哇……啊?嗯……嗯嗯嗯……够了……” “后面的人,来来,”他手一挥,“那就,砸吧!” “啊,什么?七少……” “啊不——”一声哀号,撕心裂肺,响彻九霄。 百年老字号赌场瞬间被几十条人马洗劫,满目疮痍一片狼藉,花瓶摔了桌凳翻了门窗卸了,一幕惨剧于景络王朝京城帝都上演,惨不忍睹。 白衣少年拂袖转身,踏出一片乌烟瘴气。 “小姐,啊不是,少爷,您接下来怎么办呢?”身后仆役跟着七少爷,小心翼翼问道。听着凄厉的惨叫声,他也只能为不幸的掌柜默默哀叹一声。 “什么怎么办?”少年语气不耐烦。 “这,毕竟,砸了云泰赌坊,不是什么好事,老爷要是知道了,只怕会……大发雷霆……要不,您躲躲?” “躲你个头啊,风逐业大发雷霆是他的事,我怕什么?” “嘶~”仆役倒吸了一口冷气,听到少年竟然直呼当朝丞相的名讳,大大不吉。不过,既然是跟着他们风家七小姐在一起,还有什么缺德损人不吉利的事没经历过?只怕阎王那里早就记下无数笔帐,折了无数年寿了。 看着面前少年走远,仆役也只能愁眉苦脸的跟上。 远处的阵阵马蹄声踏过街头传来,肃静的牌子越来越近,白衣少年突然脸色一变,那是——那是当朝丞相的仪仗队伍! ◆◇◆◇◆◇◆◇◆◇◆◇◆◇◆◇◆◇◆◇◆◇◆◇◆ 是夜,风云隐没。 丞相府,书房内。明黄的灯火闪烁着,哗啦暗了一下,哗啦又明了,摇摇晃晃,似也是被房中的阵势给吓着了。 当朝丞相风逐业一脸威严。堂下的七小姐风柒冉一脸无奈。 有杀气…… “云泰赌坊是不是你砸的?”低沉的声音,压抑的怒火。 “不知道……” “说!” 惊天霹雳—— “是……” “你,好,好!”风逐业只气的胡须上翘,白眉倒竖。 “不是……是他们出千,我输了一下午,实在气不过,砸了赌场,我……”一点一点抠着字句,风柒冉小心翼翼的解释着,“是……是不得已而为之!” “好你个不得已!”风逐业手拍案几,“不错嘛,你还有胆说出来!一个女孩子家成天混于街头市集,还敢在赌场之中赌钱,像什么样子!” 风柒冉低头撇撇嘴。 风逐业怒气爆发。“你可知道,那云泰赌坊是当朝四王爷开设的,你砸的是四王爷的场!” “四王爷又怎样……”风柒冉不在乎的嘀咕着。 “四王爷怎样?那我就告诉你,三个月后,你将嫁给四王爷为王妃!” “什么?”风柒冉一脸震惊。 “三个月后,你要嫁人!”重申了一遍。 “嫁人?”风柒冉直跳了起来,“我不嫁!” “住口!这由不得你说了算!”风逐业一声怒斥,“四王爷是怎样的人物,这景络王朝多少女子闺秀争着要嫁给他!” “四王爷有多了不起?那些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你那么多姐姐我都不嫁,单单照顾你,还不是为了你去世的娘,给你找个好夫君!” “为我娘?”呸!借口也不能找个好一点的?“那用不着!我娘和我不欠你不亏你不损你,用不着您老费心费神担心我!” “风柒冉你真当自己是块宝?一女孩长到十四岁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不知礼仪淑德为何物!放眼看看这天下哪个男人愿意娶你?要不是你生在我风家,你嫁得出去!” “风家?我本就后悔错投了胎!”风柒冉头满脸不屑。“我风柒冉就长成这样了怎么着?谁敢娶我,我杀他满门!” “大逆不道!”风逐业喝道,“我容忍你对我的不敬,不代表能一直纵容你!你简直不知好歹!” “我当然知道好歹!你不嫁我是好;你嫁了我给四王爷,我杀他满门是歹!” “够了!”一声暴喝打断了她的话语,“收起你的疯言乱语,来人!” “把七小姐带下去,禁闭三个月不得出门,直到成亲那天!” “等等!谁敢动我?”风柒冉怒斥道,两道目光如利剑般扫过,两旁的仆役果然被震慑的不敢动,低下头去。 “还反了你了?”眼见厮役竟被风柒冉的言语喝住,风逐业火气上升,“愣着干什么?给我动手!我告诉你风柒冉,这没有你选择的余地!” 眼看着自己被紧紧抓住,风柒冉拼命挣扎却挣脱不了,咬牙切齿的冲那个背影喊道,“风逐业,你会后悔的!我不会罢休!”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2.对得起自己 风府。 鸟儿在枝头啾啾叫,享受一片明媚春光,忽而飞起,又在一面高墙前止住飞翔的身姿,仿佛院中有什么不祥的事物,扭扭小头,屁颠屁颠又飞走了。 院中,正是丞相府的七小姐,禁闭于此。看来七小姐的魄力将鸟儿都吓跑了。 “叫那么半天人都死哪去了?我要吃饭!”风柒冉不满的手脚并用狂打门。若不是这专为她而订做的门外横七竖八的钉上了数十条加固木板,她早就一脚踹烂大门溜之大吉去也。 “啊,七小姐要吃饭了!”门外看守着的几个丫鬟忙欢欣鼓舞的去报信。 浇汁鲍鱼,红烧熊掌,宫保鸡丁,水煮鱼片……风柒冉埋头狂扫,风卷残云。 “呃,”风柒冉的贴身丫鬟小草哽咽了一下,面前的小姐仿佛几辈子没吃过饭,“小姐,你可以吃慢点……” “嗯嗯。”终于,狂吃了半天的风柒冉抬起头,面前几个盘子已经空了。她意犹未尽的舔舔嘴,直让小草看的目瞪口呆。 “小姐啊,你终于肯吃饭了,不和老爷作对了,多好哇。”说着说着,小草眼眶红了。 “嗯。你前一句说的不错。人是铁饭是刚,一天不吃饿得慌,我当然要吃饭。后一句可不对。” “啊?” “我没跟风逐业作对啊,我从都不会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精力在风老头身上。” “啊,小姐——”尽管跟着风柒冉已经很久了,不过听到大不敬的词语,小草还是会有不适反应。 “至少,我没有必要因跟风逐业作对而饿了肚子,若因为嫁个人而气坏了身子,对不起我娘辛辛苦苦把我生下来,也对不起我自己长这么大。” “总之,要对的起自己嘛。” “小姐,你总算想通了,可是,可是你瘦了好多。” “关了几天了能不瘦吗。所以要多补补。”她一顿,招手,“来人———再拿一些点心,绿豆糕,红豆饼,芝麻酥……” ◆◇◆◇◆◇◆◇◆◇◆◇◆◇◆◇◆◇◆◇◆◇◆◇◆ 夜色下,四王府。 “嗯……王爷好坏……”月下,竹影摇曳。娇滴滴的声音,似是埋怨,伴随着沙沙竹叶,纷然化在了悠悠清风中,道不尽的暧昧旖旎…… “怎么,莹儿不喜欢?”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缠绕在她颈畔,与她小巧的玉耳厮磨缠绵,邪魅,蛊惑。 “不是……”欲说还休,言语未绝。月也隐了,风也轻了,温软娇媚的呻吟中,一片绮丽春色。 ◆◇◆◇◆◇◆◇◆◇◆◇◆◇◆◇◆◇◆◇◆◇◆◇◆ 云雨过后,花好月圆。却有人不请自来,煞了风景。 “难得四哥好兴致,美梦春宵时也一同赏了夜色,一举两得?” 调笑声中,他飞扬的黑丝如墨泼洒,薄唇斜上,勾勒出完美的弧度,眸闪着邪魅,似笑非笑的看着榻上的两人,顺便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只是这夜风微凉,四哥不要伤了身子才好!” “莹儿见过七王爷。”榻上的美人敛了美目微行了礼,甜腻的声音似乎犹自带着几分喘息。丝毫不顾忌仍旧裸露着的身体,仿佛已习以为常。 “莹大美人几日不见,可是着实让本王犯上了相思之苦啊。莹儿怎么补偿呢?”七王爷委屈的撅着嘴,邪眉微微纠结,一张俊脸勾人心魂。 银铃般的笑声,莹儿依偎在四王爷的怀中,尚未答话,怀抱的主人却发话:“不知七弟有何贵干?” 冷若冰霜。 七王爷并不在意,“怎么,扰了四哥的好心情?” “当然不会。七弟是来一同赏月?” “呵呵,这月嘛,怎能三个人赏?如此赏法,真是无味至极。” 话中有话。 “莹儿,乖,先下去吧。”温柔声中,四王爷坐起,从一旁拿起一件衣服,轻柔的披在美人身上。 “是。”柔柔的应了声。“二位王爷,莹儿告退。”娉婷身影转过,消失在了幽幽夜色中。她很聪明,也很听话,该做的顺从,不该做的绝不违抗,所以能在四王爷身边一直留了三个月。这几乎是四王府先例。 “说吧。”陌炎商半躺在榻上,裸露着结实健美的胸膛,几缕墨丝落在肩畔,带着几分激情过后的性感与狂野。 “四哥,你还真是享受啊。”七王爷陌炎绝倚着和阗玉栏杆,歪着身子,不羁的气息与高贵的气质交织。 “有事说事。”声音一如既往的冷。 “唉,”悠悠一声叹息,表示惋惜与同情。“四哥就要娶妃了,以后可就没这么多悠闲乐趣可以享受了。” “嗯。”冷静的声音听不出感情。 “四哥你真的无动于衷?”陌炎绝不禁微提高了声调,“我真不知道,你怎么就想要娶妃了?而且是风逐业的女儿?以我们目前的势力,没必要这样拉拢他吧?” “现在是让风逐业放下戒心。” “唉,就算为了让他放下戒心,也没必要用结亲这么委屈自己呀。”陌炎绝连连摇头。“娶个丞相的千金活受罪,这点我可算佩服你。” “活受罪?他风逐业的日子长不到哪里去了,有何担心?” “好吧。不过四哥你娶的是他哪位千金?这风老头可会生了,女儿一群,这要查清楚。别被他父女二人合伙算计了,聪明反被聪明误。” “是他最小的那位,排行第七。查不出什么消息。” “查不出?” “查不出反而是好的。听说是最不受宠的一位七小姐,仅知道她年方十四。” “什么,十四?”陌炎绝立刻瞪大了眼睛,接着狂笑起来。“哈哈,年方十四的小丫头,四哥你………哈哈哈哈……” 直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陌炎绝才停下来。 “笑够了?” “嗯……四哥,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委屈自己。一黄毛丫头,娶来当妃,小弟佩服不已,五体投地。” “此话何解?本王没觉得有什么委屈。” “怎么四哥,难道你娶了王妃还要成天风流?”陌炎绝再次疑问。 “不可以?”陌炎商反问,“她不是风府最不受宠的七小姐吗?没什么好担心的。”“嗯…这倒是。”陌炎绝点点头,“毕竟是四哥厉害,想的周到。” “还有事?” 眼见陌炎商开始下逐客令,陌炎绝自觉的闪人。“没事,打扰四哥了。小弟去也!” 黑影掠前,几个纵跃消失在了夜幕中。陌炎商一手支下颌,另一手,修长的指轻轻扣着一旁的案几面。嘴角一丝冷笑忽现。四王妃?她,不过是个小丫头。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3.王爷死哪了 今天,终于,丞相府中不可一世的七小姐要出嫁了。 小草正在给风柒冉收拾东西。 小姐是真的很可怜。从小就没了娘,老爷也不在乎她,自然不受宠。老爷的好几房太太和各房小姐都排挤她,各房少爷瞧不起她,人人都欺负七小姐。所以她要自己变的很坚强。 同时她又总是被忽视,没有人照顾,没有人管教。她便天天混于市集街头闹市赌坊之中,虽说表面看来大名鼎鼎的恶霸七少爷在京城混的很好,可谁知她内心的苦呢?没有真正关心她的亲人,也没什么知己朋友。 小姐性子没有大家千金那样文雅,可是其实她人是很好的。比方说她从不会把小草当成下人看,从小到大都是当作好姐妹。 唉,可是老爷逼得紧,小姐不得不出嫁了。小草默默一声叹息,一面收拾着东西,结束了脑中的思考。 ◆◇◆◇◆◇◆◇◆◇◆◇◆◇◆◇◆◇◆◇◆◇◆◇◆ 梳妆房内,喜娘正忙着给七小姐穿衣服。 她可真是个美人。虽然年纪尚小,还未能发育完全,却已初见身姿。长长的睫毛刷过的大眼睛不耐烦的眨着,从中透过一两丝厌恶和烦躁,灵动的鼻,小巧的嘴,尖尖的下巴,俨然初具模型。而那微蹙的眉宇间透出的几分戾气,却让整张脸更加动人。 “小姐——”门外传来小草的声音。 “嗯?” “小姐啊,”小草一手举着一个包袱小跑进来。“小姐,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哦?”风柒冉转头笑眯眯的接过包袱,“不错。等一下,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她翻起了包袱。 “小姐你不是说挑些要紧的事物带走吗?”小草见那弯弯的眉眼转瞬微蹙了起来,一丝不祥的预感。 “脂粉盒?八宝镜?从哪弄来的?” “是…是老爷给小姐买的……” “手镯,戒指,耳环?这些又从哪儿弄的?” “这…这也是老爷让给小姐买的。” “小草,这就是我说的要紧的东西?”风柒冉将包袱推到桌上,火气蹭蹭上升。“我让你带的是什么?吸引毒虫蛊物的异茗香炉呢?刻花雕弓呢?还有那副驱妖逐鬼的黄道符呢?都在哪?” 小草的头越来越低。 “说!”一个字的命令最可怕。 “是……是老爷。”小草为难的抬起头,“我抱着那些东西出来的时候,撞见老爷了,老爷他问我,然后…就把那些东西都拿走了。” “好,好你个风逐业!”风柒冉气得直拍桌子。 “其实,其实小姐你也不必生气。”小草支支吾吾的劝道,“毕竟,小姐嫁了人之后那些东西也用不着的呀,还是要规规矩矩的做一个妇道人家,化化妆,打扮自己什么的。” “这些话,谁教你的?风逐业?”风柒冉一翻眼。 “还有,小姐,嫁了人之后要有礼貌,不要说一些…不好听的话……”小草低着头,声音也小了。 “哼,风逐业他不会养只鹦鹉?非要你传话?”风柒冉手一指,“小草,我告诉你,我风柒冉就长成这样,改不了!嫁人怎样?嫁人是修炼,还是重生?能让我变个人?他风逐业别指望!” “如果是风逐业让你来说这话,上面这些话,你转给他便罢!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江山就算天天换我风柒冉的本性也改不了!难听的话?难听的话我还没骂出口呢!你们可要听听?” “这……”众人已全然被他们小姐震到,一个个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倒吸口冷气。 风柒冉冷冷的目光扫视过一遍,见仆役们一片尴尬的表情,她转回头,面向镜子,手肘撑着桌面,手指微抬,“算了,今天也是个大红的日子,不讲不吉利的话。继续好了。” ◆◇◆◇◆◇◆◇◆◇◆◇◆◇◆◇◆◇◆◇◆◇◆◇◆ “吉辰到了,送七小姐上花轿——” 红色盖头落下,风柒冉上了花轿。 正是春日好季节,天气晴朗,阳关温暖,明媚动人,鸳鸯鸟儿缠缠绵绵叫,成对的蝴蝶翩翩飞舞,热闹的帝都又添上一笔锦色。 鞭炮声锁呐声充斥景络帝都,十里长街繁华无尽,四王爷迎娶风丞相的千金,景络王朝王相友好和平,真乃一段千古佳话。 ◆◇◆◇◆◇◆◇◆◇◆◇◆◇◆◇◆◇◆◇◆◇◆◇◆ 拜堂—— 她看不到他的脸。不过,不是人人都说四王爷英面若冠玉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景络王朝无数女人都争着抢着追着要嫁给他吗? 轻轻笑了一声。如此说来她还真是荣幸。大红的盖头下风柒冉嘴角翘起,目光却没有笑意,有点冷……只是,他看不到。 对面,陌炎商也是唇线勾起,眸中泛着寒光……同样,她也看不到。 繁复的礼仪过后,送入洞房。 之后,是完全的沉寂。太阳一点点的收起光辉,天一点点的暗下去。 天已是微黑。从上午到送入洞房风柒冉没吃过一点东西。连参加喜宴的宾客都开开心心的填肚皮,她作为新婚主角之一却不得不听肚子咕咕叫。强烈的饥饿感…… 她忍。 天已是全黑。从送入洞房到现在风柒冉没见到陌炎商半点影子。他把她当什么?带着饥饿感的怒火…… 她忍…… 天再黑,此刻也黑不过风柒冉的脸色了。“哗”的掀开盖头,她忍不住了!解开厚重的礼服,上等的丝质绸缎被无情的甩向一边,耀眼的大红色印上了她的眸。环顾四周,这该死的洞房半点吃的也没有。红烛摇曳,烛火明黄。人呢? “哗啦”推开木质房门,却见房前大大小小的丫鬟仆役跪了一地,齐声叫道:“王妃———” 微感不妙。风柒冉的指甲嵌入掌心,低沉着声音,“你们王爷呢?” 看着众人诚惶诚恐支支吾吾欲言又止,风柒冉已是明白了什么,好你个四王爷陌炎商,今天晚上是打算让她空守洞房吧? 怒火升级,风柒冉提高了音调,“你们家王爷死哪去了?” 众人纷纷满脸惊愕的抬头,随即倒抽一口冷气。面前这个口出粗言的女人,这是。。。那个丞相的千金吗? “说!”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4.夫君请赐教 “说!”一声暴喝,她的忍耐有限。 “王妃……请不用等了,王爷他今晚不会来了……”终于有人开口,但声音却是越来越小,“王爷……请王妃……自…行…休…息……”再后来,已是哆嗦了。 “既然如此,我便到你家王爷的书房等待。”风柒冉手指勾勾,粲然一笑,指向刚才答话的小厮。“你,给我带路。” “啊,王妃——” “怎么了,我不认路。”她眨巴眨巴眼睛,透漏着……不—可—抗—拒。 “这……好,吧。。”那仆役颤颤巍巍的走向前,总感觉背后有着杀人的目光,仿佛是剑在抵着后颈,即将上刑场。不,比上刑场更恐怖,有道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啊。 冷气直冒。“到…到了,王妃,这就是我们王爷的书房。” “你们王爷好像不在啊?” “是……王妃,王爷今晚不会来了……” “怎么会这样啊,那我只好在这等他吧。” 说者轻松,听者心中已是苦水涌动,海浪澎湃,额头涔涔汗下。谁都不知道,他们的王妃竟是如此角色。这还是那个传闻中不受宠的丞相府七小姐吗?她哪有半点柔弱,无措,至少是贤淑有礼的大家闺秀样子? 风柒冉自然的径自掠过小厮,坐在了大书桌前的椅子上。书房宽阔而大气,椅背靠的是一整张虎皮。她左看右看,发现了书桌上一角放着的砚台,顺势拿起。 “这不是墨玉砚台吗?”风柒冉用一只手掂量掂量,还挺重。 “是是,王妃好眼力。”旁边突然钻出一个身着青布长衫的老头,满脸堆笑。 “你是王府的管家?”哼,怎么,管家被请来了吗?风柒冉心中冷笑。 “是是,小人是。” “你家王爷呢?” “小人,小人不知。” “啪!”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墨玉砚台就掉落在地。“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不小心。” “啊,这…王妃——”眼看着风柒冉才摔了砚台又转身将魔爪伸向书架,管家苦着脸喊道,“王妃,请…请小心——” “怎么了?”风柒冉配上惊诧的表情回过头,就在此时,另一只手上的夜明珠又跌落在地,“天哪!对不起。” 风柒冉欲捡起滚在地上的夜明珠,却又不小心衣袖一拂,打翻了书架上的花瓶——“抱歉,我这衣袖太宽了。”——绕过花瓶碎片,却又不得已撞上珊瑚树——“怎么会这样?这珊瑚树太脆弱了。”——突然又将琉璃色的猫眼扫罗一地——“这么珍贵的猫眼,真是可惜。”——书籍散了一地,上等的宣纸如雪花般飞舞,名贵的字画更是处处印上脚印,能翻的都翻了,该砸的都砸了,不小心的也无法避免,一片叮呤咣啷中夹杂这风柒冉的句句抱歉以及众人声声惊呼,终于——她略作停顿。 “管家大人,你们王爷呢?这回,该来了吧?”风柒冉笑意盈盈,仿若无事。 “小人,小人已经差遣人去请了,还请,还请王妃稍作休息…”管家已是心惊胆颤的喘着气。 “稍作休息?”她呸!欺负她是吃素的吗?风柒冉依旧是面上带笑,笑里藏刀。 “不用了。这书房这么好玩,我干嘛要『休息』呢?你看,这——”风柒冉头一偏,眼睛一亮,“这不是南海至宝,大明珠吗?”说着,用手捧起明珠,熠熠生辉。 “王妃,不,不要——”管家的心都要吊到嗓子眼了——那大明珠可是王爷心爱的宝贝! “王爷来了!”喧嚷的门口忽然传来仆役的高呼。立刻,一切都静了下来,剩明黄灯火的闪烁,身后人齐齐跪下,独风柒冉站在地上。 ◆◇◆◇◆◇◆◇◆◇◆◇◆◇◆◇◆◇◆◇◆◇◆◇◆ 未曾开口,气势已压人。不等言语,霸气却暗生。 来者一身黑衣,银丝缀边,冷风起,他踏着夜色而来。英俊的脸庞看不出表情,冷冷的眸色让人顿感万年寒冰。 风柒冉似乎也被镇住。于是,理所当然,又一个不小心,手中的大明珠滑落在地。 清脆的“嘭”的响声,是明珠与地板的『亲密接触』。 陌炎商不动声色的望向房内的一片狼藉。不待他发言,风柒冉先开了口。 “你是王爷?”她眉轻挑,“不知夫君有何见教?” 一片混乱,映衬着她的娇颜,笑意盈盈。 ◆◇◆◇◆◇◆◇◆◇◆◇◆◇◆◇◆◇◆◇◆◇◆◇◆ “王妃这么晚了还不就寝吗?”一瞬间,陌炎商温柔一笑,冰霜脸色春暖花开,简直可以熔化日月星辰,霎时秒杀万物,足以迷醉万千花儿。 “王爷在新婚之夜不该陪臣妾吗?”她亦是柔柔应道,心中骂声汹涌一片,不要脸!长的帅了不起啊,装温柔,虚伪欠扁小人!你装,看谁装的过谁! 面前的她,唇边绽放的笑容迷人而诱惑,眼中却闪烁点点狡黠星光。风柒冉如同一个贤淑有礼的大家小姐,丝毫没有嚣张气焰。只是。。配着身后一片狼藉的书房背景,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她,不简单。陌炎商的眸色暗沉。 “当然。”语气依然温柔若水,踏步贴近她,他大掌搂过她的腰身,“先前本王冷落了王妃,是本王的不是。”彬彬有礼的道歉。 “这……”风柒冉愣了一下,随即心中骂声更凶,果然猪也,不要脸,比猪都不如,还装! “本王的王妃,不如和本王一同就寝?”问话却丝毫没有征得她回答的意思,陌炎商径直揽着她便走,竟丝毫不理会那书房的一片狼藉。 “什么?” 身后仆人目瞪口呆,一个个嘴巴张得可塞鸡蛋。 人生气不可怕,人生气装不生气才可怕,人生气不仅装不生气还装着很善良很温柔,才,更可怕。 好啊,风柒冉眉一皱,眼一翻,走便走,谁怕谁? 好个如水的月色,风波暗涌。今夜,注定不会平静。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5.谁上谁的床 房内,红烛燃烧。陌炎商抱起风柒冉,毫不怜惜的扔到了床上! “陌炎商!”风柒冉惊呼一声,“你个伪君子,卑鄙小人,欺负女人,算什么东西?” “怎么,终于本性暴露?”他的声音温柔不再,冰霜一样冷漠。 “我本性便是如此,何来暴露之说?” “作为一个千金小姐,通情达理,温柔贤淑,不知丞相府调教出来的风七小姐占了哪一项?” “一项不占!”风柒冉直截了当干脆明白的回答了他。 “那你是否还算女人?”陌炎商戏谑的问道。此刻他正背对着她,解下外衣。 “我本就恨错投了女儿身,不算女人也罢!”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陌炎商,帐还没跟你算清楚!”风柒冉冷哼一声,“新婚之夜抛下你的妻子不顾,独留你的王妃空守洞房?你把我当什么?下流无耻卑鄙小人!” 陌炎商眉微皱,同样是冷笑一声,“怎么,风柒冉,你又把自己当成什么?不过是一个发育不全的黄毛丫头,你当本王想娶你?” “你不情,我不愿,你当我想嫁你?” “哦?” 他回头,她正毫不顾忌的斜睨着他,即使此刻他正裸露着上身。 挑衅的手指勾勾,风柒冉又道,“怎么,你不服?顺便劝你一句,别老是这样在女人面前脱衣服。你以为你身材很好?青楼里男妓见多了!” 她说的是实话,常常女扮男装在街头混,逛青楼的次数的确不少。 陌炎商眸色暗沉,『青楼里男妓见多了!』这什么话? 现在,他有点后悔当初居然没有调查清楚风柒冉的底细。 “像你这样的货色,嫖客都不屑!” 他慢慢逼近她,裸露着上身,“你把本王比作男妓?”一丝危险的气息。 她似乎感受到了那份危险,兀自嘴硬,“人家男妓比你敬业多了,谁会像你这么脾气粗暴,虚伪做作,卑鄙无耻……” 看着他一点点放大的脸庞,她的声音已是越来越小,心跳似乎慢了一拍,她忍不住磨蹭着后缩身子。 “你………” “你什么?”他低沉着声音,两手支撑在两侧,一点点限制她的活动范围。 “怎么,王妃,你在害羞啊?”他故意一点点压近她,他的气息萦绕在她耳畔身侧,彼此呼吸声清晰可闻。 越是贴近,越是发现她的细致。陌炎商的目光锁定在风柒冉的脸上,水灵的大眼睛,眼珠似乎还在微微转动,明明是害怕却装作强硬。紧咬的嘴带着一股倔强,整个小脸散发着诱人的讯息,突然让他有股冲动。 更加的紧密贴合,他的身子完全覆盖在她之上。“陌炎商——”小腹突然感受到的闯入的强硬让她惊呼,她用力推他,双手却被禁锢在头侧。 “你不是说本王不是男人吗?”邪恶的笑容,紧盯着她。一字一句,“那么,现在呢?” 面前半张的玫瑰色红唇,诱惑着他忍不住想要去品尝。 于是,他也这么做了。挑起她的下颔,霸道的吻覆盖之下,她的甜蜜的味道让他欲罢不能,不顾她泛着怒火的双眸和抵抗的声音,他想要更进一步。然而,没有丝毫犹豫,她狠狠的合上贝齿,毫不留情的咬上他的舌! 一丝鲜血从他的嘴角流出。清晰的痛楚感让他恢复了些理智,他松开禁锢她的手,她一把推开他,恶狠狠的盯着他。 拉开的距离让他慢慢清醒。勾起他的欲火还未完全罢休,面前却火山爆发: “陌炎商!你敢碰我?” 他不悦,怎么,作为她的夫他还不能碰她? 但,似乎是在掩饰,他故作不屑的回答了她,“刚才不过是玩笑一场,难道,王妃动心了?” “呸!”风柒冉的牙齿在上下合动,唇齿间依然弥漫着他的味道,简直让她有咬人的欲望。 “如果王妃愿意,本王也不介意委屈一下自己,陪你一场。” “有多远滚多远!我从来都不屑于一个被无数女人碰过的男人!” 他怒火涌上眸色,这是一个女人说的话?还是他的王妃?从没有人在他面前如她这般放肆! 他低着声音慢慢道,“很好,那这无数女人中永远都不会有你的份。” “有种,你别上我的床!”风柒冉抛下话,看清楚谁该是主宰? “错!女人,是你上本王的床,不是本王上你的床!”陌炎商再次感到怒火,紧盯着她,一字一句重申,“本王,永远都不会对一个发育不全的小丫头下手,王妃尽可放心。” “既然如此,现在,请王爷滚出房!”她亦是咬字清晰的说道,闪烁着怒火的眸光如同烈焰,哗啦哗啦燃烧。 滚出房?这绝对是有人第一次胆敢在他面前『请』他『滚』出房,还是一个女人! “刚才可是王妃主动将本王引来,现在反悔?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既是个无趣之人,那么王爷还是尽早走人的好!” “女人,闭嘴!” “哦?”风柒冉冷笑着抬眸,“不是说好不上我的床么?” “只是今晚就寝。你当本王愿意?” “你睡地我睡床是吧?” 他沉默。强忍怒火。 “总不能我睡地你睡床?” “是同床共枕单纯的睡觉,不知王妃还想做什么?难道睡觉要本王教?” “…哼,”风柒冉翻翻白眼,“睡就睡。不过,你最好记住,是你自己说的,永远不会对我感兴趣!顺便告诉你,我风柒冉简直求之不得!” 咬牙切齿言毕,翻身上床。风柒冉恨恨的骂着,邪恶无耻下流卑鄙花心烂货种猪陌炎商,看死你下辈子投胎做猪做羊做牛做马,累不死你! 红烛灭。陌炎商也躺了下去。 回想起刚才一番动静,陌炎商皱起了眉。见过粗鲁不讲理的女子,却未曾见过她这样的,胆大包天,新婚之夜砸了他的书房,言语放肆,辛辣的顶撞毫不把他放在眼里,可以脏话连篇,丝毫不顾忌的破口大骂让他也变色,她哪有千金小姐样子! 风柒冉,她到底是谁? 不过,不管她是怎样一只小野猫,她都会最终被乖乖驯服。陌炎商嘴角牵起一丝冷笑,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6.撞见偷情猪 太阳哗啦啦的照,鸟儿啾啾啾的叫,翌晨醒来,身旁的四王爷早已不在。 心情格外好,风柒冉伸了个懒腰。 门外,似乎是有人在说话,“小草?” “啊,小姐醒啦?”小草欢快的跑进来。 “嗯。刚才那是谁啊?王府的丫头?” “小姐!~”小草拖长了声音叫道,脸上表情喜不自禁。 “笑什么?花都没你灿烂。你要嫁人了?这么开心。” “不是,小姐,是你啦。” “我?怎么了?” “药啊,王爷没有让你吃药呀。” “什么药?什么事?干嘛吃药?” “小姐你不知道吗,王爷特令吩咐下的,不用给小姐服用……麝香,刚刚王府的丫鬟还跟我说呢。” 风柒冉正听得一头雾水,麝香?她倒是知道点医道,女子服用麝香便不能怀孕。 “是啦。小姐,看王爷对你多好,听她说,只有小姐你有这个特例哦,王爷的其他女人都要羡慕死小姐的福分了呢。”小草眉飞色舞的说着,却全然没注意到风柒冉越来越黑的脸。 风柒冉已全然明白过来。他跟她做过什么吗?什么都没做当然不用吃药!风柒冉咬牙切齿,好你个陌炎商,居然想到这一套来对付她,你,够狠! “让开!”风柒冉一把掀起被子,跳下床来,“陌炎商呢?我要见他!” “啊,小姐,”小草一下愣住了,“王爷,应该在早朝上吧。” 风柒冉恨恨地从衣橱中拾出一件衣服,好,待会帐有的你算! “小姐,你不可以再这样说话。”小草不明就里的说了句,“不可以这样直呼王爷名字。” “小草!”风柒冉瞪了一眼,“你是谁的人?怎么说话的?” “小姐…” “算了,以后不准你说这种话。”风柒冉飞速系好扣子,突然又想到一事不对,“小草,今天有什么人拜访吗?” “应该,没有吧。”小草犹犹豫豫的答道。 “原来如此,”风柒冉眉间一沉,“我知道了。”说罢,她抬脚便走。 “等一下,小姐,你去哪?” “我就在王府走走。你不用跟着我。”风柒冉头也不回的跨出门槛。 ◆◇◆◇◆◇◆◇◆◇◆◇◆◇◆◇◆◇◆◇◆◇◆◇◆ 事情果然不对。她作为王府新娶的四王妃,难道第一天早晨不该有人来请安吗?早就听闻四王爷陌炎商的女人多的不计其数,这许多女人难道都死光了?应该是都联合起来对付她。 再加上陌炎商故意把她的『麝香汤药』退下,如此做戏给人家看,她不成众矢之的才怪! 一想到这,风柒冉不禁有毛骨悚然的感觉。女人可最是难缠,这实在让她……嘶,一丝冷气。 转念一想,她风柒冉怕谁?吃喝嫖赌偷蒙拐骗,什么没干过?再说了,天塌了有人家顶,地陷了她先逃,这么点小事有何惧? “切~”她冷哼一声,信步在四王府中溜达。 ◆◇◆◇◆◇◆◇◆◇◆◇◆◇◆◇◆◇◆◇◆◇◆◇◆ “…嗯……七爷好坏~”草地上,是女人娇滴滴的呻吟。 “是吗,桃芝可喜欢?接下来可还有更坏的哦~”男人英俊的脸上是一脸坏笑,言毕,是又一波蚀骨销魂的欢爱声。 “怎么了?哈,想不到这地方还有人偷情。”信步走来的风柒冉站在一株树后,看着树前一片旖旎春光,不屑的撇撇嘴,心想这果然是他陌炎商的府第,什么龌龊事都有。主子是风流鬼,下人也个个风流偷欢。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样的主养什么样的仆。这里上演的戏码足以媲美青楼了,四王府这么『好』的环境,这么『好』的氛围,不开妓院还真可惜。 鄙视的看了草地上的男女一眼,风柒冉转身欲走。不想,却被人发现了。 “站住,”男人一声低喝,“后面的人,出来!”语气间透露的是不可抗拒的威严。 风柒冉不爽的皱眉,也便就站出来,不在乎的看看两人,耸耸肩,“怎么,找我,有事?” 男人深邃的眼眸盯在风柒冉的脸上,看她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略带慵懒的眨眨眼睛,似乎对面前的事物无动于衷。女人脸上露出一抹惊讶,男人心中却牵起了一丝兴趣,面上,笑容更深。 “没事是吗?”风柒冉也不耐烦了,懒得解释什么。“抱歉两位,我也无意打扰,两位有事便继续吧。” 言毕,抬脚走人。 “慢着,”男人话语打断了她的脚步,“转过身来。” 风柒冉不禁牵起怒火,他算什么东西?但她此刻心情糟糕透顶,实在懒得发作,索性依着他,转过身子,翻翻眼睛,眉间微蹙,看他有何话说。 面前的小脸美丽精致,那不耐烦的眼睛带上三分戾气,更显得动人,简直有着致命的杀伤力。只是尚且年幼,不过也初具模型。男人饶有兴趣的欣赏着,问道,“哪个院的,什么名字?” 居然问她这种话。她实在不屑跟这么一只种猪浪费时间,冷冷的答道,“落秋院,风柒冉。” 说完走人,一点不拖沓。 男人望着小巧的背影消失,口中咀嚼着字句,“落秋院,风柒冉。落秋院,风柒冉。” 难怪没见过。男人眸色流转,搂住身旁的美人,“桃芝,这落秋院,是四哥他给那个新娶的四王妃,风府小姐的吧?” “是呀,七爷。”桃芝柔柔的应答。 “如此说来,这位小美人是风府带来的丫鬟了?” “应该是吧。怎么,七爷您动心了?” “桃芝说呢?” “七爷可不要看上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呢。”桃芝的声音幽幽传来。 “怎么会呢,”男人修长的手指挑起了女人的脸庞,“我可不是四哥,不会不念旧情,怎么会抛下这么一个桃芝大美人不管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7.虚伪的小人 “陌炎商!人要脸树要皮,这道理你懂不懂?”满脸怒火的风柒冉一脚踹开书房大门。 书桌前的人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人来访,陌炎商漫不经心的抬眸,对上“呲啦”燃烧着的火焰,平静的语气不起一丝波澜,“这么大清早,王妃有什么事吗?” “不然呢,你当我是来向你请安?” 他依旧慢条斯理,“可否请王妃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语气?” “语气怎么了?你不爽,我还不爽!你派人给我退下麝香,据说还是前所未有的特例?陌炎商你什么意思,我跟你做过什么吗?要麝香做什么!好像我有多荣幸一样,你知道『虚伪』二字怎么写?” “难道要说,新婚之夜王爷和王妃没有圆房?” “不可以说吗?”风柒冉一顿,“好,就算不说好了,这事暂且作罢。但今后你永远别进我的房!这也是你自己说的,你记着了,省得麻烦一堆!” 警告完毕,一拂袖,她转身走人! “本王是说过不上你的床,可没说过不进你的房。”身后人依旧是从容不迫的说道,仿佛若无其事。 “什么?”前脚刚走,风柒冉又退回原位,“此话何解?” “陪妻子就寝不该是丈夫的责任么?” “责任?”风柒冉瞪大眼睛,“滚!哼,不上我床,却进我房,夜夜『恩宠』还不用服避孕药,我还真实『荣幸』至极啊!你那么多女人想必会『羡慕』死我了是吧?这么低级的手段也想的出来,陌炎商你当我白痴?” “新婚燕尔,王爷当然应该多陪陪王妃。”他温柔的言语简直可以融化千年寒冰,配上迷人的笑容,霎时春暖花开。 “你故意?”风柒冉怒火起,“这样好把我推到风口浪尖,给你的女人当箭靶?卑鄙无耻!你照照镜子,可知道小人长什么样?” “明人不做暗事,本王不是都说清楚了么?”他笑意更深。 “好,好!”风柒冉眉挑起,“既然你存心要对我如此『宠幸』,我也明人不说暗话!到时候若是有什么有意找茬,没事找事,惹事生非,伸蹄子挡道的女人找上门来,我可是见一个,废一个!” “哦?”陌炎商抬眸,似乎未听明白。 “装,你尽管装!”风柒冉头一侧,“在此说明,你女人缺三少两可不关我事。本人忠诚奉劝你一句,最好每天点着人头数一遍,有什么意外情况我概不负责!别怪我当初没提醒过你。” “那可要看你的能耐。”陌炎商轻轻一笑,嘴角斜上扬,他倒是很期待。 “卑鄙,种猪!”嘴里暗骂了一句,风柒冉恨恨地转身,跟这种小人在一起,多待一会都沾染晦气,绝对折寿! 一帮女人,何足道哉?看来是他陌炎商不清楚她风柒冉的角色。好啊,既然是他存心宣战,那她便应了,如何? ◆◇◆◇◆◇◆◇◆◇◆◇◆◇◆◇◆◇◆◇◆◇◆◇◆ 王府的花园曲曲折折,万紫千红都趁着春日绽放娇颜,蝴蝶蜜蜂在花丛中翻飞,好不热闹。如此美景,风柒冉却无半分心情欣赏。 落秋院坐落在四王府的东边,转道绕过院墙,前方便是。 “风,柒,冉?” 一个陌生的男声传来。抬头前看,原来是那个刚刚遇到的偷情的种猪。风柒冉暗想,果真是霉运连连。 她不耐烦的看着他,“你谁啊?我认得你?” 抬脚欲上前,他亦向前一步,挡住她的去路,她向左,他也向左,她向右,他便也向右。 她皱眉抬头,“哎,好狗不挡道!你懂不?” 他却唇角上扬,似乎感到很有意思,“你可以叫我绝。” 『你可以叫我绝』?你当你自己什么东西?风柒冉歪着头看着他,“你是王府什么人?” “嗯?”他倒没想到她会有这个问题,看来她是把他当成是一般仆役了。念至此,他玩兴更浓,“我吗?我是…嗯,王府修剪花草的。” “得了吧你,少装了。”风柒冉嗤笑一声,冷冷打量他的衣着,“穿成这样是王府打杂的?” 眼前的他明明身着华丽的丝绸云锦,定然名贵。 “说吧,你是陌炎商什么人?” “你居然这样直呼四王爷的名字?”他神色闪过一丝惊讶。 “名字取了不就是给人叫的?难道是给人踩,给人踢,给人踹的?”她撇撇嘴,“你是陌炎商的侍卫?” “你果然是不寻常。”他绕过问题,没有回答,反而更有兴趣的观察她,“你多大了?” “我的问题你还没说,前后总该分分吧?”她的眼神审视他,“你到底什么身份?” “你猜呢?” 猜你个头!懒得跟你这种猪浪费时间。风柒冉不屑的侧过头,“不说拉倒,没那兴趣。话不投机半句多。”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哭笑不得。她好像永远是个谜,让人解不透,随时会消失。 居然还会有人对他说『没兴趣』,要知道,女人向来都是拼命死缠烂打主动上门粘着他,恐怕这是他第一次被女人拒绝吧? 陌炎绝眸中已打定主意,这个丫鬟,与众不同。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8.恶魔的赌约 四王府。 清风亭内,四王爷陌炎商与七王爷陌炎绝左拥右抱,红粉佳人环绕在身侧,美人在怀,最是销魂。 “听说四哥昨日洞房花烛夜很是精彩啊,”陌炎绝一脸坏笑,“新娶进门的四王妃似乎脾气不小,砸了四哥的书房,还大闹王府?这风府千金不是说最不受宠吗?怎么性格如此暴烈……呃……” 陌炎商冷冷的目光射过,陌炎绝立刻知趣的闭嘴。 “现在看笑话还不是时候。”陌炎商张口,咬下美人送来的樱桃。这是北方边寒朝廷的贡品,果真个个晶莹剔透,滋味甜美。 不过樱桃的滋味再甜美,又怎甜的过美人的娇嫩多汁,一颦一笑间的风情? 陌炎绝继续道,“那么何时看合适呢?” “等风老头倒了再看也不迟。”淡淡的回应。 “哦?”陌炎绝玩味的笑着,“四哥这么有信心?不怕到时候等不到风逐业倒下,自己先被四王妃整倒了?” “此话何解?”陌炎商暗想他听到了什么风声。 “呵呵,也没什么。”陌炎绝转念又打断了话头。想起那个叫风柒冉的刁蛮丫头,他倒是觉得既然有这样的仆,那么主子的厉害可想而知。不过他暂时不想跟陌炎商谈这个话题。 “四爷,今晚到妾身房里可好?”一旁,身着红装的美人半依在陌炎商的身畔,手指挑逗的抚摸着他的胸膛。 “桃芝,对四哥这么主动?”陌炎绝作一副委屈样,“对我怎么没这待遇呢?” “七爷四爷都是主子,妾身对主子怎么谈的上什么待遇不待遇呢?七爷这么说,当真折煞桃芝了。”柔柔的应道。 “呵呵,这么一张小嘴,真是会说话,”陌炎绝斜斜一笑,“唉,四哥能享此艳福,当真羡煞小弟。” “好了,你们走吧。”陌炎商坐起,将身畔的女人一推。有事他绝不含糊,从不会被女人迷惑,因女人而牵绊。 “是。四爷七爷,妾身告退。”一群美人下蹲行礼,后退离开。四王爷的脾气习惯她们都很清楚,该走就走,绝不能拖延半刻。即使此刻他正抱你在怀如何的甜言蜜语哄你,但若下一秒他要你走,你有一点拖延缠绵,你可能永远都会被他所遗弃。 也许有时会例外,比方说现今最受宠的莹儿姑娘,她已经在王爷身边待了有三个月。但毕竟,那些例外很少见。 四王爷的确是个无情的人。他从不会在同一个女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至于感情,没有人相信他会对女人动情。 是因为他天生便绝情?还是因为曾经被伤得太深? 没有人知道。但当然,也不需要知道。 这便是四王府的生存法则,也是四王爷一向对待女人的态度。 ◆◇◆◇◆◇◆◇◆◇◆◇◆◇◆◇◆◇◆◇◆◇◆◇◆ “四哥的女人个个都可算是极品佳人啊。”陌炎绝收回目光,赞叹道。 “喜欢,便送你几个好了。”陌炎商淡淡道,语气丝毫不在乎。“女人,不过是暖床的工具。想要哪个?” “现在算了吧。”陌炎绝耸耸肩,女人太诱惑的确会让男人丧失理智,他可不想毁在女人手上。不过,想到她,他又道,“说不定有一天,我还真会问四哥要一个女人。” “行,到时随你挑。” “说事吧,对于风逐业,你打算怎么办?”陌炎绝认真起来。 “现在还没有动的打算。不能太过心急。” “眼见着边寒朝廷在北面疆界对我们的侵扰越来越肆无忌惮,虽然他们表面是臣服于我景络朝,可这背叛之心早已是众人皆知。我看,不如就此机会,趁着风逐业对我们很放心时候,以通敌叛国的罪名一举将其做了,岂不省事?” “不可。”陌炎商手抵下颔,沉默一会道,“操之过急。他才把女儿嫁过来,怎么能这么快放心?至少要等到秋天吧。” 望向亭外,此时正是春天,阳光明媚,花儿灿烂。但时间往往是很快的,一眨眼,便过去了,不是么? “嗯,有理。”陌炎绝眉宇一沉,“边寒朝廷地处北方,物产稀少。秋天,也刚好是边寒国准备过冬物资的时间,没有人愿意在这时候打仗,刚好解决我们的后顾之忧。” “嗯。不错,还算有点进步。”陌炎商说着,修长的手指挟起一枚樱桃。 “话说回来,”陌炎绝又一顿,“昨日洞房到底如何,小弟很是好奇啊?” “什么如何?”陌炎商将樱桃送入口中。 “那个,十四岁的小丫头?” “…”一顿,咬下樱桃,这个樱桃却是酸的。陌炎商皱起了眉。“她么,我没跟她圆房。” “啊?”陌炎绝端起一旁茶水,十分好奇,“是因为她发育不全,还是有无盐之貌?或者是因为她实在,脾气暴烈?” 陌炎商不耐烦抬眸,似乎不愿多说。“是她跟我约法三章,永远不上我的床。” “什么?”陌炎绝一口茶水喷出,“四哥……四哥你实在,做人太失败了吧?居然被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嫌弃?你还,你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少激我,”陌炎商冷哼一声,“一个女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不如这样吧,四哥,”陌炎绝忽然玩心大起,坏坏地笑着,“你可敢与小弟打个赌?如果能让风家七小姐,那个十四岁的小丫头主动『爱』上你,我便把帝都第一青楼,天香院交给四哥打理,如何?” “天香院?哼,天香院不是你最心爱的温柔乡吗,舍得送给我?”陌炎商可深知他七弟的性子。 “呵呵,有好戏看,有何不舍?” “真要这么玩,你可亏大了。”陌炎商邪邪一笑。 “别忙,我话可没说完。若是输了的话,四哥你可要把你控制的江南丝织业,盐业,航运业全都交给我打理。” “怎么,想以后退隐到江南享受一番?”陌炎商漫不经心道,“不过你不必妄想了。这赌,你是输定了。” “哦?”陌炎绝眉一扬,“不过游戏规则可要说在前。不准下春药,不准靠色相勾引,不准用床上功夫『征服』,怎么样?” “都依你!” “好!”陌炎绝朗声笑道,“至于期限问题吗,哈哈,就给四哥定为无期吧。随便多长时间,只要能让她主动爱上你!” “你鄙视你四哥?” “万万不敢。小弟不过是觉得那雏儿王妃怎么都不会动情吧?”更何况,根据她大闹王府的行为,也知其暴烈脾气,陌炎商是无论如何都会受不了吧? 不过这话,陌炎绝可没说出口。想到江南的旖旎风光,陌炎绝轻抚着下颔,嘴角斜斜上翘。 此刻起,恶魔赌约定下!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9.装傻又何妨 如是三五天,陌炎商果真如他所言,夜夜来到落秋院中『陪伴』新婚妻子,王府上下都传开了,四王爷对王妃的宠幸可是众所周知,竟然连续几夜留宿在王妃房中,而且,还能够免下汤药! 风声起,顿时,无数鹰一般锐利的目光都紧紧盯住了这四王妃的落秋院。 该来的总是会来,不是么? ◆◇◆◇◆◇◆◇◆◇◆◇◆◇◆◇◆◇◆◇◆◇◆◇◆ 四月的午后,阳光飞洒。 落秋院前,坐着一个小丫头,似在打瞌睡。 一红装美人走近落秋院,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看来,有客来访。 “喂,你——”一小丫鬟正想喊醒她,却被主子摆手阻下。 “出水阁桃芝来访,这位姑娘,不知可否帮忙通报一下四王妃?” “嗯?”眼睛犹自半睁半闭的,一脸迷茫的风柒冉看着眼前的人,似乎不认识她。 糟糕!风柒冉心中暗叫不妙。面前这个叫桃芝的,不就是当天跟男人私通的那个女人? 只好装一装了。 “你是——”侧歪着头,一脸迷糊,风柒冉好像还沉醉在睡梦之中。 “啊,”桃芝也是微微一吓,这不是那天撞上她与七王爷的小丫鬟么?不过,她好像全然忘了。 “我是出水阁的桃芝,可不可以请你通报一下四王妃呢?”依旧是柔柔的声音,桃芝耐心的重复了一遍。眼睛盯着风柒冉毫无生气,冷冷的面孔上,心中不禁生起一丝嫉妒。 不夸张的说,风柒冉的一张脸的确是够得上倾城之貌,也难怪七王爷会侧目。不过可惜了,这么一个美人,却看上去呆呆的,说不定是个弱智。 “哦。”风柒冉淡淡的应了声,眼皮还在耷拉。木木的转身,向院内走去。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 桃芝的丫鬟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正待发作,风柒冉回来了。 “回桃芝小姐,我们王妃不在。”冷冷回道。 “什么?”一个小丫鬟立刻清脆的质问,“你让我们小姐等那么久,就是为了跟我们小姐说这句话?” “嗯。”面无表情。 “你们王妃什么意思?她若是不在,你用得着去那么久?”两个丫头一个比一个伶牙俐齿。 “你们两个,不得无礼。”桃芝出面,冲着风柒冉温柔一笑,“这位姑娘,桃芝呢,只是想来给王妃请个安,别无他意。可否请你再通报一下?” 风柒冉冷冷抬眸,看了半晌,随即又木木的转身回到院中。 “小姐!你至于这么委曲求全吗?”两个丫鬟不满的叫着。 “闭嘴!”桃芝的喝住丫鬟,眼中射出凌厉的目光。这个四王妃,看来不简单。 这回,是一炷香的时间。。。 “回桃芝小姐,我们王妃在睡觉。” “什么?”一个丫鬟瞪起大眼,咄咄逼人,“刚刚不是说你们王妃不在吗?现在,不仅回来了,还在睡觉?” “你把我们小姐晾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是在耍人哪?” 风柒冉心里翻翻白眼,都知道是在耍你们,还死皮赖脸待在这儿? 此时,桃芝竟也不阻止。她的脸面,有点挂不住了。 向前一步,她勉强笑着道,“这位姑娘,桃芝今天是真的没什么恶意。只是想见见王妃而已。若是王妃不待见,桃芝便在这等下去了。可能请你再次通报?” 风柒冉盯着桃芝,看了更长时间。又是一言不发,转身走人。 不过这回,非常快。 只是,她的手上,多了一样东西。 走近了看,她的另一只手上,捧着一串红红的樱桃。 桃芝未说什么,但她看着这鲜红欲滴的樱桃,心中却感不妙。 “哼,”一个丫鬟不待风柒冉开口,先说了话,“怎么,这回,不但你们王妃回来了,睡醒了,还特意给我们小姐送来樱桃吃?” 风柒冉丝毫不理会丫鬟们的挖苦,直接看向桃芝。她那双眼睛很大,即使是面无表情的盯着你,也绝对会有种压迫感,让你不得不集中注意力。 “我们王妃说,问问桃芝小姐,这是什么?” 桃芝心中虽讶异,却始终保持着一成不变的笑容,这是掩饰的最好招牌。“这是樱桃啊。” “樱桃是么,”风柒冉说着,用另一只手掰下一颗樱桃,“那,如果樱桃掉到地上呢?” “你在打什么哑谜啊?”两个丫鬟不满的打断。 风柒冉却是依旧一副冷漠的脸庞,看也不看两个丫鬟,直直盯着桃芝。 “掉到地上,不就脏了?”桃芝依然带着笑容的面具。 “不。”风柒冉两只手指一松,夹在两指之间的樱桃立刻落在地上,“骨碌”“骨碌”地滚远了。 “桃芝小姐是个明白人,不需要我多说。”言毕,风柒冉转身。 “哎,你到底什么意思?”身后的丫鬟还在叫嚷。 “樱桃掉在地上,不就『滚』了?”风柒冉冷冷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头也不回地走进院子。 “你——”桃芝的丫鬟看着风柒冉的背影,直气得七窍生烟,拖长音的叫道,“小姐!” “我们走吧。”桃芝拉下长脸,满目凶光,“还留在这干什么?自讨没趣,继续丢人?” 好,四王妃,你果然不一般。 同时,桃芝也隐隐觉得,今天这场难堪,多少,和那小丫头风柒冉,有关系! ◆◇◆◇◆◇◆◇◆◇◆◇◆◇◆◇◆◇◆◇◆◇◆◇◆ 聪明人总是喜欢装傻。 聪明人和聪明人装傻,总是更有意思。 风柒冉笑靥如花。 她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反正,无论是什么事,只要是损人缺德有违常理邪门歪道的,一般都会勾起她浓厚的兴趣。 比方说,小偷小骗。比方说,女扮男装。比方说,去赌一把,或者心情不好了,把那赌场砸了。还比方说,逛逛青楼,撒撒酒疯,放一把不是很大的火,总之,有破坏,有人哭,或者有人怒,她就有快乐。 不过,她刚刚发现了一个新的乐趣,装傻。 她现在心情的确不错,大眼睛弯弯的笑起。站起身,拍拍衣服,到王府里转转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0.他成了男宠 站在王府荷塘边。疏影横斜水清浅,鱼儿在莲叶之下欢快的游着。 “风七丫头,这么巧,在这里又遇到你?” 背后传来一声男声。是陌炎绝,他早就看到了这奇怪的小丫头。 “怎么又是你?”风柒冉不爽的直翻白眼,居然再遇到那只偷情种猪。“滚远点!别让我看到你。” “嗯?”陌炎绝眉头微皱,这是什么话? “看到你这种不干不净的种猪绝对是种污染,沾的霉气八辈子也洗不掉。”风柒冉对他没有丝毫好感,“人靠自觉,滚!” 看来关于四哥的传言果然不假,那个四王妃果真脾气暴烈,她的小丫头也难怪一副暴戾样子。陌炎绝心中暗想着。 殊不知,面前的小丫头,风柒冉,可就是传说中的四王妃! 而风柒冉对这男人,也没什么好映象。不过是四王府中一个男仆,偷情时还被她发现了。这种猪,她向来不屑。 王府两只猪,一只是装的人模人样的风流猪陌炎商,一只是面前的偷欢还被发现的偷情猪。一主一仆,绝配。 不幸,怎么这两只种猪都让她风柒冉碰上了? 不过,陌炎绝却也未曾挑明他七王爷的身份。风柒冉若是知道了,应该更会感叹,这分明是一兄一弟的搭档,更加绝配! 很多时候,这世上很多事情,都蒙上几层不透明的幕布,彼此都不清楚,反倒更有意思,是不是? ◆◇◆◇◆◇◆◇◆◇◆◇◆◇◆◇◆◇◆◇◆◇◆◇◆ “风七丫头,你可知道你说这话,会后悔?”陌炎绝走近,此刻他身着黑衣,衣饰飞扬的银边更显霸气。 “你是玉皇大帝转世?还是地狱阎王投胎?我好害怕啊。”阴阳怪气的语调,风柒冉厌恶的看着他。 陌炎商简直哭笑不得。“唉,看我这么一个美男,居然被你如此讥讽挖苦,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她沉着脸。 “风柒冉,难道你对我一点感觉没有?” 她忍怒火。 “不过你连我赤身裸体的样子都看过了,不负责不行!”陌炎绝继续无耻。 她沉默中爆发! “送你几字,偷情猪,”风柒冉一指水塘,配着景色刚好,“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 “什么?”陌炎绝一愣。 “种猪,滚!”风柒冉飞起一脚,狠狠踢中陌炎绝,“啪”的把他向水里踹! 陌炎绝条件反射,立刻闪身,这一脚眼看着踹空——风柒冉花容失色,她就要成落汤鸡了—— 不及转念之间,陌炎绝又飞速闪身挡在了风柒冉前面,把她向岸边一推,自己却—— “扑通—扑通——”荷塘水中有意外生物坠落! “呃。。”风柒冉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害人不成反害己,她倒是听过,现在看来,害己不成反害人了。不过,这关系真妙! “哗啦”划水声后,陌炎绝浑身湿淋淋的爬上岸来。 “算了,”风柒冉看陌炎绝一副狼狈的样子,又是为了她才落水的,她道,“谢谢你了。不过,我自己落水,谁叫你救我的?” “你也知道说谢?”这是陌炎绝从她口中第一次听到像样的话。 “你把衣服脱了吧。”风柒冉斜睨着他,他身上犹自滴着水,衣服紧贴着身子,不羁的霸气中散发着性感的狂野。 “嗯?”陌炎绝的唇角斜斜勾起,邪魅的眼中立刻勾勒出暧昧的目光。显然,他是误会了。以他的身份,身边女人成群,听到『脱衣服』的话,有如此反应,也实属正常。 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衣服湿了,叫你脱掉!”风柒冉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变态色狼!” ◆◇◆◇◆◇◆◇◆◇◆◇◆◇◆◇◆◇◆◇◆◇◆◇◆ 陌炎绝躺在一旁草地上,晒着太阳。 “哎,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啊?”风柒冉高高坐在亭子栏杆上,二郎腿翘翘,向下问道陌炎绝。 “我不叫『哎』,”陌炎绝不悦的回道,“不是告诉过你我的名字么?” “哦,是么,”风柒冉懒懒的道,“不记得了。” 陌炎绝再次有挫败感。不过,既然是这个小丫头,她对他的种种无视不在意,他也算习惯了。 只是,当她知道了他是七王爷,她还会对他依旧如此放肆,保持这份桀骜不驯的脾气吗?陌炎绝心中不敢保证。有些事,不说明白,反而是好的。 “你是陌炎商的贴身侍卫?”风柒冉自己猜测,“不对,虽然看你身上武功有两下,但王爷的贴身侍卫哪有这么闲?” “我——”陌炎绝有话要说,却被风柒冉打断, “噢,难道说你。。”说了半句,她又忽然停下了。 是哦,他长的可以说英俊,身型也很高大英挺,说不定,他就是,陌炎商的男宠! 陌炎商那种猪说不定是断袖,养着男宠。而且风柒冉几次问他身份,他都是躲躲闪闪,不肯正面回答。作为一个男宠,如此尴尬,不肯回答倒也正常。风柒冉简直越想越合情合理。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陌炎绝,从上倒下把他扫视了一遍,直盯得陌炎绝浑身冷飕飕。 “你知道我是谁了?”陌炎绝疑惑着皱眉。 风柒冉继续推断,如果他真的是陌炎商的男宠,先前的事也可解释了。作为男人却要被迫给别的男人当男宠,这滋味估计是不好受。难怪他要和女人偷情,也可以原谅嘛。 念至此,风柒冉顿时同情心泛滥,觉得他可怜,“哎,我知道了,你是挺不容易的。” 他心中满是疑惑,这个丫头到底把他想成什么了? “我们认识也算是缘分一场。所以,以后有什么事的话,你就来找我吧。”风柒冉站起身,“我是在落秋院。” 本想跟他说明她就是四王妃,可以帮帮他。但转念一想,风柒冉又停了口。毕竟,关于四王妃的那些传言,她也觉得很麻烦,懒得解释。 陌炎绝也站起,微感讶异,又是好笑的想,他会有什么事要找这个小丫头帮忙? “风柒冉,你——”见她转身欲走,陌炎绝叫住了她,想问个清楚。 “不用说了,”风柒冉带着同情,小声安慰他说道,“我知道你是四王爷的男宠,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说完,眼睛眨巴眨巴,转身走了! 陌炎绝直听得目瞪口呆,她说。。他是男宠?! 他什么时候成了男宠?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1.带你出王府 出水阁,正聚集着一群女人。 “桃芝姐姐,你已是见识过四王妃了,倒是说说,她是个什么样子?” 桃芝只是冷哼一声,“这四王妃,无论如何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这还要你说?”尖厉的女声传来,“她如果没什么本事,能缠着王爷连续七晚盛宠不衰?居然还能够免了汤药!” 来者不善。桃芝抬眸望过去,是芙蓉阁的茗苑。 “你桃芝的确是没什么能耐。当初是第一个耐不住去了落秋院,结果,被人家赶出来了?” “茗苑姑娘还请注意自己身份!”桃芝挖苦道。这茗苑是王爷当初从青楼里带回的花魁,厉害手段不少,花花心肠也毒。不过,每个人都有痛处,比方说,茗苑青楼的出身。 果然,茗苑目露凶光,“哼,你桃芝又是什么好身份?别怪我说话难听,陪了七王爷又去陪四王爷,你说你自己贱不贱?四爷表面上是随意,可你真当他不在乎?王爷早就看你不起了!你当自己什么好货?” 桃芝气得脸都绿了。的确,七王爷和四王爷对待女人一向随便,他们允许女人在他们兄弟间打转,因为不在乎。但,一个男人真正宠爱的女人是绝对不会让别人碰的。 可是,就是这种情况,如此一群女人还会为争主子的宠而明争暗斗,甚至,无论是哪个主子的宠。这真是女人的悲哀。 立刻有人出来打圆场,说上另一句话题,“咦,怎么明明请了关雎院莹儿姑娘,却不见她人?” 立刻有人嫉妒的冷哼,“莹儿姑娘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屈尊来到这种地方和我们这种人说这种话题?” ◆◇◆◇◆◇◆◇◆◇◆◇◆◇◆◇◆◇◆◇◆◇◆◇◆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关雎院内。 “小姐,出水阁的桃芝姑娘请您过去,您这样做,不好吧?”丫鬟端着七弦琴走出来。每逢无事的下午,小姐都会照例弹琴聊以度日。 莹儿不答。琴声悠悠起,清灵古雅,宠辱不惊,琴主人心中仿佛平淡若水。 有阳光,便会有阴影。越平静,是不是越会隐藏着汹涌波涛? 那帮女人,不过是要讨论对付新来的四王妃的方法。她没有必要参与其中。 她心中一片清明,陌炎商此举,不过是做戏。拴住男人心的,总会是性在前。而那个王妃,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王爷怎么会有兴趣?就算真的有兴趣,也不可能维持七天七夜。因为,即使是对她莹儿,也未曾有过如此持续不断的盛宠。 更何况,宠幸了七天七夜不进汤药,这明显是故意行为。王爷从来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女人孕育他的子嗣。 如此多的破绽,怎么会看不出来王爷的心意?他,分明是要把他的王妃推上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 淡然一笑。这不关她的事,她对此,无喜无悲。她从来都是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却赢得了四王爷的盛爱。 如果说,四王爷也有什么女人不能让七王爷碰,那一定是莹儿。 尽管如此,王爷这么久都未曾来过关雎院,还是让她的心中暗暗有一丝幽怨。 她知道,她犯了一件最傻的事。明知他是个多么危险的人物,明知他是多么的绝情与冷漠,她还是,情不自禁,爱上了他。 悠悠的琴音中,可能听到那一丝波澜? ◆◇◆◇◆◇◆◇◆◇◆◇◆◇◆◇◆◇◆◇◆◇◆◇◆ 又是一个清晨,平淡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现在风柒冉每天醒来,心中的危险感就加剧了几分,战火的硝烟似乎日益变得浓烈。而且,说不定,越长时间的平静,平静后的暴风雨就会越猛烈。 门“吱呀”开了,竟是陌炎商。 这是陌炎商第一次和刚起床的风柒冉照面。蓬散的头发,眼睛有睁没睁的,一脸半睡半醒相,她慵懒的像极了猫咪。 “原来王妃每天起床都如此晚啊?不知道的人恐怕要将这风声要传得更加紧了。”陌炎商戏谑的笑声传来。 “什么风声?”风柒冉眼皮翻翻,脸色木木的转过头。陌炎商竟发现她刚醒来的表情如此可爱。 “王妃每天早晨赖床,难道不是晚上累坏的?”他一脸暧昧,凑近她的脸庞,“快点起来,带你出府去。” “什么?”风柒冉一下睁大眼睛。 “我说过,要带你出府逛逛。”这次,他自己的称呼用的是『我』。 风柒冉慢慢的清醒过来,皱着眉,看着他,目光上上下下的移动,仿佛在打量犯人。 陌炎商心中不悦,她那是什么表情,有疑惑,有不信任,还有不屑。 “哼,安的什么心你自己明白,给我老实交代!” “不过是想带你出去,看你是闲不住的人,我安了什么心?”他反问她,温柔的言语仿佛换了个人。 “你叫我出去我就出去?” “我今天早朝下的早,碰巧有时间。”他依然是耐心的解释,平静的语气似乎没露出一点破绽。 “哼哼,”风柒冉仍旧是一脸不信任的表情,“那,既然是你定的时间,我定地点,如何?” “当然可以,柒儿想去哪里都行。”这回,他对她的称呼用的是『柒儿』。 “少叫我『柒儿』,”风柒冉一骨碌爬起,“留着你黏死人的话说给你的侍妾听吧。” 很快的梳妆完毕,身着便装的风柒冉与陌炎商站在了王府前,陌炎商身后站着他的贴身侍卫。 “墨剑,不用跟着我们。”陌炎商退下了他,宠溺的目光看着风柒冉,“柒儿不喜欢太麻烦,我知道。” “嘶”——风柒冉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对上他那深邃的眼,眸色深沉,深不见底。她赶忙后退,若不保持距离,说不定会陷入他那双眼睛里。 温柔的陷阱,总是更容易让人上当,是不是? “柒儿想去哪里?”陌炎商依旧是温柔的跟她说话。 果然有问题!这哪里是他对她风柒冉的态度,行为,话语啊?人的性子是可以变,但要说他陌炎商恶劣至极的性子能有一点点改变,变得温柔,打死她风柒冉也不信!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2.砸你的银子 的确,狼心从来都不正。陌炎商这么做是有目的,他与七弟的赌约,他势在必得!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风柒冉心中阴暗的冷笑数声。 她也是用甜腻的可以掐出水的声音温柔道,“既然夫君说地点是随便我挑的,我就随便挑两处我常去的地方吧。” 接着,顿了一顿,“比方说,青楼,赌坊,都可以!” 风柒冉笑意盈盈得意洋洋的看着陌炎商,“夫君怎么不答话?”他整张脸早就暗了下去,冷冷的瞪着风柒冉,一言不发。 “要不然,我给夫君多一点选项?”风柒冉柔柔道。“青楼,赌坊,法场,或者刑部大牢?这些地方我可都是喜欢的要命呢。” 陌炎商继续不语。只是用他那极具杀伤力的强大眼神盯着风柒冉。 “夫君的嘴给线逢上啦?要不要我去找把剪刀?” “去,赌坊。”陌炎商终于开口,吐出字眼。人总得信守承诺。 “好的!”风柒冉笑得无比灿烂,妖艳绝伦。 ◆◇◆◇◆◇◆◇◆◇◆◇◆◇◆◇◆◇◆◇◆◇◆◇◆ 云泰赌坊。 风柒冉心中有些发抖。这不就是当初她砸的场么,如今看来,修复的还不错嘛。 不过,她今天是一身女装,相信人家认不出。 “四王爷,您来了?”掌柜赶忙凑来,点头哈腰的问好。这赌坊可是四王爷名下的。 “嗯。”陌炎商淡淡回应,他身旁的女人却一个劲的往后躲。掌柜不禁好奇的多看两眼,哪家的姑娘会来赌坊?还是跟四王爷来的? 掌柜有些迟疑,“这位姑娘,您是不是曾经来过敝地?” “什么,我呀?”风柒冉无辜转过头,眨巴眨巴眼睛,“找我有事吗?” “您。。怎么有点眼熟?”掌柜越看越不对劲。 “呵呵,眼熟?”风柒冉逼近了他,将脸庞一点点靠近,“眼熟?你哪知眼看我挺熟?左边那只右边那只?” “这…”掌柜一步步后退。 “什么,两边都是?抱歉真是不幸,您老眼睛有病,出门东拐三十步西行二十五步旁边墙开一小门是一药铺,滚!” 掌柜直吓得摊在墙上。风柒冉赶紧拉过陌炎商,“夫君,我们走吧!” 千万快走,别再露出破绽! “柒儿想玩什么?” “随便!麻将,点骰,牌九,都行!”一入赌场,风柒冉一下甩掉了陌炎商的胳膊。人声鼎沸,如火如茶,选选嚷嚷,有人嚎哭有人狂笑,这是她熟悉的气息! 陌炎商不悦的皱眉,看她兴奋到不行,这哪像个女人? “不过,”风柒冉转身又甜腻腻的缠过来,“既然花的是夫君的银子,那便省着点,我就挑我最拿手的赌吧!上牌九!” ………… “小姐,您输了。” ………… “小姐,您又输了。这一回,还是要坐庄吗?” 赌场的所有人都被吸引过来了看这桌。如此一个漂亮女孩,来到赌坊,还出手如此大方,难免不会让人感兴趣。她分明是在故意向外狠狠送钱,参与其中的人更是笑的合不拢嘴,这定是前世苦苦修了几辈子,才换来今日的福气! “当然还要坐庄!我这人虽然穷,不过穷的只剩钱了!来,银子在这!”风柒冉仰天狂笑数声,将面前的白花花亮闪闪的银子向外一推,过瘾! 反正是陌炎商的银子。不过,就因为是陌炎商的银子,她狠狠砸出去才更过瘾! 陌炎商正站在楼上看着底下闹哄哄的一片。这也叫最拿手的一项?已有数十局过后,他的柒儿没有赢过一盘!不过,看她这副放声大笑毫无顾忌的开心模样,恐怕这才是她最真实的面目吧? 笑既放声狂笑,恨既咬牙切齿,如此真性情,敢爱敢恨,率性而为,试问这世间还有几个女子可做得到? ◆◇◆◇◆◇◆◇◆◇◆◇◆◇◆◇◆◇◆◇◆◇◆◇◆ “四王爷……”赌坊突然有人跑过来,在陌炎商耳边窃窃私语了一番。 陌炎商听完,眸色暗沉。原来,他果真小看了她。 风柒冉,虽然早有预感她不是寻常角色,可是,却不曾料到她狂到这等地步!在京城街头混世的恶霸,还曾经砸过这间他陌炎商名下的赌坊的七少,居然就是她,风柒冉。 他的嘴角牵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的柒儿,你身后到底还有多少事,在瞒着他? ◆◇◆◇◆◇◆◇◆◇◆◇◆◇◆◇◆◇◆◇◆◇◆◇◆ 回到四王府。 “柒儿今日玩的可开心?” “够爽!” “赢了多少银子?” “半点都没!” “那还叫开心?” “砸的是你的钱,我当然爽!” 陌炎商虽然根本不在乎这点钱,但还是皱了皱眉,“你说话还真直白?” “因为我这人诚实喽!”风柒冉送上一个大大的笑容,越看他满脸不悦的神情,她就越高兴! “今日早些休息,明天陪我进宫一趟。” “嗯?” “新婚夫妇要拜见皇上和皇后。” “哦。” ◆◇◆◇◆◇◆◇◆◇◆◇◆◇◆◇◆◇◆◇◆◇◆◇◆ 夜色如水。但似乎,平静的水面上已荡漾起了一圈小小的涟漪,暗藏杀气。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3.四王爷遇刺 夜已深,月色下的四王府一片平静。 一道黑影自天际掠过,动作如此迅速,竟是掩饰的一丝痕迹不露。仿佛他已与天地融为一体,有如鬼魅。 ◆◇◆◇◆◇◆◇◆◇◆◇◆◇◆◇◆◇◆◇◆◇◆◇◆ 陌炎商的眼睛豁然张开!夜色深沉,但他的眸子闪烁如星光,竟是比夜色更要黑暗。 有杀气…… 一丝银光闪过,眩目的不及反应之时,有人破窗而入! 陌炎商立刻掠身而起,目光一扫暗沉,竟是如鹰一般的锐利。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陌炎商与来人交上了手! 他用的武器诡异的不着边际,如鞭子一般有龙飞走,却完全没有鞭子的沉重与凌厉响声,而是轻若翩鸿,轻灵敏捷! 陌炎商失了先机,空手上阵。来者必是江湖绝顶的高手,武功出神入化! 但毕竟是四王爷,陌炎商很快扳回了劣势,转瞬之间,招式变化一味以快打快,把刺客逼得节节后退,出手已是沉重滞笨拙起来。 风柒冉已被豁然惊醒,翻身坐起,睁大眼睛看着两人,唇微张,花容略失色。恰在此时,黑衣人的银丝鞭出其不意的甩了过来,“唰”地卷住风柒冉的纤腰! 金光闪烁,匕首出鞘!刺客将匕首直抵风柒冉的脖颈处,局面一下僵硬起来。 “四王爷,若是不让我离开,恐怕你这小美人的小命,可就没了。”金属质感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阴暗冷漠,不寒而栗。 “喂,这位大哥,你搞错了吧,我不是……嘶——”风柒冉刚想要说话,不想他的匕首却深了一步,直抵咽喉要害! 她倒霉到黄泉十八号了!刺客明明是来找陌炎商,与她何干?拿她威胁有什么用?她不过是一个表面上的王妃,假做戏而已,四王爷的女人一大堆,找哪个都比她顶用! “放手!”陌炎商的声音一下低沉起来。 “江湖道上的规矩不用我多说,四王爷你多少要有点诚意吧?” 陌炎商将双手展开,一步步后退,门户大开,已是在退让。 黑衣人却抱起风柒冉,轻功一掠,夺路而出。陌炎商飞身上前,夺过风柒冉,刺客虚招一晃,鞭子出手,眼看着就要击中风柒冉,瞬间来不及变招,陌炎商右手紧护住风柒冉,微微转身,硬生生挨了他一鞭子! 好沉重的力道!陌炎商虽已运气在臂,但还是受到他内力冲击。这要招呼到风柒冉身上,她半条小命还不去了? 黑衣人狂笑数声,“四王爷,后会有期!” 阴飕飕的声音再次传来,他已是去得远了。轻功竟是如此骇人! “王爷!”烛火点起,是陌炎商的贴身侍卫墨剑飞身而来。刚才一番动静,并没有惊动什么人,但高手之间的对决,自然瞒不过高手。 敢来四王爷的府邸,他绝不是寻常人。如此悄声无息,也定是只有绝顶高手方能做到。至于他的目的,似乎并不要刺杀陌炎商,是来转移注意,或是有意刺探,还是另有隐情? 他到底是谁?陌炎商暗自思索。尤其他奇怪的声音,定是做过了手脚。金属质感,仿佛是……陌炎商一惊,天隐门! “王爷,如何?”墨剑手执佩剑。 “他已走远。”陌炎商颇有深意的往向窗外,突然凌厉的目光射出,“今天这事,不可让任何一个人知晓!” “是!”墨剑眉宇一沉。 “你先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 话虽说如此,但被他那奇怪的鞭子击中,绝不能没什么古怪。陌炎商撩起袖子,一道深深的鞭痕,而皮肤下的肉色分明已是黑色!鞭上有毒! 陌炎商立刻从衣内翻出药瓶,拨出一颗解毒药丸服下。 “哎,你没事吧?”看着陌炎商的伤痕,也知道厉害,风柒冉探过头,盯着他的脸色,好像不太对。 黑血渐渐流出,变成了紫红,接着是深红。陌炎商暗自吸纳一口气,心中骇异。尽管刚刚交手时已有防范,但还是微受内伤。此人功力不可小觑。 “嗯。”淡淡应答一句。 “你这人本来欠扁,看,受教训了吧。”风柒冉反倒有些幸灾乐祸,小声嘀咕着。“不过,谢谢你救了我。我以为你……” “不用说谢。”陌炎商冷冷打断她的话,“我的女人在别人手中,总归不像样子。” “切~”风柒冉撇撇嘴,『他的女人』?谁稀罕! “对了,要不要我帮你包扎伤口?”她一脸好意的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好像一颗善良的心在“噗噗”跳动,十分热情。 他墨色的眼睛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伸过手臂。 她兴奋的拿起一旁的纱布,一圈一圈缠绕上去,很用心的样子。 “你经常帮别人包扎伤口?”陌炎商打破沉默。 “不是啊,”风柒冉剪断纱布,“我常到药铺那里,总是有狗啊猫的断了只胳膊少了条腿,我就帮它们包扎。” 陌炎商脸色一下暗了好多,把他比成狗和猫? 看着他一脸古怪的神情,风柒冉实在开心,“逗你玩啦!我是经常在药铺看人家包扎伤口,一直很想做大夫的。” “所以,你根本就没有帮人家包扎过?”陌炎商早有了经验,对于风柒冉说的话,一定要找话外音!“嘶——” 冷不防,风柒冉狠狠下手打结,陌炎商倒吸一口气,冷冷瞪眼盯着她。 “痛就直说,少装了啦。”风柒冉抿唇一笑,殷勤的把手举到他面前,“你看,我不也包的挺好?” 陌炎商冷哼一声,拿他练手?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4.赏郡主耳光 翌日,早早起床,四王爷与四王妃一起进宫拜见皇上。 “喂,今天是不是只有四王爷进宫?” “七弟也会来。” “七王爷,陌炎绝?”风柒冉倒也听说过他。 “嗯。觐见完毕我还有事,你先等着,一起回府。” ◆◇◆◇◆◇◆◇◆◇◆◇◆◇◆◇◆◇◆◇◆◇◆◇◆ 应答完皇帝老儿,风柒冉百无聊赖的走在皇宫之中。 绕到御花园,不知不觉中好像迷了路,身旁满是花朵盛开,都似曾相识,竟找不出来路。 风柒冉懊恼的一抬脚,啪,踢起一块石子。细细一听,前方似乎有人。 “这不是……”风柒冉惊讶的瞪大眼。 “回禀七王爷,属下这就去。”一侍卫有模有样的冲陌炎绝一点头。 天,这什么世道?陌炎商的一男宠都这么有权有势?一旁看呆的风柒冉嘴张的够塞三个鸡蛋。 “什么人?给本王出来!”陌炎绝有察觉,冷冷一喝,飞身而至,那侍卫亦随其后,“七王爷,要不要属下……” “风七丫头?” “什么,七王爷?”这回,风柒冉听仔细了,目瞪口呆。 “七王爷?”侍卫顿了一顿,见局面不对。面前的女子一身华丽宫装,面容精致。看来……他也清楚王爷性子,一作揖,自觉闪人,“那,属下告退。” 陌炎绝随即眸中笑意氤氲,“风七丫头,看来我们真是有缘啊,在这都能碰到。” “死断袖,你是七王爷?”风柒冉皱眉质问。 “什么?”陌炎绝一愣,她叫他。。。『死断袖』? “我问你呢,死断袖,你敢骗我?七王爷?”风柒冉一脸怒火。 “如你亲眼所见,我对女人的兴趣可是远远超过男人,是不是?”陌炎绝一步步靠近她,暧昧的气息吹拂。 “滚!”风柒冉狠狠推开他,“对,你不是断袖!你就是一纯粹偷情种猪,找女人风流!” “卑鄙无耻花心下流大骗子,你跟你哥一个比一个虚伪!你们两死了通通下地狱!” “你既然已知道本王何人……”陌炎绝正待言语,却听远处一声音传来—— “绝哥哥!” 大事不妙!他脸色一变,立刻一把揽住风柒冉的纤腰向后闪去。风柒冉张口大叫,“滚,死猪!你有事牵扯我干嘛——呜呜……”却是陌炎绝一把捂住了风柒冉的嘴。 陌炎绝把她拉到了御花园池塘边,风柒冉不甘的反抗,你推我拉拼命挣扎中,夹杂着声声叫骂支吾,正当纠缠不清时——“扑通”,双双落水! “绝哥哥——”赶来的宫装丽人,吃惊的看着池中两人。 “既已落水,做对戏水鸳鸯也好!”陌炎绝戏谑的声音自风柒冉耳后响起。 “呜——”风柒冉呛了几口水,狠狠干瞪眼。 两人湿漉漉的爬上岸,一旁的延平郡主左泠儿已是脸长长拉起,脸色暗沉,劈头盖脸对风柒冉一顿骂: “贱女人!你竟这么不知廉耻的缠着七王爷,你可知自己身份?卑贱的丫头!……” “哎哎哎,你搞错情况了吧,大姐?”风柒冉皱着眉,欲站出来,陌炎绝一把将她护在了身后。现在她已是浑身湿透,玲珑曲线若隐若现。虽说面前延平郡主也是女人,但也不可看! “你——”左泠儿见陌炎绝一番动作,更是生气,一腔怒火全撒在风柒冉身上:“风骚的女人!你竟敢这么和本郡主说话?下流货!你怎么不去妓院?那边男人多,你尽管找啊……” “啪!” 清脆的响声,风柒冉毫不犹豫的当着陌炎绝的面,给了左泠儿一记响亮的耳光! 忍无可忍是一方面,嫌她聒噪也是一方面。让她住嘴,没有方式比甩耳光更有效果! 立刻,面前的左泠儿傻了,愣愣的抚着脸。 陌炎绝抓住风柒冉的手,“你——” 风柒冉更是没有多余言语,飞起一脚,狠狠踢向陌炎绝膝盖骨!陌炎绝远不会想到她有这一招,竟也来不及防范,表情痛苦地扭曲,微蹲下身。 当然,她也知道陌炎绝武功厉害,所以才挑最意想不到的时机,以最快的速度下手! “郡主?你当人人都这么有心情陪你好言好语?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今天赏你个教训!”风柒冉潇洒地拍拍衣服,高昂着头,“两位,恕我不奉陪!” “站住!”陌炎绝一把拉住她的手,一个冲击,她的身子猛地撞向他胸膛! 一旁,左泠儿早被气到说不出话,回过神来,恶狠狠伸出手就要打还给风柒冉这一巴掌—— 两只手同时伸过,挡住了左泠儿! 一阵旋风,风柒冉一个转身被搂在了陌炎商的怀抱!她一阵发愣,陌炎商的出现犹如鬼魅一般,迅速的超出人想象!他随即解下外衣,披在了风柒冉身上,将她护在怀里。 “商哥哥!”左泠儿委屈的大叫。 “不知敝妻如何得罪了延平郡主,若有不是,本王代柒儿道个歉,如何?”陌炎商彬彬有礼的道,深沉的眸一阵平静。 “什么?她是四王妃?” “风七丫头,你是四王妃?” 不约而同,两人同时惊呼。 陌炎绝先回过神,难怪,难怪!他早该想到,如此古灵精怪,语出惊人,桀骜不驯的小丫头,哪里会是他人?当然就是那传说中的四王妃本人! “既然无事,本王和柒儿先走一步。若柒儿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陌炎商将风柒冉护的严严实实。不知为何,刚刚看着她在七弟怀中,心中如此别扭。这是他的妃,当然不应被别人碰! “商,商哥哥——”左泠儿又是一阵呆住。 转眼间,两人已走远。 陌炎绝望着两人的背影,眼睛好似蒙上了一层阴影线。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5.大祸要临门 马车内,陌炎商将风柒冉揽在怀中,她因落水,浑身依旧湿漉漉的。 “柒儿……” “柒儿柒儿你越叫越顺口,还成瘾了?”风柒冉一翻白眼,狠狠瞪着他。 “怎么打了延平郡主?”他淡淡道。 “打就打了呗。她是养尊处优的郡主,还道人人都把她高高在上当神一样供着?那副臭脾气,我就看她不爽!” “那,怎么认识七弟?”他大掌抚过她的秀发。 风柒冉别扭的转转头,“认识就认识了。” 既然她不愿多说,陌炎商也没多问。马车继续行进。 忽然想到一事,风柒冉转过头来,“对了,你和陌炎绝,是不是…共用女人?” 她很小心地斟酌了字句,认真的看着他。 “嗯。”漫不经心应道,他似乎并不在意。 风柒冉立刻把他推的远远的,一把扯下他的衣服盖在身上,退到马车角落,满脸鄙视的盯着他。 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男人一般贱! 陌炎商只是好笑,跟他保持距离还不忘卷走他的衣服? 风柒冉半是愤怒,又半是同情。如此两个风流种猪,王府的女人们还要为其争风吃醋?她真为她们感到悲哀。可怜也。 沉默。两人各怀心思。 ◆◇◆◇◆◇◆◇◆◇◆◇◆◇◆◇◆◇◆◇◆◇◆◇◆ 四王府,落秋院。 “小姐,不好了!” 多么阳光明媚的下午,风柒冉的好心情就这样被打乱了。懒懒抬眸,她早就听到了落秋院外的喧嚷。怎么,终于忍不住找上门了?她心中冷笑。 “叫那群女人在门外等着,说王妃要午睡!”风柒冉悠哉悠哉喝口茶,又道,“顺便跟她们说句,王爷现在恰好不在王妃这儿,大好机会别浪费了,要巴结寻宠的女人赶紧找陌炎商去!” “小姐,”小草急的已是满头大汗,“不行了,她们进来了!” “唉,看来我的魅力竟比四王爷还要大呀。”风柒冉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有客到访,她岂有怠慢之理? 一群女人,环肥燕瘦,花枝招展,分外妖娆,浓厚扑鼻的胭脂味传来,她们已纷纷涌进正厅。 风柒冉走了出来,目光一转,扫视众人。有人愤怒,有人嫉妒,有人惊讶,有人暗怀鬼胎,有人笑里藏刀,有人来意不善,有人咄咄逼人,有人…… 一言不发。风柒冉一转身,毫不顾忌的跳上了正厅中央的师太椅子,身子坐在椅背上,高高架起,二郎腿翘翘,直接踩着椅子面。一手支颔,一手随意放在椅背上,位置本就比底下众侍妾高了许多,却还高抬着头,一脸狂妄! 全场安静下来。 有谁见过这架势?堂堂四王妃,如此坐在正堂,翘着二郎腿,狂的不可一世,这哪里是女人?这分明是,玩世不恭的街头流氓,市井无赖,脸上有点横肉就成了黑帮大佬! 全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终于有人回过神来,开口说话。“奴婢茗苑,见过四王妃。” 蓝装女子虽如此说着,眼睛却直直看着风柒冉,膝盖只是微微一蹲,毫无半分行礼意思。 风柒冉的眸亦是直直的打量着她,手指在椅背上轻轻轮回叩击。 “哦。”慵懒的应了句,风柒冉身子向后微侧,更加肆意。 最为惊讶的是桃芝,前两天的小丫头竟一下成了眼前的王妃,被人耍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听说王妃夜夜蒙受雨露恩惠,却并没有进补汤药。想必是王爷疏忽了,”桃芝出面,柔柔一笑,“今日我们姐妹来,是想要送给王妃一些药,补补身体。” “好!”风柒冉一拍掌,朗声笑道,“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很好,我就喜欢!” “汤药呢?拿上来!” 桃芝微感不妙,答应的如此爽快,四王妃,她到底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众侍妾也是心里打鼓。 风柒冉接过汤药,冷冷扫过一眼,突然,“啪”的一声,将碗狠狠砸向地面! 黑色的药汁在地面肆意蔓延,仿佛一道道不堪入目的污秽之物,磁碗被摔得粉碎,瓷片飞散! “这破药,我不爱吃!有谁不服?尽管报上名来!”她眼眸锋芒闪烁,凌厉逼人。“没事的快滚!少污了我落秋院的底盘!” 对付这帮女人,就是流氓的办法!风柒冉的流氓手段,她们可还没见识过其厉害! “耳朵聋了?听不懂?”风柒冉暴喝,“都给我滚!” “丁零当啷”一阵破碎声,她随手拿起一旁的花瓶瓷器就砸!砸完了东边砸西边,砸完了小件砸大件,椅子,桌子,纷纷上阵!一时整个落秋院正厅乌烟瘴气一片狼藉惨不忍睹,一众女人直接被四王妃轰赶出院! “江湖规矩,结了梁子,有种自己再挑上门来!告诉你们,既然惹上了我,我风柒冉奉陪到底!” 光鲜亮丽的女人们,现在一个个灰头土脸。如此一个无赖王妃,果真让她们大开眼界。 陌炎商听闻她的土匪行为,也很意外。 “落秋院被砸的一团糟,她现在如何?” “回王爷,王妃很悠闲。她说要补个觉,留着仆人收拾房间。” “哦?”陌炎商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挥手,“你下去吧。” 风柒冉,那些女人可不会这么罢休,你到底有多大能耐?他很期待。 的确有人已有了心思。芙蓉阁内,茗苑在冷笑,见识了一回四王妃,今后玩的时候多了,看她能弄出什么花样? “不好了,小姐小姐!”正想的入神,茗苑的丫鬟却在叫唤,“起火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6.抵死不认账 有句话,叫先下手为强。 有个人叫曹操,说他他就到,这叫做抢夺先机。 对于风柒冉,从来都是她欺负人家的份,哪还有等人家惹上她头上来的道理? 芙蓉阁,出水阁,念颦院,如烟阁,金碧院,香染阁,关雎院……风柒冉一间一间数过去。 陌炎商的女人果真不少。手指点点,她唇角勾起。好戏即将上演,谁都爱看戏,是不是? 火势渐起,半边浓烟慢慢上升,一点点笼罩着四王府。 这篇戏,若是自己导演的,岂非更有趣?风柒冉欣赏着一副熊熊火焰的壮观景象,眸中闪烁着兴致盎然。 ◆◇◆◇◆◇◆◇◆◇◆◇◆◇◆◇◆◇◆◇◆◇◆◇◆ “王爷!”家丁急急赶来,“后院,侍妾们住的地方起火了!” 陌炎商提起毛笔,左手轻拂衣袖,在砚台上沾了些许墨汁,似乎早有预料,漫不经心道,“大火烧了哪些院子?” “后院所有的院子!”家丁报上,“有芙蓉阁,出水阁,念颦院等等,还有,关雎院!” 陌炎商目光不再平静,眉宇沉下,抬头,“现在火势如何?” “都控制住了。只是…只是关雎院的情形似乎不妙,莹儿姑娘被烟熏得昏迷了,刚被抢救出来。”家丁小心翼翼的说道,看王爷脸色不太对,又赶忙添了句,“现在太医正看着她。” 陌炎商又低下了头,谁也无法估摸那深邃眸中的意蕴,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冷淡,“你下去吧。” 风柒冉,她竟胆大至如此!看来,他果真太过放纵她了。一丝阴鸷闪过他的面色,“来人!请王妃过来!” ◆◇◆◇◆◇◆◇◆◇◆◇◆◇◆◇◆◇◆◇◆◇◆◇◆ “王爷,何事?” 风柒冉转身大方的落坐在椅子上,背靠后,手支下颌,眉轻挑,眼睛微眯起,看着前方的陌炎商。 “王妃在四王府过的可还习惯?”平静的声音不起波澜。 “我这人什么都能适应,算习惯吧。”她语气轻松。 “可是我这王府好像不太习惯王妃的存在呢?” “怎么了?”以不变应万变。 “王妃今天下午做了什么?睡觉是吗?”陌炎商早料到她会抵赖,索性替她回答。 “咦?”风柒冉惊讶道,“我没睡觉呀?” “嗯?”陌炎商抬头,寒光射出,对上她的眼睛。 “我今天下午不是跟夫君在一起吗?”她满面惊诧,“夫君未老先衰?青年痴呆?这就忘了?” 来这一招!陌炎商眉一抬,“那,有谁可以证明?” “咦,夫君不就可以证明吗?”风柒冉甜腻腻道,脸不红心不跳。 “来人!”陌炎商冷笑,拍手叫来家丁,跟他玩这一招,“你们谁能证明今天下午王妃与本王在一起?” 众人不语。 “呀,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仆。”风柒冉嬉皮笑脸的站起来,“你们一个个都记性这么差?不记得王爷和王妃刚刚在一起吗?” 众仆大气不敢出一声。 “一个个吃了哑巴药?” “王妃……” “说!”风柒冉一声喝住,刚开口的仆役吓得直直愣住,她随即又温柔道,“没事,有话你尽管说,我最看不起不老实的人了,这年头什么最缺?诚信!不用害怕,哎,你怎么了?抬头呀,没事,有我在你身前挡着,你看不到你家王爷!” 风柒冉起身在众人面前走了一遭,一个个指教过去,手指勾勾点点敲敲,话语不绝,声声句句含沙射影。 “孩子们,不是我说。本王妃虽然年纪不大,但道理却是比你们懂得多一点,叫你们一声孩子也不为过。那个,『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听说过没?不能屈不能屈呀!没听说过?躲什么躲,说你呢!你没听过?回家找书自己读去!大圣人说的话也敢不听?诚信啊诚信,现在诚信还值几两钱?你们有实话不说,真是让我失望啊失望……” “够了没有?” 眼见着风柒冉依旧喋喋不休,恐怕让她讲上三天三夜也没个完。陌炎商实在是没耐心再等下去,豁然起身,更无多言,“来人!把四王妃带到地牢,闭门思过!” “地牢?”风柒冉大叫,“我犯了什么错,你要我去地牢?” “今日下午恶意纵火烧了四王府后院,不算大错?带下去!”陌炎商冷漠的声音不可抗拒,一挥手,立刻涌上两个墨衣人,紧紧抓住风柒冉两臂,情况急转直下,不容她一丝分辩。 “喂喂,两位大哥?”风柒冉一瞪眼,他们表情却一副冰霜,“放手!我自己会走!” 风柒冉理理衣服,直指陌炎商,大声宣言,“陌炎商!善有善因,恶有恶报,天理循环,天公地道,你今日如此不仁不义,大家有目共睹!我就是没有放过火,你关我到地牢如何?本王妃一身清白,身子正不怕影子斜!” 她就抵死不认账,怎样?就算赖帐,也要赖的理直气壮!风柒冉说的义愤填膺,天经地义,振振有词,掷地有声! “走也!”潇洒转身,地牢?去玩一回便是! ◆◇◆◇◆◇◆◇◆◇◆◇◆◇◆◇◆◇◆◇◆◇◆◇◆ 太阳穴略刺痛,陌炎商微微皱眉,揉揉两侧。 女人,绝不可如此没分寸!他的容忍也该到头了。 其实,任风柒冉烧了多少院子,害了多少人,他也不会关心。但,她伤了莹儿,不自觉,陌炎商心中竟牵起紧张。是因为莹儿,他才会如此生气?狠狠一皱眉,他想甩掉这想法。他不会为任何女人动心。 夏夜,地牢幽暗潮湿。风柒冉蜷缩在角落,无聊的打个哈欠。忽然,一丝寒光闪过——直抵她的咽喉!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7.莫名的访客 “哎哎,这位大哥,不会吧,你又来了?”风柒冉哈欠还没打完,懒懒的抛了句。 “你知道我是谁?”略微惊讶的男声很好听,低沉带着磁性。 “你当你换个声音我就不认识你了?”风柒冉对咽喉处的匕首视若不见,恹恹的看了他一眼。银色面具罩住他半边脸,在黑暗中散发冷光。“怎么,上次是蒙面黑衣人,这回戴上面具啦?被同一个人抵着脖子威胁小命,这种经历比较特殊。我没那么迟钝,第二回,我当然认得出!” 他并不否认,匕首向上挑了挑,“你不怕?” “我现在都到地牢里了,对你又没多大用处,你还能把我怎样?说吧,这回,来到王府地牢,想干嘛?” 他低沉的笑了一声,松开了手,不答反问,“有意思。你叫什么名?” “记不清了。” “哦?这种拒绝方式有新意。” “我这人缺点也不多,一只手数来足矣,记性不好偏偏就是首当其冲。” “你不告诉我你的名,我却知道你的身份,你的事情。” “哦?”风柒冉挑挑眉,“这挺好。我这人记性真的很差,你不如把我的事说来给我听听?” “这世上我不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多。”他语气狂妄,“比方说,我知道你是四王妃。” 一顿,他又道,“而且是个一点都不受宠的四王妃。” 风柒冉冷哼一声,不屑道,“我四王妃的身份没什么了不起,很好打听。至于不受宠,我都被扔进地牢,身处此方,可能受宠嘛?这用得着你讲?” “如果,王妃和王爷新婚已有月余却未曾圆房,应该会进一步说明王妃不受宠。” “………” “还有,这个王妃现在之所以在地牢,倒不是因为不受宠,而是因为她放了一把大火,烧了四王府后院。” “………” “而且,这个王妃还不一般,未结婚之时就砸了自己夫君的赌坊。” “………” “王妃先前还是丞相小姐时,荒唐事情做的似乎更多,比方说……” “你来这儿是找我闲聊的?”风柒冉冷冷打断。 “嗯?”他微顿,接着戏谑道,“有何不可?” “少装了。”她嗤笑一声,“看死你是闷在这地牢里,出不去了。” “这么肯定?”他故作难过状,“你如此低估我的能力,真是让我备受打击。” “不然呢?”风柒冉抬眼一望四周,“四王府的地牢可不是封闭的,曲折蜿蜒,任你走。可惜,暗藏着五行八卦阵,能找到这里你也算不容易了。不过,再多走两步就会遇到机关暗器什么的也不一定,是不是?” “小丫头,不简单。”他冷冷道。 “小丫头?”她不爽的皱眉,异常反感。 “你不是才十四岁?”他淡漠的语气微微赞赏,“一个女孩家竟能有如此机灵智慧,且胆识过人,果真不简单。” “少在我面前倚老卖老。”风柒冉向后微微舒展身子,靠的舒服一点,老气横秋的教训道,“有点本事,就把自己弄出这里,耍什么嘴皮?” “你怎断定我一定是想要出去?”他反问。 “不然咧,你真是来这里陪我聊天的?”她抬起下巴,头靠上墙,眼睛眯着,嘲笑的看着他,“落难之时,有人陪同,鄙人深感荣幸啊。” “如果我是要来杀了你呢?”他忽而眉角上扬,邪肆的眼眸露出嗜血的目光,这是杀手特有的气息。 她干脆闭上眼睛,下巴抬的更高,露出雪白的脖颈,“呐,往这儿砍!要砍快砍,砍得利索点!” 要是为了杀她,他早就下手了!风柒冉心里暗想着,当她是三岁小孩,吓唬谁呐? 这么多年杀手生涯,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居然一点不惧,不仅不惧,还挑衅的主动让他动手!面对如此小丫头,他实在装不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索性放下架势。突然,糟糕!体内气血微虚——他心中大惊,难道是……毒发了? “怎么不砍了?”风柒冉抬眸,面前的他眼色凶光敛起,似乎微微一笑,他道: “这么主动,下手…没意思。” 她觉察不对,他的语气怎么…有点勉强?“哎,你没事吧?” 她伸头,探寻的看着他的眸子,他却微微躲闪,似在压抑着什么。“哈哈,你果然有事!” “是受了伤,还是中了毒?难怪你出不去。” 他已全然说不出话来,身子半跪,低垂着头,看不见他的脸,显然是在强忍着痛苦。身子一点点颤抖,慢慢前屈—— 风柒冉意识到事态严重,也不笑了,赶紧扶起他,微感紧张,手下有湿意,黑暗中,斑斑点点在掌心蔓延,血!不断涌出的血! 急急撕开他的衣服,他的胸膛上,好长一道骇人的伤痕!而那本应是鲜红的血,却是暗色,异常低沉的暗色,且带着腐朽的味道,这分明是中了毒!而他的身子,在发抖,触摸他的体温,冰冷彻骨! 眼见着他就倒在了风柒冉身上,似乎失去了知觉,风柒冉拍拍他的身子,“哎,哎哎,你不会快死了吧?” “哎,你要真死也别死我这,听到没?”手触冰凉,他的身子已不再发抖了,而是彻底的静了下来,风柒冉皱着眉苦叫,“我求你了,我叫你声大爷,成不?千万别死我身上啊!我晦气!” 血,依旧“汩汩”地流出,竟比夜色更加黑暗。一滴,一滴,点点阴魅的血迹染上了风柒冉的衣服,触碰上她的指尖,蔓延上她的手掌,纠缠上她的肤,竟是。。如此骇人。 而他,依旧浑身冰冷。银色面具下,他鼻息轻轻,似乎便这么沉睡了过去。风柒冉焦急的一望四周,地牢,安静的诡异。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8.你还没死啊 伸手一探,他还有气,似乎还很平稳,只是身子实在冰冷,人也毫无知觉。到底中了什么毒,竟是如此诡异现象?风柒冉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像睡着一样,眼眸合闭,也不知是死是活。 默叹一声,这地牢之中也不会有王府的人来看守,独她孤单一人。因为地牢的设计巧夺天工,正如她所猜,还暗藏着机关暗器,所以也没人担心她会逃出去。她当然不会傻到这等地步,以身犯险。更何况,面前这个昏过去的杀手也未曾走出过这地牢,更显得地牢可怖。 就算叫人来,恐怕也叫不着,风柒冉心中倒也不愿把他供出去。 总不能眼见着他的血源源流出,她心一横,脱掉自己外衣,一条一条撕出布条,一点点给他擦拭着血迹。 风柒冉一面手忙着,一面指着他嘀咕,“你最好不要死,我好歹把你死马当活马医,可别辜负我!” 眼见着血流不断,她耐心耗尽,微微停顿,懊恼的盯着他的伤痕,“你就算中毒没死又怎样?现在这么多血流个不停,早晚让你失血过多死掉!枉我辛辛苦苦救你,有什么用?” 恰在此时,他手指微微一动。 风柒冉一惊,“呀,你还没死?” 他的喉咙移动两下,艰难发出声音,“……扶我…坐起……”说着,他颤抖的想要拉起衣服,风柒冉手扶他肩膀帮他。 “喂,活过来了?” “我,过一会就好了。这毒…是间歇性发作。”他语气虚弱。 “还有这事?”风柒冉一指他的胸膛,“哎,要不要帮你包扎伤口?” 他微微迟疑。 “算了,还是帮你包扎一下好了。”风柒冉皱皱鼻子,嘴巴撇撇,拉过他身子,将衣服布条给他缠上。 作为杀手的警惕性让他有所防备,他略后缩,但,毕竟,没有拒绝。 他的体温有所回暖,血竟也渐渐止住。风柒冉的手指绕过他的胸膛,一圈一圈给他缠布条,“哎,这什么奇怪的毒啊?你怎么中毒的?” 他显然不愿多说,气力恢复了些许,反问她,“你怎么不叫王府的侍卫来?” 他苦涩的语气让她微微一愣,完全没有先前戏弄的感觉。 “有叫啊,”她耸耸肩,似乎很遗憾,“没办法,谁知道他们死哪去了,怎么都叫不来。多可惜啊,这么厉害的杀手就倒在眼前,邀功的机会没了吧。这就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要是她果真叫了,怎么会没人来?他也不反驳,心中微有奇怪的感觉涌动,静静的看她手指翻飞。 “哎,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人一命胜吃七年素斋,你这么一条大命,我救起来可不容易,以后怎么报答我啊?”她打着结,一不小心,手重了点,抬眸看他,他却面不改色,仿若无事。 “随你便。”包扎完毕,他静坐闭目养神。 风柒冉眸放光,“那,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好不好?” 不语。 风柒冉眼珠一转,“那,让我看看你的面具长什么样子,好不好?” 不语。 风柒冉眼珠又转了几圈,“那,让你看看我戴上你的面具的样子,好不好?” 他总算睁开眸子,翻了个白眼,一副『你当我白痴啊』的神情,继续不语。 “没劲透顶。”风柒冉也翻翻白眼,看谁的白眼更厉害? “对了,”风柒冉忽然起身,似乎想到了什么,靠近他,低头看着他包扎好的胸膛。“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这个啊,”风柒冉纤纤手指一指,“难道说你……”她抬着头,探询的看着他,讲到一半忽又停口。 他皱眉不解。 风柒冉又低下头,引领他看他的伤口,正分神之间,她忽然飞速伸出手掌,劈手夺过他脸上的银色面具!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却迟了一步。他本完全可以应付这一招,却不由自主慢了半拍!近距离的靠近观察,她的面容放大,而她的眼眸,却突然从得意,顿时变得一愣! 刚毅冷酷的面孔,不羁的墨丝飞扬,鹰一样锐利的冷酷的眼神,薄薄的唇微抿起,他。。分明很是英俊! “怎么,感到失望?”他薄唇略上勾,面前的她睁大了眼睛,正半偎在他身前,愣了半晌。 “嗯。”她后退,点头,又摇摇头。美男身边待久了可绝对沾染晦气,这点风柒冉深有体会。况且,长得帅点的男人都是一副臭脾气,都被女人们惯的!她最不屑。 “长相不入王妃的眼?” “唉,本来以为你戴着个面具是藏着什么惊天秘密呢,脸上就算没道伤疤,有点黑痣也好啊。”风柒冉悻悻道,“长的又不是有什么缺陷,更不是无盐之貌,你戴什么面具啊?装深沉,玩神秘?” 原来她竟为这个失望!他哭笑不得。 就当她正毫无防范说话之时,他忽然点了她的昏睡穴!她眼睛一下张大,接着一点点暗下去,慢慢闭合。 他扶着她的身子,让她躺下来,面前精致的娃娃脸庞如同一朵洁白的木槿花,带着倔强,含苞待放,不沾染一丝尘灰。他俯身拿起她捏在手中的银色面具,另一只手,修长的指轻拂过她的脸,那沾染血腥的掌似乎也在一瞬间变得如此纯净—— “风柒冉,”他一字一字的将他的名字含在唇齿间,忽而低沉一笑,“有缘再会!” ◆◇◆◇◆◇◆◇◆◇◆◇◆◇◆◇◆◇◆◇◆◇◆◇◆ 时间紧急。这毒每发作一次间隔的时间就会越发减短! “你总算出来了。”月明清辉之下,女子一袭白衣。 “区区四王府地牢,能奈我何?”他冷漠的语气透着狂傲。 “不容易,看出你这次伤的不轻。”白衣女子淡淡扫了他一眼,五行八卦相生相克阵势,怎么会简单?只是,他一向如此脾气。扔过一个瓷瓶,“这是解药。” 他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奉劝你一句,不要玩火自焚。”紧接着,他飞身而起,瞬间,已是云影之外。 女子望向他消失之处,沉默。玩火,『自焚』?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9.放火烧地牢 风柒冉醒来,身旁早已空空如也。她这一觉睡了足足有五六个时辰。该死的臭男人,竟然点了她穴道!她恨恨地咒骂,“你最好祈求自己能主动死掉,否则下次撞我手上,绝对阉了你!” 应该已是清晨,阳关微微透进,地牢却仍旧有些昏暗。忽然,有“叮当”声音传来,如鸣佩环。 “王妃妹妹,昨夜过的可好啊?”一身绚烂的茗苑在王府侍卫的陪伴下走近,珠翠簪子在她发髻上晃动,发出清脆响声。 “好到不行。”风柒冉根本不看她,自顾自伸个懒腰,冷冷的口气道,“有蟑螂乱跑,老鼠乱叫,蜘蛛结网,蜈蚣遍地,虽然都不是什么善物,但总好的过一只种猪在枕边吧?” 茗苑听闻如此大胆言语,也微惊,竟把王爷说成是…种猪? “唉,除了光线差点,其他真的挺不错。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来此享受一下?” “王妃妹妹当真说笑了。”茗苑的声音妩媚,“茗苑今日来此处,是奉了王爷的指令,给王妃送饭。王妃妹妹一夜未曾进食,想必饿了吧?” “不饿不饿。昨晚真是感激王爷不在身畔,我多日以来的恶心感总算消除了,肠胃舒畅多了。回去告诉王爷,这份恩情,我风柒冉记在心中了啊!大恩不言谢!” “饭菜就放在这了。” 风柒冉转过头来,看了茗苑一眼。面前的女子身材丰满,眼角上翘,一副风情万种模样。这种狐媚女人,陌炎商肯定喜欢。 “怎么这么多啊?”面前明明是四个大餐盒,就算是一天的饭量也过多了吧? “不多不多,这是三天的饭量。听说王妃妹妹还要闭门思过九天呢。”茗苑一脸笑意,“若没有什么事,茗苑先行告退。王妃妹妹请愉快用膳。” 说完,茗苑又在侍卫的陪同下婀娜地走了。 风柒冉起身,看也不看那饭菜,狠狠一脚踢起地牢的茅草,就算她被下放地牢,如此简陋的对待她,把她当什么?更何况,三天的饭菜,耍人呐?饭菜放三天,不早臭了?居然还要把她关押九天?他陌炎商到底有没有把她这王妃身份看在眼中? 不过,再怎么气愤,至少要对得起自己,先把肚皮祭奠五谷之神再说。 风柒冉强忍怒火,拾起地上的餐盒,随便扒了几口饭,也不管是什么饭菜,总之就是食之不对味。她越吃越气,难道以后九天她都要这样混日子? “啪”地狠狠一摔碗,“关我九天?死陌炎商,有多远滚多远!” 她起身,将面前的餐盒狠狠砸到一边,饭菜倒的倒,翻的翻,还嫌糟蹋的不彻底,她又将茅草踢到饭菜之上,这回,饭菜是全部污染了! 发泄的爽快,反正已是破釜沉舟,绝了后路!风柒冉不在乎的拍拍衣袖,心中算计,大不了,自己闯出这地牢!她不可能在这傻傻等着被关上九天! 想当初来之时王府的侍卫就谆谆告诉她,千万别轻举妄动,试图走出这地牢。一是设计严密,二是暗藏机关。以身犯险,到头害的只会是她自己。 风柒冉打定主意。你这地牢设计的再精巧,机关暗藏的再厉害,一把大火毁了地牢,烧光一切,还怕出不去? 眸光流转,唇角斜斜勾起,风柒冉打了个响指,这里茅草也多,不就是为大火准备的嘛? 找出了些较为坚硬的秸秆,耐心的一点一点在地上摩擦,火星迸出,渐渐燃起。风柒冉兴奋的烧出一个火把,先把身后地方烧着,她也不是傻瓜,人要往前走,一边向前,一边点火。哪管你条条岔岔那么多路,一一烧过便是。你就算是迷宫,烧光了所有道路,最终也肯定能找到出口! 熊熊大火,烈烈燃烧,映衬着风柒冉得意洋洋的脸庞。 眼见着有光线一点点射入,出口处明显不远了!她精神一振,继续向前走去,然而,正开心时,腹中却似乎一阵剧痛——糟糕,难道是…饭菜有问题?痛楚感阵阵袭来,四周尽是大火,她如何能够待于火场之中待毙? 咬着牙,剧痛愈甚!一步步向前挪动,死也别在死在自己放的大火中,冤也冤死了!可毕竟,身体支撑不住,意志力再坚强,她也无法坚持! 半跪在地,耳边火声呼啸,眼前一片赤色,鼻中,身后浓烟传来,而她的知觉,正渐渐消退。终究,倒地。而火舌,愈发肆无忌惮的向前延伸,蔓延……… ◆◇◆◇◆◇◆◇◆◇◆◇◆◇◆◇◆◇◆◇◆◇◆◇◆ “王爷,地牢着火了!”侍卫急急报信。 “怎么回事?”陌炎商正于芙蓉阁,茗苑偎依在他胸前,媚眼如丝。 “好像,好像是有人故意为之。”侍卫低下头。 有人故意为之?这地牢中关的除了四王妃风柒冉,还有谁?陌炎商皱紧了眉头,她该不会又放了把火? “而,而关押在内的四王妃,至今不见人踪影。”侍卫声音越来越低,已是颤抖。“火势太严重,没人能闯进去。四王妃,也不知……” 陌炎商眸一沉,压抑着怒火,一把推开身畔美人,飞身而起!一旁的茗苑神色一惊,“王爷——”而他已是去得远了!竟来不及说一句话! 地牢口,人影乱转,浓烟扑鼻。火焰狂啸声中夹杂着人的呼叫声,一片慌乱!陌炎商没有丝毫多言,立刻冲入熊熊大火! 不多时便找到风柒冉,她如同一只正小憩的猫咪,正伏在地上,奄奄一息,闭着眼睛,早已昏迷过去!陌炎商抱起她,浓烈的烟雾呛的他睁不开眼睛!一瞬间,他的心情竟如此紧张,风柒冉,千万别撑不住! 终于出了地牢,抱起她飞身至落秋院,太医早已赶到等着,陌炎商赶紧将她交付,满脸焦急的神情竟连自己也未曾察觉! 看着她安静的躺在床上,从未见其如此乖巧,满脸熏的乌黑,长长的睫毛覆在大眼睛上,似乎便要这么睡了去。该死的女人,你到底干了什么!有本事放火难道没有本事活下来?陌炎商满心怒火,掌心已经涔涔汗出。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20.另一种囚禁 @@ p style=&size:18px;&本章节内容作者正在修改中.... @@ §021.算是我求你 “王妃,您真的不可以随便走动。”才关了几天,一大清早,王妃又闹了,小秋头痛的拦截,“王爷特意说了,这几天您必须待在府里呢。” “你知不知道今天日子对我很重要?”风柒冉一把甩开她的手,“放手!你让我去见陌炎商,我跟他说清楚!” 就在争吵时,忽然落秋院外有人喧嚷,“七王爷,请止步!” “怎么了,连本王也不能进去?”陌炎绝身子斜倚着,一脸玩味。 “这——”侍卫也很为难。 “你们退下!”风柒冉忽而现身,借口道,“是我叫他来的,本王妃难道连七王爷也不可以见吗?”威严的语气,目光凌厉扫过,众人纷纷低头。 退下众人,陌炎绝满脸兴致盎然的问道,“风七丫头,听说你放了把大火,烧了后院,还……” “喂!”风柒冉打断他,急急道,“今天,现在,你快带我出府!” “丫头,看你对本王态度突然转好了,原来是有事相托啊。”陌炎绝故作扫兴的摇摇头,“没诚意。本王不干!” “你找死?”风柒冉恨不得把他拖出去暴揍一顿,但终究还是忍住怒火,艰难的低下头,低声冷冷的一字一顿道,“算是我求你!” 陌炎绝一转头,知道她性子傲,这番话虽只五字,分量却不小,她今日能说出口,实属不易。他应道,“好吧!” ◆◇◆◇◆◇◆◇◆◇◆◇◆◇◆◇◆◇◆◇◆◇◆◇◆ 七王爷身后跟着一男装仆人,走出了四王府。 “风七丫头,不用装了,都已经出来了。”陌炎绝作势要揽住她,她却厌烦的拂开他的胳膊。 陌炎绝对她的拒绝也不介意,收回了手,早已习以为常了。戏谑的笑着继续道,“四哥对你可真是宠爱有加啊,金屋藏娇到了这等地步?连我都拦截。” 风柒冉阴沉着脸,对他不理会。 陌炎绝满脸委屈,“风七丫头,这么不理人啊?过完了河,就算要拆桥也不带这么快的吧?” “带我去黄石坡。”风柒冉总算开口,低沉的语气打不起一丝精神。 “城郊的黄石坡?”陌炎绝微感奇怪,她今天怎么了,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 “等会。先买点东西。”风柒冉径自向前面一方店铺走去,忽然又回头向身后的陌炎绝冷冷伸出手,“给我银子!” 要钱的话说得中气十足!陌炎绝满心无奈,他堂堂七王爷只要跟着风柒冉,从来都只有被欺负的份! “这是……”陌炎绝见她手中的东西,有香烛,有冥纸,还有很多水果。难道,她是为了去祭奠什么人吗?又会是什么重要的人,能让她主动开口求人,求他带她出府? 风柒冉一言不发,向前走。陌炎绝跟在后面,知趣的闭嘴,看出她心情不好。 ◆◇◆◇◆◇◆◇◆◇◆◇◆◇◆◇◆◇◆◇◆◇◆◇◆ 黄石坡,一座孤坟在萧瑟的风中寂寞的立着。 陌炎绝远远的看着风柒冉跪在坟前,喃喃自语。一瞬间,整个天地似乎都空旷了,风七丫头跪着的身影竟显得如此单薄,脆弱。 “娘,柒儿今年就十五岁了,柒儿还嫁人了。” “娘,柒儿的夫君是四王爷,他可好了。娘一点也不用担心柒儿。” “娘……” 陌炎绝退的更远了些。他本无意探听她的私语,但内力高深,虽只是一点点声音,也清晰入耳。然而他却更加好奇,这里是风柒冉母亲的坟,难道,丞相府没有让她入祖坟吗?她母亲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世? 不过,也难怪说,丞相府的七小姐最不受宠。看来,这刁钻古怪的风七丫头是这样长大的。不知觉,陌炎绝心底的一丝柔软琴弦,微微触动。 风萧瑟,满是乱石的黄石坡更显凄凉。风柒冉起身,默念,娘放心,柒儿,不会让娘失望。此后,再没有人会欺负柒儿!柒儿长大了,会坚强。娘的遭遇,柒儿深深记得清楚。今后,定会给娘一个公道! 她的淡眉微蹙,蹙起的是坚定,不甘,与信念。 ◆◇◆◇◆◇◆◇◆◇◆◇◆◇◆◇◆◇◆◇◆◇◆◇◆ 已是下午,风柒冉无精打采的在街上走着,前方就是四王府了。她手抱一包街边买的花生米,无聊的拨弄几颗,全当饭吃。陌炎绝一直在身后跟着,不尴不尬。 “风七丫头……她是?”陌炎绝开口,装作毫不知情。 “我娘。今天是我娘的祭日。”同时,也是她的生日。但这句,她没有说出口。她出生时娘因难产而去世。 风柒冉只是简短答话,显然不愿多谈。 “哎,对了,”陌炎绝索性岔开话题,“你说,如果我问四哥讨了你,他会不会答应?” 看似漫不经心的口气。 “讨你个头!”风柒冉手向上扔了一颗花生米,抬头张口接住,边咀嚼边支吾不清道,“我又不是你四哥的,他凭什么答应或者不答应?” 陌炎绝不动声色的继续道,“既然如此,如果我让你跟了我,你答应不答应?” 这回,风柒冉抓起一把的花生米,直直往陌炎绝身上砸去,“我是一只鸟,一条狗,还是一匹马?什么叫跟了你?我是风柒冉,是一个人!跟你个头!” “玩笑而已。”陌炎绝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看你那样子,哪是个女人?四哥娶你,实在是……唉,唉。”说着,他连连摇头,作叹息状。 风柒冉懒得搭理他。“有眼无珠,不识好货,哪凉快哪待着去!” “不过,风七丫头,我今天帮你这么大一个忙,你以后如何报答我啊?” “下辈子吧。” “下辈子?” “嗯,比方说,你下辈子要是做牛做马了,我一定拔草摘花喂你吃。不过,你吃不吃花?” 陌炎绝直瞪眼,“哎,那这辈子呢?你不至于这么绝情?” “再说,再说。” “不如这样好了,你跟了我作报答吧,虽然你这丫头脾气刁蛮生性泼辣性格暴烈,但我也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当个小丫鬟使使,如何?” 风柒冉不耐烦瞪眸,尚未答话,陌炎绝突然揽住了她的身子,腾空一跃—— “你——” “呵呵,”陌炎绝的笑声自耳边传来,“出四王府时候是光明正大,进去时,想走正道可不容易。” 轻功翻过高高院墙,便是落秋院,陌炎绝带着风柒冉落下,得意道,“怎样,没人发现吧?” 语音未落,冷冷男声传来,“果真是做的绝妙啊!柒儿,你的花招可真不少呢,是不是?”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22.秋场围猎行 一身墨色的陌炎商背着手,嘴角上翘,似乎在笑,但那冷冷双眸射出的寒意却是不言而喻。 陌炎绝手揽风柒冉揽得更紧,不以为意,笑着回道,“没想到啊,被四哥逮个正着。真是巧了。” “哎,可以放手了吧?”风柒冉似乎对陌炎绝的怀抱倍感不爽。 陌炎商眼神移至别处,看似漠不关心,实则威胁的意思传递,陌炎绝唇边笑意更深,明显接受到了这份警告,大手松开风柒冉的肩,风柒冉立刻双手拍拍袖子,一脸嫌弃的表情,冲陌炎绝翻了个白眼。 “若无他事,小弟告退。”陌炎绝似有意味的瞥了风柒冉一眼,闪身而走。 陌炎商竟是看也不看他的七弟。待他人走远,他方回过头,正视风柒冉。 风柒冉眼珠直打转,撇撇嘴,心中一横,反正她也没做什么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柒儿何必躲闪呢?”他的目光越来越深沉,冰冷的简直可以杀人。 “没闪……”她一步步后退。 “柒儿的招数简直让本王防不胜防,看来就算是一座四面封闭的七重宝塔,也未必锁得住你,是不是?” “宝塔建得再高封得再严有什么用嘛,那个,打个地洞,不还是能钻出去?”风柒冉打着哈哈,想蒙混过关。 “那你说本王究竟应该用什么,才能锁住你呢,嗯?”他步步紧逼。 “其实,我这人,你知道的,”风柒冉一脸无辜的表情,“我特讲诚信!你只要跟我说好了,一点不用阻拦我,我绝对乖乖待着,哪也不会乱跑!” “呵呵,”他干笑两声,表情却毫无笑意,“柒儿说的话,本王敢相信吗?” “敢,敢,绝对敢!谁不知道景络四王爷胆识过人,是人中之龙,惊才绝艳,惊天地泣鬼神之百年不遇奇才!” 见人就要捧见马屁就要拍,风柒冉深信,这点是错不了的! 他气势压人,她止不住的后退,再下来,后面就是墙了! “这三天,柒儿最好能够信守承诺,乖乖待着,哪都不要去!”口吻冰冷,他的气息喷洒,一点点逼近她,“三天之后,是皇家的秋场围猎,王妃需要参加。” 言毕,陌炎商转身离去。 谁欠了他多少银子?一副阴沉沉又冷冰冰的表情! 风柒冉总算舒了一口气。也听说了他在地牢大火时将自己救出,不过毕竟有些日子没有和陌炎商正面相碰了,看来,他对她火烧地牢的行为没有太过追究。至于,今日他怎么会心血来潮到落秋院?风柒冉摇摇头,只能说是自己不幸,出府还会被他逮住。 『秋场围猎』,风柒冉也听说过,是皇家的打猎活动,届时会皇室成员会一起出行到行宫,很是壮观。只是,秋天,这么快就到了吗?转眼间,原来她嫁过来已有三个月余。 ◆◇◆◇◆◇◆◇◆◇◆◇◆◇◆◇◆◇◆◇◆◇◆◇◆ “小秋?从哪来这么多东西?”一进落秋院正厅,面对几个半开盖子的箱子,风柒冉很是纳闷。 “王妃,今天是您生辰,生日快乐!” “你怎么知道今天我生辰?”风柒冉惊喜的笑了笑,一边翻看箱子中的东西。 “其实,是王爷。”小秋答道。 “嗯?”风柒冉手挑起箱子中的东西,有白花花的银子,亮闪闪的金子,哈,钱大爷,你嫁给我了么?风柒冉乐开了怀。继续翻着,还有傀儡玩偶,雕花弓箭,稀奇古怪的小杂技玩意,个个都正中风柒冉心意。 “王爷说,今日是王妃的生辰,本想给王妃一个惊喜的,所以没有跟别人交代。这些礼物,想必是祝贺生辰的,都是王爷送来的。小秋也是才知道的。” 那他今日来落秋院是……难道是为了这个?看出来他是费了点心思准备这些玩意,就是为了给她庆祝吗? 难怪他离去时一副讨债鬼的样子。风柒冉放下手中物品,微觉歉意。这么说来,他调开小草也是为了给她惊喜吗? 心中又暗自摇摇头,风柒冉嗤笑一声,看死他没那么好心。男人靠的住,母猪能上树! “时候不早了,睡吧。”风柒冉淡淡道。有人记得她的生辰,总归是高兴的。自她记事起,她的生辰之日便是和小草两人主仆相依孤灯相伴。 ◆◇◆◇◆◇◆◇◆◇◆◇◆◇◆◇◆◇◆◇◆◇◆◇◆ 秋场围猎。 秋日,天高气爽,晴空万里,皇室队伍自帝都出发,浩浩荡荡的向那千里之外的洛水行宫前行。那里,是皇家御建的猎场,一年一度的浩大围猎活动便是于此展开。 万物生灵,豺狼虎豹也罢,猛兽飞禽也罢,皇威之前,须得纷纷下跪,俯首臣服于九五之尊! 一年一度的围猎活动,倒也是皇室成员联络感情的一种形式。只是,毕竟是帝王家,宫闱深深,重重城府心机之下,又能见几分真情? 当今景络皇朝,龙有九子,各个非凡,其中又尤以四王爷陌炎商与七王爷陌炎绝最为突出。 王爷们都骑马于前,王妃家眷们以及各嫔妃,各公主郡主都待于马车中。只听得男人阵阵爽朗笑声,望前方天空地阔,策马扬鞭,好不畅快。 独一个女人例外! 风柒冉手拉缰绳,骑于一小白马背上,心里要多不爽有多不爽。 看陌炎商的样子就是要故意整她!她说要骑马,于是他便扔给她一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样的破马!这种笨马,就算拼命扬蹄子跑到抽风也快不到哪里去!不争气!风柒冉索性慢悠悠的骑在后头,沿途欣赏一派好风光。 几日关在王府中,今日才算真正放松下来。她心情也是渐渐舒畅,悠哉悠哉。 “四嫂,你再不骑快点,四哥可就走远了!”九王爷打趣地勒马回头,冲风柒冉一笑。对于这个与众不同的四王妃,每个王爷都很感兴趣。 “我求之不得!”风柒冉不以为然的回话,依旧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态。 众王爷瞠目,随即个个爆笑,侧眼看着四王爷陌炎商。陌炎商神色不变,吊马回头,手臂一把揽住风柒冉,“哎,你干嘛?”风柒冉不满的反抗,却怎敌他力道强悍,陌炎商随即把她抱着带到了自己的身边,环在胸前。众王爷又是一阵起哄的笑声! 他,却是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你当我想带你?骑得那么慢,乌龟爬得都比你快!” 她猛然回头,异性的气息浮动,看着男人的喉结,她恨不得掐死他一了百了! “好了,柒儿,我们走吧。”他宠溺的语气生恐别人不知道似的,风柒冉恨恨的低声回了一句,“欠扁!”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23.有杀气重重 “手抓着缰绳,想让马走快点,就先猛地一提,然后放下,这样驾驭马。”陌炎商在风柒冉背后抓着她的手给她示意。风柒冉本不愿让他教,头靠的那么近,分明是在做给别人看。但其实,这是她第一次骑马。 “知道了。”风柒冉甩开他的手,自己试了起来,还挺像模像样。马颠颠的跑了起来,她玩心大起,忽而狠狠把缰绳向上一拉,然后重重放下,马一个大颠簸,嘶啸一声,随即前蹄扬起,飞速向前跑动了起来。 风柒冉直叫开心,陌炎商却在身后抱住了她的腰,她不满的回头,“干嘛?” “你当我想抱你?怕你摔下来。你这女人身上尽是骨头,摸起来晚上都会做噩梦!” “是啊,我当然比不上你的美人个个多娇!”赌气的回话,风柒冉心里暗道,有你这只种猪在身畔,我早就夜夜噩梦连连了! 她索性操起马鞭,狠狠在身后马臀上抽了一鞭子,马儿受惊,跑的更快了!颠簸颠簸,最好把他颠下来! ◆◇◆◇◆◇◆◇◆◇◆◇◆◇◆◇◆◇◆◇◆◇◆◇◆ “看四哥和四嫂这么甜蜜,七哥是不是也该寻个王妃了?”九王爷陌炎夕忽而现身,眼神指指前方同马并骑的两人。 陌炎绝回过神来,笑笑,“只是佳人难寻芳踪呀!” “不如……延平郡主?”陌炎夕侧头道,左泠儿对七王爷的心意可是众人皆知。 “绝儿也是时候该找个王妃了!”皇上忽然插话,脸上溢满慈祥的笑。 皇上与皇后是坐在露天敞篷舆车中,王爷们纷纷策马回头,聚集到皇上身侧。陌炎商也转回头,带着风柒冉,放慢速度。 “这——”陌炎绝一脸尴尬,眼睛瞟瞟直看向他四哥求助,陌炎商却恍若不知,低头在风柒冉耳边似乎窃窃私语,陌炎绝气得想揍人。 “四哥——”陌炎绝开口拖长了音,沉沉叫了出来。 “怎么了吗?”陌炎商淡定的抬头,看着陌炎绝不断的示意,作恍然大悟状道,“哦,七弟是该找个王妃了。你若不好意思开口,四哥帮你跟泠儿说去!” 陌炎商分明是故意曲解,陌炎绝恨的咬牙切齿,“不用了!本王自有打算!” “七哥你这般急迫的看着四嫂,是不是心中佳人有了模样?”陌炎夕一脸坏笑。 “呵呵,四嫂的确是个可参照的例子。”陌炎商玩世不恭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苦涩,谁知道他叫出『四嫂』二字有多艰难?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口气道,“像四嫂如此刁蛮的王妃,我可是切切汲取了教训!” 风柒冉回眸一瞪,抬头驭马至陌炎绝身侧,伸手就是一马鞭,直直向着陌炎绝的马,狠狠抽在了马的脖颈上!马儿立刻受惊,高叫两声,前蹄子高高扬起!陌炎绝应变急速,飞身跃起,避免受伤,随即回手勒住缰绳,马儿一阵嘶啸后,总算略微回复平静。 “你——”陌炎绝瞪眼看向风柒冉,若不是他骑术了得,早被马踩在蹄子下了! 陌炎商送过一个同情的眼神,风柒冉却高昂着头,腿一夹马肚,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转身走也! ◆◇◆◇◆◇◆◇◆◇◆◇◆◇◆◇◆◇◆◇◆◇◆◇◆ “哎,我自己骑马到前面去,好不好?”风柒冉皱皱鼻子,她一点都不想跟皇帝老儿和一群王爷待在一起,更不想跟他陌炎商共乘马。 “好。”陌炎商牵过一匹马,将风柒冉抱起,放在马上。风柒冉直翻白眼,把她当玩偶娃娃摆弄? 陌炎商却一脸淡定,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做的仿佛自然而然。 莫名其妙,什么时候开始,他跟她变得这么亲昵了? 在宽阔广袤的原野上策鞭长驰,风柒冉的发丝飘扬,她的心儿似乎也飞呀飞,飞向更高更远处! 其实,她心中一直有一个梦想,能够手持冷剑,驾驭宝马,只身只带上一壶烈酒,一腔豪情,傲视世间,行走江湖,剑指天涯! 以后可不可以有一天,有一个她心仪的男子,与她一同实现这个梦想? 她不知道。不过,就算没有心仪的男子陪伴,自己孤影走天涯,又有何不可? 哒哒的马蹄碾过一片无垠,留下无忧无虑快乐飞翔的心情! ◆◇◆◇◆◇◆◇◆◇◆◇◆◇◆◇◆◇◆◇◆◇◆◇◆ “有刺客,保护皇上!” 暗器忽现,风声飒飒,漫天银针似飞雨一般急急打来,天地似也为之变色! 几十个黑衣人闪现,银色面具闪烁,齐齐剑出鞘,寒光四射,一招招狠练毒辣,霎时动起手来! 皇家御前侍卫上阵,皇子们也纷纷出手,这次行刺,明显阵势不小,且计划周到,不断有人出现,杀掉一批又涌现一批,纵然皇家侍卫个个武功精湛,也禁不起如此车轮战法! 血光四溅,刺客们丝毫不顾忌同伴的伤亡,踏着他们的尸骨鲜血再上!且招式诡异,只攻不防,杀的皇家侍卫们个个措手不及!这分明是一群死士! 七王爷陌炎绝左手挑了一个,右手接着又杀一人,激斗之中,他心念一动,回首找寻过去,陌炎商正激烈杀敌,而他身边的风柒冉,却不见人影! “四哥!”陌炎绝满心焦急,顾忌不了那么多,直接问起,“风七丫头呢?她在哪儿?” 陌炎商心下早已经是一片忧虑,她跑向前方那么远,不知有没有危险? 剧斗之中,他来不及回话,只想脱身而走,回转身子,直直向前杀出! ◆◇◆◇◆◇◆◇◆◇◆◇◆◇◆◇◆◇◆◇◆◇◆◇◆ 乌云袭来,萧萧风声过,一群蛇“嘶嘶”吐着信子着靠近,诡异的墨绿,蛇身上还银光闪烁! 风柒冉眼眸睁大,也不禁心慌,而马儿更是前蹄子扬起,哀哀嘶鸣! 一群黑衣人现身! 一点点逼近那马背上的女人,手持寒剑,剑光冷冽,一个个都带着银色面具,说不出的诡异氛围。 广阔的原野上,场面沉默,只听得蛇的冷冷嘶啸着,以及马儿又一阵高声嘶啸! 风柒冉勒马在原地踯躅,四周都被包围,黑衣人都一言不发,他们似乎在揣测她的身份,但是又似乎。。风柒冉手心出汗,他们,难道是一群被人控制的僵尸? “各位大哥,”她不禁声音略微发抖,努力嘴角上扬,挤出一个笑容,“冤有冤头,债有债主,是不是?我是无辜的,我很可怜……” 越说到后面,她的声音愈发小了,突然莫名的箫声传来,接着,她身下的马儿跃起!是蛇咬上了马腿!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24.落难的一夜 风声萧萧,正对峙中,忽然飒飒马蹄飞至,马上男人一袭墨衣,是陌炎商! 风柒冉眸睁大,焦急而略欢喜地望向来者。诡异的箫声戛然而止,那些银面黑衣人也纷纷转移了目光,显然是陌炎商的出现出乎他们意料。 “四王爷?”有低沉的声音试探的问道,古怪的让人阵阵寒栗,他的声音若远若近,竟是听不出此人从何而来。 陌炎商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墨色的眼眸盯着渐渐聚集的黑衣人,他们已全然转移目标,看来风柒冉暂时没事。 墨绿的蛇吐着信子,“嘶嘶”又扭动着身躯爬走了,风柒冉望向被包围的陌炎商,心下一片焦虑,他孤身只影一人,面对这么一群人,如何是好? 古怪的声音低低笑起,“呵呵,今日果真收获颇丰。早闻四王爷风流好色,看来死时也有美人陪伴,艳福不浅啊。” “少说废话。”陌炎商眉宇一沉,“些许跳梁小丑,妄想对付本王?明年的今日,便是你们的祭日!” 话音未落,两边动上了手!诡异的箫声又起,更加急促尖锐,眼见着马上的陌炎商一面要挥剑杀人,一面又要注意马下的毒蛇,纵然他武功绝顶,也撑不了多久! 然而几个回合之后,黑衣人损失不少,四王爷依旧未露败像。陌炎商心神一定,出招愈发稳狠,回头一顾风柒冉,她孤身勒马,不行,绝不能让她成为别人对他的威胁!他立刻飞身而起至风柒冉身畔。 冷不防,自己疏忽了一招,臂上被砍了一剑,陌炎商心下焦急,剑上定然有毒,他一味以快打快,想速战速决,但因要保护风柒冉,破绽只是暴露的更多,身上不禁接连中剑! 黑衣人招式愈发猛烈,攻势更加厉害!陌炎商渐感不支。 恰在此时,莫名其妙的箫声忽然变了调,而毒蛇也纷纷撤退,眨眼之间,刺客仿佛接到了什么信号,都停了手,转身离去! 黑衣人去的没多远,马背上的男子便支撑不住了,砰然倒地。 远处,一个同刺客一样装束的银面男子,手抚笛子,喃喃自语,“那日,是我欠了你一命,今日,便还你这个人情罢。”面具覆盖之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一双冷漠的眸子在昏暗的天色下闪烁。 ◆◇◆◇◆◇◆◇◆◇◆◇◆◇◆◇◆◇◆◇◆◇◆◇◆ “他们走了。”风柒冉扶起陌炎商的身子,脸上亦喜亦愁。“哎,陌炎商,你可别死啊,听到没?” “中了毒。”陌炎商艰难开口,皱眉道,“快些扶我……回大营。” “不行啊,”风柒冉拉起他的身子,努力把他弄上了马,“天色已黑,刺客若未走远,半途袭击怎么办?还是找个山洞躲躲为上策。” 陌炎商不语,默默答应了。 前方不远已尽是山地,风柒冉费了好大劲,把他弄进了山洞。手忙脚乱的扯过一点杂草,又脱下自己的外衣,总算弄出一个可以躺靠的敌方。陌炎商眸子紧闭,完全没有了平常嚣张冷漠的气焰,冰冷的平静。 为了防范野兽,风柒冉想了想,又在洞口升起一堆火,明黄的火焰闪烁,照着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回头又去照顾陌炎商,他仍在昏迷。在他身上摸了摸,摸出一个酒囊。她分明记得上次刺客来时,他从内衣中取出过一颗解毒药,于是将手又伸入他衣内。 他的眸子却豁然睁开,手一伸,紧紧掐住风柒冉的脖子! 风柒冉被掐的喘不过气,只能眨巴眨巴眼睛,接着,陌炎商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松开了手,略带歉意的眼神递过。 凭他的身份,随时都会有无数人想要他的命。风柒冉了解,这种反应属正常。 “你……”陌炎商看着眼前一张小花脸,伸出手,似乎想要触到她,又放下了。转过头,打量周围,“这些,都是你弄的?” “嗯。对了,你中了毒,要不要紧?有药吗?” “嗯。”陌炎商虚弱的伸出手,想要取出衣内的药瓶,风柒冉抢先一步伸手,帮他拿出,嘴一撇,“都这份上了,少装强了。” 陌炎商不置可否,翻出药瓶,拨出药丸服下。看来,他们今晚是无论如何出不去了。 风柒冉抱着两腿,坐在他身畔,看着陌炎商眼皮不住的下垂,风柒冉一惊,“哎,你千万别睡过去啊!” “嗯。”他有答没答的。 风柒冉急忙摇着他的身子,他要是这样就轻易死了,她先前岂不是白费力气? “哎,这样吧,我们来喝酒,划拳,如何?”风柒冉灵机一动,反正不能让他昏迷过去。 “喝酒,划拳?”他微抬眼皮,她的眸子闪烁着焦急。这并非她最美的一面,一张白白的小脸早已忙的半边灰灰了。莫名其妙,他心中竟该死的一动。 “不过,”风柒冉拿起他的酒囊,摇了摇,侧头道,“我们划拳,赢的人才能喝酒,还可以向输的人提问,如何?” “嗯。” “嘿嘿,那真不是我说,”风柒冉得意的张开架势,“我从前在帝都酒楼跟人划拳,没干出什么名头,只不过,此后便再无人敢踏足酒楼一步了。来吧!” “三星照啊四喜财!哈哈,你输了,酒归我喽!快别合眼,我要提问!” “嗯。”陌炎商微微睁眼,看着她纯净却又张扬的笑容。 “你有没有喜欢的女人?” “有。” 风柒冉的眼睛瞪的有鸡蛋大,天,这个冷血恶魔也有动情的时候?“她是谁啊?” “这是下一个问题。” “好!”风柒冉咬牙切齿,“再来!六六顺啊五魁手!哈,你又输了!” 她仰脖子灌下酒,大笑道,“这回,说!她是谁?” “她已经死了。”陌炎商淡淡道,无意间,牵起了心中那抹伤口。 “哦。”风柒冉有点同情他,“嗯,再来!” “八大仙!你又输了!” “满堂红!赢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九连环!唉,你怎么这么弱?” 风柒冉喝的已有醉意,面色微红,更是迷人。“嗯,你有一个喜欢的女人,可她却因你而死,从此你心灰意冷,天天沉迷于红粉香尘中,不肯再动情,是不是?”说着,她一拳锤上他胸膛,“唉,你也挺可怜的嘛。快说说,那个女人怎么死的?” 陌炎商看着娇羞不胜的小醉猫,轻轻揽过她,让她靠在身侧,淡漠的声音道,“我说了太多,你也知道了太多。我真不该再让你了。” “你让我?”风柒冉一下坐起,大眼睛瞪的吓人,“切!谁怕谁啊,再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25.七王爷发怒 “并蒂莲!” “一条龙!” “七个巧!” ………… 不知不觉,风柒冉已是输的无半分招架余地,一个个问题被逼问出来。 “其实,那天我求陌炎绝带我出府,是要去祭奠我娘。” “其实,那天是我生辰,可也是我娘祭日。” “我出生时娘难产而死,我从没见过娘的面……是我害了我娘……”风柒冉轻轻啜泣起来。 “不能这么说。”陌炎商拍打着她的背,她像极了一只小猫,倔犟又带着忧伤,心痛总是一个人分享,而且还是一只喝醉了的小花猫。 “嗯。”风柒冉半醉半醒,又哭又笑,眯着眼睛抬头,“不过,你到底赢了我多少啊?” “不多不多……也就是承蒙您让我,小人才有幸赢的。”陌炎商语气俏皮,风柒冉被逗得一笑,又点头一本正经道,“嗯,嗯。” “睡吧。” ◆◇◆◇◆◇◆◇◆◇◆◇◆◇◆◇◆◇◆◇◆◇◆◇◆ “四哥,四哥!” 翌日清晨,便听得有人呼喊,风柒冉一惊,微微醒转,撑手爬起,身下人却闷哼,“呀,”风柒冉睁大眼睛,接着怒火起,“死陌炎商!你占我便宜?” 她的衣衫早就破破烂烂,隐约还可见到雪白肌肤透出,她被他揽在怀中,看来是枕着他的胸膛睡了一夜。 陌炎商苦笑,当初也不知是谁喝醉了酒,直往他怀里钻。他有什么办法? 表面还是一副冷冷的样子回道,“我早说过了,你这女人全身是骨头,谁爱碰啊?” 风柒冉冷哼一声,撇头冲着洞口大叫,“喂,喂!” “四哥!”是七王爷带着侍卫来此,惊喜下马奔至洞中,“风……你们,都安然无恙吗?” 面前的两人相互偎依在一起,陌炎绝胸口一窒,瞬间的欣喜化作苦涩在心头冲荡。四王爷和四王妃,本就是夫妻,如此行为,不是正常的吗?他自我解嘲。 风柒冉浑然不觉,只是开心的跳起,“陌炎绝!太好了,你来了!” 陌炎商心中也不自然。不知为何,看到她对着陌炎绝惊喜的样子,他心中不快。其实,七弟对风柒冉的心意,他也隐约有感觉,不是吗? “嗯,出去说吧。” 陌炎商因受伤而被单独置于马车后,风柒冉披着陌炎绝的衣服,骑马在前。 “昨日有刺客袭击,你走的远了,四哥便去找你。这一晚,你受了不少苦吧?”陌炎绝追至,看着她一身衣服弄的破烂烂的,一张小脸弄的脏兮兮的,也知道她不容易。凑近闻了闻,皱眉道,“怎么有酒味?” “昨晚在跟陌炎商喝酒划拳。” “喝酒划拳?”这果然是她风柒冉爱干的事,“怎么样啊?” “他?”风柒冉不屑冷哼,“手下败将!” “哈哈,你少装了。”陌炎绝看着她一脸倔犟又略微愤恨的表情,一脸笑意,“肯定被四哥赢得颜面尽失,是不是?” “什么?”风柒冉冷冷瞪眸,他猜的不错。 “你可知道四哥是什么料子?”陌炎绝道,“想当初,江湖号称赌神的轩辕三光曾光临四王府,前三天,四哥输了一半的家产,后三天后,四哥不仅赢来了失去的家产,还赢光了赌神的全部身家!轩辕三光,可真的三光了!” “哦?”风柒冉侧头。 “因为四哥暗暗偷师学艺啊!仅三天便出师了,从此,只要是和『赌』字有关的,他没有不赢的!” “切!”风柒冉甩甩头,难怪他会去开赌坊,而且云泰赌坊生意还那么兴旺! “对了,”陌炎绝望着那飞扬的发丝,又道,“你以后,若是待在四哥身边,可要小心了。他那么多女人,怕你应付不过来。” “放心,是她们应付不过我来,可不是我应付不过她们来!”风柒冉头一昂,一群女人,何足道哉? “但是,关雎院的莹儿,你最好不要动她。”陌炎绝眸中有担忧闪过,接着,若无其事道,“如果真的待在他身边太辛苦,就到我这边来吧。” 风柒冉皱眉看着他,一副『神经病』的表情,正待答话,却忽听前方有人喊话,“绝哥哥——” 唉,麻烦又来了。风柒冉听这甜腻腻的声音头皮都发麻,有种不祥的预感。 大营到了,翻身下马,面前火山如期爆发。 “四王妃!”延平郡主左泠儿尖声大叫,“你知不知道守妇道?自己有了夫君还这样勾搭别的男人,竟然——竟然还穿着绝哥哥的衣服!” “泠儿,你过分了!”陌炎绝低声喝道。 风柒冉玩心大起,索性揽起陌炎绝的胳膊,陌炎绝一愣,风柒冉的小脑袋便靠了过来,“我有了夫君怎么就不能勾搭别的男人呢?你家绝哥哥长的如花似玉好一张俊脸,我见犹怜呀!” “你——”左泠儿气得跳脚,陌炎绝只感好笑。身后的陌炎商在别人的搀扶下,掠过三人的闹剧,竟一点不顾风柒冉,直直便向大帐去了。 “我丈夫都不管我,你狗拿耗子,多管什么闲事?”风柒冉更加得意洋洋,看着左泠儿一张变色脸,愈感有趣。 女子气得脸憋得通红,接着又眼眶红了,然后——就要梨花带雨了! “哎哎哎,这你就哭了?”风柒冉探过头来,身边的陌炎绝拂袖便想溜走。 风柒冉一把拦住他,一个『想走?没门!』的眼神。 陌炎绝耸耸肩,一副『自己惹祸,自己解决』的表情。 风柒冉撇撇嘴,皱眉看向左泠儿,“哎,你别哭了好不好?我跟你讲句实话,要不要听?” “…………” 一阵窃窃私语商量后,总算,左泠儿破涕为笑。待她走远,风柒冉看着手中事物,那叫一个头痛。 ◆◇◆◇◆◇◆◇◆◇◆◇◆◇◆◇◆◇◆◇◆◇◆◇◆ “这是什么?”陌炎绝接过,探寻的看着风柒冉。 “荷包啊,不懂?”风柒冉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你白痴成这样?” 女子送荷包,当然是定情之意。陌炎绝眼神似笑非笑,“风七丫头,你……” “美死你,小样!”一看,就知道是误会了,风柒冉解释道,“不是我送的,是左泠儿送的!” 陌炎绝的脸一下黑了半边,接着有了怒火,“我让你帮我做媒了吗?” “陌炎绝,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风柒冉说着也渐渐生气,“我好心好意帮你还有错了?要不是还你当日带我出府的人情,这种婆婆妈妈的破事你当我爱管?再说,你喜欢左泠儿人尽皆知……” “够了!”陌炎绝越听越烦躁,怒喝道,“我用不着你还人情!” 风柒冉瞪大眼睛,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发火。她微感委屈,不悦的皱眉,“你干嘛那么大声?当我叫不过你?”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26.回到四王府 “你干嘛那么大声?”风柒冉不悦的皱眉,提高声音,“当我叫不过你?” “你——”陌炎绝语塞,接着慢慢平静下声音,低声道,“我心已有所属,用不着你做媒!” “心有所属?”风柒冉瞪大眼睛,“你心属谁啊?说实话,左泠儿还算不错了,脸蛋漂亮,身材也好,人家是郡主,脾气刁蛮点就算了嘛,年龄跟你也相配。这么好一个左泠儿,你别心乱属了,那人肯定比不上她!” “是,那人比不上她,”陌炎绝的眼神直逼风柒冉,“那个女人又笨又蠢又无赖,脾气刁蛮、胆大包天、爱耍小心眼、最喜欢欺负人,明明心意很直白她却不懂,你说她是不是反应迟钝脑筋呆板?” “哈哈哈哈!”风柒冉越听越好笑,放声狂笑,“你真喜欢那种女人?哈哈,你们还真不是一般的绝配!一个风流又花心,一个迟钝又呆板,天生一对活宝!哈哈……” 陌炎绝看着面前的她笑得没心没肺,一脸无奈。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其实,在这天宽地广下,能一直看见她明朗的笑容,他也很满足。说的太清楚,反而对她是一种伤害。她本是无忧无虑的一只鸟儿,向往着自有的天空,如果这样的情会束缚她,他情愿放手任她飞翔。只是……四哥,也会这么想么?四哥的心思,恐怕连他自己也尚不清楚吧。 他心中隐隐泛起一丝忧虑,也许,四哥才是她心中的牵绊。但他无论如何不希望看到这缕牵绊,成为了最终的伤痛。 ◆◇◆◇◆◇◆◇◆◇◆◇◆◇◆◇◆◇◆◇◆◇◆◇◆ 为期一周的秋场围猎结束了,回到四王府。 一切,似乎都回归正常。这一个周的时光,带给风柒冉很多惊喜,也有很多快乐,她和陌炎商的关系,似乎也有微妙变化。 只是想到今后又要憋在王府中,她心中真不是滋味。 “小姐!”小草飞奔至府前,风柒冉顿时眉开眼笑,好久没有见到她了。“小草,你过的怎么样啊?你今后都会在落秋院,对吧?” 风柒冉口中如此说着,眼睛却往旁边瞟,一旁的陌炎商听闻此言,脸色依旧冷冰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风柒冉心中暗笑。 拉起小草,“嗯,我们走吧。” 在王府中走着,前方有一白衣女子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走近,她显然看到了风柒冉,神色冷漠,却是主动行礼,语气不亢不卑,“莹儿见过四王妃。” “嗯?”风柒冉有些没反应过来,接着,她又起身走了。 未曾来得及看她的面孔,风柒冉只是脑海中思索,这名字,怎么听着有点熟? “小姐,”小草愣愣的拉拉风柒冉的衣袖,欲说话,风柒冉忽然心念一闪,『关雎院的莹儿,你最好不要动她。』 “小姐小姐,她……她的眼睛,好美丽啊。”小草喃喃道。 “看什么看?”风柒冉不悦皱眉,心中莫名的恼火,原来她便是陌炎绝口中的莹儿!『最好不要动她』,什么意思?难道是陌炎商很宠她? “没见过美女啊?”风柒冉说着肩一挺,头一扬,双手搭在腰畔,“你小姐我还不够漂亮吗?” 半年多来,她已经长高很多了,身材也发育起来。平时,她是从来不会关注自己姿色,今日却莫名其妙的想要比比,其实,她并不差到哪里去! “不是……”小草摇头,她也说不清楚,那莹儿的眼睛,似乎冷漠的不食人间烟火,却又带着几分清高与忧伤,似乎……还有一点点凌厉的杀气,总之,是很特别的韵味。 “走了!”风柒冉一拂衣袖。她越想这莹儿越不爽。怎么,她动不得吗?眉角上翘,嘴角微微一抿,她心里已有计划。反正,越是不让她干的事情,她越有兴趣尝试! ◆◇◆◇◆◇◆◇◆◇◆◇◆◇◆◇◆◇◆◇◆◇◆◇◆ “小姐,刚刚你去哪儿了?”这么半天不见风柒冉人影,小草都急死了。 “噢,没去哪儿。”风柒冉笑笑,其实,她不过是出了一下王府,买了点药,然后又去那关雎院溜了一遭。得意的神情溢于眉梢,嘴角上扬,她对小草道,“怎么,找我有事吗?” “王爷说,请小姐过去一趟。” 过去一趟?风柒冉满脸狐疑,有什么事?总不能是请她去喝茶?想到刚刚干的『好事』,她略微心慌,不过转念又一想,他陌炎商总不能神通广大到未卜先知吧? ◆◇◆◇◆◇◆◇◆◇◆◇◆◇◆◇◆◇◆◇◆◇◆◇◆ 书房内。 “王爷!”贴身侍卫墨剑忽至,有急事报告,他压低了声音,“王妃那日祭奠的人的身份,已经查出了。” “那个去世的女人,是边寒朝廷三十余年前曾一度失踪的长公主,寒亦冉。”言毕,他静静退下。墨剑的心头百味涌动,他深切知道这消息对王爷的刺激性。 陌炎商心中重重一震,眸中阴鸷闪过,那道伤口仿佛被重新撕开,狠狠的撕裂。寒亦冉,寒亦冉。又是一个寒家的人么?他的手指紧紧握起,想不到,他的王妃,竟然是……寒氏的后代! 这是天意吗?呵呵,又让一个寒氏的人撞入他手中! 他感到一阵阵讽刺的意味。他的柒儿,到底该把你如何是好呢?这怪不得别人,只能怪你错投了寒家的胎! “吱呀”门开了,风柒冉探出小脑袋,走进来,“你找我?” 陌炎商抬头,眼底的浓浓恨意顿时隐去,回复常状,“嗯。” “什么事?”陌炎商的样子再平常不过了,但不知为何,风柒冉分明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仔细思量,却又没有发现任何不对。 “那天是你生日。”陌炎商嘴角牵扯出一丝笑容,“没有好好过,今日补偿,如何?” 原本,他的确是这样打算的。只是,仅仅一句话的力量,一句话的功夫,前后心境,立刻大变了。 “那么好心?”风柒冉满脸怀疑,他却站起身,大手揽过她的腰,直接便用轻功带她飞起,“今天晚上,我们偷偷去做一对平民夫妻,如何?” 风柒冉看着他干净透彻的笑容,却莫名的感到不安。也许,真的是心中有鬼,她忽然感到对不起他。莹儿的事,一定不能让他知道!能瞒多久是多久吧。她亦是明媚的笑着对他道,“好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27.各自有心思 到了城墙上方,夜色已悄然降临,夜空生出繁华而又绚烂的烟花,风柒冉望着帝都美丽的夜景,好奇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怎么会放烟火?” “今天有人要补过生日,所以就放烟火庆祝了。”陌炎商站在风柒冉身后,深情的眸子注视着风柒冉,“喜欢吗?” 风柒冉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陌炎商,嘴角上扬,用开心的声音答道,“喜欢,当然喜欢!” “喜欢就好。”陌炎商平静的腔调听不出一丝波澜。 风柒冉回头,继续仰望天空。背转了身子,彼此看不到对方,两人皆是神情大变。 风柒冉不屑的撇撇嘴,烟花,不过是繁华一场罢了,小女孩爱的玩意,她从不稀罕。 而陌炎商,却是眸色暗沉,辨不清意味。 “走,”陌炎商牵起风柒冉的手,“带你吃饭去。” “去哪儿啊?你身上有银子吗?”风柒冉眼睛瞟瞟。 “松鹤楼。由本王带你去,还担心银子问题?”陌炎商不紧不慢道。这松鹤楼可是百年老店,非常有名望,一向是达官贵族,富贾商豪出没的场所。 “我就知道。”风柒冉甩开他的手,“既然是做一晚平民夫妻,就别靠你四王爷的脸行事。” “那怎么办?本王身上从不带钱。” “这还不简单?”风柒冉拍拍胸脯,一副『大哥罩你』的表情,“有我在,还怕饿着你了不成?” 说着,拉过陌炎商的胳膊便走。她与他穿行在喧喧嚷嚷的百姓中,真的好像一对甜蜜而幸福的普通夫妻,平常人家,粗茶淡饭中的幸福,也不过是如此吧?两人渐渐行远,还会不时吵吵闹闹,吵着笑着,消失在人海中。 “老板,把你们的招牌菜全部都上两份来!”走到一户偏僻角落的小店,风柒冉拉着陌炎商大大咧咧的坐下,粗声大气的冲着店家吆喝,“有一点点的不干净,我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把你这家小店砸的稀巴烂!” “包你干净!”店家满面赔笑,又有点不确定的说,“只是,每样都上两样,只怕这银子……” “你什么意思?”风柒冉一下子站起来,指着陌炎商,“他像是没钱的主?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清楚!大爷在这吃饭是赏你脸面,不识抬举!” 店家被风柒冉的阵势一吓,哪个女孩家说话如此粗鲁放肆?又细细打量面前两人,男的英俊,女的美貌,真是一对璧人。而且,这两人分明都是衣着华丽,定是富豪人家,掌柜直后悔,赔着笑脸直打自己脸,巴结地看着风柒冉,“是,小人有眼无珠!望您宽宏大量,饶了小人一回!” 风柒冉颐指气使的冷哼一声,复又坐下。 店家小心翼翼的将菜一样一样端上来,风柒冉吃的心安理得面不改色。吃的差不多了,抬头一看陌炎商,他也正盯着她。 “怎么办?”他低声道。 “什么怎么办?”风柒冉一抹嘴,满不在乎。 陌炎商实在无奈。叱咤风云权倾朝野的四王爷在此时,如同任人摆布的木头人,毫无对策。 “老板!”风柒冉继续喊道,“去打点酒,我不要这厅堂上的酒!去后院,把你们陈年的女儿红拿过来!别跟我说这也没有?” “哎,是,是。”店家只得苦笑,这种小地方,哪会有什么陈年的女儿红?不过,就算是装装样子吧,他转身离开了前堂。 “此刻不走,更待何时?”见他离去,风柒冉一把便拉起陌炎商,急急向外面冲! 跑了好久,风柒冉总算停下来,气未喘平,一手搭在陌炎商肩上,“哎,”她很有经验的说道,“知道我为什么找小店了吗?因为小店只有一个掌柜,也没有小伙计,逃跑方便!哈哈哈……” 陌炎商略微皱眉,这种事情,他真是头一回经历。看她笑得前仆后仰的样子,心中竟微微有暖意渗出。 “上前边走走吧。”他淡淡道。 正走着,身边的陌炎商没了人影。风柒冉未曾注意,忽然,一只花灯传到了她面前—— “咦?” “姐姐,送你的!”说完,小孩子便跑掉了。 风柒冉微分神,接着噗哧一笑,这定然是陌炎商做的。只是,她什么时候玩过这种东西?虽然不喜欢,但还是心中感动。盯着手中花灯,想起今晚的烟火,她又笑笑,又皱眉,又是摇头,又是略觉抱歉。 陌炎商神色复杂,在远处看着风柒冉。现在,他的心情自己都无法控制,无法理解,为何与她在一起总会有暖暖的快乐?也许,只是因为她做事总是那么出人意表,与众不同。他胸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烦闷。那个身影,承载着太多东西,那最不可抹去的,是他的恨意。这既然是天注定的,神也无奈,她身上,流着寒氏的血! 念及此,他的心中伤口仿佛又开裂,痛苦与恨沉入眼底。 ◆◇◆◇◆◇◆◇◆◇◆◇◆◇◆◇◆◇◆◇◆◇◆◇◆ 四王府。 “这花灯,柒儿可喜欢?” 风柒冉一抬头,对上他的眸,乖巧的连连点点头,“嗯嗯,喜欢,真喜欢。” “若无事,本王走了。柒儿就寝吧。”陌炎商说着,便要转身离去。 “等一下!”风柒冉突然拉住他。 相视,两人皆是不语。 下一刻,风柒冉双手环上了陌炎商的肩膀,大眼睛在暗色中愈发明亮,盯了半晌,她的唇,主动覆盖在他之上——无论如何,今晚,她不能让他离去!至少,能瞒一晚是一晚。 “不要走。”她轻微低语。接着,像一只小兽一般,固执而又蛮横的用贝齿咬合着陌炎商的唇,似乎这就是她潜意识里的接吻—— 陌炎商禁受不住那生涩的诱惑,大手扶过她的小脑袋,他忽然有种迫切的欲望—— 愈发燃情。只剩那被扔到一边的花灯,火焰猎猎燃烧。 其实,如果陌炎商细心一点,会发现风柒冉的心虚,她整晚开心的表现都透漏着不寻常的讯息——但,他没有心思关注这一点,他的心情早被先前的消息打乱。她的身世,他的仇恨,她的笑容,他心底的暖意——面对这一切,他心竟乱了,该死。 其实,如果风柒冉细心一点,会发现陌炎商的反常,他整晚温柔深情和那笑容都有伪装的痕迹——但,她也没有心思关注这一点,她有些后悔和歉疚,满心想的,只是如何能够暂时藏起她做的『好事』,虽然,纸包不住火,被发现不过是时间问题。 缠绵的吻下,彼此各怀心思——到底,谁猜得透谁?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28.上刑具逼供 火焰一下明,一下暗,在房内摇曳。 风柒冉自上而下,从陌炎商的唇到脖颈,留下一串浅浅牙印,辗转头,眼睛却不放过丝毫,直直看着陌炎商,紧紧盯着他的反应。那眸子带着倔强,又带着些许陌生,固执而蛮横。 陌炎商察觉到那眼神,并没有忽视,亦是直勾勾的看着风柒冉,不再做进一步动作,只是大掌摩挲着她的腰际,低沉着声音道,“你确定?” 他的声音略微喑哑,似是在忍受着什么,自耳际传来,有种说不出的蛊惑。 风柒冉忽然停下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唇微抿,似乎带着股倔强,想要研究清楚他眸中的意味。 陌炎商在那双清澈的秋水背后,读到了一丝害怕。而他的眸子,却是深邃,让人怎么也看不透。 风柒冉不再言语,继续她的动作。也许此时是有着一丝赌气,她的进攻更急,带着野蛮与原始的气息,她的牙齿向下撕咬,将陌炎商的衣领扯下,“哧”的一声响,是丝绸锦衣破裂的声音。 风柒冉抬头,见陌炎商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她不服的嘴角斜斜一翘,眼眸忽然睁大,狠狠地吻上了他的喉咙,舌尖伸出微微一转,接着又狡猾的溜回——似乎终于忍不住,一丝沉闷的哼声发出,她心中得意暗笑,又进一步勾引——手顺着他的衣领向下,生涩的掠夺式的抚摸,他不再忍耐,掌枕于她脑后,另一手勾起她的下颌,唇,霸道而不失温柔的主动覆上她——至少,教会她什么叫吻。 甜蜜的味道让他欲罢不能,积淀已久的欲望终于爆发,他欲更进一步,手轻解开她的衣扣—— 风柒冉却突然躲开,狠狠的推开他,狡猾的后退到一边,眼睛眨眨的看着他。 她忽然不想了。 陌炎商眸中的欲望很明显,分明是强忍着,一言不发的看着风柒冉。 眸色渐渐平静下来,又冷如寒冰。 风柒冉以为他会生气的拂袖走人,或者是给她一些惩罚,或者干脆去找其他女人。反正,总之,她不想这么继续做下去,一点都不想。 她静候他下文。 “睡吧。”她等来的只是淡淡的二字。 她有些意外,他的反应,推翻了所有的『她以为』,超出她想象,但这又似乎并不意外。 她有点忘了,他是景络只手便覆盖半个天下的四王爷。这样的男人,应该是非常懂得自控。 或者说,他对她的态度,实在是反常的温柔? “嗯,你……不要走。”风柒冉眨眨眼,声音有点飘渺,有点不确信。 她这样的要求,会不会有些……得寸进尺? “好。”他应。 落秋院,月色如水,却是平静,一如往常。 其实,不寻常的气息早已暗涌。 ◆◇◆◇◆◇◆◇◆◇◆◇◆◇◆◇◆◇◆◇◆◇◆◇◆ 翌晨醒来,身边他照例是早早上朝,不见人影。风柒冉一下坐了起来。 有人进来。 “王妃,王爷请您到过去一趟。” “过去,去哪儿?”风柒冉微皱眉,大事不妙。 “请随小人走。” 那侍卫不肯说清楚,风柒冉自知大祸临头。完了,她早该清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果然,七拐八绕,把她带到了关雎院。 “王妃可否解释一下,这七虫七花毒,是如何做的?” 冷不防,冰冷的问句响起。 关雎院正厅,密密麻麻站了许多人,有太医,有家丁,有仆役,个个面色诚惶诚恐,小心翼翼,而那正中坐着的,是陌炎商。 见前方来人,陌炎商抬头,眼睛看向风柒冉,面色阴鸷。 七虫七花膏,以毒虫七种、毒花七种,捣烂煎熬而成,中毒者先感内脏麻痒,如七虫咬噬,然后眼前现斑斓彩色,奇丽变幻,如七花飞散。实乃江湖上最猛烈的毒药之一。 然而,这七虫七花膏所用七虫七花,却依人而异,共七七四十九种配法,变化异方复六十三种。以是虽能诊断出中了此毒,却必须要下毒者自解。 风柒冉心中发虚,睁大眼睛,故作惊讶道,“七虫七花毒?这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装蒜?陌炎商心中冷笑。他的柒儿,可又给他带来一次『惊喜』。如此繁复诡异的七虫七花毒,她居然也通晓。她的身后,还藏着多少谜? 陌炎商眼神一指,立刻带上一人前来,却是小秋,那日陌炎商插放到落秋院的丫鬟小秋!他转头看向风柒冉,不语,眸中意味明显,人证便在此,你还有什么话说? 风柒冉心中懊恼,她早该算计到!陌炎商安排给她丫鬟能有什么用意?当然是监视她的!只是,还是棋亏一招,当日来这关雎院下个小小毒时,左右防范,偏偏忘了她! 兀自强装无辜。“小秋,你怎么了?来这里干嘛呀?” 陌炎商根本不理会她那一套,淡淡道,“快些交出药方,暂且饶你。” 越是淡淡的口气,越代表他内心的怒火。风柒冉内心冷哼一声,她非常不喜欢命令的口吻。 “好呀,这毒是我下的,”她爽快承认了,“但当初怎么下的毒,我却忘了。反正这么多厉害的太医于此,七虫七花毒的配法一共不过是四十九种,一一试过去不就行了?” 她索性大方的坐了下来,呷了口茶,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表情。 陌炎商怒火更甚,“风柒冉,本王给你留够了面子!现在你若是执意要撕破脸面,本王不会手下留情!” “哈哈,你就那么担心你的莹儿?”风柒冉唇角勾出笑容,心中却无半分笑意。她高抬着头,“抱歉,我很不喜欢别人的威胁。话挑明了讲,这毒要是发作也不过就是一个时辰的事了,就算你们这些太医真拿出七七四十九种方法给她试过去,先别说这法子分明是胡闹害人,时间,你们来得及么?哼!” “撕破脸面?随你撕!手下留情?谁稀罕!”她满脸傲然,语气狂妄,谁怕谁? “既然如此,”陌炎商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上刑具!” 一排刑具被抬上来,可森可怖,泛着铁质的冷光,风柒冉看过去,似乎有夹手指的,有拷足的,无心一一研究其用途,她转头狠狠盯着陌炎商,上刑具,好! 她轻松的走过刑具前,摸过去,若不是处于今天这种情形下,其实,她真的很感兴趣。 “上刑具是不是?好啊,你们最狠毒的刑具是什么?尽管给我上好了!”她脸上无一丝畏惧,挑衅的看着陌炎商,“反正,这药方我也记不得,要杀要剐,我这四王妃也只好任你们摆布。不过呢,我想也没多少关系,七虫七花毒嘛,最多也就是一点点侵蚀莹儿姑娘的感官,最后么……” 说着,她转头看向太医,“应该是死不了的,对吧?” “七虫七花毒的烈性要根据施毒者配的方法和分量而定,当然有可能致命!”一太医低垂着头,颤抖道。 “哦,这样。”风柒冉恍然大悟似的又道,“不过呢,这样也不错,莹儿姑娘毒发时的痛苦可以了结了,挺好的!” 陌炎商唇边忽而绽出邪魅一笑,慢慢靠近她,深邃的眸紧紧锁定风柒冉,一字一句顿道,“对我的柒儿,本王怎么舍得用刑?” 手一挥,又带上来一人,竟然是小草! “给她上刑!”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29.处处有古怪 “给她上刑!”陌炎商冰冷的口吻不带一丝感情。 风柒冉立刻转过头来,瞪着两旁的厮役,倔强的唇微抿,目光透露的是恐吓与威胁。但他们却是低着头,抓起小草的胳膊,小草一双眼睛惊恐的睁着,嘴中嗫嚅,“小姐……” “住手!”她清脆的声音喝住厮役。 “一人做事一人当,”她盯着陌炎商,一字一句道,“不过是解药,给你便是!” “半夏,天南星,附子,川乌,草乌,天仙子……”她正说着,陌炎商却突然出声打断她,“我要的是你的药方,不是解药!” “解药不就是根据药方配的么?给你解药足矣。”风柒冉冷冷瞥了他一眼,“放心,我不会让你的宝贝莹儿溜到鬼门关,就算溜到了鬼门关,我也能把她拉回来!” 她坚持要亲自将解药送给莹儿。来到她寝闺中,榻上女子紧闭着双眸,正处于半昏迷状态,紧蹙的双眉分明显示出她此刻正忍耐着痛苦。 陌炎商远远在后方看着,谅她也玩不出什么把戏。风柒冉目光一瞥,心中冷哼,接着又转回神,丫鬟微扶起莹儿的身子,风柒冉看着她一点点将汤药服下。 “王爷,这解药大概会要半个时辰左右方能见效。”太医悄悄禀告。 风柒冉转身将碗放下,门口,陌炎商站着,不进也不退。 “堂堂四王爷于此当门神,还真是屈尊了。”风柒冉斜睨了他一眼,“我会老老实实待在这,等着解药见效,请王爷不必站在门口堵着人。” 她口吻讽刺。她称呼他,向来是直呼其名『陌炎商』,有时会甜腻腻的道一句『夫君』,而今,她第一次喊出了她本应叫的字眼,一声疏远的『王爷』,让他的心里莫名的别扭。 “到外面去。”他转身去正厅。风柒冉翻翻眼皮,也不耐烦的跟了出去。反正,她也是决定要在这关雎院中守一会儿。 “任何女人你都可以随意摆弄,但她,你最好不要动。”陌炎商口气冰凉,但怒火已是慢慢平静下来。淡漠的口吻一如平常,又多了一丝威胁。 风柒冉撇撇嘴,听这话,她真有点不舒服,不愿再和他多言。同陌炎商一致坐在一张圆桌前,她十指在桌上轮回敲敲,似乎心不在焉,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陌炎商暗敛着眼神。面前的她安分下来,面色带着不快,有几分戾气,他也不知对她是什么感觉,有一丝歉意,又有一丝柔情……不对,柔情?他心中,早就没了这份知觉! 丫鬟出来了。 “怎么样?”风柒冉抢先问道,竟是比陌炎商更加积极。 “禀告王爷王妃,莹儿小姐一切正常。” “正常?”风柒冉不经意念叨,随即又掩饰道,“哦,正常。那,有出现……什么现象吗?” “没有。”丫鬟毕恭毕敬的回答,心中微微困惑。 其实,陌炎商也是有点疑问,听她问话,她想要知道什么? “没有就好。”风柒冉似乎舒了一口气,冲小丫鬟笑笑,笑容转到陌炎商这块,他也正微皱着眉望向她,风柒冉立刻又收回笑容,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 将笑容置于他身上,实在是一种浪费。 “走了!”站起,风柒冉看了陌炎商一眼,想到了什么,她忽又冷冷冒出一句,“若王爷无他事,臣妾告退!” 潇洒走人。 背转了身子,风柒冉心中疑惑,面色一下变得深沉起来。没有现象是么?看来是有问题。 ◆◇◆◇◆◇◆◇◆◇◆◇◆◇◆◇◆◇◆◇◆◇◆◇◆ “多谢王妃挂怀,莹儿的身子已经好了很多。” 接连几日,风柒冉都非常热心积极的来到关雎院探望她。下毒的事,想必莹儿也心知肚明。 “嗯。”风柒冉将笑容含在嘴边。 “若今日无事,莹儿给王妃讲个故事,王妃可愿听?”她云淡风轻的说道。 风柒冉不得不承认,莹儿实在有一种特殊的气质,难怪陌炎商会侧目。温柔,冷淡,平静,恬静,仿佛都融入在她身上,是别的女人无法堪比。 “嗯,你说好了。” 风柒冉正眼看着莹儿的面容,她的那双眼睛,带着一股奇异的忧伤。 其实,几日到访,连连试探下来,风柒冉倒没发现一点不对之处。难道真的是她多心了? 又或许,是因为隐藏的太好了。这,才是更可怕的地方。 “曾经,王爷有一位深爱的女子。”莹儿轻启朱唇,眼眸望向远处。“她,是边寒朝廷的公主……” 风柒冉本来是没什么兴趣听的,只想将她这关雎院进一步探寻个遍。不过,听她开了头,注意力也不知不觉被吸引,她慢慢的继续讲下去。 “她的名字,叫寒月莹。那时的王爷,还是景络王朝的皇子,年少轻狂,他很快和相遇的边寒公主相恋。” “男的是英俊潇洒,女的是娇美可爱,两人真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他们爱的如痴如醉,刻骨铭心。” “然而,同时,男的是景络朝皇子,女的是边寒朝公主。当时的情形又与如今不同。景络与边寒两大帝国将天下两分,势力均衡,却是彼此都想要争一世之雄,气氛异常紧张,随时都会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王爷与月莹公主的恋情自然遭到了百般阻挠。恰在那时,边寒国做了一个决定,将月莹公主嫁给景络的附属国,呼邪朝廷,企图以一场政治联姻换得呼邪边寒携手对抗景络朝。” “战争挑起。四王爷主动请缨赴沙场。然而边寒国其实并未将月莹公主嫁出去,他们看出了王爷对公主的心意,月莹公主,成了他们利用的工具,一方面,诱得呼邪朝廷背叛景络与其携手共同对抗景络,另一方面,却又利用四王爷的感情处处制约他。” “狡猾的边寒国人将这把戏玩的团团转,最终,迫不得已,他们只好牺牲月莹公主以谢幕。” “种种纠错的缘分,引起了一场天大的误会——四王爷,在黄沙纷乱马革裹尸的战场上,阴差阳错,竟亲手杀了月莹公主!” “这并不能算他的错。但他悔恨不已,从此也恨透了边寒朝廷,恨透了寒氏的人。他发誓,要让寒氏家族永无安宁。于是,战场上的兵戎相见,黄土飞扬,惨不忍睹,血肉飞溅成了他报复的行为之一。四王爷本就是杰出的将相之才,边寒朝廷顿时元气大伤,远退极北边塞之地至今,臣服于景络。” “经历过这么一场生死大爱,四王爷封锁了自己的心,不再动情。这,王妃也该理解了吧?” 莹儿一双平静的秋水望向风柒冉。 “嗯?哦。”其实,她还是听得有些昏昏欲睡。想起在秋场围猎时候在山洞中度过的那一夜,她与他喝酒划拳时,他便隐约提及过这么一个女子。现在她算是知道了。 不过,风柒冉忽又心念一动,“莹儿,为何要讲这些给我听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30.把她当赌注 “莹儿讲这些给王妃听,不过是觉得,王妃既然是四王府的女主人,应该了解这些事。”莹儿微微笑着,淡淡道。 “可是这种事情,好像并非是很多人知道吧?莹儿却说的这么清楚,难为你了。”风柒冉话中有刺,大眼睛对着她的眸子,探寻的看着她。 莹儿没有一点躲闪,依旧是从容不迫的淡漠道,“莹儿在王爷身边跟的久了,这些事情也略有听闻。” 不可能。跟的久了,又能有多久?就算真的跟的很久,陌炎商也万万不可能将这种心底的痛告诉莹儿!风柒冉自己估量,这四王府中,知道这些秘闻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五个。那莹儿,又是如何探得?她讲这些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莹儿的表情始终淡淡的,冰冷的简直跟陌炎商有得一拼。风柒冉心中想着,跟这种人打交道,最是不爽。 “既然无事,我就先走了。”多待着也没得出什么结果,风柒冉索性起身告辞。 “王妃慢走。” 莹儿的口气依然淡淡。只是心中的波澜,已不平静。 看来,还是个不大的孩子啊。她默默想着,眼神缥缈,望向远处。看不出她的心意,或许真的是没有长大,不懂得情事。只是,王爷对她的心思,莹儿心里已渐渐清晰。 莹儿到底还是把那些事情都告诉了她。是因为,她希望四王妃会因此知难而退,不会对王爷动情? 潜意识的想法让她自己也不觉一震。难道她是在担心王爷会喜欢上那女孩吗?她是在……嫉妒那女孩! ◆◇◆◇◆◇◆◇◆◇◆◇◆◇◆◇◆◇◆◇◆◇◆◇◆ 风柒冉越想越奇怪。 关雎院的莹儿身上有很多蹊跷,她绝不寻常。 至于那边寒朝廷的皇姓,寒氏……她突然呆住,这个姓氏,她并不陌生! 从小她便失去了母亲,是一个嬷嬷在她童年时照顾她。她隐约记得,那位嬷嬷,跟她说过许多话,也与她细细讲起过她的母亲。 “……小姐的母亲,是一位温婉的姑娘,她的名字,叫寒亦冉。但是,小姐,你千万不能随便说出去,知道么?” “为什么呀?” “因为,她娘家的人,对小姐的母亲很不好。他们很凶恶的想要追杀小姐的母亲,他们……” 那时的风柒冉,只听了个朦胧。但娘亲的苦难遭遇却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中。娘亲是因难产而去世,死后没能进风家祖坟。小时的她,并不太明白,渐渐长大,似乎有点懂,却也没有细细追问下去。 后来,嬷嬷死了。从此,也没人再清楚这事了。 再后来,风柒冉大了,知道每年在自己生日时去给娘扫墓。 但此寒氏,莫非……是那边寒皇姓? 风柒冉暗暗心惊。但愿,这只是一个巧合。 ◆◇◆◇◆◇◆◇◆◇◆◇◆◇◆◇◆◇◆◇◆◇◆◇◆ 这天,风柒冉在王府中随意散步。 秋色微凉,她的衣着略嫌单薄。伸手无聊的折下一枝叶子,叶片都已是枯黄了,摇摇欲坠。秋风吹过,撒落了一地的华丽而优美的凄凉。 陌炎商已经有很多天没有来落秋院了,实在是难得的安宁。 风柒冉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感觉,有点别扭。那天从莹儿那里听得故事之后,便有隐隐忧虑。总之,她最近心情都挺低落,就是不舒服。 或许,是从那次下毒事件开始,便觉得陌炎商对她得态度,变得不寻常了。 或许,是从那天晚上,他带着她溜到王府外面,说是要给她补过生日开始。 或许,是从秋场围猎,他受伤时,与她独处在山洞的那一夜开始。 又或许…… 不再想了,越想越烦闷。 低着头信步溜达,竟不知不觉溜到了陌炎商的书房后方。 ◆◇◆◇◆◇◆◇◆◇◆◇◆◇◆◇◆◇◆◇◆◇◆◇◆ 四王府,书房内。 一盘棋,黑子与白子正厮杀争斗中,环环相扣,步步惊心。 七王爷手执白子,走得谨慎沉稳。 四王爷指挟黑子,走得霸道张狂。 已约有一盏茶时刻,两人兀自未分出胜负。已是走到要害处,两人皆是举棋越来越慢,细细思索。 “这盘棋,下的实在不容易。不如,下个赌注?”陌炎绝抬眸。 陌炎商邪肆的一挑眉毛,“哦?” “若是我赢了,便将风七丫头给我,如何?”徐徐道来,他如同在说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情似的,漫不经心。 “你那天香院可还没给我呢?”陌炎商慢慢反问,填了一枚黑子。 “怎么?”陌炎绝手指将白子在桌上敲着,道,“难道那赌约结果,已见分晓?” ◆◇◆◇◆◇◆◇◆◇◆◇◆◇◆◇◆◇◆◇◆◇◆◇◆ 四王爷的书房很大,风柒冉从后方绕进去,是没有门的,只有曲折蜿蜒的墙壁挡着,她有些好奇如此古怪的建造方式。 走到了一处屏风后面,屏风后便是书房正厅。她听到里面有两人在说话—— 赌约,什么赌约? “七弟觉得呢?”陌炎商不答。 “呵呵,依我看,应该是四哥要把江南的所有产业都交给我才对。四王妃,不像是动情的人。” 竟然是陌炎绝和陌炎商。风柒冉一愣,怎么会牵扯上她? “她若能主动爱上本王,你便要将天香院交出。若不能,才是本王将江南产业给你。七弟难道还未曾察觉她的心意吗?”陌炎商盯着棋局,该轮到陌炎绝了。 陌炎绝不语,此时,白子已略显败势。 而屏风后的风柒冉,却是紧蜷起了手指,关节处明显透露出青白色。 原来她成了赌注!而赌约,竟然是她是否会『爱上』陌炎商? 这么久的时间她与陌炎商的相处,难道都不过是他的假作戏一场? 两只猪,两只种猪,两只风流花心下流卑鄙无耻下半身思维的大种猪!玩这种赌约,还把她当成是随意玩弄的赌注?该死!她恨不得将两人立刻拖出去砍了! 不对,直接砍了太便宜他们!应该是要凌迟处死,或者五马分尸,再碎尸万段! 咬牙切齿,她强忍怒火,一手扶在墙上,更近的侧头想要继续听下去,声音却不清楚了,两人似乎起身渐走远,她更进一步,忽然,诡异地触动了什么机关,接着墙面旋转起来—— 她一个把不稳,身体随着半边力量靠着的那只手被带到了墙面背后——接着,在她根本来不及反应时,墙面又无声的迅速合拢了! 天,这里竟然隐藏着一间幽暗的密室?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31.密室中心惊 这并非是一间窄小的密室,暗暗的通道走过后,风柒冉才发现这里竟如此复杂。地方不小,道路时而狭长时而宽广,曲折蜿蜒,如同迷宫。藏书遍布,亦有一些兵器之类的事物,看来,藏着不少秘密。 她忐忑的走着,渐渐的,灰暗的光线变得有些明亮,走到一处,出现了一个宽阔的桌子,应该是还算常用,桌子面上都没有灰尘。文案摊开来,上面有字。风柒冉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过去,探头对着光亮一看,这都是一些名字! 寒权,寒楼澈,寒亦玄,寒……满眼的“寒”字!这,竟然是寒氏族人。旁边还有些许批注,圈圈点点,风柒冉直看的惊心动魄,仿佛透过那一个个刚劲有力的行草字体,都能感受到一丝丝的寒意渗出。 她心中不安感愈增。手指向下点,一个鲜明夺目的朱红圈点的名字跃入目中——寒亦冉! 那是她娘亲的名字。 合卷。原来,他已经知道了。 她蹙眉,手指滑过案几,继续向前方看过去。墙壁上悬挂着一幅画像,隐藏于层层白纱之下,定然是异常珍贵,才如此保存——她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揭开那七重白纱,一个端庄的绝色丽人忽现。 第一眼便将风柒冉吸引住的,是她那双眸子!带着忧伤冷漠的秋水流转,画技传神,她如同活人一般。 风柒冉一怔,这双眼眸,似曾相识…… 正盯着那绝色丽人时,忽然,脖颈处有凉凉的感觉,一柄剑,自背后,驾了上来! 她两手略略举着,微开口,一点点转身,那柄冷剑,也随之转动——风柒冉回过头来,面对面,一个蒙面黑衣人正站在她面前! 露出的两点眸子异常清亮,风柒冉心念一动——眼见着她便要下重手,风柒冉脱口而出,“莹儿!” 面前的剑,止住。那蒙面人头微侧,眼睛紧盯着风柒冉,手中的剑,依然驾在她脖子上。 “你果然不简单。”风柒冉不顾忌脖上的剑,冷冷开口。“那双眼睛,骗不了人,你就是莹儿!” “哦?”黑衣人开口,发出古怪的声音,不辨男女。“什么莹儿?” “你少装了。”风柒冉秀眉微微下沉,“还记得那日,我给你下了一个小小的七虫七花毒吗?的确,你的反应很正常,完全符合中毒现象。但问题时,当时我给你的解药,多配了一味天仙子。其实也没有什么大害,人还是能救回来,不过,这天仙子本身毒性奇怪,配在那副解药中,刚好,你会先有腹中剧痛的感觉,之后才能回转。” “本来我是只想要小小的害你那么一下下。但你却并没有腹中剧痛的感觉。我小小的恶作剧泡了汤,却由此引起了我的怀疑。” “其实,你根本就没中毒!你发现了我给你下毒,将计就计,那七虫七花毒发现象你也装的挺像模像样。不过你未料到我会在解药中小小的做一个手脚,这腹痛的现象,难怪你装不出来!” 黑衣人古怪的声音笑了起来,“哦?分析的不错,这就认定我是莹儿?” “反正,既然能发现我下毒又能认出这毒,接着装模作样毒发,莹儿定然精通毒药且心思缜密。而且,她还告诉过我关于四王爷的隐秘事情,这是她不该犯的错误。普通的侍妾,又怎会了解这么多情况?你说,这莹儿会不会是简单人物?” “呵呵,这么一个机灵聪慧的小丫头,真是难得。”黑衣人似乎目露赞赏。“不过,你连我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如何判定我是那莹儿?” “我说过,你的那双眼睛,骗不了人!”风柒冉一字一句道,“其实,莹儿,你也不过是一个可怜的替身。因为那同寒月莹相似的名字,莹儿,更因为那双相似的眼睛,陌炎商收了你,对你百般宠幸。难道你自己不知道么?” “你心里根本一清二楚,也不用我多说!” 『作为另一个女人的替身』,真算是最残忍的话语。风柒冉冷冷道,试图激她。 她盯着她,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动作。黑衣人听闻此言,微微一颤,极细小的动作,未能逃过风柒冉的眼眸。 她并没有否认她是莹儿。 “你也该知道,”她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慢下来,一点点道,“多说无益。你既然把这么多话都挑明了,我也不得不杀你灭口了!” 风柒冉睁大眼睛,脖上的剑就要刺过来,千钧一发之刻,忽然,一个男声响起—— “放开她!” 竟是墨剑。 墨剑的剑抵在莹儿背后,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莹儿。”墨剑口吻冰凉,只单单两字,威胁的意味便被道出。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墨侍卫啊。”身份揭穿,莹儿却依然声音镇定。 “你每回都会来,我便每回在这里等着。”墨剑道。 此时,莹儿心头已无法保持那份镇定了。『每回』,难道说,四王爷早已知道了她的身份? “王爷的确早知此事。”墨剑道出她心中疑惑,接着又命令道,“放开四王妃!” “我若不应呢?”她冷笑,随即剑向前刺入一分——锐利的剑锋立刻划破风柒冉颈上肌肤,一丝血痕出现! “应了,我便保你能出了这四王府。”又一个声音响起,冷漠而低沉。 那人缓缓走来,靴子敲打在这地砖上,一声一声,分外沉重。 来者不是陌炎商,却又是谁? “四王爷。”莹儿转头看向他,声音依然古怪。 “想不到在这种情况下和你见面啊。”陌炎商一点点走来,气息逼近,莹儿面对那身影,心头百感交集,酸味苦涩涌动,心乱了,手下,竟然一点做不出动作。 陌炎商挥手撤开那风柒冉颈上的剑,“哐啷”一响,莹儿手中剑,落地。 明知他是那么危险,明知爱上他如飞蛾扑火,还是不由自主。 即使是被他当作替身,也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是特殊,可以毫无保留的放下自尊。 自作聪明的认为自己的身份不会被揭穿,不想,他早已了如指掌。犹自在局中的,是她自己。 面对他,她,空有一身武功,无法反抗。 陌炎商看着她,开口轻吐出冷酷的话语,“本王留你一条命,回去告诉你的主,他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他不该知道的,依然不知道。你在本王身边卧底多时,所做的一切小动作,本王一清二楚。不必妄想什么了,选你执行此项任务,实在很不明智。不过,本王倒有句话可以微劝一下你的主,你没有功劳倒是也有苦劳,不容易了,回去吧!” 莹儿睁大那双眸子,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本就是那么危险,那么绝情,那么冷血,难道自己不该知道么? “好!”莹儿咬牙,拾起地上的剑。“多谢四王爷不杀之恩,莹儿告辞!” 言毕,她转身离去。至少,给自己保留一点最后的尊严。话语中的痛苦,听不出丝毫。因为脖颈处做过金属音质处理。她心中的伤痕,只有自己知道。 要恨,只能恨自己爱上了这样的男人。爱了,注定是狠狠的伤! 莹儿走远,陌炎商回过头来,风柒冉的颈畔,在流血。 陌炎商的眸,幽深不见底。风柒冉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似乎都忘却了脖颈的伤痕。 她眼神复杂,包含着愤怒,疏离,陌生,又隐约有点难过的意味。 陌炎商看到了她身后被揭开的白纱,画像露出一角。但是,他好像忽视了,那微微被翻乱的文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32.月黑风高夜 “你,不该来这里。”陌炎商的眸色在阴影中更显幽邃。 “是么?”她反问,立于阴影背面,脸上看不出表情。 “你的颈部受伤了。”他走向前来,手抬起,轻轻抚上她的伤痕。不知觉的怜惜流露,他眸色复杂。 风柒冉眼睛不躲不闪,直直盯着陌炎商,头,却悄悄侧过,陌炎商动作一窒,试图抚摸她的掌停在了半空。 “人是人,猴是猴,四王爷可不能将其混为一谈。”风柒冉冷冷开口。 陌炎商探寻地看着她。 “我是人,不是你的宠物,更不会随意被你这样抚弄!” 陌炎商隐隐听出了另一层意味,她似乎,不是单纯的反感他抚摸的动作——他静候下文。 “你把人当猴耍,是不是?”风柒冉口吻讽刺。 陌炎商不语,手放下,一丝怒意自眸色中闪过。她,又一次在挑战他忍耐的限度。 “忘了么?”风柒冉冷笑道,“不知王爷的赌约,可是赢了?” “赌约?”他一顿,是……那个他与七弟所定的赌约么?难道,被她无意探听到了? 她的眸中分明闪烁着被欺骗的意思!陌炎商眼神欲言又止。 “这么无趣的赌约,亏你们想的出来?”风柒冉看着他迟疑的样子,讥讽的撇嘴,“以情为戏,以我为赌注,演戏一场,装的还真是像模像样!” “不过,可惜了一点。四王爷你毕竟不是职业的戏子,深情,差点,专一,不够。真是让人失望!” “你的言语,逾矩了。”陌炎商不悦,低沉着声音。瞳孔收起了他的所有感情心意,一点也看不透。 七重白纱下,那女子淡漠的看着这一切,仿佛她知晓这一切。 “逾矩?笑话!”风柒冉冷哼,她从来不知所谓『规矩』为何物。“陌炎商,做人有底线,既然你的感情不过是用来随意玩弄的,恕我不奉陪!” “把你的心掏出来,称称能有几两?昔时因,今日果。你对她的情意,怕也不过如此!”她意有所指,绝色丽人的画像前,那被揭开的七重白纱似乎微微浮动,如同陌炎商心中又一次被揭开的隐痛。 “住口!”他低声喝道,眉角牵动,分明是在压抑着什么。“王妃擅闯密室,带下去,禁闭五天!” 他用冰冷的口吻向身后的墨剑命令道。他不愿再听她多说一个字!转身,离去。 “禁闭五天?”风柒冉大笑出声,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仆后仰。眉梢间却全然是愤怒与寒意。禁闭,她风柒冉何时被他天天威胁左右?她风柒冉何时被人如此恣意摆弄? 墨剑在背后看着那个笑得张狂的女子,王爷已走远了,他心中略微默叹。 平静道,“王妃,请随我走吧。” 她豁然回头,一双大眼睛渐渐分明,“好。”她头一扬,“走便走!” ◆◇◆◇◆◇◆◇◆◇◆◇◆◇◆◇◆◇◆◇◆◇◆◇◆ 是夜,电闪雷鸣。 囚禁四王妃的小木屋,在暴雨侵略下,显得如此弱不禁风。木屋外的门把上,挂上了一条长长的锁链,叮当作响。 夜,很冷。也不知单薄的小木屋,是否能抵御着寒意。 小草在落秋院暗暗担心着她的小姐。听说小姐又惹怒了王爷,要被关五天禁闭。这回,她没有被下放至地牢,而是被关在了王府的木屋中。 希望小姐千万不要再干出什么事情来。小草心中隐隐有不安感。 其实,小草倒是真的没必要为风柒冉担心。 区区一木屋,能奈她何? 地牢,她敢烧。这回,换成了更弱智的木屋,她根本用不着放火。直接拳脚上,再配上三两个大件物品,直接搞定! 风声更急,完全将这不和谐的声音隐藏在夜幕下。 月黑风高杀人夜。 错错错!应该是,月黑风高逃亡夜! 风柒冉一脚踹开被踢暴的木板,眼睛瞅瞅,暗夜,四王府被笼罩在一片风骤雨急中。 她不是傻子,当然不会两手空空便走。顺道溜到落秋院,顺手牵了些东西。清高?孤傲?脱俗?出世?抱歉,那些东西,她不爱装。钱大爷,她就是认准他了,怎样? 是啊,她是风柒冉!随性所致,任我妄为,哪管你什么狗屁王爷,就算你是神,又奈我何?上至碧落,下穷黄泉,她放眼天下,笑傲世间。她始终随心所欲,不会受任何人羁绊,她是风柒冉! 陌炎商?看你不爽,转身甩之!他太可怕,太可恶,太可憎,太可恨。这样的男人,她待之不起。 更何况,他与寒氏的仇,她与寒氏的血缘,与其留这真相渐渐浮出水面,不如在出世前就让它胎死腹中得了!省得她百般纠结,这不值得心烦。 走也,走也!一切了结也! 只是,想到小草,风柒冉觉得对不起她。她应该是睡了,风柒冉轻手轻脚的收拾好东西,挑出了不少值钱事物,留给小草。风雨声声,落秋院内,谁也不曾察觉她的到访。 包袱款款,袖子拍拍,江湖逍遥去也!她前脚刚踏出,又忽然心念一动,后脚撤回。陌炎商,索性留你几个字—— 青山易改,绿水断流,吾既走之,后会无期! 风声更急,雨声更大。天助我也! 风柒冉得意的只恨不能仰天狂笑,只好暂且捂着嘴偷乐。悄悄探出脑袋,将包袱向背后一甩,三下两下蹬着一棵大树,蹭蹭爬上四王府高高的院墙。 咬牙跳跃,重重落地。还好,没有伤到。风柒冉起身,再次警觉的向四周一望,没有人发现……非常成功! 风萧萧兮……前方,路漫漫……她这一去,当然不可能复返! 月,更黑……风,更高……夜,更深沉…… ◆◇◆◇◆◇◆◇◆◇◆◇◆◇◆◇◆◇◆◇◆◇◆◇◆ “墨侍卫,这…不用追她么?”一灰衣侍卫迟疑的看着王爷的贴身侍卫墨剑,远处那翻墙逃跑的女子分明是王妃,墨剑竟无动于衷? “算了。”墨剑淡淡应道。挥手,退下他。 也许,她走了,是一件好事。王爷心中的矛盾,墨剑最是明白。可是,她身上留的是寒家的血啊,这让王爷,情何以堪?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1.这叫黑吃黑 景络帝都城郊,荒村野岭处,一家毫不起眼的小客栈在愈发猛烈的风雨中摇摇晃晃。无精打采的旗子早已被雨水打湿,像一团破破烂烂的布条。木制的店名招牌早是一边下坠,歪歪斜斜。四处都散发着一股破败的气息。 此时,夜已深。忽然惊天雷电劈下,惨白的电光一闪而过,照出了一个独行的黑衣人。他走到那小客栈前,大力叩击门板,发出“啪啪”响声。 有灯火点起,接着有人蹬蹬下了楼梯。 门前的黑衣人浑身湿透,低着头,水珠便顺着掩去了半个面孔的黑发滴落。那从黑发中露出的尖尖一角白色下颌与墨黑的头发形成鲜明对比。他身上背着一个包袱,看来是位旅人。 从他凌乱的装束上,实在看不出男女。 他低沉着声音命令道,“给我来一间上等客房!” “好嘞!”伙计揉着眼睛应道。 在暴风大雨深更半夜来到这么一处偏僻的客栈,这个黑衣人浑身透着古怪。 在暴风大雨深更半夜被莫名的访客吵醒,伙计脸上却无半分怒色,这个偏僻的客栈更是古怪。 ◆◇◆◇◆◇◆◇◆◇◆◇◆◇◆◇◆◇◆◇◆◇◆◇◆ 他将包袱往客房桌上一甩,转头看向房中那面镜子,镜中人面色惨白,身上滴水,在客房幽暗的烛火下,浑身笼罩着昏暗气息,倒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还真辩不出他是男是女。 这黑衣人,不是她风柒冉,又是谁? 摸摸颈中伤痕,犹自有些疼痛。风柒冉眼珠四周转了一圈,打量这房间。此处客栈处处有古怪,风柒冉开始便察觉,可别不小心着了道。 将包袱摊开在床上,细细点数细软,临走时匆忙卷起的值钱事物还不少,她得意之情溢于眉梢。人在江湖飘,钱是万能宝,这点可是错不了。 忽然,她眼神一瞥,顿时凌厉目光射出—— “是谁?出来!”她逼粗了嗓音,冲床下喝道。 见那人害怕的一个劲往下方钻的更紧了,风柒冉胆子更壮,一把拽出那衣角,揪着他的衣领,像提小鸡一样把他拎了出来——呃,她还没那么大力气,不过,至少,是把他生生给拖了出来—— 风柒冉凶神恶煞的表情一愣,面前,好个如花似玉的。。漂亮美男! 美男被风柒冉拉着衣领,抬着头,一双纤秀的凤目中闪烁着晶莹泪光,薄唇不点而红,高翘的鼻子微微皱动,满脸委屈而又可怜的看着风柒冉,实在让她汗颜! “我见犹怜啊我见犹怜。”风柒冉摇头晃脑的心中默叹。看他一副弱弱无害的样子,她有了底。欺弱怕强,人之共性! 更加凶恶。她粗粗嗓子道,“你从哪冒出来的?给大爷说清楚!” “我……”美男只一个字,随即止口,勾魂的眼睛眨了又眨,无声胜有声! “说!”风柒冉暴喝。 忽然,房外有人敲门,是店小二。“这位客官,小的可否进来一下?” 风柒冉尚未答话,手中揪着的美男却“哧溜”一下又躲去了床底。她半是惊讶,半是好笑,也返身坐在桌前,镇定下来,逼粗了嗓音向外道,“进来吧!” “客官您要吃点什么吗?”伙计殷勤探问。 “不必。” “只是我们店里有个规矩,来此住店,必付伙食费。”伙计满脸堆笑。 “哦?”她墨发掩盖下的眉毛微拧,“还有什么规矩,一并说清楚了!” “来此住店,除了必付伙食费之外,还必付衣服费,棉被费,桌椅费,镜台费,帘布费……” “这些的统称,叫做住宿费吧?”风柒冉打断。 “不,住宿费是住宿费,这些费是这些费。”伙计皮笑肉不笑,“对了,忘了告诉您客官,必付的还有磨刀费。” “磨刀费?” “是。我们店里一向有主动帮客人了结的服务,因此需要磨刀费。” “什么?”风柒冉直直跳了起来,大喝,“你们暗地里关门开黑店杀人呐?” “客官,我们店里杀人不关门。”伙计好心指正她的错误。 暗叫不妙,风柒冉立刻扑向那床上包袱,抱起便跑——然而转身没两步,脚竟软了,眼前出现重影,只见那伙计笑嘻嘻地摇摇晃晃,她心下了然,自己中了迷魂香!枉她自学医道多年,竟栽在这等小伎俩上! 意识渐渐模糊,有人扶住了她,却突然,那人又松开了她,似乎看到了有一大批人跳出,耳边好像还听到了厮杀声——竟是又一路人马。她无力再去顾及那么许多,眼前一黑,倒地。 ◆◇◆◇◆◇◆◇◆◇◆◇◆◇◆◇◆◇◆◇◆◇◆◇◆ 再度醒来,四周空空。 风柒冉爬起来,药效过去,全身却依旧有些酸软。前后打量,血迹遍布,客栈里尽是尸体,留下两路人马厮杀的痕迹,却不见活的人影。想必是这黑店的人都被杀光了,而那批胜利者便离去。 看来都是黑道上的人。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玩的就是黑吃黑啊。 一声哼哼,那个美男从床底钻出来,看着面前一片血腥和那站立的黑衣人,他惊讶的张大了口。 风柒冉转头,美男正惊愕的盯着她。“你……你……这些都是你做的?” “嗯?”风柒冉皱眉。 “你,你把他们都杀了?” “嗯……是!”风柒冉潇洒的一甩头,索性撒个小谎,承认好了。果然,美男的眼神充满崇拜,她顿时产生一种无比的成就感萦绕心头。 “你……你把这家黑店中的人……都杀了?”美男还是有些惊讶,声音微颤。 “孩子,咱玩的就是黑吃黑。”风柒冉装得挺像一副大佬样。 “哎,看你这家伙就是个小嫩鸭,对不对?”风柒冉一边快手快脚的收拾东西,一边瞥了他一眼。天快亮了,她可要赶路。 “嗯……”美男支支吾吾。 “也不用不好意思嘛。”风柒冉粗声大气道,“男妓就男妓,没什么自卑的的。至少,比那些凭借身份显赫四处风流的种猪好的多!同是男人,他们是去寻欢,你是为谋生。你比他们高贵多了!” 风柒冉打好包袱,又把屋子里的东西翻了个遍,没什么值钱的,不过,反正她身上银子不少。回头冲美男一笑,“我看人很公正的。好了,咱后会有期!” “等一下!让我跟了你走……好不好?”美男可怜汪汪的两波秋水望着风柒冉。 “桥归桥,路归路。”风柒冉连连摆手,这个麻烦她惹不起。 美男的目光瞬间带上了幽怨哀伤无奈心痛纠结阴郁忧愁——总之,就是让风柒冉看着心中一窒,异常别扭。仿佛她成了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狠狠地伤了一个青涩少年的心。 风柒冉心中又暗想道,这样的美男,就算自己用不着,以后没银子时候还可以卖掉。多划算!念及此,她回过头来,蛊惑一笑,墨发半掩,更显邪异。“不如这样,你从了大爷我,我便带上你?” “好的!”美男爽快的答应,眼睛都不眨一下。接着娇滴滴作害羞状,妖媚道,“人家可就是你的人了。可是,你叫什么?” “七少是也!来,喊一声?” “七七——”美男声音甜腻腻。 “七少!”风柒冉直瞪眼,这么不懂规矩,空有一副好皮囊有什么用?肯定没怎么接过客。 “七七——” “七少!” “七七姐姐,你好不乖哦,为什么非要装男人呢?”美男眨巴眨巴眼。 “什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2.银子不够了 风柒冉紧紧盯住他,半掩在墨发下的眼睛晶亮如星,闪射出锐利的光芒,低沉着粗声道,“你说大爷我是女人?小子不想混了!” “七七姐姐,你……你明明就是一个女人嘛……”小嘴委屈的嘟起,满脸天真无邪。 风柒冉脑门冒汗。面前这个看似纯洁的美男让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一双眨巴眨巴的凤眼仿佛能看透她。而且,她心中又起了点点疑惑,这黑店的人是如何被解决的?她隐约觉得,和这小公鸭,脱不了关系! 换个话题。“哎,你多大了?” “我……我叫小宝。”美男兀自有些怕怕的盯着风柒冉。 “小宝?我还小贝呢!”风柒冉嗤笑一声,打量着眼前的他,“我问的是你的年龄!” “嗯。”小宝应了一声,表示他知道。接着眼珠子向上瞟瞟,掰起了手指——风柒冉直看的目瞪口呆——然后,一轮数下来,美男眉开眼笑,“小宝今年二十三了!” 风柒冉脱口而出,“你该不会是傻子?” “傻子?”小宝好看的眼睛眯起,点点头,“嗯,小时候有人这么叫过小宝!” 风柒冉内心开始纠结。她居然惹上了个傻子!她起身,无语地勾勾手指,示意他走了。 小宝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其实,他的身体发育是和正常男子差不多了,身高还要高些,完全超过风柒冉的头。他真实年龄可能真的有二十三了,不过,心智怎么会如此幼稚? 风柒冉细心一想,又觉得不对,若是说他在跟她装傻也未尝不可。总之,绝不能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要暗暗留个心眼。 死公鸭,若敢骗她,看她今后不剥了他的皮! 走到马厩处,刚好,只剩下两匹马。其余马匹,都横七竖八的倒在一边,血迹已干,成了深红色。她牵出一匹,一望小宝,“哎,会骑马吧?” 他乖巧的点点头,俨然是个听话的好宝宝。 马蹄在路上飞快的扬起,天色微亮,昨晚的暴雨已停,道路泥泞。马蹄踏过,绽开出一朵朵蹄印。 “喂,你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为什么昨晚会在那黑店?家住哪儿?家中几口人?家里做什么?种田不?织衣不?做生意不?都不?那你家干什么?”风柒冉一连串地细细盘问他。 “嗯……呜……嗯,是这样……我……嗯嗯………” 小宝一点点的答话,实在把风柒冉耐心耗尽。看他那副努力答话却又答的全然牛头不对马嘴的样子,风柒冉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弄清楚了一点,他家在江南。其他问题,一问三不知。 风柒冉黑着脸,越看他越不对。扬鞭上前,不再理会他。小宝跟上,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拽着风柒冉的衣角,甜甜开口: “七七姐姐……” “啪!”风柒冉马鞭甩过,一言不发,把他的手打下。他似乎惊到了,手敏捷的一缩,风柒冉鞭子落了空。她冷眼旁观,他这样子,哪像个傻子? 小宝委屈地皱皱眉,“七七姐姐,你不要那么凶嘛……” 风柒冉不语。 “七七姐姐,你多大了呀?” 沉默。 “七七姐姐,你嫁过人?” 爆发! “老娘今年二十八,嫁过人还生过娃!够了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我把你扔在荒郊野岭喂狼去!”风柒冉狠狠瞪眼,对他的聒噪忍无可忍。 “呜……”小宝不知所措的睁大眼睛,接着水珠一点点上涌,渐渐朦胧—— “停!” 风柒冉及时打住,再次狠狠的赏了他一个白眼。她对他那副可怜兮兮的小样异常敏感,想要发火火焰又长不高。风柒冉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看死这小宝就在装,装纯,装天真,装傻兮兮,装一无所知!不管你什么角色,趁早卖了是好! ◆◇◆◇◆◇◆◇◆◇◆◇◆◇◆◇◆◇◆◇◆◇◆◇◆ 渭城,乃景络王朝中部的一所大城。商贸之人往来不绝,在这渭城,北行则至景络帝都,南行便是江南水乡,实乃景络王朝的重要交通枢纽。 一日,繁华的渭城街头出现了两位公子爷。 一位身着黑衣,身材略矮。一位身着白衣,身材略高。两位招摇过市,引得街头众女人害羞的不时侧目,男人纷纷咬牙嫉妒。 那黑衣公子手持扇子,即使墨发半遮了脸面,但也掩饰不住其俊逸非凡的气质。冷冷露出的眸子冰若寒星,目光只一瞥,霎时迷倒了万紫千红。 那白衣公子跟在黑衣公子身侧,满脸是温柔的笑容,尽显温文儒雅的气质。狭长的凤目顾盼流光,薄唇只是微微一抿,立刻羞了一大片花儿。 男人能长成这样,还让不让女人活了? 不过,这白衣公子是男人不假,黑衣公子可不是男的。这两位,不是风柒冉和小宝,却又是谁? 风柒冉侧头狠狠瞥了身侧人一眼,犀利的目光仿佛能把他的眼珠子挖出。看这傻子小宝,这时候装帅勾女人倒挺像人样,让他开口说句话,立刻傻样毕露。 走到客栈,黑衣公子粗声喊道,“小二,来两间上等客房!” “抱歉,公子,我们这里只有一间了。”小二将那抹布往背上一甩,陪着笑。 “嗯?”风柒冉凑近盯着他,接着一枚金元宝从他的鼻下冒出。 “呃,这……”小二忙不迭地收下了元宝,贼眉鼠眼的一望四周,接着又冲着风柒冉一副笑脸,“不好意思,公子,我们这里还是只有一间。” “什么?”风柒冉怒喝,小二连连后退,从衣襟里掏出那元宝,颤着手就要还给风柒冉。 “罢了!”风柒冉挥挥手,元宝赏他了,示意他走人。 怎么回事,一路上走来都是只有一间客房!她天天和小宝处在一间,别提多不爽。 来到房间,侧头一看,小宝还是一副笑嘻嘻的傻样,仿佛很得意。风柒冉气不打一处来,手一指那置于墙角的箱子,让他收拾东西去。这两天虽然马不停蹄的奔波在路上,风柒冉买的东西可着实不少,反正身上有的是银子。这小宝就这点好处,要是没有他在打理她这些东西,她还不知自己会乱成什么样。 “喂,我数钱了,你敢回头看,我就把你扔了!”风柒冉恶狠狠冲他道。她发现,只要一说把他扔了,比什么话都管用! 好久没有数过钱了,不知道还剩多少。风柒冉侧倚在床头,把票票都摊开。数来数去,她的眉毛已经是拧成了疙瘩——剩下的银子,居然连一顿饭钱都不足! 看着小宝还是笑嘻嘻的样子,风柒冉怒火更甚。“看我银子不够了你开心?明天就把你卖了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3.她捡到宝了 风柒冉话虽然这么说了,但毕竟,小宝是她的最后一道防线,不能轻易卖掉。她眉头微皱,眼珠子转了几圈,实在不行,也只好去那里碰碰运气了。 理了理衣服,将面前银子票票整齐了揣在怀里,风柒冉第一次感受到钱的温暖。可惜,钱太少了,暖意不够,心中更多的是寒意啊。站起身,冲小宝喊道,“走了!” ◆◇◆◇◆◇◆◇◆◇◆◇◆◇◆◇◆◇◆◇◆◇◆◇◆ “七——”小宝声音刚出口,风柒冉便狠狠地一脚踢向他的小腿,小宝脸部顿时痛苦地扭曲。 早就跟他警告过,绝对不准在外面跟她说话,不准喊她的名字,尤其是不准说穿她的身份。风柒冉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被踢,活该! 这里是渭城最大的一家赌坊,人声鼎沸。风柒冉正紧张地守在一张大桌子前,这桌玩的是赌骰,周围聚集的赌徒都在叫嚷着大小。 小宝贴在风柒冉身后,把旁边挤着她的人群都阻挡开来,小声附在风柒冉耳后道,“赌小。” 别人可都在赌大啊。风柒冉迟疑的一回头,小宝的唇刚好碰到了她的脸蛋。她厌恶地一把推开他,又转回头。 “这位公子,您想好了没有?”开骰的伙计一脸不耐烦。 她风柒冉什么时候被人如此对待过?心生怒火,风柒冉大喝一声,“赌小!” 周围人一愣,接着纷纷放肆地笑了起来。多少有经验的赌徒都在喊大,这初出茅庐的少年偏要赌小,分明是鸡蛋撞石头。 风柒冉心中也很焦急。一半是因为心生不服,偏要与他们不同,另一半算是相信了小宝的话,他的身底可说不定不一般,所以,她喊了小。 开骰。石破天惊,四个骰子,四点红,是小! 风柒冉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成山的银子银票被推了过来,她立刻一把抱起,回头惊讶地看着小宝,接着狠狠把钱往他怀里一塞,拉起他便走,“去玩牌九!” ………… “公子,这回,还是您坐庄!” 风柒冉眉飞色舞地看着眼前的三家来了又撤走,她已经连连赢了九盘了!回头一看身后的小宝,他又是一副嘻嘻笑的傻样。 死小宝,表面一副傻样,指点起出牌来比谁都精明!风柒冉在他的教导下哪有输的份?她心念又一动,“走,小宝,去玩麻将去!” ………… “不好意思,本公子又和了。”风柒冉笑的合不拢嘴。真也奇怪了,小宝在,她的手气都特好!再加上按他的指点出牌,赢得银子简直让她头晕眼花。 “老板,本公子玩也玩够了,银子也算赢得不少了。人也不能太贪是不是?走了,后会有期啊!”风柒冉接过伙计拿来的木箱子,春风满面的冲赌坊老板告别。 老板脸上涔涔汗下,这两个难缠的少年在他赌坊待了一下午,他赌坊亏损的钱只怕一个月也赚不回来!因为赢得银子实在太多了,不得不让他亲自出面,命人拿来箱子把这些钱搬走。 “哎,两位公子爷,一路好走啊!”老板苦着脸,这叫不够贪?居然还说后会有期?他心底简直把他俩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总算是送走了两位活瘟神! 秋风吹拂,满面凉爽。深红的枫叶已纷纷落下,渭城的街头撒满了一地的美丽与炫目。风柒冉抱着个大箱子走在大路上,一颗心仿佛都欢快的啦啦飞了起来! “七七,可不可以吃饭啦?”小宝小心翼翼地请示着风柒冉,一个下午耗在赌坊,他们午饭都没吃过。 风柒冉侧头,看着美男在旁,顿觉赏心悦目。爽快应道,“好的!” ◆◇◆◇◆◇◆◇◆◇◆◇◆◇◆◇◆◇◆◇◆◇◆◇◆ 客栈房间内,小宝埋着头吃饭,不时抬头看看风柒冉,待风柒冉对上他的眸子,他却总是一副傻样。 风柒冉根本无心进食。她靠在床头,宝贝箱子放在一侧,眉开眼笑细细点数着银子。其实,根本数也数不清。想到小宝今日下午的表现,她又是心存疑虑,又是心里笑开了花。反正,不管他是真的装傻,还是真是个傻子,她就认定了一点,她捡到了个宝! 这么一棵粗壮的摇钱树,她死也不能放开了! “七七的银子还没数够啊?”小宝放下饭碗,甜腻腻的缠了过来。 “嗯!”风柒冉重重点头。 “七七,今天小宝累了一下午,晚上可不可以跟七七同睡一张床啊?”小宝靠近,一张勾魂的脸庞渐渐放大,涎着脸讨好地看着风柒冉。这么多天同行下来,他们一直都是只能同住一间房,不过,向来是小宝睡地,风柒冉睡床。 “哪凉快哪待着去!”风柒冉不耐烦的把他推开,又皱眉道,“奇怪,你什么时候开始叫我七七了?” “七七才十五岁啊,小宝都二十三了,当然不能再叫七七姐姐了。”小宝语气理所当然。 “什么?”风柒冉瞪大了眼,他……他如何得知?她探寻地套话,“谁跟你讲我十五岁?” “七七好不乖哦。”小宝说着,居然冲她翻了翻白眼,接着幽怨的口气道,“七七还没有嫁过人呢,先前怎么可以欺骗小宝?” “我当然嫁过人啊?”风柒冉这句是实话。 “可是,七七还是个处子之身呢,哪里嫁过人?” 风柒冉才略微平下来的心立刻又跳到了嗓子眼,“谁……谁跟你讲我是处子?” “一个老爷爷!”小宝乐呵呵地笑笑,一双凤目闪着桃花直直在风柒冉身上打转,“昨晚做梦,小宝梦到了一个老爷爷,他把关于七七的事情都跟我说了!” “滚!”风柒冉暴喝一声,一脚把他踹开,“臭小宝,死鸭子,给我说清楚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从哪编出来的?你到底什么来路?” “呜呜……”小宝倒在地上,小嘴撅起,看着风柒冉立刻抽噎起来,“这些……这些都是老爷爷梦里跟小宝说的哇!小宝都是七七的人了……小宝不敢骗七七……七七不喜欢小宝,小宝明天就走了……” 风柒冉听的头皮发麻。“好了!你给我起来!小宝不哭,小宝别走好不好?”说着,她蹲下了身子抱起他。心中暗骂,死鸭子,果然不简单!表面一副傻样,其实他什么都懂!现在说要走,定然是看准了她离不开他这棵摇钱树! “呜呜……”小宝说着,头探到风柒冉怀里蹭了两下,有意无意,碰碰她的娇乳。风柒冉直皱眉,死鸭子,莫非是在占她便宜? “七七信不信小宝的话?”小宝抬头,满眼泪汪汪。 风柒冉应付的点点头。心中冷哼一声,信他的话,她也不是十五岁了,她五岁得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4.请收了徒儿 山野处处是满眼的秋意,金黄色的落叶遍地,成熟的不知名的山间野果子挂在枝头,望天空,秋高气爽,风霜高洁。也许是正在南下途中,倒也不觉得这秋天怎么冷。 风柒冉背上一个小酒壶,悠哉悠哉骑马前行。小宝驾着一辆沉重的大马车,滞笨地跟在后面。风柒冉自从有了这么一颗粗壮的摇钱树,一路上,到了一城便直奔城中大赌坊,赌赢了钱便见什么买什么,更加肆无忌惮。 此处已逼近江南,真是好风光。可惜在这荒郊野岭地方,只见远处一两个小村庄横卧在前方,倒是没有了赌坊。 “喂,你快一点呐!”风柒冉不耐烦的回头,伸手扬起一鞭子在空中狠狠一甩,发出嘶鸣。拉车的马儿一惊,立刻跟快了蹄子。小宝的面色第一次有了倦容,这几天被她折磨的简直没有人样了。 风柒冉的确有着可以把人逼疯的本事。 ◆◇◆◇◆◇◆◇◆◇◆◇◆◇◆◇◆◇◆◇◆◇◆◇◆ 太阳高了,她也不走了,将马拴在树上,躲在了车里乘凉。小宝一脸无奈,风柒冉严肃声称马车里地方不够两人使用,坚决把他晾在外面。 “你家在江南是不是?”风柒冉大咧咧躺在马车内,身子斜倚着,抬手举头,小酒灌两口,别提多神气。苦了小宝坐在马车外延,舔舔唇,眼神干巴巴的望着车内人,那悠闲的车内人完全视而不见。 “嗯。七七不是也要跟小宝去江南吗?” “我是要去江南,可不是跟着你。”风柒冉心中暗道,到了江南正好把你直接甩回家,省的以后麻烦。“哎,你家……有几个人?” “小宝家里有好多人,小宝说不清。”他腻腻道,反问,“七七有没有家人?为什么七七出来家人都不管?” “嗯……”提及『家人』二字,风柒冉脑海中竟浮现出那个该死的身影。“嗯,我有个相公,不过我把他给休了,所以就出来了。” “哇……七七好厉害哦,”小宝有些惊叹又有些好奇的看着风柒冉,纯真的样子道,“那七七的相公是怎么样的?七七怎么会把他休了的?” “他……”风柒冉突然眉头一皱,不对!死小孩,又来套她的话?对上那稚嫩的眼神,风柒冉心中只有怒火。“臭小宝!再多说一个字,我直接把你阉了!” 现在,『扔了他』这种话风柒冉可不敢随意说出口。她可是指望着他要大捞一笔! “咦,奇怪,不是七七先开口跟小宝说话的吗?”小宝一点不顾忌,如同一个天真无邪的乖小孩。 风柒冉随手从一旁拿起一个事物“啪”地砸向外面,小宝知趣的跳了下来,躲远了点。 的确,是她先和他说话的!风柒冉恨恨地看着树下那个身影,本来是要套他的话,结果自己反被套。他看似迷糊中的话语偏偏时常一语中的,小宝,真不是什么容易角色。 聪明人总是喜欢装傻,风柒冉也干过这种事,不是吗? ◆◇◆◇◆◇◆◇◆◇◆◇◆◇◆◇◆◇◆◇◆◇◆◇◆ “此山乃我开,此山乃我地,欲过此山去,先交买路钱!”一声暴喝自外响起,风柒冉探出身子,小宝也已一脸惊诧的站起,面前人看上去似乎是一伙山贼强盗,有二十来个。 小宝不知所措的看看风柒冉,风柒冉正皱眉,忽然,一阵风儿传来,带着迷醉的香气——接着,风柒冉仿佛便倒了下去—— 其实,再聪明的人,也有疏忽的时候。 更何况,那聪明人,面对的,其实也是个聪明人? 其实,风柒冉没有昏迷。 其实,风柒冉清楚的知道自己中的是醉春风。 其实,风柒冉更清楚的知道的是,有人天天在她的饭菜酒食中下一种药。这药不过是一味药引,能在关键时刻引出醉春风的发作。 这醉春风,也不过是让人昏迷一阵子,没有任何知觉,倒也没别的坏处。风柒冉自小便爱在京城药铺打转转,对医道毒学一向很感兴趣,这点小小伎俩,怎会难倒她? 其实,她早就配好了解药。她早就留过了心眼。她不过是假装昏迷。 为的,是要看看清楚,这小宝,天天在玩什么把戏? 她看清楚了。 她眼睛瞪的有铜铃大。 那个俊脸犹带三分妖媚的男人出手如闪电,浑身散发着一股王者的霸气,空手上阵,一言不发,竟轻轻松松便挑了二十几人,尸体横七竖八的倒下,他们甚至连辩解的话语也来不及说出。 霎时解决。那如鬼魅般不可思议的男人浑身笼罩着阴媚的气息,面色一扫先前,有邪异,有冰冷,有高贵。风柒冉心头顿觉一窒,恰在此时,男人有所察觉,凌厉目光射向风柒冉藏身之处—— 风柒冉从马车后出来,深深呼吸一口气,直直看着他的眼睛: “师父,请收了徒儿!” 小宝的脸色瞬间千变万化,由阴鸷到惊讶,再到深沉——最后,又转变成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温柔撒娇的声音可以掐出水分:“七七——你,你在背后偷看小宝,怎么不说清楚呢?” 好看的凤目又眨巴眨巴,风柒冉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不管你是什么目的,不管你有什么背景,反正,我风柒冉要拜你为师!我跟定你了!”她低下头,说的字字有力。 死小宝也好,臭公鸭也罢,不管他先前怎么跟她装傻,甚至给她下醉春风,她都可以不计较。眼前如此一个有大来头之人,她不跟着这大靠山,才是傻子! “七七——” “师父,请受徒儿一拜!”风柒冉说着,便要下跪。今后若是要去闯荡江湖,她当然要学得一身好武功!面前如此一个天赐的武功绝顶之人在此,机不可失! “七七,七七不要这样,小宝不好意思……”小宝扶起她,半真半假说道,“七七要是能永远不抛弃小宝,小宝就接受七七……” “一定!”风柒冉听着嘴角抽搐,出这等条件,面前的男人仿佛又成了个傻子。 “还有,小宝是七七的人了……” “嗯!”风柒冉重重答应,依然嘴角抽搐,这句话,不分明是他在把自个儿卖给她吗? “所以,七七也要是小宝的人……”语气撒娇而霸道,竟隐约有种威胁的意味。 沉默半晌。风柒冉抬抬眸,有点困惑,这——让她捕捉到一丝莫名的危险的气息。 最终,她还是利落答应,“好!”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5.天下第一庄 “师父,给你!”风柒冉满脸灿烂地笑着地把红红的一串糖葫芦递上来,脸都快笑扭曲了,心中却早已把他下半辈子,下辈子以及下下辈子全都诅咒了个遍。 “嗯。”小宝眼睛都不眨一下,直直盯着风柒冉,张口咬下她手中的红果子,亦是满脸开心的笑容。 几天下来,自从风柒冉拜了师,她天天被他指唤过来支使过去,简直成了仆役。而且,他居然无时无刻不以武功来威胁她做这些事。 当初她是怎么被他无辜的外表蒙骗的?风柒冉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有眼无珠,猪油蒙了心,这恐怕是她这一生中最大的败笔! “师父,还想要什么?我给您买去?”风柒冉话语中有磨牙的声音,她恨得咬牙切齿。 面前的男人似乎浑然不觉,手指支着下巴,眼珠子向上瞟了一阵,嘻嘻一笑,“不用了七七,为师想到了再让你去买吧!” “师父啊,我可不可以给你提个建议?” “七七说好了。”小宝满脸表情怎么看怎么纯真,说着,便向风柒冉靠近了点,眸中善意闪动。 风柒冉心头狠狠一震,声音都抽搐了,“师父啊,你可不可以不要天天装纯洁装善良装天真无邪?这样装久了,师父你自己都会成白痴的!” “七七不喜欢为师的样子么?”小宝眼睛开始眨巴,朦胧的水雾又涌了上来,风柒冉看了额头冷汗涔涔冒出。 “不是啊,我……我很喜欢师父的样子!”风柒冉说着胃开始抽筋,接着赶紧赔上笑脸转换话题,“师父,可不可以把你的大名告诉我呀?” “小宝就是小宝,没有大名。”小宝眼神真诚。 “师父——”风柒冉拽着他的衣袖开始左右晃动,这撒娇的一招可也是跟他学的。 “噢,小宝记起来了,小宝有一个名字,叫……叫欧阳明日。”他说着,转头看向风柒冉,“那七七的大名是什么呀?” 风柒冉心中嗤笑,冷哼一声,“我的名字,你不知道?”他不是早已把她的身份背景弄的清清楚楚了?还装! “好像……好像七七大名叫风柒冉,对不对?”他一笑,异常妩媚。 “嗯,又是白胡子老爷爷托梦带给你的是吧?”风柒冉索性替他说出了口中话。 “是的!”他回答得中气十足。 风柒冉内心狠狠地送给他几个大白眼。合上眸子,不再言语。欧阳明日,这名听起来,总算比小宝像点样子。连她的细微事情都能这么快暗中调查清楚,他的身份定然大有来头,她对这一点已经毫不怀疑。 几天下来,他教了她一点吐气吸纳之法。武功没怎么学,他倒是以此为理由,天天要求风柒冉跟他同处一间房,这点,风柒冉还可以忍。难以容忍的是,他和她的地位完全颠覆过来,成了他睡床,她睡地! ◆◇◆◇◆◇◆◇◆◇◆◇◆◇◆◇◆◇◆◇◆◇◆◇◆ 这是一个叫云来的小镇,已经属于江南。看来,快到他的家乡了。 夕阳早已华丽的退场,夜深沉。秋意正浓,满天繁星在深邃的天色幕布下闪耀,煞是迷人。 小镇一家客栈内,平时闲着的唯一一间上房今天却住了人。客官是两位年轻的公子哥,衣着华丽,眉宇间皆透露着一股非凡气质,不像是普通的江湖游侠。 房间内,灯火点起。地上铺着被褥,风柒冉便躺在上方。仰头望着天花板,心中盘算,真不知道欧阳明日的家中是什么情况,他非常人,自也难以用常理推断。不过,她是跟定这个师父了。大不了,学得武艺成,再把师父扔! 撇头抬眸,一旁那床上人正惬意地躺着,他显然感受到了那股带着深仇大恨的目光,悠悠叹了口气,“又不是不让你睡床。咱师徒俩躺在一起舒舒服服的,多好!” “有多远滚多远。”风柒冉口中暗暗咀嚼字眼。她完全看出来了,这个师父,分明是个狼! “明天,便可以到达为师家了。”床上人开口。 “这么快?”地上人接着问道,“师父,你家里到底是什么样子?” “嗯,为师家里……有个很大的花园,七七肯定很喜欢。” “还有什么?”地上人进一步逼问。 “嗯……还有一座很好玩的山,七七定然感兴趣。” “山?”地上人口气郁闷,“哎,那怎么会是你家的?难道是你划的地?” “总之,为师家里有很多东西,七七怎么住都不会厌倦。”床上人口气悠悠,仿佛地上人会一辈子跟他住一起似的。 “哼哼。”地上人声音又开始抽搐。尽听他鬼扯吧,风柒冉撇撇嘴。欧阳明日讲的话,十句中有八句是颠三倒四,剩下的两句,一句是毫无关联,一句是模糊不清。 “睡吧。”说着,他掌风起,烛火应声而熄。 风柒冉对他这一手神功视若不见。知道他本事厉害,现在,她对他的种种出神入化的功夫已经见怪不怪了。 欧阳明日,风柒冉心中隐约有种预感……他的身份,说不定会超出她想象。 ◆◇◆◇◆◇◆◇◆◇◆◇◆◇◆◇◆◇◆◇◆◇◆◇◆ 寒御山庄。 江南,本给人的印象便是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但立于此处,顿觉心胸一阔,窒塞感完全甩脱,仰望这眼前一副豪迈景象,满腔只是天地悠悠之感。 飒爽秋风自耳边吹拂而过,细碎墨发飞扬,前方,一座笔直的山峰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直插青冥,傲视四方,壮丽的气势一脱江南秀气温柔的风韵。而顺着那山峰一点点望上去,便可以看见座座俨然的院落鳞次栉比坐落在山腰之上,一律的青墙墨瓦,霸道威严的王者气息毋庸置疑。 寒,御,山,庄。 风柒冉翻身下马,望着那远处若飞来之石上的飞扬跋扈的朱字丹书,心中的惊异已让她无法做出瞠目结舌或是目瞪口呆的动作了。 逐渐缓过神,看着身后牵着马的欧阳明日,没想到,他竟会是寒御山庄的人!骗了她这么长时间,风柒冉愤怒的火焰开始一点点上窜,一点点涨起,灼灼直烧她的双眸—— 寒御山庄!她就算再怎么无知,再怎么不曾涉入江湖,总也听说过这天下第一庄的名头! “参见庄主!” 怒火正在酝酿中,突然,一排墨色衣着的人如同鬼魅一般自风柒冉身后出现,站成两排,声音洪亮,神色毕恭毕敬,低下头来,齐齐向欧阳明日抱拳行礼。 庄主?他居然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风柒冉心中的骇异无以言表。他分明是天下第一装!扮猪吃老虎,这世间没有人比他欧阳明日玩得更彻底,更厉害!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6.做我的女人 秋季走过,冬天也渐渐走尽。犹自是春寒料峭时分,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冷冽,那是冬日留下的肃杀气息。 寒御山庄,试剑场内,一个墨衣少年正手持冷剑,和面前空手的白衣人对招。剑如游龙般飞走,狠练毒辣,两人霎时被卷入了一片舞动的银光之中,凌厉的剑风发出飒飒声响,更显得场面紧急激烈。 只是近看,便能发现,那白衣人每招都有保留,漫不经心地同那墨衣少年拆招,只避退,不还手,显然便是练家子常说的喂招人。 “咄”的一声响,冷剑被高高弹向了上空,发出连绵不绝的“吟吟”震颤,墨衣少年惊诧地一抬头,接着又不服气地看了看面前背着手,浑身轻松的白衣人。这已经是她这个月第七次剑被弹开了。 “再来!”墨衣少年轻功一掠,顺手从试剑场一角又拿了把剑,蜻蜓点水般后退,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烁着倔强,左手引了个剑诀,张开架势,便要和那白衣人重新打过。 “七七——”白衣人一脸无奈,温柔地劝哄她道,“不练剑了,我们回去还有功课要做呢?” “不干!”墨衣少年听闻此言,脸色一变,扔下手中剑便起身纵起——她的轻功经过几个月的修炼,已俨然有了一定火候——然而,白衣人显然早就料到这招,使个眼神,顿时,那个一直站在试剑场边的墨衣人几个纵跃,便拦在了墨衣少年之前,口吻冰冷道,“风少爷,请了?” 那墨衣人伸出可怖的一只手——那是只由纯银打造的可怖的手,大张着五只手指,泛着冷冷的寒光。他,便是寒御山庄庄主的贴身护卫,银翼。 少年恨恨地瞟了一眼面前表情如硬石的墨衣人,领教过他的厉害。只好一言不发,转身跟着白衣人走了。 这墨衣少年,当然是风柒冉。而那白衣人,自然是天下第一庄,寒御山庄庄主,欧阳明日。 转眼间,风柒冉来到寒御山庄已有近五个月了。这些月来,她始终是以一副男装打扮出现在众人面前,化名风七。庄内人不乏好奇者,庄主实在是宠爱这少年风七,不仅吃住同他在一起,而且天天不顾繁忙的事务缠身,尽可能的陪着这少年练武,试剑,喂招,简直是难以想象。 两人的关系,似是师徒,似是主仆,又似是……总之,众人对这不知任何来头的少年风七,都恭敬称一声,“风少爷。” 寒御山庄既然号称天下第一庄,自然结构庞大,系统复杂。它独占了整个江南最大的山脉——祁断山脉,主体便坐落在其主峰,祁断峰上。它的门下分为九大堂,各司其职。此外,还养着门客近万人,皆是江湖能人异士。经过欧阳家族数代的发展,其地位已达到了登峰造极,实在不愧是天下第一庄。 此地当非等闲之地,卧虎藏龙者比比皆是。而在如今情形下,庄内人,上至九大堂各堂主,下至擦桌子的小仆役,都对庄主带回的莫名少年异常感兴趣。 ◆◇◆◇◆◇◆◇◆◇◆◇◆◇◆◇◆◇◆◇◆◇◆◇◆ 书房内,华丽的明黄云锦帘布严重阻挡了风柒冉的视线。她咬着笔杆,桌上一边已经留下了一大堆笔尾被咬的乱糟糟的报废的名贵狼毫。风柒冉苦着脸瞪着一个个蝇头小楷,读书真不如练剑爽快! 那个该死的欧阳明日竟说,他既然是她的师父,就不能只教她武功,还要教她诗书礼仪。 耐着性子细细读下去,这纸片上写的是什么东西!风柒冉愤怒地“啪”地把一卷书扔到了墙角—— “七七,为师来看看你的字写的怎么样了——”欧阳明日话音未落,帘布半掀开,接着,他就被那卷书砸了个正着! 风柒冉一张阴郁的脸顿时充满笑容,极其幸灾乐祸。 欧阳明日拾起脚下的书,看了看,立刻皱起眉头,向桌前那满脸贼笑的人诱哄道,“乖七七,这本书一定要读的!” “不能不读嘛?”风柒冉顿时换上了一副可怜兮兮的小样,皱皱鼻子,大眼睛闪烁着委屈,难过的盯着欧阳明日。 多亏了她八面玲珑的师父,她领悟到的东西可着实不少!连装天真的本事也学的炉火纯青了。 “不行。”欧阳明日一下子拉下脸来,举着那本书,“你什么都可以不读,但这本,必须要读!” 风柒冉脸色也耷拉下来,换上平时一副懒散又带着些许暴戾的样子,冷哼两声,不再抗拒,接过了书。欧阳明日邪肆阴暗的一面她也不是没有领教过。作为天下第一庄庄主,又怎会是温柔角色? 悻悻地拿起那本《女诫》,风柒冉看着所谓的三从四德就恨得牙痒痒。读这破东西,能有什么用?她心中狠狠的送给欧阳明日几个大白眼。 “七七,这才乖嘛。”欧阳明日立刻脸上立刻又变得满是柔情。阳光从窗户一侧斜斜洒进来,照印在他脸上,竟是如此柔和。 ◆◇◆◇◆◇◆◇◆◇◆◇◆◇◆◇◆◇◆◇◆◇◆◇◆ 硬着头皮写好了今天该练的字,风柒冉站在一边,头一晃一晃,最近几天为了练剑都没怎么休息好,现在直想打瞌睡。欧阳明日坐在书桌前大椅子上,翻看宣纸,做例行检查。 “七七,过来。”他抬头,眸色闪烁着温柔。 “嗯?”风柒冉走近,犹自有些犯迷糊。猝不及防,他手臂伸来,一把将风柒冉搂在了怀中。风柒冉不愿意地挣脱,却怎奈他的桎梏霸道而不讲理,不给她一点挪动的空间。 索性也便由着他。几个月下来,同吃同住的亲昵接触倒也让风柒冉对此不怎么介意。她眼皮翻翻,又耷拉下来,安静的赖在他怀中,他的身上仿佛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她并不觉得很难受。 “做我的女人吧,好不好?”他突然开口,低声俯在她耳边。 “做你的美梦去,行不行?”她不耐烦接口,抛给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七七,为了你,我可是把我的所有女人都遣走了。你要怎么补偿我呢?”欧阳明日继续不依不饶,口气委屈天真又混合着妩媚。 “要不,我亲自到青楼去给你挑几个相貌好的,身材棒的,送给你?”她的小脑袋缩在他怀中,冲他挤眉弄眼。 “不要……我,只要你做我的女人。”忽然,他的口气,变得有一丝丝不寻常。依旧是撒娇,依旧是蛮横而不讲理,其中,却隐隐掺杂着威胁。 “不然呢?”风柒冉感受到那股暗藏的危险气息,有所警觉,抬头,挑衅地反问。 他略一顿,狭长的凤目微微眯了起来,似乎她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探寻地盯了她半晌,欧阳明日语调微变,一字一顿言道,“寒御山庄,不养无用之人。”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7.她的第一次 “难道不做你的女人,我就没有别的选择?”风柒冉语气也变了,坐起身子,眼神直直地看着他,秀眉上挑。 “不然呢?”他平静下来,这回,轮到他反问了。 “我并非无用之人!我可以像庄里的人那样,当一个武士,剑客,为庄里效力,不行吗?”风柒冉质问。做一个江湖中人,一直是她很向往的事。 “如此说来,你便要投身寒御山庄门下了?”欧阳明日盯着她,眸中似乎不再带着危险气息,微微有一丝狡黠闪过。 风柒冉探寻地看了看他,侧头片刻,干脆的答应下来,“是!” “只是,凭你的修为,做我寒御山庄的人,还不够资格。”欧阳明日残酷地说道,话语冷冽。他站起身来,撩开书房厚重的帘布,走到雕花窗户前,望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峰。 风柒冉站在他的后面,不服地大声宣言,“是,我可能现在修为不够。但是,我会努力,总有修为足够的时候!” “好!”欧阳明日听到这话,脸上微微露出赞赏的神色,转过头来道,“既然如此,我便给你这么个机会。” 他将风柒冉拉至身侧,引领她看向前方,“在寒御山庄,祁断主峰之上,每四年便会举行一次武林大会,称为祁断会武。届时整个江湖的顶尖高手都会参与,算是整个武林最浩大的一场比武。而今年,刚好便到了又一个四年之期。” 这祁断山名号中之所以有一个『断』字,自然是因为山势险峻,峭壁悬崖陡生。望向那祁断主峰,高森阴冷,尽高处是云雾缭绕,更显得气势磅礴。这便是风柒冉当日初来到寒御山庄之时,所见到的拔地而起的高山。 “只要你能进入今年祁断会武的前七甲,我便让你投身寒御山庄门下。不仅如此,寒御山庄九大堂堂主的职位,我任你随意挑!” 欧阳明日言罢,转身看着风柒冉,不放过她面容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她亦是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眸子,眼神中闪烁着倔强,坚强,以及倨傲。半晌,开口,她语气狂的不可一世,“不过是前七甲,有何难?” 其实,她心中已然清澈如明镜。这可是整个天下的武林高手之争,能进入前七甲,怎会容易?更何况,欧阳明日既然敢以他天下第一庄九大堂主任意职位为许诺,自然看出这祁断会武前七甲之名的厉害,不然,他又如何敢轻易许诺?若非如此,只怕今后她真成了堂主,又如何服众? 纵然如此,风柒冉依然不在乎的言道。 欧阳明日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轻启薄唇,“如若不然,后果……可没说清楚。” 话语,只说了一半。威胁的意味却不言而喻。 风柒冉自然明白。“做你的女人?不可能!” 欧阳明日看着面前高抬的尖尖下巴,滑腻白皙的肤质让他忍不住心中一动。那女子清秀的眉目间满是不羁与狂傲,野性的气息悄然散发。 “好!”欧阳明日答应下来,神色认真了几分。“现在是初春,祁断会武,便是在暮春时节的四月。你尚有三个月的准备时间。” “在此期间,我会尽量的指点你武功。希望你可以在祁断会武中有出色的表现。” 现在,欧阳明日的想法已转变了。可以说,他先前对风柒冉的要求的确是刁难的意思,而如今,他忽然转念,作为他的女人,应该是要具备强者的资本。 就算风柒冉再怎么不愿意,她既然投身寒御山庄门下,不还是他的女人吗?一样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欧阳明日想着,看着面前眼神飘渺望向远处的女子,又眉开眼笑,一扫先前深沉的气质,双臂搂住她,“乖七七,还在想什么?” 她的确是逃不出他的掌心,是他掌心上永远的宝。 ◆◇◆◇◆◇◆◇◆◇◆◇◆◇◆◇◆◇◆◇◆◇◆◇◆ 三月的樱花飞遍了整个寒御山庄,粉色的雨雾朦朦胧胧,如同瀑布飞溅的水珠,如同叮当脆响的珠玉锦帘,似真似幻。一袭剑风扫过,细致玲珑的花瓣更是漫天飞舞,银光舞动,伴随着樱花雪纷纷,道不尽的迷醉。 只是,那飞舞的剑是免不了要破坏这粉色的温柔浪漫的,毕竟,冷兵器天生便由内向外散发着一股寒意与凌厉。 暗处一角,一个背着手的白衣人静静地站着,纹丝不动,只是一直看着那樱花雪下舞剑的身影。神色复杂,眼神中有赞赏,有惊讶,更深的却是担心。他修长的眉暗沉,不动声色。 近些月来她没日没夜的修习的,便是这么一路天邪剑法。只是,她太好强,太过锋芒毕露,将这天邪剑法使得太过霸道。这天邪剑法,位列天下最上乘的三大剑法之一,名不虚传。纵然风柒冉有他倾力相助,内力日臻精进,但仅仅一年都不到的修为,实在难以驾驭这路天邪剑法。 忽然,墨衣少年眼神向白衣人那儿一瞥,飞身而起,一股劲风中裹挟着一股柔和的力量,冷剑扫过,一朵小小樱花瓣顿时被一分为二。 “如何?”风柒冉停下来道,她早就察觉到欧阳明日的到来。练剑许久,一张清秀白皙的小脸微微潮红,小巧的鼻尖有些沁出汗珠。 刚中带柔,举重若轻,经过几个月的修习,这已是达到了一个境界。 欧阳明日神情冷漠,不置可否。“拈花飞叶,不够。举重若轻,是一个境界;但,举轻若重,这更是一个境界。” “是么?”风柒冉眉角上扬,似有所领悟,又带着些许不服,再次飞身跃向那樱花雪中,练起那招拈花飞叶。 欧阳明日看着那坚强的墨色身影,眼眸中闪过怜惜,凤目微微眯起。他的确是对她要求过于严格了。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七七确实有天资,她对武道的悟性,让他也叹服。 说不定,在那当初本是一句戏言的祁断会武上,风柒冉,真会带给他一些惊喜。 ◆◇◆◇◆◇◆◇◆◇◆◇◆◇◆◇◆◇◆◇◆◇◆◇◆ “啊——” 大清早,一声惊叫如同天雷,响彻了欧阳明日的寝宫,凤天宫。 “庄主,风少爷请您过去。”庄主的书房内,庄内管家皱着眉头请示道。“今天一大早,也不知是什么事情,风少爷坚决不肯让任何人进入凤天宫,只说请庄主来。” 风少爷和庄主同住在凤天宫的事情,庄内人早便知道了。 欧阳明日毛笔一顿,立刻扔下手中狼毫。一拂衣袖,转身便走。担忧的神情溢于言表。 管家也是满面担忧的神情。庄主可是他一直看着长大的,而如今,自从那个奇怪的少年来到山庄,庄主不仅遣散了所有姬妾,还日日与他同住在凤天宫,天天抽出时间陪他。庄主莫不是……染上了断袖之癖? ◆◇◆◇◆◇◆◇◆◇◆◇◆◇◆◇◆◇◆◇◆◇◆◇◆ 欧阳明日看着面前触目惊心的床单,满脸哭笑不得。 床上人蜷缩在最靠墙的一角,用被单将整个身子蒙了个严严实实。 “七七……这难道是你第一次?” 那雪白床单上绽放的点点红梅,肆意美丽而又妖娆。 “废话!”那被子中人始终不肯露出脸来,说话声音模糊不清,又带着莫名的怒火。这副略微害羞而又嗔怒的小女儿样,一脱往常练武挥剑时的潇洒,被中人的反应实在让欧阳明日感到好笑。 “原来……唉。”欧阳明日默叹一声,温柔的劝哄她道,“七七,出来啦,行不行?我来给你收拾床单。” “七七,乖,好不好?” “七七………” 左说右说,风柒冉就是支支吾吾,坚决不肯露出脸面。 想到他的七七第一次来天癸,终于从女孩成长起来,欧阳明日心头涌起了巨大喜悦,他的眼神也不禁露出笑意,动作都温柔的可以掐出水来。 不过,另一方面,欧阳明日也着实头痛。这个问题实在棘手,绝不能让人家识出七七的女儿身份。他无奈,只好自己先动手直接卷起床单。想他堂堂寒御山庄庄主,何时做过这种事? 也就是为了他的七七,他不知破了多少例!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8.祁断剑光寒 四月廿九,祁断会武。 寒御山庄上下宾客满堂,武林各方人士纷至沓来。祁断峰上,金光万丈。江湖各门派,上至声势浩大的少林武当,下至不过两三人的虾米帮,皆各自身着本门服饰,面容严肃。能参与如此一场武林盛世,实乃不虚此生。这险峻森严的祁断峰上,更显得气势磅礴。 作为主持方的寒御山庄庄主,欧阳明日正襟危坐于北方,浩大的会武场上情形一览无余。 古朴肃穆的洪亮钟声响过,荡彻云霄,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子时已到,比武开始。 规矩,即按照打擂台的方式,一对一挑战。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祁断会武,一共要进行两天。 最先出场的两人已经开始打的难解难分了。 祁断之巅,并非平地。山势陡峻,更增风险。与普通平地或者擂台上的比武大不相同。 场上人需得因地制宜,借助地势,应变巧妙。这既然是巅峰,自然有高崖,不小心,难逃坠崖身亡的命运。这祁断比武名动江湖,当然有它的道理。 此时场上的两个少年,分明是初出茅庐。忽然一位脚下一个颠簸,转眼便要后仰倒下,而他的身后,分明是断崖—— 总算那另一名敌对者奋力拉了他一把,救回他一条小命,而胜负之势已分。 围观者已看的心惊肉跳。 欧阳明日回头,身后那人却是丝毫没有紧张畏惧之色,反而瞌睡连连,没日没夜的练剑,现在她把那什么雄心壮志,祁断会武前七甲都扔一边了。风柒冉满脸倦容,脑袋一侧,眼皮半耷拉着。 “怎么样了?这几日天癸便没来了吧?”他低声关心问道。掐指算算,距离她初潮过去也有十多天了。 听闻此言,眼前人睡眼熏熏的样子一下变得怒气升腾,风柒冉狠狠甩他一个白眼,不答话。 欧阳明日心中很清楚她又羞又恼的心情。嘴角牵起温柔一笑,换个话题,“你知道,如何看出场上的人是否厉害?” “嗯,看武器?” “算是答到了一点。”欧阳明日又道,“你看,先出场的都是些轻狂的江湖少侠。” “江湖老侠呢?” 他神色无奈,又问,“为什么少林武当都出场那么迟?” “因为,”风柒冉一顿,一本正经答道,“少林和尚要先念佛经,武当道士要先作道法。” 欧阳明日哭笑不得。“他们出场迟,是因为他们厉害啊!” “哦。”风柒冉翻翻眼眸,“所以,师父你始终不让我上场是为了给我造声势?” ◆◇◆◇◆◇◆◇◆◇◆◇◆◇◆◇◆◇◆◇◆◇◆◇◆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场上形势已是愈见紧张。 各大门派掌门人都全神贯注,欧阳明日也不例外,凤目暗沉,紧紧盯着四方局势。 感觉到他的衣袖被拉了拉。回头,那耷拉着眼皮的脑袋凑过来,语气略微不耐烦地黏黏道,“师父啊,你要是再不让我上,我就直接飞出去了!” “这么想出场?” “反正,最重要的是在明天,不是吗?”风柒冉大言炎炎。不过,她也的确有进入明日角逐的实力。 “好!” ◆◇◆◇◆◇◆◇◆◇◆◇◆◇◆◇◆◇◆◇◆◇◆◇◆ “不知哪位英雄豪杰再要挑战小生?”场上,一黑衣人朗声道,银色面具半遮着面孔。他已经连挫九名强敌,场上各高手已角逐的差不多了。今日的比试即将结束。 “若无应者,小生便……” “慢着,我来!” 清脆的声音喝道,一少年飞身上场。她身着一袭白色,衣袂飘飘,神采飞扬,好个英俊潇洒的公子!围观者皆是心中喝了声彩。只见她顿足在场上微微借力,飞过黑衣人头顶,转身一个金鸡独立,稳稳立于一块陡石之上,露了这么一手上乘轻功,已有在场者忍不住叫了声“好”! 她立于高处,风从后方吹拂,只见她的墨丝在舞动,更显得英姿飒爽。 围观一角,那同场上黑衣人一样装束的首领模样的男子,目光紧紧锁定那风柒冉。然而,面具下,他的眉毛已经暗暗蹙起。看着这场上这白衣少年,他并不觉得面生! “天隐门冷彻,还请手下留情!”江湖规矩,黑衣人抱拳,客套一番。 “寒御山庄风七,我手下尽量留情!”风柒冉也回了一拳,客客气气说道。岂知在场人都在强忍笑意。 那冷彻显然是被激怒了,目露凶意,剑出鞘,摆开架势。风柒冉全然不觉,也缓缓从背后抽出那背负的剑—— 铮铮发出吟啸声音不绝于九霄,剑锋的凌厉寒光闪现,直教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璇冰剑! 江湖阅历颇深的人心中都如同打过惊天霹雳,这九天神物璇冰剑竟会出现在一个年轻公子手中!上古时代传下过九件九天神物,皆乃神兵利器,无坚不摧,江湖中早便失传已久,都传闻在寒御山庄的神兵阁中尚藏有几件。不想那璇冰剑,竟于今日现身! 众人皆是瞠目紧盯白衣少年。就算是不认得那九天神物璇冰剑的人,也看得出这柄神剑定然大有来头。 风柒冉左手捏了个剑诀,右手上扬,斜斜上指碧空,余光扫过众人惊叹的表情,看来欧阳明日当初给她的这剑确实是挺厉害的,心中微微得意。秀眉微沉,她接着便飞身而出! 冷彻慑于那璇冰剑,大惊之下,未预料到这少年风七说打就打,竟来的如此之快!手中剑光闪烁,以快应快,身势却是不住后退,已然是被白衣少年抢了先机。 他一招“流星卷云”,宽大衣袖拂过,一丛金针射出——风柒冉急忙闪身,好险!一个错步,却又被他扳回了先机。 场下的欧阳明日已暗暗皱起了眉头。天隐门的人,招式不定,向来神出鬼没。暗器,刀剑,软鞭,棍棒,十八般武器花样百出。虽然风柒冉的修为已够一定火候,不致吃什么大亏,但他还是担忧。 场上其余人却又是另一番心理。这满脸狂傲的少年不仅手持九天神物璇冰剑,且所使剑法异常高明。资深的人心中又是一阵电闪雷鸣,这看起来……竟像是天邪剑法!位列天下最上乘的三大剑法之一的天邪! 璇冰剑,天邪剑法。这两件事物的出现,已然让今年的祁断会武不虚此行。 然而,在围观的一角,那天隐门少主,心中的惊异不下在场任何一人。他嘴角斜斜上翘,寒御山庄,风七是么? 黑白两道激战的身影飘至一处乱石之处。武器的高下,明显是风柒冉占足了上风。只是那冷彻也算是天隐门的一流高手,经验老到,应招更是精纯。风柒冉修习的虽是上乘的天邪剑法,但因为实在未到足以驾御天邪的功力,反被天邪的霸气所自伤,也因为她是首次应战,不免急功近利,心焦气躁,不时便一点点被冷彻逼的步步后退,败象显现。 冷彻愈发沉着,脚下稳稳扎在乱石之上,直逼得白衣少年无处下落,始终提着一股真气运用轻功。他招招紧逼,忽然一剑自背后来袭,风柒冉无力躲避,腰微摆,却也无法,背上被他的剑由上至下划了一道! 风柒冉闷哼,再也忍不住,转身使出绝招,一声斥道:“风刃!” 风柒冉扬剑,竟引来阵阵劲风,顺着璇冰剑锋急速旋转,向地上黑衣人狠狠劈过! “哦——”在场人几乎全部震惊了,自古传言九天神物可得天地之助,引风御雷,盾地移土,不想今日竟亲眼所见! 眼见那风刃之力太过霸道,竟在祁断之巅留下了生生一道足有数十尺,深有三尺的裂痕!冷彻虽然来的及向旁躲去,没能被活劈为两段,但被其力道所震,伏倒在地,苟延残喘。 虽然风柒冉中他一剑在先,但此刻他倒地,元气大伤,高下已然分出。 风柒冉的双眸圆睁,终也忍不住,手拄璇冰半跪在地—— 璇冰似乎通晓主人的心意,泠泠鸣震不绝于耳。 冷彻的剑上有毒!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9.心疼的伤药 再度醒来,是在欧阳明日的寝宫,凤天宫。 风柒冉睁开眼睛,打量四周。细细回想,自己先是被那天隐门冷彻划了一剑,接着她引来风刃,他似乎败了。然而,冷彻的剑上竟然有毒,之后自己便昏迷了……转念,风柒冉一摸身侧,璇冰剑仍在。 “风少爷,您醒了。”丫鬟端来一碗汤药。 “欧阳明日呢?”风柒冉坐起身子。 “庄主他尚有事应酬。风少中了毒,庄主嘱咐,要将这解毒药喝下去。” 风柒冉凑近鼻子一闻药物,“我中了什么毒?这……好奇怪的气味,这白色的是……” “这是天山雪莲。”丫鬟笑着答道。 天山雪莲!风柒冉心中惊呼。被称为百草之王,药中极品的天山雪莲!也不用担心自己中了什么毒了,反正,天山雪莲能解百毒就是了! 喝下那略微苦涩的药物。风柒冉心中盘算着,看来这寒御山庄真是个宝地。 “对了,如此贵重的天山雪莲,是从哪拿来的?庄里什么地方?” “是从山庄的药王阁拿来的。” “哦。”风柒冉递过碗,冲小丫鬟一眨眼,“谢谢你喽!” 小丫头直看的羞转了头,风少爷可也是个英俊潇洒的少年郎。 背上感觉微凉,看来已有人给她包扎过了。天隐门,竟敢给她用毒。风柒冉嘴角牵起,略微上翘,秀眉斜斜一沉,手抚过璇冰,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 夜色微暗,山风吹拂。放眼向下看去,寒御山庄满目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风柒冉提起真气,运用轻功,一纵一跃的。手中抱着东西,又是在山上穿行,且是在黑夜中,所以她不得不小心一点。 “站住!”突然一个人影窜出,拦截在她面前,声音寒冷。后半句却变了调,“七七——” 听得前一句,风柒冉倒还真没怎么怕。直到听得后半句,那略带撒娇及危险的腻腻口吻,让她不由神色一变,头皮发麻。这不是他欧阳明日,又能是谁? “师父——”她也是黏黏道,软绵绵甜兮兮的口吻堪比棉花糖。 “七七这么晚了,还在做什么呀?” “师父,七七被人欺负,中了毒,就到庄中山上的药王阁拿了点药。” “哦?那拿的是些什么药呀?” “嗯,也没什么。不过是吕宋果,云轴子,生藤黄等。都是解毒的药嘛。” 两人一问一答,纯洁可爱无害的语气口吻跟初生婴儿有的一拼。 “好像不太对吧?七七少说了几味,再加上天花粉,金樱根等,是不是就配成了四川唐门的秘毒,陀曼散?”欧阳明日傻兮兮地笑着。 “师父好聪明呀,原来陀曼散是唐门的噢。”风柒冉笑嘻嘻地装傻。 “我知道你是对今日比武天隐门用毒的事情耿耿于怀,想在明天的比武用毒。”欧阳明日语调一转,眸光认真锁定风柒冉,“毒药交出来吧。” 欧阳明日温柔正经的样子反而比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更让风柒冉头痛。她眨巴眨巴眼睛,后退,撒娇地喊道,“师父……” “交出来。” 只是利落的三个字眼,更具威胁意味。 “不给!” 逼急了,风柒冉干脆地吐出两个字,大眼睛闪烁,倔强地看着面前人,一咬牙,提起轻功飞身就向山下飞去。 欧阳明日没几步,便拦截在她面前。眼眸深沉,盯着她。风柒冉索性抽出璇冰,直指面前人。 “我给你璇冰剑,难道是为了让你对付我?”他不闪不躲,口气淡淡。 看似云淡风轻,愈发险讯暗藏。风柒冉不语。 “交出毒药。” “他们对付我都可以用毒,我为何不可?”风柒冉委屈地大叫。“再说,江湖中无论什么样的比武,都没有不准用毒药的规矩!我凭什么要交出来?” “我寒御山庄的人,在祁断会武上,没有用毒的道理!”欧阳明日口气冷冽。 瞪眸对峙了半晌,风柒冉终是败下阵来。恨恨地将怀里的毒药向地下一扔,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欧阳明日无奈地默叹一口气。看那白色身影几个纵跃,下山去了。夜色漠黑,她很快便消失在了峻山之中。 突然,他有所警觉,余光冷冷一扫,锐利的眸子一闪,杀气顿生。果真,背后走出一人。“明日公子,好久不见?” 来者一袭黑衣,银色面具半掩面,在夜色下更显现出一抹清辉。 “冷少主。”欧阳明日眸色一沉。“别来无恙?” ◆◇◆◇◆◇◆◇◆◇◆◇◆◇◆◇◆◇◆◇◆◇◆◇◆ 夜已深,风柒冉趴在凤天宫的金丝榻上。 虽然毒已解,可是背上有了一道伤口,明日还有第二场比武,多少会受到点影响。 凭什么不准她用毒?她心中越想越恨,第一恨她的装傻卖乖的师父欧阳明日,第二再恨那卑鄙无耻的天隐门! 眼眸微闭,她正迷迷糊糊。突然,风柒冉感到背上凉意,一转头,竟然是欧阳明日掀开了她的单衣。 “你干嘛?”她惊呼。背上大片白色肌肤都被他看遍了,她愤怒地抬手就是一巴掌—— 被拦了下来。欧阳明日眼神温柔,“七七,乖,给你换药。” “那也不用你换!”风柒冉转回头,话虽说如此,还是乖乖趴了下去。她虽然和欧阳明日同居在凤天宫已久,不过,睡觉向来分开,也并没有什么肌肤之亲。 不想,欧阳明日听闻此言,别扭的皱眉。“那你想谁给你换?” “谁上的药,谁换好了。”风柒冉口气不耐烦。 欧阳明日忍不住一笑。“当初,除了为师我,你还以为是谁给你上的药啊?难不成是那小丫鬟?” “你——”风柒冉转头,语塞,眼睛因生气而瞪大。 “为师我也不愿意啊。”欧阳明日摇头晃脑道。“要不是为了掩饰好你女儿身份,为师我怎会亲自上阵?”说着,他将掌中膏药涂在了风柒冉背上。 点点凉意自他指尖蔓延。风柒冉刚想反驳,忽然大叫出声——“欧阳明日!” 手指紧抓住床单,白皙的手背已然青筋暴露。风柒冉额头涔涔汗出,痛感自背后阵阵袭来,她愤怒地闷声大吼,“欧阳明日!你给我上了什么药?普通的金创药怎么会这么痛!” 欧阳明日大掌轻轻抚过她的背,就知道她会有此反应,不得不骗她说是换药。他心疼地看着眼前人,恨不得将这痛全转移到自己身上,却又没有法子。 “该死!是腐肌蚀骨膏,对不对?你故意?”她大声质问。 “七七乖,这是平复伤疤的药。以后你的身上就不会有伤疤了。”他轻声劝慰。 “你这么做问没问过我?凭什么?”风柒冉听了解释,反而更增怒火,回头,双眸灼灼。 欧阳明日突然凑头,紧接着,薄唇覆在了她的眼睛上——风柒冉被迫闭眸,只感觉他微凉的唇在眼皮上方轻柔移动,带着怜惜,带着温柔,她竟不觉地失神。 半晌,吻毕。欧阳明日抬眸,眸光深邃,盯着风柒冉半晌。她长长的眼睫毛上还带着一点水汽,略微朦胧,眨了眨。痛感似乎在渐渐消退,两人,相视无语。 “你若是真留下了伤疤,为师倒是不在乎。但以后,一个女孩家,难免嫁不出去。”欧阳明日开口,语气有点戏谑,又带点玩世不恭。给风柒冉包扎好伤口,披上衣服,转身走了。 因为珍惜她,所以不忍现在就亲吻她的唇。只是蜻蜓点水一般,沾了她的眸。 因为珍惜她,所以不忍她身上留下一点伤疤。自己可以完全忽略,但她若以后另择良人,还是留下一个完整干净如白瓷的身子好。 那一袭白色的英挺身影,立于凤天宫外。夜色幽幽,月正明。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0.最是少年狂 第二日的比武,便是争夺前七甲。 “背上的伤怎么样?”欧阳明日偏向身边人,温柔地一问。不想,没有听到答语。 侧头看向身边人,她却是在一个劲地上下打量她的璇冰剑,手指轻轻抚过,神情专注。欧阳明日心中升起一股郁闷之情,当初怎么就把璇冰给了她,剑的魅力似乎比他这个师父还要大。 “七七?” “嗯?”风柒冉一抬头,撞上欧阳明日那深邃而不失柔情的眸子,心中奇怪的一堵。想到昨晚上药的事,还是不免有些心慌脸红。她支支吾吾扯开,一指前方道,“那个,红榜是不是揭开了?看看去。” 按照规则,上届比武获胜的前七甲直接会晋级这最终场。且最终场的一对一,是由抽签来决定。几大元老级人物已然坐定,有少林觉月大师,武当冲虚道长,崆峒都灵子,丐帮执法长老等,担任评委。 当然,这些武林前辈更重要的作用是,能在紧要关头,尽量出手阻拦人命事故的发生。高手之间的对决,往往都是招招要命的。 祁断之巅,那道昨日留下的惊心动魄的断痕一侧,一处险石上,张贴好了红榜对决栏。一行行看下来,在最后,寒御山庄风七几个大字后,分明写着,天隐门,冷翌涵。 怎么又是天隐门?风柒冉暗暗皱眉。冲身后欧阳明日低声道,“哎,这冷翌涵什么来头,厉不厉害?” 回头,欧阳明日没有太多言语,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拉着她又回到原位。 “师父,问你呢,这冷翌涵,有没有我厉害?”风柒冉偏着小脑袋,自信满满。 欧阳明日真是哭笑不得。他的七七昨天能挤进这最终场,真算是幸运。眼见这其余十三个人,哪个不比她厉害?更何况,这冷翌涵…… “他是上届祁断会武的第三名。”欧阳明日眸色一沉,“冷翌涵是江湖第一大杀手组织,天隐门的少主。虽然年纪轻轻,武功深不可测。” “师父你也是年纪轻轻,武功深不可测啊。”风柒冉见机恭维。 “嗯,嗯。”这话听着舒畅,欧阳明日点头赞同。他的下巴上若有一丛胡子,他一定得意的上手捋胡子了。 “那师父为何不参加祁断会武?”风柒冉一转语调,表面一副天真好奇的模样,心中暗笑。 狡猾的七七,定然是想给他难堪。欧阳明日应道,“为师是寒御山庄庄主啊,我要是参加了,谁来组织这么多人的吃住比武问题?因此,这祁断会武,寒御山庄的人一般是不参加的。”言下之意,即她风柒冉是个例外了。 风柒冉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回头又摸起她的璇冰剑。这柄剑,真是个宝贝。 ◆◇◆◇◆◇◆◇◆◇◆◇◆◇◆◇◆◇◆◇◆◇◆◇◆ “下一场,寒御山庄风七,对决天隐门冷翌涵!” 名号报过,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上阵,形成鲜明对比。 风柒冉看着面前那人,他银色面具半遮面,疾风阵阵,他的眸子熠熠发光,让她分明嗅到一股嗜血狂野的气息。 而她所忽略的是,那深邃目光中的一丝熟悉。 冷翌涵盯着面前张扬的少年,她睥睨的眼神依旧带着那份不可一世的傲气。面具半掩的唇角闪过一丝玩味。 风声飒飒,数十招过后,两人打得难解难分。 欧阳明日眉头蹙起更甚。冷翌涵的武功实在深不可测,这打斗局面居然能被他掌控的如此天衣无缝,即使是在他欧阳明日眼中,场上的两人看起来也像是平手。 但风柒冉那点底子,他又如何不知?再联想到昨夜与冷翌涵的会面……欧阳明日心中莫名产生一股不安。 情势愈发紧急。风柒冉最恨缠斗不休,面前的冷翌涵似乎后劲绵绵不绝。她招招紧逼,天邪剑法与璇冰剑的结合更是威力大增。 冷翌涵眸中的玩弄之意渐渐卸去,面前的她,令他也不禁吃惊。 风柒冉咬牙,眸光冷冽。一个转身,她再次发挥璇冰的天助之力,剑斜上扬——“御雷!” 惊天霹雳震动了整个祁断之巅,滚滚天雷在云海翻滚。突然一道电光闪过,顺着璇冰的指引,便要劈下——众人心头一震,而冷翌涵却是以内力,将手中剑顿时化作无数寒光,接着一个漂亮的飞身,避过了那道天雷。 风柒冉心中骇异,他居然……能躲开来?璇冰的天助之力,她发挥一次便要大伤元气,没有四五个时辰岂能恢复过来?背脊上已然冷汗冒出。 不想,那冷翌涵紧接着扔下了手中剑,银色面具下的眸子带着些许不可捉摸的意味,微一抱拳,“天隐门冷翌涵,甘拜下风!” 天空中呼啸的雷声还未散去,人群中却仿佛又响起了一片惊雷。众人议论纷纷,冷少主,怎么会甘愿服输?难道也是被璇冰剑的天助之力所慑?这风七如此年少,却有了这等修为…… “咳咳,老衲宣布。”几位武林耆宿一阵商议后,觉月大师起身。“既然天隐门冷少主服输,这次祁断会武七甲已然产生。寒御山庄风七,位列第七!至于第六,是………” 艰难一笑,风柒冉缓缓移步,走下场来。刚才那招御雷,她真的是拼尽全力了。冷翌涵远远观察着那抹白色身影,竟显得如此脆弱。余光一瞥,眼神一变,那一旁的欧阳明日早已是一副心急如焚的表情。 银色面具下的眸子,更加深邃。 ◆◇◆◇◆◇◆◇◆◇◆◇◆◇◆◇◆◇◆◇◆◇◆◇◆ 是夜,寒御山庄上下灯火通明。武林人物皆已在下午辞行,庄主为了给风七举行庆功宴,甚至婉拒了一些知交密友,山庄众人不免议论纷纷。众位虽对这风少爷颇有微词,但毕竟,能进入前七甲,实属不易。 酒宴之上,庄内各大人物皆出席。 “以后切不可乱用璇冰的天助之力了,好不好?”欧阳明日心疼地看着身畔人,虽经过他的运功,她的内息有所调整,但那脸色还是微微透出一丝苍白。 “嗯,师父——”风柒冉拖长了音,转过话题,紧贴在欧阳明日耳边腻腻道,“我若是入围祁断会武前七甲,师父当初怎么说的?” 欧阳明日一脸无奈。满堂多少双眼睛在这盯着,风柒冉分明是故意作态。果真,她眸中扫过些许狡黠,余光一瞥众人紧张兮兮的神情,头又偏了几分,脸颊蹭过欧阳明日的耳边,看起来,分明是亲吻。 看着如此暧昧亲昵的动作,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庄主这断袖之名,看来已不再隐瞒了。 欧阳明日心中苦水翻涌。既希望她动作继续,又不得不接受众人那古怪的眼光。微微侧头,躲过风柒冉的纠缠,略正经道,“嗯。可以,许你投身寒御山庄。” “那……任我挑的九大堂主呢?” “你想掌管哪一堂?”欧阳明日颇有兴趣地盯着风柒冉的神情。 “那就……乾定堂吧!”风柒冉满脸狂傲。 欧阳明日一顿,“胃口不小啊,竟想入主寒御山庄第一大堂。” 斟酌半晌,他应道,“好!” ◆◇◆◇◆◇◆◇◆◇◆◇◆◇◆◇◆◇◆◇◆◇◆◇◆ 消息传出,上下大乱。 “竟然……让那乳臭未干的小孩做乾定堂的堂主?”从原先乾定堂堂主退位副堂主的苍狼的眼眸中闪烁着不甘与嫉恨。想他为寒御山庄做了十几年的事,还未遇到如此情形! 眼见那风七得意洋洋地潇洒挥舞着折扇,左指右点,将这寒御山庄第一堂,乾定堂彻彻底底的修整了一番,人换了,职责调转了,事务一样一样接手了,这堂中,哪还有他苍狼的份? 他眼眸阴暗,风七的底子,这山庄内早已传遍了。他,不过是庄主的一个男宠而已! 计上心来。 “风少爷。”他微一拱手,眼神却殊无半分敬意。 来者不善。风柒冉心中冷哼。 “苍副堂主。”她一副笑脸,言语中强调了那『副堂主』三字。 “不知风少爷今晚可有幸,赏在下一个脸面,出庄玩一回?” 面对眼前一副阴险的表情,风柒冉眉上挑,利索的答应,“好啊!不知苍副堂主要去哪?” “青楼,如何?”苍狼皮笑肉不笑。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1.不识好人心 红粉佳人,莺莺燕燕,环肥燕瘦,满目风情。 那坐正中的少年一言不发,任凭那美人环绕身侧,只是自顾自悠闲的夹菜,似乎并不介意,也并不十分满意。 风柒冉表面一副轻松悠哉神色,实则已颇为反胃。余光扫过侧位一脸阴笑的苍狼,心中愈发反感。堵了口气,依旧一言不发,不动声色。 “风少爷。”苍狼开口,一手在妓女身上游走,一手挟着筷子,突然将风柒冉正夹菜的筷子一挡。风柒冉眸子雪亮,接着反手一绕,以筷子另一头直击苍狼虎口。一刹间,两人已过了几招,皆显露了高明的点穴功夫和擒拿手。 筷中菜不禁落盘,无声的一场小战也无声的结束。苍狼仿若无事,继续他的话题。“我们这次出来可不单只是为了自己享乐。最重要的,是为庄主挑一些绝色佳人。” “嗯?”风柒冉夹菜的手突然一顿,眼底一怔,立刻又漫不经心地吃起了菜。 “是啊,这是庄主的惯例。苍某在寒御山庄做事十几年,庄主的习惯最是清楚。不如,这次就由风少亲自挑选?”苍狼刻意强调了语气。 风柒冉低着头,口中慢慢的一点点咀嚼着食物。皱眉,这菜肴,她竟尝不出味道。抬眸,对上苍狼猥狎的眼神,慢慢应道,“风某人能有机会,为庄主挑选女人,实属荣幸。” “好!”苍狼爽朗的放声大笑,配上下颌那满渣的黑胡子,一副得意样。 风柒冉索性也陪他大笑,从那清脆的笑声中只听出轻松与开怀。只是,她内心真正的想法,自己也未弄清楚。 ◆◇◆◇◆◇◆◇◆◇◆◇◆◇◆◇◆◇◆◇◆◇◆◇◆ 大好夜色,明月皎洁。寒御山庄,凤天宫内,欧阳明日凤眸微眯,冷冷打量着身畔一个个欲上前的女人,媚眼如丝,朱颜妖娆,红唇半张,迷惑而娇媚,揉杂着万种风情。 不安分的纤纤玉指抚上了他的胸膛,见那堪称绝色的男人并无反感之意,美人只当他是默许。心底一笑,愈发肆无忌惮,渐渐爬上了他的喉咙,挑上他的下颌,忽然,自己的下颌反而一紧,却是男人的刚劲的手指捏了上来—— “滚。”魅惑的声音吐出绝情的话语,美人下巴被捏的生疼,抬眸,顿时被那邪魅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的寒冷气息所震慑,那看似妖艳的男人竟是如此危险。 纷纷落荒而逃。 欧阳明日眸底愠色闪过。“来人!” “是,庄主。”一小厮利落到跟前,心中诧异。这,算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庄主的愤怒。 “这些女人,都是谁弄来的?” “回庄主,这都是风少爷带来的。” 什么?欧阳明日手指暗暗捏紧了雕花的紫檀木椅扶手,简直是要嵌进去。欧阳明日低沉着声音命令道,“去,把风少爷找到,请来凤天宫!” 风柒冉,她又在玩什么把戏?想到这一晚上都未曾见到她,欧阳明日心头又是愤怒,又是隐隐担忧。 ◆◇◆◇◆◇◆◇◆◇◆◇◆◇◆◇◆◇◆◇◆◇◆◇◆ “欧阳明日!你……你找我?” 自她踏入凤天宫,一股浓烈酒香便传来。面前人醉眼朦胧,脸颊略生红晕,头微侧,眼前景象似真似幻。 欧阳明日扶过那摇摇晃晃的小醉猫,嗅着那一身酒气,皱眉问道,“你方才到哪里去弄了一身酒气?” “啊,我?”风柒冉推开他,想自己站好,却又不稳,便一手搭在他肩上,回道,“方才……也就是……去跟乾定堂的弟兄们喝了点酒,畅快!哈哈……” 欧阳明日顿时脸色变黑,扶着她的肩头,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声音压抑着怒火,“该死!你竟然跑去跟一堆男人混在一起喝酒?” “不然呢?”风柒冉小脸上扬,瞪眸对上那拧着的斜眉,语气竟似乎带着委屈,“当然是要把时间留给你欧阳庄主,跟美女佳人卿卿我我厮缠幽会去!你不识好人心!” “不识好人心?”欧阳明日看着那委屈皱着的鼻子,怒火渐渐平静,转为一腔怜惜之情,慢慢道,“谁跟你说我要那些女人?” “那你还想要谁们?”风柒冉翻翻眼睛。 “我——”他语音一塞,眸子认真锁定她,“七七,我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清楚?” “你的心意?说呀,你的心意如何?”风柒冉半醉半醒,听这话,斜睨着他,“怎么,不敢说了,还是……不愿说了?哈哈……” 说着,她又放声大笑。笑的眼泪都盈满眼眶,似乎遇上了天下最大的一个玩笑。 欧阳明日扶起她的肩膀,强迫她抬头,对上他深情的目光。对峙半晌,他终是开口,清晰地一字一顿道,“我,只、要、你,风、柒、冉!” 下一刻,在未来得及反应之时,风柒冉被卷入了欧阳明日狂热的深吻中——攻城略地,野蛮而不失温柔,只是疯狂地攫取她口中混合着酒香的甜蜜——直到吻到她几欲窒息,他才不舍地略放松了怀抱。 风柒冉直被吻得天昏地暗的脑袋渐渐清醒,一点点睁大眼睛,张张唇,却被面前人抢先了话语: “七七,嫁给我吧!” “你——” “七七——”欧阳明日音调拖长,语气一变,再次使出撒娇的杀手锏,带着不可抗拒的诱惑力,诱哄道,“七七,我是认真的。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一点点委屈,我要向世人公开你的女儿身份。我再也等不及了,我们明天就成亲,好不好?” “你——” “七七——”欧阳明日将怀中人紧紧搂着,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的祈求模样。 “怎么,你是不是欺负我喝了酒,不清醒?”风柒冉总算可以说句话。 “七七——” “好啊,成亲也可以。”她一甩秀发,接着,慢慢道,“前提……妻为夫纲!” 嘴角牵起暗笑,风柒冉目光上下扫过眼前人。 “…行!”一顿,欧阳明日应了。 “第二条,嗯……妇唱夫随!” “……行!”欧阳明日头皮发麻。 “第三条嘛……妻上夫下!”末了,风柒冉赶紧补充道,“不止是日常事务上妻上夫下,还有在嘿咻嘿咻的时候也必须妻上夫下!” “………………行!”犹豫片刻,欧阳明日答应的嘴角抽搐,面部扭曲。真怕她一张小嘴再说出什么话,他皱着眉问她,“七七啊,为师当初苦心孤诣叫你读的三从四德,你学到哪里去了?” “噢,那个东西啊。”风柒冉晃着小脑袋,“你不说我还忘了,对,三从四德也要改!” “第一,未娶从母!” “第二,既娶从妻!” “第三,妻亡从女!” “听到没?这三从都是为了你专门改编的。至于那四德,德、容、言、工,当然也是你要做到的!记住了吧,师父?” 风柒冉神色一本正经。欧阳明日彻底懂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想当初,他早就想过今日事态的发展,因此要她读《女诫》。可如今,看这小野猫都读出了什么东西! 他一脸苦笑满口答应,只怕她会翻脸反悔。抱着俏佳人,看着她犹自醉态可掬的表情,带着些许狂野,迷醉的气息蔓延,让他感到一些不真实。抱的更紧了些,他突然很怕会失去她。 “干嘛?”风柒冉显然不很喜欢。 “七七,”他低沉的声音有隐忍,“今天,暂时只是抱抱,好不好?我保证,绝不会做什么。” “我们明天成亲?”风柒冉抬头,想要确定。 欧阳明日还未来得及回答,忽然,银翼竟闯了进来。银翼很熟悉庄主脾气,见他眸中闪烁着不悦,立刻下跪,呈上手中信函: “庄主——大事不妙!” 只是扫了一眼,欧阳明日也立刻神色大变。站起,冲风柒冉温柔道,“七七乖,我先出去一下。” 风柒冉犹自迷糊地看着欧阳明日转身离去,略微不满。她的话,他还未答呢。 岂知,这承诺,便是这么欠了一生一世。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2.又一番惊疑 翌日醒来,风柒冉浑身酸痛,头昏脑胀,艰难睁开眼,居然已经快晌午了。回想昨晚,自己先是和一帮弟兄喝酒来着,看来喝酒果然没什么好处。 再想下去……风柒冉一下子坐起来,打量四周,凤天宫内,空无一人。下了床榻,踮起脚,光着脚丫走向欧阳明日的睡处,只见明黄的垂帘被挂起卷在一侧,他并不在。 风柒冉心里颇不舒服,嘴上自嘲的一笑。自己是怎么了,竟开始记挂起他来。都怪他!昨晚乱说一通,哄她下嫁,她差点就上了贼船,还被他迷糊的神魂颠倒,心中微颤,分明是在欺负她醉酒! 突然又一转念,昨晚他好像出去了,之后自己好像就倒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了。至今都未见到过他。 不过现在是中午啊,没见到他也是正常的。到底是怎么了,脑海中尽回荡的是他的神情,他的言语,风柒冉懊恼的敲敲头,暗骂自己不争气。 “风少爷,您醒了?”忽然,一个丫鬟走了来,手端着一个大餐盒,一边将里面菜一一摆放出来,一边道,“庄主吩咐过,风少爷您醉酒了,可能醒来时候已是晌午时分。因此叫人做了些醒酒提神的菜肴,端给您在凤天宫内用餐。” “哦,那你们庄主呢?”风柒冉略微奇怪。 “庄主他已经走了。”丫鬟答道,“不过,庄主千万嘱咐过风少爷,一定要等他,三个月后,他大概会回到寒御山庄。” “走了?”风柒冉诧异,“走去哪里?有什么事?要花三个月?”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总之,庄主一年中总会有几个月会离开山庄。风少爷不用担心。”小丫鬟微微一笑,让风柒冉宽心。接着有规矩地退下了。 他昨晚不是还说……现在,怎么一声不响就离她而去了?风柒冉眼皮半耷拉,看着眼前菜,嘴角恹恹地扯着,要她等三个月……忽然,她又渐渐抛开了心中的不快,想到这三个月中,欧阳明日既然不在了,这寒御山庄,岂非任她玩了? 念及此,她又得意而开心的笑起来,这寒御山庄的宝贝可真不少。药王谷,神兵阁……足够她折腾三个月了! 凤天宫内,因为少了欧阳明日,难得地安安静静。安静的气息暗藏着一丝不对劲。 那持筷吃饭的人却浑然不觉,只见愉快之情溢于眉梢。品尝着欧阳明日为她准备的菜肴,风柒冉心中只感受到一丝暖暖的幸福。被人记挂的感觉,真好。 ◆◇◆◇◆◇◆◇◆◇◆◇◆◇◆◇◆◇◆◇◆◇◆◇◆ 风柒冉提气一个梯云纵,刚落地,这药王谷后方果然没人发现,正嘴角斜翘,一脸得意,冷不防,一个苍老而带着咳喘的声音便自背后传来。 “不知……咳咳……这位小姐来此……咳……有何贵干?” 她大惊失色,转过身,只见一个面目奇丑无比的老婆婆犹自剧烈咳嗽着,头也不抬,居然就能认出她是……风柒冉强忍住内心惊异,若无其事地开口,语气不亢不卑。“不好意思,这位婆婆,小生是寒御山庄的乾定堂新任堂主风七,人称风七公子。” 她着重强调了那“公子”二字,眼神灼灼,直盯着那丑婆婆。丑婆婆也不知是在这里待了多久了,迷茫地抬起头,眼窝深陷,一双眼睛似乎蒙着一层灰蒙蒙的雾,看似一点也不清醒。 风柒冉内心却是雪亮,袖下,白皙的五指暗暗握紧了手中的璇冰剑。她看起来完全一副不谙世事的老太婆模样。但,既在这寒御山庄做事,就绝不可能是平常人。转念一想,面前的她愈是装的逼真,便愈发显出其深不可测。 “哦,是公子。”她讷讷道,转回了身子,动作滞笨地驼着背,便一步步往回走。风柒冉心中一急,怎可这样让她走了?这里是药王谷后山洞,她若是合上了门,风柒冉如何进入药王阁? “哎,等一下——”说着,风柒冉便伸过那只执剑的手,拦在她面前,眼神急迫。丑婆婆抬起眸,这回,那模糊不清的眸中似乎带上了冷笑的意味,她有意味地道,“我奉劝公子一句,这药王阁,来过一次便算了。没什么好看的,不必再来参观第二次!” 风柒冉秀眉微挑,难道说,上次她来之时,便被这丑婆婆发现了?她愈觉心惊,见她又要转回头,赶紧剑一横,堵着她的身子——宽大的袖下,那散发着冷冽光芒的璇冰立刻显露出来了。 丑婆婆眼睛顿时一亮,霎时又隐藏过去。一声不吭,身形一闪,便是一个龙爪手抢向风柒冉手中剑!风柒冉错步,这仅容两人置身的山洞哪能发挥出大招式?只能是近身快搏,使得竟是些巧妙灵动的小招数。 近有近的打法。那丑婆婆敏捷的身手让风柒冉渐感措手不及,眼见着她一个拈花指,柔若无骨,迅速便将那璇冰剑抢夺了过来——风柒冉立刻手捏剑诀,娇喝:“剑归!” 璇冰银光大作,受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引,又回到了主人身边。丑婆婆停下手,眼神复杂。风柒冉也停下来,冷静盯着她,已尽了最大可能隐藏微重的喘息,暗地里调整翻涌的内息。 “不错。”丑婆婆声音低沉。“竟能如此迅速地用内力凝结意念,召唤九天神物,你居然有了驾御它的能力。看来,这璇冰,已经认定了主人。” 说着,她不再阻拦,身形微侧,径自向前走去。风柒冉又惊又喜,也不多言,跟在她后面。 ◆◇◆◇◆◇◆◇◆◇◆◇◆◇◆◇◆◇◆◇◆◇◆◇◆ 初次来时,是祁断会武期间。风柒冉只是匆匆到了药材间取了些配备陀曼散的毒药。这陀曼散,不过是江湖中一味普通的毒,风柒冉先前在帝都街头药材铺里转悠时,便了解过。 而这次,她算是真的大开眼界。 宽阔的炼丹房中,是琳琅满目的灵丹药丸;而那秘籍室内,是无数记载着神方秘毒的古籍,泛黄书卷微微掀开,带着某种神秘而庄严的气氛。风柒冉简直是两眼发光,恨不得把这药王阁整个给吞下去。她自小便对医道毒学异常感兴趣。 那丑婆婆看着她又是翻翻书籍,又是凑上鼻子闻闻药材,一言不发,只当是默许了。 药王阁所有地方似乎都逛遍了,突然,风柒冉眸子一闪,那面墙——她立刻伸手推去,果然又是一间房!身后劲风袭来,婆婆想要阻拦,却来不及,风柒冉已经走进了。 “风七公子,”她声音带着威胁,阴阴道,“这间房,并非药王阁所属,乃是一间无关的小地方。还是请公子移步。” 无关的小地方?风柒冉心中嗤笑。欲盖弥彰,这简直像是一个密室!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眸光瞟向了那角落的玉像——之后,眼睛便再也无法挪开了! 那玉像女子,宝相庄严,虽然带着面纱,也丝毫不能掩其绝色容貌,那双眼睛隐隐透着流彩,仿佛是活的一般。风柒冉直直看着,不知觉,手中的璇冰竟微微颤抖,这通人性的剑分明是表达着主人内心的激动! “风公子,还是请移步吧。这玉像,乃是庄主的姐姐,欧阳明月。”婆婆上前伸手拉过风柒冉,内力传来,强硬地便要把她带走。 “你说什么?”风柒冉半晌回过神,“欧阳明月,她是……欧阳明日的姐姐?” “风少爷!” 忽然一声呼唤,自药王阁外响起。风柒冉皱眉踏出,却是庄中的一个小厮。 “风少爷,可找着您了。苍副堂主说,现在有要紧事情相请,还要烦劳您立刻去乾定堂走一趟。”小厮说着,恭敬一抱拳,接着领路在前。 风柒冉直皱眉,会是什么事情,要她前去? 她心中正被好些疑惑困扰着,那看守药王阁的丑婆婆是什么背景,竟会如此深不可测?还有那玉像女子,她怎么会是欧阳明月?风柒冉自认为她并没看错! 不想,前方,却还有更大的惊疑在等着她。 那个苍老的驼背人依然咳喘着,看着那渐渐走远的“少年”,摇摇头,口中唠叨似地默念,“唉,乱魔之相啊,乱魔之相。”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3.神秘的贵客 “本王之前早已跟你寒御山庄约定好,要你们欧阳庄主亲自保驾护航,现在,欧阳明日如何是失踪了?” “王爷,您息怒。我们庄主实在是有要事缠身,不得已,才走的。不过庄主已将这事明明白白的交代过小的,这趟北行,定然没有问题!我们寒御山庄做事,从来没有出过错!” “是谁?”暗室之中,传来脚步声,那黑色的眸子顿时射出凌厉寒光,比暗室更要黑暗。 风柒冉一步步走向乾定堂后方的密室,似乎听得一个霸气十足的男声在怒斥着什么,而那苍狼却是在一个劲的陪不是。她心中愈感凉意,抓紧了手下璇冰,直到听到那男声一句怒喝,她心下仿若闪过惊雷! 这声音,难道是……他?风柒冉冷汗涔涔自背后冒出,脚步不禁停了下来,可是全然无用了,她已经看到了那暗室中的两人,两人也自然都发现了她。 这间暗室处于地下,风柒冉接管乾定堂时间不长,也只听说过,未曾来得及到访,只是知道它十分隐秘和重要。而今日,到底会是什么样神秘的贵客,被约谈至乾定堂暗室? 前方两人皆已停下了话语,默不作声。暗室一角的天窗,微微透露些许阳光,却丝毫无法隐蔽这暗室间所散发的寒意。 硬着头皮也得继续往前走。风柒冉的脚步声清晰可闻,一步一步。她头微低,看不清她的容貌。 “让小的为您介绍。”苍狼满脸堆笑,“这便是乾定堂的新任堂主,风七公子。现如今庄主既已出门了,风七公子作为寒御山庄第一堂的堂主,自然是寒御山庄的大当家。这位风七公子,年纪轻轻,便在今年的祁断会武上位列前七甲,实属不易,四王爷想必也有所耳闻吧?” 璇冰微微颤抖! 风柒冉暗暗咬牙,最后一丝侥幸的幻想彻底破灭。 抬眸,眼神倨傲,主动一抱拳,逼粗了声音:“四王爷,久仰大名!” 两人照面。那黑衣男人一手背后,眸色在这暗室中晶亮如星,打量着眼前的白衣少年,笔直挺拔的身形微微下躬,回了个礼,只是,同那少年一样,他目光如炬,余光却又瞥到了那袖下的璇冰。 无需更多言语。风柒冉已然明白,陌炎商是清清楚楚地认出了她。突面临此番意想不到的相遇,他眸底闪过的一丝惊诧没能逃过她的眼睛,顿时,他又一脸淡然,装作素不相识。风柒冉太了解这眼前的男人了,他既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自然也有着超出常人的镇静与克制。 一旁的苍狼,下巴的黑胡渣得意地微微抖动,定然是心中算计了什么。 “风少爷,哦不,风堂主。”他故意拖长了音调,嘴角狞笑,“这位便是景络当朝赫赫有名的四王爷。这次请风堂主来,是要……” “啪!”是瓷片破裂的声音,打断了苍狼的话。上好的汝窑制瓷,竟然生生被陌炎商以内力捏碎,碎片纷纷划落在地。 能在瞬间爆发,逼以强劲内力,捏碎瓷杯,且当着风柒冉与苍狼两人的面前,如此不动声色。学武有了一段时间的风柒冉,已懂得判断一个人的武功修为。景络四王爷陌炎商,果然名不虚传。 风柒冉表面漠然,内心早已掀起波涛巨浪。 苍狼亦是惊讶地瞠目,回过神来,赔着笑脸,“不知王爷这是何意?” 陌炎商并不多言,冷冽的眸子在暗室中熠熠闪烁,显然不愿苍狼多语。 “是这样的,风堂主怎么说都算是自己人。王爷信不过小的,难道还信不过欧阳庄主?如先前所言,风堂主如今已然是我寒御山庄的大当家,这件事,当由风堂主负责。”苍狼表面恭敬地向陌炎商言语,余光却得意地在风柒冉身上打转。 风柒冉心中猜到了一二。苍狼要逼她离开寒御山庄的意思是明显的,而且,她有所感觉,这件和陌炎商相关的事情,定然不是什么好差事! 陌炎商下颌微扬,略收回冷冽眸光。苍狼见势,赶紧继续言道,“四王爷这回,需要运送一批重要货物至帝都,我们寒御山庄的人马能当仁不让的为其保驾护航,自然是莫大的荣幸。这趟北行,本拟由欧阳庄主亲自领行,现在他既不再庄内,由大当家的来接受,也在常理之中。” “苍堂主说笑了。”风柒冉强作笑脸,将目光转向苍狼,她没有更多的勇气面对那一身霸气的黑衣男人。正欲言语,不想苍狼立刻打断: “风堂主才是在说笑。苍某早已不是乾定堂的堂主了,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堂主而已。一声‘苍堂主’,实在担待不起。” 陌炎商显然听出了两人话中意蕴,敌意的缘由也猜出了大半。 “风某在庄内做事时间尚短,这份重担,风某何德何能,怕是……” “风堂主这话言过了。”苍狼咄咄逼人,“这不过是北行一趟护送,前后最多三个月,正好是一番历练。想必风堂主也不想辜负庄主的期望,是不是?” 风柒冉不语,冷漠地盯着苍狼的脸色,暗自揣测他的心思。 陌炎商亦不语,不做表态,一旁静观。 三人顿时陷入了沉默。各怀心思。终究,还是一脸笑意的苍狼开了口: “既然如此,事情便这么定下了。由风堂主带领寒御山庄人马,为四王爷护航。风堂主毕竟年少,还请四王爷多多关照。不过是三个月时间,风堂主若是待在山庄,怕也不知会遇上什么麻烦事。再说,行走江湖,历练一番,寒御山庄的风堂主怎会没那个胆子?” 风柒冉唇微抿起,眸底暗现狠意。好一只狡猾的老狼!此番话,前面是不容抗拒的命令,后面的话,一层是威胁之意,另一层却是在故意激她。 看来,她也没什么拒绝的余地了。 “好!”爽快答应下来。既然没有回旋,那便利索一点。转头向陌炎商,又一抱拳,“还请四王爷多费神了!” 陌炎商只是冷眼旁观,不言语,即默许之意。风柒冉内心盘算,虽猜不透陌炎商心中想法,但这也不过是一趟北行护航,三个月时间一过,即回。更何况,苍狼此时已是明着逼紧了她,能伸亦要学会能屈。苍狼,秋后再来算账! 眼见黑衣人离去,风柒冉遂冷哼一声,手握璇冰,冷眼一瞥苍狼,敌意大现。转身,亦离开。 ◆◇◆◇◆◇◆◇◆◇◆◇◆◇◆◇◆◇◆◇◆◇◆◇◆ 大风起,宽广的洞庭湖面一片波涛汹涌。天色阴沉,低吼的风声仿佛夹杂着天神的压抑,一波高过一波,震慑人心。 翻滚的巨浪之中,渔船是再也没有胆子出来的。唯见那一艘庞大的巨型宝船在江面缓慢行驶,装饰的雕梁画柱,看来是一行大商贾,它在风浪之中更显威严。 那一袭白色身影立于甲板上,飓风打在她的面容上,凌厉有如刀割。她被迫眯起眼睛,却丝毫不在意,依旧独自立着,望四方悠悠,心头百感交集。 “风少看起来很是悠闲啊?” 背后闪过一个黑衣人,风柒冉缓缓转头。几乎有一年未见,他似乎没有怎么变,面孔的棱角依然满是霸气。 风柒冉眸子因微眯,更显冷静与不动声色。 “半个时辰后,到底层船舱集合,要换船。”他的声音,一如往常的冷漠。在这阴暗的天气下,更显寒冷与严肃。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4.劲风雨亦急 “寒御山庄的弟兄们听命!现在,去收拾东西,一盏茶时分后,到底层船舱准备换船。” “是,风少!”粗沉的声音齐齐答应,纷纷领命。 陌炎商站在高处,望着甲板上那镇定指挥的白色身影。她眉角闪烁着镇静与威严,从容不迫的号令着寒御山庄数百号人马。 近一年未见,他,似乎已经不认识她了。心中牵挂的样貌,在眼前,竟是那么陌生。 眼见弟兄们都散了去,风柒冉慢慢转身。摸了摸腰畔的璇冰剑,她也就这么一件身家了,再带上自己这个人,足矣。 今日是出了寒御山庄的第一日。这招摇的巨型宝船上装载的便是四王爷的货物。 只是……尽管风柒冉百般试探,却仍旧丝毫不知道这货物是什么。但,绝对异常珍贵。寻常货物,让江湖最负盛名的镖局去包一趟镖即可,若是珍贵,多出点价钱也可。而这货物,竟要寒御山庄的人亲自出马。 而且,当初四王爷居然能请动欧阳明日,答应为其亲自护航,更看出货物的不寻常。 想到欧阳明日,她心中一动,有点甜蜜,有点开心。这,是不是情的滋味? 但又莫名感到一点不安。抬头望阴云满天,似乎把她的一腔好兴致都给破坏了。 ◆◇◆◇◆◇◆◇◆◇◆◇◆◇◆◇◆◇◆◇◆◇◆◇◆ 江风大作,陌炎商偏要在此时换船。而且,船牵来,竟然是无数小渔船!试问,在这飓风滚浪之中,无数小小渔船,如何能行的畅快?怕是会被风一早打得粉身碎骨! 难免会有抱怨之声。风柒冉淡淡的眼神扫过寒御山庄人马,立刻他们便安静了。寒御山庄的人向来很有规矩,训练有素。也难怪是天下第一庄。 陌炎商这么做定然有他的道理。风柒冉暗自揣测,在这阴沉又刮着风雨的日子里,江面一片暗雾朦胧,没有人会发现他们一行的动作。更何况,大船太过招摇,不如换做无数小船来的隐人耳目。 这计策倒是高人一筹。只是,风柒冉又不禁皱眉,小渔船如何能在飓风之中行的安全? 这应该是真正考验众人功力的时候了。 ◆◇◆◇◆◇◆◇◆◇◆◇◆◇◆◇◆◇◆◇◆◇◆◇◆ 一艘长达数百米的巨型大船上换下来的货物,载满了近七百条小船,开始时候也没有见到这许多小渔船,如今便莫名其妙地冒了出来。看来,是陌炎商早有准备。 每个装货的小渔船上,都会分配着一些寒御山庄的人马。四王爷的人虽然皆会武功,但毕竟,不如寒御山庄的弟子功力精湛。 已是换船完毕。风柒冉本以为陌炎商会跟她待在同一船上,但是,没有。 从两人相遇至今,说过的话,还不超过十句。毕竟,许久未见,面对他时,风柒冉难免会不自在。她心里刚暗暗舒完一口气,却见一人半跪在面前: “风少爷,四王爷请您换上这套衣服上岸。” ◆◇◆◇◆◇◆◇◆◇◆◇◆◇◆◇◆◇◆◇◆◇◆◇◆ “啪!”竟然是陌炎商破门而入。立刻,锐利的剑锋伸了过来,风柒冉一手提着衣服,一手执剑斜指,看清来者后,脸上阴暗方散去,接着又不满的大声责问,“你干嘛啊,长嘴了不知道喊一声?” 眼前的她一副羞恼样子,陌炎商淡漠开口。“敲门敲了好半天,谁知道你在做什么?” “穿衣服啊。不然呢,你以为我卷走了你的漂亮衣服偷偷溜走了啊?”风柒冉没好气地翻翻白眼。 “还没穿好?”陌炎商皱眉,打量着眼前人。他给她的是一袭华丽的白色男装,见她别扭的手提着衣带,倒是看出来了,她不会系腰带。 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一把伸手将她揽过来,帮她整理繁复的衣带,左绕右圈,细心地缠过。风柒冉瞪大眼睛,张张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不再挣脱。 腰带总算是勉强绑住了她纤细的腰身。陌炎商差点忘了,她还是个十五岁的女子啊。 沉默。穿好衣服,他拉着风柒冉的领子微一整理,上下看看她。 这样的动作,显然有些亲昵了。风柒冉不舒服地欲转头,他却道,“别动。” 他的眼神实在让她倍感不爽。陌炎商的眸色略微无奈,毕竟,她身子骨还小,个子虽然不矮了,但实在是瘦,这么一件镶着银丝的华丽白色衣服根本在她身上撑不起来。 但也只好这么将就了。陌炎商盯着她,欲语又绝。最后,终是开口,抛下了一句,“以后不能一心只顾执剑指向人家的要害,也要注意自防,留招护好自己的罩门。” 言毕,匆匆离去。风柒冉站在摇摆的船舱中,体会着他的言语,感到一点莫名其妙。他是不是也如她一样,再度相遇,面对昔时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 一行四位身着华服的男人落座在明非城的一家酒楼内。 看起来,倒像是一行纨绔子弟出游。中间那俊朗的公子爷满脸风流,一上酒楼便嚷嚷着要姑娘来。旁边的三位,一个像是凶神恶煞的仆人,大声吆喝着向店小二百般刁难。至于另外两位,一个是沉着脸,不时向那风流少爷耳语几句,颇像是个老管家。那少爷却是满脸不耐烦,却又不得不听从的样子,显然一副败家子模样。 另一位白衣公子,看上去瘦瘦的,十分年幼,虽然冷着一张脸,但灵动的眼神中还是闪烁着些许好奇的稚气。他的身份,倒是奇怪。 这明非城,也属江南,不大不小,非城非镇,坐落在洞庭湖畔。平时,也全仗着一些游客旅人的到来增点收入。 只是,看上去愈平凡,说不定愈暗藏着惊心。 几个花姑娘应声而来,俗气的脂粉味传来。那坐在中间的少爷立刻眉开眼笑,左拥右揽。四人用餐很快便解决了,而那少爷已然醉的不省人事。旁边管家模样的人打点给那几个姑娘一些银子,便要赶她们走。 少爷犹自迷糊,伸手一扯姑娘,放肆地笑着要她留下,管家样的老者似乎一下拉下脸来,斥了他几声,他一下便又蔫了。 接着,那管家向掌柜要了一间包厢。说是大堂人吵,怕是影响了自家少爷休息。有钱能使鬼推磨,老板立刻乐颠颠地答应下来。 大堂众人纷纷微舒皱起的眉头,这纨绔大少实在惹人厌。 垂帘放下,四人处在简陋的包厢内。 “风少,你多少也装点样子,可否?”陌炎商一下睁开醉醺醺的眼睛,眸光明亮,十分清醒。 风柒冉一撇嘴,微皱着眉,看着陌炎商,眼皮翻翻,一副懒得搭理的表情。 “你也别扮男装了。要知道,你可是我们四人中最显眼的一位。实在不行,你干脆恢复女装,一同做戏罢。”陌炎商坐了起来,手中暗暗把玩着酒杯,低声在她耳边道。 风柒冉听得那句“一同做戏”,立刻反应过来,他扮演的是纨绔大少,那她一袭女装,岂非就是他身旁的……那种货色? 怒瞠了眸子,风柒冉手抚腰间璇冰,狠狠送他一个大白眼,恨不得用雷把他劈死,用风刃把他砍成两半。一旁两人,似乎什么都未曾听到,皆是一副恭敬样子,与先前截然相反。 陌炎商眸中深邃的笑意忽然一窒,严肃起来。 不约而同地,此时的四人都屏住了呼吸,竖起耳朵——四人的内力皆是有一定修为,这点反应还是有的——细听,不寻常的声音悄然蔓延,四人相视,交换了个眼神,难道,他们刚刚如此逼真的一番行为,还是没能掩人耳目?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5.似是故人来 其时,陌炎商已将货物分为两路,较大一路依然走水路,只是无数小渔船都已散开来。较小一路走陆路,想必是更为珍贵一点,由陌炎商一行四人带在身旁。 陌炎商的手暗暗伸过来,覆在风柒冉抚在腰间的手上,风柒冉感受到那宽大而略带茧的手掌,雪白的手背一颤,接着眼睛一翻,眉头微皱,眸色流露出恶狠狠的警告。 “风柒冉,把你的璇冰剑藏好。”陌炎商眸子一点不眨,只是冷冷打量四周,耳听八方,暗暗作口型,窸窣而语,竟然用高深的内力使传音入耳之法将字眼清晰地传达给风柒冉。 风柒冉一怔,随即将腰间璇冰掖好在长袍之下。她心领神会,这九天神物璇冰剑之名,经过这祁断会武,已然是名动天下,不知有多少江湖人士在虎视眈眈,觊觎着它。 外面的大堂,吵吵嚷嚷,似乎很正常。其实,不然。这间酒楼来了几位客人,四人皆是默不作声,凝神,他们虽然看不见来客的样貌,但他们分明听得清晰,细微的“嘶嘶”声音不断发出,偶尔还夹杂着古怪的“吱咿”声。 身负重要货物,一点点异样都会引起四人的万般警惕。 风柒冉微微皱眉,隐隐有些怕,一瞥身边人,心中似乎莫名地有了底,略觉安慰。不过,内心浮动更多的,是期待。 这声音,不知是人的问题,还是武器的问题,或者,是毒虫蛊物。 突然,喧闹的酒楼,一下子,万籁俱静。 风柒冉眼神一亮,便欲飞身而出——陌炎商霎时拉住她,她的头不由自主地向旁边一歪,狠狠撞在他肩头,怒眸一瞪陌炎商,发现他已是头一偏,合眼。 风柒冉感受到手上的用力,顿时明白过来,也立刻装昏迷。而一旁的另外两人,早已极有默契地倒下了。 沉默。 太过安静,仿佛一刹间,不只是酒楼人静了,这明非城内的一切,皆已静了。 半晌,终是陌炎商先睁开了眼,有所感应,四人也皆随之睁眼,眸子相互对望,主意一定,轻挑起门帘,查看大堂情况。 有人趴在桌上,有人半倚在墙上,掌柜斜靠在柜台上,所有人,皆已昏迷,身姿还保持着先前做事时的样貌,有人抱着酒壶,有人口中饭还未下咽,甚至有人还咧嘴笑,这毒,太诡异。 一瞄门外,市集街头上的行人小贩也都昏迷。 唯独陌炎商一行四人清醒。 “为了区区在下,竟然放倒了整个明非城的人,阁下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了点。”陌炎商语气冷漠,向四面言道,阴鸷闪过眼底,暗暗移动身形,将那白色身影罩在身后。 没有听到回答。 又是一阵惊心地沉默。 “施毒之人,定然还在酒楼内!”风柒冉忽然喝道,手一指,地上,是条小小的青蛇在蜿蜒,这蛇,看起来也不过是本地事物。风柒冉熟习医道毒学,自然知晓,凡是小蛇貂儿一般都性喜毒物。 四人立刻向酒楼四方飞身而出,分头查看这酒楼众人。 看人是否昏迷要测试其体温及鼻息,这道理,风柒冉也懂。 “啪!”“啪!”只听得一个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风柒冉出手如闪电,一人接一人地打过去,手触其脸庞,顺带探了探其鼻息,打耳光的方式,最是直接迅速! 估计这些经风柒冉特殊待遇后的昏迷者醒来后,一个个都成了猪肝脸。 她眉渐皱,下手愈发狠,没见到一个活人样! 其实,她应该庆幸。遇到了活人样,真的不如想象中那么有意思。因为,现在—— 一个半趴在桌上的男子,似乎醉了酒,墨发随意披散,像是一个江湖行侠。风柒冉刚扳过他的脸蛋,他苍白的脸庞不见一点血色,还未有所动作,却见他微闭的眸子豁然睁开,眼睛微眨,接着冲风柒冉邪魅一笑——这妖娆似女子的男人,竟然没有昏迷! 心念闪烁之间,她“哗”地以手作刀,劈过眼前人,和他动上了手! 墨发男子并不应招,“哗”地飞身直上,一袭普通侠客打扮的青衣因劲风绽开,好漂亮的轻功!但此时,并不是风柒冉为他喝彩的时候。她唇角扯起一抹赞赏微笑,接着现出不甘与傲气,手拍桌案,腾空而起,直追其上! 墨发男子几个斜斜地闪身,身形快速如鬼魅!风柒冉尚未出剑,只想暂以拳脚功夫争个高下。 转眼,一黑色身影已欺身而上。余下两人,负手立于下方,紧紧监视着屋梁上的缠斗,同时耳观八路。 风柒冉早已不是吃素的料了,更何况,有陌炎商出手,试问当世能与之匹敌的有几人? 果然,那墨发飞扬的男子落了下风。陌炎商更觉不对,他的招式,似乎…… 掌风袭来,墨发男子一个闪身,那劲风便直击柜台后的酒缸!那墨发男子似乎大惊失色,完全失了先前的镇定自若,俯冲而下从旁拿来一个大碗便舀起美酒—— 完全是刹那间!酒缸被击得粉碎,他居然来得及舀酒,这速度,委实可怖! 飞散的酒缸碎片划裂了他的手掌,顿时鲜血涌出。他却似乎浑然不在意,自顾自摇头叹息,“唉,唉!这多少也是沉了七十年的女儿红,在这小小明非城,也属难得。可惜了一缸美酒啊!” 上方,两人皆停手。黑白两道身影一晃,飘然而下。风柒冉冷眼瞥着那墨发半掩面的古怪者,开口道,“不可惜。七十年的女儿红,无甚了不起。沾过了赤练蛇的七十年的女儿红,居然被你喝道,这才算值得。” 陌炎商暗自诧异,她是如何察觉赤练蛇沾过酒? 听闻此言,墨发男子面容淡淡,忽而冲风柒冉一笑,“原来,你也看到我家小赤了。” 说着,他怀中竟然爬出一条浑身朱红的小蛇,口中更是伸着骇人的深红信子,男子口中“嘘”了两声,“他家的小赤”便又扭扭身子,回到怀中去了。 四人强忍内心的呕吐感。 “你是怎么看到小赤的?”男子自然而然地举起碗中酒,慢慢喝下,丝毫不顾忌它已是被毒蛇沾过的。 “刚刚见本地的一条小青蛇直往酒缸钻,便可判断那酒缸中有毒物。方才酒缸破碎的那一刹那,一条红色的小影子闪过,应该就是天下最猛烈的毒物之一的赤练蛇!” “嗯。”墨发男子似乎赞赏地点点头,“四王爷手下,果真俱是学识广泛的人才。呵呵……后会有期!” 狂傲的笑声中,他又以鬼魅般地速度飞身而去。没有人阻拦,恐怕,也没有人来得及阻拦。 “少了什么?”风柒冉急忙喝道。检视一遍,四人相对交换了个否定的眼神。 “多了什么?”陌炎商突然出声。再次检视一遍,四人摇头。 委实怪哉。 风柒冉一边眼神狐疑地目光打量着其余三人,似乎也感到很奇怪。待前面人走后,她慢慢摊开掌心事物,那是一张小小字条。 ◆◇◆◇◆◇◆◇◆◇◆◇◆◇◆◇◆◇◆◇◆◇◆◇◆ 小船舱内,四人聚集在一起。四王爷及其两个幕僚,再加上寒御山庄风柒冉。这四人,皆是这次护航北行的主要人物。 换做了渔家打扮,四人都不语,今晚,是要留宿在这明非城了。 明非,明非,说不定,可真是个明白的是非之地。 风柒冉打破沉默。“哎,那人,大概是什么来路?” “江湖第一杀手组织,天隐门。”陌炎商匆匆言道,似乎……怕是被问及更多。因为,那人的招式,还有那诡异的毒,依稀有点……百十年前早已覆灭的魔教的影子! “那,是天隐门要对付这批货么?” “不见得。天隐门只为金主效力。” “对付你四王爷的人多了去了。你猜得出谁是金主么?”风柒冉眼神斜睨,接着又问,“那为何他这次没什么动作?” 陌炎商眸色一沉。“应该只是试探一下。接下来的动作,可要大了。” “哦。”风柒冉说着,起身。“我先上岸一下。” “你到哪里去?”陌炎商也站起,立刻阻拦。 “就是……再去那酒楼查看一番啊。”风柒冉大眼睛略微有点闪烁,不满地瞪着陌炎商。 陌炎商有些怀疑,他很是熟悉当风柒冉有所隐瞒时的状态,此刻他也没有忽略她眸中的闪烁。他强行命令道,“不行,不准去。要去,我陪你!” 风柒冉微咬下唇,后退道,“现在,我已是寒御山庄的人了!” 着重强调了现在和寒御山庄。她言下之意,是,她既然已投身寒御山庄,当然没有道理要听他四王爷指挥!但,陌炎商显然是理解成了另一层意思。 听闻此话,他眸色微变。不再阻拦,任凭她踏出船舱。 其余二人,对这微妙的关系,似有察觉。 风柒冉一个纵跃,跳上了岸。天色微黑,江边,凉风习习。只是这明非城内,犹自沉静。昏迷的人,依然未醒,横七竖八歪倒在地。 “君若有意,邀酒言欢。城西麓上,相约黄昏。” 纸条的署名,天隐故人。 风柒冉嘴角一翘,天隐门,有甚了不起?她索性便去一探究竟!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6.血祭召神兽 “王爷,这里也没有!” 夜已深,阴沉寂静的明非城不见一个人影。街上,一个个活人犹自昏迷,试探,有气息,但是却无人清醒,仿佛睡着了一般。 天底下,岂闻有比这更加诡异的毒? 风柒冉自黄昏上了岸,便消失不见。查遍了整个明非城,却丝毫没有她的身影。陌炎商背着的手紧紧握拳,眉头焦急地拧在一起,忽然心念一动,眸色冷静下来,返身至船舱。 风柒冉的失踪,定然与今日下午所见的天隐门人有关! 又一次翻起装运货物的箱子。先前已点数过一遍,货物并无差。只是,这次,陌炎商看的不是货物是否有增减,而是……果然,一个小小的暗黑色诡异符号留在了箱子一角,不用心,根本无法发现。 “来人!”陌炎商立刻下令,难掩心中惊异,他已然连一刻时间都耽误不起了!“留些人马看管货物,挑五十个武功最强的好手跟我走!立刻!” 夜风袭袭,暗夜无月。 这明非城,只有在西边有深山。向西行,错不了。 陌炎商的心中隐约有些头绪了。诡异的毒,诡异的明非城,这看来,不仅仅是天隐门所为。更何况,那箱子一角诡异的符号,分明就是魔教中人留下的印迹!而这曾经威慑天下的魔教,早已在百十年前覆灭。如今,他们又如何现身?而魔教与天隐门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远不只这么简单!魔教中人,已然清楚了四王爷这批货物。而且,他们看来是要亲自出马争夺!不然,一个杀手组织天隐门,如何甘冒这么大的险? 陌炎商心中大骇。征战沙场,朝野权斗,出生入死一线间他不知徘徊了多少回,但这些,远比不过此时他心中的恐惧! 远处,山的轮廓愈发明显,幽暗森然,不知隐藏了多少秘密。 魔教……他双眸已带上嗜血的狠意。那抹傲然倔强却又带着些许狡黠的白色身影自脑海闪过,他,无论如何,也输不起了。他,再也不愿,感受失去的心痛。 ◆◇◆◇◆◇◆◇◆◇◆◇◆◇◆◇◆◇◆◇◆◇◆◇◆ “小丫头,既已来了,如何不现身?”一声娇笑,接着一个壮年汉子现身。那声女儿音,竟然出自他口! 风柒冉心中的微微惧意立刻被呕吐感所代替。她走出藏身的林子,懒懒道,“这位大叔还是小姐,本公子乃玉树临风潇洒俊朗天下第一庄乾定堂堂主风七是也!到这来是给你天隐门面子,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丫头,语气竟比你姐姐我还狂呐?”那看上去壮实的汉子捂着嘴,又是一声娇笑。 “本公子一向为人谦虚。”风柒冉纠正,心中暗惊。 “唉。明明是女儿身,偏爱扮男装。”那可怖的男人口中发出幽幽一叹,“你姐姐我不知有多希望成为女儿样,可惜天公不作美,成了男儿身。现在,人老珠黄,就算强扮作女的,也是个半老徐娘了。” 风柒冉手下璇冰不禁捏紧,咽喉哽塞,艰难道,“是不是你们天隐门的人都是这样……行为古怪?” “嘻嘻,你该会过我家少主,他怪是不怪?”他甜甜笑问。 “冷翌涵?所谓的天隐故人?”风柒冉皱眉。 “喂,人家跟你在祁断会武比划过招数,怎么不算故人?”他的语气竟带着撒娇。 “呵,单凭纸条上一句天隐故人,你就有把握我一定会来赴约?”风柒冉冷冷盯着面前人妖。 “你若是不来赴约,姐姐我自然也有让你来的其他法子喽。”人妖得意地抛个媚眼。 “是么?你们冷少主,也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风柒冉不以为然道。 人往往是了解的事实越少,胆子越不小。正如风柒冉此刻满脸的傲气与狂妄。 “我家少主败给了你这寒御山庄女扮男装的小丫头,确实不假。”他声音妩媚。“只是,不是你的手下败将。而是,‘剑’下败将!” 那将字刚落音,立刻那身影扑来,速度惊人!迅捷的出招中犹自夹杂着一两声银铃般地笑声,他身姿飘忽灵动,风柒冉立刻认出,他与今日下午酒楼中所遇是同一人! 璇冰出鞘,寒光慑暗夜! “九天神物璇冰剑,果真是……”他口中喃喃自语,手中也现一轻灵小鞭。风柒冉浑身如罩银光,璇冰在手中幻动,人剑合一,将与心灵相通的九天神物发挥到淋漓尽致! 那鞭一甩来,风柒冉飞身闪过,鞭子分明是力道已尽,却不想,它又生生前伸数尺,待风柒冉豁然大悟,她已然倒地——那轻灵的鞭子,分明是一条细长的活蛇!小蛇身子向前一扭,蛇毒自口腔喷出,风柒冉中招,立刻不省人事。 “绝老儿的毒物果然厉害。”轻笑两声,他收好那细长的小蛇,在蛇身上抚摸了几下,轻柔至极。 ◆◇◆◇◆◇◆◇◆◇◆◇◆◇◆◇◆◇◆◇◆◇◆◇◆ “千长老,这是从她身上掉下的。”墨衣人恭敬地奉上手中事物。 此处,是一片血海翻腾。红,赤红,深红,惊心动魄的红!滚滚血浪冒着泡泡翻腾在深邃不见底的血池中。这里,本是万丈深渊,却一点点被日积月累的鲜血所填补,以至成了此刻所见的满目血红。 那血池之下,埋没的是万千尸骨,无数的邪恶,罪孽,怨灵,它们纷纷嘶啸着,怒吼着,沸腾着,血腥的气息肆无忌惮地蔓延,仿佛在一点点伸出它的触角,腐蚀着尚有活味的生物。 那被尊为圣池的一旁,一个白衣身影斜躺着,似乎一直昏迷不醒。只是,她身子四周笼罩着一圈银色的光芒,纯净得炫目,那是璇冰在暗暗护主。 那被称为千长老的人看着掌心的黑木牌,先是忍不住掩嘴娇笑一声,一旁弟子虽已习惯了,但听着还是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接着那娇声一变,用低沉的男声道,“竟然是神策令。这丫头不过是个寒御山庄的堂主,为四王爷护航一趟而已,至于搬出这神策令给她么?” 风柒冉早已有知觉,听得莫名其妙。什么神策令?陌炎商又何时……突然,她想到了!在那酒楼时,陌炎商曾将手覆在她腰上,应该便是在那时,将奇怪的神策令不动声色地塞给了她。 只是,听那人语气,神策令很不一般?风柒冉暗自撇嘴。 神策令,乃景络皇朝御制圣令,见之有如面圣上,任你是人还是鬼,都理当敬之三分,奉之若神。持有神策令之人,普天之下,也不过是几位皇子与朝廷重臣。如此尊贵的律令,竟然会出现在寒御山庄风七身上! 不过,即使是放浪不羁的江湖中人,也不愿与朝廷牵上瓜葛。墨衣弟子冲那千长老道,“是否应该将这事禀告一下冷少主?” “嗯,那你去吧。”他的声音一下又变得娇媚。“不过,先将这丫头血祭了再说。我本是只想借用璇冰剑的圣洁之力来增强神兽的灵力,尽早解除封印。不想,这璇冰通人性,死死护主。嘻嘻,那也只好连着你风七一同血祭了神兽吧!” 风柒冉只听得全身冷汗,内心震惊,身子颤动,装死都装不了。却又听那千长老咯咯一笑,“丫头,姐姐我早就知道你醒了。也别指望那神策令有什么神功妙用了,在你姐姐我这里,就是一不经烧的烂柴!” 接着,他似乎又在喃喃自语,又似是在说给风柒冉听—— “借我璇冰之力……召唤神兽归来……圣教东山再起……尊我一统天下!”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7.魔教天机变 “不准动她!”一声命令豁然自背后响起,黑影忽现,银色面具在血光震慑下更显尊贵,来者一袭黑衣,声音冷冽。 “冷少主。不知何事需要你大驾光临?”那娇媚的语音一变,阴沉道。 “千面郎君,看在我师父面上,我尊你一声长老。但,你似乎太过肆意妄为了些!”血腥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两人的语调中似也暗暗迸发着火花。 “呵呵,千某有何不对,还请少主指示。今日擒来的,便是近日来名动江湖的寒御山庄乾定堂堂主风七,不必我多说,少主也理应知晓她的身份。”千面郎君一顿,意有所指,自然是说那祁断会武冷翌涵败落之事。“更何况,这可是一举三得,既有了风七,又有了璇冰之力可解我圣教神兽封印,而且,还意外得到了威慑天下的御制神策令!少主看,这岂非是桩很好的交易?” “你口里既称我为少主,又怎么会暗自行动?活人即将血祭,若不是因那神策令要请示我,血祭一事,我又怎会知道?”冷翌涵语气咄咄逼人,余光一瞟那血池边岸斜卧的白色身影。 “血祭一事,自是圣教内部隐秘。少主不必插手多问!”面对冷翌涵的凌厉口气,千面郎君也变了语调,口气森然,掩面的墨发遮不住血红眸中射出的残暴凶光。 “若非得我天隐门庇护,你们如何能苟延残喘至今?”冷翌涵侧头,缓缓言道。 “呵呵……那是当然,圣教能有今日,真是要感谢天隐门。”忽然,千娇百媚的声音又起,千面郎君眸中狡猾闪过,凭他多少年的江湖阅历,直觉,起疑。他忽而又道,“不知……冷少主对这风七公子,是否熟悉?” 他并不点破她女子的身份,特意强调了“公子”二字,不经意的眸光暗暗观察冷翌涵,却见他一点不为所动,只是冷冷道,“算是熟悉,亦算是不熟。” 有猫腻!千面郎君媚眼流转,继续慢慢试探,“可是,奴家对这风七公子,可是好生喜欢呢!武艺不凡,面貌俊朗,生嫩的可以掐出水分……” 冷翌涵目露不悦与反感。千面郎君一面闪烁着狐媚的眼睛娇声道,一面背着手暗有所动作—— 轰然一声巨响! 大地被生生撕裂,惨不忍睹的巨大血口缓缓张开,本是血海翻腾的深渊渐被劈成两半,太过庞大的天地之力是人力所无法及!两人皆被震向一旁,凭借高深的内力勉强站住,感受脚下的剧颤—— “怎么回事?你快制止!”冷翌涵放声怒吼,向千面郎君命令,眼见那被银光笼罩的白色身影一点点被血色覆盖,似乎就要被肮脏不堪咕咕冒泡的翻滚血海腐蚀! “不知道啊……”千面郎君喃喃道,眸子却是再也隐藏不了,兴奋的光芒射出——那是忍耐苦熬了多少春秋的激动与振奋! “你启动了天机变,是不是?说!快点合拢!”冷翌涵几欲歇斯底里,魔教的机密他如何不知?这沾满红血的断崖死渊本就是当年魔教重地,巧夺天工,设计着巨大的机关,总启之物,便是一个隐藏着的神秘的天机变! 这血海,不知吞噬了多少人血尸骨,吸净了多少骨髓怨魂,只因这死渊之下,封印着魔教的神兽——一只上古时代传下的凶恶神兽,饕餮! 每年,魔教都要用处子来血祭,借用其纯洁的能量,引得那封印解,神兽出!而今,具有强大圣洁之力的九天神物璇冰剑出世,忍辱负重近百年的魔教中人,如何会放过这东山再起的机会? 大地震动愈发猛烈,那翻腾的血海愈显出狰狞的笑容!风柒冉无力出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躯似乎就要一点点被覆灭——红,赤红,满眼是红!她的天地间仿佛都被一片惊心动魄的红所包围,她想要高声呼唤,大声怒吼,放声质问,狂声大笑——却最终,只能是无力的瞠眸! 而那在死渊上方俯视下方的两人神情已然震惊——本欲冲向血海的冷翌涵亦是止住满脸怒不可遏,同那千面郎君一道,呆呆地看那下方血海的情况—— 嘶啸的血浪怒吼的更加剧烈,一潮高过一潮!只是,仿佛是遇到了什么禁忌,没有血浪能接触那白色身影!以风柒冉为中心划开的一个大圈中,尽管万丈高的血色潮水翻涌,却并不敢靠近她! “这,这绝不可能是璇冰的护主之力啊!璇冰剑,没有丝毫能力可以抵抗圣池的怨灵血泊!她……她究竟是什么人?”千面郎君唇角翕动,脑海思索,这,似乎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 冷翌涵回过神,立刻便要飞身而下!千面郎君急忙阻拦:“少主,万万不可!这圣池积怨太深,必然会腐蚀活人血肉!” “那千长老怎么没有……”冷翌涵打量眼前人。 千面郎君犹豫半晌,苦笑开口,“千某是圣教中人,带有圣教血统,面对圣池的怨灵血光,自然无事。” “那她——”冷翌涵话刚出口,那血池深处的白色身影似乎一晃,便不见了—— 眼见着死渊开出那道巨大的裂痕,风柒冉,她被带到何方去了? ◆◇◆◇◆◇◆◇◆◇◆◇◆◇◆◇◆◇◆◇◆◇◆◇◆ “王爷,那里……” 眼见着更西处那片山谷野岭上空,红光满天,更可听得轰然响声不断,大地震动之感甚至传至此处。一行人都抬头,事情不对,定然是在那里! “贺老看来,这像不像是魔教所为?”陌炎商直言不讳,开门见山。 那被尊称为“贺老”的老者,是四王爷的参谋,阅历颇丰,有要事时刻总是跟随在四王爷身侧。他点头,“看来,不止是一个明非城,方圆数百里内的城镇的所有人,应该都被放倒了。” “这么厉害的毒?”陌炎商皱眉,忽然想到…… “不错,便是‘灭城’!这诡异的毒,可令人永远迷醉而不死。是百十年前魔教兴旺时期一位擅长用毒的天绝老人所创,号称一滴便可灭一城,并非虚言。” “而今,魔教覆灭已久,如何又重现江湖?” “百十年了,在此期间,倒也真涌现出不少人才。如,天绝老人的唯一传人,二十年前名慑江湖的绝毒公子,还有一位擅长易容改装的千面郎君等。魔教中人总是自称其为圣教,一向行迹神秘,百十年来,他们一直做的便是一个复教梦!” “那现在这阵势……”陌炎商眼微眯,看向前方,红光彻底照亮了黑夜。 贺老也不禁皱眉。“魔教中实在是藏了太多的隐秘。依照近几年的情形,魔教,似乎在暗地里靠着天隐门的庇护——不过,在下对这未曾细究,不甚清楚。” 陌炎商眸色焦虑,那女人身上可是带着九天神物璇冰剑,若真是落入魔教手中,她恐怕真是小命难保! 眉一沉,这次,他不能再错过她。挥手,加快行进速度! ◆◇◆◇◆◇◆◇◆◇◆◇◆◇◆◇◆◇◆◇◆◇◆◇◆ “嘶嘶——” 两眼刚睁开,接着眼珠子开始滴溜溜四处打转。风柒冉惊异地发现自己正横躺在地,而身上,覆盖满了五彩的蝎子! 她渐记起来了,她先是被淹没在血祭的血海中,接着似乎顺着裂开的断崖,被血浪卷起——而这里,是一处奇怪的暗室,她是怎么被弄过来的? “要杀要剐畅快点!别给我整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她放声大叫。接着,眼睛上瞟,后方,竟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背着身子的老者。 “歪门邪道?”老者声音古怪,似乎因受到刺激而尖锐,“你说我的宝贝是歪门邪道?毒,顶多算是旁门左道,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 “我是公子!”风柒冉怒喝,再次申明。眼见着身上的彩蝎子爬来爬去,她根本不敢乱动,接着委屈地狂叫起来,“哇呀呀呀呀——都给我滚!滚!” “吵死了,你给我闭嘴!”老者怒斥一声,接着也烦躁地大叫起来,“这个该挨千刀的死千面!” “拿了我的赤练宝贝就不知道还了,还顺手牵走了我的青衣小蛇去当鞭子使唤!他算什么东西,竟敢用他的猪爪这样玷污我家纯洁的小青蛇……呜呜……” “不仅如此,为了区区蝼蚁一样的平民百姓,居然舍得动用了我半瓶的‘灭城’!一瓶‘灭城’换一个国家啊,他的良心丢回姥姥家了!” “该死的千面,诅咒你下辈子投胎定然还是个臭男人!” 风柒冉直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张着,也叫唤不出声了,眼睛困惑地眨眨,面前是什么状况啊,是她撞见鬼了,还是自己鬼附身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8.迷雾愈重重 “哎——这位前辈,您老是否可以先将我身上的蝎子弄掉?”风柒冉苦着一张脸,暗暗打量这间暗室,幽幽的灰砖散发着腐朽的气味,似乎从来就没透过气。 “你这丫头叫唤什么?我的彩蝎看上你是你的福分!” “什么?”风柒冉内心郁闷的直想狂吼发泄,这么说来,她还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忽然心中一动,不对!她逼粗了嗓音道,“这位前辈,您为何一直称呼本公子为丫头?” “嘿嘿。”听到这话,老者冷笑了两声,“若不是看在璇冰剑的份上,我才不会把你捡回来,任凭你在圣池血浪中被腐蚀祭奠神兽好了!幼稚的小丫头啊,这璇冰剑乃至阴之物,守护的主人,怎会是个男人?” “再说,我的蝎子不愿从你身上爬开,你就不会主动点,自己把蝎子弄掉?” 听闻此言,风柒冉立刻坐起身子,暗暗龇牙,厌恶地拍打自己的衣服。习惯性地伸手摸向一旁——却不见璇冰!愤怒转头,果然,那老头正背身盘腿而坐,但丝毫掩饰不了身前那抹银光! “还我璇冰!” “璇冰现在归吾矣。” “无耻小人,不对,无耻老头!你休怪大爷我无情!” “见者有份你不懂?这点道理都不知,你出来混什么江湖?黄毛丫头!” 言语既无益,风柒冉不再开口,直接动手!她飞身扑向那老者,劈手要夺剑,借着璇冰的冷光,她眸子惊异地放大,这老人竟然周身遍布毒虫蛊物! 那老者也是惊异地瞪着她,璇冰照亮了暗室,她的面容清晰可见!他的手指深深嵌入她的肩头,疯一般地摇晃,“说!你是谁,你父母是谁,他们都在哪里?” “要疯你自己疯,我不奉陪!”风柒冉被他的力道捏的生疼,他一张留下了几道刀疤的脸因激动而扭曲,略显狰狞,双眸狠狠盯着风柒冉,似乎要把她的整个脸面生生印在自己脑海中! 见他如此凶神恶煞,风柒冉索性大嚷,“好啊,我叫风七,自小无父无母,流落丐帮,乞讨途中被欧阳庄主捡了回来,于是投身寒御山庄门下!够不够明白?” 却见那老者一张面容渐呈颓废之态,风柒冉心中莫名一动,竟微感不忍,张口欲语,不想——忽然一人闯入。 ◆◇◆◇◆◇◆◇◆◇◆◇◆◇◆◇◆◇◆◇◆◇◆◇◆ “师父,您老人家还安好么?”来者银面黑衣,声音低沉,却是冷翌涵!风柒冉暗中惊讶,天隐门少主竟然是这老者的徒弟? “翌儿,有何事?”老者干咳两声。 “果真,这丫头在此!”冷翌涵双眸瞪着风柒冉,“师父,她身上可是带着四王爷的神策令,跟朝廷大有关系,且逃脱了方才的血祭,来头甚是神秘。” “你…逃脱了血祭?”老者喃喃道,接着又似被雷打一般从平静中惊醒,“你怎会跟朝廷大有关系?” “师父,勿需多言,拿下这丫头便是!”说着,冷翌涵便扑身而上。风柒冉返身躲闪,却不想,老者出手挡住了冷翌涵的招数!他怒吼,“死千面,竟敢易容冒充我徒儿?” 咯咯娇笑发出,那仿若冷翌涵的身影模仿的惟妙惟肖,居然连那老者,冷翌涵的师父都一时被蒙蔽!千面郎君笑道,“绝老儿莫气,待我杀了这丫头再说!” “住手!你不准动她!”两人虽是在对话,但手下招数丝毫未停。风柒冉看明白了,那老者双腿盘坐,根本不能动,全凭上身应招!幸亏仗了那毒虫蛊物,千面郎君有所忌惮。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风柒冉轻手轻脚地拿起一旁璇冰,便欲逃脱——刹时,身后劲风袭来!千面郎君娇笑,却听老者大叫了一声,毒物立现! “绝毒,莫非你要跟我动真格了?”千面阴阴道,“你无情于先,可别怪我无义在后!” 激斗又起!那老者几乎拼了命,小小一间暗室内杀气凌厉!风柒冉在一旁看的惊心动魄,但那老者终是吃了身子半残废的亏,被千面郎君一掌袭来,震倒在地!他犹自不死心,力竭而奋起,还了千面一掌!千面远未料到,一口鲜血喷出!指着他不可思议道,“绝老儿,你……你竟然为了这个小丫头……” 忽然,远处传来脚步声!千面嘶啸一声,强支起受震的身子,飞身而去! 风柒冉急忙上前扶起老者,“喂,喂!你……你不会死了吧?” “孩子,”他已然声音发抖,“我……我已是经脉俱损,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你是谁么?” “我——”风柒冉正支吾,一人破门而入! “师父!”这回,是真的冷翌涵了。他见眼前情形,扶住老者欲问,老者却是不理他,眸中闪烁着期待与哀求,直直望着风柒冉。 风柒冉大眼睛眨眨,瞟瞟那戴着银色面具的冷翌涵,又看看老者。终是趴在老者耳朵上悄悄道,“我叫风柒冉,我有父母。先前是骗你的。” “冉……冉!”老者放声长笑,接着又声音苦涩道,“我未曾看错……你本不该姓风啊,你不该姓风……” “你是谁?我跟你可八竿子打不着边!”风柒冉心中愈有种惴惴不安感。 “师父……”冷翌涵担心地唤道,他的神色不对劲!老者却是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焦急地向风柒冉继续问道,“那你的母亲?” “我…我娘已经死了。是生我时难产而死。”她略迟疑,还是如实答道,似乎对面前老者产生一股熟悉感。 却见老者神情闪过震惊,愤怒,悲伤,不可置信,以及,深深的心痛……他仰面,默然不语,几条刀疤下的面容更显沧桑。风柒冉与冷翌涵不由得对望一眼,皆感惊异,静待他下文。接着,他慢慢垂下头,将璇冰剑交还给风柒冉。示意冷翌涵过来—— 他缓缓从怀中抽出一柄剑,黝黑的剑鞘毫不气眼,交给了冷翌涵。“翌儿,这斗龙,你好生收着……” “斗龙!”不约而同地,风柒冉和冷翌涵两人皆惊呼出声!这老人怀中所藏之剑,竟是九天神物之一的斗龙剑?风柒冉待在寒御山庄已久,自然也听说过斗龙剑的名头! “还有,冉儿。”老者招招手,苦笑地看着风柒冉,从怀中抽出一本簿子。“我将这天绝书交给了你,你可愿收着?” “你……好!”风柒冉不忍辜负老者那双哀伤的眸子,应了下来,赶紧问道,“你是谁?为何……” 他的身上实在有太多她想问清楚的谜团,为何他说她不该姓风?为何他对她母亲这么关心?为何他先前拼命保护她甚至被千面郎君打成重伤?现在,他又为何将这什么天绝书传给她?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又与她有什么关系?为何……为何她能逃脱血祭? 其实,她心中隐隐有了些想法,只是另一面,异常排斥这个念头。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老者笑着微微摇头,喉头一哽,他已然没有更多的时间了!转头冲冷翌涵道,“翌儿,你千万答应师父,要……好好照顾这个丫头……可行?” 冷翌涵震惊,手搭老者脉搏——他的师父竟然经脉俱断!满心惊疑,他还是立刻答应下来,“好!” 老者总算是舒了口气,放下心来,再次转头看向风柒冉,笑着张口,渐渐喘息急促——眸子凸出,但他犹自不肯合眼,直直看着风柒冉的脸,似乎要将这面容永远铭记在心,好带到下辈子,下下辈子……他一直睁大眼睛,直至呼吸完全停止! 略浑浊的双目之中,最终,流下了两行清泪。 ◆◇◆◇◆◇◆◇◆◇◆◇◆◇◆◇◆◇◆◇◆◇◆◇◆ 天色已然蒙蒙亮。山巅之上,寒风袭袭。 冷翌涵立于断崖边,俯瞰云海翻滚。侧面,勾勒出银色面具的弧线,散发冷冽淡光。 “你师父还有转世,别伤心了。”后面,风柒冉深一脚浅一脚的走来。前方的那个身影,亦正亦邪,她眼睛微眯,冲他一抱拳,“从今以后,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危险的人物,她惹不起。 冷翌涵忽然转身。“风小姐,请留步。” “冷少主。”风柒冉背对着他,暗自皱眉,粗声道,“诚如你先前所识,寒御山庄风七是个男人,不要听你师父胡言乱语。还有,风某也不需你的照顾。” 言毕,她继续向山下走,手中握紧了璇冰,微微有冷汗渗出。此处看来离那死渊不远,血祭劈下的断痕竟延伸至此处,处处透露着毛骨悚然。魔教,天隐门……太可怖,她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分神想这些事。 抬头一看,数十条黑色银面装束者拦截在前。天隐门的人!风柒冉愤怒地回头一看冷翌涵,又惊又急,“唰”地抽出璇冰,冷剑斜指众人,便要拉开阵势。 然而,天隐门人后,却又是几十条人马现身。为首那人,眉宇轩昂,目光透露着震慑与威严,正是陌炎商! 风柒冉经过这一夜的折腾,身体已然脆弱到极致,一直是在兀自强撑。见天隐门人拦截,她先是急火攻心,此时此刻又见陌炎商出现,猛然惊喜交集,心力交瘁,再也撑不住了——唇角微露出笑意,剑驻地,便要倒下!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9.依稀旧时景 冷翌涵无声地一挥手,天隐门人顿时退向一旁。 陌炎商飞身抱起那脆弱的身影。一夜未见,她一袭白袍已然脏兮兮,面容略有疲色,秀发也显凌乱。魔教诡异的手段他早有听闻,可想而知她这一夜受了多少苦! 冷眼看了一眼山峰上那在风中衣袂飘飘的墨色身影,陌炎商没有更多的言语。冷翌涵既已不阻拦,他便离去。 冷翌涵亦是余光暗观陌炎商一行的动作。 无声的交锋,他任其带着那怀中女子离去。 第一次相遇,在四王府中,他挟持了她。 第二次相遇,在地牢中,她救了他。 第三次相遇,在皇家围猎中,他退下了手下刺客,只为还她这一恩。 第四次相遇,在寒御山庄中,她的变化让他讶然,他不知觉地在祁断会武上让了她。 不想,他们却又有了第五次相遇。他的师父,在临终前,要他照顾她。 这真是一个谜一样的女子。她奇怪的性格,捉摸不透,是谜。她多变的身份,更加是谜。 只是,这许多次相遇,她却全然认不出他。 也罢。他并不能保证照顾她什么,但至少,这趟由她护航北行的货物,他不插手。也只能做到这里了。 冷翌涵心下已然决定。 这许多的巧合奇妙的相遇,是缘,抑或,是命? 旭日渐渐东升,金光照射。那墨色身影忽感手中一动,那黝黑的剑鞘在鸣响,不知是隐忍了多少春秋!缓缓抽出剑,金光万丈,竟然几欲与日争锋! 好一柄九天神物,斗龙剑! ◆◇◆◇◆◇◆◇◆◇◆◇◆◇◆◇◆◇◆◇◆◇◆◇◆ “王爷,风七公子好像不是昏迷,而是……睡着了。”随行的太医小声禀告道。看来王爷对这寒御山庄风七公子十分重视,不仅亲自带着精英人马去寻他,还将自己的卧榻让给他。 要知道,当初见王爷横抱着风七公子回来时,怜惜之情溢于言表,生怕有一点会惊动了怀中人,此番行为不知吓到了多少随行人马,从未见过王爷对谁这么上心过。 众人纷纷猜测,这风七公子看来大有来头啊,真是个人才,王爷对其竟如此赏识。 陌炎商不可置信地一侧头,啼笑皆非。风柒冉不是昏迷,是睡着了? “既然如此,你退下吧。莫惊动了她。”陌炎商淡淡道。 他拿起一旁的湿绢巾,轻轻擦拭她的脸庞。只有在睡着时,她才会显得如此乖巧。将她的秀发微微抚弄,拨向一旁,让她睡得更舒适些。 忽然,陌炎商心中一动,眼神一瞥,顿时明白过来。唇角现出一笑,并不点破。依旧轻柔地继续他擦拭的动作。 风柒冉略可见青色的白皙眼皮下方,两只眼珠早就不耐烦地在打转了,对身畔人的动作十分反感。 “知道你醒了,”陌炎商口吻淡淡,又带着一丝戏谑,“不用装睡了。” 风柒冉听闻此言,立刻眼皮合得死死的,更加不肯睁开了。 “我先出去一下,桌上有餐点。”他心中默叹一声,放下手中湿巾,转身离去了。 风柒冉方坐起来,暗暗抚胸。有些困惑地用手挠挠头,秀发都散乱了。深更半夜,她私自闯入了魔教地方,差点被血祭,还遇到了一个奇怪的老者,亲眼见证他死在了自己面前。一夜之间的遭遇着实匪夷所思,可怖骇人,回想之时犹自心惊肉跳。 起身下床,手指沾了点糕点,唇舌舔舔。突然眼角一瞥,屋子的角落,有一个大箱子。 这里是陌炎商的屋子,这只箱子看来便是装货物的。风柒冉立刻将指尖上的食物吮吸干净,缩着小头四周看看,接着动作轻轻,走向屋子那一角,打开箱子! 陌炎商一直将这保密工作做的很好,也不知这货物究竟是如何珍贵。她屏住呼吸,箱盖掀开,白花花的光芒闪现——细看,竟然是一柄又一柄的剑! 这剑看起来似乎质地不凡,很是凌厉,陌炎商为何要花大工夫暗自运送此等冷兵器?如此多的剑,莫非是要为战场准备? 风柒冉也被自己的想法略略一惊,打仗,太平盛世,不会出现战争的! 有脚步声!风柒冉立刻又合上箱盖,飞身扑到床上。 还未来得及将自己卷入被窝,房门便被打开了。风柒冉悻悻,只得硬着头皮起身,坐了起来。陌炎商走来,坐在她床头,距离一点点拉近——陌炎商手指轻抚她的唇,风柒冉恹恹地皱着眉,却见他的手指上沾了一点糕点痕迹。 原来是在为她擦嘴角的食物渣,风柒冉仍旧别扭地转过头。“那个,船太晃了,我想我是有点晕船了吧。要不然王爷先出去一下,我再小躺一会?” 陌炎商眼神有点不悦,他突然对“王爷”这个称呼很反感。淡漠的声音道,“这里不是船,我们已改走陆路,这里是在一家客栈。” “啊?呃。”谎话被如此明显地揭穿,风柒冉赶紧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陌炎商声音依旧淡漠,只是带了一抹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情。“昨夜,你遭遇魔教中人,定然没有好过。对不起。” “对……对不起?”风柒冉瞪大眼睛,天,他在跟她说“对不起”,四王爷,那个冷血的陌炎商在跟她说“对不起”? 她私自溜出,他反而不顾那么重要的货物,分神带人来找寻她,如果要说对不起,也理应是由她说出来啊。 陌炎商看着她一脸讶然,神色略微有些无奈。此时的她,头发略微散开,衣衫凌乱,绝对称不上是美丽的女子,甚至,她一副乱糟糟的样子能称得上是女子都有些让人无法接受。他阅历佳人无数,偏偏此时才知她的好。失而复得,更显珍贵。 他轻轻抚摸她的秀发,风柒冉顿时又像碰到了刺猬一样闪开,回过神来,略正了正衣衫,干咳两声,打断他的动作,“没关系。你不用道歉。我可是寒御山庄风七公子,大人有大量。” 陌炎商收回了他的手。眼底怒色一闪而过,静静看着她,不语。 场面尴尬。风柒冉抬头刚出声,陌炎商抢先一步开口:“今日下午便能到帝都了。你多休息一下,待会换件衣服,出来吧。” 时光过的很快,这便到帝都了。 也好,到了帝都,她满腹疑团也许可以揭开。 既希望揭开,又不希望揭开。风柒冉的心中在隐隐害怕着些什么。 她懊恼地绞着手指。忽感满腔烦躁。 ◆◇◆◇◆◇◆◇◆◇◆◇◆◇◆◇◆◇◆◇◆◇◆◇◆ 天气舒爽,蝶儿翩翩,花香怡然,景络帝都市集一片喧嚷之象,人群来往不绝。在一年前,仍旧在这个时节,是丞相府七小姐与四王爷成亲之时。迎亲之时,十里长街的繁华盛况,帝都人都还依旧有印象。 青骢马儿神采飞扬,风柒冉与陌炎商骑马并走在一起,后面跟的却是墨剑。到了帝都,货物的有关事情倒是都由墨剑接手。三人的打扮也都改成了商贾行头,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倒也不怎么显眼。 墨剑早已认出风柒冉,看着前面两人,知其定然都是百感交集。 依稀识得旧景,只是,人已非。 “柒儿。”他忽开口,声音淡淡。 风柒冉侧目看向身旁人。只听他低声道,“今晚,住四王府,好不好?” “不好。”风柒冉回绝,眨眨眼,眸子有些像是受惊的小鹿,又带着倔强与坚决,看着陌炎商道,“反正,寒御山庄在帝都也有分号,我自然是住在那里。” 陌炎商望向前方,停住了这个话题,似乎漫不经心问道,“欧阳明日,待你如何?” “很好。过几天后,我便回江南。”她亦是淡淡应答,很简短。 多说几个字,仿佛便会不小心透露出心意,谁也不是傻瓜,谁也不会这么做。 “回”,一个很巧妙的字眼。陌炎商心中仿佛平湖之上落了一块石子,激起浪花。表面,他依然是平淡的“嗯”了一声,接着道,“他,是个危险的人物。你自己要有分寸。” “你们是不可能的。玩累了,便回来吧。”云淡风轻地说完,他自顾自勒马前行,一个手势,留下了墨剑安排风柒冉。 风柒冉听得异常别扭,这话,什么意思?语气中竟隐约透露着威胁。陌炎商,他凭什么要她回来?她早已不是他的妃了! 当她发现,他对她的感情不过是为了一场赌约时起,她便心意已决了。 只是,她既然发现了这万恶的赌约,却一点点都没有察觉其中假戏真做的成分么? 风柒冉显然不愿再多想。 ◆◇◆◇◆◇◆◇◆◇◆◇◆◇◆◇◆◇◆◇◆◇◆◇◆ “风堂主,这是庄主留给您的。” 帝都的寒御山庄分号内,小厮恭敬地递给风柒冉一封信。风柒冉满脸惊讶,庄主,欧阳明日? 她接过信,急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欧阳明日他知道我在这里?” “是的。庄主已知晓风堂主要来帝都的事了,一直万般嘱咐,命人切将这信转交给风堂主。” “这是什么意思?欧阳明日……他一直知道我北行的事对不对?他一直知道我的行踪对不对?他一直知道……”风柒冉渐渐情绪激动,言不达意,只是一连串的大声质问,眼神迫切看着小厮。 “这……我也不知。若无其他事,在下先告退了。” 小厮退下,风柒冉愣愣抱着信,坐在床头,心思如潮般翻滚。 她真的很想问清楚,他欧阳明日既然一直都知道她护航北行,那他知不知道她被魔教的人袭击?他知不知道她因这璇冰剑被差点血祭?他知不知道她遭遇了多么匪夷所思的事?他知不知道她一路上吃了多少苦,现在有多彷徨,心中有多少疑团,多么痛苦? 从小到大,风柒冉尽管娘不要,爹不疼,被风家的其他孩子欺负甚至是打骂,她从来都是满不在乎,龇牙咧嘴,一样样自己还回去!不会有任何人可以让她有依靠,她也从来不需要。 本以为,这些天所经受的痛苦,她仍旧可以做到全部隐忍在心底,默默支持着度过,不会想要依靠任何人。可此时接到的一封信,打破了她所有的信仰,心底满满的压抑竟然都忍不住了!委屈的泪水渐渐盈眶。 该死的欧阳明日,现在给她一封薄薄的信,想要说些什么?她恨恨地一把扯开密封了几道火漆的信件。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20.破碎的幸福 一张白纸渐渐抽出,没有想象中的满纸黑字,风柒冉皱眉一看,这分明是白纸黑画。 一只瘦弱小马上,骑着一小人,着重画了小人的头,可清晰看出其脸上表情狰狞,眉毛都纠结在一起,正手执鞭子鞭打马背——旁边注了一行小字,清晰有力的小楷,风柒冉一眼认出是欧阳明日的字迹。 其时,风柒冉委屈的眼珠正在眼眶里打转转,处于将落未落之时,一看那图画,再瞄了眼一旁的小黑字,立刻一声嗤笑,狠狠一抽鼻子,破涕为笑。 纸上只七个字,『快马追得娇妻归』。 风柒冉又嘴角撇撇,似乎神色有不屑。“用这小破信就想骗我?才不上你当。”她嘴里虽如此嘀咕着,手里却将那白纸小心叠好,塞回信封。手触有异,将信封倒过来一看,原来里面还有东西。 两枚由银打造的小花静静躺在风柒冉手心。 那闪烁着银色的小花,却都是每朵七瓣,大是不寻常。 “七,七。”她口中默念,心下渐渐明白,欧阳明日,他定然也是这么想的吧? 突然,风柒冉感到这花似曾相识。从一旁拉来包袱,手忙脚乱地翻出那本天绝书。她闲时也看过一点,这书主要是说毒和药。果然,在奇花异草一科中找到了关于那七瓣花。 七瓣花名为七素雪,只在极北之地出现,是如同雪一般颜色,雪一般纯净。传言它可功效胜过天山雪莲,可解万毒。又有一行小字注在其旁:只闻其名,未见其物,甚憾。 风柒冉手握银制的七素雪,管它种种呢,总之,她就理解为这是“七七”二字,欧阳明日也定然是这么想的。嘴角忍不住小小上翘,将“七七”二字默含在口中,似乎满心是幸福,忍不住,偷笑出声。 还算他有心,送来这么一封信。那么……她就稍微大度一点,先小小原谅他一下下。 突然,敲门声响起。“风堂主,有人求见。” 风柒冉干咳两声应了下来,接着赶紧正襟危坐。若是让手下小厮看到她堂堂风少这么一副娇羞女儿态,她不要做人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小厮退下。风柒冉神色严肃地一抬眸,却微微一惊—— 面前无奈却又带着戏谑地声音响起,“风七丫头,本王见你,还需要‘求’啊?” ◆◇◆◇◆◇◆◇◆◇◆◇◆◇◆◇◆◇◆◇◆◇◆◇◆ 风柒冉神色大异,一把将他拉进屋。食指竖在唇间狠狠地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后脚踢上门,粗声大气道,“本公子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乃寒御山庄乾定堂堂主风七是也!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来者看着眼前那摇头晃脑的家伙一脸狂傲,近一年未曾见面,小丫头身形倒是长了,不羁狂放的性格却一点未变,而且似乎变本加厉,明明是女儿身,偏爱扮男装! 七王爷陌炎绝一拱手,“原来是祁断会武上一鸣惊人的风七公子,久仰大名!” “不客气。”风柒冉一本正经地摆摆手,“祁断会武是四月的事,我的名头也没出来多久,你用不着‘久’仰!” 陌炎绝听得一愣,心中哀叹,她这样不可一世下去,还有谁能收拾得了她? “风七公子,”他接着坐了下来,悠哉悠哉喝口茶,用恭维的口气道,“您这几个月来,在江湖可是名声大震啊。” “一般般。”风柒冉亦坐在桌子一旁,眼睛上瞟,不以为然地应了句,接着用老气横秋的口吻教训道,“人要学会谦虚。” 陌炎绝“扑哧”一口茶喷出。谦虚?她,从来不知礼教为何物,成天狂妄得尾巴都几乎翘上天的风柒冉,居然从她口中听到了“谦虚”二字,实乃古今第一奇谈! “怎么了?喘口气,别着急。”风柒冉漫不经心道,斜眼旁观陌炎绝。 陌炎绝擦擦嘴,苦着一张脸,堂堂七王爷遇上了风柒冉,总会是一副狼狈相。“丫头,在天下第一庄培养之下,你真是本事见长啊。” “培养?”风柒冉一瞪眼,恹恹的口气道,“我何需人家培养?” “不错。”陌炎绝于这点很是赞同,“是在天下第一庄的庇护之下,你愈发肆无忌惮了。” “哎,”风柒冉手中暗暗把玩着两朵小花,略有些不耐烦,“你来找我呢,有话就直说。不过,长话短说,废话少说!” “趁我现在心情好,尽管讲吧。”她下巴一翘,眼神斜睨,目光略带笑意,只显得顽皮。 “你待在寒御山庄,显然不是长久之计。”陌炎绝略顿,开口,眸底闪过担忧。 “难不成,我待在四王府是长久之计?”风柒冉脸色微冷,“是陌炎商叫你来的?” “不,四哥从未向我提及此事。但至少,欧阳明日绝对是个很危险的人,你不可以待在他身边。” “欧阳明日危险,那你和你四哥就安全了?”风柒冉眼睛微眨,有些不悦,转头道,“我是你们闺女?要你们给我操心这种事?” “风七丫头,你并不了解欧阳明日。”陌炎绝并不理会风柒冉玩笑似的话语,语气中有深深担忧,“万事不可只看其表面。” 说着,他起身,背转了身子,慢慢道。“掌管寒御山庄已有数代的欧阳家族,其实,并不简单。他们,是北方的边寒皇朝族人。边寒皇朝将小半基业都交给了寒御山庄,且化其‘寒’姓为‘欧阳’。这才是欧阳家族的真正身份。” “如你所见,现任庄主欧阳明日,正是现今边寒皇朝的八皇子。你可知道?”陌炎绝并未听到身后答话,转身,却见风柒冉怔怔坐着,头微低,不语。 “风七丫头……”他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心疼。虽然也知道欧阳八皇子的身份对她而言是个打击,可是……可是他只是希望她能了解事实啊。 “谁让你跟我讲这些的?”风柒冉嘴角微微斜上翘,一个冷笑。 “没有人。”陌炎绝心知她误会了。有些焦急地说道,“这的确是一个很大的秘密,并无多少人知道。今日说与你听,只是想要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不要执迷不悟了,他,不是一个能给你安全,带给你幸福的人。” 只见风柒冉浑身有些颤抖了,略置于桌下的手一点点握紧。陌炎绝略皱眉,这些话让她难以承受吗?看她这个样子,他心里也不会好过。他的安慰地想要握住她的手,她猛然抬头,甩开他的手。 “你的手——”陌炎绝声音一顿,她紧绷的手背已然露出青筋,而那白皙地皮肤下,一点点红血从指缝间露出—— 银质的七瓣花儿狠狠嵌入她的掌心,本是紧握的幸福,如今,却成了刺破她掌心的利器。 这肌肤上的痛,又怎么抵得过她心中的痛? “没事!”她嘴角略微抽搐,牵扯出一个笑容。陌炎绝担忧地看着她,那笑容是如此勉强。她倔强地起身,走向窗边,将流血的手放在身前,仰头望向黑夜的月色,背着身子冷道,“你还有事么?没事快走!” 陌炎绝听她意坚决,踯躅半晌,犹豫着,终究还是开口。“快点处理你流血的手。那,我先走了。丫头,要好好照顾自己。” 见那身影依然没有转身的意思,陌炎绝神色略微失落,又补充了一句,“若真是这个事实你无法承受,你当我没有说好了。也无妨。” 身后,房门“吱呀”声又响,却是陌炎绝走了。 风柒冉恨不得仰天长笑,心痛到极致不是流泪,而是露出笑容。 无妨?如何无妨! 陌炎绝他怎会知道她心中的伤痛?他万万想不到她的身体中流着边寒皇族的血! 因缘际会,为何要让她撞破这个秘密? 或许,这个事实,不过是知道的迟早问题。 她本应想到。那日在寒御山庄暗室之中所见的玉像,那宝相庄严的女子,那双眼睛,她怎会不认得?分明便是寒月莹!在四王府之中时,便已见过,那双太过忧伤的眸子,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什么欧阳明月,她既然是欧阳明日的姐姐,那欧阳明日,自然也会是寒氏人。 是她的心里,一直在排斥着这个想法罢了。 风柒冉慢慢止住了无声的大笑,她也是寒氏人……这能怪谁?仰头望月,清辉洒落大地。伸出手,掌中的两朵银色小花仿佛被披拂上了一层淡纱,掌心,被刺破而渗出的血一点点蔓延,风柒冉又渐渐抿嘴笑了起来,她就像是一个小孩,先是被给了颗糖,那颗糖还未塞入嘴巴,脸上便被打了一巴掌。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21.夜探丞相府 月色清明,点点透进窗内,犹自伴随着些许夏夜的微风,却是吹不透人心。 屋内,很静。月正明,人未眠。 床上的一角,蜷缩着一个身影。借着月色的清辉,风柒冉将头缩在怀中,一个字一个字盯着那卷天绝书。 半晌,一页方咀嚼完。床上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微微伸手,却不知觉,手指关节竟都有些僵硬。一顿,毫无预兆,眼中泪水又无声地流出。 泪水溢出,便用手抹去。抹完,大不了再抽抽鼻子,继续翻看怀中书。重复的动作,她已然没有了感觉。 哭哭,再笑笑。这过程中,风柒冉一直都很安静。 像个很乖很乖的小孩。 将神游的心思渐渐拉回书中,风柒冉睁大眼睛咀嚼那一个个生僻的字眼。许是实在麻木了,并不觉得累。 万毒之祖,天绝老人。无数神奇可怖的毒药秘方在眼前一页页被翻过,这不知是多少江湖人士所觊觎的宝典。若在平时,风柒冉也会很感兴趣。 她又抬起手背抹了抹眼睛。毒药,是毒,可也是药。受过伤的人,才能渐渐成长。 又轻轻拿起一旁的银色小花,在窗外斜射进的清辉下,它只显幽幽。 风柒冉嘴角一点点上翘,眼神远远地飘向窗外。她已然在渐渐学着要给自己的心垒砌砖瓦,给自己的心穿上铠甲,这样,心才会一点点坚硬起来。 故作坚强的女子,最是让人心疼。 她依旧是那个风柒冉。没有任何人可依靠,也不需去依靠任何人。不是她的,她不怨,不求。如若遇到本应是她的,她……绝不会放手,必欲得之。 真正的世界,本就是如此残酷。 她好像又有些变了,当她终于意识到这残酷的世界之时。命中的因缘际会,种种纠缠纷错,有时,真的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玩笑。 默默在心底说好,经过这夜,她的眼睛不会再流泪。 ◆◇◆◇◆◇◆◇◆◇◆◇◆◇◆◇◆◇◆◇◆◇◆◇◆ 又是一个夜晚。丞相府。 经过白天的养精蓄锐,风柒冉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好。她心下了然,很明白自己想要做些什么。 她已然在慢慢适应着,学会接受,学会承受,面对种种未可知的变数,冷眼静然处之。 提气纵跃,窜上高高院墙,却不想,已有了几个黑影在守候。风柒冉暗自皱眉,心念闪烁之间,却已见黑影飞身而下,便要动手。 这丞相府似有不对,少了些许……严肃的意味,月色朗朗,竟有黑影擅闯,相府的侍卫都在哪? 更何况,这相府,怎会如此安静?仿佛都没有了什么人。 只一角屋子有灯火闪烁,正是风逐业的书房。眼见着黑影人明目张胆地强行进入动上了手,风柒冉也不再忍耐,足下一点,轻盈落地。 书房内,正与黑衣者对峙的那人,忽见后面又有来者,惊异地“啊”了一声,却见那一袭白衣的身影毫无多言,迅速和黑衣人交上了手,几个来回便将其解决——风柒冉心下暗暗疑惑,这身手看起来,也不过是普通的小贼罢了。 转身面对身后那人,风逐业惊讶地“啊”了一声,风柒冉缓缓转头,那还未到花甲之龄的男人,已然白了头。 “你……”两人同时开口,又都停了下来。 风柒冉眼神默默看着风逐业,示意他先说。风逐业的声音竟显得如此苍老,“听说你生了重病,一直在四王府疗养,许久未见……” “没有。”风柒冉淡淡答道,并不愿多解释。反问,“堂堂丞相府,怎会连一两个小毛贼都……” “没有‘堂堂’了。”风逐业苦笑一声,“丞相之职已然有名无实,看这府中,都破败成什么样子了。” “为何?”风柒冉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有为何。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朝野争斗,尔虞我诈,败了便败了,没有原因。”说着,他又一顿,“孩子,等你长大,或许你就明白了。” 风逐业对风柒冉的语气一向生疏。其实,她早该有疑惑的。 “爹……”她忽然轻轻叫了一声,几乎,从小到大,她没怎么喊过这称呼。“我,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风逐业皱眉看着风柒冉,默不作声,似乎想从她眸中看出些什么。 “从小到大,我便没有娘。娘因生我难产而死。可是,我知道!小时候,有嬷嬷跟我说,娘生前受了很多苦,娘被人追杀……可是,这一切都是为什么?还有,我父亲,到底是谁?” 风柒冉质问的声音一点点大起来。 风逐业沉默半晌,终是抬头,“对,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你的母亲,是边寒的公主,寒亦冉。当时,她已身怀六甲,被人追至此处,我收留了她。我的确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但,那个男人是谁,我却也不知。” 风柒冉声音有些颤抖,“被谁追杀,又为什么?” “被……边寒皇族人追杀。原因,我也不甚清楚。” 原来如此。她果真不应姓风。但,在魔教中所遇的那个老者,他又如何得知……难道,他就是…… 风柒冉不愿多想。忽然,风逐业又开口。“其实,你娘也许并没有死。” 风柒冉愕然。 “因为当初,难产而死的假象是我一手策划的。”风逐业慢慢言道,“这是你母亲求我这么做的。但后来,她还是被带走了。想来,应该是还在边寒皇宫才对。” “为什么被人带走?”风柒冉有些震惊,接着又不解的问道。 “因为……你母亲,的确受了很多苦。”风逐业说的不明不白,接着又摆摆手,“罢了。这中究原因,毕竟,是难以言明的。” 风柒冉愣了半晌,开口,“谢谢你。” 风逐业已经背转了身子。风柒冉慢慢地跪了下来,轻轻开口,“爹……谢谢你,将我养大。” 磕了个头。她起身,离去。 风逐业心中忽然有点悸动。望着书房上方那一副锦绣江山图,人生百态,感慨万千。 这个女孩,但愿她的人生会好过一点吧。但尽人事,各凭天命罢了。 ◆◇◆◇◆◇◆◇◆◇◆◇◆◇◆◇◆◇◆◇◆◇◆◇◆ 夜色沫沫,风柒冉孤影独行。 她想清楚了,一定要动身去边寒。只是为了看看她母亲,弄清楚一切的真相。 不为他欧阳明日。她心里如此默念,可是,潜意识中……是不是真的如此? 她不愿多想!吟啸一声,提气用轻功疾驰,风过处,仿佛所有烦恼都可以吹拂而散。 忽然,斜刺里闪过一人——“王妃,请留步。” 那一袭墨色身影,口气严肃,面容依旧是一副僵硬样子。正是墨剑。 风柒冉不语,冷冷看着面前拦路者。半晌开口,“何事?” “请王妃,去见王爷一面。”墨剑身子微屈,手伸出,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风柒冉头略微上扬,慢慢道,“不,去!” 字刚落音,她的身子迅速飞身上跃!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22.微妙针锋对 推开寒御山庄分号的房门,本是暗色的房内立刻烛火点燃。那明黄灯火下,一个身影慢慢抬头,正是陌炎商。 风柒冉心中懊恼,她早该想到。身后无豺狼,前方定有虎豹。难怪墨剑没有追过来! “四王爷大驾光临至此处,有何贵干?”风柒冉慢慢平静下自己的心情,暗暗敛起的眸子中不动声色,淡淡的口吻道。 陌炎商起身,似乎并不在意她生疏的语气。缓缓开口,“我已让小草回家了。” 他可以放下身份,当他以“我”的身份面对她时。 风柒冉默然,想到从小陪伴她至大的侍女小草,虽然名义上她们是小姐与丫鬟的关系,但其实她们情同姐妹。转念一想,此时,他忽提此事,是何用意? “当然,如若需要,随时可以把她雇佣回来。”他又漫不经心道。 “雇佣回来?”风柒冉立刻明白,“不需要!我明天便要离开了。” “柒儿,玩了这许久,也该收心了。”陌炎商的眸子微抬,引领她看向屋子中多出的东西。“你看,这些暂且权当是欢迎你回府的。龙泉出产的碧水剑,雕花弓箭,你喜欢什么,便给你什么好了。还有……” 他自顾自说着,嘴角渐渐牵起笑意,一旁的风柒冉,脸色已然越来越冷。她感受到的,只是隐隐一丝危险气息蔓延。 “四王爷。”她微提高了音调,“你我早已缘分尽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陌炎商眯起眸子,收回原先的一抹温柔。 “陌炎商。”她深呼吸一口气,极力用平常的口吻向他缓缓言道: “我早便向你道过后会无期。四王妃这名头,一开始,不过是你要与我父亲,风逐业结盟的筹码。而现在,你已经有了你想要的一切!风逐业,他现在落魄至此了,昔日丞相的风光已然不复,难道你尚不够心满意足?你,已经全然不需要我这四王妃了,不是吗?” 陌炎商薄唇微抿,略抬起下颌,紧紧盯着她,不语。 僵持。风柒冉终又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讽刺,“莫非……你为的,是我寒氏的身份?” “你……已经知道了?”他眉愈发下沉。原来,她自知自己的身份。 “是。”风柒冉垂下眼帘,接着又眸子上扬,神色带着倔强与一丝委屈,大声言道,“我自问天地,对得起良心,我从不欠你什么!陌炎商,你真是因寒氏的身份不放过我么?” 口中的质问,终究没有把默念的台词说出来。她瞪着眸子看着他,心底却是暗声道:她,寒月莹,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你还是不肯释怀么? 微妙的气氛悄然滋生。 “既然你知晓,那本王也不必有所隐瞒!”陌炎商声音低沉道。那又变了调的“本王”自称中分明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映入风柒冉眸中的,是他眼底深深的怒火。只是,她忽略的,是那一丝挣扎。 他的确是很愤怒。为何,他的心意是如此明显,她还是不明白!她若不爱红妆,他可以给她武装。她若是爱练武,他可以寻遍天下名剑。她若是爱骑马射箭,他亦愿意陪在她身畔!可是,她却为何一定要理解为……理解为他是为了她该死的寒氏身份! 皆是倔强的两人。风柒冉有她的任性,陌炎商亦有他的尊严。 就算是要被误解,他也执意如此承认了。他不可能再进一步说的透彻!这个该死的女人,不知觉,让他渐渐心动……而她,偏偏却又意识不到,一厢情愿地只肯认为他另怀心思! 风柒冉睁大眼睛,略微皱眉。掌下,手指紧紧蜷缩在一起。 眸中闪烁着坚定。她咬牙道,“无论如何,我明天总会走的。” “只怕……也不易。”陌炎商眼底隐去了所有感情,眸色又回复了平淡的不起一丝波澜。嘴角微噙着一丝冷笑,“父皇病重,下令封城。帝都及其方圆五百里之内,就算是一只蝼蚁也不会任其进出!” 言毕,他拂袖便走。背转了身子,忽又半侧头,语气意味深长。“你,自己考虑罢!” 风柒冉心中冷哼,望着那身影渐行远去,牙齿微微磨动,唇紧闭,却是在暗自思量。 ◆◇◆◇◆◇◆◇◆◇◆◇◆◇◆◇◆◇◆◇◆◇◆◇◆ 白日。帝都城门处。 一极普通的江湖行侠处在吵嚷的人群中,将斗笠一点点下拉遮脸,低头,那被斗笠挡住的眉眼却是上瞟,眸色一沉,这封城阵势果真非比寻常。 上千的御林军被调来,身着铠甲,手执利剑,威严地大声呼喝,个个面色严肃,几乎将帝都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死死,水泄不通,把守防范地异常严密。 阳光刺眼,分明应是暖意,风柒冉却全然不觉。 “父皇病重……”她暗自回味陌炎商的话。这言语,听起来,并不似很简单。若是单纯的重病,何以要下令封城?景络当朝,到底在封谁?防谁?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论是如何太平的世道,总会有扰乱的气息在掺杂。 风柒冉只能在心底这么给自己解释着,努力去忽略脑海中的那一丝联想——陌炎商先前秘密而谨慎地运送了一批上等好剑,可能……真的是要为战争做准备。 不能再这么白白等下去!她手微抬,调整了一下头上斗笠。暗定主意。 ◆◇◆◇◆◇◆◇◆◇◆◇◆◇◆◇◆◇◆◇◆◇◆◇◆ 杨柳细腰,冰肌雪肤,云鬓花颜,一个个堪称国色天香的绝代佳人搔首弄姿,笑语嫣然,“天香”院,名不虚传,实乃帝都乃至整个天下号称第一的青楼。 “你个乳臭未干的浑小子,没长眼睛?这是什么地方,有你强闯的份?滚!”骂声未绝,那拦路者已然倒地——那头戴斗笠者无奈地耸耸肩,她本是只想把他打晕,可惜出手重了点,也不知他现在有没有气了。 旁边一众满脸横肉的三五大汉见那少年竟敢来天香院撒野,且居然放倒了此处的一条护卫大汉,立刻群起而上,便欲拳打脚踢殴之——风柒冉微微闪身,后退,她很反感他们弄脏了她的衣服。只好以小擒拿手的手法迅捷出手,免得跟他们碰着。没两下,这天香院中也没有再能站着的汉子了。立刻,上下大乱! 嫖客妓女纷纷喧嚷着,风柒冉不顾那么多,楼梯已然乱倒,踢踏声不断,是人们纷纷惊叫着逃出!风柒冉只得提气用轻功,直奔最顶楼。 因为,最顶楼处,才是最豪华最尊贵的房间。 爆发性地飞起一脚,狠狠踹开房门! “啊——”花魁的仪容并不比其他人好到哪里去,只听得她一声惨叫,纤纤玉指直指门口少年,房内或立或坐的其他女人也都纷纷惊呼,他竟然能闯入此处!堂堂第一青楼天香院的护卫呢?连一个小小少年都控制不住?聘请他们的银两看来都喂了狗! 果如风柒冉所料,在这儿找到了他! 群女人之中,却是一人在醉里幽会佳人——那瘦削如刀刻般的脸庞斜线,高挑的鼻梁,微薄的唇似在呢喃……头侧歪,眼神睥睨斜视,神色中带着三分风流,三分不羁,三分狂傲,是不是……还有一分心痛? 这俊逸男子,不是景络当朝七王爷,陌炎绝,却又是谁? 他醉眼朦胧地一瞥前方人,那不知在脑海中百转千回念想了多少次的精致面容,熟悉身形竟在此时清晰明了地现于眼前,真的,很像是一个幻影! 是他在做梦,还是她在给他编织一个梦? 风柒冉却根本顾不了这许多——上前一把拉起陌炎绝,口中低喝,足尖轻点,便飞身而起,欲夺路而出! 她身形轻盈,修行的显然是上乘轻功。一路疾驰,她紧紧拉着他的手,不是很大的小手青筋毕露,关节突出,牢牢地抓着,浅浅的指甲似乎也浅浅地嵌入了他的掌——但他并不十分在乎,只是眼神略微恍惚地盯着她紧握他的手,再慢慢抬头,看向她在风中飞扬的青丝。 市集的吵闹,人群的喧嚷,似乎都随耳边呼啸的风声而过。他们在尘世中疾驰,他们将尘世全然抛诸脑后! 记得那一次,同样是她与他,私自逃出四王府。在回府的那一刹那,也是运用轻功,只是,是他提气带着她飞上了四哥王府的院墙。然后,很不幸,当他刚落地正用得意洋洋的语调冲她道“没人发现”时,一身墨衣的四哥便背着手自他们身后转出身来。 陌炎绝还停留在回忆中,风柒冉却已然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了。终于到了一处无人之地,她总算可以停下来,粗声呼吸,瞪眸看着身旁似乎犹带着三分酒气的那人,他倒好,任她带着他飞行,他知不知道她一个小女子运用轻功带着他这么一个大男人有多费劲? “快给我醒醒!”风柒冉伸手狠狠晃了两下他的胳膊,毫无柔情可言。她可有要事相托。 “嗯?”陌炎绝似乎酒醒了,朦胧的眼睛一点点清澈,有些失神地看着风柒冉,唇微张,接着又渐渐回复常态,眼底隐去复杂眸色,神态又变得有些玩味,露出一个依旧风流迷人的笑容,“风七丫头,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直直把我拉出女人堆,莫非……” “你,少给我装疯卖傻!”风柒冉语气急迫而有些不耐烦,眉头直皱,眸子焦虑,将他拉到一边,四周一瞅,紧接着附在他耳边命令似地低声道,“陌炎绝,带我出城!” ◆◇◆◇◆◇◆◇◆◇◆◇◆◇◆◇◆◇◆◇◆◇◆◇◆ 你们一个个是不是都在看霸王文啊。。没票票没留言没花花没钻钻。。凌抽抽鼻子,可怜兮兮地爬走。。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23.北行出帝都 他微眯起眼睛,神色认真起来,反问一句,“出城?你要走了么?” “是!我要出城。”风柒冉略皱眉,神色有些黯然,一顿,又作出一副傲然的表情道,“如你所知,我可是寒御山庄乾定堂堂主,自然是要回去的。” “你……真的是要回江南么?”他的口气中着重强调了“江南”二字,明显有所怀疑。 “…当然!”风柒冉下巴微翘,作出一副笑容,不动声色地避开他那探究的眸子。 “好吧。”陌炎绝意味深长的又看了她一眼,既然她不愿承认,那他不会强逼着她说出。语气中带着坚定与承诺的意味,“我带你走!” 风柒冉点点头,看了他一眼又飞速将眸子转向一旁。她的确不是要回江南,只是,她此行去边寒,却也不是为了欧阳明日,她不过是要去边寒皇宫中,弄清楚她身世的真相,去寻找她的娘亲罢了。 心中,风柒冉早已暗想过了,她要这么如实说出来,势必要产生误会,跟陌炎绝解释起来更麻烦。 她与欧阳明日,已然是不可能了,不是么?他姓寒,她亦姓寒啊。 只怕她此刻心乱如麻,明知不可能,却……或许,自己也不明了自己潜意识中的想法。 见她默默的神色,陌炎绝敛下眸子,转身道,“你先在这等我吧。” 背过身去,他眼底,闪过一丝苦涩。她的心,似乎在慢慢走远。连四哥,也未能留住她么? 是,他自己是没有什么资格,更没有什么奢求可以留住她。她是他生命中偶遇的一抹独特而美丽的光彩,但毕竟,从一开始,他们就相遇得晚了,也错过了太多。他能做的,也许只是默默祝她幸福。 ◆◇◆◇◆◇◆◇◆◇◆◇◆◇◆◇◆◇◆◇◆◇◆◇◆ 牵过两匹马,陌炎绝有些神色凝重的冲风柒冉道,“快把你的脸遮好。” 风柒冉扭扭斗笠,调整到一个勉强可见眼睛的高度,小嘴一翘,看着陌炎绝。他略微无奈的皱眉,一把拉过她将她头上的斗笠扣下,全然遮住了整张脸!风柒冉斗笠下的眼睛不满地直瞪,锐利的目光简直可以刺透斗笠——猛然,陌炎绝拉风柒冉上了马,自己亦跨上另一匹,狠狠一抽马臀,马儿嘶啸着前蹄上扬,疾驰而去! 飞奔的马蹄踏过帝都街头,集市摊子被震翻上了天,过路行人被吓瘫倒地,只见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嚣张地骑着两匹上等好马,蹄后卷起一片尘土飞扬,直奔城门而去! “大胆!”城墙之上,御林军侍卫口中呼喝,两个霸道来者迅捷的速度已然让他们没有更多反应时间,霎时无数侍卫飞身而至,长枪棍棒宝刀冷剑纷纷招呼过去! “神策令在此,谁敢造次?”陌炎绝啸声长作,勒马,高高抬臂举手,将那最重要的筹码现出——紫檀的身底,玄铁的光辉,繁复的花纹,御制金字,肃穆威严的气势立刻自一不过手掌大小的牌令中生出!御制神策令,见之如面圣! “唰”地,是齐齐下跪声!先前还个个剑拔弩张的御林军众侍卫此刻有如见神明,面色恭敬,下跪叩头!纷纷高声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本王奉父皇指令,有要事出城,快开城门!”陌炎绝声音带着不可抗拒的命令意味,手持神策令,环视四方,御林军众侍卫头上顿生出一股压迫气势。 犹豫半晌,缓缓拉开了古老的微微掉漆的朱红色城门—— 陌炎绝冷哼一声,更无多余言语,带着身后那人立刻策马疾驰,马蹄飞般踏出了帝都! 众侍卫面面相觑,就这样——让他俩走了? 但,那可是御制的神策令出现啊,怎可不放行?众人还在犹豫之中,那两人已飞奔至百里之外了! ◆◇◆◇◆◇◆◇◆◇◆◇◆◇◆◇◆◇◆◇◆◇◆◇◆ 经一天时间的策马赶路,两人如今所在之镇已是靠近雁门关。 他们一路北行至雁门关。出了关卡,继续北上,便可行向边寒。 可是,这分明不是去江南的路。但陌炎绝并不多言,风柒冉也不会多语。 也许雁门关的守卫弱一点。 也许绕路至雁门关再去江南比较安全一点。 又也许……陌炎绝分明知道风柒冉不是要去江南。所以,带她走了这条路…… “丫头,等我一下。”陌炎绝忽开口,风柒冉微微回过神来,却见他翻身下马,冲她一笑,“我去买些东西。” 她无声地点点头。眼神慢慢掠过周围来往的行人。这里不同于帝都,已经靠近了北方边寒,风俗也应偏向他们一点。只见人群中都在激烈地议论些什么,风柒冉欲凝神侧耳,却见陌炎绝飞速赶至。 她忽略了他神色中的一抹惊慌。抬头只看见他的笑眸,温暖道,“吃吧。” 低头看,用纸包着的,是一顿很丰盛的菜肴。这儿的习俗不太拘泥,打包的饭菜用纸包着,想来和边寒本是游牧民族发家有很大关系。 陌炎绝看着她的目光中隐隐有一丝宠溺。风柒冉捧着纸包吃了两口菜,忽又抬头,手指前方,“哎,我去看看他们在说些什么。” 她就是这样,说一是一,话语从来只有命令,几乎没有回旋余地。 陌炎绝却一把拉住她,“不可!” “因为……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不要耽误时间了。不然,不方便赶路。”他正色道。 “其实,你不用送我到这么远的。”风柒冉这话憋在心里很久了,她早感奇怪。“我自己走就好,你当时只要送我出帝都就行了。” “不,这里……有些扰乱,还是我亲自送你的好。”陌炎绝眼神有些担忧。 扰乱?风柒冉暗自疑惑。的确,这里的治安不比帝都,虽也属景络管辖,但明显地,这儿的大街小巷纷扰人群中都蔓延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或许,真的是世道渐乱了。 有些不自在。风柒冉忽想起一事,侧头道,“对了,那神策令,很厉害么?” 其时陌炎绝用来出城的神策令,她并不陌生。犹记得在魔教落难的那时候,她身上便吊出过被魔教中人惊呼为“神策令”的令牌。回头细想来,那应该是陌炎商给她的。 “丫头,怎么可能不厉害?那可是圣上钦赐的律令,若不是非常时刻,绝不会轻易用到。”陌炎绝说着,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她可不知,他这次带她出城,擅使神策令,是犯了多大的禁忌。 但若非如此,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方法带她出城了。 见她又沉默,陌炎绝打趣道,“不过,风七丫头,只要是你说的话,我有拒绝余地么?” 风柒冉也忍不住一声嗤笑出声。殊不知,他心中早已暗许下如此承诺。 “嗯,你对我这么好,我记下了!”说着,她搂过他肩膀,重重拍了两下,又一副心无芥蒂的样子笑言,“以后找了个如花似玉的七王妃,可要让我看看嫂嫂的样子啊!” 嫂嫂?陌炎绝心下有些苦涩,一句“嫂嫂”已然把他们的距离隔开。其实,他对她的感情,风柒冉又如何不知?她还是能微微感受到的。只是……她对他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又似乎不在意地大大咧咧拍了他两下,风柒冉不动声色将手移开,垂下。马鞭一指前方,神色飞扬道,“前方即是雁门关,后会有期,我们就此别过吧!” “哦,你等着。”陌炎绝说着,勒马翻身而下,向后走去。 不知他还要做什么。见身旁来往的行人又在窸窸窣窣地小声议论着什么,风柒冉的目光随之向前看去,总算找到了那议论之源——城墙上方公然贴开的一张大告示。 隐隐听出了这儿的人们所议论的内容,风柒冉感觉不妙,下马穿过人群,越走越快,奔至那城墙下方,看了半晌,神色渐渐愣住,接着又突然飞身而上奋力扯下了那张红白相间的告示! 人们议论声音更大了,夹杂着一两声惊呼,这是什么人,居然……居然敢揭下边寒皇帝的告示? “那边寒国虽然近年来一直没落消沉,但从今以后恐怕就要崛起了。” “是啊是啊,且不说那接任太子之位的惊才绝艳的边寒八皇子,就说这景络朝好了。吾皇病重,九子各个蠢蠢欲动,景络现在可真是……” “难道说,近日来大规模封城,是因为……” “因为大规模封城,边寒这告示说不定也进不去我景络朝呢。” “呵呵,边寒太子大婚这样的喜事,总归是能传到的。眼见边寒和景络国力趋向势均力敌阵势,这两国之争愈演愈烈,我看这天下啊,不免又要是一番另定局势了……” “不过,哎,你们看那是什么人?居然有胆量揭了这告示。” “不说了不说了。世道渐渐纷乱,还不知是有多少奇人出世呢……” 风柒冉却神色冷然,似乎什么也未听到,什么也未曾注意。她渐渐将手下那张纸捏起,越捏越紧。她脑海中震荡的,只是告示上的刚劲有力的几字,刚劲地可以直直穿透她的心—— “奉天承运,吾皇诏曰:现任命边寒皇朝八皇子寒月玄即位为太子,且将迎娶边寒皇朝威震宇文大将军之女,安越郡主宇文晴若为太子妃,特此昭告天下,同喜同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24.入驻讲武殿 “你跑去哪里了?”远处,是陌炎绝牵着一辆马车而至,见风柒冉略有些失神的眸子,心底闪过疑虑。她,莫非已经知道了…… “哦,就是到前面去看看……有没有卖糖葫芦的。”风柒冉说着,抬头一笑,略有些俏皮,略有些撒娇。袖底,却是将那张大纸狠狠塞好,幸亏衣袖宽大。一面说着,她一面将头向前方转了转,又用失望的口气道,“真的是很可惜啊,没有糖葫芦。” 说着,还皱了皱小鼻子。陌炎绝看她这么一副样子,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点。却又不禁皱起了眉,为难道,“这里是北方之地,的确是不怎么能见到糖葫芦。丫头如果想吃的话……” “不用了。”风柒冉赶紧拒绝。手一指,又把他的注意力转向身后马车。“你雇来了车,那便快走吧。” 神色还是不免有些慌张。似乎在掩饰些什么。 远出至城门,已然有了一个车夫在那儿等着。陌炎绝眼神瞟向远处,面前的风柒冉亦是不语。郊外之地,地上荒凉,满眼望去,是延伸的裸露土皮。大风吹过,难免不会有风沙卷起。 只是,这分明才是六月,犹自夏色迷醉时,这北边之地却有微微寒意。 “丫头,以后我去你江南作客,可别吝啬啊。”陌炎绝笑语。 “一定。”风柒冉抬眸,嘴角翘了翘,眼睛因吹来的滚滚风沙而微眯,“到时候,你来投奔我乾定堂,凭堂堂七王爷的功底身份,定然可以谋个武小厮之职的。放心!” 陌炎绝听她粗声大气而又狂妄的口吻,无奈却也心底微苦涩。伸过手来,似想要摸摸她的秀发——她却不动声色身形微闪,避开了他的手,接着又一副笑容道,“不过,要是带着你夫人来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放下堂主身份陪你们两个游玩江南。怎么样?” “……好。”陌炎绝收回了手,又将其背后。眸子渐渐移开,不再看面前的她。 “那就……后会有期吧!”风柒冉说着,一拱手。她也是低下了头,不忍看陌炎绝闪烁着心痛的眸。 “后会有期!”他还了她一拳。就此,笑语而别。 马蹄哒哒,踏在了厚实而又沉闷的北方土地上,耳边还可听到呼啸而过的风沙声。 风柒冉微微愣了片刻,眼神瞟到了车内的箱子,翻看,却发现那是些厚重暖和的衣服和一些御寒的事物。心中默念,原来,他根本就是知道她要去哪里。 陌炎绝转过头,只听得背后马蹄扬起,渐渐远去。隐隐有回声荡漾在宽广的漠北大地。嘴角牵起一丝苦笑,眸底闪过苦涩。既然这是她所愿,就让她去边寒吧。只是,希望你,千万不要受伤。哪怕是一丝一毫。 一个两人皆是心知肚明的谎言。马蹄踏上了边寒之路。至于江南,这分明就是一个两人凭空编造的一个梦,一个可以让双方都会好过的梦。 ◆◇◆◇◆◇◆◇◆◇◆◇◆◇◆◇◆◇◆◇◆◇◆◇◆ “我说姑娘啊,你哥哥对你可真好。这年头,没见过比这更感人的亲情了。”前方驾车的老车夫忽然出声,声音友善。 “姑娘?哥哥?”风柒冉皱眉。陌炎绝说了些什么? “呵呵,姑娘你也不用装了。你哥哥早就跟小老儿说过了,你嫌麻烦,索性女扮男装。女孩子出行的确是麻烦了点,托我多多照顾呢。不过,小老儿万万不能收这么多钱,呐,你哥哥给我的这些银两,你都拿回去吧。” 风柒冉慌忙伸手,一重重的袋子自门帘被抛进,少说也有一百两了。她轻笑,垫了垫银两,“老人家,这银子还是都给你吧。反正,我也是用不着的。” “怎么会用不着?你要去边寒国都冰城,没有些银子,你一个姑娘家如何在冰城生存?”车夫的声音很大,伴随着一旁的滚滚风沙声,这是典型的北方汉子的形象。他接着道,“你哥哥虽然不肯说你要去做什么,但小老儿想,有些银子,总是不错的。” “算了吧。”风柒冉声音淡淡,不愿多开口。又问,“老人家,这要有几日才能到冰城?” “少说也要有两周呐。”车夫大声答,“边寒不比景络,处在塞外漠北之地,疆域辽阔。若要到达国都冰城,自然要有很多路程。你哥哥可是雇了最好的马,最好的车。小老儿脸皮厚一点,也能称得上是经验熟道的老手了……” 风柒冉懒得听他再唠唠叨叨。心中默想,两周……这么长时间。烦躁的感觉已然渐渐消退了,剩下的,只是一丝丝的痛。虽是丝丝,却揪心。 手指颤抖地将袖中告示取出,打开车船,探出手,将那已是皱皱巴巴的纸松开——让它随着漠北的风沙,滚滚而去。 不愿再纠结些什么,她拼命地想要找些事情来做。自己身畔带着的仅有事物,不过是璇冰剑,还有……那本天绝书。 一页页翻看那书本。毒药,是毒,也是药。 ◆◇◆◇◆◇◆◇◆◇◆◇◆◇◆◇◆◇◆◇◆◇◆◇◆ 两周时光飞逝。冰城的皇宫前,站立着一袭负剑的白色身影。 这冰城,乃边寒国都。虽然路途所见边寒之景因先天自然条件的恶劣,都显得很凄凉,但这国都冰城之繁华盛大的气势并不弱于景络的帝都。这里的民风豪放而大方,街上所见行人也大多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行为不羁,并不受中原许多的礼教条例所束缚。 站在高高皇宫城门前,风柒冉心中自嘲,若是要想混进皇宫,她总不能去做宫女太监吧。 受伤了,只要尽量不去触及那伤口,也就不会觉得怎么痛。相反,努力分神去想别的事,也便不会觉得怎么痛了。 忽见皇宫内有士兵扛着一根粗大的铜柱出来了,直走向皇宫前,将那柱子往地上一放,顿时又有无数人围观,摩拳擦掌。 “静一静!”一年老的太监公公扯着公鸭嗓拼命冲喧闹的人群道,“不用我多说,按照老规矩,哪位勇士愿前来一试?” 风柒冉心中暗自纳闷,开口向旁边低问,“什么老规矩?” “小兄弟,看你也不像是边寒本地之人。边寒皇宫有一讲武殿,皇上下旨重金招揽天下所有奇人异士。你看,这便是皇宫每月皆会举行的一次活动,只要是能将那柱子由这里搬向城门的大力士,就有机会可去讲武殿一试。” “讲武殿在皇宫内?”风柒冉赶紧问清楚。 “是。”那汉子友善地笑了笑,接着又眼睛瞟瞟她,“小兄弟,看你这副身子骨,绝不像是大力之人。普通的江湖侠客,也就别贪图讲武殿的重金奖赏了,把身子弄跨了,可不值得。” 风柒冉亦笑笑,不语。心下暗自盘算着,这讲武殿既然在皇宫之内,那便有希望了。转头看,却无人上前。正欲出列,却听得一声吼叫,“我来!” 一壮实的大汉已然走上前。但见他将那铜柱抗在肩上——挪动身子,满脸通红,犹自寒冷的天气中,头上青筋暴露,汗珠涔涔而下。终于,支撑不住了,还没走两步,身形猛然倒地——背上铜柱向旁边一歪,清脆的骨骼断裂声响起,明显的,他的后背,废了。 众人轰然大笑。笑声中,风柒冉跃身向前,冲那公公一拱手,“小生不才,却也想要一试。” 此时,围观众人的发笑对象已然由那倒地汉子转向了风柒冉。看他也不过是一介文弱书生,以为背上负把剑就成了武林人士了么?众人笑的愈发肆无忌惮。 公公也是斜睨着眼睛,微微摆摆手中拂尘,懒得搭理风柒冉。她不语,大步走向那汉子身旁。身子微躬,掌心向下,暗自沉了几口气,内力充沛丹田——接着,大手猛然向上一抬,接着飞身而起,足尖轻点,将那铜柱踢上了天! 身形急转,口中微微呼喝,身子不断向一旁借力于建筑屋顶或围栏,心神凝聚,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分神,稳稳提气用轻功将那铜柱在空中翻滚! 众人看她不过像是杂耍一般,便将那柱子在空中踢至了城门。接着,风柒冉落地,一个稳稳闪身,将下落的柱子在手中一转,接着,将那万斤铜柱一拨——恰好落在了城门中央! 围观者大笑的口型全然愣住,见她这么一手神功露出,已然惊到无以言表。风柒冉也是暗暗心惊,她使得功夫不过是最简单的四两拨千斤技巧,但若有一丝一毫的差错,自己也不免被铜柱压得粉身碎骨。 一旁甩着拂尘的老太监急忙冲出人群,看着面前略微喘着粗气的风柒冉,尖尖的嗓音大声道,“这位公子,直接入驻讲武殿!”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1.技惊四座 “冉七公子。擅长之物,毒也。可是?” “正是。” 讲武殿,不同于一般殿堂。高大威严的殿宇建筑的前方,乃是一片异常宽广的露天场地,十八班武器,奇形怪状的兵刃便即摆在场子周围,是专供讲武殿比试练武之场。 此刻但见宝刀长剑九节鞭皆摆于此地,明明是大白天却不见阳光,天空是浅浅的灰蒙蒙,北风呼啸而过,更显得讲武殿宽阔场上冷森森。风柒冉心中倒是没什么紧张,殊不知,这可是不知淘汰埋葬了多少英雄豪杰的修罗场。 讲武殿的规矩,非常简单。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换而言之,胜者存活,败者,即死。 她化名为冉七报了上去,唯一有点不安的是,自己的擅长之物,她没敢称“剑”,而是报了“毒”。 同时,她也将那璇冰剑藏好了。一切,只是不想让欧阳明日发现罢了。 修习了不短时间的天绝书,她也就壮了胆子说自己的擅长之物为“毒”。 “很好。”立于殿宇中间那人阴阴地笑了起来。在场除了风柒冉外,犹自有三人,一人矮小如三岁孩童,眼神却睥睨,拄着根高高的权杖,一人脸色一半黑,一半白,看起来脸上总是挂着的那笑容,却不让人感到温暖。这两人分居两侧,中间,是一张好长的马脸,阴阴笑起来,却像是在哭。 风柒冉知道,武林中本事高强之人往往都要有一副稀奇古怪的装束,说不定还都有一副刁钻的脾气。心中倒也不惧。 她只是从容淡定地立于讲武殿外宽阔的露天场地上,不亢不卑。 阴阴的马脸探长脖子,更拉长了一张脸,又笑问道,“那冉七公子,咱们便开始考核一下吧?” “好。”风柒冉眼睛不眨一下。 “毒,的确是个难考的话题。讲武殿开立这么多年来,还未有过这种考试,不过,擅毒人才,的确是讲武殿所缺的。我们就暂且设立为这样,”说着,马脸一挥手,竟带上了一队囚犯上来,“这些人,都将身受剧毒。我们当然可以提供给很多解毒药材,任你挑。若死了一个囚犯,那……你便代替他服刑好了。哈哈……” 他笑的异常欢畅,似乎对自己的这个主意感到很满意。 囚犯已排好了一排,像靶子一般被绑着,站在风柒冉后方。风柒冉正纳闷,忽听得一声“开始!”接着,无数暗器竟然飒飒飞至,风柒冉身形速闪,急跃开来,只一刹那的事,恐怕身受剧毒的便是自己了。 玩的果然很毒。 中毒者,有的发出了声音,有的却未曾出声。自然是因为毒的不同。 眼见有十五个囚犯,所中之毒各个不同。风柒冉一定神,先是一个个查看过去,依据毒的种类,毒发时间来决定医治。 一旁果真有不少可用的药材。她出手如闪电,身形忙个不停,这算是她第一次有实践经验治毒。 见她如此迅捷的解毒,马脸神色中已然露出了一抹惊讶与赏识。不错,现在所用的这许多毒皆乃奇门偏方,并非寻常所见之毒,这少年居然解的头头是道。 殊不知,这些毒,在风柒冉眼中,也不过尔尔。她在天绝书上都似曾相识。虽然未见实物,但天绝书上将其味道,性状都一一言明,对她而言自然不是个难关。 总算解到了最后一人。她一开始诊断他是中了越草,也未曾开口说过话,且身子发冷。但细细一看,又有些不对。凑近到他裸露的胸膛,她试图闻那味道。若有若无的男性气息散发,但她顾不得这么多。隐约……闻到了,暗器上,散发着腥臭味。 这性状,看起来像是边寒本地的一种毒,金曼萝,她也曾在天绝书上看到过。这种毒施用必然需要施毒者自身的血液,要不然是用施毒者自身的血液配着解药来解毒,要不然……应该是要用到那七瓣小花,天绝书上所载,可解万毒的七素雪。 转身去长桌上寻药材,哪里有什么七素雪? 那最后一名囚犯脸色苍白,风柒冉瞄了他一眼,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刚毅的脸上强忍着痛苦,涔涔冷汗自他额角落下。是个坚忍的少年,这也难怪了,金曼萝之毒中并不含哑药成分,他应该是会发出叫声才对,只是他忍了下来,因而没有叫。 “不用急。”她握了握少年的手,眼神安慰着他,示意让他放心,相信自己。接着飞身而起,向那殿上三人道,“这最后一人中的毒是金曼萝,可是,解毒的七素雪并没有出现!” 听闻此言,殿宇上那三人皆是动容。 “哦?”马脸笑意渐渐消失,接着露出一抹更加赏识的目光,“你……竟然连金曼萝和七素雪都知道……不简单,不简单……” 沉吟半晌,他又笑意盈盈。“很好,冉七公子,你过关了!” “那他呢?”风柒冉一指那少年,“他中了金曼萝!需要施毒之人自身的血液,或者,有没有七素雪?” “他当然就不必理会了。”马脸不在乎地笑着看着风柒冉,“能得冉七公子如此人才,实乃我边寒皇朝大幸啊,哈哈……” “不行。”风柒冉一步步后退,脸色渐渐冷了下来。“一定要给我七素雪,我不可能见死不救!” 马脸也拉下了脸。风柒冉只在书上见过七素雪这一味药材,她可不知道这奇异的药材有多珍贵。 可惜,欧阳明日送她的两朵七瓣小花是纯银打造,而非实物。 七素雪,长在极北之地,常年累月无人踏足,纯净而珍贵,又岂能随意得之? 对峙了半晌,终是马脸败下阵来。 见她意如此坚决,马脸冷哼一声,转身将桌上那杯茶泼出,接着将那茶杯向桌沿一磕,力道掌握的刚好,磕出一角破碎,他便刚好用那碎瓷割破了自己的手指,茶杯中盛了少许血,接着将那茶杯稳稳推出,在空中划了个弧线——不急不缓地让风柒冉接住,而未泼洒出一点。 果真是高手。 有了他的血,再配上些许药材,很快,风柒冉制出了解毒之药。将它喂给少年口中,那本是面容冷峻的少年神色一楞,接着微微开口,轻轻吐出一句,“谢…谢…你。” ◆◇◆◇◆◇◆◇◆◇◆◇◆◇◆◇◆◇◆◇◆◇◆◇◆ 通过了考核,风柒冉也感幸运。她修习天绝书还未到一个月,居然能过了讲武殿这关。 殊不知,这天绝书可是百十年前威慑天下的魔教天绝老人倾尽毕生心血所著成之书,岂是寻常? 考核完毕,风柒冉被通知先安排住在讲武殿所辖区域的房间内,也是处于皇宫之中。日后再给她封爵加官。 她首先需要弄清楚的,是后宫在哪里。问了小太监,算是知道了,她所在的讲武殿与皇帝嫔妃以及……太子所住的后宫,离得十万八千里。远不用担心他们会照面。 这样就好。她心里默念,一步步丈量着这皇城之大。 ◆◇◆◇◆◇◆◇◆◇◆◇◆◇◆◇◆◇◆◇◆◇◆◇◆ 东宫之内,明亮的殿堂略显威严肃穆。只见那高高的桌台前,坐着正提笔疾书的一个男子。 他微抬头,许是太多的奏章文案让他疲倦了,才舒展了一下眉,眼中的沉思却又深深。现在,已然快七月了。那三月之期,已然到头,只是……也遣过人,无论是在景络帝都,还是江南,都不见她的身影。 更何况,现在景络朝上下封城,本就困难的寻找工作此时更显得千辛万苦。 在没有她的日子中,他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当初,一夜之间的不告而别,此时,只能换来日日夜夜的寻思而无法再见面么? 这三个月,不知她是如何度过的。他心乱如麻。 世事难料,缘分之中,也往往会掺杂着许多让人后悔心痛的错过。 “参见太子。”忽然,有人进来。 “免礼。”寒月玄抬头,沉入了太多忧思的面容一振,强打起精神,投入到正事中。来者便是讲武殿首席武官,阴师傅。边寒皇朝一直对这讲武殿分外重视,太子也对讲武殿所出的奇人异士礼敬三分。他笑着向面前人道,“不知近日来讲武殿可出了什么奇人?” “回太子。近日来讲武殿的确出了不少人才。尤其是今日,来了一位擅长使毒的少年,实在是深藏不露。”阴师傅恭敬地禀告。 “哦?”寒月玄眉一挑。“很好。安排一个时间,我要亲自会会这些人才。” “不过,太子。”阴师傅面有难色,“这擅毒的冉公子,来历有些神秘。他自称是江湖人,不属于任何国家,既非景络人,也非边寒人。怕是危险人物。” “这有什么。”寒月玄淡淡一笑,“英雄不问出处。只要能为我边寒所用,便是好的。更何况,擅毒之人,更是我边寒所稀缺,我要隆重见见他。” 言毕,阴师傅恭敬地一行礼,退下了。 一旁,小太监禀告道,“太子,安越郡主正在殿外等候。” 寒月玄眉斜挑,立刻不耐烦地挥手,怒声道,“不见!”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二字直直打向殿外,更打向了那殿外女子的心。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2.太子召见 入驻讲武殿已有几日了,只是每逢风柒冉向宫内太监宫女打听当年边寒长公主寒亦冉时,他们皆是一副惊慌失措地样子,急急摇头说不知,皆称从未听说过此人。 要是说她的母亲死了,倒也罢了。只是,从未听说过此人,这怎么可能呢?莫非是边寒的皇帝下了封口令?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中间,定然有猫腻。 闲来无事,风柒冉翻看着那本天绝书。别看她那日是过了讲武殿的考核,她那点道行,自己最是心知肚明。这本书,她学的还远远不够深入透彻。 隐约记得那传书给她的魔教长老,好像是被称作绝毒。有些心烦意乱,似乎怕触到那抹未曾揭开的秘密,她不去想那么多了。微定神,风柒冉斜歪在太师椅上,继续翻书。 她所居之地是一处不大不小的寝宫,属讲武殿所辖。前方似乎有人来,她依旧低头。听得两声公鸭嗓子“咳咳”音,她这才不耐烦地抬起眸子。 满脸粉白的老太监假正经地摆了摆手中拂尘,接着向风柒冉抛了个媚眼。好几年了,一直憋屈在皇宫之中,还未曾见到如此清秀俊朗的少年。除了太子,也就近日来的冉公子最是让人心动。 眼见那老太监直勾勾地向风柒冉挤眉弄眼,她看得直想作呕。 “冉七公子,”老太监翘了个兰花指,上挑的眼角堪比千年老妖。“咱家今日来,是奉了命,来问问冉七公子的身底。” “有话快说。”风柒冉鄙视地瞥了他一眼。 “大胆小子,竟敢对兰公公不敬?”老妖身后,一小妖出来发话。 “蓝公公?”风柒冉一声嗤笑,“我还绿公公呢!顺便奉劝你一句,就是你,那个小公鸭。趁着还年轻,没有被完全妖化,别待在皇宫中了。出宫找个活,虽娶不到老婆,但也好过在宫中一辈子变成个妖精好!” 这话分明是在含沙射影。一霎时,老妖粉白的脸面更加粉白了,咬牙切齿,好你个冉七,竟敢如此当面得罪他堂堂大内总管兰公公,他要是不记这仇,他也不叫太监了! “咳咳。”他皮笑肉不笑,接过话茬。“冉七公子此番言语,过激了。咱家来呢,也不过是要打探清楚,冉七公子到底是何方人呐?” “天下之大,四海为家。不知生哪儿,也不知是哪儿人!”风柒冉信口开河。 “冉七公子可有什么兄弟姐妹呐?” “有啊。”风柒冉瞎编乱造起来,一脸“你白痴”的模样指着他鼻子训道,“你没听到我的名字叫冉七么?我上头自然是有兄弟姐妹的。老大叫冉大,老二就是冉二,老三是冉三,老四是……” “那咱家可就不太明白了,可否请教冉七公子一件事情?”老妖打断了她的话。 “可以。”风柒冉很大方,“我若高兴,指点你一条明路也不打紧。” “哎,多谢了。”兰公公的老脸谄笑着,毕露的黄牙简直欲将面前的毛头小子细细吃了。问道,“冉七公子既然不知自己打哪儿生出,又怎么知道有许多兄弟?” “唉,我也不是不知道我生哪儿。”风柒冉眼珠一转。大言炎炎,胡说一通,正是她的拿手好戏。“本公子呢,乃天上星宿下凡,三世灵珠现身,千年大仙转世,实在是一言难尽。也不是不愿意与你们说,只是此等天机若是被你们这等人所知,真乃罪过罪过。” “那……冉七公子贵庚?” “三十有余。” “可有妻房?” “三妻四妾。” “师从何方?” “无师自通。” “…………” “…………” 终于结束了一段扯淡荒诞而又破绽百出的对话,半点有价值的信息都没问出,兰公公擦了擦额上汗,定了定神,又冷着一张老脸,下达命令:“冉七听令,一个时辰后,太子殿下要在东宫召见你!” 风柒冉眼珠子几欲瞪掉了地,愣愣地任由两只人妖扭扭捏捏一前一后地走出宫殿。他刚才说什么?太子?东宫?她简直悔的肠子都青了! 英明一世,糊涂一时,当初她怎么就没想到呢,边寒讲武殿如此非同小可,太子自然是会异常重视的! 入驻讲武殿,还不如入宫去当个小太监。这样,还会平安点。亏她先前还自以为聪明的认为,打探清楚了后宫所在,便万事大吉了。 想到要与欧阳明日会面,她心头滋味又开始百感交集。不能再胡思乱想什么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暴露自己身份! ◆◇◆◇◆◇◆◇◆◇◆◇◆◇◆◇◆◇◆◇◆◇◆◇◆ “冉七公子?”宫女在御药房门口正奇怪。但见那自称来自讲武殿的奇怪少年进去后,不知在捣鼓什么,就是不肯出来。只是,那冉七公子,长的好英俊啊。暗想至此,宫女也不禁绯霞满面。 芳心正噗噗跳,却见那抹欣长身影出来了。宫女眸子上抬,娇羞神色立刻一变,映入她眼帘的,是——好一张刀疤脸! 她惊讶地张口,那冉七公子看了她一眼,不再言语,自顾自走了。 天知道她风柒冉受了多大的罪!为了混进边寒皇宫的御药房配哑药,她迫不得已,竟沦落到要靠出卖色相的地步,以男子身份来勾引那丫头,心中苦闷可想而知。 不仅给自己喂下哑药,她还特意制了张人皮面具遮掩。 虽然,欧阳明日与她相处时日不短,但经过这么一番改装,声音没了,面容遮了,应该连她自己也认不出了吧? 可是,当风柒冉终于戴好面具,下定决心将那哑药喝下后,却又后悔了。 她才意识到失声的痛苦,无法言语,憋死她得了!当初只是一味想着如何防止欧阳明日认出自己,现在,可真的成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但她也不是傻子。她给自己配的哑药,大约是一个月的分量。看来,她要忍受一个月的沉默。 世上没有后悔药,打碎了牙也只能含着血往肚子里吞。现在,她只能慢慢等待那一个月的到来。 微微整理了一下仪容。她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武功会暴露家底。不管怎样,欧阳明日是她师父啊。 心中默叹。就算她想发声叹息,如今也不可能了。 ◆◇◆◇◆◇◆◇◆◇◆◇◆◇◆◇◆◇◆◇◆◇◆◇◆ 北方之地虽与南方有异,但边寒皇宫的霸道威严气势是丝毫不弱于景络的。先前风柒冉所见的讲武殿,虽也处在皇宫之中,不过只能算作是一个宽阔庞大的武场,如今,站在这皇宫七大宫之一的东宫之前,方始感受到边寒皇宫的豪华。 略蒙上一层灰蒙蒙的鎏金瓦在阴沉苍白的天空映衬下,并不显得单薄朴素,有的只是高贵霸者气息蔓延。东宫之内,殿宇重重,气派而不失华美,笼罩在风柒冉身畔。她神情略有些恍惚,这空气中悄然散发的一丝熟悉气息,让她分明想起了江南的寒御山庄。 天下第一庄……欧阳家族……这些,都不过是边寒皇朝的一个化姓……寒氏将百年基业中的一小部分转移至此……便有了寒御山庄……天下第一庄…… 陌炎绝曾经的话又重复在耳边响起。他说的不错。 微微分神之际,却见有人自前方渐渐走近。一袭团龙紫蟒袍加身,紫金冠束发,墨丝飞扬在空中。北风猎猎,他手背后,眼睛微眯,面容有些深沉,又分明有种睥睨神色显现。帝王业,权谋争,朝野斗,边寒太多的家国重担压于他这太子身上,虽然明显是年少,却已然少了些许少年人的意发与张狂。 “讲武殿新入驻的冉七公子,擅长使毒。我早已听说过冉公子的名头,边寒能有此奇人,实乃吾朝之大幸。有请了。”说着,那东宫之主的唇边竟现出一抹温文尔雅的笑容,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礼数周至,浑然没有太子的架势。 背后的阴师傅暗暗眸露赞赏。皇上不问政事已多年,如今太子已然渐渐成长,堪能撑得起一片天地了,边寒的复兴也有了希望。只是,现在的情形,又让他不禁微微皱眉,太子礼贤下士做到如此地步,那冉七却又怎么呆立不动? 不过是咫尺的距离,再度重逢,他,面容依旧。只是,带了几分成熟。 风柒冉将心中那苦涩慢慢压下去,眸子渐渐回归平静,敛下眉目,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微微一抱拳,并没有叩头行礼。 她不想再多抬头对上他的目光,或者,怕是那熟悉的凤目会让自己心痛。 寒月玄不免疑惑,余光扫向阴师傅。阴师傅也是满腹讶然,这冉七,不行礼也就罢了,怎么也不出声?并且带了一副人皮面具,是何打算? 风柒冉又抬起头,手指比划一阵,总算,有人明白了她的意思。 踏足于东宫之内,寒月玄命人取来笔墨。风柒冉低头,提笔欲写下自己误服哑药,无意破颜等等早已在肚里编好的理由,却忽然心念一动,这么一写字,他……还是难免会认出她的字迹。 立刻,她换做了左手。歪歪扭扭地如此书写了下来。 寒月玄眸中闪过一丝怀疑。这冉七,果真不似寻常人物。他明明先是右手写字,却又交笔于左手,不对劲,定然是有所隐瞒。是不是因为不愿留下他本来的字迹? 接过他书写过的纸,寒月玄暗留了个心眼。恐怕,这什么误服哑药以至失声,无意破颜不得已带上面具等等,都不是个偶然。也许,冉七是为了隐瞒自己原先的身份。 狭长的凤目依然平静,带着温和的笑意。寒月玄一个转身,坐在了那明黄色的长榻上,手一挥,淡淡命令道,“可以开始了。” 只是,那淡淡的语气中明显带着诡谲。 “摆宴!”太监尖尖的嗓音传开来。 摆宴?风柒冉面具下的眉毛暗自微皱。他召见她,不就是要以太子的身份来考量她的用毒本事么?现在,在弄什么玄虚? 隐隐有一丝危险的气息蔓延开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3.御前侍卫 铺垫着明黄色桌布的长桌被搬了上来,一个个宫女鱼贯而入,手端着一道道华丽的菜肴,依次摆开来。 风柒冉盯着这些菜肴心中微怵。果不其然,阴师傅冷冷开口,“冉七公子,今日太子殿下亲自召见,足见对你之看重。这次考核,依然考你用毒本领。规则却与上次不同。这呈上来的菜肴,有的有毒,有的无毒,由宫内太监服食。他们中了毒,你可要一定解出。可行?” 风柒冉暗自蹙眉。菜肴中的毒,可又难以分辨了。无法言语,她点了点头。 “慢着!”忽然,那高高榻上坐着的主子发了话,“以宫内太监试毒,这考核未免太容易了点。” “殿下既然如此认为,那……不如由冉七公子亲身试毒?”阴师傅的马脸再次露出得意的微笑,比哭还难看。 风柒冉双目几欲喷出火来,简直想把那高高在上的东宫之主狠狠烧了。三言两语云淡风轻的说了几句,她的小命就要被拿来开玩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心急如焚,她真后悔服了哑药,根本无法出声抗辩!心中咒念,死欧阳,拿她的小命玩弄,有朝一日,定然把你皮剥了,骨削了,筋挑了,血放干了!此仇不报,她也不是风柒冉了! “不。”男子眸中闪过一丝玩味,“这也无趣。不如,由我来用膳,冉七公子为我解毒?” 霎时,风柒冉面具下满脸苦大仇深变得容光焕发,若不是服用了哑药,她定然会大笑出声! 他以为人人都对他边寒太子的身份敬若神明呐?也不看看现在殿堂之上立着的人是谁! 阴师傅出声阻拦,“殿下,这……不太好吧?以殿下之尊贵身份去以身犯险,怕是……” “这很好。”寒月玄淡然不惊道,“我相信冉七公子的本领。如若不然,又怎敢拿这副承担着边寒上下重任的躯体随意玩弄?” 话语既表明了他对冉七的器重,又分明藏着威胁,隐示他太子的身份之重。寒月玄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微透露着古怪的少年,他一番巧妙的话语,已然让冉七无法拒绝。 风柒冉低垂着头,强忍眸中的笑意,根本没心思去理会寒月玄话语中的玄机。她现在一心顾着的是把自己满腹得意隐藏好。寒月玄他自以为聪明,但,世间万事弯弯绕。比方说,他能料到此刻就站在他眼前,带着面具的少年是谁吗? ◆◇◆◇◆◇◆◇◆◇◆◇◆◇◆◇◆◇◆◇◆◇◆◇◆ 一道道菜肴上来,寒月玄漫不经心地细细咀嚼。 余光斜扫一旁少年,但见他眸中不露一点慌张神色。身临如此压力之下,还能做到处事不惊。很好。寒月玄先是心中赞了一声。 压力?若风柒冉会读心术,她应该会忍不住嗤笑。他是边寒太子又如何?她有何压力?就算中毒,毒的是他也不是自己,玩的是他的小命,可不是她的。 忽感腹痛——寒月玄顺其自然,并不强忍,将那状况正常地表现出来。只是——这痛感,可是愈发深了,一波掀过一波,剧痛加重。看那身侧冉七却是慢悠悠地搭了他的脉搏,闭目凝神,似在思量,并没有任何动作。 寒月玄不禁起了一丝怒火,这冉七莫不是故意的? 却见风柒冉依旧在摇头晃脑。是你自己甘愿以身试毒,反正这毒也死不了人。让你多尝尝滋味也好,活该! 半晌,她从一旁拿起银针开始针灸,先是将指间银针转了几转,默默不语的样子反而显出一副高深莫测与胸有成竹。殊不知,这针灸之法,她可是只在书上看过,这是第一次下手。 其实,寒月玄所中的是简单的一味川乌毒。配制点解药也就是了,不过,能用针灸解决,她绝不会放弃机会。 手触针下。寒月玄不禁心中一动,她正在他的腕处施针,只是,那白净而又细长的手指,不太像男人。一丝熟悉的触感自她指间蔓延,她的动作……似乎,让他心中的某处,不自禁地一颤。 该死,他竟对一个男人起了感觉? 抬眸,寒月玄看到的是她眸中精光大放,现出几分精明。隐隐,还带着兴奋与算计。他心中虽存疑,却也未曾深究。 川乌毒解。风柒冉作了个手势,示意寒月玄他可以继续用膳试毒了。 ……………… 几柱香的时间都过去了。东宫静静。冉七既然不说话,寒月玄不会多语,只是一味品菜试毒。阴师傅更加沉默。 所有菜肴皆用过,试毒过程中,托风柒冉的福,酸甜苦辣百般滋味,更有中毒时的万般痛苦,都让寒月玄尝遍了。不过,对冉七的用毒本领,显然,他已不再怀疑。 “很好。”在寒月玄喝下了风柒冉为他配制的那最后一碗解药后,他长笑两声,爽朗道,“冉七公子的功夫让我很是佩服,实在是世间不多见的人才。发下令去,讲武殿冉七官拜五品,赏银一千两,黄金五百两!” 风柒冉默默地拱了拱手,低头谢恩。却又听他道,“冉七公子不必多礼,以后都可以免去叩头跪拜!” 对待讲武殿的江湖奇人,寒月玄态度一向很尊敬。这冉七少年虽然奇怪,但身怀异能,他自然会看重。 太子殿下能做到如此,边寒复兴有望啊……阴师傅眸色渐渐深远。 风柒冉默默地退下了。 赏银一千两,黄金五百两,这么多钱来,她应该是开心才对。 几个月不见,看来他过的很好。即将大婚,他的心情,应该更是期待吧。 风柒冉手扶着高高的宫墙,朱红宫门即在眼前,红的刺痛了她的双眼,有些炫目。苦笑两声,她显然不应再这么胡思乱想下去。 会面过一次,便就这么算了吧。 他是她的哥哥,她到此的唯一目的,就是……弄清她母亲的一切,弄清她自己的身世。 他们的交集,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那现在,可否回归原点? 树欲静,怕是风不止。 ◆◇◆◇◆◇◆◇◆◇◆◇◆◇◆◇◆◇◆◇◆◇◆◇◆ 东宫内,烛火明。 “阴师傅可还有话要说?”寒月玄漫不经心道。身畔那人,虽然始终是一副冷冷神色,但他眸底散发的一丝犹豫,没能逃过他的余光。 “殿下。”阴师傅开口。“对于今日那少年冉七,有什么看法?” “是个人才。但若保不准,也会是个险才。”寒月玄微微按揉着太阳穴,“不如这样,传令下去,命冉七为我的御前侍卫。” “太子,这不好吧?”阴师傅眸色深幽,“御前侍卫,可是要时刻贴身于太子身畔,若那冉七当真怀有什么目的,太子怎能以身犯险?” 寒月玄却是长笑两声,安慰道,“我的御前侍卫,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多添个冉七,又何妨?更何况,凭我的身底,冉七如何能伤到我?阴师傅莫非还有疑问?” “不管他是何方神圣,只要能为我边寒所用,便是好的!”寒月玄眸色又不禁深邃起来,喃喃道,“肇彼枭风,翻为我扇……” “另外,太子。”阴师傅又开口,有些踌躇道,“大婚将至,太子是否应该去亲自看看准备情况?” 寒月玄英挺的眉毛立刻一沉,冷声道,“阴师傅,在这关卡上,连你也要硬逼我么?” “在下不敢。”阴师傅顿时下跪。“只是,朝中形势,不必在下多说,太子也应明白。眼见宇文一派愈发肆无忌惮,太子难道还是迟迟不肯有所动作?” “啪”的一声响,却是寒月玄生生折断了手中狼毫。他不耐烦地一挥手,召来内侍监,下令道: “大婚之期,再推迟一个月!” 语气决绝而无丝毫回旋余地。 内侍监目瞪口呆。太子……太子怎么又要推迟大婚?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看太子现在一副冷峻的脸面,是谁也不会贸然劝驾的。未来太子妃的痴痴等候,怕是又要落空了。 阴师傅张口欲语,寒月玄接着下令道,“赐号那冉七为毒公子,封为我的御前侍卫。” “是!”内侍监领命退下。 东宫,又恢复了一片寂寂。阴师傅眸底沉过一丝担忧。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4.调戏太子 御前侍卫? 听闻此言,风柒冉一口气没喘上来,嘴巴张得够塞三个鸡蛋,愣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她苦着脸拧着眉,当初自作聪明地哑了自己的嗓子,现在,连一句抗辩的话都说不出,就直接被宫内太监带去了御前侍卫的专住居所,实乃自作自受。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翌晨,风柒冉早早被唤起床来,说是太子召见,让候着。她直恨得牙痒痒,一袭潇洒白衣刚立足于东宫门口,便看见一幕,几欲让她暴跳如雷! 但见那抹欣长身影已然站立在地,而他身侧,是一个宫女手持深紫色蟒袍在给他穿衣。风柒冉上下牙磨动,在寒御山庄时,他何曾有过这待遇?还不是自己穿衣服?跑到边寒成了太子,就要宫女服侍着穿衣!他是手折了还是腿断了?这什么道理! “冉侍卫,是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寒月玄转头。那喷着火的目光,就算是傻子,也能感受到。 风柒冉只得悻悻地将目光瞥向别处。却听那该死的声音再次开口,“哦,我忘了,冉侍卫误服哑药,不能开口。”说着,那人竟然还莞尔一笑。 怒从心起。见寒月玄的宫女走向一旁,便要端起一旁茶水,风柒冉眼珠一转,忽然掠身至其旁,不由分说抢过了宫女手中茶杯,亲自端给寒月玄—— 他闭目冥神,悠哉悠哉接过,不疑有他。“噗嗤”一声,寒月玄刚送入口中的茶水顿时喷出,俊脸纠结,这茶水味道竟堪比回龙汤。凤目一瞪,旁边那冉七已然乖乖地低下头,那副样子,仿佛他是天下第一老实人! 这茶水分明就是被冉七刚刚做过手脚,但为这点小事,却又不好发作。寒月玄一声冷哼,不禁又对这冉七警惕了几分。 “冉七,作为御前侍卫,要随时候在我身侧,保驾在旁,可知道?” 但见一旁那人无声的点了点头。殊不知,风柒冉面具下的脸已然龇牙咧嘴,御前侍卫,她成了随叫随到的货色? 不能言语,只能磨牙。风柒冉真恨不得扑上去,狠狠撕了面前那张臭脸。 肃穆的钟声响彻宫廷上下,早朝时辰到了。 作为侍卫,是没有资格听政事的。风柒冉百无聊赖地站在殿外,又改为斜倚在殿外的石雕上,最后,无精打采的身子一歪,顺势坐在了白玉台阶上。 却见一旁佩刀站着的皇家侍卫满面严肃,风柒冉斜眼瞟了瞟,眼珠又无趣地转了回来。 总算,早朝结束了,群臣鱼贯而出,见那台阶上挡道的面具白衣人,皆是一愣,接着皱眉纷纷议论开来,边寒开朝数百年,虽然礼教不比中原,但也绝没有出过如此放肆散漫的皇家侍卫! 正在这当上,大内总管洋洋得意的公鸭嗓传来:“好你个目中无法的毒公子,自以为出身讲武殿便可行为如此随意吗?作为太子殿下的御前侍卫,平时放纵也便罢了,在诸位大人面前也敢不敬?” 风柒冉凌厉的目光顿时射出,先是瞪了兰公公,又不耐烦地冷冷扫过诸人。一群老臣们心中又是一动,这少年身上竟生出好重的戾气! 若非不能言语,她早已破口大骂! “冉侍卫,不得无礼。”见状,寒月玄很及时地站出,顺便转移了群臣的目光焦点,“我不是先前应过宇文将军,接下来是要去试箭么?诸位,这便去讲武殿罢!” 试箭?玩什么花样?要去讲武殿啊。风柒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昨晚真的是没睡好。见寒月玄背后的手在那示意,她百般不愿地被动跟上前去。 群臣列队,阵势浩大,讲武殿前宽阔的露天场上,已然立好了箭靶。还未比箭,那阵前的两人之间,分明出现了剑拔弩张之势—— 一方是边寒当朝太子殿下,东宫之主,少年皇储,年少意发,眉眼间隐怀天下势,锋芒渐露,丝毫没有退让之势; 一方是边寒威震大将军,立下赫赫战功,戎马半生,资历深深,老谋深算,野心勃勃如他,又如何肯轻易让步? “宇文伯伯,咱们这就开始试箭吧?”下了朝野,寒月玄自然是尊崇长幼礼仪,殊不知那一声“伯伯”声中含有多少咬牙切齿意味。 爽朗笑声自宇文笺洵略微花白的胡子中发出,只是他的目光却一点不显老,那是如同老鹰般的锐利。“太子贤侄,这自然是再好不过!” 边寒皇朝发迹自草原游牧民族,开朝数百年来,这骑马射箭的祖训却未曾敢忘。今日呈上来一些号称极品的弓箭,顺理成章,太子以身作则亲自上阵试箭,给群臣作为表率。 而作为太子的姨表之亲,又是朝中重臣,威震将军宇文笺洵自然不会错过这试箭。这是场试箭,可同时,也是一场无声的硝烟。那是弥漫在太子一党与宇文一党久已的硝烟。 人人都悬着颗心,却见那太子身后跟着的带着面具的侍卫,悠哉悠哉伸了个懒腰—— “放肆!”一声怒喝,宇文笺洵花白胡子几乎抖动成两半,风柒冉那懒腰也就随着他一声怒喝,打了一半——生生停住了。但听那阴森森声音道,“这是何方小子,敢在老夫之前无理?” 风柒冉挑衅地打量着那好一张国字脸配着八字胡,敢怒,却不能言!自服了哑药,她憋屈死了! “宇文伯伯何需动怒?”寒月玄笑打圆场,“他也不过是个小小侍卫,不值得。”这言语,分明是刻意隐藏风柒冉的光辉。 “太子何时有了这么一个御前侍卫?老夫倒是有点兴趣了。”宇文笺洵矛头直指风柒冉,“不如,太子贤侄这场比箭,就由这小小侍卫一试身手?太子的御前侍卫,不会这点胆量也没有吧?” 软硬兼施,她还有拒绝余地么?高昂着头瞥了眼国字脸老头,风柒冉大步出列,毫不畏惧,便执起那雕弓—— 她拉。 她再拉。 她拉拉拉! 风柒冉的面色已然黑得跟乌鸦有的一拼,只不过是带了张面具。同样,寒月玄的脸色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什么破弓!都雕花雕成这样了,还这么顽强!再拉不开,风柒冉就要考虑上双脚了。眼见她满头大汗,寒月玄再也忍耐不住,踏步上前,自背后将双手环在风柒冉身前,双手扶着她的手,便要替她拉弓射箭—— 顶着众人议论纷纷的目光,寒月玄自知尴尬,但这尴尬总比让他堂堂太子的侍卫当众出丑好! 风柒冉有些别扭地把脑袋向后一转,对上那副熟悉而近在咫尺的面容,眼神有一瞬的恍惚,突然,她凌厉的眸光射出! 就在同时,破弦之声响起,箭已出!风柒冉顾不得这许多,奋力将寒月玄扑到在地——刹那间,神色惊恐,她根本来不及做出多余动作,眼见着危险即在眼前,她只能用最笨却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她直接,身子微微向上扑起,让那游龙若丝的细微青色小蛇,不偏不倚,咬在了她脖颈处! 却听得身下那人一声闷哼。寒月玄痛的直皱眉头,这该死的侍卫把他扑到在地不说,居然还把他直接当肉垫,几个大力的动作,压得他好生疼痛。 这具压下来的身体,怎么如此柔软?寒月玄再次为自己对一个男人起了反应而感到愤怒,这冉七,果真是个妖孽! 他挣扎着要起身,却见那扑在自己身上的冉七已然不能动了,细细一看,她的脖颈处,竟附着一条青色小蛇——寒月玄大惊,就算他不怎么识得毒物,却也知道这青蛇的厉害! 是谁,居然敢自他背后无声无息地放出了这条剧毒而细小的毒蛇,企图毒害他?寒月玄急忙跪地俯身抱起那冉七,心头满是歉意,若不是冉七奋不顾身为他挡驾,此刻危险的就是他了! 恰在此时,冉七面上的面具一动,微微下落了,寒月玄的心顿时莫名地提到了嗓子眼——颤抖着手揭开那副人皮面具,露出了尖尖一角下巴,接着,是微张的樱唇和那小巧的鼻子,以及,那双大大瞪着的眼睛—— 那副他心头不知百转千回念想了多少回的熟悉面容!而现在,她却气若游丝—— 恰在此刻,兰公公很及时地出现,手中拂尘微摆,公鸭嗓得意地尖声叫起来,“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侍卫冉七,竟然敢当众调戏当朝太子?诸位在场大臣可是明眼见证啊……” “住口!”寒月玄一声怒吼打断了公鸭的叫唤,“传太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5.东宫暧昧 他抱起那条白色身影,仿佛他手上所捧的是个稀世珍宝,群臣无不面面相觑,满目讶然,太子脸上的神情——怜惜,悔恨,心痛……甚至,还有深深的怒火!作为未来的帝王,他一向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即便是面对再大的愤恨他也会做到不动声色。而今,太子却为了一个小小侍卫如此动怒! 自寒月玄身上散发出的冷冽杀气让群臣心头皆是一震,退成两队,看着太子焦急的步伐直直而去。宇文笺洵眉头微锁,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殊不知,寒月玄手上所抱着的,便是他的一切。 ◆◇◆◇◆◇◆◇◆◇◆◇◆◇◆◇◆◇◆◇◆◇◆◇◆ 醒来,映入风柒冉眼帘的是明黄色的床榻。那张牙舞爪而暗生霸气的五爪之龙,分明昭示着此处的不寻常—— 再转头,风柒冉瞪大了眼,她所卧之床上的一侧,一个半身趴着的人也渐渐抬起了头,好看的凤目微微有些红肿,分明是守着她一夜未睡,见那榻上人终于醒转,寒月玄惊喜的笑容还未完全绽开便—— 风柒冉一巴掌甩了过去! “唔!”嗷嗷叫声立刻响彻东宫! 一是寒月玄死都料想不到他的七七会有这一招,二是风柒冉的武功本不弱,三是寒月玄虽来得及闪避,但一转念面前可人受了这么多委屈,给她打两巴掌也是应该的,以是,他面上不由分说,印下了个通红的五指印! 眨巴眨巴凤目,寒月玄一副可怜兮兮的神色转头看向风柒冉,又安慰似的道,“七七,你要是还不解气,我任你随意打!” 却见风柒冉一双眼睛瞪大,也是眨巴眨巴,清澈的眸子中微微带点困惑,根本没有寒月玄想象中的怒火冲天或是哀怨苦闷,而是——探寻地看看寒月玄,张张小嘴,却又说不出话。 寒月玄也困惑了,“七七?” 风柒冉再眨眨眼,伸出手,那纤秀而略苍白的手指轻轻抚上寒月玄被打的右脸,摸了摸,冰凉的手指感受着他被打伤的皮肤散发的灼热感,她又似有所悟的点点头。 寒月玄心中有些明白过来,疑惑道,“七七,你该不会是为了验证这场景是否真实,而打了我一巴掌?” 风柒冉再次轻轻点了点头。她的面容尚有些失神,再度看到眼前的人,她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受。 寒月玄顿时面色一黑,脸上活活印着“无可奈何”四个大字!为了验证这场景是否真实,这女人就不会用点温柔的手段?非要打他一巴掌?这种事情,也就她风柒冉做的出来! 此番碰面,两人皆是百感交集。正相对而视时,兰公公不识时务的公鸭嗓响起:“奉太子指令,将这七素雪熬制成了汤药呈上。” 说着,他微微咳了两声。 这冉七不知是何方妖孽,让太子如此着迷,不仅亲自抱着他到了东宫,还将其置于殿下的床上,更有甚者,冉七中了蛇毒,太子竟然要御药房熬制了异常名贵,世间难寻,仅极北之地才有少量出产的七素雪! 大违常理! 却见寒月玄竟亲自转过头来,接过那汤药。兰公公不禁大惊,“太子……太子您的脸……” 是谁?如此大胆,竟敢打了太子的脸! “哦……这个,”寒月玄顿时语塞,有些支吾,接着用生硬的口气道,“是被猫抓的!”说着,他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几个太监赶紧出去。 怀着疑惑,兰公公等一众人后退。若非这七素雪汤药如此珍贵,又怎会劳动他堂堂大内总管亲自送来? 早听说太子染上了断袖之癖,之前三番五次地派人马出边寒去打探一个少年的消息,如今看来,果然不假。这冉七自来到皇宫没多久,便成天戴着张人皮面具,还是个哑巴。真不知他哪点让太子如此着迷? 太子偏偏对男人感兴趣……难怪要连着三次推迟大婚之期! 这一下,流言蜚语又要满天飞了。侍卫冉七之名,估计要被传遍边寒皇宫了。 寒月玄转过头,看向榻上那人,立刻又换上了一副讨好的脸色,身子半倚在榻上,温柔地持起汤匙吹了吹那黑色药汁,便要喂给风柒冉。 风柒冉根本没有好脸色。什么叫被猫抓的?这不明显是绕着弯子骂她是猫么!胳膊肘狠狠朝着他胸膛一撞,自顾自拿过那药碗。寒月玄吃痛,闷哼一声,俊脸微微扭曲,哭笑不得。 她总算又能出现在他眼前。为了能保她平安,便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又何妨? 之前在她一点消息都没有的时候,他真恨不得去杀了那帮没用的大内高手。心下又隐隐担忧,当她以寒御山庄堂主身份护镖,随着景络四王爷而去时,他没能及时阻拦。早便知道她四王妃的身份,他只怕她此行…… 可当景络那方也未传出她消息时,他一心想的只是她能平安。 总归,是他的错。万般后悔袭向心头已经不下千万次了,如今,奇迹般地见她出现,虽然依旧带着许多未解的谜团,但他此时心头的狂喜俨然已是无法用任何言语表达了。 寒月玄正痴痴看着那面容,却见她微微皱眉,风柒冉立刻一口黑汁喷出——龇牙咧嘴地看着寒月玄,秀眉倒竖,这什么破药,这么苦? “七七乖。”寒月玄好声哄劝着,目光中满是宠溺,又带着些许心疼。“你中了清蝰蛇之毒,这是七素雪,很厉害很厉害的药材,一定要喝下,好不好?” 风柒冉无声地咧开嘴巴,像个初生的婴儿,无法开口言语,只好回归最原始的动作,用极夸张的表情宣泄自己的不满。 七素雪?她将那天绝书早已修习透彻了,这味药的珍奇,她怎会不知?不过,这么苦的药,就算再名贵,她也坚决不喝! “七七,快点喝下嘛,喝下后,你可就能周身百毒不侵,好处很多的!”寒月玄依然陪着一副好脸色,但见那带着三分戾气的精致面容犹自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他不再多说,直接将黑黑的汤药含在自己口中—— 然后,不由分说,他的唇覆在了风柒冉唇之上! 带着强迫,带着霸道,甜蜜的吻下,他将那苦涩的汤药硬生生喂给了风柒冉。她瞪大了眼睛,有些像是受惊的小鹿,接着又染上一丝嗔怒,狠狠的目光几欲把寒月玄的眼睛剜出。 一口药喂毕,风柒冉不禁无声地微咳,一把推开寒月玄,避开脸去。他眸中的玩味一丝丝氤氲,腻腻道,“七七,你还是不肯主动喝药,难不成是还想要我喂?” 风柒冉倏然转头,凶光大现,对上寒月玄一副天真无邪却又分明带着三分狡黠的神情,她恨恨地接过碗。 大口灌下,她大义凛然的气魄让寒月玄心头有些一震,怎么感觉她是去赴法场似的。见碗被扬起见了底,他忙不迭地凑上头去给了她一个“奖赏”——再次趁机揩油,送她一个缠绵得几乎难以呼吸的吻。 她唇角残余的黑色药汁也便顺势被他灵巧的舌舔去。 唇渐渐分离,两人相视,空气中的一丝暧昧气息悄然蔓延。 寒月玄有的只是满心幸福与喜悦,却忽略了风柒冉眼底一抹隐痛。 她推开了他。寒月玄方意识到有些不对了,重逢之喜被渐渐冲淡,她是怎么了? 她的眸色只是一味躲闪。也对,他们分别这么久未曾相见,这之间发生的事情着实不少。寒月玄自我安慰着,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他愿意细细倾听一切她所遭遇的难过与委屈,也非常愿意作为她发泄的对象。 他怕的,只是她不再理会他了。 正在此时,东宫殿前忽然吵吵嚷嚷,是太监在出声阻拦,“安越郡主,请容小的前去通报一声——” 言语未毕,那粉装女子已然强行闯入。宫内的一切情形皆映入眼底,包括太子床上躺着那人,包括太子斜倚在榻上的身影。 面对她未来的夫君,她凄然一笑,“太子,几番求见您都推脱,您究竟还要拒绝臣妾到什么时候?”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6.断袖之癖 “晴若,你逾矩了!”寒月玄眉宇一沉,低着声音言道,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太子殿下,臣妾恳请您以江山社稷为重!不要……不要沉溺于男色中,无法自拔!” 听闻此言,但见那床上人悠哉悠哉地两只胳膊一伸,哈欠一打,随之双手一枕,二郎腿翘翘,找了个舒适位置,更加肆无忌惮地躺在那暖和的床榻上! 宇文晴若就站在床前,将那榻上情形一览无余。这侍卫反倒愈发放肆起来,她直气得浑身发抖! 见寒月玄不语,宇文晴若又更进一步,厉声道,“这小小侍卫实有着祸国殃民之相,若太子仍旧不肯有所动作,臣妾愿意代劳,将这妖孽绳之以法!” 寒月玄黑着一张脸,哭笑不得,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事情,也的确棘手。正踌躇欲语时,忽感脖子被勒住—— 却是风柒冉的胳膊,将那倚在床头的人一把狠狠搂住!寒月玄遭受突袭,一下没能抗拒,直皱眉头,这丫头的功底似乎进步了几分,这般迅捷的身手,他被勒得差点喘不过气! 映入宇文晴若眼中的画面简直是不堪入目。那名唤冉七的侍卫倒是长了一张绝色之脸,恐怕连女人也要自愧不如,叹息三分。这般相貌,难怪太子如此着迷! 但见风柒冉得意洋洋地将寒月玄搂住,斜斜翘着下巴,顺便冲那愣在原地满面绯红的女子一眨巴右眼,抛了个着实勾魂摄魄的媚眼!随后眸光流转,修长的手指挑起臂下寒月玄的下巴,一点点描绘他的面部轮廓,一面不忘余光斜睨着宇文晴若,当着她的面与寒月玄调情,动作暧昧无比! 而寒月玄,竟然并不挣脱,反而任由那冉七与他上演一出活色生香…… 此时无声胜有声。 宇文晴若已然气得几欲哭了出来,薄薄的脸皮早就撑不住了。想她堂堂安越郡主,何时被人如此戏弄嘲笑过?那冉七脸上分明就是四个大字,“你奈我何”! 羞恼涌上心头,她憋红着脸,向寒月玄微一躬身,“还请太子好自为之,臣妾告退!”说完,转身,愤然离开了东宫。先前,这里给她留下的只有冷落,而今天,这里给她留下的还有屈辱。 看戏人已退场,戏还不收场? 风柒冉得意而带着三分戾气的目光狠狠目送着安越郡主一行人离去,低头一看,猛然松开手臂,将那怀内人向外一推,不带丝毫柔情。寒月玄顿时从意乱情迷中直直坠入了万丈深渊,跌的可不是一般的疼痛! “七七,你翻脸比翻书还快?”他不禁委屈,当初揽他入怀的是她,现在,挥之即去? 风柒冉凌厉的眼睛顿时上翻,瞪着寒月玄。她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晴若”?还没到哪儿呢,这么亲昵的“晴若”就这样叫开了?那等到他们成亲后,这夫妻间的称呼话语不知要变得多么腻死人! 寒月玄一点未曾意识到那丝蔓延的醋味。涎着脸凑上去,讨好地摇着风柒冉的胳膊,又作出一副天真无邪模样,柔声道,“七七,不要生气嘛。我知道你说不出话来,定然很难受。这么些日子以来,你所受的万般委屈都是怪我不好。七七,你愿意讲,我一定用心听。用手比划,做口型,都行,好不好?” 风柒冉没有半点心思去理会他如同小孩子一般的闹剧。撇过头去,想到他即将大婚,她的心思渐渐黯然。可是,她的嘴角又不禁牵起一丝苦笑,他是她的兄长啊,就算他不成亲,她又能奢望什么? 寒月玄依然在腻声道,“七七,你是不是非常恨我?你恨我,那我委屈一下,让你再打一巴掌,你我之间债务,一笔勾销,可好?” 风柒冉转过头,盯着他那副可怜兮兮的俊脸。许久未语,只见寒月玄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道,“实在不行,两巴掌?” 她强忍眸底笑意,继续不语,只是盯着他。 四目相对。终于,寒月玄像是下了好大决心,再次开口,“要不然,十巴掌!一口价说定,这是我的最后极限!” “要知道啊,七七,我是太子,也是要有脸面的。并非不愿给你打,只是,太多的巴掌打下去,我以后都不好意思上早朝了哇!”说完十巴掌的价码,寒月玄赶紧赔上一副苦脸道,接着又小心翼翼地笑着,“七七,你不会对我这么狠毒吧?且不说我是你师父,我可还是你未来夫君呢!娘子舍得下这么重的手?” 听到那“夫君”之言,风柒冉本是氤氲着笑意的清澈眸子顿时一怔,接着眸光有所躲闪,蒙上一层苦涩。 寒月玄似乎明白过来,面前的她已然不是先前那凶神恶煞的小小丫头了,已然成长为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他要大婚之事,恐怕风柒冉也有所知晓,所以才会——念及此,他又放下心来,轻轻握住风柒冉的手,认真道: “七七,我这一生一世,都发誓非你不娶。哪管他什么太子妃,我一定会有办法将这事解决的!你,愿不愿意相信我?” 风柒冉的眼珠转了几转,瞥了眼他,又恹恹地瞥向别处,暗垂眼帘。寒月玄权当她是答应了,狂喜之下,他也不曾深究她眼底那丝隐痛,只是不以为意地以为她现在兀自有些生气罢了。 其实,看到他的七七生气,他也并非不高兴。这分明也在说明她在乎他,不是吗?所以才会在宇文晴若面前故意上演暧昧。七七长大了,懂得男女情事了,他此时心中实在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情了! “七七,来,把你这些日子的遭遇都让我听听嘛……” ◆◇◆◇◆◇◆◇◆◇◆◇◆◇◆◇◆◇◆◇◆◇◆◇◆ “太子染上了断袖之癖?” “可不是嘛……听说殿下和那侍卫冉七……那个时,还被未来的太子妃娘娘抓了个正着……” 两个小太监正窃窃私语,头顶一片乌云已然飘至—— 风柒冉冷冽的眸光堪比万年寒冰,压得两个小太监大气不敢喘一口,提心吊胆地两膝发抖,几欲给他跪下了——凌厉扫视之后,风柒冉又一言不发,冷冷转身走了。 “他他他……他不就是那个殿下的男宠么?” “是啊,是那个叫冉七的侍卫……”另一个太监喃喃自语,“可是,他长得怎么这么漂亮啊……简直,简直比太子还……” “你快别说了。太子殿下有了这么一个绝色男人,太子妃娘娘难怪要羞愤离去呢……唉……” 经过讲武殿比箭一场风波,风柒冉已然不再戴着人皮面具了,终日以真实面目示人。 殊不知,这引起的可是更大的争议。他寒月玄自己承担断袖之名也便罢了,孰知,连她这一货真价实的女人也被拖下水,现在风柒冉走向哪里,哪里便是一片流言蜚语,她恨不得将那始作俑者寒月玄千刀万剐! 她继续走着。这边寒皇宫她还未逛遍,她没有忘记当初来边寒的目的。 可是……她一直没有向寒月玄说明。也许是心底存着一丝愿望,她贪婪地享受着他所给她的宠溺与温柔,就沉醉在这梦里,不肯自拔……但,纸是永远包不住火的。那,便让她暂时沉醉一会儿,只是短暂的一小会儿,可以吗? 信步走着,竟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偏殿。此处是她所未踏足的。 风柒冉“吱呀”一声推开门,眼前却一片蒸汽朦胧——浓烈的龙涎香蔓延开来,昭示着此处的地位尊荣,这分明是皇家浴池! 远处有脚步声响起,风柒冉赶紧将身子藏在屏风后。细细听着,却依稀是寒月玄的声音。 她正疑惑,却见一行人进来了。那中间簇拥的,一身明黄色,正是寒月玄! “太子殿下,请更衣吧。” 说着,几个小太监开始服侍着沐浴。待一切准备完毕,他们又无声而有序地退出了殿阁。 外袍解去,衣衫半褪,那裸露的健美身子一点点陷入宽阔而散发着袅袅蒸汽的水中——忽然,寒月玄眉头一皱,那微屏着的气息如何能瞒过他? 他飞身而起,目标直向屏风后!凌厉的掌风劈过,他一把抓起那来历不明者,却一愣——那瞪着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是她风柒冉,却又是谁? 风柒冉岂是吃素的料?劈手便反攻!两人正僵持间,都“扑通扑通”倒在了浴池之中!溅起一片水花! 风柒冉本能地张口大叫——应该是发不出一点声音才对,可是偏偏—— “啊——” 尖厉声音划破殿宇!殿前侍卫立刻纷纷冲进来,保护太子周全! 却见寒月玄身子半匍匐在水中,头背着他们,闷声道,“没事了!你们,都赶紧出去吧!” 那领头的侍卫面带疑惑,刚才那声尖叫是怎么发出的?还有,浴池中,太子身前,分明像是在护着什么。不过,还是遵命,半膝下跪微行礼,退下了。 寒月玄松开手,那被捂住的小嘴立刻大张着喘气。风柒冉回过头来,狠狠冲他翻了个白眼。 “七七,不是说一个月的哑药么?你怎么能出声了?”他的神情分明是喜不自胜。 “谁知道。”风柒冉心中也犯嘀咕,“可能是当时下药的份量没够吧。” 说着,她渐渐回过身子,寒月玄已然是上下全裸,健硕的肌肤在水光中隐约泛着光泽。她的脸不禁有些微红,又送他几个大白眼。 “七七——”寒月玄的声音有些喑哑,面前心爱的女子毕身衣衫湿透,玲珑曲线一展无余,并且之前她是被他护在身前的,肌肤早就紧紧贴在一起过,如何能不叫他心猿意马? 忽然,他感觉有异,她的腰部分明有什么小东西在挌着他,眉一皱,寒月玄伸手捞起了那扰人的事物—— 他细细盯着掌中两枚小小的七色银花,正是那纯银打造的七素雪。他用认真的神色仔细盯着风柒冉,眸中渐渐溢满笑意:“七七,原来这两朵小花,你一直好生保留啊?” “废话!”风柒冉早已满面绯红,看他一脸得意,她似是在遮掩,又不耐烦地道,“你白痴啊,这两朵小花可是纯银打造,我是留在身边以备将来缺钱时候当着用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7.大相国寺 明显是口是心非。寒月玄眸底闪过一丝狡黠,继续道,“那为何要把它系在腰部,还系得这么紧呢?” “防小偷啊。不然你以为呢?拿过来!”风柒冉异常恼怒地厉声道,见他不肯归还,猛然撞向他的胸膛,劈手便要抢夺。猝不及防间,寒月玄并未站稳,两人在水中挣扎着,又溅起好大一片水花! 寒月玄身子转瞬便向下倒去,还是紧紧地搂着风柒冉的腰,不让她头浸在水中,自己却垫了底,呛了好大一口水!“咳!咳咳……”他正委屈的咳嗽着,那身子上方女子却眸中精光大放,趁他毫无防备,一把将他手中银色小花抢了过来!风柒冉顺便还狠狠翻他一个白眼,不屑地扔了有力的两字给他,寒月玄听了差点没气得吐血—— “小样!” 风柒冉转身挣扎着欲走,寒月玄却紧紧地一把搂住了她的纤腰,不肯放手。声音低沉而喑哑:“七七……先不要动,好不好?” “放手!你找打?我要出去!”她秀眉拧着,厉声威吓。 “七七,你浑身都湿透了,怎么出去啊?”寒月玄口吻中似乎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穿你的衣服出去呗。”风柒冉眼珠一转,想算计她?她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好。”寒月玄声音中透露着一丝玩味,“我的备用衣服的确有几套,都在那边呢。” “什么?”风柒冉悻悻,“我还以为你只有一套衣服呢。” “就知道你暗怀鬼胎。”寒月玄一脸“我了解”的表情,“那……去吧,去穿我的衣服吧。” “你保证干净?”风柒冉忽然想到这个严重的问题。 “不干净你是不是不穿了?”寒月玄口气揶揄。 “有一点不干净,我剥你的皮抵过!”风柒冉看着那一副玩味的臭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行。”她又转过头来,认真地面对面看着寒月玄,张口欲语。他有些困惑,“七七,你又怎么啦?”话未绝,风柒冉认真的神色一变,出手如闪电,飞快点了他的七大穴道! “跟我斗?你嫩得不是一点!”她的眸子得意洋洋,接着安慰似的拍拍寒月玄的头,像是在抚摸一只宠物狗狗,“乖,我换完衣服就给你解穴!” 寒月玄哭笑不得,他何曾享受过这等待遇?也只得任由她摆布,她将他的身子一把转过去,接着飞身而起,跳到岸上换衣服去了。 该死!自己教的武功都报应到自己身上了!他寒月玄发誓,今后绝对不会再教一点点有用的功夫给这女人! 反正……这个女人是要他用尽一生去细细守护的,不是吗?她不会武功,有他呢。 想到风柒冉正在换衣,又想到他的衣服正贴过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寒月玄真的是一阵意乱情迷。心爱的女人即在眼前,这种情形下,哪个男人忍得住?不过,这个让寒月玄心动的女人不简单,直接让他动弹不得! 这世间,如此女子,除了他的七七,又哪里能遇到别人? “好了!”言毕,一团黄色身影飘了过来,风柒冉飞速出手,又解了他的穴。眉微挑,似乎完全不在意面前人压抑的怒火。又道,“哎,你也去换衣服吧!” 说着,她又立刻补充一句,“放心,我不看!” “看了也无妨。”寒月玄顿感自尊受挫,他的身材这么不入眼? 换衣毕,两人相视良久。一个拧着眉头,一个微微摇头。最后,还是大踏步的一起走了出去—— 殿前侍卫锐利的目光顿时纷纷扫射过来!个个瞠目结舌,接受到太子严厉冷冽的眸光,又全部哑了声音,呆呆目送着这两人的离去—— 进去的时候,是太子一个人。 出来的时候,是太子和那侍卫冉七两个人。 进去的时候,是太子穿着自己衣服。 出来的时候,是太子和那侍卫冉七两个人皆穿着太子衣服。 这殿宇是沐浴所用,谁知道这里面都发生了什么事?可供想象的余地太大了…… ◆◇◆◇◆◇◆◇◆◇◆◇◆◇◆◇◆◇◆◇◆◇◆◇◆ 拜他寒月玄所赐,风柒冉现在哪儿都去不了,反而以太子御前侍卫的身份“光明正大”地住在东宫一旁的一处偏殿!从前是满腔怒火没口发,现在是恢复了声音,偏偏这怒火还说不出! “七七啊,墨不够了!”上好的紫檀木书桌前,男子懒懒靠在虎皮包裹着的宽阔椅子上,妖娆地抛个媚眼,冲一旁低着头站着的那道身影娇声言道,风柒冉鸡皮疙瘩掉一地! 抬起头,她带着喷火的双眸,一言不发走过去,狠狠将砚台在桌上一磕,发出砰然闷响,接着挑衅瞥了眼寒月玄,冷哼一声,高昂着头,踏步走也! 寒月玄苦笑,赶紧自己收拾着桌上四溅的墨汁。这算是好的。他让她将宣纸拿来,她将宣纸撕成两半;他让她给他捶捶背,她那叫一个“捶”——若不是他及时闭气封住经脉,早被打成重伤!如此种种情形,实在是太多太多了,简直是数不胜数。 这表面看起来分明是寒月玄自找罪受,殊不知,他可是幸福在其中。看着七七在眼前,即使是她总在生气发泄,他也心甘情愿。 ◆◇◆◇◆◇◆◇◆◇◆◇◆◇◆◇◆◇◆◇◆◇◆◇◆ “七七,你知道吗,那朵七素雪,只盛开于极北之地。”闲来无事,寒月玄拉过那人坐在身畔,目光满是宠溺,轻声细语道。 “知道。天绝书里看过了。”风柒冉闷闷道,似乎心情有一丝低落。 “哦,天绝书。是那本你说过的,自魔教而来的奇书啊。”寒月玄继续说道,全然不觉风柒冉语气异样,“传说中的极北之地,会有五颜六色的光芒自天边盛开,你能想象吗?” “真的?”风柒冉眉一挑,有点来了兴趣。又有些怀疑,“你去过吗?” “没有。不过,有人去过,他们将这传说一代代的流传下去。”寒月玄轻抚她的秀发,“七七,有一天,我也带你去看看那美丽幻景,好不好?” “……好。”莫名地,风柒冉心中牵扯过一丝苦涩。她忽然挣脱开了他的怀抱:“喂,我想,我们还是冷一段时间好了。” “为什么?”寒月玄不解。 “我再也不要当你的御前侍卫了!”风柒冉似乎生气地道,掩饰过心中的那丝异样。“你是男的,担个断袖之名没什么,可我是个女的,被冠上了断袖之名,你说我恨不恨?” “好,好。”寒月玄满口答应,有些苦笑,为了她,他一个太子顶着多大的压力,甘愿背着断袖之名。又打趣道,“七七,你不做我的侍卫,下一步,你可就要做我的娘子了,这么着急?” 风柒冉顿时神色一黯,心中那丝苦涩一点点蔓延开来。眸子愣愣地盯着寒月玄,强牵出一抹笑容,“如果,我做不成你的娘子呢?” 他当然发现了她的不对,笑着安慰,“傻七七,怎么会?安越郡主方面的事,我已然想好了对策,难道你还不相信你夫君的能力?” “不是。”她低头,声音沉闷,“比方说,一个女的是你的妹妹,她如何能做你的妻子?” “怎么可能,”他笑笑,却分明有所察觉……接着认真道,“我不管她是不是我的妹妹,只要她是那个她,就够了!” “我的娘亲,是寒亦冉。”风柒冉轻轻道,“当年边寒的长公主。” 东宫静静。 一根针落地,都会发出响声。 “太子!太子……”一个黑影疾步而来,面色不祥,正是阴师傅在出声急急呼叫!沉稳如他,竟也有如此失控时候,实在难以……难以让人想象。“太子,速去大相国寺,恐怕,大事不妙了。” 他声音低沉,颇有戒备地看了一眼一旁的风柒冉。果然,寒月玄听闻此言,神色一变,眉头紧锁,接着挥手严肃道,“好,我知道了。” “那,在下便不打扰殿下了。”阴师傅说着一拱手,再次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两人,退下。 风柒冉张口,又语绝。低着头。 “要说什么,便说吧。”寒月玄闷声道。 她又无声地摇头。 “你若不说,我说,可好?”寒月玄眼眸一抬,霸道而有力的一把拉过风柒冉,灼灼目光盯得她不容有半分失神——声音依然有些沉闷,却是一字一顿,不容抗拒,铮铮有力言道: “我不管,那个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我,可以统统忽略不在乎!因为,那个女子就是她,独一无二的她!脾气暴戾至极,性格顽劣不堪,整个就是一祸害鬼,捣蛋精!可我就是要她,再也无人可以代替她,你明白么?” 明明是在骂她,风柒冉却一点都怒不起来,她神色愣愣,眼眸躲避地瞥向别处。尖尖下巴有些颤抖,他如此说来,更让她心中苦涩加剧—— “该死!我都这样说了,你还有何放不下?”寒月玄凤眸瞪得通红,大手紧紧扣住她的后脑勺,顿时将她桎梏在自己胸前——不容她有一丝逃脱! 紧接着,狂野的吻覆下,紧密而不失缠绵,他恨不得她能融化到自己中! 半晌,他方渐渐放开了她。她有些失神,那被吻得略红肿的樱唇微张,白皙的脸颊微微透出一丝红晕,此时的风柒冉,竟然有了一点点小女儿态,似乎有些脱离了原本狂傲不羁的模样,却更显诱人。 “我要说的,就是这样。你,牢牢记住!”他的语气依然是霸道十足。慢慢又温柔下来,温柔中却带着一丝……一丝低沉。“准备一下罢,要去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 风柒冉隐隐有预感,说不定,在那里的所遇,会超出她预料。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8.深寺惊秘 这天,天色有些灰暗。北方的天空中是如同墨迹中的飞白一样爽朗,干透,有力。蒙蒙地白色,让人不免心情低落。 骏马疾驰,踏过重重宫门。一行五六人,作普通武将打扮,飞速向那边寒都城,冰城郊外的大相国寺而去。 “大相国寺有何重要之处?”风柒冉不免有所疑问。趁着歇息之时,开口问道。 “大相国寺,是边寒的守护之寺。”寒月玄低声答道,又意味深长道,“其实,我的父皇,一直便待在大相国寺。每逢有重要事情相商时,就会去大相国寺。” “哦。”风柒冉隐隐感觉这边寒的皇帝会和她的母亲有点关系……难免不起疑,又问,“你的父皇,他为何出家?后宫佳丽这么多,他看破红尘了?” “不是。”寒月玄有点苦笑的意味,“我的父皇,是一个很痴情的男子。” “哦。难怪边寒皇嗣中只见你一个男的。你好像没有其他兄弟了吧?” “是。的确没有。我倒是还有一个亲生姐姐,不过……她现在不在了。” “寒月莹?”风柒冉开口。 “是……你怎么知道?”寒月玄口中有惊讶,接着又疑问道,“你是在寒御山庄里知道的吧。寒御山庄中留有很多关于她的画像,玉雕……” “嗯。”风柒冉淡淡点头。又试探性地开口,“陌炎商?” “什么?”寒月玄更惊讶了,半晌神色又有些黯然,“对了……我知道你曾经的身份。陌炎商,那个景络四王爷,是不是?你知晓了姐姐和他的过往?” “一点吧。”风柒冉略微蹙眉。不只是她,寒月玄感觉也很不好。其实,关于陌炎商的一些事情,两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怎么摊开来讲。提及他,两人都会微觉得尴尬。 “你——” 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口。 “你先说吧。”风柒冉道,她心中有些迷茫,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七七,”寒月玄盯着她,眸色中微微有一丝担忧,“你会不会……依旧心中有所念及他?” 那个“他”是谁,不必多说。 “我念及的人可多了,谁知道‘他’是谁?”风柒冉有些躲闪,漫不经心地道。殊不知寒月玄的脸色已然又长又黑,简直是从那阴师傅那个模子中刻出来的,且绝对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七七,你心里不会还喜欢着其他人吧?”寒月玄一边疑问道,一边赶紧数落着她,“你看你这女人,身子上下没半两肉,脾气恶劣,生性懒惰,还狂的无法无天,你想想,除了我,还有谁能包容你?” “要我的人可多了!”风柒冉越听越气,顺口大声道,“那些人可以从边寒这里直直排到景络寒御山庄,你信不信?要不要我一一数出他们名头?” “七七……”寒月玄接着开始眨巴眼睛,嘴巴微微撅起,扑打扑打眼泪珠子就快溢出来了。天真无邪可爱可怜,他这副模样绝对能叫十恶不赦的罪人也能顿然起了一颗同情之心。“七七……你不可以不要我么……” “要知道……你都把我全身上下看遍了……你…你……你当然要对我负责!” 这理由说的理直气壮而又委屈无比,风柒冉听得快内伤了。“好,好。”她嘴角抽搐,赶紧答应,他再这么装下去,她估计要被折磨的口吐白沫了。 一边两人在这里闹腾,在另一边,是其余四人在树下休息。说是休息,实则耳听八方。对于太子和冉七侍卫有染,这在边寒皇宫之中已然不是什么秘密。他们除了在心中默默哀叹一声,也无能为力。 休息够了,上路。这会儿已到了郊外,出了冰城,一行人便不怎么疾行了。 这一行人去大个相国寺弄得这么神神秘秘,风柒冉暗暗揣测,这边寒皇帝到底有什么异常重要的事情呢? 向寒月玄打听。“对了,你父皇这么痴情,你的母亲去世之后,他便出家了么?” “不是。”寒月玄口气中有一丝苦涩。“母后的确是去世久已。但父皇的痴情,并不是为了母后。” “哦?” “其实,父皇一直钟情于另外一个女子。母后于他……不过是一个皇后。重重宫闱中,虽无其他嫔妃争宠,母后却也根本得不到父皇的爱,因为他一心只在那个女子身上。母后去世的很早。父皇对她,终究是不曾有什么感情。” “几年前父皇便身子有些不适,一直在大相国寺休养。不过,边寒若有大事,还是会找父皇商酌。” “原来一直是你在独挑大梁啊。”风柒冉撇撇嘴,“所以,边寒一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便回来了?” “是。”寒月玄没有注意到风柒冉口中的一丝不爽。 “所以,在寒御山庄的时候,你就这样走了?还跟我说三个月?三个月,我要真在等你,我才是个大傻瓜!” “七七——”他腻声叫道,眉眼中有一丝无奈。“的确是我对不起你。不过,当时……景络有变,边寒不得不召集对策,自然是要我回去的。谁知道我回来之后,又会给我册封一个太子之名呢?” “对了,你为何之前是八皇子?”风柒冉又疑惑道,他既然是独子,那先前本不应该有这名号。 “因为皇嗣实在太少了,所以父皇决定从寒氏皇亲国戚中过继一些男孩来,一同作为这皇储的候选人。比方说宇文氏族的儿郎等等。” “哦。宇文氏族的势力还挺大的?”风柒冉想到那安越郡主,心中难免不会有异样。 “反正,你都有我了,你还怕什么?”寒月玄笑着安慰。 正说着,肃穆的钟声传来,穿梭在这绿林庇荫中,这是不知经历了几代的沉淀,方有了此刻的古朴素雅气息。梵音渐起,似乎还有余香缭绕,抬头望向前方,这寺院建筑虽称不上是流金溢彩,却绝对是宏伟大气。门楣之上,便是大相国寺四字,没有飞扬跋扈,却另有一种风度与禅意。 边寒之地,也有信佛的。北方习俗较为开放,对这信教之类的东西多能接受。 平日里,大相国寺倒也无太多人来往。百姓们虽对这寺庙久仰大名,却并不十分在意。这大相国寺,反倒是渐渐成了皇族的专属了。 “你便在寺院中走走吧,我一会出来,好不好?”踏进深寺,寒月玄神色有些凝重。与父皇的会面,他自然是不好让风柒冉在旁的。 “好。”风柒冉笑笑,她又不稀罕。 古朴的寺院之中,钟声缭绕,余音杳杳。她似乎越走越偏远,渐渐绕到了一处诡异而幽静的院子。这处院子,也不知是多久没有人来了,连朱红的院门都掉了漆。怀着好奇,风柒冉推开了门。“吱呀”声音响起,顿时又出现一片蜘蛛网在眼前。 这里看来真的是很久无人住了。院中满是灰尘,风柒冉皱皱鼻子,转身欲走,却隐约听得那屋中发出一声苍老的叹息,“皇上,您来了,不看看小姐,这便走了么?” ◆◇◆◇◆◇◆◇◆◇◆◇◆◇◆◇◆◇◆◇◆◇◆◇◆ 小姐?风柒冉顿时想到了,这位院中的小姐,定然就是寒月玄口中的父皇所痴心的女子。 只是,她又怎么成了皇上? 带着疑问,她一声不响地向前走去。推开虚掩的屋门,隐隐有霉味散发,她微皱眉,这里光线很暗。细细分辨着屋中情形,终于看见屋内一角,一个老妇缓缓起身,沙哑的声音道,“皇上,您可是已经有快一年没有来看小姐了。” 风柒冉心中有点明白了,暗暗心惊,这老妇,莫不是个瞎子? 她虽行动缓慢,对着黑暗的屋子却很熟悉。摸索着倒了杯茶,放到桌前,絮絮叨叨道,“奴婢还记得这碧螺春,是皇上最爱之茶。茶虽放了有时日了,但越沉自然是越香的。皇上,您这就去看看小姐吧。” 这老妇……原来是皇宫中人。这里处处透着诡异。 风柒冉一言不发,跟着她前去。暗色莫名地给她一种压抑之感,让她有点毛骨悚然。寂然,只听得两人脚步声一前一后,一轻一重的响起。不多时,走到了一处房间,老妇摸索着打开门,房间光线大亮,这屋子中,竟然有光透进。 风柒冉有些悬着心,警惕的大眼睛瞪大了,四处打量一番,隐隐有股异香蔓延。向前走去,豁然一具透明的……透明的棺材即在眼前! 哪有什么小姐,她分明已是死了! “皇上,奴婢每天都会给她上须鲸香,小姐她,还是保存的很好……” 风柒冉立刻知道了,这异香便是须鲸香。她明白药理,须鲸香配着九霄丹给人服下,便可使人死后肌肤身形皆保持原样。原来,这边寒皇帝所痴心的女子,一直……一直便是这种状态! “皇上,您不去看看小姐么?”老妇耳朵很好,听得风柒冉的气息声在别处。风柒冉不情愿地转过头,壮着胆子打量了一番老妇,又带着点好奇,一步步走近那棺材,看看那了不起的女子究竟是如何绝色—— “啊——” 尖厉的惊叫发出!风柒冉从未如此张皇失措! 当她亲眼见到了一个与自己容貌如此相似之人,她如何不会惊讶!而且,这个人,竟然……竟然是个死人……还是一个……边寒皇帝所痴心之人…… 风柒冉心下颤抖,这个女子,她……她是……寒……亦……冉……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9.迷香惊心 “父皇……好久不见。” 室内静静,但闻禅香缭绕。榻上,一个略微苍老的背影渐渐转过身来,只见那男子眉眼深邃,轮廓有如刀割,面容虽带着岁月的印迹,却丝毫不掩其尊贵俊朗气质。正是边寒之帝,寒亦苍! 他略微苦笑,“玄儿,你终于……肯用正常的语气跟朕说话了吗?” “父皇,别这么说。”寒月玄低着头,声音微沉闷。 榻上男子眸中流露出歉意,又带着一丝苦涩,“你不再恨朕在你娘生前冷落她了吗?” “不了。”寒月玄抬头,看着前方那张与自己相似的面容,“爱与被爱,都是不能强求的。当时的您愿意为了另一个女子痴心等待一生,我敬重您。” “玄儿长大了。”寒亦苍有些欣慰,眸中又带着探寻,“不知玄儿是否也遇到了一个美好的女子?” “父皇,儿臣今日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寒月玄打断,深呼吸一口气,眸色微敛。“不知……父皇可还记得我的一个姑姑,当年边寒的长公主,寒亦冉?” 他立刻脸色一变,低沉着声音。“玄儿怎么无故提起了她?” “我依稀记得在三四岁之时,姑姑便没了音讯,是不是?寒亦冉姑姑既然是边寒皇室的人,我觉得应该将昔年之案调查清楚。还有,不知姑姑有没有嫁人?又……有没有生个孩子?” 听到最后两句,那榻上男子身体一震,声音有些颤抖,厉声道:“不要再问关于寒亦冉的消息了!她再无音讯,就是这样!” “寒亦冉姑姑既然是父皇的妹妹,父皇难道一点不念亲情?”寒月玄沉着眉,隐隐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如果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她私自去外面怀了个野种,又偷偷把这孩子生下了!现在也不知那孩子是死是活,就是如此!她是边寒皇室的耻辱,不值一提!”他似乎带着压抑的怒火,又似乎这触及了心中的隐痛。 “为何父皇提及寒亦冉姑姑时会如此震怒?”寒月玄丝毫不肯退让,步步紧逼。 “她让边寒皇室丢了脸,这难道还不足以构成让朕发怒的理由?”寒亦苍渐渐隐退了眸中怒色,变得深邃。 “那她孩子的父亲是谁?”寒月玄疑问,要不然就是这孩子的父亲大有来头。他定然要把这问题问到底! “好。”寒亦苍仰头,似乎下定了决心,慢慢道,“他是一个江湖中人。昔日魔教不可一世的天绝老人的唯一传人,绝毒公子。不过,就算不是绝毒,孩子的父亲是其他什么人,也没多大关系。”说着,他语气中竟然隐隐有一丝压抑的痛。 寒月玄渐渐明白。心下一点点推理着,豁然……豁然想到了一个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答案。 “总之,寒亦冉姑姑的孩子之父无论是谁,都不会是父皇,对不对?”寒月玄的眸子紧紧盯着那男子。 “这是什么意思?”寒亦苍狭眸微眯,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压迫的气势顿生。 “父皇……您恋上了自己的妹妹……”寒月玄慢慢开口,不待那男子开口,又接着道,道出了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的言语:“其实,父皇心中一直痴恋之人,便是您的妹妹,寒亦冉姑姑,是不是?” “所以,才会在她怀了别人孩子的时候那么震怒,所以,才会……” “够了!”寒亦苍一声怒喝,面部抽搐,似乎触及了他心口的伤疤,再也无法忍受那剧痛!寒月玄不肯停住,继续言道,声音有些颤抖,带着恳切,带着急迫: “父皇,请您停住吧!这是不伦之恋,寒亦冉姑姑……她恐怕现在依然活着,是不是?可是,她是您的妹妹!” “寒亦冉,她从来就不是朕的妹妹。她也早已不在世了。”半晌,寒亦苍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艰难,接着又苦涩一笑,“她分明不是朕的妹妹……朕却要枉担这罪名……当时的一念之差,以至一生后悔……” 寒月玄站在地上的身影几乎一颤,接着稳住,袖下,十指紧紧蜷起,抬眸,压抑着颤抖的声音问道,“寒亦冉姑姑……她不是父皇的妹妹?” 他的心,快要提到嗓子眼了。 “不是。她与朕,没有血缘关系。”寒亦苍长叹一声,带着浓浓的悔恨。“因缘际会,纠缠交错,孰知这是谁的错,又孰知这不是一个错?” 那个烽火沙场,叱咤风云的男人,那个尊贵的边寒大帝,却也隐藏着心底的一抹柔情,一道伤口。再坚强的男人,也会带着不可让人知晓的心痛,这痛,却只能由自己去安慰。 余香缭绕,带着禅意。似乎是在试图抚慰着父子两人心中各自的惊异。身处禅境,似乎并不容易心静。 寒亦苍的心陷入在昔年情事上,寒月玄却是百感交集。心头涌上淡淡的喜悦,寒亦冉与父皇并没有血缘关系,那……但同时,他却又为父皇这样痴情的男子感到痛心,感到不忍。 “父皇。”他终是先开口,眸中带着平静下来的一丝诚恳,语气轻轻。“有时间,把父皇与寒亦冉姑姑之间的事情,说给儿臣听听,可好?” 寒亦苍眸中有些愣住,随后立即恢复,那总是压抑着的深邃眼眸渐渐瞥向别处,不答。 半晌,他开了口,微微一叹。 “情之一事,终是伤人太深。” ◆◇◆◇◆◇◆◇◆◇◆◇◆◇◆◇◆◇◆◇◆◇◆◇◆ 大相国寺的另一座深寺之内,却是另一番惊心动魄。 那看似苍老的妇人竟然身负绝技!说打就打,身手敏捷,哪里有半点先前的笨拙之感? 先是一副让风柒冉难以置信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紧接着刹那间她便遭受突袭,如此迅速的转变显然让她措手不及,她最擅长的兵器是剑,可现在只能是以拳脚功夫对招! 她心中一面惊疑着,一面又不得不顾及眼前的厮斗!忽然风柒冉心中一动,那老妇手下似乎有所动作,没有多余的心思,她立刻掩面——漫天的迷香从四面八方袭来,老妇竟然用毒! “小丫头,不用慌。咯咯……”说着,老妇竟然收手了,古怪的笑声发出,“我早便知道你不是皇上,从你一开始走进的脚步声,以及细微的呼吸便能发现。快说,你到此来,有什么目的?” 那厉声质问让风柒冉毛骨悚然。的确,她是不能动了,只感觉浑身一阵酥麻,内力半点提不起来。心中骇异,这老妇竟然如此了得!心下突然一亮,如若皇上真的很在意这位……这位小姐,自然会给她找一个高手来护卫……深藏不露的老妇!她将那疑问脱口而出,“你为何眼睛是瞎的?” “小姐的眼睛是瞎的,我的眼睛也便是瞎的。”老妇漫不经心道,说着,竟不知从身上的哪个部位取出了条麻绳,摸索着到风柒冉身前便给她绑了起来! 风柒冉一边飞速思考着她这古怪的话语,一边又警惕地看着那老妇,她一圈圈地慢悠悠绑着,此时的风柒冉,的确没有半分抵抗之力! “这是什么道理?”她瞪着双眸,牢牢盯着老妇已然是污浊无神的双目。 “生前,小姐眼睛是瞎的,声音是哑的。所以服侍小姐的人,要么选择做一个哑巴,要么选择做一个瞎子。损失了一双招子,还有耳朵可以听八方,所以我选择了当一个瞎子。” 如此诡异骇人之事,自老妇口中道来竟如此云淡风! 风柒冉渐渐颤抖着声音,“为何……为何你家小姐是个瞎子,又是个哑巴?” 她心下渐渐闪过风逐业曾经对她说过的话,“总之,你母亲……她受了很多苦。”这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小姐把自己眼睛戳瞎,又自己服用了哑药。然后她让所有服侍她的人,要么成为瞎子,要么成为哑巴。”老妇虽然对风柒冉很是戒备,但显然她并不排斥闲聊。毕竟,她应该是有很多时日都是孤苦一人了。 “她是什么时候变得又瞎又哑?又是……又是什么时候去世的?”风柒冉心中简直开始愤怒了,寒亦冉,她的母亲,究竟都遭遇了些什么待遇? “从被囚禁在这里开始,小姐把自己弄成了个瞎子兼哑巴。囚禁在这里没几年,小姐服毒自杀。”老妇的声音似乎带着浓浓的恨意,“若不是那狗皇帝苦苦相逼,小姐她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苦苦相逼……苦苦相逼什么?”风柒冉心下有一丝雪亮,紧接着又不肯相信地轻道了一句,“你家小姐……她是公主,对不对?那她便是皇上的亲生妹妹……所以,这不可能……” 难道,是皇上对自己的亲妹妹有情么?这一切的形势,怎么会如此复杂! “哪有什么公主。她与皇室,没有血缘。一开始……这就是个错误……”老妇惨然一笑,接着手掌一翻,嶙峋的五指狠狠抓住了风柒冉的手腕,古怪的笑声再次发出: “咯咯……自小姐去世之后,好多年没有人陪我聊得这么多啦!小丫头,谢谢你,可惜了,你知道了这么多,分明就是要去死的,难道先前你没有想明白这一点么?不过,婆婆我先给你这么个机会,说说清楚你到底是谁!咯咯……这样,我便保证你能死得痛快一点吧!” 风柒冉的心已然是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心情从未如此激动,她的母亲,与皇室没有血缘?但眼前的疑团好像更多了……寒亦冉,还有那魔教中所遇的神秘老者,绝毒,以及边寒皇帝……他们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纠缠? 但同时,那可怖的老妇即在眼前。她稍稍平静一下,脑中灵光一闪,沉着声音,算是在赌一把: “我,是绝毒的女儿……”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0.宫廷政变 “绝毒……绝毒!”老妇口中喃喃自语,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世间最不可信的话语,接着又仰天狂笑,一双早已瞎了的眸子向上凸起,狠狠翻出眼白,她尖厉的声音道,“小丫头,不简单,连昔年魔教长老绝毒的大名都能编出来……” 风柒冉极力逼迫自己平复心情,牢牢盯着老妇,没有放过她脸上那丝惊慌失措,她分明就是知道绝毒为何人。镇定开口,缓缓言道,“九霄丹,须鲸香。” “你说什么?”老妇手下捏的更紧了,风柒冉的骨头都“咯咯”作响。她一言不发,瞪着双眸,仔细打量着老妇的神情,半晌,那老妇捏着她腕骨的手终是松了松,渐渐地,另一只手颤抖着伸了出来,一点点爬上风柒冉的脸庞—— “九霄丹,须鲸香。”趁她稍微平静,风柒冉开口不急不缓言道,“这两味极其珍贵之药可保人体死后骨骼肌肤如初。那位小姐,就是用的这个秘方。我是绝毒的女儿,昔年魔教绝毒之名,你应该不陌生。现在,你还不信么?” 这些毒药,的确都是她在天绝书上所学,而天绝书,也的确是那老者传给她……只是那时,她远未料到这么多情况……以是,便让那个绝毒,带着还未说出口的话语,离世了。 那个她本应称之为父亲的人啊! 老妇那没有焦距的双眸牢牢盯着风柒冉的脸,通过她的手的触感,老妇已然在心中描绘出一副精致的面容……是如此相像……她声音急迫,“你……你可知道……你可知道你母亲是谁?” “我的父亲是绝毒。我的母亲是寒亦冉。”风柒冉声音平静,一字一顿道,细分辨,却还是能听出其中的一丝颤抖。 她的大眼一点没有错过老妇的表情,只见她可怖狰狞的表情渐渐退去,先是一副难以置信,接着那已然印下无数条皱纹的皮肤微微颤动,那已瞎的双眸,似乎带上了一丝柔情,她抚摸风柒冉脸颊的动作愈发轻了,似乎是……曾经的旧景浮现在眼前。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老妇的声音低沉下来,“把你的身世,说与我听听,可好?” 看着那恳切的脸色,风柒冉豁然想到了在魔教的那夜……那夜,也有一个人在恳求着她说出自己的身世……可是,她却防备地没有说完全……从此,她永远错过了那个人,她的父亲…… 她心下如闪电劈过,缓缓开口,却并不愿说太多:“我叫风柒冉。我从小生在风家,但我知道我的父亲是绝毒,我的母亲是寒亦冉。” “那个风家,是景络风丞相的家吧?”老妇低低道,“你瞒不了我。老婆子我眼睛瞎了,耳朵好使的很,你的声音为何无故颤抖?丫头,你不用话说一半便停住,你分明已经认出了你的母亲即在眼前,难道不是?” “…婆婆!”风柒冉急忙开口,“您既然知晓风逐业,一定了解这其中所有事情!请一定都跟我说说,好不好?我从小,就没有见过母亲……也不知道母亲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妇低头,不语。半晌,方慢慢出声。 “她不是什么公主。她生来不是皇族人,死后也不是皇族人。所谓的边寒公主,不过是中间的一场过眼云烟。” 风柒冉有感觉,她母亲的身世,定然是一番惊心动魄。她屏气凝神,细细听她下文。 “当初的小姐,只是一个边寒皇宫的小宫女。有一天,她遇到了一个俊朗的少年,那个少年对她一见钟情,爱上了她。他万事宠着小姐,虽然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 “当终于有一天,那个少年有了至高的权力,他说一不二地册封了那个小小宫女为公主,只为能够给她一个崇高的身份,还有,可以让她始终待在自己身边。” “于是,小姐便成了公主。” “初时的那个少年,便是当朝太子。当太子成为皇上,她也便成了皇上的妹妹,边寒的长公主。我便是那时,来到小姐身边的。” “后来,小姐不甘于总是待在一个皇宫之中,也不甘于总是处在一个男人的身旁。她渐渐长大了,想要闯荡天下去。于是,她便溜走了,遇到了一位丰神俊朗的公子,便是那时魔教大名鼎鼎的绝毒。” “皇上大怒,要捉拿公主回宫。小姐个性本就倔强,跟皇上杠上了,于是她便和绝毒公子一起逃亡。” “绝毒公子虽然身怀绝技,却终究抵不过千万追兵,逃亡过程中似乎还被挑断了脚筋,从此下落不明。” “而小姐,伤心欲绝之下,她愈发躲避。只是,小姐那时已怀有身孕。” “小姐竟不知用什么办法,逃到了景络风相之家,便是在那里,生下了一个孩子。后来,她又诈死一场,企图永远脱身,却不想,最终还是被皇上捉住了。” “绝毒公子不明消息,小姐已然是万念俱灰。跟着皇上回到边寒之后,便被终日锁在了这里。” “这囚徒一样的生活,有谁能受得了?小姐先是戳瞎了自己的眼睛,然后自服了哑药以抗拒。皇上震怒,立即下令,所有服侍小姐的人,必须非瞎即哑!” “老婆子我便选择了当个瞎子。小姐再怎么愤怒,再怎么反抗,又怎抵得过皇上?有一天,她尽力避开了所有人,自杀了。便是这样。皇上命人寻遍天下秘方,终得来如此法门,保得小姐身体不腐。从此小姐便被搁置于此,皇上退避长期待在相国寺,隔三差五来看看小姐。” 音落半晌,风柒冉默然片刻,低低开口: “其实……那个皇上也很痴情,是不是?” “当初,在那场荒诞如同闹剧的册封仪式上,便种下了这许多孽缘。那个男人固执地想要将那个女人锁在自己身边,却将她册封为公主,这是最不可理喻的办法。昔时因,今日果……纠缠的是非,却又有谁说得清?” 再次沉默半晌,风柒冉轻道: “婆婆,谢谢你。” 瞬间的大起大落,她经历得又不是第一次。 “这是你应该知道的,无可厚非。丫头,切忌。”老妇的声音忽然又起了一丝波澜,“不要向边寒皇族人泄露你的身份,可记住了?小姐的事,在边寒皇宫是个隐晦,至于她的孩子,更是连皇上也不知。” “小姐她这个人很大胆,也异常聪明。她能瞒过所有人,把你生下来。因缘际会,竟然让你撞到了此处,探清自己的身世。小姐也就是把这些隐秘告诉了我。真不知你知晓了这些,是福,还是祸?” 风柒冉心下黯然。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竟然是这么复杂……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没有更多言语,她走到棺材一旁,心底仿佛有根天生便与母亲联系的弦在颤动。看着那透明棺材中的面容,寒亦冉合着眼,长长的眼睫毛下垂,唇角似乎氤氲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轻蹙的眉又让人不禁为她感到心痛…… 风柒冉回想小时,一直便无娘亲的照顾,而今,终于见到了自己的母亲,得知了她曲折的经历,心头百感交集,却又有些迷茫。近在眼前的面容,与她是如此相似,当她在魔教时,无怪绝毒一眼认出了她……只是,她始终没有一个机会,能亲口叫出那声“爹”。 终于得知自己的身世,父亲母亲却都已不在了。她的心,闪过一丝失落,闪过一丝痛。 忽然,寂寂室内,两人皆是神色一凛。远远地传来异样声音,风柒冉忍不住向老妇望了一眼,却见她眉眼一沉,暗暗不动声色。声音近了,风柒冉警觉起来,略略估摸了一下所来人马,似乎……有百人左右。 看来是出事了。这里极其隐蔽,能摸到此处来,这事情,定然非同小可! 果不其然,一个个皇宫侍卫着装者踏进院来,高声呼唤:“奉皇上旨意,要将这里重要事物转移至他处,还请苏嬷嬷给个方便!” 强闯进屋内,见一袭白色身影也处其内,侍卫们一愣,两方立刻都厉声开口喝道: “你是谁?”是那带头的皇家侍卫浓眉倒竖。 “滚!统统不准动她!”是风柒冉皱眉怒斥。 眼见那带头侍卫手一指,“此等重地,岂容他撒野?来人,把他拿下!” “住手!我是讲武殿的冉七公子,谁敢动我?”风柒冉冷眼一扫诸人,亮出身份,这些侍卫既然出自皇宫,理应知晓他! “大哥,这小妞如此标致,分明就是个丫头,哪里像那传闻中的冉七公子了?”身后一侍卫大摇大摆地站出,贼眉鼠眼地上下打量着风柒冉。 风柒冉真恨不得戳了他的眼,毁了他的容! “这……那冉七既然是太子的男宠,长得像个大姑娘也情有可原。”带头侍卫抚着下巴考虑了一阵,有理有据地分析起来,又激他道,“不过,不露点真本事,谁信呐?” 风柒冉恨恨地上前劈手就是一巴掌,接着飞起一脚狠狠踢向他肚子,他根本就没有丝毫反抗余地!直直拽起他的领口,风柒冉逼问,“现在信了没?嗯?快说!到这里来,要干什么?” “小人……小人信了……不瞒冉七公子,这次真的是奉了皇上旨意要来转移……转移这具棺材……具体是为什么,小人却也不知……还请冉七公子行个方便啊!” 风柒冉松开了手。这批人,并不像是冒充者。只是,为何皇上为何要转移她的娘亲?毕竟,寒亦冉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难道说,真是发生了什么事? “放着,我来!都给我退后!”风柒冉起身。恶狠狠一瞪眼,众侍卫立刻愣住。 只是,她一个人,还真搬不动这棺材。 忽然一人出列,走到了棺材另一头,风柒冉蹙眉抬头,却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他没有避开她凶巴巴的目光,反而是微微一笑,不由分说帮她抬了起来。他身子虽然看上去单薄,力气却着实不小。两人合力抬起了棺材。 众侍卫看着两人走出房间,愣愣地赶忙跟过去。 风柒冉走在前,却隐约听得那棺材另一头,那个声音轻道,“宫廷政变,宇文将军发难。” 仿佛是在回答她的疑问。这几个简短而轻轻的字眼,顿时像利剑一般,打向风柒冉心头!她凌厉的目光扫向那少年,却见他一副云淡风轻模样。 她忽而心念一动,依稀记起了那副面容,“你是不是当时我在讲武殿第一场考试时,所见到的最后一个囚犯?” “难得冉七公子还记得我。多谢当初你坚持要帮我揭金曼萝之毒,救下了我。”少年语音低低,却不亢不卑。“其实,我不是什么囚犯。我只是……一个奴隶罢了。” 风柒冉不再言语。心乱如麻,今天所遇太超出她意料,有太多的事情纠结在她脑海中。 深寺又恢复了静静。 一众人们来了一趟,又走了。独那老妇犹自守在空空如也的屋子里,眼神有些空洞。经历了太多沉浮的一生,她隐隐有预感。边寒,要遭遇什么事情了。但愿那丫头今后的命运,不会像她娘那样坎坷。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1.赤红皇宫 “参加皇上、太子!启禀皇上,恐怕有些大事不妙……宇文将军他……” 颤抖地说完了最后一个音节,满脸诚惶诚恐的臣子退下,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看那面前的两个主子。 禅香缭绕的房间内,又恢复了平静。 心惊胆战的平静。寒月玄有力的五指紧紧蜷起,脸色阴郁,眸光凌厉,暗沉着眉头,踯躅半晌,方恨恨开口欲说些什么,寒亦苍先打断了他—— “玄儿,这个女子,当真值得你这么做么?” “什么?儿臣……不明白。”寒月玄有些不解,心中隐隐又有一丝不安。父皇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一切。只听得那略微苍老而低沉的声音继续道: “不用多说什么。宇文笺洵此次发难,应该只能算是一次试探。景络虎视眈眈在前,他无论如何是不会拿边寒大业开玩笑。最多的,也不过是想要你尽快成婚。难道不是?” 听得那几个字,寒月玄脸色顿时一变,欲申辩,最终,却又不语。 “玄儿,朕早已看出来了。你的心中牵挂着其他人。”寒亦苍缓缓道,面色中闪过一丝阴鸷,“朕也早已听说了,你三番五次推迟大婚日期,恐怕你的理由并非总是那么充分吧?” “父皇——” “勿需多言。”寒亦苍打断。“你需要考虑的,仅仅是,这是否值得。不管那个女子是谁,她不是宇文晴若,她不是安越郡主,她更不是能调谐宇文家族与皇族矛盾之人!话就点到为止。皇后,不管你是否喜欢,她应该是一个能助你大业之人。” “像父皇一样?”寒月玄声音突然现出一抹讽刺,“父皇不爱母后,却娶她为后,让她郁郁而终。而至于那个父皇痴心一生的女子,却也未曾得到半点名分!这难道就是父皇的观点?” 寒月玄步步紧逼,继续大声道,“我绝不会做那样的人,父皇放心!那个女子,她值得我这么去做!因为,在这世间,上天入地也再寻不到这样的女子,她,独一无二!” 掷地有声的几个字。默然,禅房又只剩那袅袅余香在萦绕。 “来人。”寒亦苍忽又开口,召来了些心腹,眼眸深邃,“火速从皇宫借调些侍卫来此,朕有重要事物转移。” “是。” “玄儿,你我是先下盘棋,还是先吃点素斋?”寒亦苍看着那张带着忧色的面容,不动声色缓缓道。 寒月玄听出了父皇语气中的深意。宇文笺洵发难,晾一会,也并非不是个好的对策。 “先下盘棋吧。不过,在此之前,儿臣还有些事情要打理。可否请父皇准许儿臣先出去一下?” “好。” 出了侧寺,寒月玄招招手,立刻一个心腹跑来。他四处一打量,没看见那个身影,眉微皱,冲那心腹道,“有没有见着冉七?那个白衣侍卫!” “回太子,冉七公子好像……好像不见了……” 不见了?她又瞎跑到哪里去了!寒月玄口气厉声命令,“给我找!是人是鬼都给我找出来!” ◆◇◆◇◆◇◆◇◆◇◆◇◆◇◆◇◆◇◆◇◆◇◆◇◆ 依照皇上的旨意,风柒冉看护着将她母亲的棺材转移到了一处异常偏远之地后,众侍卫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虽然都在强作着笑脸,但人人心知肚明。 风柒冉也清楚,这些人都是从皇宫那边而来,宫廷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自然都知道。 但…… “众侍卫听命!讲武殿冉七在此,大家现在急速回宫!”风柒冉大声命令,却无人回应。她自己也很着急,宫廷发生政变,太子也不知身在何方,她唯一想到的能做的,便是牢牢守在宫廷之中。 无奈的是,一众侍卫根本无动于衷。毕竟,面前有火坑,谁都不会主动跳下去。遭遇宫廷政变这种事,谁愿意再折返? “话都摊明了讲罢!现在边寒皇宫有难,诸位作为侍卫保卫皇宫是理应的职责!有谁不听命,便是违抗!凡是抗者,我以讲武殿毒公子的身份保证,格杀勿论!”风柒冉眼眸狠狠瞪着,几乎充血,威慑的目光扫视过后,本是笑闹的人群立刻安然无声,众人皆是神色一凛。 这冉七虽然身形并不健壮,但说话的力度和分量却毋庸置疑,她的气势顿时给众人一股压迫之感。很好,风柒冉继续缓缓开口: “同时,我冉七也以讲武殿毒公子身份保证,大家保卫皇宫,安全度过了这场政变后,加官进爵俸禄赏银绝对不会少!诸位,这之后你们可都成了大功臣,若是谁敢少领了赏银,我同样格杀勿论!” “好!”紧张的气氛中蹦出轰然大笑,众人在鼓掌的同时,心头也产生一股信任。神色渐渐都严肃起来,众人话不多说,飞身上马,疾驰向那象征着九五之尊的皇宫而去! 风柒冉暗暗咬牙,此处离冰城大约尚有五六百里的路程,不知那宇文的势力蔓延至何处。 前方,就算是豺狼虎豹,她也绝无后退余地! 走了约莫有大半天时间了,诸侍卫皆休息。愈是靠近冰城,众人心中愈是惴惴不安。风柒冉的心里,并没有好过到哪里去她烦心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无论如何,她需要强打精神。 “喂,喊你呢!”拍了拍那眉清目秀的少年,风柒冉皱着眉头看他艰难地掰着一点干粮。递给他一点干净的水,少年微微一愣,眼神有些躲闪地接过了,支支吾吾道,“谢谢……” “不用谢,我有事相求呢。”风柒冉淡淡道,安慰地笑笑,接着眸光一转,变得深邃。低声询问,“你是自皇宫中出来的,那宇文叛军究竟到了何等程度,你该知道吧?” “我……”少年有些犹豫,也略微皱眉低答,“叛军……应该是将皇宫全部占了。还有,冉七公子——”他忽而抬头,神色间有小心翼翼。又低下头小声道: “宇文将军的叛军针对的应该是太子……” 寒月玄?风柒冉脑海中一转念头,顿时心下了然。 见那少年犹自欲语,她打断。“我知道了。是要逼太子大婚,是不是?” 少年微微点头。风柒冉嘴角牵起一丝笑容,那是苦笑,几乎比哭还难看。她拍拍少年肩头,不欲再说些什么,索性转过话题。“哎,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十七。家中排行十七,就叫十七。”少年敛着眉眼。 “你没有姓?”风柒冉有些奇怪。 “在边寒,皇宫中的奴隶人家是世代为奴,我没有姓。”少年清澈的眸中分明带着一丝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沉闷。 风柒冉顿时感到歉意,“哦,对不起……那,要不然这样,你随我姓,可好?”对这少年,她直觉认为他并不坏。 “冉七公子?”少年抬头,眸色中有一丝不可置信。 “是的。”风柒冉微微侧头,莞尔一笑,“这样吧,你就叫冉十七,怎么样?” “好……” “休息够了,继续行进!”说着,风柒冉又转过身去,手指在口间急速作呼啸声音,召集人马聚合,威严地命令,“现在,离冰城还有三百里距离,你们也没退路了,不想死的都给我吱个声!” “是!”这应声之中,隐隐有压抑的沉闷。 风柒冉不再多言,勒马带头前行。她的心情也很沉重。不过,幸运的是这里的一百多号侍卫全部都一心向着她,其实她心里明白,这其中若是少了一人,这一百多号人恐怕也皆是散了。 那少年看着前方高大骏马上那一袭镇定自若的身影,眉眼微微沉了下去,神色复杂。 ◆◇◆◇◆◇◆◇◆◇◆◇◆◇◆◇◆◇◆◇◆◇◆◇◆ 一路提心吊胆,不想进了冰城,街上百姓却如同无事一般,一如往常,该笑的人在笑,吵闹的人在吵闹,皇宫脚下的冰城竟然如此安然。风柒冉的心中不禁疑惑又起。 不知寒月玄是否知道皇宫叛乱,难道是他已将这叛乱平定了? 很快,风柒冉把心头这丝幻想打破了。抬眸望向皇宫,她心下渐渐了然,心中的痛似乎也在一点点蔓延。远远看过去,皇宫的大门之上,一片红色飘洒,那是大红的缎带,大红的绣球,大红的城楼,满目是大红……喜庆的大红……大婚之时所必用的大红! 她当然明白了!这哪里是宇文将军在发动宫廷政变?这分明是宇文将军在逼婚! “冉七公子,现在该如何是好?”背后,却是那“冉十七”在说话,他的神情似乎也有点惊讶,皱眉道,“这皇宫中,先前出来之时皇宫还不是这情形……” “先吩咐下去,叫人马将皇城四面主要的宫门包围了吧。虽然人手不多,但该守的地方还是要守住。尽量避免和宇文的人起冲突。”风柒冉指挥自如,接着又似是安慰地对大家道,“太子应该不多时便能得到消息,就快回来了。诸位请相信太子,放下心来!” 众人领命退下。 风柒冉站在满目赤红的宫门前,迎着烈风望向远处。风将她的眸吹得生疼,自己却感受不到……当太子归来时候,等待他的,就是这么一个逼婚情形。 寒月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2.赤焰燃宫 飒飒马蹄飞至,一片人影渐渐逼近冰城。守在皇宫之下的众侍卫心头一震,本是惶惶不安的心情兴奋起来,却突然,那皇宫城楼之上,也是一个身影渐渐走出,凝眸聚神望着远方。 爽朗的笑声中,宇文笺洵胡子抖动,深厚的内力将字眼一个个清晰地传了出去:“恭迎太子回宫!” 马蹄近了,一群墨衣人之后,却是寒月玄策马走出。 宇文笺洵爽朗的笑声渐渐停了,那大片的人影,是从何方调来的人马? “宇文将军将这皇宫里三层外三层包的这么严密,便是如此恭迎的么?”寒月玄一眼瞥到了那抹焦急的白色身影,不动声色地微眯着眼睛,移眸望向城楼之上。 “太子贤侄误会了!”宇文笺洵随之大笑,“这些许小虾米人马,不知是从何冒出来,守了几个宫门,老夫也不知该如何处置。既然这不是太子的人马,那老夫便放心了。太子贤侄若看他们不舒服,来人,将这批人统统拖出去斩了!” “哈哈……”低闷笑声中,寒月玄脸色殊无半分笑意。接着微沉了声音道,“宇文伯伯何时有了掌人生死大权的权利?” “老夫不敢。”说着,宇文笺洵微微一拱手,语气依然傲慢,“老夫只不过是遵循太子的意愿而已。” “遵循我的意愿?那宇文伯伯可能告诉我,这皇宫驻扎满了宇文将军的人马,是何用意?宇文伯伯家的宇文军,可真是愈发强壮了!” 着重强调了“宇文军”三字,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太子说笑了。”宇文笺洵亦是步步紧逼,“这些不过都是宇文府里的一些仆人,主要是皇宫人手不够了,便来帮忙。太子大婚即至,宇文府里的人帮着布置布置皇宫,是理所当然。” “谁跟你说我要大婚?”寒月玄忽而语调一变,玩味的语气中亦带着一丝威严,“谁要你帮我布置皇宫?谁说这是理所当然?宇文伯伯当真是将军生涯过久了,养个仆人跟养军队似的,看看皇宫之上的‘仆人’,一个个弓箭在手,今后战场之上可都要靠宇文府里的仆人了!” “太子玩笑开太大了。”说着,宇文笺洵首先笑了起来,掩饰住一丝慌张。寒月玄竟如此有恃无恐,他的手中到底有什么价码? “老夫手里的仆人,自然都是要为国效力。只是虾兵蟹将不才,怕是出去丢了脸!” “为国效力,说得好!”寒月玄抚掌大笑,口气似乎有赞赏,大声道,“宇文将军实乃我边寒不可缺少的栋梁之才,才略智谋超人,忠心耿耿一心为国。他能主动将自家的军队献出来,足见其诚意,宇文伯伯,事后定会给你重重有赏!” 宇文笺洵不禁有些慌张,这是……这是什么话?狡猾深邃的眼眸一沉,却忽见远处隐隐一骑飞驰而来,口中还发出声音: “……报———” “现已将边寒御林军兵符调至此,请太子验过!” 在场众人皆是心头震惊,风柒冉悬着的心总算微微放下,百感交集,眉头蹙着想要笑,这形势却依然紧张——而那宇文笺洵一方却是—— “哗!” 宇文笺洵一挥手,皇宫城楼之上,人马纷纷起立,弓箭手搭起!箭虽无万发却足有千发,也立刻可置寒月玄于死! 他心头恼怒惊异交集,他堂堂威震大将军,五十万御林军向来归他所管辖,如今却为何……为何被人夺来了兵符?寒月玄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他明明将一切已然布置好,寒月玄不可能再弄到任何兵马,但他一出现,身后便跟随着大片人马,这到底是从何而来?总不能是凭空捏造出这许多人影? 这个年轻的太子……难道是他一直轻视了他? 殊不知,这些墨衣人,便都是寒御山庄人马! 寒月玄远离边寒皇宫的是非,在寒御山庄经营七年,韬光隐晦只为此时的厚积薄发!边寒群臣眼中,这八皇子不过是一个赖在江南消耗祖宗基业的享福之人,无甚本事。七年之后寒月玄归来,一举被册封了太子,如何不让宇文笺洵怀恨在心? 边寒皇族自寒亦苍这代,皇嗣过少,过继了许多来自皇亲国戚家族的男孩为皇子,其中自然包括宇文氏族的人! 宇文笺洵野心勃勃,妄想让自家之人登上太子之位。既然此事不成,便退一步也可,让宇文家族人坐上太子妃之位好了,不想太子竟三次推迟大婚之期!而今情形之下看来,这寒月玄果真不似简单角色—— 但,宇文笺洵,还有一件备用筹码。 他冲着身后人暗暗摆了个手势。虽然这筹码不一定怎么抵用,但他还是要一试! 站在一旁的风柒冉只感觉身后有人一拍,接着她便被人飞身带起!惊讶之下,她挥手反击,却发现自己已然内力提不上来—— 怎么回事?是谁给她下了药? 风柒冉被带到了城楼之上,直直被人推出而无半分反抗之力。立刻,城楼之下,哗声又起! 这哗声却是寒月玄一方发出! “风少爷……” “难道真的是风少爷?” “风少爷来到边寒了……” “风少爷自护镖之后便没了消息,原来……难道是庄主……?” “风少爷怎会无半分反抗之力?” ………… 宇文笺洵虽心中有疑惑,但见那寒月玄脸色一沉,眸子微眯,明显是有所触动! 他不禁胡子又开始微微摆动,看来太子果真好男色,而且对这一小小男宠还十分关心!得意之下,宇文笺洵主动踏步而出,手一挥,袖中现出匕首,直直逼在了风柒冉脖颈之上—— “不知太子是要这男宠呢,还是要兵权?”他心头犹自有几分忐忑,不知自己是否掌握了一个好的筹码。 风柒冉眼珠暗转,眉头蹙起,被人威胁在手中却无半分反抗之力……转念担忧,寒月玄……他该不会放弃了兵权吧? 宇文笺洵望着那身影,继续道,“这小小侍卫呢,长的一副眉清目秀容貌,的确是有几分姿色……这般难得,也怪不得太子动心,太子不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老夫看来……” 对峙半晌,寒月玄眸色沉了下去,接着低声开口。 “宇文伯伯当真说笑了。”他的面色中闪过一丝阴鸷,接着用玩味的口气道,“小小一个男宠,我怎会放在心上?” 风柒冉瞪大的眼睛略微一黯,自嘲几声,兵权和江山大业,他本不应该放下,不是吗?可恨自己此时内力全无,武功半分使不出! “那老夫可就不客气了。”说着,宇文笺洵手下匕首力度加重,阴阴笑声中,似乎便要下手—— 破弦之声响起,身后箭如雨下! 居然是寒月玄的人马自身后包围了皇宫,弓箭手早已等待,且那射出之箭竟箭尾带火,霎时皇宫木质的城楼之上被点燃! 宇文笺洵一方的弓箭手已然是惊慌失措,风柒冉只感觉自己陷身在一片火光之中,四面火舌渐起,赤焰呼啸,慌乱之中她早已被宇文笺洵放开,众人纷纷叫嚣着去逃命! 头晕转向之时,却见那城门下方带头的身影自马上飞身而起,冲进焚空的赤焰之中,一把揽住了风柒冉—— 惊喜在心,但还是不免愤怒。风柒冉手上使不出劲,龇牙咧嘴,恨恨地冲着寒月玄侧面脸颊便咬了一口! “嗷!” 扭曲的声音中,那道墨色身影抱着手上的女子,自高高城楼之上,从漫天的赤焰中飞身而下—— 天色已然是黑了,火光冲天,一片绚烂之景盛开!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3.天降小贼 月黑风高,深更半夜。风柒冉根本睡不着。 被寒月玄安排呆在了东宫之中,之后他却消失了。经过宇文笺洵的一场大闹,现在的边寒局势恐怕已然是异常微妙而紧张,皇宫之中,人们也是大气不敢喘一声。 风柒冉隐隐猜到是谁给她下药以至她内力丧失了,又懒得追究下去。手秉一壶小酒,悠哉悠哉出了东宫。月黑黑,风急急,乌云飞速流转,隐天蔽日,这天气,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寒月玄不知在哪里。这皇宫之中,喜庆红色依然满眼尽是,而身为主角的太子却不知所向。 眼望宽阔天空,风柒冉的心头只感到如同这无尽而幽深的夜色一般,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微微抚了抚腰间的璇冰剑,这柄剑似乎完全通晓她的意思,也默然不语。 风柒冉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找来了璇冰剑,带在身畔。 内力恢复得有大半了。宽广的流云在金色而幽暗的金宫琉瓦上移动。夜色落寞,没有人出现。风柒冉转身一跳,飞上了一间殿宇之顶。 嘟着嘴喝点酒,莫名其妙,笑不出来,也哭不出。 她的头绪,依然有些纷乱。 也罢也罢,哪管他那么多呢?风柒冉仰头,淡然微叹,一柄剑,一壶酒陪伴在身旁,她还有什么不满? 睥睨红尘多纷扰 冷观风云暗涌动 无谓为此多烦恼! 只一把灵剑,只一壶美酒 须臾,永生 足矣! ◆◇◆◇◆◇◆◇◆◇◆◇◆◇◆◇◆◇◆◇◆◇◆◇◆ 左转转,右转转。风柒冉在一座座殿阁之上跳过来,跳过去。 终于觅得一块还算顺眼的琉璃瓦,她考量一番,停下了身影,一个转身,坐在了屋梁之上。二郎腿翘翘,轻抿一两口小酒,微微的熏然醉意趁着飞扬的夜风,别是一番风流。 这里不知是皇宫哪儿,但肯定是处重地。风柒冉侧着头俯视着殿前的侍卫排排队巡逻过来,又巡逻过去,心底只感好不有趣。 身下屋子内灯火通明,似乎有一些人聚集在其中。风柒冉无意探听,只想静静坐在这屋顶上歇息一会,却突然心念一动—— 殿内人,停止了说话。 她眉微蹙,立刻飞身而起——果然,强劲的掌力自下方袭来,竟然生生贯穿了殿宇屋顶!精准的洞口即是她方才所坐之地! 风柒冉嘴角暗撇,边寒皇宫都能随意给人拆了,这什么世道! “兀那小贼,下来罢!”呼啸声中,竟然有人自屋内直接飞身而上,一个男声从背后传来。风柒冉不欲缠斗,快快溜走要紧。手掌向后一拂,掌力微吐欲阻拦,却不想那人功夫远超出她所料,一把便抓住了她的背心大穴! 纠缠之中,两人皆落回了宫殿!风柒冉恨恨一个挣脱,趁他毫无防备,手中璇冰带着剑鞘出手,也直击他大穴! 穴道被打,酸麻的感觉真不好受。风柒冉眼眸飞速将此时身畔情形一打量,微愣住了。 身畔聚集着五六人,凶神恶煞的表情也是瞬间变得一愣,接着纷纷惊异开口: “这是风少爷?” “这分明是太子的……呃不是,是那个御前侍卫!” “讲武殿毒公子?” “你到底有何图谋?说!” 明黄殿堂,巍巍殿宇。龙榻之上横卧着一男子,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没能掩饰住眸底的惊讶。而这殿上周围,站着有一群人,看来是边寒的臣子,正在商议着什么事情。 而那殿上的另一方,却正是—— “错!她谁也不是。她,正是我要娶的女子!” 太子语出惊人。 “女子?” “女子!” “女子?!” “女子……” 五六个臣子瞠目看着风柒冉,眼睛一个比一个大。不管他们各人心中将风柒冉定义为什么身份,总之从未想到过这白衣少年是个女子! “一点不错!”寒月玄揽过风柒冉,宠溺而温柔的目光在她身上一转,接着向前方那人正色道:“父皇,请允许儿臣介绍。这个女子,风柒冉,便是儿臣心仪之人!” 父皇?!风柒冉的眼睛瞪得也不小,紧接着秀眉蹙起,细细看着那龙榻之上的男子—— 面容有如刀割,岁月的痕迹在他脸上留下了些许沧桑,却更加衬托其风华,威严与霸气自然而然显现在其眉眼间。此刻的他同样是淡然盯着风柒冉,那脸色之中饱含了太多数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你叫风柒冉?”半晌,他开口,声音低沉。 “是。”此刻见面,也是她所从未想到过的。 “不知你……是什么身份?”那男子,终究没有突兀地问出口。 寒月玄的眉目之中闪过一丝担忧,他也的确隐隐知道一些事情……而风柒冉,只是眸色定定地看着那榻上男子,开口。 “我叫风柒冉。我是寒亦冉与绝毒的女儿。” 语气不急不慢,字眼一下下都打得很牢实。她自己的身份,她再也不愿隐瞒了! “绝毒?” “昔年魔教长老绝毒?” “天绝老人的唯一传人绝毒公子?” 寒亦冉之名也许少有人听闻,但“绝毒”之名一出口,臣子们显然顿时都被这两字触动,纷纷质问出声。而那榻上男子却是—— 面容闪过惊异,闪过痛苦,闪过无奈,闪过……最终,他眉微皱,渐渐隐去眼底神色。嘴角牵扯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那带着苦涩,“原来如此。朕……知道了。” “七七……”寒月玄语气有担忧,接着向那寒亦苍续道:“父皇……” “不必多说什么。”他摆了摆手,语气回复了正常,向那道白色身影道,“风柒冉,不管你是谁,暂且先饶过你擅闯朝华殿之罪。今日所见,你不得泄露半毫!余下之事,以后再商议罢。” “可是,父皇——”寒月玄欲急急有所禀报,寒亦苍依然只是摆了摆手,“先都退下罢。朕这次回宫,走得也有些仓促了,需要休息。风柒冉,好好安置她。”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4.翻算旧账 “臣等告退。” 夜色下的朝华殿只显得庄严与神秘,象征九五之尊的飞龙盘踞在屋宇四角,静静地俯瞰着整个庞大而豪华的边寒皇宫。 漫步在皇宫之中,两人一前一后。风柒冉双手环剑在胸前,微垂着头走在前。她身后的那个身影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望着前方那一袭略显单薄的白色身影,心头泛起点点涟漪。 “七七,你终于可以换回女装了。”默然片刻,寒月玄突兀地冒出了这么一句,不掩语气中的一丝欣喜。 风柒冉皱眉抬眸,微侧头,不解他为何如此开心,送他一句:“莫名其妙。” “七七,我们……” “对了!” 寒月玄欲有所语,风柒冉却突然出声打断,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开口。“宇文那边,怎么样?” “宇文那边?宇文笺洵自然是被收服了,夺了他御林军的兵符,他手下的势力明显是减弱了,至于这场叛变……” 风柒冉不满地回眸一瞪眼,那凶神恶煞的气势立刻让寒月玄不知觉地住了口,微有些诧异地盯着她的脸,却见风柒冉神色有异,又不耐烦道,“宇文晴若呢?那个安越郡主,你的太子妃?” 寒月玄顿时明白过来,眸中氤氲起了一丝笑意。前面那人已然是转回头去,她的发丝在微微夜风中飘扬,隐约有躁动气息蔓延。寒月玄语气带着些揶揄,“好酸的醋味啊!” “醋味?切!”风柒冉语气虽带着不屑,但傻子也能听出她其中愤懑的怒火。“吃你的醋?我不稀罕!” 寒月玄脸色有些郁闷地纠结在一起,接着赶紧上前好声赔罪,“娘子,为夫错了,娘子要是能吃我的醋是抬举我,给我面子,为夫心里感恩不尽,好不好?娘子放心,为夫今后定然不会有一点点分心,一定对娘子忠心不二!” 风柒冉只是不语,走在前方,脸迎着吹来的袭袭夜风,心中淡淡喜悦与莫名的难受相冲击。 “七七,我们……”寒月玄又要说些什么,却再次被打断: “对了!” 那女子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顾自道,“嗯……寒御山庄的人马,怎么会来到边寒?” “其实,寒御山庄本就是边寒朝廷的一个据点,所谓的欧阳家族其实也就是寒氏族人的化姓。之前瞒了你好多,是我的不对……” “你这才想起来?”风柒冉冷哼一声,好,总算轮到翻算旧账的机会了! “呃……七七……” “一开始,你我在那黑店中相遇时,你是不是就把我身份弄得清清楚楚了?” “……嗯……只是弄清楚了一点点而已嘛……” “为何装傻把我骗的团团转?” “……七七,明明是你要跟我装大爷嘛……我就可怜一点,装装傻,任你欺负喽……哪里敢骗你啊……” “一路之上所有的只剩一间房,都是你安排的?” “……呃……七七,人家只是想让你照顾一下下嘛……要是分开睡觉,我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死小宝,臭小宝,武林大名鼎鼎明日公子,天下第一庄庄主,你危险个头啊!继续!你之所以在赌坊里赚了这么多钱,也是早就预谋好了对不对?亏我当初还死死抱着你这根虚伪的摇钱树!” “七七……原来,原来你当初只是把我看作一棵摇钱树哇……不过,我曾拜师于江湖第一赌神轩辕三光门下,赌坊里的本事是货真价实的,不是玩虚的。” “总之,就是你骗了我好多!” “那娘子想让为夫我怎么赔罪?”寒月玄满脸笑嘻嘻。 风柒冉翻了他一个白眼,根本不理他话茬,继续回想,接着怒火又起。“那你知道我的身份,为何还要我去给四王爷护镖?” “对不起,七七。这点是我最错最错的一件事情。我真怕差点就失去你了!”寒月玄恢复了认真,诚恳而带着悔恨,夜色中,他的眸子晶亮闪烁着,略皱眉解释道,“那时我不得已要回边寒,便将这任务交给苍狼,不想事态竟然发展成这样。我知道之时,已然迟了……” “那你知不知道我遇到魔教人,还差点被血祭?有一点差错,我小命就玩完了!” “七七……”寒月玄犹豫着,还是伸手轻轻搂住了她的肩,眸中闪烁着心痛,他后来才知情。悉心道,“要不然这样……你把我也祭祀一场?” “行啊!”风柒冉微微皱了鼻子,瞪眼,“怎么祭祀?讲!” “要不然……你吃了我?”寒月玄语气中带着一丝暧昧,却又是宠溺。 “肉太老了,谁吃得下?”风柒冉总算气消了点,又接着道,“算了吧。把你扔给狼吃好了,让它们解决你去。” “七七——你还真狠心哇!”寒月玄瞠目结舌,接着委屈地哇啦哇啦直叫唤! 任由他揽着。风柒冉并没有怎么抗拒,难得的安静气氛。良久,听得他低沉的嗓音又响起,带着幽幽。 “七七,当我后来知道你人已经到了景络帝都,托人寻找了很久,景络又封城,实在是很有难度。我真的很担心你会不会跟着……跟着他回去……不想,竟又在这里奇迹般地遇到了你。” “我到边寒来,又不是为了你。”风柒冉道,翻翻眼睛,神色又有一丝低落。 “七七,我们不是兄妹了,你已经知道,对不对?” 她的身子似乎一颤,接着轻“嗯”了声。抬起下颌,那带着一层忧思的脸庞,此时在夜色中脱去了平日的坚强与冷冽,有了一丝温柔的味道,美丽的光彩悄然散发,竟是那么让人炫目。 风柒冉声音轻轻,“从小我就没有娘亲。现在,终于把自己的身份全部弄清楚了,我也有娘亲了……虽然,她已经不在了……” 这个女子她自小是带着多少的坚忍与不易才长至如今啊,她心中的痛苦,她外表的坚强,她眸底的一丝脆弱都让他不禁感到一阵阵怜惜与揪心。寒月玄也轻叹了一声,“没有娘亲,让我来替她照顾你,可好?” 闻言,风柒冉微一愣,接着口中又吐出了一句让寒月玄面孔扭曲的话语—— “你当然比不上我娘的绝代风华!” 正说闹着,并肩的两人已然走到了东宫。却见东宫门口,早已有一名武将打扮者等候。远远见太子走来,那人疾奔至寒月玄脚下便单膝跪倒在地,呈上手中信函,语气急迫—— “太子殿下!自景络而来的八百里加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5.风云暗涌 景络。 漫天风沙飞扬,呼啸在莽莽荒原之上,如一刀又一刀磨砺着与之对抗的万物。风过之处,草枯黄,马仰翻,唯独那一袭挺立的身影犹自如山一般驻扎在地,仰面,毫不畏惧地迎风向前望去。 此处虽仍处景络,却已然是塞北之地。不超过十里,便是边寒所在。 “王爷,这儿风大,您不如回马车休息一会?” “贺老看这天气,怎会如此苍凉?”那男人不答反问,语气低沉,带着一丝玩味。 贺老看着那霸气男人如刀割一般坚毅的侧面,不禁也微微眯起了眸子。面对王爷的话中有话,他巧妙答道,“此处地处北方,天气苍凉是自然的。只怕近日边寒的天气更要恶劣。” 似乎有一丝喑哑的笑声自陌炎商喉咙中发出。他微微点头,不再言语。 他的眸中,是不可一世的睥睨眼神。 景络开元八十七年秋天,当朝圣上因重病驾崩。遗诏不明。 景络九王,皆非凡,各自暗地有行动。 荒原之上,叮铃马铃声响起,那是商队的象征。 深秋了,常有商队向边寒行进,去做些交易。这行人看起来也无甚特殊。 只是…… 贺老在暗暗担心。王爷一行作商队打扮,看似掩饰得天衣无缝,毫无破绽,但他总是有所感觉,他们的行踪早被人知晓。 龙之九子中,也便是四王爷最为惊才绝艳,智谋过人,最有胸怀天下之大势。 但愿他贺老辅佐之人,没有让他看走眼。 自古历史上,为了争夺那至高无上的帝王宝座,有的人是在暗自备兵,有的人是在眼观当朝形势。而有的人,是已然将眼光望向了更高更远处,企图得到别国的支持,与别国联盟。 马车内静静,那男人即使是在闭目养神,也丝毫不能掩饰自他身上发出的凌厉气势。坐在对面的贺老缓缓开口。 “王爷以为,这次取得边寒支持的把握有几成?” “五成。”他的声音一如往常的低沉。 “的确。边寒那老皇上虽然不问国事已久,但边寒那继位不过短短五个月的太子,竟已成了一番气候。寒月玄,不容小觑。” 听闻那三个字的人名,陌炎商似乎微微有触动。薄唇微抿,接着,他冷冽开口。 “边寒朝廷形势没有好到哪里去,宇文党与太子党的争锋一直不断。更何况,边寒国势也并非如外界所传那么蒸蒸日上。若是无法达成一致协议,逆我者亡,又如何?” 贺老暗暗有担忧,语气中带着一丝劝诫的意味道,“仇恨已然过去了那么久,王爷心中难道还念念不忘?” 陌炎商的眼眸豁然一震,张开,阴鸷的眼神一闪,接着尽掩在眼底。十年前,那情形却历历在目,沙场尘土飞扬,那女子自高高楼台之上被推下的那一瞬间,让他无论如何也忘不了。 半晌,默然不语。 陌炎商终是开了口。“本王当自有分寸。大计不会有闪失,但仇,是永远都不能被放下的。” 贺老不再言语,陷入沉默。这个男人有着毋庸置疑的成就大事的本领与胸怀,但若是情仇成为了他的羁绊,实在太不值得。 陌炎商的心中,却还另有一番心思,那是贺老也不知的。只怕此行去边寒,旧仇新恨,会纠缠在一起。 风柒冉,你当真以为本王不知你身处何处么? ◆◇◆◇◆◇◆◇◆◇◆◇◆◇◆◇◆◇◆◇◆◇◆◇◆ 边寒。 又是一个早晨。望向窗外,天色悠悠。秋季已到,天气也寒。只是今年冷得有些反常,似乎比往年提前了很多。 阅览过大大小小的奏章,处理过数不胜数的政事。昨晚也不过是接到了一个来自景络的八百里加急,却是寒月玄第一次,心头有点不安。 她已经被安排在一处霁月殿中,在东宫一侧。风柒冉倒没什么愿意或不愿,倒是寒月玄有些闷闷。 她之前还是作侍卫打扮时,可是无时无刻不被安排在他身侧。 一夕之间,那英俊潇洒的讲武殿毒公子,被传言为太子的男宠的侍卫冉七,变成了个几乎有着倾国之色的女人。 只可惜,那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冽,宫中与其接触过之人,上到朝臣下至小太监,皆未感觉她的脾性有何变化。 宫中侍卫目瞪口呆,这个讲武殿毒公子,她竟然是女人? 宫中宫女失望至极,这个俊朗的冉公子,她竟然是女人? 人人咋舌之下,又暗自吐了吐舌头。 风柒冉已然恢复了女装,宫中之人皆称她为“风小姐”。 传言又起。人们纷纷在猜测那太子妃之位,会不会是属于“风小姐”? 本就是很冷的天气下,躲在墙角叽叽喳喳的宫女太监们豁然感到了身上一阵发麻—— 气温骤降,他们已然感觉到,这不是冷,而是……身处万年寒冰…… 风柒冉凌厉的目光一扫而过,没有人敢再说一句话了。 “冉公子……呃不是,风小姐,原来您在这儿呢。”远处,一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气还未喘平。“风小姐,皇上请您过去一趟……” 风柒冉秀眉微蹙。淡然道,“好,我知道了。” 心中扯起的不知是什么滋味。皇上,那个边寒至尊的男人,那个痴恋她娘亲一生的男人,那个却又伤害了她娘亲的男人……终于打算要见见她了吗? ◆◇◆◇◆◇◆◇◆◇◆◇◆◇◆◇◆◇◆◇◆◇◆◇◆ 东宫之中。 “太子有什么看法?” 阴师傅站在殿下,看着那道背影,低沉开口。 “十年前,景络四王爷与我边寒皇族的仇恨不浅啊……”寒月玄转身,不动声色的脸庞之上,那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 “太子,阴某是看着您长大的。”阴师傅暗暗扯过了话题,颇有警戒意味道,“希望太子……不要为了儿女私情而耽误了帝王大业。” 默然片刻,寒月玄开口。“此话何解?” “宫中已有传闻说太子将迎娶那风柒冉小姐为太子妃,她不过是一介来历不明的女子,且身上带着魔教血统。若是张扬开去,只怕这会引起朝廷大乱。” “不会。” 只淡淡两字,却带着异常的坚定决心。寒月玄眸色望向前方,隐隐有忧虑。飒飒马蹄响声似乎就在耳边,景络四王爷的造访……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但,他无论如何,不会放手。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6.一代帝王 “参见皇上。” 不亢不卑的话语传来。朝华殿上,那一袭白色身影直直站立在地上,微微拱手弯腰,却并不下跪。 她微敛了眼眸,虽然不见其面色,但一股傲然之气明显自她身上发出。 龙榻之上的男子,鬓边似乎可见斑驳点点华发,但那如刀割一般的深邃面容轮廓散发出来的王者霸气丝毫不减。寒亦苍低沉略喑哑的嗓音缓缓道,“风柒冉,面见圣上,如何不行下跪礼?” “不知此时的我是以什么身份面见皇上的?”风柒冉依然拱手,略敛面容。“若是以讲武殿毒公子的身份,边寒皇朝礼贤下士,早有规定,讲武殿的行侠武士都不必拘泥于皇室礼仪。” “若只是把你我的关系当成是在一个平凡人家里,你是晚辈,我是长辈,如何?” 他将那“朕”的自称改为了“我”。 风柒冉依然低头,口吻淡淡。“风柒冉不敢。边寒皇室与在下无半点关系,风某不敢随意攀附。” 默默一声叹息自他口中发出。一时间,朝华殿上竟显得空空。 “这些年来,你是如何过来的?”半晌,那个略苍老的声音开口。 “被别人领养,混过来的。”风柒冉声音淡淡。一个巧妙的“混”字,不知饱含了多少意味。 “听玄儿说,你是在景络的风相府中长大。看来,应该谢谢那位丞相。”寒亦苍脸色平静,不疾不徐道,听不出他声音中的喜悲。 也许,他已然平静太久了。 “没什么。我娘当年逃到了风相府中,风相收留了她,就是这样。”她的唇微抿。当她回想娘亲的遭遇时,经历,说不恨?不可能。可再联系起那面前男人的痴情,又让她不知该说什么好。 “想必,你也都清楚了这其中许多纠缠是非。”寒亦苍的语气中带着微微一丝颤抖,又平静下来,眸子好像渐渐在回顾以往种种,慢慢道,“你的娘亲……是个值得被爱的女子。” “值得被爱?”风柒冉豁然抬头,眼神带着一丝悲戚,更多的是质问的灼灼。“因为皇上‘爱’我娘亲,所以就要将她囚禁在身畔?就要眼睁睁看着她一点点折磨自己?这种爱,不值得!” “我从来没有想要囚禁过她。”寒亦苍的口吻倏然一变,一字一句道,“我欠了她太多太多。想要去爱,却不能给她一点名分,想要永远她永远陪在我身旁,却禁锢不住她的一颗心……但,囚禁她,从来就不是我的本意……”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一代帝王此刻竟微微显出颓废神色。 他的龙椅太高,纵然他手中握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却奈何,无法真正享有真心拥有一个女子的权利。 此刻的堂下所站之人,与当年的她,是何其相似!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那精致面容上所带的三分戾气,那不羁的性格,以及那份坚忍……那份倔强…… 风柒冉的神色也渐渐有些黯然。眼神转向别处,少了些许锐利。半晌,她轻轻开口。 “是非已过,悔之无用。” 寒亦苍的大掌微微支起了下颌,深邃的眸光似乎有些看不透面前的年轻女子。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女孩,正是十五岁的娟娟年华,竟能说出这种话。 从小无父无母,成长过程中的她不知经历了多少辛苦,却是一直默默忍耐了下来。寒亦苍眸子微眯,在风柒冉的身上,他更看到了当年她的影子…… “不管怎样,谢谢你。”他开口,眸中闪过一丝淡淡光华,那是只有到了他这个年纪的人方懂得的对人对事的感慨之意。“情之一事,不是一字一句可道清。” “柒儿,我可能这样叫你?”他又道,看着她的眸光中带着一点悔恨,带着一点亲切,带着一点心痛。 风柒冉一顿,应了。 “好。” 平静的这一字,已然包含了两人之间的隐隐承诺。 寒亦苍与她娘亲之间的情路坎坷,纵然这期间有着太多曲折与纠结,但他作为一个帝王,面对一生一世只爱恋一个女子这样的痴情,又让她如何再恨? 也许,正如他所言,情之一事,不可一字一句道清。她的心中,似乎也微微产生了共鸣,有所触动。 却听那男子又开口。 “看得出来,柒儿的年纪不大,可是心底,已然盛了一个人。” 他的眸色,变得意味悠长。 风柒冉的眼睛反而转过来,淡淡盯着他,似乎想从那男子面容中看出什么。她并不接话,没有言语。 寒亦苍自那微微打转的眼珠中分明看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信息。虽然是个倔强坚忍的女孩子,面临自己的感情,却也不免会有一点害羞。 “柒儿,你若是真心爱着玄儿,你们之间……本也无甚血缘关系,并非不可。”寒亦苍字音一顿,静静打量她的神色。 风柒冉的脸依然倔强地抬着,面对他。只是眼眸已然微微垂了下去。淡淡的喜悦萦绕在心头,但那男子的话音却未尽。 “可是,你的身份……太特殊。如若让你无名无份地一辈子跟随在玄儿身边,你可能接受?” 如同一块小石子被扔进了湖面,涟漪渐渐在她心头荡漾。风柒冉抬眸,看着那高坐在龙榻之上的男子,渐渐使自己的神色平静下来,微张口,认真地一字一顿道。 “无名无份,并不是什么障碍。名分,不过是些许渺小的身外之物,我不在乎。但是,‘跟随’二字,不对。” “风柒冉若是心底爱上了什么人,就会一辈子陪伴在他身边,而非跟随。风柒冉是绝对不会跟随依附于任何人,即使那个人是她所爱,即使她爱他爱得痛心彻骨,她也做不到跟随。她有她的自主,她有她的自尊,她会陪伴她的爱人,但不是跟随!” 她的语气平静之中带着傲然与执着。她的字眼铿锵有力,字字打在了空旷的朝华殿上。 寒亦苍本是略有阴沉的眸中渐渐露出赞赏之色,微微颔首,“好。果真是柒儿说的话。” 她身上那倔强与不羁的气质让他心头微震。上代的纠结错误,他又怎忍让这一代的后辈再重复? “既然如此,柒儿,太子妃之位,理应归你所有。的确,名分、辈分、姻缘差错这些种种,都不过是些身外之物,但愿你与玄儿能够顺利地一路走下去。我能做到的,也只能是让你们现在少些坎坷。” “你如同你娘亲一样,是个有自尊而坚强的女子,值得被爱。玄儿的选择,我一直相信,如今看来,他真的是选得很对。” “多谢……皇上。”终究,她还是如此称呼了声。 寒亦苍不再言语,微微摆了摆手。 风柒冉无声地退下了。走到殿门口,转身欲走,她忽而又回头,认真诚恳道: “皇上,你也是一个值得被爱的男子。你的痴情,让人感动。我娘的心中,定然也有个角落,满满盛着对你的情。” 言毕,她的目光不再有留恋,离去。 那龙榻上的男子却是手指微微一动,神色明显有动容。那略显幽暗的朝华殿内,高高龙椅将阴影打下,渐渐勾勒出一个略沧桑的背影,却仍旧带着不可忽视的绝代风华。一代帝王。 回顾过往,幽幽沉思。他的眸子微微上抬,望向远方。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7.策马疾驰 劲风狂啸,飞沙走石,裸露的地皮之上微有一道道裂痕四散而出,如同是苍老皮肤上的伤口,翻出伤口之下的鲜肉,在叫嚣。 这样的恶劣天气,不知抵达边寒冰城的日子是否会推迟。 那男子眸中的神色是如同漠北苍鹰一般的凌厉,他遥望天穹,但见天地悠悠,不知这广阔江山,终归为谁家? 接壤之地的确荒凉。 边寒与景络近年来虽表面并无太大动作,暗地里的小纷争还是不小的。是以住在这接壤国界之上的百姓们都纷纷迁出。 今年的秋天比往年寒冷了许多。 或许真的是天气关系,或许是人的主观感受所定,又或许……实在是这天下平静太久了,老天爷也不愿它再这么沉寂下去了么? “王爷,这是探子得来的密报。”背后,一声马鸣,贺老翻身下马,呈上了手中书信。 他的眸光豁然一亮,那灼灼如黑曜石般的目光闪烁着一丝欣喜,紧接着,眉角微下沉,又带着阴狠。“讲武殿……”他在喃喃自语,唇角斜斜上勾,这讲武殿的资料,可着实珍贵。 “近年来边寒的发展与这设立的讲武殿脱不了干系。诸多江湖能人异士都聚集在其中。这份关于讲武殿的密报中,详细说明了各个驻扎讲武殿的人才,对我方实是帮助莫大。” 粗粝而修长的手指一点点下移,那指尖之上似乎也带着震慑的光芒,那一个个烫金的名字称号背后,是历经多少春秋的苦修得来的光辉…… “果真各个是奇才。江湖中许久未见的人物都纷纷现身啊!成名已有数十载的祁连寨三少爷,因误杀了本家长辈就此隐退,不想逃到了这里;鬼面双刀影无踪,呵呵……驰骋江湖的神盗也来了;当年号称轻功第一的无垠,竟也……” “……毒,公,子。” 指到那处,忽然,那低低的笑声一顿,唇抿起,眸中闪烁的不知是什么意味。 “王爷,”站在身后的贺老见其神色有收敛,微上前,犹豫开口道:“这毒公子是近月方加盟讲武殿的,听闻擅使毒物,却也未曾打探到更多消息。” “无妨。”他淡淡一摆手,眸中,却是笑意更深。 风沙疾啸声似乎减弱了些。这北边之地风云变幻得尤其厉害,趁着此时难得的天气微好,自然是要快马加鞭。 一个转身,那男人翻身上了马。贺老微有犹豫道,“王爷,天气依旧诡异,不如回到马车中?” 大笑自他喉咙中发出,他的脸上,却殊无笑意,那眸色传递的信息是阴沉。“看这辽阔原野,风呼啸而过,还有什么比得上策马长驰更让人享受?” 神态之中,带着三分睥睨。 贺老默默,不再阻拦。他有感觉,王爷说不定是有瞒着他什么事。一丝一毫的反常异样气息都难逃贺老敏锐的嗅觉。 要知道,再亲密的君臣主仆,也定然会有秘密隔阂。否则,靠的太近了,最终吃亏玩完的是谁呢? 显然,贺老深知这个道理。他不会多言。 他望着策马在前的那个男人,他的主子。这个二十七岁年华的男人身上,自小经历了太多的痛苦,早便有了脱离同龄辈分人的深沉与谋略。十七岁时初涉沙场;弱冠未到名震四方;亲自挑了呼邪皇朝,将那边寒逼至塞北苟延残喘;之后,回归景络不过半载,凌厉手腕与铁血政策使其威慑朝野;而今,景络之主驾崩,边寒朝廷欲起,各方虎视眈眈,这天下局势怕是免不了又一番重新洗牌。那么,究竟该谁来掌控最终牌局? 无人回答。只听得漠北的风沙厉声吼啸着,滚滚向那天边而去…… ◆◇◆◇◆◇◆◇◆◇◆◇◆◇◆◇◆◇◆◇◆◇◆◇◆ 边寒。 那上雕凤凰飞舞的太子妃之印落在了霁月殿内。风柒冉头枕手臂,趴在案几之上,盯着那闪烁着温和柔光的尊贵羊脂白玉,眼皮又不耐烦地向上翻翻。 日后执掌凤印,穿着华丽宫装,身处幽幽皇宫,这是她风柒冉能忍受的生活? 也许,想得远了。她的路,还有很长,远没有这么容易。 正无聊间,忽见一鬼鬼祟祟的身影自门前一闪而过。风柒冉手轻拍几案,眉角一翘,警觉起来,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笑意,总算来点乐趣……她执起璇冰剑,轻手轻脚掠到门口—— 果不其然,一个身影自斜刺里闪出,便欲擒住她!风柒冉怎会是好惹的货色?立刻飞速闪身,接着一个回旋,狠狠下了重手! 一个回合刚过,那人只闪躲不还手!风柒冉微气,抬眸灼灼盯着那人,一袭黑衣装扮,那似笑非笑的眉眼,还能是谁? “好好好,别打了,我认输了!”见风柒冉又欲飞身而起,寒月玄只能连连摆手求饶,唇边蔓延着笑意,“七七,我带你出宫去,可好?” “干嘛装成这副模样?”风柒冉抬手重重敲了敲那歪了的帽子,不满道,“骗我很好玩?” “绝对不敢。”寒月玄赶紧嬉皮笑脸的赔罪,接着拉起她的手,“走,今日带你出宫玩去,看看边寒风光!” 说着,他不由分说,拉着风柒冉便向前奔去。 说是奔去,其实更多的是寒月玄轻轻揽着她,飞走在宫殿之上。看来是早便计谋好的,寒月玄带着风柒冉轻松地混出了宫门,两人的身影一黑一白,飞扬在空中,好不潇洒。 皇城之外,一棵大树之下,已然拴着了两匹搞头骏马。马背上,棕黑色的毛色微微现出点灰尘,待它们见到了那飞奔而来的那两人时候,皆神采飞扬地嘶鸣起来。 风柒冉显然喜不自胜,眸底流露出难以名状的兴奋之情,一把挣脱了寒月玄,伸手去抚摸那马头,马的脖颈,感受着原始野性的震动。 “七七,你不至于为了小小一匹马就抛弃了我?”寒月玄有些郁闷,但看到风柒冉高兴,他也是打从心底开心起来,渐渐掩盖住了那眸底的一抹隐忧。 “同这么一匹大大的汗血宝马比起来,小小的你算什么?”风柒冉眸子斜睨给他一个眼神,紧接着首先翻身上马,便疾驰向前奔去! 寒月玄脸色有些无奈,也接着牵出了另一匹马,紧随其后。 策马长驰,他们渐渐出了冰城,向那郊野之处行进,飞奔在青葱翠绿的广阔草原之上! 边寒皇朝本就是自游牧民族发家,眼观这广袤的塞北大地,一望无垠,那青绿与苍白天边的尽头似乎遥不可及,别有一番风光。 劲风猎猎,风柒冉却是逆风而行,只感到无穷无尽的兴奋之情! 飒飒马蹄奔过,她好久都没有这么开怀过了! 自从到了边寒,便一直处于皇宫之中,从未如此放松过。塞北的广阔与豪情,此刻她方略有领会。 眼见着风柒冉被劲风吹得鼻头通红,寒月玄直直追上来,拦住风柒冉便要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她穿上—— 她不耐烦地手掌大力一推,便要逃开。这么厚重的大衣,她才不要穿呢! “七七,乖。”低沉的声音略微喑哑,却又带着毋庸置疑。寒月玄的高大身躯不由分说地拦在了她的身前,根本就是在桎梏她。不知觉地靠近,他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有点暖意…… 此刻,身处如此寒冷的外界环境之下,微微的一点暖意自然是惹人贪恋…… 豁然脑海中一亮,风柒冉似乎方才惊醒,将寒月玄猛地一推,眸子一瞪,狠狠翻给他一个白眼。 他的手臂已然将那衣服飞速披在了她身上,还绕了好几个结,看来是不会轻易解开了。寒月玄的身材高大许多,他的外衣本就是很长,此时披在风柒冉身上,直直把她的小脸一周给绕了个紧紧密密,她看上去像极了一直瓷娃娃,露出了一双大眼睛,闪烁着戾气的大眼睛! “娘子别气了,为夫陪你去看看前面景色,好不好?”寒月玄脸上满是笑意。 别扭地扯着衣服,风柒冉懊恼地一甩马鞭,再次恨恨扔他个白眼,怒声道,“下次再喊娘子为夫的,小心我把你舌头割了!” “七七,你不是都要嫁给我了么,父皇也同意了,太子妃之印都落在你霁月殿啦,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寒月玄的声音丝毫不恼,反而满脸笑吟吟。 提及此事,她心下一黯。背过头去,但听风柒冉略有些低沉的声音道,“你……还没有把我……是四王妃的事情,告诉你父皇,对不对?” “反正,那都是有名无实的,为何要说那么清楚?” 寒月玄心下亦如闪过一道雷光,有些微震。表面,他淡然地扯过了话题。“七七,你喜不喜欢边寒?” 风柒冉不答。回眸,牢牢盯住寒月玄,似乎自他的脸色上想找寻些什么。半晌,启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了我?” “怎么会呢?”他笑着反问一句,欲轻描淡写地掠过这话题。 “好吧。”风柒冉转身,也是暗怀着种种心思,不再言语什么。 想起那抹身影,那个强势的男人,那个阴鸷的男人,她暗暗但愿,事情不会出什么太大意外。 可是,能吗? 天色变得太快了。她的心头并非没有触动。 却又听后面那声音开口,有意无意道,“七七,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一定要相信我,可好?” “好。” 坚定的一个字,就此许下一生的承诺。 已是走到了草原深处,四周一望,皆是茫茫。先前还可见一些游牧人家的帐篷及炊烟袅袅,而如今,抬起眼眸,望向那更远之处,尽是一片无垠。 “七七,”身后那马蹄渐渐靠近,那身影陪伴着她一起看向远方,悠悠道,“在极北之地,会绽放异常绚丽的五颜六色之光。今后,我们要一起去看。” 这是肯定句。 “好啊,”风柒冉眉上扬,迎着逆风,眸子微眯,眉角似乎都荡漾起笑意。“一起去看绚丽的光芒,一起去纯洁的雪地去摘取七素雪!” “是。”说着,他的眸子也不禁笑起来,“一定给你两朵真正的七素雪!” 天色渐渐有些暗淡下来了,晚风更急,更劲,呼啸而过,穿越这莽莽草原。 在这漠白而微显苍凉的塞北大地之上,一黑一白的衣袂飘飘,不知是幸福?还是……悲戚? ◆◇◆◇◆◇◆◇◆◇◆◇◆◇◆◇◆◇◆◇◆◇◆◇◆ 边寒皇宫。 夜色已深,溜出宫一趟,兴奋的神经却一直在挑动着。风柒冉一直未睡下,忽然眼珠一转,念头一起,忍不住想要到东宫去“看望”一下某人。 换上一身小太监装扮,轻手轻脚地溜到了东宫之外,她心下有些奇怪。都这么晚了,他还没有睡,东宫之中一直灯火明黄。 他是太子,看来是要处理很多政事。念及此,风柒冉有些悻悻。果然,屋内有些臣子在议论着什么。 她本无甚兴趣去探听。但不知为何,鬼使神差一般,有种莫名的力量牵引着她将耳朵凑了过去—— “四王爷人还未到,不过他此次献给边寒的货物可是已经到边寒了,还请太子过目。” 重重一声冷哼,却是又一人开口:“这四王爷是什么意思,如此目中无人?” 风柒冉听得好生奇怪,四王爷?边寒何时多出了个四王爷?是寒月玄的长兄,还是寒月玄的叔父? 她极力促使自己脑海中的想法往这方面靠拢,因为,她自己的潜意识中已然有些猜到了—— “四王爷其人,我接触过。”这声音熟悉,正是寒月玄缓缓开口。“寒御山庄与四王爷的生意往来一向不少,他与边寒的过往纠结我也很清楚。” “眼见景络大势岌岌可危,这陌炎商,怕是个对边寒威胁最大的人物……再加上十年前他与边寒的仇恨,太子您真不打算有什么动作么?” “没有几日,四王爷一行便要抵达冰城了。如今看来,我们也只能是以不变应万变。” “太子,臣真不明白,您到底是有什么顾虑?……” ………… 再多的话语,风柒冉已然听不下去了。太监帽子一歪,她竟也未曾察觉。 渐渐回过身子,她…… ◆◇◆◇◆◇◆◇◆◇◆◇◆◇◆◇◆◇◆◇◆◇◆◇◆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8.朔月之夜 他毕竟还是将这事情隐瞒了她…… 她默默回头,无声转身。其实,一直以来,寒月玄的眸底有隐忧,风柒冉的潜意识中,又何尝没有焦虑? 她自景络至边寒,入驻讲武殿,封号毒公子,又于相国寺探知清楚了自己的身世隐秘,与他之间经历了如此多的大起大落的跌宕波折,有悲亦有喜,走过种种风雨,陌炎商这个名字仿佛渐渐被淡化,消褪出记忆范畴。可事实上,这正是两人之间的默契,闭口不谈的默契。 亦或许,这早已成为了一个禁忌? 她曾是陌炎商的妃,而他,亦与陌炎商有过交集。 两人明明皆是心知肚明,却又彼此讳莫如深。 夜风猎猎,远方,隐隐似乎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低沉金柝声音。今晚这夜色,竟是如此诡异。 近日以来,虽处皇宫之中,风柒冉也有所察觉,整个边寒的局势大有变化。寒御山庄的不少人马竟北上至此,朝廷之上,党派之纷争怕也是不停,久不问政事的皇上也回宫……而且,眼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 景络四王爷即将到访边寒。 说不定,不对劲的气息是早就蔓延开来的……自景络朝廷开始大规模封城时起,便是暗中有所昭示。 长叹一口气,望向远方,豁然,风柒冉的眸子一亮,如同暗夜中的鹰,秀眉一沉,她警觉地立刻掠身而起,前方那人,好漂亮的轻功! 来到边寒久已,她的武功,倒是很久未曾修习。边寒皇宫之中,身负上乘武功的皇家侍卫自然不少,更有高手林立的讲武殿,专门收集各方能人异士,聚拢了不少奇才怪杰。可惜,她虽也名列讲武殿,却一直无甚机会去见识一番。 正好,深色的太监衣服刚好是她在夜色下最好的掩饰,逆着烈风,她不动声色地暗暗跟随其后!心下暗自揣测,这大概便是讲武殿的人马之一。 不想,几个纵跃后,待风柒冉再度抬眸,四方一探看,竟然不见那人影了! 皱眉之时,霎呼啸风声自耳边掠过!风柒冉本是身处在一间殿阁之上,霎时那屋宇四角皆现出人影,将她包围得着实严密!几道人影皆身着奇异服饰,装扮叛逆不羁,倒是神色上那一股狂傲睥睨之气有些相通,风柒冉立刻心下一亮,眼见四人互相使了个眼神,便欲动手!她赶忙一拱手—— “讲武殿的弟兄?” 见那几人神色似乎微有动容,风柒冉心下微喜,紧接着她又粗着嗓音自报了大名:“讲武殿毒公子,冉七!” 风柒冉眼睛不眨一下,牢牢观察着各方人的神态。 “哼!”一声哼气自一人鼻孔中发出,接着眼中一抹熟悉的目光一闪——风柒冉很清楚,那是凌厉的杀气——他尖锐的声音自鼻腔中发出:“早闻冉七是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一会儿是个御前侍卫,一会儿又成了个太子妃娘娘,如今看来,你又成了个太监嘛!哼哼……” 风柒冉早有预感,果不其然,在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哼笑声音未绝之时,他便如鬼魅一般地急扑而来!那一瞬,她亦是飞速一闪身,躲过了他的重重一击!一面交上了手,她一面心下暗自惊疑,沉着声音厉声喝道:“同是讲武殿中人,你是何人?竟敢对我下手!” “哼哼……”诡异的笑声又发出,那人影似乎丝毫不在意,而周围的三个人也皆是围着看笑话,并不上前一起帮手。但听那高而细的声音妖娆道,“哪管你是个毒公子还是个太监,你要真是毒公子,咱这名单中可没你这名号,当然该杀!你若不是毒公子,却敢冒充他,那岂非更是死罪一条?擅自冒充讲武殿人马,那咱们既出自讲武殿,便代那毒公子料理了你罢!哼哼……” 风柒冉的拳脚功夫果然是不行的,情急之下,她只能飞身闪避! 急匆匆掠过重重殿宇,深深宫墙,身后风声诡异,而那几道人影竟然是丝毫不肯放松!这猫捉老鼠的游戏正在他们兴头之上——风柒冉可是已然心急如焚!豁然,斜刺里一道人影闪出,接着一把抓住了风柒冉的手腕! 一个不高却坚定的声音道,“跟我走!” 居然是他!风柒冉讶异之下,心头疑问更深。这瘦弱单薄的身影,她如何能记错?分明就是她在讲武殿考核之时所遇的那个少年! 他拉着她,一路狂奔起来。这看似孱弱的身子竟有着如此惊人的爆发力!她被拉着,有些被动地穿过一座座宫殿阁楼。这少年竟对这偌大而复杂如迷宫的边寒皇宫如此熟悉,这许许多多的小道路径竟如同他的掌纹一般,熟记在心。 终于,估摸着已将那些人影甩在了身后,少年停了下来。风柒冉本就身修内功,饶是如此,依然大口大口喘气不息,而那少年,却只是背靠在一处宫柱之上,无声地张着口。 “你,你怎么样?”风柒冉喘息微平,伸手过去欲微搭他的脉搏,他却一惊,习惯似的飞速闪开。抬起眸,那双带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深沉眼眸之上,是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他犹自喘息未定,双手支膝,望着风柒冉,欲有所语。 “又遇到你了……冉公子……”他开口,声音低低,接着又有些犹豫道,“嗯……太子妃娘娘?” “罢了罢了。”提及此,风柒冉心下微有不耐,默默叹了一口气,轻轻道,“还是……冉七吧。” 上次相遇之时,她是以男装示人,而现在,她女子的身份早已传遍了皇宫。至于这太子妃身份,皇上是先将那凝玉印章赐予了她没错,却未曾公开、不过传闻总是流传的很广。 他没有接话,又垂下了眸子。风柒冉看了他一眼,心念微动,却也没再说下去,毕竟,他是一个自小沦为宫奴的少年,她记得那次在大相国寺与他的相遇。 却听他又出声,“你以后……不要在朔月之夜在皇宫里走动。” “什么?”风柒冉微惊,心中那一丝平静又被打破。她眯起眼睛,打量这微透露着不寻常气息的少年,接着又抬头,看了看那无月的暗夜,原来,这一夜是朔月。 “不对……”她豁然叫出声,“这夜,怎么可能是朔月?我明明记得,前些日子也是个朔月……那一夜,也是暗夜无光,怎么会?” 不错,就是那一夜,自大相国寺归来的那天,宇文叛军占满了宫廷,欲逼婚,却未能成功。当夜,也是一个朔月之夜! 少年也抬眸,眸中微闪着惊讶,“你也记得这些事?不错,十天之前,的确出现了一轮朔月,今夜,又出现了。不过,按照日期推算,真正的朔月应该是今夜才对。” “你……”风柒冉字音刚说了一半,立刻住口,内心的疑惑不断闪烁,这少年,为何会记这星象?还有,为什么这朔月之夜在十天时间内接连出现了两回? 星象有异,一般都被视为江山社稷即将有变的预兆……不过她是不会相信这些事情。她自顾自言道,“也许,是那一夜的乌云太重了吧,遮掩了月亮。” 少年不置可否。紧接着,风柒冉又试探性地问道,“为何,在朔月之夜不要在皇宫之中走动?” “因为,这种日子里皇宫内经常会有一些鬼魂出来游荡啊。”他笑笑,那小心翼翼的笑容分明透露着紧张。风柒冉一撇嘴,语气有些不悦,“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少年的笑容微微僵住了。但风柒冉的眼神灼灼,他的目光有些闪躲,飞快又垂下眼眸,踌躇着,终是艰难开口,轻轻道:“朔月之夜,通常是那些人约定聚面的时间。” 那些人?哪些人?风柒冉脑海中顿时闪过那细高嗓音说过的字眼,“咱这名单中可没你这名号”,莫非,就是指这会面? 那么,这些名单中究竟有着哪些人?他们又是为何而聚面? 暗夜无光。在这深深皇宫,重重殿宇,步步惊心之下不知还暗藏着多少隐秘。 风柒冉眼眸瞥向前处,心下暗自揣思,反正这些亦不过是边寒朝廷的事,她如何能管得了这么多? 目光流转,看向那少年,他又在垂着眼帘。冷风阵阵袭过,更显出了他身上带着补丁的破旧衣服的单薄之处。 这身处皇宫的少年,命为宫奴,却在一直暗暗观察四方情形,自这深深宫闱中顽强生存下来,且能知晓这么多事情。风柒冉本就早已隐隐有感觉,他的身份不寻常。但,各人有各人的命,她又何必去追寻那么多?轻轻叹口气,她不准备再逼问下去。再逼问,估计也得不到什么结果。转过了话题,她道,“我记得,你是叫十七,对不对?” “对。”他有些木然的脸色忽而一动,一丝柔和光芒自眸中发出,他轻道,“我也记得,你给过我一个姓。” “冉十七。”忍不住,她也微微一笑。 “今天,谢谢你了!”风柒冉起身,望那无月的夜色漠漠,她悠然道,“人各有命。你,多多保重吧!” “其实有的时候,也不过是但尽人事罢了。终究还是要各凭天命的。”忽而,她远走的背影又回了头,风柒冉冲那少年微一点头,似有意味道。没有多余表情,她转身离去。 那少年本是带着些许戚色的眸子忽而一沉。但尽人事,各凭天命? 天若有眼,何至下三道上尽是鬼魔游荡? ◆◇◆◇◆◇◆◇◆◇◆◇◆◇◆◇◆◇◆◇◆◇◆◇◆ 这日子是愈发的冷了,漠白的天色不知持续了多久,让人总有种欲窒息的感觉。 北方的深秋,确是有些压抑。 一行外地商队无声地到来,又无声地进了冰城。 “闪开闪开!好不容易有了南方的商队来,老子可要买些东西!”嚷嚷声中,一浑身肌肉虬结的壮年大汉恶声恶语地大叫着,推开了众人,叉腰便拦路在那马车前,典型一恶霸。 街旁百姓皆是掩嘴议论纷纷地赶紧溜走,而那皇城守卫明明就在不远处,却也没有任何动作。 赶车的那老车夫眸中精光一闪,但那只是一瞬间。很快,他的眸子又恢复了浑浊不堪,与他的年龄倒也相符,让人看着都会怀疑他是否还能看清东西。 “我家的东西不是普通货物,不知你是否买得起。”马车内,慢悠悠地传来一个声音。 “哈哈……”大笑之声不绝于耳,将那浑厚内力一显无余。恶霸粗厚的声音道,“老子就是专挑不寻常的货物买!” “我家卖的东西非一般人买得起,却也非一般人能赏识。不知阁下如何考虑?”那马车内的男声不疾不徐娓娓道来,似乎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优雅与尊贵。 “老子买东西所花的不是钱,但老子买东西所花的代价却也不能用钱来衡量。不知老板是否愿意做这桩交易?” 听闻那粗厚嗓音答非所问的解释,马车内那男子,却是眼睛不眨一下,接着,一字一顿,将那话语清晰而缓慢地传出来,“这桩交易,我做定了。” “既然如此,还请老板随我到自家府上,好好招待您一番,如何?”那恶霸忽而嗓音一低,靠近一步,话语之中也礼貌尊敬起来。 “甚好。” 淡漠的两个字眼自他口中发出,陌炎商的唇角不动声色地斜斜勾起。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9.四王到访 这豪华的建筑中,阁楼屋宇重重,在苍白而广阔的北方天空映衬下,别有一番气派气势,也足够给人震撼。 开阔的前厅,满眼尽是雕梁画柱。那百年红木的高高匾额之上,明显书写着五个烫金大字:威震大将军! 主人还未到场,爽朗的笑声已然发出: “呵呵……四王爷此番到来,敝府着实是蓬荜生辉!实乃老夫的大幸啊!” “宇文将军言过了。”那一袭墨绿色身影声音淡淡。回过身来,眸子迎向背后转身而出的老者,那经过几天几夜长途跋涉而未曾休息好的眼眶略略有些凹陷,但那眸子中,只有如一汪死水的平静。 宇文笺洵气色不错,半花白的胡子抖动着,如同见到了一个久未谋面的老友一般,兴奋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只是,那眸底一闪而过的锐利,未能逃脱陌炎商的目光。 的确,他们是久未谋面。 七年前,滚滚尘土飞扬的沙场之上,那立于高台之上指挥着军队破城而入的镇定面容,那一袭弱冠身姿,给当年的边寒成名已有数十载的大将宇文笺洵留下了太多印象。 他记得分明,昔时那隐忍悲愤的少年,那将情殇深埋心底的少年,一朝爆发竟将鞑靼铁骑直指北上,踏过了塞北的铮铮大地,一举挑平了呼邪皇朝,且将边寒逼至塞外至今。 犹记得,当年那殊死一站,他宇文笺洵带领着边寒百万大军,却败在了那一个手上仅握十万之军的景络弱冠皇子手上,此等奇耻大辱,如何能让他不铭记终生? 世事难料,百转千回之后,他们竟也能心甘情愿地面对面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共商大事。 宇文笺洵的确心底有一丝疑虑。毕竟,他知道那昔时少年心底的情殇,他了解那昔时少年对边寒的恨,他更是心下了然,昔时月莹公主的惨剧,他也有参与。但如今看来,那个昔时满眼尽是愤世之色的少年已然成长,蜕变,成为了如今正气定神闲喝茶的一代王爷。 宇文笺洵的花白胡子又不禁一动,微有得意神色出现在面容之上。他的确不知陌炎商心底是否能对这段情殇释怀,但毕竟,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再多再深的情也不过只是人生途中的一朵绚烂彩虹而已,一闪即过。利益与权利,才是最终目标。 显而易见,他们此时也正是因为这点共识而坐在了一起,不是吗? 这就足够了。 虽然不免会有仇恨等许多数不清道不明的因素纠缠在其间。不过,若是聪明的人,应该学会如何去衡量。 陌炎商微微浅啜了一口唇畔的茶水,不经意地一抬眸,对上宇文笺洵那正得意洋洋的老谋深算的眸子,并无闪躲,依然是眸色平淡。 宇文笺洵满面笑容,“王爷此番原来至边寒,路途辛苦了。老夫先前早便听家奴汇报了先前王爷进城时候,他对王爷的无礼行径,老夫已然将那不识好歹的奴隶重重责罚过一遍,还希望王爷大度一点是好。” 那一张老脸上满是皮笑肉不笑。陌炎商淡然接过话,“宇文将军言重了。那家奴甚是八面玲珑,伶牙俐齿,反应机灵,无甚无礼行径,本王很是赏识。” “那就好,那就好。”宇文笺洵连连点头,但谁都听得出他口中的得意之情。 陌炎商心下却又是一沉。不错,先前那迎接他的恶霸不可小觑,连这老狐狸的家奴都如此厉害,他本人的深不可测,可是更加可想而知了。却又听得他开口。 “听闻景络皇上驾崩,老夫年轻时曾有幸被召见,现在犹记得他老人家的神采飞扬的音容笑貌。这么一代帝王逝世,实乃天下之大不幸。唉。四王爷还要多多节哀才是。” 宇文笺洵抑扬顿挫的声音感慨不断,直抒自己悲慨的胸臆。 “是么。”陌炎商漫不经心放下了手中茶杯,没有再接过话。 宇文笺洵一面对着陌炎商又是一番慷慨陈词,一面心底却是在对着陌炎商发出一声冷哼。自己的父皇病逝,尸骨尚未寒,百日之期不知是否到了,便这么急不可耐地来到边寒寻求合作伙伴了么? 不过,另一方面,他却又是心头一阵窃喜。如此心狠手辣的合作伙伴,不就是他在一直寻找的么? ………… 时间一点点过去,将军府少数人知道此处来了一处贵客,大多数人却都只道那前厅发生了什么异常情况,无人过去。 的确,陌炎商一行来边寒是个隐秘。边寒朝内知晓这消息的人,也不过是寥寥几位重臣。 但更加隐秘的是,四王爷到达边寒,首先被宇文将军带至了将军府,而不是先去面见圣上或太子。 前些日子的一场小役的确让宇文笺洵对太子刮目相看,逼婚的戏码不过是试探,但也有损失。惨遭夺权,御林军的兵符被调转。不过,意外的收获倒也不是没有。 比方说,太子对那男宠冉七的过分宠爱;更有的是,那冉七后来被揭露了身份——她竟是个女子! 总结得出最大一点的收获是,太子有弱点。而且,这个弱点,太大了。 无论多成功的一个男人,沾上了情,似乎便不这么好解决。 经过那一役,宇文党的势力虽有收敛,却并未瓦解。 但这些事情是不好向陌炎商提起的。 渐渐地,正题不浅不深地聊过。不知觉时,他们已然将话语转向了另一个极为敏感之处—— “边寒的讲武殿,似乎名堂很大啊。最近又壮大了不少吧?” 陌炎商的口吻始终保持着淡淡。只是,那微敛的眼眸之下,是深沉幽邃的眸色。 “四王爷的消息果然灵通。”宇文笺洵恭维两句,不欲多说。毕竟,再亲密的合作伙伴之间也应该有一些隔阂,难道不是? “是边寒近年来太了不得,将这讲武殿的名头搞得太响了。风声也传到了本王耳中。不过——”忽而,陌炎商的话音一转,眸子颇有意味地盯着宇文笺洵,“听闻讲武殿的总主教是那阴姓的太尉,自小跟随太子。讲武殿在他的控制之下,消息定然守得很严密,想必宇文将军也难以插手。” “也不尽然。”宇文笺洵淡淡接过口,一面,唇角现出一抹笑容。激怒他?他可不是白活了这半百。但若是陌炎商真有什么事情想要知道,他倒是也有点兴趣洗耳恭听。“老夫倒也掌控着一点讲武殿的势力,不知四王爷可有什么愿谈起的?” “那便……说说近日来讲武殿的情况吧。听说入驻了一个擅使毒的少年,对不对?” ◆◇◆◇◆◇◆◇◆◇◆◇◆◇◆◇◆◇◆◇◆◇◆◇◆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20.大将军府 宇文笺洵的眸子立刻精光一现,微微眯了起来。他不由得端起茶水微抿了一口,亦是漫不经心答道,“不过是一个小小少年,不见得有什么真本事。” “哦?”陌炎商只是淡淡地疑问了一个字,实则语气却有所压抑。他的眸子平静地扫过宇文笺洵,没有再言语,但那神色的意味是明显的——他要宇文笺洵继续说下去。 宇文笺洵心底也是思潮翻涌,有疑惑,隐隐有了些预感。这风柒冉不知是什么身份,连景络四王爷也对其感兴趣? 他嘴角不动声色扯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只是掩藏在了胡子之下。随后,他继续言道:“这位毒公子来历不明,身份亦是不明,好像是出自景络,不知四王爷之前可曾听过?” 话头只露出了一点,宇文笺洵并不愿意把所有话都挑明。目前,是在暗暗试探。 “本王倒是隐约知道一点。”半晌,陌炎商出声了。 这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役——彼此都在试探对方,又都各自暗暗有所隐藏。一不小心说错一句话,有可能便被放大,成了致命的弱点。 “哦?王爷此话何解?”宇文笺洵的眸中明显透露出了心底掩饰不住的兴奋。 他未曾想到,风柒冉竟然能成为他与四王爷会面谈论的又一焦点。不过,这未尝不是什么坏事,毕竟,风柒冉此时俨然已经成了太子的顾虑,难道不是?宇文笺洵微微捋了捋胡子,他对风柒冉的兴趣可是愈发深了,希望陌炎商能吐露些什么。 战役进行至此……好像开始有所揭露了。陌炎商会不会是第一个吐露出心底隐藏的筹码的那位? “他使毒用毒的本领着实了得。”陌炎商的眉眼敛了下来,心底暗扯冷笑,继续他的胡诌乱语。“所以,本王很有兴趣来边寒见见这位毒公子。” 其时,当风柒冉离开景络之时,陌炎商压根不知道她有什么用毒的本领。但此时,他便索性顺着宇文笺洵的思路说出一点好了。 宇文笺洵心底有小小失落,原来陌炎商所知仅限于这些?莫非……那风柒冉真有什么本事? 礼尚往来,这是潜规则。好吧,宇文笺洵也进一步说出了一点。“王爷,可能这并不容易。” “哦?本王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错过这么一人才。”陌炎商以退为进。 “不过,这毒公子风柒冉的身份较为特殊。她其实……是个女人。而且,即将成为太子妃。这些,也是老夫前些日子方才知道,不过她即将成为太子妃的事情估计不日便要公布,王爷于最近发生的这些种种变故可能有所不知。” 陌炎商的手本是搭在高高红木椅扶手之上,一瞬间,那手指似乎微蜷曲起来,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立即又恢复。他的面上,依然是——面无表情。 宇文笺洵那如鹰一般锐利的眸子没有放过陌炎商脸上的一丝一毫表情。从他毫无变化的神色中似乎得不出什么收获—— 虽然那男人不过是只有二十七的年华,但涉足沙场朝野多年,对于政事权术玩弄得已然是轻车熟路的景络四王爷,应该是早已学会了对万事不动声色。 宇文笺洵得不出结论,才是正常的。不过,宇文笺洵的心中并没有就此失望—— 毕竟,他一年过半百的老谋深算的将军,也不是白白混到这名头的。他的余光,清晰地瞥到了四王爷手指有微微一颤。 ………… 将军府前厅,如死一般的寂静了半晌之后,又渐渐响起了话语声。 夜已深,将军和那位“贵客”在继续秉烛夜谈。 ◆◇◆◇◆◇◆◇◆◇◆◇◆◇◆◇◆◇◆◇◆◇◆◇◆ 当晚。 冰城街头一间普通不起眼的小客栈内,住进了两个不起眼的客人,他们背后有一批货物。看来这是一行小商队。 虽然走进客栈来时,两人皆做了些许掩饰,尤其是那墨绿色身影,高高的貂皮大衣几乎将他的半张脸遮住,根本看不清其面容,但客栈的大大小小人们,上至掌柜下至小二皆感受到了自他身上发出的一股不同于寻常人的霸气与尊贵—— 这两人,好似平常,又好似不平常。 “王爷,如何?”房间内,那戴着斗笠的老者开了口。 那一袭墨绿色身影却不语,直接走到了窗口。贺老的直觉早已感受到了王爷沉闷的怒火,在问语没有得到答话之时,他很自觉地选择了闭口不再言语。 自这间客栈的窗口向下望下去,是冰城夜景。边寒皇朝的皇城丝毫不比景络差,但见街道之上人来人往,各种交易在进行得如火如荼。只是……这份安宁,注定是不会持久的。 他豁然转身。陌炎商开口,声音倒不是一如既往的平淡,而是带上了一丝压抑。只听得他低声命令道,“把我们在边寒布下的所有探子聚集起来,去给本王调查清楚那个讲武殿的毒公子自到达边寒,入驻讲武殿以来的所有经历!” 贺老微愣,虽是毫不犹豫地领命应答了句“是”,却依旧疑惑地劝道,“王爷,只怕这不是很适合吧,毕竟,我方在边寒的探子是有重要任务的,全部用于打探一个小小讲武殿的人物,不是很好吧?” 陌炎商深邃的眸中猛然凌厉的眸色一闪,虽然紧接着又飞快收敛了下去,但贺老还是可以分明感受到那种冷冽的杀气。 再一次,他的问话并没有得到答语。但很明显,王爷这个决定是毋庸置疑的。 贺老心底有疑惑,跟那宇文将军的会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王爷为何会把目光转移到了一个小小讲武殿人物身上? 但他们这次边寒之行的主要意图,应该是与之无关的。 陌炎商没有再言语,继续转头,顺着客栈的窗户,向外望去。举头,今晚的夜色还算晴好。一弯月牙斜挂在漠黑的天空幕布上。 贺老望向那一袭笔直的墨绿色长衫。那个背影之上,承载了太多意味。经过宇文将军的铺垫,想必他们此行不会出太大差错。 贺老心中虽微有隐忧,但转念一想,那小小毒公子应该没有什么干预大局的能力。 目前,陌炎商显然是还未曾将这个隐秘公诸于众,即使是贺老,也不知其内情。但往往是隐藏得越深的石头,越具有强大力量,越能极其千层浪花。 昨夜无月,但朔月之夜过去,可不代表着光明圆满便会即刻到来。 ◆◇◆◇◆◇◆◇◆◇◆◇◆◇◆◇◆◇◆◇◆◇◆◇◆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21.不解风情 边寒皇宫。 金丝缀边,貂毛为衬,任那宫装是如何华丽,是如何温暖,比不过风柒冉怀中一柄冷剑。 那个孤独的身影抱着剑,斜斜倚在床头。膝盖屈起,环着胸,她的手掌一点点抚过那散发着寒光的璇冰,却感到心中渐渐生出一种慰藉之感。 御赐之物一件件到达霁月殿,锦缎丝绸,金玉满堂,尽显了帝王之家的尊贵荣华。可风柒冉的心反而似乎离这深深宫闱愈发远了。 近日来,寒月玄似乎忙了许多,而风柒冉因这“风小姐”的新身份,倒是落得清闲。 可是,真的能清闲下来么? 仰头望那一轮孤月,不知有几人在共看。 忽然,一个人影自窗边闪过,风柒冉立刻眸子一瞪,手立刻警觉地按上了剑柄——前些日子的那些神秘黑衣人她没有忘记。心头正疑惑,她飞身跃出了窗子。可惜了那雕花的珍贵红木做窗户,她早就跟边寒宫内人说过自己不能住华丽的地方,因为无论再怎么华丽,她风柒冉总忍不住会不小心犯点错误—— 璇冰出鞘!冷光震慑之下,风柒冉直指那异样角落—— “七七——” 月下,那宫梁阴影处,一人可怜兮兮地蹲在一侧,怀里似乎抱着东西,他本欲站起身,奈何那冷剑气势汹汹,面对寒御山庄神兵阁的宝贝,他虽是寒御山庄主人,也无可奈何。 “你每次出现都不能正常点?”风柒冉的剑撇到了别处,略微皱眉。寒月玄站起身来,眼底似有亮光一闪,好像露出一抹欣喜神色,一手将身前东西揽在怀中,一手不由分说拉起了风柒冉的手:“花前月下,如此良宵,怎可浪费?走嘛。” 那神情就像是个撒娇的小孩。风柒冉默叹一声,一言不发,有些被动地跟在他后面。寒月玄却丝毫不觉身后那人的异样,反而是依旧一脸神采飞扬,兴高采烈的模样。豁然一转头,他才发现风柒冉一张脸没什么表情,那双大眼睛也冷冷,似乎并无怎么触动。 “七七……”他豁然沉下脸来,声音是说不出的低沉诡异—— “你可知道我要带你去哪儿?边寒皇宫深深,夜色幽幽,冥王在看着呢……你若是这么一副冷冷模样,可要小心小鬼勾了你的魂魄……” “咦……好恐怖哦……”风柒冉眉眼几乎皱成一团,音调阴阳怪气,狠狠冲他翻了个白眼,那神情就是这么几个字:“你,当,我,白,痴?” “七七,说实话,你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吗?”刚一正色地问完,寒月玄赶紧又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粗声大气道,“不过没事,七七要是有什么害怕的,还有我保护你呢!” “谁要你保护啊。”暗自嘀咕一句,她心情也似乎好了一点,唇微上翘,划出一个弧度。“哎,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啊?” “七七,提个意见,好不好?以后不要叫我‘哎’嘛,我也是有名字的么。”他不满地微微一撅嘴,风柒冉立刻嗤笑一声。 “对,你是有很多名字,我是该叫你小宝呢,欧阳明日呢,还是寒月玄?” “既然选择不定么……”他抬头,眼睛向上眨眨,似乎考虑了良久,终于得出了一个满意的答案,但见他眉眼一扬,天真无邪地娇声道:“那就……那就叫‘夫君’吧,这个名字可是专属七七的耶……” “少给我装出一副犯傻样!”风柒冉似乎可以听到自己的胃艰难地“咕嘟”了一声,很不幸,她在重温反胃的感觉。自从来到边寒以来,他日日以太子的身份出现在边寒群臣面前,倒也不见他再装傻,整日一副天天向上精神抖擞的模样。可现在,当他与她两人独处时,他偏偏又故伎重演……直让她回想起了在寒御山庄那段苦不堪言的日子…… 苦不堪言?也许,好吧,她也承认,并非是完全地苦不堪言…… “七七叫一声夫君嘛……”风柒冉不得不从寒御山庄那段回忆中回过神来,耳畔,是他的气息在暧昧地蔓延,不依不饶,他反而更进一步! “滚兮……” “七七叫声夫君,以后七七想要什么,为夫就给你什么,好不好?”利诱出来了。 “一边滚兮……” “七七要是不叫夫君……为夫我,我看这人生也没什么意思了……这红尘世界,还有什么好留恋?我……我去……自……杀……”威逼出来了。 “有多远滚多远……” “七七叫声夫君嘛……因为,为夫的娘亲也就是你的婆婆曾经跟我说过,叫我‘夫君’的那个女子定然有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天香国色的倾城美貌……我娘还跟我说过,那个女子定然一生好命好福……” 奉承出来了,连娘亲也搬出来了! “那……你娘有没有教过你……多言不是福?”风柒冉的指骨间似乎可以听到“咯吱”“咯吱”响声,但见她回过头来,温柔一笑,唇角向上扬起一个的弧度,语气却冷如晚年玄冰——“欧阳明日寒月玄死小宝,你给我听好了,再敢多说一个字,休怪我翻脸!” “七七你忍心?”眨巴眨巴眼睛,寒月玄可怜巴巴地像条巴结的小狗,一副幽怨的表情堪比游魂怨妇,而且他那副堪称完美的俊脸还愈发地向前凑了凑,几乎贴近风柒冉的鼻尖——更让风柒冉怒火猛窜的是,他还反而委屈地说了句: “七七,不要翻脸嘛……为夫的脸近在咫尺,你要打哪边?” 明明是他在故意靠近制造暧昧气氛,这委屈不堪的理由听起来还如此理直气壮! 纠结,风柒冉的心头真的很纠结。 “好!右脸伸过来!”气急败坏,风柒冉低声命令,既然是他自找,她何必不领情地拒绝? “呜呜……”他的口中居然发出了呜咽声,接着,寒月玄缓缓地将脸庞微微一侧,坚毅而完美的侧面弧线一点点靠近,接下来的动作本该是风柒冉的手掌“啪”地甩过去,却不想,猝不及防间,寒月玄的脸颊不偏不倚碰到了风柒冉的两半柔唇—— 他的手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搂住了她的纤腰,接着他头微一转,唇角代替那“不小心”冒犯上她唇的脸颊,接触到了她的甜蜜柔软,便欲更深一步! “啊!……滚!”两声尖叫自那紧咬着的贝齿之中发出,风柒冉狠狠将身前人推开,猛然挣脱了他的桎梏,眼神愤慨地几欲将他射穿! 咬牙切齿,她忿忿然瞪着他,寒月玄豁然感觉,那神色与即将赴战场或者是赴法场的神色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见她恨恨一抿唇,便欲转身离去,寒月玄神色郁闷无比—— “你这女人还真是……不解风情!”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偏偏就传到了风柒冉耳中! “不解风情?那我给你找几个解风情的女人来?”她气在心头上,咬牙反攻! 听闻这话,寒月玄脑海中顿时回忆一闪,接着亦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女人——你再敢给我干这种事?” 当初在寒御山庄之时,犹记得那一夜,在她任乾定堂堂主不久后,她给他干的第一件好事就是给他从青楼之中带回了几个妓女,当时,待他怒火才微发,她却豁然反击给他一句:“不识好人心!” 此等经历,如何让他忘得了? “你看我干不干得出?”风柒冉言语挑衅,还大方地冲身后人“切”了一声! 想她风柒冉向来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什么时候受过别人桎梏? 前方那身影转眼便要越走越远,寒月玄豁然回想起今夜找她出来的目的,赶紧急急上前拦截在她面前,正色道——“七七,不要气了,好不好?我们的正事还没做呢!” 风柒冉眼睛一翻,便要向前走去。“什么正事?与我何干?” “七七……”寒月玄腋下分明是带着东西,开口,语气有一点恳求意味:“这事是有关我娘亲的。七七,跟我走,好不好?” 风柒冉微停了身形,抬眸,看着他。他的神情是认真的,还带着一点焦急。“娘亲”这个词眼,让她黯然,也让她心底触动。虽不知是什么事情,但……好吧。 她微微皱了皱小巧的鼻子,不再固执地向前走。转身,一言不发,首先便向去时的路走去。 寒月玄的眸中闪烁过一丝欣喜,跟在了后面,引领着她走向深深皇宫之中。 ◆◇◆◇◆◇◆◇◆◇◆◇◆◇◆◇◆◇◆◇◆◇◆◇◆ 这是一处无人的宫殿,隐约可以听到戚戚的声音自远方若有若无地传来,尖厉如鬼哭狼嚎,诡异如弃妇幽怨,呜咽如婴儿啼哭…… 杂草戚戚,与那后方的雕梁画柱形成鲜明对比。即使是在漠黑夜色下,也可以看出昔时此处殿宇宫阁的豪华盛景。可现在却…… “这……难道是……”风柒冉的心中隐隐猜到了。 “母后昔时的住处。”寒月玄的声音平静。 手指抚摸之处,是一层厚厚的灰尘,不知是空寂了多久,蜘蛛网也肆无忌惮地漫布在那幽暗的宫殿内,只有一些贼亮的昆虫眼睛在耽耽相视。 风柒冉回头,目中流露出隐隐忧色,看向寒月玄,有一丝怜惜,或者是同情,但更多的是……也许是同病相怜。 寒月玄自顾自开口,声音淡淡。“我的母后是一个名门小姐,与父皇的结合只是一场政治交易。父皇心有所念,对母后并无别的感情。而我的母后,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大家千金,她安守本分,不吵不闹。” “她将我和姐姐安抚养大,尽心尽力。她很和善,也很慈爱,她是一个很好的母亲。” “父皇他……也并非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他有他的爱,只是,他不能再多分一点给母后。父皇他不常来这里,于是,我和姐姐,成了父皇与母后之间的一点联系。” “后来,我的姐姐她……死了……” 听到这里,风柒冉的心头蓦然一阵,他的姐姐,那个月莹公主……陌炎商…… 她一面在自己复杂的心思中打转,一面听寒月玄继续道: “父皇究其一生,无嫔无妃,只立了一个皇后。但空有一个皇后之名,她又怎能过一辈子?尤其是姐姐的死,对母后的打击很大。再后来,母后便无声无息地……走了……” “你看,这就是当初母后带我长大的地方。”从回忆中回来,寒月玄冲那微愣神的风柒冉一笑,拉起她的手,紧紧握住,带着她在宫殿中转悠。 他的手很温暖,风柒冉的手一直是很冰的。寒月玄仿佛是真的怕这幽幽宫殿吓坏了风柒冉,一直拉着她,没有松开。 “其实,你也很可怜啊。”说不出更抚慰的话,她也只能悠悠一叹。那一个“也”字,自是清晰地道明了她的内心,勾起了她的回忆。 “但至少,我还有母亲啊。她是一个很温婉的女人,错落帝王家,正是伤心冢。无可奈何,她不得不终生和寂寞挂了勾……但对于父皇,也许,一开始我是对他有恨的。而现在,我……是渐渐释怀了吧……” “七七,说不定,释怀仇恨,也是一种更好地活下去的方法。”他忽而回头,有意无意地说道。 风柒冉没有接话,眼神默默扫过这一切,不置可否。 她的心底,也早有一块冰,开始消融了。 “对了,今天来这里,就是想要让我娘亲看看你。”他的唇角牵扯起了淡淡笑容,风柒冉看着那样的寒月玄,忽而心中有一块地方有些感触。暖意自他的手上传递而来,幽幽深宫,她却忽感温暖。 说着,寒月玄解开了怀中包袱,原来是一些烛火和冥纸。将其点燃,呼啦啦的火焰立刻跳跃着上窜,明黄的光在那殿前闪烁。殿外那鬼厉的隐隐风声似乎也停止了,冥冥之中,是不是真的有人在看着? 风柒冉无言,跟在寒月玄身后,默然给他的娘亲拜了几拜。 “娘亲,你看,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姑娘呢,你说,她好不好?” 寒月玄笑着喃喃自语,神情仿佛是在和他娘亲亲自对话一般。风柒冉看着他,不知觉时,嘴角竟也划起会心一笑。 “其实,她除了生性懒惰点,脾气刁蛮点,手脚不利索点,其他都很好的。娘,你看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22.受之不起 感觉身后人利剑一般的目光瞪过来,寒月玄微微一笑,赶紧又奉承似的连连说了几番好话。 风柒冉只是静静地站在背后,对于他如上一番言语,若是平常,她说不定会暴跳如雷。但此时,她的心中反而静静,并没有出声。 却见寒月玄又转过头来,唇角挂着的笑容,好似四月的暖日。他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包袱,一层一层打开,好似这是什么珍宝。风柒冉看得好生奇怪,终于,那层层包裹的事物现身,却是一支碧玉簪子。 幽深的宫殿之中,那最里面的高台上已然点了几根蜡烛,以是幽暗的环境中稍微现出了些许光芒。可当这碧玉簪子出现之时,霎时发出的耀眼光芒照亮了整个宫殿,而先前的几根蜡烛的微弱的光芒与之比起来就像是萤火之光遇到了耀日。自一支小小簪子身上竟能发出如此巨大的能量,着实可看出这簪子的不同寻常! 但这发出如此耀眼光芒的簪子却毫无霸道之气,那光芒只让人感受到一股温暖。 “这是……” “七七,”寒月玄的脸色在簪子柔光之下愈发显得温柔,“你看,这簪子的一头雕刻的是一朵小小的七素雪,其实,这是母后遗留给我的簪子。母后一生都很钟爱七素雪这小花,因为它是那么洁白,那么纯洁。但我想,七素雪也是适合你的,因为那挺立于极北之地风雪之中的七素雪代表的更是一股坚强与傲然。” “从一开始见面,我就知道这个女孩太不寻常了。后来,我更是渐渐发现,那个女孩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你看,我都已经把你介绍给我母后了,想必她也无异议了。七七,我把母后留下来的簪子,给你戴上,好不好?” 面对寒月玄的深情款款,风柒冉微微有些愣神。在他的宽阔大掌微有犹豫地渐渐抚上她的秀发之时,风柒冉忽似醒悟似的,略退后了一些,神情也有些异样。 他的大掌与她不得不拉开了些距离,只剩指尖依然停留在她秀发之上。寒月玄神情一顿,手指并未收回,只是僵在那里,接着唇角微微咧起一个笑容,声音有些迟疑,“怎么了?……七七你……你不愿意么?” “哎,也不是啦!”风柒冉从僵持的状态走出来,微微摇头,随即那久未动容的脸色也绽开了笑容,却一点也不好看。干笑几声,她开口,“其实……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女装,这簪子……我想……还是等我以后再戴,好不好?” 寒月玄的眸中闪过了多重意味,最终停了下来。微敛眼睛,将那百般复杂感情尽收在眼底,他平静答,“好。” 平静得连风柒冉都觉得异样,毕竟,他是很少用这种语气这种态度与她说话。虽然这种语气这种态度才叫正常。 半晌,他又微微眯起了眸子,“七七,那你可不可以先收下这簪子?” 语气中有恳求,却又带着……一点点威胁,或者说是强求。 “我……”风柒冉的眸子不得不有些躲闪,眼睫毛微微下垂,她真的不忍再看那期冀的脸色,她真的很想说“好”,但……但又有些事情,在头脑中闪过,纷扰了她的思绪,鬼使神差一般,她最终,还是支吾着拒绝了:“其实,我想,这簪子,不急的嘛……你以后再给我,可好?” 见寒月玄不语,她又艰难地扯出一个笑脸,飞快加了一句,“更何况,这么珍贵的礼物,也要等日后我有能力偿还一件等价事物之时,才能收下嘛。” “你……只是把它当成是一件礼物?一件需要偿还的礼物?”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黑暗宫殿中,那碧玉簪子分明发出闪亮耀眼的柔光,但不知为何,风柒冉却根本看不透寒月玄的眸子。她只能转头,轻轻道: “受之不起。” 淡淡四字,却掷地有声。霎时,万籁俱静下来,甚至连面对面两人彼此的呼吸声音都被各自暗暗隐了去。半晌,寒月玄亦是吐出轻轻两个字眼: “理由。” “你终究还是瞒了我。”她答非所问。 声音不大,却回荡在这幽幽深宫中,更显得四周寂寂。寒月玄神色微变,眉眼蹙起,张口微发出声音,却又听她轻轻开口。“那晚,我在东宫之外,无意间听到了你和群臣的对话。” 他咧咧嘴,算是扯出一个笑容,喉头有些哽塞,有意无意地缓缓解释道,“东宫之中,夜晚经常会有群臣聚集,不知你到底是听到了什么……” 风柒冉豁然抬眸,眼神灼灼,那眸色中分明带着对他的失望,接着又飞快垂下了眼睑,微微一抿唇,吐出三个字。“陌炎商。” 寒月玄顿时心头一凛,那不重不轻的三个字似乎让他全身的神经都震慑起来——他紧锁了眉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张口欲语,犹豫之间却又被她先抢去了话语: “景络四王爷陌炎商即将来边寒,所有人都知道,你却为何独独瞒我?但你以为这可以瞒多久!” “他……才一直是我们之间的阻碍,对不对?”踯躅半晌,他反问。寒月玄嘴角微有一丝苦笑闪过,但那是风柒冉所看不到的。 即使那七素雪碧玉簪子发出的光亮再闪耀,也无法映照出他面色上的一闪而过的无奈。即使风柒冉的眼睛正充满质问地望向他,也无法捕捉到他眸底那隐忍的一丝苦涩。 风柒冉的眸又微微转向了一边,躲避似的答道,“也许,问题不在于外界,而是在于我们自己。” 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坎坷连连的身世,阴差阳错的交集,终于百转千回终是没有错过彼此的两人,此时却又是…… “不要闪躲,七七,告诉我,你的心里,究竟是把他放在怎样一个位置?”他忽而双臂扶住了风柒冉,凤眸微微眯起,手下竟不知觉地生出力道来。 风柒冉不耐地微挣扎,却无法避开他的桎梏——“你放手啊!”一声娇斥,风柒冉双手猛然一甩,狠狠挣脱了他——第一次,寒月玄对她用强,第一次,她在寒月玄的眸中看到了微微一丝压抑的怒火。 但风柒冉也感到一丝委屈!虽然那只是一闪而过。 她瞪大了眼睛盯着他,他亦是没有放过她神色中的一丝一毫。可是,映入彼此眼帘的,皆是对方的愤怒。她首先大声开口: “你有什么理由来质问我?为何要瞒着我?在知道了他要来边寒之后的接连几天,我想过,我等过,但你就是没有来主动告诉我过!” ——更何况,我已然经历了这么多跌宕起伏,你还要问我心里是把他放在什么位置么? “这并非是我有意隐瞒。景络皇上驾崩,他此次的边寒之行是个秘密来访,这是朝廷重事。仅此而已!” ——真的是仅此而已吗?我是在害怕,怕你会因他的到来而摇摆不定……而如今的你,已然心底有所犹豫了,难道不是? 那个“他”,究竟真的是两人之间的牵绊,还是两人给彼此互相找寻的一个借口? 僵持之时,忽见火把一明一灭地在夜色中绽放,一排排向此处而来,却是宫中侍卫太监们找寻而来—— “太子殿下,可找着您了!”尖厉而高细的公鸭嗓传来,不知是有何重要事情,竟然牵上了大内总管兰公公。但见他满脸堆着谄媚的笑,看看太子,又转眸奉承地看看一旁的风柒冉,立刻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紧接着又小心翼翼地赔笑道,“难怪先前不见人影……呃,打扰了两位,是咱家的过错。不过,太子殿下,皇上深夜有急事召唤您呐,呃……以及冉公子……哦不是……风姑娘,风姑娘,呵呵……” 尴尬的笑声中,兰公公的一对小鼠眼不断地在两人身上滴溜溜地打转,直到默不作声的两人身上散发出的冷冽杀气几乎将这里的空气冻结之时——他才豁然醒悟,又赔着一副巴结谄媚地笑容,“两位请速至朝华殿吧,皇上在那儿等着呐。咱家先走了哈……” “等一下。”忽而,风柒冉叫住了那粉面的老太监,低沉着声音,“以后叫我冉公子,亦无妨。” 她的身份本就是讲武殿的毒公子,难道不是?按照原先的称呼,并没有错。 兰公公却是听得目瞪口呆,脊梁骨暗自冒出冷汗一片。这姑娘的癖好果真特殊,身为女儿身却偏爱扮男装,太子的味口也当真是……与众不同啊……念及此,兰公公也不由得多瞟了寒月玄几眼,却见他一张脸殊无半分笑意,阴沉地如同这幽幽冷宫。 冉公子……她宁肯别人称呼她为冉公子,也不愿去做这“风姑娘”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23.争锋在即 夜已深。朝华殿内,明亮的明黄色灯火在闪烁。那龙榻之上横卧的男子眉头微蹙,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门声响起,小太监引领着两人进来,通报一声后,又恭敬地行礼退下。 “参见父皇。” 不多时,那明黄宫殿中安静下来,渐渐言语声响起。 ……………… “什么?” “什么!” 不约而同的两声惊呼自两人口中出!寒月玄凤眸微眯,风柒冉眼睛瞪大,余光似乎有交流地互相望了一眼,皆是表达着自己的否定! “不错,玄儿和柒儿何至如此惊讶?”看着殿上立着的两人满面惊讶,心中最为讶然的恐怕要是寒亦苍了。他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转移至风柒冉身上,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有预感,对这事情表达否定的主要原因,恐怕便是因她而起。 “父皇请收回成命,这着实不妥。七七尚还小,怕是不好应付这场面。” “恳请皇上三思,这的确大大不妙。如太子所言,我年纪小,怕是会怯场,出席这等重要宴会,定然会丢了边寒皇家的脸面!” 方才还僵持的两人,此刻说的话竟一拍一合,搭配得如此天衣无缝,浑然没有了先前怒视而对的气氛。 “哈哈……”浑厚而略低沉的笑声自他喉咙中发出,寒亦苍似乎不在意地微微摆手,劝慰似的对风柒冉言道:“柒儿便是朕的儿媳妇,便是边寒太子妃,你即是边寒皇家的脸面,有何丢不丢的?” “好了!”见寒月玄与风柒冉似乎又要急急欲言些什么,寒亦苍出声打断了他们。他已然下定决心,这是毋庸置疑的。“就这么说定了罢。这次景络四王爷到访边寒,虽然是秘密行来,却也实在是边寒的大事,我朝自是要举行盛大的晚宴来欢迎。此等宴会,召集了边寒重要大臣们,太子自然也是要出席。趁此契机让边寒的准太子妃一并现身,既彰显了我朝对景络四王爷的重视,又可以让柒儿有机会在边寒群重臣面前现身,这是多好的计划!好了,玄儿,柒儿,你们勿需再多言。朕意思已定,你们,先退下罢!” 夜更深。朝华殿中,只剩下了一个人。那个孤寂的苍老背影,岁月在他身上印下了太多印记,有喜,有悲,有功,亦有过。 月落无声。时间过得太快,又一个黎明便这么悄然而至了。 边寒的风云在微露出苍白之色的天空之中悠悠翻滚涌动…… ◆◇◆◇◆◇◆◇◆◇◆◇◆◇◆◇◆◇◆◇◆◇◆◇◆ 冰城。一家客栈。 客栈最不起眼的一间普通屋子内,住着那个自外地而来的两个商人。忽然一戴着斗笠的黑影轻轻叩门,有节奏地敲击了几下,退在了一旁。 “吱呀”一声,门开了。黑影闪身进入,很快那门又“吱呀”一声关了。 “启禀王爷,近日入驻边寒讲武殿的毒公子的资料尽在此处了。”一身影现身,恭恭敬敬地将手中涂上了火漆的信件呈上,微微一躬身,退在了一旁。 那一袭墨绿色身影转过身来,他那凝结着万千思绪的深邃眼眸底部略微现出一抹精光,很快一闪而过。 衣袖抬起,手缓缓伸出,那因练武不知多少载的宽厚手掌中已然微微起了老茧,触到牛皮纸质的信封,心底似乎也有微微一颤。修长而有力的手指指节突出,他执起了那信件,打开来,似乎这里承载的是什么宝贵秘密,让他不禁地动作微有颤抖。 毒公子成为了太子的御前侍卫,并被赐号为“毒公子”。之后是……之后,便没有了下文! “这是怎么回事?”低沉的嗓音中暗沉的是压抑的怒火。陌炎商的眼神紧紧盯着那薄薄几张纸,再紧紧盯着那最后几行最关键的字眼,几乎可以听出其咬牙切齿的声音。 “实在是属下无能,还请王爷恕罪。”探子立刻下跪,似乎早已知晓这情形:“不知觉时,讲武殿的大半势力竟然已经被另一人所操纵,那个阴师傅已然不再是讲武殿说一不二的总教官了,情况有变,因此属下也无法如之前一样轻松弄到详细的资料。” “边寒讲武殿的势力如何会被分解为两半?那么另一半的操纵人又是谁?”陌炎商愈觉惊心,连连质问,心下那一丝不妙的预感愈发强烈…… “属下实在不知。不过边寒朝廷的气数已然大不如前了,这讲武殿内部的自相残杀恐怕即将开始,王爷,这实在是一件好事啊!” 陌炎商无声地挥了挥手,示意那探子下去。骨节突出的手指却渐渐蜷在了一起……深邃的眸中,寒光一闪而过。讲武殿的势力渐渐被瓦解,内部的争斗愈演愈烈,那她岂非…… 忽而,背后又是一声门声响起。贺老。 “王爷,今夜在边寒皇宫的晚宴,不知是否准备好了?”贺老的眸子静静。 “准备”二字,暗含意味。 “除了太子和皇上之外,不过是边寒几位重臣将要出席。本王不打无准备之仗,应该已经确保了万事俱全。”陌炎商的眉微微一沉,今晚的会面,是个关键。 ◆◇◆◇◆◇◆◇◆◇◆◇◆◇◆◇◆◇◆◇◆◇◆◇◆ 是夜,边寒皇宫的上空,风云隐没。莫非是天上风云也已经窥探到了今夜边寒的胜景,被那浩大气势所震慑,因而却步? 闪耀的金光延绵不断,金砖铺地面,云锦作帘帐,笙歌处处缠绵,几乎唱尽了历朝历代的哀婉转绝,边寒最为豪华的十里毓金宫中于此时上演着的,是一幕奢靡而华丽的晚宴,那是最高规格的礼遇。 金光烁烁,歌舞升平。庞大的边寒九宫十八殿此时处在这盛大的毓金宫前方,似乎都俨然成了陪衬的小点心。想那毓金宫初始揭幕,便即震慑四方。其盛大气势是不容忽视的。 边寒先皇倾尽半生心血,掏空大半国库,方始建成这十里豪华毓金宫。此宫殿一直位于边寒皇城的东北角,所选风水的本意是震慑四方,保边寒国势长久不衰。不想那毓金宫一经建成便被作为寻欢享乐之销金窝,极尽人间之享福尽处。 自寒亦苍登上这九五之尊之皇位以来,便下令封了这毓金宫,从此这处于东北角的盛大宫殿便一直默默无闻,似乎便要消失在数十载尘封的灰土之中。不想,一夕景络四王爷的到访,竟然再度开启了这豪华尽极的宫殿。 这晚宴表面虽名为召集重臣,但事实上,人人心里有数,历经了几朝风雨的边寒老臣们对这四王爷都不陌生…… “景络之皇驾崩,四王爷秘密到访边寒……” “数十年前那威赫沙场的修罗战神四皇子……” “当年与边寒月莹公主有着数不清道不尽的纠葛的四王爷……” “那曾经挑了呼邪皇朝,且将我边寒逼至塞北荒凉之地的四王爷……” “那年纪轻轻却已然是权倾景络朝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四王爷……” 这夜,注定不会平静。 隐没的风云已然是在为这场步步惊心的棋局拉开了帷幕…… 群臣皆已坐定,各个正襟危坐,满面肃容,豪华至极的盛大气势竟然也未能抚平诸人心中的隐隐一丝浮动。 “皇上驾到——” 宣告声中,一袭明黄色五爪金龙皇袍加身,那缓缓走来的那男子淡淡将目光扫向群臣,沧桑的岁月痕迹显然是被忽略,因为他那无与伦比的气质风范是已然超越了年龄的。同时,群臣也是心潮澎湃,整齐的声音纷纷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久未曾理朝政,寒亦苍的目光扫过他的臣子,心头也是阵阵感动。 主尊客,按照邦交礼仪,理应是主人先到场,之后才是客人出场。如今时辰已经到了,连皇上也出来了,却唯独不见太子。 群臣心中难免犯嘀咕。时间一刻一刻的走过,太子却依然不曾现身。而那位对于边寒而言异常尊贵的客人已经到场了—— 内侍官亲自引领着他走入浩大的毓金宫内,却并没有出声通报。但那小心谨慎地动作已经足够显示出他对四王爷的尊敬—— 毓金宫外,是说不尽的寒意。深秋将至,边寒的天气更是寒冷。那入场的来者身上的毋庸置疑的冷冽气势让灯火通明,满载暖流的毓金宫忽感气温降低。不知是他带来了殿外的寒气,还是他自身…… 一袭墨绿色身影现身,他身上穿着的,仅仅是一袭普普通通的长衫,没有任何华丽可言,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即使没有任何衬托他身份的豪华雕饰,自他身上依然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尊贵与霸气。当那双波澜不惊的深邃眼眸渐渐看向在场诸人时,各位心头皆是一震。这是一种怎样的平静,不知其底部是翻涌着多少滚滚波涛…… “参见皇上。” 陌炎商不亢不卑地下跪,行了个恰到好处的礼,从容不迫。 “四王爷请平身。”寒亦苍缓缓言道,与之恰好完全相反,他的眸中闪烁着太多的复杂意味。 “谢皇上隆恩。” 就在那一袭墨色身影起身,还未来得及转身之时,外场,内侍官的声音高高响起—— “太子驾到!太子妃驾到!” 群臣闻言,立刻面面相觑,接着纷纷议论起来,低低嚷嚷声音愈发起兴: “太子妃?何曾听说过什么太子妃……莫非,是那近日来一直出现在边寒皇宫中的风小姐?” “早有传言说那风小姐现今已掌握太子妃之印……看来此话不假。只是,她为何会在今夜这场晚宴之中?” “莫非是皇上有意识的安排?可这……可这也来得太突然了点……事前竟然一点不曾通知!” 那墨绿色身影缓缓转身,望向那殿外两位来者——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24.毓金盛宴 但见那执手的两道身影踏着瑟瑟夜风而来,明黄色的华丽宫装让这本就是金光流彩的盛大毓金宫更添增了几分威严与尊贵,上至皇上群臣,下至侍官太监无不微微动容,那一对璧人当真称得上是天赐,聚焦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太子那一袭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气质自不必多说,但让所有人都更感兴趣的,是他身旁那女子。那缓缓转过身的墨绿色身影,微微眯起了深邃的眸子,静静打量着前方来者。 今日,是她第一次现身于公众场合。面对诸位臣子,面对当朝圣上,她的唇角轻抿起,露出一抹得体的笑容。此刻,身处在如此华丽的毓金宫,处在盛大的场合中,那精致美丽的脸庞之上没有显示出一点点畏惧之色,反而,自那清澈眸子中,似乎是在无意间,隐隐流露出傲然之色。 诸人接到了她流转的眸光,心头先是不由自主的喝了声彩,不知觉地为其身上散发出的英气所吸引,她的容貌装扮反而是其次的了。其实,这亦是风柒冉第一次惊心打扮以女儿装身份示人。但任那衣服如何华贵,又怎掩饰的了她自身无与伦比的气质? 华丽的长袍将其高挑的身影衬托得愈发出尘。她的目光静静扫过场上,微微一转,自也扫到了那袭墨绿色长袍,并未如何装扮华丽的他静然立于皇上殿前,但那光辉也是不容忽视的。在场诸人个个心中如明镜,此时那一袭不动声色的身影才最是今夜这场盛宴的中心人物。 也许是因为距离的关系,风柒冉看不太清楚那许久未曾谋面的面容。收回心思,她的余光不知觉地微微瞥了眼身畔之人,但见他犹自是一副平静的表情,似乎并未在意。她忍不住秀眉微蹙,但只一刹,她又抬眸,恢复了镇静。 的确,这是事前他们讲好的。 ………… “今夜毓金晚宴……会遇到他。”她的声音有犹豫。背身,他看不到她的失落。 “是。”他的回答很利落。低头,隐去眸底的一丝心痛。 “总之……不要揭穿……”她的话语只说了一半。太多的谜团与疑惑,她已经疲累了。 “好。”她的话语只说了一半,但其实不必说什么,他明白。 风柒冉。 ——死小宝,你是不是真的成傻子了,我的心意这么肯定,你为何还不懂? 寒月玄。 ——七七,你不会知道我有多害怕,害怕会失去你。我在你心底,到底算什么? 一前一后的身影,彼此看不到彼此的面容。皆是默然不语。 风柒冉。 ——死小宝,为何不说话?今夜即将见到他,难道你没有多余的想法要告诉我? 寒月玄。 ——七七,为何陷入沉默?今夜毓金盛宴,你……还是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你……” 豁然,两人同时开口,便是先前反复练过,一拍一合也未曾做到如此契合。风柒冉转身,微微看了眼那俊朗的眉眼,又将眼神移至别处。 “今夜出席宫宴,打扮的漂亮点吧。”半晌,终是他先开口,扯了句无关风月的话。 ——其实,七七你无论穿什么,都是最漂亮的。 “好。” 简洁的一个字,听不出她内心的复杂情绪。 ………… 而今,此时此刻,立于华丽的毓金宫殿之上,面对那让两人心底皆是矛盾重重之人,他与她皆是心潮翻滚。一切尽在不言中,显而易见,那一袭墨绿色身影也注视到了他们。 陌炎商不是傻子,他更不是瞎子。他怎会认不出那风姿非凡的女子? 许久未见,她似乎变得愈发神采飞扬,自她身上隐隐散发出的气质光辉让他也不禁微微动容。但同时,陌炎商的眸底生出的更多的是阴翳。这么一场意外的相遇,是他未曾料到。但这么一场意外的相遇,显然是更有意思的,不是么? 看来,边寒诸位臣子皆不知那太子妃的来历。愈是暗含着隐秘,愈是暗波汹涌。 他的唇角,反而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玩味笑容,远远观看着那对人渐渐走近,似乎有一丝阴鸷自他面容上闪过。 “参见父皇。” “参见皇上。” 齐齐下跪行礼,寒亦苍面上露出微笑,眸中更是露出一抹赞赏之色。看来他对今日这两人的现身感到十分满意。 “玄儿,柒儿,快快起身。”接着,在爽朗的笑声中,他向群臣介绍着如今这有些超出原先计划的情形。“诸位爱卿以及四王爷,今日所见的这位女子,便是风柒冉,边寒未来的太子妃。” 虽然内侍官先前已然禀报过,但此刻亲自听得皇上道来,老臣们依然面色有惊异。很快,机灵的大臣先开了口: “太子妃果然如天人一般,容貌美丽,实乃绝色佳人啊!” “太子妃的仪态果真落落大方,实在是我边寒的大幸啊!” “太子妃……” 风柒冉的姿容的确配得上这赞美。只是……寒亦苍的手微微抬起,一个小动作停止了群臣的话语。他当然注意到了在座的一位老臣的眸光中闪过凌厉之色。先前与安越郡主宇文晴若定下过婚约,甚至昭告天下,而今却要推翻,这事确是突兀了点,尤其是对于宇文笺洵。此时,眼见景络四王爷在眼前,并非是边寒内部翻脸的时候。 寒亦苍开口,“耽误了这许久,快些上菜罢!来人,宴会开始!” 诸人坐定在席位。宫女侍监鱼贯而入,一道道山珍海味被呈上来,华丽而盛大的晚宴拉开序幕,似乎有无声的硝烟在隐约蔓延…… 琉璃溢彩的毓金宫中,本应是温暖的明黄色也掩饰不住那冷冷寒意。 作为边寒之皇,寒亦苍是坐在高高帝位之上。四王爷是尊客,坐在皇帝座位之侧。而太子和太子妃,则是双双坐在了另一侧。抬眸,即可见彼此。 “边寒地处北方,物资不足,不知这些许小菜可还符合四王爷的味口?”寒亦苍先开口,打破了沉闷的气氛,面上像是浮起了一丝慈祥的笑容。 自这场宴会开始至今,没有具体介绍过景络四王爷的身份。但人人心知肚明。 “甚好。”陌炎商抬眸,淡淡一笑。如同刀割一般的面容愈发显现出雄怀韬略之色,他虽是将一切表情都隐在了眸底,但不能掩饰住自其面容上溢出的隐隐光彩。 对面,寒月玄亦是始终保持着温文尔雅的笑容,凤眸之中现出少年人的张扬与勃发,亦沉着些许经过一番历练的沉稳之气。 一方是景络四王爷,一方是边寒太子。一方是眉眼深邃,城府深深,成名已有近十载的二十八岁男人,一方是温文儒雅,隐透锋芒,涉世不深却亦是惊才绝艳的二十三岁少年。皆是年纪轻轻的才俊,彼此间不经意的一对眸,似乎已然让不平静的水面起了一丝风波。 “但是依老夫看来,太子妃的胃口好像不怎么好啊?”豁然,苍老却爽朗的声音响起,正是宇文笺洵插话。诸人目光皆被转向风柒冉,却又听宇文笺洵道,“太子妃怎么许久未曾动筷?” 寒亦苍微微皱起了眉头,宇文笺洵心中的愤恨与矛盾他未尝不知,此时怕是要故意刁难她? 风柒冉抬眸,眼睛毫不畏惧地看向那配着八字胡的国字脸,抿唇一笑,“是菜肴太好吃了,回味。” 处于下座的诸位臣子皆是微微发出笑声,那却是友善的笑,再度看向那美丽女子的目光中纷纷带上了些许赞赏与佩服之意。太子妃机智而幽默的小小一句话似乎让紧张的气氛微微缓和。 见宇文笺洵又欲有所语,似乎又要向风柒冉说些什么,寒亦苍转过了话题。但听他静静地开口道,“景络四王爷能大驾至我朝,是边寒的荣耀。不知……四王爷的王妃,近日可还好?” 景络四王爷娶了王妃,寒亦苍是知道的。对于四王妃的敏感程度,身为堂堂边寒皇上的他不亚于在座的任何边寒大臣!十年前的那场惨案历历在目,他失去了一个女儿,边寒失去了一个公主,而当初那个少年,景络皇子,却…… 现在,那少年,经历了太多风霜的考验,俨然已经成为一代王爷。 面对那件事,边寒人人心头有矛盾,寒亦苍如此提起实在是有深意。 但是在座群臣所不知的是,听闻“四王妃”三个字,现场在座却另有三人,皆是神经一震!那是不同于他们的惊疑。 与其说这次宴会是一场有趣的游戏,不如说明白点,这是属于三个人的游戏。毕竟,这其中暗暗隐藏着的风波与秘密,知情者,只三人。不是吗? 风柒冉保持着她低头的姿势,颇显出了一番女子的“贤良淑德”品质。透过光洁的上等瓷制盘子边缘,她可以清晰地看到对面那人的神情。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25.进退不得 但见陌炎商眉头不动声色地望向那边寒之主,余光似乎有意无意地微微一扫对面那埋头的“边寒太子妃”,平淡开口:“内人身体有不适,劳烦皇上挂念了。” 寒亦苍似乎想要进一步表示其关心,继续打探道,“原来如此。不知是什么病?尊夫人现在状况如何?” “内人有些调皮,前些日子去骑马,不想其骑术太差,不小心摔断了腿,现在卧病在家中。无甚大不了。”陌炎商自如地说来,眼睛不眨一下,语气中隐隐还带着一丝难过,谎话编的炉火纯青,说谎的技术更是天衣无缝! 听闻此言,莫名其妙地,风柒冉忽而有种想要将手伸向身下去摸摸自己腿的想法……忽然醒悟,手一顿,急忙缩回。霎时,气急败坏的神色自她眸中一闪而过,风柒冉恨恨在心中翻给自己一个大白眼。居然被他瞎编乱造的谎话给迷惑了神志,她简直恨得牙痒痒! 陌炎商不就是在诅咒她么?居然还说她骑术太差?说不定有一天,风柒冉就会把这句话给讨回来! “尊夫人真是不幸啊。”寒月玄的凤眸微微眯起,手却无意间一点点揽住了身畔那女子的肩膀。即使是当着群臣的面,这动作也应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 风柒冉虽有触动,但终究还是没有挣脱,任凭他轻轻揽着。 他继续道,“但想必尊夫人有吉福,定会平安度过这场劫难。” 陌炎商的喉咙中却似乎是发出了一丝轻笑,微微垂下眼眸,他道,“内人的脾性一向如此,刁钻古怪,顽劣调皮,去骑马摔了腿,也怪不得别人。太子应该能想象出吧?” 说者有意,在座的其他听者却未必猜得透其中玄机。沉默良久的风柒冉终于忍不住要出声了。“四王爷的王妃,应该是贤良淑德知晓进退的大家闺秀,这才配得上景络四王爷的尊贵身份!” 言下之意,“刁钻古怪,顽劣不堪”的她,根本就不稀罕当他的王妃! 陌炎商怎会听不出那语气中的怒意?他抬头,自从在宴会相见后,两人第一次正眼相对。但他的眸中,闪烁的是平静。“本王的王妃无论是怎样一个人,都无太大关系。男女之间,只要有真情,身份地位等等一切,又有什么必要?” 群臣的目光都开始在三人之间打转转,连那高高在上的皇上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但此时,眸色更阴鸷的,当属宇文笺洵。他的八字胡得意地微微翘起,脑海中回想起之前与陌炎商的私自会面,想起他对那“讲武殿毒公子”的兴趣,再联系到现今这毓金宫上的情形,宇文笺洵实在是感到太有趣了。 半晌,未语。终于是寒月玄开口,先打破了沉默。他抬眸,看向对面那男人,对上他深邃的眸子,问道,“四王爷,你可是真心喜欢你的夫人?” 陌炎商的瞳孔豁然一缩,仿佛是这毓金宫的金光实在是太耀眼了,刺激到了他的眼睛。神色中微有迟疑,他紧接着一笑,那薄薄的唇开口,“若是不喜欢,我又怎会娶她为妃呢?” 他回避似地的答语中,是娶她为“妃”,而不是娶她为“妻”。 “妃”,是一个特殊的身份。而“妻”代表的意味,是任何一个相爱的男人和女人之间,男子对女子的称呼。 他没有正面回答。或者说,他不敢正面回答。 风柒冉微微一笑,抬眸望向他。这回,她的眸中是干净与利落,没有任何遮掩,没有任何犹豫,她的声音很清澈。“那想必你的王妃很幸福。” 她的语气不无讽刺,那样清澈的声音,却让陌炎商的心再也无法清澈起来。那双黑白分明的美丽眼睛注视着他,似乎是没有沾染一丝情愫。他的内心仿佛是起了一丝怒火,但很快更强烈的另一股怒火覆盖住了先前的怒火——她的眼中没有他的丝毫影子,但为什么他会因此怒火?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为此难过,为此生气? 不应该是这样! 听闻那身畔女子的言语,坚定的语气,寒月玄的余光微微向旁边一扫,依旧复杂的眸色中,带着一点感动,带着一点信任,不动声色,他轻轻松开了揽住她肩膀的手。 一直以来,他都能做到对她以礼相待。如果说先前的动作只是一个向陌炎商挑衅似地证明,而现在,这个证明已经显而易见了,是不是? 他的心头,隐隐有淡淡的喜悦。不过很快又被紧张之感所取代—— 沉默良久的宇文笺洵忽而开口,半百的胡须下隐隐是笑容闪过。“这宴会,也吃得差不多了。宴后的余兴节目似乎也该上演了。只是老夫实在有个不情之请,太子妃今夜的到场很是意外,想必也很让在场的诸位感到惊喜。能否请太子妃来一展才艺?不知老夫可有这个运气,能在有生之年聆听太子妃的仙乐琴音,或者是观看太子妃的绝代舞姿?” 隐隐有知情的老臣倒吸了一口凉气! 宫中早有传闻,消息灵通的大臣自然是知道的。这传闻中的未来太子妃,先前的那位“风小姐”,其实,就曾是讲武殿的毒公子,还做过太子的御前侍卫。这位偏爱武装的太子妃,如何……如何会抚琴弄舞? 风柒冉更是脸上笑容僵硬,接着听宇文笺洵又语,“不过是简单的一点才艺,哪家的姑娘不通晓?太子妃如此佳人,必定精通此道!这就……请吧?” 不怀好意的奉承语气将风柒冉捧上了天,只是站得这么高,她该如何下台? “宇文将军……”寒亦苍的话只开头讲了一半,本想阻止的他忽而又一顿,口气一转,接着亦是饶有兴趣道,“宇文将军的提议不错。朕倒也很想见识见识……柒儿,没关系,有朕在这儿呢,没有人会说你什么!” 他的语气慈祥得让风柒冉简直想暗暗咬碎自己的牙!上面是皇上一副笑眯眯,下面是宇文老头满腔算计,她风柒冉哪里还有退路?但……她哪懂得什么“仙乐琴音”,又怎么去跳出“绝代舞姿”! “四王爷远来是客,想必也是很感兴趣的吧?”老谋深算如宇文笺洵,又找到了一个筹码。 寒月玄便欲开口,但陌炎商抢先了一步。抬眸,但见他微微一笑,答非所问。“本王倒是想知道……先前的那位太子妃,安越郡主,是否也是身负绝代才艺?” 此言一出,满场噤若寒蝉! 如履薄冰的气氛蔓延开来……人人不敢大气出一声…… 宇文笺洵的女儿,安越郡主,本就快成了太子妃,都昭告天下过了,却于不久之前莫名其妙被废。这事在边寒朝野传遍,虽隐隐有知情者,不过的确是已然成了一个禁忌。而今,皇上又突然宣布那来历神秘的风柒冉为未来太子妃,且是在宇文笺洵在场情况下,实在是让诸位不敢再多言……但四王爷,却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陌炎商成功地转移了话题。 他有他保护的方式。 虽然经历了小小一场政变,宇文笺洵被夺去了御林军的兵符,但其势力却并未大幅度减弱。更何况他也实在是一个重臣,以是边寒朝廷并未将这事再度渲染扩散。而照此时此刻这情势看来,宇文笺洵的脸色已然是微微颤抖,胡须下隐约有重重喘气,显然是阴郁至极。寒月玄赶忙开口调和: “宇文伯伯能与我寒氏结亲,是寒氏的幸运。但若是不能成亲家,宇文伯伯依然是边寒功不可没的重臣。宇文家族的功劳,人人看在眼里!” 一番话语,的确是婉转地调剂了场上微微冷冽的气势。但……也打在了风柒冉心上。 她知道,宇文家族的势力不弱,但如今,她已然是进一步明白了宇文家族的重要。唇微抿,宇文笺洵的矛头既然直直指向她,那她也只好现身了。重提话题,她淡笑道,“能得宇文将军的赏识,是我的荣幸。既然如此,我也只好献丑了。希望宇文将军勿怪。” 桌布下,顿时,寒月玄的手紧紧扣住了她冷冷的五指,紧张附在她耳边言语,“七七,别闹了!你哪能展示什么才艺啊?” “舞剑喽。”她转头,送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眸中,闪烁的还有一丝狡猾。 “你……”他又欲拉住她,她却已是挣脱踏步走了出去。殊不知,寒月玄眸中的焦虑已然尽数落在了对面那人的眼底。陌炎商的眸中,微微闪过阴鸷。 “请给我一柄剑。今日,我便给诸位表演舞剑罢。”她淡淡言道,语气没有丝毫怯弱,眼光直直望向宇文笺洵,闪烁着一丝自信与得意。 “恐怕是……没这个条件。”宇文笺洵口气阴恻,摆了摆手,引领她看向身后,那是先前那些歌姬留下的乐器。“太子妃,这些普通的乐器对您而言,应该都是些拿手的吧?” 进不得,退不得。风柒冉已然是站在席间,面对群臣的目光,面对宇文笺洵的挑衅,她已然是无法拒绝了。瞥了眼那些乐器,她心下一沉,但还是踏步走了过去——大不了,让你们的耳朵遭罪了! “等一下!”忽见一人飞身而出,却是寒月玄。他一把揽过风柒冉,将其亲昵地微微挡在身后,用宠溺的口气在她耳边言语:“我家七七的琴艺可是只能弹给我一人听的,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呢?” 明明是耳语,声音却刚好足够清晰地传在了众人耳朵中。又见寒月玄站出,大方说道,“不如这样,既然是宴后余兴节目,便由我来为大家弹奏一曲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26.有匪君子 但见寒月玄飞身而起,随着他在那古筝前的落定,翩翩的明黄长袍亦是落下。太子的风姿使得全场皆静下来,霎时间,所有目光皆聚集在了那古筝前男子身上。 尊贵而无霸气,傲然却又谦和。寒月玄待坐定之后,微微一静,接着凤眸向上微抬,唇边似乎露出一抹有意无意的笑容,须臾,那修长的手指触碰上了琴弦,一个清音拨下,渐渐乐起,一点点肆意,在金光流彩的毓金宫内流溢。 金色的宫殿之中似乎忽然也有了种超出世外之感,正是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瑟兮锨兮,赫兮喧兮。 如潺潺流水,如叮咚小溪,其中亦夹杂着一丝王者霸气,琴音微微一转,如大漠飞扬的尘土滚滚而过,如塞北天空的流云有卷有舒。风柒冉本是颇为不耐的神色,此时也不禁微微心里有了一丝共鸣,为其音乐所打动。 略雄壮的乐音渐渐转过,高潮部分渐渐过去,清澈的乐音又缓缓而来,似是倾诉,似是缠绵,最后一个音符自他右手手指中跳起,一曲终了,余音未绝…… 静然片刻,掌声起! 风柒冉的眉眼中也现出了一抹真心的赞赏,微微鼓掌,唇角不经意间牵起一抹微笑。那映衬着毓金宫金光的美丽侧面,落在了背后那人的眼中。陌炎商没有再多看,他怕他再多看一眼,会永远忘不了。 忘不了她的飒爽英姿,忘不了她的清澈眸光,忘不了她的淡然一笑。 那男子起身,看向风柒冉的眉眼中尽是温和深情的笑意。风柒冉殊无小女儿的害羞神态,亦是大方笑着,看向他,心底忽然溢满了感动。 在数十年的后世,边寒朝廷的民间中依然在流传,那一夜在盛大的毓金宫中,那位惊才绝艳的当朝太子,为了未来的太子妃,留下了一曲绝世之音。此后再无人可弹出如此佳音,亦再无璧人比得上那位太子与太子妃的绝代风华。 风柒冉的美丽笑容也让诸人所感染。众臣子转而望向她的目光中,纷纷带上了几分友善的意味。她倒是微感别扭。但当时的风柒冉尚不知的是,寒月玄那一曲绝代之音,正是《凤求凰》。 然而,让后世可惜的是,当时那毓金盛宴上的那位美丽而大方的未来太子妃,终究是没能成为真正的太子妃,反而…… ◆◇◆◇◆◇◆◇◆◇◆◇◆◇◆◇◆◇◆◇◆◇◆◇◆ 自从边寒朝廷那场毓金盛宴之后,景络四王爷好像就此没有了消息。但他此趟边寒之行本就是个隐秘,说不定已然走了呢。 与此同时,闲杂的宫中人对待风柒冉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敬而远之,议论纷纷到了发自内心的喜爱。随着寒御山庄的人马在边寒驻扎下来,未来太子妃的在传奇事迹也渐渐传开了。 “嘿,听说咱们那位太子妃可还夺过祁断会武的前七甲呢!” “可不是嘛,随即咱们那位太子妃还当过寒御山庄乾定堂堂主咧!” “那是什么职位你们知道么?天下第一庄第一堂堂主!咱们那位太子妃可真是太厉害了!” “什么什么啊,最厉害的还要数这讲武殿毒公子的名号!当初的她居然能入了阴师傅的眼,这可着实……” 一群太监在墙角缩着身子议论得正在开心头上,豁然,黑黑的乌云飘过,冷冽的气氛蔓延,太监小子们立刻知趣地闭上嘴,抬起头,艰难吞口口水,对向那瞪得贼大的散发着寒意的眸子。 在一群太监中扫视过一遍,风柒冉没有如自己预期的发现。字眼一个一个自她的牙缝中蹦出,“小丁子,死哪儿去了?” “回……回太子妃娘娘,呃不是,回毒公子,那个小丁子好像是出了宫门,然后就不见了……”一小太监哆嗦着唇,他差点忘了,那位太子妃娘娘根本就不喜欢女身的称呼,她似乎更愿意别人称呼她为“毒公子”。 “算了算了!”风柒冉不耐烦地一挥手,“叫太子妃娘娘……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吧!” 说着,赶紧作匆忙状疾步离开,似乎是在掩饰着什么。太监小子奇怪地望着那背影,“耶?上回不是听兰公公说,太子妃娘娘要人家称呼她为毒公子嘛?” “你知道个什么!咱们的太子妃娘娘跟太子和好了,当然就……” 背后的议论声不大不小地传来,不知是不是风柒冉的内力练得太好了,刚好让她可以清晰地听到。她一面是咬牙切齿,一面脸蛋两侧又不小心隐约飘来了两朵红云。不过,她更担心的,是那小丁子。 住在霁月殿没多久,这叫做小丁子的太监可以算是她的心腹。她不过是叫小丁子偷偷出宫去买点酒嘛,至于这么半天没能回来? 要知道,现在的她被束缚得可严可严了。作为未来的边寒太子妃,现在的她,刀剑不给碰,毒药更不必说,至于酒,分明就是个禁忌。 虽然没有明说,但霁月殿成天摆设的东西就那么几样,琴,棋,书,画,和女红,是人都能看出其中意思。好吧,风柒冉不碰刀剑不碰毒,就算是为了……嗯……反正,她先忍着罢了,但连喝酒的权利都被剥夺,是可忍,孰不可忍! 出门便欲出了宫门,忽然几道身影斜斜闪出! “毒公子,请跟我们走一趟。”一人开口,话语声飘忽,正是修习了独特的上乘内功所致。风柒冉冷眼一望这些讲武殿的人影,形势分明是直直逼向她,她似也没有什么退后余地。 心中虽有疑惑,还是微一点头,跟随他们而去。 不知讲武殿是有什么事情,但闷在宫中这么许久,她也实在是闷得慌。许久未曾打理讲武殿毒公子这一身份,此番他们主动找来,风柒冉心中倒也微感有兴趣。 自宫门而出,左绕右拐,风柒冉渐渐觉得不对。讲武殿虽然也处在宫中,但无论如何不需要这么走……正疑惑间,她一转头,却见身后亦跟着两条人影!见风柒冉回头来,作势便要拦截! 不及转念间,风柒冉立刻身形飘忽至前方,飞身而起,送给他们飞起一脚。她的拳脚功夫的确不行,论气力也是比不过男人的,但她知道勤练轻功。声东击西,她紧接着便欲向后方突围! 这到底是什么人?既然同是出自讲武殿,何以自相残杀?豁然,风柒冉想起了那不久前的朔月之夜,也是遇到了一批出自讲武殿的同门的围攻……难道是……讲武殿的势力也有所分割? 但无论如何,不看她讲武殿毒公子的身份,也要看看她未来太子妃的身份啊!是谁这么大胆? 惊疑不定,她又发现这前后四人并不欲取她性命,相反地,面对她迅猛的急攻,并不怎么还手,而是尽力避开,仿佛是先前有所默契,不欲伤她! “住手!” 那声音……传至风柒冉脑海中,实在让她忍不住神经一震,那声压抑着怒火的低声怒喝,她怎会认不出? 飞扬的黑色披风在随着他在风中的降落而飞扬,那墨丝,那坚毅的面容,那微沉着怒火的深邃眼眸,那微微抿起的薄唇……正是陌炎商! 听闻那男人的命令,立刻,围攻的四人都退在一旁,顿时垂下头,冲那中心被围攻的女子一拱手,恭敬而齐声道:“得罪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风柒冉的眸中闪烁着惊异,她看向那久未谋面的男子,他的脸色已然恢复了平静。悄无声息,围着的四人身影竟都默契地退下了。风扬起,空旷大地上,顿时只剩下了两人,相视无言。 风柒冉不是傻瓜,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看向对面男子,她心中有骇异,看来方才那围攻她的四人,都是他的人马。景络四王爷的势力……竟然蔓延至此,连边寒皇宫中竟也有他的探子! 相视,两人良久未语。陌炎商看着她闪烁不定的眸子,仿佛面前的他是一个什么怪异动物,让他心中微有不悦。终于,是他先开了口。 “好久不见。”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27.波涛暗涌 短短一句话,淡淡的声音如染过天空的青烟。他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低沉。 “好久,不见。” 惊愕的神色渐渐收回,风柒冉亦是淡淡回答,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有复杂的眸色一闪而过,紧接着被尽数藏在了眸底。 漠北天空的浮云慢慢飘过,是那么祥和宁静,却又带着些许宁静与禅意。看着眼前的她,瞬间,陌炎商竟不忍再将那些种种尖锐的话语说出。 “这近半年来,你过得可还好?”又是沉默半晌,陌炎商再次开口。 “为何带我至此?”面对他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风柒冉不答,直接反问。再度抬眸时,她的眸中已然晕染上了坚定不移。 唇间,她的上下牙紧咬。 面对她平静的质问,陌炎商唇角勾起一笑,仿佛是恢复了常态,喑哑启声。“边寒的未来太子妃娘娘,你不知我请你至此是什么事情么?” 他的语气不无讽刺。渐渐,风柒冉的心头也无法再度平静。对于那个微微加重的“未来太子妃娘娘”的称呼,她不好回应,却也不好反驳什么,只能是答道,“有话直说!” “看来你是不喜欢这个称呼,是不是?”陌炎商自顾自开口,低沉着嗓音一步步走进,“其实,如果你愿意,‘柒儿’的称呼也可以。” “少来!”风柒冉没有后退,眼眸灼灼,反而是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决绝得没有丝毫后退余地。“‘柒儿’的称呼,不是你叫得起!” “好。”面对她的有力反击,陌炎商唇角勾起一抹笑容,真的停住了前进的步伐,没有怒火,他的语气依然淡淡。“那不知,表兄妹之间的称呼却又是什么呢?” 风柒冉的脸色霎时苍白,她明白他的言下之意。秀眉微微蹙起,风柒冉看着他,嘴角抿起,接着一字一顿认真告诉他。“多谢四王爷关心。但,我与他,并非是兄妹关系!” “哦?”陌炎商眉微挑,是不是兄妹,他的确是不甚了解其间内情。但明显的是,这对于他而言,也并不重要。唇角,一抹冷笑。“如是这样,你便以为你可以安心与他做一对贤伉俪了么?” “陌炎商!”风柒冉忍不住上前一步,皱着眉,那一角尖尖下巴微抬起。“现在的我,与你没有半点关系。我是好是坏,是死是活,是人是鬼对你而言都没有意义,不代表任何意味!” “没有半点关系?没有意义,不代表任何意味?”他嗤笑一声,似乎颇不以为意地反问,接着那深邃的目光亦是紧紧锁定了她。“风柒冉,这不是由你决定的。你一朝是本王的妃,便永远是本王的妃,这是无论如何都甩脱不了的!” “是否甩脱得了,是否是你的妃,这些岂是由你替我决定的?”她亦是如同回应似的嗤笑一声,毫不畏惧的眸中盛满的是冷笑,“我风柒冉的人生,从来就不可能有任何人可以插手,可以干预,可以主宰!” “但你遇到的是我,陌炎商!” “如果你今日要我来见你只是为了说这些毫无用处的废话,那么四王爷,我告诉你,从此之后你我再无瓜葛。桥归桥,路归路。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这样便够了!”风柒冉的话语掷地有声,字字句句仿佛都深深扎在了地上! 塞北的浮云缓缓飘过,俯瞰苍茫大地。 他的头微侧,转向一旁,接着眸子微微眯起,万般复杂眸色皆尽数掩去。“很好。” 淡淡两字,波澜不惊,似乎丝毫未被她的一席狠而绝的话语所动容。 ——很好,的确很好。他欣赏她倔强独立的个性,但同样,他不会喜欢任何事物超出他的控制范围。 “另外,”毕竟,她的心底还是埋着一桩心事。抬眸,她的神色有些恢复平静。接着又将眸光转向一旁,慢慢道,“在魔教之时,你暗将那神策令藏在我衣中。但后来,神策令却又丢了。这事我会记着的。若还有再次相遇……不过,我想那也是不会的。反正,你有什么事,尽管开口。这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 神策令的珍贵,她已然是知道了。 半晌,未听到答语。她似乎可以感受到面前那人冷冽的眸光在紧紧盯着她,但她依旧固执的不肯转过头。一抿唇,又听她开了口。 “我只是不喜欢欠别人。” 简短的一句话,让陌炎商的心头怒火更甚。冷哼一声,他忽而踏步走近,强烈的气势直逼迫风柒冉不得不抬头正视着他——他一字一顿缓缓告诉她。 “风柒冉,你给我记住。本王从来不需要别人还什么人情!同样,一切事情,都不是你想摆脱便能够摆脱!” “待在他的身边,做一个小小的边寒太子妃,你注定会后悔!你以后会知道的,风柒冉,做我陌炎商的女人,才是你最终的归宿!也是你从一开始便已然注定的选择!” 震惊自她眸中划过,接着是深深愤怒。但当最后一个话音刚落定时,陌炎商已然是拂袖,飞速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后走去!同时,又一句冷冽的话语自他背后清晰地传来。 “柒儿……不要妄想什么了……你,永远都摆脱不了!” 如同是蛊咒一般,那低沉略喑哑的声音弥漫着淡淡的邪肆,霎时被淹没在随之呼啸而起的漠北大风之中! “柒儿……” 渐渐,仿佛只剩下两个字的轻轻余音在蔓延…… ◆◇◆◇◆◇◆◇◆◇◆◇◆◇◆◇◆◇◆◇◆◇◆◇◆ 尘土飞扬,他的眉眼似乎因此而有些模糊。 风扬起。这天气,仿佛是比来时还要恶劣了一番。 也对。眼见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秋意也一点点是深了。但寒冷的气候似乎并不会随着地点的南下而变得稍有缓和。边寒这里是寒冷,景络那方……恐怕也是同样深深的寒冷。 帝都的形势怕是要愈见紧张了。这样的日子,又怎会不寒冷? 来时是商队,去时依然是商队。 骆驼与马在风沙之中印下一排行迹,但很快,又被翻滚而来的黄沙所湮没。这世间,有什么是可以永恒的? “王爷,小心着凉。”说着,一老者自车舱中而出。那站在车头遥望远处的男子微微眯起了眸子,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未作太多答话。 小心着凉,简单的四字,却似乎另有一番深意。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如他陌炎商,面对愈发如今这愈发寒冷的形势,似也并无太大担心。嘴角暗暗牵起一丝苦笑,在先前的他被寒意包围之时,可有谁来真正护他以防着凉? 物竞天择,优胜劣汰,无可厚非。争斗,从沙场到朝廷,从来都是残酷的。 武可为将,文可为相。全才如他,毒练如他,心思城府深深如他,隐忍厚积薄发如他,自一出生开始,便需在这危机重重险象环生的周围环境中努力生存。在二十七岁的年华中,他几未怎么露出过败象。 的确是隐忍了太多的苦,经历了太多的痛,方有了如今的韬略成就。 边寒之行的任务圆满达成。只是,他似乎是有什么东西,遗落在了那渐渐离自己远去的塞北大地。 “王爷,对那边寒的太子寒月玄,有什么看法?”贺老开口,站在他身后,一起看向远方风沙阵阵。 他的眸底,阴鸷一闪而过。“寒月玄,不过是一个自幼在父皇的庇佑下长大的少年。虽经历了在寒御山庄的八年历练,在江湖之中也有了名气,天下第一庄庄主明日公子,但终是太过年轻气盛。” “依贺某看来,此人不可低估。日后潜力怕是不可限量。”贺老的眸望向那更远处。 陌炎商冷哼一声,“没经历过痛苦,又如何成长?如今看来,他的确是有些才华,但尚且不足为虑。若是有一天,他失去了那老头寒亦苍的保护,朝廷内有宇文狐狸在虎视眈眈,看他又该如何掌控这情势?” 贺老默然不语,他从王爷的话中隐隐有预感。不动声色轻咳了两声,贺老转过话题。“不知王爷……对那太子妃,有什么看法?” “有话直说,无妨。”牵扯到她,陌炎商的唇角反而是牵扯起淡淡一笑,神情中并没有怒火。 “王爷,”贺老也便直说了,“这太子妃,其实就是王爷的王妃,风相家的七小姐,风柒冉!难道不是?” “是。”陌炎商仿佛早就预料到贺老会知道她的身份,大方承认,神情似乎还很轻松。 “王爷!”贺老的语气有加重,呼吸有些急促。他的神情上带着三分不可置信,再度提醒了一句:“边寒的太子妃,曾经是景络的四王妃!” “不是‘曾经’。”陌炎商立刻开口,淡淡打断,“‘现在’依然是。” “但这个四王妃,是有名无实的,对不对?”贺老试探性地问了问。陌炎商的眸子豁然一紧,贺老似乎有所感应,立刻解释道。“风小姐嫁入四王府没有五个月,随即消失。在此之间,王爷一直对外宣称王妃卧病,可事实上,风小姐……应该仍旧是……处子之身!” 阴鸷的气息自他身上散发,那男人豁然转身,紧紧盯着贺老,面色低沉,微眯起的眸子中闪过邪肆。他一字一顿道,“不管她与本王有名无实还是有名有实,她是本王的王妃,这点,是任谁也无法抹灭!” 面对他的铿锵有力的字眼,贺老沉默半晌,开了口。 “但边寒人,似乎并不知道这情况,对不对?” “的确。”陌炎商说到此时,眸中又忍不住,有丝深邃的意味闪过。“但本王,不会就此事放过的。” 贺老眸中精光一现。“王爷……莫非已经留下了引子?” “呵呵……”低沉的笑声发出。“知我者,莫贺老。” 一个小引子,可以引发的可是一场大爆炸。 “但,王爷。”贺老的语调忽又一转,似是有警告,似是有试探,慢慢道,“情事的牵绊,最能成为一个人意想不到的致命弱点。” 十年前,有月莹公主……而今……该不会是那风柒冉? 陌炎商的瞳孔微缩,接着,缓缓回道。“我的妃,绝不可以让别人占有。风柒冉,她是我的妃,但也仅此而已。” 那咬牙切齿的“而已”二字,似乎是在极力试图说服着什么。也许是要说服贺老,又也许,是要说服他自己…… ◆◇◆◇◆◇◆◇◆◇◆◇◆◇◆◇◆◇◆◇◆◇◆◇◆ 边寒皇宫。 这一日,注定是别样的寒冷。宫内的流言已然悄然散发开来……一场史无前例的强大风波即在眼前…… “天哪!原来咱们的太子妃……”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28.难解心伤 “天啦,她来了……” “是她是她……快快别说了!” “参见……呃……太子妃娘娘……”根本来不及逃跑的一众小宫女和小太监只得无奈地齐齐下跪,大气不敢喘一声,低垂着头,仿佛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什么瘟神。 太奇怪了,风柒冉心中真的是很诧异,如今在宫中,她走到哪里人们都避之不及,看如今这情形,她难道是头上长了两只角?还是头发全白了?宫中人到底在怕什么? 而且……他们还不停地议论纷纷,风柒冉是个正常人,当然是有知觉的。议论的话题纷纷是与她有关,可当她走近时,人们要不是纷纷一哄而散,要不然就是如同现在的反应,跪倒在地,恭敬行礼。 “好了好了!”她不耐烦地一甩衣袖,心中正窝火,看着这一众人支支吾吾诚惶诚恐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懒得理会这些流言蜚语,她一翻白眼,便欲转身向别处行。豁然,一个身影没能错过风柒冉敏锐的眼神,她立刻跟了上去! 看那太监小子正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不知在犹豫些什么,忽然感到肩头被人一拍,惊异地转头,霎时被那逼近的脸庞下了一大跳!“太子……太子妃娘娘……您……” “死小丁子!现在心底是在谋划什么坏事?老实交代!”风柒冉说着,不满地又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小丁子一副骨瘦伶仃的身子骨顿时又不禁变得孱弱了几分,在风中瑟瑟发抖。 颤抖着声音,“没呀,太子妃娘娘……我……” “老实交代,抗拒从严!”风柒冉低低地厉声一喝,接着神秘地转过了话题:“小丁子,你在皇宫混得也是有模有样的,快点跟我说说,近日以来,皇宫中在流行什么八卦呐?” 风柒冉脸上笑眯眯,小丁子脸色苦兮兮。他怎么看他那刁蛮的太子妃娘娘怎么就有一副看到“笑面虎”的感受。笑里藏刀,最适合他那位主子了! “太子妃娘娘……不是小丁子有意隐瞒,而是小丁子我实在是孤陋寡闻,不了解这些情况呐!”他赔着一张笑脸,那笑容绝对是比哭难堪。 风柒冉身材本就高挑,再穿着女装的宫鞋,更是比小丁子高了一个头。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她毫不客气地双手撑着宫墙,将那小丁子围在了自己与墙之间,机灵的眼睛四周一望,并无人。接着,她毫无吝惜地送给了小丁子一个痞痞的笑容,活脱脱是一个街头流氓!但听那字眼自她牙齿缝隙间一个一个蹦出: “小丁子啊,我可也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心腹呐!你当真忍心看着我被蒙骗在鼓中嘛?” 本是可怜兮兮的话语,自风柒冉口中出来就变了味,成了十足十的威胁! 见小丁子一副哆嗦的样子,风柒冉眸底闪过一丝阴鸷。软的不吃?好嘛,她来硬的! “小丁子——”说着,她一把将那欲逃走的太监拉过来,狠狠地扯住他的耳朵,头不经意间撇向了别处,漫不经心道,“小丁子呀,你要是再不跟你可怜兮兮的主子把实情说说清楚,你这耳朵,可就快废了哦!” “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小丁子的嗓音中简直带着哭腔!“小人……小人实在不敢……但小人着实说不出啊……” 想当初,因为没能给他的主子出宫买回酒,他可是真的被耳朵割了一道缝!而今,这伤痕还未好,另一只耳朵看来即将遭难…… 天!他到底摊上了一个什么样难缠的主子?也许,只能怪自己的爹娘把自己生错了时辰,生辰八字弄的不好,自己命运不幸……唉…… “你说是不说?还是……小丁子你不相信我会割了你的耳朵?”风柒冉的声音轻轻,蛊惑一般地气息拂来,简直让他欲哭无泪! 小丁子当然知道太子妃娘娘一向是说到做到!但若是真说了出来……恐怕……自己被割的可就不是一个耳朵了!这流言,着实是太可怕了,说了出来,不知娘娘要发飙到何等地步! “小人说小人说!”心里暗自抹了把伤心泪,小丁子苦苦哀号,“小人对娘娘忠心耿耿,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但这留言实在是太可恶了!所以请娘娘听完定然息怒!” “他们说……他们说太子妃娘娘不是贞洁女子……因为,他们说太子妃娘娘曾经是景络朝廷的四王妃……他们还说……决不能让娘娘这样的女人……做太子妃……说是边寒的耻辱……” 颤抖地说完了,小丁子一张小嫩脸几乎梨花带雨了,心惊胆战地回头一看他那暴戾的主子,却发现风柒冉的脸上竟然愣住了! 愣神的情况似乎从未在他那机警的主子脸上出现过,而今,她却…… 其实,任凭他的主子怎么刁蛮,太子妃娘娘也是一个女人啊!看着她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小丁子似乎隐约感受到了她内心的伤痛,心中一动,他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忽见风柒冉那凌厉的眸子豁然瞪向他—— “给我滚!” 厉声怒喝,带着不可言喻的怒火,直直几乎震破了小丁子的耳膜! 惊魂未定,他一边手扒着墙,一边颤颤巍巍地赶紧逃走了! 面前的太子妃面目几乎纠结,她那副让人惊恐的表情简直不像是一个人,而成了一个……一个恶魔…… 她缓缓扶着赤红色的宫墙,脚下一个不软,竟然使不上力,软弱一笑,身负武功的她竟然要沦落到这等地步,要靠墙来支撑自己的力量! 渐渐蹲下身子,她环住双臂。这几乎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边寒的气候是那么冷……冷得让她的心发慌…… 委屈的湿意一点点蔓延上她那本是美丽的大大眼眶,渐渐模糊了视线。极力仰头,却似乎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苍白天色,漠北的流云缓缓飘动,冥冥之中,仿佛有人知晓一切,在背后暗笑,在背后默默观察这纷扰红尘。 “……太子妃娘娘不是贞洁女子……因为,太子妃娘娘曾经是景络朝廷的四王妃…………决不能让娘娘这样的女人……做太子妃……边寒的耻辱……” ◆◇◆◇◆◇◆◇◆◇◆◇◆◇◆◇◆◇◆◇◆◇◆◇◆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29.一身骄傲 早朝之后,正在回东宫之时,寒月玄那好看的眉头却皱着,心情并不是很好。方才早朝那剑拔弩张的情形依然历历在目。忽而,他的目光忍不住被宫墙那一角的身影所吸引—— 那个女子抱着膝盖,将一颗小脑袋狠狠埋进了双膝之间,似是在沉思,似是有伤心事,很特殊的一个女孩。豁然,他的心中起了一丝波澜,难道是…… 来者的脚步渐渐靠近,风柒冉早有感觉。不知是谁,但此时此刻的她不愿意面对任何人! 即使是他寒月玄! “七七?”他的声音中带着困惑,那样一个特殊的女孩,那样一个可以让他心中一动的女孩,果然是他的七七!除了他的七七,又哪里还有别人? “是你啊……”风柒冉不得不被迫抬眸,看向他的眸中带上了些许疲惫,瞬间,将神色一转,她企图竭力做出一副欢欣样子,但无奈,只是徒劳。 在寒月玄那清澈的眼眸注视下,她眼底的所有伪装,竟然都做不出了。别扭的把头转向一边,她试图逃避他那探寻的目光。 “你怎么会在这?做什么呢?”他疑惑,随即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的七七从来都不会轻易露出脆弱一面。即使是在魔教之中遭遇血祭,即使是差点丧命,即使是生死关头,即使是经历再大的风暴,再猛的暴雨,她也从来不会轻易示弱。 在寒御山庄时,在祁断会武上,在边寒讲武殿……两人一起走过了太多的风风雨雨,他的七七,他看在眼中,从来都没有流露出一点脆弱神情。偶尔之时,也是在聊起她母亲的时候,眸底会忍不住现出一抹难过神色。 此时的她,如同一只乖巧的猫咪,蜷缩在墙角,仿佛是饿了好几天,脆弱得让他心痛。 面对寒月玄的问话,风柒冉并不答,而是一味地微垂着眼帘,似乎是在试图躲避着他。 “七七,你到底是怎么了?”寒月玄的眉头锁得更深,索性,他也坐下了,靠在一侧,轻轻搂着风柒冉,宽大的手指抚过她的柔软的秀发,此时的她更让他有种爱怜的感觉。 “再深的秘密,也有被发现的一天。”风柒冉依然固执地埋着头,不理会寒月玄轻轻揽过她的动作,声音幽幽,似乎是从远处传来,却让寒月玄的神经不知觉地一震。 “七七,你在说什么?” “流言已经传开了,对不对?” 风柒冉豁然抬头,眸子静静,看向他。平时本应是清澈闪烁着狡黠的大眼睛,此时竟微微带上了一丝无奈,以及无神,让寒月玄在一瞬间,忍不住有心碎的感觉。 爱到深处,这种心痛之感最是折磨人。 风柒冉的目光渐渐变得探寻,沉默不语之间,她的秀眉微微蹙起,眼神在寒月玄那英俊的脸庞上打转转。可惜的是,面对他的七七,寒月玄竟也在不知觉中放下了所有的掩饰。他最真实的表情深刻地展现在了风柒冉面前。 带着三分无奈,带着三分怒火,带着三分心痛与怜惜……那是给风柒冉的。寒月玄分明也是有心事的。 “我们之间,不要再有所隐瞒了。”她默默将自己的目光移向别处,低落的开口。“这回,你先说吧。” 寒月玄的眸中闪过震惊,这流言竟然传到了皇宫。紧接着,又换上了心痛。他连他心爱的七七都无法保护…… “没关系,直接说就好了。”她说着,抬头一笑,那个笑容比哭还苦涩。“我们来看看……嗯,看看朝廷上流传的流言和宫廷中流传的流言有什么异同吧。” 面对她这么平静的态度,寒月玄眸中的心痛更深。 “其实也没什么。这事,迟早是要面对的,不是吗?只是时间的长短问题。”说着,风柒冉抬头,长长舒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说道,仿佛一点都不在意。 “七七,我们……” “你不说,我先说好了。”风柒冉目光移向别处,飞快打断了寒月玄的话语。“嗯……宫中人说我……不是贞洁女子……因为,我曾经是景络朝廷的四王妃……他们还说……决不能让我这样的女人做太子妃,说是边寒的耻辱。” 说话过程中,风柒冉的眸子始终上抬,看向渺茫浩远的天空,不知是在看些什么。说着说着,她竟然还能笑出声来。 “七七,不要理会这些流言,好吗?”寒月玄扳过那摇摇晃晃的身子,第一次发现她的身子骨竟然是如此瘦弱。他认真看向她,“相信我的能力,我定然会将此事慢慢平息,好不好?” 她看向他的眸子中闪烁着犹豫不定。最终,半晌之后,她还是轻咬了下唇,“好。” 寒月玄似乎因为那一个字感到微微放心,又扳过她的身子,轻轻揽着她。手掌伸过来,找寻她的小手。握住那纤纤五指,自她手上的冰凉触感传出来,他不由得握得愈发紧了些。 风起,微寒。 ◆◇◆◇◆◇◆◇◆◇◆◇◆◇◆◇◆◇◆◇◆◇◆◇◆ “太子妃娘娘,皇上有请。” 霁月殿中,虽有人拦截,但那声音还是不亢不卑地传了进来。 风柒冉微微叹了一口气,这是迟早的事情。 大方向外走去,她向那内侍官微微一笑。并不顾忌他一张冷冷的脸犹自摆着,风柒冉大步出了霁月殿。 朝华殿。 那苍老的背影此时正不由分说,站立在地,远远望着龙座上方的万里江山图,一言不发。 风柒冉进来之时,摆在她眼前的就是这么一个景象。 “参见皇上。” 她无声地欲行下跪礼,寒亦苍仿佛有所知觉,头也不回,一句冷冷的“免礼。”自他口中吐出。 霁月殿内,静得可怕。 风柒冉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真正面对时候,反而心中一片安宁。 她望向一旁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香烟,思绪仿佛也因这香的熏染而清晰许多。 “柒儿不觉得要跟朕,解释些什么吗?” 沉默了半晌,终是寒亦苍先开了口。 “我一身清清白白,就是这样。” 她平静回答,尖尖下巴微翘,傲然的神色浮于脸上。 寒亦苍豁然转身,那一袭帝王之霸气立刻显露无疑。他的脸上并非是风柒冉想象中的盛怒,反而,是一种无奈,深深的无奈。 “我问你,你可真的是景络的四王妃?” 颤抖着声音,他发话。他用的自我称呼是“我”。而非“朕”。 “曾经嫁给了景络四王爷,陌炎商。”风柒冉唇微抿,眸色淡淡。 “但如我先前所言,我一身清白。就是这样。” “再一生清白也改变不了你四王妃的事实!”寒亦苍的声音豁然提高,眸中渐渐晕染上一层怒火。但那只是一闪而过,接着,是深深的叹息。 风柒冉听闻此言,心中的难过犹胜几分。 最难过的事情不是别人议论你的是是非非,而是你在乎的人,关心你的人对你感到失望,无奈。 风柒冉紧咬着牙,低下头,没有再反驳。 “为什么……”他又背转了身子,低沉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我曾是风相之女,是丞相府的七小姐。可事实上,我并非亲生。” “景络的四王爷和风逐业丞相要政治联姻,便选上了我这个非亲非故的七小姐。” 风柒冉淡淡答道。 那波澜不惊的话语中带着多少对曾经的愤恨! 被逼出嫁,是她所不愿;出生风家,亦是她无法选择;可这一切,能都怪她么? “柒儿……”听闻这番言语,寒亦苍忍不住也微微动容。神色中露出怜悯和悲戚,之后,又是长长一叹。 “但你可知道,现在的这番情形,已然是让边寒朝廷无法做人了……” “我知道。”风柒冉默默咬着唇。 “现在的边寒,外有景络虎视眈眈,内有朝廷政党要四分五裂。而你的存在,则是给双方都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借口你知道么?” “我当真不知道你居然是景络四王妃!那日在毓金宫宴会上,还要你出席……如今想来,真是我的疏忽!不知那四王爷陌炎商今后会拿出什么借口威胁边寒!” “可同时……你知道的,紧紧盯着这边寒太子妃之位的人,群臣之中着实有不少。他们从一开始便实在是恨不得让你下来!而今,你给了他们最好的一个理由……” 面对寒亦苍一番沉淀着深深无奈与痛心的话语,风柒冉心中的难受怎会亚于他! “皇上。”她打断了寒亦苍的话语。抬眸,眸中闪烁的是坚定。“如此说来,我的确算是边寒的罪人!皇上认为,该如何处置我?” “这不是单纯地‘处置’就可以解决的。”寒亦苍的眸中又染上深深的无奈。“你……的所作所为,是在给边寒皇家抹黑,是在让边寒皇族丢脸!” 她的内心,又何尝没有委屈? 正僵持间,忽然,外面那内侍官高高的通报声音又响起——让寒亦苍和风柒冉皆是神经一震! “宇文将军到了!” 寒亦苍的眉头立刻狠狠皱起。这宇文笺洵太没礼貌了些!连这朝华殿,竟也敢硬闯! 他的面色立刻沉郁下来,而反观大步踏入朝华殿的宇文笺洵,他倒是一脸得意之色,胡子都快翘起来了! “参见皇上!”宇文笺洵说着,微一拱手,竟也不主动行下跪礼,接着望向了站在一旁的风柒冉,语气中带着三分讽刺:“别来无恙啊,太子妃?” 那重重落音的“太子妃”三字,分明是载满了他的不屑与满腔得意。 风柒冉扯出一个笑容,眸中的光冷冷回敬过去。 “皇上,请先恕臣擅闯朝华殿之罪。实在是我朝有重要事情发生,不得已,臣才突兀闯进来欲禀报圣上。” “宇文将军言过了。你乃我朝的大功之臣,岂是一般的礼节所束缚?”寒亦苍笑着一步步走上那龙座,手势微摆,更显得那笑容亲和。 宇文笺洵眸中得意之色愈发明显,而一旁的风柒冉,已然是看出什么了。她毫不顾忌地直接狠狠翻给那老头几个大白眼,她算是看出边寒对宇文家族的重视了!心中又闪过一丝悲哀,即使是皇上,即使是寒月玄,即使是边寒皇族也都要对宇文家族礼敬三分。如此的她,有什么能力对抗强大的宇文家族? “今日臣前来,刚好这么巧,太子妃娘娘也在。这便省了老臣还要到霁月殿去请您大驾光临的功夫了。”宇文笺洵唇边是阴恻的笑。 风柒冉亦是回给他一个盈盈笑容,不语。 “臣认为,太子妃娘娘应该给边寒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他的字眼一个个掷地有声,“不仅是向皇上向太子,也要向边寒的子民,边寒的大臣,将您曾经是景络四王妃的事情说明清楚!” 宇文笺洵直奔主题,没有留丝毫余地。甚至是连寒亦苍的脸色也微微挂不住。“宇文将军……” “皇上!”他一拱手,余光微指着风柒冉,“这个女子所代表的是边寒皇室的脸面丧尽,同时她代表的更是给景络提供一个任何时机都可以发兵的借口!因为边寒夺去的是他们景络的四王妃!这么一个女子,难道还不足以让边寒上下震惊吗?” “恐怕边寒日后的大难,都无不会与她有关!” 他言辞灼灼,紧紧相逼!一时间,朝华殿上下的气氛一变,剑拔弩张之感微微蔓延…… 半晌不听寒亦苍开口,风柒冉先是主动露出一抹笑容,眸光定定地看向那胡子摆动的老者,慢慢道,“那依宇文将军高见,该如何处置我,才能让边寒心满意足呢?” “太子妃言重了。依老夫的一点低见,理应是先剥夺太子妃的名分。毕竟,日后在边寒为国母之人不可以是这么来历不清白!其次,应该是由您亲自谢罪……” “好,好!”风柒冉一抿唇,牙紧咬。“亲自谢罪?如何谢罪?” “这当然是要看您了。”宇文笺洵皮笑肉不笑。“向边寒所有臣民承认自己的罪行,并主动领罚。” “罪行?何等罪行?”风柒冉在冷笑。抬眸,面对宇文笺洵的紧紧相逼,寒亦苍竟然是默然不语! “我风柒冉自问对得起天地,没有丝毫良心不安,未做过任何邪孽之事!何罪之有?抱歉,这个谢罪,我永远不会接受!”她傲然而言,神色不露丝毫卑微! “那试问太子妃该如何服众?又该如何保得边寒平安?后者才是最重要的!要知道,你这个身份是随时可以被景络拿来当做是开战的借口!”宇文笺洵步步紧逼,唇边斜笑。他后一番话,更是字字句句落在了寒亦苍的心上。 风柒冉看着他,面色冷然。半晌,似是最终下定了决心,她扬起嘴角,一字一顿应答。“大不了,我这太子妃不做了!什么罪行,什么借口!统统不要了!这也正是你宇文将军所希望的,难道不是?” “我风柒冉从不会受任何人任何事的拘束!我可能什么也没有,我可能自身力量微不足道,但我有我的一身骄傲!”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30.风雨欲袭 边寒苍元开年三十六年。冬季。 这个冬天仿佛来的分外早了一些,苍白不见一丝杂色的天空之上,是大片大片同样苍白的流云卷过,让边寒人民无不感到心慌慌。 这样寒冷的天气中,冰城虽贵为边寒京畿,却也应是城市上下空空如也。不想,这日的冰城,尽管是天气寒冷得让人上下牙齿打架不断,呼气几乎成冰,大街小巷依然人满为患。生意人顺便沿着街边摆个摊,为的是个其余百姓行个方便,提供点热汤热食的吃吃,垫肚子。 而其余百姓,倒也感激这些生意人。在这纷纷攘攘的街头,人们似乎都是在先前形成了什么默契,拥挤而来,在此等待着什么,议论纷纷。 大家议论的,是同一个话题。 “快快快,你看,公告出来了!” “走,赶紧看看去!” 纷纷扰扰的议论声忽然小了一些,众人的目光注意力皆被一些自皇宫出来的侍卫所吸引。仿佛是有人早有预料,这公告,他们已然等了有些时辰了。 一群侍卫手拿着大幅白色纸张,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当他们看到了皇宫之外纷涌而上的人群,显然也是有些意外的。虽然早有听说边寒上上下下的百姓群众都对这事反应很激烈,但眼前这情形实在是超出他们想象。 多事之秋。见惯了太多太多变故的侍卫已然是麻木了,不语,略粗鲁地将那些好事百姓推开,将那公告“啪”地贴上醒目的墙壁。那白纸之上,一个个黑色的大字在奔腾跳跃,那么刺眼,那么无奈。 “天……果然如传言所说……” “女人,就是祸水!边寒注定要被女人败了!” “依我看呐,还是先前宇文将军家的那个太子妃好!” “看那个新任太子妃坐上位子没两天,就被撤下来了!” “宇文将军是多么伟大的将军,为边寒立下多少大功!宇文姓氏的女人才配做我边寒的太子妃!” ………… 一个人影悄悄地走过,瞥了一眼那黑白分明的文字,仿佛无所触动,嘴角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之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去。 那公告之上的字眼,虽不多,却触目惊心! 边寒太子妃风柒冉……现被撤下太子妃之位…… 这么一个小小公告,却引来边寒百姓这么大的关注!流言总是传的很快。有些人的唇角现出神秘莫测的微笑,那些微笑背后,是人们纷纷的议论。 “你们说,那个来历不明的新任太子妃,为何会被撤下?” “安越郡主的才貌远近闻名,她哪里比得过啊!” “更何况,宇文将军是多么一个大功臣,对边寒的贡献如此之大……” “错了!”忽而一人冒出,神秘兮兮地摇了摇手,聚拢几人,神情带着三分得意。“其实呐……是因为这边寒太子妃,实则是景络的四王妃!” “什么?” “什么!” “这事你又是如何得知?快说快说!”仿佛是如同惊雷劈过,不知情的人士心痒难耐,一副猴急的样子。 那神秘兮兮的知情者却神色有不屑,“这消息不是在前两天早就传开了么?你们竟然不知?要不然,一个太子妃又如何引得这么多人的关注?这么一大清早,许多百姓都在这等着,就是看皇宫之中会不会出新消息!” 这天色,是注定了如此冷冽…… 冰城,风雨欲袭。 ◆◇◆◇◆◇◆◇◆◇◆◇◆◇◆◇◆◇◆◇◆◇◆◇◆ 鎏金的楷书大字此刻更显得张牙舞爪。宇文笺洵望着那“威震大将军”的名号,忍不住得意地捋了捋胡子。 边寒的风云变幻莫测,他仰望天空,仿佛万事皆以静握手中。 “将军!”一大汉自外面回来,进了将军府大门,直接便奔向前厅,显然是有什么火急事情,片刻都不敢耽搁。 “怎么样了?”宇文笺洵依然满脸悠哉悠哉神色,漫不经心回头。 “一切发展的很顺利!”大汉的唇边现出若有若无的笑容。忙不迭地恭维着,“如将军所预料,那消息散发出去之后,边寒冰城的所有百姓都在议论纷纷,民怒更是一波掀过一波。将军真是神机妙算。” “这算什么?”宇文笺洵唇斜斜向一旁一撇,得意之色还是忍不住溢出。紧接着,眸中又露出锐利神色,喃喃道,“太子妃之位……无论如何是不会落在别人家的!” “将军,不知您是如何神秘得未卜先知,竟远在几天之前便知晓了那……那景络四王妃的事情。”大汉的语气不无恭敬。 “哈哈哈……”宇文笺洵爽朗的笑声发出,接着回头看向那家奴,似乎心情因听了这番话语而变得十分畅快。“这可不是你能参透的了……呵呵,景络四王妃,自然是与景络四王爷有关。那陌炎商前一阵子不才来边寒么?他自己的王妃,他自己如何会不认识?” “哦……”那家奴立刻恍然大悟地道,“所以说,这引子,是四王爷留给您的了?” “当然。” “那……四王爷为何当初不直接揭穿呢?非要等自己走后,让将军来把这事情一点点发布出去?他自己的王妃即将成为太子的女人……难道景络四王爷都不顾吗?”说着,家奴脸上又不禁出现疑惑神色。 “呵呵……成就大事的男人,又怎会顾及儿女情长?你记住了,女人,历来正是败了一个成功男人,败了一个伟大江山的罪魁祸首!”宇文笺洵的话语掷地有声,眸中带上了三分阴戾。 不过,这很好。他对他的合作伙伴很满意。那陌炎商,是一个懂得大体的男人。 ◆◇◆◇◆◇◆◇◆◇◆◇◆◇◆◇◆◇◆◇◆◇◆◇◆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31.心乱如麻 “喂!小顺子,快过来,说说!怎么样了?” 好不容易出宫一趟的小太监,一回到皇宫,便立刻被一群宫女太监包围。在边寒皇宫内,消息传的是很严密的,宫中人一向都很难得知宫外人的消息。而如今,在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他们自然都显得分外敏感。外出的内侍监,是他们与宫外的唯一联系。 “不妙……”小顺子立刻神秘兮兮地竖起手指,在唇畔微微“嘘”了一声,接着又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四周,吞口唾沫,细声细气言道:“宫外的百姓都在唾骂那个……那个太子妃是祸水,是不干净的女人……给边寒蒙羞……而且说不定会因此挑起两国争端……”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宫外的百姓也都知道了……太子妃就是景络四王妃的事情?” “你个白痴,这消息这么震惊,宫外人岂有不知之理?” “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居然还有着景络四王妃的身份?太子妃会不会真的挑起两国争端啊?祸水……” “太子妃?你还叫她太子妃?”另有一人立刻叫了起来,“她给边寒带来了这么大的耻辱,怎么可以还是太子妃?” “我就叫她太子妃怎么了?咱们风小姐总好过那个弱不禁风又满面哀愁的安越郡主吧?”却是小丁子在打抱不平。眼见着一众太监宫女之间的吵闹就要开始,豁然,一群大臣自他们身后走过,立刻,一众人安静了下来。 纷纷低头,他们又很快地一路小跑去各干各活。毕竟,边寒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如今在皇宫之中,任何人都难免不会紧张兮兮。 那一群大臣,却是向东宫而去…… “禀告太子,阴师傅等人来了!”东宫的侍卫先在前突然来了一个拦截,待禀报完毕后,听得了太子的准奏,方放行。 之前进入东宫,是从来不需要什么报告的。一群大臣纷纷皱了眉头。 “他们来东宫,怕是要禀报政事。要不然,你先去屏风后面等一等,可好?”略低沉的男声,是寒月玄在好声好语地劝着那半倚半坐在床头的女子。 风柒冉没有应答,不点头,亦不摇头,无声地起身,脚步轻轻地走了出去。寒月玄忍不住眸底微有一丝痛色闪过,她的脚步,分明看上去是那么轻,却又显得那么重,重重打在他的心头上。 怕她受那些话语的影响,这几日以来,寒月玄时时将风柒冉带离霁月殿,将她安置在东宫之中,恨不得每时每刻守着她。外界的言论愈演愈烈,而她,却是出奇地安静,史无前例地安静。 东宫殿堂上,一群大臣正候着。那看上去明显比前些日子憔悴了许多的太子自屏风后绕出,静静落座在殿上。 如同平常一样,一群大臣禀报完了政事。但这之后,他们却并无离去意思。寒月玄知道他们都欲说些什么。一挥手,他没有更多的言语,那明显是在示意他们退下。 无奈地暗暗摇头,一群老臣退下了。已然过去几天了,日日如此,太子就是不欲他们多说。但人人心知肚明。 那少年虽只有二十三岁年华,眉眼中已隐隐有了忧愁。几日来的纷扰袭向心头,他皱眉,合上了眼帘,微微将手指抵在了太阳穴,按摩的动作刺激着神经,不知这是否能驱赶疲劳和心中的困扰。 “太子……”忽然,在殿下,一人出声。 是阴师傅。也只有他,在太子有所命令时,有胆量,亦是有资格抗拒。他坚持地不肯离去。 “阴师傅有何吩咐?”面对从小将自己教养长大的师父,寒月玄却也不欲多语,语气中微微透露出一丝不耐。 “太子打算对太子妃一事作如何处理?”阴师傅语气平静。尽管宫外的公告已经发下,撤消了太子妃之位,但宫中人,依然不知该如何改口。 “阴师傅认为呢?”寒月玄眉眼略沉下,不答反问。 踌躇半晌,阴师傅终是犹豫着开口。但他的话语,却分明透露着肯定,看来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过了。但听一个一个字眼自他口中吐出,“应该,将其驱赶出宫。” 安静的东宫殿上,微微听到手指指节作响。寒月玄眸中的怒色豁然如火焰般灼灼,接着又渐渐黯然下去,变成阴沉,如同是暴风雨前的黑压压的乌云,仿佛一不小心,便会爆发! 阴师傅始终低着头。不必用眼睛,他自也能感受到自太子身上散发出的浓烈杀气。但他的声音没有丝毫退步意思。“太子请以大局为重。太子妃是景络四王妃一事,想必景络四王爷是知晓的。然而自他来访边寒到离去的整个过程中,却一点没有将这事显露,反而是在他走后,让这消息散发出去,明显透露了其用心。太子若执意纳其为妃,自然就成了景络威胁边寒的最好借口!” “而且,仅仅是在当今局势下,事态也是不好控制的。那景络四王妃虽然还未成为真正的太子妃,但是……但是和太子有染这一事亦是毋庸置疑的。这明显,也是给了景络借口!” “更何况,此事激怒的怕不仅是景络。边寒的黎民百姓已然有了怨怒,纷纷在微安越郡主打抱不平,对风小姐的唾骂之声愈发强烈……” “等一下!”寒月玄豁然打断,听到了那个词语,他忍不住眸中闪过阴鸷,“唾骂?” “是的。”阴师傅给了一句肯定的答案。 “难道竟连他们也知道了七七……也知道了关于边寒太子妃的事情?”寒月玄一改口,声音中有诧异,亦有怒火。他的七七,如何能成为让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论? “是的。”阴师傅再次肯定回答。 “放肆!”重重一声响,是他一掌拍在了几案上,这几乎是少有的爆发。一直以来,他都很隐忍,而今他却……但听寒月玄怒声连连质问,“是谁将这消息散发出去的?不是仅仅发布了一个撤销太子妃之位的公告么?为何民众会这么快知晓这么多事情?” “太子请镇定。”阴师傅的语气依然平静,口吻中带着一丝有教导意味的严厉。“如今,不是追问散布消息者是谁的时候!要知道,纸是终究包不住火的!民众是迟早会知道这件事!” “好了!”寒月玄一挥手,那动作带着毋庸置疑。不等阴师傅再有所言语,他首先一甩袖子,踏步离开了前殿! 他怎么会忘了,那屏风之后……可是还有一人在听着呢! 阴师傅看着那承载了太多压力的背影,无声地心底一默叹,终究,也是退了出去。 “七七……” 那女子静静站着,无依无靠,清秀的面孔之上似乎冷冷得不带一点表情,但那微微睁大的眸子,却又分明表示着她听到了什么,知道些什么。 寒月玄的心底狠狠闪过痛苦。面对心爱的女子,他却一点点让她踏入危险与流言蜚语之中,而他竟然……渐渐失去了力气,失去了能力去保护她! “怎么了?”她微微垂下头,语气淡淡。她的心头,又何尝没有受到打击?但那一袭身姿却是始终站着,没有任何扶靠,脆弱却又倔强! “七七,相信我,我们会一起度过这个难关的,可好?”寒月玄忍不住心痛地揽过那女子。风柒冉亦是没有反抗,任他轻轻揽着。但她越是这么一副无神的样子,便越是让他心痛。 她的唇角,渐渐牵起一丝笑容,那么绝美。“如何度过?你已经在群臣的压力之下,撤除了我太子妃的名头,下一步……恐怕也只能是让我出宫了,对不对?” “七七……太子妃的名头,不会让别人夺去的,你放心,可好?”寒月玄的语气是坚定。脸上浮出一抹笑容,似是承诺,又似是安慰。 “什么太子妃不太子妃!”她也是一笑,语气中似带着三分醉意,头微微侧过,嘴角扬起,清澈的眸子微微眯起,看着寒月玄,微微呢喃,“傻瓜!我哪里在乎这些名头……” “七七……”他亦是笑了,蹙着眉头,将她左右摇晃的肩头揽过,在她耳边低语。“我们不要想这些了,我们去想今后,好不好?七七……嗯,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吧……”也便顺着他的思路,将心痛隐在心底,风柒冉的目光看向远处。 “好……男孩就男孩……” “……” 无止境的漫谈远侃中,两人仿佛皆是喝了酒一般,语气中带着三分醉意,三分温暖,三分幸福。各自皆将心底的痛默默隐藏好,谈论着对未来的憧憬与希望,两人似乎都很快乐……尽管都只是表面之上。 就这么聊到天荒地老吗? 不过,在今日,最多,他们也就是聊到了黄昏日落。 又是一个难熬的一天过去了。他们不知道,这满城的风雨何时是个尽头。 离开东宫,风柒冉欲回霁月殿。寒月玄送出,夜色苍凉如水,他解下了厚重大衣,硬是要悉心地披在了风柒冉身上。 可怜了风柒冉的小脑袋,又是被包围得只剩下巴掌一半大小的脸露出。 没有更多言语,她默默转身…… 他目送,忽然有种想要叫住她的念头。他怕她这一转身,便…… ◆◇◆◇◆◇◆◇◆◇◆◇◆◇◆◇◆◇◆◇◆◇◆◇◆ “风小姐,阴某有几句话,想要跟您说。” 夜色沫黑,忽然一道身影现身,正是阴师傅。没有更多解释,他拉着她,便欲离开霁月殿。 阴师傅的到来虽有些意外,但也着实是她预料之中。静静跟在他后面,风柒冉似乎有些想到了他接下来的话语与行为。“阴师傅,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阴师傅转身,看着这个年纪不大,却分明有着超出其年纪的成熟的女子。面对这么大的风波,她的淡定与从容超出了他的预料。如此一个奇女子,也难怪太子会倾心。只是……想到他的来意,阴师傅立刻皱眉。低沉着声音,他决意将实话套出。 “阴某是想请太子妃出宫先去避避风头。”难得,他还叫她太子妃。 风柒冉并不答话,苍白的面色上反而是现出一笑,静静听着。 “这事……太子并不知情。”阴师傅微一犹豫,还是静静道,眸子淡然观察着她的反应。紧接着又道,“希望太子妃能多为太子着想一些。边寒国势正平稳,如今却有这么一件事出来了。更何况,群臣的反应都很激烈,这件事的后果之严重是不可想象的。景络一方不好交代是其次,眼下更严重的是太子正遭受群臣的围攻!太子是边寒的独梁,他承受的压力可实在是……” “阴师傅想让我怎么做?”风柒冉打断,面色上依然保持着笑容。 那男子脸色上明显是微微有一愣,他没有想到她答应的如此畅快,也没有想到她反应如此平静。“好。”他也很快直接说出了接下来的动作。“阴某在冰城之外安排了一处地方,可供太子妃暂时避避风头。待此间事情一了,便可……便可重回宫廷。” 风柒冉听闻,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直接便向前走去。至少,要出宫廷,是这样走没错。 阴师傅反而是跟在了后面。他的心里,也闪过一丝难过。他实在不忍让她伤心,然而……若非如此,又让太子情何以堪? 马车即在眼前。在一角隐蔽着,阴师傅将风柒冉交给了那车夫,垂下眼睑,不再说什么,远远退在一旁,看着马车离去。 尘土扬起。身后的他渐渐被沫黑的夜色淹没。无人看到他的双膝跪下,冲那马车离去方向磕了一个头。 “太子妃娘娘,约莫还有一盏茶时分,便可到达那冰城郊外的小院,您……”车夫也是个朴素的汉子,语气中带着恭敬。忽然一回头,却见太子妃已然是撩开帘子,探出身来。 “我……不想去那里……”她的语气悠悠。 “太子妃娘娘?”车夫有疑惑,却豁然只看到一个手掌影子!接着,他失去了知觉! 一掌劈过,打昏了那车夫之后,风柒冉一言不发,解开了那马与车的束缚,跨上马背,双腿夹马肚,狠狠一抽鞭子,便向前疾驰! 鞑靼的马蹄声打在厚实的大地,一路飞奔,她任凭无声的泪珠一点点溢出眼眶,又洒落在冷漠的夜风之中…… 夜色黑的像一只巨大的眼睛,以自亘古以来不变的高傲神秘姿势,默默俯瞰着广袤大地……她仰望苍茫的天空,天地是如此之浩大,难道在这其中,就没有丝毫可以容她待的地方? 大风急急,几乎吹翻了身上披着的大衣。风柒冉一低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身上披的竟然依旧是寒月玄的衣服!也许是贪恋这温暖,她自己心底的某处,始终执着地不肯脱下…… 泪水似乎涌出得更快,尽数风干在耳边呼啸的风声中!她没有选择,她的心底,亦不知所措……连阴师傅也出面,她除了苦笑,除了离开,还能做什么? 边寒大业……他顶不住那么大的压力…… 这是能怪谁?怪上天的不公?还是怪命运的捉弄?风柒冉真的很想在夜风中狂啸出声,但她能向谁质问? 她的心,乱如麻,在寒冷的边寒十一月,冻结成冰。抬眸,似乎看到了前方一点亮星,她知道,那是北极星……那么,就一直向北方吧!甩脱景络,甩脱冰城,甩脱这世间一切是是非非!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32.彻夜逃离 漠黑夜色中,是鞑靼马蹄在大地上疾驰。月露出了它的颜面,以亘古不变的高傲姿态冷然俯视着苍茫大地,她的面容在夜中散发出淡淡却又冷冽的寒光,一如呼啸的急猛大风与飞速飘过的乌黑流云,弥漫着深不见底的忧伤与荒凉。 北风卷地白草折,这天色应是离大雪寒霜时已然不远了。之所以现在迟迟不肯到来,是不是因为它在等待那时机最成熟时候那一瞬的爆发? 刀子似地风割着风柒冉的脸,风干她的泪,磨砺着她在黑夜中愈发熠熠生辉的眸子。她策马狂奔,不会再为那身后一路的泪与伤而回头。她鞑靼的马蹄似乎是在与天争锋,追逐着那漠漠夜色后的黎明,追逐着那茫茫夜的尽头,追逐着大地之极北,追逐着愈发远离边寒远离景络远离一切是是非非的前方! 清冽的啸声自夜空中响起,直呼九霄!山原起伏不断,向着前方无尽蔓延。身后的冰城早已被无尽的夜色慢慢覆盖,缓缓湮没。那充斥着权力争斗与隐隐即将爆发的血腥气息的冰城,边寒皇朝尊贵的京畿,冷漠地看着那女子的离去。它处在浩渺的夜空之下,月却无颜去直视它。 那边寒冰城,是由一道又一道充斥着白骨与血泪的权力争锋道路铺垫而就,那金光万丈的朝堂之上,不知暗藏着多少杀机与阴谋!而今,情势更是愈发紧急……风雨即将袭来! 冰城的百姓们,好像依然在安静地睡觉……在如此阴冷的黑夜之中,有没有谁不愿意睡觉? 当然有。是她疾驰在原野大地上,任凭那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与鞑靼马蹄声狠狠地一下下打在自己的心上! 策马狂奔,放声清啸中,风柒冉载着一路的月光星辉!越过这莽莽的枯凉原野,忽然,风柒冉眸子一紧—— 星月黯淡,在这黑色的原野之上更是使万物模糊。但她看得没错,前方,正有一匹马,在悠哉悠哉行进! 她的马蹄实在是疾驰得太快了,霎时便掠过了那慢悠悠的马蹄!豁然一勒马,她欲转身!立刻,她坐下的那马高高扬起马蹄,因受惊而发出的嘶鸣声响彻了整个静得如死寂般的夜! 风柒冉手指指节处瞬间露出青色,她狠狠地一拉缰绳控制住马儿,回头反观身后那匹诡异的慢马,它却如同丝毫未受影响一般,即使那响彻九霄的嘶鸣即在眼前!好一匹神马! 凄凉夜中出现如此一人一骑,实在是有古怪!风柒冉的眸比夜色更黑,凌厉的目光一眼便瞥到了异样之处!但见他的一双沾染着污泥的黑色大靴子伸出,倒挂在马背上,他的身子分明就是紧紧贴在马肚上! 倒挂马肚在荒原夜行,此人实在诡异!风柒冉厉声呼喝,“尔乃何人?报上大名!” 清越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尖厉,在夜风的急拂下更显得阴森!但在风柒冉的眼睛还未来得及看清楚时,那马肚下的人影已然是翻身上来!好一手奇功! 他先前能在马背之下纹丝不动倒挂,已然显示了其高深的内力,而今又露出这么一手本事,明显是一奇人!风柒冉想都不想,瞬间出手,手中那马鞭在空中发出“嘶嘶”霹雳声,挟带着无比强大的力道,她劈手便欲击向那人的天灵盖! 不想,他竟然不闪不躲!始终双手环胸,他纹丝不动,眼神灼灼,平静地直直盯着风柒冉,那犀利的眸子居然比风柒冉犹胜三分! 僵持了有半刻,风柒冉一咬牙,收回了手中鞭子!面对此等有恃无恐的样子,她实在是没有十足的信心。但她不傻,她更不会轻易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啊……呜……”风柒冉的手刚撤回,那人竟然肆意地放声朝天,大声打个哈欠,顺便伸了个懒腰,狂放不羁的神态愈发毕露无疑! 她此时方看清他的面容。但见面前是一张男人的脸庞,约莫三十多岁,面色上带着经历过世事沉浮而沉淀下来的气质,无浮华之感,却让人感觉三分玩世,一点胡子渣散在下巴至侧面弧线之上,更显得带着三分慵懒,三分成熟! 风柒冉才微微放大的瞳孔因瞥到了那马后事物,豁然又一紧,她的秀眉微下沉,才缩回的手又立刻伸出,手执着鞭子斜斜指着他,冷冽的声音带着毋庸置疑:“交出你身上的银子与值钱事物,我便放你前行!” 此刻的两人,正处在一处不缓的山坡狭道上,面对面相视,正是对峙场面! 她的眸子在夜色下显得清冽,对比他带着三分痞气的眼睛,到显得有些生嫩。但风柒冉眸中,闪烁的坚定神色却是毫无疑义的。此刻的她,身上空空,没有半点银两,甚至连一个武器也没有!璇冰未曾带离皇宫,贴身衣服中,也只有一卷根本卖不了钱的天绝书! 而面前的古怪男人,倒是马后带着货物!风柒冉的心中打着算盘,尽管她可能没有能力打败这男人,但也要一试!没有半分钱,这以后的路可还怎么走? “打劫?”男人耸耸肩,神情悠哉,“你是要劫财啊?有点抱歉,钱没有。不过,你若是要劫色,我倒是可以勉强考虑考虑。” “少说废话!将身上所有值钱事物给大爷拿出来,不然大爷把你烤了吃!”风柒冉冷着声音,蹙着眉,可惜的是那手中鞭子实在是太短了,根本不够什么威胁的资本! “丫头,穿上件男人衣服,你就以为自己是男人了?”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嗤笑,接着不以为然地吹了声口哨,那神情分明就是不屑! 听闻此言,风柒冉不由得拉紧了身上那件寒月玄的大衣,忿忿抬眸,鞭子依然不肯放下!她一步步逼近,而他,却似乎丝毫没有反应,任凭着她逼近,而神情依旧满不在乎! “你……你这马后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愈是见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风柒冉的心中反而愈发感到一丝寒意。她极力使自己的声音平静,另一只袖子之下,手指狠狠握起,指甲嵌入了皮肉。 “说!”见他迟迟不肯答话,只是一味挑衅地盯着她,风柒冉怒了,鞭子在风中一甩,发出凌厉的响声,她接着自己绕过去,欲去瞄一眼,手上却依旧不肯放松地将那鞭子直直指着他。然而事实上,这鞭子于他而言,恐怕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已经有香味传来。风柒冉鼻子一皱,立刻明白了,这分明就是酒!揭开那箱子盖子,果然,满满一箱子的酒!酒香扑面而来,闻得出这是上好的烈酒! “酒?你到底是什么人?”她的眸中带着凌厉。如此看起来,他并不像是土匪或者是山贼,然而他既然是如此一个在夜路中赶路者,又如此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来路想必不会简单! “卖酒的咯!”他眉微挑。他的眉毛很粗,亦很长,他的面部轮廓很粗犷,他的身材很是高大,看得出来一副好身底。风柒冉粗着声音继续追问,“卖酒?从何而来?到哪里去?” “丫头你是查户口的?”他反问,眸子微微眯起,瞥向别处,一副困倦样子。接着那深邃的眼睛又斜睨着她,“大爷我倒是没问你是何人,一个小小黄毛丫头,在本大爷面前装大爷,还真是够狂!夜色深深,你一个姑娘家……” “够了你!”风柒冉一声怒喝,打断了他未休停的话语,“你大爷我正处在气头上,你若是当真嫌人生苦长活得不耐烦了,尽管来啊!少给我婆婆妈妈!交出你的钱,别逼我动手!” “啊……呜……”他又十分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似乎对面前那声声严厉威胁丝毫不在乎!当着暴怒的风柒冉的面,他毫不客气地丢下话语:“你个小丫头,大爷我懒得理你。幸亏我今日心情好,要不然早把你煮了吃了!” “告诉你大爷我没钱就是没钱!劫色你又不要。黄毛丫头,你好自为之,大爷我先走也!哈哈哈哈……”笑声刚起,他又如同鬼魅一般飞速飞身上了马,一夹马肚,那看似迟钝的马儿竟然奔跑起来如此神速!不绝的爽朗笑声洒向身后,直让风柒冉气得牙痒痒! 只能是扬起手中的小破马鞭在空中狠狠一抽,她接着亦跨上了坐骑,眉头一皱,转念一想,她又立刻飞速跟在了那人后面! 他的功夫实在是深不可测,她也不敢怎么用武。至少,看目前他的方向,也是要去北方才对。正好跟着他!这一路之上尽是荒原,说一点都不怕,风柒冉毕竟也是一个不大的少女,也并非完全有这个底气。前方有个人,也好有点安慰罢! 夜色下,一前一后两匹马儿在疾驰!他的马匹分明是个好马,而他却似乎有所感应身后那人的想法,每当他的马儿疾驰得有一段距离之后,他便稍微放慢速度,悠哉悠哉仿佛是在等她跟上前来。可当风柒冉快追上之时,他又立刻加速!如此几番,风柒冉感觉他分明是在逗弄自己! 但她是丝毫不会放松认输的!风柒冉的眸色沉得比夜色更深沉,一言不发,勒马紧紧追随在后! 两匹马儿追星逐月,跨过了座座山岭,莽莽荒原,在不停地疾驰……黎明似乎微微露出了一点它的面孔,微微有光自东方透出,青白色在那一角渐渐蔓延……一夜未睡,不知觉时,竟快等到天亮了! “够了,黄毛丫头!”当风柒冉再次快追上他时,那男人竟微一勒马,接着停下来,回眸,那眸子似乎微微晕染上了一层赏识,接着他语气带着不耐烦道,“你追我跑,有意思嘛?看你这黄毛丫头年纪小小,身体瘦瘦,体力弱弱,没想到骑术还可以嘛!竟然追我到现在!不过我告诉你,不管你现在心里打得是什么算盘,都给我停了!离我八十丈远,我跟你,八竿子打不着边!” “我追你?”风柒冉立刻一声嗤笑,同时她对“黄毛丫头”这个称呼感到异常反感,接着反问讽刺一句,“谁稀罕跟你打得着边?好笑!不过是你也北行,我也北行,这样走,有错么?” “好,好!”那男人不怒反笑,“最好是这样,丫头。我可是没有什么菩萨心肠,你这丫头深夜赶路不回家,也不关我事。你走到半路头晕了口渴了肚子饿了,也不关我事!挺好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33.谁是大爷 风柒冉心中冷哼,继续策马跟在他后面。 “不过——”忽而,他又转过头来,眸中带着三分认真,打量了风柒冉半晌,他的眸子仿佛可以看透人心!仿佛是看出了什么,他接着皱眉问道,“你这丫头该不会还是想要打劫大爷我?” 风柒冉不置可否,眼神瞥向别处,心情恹恹,不欲理会。心中暗自转着小九九,她又没钱,不打劫他,才怪! “若是真要打劫我,呵呵,你可还没那资本呐!”说着,那男人回头看了风柒冉一眼,眸中似有意味,抿唇一笑,再次策马向前长驰而去! 但是,风柒冉听得这番话语可是好生别扭……“站住!”她豁然出声,眉微沉。紧接着飞身而起,手中马鞭甩出,出其不意地在半空中微转了个弯,本应落在他后背的马鞭狠狠抽上了他坐下马儿的前蹄!这显然是超出那男人预料的,他正斜身一闪,不想霎时那马儿一声哀号! 任你是多好的马,脆弱的前蹄被抽,都会忍不住要扬起!果然,那马儿感到异常剧痛! “臭丫头,竟敢动我的追风?”他的面色豁然一变,阴沉得像即将爆发的乌云!他低沉着声音,“给你点好颜色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今日看你大爷好好给你个教训!” 说着,他空手对上了风柒冉袭来的鞭子!风柒冉不怎么擅长用鞭,但嘴中咬着的一股倔强劲逼迫着她一定不能认输!清啸连连,她的身姿飞扬在空中,手下鞭子愈发猛烈,几乎是拼尽全力!但反观那男人,脸上依旧一副满不在乎,仿佛面前的她只是一个张牙舞爪的三岁小孩! 豁然感到一口真气没提上来,风柒冉知道自己有些气力不支了,脸色豁然一白!他的余光瞥到了什么,漫不经心的眸子也是一紧。面对她几乎是只攻不守近乎于无赖的打法,他实在也无可奈何。见她一个闪身,又是一鞭袭来,但她却似乎没有足够的内力来收回鞭子了—— 顺着那力道,风柒冉转眼似乎便要自半空斜斜坠落! 他立刻一个转身,有力的手臂欲揽住她——风柒冉却趁机心念一动,丝毫不理会他伸出来的援助力道,借着自己的下坠之力,她生生将那男人也拉下来,顺便手一扬,一鞭子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后背!一声闷哼自他口中发出! 她没有想到他居然没有丝毫防范意识,一丝抱歉神情闪过她的眸,但瞬间之后,她已然是将那男人压倒在地! 风柒冉立刻单膝跪着狠狠压住他的小腹,又是一丝苍白闪过她的面色。男子的眸紧紧盯着她,眉头微皱,这丫头看起来似乎气力不支了…… “丫头我可告诉你,你大爷我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你最好自己撑住,别倒下了!听到没?不然把你扔在这荒郊野岭任你自生自灭……” 风柒冉唇角微上扬,扯起一个笑容,她的眉微挑起,手肘依然压在他胸膛,微带着脆弱的口气说道,“这回……看谁是谁大爷了?嗯?呵呵……” 才经历了边寒皇宫的重大变故,正伤心远离之际,又经过一夜未眠的策马奔驰,风柒冉已然是心力交瘁。低低的笑声未绝,她秀眉皱起,眼帘无力地下垂,遮住大大的眼睛——直接昏过去了! ◆◇◆◇◆◇◆◇◆◇◆◇◆◇◆◇◆◇◆◇◆◇◆◇◆ 再度醒来,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棵大树。天寒了,那大树枝叶已然落尽,剩下光秃秃的树干,风柒冉看了只觉得胃里一阵一阵恶心。 手支撑着太阳穴,她依然感到很难受。一点点回想先前发生的事情……该死!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竟真的把她扔在了这荒郊野岭里! 只是……这荒郊野岭似乎不是如想象中那么寒冷,至少在睡梦之中,她过得好像很温暖…… 风柒冉豁然抬眸,将四周一打探,果然,身后一双饶有兴致的眼睛已然是一眨不眨牢牢在盯着她! 翻给他个白眼,风柒冉机灵的眼睛继续向着四周转,但见她身旁是一堆柴火,而她的身上……那件寒月玄的大衣却不见了,再回头,果然是在他手中! 风柒冉恨恨地一把夺过来,眼睛豁然瞄到了那一角的马车。荒郊野岭地方,怎么会有马车? “喂!你从哪儿弄来的马车?我昏迷了有一天了吧?”她细细回想,昏迷之时,是黎明。而现在,天色又暗了下去,应该是傍晚。 “跟你说了我没钱!这马车,自然是我自己做的咯!”他的脸上一副笑吟吟的表情,开始信口开河。“一路之上尽是些山岭,树枝叶子的倒也不少,大爷我身强力壮,随手左折一枝右劈一掌的,就做成一个马车咯……” “少来!我们难道路过了一个城镇?一个白天,走出了荒岭,又走完了一个城镇?”马车怎么可能这样做出来?风柒冉心下暗自盘算,这马车,定然是被这男人买来的! “好吧好吧,跟你说实话,我的确是没有钱,路过了一个城镇,顺手牵羊了一下下,便带回了这个马车。” “另外,告诉你丫头,你睡得不是一个白天,是一天一夜再加上一个白天!” “什么?”风柒冉的手无意识地摸摸肚子,果然是饿了。接着又立刻瞪大眼睛,凌厉的目光几欲剜出他的眼!他竟然……看了她的睡姿? 未等风柒冉发飙,那男人首先指了指她手中紧握的衣服,眸中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意味,探寻地问道,“这么华贵的衣服,你从哪儿抢来的?从实交代!我看你是从冰城那边来的吧?倔强的小丫头?”” 这衣服,是皇家之物,自然华贵。风柒冉将衣服揽紧了些,不欲多答。接着眼珠一转,一扬眉,下巴斜斜翘起冲他道,“自己做的咯!” “随便扯点针线扯点布,我又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就自己做出来咯!” 他简直忍不住喷笑出声!她的胡诌乱造绝对跟他有的一拼!傻子都能看出这是男子服饰,更何况,她居然还美言自己为……心灵手巧? “丫头啊,做人也不能太不靠谱!怎么说,你也不能硬生生把‘心灵手巧’四个字往你身上套哇,知道不?” “死男人!”她也实在是忍不住了,怒火上涌,风柒冉起身,头还有点晃。一手微微扶着树,她毫不顾忌地冲着那男人伸出另一只手—— “呐,给我点钱!从此之后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互不相欠!” “什么?”他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这丫头翻脸比翻书还快?还有,她要钱的时候怎么也能做到这么一副理直气壮?要钱人成了掏钱人的大爷了?什么世道! 想他堂堂蒙大将军何时被别人如此威胁过?还是一个黄毛丫头!他当真是哭笑不得。 “快给我钱呐,你听到没?我就要十两银子,行了吧?”再这么婆婆妈妈下去,风柒冉可是真的耐心耗尽了! 他一脸苦笑,“丫头啊,别说我是真的身无分文,就算是有钱,你这么强要,也不会有谁给你的!” “更何况,你自己没钱,就不能把你手上那件‘亲手制作’的大衣拿出去卖了?那可是多华贵的衣服……” 话未说完,风柒冉凌厉的眸光再次瞪来,几乎是欲将他碎尸万段! 没听到回答,风柒冉立刻转身。那渐向北行的背影映入蒙洛奇眼中,那么瘦弱,却又带着坚定不移。蒙洛奇忍不住冲她说了句话: “小丫头,回家去吧!不要在外边游荡了,这里没有你能待的地方!” “家?”风柒冉的语气中不无讽刺,“我哪里有家?”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34.小气怪人 言语虽一顿,但她并没有回转身子。须臾,继续踏步向前走去。那一袭身影虽瘦弱,却带着坚定不移,在晚辉余霞的映衬下,一步步向前走去。 “丫头,别闹矛盾了,回到你相公身边吧!” 忽而,背后,那男人的声音又响起!他的话语,实在让风柒冉忍不住神经一震……他在说什么? 回头,大大的眸子瞪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眸中看出些什么。 而那男子,身子斜斜靠在了一处树干上,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一双深邃的眸子似乎能看透任何事,他就是这么盯着风柒冉,那不羁的胡子边微薄的唇似有似无地牵起一抹笑容,似乎什么都知晓! “我没有什么相公!关好你的嘴!”风柒冉咬牙切齿道,看他那副样子怕不过是一句无心的调戏之言,她立刻又转身欲离去! “丫头,有没有相公,你自己清楚!”不偏不倚,在风柒冉离去没多久,他该死的声音又悠悠传来! 风柒冉真的忍不住皱眉。心底微放下的那一丝防备又渐渐垒起来,几日以来的焦虑之感似乎又涌上心头,这个人……他是什么身份?为何会说这些话…… 她停住了身形。背后,是他牵着马儿与马车渐渐靠近。 “别这么倔强了,小丫头!你的相公想必现在正担心你呢,大爷我也不说什么了,你快点走吧!”说着,他还好意地将手中一马儿的缰绳递给她:“这是我的追风……要不然……你骑着它回家吧。你那匹烂马也不知道累成什么样子了,实在是不能骑!诶……” “你舍得?”风柒冉眉上挑,当初他可是就为了她抽了追风一鞭子而好不顾君子风度地跟她大打出手!而今……风柒冉立刻又转念一想,顿时明白了。也对!他本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如何会在乎这些礼仪风范? “你以为是白借给你的?”他立刻眼睛瞪得有铜壶大,接着一脸小气巴巴道,“今朝我借给你,自然是要你他日还得!记住了,骑着这匹马回家后,你得立刻托镖给我把追风送来!我的追风可是异常珍贵的!这样好了,借出一日便要付佣金一两……” “你这么黑呐?”没空听他的絮絮叨叨,风柒冉不耐烦打断,“告诉你,大爷我身上一分钱没有,我更没有什么家什么相公什么婆家!想从我身上榨钱?你做你的美梦去吧!” “丫头,告诉你!别在你大爷我面前装大爷!”他的眸子也瞪大了,语气异常严厉!接着又撇撇嘴,“看你一副小丫头样子就暂时不跟你计较了!毕竟,大爷我还是你长辈……不过,诋毁自己的夫君可是不对的,我看你呐,还是乖乖回到自己相公身边吧……更何况,他又待你不差……有什么矛盾不能解决呢?” “你到底是谁?这些无稽之谈你从哪儿扯出来的?说!”愈听到后面,风柒冉已然是愈发惊心,声声质问,口气愈发得严厉,眸子紧紧盯着这浑身透着古怪的男子! 不想,那男子反而是抛给她一个奇怪的眼神,面对这样的厉声责问,蒙洛奇也懒得理会!口气变了调,他漫不经心道,“看你那副样子就纯粹一个受气的小媳妇!这有什么猜不出的?什么事能逃出你大爷我的眼神?” “更何况,从一见面,看到你眸中的眼色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个女的,还是个不懂情事却又受伤的黄毛丫头!我说的可对?” 风柒冉一味蹙眉,默然不语,静待他下文。 蒙洛奇继续自顾自道,“要不是看你是一可怜兮兮的丫头片子,我也懒得搭理你!你也不过是只十五六岁年纪,对不对?” “你的眸子骗不了人!那种为情而殇,只会是女人干得出的事情!不过,没想到你这么一个小丫头倒也懂得情事……那你自然是有相公,有婆家的咯!” “为什么情殇只能是女人干得出的事情?”她忍不住质问,微提高了语调,显示她的不豫神色。 “当然是只有女人才会为情而殇!”他仿佛在说什么世间真理一般,又用奇怪的目光将风柒冉扫射一遍,之后拍拍衣服起身,以高大的身材优势压过风柒冉,仿佛是在看着什么小动物,悠哉道,“小丫头,我呢,也就将这话说到这里了!以后的路,你自己走吧。我可是最怕女人,女人麻烦的要命!我劝你呐,还是回家找你相公吧!” “看得出来,你相公对你也很好。”忽而,他的口气中多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他的余光似乎是在指着风柒冉怀中那紧紧抱着的貂皮大衣,接着在他低低的笑声中,他竟又牵着马儿远去了! 走了半晌,他忽又回头,“哎,丫头,说实话,你要不要我的追风?” “其实……我可以算你便宜点。”他似有为难地一努嘴,“要不然这样,一天的佣金以半两银子为算,可好?” 为了在冰城买酒,他可是早已耗尽了身上所有银两!倒也不是他有意刁难。钱在哪里都是宝啊! “用不着。”风柒冉冷冷答。“我没有家可回,更用不着你的好马。” 面对她这么一副决绝又坚强的姿态,蒙洛奇也不欲多语。只是实在感到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那你到底是要去哪里?” 毕竟,在一个漠漠黑夜遇到一个独自策马疾驰的十五六岁少女实在算是一个奇怪的事情。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奇怪呢?会奔赴千里来到边寒买酒……还会在夜中倒挂在马背上睡觉时候遇到一个更奇怪的人! “北方。”风柒冉的声音淡淡。 此刻的她跟在那马儿背后,蒙洛奇一边牵着马,一边不得不再牵着车。他算不上雄厚却是精干的身躯上似乎有无穷的力量,这样做起来,并不十分费事。 “北方哪里?”他忍不住再次问道。这天气岁月下,居然还有人要去北方。要知道,边寒的北方可是异常荒凉,机会没有什么傻子一样的百姓去那里,即使是草木蚁兽,也不会轻易在哪儿定居!能在北方生存下来的,绝对是强者! “极北之地。”她的声音依然淡淡。大不了,走到最北端,也就是极北之地了。 蒙洛奇“哦”了一声,没有再言语。他的心底已然有了一番自己的推测。极北之地有什么?不过是无穷无尽的白雪和那无垠雪原上的七素雪!不过这丫头居然敢去闯那里…… 古怪,着实古怪。 很多时候,当你觉得别人古怪时,别人也会觉得你古怪。 风柒冉的心底,也在暗自揣测前方男人的身份。他看上去不像是有钱人,但那气质风度又绝非穷人;他看上去似乎是了解皇室,但同时他不羁狂放的性格又绝对表示其是一个江湖中人;他看上去不像是正人君子,可他的行为有时却又显出翩翩风度。比方说,虽口口声声称其不会怜香惜玉,没有菩萨心肠,却依旧会在她昏迷之时给她弄了辆马车……风柒冉的心中,忍不住是有些感激他的。 想到这里,前方男子转过头了!紧接着蒙洛奇高声开口: “小丫头,你也不必再想些什么了!女人最是麻烦,我从不留女人在身边!你自己保佑去吧,别跟在我身边,怕是晦气咯!” 什么?风柒冉心中好不容易才刚刚泛起的一点对他的好感立刻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放心,我也怕晦气!”气急,怒火攻心,她的面色上微有一丝红潮一现,接着又立刻隐了去。风柒冉愤然踏上了另一条路,空空的胃顿时被怒气填饱! “你……”那个字眼终是哽在了喉头未发出,蒙洛奇看向那远去的身影,没有再多说什么。在她离去之时,他莫名有些不放心。不知她的体力是否恢复过来了,她好像也没有吃什么食物,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不再多想。他向来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口叼一壶小酒,他悠哉悠哉上了路! ◆◇◆◇◆◇◆◇◆◇◆◇◆◇◆◇◆◇◆◇◆◇◆◇◆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35.必为强者 身无他物,两袖清风,风柒冉现在身上可倒真的能称为空空如也。 已经是到了一个城镇之上。深夜,小城,冷冬。百般打听,方摸到了一家客栈之中。 简陋的木质台阶咯吱作响,小二殷勤地将她领上楼。这儿的地方虽然简陋,但不会有在冰城时候漫天乱飞的重伤流言。这儿的温度似乎比冰城寒冷许多,但绝对不会有冰城的冷冽气息在悄然蔓延。 小二忙前忙后的身影让风柒冉心头微微有一丝温暖,当然还带着一丝内疚。简单地点了几个小菜,她让小二离去了。 一年到头,这偏僻小城的唯一客栈中不知能来几个客人,亏得店小二那么殷勤,可她身上又没有什么值钱事物,也只能赖账了啊! “咦,又来了一位大爷!您走好,来,楼上请!”饭菜没动几勺,立刻楼下小二的招呼声传来,风柒冉立刻眸子一紧,放下手中筷子。这客栈并不是很大,又没有什么人,悉心听着,倒也可以清楚地听到楼下人的对话! 那声音,低沉中带着一点喑哑,不是那古怪的男子,却又是谁? 但听他高声点了一个又一个招牌菜!她直皱眉,这死男人身上看来有不少银子嘛! “大爷,遇到您真是我们敝小店的福分……”小二笑的合不拢嘴,喜不自胜的表情溢于言表。蒙洛奇十分豪爽地摆了摆手,更显得一副财大气粗模样!“小二啊,这店里应该还有上房吧?” “唷,大爷您今日来的还真凑巧!本店地方小,一共也就两间上房!而方才恰好已经有了一个客官住上了一间,刚好就剩下了一间房。大爷您是先住店后付钱……还是先付钱再……”小二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他今日一餐的消费,绝对抵得上这小店往日一年的收入了! “当然是先住店,临走时再付钱咯!”蒙洛奇满不在乎道,摆摆手,“反正到时候走之时一起结算方便点嘛,你急什么呢?” “是是,大爷说的是!”小二连连喏喏应声,忙不迭地赔着一副笑脸,退下了。 ………… 楼下的瞎侃乱编的对话依然在上演,但风柒冉已然是不必听了。 听闻那句“当然是临走时再付钱”,她已然明白了这古怪男人的背景!他果真是没什么钱的! 可怜了这小店…… 风柒冉心底默念一声,她继续漫不经心地吃着她的饭菜。 ◆◇◆◇◆◇◆◇◆◇◆◇◆◇◆◇◆◇◆◇◆◇◆◇◆ 翌晨,下楼。 店里八百年才遇到一回的住店客官齐齐露脸,实在是太有默契了。 更妙的是,两人竟都不约而同地手提着包袱,看来是要离去了! 清晨的一照面,风柒冉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反观那男人,似乎也是心平气和,仿佛是早有预料! 风柒冉冷哼一声,蒙洛奇嗤笑一句。同时撇过头,同时一副爱理不理的表情! “这位姑娘,这位大爷……你们……”店小二有犹豫,看着这两人的装束也知道他们是要离开了。可这房钱,他们却无一人有意思开口! “两位客官……房钱……”提示似地说了句,小二皱眉,他的阅历也不深,如此的赖账情形,他怕是第一次遇到! “房钱?”蒙洛奇眼睛瞪大,似乎非常无辜,接着若恍然大悟状,大笑着拍了拍小二瘦弱的肩膀:“兄弟,大爷我在这里还没住够呢!这就赶我走了?今天不过是出去一下!我房间的床铺还没整理呢,放心,今晚便回来了!” 而另一面,风柒冉亦是紧随其后满面笑容道,“对啊对啊兄弟,我呢,也是今晚要回来的!你呀,也别忘了给我整理床铺!” “哎,小的知道了!”听闻此言,小二又忍不住绽开笑容,欢天喜地地领命去忙了! 但这两人,出了门,可就再也没回来过…… 白天了,难得的太阳露出脸面,日头初上,这小城之中却并未见到什么人出来。 风柒冉的肩上斜跨着包袱,一路向北行去。她不知她的尽头是何方,但她知道,在未到达极北之前,北方,就是她的目标。 回想那古怪男子说的话,她忍不住心中打寒噤。但同时,心中一方面又不得不防着点,毕竟,她已经是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了! 脑子兀自有些昏昏沉沉,风柒冉将手中的大衣抱的更紧了些。华贵的貂毛却丝毫不能驱赶自己脑中的疑惑与心中的隐隐作痛,忽然一个宽大的手掌伸到了自己面前—— 他的掌心上,是一颗药丸! 风柒冉抬眸,却听他道,“丫头,川乌琵琶,消火祛头痛的,服了吧!” “哪儿来的?”她轻轻道,鼻头微微皱起,欲闻闻那味道。心中却一声冷哼,她又并非不懂毒,若真有谁想要害她,那可真是难了。 “顺手牵药。”他眼睛不眨一下! 风柒冉抬眸,看向旁边,他的身畔竟还有两匹马,那棕黑色的弱小不起眼的一匹恰好是他的宝贝追风,而另一匹却像是陌生的马。 “呐,给你个坐骑。以后不用走路那么辛苦了!” “哪儿来的?”风柒冉依然有些迷惑,其实她的潜意识中应该是已然清楚了那个答案—— “顺手牵马。” 预料中的答案。风柒冉的心底微微牵起了一抹笑容,微低着头接过了那药丸和马儿。却又听那前方人道,“以后可别说我认识你。先这样吧,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路,各走各的?” “好。”风柒冉静静答。 就此别过。风柒冉一抱拳,那男人似乎未料到,也回之以一抱拳,最终,风柒冉踏着自己的步伐走向了前方。 马儿在荒原上疾驰,踏过无数落叶与纷争。当风柒冉一眼瞥到了自己前方那骑无人马时候,并不是很意外。反正都是要去北方的路,他们又相遇了。 他又如初见时候的样子,倒挂在马上,人藏在马肚下,美名其曰:“边走边睡”。 已然是黄昏,走出了那间城镇没多久,也正是走到了一处前不见村后不见店的荒郊野岭处,风柒冉身上没什么干粮,但空空的胃竟让她也没有知觉。抑或是麻木了太久了。 “客官,要不要来点小酒?” 她只想平静地自他身边走过,但这交集是注定不会平静的。风柒冉微勒马,不欲理会他,暂且自顾自向前走去。 豁然一个闪身,却是那男人自马背下转而坐起。细细一看,果然,他的手中正带着一小酒壶,悠哉悠哉地在口中灌两口,模样十分清闲。 风柒冉身后,他的追风不急不慢地赶了过来。那人默不作声,不知是醉了还是醒着的。 “不是说好各自有各自道路么?”风柒冉的心头似乎正乱着,她不耐烦地抬眸,“少来缠着我,可行?” “你以为……是我缠着你啊?”蒙洛奇一皱眉,咕哝一声,好像是真的醉了,接着又爽朗大笑起来,“去北边的路也就这么一条,你必须这么走……是我也得这么走,谁缠谁啊?” 风柒冉撇过头,不欲多言语。半晌,又皱着眉头回头,那叼着酒的男人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正是酒醉三分醒。风柒冉勒马向他身畔靠近了点,微皱了皱鼻子,有些犹豫,接着蛮横道,“给我……也给我点酒!” “嗯?”他笑着抬眸,紧接着又皱起眉头,“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有你这么向大爷我……这么没礼貌的吗?嗯?” “你酒那么多,给不给我?”风柒冉再次不耐烦。 “酒都是要钱的!知道不?”他挥挥手,接着亦是有点不耐烦道,“一两银子一两酒,少了没门!” 风柒冉微一咬牙,嘴角斜斜牵起冷笑一声,接着,没有丝毫犹豫,她转身离去! 这么贵的酒,她惹不起! 一……二……三…… 好吧,她也承认,她实在是在赌一把。 “哎,等一下。”数到第九声,果然,后面那人发声了。“要不然,我就给你的酒喝,你记着了,今后划你账上啊!” 话音刚落,她只感到背后有东西袭来。微转身,她接住了那不急不缓飞来的事物,果然,是一瓶小酒。 “喝点小酒暖肚子……”他又在那咕哝,接着又似乎有深意地道,“喝点小酒……更能醉心肠……挺好的。” 接过了酒瓶子,她仰头灌了起来,当着明月的面,一口又一口,闷声喝酒。 天色黑了,月牙儿又渐渐展开她的颜面。天涯共享此轮明月,自古以来对月酌酒的孤寂人想必都是心意有相通的。 “丫头,别喝太多,女孩家的,伤身不太妙。”酒过半巡,待风柒冉那酒快见了底,他方开口。 她默然不语,背身靠着一棵树,眸中不知觉时竟溢满了忧伤。 “唉……”他这样叹息着,又似是安慰,有意无意道。“一直以来情殇都是最让女人家心愁,所以我呐,就是最怕女人不过了。” “你是一个无心之人。”风柒冉幽幽开口,不知是不是醉了,话也多了起来。 低低的笑声自他喉中发出,他答道,“我可不是什么无心之人,我只是一个怕麻烦之人!” 不知觉时,两人的酒皆已下肚了一瓶又一瓶。 不知是酒醉人还是夜色醉人……不过这荒郊野岭的荒凉夜色应该也是没有什么醉人之处的吧……两人皆是有些迷糊,沉醉,彼此间似乎话语也多了起来。 忽然,一双双绿色的眼眸在黑夜中亮起,愈发多了起来,在那微高的山岗上俯视着那悠哉的两人! 寒冷的荒原之夜,野狼们也出动,冬季的捕猎不容易……难得今日还遇到了两个人!饥饿了许久的它们,目光中带着贪婪与野性,微微有一丝嗜血之光闪烁…… “丫头,狼来啦!”他的语气,仿佛是在轻松地说着什么故事! 他盯着她的神色,带着醉意的脸庞似乎接收到了他的信息,却没有露出半点恐惧惊慌神色。蒙洛奇嘴角微微一笑,他倒也不是没见识过这丫头的厉害之处。看得出来,她的功夫身家底子皆有几分,倒是不知她的胆量如何…… “怎么样?” “很好。”风柒冉的眸中也隐隐有兴奋的光彩闪过。秀眉一端下沉,她屏气凝神,开口。“我,绝对不会做弱者!”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36.狼啸铁心 野狼的嗥鸣自荒原之上发出,那一双双莹绿色眸子在黑夜中如祖母绿一般,在漠黑夜色下,那狼眸深处更如同隐隐溢着光彩,那是一丝兴奋,嗜血的兴奋。 风柒冉的眸中亦是带着光彩,兴许是借着酒意,兴许是心中的愤懑实在是积淀了许久,久久的等待只为在那一刻的爆发……她起身,寒意顿时上袭,但那寒意带来的颤栗只会更加激发她的兴奋……抑或是,夹杂着些许悲凉的兴奋…… 四周的狼群愈发的靠近聚拢,那一声声孤戾的嗥叫震慑在荒原之上,大地似乎也因这如死寂般的孤独而震慑,大地似乎也因此颤抖! 不知狼啸声中是否也带着孤独与悲凉,风柒冉的心似乎隐隐产生一种戚戚之感,与那一波盖过一波的狼啸声产生共鸣,狼儿是为了荒原而悲伤,为那荒凉不见一点赖以生存的食物的原野而悲伤,而愤怒,而嘶鸣!而她……她心中溢满的悲伤愤懑却连她自己也无法解释清楚。或者,风柒冉明明知道心情低落悲愤之由,却根本没有勇气去回想,去细细思索! 她害怕……会触及那伤口……进一步的触碰,只会是在伤口上撒盐…… 但又与狼群不同。狼儿是成群的,而她,她没有任何人,她只有她自己。 充满血腥的杀戮即在眼前,那重重狼群一点点增加,那本是星星点点的祖母绿色的眼眸变得愈发密集,愈发凶戾,愈发兴奋,愈发嗜血! 风柒冉手中无他物,但那微张开的纤长十指却似是在聚集起无穷的力量,微微有颤抖。她的身姿缓缓转动,将四方狼群尽收眼底,那狼的嗥叫却并没有因此有所减弱,反而变得似乎愈发兴奋! “你想干嘛?”蒙洛奇开口。见那丫头似乎要移动着步伐向前走去,她的神情带着一种隐隐伤痛与嗜血的狠意,几乎是他前所未见过的。她脸上的那份坚定让他也不禁有触动,她的背后,到底是有什么样深刻的经历? 但此刻,他显然是没法顾及那么多。风柒冉并不答话,一点点上前,狼群没有后退,而是同样地,缓缓前进,那包围的圈子似乎愈发小了…… “死丫头,回来!”蒙洛奇忍不住皱眉大叫。这丫头想干些什么?他倒是看出来了,不管她身后有什么故事,总之,这种生死杀戮经验她是一点也没有的! 风柒冉亦是蹙眉,但她丝毫不理会身后那粗鲁的呼唤,她知道杀戮的残酷,她心中清楚,狼群是铁定了心要猎取食物,今日一战,不是狼群被消亡,便是她成为狼口中的食物! “死丫头,你耳朵聋了?”见风柒冉向前的步伐愈发快了,他忍不住狂叫!飞身至风柒冉身畔,她敏捷地一闪身,但他不容她有丝毫反抗,一把狠狠抓住她的胳膊带着她后退至那狼群包围圈子的中心,愤怒地低声大骂,“你个死丫头,有力气对付我怎么不去好好想想如何消灭这群狼?” 风柒冉只顾龇牙咧嘴,他的力道大的超乎她想象!一只胳膊犹自被他的大手紧紧抓着,刚刚的那么一拉的动作几乎让她的胳膊脱臼! 接受到她愤恨的目光,蒙洛奇仿佛早便预料到她的想法,再次劈头盖脸送她一顿教训,“我告诉你,要不是我拉住你的手,你现在疼的就不是一只胳膊了,你送的是一条小命!嫌命贱,没处丢,要白白丢给狼口?” 风柒冉张口欲反驳,却终究是没发出声音。眼见四方形势愈发严重,狼群一点点靠近,而他们眸中闪烁的贪婪与狠毒的目光也愈发强烈! 但她当初的想法也的确是要突围出了狼群,方能逃命啊!风柒冉不禁斜睨着眼瞥了眼那男人,但见他坚毅的下巴侧面愈发明显,他本是平常一副玩世不恭的脸色之中愈见严肃,武功深不可测如他竟也有害怕一面,风柒冉此时也方有点紧张。好像……狼群并非她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其实,从小到大,风柒冉倒也算是一直处于无忧无虑的状态,至少不会面临这样的生死关头,她也的确是不知天高地厚了一点。 “嗷呜……嗷呜……” 尖锐的狼叫一声高过一声!风柒冉正不知所措间,忽听那男人亦是开口高声叫了起来!他的鸣啸低沉而清越,远远发出竟高过了狼叫!而他的眸色亦是微微下沉,嗜血的光芒发出! 他一手紧紧拉着风柒冉,而风柒冉此时似乎也感受不到自手臂上传来的痛感了!映入她满是惊异之色的眸中的,是那男人的侧面脸庞与四周的狼群。 他带着风柒冉,一点点向前行进!自他口中发出的嘶啸愈发强烈,一声接着一声,异常急促!而周围的狼群,随着他的一点点向前逼近,非但没有缩小其围攻的圈子,反而是目中露出犹豫神色,一点点后退! 风柒冉也可感受到自他身上发出的一点杀气……他仿佛变了一个人,男子气概尽显露! 而他逼近的步伐也愈发快了!他的下颌微微内敛,在阴森的夜风与夜色下,他的身材显得愈发高大!反观那狼群,他们后退的步伐也愈发快了,似乎都为眼前这男子所震慑! 忽见那男人手中现出一把匕首,紧接着他以飞一般的速度向那距离最近的一只狼攻去!手扬匕落,鲜血如箭般射出,划下一道完美的弧线,接着点点红色落在了暗夜中!如此利落的解决让剩余狼群显然更加地震慑,他们后退的步伐愈发急促了! “嗷呜!嗷呜!” 叫声中,那凌厉的气势一点点消退,是他们在呼唤同伴快快撤退!足有百匹组成的狼群便是这么被一个男人的气势,被一只狼诡异的死亡所逼退! 风柒冉果然是看得目瞪口呆,再度瞥向那男人的眸中,已然不是斜睨的目光了,而带着些许崇敬之意。 “怎么?”他的语气带着一点嘲讽,“丫头,听我的话没错。下次,记住了?” 风柒冉不语,她远远望着那群野狼消失在漠漠夜色中。 “唉。”一丝若有若无的轻叹自他口中发出,他低沉的声音开口。“要知道,你是不可能一个人对付那么一群恶狼的。面对围攻的狼群,你只能以气势去吓人。若非如此,刚刚的一群狼群起而攻之,你我可就真要丧命了。” “原来你没什么本事?连百匹野狼都对付不了?”风柒冉的声音带着一些疑惑,又带着质问。 “什么?你个臭丫头!”听闻此言,蒙洛奇的目光立刻愤怒起来,怒火自他口中喷发,“你以为你面对的是一百个没有爪子没有牙的狼宝宝?‘百匹野狼的对付不了?’这什么话!有种你自己去找个三头六臂的通天神人来,看他能不能对付的了!” 风柒冉口中小声嘀咕了一句不知是什么的话,不再多说。蒙洛奇看着那低着头的小丫头,隐隐也觉得自己的话重了点,又叹口气,接着道: “算了算了。看你这小丫头也不像是什么见过世面的人,难怪不知这其中的厉害。真实的世界中是充满着残酷的竞争与杀戮的,你不懂得。我看你也别妄想去什么极北之地了,乖乖回家吧!相夫教子才是女人最终的选择!” “凭什么说我不懂得?你没有资格!”风柒冉抬眸,目光灼灼,显然是被他激起了愤怒。“我经历的事情不一定比你少,我见过的残酷场面你未必领略过!你没有资格评判我!我的本事,说不定还在你之上!” 蒙洛奇先是皱着眉,耐着性子听完此番狂言,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好好好,你个狂放的小丫头,有本事你就去证明啊!今后我也不会再跟你同路,反正我也是要回北方,不如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咱们看看到时可还能在北方见面?你有本事,尽管自己走下去好了!若是你孤身时候再遇到像今天这样的情形,我看你到时候定然哭着喊着求大爷我现身!不过想必你也是哭都没眼泪了!哈哈……” 他正狂妄地笑得不可一世,忽然,笑声渐渐弱了下来,风柒冉正奇怪,打量着他的神色,却见他明显是看到了什么,面部肌肉有所触动,渐渐地他止住了笑声,眼神灼灼盯着前方!风柒冉也顺着他的眸光看去,但见那月光之下,一个狼影在凝望着他们,那孤狼的目光是那么平静,但其眸子背后隐隐流露的光彩又是那么让人不可忽视! 分明是有所隐忍……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时候的爆发…… “那狼……”风柒冉皱着眉开口,却见身畔男人的神色紧张犹胜方才! 她不禁感到奇怪,不过是一匹孤狼,他却为何如此恐惧? “丫头,有没有胆量去挑战那匹孤狼?”瞥到风柒冉脸上有一丝不屑的神情,蒙洛奇嘴角斜斜挑起一个弧度,这不正是给她一个教训的最好机会? “百匹狼群我不怕,此时的一匹孤狼你当我会害怕?”风柒冉冷哼一声,皱着眉盯着他。她的心底,是真的全无惧意。“去就去!” “等一下。”他的声音一沉,蒙洛奇微微一自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似乎是在估量她的身底。看得出来,她身上是有点武功底子的,至少,她会轻功,而且轻功不弱。他揭开身后行囊,“丫头,要什么武器?” 风柒冉傲然。“不用武器,让我空手上去也成!” “死丫头,少给我逞强!”蒙洛奇又忍不住教训出声,自背后摸啊摸,似乎总算悉心找到了一件像样的武器,“给你!用剑吧!” 风柒冉也便接下了。其实,她的身底并非很强,若是赤手空拳上去倒真有点危险。剑是她最擅长的武器,有柄剑,也算是多了几分把握吧! “谢谢——嗯?”风柒冉低沉的道谢话语说了一半,顿时皱起眉头,他给她的,是……是……这哪里是剑!分明是根比铁棍尖锐点的东西!而且还生了锈! 风柒冉知道没有什么剑是能跟她的九天神物璇冰比的,但再烂的剑也不能是烂成这样啊!剑锋都被磨砺的尽失光彩,居然还生了锈,恐怕是连铁棍也比它强一点!至少铁棍不会生锈!称其为“剑”,实在是辱没了“剑”这名字! 罢了罢了,她一咬牙,走出去的步伐已经远了些,她也没什么回头的余地了。一点点向那孤狼而去,但见那匹孤狼静静,没有发出什么嘶鸣,但绿眸中的隐忍的嗜血狠意却好像更让人害怕。她一点点逼近,沉住气,眼睛盯着那匹孤狼—— 对峙。 拼的是耐心。 但在荒原之上生存了不知多少春秋的孤狼,不知忍耐了多少寂寞与孤独的孤狼,显然是比风柒冉更能沉得住气!它既然能耐心等到先前那批众狼纷纷撤离,自然也不会在这即在眼前的对峙中处于劣势! 一人一狼的对峙。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37.声势制胜? 风柒冉忍不住了。她略估算了一下,紧接着飞身而起,便向那狼发起攻击! 剑扬起,她旋转身姿!好久未曾施展身手,她悉心练就的天邪剑法却也不知是否退步了。但见那月光之下,一袭单薄身影翩翩飞舞,手中幻化的剑影夹杂在急急夜风之中,荒原之上上演着一场华美的剑舞! 而那瘦弱的孤狼,却也没有丝毫的怯弱!它敏捷的身影躲过风柒冉凌厉的剑风,用着它天生的武器——爪子和利牙,抵抗人类手中的剑! 久久未分出胜负,风柒冉简直是心中气急。经历过祁断会武战役的她竟然无法拿下面前的一只孤狼! 而那人与狼的争锋的背后,是另一条身影在紧紧地看着。蒙洛奇的眉愈发皱起,他的面色微微动容,变幻不断,紧接着他踏步上前,插入了两方的争斗—— 不由分说,他的身影将风柒冉挡在了身后。他没有用匕首,赤手空拳与那狼开打!风柒冉经过恶斗已然是疲累了,气喘吁吁,退后在一旁观察着面前的情势。 此时此刻才是见他真正的出手!风柒冉能分辨出一个人的武功是高是低,她看的分明,那男人的武功实在是很高!但见他面色凝重,敏捷的招式出手,而那狼也是全力以对!但……狼显然是处于弱势。 几个回合之后,他已然是将那狼打倒在地!狼犹自不肯服输,在地上发出“嘶嘶”鸣叫,似还欲起身再度打过! 蒙洛奇不再犹豫,一个手刀,将狼劈倒。狼的咽喉似乎微有响动,紧接着,那颗头颅微微下垂,绿眸中消失了光彩。 风柒冉不得不承认,此番对战孤狼的经历比方才对战群狼更加惊心动魄! 蒙洛奇走过来,他的面色依然凝重。看着风柒冉那微微皱着的眉头与闪烁的大眼睛,他不动声色敛起了所有表情。 “你……很厉害。”见他欲走过,风柒冉发自真心地说了句话。 “丫头,不要太过自以为是。”这回,他没有如同往常一样玩世不恭地笑答几句。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仿佛少了之前的些许怒火。有了隐隐一丝教导意味。 风柒冉不语,抬眸,那带着疑惑的质问眼神却是不容忽视的。 “你自以为学了几招像模像样的天邪剑法便了不起了,是么?” 风柒冉心中一惊,不过在祁断会武之上的那些武林前辈既然能认出她的天邪剑法,这男人的身份底子不弱,能认出来应该也是在常理之中。不过,他的语气中分明带着对她的不屑? “丫头,我这是给你忠告。”蒙洛奇的语气低沉,却带着认真。“不管你是在哪儿学到的,天邪剑法非你所能驾御,你的内力底子根本不够!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真正的好剑法,是要在任何时候都能够展示的!哪怕你的手中只有一根树枝,你依然能御敌,这才是剑道的真谛!而你呢,当你的手中只能是有一柄破剑时候,你便不知所措了!” 风柒冉心中的惊异无法言喻!这个男人的话语……给了她太大的震撼! 细细回想,的确。当她持着那柄生锈的铁剑与那孤狼对战时候,她的心中无时无刻不想着她的璇冰。可事实上……脱离了璇冰剑,她的确是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 “你若是要出来闯荡江湖,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蒙洛奇的语气带着残忍,“回去好好练练你的剑法,别再妄想了!” 风柒冉豁然回头,看着那男人。蒙洛奇亦是看着她,两人眼神对峙了良久。她神色复杂,终究还是低下了头。“你……”她首先出声。“请你教教我吧!” “教?如何教?教什么?”蒙洛奇嗤笑出声。紧接着劝道,“一个女孩家,不应出来走这么多路,我看你啊,还是真的回家是好!” 风柒冉固执地低着头,不语。半晌,她又抬头,眸中隐隐流露着悲伤。“我……我已经是没有家可以回了。所以,我才会出来。我请求你,教教我,好不好?” 那神色分明是沉淀着些许经历,她的脸上的确是带着不同她年龄的成熟。蒙洛奇微迟疑,缓和了一下道,“我也不会什么,教不好你的。我看你还是走吧!” “我请你,教我成为强者!”风柒冉豁然出声,叫住了那个转身欲行的背影! 成为强者…… 这句话,居然出自如此一个女孩子口中。 蒙洛奇忍不住回头,看着风柒冉,她的眸子带着恳求,她的脸上有着坚毅,她瘦弱却又挺立的身形分明带着坚定不移,他想象不出,这个女孩的背后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故事,带着多少悲愤? “……好。”半晌,他答应下来,见风柒冉那大大的眸中仿佛忽然浮现起了一丝喜色,蒙洛奇又赶紧道,“不过,你要一路跟着我。我可以教你如何成为强者,但你若是跟不下去了,可不能怪我先行离开!” ——假意敷衍一下好了,想他堂堂蒙大将军是何人,逼疯人的招数可是太多了。更何况她不过是一个女孩子! ——既然他答应下来了,那就好。想她风柒冉是何人,咬准了的东西她不会放过!更何况他是这么一个高人! “好。”风柒冉点头。 “第一点,你来告诉我,为何方才那一匹孤狼比先前那一群野狼更加可怕?”边走边谈论,蒙洛奇牵过了马匹,亦是给风柒冉牵来了一匹。 风柒冉颔首沉思。“因为,先前所有的狼群都被你吓跑了,而唯独这一匹狼留了下来,所以说明它有着信心与决心。” 蒙洛奇微微皱眉,他对“吓跑”这一词语感到非常不满。暂时忽略过,他目中微露赞赏,答道,“说对了一点。不过,还有一点是,那匹孤狼既然敢孤身留下来,自然说明它实在是太饿了,太渴求食物了。要不然,它就是被饿死,要不然,它就是被人类杀死,反正都是死。这样的亡命之徒,最是可怕。” 风柒冉点头,默然不语。 “还有,你要学会以声势吓人,就像是我先前对战一群孤狼那样做。”蒙洛奇又缓缓教训道,“若要成为强者,投机取巧的小伎俩是必学不可的!不要以为这是什么无耻之事,在关键时刻,你别无选择,说不定还可用此计一试!” 风柒冉再次不语,接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豁然抬眸。“第一次你我在深夜相遇时候,我鞭子就快劈到了你头上,而你却纹丝不动,难道说,也是你在……以声势吓人?” “当然!”蒙洛奇答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接着唇角斜斜扯起一笑,“我倒是没想到当初相遇时,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竟如此狠心,以是根本来不及应对!也只好装装声势吓唬你咯!幸得你江湖经历不深,被吓到了,停住了手。” “其实,你这丫头内力还是有几分的,武功算不得太弱。当初那力道如此吓人,若是就那么劈了下来,我可说不定就脑袋开花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38.夜路森森 在寒冷的夜色下是不方便骑马的。那男人既然是牵马走在前方,风柒冉随即也是二话不说,牵着马跟在他后面。 此时,已然可以见到一点点青白自东方露出,俯瞰着被寒色渲染的荒凉大地。 一夜未合眼。风柒冉固执地牵着那马儿,脚下踏着的草儿沾染着夜的露珠,丝丝寒意透入骨中,她的身上,披覆着那一袭大衣,倔强地不肯合眼,抬起那尖尖下颌,眼神直直向着那前方更加深远处蔓延。 “喂,我说,你这丫头还真倔强。”他的声音悠悠传来,听起来中气十足,似乎并没有一点被旅途的艰辛所困扰。他高抬着头,声音却是冲着风柒冉说道,“一夜不休息,一夜不吃饭,原来你是铁打的,比我还能忍受!看起来你不累也不饿嘛。” 风柒冉微眯起的眼睛默默瞥了他的背影一眼,没有说什么。她的眸色,依然望向那远方,紧紧抿着唇,阳光给予人的希望,她此刻方知晓。 “丫头,你要是想跟着我,总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蒙洛奇停下了脚步,回头,那刚劲有力的眉毛微微拧起,一点点皱纹自他眼角蔓延,那是沧桑的岁月留下的印迹。他看着身后的人,她的一张小脸被身上紧裹的大衣武装到下巴,更显出那下巴的尖尖。不知是不是饿得,她的一张脸似乎都比初见时候瘦了几分。 风柒冉仰起脸,缓缓出声,不高不低地告诉他。“风柒冉。” 是的,她叫风柒冉。她再也不愿意用什么化名了!她已然是厌倦了这种生活。而从侧面一想,还有什么事情会比她如今身处的情形更加糟糕呢?所有的隐秘都被揭穿了,是也罢非也罢,她又何需什么隐瞒? 她的目光虽依然望着远方,余光却不经意地注意着那男人。见他只是微微蹙起了眉眼,神色并无多大变化,似乎……不很了解她这人。风柒冉心里又不禁嗤笑一声,边寒太子妃的丑闻已然是闹得沸沸扬扬,多一个人知道,少一个人知道,她也早已不在乎了! “蒙洛奇。”他薄唇微抿,吐出了自己名字。 风柒冉默默一点头,牵起马儿,欲继续向前走去。 名字,只是彼此间的一个称呼。当只有两个人相处时候,称呼彼此为“你”“我”自然合适,可是当有旁人在场时候,总得知道一下对方的名字才好。 蒙洛奇不会问关于她的事情,她的身份,她的经历或是其他种种。他不爱多管闲事。 对于风柒冉,也是一样。她也从来不会多关心别人的背后。 人生的多种经历中,唯有淡淡的一场萍水相逢,在日后偶尔回想起来,不会太伤人心。兴许,这也便是蒙洛奇的处事原则。 “你要去哪儿?”风柒冉忽又开口。 “北方,大营。我是一个士兵,驻扎在边寒的北方的边境。怎么,有没有胆量进军营?”蒙洛奇的口中带着些许挑衅意味。 风柒冉忍不住撇撇嘴,“在边寒北方的边境,又没有什么战事。北方的军营,我又有什么不敢进去的?” 蒙洛奇顿时神色有些不悦,“这算什么话?军营是一个严肃的地方,难道还任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边寒北方不过是漫漫的大漠,有天险相佑在前;纵然那里有匈奴呼邪余族在那儿大漠之处偶尔出现,但实在是构不成什么气候!因此也无甚人为因素干扰,这是后话。如此说来,边寒北方的军营实在是清闲得很!” 蒙洛奇的眉皱起,不禁注视着风柒冉的面色,但见这丫头侃侃而谈,神色自若,倒也有几分见识。但她的话语实在是太过狂妄!蒙洛奇冷哼一声,“究竟北方的军营是否清闲,要看了才知道!有本事,待你看过之后再决定是否还有勇气留在那里!” 风柒冉忍不住仰头,望向那一旁的高大身躯,他坚毅的脸部线条在微微阳光的照射下在其侧面现出阴影。那轮廓深邃的眉眼中似乎也隐隐包含着几分大才。风柒冉试探性地问了句,“这么在乎自己的军营,你莫非是军队中的什么武官不成?” 蒙洛奇不语,半晌答道,“倒不是我不愿说。怕说穿了吓到你!” “难不成你还是个将军?”风柒冉自顾自猜测,又抬眸看了看他,他的神色不置可否。风柒冉紧接着撇撇嘴,眸子瞥向一旁,似是在自言自语,“向来只听说过边寒有个威震宇文大将军,还没听说过什么蒙将军。你若真是个有本事的将军,就应该去御敌杀寇,血洒沙场,为国效力才是!窝屈在一个小小的北部边境去驻扎防守,有什么意思!” 蒙洛奇不再接话,只是一味背转了身子向前走去。看不清他的面色,不知道他的表情。只是在半晌的默然不语之后,他丢下了一句似有意味的话,“你终究还是年轻气盛了点。殊要知道,收敛,亦是成为强者的必要条件。” 风柒冉不语。咬牙,低下头,继续跟在他后面。 经过一天一夜的跋涉,说不累是不可能的。疲累之感自风柒冉的脚一点点向上蔓延至小腿,这种疲乏之感似乎都盖过了空腹的饥饿感。前方那人似乎经历异常旺盛,没有丝毫欲休息的意思。风柒冉又怎会主动低头? “好了,翻身上马吧!” 太阳总算露出了他的脸,久违的暖暖阳光普照大地!蒙洛奇精神一震,开口向后命令道,却并未听到什么大的动作声音响起。回头,却见那丫头已然是低垂下了头。 “怎么了?累了,饿了?这就忍受不住了?” 听闻蒙洛奇口气中的讥讽意味,风柒冉微微抬眸,一点点上扬,那眸中闪烁着熠熠光彩,那是倔强与不甘。“没有!” 说着,她当着他的面,扯过那缰绳,动作略有些笨拙地将她瘦瘦的身躯放到在了马上! 蒙洛奇看着那张小脸,几乎是惨白,唯见那一个小巧的鼻头处微微有因被寒冷冻过而露出红色。她分明已然是又累又饿,却兀自强撑着身躯!但他没有说任何言语。转过头,他亦是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肚,冷声道,“你最好给我骑快一点!” 风柒冉微有怒火,心底堵着一口气,她高声回答,“放心,我绝不会拖你后腿!” “最好是这样。要想吃饭,就给我快快骑到了前方城镇上!老子我肚子可还饿着呢,你这丫头给我有点劲,听清楚没?” 说完,他的马蹄已是踏步飒飒地奔开了! 听闻此番恶言恶语,风柒冉微微一愣,立刻明白了,蒙洛奇他明显是在照顾她嘛!看起来他是这么一副身强力壮的模样,他这么说,都是在给她找台阶下啊……微有暖意渗过心间,风柒冉亦是眸色愈发坚定,狠狠一抽马臀,向前奔去! 太阳已然是露出了它的全部脸面,在阴黑了长久的漫漫冬日之中带给人们些许希望…… 无语,只是一路狂奔。莽莽荒原在金色照耀下,似乎延绵不断……风柒冉心中暗自估量着,这儿应该已然是越来越北了,毕竟,北方之地都是要荒凉一些的。 徐家集。 经过几个时辰的咬牙奔波,方见到前方出现了一点城镇模样!而黄昏,已然在不知何时,悄然降临了…… 见到那城镇门口歪歪扭扭的三个大字,风柒冉几乎是眼前一黑,欣喜若狂的神情溢于言表。蒙洛奇默默看在眼底,未多说话。这近一天的埋头狂奔中,一路上所经历的荒原之上几乎不怎么见草木生长,而她竟能做到默默忍受这孤独与寂寞,在默然无语中坚定地一味向前狂奔!这份坚毅,这份倔强,在这丫头身上体现出来…… 寒冷的冬天,又近了晚上,是没有什么店家开门的。蒙洛奇熟练地走在前方,便要去敲那民宅。 一户人家开了门,那约莫四十多岁年纪的大娘探头探脑地将两人打量了一番,蒙洛奇赶紧亮上一副迷人笑容,“我们是迷了路的,想要来这儿填点肚子,若是方便的话,给我们小小的一个睡觉地方供我们熬过今晚,小人我可就更感激不过了!” 大娘狐疑的眼神转了又转,又在蒙洛奇身后那瘦小的身影上注视了良久,方开了门。 风柒冉的嘴唇微有哆嗦,几乎不见血色。大大的眼眶陷下去,犹自大大睁着打量着这房间。蒙洛奇一把扯过她,拉着她的手,或者更确切一点,是拖着风柒冉,走进了屋内。 屋中,一点点暖意涌来,风柒冉那冻得通红的鼻头似乎也微有缓和。只听那大娘尖细地声音问道,“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呐?” “路人!” “陌生人!” 不约而同地,两人异常有默契地急忙与对方摆脱关系!但那意思相似的两句话脱口而出后,两人又都有些惊异而带着微微愤怒地白了对方一眼! 大娘那眼珠转了几转,终是没说什么言语,转身去忙碌了。不多时,便有一碗汤面被端上来,但听她尖细地嗓音又扯开了,“给我统统滚到马厩里吃去!吃完之后把碗送回来!” 风柒冉微微皱眉,蒙洛奇连连应声。 “还有呐,”却又见她转身,那满是肥肉的腰肢微一扭,听她不耐烦道,“我可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总之,晚上若要睡觉,都给我到马厩那儿睡去!” 说完,那满是肥肉的下巴高高昂起,似乎还听到一句高而细的“哼”声自她鼻孔发出!很快,她又转过了身子,一扭一扭地走了! 风柒冉简直气得说不出话来,蒙洛奇也无奈,但也只好端着那汤面,一手拉着风柒冉,一手走出了门去。但毫无疑问的是,风柒冉此刻脑海中的大部分,毫无疑问,都被那散发着香味的热热汤面所吸引! 一点点香味钻入她的鼻子。即使是再差劲再烂的菜肴,此时在风柒冉眼中鼻中脑海中恐怕都会成山珍海味。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神是多么渴求,那本就大的眼珠愈发睁大,蒙洛奇直皱眉头。 “你吃吧。”半坐半靠在马厩的栏杆之上,蒙洛奇捧着碗,将那珍贵的汤面递过来。风柒冉抬眸,微一迟疑,但她没有更多的心思去考虑这些事。她不禁用双手去捧住那汤面,然后直接便将蒙洛奇的大掌当作桌面,将汤面牢牢放在那“桌面”之上,没有筷子或勺子,她接着便直接大口大口地开始埋头吃了起来! 蒙洛奇有些哭笑不得。如今她的这副样子,简直就像是一只小猫咪在舔舐着主人手心中碗里的食物。见她一颗小脑袋一味埋着,只顾着吃汤面,如同饿虎扑食一般,他忍不住心头有些歉疚。若不是他,她倒也不会饿到如今。 不过,就凭她那高傲又倔强的性子,就算饿到皮包骨头了,估计也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哎,这哪里叫女孩子……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39.让食? 狼吞虎咽半晌,风柒冉方抬起了头!而那碗中,倒还剩下一半汤面。 看着她的脸,蒙洛奇实在是忍不住大笑!“风柒冉,你是不是上辈子没有吃过饭?还是说……哦,你该不会是来自丐帮的吧?” 风柒冉狠狠瞪着他,接着微弱的月光,微一打量自己的仪容,的确,是难看了点。汤汁自她的嘴角处溢出,蔓延至下巴,又渐渐垂下到了她的衣襟上。她可以想象出自己脸颊上定然也是惨不忍睹。伸出舌头微微舔了舔自己的唇角,风柒冉咂咂嘴,冲面前正笑得前仰后翻的男人冷声道,“剩下的一半,是留给你的!快吃了吧!” “丫头,你都吃成这样了,好意思让我再吃?”蒙洛奇将那犹自端着汤碗的手向前一伸,“呐,还是你自己把它全部解决了吧!” 风柒冉微低着的头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手掌衣襟处有点点汤汁溅洒而出。她知道,没有筷子和勺子,自己方才的吃相是不好看了一点。她亦知道,他这番言语的目的。没出声,她将他的手狠狠向后一推,依然冷着一张脸,道,“这时候不是穷讲究的时刻!你快些吃了,不然,之后有你后悔的!” 蒙洛奇瞪着她一张犹如小花猫的脸庞,忽而眸中现出一抹温柔。“乖,丫头,你吃了吧。吃了才有力气!” “你跟我犟什么?”风柒冉反而是提高了声音,脸色上似乎微有一丝怒火闪过,“叫你吃你就快点吃了!” “放心,我不饿。”蒙洛奇忽而脸上现出一抹笑容,在风柒冉疑惑的眼神注视下,他自身后摸出了一酒壶,举起摇了摇,“看,我不还有一大囊的酒么?忘了?其实,这一路上,我倒是喝了不少酒!呐,不饿的!” “你个猪!”风柒冉几乎是大骂起来,听闻这个理由,更让她心底有不忍。“喝酒能抵什么?你快吃!你若是不吃,我就将它倒了!” “你忘记你求我的事情了么?”豁然,蒙洛奇的神色也是一紧,严肃地冷声道,“吃了东西,才有力气!才能成为强者!你这死丫头,还不给我快点吃?” “你吃!” 风柒冉依然倔强地坚持着。蒙洛奇不语,接着袖子扬起,风柒冉抬眸,豁然瞳孔缩小,难道他要甩她耳光? 却见他的手不急不缓地落在了她的脸颊边,用袖子悉心将她的嘴角两边擦了擦,丝毫不觉得那挂在她脸上的汤汁有何不干净之处,接着将右手上依然端着的半碗汤面凑过她嘴边,风柒冉竟然没有半分退缩的动作—— 他的眼神,温柔得让她在一瞬间失去了意识,那种温柔,让她不禁又回想起……脑海中那深深印下的另一个人…… 但很快,她回过神来。没有再反抗,风柒冉嘴凑到了那碗边,开始轻轻地吃起了汤面。 夜风很冷,吹过了这简陋的马厩。 多少年后,当再回头,想起这段狼狈的往事时候,两人皆是不禁莞尔一笑。在一个陌生的城镇,被一个中年妇女逐出,想他蒙洛奇,她风柒冉,竟都不得不沦落至要在马厩中进食,睡觉。 “吃饱了?” “嗯。”这回,是她自己给自己擦了擦嘴。 “睡吧。”他的声音似是那么自然而然。风柒冉也便就没什么顾虑,加之实在是太过劳累,真恨不得倒地呼呼大睡。 他转身,自马厩中抱了些茅草来,整理成一个小小床铺,又默然不语,转身到了另一角落。 风柒冉心底的所有冷冽而疲劳的防备似乎微微有动摇,她感激地默默瞥了一眼他的背影,垂下眼眸,躺倒了。 马厩的气息带着点骚腥味,但疲惫很久的大脑早已支撑不住。风柒冉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夜风冷冷地吹着,蒙洛奇犹自睁着眸。仰观天象,夜空中微有些许亮星呈古怪的趋势排布着,他的眸色愈发深远。看来,总算是快要大雪了。今年的天气,似乎是别样地古怪,深秋来得太早,而大寒又来得太晚。或许,寒冷之所以来得晚,只是为等待那最后一刻的爆发。 翌日,上路。 马儿继续在奔驰。 “军营之中,是不会留什么女子的。估计再有个三五日,便可到我的军营,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蒙洛奇的声音很冷冽。 不想,这回,没有听到什么狂放或是嚣张的回答。风柒冉只是微微一抿唇,眸子直直望向前方。她心里暗自盘算,有才能之人,对军营有用之人,便能被军营留下来! 而她,会是成为那样的人…… ◆◇◆◇◆◇◆◇◆◇◆◇◆◇◆◇◆◇◆◇◆◇◆◇◆ 边寒。 朝华殿一扫往日霸道而尊贵的气息,四处笼罩的是一股荒凉与悲戚。晚来的天色似乎要下大雪,这是为葬礼所书写下的白色…… 殿下,几位重臣皆在哀悼,或是跪着,或是哭着,或是因哭得太厉害而根本跪不住,直接扑到在了地上。一时间,四周所有的空气似乎都因寒冷而凝结了!一代帝王的离世,如何不惊心动魄? 是非功过,都终成了一场过眼云烟! 寒亦苍的面色,犹自带着一点笑容,唇角微微上翘,似乎是终于得以解脱。 但,死的人长已矣,只是让活着的人,活得愈发艰难! 殿上,几乎是所有人都洒下了悲戚的泪水,却独一人,神色漠然,没有哀悼,更没有痛哭失声。 “太子……”阴师傅上前,将寒月玄移至了后殿。微微示意,让内侍官暂且领着这些大臣离去好了。 “慢着!”寒月玄豁然出声,那声音之中,竟然带着深深的喑哑!不知他是几天不曾进食了,还是在先前哭了太久,只是一个少年,如今却不由得带着无尽的悲愤与深仇……尽数埋在心底! 寒月玄接着,一字一顿道。“谁都不准将父皇驾崩的消息传出去!一定要控制!” 那一个个咬牙切齿的字眼,虽不重,却深深打在了诸位大臣的心上。 心惊胆颤地应了声,领了命,大臣缓缓退下。 “太子……”阴师傅神色中满满是担忧。上前,他扶住了寒月玄,似乎要劝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寒月玄的唇角,反而是渐渐扯出一抹笑容。那绝美的俊脸上,美都带着一种窒息,凄凉而悲愤的美!他转头,渐渐看向那让他敬爱的父皇,缓缓地开了口,似乎是在对父皇说,又似乎是在对阴师傅说,更似乎是在对他自己说。 “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任何依靠了,对不对?” “朝廷之上,有宇文一党在剑拔弩张。朝廷之外,有景络之朝在虎视眈眈!” “父皇,您就这么离去了……却要留下这么一个摊子给我……” “但,”豁然,他的声音一转,凤眸之中,一点点凌厉的光芒自眸底现出。“我不会成为弱者。我,必定会完成边寒大业!让边寒自我寒月玄手中兴旺起来!” ◆◇◆◇◆◇◆◇◆◇◆◇◆◇◆◇◆◇◆◇◆◇◆◇◆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40.呼邪异族 北方的大风呼啸而过,这一带的荒原是愈发的荒凉。马儿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寸草不生的土地之上,这儿的土质稀松,泥土本质的黄色之上,带着一点灰色,如死寂一般。而愈发寒冷的天色,也使得这浩渺的天地显得如此灰茫茫。 几日的奔波下来,虽有疲累感,但风柒冉已然适应多了。这几天的天气太过于反常,时而有阳光,时而冷冽似寒冰。此时正在中午,风柒冉抬眸,将手拦在了额前,仰望着那广阔天空,现在倒是有星星点点的阳光自灰厚的云层中一点点透出来,有一点刺眼。 享受着太阳的辐照,没有血色的脸庞似乎温暖起来,不知是否恢复了一点红润。前方,蒙洛奇回头,只是默默一个眼神,风柒冉便即领会。微微勒紧了缰绳,她眉微沉,加快速度,向前行进! 风沙渐渐卷起,将他们身后留下来的一行马蹄痕迹一点点磨去,湮灭。忽而,转过一角沙漠,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众人影。渐渐靠近,那些人的轮廓愈发明显,竟有约莫百人出现在这荒漠之中! “他们……是什么人?”风柒冉急急跟上前去,凑在蒙洛奇的身畔,因这风沙吹拂她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睛,但还是在极力试图睁大。 蒙洛奇似乎早已见惯了这场面,他的下巴微微扬起,同样是眯着眼睛。回答道,“他们都是些带着匈奴血统的人,遗留的呼邪人。” 呼邪皇朝被灭,这差不多是十年前发生的事。蒙洛奇回头,那丫头眼里没有出现意外之色,看来她的阅历也不浅,竟然知晓呼邪皇朝的事情。估计那个时侯,那丫头也不过是六七岁的年纪。 勒着马儿,两人都不由得放慢了速度。一点点靠近,但见那群人的身上穿着简陋,不过是一些毛皮在胡乱地包裹着身子。渐渐走得更近了些,风柒冉的瞳孔豁然放大,接着眉头皱起,一言不发。 那群人无不是面色凝重,他们仰望着天空,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点声音!他们仿佛都对外界事物毫不在意,他们的眸中似乎只能看到那浩茫天空,任凭风卷着尘沙多么猛烈地向那天边滚滚而去,他们也保持着这个仰视的动作,纹丝不动! 时间似乎也因他们而瞬间凝结了! 风沙呼啸,击打着那群身影,风柒冉竟有些感觉惊心动魄。他们究竟是要举行什么古老而繁复的祭祀仪式吗?还是他们中了蛊,全无意识? 那恭敬地仰望天神的神态又是多么的神圣而庄重! 风柒冉回头,欲从蒙洛奇脸上找出答案,却见那男人只是一个劲地看着那群人,面色之上,也没什么动容之处。他那平常带着三分粗犷意味的脸庞之上,此时似乎也有了几分尊重的神色。 尽管风柒冉的心中实在是盛满了很多疑问,但她也没再说话了。在这个时间都几乎凝结的时刻,发出任何声音显然都是有些不合适的!不知觉时,风柒冉和蒙洛奇坐下的两匹马儿竟都已经停下了脚步,静静退在一旁,远远观看着那群人的行为! 风沙似乎小了一点,天上,那流云缓缓浮动,似乎是被蒙上了什么神秘的色彩,那流云此时显得如此渺远!而那群呼邪遗族,似乎也微微有动容,一点点低沉的呼啸声自他们口中发出,那仿佛是自久远而神秘的亘古蛮荒年代传下来的古老咒语! 渐渐,他们开始有所动作!他们缓缓地解开了自己身上披拂的简陋的皮毛,竟都毫不犹豫地露出了自己的胸膛!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下,寒气几乎能穿透骨头!他们居然毫无畏惧!低沉的吼啸声音渐渐响亮,向那莽莽九苍之上传递过去! 风柒冉看清楚了!他们露出的胸膛上,无不纹着特殊的纹身!那是一头头青郁的苍狼,高昂着的狼头毫无畏惧,那狼露出尖牙利齿,仿佛是在冲着苍天狂啸!再配上他们自身发出的粗厚而低沉的啸声,更让人感受到这是不知沉淀了多久的爆发! 一时间,大地的风沙似乎都被这啸声,这阵势所慑,风沙纷纷停下了! “他们……想要干些什么?”风柒冉的心中莫名响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接着又疑惑道,“是不是呼邪遗族的身上都会留下这样的纹身?” “是的。呼邪族人都会在胸膛之上纹苍狼,他们崇拜苍狼,他们崇拜天神。”蒙洛奇背着手,那语气中也有微微一丝凝重。 呼啸声渐渐停止了,那群崇拜天神崇拜狼族的呼邪族人开始了又一番动作! 以脚踏地,以大地为鼓,浑厚而原始的鼓声响起!一个人的力量可能只如蝼蚁,但数十个人在一起,百十个人在一起脚踏大地的声音就足以震撼人心了!他们的呼啸声调一转,神秘而粗犷的低吟自他们口中发出,数十个人渐渐开始缓缓有所动作,挥举着胳膊,呼邪族人以他们的四肢他们的身体他们的发肤来表达着他们对天神的崇拜与尊敬! 接着,一个人缓缓被送出了那正群舞的族人,他高昂着头,踏着大步,面色凛然,似乎毫无畏惧。如同那些人一样,他敞露着自己的胸膛!仰望苍穹,他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右手——那手中竟然出现了一柄弯刀!紧接着,毫无犹豫,他将那刀直接便向自己的胸膛划去! 鲜血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星星点点洒下在灰蒙蒙的大地上! 风柒冉忍不住惊呼一声,她紧紧蹙着眉毛,回头反观身畔那人,蒙洛奇似乎早有预料,薄唇紧紧抿着,眸子眯起。 呼邪一族到底有着什么古老而诡异的祭祀,竟然要以活人作牺牲? 他们依旧在低吟,面朝苍天低吟!过了一阵子,竟又有一个人出列,昂首未发出声音,紧接着——也如先前那人一样,他的手中也出现了一把弯刀,而那弯刀,也毫不犹豫地被送到了自己的胸膛! 远远旁观的风柒冉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向旁边人质问,“他们究竟是要干些什么?为何用了一个又一个的活人来祭祀?难道他们是中了蛊,行为不能自已?” “不是。”蒙洛奇声音低沉,“呼邪族人……他们是没有什么智商的,他们脑中的意识很单纯。” 说完,他那薄唇又紧紧抿上,似乎不愿再说些什么。风柒冉暗自回味这番古怪的话语,不同种族之间难道还必定要有什么智商的差异吗? 但——眼见着又有一人出列了!风柒冉蹙着眉冲蒙洛奇喝道,“你快点去救救他啊!去拦下那个人,他们意识很单纯,那你的头脑不单纯啊,快去救下他!” 可蒙洛奇仿佛僵硬了一般,一点不为所动!风柒冉再度回头之时,已然是又一刀划出,鲜血撒落! 那群低吟的人群之前,已然有了三个自己的族人倒地,而他们却似乎还是面无表情,只是一味地以崇拜的姿势神情仰望着那遥远浩渺的天空! 风柒冉的眼睛瞪大,呆呆地看着前方,半晌回过神来,她只能是缓缓地摇头,疯子,这是一群疯子!呼邪族人,他们实在是一群疯子! 又见一人出列了!风柒冉再也无法忍耐—— “你要去干嘛?给我回来!”蒙洛奇猿臂一伸,大掌一挥,本拟可以抓住她,却不想根本没来得及!风柒冉的身子已然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奔而出,直接向着那前方祭祀的人群而去! 鞑靼马蹄声划破了他们古老而神秘的祭祀低吟,只是一瞬间,眼见着那人手中的弯刀即将向自己的胸膛划去,风柒冉情急之下手臂一伸,马鞭飞出,飒飒风声呼啸,她卷起了他手中的弯刀,紧接着甩到了一旁! 愤怒的呼吼声响起!四周哗然!那呼邪族人一双双眼睛瞪向风柒冉,神情野蛮得如同是兽类一般!风柒冉明白了,他们根本就不会说话,没有语言的意识,全然是靠着叫喊来传达自己的感情!而且他们似乎的确是智商很低,他们的行为动作无不如同一个完全没有经过教化的蛮荒野人…… 但,怎么会这样呢?十年前的呼邪皇朝被灭,其遗留下的族人竟会是如此一副模样? 可是风柒冉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这些种种!眼见着一群裸露着胸膛的野蛮大汉就要围攻上来,她勒着马儿踯躅,神情有犹豫,有不解,有困惑!一旁,蒙洛奇飞速奔至她的身畔!他的马头与风柒冉的马儿一前一后,四周的呼邪族人已然是瞪着一双双眼眸围了上来!渐渐形成聚拢形势,他们根本就没有后退余地! “死丫头!这回知道闯祸了?”蒙洛奇真想破口大骂出声!风柒冉略有委屈,还是倔强地不肯说什么!她怎么想得到这群呼邪人是这么野蛮? 粗吼声愈发响亮!眼见着那群人龇牙咧嘴,便要围攻上来!蒙洛奇与风柒冉皆是神经紧紧绷着,呼吸都似乎窒息了!但忽然—— 天地呼吼起来了! 是大雪,下大雪了! 鹅毛一般的大雪突兀地自天而降,霎时整个灰蒙蒙满是风沙的荒原之上满眼尽是白色!呼邪族人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过去,又是一阵阵的呜咽声自他们喉咙发出,一点点响彻天地,似乎是欣喜,又似乎是喜极而泣! 原来他们先前用活人祭祀,是为了能求到一场大雪! 蒙洛奇悄然牵着风柒冉的手,硬是将已然是目瞪口呆的风柒冉拉走!反观那群呼邪人,他们正纷纷手舞足蹈,根本没有注意他们! 纷纷扬扬的大雪飘洒在浩渺天地,风雪声渐渐掩盖了背后那呼邪族人古怪诡异地野蛮呼吼声!万里荒原似乎很快便要被大雪所覆盖,很快这儿便是一片白茫茫世界。今年的第一场大雪便是这么突兀地降临了!这么突兀,又是这么大,隐隐在那风雪声中还听得到压抑的怒吼……太不寻常了! 但风柒冉更疑惑的是身后那群人。回过神来后,两人几乎是在同时都爆发了各自的怒火: “死丫头!谁叫你这么去打扰了呼邪族人的祭祀仪式?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可怕,你更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若非天降大雪,你我能逃出来?你做事是不是从来都这么莽撞?”蒙洛奇的斥责声夹杂着大雪,显然是怒不可遏! “我这样做有什么错?”风柒冉反问,委屈中也夹杂着质问的怒火。“呼邪族人,如你所说,他们智商低,他们的脑海中没有什么意识,他们用活人来祭祀天神的这种做法是多么愚昧!若非我阻止,岂非又有一人会死!” “就算愚昧,那是人家的生活人家的祭祀!你有什么权利去干扰?你懂不懂得尊敬别人的生活方式!”蒙洛奇大吼。 “眼睁睁看着一个个大活人在自己面前自杀,你怎么可以不去阻止?”风柒冉亦是怒气冲冲,“这少部分的呼邪族人不过是因为没有受到教化,才会变得如此愚昧,做出这么不可理喻的祭祀行为!想当初,十年之前,呼邪人既然能成立皇朝,想必是不弱的!你应该是去教导他们,阻止他们愚昧的行为,而不是在这里如此冷漠地袖手旁观!” 听闻她一番激烈的言辞,蒙洛奇反而是默不作声了。半晌,他抬头,望向远方。渐渐压下心头的怒火,他低沉的声音开口。“呼邪族人的经历……他们并非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十年前的那一役,景络灭了整个呼邪皇朝。但同时,呼邪的所有遗留族人也被下了一种毒。那种毒可以让人一辈子失去意识,智商低下,且这种残忍的毒就如同烙印一般永远地烙在了他们的血液中,他们的下一代,他们的后辈,终生都会变成如此!” 蒙洛奇缓缓道来,那声音在呼啸的风雪中竟显得如此压抑而低沉。他很了解呼邪人的遭遇,他也并非不同情他们!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41.军营奇女 “这么厉害的毒?”风柒冉忍不住蹙眉,倒是起了兴趣。忽然,她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一个字眼……她脱口而出,“‘痴人’?” 的确,有一种毒叫“痴人”,这是她在天绝书上所学到的。传说中这种毒与“灭城”相驰名!“灭城”效力非常强大,传闻其一滴毒药可灭一城,死者如同永远昏迷过去了一般。而那“痴人”是一种可侵入人血液的毒,可让人永久地变成痴儿傻子,智商低下!因而这毒被唤为“痴人”。 难道,十年前呼邪遗族被下的毒便是这“痴人”?风柒冉心头愈发惊诧,这两种毒皆出自魔教。十年前景络挑了呼邪的那一役中居然用到了魔教的毒……难道在十年前,魔教便与景络有勾搭? “不错。”蒙洛奇的语气中有诧异,他不禁瞥了风柒冉一眼,她竟然知晓这么多?可她也不过是只有十六七岁年纪啊……不知她的背后到底是还有多少让他大吃一惊的经历。 听闻蒙洛奇肯定的回答,风柒冉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四王爷……陌炎商,当初是陌炎商灭了呼邪皇朝的。她的眉蹙起,陌炎商竟然能手中握有魔教的毒……他居然与魔教有勾结!那为何在当初自江南运送兵器回帝都之时陌炎商会遭到魔教中人的袭击呢? 但更让她心底感到愤怒而惊异的是,十年前,陌炎商竟能狠下心来给呼邪遗族下了“痴人”之毒! 见风柒冉蹙着眉,眼珠不断转动,似乎是在苦思不解,蒙洛奇又多解释了两句。“当初是景络的九王爷下的毒,呼邪族人便被害至如今地步。” “九王爷?”风柒冉更加惊异了,瞪大眸子,反问一句,“不应该是四王爷陌炎商吗?” “你竟知道他的名号?”蒙洛奇也是异常惊异,接着回答道,“的确是四王爷带着兵马主力灭了呼邪朝廷,不过这场出征非同小可,景络自然派遣了不少大将。年轻的皇子都参与了这场恶战,当初的九王爷,七王爷皆有份。不过下毒一事的确是九王爷做的。” 九王爷,风柒冉隐约可以回忆起来,当她还是四王妃之时,在皇家秋场围猎的一行中遇到过九王爷,那个看似最单纯,年纪又最小的九王爷,陌炎离。她不禁皱起了眉头,怎么会是他…… “但那‘痴人’之毒是魔教的啊!”风柒冉喃喃道。 “的确。这么说来,魔教应该是和景络朝廷有勾结。”蒙洛奇缓缓解释道。他不住地盯着风柒冉那蹙眉深思地小脸,愈发感到奇怪。 风柒冉心中不断地打着转转。如此说来,景络朝廷之中,与魔教有所勾结的应该是九王爷陌炎离,而不是陌炎商。那先前自寒御山庄护镖北行遇劫之事似乎也可以稍作解释了,魔教与九王爷相勾结,欲对付四王爷……这也是常理之中。皇室之内,从来都是充满了勾心斗角与尔虞我诈。 但那魔教好像又是与天隐门为一体的……风柒冉的脑海中思绪愈发纷乱,冷风夹杂着雪自耳边呼啸而过,似乎也不能理清! 蒙洛奇看着她一副纠结的表情,以为她还在为呼邪族人被下“痴人”一事而烦恼愤怒,缓缓道,“其实,这个世界,本就是残酷的。如白雪一般的纯洁是不存在的……” 风柒冉抬眸,看着他伸出那宽阔的大掌,似乎是要接住那雪,雪又无声息地自他指缝间隙飘走。 这个世界,没有谁能给你依靠的肩膀。若想要摆脱那种任人宰割屠戮的命运,你就只能变得坚强! 风柒冉默默不语,继续跟在他后面,马蹄下踏过一点点印迹,又很快被更大的风雪所掩盖。 自跟着他上路以来,她几乎是一天只吃一顿饭,勉强睡上两三个时辰,之后再继续赶路。而蒙洛奇,只是一味地冷眼旁观。要赶她走的话也不是没说过,但风柒冉每次都是默然不答,之后再继续默默忍受所有痛苦与疲累,坚强地继续前行,固执地跟在他身后。 他也不再说什么了。 终于,经历了几天几夜的赶路之后,这日,蒙洛奇的面前,前方不远处隐隐一个大漠的轮廓渐渐清晰。 北方的大漠之上覆盖了大雪,别是一番味道。 风柒冉一直是跟在他的身后,也渐渐停住了马儿,望向前方。一望无垠的雪地之上,眺目望向远方,那与天相接的地方似乎渐渐出现了一些点点的影子,那应该是……军营大帐吧? 见蒙洛奇不语,风柒冉已然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她心情有些忐忑,却听前方一飞奔而至的人声传来: “将军,您总算回来了!” 那头戴着厚厚钢盔的小兵面色中尽是欣喜,主动接过蒙洛奇马背后方的那装着酒的囊袋。看到了风柒冉,他没有什么意外情形,只是冲着她微一笑。风柒冉不禁有些被这朴素而憨厚的北方汉子感动。 “原来,你真的是个将军。”踌躇半晌,风柒冉终是蹦出这么一句话。其实,蒙洛奇的这个身份倒也没超出她的意料。如此身手,如此谋虑,如此见识,想必不会是普通角色。 他轻轻“嗯”了一声,眼神依然瞥向远方。那小兵已然带着他马后满是酒的囊袋先走了,他回过头来,认真地盯着风柒冉那张苍白的小脸,开口,缓缓道,“军营之中不方便留女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风柒冉眼睛向上一翻,眸色灼灼,狠狠瞪着他。倔强地抿着唇,不肯言语。 忽然,银铃般的笑声自前方传来!一袭火红色的大衣在白色的雪地映衬下更显得耀眼夺目!那个女子正骑着马儿,飒飒马蹄在雪地上疾驰,眼见着不多时便要奔来了,好一袭飒爽英姿! 风柒冉立刻有了理由,下巴斜斜一扬,冲着蒙洛奇大声道,“谁说军营之中不留女人?那她又是谁?” 蒙洛奇微愣,接着眉头舒展,抚掌大笑起来。“好啊,你要是有她的本事,我也留你在军营!” 风柒冉正不服,转瞬间那火红女子已然逼至——同时,那三支银芒也“哧”声飞至,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力道竟如此霸道! 而那三支齐发的箭竟是对准了风柒冉的头,颈,胸三处要害,拿捏得丝毫不差—— ◆◇◆◇◆◇◆◇◆◇◆◇◆◇◆◇◆◇◆◇◆◇◆◇◆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42.飒爽女将 风柒冉顿觉眼前一白,那破空的银芒更是发出耀眼光芒,她的双眸顿感异常刺痛—— 霎时,一旁那长啸之声响起,蒙洛奇的大笑不绝于耳之际,他的长臂伸过——那羽翎箭速度委实惊人,但蒙洛奇的速度更加迅捷——他的大掌由下自上,在瞬间挡住了那冲着风柒冉三处要害的银芒! 银芒的力道异常霸道,但他竟只用了两根手指,牢牢夹住了那三支羽翎! “好,好,好!”清脆笑声自前方发出!风柒冉还未有所反应之时,那女子已然是策马飞至! 风柒冉的眼眸犹自陷在惊愕的情绪中,大大瞪着的眼睛看向前方来者,但见她是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一身张扬的红装,一张略经风霜的鹅蛋脸上,弯弯眉眼中挡不住的是那股豪爽的锐气!微红的朱唇似笑非笑,她的眼珠不住地在风柒冉与蒙洛奇之间打转—— “好啊你,蒙洛奇,本事又进步了三分!”打量完了风柒冉,红衣女子下颌微扬起,凛冽的大风迫使她不得不微眯起了眼睛,但那微眯的眸只让她显得更加妩媚。“她是谁啊?”说着,她眸光流转,余光一指风柒冉,语气似有一丝异样,有一丝玩味地道,“怎么,蒙洛奇,一向不碰女人的你,竟然为了她挡下了我的箭?” 风柒冉忍不住皱眉,他们两个比功夫,竟拿她来当练手的? “楚大将军的箭可不是闹着玩的,轻易闹出人命可不好。在下今日能挡住楚大将军的箭,实乃我的幸运!”蒙洛奇一拱手,不经意间将那话题岔开,眼角之处尽是笑意。 “哼!”面对蒙洛奇的恭维,她不屑冷哼一声。然后,她又不禁转过头来,再次打量风柒冉。 那仅露的如巴掌大小的一张瓜子脸甚是精致,但可能是因旅途劳累,沾染了不少尘灰,她的全身衣服是破破烂烂,她的脸也因此带上了两三道灰尘痕迹。楚玥红轻轻一笑,启朱唇笑言,“呦,蒙大将军是从哪儿带来了这么一个丐帮的丫头?” 言下之意,即是在说风柒冉的衣着太过寒酸。风柒冉顿觉心头一窒,闷闷的怒火上窜。扬起尖尖下巴,她清澈的眸子略向上翻了个白眼,冷冷道,“丐帮所在的总舵太穷了,只好到其他地方来讨饭。不想这鬼地方的情况倒是更糟糕!” 楚玥红没有丝毫怒火,反而被逗得抿着唇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发出,她微微一耸肩,眼神瞥向蒙洛奇,“蒙大将军,这到底是你从哪儿捡来的丫头啊?这么伶牙俐齿?” 蒙洛奇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接着头转向风柒冉,“楚玥红。”之后又向楚玥红道,“风柒冉。” 简单地介绍之后,蒙洛奇自顾自向前走了去,“好了好了,有什么事情,回到军营再说吧!” 楚玥红的眼神很快地在风柒冉脸上一转,嘴角依然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接着头上扬,大声冲蒙洛奇道,“好吧。那我先快马加鞭回去给你们准备准备接风!” 说着,那一袭飒爽的红色身影又飞一般向前疾驰远去了! “怎么样,丫头?”蒙洛奇的声音自前方慢悠悠地传来。 风柒冉立刻明白过来,他是在说楚玥红。微一努嘴,风柒冉的心底隐隐有一丝佩服。“她是将军?” “是。”蒙洛奇忽又回眸,语气中有一丝安慰,他笑言,“楚玥红这女人说话很直,有时候她的嘴巴也是有点坏的。你不用介意。” 风柒冉也一笑,忽而她对这女子不再感到反感。但听她轻轻地道,“她的功夫……不错啊。” 蒙洛奇不再言语,接着一抽鞭子,马蹄高高扬起,踏过无垠大雪,向前奔去! 风柒冉亦是没有示弱,眉眼一沉,坐下的马儿蹄子高高扬起,她亦是不服输地紧紧跟在了蒙洛奇的身后! 飒飒的马蹄在雪地之上留下了一行深深的蹄印!那是不会磨灭的决心…… 深灰色的军营大帐似乎也因沾染上了漠北的风尘而显得沧桑,那连成一片的灰色驻扎在雪白的大地之上,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片灰蒙蒙的色彩显得如此荒凉,风柒冉远远望着那一片似乎看不到尽头的大帐,心头隐隐有起伏。依照时辰来看,此时已然接近黄昏了,只是在天气如此寒冷的冬日是不会轻易出太阳的。没有阳光,她只能极力远眺,看向那天的尽头一点点暗下来。而连绵成片的军营大帐之中,也渐渐燃起了烛火,一点点变得灯火通明。 “风柒冉。”背后,是那楚玥红的声音响起。风柒冉回头,看着那一袭红影温和地笑着,即使这个女子欲表现出温柔,她那凌厉张扬的眉角还是会透露一丝英爽豪气。“别愣神了,到大帐里吧!我给你备了些东西!” 先前初遇时候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了,风柒冉微一点头,冲她道,“谢谢你。” 掀开大帐厚重的帘子,烛火明黄,暖和的气息顿时袭来。灰白的毛毡自门口延至那大床之下,风柒冉眸子上抬,立刻瞥到了那床上之物。她走过去,拾起一看,是一些衣物。正打量着这大帐,楚玥红走进来了,见风柒冉的神色犹自有迟疑,她一抿唇,笑言道,“还在看什么?快快换上吧!你看看你身上,先前也不能怪我说你是……” “丐帮的丫头。”风柒冉也是一笑,接了她抿在唇中的话语。微一打量自己,也的确是破破烂烂的。她转身坐在了舒适的大床上,眼睛冲四周微微一转,接着也是冲楚玥红笑言道,“其实,你们这里还是不错的。情况不是很糟糕。至少要比丐帮强一点!” “哈哈……”爽朗的笑容只给楚玥红的神色更增添几分光彩,“丫头,现在此处是给你住的。现在这情形是太平,至少再怎么不太平也不会影响到驻守边境的军队。不过,以后若是打起仗来,你若是还跟随着军营,情形可未必有这么好了!” 说着,她也毫不顾忌地坐在了那张大床之上。又冲风柒冉微一点头,“哎,丫头,你也真是不简单,能被蒙洛奇留下来。要知道,他可是最嫌女人麻烦了。我看你也是一个潇洒性子的人!哈哈……” 正笑着,她大方拍了拍风柒冉的肩,忽而笑声一顿,爽朗道,“不过,我就喜欢这个性子!” 风柒冉也不禁笑了起来。楚玥红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不再说笑,正色道,“快些穿上这些衣服吧。对了,要紧的是这件。” 说着,楚玥红自风柒冉手中拿过了一件小马甲模样的衣服,看上去材质还很硬。风柒冉正皱眉,却听她道,“这是束胸衣。在这个军营之中,也就你我两个是女子。呵呵……还是穿上为妙!” “呐,我就不打扰你了。换上衣服之后,快些出来吧,你可能会到将军的帐篷里用晚饭!” 楚玥红说着,踏步走出了大帐。风柒冉目送她离去,刚垂下眼眸,前方大帐那门帘又掀开了—— 楚玥红前脚刚走,蒙洛奇后脚就进来了!见风柒冉坐在床上,他眉微皱,“喂,你在干嘛?” “噢,她刚给我送了点衣服进来。”那个“她”,自然是指楚玥红。风柒冉眉微扬,“你有事?” “当然。”蒙洛奇走近了些,忽而眼神瞥到了风柒冉手中的衣物,他眉头愈发拧起,“楚玥红怎么给你送来了军袍?” 说着,他大手便不由分说拿起了风柒冉手中衣物。风柒冉不以为意道,“反正,你们穿什么,我就穿什么好了。没关系,军袍我能穿的!” 听闻此言,蒙洛奇神色似乎有一丝反常。紧接着他竟一件件翻看其那些衣物,眼见着就要碰见那件——那件束胸衣了!风柒冉眉一蹙,赶紧手一扬,扑上去便要夺过那件衣服!蒙洛奇余光一紧,手疾眼快,抢先风柒冉一步便将那件衣服高高举起! “拿过来!”风柒冉略焦急地恶声道,凌厉的眼神狠狠一瞪,“不准看!” “不准看?”这话说的不明不白的,蒙洛奇略有疑惑,自然是更加起了兴趣,眼神细细一看——顿时明白了! 风柒冉看着他那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气得直咧牙!趁他不备,便跳起身子直直欲夺过衣服——毕竟,蒙洛奇的身材实在是比她高大太多——但蒙洛奇一闪身,就是不肯归还! 风柒冉手里拽住了衣服一角,猛然一抬头,见他饶有兴趣地不肯松手,风柒冉恨声道,“都知道是什么了,你是不是八辈子没见过?还没看够!” 蒙洛奇那浓厚的眉立刻下沉,神色微有不豫,接着似是在掩饰那一丝尴尬的神情,他松开了手,接着眉一扬,“看你那样,需要这东西么?” 风柒冉渐渐抬头,那眸子顿时愈发瞪大得吓人!她到底是哪样了?铁青着脸,风柒冉那置于衣服之下的拳一点点握起——似乎还有咯吱咯吱声音发出…… “好好好!我不讲什么了……”蒙洛奇很知趣地住了嘴。喉咙中似乎还发出一声轻响,是他艰难地吞咽下口水。蒙洛奇的眼珠不断在风柒冉面容上打转,但见那张小脸一点点扭曲,似乎是因生气而愈发显得苍白!而这座火山,仿佛即将爆发…… “那个,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赶紧脱身,蒙洛奇说着,微微咳了几声,疾步走出了大帐!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43.冰城妙算 想起自那个该死的男人口中吐出的该死的话她就一阵心烦意乱,不服气地站起身来,将身子一挺,胸前的那两朵花苞似乎也渐渐有了嘛……她风柒冉多少也有十六岁年纪了! 风柒冉恨恨地将那衣物往床上一扔。他如此没头没尾地走了……风柒冉这才想起,蒙洛奇似乎有事要跟她说。 帐外,忽有一小兵赶来。“报——将军,有加急信件!” “哦?”蒙洛奇接过。常年累月在这儿戍守,信件是很少见的。暂时收入怀中,见那小兵依然留在他身旁,蒙洛奇微感奇怪,“怎么,还有什么事?” “不是……”小兵神色有异样,接着尴尬地“嘿嘿”干笑几声,见将军的脸色已然是愈发黑沉,他赶忙说道,“将军啊,听楚将军说……您今天带回了个女孩?” “与你何干啊!”蒙洛奇立刻不耐烦地喝他一句,眼神一瞪,顿时把小兵吓到浑身僵硬。也只得呆呆站着,目送将军离去。倒是不知那女孩是什么角色,既然能被留在军营?谁都知道将军最烦女人啊……不过,楚将军倒是个例外。 将军帐内。闪烁的灯火下,蒙洛奇的脸色微有迟疑。那信件之上有着边寒皇家的标识,会是什么事情? 一点点拆开了那信封,他的脸色愈发凝重。这信件的落款,竟然是…… 忽然,帐外有人来报: “将军!冉姑娘来找……” 冉姑娘?冉姑娘!蒙洛奇立刻明白过来,眉头一皱,却见那两个侍卫笑嘻嘻地将门帘撩开,还不住地挤眉弄眼。紧接着,自夜色之中走出了一袭身影,让蒙洛奇忽然眼前一亮: 她本是散乱的头发被挽起,梳在了脑后,扎成了一个略高的马尾,露出光洁明亮的前额,只是微有些碎发在飘浮。但见她穿上了一袭军袍,略嫌厚重的铠甲束在胸前,袍子披覆在其身上,下垂直至其脚下。而她的脚上,则是踩着一双黑色大靴子。风柒冉的身姿在女子之中本就算是高挑,即使是和楚玥红相比,也未必会比她矮。楚玥红给她找寻的这件普通军袍倒也不会显长,无奈这军袍实在是太宽大了,她瘦削的身子骨显然是不太能撑得起来。 见蒙洛奇的眼珠不住地上下打量着她,风柒冉索性一挺胸,下巴高高扬起,神色满是睥睨。却见他半晌不语,眸子依然盯在她身上,风柒冉似乎察觉到什么了,皱起眉头——果然!蒙洛奇眼珠虽是不住打转,但那盯着的目标只有一个——她的胸膛! “再看,再看我挖了你眼珠你信不信?”风柒冉狠狠压低声音,一丝丝寒意自她牙缝中渗出——比帐外的雪夜更加寒冷! “嗯,咳咳!”收回困惑的目光,蒙洛奇不得不尴尬地干咳两声。好吧他承认,他只是想弄清楚——弄清楚这丫头到底是穿了束胸衣,还是没穿呢?呃…… 紧接着蒙洛奇微微正色,背转了身子,“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是你先前找我!”风柒冉的火气依然很大。“没头没尾地走了,你到底是有什么事情没说?” “哦,那件事啊。”蒙洛奇微微皱眉,踯躅半晌,他的手指竟微微颤动,似乎有犹豫。在那厚实的桌子上敲了敲,他依然背着身子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情。你,可以留下来了。” “就这样?”风柒冉皱眉。他似乎有什么话没说。 “嗯。”蒙洛奇声音低沉,接着转身,深邃的眉眼紧紧盯着她,有些严肃地道,“不过,你要先做好心里准备。在军营之中,你必须要能吃苦耐劳!别妄想耍什么大小姐脾气,听懂没有?” “我能吃苦。”风柒冉认真点头,神色亦是严肃,心底却有一丝奇怪闪过。 “那,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见蒙洛奇不语,风柒冉请示一句,接着无声退下了。 她可以留在军营了……风柒冉踏在厚厚雪地上,前方渐渐传出欢笑声,似乎是士兵们在欢聚。她的心底微微有一丝暖意在这个寒冷的雪夜中闪现。以前见蒙洛奇的神色,分明是巴不得她离开。现在总算让她留了下来……风柒冉低头,微微一笑,接着眸子上扬,望向那浩渺星空。冬季的夜空似乎是别样地遥远,深邃。她暗暗立下决心,以后无论是有再多的苦再多的累,她都能忍受!她风柒冉必定要成为强者……不会被任何人欺负的强者! 不会被任何人欺负…… 而在那将军帐内,蒙洛奇的神色却是愈见深邃。他的浓眉紧锁,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 苦笑两声。他的本意是要那丫头离去……只是,这么一封信件的到来,又让他如何是好? 帐外,雪夜中绽放的是欢乐的篝火。士兵们在为那位新来的冉姑娘接风……欢笑声似乎也穿透了厚重的帘布,传进了将军帐中。蒙洛奇不禁手指抬起,微微揉按着太阳穴。他们戍守的日子恐怕是不多了。天下形势愈发岌岌可危,一番重新洗牌的时机似乎快要降临…… ◆◇◆◇◆◇◆◇◆◇◆◇◆◇◆◇◆◇◆◇◆◇◆◇◆ 冰城皇宫。 “太子,年关即将到临。今年边寒盐税改革之事……” “太子,朝廷之上的各党派都已渐呈剑拔弩张之势……” “太子,……” 政事一一被禀报上来。那独坐在朝华殿至高处华丽龙榻上的身影异常镇静,所有的神色似乎都一一被掩饰在了那镇静的眉眼中。 似乎是洗脱了所有的少年人的光芒与冲动,他变得愈发沉稳与不动声色。阴师傅看在眼中,有无奈,却也有夹杂着一丝悲哀的欣喜。 禀报完政事,阴师傅并未就此退下。“太子,就要过年了。” “嗯。”他只是静静地应了一声。 “太子……”阴师傅忍不住皱眉,太子这样的转变让他也渐渐无法捉摸透他的心底。他又试探性地道了一句,“只是,自从先皇驾崩……这皇宫似乎一下冷清下来了。” 寒月玄淡淡接过了他的话语。“父皇他没有驾崩。阴师傅难道忘了?这消息应该是个隐秘才对。” 阴师傅豁然感到一丝寒意闪过,太子过于的成熟让他感觉不适。 苦笑两声,他并非不知道太子心中对他的恨。考虑片刻,阴师傅终是犹豫似地缓缓开口,“太子……风小姐的事,既然已经无法挽回,就这么让她过去吧!” 寒月玄那已然是喜怒不惊的眸子豁然一紧。那夜,阴师傅竟瞒着所有人带着她离去,就此她便杳无音讯……之后,父皇的死讯接踵而至……这么一连串接连的打击,都必须要让他独自承受! 他缓缓合上了眼,伤痛又一次在脑海中出现。虽然阴师傅的悔恨,阴师傅的自责,并不比他少……但很多时候,释怀反而是一种更艰难的事情。若不是阴师傅的自作主张,又怎会让她至今全无消息? 忽然,殿外传来了内侍官的呼声: “太子,千足雪求见!” “千足雪?”阴师傅皱眉,那不是讲武殿的一位轻功高手么?他会有什么事情要禀报?正疑惑间,阴师傅忽然发现太子的神色似乎带上了一丝振奋! “禀报太子,已然找到了那人的行踪……”千足雪冲那殿上微一拱手。阴师傅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太子当真是雇佣他去寻找风柒冉! 面对太子隐隐现出兴奋的神色,千足雪没有多余的话语,紧接着汇报起来。 “………………” 朝华殿上,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千足雪已然退下,空旷的殿上,又只剩下了那君臣两人。 如此消息传来,阴师傅的眸子也是闪烁着喜悦,似乎是多日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了。风柒冉找到了……只是,面对这情况,却又不知太子该如何处理? 隐隐地,他又起了一丝担忧。欲劝慰的话语正哽在喉头,却听寒月玄开了口。 “………………” 太子的语气平静地甚至超出阴师傅预料,老练如他,也不由得惊愕地瞪大眸子: “太子,这样做好么?就这样晾着风小姐在……在那个地方?” “不然呢,让她回到冰城皇宫,再度身处危险之中么?”寒月玄的语气依旧平静,似乎是深思熟虑过的。 阴师傅不禁陷入了沉默。很快他又有疑问道,“可是太子,如此说来,难道……您要风小姐一辈子不回皇宫?” “当然不是。”寒月玄眼眸望向远方,心头有喜悦荡漾,却也带着隐隐忧愁。但,经过这么一番磨练,他的决心反而是变得更加坚强。开口,他一字一顿道,“我会要她回到我身边。当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不再让她受一点伤害的时候,我才有资格与她携手!” 那坚毅的眼神是阴师傅从未看到过的。太子的成熟让他不知是该感到欣慰,还是心痛。 “待我先给那位蒙将军修书一封。传至漠北军营,需要多久?” “至少也要两天两夜。”阴师傅盘算出来,似乎是意识到寒月玄心情的一丝不悦,他又分析道,“但,如千足雪先前所言,蒙将军与风小姐正在去军营的路上。我们若是快马加鞭一点,说不定倒也可以赶在他们之前到达军营。” “好。”思量片刻,寒月玄低下了头。 “只是,太子,您……当真不介意风小姐待在蒙将军的身边?”阴师傅依然有困惑。 “这位蒙将军的为人,我清楚。我应该是感谢他的照顾,难道不是?更何况,只要她没事,我又……介意什么?”寒月玄轻轻一笑,那笑容似乎是总算舒了一口气,似乎又像是发自内心。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44.初识剑道 三月后。漠北。 犹自是腊寒时节,大漠荒原上的大雪似乎是更加的肆无忌惮一些。这天,天色晴朗。大雪之上,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在对剑—— “咄!”一声轻喝自那白衣女子口中发出,但见她一个回旋,剑自下而上挑起一丛白雪,随着那雪如同流线般飞洒出去,而那红衣女子手中的剑也不得不松手,被随之扫落在地! 雪落定,胜负已分。风柒冉拄剑在地,微凝眉,唇角微微上扬,看着面前的楚玥红。 “呵呵……”爽朗的笑声发出。楚玥红没有恼怒,似乎并不在意,她的神色没有半点失落之色,悠然开口道,“比剑,我不如你。但若是论射箭,你可真是不如我!” “是。”风柒冉眉一扬,答应得心服口服。微微点头,她也回报以微笑。 不短时间的相处下来,风柒冉的本事倒也让楚玥红看在了眼中。一开始她的心底虽微有一丝不愿,但还是同意让她留在了军营。更何况,身处在漠北大漠的军营之中的女将楚玥红,豪爽如她,又怎会为这点小事长存芥蒂呢? “楚将军,冉姑娘,将军来啦,将军来啦!” 听闻一旁小兵的报信,两人都不由得向那远方望去。一个黑色身影自茫茫大雪中现身,远远地勾勒出了一个黑色袍子的轮廓。渐渐走近,蒙洛奇那不羁的面容愈发明显,面上带着三分玩味的笑容,他将手中的包袱向一旁的小兵一扔,转头向那两道身影笑言: “怎么,在比剑呢?” “是啊!”楚玥红眉眼一扬,接着嘴一努,斜睨向那男子道,“你那丫头的剑法可厉害了,我可是又败下来了呢!” “哦?”蒙洛奇眉一挑,眼神在风柒冉身上一打转,话语却是向楚玥红道,“可不是她厉害,只是你太弱罢了!” “蒙洛奇你找死!”楚玥红的脸色顿时“唰”地一变,似乎犹自比这雪原之上冻结的空气更加寒冷!她双臂报胸,眼睛向上一翻,唇线斜斜上扬,勾出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眼睛向蒙洛奇一瞪,“你说我太弱?蒙大将军,有本事你就跟我比射箭去?” “在下万万不敢!”蒙洛奇忙知趣地一拱手,“谁不知道楚将军“神射手”之名?区区在下在您的万丈光辉之下实在是黯淡无光,哪里敢造次啊?” 此番恭维倒也不是无稽之谈。听闻此言,楚玥红冷“哼”一声,脸色方稍有缓和。蒙洛奇微一笑,知道她不是小气量的人,又转头向风柒冉言道,“那,冉丫头,今日我就来陪你比比剑吧?” 风柒冉微皱眉,扬起下巴斜斜看向那男子,语调有些阴阳怪气,“正常的比剑,当然可以!” 提起这话茬,风柒冉不禁微微起了怒火。想之前那次他说是要教她剑法,结果,他给自己用的是上好的龙泉利剑,而给她用的则是一柄破铜烂铁!那根棍子根本连剑都算不上! 蒙洛奇似乎丝毫未察觉那语气中的讽刺意味,悠然道,“当然不是正常的比剑咯!” “蒙洛奇,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可好?”风柒冉见他那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愈发地气不打一处来,“堂堂一个大将军,却要用不平等的剑跟人对招?你还算不算是个男人?” “哦?我算不算是男人是你规定的?”蒙洛奇不怒反笑,“算了算了。反正这次比剑我是准备自己用那柄破铜烂铁,你若是不愿,不比就是咯!” “……喂!”风柒冉又不禁略蹙起了那眉头,想了想,又有些不情愿地应道,“好吧。” “既然……你们要比剑,那我便先离去了吧!军营之中也有些事情呢……嗯……那就,不打扰咯!”一旁的楚玥红笑了两声,微垂下头,接着又抬眸,手指勾勾便要带着那小兵转身欲行。 “楚…姐姐……”风柒冉似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叫出声,竟如此称呼。楚玥红诧异回头,风柒冉的脸色上,亦有一抹诧异闪过。 其实,这是风柒冉第一次叫别人姐姐,这亦是楚玥红第一次被别人称呼为姐姐。 但那诧异的神色在楚玥红脸上只是一闪而过。她接着又笑了起来,眸光微微在蒙洛奇面色上一转,随即大方冲风柒冉道,“没事!我是真的在军营之中有事,要先离去。丫头,好好比剑,可别输给了他!不过……他若是欺负了你,你可要尽管跟我说!我给你报仇去……呵呵……” 蒙洛奇倒是不以为意道,“哪有我欺负她的份啊?分明都是这野蛮丫头在欺负我嘛!看你就是欠调教,也不知你相公到底是怎么把你惯成了这样……” 豁然意识到了什么,蒙洛奇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而风柒冉的脸色,自然也不怎么好看。楚玥红不再多说什么,扬起手臂大大摆了两下,接着冲那小兵喊了声,大笑着离去,转身渐渐消失在了一片无垠中。 “将军,你带来的包袱!”小兵说着,将其留下了,又赶忙向前去追那红色身影:“啊——楚将军,您等等小的哇!” “丫头,别愣神了!”蒙洛奇弯腰拾起了包袱,解开来,挑出了一把破剑。“呐,这把剑给我用,够意思吧?”说着,他还将剑扬了扬,果然是够破烂! 风柒冉的心思犹自沉浸在那句话中。她抬眸,看向前方那满脸漫不经心的男子,开口,声音略有低沉,“以后……你不准再提关于什么关于我相公的话,听到没有?” “我根本就没有相公!你不要瞎编乱造……”风柒冉的眼睛恹恹地瞥向了一旁。 蒙洛奇站起身来,玩世不恭的神色之中带上了三分认真。那封皇家信件的内容又渐渐浮现在他眼前……边寒太子妃……真的是很难让他想象面前这个看似如此倔强的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 “丫头,别多说什么了。有胆,就快些来比剑吧!”他拿起了另一把剑,朝风柒冉一扔,“接剑!” 风柒冉只觉得面前黄影子一闪,伸手向前抓住。又听长笑声不绝于耳,“哗”地衣服带着风飞身而起,却是蒙洛奇落在了她前方,他微摆开了架势,捏了个剑诀,“怎么,还没准备好?” 风柒冉眼神一瞥,差点没气得开口大骂!她的眼神在剑上转了转,又冷冷看向前方那满脸灿烂笑容的男子,怒火“蹭蹭蹭”上涨! “蒙洛奇你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风柒冉手伸直,将手中剑微摆动,上一次比剑他用的是龙泉利剑,给她用一柄破铜烂铁;这一次比剑他倒是给自己用破铜烂铁,可他给她的剑,却是一把——木剑! “这木剑才有几两重?我双手这么一合,它就给折断了!”风柒冉双手一比划,嗤笑一声,“这么弱不禁风的破木剑,你自己怎么不用?” “哦?”蒙洛奇反而是一皱眉,微颔首,颇有深意地道,“剑不在木质或是铁质。剑之一道,主要在人!若你是一高手,纵然你手中的剑只是一片落叶,那又如何?” “说得轻巧!”风柒冉不屑冷哼,眼神瞥向别处。 “好啊,木剑给我!我再给你寻另一柄好剑,我们比过,如何?”这情势分明是要逼蒙洛奇认栽了。他倒也无甚担心,大方应下来。却见风柒冉抬眸,将手中木剑向前一掷,蒙洛奇旋即接住,却又听前方人冷冷开了口: “用不着给我寻什么好剑,就把你手中那破铜烂铁给我便是了!” 蒙洛奇微一耸肩,从身后那包袱中又摸出一剑,一声喝道,“接着!” 面前寒光一闪,风柒冉只得伸手接住了那剑!剑身黝黑,似乎并不出彩,但待那剑鞘被缓缓抽离,剑锋一点点出现之时,这才发现其光辉——竟是如此锋利!好一把利剑! 风柒冉的手指缓缓抚过这剑——她并非不是识货的人,自然知晓这剑的厉害。冰凉的触感自她指尖一点点向上蔓延,锐利的剑锋散发着一股冷冽之气。这剑,似乎比那次比剑之时,蒙洛奇自己用的龙泉宝剑还要厉害! “丫头,可别发呆了!我可是把身家最名贵的剑给你了,到时候别说我不照顾你!怎么,有没有胆量和我的木剑比划比划?” “哼!”风柒冉抬起头来,眉轻挑,“这可是你自己执意要我用这剑的!到时候你是断了胳膊还是折了腿,刀剑无情,别怪到我身上!” 蒙洛奇大笑起来,“丫头,把你那锐气收敛点!看剑喽——” 他看似笨拙的身影袭来,那木剑在空中发不出一点凌厉之气!但却—— 破空之响不断!这是名贵的利剑才能发出的声响!寒冷温度中,剑气扫便天地!这剑气,自然也是风柒冉手中那利剑发出。没有一点锋芒,脆弱不禁风的木剑,本应是很快败阵,但无奈,传入人耳中的只是一声更比一声急的利剑破空声响,风柒冉显然是被逼得捉襟见肘,穷于应付! 任凭那霸道利剑剑气横生,最终还是不得不垂下了头。风柒冉手中剑反被那木剑一击,直直震上了九霄!吟啸之声犹自声声入耳…… 蒙洛奇收回了手中木剑,见风柒冉犹自高抬着下颌,极力远眺着那无垠雪地,他不禁喊了声,“丫头,别看了!” “那可是你说的……你最名贵的一把剑啊!”风柒冉心头微有愧,不过,念及此,她更多的是感到失落与忿忿。毕竟,修习过天邪剑法的她,竟然会在手持一柄名剑的情况下败给了一把木剑!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45.冰城有讯 “哈哈……”蒙洛奇又不禁大笑出声,“冉丫头,你还不明白么?” 风柒冉眸子微翻,见他笑得一副没心没肺,忍不住疑惑道,“难道你骗我?那根本就是一柄烂剑?” “烂剑?”蒙洛奇反问的语气中顿时带上了三分愤怒!“怎么会是烂剑?你还真是不识货?有本事,你给我找柄这样的烂剑来?放眼全天下我看你能找到几柄!你把我的剑弄得无影无踪我也就不怪你了……” “明明是你自己把那柄好剑震上九霄的……”风柒冉皱眉笑声嘀咕,接着又一抿唇,“你那么不在乎,谁知道那是一柄好剑?” 蒙洛奇脸色方稍有缓和,看向风柒冉的眸色略平和了些,淡然道,“任它是再怎么绝顶的一柄剑,若是剑的主人太不入流,又怎能发挥威力?任它是再怎么破烂的一柄剑,若是剑的主人很强大,其威力,自然无穷!” “二十岁之前的我,追求的是天下名剑利器,无不要求最名贵。但现在,如你所见,我,已然不需要这柄名剑了。一把普通的木剑,甚至是一根小小的树枝,皆足矣。” 风柒冉不语,低头。若有所悟。半晌,她抬眸,目光坚定。“把那木剑给我吧!” “丫头,开窍了?”蒙洛奇微点头,“嗯”了一声,似乎是对她的肯定。将那木剑递给她,之后又似是一本正经地说了句,“不过嘛,一柄名剑也并非是一点作用没有。比方说,当你没钱的时候,还是可以用来卖钱的嘛!” 她默然,会心一笑。随即,敛起了身上所有的狂傲之气,带着谦逊,带着认真,她开始舞起了那木剑。与蒙洛奇的相处,也算是见识了一番。 白雪之上,剑风阵阵,更激得那无垠的纯白世界略有点点飞白撒过。黑色身影在一旁负手而站,望着那目光中闪着坚毅的白色身影一次又一次飞身而起,再挥剑转身,旋舞在那白雪之中。 犹记得当初,在她初识武道之时,阳春二月,在那寒御山庄的樱花树下,她亦是乘着樱花雪翩翩舞剑。而今,温暖不再,她只手持剑,在那最寒冷的风雪之中起舞。没有谁能再给她提供一柄绝世好剑,亦没有谁能在她受伤之时给她内力的扶持,助她疗伤!风柒冉有的,只是她自己……她能依靠的,也只有她自己了……她所能做的,亦只是保护自己不会受伤而已! 毕竟,若是她再受伤,是没有人能帮她包扎……她只能自己默默躲在黑夜的角落,舔舐自己的伤口…… 风柒冉的眼神,更加坚定。那一袭飞舞的身影,愈发拼命…… 挑剔如蒙将军,也不禁微有一丝动容。到底是怎样的女子,有过什么样经历的女子,才会做到如此……如此坚毅,如此坚强,如此倔强,如此不屈,如此…… 也无怪她的进步是这么神速。等到又是三个月过去之后,当初那个最多不过是会些炫目耀眼剑招的小丫头,已然可以拄根树枝,站在那微抽出新芽的树下,傲然而立。飞花摘叶,皆可成剑。剑道的最高境界,也不过如此。 但这是后话。 ◆◇◆◇◆◇◆◇◆◇◆◇◆◇◆◇◆◇◆◇◆◇◆◇◆ 年光将至,接连了近一个月的暴风雪总算是有所停息。 这夜,军营上下四处是灯火辉煌。灿烂的篝火点亮了黑夜,冰天雪地之中似乎也微微有温暖的气息渗过。漠北军营中的北方汉子似乎有种共性,人人的面上都常是一副淳朴憨厚的笑容。他们的性格都很豪放而直爽,这离不开茫茫大漠与浩渺荒原的磨砺。 “冉姑娘!您要到哪儿去?”背后,一满面灿烂笑容的少将跟了过来。风柒冉认得,他姓“余”。 “哦,无甚要紧事。今夜为何会这么繁忙?怎么,又有酒喝了?有没有我的份呐?”风柒冉亦是咧嘴一笑,但见那余少将不好意思地直挠头,“嘿嘿”干笑,风柒冉自然是清楚。全军营最大的酒鬼当属他了!她故作生气地一绷脸,“算了!哼哼,有酒喝倒也不叫我一声,没意思……” “冉姑娘,这倒不是……”余少将巴巴道,“咱们的军营上上下下,全年驻守在这漠北,也只能指望将军每年从咱们边寒的京城,冰城带点好酒回来……酒之一物嘛,在这儿漠北,着实是珍贵的……不过,今夜如此热闹,倒不是因为有了酒。冉姑娘您也别四处溜达了,跟我们一起去篝火那边吃吃饭,大伙儿一起庆祝好了!” 也许是蒙洛奇有吩咐,军营中众人皆对风柒冉礼貌有加。不过这冉姑娘的性子人人都喜欢,大家相处得也十分欢喜。听闻此言,风柒冉倒是有些不解,“庆祝?庆祝什么呀?” “冉姑娘您还不知道?”余少将有些惊讶,又随即笑着解释,“咱们这军营地处偏远,消息自京城冰城传到这边也的确是慢了些。实话说来,这倒也真是约莫一周前的消息了……” 风柒冉的神经似乎一震,耳朵仿佛因这喧嚷的周围而没太听清,她不由得喃喃重复一句,“……自冰城……传到这儿的消息?从冰城那儿能出什么消息?” 她的心中隐隐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她紧紧盯着余少将的面孔。虽然他的脸上洋溢的是欢乐与喜庆,但在风柒冉的心中,牵起了那抹回忆,她感到的只有无尽的难过。但听余少将继续笑言道,“边寒的新皇登基啦!如今的边寒上下正普天同庆呢……咱们军营虽处在漠北,却也不例外!信使是今日傍晚才到达漠北军营的呢……” 风柒冉顿觉耳中轰鸣!莫名地,眼睛似乎也受到影响……她的视线一点点模糊,头脑开始有了一点晕乎乎的感觉……深呼吸一口气,她打断了面前余少将的喋喋不休,一字一顿,她极力使自己的语气平静道,“那边寒登基的新皇是谁?” “当然是太子啊!当朝太子!冉姑娘您没有听说过他?传说中边寒的太子可是惊才绝艳,文可治国,武可安邦,是个神话一般的人物呢……边寒的老百姓们都说,有了这位太子,边寒就有了希望呀……” “那……那边寒的先皇呢?太子的……父亲?”风柒冉的声音竟有微微一丝颤抖,她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在害怕什么。 “哦……”余少将的声音倒是一下子低弱下来,他的神色略有黯淡道,“边寒先皇因病驾崩,于是太子继承皇位。信使的消息是这么说的。” 风柒冉的瞳孔霎时一缩,接着又似无神地渐渐放大。她无声地摆摆手,她渐渐转身,不顾身后余少将略担心的呼喊。任凭身后的声音、四周的声音渐渐淡了去,风柒冉此刻心中想的只是……那一袭明黄色背影…… 为何会这样……父皇的忽然撒手离世,留给他的,是一片朝党纷争不断与敌国虎视眈眈。而他,那个处于漩涡中心的他,那个四周面临风雨的他,又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心乱如麻。一轮弯月如勾,她仰望漠漠天穹。记忆回到当初,边寒太子妃被指责是不贞女子,她委屈,而他亦是承受着巨大压力。而她,终是默然离去。之后他却又不得不独自一人面对父皇的驾崩。她的离去,是自私吗? 可这冥冥中的一切,又该怪谁! “咯吱”一声,断雪踏裂。几天前犹自嚣张的暴风雪,经过几天的天气晴转,它一点点变得脆弱易碎。这世上的是是非非,大多也不过如此! 温暖的篝火与欢乐的喧闹声被抛在脑后。远离了军营大帐,风柒冉独自坐在了那一方残雪之上。双手环膝,但这似乎犹自不够抵挡寒意。无声地微微张着嘴,她说不出话。 纵然有着满腔质问,她却发不出声!风柒冉真的很想质问那老天,为何要如此安排?为何要让他与她的命运注定是如此多劫? 怔怔地,视线似乎被一片晶莹模糊……她以为她可以忘得了,但当一扯到那冰城之事,那心痛的伤口,回忆如潮水般豁然袭击而来……如巨浪一下又一下,猛烈地拍打着心之岸! “丫头,在想什么呢?” 爽朗声音豁然传来,却是楚玥红。风柒冉眉一皱,眼睛狠狠地一睁,下巴微上扬,她欲生生将那涌出的泪珠再逼回去。但这些,却逃不过那楚玥红的眼。 她的笑声又自一旁传来,似乎没怎么在意风柒冉的小动作。将手中菜肴递到风柒冉怀中,她打趣似地道,“怎么,在想你相公呢?倒是听蒙洛奇经常这么说……莫非你这丫头真的嫁了人?” “没有。”风柒冉回过眸来,微一笑,“我……不过是在想那些……你白天教我的射箭之法嘛。” “啧啧,丫头,别瞎扯。”楚玥红说着,也坐了下来。抬头,望向明月,她悠悠道,“反正……你那神色就是在想心上人,难道不是?”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46.急报传来 风柒冉微蹙眉,抬眸,望着那一轮月如钩。瘦削而苍白的侧面线条在夜色下划下一条流畅的弧线,她的唇微微抿着,固执地不肯再多言语。 楚玥红不禁抿唇一笑,也不再逼问什么。悠悠叹了口气,“情之一事,总是伤人最深。” 风柒冉的余光不禁微转过来,淡淡看了一眼那略留下了岁月痕迹的鹅蛋脸。楚玥红的眉毛细而弯弯,一双杏眸总似是含着秋水,似笑非笑,却时常会给下面的士兵带来无尽的压力。这样一个爱着红装的女子,身为漠北军营的唯一女将的她,定然也是有着特殊的经历。 “怎么,冉丫头,在猜测我的故事?”楚玥红眉一扬,她那历经风霜的眼眸很能猜透人的心思。朱唇微微翘起,她笑的时候眼角会在不经意间溢出微微的鱼尾纹,但风柒冉丝毫不觉得其难看。 不等风柒冉答话,楚玥红悠悠开口道,“别以为我是个生长在军营的女子,便不懂情。其实呐,情之一事,我看得比大多数人都要透彻!” “嗯?”风柒冉也是微一笑,不置可否。 “呵呵……”楚玥红有意无意地举起了她的手掌——一面似是在细细数着那掌纹,一面道,“也许,用个洒脱点的态度看待感情问题,退一步往往会比前进更有用!” “那你是如何向后退步的?”风柒冉顺着她的话语问下去,眼中微闪烁起一丝狡黠。 “丫头,想套你姐姐我的话?”楚玥红顿时眼睛一瞪,“回家去闭关修炼个十年再说罢!” “呵呵……”风柒冉也忍不住大笑出声。不语,抬头望向那幽邃天穹,片刻之后,却又听楚玥红低低的声音轻轻道,“我想,没有怎么经历过感情的人,往往更能看透这情事吧。毕竟,世事往往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就像是蒙洛奇? 风柒冉终是没有将这句疑问问出口。他与她的性格是那么相像,皆是云淡风轻又豪爽不羁的性子,但同时,这两人却又都是不约而同地将情事避开。也许,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走到了一起吧! 听说楚将军可是在这漠北军营之中同处了八年,他与她之间无言的默契并非单是主将与部将的关系,上司与下属的关系可以解释清楚。 “喂,丫头,你信不信手相这一说?”楚玥红说着,又抬起她的手掌,微微翻转,对着那月光看个不停。也许是因处在这军营的缘故,也许是因为时常要习武射箭,她那纤秀的掌上已然隐隐磨砺出了茧。到底是怎样一种力量,可以让一个女孩将自己最美好的时光留在了漠北的茫茫大漠中,朔气凛然金柝幽远的军营中,只为做一个女将? “你会看手相?”风柒冉略起了兴趣,也将自己的小手伸出,在微弱月光下微比划着。她又不禁撇撇嘴,“不过,这种无稽之谈,我可是向来不相信。” 楚玥红不由分说,拿起了风柒冉的手,细细地看起来。但见那掌心之上,纹路细细碎碎,蔓延向四面八方。见楚玥红的脸色微有凝重,风柒冉反而是略一笑,“手相能给人什么依靠?命运是要靠自己打拼的!” “丫头,语气要学着谦卑一点,知道么?”盯了半晌,楚玥红归还了那只冰凉的小手。她一双秋水微眯起,望向远方,又听得那带着一点沉闷的清澈声音开口,“冉丫头……恐怕,你今后的命运,不会很平顺……” “呵呵……”风柒冉反而是丝毫不在意,她远远望向那一轮弯月,眉微挑起。“时运不齐,命运多舛,这若是冥冥之中上天注定,那么也只能靠人来改变!” 楚玥红轻笑,不再说什么。雪夜之景别有一番风味,且看那大地的尽头与夜空交接之处,是无垠的白雪被笼罩上了一层漠漠暗色,还是黑暗的夜空被雪的一点反光所照亮?月不语,如勾。不知这么一轮弯月,同时有几人在看。 “走吧,回军营去跟他们一起吃点东西好了!”楚玥红一抿唇,拉起了风柒冉,又笑着拍拍她的肩,“别想不太开!好了好了,走咯!” ◆◇◆◇◆◇◆◇◆◇◆◇◆◇◆◇◆◇◆◇◆◇◆◇◆ 篝火映在雪地之上,冷冻的大雪似乎也因此 “冉姑娘,您的射术又进步了几分吧?听说现在余少将都不是您的对手呢!”闲侃之中,众人大笑不断。 “哪里,还不是楚将军教得好?”风柒冉脸上露出笑意,一张小脸被篝火映得微红,接着一努嘴,“以后可不要用‘您’呀‘您’这么称呼我,听起来怪难受的!” “冉丫头,怎么还叫我楚将军?”楚玥红也是眉一挑,“快叫楚姐姐!” “哈哈……”已然有士兵起哄大笑起来,“楚将军一辈子身处军营中,可还没几个人敢叫她姐姐咧!” “是啊是啊,想楚将军在军营八年,那威信可不是一般地高!” “楚将军本事好嘛。骑马射箭无不是强中手,谁敢在她面前称大?” 众人说笑声中,忽而有一侍卫兵来前——“报!将军有重要事情,请楚将军前去商量!其他部将都已至将军帐中了!” 楚玥红的神色本是满面笑容,但待那侍卫兵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句不知什么话,她的神色竟豁然凝重起来。旋即起身,她一言不发,离开向前走去,只见那一抹在暗色中明显的红色裙裾在夜风中急急飞扬。 但围着篝火的其他士兵依旧兴高采烈,篝火映照在每个士兵的脸庞之上,似乎人人都面有喜色。快要到年关了,一年的尽头与新一年的希望即在眼前。 但……当篝火带来的一点温暖渐渐淡去,身上吹着寒冷的夜风,夜空尽头那一轮孤月不知是在遥遥望着谁。 ◆◇◆◇◆◇◆◇◆◇◆◇◆◇◆◇◆◇◆◇◆◇◆◇◆ 低沉的号角声在深更半夜中似是从远方渐渐传来!那沉闷的金属金柝似乎是沉睡了不知有多少年,一如是在演绎远古的低调,在第一回领略这声音的风柒冉脑海中,这是那么飘渺而不真实……但事实上,它又是这么厚重!一声急促过一声的号角声传遍十里军营,深深地打在了军营每个士兵的心底! 其实,别说是风柒冉,即使是在身处军营久已的老兵耳中,这号角声也是分外惊心!在这驻扎在漠北的军营之中,还没有出现什么事情重要至此地步! 暗夜,雪地。 大风扬起!天色霎时变得愈发神秘而漠黑……一轮孤月也隐去,乌黑色的流云缓缓流过大地……这不是好预兆……配合着一声急促过一声的惊心号角,士兵们更觉心头一凛,处处是寒意! “三——军——听——命——” 粗粝的怒吼声自夜风中传来!尚有晴朗月色出现的上半夜如今的天气情势是不由分说地急转直下,而那三军之主也只好拼命地将嗓音逼粗,似是要与狂啸着的愈发肆无忌惮的大风争锋!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47.行军千里 放眼那已然齐刷刷立于军营之前的无数黑影们,前一刻犹自睡得迷迷糊糊的士兵们,此刻还有谁犹自怀着半分睡意? 蒙洛奇站在了那最高的高台之处,俯瞰着他的军马一队队整齐有序地列队而立,微定了心神。夜风扬起他的墨发,肆意飞舞!他的眸被迫眯起,那剑眉却是紧皱,抿唇半晌,他又开口,但听那浑厚的声音缓缓地继续道: “现今漠北军营十万军马于此……本将军决定……要带领军马连夜赶赴边寒京城……我将拨下五千军马留给赵将军管理……余下九万五千军马与余下五位将军,全部跟随本将军奔赴冰城!” 蒙洛奇的声音在狂啸的风中一字一顿传来!哗然声音顿起,议论声音愈发地蔓延开来……众人面面相觑,惊异与慌张之色是显而易见,连夜带近十万大军赶赴冰城……这绝非一个小决定! 但风声显然是更加高过浪潮迭起的人们议论之声……扑面而来的凌厉大风刮得让人们无不感到脸如同被刀割一般,火辣辣地疼!不对……这感觉不是火辣辣……这分明是渗着寒意的刀锋! “兄弟们,听清楚没有?”蒙洛奇再次大吼! “是!”十万人的怒吼声在与大风叫嚣! “很好!现在……炊事兵两千人全部留下……另留骑兵三千归于赵将军……其余人,速速收拾行装!一个时辰后,随我南行!” “是!”领命之声响成一片!但在此时此刻,人人惊疑不定!这情势……分明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人人的表情开始凝重起来。对于此刻的大多数人而言,戍守边关的任务已然离他们远去……而在前方等待他们的……怕会是…… 风柒冉的唇自始至终是紧抿着的。听闻蒙洛奇吼完了那最后一个字,她的齿也已然几乎压破了她的内唇!边寒定然是有大事发生!驻扎漠北边关整条防线的十万军马竟然被蒙洛奇调离得只剩下五千人!更何况,这即将向冰城行进的九万五千人中,竟没有留下一个炊事兵!这是何等极端的决定! 在行军的各类兵种当中,炊事兵对马革裹尸的战场而言是没有丝毫用处的!他们不能骑马上阵,更不能射箭杀敌!但他们又是最不可或缺的!毕竟,一个军营若是离开了炊事兵,万千张大嘴如何解决? 蒙洛奇此行竟然没有带丝毫炊事兵……事态的严重性不言而喻! 勿需将军多言,众人皆知晓要赶紧在出发之前填报自己的肚子!无论是肚子空空还是肚皮圆圆,这些士兵无不在手忙脚乱左翻翻右找找,随便抓些能吃的尽力往自己嘴巴里塞!此行自漠北至京城,没日没夜的赶路怕也是要足足两天吧! 独坐在自己的大帐之中,风柒冉秀眉紧锁。她倒是自身边不知什么角落扯来了一张大饼,牙齿撕咬了两口,却又动不下去了。胃中一阵苦涩,她食不下咽。半晌,扔掉了手中饼,她开始用那微颤抖地手飞速收拾行囊。想她来此之时,身边本也无他物,仅一卷破旧得快掉首页的天绝书被揶在怀中。 胡乱将身边事物扫进了囊中,她忽而眼神不经意一瞥,霎时眸子瞳孔微缩小。那件已然是破破烂烂的华贵貂皮大衣映入她眼帘,胃中的苦涩之感似乎又上涌……那是寒月玄的大衣,来到军营之后,却一直被她暗自挂在了大帐的角落。 不睹旧物,心痛是不是就会少一点? 指尖缓缓抚过那大衣,风柒冉的身形霎时停滞下来,浑身似乎也感到疲软无力……但时间显然是不容她再多想什么的!帐外豁然传来的急哨让她不得不神经一震,猛然一把抓起了那行囊与大衣,她撩开了大帐的卷帘! 夜风急,撩乱了十里军营。 雪夜寒,冰冷了十万人心。 人影直立,三军待命。人人昂首,面色凝重,只等那一声令下,浩荡向那皇朝之京都而行进,向那边寒的中心,万千繁华聚集之处而去。 那本应是最为尊贵而豪华的皇宫所在之地,承载着朝晖与边寒子民希望之地,冰城,如今却需要紧急调运四方军马汇集…… 夜风似乎更急了!那冰城的寒意,是不是尚且比这儿要更冷冽一些? ◆◇◆◇◆◇◆◇◆◇◆◇◆◇◆◇◆◇◆◇◆◇◆◇◆ 风声呼吼,大地震动!雪夜之中,是漠黑一片身影自那遥远的地平线上渐渐现身……那群训练有素的将士们,一言不发,任凭风声是怎么呼吼,他们留下的只有飒飒的马蹄声,震撼之力向前方蔓延。蒙着夜色,他们只是一味闷头行进!马儿纷纷飞驰向前!它们的马蹄踏着冰凉大地,神态之上却毫无倦怠之兆现出。马儿似乎也隐隐知晓即将有大事发生!一刻都耽搁不得! 风柒冉的眸色似乎是要比夜色更加黑,却亦是更亮!她勒紧手中缰绳,随着身旁一片身影的速度尽力奔驰,颠簸在这浩茫雪原之上!忽而,前方出现了一骑,他却是反向而行,仿佛是要找寻什么人!余少将锐利的眸光没有错过风柒冉,勒马行至她身畔,大声呼吼:“冉姑娘!蒙将军要您前去!” 风柒冉眉一扬,无声地点点头,紧接着一提缰绳,腿猛然一夹马肚,鞭子抽的愈发狠烈,冲出众随行兵马! 前边那一袭威武的将袍随着夜风飘扬,在黑夜之中很是明显。似乎他早有感觉后方有人前来,蒙洛奇微勒住了缰绳,头微侧,回头拉住了风柒冉的胳膊—— “什么事情?”风柒冉微蹙眉,有些反感。 “丫头,勿再多说话!”蒙洛奇的声音被大风吹散了些许,但紧接着他竟大手一扬,有力的臂膀顿时将风柒冉整个自她的马背上提了起来——就如同老鹰提小鸡那样!风柒冉顿感狼狈不堪,恼怒地转身,欲奋力挣脱,奈何她那点小力气怎敌得过堂堂一个大将军? “死丫头,再乱动,把你活活扔在这荒郊野外!”蒙洛奇很是头痛,沉着眉头恶声恶语。毫无怜惜地将风柒冉的身子一转——简直像是扭动一个木偶娃娃——他便将风柒冉放在了自己的身前! “你干什么?”风柒冉蹙眉不耐烦道,很是别扭! “死丫头,乖乖待在我身前!”蒙洛奇将风柒冉安置好,一提缰绳,狠抽了一下马臀,猛然加快了速度,直向前奔去! 豁然地一个急冲让风柒冉未能适应过来,她不禁狠狠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角!大风急急,紧接着她扯大了嗓门叫嚷,“蒙洛奇!我用不着你的假心假意,放我下来和那些士兵一起行军不就好了?听到没有?” 他驰得更快了!风声更急更紧,他仿佛是故意装作没听到!风柒冉不依不饶,转过脸去大声质问:“喂……你听到了没有?” “死丫头!你有完没完?”蒙洛奇也不禁恼怒,在这关键时刻紧急关头居然还要跟他纠缠不清!“你给我听好了,风柒冉!能坐上我的马是你的荣幸!我可是从来不会跟女人磨磨叽叽,更何况是你这个脾气暴烂浑身尽是骨头的死丫头!” “我是怕你拖了我大军的后腿……仅此而已!你听不明白?再敢跟我如此无理取闹,你是军营的人,我会按照正规的刑罚——处置你!可懂?” 劲风吹得风柒冉不禁后缩,眨巴眨巴眼睛,抬眸看向那张粗犷轮廓,蒙洛奇微眯着眼睛,眼神只顾着望向前方。本是一肚子反驳的话语,待缩到他温暖的怀抱中以后,风柒冉也不再有什么抗议了。的确,一个人赶着这夜风在这如此寒冷的雪夜中策马狂驰是件很辛苦的事情。 又向后缩了缩。蒙洛奇似乎是有所感应,一只手伸到身前来,替风柒冉拉紧了他的大袍子,将风柒冉的上身及脸庞整个埋在了他宽阔的胸膛之中。又拍了拍她的肩头,他似乎微俯下身子在她耳边道,“要是想睡……就先睡一会儿吧。” 风柒冉又忍不住蹙眉,这温柔的语气与上一刻的破口大骂分明是判若两人!夜风依然很急,但风柒冉似乎感到温暖许多。不知是他宽大的袍子稍稍隔离了寒意的侵袭,还是他温暖的胸膛微微暖了她的身躯。 先前一直在夜风之中与众士兵疾驰了也有近半个时辰,风柒冉毕竟也是一个女孩,再怎么强撑,却也是撑不过多久的。并且,这般的体力消耗便是向来经历艰苦训练的漠北士兵也吃不消的,更何况是她呢? 疲乏感上袭,也许还伴随着些许饥饿感和……和一丝心底的隐痛感。在这微温暖的怀抱中,她也不禁有了困意。潜意识中她想要说不,但还是渐渐合上了眼睛。抱紧了身前的包袱,她将头微微向后靠——躲在了那个怀抱之中,那个温暖之源。 颠簸的马儿疾驰,凌厉的夜风狂啸,寒冷的夜色之中,她竟然莫名地愈发感觉安心。也许实在是心累了太久。一点点地,风柒冉的头脑陷入了一片昏昏沉沉。 大地依然在铮铮颤动!夜色下,一片黑压压的身影无不在咬牙疾驰狂奔。那领头的身影就是最好的诠释,他为身后的众将士作表率,没有丝毫退缩!如此将领带头在前,纵然风狂夜冷,又有那个士兵会退缩? 同时,在他们的主将身影之后还有一个红色的飞扬裙裾激励着士兵们不断前行!那是楚将军,同样顽强而从不服输的楚将军。虽为女人,但在军营八年之中,她的气魄,她的能力已然让全军营上下佩服。位列六位部将之首,名不虚传! 望着那飞扬的将军战袍与红色身影,他们只能是心头一凛,接着更加拼命地策马前进! 但那些士兵们所看不见的是,此刻他们的楚将军的眸中竟微微露出一点失落之色。映入楚玥红眼帘的,是前方那个高大身躯。可那个高大身躯的身前,分明还包裹着一个人。从没有见他对谁有过如此怜惜…… 转念一想,楚玥红又扬起下巴,眸中微渗出的一点湿意早已在风中干了,她的唇线固执地一上翘。这没什么大不了,毕竟,那个丫头身子弱,哪能经受如此大风与寒夜的考验呢?蒙洛奇此番行为,算不上过分啊…… 念及此,她愈发地拼命策马。 夜色漠漠……渐渐淹没了行军夜中人的身影……为何,楚玥红你能想到一个丫头身体弱经受不住大风大寒的考验,却想不到你自己呢?你也是一个女人啊……却总是如同是铁打一般,表面上,你往往做出一副比男人更要坚强的姿态……可你的内心,有谁知道? ◆◇◆◇◆◇◆◇◆◇◆◇◆◇◆◇◆◇◆◇◆◇◆◇◆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48.颠簸旅途 这年,气候太过异样。早早入了秋,气候变凉,却持久未降大雪。待到终有一日,白色笼罩大地,这仿佛是沉淀已久而一朝爆发的狂风暴雪,却是让人难以承受。 十二月十三。边寒与景络边境交接最南部的中州忽而传来急报,景络大军突袭而来,在一夜之间占领了中州! 十二月十六。景络大军势如破竹,挥兵北上直直将势力蔓延至边寒中北部的冀云州十六州! 十二月二十四。边寒朝廷被迫将那封锁了近一个月的消息向天下宣告,边寒圣上不幸因病驾崩,太子继位,是为边寒新皇。举国同庆新皇登基的薄薄一层喜悦气氛下,边寒境内上上下下无不笼罩着一股悲哀戚戚与人心慌乱,而其中又尤以南方地区的情况更为严重。 景络大军是自边寒南部一路打上来的,战火所到之处引得民怨纷纷,恐慌连连,有点权势的人家无不纷纷北上逃亡! 真正的年关还未走到尽头……而这边寒的国势,却已然要走到尽头了吗? 这夜,本应是蓬勃生辉的朝华殿,如今在夜色中却仿佛是被披上了一层寒纱。金砖一排覆盖在另一派之上,皇家的尊贵气势一览无余,但同时,更加显示出的是那孤寂与彷徨。陪伴那华丽屋顶的,此时此刻,仿佛也只剩下了天边那一轮如勾的弯月——且常常会因为乌云遮掩的关系,变得时有时无。 脚步轻轻,一下又一下。他的双手背在身后,那修长而显得苍白的十指微微绞在一起,带着一点无奈。夜色很凉,那大拇指上的翡翠玉扳指似乎也因这微寒的夜天而失色——那象征着帝王之位的玉扳指,此刻竟一点点变得有些透明,澄澈,那似乎愈发变得清晰的不规则翡翠杂质如同月亮之中的桂枝斑痕——仿佛有什么话即将自那玉扳指的杂质中脱口而出——却又说不出口。 这些印记,难道就是冥冥之中……对未来的预言么? 一声长叹自他的鼻翼之中发出,寒月玄转身。那俊美的面孔似乎也受这荒凉夜色所影响,此刻的他,脸色竟是如此冷冽,刚毅的侧面线条让人不敢逼视。 “皇上,夜风凉,您小心点。”身后,一个小太监诚惶诚恐地开了口。 他没有说什么,依然背着手,黑色镶嵌金丝盘龙的大靴子大踏步向回走。忽而,那龙靴的步伐一顿,寒月玄不禁为身旁一人所停留—— 那一袭袅袅的身影竟跪在了殿外,绰约的粉色宫装似乎根本抵御不了那寒意入侵,裙裾在夜风中飞扬而起,那女子缓缓抬起了头,望向面前尊主,一张鹅蛋脸略施粉黛,细长柳眉不禁地蹙在了一起,仿佛是有着无数的哀愁欲倾诉—— 寒月玄微咳了两声,目光转向一旁。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也没能招来他更多的怜惜,没有多余神色与停滞动作,那黑色龙靴继而转身,没有丝毫犹豫,竟继续向前踏去! 霎时,她的神色一变。背后的小太监不经意间瞄了眼那眉眼间尽是哀怨的女子,心有不忍,安慰似地低声道了两句,“安越郡主,您也就别在这儿等了。小心夜风太寒冷,着了凉……” 正说着,见前方那主子已然是远去,小太监急急忙忙跟上前去。忽而在那后方,保持着跪姿的女子豁然起立,眼中一丝悲戚之色渐渐转为怨怒,夜风吹拂起她的衣衫,但她却是丝毫不在意——冲着那前方匆匆离去的身影,宇文晴若呼喊出声,“皇上……还请您留步!” 但这句话的分量显然是不够的,宇文晴若眼睛张得很大,直直盯着那前方的步伐,她微一咬牙,开了口:“听闻我爹自景络帝都回来的家奴中,得到了一点消息……这消息自然是与我边寒未来的江山社稷有关……难道……难道皇上您不愿意关心一下吗?” 那拳豁然握紧!手指关节处尽显露出青白色,寒月玄的脸色霎时一变,凤眸微微眯起。抬高了那线条完美的下颌,他终是没有回头。昂首,默然不语,他的身形没有半点停顿,继续向前走去! 一旁,小太监的碎步紧紧跟着,侧头低语道,“皇上,诸位大臣已经在养心殿等您了!” “很好。”寒月玄低低应了句。抬眸,望向前方,他的神色立刻又恢复了一副冷然。小太监也不禁疑惑,刚刚他看的分明,皇上的眸子中有怒色一闪而过,却又霎时变得如此淡漠……微打了个寒噤,他知道,他的主子那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已然实在是渐渐修行到位了。 而背后,那一身宫装的女子却是再也站不住,腿微软,几乎要倾倒在寒风之中。她生生感到自己的脸上被打了两个火辣辣的巴掌!她狠狠赌了一把,企图用父亲的消息作为赌注,换来的却只是他的默然不语与不屑一顾。这无疑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 碎月撒落一地银芒,似乎是在为暗夜之中那孤独而艰难前行的旅人照亮些许方向。 天色将要转变,狂奔了一个寒风呼啸的夜晚,似乎终于要将那寒夜甩到了身后。东方,一点黎明的光芒似乎有射出,微弱却温暖的一点阳光俯瞰着苍茫大地。 行军了一夜,也是时候该停下来休息一番了。众将士皆是一言不发,围坐在了地上。或打点小瞌睡,或去填那饥肠辘辘的肚子,或是有又累又困又饿者,恨不能一边休息着,一边渐渐打瞌睡,一边还能嘴里嚼点东西,填饱肚子。 颠簸了半晌,也到了梦醒时分。风柒冉亦是默默坐在雪地之上,待在蒙洛奇身旁,昨夜的寒意她仿佛没有怎么感受到。放眼四周,黑压压一片歪七扭八地纷纷倒在了地上,皆是随行的兵马。狂奔了一夜,尚没有人兀自能强撑得住。或者说……这种人,也就只有他们的主将了吧! “丫头,不吃点东西?”蒙洛奇微侧头,开口。风柒冉的怀中无意识地抱着一个包裹,那大大的眼眸略无神地转过来,她无声摇摇头。看着蒙洛奇渐渐升起了一队火,似乎要烤什么东西吃,她的肚子也实在不禁有“咕嘟”声音发出! “哎,收回你的目光,行不行?跟三辈子没吃过饭的叫花子似地。”蒙洛奇忍不住小声嘀咕,紧接着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瞥了眼风柒冉,问道,“哎,你该不会真的没吃过饭吧?掏点干粮出来吃吧!” 说着,他嘴角似乎微有一努,仿佛是看到了她怀中紧紧揣着的包袱。风柒冉眼神转向别处,双臂将那包袱抱的更紧了一些,依旧是微微摇头,固执地闷声开口道,“不用。” 蒙洛奇不禁疑惑之色大起,豁然微起了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蒙洛奇豁然夺过了风柒冉怀中包袱——“哈哈……看你这么一个宝贝样子,我倒是想要看看清楚,这包袱里,究竟是藏着什么宝贝呐……” 风柒冉恼怒地奋身争夺,“死蒙洛奇!快还给我……你真不是男人!居然抢女人的东西……” 那一方,玩闹之声愈起,两人竟一追一躲起来了!正玩笑间,豁然,蒙洛奇的声音竟一收敛,争夺之中他已然抖开了那包袱,待看清那包袱中事物,他旋即神色一正,眸子也是一紧: “这是什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1.托出隐情 冷冽的口吻让风柒冉倍感不爽,她狠狠白了他一眼,夺过那件衣服。一怔之下,蒙洛奇竟然也没有丝毫的抵抗。 “风柒冉!”他剑眉立刻挺起,微提高了语调,有力的下颌之中,他上下牙忍不住微微咬合,渐渐将军的怒火上升了:“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什么?我问你,你随身带的包袱中,到底带了什么?” “你不是都看见了?”风柒冉也不禁恼怒,带着疑惑,倔强地一瞪眼,看向他。 “看见什么?”蒙洛奇双手微环胸,“看见你的包袱之中仅仅带着一件破烂不堪的衣服?一点食物也没有,一点干粮也没有,一点水也没有!你是三岁小孩吗?这点常识性道理要我教?看看你的准备工作都是一副什么模样!你究竟打算拿什么来熬过这两天?在日夜兼程赶赴冰城的这两天中,你就打算依靠一件貂皮大衣?而且还是如此一件破烂的不成样的衣服?它甚至连遮风避雨的作用都没有!” 风柒冉迎来了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但面对他的声声斥责质问,风柒冉却也丝毫不愿多做解释。一言不发地手搂着那大衣在怀中,她的心底还是略略有生着闷气:“蒙大将军,我的私事用不着你来掺和,可好?” “掺和?”蒙洛奇英挺的眉毛倒竖。“什么叫掺和?我眼睁睁看着我自己的部下在紧要关头连正常的食物都不知道带,这等情形,如何能让我安静下来!” “反正……她也只是你的部下而已嘛!”风柒冉自知理亏,小声化解着那话语中似乎又将蹭蹭上冒的火药味儿:“她又不是你爹娘……更不是你儿子……也不是你女人……她只是你的一个小小部下,你何必如此较真呢?” “什么?”蒙洛奇就差两眼一翻,接着双腿一绷,转身离世了!他几乎是被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道,“是!你什么人都算不上!但你是我的部下!风柒冉,既然身处在这军营之中,就要守军营的规矩!若非如此,你还是该从哪儿来,再回到哪儿去吧!” 话题被抬高至一个严肃的层面,气氛渐渐凝结……这是风柒冉自到达这军营时起,也未曾怎么接触过的认真时刻。僵持半晌,她终是默然低下了头,沉着声音道。“是,我听明白了。在今后,我一定会遵守军营的纪律。” 她的怀中依然牢牢抱着那件破烂的大衣,纤长的十指微微绞着。蒙洛奇看着那在一瞬间低头的身影,心底也有一丝不忍。他也并非不知她怀中抱着的是什么,那分明是她来时便身上披着的一件大衣,许是有重要意义。 转念又一想,蒙洛奇忍不住皱眉。但,她也不能因此而抛弃了随行的必要物品啊!没有水又没有干粮,她是想要活活饿死自己? 默然不语的两人又坐了下来。 雪地之上,是那火焰在噼里啪啦燃烧。一点点火星蹦出,干柴烈火的性子似乎都是如此爆裂。豁然,蒙洛奇大手一挥,叫来了一旁的一个侍卫兵: “………………” 在他耳边不知低语了什么,转眼间,那离去的小兵又回来了——但,待他回来之时,手中却是牵了一匹马儿。将那马儿交给了蒙洛奇,侍卫兵恭敬地退下了。蒙洛奇横坐着,随之眉眼微一沉,左手倒提起那马儿紧接着右手一个横劈,悲戚的嘶鸣声顿时响起!引来不少士兵的侧目,但蒙洛奇丝毫不以为意,直接将那血淋淋的马腿放在了火焰上烧烤! 徒手劈断马腿,紧接着将其烤在火上,他的一系列动作没有丝毫的犹豫与停滞,仿佛是早已熟练。风柒冉虽是有些惊讶,表面之上却并未露出什么异样神色。她已然在渐渐学着做到淡定不惊了。 蒙洛奇却似乎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想法。唇角扯起斜斜一个浅笑,他淡然告诉她,“这没什么大不了。也许,在今后,你若还待在军营中,便迟早会习惯。现在我是在给你徒手撕肉烤着吃,但在很多时候,你的身边是没有火的。此时,你便不得不去学着生吃。” 风柒冉的眼帘微下垂,半晌,又坚定抬眸。不语的神色算是默认了蒙洛奇的一番话。杀戮,这本只是血腥残忍的一幕,如今却成为了她生存法则中的一条。的确,在很多情况下,在人为限定的现实环境中,比这艰苦比这“杀生”更加残忍的事情还多得是呢! “呐,吃吧!”蒙洛奇说着,徒手扯下了一块肉,胳膊向后举着,似是要给风柒冉。 她略蹙眉,接过那肉。微微有一丝颤抖的手腕让她自己竟也未曾发觉。那尚未怎么烤熟的肉犹自带着几分血丝,仿佛有狂野与野蛮的气息在其中交织。风柒冉空虚已久的胃竟似是微微产生了一点共鸣,它叫嚣着,似乎想要吞噬眼前残忍而血腥的肉片—— 当一个人真正饿到了极致,是没有什么东西不能下咽的。 当一个人被逼到了极致,是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出的。 风柒冉的嘴渐渐凑到了那肉边,继而大口大口开吃起来,似乎那是什么美味,她吃的异常欢乐开心。但冷不防,对面的蒙洛奇悠悠传来的一句话, “丫头,吃慢一点,你看你现在这副样子,穷酸落魄得跟乞丐没两样,可还怎么去见皇上啊?” 风柒冉唇边立刻一颤抖,肉掉落了,接着她缓缓站起身来,指着那发生人,不解地微蹙眉,又扯起尴尬一笑道,“我……我也就是一介草民,哪里能见皇上呢?” 说着,风柒冉的唇边微微翕动,那似乎是冷笑,又似乎是无奈的苦笑。她的手指颤抖,不停地指着蒙洛奇,但蒙洛奇只是神色愈发凝重,一步步向前逼近。 “我不要进宫!”风柒冉忍不住大叫出声,那大眸子豁然睁着,眼睛瞪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大,那小脑袋摇得却与拨浪鼓没两样。再次呼吼时候,她的声音已然是略微带了哭腔,“我不要……不要进宫!” “好了丫头!”蒙洛奇怒吼一声,停住了身形。此处的雪地正是一荒僻处,他向四周扫了一眼,神色有无奈地向风柒冉开了口,“你是什么身份你自己最明白!到底要不要进宫也是你比我清楚!” 豁然如同心中劈过一道闪电,风柒冉立刻怔住,好半晌,她终是试探性地小声开了口,“那……你说,我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蒙洛奇竟是忍不住首先长叹出声,微一踯躅,他开了口,语气不无讽刺。“曾经的边寒太子妃啊!你还要装作不知情到何时?” 那个称呼,顿时让风柒冉心凉了半截。 雪地之上,她怔了片刻,终是渐渐昂起那下颌,眸子却是一点点紧闭起来。那修长的颈部之上,顿时有青筋露出,一点点扩张。在闭眼半晌之后,她张开了那双眸子,这回的那双眸子,已然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异常地黑白分明……而又坚毅。 “是,我是曾经的边寒太子妃。”她开始一字一顿,将字眼嚼在了自己口中。漠然开口,她淡淡道,“那,你是什么时候知晓这个事情的?是来之时,还是当初在来军营的路上?” “不是……”蒙洛奇不禁沉下那眉头,宽大的袍袖之下,那铁掌一点点握起——“并不是这样!” “那是哪样?关于边寒太子妃的传闻,应该是飞遍了满冰城才对。”说着,风柒冉又不禁冷哼一声,将眼神瞥向别处,自嘲道,“想当初,你是自冰城而来,你我在路上相遇。我本应想到啊……你早就认出了我是谁,对不对?而我,却被人当傻瓜一样耍!” “冉丫头!”蒙洛奇粗粝大吼道,“根本不是的!告诉你,我是在到达军营之后才知晓的!没有你想象的那样!” 风柒冉渐渐侧过了那美丽脸庞,带着三分困惑的神色,她眉轻挑,“哦?这又是为何?怎么会到达军营之后才知晓我的身份?” “因为……”蒙洛奇微一敛眉,紧接着抬眸,下颌扬起。盯着她,他的眸子平静如一汪不起波澜的死水,“因为那是边寒皇上所托。” “什么?”风柒冉犹如听闻了一个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开始渐渐咧嘴笑了起来,一点点笑得前仆后仰,没心没肺,几乎是笑出了眼泪,她略皱眉道,“是他所托?为什么?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他不是早应该把我抛弃了才对吗?是不是?” “因为他爱护你。”蒙洛奇头微转,继续道,“因为他不愿让你受伤。与其留你在冰城,不如放手让你出去。他的心底,就是这么一个念头。所以他修书一封火速赶到了漠北军营,交在了我手上,只为好好照顾你。待有一日,他有了完全保护你的能力,势必会带你回去的。” 风柒冉再度默然。侧面线条微有一点点触动,她固执地高抬着眸子,眨巴眨巴眼睛,仿佛不欲那眸中的湿意再有蔓延。背过了身子,她开口,“所以……是他修书一封到漠北军营,让你留下我,且让你照顾我?” “是。” “所以……就因为如此,你才留下了我?” “是。…呃,不,也不完全是……” “所以……就因为如此,你才对我那么好,教我骑术射术,还教我舞剑?” “嗯……” “所以……就因为如此,你们漠北军营上上下下都对我如此尊敬是不是?其实你们心底早就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你们的心底在唾骂我,表面还是对我如此恭维,是不是?” 语气到了最终,俨然是愈发严厉!蒙洛奇再也忍不住,怒斥一声,“你给我过来!”紧接着他上前来一把抓住了风柒冉的胳膊,大掌拉着她便走! 风柒冉气急欲挣脱,但怎奈他的大力?但见蒙洛奇冷着一张脸,仿佛是异常震怒,他却又将那怒色全然隐去了,只剩下一张冷冰冰的脸庞……他几乎是拖着风柒冉在飞速走路,所到之处,无不是一片士兵的笑脸绽放,“将军好!冉姑娘好!” “将军好!冉姑娘好!” “将军和冉姑娘有什么事啊?要不要小的帮忙?” “将军您……” 飞速地转悠了一圈,他又回到了那荒僻的雪原高地,将风柒冉的手豁然松开!站在她背后,渐渐平息心底的怒火,他的声音变得清冷。“你看看清楚,风柒冉,那一个个笑容怎会是不真心的?你,有什么理由去质疑他们?” “我告诉你,你是边寒太子妃一事,这军营上下除了我之外,没有一个人知道!我们是怎么对你的,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但你又是怎么对我们的呢?疑问,不信任,这就是你回报的态度么?” “当然,人做事是不因求回报的。”蒙洛奇又忍不住侧过头去,似是思绪有些纷乱,他的声音有些不平静了,“总之,你……不应辜负任何一个对你好的人,知道么?” “对皇上……也是一样!”蒙洛奇的眉竟蹙起,心底暗骂,他这到底是在说些什么啊,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如此浪费时间?又一迟疑,他摇了摇头,又恢复了那粗粝的声音,“如今,他的面前正遭遇困境……你……你自己考虑!” 困境?风柒冉蓦然回首,是…什么困境?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2.流民处处 正僵持不定间,忽而,自那前方士兵所处之地,远远地似乎发生了一阵骚乱,嚷嚷声音不绝于耳! 蒙洛奇转身便欲向那发出慌忙声音之源地走去,风柒冉疑问的话语哽塞在了喉咙间,终是没有问出。微定了定神,她也紧随其后,向前而行。 “将军……” “将军来啦!将军来啦!”瞥见了那剑眉挺起的轮廓,士兵们皆是不由一惧,他们的嚷嚷声也随即渐渐减小,微缩着脑袋向后退去,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路。 那一袭高大身影疾步向前而行,所到之处,喧闹声无不立刻平息。他愈行愈快,前方的人群也是渐渐散开来,映入他眼帘的本是那整齐的军服,但在不多时之后,在那漠北士兵的尽头,渐渐地,一群散乱毫无章法的人影渐渐现身! 蒙洛奇的神情豁然一变,那因怒色而倒竖的剑眉微微蹙了起来,那面前的一条条人影无不是衣衫破烂,形容枯槁,干涩而深陷的眼眶之中是无神而浑浊的眼珠,他们微抬起头,弓着背,缩着头,见那将军身影一点点走进,他们的面色之上似乎涌动着恐慌与畏惧,微摇头,口中喃喃: “军大爷……军大爷……求求您,行行好,放过我们吧……求求您了……行行好……” “军大爷……不要杀我啊……不要杀……” “我……”蒙洛奇实在忍不住,语塞起来,面容之上闪过一丝怜悯,他微屈下了身子,欲安抚那些流民,但这动作引来的只是他们更大的恐慌! 最前面的那一人豁然膝盖一顿,直直跪了下来,扑倒在地!随着他这一动作,后面那些流民也随之跪下,竟不断地叩头起来,一时间,那匍匐在地的身影形成一片! 蒙洛奇也无奈。微侧过身子,后面早有机灵的士兵赶过前来,在将军耳边低语解释道,“这些流民估计都是从南方赶来的……” 可以想象出南方如今此刻的情况之恶劣。蒙洛奇心中如明镜,战火纷乱,生灵涂炭,百姓们也只好四处逃亡。景络人自南方打来,边寒有点钱的人家出逃之时犹自留着三分优雅,可那些没有钱的穷苦人民,却也要命啊,也便只能是落得这么一副穷酸落魄样子。 他瞥过眼神去,不再看那流民眸中溢满的恐慌与无助。无声息地摆了摆手,蒙洛奇示意身后那士兵前来,在他耳边低声命令道:“叫大军都退后在一旁,让出一条道路,给这些难民北上吧。” “是!”侍卫兵领命下去了。 风柒冉紧紧追随着的脚步停滞下来,远远地,她掠过那围观的士兵,略艰难地透过人头张望着前方状况。那些条面黄肌瘦骨瘦嶙峋的难民人影历历在目,她略蹙眉,心底却并没有出现太多的惊异。也许,潜意识中她便已然意识到了,蒙洛奇要连夜带领十万大军紧急至京城,还能是有什么事情,自然是……要打仗了。 而这些难民,无疑……便是为了逃避战火而北上的。 微怔神间,前方的士兵身影忽而哗啦啦地一下挤压过来,风柒冉一个闪身欲躲避,却还是不免有些被压倒,她极力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流民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那带着惊疑不定的神情,那略有犹豫的眸色,那一副副因饥饿而颧骨突出,双颊深陷的面孔给她的心底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她大大睁着的眼睛只顾着看着那流民们自眼前走过,却忽视了那焦急寻找她的目光。无意间,她忽而感到胳膊被别人一扯,随之转头,对上的却是蒙洛奇那微沉着眉的脸庞,那焦急的神色一览无遗。 被动地被他拉着自士兵们之间离开,风柒冉的眉亦是沉着,微凝思,她开口质问,“你跟我说实话,冰城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百姓北上逃亡?” 见他不语,她再次反问,“蒙洛奇?” “好。”他终是不再隐瞒,低沉的声音道出了那个她心底早已隐隐猜到的答案:“景络大军攻入边寒,百姓们无不纷纷逃向北方。就是这样。” 虽早有预料,她以为她有了足够的准备,却不想,在豁然听到自他口中经验证过的话语后,风柒冉顿觉五雷轰顶,她毕竟还是……还是感到有些撑不住! “景络大军攻入边寒……”喃喃将他的话重复咀嚼在唇边,她的眸色瞥向别处,眼睛忍不住微微眯起,这雪地在白日的光下似乎是如此耀眼,反射着光芒。“困境……这……就是他的困境……” 她仿佛再也无从躲避了!心底的那道伤口滋啦啦咧开,或者是说,在滋啦啦燃烧,她的内心在质问着自己的自私与残忍!在如此情形之下,他却孑然一人在冰城!风柒冉忍不住蜷紧了苍白十指,秀眉纠结,苦涩的记忆顿时翻涌而来! “冉丫头…”蒙洛奇也忍不住微微紧张,伸出了宽阔大掌,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却在触碰到风柒冉的那一刹那,被她顿时敏捷地微微躲闪开来。 “蒙洛奇。”她扬起头,转身,那眸底强装的坚强让人看着如此心痛。她低声问道,“你自冰城而来,那……你都知道那位边寒太子妃的事情,对不对?” “哪方面的事情嘛?”蒙洛奇有些小心翼翼,装作不在意地将眼神瞥向别处,扯起一个笑容,含含糊糊地笑言安慰道,“边寒太子妃嘛……她的事情可多了……比方说,我知道的一点是,她的性格倔强得堪比一头牛!其他方面嘛……看你要怎么说咯……” “不用含糊其辞。”风柒冉飞快打断,低着头,似乎是自嘲似地一笑,“当初的那位边寒太子妃的公告应该都是传遍全冰城了,如今恐怕连整个边寒上上下下都已经知晓。反正,那时候,你是从冰城出来的。你没有理由不知晓那个太子妃的丑闻,难道不是?” 想当初,太子妃的不贞之名在全冰城传得沸沸扬扬,蒙洛奇又怎么可能不知?但此时此刻他更担心的是她!蒙洛奇看向风柒冉,那眸中溢满了忧虑,略一迟疑,他又微一笑,开口笑言道,“不过……我倒是还知道一点。那个太子妃可不是什么……什么……那样的女人。那个太子妃啊,其实呢,她就是一痴情的丫头……这点我倒是很了解!” 风柒冉顿时抬起眸子,皱着眉,紧紧盯着他,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想从蒙洛奇那粗犷的面部轮廓中看出点什么。 “好啦!”蒙洛奇扶住了她的肩头,正色道,“什么不贞之名,什么景络四王妃,都不过是浮在表面的假象罢了!这个太子妃我可是看在眼里的,痴情的很,又实在是单纯,一定是个好丫头!” 风柒冉没有再挣脱。心底又渐渐起了一丝怒火,莫名其妙,此刻的她竟微微感到有湿意上涌至眸中!当真是该死! “不过,你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说着,蒙洛奇竟又微微挑起了眉毛,“头发乱糟糟,脸上脏兮兮,衣服又破又烂,没有半点女孩样!简直像是个小乞丐!这般样子,你哪里还有一丁点太子妃的气度?” “太子妃什么的,不要提了罢。”风柒冉头侧在了一旁,微抽了一下鼻子,唇轻轻抿着,淡然一笑。 “不过,”蒙洛奇扶着她肩头的双手无声无息地垂了下来,他亦是微转身,脸庞看向了那一旁,他开口道,“无论是什么罪名大过,如今也应是烟消云散了。更何况那些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东西?是不是?” “不管怎么说,先要谢谢你!”风柒冉豁然抬眸,笑容变得很是明朗。“反正……要谢谢你先前对我毫无保留的信任。”因为,那毕竟是她很久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了。 蒙洛奇也忍不住一笑,“这算什么呢?这不过是我看在眼里的事实。” 说着,他望向了前方,豁然神情一紧,“快些上马吧!休息了太长时间了,恐怕这天气也实在是难以让人承受啊!” 眼看着无垠的天色转眼之间变得低沉起来,变脸竟然是如此快速!风柒冉对此也微有无奈。蒙洛奇的身影急急地似是先走远了,风柒冉默然不语。半晌,她的眸子微微一沉,她开了口。 “我……一定会回冰城的!不会再畏惧什么了……更不会再有什么畏缩!” 低沉却又坚定的一句话,似乎是在说给他听,又似乎是在说给她自己听。 “因为……这是我欠你的。”最后几字,似乎都细不可闻了。霍尔,前方那高大身影转身冲后面挥了挥手,“冉丫头!你还在瞎看什么?快些跟上啊!” “知道了!” 风柒冉一面高声应答着,一面一路小跑。停留的时间也的确够长了,军队上下皆是起立,齐刷刷地翻身上了马儿,继续向前方的目的地——冰城而去! 风柒冉坐在了独立的一匹马儿上,策马狂驰。前面,一个身影略侧了侧他的头,余光一瞥那个伏在马儿身上的女子,似是微露出了赞赏的笑容,蒙洛奇亦是没有再多说什么。策马,带领着军队,向前狂奔! 雪地之上踏过的铁蹄铮铮,整齐的军队阵容却仿佛是给这本就肃穆的天气中更加增添了几分阴郁。经过整整两天两夜的行军赶路,前方那座规模浩大的城市隐隐露出了它的轮廓…… 黎明时分,前方的那座城仿佛犹自是在安睡,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3.驻军城下 十万大军驻扎在了那冰城之外的旷野! 城门缓缓打开,蒙洛奇连同身旁站立着的几个主将缓缓走进了那朱红色的古老漆门之中,仿佛是身怀着重大使命,他们的脚步,一下,一下地敲击在了那犹自蒙着一层寒意的青石板之上。 天蒙蒙凉,远远一角望去,是有些灰色的。走过长长的甬道,风柒冉仰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窄窄的苍白天空。并非是如死寂一般的苍白,而是浩渺得震撼人心的苍白!是那么熟悉……却偏偏,在此时看来,又是那么地刺眼。 “你们可以先在这宣武门外等着我。”蒙洛奇转过了身子,他微敛着眉,冲余下部属低声吩咐着,“此时先待我进宫去见皇上。冉丫头要跟着我。就先这样吧!” 疑惑之色在各位将军脸上印的更深了。他们的余光互相微微一扫,接着又各自收回,没有多说什么,微拱了拱拳,让开了一个缺口。 连日以来的沉闷气氛仿佛都让大家的心情凝重了许多…… 终是忍不住,那一袭红色身影在他经过之时,低声开口道了句,“要不要……我去给你准备些早点等你?” 蒙洛奇的脸上似乎有诧异,紧接着又一笑,“没事。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回呢,你们暂且就在城外驻扎下来的军营大帐中等我便是了!” 一个闪身,他掠过了她,直直向前走去。楚玥红固执地保持着那个低头的姿态,没有花一丝多余的眸光去看他。可……事实上,她的唇已然是被她咬着,娇艳欲滴的唇似乎愈发显出动人的红色……没有人知道那个看似坚强的红衣女子唇上的伤,亦没有人知道她心底的痛。 在他们闪身而过的那一瞬,映入楚玥红眼帘的是蒙洛奇的大手,紧紧牵着风柒冉的胳膊。 ◆◇◆◇◆◇◆◇◆◇◆◇◆◇◆◇◆◇◆◇◆◇◆◇◆ 本是一夜策马狂奔赶路未曾合眼,此刻的她反而是显得生机勃勃,并没有显现出半分疲惫之色,倒是让蒙洛奇稍微有些安心。正当他跟宫中的太监交代完了那些繁琐的事情,转身时分,风柒冉的身影已然——不见了! 她顺着那朱红的宫墙,摸索着,一点点向前走去。这个庞大的边寒皇宫,这个她待了有不短时间的边寒皇宫,这个发生了太多事情的边寒皇宫,这个曾带给她快乐的记忆,也带给她深深伤痛的边寒皇宫…… 想到即刻便可看到他了,她的呼吸也似乎有些不稳。眉角又不禁微微沉了下去,紧锁眉头,她的心情很是复杂。 这个时候,想必他应该还在睡梦之中吧? 风柒冉左绕右绕,有意无意地,她竟很快地绕到了一处熟悉的地方,那昔日的东宫重重殿宇出现在眼前,似乎并没有丝毫改变,但平白让她感觉到了一点沧桑之感。 豁然,她的心底起了一丝前所未有的不安。不知变成皇上的他会是一副什么样子,风柒冉蹙眉,在心底跟自己默念道,她可以尽力去理解……他变成任何模样她都要做好心理准备……哪怕,他的身边会有另一个女子…… 胡乱地蹙起了眉毛,风柒冉督促着自己停止胡思乱想!又抬眸,看向那东宫。东宫门口,没有一个侍卫或者是太监。也对,他既然成了皇上,怎么还会住在东宫之中呢? 这么一边想着,风柒冉的步伐渐渐踏入了那豪华的殿宇之中。东宫的设施仿若从前一样,都没有变,而且是那么地干净……不染一丝尘埃。 豁然,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低低的议论声音愈发靠近,风柒冉有诧异,亦有着不知所措。微一凝神,细细一想,这应该也是无甚大不了才对……在这昔日太子的住所,来此处的应该也不过是些小太监罢了。正考虑着,来者已然渐渐走进,而她,根本是没有任何后路可以后退!镇定抬眸,她望向前方人,但他们竟然是—— 风柒冉袖下的手指立刻微微蜷曲了起来,她的指甲一点点嵌入她的掌心—— 呆呆立在东宫的那几人中,还是阴师傅先反应过来。他最先从惊异中走出,似乎是凝思了一下,他毕竟还是冲风柒冉微一拱手,算是行了个不亢不卑的礼,开口,略有迟疑道,“风小姐……” 一句风小姐,不带任何烙印,简单利落的“风小姐”,亦不会有什么身份的牵绊。风柒冉一愣,那算不得是陌生的人影即在眼前,她也只能是一拱手,略尴尬地还了一礼,“是。阴师傅。” 东宫殿上,一时间,竟一下安静下来!五六个人干立着,不尴不尬,面面相觑。他们不是别人,正是边寒的诸位老臣! 想当初,经历过毓金盛宴,就算是再怎么消息不通的臣子也见识过了那所谓的“太子妃娘娘”。此刻,又有谁没能认出她?再度相会,看着眼前这个身着武装的清丽女子,在场的诸位大臣,除阴师傅外,又有谁心里不暗自嘀咕? 风柒冉不用抬眸看那些人的脸色,心底也如明镜!她深刻知道那些臣子心底是什么念头!伤痛之感再次袭向心头,但,这回的她,似乎变得很坚强。在默然不语半晌之后,风柒冉忽然做出了一个连阴师傅都为之震惊的动作—— 她缓缓地下跪在地!下跪在诸位边寒重臣面前! “小女子风柒冉……对不住诸位边寒元老重臣……因为我,而给边寒皇朝蒙了羞……对不起。” 她缓缓道来,一字一顿,却又仿佛个个打在了诸位臣子的心上—— 低头所需要的勇气,往往是远甚于任何一件事情! 此等情况,仿佛连阴师傅也不知所措了!老臣们面面相觑,微翕动着唇,看着眼前跪倒在地的坚毅女子,他们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扶起来也不是,但没有任何动作,却好像亦是说不过去—— 恰在此时,一道身影豁然自东宫殿前掠过! “冉丫头——”他实在是不禁垭口出声!蒙洛奇急忙扶起了风柒冉,面色中满满是诧异!也许……还有一丝怜惜。根本顾不得什么礼仪或忌讳,他冷冷地扫视着周围皆是上了年纪的老臣,眸中的警戒之色不言而喻! 殿上的气氛顿时再度凝重起来,寂然不语之中,所有人都是在各自怀着心思!老臣们的眼珠在这莫名男子身上打着转转,阴师傅最是了解情况,隐隐猜到了什么;而蒙洛奇亦是对此刻眼前的情形感到不解……风柒冉却是……风柒冉的眸子豁然一亮,她比任何人都提早瞥到了那抹出现在东宫宫门外的一抹身影! 随之,太监的公鸭嗓音响起:“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老臣纷纷下跪行礼,恭敬的呼声中,那身影愈发走近! 来者并没有身着龙袍。但见那一袭深色紫蟒服之上,没有张牙舞爪的龙的霸气,没有华丽繁复刺绣,却丝毫不减其威严气势! 风柒冉的眼睛微微眯起,又似是想要极力认清楚那本应是熟悉的身影。俊美的脸部线条依旧,只是那丰神俊朗的面容之上,狭长的凤眸似乎将诸多神色尽收眼底……那般地淡漠,那般地不动声色。 “都起来吧。” 那波澜不惊的声音之中,承载地是淡定与成熟,脱去了年少轻狂,甚至脱去了少年人的英姿焕发,寒月玄,这个象征着边寒九五之尊的名字,明明是如此深刻地映在了风柒冉脑海中,但此时此刻,看着面前的那人,她竟感到……陌生。 陌生到让她心痛! 他的身上,究竟是遭遇了什么样的变故……为何他的脸上满是不动声色?为何他的眸是那样淡定?那尽隐在了眸底的神色之中……究竟包含着多少内容? 不知觉时,风柒冉的手指竟然紧紧掐紧了身旁那只扶住她的臂膀!蒙洛奇实在是忍不住皱眉!微龇牙,那蕴含着怒意的眸子一瞪,瞥向身旁,眼珠一转,他却又没有了言语。将那痛尽数隐藏在心底,他仿若是什么是都没有发生一样。 而风柒冉,自然是没有任何知觉!那苍白的脸色之上,满是怔然,她的秀眉微微蹙起,眸子打量着眼前情形。心痛一点点自她心底蔓延,她的手下,愈发紧了些! 蒙洛奇任由她的手指一点点掐紧,实在是忍不住带着怨气暗自嘀咕,这丫头经几个月的军营训练,力气倒是比来时大了不少!但他的面上,犹自仿若无事。隐约地猜出了个轮廓,他大概也知晓这此刻场面中的一点玄机……罢了罢了,看她那么一副难过样子,暂且饶她一回! 而至于他,此间的尊主,他的面上依然是带着说不出的淡漠,仿佛……他也什么也未曾注意到! 风柒冉蹙着眉,她微微侧头,似是欲极力否定这眼前的场景……毫无知觉地,她渐渐只觉得周围的一切皆成空,甚至,她那往常如此敏锐而又闪亮的眸子,竟也忽视了寒月玄在那一瞬间,眸底浮现的一丝异样! 自他踏入殿中,也不过只是须臾的事情,但对于风柒冉而言,却是如此漫长! 寒月玄微一笑,旋即开口。那般温文如玉,却……又是那般……谈笑自若……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4.相见无言 那脚步一点点走近,风柒冉有感觉,寒月玄正是向她走来。但听那清澈的声音响起,如同是漠北二月阴雨午后的天色一般,虽是干净得让人可以一眼望到底,却奈何,似是压抑着些许莫名地微寒。 “诸位爱卿,到来如此之早,朕反而是迟了。”寒月玄的语气没有丝毫停顿,接着冲身旁那人微一莞尔,竟十分亲昵地拍了拍蒙洛奇的肩头,继而转头向面前群臣介绍,“呵呵……想必大家都照过面了,这位蒙将军呢,就是我边寒的镇北将军!” 气氛微有缓和,蒙洛奇不动声色地松开了风柒冉的臂膀,风柒冉方有所知觉。微蹙眉之间,她余光一瞥,蒙洛奇冲着四方老臣一拱手,抱拳行礼,算是在招呼。无意去听那寒暄,风柒冉微敛下眉目,将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多余心思也尽收在了眼底。 ……“呵呵,素闻蒙将军与皇上是故交,如今初次照面,果然是仪表堂堂,丰神俊朗啊!”诸葛戎的眼珠微打转,熟练地客套着,他那掩盖在刻画着岁月痕迹的皱纹之下的眸子中,却是闪烁着锐利光芒。果然,老谋深算如他,紧接着迅速地将那话题一转,锋头直指此间另一敏感人物! “只是不知……蒙将军可识得这位姑娘?” 他的目光直直望向风柒冉,那仿若带着笑意的眸子之下,咄咄逼人之势是不言而喻! 此话一出,顿时殿上气氛一窒!此刻,即使是落地一根针,也定然能听得清清楚楚! 蒙洛奇面上本是带着那寒暄的笑容,于此时,也是霎时笑容一窒!而……而余下的诸位大臣,也是不禁噤若寒蝉!阴师傅的脸色尤其难看!老练如他,却在此刻略有些不知所措…… 风柒冉,这个身后有着太多复杂故事的女子,早已成了边寒朝廷的一个禁忌,而在今朝却有奇迹般地现身……且偏偏,让诸葛戎挑起了话题! 三方势力,皆开口! 阴师傅—— “诸葛太傅此话是何解呢?蒙将军不远万里自漠北边塞到了中原,应是要好好先休息一下才是!等一会儿,还请蒙将军跟随阴某走一趟,待阴某为将军亲自安排住宿……” 诸葛戎—— “阴师傅何必如此急匆匆?”那眸中,尽是明显地挑衅意味!他目不斜视,“这位风姑娘,理应是个与边寒皇朝大有渊源之人,待下官为蒙将军介绍一番,又何妨?” 好一句傲慢无礼的“风姑娘”!想当初她风柒冉尚身处边寒皇宫,名分未定之时,宫里宫外,何人不是恭敬地称呼她一声“风小姐”? 蒙洛奇剑眉不禁微倒竖,瞬间地,他微将身形一移,竟是挡在了风柒冉身前——那一个细微的动作,让本欲出声的寒月玄,微微抿紧了薄唇,凤眸眯起,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殿上愈发锋锐的形势——但听蒙洛奇开口! “感谢诸位大臣的美意,只不过,在下倒是知晓这位风姑娘的身份。一千三百里日月兼程自漠北赶赴至京城冰城,这位风姑娘便是与在下同行了两天两夜!今早,我们是同时到达的。” 不平不淡的声音出口,他仿若是在道来一件家常之事!殊不知,众人内心的哗然之声更大了! 东宫静静。 “那……如此说来,风柒冉,你是一直与这位蒙将军身处在军营之中了,是吗?”顿了半晌,一抹阴恻地笑容自诸葛戎的唇角蔓延,他的语调带着古怪,目光更是直直望向风柒冉,向她发问! 寒月玄的眉不经意间皱起,那一抹眉眼间渐渐溢出的心痛与自责,竟连他自己也未曾发觉! 极力克制,极力忍耐,极力将所有神色尽收藏在心底,眸底,或者是一切可以隐藏的地方……他以为,他已然学会了很多……可那心最底部的一丝柔软,是连他自己的理智也无法掌控! 寒月玄那五指已然紧紧蜷起,指节处,是青白色露出! 却见那久未抬眸的女子,在那一时间,豁然扬起了下颌!似乎已然是被冷落了很久,再度抬眸的她,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之中,满载的是云淡风轻! “是。” 未等所有人开口,她抢先应答,不亢不卑地一个字,掷地有声。她抬眸,那般地逼视,竟让人在一瞬间有种感觉——不敢直视她的眸! 那样干净的眸色,那样澄澈的眸底,那样利落的眼神。风柒冉身形笔直,唇轻抿着,仿若无事。 “哦?”诸葛戎咄咄逼人之势丝毫不减,那唇角的一丝阴笑愈发深了,他竟抢前一步,双手一摊,眼神瞥向四方,语句字字掷地有声!“一个女子身处男人堆中,成何体统!置我边寒的礼仪规范道德于何等地步?” “敢问小女子与在场诸位是何关系?”风柒冉眉一挑,眼神亦是平淡地向四方一瞥,余光却是看向诸葛戎,语气中带着三分玩世不恭与讽刺,她漫不经心开口,“不知我风柒冉何德何能,究竟是和边寒皇室有何瓜葛,让诸位为我如此操心?实在是担待不起!” “你——”诸葛戎口气一窒,承认她太子妃的身份,分明就是给自己先前的话语难堪!而不承认,走到如今这等地步下,又该如何收场? 气急之下,诸葛戎语塞半晌,竟蹦出如此一句话—— “你个不知羞的小小女子!” “你……”风柒冉眼神一转,眼睛狠狠朝旁边一瞪便欲反驳,却又忽而止住了微龇牙的唇形。蓦然醒悟此刻正处于何等情形,她的余光似乎瞥到了那高坐在上的身影,终是没有再吐出什么反驳之言。 只是微微瞥了一眼,她看不清楚他的神色。抑或是,她不愿看清。 “咳咳……”干咳两声之后,那略苍老而高瘦的身影出列,阴师傅的声音缓缓响起。“再多的是非功过,于此时,也便都放下了吧,往事不再提。依阴某的一句话呢,风小姐是晚辈,诸葛兄是长辈。要不,晚辈给长辈赔个礼,道个歉,此事便……就此作罢?” “毕竟,眼下的情势之紧张是人人看在眼前的。一个赔礼道歉,在场的所有是非一笔勾销!如何?” 听闻那句话,所有人都不禁会心地一相视,神色凝重。眼下情势之紧张确实是迫在眉睫……风柒冉眼帘下垂,忽而一睁眸子,直直望向诸葛戎,她的面色之上犹自带着几分冷冽,却还是微微低下了头,似乎便欲下跪行礼!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5.昏倒? 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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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6.军情急报 话语未绝,那铁骨铮铮的将士竟似是体力不支,身躯向前微倾,旋即倒地—— 他的手无力地垂在地上,手指却依然死死地蜷缩在一起,紧握着那封信件! 寒月玄唇轻抿起,狭长的眼睛眯起,俯身掰开那紧紧攥着的手指,拾起那附有鲜红加急之印的信件!自冀州传来的八百里急报……景络大军已然占领了冀州……距离边寒皇城仅有八百里的冀州! 寒月玄的脖颈上微暴出青筋。那眸子仿佛因为眯起,而变得凌厉阴鸷,如同漠北天空上翱翔的苍鹰!但那只是一瞬,压抑着声音,他低沉开口,毋庸置疑的声音向一旁命令:“即刻传诸葛戎等人上殿!” “是!” “对了,诸葛戎……就是先前那个脾气倔得跟黄牛一样的……老头?”风柒冉自身后走来,略轻松的语气似是在试图微掩饰着什么。 “是。”寒月玄回眸,对上那清澈的眸子,大掌微微上抬,抚上了她的发,认真地凝视着她的小脸,轻声道,“其实……他人是很好的。从皇子走到太子,再从太子走上帝王之位,少不了诸葛太傅的辅佐之功。七七,为了我,不要与他太计较,可好?” “当然不会。”风柒冉唇角上扬,送上一个舒心的微笑,亦是凝眸,眸子微动,注视着面前的他。自至冰城不过几个时辰中,这是第一次她认真打量他。那张本常是玩世不恭的俊脸之上,多了几分沧桑与淡漠,好看的凤眸之底,更是多了几分隐忍。 她的手渐渐抚上了他犹自停留在她发梢之上的大掌,微冰的触感自她的瘦弱小手上传来,寒月玄眉不禁微皱起,大掌不由自主地欲将其包裹以传递温暖,风柒冉却是倏尔一挣脱,反攥着他的手,用她的小手紧紧牵着他的大掌。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睛,依然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她的唇角,有浅浅的笑容映入他眸中。 沉默半晌,所有的误解或是心底的伤痛,以及这分别几月中的变故似乎都溶解在了这默然不语间。执手,正是最好的承诺。 寒月玄本是微感动的眸底忽而又有一丝不悦闪过,再次皱眉,他拎起了她的小手,不由分说展开了她的手心,那一道道微薄薄的茧痕顿时映入他眼帘。难怪她的掌心会传来粗粝之感! 察觉到他神色的异样,风柒冉欲挣脱手掌,他却攥得那么紧。疑问中交织着些许不忍的神色自他眸中发出,风柒冉的唇角微一扬,解释道,“也没什么……不过是练习射箭时候留下的嘛……” “射箭?” “是啊!”提及此,风柒冉的兴致似乎又来了,“在高人的调教之下,我现在的射箭功夫可真算的上是一流……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来见识一下?” “高人?”寒月玄眉一挑,眼神瞥向别处,不冷不热地反问了一句,“难不成是蒙洛奇啊?” “嗯?”风柒冉也是微一愣,紧接着,又利落地“哼”了一声!不否认,亦是不承认,她漫不经心道,“反正,我是在漠北军营学来的功夫咯!” 说道那个词眼,忽而,寒月玄的心中又有些不是滋味,痛惜涌上心头。回眸,再度拉起她的手,将其展在自己的掌心,那个温柔的男声低低道,“漠北军营……一定是受了很多苦。” “当然了!那么寸草不生的地方,满眼看过去尽是白雪……”风柒冉一翻眼睛,一张小嘴似乎就要撅起来,但很快她便有所意识,语音一顿,又微一抿唇,转过头去,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笑言道,“其实……漠北也并非一无是处啊,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无垠,也很美……对了,你可还记得……我们说过的极北之地?” 那个有着美丽流光的极北之地……她的眼睛似也瞬间明亮起来,然而即在此时,诸臣的身影已然到来—— 寒月玄的神色一变,旋即回头。见到殿上现身的那五六位臣子,那本是微微氤氲着笑意的凤眸也在霎时变得凝重起来,随之他回眸,冲身后那个身影扯出一个笑容,“乖七七,先回避一下,好不好?” 虽是轻声之言,风柒冉却似是隐隐感受到了那言语背后的一丝疲惫。她回以一笑,点头,转身。 任性与倔强的锋芒,她早已渐渐学会将其尽数掩在心底。孩子气与幼稚,再也不是她风柒冉的标记。如果说行走江湖的风风雨雨,边寒皇宫的风云变幻,叵测惊心的身世隐秘,几番命运沉浮的磨砺还未能让她完全成熟起来,那么,远上至漠北,在那漫天的风雪的吹打下,她也总算是学会了隐忍与淡定,不是吗? 微颔首转身的那一刹,忽而,风柒冉的眸子似是有意无意地瞥到了一眼那前来的几道身影,心思一动。那几道人影并不甚熟悉,这其中,也没有宇文笺洵的身影。 确是有些蹊跷。不知那最为飞扬跋扈的宇文笺洵却是到哪里去了?难道说……似乎也有理。狼烟渐起,烽火连天,他身为威震大将军,也理应是身处于沙场之上。只是,当思绪转到了那尘土飞扬的战场,风柒冉的心思也不禁微一下沉。 正月时分,天气尚寒。殿外的寒气袭来,似有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抑。 那一道道前来的身影无疑也是凝重的。即在她转身的那一瞬,诸葛戎的眸底落下了一角飘袂,那经历了数十载风霜已然如同刀刻一般的脸庞之上,更显出几分戾气。 “参见皇上!” 群臣的呼声响起,随即在那君臣之间并没有再行什么多余的礼节,急匆匆进入议题。的确,此时此刻,边寒的情势可以用岌岌可危来形容,没有谁会再度顾及这些。 风柒冉不是傻瓜。屏气凝神,悄提气,她的头微侧在一旁,趴在那厚重丝绒帘子之后,细细听着。她保持着那一动不动的姿势,眸子却是愈发地止不住颤动。不知何时,那纤长却微苍白的手指已然是渐渐不由自主地抚上了那帘子,一点点攥紧。 但听那争论之声愈发激烈……“大家暂且都静一静!”阴师傅的声音开口,那份严肃的气度方让一片噪乱争论声音微微止息,阴沉着脸,他那威严的眼神微一扫视四方,随即低低道,“冀州失守,眼见我边寒中部十六州即将不保,诸位此刻在这里讨论的应该是如何才能御敌,而非朝廷政党之争!” “自家的国眼见都要被卖了,还如何御敌?”紧接着一个粗粝的嗓音毫不停留地接口,语气分明是挑衅意味,但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那自他口中说出的惊人话语! “诸葛太傅此话颇为不妥!”阴师傅的语气也霎时凌厉起来,“此刻边寒大敌在前,应该先去将那外敌摆平,再来清理门户不迟!” 诸葛戎立刻讽刺地反问,“怕是外敌还未清理完毕,内奸已经将这个家搅得浑浊不堪了吧?宇文笺洵之心世人皆知,皇上您还有什么犹豫!” 话语直白得让人顿感寒意阵阵透骨袭来!诸臣余光微一交流,虽皆是心知肚明,但毫无疑问,是不会有谁敢如此直截了当地道明的!且同时,诸葛戎竟是毫不犹豫地将那矛头直直指向了寒月玄! “阴师傅的看法虽是一缓兵之计,但终究是不能长久的。”那高坐于龙榻上的深紫色身影缓缓起身,寒月玄的眸子望向殿外,前方,是一片明亮天色!渗着寒意的苍白……那挺立的高大身躯被披覆上一层淡淡阴影,他的双手不动声色地背在了身后,淡漠的语气调节着两方僵持不下的气氛。“诸葛卿家的看法似是太过急躁了些,宇文的势力并非是一朝一夕间能解决。的确如阴师傅所言,如今的情形,大敌当前,对于景络四王爷其人,想必在场诸位没有谁会陌生……” 不知是在何时,方才还喧嚷如集市般的殿上竟然恢复了如此寂静!字字落地,尤其是后面一番话,更是让众人心头皆是一凛。 “那么,依皇上之见呢?”沉默半晌,终还是那个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寒月玄依然是背着手,完美而略显坚毅的下颌弧线微微扬起,他望向远方的凤眸不经意间微微眯起,深思熟虑的眸色自眼底浮现,缓缓开口,但听那个低沉却不失优雅的声音开口,“朕……已经有了打算。” 在帘后正凝神的风柒冉,听到此处也不禁呼吸一紧。但即在霎时,她感受到了身边一丝异样气息浮动……心电闪烁间,她飞速出手!一丝一毫的风声都未能错过她灵敏而警觉的各处感官,那人的动作很快,但她的动作更快!不由分说,她狠狠地掌一翻,旋即抓住了那只本欲钳制她的手! 原来是一个小太假!风柒冉正皱眉间,却见他无声地眼神微向前一指,顿时她看到了那个暗示——正是寒月玄那背在身后的手在冲她微摆动。 余光瞥见小太监目中流露出的恳求,风柒冉微有烦躁,不耐烦地眨眨眼,又狠狠瞥了眼那个依旧在摆手示意的身影。正是讲到关键处,他却让她离去…… 风柒冉的心间在暗自琢磨,方才殿上那一番情形已然是比较清晰。看来,那些人无疑都是寒月玄的心腹,而至于那与宇文党有关的势力,应该是全然不在此间的。她的心思忽而又一紧,微蹙眉,关于那边寒朝廷之上的情形,风柒冉也是略知一二的。当初身为太子之时,便衍生出过太子党与宇文党。而今看来……朝廷之上,与宇文势力的争锋怕是要愈演愈烈! 更何况,此时的情况之下,还有外敌即在眼前!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7.连城炽焰 细细思忖着,风柒冉忽而一抬眸,招招手,叫那小太监过来。先前跟随着他离开了东宫主殿,此刻她已然是身处于东宫一处偏殿,旁边更无他人。但她还是略压低了声音,开口问道,“对了,宇文将军他,应该是在前线御敌,对不对?” 小太监似有微一愣神,随之点点头。风柒冉始终微敛着眸子,倒并没有十分注意到那一丝异样神色,微蹙着眉头,她继续自顾自开口询问,“那……前线具体的战况如何?” 未曾得到答语,风柒冉又不禁微蹙眉,旋即抬眸,眸色微敛,压低声音略疑问道,“喂,你跟我说一说?” 小太监忙不迭地微微摆手,张张嘴,指指自己的舌头,似乎欲说些什么,却只能是喑哑地发出了些许声音,就如同是呀呀学语的孩童。风柒冉顿觉不对,“你哑巴了?” 却见他依然支吾不清,似乎含糊着什么东西!仿佛真的成了哑巴! 不可能啊!这是服侍寒月玄的太监,为何会是哑巴?从未听说过这等道理。她不由分说,立刻上前紧紧攫住他的下颌,迫使其张开了嘴,细细探看。果然,那舌底的惨象印证了风柒冉心底一丝不祥的猜想,他果然是后天性哑巴,但……让人感到心寒的是,他并非是被灌了哑药,而是直接被挑断了舌底的那根筋! 自服哑药可以管一时的不能言语,人在药效发作的这段时间中是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的。但却不能保证一辈子。风柒冉初到边寒之时,也曾用过。但至于那挑断舌筋的方法,并不断其声带,却会保证其一辈子不能说话。舌筋一断,即如同舌头被割断! 这究竟是什么人干的,残忍至此?风柒冉犹自蹙着眉,望着那个似是扯起一抹无奈笑容的小太监,心头不禁为其感到难过,但更多的是……那一丝她甚至不愿深入多想的猜测。毕竟,这是在边寒皇宫,这种事情既然就是在寒月玄的眼皮底下发生,那么……只有一种解释,这是他做的。抑或是说,这是他默许的。 但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 风柒冉忽而似是想到了什么,抬眸,瞥了那小太监一眼,似是微一犹豫,但还是径自掠过了他,紧接着,她起身便向殿外急急走去! 朱红的宫墙,一道道围栏。断雪在丛草处似乎微有被染脏,苍白色的天空之上虽然仿佛依稀现出了晴色,但那寒风依然是冷冽无比的。风柒冉急匆匆走在这边寒华丽的皇宫之中,周围如那无力的天空一般苍凉的朱红色不断地自身旁掠去,向身后蔓延。一路之上,竟然未曾碰见过一个宫女或者是太监! 她早已经把那个小太监甩在了身后。风柒冉一心想要探究的只是—— “小丁子!”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那个昔日曾相处过不短时间的小太监!风柒冉的眸色中顿时印上了三分欣喜,但那小丁子却如同是见了鬼一般不断地哆哆嗦嗦着指着她! 微有无奈,风柒冉欲上前解释清楚,却见他嘴巴一张,似是欲发出一声惨叫,却根本叫不出声音——旋即,他倒地,仿佛是被生生吓着了! 风柒冉眸子微一转,一个大活人在她面前被吓得倒下,她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先去猜测身后有异!更何况她的内力本有一定修为,很快便感受到了那自身后传来的一丝气息—— 电光石火间的微一考虑,在风柒冉迅捷转身那一刻,手掌早已上扬捏紧了一个法诀时分,却见身后那人也是有所动作——其速度之快,丝毫不亚于风柒冉! 身后那人,他并没有摆开任何武功架势。相反地,他却只是一颔首,双手合拢在前,深深抱拳: “在下千足雪。恳请风小姐跟随在下回东宫去。” “千足雪?”风柒冉微一重复,上下打量着他,暗自估摸。 “是。”他的话语异常简短,“这里风凉,还请风小姐回去是好。”说着,他利落地抬起头来!那锋利的口气之中似乎不带一丝温度,正如同他青面獠牙的面孔! 风柒冉也不禁瞳孔迅捷地微一放大,的确是有些被吓到,倒也难怪小丁子被吓得倒地。“好。”她也飞快而简洁地一应答,随即跟在其后。脑中思绪飞速转着,风柒冉暗自猜测,不管怎么说,这个千足雪定然是讲武殿的人。从其名字之中,隐隐可以猜出他也许是擅长轻功之类功夫。 倏尔感受到前方似乎有凌厉的余光微向后一转,风柒冉很清楚,他也是在暗自估摸着她的身底。“嗯……对了,”似是漫不经心的开口,风柒冉不动声色地起了一个话题,“这个皇宫里的人,是不是都……成哑巴了?” “是。” “为什么?”风柒冉是真的很惊讶。 “皇上命令的。” 虽然之前心底已然隐隐有这个猜想,但听闻这句话自千足雪口中印证出来,风柒冉的心底还是微微有些不是滋味。不再多说什么,她继续跟随其向前走着。 前方,那千足雪反而似是微有疑惑,许是疑惑于她的沉默。于是,仿佛是又象征性地敷衍了一句,他冷漠而略阴森的声音开口道,“皇上这么做自有他的计划。” 这句话却在无意之中透露了一个对于风柒冉而言还算重要的信息——计划,寒月玄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样的计划?还有他那句……“已然有了打算”……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仿佛完全知晓她的疑惑,他仿佛是能读懂人心!千足雪淡淡地丢下一句,随即先行步入。在风柒冉微不解之际,抬眸,面前已然是东宫。 “皇上。”千足雪向来少言寡语。已然带来了人,他旋即微一颔首,转身迅速退下。 “你……议事议好了?”即使心中存着百般疑虑,风柒冉也不会问出口。 “嗯。”寒月玄拉过她的手,微一笑,语气之中依然是宠溺,“跑到哪里去了,找你找了好半天。肚子饿不饿?去吃点饭吧?”即使有再大再苦的灾难在眼前,寒月玄也不会再说出,让她承担。她的肩上,有一丝一毫的担子,都会让他心痛。 “好啊。”风柒冉微一撅唇,微低头,敛眸,似也微微地笑了起来。寒月玄旋即拉着她的手,向东宫之内走去。锦缎铺就的华丽桌面之上,已然摆开了许多精致的菜肴。 看着她埋头狼吞虎咽的模样,如果能就这么一直看下去,也不错啊……寒月玄的心头暗自思忖。“吃慢点儿。”忽而见风柒冉似乎略有噎着,他一笑,拍拍她的背。风柒冉实在是忍不住轻咳嗽,看着那难过地蹙着的眉,以及那微微泛着油光的唇角,豁然一个心动,寒月玄不禁俯身亲吻下去—— 他灵巧的舌头伸出,在她的唇畔微微一滑,似是在勾勒她的唇线,将那多余的菜汁尽舔进自己口中。风柒冉似也一愣,温柔的袭击反而最是让人丧失战斗力——但那只是一瞬间,寒月玄温柔而狡猾的薄唇已然离开了她的嘴角! “你——”竟不禁微微有气急,风柒冉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恼怒还是羞嗔。他此时的表情完全就像是一只偷腥的猫咪——面上犹自还带着得意之色的偷腥的猫咪! “好了,快点吃吧。”神色微收敛,寒月玄的语气又变得有些淡淡。有意无意间,似还说了一句,“吃完了,就睡一会儿吧。睡过之后,也便离开这皇宫了……” 他微一叹息,似是喟然。风柒冉默然,心下却在暗自推敲着他话语的意味。但她根本是不大可能深入去体会了——再度咽下一口饭,她已然是不知觉地头脑一昏沉,旋即不省人事。 ◆◇◆◇◆◇◆◇◆◇◆◇◆◇◆◇◆◇◆◇◆◇◆◇◆ 然而,待她再度恢复意识时,却是被一大片滚滚热烟所呛醒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8.皇城倾覆 赤红的火光冲天,那瑰丽的红色几乎染遍了大半个苍穹!一浪高过一浪的熊熊赤焰嚣张地吐着火舌,火红色渐渐蔓延,火焰如同是一只狞笑着的恶魔,远远望去,那万千屋宇竟都在一点点被湮灭在其狰狞的笑容中! 鳞次栉比的建筑,俨然整齐的街道,甚至连那威严尊贵的帝王家——那气派的皇宫,也尽数被吞灭,在火光之中,忽明忽灭。更有那位于边寒皇宫东南一角,那盛大的毓金宫,昔日流光溢彩的情形已然是全然不复,坐镇皇城的毓金宫,竟连它也在一点点屈服在狞笑着的火势之下! 男子的身影立于一片高地之上,望着远处那一片连城赤焰,鲜红而叫嚣着的火舌何止染红了这天地?亦是染红了他的眸! 大风起,犹自是正月冬天,天地间散发出的凛冽寒意与前方那炽热火焰相交织,形成鲜明对比!但……寒冷烈焰,或是比这更加残酷的考验,他又有何惧?再多再苦的肌肤皮肉之伤,也万万比不上锥心之痛! 深紫色的衣袂飘扬在狂啸着的大风之中,任凭严厉如刀割般的劲风毫不留情地直接击打在那更加坚毅的俊脸之上,寒月玄只是凤眸眯起。他的手掌笼罩在宽阔的大袍衣袖之中,但在那衣袖之底,他的拳已是悄然握紧。那深色袖底之下,手指关节处,青白色毕露。 待得风柒冉醒转,步行向那马车外而去时分,映入她眼帘的,即是如此情形。猎猎风声吹过耳际,她的前方,那个背向着她的深紫色背影显得如此孤寂与苍凉,墨丝在风中飞扬! 察觉身后动静,寒月玄眸色略沉。唇微抿起,他瞥过目光,转头,唇角送过一个微笑,略低低却不失温柔地向那脸上犹自带着几分因睡意而迷糊的面容道,“七七醒啦。” 眼前的情形,叫她如何不震惊?那方彼岸已然是火连天,赤焰连城!“你……”风柒冉不禁略蹙眉,话语刚开口了半晌,却立刻被他抢先开口拦住—— “对不起。” “嗯?” 寒风猎猎,亦是撩起她的发丝。迎着风,她微眯起眼睛,静待他下文。“对不起……七七没能好好睡上一觉。这火势实在是太凶猛了,没想到,身处于这么远的地方,浓烟的熏烤竟然还是如此厉害。” “只是因为这个?”风柒冉的眸子微转,脚步向前踏去,远观那赤焰燃城。若非他下了迷药,她怎么会一睡不醒?昏迷之前的情形一一在脑海中上映……她本应该是怀有满腔怒火才对!他又一次地瞒了她!只是,眯着眼睛看着前方那千里火势燎原,她却根本说不出那质问之语。 “对不起……七七。”依旧是低沉着,寒月玄的声音自她背后传来。“没有告诉你这许多,便给你下了迷药,自作主张地带着你离开……冰城。” 风柒冉蓦然回眸,依然是顶着大风,眯起眼睛,怔然不语地打量着他的面容。寒月玄的面色之上,似是覆着一层薄薄的温暖,他迎着风,唇角微向上成了一个弧度,送上一个温柔的微笑。他的眸子也是不禁眯起,将那诸多复杂神色尽隐眸底。 在此刻情形之下,她需要的不是什么道歉。她更加需要的是可以依靠的安全感!寒月玄又如何不知?赤焰起,皇城焚,家国天下顷刻间一朝倾倒。他不忍让她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冲击!但却又无奈……他恨自己,不能给她一个完美的保护,一个可以阻挡风雨的臂膀;他恨自己,总是要让她随其受苦,默默承受委屈!看着那双清澈的眸子,他的心中如何会没有愧疚之色,心痛之情? 他此刻能做的……也许只有一个安慰的微笑与那温柔的目光,似是全然不沾染任何异样神色。但映入风柒冉眼帘的,是寒月玄那怎么看怎么牵强的笑容。她的眼眸微转了转,仿佛欲有所语。看着那样极力作出一副让她宽心状的他,再有什么埋怨怪罪的话语,她也说不出口。 更何况……他的苦衷,她如何不知? 似是刚平静了些许的大风又起了!风中似是还卷着狰狞火势,将那惊心赤红洒遍天地间!冷风寒意与火焰的热意交加,说不出的感受。寒月玄微动容,话不多说,即刻便解下了自己身上那大衣,披覆于风柒冉身上。她的肩膀,撑不起他的大衣,更显出了几分柔弱与娇小。风柒冉默然不动,凝眸,静静地只是一味地观察着他的神色。 寒月玄将那大衣衣领向上翻起,细心地将其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生怕她着凉。风柒冉那本就差不多只有他巴掌大小的一张俊秀小脸更是被遮了大半,更显精致。看着她那因大风而不知觉眯起的眼睛,依然微有扑闪,寒月玄忍不住心中一动,这场景,是这么熟悉。 还记得那风雨欲袭来的那一天,他牵着她的手,偷偷溜出边寒皇宫,策马在草原之上长驰时分,在那青葱清新地草原芳香之中,在那猎猎拂过大地的北风之中,一起许下了去极北的诺言。而正是在那一天,在草原的她,身上同样地披覆着他的大衣,可爱的小脸被遮住,如同一只布娃娃。 时过境迁,斗转星移。在这不经意地时分,重温了当时的场景,物已非,人可还依旧是那同样心情? 细细系上了那最后一个盘扣,那骨节突出却不失柔美的修长手指,仿佛带着什么眷恋,但终是无力地垂下,寒月玄收回了手掌,打量着面前被包裹在大衣之中的她。风柒冉的眸子依然是微微眯着,她的唇也全然被遮挡进了衣领之中,却忽而,她微挣脱了那温暖貂毛衣领一圈的束缚,将小脸露出来,微微扬起下颌,她开了口。 “下次,再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啊!” 风很大,她不得不亦是用大声的语气说话!猎猎寒风拂过耳际,却拂不过她清澈的嗓音! 寒月玄竟不由得听得微一愣,那似有深意的话语让他不知该如何回答。略默然之后,微拖长了声音,他低低地一笑,认真答应下来,“好。” “不管再有什么事情,寒月玄,我们都要一起承担,对不对?”她微眯起的眸色中,溢满的是认真。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09.谁解乱局 他忍不住眯起眼睛细细盯了她许久,随即展颜,一笑,应道,“是。” 她亦是展颜,许久未曾见过的那份熟悉笑容浮现在那精致脸上,细碎的发丝飘扬在她的鬓边。不再言语了,她与他皆是微微侧头,看向面前那猛烈的火势。风柒冉的余光不禁微微一斜,瞥向一侧。那微扬起的侧面似是因这寒风,也一点点变冷。寒月玄忽而微微侧头,不知是否有感受到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伸出手,愈发搂紧了她的身子。 “你……”风柒冉的支吾一声如同猫叫一般,被他即刻凑过来的脸庞逼得呼吸一窒,话语随即停息在唇边。却听得寒月玄仿佛是咕哝一般地不满道,“你反倒是瘦了更多,身上披着这么一件大衣,硬硬的骨头还是能感受出来。” “真是晦气,我怎么会遇到你这么个清瘦的小猫?以后若是抱你入睡,待得半夜醒来,感受到怀中如此一堆白骨,那可真是如鬼附身一般的感受!” 风柒冉的神色之上,本是一副略脸红娇羞的女儿态,霎时一冷,比如同刀割一般的飒飒寒风更要冷冽!一双亮闪闪的眸子因瞪大而愈发显得可怕,简直堪比利刃刀锋!猛地一回肘,她毫不留情地重重撞向他的胸膛! 撅着唇,反讽的言语到唇边,风柒冉却又没说出口。狠狠一翻眼,风柒冉瞪了眼他的侧面,却见他的神色之上似是浮动着微微一丝笑意,心下的一丝气氛略减,那淡淡的温暖之感竟莫名地涌上来。 薄薄的一层暖意,却覆不住真正残酷的严寒。待得望向前方,风柒冉的心情又是略一沉。 万丈火海,热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火势扶摇直冲九霄,天地也为之变色!赤红染遍了大地,这经历了不知多少风风雨雨与血光之灾方奠定而成的世代基业,边寒皇朝的国都——冰城,它方圆三千里的土地在无声地泣血! “七七,别看了吧?”寒月玄的声音又一次飘来,“走,回去,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不饿。” “嗯,不行,你真的太瘦了。以后深更半夜待得我醒来时,摸着枕边人一把骨头,真的会做恶梦的!” “切!” “所以啊,我一定要把你喂得胖胖的如同小猪一般,这样抱起来才舒服……” 淡淡几句插科打诨,却根本拂不去眼前这山崩地裂之势。边寒的百年基业,国都冰城在一夕之间被毁灭,又岂是几句玩世不恭的话语即能拂去这空气中遍布的阴霾气氛? ◆◇◆◇◆◇◆◇◆◇◆◇◆◇◆◇◆◇◆◇◆◇◆◇◆ 草原之上,风声飒飒。风吹草滚,马车的车辙仿佛在草地之上留下了一条条印记,但很快又因大风的扬起随着尘埃滚滚而去。但在那遥远的天边,那看似变幻的风云背后,却似乎是有什么人在默默遥望。他遥望着这草原上一行向前行进的人们,义无反顾,亦是再无退路可循。 “皇上,她……”一旁低低的声音方开口,立刻一只手掌竖起,作势打断了他的话语。 “嘘,”寒月玄的眉头微皱起,似是不忍心打扰那榻上人的浅梦,微侧身,向身旁那人作了个手势,欲到外面去说事。 将那怜惜的目光收回,他飞快起身,紧接着极力压轻脚步声音,走向外面。 颠簸的马背之上,迎着飒飒风声,寒月玄身畔的侍卫小声开了口,“皇上,她已经睡着了,您也差不多可以放心了……” 一丝苦笑微微自寒月玄眸底蔓延开来,见皇上许久未反应,侍卫又不禁欲劝解两句,却被他一个手势打断。心底一声苍凉的喟叹,他好看的凤眸半眯起,低沉亦是不失威严的声音轻言道,“皇上二字,休得再提。” 如此之轻,似是转瞬便会被湮灭在冷冽风声中,又是如此之重,让身后侍卫的心底猛然一沉,如坠千斤,抬眸望向前方主人,却见寒月玄微微扬起的宽大衣袖盛满了风。 “您……”侍卫复又重提话头,似有不解,似有疑惑,但很快又噤了声。 “前方还有多少天路程至科布尔?” “回主上,约莫三天路程。这之后再有十余天,估计也就可到敦煌城了。” 他淡淡应了声“嗯”,眼神却望向西边一轮火一般的落日,渐渐消失在愈发模糊的苍穹冥茫中。许久,似是喃喃自语一般,轻言道,“亡国之主,何以家为..又有什么脸面,再去以九五之尊自况..” “其实,皇……主上,”侍卫的声音似乎一下着急起来,“您这么有才能,小的知道您一定可以东山再起的,您是咱们边寒的希望,边寒的老百姓都很……都很爱戴主上啊!” 寒月玄淡淡一笑,真的能东山再起吗?西域十六国名义上虽一直归属于边汉王朝,可……他忽而眉微微绷紧,再看向那即将消失在西边却似是依然在挣扎着欲跳脱的落日,残酷的逐鹿注定会有人成王有人为寇,但尽人事是弱者的选择,听天命而不顺天命者,方才能为强者。更何况,尚有边寒七十万忠心耿耿的将士在扎,而景络帝都九龙夺嫡才是真正的乱局,九鼎之争的序幕才刚揭开而已! 与其让冰城被毁于敌军之手,不如先发制人主动将其焚之再退步,阴师傅的这一谋略虽大险,却不失为绝妙的藏拙之道。前方..敦煌城..向来是西域交通的要道,一城之富足可敌国,如何不能成为一个东山再起的据点? 念及此,寒月玄忽而眸光熠熠,“速请阴师傅前来!” 只是这一路,不知还有多少的艰苦待于前方。 ◆◇◆◇◆◇◆◇◆◇◆◇◆◇◆◇◆◇◆◇◆◇◆◇◆ 帝都乌云笼罩着天穹。景络王朝诺大的皇宫之中,殿檐的赤金貔貅面目可憎,不知宸宫将会被谁入主。 老皇帝方驾崩,各种传言纷至沓来,而新皇帝却不知花落谁家。天灰蒙蒙,青色的雨丝淅淅沥沥飘飘洒洒,更给皇宫的青板砖笼上了一层迷惘。玄带束腰,修长的一袭白影踏在皇宫地砖上,细小的雨丝将他身上微打湿,俊朗的脸上难掩那一丝微恼。 “呦,这不是七王爷么?小的给您请安了!”一个微胖的黑影立刻贼眉鼠眼的迎来,脸上的肉似乎都要笑得揉成一团了! “呵呵,老孟,你他妈的还没死啊!”听闻这一声音,陌炎绝的脸上似乎也绽开了笑容,但看似打诨的言语却不带丝毫笑意。 这一口吻,饶孟良也是在朝廷走动多年了,也让他一寒,随即讪讪打笑道,“七王爷开小的玩笑呢..嘿嘿,小的命贱,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呢..” “怎么,二哥硬把你塞到四哥身边,孟监军怎么又从前线逃回来了?” “前线..呵呵,战火纷飞的,小的实在也是什么都不懂,承蒙四王爷可怜小的,才又放小的回京的..不知四王爷现在如何呢?四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应该不会遇什么大碍的吧?” 陌炎绝顿时“哧”地一笑,一拍孟良的肩膀,“四哥什么情况,你不是比我清楚?想在我这儿打听什么?我在这儿京城消息闭塞,前线出了什么事儿都不知呢,如何能跟你二王爷左一个眼线右一个心腹的时时快马加鞭禀报?拜托二哥一声,以后又什么事儿,可得照顾一下他七弟,别蒙着我!” “七王爷..”孟良哪里抵挡得住这一番夹枪棍的嬉笑怒骂?正支吾着,又听陌炎绝咯咯笑着: “四哥在前线打仗打得紧,却不知他的兄弟们在帝忙活得还要紧!一个个都恨不得对自己的骨肉兄弟抠鼻子挖眼睛!你说是不是?老孟?” “呃..”孟良说是也不对,不是也不行,只好媚笑打揖道,“七王爷,小的忽而想起还有其他事儿,那就..先告辞了..” 陌炎绝看着他的背影仓仓促促消失,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忽见侧面闪出一人影,原是自己的家丁,“哎呦,我的爷,怎么就这么淋着雨呢?内务府可没出什么事儿吧?” “给我看好那个孟良。”陌炎绝不答,阴鸷的眼神依然在前方,“死死盯着!哼,二哥手里握着这么多人,倒也不嫌麻烦!” 那家丁顿时打了个寒颤,“他竟也是二王爷的人?”又自觉不妥,噤了声。 “四哥那边可还有什么消息传来?” “是。今日下午似乎有个七百里加急..” “哦?”陌炎绝眉一挑,正瞧着前面有一内务府差官牵过马来,矫健的身姿翻身而上,冲家丁道,“走,回府去!” 一路上,那家丁犹自絮絮叨叨在道着,“先前中午时分五王爷还差人送过来一盒宫点,说是名厨做的,想给爷一同尝尝,小的没敢说什么,收下了..” “呵呵,五哥的做法也太蠢了些,倒是直的很!”陌炎绝眉头一舒,仿佛是听着什么笑话,笑问道,“你说,钱用,这里面会不会有毒?” 钱用一愣,只得干笑着,不敢正面回答。“小的..不知..” “唉..”陌炎绝喃喃自语道,“今时今日,什么手足情兄弟谊都不作数了..都在想着身登大宝,把自己的骨肉兄弟往死里地整!现在的帝都,已然乱哄哄如一堆草芥!父皇就这么突兀而去,也不留个话,难道是要存心看着我们景络内讧而亡么?好四哥..你带兵在前面,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0.大漠风沙 敦煌城。 传说中的销金窝与安乐巢,充斥着纸醉金迷与美酒佳人。煌煌大漠仿佛丝毫不会受中原的影响,纵然那里已经群雄逐鹿乱得不可开交,敦煌城依然保持着她的优雅与尊贵。 驻于此地三个月有余,春天的气息也悄然而至。 敦煌城历来是为高家人所掌控,而昔日的边寒朝廷数十年的不曾打理倒使敦煌城渐渐衰落下去,昔日的高家城主也变了规矩,小国寡民使得君主的统治权在这颗西域的明珠身上反倒不怎么体现。倒是络绎往来的中原大贾与西域商人丝毫不介意,生意往来远繁盛于西域其他国家。 这是一处建筑于大漠的王宫,而今却早已破败,无人问津。只是高啄的檐牙还在诉说着这曾经的辉煌。王宫一处偏殿内,一抹欣长的身影正正坐于案前。 敦煌城的此番情形,是超出寒月玄的意料,但也并非全无益处。自他带领七十万边寒死忠将士至此,敦煌城上下不能说没有一点风声传出,但幸而百姓们大体都还接受他们的到来。又许是大漠之中消息闭塞的缘故,这儿的礼教之风远没有中原那般重,男女老少彼此之间的相处也算融洽。 正想着,忽见前方门侧身影一闪,寒月玄情知是谁在那儿鬼头鬼脑,却不作理会,看样子似是毫不知情。心底却早已闪现过一丝暗笑。 风柒染早已在门口左转一个圈,右转一个圈地溜达半天了,就是不见那殿内可恶的身影支一声。她有事欲说,但回想起昨天因她闹着要出去玩寒月玄那么凶的场景,她仍旧老大不是滋味。现在要她先去与他说话,她心中实在不情愿。 背着手又在门口赚了个圈,她微一“咳咳”,略耷拉着脑袋慢慢挪到房间中,眼皮亦是很不情愿地耷拉着。 寒月玄看到那撅起的小嘴,感觉愈发好笑。神情却依然淡淡,“哦,你来了。” 风柒染轻哼一声,压根不说话。再抬眸,方发觉他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在写着些什么。 “喂,够了没啊你?” 寒月玄抬眸,才发现微皱的眉毛在他面前晃悠,愠恼的神色显而易见。“怎么了?大热天的,七七跑哪儿待着了,怎么像有些中暑?” 屋中四角有盛冰水的盆镇着,远比不上外面的炎热。听闻此,她理所当然更加生气:“喂!我先前可是给你铺够了台阶让你下去,你一定要这么……这么不自觉?” “台阶?”寒月玄困惑地眨眨眼,“什么台阶?哪儿呢?” “我在这门口左一圈右一圈的这么转悠你觉得无关痛痒?”音调提高,她手一指身后,带着愠怒神色的嘴角更加一撇,“好啊,随你!本小姐不奉陪了!” “七七!” 眼见她甩袖转身便走,寒月玄一闪身,斜步掠前急忙挡在她前方,“好了好了,是我错了好不好?别气了?” “给你台阶你不下,现在这门槛早收回了!”风柒染一哼,头立刻撇向一旁。 “娘子不能抛弃我..为夫自知大错特错,以后无论如何只要娘子给了台阶,绝对会顺着下的!” “你指望以后谁还会给你台阶?白日梦吧你!再没下次了。” “不要..”见她怒气收敛了一半,寒月玄旋即可怜巴巴地紧凑着眨眨眼,顺手一揽纤腰,“以后七七的台阶铺向东,我绝不会走向西,七七的台阶指向北,我肯定不朝南边看一眼!” “呀!”蓦然才发觉彼此之间的距离如此亲昵,风柒染不禁脸一红,心下当然明白他是故意,恶狠狠剜了他一眼,欲挣脱却难敌他力大,抬眸却刚好面对他越来越近的脸庞,以及那得意洋洋没有半毫委屈的笑容..风柒染正想要飞起一脚狠狠给点教训,前边却是一声“咳”传来,竟是诸葛戎。 “诸葛师傅,不知何事?”寒月玄微敛了神色,踱步回到案前。 诸葛戎颇防备地盯了风柒染一眼,发觉身前略冷的目光传来,这才道,“自西边西夜等国运来的粮草已至敦煌城下,望主上勿忧。” “很好。”寒月玄屈起两个手指,眼神忽而一下暗沉许多:“传下去。没我的命令,一概不许粮草进城。” “是。若没有其他事情,属下就..” “嗯。”寒月玄垂下眼眸。“是没什么其他事情了。” 诸葛戎打揖的手垂到一半,忽而八字眉一竖,眼神冲着风柒染一瞥,阴阳怪气的语调道了句:“若是没有什么正事,也请风小姐告退吧!” “你怎知我没有什么正事?”风柒染嘴一撇,秀眉亦是微挑,“我说的事情,也不见得不重要呢!” “哦?那属下不才,却也想听听风小姐的高见?” “不行。”风柒染一下子闭嘴了。 “怎么了?”诸葛戎面色微得意,“是风小姐不愿意当着我这张老脸说出高见,还是心底尚且在打着腹稿?” “都不是。”风柒染严肃地摇摇头。“你没有听我说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吗?你当然不能听。” “你——”诸葛戎立时语塞。 “好了,诸葛师傅请回吧。”幸得寒月玄出面调解,事实上他也早已憋着快笑出声了。 “老怪物。”风柒染暗暗吐舌。 “说吧,什么事情有这么重要,只许我听,不许别人听?” 风柒染不理会他的玩笑,“当然是正经事。我觉得吧,那么多将士成天驻扎在敦煌城,也不好。毕竟,有些人是有家有妻室有父母的,不如叫这些人回家呢?” 寒月玄一味低头不语。一手微抬着衣袖,似是在写些什么。 “你不也常说,兵不贵多贵精吗?体恤下士,不正好笼络民心吗?” 许久,寒月玄方抬头,眸中却还是笑意,“这话是谁教你说的,蒙洛奇?” “才没人教。”风柒染心里有些失落。神情垂落下来。 “那..就是咱们那位楚氏的巾帼将军了?” “这你别管,反正……” “嗯。肯定是她。”寒月玄语气定定,又低下头写字。 “好吧,是她跟我提过了一点。喂,你在不在听啊?” “七七,行兵打仗不是这么简单的。”提起最后一笔,寒月玄心底微叹了口气。搁置了笔,修长的十指交叠在一起,他缓缓道,“放了那些将士,会有更多的人来请假。更何况,大批人马松散出去,不知要有多少谣言兴起。这不是笼络民心,而是涣散军心啊!” “可是我经常看到许多思乡的士兵,在夜里对着月亮叹息,你知不知道啊?” “好吧。”面对她不依不饶的眼神,寒月玄竖起了双掌,略有无奈地口气妥协道,“我会考虑考虑的。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你得应了我。” “什么?” “以后不准你再去跟着士兵一起操练了。” “谁去操练啦?”风柒染微瞪大眼睛,眼神瞥向别处,口气漫不经心道,“我这人,你也知道,又懒又吃不了苦,谁会去那么累那么辛苦地跟着士兵操练啊?” 看着她这副模样,寒月玄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心底却又荡过一丝怜意。“再看,你再看。” “呃..嗯?”风柒染略回过神,不解的眼神扔过来。 “笨七七,撒谎都不知道要总结教训。”寒月玄起身,“你每次说谎话眼睛都会看向别处。怎么,这墙壁,看够了没?” 风柒染的嘴微微努起,略有些尴尬,收回的眼神带着几分不情愿与不好意思,看了他一眼,“我不会给你添乱的啊,我这么强,谁人能敌?对吧? 算了算了,懒得跟你再啰嗦。哪,你有那么一大堆东西要看,我就不打扰了。” “可别乱走!小心,这沙漠里有狼的!” “知道知道。”风柒染头也不回地挥挥手,眉毛却是抖了抖,狼,她有什么好怕的? 看到那女子渐渐走远,寒月玄也踱步至殿前。一个示意,叫来了两个侍卫。 “你们以后得跟着她。保护她,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是,主上。” “慢着,”忽而,他又似想起了什么。“但千万不能让她知道。”要真是被七七发现了,该不知有多不高兴呢。 ◆◇◆◇◆◇◆◇◆◇◆◇◆◇◆◇◆◇◆◇◆◇◆◇◆ 大漠的黄沙一片接着另一片,偶尔见到的几抹绿色零零星星地点缀着,而大漠的天空,亦是漠漠的一片,分不清天际与地界的交际。那个孤傲的身影望着大漠,他知道,在大漠待的时间,不会太久。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1.初试锋芒 大漠风沙滚滚,纷纷攘攘向那煌煌的天边而去!古老的战歌不知是谁在鸣奏,兵戈激斗的铮铮清响与鸣震天地的呐喊是英勇的烈士们效忠的证明,热血的将士将用他们的鲜血来祭奠他们脚下的黄土——曾经属于他们祖先的版图! ……………… “报——九王爷陌炎离的军队已撤至幽州,目前的战势对我军很有利!” 大营内的气氛是不同于往日的庄重严肃,站在那大幕巨大地图前方的白衣男子霍然回身,黑色的剑袖抬起—— “下令,鸣金收兵!” ◆◇◆◇◆◇◆◇◆◇◆◇◆◇◆◇◆◇◆◇◆◇◆◇◆ 头战旗开得胜,小胜一役,众军无不笑逐颜开。养兵积蓄了许久的力量仿佛释放出来,更经过这一役的鼓舞,精神抖擞。 “各位兄弟,喝酒喝酒!” 然而,灯火通明的主帅大帐之内,凝重的气氛却丝毫不曾减缓。 沉默了许久,依旧是阴师傅最后发了言,阴沉的声音如同那阴鸷的眼神,更教人心头一沉。 “号称是景络战神的四王爷不出手,却让自己的九弟先行试探,虽可如主上所说,是兄弟不和——但亦不能排除诸葛兄所言的可能,是他们故布疑阵。 景络朝的九王爷年纪虽不大,亦无多少从战经验,但不可小觑。最弱的一张牌,既是一张最让人意想不到的牌!蒙将军熟读兵书,布兵打仗之道最是擅长,依着他的分析,幽州地形险要,未尝不是一个偷袭的要塞啊!” “也因此,注定了幽云十六州是兵家必争之地!”蒙洛奇点点头。 寒月玄剑眉紧锁。起身,指节突出的十指直指向身后地图:“所以,接下来的路程…………” ………… 大帐之外,风柒染缩着手,跺着脚,皱着眉,暗暗呵气。三个月前离开敦煌,如今已算是夏日。北方夏夜虽是明朗,但犹自是有些冷的。连日的阴沉天色也让气候寒冷了不少。 韶华荏苒,光阴一箭。真是不错。回想她尚在帝都街头混事的日子,仿佛梦一场。期间遭遇了太多的变故,经历了太多的悲凉,而世道,亦是大变。如今的帝都,她竟是不能轻易回去了。 可这是她早已决定要走的路,不是吗? 忽见大帐幕布被人一挑,似有几个身影走出,那躲在大帐一角的人儿急忙将头一缩,看着他们离去。 ◆◇◆◇◆◇◆◇◆◇◆◇◆◇◆◇◆◇◆◇◆◇◆◇◆ “你找我?” “嗯。”淡淡的声音听不出悲喜,负手而立的寒月玄背对着她,眼睛微眯起,盯着那巨幅地图。 风柒染有些不是滋味。她忽而觉得他的这幅样子让她有些害怕,但究竟是为甚么,却说不出。眼珠子转了转,风柒染不解地看着那袭身影,心里开始打着小鼓...该不会是? “知道错了?”依旧背对着她的身影在长长一阵沉默后,忽然发了话。 “谁错了?”风柒染不假思索一句反问,接着又微微缩了缩头,声音略低道,“呃,错哪儿了?” “你说呢?”那袭身影忽然回过了身子。 风柒染一下子觉得,他还是背对着她好。 见她低头不语,不知道在打什么心思,寒月玄淡淡问道,“为甚么在主将下令你回营之时,你还要穷追一队敌兵? 你听不到鸣金,难道也听不到楚将军召你回去的命令?” 一听闻这事,风柒染立刻低下了头。他果然是为了这事..可是……她秀眉微绞,努着嘴,欲张口,最终还是紧咬起了牙,抿着唇,一言不发。 “你说我该不该继续信任你?七七,你能不能不要再孩子气?打仗不是闹着玩的!”寒月玄的声音忽而高了八度。“先前你跟我磨着要上战场,我应了你,给了你一支小分队。一再嘱咐你过,可你为甚么不听军令!” 风柒染嘴一撇,略恼地抬起眼眸,心底却有些委屈:“他们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我想要追上他们——也多杀他们几个兵啊!” “如果人人都像你这么想,军队还有甚么纪律可言?” “好了!总归是我不对,你罚我好了!”风柒染霍然抬起头,脖子挺直了,眸底却分明还泛着点泪光。“我..我从来都不想拖你后腿,我想要做个有用的人!可你为甚么非要派那几个高手保护我?你明明答应过我让我证明自己的本事,可一打起仗来,那些个人全部都在保护我,我到底算甚么啊?你说,我到底算甚么?” “你怎么会没有用呢?”话至此,寒月玄的口气软了下来,踱步至她身前,心底却在喟叹。忽而眉头微皱,似是发现了甚么,伸手摸了摸她的鼻子:“在外面站了多久?怎么鼻子这样红?” “看到老怪物和阴师傅在里面,没进来。”风柒染眼神瞥向别处,鼻子略有些抽抽。 “唉..”他终是忍不住心底那份柔软,伸手将她揽入了怀中,抚着她的秀发:“傻丫头。以后可别这样,冻坏了自己,教我怎么办?” “冻坏的是我,又不是你,担心甚么?”委屈的脑袋抵着他坚实的胸膛,风柒染鼻子又抽抽,忽而推开了寒月玄,继而“扑通”一声,竟跪倒在地: “反正,我犯了军条。依着军令,你鞭笞我好了。” “快起来!傻丫头..”寒月玄一把将她托住。“..傻丫头,我怎么舍得?只是,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风柒染略瞪大眼睛,“以后不准上战场?” 寒月玄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那算了。”风柒染立时又跪下了。“你还是处罚我的好。” “七七!你到底要闹到甚么时候?”寒月玄的声音一下阴沉许多。 “我只是想要说,我也是个有用的人而已!我不想让你照顾一辈子,也不能让你照顾一辈子...” “死丫头!你当然是要一辈子和我在一起!” “但..我不想这样,你知不知道?”风柒染微咬着唇,头微侧,“从一开始,你就照顾我..到了寒御山庄,你还是照顾我。我..” “笨七七!在我有能力之时,我当然想要把你照顾得好好的,不让你受伤,看着你永远的笑才是我的快乐,你又知不知道?” “可..” “报——蒙将军有事相告!”帐外把守的侍卫忽而一挑大幕。 “让他进来。”寒月玄敛起了眸底的神色,脸上,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柔,看着眼前的人。 “我知你事多。”风柒染略垂下了眼睑。“先走了。” “..好。” ◆◇◆◇◆◇◆◇◆◇◆◇◆◇◆◇◆◇◆◇◆◇◆◇◆ 夜色深深,月凉如水。 马儿系在了不远的树上。方才策马疾驰良久,飒飒厉风拂过的脸颊兀自还未恢复知觉。风柒染的心中有些落寞,在这孤独的夜中最易心中难过。一会儿想起了从未见过面的娘亲,一会儿想起了毒术武功双绝的父亲,又一会儿,想起了帝都的日子,想起了养了自己十四年的风府,又想起了那该千刀万剐的四王爷..陌炎商...... 忽而,听到了远处一阵骚动传来,似乎是一些士兵。 是我军?还是敌兵?风柒染警觉地站起身来。 那一群人中似乎还有推推攘攘的..霍然,她的眼神一亮,似是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惊讶地差点张口出了声!那不正是..曾经在边寒皇宫的一个少年奴隶,曾在朔月之夜搭救过自己性命的..冉十七么? 看来,这是一小队敌军压着我方的俘虏......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2.敌方俘虏 “他妈的,走了这么老半天,才走了这么点路!都给老子精神点,走快一点!”应声而至的,是几声甩鞭子的“哧”响。躲在树后的风柒染咬牙切齿地看着,手已然是捏成拳头。 “哎呦,老吴头,我恐怕要小解了。兄弟,歇会儿吧!”忽而,另一押解的士兵嘿嘿一笑。 “算了算了,便宜你们了,去,都到那茅屋边儿上休息一会儿!” 月黑风高的夜晚,何以这么急着押解边寒的俘虏?风柒染有些不解。眼见着那几个士兵渐走去一边小道上,看守的几个人打着老高的哈欠,有的还歪倒在一边树上,风柒染小心地自那茅屋后方绕到了那群俘虏的身后,轻拍那呼邪少年: “喂!” “啊..冉公子?” 那一堆俘虏中间顿时有些骚动。“嘘!”风柒染急忙一比划。忽而警觉地发现前面有士兵疑惑地探头,她赶紧缩回身子,瞪大的眼睛在暗中不住转动着眼珠,盘算着。 这一队押解的士兵看上去足有二十几号人,而她的手头却没有任何武器。没了剑,在拳脚功夫上她还真没有胜算。更何况,这堆俘虏看上去也不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倒像是寻常的边寒百姓。更要命的是,他们还都带着脚铐!要真打起来,忙帮不上不说,不定还会惹乱子。 “休息完了,走了走了!别耽搁了爷的大事!”见前方几个人有说有笑地回来了,那歪倒在一旁的士兵也站了起来,如哄小鸡般,粗声催促着俘虏上路。 风柒染遂也站起来,混在人群中。她估摸着,这群人少说也有一百号,她混在其中,紧跟随在那呼邪少年之后,也不易被发现。 联想到前方的地形..忽然,风柒染灵机一动,悄声冲着冉十七低语:“前面不远处的马桂坡,有一个小道,两边皆夹有小山坡,待会儿到了那里,我们就跑!” 一片脚铐金属撞击的叮当声掩饰了她的话语。冉十七低垂着头,看向风柒染的眼神却有些焦虑:“冉公子,你别管我,你一个人还是赶紧……” “别说了!”风柒染皱着眉,“我既然已经在这儿了,就要把你们都救回去。如果我没看错——这些,应该都是边寒皇宫的人,对不对?” 冉十七默默点点头。欲解释甚么,又住了口。 自那日冰城被焚,皇宫的人马都应被解散殆尽才是。可为甚么,会被景络的人给捉住?这些人,又要被带去哪里? “糟糕!”正思索着,风柒染眼睛一瞥,心里暗叫不妙。尚还有不少距离到那马桂坡,而前面..已经出现了一队士兵,越走越近..怕是景络接手押解的士兵! 如果她猜得不错,这应该是九王爷陌炎离营中的人吧,毕竟,九王爷白天才与边寒士兵交战一场,驻军应离这儿不远。“上车上车!”随着一阵吵嚷,看守的景络士兵已在忙不迭地将边寒众人驱赶至一辆大车之上,正是前方交接的士兵所带来。 麻烦越扯越大了!风柒染心里暗暗叫苦。目光正焦急地瞥向四周打转时,她忽而见到了大车前方一个士兵正抬着的一面大旗帜—— 还未完全看清那面旗帜上那个惊心的字眼,风柒染感觉身后一挤压,竟也被赶上车了! 大车门一关,带着长链的大锁被利落地锁上,在金属质的铁门上发出“铮”地一声响。风柒染急急回身,而这让人窒息的大囚车竟没有一个窗户,只有一个大门,能让人看向外面。 她恨恨地略咬起上唇。囚车的门是正对着前方的,而那扛着旗帜的士兵却是跟在队伍后面。 她真的很怀疑,是不是夜色深深让她看错,或是自己眼花了?那面大旗帜上,仿佛只书有一个大大的字眼——“商”。 ◆◇◆◇◆◇◆◇◆◇◆◇◆◇◆◇◆◇◆◇◆◇◆◇◆ 车轮碾过坑洼不平的土地,行驶得飞快。在这暗夜之中,究竟有甚么事情这么着急,又是谁,这么看重这批俘虏? 身旁静静,只听得一片脚上的锁链相互碰撞,发出金属的声响。静坐片刻后,她微抬起眼皮,瞥见了一旁默默看着她的眼神。 “你是不是很奇怪,他们为甚么不说话?”少年先开了口。“因为,他们有的人聋了耳朵,有的人割了舌头,有的人瞎了眼睛。” “是谁?” “皇上。”冉十七声音淡淡。 风柒染这才回想起来,离开冰城的那一日,她的确看见过宫中的一个哑巴小太监,却一直没有往深处想。重重地闭上眼皮,她忍不住皱起眉毛。寒月玄这样做..是早有先见之明,以防他们落入敌方手中时候,透露出甚么秘密吧。 这样的寒月玄,只是让她心痛。她没有感到愤怒,也没有感到不寒而栗。只是忽然..有种淡淡的难过,在心中流淌。 王者的宝座,永远是奠定在不计其数的头骨与鲜血之上——甚至不惜是妇孺的生命。 “但有些人,逃过了这一劫。比方说我,现在依然完整。”冉十七继续淡淡道,眸中是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平静。“只是,要这一群俘虏,有甚么用呢?” “那个要这群俘虏的人,大概也没料想到吧。”风柒染微叹了口气。 不再言语了。她继续默默坐着,一切,应该很快就会揭晓。 ◆◇◆◇◆◇◆◇◆◇◆◇◆◇◆◇◆◇◆◇◆◇◆◇◆ 天未割晓,囚车竟然已经停了下来。看来,已经到了——只是,在他们眼前的,竟是..不见天日的暗牢! “边寒俘虏听命!”推搡着众人进去,一个黑衣人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冷漠地大声说着命令:“一个时辰后,将带着你们按次序出去。但凡有主动供出边寒朝廷去向者,四王爷重赏!” 一声“四王爷”如同一个重锤,狠狠打击在风柒染的胸口..心,顿时坠入万丈谷底....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3.四王兵营 一,二,三,……五,六,……八,九,十。 又是十个人出去了。 暗牢之中,是令人窒息的闷。看守的人将牢中的人分成十个十个一一推出去,然而,出去的人,却再也没能回来。 看不见外面。时辰也许已近日头。风柒染开始担心,寒月玄会不会担心她?但..再多的胡思乱想也是没有用的。已经推出去了九拨人,剩下在暗牢里的,没有几个。她,也逃脱不了。 忽感觉身旁被人轻轻一拍,却是冉十七。风柒染眼睛微抬了抬,接着又垂下来,看不清她的眸色。“放心,我跟你一起出去。” “哐当”一声,暗牢的铁门再次被开启。风柒染站起了身子,跟着前面的人走着,仿佛是麻木了,走向那未知的命运…. ◆◇◆◇◆◇◆◇◆◇◆◇◆◇◆◇◆◇◆◇◆◇◆◇◆ 天色明晃晃的让眼睛有种霍然刺痛的感觉,颠簸了一夜,又在那不见天日的暗牢中待了这许久,风柒染微感到眼花,但很快,她的神经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前方,竟是大片的血红! 宽阔的广场之上,竟是一个凹陷进地的四四方方的血坑,凌空架于那血坑之上的,是一根巨大的铜铸。而血坑之中,“咕嘟咕嘟”声音连连,显然是那血坑之中的液体正在沸腾!炽热的血不断上涌,时而激溅起在那铜铸之上,原来..这是在摆炮烙之阵! 不消说,先前被推出去不见了的人们,皆是被吞噬进了那深不见底的可怖血坑之中。 前方,在那架起的百尺高台之上,风柒染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竟看不清那人的面孔,只隐约看出了一点轮廓。 高坐着的男子一身玄色,邪佞的一笑,一手执起茶杯,一手却是把玩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身畔的美姬一身耀眼的红装,更加衬托得她肤白如雪。妩媚一笑,梨涡轻陷,顾盼神飞,道不尽的妖娆诱惑。 “边寒俘虏听命,一一上前!” 面无表情的人们如行尸走肉般,接连地走向前去。几天的不吃不喝不眠已经消耗了他们全部的体力与精力,而面对让人心惊肉跳的此情此景,如何能不心力交瘁? 如同任人宰割一样,他们接受着押解士兵的检查,间或被激怒的士兵抽一鞭子,或是甩一耳光。摇着头一一走过,检查的卫兵心里暗暗咒骂,这一堆边寒皇宫的人就没几个完整的——不是耳朵聋了就是嘴巴哑了,要么眼睛瞎了——没有一个有用的! “阿伊努娅,依你看,还有没有继续拷打的必要?”男子斜斜地坐在座椅之上,神情是说不出的慵懒。微睨着眼睛打量着前面血坑之前行尸走肉的一众边寒俘虏,他简直有些犯困。拷问了一个上午,却连半个有用的人也没有,不能不让他失望,同时,心底又对那边寒的乳臭未干的小子看高了一层。 妖娆的女子攀附过来,柔若无骨的手抚上男子的胸膛。她不笑的时候,你也会觉得她在笑。因为,不光她的眼睛,她的眼神,她的眉毛,她的鼻梁,她的唇,她的身上的一切都会笑。吹气如兰,她轻声媚道,“努娅倒是不觉得还有拷问的必要。只是,就这么看着他们走上炮烙刑台,不也是一种享受?” “你真是一个残忍的女子。”男人并不理会她渐渐肆意的葱指。西域的女子身上似乎都天生身上带着香气,这种天香却并不让他喜爱。 “这没甚么。”阿伊努娅咯咯一笑,“这是我们呼邪人的传统,你们中原人可能不习惯。在战争之前以人血祭祀苍天大地,是会祈得神灵保佑的。” 陌炎商并不接话,他只是依然不动声色地看着。忽而,他的目光微微一动,神情也似是略有紧张..紧接着,神情大变——仿佛看到了甚么不可思议的事物! “怎么了,四王爷?”阿伊努娅有些不解地顺着男子的眼光望过去,却立即也是神情一敛,顿时心神错乱起来!不可能..怎么会是他..这怎么可能? ◆◇◆◇◆◇◆◇◆◇◆◇◆◇◆◇◆◇◆◇◆◇◆◇◆ “喂!你怎么样?出甚么事了?”风柒染紧紧搀扶着倒地的冉十七,万分不解。只见他忽然面白如雪,紧接着额头渐渐沁出汗珠——是冷汗。 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别是出了什么事情吧?你病了?” 风柒染兀自在慌张地问着,冉十七的口中却兀自喃喃不休..如同自言自语,又如同是中了甚么邪魔。 “王姐..怎么会是你..王姐..我的王姐…” “甚么?” 风柒染一面手忙脚乱地捏着他的手部穴道,一面思索着他到底是出了甚么问题。然而,已经没有多少空闲的余地容她多想甚么了,转眼间,拷问的卫兵已然踱步至他们身前——而先前被拷打完的人们,却已经在走上那被烧得滚烫,黑中透着红得铜铸! ◆◇◆◇◆◇◆◇◆◇◆◇◆◇◆◇◆◇◆◇◆◇◆◇◆ “王爷!”阿伊努娅立即娇喝出了声,仿佛觉察到了甚么,又微低了语调,一如既往的娇媚声音柔柔道:“王爷,努娅觉得..这血祭之刑似乎应该停一停了。祭祀了这么许多人,天神不定也会发怒的。反正,再拷问下去,也出不了甚么结果。要不,就让这些余下的俘虏都且退下,回到暗牢里再说?” 陌炎商微作一手势,身旁的侍卫立刻领会。亦向旁边的卫兵打了手势,将命令传了下去。本是在逼问风柒染他们的卫兵立时都住了手,训练有素地退回一边。 陌炎商的眸底微有异样颜色涌出,但只是一闪而过。阿伊努娅的手又在不自觉地攀附着他的胳膊,他将其移开,站起了身,淡漠的语气冲着身后满脸不解的可人儿轻轻道了句,“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好了,今日就且到这里。余下的人,都先押解回暗牢。” 风柒染皱着眉,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前方高高在上的男子,怔怔瞧着,却发现他的目光似乎与自己的眼神有一瞬间的相接—— 但立刻,她自己也在心中暗自嘲笑自己方才的想法。这怎么可能?她会沦落到景络四王爷的兵营,陌炎商应是万万猜不出的。更何况,如今自己浑身脏兮兮的模样,陌炎商又怎会认出? 应是自己多虑了… 搀扶着犹自神情痴迷的冉十七,风柒染满肚子的疑惑与不解,看着他这个样子,也不像是生病。难道真的是中了魔?还是这其中有甚么隐情? ◆◇◆◇◆◇◆◇◆◇◆◇◆◇◆◇◆◇◆◇◆◇◆◇◆ “你,到底怎么了?” 被推回了暗牢,风柒染担忧地摸着他的脉搏,却见他眼神漠漠看向一旁,状态似乎比方才好了一点——至少,没有再喃喃自语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语。 沉默许久之后,她只得安抚似的拍拍他的背,“你不想说,就算了。” “她是我的王姐。”冉十七忽而开了口。 “甚么?谁?” 风柒染皱着眉,甚么王姐? “她。同四王爷一起坐在高台上的女子。” 风柒染微张了口,欲说些甚么,却又没出声。好半天,她才略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王——姐——,那..应该是..皇室成员?” 冉十七没有否认,微苦涩地一笑,“呼邪。” 果然如她所猜,冉十七竟然是呼邪皇族的人!只是,呼邪不是早在数十年前便被景络人灭了国吗? 原来是皇室遗裔。风柒染暗自点着头,心头微感慨。若非如此,他又怎会沦落至边寒皇宫为奴?难怪他会有这么多与少年人不相符的深沉。 沉默的气氛有些尴尬,风柒染又微微捅了捅他,“那你..叫甚么名字?” “阿依努尔。”他略抬起了头,仿佛透过这个名字又看到了幼年时候慈祥的父皇与温婉的母后,还有..还有总是很调皮的王姐。 “阿依努尔..很好听的名字啊。”风柒染心中默念着,当然比冉十七好听多了。 “自从我十岁那年,呼邪国度被攻破,所有一切都毁了..我和王姐逃了出来,可后来都走散了。再后来,我到了边寒,如你所见。” 风柒染静静听着,时而手指微拨弄地上的茅草。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王姐的消息..可为甚么,如今王姐会出现在景络的兵营?我不会看错的..那样美丽的容颜,我怎么会记错?我怎么会忘记?” 是啊,风柒染心里也很不解。忽而,她似是想通了一点,“阿依努尔! 你不用担心了,你没有看错!如你所说,我们今日之所以可以逃脱那个可怖的血坑,就是你的王姐的缘故!定是她跟四王爷开口,方才饶过我们的..如此说来,说不定是今晚,说不定是明天,你的王姐一定会来救你的!” 他的眸中忽而亮光一闪,却又渐黯淡。“不会的..那个王爷这么残忍,这么无情,王姐身边该会面临多大的危险..” “哐当”一声响,却是前方牢门开了。但听得一个女子娇滴滴的声音道:“奉王爷之命,特来此提审特殊的犯人!”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4.朋友? 风柒染抱着双腿,头埋于双膝之间。估计已经是傍晚了,这一天快过去了。寒月玄呢,他在做甚么呢? 空空的监牢之中本是有两个人,现在,只剩下她一个。果不出她所料,正是方才的女子,将阿依努尔带走了。 她感到心很杂,很乱,很是焦躁不安。隐隐似是有甚么预感,可究竟是什么预感,究竟是为了什么而烦躁,她自己却也道不清。忽见得牢门之外明光一闪,却是前方有火把的光传来。她微抬头,手忍不住举起略掩住眼睛。 又是一声“哐当”,竟然是她的牢门被打开了! 风柒染惊诧地看着面前一群蒙着面的黑衣人,却感觉胳膊被人支起,钳制着她让她无法动弹。回肘欲挣脱,听得前方一个声音在低喝:“不要动!不会伤害你。” 似是熟悉..风柒染略微眯起眼睛,仔细在脑海中思索,却想不起他究竟是谁。 不由自主地被蒙上眼睛,带出暗牢。再度睁眼,明晃晃的光线让她的眼睛顿时感到痛楚。 ◆◇◆◇◆◇◆◇◆◇◆◇◆◇◆◇◆◇◆◇◆◇◆◇◆ “属下先告退!” 陌炎商略微一点头,方才的一群人有序地一一退出了房间。吱呀一声,房门被关上。亮堂的大屋子之中,只剩下了风柒染..与他。 她这才明白,刚才那个熟悉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跟在四王爷身边的侍卫,墨剑。 “怎么了,杵着不动?” 许久未曾听到的声音似乎是从远方传来,还是那么低沉,冰冷,听不出喜怒。风柒染心中忽而明白了先前的自己为甚么会那么紧张与烦躁。微一舔干涩的唇,她淡淡接口道,“是啊,天地真的很小。” “饿不饿?”背对着她的身影回过身子,陌炎商的眼神指了指一旁案几上满满一桌子的宫点,“饿了就用点。” 风柒染的眼神一直盯在那好久不见的脸庞之上,“不用了,我怕有毒。” 他的面容未大变,只是似乎身姿瘦削了一点。对于她的揶揄,陌炎商唇角暗起了一丝笑意,“怎么,宁愿饿死也不要毒死?” “谁说我一定会饿死?只是不敢吃你四王爷家的东西罢了。” “让我猜猜..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陌炎商的眉不自觉地微挑挑,“本王难道有前科?” “我没这个意思。”风柒染走过去,站在那案几一旁,心中却暗念:如今是甚么光景,焉知什么人会做什么事情?就算先前没有做过,人也总都会变的。更何况是他。 “既然你光明磊落,我也拿你当朋友。”风柒染认真看向陌炎商,“所以,一起吃咯?” “这有什么问题?” “你先请。” 待得陌炎商坐下之后,风柒染方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在了他对面。 “我记得你从前中意吃冰糖葫芦。依然是景络帝都的厨师,一点家乡点心,相信你吃得惯吧?” “我想你搞错了。景络大厨的手艺是不错,不过不是家乡点心。”风柒染一面说着,一面看向陌炎商。微觉得他脸色不太妙,又低下头。“你怎么会知道我中意吃冰糖葫芦?” “有一次你同我上街,不就是买的冰糖葫芦?” “有吗?”风柒染暗暗啃着,辨不清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味道。抬眸,却遇到他直直的眼神在仔细打量着她,风柒染略咬了下唇,“看甚么,我吃相难看?怎么,你不吃吗?” “你还在担心有毒,对不对?”陌炎商微低沉地一笑,“毕竟夫妻一场,我这人,你还不清楚么?” “你说得不错。”风柒染停下了口中的糖葫芦,眼神似微有探究意味地看着他,“你这人,我从来就没看清楚过。” “但你总该知道,我若是要给甚么人下毒,定然会明明白白告诉给他知,然后再让他自觉地把毒药喝下去。” “你玩的东西总是很有趣。”风柒染微微一笑,双肘支起在桌子上,看向陌炎商,“就像是你会把人活活向那沸腾的血坑之中推。这种事情,一般人做不出。” “很多时候,人的可怜在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就死了。世间的残酷有太多,这种玩法,又有什么稀奇?”陌炎商冷了颜面,口气漠然。 “不过,人在做,天在看。”风柒染的手肘突然自桌上撤了下来,头后退了一些,“你今时今日做过什么事情,以后都会一一报还。” “我从来都不信命。”陌炎商霍然起身,负手而立,又轻轻一笑道,“不过,很少有人敢在四王爷面前这样说。这些话语,我真的是很久都没有听到了。” “不敢不敢。”风柒染也站起了身子,“不过我知道,王爷海量,难道会因为我说了这些琐碎言语就一怒之下把我给杀了?更何况,我本就是个无用之人,王爷留着我,只会是监牢之中多一张嘴要饭,难道不是?” 陌炎商不理会她的暗暗试探,微一笑,“你变了。早不是当初那个风柒染了。” “人都会变。”风柒染不软不硬地顶回来。 陌炎商忽而沉默不语,只是似含意味的眼神在她身上打量了许久,继而喟叹一声,“好歹你也是我的王妃,说话何至于生疏到这等地步?” “我想你又搞错了,现在的我根本不是你的王妃。”风柒染略皱起眉。 “可以。”陌炎商应得很轻快,一摊手掌,“不过,你总不能否认你曾经是景络四王妃的事实?既然如此,现在的你,能不能算是我的一个朋友?” “可以。”风柒染同样应道,微挑眉,随即也摊了摊手掌,“既然是朋友,朋友之间怎么会有囚禁的事情呢?” “也是你说的。”陌炎商唇角溢出了笑容,很快应道,“朋友之间嘛,当然不会有囚禁的事情。我请你到军营来做客,既然是朋友,这点面子也不赏?” 风柒染眼睛一弯,亦是笑着和颜悦色道,“朋友做客当然是应该。如今客也做了,点心也吃了,军营也参观了——哦对了,还顺带参观了一下你的暗牢,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呢?” “那很好。朋友该尽的情分,我也都做到了。如此,朋友想要回家,你该不该让她走?” “你真的很想走?”陌炎商一直氤氲着笑意的眼眸似乎微微变了神色。 “你说呢?”风柒染依然唇角含笑。 “很简单啊,走出这个门槛向东拐过了十个门廊再转向北,一直直走就能出这个军营了。” “我估计没这么简单吧?”风柒染心中扑哧一笑,面上依旧笑意盈盈,“这一路重兵把守,不如你四王爷也尽一下朋友的情分,亲自送我出了军营?当然,如果能一路送我到边寒军营,就更够朋友啦!” “我若是孤身一人送你至边寒军营,你是打算把我毒死还是一刀砍死?或是乱兵一拥而上,直接压死?” “你这种人啊依我说,根本无需用什么刀剑棍棒,自作孽不可活,直接天上雷电劈死就是了。不过你放心,”风柒染忽而语调一转,笑得更加婉转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到了边寒军营,我自是也欢迎你参观一番的。只是我们那儿闷得很,没有你那么多有趣东西,万不会将你推入血坑的。” 一声“我们”,竟莫名地让陌炎商胸口一窒,心头是一种说不出的感受。倏尔收敛了全部笑意,他的语气一变,冷冷道,“边寒军营,本王迟早要会一会的。只是不是现在。” 风柒染似也感觉到甚么,立刻道,“你说我们是朋友的,你答应说要让我回去的,王爷的话都应该作数吧?” “你不会回去的。你也不愿意回去的。”陌炎商眼睛微眯起,霎时有种冰冷的气息暗自向四周蔓延,风柒染的直觉上敲响了一个万分紧急的危险信号,盯着他的眸,深邃不见底,似是会让人沉溺—— 他的声音缓缓响起,一字一顿,“你会..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留在本王身边。” “绝,不,可,能!”风柒染瞪大了眼睛,一咬嘴唇,“时至今时今日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的人我的心都已经在他处了!你凭什么要我留下,你又有什么资格要我留下? 更何况,我风柒染从来就不会任由任何人摆布!我命由天!” “住口!”这该死的女人..自她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该死..陌炎商忽而一把将她逼至墙角,双臂撑墙,将她禁锢在自己与墙面之间,容不得她有半点动作! “说..你的人你的心,都在什么地方..” 风柒染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眼睛惊诧地瞪着,风柒染微启了嘴唇,看着面前青筋暴起的面容..她真的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景络四王爷啊,何曾这样暴怒过?她又突然感到一种莫大的恐惧袭来..她风柒染从小到大,胆子可向来都没小过… 正不知所措间,忽然,陌炎商眉头一皱,胸口霍然的疼痛向全身蔓延..糟糕!继而,男子的身子斜斜一倾,顺着墙壁缓缓倒下去…… “来人啊!快来人!” ………… 随着墨剑的手渐揭开,惊心的伤疤一点点显现出来,自左肩蔓延至腹部..而那伤疤溃烂的伤口边缘,却是一圈带着血的黑色,明显是中了毒! “为甚么只有你进来?快多叫几个人啊!御医呢?叫御医啊!”风柒染焦急的语音尚未落,顿时墨剑凌厉的目光扫来。 “嘘! 王爷身上有伤,他自有办法。这件事情,你知,我知,王爷知。若再有第四个人知道,你..”墨剑对着这位他从前的王妃主子,忽而说不出下文。 “那就少啰嗦,救人要紧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5.廿日之约 “再把天山雪莲熬成汤药,让他喝下去,毒应该也解了大半了吧。”风柒染纤细的手指没有停下,悉心地包扎着伤口。他所中之毒,虽然厉害,但也并不十分古怪。而要命的在于,伤口实在是太深太长,也不知他是如何一直撑下来的。究竟是甚么人有这样的本事,竟然在陌炎商身上划了这么厉害的一道伤口? “王爷为甚么还没有醒?”墨剑皱着眉头。 “你问我?”风柒染没好气。累了半天又是换药又是包扎,还不时得听墨剑威胁两句。瞥了墨剑一眼,“放心,你家王爷命大,这么容易就死倒好了。” “我先去看看汤药。”墨剑不再多语,暗想着这熬汤药的事情该如何瞒人耳目,转身离去。 打完最后一个结,风柒染微微舒了口气。抬眸,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原来你..”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手下一紧,狠狠勒了勒包扎的布条。 一声闷哼,陌炎商的眼神立时变得狠辣,“该死的女人..你咒我死?” “这用得着我咒?”风柒染离开了床榻,挑了张离他最远的凳子坐下来,叹了口气,“你造的孽太多,阎王都不会收留你。” 陌炎商没再接话,闭目养神。沉默了半晌,他忽又开口。“若是你当初眼睁睁看着我倒下去,说不定这条命就归天了。这样,岂不是遂了你的意?” “算了。也是你说的,好歹夫妻一场。”风柒染头侧向一边,十指绞着,略一耸肩,“难道我见死不救么?就当是还一个情罢了。” “你救我,是想我放你走?” 时至如今,风柒染又岂会听不出他口气中的试探意味?她却不理会,干脆顺着他的话接口:“哪,这是你说的。” “你..就这么想回去?” 这句话好像有些耳熟,他说过的。风柒染没有回答,抬起头,有些诧异。陌炎商却是自失地一笑,不动声色转开了话题。“不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你既然救过我,我自也会给你一个交代。” 风柒染却又有些不懂他的意思了。正满怀期望地听着,他却没了下文。半晌,陌炎商霍然睁眼,眸色冷冷望向头顶上方殿宇,缓缓道,“二十日之内,教你回到边寒。” “二十天?”风柒染立刻不满叫道,随即语调一软,“要不,十天?” 陌炎商只是不语,头微转,冷眸一动,似有一道寒光射出,眼神清冽地直射风柒染,顿时生出一股无形的压力。 “呃..”风柒染不禁略咬着下唇,小声嘀咕着,“那,二十天就二十天吧..唉,二十天总比一辈子待在这儿好..” 听闻此言,陌炎商暗灰色的眸子似乎又微微一动,但只是一瞬间,那眸又恢复了淡漠,教人分辨不出一点颜色。 ◆◇◆◇◆◇◆◇◆◇◆◇◆◇◆◇◆◇◆◇◆◇◆◇◆ 翌日。阳光明媚,大朵大朵的白云飘浮在如洗的蓝天中。初秋时分,天气尚不寒冷。风柒染看向殿外宽广的天空,暗暗猜测这究竟是哪里。九王爷的军队在打前锋,那么四王爷的驻军应是在九王爷之后吧。不知边寒现在是甚么情形,遥望苍穹,她真想捉只鸟儿带个信。 “进去吧。”墨剑走来,将温热的汤药递给风柒染,催促着她快点进去。风柒染冲他一瞪眼,却也无奈,默不作声回转了身子。 已经五天过去了。这五天以来,墨剑根本不让她出陌炎商的屋子,生怕让人知晓王爷受伤。但好在,她来了也并无坏处。有王妃..不,是曾经的王妃照顾着,主子并不生气。 墨剑微微叹口气。主子全心全意信任的人,真的不多,除非是热血尖刀上滚过来的死忠。但她是个例外。 屋内,陌炎商已经清醒了。自榻上坐起,他看着风柒染一言不发地给他准备换药,先出了声。“这么多天来,你一直没有问我,这伤口是怎么来的?” 风柒染抬了抬眸。“你想不想说?” “你想不想知?” 风柒染又低下头,脑海中的思绪有些杂乱。她没有心情理会他,自顾自低着头将药一一取过来。 “先涂一层金创药,再把这个断续膏涂一层。最后喝了天山雪莲。” “叫谁涂呢?”陌炎商皱着眉,眼睛一瞪。 风柒染眼睛瞪得更大。“喂,我已经给你换药换了五天了,你的伤口已经恢复了不少。再说,你是胸口被人砍了一刀,难道你的手也被砍了?自己不会动?谁有闲工夫每时每刻侍候你?” 连日的焦急与担忧让她心情愈发急躁,这会儿一番话语连珠炮般吐出来,风柒染也自觉失言。立时低了头,不知他会怎样发作。等了半晌,却没有听他言语。抬起眸,却见陌炎商慢条斯理地自己解着纽扣欲上药,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没有丝毫不悦。 莫名其妙,他今日的心情难道很好?风柒染心中暗自嘀咕着,却听他终是平静地出了声,“怎么,就这么牵挂边寒那边?” 一语道破她心中不安之所在。 风柒染微一愣,“我..” “放心,我既说会放你回去,自然会让他们知晓你如今所在。”陌炎商口吻依然淡淡。 风柒染的心中蓦然生出一个极其糟糕的预感..难道他是打算..赶紧停止住这个念头,她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一念之间,她顿时觉得,陌炎商还是别让边寒知晓她如今的情形好! 逐鹿场上无情分,谁都有可能成为人家的棋子。只是很多时候,你明知道自己会成为人家的棋,却还是不由自主步入这个棋局,怕是再难走出。 还有二十天..风柒染暗暗盘算着。床榻之上,那面色微苍白的男子,心中亦是在暗暗盘算着....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6.功亏一篑 暗牢。不见天日。远处,脚步声传来,踏在潮湿的青石板上。这几日来,晨昏两次,仿佛都会有这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努尔吃饭,真乖。”温柔的声音明明近在咫尺,却似是从远方传来,明明如此温柔,却让人感觉陌生。也许,是多年的分别让她曾经熟悉的动作也迟缓了——女子伸出手,想要微一抚摸弟弟的头,指节却似是僵硬了一样,忽而一滞。 “王姐..”你真的是我的那个王姐么?眼前的熟悉的面孔却让他生出阵阵陌生感与不安感。少年仿佛霍然从迷茫中醒了过来,急急似想起了什么,顿时放下饭碗,口齿不清地慌张道:“不要..不要复仇..王姐..”他怎么可以让他的王姐,他自小相依为命的王姐,去冒这么大的险? 女子神情一变,纤细白皙的手指伸出,在他额上轻抚着,继而眼神又变得无比温柔。“努尔乖...睡吧,安心地睡上一觉..再熬一晚,只要再一晚,王姐就带你走..带你回家.. 回到那个华丽的皇宫,你还记得吗?有温柔的母后,还有慈祥的父皇..王姐带你去树上摘果子..” 似是呢喃,又似是劝慰婴儿睡觉的摇篮曲,女子声音柔柔,而清澈的眼神之中,却渐晶莹——忽而一滴泪低落,打在了她怀中的少年的脸面上,那滚烫的感觉似乎让少年猛然一惊: “不要!王姐..不要..” 女子微诧异地看着少年的面孔,渐渐,他又进入了熟睡的状态。安神药的分量的确是足够了,这一觉,足够他睡到明天晚上。 轻拍着少年,女子的声音更轻了,几乎细不可闻,但她那副美丽的脸庞上似是忧伤又似是悲愤,更似是不由自主的神情却让人看得明明白白。她在说着她不能告诉任何人的话,她在说给她最不愿意伤害的人听... “努尔,你是不是还没有认出他?十年前亲手灭了我们呼邪的景络战神呵..国都尽瘫倒于战火的那一天,你还那么小,不到十岁..十年来,王姐已经没有了寻常女孩子的梦想与憧憬,王姐唯一能做唯一能想的..只有复仇呵.. 不过,努尔放心。很快,王姐就可以带着你离开,了无牵挂的离开。如此,父皇与母后地下有知,也会安息了..” ◆◇◆◇◆◇◆◇◆◇◆◇◆◇◆◇◆◇◆◇◆◇◆◇◆ “游历江湖,还是有点长进,不像从前那般笨手笨脚了。” 已是傍晚,殿内,灯火点起。正低着头涂抹药膏的风柒染眼皮恹恹地一翻,随即抬起头盈盈一笑,“你怎么知道?” “嗯?” 手下力道一重,风柒染紧紧一勒纱布,继续满面灿烂地笑着:“你怎么知道我不像从前那般笨手笨脚了?承蒙四王爷夸奖,只是我半点长进也没有。” 言罢,风柒染眼皮又是一翻,笑容彻底消失,翻脸比翻书还快。陌炎商唇角微抿着,跟她斗嘴时心情仿佛特别好。似乎连他自己也不曾发觉——向来刻薄对人的他在面对她的时候,却可以放下那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好像她有再多得罪的言语,他也会不经意地宽容。 忽而听得殿前传来敲门声,陌炎商与风柒染不由得相互看了眼对方,继而风柒染飞快地将他的衣襟掩上,接着将摆放的乱七八糟的药膏一股脑全都藏起来。只听得殿外娇滴滴的一声女子的声音传来:“王爷,是阿伊努娅。” “你漂亮的美娇娘来咯。”风柒染嘴角一撇比划着,没理会陌炎商有些阴沉的表情,自顾自起身,去开了门。 见是她,阿伊努娅仿佛并没有觉得意外,敛起眸含笑微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继而柔柔道,“听说王爷近日偶感风寒,努娅端来了些参汤,想必也是于身体有好处的。” 风柒染一闪身,让她进了屋。 阿伊努娅忽又微转了头,笑着冲风柒染道:“我刚来的时候瞥了眼厨房,似乎还熬着药呢。不如你去看看?” 风柒染顿时一皱眉,恍然大悟似的“哦”了声,抬脚便走。 “身处异地容易水土不服,王爷应多注意身体才是。”阿伊努娅的手转着调羹,十分自然地坐在了陌炎商的榻上,接着舀起一小勺,微吹了口气,抬眸,“王爷?” “放着吧。”冷冷的口气丝毫不领情。 阿伊努娅似乎并不介意,转过眼神,将汤碗放在了前方桌子上。“那王爷什么时候想吃了,再吃就是。只是,放凉了话要热一热,伤了胃就不好了。” “这一路上应多谢你。你是当地人,熟知这里的的地形,不然,军队定会在这复杂的丘陵荒漠中迷路。但是,”陌炎商忽而口气一转,眸中寒光射出。“你我的关系,也仅此而已。这不是本王第一次提醒你。” “努娅谨记在心。”她回转过身子,长长地眼睫毛低垂着,“王爷若是困倦了,不妨小睡休息一下?” 紧接着又道:“努娅扶王爷躺下,就走。”那急急的口气,仿佛生怕他会拒绝。 陌炎商默了声,任由她将自己的靠枕放下去,轻柔的动作服侍着他躺下去,又替他将被子微拉高——霍然,冷光自她的袖中一闪! 但,她怎会是他的对手?陌炎商的眸光比那匕首更寒冷,他的动作比近在咫尺的匕首更迅捷!手掌一翻,两只手指立时夹住了那短短的匕首! “啊!”阿伊努娅一声惊呼,她怎敌他的力道?那仅被两只手指夹着的匕首便反刺过来,直直指向她的胸口! ◆◇◆◇◆◇◆◇◆◇◆◇◆◇◆◇◆◇◆◇◆◇◆◇◆ 厨房内,风柒染正恨得咬牙切齿——究竟是谁把她辛辛苦苦熬了半天的天山雪莲打翻了?又得重新熬过。 可熬制天山雪莲,最要紧的是一开始的火候,要看半天呢。没精打采地耷拉着头,风柒染懊恼地一瞥地上黑乎乎的药汁,忽而心生一计。 陌炎商的伤口养了八九天,再加上他内功深厚,又吃了八九天的天山雪莲,也应好的差不多了吧。既然如此,她风柒染就做点好事——给他省点珍贵的天山雪莲咯。 暗暗想着,风柒染拾起了地上的白萝卜。萝卜中医又称莱菔,亦是补气的良药,不妨给他熬个萝卜汤得了。 不多时,萝卜汤便好了,果然省事多了——风柒染心中正暗笑,端着热气腾腾的汤碗走向正殿,却瞥见走廊上一个侍卫也没有。难道有人把他们调走了?她心中忽叫一声不妙,急急向前走去—— 手中的汤碗一个端不稳,滚热的汤洒出来,她一下撒了手,瓷片碎了一地...... 陌炎商指间凝力不发,那匕首便抵在阿伊努娅的胸口。退一步,是生,进一寸,便是死。奈何那匕首纹丝不动,不进不退,竟就这么僵持着! 阿伊努娅的眸中倒映着这个男人阴鸷而俊美的面容,渐渐模糊——回到了他与她初见时的画面。在那个小城的街头,她正被人贩子欲卖给一个无赖,泣不成声之时,正是那个冷漠的面庞——景络的四王爷,救了她。她日日夜夜想着要杀的仇人!竟然如此不费功夫便遇着了。 然而,待在他身边这许久,她却发现自己的心渐渐会因这个冷漠王爷的一皱眉而心痛..渐渐会因这个冷漠王爷的一抿唇而欣喜。至此刻,她方知自己的心意.. “杀啊!你为甚么不杀了我!”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声,让风柒染的耳膜一震。 “今日我杀不了你,是我对不起父皇母后...你犹豫甚么,下手啊!” 陌炎商眸子微一动,剑眉皱起:“父皇母后..你究竟是什么人?” “不妨明白告给你知..我们呼邪人,不会苟且偷生..”阿伊努娅惨然一笑,那般妖娆..如同夜空中盛放的绚烂的烟火,转瞬即逝.. 就在陌炎商微愣的那一刹那,她的手狠狠地将匕首向前一刺——微微的衣帛破裂之声传出,红得妖艳的鲜血一点点渗透白色的衣襟,蔓延..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7.御兽而攻 “小王爷,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依奴家看,您还是不要看为好。毕竟,兽魔是我圣教能驱使万兽的圣灵,惹恼了它,可不是闹着玩的。”娇滴滴的声音自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口中发出,实在毛骨悚然。 “是吗?”那被称为“小王爷”的人拍手咯咯笑着,年纪仿佛真的很小。“我可是最喜欢蛇虫鼠蚁,不妨都让那兽魔驱使出来教我瞧瞧?” 千面郎君听着主子如此“天真”的语气,心中愈发惴惴不安。这位九王爷排行最末,人最小,可心机本领不是按照年龄来排序的——怕是景络朝的某些个王爷加在一起,也不是他对手。如今的景络朝中正乱,可是与边寒一战却派了他——与景络朝最负盛名的战神,四王爷来抵挡,可一窥其本事。 更何况,整个魔教早已被他暗暗收买,如今为其所用——由此一见,这个小王爷的谋略与胆识,怕是不在任何人之下。 千面郎君一面思索着如何对付陌炎离的弯弯肠子,一面赔着笑脸:“蛇虫鼠蚁是用于战场之上——若是现在有了什么闪失,怕是也不好向主子您交代吧?” “无趣之极。”陌炎离一声冷哼,继而又吃吃笑起来:“不过,明天..应该就会很有趣了吧?” 听着那纯真的笑声,又想起这之后的花花心思..饶他是魔教的千面郎君,也额头涔涔汗出。 明天..那场残忍的战争即在眼前。陌炎离抿着唇。先前一路败给边寒..其实,都不算甚么。因为,从明天起,他才算真正拿出了本事来打仗。 不过..如今,最要紧的,根本不是边寒。而是..四王爷..他的亲生哥哥..陌炎离的眉眼弯弯,笑容灿烂得一发不可收拾。 ◆◇◆◇◆◇◆◇◆◇◆◇◆◇◆◇◆◇◆◇◆◇◆◇◆ 如是又过去了五天,风柒染寸步不能离开四王爷的正殿。眼见着廿日之约快到了,陌炎商却丝毫没有动静。边寒的音讯全无,不能不让她的担忧更深了一层。 可是,她知道,目前再多的担忧也是无用。这一日,一如往常。听得他一声唤,她便从偏殿过来收拾药膏。就像是——专用药奴。 “报——王爷,紧急军情传来!” 陌炎商眸光一紧,一旁收拾着东西的风柒染一抬眸,却对上他深邃的眸子。“先下去吧。” 若无其事地磨磨蹭蹭离开,风柒染的耳朵不知竖得有多尖,却似乎听到了一点九王爷的讯息,却没有半点提及边寒。她不禁心下疑惑,边寒那边..究竟现在是什么情形? 殿内,陌炎商剑眉深锁。来报的侍卫退下后,一个微驼着背略显苍老的背影自一旁转了出来。 “贺老以为如何?”陌炎商一挑眉。 “恭喜王爷。”贺老深邃的瞳孔中蕴育着几分阴毒,唇角却是笑着。“九王爷能请出魔教百年一出的兽魔,却不知四王爷早已请来了南诏的大术师。普迦师傅,请?” 说话间,一个玄色的身影缓缓走出,竟似是一个病弱的年轻男子——只是那黑白分明的面容之上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分明已是看过了百年的沧桑。 ◆◇◆◇◆◇◆◇◆◇◆◇◆◇◆◇◆◇◆◇◆◇◆◇◆ 万兽嚎声,胜过了战鼓雷雷!九天风云霎时一变,阴鸷的气氛笼罩大地,愈发衬托出了兽鸣的凄惨与可怖! 凶猛如虎,残忍如狼,机智如兔,狡猾如狐...万般颜色皆尽揉碎在了那深邃的眸中,陌炎商的唇角邪邪勾起,居高临下,俯视着整齐的六军阵容。 “我的好哥哥,不能怪做弟弟的没通知你——这里的三十万大军,有一半是野兽所组,你不会介意的,是不是?” 即使看不到他的面容,从那甜甜的声音之中仿佛也能看出说话主人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 陌炎商淡淡一笑,内力将声音远远传播出去:“说好了谁先取得寒月玄的头颅,谁便为胜。不要说做哥哥的不让你,我可是让你打了先锋啊——怎么,一路让边寒收了幽云十六州,沉不住气了,竟回过头来,反咬哥哥一口?” 陌炎离清脆的“咯咯”笑声响彻原野:“我的好哥哥呀!我一路与边寒交锋,你一路与我军作对——我在打仗的时候,还得时刻提防自家兄弟烧我粮草——我累不累呀!所以,别怪做弟弟的不讲情面,要做大事,还是得把自家门户清理明白要紧!” ◆◇◆◇◆◇◆◇◆◇◆◇◆◇◆◇◆◇◆◇◆◇◆◇◆ 战场的残酷不是说出来的。堆积在白骨与血肉之上的,才是王者的胜利。 当万兽的鸣叫犹如雷霆万钧之势向苍穹袭来之时,天空之中竟霍然现出一道光芒,直破九霄! 喃喃的语声在念叨着这世间最令人可畏的咒语..能将生出万物的天地一手掌控,岂会是人力之所为? 术师年轻的面孔远望着千步之外血肉横飞的战场,暗暗一声叹,“毕竟是磨砺了百年才出的兽魔呵..万兽之心皆尽归其统驭,不可小觑..只是..” 微微一笑,那慈悲如佛的神情之下,却在驱动着世间最残忍的咒语。 “为甚么…怎么可能!” 那张一直挂着甜甜的笑容的天真脸庞渐渐变了颜色。他的万兽,竟然都以跪拜的姿势向那苍穹鸣嗥不止!四哥..他到底用了甚么法术? 陌炎离似是不支,身子忽而一倾斜,手拄着剑,双膝渐渐倒地..从小到大,从来都是四哥的本事最大..他不比四哥差过,可为甚么…他要一直活在四哥的光环与荣耀下? “不!”陌炎离一声怒吼,瞳孔忽地一变,竟比血还妖娆.. ◆◇◆◇◆◇◆◇◆◇◆◇◆◇◆◇◆◇◆◇◆◇◆◇◆ 当统驭万兽的兽魔遭遇天地之神力,这是一场旷世之战。所有目睹过它的人,都会为天力的伟大与人力的渺小而惊呼。 但——战争,都只会有一个结果。逐鹿场上无兄弟,胜者为王败者寇。仅此而已。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8.双生蛊毒 四王爷的军营之中,并未见到处处欢呼,张灯结彩的景象。虽然,这一役,九王爷败了,且败得很惨。 “普迦师傅果然不愧为南疆第一大术师。”略低沉的声音自夜色中传来。 “那也是承蒙四王爷的赏识。”淡淡的语调听不出悲喜。 陌炎商颇有意味的眼神看了看普迦,只是在暗夜之中,辨不清他的眸子。经历了一天的恶战,这位术师现在却依然一副淡然之色,难道..这就是百年的修为? 前方,即是普迦所处居所。“那就不打扰师傅休息了。” 普迦微笑着,点点头。心念却不觉一动。今日好一场恶战,胜,可以说半是侥幸。然而,这个王爷却没有外露丝毫的兴奋,这样的城府,不能不让他佩服。 ◆◇◆◇◆◇◆◇◆◇◆◇◆◇◆◇◆◇◆◇◆◇◆◇◆ 听得殿外有声响,正忙活的风柒染急忙将手中包袱小心掖好藏起来。转身,却看到了正站在殿口的陌炎商。 “恭喜你先,旗开得胜。”风柒染见他一点点逼近,声音不禁一点点小了下去,背在身后的双手攥紧在一起。 陌炎商径自走了进来,仿若毫无察觉。自顾自坐在了几案一旁,手把玩起茶杯,莹白色的杯身愈发衬托出青花的滋润,淡淡开口道,“怎么,听说这一天他们把你囚禁在殿里没让你出去?” “你都知道了喔..”风柒染一撇嘴角,眼皮微翻翻。的确,白天的时候她趁乱放走了边寒皇宫的那群俘虏,营中的侍卫知晓后,立刻将她禁足在这殿里不准她离开一步。 “放走就放走了,也没甚么。” 风柒染顿时一皱眉,她实在是从来都没有看穿过这个男人。他方才依旧淡淡的口吻究竟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想不想出去走走?” “好啊。” 庭院之中,夜凉如水。一轮孤月孤寂地悬挂于暗夜之角,冷冷俯视着苍穹大地。回想起今日白天那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巫蛊之战,风柒染忽而冷冷打了个寒战。抬眸看向身旁那个如刀削般棱角分明的侧面,真不知他暗中到底还藏着什么神秘,不能不让她倍觉可怖。 一路静静走着,不知不觉间,灯火渐渐稀疏了,夜色愈发暗下来,原是已经走到了军营驻地的边缘。原来逃出去竟是这么容易,风柒染想着,又抬眸看了看身边人。 “出了这个大营,你大概就不会回来了吧?”陌炎商口气似是喟叹,停了下来,眼神远远望着前方如水的夜色,负手而立。 风柒染站在他背后,语气微带笑意,“我先前还以为是多么复杂的地形,原来出了殿门这么一直走着就可以走出你的大营了。你带我识得了道路,难道不怕我逃出去?” “你不会逃走。”陌炎商微转了身子,不辨颜色的眸盯着她,“因为我信任你,会遵守廿日之约,所以你不会逃走,是不是?” “喔..”风柒染心里哼哼着,想起自己先前早就备好的包袱,模糊不清地敷衍过。忽而抬头,眼神直直望着他道,“那我问你一句,你也实话答我,好不好?” “你说。” “二十天之后,你打算怎么让我回到边寒?是安安全全把我送回边寒..还是..另有甚么附加条件?”她的语调慢慢缓了下来。其实,风柒染的心中一直有这么一种感觉..只是,她不敢去仔细想象这画面。 许久的沉默。风柒染闪烁着焦急的眼神定定地锁着那侧面,继而眼神渐渐瞥向了一旁,一点点失望。终于听他出了声。“无可奉告。说点其他的吧,除了军事上的事情。” “我应该知道的。”她低垂下头,小声嘀咕着。自失地一笑,他无论是作出甚么事情,她都不应惊讶的。 “他对你很好..是不是?” “嗯。” “是啊。”陌炎商抬起头,眼神微眯起。回想起今日下午自边寒大营传来的军书..不管寒月玄所开出的条件是否有诈,至少,他扪心自问,自己是做不到这样。“你会不会恨我?” “恨你甚么?”风柒染略不解,看了他一眼。 “我有时常常在想..如果当日在帝都,知晓你逃离四王府后我立即派人去追回你,也许一切又都不一样了。”他低低道,唇角扯起一丝笑,似是苦笑。“当时我可以派人,可我最终没有下令。就这样让你流落江湖,你会不会恨我?” “怎么会呢?”风柒染笑言,回想起那段江湖岁月,唇边不禁浮起了笑容。“那段日子很好啊。其实,那是我从小到大过得最开心的一段。这之前,我从没有这么轻松过。这以后,也不会有了吧。”说着,她的声音又不禁微微低了下去。 “当初..其实,我在风家的处境你也知的吧。那时若风逐业没有把我嫁给你,也不知会把我嫁给甚么人,是个糟老头也说不定。其实我在四王府过得也还不错啊,也没遭欺负,至少比风家好一点。更何况,我这么强壮,谁能打倒我啊? 其实,我也会想,如果我一开始没有遇到你该有多好。你不知我以前多讨厌你,不过..其实,你是个很有抱负的人,也很有本事。再说了,遇到你也许也是命运早就安排的,毕竟,若没有四王爷的转折,我也不会有以后这些经历。” 风柒染又是一笑。她只一味自顾自地说着,却丝毫没有发觉陌炎商的眸底某种异样的情绪正一点点冷下去。 “你既然过得开心,那就好。”他漠然接了话。“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好。”风柒染仿佛微感受到了那一丝不寻常气息,抬起头来,却看到一轮皎月悬挂于天空,月亮的身姿还未到完全圆满,这忽而提醒了她——这些天以来,她一直看着月亮掐算日子,算的刚好,廿日之约到时,正是当月十五,一轮满月。还有..两天。 “对了,”她叫住了他,“你..可不可以明白告诉我一句,究竟,你..会不会利用我..跟边寒交换条件?” “你希望听到甚么答案?”陌炎商背对着她。 “我希望听到一个诚实的答案。” 又是沉默了许久,陌炎商一字一顿道,“打仗其实就像做生意,谈得无非是条件。” “会,还是不会?”风柒染的口吻有些小心,她提着的心莫名地害怕。 陌炎商默默闭着眼睛,霍然睁开眸子,“时候不早了,先休息吧。” “停!”风柒染自背后拉住他的胳膊,一步绕到他身前,熠熠的清澈眼神直直盯着他,“到底是会,还是不会啊?” 陌炎商淡淡的眼神终于不再闪避,对上了她那凝着期望与不安的..闪烁的眸子。沉默许久,她的眸缓缓地低了下去,轻声说道,“我只是要一个答案。你若是答‘会’,也没关系。” “不会。” “甚么?”风柒染立时抬起眸子,闪烁着惊喜与不可置信,“真的?” 倏尔一丝苦涩在胸口荡漾..陌炎商认真的眼神盯牢了她的眼睛,“是。” “这是真的?多谢你!”风柒染忍不住跳了起来,一下跳着抱住了陌炎商,开心得不能自抑,眼睛弯弯如新月,“真的是谢谢你!多谢你陌炎商!” 感到那个娇小的身躯猛然一撞自己的胸膛,又蹦又跳,陌炎商仿佛感觉心中的某个角落一柔软,却又是那么痛。因为不忍那清澈的双眸一点点黯淡,他应了她..可是,她真的有这么开心么?为了那个男人..她真的可以这么开心? 忽而似是意识到甚么了,风柒染抱着他的胳膊一僵,慢慢放了下来,但眼角眉梢依然是掩不住的笑意。“不好意思啊..不过,我真的是很谢谢你,太谢谢你了。你是景络的四王爷,陌炎商,可不能抵赖喔?” 心情渐渐平复了些,她嘴角依旧是偷偷笑着。风柒染微低着头,“那..我先去休息了,不妨碍你。”,言罢,向前走了几步的她忽而又转身,轻轻笑道,“晚安,陌炎商。” 她怎么能不开心?一直以来悬在心里的大石头,让她一直困扰不敢想象的结果倏尔落了地,她的开心无以复加。一切皆只因为她知道,若是寒月玄知晓她此刻的处境,无论陌炎商开出怎样的条件,他都一定会答应的。 ◆◇◆◇◆◇◆◇◆◇◆◇◆◇◆◇◆◇◆◇◆◇◆◇◆ “王爷不该答应的这么干脆。” 幽幽的声音传来,贺老深邃的目光竟比夜暗。微一躬身行礼,贺老低着头道:“适逢老朽出来转悠,不小心让我听到了这段对话。”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陌炎商冷冷开口,“那也就无需多说甚么。本王不愿做一个言而无信之人。” “但眼下的情势王爷也该清楚。”贺老争锋相对,不肯退让半步。“边寒大军一路势如破竹,此刻士气大涨,势力竟延伸至胶东——在之前九王爷一路败给边寒,一方面是想防着王爷不错,但也不可否认,边寒的实力不容小觑。先前,怕是我们都低估了它。 而现在,是天赐良机,边寒之主愿主动交换蓟中地区,王爷,做大事之人万不可以拘泥于小节——天与弗取,反受其咎啊!” “难道本王竟还要靠一个女人才能胜利?”陌炎商怫然一转身子,眯着眼睛盯着贺老,凌厉的眼神似能将他看穿! “王爷无需恼怒。”轻轻一声笑,竟是普迦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前方。月白色的宽大衣袖飘飘于夜风中,这南诏号称第一的大术师竟果真有种遗世独立的风姿。“只是,面对这样一个送上门的是非人,王爷应是一个精明的商人。” 陌炎商的眸子暗暗一低沉,危险的气息顿生。低沉的声音缓缓开了口,“普迦师傅,难道你没听到本王先前所说么?我,不会利用她。本王更加不用靠一个女人去打仗!” “其实,倒有一法,无关利用不利用。不知王爷可愿听详情?” “怎么?” “世间有一蛊,名唤双生。生便同生,死亦同死,正是适于眷侣之间。此蛊绝非致命之毒,若是中蛊之人不去想那另一人,便不会出任何事。其实,它更像是一个情咒。不知王爷是否有意..?” 陌炎商不作言语,冷冷的眼神只是一味盯着普迦,似是在猜测他的心思。然而,他却始终是淡淡的笑着,半晌,陌炎商唇角一勾,斜斜一笑,“普迦师傅真是为本王尽心尽力。”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普迦一躬身,面上依然淡淡笑着,仿佛早已看穿世间一切。“这世间,最冷漠的,是人心。最不堪一击的,是感情。我很想要知道..这个所谓双生之蛊,究竟会不会有应验的时候..” ◆◇◆◇◆◇◆◇◆◇◆◇◆◇◆◇◆◇◆◇◆◇◆◇◆ 因有事,23、24号的更新暂停。25号尽量恢复。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19.大喜之日 第二十日。 整齐的六军阵容布兵于城下,纹丝不动。这日的阳光很好,仿佛丝毫没有战争的征兆。朱红色的城门缓缓打开,许久,又缓缓合上。 那高坐于城楼之上的男子默默看着那个孤身走出城门的女子的身影,一言不发。 一步,一步。风柒染数了一百步。应该是很短的路才对,可当她看向那六军阵前的那个马背上的白衣男子的身影,却感觉仿若重生。 “七七...”寒月玄的唇角不经意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翻身下马,然而离他越来越近的那个熟悉的面庞却忽然笑容一失,风柒染感觉身子有些奇怪,随即似失去知觉...... 寒月玄立时将她揽入怀中,脸色却一沉。眸子微转,冷光看向那城楼之上,微一踯躅,继而抱着怀中女子上马。回头,一声令下:“撤军!” 低沉的声音自内功传出,边寒大军缓缓掉转了方向,重重的马蹄声鸣响在一片黄土之上.... “唉..彼时放箭,未尝不可。”城楼之上,那微驼着背的老者在男子的身后一声叹气。 陌炎商霍然起身。“既是先前已经约定好放任他们走,本王不会失信。” 言罢,玄色的身影转身便走。贺老看着那离去的男子,不禁微一苦笑,口中兀自嘀嘀咕咕念叨着:“唉..兵不厌诈..打过这么多场仗,难道连这点道理也不知么?所谓‘不失信’,究竟是为了谁呢..” ◆◇◆◇◆◇◆◇◆◇◆◇◆◇◆◇◆◇◆◇◆◇◆◇◆ “依我看,风小姐只是近日休息不够,体质有些虚弱,所以昏迷。歇息一下,她应该就能恢复了。”太医微有些无奈。“她现在只是太累了,所以睡着了而已。主上不比太担心。” “这就好,有劳你了。” “这么说真是折煞小人。主上,若无事的话,我先告退。” “好。你们都且退下吧。” 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阵响动,随即宽大的营帐内只剩下静悄悄。她的发丝微有些凌乱,他伸出手,轻轻将鬓边的碎发都拨向一旁。寒月玄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小小的脸庞,深邃的眸中却盛着些许让人看不穿的意味。 当今晨她昏倒在自己身前的时候,寒月玄便担心会是那个男人给她下了毒。然而,转念一想,他毕竟还是带走了她。他以为,再厉害的毒,也不应会难倒边寒这边顶尖的御医,只是..方才被太医这么一说,倒是让他怀疑了。风柒染怕是并非体质虚弱而昏迷这么简单,也许,会是甚么厉害的毒,以至于太医都没看出。 忽而,寒月玄却发现了那沉睡的人儿眼皮底下眼珠仿佛在轻轻转动,他立时一皱眉,屏住呼吸默不作声,果然,风柒染随即悄悄睁开眼睛,却不料,对上了一双带着点霸道的微愠怒的眼神。 眨巴眨巴眼,风柒染有些不解,赶紧讨好地笑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是啊,有二十天了喔?”风柒染说着,坐了起来,眼神四周一扫,那些太医已经都离开了,这才微哼一声:“甚么体质虚弱昏迷,哈哈,还说我睡着了。谁睡着啦?” “你没事?”寒月玄有些疑惑。 “嗯..没事啊。”风柒染的确现在感觉挺好,只是不知当时怎么就一下子失去知觉了。正微回想着昏迷时的场景,却不觉恼怒的眸子已然冷光射出。 “喂喂喂..那么凶的眼神?”风柒染眼睛瞪得大大,身子微往后缩,“干嘛?有事的人是你吧?” “装睡!你知不知道先前让人多担心?”寒月玄一点点在逼紧她。 “担心甚么?”风柒染一边后退着一边忍不住揪着被单,略小声嘀咕:“有话好好说,凑那么近干嘛?” “担心你中毒..担心你受伤..担心你会不会有事!” “好了好了,算我先前错了..那你说,怎么办?”风柒染一面皱着眉,一面愈发身子后缩,不觉间,她竟缩到床角了! “依我说..”寒月玄的声音忽而一低,眉一挑,那渐得意的眼神竟似带着致命的杀伤力,缓缓逼近风柒染... “算了算了,我继续装睡,你满意了吧?”风柒染愈发不满,她霍然才发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如同被囚禁在寒月玄的双臂与墙之间。 寒月玄忽而松了手,坐在床边,略玩味的眼神渐变得认真,语气也平静了下来。“七七,嫁给我,好不好?” “啊?”风柒染微一愣,“不行..这里是军营。” “军营大帐如何不能是新婚洞房?”寒月玄眸色微沉,紧盯着她。 “不行..嗯,这里没有喜服。” “那就让后备营中的人去做。”寒月玄步步紧逼。 “这个..”风柒染略语塞,眼珠溜溜地转,心中略不情愿地暗道,凭甚么你让我嫁我就嫁?她才不会轻易就答应..搜肠刮肚地想着拒绝的理由,立时灵光一现:“还是不行。没有人给我做喜娘——不许找楚玥红姐姐——” 风柒染暗自偷笑着,这军营之中,除了她和楚将军,哪里去找女流之辈? “当然没问题。”寒月玄眸中的笑意更深了一层,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给你当喜娘。”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20.洞房花烛 三日之后,正是良辰吉日。边寒大营之中处处张灯结彩,喜庆的红色铺天盖地袭来。 主帅帐中,那坐在镜前的女子微一回眸,千言万语尽在那一笑之间。身后的男子手执梳子,细细地为她梳理着那三千垂落的青丝: “一梳白头到老——” “二梳子孙满堂——” “三梳..呃,三梳福星高照——” “高照你个头啊!”风柒染不禁笑出声,对着镜子一瞪眼,“哪里学来的?” “好像说书里说过吧。”寒月玄微皱着眉,“我编得不对?” “不知道。”风柒染也略皱起眉,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前两梳还说得挺上口,第三梳就太别扭了。不如改为——三梳福气盈门?” 寒月玄又好气又好笑:“你的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哎,就知道你做不成喜娘。”风柒染摆摆手,忽而似是想起了甚么,转过头来,嘴角撇着一丝笑意,“对了——要我嫁你,必须还得答应一个条件。” 寒月玄万分无奈,“好好好,快说!” “那就是..”风柒染拉过了他的手,举起他手中的梳子,“我要你一辈子不许给别人梳头发。” “只给你梳?”寒月玄的神情似笑非笑。 “那也不用。”风柒染回过了头,嘴角微撇。“你有时下手不分轻重,痛死了。” “真的吗?”寒月玄的手掌放轻了力度,“是不是我轻轻的梳,你就要我给你梳头了?” “嘶..”风柒染冲着镜子龇牙咧嘴,某女浑身很冷。 镜中的男子只是自顾自地微微一笑,继而温柔地喃喃自语道,“无论如何,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再放开你了。一步也不许你离开我身边..不许你再去蒙受危险,蒙受担惊受怕..再也不会了。” “你说的。”风柒染回眸。 “是。我说的。” ◆◇◆◇◆◇◆◇◆◇◆◇◆◇◆◇◆◇◆◇◆◇◆◇◆ 肚子开始咕咕叫,风柒染很是后悔为甚么先前没有带些点心来..明知道会独自等很久。一根红烛的火开始有些微弱,渐燃至尽头了。 由坐姿到站姿,再由站姿到靠姿,前几日头脑昏昏沉沉的感觉再度袭来,风柒染一惊,立刻回过神来——拼命使自己清醒着,她怕再有甚么意外,会使自己忽而失去一切知觉。 就像那一日。 可毕竟还是抵挡不住浓浓的倦意。眼皮一点点耷拉下来,心底对寒月玄的咒骂声也一点点加重——本就不该让他到外面去喝酒的,真是该死,自己如今又饿又困不说,还得苦熬着不能睡觉。 正当某女斜靠着床榻的身影一点点倾斜下去时,却不觉,大帐厚重的幕布被揭开,某男轻轻的脚步一点点靠近。 浑身是酒味的某男也没能让某女有点清醒。微微摇了摇某女,某男虽是吃了不少酒,神智却还清醒——无奈地再摇摇某女,洞房花烛夜,难道就这样过去? 睡眼惺忪的某女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七七——”某男媚眼如丝,拖长了音腻声道。 “嗯?” “我饿——” “啊?”某女不解。某男无奈,不得不再次好言好语重复了遍: “七七,我饿——” “你饿?”一提这字眼,某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可是肚子空着一个晚上,你好意思跟我喊饿?” 某男额头爆出黑线。微一敛起眸子,随即又张开,妖艳的目光愈发不可方物。“七七,你知不知道我哪里饿?” “我不知,也不想知!”某女没好气,“反正我现在已经饿到没感觉了。现在我只知道我很困,大哥,拜托你安静一点,好不好?” 某男恨得牙痒痒。到底醉酒的是他还是她啊?洞房花烛良宵居然对自己的夫君说出这等话!不行。某男依然保持着无邪天真甜美的笑容,不达目的不罢休死缠烂打到底继续厚脸皮磨蹭着:“七七..我真的很饿..” “饿、饿、饿!”某女终是忍不住爆发,立时睡意全无,“你为甚么要一直不停地说饿饿饿?你现在搞得我也很饿,知不知道?” 某男眸中,惊喜的眸色一闪而过,“七七...” 某女微一舔唇,声音小了点,“你,现在,有没有吃的?” 某男惊愕,紧接着是一副悲愤的神情——夹杂着孺子不可教也的无奈。他都暗示了这么久,怎么某人就是榆木脑袋不开窍? “如果有的话,”某女抬眸,忽而神情一僵,艰难吐出最后一句话:“分我一点。” 某男仿若微燃着的眸紧紧盯着某女,如同是看着可口的猎物,剑一样凌厉阴鸷的眼神铺天盖地袭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21.昔时因果 十月,边寒大军势如破竹,一路收复蓟州以南地区。鞭指黄河以南,便欲问鼎中原! 十二月,景络大军自幽云十六州之后包抄,稍削边寒气焰。然,经三天三夜重要鏖战,幽云十六州竟复又归景络人手中。 第二年春,中原大地俨然已毫无春之气象。各地豪杰四起,军阀割据四方,南疆烽火尚未熄灭,西北边塞昔日匈奴后裔似是亦是蠢蠢欲动。 边寒大营。 “你呀你,真是的,怎么可以这么不小心?”坐在床沿的楚玥红嗔怪地瞥了眼风柒染,那床上的人只是一味捂着嘴笑着,眉梢眼角尽是掩不住的惊喜。 “若不是你摔了一跤,请了太医,尚还不知你有孕呢!怀孕都三个月了,又不是三十天,怎么自己连这个也不知道?这么粗心大意,看你以后怎么为人母!” “楚姐姐楚奶奶楚婆婆!可不可以拜托你停一停?”风柒染坐起身子,侧着头看着兀自埋怨不休的楚玥红。楚玥红一瞪眼,“怎么?不是我说你,自己多大的人了都一直这么懵懂,若是一个不小心小产了怎么办……” “我的孩子,你倒是比我还担心!” 楚玥红也不经被她说得一笑,嗔视她一眼,又板起脸面,“哼”了一声,“若是你那位知道,不知该比我担心多少倍呢!” 正说着,军营大帐一掀,方练兵归来尚未换下盔甲的寒月玄一脸焦急,疾步至前,“怎么好端端的就摔了一跤?多大的人了!” 风柒染本是笑着的眼神顿时一转,高“哼”了一声,头侧向一旁,别过了脸去不答话。寒月玄有点不明就里,又是好笑,一旁楚玥红出了声。 “你若是为她摔了一跤就着恼,那若是你知道她有孕三个月尚不自知,岂非更是要生气了?” “甚么?”寒月玄顿时一愣。 “恭喜你啊,就要当爹爹了!”楚玥红一抿唇,不待兀自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寒月玄答话,自顾自走出了大帐,留下他们两个在帐中。她最是了解这一对冤家,果不其然,帐中的声音渐渐由小到大—— “该死的七七!怀孕三个月也不让我知道!” “废话!我怎么知道自己怀孕了?” “有你这样的娘?自己怀了孕也不知道?是三个月,又不是三十天!说得过去嘛?” “……停!该骂的话,该数落的话,楚姐姐已经说过了——拜托你讲点新的,好不好?” “哼……从此之后,不许你骑马,不许你摸剑,不许你喝酒,更加不许你出去练兵——” “你当我是甚么,圈养在大帐中?不行不行通通不行!” “…………” “…………” 大帐一边,几个凑在一起的脑袋已经摸不着头脑了,满脸不解地看向一边的楚玥红,愣愣问道,“楚将军,不会吧,主上和夫人又吵起来了?近日不是胜了好几场嘛..” “笨蛋!”一边,另一人一拍他脑袋,“你何时见过主上和夫人不吵架的场景?那才叫稀奇...” “呵呵,呵呵..也对喔。”另一人不禁痴痴地笑起来。 “都闲着没事干?”一旁一直默然不语的楚玥红忽而秀眉一竖,凌厉尖锐的眼神一扫,顿时让几个堂堂须眉吓得缩了脖子。“回去练兵去!再敢偷听主上和夫人的对话,军法处置!” 几个人悻悻地一对眼神,一面转身走着,一面小声嘀咕着..“将军又怎样?你不是也爱偷听嘛...” ◆◇◆◇◆◇◆◇◆◇◆◇◆◇◆◇◆◇◆◇◆◇◆◇◆ 连日的胜利并没有冲淡军营大帐内的凝重气氛。一向见多识广的阴师傅也皱了眉,来回踱着步子,如今的情形,让他也不敢轻易妄语.. 默然了片刻,终于,凝聚着所有人焦急目光于身上的阴师傅缓缓开了口。“如果阴某没有猜错,这并非是甚么旷世难解之毒,而应该是..南疆的巫术..” 顿时如晴天霹雳,闪过众人心头!纷纷将目光转向床榻之上,那犹自昏睡的女子的精致面庞上,仿佛微微带着笑意,又仿佛是一副漠然神色,竟是..那么诡异。 这三个月以来,风柒染的情形一直便是这么不好。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迷。回想当初,她偶尔也会有昏迷的情况,但是..却没有被注意。而今,这巫术,终于发作得愈发厉害了.. “南疆..”寒月玄的眸子渐氤氲起了一丝怒火。不消说,去年秋日的那场九王爷与四王爷的较量,所有人都是暗暗看在眼中。魔教的兽尊竟然不敌那个神秘的南疆术师..他该想到的,陌炎商肯放她回来,一定会带着附加条件!只是他一直心存侥幸,以为自己可以尽最大的力去保护七七..毕竟还是陌炎商棋高了一着,面对这样神秘的巫术,他果然..束手无策。 他不禁垂下头,那修长的手指缓缓捏紧了案几上的茶杯,指节一片青灰色——力道之大竟连他自己也未曾发觉,直到那砰然一声碎裂声发出,茶水溅了一手,才猛然发觉。 阴师傅此刻的心从来都没有这样悬着过——他不敢猜测少主会去做甚么事情,其实,他自己也未必能想得到——为了那个女子少主能做出的事情..阴师傅暗暗叹了口气。他知晓,若少主意已决,自己也是拦不住的。 半晌,他起身,淡然的声音开了口。“和他定个时间。”语气虽淡淡,却没有丝毫转圜余地。一众人大气不敢喘一声,阴师傅微张着嘴,终究也是没有说出劝解之词。 ◆◇◆◇◆◇◆◇◆◇◆◇◆◇◆◇◆◇◆◇◆◇◆◇◆ 明天结局...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022.风烟散尽 昏迷着的女子微微张开了眼睛,却没有瞥见那本应在侧的熟悉身影,只得张口叫了声,“楚姐姐..” 楚玥红一转身,立时走过来,担忧地道,“若是不舒服,就不要强撑着起来。继续躺着吧。” “我怎么会不舒服呢?”她的声音明明是如此微弱,又仿佛带着些许困惑不解。风柒染眼神望着别处,喃喃地道,“我应该是没事的..只是睡了一觉而已。为甚么最近总是这么爱睡觉?” “胡思乱想甚么呢?”楚玥红伸手,微一抚她的额头。 风柒染笑着摇摇头,怔然不语半晌,忽而开了口,声音已不是喃喃,只剩下平静。“会不会有哪一天,我一睡,就睡过了头?楚姐姐,我是不是快死了?” 楚玥红登时眼皮一跳,随即瞪起了眼,口气也一下严厉许多。“哼,别看你现在是抱病在身,再敢瞎说,等你病好了,立时就拿你军法处置!” “是啊..我不能死。”风柒染淡淡一笑,手指微抚上自己的小腹。“我还有宝宝..我一定要把他生下来..” 楚玥红默默叹了口气,也不再言语。瞥向帐外,他已经去了三天,却依旧没有消息回来。这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眼神又转向床榻上的女子,风柒染只是安静地看着上方,时而眨眨眼睛,却是如此宁静。 她没有过问关于他这三天不见的任何事情,仿佛他们之间早就有了某种默契。 ◆◇◆◇◆◇◆◇◆◇◆◇◆◇◆◇◆◇◆◇◆◇◆◇◆ 景络大营。 “你说甚么?”位于高座上的男子眼神蓦然一沉,“不会的..这并非是致命之毒,她不会死。” “一句不会死,不可能解决问题。”寒月玄的眸中是一尘不染的平静,但平静之下却是看不透的暗波与锋芒。“有蛊必有解,开个价。” “你,能拿甚么跟我换?”男子的嘴角暗暗噙着一丝冷笑。 “那需看你要的是甚么。” “如果我说,你的命?” 寒月玄的脸色顿时一变,敛起的凤眸不动声色看向他。 “呵呵呵呵..”陌炎商继而发出低沉的笑声,阴鸷的眼睛霎时又一眨,冷冷言道,“放心。本王不会要就这样要你的命。就这样要你死,日后在战场之上岂非会无趣许多?” 三声清脆地击掌声,那个白色的修长身影自后走出,漠然的神色之中又似是带着些许捉摸不透地笑意,正是那南疆的大术师,普迦。 陌炎商斜斜一笑,“这蛊,解了也无不可。毕竟,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你竟然单身来会我。所以,我要的条件只是一句话——我要你答应,好好照顾她。” 寒月玄眸底不禁微有不解,但只是一闪而过。陌炎商自失地一笑,紧接着道,“你以为其中有诈,是不是?那我告诉你,本王做生意从来不会亏本。我要你对七七无牵挂的,与我在战场上好好来一场较量——对你,我不需用占便宜的手段赢得战争。” 寒月玄迎着他锐利的眼神,半晌,平静地微抬起头。“我知道你意思。因为,你不想输给我。”你更加不想在那个女子面前,输给我。哪怕是我主动割让了仅仅一郡,一城,你四王爷也万不会放下自己的自尊。 两道目光在空中交汇,微一凝视,仿佛彼此的意思尽在不言中——唇角又斜斜勾起,陌炎商低沉的声音吐出了一个坚定的字眼。“好。” 只是,他们似乎忘记了一旁一直微笑不语的那个人。普迦淡漠的眼神一直在默默打量着寒月玄,似是猜不透他的心——为何人间会有这样的人? “普迦师傅?” 瞥见陌炎商的眼神,普迦一抿唇,“王爷只怕是说错了一句话。” “嗯?” “所谓‘蛊’,自然既下便有解。只是这蛊既唤双生,自是应该..一命换一命。” 景络主帅的大帐之中,登时陷入令人窒息的安静。 ◆◇◆◇◆◇◆◇◆◇◆◇◆◇◆◇◆◇◆◇◆◇◆◇◆ 是年九月,边寒大军终不敌景络,苦苦守城未果,主将蒙洛奇与楚玥红火烧郡城,数十万大军皆尽毙命于幽云十六州的黄土之上。 消息传至帝都,已是三个月之后的事情。然而,早三个月,抑或是再迟一点,已经无关紧要了。 帝都某个小胡同中,坐落着几座毫不起眼的房屋。然而,走进院内方知其精致,皆出自苏州园艺名师之手。 这日的太阳很好。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孩自屋内搀扶着一个女子走出,那女子面白如纸,身子似是异常单薄。“出来晒晒太阳也是好的..小姐虽是正坐月子,也应出来走动走动。” 口中喃喃念叨着,那丫鬟不是别人,正是小草。眼中微氤氲的泪光一闪,她小心翼翼地扶着那个自小便服侍的女子。如今,已然物、人皆全非。 “小姐,你还记得咱们当年在帝都街头闹事的时候吗?那时的小姐,多快乐..”小草只是自顾自说着话,因为,她的小姐,她从小看到大的小姐,如今已经不能跟她说话了。 风柒染抬眸,望向院中一片温暖的阳光,她不能闭眼。因为,一闭眼,那个总是笑着,总是宠溺地看着她的身影就会浮现在脑海中。她不明白,为甚么,为甚么他那么执着地要把她送走,为甚么要自己以身解了她的蛊,为甚么不能让她与他一起死... “七七,我不能让你就这么早地见不到这个世界的阳光,这个世界的花花草草。所以,你不能死。更何况,你还有我们的宝宝..还记得吗?这一世,遇到你,是我最大的福分..今生,我先走一步,下辈子,一定约定你!……” 九个月前,边寒主帅卒。是月,蓟州城破。 身处景络的她,于是月早产。难产三天,产下一男。 一闭眼,即是烽烟直冲九霄,金戈铁马兵卒乱箭穿空,犹记得城破之日,他送走她到景络之时,与她下辈子的约定..心痛到无以复加..她只能睁着眼,一直睁着眼,甚至连微一眨眼也不敢。 小草默默拭了下眼泪。一别数年,再遇到小姐,却是这副光景。如今身处这间别院,正是四王爷为小姐安排的。几年的动荡战乱仿佛离平息之日不远了,现在的帝都之内,处处都在传言四王爷即将称帝。 可小草感觉得到,小姐是恨那个男人的。 叩门声轻轻响起,三下一顿,五下一长,小草立刻知晓了,示意仆役去开了门。微一扯风柒染的衣袖,小草笑着道,“小姐,你还不快看,是谁来了?” 一袭青衫,玄色腰带束腰,俊美的面庞不输女子,正是陌炎绝。“见过七王爷..”却见陌炎绝一挥手。小草顿时明白了。“那奴婢就先下去了。” 风柒染的眸子微有转动,定定看了眼面前男子,又转过头去。 “今日的气色比前几日可好多了。风丫头,想不想出去走走?” 风柒染只是缓缓地摇着头。陌炎绝微叹了口气,忽而似想起甚么,又一笑,“对了——想不想去看看宝宝?我带你去张婶那儿,你的宝宝可乖了……” “啊——”话语未绝,女子忽然一声尖叫,瞪大的眸中顿时因恨意而仿佛变得微血红——“不要孩子..我不要孩子!没有宝宝,他就不会死,没有宝宝,我就可以跟他一起死..啊——不要孩子..不要孩子!!!……” 男子喟然一声叹息,默默看着女子,却无可奈何,只能去握紧她的手,让她一点点平静下来。 陌炎绝心里明白,即使是四哥,也是束手无策。她虽然犹自活着,可她的心,早已随着边寒那个男人死去了。 这一天一如往常。探望过她之后,七王爷便离去了。小草服侍着风柒染入睡,直到看着小姐睡的很熟很熟,方离去。有时,小姐的精神仿佛会因七王爷的到来好一些,有时,她的脾气又是莫名的差。默默叹了口气,小草吹灭了蜡烛。 这一夜,很是平静,月明风清,夜色明朗,一丝风雨也不起。那个女子便是这么平静地睡了许久,一直睡着,睡着..蓦然,一滴泪自眼角缓缓流出,在那虽瘦削却依旧绝美的面庞之上滑下一道淡痕。她仿佛毫无知觉,一直睡着,睡到了泪痕渐干,睡到了第二日清晨,直至第三日,犹自未醒过来。 她就这么睡过去了,一直睡着了。 ◆◇◆◇◆◇◆◇◆◇◆◇◆◇◆◇◆◇◆◇◆◇◆◇◆ 三年后。确切地说,应是景络初元六年。 帝都街头忽而多了一个中年男子。略经风霜的脸庞却不掩那绝代风华,虽是寻常人打扮,但一举手一投足之中都显现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大度尊贵气质。 “父皇……父亲,为甚么我们每年都要去那么远的北方?”他的身旁,是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牵着他的手,形容虽小,却依然能看出他绝美的脸庞,一双凤眸微沉着与年龄不甚符合的冷静,但当他甜甜笑起时却只让人感受到那一份天真无邪,眸底的诸多颜色也只一闪而过。 尽管景络街头微有人指指点点这一气度不凡的男人,但绝无人想得到,这竟是当朝的皇上。 “那是去看你的母亲。”陌炎商淡淡回答。 ………… 是年秋天,大赦天下,昭告天地,景络朝立下六岁的太子,陌风玄。 皇宫之内,忙进忙出,都在急急忙忙准备着太子的登封大典。侧殿之中,斜靠在宝座之上的男子一手支下颌,眉微皱,似是在做着甚么难以抉择的决定。 半晌,他方开了口。一声叹息,“罢了。将那些知晓太子来历的人赶尽杀绝了也不好,就..给他们喂下哑药吧,叫他们终生不能吐露一字。这件事情,交给阴师傅吧。” “是。”站于下首的臣子毕恭毕敬地一作揖。 “大典就开始了,朕得去看看玄儿..”说着,那个修长的身影起身,缓缓走下了高高的御座,走出侧殿。仰望上空,是高啄的檐牙,各抱地势,钩心斗角。这金碧辉煌的景络皇宫,他曾经想了多久。如今,他就是这儿的主人,却只感到一阵恍惚。 阳光斜斜自鎏金的殿檐射入,在大理石砖的地面之上,拖下了那明黄色身影长长的影子。 ————————(全书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