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奇侠之彼岸花开》 第1章 一个人的天荒地老 望了会儿天,我决定还是去清理草药。 今天是不会来了。 但没关系,因为还有明天,还有明天的明天,有的时间,反正也等了两万年。 按人类书上的写法,每日出日落一次,便是一天,每365次,便是一年,如此算来,在此至少也过了两万多年。 我居住的地方应该是个岛,四周云海茫茫,什么也看不到,岛上到处散布着淡黄色半透明的石头,阳光下冉冉发光,非常漂亮。 书上说,人间有一种叫琉璃的东西,也是如这般漂亮。 所以,我便把这岛命名为琉璃。 ****************************** 岛上只我一人。 从记事起,便是我一人在这里过活。 每隔一段时间,师父会来一次,日出而来,日落而走。 我也只认得他一人。 师父教我认字,教我种花种树,我把师父带来的种子遍种岛上,几万年下来,这里的花花草草也渐渐繁茂起来。 他给我带来很多书,这点,我很欢喜。 书上说,教授知识技能的应称之为师父,所以我便一直在心里这样称呼他。 师父。 *************************** 师父教我识字,于是,我可以看懂很多书。 我问师父,这是哪里? 师父告诉我,这里是九天之上。 书上说,九天之上就是仙界,住的都是神仙,寿与天齐,而且不会老去。那么看来我也是神仙,为此,我满意的点点头。 我问师父,我是谁。 师父告诉我,我叫朱小小。 书上说,每个人都有姓名,即使神仙也应该有,看来,我姓朱,名字小小,朱小小,恩,不错,我满意的点点头。 我问师父,为什么这里只有我一人。 书上说,人都是有父母兄弟姐妹的,即使神仙也应该有,为什么我没有? 师父不答,只望着我,眼中有奇怪的神情,那是我所看不懂的。 我笑笑,说没关系,我有师父就可以。 师父别过脸去,冷冷说我不是你师父。 我茫然又问,不是师父那是谁? 师父一拂袖,转身飞走,留下迷茫的我。 那次后,师父很长时间没来看我,于是再出现时,我只敢在心中叫师父。 书上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所以不能让师父不高兴,我想那次是我错了。 *************************** 从我记事起,我便已在这里。 琉璃岛。 两万多年的岁月,转瞬间流失。 我一直以为,这样的岁月会一直下去,几万年、几十万年。 一个人,一个岛。 书上说,这叫做:一个人的天荒地老。 我认为,这样也很不错。 第2章 琉璃之岛 一 我瞪大眼惊讶的望着地上。 这里躺着个人,如果还能称之为人的话。 他全身都是血,满身满脸,双眼闭合,薄唇紧抿,就那么静静躺在那里,地上一片殷红,想来全是从他身上流出的血。 两万多年来我终于看到除师父之外的第二个人。 瞪着这个血人我昂天大笑三声。 哈哈哈... ...只不知是死的还是活的。 我皱皱眉,蹲下身子,在他鼻息探了探,恩,还好,虽然气息很微弱,但终究还是活的。 抬头望了会儿天,太阳已快下山,今天师父肯定也不会来,于是我决定自己动手。 ******************************** 将那破布般的人搬回茅屋,化了我半个时辰外加一身臭汗。 我惊奇的发现原来自己的力气这般小。 终于把他弄上床去,开始检查伤口。 动手将那人的衣服拉开,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看到伤口仍然倒吸口冷气。 这人整个胸膛布满密密麻麻的小伤口,汩汩往外流着血。 惨不忍睹,脑子里突然跳出这句话。 医书上说,精血是人之根本,这种情况,必须先止血。 要命的是,他浑身上下都是洞,根本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这个很伤脑筋。 伤脑筋归伤脑筋,却还是要马上动手。. 回身从架子上把那些瓶瓶罐罐全搬下来,这些都是我的宝贝,是我看着医书,种着仙草,化了近两万年的时间研制加工而成的,书上说,照此配方可起死回生。 那是书上说的,一直没机会证实。 因为,这里除了我便再没其他人,连鸟都没一只。 今天老天开眼,终于有机会实践一下,我拿药瓶的手尽然抖了一下。 打开瓶盖,将药粉全部撒在伤口上,等了半天,血好像渐渐少了下去,不知是因为药起效还是血已快流光。 总之,流出的血是在确确实实少下去。 心中莫名的兴奋。 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不知黄历上怎么说的,我胡乱想着,不光看到个活人,好吧,暂且算是个活人,而且还能让我来次实践。 书上说,实践出真知,事实证明,我的药是有效的。 所以,我认为,这个很有理。 ****************************** 接下来的日子,我全面展开我的医疗实践生涯,采药,研磨,上药,煎药,同时不停喂他吃各类丹药,止血生肌,活血化瘀,清热解毒,补气通络,美容养颜。。。 怎么会有美容养颜,我呆了呆,等反应过来药丸早已进了那人肚里。 不好意思,拿错药了,我讪讪笑着。 第3章 琉璃之岛 二 治疗期间,那人有几次差点断气,还好我医术高明,及时抢救过来。 这样折腾了几天,伤口愈合的很快,原本密密麻麻的小洞,只剩下淡淡的红点,气息也渐渐稳定,只是那人一直紧闭双眼。 难道是我的药有问题?望着床上的人,我摇摇头立马否定。 本大仙的药怎么可能有问题? 拿起一旁盆子里的布巾,掀开被子开始给他擦身,水中加入了湘竹草,有活血通络功效。 书上说,这样做可以加快血液循环,加快治疗,这几天,我便每天帮他擦身子,从脸上一直到脚底。 擦完一遍已累出一身臭汗,于是我坐在地上头靠着床沿休息。 夕阳照射进屋子,正好照在床上人的脸上,我眯着眼望去,他长长的睫毛像帘子一样覆盖在眼上,投射下一圈美好的弧度,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唇紧紧抿着,同样苍白的肌肤,在夕阳下几近透明。 这张脸怎么比师父还要好看,我感叹。 我没有见过其他人,但书上说,师父那样的长相是属于漂亮的,我看着很欢喜,这人的脸我看着也很欢喜。 书上还说神仙都是很漂亮的,这人能到这里来想必也是个神仙吧。 原来书上写的都是真的。 迷迷糊糊想着,我渐渐进入了梦香。 ************************************ 我是真睡着了,这几天折腾的很累,直到有人猛的摇醒我,我睁开眼,有点迷茫,是师父来了吗? 师父,我心里叫着,抬眼找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床榻上,床上坐着一人,正用冰冷而迷茫的眼神望着我。 我先是一愣,转而笑了开来,成就感啊,本大仙果然医术高明,死人都被我救活。 “你是谁?”那人突然开口,声音很好听,却掩盖不住凌厉。 我,我用手指指自己,向他投去询问的眼光。 那人赤*裸着上身端坐在床上,望着我的眼光渐渐从迷茫转化成凌厉。 我嘿嘿笑着,站起身,从桌上一大堆瓶瓶罐罐中挑了两瓶,倒出药丸,送到他嘴边,张口示意吃下。 那人满脸迷茫,望着我的手,秀气的长眉轻轻皱起,犹豫一下,还是接过吞了下去。 我伸手示意他躺下好好休息,花了我那么多时间、精力、还有药材,可一定要好好调养,虽然本大仙从这次实践证明医术了得,可是书上说,康复还是需要患者本身全力配合。 见他未动,我有些生气的跨上一步拉住他手臂想将他按回床上去,谁知那人身子一侧,在我还没想明白的时候,手腕已被他扭住,哎呦,好痛。 “说,这是哪里?你是谁?”那人厉声低喝。 第4章 琉璃之岛 三 我痛的冷汗直冒,差点哭出来,泪眼汪汪的瞪着面前的人,恩将仇报,脑子里跳出这句话。 那人愣了下,或许良心发现,缓缓松开我的手。 我摸着被捏痛的手腕,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拿起纸笔写了几个字,丢到他面前,那人愕然的拿起,看了眼,脸上瞬间青红转换。 我写的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再抬起头时,那人恢复了一脸的苍白,用怪异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我:“你。。。哑巴?” 我翻翻白眼,哼了一声。 我当然不会说话,这里两万多年就我一人,师父也只是十年才来一次,他话本就极少,除了教授我学习认字、如何生存,其他就再没什么,一个人的生活,需要说话做什么,又能说给谁听?久而久之,便忘记了如何说话,记不得从哪天起,我和师父间的交流变成了笔墨。 “你救了我?”他苍白着脸问道。 我点点头,朝他呵呵笑开,故作淡定的写道:“小事,小事,举手之劳。”脸上不自觉的已流露出洋洋得意之色。 那人十分古怪的望了我一眼,眸中闪过迷茫、吃惊和不敢相信。 “这是哪里?” “琉璃岛”我写道。 “琉璃岛?”他像是在努力思索这个名词,默了一阵子,终究放弃。 “你是谁?”他又问。 “朱小小”。我指指自己。 他哦了一声,抬眼望了会儿我,轻轻一笑,突然间冰雪消融、流光溢彩,我猛地咽了口口水,听他说到:“谢谢。” 真好看的笑容,华丽而温暖,定定心神,我也冲他列嘴一笑。 “你好好休息,我去熬药。”我将纸递给他,示意他躺下,经过刚才那次,现在的我可不敢冒然再去碰他。 他缓缓点头,毫无血色的嘴唇紧紧抿着。 于是,我转身跨步出去,刚到门口,却听他在背后厉声喝道:“是你脱了我衣服?” 我愣了愣,转回身见到满脸通红的他,怎么了?有何不对吗?我茫然的点点头。 他的脸瞬间又是红绿转换几遍,最后沉声道:“衣服呢?” 我指指墙角,他那还能叫做衣服的东西,正静静躺在哪里,鲜血遍布,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再加上我治疗时嫌脱下来麻烦,于是直接拿剪子剪了。 那东西还能穿吗?我迷茫。 他双手紧拉着被子,望着墙角的东西,脸上也是一片迷茫。 我憋了他一眼,转身边走边摇头,想着: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莫要伤了脑子才好。刚要跨出门槛,谁知他又在背后唤了一声:“喂。。。” 我有点不耐的转头,见他抓着被子,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 “怎么?”我投去询问的眼光。 他望着我,脸上的迷茫之色渐浓,于是我们两就保持这样的姿势沉默的对望着,直到我不耐的准备继续原来的动作,他才忽然轻轻说出一句话,我听到便后愣了愣,只是愣了愣。 我保证,以师傅的名义保证,当时我真的也只是愣了愣,然后夺门而逃。 第5章 我是谁 一 漫天红霞,像层层叠叠的火焰,染红半边天空,安静的琉璃岛,在霞光下绚烂夺目,风从远处吹来,吹动树叶沙沙轻响,空气中有隐隐的花香,偶有几片花瓣飘来,一切都是那么静美,即使这里连只鸟都没有。 虽然我一直觉得如果有只鸟啥的,或许会更好。 可此时,我却无心欣赏这连鸟都没一只的美景,蹲在药圃里,伸手擦着汗,纠结的想心事。 我临出门时,那人与我说:你知道,我是谁吗?语调微颤,带着小心翼翼的探究。 当时,我愣了愣,感觉突然被雷劈中,丢下一脸迷茫的他转身夺门而逃,一口气跑到药圃。 失忆?脑子坏掉?重伤?还是用错药? 我很纠结! 纠结是因为心虚,我心里明白的很,为救他命,把这两万年研制的药丸都给用上了,那里面难免会有药性相冲的几种,甚至十几种,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也没多考虑,一股脑全部喂到他肚里。 虽,事后想想也有点担心,然,见他慢慢好转,心里终究抱着几许侥幸,没想今天醒来,他竟然问我:他是谁? 他是谁?本大仙怎会知道。本大仙现在只知道一件事:从表现来说,他失忆了!从医界术语来说,他脑子出了问题。 出何问题,原因是何,我不知。 当然,如果我是个没良知的大夫,或者我是个没有责任心的大夫,那么这一切,都可以推说是因为重伤而导致,可是,可是。。。 本大仙恰巧是个有良知又有责任心的大夫。 哎。。。 凭多年看医书的经验,他虽然伤的极重,却千真万确没有伤到脑子。 那么,唯一的结论就是药出了问题。 用药问题不是最致命的,如果知道错在哪,本大仙定能找出解药将他脑子治好。 可致命之处便是,我不知道到底哪里、哪味、哪天除了岔子。 真要了大仙我的老命。 看来救人也不是随便能救的。 如我这边救活一个,却治成个傻子,真是呜呼哀哉啊。 **************************** 天色渐暗,我沮丧、纠结,哎,想长长叹口气,哎。。。忽然有人在身后拍了下我的肩膀,我吓得猛站起身惊声尖叫,啊。。。 “怎么了?”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轻轻的。 我一转回身便见到一脸苍白的少年站在我对面,他显然也被我的尖叫声吓了一跳,后退半步,微张着嘴,长眉轻皱。 我正纠结着他失忆的事情,他便出现面前, 真真是冤家路窄啊! 面对他,我的心肝扑通扑通的跳,红着脸有点慌乱的指指一旁的木屋,又指指他。 哎,想我两万年来第一次脸红尽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心虚。 我无语的伸手摸摸自己的面颊。 见我直愣愣瞪着他,少年苍白的脸也红了红,害羞的样子十分纯良,他微垂眼眸,轻声说道:“我,我饿了。” 哦,我了然的点点头,原来如此,还以为他知晓了失忆的原因,来找我报仇。 我轻拍胸口,扯开嘴一笑,尽量显得温柔,而后指指木屋,指指他,少年茫然的望着我,我皱皱眉,心道,果然傻子便是笨一点,于是,跨上一步拉他的手,他微愣,被我拉着的手不自觉想缩回,但只动了动便由我拉着终究没有挣脱,我在他掌心写道:你进去休息,我去准备饭菜。 我和师父交流要么用字笔,要么就是这般,而他显然不太习惯。 少年乖顺的点头,转身有点摇晃的走向屋子。 望着他的背影,我有点发愣,月光照在他修长的身躯上,素色的衣服发散出淡淡柔光,如果不是衣服小许多,那应该是一个非常飘逸、俊雅的背影。 哎,好端端一个人,被我治成个傻子,摸着心口,我心虚啊! 第6章 我是谁 二 天色渐暗,我沮丧、纠结,哎,想长长叹口气,哎。。。忽然有人在身后拍了下我的肩膀,我吓得猛站起身惊声尖叫,啊。。。 “怎么了?”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轻轻的。 我一转回身便见到一脸苍白的少年站在我对面,他显然也被我的尖叫声吓了一跳,后退半步,微张着嘴,长眉轻皱。 我正纠结着他失忆的事情,他便出现面前, 真真是冤家路窄啊! 面对他,我的心肝扑通扑通的跳,红着脸有点慌乱的指指一旁的木屋,又指指他。 哎,想我两万年来第一次脸红尽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心虚。 我无语的伸手摸摸自己的面颊。 见我直愣愣瞪着他,少年苍白的脸也红了红,害羞的样子十分纯良,他微垂眼眸,轻声说道:“我,我饿了。” 哦,我了然的点点头,原来如此,还以为他知晓了失忆的原因,来找我报仇。 我轻拍胸口,扯开嘴一笑,尽量显得温柔,而后指指木屋,指指他,少年茫然的望着我,我皱皱眉,心道,果然傻子便是笨一点,于是,跨上一步拉他的手,他微愣,被我拉着的手不自觉想缩回,但只动了动便由我拉着终究没有挣脱,我在他掌心写道:你进去休息,我去准备饭菜。 我和师父交流要么用字笔,要么就是这般,而他显然不太习惯。 少年乖顺的点头,转身有点摇晃的走向屋子。 望着他的背影,我有点发愣,月光照在他修长的身躯上,素 色的衣服发散出淡淡柔光,如果不是衣服小许多,那应该是一个非常飘逸、俊雅的背影。 哎,好端端一个人,被我治成个傻子,摸着心口,我心虚啊! ****************************** 微微叹息着,转身准备去厨房。 但是。。。 忽然想到什么,我猛转回头去看那逐渐远去的背影,啊,一拍大腿,对了,是衣服,刚才看他背影,分明觉得有什么地方十分怪异,却一下也没想到,现在细想来,觉得怪异的是那件衣衫。 那颜色,那款式,还有那大小,难怪眼熟,这不分明就是我的衣衫嘛! 穿在那人身上,显得短手短脚十分滑稽。 愈看愈好笑,最后,我哈哈大笑起来,显然他自己的衣服被我毁了,于是便找了我的穿上,可是,啊哈哈。。。 少年正欲抬脚跨进屋子,听见笑声,转头一脸迷茫的望向我,我指着他大笑个不停。 啊哈哈。。。 随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他低头瞧了瞧身上的衣衫,立马明白过来,脸刷的一下通红,恼怒的瞪了我一眼,跨进屋去。 我还在那里大笑个不停。 那气质穿着我的衣服,真是怪异滑稽到极点,啊哈哈! ************************ 端着粥进屋时,少年正斜靠在床上,望着房顶发呆,一脸迷然。 我强忍着笑,坐到床边准备喂他喝粥,他收回目光,憋了我一眼,有点恼怒的拿过碗,轻轻咳嗽几声,嘴边血丝溢出,端碗的手有点抖。 明明身体极度虚弱,却还要硬撑,显然他还在恼怒我的嘲笑,那神情分明就是没有长大的孩子模样。 我呵呵地笑几声,伸手拿回那碗,兜了一勺送到他嘴边,他倔强的转过脸去,我就保持那姿势不动,直到他又转回头,我温柔的笑,对他作了个口型:“乖。” 于是,他又恼了,双颊通红,狠狠瞪我一眼,忽的背过身去。 望着他的背,我觉得莫名其妙,难道不应该这样说?但记得的那些师父带来的话本子写着,哄孩子都是这样做的,而本大仙只是参照一下而已,尽引来他如此怒火。 真想摔碗走人! 若不是,若不是。。。我忍了忍,还是陪着笑脸伸手去拉他,在他掌心写道:“听话,身体重要,把粥喝了吧。” 哎。。。 半响,少年才缓缓转过身,闷闷的说了句:“我虽然失忆,但却不是小孩。” 哦! 原来如此这般,我恍悟,急忙点头表示赞同,心中偷笑,这样的神情,分明是个没长大的孩童。 第7章 我会尽力帮你 一 手上喂粥,我的眼也没闲着,肆无忌惮打量他。 面前的少年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庞,十分年轻而好看的眉目,他安静地吃着粥,姿态优雅,低垂着的眼眸,长而弯的睫毛如羽扇轻颤,浑身散发着纯真无害的气息,如缎长发随意披散身后,有几缕飘坠在额前,衬的肤色更加白透,昏暗珠光下,整个人便像是画上画的,清雅高洁亦如莲花。 我心中啧啧的赞叹,原本让我十分喜欢的那些画上的美人和眼前的他一比,却都成了烂泥。 只是美虽美,可惜啊。 可惜是个失忆的傻子。 在彼时,本大仙的思维里,失忆和傻子没啥分别,一样都是不知自己过去未来,不知自己是谁的人。 我惋惜的摇摇头, 他正喝下最后一口粥,抬眸问我:“为什么摇头?” 我心虚,手中的碗差点打翻,连忙稳住心神,对他扯嘴一笑,指指碗,指指外面,准备起身溜走。 少年望着我,一脸茫然,因为体虚,喝完粥他已是满头大汗,见状,我想了想,还是将碗放回桌上,乒乒乓乓一阵轻响后,拿出一大把药丸递到他面前,他皱了皱眉,接过吞下。 我的心咯噔的跳了下,那是心虚的跳动。 既然已经错,那就错到底吧,等过些时日,再细细研究到底出错在何处,现在是保住他的命要紧。 我是这么样想的,于是也就这样做了。 我盯着他看了半响,他一副温顺的神情,半点不见傻子样,忍不住写了张纸递到他面前:你真的想不起自己是谁? 我试探的问。 他盯着纸上的字发着呆,半响,摇摇头,声音有些嘶哑:“记不得。”忽而抬起头,满眼期盼的望向我:“你知道我是谁?” 我一惊,不自觉后退半步,心咯噔又跳了一下,心虚!有点慌乱的避开他投来的目光,摇着摇头写道:“我不知道。见到你时,你已昏迷在地上,满身是血。” 这是实情。 少年垂低下头,一种淡淡的失落在他身边弥漫开来,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变浓。 迷茫而哀伤。 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不知道以后该怎样,这种状况无论是对一个人还是一个仙都是极其悲哀的。 我虽没有失忆过,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痛和迷茫。 两万多年来,从我记事开始,我便在这里,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在这连鸟都没一只的荒岛,一个人,一个岛,漫长的岁月,独自经历,直到忘记了说话,未来是更加漫长的岁月,没有开始也看不到结局。 当我读的书越多,我就越迷茫,迷茫于师傅对我的态度,迷茫于自己匪夷所思的处境。 最近几千年,我总在想,为什么我会出现在琉璃岛上,是被丢弃还是被囚禁?我不知道。 只有师父偶尔会来看我,可他冰冷的态度,拒人千里的神情,还有偶尔显露的厌恶神态,一切都让我很迷茫。我想我一定是被遗弃的,我的父母必然是不要我了,而师父救了我,所以,即使师父厌恶我,我仍很感激他,每天掰着指头等他来。 十年等待换来一天相聚。 即使这样,我的心还是温暖的,因为有师父,我至少没有被所有人遗弃。 望着面前的少年,我的思绪飘忽不定,同病相怜!或许有点吧。所以,他的痛我能理解,那种被天地遗弃的失落,还有深入骨髓的不安与惶恐。 第8章 名字 一 其实,失忆不一定是坏事,至少,因为失忆他此刻才留在了这里,会用那种让我心跳的眼神望着我,而我不再是一个人、一个岛。 我傻笑,心中是欢喜的,这鸟都没一只的地方,终于来了个除师父之外的人,虽是个傻子,却也极好。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 得于失之间,谁又能说的明白。 我自问不能,他是否一样? ***************************** 针突然扎到手指上,我哎呦一声轻呼,血溢出来,抬手忙要塞进嘴里,却被忽然伸来的大手抓住,少年低下头允吸我指上的血。 我一愣,回神时,他已处理完伤口,放开我的手轻声责备:“怎么这般不小心,疼吗?”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我冲他傻笑,心中一片温暖。 他皱皱眉,有些气恼的瞪我一眼:“傻笑什么,我,我饿了。” 这个别扭的人。 我连忙放下手中织物,起身去厨房,走了几步,忽然想起忘记问他想吃些什么,于是折转身又走了回去。 一跨进门便见到他正拿着我刚才在做的织物上下比划,展开后往身上套,满脸兴奋之色。 我张大嘴停顿在门口,他听见动静转头望向我,脸红红的,可爱之极:“这是给我做的?”他问,语调有些迟缓,带着不确定的探究。 我点点头,于是看到他灿若夏花的笑颜:“谢谢!”他忽然说道。 我呵呵傻笑,神情有些恍惚。 不知为何,也不知从何时起,每次见他笑容就会忍不住恍惚。 ******************************* 说起缘由,他原来那身衣衫还是毁在我的剪刀之下,做件新的赔偿原也是应该,总不能让他一直穿我着的衣裳乱晃,每次见到都忍不住想笑,所以,这几天我放下查找医书的活动手开始帮他缝制衣服。 虽然我的手工活实在差强人意的很那。 可他却像得了件宝贝,高兴成那样,笑的眉眼弯弯。我站在门口呵呵傻笑,暖暖的有东西在心中流过,于是我忽然跨进门去坐走到床边,牵过他手在掌心写道:“给你取个名字可好?” 即使忘记了过去,时间还是要继续,即使不知道将来会如何,此刻我仍然希望他拥有完整的人生,有自己的衣服、有自己的名字,以及。。。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漂亮的眼眸深如碧潭,一眼望不到底,却闪着动人的光芒,他明白我的意思,那不只一个名字的意思,而是此刻一个完整生命的意义。 于是,手在他掌心中被握紧,眼眸一弯,他笑道:“小小,你给我取名字,我则来叫你说话,如何?” 我微愣,轻轻皱眉,说话?我要说话有何用?谁又来和我说?这里连只鸟都没有。 他盯着我,仿佛看懂我的意思,被握着的手又紧了紧,他坚定的语声传来:“小小,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说话。”语气郑重、语调肯定。 一直陪着你说话! 他是这样说的。 瞬间,泪水迷糊了我的眼睛。 第9章 名字 二 我不知道以后会如何,迷茫的未来以及同样迷茫的我们,此刻通过手心的温度感觉到彼此的温暖。 但,曾经有一个人和我说,他会陪着我说话。 在旁的人耳中听来极其平常的话,却带给我无比的震撼,曾经,我是多么希望偶尔有人能和我说说,却谁知到最来连如何说话也被忘却。 而现在,面前的少年和我说以后他会陪我说话,我忽然觉的很想哭! 恍惚间,泪水爬满脸庞,仿佛两万年来积蓄的一次溢出。 我伏在他怀里,痛快而无声的痛哭着。 ***************************** 虽然,后来的岁月是那般艰难而痛苦,但我都不曾有过绝望,我一直记得,在那个荒芜的小岛上,漫天如火般晚霞的黄昏,一位纯洁如水晶、光彩胜过琉璃的少年,牵着我的手,和我说:“小小,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说话。” 因为这句话,我的心一直是温暖的。 ******************************* 我蹲在树上,抬头望着天。 远处天空中太阳渐渐升高,开始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看来今天师父又不会来了。 每次师父都是踏着晨曦第一缕阳光而来,走的时候顺便带走最后一抹晚霞。 我已经习惯了每天蹲在这颗碧落苍柏树上等待,看着他踏着云彩飘然而至。 两万多年来,这已经变成我漫长而无聊人生中的最大乐趣。 随手摘了片树叶含在嘴中,心中有点不安,计算日子,师父早该来了。 师父每次出现都很准时,只除了那次我叫他师父,他生气后隔很长一段时间才来,其他都很准时。 十年一次,离上次见面已满十年。 难道我又做错什么惹师父生气?仔细想想好像也没。师父生病?立马被我否定,神仙是不会生病的。师父不要我?心中一阵惊慌。 两万多年来,他是我唯一的精神寄托。 虽然他话极少,还总板着脸,但他教导我、爱护我,我知道师父是喜欢我的。 正胡思乱想着,冷不丁树下冒出个声音:“小小”,我差点一头载下树去,慌忙中伸手抱住树杈,低头一看,原来暮景不知何时候走出屋子到了树下。 他正抬头望着我,目中带着好奇与探究。 暮景是我替他取的名字,为取这名我着实花了不少脑筋,翻了许多书籍,总没个两人皆满意的结果,为此,他还和我闹了几次便扭,两人差点翻脸,互不理睬。 原因皆是我取给他取的名字。 一开始,我兴奋的翻遍典籍,找出一大推名词,什么:志远、静安、子规、混沌、乾坤等等等,他皆不满意,说什么,名字就是代表一个人,一定要取的贴切有涵养,浅薄混乱的名字只会让人心生厌恶,我苍白着脸听他说,忽然有点明了为什么师父眼中偶尔闪现的厌恶,估计是我的名字招惹而来,小小,一听就是浅薄而弱小的,既没涵养亦更加没有深度,只能空找人鄙视。 第10章 名字 三 那一刻,我有昂天长啸痛哭一场的冲动。 好吧,我承认我的名字浅薄,所以不能毁了他,便更加慎重。 于是继续挑灯夜战,熬个通宵,又编出长长一串:之洲、沧浪、天涯、长亭、扶苏、荷华。。。莫愁、娥皇。 好吧,我承认,本大仙混乱了。 。。。。。。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着不就一个名字吗?我叫小小,干脆他叫大大或者方方、圆圆什么的就可以了,谁知这个想法一告知他,他便拉下脸不理睬我,于是,我又继续翻典籍,又一个通宵熬下来,还是没他满意的,这人平时温温顺顺的,没想这般固执,于是我有些恼了,沉着脸写道:“就叫小白吧,如何?切合你肤色,又和我名字连着,听着都喜气,别人定以为我两是姐弟呢。” 谁知他脸色更阴沉,转过头不看我,半天说出一句:“不喜欢,重来。” 我真恼了,啪的一声将书重重仍在桌上,刷刷刷在桌上写出几个大字:“就这么定了,叫小白。“起身走出屋子,心想着:本大仙没空和你瞎扯。 于是那几天,我固执的叫他小白,他阴沉着脸不理睬我,我送去的药和饭菜也未曾动过,拿绝食来抗议。 哼,绝食就绝食,本大仙怕你不成,我拂袖而出。 但是。。。 到第三天,我便只有投降,他虚弱的躺在那里,苍白着脸,紧抿双唇,一脸的倔强,在他旁边坐了半响,最后沮丧的拉起他手写道:“不就是个名字嘛?我重来,你吃药。” 他缓缓睁开眼,眼底尽是得逞的笑意,轻轻和我说了声:“我饿了。” 瞬间,我有种一掌拍死他的冲动。 于是乎,我继续苦战,可惜总是没圆满的。 那夜,夜色很美,我苦战几天无果,扔下书本,去厨房拿了壶酒,走出屋子靠着门边席地而坐。 望着天上的月亮,我喝了口酒,心中觉得很安宁,对着月亮举了举酒壶,心中念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这是人间一位极其著名诗人的作品,虽然有点凄凉,但很应景。 我又喝了口酒,开始有点朦胧起来。 这是我酿的桃花酒,香甜绵软,自认为极其好的,师父都曾赞过好。 几天熬夜下来,酒一下肚,整个人有点飘飘的、微醺。 月色朦胧,四周一片安静,风吹过,衣襟飘飞,有发丝吹到脸上,痒痒的,我伸手去拂,不期然,手被人抓住,微凉的触觉传来,我抬眼对着来人笑开。 少年正微弯腰拉住我拂发丝的手,见我对着他傻笑,微愣了愣,继而,在身旁懒散的坐下,我递过酒壶他接了喝下一口,赞道:“不错!” 我面有得色随手捡起根树枝在地上写道:“我酿的,桃花酒!” 第11章 暮景 一 他点头,仰头又喝了一口,然后才将酒壶递回,我接过继续喝酒,他背靠在我身旁,温热的体温传来,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 “这里真安静。”他轻叹。 我斜斜的撇了他一眼,写道:连只鸟都没有,当然安静。 他看了轻笑出声:“虽没鸟,但有我啊!” 我正仰头喝酒,忽然被呛到,猛的咳嗽起来,他忙伸手拍我背脊:“怎么了?” 一阵猛咳后我抬起衣袖擦了擦嘴边的酒水,随意的挥挥手表示没关系,于是他又继续原来的姿势,抬头望天。 我也抬头望着天,月色清冷,一如往常。这月亮我也看了近两万年,如此长的岁月里只见阴晴圆缺,其他却从未改变,以往看它,只在想着它好生冷清,偶热也会想到宫中的仙子也必然是寂寞的,美虽美也,却太过冷清,我不喜欢。 但不知怎么,今天看来却与往日见到的不甚一样,淡淡光芒闪烁,如此美丽,如此温柔,没了平时的清冷,只有安宁的暖意,一如身旁人淡淡的体温。 我是喝多了,我在想! 宁静的夜,伴着和煦的风,有发丝吹到我脸上,痒痒的,一切都如此祥睦。 鸣蝉恬暮景,跳蛙集幽阑! 脑中忽然闪现这两句。 我一拍大腿,啊的轻呼一声,随手在地上写下:暮景。 少年原本一直望着天在发呆,本我的轻忽声惊动,转头望向我,脸带疑问,我指指地上的字,他略垂目扫视一眼,念到:“暮景?” 恩,我开心的点头,指指他,然后又写道:你的名字,暮景。 他头微弯,嘴里念出两句:鸣蝉恬暮景,跳蛙集幽阑? 恩恩,我扯开嘴笑,原来他也知道这两句。 看着我期盼的眼神,他想了想,忽而嘴角勾起,眉眼弯弯,笑道:“恩,不错,我喜欢。” 老天啊,终于同意了,多么不容易啊。 我激动的猛灌几口酒,却听身旁的声音又传来:“但是。。。”我喝酒的动作停在半空,小心肝颤了颤。 他缓缓说道:“从今天起,你必须亲口喊这个名字,否则我便不同意。” 原来如此,如此小事,本大仙又不是不会说话,只是忘了而已,我镇定的喝完最后一口酒,将壶往身旁一扔,坐正身子,清清嗓子:嗯嗯、哼哼。张嘴。。。 咦。。。 一个极其干涩、嘶哑的声音从我口中发出,我慌忙捂上嘴,脸刷的通红。 这是我的声音吗?我曾经美妙清脆的嗓音呢? 我惊恐的捂着嘴,有点难堪的转过头去。 暮景原本双手撑地斜着身子带着浅浅的笑意等待我唤他,却被我那怪异的一声惊吓到,但却也只是微微愣了下,便身子靠过来拉起我手,微凉的手指紧紧握住我的:“没关系,我来教你。” 我觉的很丢脸,赌气的想甩开他手,挣了几下没成功只得作罢。 第12章 暮景 二 想我两万岁的高龄尽然要重新开始呀呀学语,真是丢脸到家了。 “看着我。”他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我想了想,还是转回了头,他一脸正色:“不管以前的我是谁,从此后我便是暮景,但,这的名字必须由你第一个来说,否则,就重来。” 重来,开玩笑,本大仙可不想再折腾,于是只得屈从地点头。 少年低低一笑,道:“看着我的嘴,然后慢慢的说。” 我点头。 “暮景。” 我张张嘴,还是没勇气出声。 “暮景。”他又重复,语调温柔。 我又张开嘴,但仍没发出一点声音。 “暮景。”他第三次重复,语调仍然保持着温柔,只是声音略高了点。 我紧抿着嘴,望着面前的他,心中苦恼不已。 他直视着我,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明亮的眸子在月光下闪着光芒,眼中有着期盼,拉住的手传递来他微凉的体温,鼻中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药香,脑中忽然响起那句话:小小,我会一直陪你说话! 刹那间,心中有暖流转而过。 我深吸了口气,缓缓地缓缓地吐出两个字:暮景。 声音仍然如开始般含糊、干涩、沙哑,难听之极,我甚至都怀疑到底他有没能听清,低下头不敢看他。 半响,暮景轻轻嗯了一声,忽然间就笑得天地失色,我暗自松口气也笑了。 恍恍惚间,已分不清是源于他的笑颜还是酒劲,总之脑子一热,人就扑向了过去。。。 *************************** 记忆到此为止,接下来发生何事,我醒来后完全记不得,只记得像饿狼一般扑向少年。 几次想问,见他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便泄气不敢张口。 喝酒果然不是件好事。 我面皮发烫,两万年来,这是本大仙第一次喝醉,不想便出了丑态。 **************************** 暮景站在树下,好奇的望着我。 我却差点笑的又掉下树去。 他已穿上我做的衣服,清清爽爽、整整齐齐,若不是本大仙手艺是在不太好,尺寸明显偏小,手脚露在外面,苍白的皮肤上布满淡淡红点,那他此刻必然是十分俊美飘逸的。 我指指他衣服,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他在树下一脸尴尬,脸上红绿转换,最后哼了一声,说道:“我觉得极好。”神情孤傲。 我愣一下,无趣的收起笑容。 衣襟飘飞,他已站在我身边,树丫承受两个人的重量,明显低了低,我忙抓紧点,免得掉下去,一面惊讶的望着他。 会飞的?恢复了? 第13章 蟠之仙桃 伸出一只手拉拉他的衣服,他苍白着脸低头看我,我指指身后的茅屋、指指他,做了个睡觉的动作。 他看明白我在询问他为什么不在房间里休息,于是说道:“我好了,不用担心。” 我点点头,心里又开始佩服起自己的医术了得。 他双手负在身后,站在树干上,极目环视着小岛,眼中的迷茫之色渐浓,半响开口道:“你在等人?” 我点点头,说道:“师父”声音还是很干涩,咬字也不稳。 在暮景的教导和鼓励下,几日下来,我便能说些简单的词语,成句的说却还是很结巴。 碧落苍柏是全岛制高点,站在上面整个岛的风景尽收眼底,所以我喜欢每日蹲在上面等师父,这样能第一时间看到他。 “师父。”他重复一遍,微微皱眉在想着什么。 阳光下,他整个人发出冉冉光芒,苍白的脸接近透明,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乌黑的长发飘散在身后,虽然衣服不合身,但仍不能掩盖他的风姿。 要再缝制件大点的衣衫才好,我心中想着。 两人就这样一个蹲着一个站着,在树上发呆。 半响,肚子咕噜开始叫,我拉拉他衣服,他有点茫然的看了我一眼,我指指肚子,指指地下,朝他笑了笑,骨碌一下从树干上滑了下去。 脚刚着地,才发现他早已在树下,我不免又开始啧啧赞叹,会飞果然不一样。 他见我从滑下树来,奇怪的问道:“你。。。不会法术?” 法术,我愣了愣,随即摇摇头。 虽然我知道神仙都是有法术的,但师父从没教过我,我也从没想过要学,一个人在这里,要法术也没啥用。 我拉起他手往身后的木屋走去,那手触手仍是冰凉。 **************************** 再进屋时,我手里捧着几个桃子。 他正端坐床上在调息,周身布满淡淡雾气,额上有密密的汗珠。 我奇怪的望了眼床上的人,这几日下来,他的变化好像有点大。 见他满头大汗,我拿起块布巾伸手去给他擦汗,谁知离他还有一丈远时,突然碰到什么东西,大力将我推出,碰的一声我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撞在门上。 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我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脑子懵在哪里,搞不明白怎么了。 一双冰凉的手伸过来将我扶起,我抚着胸口颤悠悠走到桌边,从一推瓶瓶罐罐中找出一个,打开,吃下,过了会儿,总算顺过气来。 我瞪他一眼,他关切的回望:“还好吧?” 我大口喘着气,赌气道:“没死。” 他伸过袖子来擦我嘴角的血迹,我扭开头,他愣在哪里有点不知所措。 “什么?”我忍不住问。 暮景还是固执的伸过袖子擦去我嘴角的血丝,柔声道:“调息的时候,我的周身会自动产生一个结界。” 我翻翻白眼,总算搞清楚,想来我是撞在他结界上。 神仙果然厉害,我果然晦气。 第14章 蟠之仙桃 二 半响,我指指桌上的桃,示意他吃。 之前重伤,不宜进食水果,这几日见他恢复的很快,便去后院桃林摘了几只给他尝鲜。 他望了一眼,眼中露出惊异:“这桃子?” 我点点头,写下:我自己种的,有助恢复体力。 “你?”他诧异,满眼的不可置信。 我拍拍xiong部,得意的笑道:“当然。” 他拿起一个左看右看,半响,轻声道:“怎么可能。” 我皱皱眉,怀疑本大仙的诚信?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难不成我像个连桃都种不出的蠢仙吗?要知道这岛上现有的花花草草几乎都是我两万多年来的心血。 不就是个桃吗? 我拉起他的手往外走,要让此人见识见识本大仙有多厉害。 两万多年,可不是白活的。 **************************** 桃花林花开正娇艳,如火如荼,阳光下耀眼夺目。 我拉着他在桃林中走,风过处,纷纷扬扬的花瓣飘落,落在发上衣服上,抓住一片,放进口中,淡淡的香气逸散开来,这些都是辛劳的成果。 我随手折了一支桃花,在手中把玩,放开他手,走到桃林中央,得意的看着整片桃林,转了个圈,用手指指桃林指指自己,嘴咧开呵呵笑着:“我种的”。 他抬头环视桃林,目光闪烁、显得很惊讶。 我熟练的爬上树,摘下几个大个的,在树下一屁股坐下。 他望着桃树发了会呆,然后才走过来在我身旁坐下。 我把桃递了一个给他,他接过在手中把玩,我不屑的在心中想,真是个没见识的小仙,一个桃有啥好看的,好吃到是真的。咬了一口,满嘴香甜,不错,转念又开始佩服起自己来。 本仙有个毛病,喜欢洋洋自得。 吃完,抹抹嘴,转眼看他,见他仍在把完手中的桃,我微郁闷地提醒他:“好吃。” 他回眸说道:“这里的蟠桃真是你种的?” 我又想对他翻白眼,这见识浅薄的小仙看来是无法理解本大仙的厉害之处了。 等等,他说蟠桃,这桃叫蟠桃? “蟠桃?”我问。 他点头。 我愕然! 蟠桃? 这是蟠桃! 原来这就是蟠桃! 那个书上提到的九天之上最大盛会“蟠桃大会”的主角? 那每一千年才开花结果一次的仙果? 尽然。。。 尽然被我满院子乱种。。。 心中霍然明白过来,难怪这东西如此难种,花了整整一千年才结出果子来,当初还曾以为师父诓骗我,不知哪里捡来的苗子,迟迟不肯开花结果,差点就被本大仙当杂草拿锄头掘了了事。 没成想还是个惊天地、泣鬼神的仙果。 我倒是小瞧它了。 我随手拿起一个学着他样在手中把玩,个大饱满,皮薄 书上还说过蟠桃种子是在历任天后手中才有,师父又是如何得到的? 心中有疑惑,胡思乱想,顿了顿,我回头问他:“确定?” 他把玩着手上的桃子点点头。 我忽而了然,看来师父必然是极其厉害的神仙,不错,不错。 抬头望着桃花林,我呵呵的欢笑出声,本大仙除了医术高明,还会种仙果仙树。 只是。。。 第15章 蟠之仙桃 三 暮景怎会知道?他不是失忆吗? 我疑惑的看他一眼,结结巴巴的问道:“为什。。。么。。。你。。。”语不成句,还是写来快点,抓起根树枝在地上写道:“为什么你会知道?你的记忆已恢复?” 暮景摇摇头,道:“没有,也不知为何,看到它,我忽然就知道一定就是蟠桃,仿似很久之前我曾经见过。”他顿了顿,又道:“还有这桃林,也眼熟的很,还有。。。”他停住不语,像在努力思索回忆。 “什么?”我忍不住好奇。 他望着远处,目光变得悠长,声音带着点暗哑缓缓述来:“来到这里,我脑中忽然闪过模糊的一幕,好像也是一片桃花林,满天飞舞的花瓣中,有个女子在其中起舞。”他又停顿下来,转身望向我,眸中一片茫然:“但是,也只是一闪而过,我看不清那女子的脸,只隐隐觉得那是位与我极重要的人。” 我无语,命是我救的,记忆是我弄没的,如若告诉他这些,他会怨恨我吗? 他不是我,我是个出生便在此处的人,过去是一片单纯的如空白,所以能继续茫然的过活,书上说,最痛苦的事不是得不到,而是得到后再失去。 我不曾得到过什么,也不曾失去过什么,所以虽然孤单,却简单而满足。人间那些话本子上所写的爱恨离别、痛苦饥饿我都不曾经历过。 而他必然是有着精彩过去的人,或许还曾有过生死相许的心爱之人,而此刻,却被我弄丢了记忆,甚至连心中最重要的人也一并被遗忘。 我内疚、自责,躲开他的目光,低垂下头。 “对不起,”我低声道,声音轻的如呻吟。 大家都沉默不语。 半响,他说:“别傻,原也不是你的错,我现在很好。”咯吱,他咬了口中手的桃,赞道:“小小,很甜。” 我抬头便见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唇边浅浅一抹笑。 小小很甜?还是桃很甜?发愣间,他已几口吃完桃,拍拍手,靠着我的背,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起眼准备开始午睡。 满树满枝的桃花,纷纷扬扬的花瓣,忽远忽近的香气,还有那暖暖的阳光,我的心开始飘忽,轻轻的直上九霄。 靠着他,我渐渐朦胧起来,心中在感叹,今天的桃林好美,桃子好甜,阳光好舒服。 原来有个人这样靠着是这样的感觉,我心中想着。 我沉沉睡去。 ************************** 醒来时,天已经全黑,我猛的坐起身来,发现已不在桃林中,想必在我睡着以后,暮景将我抱回木屋。 看看屋外,天已全黑,药还没煎好,分明是个不称职的大夫,我一阵汗颜。 下床往屋外走去,才跨出门槛,便见到他修长消瘦的背影在月光下冉冉发着光。 “你醒了。”他并不回身。 我几步走到他身边,说道:“你。。。休息,我煎。。。药。” 他点点头,回眸温柔的望了我一眼。 “小小,我们成亲好不好。”他突然说。 第16章 成亲好不好 一 我以为听错话了,于是,疑惑的反问:“什么?” 暮景转过身直视我的眼睛,脸上有一抹晕红,带着少年的羞涩,但却异常镇定的重复道:“小小,我们成亲好不好。”明明是询问的话,从他嘴里说来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 这次我是真听清楚,成亲,他说要和我成亲。 我不是傻子,读那么多书,自然知道成亲是什么意思。 我想,我是被吓到了,脸腾的全红,一直红到脖子,颤抖的语不成调:“成。。。成。。。成。。。” “成亲。”暮景接过我的话。 “为。。。为什。。。么?”简直不敢相信。 暮景拉起我的手在掌心轻轻抚摸,他的眼中带着笑意,轻声道:“你看这岛上只我二人,孤男寡女,时间久了难免有嫌隙,即使我们一直清白,旁的人估计也不会相信,这样一来,你若不嫁于我谁又敢聚你,而且。”他故意停顿一下,望着我的眸子笑意更深,我愈看愈加觉得心惊肉跳:“而且,你也要对我负责啊。” 负责?我心咯噔跳了几下,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已发现是我害的失忆?强忍着心慌,我问道:“负。。。负责?” “是啊。” “可。。。可是我。。。不。。。”我想说我不是故意的,这些完全就是意外,他已截止我的话,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说道:“亲了便是要负责的,不许说不是故意之类的话。” 惊悚! “亲?” 我指指自己又指指他,脸上挂出“怎么可能”的表情。本大仙怎可能去揩一小仙的油,那样也太没品,完全不是大仙我的作风。 我估摸着,眼前的少年估计重伤未痊愈,胡言乱语,于是担心的伸手去按他脉搏,却被他反手抓住,他眉毛一挑,眼中含着笑意:“怎么?不承认?” 承认什么?我瞪了他一眼,脸上红潮褪去显出些许怒意,挣扎着要将手抽回,却被他抓的更紧。 想我两万岁的高龄却无半点法力,真真是羞愧死人啊。 暮景勾起嘴角,缓缓说道:“小小,那晚你喝醉后,对全没反抗力气的我轻薄,难道现在想耍赖?”他一脸纯真,长眉微皱,尽然还带着小小幽怨的神情。 哐当,我自觉得天上落下几道雷劈的我外焦里嫩。 那晚喝醉后我真的变的如此无耻,趁他体虚无法反抗就强占便宜? 我仰头望天,忍不住快要老泪纵横,本大仙原来内心如此肮脏。 *********************** 那晚。 月色很美。 朱小小眼里看来,月亮从来没那么美丽过。虽然以前的岁月里,她也无数次喝酒赏月,却都是一人,从没像今天这般,靠着另一人静静欣赏。 不知不觉间喝完了整壶酒,头晕晕的,身体轻飘飘好像要漂浮起来。 第17章 成亲好不好 二 “暮。。。景”她干涩的低唤一声,完全无意识,并不是想去呼唤谁,身旁人却已回过头来。 他的眼睛非常漂亮,狭长而明亮,眼尾微微上挑,闪着淡淡柔光,黑色的瞳孔里映出朱小小的身影。 朱小小晃着脑袋凑近,她很好奇想要看看,他眼中的自己长什么样,可是,还没等看清,嘴却忽然触上他柔软的唇瓣,两人都愣了愣,原本应该马上退开,可鼻中闻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药香,她忽然就很想亲过去,于是顺势凑上在那唇上重重的一吻,如蜻蜓点水般短促,却力度十足。 退开后,她眉眼一弯的笑了,张口说了两个无声的字:“盖章。”末了,还用手指指他,道:“我的。”这样方觉圆满,傻笑着扑到在他怀里呼呼睡去。 暮景抱着怀中的小小,有点哭笑不得,可心中却不觉的恼怒,他知道她是喝多了,他也知道那是完全无意识的行为,但心中偏偏觉得十分欢喜。 怀中的人儿纤细瘦弱,却让他觉的很温暖很安心。 一直记得昏迷后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那双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那么清澈透明,让他一阵恍惚,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在记忆深处曾见过,所以,当知道自己失忆,虽也曾迷茫过,但却不曾觉得慌张,因为身边有她。 后来的相处中,他得知她一个人在这荒岛生活了近两万年,心尽然很痛,从那一刻起,他忽然觉得失忆也不错,忘却了从前,他就可以一直在这里陪着她,这样她就不再那么孤单。 所以,他别扭的要教她说话,别扭的要她取名字。 虽然,有时他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从哪里来,但每当看到她脸上的傻笑,就忍不住弯起眉眼,心中一片温暖。 “小小,暮景会一直陪着你说话。”他低头在她唇上留下浅浅一吻,脸上闪现淡淡红晕。 *************************** 我努力的想了半天,也只想到那天喝多了扑到他身上,仅此而已,没成想,还有我不知的故事。 我真是欲哭无泪。 定定神,一脸抱歉的看他,道:“真。。。亲了,那就。。。就对。。。对不住了。” 可怜的少年尽然被两万多岁的老仙给轻薄。 我该说他晦气还是该认为自己走运? 他笑笑,我忙错开视线,只听他淡淡的道“小小,我们都快成亲了,这没什么。”他说的理所当然,我听到心惊肉跳。 “这,我。。。这,哎。。。”我无语,脸又开始泛红。 他轻笑着放开我手,说道:“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现在,小小,我饿了!”说道最后竟像在撒娇,听得我心跳的更快,老脸全红,我不甘心的瞪他一眼,道:“你。。。你不是。。。神仙吗?不。。。不用吃饭。” 他似笑非笑的扫了我一眼,转身向房内走去。 可怜我内心翻腾着还要去做饭熬药。 越来越觉得大仙我无力的很,而这看似柔弱的少年彪悍的紧。 第18章 旧伤复发 一 日子便这样淡然的过去。 自从暮景和我提过成亲后,每次见他,我都觉得别扭。 见我躲躲闪闪,他也没说什么,只偶尔似笑非笑的看我,让我心慌慌。 最让我欲哭无泪的,是他日益强悍的气势。 前日他嫌药苦不肯喝,我便陪着笑脸哄着,好话歹话,跳舞唱歌,极尽谄媚,最后他才心满意足的喝下,末了,尽然在我脸上抚了一把,道:“娘子真是乖顺。” 我气的差点就将碗扣在他脸上。 可怜我这个万龄老仙,不但要放下架子去伺候一小仙,顺带着还要被他调戏。 我望天,无语。 **************************** 彼时,我一直认为,两万年的我已是极其年长,想那些书上写着,人的年龄一般都只匆匆几十年。 可见那时的我真是毫无见识。 ***************************** 当然,这段时间下来,因为暮景,我说话顺溜了很多,一句只需停顿一两次便可,于是便像个初学说话的孩童,心情兴奋,便也啰嗦起来,会缠着暮景给他讲师父的事,或讲话本子上的那些个故事。 开始,他还兴趣盎然,几日下来,便显得敷衍,最后,尽然在我吐沫横飞的时候睡着了。 真真气煞我也。 我绿着脸猛的一掌拍在他头上,大吼一声:“不许睡。” 他摸着头,朦胧着睡眼对我说:“小小,我开始后悔教你说话了。”说完干脆直接趴在桌上睡觉。 我瞪着眼,气的满脸通红。 半响,没志气的拿了件衣服给他披上。 想我万年大仙啊。。。 泪奔。。。 ************************ 这样别别扭扭、吵吵闹闹的日子,转眼已过去半年。 这日我如往常一般端着药进来,见他正在运功调息,周身腾起淡淡的雾霭,现在我已学乖,不再冒然靠近,将药放在桌上,自己也无聊的在桌边坐下,用手支着头眯起眼望着暮景。 神仙就是这样修炼的,我些微羡慕的想着。 书上说道法高深的神仙可以腾云驾雾,呼风唤雨,变化出各种东西。腾云驾雾的神仙我是看到过的,师父便是,每次来去都是那样,至于呼风唤雨、变化东西却从没见师父使过,也不知师父会是不会,我没敢问,怕师父不高兴。 眼前的这个,虽比画上的人还漂亮,但长的比师父年轻许多,估计法术定然没师父厉害,不过伤成那样尽然恢复的如此之快,到是超出我意料。 果然神仙就是厉害。 想着等过会定要缠着他,让他教些腾云驾雾的法术,如此这般我采个桃子什么的便不需要爬上爬下,直接飞上去就可。还有那颗歪脖子老树,长满粗皮厚茧,每次上下都把我刺的一身灰,可怜我这娇嫩肌肤。 或许还能飞出岛去看看,从书上看来,人间是个相当不错的地方。 当然,他若愿意教授我些更高深的,我也想当乐意,比如说,变东西什么的,如此,我就可变些自己想要的玩意,甚至变出些鸟来陪陪我。 脑中开始浮现小鸟满天飞的景象。 这样好像也很不错,我极满意的笑。 第19章 旧伤复发 二 彼时,我还没有顿悟,这鸟已成了本大仙我的一种执念。 哀叹。。。 ****************************** 胡思乱想着,渐渐朦胧起来,身子像是已在云层中,前后都是飘忽的云彩,脚下正踩着最大的一朵,整个人飘啊飘,不知去往何方,我努力睁大眼看,可是云彩太多,遮挡视线,什么也没看清。 也不知过去多少时间,直到身旁噗的一声轻响,将我涣散的意识拉回现实。 我抬手揉揉眼睛,有点迷茫的望向暮景,却见他满嘴的血,床上地上都是,一惊,猛然站起身来,便想冲上去,才跨出一步本能的又停了下来。 那个结界,前些日子吃过苦头,我犹豫着。 ************************* 可是,暮景脸色煞白,张嘴又吐出几口血,身体摇摇欲坠。 这下我可急了,不再顾忌什么结界,“暮景”我惊呼,几步跨上前扶住那即将到下的身子。 他手抚在胸口,紧皱着眉,表情一片痛苦,我急唤:“暮景,暮景,你怎么了!”扶着他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 “小小,没。。。事。”又喷出一口血,他皱着眉,强忍着痛楚,笑道:“别。。。别担心。” 每说一个字,血便喷出一口。 我吓的不知所措,慌乱中只知哭着用手去捂他的嘴,但血怎么也止不住,从指缝中汩汩流出:“暮景。。。怎么那么多血。。。不是都好了吗?怎么会这样,暮景,你哪里难过。。。快告。。。告诉我。”流水流满脸庞,我都有点吓傻了,明明恢复的很好,几乎都以为他快痊愈了,这几日从脉搏上也看不出有任何异常,怎会突然见恶化? 第一次感觉到那般心痛,那般不知所措,“你忍忍,你先忍忍,我去找药。” 手刚松开,他砰地一声跌倒在床上,紧闭着眼,人已进入昏迷状态,嘴里的血仍不停往外冒,满身满床的血啊。 鲜红的血,染在白色的床被上,分外妖娆,刺的我眼生生的痛。 我呆了呆,也只是呆了一呆,一咬牙,转身从一堆瓶罐中找出几个,全部倒出,将药丸胡乱塞进他嘴里。 可是。。。 可是这次的药似乎并未起作用,血仍不断从他嘴中溢出,连带着刚才喂进的药丸也吐出不少。 满屋子充澈着血腥气,中人欲呕! 满手鲜血的我,呆立在床边,一瞬间无法思考。 **************************** 慢慢的,脑中出现的全是暮景的脸,或轻轻皱眉、或似笑非笑、或微微低头的害羞以及偶尔生气瞪眼的样子。 心像搅在一起,疼的我无法呼吸。 他要死了吗? 他要离开我了吗? 第20章 旧伤复发 三 屋外阳光明媚,琉璃石闪耀着美丽的光芒。 此地虽没有鸟,却有阳光、清泉、鲜花、绿树,和煦安宁,我本该像往日一般躺在碧落树下打瞌睡,日子虽无聊,却也平静的很。如果没有他的出现,我可以一直这样迷迷糊糊的过下去,每日清晨去树上等师父,而后去整理我的药圃、果园,下午在树下打瞌睡,再看看书,发发呆,这样便一日过去,然后每过十年师父便会来一次,带来新的书及种子,如此一直一直下去,一年、十年、千年、万年。。。一直到尽头。 但他来了,悄无声息的出现,带着浅浅的笑说:“小小,我会一直陪着你说话。” 扰乱我所有的生活,让我尝到什么叫做心痛。 于是,一切无法再回到原来。 ************************** 我伸出颤抖的手去按他脉搏,脉息似有似无,十分微弱,连一直在他体内的那股怪异雄厚气流,都已无法感知。。。 我脸色煞白,紧咬着嘴唇,眼前的状况容不得我瞎想,必须立刻采取措施,否则,暮景可能就真的要一命呜呼,转身又从桌上找出一大推药丸,强行塞进他嘴里。。。。。。师父,你怎么还不来啊!呜呜。。。 我忽然好想师傅,比任何时候都想! **************************** 暮景一直昏迷。 我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开始翻书。 曾经看到过这么一句话来着:书到用时方狠少。 两万多年来看的书不少,却从不曾专心一门,大多是为了无聊打发时间而看。 越急便越找不到,何况,其实,我只知道他当初是受了非常厉害的伤,到底是什么武器、什么法术所致,却一概不知,所以,便将自己调配的药丸全给他吃个遍,想着总有个起效的,结果是真的起效,但到底哪种或哪几种起的效果,我却也搞不太清楚。 翻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没法,只得又找出一推药丸往他嘴里塞,触手间,他的身子冰凉,我的心狠狠一颤。 应该如何?我拿着药丸,呆立在床前。 吃还是不吃? 我犹豫着! 满屋子的血腥味让我无法思考。 床上的人脸色比纸还白,唇间凝结的鲜血更显得触目惊心,他紧闭着眼,完全失去知觉,身体在渐渐冷却。 暮景,你便是要这样莫名其妙的出现又莫名其妙的消失吗? 我紧抿着唇,狠狠的瞪着他的脸。 不可能,本大仙不会让你得逞。 我混乱的想着,人已俯下将药丸子喂进他嘴里。 *************************** 第21章 旧伤复发 四 时间忽然变的很慢,缓慢到让我感觉比过去的两万年还要漫长。 暮景还是昏迷,嘴角的血渐渐少了下去。 我木然的坐在床边,忽然觉的很无力。 暮景苍白的几近透明的脸刺的我心整个扭在一齐。 这个几天前还在说要和我成亲的男子,现在就这样虚弱的躺在哪里,随时可能断气,而我没有任何办法。 我忍不住抽抽噎噎开始哭泣。 老天、佛祖、各路大仙,你们开开眼吧,救救暮景! 我在心中哀求。 可能是老天突然开眼,也或许是这位大仙命不该绝,就在我思绪极其混乱,心中一片凄然的情况下,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曾看过一本凡人的笔记,上面有这么一个故事,说人世间有某位帝皇身中剧毒外加重伤,逃到深山雪地,被一采药人所救,当时也是病情反复,大吐血几近血尽,最后那采药人破釜沉舟,使用换血大fǎ,将自己的血送入那位王爷体内,最终救了王爷一命。 换血大fǎ,名字都如此彪悍,想来是极厉害的术法,只可惜当时看的时候只记得这一段,却没去研究这个法术如何运用,书上没写是怎么过使用,不过原理应该是相类的,就是需要有一人愿意捐出大量的血给被救者。 我望着暮景,他脸白如纸,大吐血,身体内的血几近枯竭,现在最需要的必然是血。 想到此,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割破必然是很痛的吧,但现在也没其他法子。 我有些兴奋也有些忐忑,心里念着:暮景,死马当活马医了,望你千万莫要辜负我赤诚之心,一定要活过来。 找出剪子,我皱着眉在腕上一划,疼的我倒吸冷气,血已从伤口处急急流出,滴在被子上,我忙将他头摆正,用另个手挖开他的嘴,血流入他口中。 那书上没写化血大fǎ的用法,我便只能用这法子,直接让他喝,虽然不是直接进入他血脉,但至少也是鲜血,功效必然是有的。 看着这鲜红的血,迅速离开我的身体,我心里叹着气:虽然是猪血,却也是两万多年的修为,再说,猪血清凉,可解毒安神,真是上好的补药,切切不可辜负啊。 慢慢的,头渐渐开始发晕。 ******************* 如此又过了两日,暮景一直昏迷,我一直放血,即使吃了补血药,头仍晕晕,看来失血真不是件好受的事,我叹息。 不过他的气息渐渐平稳,脉搏也不再那么杂乱,虽然身体仍冰冷,脸色仍煞白,但终究比那天发作时要好了很多。心中也渐渐高兴,事实证明,我的血对他是起了作用的,这样也不枉费了我的苦心。 如此甚好,我满意的点点头,头一阵昏眩,忙扶住墙壁,不行,需要补血,从身上摸出几个果子,我胡乱的吃着。 第22章 成亲吧 一 第四天晚上,我在他床前徘徊半响,犹豫再三,又盯着他那张白的吓人的脸看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解开绑在手腕上的布带,继续喂血。 我忍着头晕,看着鲜红的血液滴入他口内,心里念叨着:快点醒来,快点醒来,你若再不醒来,本大仙就要先血尽而亡了。 半响,正打算收手。 静静躺着的人,忽然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 我不敢置信的张大嘴。 真的醒了? 他有些迷茫的望向我。 我对上他的眼眸,那里面流动着我所熟悉的光彩,忽然间,有了种想抱着他痛哭一场的冲动。 真的醒了。 ************************* 这几日的担忧、焦虑,煎熬的我几近崩溃。 他轻轻皱眉,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我强压下心中纷乱忙俯下身去听,只听他干涩而虚弱的说道:“你在干什么?”说着头微微偏转,我腕上滴下的血边径直落在他脸侧,像盛开在雪地上的的梅花,分外妖艳。 愣了下,发现血滴落在他脸上,立马伸手要摆正他的脸,急道:“快喝,可别浪费。” 他微皱眉,抿着苍白的唇不肯张开。 我急了:“你需要血,快喝。” 他望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心痛,轻轻摇头。 我瞪了他一眼,见他虽然虚弱却神情决然,也只得收回手,转身上了点药,用布将伤口扎上。 我拿着些药丸,重回到床前,见他微睁着眼望着房顶,脸上的血迹触目。 将药丸塞进他嘴里后,就找了快帕子将他脸上的血擦去,那可是我的血啊,我有点晕晕的想着。 他的脸触手冰凉,但气息已很平稳。 我愉快的笑了开来,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忍不住在心中得意:本大仙啊,医术终究还是高明的,眼前这人又被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冲着他咧开嘴笑着,我说道:“暮景,你吐了很多血。” 暮景望着我,眸中带着我所看不懂的情绪,半响,他轻声道:“小小,我。。。回来了!” 我愣了愣,心狠狠的一颤,强压下去的情绪就此失控。 我猛的扑上去,伏在他身上大哭:“暮景,我以为。。。我以为。。。你会死了。。。我很。。。怕” 暮景用手臂圈住我,拍着我的背,轻笑道:“傻瓜,我死了,谁还陪你说话?听你唠叨?” 我大哭。。。 ************************** 暮景本来就是仙体,所以恢复的比理论上要快很多。 我原以为,这次他至少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的,却谁知,在他醒来后的第二日便能支持着坐在床上运息调养,第三日便能略下床走动。 虽然看他脸色,仍白的吓人,走路摇摇晃晃,随时都能跌倒的样子,但颗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还是放下了。 忽然发现,我的血好像很不错,能起死回生,心中不免一阵得意。 不过。。。 抬手擦擦额上的汗,心中默念:谢天谢地,谢天帝、谢佛祖,尽然没让他被我折腾死,也实属奇迹,真是大功德,大功德啊。 嘿嘿! 第23章 成亲吧 二 醒来后的暮景,好像和以前有些不同了,但有什么不同,我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总之,我望着他,他仍是那个温润纯净的少年,只是。。。 只是,他的眸中好似多了些什么,总是一闪而过。 接下来的几日,暮景几乎都在运功调息,不吃不喝,周身雾气腾腾,我无聊的望了会儿,又不太敢靠近,于是便转身出去摆弄花花草草。 我坐在桃树下欢快的啃着桃子,满嘴流汁。 我并不挑食,当然在这岛上也没啥挑食的余地,我吃即我种,不过,所有食物里面,我最喜欢的还是这桃,个大饱满、汁多皮薄、香甜绵软,只是极难种植,化了我很多心血,花期又长,整整千年才开花结果。 记得师父第一次带种子过来,我种在地里,每天的浇水,等到其他树木都已长大开花,这桃子的种子连个幼苗都没长出来,渐渐的,我也忘记了,谁知十年后的某一天无意中尽然发现他们发芽了,一阵惊喜之后,我便更加勤劳呵护。 十年才整个小苗苗啊,不容易。 于是,往后的岁月,整整等了一千年才长成树,又过了一千年才开出花,最后又过了一千年,在我差不多绝望的时候,终于长出果子,从此后花开不败,果子累累,成了琉璃岛上最美的风景。 有细碎的脚步踏来,我满嘴流汁的抬起头朝来者弯起眼笑,暮景如墨的双眸有一瞬间的迷茫。 他在我身边坐下,懒懒的依靠着树干,抬眼望着满树满枝的花朵,愣愣出神。 我从身边摸出颗桃递过去,他未接:“我已恢复点仙力,不用再进食。” 我了悟的点点头,尽然忘记了神仙其实是不用吃东西的。 羡慕啊! “小小”。他抬着望着满树桃花:“这里的桃花真美丽。” 我同意的点头,也抬头看着那些粉红,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风过处,漫天花雨纷纷扬扬,落在我两头上、身上。 恩,很美,我赞同。 一阵箫声传来,我疑惑的循声望去,暮景手上不知何时已多了根白玉箫,苍白的手握着润白的萧几乎分不清那个更白。 箫声悠扬,流冰碎玉般倾泻而出,婉转清悦,如九天仙子在耳边的轻声细语,如高山流水的孤高清澈,飘袅出尘,不带半点杂色,好听的让我想哭。 我呆呆的愣着,甚至忘了吃桃,直到一曲终了,方才敢长长吐出一口气,赞道:“真好听”。 暮景轻笑,纤长的手指把弄着玉萧:“你想学?” 我一惊:“我能吗?” 他温柔的摸摸我发:“当然。” “可是。。。”我有些犹豫。 “什么?”他转眸看着我,眼中带着笑意。 我低头用衣服擦擦手上的桃汁:“我师父以前也曾教过我弹琴,结果,没几日,他便忍无可忍的把琴给砸了。” 他轻笑。 “所以。。。那个什么,这萧如此好看,我看还是留着为好,呵呵。” 暮景拉起我的手,微凉的手指划过肌肤,尽然带起一阵颤粒,我一惊便想缩回手,却被他拉的更紧,我混乱的两颊一片晕红:“那个,啥,我们还是吃桃吧。” “小小。” “啊。。。吃桃” 轻轻的笑声从头顶传来,我的脸更红,头更低,心中哀叹,本大仙其实真乃一纯情少女啊,如此容易便脸红,真没气势,为了避免自己更窘迫,我决定装傻,不理他。 “小小。”他又唤了一声,声音柔柔一如往常,而我的脸简直红到了脖子根。 今天怎么了? 花香漫漫,乱了人的心眸? 我哀叹。。。 一根手指抵着我的下巴,将我的头抬起,微凉的触感又带起一阵皮肤的颤粒。 “小小。”他第四次唤道。 “什么?”我终于仍不住回嘴。 他扑哧轻笑,我有些气恼,抬眼想狠狠瞪他,却不期然就撞进了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带着浓浓笑意盛满柔柔软软的温情,流光溢彩,晃得我眼花,于是,我便这样很没出息的楞在那里,望着他漂亮的脸发呆。 他眼中的笑意更浓,声音更温柔:“小小,喜欢我吗?” “啊?”我反应不过来。 “嫁给我吧。” “。。。什么。。。?” “我很喜欢你,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吧。”他手指轻点我鼻尖,带着宠溺。“所以,我们成亲吧,从此后,便再也不分开,在这里。”他用手指指地面:“在琉璃岛,过我们两个人的生活,直到天荒地老。” 我愣住!成亲?天荒地老? 眼前的少年,脸色依旧苍白,姿态依旧柔弱,带着笑意的眉眼,有着颠倒众生的绝色姿容,他语调缓缓,却无比坚定,就这样带着凌厉的轻柔,在漫天花雨中说出这番话。 不容人拒绝。 第24章 定亲 一 我震惊。 我心慌。 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什么日子? 吃错什么药不成? 心开始发颤,整个人像被念了定身咒。 他微凉的手指拂过我的唇,拂过我的眉眼,最后滑落在颈边,轻轻一带,我整个人便撞ru一个温柔的怀抱,带着淡淡药香。 他轻轻环住我:“曾经在很长的岁月里,我都很孤单,我以为这份孤单会一直下去,直到你出现。你救过我两次,但不是因为这样我便要娶你,虽然你不美,也不会撒娇,以往不会说话时还算安静,自从学会了说话就特别大声,还喜欢唠叨,酒喝的很多,糟糕的是酒量还不好,做的东西也不太好吃,医术一般般,却喜欢洋洋得意,还会拿些莫名其妙的药丸来逼我吃,虽说会种些花花草草,却也打理的实在差强人意,看多了那个些个话本子,满脑子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总之。”他顿了顿,长叹一口气。 我在他怀里整个脸都绿了,本大仙有你说的那般不堪吗?本大仙说过要喜欢你吗?本大仙。。。 用力挣了挣,想从他怀里出来,可他却将我搂的更紧,似叹息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小小,实在你有很多的缺点,但是,怎么办呢?我偏就喜欢,包括你的粗鲁和那点小小的自以为是,所以。”他又顿了顿。 我本已转绿的脸在他说了这几句话后又腾的变红,一直到脖子根。 老天啊,佛祖啊,大仙们啊,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告白? 我被他搂在怀里,耳边听着他稳定的心跳,而我的心跳开始变得不稳定,非常的不稳定,砰砰砰。。。 “所以,小小,我们成亲,让我陪着你。“ 他用肯定语气而非商量口吻来陈述这一切,语调轻柔,却绝不容反驳,带着久居上位者才有的姿态,而我,在他怀里,从头到尾没有插话的机会,就这样被他温柔的搂着,甚者没有任何怀疑,心里忽然就觉得很圆满,于是,抽抽噎噎开始哭了。。。 ************************************************************************************** 那天的最后,我的心中忽然就觉得圆满了,不是感动,不是害羞,不是愤怒,不是欣喜,而是圆满,是一种比之更甚的流转于心间的温暖的圆满感。 我了悟喜欢他的,而去很喜欢。 这个瘦弱苍白的少年,带着一身伤出现在我面前,脆弱可欺的样子,即使被我欺负了,也总是眼带笑意,轻轻的唤我小小,却在不知不觉间就走进了我的心间,不是因为他的俊美,而是那份温暖。 第25章 定亲 二 我抚着颈间的玉萧坠子,温润的感觉亦如暮景。 这便是那天在桃花林中他吹奏的那支白玉萧,他翻手间将萧缩至小指大小,又不知从哪里变了根绳出来,将它挂在了我的脖子上,说,这是他送于我的定亲之物。 看到如此神物,我自然不肯错过,于是,欢天喜地的收了下来。 此时想来,当时。。。当时很是没出息。 女子不是应该矜持的吗? 我怎么就那般容易答应了他的亲事,还欢天喜地的收下了定亲之物? 唉。。。 本大仙被男色所惑,一时失足啊,一时失足! 就这般,亲事就算是定下了。 暮景说尽快挑个好日子便把亲事办了,而我则执着坚持等师父来了再办。 书上不是都说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吗? 于此,可见,我仍是个有矜持的女子,更是个有矜持的大仙。 对于我的坚持,暮景笑而不语。 桃林中,花瓣如雨,轻轻飘过他和我,静静的,很温暖,感受到身旁人暖暖的温度及淡淡的草药香气。 暮景靠着树眼眯了起来,随时都像要睡去,我把玩着手上的玉箫啃着桃子,安静的坐在他身边。 白的脸红的花,在树下沉睡的人,像一幅画,有种飘逸出尘的美,偷眼看他,忍不住轻叹,好看啊。 真是被我捡到了! 一时高兴,没忍住,等我回神,发现自己的嘴唇已贴上他淡淡粉红的唇,软软的触感传来,又吓的愣神。 而他,本已眯起的眼,也霍然睁开,带着几分惊讶,但,顷刻间,便眉眼一弯,如春风拂过,在我没回神之前,已伸手搂住我的腰,头附了下来,重重吻上我的唇,舌尖轻扫,温软的舌已灵巧的滑入,扑面而来的淡淡药香就此完全将我包裹。 ************************ 接下来的日子,暮景继续他的疗伤,整日整夜,我则继续原来的生活,看书、睡觉、种草、吃饭,偶尔见他不运功,就拉着他去看我的那些宝贝。 除了那千年才开花结果的蟠桃,我还有种了许多其他宝贝,像那颗长着桃子、李子、梨子、西瓜各种水果的树,是我这几千年来不断嫁接、实验而成的,看着他望着满是树瓜果的那种惊奇样子,我就偷笑。 成就感啊! 他伸手摸摸我头,嘴角弯起,赞叹道:“我家小小还真是人才啊!” 是仙才,我纠正着他,嘴快裂到耳朵,笑得那个得意。 我告诉他,这棵树的名字是饭桶。 “饭桶?”他嘴角的弯幅度又大了点。 我点点头:“书上说,盛饭的桶就是饭桶,它就是我的饭桶。想吃什么,我去摘。” 我兴奋的爬上树,指着最大一颗果子向他打手势,他仰着头,眼眸明亮如星辰,人已飘飘然站在树枝上,飘逸潇洒,看的我羡慕的口水。 于是下树后又缠住他教法术,他会摸摸我头,轻笑。 第26章 定亲 三 日子过去的很快,流水一般,转眼又过去了一个多月,师父还是没出现。 我有些不耐了。 要不,先成亲? 心中开始摇摆。 我原本是打定主意要做个矜持的神仙的。 可是。。。 世事难料,世事难料啊。 如此绝色美人,每日在我面前乱晃,实在是考验我的意志力。 偏偏,本大仙的意志力向来薄弱,而此少年更是无耻之极。 自那日订了亲,主动亲了他起,他是越发的大胆,总是带着魅惑的笑容,柔软脆弱的样子,引的我母性泛滥想去保护他,却总是一不小心便被他吃了豆腐。 无耻啊,无耻。 如此下去,总有一天,把持不住。。。 矜持,要矜持,我止住胡思乱想,擦擦额头的汗,继续翻弄草药。 *********************** “小小。”轻柔的声音传来,我叹了口气,心刚还在挣扎,这祸害便出现了。 可一站起身,便看到漫天霞光下,一身白衣的少年,带着慵懒随意的笑容,浑身散发着不可仰视的光芒,如神祗般站在面前,刺的我双眼发疼。 我心中有一阵的恍惚,这才是真真的暮景吗? 光芒万丈,遥不可及? 这样的暮景,是我所能拥有的了的吗? 我疑惑,碰,手中的药锄掉落地上。 暮景弯腰捡起,宠溺的摸摸我头发,笑道:“怎么了,又发呆?” 我回神,接过药锄,不知怎么的忽然说道:“你确定要同我成亲?” 暮景微皱眉,伸手按了按我的额头,轻笑:“是太累了吗?怎么开始说胡话了?”他拉起我的手:“走吧,我饿了。” 我被他拉着走了几步,心中尤自想着刚才的一幕,忽然,很怕失去。 于是反手握住他的手拉住他用力停下,他有些疑惑的转回身看我:“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沉默。 望着他,依旧如昔的眉眼,但,我却能感觉出,眼前苍白瘦弱的少年,已和初见时有了不同。 哪里不同? 我不知。 因为不知,所以不安。 “我们明天就成亲吧。”我望着他,无比镇定的说道。 他愣了愣,回眸看我,我显得有些紧张,但无比坚定。 半响,他眉眼一弯,暖暖的笑意就此流淌开来,他不问缘由,只轻声说了个字:“好。”然后一用力,便将我搂入怀中。 淡淡的药香扑来,我有些慌乱的心安定了下来。 ***************************** 幸福。 幸福是什么? 各人的回答必然都不一样,如人饮水。 而我,在那天以前,一直认为,幸福就是和暮景一起手牵着手朝看彩云、晚赏暮霞,然后偶尔拌拌嘴、吵吵架,兴致来时他让我欺负欺负,这样的日子一直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这样便是幸福。 我认为。 可是。。。 一切在瞬间变化,容不得我有半点的思考时间。 第27章 惊变 一 苦痛。 苦痛是什么? 各人自有各人的理解,如人饮水。 从那天后,我的心便一直在其中沉浮。 如果苦痛是一个海,我便如溺水之人,无法自救,无法到岸。 只因曾经遇见的那个人。 那苍白脆弱的脸,那浅浅带笑的眼。 *************************** 没有黑就没有白。 没有得到就不会有失去。 所以,没有幸福过就不会觉得失去后的苦痛。 很久很久以后,当那一剑横穿过我的身体,我忽然明了,我的所有苦和痛的根源,不是那场阴谋,不是那份背叛,更不是来自那个人,一切的一切都只是那曾经的幸福感觉。 那份曾经温暖我,让我木然两万年的心霍然间被温暖的情,曾经是那样的让我觉得幸福。 于是,失去后,才会如此痛彻心扉。 那天,当我化作漫天尘埃的一刻,我忽然想,如果从来不曾遇见,该多好! 如果从来不曾遇见那个苍白脆弱眸带浅笑的少年该多好。 如果,暮景,我从来不曾遇见你,该多好! ****************************** 可是,一切都已发生,无法逆转,无法再回到过去。 那天,当那个火红头发火红衣衫,满身妖气的男子如一团火般出现我面前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很害怕。 他冷冷望着我,火红的头发在风中狂舞,妖娆的眉眼带着令人心惊的冷意,我吓的手中红色嫁衣跌落在地,本能的想夺路而逃,却在意念初起时,已被他掐住了脖子:“你。。。放开。。。我。”我死命扯拉他的手,而他的手却越收越紧。 正当我快窒息时,一声轻喝传来,带着浮冰滤雪的寒意,凌厉而至:“放开她。” 喉间的手兀然松开,我双腿一软便要倒地,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扶住了我,我转头,便看到暮景的脸。 红发人哈哈大笑:“你果然没死。” “我当然不会死。”他冷冷的道。 “九天十地之下能活命的你是第一个。” “九天十地而已,能耐我何?” 暮景冷冷盯着他,我在他身边,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而来的冷意,凌厉异常,于是,身子忍不住抖了抖。 暮景低头看我,眼中满是心痛:“小小,你不要怕。” 我有些无力的点头,转而指着红发人,颤声道:“他。。。他。。。” “他只是个无关的外人。” “外人?”我微楞。 “外人?”红发人显然楞了下。 暮景安慰的轻抚我发,温柔的笑道:“小小,今天是我们成亲的大喜之日,我不会让旁的事情来打扰,你先回房等我可好。” 第28章 惊变 二 他的语气很温柔,却带着不容违逆的强势。 我有些担心的看看他,又转头看向红发人,那人有一张极艳丽妖媚的脸,嘴角微翘眸中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瞪着我们,显出几分孩子气,只是,那满身张狂的妖气让我觉得莫名心惊,于是赶紧收回眼:“可是。。。” 暮景轻轻搂了搂我,在我耳边轻语:“小小,等我。”手一挥,我人便定在原地。 他是知道我不肯听话的,于是便用了定身术。 **************************** 他缓缓跨上几步,用身体挡在我和红发人之间,冷声道:“我们做个了断吧,你随我来。”话声落,人已飘起,却在转身间对我说了两个字,而后轻轻一笑而去。 红发人原本有些疑惑的望着我们,而此时听见暮景的话,他哈哈大笑声音狠厉张狂:“好,今日如你所愿,便给你个了结。” 哈哈哈。。。 狂笑间,满身火红的颜色如焰火般瞬间腾起,随着暮景而去。 ************************* 我就被定在哪里,眼睁睁看着他们一白一红两个身影远去,直至消失。 脑中只留着暮景飞去时那回身间张嘴对我说的两个字。 “等我!” 天边传来隆隆的巨响,红白光芒闪烁,渐渐远去,直到听不见,看不到。 当我再能动时,已是深夜。 明月当空,一切风景依旧,只是。。。 人已非。 ************************* 我茫然不知所措地捡起红色嫁衣,紧紧拽在手中,仿佛像经历了一场梦,一切都回到最初。 不曾有暮景,不曾有红发人。 可是手中嫁衣提醒着我,暮景的存在。 我心中焦虑,可是全无办法,从白天的情形看,不管是暮景还是那红发人,他们的法术都是我所不敢想象的高。 我能做什么? 只能等待。 暮景说,等我。 于是,我便等他。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五天,六天。。。 直到,几近崩溃。 我便是这样呆坐着手中拽着嫁衣,不吃不喝傻等半月,然后。。。 我忽的起身。 我要去找暮景,不管死活,我一定要见到他。 于是,在第十六天的清晨,迎着第一缕曙光,我用暮景教我的腾云之术,踏着云彩,飞出了琉璃岛。 ******************************* 我想我会很快回来。 却没想到,很多年后我才能重回琉璃岛,而那时,所有人、事,早已面目全非。 ****************************** 人生,会有很多岔口,当你选择一条,必然会错过另一些,即使回头,也再找不到来时的路,不管对、错,选择必然要做出,而结果,在选择的那一刻已然确定。 我当时不知道,两万年的安静岁月,从踏出琉璃岛这一刻开始,已结束。 是否只有失去的才是最可贵的?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一切在瞬间改变。 我,他,还有那我曾经以为拥有的幸福。 (第一卷完) 第29章 胡颜 这是哪里? 我茫然四顾! 简单的床铺,竹木的座椅,干净整洁。 是琉璃岛的小屋吗? 不是。 这里的摆设虽和我原来那屋子有些像类,却断断不是哪里。 我想起身,才动了动身子,就引来一阵剧痛。 “啊”。我轻呼出声。 “姐姐,姐姐,你别动啊。”稚气的声音传来,眼前出现一个粉嫩脸蛋的小女孩儿:“姐姐,你醒了啊,我去叫娘亲。” 还没等我回答,她已蹦跳这出了屋子。 没多久,小女孩儿拉着一个美丽的女子走了进来,女子手上拿着碗,浓浓的药味飘散开来。 “你醒了啊。”女子微笑着来到床前,轻轻将我扶起,只几个动作,我已疼的不断抽气。 “这是哪里,你救了我?”我很迷茫,只记得自己驾着云彩离开琉璃岛,飞啊飞啊,没有了方向,四周一片茫茫,也不知过了多久,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四周茫茫,我迷路了,再然后,腿一软,就从云上跌了下来。 本大仙悲催的处女飞就这般无声的结束了。 ****************************** “是我舅舅救的姐姐。”小女孩儿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兴奋的看着我。 女子将药碗递过来,抿着嘴笑道:“这里是涂山,大家都叫我丽娘,来先把药喝了吧,你伤的很重。” 我接过碗,皱着眉一仰脖子喝下了药,苦啊。。。我的脸皱成个橘子。 “哈哈,姐姐也怕苦,羞羞羞”小女孩儿在床前蹦跳,我垮着脸傻笑。 丽娘轻笑道:“你已很昏迷了五日,且躺下,好好休息,凤儿,不许打扰姐姐。” “哦”。凤儿乖巧地牵着丽娘的衣角跟了出去,临出门口转回头做了鬼脸:“姐姐,你可快点好起来,陪凤儿玩哦。” “呵呵,好。”我干笑。 心里想的却是:我当然要快点好起来,我还要去找暮景,找我的夫君,可没空陪你这小娃玩耍。 只不过想是这般想,身体却不安脑子出牌。我这次摔下云朵很是惨烈,据胡颜后来说,他正翻着肚皮在洒月光,就见一道火光从天而降,扑哧,轰隆,噼里啪啦,地上一个大坑,我就躺在坑中央,乌焦墨黑! 这一天三碗汤药下去,半月后我才能下床溜达溜达,这天,阳光明媚,屋外鸟语花香,凤儿定要拉我出去玩儿,我看看屋外,抖抖身上霉灰,跨出了屋子,入目,阳光刺目,我闭闭眼,片刻后,缓缓睁开,眼前便出现了胡颜的脸。 长眉凤目,俊俏漂亮,嬉笑着问我:“小姑娘,你还活着!” 我一惊,倒退半步,抖着声音还击:“你才小姑娘,你们全家小姑娘。”我都两万多岁了啊。 胡颜一愣,眨眨眼,继而扯开唇角哈哈大笑起来,我便那么傻愣愣看着,手边,凤儿甜甜的叫:“舅舅。” 舅舅? 。。。一愣之后我兀然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救命恩人啊!我赶紧拉拉衣裳,双手抱拳作揖到地,喊了一嗓子:“恩人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小女子无以为报当以身相许。” 行完礼,我很是有些得意,你看,本大仙虽长期独居,终究没有变态,人情世故什么的做的多么面面俱到!只,恩人胡颜却是笑的更加大声,简直恨不得躺地上打几个滚的意思。 “以身相许,哈哈,以身相许,哈哈哈,你还真搞笑。” 我茫然了:“哪个。。。恩人。。。不对吗?书上不都这样写?” “哇哈哈,你真傻的还是假傻啊。。。” 这。。。我怒了,瞪他:“你才傻,你们全家都傻。” “姐姐。。。凤儿不傻。。。” “呃。。。” 于是这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我正式认识了胡颜,我的恩人,涂山的少主,八尾白狐胡颜。 第30章 涂山 一 九尾白狐是和九尾赤狐同样尊贵地存在于天地之间。 白狐的领地在涂山,赤狐则世代居于青丘,而此刻,我脚下就是涂山,青山绿水,花开四季,是个很美的地方。 胡颜笑了一阵后,便硬要引着我参观涂山,我说,我病还没全好,没力气,只院子里走走好了。他却说,你这样子,老虎都能打死,何况逛街,走,爷带你看好玩的去。话落,伸手一把拉住我拖着往外走,我大惊嚷嚷,男女授受不亲。他嗤笑,在爷眼里你就一头宠物猪,哪里有男女分别?! 呃。。。好吧,我很是挫败地耷拉下脑袋被他拉出了院子。 涂山有个大湖,名刹海,胡颜说,湖水有聚魂洗髓的神效,每一任族长都要在湖里浸泡七七四十九天才能正式升座。 我咂舌说,毛不会掉光吧!他茫然,问,为何要掉毛?我指指身边打扮成各式职业,跑来跳去人模狗样,却依旧竖着尖耳朵拖着长尾巴的大狐狸小狐狸老狐狸们说,泡久了皮肤会发胀,皮肤发胀毛孔会变粗,毛孔变粗就容易掉毛,恩,那个啥,拔鸡毛会不会?先咔嚓、再浸热水,然后。。。我比划几下,“鸡毛全部拔光,最后下锅,嗯,味道不错。” 胡颜傻傻看我半响,我不好意思地拂拂鬓边发丝,说:“本大仙就知识渊博这个缺点。” 哇哈哈! 胡颜再次狂笑,引来无数人驻足观望,哦不,是狐狸,引来无数狐狸侧目。 ************************** 刹海边有个市集,咋看人来人往,吆喝声、叫卖声、甚至女人打孩子的声音,热闹非凡,仔细看了就发现,那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绒绒,有的长着尖耳朵,有的拖着长尾巴,更甚者,毛茸茸还没变好样子的小狐狸套着孩童衣服满街乱跑。 胡颜不知从哪里摸出把扇子,唰地一下展开:“怎样,热闹吧,想吃什么,想买什么,随便,爷今天高兴,爷请客。” 我翻翻白眼,你当然高兴,笑我到现在,本大仙可是很不高兴啊,甩开他的手自顾自走在前面,凤儿此时已不知跑哪里去玩去了,我边走边看,东摸摸西瞧瞧,满脸好奇。 走了一段,身旁人忍不住问:“你,没逛过市集?” 我没理他,随手拿起个小玩意儿摇了摇,那东西发出咚咚的声音。 “这是什么?” “拨浪鼓,小姑娘,你买个玩儿啊。” “拨浪鼓?这就是拨浪鼓?”又晃了晃,咚咚的声音很是欢乐。 “小姑娘,我给你半价,哦不,三折吧。” 我摊摊手:“我没钱。” “。。。那就送你个玩儿吧。”老板笑的一脸慈祥,身后的尾巴还晃了晃。 “真的?” “当然。”老板把拨浪鼓塞进我手里,笑道:“留着玩吧,以后还可以传给你娃娃玩。” “好。”我点头,拿着拨浪鼓很是高兴,咚咚咚,边走边摇,不忘回头称赞说:“哪个啥,你们这里的狐狸真是善良。” 胡颜摇摇扇子:“我不叫那个啥,我叫胡颜。” “胡言乱语?”他爹妈挺有才。 有扇子敲敲我脑袋:“颜色的颜,容颜的颜。” 第31章 涂山 二 逛累了,我便在一个卖小吃的摊子坐了下来:“我是病人,累了,饿了,你请客。” 他勾勾唇角,喊了句:“老刘,两碗豆腐脑,两串豆干。” 等东西端上来,我小心尝了口,滑嫩爽快,嗯,好吃,西里呼噜,几口下肚,抹抹嘴,叹息:“原来这就是豆腐脑啊。” 对面的胡颜抬头看我一眼:“你是被关着养大的?” “。。。要你管,老板,再来一碗,哦不,再来三碗。” *********************** “哎呦,这个小姑娘是谁啊,颜公子又换新欢啦?” 随着声音,一个妖妖娆娆的女子走了过来,火红衣裙,纤腰一握,我好奇打量她,一本正经说:“狐狸精小姐,我不是小姑娘,他也不是我新欢。” 现场一静,那女子脚步一滞。。。然后,哇哈哈一阵爆笑,胡颜指着那女子狂笑:“狐狸精小姐,有才,太有他妈有才!” 所有人呆滞。 那女子终究还是坐了下来,美目打量我:“这位姑娘很是面生,似乎不是涂山的吧。” 我头也不抬地指指天上。 她显然惊了一下:“尽然是九重天上来的?” 胡颜摇着扇子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撇了我一眼说:“那个啥,吃完没。” 我大口吞下三碗豆腐脑,打个饱嗝说:“今天就到这里吧。” 胡颜挑挑眉:“怎么地,你打算明天继续?” 我嬉笑道:“我总不好意思一再拒绝你的盛情邀请吧。” 胡颜笑:“看不出,皮还挺厚实的嘛!” 我甩袖走人,他也起身跟了上来,只落下那个女子独自一人坐着,一脸僵硬。我扯扯胡颜衣袖:“胡言乱语,你就这样丢下狐狸精小姐?” 他拿扇子敲敲我头:“爷,洁身自好守身如玉。” 我回头看看那女子,杏眼桃腮风情万种,这样的美人都看不上眼?这就是传说中的正人君子坐怀不乱?!一下子对胡颜的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 只是啊,这位“正人君子”持续不到一盏茶时间就开始原形毕露,市集的尽头是座茶楼,我们才一跨入,胡颜就丢了魂似的走向其中一张桌子,那里坐着位白衣飘飘绝美女子,胡颜过去她只抬头看了眼便继续淡定喝茶,神色清冷的很,仿佛面前只是抹空气。 胡颜一脸惊喜:“你怎么来了?” 那女子品了口茶:“有事。” 胡颜:“何事?要我帮忙?” “不用。” “。。。我本打算去青丘找你。。。” 我有些目瞪口呆,身后有人拍拍我肩膀,说:“那是九尾赤狐的二小姐燕姜,青丘第一美人。” 第一美人! 我咽口口水恍然大悟,原来书上说的红颜祸水真真诚实,刚刚还满脸傲娇的胡颜如今恨不得贴上去添人家脚丫子。 第32章月老 一 那天逛街到最后我和朱姬成了朋友,哦,朱姬就是那个穿红衣服的狐狸精,我两坐在角落旁观胡颜和那个第一美人,最后,美人走了,胡颜忙不迭跟出去,完全忘记应该带上我这个拖油瓶,朱姬则是一脸失落,我叹着气拍拍她的手说,自古多情空余恨,恶人自有恶人磨。 朱姬茫然看我,问,这两句能凑一块儿? 日落西山后,朱姬主动送我丽娘家,在门口张望了阵,很是失落,我忍不住又加了句,人各有志不能强求,那个啥只喜欢白莲花,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朱姬低头想了阵,然后展眉娇笑,说,小小啊,你可真有才,什么句子都能混着讲!不过,你的话我会记住。 我也笑,朱姬啊,本大仙好歹也活了两万多年啊! 两万多年?!朱姬咯咯笑,说,我才三千多岁,你尽然两万多岁,哎呦,小小以后可要罩着姐姐我啊!说完,娇笑着离去。 。。。明显,半点不相信。 ***************************** 我与凤娘说过找夫君的事,凤娘猜测我那夫君可能是九重天上某位神仙,她安慰我说九重天上神仙虽多,却也是数的过来的,让我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她会找机会带我去九重天。 如此这般又过去十几日,我开始抓耳挠腮可又没有办法,谁让我连腾云都搞不定呢!某日,好久不见的胡颜突然出现,说,准备准备,爷明天带你去九重天上玩儿。 我大喜,一把抱住他,说,胡言乱语你可真是只好狐狸精啊! 他黑了脸,拂袖,爷是神仙,你才妖精,你们全家妖精。 全家?!好吧,包括师父和我那夫君! ******************************* 四海八荒,九重天上的天帝最为尊贵,三日后将是天帝五万岁大寿,于是,四海八荒所有神仙齐聚九重天。 作为九尾白狐少主的胡颜跟着他爹爹去九重天祝寿送礼,而我作为胡颜的贴身侍女当然一起跟去,路上,他爹扫我一眼,眸带惊讶问,这就是你救的那只猪妖? 猪妖?我抖一抖,胡颜替我回答是。 他爹嗯了声,温言说道,朱小小是吧,你的事丽娘与本王提过,此次群仙汇集找人倒是好机会,只莫要乱来。 我忙点头。 他爹挥袖招来灵兽驾云走了,我看的又是羡慕又是羡慕,表示,以后也要养只会飞的灵兽。胡颜嗤笑,你先养活自己再说吧。我哼了声,等找到我那神仙夫君,让他逮只狐狸给我当灵兽。 正在顺灵兽羽毛的胡颜回头一脸似笑非笑,说,敢拿狐狸当灵兽你这小猪妖很有志向嘛!这样吧,等你找到你那男人,我送只小白狐给你当贺礼,随手一指跟在屁股后面的凤儿,嗯,就那小妞。 凤儿吓的哇一声大哭,娘啊,舅舅要把我送人啊! 第33章 月老 二 九重天我第一次去,满脑子都是话本子上看来的桥段,琼楼玉宇,云雾缭绕,可跟在胡颜身后哆哆嗦嗦飞了半天,除了云还是云,以至于我半途尽然睡了过去,直到胡颜拍醒我,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入目一片明亮,蓝天为幕白云绕身,远处层层叠叠亭台楼阁,一望无际,琼花仙树点缀其中,风过,满天花雨飘飞。 我愣半天,吸吸口水,深刻赞扬,好美! 胡颜在一旁嗤笑,土包子了吧,这只能算是暴发户,有机会爷带你去浮玉山瞧瞧真真的绝色美景。 我一个劲盯着远处几个美丽仙娥,随口问,浮玉山是什么? 胡颜扇子遥遥一指,此去八万余里有仙山名浮玉,集天地精华,飘渺三界外,自在天地中,风景绝美。。。 我不以为然,我以前住的琉璃岛那可也相当的美啊,遍地琉璃,流光溢彩。。。 他拿扇子敲敲我头,回魂回魂,几个小仙有什么好看的! 我抹抹口水,笑,都是美女绝色啊! 胡颜嗤笑,绝色?这也算?涂山随便一个都比她们好看木拉拉啊。 我翻翻白眼,说,那些狐狸精怎么能和人家仙女比? 他怒了,瞪瞪我,说,你这是种族歧视。 我大笑,他嫌恶地退开几步,掸掸衣袖说,土包子,别跟着爷。 ************************** 我当然得跟着他,否则这人生地不熟的怎么混?但是啊,即便我低眉顺眼装足乖巧,胡颜依旧毫不犹豫将我甩掉,只因,前方出现那个美女,白裙飘飘,清冷高傲,咋一出现便勾了他的魂,立马甩掉我和那女娃跑了。 对于他这行为,往好听里说是情深似海,但事实就是重色轻友狼心狗肺,真真登徒子一个!于是,落了单的我很快便迷路找不清方向。 这琼楼仙宇,美是美,层层叠叠,却都看着差不多,哪个是会馆? “嗯嗯,这位美女请问会馆往何处?” 美女甲白我一眼,甩头就走。 我摸摸头,莫非这是个哑巴?继续往前行几步,面前又飞过一仙娥。 “那位姐姐,请问会馆。。。” 仙女乙一插腰:“你那只眼睛看到我是你姐?” “呃。。。” 仙女乙甩脸走人。 算了,咱就自己逛逛吧,再说了,路在嘴上,路也在腿上,每栋仙宅门上都挂着牌匾,什么,朱雀哥,玄武堂,青龙轩,白虎坛。。。想我这两万年高龄的大仙虽不太出门,好歹字是认识的! 我背起手散起步来,优哉游哉,不时东摸摸西看看,遇见式样别致的,便站在人家门口摇头晃脑评论一番,那些空中飘过的、身边走过的仙女仙童纷纷投来异样目光,我琢磨了下,确定那些是赞叹! 走着走着,前方一小门小户的门口有人向我招招手,我疑惑望过去,却见一穿的花里胡哨的白胡子老头正招着手笑的满脸慈祥。 “小姑娘,来来来。” 第34章 月老 三 我指指自己:“唤我?” 他笑的满脸菊花开:“当然当然,来爷爷这里。” 出于敬老爱幼的美德,我提步走了过去,满脸谦虚问道:“老头,呃,不对,老人家,咱两认识?” “现在不就认识啦!来来,爷爷请你吃糖。”老头边说边走过来拉人,我忙摇手:“不不。。。”手已被热情地拉住,并扯进了门。 “。。。我不吃糖,啊,慢点,慢点。” “新来的吧,迷路?没事,爷爷这里管饭管酒,你且先歇歇,等歇够了,爷爷送你去要去的地儿。。。” 哎呦妈呀,这是遇到活神仙啦!我差些热泪盈眶:“老人家,吃饭什么就不用了,我就想问问。。。” 他转头瞪瞪我,一副你这娃不懂事的模样,我一噎:“那个,也成,先吃个饭。”反正肚子也是饿了。 老头立马笑了,简直是眉开眼笑,拉着我一颠一颠往前走,七拐八拐后停下,指指石凳说:“乖,爷爷给你拿吃的去。。。” “哦,好。” “不过,白吃总不太道德。。。” “呃。。。您的意思是?” “小姑娘干些小活算报答我老人家这一饭之恩吧,呶,就那几根线头线脑,帮着理理顺就好。” 理针线?我上下打量那老头,心想,看来这是个孤寡老人,连衣服都没人缝!同情心一泛滥当即点头:“成。” 不就理个针头线脑嘛,我可是行家里手,想当年,暮景的衣服全是我一针一线缝的。 “那啥,您先把针线拿来。。。” “没有针,就几根线。” “行,线就线把,在哪?” 我本打算既来之则安之,先蹭个饭,顺便做点好人好事,之后去会馆报到,却没想,凡事都不简单,尤其这九天之上,哪个会是善茬?! 我问老头线呢,他抬手指指我身后:“对对,就那些,呵呵。。。” 我抬头,转目,四顾,而后石化,半响,抹抹口水,指着身后一颗巨大的月桂树,以及树冠上一大坨乱七八糟的红线,问:“您您说的几根,是这东西?” 老头继续笑,眉开眼笑,慈眉善目,可怎么看都是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小姑娘手脚快,很快就能理完,不像我老人家老眼昏花的,哎,对了,爷爷给你拿果子去。” 话落,嗖一声消失无踪,独留我一人面对一树乱七八糟横七竖八,比乱麻还要乱千万倍的红线发愣。 我的个天啊,这要理顺,还不猴年马月啊! ******************************** 胡颜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在月老阁整整困了两天两夜,期间,只啃过一只烂桃子,喝过一碗白开水。 胡颜咋一出现,我直接从树上跳进他怀里,大哭:“亲人啊亲人,你终于来解救我这苦命的娃了啊!” 胡颜伸出手指嫌弃地支开我脑袋,眼睛扫过,一脸惊讶:“啧啧,才两天不见,怎么就成这副熊样?” 我抹抹泪:“我遇到了拐子了啊。” 第35章 月老 四 他瞧瞧我,再看看那坨明显更加混乱的红线,感叹:“小小啊,我看你还得在这里留个几千年。” 我还没回过神来,身后已传来笑眯眯的声音:“哎呦,是胡家小狐狸啊,爷爷我想你好久了哎,来来,爷爷请你吃酒,你赶紧给我老人家再说说那什么太子升职、丫鬟上位、皇后出墙之类的野史正史啊!” 胡颜甩甩袖掸开我,向老头行礼,满脸堆笑:“那些自然是要讲的,只这酒就免了,明日要参加天帝寿宴,还有些事得去准备。” 老头一脸无所谓:“吃个寿宴需要这个那个的?咱爷俩先喝一个再说,哦对了,这娃是你新找的小媳妇?” 胡颜摸摸我头,笑道:“跟班!有些皮实,这不,两天前不小心丢了,我还想着会不会被那些灵兽给吞了,还好在您这里,我这就带她回去。” 我忍不住告状:“公子啊,我两天没睡了啊,两天啊,两天只吃了一个烂桃一碗白水,我好苦啊。”我顶着两只熊猫眼泪水盈盈,怎么看都该是柔弱可怜的,却没想,招来胡颜一个爆栗:“还不赶紧谢谢月老上仙收留你。” ****************************** 胡颜终究带着我走了,任凭月老百般挽留,我俩毫不犹豫拒绝,跨出大门时,我甚至有几分夺门而逃的表现,身后老头倚着门依依不舍挥手。 “再来啊。” “小小小姑娘,再来啊,爷爷看好你哦。” “哎,又得拐个仙童来了啊!话说回来,这般傻的还真不好找,哎呦,小小小姑娘,你可一定再来啊。” 我脚一歪,差些扑倒在大街,胡颜一把拎住我衣领,低笑:“月老某次喝醉将红线弄的一团糟,从此后便不停拐小仙进去给他当苦力,这在九重天是人所共知的,据说,你之前的那个小仙童被他整整奴役了五百年。” 我脚再次一崴。 原来人世间那么多的阴差阳错、情天恨海全是因为这老头一次酒醉?作孽啊作孽! 狠命捏了把怀里的红线。 当时瞧着这东西质地奇特红艳艳煞是好看,便顺手扯了一段踹进怀里,此时想来,本大仙可真是聪明机灵睿智聪颖! ******************************************* 说道寿宴,话本子上写的那些寿宴场景都是张灯结彩、高朋满座,礼物堆成山一派繁华热闹,于是我脑子里的天帝寿宴是这样地: 豪华气派的宫殿门口一大帮子人簇拥着一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头穿的像只大红包,笑的满脸菊花开,各路神仙仙女捧着五颜六色的宝贝向他走去。。。 早晨醒来打着哈欠随手推开窗透透气,谁知窗外一片紫色,我一愣,揉揉眼睛细看,果然是紫藤花,好似昨天并没见到有这东西! 探头出去,一惊! 入目是铺天盖地的花海。 第36章 红毯秀 一 “喂,那个谁,今天改开花会啦?”我探出头向院子里负手而立的胡颜发问。 胡颜转头看看我,一脸你很无知的表情,搞的我赶紧反思自己的无知。 其实不只我们下榻的会馆,整个九重天一夜之间开满紫藤花,紫色的花朵闪着淡淡的金光一串串、一簇簇垂下,连我们脚下踏的红毯上都铺满紫色花瓣。 边走边看,最后,我实在忍不住问:“难不成天帝的真身尽然是朵紫藤花?” 胡颜失笑,敲敲我脑袋:“天帝当然是金龙之身。” “这些花?” 他头也不回在前面走:“天帝喜紫藤。” ...... 人家寿宴张灯结彩大红大绿的,这天帝的寿宴却是一片紫色,虽说色调略偏冷了些,但此紫藤非彼紫藤,金光闪烁,想来到了晚上一定十分出彩。 ************************** 寿宴设在凌霄宫的凌霄殿,胡颜将我领到一处人堆,指指凌霄殿前的玉阶说:“四海八荒的神仙皆会从那里进入凌霄殿,你站在这里仔细瞧着,指不定就能找到你那夫君。”话落就要转身,我一把拉着他袖子:“你去哪里?” 他扯出衣袖:“本王子当然得陪着父王从正大门进去。” 你确定不是去找美人? 面对我满脸的不信他依旧淡定转身落下我一人。 其实也并非一人,我现在这个位置前后左右已站着好些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愣神间,有人挨过来碰碰我手臂打招呼:“瓜子来些不?” 我茫然转头,见到一个梳包子头的小仙童。 “还得等些时候才有热闹看。”小仙童很是热情,抓了把瓜子往我手里塞,我也不好拒绝,接过,拽在手里看看脚下白玉铺成的地面,琢磨着这瓜子皮往哪里丢。 “走,咱们去那头嗑。” 小仙童拉着我七转八转爬上一处假山往上一坐,脚晃荡着开始嗑瓜子,我有样学样坐他身旁,这位置视线不错,不高不低不左不右,旁人看不到我们,我们恰能将凌霄殿前的玉阶平台一览无遗。 我赞许地摸摸小仙童的包子头:“不错,这地儿找的不错。” 小仙童冲我甜甜一笑,圆圆的脸颊上浮现两只酒窝,煞是可爱,我摸摸他的头,一脸和蔼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啊,今年几岁,真是可爱,来,给姐笑一个。” 小仙童明显表情一僵,眨眨眼歪头问:“你是那只狐狸的丫头?” 哪只狐狸?哦,胡颜啊,我摇头,塞颗瓜子进嘴里,咯嘣一咬,嗯,香脆可口,不错。 “他是我恩人。”我继续嗑瓜子:“救命的哪种。” “救命恩人?”小仙童明显来了兴趣:“肯定有什么凄美曲折的故事吧,赶紧说来听听。” 我翻翻白眼,九重天上的仙一个比一个闲? 第37章 红毯秀 二 小仙童将头挨过来在我胸前蹭蹭,撒娇:“姐姐说呀,我都请姐姐吃瓜子呢。” 呃。 瞧瞧手里的瓜子,再望望远处一片冷清,我决定先胡扯几个段子消磨消磨时光。 “传说昆仑山上有条修行千年的白蛇。。。” “白蛇传,听过了。” “话说人间有个祝家庄。。。” “梁山伯和祝英台,听过了听过了。” “很久很久以前,有只石猴出世,名孙悟空。。。” 小仙童胖手一摆:“西游记早已老掉牙的故事,而且啊,今晚斗战胜佛也会来,姐姐胡说乱说,小心被他一棒子打爆头!” 我赶忙缩缩脑袋,左右四顾,压低声音说:“这世间还真有孙悟空?” 小仙童咯咯笑:“当然,故事来源于生活,姐姐没听过?!” 好吧! 我搅尽脑子又说了几个,结果,他表示都听过,还拿不屑的眼神飘我,搞的我既没面子又很无语,最后的最后,我豁出去了:“这故事你保证没听说过。” “什么?”他磕着瓜子晃着腿,大眼睛飘来扫去,明显心不在焉,瞧这样子似乎打算另找人讲故事。 “蜜桃与仙鹤。” “。。。没听过。” “话说四海八荒有座叫琉璃的小岛,岛上住着位蜜桃仙子,有一天天上忽然掉下个的男人。。。” 别人的故事终究是故事,自己的故事讲起来才身临其境,讲着讲着我仿似又回到了琉璃岛,岁月寂静,时光虚无,漫长到不知尽头在何处! 。。。。。。 “后来蜜桃仙子找到仙鹤哥哥了吗?”小仙童昂着小脸问。 “当然。”我摸摸他的头:“蜜桃仙子人又美心又好,当然会有善报,她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仙鹤,两个人幸福地永远生活在一起。” 小仙童眨眨眼,满脸不信:“可是,那些都是话本子的结局啊,现实应该是这样的:蜜桃千辛万苦找到仙鹤,仙鹤却死了,要么娶了他人,还有可能,仙鹤根本忘记了蜜桃,他们两个相忘江湖。” 我抬手一巴掌拍上包子头上,笑骂:“你一个小瓜娃子懂什么!哦对了,瓜子啥牌子哪里买的,味道挺不错。” 长满紫藤花的假山被我俩扔的到处是瓜子壳,实在有些煞风景,眼看着远处玉阶旁的人越来越多,我打算溜下去近距离观看,小仙童一把抓住我:“姐姐莫乱跑,寿宴马上就开始。” “我得去找人。” “是仙鹤哥哥吗?” 我一愣,转头看他,他笑的一脸纯真:“你就是蜜桃姐姐吧。” 我也笑了:“当然,只有本大仙这般美貌的仙子才配叫蜜桃。” 小仙童上下打量我,甜甜笑道:“我觉得吧你虽没我三姐美貌,没我四姐气质出众,更没我五姐姐倾国倾城。。。” 我黑了脸,甩袖:“死孩子,找你家三四五六七八姐去。” 他一把抱住我的腰,撒娇:“姐姐丢下我一个小孩,我害怕。” 我抬手打算揍他,对小屁孩我从来没耐心。 小仙童在我怀里蹭蹭,奶声奶气道:“我觉得蜜桃姐姐最漂亮了!” 呃! 第38章 红毯秀 三 “。。。再讲一个红头发妖怪的故事吧,他是火妖,百万年前父神的火种殒灭后重生而成。。。” 骗小孩子我一点不愧疚,讲着讲着天空传来一声巨响。 轰隆。 七彩云霞骤然点亮整个天空,紧接着红毯尽头的凌霄宫门前出现一仙子,墨发紫衣,珠翠满身,袅袅而来。 “紫霞仙子驾到。” 空中有人唱喝。 小童拉拉我:“开始了。” 我赶紧坐直身子,全神贯注。 紫霞仙子咋一出现便引来全场欢呼,玉阶下红毯两旁聚着的各色仙童仙娥小仙散仙纷纷鼓掌尖叫,场面赶得上人间的红地毯走秀,当然,紫霞仙子的确美,长眉秀目肌肤如雪,一身长长拖尾的紫色霓裳,走动间裙裾飘飘,我咽口口水问小童:“紫霞仙子和那只猴子,呃不,斗战胜佛还是一对不?” 小童晃晃腿,一脸不屑:“你还两万年的大仙呢,连这都不知,孙悟空既然成佛,怎可还可能娶妻生子?说到底,他们俩只是各自修行途上的一段劫而已,过了也就散了。” 我很是唏嘘,当年紫霞和悟空的故事可是好好感动了我一把,没成想,真实结局虽不是一死一伤,却比那更无情:缘尽则散,再见只是陌路。 “这么说紫霞仙子依旧单身?” “恩。” 我顿时生出几分危机感,这么美的仙子,暮景不知会否喜欢?! 小童在旁边轻笑:“紫霞仙子是九重天数二数三的美人。” “怎么个数法?”难不成第一是我?我微红老脸虚心请教。 “第一名当然是我五姐姐。” 。。。。。。 没法与这娃愉快地交流!我扭过头自顾自看“红毯秀”。 紫霞仙子之后是一位白发发须的老神仙,模样倒很和蔼,边走边对欢呼的观众摆手,空中传来他的名号:太上老君驾到。 我一听,噌站起身激动地差些掉下假山,小童赶紧拉住我,抱怨:“姐姐吃错药啦。” 我白他一眼,嫌弃道:“你个小毛孩不懂我老人家内心的寂寞,太上老君乃是本大仙多年的偶像,如今,如今,终于见到活的了。” 小童抽抽眼角,远处,太上老君很应景地打了个喷嚏,场面一静,他老人家揉揉鼻子,摸摸胡须淡定笑道:“呵呵,继续继续。”于是,观众再度折服于他的风度之下,掌声雷动。 老君之后又陆续出现很多神仙,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踏着风火轮穿着肚兜的小娃子,正当我目瞪口呆时,空中传来他的名号,哪吒三太子驾到。 我扯扯嘴角,传说中那个八面威风的小娃娃还真当只穿肚兜啊!不仅心生万点佩服。 之后,胡颜陪在他爹身旁出场,九尾狐王胡毓锦衣玉冠长相极俊美,虽已三万多岁高龄,举手投足间依旧风华不减,咋一出场便引起轰动,掌声如雷,和他一比,他那个同样俊美不凡的儿子立刻沦落成路人甲。 这就是成熟的魅力。 我昂昂头,自豪地笑着说:“胡颜虽已很不错,到底太年轻了些啊,这种场面还是要我们这种即有阅历又有美貌的大仙才镇的住。” 小童小声嘀咕:“就是说嘛,四姐真是瞎了她的狗眼。” “狗眼?谁?”我狐疑。 第39章 唠叨少年 一 “没。瞧,红狐一族的狐王也来了。” 我循声望去,果见红光闪现后凌霄宫门口出现一红一白两位丽人,当先那位红衣丽人满头火红长发只一只白玉簪子轻轻挽起,朱唇微翘,俏脸上挂着散淡笑容,一派妩媚雍容的风情,果然不愧狐狸中的极品,赤狐中的王者,九尾赤狐燕尔。 我指指燕尔身后的白衣丽人:“那个我认识,青丘第一美人燕姜,胡颜的最爱啊。” 小童瞪大眼睛看了会儿,转头看向我:“也就那样,还不如蜜桃姐姐漂亮。” 我慈爱地摸摸他头:“有眼光。” “。。。和我四姐一比实在差的太远!” 我微微倾身虚心讨教:“几个意思?” 他笑,露出两个甜死人的酒窝:“没意思。” 我果断抬手揍他,他一声尖叫,连滚带爬溜下假山。。。这娃,哎!我自顾自继续观赏。 之后又出现很多大仙大神,什么嫦娥仙子、司命星君、北极仙翁、东华帝君,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排场大,我瞧着眼都酸了愣是没看见暮景,哪怕与他有些相似的都没见一个,低头想想才恍然大悟,暮景怎可能这般场面出场?他顶多也就算个散仙罢了,指不定正和我一样挤在某处人堆看热闹吧。 如此一想我赶紧要爬下假山,低头看看,估摸高度还行跳下去没啥问题,于是站起身,吸口气,左脚提起,人还没跃起,忽然有人问:“你要自杀?” 我一愣,转头,左脚踏空,身子前倾,啊啊啊。。。啪嗒,重重落地,七荤八素! ****************************** 当然,对于今日的大场面而言我失足摔下假山这种小事连个鸡毛都不会惊起一根,只苦了我,疼的倒抽几口冷气,睁开眼便见到那个罪魁祸首,是个清秀的少年,穿着件素净的僧衣,忽闪一对大眼睛楞楞瞪我。 “人生如此美好,姑娘为何自杀?” “。。。你才自杀,你们全家自杀!哎呦,你这分明是谋杀。” 少年合掌垂眸:“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只有师傅师弟,他们过的很好没空自杀,倒是姑娘你为何要自杀?” 。。。。。。 我爬起身掸掸灰尘甩头而去,那少年跟在后面唠叨:“姑娘,有事不妨说出来,闷在心里终归不好,自杀更不是好办法。” “走开,本大仙没空自杀。”我挥手。 少年不依不饶:“贫僧亲眼见到姑娘跳山自杀。” 我站住,转身,瞪他,少年也站住,瞪着大眼睛看我,一脸纯真。 “我再说一遍,我,没,自,杀。” “人生如此美好,自杀是不对的。”他依旧不依不饶。 我揉揉额头:“刚才要不是你吓我,我会摔下去?若真说什么也该是你谋杀。” 少年一愣:“贫僧不杀生。” “过失杀人也是杀人。” “过失杀人?” 我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年轻人要多读书,去翻翻人间的法典,上面写的很清楚!”说完转身挤进人群。 “姑娘。。。” 第40章 唠叨少年 二 我踮起脚尖四处张望,天色逐渐暗下来,视线有些模糊,找人实在有些费劲。 不过,只一想暮景我便似打了鸡血,上蹿下跳,精神亢奋,当然,结果依旧是没任何线索,最后很是沮丧地挤出人群。 “姑娘。”少年唤。 我惊讶:“你还在?” 少年双手合十:“贫僧在等姑娘,刚才的事。。。” 我没精打采地挥挥手:“算了算了,本大仙原谅你了。” 少年哦了声,问:“姑娘在找人?” 我停住脚步转头问:“你见过一个长的很好看的男仙吗?” 少年指指自己,笑的一脸纯真:“我啊。” 。。。。。。 我掉头就走。 “姑娘去凌霄殿?” 凌霄殿?呃,对哦,我再次挤进人群挤到前排,脚还没踏上玉阶就有金甲卫挡路。 “请仙子出示仙帖?” “。。。没有。” “不好意思,没有仙贴不得进凌霄殿,请仙子移步太液池饮酒。” “我就找个人。” 金甲卫看似有礼实则傲慢地一指我左侧:“太液池在那方。” 我看看面前这铁塔,估摸着打肯定打不过,闯也闯不进去,况且了这种场面闹事,我是脑子进水了,于是乖乖转身。 传说中的太液池,本大仙也该去见识见识。 ************************** 太液池中云雾缭绕荷花满池,风过,送来阵阵清香,池边上放满矮几,其上瓜果美酒,已有些三三两两的散仙落座对饮,我选了个空桌坐下,提起酒壶刚想喝,身后就传来声音:“姑娘。” 。。。。。。 这少年还真是粘人! 我叹口气,转头,招招手:“哎,相见就是有缘,喝一杯吧。” 他微一迟疑走过来,我将酒杯塞他手里,自己抿了口,砸吧几下嘴巴:“原来琼浆玉液就是这味道啊。”还不如我的桃花酿。 少年抿了口,皱眉:“这般寡淡!玉帝小儿越长越小气了,咱们走。”少年伸手拉起我往外走,我被扯的踉跄几下差些摔倒。 “喂喂,去哪里?” “喝好酒。” 还有哪里的酒比凌霄殿更好? 还没等我醒悟过来,少年身子一转,我两已身在凌霄殿中,入目白玉为地、金粉画梁,九根巨大的金龙柱直上云霄,撑起巨大穹顶。 凌霄宝殿! 我瞪目结舌。 果然气派,果然奢华! “尝尝这个。” 少年拎来两壶酒随手递给我一壶,我小心翼翼抿了口,顿时一脸惊讶:“桃花酿?”一转头却发现那个神神叨叨的少年正提着壶猛灌。 “出家人怎能喝酒?”出于关心小辈的心理我伸手去夺他的壶,谁知手离他半尺处尽然碰到一堵透明的墙,指尖一疼身子被震得退后半步。 第41张 群仙汇 一 少年已喝完一整壶酒,抹抹嘴,眯眼一笑:“不错,这酒与老孙五万年前喝的一个味儿。”手掌一摊,不知从哪里变出两个大桃,拿袖子擦了擦,咯嘣咬一口:“嗝,蟠桃的味道着实不如花果山的好,小姑娘勉强吃一个吧。” 我再次目瞪口呆,直到他吃完桃子抹抹嘴,一敛眉目打算再次变身唠叨少年。 “阿弥陀佛,姑娘。。。” “你你你。。。孙悟空。” 我抖着手指指着他鼻子大喊一声,众仙纷纷转头,少年面色一僵,习惯性五指并拢挠挠耳朵,万分可惜的叹气:“瞧着傻不拉几的才找你玩儿,嗯,不好玩不好玩。”身子一转打算走人,我不顾一切扑过去:“偶像,留个签名。” 实在不能怪本大仙不够淡定,实在这猴子太过有名,本大仙两万年生涯看尽多少话本子、戏文子!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天仙妹妹爱禽兽、太子殿下我爱你等等等。。。但翻来覆去看几十遍的却只一本。 西游记。 可见,孙悟空那猴儿对我的影响度。 我十万分激动地将手伸向偶像,而偶像一脸便秘表情,手还没撂到衣角,身子已被结界振开,半空中我急中生智狂喊一声:“紫霞仙子子子。。。快拦住那只负心的猴子子子。。。” 将将还十分热闹的大殿兀然一静,接着“噗通”一声巨响。 “哎呦妈呀,疼死我了。” 我重重跌落地。 ***************************** 天帝五万整寿,四海八荒多少神仙驾临,连佛祖都派坐下弟子道贺,可见场面的宏大规格的高调,却被我一番闹腾,我想,我是要被推下诛仙台了吧!所以,当务之急,得拉着那猴子垫背。 可,那猴子哪是我能拦得住的? 等我缓过气揉着腰抬起头,举目四望,哪还有猴儿的身影?近旁倒是有一抹紫色身影,容貌绝美,姿态高雅,只是秀目微敛,其中波光粼粼。 我叹气,真真孽缘啊!即便他两只是修行路上彼此的劫罢了,到底付出过真心,再见岂能只是路人?! 我这人最见不得美人哭,心一疼嘴一抖冒出一串混话:“好歹仙子与那猴子也曾拉过小手,白骨精可是连衣角都没碰上就被打了三顿!可见,那猴子心里是有你的!” 全场再次静默。 我四顾,干笑:“呵呵呵,仙子淡定仙子淡定。”赶紧走为上,眼角飘过,看到远处一身锦衣风度翩翩要笑不笑的胡颜。 嗤,这没义气的小子。 脚还没提起,眼前金光一闪,抬头便见铁塔般的汉子矗在面前,身长八尺、三只眼睛、浑身黄金铠甲,他拿鼻孔对着我,吼:“何人在此喧哗?” 传说中四海八荒第二战神,二郎神 或许孙猴子给的震惊太过巨大,也或许我本就脑子不好使,于是乎见到二郎神我本该跪地磕头或者痛哭流涕求上仙放我一马,事实上我却问了他一句:“你那狗呢?牵出来溜溜。” 二郎神明显一愣,而后,嘴角抽搐。 身后响起爆笑。 第42章 群仙汇 二 “我。。。那。。。我的意思是哮天犬长雪白粉嫩着实找人喜欢喜欢。。。呵呵。” 可分明那只神狗全身黑毛,于是乎,众人笑的更加放肆,七倒八歪,连哀怨的紫霞都是满脸忍俊不住的模样。 “那个。。。这个。。。大神。。。哎呦。。。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我的衣领已落在他手里,三只眼的面孔在眼前放大。 慌张中,我扯着嗓子大喊:“师傅救命,暮景救命。” ************************* 后来胡颜嘲笑我没出息,我翻翻白眼,喷他一脸吐沫星子:“你有出息怎不见你拔刀相助?还不是缩头做爹宝!” 他一脸白痴相,问:“何为爹宝?” 我甩甩衣袖:“想知道?磕三个头,喊三声姐。” ************************* 其实,并非本大仙没出息,实在我与他的气场落差太大! 人生地不熟,突然遇到九天十地的煞神,你怕不怕? 反正我很怕,浑身抖,使劲眨眼睛,偏就半点眼泪都挤不出,而那三眼煞神铁青着脸、瞪着铜铃似的眼,举起钵头大的拳头。。。 彼时我糊涂了,他倘若要杀我,还需要这般扭捏作态?挥挥袖子我就成了灰尘!可彼时我吓得六神无主,只抖着嗓子大喊:“师傅救我,暮景救我。” “慢着。” “等等。” “住手。” 还没等我搞明白,眼前强光一闪,那煞神噔噔蹬退后好几步,满脸不敢置信,原本被他拎在半空的我再次摔的七荤八素,我可怜的小身板啊!爬起身,顾不上揉揉生疼的小蛮腰,团团作揖:“多谢众位大仙拔刀相助!” 就在将将的刚才,满殿旁观看热闹的神仙终有两三个良心未泯拔刀相助,包括紫霞仙子、胡颜小狐狸,以及一位圆脸大眼睛、瞧着几分面熟的青年神仙,我估摸着刚才的白光定是他出的手。 一向知恩图报的我向他作揖:“感谢英雄救美,小女子定以身。。。咳咳。。。有机会再报!” 抬眸,却见青年抿着唇,颊边一对酒窝若隐若现,这摸样和那瓜子小弟很是相像,好奇之下,我便问了句:“那个英雄,不知你和那七八岁大梳着包子头长相圆胖的小男娃娃是兄弟否?呵呵,我与他相熟。” 。。。。。。 未待青年回答,铁塔般的汉子已挡在中间,方天画戟指着我鼻尖,满脸怒容,爆喝:“你这妖孽尽然敢在凌霄殿使诈,某定将你打的灰飞烟灭。” 我赶紧作揖:“二郎大神,您也是瞧见的我只一小仙,将将是那只猴子诓骗我进来此处。。。”不提猴子还好,一提猴子汉子浓眉倒竖二话不说直接一戟子砸来。 众仙失声惊呼。 我傻愣,根本来不及躲闪,劲风刮来刀割一般,哎呦妈呀!即便强悍似那猴子,当年也与他斗了昏天黑地才将他打趴下,我还能剩个渣。。。 砰。 砰砰。 巨响过后,一片死寂。 空中响起熟悉而久违的声音。 “二郎,鲁莽了。” 第43章 师傅 一 闲来无事,我曾想过很多种与师傅见面的场景,只没有一种是这般的。 真不知该惊,还是惊! 就在我以为要被打成煤灰的瞬间,颈间玉坠再次一热,一道强光直直冲向方天画戟,仙力澎湃,电光火石间,空中金光大作,轰隆隆一声巨响,一切消弭无踪。 “二郎鲁莽了。” 淡淡的声音响起,众人齐刷刷跪倒。 “天帝陛下万岁、天后娘娘千岁。” 我兀然一惊,转身,凌霄殿御阶之上矗立一对男女,男子黄金冠冕九龙长袍,女子火红凤袍九翅凤冠。 这便是传说中四海八荒最尊贵的那对夫妻。 天帝面无表情扫视全场,清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而我,像傻瓜一样瞪着眼、张大嘴。 *********************** 是的,他就是我师傅,是那每十年来一次,陪伴我两万多年那个人,此刻,他正站在高高御阶之上,冷冷启唇:“是你?” 有惊讶,有困惑,有气恼,只没有喜色。 我眨眨眼,再眨眨眼,兀然感觉眼眶酸涩。 ***************************** 那天的闹剧当然是以我被赶出凌霄殿作为终结,哦不,是开始,当我灰溜溜被两位金甲卫押出大殿,前脚才跨出门槛,身后已响起鼓乐声,仙乐袅袅,欢歌笑语。 说不难过那是矫情,但是啊,好歹找到了师傅,多少也算喜事。 我被关在一间屋子,等着等着便睡了过去,梦中七颠八倒,一会儿是师傅在教我认字,一会儿是暮景向我求婚,最后定格在暮景离去的那一刻,兀然惊醒,揉揉眼睛却发现已然满脸泪水。 “谁是暮景?” 我一惊,抬头,入目是玉冠华服长身玉立的天帝陛下。 “师傅。” 我大喜,跳将起来扑过去,腿还没伸直,他已挥出一道仙障,于是,我鼻子撞上一堵墙,不是很疼,却愣是半天反应不过来。 “。。。师傅。。。这。。。”我指指面前透明的墙,几个意思? 他蹙眉,几分厌恶:“不许叫师傅。” 。。。。。。 我张张嘴,失语!兀然记起很多年前他曾与我说过此话,只我一直固执在心里唤着罢了。 “怎会在此?” “。。。您没来,我很担心,便出来找您。。。” “一派胡言。”他冷声呵斥:“我设下的结界岂是你所能破解?” “结界?”我微楞,之后忽然醒悟过来:“却原来,连只鸟都没有是因为结界?” 他明显一僵。 我眨眨眼:“为了保护我?” 他微微侧开头。 好吧,我承认之前两万多年里话本子戏本子什么的看的实在太多,于是乎,师傅还没回答我的问话,我已开始脑补各种情节,什么仙魔大战,什么孽恋情深,什么罪大恶极。。。到底怎样的情况才是连天帝陛下都无法庇护只得将我远远藏起来,一藏还是两万多年! 藏。。。 脑中兀然闪过四个字。 金,屋,藏,娇。 难不成该是虐恋情深?!我抖了抖,看向师傅的眼神立马很是怪异,恰巧师傅转头看我,怒了:“胡想什么!” “。。。呵呵,那个,您,对了。。。我是谁?”我傻愣愣问。 他一呆,黑眸划过慌乱,可只一瞬,恢复黑不见底的浓郁,我却一惊,两万年相处,从来波澜不惊的师傅也会慌乱? “师。。。”我话没说完,他已甩袖走人:“好好呆着,明天送你回去。” 师傅落下这句话就走了,行动优雅身姿飘逸,但为何我尽然觉得他落荒而逃? 第44章 师傅 二 后来我将这事说与胡颜听,让他帮我揣测揣测,好歹他是涂山少主,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主,指不定就能找到些线索。 我是这般问他的:“两万多年前可曾发生过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他想了半天,说:“两万多年前我都还没出生,怎会知道。” 闻言,我甩袖走人,他一把拉住我衣袖,满脸懊恼,嚷嚷:“你你,你这脸上都什么表情啊。” “嫌弃。” 。。。。。。 然后,当天晚上我在房顶上喝酒的时候,胡颜拎着酒壶蹭过来,说:“你那事我又努力想了想,似乎好像听爹爹说过几万年前曾发生过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啊,赶紧说。” 他摊摊手:“那时年纪小听了就忘了,再说,几万年前的事和本公子有半毛关系,当时全没在意!你你你怎么又那个表情。” 我很是无语,我该怎么表情?拍拍手摸摸他头,说声小狐狸你他娘的真是只长身体不长脑子?! 他嘀咕:“大不了,本公子回趟涂山问问我爹。” 我赶紧点头:“对对,赶紧走,赶紧走。” 他很是郁闷:“小小,好歹咱两也算兄弟,你怎能如此无情赶我?” 我屁股挪开半寸:“谁与你兄弟来着,咱是一纯姐们,何况了就你这重色轻友的狐狸精,姐姐不揍你,你就该知足了。” 提到燕姜,胡颜一下落寞起来,大口喝起酒来,半响,我拿手肘捅捅他:“生气?” 他灌了口酒,说:“没有。” 我轻笑:“死撑!好了好了,姐不取笑你,喜欢就去追,不肯就动手抢,反正你是涂山少主,配她青丘二小姐完全是她高攀了,要姐帮你。。。” “小小”。 我话还没说完已被他打断,他转过脸看着我,一脸深邃,我有些诶毛骨悚然,摸摸脸,问:“脸上有东西?” “小小。” “你就从没想过也许那两万多年你其实是被囚禁?” 我兀然愣住。 ****************************** 囚禁这事,彼时我还真一丝半点没去想。 我从混沌中醒来第一次睁开眼看到的是师傅,有记忆起唯一记住的是师傅,是他教我说话、扶我走路,如果这都不算陪伴,怎么才算? 师傅走后我继续关小黑屋,天边星光闪烁,远处歌舞不断,我抱着腿坐在地上看星星,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我抹抹嘴角口水,揉揉肚子,起身找东西吃。 人生有涤荡起伏,人生更有一日三餐,吃饱人生才能有意,是这个理不! 屋子里找一圈,什么也没找到,于是我拍拍门,扯开嗓子喊:“有人吗?给些吃的啊?师傅,我饿!” 喊半天,无人搭理,我寻思嗓门不够大,决定用行动提醒外面,谁知一脚踢门上,门却纹丝不动,我的脚差些折断! 第45章 师傅 三 这这。。。只能坐等师傅出现,寻思着怎么把暮景的事与他说说,无论如何不能这般两手空空回去,想着想着又睡过去。 哎,谁让本大仙的本体是猪呢?好吃好睡,是本性有木有! 可是,原本说好第二天就来的师傅愣是没出现,左盼右盼,第三天却滚出一只包子来,圆脸圆眼,雪白粉嫩,眨巴着大眼睛满脸惊讶:“你尽然在睡觉?” 我使劲吃奶的力气爬到窗边,颤悠悠伸出手:“饿。” 瓜子小弟手伸进荷包倒了半天,双手捧到窗口:“给。” 我瞧了眼,差些泪流满面,这满满一捧瓜子啊,是要气死我的节奏? “馒头。”我明确表示意愿,他立马显得很为难,说:“有馒头也没法给你啊,这里除了父皇谁也进不去。。。” 我气晕,那你小子刚才给我瓜子是几个意思? “。。。你怎么得罪我。。。” 我大吼一声:“滚你个臭鸭蛋,进不来还拿瓜子忽悠老娘。” 瓜子小弟似吓了一大跳,撒腿就跑了。 可怜我头昏眼花继续趴地上。 又过去半响,天色渐黑,慢慢地我开始出现幻觉,尽然闻到一阵香气,抬抬眼皮,眼前出现只雪白粉嫩香气四溢的大桃子,瓜子小弟的胖脸停在桃子后面。 “给。。。”桃字还没出口,已被我一把抢过塞进嘴里几口吞下肚,伸手:“再来几个。” 瓜子小弟翻白眼:“这可是我省下来舍不得吃的蟠桃,你真当馒头啊。” 我砸吧下嘴巴:“这东西我那里到处都是,想吃多少有多少。 瓜子小弟一脸不信:“吹牛。” 我好歹有了些气力,慢腾腾爬起身走到窗前慈爱地拍拍他头:“瓜子小兄弟,你还小,不知世界的奇妙。。。哎呦,话说,我怎么摸到你了?” 瓜子小弟眨巴下大眼睛:“本仙自有妙计。” “敢骗我。”我作势要揍他,他一惊,倒退一步:“没骗你,母,哦不,我偷了父皇的玉牌。” 这回是真听见他喊父皇了,父皇父皇,父亲是皇帝,而着天上谁是皇帝?我一拍大腿,大喊一声:“哎呦喂啊,咱们还是亲戚啊。” “亲戚。。。什么亲戚。。。难道你真是。。。”他结结巴巴说不清楚,我笑着接口:“当然,我是你嫡嫡亲亲的姐。。。喂喂,你跑啥,帮姐姐传个话给你父皇啊,喂喂喂。。。” 小包子早已跑的没影,我一急打算翻窗,手还没摸到窗台便触到一道透明的墙。 果然,小娃娃都不靠谱。 ******************************* 当夜,小包子又来了,这次,直接跑到我面前,拍拍我头将我叫醒:“赶紧跟我来。” 我揉揉眼睛茫然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去哪里?” “姐姐不是找仙鹤哥哥吗?我知道在哪里。” 第46章 伐倦台 一 仙鹤? 我想了会儿才想起之前给他胡扯过的故事,什么蜜桃啊仙鹤啊,难道,尽然。。。我咕噜爬起身,一把握住他的胖手:“难不成你知道暮景下落?” “恩,对,这两天参加寿宴的仙人里有个高高瘦瘦长的很漂亮的男仙,与姐姐说的仙鹤哥哥很是相似,我好奇之下问了几句,他说他...叫暮景。” 。。。。。。 我狂喜:“他在哪里?为何不来见我?” 瓜子小弟横我一眼:“你当这里是街市谁都能随便进来逛逛?走不走啊,不走我走了。” “走走。” 我一骨碌爬起身,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左脚跨出门,右脚提起,忽然又放下:“你爹让我呆着,我这般溜了若被他逮到。。。”想起师傅那张脸,脸皮厚似城墙的我亦吃不太消,当下犹豫起来:“我说瓜子小弟,或者你去和暮景说我被关在这里,让他。。。哎呦,你拉我作甚,小胖子力气还不小。。。” 我被瓜子小弟重重拉了把,踉跄着跌出门外,身后气流微微波动,瓜子小弟脸色一变:“糟了,父皇要发现了,赶紧走。”我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他一把拉上门口的仙鹤背上,嗦一声,人已在半空,我赶紧牢牢抱住仙鹤脖子,哀号:“我。。。恐高。” 等落地,已不知身在何处,前方云烟缭绕,转身看看,远处大片亭台楼阁。 “这是哪里?” “仙鹤哥哥在那边等你。” 我忙瞪眼张望,看了半天,一片云雾,茫然问:“哪里?人呢?” 瓜子小弟指指前方:“那里,就是前面,努努,那里。” “哪里?” “那里。” “哪个那里?” 他恼了,索性拉起我亲自带路。 当时的我很是心情激荡全没发现异常,跟着他七拐八拐,回过神发现陷在一片浓雾之中,根本看不清四周景物,而此时瓜子小弟已甩开我的手,说了句:“等着。”一毛腰消失在浓雾里。 “喂喂,等等。。。” “瓜子小弟,瓜子小弟?” 无人回答, 我呆症半响,一面感叹小娃的不靠谱,一面耐下心等待,等啊等啊等啊等,脚发酸腿打颤也不见有半个鬼影,四周浓雾却好似更加浓稠,而前方隐隐有什么在咆哮。 似千军万马奔腾,又似山河崩塌巨响。 此时我已确定被那小子耍了,我从未对他说过暮景的名字,而将将的刚才在小黑屋里他却说遇到个男仙,对方承认自己叫暮景! 这,不纯粹扯淡吗! 想我两万多岁的大仙却被个小毛娃给耍了,也实在丢脸到了姥姥家,哎,我决定自力更生。 在浓雾中寻着那声音摸索往前走,也不知过去多久,一脚跨出,浓雾已在身后,而前方云高风清,碧蓝天幕下耸立一座白玉砌成的高台,长长石阶延伸至我脚下,其旁立着一块巨大石碑,镌刻着三个形状古朴的大字。 。。。。。。 我瞧了半天,最后连猜带蒙念出三个字:“伐倦台” 第47章 伐倦台 二 是给伐木疲倦的仙人休息的平台?! 看看四周,身后浓雾蒙蒙,前方开阔明朗,果然是处休憩、偷懒以及约会偷情的好出处。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我提起裙子踏上台阶一路登上了高台,举目四望风轻天蓝,一切都很美好。。。当然如果没有脚下轰隆轰隆的异响,指不定我还会席地而坐打个盹再说。因着这莫名的使人不安的闷响,我犹豫了会儿终究耐不下好奇,走到边缘伸出脖子往下张望。。。下方云雾翻腾好似煮沸的大锅,什么也看不清!本能,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瞄了两眼我便往回撤,可谁知脚才提起,忽然有人在我背上狠狠一推,我便连喊都来不及,一脚踏空直接往下跌下,慌乱中本能地双手乱抓想要抓住可以着力的地方自救,没想到还真抓到了什么,只那东西不牢的很,被我一扯尽跟着我一起跌出高台飞快下坠。 兵荒马乱间似乎传来瓜子小弟的惨叫。 几缕刀锋般的戾气迎面扑来,我抬袖捂住脸,颈间白光一闪挡住戾气,身子却不受控制继续往下坠,眼见要跌入滚滚雷声中,无名恐惧满过心头,脑中只两个字,完了。。。 头顶忽而传来一声咋喝,“抓住”,电光火石间白影一闪,我也顾不得是什么东西,一把抓紧,身子腾起,嗖,啪,咕噜咕噜。。。 我睁开眼,映入眼帘是一张焦急惶恐的脸,死命在摇我:“死了没有,死了没有!” “活。。。活着。” 他松了口气,啪嗒坐倒在地,而我也终于看清了他,一脸苍白的胡颜。 我眨巴下眼睛,同样一脸苍白地说:“胡言乱语,又是你救的我。” 他喘了口大气,摆摆手:“没啥。” 我想揉揉酸痛的眼睛,却发现手里正握着一断血淋淋毛茸茸的东西,我大惊:“什么东西。” “我的尾巴。” 。。。。。。 想来我刚才便是抓到他的尾巴才被拉了上来。 他一脸苍白却故作轻松:“无妨,我还有七条尾巴。” 我无语。 我是见识少,可好歹活了两万多年,看过的山海经不知凡几,那上面说,九尾天狐上古神兽,血统尊贵,修行却极慢,几千年才能修成一尾,即便如此,能修成九尾的,往往数万年只一两只而已! 看看手里这截断尾,好半天我才说出话:“胡颜,我想来想去这般大恩除了以身相许。。。” “千万别,本公子真不缺你那小身板。” “我。。。”我眼眶红了,他笑着伸手摸摸我头:“你少胡闹些就算报答我了。”说着,他一骨碌爬起身拉起我:“赶紧赶紧,再不跑就跑不了了。” 我被跌跌撞撞拉着奔下台阶,百忙中问他:“为何要跑?” 他痛心疾首的回头瞥了我一眼:“你这丫头闯出天大的祸事还不知?” “我我我。。。” “你刚才摔下去抓了谁?” 我想了想,一惊:“瓜子小弟?” “什么瓜子小弟,他可是天帝的幼子,六皇子天辰。” 。。。。。。。 猛然记起他似乎没上来,而那下面似乎很不寻常,摔下去恐怕没好果子吃,我有一瞬犹豫是否回头救人,可回想刚才情节,明显,在身后推我的便是那小子,他既害我在先我还要圣母救人?可是人命关天。。。这边我脚步一滞,那边胡颜手上用力扯了我狂奔,百忙中回头喊了句:“诛仙台下什么都成了渣,你别废那瞎心了。” 我失声:“诛仙台?” 恰巧我两正经过路旁的石碑,胡颜随手一指:“你不认字?” “不是伐倦台吗?” 胡颜一个踉跄,狂笑起来,半响止住笑拉起我:“算了,我带你先躲躲再说。哎,没文化,真他娘可怕。” 我完全失语。 第48章 临海 一 胡颜说,我犯了谋害皇子大罪,若被抓,下场恐怕比推下诛仙台更惨。 我愣了半天后反驳,明明是那啥诓骗我到诛仙台,也是那啥推我下去,明明我是被害者。 胡颜抿了口酒,上下打量我一番,说,可明明现在你还活蹦乱跳而他成了灰。 我灌了口酒,表示愤愤不平:“还有天理没有,难不成我这被害者应该跟着殉葬?再说,即便是我错手拉的他,那也叫正当防卫。” 胡颜夹了块肉到我碗里,勾唇笑的风情万种,小小啊,能吃就多吃些,万一被抓你也只得认命!那是六皇子,不是阿猫阿狗,如今他莫名其妙死翘翘天帝能放过你?天后能放过你?他的兄弟姐妹能放过你? 看着碗里的肉,我只觉心塞嘴苦,闷头又喝一大杯,良久,闷闷问道:“那小子。。。真成灰了?” 胡颜抬眸看看窗外,天边彩霞满天:“恐怕已经轮回转世去了吧。” 我默然。 “什么仇什么怨呢?” “。。。啊。。。”我茫然看他。 他叹了口气:“算了,别想了,你且在人间躲躲。” “哦。。。这里真的安全?” “三界六道各有规则,互不干扰,否则毫无法力的人界还不早被鬼啊仙啊什么的搅成一团浆糊!” 我满脸不信:“那你怎么能来?”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把扇子,唰一声打开,轻轻摇摇“本公子是九尾天狐,尊贵的上古神兽,百无禁忌。” ********************************* 彼时我未曾想到,若上古神兽九尾狐能在三界六道自由穿梭,为何我这小小猪妖也能在人界平稳度日?而他,似乎也未想到这一茬,逃出南天门后直接将我带到了人间的一处城镇,不大,也不算太繁华,胜在景色优美民风淳朴。 胡颜告诉我,这里叫临海! 大夏国东南边一个小镇,临海镇。 ******************************** 临海其实并不临海。 一眼望去,青山巍巍绿水潺潺,小镇便在这青山绿水中,是处难得的避世隐居的桃源 我长长叹口气:“也只能如此了,但是啊,你可得尽快找出办法,我还要去找我夫君啊!” 他啧啧几声,拿扇子敲敲我头:“重色轻友的丫头。” 我并未向往常那般接他话头然后拌一番嘴,只闷头喝酒,望着窗外街道两眼发直。 人生起伏,人生跌宕,这都是话本子戏文里的桥段,怎么成了我的人生? 胡颜摸摸我头以示安慰,絮絮叨叨开始交待人间生存法则,什么不能动法术否则会被天庭的人发现,什么人间坏人很多莫要随便相信人。。。。。。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哼哼着,心里想的却是师傅若知道我害死了瓜子小弟会是怎样!杀了我?剁了我?剐了我?呃。。。似乎都是死嘛!哎,为何要相爱相杀?明明可以师姐师弟一家亲啊!到底为何瓜子小弟要害我?戏文里常说因爱生恨,可分明他才那么点大。。。 第49章 临海 二 思绪被一阵杂乱的呼喝声打断,伸出脑袋张望,却见楼下街道斜对面有一群人正在围殴一个乞丐,拳打脚踢好不生猛。 好歹我也是有正义感的万年大仙,见此情形立马噌一声站起,胡颜忙拉住我:“干嘛?” 我指指楼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他失笑:“你当你是女侠转世?” 我瞪他:“这分明不公平,打架就该一对一。” 他的扇子重重落在我头上,我哎呦了下:“再打就翻脸哦。” 胡颜拉我坐下,扇子点点我头,有些无奈:“本公子最后要交代你的话就是,“闲事莫管饭吃三碗!”” 我想了下,虚心请教:“你这三观是你爹教的?为何与我知道的不甚相同?你确定这不是冷眼旁观隔岸观火见死不救!” 他一愣,我赶紧迈开腿奔下楼,到门口一瞧,哪里还有打架?只一衣衫褴褛的乞丐蜷缩身子倒在街角,偶有好心路人丢个铜板在旁,看这情形似乎没我啥事!我有些愕然,心想,这便是传说中速战速决的群架打法?胡颜的声音从旁飘来:“人世间这种事多了去,习惯就好。” 我默了下,伸手:“给些银子。” 他挑挑眉。 我指指地上:“怪可怜的,反正也不是我的银子。” 胡颜失笑:“你这前言不搭后语的我倒是听懂了,合着我的银子你花着不心疼。” 我笑着点头:“金子银子什么的你变变就行了。” 他敲敲我头:“本公子的话都成耳旁风了,我说过人界不能动用法术。”虽这么说,他还是掏出了些碎银给我,并且还给我只馒头:“本公子瞧着他最需要的是这东西。” 我拿着馒头走过去塞进乞丐手里,乞丐身子一抖。 我笑,尽量慈祥:“莫怕,吃吧。” 乞丐瞧了我一眼,愣愣低头向手里的馒头。 我圣母般地慈祥:“莫怕,莫怕,不会打你,吃吧。” 乞丐不动,只直直盯着馒头。 “是个傻的,走吧。” 胡颜总结性发言,说完转身离开,我忙跟上,他揉揉我的发,一脸似笑非笑:“当英雄滋味好吧。” 我切了声:“咱们去哪里?” 胡颜唰的展开扇子在前面走,浑如翩翩佳公子,引来无数爱慕目光。 “找间客栈先住下。” ******************************* 当晚我们住进镇上唯一的客栈,龙门客栈,抬头看看牌子我一把扯住胡颜:“你确定这不是黑店?” “黑店?”胡颜环顾四周:“瞧着挺干净的。” 我摇头:“我是指卖人肉包子的那种。” 胡颜恍悟,失笑:“戏文看多了吧。”甩开我,潇洒跨步进店,里面传来女子娇娇的唤声:“哎呦喂啊,这神仙似的公子怎如此面熟,您这回要什么房间?单房、标房还是套房?我们这里还有专为情侣准备的蜜月套房!” 我淘淘耳朵,再次抬头看那牌子,胡言乱语啊,您确定这是客栈不是ji院?! 第50章 临海 三 所有敢叫龙门客栈的,老板娘定然都很美貌,这家也不会例外,果然,老板娘扭着小蛮腰笑的花儿似的妖娆出现,对胡颜那叫一个热情,恨不得贴他身上,胡颜倒是淡定,潇洒应对,几句话就将老板娘从身上扒拉下来,并把佳人哄得娇笑连连,看的我目瞪口呆。 房间很干净,忙活了一天的我们各自回房睡觉,也许今天惊吓实在太多,本该倒头就睡的我却失了眠,辗转反侧,最后去厨房顺了壶酒爬上屋顶看星星,没多久,胡颜也爬了上来,我一脸惊讶打量他:“温柔乡不待,却来这里吹风,脑子被门夹了?” 他拿过我手里的酒优雅地抿了口,轻笑:“小小这是吃醋?” 我抢过酒壶:“我只吃酒,再说了,我都嫁了人,我家夫君。。。” “停停停。”他抢走我的酒喝了口:“别成天提你那没影的夫君,本公子嫌烦。” 我气了,伸腿踢他一脚:“嫌烦就滚下去。” 胡颜没答话,只沉默喝酒,气氛有些冷,我倒是不习惯起来,拿手肘捅捅他:“怎么,生气了?不就这么随口说说嘛,你那回又吃过亏!” 他依旧不答,喝了几口将酒壶往我手里一塞,身子往后一倒躺了下去,双手放脑后,盯着星星发呆。 “喂,胡言乱语。。。” “小小,说来听听,你和天辰到底怎回事?” 我默了半响,长长叹出口气,声情并茂地开始讲述,于是便有了前述的对话。。。听完,胡颜沉默半响,说:“小小,你就从没想过也许那两万多年,你其实是被囚禁?” 我一愣,良久,却问:“。。。你怎会出现在诛仙台?” 无人回答,我转头,清亮月光下他凤目轻合睡颜安静。 就这么睡了?!算了,不管怎样,说到底是他救的我。 我叹了口气慢腾腾爬起身,撅着屁股小心翼翼往下爬,身后响起幽幽的略带沙哑的声音。 “如果,我说如果,我骗。。。算了,小小啊,你对天帝无故失约一点不奇怪?” 我举头望去,他依旧保持刚才的姿势,甚至连眼睛都未睁开,我随口接了句:“哦,是,你不提我还真忘了这茬。” 他微微抿唇:“。。。那是因为浮玉山出了事。” “浮玉山。。。哎呦。。。” 噗通。 ******************************* 我这个连浮玉山是什么都不知的文盲当然不关心发生何种大事,但出于八卦及好奇正待虚心请教,谁知一脚踏空直接摔到地上,半天爬不起身。 当然,也就没了听故事的心情。 在床上躺了两天,胡颜端茶倒水寻医问药很是殷勤,搞的我很不好意地确认:“你真那个对我没想法?” 结果被他狠狠敲了一扇子。 第三天,胡颜带着我七拐八拐到一处小院门口,指指里面,说:“这里我已买下,你先住进去,等风头过了咱再想办法。” “就我一人?” 他目光闪烁了下,勾勾唇角,一脸风情:“我需回趟涂山找父皇商量对策,你安心等我,我会尽快回来。” “。。。确定回涂山?”而不是去找那什么第一美人?! 他敲敲我头:“丫头片子,胡想什么呢!” “呵,没。” 当天我便搬进小院,第二天醒来,已不见了胡颜的身影,望着空落落的庭院,没来由,心里一阵失落。 第51章 花子 一 虽说我很穷,但随身常物却也总有一二件要紧的物件,比如暮景送的玉,明明记得那晚摔下屋顶之前还在我颈中晃荡,可此刻却不见了踪影,寻思半天我决定去龙门客栈找找。 一进门便是老板娘那张风情万种的招牌脸,招呼:“小小啊,一日不见就想念玉娘啦?” 玉娘,本名金婷玉,人人唤她玉娘。 我摸摸鼻子,呵呵干笑:“找个物件。” 玉娘芊芊玉手点点我脑袋:“你个小没良心的,不找东西就不来看我?” “不是不是,玉娘啊,那屋子还没住人吧?” 她抛个媚眼:“去吧。” 我捂着鼻子赶紧上楼,话说,连我这两万多岁的大仙都要被迷的鼻血狂流,这胡家小狐狸是怎样顶住诱惑的? 一时间,对胡颜的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 在房里找了半天,又去院里找了半天,就差刨地三尺,可依旧连个玉渣子都没瞧见,一想到这暮景唯一留给我的念想,顿觉人生了无生趣,玉娘拎了壶酒塞我手里:“没了就没了,我瞧着你那相公也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改明儿再置办些不就成了。” 我叹气:“你哪里知道本大。。。哎,总之一言难尽。” 玉娘来了劲,贴过身子娇笑:“那敢情好,将你的一言难尽说来让老娘乐乐。” 。。。。。。 “话说,自你家相公走后老娘寂寞的紧。” 我无语望天,转身走人。 此时正是正午,太阳晃的我眼花,跨出门走了几步差些撞到人身上,一股酸臭扑鼻而来,我赶紧退后一步,抬头,见是个蓬头垢面衣衫破烂的乞丐,心中哀叹,人倒起霉来真真喝凉水都塞牙,哎!垂头丧气绕开几步,继续走我路。 “哎呦,怎么还在这里啊,走走,赶紧走。” 我转头撇了眼妖娆靠在门口一脸嫌恶样的玉娘,忍不住插一嘴:“势利眼。” 玉娘白我一眼:“你懂个屁,倘若饿死在老娘门口,老娘还不关门大吉,赶紧滚。” 那乞丐瑟瑟缩到墙角。 哎,可怜!不过我比他更可怜! 即便精神受到打击我依旧还是要吃饭,胡乱走到街尾找了家面食店坐下。 “一碗麦虾。” 临海镇的人把面条叫麦虾,一大碗面条里加入各种小海鲜、蔬菜,品相次些,味道绝对好,前几日胡颜带我来吃时,胖胖的老板娘一见胡颜两眼发直,端上的虾麦满满一大盆,绝对加料不加价,所以,面对如今眼前的这才到碗腰的量,私以为落差实在太大,不过,好吃! 俗话说化悲痛为食量,我真真发挥极致,一碗下肚,挥挥手再来一碗,胖老板娘扭着肥大的屁股再次端上麦虾:“小娘子,瞧不出你这小身板还挺能吃的!” 我翻翻白眼:“放心,少不了你钱。” “那是,就你那相公的模样,看着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 又是胡颜!我低头吃面当没听见,可老板娘拿着抹布一屁股坐我身旁,边擦桌子边唠叨:“小娘子哪里人?你家相公怎没一起来?吵架?哎呦,小娘子啊,有那么个神仙似的男人咋还不珍惜呢?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男人还不就那回事,你瞧瞧那边,同样都是男人,你若嫁了就只有一起讨饭的份。大姐劝你一句,要好好珍惜你家相公才是。” 第52章 花子 二 我边吃面边听他唠叨,百忙中顺着胖手的方向扫了一眼,正午的街市只稀稀拉拉几个行人,而胖老板娘指的方位又无比准确,于是乎,即便隔着几丈的路,我依然清楚看到缩在墙根下的人。 衣衫破烂,蓬头垢面,正抬着张脏到看不清模样的脸呆呆望着这边, “是个傻子。” “啊?”我含着口面一脸茫然转头看向老板娘。 老板娘脸上挂着三分鄙夷三分同情:“也不知打哪里来的哑巴花子,一个多月前才到咱们镇上,成天痴痴傻傻的连讨饭都不会,要不是大姐我心肠好,偶尔给他些剩汤剩面,早就饿死了!这世道,有些人一顿两碗面,有些连面汤都喝不上,所以啊,小娘子你得庆幸嫁了个好男人!” 瞧瞧面前大半碗面我一下没了胃口,抹嘴起身付钱,走人,身后,老板娘还在感叹,哎哟,真是有钱的主啊,一碗面才吃小半碗就扔了,这么糟蹋粮食也不怕被雷劈,喂那个花子,过来喝面汤。 我默默走过那乞丐,默默与他擦肩而过,走出很远依旧听见胖老板娘的大嗓门:“喂喂,那花子你跟着人家姑娘做啥?赶紧来吃面啊,再不过来俺就倒了啊,花子花子。。。” 胡颜交代我莫要惹事生非,我记下了,即便心里觉得那乞丐可怜,行动上没有再去招惹,何况我今天本就心情奇差,真没工夫管其他人的悲苦,吃完面到家倒头就睡。 迷迷糊糊一觉醒来窗外已然一片银白,我很是迷茫了一阵,要知道琉璃岛只有早晚,没有四季,雪这东西我只在话本子里读到过,如今见到真的便发起呆来,好一番伤春悲秋后,肚子饿的实在不行,才没精打采穿了衣服出门。 屋外很冷,街上很少行人,仅有的几个路人穿的都很厚实,反到是我的衣着有些单薄,我在自家小院门口站了会儿,纠结先去填肚子还是先去置办几身冬衣,几个背着书袋的小童从面前跑过,嘻嘻哈哈对着我家院墙一处角落胡乱扔雪球,嘴里嚷嚷,傻子傻子要娶娘子,没有娘子乱哭鼻子;傻子傻子要娶娘子,没有娘子乱哭鼻子。 这些糟心的娃完全没有准心,雪球到处乱飞,头一个落我裙角时我淡定地掸掸,第二个迎面扑来时我歪头让开,当第三个当胸砸来。。。我怒了,手一插眼一瞪,吼,再闹就揍你们屁股。 小童们一唬,立马作鸟兽散。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猫?! 以上是话本子上那些女汉子的口头禅,我此刻深以为然。 当然,那群娃散去,我便也看清了墙下缩成一团的花子,这么大的雪这么冷的天这么破的衣服,我一惊,莫不是死了吧!而那个满身满脸残雪的人却兀然睁开眼,黑白分明、纯澈如水。。。 “还没死?”愣了半响后,我清清嗓子问他。 第53章 花子 三 他只呆呆看着我,不动不说话。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我干笑几声提步离去,依旧去胖老板娘处吃了麦虾,又去成衣店买了两身厚衣服,还跑了趟菜市买了些蔬菜肉什么的,琢磨着晚上弄个火锅安慰安慰自己,老实说我的手艺不错,暮景一直夸。 想到暮景,心一阵疼! 胡颜离开时与我说,九重天上的神仙虽不能到人间来游荡,但那些散仙倒是可以自由来去,你安静呆着,指不定就等遇上你的夫君。 我虽知那些只是安慰我的话,却也多少抱了份希望。 既能在连鸟都没一只的琉璃岛遇到暮景,人间重遇又有什么不可能?大包小包领着东西进门时我忍不住往右边撇了几眼,果然,花子还在。 那夜我再次梦到暮景,浑身是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尖叫着扑过去,手才碰到衣角,他兀然化成点点星光消散空中。。。猛然睁开眼,一片漆黑,我摸摸额上冷汗,起床找了身小衣换上,再次缩进被窝已无法入眠,眼前尽是暮景消失的情景,半响,我披衣起身走出门,站在院子里深深吸了口气。 夜色正浓,映着满园子雪有种朦胧的美,只气温却很是冻人,我这般在温暖地方待惯了的人是不太适应这种气温的,没多久手冷脚冷开始打喷嚏,揉揉鼻子转身回房,脚跨出,却鬼使神差到了院门口。。。 暮景曾问:“小小,你为何救我?” 当时我想了下,说:“看你可怜啊。” 他摸摸我的头:“若我是坏人,你可怎么办?” 我嗤之以鼻:“本大仙法力高深,害怕你个小妖?” 他笑了,伸手拥住我,满目宠溺:“我该骂你傻呢还是赞你傻呢!” 其实当年救他只因我寂寞,那么,现在救花子又是为了什么?而当回过神,我已站在自家院子门口的小巷里,两步远处缩成一团的是那个花子,那个我曾给过他一个馒头的乞丐,始终是他。 乱草般的头发纠结成块,可发色本来的暗红却依然泛着淡淡光泽。 是的,这个花子长着一头与众不同的红发。 ************************* “活的?” “死了?” “。。。。。。好吧。” 我如释重负转身回屋,谁知,转身之际那边响起极轻的一声。 “啊。。。” 很轻,非常轻,若非此时万籁俱寂,我定然听不到,转头,便撞ru一双墨瞳,开合间散落一地星光。 我一愣:“你。。。还没死?” 花子呆呆看着我,一脸懵懂,对视半响后,我败下阵来,缩缩脖子,捧着手哈了口气:“那个啥,相见即是有缘,到姐姐家来避避雪吧。” 题外话 是暮景吗?不是暮景吗?我也不知道,呵呵 第54章 花子 四 第二天起来见到西厢门边有个人,我先是一惊而后发愣,思索片刻才想起昨晚捡了个花子回家,于是开始纠结,这真的好吗?若胡颜知道定会拿扇子敲我头,一番纠结后在心中下定论,本大仙是有爱心有善心的仙,与那狐狸精不是一个档次,不过。。。 纠结片刻后,我进屋将昨天置办的新棉衣和几个冷馒头外加几两碎银子整成个包裹提着到院子里,拍拍那人肩膀:“那个啥,这里有衣服有食物还有些银子,你拿着。。。” 他咋然转头,嘴边落满雪沫,手里犹捧着半捧冰雪,白的雪黑的手,分外刺目。。。他在啃雪?心一软,出口的话便成了:“。。。莫吃那些,脏,跟我来。” 就这样,我到人间做的第一件正经事尽然是捡了个花子回家养着,我摸摸胸口抬头看看天,默默想,这也算积德行善,老天会给我好报吧,我与暮景定会很快重遇吧! 家里虽多了个人对我到没啥影响,甚至经常会忘记自家小院还有个活的,只因,那乞丐实在安静,给吃的他就吃,给穿的他就胡乱一裹,往往一整天缩在西厢屋子的角落里不言不语不动,我权当养了只宠物,甚至连名字都懒得取,每天喂喂喂的叫。 既然注定最后是要离开的,何必取个名字徒增牵挂! 日子这般安静的过去,每天,我看看书睡睡觉,闲来喂食喂食乞丐,转眼已一个多月,原本这种日子应该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胡颜来接过或者师傅来杀我,可意外地,在春分那天戛然而止。 春分那天天气意外好,阳光万里和风送暖,午间闲来无事我美美泡了个澡,洗完澡收拾大木桶时突然奇想,洗澡水还很干净倒了可惜,不如。。。我跨出门对着檐下正在打瞌睡的脏的已经不成人形的花子呼喊:“那谁,过来。” 花子茫然抬头看看我,慢腾腾站起身,阳光落在身上整个泛着油光,我默默在心中检讨自己的过分,而后指指屋子里的桶:“进去,脱光,洗澡。” 他十分乖顺地走进屋子,然后扯身上衣服,我尚来不及说话,只听嗤嗤几声他那身破布条似的衣服已成了碎片,整个人光溜溜站在那里,我一呆,脸一红,赶紧转身出门,关门。 我本体虽是猪,却是只纯情的不得了的猪仙! 隔着门我喊了句:“那啥,洗干净些啊。”便径自跨上篮子上街买菜去了,顺道还转了下成衣铺,回到家已是半个多时辰后,估摸着那啥怎么地也该洗好澡,我便拿起新衣站到门口冲里面喊:“那啥,给你买了新衣,洗完就出来拿吧。” 无人回答,我侧耳听听,屋子里静悄悄,张望了下院子不见人影,当下有些疑惑,难不成洗着洗着睡着了?这可不行,天气毕竟没有完全转暖,这般泡冷水睡觉若病了怎办?微一迟疑我便推门而入,门吱嘎一声打开,阳光照进屋子,看清里面情况后我兀然一呆。 只见木桶边上站着的人依旧浑身脏到看不出肤色,甚至连姿势都是我半个时辰前离去时的样子!他是在观赏洗澡水?还是在思考问题?要不要这么奔放脱光来思考人生?! 我揉揉额头,很是挫败:“你莫告诉我连洗澡都不会!” 他茫然转头看我。 第55章 春分 。。。成,我怎么就忘记他是个傻的啊! 我放下手里的新衣衣服,挽起袖子,拉过那光溜溜的人,没好气道:“本大仙好人做到底,今天亲自伺候你搓澡,你可得感恩戴德牢牢谨记,若有一天发了财升了官什么的,定要涌泉相报啊!抬腿,唔,高些,跨进去,坐下。。。哎呦,溅我一身,你就不能慢慢来?不不,别站起来,我怕长针眼。。。手抬起趴捅边上。。。” 我捞起布巾帮他擦洗起来,这不洗不知道一洗吓一跳,随便一撮,手下便是一大片泥垢,从厚度看简直可以捏泥丸玩,忍不住哀叹,这娃出生至今估计就没洗过澡吧!不过,话说回来,脏虽脏,手感不错,肌肤紧致匀称,洗干净的地方细腻光滑,白晃晃的像块上好美玉。 “嗯。” 手底下的人忽然轻嗯一声,我过回神,手上动作一停,疑惑问道:“怎么?” 他微微垂眸看着水面,我顺着看去,见自己整个手臂浸没其中,这深度,这手感。。。腾,老脸通红,我这,那。。。刚才一走神,拿着布巾的手尽然已洗到了那里,并且重重擦了几把,这算不算轻薄无知少年?!一时间我愣在哪里不知如何是好,许是呆的时间久了些,被我调戏的人转头看过来,一脸茫然,这么一来,更加显得他纯洁无暇,而我无比猥琐! 猥琐?!我心里怒了,你个傻子懂什么?大仙我那是验明你丫真身。 毕竟我是大仙,修为虽不高脸皮却极厚,尴尬过后轻咳一声,极淡定地训斥他:“动什么动,坐好。”抓着布巾的手胡乱一抹带过,继续淡定干活。 话说我真真不容易,那一身老泥一头乱发,我足足忙活一个时辰才奋战完毕,到最后我实在是腰酸背疼,琢磨着最后洗把脸穿个衣服什么的交代几句他总能完成,便仔细关照了一番并嘱咐将澡房打扫干净,之后我托着腰回屋子休息去了,傍晚起身去澡房逛了圈,见那里果然已收拾干净,我点头表示满意,可见那傻子虽傻却还孺子可教,不错不错!晚间,我蒸了些包子,啃了几个,对着西厢喊了句:“有包子,自己吃。”便抱起本话本子躲进自己屋里看起来,这一看就是大半夜,第二天醒来日头高照,又是一个晴朗明媚的天气。 推开门走出屋子伸个懒腰,眯着眼站了会儿吹了会儿风,春风和煦,吹在身上很是舒服,我随口对着墙角那人唤道:“那啥,早啊。” 墙角,他依旧缩在惯常待的位置,只身上已换了我买的蓝袍,长发不再纠结成块,长长垂落在地,风一吹,微微起伏,犹如一匹泛着暗红光泽的上好丝绸。 原来,这头发洗干净这么美丽! 我的心咯噔一跳,一种似曾相识感扑面而来。 “那啥,你过来。” 我微微皱眉喊了句,不管怎样,洗干净后的模样总得瞧瞧吧,好歹我昨天当了半天他娘啊!他似乎被惊醒,迷迷糊糊抬头转脸向我瞧来,眸内尚带着一层初醒的薄雾。 而我看清那张脸后,呼吸一滞,退后半步,再退半步,背后一冷,已是门框,半响,我满脸不敢置信,抖着手指着他嘶声疾呼:“你,尽然是你。” 墙角那人,肌肤胜雪,眉目艳丽,红发飘飞,一脸茫然。 他,便是我新婚那天突然出现的红发妖人。 第56章 山贼王初一 一 我不知怎么来评价我的人生。 九重天上,琉璃岛中,两万年岁月,无忧无虑无惊无险,平静安稳,即便曾寂寞孤单过,好歹无风无雨,我想,这也是师傅设置结界的原因之一吧,它至少曾保护我免受外界干扰,可惜,却没能挡住暮景! 暮景来了,带着一身伤一身脆弱,悄无声息打乱我所有人生!可原本,那也该是个误会开始、美丽结局的幸福传奇,可是,他突然出现,那个红发红衣眉目艳丽嚣张狂妄的妖人。。。 见到那人真容的一刻,除了无比巨大的震惊,只剩心疼,疼的无法言语,疼到无法直面,我嘶声喝问暮景的下落,他只茫然看着我,我痛哭,冲上去踢打他,他不言不动甚至不知疼痛,我几经崩溃,恨不得杀了他,他呆呆站着,整个人苍白到几近透明,一贯清澈如水的黑瞳满是迷茫与惊慌。 我哭倒在地。 他是个傻子,即便以前是妖怪,现在也只是个傻子,甚至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傻子。。。面对这样一个傻子我便是杀了他,又有何用? 我将他赶出门外,关上门的一霎,他依然神情茫然,只眼眸里的惊惶无措更加满溢,可我管不了那么多,我说,你滚。 门后的我满脑子都是暮景的身影,笑容和煦眉目温软,或笑或恼,最多的却是温柔宠溺的模样,他说,小小,我会一直陪着你说!彼时,我还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呆子,所有的往事截止在一片红色中,那个人红衣红发满身风华,嚣张到极致,他出现在琉璃岛,而后,带走暮景。 。。。他带走了暮景! 暮景! 我猛然惊醒,满身冷汗。 天边已彩霞满天,风过,带着丝丝凉意。 他和暮景离开后倒地发生了什么?他如今这般模样,那么暮景又会如何?是否也这般丧失智力、流离失所、无所依靠? 我重重抹去眼角残留的泪水,跌跌撞撞跑进屋子收拾个包裹转身走出了门。 我要去找暮景,无论天涯海角,我一定要找到他。 门口,那人呆呆站在墙角,面容呆滞,对路人投来的好奇目光浑然不觉,只在见到我的一刹才有情绪,清澈无暇的眼眸涌起波纹,长眉一弯,眼角一挑,红唇潋滟,梨涡浅露,刹那百花盛开、桃李满天。 可惜,再美再艳,落入我眼里只剩厌恶。 我狠狠吐出个滚字,头也不回离去。 一路上身后一直有脚步声,我知他跟在后面,可这次除了烦躁愤怒我没有半点心软,甚至当身后飘来无赖的调笑声我都没回头,只一直走,等到那些喧嚣再听不见,我已站在城门口。 脚下一条不宽的官道弯弯曲曲伸向远方,我没有丝毫犹豫跨步往前而去。 即便前方刀山火海,吾亦往之。 我知这一路会很崎岖,尤其我这种对人间其实很不熟的所谓万年大仙,说白了,也就一生活低能儿!什么人间险恶、人心叵测、阴谋阳谋、尔虞我诈全是话本子上所见,以往只当故事笑话来看,而之后却要直接面对! 心下几分发悚! 只没想到,出城后遇见第一个大坑却是,迷路。 对,我迷路了,出城才两天,我已迷失在茫茫大山中。 之前曾说到,临海这个地方有些奇特,临海不临海四周全是山,高山峻岭,一望无尽头,对我这种从无远途经验的又没啥法术,即便有法术也不敢闲命长胡乱施展的仙而言,眼前的情况,真正无比纠结,幸好,在上个小村买了些干粮,渴了还有山泉喝,我便这般在山里胡乱转了三天,到第四天,我正坐在荒草堆里休息加静思时,几丈远处树叶无风自动,蹭跳下一汉子,手握钢刀大吼一声:“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处过,留下买路财。” 我傻愣愣看他半响,摸摸口水,问:“姑娘,你这是抢劫?” 第57章 山贼王初一 二 套用俗下流行的口吻说这件事:擦,老子碰上山贼了。 是的,我碰到山贼了,还是个穿着男装的女山贼!别问我如何知道,好歹我也是两万年高龄的大仙! 女山贼三下五除二将我按到在地,我大惊,她是打算劫财、还是劫色、或者劫财劫色?我紧紧抱住小包裹不肯松手,果然,女山贼毫不犹豫魔抓伸向包裹,一扯,没动,再扯,依旧不动,一来二往,眼见那布就要粉身碎骨,我悲呼:“大王饶命。” 女山贼重重一拍我头,怒道:“你爹的,知道小命不保还死拽着银子作甚?” 我悲呼:“银子就是我的命。” 她怒笑:“真有比爷还爱银子的货啊,不行,爷既出手便不能空手,你放手,爷保证只劫财不劫色。” “。。。你还是劫色吧。”我死死抱紧包裹。 她一愣,在我脸上摸了把:“就你这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脸蛋还没爷好看,爷劫你当丫头?哎呦喂啊,爷也是糊涂了,和你唠叨个什么劲,赶紧松手,我数三下,一。。。三,哈,谢啦。”她才数了一个数突然在我腰间狠狠挠了把,可怜天不怕地不怕的我就怕挠痒痒,这边一挠,那边一岔气,手上一松,然后一空,傻愣愣看着她扬长而去,片刻后,我突觉悲从中来、生无可恋、天要灭我,哇,放声大哭。 呜呜呜,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兴许我哭声太过悲怆,也兴许女山贼实在太过空闲,她尽折返回来,揉揉乱发蹲下身子。 “那个,你不用哭那么惨吧。” 我哪里管她,只管自己悲伤,哭声震天响,直到眼前银光晃动、鼻尖寒气阵阵。。。我抹抹眼泪,愣愣看着鼻子底下的银子,只听女山贼唉声叹气道:“我这人最受不了女人哭,算我倒霉,还你一半。” 一半? 我继续哭。 她挠挠头发:“多加你十两。” 我还是哭。 “哎呦喂啊,有完没完。。。再多还你十两。。。” 我依旧哭。 噌,她怒而拔刀,一刀挥下,光影在我鼻尖闪过,几缕断发飘飘扬扬,女山贼不耐地嚷嚷:“他爹的,你若再哭爷现在就宰了你了事。” 我一惊,忙将银子胡乱塞进怀里,抹抹眼泪,爬起身,掸掸泥土,双手抱拳,边哽咽边极致诚恳说道:“女。。。大王,再多。。。给。。。十两。。。如何?” 女山贼一脸呆滞。 ****************************** 当然,那十两我是没拿到手,那女山贼虽一根筋却也是极爱银子的主,能拿回一半多已经极不错,我打算收手走人,女山贼却一把拉住我,说要请我上山喝酒,她说,她从事这种光荣而自由的职业很多年,来来回回不知见过多少人,却从未有我这般的妙人儿,她说,她很欣赏我,决定请我喝酒,并结为金兰。 我当时便大惊失色,说,大王,我长的真没你好看,我配不上您啊。 她摸摸脸,叹了声,容颜这东西是天生的,劝我莫要伤心,让我跟她上山,喝了酒成了姐妹,她就会罩着我,帮我找如意郎君帮并且包生儿子。 第58章 山贼王初一 三 我满头冷汗,开玩笑,我是有多不耐烦才跑去你贼窝?忙一脸可惜地婉拒,表示,这次就不去了,我有要事在身不能耽搁,等下次路过再去山寨拜访。 女山贼嗤笑,说,就你这般瞎转悠还能活着走出这山?来来来,且跟爷上山喝酒,喝完酒爷定找个年轻英俊的少年给你引路!话说,爷寨子里美男如云,胖的瘦的高的矮的,有武功的有学问的,都有,那啥,你喜欢哪款? 即便我天然呆,也恍然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这是要拉姑娘配狼?对,狼! 我又是惊又是怒又是惶恐,却又不敢惹怒这女大王,只得继续婉拒忙,表示,大王盛情心领,可当下我真是有急事,是救命事,我一定得走! 她豪爽一笑,拍拍我肩膀,说,救命?爷最喜欢做好事,说,谁人能救你命? 我冲口而出,大王啊,你若能还我银子就算救我命了啊。 她脸一沉,手按上刀柄准备再次拔刀,我眨眨眼,眼眶一红,眼泪欲坠非坠打算继续哭给她看,她立马垮脸,手忙脚乱安慰我道,那啥,钱财身外物,身外物,切莫看的太重,你看今天天气如此之好,人生如此美好,你何必为点银子耿耿于怀? 我哭丧脸说,大王,那银子是我寻夫的盘缠。 “寻夫?你尽然成亲啦?哎呦喂啊,这有多想不通才年纪亲亲就成亲啊。” 我默然,心想,废话,我已两万岁高龄了好吗,当然,她是听不见我的心里话的,只见,刚刚还热情洋溢的人忽而就变了脸,甩手走人,三两下没了身影,落下我一人在这人生地不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山林。 我一人胡乱在山林里又走了一天,天黑找了棵树蹲在树丫上睡觉,打算等天亮了继续找路,我就不信了,我一大仙还斗不过你土地老儿。 醒来已经天光大亮,耳边鸟儿鸣叫,眼前却是一双晶晶亮的大眼睛,见我醒来,那双眼睛一弯,笑道:“哈,你尽然没走,是在等爷我吗?” 我噗通一声摔下树去,一脸泥巴。 而一身湖绿衣裙的女山贼身姿优美地飘落我面前,笑眯眯说:“那啥,姑娘,你既还在等爷,爷今天便一定要请你吃这顿酒了。” ****************************** 当然,在我寻死觅活之下,山寨是没去,却被拖进了临海镇,也不知她怎么走的,七拐八拐,两个时辰后我们已身在临海城门下,抬头望望城门,转头望望身后山林,我忽然无限悲催。 合着我这六、五天都在附近瞎转悠啊! 无语望天。 进了城,女山贼直接带我进了家茶楼,要了壶茶几点碟心,还没从悲催中缓过劲来的我呆呆坐着喝茶吃点心,等面前吃空,抬头,一惊,对面不知何时多出两人,一个是五六十岁的妇人,穿着花哨下巴上一颗大黑痣,正是本镇有名的媒婆刘妈妈,别问我为何认识,好歹我也住了近两月,好歹我也是单身一人如花似玉,所以,刘妈妈曾上门找过我问我有否意愿改嫁。 第59章 花满楼 一 另一人是个男子,五十左右,白面微须,穿着锦袍,举手投足尚算斯文,只。。。我瞄瞄那肚子,四五个月似的大肚子连锦衣都遮不住! 从中年人来说,这位长的也算不错,只那身材已明显走形,忽而想起一句话:岁月是把杀猪刀!将当年一清秀少年杀成如今的大腹便便,悲催啊!忍不住转头看向女山贼,那位今日打扮的人模狗样,行动举止大方有礼,故而,就今天来看,即便不能称绝色倾城,也是优质清秀佳人一枚,尤其那双眼睛,灵动而明亮,流转间闪烁星光。 于是我默默为她可惜,即便是女山贼身份,打扮打扮也是很能上的了台面,本该配个更好的英才,怎么就选了对面那土财主? 一来二去,我这边默默可惜,那边却郎情妾意,眼见这就成了,却谁知,土财主掏出玉佩打算下定的一刹,不知从哪里跑出个小娃来,抱住女山贼的大腿大声喊娘亲。 瞬间,所有人石化! 所以,最后的最后,这场相亲以失败告终,只因男方恼怒女山贼隐瞒婚史连孩子都打酱油了。 我两垂头丧气走出茶楼,走在街上,女山贼突然醒悟过来要找她儿子算账,却哪里还有那闯祸精的身影,满街乱晃了阵,最后,这个叫王初一的女山贼一拍大腿,吼了句:“他爹的,老子请你喝花酒去。” 于是目瞪口呆又无反抗之力的我被拉进了镇上唯一的花楼,花满楼。 花楼这种东西以往只在话本子上见过,这次能实地考察全托了王初一的福,瞧着一脸怪异却强自镇定的老pao,再瞧瞧一身淡绿衣裙怎么看都是名门闺秀装扮却昂头阔步,一脸爷就是来喝花酒表情的王初一,我一直低迷的心情忽而就亮堂了不少。 所谓妙人,王初一这种才是吧! *************************** 命运这东西,就像戏文里唱的:一切天注定,半点不由人。 很多年后我有缘见到司命星君,与他说到今天的事,他只诚惶诚恐说了一嘴:“非本君胡诌,一切乃是命啊!” 命!好吧。 一切无法解释无法反抗无法改变的事,我们皆称之为命。 *************************** 花满楼作为临海镇首席以及唯一一家男女通吃的ji院加小倌馆,生意自然不是一般地好。 所谓经济再萧条也需要娱乐来缓解压力,何况,临海这地方并穷非疙瘩,它只是小些、封闭些、交通不便些,而已。 我们到花满楼的时候已是傍晚,花灯初上,莺歌燕舞,人来客往,很是热闹,介于王初一出手大方且气质非同一般,老bao将我二人领进了二楼一个很不错的包厢,面积够大、设施够豪华,靠中庭的一面半敞开式,以雕花红木做成长椅,可以凭栏观赏一楼歌舞。 第60章 花满楼 二 酒菜上齐,侍女退出,整个房间只我二人,之前喝的茶吃的点心早就在陪女山贼找糟心娃娃的路上耗尽,面对满桌酒菜,我甩开膀子大吃,王初一坐在一边也是一顿猛吃,吃着吃着,我突然想起个事,说:“大王,带够银子了没?” 她一愣,塞进嘴里的韭菜掉出几根:“不是你请我吗?” 我只觉天雷滚滚乌云盖顶,她抹抹嘴角,继续淡定吃喝:“无妨,没银子咱就吃霸王餐。” “。。。大大大王,你那。。。钢刀好像。。。没带。。。” 她又是一愣,摸摸腰间,失笑:“他爹的,忘记今天穿女装了。” 啊。。。这怎么活啊! “算了,你还有几分姿色。。。喂喂,你跑什么啊,站住。。。” 我转身就跑,那还管她呼喊,听说,我听话本子上说,在花楼吃霸王餐可真是要拿肉钱抵酒钱的!!可惜,终归是慢了半步,手才拉开门,脚没跨出已被她一把拉住腰带,耳边传来爆笑:“放心,爷有钱,很多钱。” “。。。那啥,老bao姐姐,再来一份金钩翅、菊花鱼、扒牛掌,还有一坛百花酿。”我淡定的对外喊了句,淡定地转头与她说:“我没想跑,我就是想加些菜。” 王初一爆笑。 笑吧笑吧,明显我跑不过你,我转身坐回席位继续吃喝,王初一喝了口酒,随手递给我一杯:“将就喝些,以后去爷的清风寨,爷请你喝上好梨花白,话说,我曾喝到过极好极好的梨花白,是在。。。是在。。。是在什么来着。。。”她揉揉额头,一副我想不起来但我一定要想起来的纠结摸样,我撇了眼继续吃菜,此时,一楼中庭响起鼓乐,叮叮当当叮叮当当,片刻后,传来老bao那把微微沙哑的诱人嗓音。 “各位客官,值此良宵佳期,恰逢花满楼九周年大庆,今晚酒菜一律九折,除此之外,花满楼今晚还有惊喜要献给各位客官。” 有人问,啥么惊喜? 老bao清清嗓子,拿腔拿调吐出六个字:“两朵绝世名花!” 绝世名花! 大厅开始热闹起来。 无论男女到花楼还能为啥? “打不打折爷不在乎,那什么花魁的赶紧带出来让爷瞧瞧。” “对,对。” “爷们要看花魁。” 老pao咯咯娇笑,挥挥手帕,扭扭腰肢:“当然当然,只,这两朵绝世名花都还是雏,今晚开bao,价高者得。” 又是一阵嗡嗡声,连二楼都被感染,几个包厢原本是关着窗的,此刻一并推开窗户伸出脑袋向下观望。 果然,美人的力量就是强大。 热场效果不错,老pao很是满意,拍拍手,四个身身姿妖娆身披粉色轻纱的女子款款扶出两人,酒足饭饱的我好奇张望,一看之下,失笑,遮这么严实,谁知道你是个什么鬼东西! 只见一楼中庭花台上并排站着两人,一高一矮,只从头到脚盖着红纱,连脚趾头都没露出来,楼下已有人开始闹:“搞什么,从头到脚盖这么牢,让老子看个屁。” 第61章 花满楼 三 老bao娇笑:“稍安勿躁,杜娘这就为各位客官解忧。”她轻移莲步,轻抬素手,轻轻撩起其中一位的长纱,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一位身披红纱的美貌少女婷婷袅袅出现眼前,面如桃花、眸似春水,果然很美,只,离“绝世“这两字好似还差那么七八十步,果然,身边传来王初一的嗤笑:“这就算绝世?哎呦喂啊,小地方就是小地方,没见过世面,笑死人了。” 我失笑:“当然当然,那姑娘虽有姿色却怎么也不能与大王您相提并论。” 她赞我:“小小,你很有眼光!不过,不是我吹,我曾见过真真的绝世名花。。。那叫啥。。。叫啥。。。哎呦。。。头疼。。。”她揉揉额头,又开始一副我想不起来但我一定要想起来的纠结表情,我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楼下正热闹报价,最后,那小娘子以五千五百两银子的价格被一大胡子包下,大胡子挽着小娘子细腰心满意足乐和去了,喧嚣过后,台上还剩下一位。 因见识过刚才那小娘子的姿容了,对另一朵所谓绝世名花我便不抱什么幻想,索性起身坐回桌旁继续喝酒,抿口酒,吃口核桃酥,随口问:“大王,咱们啥时候走?” “走?”正纠结的人抬头看看我,一脸你是白痴的表情:“爷还没乐够。” 我咽下核桃酥,忍不住规劝:“话说,死了夫君也不能如此自暴自弃,你瞧瞧我,我虽与夫君失散,但我依然不堕落不放弃不气馁。。。” 她一脸莫名其妙:“谁与你说我死了夫君?” 我奇道:“没死夫君你相什么亲?” 她嗤了声,极其无所谓地转头继续看热闹:“我前夫有了小三,我带着儿子甩了他。” 。。。。。。彪悍! 我目瞪口呆,她却忽而眉开眼笑,说:“不错,这个还真国色天香。” 此时,原本喧闹的花满楼忽然一静,片刻后才响起一阵叫价声。 “五千两。” “六千。” “八千。” “一万五。” “两万。” “五万。” 全场再次静默。 五万两银子买个?疯了吧! 王初一啧啧几声:“可惜爷银子不够,否则爷出十万两包下他,这般姿色赞句绝世名花,不为过,不为过。” 于是,忍不住好奇的我走到窗边,探头往下张望,打算见识见识这朵五万两银子一夜的绝世名花。 楼下花台中央一人静静站立,红衫曳地,红发垂腰,肤白如玉,眉长若柳,红唇皓齿,艳骨风流,有风吹过中庭,衣袂翩飞,仿若盛开到极致的罂粟。 我大吃一惊,是他! “看呆了吧!咱没钱,只能饱饱眼福,可惜了。” 王初一一脸可惜样,我却已呆了,而楼下,五万两包了他的那主,腼着大肚子走上台,笑的满脸菊花开,“美人,爷定让你今夜快活的yu仙yu死,啊哈哈。”他捞起他的手大笑着往台下走,他没有反抗由着胖子牵着走下台,走过回廊,往后院而去。。。二楼的我张着嘴无法言语,看着他被人带走,而被带走后将会怎样,是个傻子都能想到。 是啊,他本就是个傻子,那么,如今的状况总好过继续流浪乞讨吧。。。我摸摸胸口,那里的抽痛,我解释为良心不安所致。。。 而他,即将消失在转角的一瞬,忽然转头看了过来,于是,隔着楼层的高度,隔着回廊距离,我们再次相见,我一愣,他一呆,而后,他重重甩开牵着的手,跌跌撞撞奔跑过来,一时间桌椅翻到、人仰马翻,胖财主怒声呼喝,老pao惊声尖叫,乱成一锅粥,而他不管不顾跑到我在的包厢楼下,昂着极其艳丽的小脸,瞪着晶亮的大眼睛,笑的百花盛开。 他不会说话,他是傻子,但是,他认识我。 “你们认识?” 王初一也看到了这一幕,此时伸长脖子看看楼下看看我。 “不认识。” 愣了一阵后,我吐出三个字,而后在他惊喜期待的目光中绝然离开,回到厅中淡定喝酒,“这酒不错。” 我说,王初一看看我,没说话,一直望着楼下,楼下响起一阵噼里啪啦声,有人在嘶吼,却只能发出啊啊声,再然后楼下安静了,又过了片刻,老pao的娇笑声道歉声响起,有人调笑着接了句,小辣椒才够鲜美。 最后,响起丝竹歌舞,一片歌舞升平。 ***************************** 走出花满楼已是子时,月明如镜,银河璀璨。 王初一说要找客栈安息。 我说,别花那冤枉钱,去我家住吧。 她很惊讶,问,你是本地人? 我摇摇头,才来两个月而已,只,我有钱,所以我有院子。 王初一一阵郁闷,说,好歹她也是一山大王,几年下来愣是连间茅屋都没积攒下。 我安慰她,好人才有好报,你以后得向我学习,做做好事,自然会有家有业。 她嗤笑,你还好人? 我不爽了,说,大王,鄙人家小,您不适合移驾。 王初一打个哈欠,表示,本大王随遇而安。 就这么吵吵闹闹重新回到我那小院子,进门的一刹,我习惯性往西厢墙角看去,什么也没有,只满院清辉,脚,有些提不起来,身后人推推我,催,赶紧走啊,我困死了。 我强压下心中的怪异,抬腿跨进院子。 一炷香后,我两一人一床被子并排躺在床上。 我这小院本有两间屋子,一间我这主屋、一间西厢,可不知怎么,我不愿让她去西厢,便与她这么挤在一处,而她也真是随遇而安,不挑不捡,洗了把脸上了床,裹上被子就睡,而我,本该也是倒头就睡的习惯,此刻却了无睡意,朦胧间,听身旁人呢喃了句:“小小,他哭了,哭的很厉害。” 我一惊,瞬间感觉血从头顶退到脚底,噌一声坐起身,瞪大眼看她,而她似乎只是说了句梦话,呼吸绵长。 第62章 谁又能陪谁 一 我想,我始终是因为良心不安。 所以,我敢再次回到花满楼完全凭借一股英雄好汉的豪气,当然,我知王初一一定会跟来,果然,我站在花满楼牌匾下,她站在我身旁唉声叹气,说什么饶了她的好梦,说什么得付她劳务费,我心急如焚,只一个劲问她,怎办怎办,怎么办? 她揉揉额头,拎起我后领纵身一跃,等我回过神已站在房顶上,我瞄瞄楼下,问她,然后呢? 王初一一噎,脚一滑,差些滚下房顶,我忙拉住她,安慰,大王武功如此高强,定能带我很快找到人吧。 人?谁啊?她故意问。 我望望天,摇头,不知道,可是,我良心不安,我得救他。 王初一也望望天,而后揉揉额角,我一惊,生怕她那纠结不清的怪病再次发作,忙指指楼里,这么多屋子怎么找? 她白我一眼,容易的很,跟我来,只,你得有心理准备,找到后会是怎样,我却不管的。 她的话我懂,此刻已过子时,如果该有啥已经早有些啥了,可是,那又如何?反正,我得救他。。。 可是,即便我阅尽人间话本子里那些变态桥段,即便我已做好心理建设心理准备,当我在花满楼最豪华套房里找到他时,我依旧倒抽一口凉气,震惊、愤怒、心疼、自责、难过,各种情绪翻滚,脚下踉跄差些跌倒,王初一一把扶住我,轻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你带他走,剩下的,有我。” 我深吸口气,狠狠扯下梁上纱曼,走过去,蹲下身,抖开纱曼盖住那布满淤痕、鞭伤和浓白jing液的躯体,捧起他的脸,抖着手指拨开面上乱发,我说,莫怕。 月光透过敞开的窗户落在地上,有一缕恰映在他脸上,于是,我看到那张艳丽却呆滞的脸缓缓涌动起波纹,眉目渐弯、梨涡轻旋,满溢成一个孩子似乎的纯真笑颜,他张大嘴,破裂的嘴唇再次鲜血淋漓,他想说话,最后却只发出一个音,啊! 刹那,我泪流满面。 ********************************* 某次我与王初一争吵,她骂我,没心没肺的东西,我回嘴,没情没义的家伙,她恼了待动手揍我,我先一步跳将过去咬她手臂,她疼的呲牙咧嘴,却最终没舍得揍我,我一脸惊讶地松开口,问,你何时改性啦?她揉揉伤口,瞪我一眼,说,咬就咬把,谁又能陪谁一辈子?就算留个念想。之后没多久,她便像风一般消失不见,只那句话一直留在我心底。 谁又能陪谁一辈子? 我不知王初一怎么搞定的花满楼,我也没问,只她再次出现在小院时,身后跟着位白衣飘飘的美男子,竟然比我在九重天看见的那些个男仙更加有神仙范儿,看我目瞪口呆抹口水,那美人很是嫌恶地白我一眼,傲娇地问王初一,赶紧说救谁,本公子忙的很。 第63章 谁又能陪谁 二 西厢床上花子昏昏沉睡,救回那晚起他就一直昏睡,不知是身体上的伤所致还是脑子也被伤到了,我也算大半个大夫,曾经还救过半死不活的暮景,可此次不管我怎配药施针花子就是不醒,于是某日,喜欢拔刀相助的女大王王初一带来了男仙。 男仙当着我两的面将花子布满伤痕的光溜溜的身子翻过来顺过去看了几遍,拉起他眼皮瞧了瞧,最后伸出长指搭了会儿脉,起身,到院子净手,我赶紧递上干布,他嫌弃地撇了眼,没接,侧身撩起王初一衣袖擦了擦,我再次目瞪口呆,王初一一脸淡定,好似见怪不该。 “怎样?”王初一帮我问他。 男仙甩甩袖子,广袖轻飘,动作潇洒很是好看:“有些古怪。” 我脸一白,跨上一步:“什什么古怪。” 男仙后退一步,挑挑眉:“说话就说话好了,凑这么近干嘛。。。” 王初一揉揉额头,爆喝一声:“无痕,说正事。” 男仙无痕撇撇嘴,哼了声:“这人脉息很是古怪,不似寻常人。。。不过,死不了,好好养几日就成,恩,对了,这个给他服下应该会醒。” 他抛了只玉瓶过来,我赶紧接住,瑟瑟道:“那个,他脑子有些问题,神仙您是否能帮忙也治一治?” 无痕咯咯笑起来:“本公子不是神仙。。。不过,你若坚持,本公子到有一法。” 我大喜,忙问:“何法?” 他挥挥手,五指并拢成刀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形:“那法子便是啊,将他脑子劈开。” 。。。。。。 自此,我确定眼前这神仙般的美人脑子也有问题,不过,那药倒是很管用,花子服下的第二天便醒了。 那天早上小雨绵绵,我一醒就去西厢看情况,披了件衣服推开门,西厢门边的一道瘦长身影兀然入眼眸,他似乎正在看雨,听见声音转回头望过来,然后,璀璨一笑。 红发如瀑,颜白似雪,隔着蒙蒙小雨,我恍惚看见一个误入凡间的花精,脑中兀然划过佛经上一段话。 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 日子仿佛又回到以前,我安静在小院子里过小日子,看看书睡睡觉,偶尔喂养喂养宠物,而被我当做宠物的他依旧不声不响,有太阳的日子窝在西厢墙边,下雨天就呆在西厢,给他吃就吃,给他穿就穿,唯一和以往不同的一点是,他会笑了,再不是以往那种一脸茫然,每每见我出现便笑的很是欢快。 但是那孩童似的笑容落入我眼中,却分外刺眼。 半个多月后,王初一再次出现时,我与她说,把他带你山寨去吧,虽是个傻的,好歹还有把力气。 王初一挑挑眉,一脸惊讶:“既如此,当初为何救他?指不定他现在已经是头牌,也好过这般被你当物件送人。” 我揉着面团头也不抬:“他不会愿意当头牌。。。他以前不的傻。” “以前?”王初一加了些盐巴在肉馅里,用力搅了搅,抬头看我:“爷很好奇他以前的摸样,但是,爷更加好奇你与他到底什么关系?” 我没有回答,专心擀饺子皮包饺子,烧水,等水沸的空挡,我淡淡道:“仇人。” “什么?”她显然没听明白。 我望着锅里不断冒起的细小气泡:“新婚之夜他来寻仇,之后我夫君与他一起失踪,我四处寻找无果,直到一个多月前偶然在这镇子上遇见他,当时的他衣衫褴褛到处流浪,而人已经成了傻子。” 锅里的水沸腾开来,热气升腾,将灶房整成个云雾缭绕的仙境,我将饺子逐个放入锅里,片刻后捞起装成三大盘,拿起一盘走到西厢边,拍拍昏昏欲睡的那人,将饺子塞给他,他迷迷糊糊转头看来,而后灿然一笑,像个孩童似的欢乐溢满眼眸。 “我夫君到如今依旧生死不明。。。若他继续留在这里,我怕终有一日会忍不住杀了他。” 王初一默然。 第二天清晨,我给他换上干净衣衫,拿木簪将那头暗红长发绾起,牵着他到门口,指指已收拾停当站在门口一身男装打扮的王初一:“从今后你便跟着她,她会给你饭吃。” 王初一撇我一眼:“他叫啥名字?” 我摇头:“不知道。” 她杏眼圆瞪:“连名字都没?难不成爷以后成天喊他喂?” 我将他的手塞进王初一手里:“随便。” 王初一瞪瞪我,再瞪瞪他,揉揉额头,万般无奈地喊了句,走,跨步而去,他一脸懵懂,身子随着王初一往前,头却一直往后转,清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望着我。 我漠然回身重重关上门,将一街喧闹隔在门外。 第65章 兰因 一 时光匆匆,转眼过去五、六天,我又开始琢磨出门寻夫这档子事,不过这次得找王初一带路,否则,哎! 事实证明,说曹操曹操到,当天晚间王初一便气喘嘘嘘出现在门口,我笑着问:“大王又来蹭饭?”她边喘气边瞪我:“你个糟心的娃啊,这回可坑苦老娘了,那什么,那什么。。。” 我一脸茫然:“什么那什么?大王可要先进屋喝口水?” 她摆摆手,又重重喘了几口气,而后拍拍我肩膀,一脸沉痛:“你得有心理准备。” 我心咯噔一下:“什么?” “那什么,傻蛋,哎呦喂啊,就是你送我那傻子不见了。” 咣当,我手里的锅铲掉地上。 “不见?几个意思?他是傻子,他很乖,不会乱跑。” 我脸有些白,而她脸有些黑:“是啊,我也以为他是傻子不会乱跑,将他带回寨子就忙别的去了,谁知,谁知,第二天就没了人影,满山都找遍了。。。没法,只得来通知你。。。”她伸长脖子望向我身后的院子:“没回来?真没回来?哎呦,那可真糟糕了。” 我脑中一片空白,片刻后才在王初一絮絮叨叨中回过神,我问她:“你把他给弄丢了?” 王初一老实点头:“那个,我不是故意。。。” “找过了?” 她又点了点头:“我都出动整个寨子的兄弟找遍各山头。。。” 她一脸忐忑看着我,我默了阵,点点头:“找过就好!怎么急赶来定然还没吃饭吧,刚好,我做了红烧肉。” 她愣住,张张嘴,咽了口水,小心问:“你,不生气?” 我叹了口气:“他又不是我什么人,真要往道理上讲他还是我仇人呢,而我已经以怨报德收留过他救过他命,所谓怜悯也该有限度,你说是这个理不?” 王初一傻傻看我,愣愣点头:“道理是道理,可。。。” 我拉起她的手走进院子,关上门:“既然他命中注定是要流浪的,那便由他去吧,来,你且帮把手,锅里的肉还差把火。” 当晚,我尽然梦见了暮景,他依旧眉目秀雅十分地好看,我扑过去搂住他大哭,他满目心疼,摸着我的头,在我耳边柔声道,小小,许了你的我从未或忘!不管如何,我必会回来。 ***************************** 又过去几日,屋外已是柳絮飘飞、桃花满枝,某日春光潋滟,王初一硬拉着我出门踏青,我一边打哈欠一边埋怨她不懂事,到了河边游人如织,我揉揉眼睛说,到处是人有什么好看,她却拉着我七拐八拐一路走,最后来到一处桃林,流水潺潺桃花灼灼,一株巨大的桃树下席地坐着五人,四大一小,布衣麻鞋,其中那个美到惨绝人寰的小男娃娃正对我笑的颠倒众生。 第66章 兰因 二 我咽咽口水,问王初一,你儿子确定是你生的? 好了,接下去果然进入相亲环节,明显,那五个雄性里面的四个成年者均是王初一那清风寨的强盗,分别叫:王大强、王二强、蒋宝儿、姚旺财。 我只觉满头冒青烟。 傍晚,回城路上王初一问我有否中意的,我翻翻白眼,表示本姑娘真的已成亲。她切了声说,反正你那夫君也没与你进洞房,而且,瞧现在的情况你夫君估计早。。。见我瞪她,她话锋一转:“我的意思是,你一姑娘家总是孤单一人可不成!本来,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可我那娃娃身子不好,我恐怕得离开段时间。。。小小啊,王大强他们几个虽粗鲁了些,但个个是好汉子,有担当疼媳妇,可以好好过日子,你考虑考虑吧。” 我没答,她瞧瞧我脸色也就没再说话,只叹了口气,一路走着很是沉默,气氛几分尴尬,于是在路过胖老板娘的麦虾店时我笑着招呼她:“别说那些有的没的,走,咱请你吃临海镇最好的麦虾!扈二娘,来两大碗三鲜麦虾,多放油菜。” “好嘞。” 胖老板娘依旧胖,依旧唠叨胡颜那厮,依旧劝我该惜福,我尽觉无言以对!兴许王初一气势比较吓人,这次的麦虾倒是很大碗,很多海鲜很多油菜,尽然还破天荒附赠一壶自酿青梅酒,那酒,色泽碧绿,入口微酸,一壶下去很是回味悠长,于是乎,我对面那酒鬼不过瘾地嚷嚷,再来一大坛。 果然女大王啊! 酒一喝,面便吃不下,等我喝干净面汤,她面前还剩大半碗,我瞪瞪她:“吃。” 她打个酒嗝,眯眼憨笑:“爷不吃。” 我忍住将面碗扣她脸上的冲动,规劝:“浪费粮食会遭雷劈。” 她笑的醉眼迷离,风情万种,比玉娘尚娇媚几分,我若是男人,真要被她勾了魂去:“谁敢劈爷?无痕,上,咬她。” 无痕便是那日来看病的男仙,我忍了忍还是问道:“话说,我一直很好奇你和那男仙什么关系,兄弟?姐妹?情人?姘头?哎呀,不会就是那个有了小三的前夫吧,哎呀呀,好马不吃回头草,即便男仙长的再好咱也不能要二手货啊,我说初一啊。。。” 我正待好好劝她,却被她重重敲了个爆栗:“管好你自己吧,话说你后来真没再找找看?” 我沉默。 她砸吧下嘴巴,笑的媚眼如丝:“我说你心里。。。嗝,算了,我得去吐吐。。。” 话落人已没影,我揉揉额头,掏银子付钱,胖老板娘扭着胖腰肢走过来收钱:“这酒入口淡后劲可足着呢,那小子有的受了,呵呵。。。哎呦,怎么麦虾还剩那么多没吃?不好吃?嫌我家手艺差?” 我忙解释:“不不,她就是喝多了,吐完继续回来吃。” 胖老板娘这才满意地收下银子:“嗯,你们这些年轻人是不知道饿肚子的苦,瞧瞧,那些花子,能得一口这面汤就谢天谢地了,哎,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这位似乎特别爱拿这说事,我又不好反驳,只得顾左右而言他:“二娘生意好吗?” 第67章 兰因 三 胖老板娘甩甩手里抹布:“小本生意混混日子,吃不饱饿不着。。。我说你那半碗面汤若真不要我收了哇,喂,那个花子,来,喝面汤。” 她还真就端起面准备给送人,顺带白我一眼,好似我该被天打雷劈,我忙起身乖巧地接过碗,讪笑:“二娘您忙,这种小事我来就成。” 虽说胖老板娘说话有些渗人,但心是好的,再说了,实在也是王初一浪费粮食所致,故而我端着碗赶紧顺着她指的方向去街角做好事,也算给那女大王积福! 街角一团黑影,天黑,看不清摸样,但其实又有什么好看的,天下花子还不都那样: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走到黑影一步远处我停住,蹲下,递上碗,轻声道:“那啥,吃面汤啊。” 那花子似乎被惊吓到,身子明显一抖,片刻后抬头,纠结的乱发遮住脸面,我默默在心中表示同情,将碗塞给他,尽量放柔声音:“吃吧,莫怕。” 花子似乎很害怕,身子往后缩了缩,那碗差些打翻在地,我忙托住:“别怕别怕,没人会打你,吃吧,吃完,我好回去还碗。” 我也不知哪来的耐心,或许是心里满溢的同情心作怪,尽然耐下性子好言好语安抚起花子来,说了半天,那花子只捧着碗发呆,让我很是沮丧,琢磨了下,我打算先走开等他吃完再来拿碗,此时有路人打着灯笼走过,那光虽昏暗却依然有一瞬照亮了墙角,于是稻草般的闪着暗红色泽的光及其上胡乱插着一枚木簪映入我眼帘。 我像被雷劈中,良久,王初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应该吃了很多苦。” “。。。他会出现在这里应该是想回去找你。” “他已经傻了,即便有恩怨,也是以前的事,何必一直。。。” “小小。。。他在哭。” 我抖着手指撩开乱发,乱发下,那张灰不溜秋的脸上落满泪痕,黑瞳犹如浸泡在潭水中的明月,璀璨却哀伤。 王初一俯身,指尖滑过我脸颊,带走一抹水滴,她说:“莫哭,你已经找到他了。” 良久,我哑声道:“兰因,莫哭,我带你回家。” ****************************** 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我给他取名兰因。 他是傻的,不知其意只傻傻对我笑,那女山贼王初一有些文化,絮絮叨叨说:“早悟兰因,不错的名字!既取了名字便打了标签,以后他是你的,你便当多养了只狗,好歹有个人陪着,即便是傻的,多少也让人放心些。。。哦对了,你说他以前是不傻的,指不定那天他就清醒过来想起你夫君的事,如此,咱才能有的放矢去找人,否则,人海茫茫,天下何其之大,要怎么寻?!” 我没回答,只沉默着给他洗澡、洗头、换衣,扎上腰带,一切结束,退开一步,与他正色道:“从明天起你要学会一切日常技能,吃饭穿衣、烧水劈柴一样不许拉下,不许再窝在墙角,还要认字,以前的你便是因为没文化才会到处寻人打架,还有,你叫兰因,兰花的因缘的因,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他一直傻笑,眼睛晶亮晶亮,神情蒙昧懵懂,似乎所有快乐便是因为我在他面前。 第68章 两个人的天荒地老 一 从此我便多了个跟屁虫,走那儿他都跟哪儿,连上个茅房都会跟进去,被我吼了两次揍了一顿才不再犯,哎,真是个糟心的傻子! 可有一样怎么都调教不好,那便是晚间睡觉他定要与我同屋,将他赶出去他便缩在门口,拉他回西厢,一转身他又缩在门口,即便揍他也没用,某夜,雨声连檐,半夜醒来开门一看,果然,他缩在门口,大半个身子已被雨水打湿。。。虽恼,却也自责,我知,他三岁孩童般的心智里一直藏着被我遗弃的恐慌。 那晚后,我找来铺盖被子扔地下,告诉他,以后睡这里,他一脸高兴,欢欢喜喜和衣躺进去,打了几个滚便睡着了,睡颜安静,唇边带满足的笑。 我揉揉额头,这孤男寡女的。。。不过,他也就一傻子,现在的智力等同三岁孩童。 总体来说兰因是极听话的,指东他就东,指西他就西,让他劈柴他不会去挑水,让他洗衣他绝对全部洗干净晾晒好,学东西也极快,示范一遍便能按着做,半月下来,烧饭、洗衣、挑水、劈柴、打扫一应家务全由他包下,并且有模有样。 本大仙仙心甚慰。 一月后,我开始教导他认字,从一二三开始,手把手教,我握着他的手执笔在纸上落下一横,瞬间,有种师傅附体的错觉!师傅。。。我顿住,他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来,我轻咳,念道:“这是一”,他跟着念:“这是一”。 。。。。。。 我摇头:“念一。” 他摇摇头:“念一”,声音清浅悦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脆。 我揉揉额头,感觉教傻子念书压力很大,他有模有样地抬手去揉额头,我怒了,吼一声:“这个不许学。” 他一愣,手停在空中,一脸惊慌。 我立刻心升自责,哎,他就一傻子啊!放柔声音:“姐姐说这个念一,你跟着念一,其他不许说也不学做,听懂没?” 他似懂非懂,点点头。 我清清喉咙:“一。” 他抿抿唇,小心翼翼道:“一” 我笑着拍拍他头,赞道:“恩,真聪明。” 见我笑,他也笑了,眉目弯弯,梨涡轻浅,孩童般毫无杂质。 又过一月,他已能与我进行简单的语言交流,不再像以前那般只会喊“啊”。 五月初五端午节那天,王初一带着她家紫眼睛的娃娃来我家过节,两个女人喝酒吃肉感叹了番岁月如刀、红颜易老、而男人如此不可靠之后,双双醒悟自家的娃不知去了哪里,满院子找遍没见人影,王初一倒是淡定,说,定是被端午拉着去看龙舟了,我大惊失色,拔腿就往外跑,要知道,兰因是傻子,不但是傻子还长成那副模样!这一大一小、一傻一懵懂的别出什么事啊。 初一被我这般一分析也有几分急了,忙与我相携出门找人。 第69章 两个人的天荒地老 二 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吆喝响成一片,我两一路找,直到满头大汗脚底冒泡才在灵江边找到看热闹的两人,我又气又急捋袖子,却被初一一把拉住,我没好气说:“放心,我只揍兰因那丫。” 初一抹抹汗,笑着指着远处那两人:“他们难得这般开心,何必去败兴!” 江岸边密密麻麻的人堆里,一大一小叠罗汉,小的坐在大的肩上,白嫩的小手指着江里的龙舟唧唧咋咋说的热闹,大的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努力张望,满脸兴奋好奇。 “端午长相特殊,我一直不太敢让他下山。”初一懒洋洋地靠着身旁的树,双手环抱胸前:“此时想来,却是对他苛责了,他终是会长大,而我也无法保护他一生,小小。。。这便是做娘的无奈。” 我无语,不知该翻白眼还是装深沉,你养儿子管我几个铜板事?初一拍拍我肩膀,嬉笑着道:“你也别像母鸡似的护着你家那傻子,该让他多接触接触人群。。。难不成你还真打算养他一辈子?!” 一辈子? 我一愣,忽然觉得远处一大一小欢乐叠罗汉的场景很是让我有几分抽心。 人间与我只是驿站,我能停留多久?! 不管因为心软还是因为暮景,或者其他什么,终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而兰因,不管以往是仙是妖还是魔,如今只是个傻子,我能一直将他护在小院里一生不离? 那日后我想了几宿,第五天,我一拍大腿对兰因说:“兰因,咱们开家医馆吧。” 兰因正满头大汗蹲在院子里洗衣服,闻言,回头看我,眸中一片茫然,嘴里却欢快地迎合:“哦,开医馆,呵呵。” 。。。明显,他是不怎么明白我说的话,一口气卡在喉咙,让我好一番咳嗽。 ******************************* 我这仙,因长期离群索居导致性格怪异、行为诡异,自由散漫、跳脱不靠谱,且身为一个仙,除了长生不老年龄偏大外,小法术都不会一个,连驾个云还会造成交通事故! 真真悲催。 不过幸好,我品性尚算纯良,三观尚算正直,于是乎,好仙有好报,让我捡到了暮景,那个天上地下最最钟灵毓秀的少年,尽然还拜了四海八荒最大神仙做了师傅。。。扯到师傅我就抖心,包子小弟化成灰的事不知他知了没?若知了,凭借他四海八荒第一大神的功力,找到我为期不远了吧! 抬头望望天,我无比哀伤地想,师傅,我真没想害你儿子我师弟,真是你那糟心的儿子我那作孽的师弟自作自受啊! 介于我随时可能会走:一、被师傅抓走,二、被胡颜带走,三、巧遇暮景后双双私奔走,于是,我开始启动善后程序。 之前我已叙述,我这仙心地善良、三观很正,救人便要救到底,送佛就要送到西,既然已经多管闲事圣母玛利亚地救了傻子,便不能再让他最后依旧落入乞讨或者成小倌的惨剧,我得将他后半生安排好,我走,也安心。 这算是圣母业界良心了吧! 当然,我说开医馆是有理有据、有底气的。 两万多年的琉璃岛,长日慢慢,我阅遍人间书籍,虽然最多的是话本戏文什么的,不过医书也看了不少,虽没实践经验,可理论知识渊博,什么绝世古方,什么传世秘方,我胸中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张,随便找几张便能忽悠的人一愣一愣的。 第70章 胡庆鱼堂 一 开医馆首先要找场子,得是一处相对闹市的沿街门面,不用太大,最好带个小后院,让我配配药、种种草什么的。胡颜那小狐狸精虽有些不靠谱,出手倒还大方,我上次离家出走前翻遍屋子尽然找到只宝盒,里面是一摞银票外加房契一份路引一张,那些银票虽被王初一那贼婆娘抢走一半,剩下的一半尚有一千多两。 这里一定得加句题外话:王初一那贼婆娘之所以对我那般好,我估摸着两个原因:其一,抢我一单身孤苦女子的银子后良心不安,其二,半年也未必能做一票百两银子生意的穷土匪突见我这大财主怎还肯放手? 题外话归题外话,话说,那女大王端午节后便没出现过,还真他爹的有些想念! 我手里剩余的银票租个超级豪华大店面搓搓有余的,于是乎我大手一挥钦点城里最繁华地段紫阳街的旁边赤城巷的拐角的巾山里一个店面。 房东听说我用来开医馆很是不解,在我下定的时候他反复用半生不熟的官话唠叨:“姑娘儿啊,泥真想好要租这屋子?欧这里虽说风景优美空气新鲜,却实在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咳咳,欧的意思是说这里木人,木人流,医馆开这里基本木人会看见,姑娘儿还要租?” 我指指身后兰因:“我弟弟喜欢。” 房东看向我身后,兰因对他憨憨一笑,房东一脸呆滞,半响拿起定金摔下一挂钥匙拔腿走人。 我想他是被兰因独特的笑容惊到了!满意地拿起钥匙,我转身拍拍兰因肩膀,赞道:“乖,多笑笑才有亲和力,走,姐请你吃麦虾去。” 兰因哦了声,继续笑的欢乐无限。 ****************************** 其实,租店面只要小事,银子有随便你租哪里,就算紫阳街也行,真真的问题不是人流,是同业竞争。 临海是个小镇,方圆十几里、人口万把,历史却很悠久,最远可以追溯至夏朝,百年老铺比比皆是,这里的百姓多直爽实诚,像龙们客栈玉娘、麦虾店扈二娘以及这家房东,没什么坏心眼,有啥说啥也肯帮人,但,你若以为他们软弱好欺就错了,外地人贸贸然想来分杯羹,那么等吃老拳吧! 在小镇,几句话不和当街互殴的事每天都有。 当地还有个特点:街上随便走着的两人很可能就是亲戚,一个的娘舅的弟弟的媳妇的外甥的女儿是另一个表姑的三姐的堂兄的儿子的媳妇儿! 这一城全是亲戚!怎不叫人胆寒。我教导兰因说,实诚不代表好欺负,何况还个个沾亲带故,千万别惹。 选巾山那犄角旮旯我是经过市场调研及深思熟虑的,小镇医馆不多,却都一个招牌,同仁堂,我虽不知这家和话本子里通常写的京城同仁堂是否一个血缘,但人家好歹在此垄断经营,你一个外地人想插一脚? 我忍不住摸摸腿肚子,一旁吃面的兰因疑惑地看看我,乖巧地放下筷子来帮我揉脚,我摸摸他头,哀叹:“咱们总不能去卖豆腐吧?”兰因笑的纯真:“好,豆腐,卖豆腐。” 第71章 胡庆鱼堂 二 。。。所以,我决定还是开医馆,只,避其锋芒,咱藏犄角旮旯开。 “取什么名字呢?”我吃了口面随口问,当然,本没指望傻子回答,兰因西里呼噜喝完面汤,夹起刚才省下的最大一块鱼肉放我碗里,眨眨大眼睛,对我说:“鱼,吃鱼。” 吃鱼堂? 我表示一阵恶寒,恶寒过后胡乱揉揉他头发:“你吃,你在长身体。” 话说我实不知他仙龄几多,兰因瘦瘦长长少年摸样,嗓音清脆,雪白的脖颈上连喉结都不太明显,我估摸着,他也就十七八岁吧,十七八的少年可不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他就着我的筷子吞下鱼,眉目一弯,笑的百花盛开:“好吃。”我慈爱地捏捏他粉嫩的脸蛋,他像只小狗般地歪下头将脸贴近我手掌,模样乖顺讨喜,一下子我心情好起来,拍拍他的脸吩咐:“姐出去晃晃,你先回家。” 既决定开医馆,便得赶紧去置办开张的物件,比方,百子柜什么的。 十天后,六月初六,大吉,一串鞭炮后,“胡庆鱼堂”正式开业。 对,就是我朱小小那家深藏巾山里的医馆,本来我想叫它庆鱼堂,后来想着人不能忘本不是,说到底这医馆是用胡颜银子开的,得给他冠个名,于是便在庆鱼堂前面加了个胡字,胡庆鱼堂。 多好听,多有气势! 一串鞭炮后,我双手抱拳一本正经站在牌匾下吆喝:“各位乡亲父老叔伯兄弟,胡庆鱼堂今日开张特惠,诊费一律全免,药费八折。” 门口寥寥几个看热闹的一听免费,立刻卷袖子冲过来,我忙侧身让开:“请进请进。”而后,提裙打算进内开始正式悬壶济世生涯,可左脚才提起,身后响起一片嘈杂声,一把粗噶的嗓音传来:“啊哈哈,小小姑娘啊,贵店开业怎么都不通知本少爷呢?” 我脚停在空中,片刻后放下,揉揉额头,表示万分头晕。 ******************************** 通常,那些话本子里都会有个炮灰式样的恶霸公子少爷,长相渗人、品质堪忧,调戏妇女、无恶不作,以往我好奇过这种生物到底怎么长的,如今真遇上了,只觉万分头晕。 此地的县太爷姓朱,年五十有二,府上妻妾一十五人,却只在三十五岁那年生了个儿子,独子,因朱少爷五行缺金,县太爷给其取名鑫,朱鑫鑫,宝贝的不得了,含嘴怕化,捧手里怕摔。 临海镇有一奇景:移动的金子,讲的便是这朱鑫鑫少爷,名字带金,从头到脚戴满金子,一走动,金光闪闪,闪瞎一城百姓。 朱鑫鑫少爷从小被娇宠,无法无天,小时候不爱读书,长大些便开始欺行霸市、调戏妇女,老百姓在街上只要一看到移动的亮闪闪的一堆东西便立马改道,那是朱鑫鑫少爷在寻找调戏的目标。 而那日,吃完麦虾,我打发兰因先回家自己去置办物件,却在紫阳街街尾很没眼力劲儿的撞上了糟心的朱鑫鑫。 第72章 朱大少爷 那天阳光正好,照的什么都亮堂堂的,于是金子晃花了我的眼,一头撞上一人,等转过神来,已被八大铁塔似的保镖围住,朱鑫鑫粗噶的嗓音传来:“哎呦喂啊,少爷以为谁那么大狗胆啊,却原来是个小娘子啊,来来来,让少爷瞧瞧哪里伤了,少爷帮揉揉”。 当然,我这万年大仙再怎么菜也不可能让一无聊少年吃了豆腐去,当下抬腿一脚,只见金光闪烁,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弧形,啪,朱鑫鑫少爷脸朝下落在墙角摔成狗啃屎,八大保镖及路人张口结舌一脸痴呆。 我拍拍手,走人。 有好心人悄悄挨过来通知我,那是县太爷家的少爷,是这里的恶霸啊!哎呀呀,姑娘儿你赶紧跑啊。 听这一说,我倒是一愣,即便没什么好怕的,却也多长了个心眼,第二天没出门,第三天也呆在家里,到第四天才独自出门,却没想,紫阳街的那处街尾早已一溜站着八个大汉和黄金球。 面对一脸猥琐的朱鑫鑫,我挽起袖子举举拳头,呲牙咧嘴一笑:“那天的一脚不过瘾?还想找揍?” 朱鑫鑫明显一愣,身后八大保镖已经开始吹胡子瞪眼,我表面一脸沉静内里已琢磨哪个方向跑人最少,那项,朱鑫鑫瘦小的忽然整整衣冠,跨前三步,双手抱拳对我深深一揖:“在下朱鑫鑫,请问姑娘芳名。” 后来我问朱鑫鑫你是不是有欠揍的毛病,他一脸春水双目含情看着别处,说:“你们全家才有欠揍的毛病!” 我低头挽袖子,他忙靠过来撒娇:“嗯,小小,那一脚踢醒了本少爷,本少爷当然欢喜!” 我无语望天。 其实,朱鑫鑫本性不坏,甚至可说天资聪颖,只从小生于富贵,身边全是阿谀奉承之人,连他老爹都从不说半句重话,久而久之便搞不清对错好坏、是非黑白,那天我踢他一脚他本是极怒的,发誓要将我大卸八块,只后来过去了三天才逮着我,气已消的差不多,又见我一脸正气气质超然,满身女侠风采,他不禁怦然心动。 于是这般,我莫名其妙多了个爱慕者。 朱鑫鑫一出现在巷子口我便觉头晕不已,他甩着广袖晃着满身叮呤当啷的金子带着八大金刚走过来,顿时,刚刚还显冷清的小巷子塞满了人。 “朱少爷。” 我拱拱手。 他手一挥,随从捧上一只大锦盒:“小小姑娘,开业大吉、恭喜发财。” 我接过,嗯,还挺重,俗话说伸手不打送礼人,我微微侧身,装装样子:“朱少爷喝杯清茶吧。” 我也就意思意思,谁知他很是没眼力劲,当下一脸高兴撩衣进店。 店里原本站着四五个排队等问诊的客人,此时拔腿就走,我拦都拦不住,朱鑫鑫一脸淡定指指身后:“他们几个也是来问诊的,小小姑娘就为他们瞧瞧吧。” 我抬起眼皮扫了眼八大金刚,个个五大三粗目光炯炯,有毛个病啊!当下叹了口气:“我瞧着也就是些妇科病,配几贴千金散吃吃就行了。” 八大金刚傻了,一脸痴呆,脸上青红交替,朱鑫鑫也是一阵呆楞,半响后开始狂笑,我喊了声“上茶”头也不回抱着锦盒去后院了,等放好礼物再回到前厅,前厅只剩下两人,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高一矮,高的那个在煮茶,是兰因,矮的那个不用说就是朱鑫鑫,此时,他正一脸痴迷摸样呆呆看着兰因,我轻咳一声,走过去隔在中间:“朱少爷,那边坐。” 朱鑫鑫痴痴迷迷回过神,迷迷糊糊顺着我指的方向走过去一屁股坐下,目光再次纠结到兰因身上,本不太白皙的脸已红到了脖子根,他嘴上问我,眼睛看着兰因:“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我翻个白眼有些不耐,正琢磨着怎么打发他,兰因已端着茶走过去,朱鑫鑫茶也不接,径自一把拉住那只玉白修长的手,抖着嗓子问:“你你,我,你我,我们做朋友吧!” 一向懵懂的兰因看了眼被拉住的手尽然皱了皱眉头,我心一跳,感觉要遭,正待喝止,兰因已将那杯滚烫的茶直接盖在朱鑫鑫头上,随着瓷器落地的脆响,朱鑫鑫爆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题外话 标点符号已修改! 第73章 除夕 一 县太爷家的独苗恶霸朱鑫鑫少爷差些被人毁容。 这消息顷刻漂洋过巷洒遍整个临海城,一时间,门可罗雀的胡庆鱼堂门口挤满看客,而我连包裹都来不理已被气势汹汹冲进门的衙差团团围住,一炷香后,朱大县太爷气喘吁吁出现门口,身后跟着十五个大小老婆,见到包成猪头死的朱鑫鑫便饿虎扑食般扑过来,哭声震天,我忍不住喊了句:“他没死,还没死!” 朱大太爷两眼一翻气晕过去,那群女人立刻回身对着朱大县太爷大声哭喊。 我揉揉额角也想就此晕过去算了,身后有人拉我衣袖,一转头便看见兰因那张茫然的小脸,我忙安慰:“莫怕,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他轻声说:“不怕,是烦。” 我深以为然,我也烦,却还得去收拾烂摊子,当下硬生生挤进那群婆娘堆里把县太爷先弄醒,然后一脸抱歉说:“您放心,我会负责。” 那知县太爷两眼一翻再次昏死过去! 这...哎...作孽啊! 最后的最后,瞧着县太爷一副要生吃我的凶狠摸样,我以为牢饭是吃定了,陪着笑脸打着商量与县太爷说,一人做事一人当莫要牵连兰因,县太爷咬牙切齿吼全都抓起来,先将这小店也拆了。 顷刻,一群衙差气势汹汹朝我冲来,兰因挡在我前面,张开双手,脸一沉,眼眸冷冷扫视全场,群衙差一愣,相互看了眼齐齐看向县太爷,县太爷脸都绿了,大吼,抓起来,统统抓起来,剁成碎块,喂狗! 众衙差再次打算冲过来...正当这兵荒马乱之时,朱鑫鑫粗噶的声音幽幽响起。 “爹啊,你若敢动他们我就死给你看。” ************************************ 胡庆鱼堂总算这般有惊无险地平安开张了,有了朱大少爷保驾护航,不要说衙差,就连原本防着会来闹事的同仁堂都未曾出现半个。 那之后,朱鑫鑫每天来胡庆鱼堂报到,因着他那伤也算因我而起,我细心为其疗伤,一月下来拆下纱布,除去额角还有块疤,其余倒已光洁如新,他摸摸那疤很是高兴,呵呵笑着说,美人给的伤疤得留着做纪念,我脚下一个踉跄差些摔倒,几步远处,兰因淡定地擦着桌子。是的,朱鑫鑫这小子看上兰因了,且是很痴迷的那种,当然,经过泼茶事件,他倒是不敢再动手动脚,只每次来医馆一双眼睛全黏在兰因身上,偶尔兰因和他说句话打个招呼,他一整天就像得笑症似的,傻笑不停,若兰因对他笑一笑,更是魂都没了! 这,这都怎么回事啊。 此外,医馆生意日趋兴隆,每天顾客络绎不绝,起先我还很高兴,暗暗为自己高明的医术点一把赞,可一个多月后我觉出不对味来,这医馆来往人是很多,怎么尽是些女人?老的少的,胖的瘦的,矮的高的,难看的漂亮的,有钱的没钱的,还有三五成群一起来的,格式各样,九成以上是雌性,每个女人进医馆第一件事不是看我而是东张西望,若兰因恰好在前厅,便径直去搭讪他,若他不在才会跑来向我问诊,而问着问着便绕到兰因身上。 他叫什么,今年多大,可有婚配,喜欢什么样的?! ...临海的姑娘还真够奔放! 第74章 除夕 二 后来我恼了,直接贴出张告示:专治跌打骨折开胸开颅,不治妇科。 告示一出倒是安静了好几天,到第七天,我趴在柜台上打瞌睡,朱鑫鑫照旧坐在厅里唯二两把椅子上痴痴迷迷看他意中人,兰因端着刚熬好的凉茶放在我面前,在我耳边轻柔说:“姐姐,喝茶。” 我一惊,睁开眼,落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颜,雪肤红唇、明眸皓齿,即便只着粗麻衣裤,依旧难掩艳丽夺目的媚色天成。 我心中哀叹,这祸害,怎办好啊! 他眨眨大眼睛,长长羽睫小扇子似的扇扇,微微抿了下唇,颊边梨涡若隐若现:“姐姐,为何没人来问诊?” 他一说话,便有暖暖的呼吸喷道我脸上,无端端,心头一跳耳根发热,我忙侧了侧身子随手举起凉茶:“不来拉倒。” 他神情茫然地哦了声:“哦,不来拉倒。” 我失笑,伸指弹弹他额头:“不许跟着学!对了,字练过了吗?” 他献宝似的从怀中抽出本字帖捧我面前:“兰因全写满了。” 我接过翻了翻,一笔一划虽显稚嫩却已有模有样,便赞道:“恩,不错,兰因很厉害。” 他笑了,眉眼弯弯笑的像个孩童,我拍拍他脑袋一脸慈爱:“这才对啊,你只专心做好自己的事,这些大人的事你莫操心...大不了姐姐带你上山当强盗去。” “强盗?”他想了想,笑的更加欢快:“好,当强盗。” 呃...我忙岔开话题:“去去,烧饭去,姐要吃红烧肉。” “恩,红烧肉。”他欢快地转身离去。 第二天一开门,门口便躺着一溜八个大汉,一身金子的朱鑫鑫指指大汉们,笑道:“小小啊,有病人上门啊,你们不用上山当强盗了。” 我只觉天雷滚滚。 地上那八个大汉怎么看怎么像他老爹重金给他聘来的武功高强的寸步不离他左右的那八大金刚,怎能才过去一夜全成了伤残?我看看朱鑫鑫,那家伙笑的一脸得意...这情况,似乎,也许,可能...好吧,我确定,这八大金刚定然被朱鑫鑫弄残的。 ****************************** 当然,即便我挂出不医妇科的告示,医馆也只清净了几天,很快又热闹起来,人来人往,男女老少,纠结几天后我也想通了,打开门做生意的哪有往外推人的道理?即便她们冲着兰因来,那也是咱兰因摸样好人品好人缘好,换个人试试? 何况了,我的初衷不就是希望兰因多接触人群! 如此这般,胡庆鱼堂在临海镇小有名气起来,而我朱小小也算离神医这个梦想近了一大步,顺带便还收了个徒弟,朱鑫鑫。 朱鑫鑫少爷每天来晃悠,游手好闲抓耳挠腮的摸样实在惹人心烦,赶又赶不走,只得将其拉入火,某日,我对他说,朱大少爷啊你这般无所事事也不是办法,要不,本神医吃亏些,收了你! 他一脸惊吓连连摇手:本少爷只爱兰因一人,绝不从你。 我黑了脸,抬手就是一爆栗:本大仙是说收你做徒弟。 朱鑫鑫愣了半响,抬头看看我转头看看兰因,一脸羞涩的问,那么,我以后就是兰因的师兄了? 我摇头纠正他:是师弟,你比他入门晚。 他想了想,说:师弟就师弟,但是,师傅啊,咱门派不禁止门内子弟通婚吧?! 我愣了片刻才想明白,操起鸡毛掸子便抽过去:你丫的,好学之心没有,yin荡之心倒是满溢啊!! 就这般,朱鑫鑫成了我徒弟,成了兰因的师弟。 我是这般想的,有县太爷的独苗儿子做徒弟,也算傍上官家了吧。 第75章 除夕 三 人间岁月短,朝花夕拾,转眼到了除夕。 朱鑫鑫一大早送来很多年货,说,年夜饭得陪老爹和十五个娘吃,年初一来给我拜年。我接过年货慈爱地挥手:“好好孝顺你老爹,莫惹事。”他应下冲我一拜,转头对兰因挥挥手,一脸依依不舍走了。 朱鑫鑫前脚走,后脚我便对兰因喊,关店门,咱回家吃火锅过年! 大年夜,普天同庆,屋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屋内火锅咕嘟咕嘟滚的热闹,作为大仙的我第一次在人间过除夕,心情很是雀跃,吃着吃着便过了头,脑袋开始发晕,景象开始模糊... 我这人一身优点,什么贤良淑德、什么聪明伶俐、什么貌美如花的统统有,只一个缺点:酒品不太好,却又喜欢多喝几杯!以往那些年自酿自饮自醉,醉了也就醉了,从不知自己酒品差,直到那次酒醉调戏暮景后我才醒悟,本大仙酒品不咋的,此后,便克制了,偶尔小酌也只适可而止。 暮景在侧,秀色当前,我怕自己酒醉一个没忍住真做出毁他清白的禽兽事。 今天除夕夜,原本打算小酌几杯高兴高兴就好,可朱鑫鑫孝敬的酒入口绵软,后劲却不是一般小,几杯下肚已有些头晕,手开始管不住,又是几杯喝下去,眼睛望出去景象便迷离起来。 对面坐着那个是谁? 我开动浆糊似的脑袋思考这问题,不自觉又喝下不少,直到酒壶全空了,我打着酒嗝万分不满地冲对面吼了声:“喂,你谁啊。” 正在夹菜的人抬头看过来,眼眸晶亮,双颊嫣红。 我瞪瞪眼:“喂,那谁,你过来,让我瞧瞧。” 他好脾气的哦了声放下筷子走到我面前,被我一把楸住衣领拖到面前:“你谁啊?” 他冲我笑笑:“我是兰因。” 兰因?兰因谁啊?哪个兰因? 我歪头想了好一阵,直到他灼热的手掌搭上我手背想要掰开被我揪着的衣领时,我浆糊似的脑袋突然炸开一抹红色,红衣张扬红发飘舞,嚣张到不可一世... 是他? 是他! 是那个妖人。 我抬手狠狠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双目赤红,嘶声问:“暮景在哪里?暮景在哪里?” 他雪白的脸迅速红肿成馒头,满目惊愕:“我...我...姐姐...” 我重重一推他,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我冲过去抬腿就是一脚:“不许喊,你是妖怪,就是你,是你把暮景带走的,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啊...” 越说越怒,渐渐失了控,我手脚并用狠命踢打他。 酒让一直以来压抑在心底的悲伤恐慌发酵成毒药,以往有多欢乐此刻就有多愤恨,所有情绪全定格在暮景离开那天,从甜蜜欢乐到悲伤无助,然后惶恐不安,直到最后铺天盖地而来的绝望,全部因这个人而起...我骂他,打他,用脚踢他,用牙撕咬他,最后的最后,将他赶出门外,满天爆竹声中我头发蓬乱双目血红,边哭边吼,滚,滚蛋,重重关上门。 第76章 永远有多远 一 永远有多远? 这个问题我后来一直在思考。 人的一生是几十年,仙的一生几万几十万年,若以人的一生衡量,永远没有多远,而若以仙的方式衡量呢? 三界六道自有其法则,人命虽短暂却可以轮回,可以期待下一世,仙的岁月虽然悠远,尽头却是寂灭,也就是说,一旦时辰到来,仙只会化成灰烬,永远消失于天地间。 永远有多远,我当时无法回答,后来依旧无法回答,直到流觞刺入我身体,我才豁然明了,所谓永远,所谓我的永远,在我离开琉璃岛那一刻已经定型。 *************************** 除夕夜像个梦,我以为过去一生的长度,醒来,却只过去几个时辰而已,天大亮,门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朱鑫鑫欢快的声音传来:“师傅师傅,我来拜年,快开门。” 零零落落的鞭炮声依旧响个不停,我揉着脑袋艰难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慢腾腾穿好衣服走出屋子打开院门,没好气的骂:“嚷嚷什么啊,吵死了。” 一脸阳光灿烂地朱鑫鑫今天没穿招牌黄,而是一身红,活像只大红包似的矗在我家门口,对我深深一揖:“祝师傅万事如意、心想事成、财源滚滚、花开富贵,师傅给红包。” 我笑着敲敲他脑袋:“红包没有,栗子到有几个。” 他揉着脑袋怪叫:“我家师傅是个小气鬼啊。” 我们笑闹着走进院子,昨晚落过雪,院子里房顶上一片银白,瑞雪兆丰年,倒是很合景,我打个哈欠便随手指指灶房:“让兰因整个火锅出来。” “早上吃火锅?师傅就是师傅,有创意。”朱鑫鑫拍完马屁急不可待的往灶房窜,便跑便嚷:“兰因,兰因,我给你带礼物了呢。” 我回屋洗了把脸,打算换身新衣出去吃火锅,大年初一嘛,总得穿新衣应应景,这边还没打扮好,那边朱鑫鑫已在院子里杀猪似的乱吼:“师傅,兰因不见了,兰因不见了。” 兰因不见了?我匆忙套好衣服,开门探出头:“不在灶房?” “不在。” “房间呢?” 朱鑫鑫急的直跳脚:“没有没有。” 我拍拍脑袋想了下:“大概出去买东西了吧,哎呦你莫叫了,我头疼...” “怎么可能?刚才咱们进院子前分明就只您一行脚印啊,师傅,兰因去哪里了?” “...那又怎样?或许他很早就已出去...”话说,酒喝过头第二天头疼这后遗症可真不好受,朱鑫鑫跳到我面前,急的满头大汗:“师傅啊,子时已经下雪了啊,可这里没他脚印...难道下雪前他已出了门?那得有多早啊?大年夜他一个人出去作甚?师傅师傅,您让他去干什么了啊?这么冷的天,他穿棉袄了没?”我愣了阵,揉揉额头,隐隐约约想起些东西。 除夕,火锅,少年,红衣张扬...莫不是莫不是...我一把推开朱鑫鑫跑到门口打开门,小巷的雪地上零零落落有几行脚印... “兰因呢?兰因呢?师傅兰因呢?兰因,兰因...” “闭嘴。” 我吼了声,深吸口气,跨下台阶走到我家院墙的右侧,那处果然堆着个大雪堆,我伸手去扒拉,手指不受控制颤抖起来。 似乎记得少年被我赶出门外时只着一件中衣。 触手冰冷的雪下面是暗红的头发,而后是灰色布衣,再然后露出缩成一团的瘦长身子。 “兰...因。” 我哑着嗓子喊他,耳畔是朱鑫鑫杀猪般的惨呼:“兰因啊...” 雪底下的人极慢地动了动,缩在臂弯里的头艰难抬起来,然后我看到一张苍白至极的颜,一贯玉白的肌肤布满青紫瘀伤。 “...兰因...”嗓子好似卡着什么东西。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瘦高的身形一下子拢住我,我不知觉后退半步,手上一冷被他一把握住,触手寒冷似冰。 “...兰因。” 他呆滞的眼瞳转了转,再转了转,唇动了动,红肿起皮的唇瓣立马裂开口子,一抹鲜血流过嘴角,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却比哭更难看,他哑着嗓子说:“姐姐...我乖...不要丢掉我...好不好...” 我兀然酸涩了眼眶,愣愣看着他直挺挺向我倒来,我伸手接住,入手是冰冷的带着雪水的消瘦躯体,身后再次传来朱鑫鑫撕心裂肺的惨呼。 “兰...因。” 第77章 永远有多远 二 兰因没死。 或许他运气好,也或许他体质特殊,总之,一夜大雪,他没被冻死,高烧两天之后,第三天渐渐好起来,而我没被自己愧疚死,却差些被朱鑫鑫的目光刮成肉末,幸好,兰因醒了,否则我毫不怀疑他会拿菜刀亲手将我这师傅砍成肉末! 兰因醒了,朱鑫鑫的怒气才平息下来,转而哼哼唧唧哭了开来,说我没良心,骂我不是人,诅咒我要被雷劈,我看看床上一身伤痕虚弱不堪的兰因,手上的鸡毛掸子终究没法落在这欺师灭祖的家伙身上,只默默将他赶出门外。 兰因被我发酒疯时弄出一身伤,又冻了一整夜,多处伤口红肿发炎,鉴于这是我亲手造的孽,这几日,我无微不至照顾他,我还说了对不起,他一脸惶恐,急急巴巴说,是他不对,是他错了,他再也不敢了,让我不要丢掉他。 我很无语,愧疚的心疼。 以前的他是懵懂的是痴傻的,不知悲苦为何物,现在的他依旧单纯似孩童,却已知喜怒哀乐,会害怕被丢掉,害怕被遗弃。 我想,我是真的吓到他了。 某晚,我将一直吵闹的朱鑫鑫赶出院子,回屋给兰因上药,一直安静的人忽然问我:“暮景...是姐姐的亲人吗?” 我一愣,看向他。 他咬咬唇:“姐姐喜欢暮景?” 我吐出口气,嗤鼻,什么喜欢不喜欢,你一个傻子懂什么!转回目光继续手上的活,他默了阵,仿似下了很大决心,哼哼唧唧地吐出一句话:“兰因喜欢姐姐...” 我手一抖,力道便没控制好,本已结痂的伤口再次裂开,血汩汩流,他没感觉似的眉头都不皱一下,我却吓了一大跳。 哎呦喂啊,发酒疯的我当时多狠的劲才咬出那么大一伤口啊!罪过罪过。 我正盯着那伤口开始自我检讨,却听他哼哼唧唧继续唠叨:“兰因,兰因不是妖怪,兰因没有带走暮景,兰因不要姐姐哭,兰因会很乖...姐姐不要不喜欢兰因,好不好?” 我失笑,哎,果然还是个傻子啊! 忽略掉心中不知名的隐痛,我岔开话题:“兰因啊,姐还没送你新年礼物呢,说说看,你喜欢什么。” 他趴在床上歪着脑袋想了阵,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几下,小心翼翼问:“什么都可以吗?” 我将破裂的伤口处理好涂好药膏,笑的尽量慈祥:“当然!说吧,冰糖葫芦还是糖莲子?或者送你个大风车?” 兰因是傻子,兰因思维很简单,兰因爱好很幼稚,兰因最喜欢吃冰糖葫芦、糖莲子,兰因最羡慕别人家娃娃手里拿着大风车玩儿! 我以为,兰因的新年愿望会是一串冰糖葫芦或者一大包糖莲子,想着哄哄他逗逗他开心,也算弥补我的过失减少我的愧疚,可是兰因努力转过头,大眼睛里盛满期待,他无比坚定地说:“兰因要和阿姐永远在一起!” 我呼吸一窒。 良久,不知过去多久,或许只一刹,或许已是一生,我收回散乱的神思,淡然处理好伤口,淡然收拾药具,淡然转身出门,门关上的一刹,我看见那原本大而明亮的眼眸渐渐暗淡,最后寂灭成灰。 我伸手按上心口,心的某个角落似乎正在轰然崩塌。 第78章 亲事 一 当再次吃到端午粽的时候,我已经在临海小镇呆了近一年半时光,忽而想起,很久没见到王初一那女大王,似乎也许......是的,去年端午节后便再没见到那丫影子,于是,吃完最后一口粽子,抹抹嘴,我拉起兰因去看龙舟,权当缅怀昔日旧友。 灵江江面五条龙舟一字排开,江边上挤满游人看客,远处高台上朱大县太爷和几个衣着光线的土财主端端正正坐在上头,一侧还坐着几个男女,我眼神好,看到其中之一是朱鑫鑫,他正与一蒙面少女低声交谈。 少顷,锣鼓喧天比赛开始,岸上看客情绪忽然高涨起来,争先恐后往岸边挤,我被撞的东倒西歪差些摔进江里,兰因一把拉住我顺手圈进怀里,那模样浑然就是只保护幼崽的老母鸡,我躲在他怀里很是欣慰地拍拍他手,说,我们家兰因长大了啊。少年撅撅嘴,表示,我本来就是大人。我笑着说,大人是不吃糖莲子的。少年一边眼睛紧紧盯着江里的龙舟,一边用身子挡开挤过来的男男女女,百忙中苦恼地想了会儿,问,能少吃些吗?就一点点!我大笑,踮起脚尖揉揉他的发,转头伸长脖子去看龙舟赛。 此时赛程已进行一半,五色龙舟中绿色那只摇摇领先,最终,果然得了头名,县太爷亲自给其颁奖,场面热闹非凡,而朱鑫鑫也逮到机会终于挤到我两身前,一脸兴奋地喊,师傅、兰因你们也来看龙舟赛啊!我拍拍他肩膀,取笑,咱得紧跟朱大少爷步伐啊!他抹了把汗,憨笑,呵呵,那个,我请师傅心庭记啊! 心庭记,临海镇最豪华的酒楼。 最大特点,奇贵。 我很是满意地接受了提议,三人,哦,不,是一队人浩浩荡荡起驾往紫阳街上心庭记。 为什么是一队人? 朱鑫鑫少爷身后跟着八大金刚,朱少爷还带着一蒙着面纱的窈窕女子,此女身后跟着四大丫头四大护卫,如此,便成了一队人。 我很好奇,这一身富贵的少女是何人,用餐时,朱鑫鑫介绍说,这是我远房表妹。 话本子上说,表哥表妹最是暧昧!我用暧昧的眼神看了看朱鑫鑫,朱鑫鑫腾站起身,急急巴巴解释,这真是我表妹,真的,真的。我立刻表示相信,无妨无妨,师傅很开明。 朱鑫鑫本也已到了定亲的年龄,多出个表妹,大家都明白。 朱鑫鑫的脸涨成猪肝色,无措地望向兰因,兰因浑然不觉只专心剔着鱼刺,完了将鱼肉夹进我碗里,继续奋战第二块,旁边,一直安静坐着的少女,似乎从头到尾都在打量他。 忽然,我心生一种奇怪感觉,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果然,三个月后,临海第一媒婆刘妈妈找上门来。 第79章 亲事 二 这原本是个极平常的日子,秋高气爽桂子飘香,将近响午时也没什么病人,只我一人趴在柜台上等吃饭,兰因在后院准备饭食,朱鑫鑫照旧围着他转,午饭尚没吃到嘴的我已在苦恼晚上吃些什么,正当我在红烧肉、白切肉、小炒肉和炒肉丝之间纠结时,刘妈妈破锣般的嗓门从巷口传来。 “哎呦喂啊,闺女啊,你家有好事上门了啊。” 我抬起眼皮瞧了眼,摆摆手,隔着几丈的距离懒洋洋对她吆喝:“我这里不治不孕不育。” 刘媒婆嘎嘎笑着跨进门,手上的帕子对我一挥,娇嗔:“死样,欧都五十好几了,生个屁啊。” 即便我头疼她,面子上总要过得去,我打了个哈欠站起身走过去给她倒茶,招呼:“刘妈妈怎么有空来串门啊。” 她接过茶一口喝干,笑的满脸菊花开:“欧忙的很,欧这次啊是来说亲的。” 你哪次来不是为说亲? 我苦着脸表示:“好意我心领,只,之前与您说的很清楚,我不打算改嫁。” “当然,当然,欧今朝来不是给小小姑娘做媒的,是给你家小弟说亲啊。” 小弟?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已撇开我走向后院,边嚷嚷:“小弟啊,赶紧粗来哇,你有福啦啊。” 我一把拉住她,问:“啥意思?有人看中我弟弟?” 刘妈妈重重点头:“嗯,贵银,是贵银相中你家小弟啊,欧说小小姑娘啊,你家小弟嫁进贵银家,你这做姐姐的也有福享啦哇!” 在她一番叽里呱啦之下,我终于明白过来,三月前那预感很是准确,果然,今天这事与端午节那天见到的姑娘有关。 却原来,那姑娘姓周,是京城某个豪门的二小姐,听说,她还有个在宫里当贵妃的堂姐,这周二小姐也确是朱鑫鑫的远亲,只,与周家一比,朱家简直就是贫下中农,周家世代门阀,泼天富贵,周二小姐的爹排行老三,虽庶出,却因着宫里当贵妃的侄女的关系已是正三品户部侍郎,这周家二小姐是周三老爷的独女,长的知书达理、貌美如花,家里宝贝的不得了,此次是跟着祖母回祖籍探亲游玩,谁知回到京城后便开始茶饭不思,眼看要香消玉殒,三老爷急的上蹿下跳,百般询问,二小姐总算病怏怏地开了口,说,此生若不能与临海兰生相伴,宁愿一死。 临海兰生是谁?兰因是也。 却原来,当日一见,周家二小姐对兰因已情根深种!三老爷大怒,他宝贝似地捧在手心的闺女下嫁一穷小子?那是嫁皇帝都可以的周家千金啊!本打算差人直接打杀了兰因,可那头他的宝贝女儿寻死觅活死劲闹腾,万般无奈之下,三老爷痛心疾首地吩咐,去,将那小子带回上京,入赘。 听完,我傻愣愣问了句:“入赘是倒插门的意思?” 刘媒婆嘎嘎娇笑:“兰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哇,那个可是上京的周家啊。” 言外之意,入赘已是天大恩赐! 我一脸茫然。 第80章 亲事 三 周家是哪家,什么来历,什么背景,怎样深的水? 朱鑫鑫耷拉着脑袋给我讲了一遍,听罢,我摸摸下巴,表示,这门亲事好似不错来着。朱鑫鑫大惊,跳起来一把揪住我衣领,恶狠狠吼,你敢答应?我还没怎样朱鑫鑫,兰因已冲过来推开他,满脸怒容:“不许碰我姐姐。” 朱鑫鑫瑟瑟:“我...她...你...” 我忙表示:“没事没事,鑫鑫和我玩儿。” 兰因冷冷一句:“玩儿也不行。”不由分说拉起我就走,我踉跄着回头看了眼身后,那位一脸要哭的模样。 ******************************* 原本那亲事听过也就算了,我没当回事,只刘媒婆之后隔三差五地跑胡庆鱼堂,再之后朱大县太爷亲自登门,好一通唠叨,主要讲周家怎么怎么富贵,怎么怎么权势滔天,我一边诚惶诚恐一边暗自掏耳朵。 你周家再富贵再权势滔天与我有半个铜板关系?何况了,我好歹还是个万年大仙,人间所谓富贵在我眼里就是一抹尘烟。 再再后来,周家三老爷尽然来了,一大队官兵封锁巷口,医馆里的病人当场鸟兽散,我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傻愣愣瞧着那位三老爷龙行虎步跨进门,大刺刺坐在厅堂上唯二的椅子上。 “这位。。。那个,咱这是药铺。。。”我小声提醒。 那位看都不看我一眼,甩出一句话:“开条件吧。” 呃! 我忽然无语! 说实话,这排场这派头,本仙还真头一次瞧见,愣了愣,失笑:“我实在想不出卖家弟的理由。” 眼睛长脑门上的周家三老爷一副本大人早知你丫要装叉的表情:“上京周家也不是到处收破烂的主,他来,本大人定会倾力栽培,总好过一生埋没在此。” 栽培?养儿子? 我端起兰因刚刚泡的菊花茶抿了口,闲闲道:“埋没这东西见仁见智!你之蜜糖他之砒霜,您又怎知我家兰因不喜欢被埋没?” 周家三老爷浓眉一皱,呵斥一嗓子:“好男儿志在四方...” 我淡定回嘴:“我家兰因还是个大孩子!何况,我只希望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富贵啊权利啊什么的谁又能永世不衰?说到底不过云烟罢了!周三老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那项沉默,片刻后,他老人家终于抬眸正眼看向我:“朱姑娘,老夫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明显语气客气了些。 我笑着点头:“您请讲。” 他正色道:“世间万物自有其章法,水满则溢、盛极必衰!容貌特别出众者往往命途坎坷...” 我微微皱眉:“...您的意思是?” “老夫听说,兰因是姑娘捡来的!” “是。” “兰因的容貌姑娘比我更清楚,若无法自保,又无人保着他,你确定他能一生平安?” 我一愣。 “说实话,若非小女以命相胁,老夫早就派人处理掉这种祸端了!那样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人,又长着那样一副容颜,即便今日老夫放手,你能确定今后没有其他人觊觎他?当然,你们姐弟情深,老夫相信姑娘一定全力护着他,可是,你确定能护着他且有这个能力护他一生?” ...... 一时间,我不知怎么接话,他那边站起身,拂拂衣袖捋顺皱折,冲着我端端正正一揖,而后用极其诚恳的语调说:“朱姑娘,老夫只一女,不求富贵荣达,只望她能平安喜乐,可如今,她因为兰因茶饭不思了无生趣,若非实在无法,老夫也不会自贬身价不顾颜面亲自登门求亲...所以,希望朱姑娘能看在为人父母的苦心之上,予以成全!老夫再此可向周家列祖发誓,兰因若进周家门,老夫定当成亲子爱护,决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我僵住。 第81章 亲事 四 九月初一,大吉,秋高气爽,阳光万里是个令人愉快的好日子,也是个办喜事的好日子。 一大早,我亲手给兰因洗脸绾发,亲手帮他穿上大红喜服,掏出一根白玉簪插上他暗红色的发,他一直很安静,任由我摆布,一切结束,在我打算送他出门时他拉住我的手,我茫然转头,却见一身红装风华灼人的少年直直盯着我,他说:“姐姐,我要走了。” 我心中一酸,眼眶开始发红。 相伴一年多,说半点不难过那是骗人,但是,三老爷那天的话我无法反驳,即便兰因曾经是妖是仙,如今也只是个毫无自保能力的懵懂少年罢了,若有一天我离开了他该怎办?有周家庇护,又能得个真心相爱的妻子,我想即便他清醒过来也是会很满意我的安排的吧。 我强笑:“莫怕,周家答应过会好好对你,你那个小妻子听说长的很是美貌,来年生个胖娃娃,一切也就圆满了...此去,两人要相敬如宾,好好过日子...” 他乖巧地点头,轻声问:“姐姐,可以抱一下吗?” 沉静在自己情绪中的我没听清,还在唠唠叨叨交代,而他已伸手将我抱进怀里,扑面而来一片红色,鼻端布满淡淡药香,兀然,我想大哭一场...这往后胡庆鱼堂的制药熬药谁来干啊?! 门外响起鼓乐,我拍拍他的背,柔声道:“兰因,时辰到了。” 手下的身子明显一僵,手却没松开,我叹了口气:“兰因,舍不得的话,可经常回来看看姐姐,京城到临海不远的。” 他不语也不动,我皱眉,挣扎了下:“兰因,赶紧松手啊,否则姐姐要生气了...啊,你哭了?”颈间一片湿re:“兰因...莫哭,姐姐...为了你好,莫哭...你会有幸福的人生,会有自己的儿女,会有...总之,他们会像姐姐那样照顾你...” 我的心一下一下抽痛,话开始颠三倒四,可最终,我还是咬咬牙打开门将他送了出去,门外,是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好不热闹,一身金光的朱鑫鑫站在最前面,他是代表女家来迎亲的,会一路将兰因送至上京。这桩婚事他曾切斯底里哭闹过,我只淡淡拍拍他肩膀说,兰因需要一个家,而你给不了。 于是,他选择这样的方式留在他所爱之人身旁,他说,他此去会一直留在上京。 等兰因上了轿,我转头看向朱鑫鑫,他对我抱抱拳,说,师傅我去了。 我点头,关照他,照顾好兰因,照顾好自己。 他眼眶发红,张张嘴,再张张嘴,我打他一拳,强笑,混小子,想说就说,以后不定能再见。 此去山高水长,人生又如此苦短,指不定真再见不到。 他沉默片刻,抬头时眼眸已一片清亮,我以为他会说,师傅你保重、师傅莫要挂念这类话,谁知他抿了抿唇,吐出一句话。 他说:“师傅,你会后悔的。” 第82章 若分离,毋宁死 一 很多年后,每每想起这一天我依旧会猜测兰因当时怀着怎样的心情上的轿! 朱鑫鑫说我一定会后悔,我只瞪他两眼,催他上马,在我想来,他那是怨恨我拆散他和兰因的姻缘,是在耍小孩脾气。 送兰因出门后,我一下子觉得无所事事,便在一堆彩礼里翻出坛酒,自饮自酌起来,一喝两喝,喝过了头,等醒来已是第二天下午,满屋子狼藉,也不知喝醉时又发了什么酒疯!发了半天呆后,我起身找了些东西填饱肚子,脚不知怎么就转到西厢,推开门,一室清冷,只阳光稀稀落落落在地上。 半年前开始,我瞧着兰因虽依旧单纯似孩童,识文断字、人情世故却已懂了很多,于是,我将他的铺盖搬去西厢,告诉他,你大了,必须有自己的屋子,他闹了几天,见我坚持,只得乖乖搬去西厢。 我迈进西厢,漫无目的逛了圈,最后在屋子里唯二的家具上坐了下来,他那张床不大,却很整洁,被子折叠的整整齐齐,仿似每天早上他起床的摸样,只再没人会像跟屁虫一样在我身后唤姐姐。 我苦笑,我都不清楚他到底多大岁数,指不定是个几万年的老妖呢。 拍拍被子,想着过几天找个有太阳的日子将它浆洗掉,免得堆灰!心一阵发堵,怎么都提不起劲来,索性一骨碌躺倒在床,不知不觉也就睡了过去,再醒来又是一个白天,而睡相不好的我已把被子揉的一团乱,于是,我看到了那张纸。 极普通的一张信笺,安安静静躲在被子底下,只落出淡黄色一角,它之前应该是被塞在被子里的,应该是兰因所留。 想到兰因,我伸手抽出那纸看了眼。 只一眼,却感觉浑身血液倒流,下一刻,我夺门而出。 纸,落在地上,只一句话:若分离,毋宁死! ********************************* 兰因以前是个傻子,兰因现在是个大孩子,兰因做的饭菜很好吃,兰因会干很多家务,兰因喜欢吃糖莲子,兰因偶尔会耍小脾气,兰因被我欺负狠了还会哭...但是兰因,只喜欢做我的小尾巴! 我一直以为他是小孩子性心而已,我一直以为是为他好才将他嫁了人,可是,我从没问过他愿不愿意,肯不肯,想不想! 我以为... 我一直自己以为!却完全忘记,他的本质是妖甚至是仙,他只是伤了魂魄失了记忆,他本是不傻的,现在的他只是不懂而已,可是一年半下来,我教导他,给他解惑,带他接触人群,他正在慢慢长大,已经有了自己的喜怒哀乐,有了自己的倔强坚持。 兰因软弱好欺,那只是因为欺负他的人是我,面对其他人,他只礼貌疏离,只淡然冷漠,甚至不让人触碰,连他名义上的师弟、痴心一片的朱鑫鑫都不行。 现在,我将他嫁了人,他给我留了字。 什么意思?几个意思? 我恍惚记起,他其实倔强的像只牛。 我踉跄着奔出门,踉跄着奔到城门口,官路弯弯曲曲伸向远方,我却无法再提起脚,我甚至连骑马都不会,要怎么去追?即便追到,又能怎样? 我茫然不知所措,直到夕阳落下天色昏暗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 我想,就那样吧,他只是个大孩子,一个大孩子闹些脾气很快会过去! 可是为何,心底惶惶不安。 第四天,兰因出嫁后的第四天,马蹄声踏碎竹竿巷的宁静,一身金光满身疲惫一脸惶恐的朱鑫鑫出现我面前,他说,师傅,兰因快不行了。 第82章 若分离,毋宁死 二 兰因躺在客栈的床上基本了无生气。 我握住他冰冷的手,抖着嗓子唤他,他睁开眼,没有焦距的瞳孔看了我半响,唇角缓缓溢出一抹飘渺的笑,几不可闻地说,若分离,毋宁死。 我完全呆楞。 ***************************** 他自杀服的是我店里的砒霜,幸亏朱鑫鑫发现早,硬拖了两天,眼看人就要不行,朱鑫鑫一咬牙奔回来找我。 找我,又有何用?! 没错,我是仙,却只是个没有法术的仙,我无法起死回生,我甚至开不了方子,我的手抖的写不了字,我的脑中只一个念头。 兰因要死了!他要死了! 我对朱鑫鑫说,我要上牛头山清风寨,朱鑫鑫二话没说与我一起跋山涉水跌跌撞撞闯进清风寨,要不是王大强王二强几个认识我,带着一对官兵的朱鑫鑫和我早在半山腰便被射成刺猬,可是进了寨子却被告知,他们家大王一年前已经下山,而那男仙更是早她几月就已离开。 我一屁股坐倒在地,脑袋一片空白。 ************************* 如果上天定要兰因死,我能如何? ************************* 我当然不能如何,却可以完成他最后一个心愿。 回家。 我与朱鑫鑫说了,他红肿着眼睛点头,而后,迎亲队伍回去上京,而我带着快死的兰因回了临海,一天之后回到家,进门的刹那他尽然醒了,苍白的脸上浮起淡淡羞涩的笑,他说,姐姐,我回来了呢。 刹那,我红了眼眶,而朱鑫鑫已泣不成声。 半夜兰因再次醒来,精神好了不少,一直冲着我笑,我想,他开始回光返照了吧! 握住那双冰冷的手,我很是恍惚,一直记得这双手是温暖的,甚至比普通人体温更高些,而此时,却像块冰,比我从雪堆里将他巴拉出来那次更加冰冷。 一滴水划落在他手背,他抬手,指尖滑过我的眼角,笑的苍白无力,却依旧轻声劝哄:“姐姐啊,不哭。” “...对不起...” 若早知这样的结局,之前的那许多次我不会狠下心将你丢掉! 他笑着,像朵即将枯萎的鲜花,依旧艳丽却毫无光泽,他说:“兰因要死了吧!可是兰因很高兴呢,有姐姐在身边兰因就不怕死了呢。” “兰因...对不起...” 他摇头,暗红的发滑落额角,黑瞳幽幽:“若分离,毋宁死。” 于是,心的一角轰然崩塌。 我泣不成声。 ******************************** 兰因死后会怎样? 转世投胎或者化为灰烬? 朱鑫鑫把整套簇新的男装交我手里时,我正在纠结这个问题,如果转世投胎,我还能想办法去地府看看他,可是,若化成灰烬呢? 触手是漂亮的丝绸,耳边是朱鑫鑫的哽咽,他说,兰因从没穿过好衣服,这是他专门为他定制的云锦,他说,兰因会希望我帮他换上这套衣服,他说,师傅,是你害死了兰因! 我茫然盯着手里的衣服,耳边是朱鑫鑫悲悲戚戚的嗓音,最后,他哽咽着说:“兰因让我告诉师傅,他说,他不是妖怪,他没有带走暮景。” 暮景! 我惊的踉跄后退好几步,衣服滑落一地,朱鑫鑫忙来扶我:“师傅,你没事吧...” 我不言不语不动,只愣愣发呆,过去好一会儿后抬头看向朱鑫鑫,说:“去,拿把刀来。” 他一惊:“师傅...” 我看看头顶的天,转头看向西厢,那里静悄悄毫无生气,心又开始疼的不能自己。 “去吧,我可以救他。” ********************************** 我虽没有法术,却有两万年仙龄,还曾用我的血救过暮景,我想,我的血一定是特殊的。 我割开手腕将血灌进兰因口中,果然,喂完血一个多时辰后,兰因白中泛着黑气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唇上也褪去乌黑,又过去半个时辰,他睁开眼睛,双瞳似两汪清泉,流转间闪着粼粼波光,我长长吐出一口气,疲倦笑道:“兰因,你不会死。” 身后的朱鑫鑫完全傻掉。 是的,就这么简单,我救了兰因。 后来朱鑫鑫问我,师傅的血既然能救人,为何不早些拿出来? 我狠狠瞪他一眼:你当我是猪血? 他摸摸头,呵呵笑,反正兰因活了,其他事对他而言都不重要,所以,他没发觉,我这般呲牙咧嘴其实更显得心虚。 ********************************** 当时的当时,刚听闻兰因快死时,我的确急的热锅上蚂蚁般混乱不堪,可从牛头山下来后我也就冷静下来了,不是没想过拿血救兰因,只,心的某一处一直有不甘、有怨恨,有冷眼相看的决绝。 所以,朱鑫鑫说我没心肝,我只沉默。 第83章 分离 兰因说,若分离,毋宁死。 我是被吓到了,再不敢胡乱做什么,只守着他,守着胡庆鱼堂安静度日。 能过几天算几天,我是这样想的。 这里面有无奈,有愧疚,也有对现下安稳生活的眷恋,可是,我清楚知道未来的某一天我定会离开,即便不是胡颜,不是师傅,暮景也一定会寻来,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不曾化为灰烬,我的夫君他一定会来寻我。 当然,除此外还可能是因为兰因。 兰因,终究会有清醒的一天,到那时我和他终究会各自回归正位,不是恩人,不是亲人,只是陌生人或者仇人。 所谓救命之恩、所谓相依为命,统统只是一场闹剧罢了。 ******************************* 周家的事,我后来亲自登门道歉,我跪在周家奢华气派的大厅中央,兰因跪在我身旁,眉目低垂淡然安静,我对周家三爷说,所有错在于我,我给您磕头赔罪,只,兰因既然不愿,我这做姐姐的拼得一身刮也不绝同意这门亲事。 当时周三老爷气的浑身发抖,大声责问我,你这是威胁本官?你不要命啦? 我端端正正对他磕了三个响头,而后对一旁默默垂泪的二小姐说,所谓情爱,不就应该是希望他一生幸福?而兰因的幸福便是我,我们姐弟永不分离! ****************************** 惊世骇俗也好,胡思乱想也罢,我想,傻了的兰因就是这样想的! 后来听朱鑫鑫说周家那位二小姐出家了,一年后又听说,二小姐香消玉殒了。 我默了很久。 所谓情深不寿,大抵如此吧! 抬头看向正在百子柜边认真配药的少年,如花美貌如玉温泽,我忽然觉得一直这样过下去,也很不错!那项,少年似感应到什么,回眸一笑,晃花了我的眼... ****************************** 岁月静好,浅笑安然,所谓幸福,大抵也就如此了吧! 只,所有一切在胡颜出现的一刻,戛然而止。 ****************************** 来临海镇的第三个端午节,一大早朱鑫鑫缠着兰因出门玩儿,我瞧着兰因那副想去又担心我责备的摸样,摸摸他脑袋,笑道,今天过节,咱休息,放心玩儿去吧。 兰因一脸兴奋出了门,我则开始张罗包粽子。 话说,来人间三年多,我学的最好的手艺便是包粽子,调味准确,手艺精到,包出的粽子一个个赛貂蝉!我思量着兰因喜欢吃甜食,豆沙馅儿得多包些,此时,院子里白光一闪,胡颜那张狐狸脸出现面前。 我愣愣看着他走过来,愣愣问:“你也来吃粽子?” 许久不见的狐狸精却未像往常那般调戏我,而是直接一把拉起我的手,说:“哎呦,你还有时间玩这,赶紧跟我走。” 我甩开他的爪子:“你个狐狸精拉拉扯扯作甚。” 他一脸焦急,再次拉起我:“小小,赶紧跟我走,再不跑怕真跑不了了。” 我一头雾水,人被他扯的东倒西歪:“别别,你说清楚,什么跑不了了,难道...”我忽然想到师傅,他已沉痛地点头:“是的,九重天上追来了,而且来的是天后娘娘,你那个师傅的老婆,你师娘。” “啊...那那怎办,哎呦...等等...我得留个条...哎呦,别扯我啊...” 他广袖一挥,我两已在云端,瞬间,小院已不见踪影。 我急了,这一走,不知能不能再回来,兰因那死脑筋还不定闯出什么祸事!不行,我得回去留个纸条,想到此,我提起裙摆就往下跳,胡颜一把拉住我,脸色铁青,大吼,你他妈的找死啊。我结结巴巴说,我...我家有个...傻子,我得...与他说一声...再走。 胡颜死命拽着我,说,咱也就去浮玉山避几天,等找到天帝把事情说清楚就能回来!你是不知道啊,天后她...就是你那个师娘脾气厉害的紧,若落在她手里,你不死也得脱好几层皮。 我抖了抖,心中一怕便不再坚持,随他去了仙山飘渺处。 我以为,只几天,其实去了也真不到一年半载时光,可再次回来,却已物是人非。 ************************************ 所谓天意弄人,大抵如此了吧! 第二卷完。 题外话 第二卷完,第三卷《三个人的地老天荒》 第84章 浮玉之山 一 众人皆知海上有仙山,方丈、瀛洲、蓬莱,其实海上另有一座更加神秘的仙山,浮玉。 九重天上,四海之滨,飘渺三界,浮玉之山,四季如春、梨花成雪、仙兽成群,终年仙雾缭绕,其上居住着四海八荒最为尊贵的一位上神,云止。 上神云止。 ****************************** 胡颜带着我一通乱飞,刚开始我这个连祥云都招不到的大仙站在云头上很是羡慕嫉妒以及好奇了一把,久了便乏了,尽然靠着胡颜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直到他拍拍我的头,说到了,我擦擦口水,睁开朦胧的小眼睛,四周一望,愣住。 漫山遍野的梨花,风吹,落英缤纷,像索索而下的大雪。 “浮玉之山,梨花成雪。” 胡颜一脸赞叹。 “美是很美,不过好似单调了些,若再种些桃花、李花、樱花、杏花什么的,五颜六色五彩缤纷,多好!” 胡颜抽抽嘴角,一扇子落我头顶:“没品位的猪啊!” 我撇撇嘴,手一摊:“胡言乱语,玉佩好还我了吧。” 他身子一僵,转头看我:“这。。。你知道了?” 我大叫:“果然是你。” 其实我也只是诈他一诈,没想到他真的认了,当下我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鼻子骂他:“你个没天良的狐狸精啊,尽然将本大仙夫君留下的唯一物件送去讨美人欢心啊,你小心被雷劈啊。” 胡颜一脸尴尬:“那个我,我也是没办法,燕姜她...” 果然是送他那小情人了,我跳起来要去掐他脖子,他侧身避开,拿扇子指着我,一脸沉痛:“小小啊,你怎么好的不学尽学些人间泼妇的模样啊。” 我抬腿就是一脚踢他腿上,他疼的呲牙咧嘴,怒道:“喂,我说差不多就算了哦,反正那块玉在你手里也没啥用。。。喂喂,住手,停,哎呦。。。朱小小,爷真恼了哦。。。哎呦。。。” 我拍拍手一屁股坐石头上,长叹:“胡言乱语啊,其实吧,我很是寒碜你这种倒贴追姑娘的做法,好歹你也是涂山狐狸精王子殿下,怎么就沦落到坑蒙拐骗的地步?” 他揉揉胳膊哼了声:“你知道个屁,燕姜她几乎魂飞魄散。。。否则你以为本王子稀罕你那块破石头。。。对了,话说,那块破石头。。。” 我当然不知道,也没啥兴趣知道,只不耐地挥挥手打断他的话:“算了算了,你的事我也管不着,玉,还我吧。” 胡颜摊摊手:“没了。” 我黑了脸:“什么意思?抢了别人的东西你还真好意思不还?” 他转开头,沉默。 我又要炸毛,那项传来胡颜幽幽的嗓音:“她拿自己的元神去救人,差些魂飞魄散,我无法,手边刚好有那块玉,便试了试,谁知真成了...如今,玉在她体内,冒然取出我怕她...” 言下之意,玉已经成了燕姜身体的一部分,恐怕再取不出,这下轮到我沉默了,即便再心疼也只是个物件,总比一条命轻些吧,可...怎么想,怎么意难平,我揉揉额头,狠声道:“胡言乱语啊,我不是圣母,这种救人的事关我屁事...何况那还是我夫君留我唯一的...” 他一屁股坐我身旁,叹气:“哎...我知道。。。可有啥办法呢?。。。燕姜她。。。哎。。。是有些对不住你,可如今我不是冒着被天后烧成灰烬的危险来救你了吗?!小小啊,你是不知那个天后娘娘的手段,落在她手里你会连渣子都不剩。” 我掏掏耳朵:“怎么在你口中除了那个燕姜其他女子都是泼妇转世?” 他翻了个白眼:“你还真别不信!” “师娘如此凶悍?”我那师傅虽然冷冰冰,好歹谦谦君子风度翩翩,怎就娶了个悍妇! 胡颜揉揉我头发,一脸沉痛:“小小啊,被你害死那个不仅是她最宠爱的幼子,更是天上地下唯一有资格成为下届天帝的天之金龙啊!” 。。。。。。 我茫然回问:“按你这般说法,我师傅其他几个娃娃难不成全是泥鳅?” 胡颜一愣,继而狂笑起来。 第85章 浮玉之山 二 浮玉山美则美亦却寂寞了些,满山梨花不见半个人影,走了半天,前方依旧一眼望不到头的梨花,我忍不住拉住胡颜:“我们去何处?半个人都没,这地方真的能呆?” 胡颜拍拍我手,好脾气回答:“这里当然没人,这里只有神。” “请原谅本仙知识浅薄,请问,此处到底居住何方大神,连我那身份尊贵法术高强心肠狠毒手段吓人的师娘都不敢踏足?” 胡颜表示理解:“你没文化我一直知道,却从不曾嫌弃...哎呦,你踢我作甚,本公子只是实话实说。”他掸掸衣摆一脸嫌弃,我感觉脚又开始发痒,他忙跳开一步,呵斥我:“好歹也是个仙,能淑女点不?” 我表示没有咬你的我已经万分淑女了,请狐狸精莫要得寸进尺。 他最是恼恨我唤他狐狸精,当下抬手就是一扇子,我一猫腰往林子跑去,胡颜大惊:“站住,莫闯,小心结界...啊...” 我哪里管他,只埋头窜进林子,眼前雪似的花瓣突然铺天盖地袭来,心一慌,脚步没刹住,在胡颜的惊叫声中已一步跨入梨花林中,眼前景物一阵晃动,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大雪似的梨花已在身后,而前方,晴空万里碧波万顷,一座巨大的雪山矗立对岸,其上白雪皑皑,山腰桃花灼灼,湖边芳草成茵,五彩长尾飞鸟成群结队御风飞翔,风过,温暖轻柔,夹杂淡淡花香。 我目瞪口呆。 片刻后气喘吁吁的胡颜才赶到,拉着我一脸紧张上下打量:“你你你,你没事吧。” “仙境?幻境?还是梦境?”我问。 他呼次呼次喘了好几口气才渐渐平息下来,转而开始责备:“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这丫头真不让人省心,这里都敢乱闯,真不要命了...什么?怎会是梦境,当然是仙境!天上地下,四海八荒,只此一处。” 我咽了口口水:“这里到底住着什么大神?” 胡颜一指远方:“浮玉山上浮玉宫,浮玉宫中云止神,真真说来,他的身份比之天帝更加尊贵。” 我不信了:“师傅可是天帝啊,还有比他更厉害的?” 胡颜讥笑:“小小啊,你这孤陋寡闻的毛病也只在我面前晃晃即可,可莫要去其他地方丢人显眼!虽说天帝为仙界至尊,位高权重,可若论到身份及修为,仙又怎能与神相提比论?” “神?” “上神!” “哎呀呀,你莫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本大仙可是见多识广的很,不会上你当!你口中所谓的神早在百万年前就陨落完了,哪里还有什么上神!” 至少我看的话本子是这般记载的。 胡言投来一记鄙夷眼神:“无知!” ...... “好吧算我无知,那么请您老说说看,所谓的上神到底是什么!” 他抬抬下颚,一副得意摸样:“且听本公子细细说来!咳咳,话说,万万年前洪水猛兽遍地妖魔,众神诞生降妖除魔、开天辟地、创世铸人,后来三界成形、六道规则,神开始逐渐陨落,至几十万年前世间仅存了三位神祗,他们分别是:天渊、凰浅、云止,三位神祗是挚友,共同掌管三界六道、四海八荒,这般又过了很久,直到魔神若水突然临世。。。”我摸摸下巴,发表意见:“这又是神又是魔的,怎么看怎么有奸情,他们...哎呦,你打我作甚。” 胡颜凤目一瞪,喝一嗓子:“要不要听?” 我揉揉脑袋,表示:“当然要听,呵呵,您老请继续!” 第86章 浮玉之山 三 “魔神出世,天地面临浩劫,上神职责所在当然要出手灭了这祸害,传说,三位上神与魔神若水决战于昆仑之巅,那一战天地色变、八方雷动、天翻地覆、鬼哭神嚎...” “成语功底不错。”我称赞。 那位炸了毛:“...哇靠,本公子不讲了。” 我忙认错:“我错了我错了,请公子继续哈!” 他重重哼一声:“你这无知妇孺!” 为了听故事我表示忍下了,陪着笑请他继续,他掸掸衣袖,又哼了一声才继续道:“话说,几万年前那场神魔大战极其惨烈!前前后后足足打了百来年,打到最后,魔界几十万魔兵几乎全军覆灭,天界也没捞到好处,百来万的天兵天将剩下不到两成。。。哦对了,那个什么的东海龙王的独子鳌炳太子便丧命其中!那场仗打到最后几年已成了肉搏,作为天界支柱的三位上神都受了伤,凰浅上神沉睡,云止上神重伤,只剩下天渊上神还在勉强支持,可那个魔神却越战越勇!眼看天界就要覆灭,八荒将陷入浩劫,最后一刻天渊上神散尽元神强行将魔神封印。。。据说,昆仑墟大火足足烧了一万余年!”胡颜抬头看着天,一脸神往:“那场大战后,天界格局改变,以仙为尊,天泽则继承其父天渊上神的帝位。” 我一阵唏嘘:“如此说来我师父能当皇帝完全是捡了个漏!” 胡颜一愣:“...嗯,好似有几分道理!” 我摸摸下巴:“那啥个魔的尽然能以一打三,修为也真是惊世骇俗到一定境界了!什么真身什么背景什么仇怨什么纠葛?难不成是上古妖物转世,而后与三位大神来了场相爱相杀的虐心...” “停停停,怎么又绕回那些有的没的去了。” 我自顾自纠结了会儿,下结论:“好吧,是我想多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位云止上神是连我师傅都也不敢惹的主,你一个狐狸精怎么搭上关系的?” 胡颜挑挑眉,几分傲娇:“亲戚。” 我满脸狐疑,他一个八尾狐狸,还是被我弄掉一条尾巴的那种货,怎可能有神这种高大上的的亲戚? 那项,他炸了毛,嚷嚷:“你你,你那什么表情!” 我呵呵笑:“好好,就算是亲戚...” “什么就算,亲戚就是亲戚!三位上神的真身均是上古神兽:龙、凤、九尾。” 我消化了一阵才明白过来,原来传说中的云止大神是只狐狸精啊,难怪说是亲戚!当下拱拱手,笑道:“失敬失敬,想不到狐狸精公子背景如此牛掰。” “牛掰?”胡颜一脸茫然,我给他解惑:“人间术语,用仙界话来说就是:王子殿下身份尊贵背景雄厚的很啊!” 他笑了,凤目弯弯:“当然!你以为谁都能上浮玉山?谁都能闯过浮玉幻境?对了...话说你怎么也能闯过幻境?”他一脸狐疑,指指身后。 我回头看了眼:“幻境?” “云止上神亲自设下的结界。能找到浮玉山已很不容易,能过浮玉幻境的四海八荒也就几人而已,即便是我,若非持了父王的九转玲珑佩也进不来的,如果硬闯,下场便是灰飞烟灭,可你...”他上下打量我,一脸困惑,我也是一脸困惑,刚才只眼前一晃便进了这里,根本没感觉结界什么的阻隔...沉默想了一阵后,我问:“胡言乱语,你说,我会不会其实是什么几十万的大神转世?” 胡颜一脸你脑子进水的表情,自言自语:“...兴许云止上神有伤在身导致结界威力变弱...” “呵呵呵,有可能有可能!咱,接下里如何?胡言乱语啊,那咱要去拜见你家祖宗吗?我是这样想的,这地方看着挺不错,勉勉强强我可以住个十天半月的,你呢尽快帮我去找我那师傅,等这事了结了我还得赶回临海去!哦对了,你偷我玉佩的事我暂时不追究,但是,你得认真帮我找找我那夫君...话说,与他打架那个妖怪如今成了傻子,我夫君可能也受了伤,所以,你可以留意下这几年打架受伤的那些个大仙小仙散仙什么的,嗯,还有那些突然失忆便傻瓜的也可以问问,指不定那就是我夫君了。” 胡颜听的一愣一愣,最后说:“你还真不客气啊,要我帮你找师傅又要我帮你找夫君,当本公子是奴才?!” 我伸手拍拍他肩膀:“你我姐妹何必见外。” 狐狸精黑了脸:“你他娘才女人,本公子正儿八经一汉子。” 我掏掏耳朵:“我虽没见过我娘,但我保证,以我师傅的仙格保证,我娘一定是女人。” 胡颜凌乱在微风中。 第87章 凰浅上神 一 我这人久居孤岛,即便后来开了医馆,其实内心还是蛮害羞的,咋到陌生地方要见什么大神,便开始头皮发麻双脚发软,以至于悲春伤秋完毕的胡颜看见我这神情,一脸迷茫。 我说,风有些凉,他摸摸我手,疑惑,挺热的啊,还有汗,我拍开他爪子,表示,男女授受不亲,他取笑,我也就把你当一兄弟。 ...... 好吧,这明明就是报复,但现下有求与他,我忍。 当然,其实也是我想多了,即便胡颜和这里的大神有些沾亲带顾,却实在级别相差太远,就算是他爹来也不定能见到大神,何况胡颜,他只是将我交给一名叫绾绾的仙女,听说,听绾绾说,她是胡颜的亲姑姑,也是浮玉宫的大宫女。 涂山长公主,现今天下仅有的三只九尾狐中的一只,却只是这里一名宫女。 这便是神祗的尊贵,我一阵诚惶诚恐。 ********************************* 浮玉宫在浮玉山半山腰,亭台楼阁隐在十里桃林中,风过,桃花满天,灼灼其华,我很是疑惑了阵,这般外面梨花,里面桃花,到处是花,云止上神难不成是个花神? 绾绾一脸面摊,说,凰浅上神喜欢这种调调。 凰浅? 我茫然一阵后反应过来,凰浅便是胡颜口中那位沉睡几万年的神,只是这里的花怎么又成了她的喜好?难道此处其实是凰浅上神的宫宇? 绾绾淡淡丢过来一句“此处乃云止上神宫宇”便不再理我,带着我七转八转到一处小院,指指里面,说,你且先在此住下,胡颜过阵子会来接你。我哦了声,向绾绾一揖,表示,多谢姑姑收留。绾绾那张严肃的脸微微浮起些笑意,吩咐,那小子大致与我说了些你的事,旁的我懒得管,只这九重天那家人的事我却偏要管一管,也免得他们太拿自己当回事!你好好呆着,闲来扫扫桃花林即可。 她话中明显流露对天家的不满,虽则我一头雾水,可现下人家好意收留,我还是应有所表示,忙点头称是,一脸乖巧感激摸样,绾绾满意离开。第二天有仙娥送来粉色衣裙,我换上衣衫拿过扫帚当起临时宫娥来,工作是扫桃花。 十里桃花,灼灼其华,风吹,花瓣满天,场景很是壮观很是梦幻,只这般梦幻的场景瞧着赏心悦目,打扫起来可实在不咋地! 我正一脸愁苦不知该从何处下扫帚时,远处跑来个与我同款衣裙的小宫娥,一脸惊喜:“这位姐姐也是来扫花瓣的?哎呦太好了,以后可有伴了,我叫风暖,姐姐叫什么,哪宫的?有些面生,难不成新来的?咱们这里好些时日没有仙灵修成人形了,姐姐的本体是花还是鸟?什么名儿?呵呵,终于有人陪着扫这劳什子花瓣了。” 小姑娘玉雪粉嫩很是可爱,唧唧咋咋一阵,将我有些低落的情绪全吵没了,我笑眯眯道:“那个什么暖,本大仙也觉得这花瓣很是劳什子!” 她眨眨眼睛,咯咯笑起来。 风暖,浮玉宫最低等宫娥,我来之前扫地工作全由她一人承包,我来之后,两人开始偷工减料,绾绾偶尔会板着脸来训斥一番,我两当面诚惶诚恐,事后老方一贴,风暖抱怨,她被我带坏了。 抱怨归抱怨,她继续与我挨在一起磨洋工、聊八卦。 通过风暖,我渐渐了解了些浮玉宫的情况,比如浮玉宫很大,有宫殿五座、宫舍千间,扶桑宫是云止上神的寝殿,最大最奢华,一般宫娥仙侍不允许踏足;又比如这里的仙娥仙侍大多是浮玉山中各种仙灵修炼而成,也有少许其他地方来的,比如现今两位大宫女天香和绾绾,分别是九重天上二公主和九尾白狐大公主;还比如,天香二公主和绾绾大公主表面看着和睦,实则明争暗斗很多年,可是,即便两人均身份尊贵法力高强,容貌也很美,可依旧只是个宫女,至今连个侍妾都没混上,实在悲催... 第88章 凰浅上神 二 我恍悟过来当日绾绾那番话的意思,却原来绾绾和天香在争分吃醋抢男人,所以我被天家追杀她才会出手助我,横插一杠子。 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心。 我果断地打断风暖,说,两位公主屈尊在此是为了追夫君啊?! 风暖笑了,颊边酒窝深深:“什么夫君,我家上神哪里是她们可以肖想的!再说了,这四海八荒暗恋、明恋、迷恋、死皮赖脸倒贴我家上神的多了去了,她们顶多算个丫头而已!” 啧啧,这话,明里暗里,酸味很重,我点点她额头,取笑:“小姑娘家家的也不害羞,好似云止上神是你们家产似的。听说他是九尾狐一脉,说到底,绾绾和他多少还是有些沾亲带故的。” 风暖瞪大眼:“啊...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那是因为你脑子不好使!啊,这浮玉山不还住着位凰浅上神吗?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她又住那座宫殿?” 风暖眨眨大眼睛:“没说过?啊,定是忘了这事,其实啊,凰浅上神在浮玉山已几万年了,听说,我也是听别人说,凰浅上神沉睡前差些就与云止上神成亲了呢!” 成亲?八卦,绝对的八卦! 我兴趣爆棚,当即打算好好打听打听,却听远处出传来隐约的脚步声,我赶紧拉起风暖佯装扫地,扫着扫着风暖柱着扫帚一脸愁苦地哀叹:“可怜我虽有倾国倾城的貌,依旧逃不开这多愁多苦的命啊。” 我拿扫帚的手抖了抖。 ************************************ 这扫撒仙娥当了半个多月后,忽一日扫地时无聊,我两又开始互相交换八卦,风暖问我与绾绾什么关系,我支吾着说是亲戚,风暖一脸好奇地向我打听涂山情况,我这半吊子胡乱说了些,七拐八拐不知怎么话题又转到云止上神身上。 那谁谁说过的:几个男人凑一起谈的都是女人,同理,几个女人凑一起聊着聊着最终的话题还是男人! 看着眼前一脸红晕的小姑娘,我几分了悟地摸摸下巴:“风暖啊,老实说,你是否也爱慕你家大神。” 风暖红着小脸一本正经表示:“当然,我们家主人是四海八荒身份最尊贵、法力最高强、容颜最倾城的神,哪个女仙不爱慕?我虽然年纪小些,好歹也是女子。” 我咯咯笑,捏捏她小脸:“小丫头片子不害臊。” 她挺挺小xiong部,一脸豪气:“喜欢就喜欢,没什么害臊的!姐姐若见到主人也定会爱慕上,主人是天上地下独一份的...当然,也只凰浅上神才配的上!。” 我呵呵了阵,将话题带到凰浅上神身上:“对了,上次故事没讲完,我一直很好奇那位传说中的凰浅上神。” 风暖歪头想了阵,道:“听说,我也是听这里的老人说,很久很久以前,凰浅上神准备要和主人成婚,后来发生了一场浩劫,凰浅上神为救主人魂魄受损,陷入沉睡,至今未醒。”她指指远方:“诺,就在那边。” 我抬头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碧蓝天空下,一片白雪皑皑。 第89章 神祗云止 一 我虽居于浮玉山却不能到处跑,除了桃花林便只有那小院可去,旁的地方绾绾对我下了禁制,以至于来了近一月,我还没去过近在眼前远在天边那座巍峨豪华的浮玉宫,于是关于上神信息,我皆是从风暖处得来的。 风暖说,凰浅上神是远古神兽凤凰一族,是仙界第一美人,其仙宫在凤栖山,受伤沉睡后被云止上神接来浮玉山修养,只这一睡就是几万年,至今没有半点要醒来的迹象,风暖估摸着,恐怕、也许、可能她再醒不过来。 我表示了下自己的惋惜,好奇问了嘴,凰浅上神的容色比之紫霞仙子如何? 风暖撇撇嘴,说我没文化,这一个上仙怎么和一个上神比?一定要比的话,恐怕也只能拿当年的魔神若水来比一比。 这是我第三次听人提起魔神,当下很是好奇的问,魔神若水长什么样?妖魔鬼怪不都该是面目狰狞,丑的不要不要的? 风暖想了想,说,听说,她也是听族里的老奶奶说,五万年前魔神出世,首先震惊天下的不是惊世骇俗的法力,而是其颠倒众生的容貌! 我愣了阵,砸吧下嘴巴,感叹,妖啊魔啊什么的果然不走寻常路。 风暖表示赞同,临了也感叹了声,可惜我生的太晚,无缘见到凰浅上神,更加无缘得见魔神若水。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表示很理解,而后提醒她,你还听说其他不?比如若水、凰浅、云止那三位是否有过爱恨纠葛,类似现在天香与绾绾的关系? 风暖愣了阵,瞪大圆眼睛看我,难道,难道...凰浅上神的沉睡是因为魔神若水? 我摸摸下巴,表示,二女争一夫这种桥段话本子上常有。 风暖当即问我要话本子瞧瞧。 我摊摊手告诉她,姐的那些好书全都在故乡放着。 风暖眨眨大眼睛,说,涂山啊!有机会带我去玩儿啊。 ...... 八卦归八卦,胡扯归胡扯,对于睡美人我很是好奇,当下怂恿风暖一起去研究研究,风暖严肃表示,睡美人在的地方是禁地,虽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浮玉山顶,水镜天域,云止上神亲自设下了结界。 又是结界! 我无语望天。 本大仙真是极其、万分讨厌所谓的结界。 ***************************** 我也不是个找事的人,本来就是来避难的,若再自找麻烦无无疑活得不耐烦了。与风暖胡扯归胡扯,两人继续扫地生涯,日子倒也平静,偶尔向绾绾打听胡颜的动向,绾绾皆一句“安心呆着”了事。 话说,我到此一个多月,只见过绾绾、风暖及其他几个小仙娥,传说中的天界二公主天香愣是没见到半点背影,某次绾绾来视察工作,我说了嘴想见识见识天香公主,绾绾一脸不屑,骂我,见她作甚?你们现下是仇人! 我瞬间蔫了!片刻后,问了嘴瓜子小弟的近况,绾绾说,她听胡颜说诛仙台下寻到天帝一枚玉佩,其上附着几缕六皇子的魂魄,整个天界震惊,天后差些疯癫。绾绾上下打量我,你这小猪仙看着无甚法力,却怎有胆量去谋害天家六皇子? 我抹抹冷汗,说,实在阴差阳错,原本就是瓜子,呃,六皇子先要谋害我,我被推下诛仙台时慌乱中胡乱抓了阴差阳错带着他一起摔了下去!我以为绾绾会不信,谁知她点头,说,嗯,那家子没个好东西,尤其那位天后,什么样的娘生什么样的娃,哼。 当下我打定主意,打死也不告诉她天帝是我师傅。 那番话后,她对我倒是多了几分和颜悦色,某日尽然唤上我去水镜天域,我大为惊讶,问,那种禁地我这种临时工也可以去? 绾绾笑了,说,不过是每月的定期洒扫而已,谁去都一样,再说了,岚山崴了脚行动不便,其他人各司其职脱不开身,我瞧着也就你闲着没事干... 我忙一脸谄媚地表示,姑姑安排非常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