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仙机》 第一章 穿越它不是个事儿 三月，春光正好。 通往会仙城的一条僻静小路上，一辆马车由远及近，不紧不慢地驶了过来。 姜希瑜是在一阵颠簸中被惊醒的，刚醒来她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伸手去捂额角。 这个动作完全是下意识所致。 没办法，之前发生的事情太让她记忆深刻了。发现自己男朋友是个渣不说，还被渣男砸了头，这种事情足够让任何一个平凡人怨念上三天三夜，姜希瑜的心胸也完全就是个凡俗水准，自然没能免俗。 头痛欲裂，但是额角却是光滑一片，预想中的伤口并未存在。 姜希瑜还有点没能完全回过神来，身旁却传来惊喜的声音。 “小瑜妹妹，你醒啦！” 姜希瑜转头一看，就被惊得心下一跳。 眼前出现的是一个模样极为秀丽的陌生少女，当然，这并不是让姜希瑜惊讶的缘由。姜希瑜惊的是，对方头梳双螺鬟，身着半臂衫，上襦下裙，倾身斜坐，那衣着打扮，那神态气质，活脱脱一个小家碧玉的古装丽人。 而少女身后，是窄壁小窗，与之相对的，姜希瑜往自己身后一打量，就发现，自己此刻分明就身处在一架简陋窄小的车厢之中。 再听车厢外恍惚有蹄声“得得”之音，显然，外头是有什么动物在拉着这车厢往前行驶。而之前使得姜希瑜惊醒的颠簸感，分明就是因这车厢晃动而来。 不对！这情形大大不对！ 姜希瑜有片刻茫然，她被渣男砸伤了头，就算渣男坏透心，不肯送她去医院，这个时候，她也不该离奇出现在这种好像古装电视剧的场景中啊！ 尤其是她的额头，之前明明是被渣男用书给砸开了一个大口子的，就算是渣男要整她，花大价钱找来了道具和演员，他也绝不可能有那本事，在举手之间就把她额头上足足寸长的伤给变没了。 想到那本被充当了“凶器”的书，姜希瑜心里就又是一阵怨念。 她生平也就那么点爱好，喜欢看仙侠文，后来找工作也是直奔着游戏公司去，专做仙侠游戏策划。奋斗了两年，小有成就，青春正好时候，又在同行业找了个年貌相当的男朋友，可谓爱情事业双顺意。正意气风发着呢，谁料就遭遇了渣男劈腿这码事儿。 问题是你劈腿也就劈吧，还非带着小三上正牌女友家里滚床单，实实在在够恶心人的。 当时姜希瑜刚从外地出差回来。她在路上淘到一本《修真宝典》，这书写得有意思，构架严谨，像模像样，里头炼气篇、炼体篇、法术篇、符阵篇、丹器篇、风物篇等等等等，洋洋洒洒近两千页的大部头，写得条理分明，似假还真。 就像一本真正的仙道秘籍，硬是给人一种说不准照书一练，还真能练成仙道大能的感觉。 以至于叫看书的人就算明知道里头东西是在胡扯，也会受到吸引继续看下去。 姜希瑜本来就是个仙侠小说爱好者，做了两年游戏策划，更是爱上了那种构架世界，编造设定的感觉，这下子淘到这样一本书，那还不得如获至宝，奉为神作？ 她很佩服编书人，深觉就算是胡扯，能胡扯出这样的大部头来，也殊为不易。 回家的一路上就一直捧着这书看，哪怕是掏出钥匙开门进屋都没舍得撒手。那是手不释卷，眼不离书，就在这样的情境下，她被卧室动静惊醒，抬眼那么一看，霍！当即被惊了个好歹！ 她卧室里新买的大床上，竟白花花赤条条地纠缠着两个人，而其中有一个，赫然就是她交往了近半年的男朋友！ 出离愤怒的姜希瑜好险没被气疯掉，当即抄起手头唯一重物，也就是那本《修真宝典》，对着渣男砸了过去。书砸出去，姜希瑜回过神，正心疼自己的宝贝书呢，那书就被渣男接在手里，又当做武器反砸了过来。 那可是足有两千页的硬皮大部头，就那重量，那质感，当砖头用都足够了，被那东西砸一下的后果可想而知。 姜希瑜清晰记得，当时自己额头是被开了口子的，她还下意识地顺手摸过，那口子最少有一寸长，她印象深刻着呢。 她又将手伸到眼前，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素白小手，那十指尖尖如同削葱，手型优美得简直跟专业手模有得一比，姜希瑜都不用细看，就知道这绝不是自己的手。或者说，这绝不是她原来的那双手。 到这一步，究竟发生了什么，姜希瑜已经隐约有几分猜测了。 她觉得，如果这不是恶作剧，不是整容，那么她此刻，八成、确定、是穿越了！还是传说中的那种，魂穿！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饶是姜希瑜自认是个内心粗壮的女汉子，这会儿都觉得有点接受不了。 她神情恍惚地坐在那里，过得一会儿，身旁少女大约是看她神色不对，便又关切地来问她：“小瑜妹妹，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姜希瑜“啊”了一声回过神，心情复杂不必提，倒是理智还在，忙就顺势回道：“哎，是，头还痛着。” 这一说话，她才又注意到，不论是身旁少女，还是“她自己”，所用语言都非她从前所熟知的任何一种。这要是换做从前的她，光只是听就要像听天书一样了，更不必说与人流利对答。 可是现在，姜希瑜不但能轻松听懂这种陌生语言，更甚至还能够不假思索地将之流畅运用，就好像，这种语言本来就是她的母语一般。这其中种种矛盾，更加让姜希瑜肯定，自己这回应该是真“穿”了。 没有什么恶作剧能够达到这样神奇的效果，姜希瑜只能勉强自我安慰，自己这回“魂穿”虽然没能得到原主记忆，但好歹还保留了原主的语言技能。 语言有时候也可以是一种有效的武器，姜希瑜决定利用这件“武器”——套话。 她做头痛状，当然，她现在本来就还有点晕涨涨的，并不算装病骗人。 身旁少女面露关切，小声劝慰起来：“妹妹也别太伤心了，我们不比寻常炉鼎的。我们是纯阴体，到了教坊好好修炼，以后有很大机会能做大人物的侍妾，说不准还能突破先天期，得到三百年寿元呢！” 说到那个三百年寿元，少女的杏仁眼儿微微睁大，眸光闪闪发亮，显然无限向往。 姜希瑜：“……” 姜希瑜却再次产生了被雷劈中的感觉，瞧瞧就在刚才那两句话中，她得到了什么关键词？ ——炉鼎！纯阴体！教坊！侍妾！先天！三百年寿元！ 我勒个去！ ; 第二章 炉鼎才是个大事儿 作为一个熟读各类仙文的仙侠文爱好者，姜希瑜对炉鼎一类的词语绝不陌生。 尤其是少女炉鼎！ 男修士以女性身体为药炉，通过交合等手段，采其阴元精气，掠阴补阳，增长修为，这个行为叫做“采补”。 而被采补的女性，通常则被称为“炉鼎”！ 我勒个大去！ 姜希瑜觉得眼前一万头草泥马奔过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虽然爱看仙侠文，但姜希瑜可从没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穿越到仙侠世界。看小说是看小说，那跟亲身体验可完全是两码事啊！ 说好的普普通通古代穿越游呢？ 说好的种田致富路线、宅斗宫斗路线呢？ 在做好了要好好了解身处环境，积极面对穿越生活的决定时，姜希瑜就在心里对自己的未来古代生活做了好几种设想。然而再怎么样她都没能想到，原来自己这回穿的，居然不是正常古代社会，而是一个仙、侠、世、界！ 太不可思议了，难道世上当真会有神仙？ 姜希瑜强行按捺住心中翻滚的种种情绪，尽量装作不经意地说：“再怎么样不比寻常，那也是炉鼎。做炉鼎就免不了要被采补，哪里会有什么可能突破先天期？”说到后来，语气幽怨，掩也掩不住。 这还真不是装的，姜希瑜心里这个怨念就别提了。 穿越到传说中的高危世界仙侠世界也就算了，这出场身份还是个再杯具不过的炉鼎！ 明明不道德的是那个劈腿渣男，就该让他来尝尝这种变成炉鼎的尴尬滋味才是！ 至于男炉鼎要怎么被采，是被男修采还是女修采，那就不关姜希瑜的事了。 不过还真别说，想象一下渣男变炉鼎的场景，那感觉还真不错。姜希瑜偷偷在心底嗤笑了一声，积了满肚子的不平倒是渐渐散了些去。 她原本是个乐天的性子，并不习惯怨天尤人。虽然这回的遭遇实在是太离奇了点，可再怎么怨念也改变不了既成的事实，还不如积极面对，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改变这可悲的身份。 此外，身旁少女在面对炉鼎这一身份时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也是让姜希瑜觉得难解的。 她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炉鼎”身份有多么可悲？ 果又听少女道：“虽然要被采补，但我们是纯阴体，将来的夫主身份必然高贵。那等人物又岂会做穷采竭补之事？若是能讨得夫主欢心，得一个侍妾名分，分得一些修炼资源，甚至若夫主愿意与我们共同双修，那先天又如何不可期？” 言语之间，竟带了几分隐约的骄傲，仿佛很为自己“纯阴体”的身份而自豪。 而说到“共同双修”时，神色间又有几分羞涩，羞涩中且带着期待。 姜希瑜顿时觉得没言语，两人的思维显然不在一条线上。 这少女竟然觉得被采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而且以给人做侍妾，并与夫主“共同双修”为今后的奋斗目标！ 姜希瑜再次体验到了头上天雷滚滚的滋味。 她听出了“被采补”与“共同双修”之间的区别，被采补显然是单方面的被人掠夺，而若是能与那所谓的夫主共同双修，那大概就是男女互补，与单方面的被掠夺又有不同。 可不论有多么不同，都改变不了以色事人，做人附庸的本质！ 姜希瑜转变话题，又道：“不知此番行车还有多久才能到呢？” 这是试探目的地。 身旁少女道：“已经走了近两个时辰了，至多还有半个时辰应当就能到了罢。” 她打开了话匣子，面上露出憧憬之色：“会仙城是我们青州的府城，青王府与翼王府都在其中，还有各大仙门开办的书院，其中天才无数，若是能遇到一个年轻俊彦……”玉面染上霞色，显然是想入非非了。 姜希瑜越发觉得好无语，身旁这位“姐姐”看起来好一副秀丽文静样儿，说起今后要以色事人这码事儿，却处处充满期待。直白无遮，俨然一副春心萌动样子。 完全没有“传说中”的半点古代女子作风！ 莫非这也是仙侠世界跟凡人世界的不同？ 还是一地一俗？ 所以这姑娘才有此表现？ 又听身旁少女道：“今次将我们送入教坊，家里能得一万金，不论是三郎还是六郎，这下子都能上书院了。三郎已经引气，六郎年纪还小，倒是天赋未知，不过小瑜妹妹你争气些，日后多送些资源回去，若是能相助六郎入得道途，有这个亲兄弟撑着，往后也是你的倚仗。” 姜希瑜：“……” 她好像又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 听这姑娘的意思，她们两个好像是一家的？ 莫非她们其实是亲姐妹？ 姜希瑜思忖着：“说是一家，但其实应该是堂姐妹吧？六郎是本尊的亲兄弟，那三郎就是这位‘姐姐’的亲兄弟？敢情这还是个大家庭呢，不过靠卖女儿来给儿子读书……”姜希瑜暗暗撇嘴，心下不屑。 “不对，应该不是读书。”又想，“之前这姑娘说了，会仙城中有各大仙门开办的书院，那这些书院教的应该就是修仙之术。三郎已经引气，六郎还没开始修炼，天赋未知……不过就算六郎天赋好，我也不能指望他来撑腰。” 姜希瑜对这个依靠姐姐卖身“读书”的六郎一开始就没好感。 心中暗忖：“要想改变命运，还是得靠自己。就是不知道，被作为炉鼎卖入了教坊，以后是不是还能有机会拜入书院？”听闻了书院的存在，姜希瑜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这一点。 她就问身旁少女：“姐姐，你说我们会有机会赎身吗？” 身旁少女却是一叹，反问道：“小瑜，你老实告诉二姐，你是不是到现在还抵触着去教坊？”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她特意压低了声音，神色间也格外严肃起来。 姜希瑜被她突然的变脸弄得心中凛然，忙打起精神，小心应对。一边也压低了声音：“那二姐，你又真的甘愿吗？” “有什么不甘愿的？”这位“二姐”冷笑一声，“咱们家是什么境况，有大哥一个在修炼就要耗尽大半家财，又怎么可能还有余力送我们女儿家去书院？更何况你我皆是纯阴体，便是不去教坊，也迟早要被人纳去做炉鼎侍妾。去了教坊还有机会接触到贵人，不去教坊的话，谁知道会碰到什么人呢！” 说话间，神情幽冷，一双漂亮的杏眼中竟显出几分凌厉。 姜希瑜又接触到了这位看似文雅弱质的二姐的另一面，而对方言语中蕴含的深意更是令人无法不多生思量。 “我就是心底总有几分不平……”姜希瑜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只得讷讷地说了这么一句。 身旁少女却忽地瞪过来：“赶紧想通了，再有什么不平也轮不到你！先时出门时，你哭得都晕过去了，因是首次，我且不说你。可如今会仙城就快到了，你若还不能明白过来，到了教坊，稍有差错，可是要命的！” 姜希瑜：“……” 脑子里就剩下一个念头，原来原主之前是哭晕过去的！原主你怎么不坚挺点！ ; 第三章 凶残的世界怎么直视 如果原主坚挺点，我是不是就不用“穿”了？或者就算是“穿”，也不用“穿”到这个杯具的炉鼎身上？ ——姜希瑜脑子里如转车轮般把这些“如果”拉着溜了一圈，最后还是只能尽数化作苦笑，又咽回肚里。 穿越本来就是个解释不清的事情，在既成事实面前，再去追究到底为什么穿越，就现阶段来说，显然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再说了，就算真要追究，以姜希瑜目前的能力，也追究不出个什么结果来。 她只能小心谨慎地向“二姐”认了错，又继续套话。 渐渐地倒也多得了许多信息。 比如说，原主也姓“姜”，因为二姐提到过“我们姜家”。 又比如说，纯阴体在青州地界虽然算是高级货，但也并不像许多小说中描述的那样稀有。所以教坊前来购买她们这些未经修炼与调教过的纯阴少女，也只需花费五千金一个而已。 对凡人与许多低级求仙者而言，五千金是巨款，可对那些真正的修仙者来说，五千金什么都不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流通货币根本就不是凡俗间的金银，而是修士专用的真元石、灵石等物。 其中还有特别引起姜希瑜注意的一条信息则是：原来在青州地界，男修士收侍妾炉鼎，女修士委身给人采补等等，还真不算个什么事儿！ 这是常态！ 并且，就算是给人做侍妾炉鼎，多数女修也是自愿的。 用姜希瑜“二姐”的话来说就是：“我们女儿家生性弱些，也不指望在仙道上有什么大的成就，能入得先天，多得百年青春，便自享用不尽了。能有夫主庇护难道不好么？功法、丹药、宝器，皆不必愁了。” 姜希瑜脑子里当时就只回响了三个字：“没、救、了！” 这种根本性的观念差异，一句两句是争不出结果的。 姜希瑜也懒得去跟二姐争辩“靠人不如靠己”之类的话，也不想反问“要真去争一根要被许多人共用的黄瓜你不觉得恶心吗”之类的问题。她也套了不少话了，一时就觉得有些词穷，正在脑子里酝酿着新话题呢，忽听得外头赶车人“吁”地一声，马车骤就停了。 难道是要到了？ 姜希瑜心头一跳，又听外头传来阵阵惊呼，各种嘈杂声音一时尽起，显然外边是有不少人。 此前马车一直行进在僻静小路上，就这么单骑独架的马车，外头除了马蹄声与车轮咕噜声，姜希瑜几乎就听不到旁的声音，此刻忽然听得嘈乱人声，她再也忍不住，抬手就要去掀一侧的车帘子。 这一回，姜二姑娘则非但不阻止姜希瑜，甚至这姑娘自己都忍不住凑了过来，就着车窗缝隙一齐向外看去。 便见远处平地而起一座巨大城池，因隔得太远，只见得暮霭之下，那城墙青影似要接天一般，在暮光之下，显出摄人心魄的雄伟之观。 而城墙更外侧的一面虚空中，却在此时凭空亮起了六根深紫红的巨大光柱。 六根光柱顶端射出青芒，交互相连，带起了阵阵恐怖的破空之声。 原来马车此时已驶近了会仙城，到了会仙城东门的官道边上了。到了此处，汇聚的车流人流自然便多了，然而城门边上忽起六根巨大光柱，引得将要入城的人们纷纷停驻原地，宽大的官道渐渐就拥堵起来。 姜希瑜也顺便听到了诸多议论。 “那是什么？这城门外怎地忽然现出这般奇景？”有人疑问。 自然也有见识广的：“那是远距离传送阵，从前便听说会仙城有的，却一直隐而不见，原来这传送阵是藏在东门外的虚空中！” “既然一直藏着，怎地此刻却现形了？未见有人使用传送阵呐！” “必是有人在传送阵的另一头启动传送，不信你看，马上便会有人传送出来。” 姜希瑜只觉得自己是在看现场版的仙幻大片，连传送阵这种不科学的东西都出来了，显然不必再怀疑这个世界的仙侠属性。 只见远处虚空中那六根光柱之间交替的青芒越来越盛，忽地一阵清越激鸣响起，那六根巨大光柱之间的空间就仿佛一块幕布般，凭空被人从中裂开一道口子。 紧接着，一个身披残甲，浑身浴血的人影从中跌了出来！ 全场顿时一片哑然。 谁也未曾料到，破开虚空传送阵，从中传送出来的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如此狼狈，简直像是被十万斤重力碾压过的破布人偶一般。 而这个狼狈的人影脚下踩着一只飞盘，手持一杆长戟，甫一从传送阵中跌出，回身却对着那传送阵，就是一戟刺出！ 熊熊烈焰在他的长戟之上燃起，这一刻，那人原本狼狈之极的身形竟因为这一动作，而陡然显得无限雄伟起来。 他回身一戟，犹如火龙经天。 一重又一重的烈焰从他的长戟之上涌出，在他一戟刺出，达到极致的那一刻，烈焰翻飞，竟恍惚带起一丝龙吟，呼啸着就猛地涌向前方了的传送阵。 剧烈的爆炸同时响起，姜希瑜隐隐听到旁边有人惊呼：“老天！原来他是要毁掉传送阵！” 那爆炸发出的威能实在是太过恐怖，以至于姜希瑜所在的马车明明是停在数里开外，竟也受到了那爆炸余波的极大影响。 拉车的马忽一声哀鸣，就伏跪在地，马车就被带得向前一颠。 姜希瑜撞在马车壁上，头晕脑胀，双耳轰鸣，一时间只感觉到一股巨大压力从那遥远的天空中传来。被这巨力一压，她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受影响，就连五脏六腑，都好像要被挤碎了一般。 这完全是突来的无妄之灾，数里之外有那凡人不可揣测的仙道人物踏破虚空，对着传送阵一击，这一头只是远观的几个凡人就要因此而险些丧命。这样的事情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对姜希瑜这样“土”得不能再“土”的穿越人士而言，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还有一些嘈乱的声音在响动，姜希瑜恍惚听到了身旁姜二姑娘的惊呼，又依稀有人远远地在惊讶地大喊：“是刑天卫监察使赤行云，居然是他！他为什么要摧毁传送阵？难道是有不可违逆的敌人要来攻打会仙城？” 说不出的恐慌在蔓延，姜希瑜稀里糊涂地听着，手攀在车窗边沿上，正勉力支撑身形，不经意一抬眼，就见到远处天空中，那明明已经被摧毁倒下的六根传送阵阵柱之间忽地又有光芒亮起！ 有人惊呼：“传送阵已经毁了，怎么空间还在波动！” 人们的惊呼未落，那天幕之间就忽地再度裂开一道口子。 一只修长的手从中探出，对着这道口子轻轻一撕。 就有一道高大人影从中缓步踏出。 “是凭空破虚，这人竟能不借助传送阵的力量，徒手撕裂空间！” “太可怕了，比赤行云还要强大……” 这人的步速仿佛极慢，一举一动都清晰无比。然而实则他的动作却又奇快，皆因此前那身披残甲，被称为赤行云的人一戟刺出，摧毁传送阵，又持戟回身，向内城飞逃，这些统统都不过发生在呼吸间。 围观众人甚至都没来得及眨眼，赤行云也才刚刚回身飞出，紧追来的这高大男子便已举重若轻地破空踏出。 与一身残甲的赤行云相比，这人一身月白衣袍，大袖当风，衣不染尘，却仿佛闲庭信步般，竟似仙君临世，巍然风仪，令人心惊气折。 赤行云目眦欲裂，愤然大吼：“殷玄一，你敢杀我，圣门不会放过你的！门规将对你处以九九极刑！” 他声色俱厉地威胁，来人却浑若未闻，只是轻轻抬起手掌，吐出一个字：“镇！” 一字而已，本该轻飘飘地不具备任何力量，然而经由这人口中吐出，却仿佛陡然生出无尽山岳，山岳横空！ 赤行云原本飞在半空中的身体忽地向下落去，他口中发出惨叫：“啊——！” 声彻天地。 远远听得这一声，姜希瑜又是一阵气血翻滚。 她惊骇地紧攀在车窗上，虽然身体难受无比，然而这种种非凡人所能达到的雄奇伟力却诱得她紧紧观看，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这时，内城中终于有了反应，赤行云眼看就要从高空中跌落在地，被殷玄一随口镇杀，城内就有一声大喝，如黄钟大吕般轰隆响起：“住手！” 又有人喊：“殷师侄，手下留情！” 一道匹练从遥远的城中心横空飞来，化作银河倒卷，霎时遮天蔽日，直冲赤行云脚下卷去。 变故再度横生，围观众人却只觉得天幕骤然一暗。 姜希瑜亦是心惊地往后猛地一仰，这却完全是个下意识动作，因为在那些能造成天地色变的雄奇力量面前，她一介凡人，躲与不躲，实在没有任何分别。 此时天光已全被横空飞来的那道匹练占据，姜希瑜即便是躲在车厢中，目视之下也只有一片茫茫的银灰色。 她闭目不及，只听到自己心脏咚咚乱跳，终于，一切乱象都终止在一道清淡冰冷，而又充满力量的声音之下。姜希瑜听到那个声音说：“杀！” 从头到尾，不管是旁人咒骂还是制止，殷玄一都一概不理。 他如此坚定，从“镇”到“杀”，更只说了两个字。 那一瞬间，姜希瑜却仿佛觉得，自己连心跳都停止了。 明明这个声音针对的并不是她，明明她只是听到旁人轻飘飘地吐口一字，然而这个字的力量却仿佛能深入到每一个旁听者的灵魂之间。 森然的杀机霎时弥散！ 姜希瑜再也承受不住，全身上下都被恐怖晕眩占据之时，她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太可怕了！; 第四章:殷玄一,绝代天骄!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只是停留在数里开外，远观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不，那甚至并不能被称之为战斗，那根本就只是一场一面倒的碾压而已。 即便如此，那些肆虐出来的能量余波，依然使得数里外的远观者遭受一场大厄！ 倘使再更近一些距离，岂不是连命都有当场丢掉的可能？ 这何止是可怕，这个世界简直凶残得让人不能直视。 姜希瑜心惊肉跳地被人摇醒，她犹有余悸地睁开双眼，就看到面前俯身凑着一个眉头紧皱的中年妇人。这人一只手还掐在她下颔上，见她醒来，妇人脸上露出了松口气的表情：“还好，一粒养元丹便醒了过来，身底子倒也不算太差。” 是这人救了她？ 姜希瑜下意识游目向身周看去，就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间看规制像是集体宿舍的房间里。 说是像集体宿舍，是因为这房间形状狭长，从里到外并排横放就有四张床，而她此刻正躺着的，便是最靠里侧墙壁的一张床。 房间里的器物摆设当然都是古色古香的，每张床都对应着一张梳妆台，梳妆台下面则是两开门的矮柜子。 梳妆台上统一都放着雕花铜镜，姜希瑜抬眼去看自己床对面的铜镜，一眼就远远地在那小铜镜里看到一个模糊的古装女子头像。霎时间，她心头一跳，连忙就又扭过头去不敢再多看。 她知道那铜镜里映出的多半就是“自己”此刻的模样，可知道归知道，一时间要她接受，却又总觉得有几分怪异。 房间里包括姜希瑜在内，共有四个人。 姜希瑜躺在床上，此刻因为惊醒，已经半撑着坐起了身。四张梳妆台最靠外侧门边的那张梳妆台旁，则侧坐着一个少女。她一只手上还拿着一枚花钿，仿佛正要贴花，却因姜希瑜床边妇人的话语声而被吸引了注意，于是转头向这边看了过来。 剩下的则是紧挨着姜希瑜床位的那张床上，还躺着一个人。不过因为床边妇人恰好挡住了视线，姜希瑜并没能一眼看清楚那床上躺着的人是何模样。 一切说来话长，实际上却不过是姜希瑜瞬息间观察出来的结果。 她也不敢多耽误，只犹豫了一下，看身旁中年妇人头梳高椎髻，髻上插玉梳、戴金钿，面傅檀朱粉，粉光如溶脂，身着对襟短襦，下系十六幅祥云织锦裙，用色富贵又庄重。虽则眼角细纹明显，容颜已见老态，可对方这着装打扮，却显然不是服老的样子。姜希瑜就试探着唤了声：“这位姐姐。” “噗……”坐在梳妆台边的少女掩口便笑出了声。 虽然被人嗤笑了，可姜希瑜却并不显尴尬，她坚持称呼：“这位姐姐。”又问，“是你救了我吗？” 被称作“姐姐”的中年妇人转头瞪了梳妆台边的少女一眼，又回过头来看着姜希瑜，原本还见严肃的脸上就隐约有了些许笑意：“我都多大年纪了，还能被你叫做姐姐？” 说是这样说，可姜希瑜明显看出来，她是高兴的。 她又道：“唤我明姑姑罢。”说着一叹，“在这教坊里头，一个称呼都是规矩。” 姜希瑜此前已经隐约猜到自己昏迷后应该是被直接带到教坊里来了，此刻从这明姑姑口中确认了一番，倒也并不惊讶。 她从善如流，唤了声“明姑姑”，又道：“敢问明姑姑，我二姐姐与我同来，不知此刻是在何处？” “姜雪莹啊，她早先醒过一回，只是底子虚，此时又歇息了。”明姑侧开了身，姜希瑜就看到，自己旁边这张床上躺着的，果然就是姜二姑娘！ 至于姜二姑娘原来叫做姜雪莹，姜希瑜却是此刻才知。 明姑又指向梳妆台边的少女道：“这是司清雅，她也是纯阴体，与你们姐妹同住一室。她比你们先来五日，再有两日，这一批的训练便会开始，你们日后互相照应，切记好生相处。” 司清雅挑眉看过来，她嘴角虽然噙着笑意，然而看起来却并不是太好相处的样子。 她的模样十分娇美，尤其生了一双流光如水的桃花眼，肌肤莹白似玉，浑然一副美貌少女天然生成的骄傲，便是面对明姑，她都并不十分客气。 姜希瑜欲言又止，明姑看在眼里，不动声色道：“有何疑问，念你初来，尽可以说。” “我想知道……”姜希瑜缓缓道，“我与姐姐初来会仙城时，在城门口遭遇到的那场变故，不知结果如何了？” 她问的其实是殷玄一最后究竟有没有成功击杀赤行云！ 就像那一个“杀”字，即便只是隔着数里的距离旁听了一回，都震得姜希瑜当场昏死过去。而再度醒来后，那一个“杀”字仍旧绵绵不绝地带着某种奇异力量，在她耳边回响。 她无法不关注！ 这更让姜希瑜无比深刻地意识到，这真的是一个有仙道存在的世界！ 这个世上的人，通过修炼，可以达到凡人们想都想不到的境界。 移山倒海，揽月摘星，上穷碧落，下极黄泉！ 虽然此时此刻，姜希瑜不过是一介凡人，且沦落教坊，要被当成炉鼎训练。但在真正认识到这个世界的神奇后，姜希瑜却在如此逆境中，无可遏制地从骨子里生出了一丝野心。 修仙！她一定要修仙！ 看那殷玄一，破碎虚空，言出法随，何等威风，何等强势。 见识过这样的人物，谁能不心生向往？ 她紧紧地盯着明姑，她想，那样的大事发生，明姑就算不在现场，事后也一定有所听闻。 明姑脸上却是露出几分难以言说的感慨之色，她叹了一叹：“你们遇到的是殷玄一啊。” 坐在一旁梳妆凳上的司清雅听到她们的话题转过脸来，神色间却露出了几分妒色，她此前都不轻易开口的，此时却酸溜溜地说了一句话：“哼！能远远地看上殷玄一一眼，你们真是好运！” 明姑则悠悠道：“殷玄一要杀的人，最后岂有不杀的？赤行云，当场便陨落了。” 赤行云，真的死了！; 第五章 教坊,逆行之路 赤行云那是何等人物？ 会仙城刑天卫监察使，青州府第一仙门邢天门核心真传弟子，年纪轻轻，不过三十五岁，便已是元胎期修为。 他如此年轻便已修成元胎，本该有千年以上寿命，无限光辉前程，可是在殷玄一的追杀下，他有再多光辉背景，也敌不过那看似简单无比的一“镇”一“杀”。 最后即便是在内城高手的干预下，也没能来得及逃出性命，终落得当场命陨的下场！ 那么殷玄一又是何等人物？ 据司清雅所说，殷玄一是半年前出现在会仙城的年轻高手，他的身份背景神秘无比，来历不为人知。虽则如此，会仙城中却轻易无人敢招惹于他。 因他初到会仙城时，曾因一些琐事被会仙城中身家顶尖的几个纨绔挑衅，彼时他也是随口出言便将几人镇压。这倒不算什么，那几个纨绔的修为都不过先天初期，其中甚至还有不到先天期的。可俗话说，打了小的来老的，这些纨绔们的背后不止有元胎期高手坐镇，甚至还有化婴大能的存在！ 殷玄一当时以一人之力在会仙城的公开擂台上独战九大元胎高手，打得天地色变，如此依然占尽上风，以至于甚至惊动了他们背后的化婴大能。 化婴大能出手，殷玄一虽然未能再度碾压，可他深厚的底蕴和绝世的天赋却在那一战中显露无疑。 连当时出手的化婴大能都为之惊叹，尤其是在后来人们发现，殷玄一的骨龄甚至未曾超过十九岁时！ 他只有十九岁，修为先天大圆满，却能越级战斗，力压跨越一个大境界的元胎期高手！ 有百岁以上年纪的老牌元胎期高手，九个加起来都没能打过他一个，如此天赋，如此手段，简直穷尽人之所能想象，称之一声绝代妖孽都不为过。 司清雅历数殷玄一种种惊人之处，言谈间用词热切，神色间尽是痴迷。姜希瑜听了传说，脑子里忍不住就顺便感慨：“这是殷玄一脑残粉呀！” 其实姜希瑜还有很多没听明白的地方。 比如说十九岁的先天大圆满，这算是一个什么概念？这个世界的修炼境界具体来说，又该怎么划分？ 化婴期被称为大能，那么化婴之上是什么？ 殷玄一来历神秘，那么青州府会仙城之外必定还有更加广阔的世界存在，这个世界又到底有多大？等等等等。 可是这些问题，却并不是会仙城中一个小小教坊里的预备炉鼎和教养姑姑所能知的。 更或者说，这些问题，原本就是她们这个层级的小人物想都不会想的。姜希瑜穿越者的身份，虽然使她初来这个世界时不可避免地感到迷惘，却也在同时使她具备了本土底层人物绝难拥有的眼界，以及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一开始，她们所看到的世界就不在同一个高度。 姜希瑜询问殷玄一，那是因为她对仙道世界产生了不可遏制的向往。司清雅末了却忍不住酸她：“打听这么多，你不是想给殷玄一做炉鼎吧？” 又斜眼相睨：“我倒劝你实在些好，殷公子那是何等人物，如你这等层级的炉鼎又岂能入他之眼？曾经有百花宗的仙子自荐枕席，甘愿委身于他，做侍妾炉鼎与他双修，他都不曾应允！那可是先天期的处子，供他采补他都不要！” 姜希瑜：“……” 跟这类已经将侍妾炉鼎当做终身事业来奋斗的姑娘争辩，完全没意义好不好？ 这时明姑起身，淡淡道：“罢了，那等人物不是你我所能妄议的。”看向姜希瑜，“你再好生歇歇，等你姐姐醒来，告知她两日后我们开始训练。” 姜希瑜连忙从床上下来，几乎是下意识地依照身体本能动作蹲身一福，道：“多谢明姑姑照看，小女记住了。” 明姑道：“你们既已到此，便算是安置了。契约是当初便签好了的，至于往后能走到哪一步，还要看你们各自本事。清雅，你先来几日，膳堂等地便由你来带她们熟悉。” 司清雅拔了头上一枚金簪，又换上一支玉钗，一边对着铜镜左右顾盼，口中漫不经心地轻嗔道：“明姑姑就知道差遣人家。好啦！举手之劳的事情，我没什么不能做的啦，你放心忙去吧！” 明姑淡淡一笑，最后向姜希瑜微微颔首，这才举步离开。 姜雪莹是在明姑离开后约小半个时辰内醒过来的，她此前就已经醒过一次，只是因为身体虚弱，所以后来才又再度昏睡。 “小瑜妹妹！”见到姜希瑜，姜雪莹脸上露出欣喜的神情，“你也醒啦！身子如何？可还好？” 姜希瑜在明姑离开后，就一直守在姜雪莹床边。此时见姜雪莹醒来后第一件事情竟是先问自己的身体，一时间心底不由得涌起几分感动。 她初来乍到，对这个世界处处陌生，姜雪莹的这份关怀使她油然生出亲近之感。姜雪莹是原主的堂姐，姜希瑜穿越过来，并未得到原主的记忆，因此从情感上来说，姜雪莹对姜希瑜而言，原本也只是一个有着堂姐妹关系的陌生人而已。 是姜雪莹的这份关怀改变了姜希瑜对她的看法，一时间，看着这位便宜姐姐，姜希瑜倒是从心底里真正生出了一丝姐妹之情。 “明姑姑说我身底子还成，二姐姐不用担心啦。”姜希瑜笑微微地将之前跟明姑之间的一些对话与姜雪莹说了。 又引她观看她们今后一段时间的住处。 说实话，这间“宿舍”姜希瑜自己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呢。 姜雪莹休息够了，此时也对自己身处的环境十分好奇，亦迫切地想要了解这个自己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需要奋斗的地方。 房间内的摆设倒是一目了然，没有什么太多需要细看的。一人一张床，一张对应的梳妆台，那也是早便分好的。不过此时这房间里还只住进了三人，也就是姜家姐妹两个，以及司清雅。 这时候就从各人的关注点上显出各人的心性来了。 姜希瑜彼时醒来，最先想到的是殷玄一追杀赤行云的结果，她为仙道着迷，并且有越迷越深的趋势。而姜雪莹醒来后，先是关心了姜希瑜的身体，随即她起了身，第一步便是走到梳妆台边，先是喜爱地抚了抚上面的雕花铜镜，紧接着拿起旁边的镂花妆奁盒，顺手就掀了盖子。 “咦！” 这一掀盖子，顿时珠光耀目，原来这妆奁盒竟不是空的！里头竟堆满了各种珠玉首饰，金银玉翠！; 第六章 仙与凡,大不同 满匣珠翠！ 这些被随意摆放在梳妆台上，看起来就是制式物品，人人都有的妆奁盒里，竟装满了金银珠玉！ “这……”姜雪莹半掩了小口，下意识转头看向司清雅。 司清雅此时仍未梳妆好，她在梳妆台前一坐，从姜希瑜醒来到此刻已有半个时辰了，不过她显然并不着急，仍是懒洋洋地坐着，不时对镜细揽。比起梳妆，似乎，她更大的兴趣是欣赏自己的美貌。 “大惊小怪什么呀！”见了姜雪莹的惊呼，司清雅下巴微抬，轻笑了出声，“不过是些凡俗之物，半点灵气都无，这样的东西，在这教坊里，也只有我们这些身无半分修为的新人会戴。” 说着说着，她似乎对自己头上仍旧戴着这些“凡物”感到愤怒，一双秀眉就蹙了起来。 她今日梳的是百合分心髻，髻心插着一枚金镶玉的凤尾华胜，那华胜玉质鲜翠，做工精细，配着她娇美的容颜相得益彰。可她却显然是觉得这枚华胜辱没了自己，忽地抬手将头上华胜拔掉往梳妆台上一掷，又赌气似的将两鬓边上其余簪花、压鬓等物统统摘下，一股脑儿往梳妆台上扔。 一时间叮叮当当，只听见金银玉器相撞的声音在室内回响。 司清雅摘了头上首饰通通丢到梳妆台上，又撸下手上玉镯，拔掉尾指上一枚芥子，取下腰间一对玉压裙，直到全身上下再无半点饰物，这才意兴阑珊地将铜镜反扣在梳妆台上。 “居斗室，食粗鄙，用凡物。”她环顾整间寝室，冷笑一声，“我们如今的吃穿用度，也不过比粗使仆役好些罢了，一匣子凡品首饰就晃花了你们的眼，就这么点眼界，往后也别想有什么好去处。” 她这阴阳怪气的态度着实让人恼火，姜雪莹都有些受不了。但司清雅比她们姐妹两个先来五天，大小也算个“前辈”，姜雪莹因此只是笑笑：“司姐姐的眼界心气，原就是我们姐妹比不得的。” 姜希瑜更不将司清雅的态度放在心上，她的不在意又跟姜雪莹不同，姜雪莹是受了气暗暗压在心底，姜希瑜却压根不觉得自己是在受气。她现在一门心思想修仙，又怎么会有心思去关注司清雅的小心眼？她更在意的，是司清雅话里话外透露出的一些信息。 因为害怕司清雅说的那些话其实是本地常识，所以姜希瑜并不敢明着追问，但不论是从姜雪莹此前的话语中，还是从后来司清雅不经意的一些言谈间，姜希瑜都注意到一个关键的问题。 似乎，听她们的言下之意，炉鼎也是可以修炼的！ 不对，具体来说应该是，教坊培养炉鼎，同时也是会教导这些炉鼎修炼的！ 因为司清雅一再提到了“身无半分修为的新人”，她将身无半分修为与新人对应，那是不是就说明，这里的“老人”或许是身有修为的？ 这并不难理解，纯粹凡人之身的炉鼎和有修为在身的炉鼎哪种价值更高毋庸置疑，这个教坊培养炉鼎本来就是要面向修仙者的，那么向教坊内炉鼎传授修炼之法又有什么奇怪？ 虽然想想也该知道，教坊内传授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但对姜希瑜而言，这毕竟是她最有可能直接接触到的第一种修炼方法。在这种条件下，能有个入门的机会就不错了，还有什么好挑的？ 接下来的两天里，姜希瑜就在尽最大努力熟悉周围环境。 她又多知道了许多东西。 比如教坊，教坊直接隶属会仙城，是城市系统的一部分，换言之，这还是个官方机构。 再比如青州府，青州是东华仙国外九州中的一州，东华仙国有外九州内九州，国土广阔难以计数，据说，光只是青州这一州，就纵横各有八百万里！ 八百万里那是什么概念？ 姜希瑜觉得这真的是神话世界里才会存在的奇伟，要知道，赤道周长都只有四万公里！而青州，光是纵长就有四百万公里！ 然而地域虽则如此广大，生活在这座庞大仙国中的人们，却大多数一辈子都未必有机会去到州府的另一边看上一眼，更不必说领略这浩瀚国土的山川雄奇。 盖因仙国之中虽有修仙之术流传，可真正能够修炼的人却只占其中极少数。 首先就是资质问题，修仙之人皆需具备仙根，未有仙根一切皆是枉然。而仙根当然不是人人能有，再者，仙根又分好坏，其中种种门道不一而足，这就足够将绝大多数凡人阻隔在修炼门外了。 其次则是传承艰难，所谓法不轻传，其实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仙道法诀根本就不是言语能够描述的。 所有能够供人修炼的法门都必须用玉简印刻，而印刻玉简又岂是易事？那需要一个修士将某一道法门修炼到极高境界，方才有可能在玉简中正确地印刻下法诀的玄奥。在这其中，一丝误差就有可能造成大道偏移，后来者若是修炼了误差过大的玉简，轻则修为难进，重则走火入魔。 坊间倒是常有玉简流传，然而坊间流传出来的玉简，又有几个敢拿来修炼？ 那胆子得有多大，才能这么不要命？ 这个时候，一个有着完整传承的宗门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底蕴深厚的仙门流传几十代，几百代，甚至几千代，代代皆有人杰，或能将某些功法修至大成，而后印刻玉简为宗门留下传承薪火，或索性自创功法，更为宗门传承添砖加瓦。而这些流传下来的玉简，又被几十代数百代的修士们修炼验证，有差错的早都被清理了，能留下的自然就都是精华。 这些便是真正的传承。 然而宗门难入又是公认的。比如那一日，姜希瑜见到殷玄一镇杀赤行云，先天大圆满碾压了元胎高手，这么一看，好似元胎高手挺不值钱似的，其实全不是那么回事。 姜希瑜后来就偶尔听到教坊中有人议论，比如说：“刑天书院本阶新人榜首谢东宁，十六岁便达到了引气期第九层，据说马上便能冲击第十层呢！” 又有人说：“那他入刑天门外门这下该十拿九稳了吧？” 却有人摇头：“这可说不准，谢东宁也算是这一届的天才人物了，可那是刑天门，刑天门的外门考核岂有那般容易的？” 这就是差距！ 像殷玄一那样的人物，十九岁达到先天大圆满，轻而易举就可以越大境界镇杀元胎高手，甚至因为他可怕的天赋，就连老牌化婴高手都要为之忌惮！ 而在姜希瑜所处的环境中，一个十七岁达到引气九层的就能被称作天才人物，进入刑天门外门都算是一种了不得的成就。可想而知，人与人的差距究竟大到了何种地步。 不过这种说法其实也不对，因为对殷玄一那样阶层的人物而言，或许他与尚在大世界底层苦苦挣扎的广大求仙者们，原本就不在一个世界。 这根本没有可比性。; 第七章 修仙第一堂课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日清晨，姜希瑜所在的玉衡苑外忽地响起了阵阵玉钟相击之声。 那钟声清脆叮咚，似流泉飞瀑，声虽不大，却竟然清清楚楚地传播到了偌大一个院子的每一个角落里。 姜希瑜睡得本来就不严实，这时听到声音更连忙起身。 同一时间，姜雪莹与司清雅也被惊醒了。 姜雪莹的动作同样很快，她翻身起来便穿衣着裙，一边同姜希瑜说话：“是小碧姐姐说过的醒魂钟，据说钟声响后，半柱香内赶不上集合就要受到规矩责罚呢！” 她口中的小碧姐姐是同住在玉衡苑的一个姑娘，玉衡苑不大不小，内外共有两进，里头建的房子除了朝向不同，基本上都是同一个规格。这些屋子往往给初至教坊的少女们做起居室用，三人或四人共住一屋，十几间屋子能住上三四十个人。 青州地界的风气是鼓励双修的，实力高强的男子往往拥有多个侍妾炉鼎。这教坊作为官方的炉鼎买卖机构，几乎每年都要前往青州各地采买少女炉鼎，再做一番训练，最后分批卖出，赚取巨额财富。 姜希瑜渐渐摸清楚这些消息时，觉得最可怕的反而不是这种买卖人口的行为本身，而是在这大环境下，不论是卖人的，还是被卖的，竟从心底里都将这种行为视作理所当然的那种麻木态度。 不过这种风气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混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下，姜希瑜只要暂时隐藏住自己的反叛与不甘，那么在这一批的四十来个少女中，她是毫不显眼的。至少，以前姜希瑜在许多小说里都看到过的，进了教坊的少女，往往要先经受一番折磨等经历，她不需要尝试了。 因为被卖者都不觉得这是难以接受之事，教坊里的人当然也就无所谓再多此一举。 甚至，还有许多家贫的少女视此为晋身之阶，没看与姜家姐妹同住的司清雅就对此十分积极？ 而瞧来十分具备小家碧玉温婉之风的姜雪莹，对此虽未高调地表现出野心，但就从她此前提到过的，对未来“夫主”的期望，就可以看出，她对自己将来的命运，也同样是接受得十分良好的。 这种堪称诡异的风气，竟然为初来乍到的姜希瑜赢得了一段极为宝贵的缓冲时间。 姑且就当自己是进了一个特殊学校参加进修吧，虽然以后不打算在侍妾炉鼎这条职业道路上真正走下去，可相对来说，暂时安与现实，再寻转变之机，这才是明智的举动。 姜希瑜用沾了青盐的柳枝清洁牙齿，洗脸刷牙后坐在梳妆台前，就着铜镜模糊的光影利索地在头发左右两侧顶上各扎了一个包包。 心中则暗自庆幸这古代发型也不全是高大难，好歹还有那么两种稍微简单点的，否则即便她早前在私底下有偷偷练习，这晨起梳妆也会变成一个难题。如果因为穿衣服梳头发太慢而在集合的时候被罚，那可就冤枉死了。 姜雪莹挽了姜希瑜的手，道：“小瑜妹妹，我们快走罢。” 姐妹两个匆匆出门，到了院子里，只见到姹紫嫣红，几十名美丽的少女拥做了一团，或前或后地直往院门外跑去。 钟声响在玉衡苑外，玉衡苑处于教坊西北角，在整个教坊里是属于极不起眼的那一种小建筑。出了玉衡苑，是与教坊西边围墙平齐的一条纵西大道，再往前，是属于教坊后园一角的西梅馆。 西梅馆中遍植老梅，偌大一片梅林中有竹屋三五间，连通回廊，又辟出了足有十丈方圆的一片空地在竹屋前，这片空地则是玉衡苑中诸多少女此番要去的集合地。 一炷香的时间要换算成姜希瑜更能理解的时间单位，大约就是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说来不短，但是要给人晨起洗漱，穿衣梳妆，再扣掉路途上的时间，其实还真有点不太够用。没有人敢不着紧，一路上环佩叮当，少女们脚步匆匆，穿林而入。 虽是春已来到，但梅林中或粉或白，那些老树枝头上总还挂着些残梅不曾落去。冷梅幽香，春寒料峭，清晨的凉风一吹，顿时叫人从头到脚，吸了一片冷香到心底。 竹屋前的台阶上早站了一个人，却是个身量高挑的红衣女子。 她挽着云霞一般的披帛，居高临下地站在这梅林间，竹阶上，容貌之盛，宛如赤焰红莲。匆匆而来的少女们远远见到她，竟不由自主地脚下一滞，无由地便感觉到一种绝大的压力。 再没有人敢匆忙奔跑，姜雪莹也下意识地将挽在姜希瑜臂弯间的手放开，规规矩矩地端正了身体小步缓行，又以眼神示意姜希瑜同样注意好仪态步速。 姜希瑜心下领会，当即老老实实跟随大部队缓行往前。 众人皆放低了声息，一时间，整个梅林竟寂静得仿佛落花可闻。 “诸位。”竹阶上的女子缓声开口，她的声音并不大，然而语调清洌，恰似一泓冷泉在这梅林间汩汩流淌开来，众人闻听在耳，竟觉心下一凛，莫名生起寒意刺骨之感。 这红衣女子虽然容色秾艳，然而她一开口，却直叫人遍体发寒。这个“遍体发寒”用在这里却非文学上的、意态上的那个形容词，而是指，这红衣女子开口说话时，是真真切切地散发出一股寒意，这股寒意弥散开来，甚至使得四周温度骤然一降。 到这时，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低呼了一声：“好冷！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冷？” 这一声出来，红衣女子豁然将目光扫过。 少女们顿时齐齐低头。 女子只将目光定在一处，淡淡反问：“很冷？” 原本与众人一齐低头的一个少女蓦地身子一颤，适才正是她发出的低呼，而此刻，竹阶上红衣女子的目光正如利箭一般刺向她。 不等这少女答话，红衣女子又道：“既是觉得冷，此处不便留你，你走罢。” 少女还没反应过来，正愕然抬头，竹阶上的女子忽地将手抬起，隔空便是一抓。 她这么虚虚一抓，好似只是抓向空气一般，然而人群中，方才发出声音的那个少女却忽然面色涨紫。紧接着，她整个人就好像被一条无形的绳索困住了般，以一个僵硬可怖的姿势，缓缓向上拔起。 “砰”地一声！ 少女被高高拎了起来，又被重重甩飞落地。这一摔来得太重，众人甚至还听到了人体骨骼断裂的声音，一滩鲜血从就从这少女身下漫出。 “啊——！”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全场悚然而惊。 这时，梅林深处忽响起一阵脚步声。却有两个灰衣婆子从梅林里匆匆奔出，她们不发一语，好似幽灵般俯身就抬起被摔落在地上的少女。 台阶上的红衣女子看也不看道：“抬去地宫，可标价一百真元石，允采补至死。” 她轻描淡写地发布命令，好似此刻从她口中被残忍抹去的不是一条鲜活生命，而不过是一只蝼蚁。 不，或许对她而言，那本来就只是一只蝼蚁。 一百真元石，允采补至死！; 第八章 庞大世界观 这一次，再没有谁敢再发出半点声音。 少女们被惊得心胆俱寒，有那前车之鉴，谁敢再触逆鳞？ 这实在是可怕！不，这何止是可怕？ 那红衣女子看起来秾丽优雅，虽然一开始她的气势就将众人镇住，但那时也没有谁会想到，这个看起来如此美丽的女子会仅仅只是因为旁人不经意的一个小触犯就暴起发难。 她的发作实在是来得太突兀，也正是因此，才尤其震慑人心。 在场的许多少女，在此之前虽然清楚明白自己是卖身入的教坊，但因为青州一地风气的原因，许多人却并不能就此认识到这一卖身，真正的究竟意味着什么。 更多人反而将此番经历当做未来飞黄腾达的跳板，幻想着有朝一日觅得如意郎君，不但能获夫宠，更能修仙蜕凡，鱼跃龙门！ 这何止是天真！ 便是早就暗自告诫过自己修仙界很可怕的姜希瑜，此时此刻也是白毛汗炸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发冷的。 这种感觉跟远观了殷玄一诛杀赤行云的那场事故时大不相同。 竹阶上这个红衣女子从修为手段上显然无法与殷玄一相比，但相对姜希瑜而言，殷玄一只是远在天边的神秘高手，令人仰望而慨叹，而眼前这个红衣女子，却是足以掌控她生杀大权的顶头上司！ 这是近在眼前的危险人物！ 更可怕的则是她处理人命的淡漠与残忍，姜希瑜绝不会忽视红衣女子最后说的那句话：“一百真元石，允采补至死！” 姜希瑜不知道一百真元石究竟算多少，但后面“允采补至死”这五个字，她就是对这个世界再陌生，也不会听不懂。 采补至死！这是比被奸杀还要可怕百倍的死法！ 这是要让这个少女不但死得无比难堪，而且哪怕是死，都要被人吸干了全身阴元精血才能死！ 何其恶毒。 现场众人心中或有不忍，然而却没有一个敢于求情。 谁都害怕那少女的遭遇会重现在自己身上。 全场一片死寂，只余下那两个婆子抬人时略显沉重的、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直到竹阶上的红衣女子再度开口：“我名寂莲，你们可以称我莲仙子。” 没有人敢应声，少女们只是静默地听着。 莲仙子也并不在意众人的沉默，或者说，她需要的就是这种静默。 她清冷的声音如冰泉一般缭绕在梅林间：“曾经，我也是你们当中的一员。” “这些年，我见过太多如你们一般的青春少女。” “年轻，貌美，曾经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纯阴体的女子也的确更容易生得比常人更加美丽出众，但是，你们并不稀有。” “青州地界，纵横各八百万里，凡人千亿计，即便纯阴体的女子是百万里挑一的资质，每年要寻几百上千个出来也并非难事！” 几百上千个纯阴少女！ 姜希瑜听到这个数据只觉心惊。 其实从数据比例来说，纯阴体的少女是稀有的，然而这个世上的凡人基数实在是太庞大了，简直庞大到可怖！但是没办法，地域太广阔了，人口基数又岂能不庞大？ 就姜希瑜知道的，她们如今所属的东华仙国，就有内外各九州，统共十八个州。而青州，还只是外九州中不起眼的一个州。可是，光只是一个青州，就纵横各有八百万里之广！ 八百万乘八百万是什么概念？ 那是六十四万亿平方里的面积，就是换算成公里也有三十二万亿平方公里。 而地球，总体只有一点四九亿平方公里的土地面积，青州的面积是地球的二十一万四千多倍！ 地球总人口是七十多亿，青州总人口千亿，从这个数据上来对比，青州已经算得上是非常非常的地广人稀。 纯阴体的少女们分布在这样广阔的地界，平常单拎一个出来当然显得很少见，可如果聚集到一起，则又寻常得很了。 她们所属的这座教坊毕竟是会仙城直属，会仙城是青州府城，汇聚了整个青州地界七成以上修士，纯阴体的少女炉鼎又往往是高等级修士们才能消费得起的“高端货品”，往往只有集中在府城才能被体现出价值。这么一算，就算在别的地方她们是稀有的，到了会仙城，到了这教坊里，她们也不过就是一件值钱点的货物罢了。 有人将孤品货物视作珍宝，却没有哪个财大气粗的商人会惧怕损失三五个并不稀有的高价货物。 在场的少女们都听懂了莲仙子的话，在结合此前发生的事情，顿时一股说不出的沉重气氛开始在少女们之间环绕。 莲仙子却又道：“我身边有许多人来来去去。有些被采补死了，有些成为了高阶修士的侍妾，突破先天，高高在上。还有一些，如我一般，身怀修为，在今天，手掌你们的命运生死！” “而往后，想要成为哪一种人，能够成为哪一种人，则全要看你们自己！” 少女们本已低落的士气顿时被莲仙子这两句话再度点燃。 炉鼎，不是死路，也可以挣出光辉前程的！ 姜希瑜却听得身上寒意不减反增。 打一杀威棒，再画一张大饼，这就是莲仙子的手段。手段虽俗，却显然很有效。而这一切，显然都只是为了让这些炉鼎少女们更听话，也更努力去争那上游。 有畏惧，有忌惮，有野心，这，就是莲仙子所要的炉鼎！ 而即便是明白这一切，并早已下定决定绝不要真正去做炉鼎的姜希瑜，这时候也只能顺着莲仙子的思路，却争那上游。 因为争那上游还有一线存活的希望，如果落后，则很有可能落得一个被采补至死的下场！ 的确如莲仙子所说，这时候，她们的命运，全由她一手掌握。 姜希瑜既是胆寒，更是从心底里升起一股绝不屈服的意念。相对整个庞大的修仙界而言，莲仙子又何尝不是一个蝼蚁般的小人物？然而今日，这个小人物却能够在她的面前耀武扬威，口称她为蝼蚁，要掌控她的命运！ 因为她姜希瑜相对姜希瑜这只蝼蚁而言，不过是更小的一只蝼蚁。 这个世界，强者为尊！; 第九章 造化六境界 莲仙子用冷漠残酷的手段，以一名少女鲜活的生命为代价，生动深刻地为在场一众炉鼎少女们上了鲜血淋漓的现实一课。 她虽然要众人称她为莲仙子，然而在众人看来，她分明应该被称作魔女才更为恰当。 但是这样的心里话，显然没有谁敢当众往外说。莲仙子冷泉般的声音继续在场内流淌：“如今，我要教你们初步的修炼之法。在这之前，你们更需要详细了解有关修炼的一些基本知识。” “你们听好了，我只说一遍，绝不重复第二遍。” 在场少女们连忙打起精神，这个时候，没有谁敢不仔细倾听。 “首先，所有人都知道，凡人要想修仙，首要第一条，便是须得有仙根。” “毫无疑问，你们都是有仙根的。但你们的仙根统统都属于低纯度仙根，在修仙界惯常有的十品仙根划分中，你们的仙根全部低于三品！” “仙根品级，三品以上才有望修至引气六层，四品以上才有突破先天的一线可能，五品以上才有达到先天大圆满的潜力，至于更往上，那些都是传说中的天才，你们不必懂。” “我现在要着重告诉你们的就是，你们的仙根全是二品，至于是二品里头的上等还是中等，或者下等，这毫无意义。左不过是二品罢了，二品仙根的人，如果只靠自身修炼，这一辈子也别想突破引气六层！” 莲仙子斩钉截铁的断言顿时引得少女们纷纷垂首，众人的情绪显然是在这一刻起了激烈变化。然而有莲仙子之前的震慑在，即便她的话语在不少人心中甚至是掀起了波涛狂澜，现场也仍然一片安静，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发出半点多余的声音。 “但也并不是说，你们的修炼就毫无意义了。”莲仙子顿了一顿，仿佛是要给众人留下消化空间，片刻后才又道，“因为你们除了是二品仙根，还具备另一种与旁人不同的体质，你们是纯阴体！” “纯阴体是天生的炉鼎体质，也是天生适合双修的体质！” “采补你们能得到的好处并不比与你们双修要更多许多，在一些高等级功法的引导下，双修甚至要比采补的效果对夫主更好！采补只能采阴补阳，难免驳杂，双修却能阴阳调和，使双方获得更为精纯圆融的力量。” “当然。”莲仙子目光收紧，字字沉缓，“前提是，你们的修为与本事能够值得你们的夫主与你们双修，而非采补！这样，即便你们是二品仙根的资质，也未必没有可能在某一日突破先天，获得三百年寿元！获得更长久青春！” 三百年寿元，更长久青春！ 光只是这些，对凡人少女而言就已经是绝大的诱惑了。 更何况还有随之而来的地位与力量的提升，不必莲仙子再鼓动，下方的少女炉鼎们一个个的早就是暗暗地情绪躁动，鼓劲在心，无不希望真正的修炼快快开始。 姜希瑜却在心中暗暗琢磨：“此前这莲仙子就提到过，青州地界，每一年能寻到的纯阴少女能有几百上千个，这里却只有四十来个。就算这教坊不可能当真将全青州的纯阴少女通通垄断在手，他们每年采买到的新人应该也绝不止四十个。我们这一批统一都是二品仙根，那教坊里应该还另有三品仙根的纯阴少女被安置在他处。” 再想：“除了三品，说不定连四品的都有。就是不知道，五品仙根的纯阴体是不是他们能买到的了。” 又听莲仙子道：“修仙大境界，又被称为造化六境界。分别是引气、先天、元胎、化婴、分神、造化。意指为，经历此六境界，便即蜕凡为仙，夺天造化。据传，六万年前，我们东华仙国的第一位开国仙君便是造化境！” “当然，你们着重需要知道的，只有引气先天这两个大境界便足矣。” “先天初期能得三百年寿元，先天中期能得五百年寿元，先天后期至大圆满，能得七百年寿元！以你们的资质，能够突破先天初期，便算是一场天大造化！” 这是姜希瑜第一次听到有关于这个世界修仙境界的详细描述，在这之前，她只零散听到过引气、先天、元胎、化婴等语。 当时听了只觉得这些境界的名称有些耳熟，不过她在现代时看过的仙侠文不知凡几，其中流派众多，有关修炼境界的描述更是多到数都数不清。有些作者喜欢沿用大众设定，有些作者喜欢单做设定，不过不论怎么设定，总归脱不出东方仙侠体系的根本。因此各种设定多少会有些大同小异，至多是侧重点不同，或旧中出新，或新瓶装旧酒等。看得多了，姜希瑜光将这些境界数一遍，自己耳朵都会起茧。 因为这个，姜希瑜当时虽觉耳熟，却也并未在意。 然而此时此刻，听得莲仙子一气将整个修仙六境界完整地说出来，她却猛然反应过来——原来这造化六境界的说法，竟然跟她穿越前在那本《修真宝典》上看到过的境界描述一模一样！ 各类仙文流派关于修炼境界的描述虽然大同小异，但只要不是被最常用到的那几种描述，比如炼气、筑基、金丹、元婴，或者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等等，其余流派在描述的遣词上总归是有些区别的，要一模一样也不容易。 因而这一时刻，忽然有此发现，姜希瑜不由得就想：“同样的造化六境界，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穿越前，她被那本《修真宝典》砸得头破血流，紧接着，穿越来到的这个世界就是一个能修仙的世界。而这个世界在有关修炼境界的通用描述上，居然与《修真宝典》上讲述过的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姜希瑜捏紧了微微汗湿的手，心中莫名生出了一股难以言说的躁动。 如果这不仅仅是巧合呢？ 又听莲仙子道：“先天以前是引气十二层，引气十二层又分四大阶段，每三层对应一个阶段。分别是引气入体，炼皮煅骨，洗筋伐脉，贯通周天。这四大阶段循序渐进，修仙的根基便是由这四大阶段而起。” 姜希瑜继续印证，发现有关这引气十二层的描述，《修真宝典》上依旧与此相同。 莲仙子还在说：“而今你们首要做的，便是引气入体。而在此之前，你们又需了解，何为气。” “气有许多种，真气、灵气、生气、死气、阴气、阳气、妖气、魔气，等等等等，多不胜数。但这所有的气，通归在一起，我们都将其称之为元气。” “引气阶段，人类修仙者修出来的气，归于人体的，就是真气。” “而引气第一步，便是通过一定方法，将各种气收入人体，炼化为真气。当第一缕真气炼化成功，落于丹田，就标志着，你们进入了引气入体第一层。” “当然，通常能够被人炼化的，只有特定的几种气。而某些异种属性的气，贸然炼化，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爆体而亡！” 少女们又是一惊，而至此，姜希瑜已经能够基本肯定，《修真宝典》上有关于修炼的种种描述，当真是与这个世界的规则一致了！ 姜希瑜心跳加速，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猜测：“难道说，那本《修真宝典》上所记录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紧紧遏制住尖叫的冲动，只觉得心脏简直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第十章 不确定的金手指 莲仙子一场传道，就持续了足足三个时辰。 待她宣布散场，已经是午时末了。 在场的纯阴少女们本来不过是凡人之体，她们从辰时初起就来到此处，也不曾用过朝食，又一个个身娇体弱的，开头还受过一场不小的惊吓，这下一站三个时辰，到了将散场的时候，当真是一个个头晕眼花，手脚发软。要不是早前莲仙子做过的那一场威慑太过吓人，使得这些少女们个个不敢松懈，只怕当场倒下几个都算少的。 莲仙子早注意到她们的状况不好，但她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临行时她嘴角噙着一抹讥诮的冷笑，竟还出言讽刺众人：“些许苦头都不能吃消，真当做炉鼎便仅是以色事人而已？即便是色，你们这些凡胎俗体，也差之太远！初步引气之法，我今日已经传授，他日再来，便是你们当中有人引气成功，踏入引气一层之时。尔等好自为之！” 说罢一卷披帛，红莲冰焰，飘然远去。 等她的身影终于消失在梅林深处，被她最后一番话惊得又噤若寒蝉了半晌的少女们才终于渐渐活动开来。 各种细碎的议论慢慢多了起来，一名少女带着惊怕说道：“引气入体？糟了！我根本没记住！” “我也是，听到后来，头都快炸了，站也站不稳，哪里还能记得住东西？” 也有人苦笑：“便是状态俱佳，我们也没有过耳不忘的能力啊！” 其实莲仙子早便警告过，此番传道她只讲一遍，但正如其中一名少女所说，即便状态俱佳，拥有过耳不忘能力的又有几个？就算是众人都打起精神来记，莲仙子连讲三个时辰，能将她每一句话都记住的人也必然是凤毛麟角。 但没有人敢更多抱怨，渐渐地，沉默难言的气氛在队伍中弥散开来。 不同于来时的一路喧闹，众人情绪低落，几乎是全体静默地回到玉衡苑。 回到寝室，姜希瑜轻轻拉住姜雪莹的手，小声问道：“二姐姐，你记了多少？”这一路上，姜希瑜表面上也是静默的，但她的内心深处，却其实早就激动得几乎不能自已。 莲仙子越讲到后来，姜希瑜就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应该是对的。 穿越前将她砸到头破血流的那本《修真宝典》，绝不仅仅是一本被人胡编乱造的消遣读物，而应该是一部真正的仙道秘籍！ 这本书足有两千页之厚，从头到尾，构架严谨，分篇明确。 从炼气篇、炼体篇、法术篇，到符阵篇、丹器篇、风物篇等，篇篇深入浅出，详尽细致。穿越前姜希瑜看到这本书时，就有种为书作者惊叹的感慨。因为彼时的她，即便是个无神论者，可看了这本书，居然也没来由地生起了一股说不定照书一练，还真能修出个什么来的荒谬感觉。 只是当时的她，绝不会真正因为这种感觉，就当真照书去修炼一番。 而那个时候的她，即便是有人跟她说这书是真品，她也必然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会认为说书是真品的人要么是骗子，要么是疯子。 如今却不相同，假使照书一修，真能证明这书所言非虚，那么对姜希瑜而言，这场穿越说不定就不再是命运的恶作剧，反而应该是一场机缘！ 现在姜希瑜唯独感到遗憾的是，穿越前她虽然仔细阅读过那本《修真宝典》，可那毕竟是两千页的大部头，她的记忆力虽说不错，可也只是在多年的学习工作中锻炼出了良好的速记能力，离过目不忘，那却是差得远呢！她人是穿越到了一个仙侠世界，可那书毕竟没有跟她一起穿越过来，凭借她当时的记忆，这本宝典里的东西她又能回忆起多少？ “不行，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将记得的东西赶紧默写下来。”姜希瑜生起了危机感，又暗暗思忖，“这个世界的语言文字单成体系，我用简体中文记录的话，谁又能认得出我写的是什么？” 虽然可惜不能将这本大部头背全，但《修真宝典》炼气篇里的开头几篇功法，姜希瑜却是肯定自己记得清清楚楚的。 因为是开头几篇，而且那几篇功法的字数都在三四千以下，遣词造句又各有特色，或优美典雅，或古拙质朴，或恢弘凛冽，或玄奥飘渺，姜希瑜深受吸引。再加上她自己做仙侠游戏策划，有时候兼文案，在设定游戏功法的时候，为了增加游戏的真实度与趣味性，或多或少也编过几句功法口诀。因此当时她本着学习借鉴的想法，是认真背过那几篇的。 此时只还有一个问题，姜希瑜暗忖：“莲仙子也说，真正的功法无法单用文字描述，因为功法中包含了法则与道理的玄奥，所以只能用玉简记录。她今日教给我们的也不是真正的功法，只是第一步引气入体的基础法门。等我们真正感受到气的存在，并且从天地间吸取到第一缕气，汇入丹田形成真气，此后要再修炼，就需要功法了。” 又想：“那《修真宝典》上关于修炼的基础描述虽然跟莲仙子说的一致，可那些修炼法门却是用文字记载的，我虽然猜测这些法门真实有效，可是这种猜测也有是错误的可能。如果真的不能练，我也不可以太失落。” 这其实是在给自己打预防针，免得期望太高，万一不行又徒然失望，影响情绪就不好了。 至于上午莲仙子传道时，旁的少女或因体弱，或因惊吓，或因饥饿，或三者皆有，以至于对莲仙子传授的法门记忆不清，姜希瑜却没有这个问题。 她从小到大就是经受高强度学习过来的，在二十一世纪，华夏朝的孩子读书高考，哪个不跟战场厮杀似的？不想读书的那些就不必说了，比如说像姜希瑜那样，又没有绝顶天资，又想做学霸的，读书时候的那个拼命劲儿简直吓人。 废寝忘食都是小意思，什么题海战术，什么瞬时速记，用在这个时候简直分分钟秒杀其余这些从未经历过此类学习的少女。 姜希瑜心中思量不断，只听姜雪莹苦恼道：“我也光顾着饿了，又要维持站姿，只能零散记住几句话，这可怎生是好？” ; 第十一章 这个外挂费思量 午时天光正亮，此时的姜雪莹窄袖襦裙，春衫单薄，正面带愁容，斜扶了床沿并腿坐在当下。 明亮的阳光透过菱花窗格照射在她脸上，映得她脸颊透白，宛如上等羊脂一般，当真是秀美出众，直如小荷初绽，清新妍丽，使人观之悦目。 姜希瑜心头忽起感慨，一时静默，细品心中滋味，却不知是为命运，还是为那渺不可期的仙道？ 此时的寝室中只有她们姐妹二人，司清雅在授课散场后虽然回到了玉衡苑，却并没有回自己寝室来。姜希瑜想了想，便挨到姜雪莹身边压低了声音说：“二姐姐，我……应该是记住了一些的。” 姜雪莹一愣，仿佛没有听懂般，下意识反问：“什么？” 其实不是真的没有听懂姜希瑜所说的“记住”，是记住了什么，而是直觉地，姜雪莹对此就难以置信。 姜希瑜小声道：“二姐姐，我仔细记了，虽未能每个字都记清楚，但大致的法门还是记住了。要不然，我们试试吧。” “你真记住了？”姜雪莹迟疑了片刻，还是惊喜大于怀疑，毕竟这种事情，姜希瑜不可能骗她。 然而惊喜只是片刻，姜雪莹不知想到了什么，豁然又变了脸色。她忙就拉住姜希瑜的手，低声道：“小瑜，此事你告诉我也就罢了，可万万不能再叫旁人知晓。” 姜希瑜道：“二姐姐的意思是？” 姜雪莹咬了咬牙，就道：“我觉得，莲仙子或许本来就根本没打算叫我们记住这些的。”; 第十二章 关于这一点，姜希瑜其实也想到了。她又不是真的十几岁的小女孩，好歹是混过几年职场的，智商暂时还没欠费。 不过她还是问道：“二姐姐为什么这样认为？” 姜雪莹道：“如果想让我们记住的话，莲仙子可以有千百种方法让我们记住，又何必做成这样，好似……故意刁难。”她脸颊上微微飞起红晕，“我等俗体凡胎，又皆是弱女子，哪里经得起这等的体力消耗，还有……饥饿。莲仙子她，不可能不知晓的。” 说到经不住饥饿，她显然有几分不好意思。 姜希瑜道：“那二姐姐可有想过，莲仙子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其实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教授她们这一批炉鼎少女基础修炼之法是莲仙子的任务，她们修炼不成，对莲仙子不但没有好处，相反还有坏处。这是说不通的地方，所以即便莲仙子行为严苛，多数的炉鼎少女们也只认为这是莲仙子的行事风格问题，极少有人会生出如姜雪莹一般的想法。 况且，这个想法下得出来的结论，也实在让人绝望。 对她们这样处境身份的女子而言，修炼近乎已成了唯一的出路，倘若连这唯一的一条狭壁小道都要被人堵住，那她们还能有什么未来可言？ 姜雪莹有些茫然地道：“那等人物行事，我又怎能揣测？” “我倒是有个想法。”姜希瑜与姜雪莹挨在一处，小小声道，“二姐姐，莲仙子不可能真的给一条绝路给我们的，她今日刁难或许另有目的。毕竟，她今日讲述的引气之法只是普通的基础法门，又非玉简功法。这个法门，通常来说，应该是每一个修炼过的人都知道的吧。” 姜雪莹一怔，迟疑道：“莲仙子是要我们去问旁人？为什么？” 不等姜希瑜回答，她又道：“如果是要问旁人，我们又该去问谁？在这座教坊中，修炼过的人虽然不少，但我们能接触到的，最容易接触到的……是那些，已经挂牌的姐姐们？” 姜希瑜小声道：“不管是谁，总归莲仙子今日所传法门我是记住了的。据莲仙子所说，以我们二品的资质，十日之内能够感应到气的存在，百日之内成功引气入体，那都算是好的呢。二姐姐与我尽可以先行修炼，再看众人动向便是。” 姜雪莹点了点头，又忧心：“且先暗中修炼倒也不错，只是司清雅与我们同住一室，要瞒住她只怕不易。” 姜希瑜却道：“二姐姐，既然莲仙子并非当真不许我们修炼，那我们便是光明正大修炼又如何？只是不要向外传出我记住了莲仙子所传法门的全部内容便成。对外只说我们是在尝试修炼，谁又能看出我们练的是什么？你且看着，尝试修炼的定然不止我们两个，我们便是修炼也不打眼的。” “你说的有理。”姜雪莹沉吟着，一时用惊奇的目光看着姜希瑜，“几日之间，五妹妹你竟是成长了许多，所思所虑这般周全。” 姜希瑜猜测过原主的性格，从之前得到的信息来看，原主一度因为被卖入教坊而难以接受到哭晕过去，就暗自忖度，这原主应该是个就算达不到“很傻很天真”这一程度，但至少也应该是个“有点傻有点天真”的姑娘。她不懂得接受现实，不敢直面命运，但在青州炉鼎之风盛行的大环境下，对于要入教坊一事却表现出强烈的抗拒，从这一点来看，倒又有几分不与世俗同的可贵之处。 综合这些，姜希瑜并不能完全还原出原主的性格形象，不过至少能确定的一点是，原主性格跟如今的她，虽不至于南辕北辙，但肯定也是有很大区别的。 对于这个问题，姜希瑜早已有心理准备，因而此时虽遭质疑，她也不慌。 “世间万物皆有变换，人又岂能不变？”姜希瑜叹了一叹道，“二姐姐，从入城那日，亲眼见了仙道高人的威能，再到入这教坊，再醒来后，我便突生了感慨。人生一世，在天地命运之前，真如蚍蜉蝼蚁，虽有种种悲欢喜乐，具备智慧与灵魂，然而不论如何，若不能掌控自身命运，一切也皆是枉然。我不想做蝼蚁，不想不去抗争……就做屈服！” 她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姜雪莹，所言所语，虽是为了打消姜雪莹的疑虑，但同时也句句出于肺腑。 姜雪莹怔住，片刻后才苦笑：“小瑜妹妹，你真是……”她也仔细看着姜希瑜，用一种重新认识眼前人的目光，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言语。 姜希瑜知道，她这是不相信自己能够真的成为那个可以掌控自己命运的人。 这很正常，就比如在现代社会，一个乞丐要是跟另一个乞丐说，自己有朝一日一定要走出乞丐界，成为世界五百强总裁，那另一个听这话的乞丐也肯定会无言以对。当然，仅仅无言以对应该算是厚道的了，敢说这种话，就算被人笑话是白日做梦都算活该。 姜希瑜道：“二姐姐，我们歇好了力气，这便去膳堂罢，用过饭回来，我再与你细说引气之法。” 她要跟姜雪莹说的，还是莲仙子传授的引气之法，而姜希瑜自己要练的，自然是《修真宝典》上记载的那些更加高深的引气之法。 《修真宝典》事关重大，别说姜希瑜对姜雪莹还只是初步建立起了姐妹之情，远不曾达到真正信任的程度，就算姜希瑜跟姜雪莹感情深厚，对她信任有加，姜希瑜也绝不会泄露半点有关《修真宝典》的信息。 ; 第十三章 这一日晚间，姜希瑜和姜雪莹都没有入睡。 她们在等待莲仙子所传法门中提到的那个“子夜交替，极阴之时”。 按照莲仙子所传，在引气入体的最初，所引入体内的那一缕气是极为重要的，它可以说是一个修士修炼的根基所在。 但寻常修士引气，所能获得气的途径，却不过寥寥几种。 或是吸取天地灵气，或是从真元石中引气，或是吞服灵药得气，或者从灵食药膳之中得气。 后几种往往还需要财力支持，而只有第一种，从天地灵气之中得气，可以说是人人能行，众生皆可。 然而天地灵气又分等级，有那灵山大川，洞天福地，其中灵气浓郁到甚至只教凡人吸上一口就能得气。那等地界却不是玉衡苑的炉鼎少女们能接触到的，她们只能在灵气稀薄的环境下艰难采气，引气入体。 这时候需要提到的便是一天十二个时辰，气的不同。 十二个时辰内，有两缕气最为精纯。 第一缕是日出之时，太阳星升空那一刹那喷薄而出的太阳之气。所谓的辰初采太阳，紫气自东生，说的其实也就是这个太阳之气。 第二缕则是子夜相交之时，天地间新旧替换，自然而生的那一缕太阴之气。 而相比起那至阳至正的太阳之气，阴柔绵薄的太阴之气显然更适合身具纯阴体的炉鼎少女们。 太阳之气过于阳刚，纯阴体的女子贸然引入，非但难以引气成功，还有极大的可能会被这天地间的纯阳气息烧灼，轻则伤残，重则致命。 子夜将近时，姜希瑜已盘膝坐好，做出五心向天的姿势，开始凝神感应天地间的太阴之气。 引气入体的第一步，就是感应到气。 凡人修炼，只有首先明白气是什么，用感知捕捉到它，才有可能采气入体，从而踏上修行路。 在大众的法门中，这一步所能依靠的也就是人的毅力与灵性。 当时莲仙子是这样说的：“感应气的存在，并无捷径。身具仙根之人静坐凝思，五心向天，一呼三吸，虔诚感应，日复一日，灵起之时，气韵自生。这一步，我们便称之为灵动。” 又说：“仙根乃天地玄妙所生，藏于人体脊椎龙骨之中，自然能与诸气相交。仙根纯度越高，与气相交的能力自然越强，传说六品以上仙根之人，一刻钟便能灵动，一日之内即可采气成功。而你等二品仙根，十日灵动，百日采气，便算了得！” 简单来说也就是，灵动与采气根本没有窍门，能不能成功，多久能成功，全看各人先天资质。 六品以上仙根的人动动念头就能灵动，二品仙根却只能依靠水磨工夫，十天能成功都算运气好的。 姜希瑜复述了莲仙子的大致话语给姜雪莹，自己却根据对《修真宝典》的记忆，精心挑选了一篇基础炼气法诀，《天元一气诀》。 《天元一气诀》其实又分两篇，分别是太阴篇和太阳篇。 男子修行先修太阳篇，女子修行先修太阴篇。修此法门先天以前须得保持童身，男锁精门，女锁阴元，待得一气圆满，修得先天，方可转修另一篇，从而阴阳兼修，逆推两仪，演化一气。 姜希瑜仔细比较过自己记得的几篇法诀，认为这一篇最为适合自己当前的情况。 因为她是纯阴体，首先只能先修太阴之气。而等到日后有了修行根基，再转修太阳篇，人体之中，便自行调和阴阳，岂不比供人采补，与人双修要好千百倍？ 当然，修行《天元一气诀》也是有风险的，因为姜希瑜也不能确定纯阴体女子到了先天以后，是不是真的就能承受住太阳之气贯体。 她再三思量过：“我目前记得的几篇法诀中，《天元一气诀》品级最高，潜力最大，也最接近本源道理。我的资质本来就不好，也只有修炼更好的功法，才有可能依靠自己，突破先天！” 关于修炼一途，姜希瑜目前仍然缺乏真正全面的认识，她的心里其实不是没有茫然。 然而修至更高境界的渴望深埋在她心底，她不能抗拒更进一步的诱惑，为此甘愿承担风险。; 14 《天元一气诀》中记载了更为详尽的采气引气之法。 并且在引气第一步，如何感知到气这个问题上，也颇有独到之处。 子时将至，姜希瑜盘膝坐在床上，心中已将口诀反复默念了许多遍。 “天地神灵，万法之妙，存乎一心，归于内外……” 然后将自己整个精神意志都集中到脐下三寸丹田之处，默默观想此处存在有一个点。这个点可以无限小，也可以无限大，它在中心处生成一道引力气旋，吸引着大世界中无处不在的那个“气”。 最开始当然是艰难的，光只是第一点凝神静思，对姜希瑜而言就不容易。 对比起土生土长在东华仙国的修士们，在这一点上，姜希瑜最大的问题就是，她太容易心有杂念了。 她上辈子活到二十五岁，生长在那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真是无时无刻不面临着海量信息的包围。她的职业虽然是游戏策划，还专攻仙侠类游戏，也曾经编写过不少仙道功法与口诀，但不论是写游戏编口诀的她，还是那些玩游戏的玩家们，都没有人会认为，那些胡编乱造的修仙口诀真的能够带着人们修炼成仙。 因此姜希瑜虽然自认为自己对仙侠文化是真爱，但这个真爱在此时此刻，非但不能帮助她更加顺利地进入修炼状态，反而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阻碍了她的进展。 “万法之妙，存乎一心。” 然而首先，她就没办法真正从内心深处相信这个法的存在。连信都不信，她又怎么可能真正进入修炼状态？ 这是潜意识的抗拒，在显意识里，姜希瑜虽然已经清楚认识到自己的确是穿越到了一个仙侠世界，并且树立起了一定要修仙的信念，可是真正到了动真格的时候，她的这种才只是初步形成的信念却未必能够转化成力量，帮助她打破从前二十几年对世界的固有认知。 姜希瑜只能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念口诀，并且告诉自己：“这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这里不是地球，这里是东华仙国，我要修仙，我一定要修仙。” 她盘膝坐在床上，坐得久了只觉得下肢酸麻，一身难受。 然而她无论如何也不舍得就这样中断观想，她强行抑制住想要起身活动的念头，一遍又一遍，近乎催眠般告诉自己：“这是真的，我要修仙，我要修仙……”; 15 夜渐渐深了，子时已过，天地之间，新旧之气开始交替。 不知不觉间，姜希瑜沉入到了一个从未体会过的境地中去。 她感觉自己好像化成了一团光，又似乎是变成了一粒尘埃。她无质无感，飘飘荡荡在漆黑的夜空中。春夜寒风吹过她的身体，稀疏星光披洒她满身。天地自然，万物声息，这一刻，与她共享。 她感觉到了自己的无限浩大，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无限渺小。 时间仍在前行，启明星渐渐亮起，天际一缕初阳忽地跃过云层，万道金华，喷薄而出！ 姜希瑜忽然感觉到一缕灼热自心底生起，那至纯至阳的气息烫得她全身气血翻涌，她猛地惊醒过来，砰地一声，仰面就倒在床上。 原来她这一夜感悟，虽然没能捕捉到太阴之气的痕迹，却在辰时太阳升起之时感知到了一缕太阳之气！ 作为纯阴体，又是凡人之身，姜希瑜根本没有承受太阳之气的根基。要不是这一回她的感知本来就浅，也并没有真正碰触到太阳之气，她此时的结果就不仅仅只是受到惊吓了。 姜希瑜只觉得心跳无比快速，身上皮肤火烧火燎地痛，就好像整个人被放在烈日下暴晒了几天似的。 她心有余悸：“修行之路果然凶险，一个弄不好就是走火入魔。” 但同时，她心中也有止不住的欢喜：“这一次感知到的虽然是太阳之气，但不管是什么气，至少我已经可以感知到气的存在了。今天晚上我再修炼，一定可以感知到太阴之气！” 她初次修炼，控制不准，不知不觉就从子时一直修炼到了辰时，这才险些遭到太阳之气的焚烧，再来一次的话，她肯定是要吸取经验教训，避免再犯同样的错误。 又过了摸约半刻钟，盘膝坐在另一边床上修炼的姜雪莹忽然发出一声低吟，紧接着她就痛呼：“哎哟！” 姜希瑜一惊，她醒来后就看到了姜雪莹仍然盘坐在床上修炼的景象，她并没有叫醒姜雪莹，是因为并不认为姜雪莹初次修炼就能感知到太阳之气，所以并不担心她遭遇凶险。 “二姐姐！”姜希瑜心里有些后悔，正惊问道，“你怎么啦？” 姜雪莹那边的话音就同时响起：“腿好麻！” “腿麻？”姜希瑜怔了怔，顺手就摸到了自己的腿。可不是嘛，盘坐了一夜，又并不能真正地引气入体，没有“气”的滋养，可不就腿麻了？ 其实她的腿也正麻着呢，只是在此之前，她的注意力全被太阳之气产生的烧灼感占据了，腿麻这点痛楚反倒被她忽略。 又听姜雪莹道：“小瑜妹妹，你的腿不麻？” “不是！”姜希瑜回过神道，“不是，也麻的。” “嗤……”忽就听得一声嗤笑，却是同寝的司清雅慵懒地从寝被中伸出一条藕臂，半撑着起了身，此时正斜眼向姜家姐妹二人看来，吃吃笑道，“真能耐啊，这一夜修炼，原来就落个腿麻。亏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当真记住了修炼之法，这一夜就要练出个仙家气派来呢！” 说罢又掩嘴，吃吃笑个不停。 姜希瑜早料到她会嘲笑，因此根本不将她的态度放在眼里。姜雪莹却在心中暗道：“果然被小瑜说中了，我们只管修炼，根本不必避讳她。她不会想到，小瑜妹妹是当真将莲仙子所说种种都记在心上了的。” 姜雪莹便道：“我们比不得司姐姐聪慧，即便记不得修炼之法，也想闷头先试试。笨鸟先飞也比不飞要好，司姐姐你说可是？” 司清雅掩着小口轻轻打了一个哈欠：“好吧，但愿你们两只笨鸟不要飞岔了路才好，咯咯……”她又笑了起来，笑如银铃，身若花枝，颤落满室春光。 姜希瑜移目过来，微微一笑。 16 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 一个人的眼界决定他的成就，因此在姜希瑜看来，与司清雅争执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她虽然已经从修炼状态中脱离了开来，但此刻她心中思量更多的还是有关修炼之事。她在回味彼时感知到太阳之气时所产生的那种感觉，虽然那一瞬间的感知使她身体灼伤，至今仍然疼痛，但天地之间，气的本源是相通的，姜希瑜就是忍着疼痛，也不舍得放开那种感觉。 她起身洗漱，梳头时从铜镜中看到自己的影像。 但见那微微晕黄的的镜面上映出一张美丽少女的脸庞，少女生着一双似蹙非蹙的泷烟眉，翦水双瞳犹似墨画，皓齿朱唇，肤如雪脂。只是两颊微丰，整体看来还透着些小女孩般的稚气，因此将这原本足以使人心惊魄动的美貌硬是减弱了几分。 她尤其生得出众的地方却在那两扇眼睫，她的眼睫格外浓长，天然卷翘，乍一瞧去，就像是有丹青国手在那本就美妙如画的美目之上飞出了神来两笔，简直妙到毫巅，使人心醉。 这幅容颜却是与前世姜希瑜的容貌有七八分相似，不过前世的姜希瑜要生得更加明媚成熟几分，没有那一双泷烟眉，也没有那长得几乎使人心醉的眼睫。自然，要论美貌，也是不及如今的。 照姜希瑜的眼光来看，自己如今这幅相貌，就是在整个玉衡苑，四十几个纯阴体少女中，也当数上乘。不过自古以来文人相轻，美人们其实更是如此。纯阴体的女子本就更容易比常人生得美貌，在一群各具特色的美人当中，姜希瑜虽然不差于人，但终究因为脸上那几分未曾褪去的稚气，也并不如何突出就是了。 对姜希瑜而言，这是最好的状态。 毕竟她上辈子也只活到二十五岁，生平只谈过一个男朋友，在心态上也还完全保留着年轻女孩子的特性。她当然是爱美的，穿越一回，不但能够保留美貌，还能比从前更美几分，这当然是好事。 但同时她也经历过职场的历练，年轻气盛的同时更懂得韬光养晦的好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一个以“特殊职业女性”为主体的大环境下，过于突出的美貌能够给人带来的绝不会是风光，反而有可能是致命的危机。; 第十七章 法体双|修之路 修 透过晕黄的铜镜，姜希瑜看到自己腻脂般的肌肤上微微泛着两片红霞。 姜希瑜知道，这其实是被太阳之气灼伤的后遗症，不过好在这种灼伤原本就很浅，叫人乍一看来只会觉得这是少女脸上自然透出的红晕。当然，一般人的脑洞也不会有那么大，绝料想不到姜希瑜此时脸泛红霞的真正原因就是了。 但出于谨慎，她还是决定暂时不要离开寝室。 她对姜雪莹道：“二姐姐，我不想去膳堂，早膳你帮我领来可好？” 姜雪莹不疑有它，甚至不问缘由，立即答道：“那你好生歇歇，我去去就来。” 寝室里很快就只剩下姜希瑜一人，再过得片刻，甚至就连整个玉衡苑都安静了下来。到了膳堂开门的时间，几乎所有玉衡苑的住客们都去了膳堂。姜希瑜乐于享受这难得的安静，心思也因此更加清明了几分。 “经过昨夜的修炼，我应该可以初步确认，《修真宝典》的确是一本奇书。”她想，“就是不知道，我的穿越是不是也跟这本书有关？”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掠而过，姜希瑜对于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才穿越这个问题，其实并不是多么在意。 这一来是因为她现在实力低微，甚至就连修真的第一道关卡，引气入体都没能迈过，这个时候，她又凭什么去思考“因何穿越”？没有实力就没有资本，这是一条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姜希瑜再明白不过。 二来，如今的姜希瑜对仙道的追逐之心已经越来越坚定，既来之则安之，能够修仙就是一场机缘，既然有了开始，谁又能不向往巅峰？ 但此时此刻，除去所处环境之尴尬不提，摆在姜希瑜面前的还有一个最大的难题。 那就是，她的仙根资质实在是太差了！ 在这个几乎是以仙根论前程的仙道世界，二品仙根的资质简直就跟废柴没什么区别！ “我虽然有了功法，但顶多也就是比玉衡苑中这些很难得到传承的女孩子们强上几分，但是比她们强又有什么意义？” “除非，我的功法能逆天！” 但是按照《修真宝典》上的说法，《天元一气诀》虽然是很不错的基础炼气法诀，可要说逆天，却还差得远呢！ “殷玄一只是先天大圆满的修为就能够跨越一个大境界，轻松秒杀元胎期高手。真正的天才强大如斯，我不奢望达到他的高度，但也不能够一开始就平庸。” 她心中忖度：“现阶段，只有一个办法。” 《修真宝典》包罗万象，在修炼根基上，除了讲述炼气篇，也同样记载了炼体篇。 炼气篇以气为根基，这就需要上佳的仙根来做支撑。因为在炼气一道上，高纯度的仙根在气的吞吐上所能起到的作用实在是太强大了。 上品仙根修士在一呼吸之间所能吞吐的气的总量，甚至有可能是下品仙根修士的数倍、数十倍，甚至数百倍！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大到简直可以令人绝望的差距存在，修仙界才习惯以仙根论前程。 君不见，许多耄耋老者，须发皆白了都未能入先天，而某些天才少年，或许未及弱冠，就已经是先天高手。 当然，在修行界还有一个说法，五十不过先天者，则终身无望。 也就是说，超过五十岁还入不了先天的，一般来说，这辈子就都别想了。所以耄耋之年突破先天这种情况，也基本上不可能发生就是了。 姜希瑜在心里想了又想：“仙根虽然定前程，但炼体之术却不受仙根限制。” “炼气之法以采气为主，因此仙根的作用至关重要。炼体之术修的却是人体气血之力，以打熬筋骨，精炼血髓为主，炼到高深之处也能在体内生出罡劲，威力比之真气也丝毫不差。” “但我却不能因为自己的仙根品质太差就放弃炼气，毕竟许多的神通玄妙都只有炼气才能做到。况且，我如今身在教坊，如果因为不能炼气而被教坊的人认为没有价值，然后送去地宫做低等炉鼎就糟了。” 她心有思量：“其实炼气和炼体应该是相辅相成的。” “引气十二层的第二第三阶段分别是炼皮煅骨和洗筋伐脉，可见炼气之道也同样是要讲究身体的打熬。” “也是，肉身是修行的根基，凡胎俗体又怎么可能承受住移山倒海的威能？” 姜希瑜的心思渐渐明了，她自问：“我何不法体双修？” 到这个时候，重重迷雾终被拨去，姜希瑜心里渐渐生出明朗之感。 是啊！法体双修又如何？ 没有谁规定不可以的！ 姜希瑜心潮起伏，虽然暗自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无比艰难的目标，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却非但不觉畏难，反而因此而从心底里生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信念。 遥想那些曾经只能在种种幻想中出现的仙家气象，移山倒海，青冥飞渡，长生久视，天地而同，种种种种，如此宏大瑰丽。一时只叫人意兴万千，无限向往。; 第十八章 动功修炼之始 修 姜希瑜为自己定下了目标，下一步要做的，便是实现目标。 法体双修的第一道关卡，炼气篇上，她要入门是已经没问题了，反而是炼体篇，要想修炼入门，多少有些麻烦。 顾名思义，炼体之术的根基是修炼肉身。修炼肉身，则从打熬筋骨，炼皮炼肉开始。 因为这些特性，炼体术的门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炼气术要低。因为炼体术的入门不看仙根，只要有足够的毅力，理论上，是任何人都可以通过坚持不懈的打熬，成功炼体入门的。 然而事实却根本不是这样，炼体术的修炼虽然不看仙根，却另有难度。那就是，在资源的消耗上，炼体术是炼气术的数倍！ 凡间称常有俗话说“穷文富武”，把这个“富武”套用到炼体上，也是非常合适的。 炼体伤身，这是一种由外而内，将凡人肉身蜕变成仙胎灵体的修炼之法。修炼过程中，难免因为蜕变而留下种种暗伤，这就需要上好的灵药来做调理。同时，越充沛的能量越能使这种蜕变加快进行，反之，能量的匮乏就有可能使得炼体之术寸功难进。 姜希瑜心想：“法体双修还有一个好处，在炼体的初期，完全可以借用炼气时聚集到的气，用这些气来炼体，可以省去对灵药的需求。” “这虽然会拖慢炼气的进程，但同时也能加固修炼的根基。而且我身在教坊，炼气的速度如果太快，势必要引来教坊中人的怀疑，有炼体术来做掩饰，反而更好。” “只是炼气是静功，炼体却是动功，我还需要寻个场地，才能真正开始炼体。” 姜希瑜思量着近日了解到的一些有关教坊的格局。 教坊直属会仙城城主府，是名副其实的官方机构。教坊培养出来的纯阴体炉鼎，往往也不会像凡人界的伎子一般挂牌迎客，而多半会在最后被送到会仙城直属的拍卖行去，在拍卖会上拍出高价，达到利益的最大化。 因此教坊的大部分区域都是“训练区”。 当然，这个“训练区”只是姜希瑜私底下偷偷给出的叫法，在教坊内部，关于这一区域，只有一个简单的统称：“内院”。 内院又分很多部分，如司珍堂、演武堂、荟芳楼等等，还有别称为繁星阁的藏书楼，取了雅名如“水殿风来”、“琴韵春晓”等，叫不熟悉的人只从名称上完全看不出其功用的地方，还有许许多多只从名称上完全无法分辨其功用的院落，如玉衡苑、西梅馆等等。 限于身份，姜希瑜平常的活动范围往往只在玉衡苑、膳堂、西梅馆之间，其它地方，她寻常也是不能去的。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会仙城教坊培养的纯阴炉鼎虽然最终多半都要被送上拍卖台，但这并不是说，教坊里就并没有如同凡间妓馆一般的区域存在。 只不过，会需要挂牌迎客的通常是普通炉鼎，或者是被淘汰后的纯阴体炉鼎。 而挂牌迎客的炉鼎们所在的地方，往往就被称为“外院”。 除外院与内院之外，教坊里还有一个非常可怕的地方，那就是“地宫”。 当日玉衡苑的炉鼎少女们去西梅馆上了莲仙子主讲的第一堂课，在这第一堂课上，其中一个炉鼎少女因一时不慎惹恼了莲仙子，被莲仙子贬去地宫。当时，莲仙子给出的说法就是，允将其采补至死！ 因此，在教坊里，外院与地宫，尤其是地宫，那是姜希瑜无论如何都要回避，决不能接近的地方！ 姜希瑜心中思忖：“我必须要寻一个去处，好暗中修炼动功。” 正思索间，却听得外头嘈杂声渐起，原来是前去膳堂用早食的少女们陆续回来了。 姜雪莹提了一个小食篮，恰恰推门进来。见到姜希瑜便说：“小瑜妹妹，膳堂里有人传播功法呢！”她神色间略带激动，快走几步到姜希瑜身边，伸手将篮子递给她，就顺势拉住了她的手。 “什么？”姜希瑜疑惑道，“传播功法？怎么个传播法？”; 第十九章 明真实而知“气” 有人在膳堂传播功法！ 姜雪莹带回来的消息不能说很惊人，但也绝不容人轻忽。她脸上带着振奋之色，低声道：“是与我们同批的魏丹菲，据说是她记住了莲仙子在课上讲述的修炼之法！” 居然是有人记住了修炼之法。 姜希瑜惊讶了片刻，很快想通。 是了，既然她能记住，那别人怎么就不能记住？虽说莲仙子有意刁难，但在这种刁难下，姜希瑜不也把讲课内容记了下来？姜希瑜自认资质普通都能记住，那这个世上还多的是天赋异禀的人，人家就更应该可以记住了。 她在心中告诫自己：“这个世界跟我原来的世界是不一样的，我不能再用原来的世界观看待问题，也不能将玉衡苑的女孩子们当做普通的柔弱少女看待。” 这一批同在玉衡苑做训练的少女，统一年龄都在十三到十四岁。在姜希瑜原来所处的世界，十三四岁的少女还只能被当做小孩子看待，可是在这个修仙世界，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却大多已经心智成熟。在凡人界，十三四岁是可以定亲的年纪，甚至还有许多的姑娘，过了十五及笄之年就要嫁做人妇。 姜希瑜不由道：“这么看来，莲仙此前所为，或许也并不能被称作刻意刁难。或许在我们看来十分艰难的事情，在莲仙子看来，却是理所当然的。她的讲课，自然有人能记住，记不住的，也只能怪自己太弱……之前倒是我们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 她这样说的时候，心里其实是对魏丹菲存着佩服的。她也根本就没有将自己跟魏丹菲放在同一个位置上，她下意识地就将魏丹菲看做是真正天赋异禀那一类人，而她自己之所以能记住莲仙子的讲课内容，却不过是凭着前生二十多年的阅历，作了弊而已。 可这话听在姜雪莹耳中，却等于是姜希瑜在自己夸自己。因为记住了莲仙子讲课内容的，其实并不只有一个魏丹菲，还有一个姜希瑜！ 不知为何，姜雪莹沉默了片刻，她忽就一叹：“小瑜，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在这个世上，人与人的资质生来就有不同，相差太远，弱者甚至不可想象强者的世界。或许，此前……我们当真是想太多了。如莲仙子那般人物，又岂会为你我这般蝼蚁似的小人物动用心机？” 这个被进一步拨开的事实，俨然印证了姜家姐妹此前的多思多虑，是多么的天真可笑！ 姜希瑜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我太自以为是了……” 这一刻，她面对这个仙道世界，除了那深藏的、不可遏制的想要登顶的野心，更从内心深处，多了一种难言的敬畏。 敬畏天地，而后才能知天地。知天地，而后才能超越天地！ 心中种种情绪涌动，不知不觉间，姜希瑜眼中的世界就仿佛有了变化。 她只觉得身上莫名一松，竟仿佛由内而外地脱去了一重无形的枷锁般。眼前景物，莫不清晰鲜明，呼吸内外，莫不澄澈通畅。她更隐隐地，似乎从身边无处不在的空气中，感应到了一种更加活泼、更加充满力量与生机的无形物质的存在！ 这一刻，姜希瑜福至心灵。 她脑中划过灵光：“这是灵气？天地灵气？” 这一瞬间，姜希瑜竟是感知到了气的存在！ 不是太阳之气，也不是更适合纯阴体的太阴之气，而是更普遍的，天地间本就无处不在的天地灵气！ 姜希瑜从心深处，轻轻颤动起来。 她强行按捺住惊喜，只听姜雪莹还在幽幽道：“小瑜妹妹，我也是今日才知，我往常自以为的冰雪聪明其实什么都不是……我才是更应该认清自己位置的那一个。” 姜希瑜道：“二姐姐，天赋由天定，勤奋却由人定。我们都是二品仙根，在这先天资质的前提下，其余一切皆不重要。是聪慧过人也好，记忆过人也罢，都不如勤奋修炼，早日引气成功才是正道。” “引气谈何容易……”姜雪莹说着，却提了裙子，转身脱鞋盘坐回自己床上，“不过小瑜妹妹你说的正是，什么都不如勤奋修炼，引气成功才是正道。” 姜希瑜笑道：“二姐姐有此心志，何愁不能早日引气？” 她打开食篮，匆匆将早餐吃了。也忙坐回床上，五心向天，闭目修炼。 她要趁着刚才感知到气的那种感觉还在，尽快深入地稳固住境界。 ; 20 这一次的修炼，就一直持续到了半夜。 姜希瑜沉浸在对气的感知里，飘飘然，醺醺然，一时如饮琼浆，一时如泡温泉。 直到夜半时分，清浊相交，新旧相替。在新的一天来临之际，天地间第一缕太阴之气生起之时，姜希瑜忽觉心神清明，灵台透亮。 她默诵法诀，呼吸相就，心念低徊，心神牵引。 太阴之气如丝如缕，如月华泄地，如流水缠绵，如轻烟飘逸。 姜希瑜深深吸一口气，那一缕太阴之气便从她檀口而入。 太阴之气入体，姜希瑜不由得浑身微颤。她轻轻吞咽，喉间便似有滚玉之声。又过片刻，太阴之气下行，过天突、华盖，入膻中、期门，游走一线，终归于丹田。 轰——！ 这一瞬间，姜希瑜竟仿佛听到自己丹田中生起了开天辟地般的炸响之声。 她再也控制不住心神，凝结在丹田旁的手印一松，整个人就从修炼状态中脱离了开来。 这时已是深夜，姜希瑜睁开双眼，只见窗外微光洒入，就着微淡的月光，她却将内室中所有景物清晰入眼。 那些床凳柜几，披着夜色在她眼中尤见鲜明。与她相邻的床上还盘坐着姜雪莹，姜雪莹也在修炼。另一侧的床上则盘坐着司清雅，司清雅同样是在修炼。 司清雅素性骄傲，言语之间刁钻刻薄，但她其实也清楚自己的命运，到了这个境地，玉衡苑中几乎没有人敢不努力。区别只在于，谁努力得更多，谁的悟性更佳而已。 姜希瑜只是扫视了几圈，就又闭上双眼。 这时候，太阴之气已经散去，充盈天地间的已只是普通灵气。姜希瑜感知了片刻，不再试图采气，而是将心神沉入丹田，细细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第一缕太阴之气入体，姜希瑜便得到了修炼后的第一个特殊能力——内视丹田！ 在她的心神感知之下，丹田是一方混沌如鸡子的椭圆小空间，小空间内漆黑一片，只有最中心位置漂浮着一点如同月华般的微光。 姜希瑜知道，这就是她引入体内的那一缕太阴之气。 这缕太阴之气实在太过微小，它居于丹田之中，还不能对姜希瑜的身体产生明显的影响。但它的存在，却像是一粒种子，一粒今日弱小，他日却极有可能长成参天大树的种子！这粒种子种入了姜希瑜的丹田，便如同在她体内种下了一个修炼的希望，一个脱凡入仙的契机！ 姜希瑜细细感受着这粒种子散发出的纯净气息，又与《天元一气诀》上所言所述一一印证，心中思忖：“这一粒种子已经种下，接下来我却不必急于胀大气脉，而是应该继续采集太阴之气，压缩凝练这一粒种子。直到它的容量达到极限！” 修炼第二日，姜希瑜就成功引气入体，她心中虽然喜悦，却并不因此而放松。相反，修为低弱，命如草芥的紧迫感一直逼压着她，使她更加急迫地想要变强。 翌日清晨，姜希瑜早早就从修炼状态下脱离了开来，甚至还在太阳升起之前躲入了被窝，小睡了一会儿。 有了前一次被太阳之气灼伤的经验，姜希瑜可不敢再在日出时修炼。 她丹田中已经种下了第一缕太阴之气，一夜间只是小睡了片刻就已觉神清气爽。昨日被太阳之气灼伤后所留下的痛楚到这时也已经消散大半，她洗漱完毕再照镜子时，就见到脸上那两片略有些过分的红霞已经不见了。 ; 第21章 惊鸿一现的修真宝典 修 姜希瑜揽镜自照，但见肌肤颜色已恢复往常。 不仅如此，透过那并不十分清晰的镜面，甚至还可以看出，镜中女子肌肤晶莹，如玉生辉，眉目之间毓秀钟灵，竟仿佛是有几分仙灵之气飘逸其间，使人观之惊艳。 姜希瑜微微心惊，虽然她也爱美，但美貌超过一定程度就不是美事，反而有可能变成祸事！ 尤其是在如今的环境下！ “小瑜！”姜雪莹也刚刚洗漱好，她走到自己的梳妆台边坐下，不经意地往姜希瑜那边一看，顿时也是一惊，“你……” 姜希瑜连忙摇头，并以眼神示意她“不要说”。 这寝室里住的可不止她们姐妹二人，这时候司清雅可还在寝室呢。 姜雪莹本也是聪敏之人，当即住口，但她此前的惊呼已经引起了司清雅的注意，司清雅正侧过头来，问：“怎么呢？一大早就大呼小叫的！” 姜希瑜掩面将头转到一边，含糊道：“我没睡好，眼睛下一片青黑。” 司清雅当即“嗤”地一笑。 姜希瑜便又道：“二姐姐，今日早食还请你帮我带来可好？我……我不想出门。” 司清雅听到她的话，愈加“咯咯”笑了起来，俨然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姜家姐妹都没有理会她的心思，姜雪莹犹在奇怪姜希瑜的变化，不过她知道此刻不是追究的时候，因此只道：“你不愿出门便好生歇着，早食我帮你带便是。” 姜希瑜道：“多谢二姐姐。”一边将袖掩面，侧身躺回了床上，一边心中忧虑。 她此前只想着修炼，却不曾考虑过只是初步的引气入体，容貌上居然就产生了这样明显的变化。她心中疑虑：“是《天元一气诀》对容貌的加成作用特别突出，还是不管是谁，只要修炼，就能变美？又或者，是因为我是纯阴体，所以在吸取了太阴之气后，容貌上的变化才会格外明显？” 居住在玉衡苑的少女，个个都是纯阴体，如果是后两种原因还好，姜希瑜只要忍个上百日左右，等到玉衡苑中有人引气成功，她再显露出变化，也不会显眼。怕只怕是《天元一气诀》对容貌的加成作用格外突出，假使当真如此，对姜希瑜而言，这将成为一**烦。 姜希瑜在床上侧卧了小半刻钟，待到姜雪莹与司清雅都离开寝室去了膳堂，她就掀被起身，又坐回到梳妆台前。 在这个问题真正解决之前，就算她不出门，也需要在脸上做些掩饰，才能有备无患，以防万一。 而姜希瑜能想到的暂做掩饰的办法就是，化妆！ 在她曾经生活过的那个时代，化妆术是一门堪比易容术的神奇艺术。 青春少女能通过化妆完美演变成鸡皮鹤发的沧桑老妪，容颜寡淡相貌粗陋的中年女子可以通过化妆瞬间变身为艳光四射的青春丽人，甚至男变女、女变男等等跨性别的变换，在高明化妆师的魔手之下完全可能实现。 高明的化妆术就好像时光魔法，就算明知是假的，还是有无数人会为之迷惑。 姜希瑜的化妆水平当然不可能高明到那种神奇的程度，但只是稍微掩饰下自己的容貌，她还是能做到的。 她挑选了略带晕黄的一种脂粉，调匀了细细抹到脸上、脖颈上、甚至是手上。 对真正的极品美人而言，脂粉的存在或许反而会污去她们颜色中天然的灵透，因此姜希瑜这脂粉一上，整个容颜立即就黯淡了几许。虽然仍旧保留了出众的美貌，却再也没有了方才那种仿佛身披月华般，使人惊艳的风姿。 她又选了一支淡青的眉黛细细描画在下眼线边，再用指腹轻轻压开，顿时，眼下就现出了一圈青黑。 另挑了些细白的宫粉，淡淡在唇上抹匀，又选了颜色最浅的一种淡粉胭脂在唇上固色，顿时就显得唇色粉白，整个人都透出了憔悴失色的意味。 化好妆，姜希瑜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忧虑仍未去：“我已经引气入体，实际上就算是进入了引气一层。虽然是初入，根基还浅，但多少也是有修为在身了。如果被其他具有修为的人看到，会不会一眼就看出我已经成功引气？” 她不能够因为害怕被人发现自己引气入体的速度快得不合常理，就放弃修炼，可也不能够只顾修炼，而将这个问题置而不见。 “可惜《修真宝典》的内容我记得不多，不然，在法术篇里应该是有几篇敛气法诀的。” 姜希瑜在刚刚发现《修真宝典》是真正的仙道宝书时，也曾遗憾过自己只是记住了其中一些篇章，却未能将全书完整带来。但因为早就知道事实，她为了避免自己心气不畅，也是暗暗告诫过自己不要贪心不足的。 彼时，她的心态是：“我至少记住了几篇，这已经是难得的惊喜。” 可惜她的心胸终究未能超脱，此时遇到难题，免不得还是又想到了那部神奇的《修真宝典》。 虽然早就确定了法术篇里的东西自己不曾记诵过，可此时此刻，姜希瑜还是忍不住一再回忆。她没有其它办法，只能寄望于《修真宝典》中的敛气法诀。 “如果能够回忆起这些法诀，我通过法诀敛藏修为，就大可以尽情修炼，再不必担心引人注意了。”姜希瑜绞尽脑汁，“虽然不能记诵，但法术篇里的东西我也是大略看过的。据说人的潜意识能够记住所有观看过的东西，只是显意识里无法调用而已。但如果我的修为加深，脑域被进一步开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回忆起《修真宝典》里更多的内容？” 姜希瑜端坐在梳妆台前，手上妆粉早已放下。她在不觉间闭上了双眼，苦苦回忆。 “其中有一篇，似乎是叫做《瞒天过海诀》，开篇第一句是……欺天之人，天可瞒！”她冥思苦想，渐入佳境，终于回忆起了其中一篇中的一些片段。 那开篇第一句话——欺天之人，天可瞒！ 简单七字，却霸气十足，狂妄无边。 姜希瑜心头猛地一跳，忽觉浑身气血轻沸，脑海深处就朦朦胧胧现出了一本巨大书典的虚影。那虚影虽是虚影，却显得坚实厚重，竟似星辰横空，镇压寰宇，亘古苍茫。 书典虚影却是正翻开的模样，其中一页的上空腾飞而起七个金字：“欺天之人，天可瞒！” 这是什么？ 姜希瑜心跳加速，整个心神在这一刻都几乎紧绷到了极限。 她听着自己犹如擂鼓的心跳声，已是感觉到，在这一刻，自己仿佛翻开了一个巨大的宝藏！ “小瑜！”忽然，一道清脆的声音透耳而入。 姜希瑜本就紧绷到极限的心神被这声音一扰，顿时再也支撑不住，哗啦啦就从那难言的情境中跌落出来，脑海中那巨大的宝典虚影随之散去。 姜希瑜一身冷汗，猛地就睁开了双眼。; 22 姜希瑜浑身上下冷汗涔涔，睁开眼睛一看，只见门口一个少女正逆光而来。 却是姜雪莹，她手上提着一个小食篮，脚步轻快地含笑走近，还未走到姜希瑜身边，已经急急开口：“小瑜，今日又有好消息呢！” 姜希瑜怔了片刻才恍惚回神，心里虽然遗憾适才的奇妙感应被人打断，但也知道这事怪不得姜雪莹。更何况，如果她刚才的感应没错，那么有这一次，就代表着她以后必定还有机会再感应到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无数次！ 而假若方才的感应不过是幻觉，那是不是被打断，又有什么关系？ 姜希瑜调整好情绪，脸上就也现出了笑意：“什么好消息叫二姐姐这般高兴？” “魏丹菲记住了修炼之法的事情被玉衡苑几位管事姑姑关注了，她无偿传播法门给我们，管事姑姑奖励她一颗蕴气丹呢！”姜雪莹脸上犹带惊羡之色。 蕴气丹！ 姜希瑜知道这是一种什么丹药。 她虽然初来乍到，缺乏对这个世界的全面认知，但在确定了《修真宝典》是一部真正的仙道宝书后，至少对修仙方面的许多知识，她的认知不会再比旁人差了。 甚至可以说，因为有了《修真宝典》，她对修炼的认知，还要远远超过这个世界的许多人！ 这个世界，传承艰难，尤其是在功法的传播上，因为功法玉简极难复制的特性，使得修仙界“一法难求”成为常态，在这种情况下，姜希瑜所拥有的《修真宝典》有多么宝贵则可想而知。 《修真宝典》的丹器篇上记载过蕴气丹，蕴气丹是适用于引气期修士的基础丹药，能够帮助修士蓄气、凝气、养气，因其药力精纯温和，即便是未曾修炼的凡人也能服用。 而具有仙根的修士，在面临引气入体的第一道关卡时，若是能够服下一颗蕴气丹，则无需再经历艰难的感知与采气，直接就可以进入引气一层！ 玉衡苑的炉鼎少女们原本统一是二品仙根，大家资质相同，若是自行修炼，大约都需要百日左右方才有可能引气成功。可是有了这一颗蕴气丹，魏丹菲却大可以在一两日之内便引气成功，瞬间与众人拉开距离，快速踏入修炼之门。 姜希瑜奇道：“魏丹菲得到蕴气丹，这的确不是小事，但这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二姐姐说的好消息不会是这个吧？” “当然不止。”姜雪莹原本含笑的脸上又带了几分惋惜，“可惜当时我想得太多，还特意告诫了你不可将法门外传，否则……这蕴气丹，说不定也有小瑜妹妹你一颗呢。” 姜希瑜道：“二姐姐不必可惜，即便你不阻止，我也是不会说的。小心驶得万年船，如今有魏丹菲为我们探明了情况，岂不更好？” “正是这样。”姜雪莹便又笑了起来，“我要说的好消息，也是与这个有关呢。魏丹菲表现出众，如今成了我们的领头人，威望地位都不一般。她特意向几位掌事姑姑请教了，几位姑姑已经允诺，要为我们开方便之门，也给我们赚取灵材的机会呢。” 竟有这样的变化，难怪姜雪莹要说是好消息。 姜希瑜便问：“是什么机会？” “许许多多。”姜雪莹道，“小瑜妹妹你该知道，外院是常年有客人来去的。外院的姐姐们常常登台表演，她们需要伴舞，也需要乐师，掌事姑姑允诺，只要我们能上台，就能得到粉玉做奖励。” 姜希瑜微微皱眉，问：“粉玉是什么？” “粉玉是我们教坊记录贡献的特制玉片，收集一定粉玉，就可以到荟芳楼兑换各种灵材。虽说要想兑换蕴气丹会十分艰难，但除了蕴气丹，我们还可以兑换灵食、灵酒、引灵香等等物品，多少能够加快引气速度，比自己修炼要好许多呢！” 说话间，姜雪莹脸上已现出向往之色。 姜希瑜只觉得滋味难言，她心里暗想：“这套所谓的兑换体系显然已经被做得十分成熟，只怕就算是没有魏丹菲，掌事姑姑们也迟早要将这一套推行到玉衡苑来。” 这个教坊虽然不像姜希瑜曾经在一些影视文学作品中看到过的凡人妓馆那般，采用种种非常手段，对采买来的少女们进行露骨调教，但实际上他们的手段却要比直接的调教更加高明无数倍。 他们潜移默化，不动声色地进行威胁和利诱，慢慢地，少女们不但将自己将要作为炉鼎被买卖的命运视为理所当然，甚至还在此道路之上，人人奋进，个个争先。 因此，无需教坊为她们安排各种严厉课程，她们自己就会争相努力，提升自己的价值，然后一步一步让出底限，直到成为一个合格的，甚至是优秀的炉鼎！ 虽然心中明白这一切，但姜希瑜知道，即便她说出来这种种推测，也是无人能够听入耳中的。事实上，聪明的不止姜希瑜一个，只是旁人就算明白，也未必会反抗，就算是要反抗，也未必要反抗给她姜希瑜知晓。 ; 第23章 宝典再现 姜希瑜静坐当下，听姜雪莹继续不停歇地说。 “还有呢！小瑜妹妹，我们在家时，家里生计艰难，也上不了学馆，请不了先生。可是在教坊，不论你想学什么，都是有先生教的。” 姜雪莹也侧身在旁边自己的那条梳妆凳上坐下，又微微将身前倾，眼神晶亮地说着：“就在集萃馆，教坊为我们开了诗文课、丹青课、乐理课，此外还有仪容、舞蹈、鉴赏、女红、厨艺，甚至是骑射、拳脚、刀剑等等许多课程。” 又道：“诗文课可以任选偏诗还是偏文，丹青课可以是练字为主，也可以是绘画为主，乐理课有无数乐器可学，其余种种就更不必说啦！” 姜希瑜能感觉到她的兴奋，更在这一刻奇异地体会到了她言辞间蕴藏的种种渴望。 原本姜希瑜对教坊的这一举措是暗怀不屑的，可眼见到姜雪莹的欣喜姿态，她心中却又忽起了一番别样滋味。 许多事情都是见仁见智，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她静心下来思量片刻，就问：“还有骑射、拳脚、刀剑等课？” “是呀！”姜雪莹道，“是不是觉得奇怪？这个问题也有人问过，掌事姑姑说，这是为防有些贵人喜好特殊，才特意开的。” 姜希瑜：“……” 她一时无言，那种突然被再度雷到的感觉实在是难以言说。 教坊的本质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不过不管怎样，这类课程的存在倒是间接地解决了姜希瑜的又一个难题。 她想要法体双修，就免不得要修炼动功。在此之前，她尚且为修炼动功的场地烦恼，此时姜雪莹带来的消息却令她看到了新的契机。 她立即想到：“我大可以将这三个课程全部选上，尤其是拳脚课。我用修炼拳脚功夫来掩饰炼体术，至少在短期内，应该是可以隐藏好自己的。” 正思量间，又听姜雪莹道：“小瑜妹妹，你想选哪些课程呢？” 姜希瑜道：“拳脚刀剑皆可，骑射也可。”只见到姜雪莹微微张着樱桃小口，一幅瞠目难信的样子，就连忙又道，“舞蹈……也可。” 假借练舞修炼动功，的确也是可以的。姜希瑜这是想到了炼体篇中的飞天如意诀。此篇法模拟佛教飞天之力而创，很是不俗，姜希瑜当时是见到功法配图十分美丽，这才将之记诵了下来。 却见姜雪莹仍然神色古怪：“小瑜妹妹怎地想到要学这些？” 姜希瑜眨了眨眼道：“不是为了照顾……有特殊喜好的贵人吗？” 姜雪莹：“……” 但见眼前少女秀雅端庄的脸上竟现出了呆滞神情，姜希瑜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姜雪莹如梦初醒般，忽又“咦”道：“小瑜妹妹，你的气色怎地忽然这般差了？”却是终于注意到姜希瑜化妆后的面容。 姜希瑜笑吟吟道：“我的手有魔力嘛，可以让美更美，让丑更丑哦。二姐姐要憔悴的话，妹妹也可以给你画呀！” 姜雪莹难得见她这般活泼模样，一时也笑了起来，同时也想：“莫非早些时候小瑜妹妹那般容光焕发模样，也是化妆所致？”主要是她也想不到更深的地方去，因此也懒得再追究姜希瑜的一些古怪行为，只当是她的恶趣味了。 其实姜希瑜原本就是个乐观开朗的性子，只是初到异界，这个陌生世界带给她的压力实在太大，使她不得不沉下心来，争分夺秒地想尽一切办法使自己变强，这才在一时之间，显得格外沉稳几分。 如今她却是渐渐寻到了挣脱命运枷锁的道路，因此心头沉疴渐移，本性渐复。 虽是做好了要去集萃楼选几门课程参学的决定，用过早食后，姜雪莹邀姜希瑜一同去集萃楼，也还是被她随便寻个借口推拒了。 姜雪莹离开后，姜希瑜便又盘膝坐回床上，开始细细回忆此前隐约在脑海中见到《修真宝典》时的那种感觉。 她闭目凝思，心中想道：“最开始，我是在回忆那篇《瞒天过海诀》，第一句是，欺天之人，天可瞒！” 霸道狂妄的七个字，再度使她心跳加速。 姜希瑜不停地回忆，用近乎压榨的方式逼迫自己的思维。 “第二句，第二句是……偷天之人，天可换！” 瞒天过海，偷天换日！ 这一刻，姜希瑜隐隐地感觉到，自己仿佛是触摸到了某一个不可言说的惊人真相。 这篇《瞒天过海诀》绝不一般！ 她不停思索：“那第三句呢？第三句是什么？” “天目之下，道有万千。” “珍珑之局，巍巍大观。” 一句又一句，饱含无限玄奥深意的大势口诀如同电光火石，轮番闪耀，在她心念之间刻下痕迹。 “五十大衍，遁去有一。” “石火光中，此身存寄！” 姜希瑜恍惚只觉，自己仿佛化成了天地之间一蜉蝣。 苍茫大势，如洪流涛涛。 天为熔炉，地做火焰，身虽微贱，心有寰宇！ 轰——轰——轰！ 恍惚之间，她竟似在自身天地之间，听到了世界初始而发出的那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那是什么？ 她终于看到了！ 一本厚重的书典，宛如星辰横空，自那爆炸的最中心处旋转飞出！ 苍茫亘古，浩大巍然之气肆溢而出。 姜希瑜感觉到自己仿佛化成了一粒宇宙尘埃，飘飞到这部星辰般巨大的书典之上，用无限虔诚之心，翻开了那一页！ 如同用历史长河书写起来的文字，凝厚隽永，流淌而出。 “立命持行，谓之为修。” “存养本性，谓之为真。” ——《修真宝典》！ 这就是《修真宝典》，这部宝典果然随她而来，就藏在她识海之中！ 而今日，她终于真正将这部宝典翻开，有幸不曾错失！ 姜希瑜凝神注视在那扉页的十六字之上，只觉得这简单朴素的十六个字，却包含了无尽意味，无数玄妙。 立命持行，谓之为修。 存养本性，谓之为真。 这就是关于“修真”的释义？ ; 第24章 何谓修真 何谓修真？ 《修真宝典》给出了解释。 立命持行，谓之为修。 存养本性，谓之为真。 虽只有简单十六字，却蕴含了说不尽的道理。 修者，修持也。有修持，乃立命。行者，行为也，能持行，方为修。 简单粗暴点解释，也就是说，修真修真，最先修的，还是一个控制自身。能持行，方为修。持行二字，用得委婉，收敛，却又充满了某种难以言说的强大力量。 那是行为的力量！ 立命持行，存养本性，修得真我，方为修真！ 姜希瑜细细品味，一时如痴如醉，如饮琼浆，如闻纶音。 她在地球时代的时候，常常自诩为仙侠文的真爱读者，这一点却不是夸张。 姜希瑜看仙侠小说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她的小学时代。 她小学三年级，刚刚能认全常用汉字，就开始捧着新华字典看原版《西游记》。那么厚的一部《西游记》，全白话文的古典小说，她一个暑假就重复看了十遍，看到后来，里面的许多经典名句，她甚至能够背诵。 姜爸姜妈都觉得难以置信，还再三追问她究竟能不能看懂，结果姜希瑜当着他们的面，就自己组织语言把《西游记》开头三章当故事给他们讲了一遍。愣是把姜爸姜妈给震得，差点以为自己女儿是神童。当然，后来的事实证明，姜希瑜“神童”的一方面，只体现在看小说上头。 而这个不务正业的“特长”，在后来甚至还造成了姜希瑜跟自己爸妈长达十几年的斗争黑历史。 姜爸姜妈坚持认定看小说影响女儿学习，而姜希瑜，得了，这就是个小说迷，叫她不看小说，那简直比叫她不吃饭还要艰难。 从《西游记》，到《八仙全传》，到《济公传》，到《封神演义》，到《聊斋志异》，还有《镜花缘》、《绿野仙踪》等等，到后来，能搜罗到的话本小说都看完了，姜希瑜甚至还将目光投到了非小说类的其它神话文学作品上头。 比如《山海经》，《神异记》，《博物志》，《淮南子》等等。 再到后来，姜希瑜甚至还将目光投到了枯燥的道书上头，《道德经》、《庄子》、《抱朴子》之类的她都能够看得津津有味。 要不是后来的后来，网络文学异军突起，各种类型的网络小说如雨后春笋般迅速繁茂，其中也涌现出一大批优秀的仙侠类小说作品。使得姜希瑜迅速寻找到了新的、源源不断的阅读源，说不准什么时候，她就能从一个小说迷，转变成一个道书迷。 以至于有一段时间，姜爸姜妈就常常笑称，是网络小说救了自家女儿。要不然，姜希瑜读道书，还不得把自己给读成一个道姑去？ 当然，这是玩笑话。 实际上到不了那个程度，姜希瑜虽然痴迷仙道文化，但地球时代的她，同时也是个实打实的无神论者。她喜欢看道书，并不是真的想要修道。或者说，那个时候的她，更多的只是将“道”看做一种探讨人生真谛的辨证哲学，她喜爱的，仅仅是从“道”的角度看待世界，论述世界而已。 说到底，她一个年轻女孩子，彼时心性未定，就是出于天性，也还是会喜欢新鲜有趣的东西更多一些。要不然，在后来网络文学兴起的时候，她就不会转投网络小说的怀抱，而该是在专啃道书的道路上，一去不返了。 一个是满足爱好，一个是娱乐自己，姜希瑜选择了既满足爱好，又娱乐自己。 同时，这方方面面，也足以证明姜希瑜对仙侠文化的真爱有多“真”了。 这种喜爱，绝不仅仅是流于表面的。 或仅仅喜爱此类故事的传奇多彩，或仅仅是痴迷于那些情节的跌宕起伏，或仅仅是爱那些飞天遁地的画面、绚烂多姿的法宝等等——绝不仅仅如此而已。 这些她也喜欢，可她更喜欢的，还是从“道”出发，有关于天地人的种种辨证与论述。 她仿佛能触摸到那种奇妙，其间种种玄奥道理，追本溯源，往往能使人内心得到升华，灵魂得到洗涤。 ; 25 立命持行，存养本性。 姜希瑜沉浸在这种种难以言述的意蕴当中，从扉页开始，一页一页将这《修真宝典》翻了下去。 翻到《天元一气诀》，她细读了一遍，与脑海中原有的记忆相互印证，只觉记忆虽然无错，然而只凭记忆回忆起来的法诀，与眼前通过修真宝典观看到的法诀，却竟仿佛有什么地方，有所不同。 静心感应，这种不同俨然是来自于意境层面！ 虽是相同的文字，可书写在修真宝典上的文字却仿佛包着无限玄奥，这种玄奥甚至直接影响到姜希瑜对法诀的领悟！ “观看《修真宝典》，能增强我对‘道’的理解！”姜希瑜心领神会，一时又惊又喜。 “是这部《修真宝典》上存在有一种奇妙的力场，使得这部书甚至具备了玉简的某种特质。” 因为修行原本就是一件玄妙难言的事情，正所谓法不轻传，自古以来，修行法门的传承就无比艰难。 简单的文字不足以记载功法之玄妙，须得修行上有一定成就之人，凭借自身感悟，将种种修行道理刻录于玉简之上，后人阅读玉简，这才能传承法门。 姜希瑜原本还担忧过，《修真宝典》是纸质书，害怕文字记载的法诀不足以使自己修炼有成。 可今日看到了自己识海深处的这部宝典，她才知道，《修真宝典》其实远没有她原来看到的那样简单。这部书中所蕴含的某些玄妙，甚至是超过玉简的。 “虽然都具备有记录意境的某些特质，但玉简在这方面的功能，应该也不如这部宝典。” 姜希瑜心想：“从来只听说阅读玉简可以获得法门，却没听过玉简能够增加悟性。我脑中的这部宝典却仿佛能够增加悟性，光只凭这一点，它就胜过玉简无数。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太孤陋寡闻……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部宝典应该都是非常不简单的。我一定要小心掩藏好这个秘密，或许，修到一定程度，它甚至能够帮我找到回家的路！” 她穿越到这个异世界，虽然迫于现实不得不认同自己的处境，同时也建立起了想要修行成仙的信念，但从内心深处来说，她对自己原来的那个世界仍然是存有牵挂的。她牵挂的不是其他，而是生养她的父母！ 姜希瑜唯独庆幸的是，自己并非独生女，家中还有幼弟可以慰藉父母。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敢想象，在她被渣男砸死的消息传回家后，父亲母亲该有多么悲痛。 这其中种种，在这之前，她甚至不敢深思一下，就怕想再多也不过是一场空，更害怕自己在痛苦中丧失前行的勇气。她唯有将种种渴望深埋心底，不停告诫自己一定要强大再强大，才能勉强为自己寻找到一些安全感，不至于在这异界迷失。 “不过不管怎样，能回去也好，不能回去也罢，变强才是正理。”最终，她还是这样告诫自己。 扫除了杂念，姜希瑜继续阅读《修真宝典》。 对此时的她而言，其它篇章都可以先放一放，只有《瞒天过海诀》是最急迫需要她掌握的。 “欺天之人，天可瞒！” 这是《瞒天过海诀》的第一句口诀，姜希瑜能够在识海中打开《修真宝典》的虚影，也是源于背诵《瞒天过海诀》，可见这篇法诀的不简单。 此时姜希瑜通过宝典阅读原版的《瞒天过海诀》，更是直面了文字中的霸道意境。那种连天都敢欺瞒的强大意志与气魄，令人震撼。 她一遍又一遍地诵读口诀，品味其中种种玄妙，每读一遍都能产生新的感受，每读一遍都有更深一层的体悟。 渐渐地，她丹田深处那一粒微小的真气种子竟仿佛也领会到了这其中的奇妙，这点由太阴之气转化而成的细小真气忽然微微一动。就好像深埋在泥土中的小种子轻轻一拱，又仿佛是来自于世界初始之时那生命奇迹的回眸一顾，奇妙的变化降临在这一缕细小真气之上。 这一缕真气的排布开始发生了变化。 ; 26 冥冥中，姜希瑜内视丹田，却恍如是在观察一片混沌初生的宇宙。 宇宙最中心点，那一点太阴真气形成的微光在疾速吞吐，发出令人惊诧的变化。 原本它微缩成一小团，在姜希瑜丹田中如同一颗初生的小种子，深埋于那混沌深处，细微跳动，发出勃勃生机。 姜希瑜虽然能够感觉到它的存在，控制住它的动向，但这种控制却是粗疏的，或者说，是基础的。 就比如说，一个人能够自由控制自己的眼睛、嘴巴、臂膀、腿脚，这都是源于人的本能，这种控制固然流畅自然，但同样它也是人人都会的，理所当然的，毫不出奇的。 可假如说，一个人能够深入控制身体的每一个关节，甚至是血液的流动，细胞的裂变，那就不止是出奇，简直是可怕了。 而此时此刻，姜希瑜就分明感觉到，自己对这一点太阴真气的控制，达到了那样可怕的境地！ 她甚至能从微小的角度，清晰观察到这点真气的每一个细微组成。 就像是用了显微镜，从物质的表象，一直看到了它的中子质子！ 这一瞬间，她福至心灵。 那一点太阴真气跟随着这种奇妙感觉，瞬息间拉伸变形，变成了一颗虚幻的锁头，在混沌的中心微微一晃，这颗锁头就涨大到与整个丹田平齐的程度，最后牢牢将丹田扣在锁中。 《瞒天过海诀》的第一步，就这样被姜希瑜修成了！ 通过这门法诀，她将自身真气化成一把大锁，牢牢锁住了丹田内外。 这把大锁不仅可以隔绝掉旁人对自身修为的窥探，更能紧锁丹田大门，加强修炼者对自身真气的控制。这是一门上佳的辅助心法，绝不仅仅只能帮人隐藏气息，它更可贵的地方反而在于它对真气的压缩凝练，以及修炼这门心法后，所产生的那种，对真气细查入微的可怕控制力！ 姜希瑜细细体会着这种能够控制入微的奇妙，心中暗道：“按照这门法诀的描述，我现在只是初步修成，通过能够跨越一个大境界隐藏住自己的气息。也就是说，我完成引气入体，作为引气一层的修士，我现在就能够在先天高手面前隐藏我的修为！”; 27 《瞒天过海诀》仅仅只是初步入门，就能使得姜希瑜拥有在先天高手面前隐藏住修为的能力，而假若更进一步，这种能力甚至还有可能增强！ 而这门法诀的真正神妙之处，还远不在隐藏气息这一方面。 更神奇的是，修炼了这门法诀以后，姜希瑜对自己体内真气那种近乎入微级别的控制，可以使得她在往后的修炼中，不论是压缩凝练真气，还是冲关晋级，又或者是修炼法术等等，都得到极大的助力。 这种助力在此时此刻或许还不明显，但随着姜希瑜修为的增长，修行的更进一步，这个能力就会释放出无穷无尽地好处。到那时，这门法诀的真正逆天之处才会慢慢体现。 而《瞒天过海诀》一旦修成，在姜希瑜丹田处形成大锁，这把大锁就会无时无刻不存在于姜希瑜丹田之中。就等于，她将每时每刻都处在瞒天过海诀的状态笼罩下，不但每时每刻都在使用瞒天过海诀，更相当于，她每时每刻都在修炼瞒天过海诀！ 姜希瑜心中动念：“《瞒天过海诀》的品级一定高过《天元一气诀》！” 《天元一气诀》是她的主修心法，《瞒天过海诀》却只是她的一门辅修法诀，但姜希瑜初步修炼过这两门法诀后，却深深感觉到，《瞒天过海诀》是要远胜《天元一气诀》的。 尽管这两门法诀性质功用都不相同，原本应该不具备可比性。 她又翻动《修真宝典》，终于在风物篇的一个角落处找到了自己原来忽略过的一些信息。 “世上法门，统分天地人三阶！” “每阶九品，是为道之极数。” 三阶九品，这是《修真宝典》对世上法门给出的分级标准。 姜希瑜又往前翻去，才在《天元一气诀》的末尾处看到了一行细小的文字。 ——天元一气诀，上古玉虚仙帝所创，地阶九品。 玉虚仙帝！ 这篇《天元一气诀》居然是上古仙帝的作品！然而，即便是上古仙帝所创，这篇法诀竟然也只排上了地阶九品，而未能被排入天阶当中。 这绝不是说《天元一气诀》就是次品，上古仙帝创造的法诀，能不强大？ 这大概只能说明，《修真宝典》的底蕴已经深厚到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境地了。 姜希瑜忙又将书页翻到《瞒天过海诀》的位置上去。 然后在篇章末尾看到这样的文字： ——瞒天过海诀，无名氏创作，天阶三品！ 《瞒天过海诀》的创作者竟然未能留名，而这篇法诀的等级，却高达天阶三品！; 28 姜希瑜心中震骇莫名，只觉得这部宝典中充满了无穷无尽的谜团。 不过相比较起这部《修真宝典》的高度，她如今的修为境界实在是太过低弱了，她深知如今的自己还没有探寻宝典秘密的资格，因此并不多思。 她将注意力放在另外一个问题上：“《瞒天过海诀》是天阶三品，这样逆天的功法都没能够被评上天阶九品，那真正天阶九品的功法到底该有多强？《天元一气诀》是地阶九品，上古玉虚仙帝所创，这已经非常了得，不过依照宝典的高度，其中应该存在有更加高等级的炼气心法才对，我是不是要更换心法呢？” 思量间，姜希瑜将书页又翻回炼气篇。 正要一篇篇对比过来，忽就有一阵晕眩袭上。 “怎么回事？” 姜希瑜控制不住地只觉得精神中传来阵阵刺痛。 她头晕目眩，再不能集中精力，就只见得眼前一花，原本在脑海中见到的那无穷寰宇，以及巨大宝典，终于都在这一刻尽数消失不见。她疾速的心跳仍未平复，却已经是从方才那种虚无间翻开宝典的奇境中跌了出来！ “不能看了？”姜希瑜下意识手按心口，感受着心房的砰砰跳动。再睁开眼来扫视身周，但见雕窗简室，镜台宛然，细碎阳光漏窗而入，眼前一切竟是如此真实，又如此虚幻。 她一时怅然，竟恍惚生起几分不知是梦是真的奇异感觉。 “小瑜！”屋外响起了少女们带笑的交谈声。 却见那双页木门被人推开，两名少女一前一后地含笑走入。 走在前方的少女头挽双螺，亭亭玉立，极具小家碧玉的古典气质，正是姜雪莹。她推门便道：“小瑜，集萃馆的先生们真是了不得呢！那课上得精彩极了。馆中还有各种各样的练功房，我也报了舞蹈课，课上先生说，每三日一小考，只要考核能过，馆中的练功房就能任意使用，比在咱们玉衡苑可方便多啦。” 玉衡苑偏僻狭小，整座小院也不过十几间房屋，一间房中就要同时住上三到四人，这样的起居条件可实在说不上好。姜希瑜住了几天，也深深感觉到了各种不便，而这其中最不便的，当然就在练功场地的缺乏上。 她被姜雪莹的话语吸引，顿然间心神清明过来，一时移目看去，就见到姜雪莹身后还走着一个少女。这少女着碧衫白裙，生着一张桃心脸儿，鬓簪珠花，颊生梨涡，端地十分娇俏。显然不是与姜家姐妹同寝的司清雅，却是其他寝室住着的姑娘到这边串门来了。 姜希瑜眼睛亮了亮，忙打招呼：“小碧姐姐！” 这少女正是曾经同姜家姐妹说过许多玉衡苑规矩的小碧，她生得面嫩，其实比起姜家姐妹都要大上几个月，又比她们早到玉衡苑几日，因此还曾以姐姐的身份，对姜家姐妹两个多有照顾。; 第二十九章 论说美人之美 姜希瑜放下对《修真宝典》的探究，与姜雪莹和钟碧交谈起来。 此时已是申末，距离晚膳开餐都要不了多久了，姜雪莹说到集萃馆，高兴了一阵，看看天色又埋怨姜希瑜：“你今日怕又是将午食给减省掉了罢！总是整日里坐着又有什么用？饭都不吃，可别将身子给饿坏了！” 此时的她们虽已开始修炼，但不入先天，都是凡胎俗体，基本的饮食还是需要的。 更何况，这一批炉鼎少女们来到教坊的时间还不长，如今除去姜希瑜，整个玉衡苑中尚还未能有一个成功引气入体的。而姜希瑜虽已引气入体，但除她自己，并无旁人知晓。因此在姜雪莹看来，姜希瑜仍旧是十足的凡人身，不吃饭怎么能受得了？ 姜希瑜确实还不能做到辟谷，不过她已经引气入体，忍饥耐饿的能力略有长进，偶尔少吃一两顿其实并不算什么。 她也不反驳，只笑嘻嘻道：“好啦，二姐姐说得有理，往后我一定注意。” “油嘴滑舌！竟比从前会哄人了！”姜雪莹笑嗔一句，又问，“那晚膳时候你是与我们一同去膳堂用，还是要我给你带回来？” 姜希瑜如今初步修成了《瞒天过海诀》，至少不用再时刻担心自己成功引气入体的秘密被人看去，就有了放松的心思，连忙道：“我与两位姐姐同去膳堂。”况且，总是叫姜雪莹带饭也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是自己的堂姐，不过自己有手有脚，又不是生病了需要照顾，之前情况特殊，叫姜雪莹帮忙带饭是不得已为之，如今后顾之忧暂除，姜希瑜当然不会再没完没了地去麻烦姜雪莹。 三人便结伴去膳堂。 一路上也听闻钟碧说了自己的选择：“我选了诗书、舞蹈、仪容与乐理。” 姜雪莹道：“我也选了诗书、舞蹈、仪容，此外还有丹青和厨艺。小瑜妹妹，这诗书与仪容是必选的，你之前的打算还要挪一挪才好。” 姜希瑜微惊：“诗书与仪容必选？教坊规定的？” “倒也没有强行规定。”姜雪莹道，“但多多读书总归有利于我们对功法的理解。小瑜，你我在家中时虽然跟着大兄勉强识了些字，可也顶多是不做个睁眼瞎罢了，那么点学识放到如今可怎么够？而仪容……你是没看到教我们仪容的先生，那可真是……仙姿国色，难描难绘。”神色间现出惊羡。 又听钟碧道：“我们女儿家，容貌美丑是第一要紧，但这美丑之间的界定，可不仅仅只看颜色，更重要的还有仪态与气质。说来也不怕小瑜妹妹你笑话，在见到秋先生之前，我也还曾自诩过几分美貌，可自从见了秋先生，我却只觉得，自己拙笨得简直与一只山鸡没有什么分别。” “我也有此感慨。”姜雪莹亦叹道，“小瑜妹妹你是不曾见，我简直不敢想象世上还有那般美人，但若真要问我秋先生美在哪里，我如今竟是说不上来。或是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一个眼神一声叹息……简直无一处不美。可她真正生了一副什么模样，我却恍惚不知，好似、好似……” “好似也并不出奇！”钟碧悠悠道，“世人都知，纯阴体女子生来就比旁人更美貌许多，只观这玉衡苑中，你我同期的姐妹四十一人，亦的确是无一不美。然而这般的美貌却并不稀有，毕竟世上美人万万千，缺了那份气韵，皆不过是庸脂俗粉而已，又算得了什么呢？” 两人如此盛赞，钟碧甚至在言辞间将自己贬低成了庸脂俗粉，以此衬托那位秋先生的风华，姜希瑜听在耳中，都不由得心生好奇。 她并没有将自己变得更加美丽的兴致，对那位秋先生也仅止于好奇而已。 但姜希瑜还是从善如流：“既是如此，这诗书与仪容两课，我也应当去上一上。” 选这两门课，一来是为了随大流，以免特立独行，反而受人关注。二来则是因为被姜雪莹这一提醒，姜希瑜陡然发现，自己魂穿异界，却没能得到原主记忆，而异界的文字自成体系，这对在语言上只学过中文和英文的姜希瑜来说，可不就等于——她是个文盲？ 姜希瑜心头苦笑不已，好嘛，穿一回异界，倒混成个文盲了！这样一来，那诗文课她还真不能不上。不但要上，她还得小心注意着不要让人发现自己原来是个文盲才行。否则，她又该怎么解释，她这大字不识一个的窘况？ 毕竟照姜雪莹的说法，原主就算不是什么才女，但至少，她是识字的！ 又听姜雪莹道：“集萃馆统共开了十一门课，这十一门课有些时间是错开的，有些却被安置在同一时候，小瑜你要选课，还需注意时间才成。” 这又是一条新消息，姜希瑜认真听她传授经验，一边在心中细细思量。 三人一路上缓步慢行，一边交谈，到膳堂的时候姜希瑜都还没能将姜雪莹的讲解听完。 钟碧只与姜家姐妹两个同行了一路，就又被其他几个早到膳堂的少女叫住，她便告辞：“是与我同室的几位，她们到得早些，已经帮我将饭菜安置好。两位妹妹，我们且先别过啦！” 姜雪莹道：“小碧姐姐只管自去，我与妹妹慢来便是。” 别过了钟碧，姜雪莹拉着姜希瑜在膳堂一边取了碗碟与盛盘，又压低声音同她说：“小碧姐姐人虽好，但我们有些话也不能在她面前全说，毕竟相识不久，不可全抛一片心。” 姜希瑜本来就不会随便对人完全交心，但听得姜雪莹的叮嘱，还是觉得心头一暖。 她也取了个盛盘在手，又选了两三个碗碟放在盛盘上，就与姜雪莹一道去往膳堂中间的长条桌前排队选取饭食。 这膳堂是全内院共用的，真正在膳堂用饭的可不止玉衡苑的炉鼎少女们，因此每到用饭时间，膳堂就成了整个教坊内院最热闹的去处。 同时，这里也是整个教坊内院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 ; 第三十章 他强任他强 教坊在饭食上并不苛刻。 膳堂每日三餐，准时开门，各色点心菜肴、零食主食都敞开供应，既不限量，更不必另付饭资。有那喜欢零嘴的，用过了饭还尽可以拿取各种零食点心，要不要带走都随意。 姜雪莹寥寥选了一荤两素三样菜，又装了一碗碧粳米饭，打了一碗人参乌鸡汤。 她却对姜希瑜叹道：“初来膳堂用饭时，我还以为是到了人间仙宫。教坊的饭食水准真是好到叫人想都不敢想，你我往日在家里，便是逢年过节都未能吃到这样的好东西。然而这样的饭食，在教坊却是免费供应的，只有我们这些最底层的小人物才会来用……”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压低了。 关于这一点，姜希瑜却是知道的。 在莲仙子未曾来讲解引气法门之前，姜希瑜没有修炼的门路，也曾是抓紧过时间，好生探究过周围环境的。 她知道，这个膳堂虽然对着整个教坊内院开放，但在内院中，那些真正有身份地位的人却不会到膳堂来用饭。因为他们用的往往已不是这些凡间烟火之物，而是灵食灵膳！ 在修仙者的力量面前，凡人们所能追求的一切，不论是世俗权位，还是锦衣玉食，竟都显得如此低微，甚至是一文不值！ 尤其是凡俗的食物，对修仙者而言，当真是仅有果腹之功而已。而这类仅仅能够果腹的食物，不但不含灵气，不能帮助修士修炼，甚至还因为出于凡俗，往往蕴含有大量杂质在其中，修士吃得多了，反而会使法体受到污染，从而进境受阻，修为增长变缓。 到最后，甚至影响前程！ 姜希瑜上辈子也算是半个吃货，她虽然并不痴迷美食，但对可口的东西也是十分喜爱，并且一般情况下都是不会忌口的。 然而到了这个修仙世界，从了解到这些修炼常识后，她却不得不有意控制起自己的食量。 她取用饭食的时候就十分收敛，只也装了一碗碧粳米，然后取了一碟拌藕，一份烫青菜便罢了。 姜雪莹见她只拿了素菜，就问她：“怎么不取一碗炖汤？膳堂的汤品中多半都放有滋补药材，这些人参黄芪等物，虽非灵药，但多少能增长元气，用一用也是好的。” “我不喜欢药味。”姜希瑜笑了笑，她不能解释说自己已经引气入体，如今正是要保持法体纯净的时候，还乱吃药膳，那不是嫌自己体内杂质不够多，炼化起来还不够麻烦，没事找事么？ 如果是灵膳，倒是能吃一吃。 可惜以她如今的家底，别说是吃灵膳了，就是见一见灵膳，她都没曾见过呢。 姐妹两个寻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边吃边聊。 姜雪莹将各堂课的时间都记得清清楚楚，姜希瑜听她讲述，再仔细对比之后，终于选定了要上的几门课。 “诗文课逢单日开，每课皆在上午，这是必选的。仪容课逢单日开，每课皆在下午，这也是必选的。舞蹈课逢双日开，每课皆在下午，这一门课我也要上。拳脚刀剑这两门武课却只是逢五开课，恰好逢五之事诗文与仪容轮休，因此拳脚刀剑我都可以选。还有逢双之日的上午，我便选择鉴赏罢。” 因此姜希瑜最终定下的课表是，诗文、仪容、舞蹈、拳脚、刀剑，还有鉴赏。 又因为骑射课的时间与刀剑课的时间重了，所以姜希瑜只能放弃骑射。最后加上鉴赏，却是因她后来又想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实在贫乏得厉害，虽有《修真宝典》，可宝典只能教她修真的知识，却不能够带她真正全面的认识这个世界。因而她又为自己加上了鉴赏课，希望多少能增长点眼界知识。 姜雪莹对她这个方案大体认同，只是在说到拳脚刀剑上有不同意见。 “小瑜妹妹，我们炼气修真，一旦引气入体，只要能修到引气四层，就能学习仙法，那些凡俗的拳脚刀剑又有什么好学的？岂不是浪费时间？” 她劝姜希瑜，姜希瑜却反过来劝她：“二姐姐也说，我们要到引气四层才能学习仙法。且不说修行艰难，我们要到哪一日才能真正进入引气四层，只说这即便是进入了引气四层，我们又该到哪一处去寻那仙法的修炼法诀？这其中的种种不容易，不必我说，二姐姐也该知晓罢。” 姜雪莹就是一呆。 姜希瑜又道：“因此在真正学到仙法之前，若能学些拳脚兵器功夫，多少也是一份自保之力。二姐姐不如也去学一学，总比手无缚鸡之力要好。” 其实，修士一旦成功引气入体，气力就会开始增长。 从最开始的三五百斤力气，到后来层层递进，尤其引气四层的修士开始炼皮煅骨，真到了那个时候，两三千斤的力气都是最低标准。因此“手无缚鸡之力”这个说法，放到修士身上是不会成立的。 但姜希瑜说的也不无道理，即便修炼能够增长力气，但在没有法术可用的前提下，多少学些拳脚刀剑，也比空有一身力气却全无应用之法要好上许多。 姜雪莹犹豫片刻，道：“小瑜妹妹说的也有理，既是如此，我便学一学拳法罢。” 两人正说着，忽然膳堂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却见五六个少女簇拥着一名身量修长的女子行走过来，此时斜阳已经开始坠落，那暮色中的阳光带着一片桔红洒落下来，映得正中间的那名女子如同身披霞衣，光华耀目，令人莫可直视。 原本四处响动着细碎交谈声的膳堂霎时一静，众人目光不由得一致往门口而去。 待那女子越走越近，霞光渐渐在她身上褪去，她的面容才真正显露出来。 众人却又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但见那女子不过二八年华，生得一双妙目，杏眼桃腮，瑶鼻樱口，这还只能说是美貌，却也并不出奇。然而她款款走来，却别有一番难言的气质，一身肌肤尤其晶莹细腻，如同灵玉盈光，这使得她整个人都好像是被笼罩在一层玉漾光辉当中，仙质玉色，风华非常。 令人观之惊艳，目色难离。 走在她身边的一名少女就是下巴微抬，高傲地扫视了膳堂众人一眼，脆声道：“魏姐姐已成功引气入体，你们还不速速过来拜见？” 话声回荡在原本就已经安静的膳堂内外，更是引得膳堂内寂静更静，一时呼吸可闻，却无人应声。 ps作者有话说：写到现在，作者菌还是第一次来求票票求收藏，不知道卖个萌可不可以加分呀？这周有推荐，首先要感谢编编大人给的支持。还有，今天看到了美美哒封面，真是好惊喜，感谢美编神手。大家都这么好，某秋能做的，好像就只有勤奋加更啦。晚上还有一更哦，这么粉嫩的新书，这么认真的作者，朋友们，不**你们于心何忍o(n_n)o~ ; 第三十一章 第一个引气之人 补 这个被众少女簇拥而来的女子，正是魏丹菲！ 而就在这一日清早，才传出魏丹菲因为无偿传播引气法门而被奖励一颗蕴气丹的消息，到了晚间，她竟然就已经引气成功了！ 她也并不是什么天资绝佳的人物，可是仅凭一颗蕴气丹之助，她却能在一日之内引气成功，可见蕴气丹的药力有多么惊人！一时之间，这其中种种关窍，尽数在众人心中流过。不知引起了多少人的眼热心酸，羡慕嫉妒。 但因为此前传播法门之事，魏丹菲早已算得上是玉衡苑众少女中的领头人物。她早就在这教坊内院建立起了一定的威信，此时她引气成功，这种威望自然又更上了一个台阶。膳堂内不过是静寂了片刻，立时就有人当先反应过来，急忙向她恭喜：“魏姐姐真是天人，竟然这就引气成功了。大喜！大喜！” 人们纷纷上前恭贺，寂静了片刻的膳堂重又喧闹起来。 姜雪莹道：“小瑜妹妹，我们也去说声恭喜罢。” “可以。”姜希瑜站起身来。这种时候，人人都去恭喜，她跟姜雪莹要是不去，岂不是明摆着跟魏丹菲作对？ 姜家姐妹也随大流地去与魏丹菲道了恭喜，魏丹菲将目光扫视众人，淡淡微笑：“都是雨萱说话太也夸张，我与众位都是同期，哪里就当得了大家的拜见。”她口中所说的雨萱，也就是此前呵斥众人，要求众人前来拜见魏丹菲的那名少女。 魏丹菲虽然被几名神情高傲的少女簇拥在中间，但她本身的表情却温柔平和，声音更是优美动听，这也更加衬得她整个人都仿佛是从神仙世界里走出一般，其风采令人着迷。 姜希瑜不轻不重，不着痕迹地打量她。 在这之前，姜希瑜也是见过魏丹菲的。彼时的魏丹菲美则美矣，但在玉衡苑的众多美人中，她也并不是最突出的那一个。或者说，同期来到玉衡苑的少女们本来就个个都是美人，美人们本来就各有各的美，环肥燕瘦，春兰秋菊，或浓或淡，各擅胜场，硬要分高下，又岂是易事？ 然而，真正的美人，又的确是分等级的。 就比如百花当中也有花王，美人当中自然也可以艳冠群芳的那一个。 从前，玉衡苑中的美人高下难分，那是因为众少女都是纯阴体，原本就个个都有突出美貌，要从中寻出一个远超众人的着实不易。 如今魏丹菲引气成功，却是一朝脱离凡体，虽说离修成灵体还有极大距离，但与未能引气的凡人相比，却已是有了本质区别。这种区别不仅体现在内在，更是从她外表上显现了出来。最明显的是，她的肌肤变得更加晶莹了，她的眼睛变得更加水灵了，她整个人都多了一种与从前绝不相同的气质。 那是因为灵气的存在而被带来的气质，那是由凡到仙的区别！ 凡人当中的美人与修仙世界的美人，能有可比性吗？ 这也就难怪魏丹菲忽然显得如此别样出众，令人惊艳。 其实真要说起来，魏丹菲也并不是真正特别的。她的这种气质，应该是每一个修仙的女子都自然具备的。就比如那位曾经为玉衡苑众少女上过一堂课的莲仙子，莲仙子身上的就气质更为突出，莲仙子的那种灼人美貌，炫目光华，甚至使人不敢直视！ 这也就难怪，莲仙子曾直言说，如果不能修仙，玉衡苑中众少女的所谓美貌，也不过就是凡俗陋姿而已。 想到这里，姜希瑜心里倒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就在前一夜，她吸收太阴之气，就已经是成功引气入体了。当时她揽镜自照，就发现自己颜色有变，不仅肌肤状态好得出奇，整个人更是多了一股难描难绘的仙灵飘逸之气。而她害怕这种变化引人注意，当即就化妆丑化了自己。 如今看来，她丑化自己的举动是正确而及时的，否则她若以原貌出现在此，岂不就等于是明晃晃地告知众人，我的身上有秘密，你们快来挖？ 魏丹菲能轻松引气，那是因为她得到了蕴气丹。她得到蕴气丹是人人皆知，正大光明的。但她姜希瑜可没有蕴气丹，她又凭什么能够快速引气？就算姜希瑜可以有无数种借口来解释，她也不愿意冒一丁点的风险。 又听魏丹菲道：“丹菲今日侥幸引气成功，得了拜见莲仙子的资格。莲仙子已传下令来，着丹菲明日进见。” 顿时又引来一阵或恭喜或羡慕的言辞。 魏丹菲笑微微道：“我们都是同期的姐妹，能相聚于此便是缘分。明日不论莲仙子有何赐教，但凡是能与诸位分享的，丹菲必定与众共享。” 众人顿时又惊又喜，更纷纷道谢。 “魏姐姐慈心，神仙品貌，内外如一，叫我等……竟不知该如何感激才好！” “正是正是，不过如今，我们该呼魏仙子才是罢！” “魏仙子！” “魏仙子姐姐！” 一时谀辞纷纷，人人称谢。 姜雪莹也随着众人福身道：“实在感谢魏仙子如此为我等着想。” 姜希瑜也道：“多谢魏仙子。” 魏丹菲原本立在原处，说话之后听了众人几句感谢，就移步要走的。她走了几步，本来围着她的众人也正有序退开，或在退开之时向她福身道谢，姜希瑜不过是随大流说了句感谢，魏丹菲却不知为何，竟忽然顿住脚步，注目向她。 姜希瑜顿时僵住，心念电转间，就听魏丹菲说：“你……脂粉上得重，反而污颜色。” 魏丹菲笑意盈盈，仿佛是在评价她的妆容：“这是姜家妹妹罢，姜家妹妹，小小年纪，不宜浓妆呢。” 姜希瑜心头暗跳，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但不管怎么说，《瞒天过海诀》不该是连魏丹菲都瞒不住的。她侧了侧脸，就着原本僵硬的神情做出尴尬状：“魏仙子说的是，我……我受教了。” 魏丹菲轻轻笑了声，语调和缓：“姜家妹妹不必在意，我不过是建议而已。” 说罢了，她又向众人颔首，温声道：“丹菲初初引气，如今还需巩固修为，便不与众位多聚了。来日再有好消息，再与诸位分享。” 在众人的一片恭送声中，她又被几名少女簇拥着，款款远去。 ps作者有话说：很抱歉昨天说要两更的，结果晚上坐在电脑边我居然睡着了都不知道。现在赶紧补上昨天的第二更，所以这一章还算是昨天的，今天的等会儿再发咯o(n_n)o~ ; 32 魏丹菲的引气成功在玉衡苑中掀起了很大一股风波。 这日傍晚，她才刚刚在膳堂现过身，到了晚间，就传出了她已经搬离玉衡苑，住到了杏花春雨里去的消息。 杏花春雨是内院东苑的雅称，跟玉衡苑这样偏僻狭窄的小院落不同，杏花春雨是由一大片占地庞大的院落群组成，其中的独立小院落多达数百座。而能够住在杏花春雨里的，都是真正的修士！ 姜希瑜曾经隔着东苑一侧的胭脂湖，远远地看到过杏花春雨外面的样子。 那样远望去，只见到乌压压一片青瓦，勾檐翘角，重重相连，在无数盛开的杏花包围下，竟仿佛是要接到天边去一般，可见其占地之广！ 虽然同在教坊内院，但杏花春雨与玉衡苑又仿佛是存在于两个世界一般。 那样的截然不同，根本没有可比性。 魏丹菲竟能够搬到杏花春雨去，真真羡煞了一片人的眼。 这使得玉衡苑中还未引气的其他少女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进入修炼途与纯粹凡人的不同。 到了晚间，有些原本喜欢聚在一起说话的女孩子们也不聚了，那些喜欢串门的也不串门了，天一暗下，玉衡苑中就一片寂静。众人都各回各屋，各自努力打坐修炼，一时风气大好。 要知道，在未能真正引气入体之前，打坐修炼其实是一件枯燥又令人痛苦的事情。 一则气的感知非常玄奥，在未能感知到气，进入真正的修炼状态之前，人的思维是很难受到控制的。要心无杂念是一道难关，要灵台空明是又一道难关。做不到这两点，对常人而言，所谓修炼，就是盘膝枯坐，那又怎么可能不难受？ 二来，盘膝枯坐的时间一长，又容易气血不畅。比如姜希瑜，首次修炼醒来，就感觉到双腿麻痛，当时姜雪莹也有同样的症状。 这是因为她们并未能真正引气入体，没有气的滋养，打坐时间一长，可不就容易麻腿？ 所以教坊才在白天开了各种各样的课程供给玉衡苑中的少女们随意学习，因为不管是谁，在没有真正引气入体之前，都不可能一修炼就是一整天。在这个问题上，别说是未能引气的凡人，就是真正进入引气一层的修士，也不能避免。 毕竟人体经脉的承受能力有限，初初引气的小修士，为了避免经脉受到伤害，每日的修炼时间也最好不要超过两到三个时辰。 像姜希瑜之前那样，一打坐就是将近一整天的行为，其实是伤身的。可偶尔为之，不能长期如此。 这日晚间，到了半夜时分，新旧交替之时，姜希瑜吸取到那一缕天地初生的太阴之气，将这缕气纳入自己的真气种子中，又细细捶打了一番。等到子时完全过去，她就从修炼状态下脱离，反而钻入被窝好好睡了一觉。 毕竟还是引气初期，打坐不能完全替代睡眠。姜希瑜一觉睡得香甜，隔日一早起来，她揽镜一照，只觉得自己容光焕发，竟仿佛比起前一日又要美上了几分。 “错觉吧？”姜希瑜自我调侃，“难道说，我潜意识里还是希望自己的美貌能够真正超越所有人？” 被自己的想法恶寒了一下，姜希瑜连忙趁着寝室里另两人尚未醒来的时间给自己重新上了妆，掩盖住自己格外晶莹的好颜色。 因这一日是双日，在双日的上午姜希瑜要上的是鉴赏课，姜雪莹选的则是丹青课。 到了集萃馆，姐妹两个便分开了。 ; 第33章 又长知识了 姜希瑜这还是第一次来到集萃馆。 不过馆中道路明晰，去上鉴赏课的也不只是她一个，她跟着人流走，很容易就寻到了鉴赏课的授课室。 穿过回廊两重，小池一方，但见前方雕花镂窗，那六扇门页的顶上挂着一块牌匾，匾上书了两个鎏金大字——这字是什么字，姜希瑜却是不识的。 再一次明确认识到了自己如今的文盲现状，姜希瑜心下苦笑，对接下来要上的课，也就更添了要认真对待的心思。虽说鉴赏课上必定不会教认字，但都与文化相关，多多少少应该有些相通。 推门进了课室，就见这课室里寥寥摆了十来条矮脚书案，其中的两张书案边已经跪坐了两名少女，她们坐得靠前，姜希瑜就在这两名少女的身后选了张书案坐下。 陆陆续续又有几名少女进了课室，都是住在玉衡苑的女孩子，就算交情各有深浅，但也都是面熟的。不过片刻，众人就聊开了，议论的还是才刚从玉衡苑中搬出去的魏丹菲。 姜希瑜听了几句，见众人说的无非都是些陈旧老套的艳羡之词，便没注意细听。直到其中一名少女突然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喂！你们还真以为魏丹菲是靠自己本事记住的引气法门啊？” 旁边的人连忙问：“怎么？莲仙子当时可只说了一遍的，魏丹菲就记下来了，不是靠自己本事，是怎么来的？” 那最先挑起话题的少女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是用气音道：“要我说可以，你们可需记得好生保密。我可是信任你们两个，才同你们说的呢！” 这三人显然是相互亲近，要更甚旁人。她们压低了声音，以为谈话只有她们那一个小圈子的人能听到，却不知姜希瑜已经成功引气，此时听力大涨，要想听清她们的谈话，竟是再轻松不过。 只听其中挑起谈话的少女道：“知不知道，在咱们内院什么人物权柄最大？” “不是司礼仙子与掌院大人么？” “嗨！这两位当然不必说，但据说这两位大人都是先天至极的人物呢，他们虽然大权在握，但平常自有他们的事情要做，又怎会有功夫来管我们内院的这些小人物？要说，往常真正管束我们的，除了各位掌事姑姑，便是执法队与护卫队的各位啦！” 执法队与护卫队，姜希瑜也是听说过的。 会仙城教坊是城主府直属机构，因此城主府直拨了两卫队常驻教坊，这便是执法队与护卫队。 不过能进执法队与护卫队的，至少也要是引气后期，也就是引气十层以上，贯通周天的人物。这样等级的修士对玉衡苑的凡人少女们来说，已经足够高高在上了。因此姜希瑜虽然听说过执法队与护卫队，却从来未曾真正见过这两卫队中的修士。 事实上，在这一方面，玉衡苑中大部分少女的状态跟姜希瑜是一样的。 “魏丹菲可是攀上了执法队中的一位呢！” 挑起话题的那名少女终于得意洋洋地爆出了隐秘。 “什么？” “这怎么可能？她到哪里去认识这样的人物？人家又怎么会给她攀上？英英你不要乱说！” 叫英英的少女哼道：“我乱说做什么？这种事情是我能编的吗？你们爱信不信！至于魏丹菲到底是怎么攀上人家的，我又怎么会知道？不然……你们其实也可以去试试。要我猜，咱们女儿家还能有什么法子？无非是答应往后修为上去了，献上元阴嘛……” 姜希瑜听到这里，微微皱眉。 又听一名少女道：“这是什么笨法子！我们往后是要入拍卖场的，倘若元阴丢失，哪里能有好果子吃？魏丹菲能做这种事？她不要命么！” 叫英英的少女就吃吃笑了：“谁知道呢，不过魏丹菲攀上了大人物，人家能不保她？据说是学了风月谱上的手段……你们不知道，有本事的人，口、足、手、胸……皆可为名器呢！男人嘛，除去修行进益，总还有那销魂滋味叫他们不能抗拒，真正有胆做，自有千百种方法叫他们舍不下……” 她们越说越开，到了后来，简直叫人不堪入耳。 姜希瑜听得背脊都僵了，索性不再偷听。心里一方面为她们的大胆开放而咋舌，另一方面也一再警告自己，可不要因为至今尚未遭遇真正的难堪事，就把教坊当做纯洁地。时刻保持警惕，这是务必要做到的。 不多时，门外脚步声响起，授课的先生从门外进来了，课室内四散的议论声便自停下。 出乎姜希瑜意料的是，这鉴赏课的先生竟不是女子，而是一名须发皆白的驼背老者。这老人看着像是六十几岁模样，脸色青黄，神情僵硬。见到课室里如花似玉的女学生们，他木然的表情也不缓和分毫，更不做自我介绍，进了课室只往那讲台上一站，就向身后招手。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童子，这童子眼睛滴溜溜转着，身后背着一个大书箱，老先生一招手，他就从书箱后取出一卷巨大的书册来。 老者接过这巨大书册。 说是巨大书册，却不夸张。那一册书足有三尺长，一尺宽，寸许厚。寻常书册，又哪有这样大的？ 老者手翻开这本大书捧在手里，上半个身体都几乎被这整本书给遮住了。 课室里的少女们都惊异地望着他，就见他左手端书，右手抬起在空中快速点动。 他手指飞点，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在空中几乎化出残影。紧接着，神情的事情发生了。 一片足有六尺高，两尺宽的巨大投影在他背后现出影像，那片光影起先晃动，片刻后静定下来。众学生注目一看，只见那投影外廓是两片书页的模样，左侧页面上现出了一颗宝珠的图形。那宝珠颜色丰满，赤中带橙，虽只是在投影中显现，却恍若实物般宝光盈盈，灵气逼人，令人竟仿佛见到真物。 另一边的页面上则竖排书写着一行行文字，文字显现出来，老者身旁跟着的童子便清了清嗓子，念了起来：“聚灵珠，一品上等。有聚气引灵之功效，可供引气阶段修士使用，能提高使用者修炼速度百分之二十到三十不等。聚灵珠为灵石矿伴生物，往往藏于矿物皮壳之中，其皮壳质地特殊，灵识感知莫可透之……” 他滔滔不绝地念着，坐在下方听课的姜希瑜听在耳中，好险没目瞪口呆。 又长见识了！ 这不是修真界版的幻灯片投影机和人工ppt嘛！ ; 第三十四章 有趣的聚灵珠 修 这一日，姜希瑜在集萃馆上到了别具意义的一堂课。 在这之前，她并没有想到，所谓鉴赏课，原来要教她们鉴赏的竟是修真界的各种器具宝物！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才是应当的。 这些课程是要面向玉衡苑的炉鼎少女们，虽说她们目前还是凡人，但她们总是要踏上修仙之路的。学习鉴赏，总不可能是去学习怎么鉴赏珠宝玉器之类的凡俗之物。 除此之外，鉴赏课先生的授课方法也让姜希瑜产生了大开眼界之感。这个修真界还存在有太多她想都想不到的事物存在，虽然有《修真宝典》在手，但宝典的内容即便包罗万象，也终归是有容量限制，不可能无分巨细，全都记录其中。 姜希瑜认为，宝典应该是存在于另一个高度的神物，能够被宝典记载的，不论是功法还是杂谈，都应该是位于修真界顶层的那一类，至于许多大众的东西，宝典反而不会记载。 当然，姜希瑜当初在地球的时候也并不曾将宝典全书看完，所以究竟有哪些知识是修真界有，而宝典不曾记载的，她也不能定论。 而如今的姜希瑜虽然能够在识海中再度翻开《修真宝典》，但这每次翻开的时间显然存在限制，她凭此机会借助宝典的特性参悟功法都还嫌时间不够呢，又哪里有工夫去细致地阅读宝典全文？去看那些风物与杂谈？ 因此教坊开的鉴赏课倒是来得十分及时，它恰到好处地弥补了姜希瑜对修真界认知的不足。 尤其是，鉴赏课上讲述的东西更基础、更大众，更贴近姜希瑜如今的生存状态。 这一堂鉴赏课上，那一颗聚灵珠的讲述就被占据了大半时间。 皆因这聚灵珠十分特殊，末了，在那童子照书念完有关聚灵珠的种种特性之后，自进入课室起就一直冷漠不语的那位先生方才终开金口：“约定俗成，鉴赏第一堂课，皆讲聚灵珠。” 说了这一句话后，他又闭口不言了。 然而有过莲仙子当初那一堂课的前车之鉴，如今的这位先生虽然古怪，讲台下的女学生们却没有一个敢出言抱怨。 课室里依旧安安静静，少女们皆正襟危坐，人人都是认真模样。 驼背老者仿佛稍感满意，才又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来：“聚灵珠又分三九二十七等，当然，此为细分，粗分则为九品。不同品级的聚灵珠，对修炼的增幅作用各有不同，所能对应的使用境界也不相同。” “在修真界的各种修炼物资中，聚灵珠是最普遍的，甚至超过丹药与灵石的常用修炼物品。” “因丹药炼制不易，过多服用甚至容易堆积丹毒，而灵石中所含灵气往往不够纯净，炼化时尚须另费工夫，所以修炼之时，两者的使用皆有限制。当然，丹药灵石与聚灵珠相比，另有种种重要用途，今次老夫便不多赘述，来日再谈。” 老者虽然形容冷漠，但讲起课来倒是条理分明，姜希瑜听在耳中，大有受益之感。 又听他说：“聚灵珠的主要作用在于帮助修炼者增加灵气的聚集速度，因此，通过聚灵珠聚集而来的灵气往往十分纯净。众多修士对聚灵珠趋之若鹜，并将其视为常用修炼物资，正是由此而来。” “而聚灵珠伴生于灵石矿中，外层有矿物皮壳包裹，灵识感知皆不能透视，由此，便衍生出赌石之况。” 老者讲到这里，又微微停顿。而姜希瑜听到“赌石”二字，心中又起惊奇之感。 她再次感觉到，自己的想象力真是太过贫乏。原来这修真界不但能有法术版投影仪，还能有聚灵珠版的赌石！ 第三十四章 文盲有多苦 台上老者不疾不徐，娓娓讲述。 “聚灵珠原石被开采之后，因皮壳内的宝珠等级难以判断，更有传言说，即便是分神期大能亦不能透视聚灵珠原石皮壳，因此，聚灵珠原石的巨大可赌性从来被公认，赌石风气由此而来。” “世上常有传说，某某引气阶小修士，只因赌中一颗高品聚灵珠，而一夜暴富，从此平步青云，一飞冲天云云。传言非虚，此等事例自然存在，你等也可期许。当然，前提是，尔等或有高人庇佑，或自身机缘实力皆能出众，可避过由此而至的无数追杀，阴谋阳谋等等。” 老者面无表情地说着耸人听闻的话，语气淡漠如水，仿佛浑然不觉自己的言辞正将台下女学生们的心，一个个提得七上八下。 姜希瑜听了他的讲述，心中则想：“聚灵珠如此具有特色，宝典风物篇上应该也是有记载的。我下一次打开宝典，修炼之后可以抽出时间检索一番。先生将聚灵珠原石皮壳隔绝灵识之能说得这样神乎其神，不知宝典上会不会有不同的解释？” 又听老者继续说道：“聚灵珠等级的判断往往从三面而入，一为灵种，灵种决定了聚灵珠所能吸引灵气的范围与速度，同时亦决定此等聚灵珠所能对应的修行阶段。高等级修士使用低等级聚灵珠，其作用将微乎其微，低等级修士使用高等级聚灵珠，却极有可能因难以承受巨量灵气的涌入，从而爆体而亡！” “二为灵源，灵源决定了聚灵珠内中源气含量，灵源强度越大，聚灵珠的使用时间与次数将越长。须知聚灵珠亦有使用寿命，内中源气用完，聚灵珠自然报废，因此聚灵珠亦是消耗品。” “三为灵质，灵质决定了聚灵珠所能聚集灵气之纯净度，纯净度越高，其增幅修行的能力自然越强。低者百分之一二十，高者百分之百，甚至超越一百，达到百分之二百乃至三百！当然，此等聚灵珠稀世罕有，尔等听过便罢，不必去想。” 紧接着，他又以此前投影过的那颗一品上等的聚灵珠为例，对那一颗聚灵珠的灵种、灵源、灵质进行了详细分析。 教授了有关聚灵珠等级的初步判断之法后，老者又道：“真正想要准确判断一颗聚灵珠的品级，未有千万次锻炼不可成事。在赌石行当中，甚至有流派，专为判断聚灵珠品级而研究出种种秘法，由此又衍生出一种职业，名为鉴灵师。鉴灵师地位不低，尔等若有缘得见，须得恭敬以对。” 姜希瑜用心记忆老者所言，只觉得又一扇新的大门被从眼前推开。 东华仙国地域之庞大令人难以想象，光只是一个青州，纵横就各有八百万里之广，那是六十四万亿平方里的面积，足足是地球土地面积的二十一万四千多倍！ 而在东华仙国，内外共有十八州，青州只不过是外九州中不起眼的其中一个而已。 这个概念太宏大，姜希瑜光只是窥视冰山一角，就已生出无限仰望之感。 但同时，她有《修真宝典》在手，本身眼光格局就已经达到一定高度，东华仙国虽大，却只会激起她的探索之心，而不会令她有丝毫畏惧。 又听老者道：“聚灵珠为灵石矿伴生物，通常来说，下品灵石矿中至多滋养出一品到三品的聚灵珠，中品灵石矿中至多滋养出四品到六品的聚灵珠，上品灵石矿中才有可能滋养出六品以上的高等聚灵珠。当然，此为常态，却并非没有特例。” 接下来老者又概述了如何通过皮壳判断聚灵珠等级。 聚灵珠原石皮壳虽然号称灵识不透，不过赌石文化在整个东华仙国早已延续了数万年之久，数万年来，自有无数杰出人物想出种种办法，助人鉴别原石。不过与功法的传承历来艰难一般，赌石秘技的传承也向来被人珍重秘藏，因此真正的赌石高手同样堪称稀有。 驼背老者所讲述的，不过是连皮毛中的皮毛都说不上的赌石常识罢了。 “原石鉴别往往从多方面入手，常见的有看色、看地、看花……” 他一气不停说了许多，到后来内容渐渐枯燥，台下的女学生们大多就不如初始时候注意力集中了。虽然人人端坐，无人敢扰乱课堂，但许多学生的眼神开始游移，再加上日头渐大，窗外阳光透入，春日暖阳微熏，许多人就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睡眠的气息显然可以传染，虽然并没有人胆敢真正入睡，不过整个课室里的精气神显然不如最开始那样充沛了。 姜希瑜也感觉到了这股气息，不过神奇的是，她非但不曾有受到传染的感觉，反而头脑清晰，思维敏捷，就连记忆力，都明显比从前更要好上许多。 讲台上驼背老者所言所述虽然越见枯燥，包含内容也越来越多，可姜希瑜却一字一句都记忆在心，从头到尾，清清楚楚，无一遗漏。 她有些惊喜，暗想：“也不知是《天元一气诀》带来的好处，还是所有引气入体的修士都有这样的记忆力？” 这可是实打实的记忆，与她从前的强行速记是不同的。 一堂课上完，姜希瑜神清气爽，甚至还意犹未尽。许多同课室的少女却议论：“先生讲得好快，到后来我都记不住呢。” 有人提议：“我们不如带上笔墨，下回上课时一边听课一边做笔记，便不必担忧记不住啦。” 有人忧愁：“可是我写字好慢，怎么记得过来。” 便又有人道：“用针线订一本稿纸，再削尖了眉笔来写字岂不甚好？” 少女们纷纷认同，还有人问姜希瑜：“姜家妹妹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姜希瑜瞬间：“……” 她是文盲她好意思说吗？ 上课时候记住了所有内容的欣喜瞬间消散，姜希瑜不料课后还有这样的神转折，僵硬了片刻，脑子一转，终于做出羞涩状：“我写字慢，字又丑……” 第三十五章 飞天如意诀 姜希瑜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练出影后的本事来了。 演技蹭蹭上涨啊，这也是一项强力生存技能，甚好。 有关自带纸笔做速记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并没有人当真会去追究姜希瑜是不是要做笔记，又或者她为什么不做笔记。 午间，姜希瑜自去膳堂用饭。碰到了姜雪莹，两姐妹自然又凑到一处，互相交流一番。 姜雪莹说到丹青课，倒是没什么新鲜的，无非是或写或画，或学或练。姜雪莹还说：“都言一笔好字乃是女子第二门面，我也不指望练成大家，但总要过得去才是。”理由非常通俗，竟令人无话可说。 其实如果可以，姜希瑜也愿意好好练字。她觉得练字能够使人定心宁神，是非常好的修心养性之举，值得深入去学。前世在地球的时候，姜希瑜也是打小就练字学画，一手翎毛丹青之技不说达到多么了不起的境界，但也初具特色，卓有灵性，很可以见人的。 奈何这辈子成了文盲，又怎么敢明目张胆去上丹青课？那不是自找破绽给人看？ 当然，相对如今的她而言，鉴赏课本来就更具实用性。就算她这个时候有条件，能够上丹青课，但在丹青课与鉴赏课时间冲突的前提下，她也还是会选择鉴赏课的。 姜希瑜同姜雪莹简略地分享了有关聚灵珠的内容，姜雪莹听了惊叹一句，又失落：“聚灵珠虽好，却非你我可得。教坊内外更是有重重大阵守护，你我纵是想去见识一番赌石，也出不去呢。” 关于教坊内外的几重大阵，姜希瑜也是听说过的。 教坊对一众炉鼎少女们的管束是似松实紧，粗粗看来，教坊并不强硬定制框架来调教众人，但实际上，玉衡苑中少女们的一切又都在教坊的控制当中。 她们没有私有财产，在教坊内通过贡献与奖励所能得到的粉玉，也并不是真正的财物，只不过是教坊内部流通的一种等价兑换物罢了。她们也不能离开教坊内院范围，这内外几重大阵更完全阻隔了她们逃跑的可能。她们就像是被养在华美笼中的一只只金丝雀，看似光鲜亮丽，实际上却根本没有飞出去的可能。 姜希瑜安慰姜雪莹：“车道山前必有路，世事总在无尽变换。二姐姐如今正是修行时候，便只管好生修行便是。做好准备，焉知哪一日会有转机呢。” 姜雪莹便掩嘴笑了起来：“正是，好生修行，来日寻一个如意郎君，那自然便能跳出去啦。” “……”姜希瑜。 下午的课是舞蹈课，姜希瑜对舞蹈课却是期待已久。 因她选择了炼体功法《飞天如意诀》，这门功法是上古大能以佛教飞天舞为蓝本所创，使得修炼者在修炼之时完全可以借助舞蹈的练习而行功。姜希瑜也是在听闻过集萃馆中开设了舞蹈课以后，才选择了这门功法作为炼体的主修功法。 舞蹈课能够最大程度地方便她掩饰自身的修行，这对现阶段的她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很快到了舞蹈课的开课时间，选择舞蹈课的少女却是要比选择鉴赏课的不知要多几多倍。整个玉衡苑四十一人，除去已经搬去了杏花春雨的魏丹菲不算，其余四十人竟是一个不落，全都选择了舞蹈课！ 姜希瑜混在其中毫不起眼。 教授舞蹈课的先生却统共有三人，舞蹈课的课室也比其余课室更要大上许多。课室里摆放了不少能够辅助练舞的器材，有吊绳、吊环、把杆、绣墩、拦桥等等。还有一些是姜希瑜认不出来，想象不出作用的，也尽被有序置放，供人使用。 姜希瑜觉得挺新奇，更是深觉这东华仙国是一个各方面文化都很发达的国度。 舞蹈课开始以后，这第一堂课，三位先生倒是出人意料地亲和。 三人各做示范，然后令众人各自练习基本功。 所谓基本功，共有几套动作。 踢腿、下腰、旋转等等，这些动作的入门都不难，难的只在精深。 ; 第三十六章 夜半时的意外 自此，姜希瑜的修炼渐渐步入轨道。 她按照集萃馆的课表，白日上课，晚间炼气。几日后，在舞蹈课的考核上，她得到了等级为优的考评，由此，又换取到了一定的练功房使用时间。她在舞蹈课上从不出格，总是维持水平，只让自己拿到优等考评便作罢。但在练功房里，姜希瑜却很舍得吃苦，每次修炼，不到极限绝不停止。 在集萃馆中，舞蹈课的练功房统共有十五间，而几次考核下来，舞蹈课上能够拿到优等的却不过五六人，这么多的房间，足够优等成绩的女学生每人单用一间房了。姜希瑜最初选择舞蹈课，也正是冲着这些能够单独使用的练功房而来。 她一穷二白，没有什么修炼资源，唯有依靠勤奋方才能够不断进步。 好在她每晚炼气，她感知灵敏，总是能够准确捕捉到子夜时分，天地间新旧交替那一瞬间而产生的太阴之气，有了这些太阴之气，她修炼《飞天如意诀》的时候才有支撑。 任何的炼体法诀，在修行之初都需要修炼者消耗大量元气才能入门。 这跟凡俗间常言道的“穷文富武”是一个道理，毕竟人体本身所能产生的元气有限，而打熬筋骨的过程就好比是千锤百炼一段精钢的过程，没有能量的支撑，这锤炼又如何能够进行得下去？ 《飞天如意诀》共分九层。 第一层是炼凡体，炼凡体又分六个阶段，分别是炼皮、炼肉、炼筋、炼骨、练血、炼脏。 这六个阶段又与引气十二层相对应，当然，在具体境界的划分上炼气与炼体是不同的，仔细论来，也很难真正对比清楚。 姜希瑜修炼了十来日，每次都是先消耗本身的体力，然后调动丹田中的真气来滋养身体，恢复体力后又继续修炼，如此一番往复，才终于在第十日上头进入真正的炼皮阶段。 炼皮修成后，她发现自己的力气又有增长。在四周无人时，她悄悄地从地上捡来石块，结果坚硬的石头到了她手上，只被她轻轻一捏就成了细粉。 由此，姜希瑜又花了一些功夫来锻炼自己对力量的控制，以免在日常生活中一不小心显露气力，露出破绽。 她的肢体柔韧性也有了极大的增长，一些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极限动作都能轻易做得出来。 最重要的是，她发现自己的肌肤开始有了非同一般的防御力。她偷偷用金簪刺过自己的手臂，在用到三成力量的时候，她甚至刺不破自己的皮肤！ 要知道，姜希瑜的三成力量可不是玩笑。她自忖，自己如今的力气，绝对是已经超过了千斤的！ 而这些神奇的变化又进一步提升了她的修炼热情，修炼虽苦，可姜希瑜每每感受到进步，就半点都不觉得苦了。 逢五日的时候，集萃馆还开了拳脚与刀剑课。 姜希瑜在拳脚课上学了一套美人拳法，在刀剑课上学了一套琼花剑法。 没办法，这里毕竟是教坊。 教坊方面传授给炉鼎少女们的东西，自然是首重美观，至于实用性与杀伤力，那是完全不需要考虑的。 美人拳法与琼花剑法顾名思义，一者使来如美人弄姿，一者舞来如琼花盛放，与其说是拳法与剑法，倒不如说是两套特殊的舞蹈。 学了这一拳一剑两套法门后，姜希瑜便不再去上拳脚刀剑课了。有这时间，还不如泡在练功房里，偷偷修炼《飞天如意诀》。 索性教坊在这方面的管制非常宽松，集萃馆的课程开在那里，上与不上全凭各人意愿。只不过中断了的课程要再跟上却是很难，先生可不会为谁补课，因此真正想要学东西的人是很少会旷课的。 姜希瑜又抽时间上了两节骑射课，初步学习了骑马与射箭，并不精研，依旧是将大部分时间放在《飞天如意诀》的修炼上。她清楚知道，在这个修仙世界，修为才是根本，其余一切皆是枝蔓，有或可锦上添花，没有也无关大局。 再说了，修为上去了，学习能力自然增强，凡人的东西，对如今的她而言，要想学通，本来就是一件很轻易的事情。 姜希瑜并未遭遇瓶颈，修为进境不说一日千里，但也是稳步提升。 更神奇的是，炼体术的修炼非但没有耽误到她炼气方面的修行，反而对她的采气炼气起到了极大的促进作用。她每每修炼炼体术时，总要用到自身真气滋养身体。而每当真气耗尽，又重新回复后，她的真气又会比从前更凝练些许。如此良性循环，互相得益，使得姜希瑜的修炼十分顺意。 这样一来，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进入到飞天如意诀的炼肉阶段，从而修习到飞天如意诀上第一套外功攻击法门，百千如意手！ 又一日晚膳过后，姜希瑜重回了集萃馆。她是要到舞蹈课的练功房去修炼飞天如意诀，当然，在旁人看来，她这是又要去练舞了。对此，玉衡苑众人也有议论。 因为姜希瑜在舞蹈课上总是能保持优等的成绩，她在玉衡苑的一众少女中便不再像从前那般不起眼了。引人关注，自然就容易惹来是非。不过姜希瑜通通不在意，总是保持优等的又不止她一个，这等小成就，也顶多就是玉衡苑的众少女会有所在意，只要不引来更高层人物的注意，对姜希瑜来说，这就不算什么。 她每日晚膳后，总会在集萃馆的练功房中一直修炼到亥时三刻，等回到寝室，刚好就会是临近子时的时候，她再紧接着修炼天元一气诀，正好能够达到最佳修炼效果。 亥时三刻，姜希瑜轻吸一口气，缓缓收功。 她又一次借助内练的真气修复了体力，那一点真气在她丹田中滚滚转动，复又凝练。她双目之间灵光盈盈，一双湛如墨星的瞳眸更是洗练通透，似有神华在内，使人莫可逼视。 “离第二层又进一步了。”姜希瑜站起身来，一边体会着修炼后的余韵，一边乘着夜色，缓步离开集萃馆。 每夜修炼过后，从集萃馆回到玉衡苑的这段路，对姜希瑜而言，都是一种难言的享受。 她喜欢这种在寂静夜色中独自行走的感觉，这令她从身到心都无限静谧。那是一种说不出何等境界的宁静悠远，能使姜希瑜内心澄澈，如受洗礼。 丹田中的瞒天过海诀无时无刻不在运转，姜希瑜脚步轻盈，几乎不起点尘，不露分毫声息。 集萃馆离玉衡苑稍有些远，姜希瑜的脚步虽轻，速度却不慢。重重庭院中，间或挑了几盏夜灯，照在这假山秀水的庭院间，投下无数暗影。 姜希瑜在暗影间如同清风般行走，正走过了一重又一重的曲径，忽然，就闻听到寂静的夜风中传来一声极低的惊呼。 竟有人在半夜惊呼：“颖郎！” 姜希瑜忙顿住脚步。 ; 第三十七章 让人震惊的因果 此时正是夜半，整个教坊内院都陷入了寂静的笼罩之中。 隔着那一重重院墙，远远望去，却能瞧见到更远处外院的灯火通明，喧嚣震天。 这尤其使得那喧闹处更喧闹，而寂静处更寂静。 姜希瑜就在这样的寂静中行走，此时此刻，骤然闻听有异声，其突兀可想而知。姜希瑜顿住脚步，几乎是下意识地收敛了全部声息。 她丹田中的瞒天过海诀本来就无时无刻不在运转，此时姜希瑜心有警惕，这门足足达到天级三品的上古功法则更是发挥出了绝大作用，将她的一切气息全数掩盖。 从呼吸、心跳、体温、到真气、气血，甚至是感知的波动，都全被掩盖。 这一刻，姜希瑜站在那一侧花树的暗影中，整个人竟仿佛与暗影融为了一体。她虽然站在那里，可就算是有人极力注目去看，却也未必能将她看入眼中。 姜希瑜觉得自己进入到了一个奇妙的境界，她人虽站在当下，整个灵魂感知却仿佛融入到了这片夜色中。 月上中天，月华洒下。 姜希瑜神魂飞离，在寂静中闻听身周一切声息。 有风吹草木摇摆的声音，有虫履拱动嗡鸣的声音，有远处重重院落中夜眠人呼吸的声音，还有许许多多……以及此时听在姜希瑜耳中，最最明显的，左前方六尺处，一男一女私语争执的声音。 那女子仿佛极不情愿，声音中更带了哀求：“颖郎，我方才引气，当真不成的。” 另一个男声则微含愠怒：“如今我正要用到你，你倒好，居然与我说不成！此时与我说不成，当初为何要吃我的芳华丹？” 芳华丹！ 姜希瑜上过一段时间的鉴赏课，也自听闻过芳华丹的大名。 这是一种十分奇诡的丹药，服用此丹药的人，能在半年内获得一种特殊体质。这种特殊体质又被称为刹那芳华，拥有此体质的人，能够以美丽女子的容颜为养料，将其转化为一种特殊能量，以供修行。 越是美丽的女子，在拥有此体质后，所能转化的能量自然便越是丰沛。 然而这体质又有一弊端，因其能量自女子的美丽容颜而来，所以但凡使用此法修行，一段时间之后，再是美丽的女子也会因为“美丽”被吸取，而逐渐由美变丑，直到最后形容枯槁，再无分毫美色可言！ 也正是因此特性，这种体质才被称为“刹那芳华”。 再是如何风华绝代，一旦服用了芳华丹，半年以后也必然芳华消逝！ 姜希瑜心中微微震撼，芳华丹虽然能助人修行，然而因其诡异特性，真正敢于服用芳华丹的，在这世间却是少之又少。 毕竟这世上，越是美人便越在乎美貌，又有几个美丽女子会仅仅只为半年的快速修行，而付出美貌为代价？ 更何况芳华丹是奇丹，原本就十分稀有，可不是常人想要便能有的。 却听那女子颤声道：“颖郎，我吃芳华丹，也是为半年后图谋那事。你……你为何就这般心急？”说着，声音微微低回，又软腻起来，“奴家深知郎君此时正需何物，其实若当真别无他法，我……我便是在此时为郎君献出元阴又如何？奴家今日便为相助郎君，这才邀郎君深夜来此呢。” “哦？”男子声音略阴沉，“你是什么意思？” 女子声音低柔如同吐息：“颖郎，玉衡苑中不止奴家一个引气成功啦。” “什么？”男声微惊。 姜希瑜心中更惊，她初时听到那女子声音，便只觉有些耳熟，此时再听她言语，终于忆起，原来这正是魏丹菲的声音。 这个女子竟是魏丹菲！ “魏丹菲是什么意思？”姜希瑜心念电转，“她说玉衡苑中不止她一个引气成功，她说的那另一个引气成功的人，是指我吗？她竟能看穿我的瞒天过海诀？这怎么可能？” 就听魏丹菲道：“是姜希瑜哦，她每日都会在集萃馆中修炼到深夜，此路她必会经过。以郎君的本事，在此守株待兔，还怕抓不住她一个初入引气的小女子么？到那时，郎君抓了这个美人，还不是想如何采补，便能如何采补了？岂不比采我元阴，还不能尽兴要好许多？” 姜希瑜心中震惊难言，她绝料想不到，魏丹菲竟能够看穿她已引气入体的事实！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瞒天过海诀可是天级三品的上古功法，姜希瑜修炼之时就感觉到了这门法诀的无穷奇妙，自然对这门法诀充满了信心，又岂能料到，自己用瞒天过海诀隐藏了修为，竟还会被魏丹菲这样一个同样不过是初入引气的女子看穿。 在此一刻，姜希瑜内心深处，因瞒天过海诀被看穿而产生的震撼感，甚至超过了她听到魏丹菲阴谋时所产生的愤怒。 心念电转间，只听那男子冷声道：“你哄我呢！玉衡苑中四十一人，哪一个都记录在册，若是有人引气成功，我能不知？” “颖郎你不信我？”魏丹菲娇嗔，“奴家怎会骗你，是那姜希瑜，也不知是用什么法子隐藏了修为。也算高明啦，叫你我都看不穿她。可惜她却是白聪明了，那一日我见到她，她神情气质却与旁人有不同。她目中光华湛然，肌肤却黯淡无光，脸上脂粉都跟涂墙似的，真当人家都是傻子呢！她若不是有问题，又何必如此伪装？” 男子声音便道：“仅此而已，你便判断那女子也是引气入体？”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又添了几分不耐烦，“你莫不是不愿献元阴与我，便胡乱寻借口？” 紧接着是一阵衣料摩擦声，魏丹菲急忙娇声说，“好颖郎，人家怎敢骗你！你却不知，世上女子，若非事出有因，绝无哪一个会甘愿自晦容貌。姜希瑜初来时我也见过的，哪有那样漂亮的眼睛？若不是她引气入体了，又岂能洗练双目，得那样一双美眸呢？颖郎，采补她！再问知她秘密，她必定是有秘密的！” 男子又轻哼。 魏丹菲喘息着：“颖郎！颖郎……她要来啦！时辰到啦！快停下，停下！” ; 第三十八章 靡靡香艳一现杀机 姜希瑜隐在暗影中，再也料想不到，魏丹菲所谓的能够看穿她，竟然是因她那有意隐藏容貌的妆容而起。 那一日在膳堂，魏丹菲还曾着意停下，就她脸上的妆容与她说话。当时的姜希瑜还只当她是随意一说，因为对瞒天过海诀具有极大信心，所以根本就没想过，其实在那时候，自己就已经露出破绽了。 她有些心惊：“我太想当然了……” 又听到前方花树丛中传来一阵一阵靡靡的水声，姜希瑜哪会不明白那是什么声音？她虽没真刀实枪地跟人做过什么，可前辈子在地球，每日里能接受到的信息不知道有多丰富，还能不知道那是男女之间，激烈交吻而产生的声音？ 水声响得一阵，魏丹菲喘息得更剧烈了，她娇吟着，急躁而断续地推拒：“颖郎！颖郎！你信我，我……岂能不为你着想？你那伤势要想……治好，光只靠我的元阴哪里够？最好是能有一个引气成功的纯阴女子，不但奉上元阴，还奉上全部生命精华！姜希瑜正好，她隐藏了自己已经引气的事实，在这教坊中没有分毫地位，采补了她，也不会引起多大关注！” 男子却只闷哼声：“乖乖地！先让我痛快一回！” “好颖郎，奴家用手帮你还不成嘛……”魏丹菲娇腻声，又急急忙忙，“颖郎，那样一个大美人，你当真不动心？姜希瑜当真是有问题的！她每夜都要在集萃馆的练功房呆到亥时末，这般长的时间，她当真会是在练舞？这……这怎么可能？凡俗的舞蹈能值得她那样认真地去练？我才不信，有那功夫，还不如好生静坐，感知灵气呢！” “你还真是……”男子嗤嗤笑了，“害起人来不遗余力啊！那个小姑娘与你无冤无仇吧？罢了，好生伺候我，今日且放你一马……便等那小姑娘来罢！” “啊！”魏丹菲就低喊一声，声音娇滴滴地简直能酥人入骨。 愈加激烈的人体交缠之声响动在花树丛中，显然这两人已到了紧要处。或者说，是那男子到了紧要处，魏丹菲既然要保持元阴之体，那这两人必然也不会真正做到最后一步。 但这应该也够了。 姜希瑜心中激烈地挣扎片刻，当即下定决心：“我此时悄悄退去，或也能在今夜逃过一劫，但这两人却未必会就此放过我，甚至，他们还会因此而生出怀疑与警惕。我要想自保，最好的方法便是直接除去这二人！今夜正是好时机，敌明我暗，正好偷袭！” 她之所以有这样大胆的想法，其实最大的倚仗就在自己的炼体术上。 炼体术与炼气术不同，寻常修士炼气，不修到引气四层，学不会法术，那也就跟个身体素质略强的普通人一般，并不会有多强的战斗力。因此，在姜希瑜将要对付的两个敌人中，刚刚引气入体不久的魏丹菲就基本可以被她忽略不计。 而姜希瑜自身的炼体术已经修至炼皮阶段的大圆满，甚至无限接近于炼肉期。 她的肉身力量已经达到千斤以上，一拳打出去甚至可以开碑裂石而自身不伤，所以，她是具有一定战斗力的。 此外，与魏丹菲私会的那个男子虽然修为不明，但姜希瑜相信，他的修为绝不会超过引气期。 因为真正的先天期修士，又岂会如此猴急地想要采补一个引气初期女修士的元阴？ 不说先天修士身家丰厚，要购买一个引气初期的纯阴炉鼎本就是容易之事，就说双方的修为差距，就注定了即便被采补的女修是纯阴体，其元阴之气也不可能对先天修士有多大助益。 姜希瑜由此判断对方的修为不会太高，甚至很有可能，对方就是传言中与魏丹菲有首尾的那个教坊执法队成员。 他的修为应该是引气十层！ 引气十层在引气期四大阶段中属于贯通周天阶段，此时的修士不但能有千斤以上巨力，而且经过引气第二阶段的炼皮煅骨，其肉身本身也将坚如皮革，又能使用凡品法术，还能催动法器符篆，端地是有手段的。 但此时情况又有不同，与魏丹菲私会的这个男子，他的修为或许在引气十层以上，可同时，他也有伤在身！ 通过两人的对话，姜希瑜也知道，这人之所以如此急迫地想要行采补之事，正是因为他想要借助纯阴体女修的元阴为自己疗伤。 他有伤在身，并且毫无防备，而姜希瑜藏于暗处，蓄势待发。 哪怕对方通晓法术，又能使用法器符篆等物，并且与姜希瑜一般，同样具有千斤以上力量，可只要姜希瑜的速度够快，一击必杀，那即便对方有再多手段也是枉然！ 毕竟对方是炼气修士，而非炼体修士。 引气十二层的第二个阶段虽然需要炼皮煅骨，但这个炼皮煅骨的意义只在于初步打熬身体，以使得在接下来的修行中，修行者能够更好地承受灵气入体，并贯通周天。这与炼体修行者对身体的打熬是有本质不同的，就比如，普通引气后期的修士，其肉身或许坚如皮革，可姜希瑜仅仅只是修至炼体术的炼皮大圆满层次，她的肉身防御力就已经超越木石！ 炼体术与炼气术各有优劣，其实并不能清楚地分出高下来。但在修行初期，一个低层次的炼体修士，要想偷袭修为更高些的炼气修士，却是完全有可能的！ 姜希瑜坚定了想要动手的念头，更加用心留意时机。 她听到前方的响动越加暧昧，男子的喘息之声更显粗重。他略低哑着声音说：“好宝贝，你这手上的功夫真是越加了得了！” 魏丹菲娇滴滴地哼道：“坏人！还不都是被你逼着练出来的！” 男子就笑起来：“幕天席地，脂腻酥香，峰峦软雪，红了樱桃……”他深深一嗅，“好宝贝儿，用你那樱桃小口给我弄弄罢，不然我可不交待！” 却不知他做了什么动作，魏丹菲忽然叫一声：“哎呀冤家！你做什么呢！奴家……奴家没说不给你弄啊！” 紧接着，前方又发出了细碎的“唔、唔……”的声音。 姜希瑜心中微紧，忙加紧催动了丹田中的瞒天过海诀，终又悄无声息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一个绝好的时机应当马上就要到来，而在这之前，她应该要再往前靠近几分，并亲眼见到这两人，选择好一个最佳的偷袭角度！ ; 第三十九章 起手杀人心戚戚 姜希瑜缓步前行，不露分毫声息。 瞒天过海诀的奇妙在这一刻显露无疑，姜希瑜整个人都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了一体，那前方花树丛中的两人，一个聪敏狡诈，一个修为已至引气十层以上，却竟然没有谁能发现姜希瑜的到来。 那二人幕天席地，行此下流勾当，必然也是知道要留意着不被旁人发觉的，但这样的留意，在姜希瑜的瞒天过海诀面前，竟然毫无作用。 姜希瑜越走越近，渐渐透过微凉的月光，自花树掩映当中，将两道纠缠在一起的人影真正收入了眼底！ 她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的，因此眼前场景虽然香艳，她却只当是在看现场版电影了，心中一片冰清，分毫不为所动。 那男子半躺在花树丛中，双目微微眯起，俨然十分享受。 他一只手按在怀中女子云鬓乌鸦的后脑上，将她的头颅紧紧压住。 女子的衣裳早就被剥得七零八落了，她从上至下，半伏在男子身上。 暧昧的声响细微处仿佛带动了一把把小钩子，在这夜色中散发出糜烂的气息。 姜希瑜目不斜视，不轻不重地将视线落在男子的咽喉处。 他这样仰天半躺的姿势，正好将脆弱的咽喉露了出来，简直天时地利，为姜希瑜创造了最佳的偷袭机会。 “啊！”忽然，男子喘息加剧。 他握在魏丹菲胸前的五指忽然紧紧收拢，口中则低吼：“妖精！你要我命么！” 紧接着，他腰身剧颤。 姜希瑜屏住呼吸，心中只绽出一个声音：“时机到了！” 她再没有分毫迟疑，早已蓄势待发的身体骤然紧绷成一道弯弓，握拳，出拳，直击往下！ 姜希瑜知道，自己并未学习过真正的攻击技法，所能凭借的，不过是自己初经锻炼的肉身和超过千斤的力量。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花哨的动作都是多余，她唯有使用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将对手一击必杀，方才能够在此危机中为自己谋得一线生机。 拳出，在这夜色中，月光下，仿佛一道惊虹。 姜希瑜神与意合，这一刻，全身上下，从内到外，精神意志与气血竟全数达到了惊人统一。 男子双目暴突，全料不到有此变故。 他喉咙中剧烈的喘息还未停止，腰身的颤动更在继续,这一刻,本就是他作为男人,最为脆弱的一刻。他原本还沉浸在极致的快乐中，可谁料，就在这时，会有致命杀机降临。 “你……”他喉咙中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 姜希瑜的拳头就已经与他脆弱的咽喉相撞。 然而，拳肉相接的一刻，预想中的对方脖颈断裂的情景却未曾立即发生。 姜希瑜只觉得一拳击下，却如同打在败革之上，自己拳头的力量虽然超越千斤，然而对方的肉身竟仿佛有卸力之能。而此时此刻，哪怕是多耽误一个呼吸，不，甚至是半个呼吸一个眨眼的时间，都有可能使得一切功败垂成！ 到那时，姜希瑜就会从猎杀者转变成被杀者。 她心中种种念头疾速鼓动，对方眼看就要反应过来。更见对方身上真气波动，衣襟处甚至有灵光隐隐透出，姜希瑜知道，对方毕竟是炼气十层以上的修士，就算之前没有防备，可定然也不缺应对危机的手段。 “不能再耽误了！怎么办？” 越是紧张，姜希瑜的头脑竟反而越是清明。 她心中灵机一动，身体已经先于大脑有了反应。 瞬息间，姜希瑜原本捏成拳状，紧握在掌心的五指忽地如同劲弓般向外一弹！ 她五指一撮，就成了鸟喙状。 全身上下力量涌动，丹田中瞒天过海诀更被运转到极致，姜希瑜在一霎那，甚至感觉到，自己对身体的掌控，真的已经达到了入微级！ 她快速颤动手掌，鸟喙状的五指便如同一只真正的尖头铁钻，猛地向下钻去！ 一切说来话长，实则却不过是在电光火石间。 姜希瑜掌下用劲，全神贯注。五指下钻，终于刺破对方肌肤血肉。 鲜血霎时崩现，姜希瑜强忍住令人恶心的粘腻感，下手更狠。透过血肉，再猛地张开五指，手掌便狠狠抓下，捏住对方脖颈脊骨一扭！ “啊——！”到这时，原本埋首在男子脐下的魏丹菲才堪堪反应过来。她触电般抬起头，唇齿张开，满目惊恐，就要大喊起来。 姜希瑜眼疾手快，空闲的另一只手倏地探出，就紧紧捏在魏丹菲脆弱的颈项间。 顿时将她出口一半的尖叫重又扼回她喉间，魏丹菲惊恐的叫声就被堵在喉咙里，变成了一声未能真正出口的气音。 姜希瑜更不迟疑，手上用力一扭，就将掌中女子的脖颈拗断。 到此时，这暗中计划要采补掉姜希瑜全部生命精华的一男一女，终在神不知鬼不觉间，反被姜希瑜断送了性命。 姜希瑜不敢多有停顿，杀掉二人，完成计划后，她也顾不得回味其中的种种惊心动魄，就着魏丹菲被脱下的一件外衫擦掉手上血迹，她目光一转，却落到了男子手掌处。 上过一段时间的鉴赏课，姜希瑜已经可以一眼看出，这男子左手腕上带着的那个黑色护腕，正是此间男修士常用的一种储物器具，储物护腕！ 姜希瑜抬手就将这护腕摘下，目光又落到了魏丹菲胸前。 却见这女子胸前吊着一枚颜色略显暗淡的水滴形吊坠，吊坠材质难辨，有金石之感，然而并不美观，与魏丹菲的整个形象相去甚远。姜希瑜相信，正常情况下，魏丹菲这样的女子是绝不会佩戴这样一枚吊坠的，因而这枚吊坠必有异常。 当然，即便这吊坠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姜希瑜不做迟疑，又扯下这枚吊坠，再返身观看现场。 她心中微微动念，抬手一动，将魏丹菲提起来仍到一旁男子身上，做成两人相拥的样子，便不再多做任何改变。 夜色正浓，姜希瑜将身一退，就返身融入黑暗之中，转往玉衡苑的方向走去。下的一件外衫擦掉手上血迹，她目光一转，却落到了男子手掌处。 上过一段时间的鉴赏课，姜希瑜已经可以一眼看出，这男子左手腕上带着的那个黑色护腕，正是此间男修士常用的一种储物器具，储物护腕！ 姜希瑜抬手就将这护腕摘下，目光又落到了魏丹菲胸前。 却见这女子胸前吊着一枚颜色略显暗淡的水滴形吊坠，吊坠材质难辨，有金石之感，然而并不美观，与魏丹菲的整个形象相去甚远。姜希瑜相信，正常情况下，魏丹菲这样的女子是绝不会佩戴这样一枚吊坠的，因而这枚吊坠必有异常。 当然，即便这吊坠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姜希瑜不做迟疑，又扯下这枚吊坠，再返身观看现场。 她心中微微动念，抬手一动，将魏丹菲提起来扔到一旁男子身上，做成两人相拥的样子，便不再多做任何改变。 夜色正浓，姜希瑜将身一退，就返身融入黑暗之中，转往玉衡苑的方向走去。 第四十章 杀人后的事 月光如水洒下，姜希瑜行走在一重更深一重的暗影间，这才恍惚生起心跳过速的感觉。 适才起念杀人时，她心中冰清一片，几无杂念。到亲自动手扼杀两条鲜活生命，她更是整个心弦都被紧绷在一处，从精神到意志甚至到灵魂，她都是冷静的。冷静得简直不像是她！ 而直到此刻，她从充满杀意的世界中退出，再度身披月华，步入静谧，这才仿佛又将种种滋味重新领会。 她居然真的杀人了！ 姜希瑜心中充满了震撼，如果是还在地球的她，想来是绝不会料到，自己居然会主动起念杀人的一天。而如今，她不但生起了杀念，更是即时付诸了行动，并当真将目标人物成功诛杀在当场！ 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然而在这个残酷的世界，这一切的发生却又显得如此理所当然。 姜希瑜绝不后悔杀人，依照魏丹菲与那男子的毒计，她若当真落入他们手中，最后就只能有一个被采补致死的结局。她原本与那两个人无冤无仇，而那二人却仅仅只为一时私念，就将她的生命视为草芥，想要任意拿取，她先下手为强，又何错之有？ “我没有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自有回报！” 姜希瑜昂首而行，急速的心跳渐渐平复，心中再度冰清一片。 一场无形的蜕变自她灵魂深处悄然发生。 终于行至相距玉衡苑极近处的一片小荷塘边，这荷塘边上芦苇丛生，又三三两两地栽种着一些柳树，间或怪石横卧，着实是一个天然的适用于藏匿的极佳地点。姜希瑜心中微动，忙停下脚步。 她落地无痕，自寻了一处既隐蔽，又不乏辨识度的地点，伸手往下，用力一挖，就深深挖进去将近半尺深。 如此几番往复，姜希瑜很快就挖出了一个足足进去五尺的小坑洞。她将得自魏丹菲与其同伙的两件物品一同埋入坑中，然后将土掩回，又在表面小心伪装。做好一切后，姜希瑜在小荷塘中将手洗净，便再度隐入黑暗，终于悄无声息地回到玉衡苑。 玉衡苑中，几乎人人都在修炼。 从当日魏丹菲传播开初步引气的法门，到如今已是十几日过去，玉衡苑中多数少女都已感知到气的存在，也就是达到了所谓的灵动阶层。然而从灵动到采气，这其中又有一段颇为不易的道路需要走过。少女们虽然感知到了气的存在，可要想真正成功引气，却还需很长一段时间。 即便如此，玉衡苑中的修炼之风也越来越重了。 姜希瑜的回归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夜半时分，人人都沉浸在修炼中，又有谁会有精神去关注旁的什么？ 而此前一切说来话长，实则姜希瑜杀人却并未耽误多长时间。到她回到玉衡苑自己的房间中，子时也仍差盏茶时间才到。 姜希瑜仍旧像从前的许多次一般，盘膝坐回床上，打坐，炼气，有条不紊。 在她的脑海中，一本巨大的宝典虚影徐徐展开了。 姜希瑜翻开到炼气篇的《天元一气诀》，心神沉入，感知采气，渐入佳境。 一夜修炼，效果出奇地好。 姜希瑜在不知不觉中就突破到了引气二层，一切水到渠成。她丹田中原本稀薄的小气旋开始有了些许质感，乳白如同烟雾，这就是引气第二层的特征了。 但是到达引气第二层，也至多是体内真气相比一层时更增多两三倍罢了，这样的真气量仍然不足以支撑修士使用法术。因此引气二层的修士除了身体比一层修士更好，真气更厚，耐力更强，在战斗力上却并无多大不同。 不过，对姜希瑜这样特殊的法体双修的修士而言，引气二层的意义却要更重大一些。因为真气量的增多，耐力的增强，也在同时代表了，她在炼体时足可以调用到更多的真气来修复机体，恢复疲劳，从而，炼体进程被加快，实力的增长得到提速。 这是一个良性循环，而这个良性循环则得益于《天元一气诀》和《飞天如意诀》的神妙。 首先，通过《天元一气诀》修炼出来的真气原本就比普通真气更具元力与活性，又有太阴真气的绵薄与细密，这才使得姜希瑜能够仅仅凭借本身的真气就足够为炼体提供支撑。 而其次，《飞天如意诀》本身就是一门特别适合女子修炼的炼体功法，这门功法脱胎于佛教飞天的存在，具备有一定的佛门特性。《飞天如意诀》的修炼，不但使得修炼者可以通过更少的能量，达到更大的效果，更讲究人体内循环的功效，以开发人体小世界为修炼目标。 不得不说，记载有《天元一气诀》与《飞天如意诀》等等无数种神妙功法的《修真宝典》实在是一门功效无穷的大外挂。它虽然不像姜希瑜曾经在许多小说中看到过的随身空间那样方便，也没有灵丹妙药的功效，更不是什么仙器神器，可有它的存在，却能够使姜希瑜从一开始就免去功法方面的后顾之忧，从修炼层次上站到一个更高起点，这就已经为姜希瑜奠定了不凡的基础。 有了这个开始，从今往后可以走到何种境界，则真正是全看各人努力，各人选择了。 第二日一早，姜希瑜才刚为自己化好妆——有了魏丹菲通过妆容看穿她破绽的这一前车之鉴，姜希瑜这一次的化妆更谨慎了。 她应用裸妆技法，只为自己施了薄薄的脂粉，稍稍遮去肌肤莹光后，则不再过多添补妆容。 正思量着要用什么方法掩盖目中灵光，忽听外头一阵喧闹传来。就有一个声音高喊道：“都出来！执法队问话！” 姜希瑜心中就是一凛。 ps作者有话：没想到居然赶上了十二点，真高兴o(n_n)o~但是补更还是只能推明天了，这章还是借人家电脑赶的，我家小电真有要彻底罢工的架势，唉！ ; 第四十一章 天方微亮，往日里仍处在安静中的玉衡苑就被一阵喧闹唤醒。 姜希瑜听得外间高喊声，心中自然念起。 不必多想就可知晓，执法队此时来人，必是为昨夜之事。 昨天夜里的事，姜希瑜做得并不干净。那两人深夜被杀于教坊内院园林当中，又被弃尸当场，教坊方面如果不做追究，那才是咄咄怪事。 但姜希瑜却也并不十分担忧自己会被查出，毕竟在众人眼中，她不过是个连引气入体都未能达成的凡人女子，又如何能想到她居然可以起手灭杀掉引气十层以上的修士？ 只要姜希瑜隐藏住修为不被发现，就能轻易推开杀人的罪名。反之，她若是被看破伪装，一方面，她引气二层的修为依旧很难令人将她往杀人凶手的方向联想，另一方面，她却又难免要面对着“为何能具备引气二层修为”的这个问题。但不论怎么说，事情总不会到最糟糕那一面去的。 因此姜希瑜十分镇定。 执法队的人似乎是一间寝室一间寝室地闯入问话，轮到姜希瑜所在寝室时，摸约又过去了盏茶功夫。 ps作者有话：电脑被送修，期待当时就能修好的我被现实森森上了一课，小伙伴告诉我，朋友你确实图样图森破啊。根本没有那么容易好好么，除非换新机。离电脑一日会死族表示好心塞。今天又只能借朋友电脑用了，更新量还是不足，抱歉抱歉。负债我都记着哈，电脑问题解决后一定尽快给大家补上。 第四十二章 “管队，这间寝室共有三人。” 外间传来一个中年女子不紧不慢的声音，听这声音，却是当初姜希瑜初来教坊时，曾经喂过她养气丹的明姑。 那时候，姜希瑜因为远观了殷玄一灭杀赤行云的过程，而被其法术余波震伤，被带回教坊后就被喂食了养气丹，那也是她来到教坊后所经历的第一幕。因此她印象深刻，对明姑的声音一听即知。 心中种种念头流转时，门已被推开。 打头一个三十许模样的男子大步走入，他身材壮阔，面目方正，行步间虎虎生风，方一进来，就带起一股压力。 早被惊醒的司清雅和姜雪莹俱连忙站起，原本坐在梳妆台前的姜希瑜也随之起身，三人都垂首恭候。 跟在打头男子身后的还有三人，一个是明姑，另两个男子与领头男子一般，穿着相同的玄色服饰，只是领头那人袖口上还滚着一圈银边，另两人却是没有的。这已经足够令人一眼猜出，领头男子就是明姑口中的“管队”，而另两人必定也同是执法队成员。 那管队面目严肃，一双泛着精光的眸子对着屋中三名少女一扫，那目光有如实质，竟仿佛能将人从外到内，一眼便看个通透一般。 姜希瑜尤其感觉到了实质的压力，这人目光扫过时，她甚至听到了丹田中瞒天过海诀所形成的那把大锁在嗡嗡颤动的声音！ 当然，这种声音更多来说，是一种意识形态上的声音，姜希瑜能听到，旁人却听不到。 饶是如此，已经激得姜希瑜心尖发毛。 她心中了然：“这个管队定然修炼了某种瞳术，寻常的伪装在他面前必定是被一看即破的。” 因此这一大清早，执法队的人前来玉衡苑，与其说是问话，倒不如说是例行一遍公事。毕竟，谁有异常，谁无异常，在对方高人一等的实力面前，还不是被一看便知的事？ 姜希瑜饶是对自己的瞒天过海诀有信心，此刻也不由得心生几分忐忑。 她不知道对方的具体修为如何，但对方既然是队长级的人物，姜希瑜便猜测，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先天以上高手！ 教坊内院曾有纷纷传言，执法队与护卫队两卫当中，是有先天高手的！ 瞒天过海诀虽然号称能瞒过高一大境界之人的探知，但在实际的运用中，这个成果究竟能不能达成，却还要看修炼者本身的本事了。 管队的目光在姜希瑜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片刻后，他开声说话：“为何化妆？”声音低沉，语调中深沉难言的意味令旁听的姜雪莹和司清雅都忍不住身体微抖。 反而是姜希瑜这个当事人，竟仿佛被吓呆了般，毫无反应。 当然，实际上姜希瑜并不是真的毫无反应。她在心中一遍遍默念着瞒天过海诀中的口诀，她听到了丹田中那把大锁所发出的嗡鸣声越发激烈了，她心念电转：“我的修炼还有什么地方没有到位？” 而现实情况却容不得她再多耽误，在那管队第二次出声问“为何化妆”时，姜希瑜才仿佛“后知后觉”般地与姜雪莹和司清雅一般，身子猛地抖了一下。 “我……”她仿佛十分紧张，双手都绞到了一起，微垂着的眼睑下，那两排浓长细密有如碟翼的睫毛不安地颤抖着，她声音无辜，“我……喜欢化妆而已。小、小女子自知姿色浅陋，总想……总想多有修饰，总要好些。” 她的理由一点问题的没有，女子化妆这本是寻常事，爱美对于大多数女性而言，都可以算得上是一桩终身事业。不论是有修为的还是没修为的，修为高的还是修为低的，都可以化妆，女子化妆有什么出奇？ 那管队微微皱眉，姜希瑜的反应与回答都毫无破绽，但不知为何，他却总觉得眼前这人有些违和。 事实上，就连管队自己都有些弄不明白，为何自己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并且还执着地想要得到答案。 “你……”管队沉声道，“抬起头来，卸妆与我看看。” 姜希瑜就猛地一抬头。 ps作者有话：昨天电脑还没回，各种折腾没能更新，抱歉哈。这一章算是昨天的，咳咳，补上。今天的晚点更新。 ; 第四十三章 瞒天过海 姜希瑜猛地抬头，眸光一转，那明亮的双目中竟仿佛有月华流转一般，盈盈脉脉，欲说还休，使人观之心醉，莫名就生起不忍为难她之感。 她又连忙低头，只做羞涩状。 虽不言语，然而她的每一个神态动作间竟都仿佛蕴涵了言语。 姜希瑜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点了一个赞，脑子里突然不合时宜地冒出一句话：“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她觉得，自己如果能够再穿回地球，没准还真能跨行拼个奥斯卡回来。 如此一番，紧张的情绪倒是稍退。 而事实上，姜希瑜的演技也并不能真正改变一个拥有坚定心志的修士的态度。 对方仅仅是沉默了片刻，便又缓缓道：“去卸妆罢。” 虽则如此，他的语气到底缓和了些许。 姜希瑜蹲身行礼，恭敬道：“是。” 她微微垂着首，转身走向自己的那张梳妆台。行走间，她的步速不快不慢，短短几个呼吸，她走到了梳妆台边坐下。经此一番心境转折，她脑中反而豁然开朗，她觉得自己此前分明是进入了一个误区。 “瞒天过海诀既然号称天都可以欺瞒，在隐藏修为方面就不可能会留下这么大的误区。”姜希瑜心中暗忖，“引气初期，修为的存在表现于两个方面，一是丹田中真气的存在，二是初初引气后，由于灵气入体，而引起的容貌方面的变化。我修炼瞒天过海诀，化成大锁锁住丹田，如今便隐藏住了丹田中真气的存在。那假如，我用这把大锁锁住自己整个肉身呢？” 姜希瑜心中微微兴奋，她仿佛又看到了一扇新的大门在自己面前打开。 她本来就是想象力丰富之人，一个念头转到，就又能够转出无数念头。 上辈子她看过那么多仙侠小说，自己后来更是进入了游戏行业，专门从事仙侠类游戏的策划，在这方面，她本身就充满了奇思妙想。只是从前，她的所有丰富想象都仅止于想象而已，顶多可以将之转化为游戏供人娱乐。 如今她却仿佛遭遇了命运的奇迹，竟穿越来到了这个真正的仙侠世界。她从前所有敢想不敢想的东西都成了现实，她的世界观已经被颠覆，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姜希瑜坐在梳妆台前，微微垂首侧脸，从妆奁盒中取出一瓶小小的花露，一边又从袖中抽出一条干净的素色帕子。她将花露倾倒在帕子上，动作轻柔优美，当然，也就与利索快速沾不上边。 利用这些时间，姜希瑜一边调动丹田中剩余的真气，心中默默存想瞒天过海诀的意蕴与口诀。 这个时候问题来了，同样是一把大锁，人体丹田不过方寸大小，要想锁住实在不难，人体本身却是丹田的许多倍大，倘若是用同样的锁法，就姜希瑜丹田中那么些微薄的真气，又如何够用？ 而此刻危机就在眼前，姜希瑜也根本没有时间和场地来细细研究这个问题。 “该怎么办？” 姜希瑜整个心弦都被绷在一处，脑中无数灵感迸发。 “丹田虽小，却有无限大之意蕴，更与人体宇宙世界宇宙相对应，我也可以将之看作一个特殊的宇宙存在。人体虽大，却与丹田相对应，一者主外，一者主内，一为气血之主，一为真气之主。” “气血充足而真气自生，真气绵薄而气血自壮。” “相辅相成，互为一体，这本应该就是肉身与丹田的本质。” 姜希瑜在心中抽丝剥茧，面上却不动分毫声色。她卸妆的动作分毫不乱，任谁也料想不到她的身体中此刻正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时间紧迫，我要在短时间内重铸一把瞒天过海诀的大锁，无疑这将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假如，我仅仅只是复制一把大锁呢？不必害怕这把大锁会太小而锁不住我的肉身，何谓大何谓小？人体丹田是一体宇宙，这把大锁既然能锁住丹田，则必也能锁住肉身。” 她心随意动，丹田中的真气有序涌动，逐渐倾注入了丹田外壁上紧扣的那把大锁中。 时间已过去近二十息，姜希瑜手中的帕子早被花露浸湿，她展开帕子覆在脸上小心擦拭。她的衣袖本就宽大，再加上帕子覆脸，站在一旁的几人自然就看不到她脸上的变化。 这一瞬间，她丹田中紧扣的那把大锁中忽然又分出一把大锁。被分出的大锁霎时变大，竟在一瞬间拉升变形，瞬间就笼罩住她全身! “姜希瑜!”忽然，明姑出声一唤。 姜希瑜手指微微一颤，不等明姑再说话，忙将帕子放下。此时她的妆已经被卸得差不多了，湿润的花露沾在她脸上，更衬得她肌肤莹润白皙，光洁清透，倒是比不化妆时还多了几分天然清爽的美感。但也仅此而已。 在场诸人，谁还不曾见过几个美人？卸妆后的姜希瑜清透秀美，双目灵动，但也仅此而已。不入仙道，终归是凡俗美人。 “你……”管队忽然道，“每夜都去集萃馆练舞，直至深夜？” 司清雅的目光就倏地转到她身上，神情中有幸灾乐祸。姜雪莹则关切而担忧地看着她。 关于这个问题，姜希瑜却是早有心理准备。她每夜都在集萃馆“练舞”，这又不是秘密，执法队的人来了，又岂能不问？ 她垂首侧脸，低声道：“的确如此。” 管队锐利的目光紧紧盯在她身上：“为何如此？” 姜希瑜咬了咬唇，小声道：“小女资质低劣，只求更多努力，能去外院登台，为姐姐们伴舞，也好换取些修炼资源，早日引气。” 这个回答并无问题，虽然姜希瑜勤奋得有些超出常理，但也并没有人规定她不可以勤奋。 管队微微皱眉，沉声道：“昨夜你也是深夜才回？具体是几时几刻？走的是哪条路线？可有听闻异声？见到不同寻常之事？” 姜希瑜道：“小女昨夜是子时前三刻左右回的，自胭脂湖方向走回，并未遇到异常之事。” 说着，她又微微一抬眸，一双灵透漂亮的大眼睛从明姑身上转过，又从管队身上一沾即走，最终，她还是垂下了双眸。 p‘s作者有话：电脑还没好，负债越来越重的某秋开辟了新战场，尝试用平板写作。话说真的好痛苦啊，大概我太老土，用平板打字好别扭，时速直线从本来就很废的1k党变成了0.3k党，～～～〉〈～～～好想去死一死……对不起大家，大概在最近几天，我都别想还债了，能保持更新就不错了，呜呜……捂脸～～ ; 第四十四章 意志为王 此时天光微亮，气氛十分微妙。 姜希瑜在致力表现一种形象，认真、羞涩、稚嫩、乖巧。这非常符合她如今的年龄，这个形象本身也极具亲和力，不容易让人感到威胁，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只要修为不被看破，姜希瑜相信自己要取信于人并不困难。 因为她的来历十分清白，她的存在本身就很难让人对她产生怀疑。 室内，执法队几人皆不再言语，管队又静静盯着姜希瑜看了片刻，将她上下一番打量。 姜希瑜微垂着双目，做出有些紧张的样子。 事实上，她也的确有些紧张，这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内，她所历之事却足够跌宕起伏。这其中，但凡她有任何差错，都必将面临不可揣测的另一局面。 但这种紧张却又并不过分，反而是恰到好处的。 如果她真的能在这种局面下半点都不紧张，那反而更容易引人怀疑。而假如她过度紧张，那也等于是在向人宣告，她有问题，快来抓她。 管队沉吟不语，时间在此情此景之下，都仿佛要过得格外慢些。 数十息后，他忽然道：“死者与你相识，你做何解释？” 此言一出，姜希瑜原本微垂的双目豁然抬起，她瞪大了眼睛，惊道：“死者？” 她的惊讶是那么的恰如其分，从眼神的变化，到脸部、乃至身体的每一处肌肉的细微变动，甚至是血液的流动，心跳的缓急，都无不自然。 然而她内心深处的剧烈变化，却无人能知。 这个管队并没有轻易就打消对她的怀疑，他在诈她。 昨夜发生命案后，教坊方面当时并没有反应。姜希瑜不知道他们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现那两具尸体的存在的，但这一日清晨他们来到玉衡苑施行问询的时候，其实并不曾提到过命案的发生。因此照常理来说，姜希瑜是不该知道这桩命案存在的。 管队这样突然问她，她假如顺着对方的话题，或回答自己并不认识死者，或辩解即使相识也不算什么等等，都必将暴露自己其实知晓这桩命案存在的事实。这是一个看似浅薄的陷阱，但是在管队制造的心理与实质的双重压力下，姜希瑜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被绕进去。甚至，哪怕她的回答并无破绽，只要她在其它方面表现出稍许异常，也会同样被套进去。 姜希瑜已经不是初入异界，放眼望去皆是茫然的菜鸟时候了，她最近一段时间不仅认真听了教坊开设的鉴赏课，在每夜修炼真气之时，她也往往会格外抽出一些时间来阅读《修真宝典》中的风物篇。所谓风物篇，其实就是指的风物杂谈，这个篇章包罗万象，当真应了杂谈二字，什么内容都有记载，姜希瑜每次阅读都能增长见识。只是她时间不多，这个篇章记载的内容又太多太杂，她一时不能记忆完全。 通过这段时间的学习，她已经知道了，在修真界，说谎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低等级修士面对高等级修士的时候。 因为修为上的压制，尤其是进入先天以上的修士，他们的感知化成了灵觉，灵觉的感触能力更强，甚至可以化成实质化的精神意念，能穿墙透物体，看穿人体内外。因此在审讯方面，他们甚至不需要过多的技巧，只需修为一压，被审讯者往往就无所遁形。 所以说到底，姜希瑜与这个管队之间的较量，其实远不仅仅是心智方面的较量，更是精神、意志、定力，乃至于瞒天过海诀与对方修为法诀的较量！ 姜希瑜用瞒天过海诀锁住了丹田与肉身，她控制入微，脸上带着惊讶，脱口就问：“谁死了？” 管队终于收回目光，却又淡淡瞥她一眼，并不答话，只是沉默着转身，又领着一行人，不发一语地走了！ 这间寝室里另外还有两人，但对方问过姜希瑜后，却并不再问另外两人，可见对方对自己的修为瞳术抱有多么大的信心。他自认一眼就可以将这些低级的小炉鼎看穿，自然不必多问。这对姜希瑜而言，不啻是一个好消息。 不过这些所谓的对方心理，也仅仅是姜希瑜自己分析猜测所得，她虽然是这样认为的，却也并不敢就此放松紧惕。 她有意关注此事，但这一日却并没有什么具体消息传到玉衡苑来。直到第二日午膳的时候，膳堂里有人议论起来。 众人惊觉，原来昨日执法队忽然四处传人问话，是因为要调查魏丹菲与另一名执法队成员被杀一案。 姜希瑜也是在众人的议论中首次得知，那一日被她杀死的男子姓甚名谁。 他叫张浚，执法队成员，现年三十一岁，引气十一层修为。 是引气十一层，而不是姜希瑜原来猜测的引气十层！ 然而那又如何？ 他还是死了，悄无声息地死在修为比他低了足足有九层的姜希瑜手上！ 执法队查了两天，到底没有查到姜希瑜身上，却查到了三日前，这个张浚曾与共事的另一名执法队成员发生过冲突。那人名叫郑斌杰，修为已达引气十二层圆满，虽然从小层次来说，他的修为只比张浚高了一层，但实际上引气十二层圆满是已经接近先天的层次，同等水平的修士，一个引气十二层的起码能秒引气十一层的两三个。 因此这个郑斌杰杀张浚，那是不但有动机，他还有实力！ 郑斌杰被列为了第一嫌疑人，当时就被关入刑堂。 这一日正好又有鉴赏课，课上，那位向来不多说一句废话的驼背先生竟在课后谈起了此事，不过，他的角度颇为奇特。 “近日教坊内有凶案发生。”老先生不拐弯地说，“诸位可知，世上有一种符叫做追光符，施用此符，能在一定范围之内回溯当地某时发生之事。如近日之张浚案，倘若能用上此符，则此案根本不必追查，真相自现。” 姜希瑜顿时心惊，同时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追光符！ 又听驼背老者道：“然而追光符乃是六品上等符篆，化婴期大能都未必能有，如此珍贵，寻常事件要想用上此符，的确难能。” 开课以来，驼背老者所讲述的各种珍物拢在一起也没有超出二品中等的，这还是他首次提到如此高等之物。倒是一副当作轶闻讲述的态度，说完之后他当即下课，却不知在姜希瑜心中掀起了何等惊涛骇浪。 姜希瑜到这时才真正生出后怕的感觉来，她如今对修真界的各方面认知当然要比从前强了许多，但修真界那么大，各种知识那么多，她知道的不少，不知道的却更多。在这之前，她就从没想过，这世上还会有追光符这样神奇的东西存在。 但此时听说了，她却也并不觉得奇怪。她在地球时代看过那么多仙侠小说，自己后来又是从事游戏行业的，可以说，不但她自己想象力丰富，她见识过的天马行空的事物更是多不胜数。很多事情，不怕想不到，只怕不敢想。 追光符这个概念并不稀奇，让姜希瑜心惊的是，她此前偏偏就缺乏了一个要往这方面去想的意识。毕竟她的想象力再丰富又怎样？她也不能光凭想象去推断在这个修真界会有什么东西是存在，什么东西又是不存在的。 如果能够光凭想象力就判断一切，那这就不是现实，而该是小说了。 “假如不是追光符这样珍贵，这一次我只怕就要脱不了身了。”姜希瑜心惊的同时更在心中做下决定，“我必须抽出更多地时间来阅读宝典中的风物篇，哪怕因此耽误修行！” 她更加深切体会到了丰富知识的重要性，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功，在这样一个陌生世界行走，还有什么比通读攻略更加重要的？ ; 第四十五章 水太深 又过了两日，关于魏丹菲与张浚被杀一案，执法队方面终于做下定论。 郑斌杰被定下了杀人凶手的罪名，被锁住修为，罚入黑狱。 姜希瑜不知道黑狱是什么地方，但听到这个公告的时候，她心下还是骤然一跳，个中滋味一时复杂难言。 在这之前，她虽然听闻到郑斌杰被列为了第一嫌疑人，但因为清楚知道，杀人者实则并非此人，因而对此也并未多做关注。她的心神更多地是被追光符的存在吸引了，只想着执法队那边查不出真凶，也不过是将此事作为疑案搁置，否则对方总不能当真用出追光符来调查真相吧？ 依照追光符的珍贵程度，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现实证明，虽然她连杀人的勇气都有了，可在其他许多方面她还是太嫩太天真了。 姜希瑜没有料到在自己这个真凶一直隐藏得很好的情况下，对方竟还能找出另一个所谓的“凶手”来。 然而仔细想想，这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姜希瑜瞬间想到了许多可能。 “是错审？” “还是……”她心中惊起一片冰寒，“凶案发生，倘若执法队仅仅只是需要这样一个凶手来做交待，那么凶手是谁，是否真凶，又有何区别？” 这个想法虽然有点粗糙，但它又的确是有迹可循，这样的事情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 执法队真的是错审吗？错审的概率有多大？ 修真者本来就一个个耳目聪敏，执法队又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他们真的会分不清一个人是不是被冤？ 想到这里，姜希瑜后背又起一身冷汗。 她忽然觉得，那一天，自己最终解除了管队的怀疑，那是多么幸运的事。 她该庆幸对方没有宁杀错不放过的意念，当然，更有可能的还是，她的表现出来的修为太低了，低到完全可以被当成凡人看待。或许对方会觉得她甚至连不被放过的价值都没有，否则对方如果起念要“冤”她，她又能如何？ 当然，最终这个黑锅是被别人给背了，姜希瑜这个真正的凶手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泛起了另一种不自在。她毕竟还没有修炼到真正的铁石心肠的境界，在诛杀敌人的时候她虽然可以毫不手软，可面对无辜替自己背了黑锅的人，她还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她虽然不至于说要跳出去宣告自己才是那个杀人凶手，可对这件事还是记挂在心，总归难以释怀。 姜希瑜有心要打听黑狱是个什么去处，便一直留意。就在两日后的一堂鉴赏课上，她又听到几名女学生议论起有关魏丹菲与张浚一案。 一个女孩子说：“我就说魏丹菲是勾引了执法队的人才能在我们这么多人里头脱颖而出，果然呢！” 姜希瑜对说这话的少女印象深刻，因为这个女孩子总是能得到许多旁人不知的消息，并且常常以之为谈资。用姜希瑜曾经那个时代的话来说，这就是个资深八卦党。虽然八卦党的话不能尽信，但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又听她们议论了几句，一名少女感叹道：“魏丹菲往前多风光啊！那一回在膳堂，她一个人就压得我们所有人大气不敢多喘一声。没想到……” 言语未尽，但个中意思所有人都懂。 又有人道：“确是令人感叹呢，教坊内院中竟也有如此狠辣心肠之人，他们起手杀人都没有顾忌么？” 狠辣心肠的姜希瑜：“……” “得亏凶手被抓了！”又一人道。 共同上过这些时日的鉴赏课，姜希瑜与这几名少女也熟了，这时便似不经意地道：“听说是被打入了黑狱，却不知这黑狱是个什么去处？” “是呀，黑狱是个什么去处？对方既是杀人了，怎地没有被处死呢？” 被姜希瑜暗暗封为资深八卦党的那名少女忽就伸出食指竖在嘴前，“嘘”声示意：“那位可是郑家人呢，你们不要命啦，乱说话！” 众少女顿时齐齐噤声，话题很快被转移。 姜希瑜还是没能知道黑狱是个什么地方，但知道了郑斌杰是郑家人。 这个所谓郑家，当然不单单是指姓郑的人家那么简单。 在会仙城，姓郑的人家有很多，可会被人以那样的口吻提起的郑家，却只有一个。 城主府郑家！ 如今的会仙城城主，乃是上过仙国名谱的天才传承者，七品仙根，时年不过八十岁，就已经具备元胎大圆满的修为，常有人传言说，会仙城主有望百岁化婴！ 从前姜希瑜不懂得百岁化婴算是个什么概念，但如今她自然是懂了。 就说当初姜希瑜在城门口遭遇到的那一桩杀人案，其中被杀的名叫赤行云的那个，他不过三十五岁就已经有了元胎初期的修为，已经是十分天才了，可却从没有人敢评价赤行云有百岁化婴之能。 盖因修行之事，越是往后越是艰难。到了元胎期这样的高度，每进一步都是一道大槛，不知有多少人修到一定境界就终身难以寸进。因此不到那一步又有几人敢随意评价某某往后能到何种境界？ 这种情况下，敢品评天才的，要不是有真眼力，要么就是自大狂。而能被品评的，也往往无不是人中龙凤。 低级的修行者中，能在三十岁入先天都要被称一声俊杰，但在真正的天才行列中，三十岁不入元胎都算落伍。这个世界天才与庸才之间的差距，简直比姜希瑜曾经的那个世界中的贫富差距还要可怕。 而能够培养出高等级天才的，也往往是大世家，大势力。 郑家就是这样一个大世家，郑城主是郑家代表人物，但除他以外，郑家族老中甚至还有化婴期大能的存在！ 郑家是何等一个庞然大物，则可想而知了。 被背了黑锅的郑斌杰居然是郑家人，这说明，这次事件背后的水，比姜希瑜原来想的还要深太多。 当然，郑斌杰虽是郑家人，却不代表他就会是郑家嫡系，姜希瑜猜测，他应该是旁系远支的可能性居多。否则，要真是嫡系，先不说一个嫡系被派到教坊之地当一个小小执法队成员的可能性有多大，就算真的有内情致使嫡系被派入教坊做一个小小的执法队员，一个郑家嫡系子弟，也应该不是那么容易被冤的。 姜希瑜不由暗叹，水太深了！不知其中因由，她就算脑子再够用，也推断不出其中真正来龙去脉的。更何况，她的脑子还未必够用呢！ 她上辈子虽然做了二十几年学霸，可那毕竟是有勤奋撑着的，就这样，她也就是个一般精英级的人才，离那些学霸中的学神还差得远呢。这一朝穿越了，她要想再做个修真学霸，甚至是学霸中的战斗机，光凭宝典外挂和勤奋，显然也还是不够啊！ 姜希瑜觉得忍字头上一把刀，自己现在修为低弱，该隐忍的时候还是要隐忍，哪怕头上带刀，也还是要忍。 今日隐忍，不等于怯弱。一时隐忍，全为有朝一日，步踏青云，登顶群仙。 ps作者有话：补更来了。抱歉突然断更这几天，电脑一直没修好，很不好意思地说，某秋囊中羞涩，也没舍得买新的。再加上回了老家，连上网的条件都没有。没能更新，心里一直很不安，最近手写攒稿，现在从乡下回来了，翻出以前的老台机倒还能用。今天二更，以后两周内，某秋也会一直保持二更，直到欠债还完。此致，为谢。 ; 第四十六章 储物护腕里的东西 忽忽又是十来日过去，当日的凶案也终于从新闻变成了旧闻。 姜希瑜每日作息如常，只是在夜间修行时更加注意抽出时间来阅读《修真宝典》的风物篇。当然，此中变化则不足为外人道。 玉衡苑中倒是又掀起了一股涌向外院赚取资源的风气，这股风是在悄无声息中刮起的。 最先吃螃蟹的是往常总与姜希瑜一同在舞蹈课上得优的周瑶。那一日晚间，她一个人没声没响地禀了管事姑姑，就从内院去到了外院。第二日一早，她从外院回来，携带了足足十个粉玉的奖励，当时就去了荟芳楼，兑换了十日份量的灵谷套餐。 消息传开后，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得红了眼。 要知道玉衡苑中，这一批的炉鼎少女们入教坊也足有近两月了，这样长短的时间过去，几乎已是人人都能感知到气的存在。只是众人都是二品仙根，资质低劣，吸取灵气的能力太弱，因此要想真正引气入体，总还十分艰难。 在这个时候，如能有灵食相助，引气入体的时间无疑将被缩短许多。 当然，这个道理谁都懂，只是人总有从众心理，在第一个真正的受益者出现之前，敢于主动出头的人总是不多。 可一旦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后面陆陆续续想要得好处的自然就多了。 姜雪莹都有些蠢蠢欲动，还问姜希瑜：“小瑜妹妹，不如我们也去外院走一遭罢？” 事实上姜希瑜一点也不想到外院去，那又不是什么好去处，有什么好去的？但教坊当日在集萃馆开课，为的就是一步步将玉衡苑的炉鼎少女们诱出去，慢慢消磨她们的底限，又岂能允许有人特立独行？ 姜希瑜先是推脱：“再等几日罢，我有一支舞，差几日便能编好。” 心中则思量：“去外院走一遭总是不能避免的，否则我日常表现得这般勤奋，末了却连去外院登台都不愿，岂不是自相矛盾？但这个台要怎么登，何时去登，我却还需另做计较。” 她挂念着当日从魏丹菲和张浚身上得来的两件东西，那当时她是将那两件东西埋在离玉衡苑不远的一处无名小池塘边，一直等了这许多日，如今那场案件的风头也过去了。姜希瑜觉得，取用这两件东西的时候到了。 这一日晚间，星月早黯，姜希瑜特意提早了半刻钟从集萃馆练功房出来。她在瞒天过海诀的应用上又比当初更纯熟了，走了一段路，又转过几道弯，她就自然而然地将身形隐入了花木回廊的暗影间。 她自身气息分毫不露，感知同时发散，一路细心感应，直到来到当初藏物之处。 姜希瑜蹲下身，挽起袖子便伸手下挖。 上次杀人时，她的炼体术就已经修到了炼皮大圆满阶段。杀人之后她心境更成长一步，之后不过几日，她自然突破至炼肉期。 到了炼肉期，姜希瑜就可以修炼飞天如意诀上记载的第一套近战武技，百千如意手了！原来她不曾正式修炼武技时，凭借炼体上的修为，她肉身力量就已经十分了得，如今她正式修炼了手上功夫，这般探手挖下，挖泥更如挖取嫩豆腐般。 姜希瑜探手下挖，直到取出当初埋藏之物。 她就着旁边的池塘水净了手，先拿起得自魏丹菲的那枚吊坠，细看了一番。 天光虽暗，可姜希瑜目力非凡，吊坠上的每一处细微纹路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一枚光泽黯淡的水滴形吊坠，钴蓝色，材质难辨，不像金不像玉，通体造型简单，只在那水滴底部阴刻着一道线条扭曲的纹路。这纹路线条虬结，姜希瑜看来看去，觉得像龙又像蛇，仔细想想，这纹路倒有几分图腾的味道。 但她感知延伸，又实在无法从这吊坠上感应到分毫灵气，不论怎么看，这都像是一枚普通的凡物。可姜希瑜觉得，魏丹菲身上是怀藏有一个非凡隐秘的。否则她生前又为何会宁愿失去美貌，也要服用芳华丹？ 然而以姜希瑜目前的眼力，终究无法仅仅通过这枚吊坠就解读出什么。 她便不再多想，事有主次，有缓急，非必要的东西姜希瑜并不会太执着。 放下吊坠，姜希瑜又拿起得自张浚的储物护腕。 她现在一穷二白，相比起一个作用未知的吊坠，她当然是要对张浚的护腕更感兴趣许多。 像这种低级的储蓄器具，也只有最初步的认主功能，引气期修士拿到，在上面留下一个感知印记，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丢防盗。不过这种印记是很容易被抹去的，同时，这个印记也会随着持有人的死亡而自动消散。因此，姜希瑜此时拿到手中的这个储物护腕已经能算的上是无主之物。 她将感知探入，顿时碰触到了一片颇为奇妙的空间。 姜希瑜闭上了双眼，感知延伸，却奇异地感觉到自己仿佛是睁开了另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看到的东西直接印入了她的脑海，虽然缺乏色彩，却也同样鲜活。 “我平常用感知探寻其它东西的时候都没有这样清晰如目视的感觉。”事实上，在其它时候，姜希瑜就算出动感知，也只能模糊感觉到一些什么，毕竟她修为太低，感知也仅仅就是“感知”而已。 “果然不愧是储物法器，真神奇。” 作为一个从前只在游戏和小说里幻想过储物道具的“真”土包子，姜希瑜首次体验到储物法器的奇妙，心里顿时稀罕了一阵。 过了片刻，她才将注意力放到里面的东西上。 这个护腕的内部空间呈圆球形，姜希瑜目测，大约是有五个立方米的大小。内中物品都呈真空漂浮状，东西不多也不少，大约占了整个空间的三分之一多一点，其中有少量男子的衣物，其余较显眼的是一些瓶瓶罐罐，看起来里面装的是丹药。 此外还有一小堆的灵石，姜希瑜数了数，一共有二百二十一块。这些灵石都是长条状，摸约两指宽一指厚，还没姜希瑜半个巴掌大，因此两百多块叠在一起，也不过占了极小一块地方。 这还是姜希瑜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灵石，此前她都只在鉴赏课上见过灵石的投影。 又有一小堆石头漂浮在另一边，这些石头白如美玉，但并没有美玉的莹透润泽，反而带着另一种厚重的质感，其间灵气深蕴，别有美感。 姜希瑜的感知绕着这堆石头多转了一圈才恍然：“这是真元石！” 真元石和灵石一般，都算是修真界通用货币的一种，只不过灵石是天然的，要在灵脉中寻找，真元石却是人工制造的。 灵石中蕴含的是天地灵气，真元石中蕴含的却是修士后天注入其中的真气真元。两者有相似处，又有区别处，但总的来说，低等真元石的价值要略逊于下品灵石。一般的兑换比例是两块一品真元石能抵一块下品灵石。 姜希瑜数了下，这里的真元石有三百块之多，也能抵得上一百五十块灵石了。 除了这些，储物护腕中还有符篆二十三张，小网形状的法器一件，剑形法器一件。 最后，一块质朴无华的木牌吸引了姜希瑜的注意。 第四十七章 触手可及的自由 补 木牌摸约半个巴掌大小，木纹精致，其薄如纸。 姜希瑜将木牌轻轻捏在两指间，只觉得触手坚硬，随意一掰，竟然掰不断！ 要知道姜希瑜如今已突破至炼肉期，又修炼了百千如意手，她这随意一掰，哪怕是有意放轻了力量的，也足能掰裂金石。这木牌却如此坚硬，可见不凡。 又仔细观察，发现木牌的一面雕刻有宫阙数座，其下祥云饰之，另一面上却阳刻着两个字。 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姜希瑜对东华仙国的部分常用文字也能读写了，她正好认得这两个字，上面写的是：通行。 “通行？通行什么？”姜希瑜心中一动，“莫不是教坊的通行令？” 她心底下霎时涌起巨大的惊喜：“是啊！这个张浚是教坊的执法队成员，手上有教坊通行令牌又有什么奇怪？” 一时欢喜涌动，竟生起难以自持之感。 姜希瑜近来已经练出了几分喜怒不动的城府来，就是炼体修为突破到炼肉期，她当时都没这样惊喜到难以自持的感觉。 如果这真的是教坊的通行令牌，那这意味这什么？ 姜希瑜原本是蹲着的，此时却豁然站了起来。 她豁然起身，手捏木牌，只觉得心跳加速，那心房跳动，一声一声敲响在胸腔中，咚咚咚—— “如果真的是教坊通行令，那我是不是可以……”她几乎有些不敢想，“我可以凭借这块令牌离开教坊？是这样吗？” 教坊方面对身在内院的众炉鼎少女从表面上看似乎管理宽松，但在这样的环境下，却几乎没有人敢于主动出逃。盖因教坊内外自有数座大阵笼罩，若无通行令牌，但凡有人私自外出，一旦触动大阵，其下场必定无比凄惨。 然而若有令牌，就等于拥有了这数座大阵的进出钥匙，到那时，要离开教坊又有何难？ 这一瞬间，自由仿佛如此简单，触手可及。 惊喜来得太突然了，姜希瑜胸腔中咚咚一片，直到她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勉强镇定一点。 “不行！我不能草率！”姜希瑜心念电转，“就算真的是教坊的通行令牌，谁又知道这令牌上还有没有旁的什么玄机？万一这令牌是记名的？又或者，上面另有标记？” 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将自由的希望压到这样一块令牌上，这无疑是不明智的。 “况且，就算令牌没有问题，我自己身上呢？”姜希瑜心中微冷。 她不确定教坊有没有在她们这一批炉鼎少女身上动过什么手脚，当然，明面上她知道是没有的，可暗地里却难说了。 姜希瑜紧捏着木牌的手停顿了两下，终于还是将手一翻，又将木牌收回了储物护腕中。 她快速将护腕中的其余物品又重新扫了一遍，除去张浚的个人物品，其余灵石、真元石、丹药、符篆、法器，这些加起来对原本一穷二白的姜希瑜来说，也是一笔巨款了。但教坊不允许内院的炉鼎少女们拥有私人财产，这储物护腕又是赃物，姜希瑜势必是不能将其带在身边的。因此这一笔巨款对如今的她来说，并不能起到直接作用。 要说这里头，此时此刻真正能对她产生直接好处的东西，应该也就是那些丹药了。 姜希瑜又清点了一遍，护腕内的丹药一共有十七瓶，这个数目看似不少，但她逐一打开分辨过后，又发现这些丹药分三种。一种行气丹，这是引气修士理顺气息用的，一般用来调理内伤，梳理经脉，姜希瑜目前没有受伤，倒是用不着它。行气丹共有三瓶九颗，一瓶里头才有三颗。 行气丹在这三种丹药里价值最高，不过目前的姜希瑜还用不上。 第二种是回气丹，这个是帮助修士快速回复真气用的，一共有八瓶，每瓶九颗。在三种丹药里，回气丹数量最多。这个姜希瑜倒是能用，她往常修炼炼体术，常将真气耗尽，这个时候就需要快速回复真气来支撑下一次的修炼。 虽然回气丹一般是用来帮助修士在战斗中回气用的，用来修炼有些奢侈，但姜希瑜可顾不得这些。这些东西对她来说，用得上才是有用的，用不上则全无意义。只要能加倍提高她的修炼速度，便是奢侈一把又何妨？ 而第三种丹药，则是曾经在玉衡苑中传下偌大名声的蕴气丹了。 当初魏丹菲因为被赏赐了一颗蕴气丹而一举突破引气期，可不知羡煞了几多人。 姜希瑜数了下，这些蕴气丹共有六瓶，每瓶里头也只有三颗丹药，其中一瓶里头还只有一颗丹药，这一共就是一十六颗蕴气丹。 蕴气丹是可以直接帮助修行的丹药，内中蕴含有大量元气，一般资质的人，吸收蕴气丹修炼，当然是比直接吸收天地灵气来修炼要快得多。 姜希瑜是纯阴体，在炼气方面修行的又是天元一气诀这样的特殊类心法，先天以前，她的修炼要靠纯阴之气作为种子，因此，她每日的修炼都要等到子时以后才能进行。不过，这并不等于她就不能吸收其它方面的气了。 天元一气诀毕竟是上古仙帝创造的功法，别看品级未达天级，实际上那只不过是因为宝典的评级标准太高。天元一气诀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顶级功法，这从这门功法的各方面表现都很强大，并且没有明显短板就可以看得出来。 这门功法的修炼首重纯阴种子，姜希瑜每日吸取纯阴之气也都要温养加固丹田中的纯阴种子。纯阴种子成长得越好，她在吸取其它类别气的时候，才能更加顺畅地将其它类别的气炼化成纯阴真气。 因此，蕴气丹她也是能用的，不过她对蕴气丹的使用需要更加讲究。 与其单纯地吸收其中药力再将其转化为纯阴真气，不如在修炼时借助这些药力，在丹田内构筑出更强大的吸力漩涡，借此在子夜修炼时吸取到更多更纯的纯阴之气。末了，蕴气丹的药力也不会被浪费，她本身真气的精纯也不会被破坏。 姜希瑜选了个稍大些的玉瓶，将十六颗蕴气丹都装到一个瓶子里。又选了个瓶子，装了十八颗回气丹——更多却是装不下了。 她将其余东西，包括得自魏丹菲的吊坠和那个小木牌都一齐放回储物护腕里，又重新在池塘边选了个隐蔽的地方将护腕埋入。这个护腕，姜希瑜并没有在上面留下感知印记使其认主，更没打算将其带在身边。 这也是为了安全考量，她如今身在玉衡苑，受到的拘束太多了，姜希瑜情愿小心为上。 ps作者有话：捂脸，昨天糊涂了，二更没发出，这一章是昨天的，今天的两更等会发。 ; 第四十八章 蕴气丹 补 这一夜回到寝室，服用蕴气丹，姜希瑜首次体会到了高速修炼是个什么滋味。 如果说从前她单单只凭自身苦修时，每一呼吸所能得到的真气量是十，那么服用蕴气丹后，她每一呼吸所能得到的真气量就直逼二十。 服用蕴气丹后，她的修行速度竟然能够逼近原来的两倍！ 丹药的作用一至于此，这还只是下品蕴气丹，若换作中品甚至上品的蕴气丹，那对修行的提升必然更大。而在所有能够辅助修行的丹药中，蕴气丹又仅仅只是其中最基础的一种。这个世界的炼丹文化无比丰富，许多丹药的效果，甚至是旁人想都想不到的。 由此也可以想象，那些资质上佳，又出身大势力的天才们，他们的修炼速度会快到多么恐怖的地步。 有资质，有资源，可不就得把底层的修炼者们甩开无数里远？ 要不怎么有人三十岁就元胎，有的人却三十岁还未能先天？而三十岁未能先天的，在这个世上又往往占绝大多数。 姜希瑜绝不甘自己只做那个三十岁还未能先天的，然而要与那些真正的天之骄子相比，如今的她又确实差得太远。 她后来弄清楚了自己如今这具身体的年龄，虚岁十五，按实际的周岁算，她其实刚满十四岁不久。这个年龄看起来是青葱鲜嫩得很，可在修行上，她却已经是落后别人太多。 就说那殷玄一，他十九岁就已经是先天大圆满，而他这个先天大圆满甚至可以轻松地越级秒杀元胎期高手，令化婴期大能忌惮。他的年纪才多大？ 他仅仅只比姜希瑜大了四岁而已，他的修行境界却高已经到令人连仰望都唯有惊叹而已。 姜希瑜忍不住想：“殷玄一十四五岁的时候至少应该是已经进入先天期了吧？否则他怎么在十九岁的时候达到先天大圆满？” 不能对比，尤其不能跟这样的人物比。毕竟殷玄一是天才程度甚至超越会仙城主的绝代天骄，跟他去比，那不是志存高远，那完全就是好高骛远。 现阶段，姜希瑜并没有与他相比较的资格。 但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奇怪，姜希瑜也不能免俗。在知道这样一个绝代人物存在的前提下，要不去想到他，竟也是一种困难。 这就跟姜希瑜在地球时代的时候见过的一样，传说中的那些超级学霸，那些“别人家的孩子”，总是更容易引人注目，使人难忘的。 姜希瑜规划了自己手中的蕴气丹，她共有蕴气丹十六颗，他决定每天服用一颗，并在服用蕴气丹的期间冲击引气三层。 寻常引气初期的小修士服用蕴气丹，总还要担心丹毒问题，一般不能做到日日服丹炼气。总要根据各自体质，间隔上或三日或五日不等的时间。 姜希瑜却没有这个顾虑。她除了炼气，同时也还炼体。飞天如意诀是从外而内将人炼凡入仙的神奇功法，从人体的皮肉筋膜开始炼起，一直炼入血液，炼入骨髓，炼入脏腑，最后甚至可以炼仙根！ 飞天如意诀的第一部是炼凡体，第二部则是炼仙根！ 有如此神奇的功法在，姜希瑜又何惧区区丹毒？ 她连服了三日蕴气丹，总感觉到自己已经触摸到引气三层的门槛了。然而这道门槛就在眼前，姜希瑜想要跨过，却又总觉得自己眼前仿佛还蒙着什么，一时又无法突破。 恰恰不止是姜雪莹来问，就是其他一些与姜希瑜关系稍近的女孩子也都反复提过，问及她什么时候也去外院走一遭。 这一日舞蹈课上完后，近日大出风头的周瑶甚至也叫住了姜希瑜。她走到姜希瑜身前，似笑非笑地打量：“姜家妹妹真是沉得住气。” 姜希瑜近来听多了风言风语，这种程度的对话也只是让她微微一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