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命营救》 第一章 当年的国际形势 公元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期,我从矿业大学毕业之后,回到西疆的西部矿区矿监局监察二队担任了一名普通的安检员。我之所以选择这一行的原因,其实和那个时候中国大部分工人阶级一样,属于子承父业。 我的父亲是新中国第一代煤矿工人。还在旧社会那会,小小年纪的他由于生活所迫,就已经下井干活了,并且很快加入了党的秘密工会组织,后来还被发展成了党员。 解放后,为了响应党和国家的号召,我父亲又报名到了中国的大西北的大西北:西疆西部矿区。作为业务技术骨干,他和一帮子同样从内地去的煤矿工人,一起开创了西部矿区的辉煌,一干就是几十年。 说实话,那会儿全国的条件都非常艰苦,更别提遥远的西部边陲了,说一句完全是拿命在工作一点也不为过。和我父亲一起去西疆的那么多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很多还没有熬到结婚就去世了,有的是死于矿难,有的是死于职业病。 如果说没有一股子为国为民的精神在支撑,那是无论如何也坚持不下去的,现在的人已经很难理解他们了。 剩下来的那部分人,年龄越来越大,却面临着另一个严重的无法解决的,找不着对象的问题。我父亲虽然侥幸躲过了数次矿难,又被调到了矿区担任行政工作,这条命和身体算是保住了,但同样是老光棍一个,还住在矿区的集体宿舍里,在那方面看不到任何希望。 一晃眼,他已经年近四十,眼看着这辈子真的要奉献给矿区了,组织上给他介绍了一个支援边区教育事业的中学女教师,两人一见钟情,很快就成立了一个小家庭。这个女教师就是我的母亲,至于当时我母亲为什么能看上我父亲,时至今日她也没有透露过什么具体的信息。 但我从小耳闻目睹,还是能看出当年的婚恋观和现在是不一样的。那个时代的人以国家和事业为重,往往较少考虑个人的问题,即使考虑了,也是倾向于各单位中的积极分子,也就是劳动模范那样的人。 我父母正好都是那样的人,要不然也不会一个投身西部矿区几十年,一个自愿放弃原有的一切,跑到大西北当一名普通的中学教师了。 这样的感情是不掺杂任何功利和物质的,也就更加的纯净自然。除此之外,我母亲应该也有她的难处,毕竟一个女孩子背井离乡到一个非本民族为主的偏远地区,找合适的对象也不是那么容易。他们结婚的时候,我父亲38岁,我母亲也已经33岁。 结婚之后,我父亲就搬离了矿区的集体宿舍,搬进了我母亲学校分给我们的一处住所,这个住所就在学校里面的家属区。从此之后,我们这一家人就真正在西部扎下了根,不准备再回东部了。 我家一共有三个兄弟,我排行老三,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可能是因为想生个女孩一直没能如愿,我母亲执意给我起名叫“姚岚”,这是个明显带有女性色彩的名字。 托了这个名字的福,我和两个哥哥的性格迥然不同。他们两个天性叛逆,父母让他们向东他们偏向西,让他们干啥他们偏不干啥,结果就是他们两个成功的脱离了家庭的传统,不顾父母亲的强烈反对,奔赴远方寻找他们自己的幸福去了。 这倒是苦了我了。父亲对煤矿事业忠心耿耿,一门心思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巴不得我早点毕业好接他的班,而我母亲则是希望我这个幼子能陪在他们的身边。 说实话,我对煤矿也并非没有感情,再加上我的性格比较委婉,对于工作的问题无可无不可,就顺理成章的考上了矿业大学,毕业后又回到西部矿区接了父亲的班,从一名普通的安检员做起。这一切对我来说似乎没有经过大脑考虑,也没有遇到什么阻力障碍,莫名其妙的就上班了。 当然,我上班的时候和我父亲那个时候的矿区环境已经不一样了,甚至可以说有了巨大的变化。比如说,虽然煤矿的活不好听,又累又脏,但当时煤矿的正式编制还真不好进,正式工下井的很少,在井下干活的工人大多数是临时聘用过来的内地农民子弟,也就是常说的集体工,我们矿区地理位置特殊,其中还有为数不少的本地原牧民。 我和那些同样是接班的“煤二代”们,和我们的父辈也是不一样的,至少缺少了那份不要命的苦干劲头。不过毕竟是从小熏陶出来的,我们这批人还不至于一无是处,什么也干不了。 上级有什么要求,需要我们跑到偏远一些的小煤矿去检查安全工作,我们也能干的像模像样,蛮是那么回事。即使要求我们深入第一线下井钻黑窟窿,也没见有谁吓得屁滚尿流的,包括我这个不常下井的在内。 也就是说,别看我们这批人在城市里,在井上吃喝玩乐什么都会,到矿区下井却也脏话累活什么都干。俗话说得好:能吃不能干的是懒汉,能干不能吃的傻蛋,既能吃也能干的才是好汉。 我的同学兼同事王小柱,他就是这样一个好汉的典型。 王小柱的家庭背景和我差不多,虽然不住在一起,但他的父亲和我的父亲都是从内地来的技术骨干,打小我们两个就认识,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交情。 后来虽然不在一个班,但从小学到中学,我们俩始终在一所学校读书。我为人处事不如王小柱,身体也不如王小柱那么壮实,胆子又小,在学校里经常受人欺负,王小柱就每天和我一起上学放学,借此向众人宣示我们俩的关系,遇到有人欺负我的时候,他从来不问对方是几个人,上去挥拳就打抬腿就踹,帮我解了好多次的围。 同时我的学习成绩比他好,他父母经常叫我去他家帮王小柱补习功课。说真的,王小柱打架还行学习真不行,无论怎么帮他,他就是那个不死不活的成绩了。 “补什么呀!你学习好最后还不是接老人的班?又能比我强哪去?你要是和我一个班,都不如考试的时候给我传张纸条!”这是王小柱的原话,很不幸真的被他说中了。 有人说无论是什么样的关系,朋友也好恋人也好,最好的组合是能互补,各有各的强项能帮助对方,各有各的弱点需要对方来弥补。因为这些原因,我和他的关系越来越铁,终于定格在了死党的程度。 可惜王小柱没有考上大学,他最后读的是矿区开办的职业技术学校。这种学校其实就是给煤矿系统的子弟一个出路而已,混到毕业接起班来能理直气壮,不被人家说没文凭也能有工作的闲话。 等我从大学回来接班的时候,王小柱早就在矿监局上了两年班了,还混了个监察二队副队长的初级职位,成了我的上级。对王小柱的仕途升迁我完全没有任何意见,不会有因为自己读了大学还不如别人的嫉妒心理。 这一方面是因为我和王小柱的关系,另一个方面,我也知道在这个行当里,只有文化是不行的。安检员没事的时候真是清闲,一旦有起事来,每天都要和恶劣的环境打交道,那种辛苦不是坐办公室的人能想象的出来。 而且安检员面对的主要对象,基本都是半文盲的矿工们(这绝不是歧视,因为很多矿工确实没有文化,但他们在井下的工作做得相当棒,只是工作和我不同吧),他们别的不服,就服能打架讲义气的家伙。文绉绉的人在矿区是吃不开的,也是很难得到提升的。 当然,又有文化又会打架的人最吃香,但那要求就有点严苛了,也不太切合实际。 所以我一回来,立刻和王小柱又恢复了那种互补的状态。虽说在工作上我是他的下级,可我们没事就混在一起,也不分上班下班,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王小柱知道我干体力活有点难度,这方面特别的照顾我,他能做主的时候尽量给我些文案工作,即使必须要干的活大多也都由他代办了,所以我下井的次数很少。我呢,还像以前一样,王小柱有什么报告之类的要写,我是义无反顾的提笔代劳,解决了他的一大烦恼。 那个时候年轻,日子过得快,整天嘻嘻哈哈的没什么烦恼,待遇水平相比其他行业又高出不少,自己赚钱自己花,倒也潇洒自在。 可是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事情都不会如此十全十美。 我们的烦恼和我们的父辈一样,就是找对象还是个“难”字。本来干我们这一行的女性就少的可怜,绝大多数还都是大妈级别的人物,同年龄的寥若晨星,基本见不到的。 要说在行业之外,我还是认识不少合适的女孩子能追求的(王小柱认识的更多),除此之外还有找人介绍这条路,可人家女孩子一听说我是干煤矿的,虽然是做行政工作但时不时的也要钻黑窟窿,立马摆明态度,做朋友可以做恋人免谈,翻脸那叫比翻书还快。这也难怪,下井就有危险,待遇高也弥补不了整天提心吊胆的消耗,谁不想踏踏实实过日子呢? 所以别看我和王小柱整天混在一起有说有笑,有吃有喝,其实喝多了之后也经常互诉衷肠,互相给对方加油打气。车轱辘话反过来倒过去的说,无非就是大丈夫何患无妻那一套。说完之后心里也发虚,担心自己真的会和父亲一样年近四十还娶不上媳妇。 这样的日子一转眼过了三四年,王小柱仕途再上一层楼,当上了监察二队的队长。我还是老样子,工作上没什么起色。我自己知道自己的缺点,依着我的性格就不适合当官,对上不会溜须拍马对下又拉不下脸子,空有一张大学文凭根本于事无补。 不过王小柱升了官,反而照顾不了我了,从这一年开始我也要经常去多个煤矿进行安全检查。这不是因为他不愿意再照顾,而是整个矿区的安全形势突然紧张了起来,人手不够用。 造成这种状态的原因是,中苏关系在那几年因为人所共知的原因闹起了矛盾。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期以后,矛盾越来越大越来越激化。 这种敌对状态不可避免的波及到了我国的西部,尤其是边境地区,当时的情况远没有像现在这么稳定。打个比方说,为了防范对方可能发动的突袭,一到晚上,所有的西部地区就会陷入一片黑暗。 这不仅是因为电力供应紧张,也是一种战备状态,上级领导担心亮灯会给对方的轰炸机指示目标,所以才下达了这样的命令。好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是躺在漆黑家里的床上,听着外面马路上的轰鸣声入睡的。 那是一辆又一辆军车不停的往各个战略要地开去,这些军车的数量之多,很多时候一过就是一夜。车上往往拉的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或者是一些战备物资。 和地区不准开灯的命令一样,这些军车的车灯也不允许打开,完全是凭借着经验和听声辫位才能顺利前进。在西部山区蜿蜒的山路上行进,这样做不可避免的会发生一些事故。 我就经常听说某某地方,又有几辆军车栽进深沟里去了,死了多少人等等,但这些只是听说而已,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那样的场面。后来可能是上面察觉到发生大规模战争的可能性不大,禁止开灯的命令解除了,但另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开始暴露了出来。 众所周知,我们国家的陆地边境线非常长,西疆边境地区又通常都是荒无人烟的高山谷地,边防很难做到面面俱到,尤其是在冬天严寒或春天风沙较大的时候。 当时敌对势力的一些人就借此机会,开始经常潜入我国境内,偷鸡摸狗等等只要能搞破坏的事无所不干,给西部的地方生产活动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我们国家自然对此情况不能容忍,但这些人大多选择在熟悉的地方作案,一般并不过于深入境内,他们一旦察觉到任何不对劲的味道,总会瞬间逃回边境线的另一边,缉拿的难度非常之大。 这种情况持续到后来,国内有一些解放后潜伏下来的敌对分子,因为共同的目的开始和国外的敌对势力两相勾结,组成了规模很大的破坏犯罪集团,更是大大增加了打击的难度。 在这种形势下,我们矿区就成了高危单位。众所周知,煤矿本身安全系数就低,就是没有敌对分子搞破坏,各种各样的意外事故也层出不穷。这就像一所摇摇欲坠的破房子,自身已经东倒西歪,要是再有人助其一臂之力,破坏力绝对可以震惊中外。 敌对分子如果利用这个薄弱环节,那造成的生命财产损失和恐慌就不可估量了,也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在西疆众多的矿区中,我们西部矿区又是被威胁的重中之重。因为西部矿区紧挨着边境线,很多煤矿向西没多远就到了苏联的某某斯坦加盟共和国了,我们以前经常开玩笑说,搞不好那些煤矿在地下的巷道早就挖到了国外,上面守边境线的边防战士都不知道。 笑话归笑话,形势确实非常严峻。事实上,我们西部矿区已经遭受到了几起有组织的破坏案件。这些敌对分子通常选择较小的煤矿下手,因为这些小煤矿大都位于偏远的地方,安全保卫工作十分被动,特别容易遭受打击。 于是,矿区安监局紧急决定,抽调人手增援各个矿分区的保卫部门。所有安检员也要行动起来,没有例外的全部被派到各大矿分区去,到第一线去,彻彻底底把安全工作的主动权掌握住。 对于我们这些安检员来说,国际关系问题和破坏治安案件自然和我们无关。但加强安全检查不仅是为了保证生产的顺利进行,也是为了尽可能的将煤矿隐患消除掉,不留给敌对分子一丝一毫的利用漏洞。 这一年的大概初春时节,我一个人抱着被褥来到了我们监察二队辖区下的五矿区,准备在这里长期战斗了。 之所以是我一个人来,还是因为安监局人手紧缺,不得不让我们这些安检员最大程度的发挥作用,几乎是一个人负责一大片了。除了五矿区本部,我还负责辖区内几个小煤矿的安全工作,这些小煤矿之间相距遥远,经常需要开车来回奔波,工作非常辛苦。 两个月下来,我已经熬的焦头烂额,累的瘦了一圈。这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那种孤独感始终如影随形,挥之不去。上班好几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远离熟悉的环境和同事,一个人默默的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工作。 有人问,难道五矿区人少吗,不能认识新朋友吗?答,几个小煤矿受到规模限制人很少,但五矿区的人一点也不少。 只是在当时的压抑氛围下,所有人一看到我这个安检员,就好像看到了敌对分子一样,避之唯恐不及,谁也不愿意和我多说一句话,配合我工作的那几个人看样也是被迫的。这可能是一种古怪的心理,大家听说那些破坏行为是一回事,看到真的有危险是另一回事。 在五矿区的领导和工人眼里,我就是危险的代言人。 正在我叫苦连天的时候,矿区偏偏又下起了大雨。西部矿区本身处于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西部边缘,气候干旱少雨,夏天的时候会偶有暴雨雷雨等强对流天气,在春天如此干燥的时候突降大雨却是非常罕见的事情。 这场连下了两天的大雨对煤矿的安全构成了很大的威胁,从第一滴雨下下来,我就开始马不停蹄的在各个煤矿紧张的巡查起来,又要求五矿区所属的所有煤矿负责人有什么异常的情况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在一直到我回到五矿区,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大雨也终于停了,我这才松了口气。雨停之后的这一天中午,我刚刚吃饱喝足正准备小寐一会儿,恢复下精神体力,门外却传来一阵骚动,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我那刚放松的神经一下子又绷紧了,来不及多想,我赶紧冲出办公室,到外面一看,原来只是矿区又来了两个新人而已,根本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事故。 来的这两个人,一个是矿区副总工程师,五十岁左右的文明,一个是市公安局防暴大队的警察张曦。让人意外的是,这个张曦是个年轻的女警,更意外的是,这个女警我不仅认识,还很熟。 那阵骚动就是由张曦引起的。 第二章 矿难 我对张曦的了解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我和她的年龄差不多大,她比我小不到两个月。张曦的父亲很早以前就是市公安局的领导,她属于正儿八经的干部子女,之所以和我这个工人阶级和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人认识,是因为张曦的母亲和我母亲是同事,是同一所中学的教师。 小的时候,张曦的父亲总是很忙,忙着出差忙着抓人忙着工作,白天黑夜的不着家。张曦的母亲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还要上班,实在分身乏术,只好向学校申请了一间住所,住进了我家那处家属院,这样才能一边工作一边就近照顾孩子,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我从那时候起就和张曦熟识了,整天一个带着一个在学校里疯跑疯玩,上房掏麻雀,下河捞小鱼,几乎什么都干过。我家和她家的关系也很好,她母亲有事的时候,常常把张曦一个人托付给我父母照看,在我家里吃饭睡觉,从不见外。 上学之后,和王小柱不同,我和张曦始终在一个班里上课,从小学到初中都是,甚至有两年我们俩个还是同桌。我还记得那时候她的字总是写的大大的,几乎填满了整个田字格,一点也没有女孩子应有的娟秀。 没错,张曦的性格就是这样,别看她长得文文静静(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毫无少数民族血统的女孩子,长得有点维吾尔的特征,就是眼睛大且深,鼻梁高且直,皮肤雪白,长发还有点自来卷),内在却有一股韧劲,从不轻易放弃自己的观点和主张,也不从随波逐流。 这可能是她家教极其严格的缘故。无论是她的父亲还是母亲,对她的要求比起我的父母对我的要求,高了不止一个层次。张曦的父亲尽管出现在学校里的时间每次都很短,但非常重视培养她的独立性格,凡事都要求她亲力亲为,从来没有溺爱一说。 她的母亲对她也非常严厉。举个简单的例子,每年暑假,我只要做完老师布置的暑假作业即可。但张曦的母亲不仅要她做完日常的作业,还要再给她出数倍于暑假作业的作业,除此之外,还要学习舞蹈,书法,乐器等等。 所以自打上学之后,我和她一起玩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但她只要一有机会,还是拉着我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好像我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也可能事实上我确实是吧。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初三毕业。张曦的母亲认为她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就带着她搬离了学校家属院,让她读了一所可以住校的高中。 在她们搬家前的最后一晚,张曦把我叫到学校的大礼堂里,让我一个人坐在前排座位上,她在空无一人的舞台上跳了一曲西疆的民族舞蹈,跳给我一个人看。整个过程非常短暂,但记忆尤深,至今历历在目。如果要说我当时不知道她喜欢我,我也对她没有动心,就完全是自欺欺人了。 可惜,太多事不是我能决定的。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只是听说她后来考上了警校,和她父亲一样当上了警察,又听说她调到了防暴大队,工作非常出色,前途无量。再后来,还听说市局里一个同样是高干子弟的中层领导在追求她。 刚开始听到这些的时候,我的心里有些难受,后来工作的时间久了,经历的多了,被女孩子拒绝的次数也有积累了,反而并没有多少波澜了。是呀,我一个出身普普通通的工人阶级,一个普普通通的煤矿员工,做着普普通通的工作,两个人的路早已经不同。要是凭着小时候的交情大胆的再去追求她,不是妄想也是幻想,真的有点高攀的意思,那是我不屑为之的。 因为有这些渊源,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从办公室里跑出来,竟然看到张曦从警车上下来的时候,目瞪口呆大脑短路,也就不奇怪了。倒是张曦找到我这个安检员时,最初的讶异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微笑,她大方的对我道:“原来是你被派到这里来了......好久不见,你一点也没变!” 我一时无语,唯有努力控制紧张的情绪,故作镇静状,前言不搭后语道:“我来了两个月了。你也是!” 张曦又道:“我也是什么?我也没有变化吗?” 我再一次的目瞪口呆,瞠目结舌,看的张曦忍不住笑了,她转身背对着其他人,突然冲我扮了个鬼脸,语气却还是一本正经:“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长相没变,性格也没变。对了,我早就听说你回矿区安监局上班了,怎么不来找我?” 我这才知道她和我一样,虽然很多年没有见过面,却一直没有忘记对方。我心口一热正要答话,这个时候,站在旁边一直观察我们的文明突然开口道:“你们以前认识?叙旧有的是机会,先谈正事吧......”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古板,我虽然面对张曦的时候脑子有点不够用,可对文明的话反应很快。我明白此人虽说提出了个问题,却根本用不着回答,他不关心这些,他关心的只有“正事”。 似乎每个单位每个地方都有文明这样的人,说他们固执死板吧,真正的工作确实又是他们这种人做的,工作真正出成绩的也是他们这种人。要是说他们有什么共同的特点,那是非常容易找到的,比如他们的性格让人很难接近,比如他们对任何事情都过于认真而没有朋友,再比如他们工作的方式和一般人不同,他们看不惯很多方面,也毫无兴趣和大家打成一片。 别管以上这些是优点缺点吧,文明这一类人,仅就工作而言,确实有值得学习和尊敬的地方。 五矿区的几个主要领导此时也听到了消息,火急火燎的从楼上跑了下来,离我们还有八丈远,一把手王区长就开始挥手打招呼了:“哎呀文工,什么大事还得您亲自下到第一线?您打个电话来就行了,这里有我们呢,您身体又不好......” 文明不为所动,照样面无表情道:“下了两天的大雨,你们的工作做的怎么样你们心里有数,我不放心。” 王区长万没料到热脸贴上了凉屁股,好在他们的脸皮比一般人要厚实的多,对文明的古怪性格又早有领教,再加上矿区总工程师和副总工程师虽然没有行政权力,但是审批权力很大,新上个设备改建个设施什么的,没有他们的签字批准是不可能的。 要是工程师借口什么地方有安全隐患或者不符合规定,那整个片区都要为此折腾上好久去整改,搞不好全年的生产任务都要受到影响。所以尽管文明说话不讨喜,他们也只是自失的一笑,赶紧把文明迎接上了楼。 来到楼上会议室,一番忙乱之后坐定,开始听文明介绍此行的目的。他先向大家简单介绍了下张曦,据文明说,敌对势力的那些敌对分子们,最近又有了新的破坏手法。 他们现在不满足于盲目的四处乱窜了,为了更好的掌握各个被盯上目标的底细,这些人会寻找我们内部意志不坚定的一些人,策反他们,然后让他们混进各个目标内部。 一来他们可以当做卧底查清目标的各种情况,然后就此设计各种不同的破坏方案;二来在目标防范严密外人无计可施的时候,可以直接从内部发起破坏行动,大大增加了我们的防范难度。 张曦就是市公安局派来五矿区排查可疑人口的,希望所有人积极配合她的工作。鉴于敌对分子的嚣张气焰越烧越旺,矿区内人员的成分组成又十分复杂,她可能要在此地常驻一段时间。与此同时,其他矿区也有公安民警进驻,所以这并不是专门针对五矿区的行动。 等张曦站起身来敬过礼,刚含笑坐下向在座的各位点头示意,还没来得及说句话,文明立刻又开始絮絮叨叨大谈特谈起来。这一来连张曦都忍不住捂嘴偷笑了,看样子她和文明认识了很久,基本了解了此人的脾气。 文明首先对五矿区的安全工作表达了强烈的不满,接着传达了上级领导对整改意见的批示,又从招收工人没有严格审查背景说起,一直说到井下存在的种种痼疾,最后文明表示,这几天他将深入本矿区所有一线,彻底解决以上问题。 我因为是本片区唯一常驻安检员,也被迫列席,只听的我头脑子昏昏沉沉,上下眼皮直打架,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听着这些批评的话。文明谈到的这些问题中,凡是涉及到安全方面的问题,都和我的工作有关,但我自信这几个月来的奔波劳顿没有白费,整体情况并不像文明所说的那么严重。 文明虽然是煤矿工作的权威专家,毕竟没有和我一样在此地驻扎了这么久。如果他来了之后先检查了各处的工作,再发表他自己的意见,接受起来就容易得多,像现在这样一上来什么都不问就是一顿批,说实话我是很不服气的。 等到文明说的口干舌燥基本说完的时候,外头太阳都偏西了。我们国家国土辽阔但没有划分成不同的时区,西疆的时间还是遵照着北京时间来计时,所以在西部地区看到日头偏西,估计北京时间都到了晚上七八点钟了。 文明这一通说,整整说了一个下午。我一边揉着坐得麻木的腰腿,一边心中暗笑,有这个工夫干什么不行,非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用功上,你就把天说下来又能解决什么实际问题? 想着,又抬头看了看坐在文明边上的张曦。巧合的是,张曦也正好向我这个方向看过来,我赶忙冲她咧了咧嘴,算是打了招呼。张曦背着众人可以做鬼脸给我看,在众人面前却是面无表情,只是眼角里透着一丝笑意,看了我一眼,随即将视线移开了。 刚才猛一见面太意外,也没时间好好和她叙叙旧,是不是等两天请她吃顿饭,好好回忆下儿时往事?即使那么多年没见,就只凭着我和她的同学关系,一起吃饭也不应该引起别人的胡乱猜测。 到那个时候,我可不会像刚刚那样慌乱了。刚刚是什么感觉来着?有点陌生,有点亲切,好像还有点激动。正胡思乱想着,那边文明的讲话总算停了下来。 “我们矿区对上级的批评完全接受,”五矿区的王区长终于接上话了:“对文工指出的一系列问题,我们一定逐项整改,我们相信......” 话未说完,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了。注意我用的这个“撞”字,因为它真的不是被正常推开的,而是明显被一股大力猛然撞开的,门被撞开之后又撞到了墙壁上,一共发出了两声巨响,吓了所有人一大跳。 “不好了,571矿出事了!”一个穿着矿工服装,脸上满是一道道的煤渣,好像被雨水冲过一样,本来面目已经完全看不清的家伙大声道。 此言一出,整个会议室静得好似太平间一样,真正的鸦雀无声。我一下子就被这句话震住了,急忙从刚才那种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挣扎出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听文明讲了一下午的安全,还真就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老谢你别着急,慢慢说!”王区长也是面如土色,但他第一个反应了过来,还竟然听声音就把这个矿工认出来了。 这个叫老谢的矿工可能是一路跑着来报信的,他说完那句话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听闻此言,一屁股歪倒在一张空椅子上,只顾得上大喘气了。 这一来王区长又急了,让你慢慢说没让你不说啊!正要发火,那边张曦和文明对视了一眼,张曦就走过来轻声对老谢道:“我们需要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说。”说完还关心的看了我一眼,她知道我是负责安全的,出了事追究责任第一个就要找我。 老谢抬头看看这个不认识的女警,又看了看一脸怒气的王区长,这才开口道:“不知道571出了什么事,但是他们矿上只剩下一个人了,还不死不活的!” 这句话更是没头没尾,让人摸不着头脑。什么叫只剩一个人了,其他人哪里去了?是下井了还是干吗去了?谁不死不活的,为什么不死不活? 这个571矿我是很熟悉的,刚来五矿区的时候我就去过那里几次。那是个很小的小煤矿,差不多算是五矿区所辖最小的一个,它的地上建筑和井下规模都不是很大,人员也很少,除了负责人和几个文职人员,大概也就有八九个矿工。 但571煤矿虽然规模不大,它的安全措施我还是了解的很清楚,可以说整体上做得还不错,仅有的几个隐患,在初期就被我督促整改了(规模小整改容易)。 不过因为它太小又没什么大问题,治安方面的事又不归我管,后来我就没怎么去过这个煤矿,这一次大雨,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其他几个稍大的煤矿那边,571矿也没来得及去。 百密难保一疏,偏偏就是这个矿出了问题!我一边想一边擦汗,这一次真的脱不了干系了,祈祷没死人吧。 我这边想着,那边张曦还在和老谢谈话,事情的来龙去脉慢慢被梳理出来了。 原来这个老谢和571矿上的一个叫王长安的矿工是亲戚加同乡关系,因为那边位置在山沟沟里,太过偏僻,路又不好走,家里寄过来什么东西,邮递员只能送到五矿区就不愿意往前走了,通常都是老谢给他们送过去,或者他们轮到休息的时候出来拿,再或者请运煤的大卡车司机帮忙捎进去,大体上就这三种方式。 今天早上雨刚停,邮递员就来过一趟,其中有老谢亲戚的一大包东西。老谢收下后琢磨,这两天雨下的大,运煤车好几天都没来了,要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等自己不忙的时候送过去吧,结果打开一看,又发现这些东西大部分是吃的干货,长途跋涉送到这里,不敢再捂着放了。 于是老谢请了一天假,把这包干货放在他的自行车上,蹬着就奔571矿去了。一般情况下骑自行车到571需要四五个小时,雨后的道路泥泞不好走,老谢硬是骑到了下午两点钟才到地方。 等到了地方一看,整个矿区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老谢觉得奇怪,平时再怎么萧条,地面上都有人在值班,运煤的煤溜子都在运转,哪像今天一片死寂,别说人了,连只鸟都没见到。 可能都在睡午觉吧,这都几点了,也该起来干活了。他一边想着,一边敞开嗓子喊了几声王长安,喊过之后,除了消失在山谷里的回声,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出了奇了,老谢把自行车放在一边,走进那栋唯一的二层小楼里,一间房一间房的看过去,真的是一个人都没有。但楼里各处看不出什么异常的地方,连办公室里的摆设,宿舍的模样都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甚至澡堂里的水还是温的,随时可以下去泡个澡。 难道所有人都下井了?可煤溜子没开动啊,完全是一幅停产的模样。难道发生了什么意外?可即便如此,井上也应该有人才对。老谢越发奇怪,决定再去井口看看。 从小楼到井口有一段不远的距离,中间要经过一大片空场地,这块空场地是用来堆放挖出来的煤炭的,也是从井下伸出来的煤溜子的终点站。老谢能看到这里堆放的煤不多,还占不到空地的五分之一。这个老矿工一眼就能看出此地生产能力有限,效益不佳。 绕过煤堆,井口已经近在眼前。先前在一片死寂中,老谢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此刻他却听到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刺耳声响,似乎是有一个嗓子哑了的人在喊着什么,似人声又不似人声。 第三章 王长安 这一惊非同小可,老谢当场就被定在了原地,再也挪不动脚步。 大家都知道,要是一个人身处嘈杂的环境中久了,对各种各样的声音会产生出一种麻木的状态,但是倒过来,在一片死寂中突然冒出一个声音,这是最吓人的。尤其是这种声音似人声又不似人声的时候,简直能把人吓死。 老谢不是个胆小的人,他从最初的惊恐中很快恢复了过来,强迫自己回头找寻这个声音的源头。可是他看了半天,竟然没有发现这声音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他看到的一切和刚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要命的是那种古怪的声音却没有停下来,还在一声接一声的扩散,而且有越来越凄厉的趋势。老谢摸了摸自己的头,晃了晃脑袋,琢磨了一下想,这声音虽然古怪吓人,似乎并没有立竿见影的威胁,那还怕它个鸟? 想到这里,老谢胆子又壮了些,侧耳再倾听一会儿,声音应该就是从煤堆那里发出来的,他大着胆子往那边走了过去。刚才说过,这座煤堆充其量只占了场地的五分之一,但这是相对整个场地来说,其实它仍然有好大一片,高度足有十余米,周长足有百余米。 对于一个人来说,这座煤堆还是很庞大的。 老谢站在边缘处,看着这堆纯黑色的小山,听着那凄厉的声音,冒上来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难道要把这玩意全部挖开看看?这太离谱了,单凭老谢一人之力,挖它个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能翻一遍。 不理它又不行,听着这声音越来越烦躁。怎么办呢?老谢不习惯用脑,他喜欢什么事直来直去,在这里多站一秒钟,怒气就多积蓄一分,恐惧就减少一分。对峙到最后终于憋不住了,他冲着煤堆破口大骂起来:“你娘!有种出来单挑,躲起来吓唬人算什么东西?” 说来奇怪,老谢爆喝之后,那声音竟然立刻哑然而止,好像被镇住了一样,只是没有沉寂多久,那声音断断续续的又传了出来,却不似刚才那样凄厉了,反而有点类似痛苦的**。这就有门,鬼也怕恶人啊,老谢心想,有怕头就行,还跑了你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围着煤堆转圈,非要找出声音的源头不可。转到了第二圈的时候,老谢看到煤堆接近顶层的一处地方,突然有两个白点一闪而过,随即消失了,有点像玻璃反射阳光一样。 一咬牙,老谢沿着煤堆的边缘爬了上去。这煤堆的高度差不多有三层楼那么高,煤又是一块块堆起来的,堆的并不牢固,脚一下去就纷纷跌落,没有着力点。好在老谢二十多年的老矿工,这点难度他是完全无视的,手脚并用几分钟就爬了上去。 等到了那个地方,**的声音就在脚下了,还是看不出到底是什么玩意发出来的。不过找到了地方就好办,老谢不管三七二十一,动手挖了起来。 只挖了三五下,一个黑黑的圆圆的东西赫然出现在眼前,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的。老谢仔细一看,这东西有鼻子有眼的,我的妈呀,这不是一颗人头吗?这一惊又是非同小可,饶是老谢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也被吓得差点一咕噜滚下去。 正要转身而逃,那颗人头上的两只眼睛竟然睁开了。老谢一看,这两只眼睛太吓人了,它的眼白占了整个眼眶的大部分,瞳孔萎缩的只有中间一点,可是还直勾勾的盯着老谢。老谢脑子里一片空白,不明白这眼睛盯着他要干嘛,极度的害怕使他都忘了跑了。 他使劲喘了几口气,强按住蹦蹦跳的心脏,硬是和那双眼睛对视了几秒,最后实在顶不住那犀利又可怕的眼神,不得不把视线转移到其他地方。 刚才的所有精力都被这颗人头和眼睛吸引住了,这一转移视线倒是有了新发现。老谢嗯了一声,感觉不太对头,这不只是一颗人头,似乎是个被埋在煤堆里的人! “你娘!这是个矿工啊,他发出声音是为了求救呢!”老谢凭借多年的职业经验,仍然从那点破烂不堪的,仅仅露出衣领的工作服中认出了这个人的身份,心猛地往下一沉,不由自主跪了下来。 老谢的这个反应,其实很容易解释。大家都知道矿工是个高风险职业,其他人尽管知道这一点,但根本无法理解每天身处地下严酷的环境中,一个人生命的脆弱,唯有矿工才能理解矿工。 别看他们平时的时候为了一点小事可以大动干戈,但真正对生命的敬畏,和对自己命运满怀怜悯和同情的,仍然是矿工自己。尤其是老谢这种二十多年的老矿工,他已经经历过太多的生死离别。 言归正传,一旦对未知的恐惧解除,老谢马上恢复了正常,知道刚才正是这双眼睛上一次睁开时发出的光线让他找到了这人。他马上又重新回到这人的身旁,更加卖力的挖起来。 很快,一个从头到脚从内到外完全黑色的人被挖了出来,伸手摸了摸脉搏,跳的还很有力,看这人的四肢也不像骨折的样子,用不着立即抢救。老谢松了口气,用自己随身带的毛巾擦了擦这人的脸,一下子愣住了。 这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亲戚王长安吗!?前几天见他还好好的,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老谢立即将毛巾顺手扔了出去,把王长安那颗胖胖的脑袋搂在怀里,大声的连问了几次你怎么了。可是王长安除了那双直勾勾盯着老谢的眼睛,就是嗓子里发出一些难以言传的声音,其他的完全没反应。 老谢没有办法,只好又用了吃奶的力气,拉着他的衣领,把他慢慢从煤堆顶,一点点挪到空场地上。刚把此人平放在地上,老谢也立即躺在了旁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直躺了五分钟才缓过来劲。 体力恢复了些,理智也回来了,老谢开始琢磨王长安是怎么到这煤堆上的,又是怎么被埋住的。首先想到的是他到这上面来干什么?其他人哪里去了?这是个很古怪的事情,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爬到挖出来的煤堆上来,就是运煤车来拉煤的时候,也是用铲车将煤放到运煤车上的。 难道他是从高高在上的煤溜子上掉下来的?煤溜子周围在高危的煤矿中都属于高危的设备了,他爬到那里去干什么呢? 种种疑团让老谢一时没有办法想清楚是怎么回事,现在也没法再去想这么多了,王长安虽然还活着,但很明显神智已经不清楚了,先救人才是现在应该做的事。老谢想到这里,再次冲着王长安喊了几嗓子,希望他听到熟悉人的声音,能清醒过来。 仍然不行,王长安又闭上了眼睛,发出的声音也变了,不像一开始那么凄厉,也不像刚才的**,喉结一动一动的,似乎在说话。老谢把耳朵贴到王长安的嘴边,却无论如何都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怎么办?要不要再找找其他人在哪里?一思量间,老谢决定还是先找一找再说,万一还有其他人埋在什么地方,晚一会儿可能就会要了命了。 于是他放下王长安,找了把铁锨又一次爬到煤堆上面,疯了似得到处乱跑乱挖,却一无所获,上面一点有人的迹象都没有了。老谢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尽了力,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那口黑黝黝的井口心说,如果你们在里面遇到了事,能出来早就出来了,现在还不出来肯定是出不来了,那就在里面等着吧,我很快就会带人来救你们了。 下了煤堆,老谢把自己的自行车推过来,将那个快递包裹扔了,再把王长安歪歪斜斜的扶到后座上,蹬着车子回来了。因为心里着急,加上王长安失去了神智坐不安稳,老谢这一路上吃尽了苦头,一直骑到晚上七点多钟才骑回了五矿区本部,尽管如此,回程用时仍然比去程用时缩短了不少。 回来之后,听人说领导都在会议室里开会,他接着又找到了会议室里,向领导报告了情况。 这就是刚才撞门而入的那一幕了。 会议室里的一群人耐着性子听老谢把话说完了,王区长首先怒道:“你是死脑筋?当时不会打个电话回来,我们好赶紧赶过去呀!这浪费了多少时间?” 老谢闻听此言,愣了半响后一拍自己的脑袋:“哎呀,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没想起来打电话的?我当时想什么了?” 文明开口对王区长说道:“一下子遇到这种事情,急忙反应不过来,失去了判断力,先别追究了。”接着又问老谢道:“这个王长安现在在哪里?” 老谢赶紧道:“交给几个同事了,他们带他去了医务室。” 文明略一思索,回头对我们道:“第一,立刻向上级汇报,请求上级支援,让上面调集人手带齐装备去571集合。同时,这里也要加强防备;第二,抽几个人和我一起,我今晚就要赶到571;第三,全力救治王长安,只有他清醒了,我们才能知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话刚说完,文明已经带头走出了会议室。其他人纷纷跟上,有的跑去打电话汇报工作求援,有的叫人准备车辆等待使用,还有的东一头西一头的跑来跑去,也不知道忙些什么。 第一时间内,我和张曦分别向自己的上级汇报了这里的情况。张曦给谁打的电话不清楚,我是向王小柱通报了目前掌握的线索。别看王小柱平时大大咧咧的什么都不在乎,对待工作却是十分认真负责,毕竟我们干的是人命关天的活儿。 不过具体的救援工作需要矿监局领导直接指挥,王小柱也只是告诉我先去571那边,尽可能搞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耐心等待进一步通知。 打完电话,我跟着文明张曦,在王区长的带领下来到了医务室。五矿区的医务室本来不大,好在医疗设备前段时间新添置了一批,勉强够得上基础医疗的条件,我估计王长安能在这里接受初级护理,随后还要转送到市区的大医院去。 我们到的时候,王长安已经被护士送到了抢救室,基本的清理工作都做的差不多了,吊针也打上了,当晚值班的医生正在给他做检查,我们不得不焦急的站在外面等待。好不容易等医生检查完走出来,他却只是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们赶时间,**少在这感慨了,快说什么情况!”王区长急火攻心,对他的部下一点也不宽容。 医生挨了骂,不得不喃喃道:“病人的情况并不严重,没有致命伤,也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他身上受得最重的伤......”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道:“似乎是人为的......” “似乎是人为的”这句话是重量级的,传达的信息非常多,足以敲打在场各位的脆弱心理。听闻此言,我们几个人相互看了看,心里都好像揪了一下,现在是敏感时期,人为的伤口意味着什么,是不言而喻的:事情正在向着最严重的那个方向倾斜。 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的心揪了一下之后,反而放松了很多,这不是我有罪恶倾向没有同情心,实在是因为我背负的责任重大,如果这起事故是人为的,那就是破坏案件,和安全生产没有关系了,换句话说就是,没我什么事了。我现在还记得,当时我听到了这句话后,真的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文明严肃的对医生道:“这种事情不能似乎,要确定。正好这里有一位公安民警,一起再去检查一下吧,我们现在就需要结果。” 说着就看张曦,张曦点点头,跟着医生走进抢救室做检查去了。 我们几个也随后跟进,不过没有看到受伤的王长安,他的病床被一道帘子遮住了。文明继续问医生道:“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别的没有?他的神智清醒了吗?” 医生回道:“没有......据我的观察,他可能受到过相当强烈的刺激,神智完全丧失了。但是什么刺激我们现在不知道。而且人和人不同,对刺激的承受能力也不同,说不清......” 王区长不耐烦的拦住了医生,问道:“那连句话都说不出了?老谢说刚发现的时候他还能发出声音呢!” “话倒是说了,说的好像是......”医生说到这里,又沉默了足有一分钟的时间,感觉他的表情,好像是在整理思绪,想找出个合理的解释。在王区长马上要再次爆发的时候,医生终于下定了决心,沉声说道: “他说的好像是:下面有鬼!” 第四章 571矿区 这句话就有点危言耸听了,我从小到大受到唯物主义那么年的熏陶,还不至于相信这些无稽之谈。听到这句话后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王长安可能糊涂了,毕竟矿工迷信的多,平时遇到一些算不上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要大惊小怪,何况总是呆在井下那么幽深黑暗的环境中,他这么说是情有可原的。 另外,还有一个可能性不能忽略。也有可能王长安说的这句话并不是指井下发生的事,或者根本说的就不是这句话,是医生听错了,医生刚才不是说好像嘛。那个老谢听不清楚,医生就能听清楚了? 文明应该和我的想法一样,他一字一顿的问医生道:“你确定吗,他说的是这句话吗?” 医生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应该是!但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王区长不耐烦的说,既然王长安没有生命危险,那咱们就一起听听,听清楚了不就知道了?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拉开了挡在我们面前的那道帘子,站在了还在检查的张曦身旁。 一直到这时,我才见到了这个可怜的矿工。只见他仰躺在病床上,工作服已经被脱了下来,浑身上下的煤渣也已被清理干净,身上盖着一条白色的毛毯,胳膊上和胸前插着几根管子,用以维持他的生命和监控身体的状况。 不过他并没有一动不动,而是始终在喃喃不休的晃动着脖子,眼睛也一会儿睁开一会儿闭上。当他那双眼睛睁开的时候,确确实实如老谢所说,眼白多眼黑少,直勾勾的不知道在看什么,怪吓人的。 “你们看,”张曦检查的差不多了,她掀开毛毯的一角,露出王长安左腿侧面的一处伤口,对我们道:“这一处的伤口很深,大概深达三厘米左右,表面的挫伤是从上到下,带着一定的倾斜角度,是从前面刺入的,长度大概有五厘米左右,幸好没有伤到大动脉,不然的话就完了。” 我问道:“这说明了什么?能确定是人为的吗?” 张曦点点头,道:“如果不是王长安在往上爬,或者往上跳的时候刺入了锐器,那就是人为的了。这种伤口那么长那么深,很难想象是自己造成的,因为剧烈的疼痛会本能的阻止他的下一步动作,不可能伤到如此严重才发觉。” 文明想了一下,接着问道:“如果不是往上爬或者往上跳,而是倒着载下去,或者被上面掉下来的什么东西砸中了呢?那他就控制不住了。” 张曦继续解释道:“这一点我想到了,你说的这两种情况通常不会只造成腿部的伤口。如果是倒着栽下去,一般伤口在头部或者胳膊和上身处,如果是被上面掉下来的东西砸到的话,那么也不会有越过头身,直接砸到腿上的道理,除非他当时是以一种非常古怪的姿势半站半坐的。” 我还是不放心,接着又提出新的问题道:“如果他是站在一个坑的旁边,坑的边缘有一根竖着的钢筋,或者类似的玩意。然后他一不小心掉进了坑里,那一瞬间,竖着的钢筋恰好插进了他的大腿。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张曦盯着我看了几秒钟,道:“你说的这种情况几率极低。如果是这样的话,伤口比现在要严重的多,估计会直接撕裂开来,甚至整个穿透了。另外,这个伤口的形状不是钢筋之类的东西造成的,而像是普通的铁镐砸的。” “如果这还不能证明是人为的,那么你们看这里,”张曦看我们不停地点头,又用手指着王长安的右眼眶道:“仔细看,这明显是被人用拳头重击造成的瘀伤,不然什么情况下会造成这样的伤害?” 我们几个凑过去一看还真是,就连我这个不会打架的都看出来了,王长安右眼处的那块瘀伤绝对是被人用拳头打的。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那是没擦干净的黑煤,现在经过张曦的提醒,才发现那原来是黑眼圈,几天之内都消不掉的。 这个时候,医生又插话道:“其他部分没有什么特别的伤口了,充其量只是些擦伤划伤。不过他的右胳膊有一处伤口在送到这里之前就包扎好了,而且包扎的非常专业,肯定是由一位医生或者熟练的护士操作的。这处包扎好的伤口也不严重,只是普通的擦伤。” 这就奇怪了,如果按照老谢的说法,571地面上除了这个王长安之外,已经空无一人,那么是谁给他做的包扎?这个可能的医生或护士去了哪里?既然做了包扎,为什么只包胳膊上的轻伤,不包腿上的重伤? 种种疑团一齐涌过来,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最重要的仍然是那处人为的伤口。 因为那处人为的伤口,整个事情的性质就和普通的矿难不同了。什么情况下会导致一个煤矿的人全部失踪,剩下这一个还是被同类所伤?那些失踪的人哪里去了?如果他们在井下遇到了什么,为什么只有王长安一个人脱困,其他人都没有上来? 王长安又为什么会在昏迷不醒神志不清时,反复念叨着那句“下面有鬼”的话? 想到这里,我俯身下去把耳朵尽可能的贴近王长安的嘴边,仔细倾听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接着文明他们也依次这么做了。等所有人直起身子的时候,大家的脸色都变了。 “他说的还真是下面有鬼!”王区长阴沉着脸道。 “我听着也是,虽然含含糊糊,但应该不是别的意思。”张曦接着说道。 “他说的这四个字,这四个字......”我一边琢磨着,一边发表意见:“似乎想找出歧义都很难,这四个字很少有谐音呀。” 文明点点头,说道:“别管它什么意思了,到底是矿难还是别的什么,到地方就都清楚了,现在我们只能肯定那边出了事。不能再在这里耽误时间,得赶紧过去看看。”说着又对张曦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咱们要做好两手准备,你必须要跟着去了,最好跟你的上级再汇报一下,请求支援。” 张曦答应了一声,跑出去打电话去了。这边王区长叫过来几个手下,问道:“车准备好了吗?” 那几位说早就准备好了,向上面汇报求援的电话也已经打过了,上面说立刻开始调集人手,最迟明天清晨就能赶到,让咱们先过去,能开展救援的话就立即开始,不然的话可以固守待援。 于是我和文明,还有打完电话的张曦急急忙忙的上了辆皮卡,王区长又带着十多个人扛着一些矿区设备,挤上了另一辆卡车。临行前,文明还特地嘱咐医务室的医生说,要照顾好王长安,不行的话赶紧送市区大医院。 说完,我发动了车子,跟着卡车一路向571的方向去了。 从五矿区本部到571的路,基本是依山而建的盘山公路,这条路平时没什么车走,除了运煤的大卡车,也就是老谢他们经常骑自行车出入的了。 这里的山体不稳固,柏油路修不起来,本来就坑坑洼洼的不太好走,这两天刚下过大雨,更是到处是泥泞和水坑。所以这一路上开的速度很慢,前面的大卡车一会儿往左倾,一会儿又往右倾,在我们的车灯照耀下,都能看到坐在车厢里的人被颠的东倒西歪的。 “我还是觉得“下面有鬼”这句话,不可能没有含义。你们说,是不是王长安他们在井下挖到了什么东西?”张曦率先打破了车里的沉闷气氛。 文明哼了一声,说道:“我刚才也在想这件事,越想越觉得事情没有那么复杂,王长安的意思可能很简单,是听的人想歪了。咱们刚开始被这几个字吸引住了,或者说被镇住了,别的可能性都被自动忽略。” 说到这里,车子碾过一处坑洼,文明被颠了一下,坐稳后接着说道:“我觉得,这个王长安是河南人,他说的这句话可能咱们都理解错了,他说的不是“鬼”,而是“鬼子”。这是一种蔑称,中原人对外来入侵者一般统称为鬼子,比如说日本鬼子,美国鬼子,越南鬼子等等,这些敌对分子源头来自国外,搞不好王长安也将他们称为了“鬼子”,他应该是在说“下面有鬼子”,而不是“下面有鬼”。至于那些个神神鬼鬼的传说,哪个行业没有?矿区尤其多,不可信!” 张曦好奇的问道:“那都有些什么传说?我平时不到矿区来,没听过这方面的,文工你给我们说说吧,”说着又一拍我的肩膀:“对吧,姚岚?” 我马上会意,随声附和道:“我知道也不多,文工就给我们说说吧,也让我们长点见识。” 看到我们两个一致的请求,态度又那么恭敬,文明不禁点了点头道:“好吧,不过说归说,你们要记住这些传说传的人越多越邪乎,归根结底都是假的,是编造出来的。阳光之下没有新鲜事,谎言只是换了件外衣,本质上没什么新奇的地方。” 接下来的一段路,文明果然对我们说了好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有的传得神乎其神,有的说得光怪陆离,不过综合起来,矿区的传说不外乎以下三种。 第一种是挖出未知生物来了,常见的有挖出了地龙,挖出了大蛇,这些还属于常规类的传说。还有一些相当诡异的,比如说,某地煤矿挖到了地下几百米深后,意外的发现了人的尸体,而且保存完好,古代的现代的都有,这些尸体到底是什么时候埋进去的,是怎么埋进去的,无人知晓。 地下几百米深的位置,之前不可能有人类涉足,即使古墓葬一类的也不可能挖到这么深。就拿秦始皇陵的深度来说,史记的记载是向下穿三泉,也就是凿穿了三层地下水,挖到了当时技术条件的极限。 但经过现代考古学家试探性钻探发现,其实秦始皇陵不过向下挖了三十多米而已。后来的帝陵从未突破过这个深度,像明朝万历皇帝的定陵,只有二十七米深。 帝陵尚且如此,很难想象古代有人能挖到几百米深的地方,还死在了那里,发现现代人的尸体就更离谱了,因为地下煤层形成于至少几千万年前,那时候怎么可能会有人类混在其中,还不腐烂? 第二种是挖出大笔财富来了,比如说,某地的某个煤矿工人在井下意外的挖出了大金块,还有的挖出了一大把钻石,从此爆发起来,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这些广为流传并被人深信不疑的神话,也很容易戳穿。 因为金矿和煤矿形成的条件不同,这二者在地质学上分属不同的种类,压根就不可能在同一个矿井中出现。钻石的说法更加诱人,由于钻石的成分和普通的煤炭是一样的,也就为这类传说提供了理论支持。 可是无论成分是不是相同,钻石和煤炭形成的条件是绝不相同的,世界各国从未在煤矿中发现过钻石,也从未在钻石矿中发现过煤炭。 还有一种国外传的比较多,就是挖的过深,结果挖通了地狱之门,放出了魔鬼什么的祸害人间,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那玩意宗教氛围浓厚,信教的国家容易接受那种说法,不信教的根本一笑置之。 “之所以有这么多的传说和神话,就是因为不相信科学,对未知领域怀有好奇和恐惧心理,如果相信科学又能善用科学,也就见怪不怪,其怪只能自败了。”文明说了一大通,最后做了总结性发言,这是他的习惯。 “文工说得对,干咱们这行的要是相信这些鬼鬼神神的,也别下井了,下去非得吓死不可......”我呵呵一笑,正准备让文明再说几个经典的故事,却看到前面的大卡车停了下来,车上的人也下来了,还有一个冲我们招了招手,走了过来。 我停下车摇下车窗,问道:“怎么了?怎么停了?” 那人说道:“前面有一处塌方了,王区长带人过去看了,不知道能不能过得去。” 这真是奇怪,上午和下午老谢从这里走过了两次,也没提塌方的事,难道这一会儿工夫就塌了? 等了几分钟,心里到底不踏实,我让张曦和文明在车里坐着,自己一个人下车向前面走去,想去看看塌方的程度。刚走没几步,一阵脚步声传来,张曦和文明也跟着过来了,他们在车里坐着不安心,一定也要亲眼看看。 我无可奈何,只得带头绕到卡车的车头前,借着大灯的光线往远处看去。卡车的大灯很亮,可以看到前方大概百余米的地方,有一处几乎完全垮塌下来的山体整个倒向了路面,散落的石块到处都是,从山上还不断的有碎石落下,非常危险。 这样的情况肯定是刚塌下来不久,整个塌方体仍然不够稳固。 在卡车到塌方之间的路上,有几道手电光一闪一闪的,那是王区长正在带人检查,看样子已经往回走了。果然,没过几分钟王区长他们回来了,表情相当的凝重:“路面几乎被泥浆石块占满了,只有最边上勉强能过去一辆小车,大车是过不去了。” 文明紧张的问道:“皮卡能过去吗?” 王区长回道:“应该能,只是太危险了。如果要硬闯的话,那坐的人就不能多,装备也运不过去,只能尽量减轻重量,防止趴窝侧滑!” 文明又对我道:“这样的路开过吗?有信心过去吗?” 要说以前,这种路我是真的没有开过,也没有机会开,但最近几个月整天在矿区东奔西跑的,开的山路弯路多了,这样的路面还不是我开过最危险的。于是我说道:“只要四个轱辘能着地就没问题,这段路不停车不换挡,一鼓作气就能开过去。” “好!”文明赞许的点点头道:“你来开车,加上我和张曦三个人过去!” 王区长赶紧道;“文工就别过去了,咱们工具齐全,现在就开始清理塌方,什么时候安全了什么时候再过吧。” 我和张曦也劝文明不要冒这个险,我提议说,我可以先把皮卡开过去,找几个矿工跟在后面徒步过去就行了。 文明不为所动,对我们道:“没有装备就没有救援的条件,要那么多人过去干嘛?这边清理塌方不需要人手?咱们三个不是为了救援,我过去了可以第一时间掌握571的情况,尽快制定出救援方案,等你们把路抢修通了,上面的人和装备一到可以立刻开始行动。我是必须要过去的。” 他说的这话很有道理,包括我在内,只能默默点头。 王区长的经验到底丰富一些,他说最好三个人都在车上一起过,因为人在泥泞的地方行走缓慢,在塌方区停留的时间越久越危险,不如一口气全都过去。 接着王区长又指挥卡车司机把车挪开,我开着车带着文明和张曦,从旁边小心翼翼的绕了过去,很快就进入了塌方区。靠近了才看清楚,路况果然和王区长说的差不多,整条路面都被山上滑下来的泥浆和石块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只有最边上那一点宽度,泥浆没有那么厚实。 在这个地方不能出任何意外,一旦陷车就是要命的事情,只要上面再滑下来一些泥浆和石块,那连车带人就会被推到侧面的山沟沟里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我深吸了一口气,一咬牙,将档位挂上了一档,握紧了方向盘,轰大油门直向前闯去,压到了什么东西也顾不上了,一口气硬是开到了对面安全地带。 找了个地方把车停下来,我这才放松下来。紧接着左右肩膀分别被坐在后面的张曦和坐在副驾上的文明拍了拍,他们刚才那会也很紧张,大家都没有说话。 稍息片刻,我开门下车,冲还在原地观察我们的王区长挥了挥手电筒,示意他们继续努力,我们先出发了。 本来我还有点担心前方会不会再次出现塌方,结果一路上除了还是那么颠簸之外,却非常的顺利,大概凌晨两点多钟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571矿的大门,还有那座一点灯光都没有的小楼。 第五章 救援队 去过矿区的人都知道,那地方是一处极其忙碌的所在,即使入夜之后,那一片一片辉煌的灯火,还有那二十四小时不停轰鸣运转的煤溜子,无一不在向所有人宣示:煤矿是世界能源的源头,也是最生机勃勃的地方。 571矿小了点,人少了点,可平时也完全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现在,我的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光亮,也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音,似乎连风都停息了。 死寂,这里真的是一片死寂。 我把车停在了小楼的前面,特意没有熄灯,好让车灯帮我们照一点亮,随后招呼张曦和文明一起下了车。我们检查的第一站自然就是这座楼了,楼里的办公室有每天的工作计划和记录,还有人员安排和管理,找到了这些,就能了解这几天谁在井上,谁在井下。 同时这里还有571矿的井下巷道图,施工进度图等等第一手资料,比五矿区本部和矿监局里的资料要详细全面的多。这些资料对制定救援计划非常非常重要,这也是文明坚持尽快赶到的原因。 至于我和张曦,则开始在各自的专业范围内开展工作。我主要负责查看楼里的各处生活设施,比如职工宿舍、食堂和浴室什么的,而张曦就是四处走走,寻找一些线索,看看有没有敌对分子遗留下来的痕迹。 谁承想我走进第一间房间的时候,习惯性的一按电灯的开关,灯竟然亮了!这真是一个讽刺,刚才来的时候被这里的黑暗和死寂所感染,我心里不由自主的接纳了一个错误的暗示,就是这里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的暗示。 现在灯一亮,不仅驱散了黑暗,同时还把我本来缩成一团的心也打开了。是呀,这里就是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其他的一切还是正常的,再说了,跟我一起来的还有个警察呢,怕什么? 再看文明和张曦,这二位一个直奔矿主办公室而去,一个正在一间房一间房的巡视,完全没有这里竟然还有电的诧异。我自失的一笑,也赶紧做自己的活儿去了。 经过一番检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包括食堂和矿工宿舍都和老谢说的一样,和平时没有区别,也没有任何的可疑迹象。从这一点来看,似乎矿主和矿工一起失踪是没有道理的,这就真的奇怪了。 我最后来到了一楼的职工澡堂,进到了这间不大的肮脏的房间里,习惯性的左右看看有没有人,如意料中的一样,这里除了一个人影不见,其他一切如常,连矿工们平时使用的毛巾肥皂还都在架子上放着。 走到浴池边上,我把手放进池水中感受了下温度,一阵冰凉的刺激非常明确的说明了,这是一池冷水。最后一个证明这里有生气的证据没了,我的心似乎也跟着池水凉了下去。 走出门外,正好遇上同样检查完毕的张曦,于是我们俩一起返回了二楼的办公室,向文明汇报了刚才的发现。 首先张曦说道:“我初步判断了一下,这里没有明显的痕迹证明有外人来过,除了人都不见了之外,一切正常。” 我接着道:“我看到的也都很正常,不过我能大概推断出人员消失的时间。你们还记得老谢曾说过,他下午过来的时候,浴池里的水还是温的吗?我刚才试了一下,已经凉了。” “下午老谢来的时候,水还是温的,现在凉了说明什么?”张曦听到我这么说,若有所思,自问自答道:“最迟上午,571矿还有人在维持正常运转,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在老谢来到之前,这里的人才消失的。” “我赞同你们的想法。但如果真是这样,那这里的问题就严重了!”文明点点头,拿出一份井下工作轮值表让我们看。 我接过来仔细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不由自主的“咦”了一声,因为我看到这张轮值表做的非常专业详细,是从这个月初开始的。 但它的最后日期,竟然是在两天前,然后就一片空白了。而最后有记录的这一天,显示的是当时所有矿工都在井下工作,包括王长安在内,一共有八个人。 张曦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惊讶的抬起头来和我对视了一眼,又转过去对文明道:“两天前就出事了?571的负责人为什么不及时向上面汇报?为什么不请求救援呢?” 文明缓慢的说道:“如果你们对水温的推测是正确的,那么在上面的这些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是眼睁睁的看着矿工们在下面出了事,两天来他们却什么都没做。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做出这种事?” 我听他们两个说着,心里涌上来一阵一阵的寒意。前两天出事的推测我并不意外,毕竟那时候下起了大雨,搞不好井下发生了透水事故,阻断了矿工们上井的路。 可是地面上这些人有两天充足的时间,却如此的见死不救,不能不让人寒透了心。他们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是故意这么做的,还是被迫的?他们又到哪里去了? 571矿只有一条对外的道路,就是去往五矿区本部的路,也就是我们来时的路,我只能肯定他们没有走这条路。难道他们往反方向走了?那边是有一条不能过汽车的小路,可是那边是通向苏联的某某斯坦加盟共和国的,他们去那边干什么呢?难道他们是被敌对分子控制胁迫走的,没有办法求救吗? 尽管张曦没有确认此地有敌对分子搞破坏的痕迹,但从我的内心中,我还是希望571出的这些事,最好是敌对分子干的。当我把这些疑问提出来的时候,张曦严肃的对我说道:“在没有证据的时候,千万不要先入为主的下结论,那容易误导自己走向歧路。” 说完这句话,紧跟着她又焦急的问我道:“从这里到边境线有多远的路?要走多长时间?” “大概三十公里左右,走的话,最少也要六七个小时吧。这是靠近边境线的极限距离了,边防不允许在边境线二十公里的范围内开矿的......”我边说边想,张曦你既然不认为这里的矿主是被胁迫走了的,还问到边境线的距离干嘛,却又不得不回答。 但说到这里时,我的心中一动,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说,除了被敌对分子胁迫了之外,负责人他们也有可能是害怕承担责任,跑了?” 张曦点了点头,又问道:“现在非常时期,就算是出了普通的矿难,追究起责任也非同小可,他们能受得了吗?我们不得不考虑负责人叛逃的可能性!” 没等我回答,文明先开了口:“这个问题我最清楚,可以这么说,这段时间整个西部矿区的规章制度是最严格的。但我怀疑这个想法不符合实际情况,因为矿区的大小领导都经过严格的背景审查,应该没有问题。退一步说,他们就是不管政治影响,又舍得丢下一家老小自己跑了吗?” “我同意文工的意见,”我问张曦道:“你这个想法用怎么来证明呢?单凭两天前下井的矿工没有上井,他们也没有汇报来证明吗?” “不用那么麻烦,你们看看四周就知道了。”张曦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这间普通的办公室。我和文明奇怪的看着她,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等了一会儿,张曦看我们愣愣的没有反应,不得不解释道:“一来呢,这个地方虽然在出事的两天内都没有人向上面汇报情况,但直到昨天上午还有人在维持运作。如果是被敌对分子胁迫,他们还有心思烧水洗澡吗?二来,这里的任何位置都和平时差不多,根本就没有被破坏过的样子,如果是被敌对分子胁迫,应该不会这么从容吧?” “这可怪了,情况看来不一定是咱们想的那样,”文明听了张曦的解释,在一旁道:“可是没有敌对分子的话,怎么解释王长安身上那几处人为的伤口呢?” “暂时没有办法解释,所以还得做好两手准备。”张曦想了想道:“咱们可以换个思路,不管是敌对分子作的案,还是571负责人畏罪潜逃了,他们最大的可能都是从边境线那边进出的。走,咱们到外面去找找看,前两天刚下过雨,一定会留有痕迹的!” 说完她第一个转身出了办公室,朝着571矿的另一边,也就是靠近大山的那一边走了过去。我和文明无奈,只得跟着她一路详细的巡查起来。 这里要说一句,因为571矿本身处于大山深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又只有一条路通往外界,所以他们没有必要建起高墙壁垒来防范同类,只不过沿着矿区的四周用泥巴修建起了一条一米左右高度的围墙,用来阻挡可能出现的野生动物。 所以我们三个这会儿巡查的工作,主要是检查这条围墙的周围,其他的地方现在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而且张曦说的没错,因为前几天下过大雨,只要是有人或有什么东西翻越了围墙,我们就一定能看得出来。 但571虽小,围墙的长度却不短,我们这一趟巡查的时间甚长,不仅重点检查了那条小路的附近,连整条围墙都找遍了,直到凌晨五点多的时候才大致上结束。这个时间外面仍然一片漆黑,太阳还要几个小时才能升起。 可我们还是一无所获,什么都没有发现。这可就奇了怪了,既然没有人从其他方向进出,那么矿区负责人他们是怎么离开这里的呢?还是根本就没有敌对分子进来过,也根本没有人出去过? “难道矿区负责人和其他人想展开自救,昨天上午一起下井去救援了?他们也被困住了吗?现在是不是能排除是敌对分子作的案了?”我垂头丧气的连问了几个问题。排除了敌对分子,那我的责任也就落实了,等着受处分吧。 文明摆手道:“矿区有严格的规定,发生事故第一时间要向上级汇报,不可擅自处理。就是自救,也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进行,他们不会冒冒然下去的。” “是不是敌对分子作的案也不一定,这里的情况只能说是怪异,不能过早的排除掉敌对分子搞破坏的可能。”张曦看了看我,接着回道:“还有一种可能,即使没有外来的人,那混入内部的敌对分子照样可以造成王长安身上的伤口。你们说呢?” 我明白这是张曦看我有些担忧自己会受到批判,才说的安慰性的话。在她的心里,估计已经基本确认这是一起普通的安全事故,也就是一起普通的矿难,而矿区负责人在事故发生两天后畏罪潜逃了。 文明又琢磨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现在看来,所有的推断和猜测都需要进一步的验证才行。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下井去看看,该救援的救援,该抓捕的抓捕。至于负责人这两天干了什么,到底跑哪里去了,现在反而不是个大问题。” 我和张曦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文明说的很有道理,一时不知道下面要做些什么了。 文明见状道:“这会儿没什么事了,张曦你去休息一会儿吧,等矿区和局里的人赶到,事情多着呢。小姚,咱们两个不能休息,还要把巷道图和井下作业进度整理出来,时间耽误不起了。” 说着就开始翻图纸,我也过去坐在了文明的对面干起了活。张曦却不肯休息,她拿着手电筒走出小楼,又一次检查外面的场地去了。 我这会的工作主要是把文明拿出来的资料整理一下,将重要的坐标标示出来,再拿给文明过滤一下。这是执行救援的第一步,也是关键的一步。这些重要的坐标,要么就是容易出现事故的地方,要么就是矿工们可能被困的地方,有了这些,做其他工作就容易多了。 做着做着,还真看出了问题。我在刚到五矿区的时候来过这里几次,也下井了几次,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这个571竟然又向下挖了那么深那么远,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这个小煤矿如此的卖力,上面交给他们的任务也不重呀。 我想来想去想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只得先干好眼前的工作再说。 就这样埋头苦干到了外面的天开始蒙蒙亮了,总算有了点眉目。我抬起头来,看到张曦趴在另一张桌子上睡着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看样子她的检查工作还是一无所获。 新疆的春天和内地不同,早晚仍然寒气逼人,温度非常低。我脱下外套,轻轻的走过去披在了张曦的身上,这一个自然而然的动作引起了文明的注意。 “懂得照顾女孩子了,这很好嘛。”文明轻声笑道:“不过真正下了井,有些事估计要她照顾你了。” 我闻言不禁一愣,难道张曦不仅是来排查可疑人口的,还有下井的任务?这在煤矿救援行动上,似乎还没有先例。于是我问道:“警察下井做什么?在井下找到人就立刻开始审讯?或者,是因为王长安说的“下面有鬼”?文工你不是说......” “你想到哪里去了!”文明不等我说完,手一挥道:“小姚,阳光之下没有新鲜事这句话,是我的大学老师教给我的,我一直当作自己的座右铭,希望你也能记住。571井下如果发生的是矿难,那不会和以往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我们今天做的事,也和前人所做的没什么两样。” 说到这里,文明在房间里背着手转了两圈,又道:“真正让我担心的,还是那处人为的伤口,我怎么也想不通既然有条件包扎,为什么不去包扎那么深的伤口,反而去包扎一处并不严重的擦伤呢?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没有时间再包扎了吗?这一点很奇怪,要做好两手准备啊。如果井下真的混进了敌对分子,那些亡命之徒心狠手辣什么都干得出来,事情就不好办了,所以这一次的救援工作比以往的要更加凶险......你好好想想,如果现在救援队下去了,却发现井下的情况危险万分根本无法控制,甚至被困的不止七个人,你觉得会发生什么?咱们不能大意啊!” 按照571矿最后一天的工作安排计划,在井下的应该是八个人,文明之所以说七个人,是因为王长安自己爬上来了,尽管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爬上来的。 那如果下面不止七个人,多出来的人会是谁?是矿区负责人,还是敌对分子?他们到底是从哪里进来的?我满腹疑团正要答话,楼下传来一阵嘈噪声,汽车喇叭和各种大嗓门一起,人喊马嘶的。 援军到了,我立刻兴奋起来,昨晚一夜没睡的疲倦,外加这个空无一人的矿区所带来的心理压力一扫而光,顾不上回答文明的话就往楼下跑去,文明紧随其后,看样子也不准备要我回答了。 一下楼,就看到新来的五辆小车与两辆大车排成了两排,停的整整齐齐,小车中还有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所有的车身上无一例外的糊满了泥浆,昨晚五矿区王区长坐的那辆大车明显受损,看来通过塌方区的时候没少折腾。 车边上站满了人,有的忙着打电话,有的忙着从车上往下搬大件小件的各种装备,一片乱糟糟的,倒是把这里的死气沉沉完全打破了。 我一眼从人群里看到王小柱正在其中,他也看到了我,正在向我和文明招手。 “文工,小姚,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说话的这个人站在王小柱的身边,我的最顶头上司:矿监局刘局长。他的亲临现场说明上面对这起事故的重视程度。 等我们快步走到跟前,刘局长又叫过来一位身着警服的警察,说道:“这是市局防暴大队的副大队长吴思明,先过来协调工作的,市局的人还都在路上,很快就到齐了。思明,这位是矿区副总工程师文明,这位是负责五矿区的安检员姚岚。你们认识一下,工作上还要你们多多配合。” 这个叫吴思明的警察主动向我们伸出了手,还点了点头算是认识了。我也赶忙伸手和他握了握,顺便打量了一下他。只见这个吴思明大概三十岁出头的年龄,个子不高,虎背熊腰的身材,头发稍有点稀疏,相貌虽然算不上英俊,那黑黑的脸上却也有一股男子汉的刚毅气质,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防暴队员。 加上他,这里有两个警察了,还都是防暴大队的。看来这一次上面不管真实的情况是啥,他们是真的按照对付敌对分子的步骤来计划的。也好,有备而无患,万一真的有什么问题,有这家伙冲在前面好多了,我心想。 等相互打过了照顾,王小柱开口了,声音挺大,这家伙一身救援队的标准装备,还挺帅气的:“姚岚,这一次如果不是敌对分子搞得破坏,你的责任就大了,救援回去先写份检查给我,听到了么?” 说完,他又看了看正和文明说话的刘局长,但刘局长显然没注意我们。于是王小柱转过头来又轻声对我道:“去他妈的,这种事谁能料得到,咱们该干的干了,再出事就是老天爷的问题,说说狠话给他们听听算了。你别怕,有我呢。” 怕我是不怕的,只是这种事出了,总归在工作上是个污点,虽然我对升官发财没有妄想,却也不愿落个无能的名声。正想着,王小柱又是一声惊呼:“咦!这不是张曦么,你怎么也来了?”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张曦从楼上下来了,王小柱和她也是打小就认识,只是和我一样,也很多年没有见过她了。 楼下这一阵这么吵,这姑娘现在才醒?我再一看她的样子,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妮子明显洗过了脸梳过了头,刚刚肯定是找地方洗涮去了。到底是女孩子,百忙之中还能想起来这些个。 张曦先冲王小柱说了句好久不见,接着跟那个叫吴思明的打了个招呼,说了下怀疑571负责人畏罪潜逃的的事,吴思明听了后忙找人去边防那里协调了,回过头来又表示这只是怀疑,能不能顺利将其抓拿归案,还要等进一步的消息。 办完了这些,张曦最后才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又塞给我一件衣服,却只是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转身找王小柱去了。 我低头一看,原来是刚才我看她睡着了,披在她身上的外套,不禁暗暗的笑了笑,把外套重新穿在了身上。刚刚穿好,不知道是我真的看见了还是有点晃眼,我似乎看到吴思明的面色一变,狠狠的瞥了我那么零点几秒,随即恢复了正常。 第六章 计划 我以前从未见过吴思明,刚刚才认识他几分钟而已,根本不可能有得罪他的地方呀。我愣了一会儿,开始相信是我自己看错了,人家根本没有那个动作,即使有,也不会是针对我的。如果不是针对我,那我也就不在乎了。 想到这,我走到王小柱和张曦身旁,加入了他们的聊天队列。说是聊天,其实我们几个聊的还是关于这次矿难的事情,一方面因为其中的疑点较多,每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分析思考上了,另一方面,我和王小柱多年未见张曦,总是有点生疏在里面,需要点时间来重新融入。 还没说上两句话,文明那特有的严肃语调又出现了:“有时间再叙旧吧,先做正事!” 话音刚落,那边刘局长的大嗓门接着响起:“大家都过来一下,现在分配任务,都注意听好了......” 我们几个赶紧走过去,和大家一起围成了一圈,听刘局长一项一项的安排工作。刘局长先宣布了第一批救援队的组成名单,我和王小柱张曦都在其中,还有那个吴思明,再加上五矿区的三名矿工鲁班,努*尔和宋二胜,还有一个叫代玉的医务人员,最后竟然还有文明这个工程师,一共由九个人组成。 前八个人比较容易理解。我和王小柱算是矿监局的专业人员,本来就是负责救援工作的;张曦和吴思明是警务人员,负责救援队的安全,和抓捕那些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敌对分子,防止那些亡命之徒困兽犹斗; 鲁班,努*尔和宋二胜是矿工,他们可以背负大部分的救援装备,也能充当救援的主力,其中宋二胜还负责整个救援队的通讯工作; 代玉这个医务人员更是不可或缺,如果井下被困的人受伤了,可以得到及时的救护,最大程度的延续他们的生命,给救援队增加宝贵的时间,而且救援队深入危险的井下,也是离不开他的。 可是文明这个副工程师也在下井的名单中,就有点令人费解了。毕竟工程师的职责更多的是制定救援方案,指导一些技术性的问题,下井干活这种事他们干不来,何况文明都五十出头了。 文明似乎看出了大家的疑惑,等刘局长宣布完救援队的名单,他主动站出来解释说,并不是他不信任我们这帮人的业务水平,而是因为昨晚详细研究过571矿的井下巷道图,发现下面有一两个新开采的地方不太寻常,再加上这次事件本身疑点众多,他必须要下去看看。当然,他下去不是作为指挥,王小柱才是救援队的队长。 571矿的井下巷道图昨晚我也全都看到了,却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我转念一想,文明是几十年的矿区老工程师,经验和专业都无懈可击,他能看出来而我看不出来的地方简直太多了,又何止巷道图这一项。 众人听了文明这番话,也纷纷点头称是。接着刘局长又点了很多人的名字,一一安排他们要做的事,包括第二批第三批救援队的名单。剩下的基本都是井上后勤工作了,相对下井的救援队而言,轻松又安全。 工作安排完毕,所有人都紧张的行动起来。我们几个救援队的集中在一起,首先开始检查需要带下井的各种装备,按照职责的不同分配给每个人背负。 个人防护装备不用说了,那是每人一套的,包括安全服,安全帽,绝缘手套,氧气瓶,矿灯,绳子,铁镐,铁铲,矿工斧等等。还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比如通讯,检测,灭火,阻爆的装备也是一定要带的。 大件的基本有三名矿工负责携带,队长王小柱因为要掌握时间,还带了块夜光表,而代玉这个医务人员主要带齐救护装备就行了,至于文明,穿上个人防护装备后已经活动不便,不拖后腿就是万幸,实在不敢奢望他能背负什么东西。 两位警察,也就是吴思明和张曦的个人装备中,多了一些警用的器械。井下不可能使用手枪电警棍之类的常规武器,带火带电的太容易引起瓦斯爆炸了。所以他们携带的主要是警用制式刀,催泪喷射器,防爆强光手电,还有警用抓捕器,用来制服可能存在的敌对分子。 所有人还需要携带自己的一份口粮,包括饮用水和压缩饼干,没必要多带,够吃一顿的就行。因为个人体力有限,我们这支救援队最多只允许在井下工作八个小时,时间到了就要升井,换下一批救援队继续下井工作,然后是第三批,周而复始的三班倒,直到整个救援工作完全结束为止。 接下来,就是听文明详细讲解571矿井下的巷道特点,以及需要注意些什么。这些我基本已经记在了脑子里,不过按照文明的说法,知道下面有几条巷道不难,难的是在发生过事故的巷道里,还能不能头脑清楚的了解自己所处的方位,还能不能坚决的完成救援任务,不至于乱了方寸,这些才是考验人的地方。 按照文明的讲解,救援计划根据井下巷道图,已经初步制定出来。 简单的说,571规模有限,不像大的煤矿有主井口和副井口,它的井口只有一个,无论下还是上,只有这一个井口能够通行。 也就是说,这一个井口同时担负着人员的进出上下,和挖出煤炭的运送工作。区别在于为了节省时间,人员是从竖井搭乘电梯直达地下第一层,而煤炭则是从倾斜的煤溜子上运送出来的。 这个煤溜子的长度远远超过了井口部分,一直延伸到外面场地的中心,可以直接将煤炭倾倒在空旷的地方,形成一个巨大的煤堆。老谢就是在这个煤堆上发现王长安的,也是老谢怀疑王长安是从煤溜子上爬出来又掉下来的原因。 井下的巷道也并不复杂,大致上分为四层。上两层是早些年的工作面,属于浅表层煤层,比较好挖,大致深度在地下负135米至负370米之间。这两层基本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工作,换句话说,就是这个水平面已经没有煤可挖了。 第三和第四层是近两年新掘进的巷道,深度大概在地下负400米至负750米左右。这两层因为较深,地质环境相对复杂一些,煤层也不像上两层那样是简单的平铺,而是有一定的倾斜度,所以巷道也不得不顺应地势上下左右的延伸,开采难度明显加大了。 因为这样的原因,这两层就很难清晰的界定上下的关系。也就是说,第三和第四的称呼只是依照开采的先后顺序,加上在竖井交叉口那里的高度而言,往深处延伸的巷道并没有第三层一定在上,或第四层一定在下的规定,而是挖到哪里算哪里。 虽然深度不好区分,但因为时间上确实有先后,所以这两层的特点是不尽相同的。第三层相对于第四层,挖掘的工作面较多,各种管线和通风设施要更好一些,算是主溜巷道,也就是使用煤溜子出煤的主要通道。 至于571为什么要把主煤溜子放在这里,文明从一个工程师的角度出发,是很不理解的,他给出的解释是,有可能绘制巷道图的人专业能力不够,没有把井下真实的距离表现在图纸上,也有可能本身设计这条巷道的时候就没有考虑全面。 为了弄清楚这些奇怪的地方,文明才坚持要跟着第一批救援队下井。 而第四层因为是依靠最新的技术掘进的,所以它的安全设施在这几条巷道中是做得最好的,因为年代越向后,安全生产的要求越严格。571井下仅有的两个避难硐室都在第四层的巷道内,一个在中部大概负705米的位置,一个在底部大概负742米的位置,后者已经是571矿的最深处了,水平或者向下已经没有新掘进的巷道。 讽刺的是,这两个避难硐室是前两年苏联援华专家参考了国际上最新的标准,帮助我们建起来的。现在我们却要下井去抓捕他们的同胞或者同伙了,真是世事难预料。 当然了,按照现在掌握的情况,救援队还是认为最大的可能是井下发生了事故,最有可能的事故就是透水,只是做好了两手准备,在救援的同时也能够随时应付可能的敌对分子袭击。 但透水的具体位置并不清楚,严重到什么程度也不清楚。如果再考虑王长安身上人为造成的伤口,就更难推测出实际情况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由救援队根据当时的发现随机应变。 不过无论井下发生了什么,这个第三层和第四层都是救援队搜索的重点,上两层只需要大致上排查一遍就行了,没必要在它们那里浪费更多的时间。 而这两个先进的避难硐室,是最有可能发现生还者的地方。避难硐室不仅能够防火防爆防高温,内部还安装有各种紧急设施,可以提供应急照明,医疗用品,氧气供应,饮用水和食品存储等等,至少可以供一个班的矿工存活96个小时,也就是四天四夜的时间。 至关重要的通讯设备也是避难硐室的标准配置,只是井下的通讯条件太差,如果固定的通讯线路中断,那其他的各种无线发射装置是无法穿透那么厚的障碍物的,与地面的联系也就中断了。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要么井下的通讯已经中断,要么除了逃出来的王长安,下面没有人生还。 另外,如果井下尚有被困的人员,他们已经在下面呆了两天多了,留给救援队的时间还剩下一半。这个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总之,一定要加快救援搜索的进度。 文明介绍完这些基本的情况,地面上的各项工作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只待我们一声令下,立刻可以全盘运转。于是,一直站在旁边听文明讲解的刘局长要求我们,抓紧时间吃点饭,不能吃饱,吃完马上下井! 第七章 下井 从昨天下午接到事故报告之后,我们这批人还没有好好吃过东西,尤其是我和文明张曦三人,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到这里,又一直在不停的紧张工作中,连口水也没顾得上喝一口。 抓紧时间吃点吧,别吃得太饱,当心撑得走不动路,井下可不是散步消化的好地方啊,文明对我们说道。代玉小声的回了一句,除了压缩饼干就是馕和咸菜,冻得和石头一样,连口热面汤都没有,就这些玩意谁能吃饱? 我抬头看看,幸好他这句话只有我和张曦听见了。不过代玉说的虽是实情,却也不能责怪后勤保障太差,因为仓促之间谁也不可能在这里大张旗鼓的做饭炒菜吃,这些还都是从市区那边带过来的,已经很不错了。 三口两口吃完,王小柱一声令下,救援队所有人一起起身,将所有零零碎碎的装备全部背到身上,出发了。临进井口前,刘局长和我们一一握手,一再叮嘱千万小心,遇到情况能解决的解决,不能解决的赶紧上井,一定要保持联系。 我看了看两侧前来壮行的大伙,心中突然冒出一股悲壮之情,似乎此行前途莫名,壮士一去兮将不复还。这个念头非常的不吉利,我赶紧摇了摇头,将它赶出了我的脑袋,顺便对身旁的鲁班说道:“你是五矿区的吧?我见过你,不过不知道你为什么和木匠的祖师爷同名同姓?” 问这句话主要是为了换个思路,不能总是琢磨着稀奇古怪的念头。另一方面,我们这支救援队是临时拼凑成的,成员之间并不是全都认识,趁着下井的这会功夫多熟悉一下总是好的。 等到了井下,为了防范可能隐藏的敌对分子,就不能随便说话了。 鲁班还没开口,王小柱先替他回答了:“重什么名?他原名叫鲁毛毛,自从当上了班长,就人送外号鲁班了,和木匠的祖师爷球不相干!不过啊,咱们的鲁班可是整个五矿区的一把好手,万事指望得上的,对吧?” 王小柱说着,又指着跟着鲁班的两个年轻矿工道:“他们两个我还不太熟悉,你给介绍一下?” 鲁班笑着道:“王队长又开玩笑,我们干活出力的人,有什么好手坏手的。”顿了一下接着道:“他们两个是我的手下,都是班里听话肯卖命的弟兄,业务水平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另外,他们还都有个好彩头,才带他们下来的。” 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闭口不言了。王小柱怒道:“你几十岁的人了,还打什么哑谜,说呀!” 鲁班却笑着道,这种事说出来就不灵了,要知道但是不能说透才行。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已经走到竖井的跟前,依次进入了下井的电梯内,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 等到电梯开动,缓缓下行的时候,一向对鬼鬼祟祟那种事不感兴趣的文明出人意料的问道:“什么好彩头啊,我还真想听听你们的这些事。” 他这话就明显带着种挪揄的味道了,和王小柱问的虽然一样,意思是完全不同的。我看了鲁班一眼,这家伙正在低头嘿嘿傻笑,看样子他敢和王小柱说笑话,却不敢和文明这个副总工程师面对面。 笑了一阵没有办法,鲁班带着一股被强迫的表情道:“这一个叫努*尔,是维吾尔族的兄弟,努*尔在维吾尔语里是光明的意思,就是说我们会重见光明的;这一个呢,叫宋二胜,就是说我们这一次救援行动一定会旗开得胜的。”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微笑不语。只有文明没有笑:“那你不用带他们两个下来,我的名字就是好彩头,何必多此一举呢?” 吴思明接着道:“我的也是呢,这一来,光明太多了吧?” 鲁班闻言更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只能继续傻笑。王小柱见状,赶忙站出来替他打圆场:“好彩头多一点不嫌多,都好都好!对了,过会儿下到井下,空间有限,要安排一下谁走在前谁走在后,我现在就说一下吧。” 接下来,王小柱的分配方案是这样的:在队伍前面打头的是鲁班和吴思明两人,这二位一个是经验丰富的矿工,可以应付井下的各种状况,一个是防暴大队的副大队长,真的有突发袭击,他也能及时化解。 他们的后面是我和另一名矿工努*尔。再后面是文明和代玉,他们两个是受保护人员,必须走在整个队伍的中间。接下来是背着防爆电话负责通讯的宋二胜,以及走在最后的张曦和王小柱,他们分别负责收放电话线和断后,是最累的活儿。 队员之间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能过远也不能过近,太远了首尾不能呼应,太近了遇到事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说实话,王小柱的这些安排非常合理。不过王小柱接着又说道,这只是一般行进时的基本队形,并不需要时时刻刻保持不动,该随机应变的时候要快速反应,不能犹豫。 接着,吴思明和鲁班又提出了一些行进中需要注意的小细节,这些细节不是那么重要,但也从一个侧面说明这二位在各自的领域,确实是值得信任的。 大致上说完的时候,电梯也下行到了底部,停了下来,这是井下第一层,大概在负135米的位置,余下的路全部需要徒步前进了。前面说过,这一层和第二层基本已经被废弃,只是我们不仅是下来救援生还者的,还有排查清除敌对分子的任务,有必要把所有的地方都过一遍才行。 按照王小柱的安排,吴思明和鲁班率先走出了电梯,依靠矿灯的光线,向巷道深处走了段距离,用携带的多种气体便携仪检测了下空气的质量。没过多会儿,他们回头向我们示意这里氧气充足,瓦斯含量也在安全范围内,并不需要使用呼吸器。 于是大家鱼贯而出,当我走出电梯的时候,我发现巷道里所有的安全灯全都灭了。这可能是井下发生事故的一个证据,说明下面已经没有了电力供应,而我知道地面上的那栋小楼是有电的,下来的电梯也是有电的。但现在还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造成了井下电力的中断。 我抬头看了看巷道顶上的各种管线,很快找到了通风管道,此地空气质量没有改变说明它是完好无损的。这要归功于井下的通风管道设计完善,即使没有电力的推动,照样可以更换新鲜的空气,只是不会那么强劲有力而已。 沿着巷道走了大概百余米,就来到了一个分叉口,左侧水平前进的就是第一层,右侧倾斜向下的通往第二层第三层和第四层。现在救援队在吴思明和鲁班的带领下,向第一层走去。 我走在队伍的中间,紧张的跟着前面的人,每路过一个工作面都会转头看看,生怕里面会突然跳出一个人来,给我致命的一击。偏偏矿井的工作面又特别多,没多远就是一个,简直已经挖成了地下的马蜂窝,到处都是窟窿。 巷道的上下左右全是黑色,矿灯照射到的和照射不到的地方似乎并无差别,无边的黑暗弥漫在四周,除了我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喘气声,一点生命的迹象都没有。 走在最前头的吴思明手里拿着警用制式刀,鲁班手里拿着把铁镐,在矿灯的照射下,这两把杀器发出绿色和蓝色综合在一起的光芒,更加深了某种不可测的恐惧。 压抑的气氛让我的腰都直不起来,其实巷道的高度还是足够我挺胸抬头的,只是精神的力量让它看起来没有那么高。人不由自主的在这种环境下采取了本能的蜷缩姿势,时刻保持着一跃而起的警觉。这种姿势有没有用另说,至少它在心理上能带来不少的安慰。 这段路是如此的漫长,我们的行进速度是如此的慢,一路上走走停停,遇到任何可疑的地方都要一一排查排除,这是非常耗费精神和体力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难受的地方:巷道里实在是太闷热了。现在是春天时分,地面上早晚的时候温度还是非常低的,可是在这深深的地下,任何时间都是又闷又热。 我们这批满身披挂装备齐全的救援队员,在安全服安全帽的包裹下,一个个早已经汗流侠背了,越向前走越是困难,可身上背负的零件一个也不能少,只能咬牙顶住。 当鲁班从前头喊出一句已经到头的话时,我的腿都软了,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大声喘起了粗气。刚才那么辛苦,还必须刻意放轻脚步,小声呼吸,实在是憋的狠了。 我尚且如此,文明和代玉更不必说了。文明是年老体衰,老胳膊老腿的确实难为了他。代玉这个才三十岁左右的医生,看起来更加的虚弱,不过他的虚弱明显不是体力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只见他满头大汗,手脚发抖,在四周一片黑色的映照下,脸色显得异常惨白,牙关咬的咯咯响,在幽深的巷道中听起来怪瘆人的。本来非常紧张的我,看到他这副样子都忍不住一笑,和这位比起来,我坚强多了。 “搞什么你!真成林黛玉了?”王小柱从后面走过来,看到代玉忍不住骂道:“是人都知道你胆子小,你这次还偏要跟着下井,吹的自己跟什么似得,立什么鸟军令状啊!” 我这才知道原来代玉早就是人尽皆知的胆小鬼了,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抢着加入第一批救援队,莫非他想改变人们对他的印象?或者想争取一个升迁的机会?这是有可能的,矿区医院的医生如果没有下过井,在评定职称的时候要吃很大的亏,也很难很难得到提拔。 王小柱骂完之后没有停留,直接走到最前面,拿着一个仪器对吴思明和鲁班道:“咱们一共走了三千五百米左右,看图纸上的标注,第一层也就到这里了,休息一下回头吧。” 吴思明点点头道:“这一层肯定废弃很久了,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近期有人来过。不过按照咱们这个进度,估计排查完第二层八小时就到了,要不要分开来检查第二层和第三层?” 这是个大问题,因为八个小时内如果不能将井下排查完毕,就要被迫升井,换下一批救援队下来。这不仅会浪费大量的宝贵时间,还有可能在交接过程中漏掉了什么地方,留下隐患。 “也行,第二层也是废弃很久的巷道,咱们派两三个人进去快一点检查好,其余的人从第三层开始!”王小柱琢磨了一下做出了决定,回头又对宋二胜道:“和上面取得联系,汇报下现在的进度,还有接下来的安排。” 宋二胜答应了一声,拿起电话向上面作了汇报。上面的刘局长对王小柱的决定没有意见,只是让他见机行事,注意安全。等通话结束,王小柱又把大家赶了起来,休息时间结束了。 然后就是全部掉头,原路返回了交叉口。 到了交叉口略微休息了一下,接着保持基本队形不变,向那条倾斜向下的巷道里走去。前面说过,这条向下的巷道是通向第二层第三层和第四层的必经之路,它开始的时候倾斜角度不是很大,但没走多远就越来越陡,越难越难走。 我因为下过这口井,知道这段困难的路并没有多长,前方很快就会进入一个“u”型的长约百余米的巷道,也就是说,再向前走会下到一个阶段性的水平底部,过了这个底部,必须经过一个很短的上坡,前方的巷道才会再次下降。这个“u”型巷道空间相对宽敞很多,地形又能承载大量的重物,所以那里有一个专门开辟出来的机房,是放置各种交换机的地方,也是我以前工作的重点。 叹了口气,我想起那时候下井,虽然身边也只有几个人,可是穿戴和心情都是轻松的,氛围完全不同。那时候灯光辉煌,旁边的煤溜子轰轰作响,不断的向上运送着挖出来的新鲜煤炭,一切井然有序生机勃勃,哪像现在这样黑咕隆咚的死气沉沉。这一刹那间,我不由自主的怀念起以前的幸福时光了。 正感慨着,突然听到身边的努*尔发出一声惨叫,两腿向前乱蹬双手在空中乱抓,身体好像失去了平衡,接着就是一屁股坐倒在地向下直冲,坐滑梯一般的,连带着前面的吴思明一起滚向了巷道深处。 紧接着,一阵咕隆隆的响声由近而远,在幽深的空间里回响连连,最后在两声闷响之后逐渐恢复了平静,似乎是他们滚了下去后,又掉进了水里。 后面的王小柱顾不上不准说话的安全措施了,他着急的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这个地方全是稀泥,吴思明和努*尔滑下去了,大家都别动!”鲁班也差一点被带下去,他惊魂未定的回头说道,接着又向下大喊:“吴队长,努*尔,你们没事吧?” 半响,才从下面传来吴思明的声音:“我没事,努*尔的手划破了......你们小心点下来,下面是个水坑!” 第八章 透水事故 我看了看脚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在我前面一步远的地方,明显有一道吃水线,在这道线的上下,地面已经被泡得和稀泥一样,即使努*尔不滑倒,也肯定会有人滑倒。 这个位置为什么会出现吃水线?难道前几天的大雨将这里完全淹没了? 来不及多想,王小柱已经招呼大家小心点脚下,继续前进了。刚才听吴思明的意思,下面除了一个水坑,并没有什么危险,那就没必要多耽误时间了。 几个人相互搀扶着,一步一步缓缓向下挪,十分钟后来到了那条水平巷道,吴思明扶着**正在等着我们。果不其然,这里存了大量的积水,所幸积水虽然有些刺骨却并不深,平均只到我的膝盖处,完全淹不死人,也不影响通过。 “姚岚,去检查下机房的交换机。”王小柱吩咐道:“代玉,赶紧给努^尔包扎一下,看看伤得厉害吗!” 我答应一声,小心翼翼的蹚水向前走了没多远,就见到了建在煤层里的机房。从外表上看,这间机房还是老样子,只是很明显外墙上全是积水退去后的残痕,情况很不乐观。 我努力走到机房门口,没有贸然推门而入,而是先侧耳倾听了片刻。这不是我胆子太小,确实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谁也不知道恐怖分子会躲在哪里,万一有躲在这间机房里的,那我径直进去,岂不是自动自发的送羊入虎口? 好在除了我们自己人发出的声音,机房里安静的吓人,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我伸出手轻轻的推了下门,感觉里面也有积水,门一下没有推开。正要加大力度,后面一阵哗哗响,张曦也蹚水过来了,手里还拿着把警用制式刀,看样子是不放心我一个人远离大部队,特地过来保驾护航的。 我冲她笑了笑,装作一副大无畏的神情道:“你过来干嘛?我一个人应付的来!” 张曦白了我一眼,道:“努*尔没事,就是手被思明的刀给划破了一道口子,等包扎好止住血他们就过来。咱们别在这站着了,先进去看看。” 听她这么说,我才愣了一下,反应了过来,赶紧用力把机房的门推开,第一个走了进去。刚才张曦没有称呼吴思明为“队长”,反而直呼其为“思明”,似乎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一般。 必须承认,我听到那句称呼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好在这种情绪只是一闪而过,我旋即集中了精力,开始详细检查起这里的交换机了。 经过仔细的检查,确认所有的机器应该都被积水浸泡过,已经完全报废成了一堆废铜烂铁。别说我并非专业人员,手上又没有足够的工具,即使从上面下来几个修理工,他们也只能提出更换新设备的建议。 怪不得井下始终没有人向上面传递过消息,原来通讯也早已中断。就是有人生还,他们也没有办法让上面知道下面出了事。矿监局最怕的就是这种矿难,一是苦了这些被困的人,另一个是得不到及时的消息就没法展开救援,到最后责任还得落在我们头上。 我这边检查着,那边张曦一直在不停问我各种问题:“你去上大学没有多久,怎么突然不给我写信了?是有女朋友了吗?这些年为什么不来找我玩呢?你知道我在什么地方工作呀......” 她的问题我无言以对,只能支支吾吾的说没有女朋友,其他的就说不上来什么了。我不停的从一台报废的交换机处走到另一处报废的交换机处,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忙的样子。这也是没有办法,让我怎么回答她呢? 难道说我长大了,明白了我们两家的家庭背景不同,早就死了和她如何如何的心?还是自从干了这份矿区的工作之后,越来越失去了自信? 不!决不能这样说,尽管这些都是事实,但在张曦面前,我永远都是那个看似柔弱实则柔韧的男子汉!我不愿意在她面前提到我自己的痛苦和煎熬,连看也不能让她看出来。 但此时是我和张曦再见之后,唯一的一次单独相处,张曦锲而不舍,好像得不到我的正面回答她将誓不罢休。正在我焦头烂额,被她逼迫的马上要说实话的时候,王小柱救星一样的出现了。 “努^尔那边没有大碍了,不需要升井。”王小柱深知我和张曦以前的关系,看到我们现在的样子,他似笑非笑的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表情道:“你们这边怎么样了?这些玩意还能用吗?” “恐怕不行了!”我如释重负,赶紧接话道:“全都被水泡过,报废了!我们可以向上面建议立即派人下来更换新的设备,照明和通讯恢复了,对救援工作非常有利......” 王小柱想了想道:“还不行,下面的情况咱们还没探明白,不能让他们下来冒险。” 正说着,其他人也陆续跟着过来了。我一眼看到努^尔的左手小拇指下方,被包扎的严丝合缝,白纱布的线条甚至还带着点美感,再看他的表情,确实也没什么大的问题。我心想代玉这个医生看着胆小如鼠,没想到医疗救护技术还是相当棒的。 文明走过来后,伸头看了看机房里的情况,叹了口气道:“这里的透水事故,应该是前几天的大雨造成的,不仅毁掉了机房,还阻断了升井的唯一通道。现在积水是退的差不多了,可下面还不知道被破坏成了什么样子,修不好就别浪费时间了,寻找生还者才是大事!” 这确实是救援队的主要任务。大家点了点头,依次蹚水通过了这段积水巷道,又转了个不太明显的弯,向上走了一段路,接着又向下笔直的走了好远,一直前进到了第二层的交叉路口。这一段路虽然全是上下坡没有了积水,但也明显有水流过的痕迹,地面湿滑并不好走。 “原定的计划要改变一下。”王小柱在这里叫停了大家:“首先要保证救援队的安全,才能更好的执行任务,刚刚努^尔的事不能再发生了。” “还是一起排查第二层?”鲁班问道。 “不,”王小柱摇了摇头,道:“努^尔和文工就不用跟着大部队进第二层了,你们哪儿也别去就在这里休息,我们尽快排查完,再一起下第三层。” 吴思明道:“那时间来不及,咱们就是加快进度,最多也就能到第三层,然后呢?” 王小柱道:“然后和上面联系,让他们派第二批救援队下来,咱们在第三层的交叉口等他们。”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这不是普通的救援任务,简单的矿难只要救人就行了,现在还要防着这个防着那个,如果咱们都进到第二层,敌对分子又窜到第一层怎么办?现在不能干没有把握的事,咱们越是着急慌乱,对敌对分子就越是有利。” 我佩服的点了点头,心想王小柱这些年真的不是混过来的,那么多次救援的经验,让他这个大大咧咧的人变了个样子,现在可以说是粗中有细。他刚才说的这些,我就想不到,虽说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也确实证明我不是当官的材料,考虑问题总是不能全面。 吴思明也同时点头道:“我支持王队长的决定,我们努力做好八个小时的工作,扎扎实实和第二批人交接好,不能让救援队成了被救援的对象!” 他这样一说,其他人更没有意见了。 张曦又道:“我留下来,这边只有他们两个也不行,万一有事......” 王小柱笑道:“我正想说这个,既然你先提出来,算你主动请缨好了。”说着就看文明,这是在征求文明的个人意见,显示对其的尊重。文明本来就累得不轻,啥也没说,顺势同意了,反而是累得更厉害的代玉必须跟着进第二层,他是歪嘴呲牙的不想去,却又没有办法。 鲁班这时候说,反正八小时是不能把井下全部排查清楚了,那不如先吃点东西再干活,早上吃的少早就饿了,干的又都是高强度工作。他的提议获得了一致通过,于是,大家纷纷坐下来,拿出压缩饼干什么的吃喝起来。当然,还是以不能吃饱为准,那些玩意也吃不饱。 吃过了“中午饭”,还是由吴思明和鲁班两人打头,代玉和宋二胜走在中间,我和王小柱断后,一起向着第二层巷道摸索过去。这一路上看到的和第一层差不多,应该也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不过有了第一层的经验,这一趟就没有那么害怕,也没有那么紧张了。放松了之后自然而然的,从头到脚都舒展了开来,反而不怎么累了。 不过走着走着,因为各人体力不同,慢慢的整个队伍还是拉开了距离。吴思明和鲁班走得快,宋二胜勉强能跟得上,可代玉就拖了后腿了,他气喘吁吁弯腰驼背,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还是和前面越来越远。 我和王小柱走在最后,开始的时候还能看到最前面的吴思明和鲁班的灯光,后来只能看到两个小亮点了。在无边的黑暗中,高强度防爆矿灯的穿透力也是有限的。 我感觉这样非常危险,万一有起事来,前后距离那么远,想帮忙都来不及。可是代玉的体力实在走不快,又不能丢下他一个人在后面,那样估计吓也要吓死他了。 不行,还是得逼着代玉加快速度追赶,我一边想着,一边不停的催促他抓紧时间,不要磨磨蹭蹭的。代玉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猛走了一段,竟然把我和王小柱都甩开了些。 所谓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看来代玉急了潜力也不小。我哈哈一笑,正要快步追赶,却被王小柱拉住了。这家伙神秘兮兮的看了看前面的代玉,回过头来对我小声道:“老实说,你和张曦在机房里说什么了?” “就是问问上学和工作的事,还能说什么?”我不解的看着王小柱,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少来了,我还不知道你们?”王小柱怒道:“以前就扯扯连连的说不清楚,现在旧情复发了是不?” “可不能乱琢磨,我和她真的没有什么!”我听他这么说,也有点着急。虽然从昨天见到张曦的那一刻起,和她由最初的生疏很快就变成了久违的亲近,说明曾经的那种感觉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消逝。但也仅此而已,确实还谈不上别的。 “有没有什么你心里清楚,你敢对我说你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王小柱瞪着眼说道:“你没发现张曦看你的眼神也不一样吗?” 我停下了脚步,一时没有说话。在这条深达数百米的黑暗幽深的巷道里,谈这种本来应该很开心浪漫的话题,无论如何都算不上应景,相反还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的味儿。 王小柱看我没有回答,继续说道:“我得提醒你,要是真有那种想法就得赶紧下手。早上吃饭的时候,吴思明拉着张曦到一边说了会话,我听了个大概!” “什么话?”我一贯对八卦新闻蹲犄角听旮旯的事持不屑态度,可这是牵扯到张曦的问题,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是无意中听到的,”王小柱和我太熟悉了,一眼就看出我的表情不对,解释了一句,又向前看了看其他人,确保距离足够没人能听得到,才接着说道:“吴思明对张曦说,她爸爸特意关照吴思明,一定要照顾好张曦的安全,他才亲自下井的。还有......” 好像是担心我受到打击,王小柱停了一下,叹了口气,又说道:“吴思明说,这一次的任务结束,想把张曦调到文职工作,还说一起抽时间去看家具......” 王小柱还没有说完,我的心似乎已经停跳了,一直沉下去沉下去。原来传闻中追求张曦的那个中层领导,就是吴思明。我知道王小柱说这番话是为了我好,他一方面希望我把握住这次机会,另一方面也不愿意看到小时候的玩伴嫁给了他不认识的旁人。 可是我拿什么和吴思明竞争呢? 我没有他的耀眼工作,也没有他的干部职务,更关键的是,我没有他的家庭背景。我只是一个普通煤矿的普通安检员,三尺远的前程,一眼就能望到头。别的不说,单是把张曦调到文职岗位,我就没那个本事了。 算了,白日梦还是不要做的好,年少时的往事,不能太当真了。想到这,我苦笑着对王小柱道:“跟我说这干嘛?拉我一起祝福他们吗?” “放屁!”王小柱骂道:“他们成与不成还两说呢,关键还得看人家张曦喜不喜欢他!我看当时张曦的样子只是应付他,连去还是不去都没有说。反正我给你说过了,你呀,自己心里有点数吧!” 正说着,前方一道灯光射来,宋二胜不知道为什么跑着回来了。 第九章 第三层 我和王小柱立即停止了交谈,转而担心起前面会不会遇到了什么事。没想到等宋二胜走到近处,他却喘着粗气问道:“王队,怎么还不跟上来,吴队让我回来看看你们发现什么了没有?” 没有什么事就好,毕竟刚才我们俩谈论的是私人话题,如果影响了救援任务就太不应该了。王小柱松了一口气,赶忙回道:“没事,刚才听到这个工作面里面好像有动静,看了一下啥也没有,应该是听错了。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于是三个人匆匆忙忙相跟着,紧赶慢赶的追上了前面的代玉,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看到吴思明和鲁班正站在那边说着什么,巷道似乎已经到头了。 “还是三千五百米左右,和图纸上标注的一样。”吴思明看人都到齐了,指着图纸说道:“上两层排查清楚了,直接去下面一层?” 王小柱点点头道:“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差不多正够排查第三层的,不能休息了,赶紧原路返回,我有点担心张曦他们。”说着,又对宋二胜道:“抓紧和上面联系一下,说明咱们这里的情况,让他们准时派第二批人下来,在第三层的交叉**接工作!” 等到宋二胜打完电话,王小柱不顾代玉痛苦的神情,催促着一路返回了交叉口。那边文明**和张曦还在原地休息,看样子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可疑情况。 救援队集合后,顺着巷道继续倾斜向下行进了数百米,来到了第三层交叉口,这个位置已经深达地下负500米左右,越发的闷热了。这里的各项设备设施齐全,一看就知道是正在开采的巷道,旁边的煤溜子已经停止了运转,上面还满载着大量的煤炭,等待着运往地面。 不过此处的巷道虽然也是水平的,但明显没有积水,也没有水流过的痕迹,说明透水事故只是出现在那个“u”型巷道里,那起事故破坏了机房,规模却并不大。 王小柱让大伙儿停了下来,仔细观察了下附近的环境后,沉声说道:“除了上面的透水事故,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有任何的不正常。可透水事故在井下是很常见的,也不可能造成王长安身上的人为伤口。各位怎么看?” 这话一问出口,大家都看吴思明和文明两个人,他们一个是警方代表,一个是权威代表,比起其他人的等级要高一些。吴思明想了想说道:“不能排除有敌对分子故意搞破坏的因素。比如说,为什么透水事故恰恰出现在机房所在地呢?我觉得还是要提高警惕,继续坚持排除隐患!” 文明接着说道:“这是肯定的。只是透水事故现在无法确定是人为造成还是自然发生的,如果是后者,那么同时出现矿难事故和人为伤害,是不是有点过于巧合了呢?会不会有另一种情况发生?比如说,因为被困矿工压力过大,结果精神崩溃,开始相互攻击?”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又回头问鲁班:“按照你的经验,一旦被困会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征求鲁班的意见,还是矿区副总工程师开的口,鲁班不得不表现出受宠若惊的神情。他努力思索了半响,力图使回答跟上文明的期望,不至于蠢话连篇: “这个......应该不会!别看我们矿工平时大老粗了一点,喜欢骂人也喜欢打架,真正在井下遇到什么事,比一般人要团结的多了,保命都来不及,怎么还会窝里斗呢?再说了,干咱们这一行的哪个没有过被困的心理准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胆子小的还敢下井?你们说是不是?” 最后这个问题是问努^尔和宋二胜的,那二位赶紧点头,齐声支持鲁班的意见,一致声称矿工的神经大条,不可能轻易的精神崩溃。 这并不奇怪,连我都是赞同鲁班的说法的。据记载,国外某个煤矿发生矿难后,几十个矿工被困长达几十天之久,在漫长的等待时间里,那些矿工们齐心协力互相鼓励,最后全部获救没有一人遇难。 即使是与外界失去联络的时候,国内外也从未有过被困人员相互攻击的记载。我想,除非他们遇到的不是一般的矿难,或者遇到了无法解释的事情,否则不可能出现文明所说的情况。 可是从小到大受到那么多年唯物主义教育,我是不能也不愿相信有什么无法解释的事情。那么最有可能的原因仍然还是有敌对分子搞破坏,这是能解释通的唯一答案了。 “现在没有发现敌对分子的影子,也没有发现被困矿工,接下来的工作还是很艰巨,大家再坚持一下。”王小柱总结道:“文工和努^尔,还有张曦,你们三个继续在这个交叉口守候,其他人队形不变,进第三层!” 话音刚落,张曦急忙道:“这一层我下,思明你休息一下吧。” 吴思明面露难色,喃喃道:“可是你的父......” 没等他说完,张曦就打断道:“哪有那么多顾虑?瞻前顾后的还不如在上面呆着,我下来干嘛来了?”说完,似乎发觉自己的语气有点重,她缓了缓又道:“你是知道我的,从来不做冒险和没有把握的事,你放心好了。再说了,我的身手也不差,你那两下子不一定比我强呢。” 她这么一说,吴思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叮嘱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和队友,遇事宁可求援也不可冒进。交叉口这边必须留一个警察防范,只能他留下来了。 吴思明同意了,文明又提出了意见。文明也认为自己是主动要求下井的,目的就是担心有些情况救援队不能有效及时的处理,需要他的指导。可是现在他只是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干,反而和努^尔这个伤员一样成了被照顾的对象,实在难以接受。 王小柱看了看一脸坚定的文明,又看了看一脸无奈的代玉,不得不将他们二位的任务调了过来,允许文明跟进排查第三层,让代玉留在原地休息加守候。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救援队再次兵分两队,整个计划没有受到影响。 不过进入第三层的队形有了点变化:我因为是唯一一个下过第三层和第四层的队员(上两层我以前并没有深入检查过),和代替了吴思明位置的张曦一起走在前面;文明代替了代玉的位置,和宋二胜走在中间;王小柱转而和鲁班搭档殿后,他们会跟着前面的人一路缓缓搜索过去。 这个第三层巷道从图纸上看,长度要比最长的第四层短了一些,比起上两层的长度来说也长不了多少。这可能是这一深度的煤层分布很不均匀,使它开采的难度相对更大,经济效益相对更差,没有必要在这里过多的浪费时间和物力人力了。 这一路上我看到的景象,相比几个月前,还要更加的杂乱无章,也验证了确实如此。 对于刚从上两层空荡荡的巷道里下来的人来说,第三层巷道的拥挤杂乱会让他们很不适应。它不仅有很多仍在等待挖掘的工作面,还有很多废弃的半成品,也就是说,有些工作面已经初具规模,却因为在放炮架梁的过程中,发现了无法克服的困难,不得不中途停止了工作。 另外,它的地面上除了煤溜子和各种各样的设施设备之外,可供通行的空间非常狭小,很多地方堆满了开采出来的煤炭,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有运上去,本就不宽的巷道受到它们的挤压,有时候两个人都无法并排前进,只能改成一字纵队。 头顶上的各种管线比起上两层也明显增加了很多,粗的细的都有。某些管线因为是后期架设的缘故,已经被迫安装在了巷道的两侧和地面上,挤占了更多的空间,一路向远处延伸过去。 有时候在巷道的中间,还有很多钢筋支架竖在那里,它们尽力支撑着上头防止冒顶,下头则深深的打进了地底。支架密集的地方,很短的距离内就有好几根,通过的时候要加倍小心才行。 走在这样的巷道里也有好处,它毕竟不像上两层那样废弃了太久的时间。这里的一切都在向救援队显示,此地一直都是热火朝天的煤矿第一线,无形中减轻了很多沉重的精神包袱。 可惜我承受的压力仍然强大。这是因为我身处搜索的最前位置,不得不加倍小心,以防万一。这种压力和刚才一直处于队伍的最后位置,又有所不同。 在最前面,担心的往往是埋伏在某处,随时准备偷袭我们的敌对分子,尽管敌对分子只是“可能”存在的,但只这“可能”二字,就足以让人精神紧张,全身绷紧了。 在最后面,被敌对分子偷袭的可能性大大降低,转而会担心起身后的动静。这很容易理解,因为所有人的眼睛都在向前或向旁边观察,所有的矿灯光线也不会转向后方。 当人走过之后,身后会立即被无边的黑暗所笼罩,只能凭借不停的回头外加竖起耳朵来应付,不仅身累,由于人类天生恐惧未知的领域,心更累。 最好的位置莫过于走在中间了,以上两点精神压力全都没有,只要跟上队伍别掉队就行了。这也是为什么王小柱把宋二胜这个通讯员安排在中间,又让代玉和文明这两个非战斗人员轮流陪他的原因。 现在我就是这么小心翼翼的在前面带队,旁边跟着全副武装紧张戒备的张曦。可是在如此压抑的氛围,即使在她的面前,我也无法控制内心中的恐惧,再也装不出大无畏的气概来了。 在我的眼中,每一堆煤堆后面,每一个工作面里面,每一处煤溜子下面,甚至连头上那些盘根错节的各种管线内,似乎都有可能隐藏着敌对分子,那些亡命之徒们早已等在了那里,只等我经过时给我致命的一击。尤其是被迫排成一字纵队通过,我彻底暴露在突出位置的时候,这种感觉更为强烈。 我甚至想到,如果我真的会受到袭击又躲不过的话,那么最好能给我一个痛快的结局,因为我有理由相信,自己不太可能愿意成为一个乐观向上的残障人士。 张曦看出了我的紧张,她不时伸手在我背上或肩上拍两下,示意她始终在我的身旁,这个简单的动作给了我很大的勇气。不过受到情绪的影响,外加搜索的经验不足,我的前进步伐依然缓慢,整个救援队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比刚才吴思明和鲁班带队时慢了许多。 走着走着,后面的王小柱终于不耐烦起来,他开始不停的通过宋二胜催促我走快点。后来催促的越来越频繁,如果不是有噤声的原则,估计他早就在大吼大叫了。 他的焦急我能理解,计划好的八小时眼看就要过去,等到第二批救援队下来交接的时候,难不成还要他们再检查一遍第三层?还有留在交叉口的几个人也不能让人放心,一想到吴思明带着一个胆小的医生和一个受伤的伤员,我就心里发慌,万一他们真的有事,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办法了,死活就这么着吧,我牙一咬心一横,脚步明显加快了。说来奇怪,脚步一旦加快,整个心思都集中在搜寻和躲避那些乱七八糟的设备上了,反而没有了害怕的理由。看来克服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坚决压缩想象的空间,不要给联想一点机会。 就这样走了一段路,通过了第三层唯一的一扇瓦斯封闭门的时候,我突然在几个人的脚步声中,听到了一阵阵奇怪的沙沙声。我赶紧停了下来,努力通过矿灯的关线看向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 张曦凑到我耳边,小声问我看到了什么,我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又用手做了个倾听的架势,让她也仔细的听一听到底是什么动静。这个时候,后面的人也都停了下来,脚步声消失了,一片死寂中,那种沙沙声越来越清晰的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这是种什么声音?好像是水的声音,但它不同于江河的咆哮声和溪流的汩汩声,也不是水滑落到低处的哗哗声,而更像是一种水流过很多缝隙时,发出的渗透声音。 “不好!”后面的文明显然也听到了这种奇怪的声音,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什么地方透水了,赶快检查一下!” 第十章 冒顶 透水是煤矿工作中最常遇到的事故之一,其他几种多发的事故分别是瓦斯爆炸,冒顶和操作不当。 其中透水事故最容易在连日大雨后发生,我们这支救援队先前在那个“u”型巷道里看到的就是典型的透水事故。可是“u”型巷道那里的积水明显已经消退了,我们只是在向下的巷道附近还能看到些水流过痕迹,在第二层甚至连一滴水也没有看到,这里的水是从哪里透出来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找到透水的位置才能分析情况是不是严重到需要立即撤退的程度,这是要紧事。 我蹑手蹑脚的向前走去,一边提防着可能出现的人为危险,一边观察着巷道的四壁,试图找出这声音的源头。往前走了百余米,声音没有了,还是没有发现有什么地方渗出水来。 看看其他人,他们也非常的疑惑,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听错了?我随即摇了摇头,这不太可能,听到声音的不止我一个,整个救援队都听到了。 于是一行人掉头往回走了段距离,很快又听到那种奇怪的“沙沙”声,似乎前后左右都有。可是无论怎么寻找,用眼睛看也好,用手去摸索也好,到处都是再普通不过的煤层,根本没有水的影子。 “搞不好不是透水,”王小柱等不及了,问我道:“前面还有多少路?” 我皱了皱眉头,道:“这得看图纸定位,我哪能记得住这个?以前下来的时候用不着算路程的,不过我估摸着,前面再有个三四百米怎么也应该到头了。怎么办?先排查完回来再说?” 文明拿过图纸看了看,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回王小柱道:“不是透水还能是什么声音?这里没有电,总不能还有设备在运行吧?” 他的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他,王小柱犹豫了下没有说话,只是挥手让大家向前走。好在文明也只是这么说说,他其实没有其他的办法去证明了,只得带着疑惑跟着队伍继续向前搜寻而去。 又走了数百米,我看到前方出现了整面不同于黑色煤炭的岩石层,走过去用手摸了摸,果然煤层到了这里终止了,第三层也到头了。我停下来告诉后面已经无路可走,可以调头返回了。 王小柱看了看时间,让宋二胜再次和地面取得了联系,汇报了搜寻的情况。上面同时传来指示,要求我们这支救援队在第三层的交叉口集合等待,第二支救援队已经出发,预计一个小时后抵达交叉口&交接工作,我们可以随后升井休息了。 这是个好消息,在井下连续高强度工作八个小时真不是玩的,我们几个始终没有得到休息的更是已经筋疲力尽,用不着王小柱催促,大家立即前队变后队,继续保持一定的间距往回走去。只是搜救工作没有取得什么进展,大家的心情没有真正放松下来,每个人看上去仍然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但无论如何,回去的路上没有了突然跳出敌对分子的压力,脚步还是轻快了许多。很快,前面的王小柱和鲁班已经走过了刚才发出沙沙声的那个路段,眼看着就要通过瓦斯封闭门了,却和来的时候一样,一点异常都没有。 看来那声音并不是危险的信号,但到底是什么发出来的,过一会儿要向第二支救援队交代一下,不搞清楚总是个隐患。我一边想着,一边不甘心的伸手向巷道两边的墙壁摸去,又伸到矿灯下看了看,结果仍然是一无所获,一滴水也没有。 他奶奶的,确实有点邪门,我无奈的笑了。正在这时,前面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紧接着走在中间的宋二胜发出了一声惨叫,我眼看着他的矿灯乱晃了几下,终于熄灭了。 与此同时,几乎是一瞬间的空儿,一阵巨大的水流咆哮声传遍了整个第三层的巷道,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轰鸣,汹涌澎湃。 这是怎么回事?我冲前面大喊了一声,但是好像没有人听到,也没有人回答。混乱中,身边的张曦一个箭步冲向前去,随后使了一个跳水的前扑动作,整个人趴在了地面上,伸手在拉着什么。 借着她头上的矿灯光线,我才看清楚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直径达一米多的大洞,这个洞将我们几个人分隔在了两边,洞里面白浪翻滚,竟然是一条小型的流速很急的地下河,河水明显是流向我这一边的。张曦正趴在大洞的边上,伸出的手在尽力拉着一个人的头盔。 原来宋二胜头上的矿灯不是熄灭了,而是他整个人掉进洞里去了! “冒顶了!快救人啊!”文明紧紧贴在巷道的墙壁上,距离那个可怕的大洞只有半米多远,吓得失声大喊。 上面说过,冒顶是煤矿的常见事故。和透水不同,冒顶指的是巷道顶上的结构因为某种原因塌了下来。这些原因可能是因为透水,也有可能是土质松散,还有可能是支撑架构做的不合理。 总而言之,冒顶是指头上的东西掉了下来,现在则是地面塌了下去,这二者完全不是一回事。这个文明别看知识丰富什么都懂,可是遇到真正的事故,就不是他能处理的了。 当然,工作这几年,我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了。在这要紧的关头,最前面的王小柱和鲁班飞一样的跑了回来,其中王小柱一把将文明拉了过去,重重的摔到了身后,鲁班则和张曦一样趴了下去,伸出手来,试图拉住被水流不断冲击的宋二胜,但他在上游,怎么努力也够不到。 我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甩掉了身上背负的救援包,向前跑了几步准备协助张曦。万没想到,我刚刚跑到距离洞口很近的地方,可能是因为震动,也可能是因为两个人的重量较大,张曦身下的地面也突然塌陷了下去。 一眨眼的功夫,张曦整个人就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那扇瓦斯封闭门猛地砸了下来,重重的砸入了地面,离它最近的文明差一点被劈成了两半,吓得大叫什么,一时间惨叫声响彻整个巷道。 好在这一下没有把地面砸穿,只是那个大洞受到震动的冲击,又塌陷了好大一块。我作为矿区安检员,是了解瓦斯封闭门的工作原理的,它只有在空气形状突然发生巨大变化的时候,才会自动封闭一段巷道,比如瓦斯爆炸了等等。刚才明显是因为地下河的突然出现和扩大,导致巷道内的空气受到了猛烈的冲击和挤压,自动触发了封闭门。 但此时我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只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张曦被水流冲走,其他的完全管不了了。接下来我的动作没有经过大脑,下意识的像刚才张曦一样,一个前扑过去,半个身子探进了塌陷的洞里。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下面的情况,一波激流过来,正好打在我的脸上,被迫喝了口水不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我不会游泳,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情急之下,我一只手撑着已经松散的地面,另一只手在水中乱抓乱捞起来。 几下之后,我明白这样干是完全没有效果的,只能抬起头缓了口气,正准备再次把身子探进去,眼角不经意间扫到了大洞左边有一条泛着银色光线的管子,应该是井下铺设的管线之一,是沿着巷道两侧地面延伸出去的。 我赶忙伸出左胳膊抱住它,不粗不细的正合适,心中不由一喜,接着深吸了一口气,再一咬牙,将大半个身子都探进了洞中。刚刚下去,又是一波激流过来,不过这次我有了经验,干脆直接将头伸进了水下,睁开眼向下游看去。 激流激起的泡沫太多,一下子看不清楚,只感觉流速甚急,冲击力很强。但除此之外,这条莫名其妙出现的地下河其实并不深,大概也就是城市中普通下水道的深度,水温也不算太凉,水非常清澈,稍加适应之后就能借助矿灯看到很远的地方。 这一看之下,我立即就发现在我下游不到两米远的地方,有一个人正在不停的挣扎。因为我们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染的漆黑,我无法从衣着上分辨出这是我们救援队的人,但从这个人身上不断被水流冲起的长发来判断,应该就是张曦无疑。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张曦的头盔和矿灯都不见了,可能刚才掉下去的时候被冲走了。人还没被冲走的唯一原因,是她的右手抓住了一根从上面穿出来的支架,那可能是上面某个工作面干活时打进去的,如果没有这根支架,她早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但她被困的位置距离洞口有点远了,四周都是煤层,上是上不去的,水流那么迅速,也根本不可能逆流回来,就连抬起头来喘口气都是不可能的。 我把右手努力向她伸过去,试图抓住她的衣服,但中间隔了一米有余,无论如何都够不到。此时张曦也看到了我,她马上停止了挣扎,尽力想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和水流平行,以减少阻力,然后右手继续抓住支架,左手努力向我伸过来。 那一刻,我和张曦都尽了全力,我几乎将大半个身子都探了下去,而张曦在逆流中既要保持身体平衡,又要抓紧支架不放,也实在没有力量再向前多伸出哪怕十公分的距离。 眼看着张曦已经体力不支,落水的时间又越来越长,她的胸口不断的大幅起伏,显然憋气已经到了极限。我心一横,从地下河中将身子抬起,转而用两只手抓住那根管线,把身子调了个个,先让脚进入了地下河,随后整个身子全部伸进洞里,只剩下两只手露在地面上。 整个过程用时极短,我只来得及换了口气,还听到王小柱在对面大声的嚷着拿什么绳子出来。如果等他们拿出绳子,那就太晚了,现在每过一秒钟,张曦都有肺气用尽的可能,一旦憋不住肺里呛进了水,那她就再也抓不住支架了。 我的脑子里再次一片空白,只知道尽力将自己的身体绷直,将两只脚使劲伸向下游,希望如此一来就能弥补上那一米的致命距离,而且现在我挂在管子上,比趴在松垮垮的地面上更能吃得住劲,张曦只要能够拉住我,就能顺着我的身体爬上来。 此时除了祈祷,我已经无能为力,我的整个脑袋都浸在水中,在没有把张曦拉上来之前,是不打算再探出水面了。我深知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眼看着张曦被淹死被冲走,而且是被冲向未知的地下深处,那我即使勉强苟活,这一辈子也是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 万幸,在我刚刚挺直了身子时,一只手迅速的抓住了我的脚脖子,我的身体随之往下游猛地一荡,赶紧使了把力才稳住。紧接着另一只手也抓了上来,力道之大似乎非人力可为。 那一刻,我的心中莫名其妙的产生了一个念头:下面的这位到底是不是张曦,我突然没有了把握。 刚才发生的事都在电光火石间,根本就来不及思考,在流速那么快的地下河中,加上矿灯的闪烁光线,我并没有完全看清楚那是谁,只看到是个长发的女人,甚至到底是不是个人都难说,我用身体拉上来的要是个地下的什么人形生物,那我可就倒了大霉了。 可是此时什么都顾不上了,先拉上来再说吧。我的两只手开始发力往上拉,拖着下面那位一起缓缓的向洞口靠近。因为水流的阻力缘故,这一过程比较缓慢,下面的那位也没闲着,这会儿功夫已经爬到了我的小腹附近,再往上没有着力点了,她只能紧紧的抱住我不放。 但我接下来却无法将自己和她一起带离水面,两个人的体重让我喘不过气来,连续几次尝试都没有成功,而且用力太猛几近虚脱了。 在即将功亏一篑时,王小柱和鲁班及时赶到了。他们可能是害怕跳过来会震塌了地面,是用手顺着巷道顶上的管线,悬空越过了那个塌陷的大洞,空降过来的,正正好好赶上了最困难的时候。 他们两个人一到,马上一边一个拉住了我的胳膊,一使劲就将我拉出了水面,紧紧抱着我的那位也连带着跟了上来。 王小柱担心那么多人集中在这里,万一再塌陷下去一段就完了,又叫喊着和鲁班把我们拖出了很远才放手。放手之后,鲁班第一时间跑回了洞边,趴下去继续寻找宋二胜。 一直到这时,我才算恢复了清醒,有时间看看被我救上来的到底是谁。那一位此时仍然保持着紧抱住我的动作,仿佛还在水下一样。 我屏住呼吸,轻轻拨开了她的长发,一张秀丽的面庞呈现了出来,那高高的鼻梁,两边略微翘起的嘴唇,不是张曦又是谁?但她那原本大大的眼睛现在是闭上的,本就雪白的肤色更加白的吓人,而且浑身冰凉,一动也不动。 王小柱用力将张曦抱着我的胳膊拉开,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又探了探鼻息,摸了摸脉搏,终于回过头对我道:“没事,呼吸脉搏正常,估计吓晕了。就是体温有点低,过会缓过来就好了。” 此言一出,大家都松了口气。刚跑回来的鲁班也听到了,他赶紧接着道:“井下温度高,恢复很快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救宋二胜上来,他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小姚,你刚在下面看到他了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刚刚那会儿一片混乱,矿灯的光线在水里又照射不远,我确实只看到张曦一个人,虽然这条地下河很小很窄,但如果张曦没有抓住那根支架,估计现在也早已被冲到下游去了。 也就是说,宋二还身处巨大的危险之中。至于地下河有多长,通往什么地方,下游是个什么情况,现在没有人能回答。正琢磨着,我突然想到一个事情,立即对他们道:“宋二胜掉下去的时候背着电话机吗?拉电线就能把他拉上来呀,最起码也能顺着找到他!” 鲁班阴沉着脸忙着从包里拿绳子出来,一声不吭,王小柱在旁边帮忙也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指了指对岸。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看到挂在洞边上的一截断了的电话线。他奶奶的,怪不得刚才在下面我没看到有什么线呢,原来早就断了,我忍不住骂了一句。 下来的时候为了减轻负担,宋二胜特意选择了最细的那种电话线,那玩意能承受的拉力太弱了,在猛地一扯之下直接成了两段。早知道宁可累一点,也要背着那捆粗大的了,可是有钱难买早知道,谁也想不到会出现这种事故。 好在我们每个人的装备中都包括一段长约四十米的绳子,这种绳子虽然也很细但规格非常高,标准承受力能达到一千五百公斤左右,几个人挂在上面都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我们没有潜水装备,只有绳子怎么下得去呢?一口气又能憋多久? 我想不出有什么好的办法,只得坐在那里看着鲁班和王小柱拿出绳子系在一根相对结实的管线上,其余部分挽成了一圈一圈并列着的圆形,挽好了之后鲁班脱下外套,直接将绳子斜挎在了身上,走向了那个洞口,深吸了一口气,直接跳进了地下河中。 这时,我旁边一阵咳嗽声,张曦醒了。 第十一章 奇怪的事 王小柱赶紧往水中看了看,看到鲁班正借助水流的力量,一边放绳子一边向下游潜去,暂时没有要帮忙的地方。他跑回来和我一起围在了张曦的旁边,将她扶着坐了起来,又帮她轻轻拍打着后背。张曦的这阵咳嗽来势猛烈,吐出来不少水后,终于理顺了气恢复了清醒。 焦急的王小柱看张曦睁开了眼睛,凑过去问道:“你掉下去的时候宋二胜怎么样了?他被冲到什么地方去了?能看到他吗?” 张曦定了定神,左右看了看,才有气无力的回道:“你们没把宋二胜救上来吗?我掉下去的时候他被什么东西砸中了,我拉不住他......不过后来我好像看到他就在下游四五米的地方,他好像被卡住了......我已经尽力了。” 被什么东西砸中了?难道是被塌陷下去的煤块砸到了?这是很有可能的,毕竟张曦掉下去的时候,宋二胜正处于塌陷的下方。王小柱拍了拍张曦的肩膀,站起来对我说道:“张曦交给你了。这里虽然很热,但你们两个都要注意保暖,千万不能大意。” 说完,他又跑回了洞口,一只手抓着连着鲁班的那根绳子,一只手抓着刚才我抱着的那根管线,尽力趴了下去,伸头向洞里面看过去。 没过多一会儿,洞口处传来一阵破水声,鲁班回来了,只有他一个人。但他没有爬上来,只是露出脑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道:“在下面,不远,被两根支架卡住了!” 王小柱伸手扶着鲁班,问道:“我知道。卡的很紧,拉不出来吗?他人怎么样了?” 鲁班摇摇头道:“看样子够呛!不过拉也拉不动,我只能把绳子系在他身上还有支架上了,我一口气只能憋那么久。” 王小柱道:“你上来歇会,我下去看看。” “不用,你不知道下面的地形,万一被绳子缠住就完了,我不累。”鲁班见王小柱要下水,一把拉住王小柱道:“等会如果把他拉出来了,我就扯扯绳子,你就使劲往上拖!” 说完这句话,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顺着绳子往下游潜去。王小柱只得紧张的抓着绳子,盯着水面,做好随时往上拉的准备。 我听到他们的对话,看了看张曦,张曦正好也在看着我。似乎她看出了我想要说的话,没等我说出口她就道:“我没事,你去帮忙吧。注意别站在中间,防着地面又塌了。” 这正是我的意思。刚才把张曦从下面带上来的时候,我算是知道了水流的力量,估摸着王小柱一个人在那边不一定能拉得动两个人。 我伸手握了握张曦的手,感觉她的手心温度正常,看来恢复的不错。于是我站起来扶着张曦靠墙躺好,又沿着巷道的侧边走到了洞口,站在了王小柱的对面。 王小柱见我到了,回头看了一下张曦,转过脸来什么也没说,只是将绳子交给我一段让我拉住,又让我抱住旁边的另一根管线,以防万一。 对面的文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看到我们忙忙碌碌的,早就忍不住了,他不停的在喊叫着什么,似乎在问我们情况到底怎么样。不过他本来就不大的声音被水流的轰鸣声所掩盖,没有人听到,也没有人顾得上他说了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应该不长,只是紧张的等待容易将时间效应放大,让人以为过了很久),水面下一道光线照来,紧接着又是鲁班一个人浮了上来。 这次他什么都没说,喘了几口气后,一头又扎了下去。我和王小柱对视了一眼,虽然没说话,心里都知道这个宋二胜真的是凶多吉少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没有办法把他救上来,下面所做的,只是勉尽人事而已。 又等了片刻,王小柱急道:“这样恐怕不行,鲁班一个人拉不出来。你在这边拉着绳子,我下去帮忙!” 我正想说你也等鲁班先上来呀,万一他的气用尽了要上来换气,你这样下去不是挡住了他的路,那不是害了他吗?但王小柱速度极快,说话的空已经半个身子在水下了。 我一看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只得将绳子抓的更牢了些,眼看着王小柱消失在了地下河的深处。 不过王小柱这一次下去的时间很短,顷刻间他就重新浮了上来,一边往上爬一边高喊快拉绳子。我立即拼命把绳子往怀里拉,脚下向后一步步的移动,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才只拉上来一点。 好在王小柱爬出洞口后,跑过来和我一起用力拉住了绳子,大大减轻了我的负担。就这样,我们两个人合力,没多会就将鲁班他们拖到了洞口。 接下来王小柱让我继续拉住绳子别放,他一个人跑回了洞口,鲁班在下面托,他在上面拉,终于将一动不动的宋二胜拖了上来。我知道这还不是松口气的时候,不停的催促他们继续努力把宋二胜再拖到远离洞口的位置,这才扔下了绳子跑了过去。 此时,鲁班和王小柱已经手忙脚乱的解开了系在宋二胜身上的绳子,开始轮流给他做起了人工呼吸。我在一旁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宋二胜却始终躺在那里,没有半分生气,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虽然先前就知道宋二胜凶多吉少,但有了这种心理准备,不代表亲眼看到刚才还是活生生的人,一转眼就离我们而去时,就能坦然接受。这二者绝对不是一回事。 正难过着,张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了我的身边。可她除了看着鲁班和王小柱两人徒劳无功的努力,也是无计可施,只能握了握我的手,小声的安慰着我。 从第三层返回的这一路上,时间很短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让我和张曦之间因为长时间不见产生的隔阂一下子消失了,我甚至觉得我们俩从未离开过对方,也从未像现在这样亲近过。 最终,鲁班和王小柱两人在经过了长达半个小时的人工呼吸后,不得不放弃了抢救,接受了宋二胜已经死亡的事实。 “电话哪儿去了?被冲走了?”沉默了好一阵,王小柱首先发言道。 他这样一说我才看到,宋二胜不仅头盔和矿灯一起不见了踪影,背负的包包和设备也没了。张曦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道:“我的头盔和矿灯在掉下去的时候就被冲走了,电话应该也被冲走了吧,下面的水流太急了。” 王小柱又看鲁班:“你下去了好几次,看到电话掉在什么地方了没有?” 鲁班一脸的茫然,抬着眼想了半天,回道:“这个真没注意,刚才只顾得上救人了。要不,我再下去找找?” 别别别,王小柱赶忙拦住他,冒险救人还值得,为了一个电话机再冒生命危险,就不明智了,谁知道再下去还能不能上的来,旁的不说,无论什么位置再塌陷下去一块,下面的人就悬了。 “现在怎么办?”我看大家又开始盯着宋二胜的尸体沉默了,思来想去,提出了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不能就这样把宋二胜放在这里,我们想个办法先回交叉口再说吧。” 王小柱听我这么说,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赶忙点头道:“对!看时间第二批救援队差不多下来了,交接后咱们要带着宋二胜升井,其他的......这一次下井救援,任务没完成,先搞成了个一死两伤,作为队长,责任都是我的。” 我和张曦对视了一眼,心想责任确实有,不光队长上去后要汇报工作接受调查,救援队其他队员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人命关天,救援队的每一次行动都必须有理有据,这也是应该的。 不过那是升井之后的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通过这个越来越大的洞口,刚开始时这个洞口只有一米多宽,现在差不多有四五米宽了。我和王小柱鲁班还好办,加上一个受伤的张曦,再加上一具尸体,就不太容易了。 张曦看到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手一挥道:“我刚才就是喝了几口水,吐出来就好了,什么事都没有,你们谁也别把我当成伤员!” “没人那么想,我还想给你个活儿呢,”王小柱道:“我们考虑到你的体重最轻,可以爬到这些管道上,利用绳子做个简易的滑索,一个一个荡过去,你觉得行不行?” 鲁班接着补充道:“就是这话。刚才我和王队荡过来的时候,发现这些管道不是很结实,不敢再那样过去了,有根绳子要安全的多。再说了,就是我们可以自己荡过去,二胜......” 张曦已经明白了,她看到鲁班很伤感,脸上汗水,河水还有泪水都混在了一起,心中也很不好受。叹了口气,她拿起绳子二话不说就攀上了头顶的管道,打了几个结系好,又试了试强度,这才轻轻落回了地面。 她的这套动作做的挺顺畅的,看样子身体确实没什么大碍。 绳子的上面那头系好了,鲁班拿起其余的部分,重新挽成了一圈一圈的形状,一甩手扔给了对面的文明。文明在那边早就急的说不出话来了,盼着我们早点过去呢,一接到绳子,立刻就将其系在了早就选好的管线上,还用手拉着最末的一段,挥手示意我们可以过去了。 不得不说,文明选的这根管线很棒,它既不在巷道顶上也不在地面上,而是在一侧的墙上,高度正好比张曦系的要低一些,低的不多不少正好,距离那个塌陷的大洞也有段安全的距离。这样一来,我们只要吊在上面既不用费很多力气就可滑过去,还不用担心速度过快摔个大马趴,或者掉进洞里去。 “到底是工程师,干这点活心里有数啊!”王小柱嘟囔了一句,接着大声安排道:“鲁班先过去,到那边帮着点文明,张曦第二个,然后是宋二胜,接着是姚岚,我最后一个断后。开始!” 我们的装备中都有专用的挂扣,王小柱一声令下,鲁班第一个掏出了皮带上的挂扣挂在了绳子上,脚往墙上一蹬,呲溜一声就滑了过去,非常的顺利。 接着张曦也动作熟练的跟了过去。她顺利的落地后,文明着急的拉住她在说着什么,似乎是在问到底怎么回事,张曦不得不尽力的向她解释起来。 我和王小柱没那么多闲工夫,我们两个人在宋二胜的脖子和脚的位置,分别加上了两个挂扣,接着合力将尸体抬到半空中,连同原有的腰部挂扣,一起挂上了绳子。 如此一来,三个挂扣足以保证尸体在滑过去的时候不会倾斜,万一有一个挂扣脱落,还有两个能够吃住力,也不至于再次掉入地下河。 准备妥当后,前面的王小柱将手放开,我站在后面使劲一推,稳稳当当的将尸体送了过去。那边的鲁班早就站好了姿势,尸体一到他就伸出手轻轻接住,向后稍微一荡顺势停了下来,没有碰到任何障碍物。 这是我们能为牺牲的同伴所做的不多的事情之一,也是为了表达最高的敬意。宋二胜是为了救人才牺牲的,我们每个人都不能允许他的尸体再次受到伤害。 等鲁班和张曦将尸体放了下来,我和王小柱一前一后也到了。大家集合之后,每个人都恨不得立即抬着尸体往交叉口走去,此地不宜久留,早一点离开这里,就多了一分安全。 可是面前还有一扇倒霉的瓦斯封闭门,不打开它谁也走不了。好在文明一个人呆在这边的时候,已经对这扇门进行了详细的研究。 这个封闭门的作用,只是为了阻断瓦斯爆炸产生的大火,防止氧气耗尽导致人员窒息死亡的,它的两边都设有紧急开关,可以打开一部分门体,方便生还者逃生。但是这个位置的地面似乎特别的松散,封闭门砸入地面过深,紧急开关派不上用场成了摆设。 这难不住我们这支专业的救援队,我们携带的各种装备齐全,挖铲顶封样样都行。在文明这个工程师的指导下,很快就挖出了可供千斤顶作业的口子,接着又借助精巧的镐头,一点一点的将整个封闭门撬了起来。 慢慢的,封闭门底部被打开了一个可供一个人勉强爬行通过的空间,这就足够了,完全打开这扇门是不现实的。于是大家按照刚才滑过洞口的顺序,所有人又依次安全爬了过去,虽然狼狈了点,总算是脱困了。 最后一个王小柱爬过来后,一脚将千斤顶踹开,让封闭门再次自由落体,封闭了里面的那段巷道,王小柱还拿出白色的笔在门上写上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危险,禁入! 干完了这一切,大家抬着尸体,急急忙忙一口气来到了交叉口。等在这里的吴思明他们已经急得不行了,又不敢擅离职守去找我们,三个人在这里坐立不安,正在激烈讨论应该怎么办的问题。 我们一到,他们立即停止了争论,转而惊讶的看着我们几个狼狈撤回的残兵败将,不知道在第三层里面发生了什么。这也难怪,我们几个现在除了文明,每个人都一身水淋淋的,外套没了,头盔也丢了,还抬着具尸体,别提有多惨了。 刚刚给文明解释经过的张曦,不得不再一次给吴思明他们又讲了一遍,详细说明了我们的遭遇。 “太危险了!”吴思明来回渡了几步,声色俱厉的对张曦道:“就不该让你冒险进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你父亲交代?” 听到这话,我和王小柱相互看了看,都觉得吴思明此人在有人牺牲的情况下,竟然先考虑的是怎么向上级交代,实在是铁石心肠外加不可理喻。 文明和代玉闻言也不由得脸色一变,正抱着宋二胜尸体痛哭的努*尔甚至都停止了哭声。努*尔虽然是维吾尔族,而且自从下井之后,因为他的汉语说得不太标准,话一直都不太多,但他显然和宋二胜的感情非常深,现在看来,基本可以算作死党一类的了。 所以自宋二胜出事以来,哭的最多的就是努*尔了。其他人平时和宋二胜接触的不多,或者根本就不认识他,尽管心中难过,也没有**这样发自肺腑的伤心。 张曦本就有点生气,看到我们这幅样子,更是火上浇油:“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向宋二胜的家属交代!人都死了,你还有心情说这个?” “我关心你呀,”吴思明也看出他惹了众怒,赶紧解释道:“我也不愿意看到有人出事,但事情已经出了,现在首先要做的是保证其他人的安全,这不对吗?” 张曦正要反唇相讥,文明叹了口气止住了她,说道:“当务之急是先把宋二胜送上去,其他的以后再说不迟。对了,第二批救援队还没下来?” 他这样一说,我们才想起折腾了那么久,按说来接替我们的人应该到了才对,为什么现在还没见到他们的影子?从上面下来的路不算难走,他们也不可能在这时候玩迟到的把戏呀。 王小柱看了看时间,也摸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电话丢了又没法和上面取得联系,只得建议派四个人抬着宋二胜的尸体先升井,其他人原地待命。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都点头同意了。 经过研究,最终决定王小柱带着张曦文明和**留在原地,我和吴思明鲁班,还有代玉一起先上去。这个安排是合理的,王小柱是队长,在任何情况下,他也不能离开队伍率先升井。 于是,吴思明和鲁班在前,我和代玉在后,一起抬起了宋二胜的尸体,沿着那条又窄又陡的巷道艰难的出发了。 这一路上困难倍出,因为这条路下来的时候全是下坡,现在可全是上坡了。吴思明和代玉还好,我和鲁班从下井之后就没有休息过,一直都在第一线玩命的奋斗,现在再让我们抬着这具死沉死沉的尸体,进行类似于登山的运动,实在有点吃不消了。 没走多会我就顶不住了,几个人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随后每爬一段路,都必须停下来休息一会儿,饶是如此,我和鲁班累得也只剩下半条命。 原本还盼着半路上能遇到第二批救援队,但一直走到那个“u”型巷道前,还是没有见到他们,好像从来就没有过这回事一样。但好歹到了“u”型巷道就会出现一段小小的下坡,还有一段平路可以歇歇,想到这个,我们几个不由得都加快了脚步。 正在努力的攀爬“u”型巷道前的最后一个上坡,最上面的吴思明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踉跄直接趴在了地上,把我们都给晃了一下,差点把尸体都扔了。 “他奶奶的,”吴思明本就心情不好,这会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他趴在地上骂道:“这个地方怎么也有水流下来的?又摔了老子一跤!” 开始下井的时候,吴思明确实在这附近摔过跟头,可那是在“u”型巷道的上方,而且吴思明是受害者,是被滑倒的**带下去的。这里是“u”型巷道的下方,我记得我们下来的时候,这里的水已经退了,只留下一点痕迹,并没有水流下来呀。 想到这里,我连忙伸手在地上摸了一把,果然明显有水在悄无声息的往下淌去,水流不算大可也不小。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上面的积水又满了?我们在下面的时间只有几个小时,还不至于吧。 “不大对头!”鲁班也看到了水,脸都绿了:“别往上爬了,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上去看看!” 于是我们几个把尸体找了个相对干燥平整的地方放好,鲁班一个人撅着屁股爬了上去。这段上坡没有多长,很快他就回来了,我离老远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没有好事发生。 果然,他一下来就恶狠狠的说道:“我靠!上面的水全满了,咱们又被困了!” 第十二章 被困 我明白鲁班说的这个“又”,指的是刚才在第三层被瓦斯封闭门关在里面的那次。不过我还是很难想通为什么上面会重新积满了水,这也太奇怪了点。 于是我让他们在原地等待,我一个人爬上去再看看。这倒不是我不相信鲁班,而是这种情况过于匪夷所思,不亲眼见到真的很难接受。好在鲁班只顾得上郁闷了,没有在意我的动作。 我努力爬上了这段不长不短的上坡,鞋子里已经灌满了水,走起路来咕叽咕叽的,非常难受。这不是个好兆头,我的心一路沉下去,仅存的那点希望还没爬上坡的时候就消耗殆尽了。 等我站在“u”型巷道的边缘,借助矿灯的光线看过去,眼前的景象更是验证了这一点。 鲁班说的没错,这个地方已经被水完全淹没了,可以看到再往前十几米,整个巷道从上到下都在水中泡着了,积水似乎还在不断的渗透出来,从我的脚下不停的往深处流去。 这条巷道大概有百余米长,有人能憋一口气潜游全程,从那边的高处爬上去吗?我心里琢磨,就是奥运游泳冠军来了估计都悬,人的肺部容量有限,潜游又是大体力耗氧运动,根本不可能支撑那么远的距离。 愣了片刻,我想起到现在都没碰到的第二批救援队,明白他们为什么没有按照约定好的时间下来交接了,他们肯定是被积水给阻挡在了上面,搞不好已经上去调抽水机,正在卖力的抽水呢。 想到这,我转身下坡,找到了等待的几个队友,对他们说了我的想法。我建议我们几个人先回去汇报情况,暂时把宋二胜的尸体放在这里,回来的时候一起抬上去就行了,来来回回的浪费体力,我是真的坚持不下去。 我的建议一经提出,立即得到了其他三个人的热烈响应。道理很简单,上面的积水甚多,抽完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在这里干等确实不是办法。 于是几个人站成了一排,由鲁班作为代表对着宋二胜的尸体默念道:兄弟对不住了,先放你在这里一个人待会,哥几个体力实在顶不住,回来一定带你上井,莫怕莫怕! 默念完毕,我们四个人沿着原路返回了第三层的交叉口,重新和王小柱他们会合了。 听完我对上面情况的汇报,文明若有所失的说道:“难道是地面上又下暴雨了?几个小时就重新透出那么多水,这雨下的可不小呀!” 王小柱接着道:“搞不好那条害人的地下河也是刚冲出来的!我就说嘛,这个第三层开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时都好好的,怎么咱们进去的那一小会儿就塌了?他妈的,原来那个底下肯定不是河道!” “你们说的都有可能,可是时间上还有点问题。”张曦想了想,道:“如果地面上真的下起了暴雨,为什么上面没有及时通知咱们呢?我记得,最后一次通话是在排查完第三层,时间应该足够,他们没有理由不通知咱们注意防范呀?”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无言以对,纷纷陷入了沉思。良久,文明才缓缓道:“我知道有一种透水是在大雨过后好几天才会发生的。煤矿的地下层次特别容易蓄水,有时候,某个位置会在下大雨的时候储存了大量的地下水,经过慢慢冲压,好多天后才会突然透出来,造成第二次甚至第三次事故。现在的情况,如果不是上面下了暴雨,应该就是这么回事了。” 文明这番话说的众人纷纷点头称是,他在这个领域工作了几十年,对地质的了解和分析,早就不是我们这批人能够望其项背的。但知道了是一回事,如何解决又是另一回事,是不是就这样原地等待,一直等到上面抽完了水派人下来交接,还是主动做点什么,又产生了分歧。 以吴思明为代表的意见,认为我们这支救援队已经尽了全力,队员们的体力基本也达到了极限,不应该再冒险行动,以防发生更大的伤亡。现在应该按照约定在这里等待,同时防范可能存在的敌对分子向上层逃窜。 说实话,他说的有一定的道理。 但鲁班和努*尔作为矿工,坚决不同意什么都不干,只是伸长脖子等着。他们的理由也非常充分:下面还有七个矿工兄弟生死未明,每过一秒钟都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如果因为我们的消极等待,使本来可以得救的幸存者白白的死去了,哪个人能够问心无愧? 这话同样很有道理。谁也没料到这一次的救援任务竟然如此艰难,别说救人了,连个人影也没见到,还有推测出的敌对分子,更是没法证明他们一直存在。什么都没发现,自身还损兵折将的死伤了多人,就这么灰溜溜的上去,确实心有不甘。 一时间,这两种意见各说各的理由,谁也说服不了对方。最后没了办法,大家都看向王小柱,等着队长做出最后决策。 左右为难的王小柱来回转了好多圈,始终拿不定主意,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家都心急如焚了,他才终于停下来问文明道:“以文工你的经验,上面那些积水什么时候能抽空?” “下来前我看过了这个571矿的设备,抽水机很小。”文明默默的算了下积水的大概容量,回道:“从矿监局运过来的装备中,也有一台型号差不多的小抽水机。如果这两台一起作业,最快要三四个小时能排空。” 王小柱点了点头正要说话,文明又想到了什么,接着道:“不过,这个时间只能排空巷道里的积水,如果还有新冒出的水不停的往下透,那就难说了!刚才小姚他们说过,上坡的时候看到有很多水流下来,估计情况不太客观。” “我相信局领导会考虑到这一点的,如果两台小抽水机不顶用,肯定会从局里调大的过来,时间可能要长一点了。”王小柱的目光由犹豫慢慢转为了坚定,显然已经做出了决定:“这样子,还是选出六个人进第四层排查,留两个人在这里等待!” “不必了吧?”吴思明看到王小柱否决了他的意见,黑着脸道:“只剩下最后一层了,咱们一路前进,不可能有人从咱们身边跑到上几层去,何必再留人在这里堵着?估计真的有事情也是在这一层,到时候队伍前后不能相顾,后悔可来不及!” 我想起刚在第三层遇到的危险,确实有点后怕,那还只是自然灾害,要是再有什么人为的意外,后果不堪设想。再看其他人,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王小柱没法,只得同意在此地留下指示标志,然后全体队员一起行动。 “早知道下来就直奔第四层好了,上面连个鸟蛋都没有,还死了个人。”重新派好队形前进时,努*尔愤怒的嘟囔道:“耽误了那么长时间,要是被困的再死几个,那可真是......” “你唧唧歪歪乱说什么?”鲁班照头给了**一巴掌,前后左右看了下,幸好大家各人想着各人的心思,没人注意努*尔在说啥。其实努*尔的普通话说的本来就很含糊,想听也很难听懂。 不过我正走在他们的后面,这几句话我不仅听到了,也猜出来意思了。我不禁想,如果一开始真的直奔第四层,现在是个什么局面。会不会早就完成任务升井了,或者至少我们这支救援队是完好的,不会这样狼狈吧? 但是有钱难买早知道,没有排查完前三层,谁也不能保证下面没有敌对分子,毕竟上面王长安的伤口是实实在在人为的。就拿现在来说,谁又能知道第四层的深处有些什么在等着我们这批人呢? 一边走,我一边四处观察,希望在这一层能找到不同于其他巷道的地方。可惜无论从哪个角度说,这里和第三层都极为相似,仅有的差别,可能就是它的长度是571矿最长的一条巷道,还有两个新造好的避难硐室了吧。 看了看深度表,此处的位置已经深达地下负700米左右,救援队在第四层已经行进了足有一个小时,才前进到一半不到的地方。这是因为排查的进度更为谨慎缓慢,外加大伙儿都疲劳至极的缘故。 而且越往深处走,温度和湿度越高,让人十二分的难受。我的衣服在地下河那边早就从里到外湿了个透,特别的沉重,现在不停的汗出如雨,看样子基本是干不了了。这身衣服穿在身上,搭配上那么高的温度和湿度,几乎等于是披了一层铠甲,让人透不过气来。 我从后面看过去,其他人比我也强不了哪去。最前面的吴思明和鲁班还好,他们始终手持武器保持着警惕,该检查的决不放过一处,没有受到精神和体力上的影响。 走在队伍中间的文明和代玉可就离谱了,他们两人累得不停的喘着粗气,声音之大如同吹风机一般,百余米之外应该都能听到,几乎让救援队完全失去了隐蔽性,也让禁止非必要谈话的规矩变成了笑话。 这就像两个一本正经的人在前面带队,并且如临大敌,后面则跟着一帮狼狈不堪的逃难队伍一样。前后的对比如此的强烈,如果不是在那么严肃的氛围内,我想这样一种场景谁见了都应该放声大笑才对。 好不容易走过了一处弯道,前方出现了一片耀眼的灯光,其光线明显和矿灯不同,在这条幽深暗黑的巷道里,简直像灯塔一样的显眼,晃得很久没见过强光的我们都睁不开眼。 “第一个避难硐室到了,”前面的吴思明回头小声的说道:“我们走了一半了。” 说完,他并没有冒失的带头走进去,而是示意后面的人原地等待,又让鲁班和他一起把头顶上的矿灯熄灭,他们两个人拿着制式刀和铁镐,一左一右慢慢向右手边的避难硐室靠去。 一直在我身边的张曦此时也抽出了制式刀,轻轻走过去,跟在了他们的后面几米远,以防万一有问题,可以及时支援。 我虽然对吴思明没什么好印象,只觉得他现实势利市侩气很重,有点眼睛长在额头上,只能看到上面不能看到下面的味儿。不过他的业务能力却是没有人可以否认的,对待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即使是我,也不能说出什么来。 人品是人品,能力是能力,这二者有时候非但不能统一,反而经常背道而驰,要一分为二的看才行。 “这里这么亮,敌对分子会躲在这里打埋伏?他们缺心眼吗?”代玉忍不住提出了质疑。 “小声点!”王小柱怒道:“这叫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敌对分子要是吃准了咱们的心思,偏偏在里面藏着,你傻愣愣的走进去,缺心眼的就是你了!” 大家闻听此言,纷纷点头称是,转而集中精力盯着吴思明和鲁班二位的动作了。 这里要说明一下,所谓的避难硐室从规格上说,它只是一个箱体结构的长方形小房子,恰好能镶嵌在一个普通工作面大小的空间里,从外表看好像和一间临时搭建起的板房差不多,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但专业人士都知道,它的四周是用高强度的不可燃材料组成的,具有抗冲压抗高温防透水的优点,绝非普通房子可以比拟。其内部的设施和装备非常丰富,不仅有通风和氧气瓶这两种供氧方式,还储存了饮用水和食物药品等等,可以大大的提高幸存者生还的几率。 除了以上这些,照明也是至关重要的生存条件,避难硐室可以保证在任何情况下,提供连续96小时的灯光,也就是说可以持续四天四夜的时间,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就我所知,571井下的两个避难硐室都建在巷道的右手边,也就是说,如果我是从井上一层层下来的,那么它们会出现在我的右边,反之,如果我是从最深处往外走,那么看到的避难硐室就会在我的左边。 这一点非常的关键,但只有在最困难的时候,我才会明白它到底为什么那么重要。 另外,这两个避难硐室并不是永久性的,而是属于临时架设的,总面积没有永久性的那么大,最多也就能容纳十几个人。这对于只有八名矿工的571矿来说是绰绰有余的,也是符合安全检验标准的。 当然,这种避难硐室不可能十全十美,它的出入口就是个最大的薄弱环节。为了最大程度的保证安全,所有的避难硐室都特别采用了两道门的设计,在这两道门之间是一个很窄的过道,长度可以根据不同的地形和需要,或长或短,这个过道被称为过渡室。 只有通过过渡室,才能进入避难硐室的主体部分:生存室。绝大多数设备和物资,都是储存在生存室内的,条件好一点的煤矿,生存室里甚至还有上下铺和座椅板凳等等休息用具。 前面说过,571井下的第四层巷道是沿着煤层延伸的,因为这一层的煤层相对复杂,它的避难硐室设计的也就复杂了一些。其两间避难硐室的过渡室竟然都长达七八米之多,属于很罕见的一种。 现在,吴思明和鲁班就站在了第一道门的前面。 第十三章 奇怪的发现 在屋顶那盏大灯的照耀下,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第一道门是关闭着的,门上只有一个巴掌大的小窗户,里面影影倬倬的什么都看不清,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这时,吴思明对鲁班打了个手势,鲁班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双手举起了铁镐对准了大门,做好了一旦有危险立即照头劈过去的姿势。他们二位配合的时间越长,默契就越多,目前已经发展到不需要语言交流的程度了。 吴思明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在门把上轻轻一转,往外一拉,门吱扭一声应声而开了一条缝,没有遇到任何的阻力。吴思明和鲁班对视了一眼,突然猛地一使劲将门完全打开了。 后面的我们本来就紧张的要命,吴思明这个动作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心都快蹦了出来。几秒钟之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生,四周仍然静悄悄的,门里面则还是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见。 张曦两步走近了大门,在吴思明耳朵边说了句什么,接着就见张曦掏出战术手电筒,动作敏捷的连续向门内照射了三下。这是防止里面有人埋伏窥视门外,用战术手电筒的强光可以让里面的人暂时性失明。 三下之后,吴思明立即揉身而上,像一条泥鳅一样一下子就滑进了过渡室,动作之娴熟果断,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吴思明刚刚消失在门内,张曦就紧随其后跟了进去,一晃也不见了。 门口只剩下仍然举着铁镐的鲁班,左顾右盼,不知道是应该跟着进去,还是继续举着铁镐在原地等待。这家伙虽然一直表现的不错,但此时和训练有素的防暴队员相比,还是显示出来巨大的差距。 王小柱见到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就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叫了一声:“上!” 说完他一马当先抢了出去,堵在了避难硐室的门口。我也立即向前冲去,不料后面一阵脚步声,努*尔飞一般的先冲了过去,就连文明和代玉都抢着挤到了门前,亟不可待的往里面望去,倒把我给晾在了一边。 里面却没有灯光,不仅过渡室没有,生存室也没有,这和外面那盏明晃晃的大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当然门内也不是什么都看不见,那唯一的光线来自于吴思明头上的矿灯,我们可以看到他和张曦二人已经推开了第二扇门,进入了生存室里面。 没过多会儿,里面的电灯突然被打开了,接着就传来了吴思明的声音:“都进来吧,里面没有人!” 我松了口气,跟着大家最后一个走进了过渡室,七八米之后又进入了生存室。一进去就看到吴思明和张曦站在屋子中间那张唯一的桌子边,正翻着看一本很薄的书。 我明白那是避难硐室的使用说明书。按照规定,除非需要维护和更换设备物资,否则没有发生紧急情况的时候,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入避难硐室的。我作为矿区安检员曾来过这里,不过那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 但记忆中,这里的一切似乎没有什么改变,左手边那一排可以移动的椅子仍然摆放在原处,右手边的柜子中放着许多急救装备,包括矿灯、氧气罐和药品等等,墙根处则是一长溜饮水桶和袋装的压缩饼干,一张有着上下铺的小床还是在最里面,床上的保温毯整整齐齐的铺着,上面被一层防尘布轻轻的盖住。 椅子上面的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矿工与通讯设备,铁锨铁镐和电话等自然是必不可少,靠近门口的位置还有一张详尽的井下巷道图。而吴思明和张曦现在看的使用说明书,不用说是在那张桌子上发现的,那也是它原本应该呆的地方。 我没有任何的犹豫,第一时间走到了墙上挂着的电话边,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摘下了电话放在了耳朵上。果然,话筒里一点声音都没有,线路确实断了。我挂上电话,回头冲着满脸期待的王小柱摇了摇头,尽管心里早有准备,此时还是有点失望。 “很奇怪,”文明巡视了整个生存室,不解的说道:“这个地方根本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你们来看看,水桶里的水是满的,压缩饼干的包装都没拆开。人都到哪里去了?” 是呀,人都到哪里去了?下井前就知道下面有七个被困的矿工,还有可能存在不明数量的敌对分子,结果在如此幽深黑暗的巷道里,一路绷紧着神经走下来,那么长的时间却连个人影都没有碰到,除了救援队遭遇的那场事故,什么矿难也没有发现,简直能让人发疯。 “他奶奶的,”王小柱怒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就是蹦出来个敌对分子,要死要活拼一场算,也好过现在这样稀里糊涂的,这也太离谱了吧!” 其他人听了,只是垂头不语,包括我在内,都被打击的士气低落。这就好像一个人为了一个非常明确的目标,做出了巨大的努力,最终却只是放了个屁而已,不仅泄了气还让人非常的沮丧。 文明盯着墙上挂着的巷道图看了会,转头对我们说道:“急什么?前面还有一千米的巷道,最里面还有个一模一样的避难硐室呢,排查完了这些,再发牢骚不迟。” 王小柱叹了口气,随即意识到自己是救援队的队长,此刻还没有完成任务的时候切不可怨天尤人。于是他又挺了挺胸膛,看了看时间道:“休息十分钟就继续行动,排查清楚再掉头回来等着。这个地方什么都有,大家吃点喝点吧,补充一下体力。” “也别拆开太多,吃不完浪费了。”文明说完,嘴唇接着动了动,咕唧了两声,却没有再说下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放心吧文工。”鲁班早就搬过来一桶水,拆开了两包压缩饼干放在桌子上,任凭大家自取自吃,他自己也顺手拿了好几块。 鲁班现在和队伍中的人混得很熟,不像刚开始那么放不开了,他一边吃着一边接着说道:“就这些玩意,让你随便吃你也吃不了多少,比我们老家红薯面做的饽饽还难吃,在我们老家啊,红薯面现在都是喂猪的。” 文明听了一笑,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默默的喝起了水。 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大家都累得狠了,一坐下来浑身的骨头都疼,胳膊又酸又胀的抬都抬不起来,再加上精神上也好不容易从紧绷的状态放松下来,整个人垮了似得。 只是鲁班说的没错,这些应急用的食品口感实在太差,每个人吃了几小块之后,都感到难以下咽,纷纷丢下压缩饼干,抓紧时间呆坐着休息,一动都不想动。代玉的眼睛甚至都睁不开了,睁开的那一会儿也是紧盯着最里面的上下铺,看得出来他迫切希望能爬上去躺着。 其实我的想法和代玉一样。这也难怪,从下井那一刻算起,早已经超过八小时的任务时间,而且从昨天到现在我都奋斗在第一线,根本没有正式休息的空隙,还经历了严峻的生死考验,确实顶不住了。 可是顶不住也得上,没过一会儿王小柱就开始催促大家赶紧起来,继续深入巷道排查,还不停地给大家鼓劲,说什么这是本次任务最后的一公里,也是最后的一班岗,宁可三天不睡觉,也要拿下这巷道。 大家只得打起精神,按照原来的顺序排好队伍,再次进入了幽深黑暗的空间。 走着走着,大家才发现这最后的一公里其实一点都不难走,原因不仅有“最后”这两个字导致的心理因素,还因为这段路是整个571井下最好走的,宽度甚至达到了可以四五个人并列的程度,几乎可以用平坦的宽广大道来形容。 这是一条整整一公里干净整洁的巷道,只有头顶上不多的几根管线,加上一侧安静的煤溜子在提醒着我们,这里仍然是煤矿,不是什么未知的地下洞穴,更不是什么值得探险的旅游秘境。 它的两侧是整齐的断面,和前几层那些马蜂窝一样到处遍布的工作面完全不一样,用不着小心谨慎的逐一排查,所以精神上也是完全放松的。这不得不让人产生一种幻觉,好像我们只是在检查工作那么惬意。 在整个救援队中,知道这条巷道为什么是这样的只有文明和我两个人。看着一脸诧异东瞧西看的他们,文明始终笑而不语,我只得向大家解释说,其实这条路不是从煤层中开出来的,它只是联系两个煤层的中间过道。 571矿挖到了这里,已经没有开采价值了,但凑巧的是,在矿区的旁边又探测出了一个很大的煤层,而且其储存深度和571的第四层巷道基本平行。如果再在旁边开出一眼井,那就太劳民伤财了,不是最科学的选择。 经过详细考察论证,矿区认为沿着第四层的尽头一路挖过去,用不了多远即可挖到那个新煤层。这种平行挖掘比垂直挖掘要有利和容易的多,原来571矿的所有设备也可以直接利用上,不需要再费劲吃力的另置一套,省时省力又省钱。 这也是为什么第二个避难硐室会安放在第四层最后一公里尽头的原因:很简单,它是第四层的尽头没错,但同时也是新巷道的开端,是属于重要节点的关键位置。 从这个角度来说,第四层虽然是最长的那条巷道,但扣除这最后一公里之后,可开采面积和长度反而是整个煤矿最小最短的了。 而且571矿人手不够,工作效率低下。所以在挖通了这条中间过道之后,一直没有进行新煤层的开采工作,这条路也就没有继续延伸下去,到此为止了。 听我这么一说,大家恍然大悟,纷纷称赞这是个明智的决定,如此一搞连我们救援队的工作都轻松了许多,和前几层那种排查强度相比,现在简直和散步似得。 路好走人轻松,通过这一公里只花费了半个钟头,我很快就看到了前方传来的强烈光线,第二个避难硐室就在前方。从我这个距离来看,它的第一道门似乎是打开的,这一点和第一个避难硐室不同,只是里面还是影影倬倬的什么都看不清。 到了这里,大家的神经重新绷了起来,不过有了第一个避难硐室的经验,倒也井然有序。只见吴思明和鲁班仍然一马当先,手持利刃一前一后先走了过去,张曦则还是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紧随其后。 其余人等原本应该呆在巷道里等着,可在井下十个小时之久,连老鼠洞都翻遍了,敌对分子的毛也没有见到一根。这一次胆子也大了,一帮人争先恐后的跟在了张曦的后面,整体呈现不断收缩的扇形,缓慢但坚定的向第一道门包抄过去。 这其中,只有我一个人的注意力不在避难硐室上。 这是因为我看到了与众不同的一面:前方本来应该到此结束的巷道,竟然又继续向深处延伸了过去。而且这条巷道的入口和来时的巷道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有些模模糊糊的边缘不是很清晰,乍一看好像是来时巷道的倒影,一左一右分布在避难硐室的两边,又好像是依附在墙上的阴影。 我使劲眨了眨眼,感觉非常奇怪,再仔细观察,原来这条巷道的入口似乎被一层薄薄的雾所笼罩,如果我不是几个月前曾下到过这里,知道对面除了一堵墙绝对什么都没有,搞不好也就看不出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在这几个月期间,571矿开足马力开始开采新煤层了?可是无论从井上还是井下的状态来看,571只是一个生产任务很低的小煤矿,完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的呀。 受到好奇心驱使,我不由自主的向着这条新巷道走近了几步,用头顶的矿灯尽力向里面照去,希望看到这只是一个刚开始开采的工作面,一眼能望到头是最好的了。 矿灯的光线属于冷光源,在良好的空气质量中,一般能照射出二十余米的有效距离,井下煤尘灰尘较多,照射距离要大打折扣,估计最多十余米就看不清了。 但此时我看到的光线却一直向着里面发散过去,照射的距离穿透了那层薄雾,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光线就那么渐渐消失在黑暗的深处,好像被什么吞噬掉了,连个反射光都没有。 可能是心理作用,也可能是真的有一阵凉飕飕的风从我身边吹了过去,我浑身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转过了头。按说深入地下越深,温度就会越高,这个新出现的巷道怎么会有阵阵凉风吹出来? 难道它的尽头另有一个通往地面的出入口?是什么时候修建的?为什么在巷道图上一点都没有显示出来?或者571的矿主卷款而逃另有原因,他们也是不得已的? 我背对着避难硐室,站在右手边这个黑漆漆阴森森,一片虚无的未知巷道入口处,越想越害怕,脚步就开始慢慢向后移动,一直退到避难硐室的门口才停住。正准备叫文明一起来看看,一回头却发现门口已经空无一人,所有人都进到避难硐室里面去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本来就对那条未知巷道心存畏惧,突然发现外面只有我一个人了,强烈的恐惧感立刻倍增。再看那条黑暗的巷道深处,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从中蹦出吓人的东西,就是不蹦出来什么东西,至少也有很多神秘的眼睛在盯着我,打量着我,而且不怀好意。 这一来我如芒刺在背,再也呆不住了,一转身跑向了避难硐室。避难硐室的门并没有关上,几步我就进了过渡室,也不敢回头看,生怕一回头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好在过渡室只有七八米长,转瞬即过,而最里面的生存室灯火辉煌,不知道是救援队的人打开了开关,还是本来里面就亮着灯的。我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进去一看,所有救援队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全部排成了一排背对着门口,面向里面低着头,没有一个人说话。 第十四章 疑点 刚从外面那种诡异的氛围脱身,转眼间又看到了自己的队友变得如此古怪,整个生存室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所有人都被定住了一样,我的心跳越发的加快了。 尤其要命的是,死寂的环境搭配上耀眼的光线,搞得我一边心慌慌,一边还害怕不起来。过去看看就知道了,我心一横,轻轻的向队友们走去,脚步声打破了死寂,但队友们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无一人回头。 我走到了个头最小的张曦身后,努力踮起脚尖从她的肩头看过去,一眼就看到地面上似乎放了很多东西,再仔细一看,我立即浑身上下出了一身白毛汗,心都揪了起来。 那明明是好几个人的尸体,不知道被谁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最里面,紧挨着那床上下铺!地面上依稀还有许多的血迹没有洗净,连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这些尸体无一例外地穿着矿工的衣服,显而易见是被困的那几个人。在井下折腾了那么长时间,终于有了进展,这进展却是如此的让人震惊和难以接受,我的脑子里刹那间一片空白,只知道呆呆的站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吴思明才首先打破了沉默:“张曦,代玉,咱们一起来检查下这些人的死因,其他人先休息吧。” 吴思明是我们这批救援队中,见过大案要案最多的一个,张曦资历尚浅还不能与之相提并论。但从他这句话中我还是听出了一丝惊慌,估计就连他这个防暴大队的副大队长,一次见到如此之多的尸体也属罕见了。 我想起刚才发现的那条多出来的巷道,不由得一阵紧张,心想如果敌对分子真的藏在那里边,此时要是来个突然袭击,可就把我们这帮人全包了饺子了。 于是我拉着王小柱和鲁班来到了生存室的门口,一边警惕的盯着外面,一边给他们说了我的发现。王小柱听了之后感到不可思议,立刻就想冲出去看个究竟。 鲁班忙拉住他道:“现在去看不太好吧,两个警察都在里面忙着,万一咱们出去了,再有人进来偷袭......” 我赶忙表示赞同鲁班的意见,此时做事应该每一步都很谨慎,先搞清楚那些尸体是怎么回事,再查那条多出来的巷道也不迟。此地非同寻常,救援队加上老弱病残也就这几个人了,实在不宜分散行动,万一被人各个击破,后果不堪设想。 王小柱琢磨了下,点了点头,招呼我们拿起铁镐,三个人一起守在了门口。这个位置面对着狭窄的过渡室,如果敌对分子突然进攻我们,也只能一个一个来,不用担心被他们包围。即使敌对分子想从里面的巷道往上逃窜,也必须经过门口大灯的照射范围,我们同样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屋子里的其他人显然没有注意我们三个在说什么做什么,吴思明他们不用说了,连文明也失去了一贯的观察能力。他虽然是救援队中知识水平最高的一个,但这间避难硐室里发生的事情早已超过了他的专业范围,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长吁短叹的坐在屋子中间的椅子上,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与文明差不多处境的还有努*尔,这家伙自从在“u”型巷道那边摔了个大跟头之后,只有一只手可以使用,自顾尚且不暇,实在干不了别的了。但他不愿意像文明那样坐着不动,而是坚持站在那些尸体旁边,认真的看着吴思明等人的工作。 这样也好,努*尔的精神在宋二胜出意外后就受过刺激,现在又看到了那么多矿工兄弟死于非命,如果不找点事做,我真的担心他会崩溃。 只是我虽然站在生存室的门口向外张望,其实心思还在最里面的那几具尸体上。我想象不出到底是谁如此心狠手辣,竟然一口气杀害了七名无辜的矿工,也想象不出在这样的环境下,唯一的生还者王长安是怎么一个人升井的,难道他的发疯也是因为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是被吓得? 单纯的猜测只是胡思乱想,只有基于证据的推断才有逻辑可言,现在我无计可施,也不知道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什么。再看王小柱,这个黑黑壮壮的男人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仍然一脸的坚毅,只是和我偶尔的对视中,我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也是非常的疑惑和彷徨。 而吴思明他们三人一直蹲在尸体边检查,时不时的小声商量几句,声音很小我听不太清楚,大概就是这一具是怎么回事,那一具可能是如何如何的,说的都是相对专业的术语。 闲来无事,我又走到挂着电话的地方,拿起话筒听了听,结果自然还是毫无动静,和第一个避难硐室里的电话一样都是摆设,我只得彻底放弃了和上面建立沟通的美好幻想。 再看这里存储着食物和饮用水的地方,却看到大概已经消耗掉了一半。这一点和第一个避难硐室里的情况不同,那一间里面的食物和饮用水一点都没有动用过,完全是充足全新的。 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这种区别是什么造成的,只得耐心等待着检查的结果了。 足足过了一个小时后,他们才总算检查的差不多了,几个人站起来走到屋子中间,准备向大家汇报他们的发现。王小柱让鲁班继续盯着外面,其余人纷纷围着那张唯一的桌子站定,一起看着吴思明。 “事情有点古怪,和一般的凶案有所不同,你们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好一会儿,吴思明才理清了头绪,开口道:“尸体一共有七具,全部都是矿工。也就是说,井下被困的七个人都在这里了。” 顿了一下,他接着道:“这些尸体生前全部遭到了锐器的重击,有些是致命伤,有些很奇怪。比如说这一具,胸前明显有铁镐穿透的伤口,那一具的头部快被拍烂了都。” “最奇怪的地方是,凶器非常容易找到,它们全部都在这里,”张曦一指墙角,补充道:“就是他们手上抓着的铁镐铁铲等等,每一件要么和其他人身上的伤口吻合,要么就和他们自己身上的伤口吻合。” “你们的意思是说,”王小柱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道:“这些人是自相残杀死的?” 我同样非常震惊:“要么......就是自己把自己拍死的?” 吴思明点了点头,道:“虽然很难接受,但我们三个详细的检查过,这些尸体身上没有其他武器造成的伤害,也没有发现其他的凶器。现在要解决的问题是,为什么他们要自相残杀?为什么最后生存下来的要自杀?还有,这些尸体明显经过搬动,是谁干的,为什么要干?” 包括我在内,好几个人脱口而出道:“王长安!” “王长安神志不清楚了,”张曦叹道:“就是他现在恢复了,我们也没法上去问他是怎么回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还有,我刚才检查过物资储备,饮用水和食物最少还剩下一半,现在只能肯定他们不是为了这点吃喝才动手的。” “也不能完全否定这一点。当然,现在首先还是怀疑下面有敌对分子!”吴思明纠正道。 “你不是说他们是......怎么还会有其他人的事?”文明不解的问道。 “没错,他们是自相残杀或者自杀的,但这不代表没有其他人在场。”吴思明来回渡了几步,回道:“比如说,敌对分子人多势众,又持有枪支等等武器,如果拿枪顶着他们的头强迫他们这么做,结果会如何呢?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尸体被人移动过。” “井下不是不能用枪的吗?用其他的凶器和铁镐铁铲有什么区别,怎么能强迫矿工呢?我们也不是好惹的!”一直站在门口的鲁班忍不住了,也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但他立刻又反应过来了,自问自答道:“避难硐室里用枪应该没事,再说那些家伙丧心病狂什么都干得出来,就是在巷道里用也不好说。对了,搞不好王长安就是他们故意放上去的,就是为了制造恐慌。” 文明又问道:“那么这些人的死亡时间,是不是在发现王长安之前?” 吴思明回道:“具体的死亡时间现在无法确定,只能推断大致上差不多。再说王长安到底在上面过了多久才被发现的,还是个未知数,不能盲目的肯定什么。” 文明想了想又道:“如果有敌对分子,那拿着枪逼他们自相残杀是可能的,但逼人自杀就说不通了。反正难逃一死,谁都会拼一下吧?会不会敌对分子抢走了这些凶器干的呢?” 吴思明道:“没错,是有这种可能性,但是黑敌对子为什么杀了人后还要费事把凶器塞回被害者的手中,造成他们自相残杀的假象,就很难解释了。退一步说,如果真是这样子,那最起码有了三种可能,一是矿工们不知道为什么主动自相残杀了,二是被敌对分子逼迫自相残杀了,第三是敌对分子杀害了七个人,却放走了王长安或者被王长安成功的跑掉了。所有这些结论只是现在的推断,到底是怎么回事还需要进一步的探讨。” 吴思明总结完后继续说道:“还有个很大的疑点是,如果真是敌对分子所为,那么他们杀完人跑到哪里去了?咱们可是从头到尾排查下来的,难道这些家伙早就已经跑了上去?还是那句话,咱们没法确定王长安到底在上面是过了过久被发现的,也就没法确定敌对分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张曦若有所思道:“刚来的时候我里里外外都查了一遍,没发现有人进出571的迹象。他们既然是自相残杀的,会不会是矿工们在被困时,意外发现了自己人中间混进了敌对分子,奋起反抗以致同归于尽?” 本来张曦到五矿区,就是为了排查可疑人口,清理可能混进矿工队伍的敌对分子,她这样说自然有她的道理。只是之前我总是不太相信真的有人会心甘情愿为国外的敌对势力当卧底的,难道真的被张曦说中了? 但我又一想,这一推断在不考虑那条多出来的巷道时是成立的,因为如此一来几乎所有的前后因果关系都被理顺了,一切似乎已经顺理成章。 只有那条多出来的巷道仍然无法解释,我感觉事情绝不是如此的简单,于是我提醒他们道:“对了,刚才你们没有看见外面多出了什么吗?” 吴思明奇怪的问道:“什么?多出来什么?” 王小柱接过了我的话,还提高了声音道:“多出了一条巷道。井下巷道图显示这里就是终点了,可是前面还有一条没标注的巷道,不知道通到哪里的。” 救援队的其他人已经习惯了前后都是巷道,对于本来没有路的地方出现了一条路的事情,竟然真的没有人在意,听到我们这么一说,他们才大吃一惊,纷纷夺门而出去看那条突然冒出来的未知巷道去了。 “他奶奶的,藏得还真是隐蔽呀!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王小柱虽然听我说过,但看到之后还是有些吃惊,其他人也在啧啧称奇,纷纷质问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注意。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文明又问道:“你确定以前这里没有开采过,只是一面实心的墙?” “我确定,正因为我确定,所以我才发现了它。”我脑筋一转,一句话回答了他们两个人的问题。 连续发现不寻常的事情太多,大家都有点摸不着头脑,围着入口转过来转过去,还是没有人能回答到底是怎么回事。文明甚至掏出巷道图反复的看,又跑回避难硐室和挂在墙上的巷道图详细的比较,最后仍然是一头雾水。 王小柱忍不住了,他大手一挥道:“去他娘,我们管它是从哪冒出来的,进去看看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吴思明和张曦小声商量了几句,说道:“进是肯定要进去的,只是没有必要所有人都进。这样子,努*尔,还有昨晚没有睡觉的都留下来休息,其他人再坚持一下,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这里一夜没睡的只有我和张曦文明三个人,现在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如果从昨天早上算起来,我们三个大概已有接近四十个小时没合过眼,说实话反应都有点迟钝了,这种状态确实不适合继续坚持工作。 可是努*尔坚决不同意留下来休息,他从受伤之后一直是被照顾的对象,心里本来就有一点过不去,加上好兄弟宋二胜意外死亡在前,七具矿工的尸体被发现在后,导致他受到了非常强烈的刺激。 所以他对黑恶分子恨之入骨,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冲到第一线去,不愿意再继续担任留守人员。虽然其他人和死亡的矿工们并不认识或者并不熟悉,但无论是谁见到了如此的暴行,也会义愤填膺咬牙切齿的,所以我们对努*尔的这个要求不仅不感到意外,反而十分的理解。 经过商量,最终决定由吴思明和鲁班带着努*尔组成排查小组继续工作,我和张曦文明三人抓紧时间睡一会儿,而王小柱和代玉则负责守住生存室大门,保证避难硐室的安全,同时兼任排查小组的后援。 这个分配方案非常的合理,既可以轮流休息保存体力,还占据了有利地形做到了前后呼应,几乎毫无破绽可寻。 分配完毕,吴思明他们重新检查了随身装备,连努*尔都找了把铁镐握着。为了以防万一,文明又让他们从避难硐室里拿了点饮用水和压缩饼干带上。相互叮嘱一定要注意安全后,他们三人小心的走进了未知巷道,慢慢消失在了深处。 一直到这时,我和其他人才返回了避难硐室。王小柱和代玉进门之后,首先一人找了把椅子坐在了门口,面朝巷道,保持警惕。可是我们几个准备休息的却遇到了难处。 因为我看到安放在最里面的上下铺被七具尸体堵得严严实实,怎么过去呢?我是实在没有勇气跨过它们爬上床去,这是对死难者的大不敬。再说下面的惨状不忍直视,躺在上面又怎么能睡得着? 张曦和文明同样面露难色,纷纷要求就地休息一会儿算了,小憩而已,还能正儿八经的睡一觉不成,他们趴在桌子上就行。我看他们两个还真的那么干了,苦笑了一声,想起张曦昨个晚上就是这样睡过一会儿,也就不再说话,找了个墙边直接躺在了地上。 刚才我已经看过了气压表,显示此地已经深入地下负742米,即使通风良好,气温也高达接近四十度,别说躺在地上了,就是躺在水里也感觉不到冷。 要说人也真奇怪,要是一直绷紧了神经,两天一夜没睡也觉不着困,这一躺下去立刻就不一样了,我的两只眼睛合上之后再也没有力气睁开,头几秒钟还能听到王小柱和代玉在窃窃私语着什么,后几秒钟已经完全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绝对是天昏地暗,不知身在何处,连个梦都没有做一个。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沉睡中似乎听到哪里有一阵阵的响动传来,不知道是谁发出来的。 我困极了,满心不愿意去理会那些,但最终仍被持续不断的吵吵声惊醒,等我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却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在什么地方。 努力摇了摇头,又揉了揉眼,才想起自己哪儿也没去,还在避难硐室里。只是吴思明他们三个回来了,文明和张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他们全都站在那里在说着什么,那阵吵吵声就是他们发出来的。 第十五章 争吵 “你们一直走的都是直线?你确定?”这是王小柱在问问题。 “我们一千个确定,一万个确定!这都说了八遍了,确确实实没有走回头路,连个弯也没有拐过!”不知道怎么回事,鲁班似乎有点着急,他一指吴思明和努*尔又道:“我一个人说了不算,难不成三个人都昏了头?” 王小柱看他的样子真的不像装出来的,何况也找不出他们说谎的理由,只能奇道:“那怎么走着走着又回来了?你们怎么解释这个?” 吴思明黑着脸道:“我们不能解释,我们也用不着解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哪个地方出了问题!这样子,你们继续在这儿等着,我们三个再进去走一趟。” 说完也不顾文明的阻拦,领着鲁班和努&尔转身走了出去。 剩下的几个人一个个都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我更是对刚才他们的对话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过我问了好几遍,也没人愿意告诉我前因后果,他们要么继续说些奇怪的话,要么就低头做沉思状。 我急了,拉着王小柱不停的询问,最终王小柱被我不问清楚誓不罢休的劲头磨得没了办法,只得对我说了事情的经过。听了他的解释,我才知道其实这事并不复杂,只是有点让人绕不过来弯而已。 原来吴思明几个人出发后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了,王小柱和代玉坐在生存室的门口自然看得很清楚,正要跑出去问他们发现了什么,却看到了非常奇怪的一幕: 这几位到了第一道门边,也就是过渡室的门边,并没有急着进来,吴思明和鲁班反而一边一个蹑手蹑脚的,轻轻的靠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不离身的制式刀和铁镐。后面的独臂努&尔跟在几米远的地方,同样将铁镐高高举起,好像是在策应他们。 这完全是进行排查的戒备姿态,在第一个避难硐室和这里都曾经使用过,可是为什么他们明知道这里都是自己人,还要做出多此一举的举动呢? 王小柱一琢磨,搞不好这是人家防暴队防患于未然的办法,想一想也是,虽然离开的时候这里都是自己人,可谁能保证几十分钟后还都是自己人呢?吴思明这样做并非多此一举,只是谨慎负责任的干法罢了。 想到这,王小柱突发奇想,想要捉弄一下吴思明,让他多紧张一会儿。本来看着吴思明总是对张曦大献殷勤就不耐烦,现在总算找到机会耍他一下了。于是王小柱示意代玉不要说话,两个人悄悄的关上了门,躲在了门的后面,准备等吴思明猫着腰进来,好看他的笑话。 万没想到,等吴思明小心翼翼的进了第一道门,穿过了过渡室,开始慢慢的推起了生存室的门,只推开了一半还剩下一半时,他竟然突然发力,将门重重的向墙上撞去。这一下力度非常大,幸亏躲在门后的王小柱反应快,及时用胳膊挡住了大门,不然他和代玉两个就要血流当场了。 饶是如此,王小柱也被撞的呲牙咧嘴,随即大怒起来,他心想自己只是没有及时出去迎接而已,吴思明用得着下此毒手吗?王小柱本来脾气就出了名的火爆,什么时候吃过这个亏?这会虽然胳膊疼的一时缓不过来劲,脚下还是一脚踹了出去,把门又给踢了回去。 那边的吴思明反应也是奇快,一看门没有被撞到底就知道门后有人,他先是一把将跟着自己的鲁班推了回去,接着借着这股反向的力,身子向室内横着移动过去,正好躲过了弹回来的大门。 一瞬间,王小柱就和吴思明面对面了,出于本能反应,王小柱又是一脚踹过去,大脚丫直奔吴思明的裆部。吴思明动作更快,他左手向下格挡,右手中的制式刀看也不看,直冲王小柱的脸部刺了过来,吓得旁边的代玉哇哇大叫。 多亏了代玉这一叫,吴思明的刀在王小柱的鼻尖处硬生生的停住了,一直到了这时,吴思明好像才看到原来是王小柱和代玉两人,他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看了看王小柱又看了看代玉,慢慢的将刀放了下来。 王小柱也被吓得不轻,一时间只顾得上大喘着粗气,也忘了向吴思明讨回公道了。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从撞门而入到现在,还没有人有空说一个字出来。 几声厉喝之后,门里门外又跳出来好几个人,都摆出了战斗的架势。从外面进来的是鲁班和努&尔,里面的则是张曦了。原来张曦一直只是趴着休息,并没有真正睡着,听到刚才的那几下巨响,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冲向了门口,顺便把刀也抽了出来抓在了手中。 接下来的事情就古怪了,双方很快就发现了对方都是自己人,全都有点懵了,几个人僵在了当场,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尴尬场景。 半响,王小柱总算缓过劲来了,他指着吴思明气愤的问他为何要对自己人下毒手。吴思明始终不做回答,只是眉头紧锁表情略带惊恐,好像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鲁班和努*尔同样如此,王小柱和张曦连着问了好几句,他们似乎都没有听见。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吴思明才算开口了,说的第一句话并不是解释什么,反而是问王小柱为什么带着人赶到了他们的前头?听到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王小柱惊奇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时候才站起来的文明走了过来,让大家都冷静一下,一个一个说。 于是吴思明才解释道,他们三个人走进未知巷道之后,一路上看到的和大家一起走过的最后那段路差不多,除了头顶上不多的几条管线,和旁边静悄悄的煤溜子,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整个巷道内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而这一段巷道的长度很有意思,大概和最后那段路一样也是一公里左右,也就是说,和第一个避难硐室到第二个避难硐室的距离几乎是相同的。 前面已经说过,第一个避难硐室到第二个避难硐室之间的这一公里,其实不是在煤层中的巷道,而是为了连接两大煤层的中间过道。所以吴思明他们感觉很奇怪,搞不明白这条未知巷道是不是属于这条中间过道的延长段。 不过既然一路上什么也没发现,吴思明几个人就没有理由停留下来,他们一路顺顺利利,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走到了头,看到了前方又出现一个灯火辉煌的避难硐室。 这就奇怪了,吴思明记得我和文明都说过,571井下只有两个避难硐室,全都在第四层。而这两个刚才明明已经排查过了,这第三个避难硐室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真的有人在悄悄的偷采煤矿?或者此地发现了什么不同于煤矿的东西,必须要隐瞒下来? 奇怪归奇怪,该排查的还是要排查。于是吴思明他们按照早就配合娴熟的套路,又一次闯进了这个“新的”避难硐室,结果竟然发现王小柱躲在门后面不知道想干什么,差一点误伤了队友。 如此离奇的经历要说一点感觉都没有,那就是在睁眼说瞎话了,反正吴思明他们是被震得神魂颠倒,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吴思明说完,王小柱又接着说了他的经历,代玉在旁边做了肯定和补充。当然,他们二位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除了王小柱不该把门关上搞恶作剧,其他的倒也让人说不出什么来。 说到最后,焦点都集中在了吴思明三人为什么会不知不觉走了回头路这一点上,这一点是最奇怪的,也是最难以解释的。吴思明等人坚持认为自己绝对没有稀里糊涂的走错路,而王小柱等人则表示了严重怀疑。 这就是我睡醒后听到他们在吵吵的前因后果了。 不过听完了,我也糊涂了,我不明白刚才那么一连串的巨大动静为什么没把我吵醒,我就睡得那么死吗?平时我不是这样子的呀,难道是累极了或者井下有点缺氧?可能两个原因都有吧。 我晃了晃脑袋又想,刚才发生的这种事情不仅闻所未闻,就连想象出来都是非常困难的。按照王小柱和代玉的说法,他们很明确的看到了吴思明几个人的动作,摆明了就是防范的姿态,这很难很难看错。 而按照吴思明的说法,他们几个人从进入未知巷道之后,绝对没有走过回头路和弯路,这条未知巷道一路上都是空空荡荡平平坦坦,不可能走了回头路或者弯路却不自知,所以他们才以为这间避难硐室是新的避难硐室。 貌似两边各说各的理由,理由还都很充分。我思来想去,觉得王小柱和代玉两个人都看错的可能性很小很小,何况他们和我一样,始终都呆在第二个避难硐室里动也没动,就是想看错也没有机会看错。归根结底,应该还是吴思明那一队人的说法有疑问,他们那边肯定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罢了。 但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好在吴思明已经带着鲁班和努&尔又重进未知巷道去了,这一次相信在预先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一定能发现刚才没有发现的问题。 “文工,你觉得这条巷道是怎么回事?”看到文明呆呆的盯着墙上的巷道图不出声,我走过去问道:“为什么挖通了之后却没有按规定标注上?以前有过这种事情吗?” 文明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好一会儿才道:“如果单纯只是违反了规定,反倒是小事了,既然死了那么多的人,应该不是那么简单喽......” 我心中一动,突然想起刚在第一个避难硐室里面,文明曾经提醒大家不要浪费饮用水和应急食品,但他的话似乎并没有说完,难道那时候的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我把疑问提了出来,文明听了不禁一愣,随即笑道:“你小子还记得这个细节,不简单呢。不过我当时也不是察觉到什么了,只是升井的通道被堵之后我就总有一个预感,总是担心上面救援不力,咱们在下面又没有办法出去。救援队成了被救援的对象,可是大忌呀!” 一直站在旁边的张曦此时插言道:“这两个避难硐室里的物资,再不济也能坚持个三五天吧,上面总不能这么多天连点水都抽不出去。我觉得还是眼前的问题比较严重,不搞清楚隐患太大了。” 这话说的也对,凡事总有轻重缓急之分,我们的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尽可能的查清楚这么多的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和那条未知巷道有关系。这些不查清楚,就是上面抽空了水下来接我们,我们都不一定愿意带着那么多的疑团上去。 “还是不太对劲,”王小柱也走了过来,加入了讨论:“你们说,这些矿工之前是不是知道有这么一条巷道存在?他们如果和咱们一样,都是最近才发现的,肯定也会走进去看看。那么,他们看到了什么呢?和他们的死亡有关系吗?” 这个说法就太悬了,大家一起摇头表示不屑,张曦道:“他们怎么能不知道自己的井下多出来一条巷道?肯定是他们挖的呀,不然难道是你挖的?或者是鬼挖的?” 张曦的话刚刚出口,我就见代玉吓得浑身一哆嗦,不由自主的向最里面的那堆尸体看去,视线还没刚接触,又吓得赶紧转回了头,畏缩着一句话也不敢说,一动也不敢动了。 我看着好笑,心里知道是张曦最后说的那个“鬼”字吓到他了。这个妮子也是,在这种黑咕隆咚的地下负几百米,口无遮拦的说些什么鬼啊神啊的,偏偏旁边还有几具尸体躺在那里,别说是胆小的代玉了,我这个无神论者都有点不舒服了。 于是我用胳膊碰了碰张曦,小声告诉她有事说事,别搞得那么恐怖。张曦这才看到代玉的样子,忍不住低头偷笑了几下,抬起头来又白了我一眼,装作啥事都没。 王小柱没有注意这些,他撇嘴道:“从一开始就把敌对分子挂在嘴边,什么都往敌对分子身上推,结果到现在毛都没有看到一根,我还真不信这帮狗崽子跑的那么快!这个地方肯定不正常,你们就没发现这个巷道里连只老鼠都没有吗?咱们这一路上又这么折腾,太邪门了!” 被他这句话所提醒,我还真的想起这一路上,确确实实连只老鼠都没有见过,这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肯定非常的古怪。我也记不清上一次下来的时候,在这里见没见过老鼠,平常的时候谁也不会在意这些。 文明见苗头不对,赶忙挥手道:“现在说的都是猜测,等吴思明他们回来,就应该什么都清楚了。不过我要提醒小柱,你别遇到点事就开始往邪道上琢磨,要知道,阳光下没有新鲜事......” 话未说完,门外有人大喊一声:“王小柱,出来!” 一起呆了那么久,我对队友们的特征已经很熟悉了,立刻就听出那就是吴思明的声音。 他不进来在外面叫王小柱做什么?我们几个面面相觑,一起看向了王小柱,这位倒是一直很镇定,他看了看时间,“咦”了一声才奇道:“半个小时!这些家伙的效率提高了不少啊,那么快就回来了!” 第十六章 邪门 其实不用解释,我也已经想到为什么吴思明他们没有直接走进来了,这完全是因为他们对上一次的误会心有余悸,不敢再那么莽撞了,加上“敌对分子”这四个字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众人心中越来越失去了分量,以至于吴思明在门口就开始大喊大叫,不再避讳什么了。 只是吴思明这么吆喝,任谁听了也会觉得是对自己的不尊重,王小柱本身就不是省油的灯,何况他身兼救援队队长一职,如果能任由吴思明呼来喝去,以后谁还会拿他当回事? 果然,王小柱嘿嘿一笑,没有听吴思明的话走出去迎接,而是靠在生存室的门口,对着外面回了一句大喊:“都进来吧,还是我们自己人,你们又回来了!” 一阵脚步声,吴思明领着鲁班和努*尔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三个人什么都没说,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只顾得上喘粗气了,个个满头大汗的,看样子着实累得不轻。 张曦心细,不知从哪里找出几个杯子倒满了水递了过去,又拦住了着急问事的王小柱,示意让他们几个休息一会儿再说。 吴思明接过水一饮而尽,正要开口,一边的鲁班抢先说道:“他奶奶的,真是活见鬼了,我们怎么又回来了?” 这个“又”字说的众人心中一沉,纷纷叹了口气,低头不语。 我还是不信有如此邪门的事情存在,毕竟一条道不回头的往前走,要是说偏离了目标尚可接受,却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到原点,再说这里和地面上的四通八达不同,就那么一条巷道钻来钻去的,总是走回头路实在是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动,忙说道:“我听说人的两条腿长度其实是不一样的,总是有一条腿稍长一条腿稍短,平时在参照物明确的情况下自己不可能察觉,也不可能走错。但是据说周遭的环境如果类似,那就有可能在绕圈子了。” “这不仅是腿吧,人的左右两边怎么也不可能完全一致,两边脸还有大有小呢,这是常识。”吴思明听我说到这里,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他接着道:“是有过一些很奇怪的事情曾经出现过,可最容易绕圈子的地方是原始森林了,沙漠了,草原了,旷野了什么的,那些地方往前后左右看都差不多,不迷路才怪,不过你们听说过在地下绕圈子的吗?” 王小柱摇头道:“我看不然,最容易绕圈子的不是你说的那些地方,应该是咱们西疆的魔鬼城才对!你说那些参照物都差不多,自己感觉往前走实际上却在画圆圈,那怎么着也得一整夜才能绕回来吧,你们才出去了多久?对了,你们这次怎么才用了半个钟头就回来了?” 吴思明叹气道:“又没有什么事,还不走快点......” 话未说完,张曦又道:“在魔鬼城里绕圈子确实常有发生,那是因为地形地势的原因,它那里面的脉络布局完全是风吹出来的,根本不是一条直线,但是因为过于庞大复杂,走在里面的人往往不自觉的就顺着走了,自己还不知道,所以走着走着就回来了。可是......” 看到她欲言又止,我不禁接着道:“在这里,四周的环境也一样相似,都是些黑乎乎的煤炭石头,都是些狭窄幽深的巷道,连路上的设施设备都差不离。可是,就这么短的路程,那么短的时间,怎么也不至于画了个圈还不自知吧?” 吴思明一听就急了:“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几个是傻子是吧?我们连走的直线还是拐了弯都分不清楚了?我们喝多了吗?” 王小柱嘿嘿一笑,道:“喝多了倒不至于,不过连续工作那么久,产生了什么幻觉也难说,这里的环境这么的压抑,连人的情绪都会失控的嘛......” 王小柱这话说的就有点讽刺的味道了,明显还是对刚才吴思明差点对他捅刀子的事没有放下。我心道不好,这个打击面有点宽了,把鲁班和努*尔两个人都拉了进来,搞不好他们的情绪真会失控。 果然,鲁班在一边坐不住了,他站起来怒道:“咱们一共下来了多长时间?十几个小时是么?我还就说了,这十几个小时对咱矿工真不是什么大事,别说只是钻来钻去的找人,就是挖煤抗柱一口气不停的干那么长时间也多得是,还没见哪个人有什么......有什么幻觉了呢!” 王小柱毫不退让的回道:“你前面还说过矿工在井下有多团结,肯定不会窝里斗呢,怎么我们发现的这几位是自相残杀的?你现在又说这个,我就不信了,怎么就不能有幻觉了?” 看到情况不对,我赶忙上前打圆场道:“小柱和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想问你们确定走的只是一条道?路上就没有出现岔路什么的?要是从左边岔路进去,从右边岔路出来,虽然时间和路程仍然过短,但还能勉强解释......” “解释个屁!”吴思明啐了一口,狠狠的道:“这条道太他妈直了,比市局门口的那条新修的马路还直,从哪里蹦出来个岔道?” “如果从建筑工程学方面来说,有没有可能一直往前走,最后却走回起点的合理解释?”一直没有插嘴的代玉开口道。 建筑工程学在我们几个人中,学问最大的自然非文明莫属了,这是他的专业,所以代玉这话一问出口,所有人都看向文明,想听他怎么说。 文明咳嗽了一声,抚摸着头上不多的几根头发缓缓道:“莫比乌斯环,蝴蝶桩,还有几个小技巧都可以做到。可这仍然说不过去呀。” 王小柱奇道:“还真的能做到?什么是莫什么环,什么是蝴蝶桩?” 吴思明也跟着道:“蝴蝶桩?考驾照倒车用的?” “不是。我对工程学的理论略知一二,”张曦摇摇头,道:“蝴蝶桩确实有像蝴蝶翅膀一样的形状,更像一个横着的阿拉伯数字8,也就是数学上代表无穷无尽的符号。这种建筑在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就有人设计出来了,主要用于迷宫的构造。优点是,只要它的长度足够,一个人无论从哪里出发往前走,最后都会绕回原地,这个长度经过一种特别的处理方法,还用不了魔鬼城那么长的距离就能把人绕晕。” 文明赞赏的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张曦得到鼓励,接着道:“但是蝴蝶桩还有一个极大的缺点,就是在交叉的位置,它不能是重叠的,否则谁都能看出来这是个岔路口,也就失去了迷宫的意义,骗不了人了。所以,凡是采用蝴蝶桩造迷宫的,都需要将道路设计成高低起伏,甚至直接采用楼梯式设计,再配合上阴暗的光线,让人看不了很远,才能取得想要的效果。” “这个阴暗的光线,井下是完全符合的,”文明说道:“但是据吴思明所说,这条未知巷道不仅很直,还很平坦,那就满足不了蝴蝶桩的条件了。” 王小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那么那个莫什么环是怎么回事?” 张曦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纸,沿着边裁下了一个长条,又将这个长条扭转了180度后挽成了一个圆圈对接起来,她一只手压住对接的位置,用另一只手在这个纸圈上做绕圈状。 看到多数人仍然一脸的迷茫,张曦解释道:“这个就是莫比乌斯环,是一个叫莫比乌斯的人发现的。你们仔细看,我如果从这里沿着纸条的这一面出发,无论往前还是往后,最后总能回到原点是吗?” “好像是呀!”鲁班惊奇的道:“好像从任何一个地方出发,最后结果都是一样的呀!” 努&尔也凑过来瞪大了眼睛使劲看,半响才道:“这个怎么和刚才那个什么蝴蝶桩不太一路,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吧?” 文明拍了拍努&尔的肩膀,对他说升井之后他应该先去学习深造一下,以他的智商搞不好能学出个门路出来,说完了又道:“莫比乌斯环是和蝴蝶桩不太一样,最重要的区别在于,蝴蝶桩始终在一个平面运动,而莫比乌斯环看似也都在一个平面运动,实际却是将这张纸条的两面都走了一遍。” “两面都走了一遍?可是我们一直沿着一面走的,没有翻过去啊?”吴思明越发的奇怪了,他接过张曦手中的纸条,小心翼翼的用手指连续试了好几遍,终于发出一声惊叹:“我靠,怎么会这样?” 文明笑道:“这个莫比乌斯环主要是告诉我们,看问题不能局限在一面,要翻过来倒过去的反复看才行。它的理论价值远远大于实际价值,因为在现实中我们是无法走在这样的一个环上的,难道要我们一会儿正常行走,一会儿又头朝下脚朝上的运动?我们又不是蚂蚁,脚是抓不住地面的。” “实际上莫比乌斯环刚开始就是用蚂蚁来做试验的,”张曦补充道:“所以文工说这些小技巧都不能解释这里发生的事情。” “没错,”我表示同意文明和张曦的说法:“要说一条道走到黑,走回原地的方法太多了,南辕北辙都行,地球是圆的嘛!可是那些只存在于理论中,需要的前提条件太多,完全和咱们现在的处境不一样。” 王小柱不太懂这些个,他的思路要现实一些:“别管什么理论不理论了,退一万步说,假设这些理论全部都成立,可是又是谁那么无聊,挖煤矿挖成了迷宫?他们想干什么,意义何在呢?你们不要告诉我说敌对分子吃饱了撑的挖这玩意耍人玩!” 代玉挠了挠头道:“那怎么办?回去再说?” 众人闻听此言,一起盯着要打退堂鼓的代玉,一直盯到他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再也不发一声。文明看着最里面那几具尸体,过了一会儿才道:“这里发生的事不允许我们什么都不做就撤退,可要想做下去,只有一个方法。” 说着就看吴思明,吴思明会意道:“我们再进去一趟!” 王小柱忙道:“你们都进去两趟了,让我们走一趟试试吧。” 文明摇摇头道:“再让吴思明他们辛苦一次,他们对里面的情况比你们要熟悉的多,可能能看出什么不寻常的地方。等到他们回来,有必要你们再进吧。” 吴思明站起身来,和鲁班努*尔三个人重新拿起了武器装备,却被文明又拉住了:“这一次进去不要图快,一定要仔细的观察,看看到底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的,还要多方位的感受一下,别以为自己走的是直线,就真的是直线了,切记!” 吴思明答应了一声,领着鲁班和努*尔走出了避难硐室的大门,第三次走进了未知巷道。 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大家都在低着头琢磨着这件古怪的事情,我也在思考除了建筑工程类的可能性,还有没有其他方面的问题是我们没有想到的,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反而越动脑子越困,又有要睡着的趋势。 这种状态很难继续思考下去,迷迷糊糊中,我的心中慢慢浮现出一个预感,就是我相信吴思明他们这一次仍然不会有什么收获,他们一定还会回来的。 为什么会冒出这种不详的预感,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这种预感一旦在心中发芽生根就赶不走了,我努力想将其往一个好的方向引导,结果却是适得其反,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清晰了。 正在烦躁不安的时候,我听到旁边的代玉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什么,好像说的是“鬼打墙”三个字。我浑身一个激灵,突然想到这也算得上一种可能性,毕竟现实中确确实实有很多人经历过鬼打墙,而科学上的解释仍然不过是因为夜晚分不清方向,自我感知模糊的状态下,导致人会在原地转圈,并不是真的有鬼趴在谁谁的背上。 科学的解释我是相信的,可现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情况下,姑且把鬼打墙也列为可能性之一好了。从古至今,遇到无法解释又不可控制的怪现象,人类已经习惯于将其归结为某种神秘的力量,这也是最后的自我安慰了。 只是鬼打墙通常发生在坟地周围,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似乎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想到这里,我又想起身边就有七具尸体在那躺着,远处“u”型巷道那边还有一具宋二胜的尸体,倒和坟地也差不多了,难道是它们身遭横死心有不甘,要拉着我们一起陪葬? 原来是它们舍不得放我们出去呀!我忍不住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为这种胡思乱想自失的一笑,转过身来轻声劝代玉不要再说什么迷信的话了,我听到了没什么,万一被文明听到了,他非得被批的狗血淋头不可。 代玉感激的点点头,一声不吭的继续呆坐着,不过从他的眼中我还是能看出此人被吓得不轻,已经相当的慌乱了,估计再没什么进展,他真的要将鬼打墙的想法公诸于众,那我也救不了他。 就这样闷坐了不知道多久,门外终于传来一阵琐碎的脚步声,随即有三个人走了进来。 尽管不愿相信,但我的预感没错,吴思明他们又回来了。 第十七章 “穿越” 这一次他们没有像上两次那样破门而入或大喊大叫,而是人人表情凝重略带惊恐,鱼贯进来后呆坐着一言不发,既不开口说话也不回答任何问题,好像吓糊涂了似得。 其实不用问我也知道,他们这次的任务又失败了,估计经历和前两次差不了多少,不是他们不想说,就是他们想说也找不到开口的理由,更不知从何说起。 这种沉闷大大增加了众人的心理压力,别说代玉了,就是王小柱和张曦二人,也无计可施的在一旁长吁短叹,实在想不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明思索良久,终于缓缓道:“暂时找不到不寻常的地方,也用不着如此垂头丧气,解决的方法还多着呢,你们先歇歇,等会小柱再带两个人进去看看。” “文工,我说这话你别怪我,”鲁班抬起头来,好像心一横似得说道:“这事情真的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好几次了,一点奇怪的地方都没碰到,就那么好好的一条路怎么走都是回头,我真的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话未说完,那边的代玉早已控制不住了,他一声惨嚎道:“我的妈呀,这绝对是......” 我心里知道他马上要脱口而出“鬼打墙”三个字,想拦也拦不住了。谁承想代玉说到这里就住了口,硬生生的将下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我奇怪的看了看四周,没看到有人专门对代玉施加什么压力,也没有人在意他没说出口的是什么。这真是有点奇怪,莫非代玉意识到自己的思路是多么的愚蠢,主动改变了想法?还是他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直接推翻了“鬼打墙”的可能性? 我盯着代玉的眼睛看了半响,没看出什么所以然,就是好像除了恐惧和慌乱,他似乎又多了份担忧一样,数次张嘴要接着说什么,却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连眉头都皱了起来,这个就明显不对劲了。 不行,我需要知道代玉到底看到了什么,他是不是担心有些话说出来太过离谱,不敢轻举妄动?那我就单独问问他吧。趁着其他人还在激烈的争论,我悄无声息的走到代玉的身旁,小声的问了句:“你看到了什么?不是鬼打墙是吗?” 可能刚才我善意的提醒了代玉不要乱说迷信的话,他对我有点好感和信任,现在看我这么问,他就悄悄的把我拉到一边,小声对我说道:“有个事情不对劲,你还记得努&尔手上的伤口吗?” “在u型巷道那边摔的?记得啊,怎么了?”我有些奇怪,不明白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的伤口是我包扎的,你们都知道吧?”代玉回答道:“你可能记不清我具体是怎么包扎的,但我的手法我可忘不了,努&尔手上纱布的形状绝对不是我刚才的手法!” 我听了这话一时没有回过神来,不太明白代玉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是你包扎的?那是谁包扎的?” 代玉急道:“我什么时候说不是我包扎的了?” 我更奇怪了:“那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代玉往我跟前又凑了凑,用更小的声音说道:“我是说,现在他手上的纱布包扎手法也是我常用的一种,但我一开始绝对是用的另一种方法给他包上的!” 我一听这话立马就愣住了,这简直太过匪夷所思,怎么可能一开始用一种手法包扎好,出去几次后又自动变成了另一种包扎手法呢? 我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思索了一会儿,想出了一个可能的疑问:“不会是努&尔觉得包扎的不舒服,自己调整的吧?” “你信啊!”代玉嗤之以鼻道:“包扎伤口是很有讲究的,伤口在什么位置适合用什么手法,都不是随随便便的。咱们在这里说,就算努*尔学过最基本的医疗急救知识,那也不可能用一只手就包的那么好吧?你太小瞧这些技巧了!” “那要不就是吴思明或者鲁班帮他换的?” “这么说吧,”代玉一把抓起我的手,比划道:“一般人用这种方法包扎的时候,最后通常采用胶布固定的方式。我不是,我喜欢把尾端给系上扣,你得搞清楚尾端只有一条,要想系上扣有一种非常巧妙的办法,而且是我自己发明的,根本没对任何人说过。你觉得吴思明他们会这么专业的手法吗,那玩意一旦拆下再想包上可就难了!” 代玉说的一本正经,不由得我不信。可是我还是无法接受包扎纱布的移形换位大法,本来那条诡异的未知巷道已经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实在没有精力再去探讨努&尔为什么要找人重新包扎他的伤口。 不过我在下意识里,仍然向努&尔的手上看过去,希望能看出什么正常的可以解释的部分,以便推翻代玉的敏感思维。这一看不要紧,我没发现他的伤口包扎有什么奇怪,反而惊奇的看到这家伙唯一能用的手中竟然抓着几张扑克牌,从花色可以判断出那应该是最普通不过的牌。 这一发现相当的意外,我一下子将刚刚代玉制造的那种诡异的心理彻底抛弃了,转而冒出一种非常滑稽的感觉。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三个不仅只是去重走未知巷道,而且还在路上斗了会地主?这幅扑克牌从哪里冒出来的,我记得救援队标准装备里面没有这玩意呀? 我这边左思右想中,那边所有人还都在做沉思状,没有人看到努*尔的手中竟然抓着一把牌。文明还在一一罗列可能导致走回头路的其他原因,连某个位置可能会散发致幻气体都拿出来说了,还不停的询问吴思明有没有恶心呕吐的冲动,有没有头晕眼花的征兆。 吴思明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叹息。 文明的说法并非没有道理,某些气体被人吸入后,确实会造成某种程度的幻觉,不仅是气体,很多蘑菇也有类似的效果,着了道后人往往失去了方向感,不由自主的在原地转圈,甚至绕一晚上绕不出来的都有。 但无论是气体还是食物造成的致幻出现,那个人的表现绝不可能毫无异常,不就地躺倒口吐白沫,至少也要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走不出多远就要完蛋。 现在吴思明几个人明显不属于这一类别,他们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和刚离开那会差不多,除了更疲惫了之外。何况他们已经来来回回进了未知巷道好几次,要说他们中了毒之后还能如此活蹦乱跳,我第一个就不相信。 看来文明也草木皆兵了,这个一向沉得住气拿得定主意的老工程师已经乱了方寸,思维开始向非理性转移了。 又听了一会儿众人千奇百怪的猜测,听得我心里也跟着乱七八糟的,最后我终于忍不住打断道:“努&尔,你下井救人,带着扑克牌准备做什么的?” 我此言一出,众人才发现努&尔的手里还抓着几张牌,纷纷住口不再说话,等着努&尔的解释。 努&尔不好意思的叽咕了一会儿,才回道:“出发前我们几个人在宿舍里休息,闲着没事和鲁班宋二胜打牌玩。后来接到下井的命令,顺手就把牌装口袋里带过来了......这个刚才不是给你们说过了?” 文明奇道:“给谁说过了?给我们吗?” 努&尔瞪着一对大眼回道:“是呀!这么快你就忘了?不是他提议要抽牌确认身份的吗?” 文明大惊道:“谁?谁提议的?为什么要抽牌确认身份?” “他呀,代医生提议的呀。”努&尔伸手指了指代玉,却发现代玉一脸的迷茫,又看到文明紧张的样子,不禁有点慌乱道:“怎么?你们什么都不记得了?鲁班,你赶紧帮我证明啊!” 不用他说,鲁班早就接过话来继续指认代玉,吴思明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也站了起来。 事情越发的奇怪了,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发觉这件事真的超出了早前的想象,也超出了我的心理承受能力。那一瞬间,我的脑子里完全被两个字占据了:穿越! 如果努&尔的话属实,那么他们也许并没有走过回头路,而是从另一个相同的避难硐室来的?那个避难硐室里也有我们几个人?这不是穿越是什么? 这太过诡异了,我一时决不能接受这样的念头。穿越这种情节我只在大学的时候,从几本外国的科幻小说里看到过,比如一个美国人在五十年代写的《你们这些还魂尸》等等。 当时国内的环境还没有像1966年后那样极端,图书馆里还有很多国外的图书可以借阅。类似的故事在年轻人当中非常流行,我的同学和朋友中很多都看过,这一点可能是几十年后的人们很难相信的事情。 除此之外,就是中国的传统古老故事“黄粱美梦”或“南柯一梦”这样的,让某个地方的时间停滞的神话故事,这个更是几乎尽人皆知了。 人还是那些人,环境还是那个环境,时间却提早了或推后了,这些违反物理知识的事情,怎么可能出现在真实的世界中呢? 退一步说,即使真的是穿越,人家科幻小说里的主人公,怎么着也得穿越到过去或者未来去吧?至少也得换个场景才行,哪有在这条井下的巷道里穿来穿去的怪事? 可努*尔说的振振有词,鲁班和吴思明二人还在旁边帮腔证明,看他们的样子不太像无厘头的恶搞,估计他们也没有恶搞的理由和心情。 这是怎么了,还是说不通啊。刚才留在避难硐室的几个人一直呆在一起,没有片刻离开,谁说过什么话其他人不可能不知道,我就可以保证代玉从来没有说过那些话。 要是按照这个逻辑,除了穿越还真的没有别的解释。这三位要不是从未来回来的人,难道是精神错乱了? 很久没有开口说话的张曦接过努*尔手中的那几张牌,问道:“别着急,咱们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说。第一,代玉怎么知道你身上带着牌?” 努*尔答道:“在井上整理装备的时候,代医生看到的。这也算不上......又不是什么大事......” 张曦不理会他的嘟嘟囔囔,继续问道:“第二,为什么要抽牌确认身份,代玉刚才说了什么没有?”” 代玉此时的表情万般的无奈,正要辩解又被王小柱拦住了,大家都在等着努*尔的回答。努*尔这会不是那么紧张了,他皱着眉头道:“他就是说事情很奇怪,既然巷道可以永远走不到头,避难硐室可以无限多,那么人也有可能无限多,说是为了确保大家能在一起什么的......其实我也不懂什么意思嘛。” 张曦低头琢磨了一会儿,似乎还是不得要领,她只好接着问道:“那第三,抽牌的结果是什么?每个人抽一张专属于自己的牌?” 努*尔点点头,道:“你看,第一张是我的,黑桃3,第二张是吴队长的,方块q,第三张是代医生的,方块5,第四张是姚岚的,梅花7,第五张是......应该是你的,红桃a,还有......” 鲁班在旁边抽过一张梅花j说道:“这一张是我的,红桃9是王队长的,最后这张是文工的......” 话未说完,文明往后退了几步,一下子打断道:“不要说出来我的牌是什么!这里面不太对劲,我不想知道!” 众人闻言一愣,没有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听文明继续说道:“留一个人保持旁观者的眼光吧,不能全都钻进这个扑克牌的洞里,谁知道这是不是个无底洞呢?” 这话说的相当有水平,我脑筋一转想到其中的高明之处了,不由自主的看了文明尊敬的一眼。盖因为什么事不知道则已,一旦知道就有了心理上的印记,就很难回到原先那种开放的心态,转而对接下来的事情先入为主了,对判断一定会产生不利的影响。 而在所有人都有先入为主的心理时,唯有不知道自己的牌是多少的文明,方能保持住客观,至少在扑克牌这件事上可以保持住客观。看来我刚才以为文明已经乱了阵脚的想法是错误的,也有可能大家都已经乱了阵脚,但即便如此,文明也比其他人要清醒的多。 缓了缓,张曦又接着说道:“第三,我们几个人一直没有分散过,你们刚才说的抽牌什么的,根本没有发生过。” 代玉急忙站出来表示确实如此,王小柱也点头称是,我也接着说道:“我可以用人格向你们保证,大家在一起的时候,绝对没有人提议抽牌确认身份,在你们去走未知巷道的时候,我们几个也绝对没有商量着要骗你们。” 吴思明不屑道:“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三个说的就是假的了?我们为什么要骗你们呢?” 鲁班跟着道:“是呀!你们可以不承认,但是你们不能说我们说瞎话!提议抽牌的是你们,现在不承认的也是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努*尔也在一旁帮腔道:“我倒是开始怀疑这间屋子里是不是有什么迷幻气体了,你们不是吸多了忘事了吧?”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紧张,双方剑拔弩张寸步不让,纷纷指责对方不地道翻脸不认账,文明气得一拍桌子道:“你们瞎吵什么?谁说你们不承认了?谁又说你们说谎话了?现在的问题你们搞清楚是什么了吗?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又该怎么证明,怎么去解决!” 王小柱看大家都住了口,叹了口气道:“怎么证明怎么解决,很简单,姚岚,张曦,咱们三个去未知巷道走一圈!” 第十八章 少了一个 王小柱说这句话的时候,把去未知巷道“走一趟”,说成了“走一圈”,一字之差,我就知道他在心里已经做好了绕圈的准备,可能我说出来他不会承认,但他的潜意识里肯定是不认为我们三个人就能顺顺利利的不走回头路。 “别着急,先再想想其他的可能性,”文明摆摆手道:“还有谁有什么想法,现在说出来吧。” 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想法如实的说出来,但“穿越”这种事和代玉所说的“鬼打墙”其实性质差不多,都不太靠谱,我又担心说出来之后会挨一通臭骂,从此形象一落千丈不可收拾。 当然,我在意的只有张曦对我的看法,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允许在她面前自毁形象。 可它确实是一种很好的解释,搞不好还是唯一的合理解释,不说出来心有不甘。管不了那么多了,想到什么说什么吧,我一咬牙,道:“我觉得吧,这可能是吴思明他们穿越了......” 万万没想到我话音未落,王小柱首先大声附和,张曦也点头称是,就连一门心思想着是“鬼打墙”的代玉,都恍然大悟般的连说对对对,一致认定是那条未知巷道有毛病,人走进去就会穿越回过去,所以不是我们在井下绕圈子,而是在时间里绕圈子。 这几个家伙,看样子早就想到这一层了,只等着有冤大头第一个坦白而已。 只有当事者吴思明他们三个没有表态,只是张大了嘴巴惊奇的看着我,文明也皱了皱眉头,似乎要发火。我看到情况不对,顾不上和王小柱张曦算账,马上接着道: “伟大的爱因斯坦说过,平面是二维,立体是三维,时间是四维。而在漫长的时间大河中,不可能一泻汪洋毫无破绽,它一定会出现些许的缝隙和瑕疵,这种缝隙叫做虫洞,如果某个虫洞足够大的话,人类就完全可以通过虫洞实现时空旅行,也就是常说的穿越......” “放屁!”文明大怒道:“你小说看多了是吗?爱因斯坦只是做个假设,他后来也说过虫洞存在的可能性不大,一个人如果能穿越回过去,几乎可以肯定会造成历史的改写,即使他只是简单的在一旁观察,都会改变粒子的结构。这些年那么多科学家都做过实验,证明了虫洞在理论上确实不可能存在,即使存在也不可能大到可以通过一个人!” 王小柱不服气道:“对嘛,文工你也说了这些都是理论上的,你也没法说虫洞真的没有。也就是说,它有没有不一定,有多大也不一定,搞不好吴思明和鲁班**就碰上了一个好大好大的呢?哔的一声他们就穿越了,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张曦拉着文明,轻声道:“文工别生气,姚岚说的这个虽然有点离谱,但现在实在没有别的解释,除非真的有人吸入了什么致幻气体。所以嘛,暂且先把这个穿越当做可能性之一吧,有了更合理的解释,我们再改。” 文明最吃张曦这一套,他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吴思明看到张曦帮我说话,却忍不住了,他盯着我道:“按照你的说法,我们几个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了?在未来某个时间段,代玉会提议抽牌确认身份,但是现在还什么都没发生?呵呵,真想不到啊,我老吴还有这份好运气,不花钱能参加时空旅行团?但我有一事不明,请问姚科学家,按说时空穿越不是要造个什么时间机器出来的吗,我们怎么没有见到啊,也没有什么感觉啊?” “这个?!”我一下愣住了,想起穿越小说《你们这些还魂尸》里的主人公,似乎他就是通过什么美国生产的时间坐标变换器才能穿越的。吴思明这一问还真把我问住了,琢磨了半响才赖皮道:“这就是一种想法,我不能证明它确实如此,可你也不能反证它就不存在,是吧?” “就是!”王小柱接着道:“还有什么可能性,就是穿越了呗,你们三个从未来穿越回来后,我们还没说过的话还没做过的事,你们就知道了,这个解释多么合理?吴队长用不着纠结时间机器的事儿,搞不好未来科学发达了,随便划一块空气就能穿越呢,你们说是不?” 张曦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王小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整体一直很沉闷的氛围活跃了不少,连文明都有点莞尔。 吴思明再次气得说不出话来,他那边的鲁班和努&尔文化水平不高,只能瞪着两双无辜的大眼看着玩,无法直接参与这个穿越的话题。我这边则有王小柱和张曦跟着捧场,自然是要占上风的。 但我心里对这个所谓的穿越还真的没什么信心,就是话赶话的说到了这儿,姑且糊弄过去算了,继续再说下去,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圆这个场。 文明看到吴思明有些尴尬,出来解围道:“所谓的穿越,只是针对扑克牌这一件事,真正的难题是为什么总是走回头路,还有那七个矿工是怎么死的,这才是现在要解决的首要大事。” 王小柱打了个哈哈道:“说那么多有啥用,我们也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走吧,时间不早了!” 我如蒙大赦,赶紧背上那套救援队的装备,一回头却发现王小柱和张曦二人只是一人拿了件武器而已,根本没有带装备的意思。 张曦看到我全副武装,柔声对我道:“咱们只是进去找找不寻常的地方,那条路早就被思明他们踩烂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你这句话倒提醒我了,”文明赶忙拦住我,对大家道:“这一次姚岚就不要进去了,我建议还是要从吴思明和鲁班努&尔三个人中选一个出来,和王小柱张曦一起进去。毕竟有个熟悉的人带着,万事有个照应,你们说呢?” 吴思明听了这话,似乎想起他还有照顾张曦的责任,只得站出来道:“我再跑一圈吧,让鲁班和努*尔休息休息,顺便也让王队长打消顾虑,明白咱们说的都是实话真话,省得落人话柄!” 王小柱哈哈一笑,道:“谁说不是呢,不过吴队长跑来跑去的也累了,这一圈回来还是回头路的话,就让姚岚顶上吧。”说完又对吴思明道:“你熟悉情况,你先请!” 吴思明哼了一声起身就走,王小柱哪能真的让他打头阵,马上也转身就往门外走去。我不好意思的又将装备放了下来,眼看着张曦冲我动了动嘴,好像是在跟我说“别担心”这几个字,然后她也跟在王小柱和吴思明的后面走了出去。 他们的身影刚刚消失,鲁班和努*尔两个人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接着和我刚才一样直接躺了下去,没过几秒就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鼾声。 这也难怪,他们两个也是累得狠了,光是这条未知巷道就跑了不下三次,就是不算绕圈一次也有一公里了,在负七百多米的深度和高达近四十度的高温下连续作战,强度真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的。 这也再一次说明,吴思明的体力精神确实是异于常人,他从早上到现在除了在排查第三层的时候被迫休息了下之外,始终是冲在战斗第一线的人,而且他还担负着开路的责任,压力比我要大得多了。 这家伙对待工作的认真劲头,还有自身业务的熟练程度,我是拍马也赶不上了,只能甘拜下风。只是我一想到此人的性格中总是带着点市侩的味道,还有他对张曦那种刻意讨好的模样,对他的尊敬也就到此为止了,实在谈不上其他的什么。 在一片鼾声中,文明和代玉受到了感染,也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这个地方经过了那么多次的排查,大家早已经把“敌对分子”四个字扔到脑后去了,根本就没有人提议布置警戒。 我则默默的靠墙坐了下来,低着头想着自己的心事,可是我的脑子里却是一团乱糟糟的,无论我怎么努力,精神总是集中不起来,好像连最起码的逻辑思维能力都丧失了,根本无法去思考任何细节问题。 算了,这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只有通过不懈的排查验证才能查清楚,不是凭想象就能解释的,我又何必浪费精力体力,去想一些呆坐着根本无法解决的事情呢? 想到这里,我心里坦然了,转而开始无意识的用手拿了块小石头,在地上画来画去的,不知道画了多久,最后竟然画出了整个571矿区的井上设施和井下巷道图,连未知巷道都包括了。 这幅图画得水平极高,所有的房屋,设备,节点,距离,长宽高等等全都标注的清清楚楚,无一遗漏,堪称完美。 画完后我仍然无意识的盯着看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我超水平发挥了。干我这一行的,看图和画图是基本功,但别说让我在现在这样疲惫不堪的状态重新再画一幅,就是在井上精力旺盛的时候也不可能画得这么好了。 白痴天才啊,我苦笑了一声,心道画得这么好也没有半分帮助,不仅问题还是解决不了,就是想带上去收藏都是带不走的,留着有什么用呢? 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用脚轻轻在地下抹了几下,这幅图就消失的干干净净,毫无痕迹了。这个动作几乎也是无意识做出的,我当时还不明白这样做的后果有多严重,会对后面的某些判断产生多大不利的影响。 “哎......”文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打破了沉默,叹了口气道:“如果我的身体允许,我才是应该进未知巷道的人,有些东西,还是需要专家的眼光才能读懂的。可是你们也看出来了,我是硬撑着才到第一个避难硐室,坚持走到这里差点要了我的老命,我是无奈呀!” 代玉应该也没有真正睡着,听了这话,不太清楚文明是什么意思,只好抬起头呆呆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文明见没人说话,自失的一笑,又续道:“你们别误会,我就是感慨一下自己的年龄和身体,岁数不饶人啊!想当年我年轻那会,也曾经没日没夜的拼命工作,什么时候喊过一个累字?现在不行了,全靠你们了。对了,代玉你年纪轻轻的,身体怎么也这么虚?” 代玉闻言吓了一大跳,赶紧咳嗽了几声,喘气道:“打小我身体就不好,我妈说,凡是书上写的儿科病我几乎全得了一遍,后来为了这个我才学医的。现在比起以前是好多了,就是还不太能承受大体力的消耗。” 我看代玉那副神不守舍的模样直想笑,心里知道他是怕文明让他也进未知巷道才说这番话的。这家伙体力不支倒在其次,胆子极小才是主因,他听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绕圈故事,哪还敢走进那里面半步? 不过他多虑了,文明明显没有那个意思,听代玉这么说,文明点点头接着道:“你是咱们救援队唯一的医生,身体好也不能到处乱跑。照现在这个情况看,下面还有你忙的,抓紧再休息一会儿吧。你们看鲁班他们,倒头就能睡着,我是不行了,脑子里全是事,呵呵!” 这说的倒是实话,盖因为脑子里的东西越多越容易失眠,那些做体力活的反而睡眠质量很高,这是经过多方验证过的。全世界所有知识分子的通病就是即使再累,晚上也很难入睡。 我笑了笑,正要搭话,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王小柱和张曦回来了,和他们一起出去的吴思明却踪影不见。 第十九章 未知巷道 “咦!”我伸头往外面看了看,没有发现吴思明站在外面,奇道:“怎么就你们两个回来了?还有一个呢?” “思明坚持过其门而不入,继续往前走了。”张曦神情沮丧,一看就知道她非常失望:“每次都是直着走却莫名其妙的兜圈子,他想试试不进来会发生什么。” “好家伙,体力真好!”我听了她说的,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一时却想不起来到底哪里有异,只得顺着张曦的话道:“那就等会吧。对了,你们这次看到了什么?有什么发现?” “发现个鸟啊!”王小柱怒道:“和他们前几次一样,明明是一直往前走的,怎么走着走着就绕回来了呢?” “那吴思明具体是怎么说的?”文明问道。 “没说啥,就是说事情不寻常,得用不寻常的办法来应对,”王小柱回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也不知道。” 文明沉吟了片刻,还是摸不着头绪,只得让他们吃点喝点,等吴思明回来再说。按照巷道的长度和他的速度,要是仍然绕圈的话,估计半个小时就能回来了。 果不其然,没到半个小时,吴思明就一个人回来了,这一次因为相当于是连跑了两趟,他累得满头的大汗,气喘吁吁的,一进来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半天才缓过劲来。 文明好不容易等他恢复了一些,刚要开口询问情况,吴思明却抢先道:“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说好接力往前冲的吗?” “什么?”文明没有反应过来:“接力干什么?” 旁边的王小柱和张曦也一脸疑惑的看着吴思明,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吴思明急道:“不会吧,你们失忆了吗?” “我们没有呀,我们好好的呀!”王小柱不由得站了起来,说道:“谁跟你说的什么接力?” “我靠,”吴思明**了一声,指着王小柱道:“这不是你提议的吗?你说的这样干走不是办法,让我继续往前走别进门,你们进来后等十五分钟再进未知巷道,循环接力不停的连着走几次,看看能不能走得出去,如果绕来绕去还是在一条巷道里,那咱们就会在半道上集合。这么快就忘了?你不承认是什么意思?耍我玩?” 王小柱愣了半响,还是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不得不回头看着我,似乎想让我帮他解围。我心说这种事我怎么帮你?我第一不在现场,第二又不知道你们之前到底说过些什么玩意,根本没有发言权啊。 正着急时,我脑子里突然一道光闪过,一下子想起了什么,赶忙道:“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了!”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看向了我,连鲁班和**都被吵醒了,伸长了脖子等着我的“高论”。 我急忙将头脑中的思绪理了理,才道:“我觉得,这些发生过的所有不寻常,都可以用一个原因来解释,那就是这条未知巷道里面,在某个位置存在着一种不明的磁场。别着急,听我说完!那种磁场威力强大,很有可能影响人的脑电波,甚至具有某种可以让人暂时性失忆的作用。” 看到众人若有所思,我继续道:“如此一来,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所有人走进去都会回来,其实我们根本不是在绕圈,我们是在走回头路。我们要这样想:有可能这条未知巷道确实是直的,但尽头处应该是死路,一定不是别的什么。为什么呢?因为前面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只是走着走着暂时性的失忆了,搞不清楚自己是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加上丧失了方向感,只能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回来,自己还不知道!” “那如果是这么说,”张曦问道:“倒是可以解释绕圈的怪事。但怎么解释我们回来后,神志清醒,对前面发生的事情记忆犹新呢?刚才努&尔那副扑克牌如此的诡异,他说的又是那么振振有词,总不能既是暂时性失忆,又是选择性失忆吧?磁场还能影响人的思维,没有的事当成真的了?” 吴思明点头道:“是呀,我清清楚楚记得刚才就是王小柱提议接力的,这绝对不会错。” 王小柱怒道:“胡扯!明明是你自己要走两圈的,这会儿走不出去又赖我是吧?” “这太有可能了!”看到他们又要吵起来,我赶紧接着解释道:“这种磁场确实有这些作用,人分不清方向倒是小事,记不清自己从哪里来的才是大事,幻想出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也是完全可能的。你认为呢,文工?” 文明想了一会儿道:“磁场如果真的强大到一定程度的话,是会出现姚岚说的这种情况,扰乱人的心神,破坏人的方向感。但我现在就可以否定你的论点,你们看!”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指北针道:“如果有那么厉害的磁场,这东西早就摇摆不定了,怎么会好好的和正常的一样?” 我不服气道:“搞不好它早就不正常了,只是前面也没拿出来看看,谁知道它应该指向哪里?又或者这种磁场作用只是附近那一片,没到地方看指北针也看不出来异常呢。” 说是这样说,其实我的心里也觉得我的这种说法和那个穿越的说法一样,都有些漏洞,因为它无法解释为什么571矿的七名矿工会意外死亡,死因还是自相残杀,也不能解释这条未知巷道是怎么凭空出现的。只是这种说法可以解释一部分疑点,我实在不愿轻易放弃罢了。 文明笑道:“这种说法和刚才我提出的致幻气体差不多,想要验证很简单,再进去一趟,这一次带上这个指北针,也带上空气成分检测仪,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王小柱一拍桌子道:“就这么办,搞不好真是这些什么玩意搞的鬼。我们的装备里还有防毒面具,大家都带上再进去。我就不信了,咱们这么多聪明人,这么多的现代化,还搞不定这件屁事!” 说着,他已经从自己的装备箱里翻出了防毒面具戴上了,张曦虽然对这些说法半信半疑,却知道找出真相和推翻假设最好的办法,确实莫过于亲身实践一回,所以她也毫不犹豫的戴上了防毒面具,又接过了文明的指北针在手里拿着。 我看到吴思明也在翻背包,赶紧上去对他说让他休息一会儿,这一趟就让我顶替一下吧,真有什么发现他再上不迟。其实吴思明早就累得不行了,只是有一股不找出真相不罢休的劲头在支撑罢了,听我这么说,又见文明也在一旁劝他,他就顺势答应了。 说实话,如果说做什么事情最大可能能做成的,那非吴思明这种人莫属,他一股劲上来,真的能顶十个八个我这样的。但话说回来,偏偏有时候坏事的也是吴思明这种人,盖因为气可鼓而不可泄,他一旦泄了气,造成的破坏也会数倍于我。这就是凡事有利有弊了,要一分为二,要辩证的去看。 劝住了吴思明,我拿出了自己的防毒面具戴上,又随手抓了把铁镐拎着,跟着王小柱和张曦走出了避难硐室的大门,向右手边的未知巷道走去。 这里要解释一下,防毒面具是每个救援队员的标准装备,不过那时候的款式与设计思想和现在的不同,我们的防毒面具太过于笨重,也不带小型便携式氧气罐什么的,严格点说,它其实就是个装满了各种过滤物质的大口罩,用的时候套在头上就行了。 虽然难看了一点重了一点,基本的防毒功能还是有的,面前的两个大眼罩子视线良好,也不会阻碍行动,只是听力和语言交流会受到一定的影响,再加上井下本来就热的厉害,套上那玩意之后简直喘不过气来,汗流满面还不能摘下来擦擦,受的罪就更大了。 刚走出大门还没走进未知巷道,我已经后悔这一次非要跟来的决定了。我心说什么时候出来不行,非得选头上套一大口罩的时候?看样子一时半会的也绕不出去,有我出力的时候呢,下次可要学聪明点了。 想是这么想,该干的活还得干。等我跟着他们两个走进未知巷道里面,还没走几步出去,不知道又从哪里吹过来一阵阴风,我竟然不自觉的浑身打了个寒颤,不祥的预感随之而来:如果这像我刚才说的是条死路,风是从哪里吹过来的?难道路的尽头有一道裂缝直通地面?亦或,有一道裂缝直通地下?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我摇了摇头,却看到王小柱和张曦二人径直往前快走,似乎压根就没有感觉到有什么风似得。看到他们如此的镇定,我心里踏实了许多,随即想到这搞不好只是我的错觉。从第一眼开始,我就被这条诡异的多出来的巷道吓到过,现在真的走进来受到心理暗示的影响也未可知。 我赶紧小跑了几步跟上了他们,在一旁学着样子左顾右盼的,试图看出什么地方有不寻常的踪迹。可惜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就是觉得这条巷道和来时那最后一公里的巷道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和镜像差不多。 它的一侧也有一条静悄悄的煤溜子,两侧则是整整齐齐的断面,头顶上的管线同样只有不多的几条,宽度也达到了四五个人并行的程度,整体看上去干净整洁,利利索索的。 这是最后一公里巷道的延长段?什么时候挖通的我怎么不知道?两个月前我下到这里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没有呢,就凭571矿那七八个矿工,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挖出这么长的巷道,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 这里面一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回头看了看,避难硐室那边的灯光早已完全消失,身后是一片漆黑,这种黑好像和正常的黑不太一样,总觉得有一层雾状的东西掺杂在里面,黑的不是那么彻底,说不出的怪异。 再转头看了看王小柱和张曦,隔着防毒面具看不出他们两个是什么表情,只能凭借他们的动作看出,他们没有我那么多想法,王小柱只是拿着空气成分检测仪,一路上在认真的盯着四周,张曦则是将指北针保持水平状态拿在手上,时刻注意有什么变化。 这也难怪,他们既没有像我一样以前曾下到这里来,也不像我是第一次走进这条巷道,心理和我是不一样的。 那就走走看吧,我把心思收了收,重点把精力集中在我们是否走的是直线上。这个相对容易一些,我把头顶上的矿灯整了整,确保它是直着向前照射,然后目不斜视心无旁骛,跟着那道光线一直向前走去,同时用余光看着张曦和王小柱,防止他们走着走着就拐了弯了。 打小时候起,我们三人就非常的默契,现在一看仍然如此。就和提前说好的一样,王小柱负责盯住四周,张曦负责紧盯指北针,我就负责走直线了。 刚才从避难硐室出来的时候,大家的脑子都乱糟糟的,根本就没有人多说过哪怕一个字,就那么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现在这一套在出发前真的没有分工,完全是自发自动的。 不管怎么说,如此一来的效率提高了很多,我们行进的速度加快了不少。从进来后没有任何停留,我们一口气走了十几分钟,除了感觉到矿灯的光线在这里确实比在来时的巷道里照射的距离短了,似乎它们真的被这里的黑暗蚕食了许多之外,还是一点异常都没有。 稀里糊涂的又走了十余分钟,前方慢慢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线,那光线随着我们的走近,变得越来越强烈,灯光下一间避难硐室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已经知道情况不对了。 这一切无论怎么说,都和我刚才发表的那些说法有冲突,什么巷道尽头是死路了,什么原路返回了,通通都不对!即使前方不是我们呆过的避难硐室,室内也没有文明他们几个人,也无法说明为什么这条路尽头多出来的那些灯光,那些建筑。 再走一段路,我发现我们走出了未知巷道,已经站在了巷道的入口处。又和说好了一样,我们三人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步,面面相觑的站在了原地。 “这他娘的不大对头呀!”王小柱一把扯下了防毒面具,擦了把汗道:“怎么和你说的不一样呢?还有张曦,这一路上你的指北针就什么动静都没有?” 我也扯下了防毒面具,擦了擦汗,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张曦还是把那个指北针以水平状态拿着,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话,因为她的面具没有拿下来,我只能听个大概,好像是说一切正常,没有什么变化。 “这肯定和什么气体也屁不相干,这玩意根本没报警呀!”王小柱看着空气成分分析仪怒道:“你们还记得出发前,一直到现在的事吗?反正我是记得清清楚楚,一点半星都没忘!” 我叹了口气道:“记得这些不能说明什么,关键是也没多出什么记忆呀,我一点幻觉都没有,清醒的很呢!我可以拿我的人格保证,咱们绝对没有走回头路,是一直往前走的!” 张曦此时才将防毒面具取了下来,但仍然盯着指北针道:“它也告诉咱们说,咱们一直是沿着一个方向走的,连个弯都没拐过。但是这真的说不通了......难道这一间避难硐室,不是咱们刚才那个?” 话音未落,避难硐室里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还是回来了不是?你说的就是个屁! 第二十章 被困 这分明就是吴思明的声音,他的话指向明确,说的就是我了。 避难硐室的门口人影一闪,吴思明闪亮登场,再一次验证我们又回来了的残酷事实。看到吴思明的那一刻,我脑子里甚至冒出一句文言文:此乃天意,非人力可为也。 我们三个什么也没说,灰溜溜的从吴思明身旁走进了避难硐室。吴思明跟在后面嘿嘿一笑,讽刺挪揄的心态毕现,鉴于此人一直看我不顺眼的前科,他的这个表现是正常的。 “怎么?两种假设都不对?”文明看我们这幅样子,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确实非常奇怪了,这些假设都是最贴近现实的,难道......” “难道真的是什么穿越?”鲁班接口道:“这条未知巷道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巨大的有虫的洞?” 文明摇摇头,仍然不为所动道:“说不通,这违反物理定律呀!” “管他妈什么定律呢!”王小柱的耐心在一点点耗尽,他爆粗口道:“我觉得刚才吴思明说的,那个什么循环接力倒是个办法。我们这次不一起进去,一个人先进,过十分八分钟后,另一个人再跟着进去。你们想,要是真的是穿越,那走到某一点上一定会自动调头往回走的是不?咱们就按照这个想法对应着来,你们猜会怎么着?” 王小柱是个实干家,他对理论不感兴趣,却也知道理论是需要证明的,而证明的最好办法就是不断地去尝试,要么错要么对,任何理论都会在试验中被一览无遗。 不过听了他的这话,我还是无法想象一个人是怎么在某一点上,突然不自觉的来个一百八十度华丽转身的。这已经不是什么物理定律的问题了,我觉得它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张曦想了想,道:“小柱的问题刚才思明已经说过了,就是会在半道上集合呗。要我说,那都不如在墙上划线来的直接,如果按照小柱的说法,我们就是一直在折返跑了。那么如果我们走进去的时候在一侧的墙上划线,回头走的那一刹那,一定会看到对面墙上多出了一条线,而身后一定也有一条线。按照这个逻辑,只要回头多走一步,对面墙上的线还在,身后的线就会不见了,你觉得这可能吗?” 她的这个问题是问王小柱的,王小柱则根本不能回答,他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了半响,才回道:“你说的也是个问题,和我的循环接力有异曲同工之妙,要不,先试试我的,再试试你的?” 我心里说这两种方法都有点不靠谱,但现在我们已经走进了死胡同,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搞不好哪种方法就能解释一切呢。于是我第一个举手赞同王小柱的提议,并且强烈建议什么招都试试,只是要一个一个来。 其他人,包括文明在内,都深知现在的情况极其严重,别说搞不清楚那七个矿工是怎么死的,遭遇的这条未知巷道似乎就已经是前所未有的难题,所有已知的常识都不再起作用,除了王小柱的提议之外,谁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法,只得全体同意了。 而王小柱的办法尽管不靠谱,但如果在未知巷道的某一处确实存在一个折返点,那么用这个办法还真的可以检测出来。只是张曦说的划线的问题更像一个悖论,是找不到合理解释的,用不着多浪费心思了。 说干就干,当下决定由吴思明先进未知巷道,王小柱十分钟后随即跟进,我和张曦则站在巷道门口观察行动的进展,如有必要,也可以继续跟进,这是一个相当完善的方案。 接下来,吴思明整理了下衣服,拎着警用制式刀就走进了未知巷道。从他的动作可以看出,此人已经相当的疲惫,加上多次进入这条巷道,早已放松了警惕和好奇心,这些原因结合起来,导致吴思明走进去的架势活像一个去门口花园散步的老干部。 王小柱是整个救援队中唯一一个佩戴夜光表的,他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表,一言不发,直到指针准确的过了十分钟,他才抬起头来,一阵风似得也走进了未知巷道。 “其实刚才在里面说的那些假设,都不是重点。”沉默了一会儿,张曦对我说道:“那些假设成立不成立,最终都会指向一点。” 我奇怪的问道:“哪一点?” “扑克牌,还有思明认定是小柱提议这两件事,都说明事实可能和咱们想的完全不一样。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张曦叹了口气,又续道:“事情可能没有那么复杂,但即使咱们搞清楚了前因后果,应该还是解决不了这些问题。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心里发虚,害怕马上会发生的事情。” 我把右手握成了拳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不怕!凡事有我呢,我能把你从地下河里救上来一次,也就能救你第二次第三次。再说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生过比地下河更吓人的事呢。” 张曦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点点头道:“虽然我才是警察,但不知怎么了,你在身边总能带给我安全感,从小就是。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呢,为什么后来不和我联系了?” 我一听她又提起这茬,头立刻就大了,看她的态度似乎没得到答案是不会放过我的,我只得老老实实答道:“咱们俩......怎么说呢?你长得好,工作好,家庭好,我总归是......比吴思明要差一点吧!” 张曦听我这么说,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你怎么能这么看不起自己?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那个姚岚!其实我和吴思明他......” 话未说完,吴思明的声音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王小柱那家伙进巷道了吗?我回来了,没有碰到他啊!” 我和张曦一愣,继而发觉这声音是从背后传过来的,把我们两个吓了一大跳,差点一起蹦了起来。 盖因为在潜意识当中,我们一直以为进巷道的人都是在绕圈子,从未知巷道进去,一定也是从未知巷道出来的,所以我和张曦一边在说话,一边面朝着的,始终都是右手边未知巷道的入口处。 万万没想到,吴思明会突然出现在我们两个的背后,还冷不丁的来了那么一嗓子,张曦就不用说了,我也差点被他吓出心脏病。 吴思明看到我们害怕的样子不像装出来的,他奇怪道:“怎么了?见到我吓成这样?我的样子和进去之前有区别吗?” 我和张曦对视了一眼,强压下砰砰乱跳的心脏,明知道不可能,还是颤声回道:“你是从哪里走出来的?是这边吗?” 一边说着,我一边手指着未知巷道的方向。吴思明看了看那边,更加奇怪了:“你说什么呢?那边不是咱们来时候的巷道吗?我怎么会走到那里面去?”说着又一指背后道:“我是从这边过来的呀!” “轰”的一声,我的脑袋就炸开了,顷刻间思维完全停止,连眼里看到的都成了一片空白,僵在了当场。这种状态保持了不知道多久,我慢慢感觉到有人在不停的拍我的胳膊。 晃了晃脑袋,我尽力让自己清醒过来,耳朵里听到了张曦不停的在对我小声说不要着急什么的,这才看到是吴思明把我拍醒的,这小子一边拍一边还在对张曦说道:“什么人呀这是,怎么吓成这样?胆子也太小了吧,谁吓唬他的呀!” 张曦其实比我强不到哪里去,她这会脸色苍白的厉害,两只好看的大眼睛也失去了平时的色彩,只是她性格比我坚韧,此时尚能坚持的住。 我深呼吸了几次,开口道:“王小柱呢?从哪边回来的?” 吴思明嗤了一声道:“还没回来呢,他不是比我晚十分钟才进去的嘛,再等等吧。” 我顾不上理会吴思明的鄙视眼神,拉着张曦重新站了位,这一次我们是背对着避难硐室的大门,站在了左右两条巷道的中间。同时我心里在盼望着是我搞错了,吴思明是从未知巷道回来的,另一边才是来时的巷道。 我的理智却告诉我,我的左手边是来时的巷道,右手边的才是未知巷道,这一点从未改变,也不可能因为吴思明而改变:他绝对是从来时的巷道回来的。 这种盼望左右颠倒的想法我明知道不对头,但在当时那种环境下,不由得我不那么想,我在吴思明从我们背后回来的那一瞬间,已经乱了方寸。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越来越紧张,开始害怕继续等待下去了,我不知道如果王小柱从我最不希望的那边走出来时,我的精神还能不能支撑的住。 这种紧张情绪表现在外表,就是我头上的汗慢慢开始聚集起来,从密密的细小汗珠,很快汇集成一颗颗豆大的汗粒,然后再冲破阻力一道一道,顺着我的脸和脖子流下来,一路上混合着煤尘和灰烬,简直成了张大花脸。 旁边的吴思明看到我这幅模样,控制不住似得一直在傻乐,看到最后他更乐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对于我和张曦来说极其骇人,但对于他自己来说非常正常的画面:一道灯光射来,王小柱从来时的巷道里,也就是刚才吴思明出现的那边缓缓的走出来了。 “我的妈呀!这是怎么回事?”我再次被镇住了,几乎是惨嚎道:“你怎么也从来时的巷道出来了?” 王小柱走到我们身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我吓了一跳:“什么意思嘛?什么叫也从这边出来的?我应该从哪里出来?对了,我和吴思明两个没有在巷道里碰头,看来那个想法又不对,咱们还得继续努力......” 我擦了把汗,看了看左边来时的巷道,又看了看右边未知的巷道,心说怕什么来什么,最坏的情况果然发生了。前几次怎么就没想起来站在这里看看进巷道的人到底是从哪边出来的?要是早有这意识,这几次就不用折腾了。 正要说话,我又突然想起吴思明和王小柱张曦上次一起进巷道的时候,吴思明曾经一个人过其门而不入,一路向前直冲却仍然走回头路的事,当时我就觉得事情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却怎么就没有想到他是不是从未知巷道进去,又从来时巷道返回,然后一路又奔着未知的巷道去了?在那边他又是怎么绕回来的,还是从来时巷道回来的? 想到这里我不敢耽搁,赶紧把我的想法对他们说了,又指着来时的巷道问王小柱道:“那次吴思明单独一个人往前走的时候,你看到他是从这里进去的吗?他最后从哪个方向回来的?” “这个.....”王小柱也愣了,他挠了挠头道:“我还真不知道,反正就看他是往前走的呗。你说呢,张曦?” 张曦的脸色非常的难看,她小声的回道:“我想问题不在于思明那次是从哪里进去的,又是从哪里出来的。关键在于那次我们三个是从哪里出来的!不搞清楚这个问题,思明往前还是往后,谁又能给出个准确的答案?” 我急道:“这个很好看清楚的呀!你们看,如果我是从来时巷道里出来的,那么避难硐室会在我的右手边,如果我是从未知巷道出来的,避难硐室就会在我的左手边。你们连这个都记不住吗?” “就是在右手边呀,和这一次一样一样的,”王小柱看怎么都解释不清楚,知道问题大了,他的脸都绿了,颤声道:“别人我不知道,这几次我走的时候,走到最后避难硐室应该都在右手边,要是避难硐室在左手边,肯定会感觉别扭的。他奶奶的,我没觉得哪里不太对头啊!” 我气得指着王小柱道:“感觉别扭才是对的,没有不对头的地方才是错的!那说明我们根本就没有走过回头路,一直都是在往前走,所以避难硐室才会一直出现在我们的右手边!” 王小柱一听也急了:“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想起来这一出,你不也走过一趟了吗?怎么没有看出来别扭?”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我问住了,我张口结舌了半天,还是无语。 张曦作为一个女孩子,方向感不是她的强项,但她有自己的看法:“如果这样说的话,那么这条未知巷道就不止一条了,长度绝对远远超出一公里。只是它前方每隔一公里的地方,都有一个和这个避难硐室一模一样的避难硐室,无论再走几遍,永远都有!” “不可能!”吴思明听了直摇头:“你的意思是,不是咱们在兜圈子,而是避难硐室在兜圈子了?它还能长了腿跑前面去等咱不成?” 王小柱接着又否决了吴思明的意见:“那也比前面的解释更合理,咱们还一直以为未知巷道里有个折返点呢,到了那个折返点人就自动走回来了。现在一看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个折返点能从这条巷道把人一下子折到那条巷道里?” 我听的头都大了,其实讨论到这个地步,情况已经失控了,大家的脑袋里都是一片混乱,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王小柱说的没错,我也跟着走过一趟未知巷道,却和大家一样,也没有发觉避难硐室仍然在右手边的不对头之处。如果我一直呆在室内没有出来看着,可能永远也不会发觉这一点。 人是非常奇怪的,这种感觉很难解释,但它确确实实真的发生了,在没看到吴思明和王小柱从来时巷道出来之前,就是没有人想到避难硐室应该在什么位置。 我又想到另一种可能性是,来时的巷道和未知巷道实在太像了,人走在里面自以为是一直在向前走,根本分不清楚避难硐室在左边是对的还是在右边是对的,更别提哪是前哪是后了,走到最后,估计连自己到底走在哪条巷道里也分不清楚了。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走在外面的人还是留在室内的人,无不被绕圈子的怪事所震撼,满脑子都是为什么会走回头路的念头,完全想不起来走回头路也分左右前后的。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除非一直站在避难硐室的门口,才能分清楚左边是来时的巷道,右边是未知巷道,只要一离开这个地方,那全部的注意力几乎全被自己看到的东西所吸引,而所有的主观思路则全都会变成臆测。 这里面还有个心理问题,包括我在内,大家一直都有一个先入为主的想法,就是来时的巷道不可能出现什么问题,如果往回走一定能走回第一个避难硐室,然后依次上第三层第二层,还会经过那个u型巷道,如果那里的水被抽光了或自己退了的话,最后一定会顺利返回地面的。 但现在我的心却一直在往下沉,再也没有那种想当然的信心了。 这是个非常让人害怕的问题:走在巷道里,会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又身在何处;只有进了避难硐室才能分清楚来时的巷道和未知的巷道,但万一走来时的巷道也是绕圈的话,那会出现什么样的诡异事,又应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我不敢再往下想了,我手一挥道:“别吵了,站在这里说什么都没用,咱们还是得用实践来说明一切。这样,这一次我和小柱搭伙,走未知巷道,吴思明和张曦一起,进来时巷道,咱们两队人马一起行动,看看最后会发生什么!” 第二十一章 继续被困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称是,都表示这个方法无论是在巷道中碰面也好,还是从相反的方向回来也好,反正至少是将理论推理向前迈了一大步,大家立即决定就这么办。 “稍等一下,”女孩子到底心眼多一点,张曦看我们几个急于行动,忙拦着道:“万一咱们两队人都搞不清楚方向和左右了,事情仍然麻烦。还是叫两个队友出来,让他们守在这里才好。” 吴思明和王小柱对视了一眼,前者不太情愿的走进了避难硐室。我心下恻然,明白大家的心里还是不愿接受往来时的巷道走,也就是往回走会走不出去的想法,还是认为未知巷道才是问题所在。 但我们又不得不承认对这一点已经没有开头那么有把握了,张曦的提议非常及时和正确,如果真的发生两边都绕圈的怪事,也有人能根据事实作出合理的判断。 等了一会儿,吴思明领着鲁班和努*尔出来了。这二位睡眼惺忪一脸的不情愿,分明是被吴思明从睡梦中强行叫醒的。怪不得我们在门口吵吵了半天,也没人走出来看看呢,原来这些家伙竟然又睡着了。 心可真宽!我心中暗笑,不过我转念又一想,那么长时间的连续作战,一般人都会受不了的,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其实没什么大碍,反正现在除了未知恐惧之外,也没啥现实的危险。 包括我自己在内,能坚持不睡过去继续战斗在第一线的,基本都是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刺激,迸发了超强的体力和毅力而已,是谈不上什么特殊性的。 这就像拿真刀真枪上战场是一样的,在那种随时有可能丧命的巨大恐惧中,人会激发起最大的潜力用来保命。我曾看过一本书,写的是二战期间,在纳粹德国战列舰“俾斯麦”号上服役的水兵们,在最后的战斗中竟然坚持了六天六夜没有睡过觉,直至战舰沉没为止。 六天六夜的不眠不休,几乎是人类可以做到的极限了。我们的处境虽然没有那么险恶,但某些方面是相同的。 我这边想着自己的心思,那边吴思明和王小柱正在给鲁班和努*尔布置任务,可惜讲了半天之后,那二位还是没搞清楚重点到底是啥,又有什么必须要他们在门口看着的。 说实话,这两条巷道加上避难硐室,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确实容易使人糊涂,别说什么都没看到的鲁班努&尔了,就是我们几个亲历者,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无奈之下,吴思明只得简单的告诉他们情况不对劲,现在我们要兵分两路从左右两边分别进入,让他们盯着点看我们是从哪里回来的就行了。 鲁班和努&尔瞪着两双无辜的大眼琢磨了半天,才听明白个八九不离十,只是他们对于从未知巷道进去,又从来时巷道出来的事实,一时半会的实在是接受不了,索性也就不去琢磨了。 嘱咐完毕,我和王小柱,吴思明和张曦,分别站在了相对的两条巷道门口,同时迈步走了进去。 因为我和王小柱走的是多次出入过的未知巷道,心理的压力要稍小一些。走进去没有多长时间,我想起刚才张曦提到过的划线提议,干脆从地下捡起一块尖头的石块,顺着旁边的墙壁划了过去。 王小柱见我如此,也跟着有样学样,在另一边找了块石头边走边划。毕竟怎么走都是走一趟,何不多做一件事呢,也省得下次想起来再跑一趟,有助于提高效率。 这条巷道的两侧是不太坚硬的墙壁,成分和煤层区相差不大,划线并不困难,只是墙壁的颜色和整个井下一样,都是黑漆漆的,没有光线反射的痕迹,我们努力划出的线如果不仔细观察,就很难看的出来。 快走到划到一半的时候,我提醒王小柱多回头看着点,看看身后的线是不是会像张曦说的那样突然消失,而前面却出现了另一条线。 这种思路还是刚才提出的未知巷道里有折返点的那个假设,其实从一开始我就不太相信这个折返点的说法,再经过刚才那么一档子事,现在我和王小柱所做的,权当在验证这个说法是错误的而已。 在头上矿灯不太强烈的照射下,兼顾前后的走法大大延缓了我们的脚步,这一趟走的要比平时慢了许多,而且一直到走出洞口,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换句话说,就是划线的方法失败了,根本就没有什么折返点出现,线段也只有我们亲手划得那一条。 当我和王小柱走出洞口时,离得老远就看到外面站了好几个人。鲁班和努&尔不用说了,走来时巷道的吴思明和张曦也站在哪里,文明和代玉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走了出来,正在和其他人一起说着什么。 毫无意外,我们又回来了。 只是这一次我有了心理准备,当我看到避难硐室在我的右手边时,立刻就明白自己是从来时巷道里走出来的了。从其他人惊奇的表情中,也能证明这一点。 “我的妈呀,”鲁班大叫一声:“你们真的是从左边出来的呀!” “张曦他们呢?从对面出来的?”我不仅没有回答鲁班的问题,还反问了他一句。 “没错!”鲁班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你们从右边进去左边出来,他们是从左边进去右边出来!这也太......太那什么来着?” 鲁班一时找不到合适形容词的样子很搞笑,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心情去笑了。 不知道是因为负742米的闷热温度,还是因为情绪焦虑紧张,大家都在忙着擦汗,就连不怎么出汗的文明和张曦的头上,也能看到一层密密细细的汗珠,却再没有一个人说话。 盖因为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大家的想象极限,前面所做的所有假设和论定,到现在都被宣布为无效和无用,尤其是往回走也会绕圈的新发现,让大家自信的底气一下子泄光了。这种思想压力极大,几乎让我们失去了继续思考的勇气。 呆头鹅似得过了许久,文明才缓过来一口气:“别站着了,都进去歇歇吧。那么长时间,该吃点东西喝点水了。” 说着他率先走回了避难硐室,其他人相互看了看,也无奈的跟着走了进去。虽然大家的情绪很差垂头丧气的,不过所幸食物和饮用水还存有不少,如果省着点用,再坚持个两天问题不大。 “难道这种折返点可以让人鱼跃前进或后退,并不是原地折返?”张曦一边啃着压缩饼干一边琢磨着。 “还折返点呢?!”吴思明不耐烦的回道:“这一次咱们是一前一后相隔十来米走的,你在前面折返了我能不知道?” “除非避难硐室不是一个,这就能解释了。”张曦又道。 “你又来了,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不是一个还能有几个?”吴思明立即对张曦的话反唇相讥道:“退一万步说,就是避难硐室有很多,难道我们也有很多吗?我们会分身术吗?你是一贯的想当然!” 我在一旁听着,才知道原来他们两个刚才进来时巷道的时候,也特意采取了另一种验证的方法,思路和我们一样。我想把我和王小柱划线的事说出来让大家参考一下,却无论如何也不想接吴思明那种怨气冲冲的话茬。 这家伙一开始在井上的时候对张曦那副讨好的模样我还记得很清楚,下了井后时时处处对张曦保护有加的态度也历历在目,没想到现在遇到了困难,他就变了副面孔。如此的前倨后恭让人生厌,难道他之前都是装出来的? 看着张曦被吴思明憋得脸通红,我咬了咬牙,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帮她解围,只得把我们划线的事说了出来,王小柱随后又补充了一点,特别声明了沿途没有遇到任何不寻常的地方。 “这样说的话,问题就大了!”文明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喝水,他一直坐在那里想着心事,听到吴思明和我的说法后,他才说道:“这证明我们前面的想法都是错误的,要从另一个角度去思考才行。不要着急,慢慢来。” “可是这里吃的东西和水......”鲁班接口道,他想到的是非常实际的问题。 “大概还能坚持个两天左右,只要在两天之内走出去就行,至不济走到第一个避难硐室那边也行,那边的供应是充足的。”王小柱道:“娘的,这是在给咱们出智力题呀,还是限时的!” 智力题?我听到这个词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赶紧说道:“我有一个想法你们看怎么样,就是以前在学校里做那种智力附加题的时候,都是老师出题让学生直接回答,不能验证什么的,所以一个问题如果学生不知道的话,他们只能使用排除法或者直接去猜答案。现在我们正好相反啊,没有人给我们出题,但我们有的是机会去测试验证,其实根本不需要提前假设啥的。” 众人一齐看着我,看得出来他们对我的话很感兴趣。文明道:“说下去,然后呢?” 我见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深吸了一口气续道:“所以我们无需去猜测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种困境,只要不断地想出不同的法子去走就行了,不停的去试,直到走出去为止,到时候再回过头来讲理论也不迟。咱们这么多人,轮流走一趟休息一趟,完全没问题的。” “比如说,用什么方法继续去走?”张曦皱眉道。 “比如说,下一次用拉绳子的方法去走走看!”王小柱也来了精神:“姚岚这方法好,我就来不了那些理论啥的,又累又耽误时间又没有用,不如直截了当的换着法的去走,这个不行用那个,总有一个能行得通的!” “拉着绳子怎么走法?”一直没有说话的代玉疑惑的问道,他之前又被吓住了,现在才缓过点神来。 “这个......”王小柱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了。这是王小柱的常态,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他只是冒出个想法而已,具体的细节根本就没考虑过。 但关于细节完善的方法还有我呢,这一点我和王小柱也是互补的。于是我接口道:“拿出一根绳子,一头留在这里,另一头两个人一起牵着,随便选个巷道进去。我倒要看看,人可以从这边进去那边出来,绳子还能拐弯?” “那要是中途遇到意外怎么办?万一绳子断了呢?”吴思明继续提问。 “好办!”我面对吴思明的问题,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自信道:“只要情况不对,两个人立即分头跑,一个向前一个向后。总有一个能跑出去的吧?” “好,好,好!”文明连说了三个好字,又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我这个老学究就想不到那么简单直接的办法。再说了,走不通自然有走不通的道理,能走通自然有能走通的理由,只是一味的坐在这里干想为什么,确实不如行动起来!” 别看刚才大家垂头丧气的,那是被绕圈子的事给搞糊涂了,失去了方向。人一旦有了目标就不疼了,劲头跟着就上来了,再加上又吃喝了一些补充了体力,众人是说干就干,立马拿出绳子准备再走一趟。 同时,休息过的鲁班和努*尔自告奋勇充当这一次的先锋,他们的提议也获得了一致通过。 这里要说一下,救援队带的绳子通常叫做救生绳,一般分为团队和个人两种。个人携带的救生绳长度大概只有40米左右,应付一些小状况绰绰有余,却不足以应对如此长距离的行动。 幸好团队救生绳长度足够,这一次我们携带的最长的一根,足足有500米那么长,再加上几条个人救生绳连在一起,无论是通过未知巷道还是来时巷道都没有问题。 当然,这个长度的绳子原本是在紧急情况下用来做临时升降梯用的,我们在第三层遭遇地下河险情的时候也做过悬索。现在没有那么麻烦,展开就可以了。 因为这两天巷道走过的次数太多,鲁班和努*尔也曾数次走过,除了绳子之外没什么需要准备的。很快,几条个人救生绳用一种很特别的牢固手法和团队救生绳连在了一起,又被一圈一圈盘好了放在避难硐室门口的地上,确保不会在拉拽的过程中缠成一团。 一切就绪,文明再次叮嘱鲁班二人,一定要注意观察四周,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就要扯动绳子几下,然后再分别往两头跑。这头收到信号,方能知晓前方的进展是不是遇到了障碍,在没有通讯设备的情况下,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 鲁班点点头,拿起绳子带着努*尔就进了未知巷道,很快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第二十二章 拉绳运动 鲁班他们抓住绳子的那一头进了未知巷道,绳子的这一头是由王小柱负责拿着的,我和吴思明则一前一后,负责随着鲁班他们的深入进度不断的将绳子释放出去。 张曦和代玉没有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已经把文明扶进了避难硐室里去休息了。文明到底年龄摆在这里,即使他没有像我们一样来回奔波过,但井下环境的恶劣状况和地面上截然不同,每过一分一秒都是对身体的考验,他确实已到了极限。 “本来是下来救人的,这下可好,自己也出不去了。”王小柱在后面无所事事,东拉西扯道:“对了,你们说这七个惨死的矿工,会不会是因为被困的受不了了,才自相残杀的?” “不管是怎么杀的,反正没敌对分子什么事!”我一想到让我们如临大敌的敌对分子就来气,怒道:“要真是有敌对分子,他们也得呆在这里绕圈子,老老实实哪儿也别想去。” 王小柱嗯了一声,继续道:“这话说的在理,敌对分子也是人,咱们跑不了,还能跑了他们不成?对了,吴队长,你觉得你现在还有心思去破案没?自顾不暇了是吧?” 吴思明听到这个明显带着挪揄味道的问题,只是哼了哼,黑着脸一言不发。我心想王小柱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吴思明这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属于怨气冲天的阶段,惹毛了他,内讧起来谁也落不着好。 于是我冲吴思明笑笑,解释道:“小柱的意思是,这七个矿工兄弟的意外死亡,肯定不会不了了之,但需要咱们先解决自己的问题,再来找出他们的答案。是吧,小柱?” 吴思明恶狠狠的看了看我,又哼了一声才道:“我懂他的意思,我也懂你的意思。说那么多废话干啥?” “得,话都不让说了。”王小柱不服气道:“在井下也是有言论自由的,什么是废话,什么不是废话......” 我见小柱还要没完没了的说下去,担心下面就要爆发冲突,赶紧回过头冲他使了个眼色,劝他少说几句算了。王小柱会意,不得不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低着头想起了心事。 一时间避难硐室的内外都很安静,只有我和吴思明在释放绳子的时候偶尔发出点声响。 眼看着我们手中的绳子越放越短,大概放了一半多一点的时候,一直拖在地上的绳子突然一紧,从巷道深处似乎传来一股将绳子猛地一扯的力量,这股力量非常的明显,我和吴思明不由得对视了一眼,都感觉到了手中的震动。 紧接着,这股力量又非常明显的消失了,绳子在一紧之后突然松弛了下来,软绵绵的似乎对面已经没有人在拉着它了。这一惊非同小可,我和吴思明立即往怀里飞快的拉回绳子,这个动作是下意识的,我们都以为拉回绳子就能立刻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 王小柱看到我们这样,明白情况发生了变化,赶紧放下手中的绳子一端,转而开始将我们拉回的绳子盘成一圈圈的,规格整齐的放在了地上。 别看很多观点不同,看对方也不顺眼,我们三人在这紧要关头配合还是默契的,动作还是娴熟的。没过多一会儿,放出去的绳子就全部被收了回来。 绳子的那头却空无一人也空无一物,经过仔细的查看,可以确认那一头也没有从某处断裂的痕迹。这就是说,这根绳子从头到尾都是完好无损的,但鲁班和努尔两人却不见了。 “他娘的这真是......”王小柱耐不住性子,大喝一声就要冲进巷道去看个究竟,又被我和吴思明拉住了。 “现在情况不明,千万不能冲动!”我劝王小柱冷静下来再说。 几声脚步响,避难硐室里的张曦和代玉跑了过来,他们听到了门口的动静,赶紧出来询问是怎么回事情。我把刚发生的事详细的和他们说了一下,其实总共也就是一两分钟内的事,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 “绳子释放的越长,需要拉动的力量越大,他们不会是拉不住累趴下了吧?”代玉若有所思道 “放屁!这绳子本来就是特殊制造的,重量轻韧度大,背着走都不是问题,拉着走能累趴下?”王小柱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 “难说,这背着走和拉着走还真的不一样,”张曦摇摇头道:“这二者用力的方式不同,绳子拖在地上是会有阻力的。这就和一块三十斤重的石头,你说背着走得远还是拉着走得远?” “只是物理常识,也是生活常识。”我想了想,觉得张曦的说法还是有道理的。 “什么常识?就这点子重量,怎么走也没事。”王小柱仍然不以为然:“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干站在这里有什么用?万一他们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这确实是现在最大的问题,但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谁也不知道,怎么进去看看也是个问题。两端的巷道里都不寻常,谁知道进去之后能不能遇到鲁班和努尔?谁知道应该进未知巷道还是来时巷道?谁知道进去的人员应该如何分配才最合理?谁又能保证进去之后从哪里出来? 这些都是现实问题,远不是进去就可以救到人那么简单,因为这里本来就不简单,否则我们也不会被困了。就是进去也得安排好这些细节问题,绝不可盲动,这是除了王小柱之外所有人的共识。 正在商量着应该怎么办时,未知巷道洞口人影一闪,一个人跑了出来,定睛一看,那不是努尔又是谁? 大喜之下,我们围过去七嘴八舌的询问开了。努尔本来汉语水平就不怎么高,听说都有点问题,现在在我们的紧逼之下更是手足无措,吭哧了半天才断断续续道:“你们怎么......把绳子扔了?” “什么?”吴思明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绳子道:“绳子不是你们扔了的吗?我们是看你们那边没动静了才把绳子拉回来的呀?” “不是呀!”努尔更加着急磕巴了:“明明是,你们......我们那边的绳子还在......” “你们那边的绳子还在,那这边的绳子是怎么回事?”王小柱也糊涂了,他拍拍努尔的肩膀道:“别着急,慢慢说,绳子怎么了?” 努尔张口结舌,急的说不出话来。正没有头绪的时候,来时巷道一道灯光射来,鲁班从那边跑了过来。努尔像见到救星一样的,上前一步抓着鲁班道:“你给他们说,给他们说绳子......是咱们拉过去盘好的不是?” “什么?”万没想到鲁班瞪着两眼,喘着粗气道:“谁盘的绳子?我不是让你别管那么多,赶紧分头跑吗?你又回去盘绳子了?”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努尔自不必说,他气急败坏道:“你什么时候给我说过那些话?我什么时候......又回去了?” 吴思明见努尔嘴那么硬,怒道:“绳子现在在这,这是物证,鲁班说的大家都听到了,这是人证。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对!”张曦见努尔已经面红耳赤大汗淋漓了,她开口道:“出了那么多的意外情况,我们还能用常理来推测吗?我觉得努尔没有说谎,他没有这个必要。” “那你是说我说谎了?”鲁班也急了,他一指地上的绳子道:“我也没有必要说谎吧?绳子更不会说谎了,这个事情......” 话未说完,张曦打断道:“我相信你没有说谎,所有人,包括这根绳子都没有说谎。重点在于,我们每个人遇到的事情是不一样的,所以说法总会不同。如果这才是事实,你们想过为什么没有?” “是呀,那为什么会不一样呢?”王小柱有点晕了。 我的脑子里也是一阵眩晕,“穿越”二字再次冒了出来。自从努尔不知道从哪里抓了副牌回来后,这两个字始终徘徊不去,每次靠点谱的证明最后都被证明为离谱,穿越的可能性却越来越大了。 如果按照张曦的逻辑,也只有穿越才能解释这一切了,福尔摩斯曾经说过,当其他的可能性都被排除后,剩下的那个尽管再离奇,也是事实。 可这也太他妈那什么了吧?再说有些事情和穿越的原理确实有点差别,进出一次巷道,回来的人说法就不同了,这不太符合穿越的逻辑呀。 想到这里,我缓缓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发生了这些对不上的事,想是想不出来的,想出来了也得想办法去验证,那就暂且放在一边好了。我们刚才犯了一个错误,就是事前没有说好万一绳子松了要怎么样,如果说好就有应对的办法了。” “这个不是事前没有说好,是因为我们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吴思明接口道:“下面也很简单,再拉绳子进去一次,这一次提前说好不就行了?” 张曦道:“没错,上一次至少证明了拉绳子也没有什么危险,那就再进去一次好了。” 众人一致同意这个办法,吴思明还提出已经拉着绳子走过一次未知巷道了,虽然没有任何收获,但这一次应该进来时巷道再看看。这个提议也获得了一致通过。 接下来又确定了由代玉拉着绳子的一端,鲁班努尔则负责释放绳子的工作,他们三人留在避难硐室前,而由我、王小柱、吴思明和张曦四人一起进来时巷道,还提前说好了无论是谁那边的绳子松了,都不要往回拉,要让绳子自然留在原地,如此一来,往回跑的人可以顺着绳子回来了,这就多了一分把握。 当然,这分把握其实我们心里都没有把握,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完全明白在571这条诡异莫名的井下巷道里,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而且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会再意外。 安排完毕,王小柱和吴思明一前一后拉着绳子,我和张曦跟在后面,一起走进了来时巷道。 这一次除了绳子,我们几个人连铁镐什么的都没带,吴思明和张曦也把警用制式刀装进了刀鞘内,根本没有拿出来的意思。这是多次绕圈子的后果之一,大量事实告诉我们说,此地虽然处处不寻常,却没有迫在眉睫的危险,用不着那么紧张。 但我们的心理压力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充其量只是暂时放松了防范。盖因为越是看不到摸不着的危险才越是吓人,有时候真的不如从哪里蹦出来几个人,大家真刀明枪的干一架来的痛快。 从某个角度说,这同时让整个事件又带有一丝丝的搞笑成分。如果我是一个旁观者,那么当我看到一支八个人的队伍在井下负742米的地方,像一群无头苍蝇一样的左右乱窜,却无论怎么窜都是在绕圈子时,我会乐的合不拢嘴。 尤其是这八个人旁边,还躺着七具莫名其妙的尸体,这些尸体从头到尾都安静的躺在哪里,但此刻好像和这一次的营救任务已经毫不相关了。如果我能排除掉义愤填膺的愤慨情绪,这也是特别古怪的地方之一。 可惜我并不是旁观者,而是参与者,感觉就没有那么轻松愉快了。 现在我和张曦并排走在最后,看着前面的王小柱和吴思明卖力的拉着绳子,心情非常复杂难言。这根绳子似乎在告诉我,我的头上和身边也有着无数根绳子编成的网,已经将我和我的队友们彻底罩住了,我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这张网是存在的。 只是我不知道这张网为什么要把我们困在此地,它的目的又何在罢了。 “看他们俩个的动作,拉绳子应该没有那么累。”张曦在走进巷道很远后,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前面的王吴二人,又看了看身边不断向前的绳子,对我道:“那刚才鲁班和努尔肯定不是因为这个才把绳子扔了,自己跑回来的,小柱是对的。但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我摇了摇头表示一无所知。说实话,走在这条黑漆漆的巷道里,我连往哪个方向走的都分不清楚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我去思考什么前因后果,那实在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这么长时间的连续作战,大脑已不堪重负不断的要求休息,如果不是还有工作要做,以我现在的状态绝对可以倒哪睡哪,最好醒来时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个噩梦,那就求之不得了。 所以我没有回答张曦的问题,只顾拖着疲惫的身躯继续向前挪动。 又走了一会儿,吴思明回过头来道:“差不多走了一半了吧?” 王小柱也回过头来道:“差不多了,要不咱们......恩?不对,绳子怎么松了!” 第二十三章 新发现 不用他说,我已经看到地上一直紧绷着的绳子好像被抽去了筋一样的,往前滑动了一下后,就软绵绵的躺着不动了。我抬起头来,看到王小柱和吴思明两人的脸色都变了,变得面无人色。 “快点,思明和我往回跑,你们俩个往前跑啊!”张曦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对着目瞪口呆的我们大喊道。 我这才想起先前说好的计划,像弹簧似得跳了起来,和王小柱一起往前面跑去,张曦则拉着吴思明往回跑了。 这一跑才明白什么叫做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四周尽管还是那样静悄悄,我们却总觉得在黑暗的某处,有一双或几双眼睛在盯着我们似得,唯恐落后一步就会被抓住的心理彻底霸占了我们的思维,所以我们跑得飞快。 几分钟的时间,我和王小柱二人就跑过了剩余的半公里路程,再一次的站在了避难硐室的门前,和等在那里的代玉他们汇合了。果然,他们的手里连绳子的毛都没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撒手的。 喘息了片刻,我开口问道:“你们怎么搞的?为什么不拉住绳子?” 代玉惊奇的看了我一眼,正要回答,却看到张曦和吴思明从对面的巷道里飞奔而来,个个脸色苍白,一看可知吓得也不轻。 王小柱顾不上其他,上前一步问道:“怎么样?你们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没?” “没啥不一样的地方,”吴思明喘着粗气回道:“你们呢?” “我们就更没啥了,”王小柱道:“那么说,绳子真的拐弯了?” 吴思明听了这话明显愣了一下,他和张曦对视了一眼,然后奇道:“不是你们沿着绳子跑的吗?你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立刻就知道情况不对了,类似“穿越”的事情再一次出现,这一次我可算是亲身参与者了。我回过头来看看吴思明他们出来的巷道,果然空无一物,根本就没有绳子的影子。 我叹了口气道:“驴唇不对马嘴,咱们在巷道里遇到的事情确实是不同的呀。” 张曦和我的想法一样,她想了一下才道:“那么说,咱们都认为是对方沿着绳子跑回来的,以为自己是往前跑的。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咱们遇到的事情不同了呢?” 一直在旁边侧耳倾听,没来得及说话的代玉此时插言道:“谁说刚才你们是拉着绳子进巷道的?” 我靠!我和其他从巷道里出来的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声愤慨,一起怒视代玉。但代玉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他的面部表情明显是那种经过了一系列思考和纠结后,终于鼓足勇气提出问题的模样,最搞笑的是,鲁班和努尔为了配合代玉的说法,跑回避难硐室里将一捆绳子搬了出来,让质疑的人们哑口无言。 这和以前的情况又不一样,以前只是进入巷道再出来的人说法不同,现在则是连留守人员的说法都不同了。事情的严重程度再一次的升级,残酷的事实让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感觉喘不过去来。 王小柱也已控制不住自己了:“你们怎么......我们是不是......有点乱了,我得清醒一下去。” 说完,他掉头进了避难硐室,只留给我们一个背影。 事到如今,我却没有他那么容易思维混乱,听了代玉的声明后,我第一想到的是巷道里的绳子还在不在,难不成我刚从里面出来,它就神秘的消失了?如果我立即回去寻找,会不会在里面找到绳子呢?如果我把绳子抗出来,会不会出现两捆一模一样的绳子呢? 不行,一定要解开这个谜团。想到这里,我顾不上听其他人继续那些无用的讨论,转身向刚出来的巷道里走去。走到门口我才想起里面的幽深黑暗,不得不停下脚步思考是不是应该找个同伴一起进去。 就那么一愣神的空隙,张曦已经从后面追了上来,当我看到她时,心里顿时踏实多了。而张曦也似乎心有灵犀一般,一个字没说,只是对着我浅浅一笑,就和我并肩向着巷道的深处走了过去。 一直走到身后避难硐室的光线完全消失后,张曦才深深呼了一口气道:“咱们俩个从现在开始,再不能有片刻的分离了。” 我闻言一惊,以为张曦是在说我们之间微妙的关系。她这么提议我自然是喜出望外,但我们多年未见,现在只相处了几天就在一起,是不是太快了点?完全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呀。 不过我转念又一想就明白过来了,她肯定是觉得这个571矿有大问题,为了以防万一才那么说的,只是特指在井下的时间而言,应该没有别的意思。 这样一想我松了口气,却又有点失落:“现在在一起简单,出去还在一起才难呢......” 我这句双关语引得张曦又是一笑,随即正容道:“我有个想法还没有对别人说过,等做完这件事我再告诉你。”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闷着头往前走。 很快我们就来到了巷道的中部,按照我和王小柱的亲身经历,那根绳子此时应该静悄悄的躺在地上,一直延伸到另一个出口才对。可现在到处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那根该死的绳子。 我不甘心,带着张曦继续往前寻觅过去,一路上和以前一样,连个毛都没有发现,似乎那根绳子打一开始就老老实实呆在避难硐室里,从来没有被拖进来似得。 眼看着前方又出现了避难硐室的灯光,我心中越发的沉重,想起上一次和王小柱进巷道的时候在墙上画的线。不知道因为什么,我现在几乎可以肯定那些线也都消失不见了,就像我亲眼看到了。 我已经相信,这些神秘的深入地下七百多米的巷道真的有一种特殊的魔力,所有走进来的人和物,无一例外的都被重新洗牌过,每走进一次和走出一次,都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种现象的发生,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如果我们没有办法破解谜团,我们最后都会死在这里,和那七个已经死去的矿工一样。 往前再走几步就出了巷道时,张曦拉住了我,犹豫了片刻才道:“你听没听说过平行宇宙的理论?” 原来张曦刚才所说的想法是这个,可能从她判断每个人在巷道里遇到的事情不同那时候起,她应该就想到这个了。 于是我点头道:“读大学的时候从物理老师那里听说过,那玩意也叫平行世界,平行时空。说的是有很多和我们类似的空间同时存在,每一个空间里的人和物都差不多,每一个空间里都会有一个自己。但那和我们现在的困境有什么关系呢?又和我说的穿越有什么区别?” 说到这里我突然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赶紧接着道:“难道你是说?” 张曦点了点头,道:“没错,咱们可能遇到平行时空了。这不是穿越,因为穿越只是不断的从未来回到过去,或从过去前往未来,但空间没有变化,用穿越的理论只能解释发生的部分事情,不能解释全部,它有着明显的逻辑漏洞。咱们这明显是从一个时空来到了另一个时空,这些巷道就是时空的出入口,也就是所谓的虫洞,往前走是一个空间,往后走又是另一个空间!” 她说的倒是和我刚才所想的差不多,就是每进出一次巷道都是一次洗牌过程。但我仍然有点疑惑,不太能接受这种说法,对于穿越和平行时空的区别还是有些混乱。想了想我回道:“那咱们绕了那么多的圈子,按照你的理论来说,已经换了好多时空了吧,怎么没有见到另一个自己呢?” “这个,”张曦有点语塞,她踌躇着道:“平行时空只是个理论,谁也没有真正见过它到底是什么样,又应该是什么样。搞不好咱们只是不断的从一个时空来到另一个时空,而两个相同的人是不能在同一个时空里见面的,不光是人,连相同的物体也不能重叠,要不然,咱们见到的绳子为什么始终只有一条呢?再不然的话,也有可能时空很多,但人还是原来那一个。” 闻听此言我很不以为然,感觉她有点想当然了。但是同时,这是无法回避的一个关键方面,我的心里隐隐升起一个极不好的想法,可这种想法若隐若现很难抓住重点,在某些方面,我又不愿深入去想。 见我还是半信半疑,张曦继续道:“你好好想想,从一开始鲁班他们带了副扑克牌回来就不对劲了,然后几乎每一次一起出去的,说法都不会一样,分头回来的说法也不会一样,为什么呢?因为接触的时空和遇到的事情是不同的呀,这样一解释就全都通了是不是?另外,肯定还有其他我没注意的事情,你好好想想,你就没有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这句话一下子提醒我了,我还真的想起一件不寻常的事情,那就是代玉曾经告诉我的,努尔手上伤口的包扎方式那件事。本来我并没有太多的在意,一直以为是代玉胆战心惊中看错了而已,当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努尔手上那副牌上了。现在再回头想想,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但话又说回来,努尔拿着扑克牌回来这件事,就明显和平行时空的说法不符了,却和穿越的理论相似。努尔当时可是明确说了是代玉提议抽牌确认身份,大家都同意了的。 如果是平行时空怎么会发生这种只能发生在未来的事情呢? 还有,自从上次王小柱说过,从下井之后再也没有见到一只老鼠开始,我就一直在留心着这件事。经过这么久之后,我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一只老鼠的影子,似乎这里除了我们几个活人之外,再也没有生命了一样。 难道平行时空能让老鼠们都消失掉吗?难道老鼠的趋利避害的本能就这么的神奇,它们知道这里有什么大问题,早就都搬家了?这好像过于惊秫了吧,我一时很难接受这样的想法。 但这时候我的心里已经慢慢接受了平行时空的说法,毕竟它要比单纯的穿越更加合理,只是如何证明是个大问题。 叹了口气,我把这几件事和张曦说了一遍,她琢磨了半响,也想不出什么合理的答案。 我看有些问题暂时解决不了,又问道:“你刚才说的,从现在开始咱们两个不能分离片刻,是担心有人去了另一个时空回不来了吗?” 张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等于是默认了。 我又道:“我一直怀疑是穿越,只是太过匪夷所思不敢相信罢了。现在看来和穿越关系不大,就算是也是另类穿越。但咱们怎么证明这个理论呢?就像你刚才说的,如果是穿越,那么唯一的时空不会有变化,你怎么知道现在的时空就变化了?通过发生过的事情得出推断,那只是假设。” “没错!怎么证明,我也想出一个办法,”张曦的嘴角往上翘了翘,故意卖关子道:“但现在还没有拿到证据,暂且不能告诉你。” “好吧,”我无奈道:“我等着你的新发现。” 于是我和张曦两人继续往前走了一段,回到了避难硐室的门口,但此时的门口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这帮家伙估计心力交瘁下,都跟着王小柱回室内休息去了。我和张曦不以为意,一前一后的进了避难硐室。果不其然,其他人全部都在这里,东倒西歪的或趴或躺,竟然没有一个人关心我和张曦去干什么去了,又是怎么回来了。 我受到室内氛围的影响,不由自主也打起了哈欠,告诉张曦先别管那么多,躺下睡一觉才是真的,她却好像没听见一样仍然在四处寻找着什么。我实在太累了,随便找了个角落躺下就睡了过去。 第二十四章 验证的方法 我这一觉睡得非常踏实,完全进入了深度睡眠,一个梦都没做过。直到感觉有人在不停的摇晃我的脑袋,我才慢慢清醒了过来。 我揉了揉眼,以为已经到了早上,环顾四周才想起自己早就丧失了白天黑夜的概念,根本就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在井下长时间的留守,往往会产生这样的幻觉,我也不例外。 把我摇醒的是张曦,她看我总算清醒了一些,悄悄的对我道:“我找到证明了!” 我又盯着她看了半响,才想起她说的是如何证明平行时空的理论问题,惊讶道:“这么长时间才找到?” “什么呀!”张曦白了我一眼道:“一回来就找到了,就是看你睡得那么香,没忍心叫你吧。” “哈,那我还得谢谢你,”我已经看出张曦也是刚醒不久的样子,这妮子肯定在找到证明之后睡过一觉。我心中暗笑,但没有戳破:“说说吧,证明在哪儿?” 张曦拉着我站起身来,来到了避难硐室的第一个门口,也就是过渡室的门口,指着门后面道:“你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我低头看过去,看到在门后靠近里面的位置,有几个很小的,好像是用煤块写上去的歪歪斜斜的几个阿拉伯数字:546。 因为井下的一切都是黑乎乎的,原本乳白色的大门经过长时间的煤尘熏染,也早已浑浊不堪,所以这几个数字并不是那么清晰,如果没有人特意告诉我,我还真的很难发现它们的存在。 我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张曦,不太明白她让我看这个是什么意图。 张曦得意的一笑,悄悄的道:“当我相信咱们现在身处平行时空里面的时候,就开始琢磨怎么证明它了。但是直到最后一次拉绳子结束,我才想起一个关键的地方。你想想看,如果真是平行时空的话,那么咱们反复回来的避难硐室是不是还是原来那间?” “你是说,这个地方的避难硐室不止一间,巷道的另一头会有另一间不同的避难硐室,而且前面还有,数量非常多!”我明白她的意思,回道:“这个你以前提起过,但被大家认为是很无聊的想法,吴思明就说过避难硐室怎么会长腿跑到前面去等咱们呢。” “是的,但我找到方法证明了。”张曦道:“在上一个避难硐室,在这个同样的位置,我找了块煤块,写下了一个阿拉伯数字。本来想写1的,不过我觉得那个数字太容易被更改了,就随手写了个323。” “这是你的生日,你是三月二十三的生日。”我越发来了精神:“那么,这个546也是你写的?” 张曦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如果避难硐室只有一间,这上面的数字肯定也是323呀!奇怪吧?这个546不是我写的,我也不知道是谁写的!” “有人和你想的一样。”我下意识的往避难硐室里看了看,又道:“是谁呢?” “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避难硐室绝对不止一个!”张曦接着道:“咱们现在要做的,是去下一个避难硐室,看看这个位置写了什么。” 张曦说的没错,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这么做了。 于是我和张曦两个人再次走进了未知巷道,一口气不停的穿了过去,走到了“另一间”避难硐室的门口。这一次我们不需要走进生存室,只要看了看第一道门的背后就行了。 看完之后我和张曦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各自深深吸了一口凉气,才勉强压住了砰砰乱跳的心脏。因为我在那个相同的位置,看到的是另一个用煤块写的阿拉伯数字:297。 我可以肯定这不是幻觉,这几个数字虽然仍不十分清晰,却一目了然毫无歧义,和上一个546完全不同。 平静了片刻,我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拉着张曦转头又进了来时巷道,沿着来时的路穿了回去,回到了刚刚呆过的“原来那间”避难硐室。 和我猜测的一样,这一间应该写着546数字的门后,竟然不知道被谁改成了666这个吉祥的数字。 “怪不得往回走也走不出去,原来如此。”张曦喃喃道:“往回走又是另一个时空,这一间避难硐室,不是原来那个了。” 我仍然试图找出这里不合理的地方,想了想道:“会不会是谁在咱们离开这里的时候,将以前的数字抹去,重新写上了新的数字?” “谁会那么无聊?”张曦怒道:“大家自顾不暇了都!” 是呀,在这种时候还不忘恶作剧,谁他妈会这么无聊呢?我想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随后我又想起张曦刚提出平行时空理论的时候,我心中那个不祥的预感,现在它渐渐的又浮了起来。 我往避难硐室里看了看,对张曦道:“你说,如果这一间早已不是原来那一间了,那么,这里面的人,还会是原来的那几个人吗?” 我的话刚说完,就看到张曦明显的打了个哆嗦,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不是他们,又会是谁?” 我心说怪不得上次提到穿梭了那么多时空,为什么没有见到另一个自己时,张曦有点含糊其辞了呢。其实从她那时的回答我就知道,她肯定考虑过这个问题。 这很好理解,盖因为相信是平行时空的,还努力为此寻找证据的人,怎么会不考虑其中最关键的因素,也就是人的因素呢?就拿我自己来说,我刚一听到张曦的平行时空理论时,第一反应就是对人的反应,虽然那时候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不愿意深入去思考。 这种对人的想法实在太可怕,张曦的内心中,可能也在有意或无意的回避这方面的问题。可惜回避总归不是解决的办法,该来的总是要来。 “上次你曾说过,同一个空间中,不会有同一个人或同一件物品的重叠,如果这个说法成立的话,那应该不难分辨。鉴于出现了这么多次口径不一的事情,我倾向于这种说法。”我认真的想过前因后果,才对张曦道:“即使这种说法不成立,咱们能证明根本就没有另外的自己存在,那也不能保证这间避难硐室的人,还是原来那几个!” “那咱们应该怎么办?”张曦问道:“告诉他们?还是先瞒着?” 我看着张曦的眼睛,分明从中看出了一丝恐惧。这个身手敏捷心理素质上佳的女警,从下井到现在还从未怕成这样,看来相比人和人之间的争斗,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更能摧毁一个人的防线。 看到她这个样子,一种怜悯和心疼慢慢充斥了我的内心,我再一次暗暗的发誓,一定要竭尽全力,决不让这个心爱的女孩子受到任何伤害。 “这些到目前为止,都是猜测,谁也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我说的是实话,没有经过证实的说法通通都是猜测罢了。我扶着张曦的肩膀,接着说道:“瞒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他们有权利知道这些。而且,没有他们的配合,咱们也很难证明什么。” 我带着张曦走进了生存室,里面的几个人仍然和刚才我们离开这里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他们或躺或趴,还在无精打采的休息中,看样子没有什么重大的突破,他们是不愿意再起来了。 我咳嗽了一声,先问了下有没有人闲着无聊在第一个门后写数字玩,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我从头到尾将我和张曦的发现一五一十全都说了一遍,也不管他们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就连我对现如今的救援队人员组成部分的怀疑,都没有丝毫隐瞒。 “你是说,凭着门后面几个数字,你就断定现在这间避难硐室不是一开始的那间?”文明首先清醒了过来,他发问道:“咱们几个人也不是原来那几个了?这可能吗?” 吴思明皱着眉头道:“太离谱了吧?你们难道精神失常了?对了,这半天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就干这个去了?” 我一听吴思明这话就来了气,我和张曦光明正大,干什么去了难道还要向吴思明请示不成?他这个防暴大队的副大队长,可没什么权力来管我,即使是张曦,工作之外的事也无需向他汇报,她又不是他什么人。 不过我没有当场发作,现在这个当口困难重重,团结也总比分裂好的多,没到最危急的时候,我不愿和吴思明翻脸。 没等我回答这些问题,鲁班早已经按耐不住站了起来,他环顾四周,把每个人都凑近观察了一番才道:“人还是那几个人,我没看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你说的这些我不信!” 张曦没有办法,只得继续科普她的理论,接着我刚才说的又补充了很多,并再三请求大家重视几个关键点,指出只有平行时空的理论才可以解释下井之后的种种不寻常的事情。 好不容易听她讲完,代玉又道:“按照这个说法,你其实不能保证每个时空都有另外的,和我们一样的救援队存在,不然咱们进进出出那么多次巷道,怎么也不能什么都没看到吧?反反复复就咱们几个人,这太巧合了吧?” 说实话这是最难解释的部分,我和张曦对此本来信心就不是太足,但话赶话的说到了这里,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个问题略过不谈。 我一咬牙,好像自己真的相信自己知道什么似得道:“没什么巧合,只能说明这些时空存在着联动性。比如说我出门去了巷道,那另一个时空的“我”也会因为某种原因进入了巷道,由于时空穿梭的原因,我和“我”是不可能在巷道里遇到的,这有点移形换位大法的感觉。” 话音未落,一直闷不吭声的王小柱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大笑了出来,他一边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道:“我的娘啊,你们竟然真的在这里一本正经的说什么平行时空,脑子都坏了吗?你们的表情还那么的......哈哈......还那么的严肃......” 我和张曦面面相觑,都感到素手无策了。这些家伙连动动身子走到第一道门那边去看看数字都不干,还能指望他们干什么呢?难道这个平行时空的理论就那么骇人听闻,无人愿意哪怕简单的一试? “不是我们不相信你们,”文明叹了口气道:“你们说的这些完全违反了科学精神,物理上也不可能支持这种说法,太不真实了。你们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来证明吗?” 本来以为自己掌握的证据够多了,万没想到还不足以服人,现在一时半会的让我们到哪里再去寻找其他的证据呢? 看着张曦为难的坐了下来,我无计可施的来回渡了几步,还是觉得应该让其他人跟着我们走几趟巷道,让他们自己去看一看想一想,比我们说什么都更加有力。 可是怎么才能说服他们按照平行时空的思路去走巷道呢?又怎么提供新的证据呢?如果有个比数字更直观的参照物就好了,想到这里,我开始有意识的观察起室内的摆设,试图找出什么显而易见的不同点出来。 这一找还真有发现,随后我就看到在储藏柜的最底层,放着一排备用的矿灯。这些矿灯因为是紧急时刻才可以启用的,成色非常的新,明显比我们现在戴的要新的多,两者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你们不是需要更多证据吗?”我拿出一顶崭新的矿灯,对众人道:“咱们所有人现在都要换上新的灯具,然后选出四个人,一起走到下一个避难硐室里去。如果留守在那里的人头上也戴着新矿灯,那说明我和张曦是错的,但如果他们还戴着旧的矿灯,你们会怎么说?” “一举两得!”张曦拍手道:“这个方法好,即可以证明平行时空的存在,也可以证明那边不是咱们这支救援队了!” 这下文明和吴思明他们,包括王小柱开始面面相觑了。他们凑在一起商量了半天,最终决定同意我们的建议,权当死马当成活马医,试一试罢了。 我心里明白他们是黔驴技穷了,就是再不相信我和张曦的理论,也只得勉强一试。在井下如此严酷的环境中,翻来覆去的得不到明确的答案,任谁的精神都会消沉下去,试一试还能提高士气,增加解决问题的勇气。 另外这些理论和建议虽然都是我说出来的,但其实仅凭着张曦那几个数字,我的心里也没有多少底。毕竟理论是一回事,事实是另一回事,如何验证事实又是另另一回事了。 再走一趟吧,给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打打气加加油。 于是救援队的八个人纷纷摘下了旧的矿灯,换上了新的矿灯,又选出我和张曦,还有王小柱和吴思明,一共四个人,作为走这一趟的人选。 文明又提醒大家不要浪费电力,换下的旧矿灯要全部熄灭,而留守人员坚决不要打开矿灯,室内的照明完全可以应付。他自从下井就开始提醒这个了,我们早已习以为常。 安排妥当,我们四个人鱼贯走出了避难硐室,经过门口的时候停了一下,由张曦向他们展示了门后面写的几个数字:666。可惜王小柱和吴思明二人不置可否,看了一眼就走了出去。 我和张曦无可奈何,只得跟在他们后面一起走进了未知巷道。 第二十五章 验证的过程一 走进巷道的深处,离开了避难硐室门口那盏大灯我才发现,果然新矿灯的光线要充足的多,原来那几顶旧矿灯在使用了那么久之后,在虚无异常的巷道里,已经若隐若现照不出多远的距离了。 这也难怪,一般矿灯的标准使用时间是八个小时,最多可以使用十六个小时,而我们这支救援队下井已经快接近两天两夜,也就是快四十八小时了。 按说这些就矿灯早就应该熄灭了,只是我们每次休息和在避难硐室里时,在文明的提醒下总是将矿灯关闭掉,节省了大半电力,才能使用了那么久吧。 看来姜还是老的辣,文明作为一个中老年人,别管他的出发点是节省成性还是科学严谨,他的经验和谨慎往往会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这一点是年轻人所无法比拟的。 我一边想着,一边机械式的跟着大家一起往前走。 很快,前方的避难硐室到了,我们几个加快了脚步,一直走到第一道门旁才站住。张曦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绕到门后面看了看,回过头却不说话,还露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表情。 王小柱忍不住抢上前去看,他看过之后除了震惊,竟然也露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表情,转身对着我来了句:“确实变了呀,这写的是1004呢。” 我和吴思明闻言赶紧轮流过去看了看,都吃惊不小。不过我的吃惊和吴思明的不同,他纯粹是被数字变动给镇住了,而我早就知道数字会不同,但没想到竟然会是1004这个数字。 因为10月4日是我的生日,可我从来没有在门后面用煤块写过什么,如果不是张曦的提醒,我连这个念头也从不曾有过。那这个数字是谁写上去的呢?只是一个巧合,还是另一个“我”的大作? 张曦和王小柱两人显然和我想的一样,他们一边保留着那种说不出来的表情,一边同情的看着我,转身向室内走了过去。我不得不暂时收敛心思,紧随其后也走了进去。 这一进去不要紧,我们四个人就像看到了什么鬼怪一样的,全部呆在了当场,又一次被镇住了。 果然如我和张曦设想的那样,房间里留守的四个人,有三个头顶戴着旧矿灯,文明的头上则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他的矿灯不知道被他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再看储藏柜那边,一排崭新的矿灯整齐的摆放在那里,却独独少了四个。除此之外,整个房间和之前的没有任何不同,就连那七具矿工的尸体都还好好的躺在最深处,没有一丁点的变化。 还是那句话,根据已知的事实预测到某件事情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尽管我和张曦有着充分的心理准备,面对此情此景还是站在那里直发愣,心里情愿是自己搞错了,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我和张曦尚且如此,王小柱和吴思明更是脸都绿了,他们不安的看着这一切,完全失去了应变的能力。而留守的那四个人头也没有抬起来看我们一眼,似乎早已厌倦了不停进进出出的人。 我定了定神,觉得再说什么已然没有了意义,决定只问几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算了。于是我问道:“我们几个出门之后有没有其他人来过这里?” “没有啊!这里还有其他人?”代玉无精打采的看了看我,不太明白我什么意思。 我没有理会他,接着问道:“那么你们几个这会儿功夫有人到门口去吗?没写什么玩?” “去门口干嘛?又写什么?”这还是代玉在回答我,其他人似乎根本话都不想说了:“谁有那个心情?” “好吧,”我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你们为什么不戴上新的矿灯?” 这一次没等代玉开口,文明抢先答道:“刚才不是说过你们了!现在情况那么困难,没有把握出去之前,谁都不能随便浪费这里的储备!好好的呆在屋里,用什么新矿灯?” 我的话问完后,转头看了看和我一起来的张曦王小柱和吴思明他们,张曦还好,那二位正瞪着迷茫的眼睛,嘴角都开始向上斜了,明显没法接受出现的事实。 我招招手,把他们几个叫到了避难硐室的外面,嘿嘿一笑道:“谁有什么想法赶紧说出来,大家一起探讨一下吧。” 吴思明这才缓过一口气,怒道:“探讨个屁呀!这种情况咱们还能掌握住吗?” 王小柱则道:“看来,里面的那几位已经不是刚才那几位了。他们是谁?从哪里来的,又要往哪里去?” “这些人是另一个时空里的人,”张曦看样子对吴思明的表现很不满意,她不满的看了看他,转身对我和王小柱道:“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需要立刻解决。” 我想了一下道:“1004的数字?我只能保证那不是我写上去的,我也能保证我不知道那是谁写上去的。” 张曦摇摇头道:“不是,你的那个数字问题不着急解决。你们好好想想,如果往前走的避难硐室里,不再是原来那几个人,现在如果咱们往回走,那边的情况又会是什么样?” 这个问题我和张曦早就想到过,也去验证过了。我明白张曦的话主要是对王小柱和吴思明所说的,她希望他们进一步的理解平行时空的理论,对自己的处境也有个明确的思路,不至于像吴思明那样气急败坏。 王小柱叹了口气道:“现在啊,再看到什么我都不奇怪了。别傻站着了,咱们走回去看看吧。” 于是一行四人转过头来又走进了来时的巷道,向着我们“原先”出发的那间避难硐室走了过去。 一路上无话可说,很快我们又回到了“原先”的那间避难硐室的门口。这一次用不着我和张曦提示,王小柱和吴思明早就抢先一步绕到了门后,争着去看那边写了什么数字。 与此同时,我的心里也在琢磨着这一回的数字会以什么形式出现,是类似张曦和我的生日那样,还是类似666那样的吉利数字,亦或像297、546那样毫无意义的呢? 万没想到,吴思明和王小柱看过之后,转过脸来又露出了在上一个避难硐室门口的那种说不出来的表情,非常的古怪。 接着王小柱两手一摊,声音都变了调:“这后面他妈的什么都没有呀!” 吴思明帮腔道:“是呀!可刚刚咱们出门的时候上面明明白白写着666几个数字,这难道又是另一个时空?你们猜对了?” 什么叫猜?我听到这话很不高兴,可转念一想,开头的时候确实有猜的成分在里面,在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之前,平行时空这个理论谁也不能保证它就是正确的。 算了,不和这个不讨喜的家伙计较了。我轻咳了一声道:“算是猜对了吧......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进去和他们几个说清楚?” “说得清楚吗?”王小柱犹豫道:“自己还没搞清楚呢。我这会有点晕乎乎的,你们看着办吧。” 我和张曦对视了一眼,从目光中知道了对方仍然是开诚布公的意思。这一点自打我说服张曦告知王吴二人之后,就一直是我们俩的共识。 于是我没有问吴思明的想法,转身直接走进了避难硐室里,张曦则紧随我之后,而王小柱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的也跟了上来。只有吴思明尚在絮絮叨叨,可惜已经没人关心他说的话了,他不得不最后一个走了进来。 走进来一看,这房间里留守的四个人果然不出我们的意料之外,全都戴着旧矿灯坐在哪里,连文明都是如此,对此地已经不是刚才那一间避难硐室的理论,又增加了有力的证据。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新发现?”这一间里面的代玉似乎和上一间那个倦怠的代玉不同,他看到我们进来之后,首先发问道。 “有,而且是大发现。”我提高了声音,希望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你们可要坐稳了站住了,我下面说的话你们可能一开始很难接受,但是请你们一定相信我!” 接下来,我在代玉他们几个疑惑的目光注视下,将这段时间我们的发现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绝对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程度。 在这个过程中,我还像记者招待会那样,回答了几个带有质疑性的问题。其中一个问题甚至是王小柱提出来的,这充分说明了要一个人接受这种超现实的结论是多么的困难。 等我好不容易说完,文明皱着眉头接着道:“如果事情真的如你所说,那现在站在这里的,天知道都是从哪个时空冒出来的人?不仅仅如此,咱们已经多次派人进出过巷道,难道从一开始人员的组成,就不是原班人马了吗?” “估计就是这样,”张曦沉重的点了点头,道:“只是这些时空有一些微妙的共通之处,大的方面基本是一致的,但某些小的方面却各有各的发展,这一点我们还没彻底搞清楚。”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鲁班此时道:“我不懂你们说的是啥意思,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们,就是大家在时空里来回转着玩,转来转去的有什么危险呢?你说现在咱们几个不是原班人马了,那咱们站在这里也没啥不同呀?和以前有区别吗?” 他和努尔两人没怎么受过教育,从没有听说过什么平行时空的名词,也搞不明白其中的关键之处,这么长的时间他们一直插不上话,根本就是被震晕了。 现在鲁班这么说,倒是从另一个现实的角度提出了新的问题。我琢磨了一下,还真的想不出应该怎么回答他。是呀,即使现在各个时空的人汇集在了一起,又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呢? 整个救援队还是被困在这里动弹不得,哪里都走不出去。那么这种时空穿梭从根本上来说,就是毫无意义的,我想不出有人会拿这种类似恶作剧的办法来困住几个人,他的目的何在呢?还是这一切根本就是一个天大的巧合,是完全随机产生的? 我看了看张曦,她正在低头思索着什么,没有在意我的目光。再看其他人,他们个个都是一脸的无奈表情,基本都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换句话说,这种感觉就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的感觉。 过了良久,文明才开口道:“多想无益,正事要紧,都别想那么多了。” 吴思明瞪眼道:“这会还有什么正事?想办法爬出去才是正事!” 文明瞥了他一眼,道:“这里虽然通风很好,井下的温度还是太高,里面这几具尸体不知道放在这里几天了。不知道你们闻见没有,反正我已经闻到尸臭的味道了。如果再不处理,恐怕......” 文明的话未说完,其他人纷纷反应过来,一起声称自己也闻到了臭味。盖因为尸体一旦开始发臭,需要立即处理掉才行,不然味道难闻尚在其次,还很容易引起瘟疫。这是常识,也确实是当务之急的正事。 只是这些尸体死因至今不明,在没有搞清楚前因后果的时候,贸然将其处理掉,肯定会影响到后续的调查取证工作。所以众人虽然异口同声,最终还是要等吴思明和张曦两个警察做出决定。 在吴思明和张曦二人中,吴思明又是领导干部,所以张曦也在等着吴思明的决定。吴思明看到众人都看着自己,不耐烦的道:“你们看我干吗?处理了就是了,现在活人都不能保证活着上去,还有心情管死人?” 他这话虽然躁了一点,却也是大实话。目前大家自顾不暇,确实谁都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那几具尸体,更没有时间去寻找它们的真相了。另一方面,现在将就着先处理掉也是权宜之计,等我们升了井脱了困,随时都可以再下来继续工作。 于是大家一致决定,立刻将这几具尸体抬到避难硐室外面的空间去,找个角落挖个坑给埋了。经过简单的勘察,最终选定了正对着过渡室大门外的,一处结构相对松散的位置,也就是很好挖坑的位置。 说干就干,除了文明这个老家伙腿脚不便之外,张曦这个女孩子也被我们强行安排休息了,剩下的六个人轮流拿着铁锨到对面的角落里不停的苦干起来,很快就挖出了一个足以容纳七具尸体的大坑。 接着,我们六个人又轮流往返室内室外,一口气将七具尸体全部抬了出来,整整齐齐摆放在大坑里面,迅速的埋了个结结实实。本来按照张曦的提议,应该举行个简短的告别仪式的,可大家都累得狠了,精神又备受折磨,根本无人理会这项提议。 好不容易处理妥当,大家回到了避难硐室内,感觉空间一下子宽敞了不少,再加上没有那几具吓人的尸体躺在地上,整体氛围甚至都有点轻松了。 休息了一会儿缓了口气,王小柱突然开口道:“你们说,咱们这一间把尸体都埋了,其他的时空那边,是不是也埋了呢?” 第二十六章 验证的过程二 王小柱这话问的非常现实,还很有蛊惑性,一时间众人纷纷蠢蠢欲动,表示很有必要去看看。我在一旁冷眼旁观,发觉他们其实不过是刚刚接受了新鲜理论,好奇心被勾起来罢了。 另外,借这个机会趁机摆脱现在这个不死不活的状态,估计也是众人如此积极的原因之一。 “先别着急去看,一进巷道可就回不来了。还是先搞清楚人员组成的问题吧。”文明制止了众人的盲动,及时提醒道:“不到万不得已的程度,这个未知巷道越少进去越好。” 文明似乎对平行时空的结论还是半信半疑,接下来,他反复对人员组成的疑惑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好像要试图找出一种方法来证明这一点,否则他不能真正相信这些。 如果仅仅从过渡室大门后面的数字,和几顶新旧矿灯这两方面来说,确实证据并不十分充分,即使加上发生过多次的说法不一,也还是不能提供最直观最显著的证据出来。 我想起一开始,自己曾经在无聊的时候,在地面上画过一幅571矿区的完整平面图,当时只觉得画得超出了正常水平,没有想到其他的方面。如果我没有将其擦掉,那倒是可以作为一个明显的证据。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对于人员组成的混乱状况,更是无人可以保证此人非彼人,这一个不是那一个了。盖因为大家都长得一模一样,经历似乎也大同小异,根本无法从外表上看出某个人和原版的那个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而且刚才鲁班已经提出过是不是原班人马好像没有区别的问题,是否有必要甄别不同时空的不同人呢? 但我仔细深入的一想,立刻就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盖因为这一点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拿我来说,如果我根本回不到属于自己的那个时空,天知道会发生一些什么诡异的事情,就算没有影响到什么,至少也会有意想不到的遭遇。 再从心理上出发,我也无法接受自己长时间的呆在另一个时空中,和自己所熟悉的那一切永远的隔绝。别的不提,亲生的父母和兄弟们,怎么能是随随便便可以替代的呢? 另外还有一个我不好说出口的原因,那就是当我发觉身边这些人已经不是原装原配那些人之后,立刻就产生了一种严重的隔阂感。 大家虽然长得一模一样,可我不清楚他们的性格和自己熟悉的那个人有什么区别,也不确定他们的经历是不是真的相同,排除这些显而易见的东西,还有感情方面的问题是不是一致,全部都不是我所能想象的到的。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的看了看身边的张曦。按照进入一次巷道就是一次洗牌的理论,那么我现在看到的这个张曦,还是原来那个和我一起下井的张曦吗? 答案应该显而易见,我和原来那个张曦自下井之后,并没有时时刻刻呆在一起,事实上我们两个曾经分头进出过巷道,而且是多次不是一次两次。 如果真是这样,那现在身边的这个张曦到底是属于哪个时空的?原来那个张曦现在又在哪里?我随即被这个念头吓出了一身的白毛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不敢再继续想下去,转而提出了一个更加现实的问题:“我觉得文工这个想法非常正确和重要,我们的首要任务必须是搞清楚大家是不是来自同一个时空,这是当下第一要紧事。” 吴思明奇道:“为什么这么说?这会儿也没见到有什么危险呀?” 我答道:“原因很简单,我相信在混乱的时空中,谁也不可能离开这里。只有找到属于自己的原来那只救援队,回到原来那一间避难硐室,才有可能成功破除绕圈子的魔咒。” 王小柱歪着头想了半天,道:“你的意思是说,咱们之所以在这里钻来钻去的,主要是因为咱们进入了其他时空后,所有人和事才乱起来的吗?” 我继续答道:“完全有可能是这样子的。你们想,如果咱们当初没有被这条未知巷道所吸引走了进去,直接回头走会发生什么?我觉得有相当大的把握,咱们能沿着原路走回去。” 王小柱奇道:“直接回头走能不能走出去另说,但是有哪支队伍发现多出来那么一条明显的巷道,不派人进去查看的?如果不进去,这个说法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吴思明也道:“再说了,你这个是猜想呀,就是按照你说的,找到了原班人马,回到了自己的时空,那也不能保证就能出去!” 我回道:“目前所有的事都是猜想,但我说的至少值得一试,是有章可循的!你是愿意呆在这里乱窜,还是想努力爬上去?” 说完这话,我低下头作沉思状,没有接触其他人的眼光。是的,别看我说的振振有词,其实我那时候心虚了,说的话连自己也知道没有底气,可是当时我的心都快被身处看似熟悉,其实完全是陌生地方的事实给冻上了,我急需提振自己的斗志,否则有可能被某种奇怪的孤独感所击败。 这一点显得如此的重要,寻求心理上的安全感成了我的第一努力目标。至于怎么能找到原班人马,还能不能找得到原班人马,找到了之后会不会像我说的那样顺利的升井,反而在这个阶段不是那么迫切了。 同时,我有理由相信,在场的所有人和我的想法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出入,有人现在还没反应过来,那可能是他们还没完全接受现实,但早晚他们会和我的想法一样。 甚至包括没有动过地方的文明和代玉,按照一般的常理推测,当发现身边的人不是原先那几个之后,他们也会产生出一种排外和堤防的心理。 我刚想到这里,一直在认真听我们几个对话的文明此时插言道:“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发生了,那么这里没有进过未知巷道的,只有我和代玉两个人。也就是说,我和代玉是可以肯定没有经过时空穿梭的,但你们放心,我和代玉绝不会抛下大家自己去找出路,无论如何咱们都是一个团队,一定要进退一致保持团结。” 顿了一下,文明接着道:“退一步说,虽然我和代玉没有动过,但没有人能保证这间避难硐室整体上还是呆在原地的,所以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我们不能贸然走出去。万一发生什么不可测的事情,比如说我们出去也是在绕圈子,那我们留下来至少还有两个人能置身事外,保持清醒头脑的同时,可以为大家充当一个坐标。” 我不禁再次暗暗点头,对文明的尊敬又增加了一分。此人思虑长远,总能站在大局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还首先做出了为团队着想的高姿态,确实有很多值得我去学习的方面。即使文明对我们这几个“后来”人怀有警惕之心,不想参合我们各种破事的理由,说的也是合情合理。 而代玉此人胆子过小,根本不敢走进未知巷道不说,让他现在去走来时巷道试试,他也没那个雄心壮志。不仅如此,经过那么多事情,我算是深刻了解了此人胆子小还没有主见的性格,因此代玉对文明的意见毫无保留的全盘接纳,是在意料之中的。 当然我后来也曾想过,文明的这个想法未必全部是为了大局和团队着想,可能他还留了点后手,防止事态失控之后,他能始终占据上风不动摇,这就叫做:以不变应万变。 后来发生的事实,也证明了他的这个决定是多么的正确。 回到正题,等文明说完,张曦又接着道:“文工又提出了一个避难硐室会不会和人一样,也是在不断移动的新的设想。但是我觉得,首要的还是先确定各人的身份,这一点都做不到,其他的......往后推推吧。” 闻听此言,众人一起低头不语了。张曦说的没错,即使我的想法真的可以实现,找不到办法确认各人的身份,一切还是空谈而已。 可是用什么方法来验证呢?此时此刻此地,我们自己都找不到北了,没有人能说清自己从哪里来的,还能有什么好的招数去验证别人?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鸦雀无声,人人都在紧张的思考着什么。在这个严峻的时候,我意外的感觉到了一丝喜剧的成分,我看着四周那么熟悉的几个人在努力证明相互之间是没有任何联系的,就觉得非常滑稽。 良久,代玉在一声长叹之后,道:“我有个办法,既可以证明避难硐室有很多,也能帮忙确定每个人的身份。” “什么?什么办法?”众人听到这话像打了鸡血似得,一下子来了精神。 代玉不太适应这种被众人注视的场合,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道:“在井上的时候,我无意中看到努尔的口袋里带着一副扑克牌。我想,要不咱们每个人都抽张属于自己的牌,用来证明......” 话未说完,除去文明之外的众人,已然一片哗然! 我也被震惊的张大了嘴巴,迅速和身边的张曦交换了下眼神,脑子中那个早已被排除掉的“穿越”二字,竟然再次冒了出来。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可眼前活生生的事实又在对我说,这不是穿越还能是啥? 先是在我毫无准备的时候,努尔拿了一副古怪滑稽的扑克牌回来了,还说出了震撼性的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当时据说提议抽牌的人,就是努尔一直指认的代玉。 现在,这个代玉却在很久很久之后(其实只有几个小时,当时感觉已经过了很久),说出了我应该经历却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他真的提议抽牌了。 而现在发生的事情,按照时间来说,应该发生在努尔拿着扑克牌那会才对,相应的,努尔拿着扑克牌的事应该发生在现在才对。虽然时间上仍然有点对不上号,总强过如今这样将发生的事前后颠倒的诡异。 吴思明此时一声惨嚎道:“我们早就知道自己的牌号了,还抽个鸟啊!” 王小柱也表情痛苦的响应道:“彻底乱了,彻底乱了!” 张曦的大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发现自己的平行时空理论遇到了挑战,用这个理论似乎无法解释当前的怪事。可是她的嘴唇动了几次,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怎么不知道这些事?”文明刚刚相信了平行时空是真的了,这会又一头雾水道:“努尔你竟然带着一副牌下井?这事情怎么解释?” “我不是故意的,”努尔苦着脸分辨道:“当时我和鲁班二胜他们在宿舍里打牌,接到下井通知的时候......” “我问你这个了吗?”文明怒道:“我是问为什么有人已经抽过牌了,我们却还不知道?” “这是另类穿越!”等震撼的劲头过去,我静下来心认真的想了想这个困扰我多时的问题,又将平行时空和穿越的过程反复对比了之后,才发现它其实并非如此复杂,只是没有将这两种理论结合起来思考的时候,中间总是存在着不小的断层而已,一旦想通了就很简单。于是我断然说道:“咱们正在经历的,既是平行时空,又是某种程度上的穿越!” 我这话说出来,包括张曦在内,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我,显然没有明白过来我是什么意思。 我理了理头绪,继续解释道:“也就是说,咱们看起来是在绕圈子,其实只是在多个时空里穿梭而已,而且看起来这多个时空没有任何区别,其实在时间上已经发生了变化......” 和我刚才瞬间想通了一样,张曦也一下子跳了起来,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每个时空的时间是不一样的,有的早有的晚!” “你们的意思是说,”吴思明摸着自己稀疏的头发,疑惑道:“每一间避难硐室虽然是一样的,人也是一样的,只是咱们在走过巷道的时候,会不知不觉走到了以前?这可能吗?” “完全有可能!但严格的说,应该是不知不觉走到了还处于以前时间的另一间避难硐室。你仔细想想,咱们在前两个门后面看到的是两个不同的数字对吗?为什么这一间门后面什么都没有?就是因为这一间还没有人想到用数字做标记呀!当然还有一种相反的可能性,就是在走过巷道的时候,会不知不觉走到了处于未来时间的避难硐室。”我详细的解释了这些,续道:“但是在努尔拿着扑克牌回来,还有现在代玉提议抽牌之前,所有人都不可能知道这一点。” “没错,这样就可以解释这么多的怪事了。”张曦又补充道:“因为咱们走到以前还是未来不一定,它们是可以颠倒的。咱们可以一会儿回到以前,一会儿又前进到了未来,或者可能一会儿前进到了未来,一会儿又回到了以前。” 吴思明再一次的表示了怀疑:“你真的相信这可能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张曦回道:“我举个例子吧,目前自然界中已知跑的最快的是光,这大家都知道。但是光的速度也有其极限,大概是每秒钟三十万公里,咱们看到的太阳光,其实是八分钟前由太阳发出的,这样能理解吗?” 吴思明尚未回答,文明抢先答道:“海王星发出的光线需要四个多小时才能抵达地球表面,而仙女座的恒星光线,需要跑二百五十万年的时间,才能被我们看到。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时空穿梭的速度也有其极限,距离近的时间接近,距离远的时间就会有明显的出入是吗?” 张曦点点头,道:“没错!只是这个距离是时空之间的距离,不是星系之间的距离。” 说实话,我没有想到我提出的另类穿越的理论竟然被引申到了如此广阔的空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然插不上话了。直到半响过后我才道:“我们可以到达另一个和我们时间差不多的时空,但也可能一下子超前或向后十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如果继续走下去的话......要是回到了二百五十万年前,这里哪里来的巷道和避难硐室?那么后果......” 张曦续道:“真要是那样,后果不堪设想!但理论上咱们就和仙女座的光线一样,穿越个二百五十万年也是有可能的,这还只是距离银河系最近的星系。不过目前看来,似乎没有这些危险,所有时空的时间差异还在几个小时之内,属于可控的范围,也没有影响平行时空的理论。所以我想,这个问题咱们到现在才发觉并不迟,应该还有时间解决。” 说归说,其实我也觉得一下子穿越个几百万年实在骇人听闻,当前去想这些过于遥远的事情并没有必要,还不如集中精力去琢磨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发现时间不对劲。 我后来确实曾多次想过为什么过了那么久才发现这个问题,想到主要毛病应该是出在对时间的把握上。因为当时下井的人员中,只有队长王小柱一人佩戴了手表,其他人完全不知道具体的时间。 这本来是为了更好的统一领导和指挥,如果没有出现那么多意想不到的怪事,这一安排是合理的,可谁也不会想到救援队竟然会掉入平行时空的陷阱,也就不可能提前对此作出相应的准备。 再退一步说,如果每一次进出巷道的前后,都让救援队唯一佩戴手表的王小柱通报下时间,那么多个平行时空的时间不一致的问题,应该非常容易被发觉。 只是当时在没有确认存在多个平行时空之前,任何人都不会想到这么做,而王小柱本人没有机会和其他时空里的自己相遇,更是不可能察觉出时间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即使先是知晓了时间颠倒的可能性,也有可能进入另一个混乱的思维中去。这就像先是搞明白了平行时空,却仍然需要很久才能理解时间不一致的情况类似,弄清楚这二者之间的关系并不容易。 换句话说,这就和努尔一会儿拿回扑克牌,证明存在着穿越的可能性,一会儿又换了手上伤口的包扎,证明平行时空一样,单独某一件事都很容易找到解释,也很容易得到理解,但二者参合在一起,就不是那么好想通的了,这也是经历了那么多事,过了那么久之后,才理顺了其中关键的原因。 言归正传,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鲁班和努尔已经彻底晕菜了,其他人也都露出了理解困难的神情。 文明也实在是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围着桌子转了几圈,才道:“时空穿梭?另类穿越?时空的距离?如果你们早提出来这些,我一定会骂死你们的。可是现在......现在到底什么才是真相呢?” “只要能走出去,真相是什么现在还重要吗?”张曦叹了口气道:“时空穿梭外加另类穿越,万一这些避难硐室再像魔方一样的可以上下左右的移动,那即使找到了原班人马,回到了出发的位置又有何用呢?” 被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理论彻底绕晕了的王小柱,突然一拍桌子,怒道:“管他娘的是什么玩意,我就听进去一句:能出去才是真的!现在就进行验证身份的第一步,验证完了再说其他的屁事。我的牌号是黑桃k,你们的呢?” 第二十七章 乱战 王小柱这个问题把沉浸在虚无缥缈的时空理论中,几乎无法自拔的大家,一下子又拉回了现实。 好在距离努尔拿牌回来没有多久,那一幕又过于惊秫,我记得清清楚楚的,属于王小柱的牌号不是黑桃k而是红桃9。这两张牌差别如此之大,根本不可能记错。 事已至此已然别无他法,紧接着,其他人各自缓缓说出了属于自己的牌号。毫无意外的,没有一个人的牌号和我的记忆相同,每听到一个牌号我的心都会猛然抽搐一下。 轮到我的时候,我低声说出了我的牌号:梅花7。一直紧紧站在我身边的张曦,在那一瞬间身体明显震动了一下。从她这一会儿的神态来看,其他人分明也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几个,但只有在我说出了牌号之后,她的反应才那么大。 用不着多想我也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原先的猜测仅仅只是猜测,现在又一次的变为了现实。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发现我和她真的不是来自同一个时空,一下子还是让人无法接受。 她的这种反应用不着再报出她的牌号,我已经可以确认此张曦非彼张曦了。接下来她最后一个报出牌号的时候,我竟然和没听见一样,感觉和知道一件早已公开,但刚刚才得到证实的消息是一样的。 只是我没有想到她的牌号竟然也是梅花7,和我的牌花色数字都完全一样,确实不是原来那个张曦的红桃a。 两个来自不同时空的人,抽到了完全相同的一张牌,几率有多低呢?但那又怎么样呢?这比其他牌号更能证明我们之前没有过任何的交集。 这还不如是其他牌号呢。如果当时我的面前有一面镜子,我可能会看到自己的嘴角还会挂有一丝微笑。 尽管有麻木和极度紧张之后的反常坦然,但不可否认的是,在突然之间,我觉得近在眼前的每个人,包括张曦在内,似乎一下子都离我而去了,虽然我和他们并没有实际距离上的延伸,但我的心仍旧不受控制的,慢慢沉到了无边的深处。 其他人比我强不到哪里去,只有没有抽过牌的代玉和文明两人相对镇静,他们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表情在看着我们。那种表情中好像有一点惊讶,有一点同情,似乎还有一点滑稽的味道。 寂静良久,文明才打破沉闷道:“就没有一个人的牌号和其他人是有联系的......那么说,这些假设都是真的了。好嘛,你们六个人分别来自不同的时空,再加上我们这个,至少有七个时空交织在一起了,那么到底有多少个时空存在呢?” “下面怎么办?”王小柱没有接文明的话茬,他哑着嗓子道:“咱们散伙?”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鲁班早已跳起来吼道:“散就散,反正我不认识你们,你们也不认识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迈开了腿向外走去,等话说完,人也到了门口了。 努尔紧随其后出了门,几秒钟之后,还留在室内没动地方的人听到了外面一声怒喝:你走那边,老子走这边,走在一起算是怎么回事嘛! 这明显是鲁班很有特色的粗犷嗓门。这家伙别看表面大大咧咧的样子,这个时候还能冒出不和另外时空的人走在一起的念头,倒是让大家吃了一惊。 看来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人急了脑筋转的也快多了。 受此影响,王小柱和吴思明也急急忙忙的拍拍屁股往外就跑,生怕别人抢了自己的先似得。我苦笑一声,心说那么着急干嘛,只是寻找自己时空的人而已,又不是去晚了就找不到了,难道谁先出去还能升井不成? 但是他们这种心情我是完全理解的,因为我自己也非常的急切,希望能早一点找到自己的原班人马,找到了又如何不知道,至少心理要踏实的多。 张曦跟在王吴二人的身后,往门口跑了两步又站住了。她回过头来看了看我,却没有说话,似乎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又似乎在等着我一起。 “出去干嘛?他们都出去了,过一会儿他们还会回来的。”我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冲她道。这不是我故作镇静,而是我感到心力交瘁两腿直发软,想走也走不动了。 不过很奇怪的是,明知道这个张曦不是和我一起下井的那个张曦了,但我看到她的大眼睛里那种茫然的恐惧,竟然带着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这也难怪,本来她们就长得一模一样,性格和经历不可能有什么大的出入,甚至我和她之间的感觉都有些类似,如果不是知道了牌号,她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虽然她是警察,但此时此地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超越了世俗的影响,归根结底,她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罢了。而她现在的无助和恐惧在我面前展露无遗,我又如何能狠下心来对她不管不问? 而且从拉绳子那会儿开始,也就是从意识到有多个时空多支队伍开始,我和这个张曦就没有分开过,始终都紧紧的靠在一起,思维高度一致,在心理上并没有任何的隔阂。 要不,先带着她走走看,等到找齐了其他原班人马,再最后把原来的张曦换回来?那样是不是要简单的多? 我心里很明白这是自己找的借口,也是个权宜之计。在没找到更好的办法之前就这样吧,我最终叹了口气,接着道:“坐在这里等着,和他们跑来跑去效果是一样的。不对,效果应该更好,因为我们不需要问其他人的牌号,他们会告诉我们答案的,这叫以逸待劳!” 至今我还为自己在那个困难时期想到的这个办法感到庆幸,那为我们保存下了宝贵的体力和精力,不至于提前透支。当然了,能想出这个办法除了当时我心力交瘁被逼无奈之外,也有本性懒散,能坐着就决不站着的原因。 听我这么说,张曦顺从的点了点头,回到我身边也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只是我们两个都明白对方不是自己时空的人,一下子还不太习惯,接下来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也有些怯生生的样子,看着更增强了我要保护好她的想法。 果然如我所料,没过多大一会儿,鲁班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进门就冲我们喊道:“你们的牌号是多少?” 我和张曦对视了一眼,不假思索的报出了自己的牌号:梅花7。报完之后我和她又相视一笑,都被逗得心情好了一些。 是呀,相同的牌号确实能证明我和她绝不是一个时空里的人,但抽到同一张牌是多么的不容易,这个如此之低的几率难道不也是一种缘分么?想到这里,我们立刻又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靠近了不少,言谈举止都自然了许多。 只是这个鲁班听了这两个相同的牌号愣了一下,很明显被搞得有点晕,随后他又问了代玉的牌号后,摇了摇头,一咬牙转身离开了避难硐室,重新回到巷道中去了,也不知道他理解了没有。 鲁班刚刚离开,努尔紧接着又跑了进来,用他那生硬的普通话问了同样的问题,然后又是王小柱,最后是吴思明,每个人都重复着上面那个步骤。 就这样如走马灯似得人进人出,永无止境,搞到最后我和张曦都厌烦了,连代玉都受不了不停的解释他为什么没有牌号的原因了。 于是在文明的提议下,我们干脆找了两张纸在上面写上:我们俩都是梅花7;代玉则写上:我没有牌号,别问我为什么!然后等人进来的时候,就把这两张纸轮流举起来,话都懒得说一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另一个王小柱再一次的进来后,却没有问牌号什么的,反而莫名其妙的道了一句:“你们拿着这玩意干嘛?还有心思打牌吗?快点起来去找啊!” “找什么?”听到这个完全不同的问题,我一下子来了精神。 “找咱们划的线呀!”王小柱一脸惊讶的盯着我:“上次进未知巷道咱俩在墙壁上划的线,怎么找不着了呢。” 我目瞪口呆,心说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他现在提出来是什么意思? 张曦看我直发愣,赶紧凑到我耳边小声道:“这个王小柱的时间比咱们晚!” 三秒钟之后,我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随即也明白了此王小柱应该是从某个较晚时间的时空来的,他可能还不知道抽牌验牌这件事。 回想那次划线之旅,大概已经是几个小时前的事情了,各个时空时间上的差距有这么大吗?我一时犯了嘀咕,但是转念一想抽牌的那几次时间间隔,似乎相差个几个小时并不离奇。 这个王小柱见我干瞪眼不说话,急道:“你找不找的?别告诉我你一直坐在这里没动!” 我苦笑了一声,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只好敷衍道:“找过了,没找到呀......要不你这次先出发,我随后就跟进。” 王小柱点点头道:“别耽误时间啊,这个很关键的。” 说完他掉头又走了出去,剩下我们几个坐在那里面面相觑。 以前在不知道时空穿梭的时候,发生这种事一定会引起激烈的争论,可是现在大家都感觉有点好笑。如果没有迫在眉睫的危险在眼前,我有理由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开始享受这种诡异的感觉了。 可惜寻找出路的压力如大山一般的压住了我们,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过,谁也没有心思再去多想什么。 我站起身来对张曦道:“走,该咱们了。” 张曦惊讶的问道:“你不会真的要去找什么划线吧?那玩意不知道在哪个时空里,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处......” 我手一挥打断她道:“谁说要去找那个了,我是觉得咱们应该去别的避难硐室看看。” 张曦又问道:“看什么?” “看看那七具矿工尸体怎么样了。”我淡然回道。其实这个问题已经无关紧要了,在别的时空中,时间早点的肯定埋过了,时间晚的要埋也是最近的事儿,并不能说明什么。 我只是看到王小柱他们几个忙忙碌碌的跑来跑去,却都是在做无用功,觉得继续呆在这里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想要打破目前的僵局,还得走起来才行。当然我和张曦不会盲目的去找寻自己时空的人,肯定是边走边琢磨。 换句话说,就是我企图在穿梭的过程中,能有几个突发奇想的灵感蹦出来。这种方法特别适用于挣脱困局,解决难解的题目,除此之外还有舒缓压力的效果,这是我在以前读大学的时候积累的经验。 张曦虽然没有完全明白我的这一层意思,但她什么也没说,也站了起来跟着我走出了这间避难硐室,只是在即将离开的时候,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文明和代玉两人。 代玉这个人缺点不少,但总体上是个非常善良的人,他努力的笑了笑,嘴唇轻轻的动了几下没有发出声音,看起来像是在祝我们好运。 而文明只是冲张曦点了点,什么话也没有说。 我叹了口气,明白现在这一别,真的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和他们相遇,尽管下一个避难硐室里还会有他们两个。时空穿梭在这个幽深黑暗的矿井中格外的频繁,别说回到自己原本的时空了,就是想回到刚刚离开的地方,似乎也已经成了奢望。 走出走进的每一次都类似离别,前方却又要去面对另外几个“全新”的“熟悉”的同伴,这种情绪是如此的古怪,搞得我有点分不清现在是在梦境中,还是在现实中。 但我立刻摇了摇头,努力将自己的思绪从茫然的危险中拉出来,重新用理性的眼光来看待所有这一切。在这个要紧的关头,任何方面的情绪化都只能导致崩溃,最终的结果就是失去了自我。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身边的张曦,我都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于是我退后一步拉住了张曦的手,拖着她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未知巷道。一路上我们什么也没有说,只顾着低头往前走,这条巷道我们已经走过了很多次,闭着眼都能穿过去。 走着走着,大概快要走到巷道的尽头时,对面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很快王小柱那副强壮的身躯就出现在了矿灯的光线中。不用问,这家伙还在忙着往返于各个避难硐室呢。 果不其然,这一个王小柱跑到我们身边的时候,开口就问道:“你们的牌号是多少?” 我回答了之后,这个王小柱嗯了一声什么都没说,继续往前面跑去。眼看着他就要在我们的视线中消失时,我的心中一动,冲着他大喊了一声:“王小柱,回来!” 第二十八章 不可能的任务 我这一嗓子叫出去,整个巷道都回声袅袅,正在闷头往前跑的王小柱应声而停,等他回头看向我的时候,我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叫住他的那一瞬间,心中想的非常简单,就是觉得王小柱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同学同事加死党朋友,眼看着他又累又惶恐的模样,实在有些不忍心。 可叫住了他才想到,现如今场面这么混乱,这个王小柱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何方神圣,到底和我熟悉的那个有没有区别,这一点谁也无法保证。 想到这些,我的心里又犯了嘀咕。但看着王小柱满头大汗的在那边等着,我又不得不说点什么:“你这样跑来跑去的,不少次了吧?有效果吗?” 王小柱见我是说这个,不屑回道:“那你说怎么办?随便找个地呆着去?那怎么解决问题?” 我很想告诉他,我和张曦一直就是这么干的,但是呆在原地确实什么也解决不了,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带着张曦出来。但我此时的思路非常的清晰,那就是跑来跑去绝对不是个明智的决定,都不如原地守株待兔。 “暂时没有什么好办法,”我如实答道:“我就是觉得咱们三个不应该再分开了,真的遇到什么事还能有个照应。” “这个鬼地方就这么大,还会遇到什么事?”王小柱不解道。 “不知道!”我继续劝他道:“咱们三个一起想办法一起找,总比一个人没头没脑的乱窜强多了吧?” “可是咱们几个不是从一个地方来的,混在一起怎么回家?”王小柱还是不解。 他提出的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我现在带着张曦一起走都只是个权宜之计。说实话我并没有深入去想过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时空后,又该怎么办。 但是我的心里总是有点不踏实,从队伍四散开始的那一会儿,我就隐隐约约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现在这种混乱的局面如果持续下去,一定会发生一些不可测的大问题,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第六感吧。 虽然我真的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但如果我有选择的话,我宁可和自己信得过的人呆在一起,也不愿意和吴思明那样的人作伴。要说整支队伍里谁最值得信任,那毫无意外是张曦和王小柱两个人了。 想到这里我正要说话,身边的张曦先开口了:“先找到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才能最快找到自己的那批人,才能最快回到自己的家。你这样子一刻不停的转,要不了多久就会累死的。咱们三个一起,至少你可以信任我们,我们也可以信任你!” 张曦的这番话正是我要说的,简直和我的想法如出一辙。我不禁认真的又看了看她,才发现她不仅外表和我熟悉的那个张曦一模一样,甚至连想法都是一致的。 这种感觉毫无意外的又将我和她的距离拉近了许多,连我一直处于压抑中的心理状态都变的宽松了。得到了这样的鼓励,我更加觉得拉着王小柱一起,是非常正确的决定,不仅是对我和张曦,对王小柱来说也是最好的组合了。 王小柱显然有点心动,他慢慢的走回了我们的跟前,问道:“你们会信任我吗?” 王小柱这家伙虽然大大咧咧的,其实有名的粗中带细,要不然领导也不会放心把救援队交给他。他这话一听我就知道还有另一层意思在里面:你们怎么知道咱们能相互信任对方? 我看出他还是有点犹豫,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决定把这件事说出来让他打消顾虑,顺便还能检测下不同时空的人是不是有相同的经历和记忆。 于是我说道:“还记得上初中的时候,一个叫什么雷的小混混敲诈我,我不从他就把我打得鼻子出血。你还记得当时你是怎么帮我的?” 王小柱立刻回道:“狗日的徐雷!我去找到他之后把他揍得乱跑,然后我又骑自行车追上他,把他撞倒后用轱辘来回碾他的腿,他当时怎么嚎叫来着?” 说着就看我,我心领神会的和他一起异口同声的大声道:“我的腿断了!我的腿断了!” “哈哈哈......”讲完了这个故事,王小柱和我都大笑了起来,连不知道这事的张曦也笑的直不起腰。 等笑累了,王小柱上前一步挽着我的肩膀又道:“后来那个狗日的还找过你没?” 我回道:“那一次之后其他的混混都不招惹我了,他敢!” “还是咱们兄弟两个在一起的好!”王小柱刚说完一回头看到了张曦,赶紧补充道:“当然还有你了。你们说接下来咱们应该干什么?” 听到王小柱那么说,我刚刚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说真的,我完全没想到讲起一件过去的事情有那么大的效果,即可以消除隔阂增加互信,还说明了即使不是同一个时空中的人,其经历也是差不多的事实。 这同时也证明了,我和现在这个王小柱同样可以毫不费力的成为最好最好的朋友,而我和张曦之间的感觉也不会变。 如果没有抽牌那件事,我又怎么会知道面前的王小柱和张曦二人,并不是和我一起下井的那两位了,他们根本就没什么区别呀。 但是这一会儿无论多么的亲近,一想起他们毕竟不是原来那个人了,在心理上就仍然有难以抹去的阴影。 我叹了口气正想说话,远处一道灯光配合着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已经疲惫不堪的鲁班再一次的出现了。他还没走到跟前就大声的询问起我们的牌号来,得到了让他失望的回答后,他喘着粗气头也不回的又消失在了巷道的深处。 “如果你们不拉住我,我现在就和他一样了是吗?”王小柱看着鲁班的背影喃喃的道。人一旦从盲目的冲动中解脱出来,立刻就能发现之前的自己干的都是些什么事。 “是呀!”张曦答道:“所以咱们不能那么傻干,先去下一间避难硐室,仔细研究好下一步的计划再说吧。” 于是我们重新集合起来的三个人一起往前走去,没走多远就来到了前方的避难硐室,在门口还打发走了同样疲惫不堪但仍坚持寻找的吴思明。 走进去一看,这一间里的文明和代玉可能被折腾的不厌其烦,两个人正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好像都睡着了。 我们也没有必要去吵醒他们,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后,开始商量下一步的大计。 “我觉得在门后面用数字做记号的办法不错,”我首先发言道:“咱们之前看到的那几个数字,明显是时间靠前的人留下的。要不,咱们继续这么干?” 张曦摇头道:“开始不知道那些数字是干什么用的,后来有了时空穿梭的想法后,觉得他们应该是为了证明避难硐室有很多才想出的办法。但除此之外,对于其他的方面,我还是不明白写那个到底有什么用处。” “是呀,”王小柱想了想道:“那些数字只能表示不同的避难硐室,可是那早就被咱们证明过了呀。” “如果作用只有这一个,那倒是无所谓,可我总觉得既然他们能想到这个,必然有其他的理由吧?”我暂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还是想挖掘这些数字剩余的潜力。 “你错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我们背后传来,那分明是文明在说话:“这些数字帮不了你们......实际上,能帮你们的已经极少极少了。” 我一直以为文明睡着了,看来他只是趴在桌子上休息而已,我们说的话他都听到了。张曦看了看我,奇怪的问文明道:“这话怎么说?文工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你可不能瞒着我们啊!” “瞒着你们有什么意义呢?”文明苦笑了一声道:“我也被困在这里动弹不得,还盼着你们早点找到出路呢。” 说到这里,他若有所思的低下头思索了几秒钟,又抬起头来道:“你们被这个所谓的平行时空和另类穿越吓住了,根本没有人去想一想里面存在的问题就到处乱窜起来,而这些问题平时是难不住你们的。我来告诉你们吧......这第一个问题,就是你们想过到底有多少个避难硐室,有多少个不同的时空,有多少支同样的队伍,也就是有多少种组合吗?” 王小柱愣愣的道:“有多少种组合?” 文明没有回答,反而看向了我和张曦两个。说实话我只知道肯定有不少个时空,也有不少支救援队伍,但具体有多少我还真的没有认真思考过,连这个问题到底重要不重要都没有考虑过。 看张曦的表情和我差不多,我和她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不得不老老实实的摇头表示不知。 文明随手拿起一把铁镐在地上边划边道:“这是一道简单的数学题,用咱们已知的就能求出来。我记得努尔说他带下井的是一副牌,一副牌是54张,而咱们救援队一共是八个人,,那么咱们就得到了54和8这两个常量......” 按照咱们抽牌的方法,一个人一次只抽一张牌,单次一个人抽的牌就有54种可能,而第二个人抽的牌就只有53种可能了,以此类推,要想得出一共有多少种组合,列出来的算式就是54*53*52*51*50*49*48*47,别着急,这还没完呢......” 因为各个时空有交叉效应,就会出现多余重复的组合,接下来,咱们还要去除这部分。算法也不难,每种组合还是按照八个人计算,应该有8*7*6*5*4*3*2*1这么多的重复部分,所以要将刚才得出的数字再除以这个数字,求出来的结果就是......” 恩,我要仔细来算一算,(54*53*52*51*50*49*48*47)/(8*7*6*5*4*3*2*1)是多少呢?恩......是1040465790,考虑到一副牌有它的极限,应该还有没有算进来的,这是最少的组合数了。” 看着脚下这一串天文数字,王小柱的脸都绿了,他惊呼道:“我的妈呀,这是多少啊?” “10亿还露点头!”我低声答道,当时我的脸色估计比王小柱强不了多少。 “不算没有算进来的,也不算10亿这个整数,就是后面那些零头,按照走一趟未知巷道需要30分钟来计算,要走20232895个小时,差不多是843037天,2309年!即使加快一倍的速度,再加上咱们不吃不喝不累也不停的走,几辈子也不可能全部走上一遍。”张曦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秦始皇从出生那一刻开始走,走到现在都走不完!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呢。”文明摆摆手,让我们先缓缓神后,续道:“第二个问题,我不知道你们的时空里发生了什么,反正在我这个时空,我是没有看到属于我的那张牌的。” 说着就看我们几个,王小柱和张曦相继摇了摇头,表示他们那边的文明也同样没有看到牌。我叹了口气道:“我那个时空的文工也拒绝看牌,我觉得他是有充分的理由才那么做的。” 文明点头道:“这个理由我知道,但现在无论是什么理由,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而且,我相信在某个时空中,某个我自己是知道自己的牌号的,不然的话我又在拒绝知道什么呢?” 王小柱失望道:“那么说我们就是尽最大的努力,最多只能找到七个人而已,到最后还是没有办法恢复原班人马。” 文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你又错了!你们连七个人也找不全,这就是第三个问题。” 张曦奇道:“你是说时空太多,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还是指?” “我知道文工指的是什么了,”早前我带着张曦呆在原地没有到处乱窜的时候,我就想过这里面似乎有什么问题,但一直没有深入去琢磨。现在文明的话提醒了我,一下子让我开了窍:“我知道自己的牌号时,身边的人早就已经不是原班人马了。” 没错,我想起了当时发现努尔拿着牌的时候,他和吴思明鲁班三个人早就进过未知巷道,而且进去了还不止一次。那么说的话,他们三个那时候已经被掉包过了,鬼才知道他们是在哪个时空里抽的牌,又有多少人比我早知道牌号。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那我从始至终都认为是属于自己的那张梅花7,其实是从另一个“我”那里窃取的,努尔恰好做了个中间人将牌号报给我而已。 我尚且如此,又如何能保证其他人的牌号就是原装的呢?再退一步说,即使他们的是原装的,现在还有什么意义?这些牌号其实任何作用都起不到,纯粹就是个噱头,忽悠我们走上岔路的噱头。 什么10亿种组合,什么按照扑克牌就能找到原班人马,还有我一直没敢想过的那个找齐了人后应该怎么办的问题,更别提像蚂蚁一样在巷道里钻来钻去的寻找其他人了,这些全都被证明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它从头至尾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能我说完这些话后的脸色实在难看,张曦上前一步拉住了我的手,轻声安慰我道:“这个办法不行,还有其他的办法,咱们慢慢再想就是,你可别这样......” 王小柱则在一旁冲着文明怒道:“你早就知道了是吗?为什么刚开始你不说,由着我们在这里瞎转悠?” 文明回道:“我也是在这一段时间里琢磨出来的。我不像你们只顾得上找自己的队伍,还有点思考的时间吧。再说这里发生的事情那么混乱,没有想通之前说什么都是不负责任的呀。” 被张曦温暖滑腻的手握着,我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在这种时刻她的理解和支持显得如此的重要,我不禁感激的看了看她,又回过头来对文明道:“想必文工也想过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的问题了?” “当下要先把其他人集中起来,别让他们再白白浪费体力和时间了,”文明回道:“大家一起来想办法,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何况咱们有八个人!” “集中起来,然后呢?”王小柱问道。 文明抬起手来,指着避难硐室的一个角落回道:“咱们还需要解决一个更加重要,更迫在眉睫的问题!” 第二十九章 窘迫的事实 我们顺着文明手指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储存食物和饮用水的角落。 文明继续说道:“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剩下的这点物资还能支持最多一天。” 闻听此言我们三个大惊失色,就连一直趴在桌子上装死的代玉都抬起了头,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也难怪,自从进了这个不断绕圈的大坑里之后,发生的诡异事一件接着一件,每一件都足以让每个人失魂落魄了。 在这种不断的强烈刺激下,没有人想到储存的食物和水还剩下多少,其实并不奇怪。 按照一般避难硐室的要求,在危急时刻提供的照明、氧气和食物饮用水的供应,不应该低于96个小时,也就是四天四夜的时间。如前文所述,我曾经在两个月前下到过这里检查工作,这一点可以保证。 而在救援队刚刚下到第四层的第一间避难硐室的时候,是详细检查过物资配属情况的,实际情况也完全符合标准规定。但那时检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推断出失踪矿工的去向,并没有想到为我们救援队自己所用,在没有发现自己回不来之前,也没有人会想到随身带上点。 来到现在这第二间避难硐室的时候,同样检查过物资配属的情况。但关键的问题是,相对于第一间那边几乎没有动过的食物和应用水,这第二间里的物资已经被消耗掉了差不多小一半。 另外,营救行动开始之初,按照局里的指示,这次的救援行动要分批分次下井,所以我们这支救援队所携带的个人消耗品并不多,充其量只能够使用一天的,这么点物资早就在排查第一二三层的时候,就已经消耗殆尽了。 自那之后,整支救援队都是在第二间避难硐室外加两条巷道里兜圈子,虽然在这个深达地下负742米的地方很容易丧失时间观念,但掐指算来,仍然可以算出大概的范围: 我们困在这个鬼地方,至少有48个小时了。 在这两天两夜的时间里,没有人有心思正儿八经的吃顿饭,都是谁饿了渴了,自己去取点吃喝而已,属于真正的按需分配。所以,这些物资不是迅速消失的,而是一点一滴慢慢被消耗掉的,整个过程没有引起大家的足够注意。 刚刚文明提出这个问题之后,我们才发现情况已经到了极坏的程度,必须立刻得到强有力的控制才行。 于是简单的商量过后,我们几个人将剩余的应用水和食物做了归纳整理和统计,最后得到了大半桶饮用水和大概二十余包压缩饼干,桶就是普通矿泉水的桶,压缩饼干则是很小的小包装,所有能吃能喝的都在这里了。 整理好之后,我们几个又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如果节省点的话,八个人一天只用喝半桶水就可以了,而压缩饼干本身就有遇水膨胀的特性,即管饱又压饿。 虽然压缩类的玩意吃一次味道还行,吃一天就要反胃,连吃三天自杀的心都有,但毕竟吃了可以活命,一人一天吃两小包也能顶个差不多。 这样算来的话,留给我们的时间似乎比文明所说的24个小时要宽松一点。而且众所周知,人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支持个三五天问题不大,如果把这一段也算上,那拖得时间就更长了。 但情况仍然不能乐观,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我们还要被困在这里多久,在短短的24个小时之内,我们又能想出什么办法升井。 等到食物和水完全消耗殆尽,即使还能存活个几天,那也是越来越虚弱,越来越没有能力爬出去,只能眼睁睁的等着自己饿死的几天。 相比吃喝方面,照明光线的问题同样严峻。根据仔细认真的整理,最终可以确认照明用的电池大概还能坚持个四至五天左右,这是计算了室内室外两盏大灯必须关闭其一,外加全部矿灯轮流使用的的最长时间了。 如果没能及时升井,那么最后大家被饿瘫在地上的时候,很有可能还会陷入另一种可怕的境地: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到了那一刻,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此地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直有穿堂风不停的更换空气,氧气罐除了在排除有毒气体那一会儿使用了一次后,一直都没有用武之地,也就不存在缺氧的问题。 这些严酷的事实想一想都会让人的心缩成一团,背上寒气直冒。可我们偏偏遇到了这种事,只能硬着头皮去承受,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当然,眼前我们一个个吃喝的还不错,暂时没有出现饿的半死不活的现象,当务之急是先把其他人集中起来,一起来应对最坏的局面。 于是我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将仍在坚持往返两条巷道的吴思明、鲁班和努尔三人一一拦下,向他们解释了当前最需要解决的事情,希望他们留下来和我们一起想办法。 万万没有想到,这三个人竟然如此的难以说服。在他们看到仅剩的那一点物资之后,反而更加激发了他们出门去寻找属于他们自己时空的欲望,拦都拦不住。 迫于无奈,文明只好亲自上阵,向他们三人一次次的重复着那道给我们演算过的算术题,讲述着为什么在没有找到更好的方法之前,到处乱窜是不可能找到原班人马的理由。 “你是说,咱们永远也不可能出去了?”吴思明在听完了文明的讲解之后,喘着粗气道。 “你们和我不是一个时空的人,我不认识你们,你们也不认识我!”鲁班满头大汗,只会重复着这一句话,而努尔始终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眼睛直勾勾的,也不知道他们听懂了文明在说什么没有。 “不,我没有那么说过,”文明解释道:“我只是说我们的时间很急迫,而你们这种干法只会徒然消耗自己的体力,消耗最后这点物资。”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用什么办法才能在24小时之内出去?”吴思明不屑道。 文明在他的逼问下不得不一再重复目前并没有办法的现实,但是他同时不断的在强调,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就一定能够克服任何困难,战胜险恶的环境和自我。总而言之,他就是在不断的在给大家打气,但效果很有限。 我听着不得要领,又看着鲁班和努尔二人的表情不太对劲,好像受到的刺激太多太强,他们两个的精神已经有点支持不住了。 相比马上就要枯竭的物资,人在意志上的崩溃更加的可怕,造成的破坏更加的惊人。很多矿难,其实不仅仅是矿难,如果人们能团结一致众志成城,通常会找到自救的办法,被救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 但如果丧失了求生的欲望,或者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导致精神崩溃,那么别说遇到了什么巨变,即使像我们这样暂且还没面对生死考验的时候,都会在一盘散沙下搞得一败涂地。 人的情绪带有传染性,如果得不到有效的克制,我们这支救援队最终真的可能会演变成一场灾难。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起埋在门外的那七具矿工的尸体,一下子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一个个死于非命了。原因就是他们遇到了和我们现在一样的诡异事情,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之后,他们纷纷放弃了意志的抵抗,转而开始相互攻击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身上的伤口都是他们随身所携带的工具所造成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敌对分子下井杀人搞破坏,也根本就没有什么敌对分子。 以此类推,他们那一批矿工中,唯一获救的王长安被发现时也已经精神错乱,显而易见也受到了极其强烈的刺激和压力。这些都说明了控制情绪的重要性,其实比起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更加的迫切。 我回过头来,拉着张曦走到了房间的角落里,小声向她说了我的这些想法。和平时一样,张曦立刻就理解了我的用意,还提出建议说,应该找到一个既能转移视线,又能鼓舞人心的事情出来,才能在当下人心惶惶即将分崩离析的时刻起到作用。 可是哪件事情能起到这样的作用呢?我一时犯了嘀咕,觉得这个时候把那七名矿工的死因拿出来说,不是个明智的决定,那搞不好会引起更加严重的后果。 但死的不能说,活的应该可以做做文章吧?对,就这么办。 为了引起大家的注意,我提高了嗓门道:“你们先听我说,王长安讲的下面有鬼那句话,我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什么意思?”众人听到我这么说,不约而同的一齐望向我,暂时停止了争论。 果不其然,我的这句话吸引了足够的注意。自从王长安被发现之后,众人一直在探讨让他发疯的原因是什么,他说的那句下面有鬼又是什么意思,尽管最近这段时间迫于严酷的现实没有人再去关心那个问题,但并不代表它已经被遗忘了。 “王长安和咱们遇到的事情一样,但他没有搞清楚平行时空和另类穿越的原因,误以为是碰到鬼打墙之类的东西了,所以他是被吓疯的。”我一字一句的解释道。 但这个解释显然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我看到大家听到这句话后露出了不过如此,何必一惊一乍大惊小怪的表情,赶忙接着道:“但关键不在于他说的这句话,而是在于他是怎么升井的!” 张曦一边点头作赞同状,一边道:“没错,王长安疯了,说明他们遇到的事情和咱们一样,但王长安即使疯了,仍然成功的升了井。一个疯了的人都能做到,我们为什么不能?” “成功的升了井”,这句话终于像一颗重磅炸弹一样的炸开来,正中靶心,一下子将还在纠结于去不去问牌号的几个人镇住了,就连眼睛一直直勾勾的努尔都动了动眼珠,皱起了眉头,显而易见是进入了思考。 我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立刻续道:“你们想,依靠各人的牌号找齐原班人马的办法,已经被文工证明了不可能,那么咱们还有什么必要继续做无用功呢?你之前不认识我,我之前也不认识你,但咱们至少知道对方的名字吧,至少不是敌对势力吧?这是完全可以克服呀。” “没错!”王小柱又接着道:“关键在于咱们能否团结一致。文工刚刚就说过,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何况咱们有八个人,没有道理比不上一个王长安!” 等我们说完,他们歪着脑袋琢磨了一会儿,鲁班才率先答道:“你们说的应该有点道理,可是咱们也不知道王长安到底是怎么上去的,想学也学不来呀。” “这件事告诉了我们很多,难道你们没有发现其中蕴含的深意吗?”我故作高深的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除了有人成功的逃了出去之外,其中的深意还有些什么。 “也许正是因为他疯了,所以才能升井呢?”吴思明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第三十章 一个新的想法 “说得好!”文明先是一愣,接着就击掌道:“你的这句话非常具有启发性。我们不能再墨守成规了,要从其他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 说实话,别看这个话题是我提出的,刚刚我又是那么振振有词似乎胸有成竹,但我听到吴思明那么说也是一愣,盖因为我只是想到了王长安作为唯一的生还者帮助证明了在最坏的情况下,仍然是有人可以顺利升井的,我只想到用这件事给大家打打气,让大家即将崩溃的神经再次大条起来,却没有吴思明想的那么深。 这个防暴大队的副大队长,脑子到底比鲁班和努尔转得快,一旦他发觉了其中的关键所在,就会像斗牛犬看到了猎物一样的紧紧咬住不松口,咬的还都是要害部位。 这一点让我的心里好像堵住了一样,很不痛快。 “你们的意思是说,”张曦思索道:“正是因为他疯了,才可以找到办法上去?正常人一直遵循着正常的思维逻辑,做的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反而走不出去?” “这就叫逆向思维,”吴思明眼珠骨碌碌一转,答道:“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咱们也要从最不可能的角度去破解这个难题。” “以毒攻毒,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妙,妙啊!”王小柱嘴角都咧开了,手舞足蹈道。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确实是个好办法!”许久没有说话的代玉也兴奋了起来,跟着起哄道。 “可是,”鲁班摆摆手道:“以什么还什么我不懂,可是说了半天,你们也没说到底用什么办法呀?” 努尔接着道:“王长安到底是怎么上去的也没有人看到,他到底下没下井都没人能说清楚,万一......” 似乎看到了希望的众人被务实的鲁班和努尔这么一说,马上又陷入了沉默。是呀,鲁班他们想不出那么多的理论,想不出那么多的解决思路,他们只关心实打实可以拿过来就能用的办法,这一点恰恰还没有被琢磨出来。 但无论如何,这是一条非常有希望的光明大道,继续顽强的走下去应该可以打破目前的僵局,至少也能将脱困的步伐向前迈进一大步。 “王长安一定下井了,虽然没人亲眼见到,但我们在工作日志上看到他的名字就在下井人员中,这一点毋庸置疑。”我急忙答道,文明和张曦也在一旁给我作证,说他们也都看到了。 我们并没有说谎话,而在众人刚刚重拾信心的时刻,也不允许胡乱猜测和自我怀疑,不然这一点半星的勇气一旦消失,再想重新凝聚起来可就势必登天了。 “说那么多废话有啥用,咱们还是应该把精力集中在怎么出去上,这是正事!”王小柱不耐烦的冲着鲁班和努尔说道。 “在前后左右都绕圈的地方,一个疯了的人会怎么做呢?”文明努力思索着。 “不仅是绕圈子,还有一个劲的穿梭呢,正常的人会怎么做呢?”吴思明也在思索着。 一时间众人纷纷陷入了深思,鲁班和努尔慑于压力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刚刚你们讨论剩余时间的时候,我想到一个问题,”过了好一会儿,代玉喃喃的打破沉默道,他还是那个不太善于表达自己意见的样子:“为什么过了那么久,上面还没有人下来救咱们呢?” “对呀,”鲁班想问题想不进去,赶紧跟着道:“咱们下井也有三天三夜了吧?在上面的时候说的是八小时一换人,这都那么长时间了,怎么就没点动静呢?” “难道上面那个u型巷道那里的水还没有抽完?”吴思明道。 “不会吧,”我反对道:“那么长时间抽那么点水,还没抽完?这效率也太低了吧?” 从上面下来的人都知道,那个位置虽然容易存水,但它的绝对空间并不是特别大,如果开动马力不停的抽,就是只有一台抽水机也应该能完成任务了,何况上面的人又不傻,总是抽不干净还不赶紧再去调几台更大马力的? “那你说为什么没人来救咱们?”吴思明不服气道:“除了那个位置之外,还有其他地方阻断了吗?” 我一时语塞。吴思明说的没错,这个571矿从上到下就那么一条路,除了u型巷道那里发生了透水事故,其他地方即没有发生过塌方,也没有发生过冒顶,实在没有道理能切断上下的连通。 要说真正被阻断的地方,那非第三层那条坍塌的地下河那里了,可是那个坍塌充其量只能阻止人们进入第三层的深处,无法阻止人们进入第四层啊? 按照这个思路......我灵光一闪,赶紧回道:“搞不好在u型巷道的附近,也有一条类似第三层那样的地下河呢?河水滔滔不绝的涌进u型巷道,再想抽干它们可就要费大功夫了。” “你这个就是想当然!”吴思明不屑道:“这个矿井下面有那么多的地下河,还能活到今天?不早就被冲垮了吗?” “姚岚,这一点我要支持吴队长了,”王小柱仔细的想了想之后道:“就算冲不垮煤矿,地下河水那么长时间的倒灌进来,怎么还没灌到这里呢?” “那上面还在抽着呢,即使总是抽不干净,也没有让水灌下来呀!”我兀自强词夺理道,但底气已经不足了:“那你们来说,为什么那个地方的水总是抽不完,上面为什么不派人下来?” 这个时候旁边静观我们辩论的几个人都反应过来了,张曦开口道:“你们没发现你们说的其实是一回事吗?意思就是你们都同意上面的水没有抽完,但不知道是为什么没有抽完的,不知道你们还辩论个什么劲。” 听到张曦这么说,我迅速的和吴思明对视了一眼,眼光旋即分开,都不说话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凡是吴思明说的话我总是想辩驳几句,即使不能证明他是错的,也要让他不舒服才行,这似乎已经变成一种潜意识了。 而吴思明好像对我的态度也是一样,他在井上看我就没顺眼过。现在被困在这里这么长的时间,眼看着我和张曦越走越近越来越亲切,他的心里应该也是很不好受的。 我甚至有把握认为吴思明之所以能容忍这一点,是因为他觉得这个张曦并不是原来一起下井的那个了,他完全没有必要对此有什么反应,偶尔和我针锋相对一下,只是一种习惯而已。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那说明吴思明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能找到原班人马的想法,我虽然不太情愿,也不得不说这是他的又一大优点,至少这种韧劲我就比不上。 “不管是什么原因,我相信上面是绝不会放弃我们的,”王小柱接着张曦的话道:“肯定有什么事情耽误了,上面这会应该在加班加点的干活呢。” 张曦点头道:“咱们在等待救援的同时,也不能放弃自救的努力,还得想想下面怎么办才好。” 吴思明摇头道:“我看等待救援不太现实,要能下来他们早就下来了。再说下来了又如何,还不是和我们一起被困在这个鬼地方?” “难道,他们是因为这个才没有下来的?”代玉若有所思道:“不是他们不想下来救人,是因为他们穿不过这些时空吗?” 我的心中一动,接着道:“咱们下来的时候可是很顺利的,难道他们下来的时候那条未知巷道不见了,所以他们到不了咱们这里?不可能呀,他们就是看不见未知巷道也能到达第二个避难硐室,没有道理遇不到咱们。” “想多了也想远了啊!”张曦赶紧提醒道:“按照这些思路想下去,用不着琢磨疯子怎么想的了,咱们马上都得疯!” “这个问题先放一放,毕竟王长安也不是被人救上去的。”文明摆摆手道:“事非寻常,不能按照常理去看上面为什么没有派人下来救援这件事了,关键还是在于王长安是怎么上去的。” 文明这话一说出来,大家又陷入了沉默,纷纷开始开动脑筋琢磨起当务之急了。 文明见状却叹了口气,又道:“再着急的事情也得有个好的状态才能解决。你们已经太长时间没有休息过了,坚持下去徒劳无益,反而事倍功半。这样吧,我来给你们放哨,你们每个人都睡上两个小时!” 确实,除去文明和代玉,在下井之后也就是我还抽空睡过两觉,吴思明王小柱他们几乎一直在忙碌中,休息的时间极少。鲁班努尔二人也差不多,张曦就更不用说,她还受过差点丢了小命的强烈刺激,现在两只黑眼圈是越来越大了。 我们干的又都是重体力大消耗的活儿,再加上各种稀奇古怪的思索探讨,也大大耗费了每个人的精力。要说整个救援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油尽灯枯的境地,也不为过。 之前众人兀自强打精神硬撑着,现在文明一提起休息二字,一下子从紧张的状态中放松下来,立即浑身酸痛肌肉乏力,几乎没有人能站得起来了。 于是在文明的催促下,张曦和努尔被分别安排在上下铺那里,其他人则或躺在椅子上,或直接躺在地上,不大的功夫就鼾声大起,将这间不大的避难硐室震得摇摇欲坠。 我本来想和文明一起再努力一会儿,但此时一阵阵的困倦袭来,我确实集中不起精力再去想什么了,盖因为我虽然睡过两觉,但也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真正休息过,井下这个高温高湿的环境让我备受折磨,我的两只眼皮早就睁不开了,稀里糊涂的躺在地上,在震耳的鼾声中也睡了过去。 当然这一觉睡得不像前两次那么沉,迷迷糊糊中我总是惦记着剩下的那点水和压缩饼干,总感觉它们在自动缓慢的蒸发消失,搞得我满脑子都是紧迫之感,总是睡不踏实。 不知道过了多会儿,我被这种紧迫感折腾的躺不住了,干脆爬起来又检查了一遍物资。正数着压缩饼干的时候,背后突然有人大喝一声道:“你在干什么?”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被吓了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回头看到吴思明像根电线杆似得站在我后面,正怒目圆睁看着我。我忙道:“没干什么,就是清点一下剩余物资啊。” “清点了好几遍了,你还清点什么?”吴思明眼珠一转,明显在怀疑我的话。 “你以为我在偷吃偷喝吗?”我立刻明白吴思明想的是什么了,有点生气的道:“还是我们提醒的你物资所剩不多了,不然你们还不知道在哪瞎转悠呢!” “那也不能证明你就没有这个想法,要是你后悔告诉我们了呢?”吴思明不屑道。 我一下站了起来,想说点什么却又没说。 我心想虽然吴思明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这种事非常容易被混淆黑白,万一我说错了一句话,被此人抓住可就真的说不清楚了,一定要小心点应对。 正琢磨着怎么反唇相击,文明在一旁轻声道:“小姚确实只是清点清点,他没有那个必要私下里拿吃的。” “你确定?!”吴思明并不为之所动,反问道。 此时从最里面的上下铺那边传来张曦的声音道:“你也查查不就确定了?” 吴思明哼了一声,真的蹲下去一件件的查了起来。 我回头看了看里面,发现众人被我们吵得都爬了起来,正呆呆的看着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尤其是努尔这家伙,明显还在本梦半醒之间,眼睛都迷糊着挤成了一条缝,还拼命摇头晃脑想清醒过来,样子十分的可笑。 可惜这个时候我一点也笑不出来,在吴思明检查完毕甩手躺回去之后,我将手一摊道:“你还要不要搜身?副大队长?” 吴思明又是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来了句:“搜身需要搜查手续,我是讲法治的!” 我正要再次出言挑衅,文明挥挥手制止了我,转身对大家道:“这样下去要生出很多矛盾的。既然剩余物资就这么多了,何不现在就将它们全部平均分配给每个人呢?省得你怀疑我,我怀疑你的,别的事不做了吗?” 张曦走过来接着道:“文工这个办法好,不过不用全部分配,可以将平均之后的剩余物资作为公共财产存储起来,以备不时之需。这样可好?” 第三十一章 思路 文明和张曦把这个意见提出来后,没有人发出反对声音。这个办法既可以解决相互怀疑,又可以把吃的喝的交由个人保管。自己的手里抓着压缩饼干,心里就会踏实许多,这确确实实是个好办法。 于是张曦将剩余的所有压缩饼干全部拿到了桌子上,让大家看清楚一共还有21袋,按照分配方案一个人可以分到2袋,剩余的5袋暂时不动,仍属于公共财产。 分完了压缩饼干,又将最后那大半桶饮用水拿了出来,给每个人自带的水壶灌满了之后,剩余的小半桶也暂时封存起来,只有到万不得已的时刻,再经过所有人一致同意才能启封。 剩余物资经过讨论,决定由文明和代玉二人负责保管。 他们两个一直没动过地方,接下来也不准备到处乱窜,如果有验证的工作或者大体力的劳动,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最重要的是他们在整个救援队中始终持中立态度,交给他们保管其他人没有什么理由反对,所以是最佳的保管人选。 办完了这件事,各人都拿着属于自己的那点吃喝,小心翼翼的藏在了身上。盖因为这点玩意万一不小心丢了或着撒了漏了,那可是会要了命的,就是有人帮忙分享一点半星的,也是害人害己,不得不严肃对待。 张曦看到众人没有注意,悄悄的走到我身边低声道:“说吧,你的牌号是多少?” 我闻言一愣,随即想到这妮子刚才肯定是睡着了,醒过来之后拿不准我还是不是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那个“我”了,她有点心虚,所以才有这一问。我笑着回道:“红桃老k,你呢?” 本来张曦睡过这一觉之后,黑眼圈有所消退,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但我的话音刚落,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变得极其苍白,和无意中粘在身上到处都是的煤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我被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心说自己这个不分场合乱说话的性格应该改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真是得了失心疯了。我赶忙收敛笑容小声道:“我哄你玩呢。我是梅花7,不是红桃老k!” 张曦半响才缓过劲来,使劲在我胳膊上狠狠的拧了一下,怒道:“要死了你,这个地方搞恶作剧这一套?” 她这一下下手很重毫不留情,把我疼得呲牙咧嘴差点惨叫出来。我一边忙着赔礼道歉,一边又多了个心眼,故意装作健忘症发作了,问道:“你的牌号是多少来着?” 张曦白了我一眼,撇嘴道:“你希望我是多少?” 我听她这么说,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了一个牌号,然后又浮现出了另一个牌号,那一瞬间,我被冒出来的这两个牌号给镇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想到,原来刚刚潜意识里冒出来的第一个牌号,竟然是梅花7,而原装张曦的那张红桃a是第二个才冒出来的。 这意味着什么呢? 难道说,我和现在这个张曦呆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她竟然慢慢的取代了原先那个张曦在我心目中的位置?这种结果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一时间很难接受。 不是很难接受眼前的这个张曦,而是很难接受我自己在潜移默化中所作出的改变。我的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的,一幕一幕飞快的显现过前几天刚和张曦重逢的那一刻,闪现过一起排查巷道时谈过的几次话,又闪现过她在地下河那里遇险时,我是如何奋不顾身救她上来的。 难道我就这么轻易的将那个她放在了其他人的后面了?我能接受这样的心理变化吗? “你怎么了?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没有恶作剧啊!”张曦可能看到我表情不对,急忙问道。 “那你的牌号是?”我觉得胸口有点闷,张嘴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思绪从混乱中尽量恢复过来。 “我也是梅花7,咱们俩一样的呀!”张曦没敢再耽误,脱口而出道。 “好吧,这不就没事了?”我挤出一丝笑容道。此时我已经意识到,多想这些无法解决的事情是徒劳无益的,在保证和眼前这个张曦在一起的同时,尽可能的去寻找属于自己的时空和原班人马,即使找不到也是明智的决定,同时也是一开始的决定。 再退一步说,眼前的这个张曦和原来的那个并没有任何的不同,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改变我都没有发现,那么我心底倾向于将她作为一种依赖也就不奇怪了,因为这个张曦也是这么做的。 即使她的重要性真的开始超过原来的张曦了,也没有什么不好理解不好接受的地方吧。但我又很清楚的知道,我不会放弃找寻原来那个张曦的努力,也不会对那个张曦不再关心了,而是会一直惦念着她的遭遇和现状。 这些种种想法,当前全都是未知之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把握好当下的人和事,才是最要紧的。 想到这里我正要继续说话,那边的王小柱突然高声来了一嗓子道:“分完了没心思了吧都?该琢磨琢磨怎么升井的事了吧?” 我和张曦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转而开始关注王小柱的提议了。 “我觉得,先要统一一件事,然后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动能。”吴思明回道。 “什么事?”文明问道。 “除了你和代玉,”吴思明一指文明,又环顾四周道:“剩下的咱们既然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回到自己的时空了,那么咱们是不是能接受在不同的时空中升井呢?这件事不统一思想,别看咱们在一起和真的似得,不知道哪一会儿就出问题了。” “没错!”张曦点头道:“找到原来的时空和原班人马已经被证明是不可能的任务,那咱们就要齐心协力,确保无论在哪个时空都要先升井再说,不然咱们这一点物资......” 张曦的话尚未说完,鲁班和努尔已经异口同声的道:“我们同意,再不上去就要饿死渴死了!” 王小柱一咬牙也道:“管他哪个时空呢,我看只要能上去就行!其他的上去还能再想办法解决,呆在这里死路一条!” 说完就看着我,其他人也都纷纷将目光转向了我。我定了定神,先看了一眼充满期待之色的张曦,心说现在还能有更好的办法吗?于是我简单的说道:”我同意!“ 听到我这么说,张曦立刻松了口气,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我和她都很清楚,我们俩个又恢复了这段时间的状态,暂时不去乱想其他的事情了。 整个避难硐室里的气氛也立刻变得热烈了许多,连文明都罕见的兴奋起来,整体感觉确实和没统一思想前有很大的不同。大家开始积极的讨论起用什么方法升井的大计,当然,主要议题还是集中在疯子会怎么想的思路上。 无奈情绪上的热烈,不能代替逻辑上的推理。整个救援队左思右想加前思后想,每个人都提出了很多意见和建议,其中还包括很多稀奇古怪的办法,却又被其他人一一推翻了。 眼看着毫无头绪,时间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王小柱不耐烦起来,他打断正在发言的代玉道:“我想起一个不太对劲的地方,说出来你们看看对不对啊。这个王长安是唯一的生还者不假,工作日志记录了他那天下井了也不假,可是这没法子证明王长安和门口那七个矿工一直是呆在一起的呀!” “你的意思是?”文明疑惑的问道。 “他完全有可能在发生穿越的那会儿,根本就不在这第四层,”王小柱振振有词道:“他那时候可能在第三层,也有可能在第二层,谁说得准呢?” “那他为什么不在第四层?他又为什么会疯呢?”吴思明接着问道。 “鬼才知道他为啥子!”王小柱怒道:“可能他有事要升井,正好错过了时空大挪移,也有可能他遇到了其他的诡异事件,这下面那么邪门,我看难说。” 我听着王小柱的话,仍然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些什么,只得问道:“即使是这样,又如何呢?” “你们还没搞清楚吗?”王小柱最后说道:“要是真的像我说的那样,咱们在这里开会琢磨一个疯子会干些啥,不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王小柱的这个想法瞬间让我们都成了大头,一个个从热烈的讨论状态立马转换成了垂头丧气,纷纷闭口不言了。 “看来咱们还是思虑不周啊,时间紧迫,每个人都慌了神了,包括我都没有想到这一点。”文明不禁叹道:“不过小柱,我感觉你的话还没有说完,你还想到了什么?” 王小柱抓耳挠腮的扭捏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没有你们那么多理论知识,我就是觉得在这里瞎转悠疯子也转悠不出去。咱们要想取得突破口,不如干脆在墙上开洞!” “开洞?”张曦吃惊道:“在墙上挖个通道?往哪里挖?” “我的妈呀,这个位置距离地面负742米,”鲁班瞪大了眼睛道:“就是咱们工具齐全,完全靠人工没有个把月的时间也挖不出去呀!” “放你的屁!”王小柱又怒道:“我说了要挖到地面了吗?” 这个时候我已经有点明白王小柱想的到底是什么了,这家伙的思路奇特往往和常人不同,虽然大多数时间只会闹笑话,但真的遇到常人解决不了的问题时,他往往能从出人意料的角度提供另一种选择,使得难题迎刃而解。 天才啊!我一边想着,一边开口道:“小柱你的意思是不是这样的,咱们完全没有必要往地面上挖,而是要瞄准第三层的方向斜着挖,只要能挖到第三层......” 我的话还没说完,文明已经拍案而起道:“对呀!要是我没记错,第三层的深度是地下负五百米左右,有些位置还要更深,甚至可以接近负600米。那些地方距离咱们这里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二百米,工程量减少了三分之二还要多,最多十天就能挖通了。” “可是第一,十天咱们也支撑不到吧?”吴思明深思道:“第二,咱们只有挖掘工具没有定位工具,如何能保证挖的方向是正确的?” “第三,文工刚才说的是直线距离,可第三层并不是和第四层是水平垂直的,也没有第四层这么长,斜着挖的话距离又是多少?”代玉接着道。 “第四,即使前三个问题都解决了,万一挖通了那条地下河怎么办?咱们这里可就要变成泽国了。”张曦也跟着说出了她的顾虑。 我惊讶的看着众人,怎么也料想不到在困境中的人们思维是如此的活跃,一旦看到一丝一毫的希望,迸发出来的智慧简直可以用泉涌来形容。 可是他们提出的这几条确实不好反驳更不好解决。我琢磨了一会儿,说道:“鲁班在这里开矿的经验最丰富,你来说说可行不可行吧。” 众人纷纷表示同意,认为干这种事鲁班毫无疑问是第一人选,人家可是在整个矿区都是有点名气的能人,绝对专业级别的。 鲁班站了起来点了点头,像开大会作报告似得,郑重道:“挖洞往下挖可以垂直,往上挖一定要倾斜,这是常识,不然有塌方的危险,还没挖出多远人就得被活埋在里头。 所以斜着挖是对的,只是距离肯定要相应的延长一些,具体延长多少我不知道。但我刚才说的,挖到地面得花个把月左右,说的也是斜着挖,所以我觉得挖到第三层的时间,确实不会超过十天。 如果不那么讲究,就是为了挖个一个人能爬过去的道,一天一夜挖个四五十米差不多,我估摸着用的工时还能再缩短一小半。这一点你们不要怀疑,一来呢挖洞有技巧的,这二来,咱们不是在外面挖过坑埋过那几个矿工吗?这里的土质我看了,是那种煤炭和黄沙土的混合土,石块有但是都不大,挖起来比挖煤矿好挖多了。 难点就是这样的混合土更容易塌方,所以咱们挖的时候要每隔段距离上几块板子撑着,不大的板子就行,时间上也不会耽误多久。说一千道一万,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等鲁班说完,文明又续道:“这样一来问题简单多了,至于往什么方向挖就交给我和小姚了。其实也不难,就是按照巷道图算出精确的角度,沿着这个斜率挖就没错。” “可是,那个位置有地下河,最少有一条呢。”张曦明显对她的遭遇心有余悸,始终惦记着这个大问题。 我回过头来低声告诉她没事的,万事有我呢。说完不管吴思明那嫉恨的眼神,又大声对众人道:“至少那是条出路,有危险也比困死在这里强一百倍。我最担心的是吃的喝的能不能支持那么久。” “嘿嘿,那要看你去不去找了,”吴思明一声狞笑,阴森森的道:“只要你饿极了,自然能找到吃的!” 第三十二章 矿工的老本行 对于吴思明这个人,我已经有了很多的了解,虽然谈不上深入骨髓的认识,但他只要说话我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的意思来。 盖因为此人并非那种城府极深的人,浑身上下带着那么一股子市侩味儿不说,就只是从下井的这段时间里,也能看出他的整体思路是偏向于现实主义的。 只要有明显的利益在里面,吴思明完全可以做到抛开一切扑对其有利的选择,而毫无愧疚之感。这还是次要的,关键在于此人还有很大的耐力和能力去完成自己的选择,用什么方法则不在他的逻辑思考之内了。 “你是说......”我犹豫了一下,感觉这种事自己不仅不敢去想,就是说出来都有点困难。但不说出来只是糊弄自己罢了,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于是我一咬牙接着道:“你是说,门口埋着的那几具......” 下面的话实难出口,不过其他人已经知道我们说的是什么了。 “不会吧!”代玉吃惊的合不拢嘴道:“再不济咱们也不至于沦落到那一步吧?” 吴思明并不回答,只是在一旁嘿嘿冷笑。而鲁班和努尔则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似乎没有听到我们的话。张曦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嘴巴,想要拼命压住胃中的激烈翻腾,好在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也没啥可吐的。 文明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这种事情古今中外都有。远的就不说了,当年美国西部大开发的时候,因为被暴风雪围困就发生过人吃人的惨事,那些幸存者被困了几个月之久,最后也是靠吃遇难者尸体才挺过来的。” 代玉不解的问道:“文工你的意思是?” “后来这些活下来的人,都被社会和舆论原谅了。”文明继续道:“我的意思是,如果眼看着快要成功升井了,却因为断了食物的供应即将被迫终止,那么使用任何方法我都是赞成的,只要咱们能过得去自己这一关就行!” 听了文明这话,我明白他说的是正确的,但我的心仍然控制不住的紧缩成了一团,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张曦和王小柱二人,想看看他们是什么样的反应。 张曦不必说了,仍然是一副欲呕的模样。但王小柱却不同,这家伙自从提议挖洞之后,一直眼看着我们几个在激烈的讨论,却没有机会插言了。 此时他终于忍不住了,只见他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你们说的这些都是什么呀!这都扯到哪里去了?我一开始说的不是你们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开个洞挖个坑什么的,能破坏这里的风水,搞不好这局就破了呢。”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众人一下子从被迫吃死尸的幻境中解脱出来,瞬间进入了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迷局中。尤其鲁班表现的最为直接,他一拍大腿跳起来道:“我就觉得这里的风水肯定有问题,但是王队长不说我还真的想不起来。到底是领导,想的就是全面,想的就是不一样!” 代玉则在一旁帮腔道:“吴队长说得对,这就是个局呀!搞不好和鬼打墙一样的道理。只要能挖个泄气的通道,这个局就真的破了!” 我看情况发展的出乎意料,连代玉好久都没再提起的鬼打墙都拿出来说了,整个话题有点转往形而上的方向而去,赶紧拦着他们道:“破风水和挖洞出去,二者不仅不冲突,反而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完全可以一举两得。咱们就别耽误时间了,干吧?” “且慢!”文明一脸严肃的喝道:“什么鬼打墙?什么破风水?你们要是说说就算了,要是真的这么想,可是要犯大错误的!” “什么大错误?”鲁班不屑道:“我们说的这些比起文工你说的吃人肉,可要好得多了吧?” 文明怒道:“这怎么能一样呢?我说的是求生的本能,我们应该尊重生命不能轻易放弃!你们说的这些是啥?这些就是封建迷信那一套,是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 我心说这都什么时候了,文明你还那么较真干嘛?当前人人精神紧张即将崩溃,会不会听你的还两说,就是现在好不容易调动起来的积极性和团结局面,搞不好就半途而废了。 但我又知道我说的话在文明那里不怎么受重视,就冲着张曦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劝一劝文明。张曦会意,上前一步在文明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文明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下来,下面的话就没有再说。 一时间众人都扭过了头闭口不言,各生各的闷气去了。 吴思明却坐不住了,他心里惦记着早点干活早点升井,不停的催促大家赶紧起来该干啥干啥。众人无奈,也明白无论是挖洞破风水还是挖洞爬上去,这个洞总归是要挖的,只要能有一样成功了,大家就都得救了的道理。 于是我和文明把墙上那副井下巷道图取下来放在了桌子上,仔细研究起挖洞的角度问题。这是个严肃的计算,是不能出任何偏差的,我们只要算错一度,可以肯定将会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井下巷道图非常的详尽,我和文明对这里的各处重要节点又了如指掌,没有花太长时间就计算出了相当精细的位置和角度。 其需要挖通的通道大概有接近二百八米的样子,比起直线距离确实长了不少。这主要是因为第三层的长度相比第四层要短一些,导致它们二者之间的关系不仅不是垂直的,也不是平行的,这就大大增加了它们之间的距离。 我们预计最终连接第三层的接入点,会是在第四层那最后一公里巷道,也就是来时巷道右上方的某处。算出这些之后,根据实地考察我又和文明一致得出结论,最佳的开挖点应该选在门外来时巷道旁边的角落里。 从那个位置开挖,完全符合最优化路线,因为倾斜角度过大,会很容易引起塌方,还会让人在洞里无法站立,挥舞着工具干活更是困难重重。 所以既要保证挖掘的通道不能过长,也要保持一定的符合人体力学原理的倾斜角度,这两点都非常的重要。 在我们研究的巷道图的时候,其余人等也没有闲着,他们纷纷开始准备挖洞的家伙,就是铁镐铁锹什么的,还把椅子床板都拆了下来,当做洞内支撑所用。 好在食物和水已经匮乏,这些东西还是充足的,等他们一番忙乱过后,一切基本准备就绪。我和文明已经在外面对着避难硐室的大门,在来时巷道的墙角处,画了一个可容纳一人勉强通过的小门,又用三根椅子腿组成了一个简易的三角形,测量好了要挖的洞的角度。 在开始正式挖洞工作之前,所有人都坐下来休息了片刻,每个人各自吃了点分配的压缩饼干,又喝了点水。吃饱喝足养足了精神,鲁班第一个拿着铁镐干了起来。 其他人除了干不了体力活的文明和准备接替鲁班的努尔之外,都要用铁锹将挖下来的土铲到一边,免得堆在洞口影响了进度。文明和往常一样不愿意当闲人,他自告奋勇把拆下来的椅子板和床板都拿到了外面,暂时充当了一个给大工打杂的小工角色。 如此分工倒也井井有条,不大的功夫,鲁班就挖进去了两三米。然后鲁班退出来休息,努尔接着爬进去继续猛干,他的速度也不慢,从洞里不断的有土抛出来,忙的外面的人也一刻不闲着。 努尔退出来休息后,接着就是王小柱,然后是吴思明。可惜王吴二人不是干矿工出身,他们的挖掘进度明显要比鲁班和努尔逊色一个档次都不止,但众人眼看着效率如此不均衡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挖洞这玩意是重体力活,必须轮流干不可。比如说第一个上阵的鲁班,说是干完活后退下来休息,其实休息不了多一会儿,等到努尔退下来王小柱上去的时候,他就要顶替即将上阵的吴思明去处理挖出的土了,节奏快得简直容不得有人偷半分懒。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代玉此人从未出过这样的力,在外面干点小活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他就被允许和张曦一起不用挖洞,只是做些辅助工作就可以了。 所以实际上阵挖洞的只有五个人而已,这五人中还有两人始终是处于休息状态的。 大概挖了三个小时后,吴思明从洞里面喘着粗气退了出来,终于轮到我进场了。我挥了挥略事休息过的胳膊,接过吴思明手中的铁镐铁锹,猫着腰就钻了进去。 在外面的时候看不见里面,不知道具体挖到什么位置了,这一进来才发现效率还是可以的,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低,三个小时大概已经挖进去十米之多。按照这个进度不停的挖,大概一天能挖七八十米左右,三四天时间就能挖到第三层了。 不过考虑到随着众人体力的下降和补充能量的减少,这个速度只会越来越慢,最终到底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挖的通,还是未知之数。 但这仍然是巨大的好消息,我的精神随之都振奋了一些。只是这洞是斜着往上挖的,洞的直径又只能容一个人勉强通过,只能踩着他们挖好的专门用来容纳双脚的小坑往上爬,等我爬到工作面的时候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但此时没有时间再躺下休息,按照五米一个支撑点的布置,我先是将带上来的椅子板使劲用椅子腿固定在洞壁上方,然后又测量了一下洞壁倾斜的角度,确认无误后才开始拿起铁镐使劲往里面刨去。 这里要说一下具体挖洞的步骤。其实很简单,因为挖的洞空间有限,不能大刀阔斧甩开膀子的干,只能侧着身子背靠着一侧,先用铁镐猛刨一边,累了之后再转过身来刨另一边。 等到将面前的洞壁全部刨松了之后,再用铁锹一下下将土块铲下来,让它们顺着倾斜的地面自己滚到外面去。平心而论,干这样的活累是累了一点,但并没有多少难度。 只是前面说过我们挖的洞是倾斜向上的,所以难度虽然不大,可使劲向上挥舞铁镐铁锹多了,耗费的体力就大大增加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因为用力集中,挖洞的效率不降反升,挖的飞快。 这个位置的土质也和鲁班说的差不多,石头虽多但普遍不大,并不影响进度不说,有时候挖出一个大点的石块还能少费很多力就能挖进去不少。 加上这里土质不松不软,只要细心一点做好防护工作,也没有太大的几率引起塌方。整体而言,属于比较适合挖掘作业的土层,尤其适合我们这种规格的人力挖掘者。 言归正传,我就这样左右开弓的挖了大概四十分钟,实在没有力气继续进行下去的时候,下面的鲁班像救星一样及时出现了,他大声的招呼我回去休息换他上阵。 我松了一口气,拿着铁镐铁锹往回就走,但双腿已经到了极限走不动了,我几乎是顺着地面滑出去的,双臂也不必说,一出去我就再也拿不住工具了,直接将它们扔在了地上。 张曦赶紧过来把我扶到了避难硐室里休息。我喘息了片刻又喝了好几杯水,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早已被汗水完全浸透了,这也难怪,这里的温度高的就是躺着不动也会大汗淋漓,何况还要出大力气去挖洞呢。 那一瞬间,我一下子对矿工日常的工作产生了一种类似于敬重的感觉。虽然以前我也知道他们的工作非常辛苦,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那种辛苦,但唯有在自己亲身体验过之后,才能知道为什么要那么说。 张曦看到我累成了这个样子,眼睛都有点湿润。她顾不上说什么话,只是嘱咐我赶紧休息一会儿,随即转身又去外面铲土去了。我感激的看着她的背影,享受着被人关心被人心疼的感觉,很快就躺在地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是痛苦万分,从头到脚几乎没有一处不酸疼的地方,连翻个身都成了奢望。就这样的休息也没有持续多久,很快我就被鲁班再次叫了起来,重新投入到了火热的铲土工作中去了。 就这样连轴干了差不多一天一夜的时间,挖出的通道大概往前往上延伸了八十米之多,初步完成了预期目标。但所有人都已经疲惫不堪了,接下来的进度估计再难维持这样的效率。 而且要命的是,除了身体不堪重负之外,食物和水也已基本枯竭耗尽了。本来每人那两小包压缩饼干就不够一个成年人支撑一天的,何况在如此繁重的体力劳动之后,胃口饭量明显增大了许多呢。 饮用水更不必说,干活的时候大汗流的那是哗哗的,如果没有充足的饮用水进行补充,我们几个挖洞的主力军早就脱水休克了。所以分配给每个人的那一壶水也早就见了底,完全不够喝的。 可到了这个地步除了闷着头猛干,我们真的已经是黔驴技穷,再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至于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没有人愿意提起,似乎也没有人还有多说一句话的体力。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想,别说挖到第三层了,就是能把上面那条地下河挖通也行啊,至少喝水的问题解决了,还能让我们再苟延残喘一会儿。 我就这样麻木的一边干活,一边低头盼望着出现奇迹的时候,刚钻进洞里干活没多会的王小柱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倒退着爬了出来,一露面他就指着手上的那把铁锹对大伙说道:“咱们遇上麻烦了,挖不成了!” 第三十三章 惊恐 我停下手里的活,定睛往王小柱拿着的那把铁锹看去,发现那把铁锹最前端的头部一改平时的尖锐闪亮,像烙饼一样的整个卷了起来。 我立刻就明白这是碰到石头了,我在洞里挖掘的时候经常会挖到石块之类的硬物,每次挖到的时候不仅会震的虎口剧痛,还会损坏铁锹的刃口,造成工具的报废。 但王小柱这把铁锹卷起的程度非常的惊人,其卷起的部分几乎占到了铁锹头部的三分之一还要多,让人惊讶他挖到的到底是多大的一块石头,用的是多大的力气。 “挖到石头了?”吴思明问道:“都挖坏三把铁锹了,再换一把就是,记得悠着点用力!” “用我这把,我这把很好用。”张曦将她正在使用的铁锹递给了王小柱。 王小柱却没有去接,他将手中的铁锹随手扔在了地下,接着道:“是挖到石头了,但是这块石头好大好大,把洞整个堵死了都!” “啊!”众人闻言大惊,全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也难怪,我们所处的这个位置属于煤矿开采区,即使在两层矿床之间的地带,按照地质学来说也不可能出现那么大的石头,那完全违反了煤炭生成的自然条件。 “没有道理呀!”文明也愣住了,他来回转了几圈后道:“煤炭是在亿万年高温高压的条件下才形成的,什么样的石头能承受住如此的破坏力,还能保持住巨大的身躯呢?” “我觉得是凑巧了吧,”鲁班说道:“搞不好那块石头没有那么大,只不过正好堵在了咱们的路上。要不往边上挖挖看,绕过去不就行了?” “不可!”我挥手制止道:“保持通道的连贯性非常重要。绕过去之后无法确定具体的位置,万一挖偏了方向,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鲁班怀疑道:“那得多大的石头才能绕迷糊?” “要是石头小点的话,”吴思明续道:“不如把它整个挖出来算了,这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我冷笑道:“整个挖出来?现在它就在上面卡着呢,怎么挖出来?挖出来之后又怎么运到这里来?难道要把通道整个再扩大几圈不成?” 吴思明被我的话呛得不轻,却没有办法反驳。这家伙张了张嘴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反而把脸憋得通红。 “能不能挖出来先试试看,要是能挖出来不是更好?”张曦似乎看到吴思明的窘态心有不忍,帮他解围道。 “这种事咱们几个人里你的经验最丰富,”文明思索着,对鲁班道:“你先上去看看情况吧,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有问题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 鲁班点点头,回身抄了把新的铁锹钻进了洞里,顷刻间消失在了深处。 谁承想他这一去足足过了个把小时都没出来,把我们几个留守在洞口的可急坏了。尤其是王小柱,他好几次要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都被文明以洞内空间狭小,多进一个人不仅不能帮上忙,反而会碍手碍脚拦住了。 王小柱又想往里面喊话,张曦劝他说声波会引发震动,越是在巷道里越会集中传播,万一把刚刚挖开的洞壁给震塌了,那可就把鲁班给害了。 王小柱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气得脸都变形了。文明见状不得不安慰他道:“现在鲁班正在里面忙着,你看每隔几分钟都会有新的土块石块滑出来,我敢断言,他正在试图挖出新的出路。再等一会儿如果还没有消息,你不进去我都要逼着你进去,这会儿你着什么急?” 我默默的盯着洞口,看着时不时的从里面滚下来一些新鲜的土石,心里其实和王小柱一样也急的不行,可我没有心情和文明争执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我也相信鲁班真的是在里面尝试着挖出新的通道,可这么长的时间也不知道取得了什么进展没有,要是没有为什么还不抓紧出来通知一声,无论如何总强过这样傻站着浪费时间。 而时间是宝贵的,而且随着食物和饮用水的不断减少,只会越来越宝贵。 尽管我的兜里还剩下一包压缩饼干没有动,但水壶里的水早已喝了个一滴不剩。想到这里我下意识的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勉强滋润了一下发干发涩的嗓子,心说这会儿就是压缩饼干多得随便吃,我也咽不下去了。 不仅是我,其他几个人也比我强不了哪里去。努尔甚至还不如我,他的水和压缩饼干早就被他自己吃喝的一干二净,真正做到了兜里空空囊中羞涩。 就连文明也在强打精神,他是我们几个人中干活出力最少的,但仍然架不住巷道里闷热异常的温度湿度,身体里的水分散失的较快,却无法得到充足的补充。 原先众人的心思都集中在了接连出现的诡异事件上,食物和水相对又是富余的,没有人过多的去考虑这个问题。现在眼看着就要断水断粮,迫在眉睫的压力又让大家的注意力基本都集中在了吃喝方面,对待其他事情的耐心确实是越来越少了,都急着想知道最新的进展,简直连一刻都等不了。 所以我非常理解王小柱的心情,可我又知道文明说的同样不错:鲁班确实是我们这支救援队里挖洞经验最丰富的一个,如果连他也无能为力,那么无论是谁进去忙活,效果都不会更好。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洞里突然传来一阵哗哗的响声,听动静好像是有一块很大的石头滑下来了。众人听到声音之后纷纷后退,为即将到来的某物腾出了地方。 王小柱一边往后退,一边还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他一定是以为上面那块挡路的大石头终于被鲁班给挖出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我们刚刚在新的位置站定,紧接着一个黑色的影子就几乎没有任何控制的滚了出来,其滑落的惯性甚大,一直冲出洞口两三米开外,才在那堆刚刚堆起来没多会的土石堆的阻挡下,停了下来,还伴随着一声痛苦的闷哼。 那明显不是一块石头,而是一个人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我吓了一大跳,等我缓过神来一看,那不是鲁班又是谁?这家伙怎么摔出来了?还摔的那么狼狈? 此时大家都看清楚是鲁班了,其中王小柱和吴思明反应最快,他们已经冲上前去将鲁班扶了起来,代玉紧随其后上前询问鲁班是不是哪里受伤了,但是鲁班一句话都回不上来,似乎已经累得到了极限,好在从外表来看,他除了最后那一下摔的不轻之外,身体应该也没什么大碍。 努尔看到鲁班这个样子,心疼的嘴一咧,跑去找了把尚且完好的椅子搬了过来让他坐下。过了好几分钟,鲁班才好不容易喘过了一口气,他首先对代玉道:“我没事,就是累得狠了,下来的时候腿脚不听使唤才摔下来的。” 接着又转头对文明道:“你们在下面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当时我急着要挖着试试看,心想挖通了再下来告诉你们也不迟,总好过来来回回爬上爬下的累死个人。但我越挖发现情况越不对劲了,因为我往上下左右都挖了一段距离,可是那块石头真的好大好大,一点都没有挖到边的感觉!” 文明忙道:“这块石头大概是什么样的?表面坑洼不平?还是带有纹理?什么颜色?” 鲁班喘气道:“很光滑的那种,就是非常平非常平的,和一堵墙差不多。但是颜色看不出来,好像能反光。” 文明又问:“你试过直接往石头上挖吗?能挖的动吗?” 鲁班回道:“试过,根本连皮都破不了的。不过我怕砸出火花来,没敢用全力。” 努尔怒道:“怕啥子嘛,砸!炸了才好呢,搞不好就炸出条路来了!” 鲁班气得一巴掌打过去,道:“那我不是第一个挂了?我挂了你还想好?” 我看了他们一眼,又琢磨了一下,对文明道:“会不会是煤矸石?” 文明抬起头,好像在自言自语道:“煤矸石没有那么光滑,也没有那个硬度啊。难道是石英石?可石英石怎么会那么大那么平整呢?” 王小柱摇头道:“我觉得姚岚说的对,那玩意就是块煤矸石。我在上面挖到它的时候觉得就和煤炭差不多,只是怎么挖都挖不动罢了!” 文明叹了口气道:“我为什么希望它是块石英石你们还不明白吗?要真的是煤矸石,那咱们的这条路就挖不通了!” 我看了看站在一边满脸疑问的张曦和吴思明,知道他们虽然经常在矿区执行任务,但这种专业上的事情他们是不可能有我们那么精通的。 于是我对他们两个解释道:“煤矸石和石英石都是煤矿伴生石的一种,但它们的形状和结构完全不同。煤矸石是类似煤炭的一种石头,只是含碳量非常低,本身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石英石则是经过成千上万年的高温高压形成的一种石头,它的分子结构和水晶差不多,硬度却仅次于钻石,经常是一块一块生成的,开采出来后大多做成家庭用的橱柜台面和地砖。” 说到这里我停了一下,稳住了心神又道:“文工之所以说如果是煤矸石,咱们的路就通不了了,就是因为煤矸石这东西和一块一块的石英石不一样,它们是一层一层生成的,基本上那条煤炭带有多长多宽,它们就有多长多宽,甚至更长更宽!而且它的硬度虽然比不过石英石,但绝对比煤炭要难挖的多得多了。” “所以如果真是煤矸石,咱们最好另作打算。”文明阴沉着脸接着道:“前面所做的工作全都白费力了,咱们绕不过煤矸石层的,既没有时间也不可能挖的过去。” 听到我们几个那么说,张曦和吴思明的脸色变得煞白,一时间话都说不出了。 我看到张曦那个样子,心中有点难过和不忍,就开口安慰她道:“到底是什么石头还得进一步论证,我这就上去,看能不能设法敲一块下来让文工仔细辨别下。” 吴思明不等张曦答话,抢先道:“是呀,你们也拿不准到底是什么石头,万一不是煤矸石而是石英石呢?不搞搞清楚怎么能放弃呢?” 王小柱不满的回道:“我们谁也没说过放弃这两个字!文工只是让咱们做好心理准备,万一此路不通,不至于乱了阵脚不是?” 吴思明显然对王小柱的回答很不满意,昂着头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我没有心情听这家伙胡咧咧,顺手抄了把铁镐在手上,转身就钻进了挖出的通道,一路踩着半米一个的小坑向上爬去。 这一路爬的是非常艰辛,那些小坑已经被踩的松松垮垮几乎落不住脚,要不是我每次都在快要失去平衡的那一刹那间,用手中的铁镐狠狠的砸向前方的地面稳住了身体,我早就像鲁班那样来个无敌风火轮,一头摔出去了。 就这样攀爬冰峰一样的,短短八十多米的倾斜通道,我足足用了接近二十分钟才爬到终点。到了这里,我的脚下出现了一个直径刚好能容纳一个人的深坑,大概有一米左右的深度,这肯定是鲁班在试图往下绕过这块石头时所做的努力了。 再往周围看,鲁班的挖洞效率在我眼前一一展开,他依次向着上方和左右全都挖出了一米开外,可惜所到之处仍然是那块石头的影子,它就像一面墙似得挡在了我们的必经之路上。 尤其离谱的是,往上方挖的那个洞的洞顶,明显也出现了另一块类似的石头,我不清楚为什么鲁班刚刚没有说明这个情况,难道他当时已经累得没有力气抬头去看那明晃晃的反光了吗? 时间容不得我多做无谓的思考,稍作喘息后,我立刻开始仔细观察起面前的这块石头了。 在矿灯光线的照耀下,它发出的反光非常强烈,闪的我根本看不出来它到底是什么颜色,只觉得眼前一片亮晶晶,似乎那块石头自己会发光一样。 我用手摸上去感受了一下,发觉它的表面非常的光滑,光滑的程度几乎达到了鹅卵石的标准。这是什么石头?我觉得它既不像石英石,也不太像粗糙的煤矸石,在我的记忆中,似乎没有哪种石头能和它相匹配的。 而我的手接触的地方,温度凉爽异常,最少要比通道内空气的温度低了十来度之多,一下子将我全身的燥热之气驱散了不少,难耐的干渴都缓解了一些。 既然摸不准这是什么品种的石头,那我就按原计划砍下它一小块,带下去给文明鉴定鉴定吧。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两脚分别放在两侧的角落里,以防不小心掉进鲁班刚挖的坑里去了。 一切就绪,我挥起铁镐对着面前的石头就是狠狠的一下子,当时就砸的那里火光一闪而过,把我吓了一大跳。我顿时想到这玩意要是真的引起了爆炸,那可就像鲁班说的,我会第一个挂了。 即使不爆炸引起明火也不是闹着玩的事儿。怎么办呢,还砸不砸?我心一横,心说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再说如果牺牲我一个,救了一队人,尤其是张曦,那我也算是死的其所,死的有价值了,再退一步说,被炸死总强过活活渴死饿死吧。 想到这里我不再犹豫,咬着牙一下又一下的狠砸过去,直砸的火星四溅到处飞舞,可除了砸出来几个凹进去的小坑,连条裂缝都没见到,还把我的虎口震的几乎失去了知觉。 看来蛮干是不行的,想把石头砸下一块来,最好的办法是从石头的边缘处砸起。可是这块石头平平整整根本没边没沿的样子,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下手地儿了。 我借着放松下来喘息的片刻,仔细琢磨了下面应该怎么干的问题。突然间我脑子里灵光一闪,抬头看了看头顶那条刚挖出的坑道,心想上面的那块石头和旁边的这块应该不是一起的吧? 如果它们是两块那就太好了,它们的接缝处就是最好的开砸点,一定会事半功倍的。我赶紧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准备往头上努力了。 只是刚才鲁班挖这几个临时坑道的时候,大概是先挖的上面,然后又挖的左右,最后才挖的地面,不然如果顺序反过来的话,他的脚往哪里放呢? 我现在就遇到了这个严肃的问题,我站在下面那个坑的旁边,身子无论如何也保持不了一条直线,怎么都够不着头顶上的石头,就是把铁镐伸到最高处仍然还是够不着。 这可搞笑了,现在让我去哪里找来那么多的土石把下面的坑给填上呢? 怎么办?在旁边的洞壁上再开几个下脚的坑吧,我叹了口气,又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做好了这些准备工作,才奋力的站了上去,晃晃悠悠的正好能够得着上方的石头与旁边的石头之间的交界处。 我没有立刻开砸,而是一手拿着铁镐,另一只手尽力够到了那石块的交界处摸了模。这一摸不要紧,我的心里立刻就凉了大半截:原来这完全就是一整块石头,根本不是我原先想象的那样。 我怒从心头起,双手举起铁镐努力又砸了十来下,结果是可以预料到的,仍然是一无所获。 换句话说,我们费尽心力挖开的这条通道,前方和上方被这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石头堵了个严丝合缝,没有任何破绽可寻。 当我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差一点哭了出来,胸口像被压住了一样喘不过气,整个人的思绪都不对了,意志都好像慢慢的飘散了,最后竟然产生了一丝莫名其妙的解脱感。 我松开了手,任由铁镐掉了下去,虽然我还是睁着眼,但我眼前的一切似乎正在离我越来越远,可我一点也没有想要拉住它们的意思,就这样眼睁睁的进入了恍惚的境界。 这样的状态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叹息:“这条通道是废了,咱们下去吧!” 这一惊非同小可,把我一下子拉回到了现实中。我一回头才看到,文明和张曦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上来,正站在我的身后看着我。 第三十四章 混乱 “你们怎么上来了?”我诧异的问道:“文工你这个身体......” 文明摆摆手制止了我,回道:“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你的消息,估计是遇到不可克服的困难了,我们上来看看情况的。” 张曦跟着道:“本来我要自己一个人上来,可文工非要亲自来看看这块石头到底是什么样子什么品种,拦都拦不住。这不,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次,多危险呀!” 我苦笑了一下,道:“什么样子什么品种已经不重要了吧?反正无论它是啥,我们是砸不动它了。” “确实没办法了。”文明上前一步,艰难的和我错身互换了下位置,动手摸了摸那块石头,又前后左右的仔细看了一遍,才道:“你说的没错,这就是一整层的煤矸石,除非咱们有挖掘机器,否则是无能为力了。” “真的是煤矸石?”我有点不太相信,因为我在大学里学过类似的知识,但从来没有哪一种煤矸石是这么光滑带反光的。 文明明显爬上来的时候耗尽了力气,现在他顺势靠在了一侧的洞壁上,喘气道:“这个位置的煤矸石很有些特殊,它位于两条煤矿带的中间,估计承受了比其他位置要大数倍的压力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可以说它是一种变态变异的煤矸石,数量非常罕见,你还年轻还没有机会见过吧。” 张曦好奇的问道:“文工你见过几次?这东西要是那么少见,价值是不是很高了?” “吴思明确实没有说错你,你有时候是会想当然。”文明笑了笑,回道:“煤矸石再变态变异,也不会变成水晶和钻石的,它们的分子结构有根本的不同!至于我见过几次嘛,给你们说实话吧,在煤矿工作那么多年,之前我也就见过两次而已,还都是在内蒙的矿区。” “那就是说,文工你也有可能会认错了?”我还有点不情愿放弃,继续问道:“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方法绕过去?” “你砸了那么多下,连个豁口都没,咱们已经尽力了!”文明收拾了笑容,正色回道:“与其在这里多浪费时间,不如再去想想其他的办法。” 可是哪里还有其他的办法?我心说到了这步田地,文明竟然还没有放弃希望,这份乐观豁达的心态真的是登峰造极了,要想达到这一层次,估计非数十年的沉淀积累不可,我在现阶段是万万及不上的。 不过说是这么说,到底有什么办法我估计文明心中也是没有底的。算了,几个人挤在这里站都站不稳,先下去再说吧。 于是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我和文明再次错身换了个位置,让他走在中间,我和张曦一前一后的小心护卫着他,一小步一小步的艰难走了下去。 这一路上的艰辛就不说了,总之比我自己爬上来的时候还要吃力费劲些就是了。 好不容易挪到了洞口,刚刚出来就听到下面的几个人正在激烈的辩论着什么,见到我们出来,暂时停止了争吵。 鲁班看我无功而返,第一个抢先道:“我早说过那玩意连皮都破不了,你还偏偏要上去,又怎么着了?” 我顾不上他的冷嘲热讽,正要向大家通报此路不通的结论,却被张曦神秘兮兮的拦住了,她把我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你的牌号是多少?” 我一听就知道这个妮子又要故伎重演了,她还是担心我一去不复返,或者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换了人了。我无奈的低声回道:“梅花7呀,我的大小姐。” 张曦笑了笑,又说道:“你也应该问问我的牌号是多少,要是我自己一个人进了未知巷道,那你岂不是再也见不到我了?” 我心说你跟我那么紧,我挖洞你都要跟着,还怕你跑了不成。但这话我没敢说出来,不得不苦笑着问道:“好吧,你的牌号是多少呢?” “也是梅花7!”张曦飞快的回答,然后又道:“你......” 下面的话还没出口,吴思明在一旁已经不耐烦了,他大声的对着我们道:“你们搞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谈恋爱?!” 张曦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气得转头对吴思明道:“谁谈恋爱了?我们就不能说说事情吗?” “你们有什么事情不能光明正大的说出来的?”吴思明根本没看到张曦的变化,也可能他根本不在乎吧,就听他继续说道:“现在是非常时刻,偷偷摸摸的我第一个就不答应!” 吴思明的用词让张曦更加的气愤了,她怒道:“你把话说清楚,谁是光明正大的,谁又是偷偷摸摸的?我们干了什么了你就不答应?” “你真的以为自己是公主了吗?你真的以为我对你好是因为我喜欢你?”吴思明也受到了刺激,他再也忍不住了,冷笑着回击道:“还不是你爹让我好好照顾你,你走到哪里都让我跟着你!要不然我会下到这个黑窟窿里来?我会被困在这里?” “你不愿意下来谁还能强迫你不成?”吴思明现在的表现,和他以前对待张曦那种甚至有些卑微的体贴截然不同,我看到张曦气得说不出话来,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帮着张曦回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不能平心静气的好好说吗?” “你少他妈废话!”吴思明见我就来气,他恶狠狠的冲我道:“自从她见了你就不一样了!你小子还别那么神气,别以为我不管她了,你就能顶上!” 眼看着火药味越来越浓,文明看到势头不对,赶紧出面劝解道:“都少说两句吧,现在咱们最不需要的就是内讧了,大家一起多想想办法,还能......” “放你的屁!”吴思明竟然对文明也爆了粗口,他已经六亲不认了:“就是你个老东西让我们挖的这条该死的通道,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结果呢?你怎么早没有想到会挖到煤矸石?你早干什么去了?” 鲁班和努尔也跟着帮腔道:“是呀,现在吃的喝的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办法可想?我们强烈要求把最后那点压缩饼干和水都分了,大家散伙!” “挖洞这个主意是我最先提出来的,关文工什么事了?你们都疯了是吗?”王小柱怒喝一声:“散伙了你们想去哪里?想去干什么?我现在就明白的告诉你们,不到最后一刻,这点子吃喝谁也不能乱动!” 王小柱毕竟是多年的领导,又是救援队的队长,加上他身材魁梧说话铿锵有力,他说出的话还是很有影响力的,鲁班和努尔一下子就被镇住了,再也没敢多说一个字。 可吴思明已经率先向同伴,也就是我和张曦,又向权威也就是文明,统统都发了难,事态已经失去了控制。王小柱镇住了鲁班和努尔,却镇不住吴思明这个防暴大队的副大队长。 只见吴思明嘿嘿的冷笑了一声,道:“王队长果然威风!既然你不去,我就替你去试试挖了那么深的洞,是不是把这里的风水给破坏了。你就陪着他们在这里想办法等死吧,我老吴不奉陪了,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来时巷道里,可能真的想去试试风水一变回去的路是不是能重新出现,也可能是继续去寻找属于他自己的时空和原班人马去了。 吴思明这一走,鲁班和努尔也忍不住了,他们相互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也跟着吴思明的后面走了进去。 说来奇怪,看到吴思明的身影消失在黑暗处,我才从紧张状态中放松了下来,心里竟然松了一口气。我看着旁边的张曦,她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气愤中缓过劲来,眼睛里一直有泪花在旋转着,只是始终没有滑落下来。 可能很久以来,吴思明对她是相对重要的一个人吧,在刚刚重新见到她的时候,我也确实看到吴思明对她不错。如今时过境迁,我和她越走越近,吴思明却在一怒之下说了真心话,换了谁都很难承受这样的巨大反差吧,我反而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安慰她了。 “唉......”文明一声长叹,沉痛的说道:“这事不怪吴思明和鲁班他们,都怪我。其实我是想过可能挖到煤矸石层的,但我认为咱们挖的通道与第三层交汇的地方是在来时巷道的上方某处,煤矸石层不太可能延伸到那么远,所以能不能遇到煤矸石尚在两可之间,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只能硬着头皮硬上,谁承想......” “这不怪任何人,文工你别那么自责了。”张曦看到文明非常痛苦,她只得先将自己的事暂时放在了一边,轻声对文明道:“怪咱们的运气不好吧。但现在既然这样了,那就再想想别的办法。” 想想别的办法,这句话已经被大家翻来覆去的说了很多遍,我在脑子里也想过无数遍,可是连馊主意也没有冒出来一个。我苦笑着道:“我是黔驴技穷了,你们来说说这个别的办法吧。” 说着我就看张曦和王小柱,不过他们两个阴沉着脸不吭声,显然没有什么所谓的“别的办法”。这一切被文明都看在了眼里,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你们还记得咱们这支救援队中,有几个人没有进过未知巷道吗?” 我心中一动,想起文明曾经拒绝知道自己的牌号,后来又坚持原地不动的原则,当时他宣称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有人能尽可能的保持置身事外,真的遇到什么绝境的时候,能有第二种选择,至不济也能提供一个固定的坐标。 但从头至尾一直呆在原地的并不仅仅只有文明一个人,坐在一旁很久都没有说过话的代玉也是其中之一。虽然代玉是因为胆子小不敢动地方,但他确确实实是和文明处于同一时空中的人。 也就是说,整支救援队中没有进入时空穿梭的就只有文明和代玉两个人。现在文明提出这个问题,显而易见是有过心理准备的,也是经过慎重思考的,只是我还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想到了什么。 “是文工和代玉你们两个,”我问道:“文工有什么想法吗?我们应该怎么做?” “是不是你们两个准备出门试试运气?”王小柱奇怪道:“想往哪里去呢?” 文明摇摇头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些时空的时间不一样,可总也见不到别的时空中的自己呢?难道自己走进了巷道,其他时空中的自己也一定会走进另一条巷道?” “这个......”张曦有点迷惑的问道:“似乎还没有真正的确认吧?咱们也不能保证这些理论就都是正确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咱们也不知道呀。” “所以,我觉得这里面还可以一试。”文明回头看着代玉道:“你想一想,如果代玉往回走走进了来时的巷道,那么其他时空的代玉是不是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原本脸色白皙的代玉,早已经被这一连串诡异的事件吓得面无人色,只顾得上呆坐着发抖了,现在看文明突然看向了他,他的身躯明显又是一哆嗦,颤抖着答道:“然后呢......” 文明走到代玉身旁,安慰性的扶着他的肩膀,轻声道:“你走进去后会有两个结果。其一,你也进入了时空穿梭,会从另一边的巷道回来,当然回来的是另一个代玉了,你则去了另一个避难硐室。” 刚刚说到这里,代玉立马又是一个哆嗦,继续颤声问道:“其二呢?” 文明续道:“其二,因为代玉你没有走进过未知巷道也没有经历过时空穿梭,那么有很大的可能会直接沿着原路走出去,可以一直走到升井!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里所有时空中的你都升井了!” “文工的意思是,”张曦皱着眉头道:“你准备和代玉两个人往回走试试,如果能走得出去,再找上面的人下来救我们出去?” “你说对了一半,”文明答道:“我暂且还不能离开这个地方,这件事要代玉自己一个人去做。咱们应该做最坏的打算,万一代玉并没有顺利出去而是进入了时空穿梭,那么我还能充当最后一个坐标,可能能帮助你们找到自己的时空。” “啊!我自己一个人?!”代玉一声惨叫道:“这些巷道里面......我一个人......我......” 看到代玉害怕的直发抖,文明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愿意和你一起,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每个人都需要发挥自己最大的潜力了。难道走进那条这么多人走过无数次的巷道,比活活饿死渴死在这里更恐怖吗?” 王小柱来回转了两圈,开口问道:“既然如此,何不在我和姚岚张曦之间选个人和代玉一起走呢?要是代玉能出去,搞不好大家都能出去,相互还能有个照应。” “不可!”文明断然道:“你们不是一个时空中的人,一起走进去会发生些什么没有人知道。这个后果咱们现在担不起了,也没有那么多机会再去验证什么。” 一时间房间里鸦雀无声,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了代玉的身上。代玉这家伙却比之前抖的更厉害了,好像发了羊癫疯似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个样子看得我是又恨又想笑,心说胆子如此小的一个人竟然选择了做医生这行就算了,偏偏救援队这样的活儿也选他来担任其中的一员,真的不知道上面那些领导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听我说!”王小柱走到代玉的面前,两手抓着他的肩膀大声道:“这里的每个人都会害怕,但是再怕再不愿意去,也会做自己应该做的事。你只要做起来走起来就不怕了,我向你保证这一点,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张曦紧跟着道:“我也向你保证,这些巷道里什么都没有,一点也不危险,你只要一直向前走别回头就行了!你仔细想想,走进去无非就是黑了一点,能升井最好,就是升不了走到了另一个时空也没有生命危险呀。我们这几个人不就是这样,你看到我们有什么变化吗?” “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也帮腔道:“所谓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就在此时!再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就是遇到了什么你怕他们个鸟啊!你得拿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决心......” 文明一声轻咳,打断了我的胡言乱语:“代玉呀,你就当这一次是走上手术台去做一台手术吧,不要胡思乱想就不怕了。我还是那句话,那条巷道这里绝大多数人都走过很多遍,难道就比你饿死渴死在这里还恐怖?” 代玉在我们几个轮番的打气下,渐渐止住了发抖,终于可以抬起头小声的问道:“那......我这一趟需要注意些什么呢?” 第三十五章 最后一招 “你此行有重任在身,切不可胆怯犹豫,”文明带着一种怜悯的目光,对代玉道:“虽说这条巷道他们已经走过多次,但你走的这一次却不同寻常,因为你是一个没有走过未知巷道的人。” 看到代玉又有点哆嗦,文明忙接着道:“无论如何,这条巷道的长度只有一公里,走的快一点二十分钟就能走到底了。你只要记住,恐惧和危险是不同的概念,你要集中注意力克服恐惧,远离危险,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了。” 王小柱看文明说了半天还是没有切入正题,着急道:“你呢,这一次的目标就是尽可能的升井,只要上去了你要第一时间向上级汇报这里的严重情况,就说下面已经火烧屁股一刻也等不及了,让他们抓紧派人下来来救我们。要是上不去呢,等你回来再商量吧。” 这边说着,那边张曦已经帮代玉整理好了行李。说是行李,其实就是一盏新的矿灯,一把新的铁镐,还有代玉自己带下来的医疗挎包,里面放着一半急救药品,还有一半药品留下来备用,而剩下来的那五包救急用压缩饼干也给他带上了三包,他的水壶自然也被灌满了饮用水。 从这一点来看,代玉现在完全成了整个救援队中装备水平最高的人,按照一般的消耗程度,这些物资不仅能保证他走完来时的那一公里巷道,就是走到升井也是能轻松应付的了。 一切准备齐备,我们几个人将代玉送出避难硐室,又目视着代玉迈着缓慢的脚步向着来时巷道一步一步的挪过去,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即盼望着他能成功的走出去,又有点莫名的担忧。 在代玉即将走进来时巷道的时候,王小柱突然大喊了一嗓子:等下!硬生生又把代玉叫住了,然后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代玉身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支笔和几张纸,郑重的交在了代玉的手中。 我和张曦对视了一眼,立刻明白了王小柱的用意。他是担心万一发生什么不测,代玉能将一些有用的信息写下来,还能给我们留下个指示什么的。或者,哪怕只是让代玉留几句遗言也是好的吧。 代玉接过来笔和纸刚刚收拾好,一抬头又看到来时巷道那幽黑的门洞里灯光一闪,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不过一直等到他们走出巷道我们才看清原来那是鲁班和努尔。 看到他们的一瞬间我的心就沉了下去,这条巷道对于鲁班和努尔二人显然仍是个时空穿梭的通道,那么代玉现在想原路走出去,成功的概率有多大呢?恐怕悬了吧,那似乎是不可能的任务了。 再看鲁班他们,好像连看我们一眼的兴趣都没有,直接闷着头闭着嘴一言不发的继续往未知巷道走去,只是在经过代玉身边的时候他们看到了那个挎包和水壶,那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他们二人的眼中闪过了几道野兽般的绿光,除此之外再无交集。 王小柱拍了拍代玉的肩膀,转身走了回来。代玉冲着我们苦笑了一声,也转身走进了来时巷道,很快就消失在了一片漆黑之中,那感觉就像他整个人被那条巷道吞噬了一般。 “进屋吧,”文明低声说道:“现在咱们除了等待,已经没有事情可做了。” 于是我们几个默默的走了回去,将遍地拆散的椅子零件勉强重组成了两把椅子,让文明和张曦坐了下来,我和王小柱则随便找了个墙角席地而坐。 “对了,”张曦刚刚坐定,就对王小柱道:“刚才鲁班和努尔他们还在绕圈子,说明你原先说的那个挖洞破坏风水什么的,根本无效啊!” 王小柱一脸的尴尬道:“那玩意就是试试的,行不行的谁知道?万一行了呢,对吧?” 文明叹息了一声接着道:“可惜在当前情况下,很多人已经经不起试验了,任何失败,不,就是毫无进展也会让他们的精神崩溃,情绪爆发的。” 这分明说的就是吴思明了,不过我觉得鲁班和努尔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的状态实在让人担忧。这个话题比较沉重,张曦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思明会那样对我,会说出那样的话。我一直以为再不济,友情还是在的吧。” 文明又叹了口气,回道:“古话说日久见人心,其实用不着那么长时间,只要一起经历下困难的时刻,一个人就会原形毕露了。只是现在和平时期,谁又有那么多机会去经历苦难,有机会去看清刻意隐瞒自己的那个人呢?” 王小柱忍不住鼓掌道:“看来我们的张曦还是幸运的,在这次大灾大难中就看清楚了吴思明的真面目。你想啊,如果你在以后哪个节骨眼上才被他甩了,可不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吗?” 听了王小柱这话,张曦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看我,脸色有点绯红,却什么都没有说。 王小柱见状更加得寸进尺了,他一指我说道:“你看姚岚就不一样,任何时候都会先想着你先向着你。要我说啊,等咱们出去之后,干脆你们两个好算了,还是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的靠得住!” 这家伙可真是口无遮拦,我的脸也腾地一下子红了,好在我本来皮肤就不怎么白,在井下那么久也没有想到擦擦脸什么的,众人都没有看出来罢了。 但我仍然控制不住的和张曦又对视了一眼,那一刻我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了弥漫着的情意,我有充足的理由可以保证,那是我活到这么大看到过的最美好的东西。 当然,我也并不是在那一刻才对张曦动心,只是我和她多年未见,重逢之后又行色匆匆,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的发生,让我们应接不暇,根本就没有时间和心情去考虑自己的问题吧。 除此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自打知道我和面前的这个张曦不是来自同一个时空的人时,我就一直认为我们还会回到各自的时空中去,到时候面对原先那一个张曦,我还会不会有同样的感觉呢?如果我有而那一个她没有呢? 现在我则完全放下了这些包袱,此刻的我从面前的她的眼睛里已经发现,这个张曦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我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回到属于自己的时空,如果能回去,那我愿意放弃一切跟着她到她的那个时空中去,即使反过来,我相信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做出相同的选择。 “哈哈,”久违的笑声又在这间诡异的避难硐室中响起,文明笑着道:“伟大领袖毛主席曾经教导我们说,坏事里也会有好事呢。你们这就是一件大好事,我......” 话未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文明不由得住了嘴看了看我们,我们几个则面面相觑,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的都是代玉回来了。我心说这家伙的速度够快的呀,不会是跑着回来的吧? 失望归失望,改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离门最近的王小柱深吸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紧走两步往外跑去,我紧随其后也出了门。 可到了门外一看,外面却空无一人,唯有在来时巷道的大门处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了,看背影似乎是吴思明的样子,难道刚才的脚步声是他发出来的? 王小柱疑惑的挠了挠头道:“吴思明这小子跑来跑去的忙什么呢?他们有什么进展了?” 我也不置可否的摇摇头道:“不是代玉就好,再等等吧,时间才刚过去二十分钟呢。” 王小柱看了看时间,对我道:“代玉身体弱走得慢,搞不好二十分钟走不到头。我看咱们就别进屋了,就坐在这里等着吧。” 我们正说着话,张曦在房间里呆不住也走了出来。不过刚刚才经历被王小柱和文明挪揄的事儿,她还有点放不开的感觉,我同样觉得有些尴尬,反而不如之前那么自然了。 微妙的气氛蔓延开来,一时间谁都没有心情再说什么,三个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倒也相安无事。 这样的状态保持了没有多久,大概最多过了那么几分钟之后,从未知巷道里又传来两道灯光,接着一阵脚步声响起,鲁班和努尔他们又一次的出现了。 奇怪的是,这二位似乎有什么地方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我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们的脸上好像都有点青一块肿一块的意思,身上的衣服也比以前更加的脏乱,非常的狼狈。 除此之外,他们两个这一次也没有像以往那样急色匆匆的直走过去,而是一前一后来到了埋葬那七具矿工尸体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双双面向墙壁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 我和张曦王小柱飞快的交换了下目光,都有点丈二和尚般的迷惑不解,不过我们没有贸然去问个清楚,毕竟鲁班他们两个现在对我们有些敌意,这会儿就没有理我们的意思。 接下来的事儿更让我们吃惊了。只见鲁班念叨了一会儿,上前一步走到墙壁跟前,举起他随身携带的铁镐努力在墙上划了起来,他的动作幅度不大,显然和挖洞不是一路。 难道这家伙知道自己出不去了,为了给后来人一个提醒警示,他要学习史前人类的壁画传统,准备在墙上留下自己一生的壮观经历? 我耐着性子等他一笔一划的画完,最后不得不承认,他画的极其认真确有种艺术家的风范,可惜最终出笼的作品我还是没有看出来画的到底是什么,只能依稀看出大概是个人的样子。 这个壁画上的“人”,有着比例很不协调的四肢,大大的脑袋上还顶着什么东西,面容古怪似笑不笑的样子,尤其那双三角眼瞪得老大老大,整体感觉非常的瘆人。 画好之后,鲁班接着放下铁镐,又用手在这幅画上涂涂抹抹修改了一番,算是完成了后期制作。然后他退后一步和努尔平行站好,两个人口中又发出了一阵叽叽咕咕的声音。 片刻念叨完毕,鲁班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两根小木棍样的东西分给努尔一根,两个人都将木棍抱在胸前,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看着不得要领,忍不住正要走过去问他们到底在干什么,这个时候只见鲁班和努尔他们突然双手合十,咕咚咕咚两声,双双跪在了地上,将两根木棍分别插在了自己的前面,跟着就是磕头如捣蒜。 我万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如此戏剧性的变化,迈出的腿不由自主的又收了回来。但震惊之余,我总算明白了他们是在进行烧香拜佛的仪式。 不过他们找的这个地方比较敏感,仪式为什么会在埋葬七具矿工尸体的地方举行呢?我心想难道是鲁班努尔他们怀疑是那七具尸体搞的鬼,大家才出不去的? 当时刚发现这七具尸体的时候,确实让人心中发寒,我也非常痛惜这七个矿工死于非命的悲剧,但人死之后真的会冤魂不散要拉人陪葬吗?或者它们希望活着的人为其伸冤报仇,不达目的不放人走? 可是早前已经得出结论,这些死去的矿工并不是被恐怖分子所杀,而是它们自己自相残杀的,让别人到哪里去找杀人凶手呢?而且“鬼打墙”的思路是代玉的专利,现在被鲁努二位继承并发扬光大了,他们不会是真的相信这些了吧? “我的天,咱们真的是陷入绝境了!”张曦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切:“这是最后一招了吗?” “要不要制止他们,这是毫无意义的呀。”我提了个建议。 “不要胡说八道!”王小柱不同意道:“就让他们拜去吧,万一有用呢......” “你不会是真的这么想吧?”我惊道:“与其做这些无用功,还不如让他们到处乱窜呢,搞不好就有什么新发现。” 王小柱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低头看了看手表,又抬头算了算时间,才道:“代玉走了快四十分钟了,按说就是文工那把年龄这个时间也走到巷道尽头了,咱们到现在没有等到他,应该是顺利走出去了吧?” “希望如此!”我艰难的咽了口吐沫,感觉干渴的越来越难以忍受了:“等他上去找到领导,你们说他们需要多久才能下到这里?会不会和咱们一样被困?” 王小柱怒道:“你别乌鸦嘴了好吗?这个问题早前不就说过了?当时是谁提出的来着?那个时候我没有反应过来,其实他们要想不被困很简单的,咱们拦着他们不让进未知巷道不就行了?” 张曦赞道:“好办法!果然被困出经验来了。不过姚岚说的也对,咱们就这点子吃喝,实在坚持不了多久了,他们要用多长时间才能下到这里来呢?” “我的嗓子眼也冒火了,再过一小时咱们每个人得喝点水了。”王小柱叹了口气,又指着还在虔诚拜佛的鲁班努尔说道:“给他们也分点,剩下的饼干和水是公共物资,人人都有份。” “那是自然的,”我回答道:“不过咱们只能在这里干等,就不能做点什么事情吗?我以前看过一部在海上遇难的电影,听那里面说,如果大家都是干坐在救生船上发呆,很快就会变疯的,无论如何都得找点事干不能闲着才行。我觉得咱们现在被困在这么小的两条巷道里,和发生海难也差不了多少了,你们说呢?” 张曦点头笑道:“要不你也去参加那边的朝圣团?” 我心说都什么时候了,这个小妮子还有心情笑得出来。不过我又想了一下,在此地一动就是绕圈子,似乎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的,应该怎么办呢? 正在琢磨着,却听到对面墙壁那边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石头上了。 第三十六章 冲突 我下意识的向发出响声的方向望了过去,看到努尔正在忙不迭的往自己怀里塞一个水壶。原来这家伙磕头过于虔诚动作过于猛烈,随身携带的水壶都被他甩了出来,正砸在一块石头上。 我暗笑了一声,转过身来接着刚才的话题对张曦道:“我觉得用不着我亲自出马,他们这份劲头极大,我看啊......” 话未说完,王小柱突然猛地打了下我的胳膊,把我疼的嘴一咧,后半句话就咽了下去。我正要骂他下手没有轻重,对自己人都敢下黑手,却看到王小柱并没有看着我,而且他的表情不对。 “你们看见了吗?”王小柱一脸紧张的指着鲁班和努尔的方向说道。 “看见什么?”我揉着胳膊问道。 “刚才努尔把水壶放进怀里的时候,你们没看到其他东西吗?”王小柱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那边。 “哎呀你打什么谜语,你就说吧,到底看到什么了?”张曦有点不耐烦了。 王小柱终于回过头来,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道:“努尔的怀里有一个包包,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是代玉带走的那个医疗包!” “什么!”我大吃一惊,瞬间就忘了胳膊上的疼痛,急道:“努尔是从哪里来的那个包?他还私自带了另一个医疗包下来?” 张曦的表情也变了,她想了一下才道:“不对!代玉的医疗包不是救援队的标准装备,努尔不可能再有另一个相同的。难道是......”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下面的话没有敢直接说出口。但是我和王小柱的心里已经明镜似得,完全明白张曦的意思了。 “那个包就是代玉的!那代玉他......”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转身问王小柱道:“你看清楚了吗?确确实实是代玉的那个包包?” 王小柱怒道:“我两只眼睛都是2.0的视力,这怎么会看错呢?” 张曦续道:“可代玉现在不在这里呀!井下光线不好,是不是你眼花了?” 王小柱见我们都发出了质疑,他更生气了,手一挥道:“看没看错,过去不就知道了!我又不是吴思明,还讲究什么法律问题,没有搜查证,我照样能知道!” 说完什么也不顾,径直向鲁班努尔走了过去。我和张曦来不及想别的,急忙跟上快走了几步,三个人一起来到了他们的身后。 正在拜佛的鲁班二人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却连头也没有回,继续在那里磕头作揖的瞎念叨,整个一副旁若无人的举动。 王小柱的表情严肃,我一看就知道他感觉受到了轻视,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心理挑衅,不出意外的话他马上就要爆发了。果不其然,只见王小柱从鼻子里发出了“哼”了一声,冷笑道:“怎么着二位,还拜出心得拜出惯性来了?不准备歇会了?” 鲁班这才回过头来,勉强回了一句:“你们走你们的阳光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碍着你们的事儿了?” “没和你说话!”王小柱脸一甩,冲着努尔吼道:“你怀里是什么东西,拿出来看看!” “没......你......”努尔明显有点慌乱,还下意识的用双臂护住了胸前。 “有什么东西你问得着吗?”鲁班一下子跳起来道:“我们怀里有什么,你和我们又不是一个时空的人,管的着吗?你还当自己是队长呢,就是队长现在也不管用了!” 本来我还是比较倾向于是王小柱看错了的结论,毕竟那个包包是我们亲眼看到代玉带走的,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现在看到鲁班和努尔的表现,我又觉得他们心中一定有鬼了。 “我们怀疑你们拿了不属于你们的东西,”我正色道:“如果你们没有,掏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为什么不给看?” “不想给你们看,怎么的吧?”鲁班毫不退让。 努尔看到鲁班的强硬态度,刚才的怯懦消失无踪了,也跟着大声嚷嚷起来,一时间场面有些失控。 这一来我有些慌了手脚,不知道下面还应不应该继续强烈要求了。因为说实话,王小柱现在的这一套有点不占理,虽然我们有充足的理由检查努尔的装备,鲁班和努尔表现的也确实很可疑,但毕竟没有任何证据来支持我们的行动,仅靠王小柱看到的那一眼,尚且不足以服人。 但王小柱不管这些,他的倔脾气上来就跟换了个人似得,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我和张曦不得不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试图控制住局面。 这个时候,外面乱成一团的吵吵声终于惊动了屋里的文明,他不声不响的走到了我们的身旁,歪着头听了半响,才听明白了个大概。 “竟然有这事?”文明也奇道:“努尔你好好说,那个包包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什么叫找到的?”努尔脸红脖子粗回道:“本来就是我的!我从上面带下来的!” “你放屁!”王小柱吼道:“整个救援队就代玉一个医生,那个包是医疗专用包,你以为人手发一个吗?” 努尔一下子被憋得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只能硬着头皮不停的重复一句:“就是我的,就是我的......” 我看这是个机会,努尔的汉话说的本来就不怎么利索,脑子也并不是很灵活,现在急切之下终于说漏了嘴了。好不容易抓住他们的小辫子,怎能轻易放过。 我上去一把抓住努尔的胳膊道:“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鲁班看到情况不对,立刻冲上来一巴掌把我甩到了一边。他的力气极大,我猝不及防差点被他打得坐倒在地上。 这一下场面更加的混乱了,张曦连忙跑过来扶着我,文明急忙忙的说些要团结不要分裂的废话,王小柱则把袖子一撸,准备冲上去和鲁班对打。眼看着一场内讧即将开始,突然众人的身后一个大嗓门猛地响起:“都给我住手!” 所有人都被这一嗓子震了一下,纷纷停了手回头去看,这才发现吴思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他正站在两米外的地方怒视着我们,凶神恶煞的怪吓人的。 看到吴思明这个样子,大家不由自主都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瞬间混乱就变得鸦雀无声了。我心说到底是防暴大队的副大队长,到了这步田地还能镇得住场面,这可不是谁想做就能做到的,王小柱、张曦和文明都不行。 王小柱虽然是救援队队长,但毕竟只是个矿监局里的管理人员,在业务范围内还有点威严,其他方面就不行了;张曦是受累于自己的女性身份,很多时候她得不到人们的平等对待;而文明就是个知识界的权威,当混乱发生的时候根本一钱不值,这一点之前早被证明过了。 至于我就更不用说了,从头至尾,几乎没有人对我的意见给予过真正的尊重,平时都不行,何况当前这个生死存亡的节骨眼上? 同时这也说明人们的惯性心理是多么的强大,即使在即将断绝后勤补给的时候,还记得警察是维持秩序的国家机器,尚且对其保留着一丝敬畏之心。 所以大家纷纷住手之后,都等着吴思明的进一步作为。但吴思明可能这段时间绕圈子绕的多了,体力消耗极大,一声大喝之后来了个上气不接下气,反而没了下文。 直到他抹着满脸的大汗站在原地喘息了片刻,才缓过劲来问道:“怎么回事?谁来给我解释一下?” 闻听此言,鲁班和努尔站在一边,王小柱站在另一边,就像对着法官倾诉自己的苦楚一样的,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都想争取吴思明的支持。 好不容易听了个大概,吴思明开口说道:“就这点子屁事?这有何难?让努尔自己把东西拿出来看看不就行了?” 张曦不屑道:“他要是愿意就好了,还用得着动武吗?” 吴思明斜着眼看了张曦一眼,轻蔑道:“亏你还是个警察,这点事都不会处理!他不愿意就作为犯罪嫌疑人看待,先拘禁他十二个小时再说!” 鲁班一听就急了,结结巴巴道:“你们......你们这是违反人权!你们没有证据就拘禁人,这是违法的!” “吆喝,你还懂人权,懂法律呢?”吴思明冷笑道:“我还就告诉你了,我说的这些全都是国家的法律法规允许的,没有一丁点的违法内容。本来我还倾向于你们,不过你这样一说,倒是嫌疑很大呀!” 鲁班刹那间脸涨得通红,张嘴似要分辨,却又不知道为何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努尔看到大家都盯着他,更加的慌乱了,目光不敢和任何人有接触,只是将胸前的东西抱得紧紧的。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努尔终于顶不住了,他的嗓子里发出了一声极其嘶哑的喊叫,没人听懂那是什么意思,紧接着他像一只笨拙的野兽一样,猛地向后退了两步,转身就向未知巷道窜去。 我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去追努尔,但吴思明和张曦的速度比我快得多,他们的身影一闪,已经离我三尺开外。就这样吴思明还不忘回头一指鲁班,让我们控制住他。 我和王小柱只得停下来,一左一右的站在鲁班的身边,生怕他也会突然逃窜。不过我们明显多虑了,鲁班好像被刚发生的事情给吓住了,这一会儿完全不在状态,他僵立在当场,根本没有半分跑路的意思,连反抗的下意识动作都没有。 那边吴思明和张曦进展同样顺利,本来他们抓人的套路就很熟络了,再加上努尔总是顾忌胸前的东西,双臂抱胸怎么也跑不快,结果在即将进入未知巷道的一瞬间,被吴思明一拳打在了左脸颊上。 吴思明这一下明显没有留手,只听到一声闷响,直打的努尔整个人向右侧横着滚了过去,倒在地上之后还翻了几下才停了下来,几乎丧失了行动的能力。 这一下也让我和王小柱,包括站在中间的鲁班,纷纷目瞪口呆咂舌不已。我心说这一下要是打在了我的脸上,我这比努尔还要单薄的小身板就更受不了啦,非得当场吐血不可,搞不好牙齿都得掉几个。 正在胆寒的时候,那边的张曦一刻也没有闲着,她直接扑到倒地呻吟的努尔身旁,将努尔的双手扭到身后,一抬手接过吴思明递过来的一副手铐,将努尔的右手牢牢铐住了。 接着,吴思明也上前合力把努尔给抬得站了起来,反剪着双手一路拖了回来,一直走到我们的面前,又将鲁班拉过去用同一副手铐的另一边铐住了他的左手。 整个过程鸦雀无声,没有人敢大声喘气,更没有人敢大声喧哗,所有人都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一直看到鲁班和努尔被带进了避难硐室,被迫蹲在一个角落里为止。 我这才松了口气,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了一身大汗,连外套几乎都湿透了。 这不是我没有心理承受能力,而是从来没有见过现实版的抓人场面,虽说之前排查其他几层巷道的时候见识过一些基本的搜索套路,但那和现场直播的暴力追捕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和看电影电视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这个时候出那么多的汗可不是好事,本来就干渴难耐的嗓子眼愈发的痛苦,我却无计可施,连一点吐液都分泌不出来了。 再看王小柱和文明,他们两个比我强不到哪里去,也是一副刚缓过劲来的表情。我们几个相互看了看,一起迈步走回了避难硐室,准备参与对鲁班和努尔二人的审讯工作。 其实这种工作也用不着我们操心,吴思明早已拉过了那把胡乱拼凑起来的,唯一的一张椅子坐在了鲁班和努尔面前,正在让努尔往外掏他藏在胸前的东西。 努尔的左脸肿起的老高老高,左眼都有点睁不开了。但在吴思明声色俱厉的训斥下,他还是艰难的用尚能活动的左手,一点一点将那些东西掏出来放在了面前的地上。 他胸前藏的东西不多,共计有装了大半水的水壶一个,压缩饼干数包,医疗挎包一个,还有一支笔和几张画满了很多人像的纸张。 王小柱一见就跳了起来,他指着那支笔和纸张吼道:“这些你们是从哪里来的?这是我给代玉的东西!说,你们到底把他怎么着了?!” 马上要上架了,说几句吧 我这本书到现在发布了17万字左右,按说这个字数在动辄数百万字的网文里不算多,上架时间就显得有点早。 我想解释一句,其实写作这本书的初衷,我是按照一般小说的模式写的,完本字数不过二十多万字,如此匆匆上架也是情非得已吧,因为再不上架就要发完了......以下省略借口n个。 这就带来了两个问题。 一是看惯了长篇大论的读者们,是不是还有兴趣看常规的短小精悍的文呢?我个人觉得吧,只要题材新颖,故事讲得精彩,长中短篇都有其可读性。 本身喜欢中短篇的读者自不必说,就是习惯读长篇的读者也可以借机换换口味,看看二十多万字的篇幅,情节是不是更紧凑,节奏掌握的是不是更适度,感觉上是不是能更过瘾。 本书不会让读者失望,因为但凡能吸引读者在很短时间内一口气读完,事实上也确实能一口气读完的书,读起来都会很有快感的。 二是限于这本书的篇幅,vip的章节不会很多,读者完全可以放心大胆的追文,根本花不了几个银子的,也用不着担心vip章节会随着写作时间的漫长推移,随着作者的惰性和麻木,质量越来越下降,越来越水。 这些问题在本文中不可能出现。 另外声明一下,磨铁是本书唯一正版授权发布的网站,我会为磨铁,为付费读者负责的。 虽然读者们看本书的消费很低很低,但你们的支持和鼓励对我来说,就是莫大的荣幸。有人愿意花钱,哪怕只是一分钱,也是对我本人,对我这本书的肯定。 谢谢大家!谢谢我的责编! 第三十七章 寻找 我接过那几张纸看了看,看到上面一共画了七个人像,每个人像旁边还分别写了歪歪斜斜的几句话,大意是说些祈求祈祷的话,什么你行行好让我们出去吧,我们升井之后一定会给你烧纸钱做法事,还要帮冤死的你有仇报仇有冤伸冤之类的。`乐`文`小说``lxs520`c 人像是七个,这些话又很有针对性,我很容易就猜出这是鲁班和努尔为了活命,给那七个死去的矿工做的牌位。他们试图通过这种鬼鬼神神的办法获得解脱,结果却事与愿违。 但此时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代玉的去向和死活才是重中之重。想到这里,我默默的放下纸笔,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站在一旁看着被审讯的鲁班和努尔。 在王小柱的怒喝声中,加上吴思明恶狠狠的威胁下,还有张曦一句句的温言相劝,努尔终于承受不住了,他不顾鲁班的阻拦,一五一十说出了整个事件的前后因果。 原来在代玉走进来时巷道的时候,鲁班和努尔两人正好从里面出来,所以看的清清楚楚。不过他们既不关心代玉此行的目的,也不关心其他人为什么要送代玉出发,他们只看到代玉身上带着的水壶和包包,并就此判断出这些物资的分量。 前面说过,原本发给每个人的饮用水和压缩饼干非常有限,在长时间的挖洞之后早已被消耗殆尽了。别说鲁班和努尔两个壮汉,就是我这个平时饭量不大也不怎么喜欢喝水的人,都把水喝了个精光,只剩下一小块压缩饼干而已,那还是因为口干舌燥实在难以下咽才剩下的。 所以鲁班和努尔两人断水缺粮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他们饥渴难耐,却又不得不反反复复的走进巷道,想找出一条生路出来。这就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越是饥渴越希望出去,越希望出去就越会不停的绕圈,越是绕圈就越是饥渴。 等到他们看见代玉携带着饮用水和包包,独自一个人走进巷道的时候,他们的精神和体力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状态,确实没有理由再去思考其他的问题,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如何将那些物资据为己有上。 于是,他们装作继续前进的样子走进了未知巷道,但其实并没有深入进去,只是站在巷道内一侧的阴暗处等待了片刻,一直等到我们几个人回了避难硐室,才从里面小心翼翼的出来,悄悄的跟着代玉去了。 但因为代玉从没有离开过避难硐室,他的身体状态保持的很好,走的也很快,鲁班努尔就不一样了,除了饥渴难耐,他们的两条腿还像灌了铅似得,根本走不快。 所以当他们一开始追上去的时候,追了三四百米的样子都没有看到代玉的影子,这让他们非常着急,生怕代玉走出了巷道之后和其他人会合,他们就没法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但水和食物的吸引力非同小可,鲁班努尔咬着牙又闷着头往前猛走了二三百米,却仍然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背影,在马上要失去希望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灯光。 鲁努二人大喜,以为终于追上了代玉。但快走了几步后又发现,这道灯光晃晃悠悠的接近的很快,很明显他不是在往前走而是朝着鲁努二人的方向过来的。 难道那不是代玉,而是吴思明?鲁班他们确实在绕圈子的时候见过好几次同样在绕圈子的吴思明,不过他们对这个装备齐全的防暴大队副大队长还是非常忌惮的,不敢轻易冒抢劫他的念头。 再说吴思明自顾不暇,自己的吃喝都早就成了问题,也没有多余的东西匀给他们。 这要是吴思明,那可就彻底没有追上代玉的希望了。鲁班和努尔非常失望,一下子没有了继续前进的动力,直接坐倒在原地喘起了粗气。 很快,一阵脚步声伴随着那道灯光来到了他们的身边停了下来。因为黑暗中的灯光过于刺眼,鲁努二人猛一下没有认出那到底是谁,直到那人冲他们说了句:“你们在这里干什么?跟我一起回去吧......” 于是鲁努二人从垂头丧气一下变成了大喜过望,因为他们听出了那正是代玉的声音。不知道怎么回事,代玉往前走的好好的,却莫名其妙的又走了回来,正好碰到了走不动的鲁努二人。 当然了,鲁班和努尔是不在乎代玉是出于什么原因走回来的,他们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吃的和喝的。努尔第一个从地上爬起来,上前一步就抓住了代玉身上的水壶,要夺过来先喝上几口再说。 代玉大惊,他一边拼命护着自己的水壶,一边大声的呵斥努尔,还不停的向鲁班求援。其实不用代玉说话,鲁班也已经悄悄的站起来走到了代玉的身后,他趁着代玉只顾得上应付努尔的时候,猛地将挎在代玉肩膀上的挎包往上一扬,几乎抢了过来。 可惜代玉正在和努尔争夺水壶,挎包的带子正好缠在了他的手臂上,没有让鲁班得逞。这一下代玉更着急了,他左胳膊拉着水壶,右胳膊拉着挎包,一个人苦苦的抵抗着两个人的进攻。 鲁班看代玉没有撒手的意思,急得吼道:“拿过来!我们就是喝几口水吃点东西,剩下的还给你!” 代玉已经满头大汗,他也急道:“我有重大发现......跟我回去......不要抢了......” 代玉说的这几句话断断续续,努尔在一片混乱中并没有听清楚,但大意应该没有错。可惜当时的努尔已经被饥渴冲昏了头脑,现在既然已经动了手,他是更加的顾不得那么多了,整个人完全被本能所控制。 鲁班这边还在和代玉边抢边唠叨,努尔已经顺手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铁镐拿了出来,高高挥起,就势向代玉的脑袋砸去。就听“噗”的一声闷响,代玉立刻失去了知觉,软绵绵的倒了下去,一直到倒在了地上的时候,那把铁镐还牢牢插在他的头上。 努尔把铁镐一松,低头抓起水壶,打开盖子就是一阵狂饮,喝的咕噜咕噜的。 而鲁班则被刚刚发生的事情吓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忘了自己到底要干什么了。直到努尔喝了个差不多,把水壶递给他的时候,他才想起事情的严重性。 于是,鲁班立刻俯下身去探了探代玉的鼻息,又摸了摸代玉脖子处的脉搏,但此时的代玉已然没有了半分活气,头上流出的脑浆鲜血流了一地都是,当场就死了。 鲁班沉默了半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水也想不起来去喝了。正在翻挎包的努尔看到鲁班这个样子,满不在乎的说道:“不就是死个人吗?咱们矿上死的人还少?别说抢点吃喝了,再过两天老子饿极了,连那七具尸体都能扒出来吃了!” 鲁班气得一跃而起,照着努尔的腰上就是一脚猛踹过去,把努尔给踹出去老远。努尔猝不及防下挨了打,心说吃死尸又不是我的主意,吴思明以前就提到过,你打我干什么? 他哪里想到鲁班气的是他杀了代玉,根本就没听见他的嘀咕。努尔的脑子一热兽性又发作了,扑过来抓着鲁班一起摔在地上,两个人扭打成了一团。 这一架直打的是天昏地暗,参战双方都下了狠手,一点留情的意思都没有。好在打架在矿工中司空见惯,他们两个又经过了长时间的体力消耗,打着打着就打不动了,倒没有造成什么大的损伤。 但在他们两个人的手中出了人命,总归不能若无其事的闭眼当没看见。于是在鲁班的提议下,他们将代玉的尸体搬到洞壁的一边,草草用铁锨挖了个浅坑给埋了。心情紧张外加体力不济之下,这个坑连尸体都没有盖住。 接下来鲁班整理代玉的遗物,发现除了吃喝和医疗用品之外,还有几张纸和笔放在包包里。鲁班那个时候就冒出一个想法,用这些纸笔当做祭奠用的法物,去祭拜一下那七个死去的矿工兄弟,希望能在“他们”的帮助下顺利脱困。 这就是这些纸上面画的人像和语言的由来。还有,鲁班和努尔两人收拾停当回头又走回来的时候,在墙上用铁镐画的那个人像并不是某座神的形象,而是被努尔杀掉的代玉遗像,鲁努二人也在向他赎罪,乞求着他的原谅。 这就是后来我们看到的那一幕了。 努尔说完这些,最后一仰脖子吼道:“有什么冲我来!东西是我抢的,人是我杀的,没有鲁班半点事,你们放他走!” 吴思明听了,嘿嘿冷笑道:“你泥普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惦记着判官小鬼?你让放就放?放了他又能去哪里?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还有话问你呢。” 我心说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可问的?我关心的是代玉是不是真的死了,至少也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才行,不能只凭努尔几句话就将他放弃了。 再说了,即使真如努尔说的那样,代玉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那么他生前所说的最后那句“我有重大发现”,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指的是在什么地方有了发现?他又发现了什么?亦或那只是代玉企图制止鲁努二人的暴行,临时编出来的瞎话? 代玉此人老实本分,胆子又小,说瞎话并非他的强项。尽管人在危急关头别说编个瞎话了,会迸发出什么样的潜力都很难说,但仍然不能解释为什么代玉会掉头走回来。 是代玉走过了来时巷道后发现仍然是个轮回,不由自主陷入了绕圈子的本能反应,还是他真的发现了什么可以改变时空穿梭的东西,想第一时间赶回来通知我们? 可是代玉又怎么知道往回走,就一定会找到我们几个,会找到和他一个时空的文明呢? 这些问题一下子集中出现在了我的脑子里,搞得我坐立不安,根本听不进吴思明下面的审问过程了。 张曦看见我的表情不对,轻声问我是怎么回事,我简单的将我的想法耳语给了她,然后又对王小柱使了个眼色,我们三个人一起悄悄的来到了避难硐室的门口,没有惊动还在声色俱厉的吴思明和扼腕痛惜的文明。 “你说的这些,咱们应该到哪里去找到答案?”王小柱听完我的设想,奇怪的问道:“现在就去找到代玉的尸体?然后再去寻找代玉发现的真相?可是审讯还没有结束,要不要等一等?” “还等什么?我现在就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不会再有别的办法了,”我急道:“忙活了那么久,这是第一次出现有可能脱困的转机,咱们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张曦也跟着道:“我同意姚岚的说法。这事宜早不宜迟,等思明审讯完鲁班和努尔,恐怕黄花菜都要凉了。他们可以继续审他们的,咱们就和他们分头行动吧。” 看到我和张曦的态度坚决,王小柱随后也点头同意了这个计划。于是我们三个人整理了下装备,一起再次走进了来时巷道,放弃了这个时空里的文明他们。 根据努尔的供词,他们大概是在走进巷道六七百米的位置和代玉迎头遇上的,那差不多是这条巷道的一半还多的地方。知道了这个,我们就没有必要在路上耽误时间了。 但那个位置并非轻易就能找到,具体的距离很难把握,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它很容易被我们忽视掉。好在张曦在警队受训的时候练习过步伐测距的项目,她迈出的每一步都是一米的间隙,几乎一厘米也不多一厘米也不少。 有了这份保证,我和王小柱跟着张曦的后面一路上紧赶慢赶,不到十分钟就走出了六百米的距离。接下来我们放慢了速度,张曦仍然在前面带路,我和王小柱则将矿灯的光线分别投向了两侧洞壁下。 我们也听到努尔说过,他们挖的埋代玉的那个坑并没有挖的很深,实际上代玉的尸体是有最少一半露在外面的,上面也只是简单的用了一些石块煤块勉强盖住而已。 按照这个说法,在某处洞壁的下面,应该有一处明显的隆起才对,我们只要找到那处隆起即可。 谁承想我们一路寻找过去,竟然一口气走到了前方出现了光线为止,仍然没有找到代玉的埋尸处。眼看着继续向前就要走出巷道了,我们心里都犯了嘀咕。 可犯了嘀咕也得往前走,万一努尔记错了具体的距离呢,这在黑暗的巷道里是很容易发生的事情。尽管感觉不太对,我们三个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边走边寻找,慢慢的走到了巷道的尽头处。 这就真的不对了,努尔再傻再笨再没有文化,总不至于走到巷道的尽头还看不到外面那盏亮闪闪的大灯吧?他的眼睛又没有瞎。 张曦看了看我,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王小柱,三个人面面相觑,都觉得事情有点古怪了。经过简短的讨论,我们决定先去这一间避难硐室里看看情况再说,毕竟已经走到了这里,进去看看也无妨。 但没等我们走进避难硐室的大门,从里面已经传出来阵阵怒喝声。那明显是吴思明还在审讯鲁班和努尔二人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文明的长吁短叹声,苦苦劝导声。 “咱们又走回来了!”王小柱一脸的无奈道。 “不对头!”我思索了一下,说道:“绕圈子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代玉的尸体哪里去了?难道咱们在路上错过了还不自知?” 张曦摇摇头道:“找的已经很仔细了,不应该错过呀。难道,鲁班和努尔他们不是在六七百米的位置追上的代玉,实际上不到六百米?” 第三十八章 目标 如果往深处去想,那么张曦的这个说法就很有道理了。说句实在话也是得罪人的话,那就是历来矿工们的文化水平都不是太高,鲁班和努尔也不会有例外,他们的受教育程度也就是仅限于认识几个字而已,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样的话,努尔嘴里说的那几百米距离是不是和真实的距离有出入,就很难保证了。在平时这个问题应该很容易想到,只是现在在严重的饥渴和巨大的心理压力的双重折磨下,竟然没有人能想到这一点。 我一边痛恨自己的反应越来越迟钝,一边赞同张曦的意见,认为鲁努二人所说的距离确实值得怀疑。 “不对!”王小柱想了想,却毅然否决道:“你说矿工们的文化水平低,这一点我承认,我的文化也不高。但是你要是质疑他们的专业水平和业务能力,我就不能同意。很简单啊,下井的矿工需要掌握的基本技能,有一条就是距离的估算。你还别不信,这个我绝对敢保证,就是一个文盲矿工也知道怎么去估算大概的米数,因为在矿区这玩意的使用率多到你难以想象呀!” “这个......”我和张曦都感到经验丰富的王小柱说的应该是正确的,一时都有些哑然。可是它既然是正确的,为什么我们找不到代玉的尸体呢?我琢磨了一下又道:“要不,咱们再回头找一圈?” 张曦随即附和道:“对,别管其他的了,找到人才是第一要务。咱们这一次走的再慢一点,看的再细一点好了。” 王小柱知道没什么别的办法了,简单的“嗯”了一声后,带头返回了巷道。 这一次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不仅我和王小柱密切关注着两侧洞壁的下方,连走在中间的张曦都睁大了眼睛,不放过道路上的任何一个可疑点。 如此一来,整个寻找进度大大放慢了,走到巷道中间,也就是大概五百米的距离时,就花费了足足半个小时之多,但仍然一无所获,什么都没有找到。 我们不甘心的继续往前边走边找,又用了半个小时才走出了巷道,一直走到另一间避难硐室的门前,才不得不承认这一次又失败了的事实。 这可真的奇怪了,就算我们走进巷道的那一刻,时空又开始穿梭了,那也不至于什么都没有找到。这就像那七具矿工尸体一样,死了虽然是死了,但尸体可是在每一个空间里都存在的,不可能多了一具或少了一具。 但代玉现在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找不到了,这种状态实在让我们难以接受,也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听着避难硐室里吴思明的咆哮声,我们呆立在门口,不知道应该进去还是应该去继续寻找。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王小柱苦笑了一声道:“要不,咱们再去对面的巷道里找找看?” 我心说这两次的寻找,时空肯定又穿梭过了好几回,现在只要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其他的也就没什么必须在乎的了,找就找吧。 张曦的想法和我一样,这样一来我们又达成了共识,暂时有了前进的方向和动力。 不过在预料之中的,这一次的寻找尽管仍然仔细,可整条巷道还是空空如也,连代玉的影子都没看见。我们甚至连地面上的痕迹都像扫雷般的排查过一遍,也没有找到努尔说的那满地的脑浆和鲜血。 这种找法消耗的体力着实不小,比平时穿越三公里的巷道要累得多得多。最后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只能扶着“另一间”避难硐室的大门道:“又累又饿又渴,再找下去就得等着别人来找咱们了。我提议立刻结束寻找,先休息一会儿再说!” 张曦也累得够呛,她拿出自己仅剩下的那点水递给我,让我喝两口先缓缓劲。我感激的接了过来拧开了水壶盖子,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小口,就把水壶盖子又拧上了。 我知道如果我把水喝完了张曦也不会说什么,可这点水是张曦忍住了千难万难才省下来的,我正经喝的话两大口就没了,她即使心甘情愿我又于心何忍呢。 张曦似乎明白我的心思,她接过水壶冲我一笑,又递给了一旁的王小柱。王小柱那家伙也早就渴的找不着北了,偏偏他又胖又壮,动一下出的汗比我们还要多,正急需水分的补充。 可是王小柱就像没有看到那救命的水壶似得,只顾得上低头喘息了,看他眉头紧锁的样子,好像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喂,不喝我可喝了啊!”张曦晃了晃水壶,希望引起王小柱的注意。 “你们发现一个事情没有?”张曦的动作起到了想要的效果,可王小柱仍然没有接过水壶,而是抬起头来,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和声调对我们道:“有个事情不太对劲,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我见王小柱也这么说,急忙道:“同样是死了人,以前那七具矿工的尸体到处都是,现在代玉的却找不着了,肯定既不太对劲也不太一样。” “什么呀!”王小柱瞥了我一眼,继续若有所思道:“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咱们这几趟来回穿梭了好几个时空,遇到的事基本都是一样的吗?” “你说清楚点,什么都是一样的,既然是一样的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张曦催促道。 “你们听听屋里的动静,”王小柱神秘的往避难硐室的大门里面努了努嘴,示意我和张曦注意里面传出的声音,然后才接着道:“是吴思明在审讯鲁班和努尔,是不是?” “是,怎么了?”我疑惑的问道。吴思明的审讯自打我们三个还没出发寻找代玉之前就已经开始了,我想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们还没有想明白吗?”王小柱看我不开窍,怒道:“以前咱们穿梭时空的时候,总会或多或少的出现一点时间上的问题,要么早一点要么晚一点,可是现在为什么每个时空里的时间都差不多一致了呢?” 我答道:“也不是吧,审讯归审讯,你也不知道每一个时空里的审讯进度是不是一样。” 王小柱不屑道:“没听到我说的是差不多一致了吗?这个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第一,每个时空里的鲁班他们都是被控制住的,每个时空里还都有吴思明在审讯。这就说明即使还有偏差,那每个时空里的时间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经常出现八竿子打不着的情况。”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小柱你是说,以前那种频繁出现的事情颠倒错乱,还有时间对不上号等等,现在突然理顺了,消失了?时空和时间突然就差不多保持一致了?你以为这是因为什么才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孺子可教也!”王小柱摇头晃脑的道:“我觉得吧,原因就在于咱们救援队死了一个人!自从代玉出了事,情况就开始不一样了,可惜我到现在才想起来......这也不能怪我,你们也没有想起来......没有走几趟巷道之前,谁也想不起来,我还算想起来早的,你们......” 张曦顾不上理会王小柱的自言自语,继续问道:“这是不是巧合呢?碰巧了咱们这几次穿梭的时空里时间都差不多?你又怎么解释代玉的尸体找不着了呢?” “这就是第二个重要的问题!”王小柱似乎越来越胸有成竹了:“死了一个人之后,这里的能量,或者说是风水就不一样了,所以时空的数量也被压缩了很多很多,就像以前有八个人抽牌,现在只有七个人抽牌了一样。别着急,听我慢慢说。我觉得距离遥远的时空会被首先压缩,剩下的是挨得近的,所以这些时空里的时间就开始向一致靠拢了。” 王小柱顿了顿清理了下思路,又道:“正是因为这里的能量和风水不同了,有些时空消失了,所以代玉的尸体也就找不着了,这些证据都表明现在和以前有了很不一样的地方。我甚至开始相信,王长安之所以能活着上去,就是因为其他矿工全都死绝了!” 最后这句话明显有点危言耸听了,张曦想了想问道:“代玉的尸体消失不见了,可是其他矿工的尸体还在呀,而且每个时空里都能找到。你说的这个漏洞太多......” 没等张曦说完,王小柱就急忙答道:“这个也是可以解释的。我觉得刚开始的时候那几个矿工中间有人死了,尸体肯定也是找不着的,只有死的只剩下王长安一个人的时候,时空也重新变成一个了,尸体才会全都出现。你们想想是不是那么回事?” “不对吧,某个人死的时候现场肯定不会只有他自已,刚开始发现尸体的时候,张曦也验过尸了,是相互残杀的呀,那尸体怎么能莫名其妙的消失?再说了,死到只剩一个人的时候,又怎么能眼睁睁的就看到另外七具尸体一下子全都冒出来了,这又不是变戏法。”我歪着头琢磨了半天,觉得很难接受这样的理论:“还有,为什么咱们下来的时候,还是有那么多的时空,每个时空里还都有七具尸体?” 这个问题显然把王小柱问住了,他吭哧了好一会儿,最后才道:“尸体不是眼瞅着消失的,大概是和代玉的差不多吧,鲁班和努尔在场的时候肯定不能消失,但是一回头就找不着了。还有这些尸体呢,也不是一下子冒出来的,肯定是这边一具那边一具,走到跟前才能知道尸体出现了,最后全都被王长安给集中到避难硐室里了吧。另外呢,咱们下来之后,这里的能量和风水又被重新恢复了,所以时空回来了,尸体也到处都是了。” 我抬头望着洞顶,仔细思索了一下王小柱的这些言论。平心而论,他说的这些虽然过于混乱,但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的。就从上一批被困的矿工中,只有一个人可以顺利升井这一点来说,似乎正好符合王小柱的理论。 可是要说这些尸体一会儿消失不见,一会儿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就实在有点匪夷所思。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疑点解释不清的,随便举个例子说,我记得当初第一个发现王长安的人,也就是老谢曾经说过,他是在一大堆煤堆上找到王长安的。 那王长安既然可以顺利升井,又为什么要爬到好几层楼高的煤堆上去呢?难道是他在井下发了疯,升井之后没事干爬着玩才上去的? 王小柱的这个解释虽然对于王长安是怎么升井的,勉强给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理论,但这个解释对于后来发生的事,显然就不那么令人信服了,很多地方都对不上号。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只看眼前的话,既然时空可以忽多忽少,时间可以忽长忽短,尸体忽而消失再忽而出现,似乎也说得通了。在这个诡异的地下世界里,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想到这里,我一边掐着手指头计算着事情的顺序,一边喃喃道:“首先,时空穿梭之门不知道为何被打开,八个矿工在这里被困到精神崩溃,开始自相残杀,死了人后时空逐渐减少,尸体也逐渐消失;然后,死到只剩王长安一个人的时候,多余的时空全部消失,尸体则全部出现;最后,王长安找到所有尸体并将它们抬到避难硐室里,自己一个人顺利升了井。再然后,咱们这支救援队下井,将时空穿梭之门再次打开,同样被困到精神崩溃,开始自相残杀,导致时空减少,尸体消失......” “没错,这就是我要说的!”王小柱欣喜道:“我没有你总结的那么好,但是我就是这个意思!” 旁边的张曦却没有王小柱那么兴奋,她这会儿的脸色明显又苍白了很多。只听她轻声道:“这些就算全是真的,然后呢?你们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王小柱闻听此言,一下子像变了一个人似得,刚刚欣喜的神色一扫而光,眼睛里放射出一股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光芒,并发出牙缝声音道:“想说什么?我想说的是,咱们终于找到终极解决办法了!” 他的话音刚落,在这个接近四十度高温高湿的环境中,我竟然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一股寒气从背后直窜上脑门,整个人都被冻住似得僵硬了。 王小柱的意思我完全明白,其实就在我掐指计算事情顺序的时候,同样的念头也不止一次的出现过,可我根本不敢面对它,没有敢往下多想哪怕一点点,总是在这个念头出现的那一刹那就将其给憋了回去。 现在王小柱算是将这个想法*裸的说了出来,不带一点掩饰。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我为什么从小到大都是被欺负的那一个,而王小柱却是救我的那一个了。 因为他比我敢想敢说,我现在有充分的理由认为他同样也敢做! 张曦到底是个警察,她的反应看起来比我强多了。但即使如此,她仍然带着犹疑寒冷的语气道:“其他人先不说,咱们三个人最后也要只剩下一个吗?如果这个理论根本就是错误的,咱们可就要犯下大错了!” 王小柱嘿嘿冷笑了一声,道:“现在已经有人在犯大错了,你不犯,下一个消失的就会是你!咱们三个自然不能自相残杀,我相信只剩下咱们三个的时候,时空已经少到可以用别的办法出去了。你们怎么说?” 我浑身上下又打了个哆嗦,心里开始相信王小柱说的了,但还是控制不住的产生了一种恐惧,一种不同于被困的极度恐惧。但事已至此,我不得不结结巴巴的表态道:“这个......我......可是,让谁先消失呢?” 王小柱又是嘿嘿一笑,可尚未来得及回答,从避难硐室的大门里突然传来一声爆喝:“我让你这个小人先消失!” 第三十九章 追逐 猝不及防之下,我们三个人都被吓了一大跳,王小柱迅速的往后退了一步,但我和张曦则恰恰相反,几乎在同时向前迈了一小步。 当然,迈出这一小步是我的腿没有经过大脑同意,擅自做出的举动,我根本就没有参与其中。不过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知道我迈出这一小步的原因,是为了能在紧急时刻挡在张曦的面前,使得她能够远离危险。 所以当我看到张曦几乎和我是同样的反应时,心里竟然一下子就把刚才的震惊甩了个无影无踪,转而被一股暖暖的暖流所代替。我明白,这种默契和相互关心相互照顾,甚至可以为对方付出一切的意识,现在已经成了我们俩的本能反应。 仿照第一个登上月球的阿姆斯特朗的话来说,就是我和这个张曦迈出的这一小步,毫无疑问的将我们俩的距离又拉近了一大步,而且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可惜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品味回味了,那一声爆喝刚刚结束,吴思明的身影就从大门内闪了出来,其动作之快身法之轻盈,一点都不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过饭睡过觉的人。 我心中暗恨我们几个刚才只顾得上探讨理论,完全忘了还有几个大活人在里面,也没有注意吴思明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审讯,来到大门处的。 但这家伙铁定听到了我们几个的对话。至于他是听到了全部还是片段已不是那么重要了,因为即使他只听到了最后那一段,也已经足够理解我们的意思,进而采取他认为是正确的行动。 奇怪的是,直到今天我还是不能就这件事去怪罪任何人。我不怪王小柱产生那种想法,也不怪吴思明暴跳如雷,试图先发制人掌握主动权。 是的,他们的想法和做法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基本是自然而然就出现的。其他没有身处过生死边缘的人可能无法理解这些,但我却明明白白的知道,我如果处在他们的位置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而我当时处在我自己的位置上,所作出的决定也没有错。 言归正传,吴思明出现后就直冲着我而来,那个眼神和刚才王小柱的差不多,真是即冷酷又凶残,简直要把我吃了似得。我被他看得是心中一寒,知道他的目标已经锁定了我,我下意识的将迈出的那一小步收了回来,还倒退了好几步。 只是吴思明行走速度极快,瞬间就赶到了我的面前,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伸出左手揪住了我的衣领,右手紧接着就向我的脸挥了过来。 眼看着这一拳我是躲不过了,只得咪上眼等着挨揍。此时旁边的张曦速度也极快,她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竟然拉住了吴思明的胳膊,硬生生的将他往后拉退了一步。 “思明你住手!”张曦喊道:“这没有姚岚什么事,不要打他!” “没他什么事?还不要打他?”吴思明狞笑着,虽然被张曦拉住了一时不能向前,却仍然恶狠狠的盯着我吼道:“我在井上就看出这个卑鄙小人心怀不轨,一门心思的乘人之危,我就是没想到他还真的得逞了!” 吼完又一回头冲着张曦道:“你那么护着他,是真的一点脸面都不给我了?你不知道他要杀了我吗?” 张曦急的脸都红了,却再也没有说出一个字,只是一边拼命的拉着吴思明的胳膊不放,一边对我连使眼色,让我赶紧趁机逃跑。 我知道吴思明尽管话说的狠,无论如何还不至于伤害张曦。但我并非不想转身逃之夭夭,只是苦于吴思明的左手仍然牢牢的抓着我的衣领,让我动惮不得,实在是难以脱身。 正在纠缠着僵持不下时,王小柱猛地一下冲了上来,不声不响对准吴思明的脑袋就是一击猛捶。这一下打的非常突然,也非常有力道,吴思明在混乱之下根本躲不开,只打的他整个身体都晃了三晃,口鼻中鲜血也喷了出来。 他在吃痛之下,不得不放开了我,转而去应付王小柱这个壮汉了。 我天生不是打架的料子,这一会儿的变故已经让我失了方寸,所以当吴思明的手刚一放开的时候,我立马一个转身,飞也似的往巷道里跑去。 一口气跑到巷道的入口处,我才想起情况不对,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我不应该临阵脱逃,万一王小柱一个人打不过吴思明怎么办?那消失的第一个可不就成了我最好的朋友了吗? 想到这里我一个急刹车站住了脚,回头一看,王小柱果不其然已经被吴思明给放倒在地上了,两个人的脸上都糊满了鲜血。但吴思明是被王小柱偷袭受的伤,而王小柱则是在有所防备的情况下被实打实的打成了这样,胜负已经显而易见。 这么短的时间内王小柱就战败倒地,也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在我的印象中,王小柱从来没有那么狼狈过,他从小打架无数经验可谓丰富,万万想不到还不是防暴大队副大队长的一合之将,这可能就是正规军和杂牌军的区别了。 不过即使王小柱已经没了任何胜算,那股永不认输的狠劲还在支持着他拼命抵抗,加上一旁的张曦不停的在帮他阻挡着吴思明,吴思明一时半会却也拿他没法。 看到这一切的时候,我瞬间又没了主意,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冲上去混战,还是该掉头继续逃跑。 正在这时,吴思明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在百忙之中看到了我还站在那里。他又是一声怒喝之后,右手一翻,警用制式刀已经握在了手心,接着飞起一脚正踹在王小柱的胸前,将他踹的又吐出了一口鲜血,倒地不起了。 随后吴思明又一甩手甩开了张曦,举起警用制式刀冲着我飞奔而来。 眼看着吴思明的这一套动作干净利索,而且他的目标仍然在我身上,根本没有功夫去理会躺在地上的王小柱和一旁的张曦,我这一惊是非同小可,吓得几乎心胆俱裂,腿肚子转筋动不了了。 “跑!快跑啊!”张曦真正的急了,她追在吴思明的后面连声大喊。 我这才反应过来,眼看着吴思明手中的尖刀射出的一道道寒芒越来越近,加上他那一脸血污的可怕神情,刺激的我一个大跳来了个180°转体,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一股子蛮力,掉过头来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巷道。 吴思明哪肯那么轻易的放我而去,他低吼一声,握着警用制式刀在后面紧追不舍。我不敢回头也来不及回头去看,但只听脚步声我也能感觉到他距离我并没有多远,最多只有四五米的样子,而且还有越来越近的趋势。 如果说吴思明刚从避难硐室出来的时候,还有只动手不动刀的想法,那么在经过了张曦的拉偏架和王小柱的偷袭之后,又见了血激起了兽性,现在的他对我是不会有丝毫手软的。 偏偏这家伙身手不凡,王小柱都不是他的对手,我就更别抱抵抗的幻想了,一旦被他追上我就只有束手就死的份儿。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的加快了逃命的步子,渐渐的又将距离拉开了少许。 当我感觉拉开的距离达到十余米的时候,终于在百忙之中回头扫了一眼。一扫之下,我立刻发现在吴思明的后面不远处,还有一个黑影在牢牢的跟着。那一瞬间过于匆忙,我只能从隐隐约约的身形中猜出那是张曦。 她一定是害怕从此会找不到我,更害怕吴思明会伤害我,所以也跟着跑过来了。 不过我没有功夫去谢谢张曦,因为我一回头脚下就慢了,吴思明一下子又把距离缩短了许多。我不得不收拾心思再次将所有的力气都在逃命上,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琢磨其他的事了,吴思明为了追上我更是咬牙切齿的不会自乱呼吸,而张曦毕竟是一个女孩子,想要跟上我们两个以命相搏的大男人,她实在也喊不出什么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一点是对我有利的,那就是井下的空间十分有限,除了巷道就是巷道,我不至于慌不择路找不着北,只需要闷头向前就可以了。 于是在那一片死寂的黑暗中,除了脚步声再无其他动静,一时间他们追不上我,我也甩不掉他们。 我们三个就这样默默的排好了一字队形:我在前面领军,吴思明紧随其后,张曦则在最后紧追不舍,这个队形一直到我跑出了那条巷道保持的还好好的。 当我跑到避难硐室的大门处时,在门口大灯的光线照耀下,我看到这个空间里的王小柱仍然一动不动的躺在路中间,满头满脸的鲜血,似乎死了一样。而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传出来,也不知道文明和鲁班努尔在干什么。 不会吧,我心中暗暗叫苦,如果王小柱被吴思明那几下子打死了可就太冤了。可他是那么容易被打死的吗?我没有办法停下来听听他还有没有呼吸,只能像跨栏似得一跃而起,从他的身体上方跳了过去。 紧接着,我听到吴思明重复了我的动作,他落地之后继续锲而不舍的紧追我不放。在我即将进入另一头巷道的时候,又听到后面传来张曦的一声怒喝,她好像在越过王小柱身体的时候喊了一声什么,喊过了之后也继续追了上来。 我明白她那一嗓子是冲着王小柱发出的,是想看看王小柱还能不能清醒过来。只是我再没有时间回头去看了,我的腿脚越来越沉重,跑得愈来愈慢,连吴思明的呼吸声都能听到了。 这要怪罪于数天来的饮食不济,在那么长的时间里没有好好的吃过饭喝过水,我的体力精力都已经到了极限,能支撑着跑过一公里实在是透支了太多,我再也保持不住一开始的速度了。 万幸的是,吴思明的身体素质虽然比我好,但他毕竟也是人,不可能在如此高强度消耗的经历过后,还能生龙活虎和以前一样。所以我和吴思明的距离是逐渐在缩短中,但他一时半会的还仍然追不上我。 当然这种情况不会永远持续下去,我总有油尽灯枯的一刻。现在是求生的本能**支持着我机械式的往前跑,完全不顾及其他的任何事了,我不知道跑到什么时候算结束,我也不知道结束的时刻是什么样子的,到时候应该怎么办。 就像恐惧到了一定的程度和累到了一定的程度,人会变的麻木了一样,我已经累得没有了思维能力,眼前除了一阵阵的发黑,就是不停的闪现着吴思明手中的那把尖刀。 而那把尖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插入我的后背,给我来个晶晶亮透心凉。我知道那把刀离我不远,有那么一会儿,我甚至开始盼望着它早一点挥过来,结束我现在的痛苦。 可是我始终没有如愿,所以我仍然需要不停的向前跑,一直向前跑。 直到我再一次的跑出了巷道,吴思明还是没有追上我,这已经有点喜剧成分了。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如果此时有其他人在场,他们看到有一个人在歪歪斜斜的挣命的跑,后面有一个人在歪歪斜斜的挣命的追,还有一个女孩子同样在歪歪斜斜的挣命的跟着不放,一定会乐的合不拢嘴。 而作为当事者的我是一点都笑不出来,我的身体真的保持不住平衡了,完全是靠着一股子惯性在往前冲。偏偏在这个时空的避难硐室大门口,还有一个王小柱躺在路中间一动不动,和刚才那两个时空里的情况几乎相同。 我哪里还有力气跳起来跃过他的身体呢?在那一刻我犹豫了一下,大脑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内计算出了直接跳过去和绕过去相比,消耗的体力其实差不多的结果。 那就别绕了,反正绕过去也会被跳过去的吴思明追上,没有任何意义。于是我踉踉跄跄的来到了王小柱的身旁,一咬牙使劲一跳,试图跳过去继续逃跑。 但是事与愿违,我的腿脚已经不听使唤了,它们做出了最大的努力却并没有跳起来,而是直接挂在了王小柱的大头上,导致我整个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向前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大马趴。 完了!摔下去的那一瞬间,我的心中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我刚刚倒地,紧跟着后面就传来了吴思明的起跳声,他似乎还有力气能跳的起来。与他的起跳声同时响起的,还有张曦声嘶力竭的一声惊呼,那动静极其刺耳,就好像是不忍看到我被杀而发出的惨叫一样。 我拼尽了最后一分力气,努力将身子翻转了过来。我不希望死的时候连面对凶手的勇气都没有,我希望看到吴思明是怎么将那把刀子插入我的胸口的,那样的话还能让我留有一丁点的颜面,不至于在九泉之下看不起自己。 万万没有料到,我这一翻转身子不要紧,竟然让我看到了极其精彩的一幕。 第四十章 疯狂的顶点 [燃^文^书库][.[774][buy].] 我拼尽全力转过身来,眼睁睁的看着吴思明速度极快的扑了过来。不过第一,他并不是扑向我而来,第二,他也不是正面扑过来的,而是脸朝上反着落地的。 原来在吴思明起跳的那一瞬间,张曦已经预见到我的可悲下场,但她距离事发地点还有数米之遥,无论如何也救不了我了。所以张曦不由自主的发出了那声刺耳的惊呼,其声波的能量极强,几乎要洞穿巷道传到地面上去了。 这动静对倒地的我没什么影响,却把尚在半空中的吴思明吓了一大跳,他在仓促之间摸不准身后发生了什么,完全是下意识的回身看了看。 就在这最要紧的关头,一直躺在那里死了一样的王小柱,突然不知道怎么回事抬起来了一只胳膊,恰巧又扫在了吴思明的小腿上。 而吴思明此时的体力已经比我强不到哪里去,能跳起来他也是尽了全力了。这一下被王小柱的胳膊扫中,对他同样是致命的,结果就导致他的身体也和我一样彻底失去了平衡,猛地向前摔了下去。 不过我摔的时候是正面倒地的,在倒地的极短时间内我本能的用手缓冲了一下力度,身体基本没有受到伤害。吴思明却偏偏在那一刻正好回身去看后面,倒地的时候来了个后脑勺着地,而且一点缓冲都没有。 就听见“咣”的一声剧震,吴思明正好摔在了我还没翻身前的位置上,扬起了一阵黑色的烟尘,随后他的大腿剧烈抽搐了一阵子后,就一动不动了。 我被这一连串变故吓得张大了嘴巴,脑子都不转圈了。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忙!”张曦几步跑了过来,跪在吴思明的身体前冲我喊道:“没事吧你?” “还好!”我惊魂未定回道:“幸亏我翻了个身,不然非得被他砸死不可。” “没事快过来帮忙救人呀!”张曦瞪了我一眼道。随后她低下头去听了听吴思明的呼吸,伸手摸了摸他脖子上的脉搏,接着又探身努力的将吴思明的上半身抬了起来。 我这才看到吴思明的后脑勺好像受了很重很重的伤,应该是在落地的那一瞬间,他恰好撞在了一处略微凸起的石块那里造成的。在张曦把他的脑袋抬离地面的时候,那鲜血就像雨珠一样不停的滴落在地上,很快汇聚成了一大摊还冒着热气的,让人望之作呕的血污。 别管他是因为什么才搞成了这样的惨状,毕竟他是我们救援队中的一员,在他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和伤害能力时,我们有责任和义务对他进行必要的救助。 所以我对张曦在第一时间冲上去救治这个要杀我的人,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舒服。她如果不这样做反而会使我对她失去信任,至少在以后的相处中,我无法百分之百的相信她了。 这个道理很简单,吴思明对她来说既是同事也是朋友,即使谈不上恋爱的关系也是个追求者,说是一点感情都没有连我都不信。张曦如果能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对他不闻不问,那么她的冷漠和铁石心肠又怎么会得到其他人的认可? 想到这里我努力站了起来,先是脱下自己的外套折成了枕头状,小心的放在了地上,又帮着张曦缓缓将吴思明的脑袋垫了上去。接着,我又将吴思明扭曲的双腿尽量摆正,整体保持一个正常的姿势。 这里要说一下,吴思明的双腿扭曲是因为他在倒地的时候,上身扭转往回看,下身却仍然是向前的动作导致的。这种诡异的动作使得他摔倒的时候整个身体呈现出相反的姿势,可能是他受伤如此之重的原因之一。 我刚刚做完了这些,旁边仍然躺在地上的王小柱身子一动,发出了一阵长长的类似叹息似得声音后,竟然自己坐了起来,还瞪着两只迷茫的小眼睛看着我们。 “这是怎么了?”王小柱看着我问道:“你把他放倒了?没看出来,你还有两下子呢......” “不是姚岚,是你把他放倒的!”张曦低着头说了一句,然后又回头对我道:“赶紧去拿急救包,里面有急救药品和纱布。” 我看到王小柱真的没啥大事,心里顿时一松,也顾不上给王小柱解释什么,转身就跑回了避难硐室。进门一看,屋内的三个人还像我们离开的时候那样,一个呆坐在椅子上,两个瘫坐在地上,都是低着头一声也不吭。 我一眼就看到急救包好好的放在那张被拆散之后又临时组装起来的桌子上,上前一步拿到了手里就要出门。就在这时,我突然用余光瞥到瘫坐在地上的鲁班和努尔似乎有点不太对劲,硬生生的又将迈出去的腿给收了回来。 等我停下来仔细一看,立刻被吓得往后倒退了一步。原来鲁班和努尔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人浑身上下都是鲜血淋漓的,好像经历过一场生死搏斗一样。而且他们两个人都是闭着眼低着头,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他们怎么了?”我回头问文明道。我直到此时这才想到,刚才那一阵我和吴思明他们在门外闹的那么热闹,屋里却一直没有人出来看看,也没有传出过什么动静,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 “世事难预料,在劫总难逃!”文明半天嘟囔出了一句奇怪的话,他的两眼没有看向我,始终直勾勾的盯着墙壁,就像入定了一般。 我听着不得要领,正要再问,门外的张曦一连声的催促我抓紧时间。我只得暂且放下这一边,先跑出去抢救那一个去了。 不过张曦的医学知识不是非常丰富,我和王小柱也只是临时接受过急救方面的培训而已。我们三个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一个真正的医生,比如代玉。 可现在代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指望不上,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和张曦只得咬紧了牙关,笨手笨脚的一个动手一个帮忙,连王小柱都爬了起来搭了把手。 等到最后勉强上好了药物,将伤口包扎好了之后,我们每个人都出了一身大汗,个个躺在地上喘息不已,半天才回过劲来。 “思明的身体素质好,希望他能熬过这一关。”张曦长长出了一口气,又问王小柱道:“你没事吧,我看你伤的也不轻。” “我没事,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睡着,这算个屁事!”王小柱对他的不幸遭遇似乎很不好意思,此时吹牛道:“就他这几下子也就是给我挠挠痒......对了,你为什么说是我放倒了吴思明的呢?” “你不仅放倒了他,还救了我一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点也不夸张的叹道:“我从你身上没跳过去,一脚踢在你脸上了,可能把你踢醒了吧。然后,你抬起一只胳膊,正好把正在起跳的吴思明给绊倒了。” “哦,这样子啊......”王小柱拖着长音,摸着脸道。他的脸上全是一道道的血痕,也看不出他是不是脸红了。 张曦没有理会王小柱的窘态,转头对我道:“你刚才在里面那么半天都不出来,看到什么了,他们没事吧?” 我这才想起刚才在屋里看到的那惊人一幕,赶忙爬起来匆匆给他们解释了一下,拉着他们一起进到避难硐室里去看。 “文工,这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张曦问道,她和王小柱也被血淋淋的鲁班和努尔两人给震住了。好在我们已经身经百战,见血也不是第一次,还不至于手足无措。 半响,文明才缓缓的转过身来不再盯着墙壁了。他低下头努力的用手揉了揉眼睛,似乎想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一般,又喝了口张曦递给他的半杯水,才慢慢道出了详情。 原来在我们几个离开后不久,吴思明也离开了避难硐室,整个房间里只剩下文明和鲁班努尔三人,其中还有两个是被拷在一起的。 不过和暴力审讯的吴思明不同,文明并没有对涉嫌杀人的鲁班和努尔放弃希望,他仍然继续保持他一贯的耐心,希望能够引导鲁努二人弃恶从善,让他们能从心里认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犯罪的举动。 只是鲁努二人实在听不进文明的敦敦教诲,一直低头不语,加上情绪上的剧烈波动导致体能消耗加大,在吴思明离开避难硐室之后,努尔竟然对仅存的那点救急物资又产生了占为己有的想法。 相对于努尔的疯狂,鲁班表现的要好得多。他在努尔强行推开了阻挡的文明后,站出来进行了劝告,说的自然是已经错了,不能一错再错之类的话。 可惜努尔的眼中除了吃的喝的,已是六亲不认了。但因为他们两个的手是被拷在一起的,在没有鲁班的支持下他实在无法顺利拿到食物和水,一来二去的努尔就恼羞成怒了。 “你!就是你!”在数次抢夺无果后,努尔终于爆发了,他冲着鲁班大吼道:“老子在上面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要不是你拉着老子参加这个......这个什么救援队,老子能......” 他的普通话说的本来就不好,急切之下更是结结巴巴的厉害,但他的意思非常明确,就是将现在被困的责任完全推到了鲁班的身上,怪罪他把自己给拖进了这个诡异的地下深处。 鲁班的性子并不是软弱无能的那种,否则他也当不上矿工的班长,现在他看到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努尔一而再,再而三的违拗着自己,也忍不住爆发了。 他一挥手对着努尔就是一巴掌,喝令他清醒清醒,可鲁班没想到他的这一巴掌真正成了努尔发疯的诱因。 在短暂的沉默后,努尔突然抱住鲁班扑倒在地上,用他那唯一可以自由活动的右手拼命击打着鲁班的胸口和脑袋,还用牙齿一口咬住了鲁班的脖子死死不放,简直和疯狗没有什么两样。 在剧痛之下,鲁班也失去了理智,开始和努尔互殴起来,同时也用自己的牙齿咬掉了努尔胳膊上的一块肉,把努尔打的是遍体鳞伤。不过因为两个人都把牙齿当做了重要的武器,这一场惨烈的斗殴反而进行的无声无息,毫无动静。 文明在一旁急的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他年老体衰的身体又根本拉不开以命相搏的两个矿工,每一次试图拉架的结果,都是被狠狠的推开老远,好几次都险些受伤。 鲁班和努尔就这样不受控制的在地上滚过来滚过去,你咬我一口,我还你一嘴,你打我一拳,我击你一肘,彻底进入了无规则的自由搏击,一直打到两个人都再也挥不动拳头了,才算结束了这场血腥的战斗。 但因为将这二位拷在一起的手铐,使得任何一方想退出战斗都没有办法脱身,再加上用上了牙齿,这一架打的比他们自己交代的,在前面抢夺代玉后打过的那一架危害要大的多得多。 尤其是鲁班,他在一开始被努尔咬中了脖子之后,失血惊人,浑身上下几乎全是鲜血淋漓的,在激烈的搏斗之后失去了知觉,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而努尔相对来说要好一些,虽然全身也没有一点好看的地方了,却仍能勉强支撑起遍体鳞伤的身体,嘴里兀自喃喃不休,似乎仍在不停的抱怨着。 一直到这时,文明才找到一个空隙,他上前一边扶着努尔,一边努力的将鲁班拖到了一个最近的角落靠住了墙,让他们两个都暂且缓一缓。 刚刚做完这些,鲁班就醒了过来,却开始从嘴里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根本没有办法止住。连吐了十余口之后,再次头一歪昏了过去。 文明经过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混乱,精神上也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他连去打开急救包,帮鲁班和努尔包扎一下伤口的念头都没有了,只是愣愣的坐回到了他的椅子上,愣愣的盯着墙壁,就这样一直等到我冲进房间取走了急救包为止。 张曦听完文明的讲述,先是跑到鲁班和努尔的面前检查了一下他们的伤势,又探了探他们的鼻息和脉搏,像刚才对吴思明做过的那样。检查完后,张曦默默的站起来指着努尔说他只是睡着了,然后又指着鲁班摇了摇头,示意鲁班已经停止了呼吸,宣告不治身亡。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有熟悉的人死在了我的眼前,而且死的是那么的难看。这种感觉和见到死去的陌生人完全不同,我的胃中不停的翻江倒海起来,控制不住的呕吐了。只是好几天没有好好吃过饭,什么也吐不出来,扶着墙干呕而已。 其他人的脸色也非常难看,一时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了。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类似呻吟的微弱的叫声,随后又恢复了死寂。张曦好像想起了什么掉头就往外跑去,王小柱愣了一下也跑了出去,我不得不忍住了继续干呕的*,也跟着他们出了门。 到了门外一看,张曦已经跪在了吴思明的身旁,正低下头去用耳朵尽量贴近吴思明的嘴巴,似乎想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刚才那声微弱的呻吟应该就是吴思明发出来的。 半响,张曦才抬起头来,表情却僵住了,嘴唇不停的在颤抖着,大大的眼睛里充盈着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慢慢的流了下来。 “他说了什么?他怎么了?”我冲上去问道。 第四十一章 绝望 [燃^文^书库][.[774][buy].] 从我出来之后,就没看到吴思明的身体动过一下,但看到张曦的样子,我就知道吴思明肯定给她说了些什么。乐—文 “他说他没有照顾好我,请我原谅他,”张曦流着泪摇头道:“他不行了......” “再抢救一下吧!”王小柱急道。 “还救什么?”文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听过的话:“世事难预料,在劫总难逃啊!” 世事难预料,在劫总难逃,我念叨着这句话,心情相当的复杂,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说实话,我对吴思明这个打从一开始就相互看不顺眼的家伙没有任何好印象,似乎我和他天生就有距离感,就是没有张曦这档子事,我们也不可能成为朋友。 后来又发生了他要持刀杀我的恶劣事件,我就更不可能对他有一点点亲近之感了,即使他现在死在了我的面前,我也实在谈不上什么伤心悲愤,甚至连起码的怜悯都没有。 我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刚刚我看到鲁班那副惨状还受到了精神上和身体上的双重打击,现在却对吴思明如此的冷酷,这确实出乎了我自己的预料。 平心而论,吴思明这个人虽然市侩了一些,本质上并不是个坏人。就拿他要持刀杀我那件事来说,前提也是偷听到了我们密谋除掉其他人之后,才做出的反应,并非是他的本意。 再看他对张曦的态度也说明了这一点,尽管前面曾发生过他将自己的被困怪罪到张曦头上等等不光彩的事,但那也是在发现了此张曦非彼张曦之后。而我清楚的记得,当时我对身边的人也产生过严重的陌生和不信任感。 现在吴思明在临死之前,向张曦承认自己没有照顾好她,并请求她的原谅,已经充分表明吴思明对待张曦的感情是真挚诚恳的,并不全是因为张曦父亲的缘故。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吴思明最起码做到了勇于担当有始有终,这一点是我不得不承认的。那么我是因为张曦还对吴思明怀有旧情好感在吃醋吗?还是因为看到张曦为吴思明的不幸伤心流泪而气愤? 曾几何时,我对一些小动物的遭遇都会难过很久,什么时候变得对自己的同类如此铁石心肠了?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麻木不仁,连看到一个人的惨死都毫不关心?我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吗? 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冷战,上前几步来到了张曦和吴思明面前,俯下身子轻声对吴思明说道:“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张曦的。不仅有我,还有小柱和文工呢,我们都会照顾她的!” 吴思明还是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听见我说的话没有,他的两只眼睛半闭半合,似乎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再也醒不过来了。 张曦拉着我的胳膊,轻声的抽泣了起来。 “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王小柱还是一脸焦急的表情:“他死了我不就成了杀人犯了吗?是我害了他呀!” “你胡说些什么?”我看到王小柱自责的样子,忙劝他道:“你是无意的不是故意的,顶了天也就是个过失致人死亡罪,怎么能和杀人犯联系在一起了?” 张曦也尽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边擦泪边道:“现在可不能这么想......思明要是怪你,刚才就对我说了,可是他并没有提起那些,说明他一点都不记恨你。” “哎......”王小柱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叹气道:“你们不要安慰我了,我知道就是因为我他才这样的,我还差点害了姚岚。”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解的问道。但我随即就反应了过来,王小柱不是简单的在说吴思明的死因,而是在说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他提议除掉其他人在前,就不会有我险些被杀的事,更不会有吴思明惨遭横死在后了。 但是在此时此地,又怎么能不让王小柱这么想呢?我一时没了主意。 沉默良久,我才想起当前的恶劣处境不允许我们浪费太多的时间,于是我勉强打起精神说道:“都起来吧,咱们应该继续努力脱困才是正事。不然啊,别说没人给吴思明鲁班他们收尸,就是咱们自己都要暴尸地下了!” 张曦抬头看了看我,问道:“要不,先等思明没了,把他们安葬好,咱们再......” 我手一挥道:“他们有必要在这里再躺上一会儿。小柱,现在是验证你那个人死了时空就会减少的理论的最佳时机,如果你没说错的话,咱们现在一起去另一个时空,那么肯定会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 王小柱睁大了他的小眼睛,思索了一下才回道:“吴思明的尸体不见了?” “没错!”我点头道:“如果真的是这样,咱们按照这个思路走下去,一定能找到不死人也能脱困的办法。” “思明现在只是昏迷了好不好,你们就当他死了?”张曦狠狠瞪了我和王小柱一眼,转身去试了试吴思明的脉搏,却不由得全身一震,脸色瞬间灰暗了下来。 看到她那个样子我就知道吴思明确实是死了,不过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在张曦早有这个心理准备,片刻之后她慢慢缓了过来,从兜里掏出了一块白色手帕,轻轻的盖在了吴思明的脸上。 既然如此,那就事不宜迟了。我和张曦,还有王小柱一起站了起来,准备前往未知巷道到另一个时空里去看看情况。文明则摇了摇头,自己一个人走回避难硐室去了。 这一趟因为没有什么紧迫的任务要做,我们三个像散步似得往前走,中途谁也没有说话,大概用了半个钟头走出了巷道,来到了另一间避难硐室前面。 但眼前的情况很不乐观,吴思明仍然静悄悄的一个人躺在原地,脸上覆盖着张曦的那块白色手帕,一切似乎没有任何的改变。王小柱的脸都绿了,如果他的理论根本就不成立,那么造成现在后果的主要责任人就仍然是他了。 “鲁班的尸体也在!”王小柱看我和张曦只顾得上盯着吴思明的尸体,他就一个人跑进了避难硐室里,没过多会又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道:“没有任何人消失。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叹了口气,转身也走进了避难硐室。果不其然,里面的状态和刚才几乎没有什么差别,文明还是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着,墙角处睡着的努尔和死去的鲁班仍旧萎顿的摊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无奈的走了出来,冲张曦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王小柱的意见。 “不对,”张曦想了想,道:“这里有个问题不太对。你们想,思明的尸体是孤零零的一个,但是鲁班的尸体可是和努尔拷在一起的呀。难道死人还能和活人一起消失不成?” “对啊,有道理!”王小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赶忙一个箭步冲到吴思明的尸体前,翻找起手铐钥匙来。张曦无奈上前制止了王小柱的鲁莽举动,告诫他不要乱动死人的东西,并掏出自己的钥匙解释了相同型号的手铐都是一样的道理。 王小柱不好意思的停止了动作,跟着我和张曦一起回到了避难硐室。 张曦首先俯下身子打开了仍拷在鲁班那一边手腕上的手铐,正要继续打开努尔的那一边时好像想到了什么,她转过头来看了看我,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见。 “都打开了吧,这个地方他跑不了的。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可能再去伤害别人了。”我会意的说道。按照努尔当前受伤的程度来看,确实没有必要再将他防的那么紧,他连行走的能力都几乎已经失去了。 张曦点了点头,回身把努尔手腕上的手铐也打开了,之后一甩手将那副手铐丢到了墙角,顺便把钥匙也扔了进去。它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个巷道里现在别说什么恐怖分子,就连几个仅剩的活人也早已形容枯槁,只剩下半条命而已。 接着我和王小柱挺身上前,一个抬脚一个搬头,一前一后慢慢的将鲁班的尸体从避难硐室里给抬了出来,一直抬到吴思明的尸体旁,才将它们并排放好。 干完这个活儿,我和王小柱都累得躺在了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张曦在一旁看着吴思明的尸体还是心酸,看着我和王小柱的样子又有些难过,她拿出那个快要见底的水壶递给了我,让我们先缓口气再说。 我拧开了壶盖没有喝,一摆手递给了王小柱。王小柱这家伙早就渴的整个人都要冒烟了,却苦于被沉重的心事所压迫,他始终没有好意思提出喝水这个请求。 现在看到送上门来的水壶,他接过来就是一仰脖子,一点都没跟我客气。等到他喝完我再喝的时候,也就勉强够湿润一下嘴唇的,连嗓子眼都没有福气享受水分的滋润了。 “吃点吧,很久都没吃过东西了。”我苦笑了一声,掏出最后那块压缩饼干分成了三块,分别递给张曦和王小柱两人,自己留了一块。 “我这里还有一块呢,我不饿,也吃不下。”张曦摇摇头道。 王小柱把饼干接了过来填进了嘴里,费劲的咀嚼了半天,再表情痛苦的一点点将其咽了下去,那脖子一伸一伸的动作好像和公鸡打鸣差不多。 要是平时看到他这个样子,我肯定早就笑的前仰后合了,但此时我自身比王小柱只差不强,实在是笑不出来了。 压缩饼干这玩意本来就有特强的吸水性,这会儿几乎要把我全身的水分都要给吸干了一样,却仍然卡在食道中间怎么也咽不下去,搞得我狼狈不堪。 张曦看不下去了,她接过水壶一转身又进了避难硐室,没过多会儿就走了出来,晃了晃水壶对我们道:“里面只剩下最后五分之一桶饮用水了,先喝这些吧。” 我和王小柱听到水壶中传来咣当咣当的水声,简直像听到了天籁之音似得那么激动,连忙挣扎着站了起来,各自又喝了两小口,才算把压缩饼干给吃到了胃里。 张曦最后也拿过水壶喝了一小口,估摸着水壶中还剩有一点的时候她就停住了,将水壶盖子拧紧了之后,招呼我们再一次的走进了未知巷道。 这一趟同样没有什么可说的,等我们半个钟头走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非常明了了:吴思明和鲁班的尸体仍旧好好的躺在那里,没有任何消失的迹象。 “这可怪了,它们还在,代玉哪里去了?”王小柱摸着大头疑惑道。 “你的理论不对头,根本不是你说的那么回事!”我断言道。 “可是,咱们刚刚走过的这几个时空,时间都好接近呀,和以前确实不太一样,这是为什么呢?”张曦也有点晕乎了。 我原地转了几圈,努力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尽力不让任何细节遗漏掉。走了那么一会儿还真有发现,我突然想起努尔他们在交代杀害代玉的时候,曾听到代玉说过一句至关重要的话。 “难道,代玉说的那句他有什么重大发现的话,是真的?”我停下来看着他们道:“或者他认为他的发现一定可以改变什么?他到底发现了什么呢?” “你的意思是说,代玉可能真的顺着原路走回了第一间避难硐室,他回来是想带着咱们一起脱困的吗?”张曦想了想道。 听到我们这么说,王小柱猛地一拍大腿,兴奋道:“我知道刚才这几个时空的时间为什么那么接近了,肯定是代玉走出去过,打乱了这里的风水!” “我靠!这就是个巧合好不好?”我被王小柱这个风水学搞得头都大了,他真是什么都能扯到这方面来:“风水兄你要是不服气,那你来解释一下,为什么鲁班和努尔也跟着走了进去,回来还是在绕圈子呢?” 王小柱立马闭上了嘴,被我这个问题问的哑口无言了。 但张曦却若有所思的替他回道:“可能是因为他们两个和代玉不是一起走的,也有可能他们没有走到头看看情况就直接走了回来。如果他们两个继续往前走,你们说会发生什么呢?” 第四十二章 文明的办法 张曦的这个思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一下子就把给我镇住了。xs520我心说不会这么巧吧,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可是一个巨大的讽刺,简直讽刺的都有些可笑了。 按照张曦这个思路,事情的经过应该是这样子的:首先,我们派遣从没有进入过未知巷道的代玉回头走来时巷道,让他去试一试能不能走出困境,至少也要看一看有没有和我们不一样的地方。 然后,代玉顺利的走过了来时巷道,结果有了一个,至少一个至关重要的发现,而这个发现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走回了第一间避难硐室。 代玉在大喜之下立刻返回,试图把这个发现告诉大家,或者是想抓紧时间带着大家升井。先不说他的这个想法是不是最好的选择,也不管是不是行得通,只看他的这种精神境界,不可否认就是非常高的了。 试想,代玉在有可能自己升井的时候,却放弃了那个极佳的机会,毅然选择了返回被困地点来通知我们大家。这说明他的胆子虽小,但心地善良,他没有忘记自己是我们这支救援队中的一员。 当然,这些推测是建立在代玉确确实实走出了困境的基础上。不过即使事情并非如此简单,我还是可以说一句,代玉在关键时刻迸发出的勇气是值得敬佩的。 可惜代玉在返回的途中遇上了鲁班和努尔二人,而后者是怀着不轨的目的刻意跟着他的。在兽性大发的鲁努二人面前,代玉的好意根本不被理解,于是事情开始急转直下。 接下来代玉被杀害,鲁班和努尔则取得了他的急救包、食物和饮用水,随即鲁努二人原路返回到了被困地点,也就是第二间避难硐室这里,错失了一次获救的机会。 这真的是个讽刺。原本最有希望升井的代玉被杀了,可以跟着脱困的鲁班和努尔杀人了,然后他们又自相残杀了,至今一个横死一个半死不活。 可是,鲁努二人如果按照张曦所说的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向前走,事情真的会向好的方向发展吗?如果当时鲁班和努尔他们跟着代玉真的可以走出时空穿梭的怪圈吗? 又如果代玉那个所谓的重大发现,不过只是发现了自己也在绕圈子呢?或者鲁努二人继续向前走了,却走进了一个更大的陷阱之中,是离了虎口又进狼窝呢? 这些我不能肯定,也不敢肯定。 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此时此地,我们几个人已经彻彻底底的走投无路了。不沿着代玉那个重大发现去摸索,我们不可能坚持的很久,剩下的时间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这可能是咱们最后的机会,也有可能是最好的机会!”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张曦和王小柱,又冲着避难硐室里努了努嘴,示意里面还有个文明是和代玉的情况一样的,文明也从来没有走进过未知巷道。 “文工的身体和精神还能支撑的住吗?具体计划应该怎么去实施?”张曦有点犹豫道。 “他必须得支撑住,又不是让他去跑马拉松!”王小柱是个实干家,他边转身边道:“事不宜迟,去跟他谈谈吧。” 我和张曦对视了一眼,不得不跟着王小柱一起走进了避难硐室,把我们的想法给呆坐着的文明详细讲解了一番,但是具体怎么实施这个计划还是不能确定,只能按照当初代玉走的程序,建议文明自己往回走试试看。 文明听完后,倒是停止了自言自语,只是两只眼睛仍然无精打采的,好像万念俱灰了一般。沉默良久,他才缓缓道:“事已至此,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只是,要走咱们就一起走,连努尔都带上。” 我回头看了看瘫坐在地上的努尔,才看到他竟然是睁着眼的。他是什么时候醒来的没人知道,但他那个样子仍旧很惨,满身的伤口和血污不说,表情都是呆滞不动的,似乎真的疯了。 我想了想,说道:“现在无法保证这条路就一定能走得通,是不是要留个后手?万一出了问题,还能有回旋的余地。” 我的话音刚落,文明突然爆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狂笑,震得我们几个耳膜都快破了,纷纷皱起了眉头,不明白文明到底是怎么了,他又在笑什么。 笑了好一会儿,文明好像发泄完毕了,神情变得正常了许多。他努力平复了一会儿,才慢慢喘着气道:“到了这一步,你还在想着留个后手?你来说说,你的那个万一指的是什么呢?” 我正要回答,张曦抢先一步道:“万一文工你能走出去,我们这几个经过时空穿梭的走不出去怎么办?那不是要害了你吗?也断了最后一条路呀!” 文明摆手道:“要说万一,也应该说是万一这个办法奏效了怎么办!你们肯定没有想过,万一我走出去了,却再也没有办法回来,你们该怎么办?或者,我带着人回来了,却又重新进入时空穿梭了怎么办?” 我和张曦王小柱面面相觑,不得不承认文明的这几个问题问得很有道理,很有逻辑,也确实是我们之前没有想过的。可是我总觉得很难接受,好像哪里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这种感觉非常的难受,我挠了挠头皮道:“这个吧,再下来的时候不进未知巷道不就行了?咱们现在有经验了,还能像刚开始的时候那么莽撞吗?再说如果文工你上去下不来了,那我们......” 说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我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了,我发现自己其实还是在担心,我可能无法真正的融入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一个时空,上面的情况和我所熟悉的那一个有什么重叠又有什么不同呢? 我惊讶的发现,我的潜意识里竟然有些抗拒升井。在被困的这些时间里,我并不是像我自认为的那样一门心思的要重见天日,其实我只是想着有人能上去,再带给我们生存下去的机会而已。 只要我能暂时脱困,就能有时间再去寻找回到属于我自己那个时空的办法。我又想到,可能不仅只有我有这些想法,张曦和王小柱他们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个想法隐藏在各自的潜意识中,隐藏的太深了,以至于连自己都不自知。 也许,文明的这些问题不是我们没有能力想到,而是不愿意去想到。 我甚至回想起,当初在挖洞遇到煤矸石阻挡而我无力破解的时候,我的潜意识中曾出现过一种莫名其妙的解脱感,现在想来,那就是我还没做好准备去面对陌生时空的真实反映,只是当时不知道罢了。 “你怎么了?想到什么了?”张曦看到我的表情有点吓人,紧张的问道。 我晃了晃脑袋摆脱了虚妄的幻想,努力回到了现实中来,呆呆看着面前张曦的大眼睛。我看到它们还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我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意。 是呀,我是如此的依恋这个牌号同样是梅花7的女孩子,干嘛非要去弄清她到底是属于哪个时空的呢?那又有什么意义? 我知道我和这个女孩子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但我们一起经历的事情之多,却是平生所没有过的。很多时候,我已然忘了自己来自哪里,这个张曦又来自哪里,我只知道我们俩个是如此的情投意合,早已不分彼此了。 “要不,咱们就跟着文工一起往回走,成败在此一举好吗?”就像心有灵犀一样的,张曦看我回过神来,在我的耳边喃喃道:“我不在乎能不能走出去,不在乎上面是哪个时空,也不在乎结果是什么,我只在乎......咱们俩能永远在一起!” “只要咱们俩能永远在一起,我也什么都不在乎了!”我的心结瞬间被这句简单的话语给打通了,我抬头大声说道:“文工,就按照你说的,咱们一起往回走,是死是活就这么着了!” 文明尚未答话,半天没说话的王小柱在一旁先说道:“你们几个走吧,我自己一个人留下来。” “你说什么?”我万万没想到刚才还急着脱困的王小柱会这么说,赶忙问道:“你疯了吗?干嘛要留下来?” 王小柱低着头嘿嘿笑了笑,道:“我想过了,这是最好的选择了,你们不要劝我。” 我见他不说这样做的原因,猜测他可能还是在担心自己害吴思明惨死的事,心有顾忌。于是我说道:“你想多了。刚才咱们已经谈过那个话题,你最多也就是个过失致人死亡罪,我和张曦都可以给你证明。对了,文工也是见证人,对吧?” 文明点点头道:“我常说阳光之下没有新鲜事,但此地不同寻常,不能以常理度之。这里发生的事就让它们留在这里吧,没有必要再纠结什么,给自己那么多的思想压力更是多此一举。” 张曦也跟着劝道:“我记忆中的王小柱可不是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人物。再说了,努尔做出的那些失去理智的事情,我们都会为他辩护的,又何况你呢?” 王小柱又是嘿嘿一笑,道:“看来你们还真是乐观!我问你们,你们怎么知道这一次就和以前那么多次的绕圈子不一样,就能顺利走的出去?你们有什么证据来证明呢?” 这个问题和刚才文明提到的类似,却又不太一样,再一次让我们哑口无言了。我们确实没有任何理由来增加这一次行动的成功概率,因为它除了代玉说的那句“我有重大发现”之外,和其他种种尝试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我又想到刚才文明的问题其实没有得到解答,现在看来那对王小柱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有必要说说清楚。而如果要找原因的话,可能是因为大家的求生*非常强烈,所以才让每一次机会看起来都像是真的,都有希望脱困吧。 这一点是至关重要的,如果没有这些本能的强烈的求生*,我们肯定会丧失行动的能力,转而会变得完全失去理智,变得完全无法琢磨。那么我们可能连现在都坚持不到就都崩溃了,就和疯了的努尔一样。 正因为如此,在做每一次努力的时候,我们都不由自主的去相信自己真的找到了解决之道,这一次和以往是不一样的。不然我们还能怎么想呢?难道告诉自己说这是在自欺,同时也是在欺人吗? 想到这里,我正色对王小柱道:“如果你要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才肯动身,那么我们不能证明什么,也正因为我们不能证明什么,才选择一起走一趟看看。现在我只想说,即使这一次仍然不成功,但我们最起码做到了尽力而为四个字,不会因为没有尽到最大的努力而受人耻笑。我们这样做也是在告诉其他后来者,我们不仅是乐观的,也是坚强的,我们在倒下之前永远不会放弃!” 我的这番演讲获得了大家一致的赞赏,文明一边听一边不断的点头表示同意,张曦看我的眼神似乎都带着点崇拜的味道了。 王小柱也低下了头,但他显然没有被说服的意思:“你没有懂我说的话。你真的以为我是因为害怕吗?害怕上去后被人按个杀人犯的标签?这一点我不否认,但这不是主要原因。” 我继续追问道:“那你就给大家来说说你这个主要原因是什么,都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扯不开不能说的?” 王小柱似乎被激怒了,他猛地抬起头来,一字一顿道:“因为再怎么说,成功的几率最多也只有一半对一半,这已经是最乐观的估计了,我没说错吧?都走的话,这里就没有活人了,万一有什么意外连个参照物都没有。我是救援队长,这是我的责任,我要求自己来当这个重要的坐标。” 原来是这样,我没想到王小柱这家伙是这么的有责任感。这个品质在平时的时候虽不怎么显山露水,却也是非常宝贵的,在现在这个生死关头就更不用说了,王小柱的形象一下子变得高大上起来。 可是我心里还是有点不愿意把王小柱一个人留在这里,尽管我明白此王小柱早已不是原装的了,甚至都不是前段时间跟着我和张曦一起到处乱窜的那一个,但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少区别,说实话,有他在身边我要踏实许多。 再看张曦和文明两人也是面露难色,他们同样很难在理智和感情之间做出决定。 王小柱看到我们还有点犹豫不决,又上前一步补充道:“这样做往好了说,你们上去了肯定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往坏了说,搞不好半个钟头不到咱们就又见面了。你们仔细想想,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简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呀,有何不可?” 第四十三章 失踪 我听王小柱这么说就有点犹豫了,但还是忍不住道:“可是,我......” 王小柱没等我说完就打断道:“什么都别说了,无论如何,我都在这里等着你们,你们不来我哪里都不会去!” 文明长叹了一声,劝我说既然王小柱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就这样吧。我心里也明白王小柱说的话很有道理,一时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接下来,我们把剩余的物资重新整理了一下,进行了再分配。我们四个准备往来时巷道走的,不准备携带很多食物与饮用水,大部分都留给了王小柱。 这是因为虽然此行祸福不定,但其一,剩余物资不允许我们携带太多;其二,我们如果能顺利升井,就不会用到很多物资;其三,如果还是在绕圈子,那么就和王小柱说的一样,半个小时不到我们又会再次见面,实在没有必要拿那么多。 所以我们把剩余的饮用水全部倒了出来,一共灌满了三个水壶,我们四个人只拿张曦那一个即可,另外还拿上了两包压缩饼干。 根据估算,这点水应该能保证我们坚持到升井,回到这里更不是问题。而压缩饼干张曦那里本来还剩有一包,再拿两包基本上也差不多够了。 剩下的物资还有两壶水,加上三包完整的和半包不知道被谁被拆开过的压缩饼干。这点东西不多,但王小柱一个人坐着不动消耗的话,怎么说也能坚持个三天五天的。 等到物资分配完毕,王小柱笑道:“好吧,终于散伙了,你们去取你们的西经,我要回我的高老庄了。” 张曦见他做出了负责任的决定后,竟然轻松到可以开玩笑了,于是也笑着回道:“别以为你分的最多,我们马上就回来再和你分一次,还能跑了你不成?” 文明却没有心情开玩笑,他早就站在了一旁,不停的在催促我们抓紧点时间出发。我和张曦无奈,只得一个架着半瘫痪的努尔,一个扶着走路不太利索的文明,和王小柱挥手告别了。 可能这几天分分合合的次数实在太多,又没有充分的理由伤感,大家都麻木了,整个告别的过程非常自然。而王小柱在放下了心中的负担后,那种轻松溢于言表,我在走出避难硐室的那一刻,甚至听到了身后传来他哼着歌的轻松声音。 可惜他的歌喉一向惨不忍闻,我没有听出来他哼的到底是哪一首。 走出了大门,我们又一次来到了未知巷道的入口处。对于我来说,这条巷道和对面那条未知巷道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我拖着努尔直接就走了进去,根本没有产生什么感想。 但让我们没有料到的是,张曦扶着文明走在后面,竟然跟不上我们的脚步了,我不得不走几步停一停,耐心的等着他们。这个文明到底年老体衰,虽然没有经历过大体力的消耗,却始终也没有得到良好的照顾,缺吃少喝加上巨大的心理压力,差不多快把这个老人折磨垮了,就连半死不活的努尔都比他走得快。 这样一来整体速度比我们平时要缓慢的多,我们整整用了半个小时才大概走过了巷道的一半,前面仍然一片漆黑,看不到尽头的灯光。 再往前走百余米,我正要放下努尔再次停下来等待张曦和文明,顺便自己也休息一下的时候,很久很久没有说过话的努尔却突然哑着嗓子来了句:“我有重大发现,嘻嘻,我有重大发现......” 我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诡异的话吓出了一身白毛汗,正要询问努尔重复代玉的话是什么意思时,一眼就看到在前面不远处的墙角那里,竟然趴着一个人形的东西。 奇怪的是,此物的身躯好像还有一半是在地面之下的。可是此时我头上的矿灯已经电力不足,恍恍惚惚的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也辨别不出它到底是要爬上来还是正在钻下去。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控制不住发了一声喊,差点转身而逃。这不是我过于胆小,盖因为这几天来我们被困在这个空间有限的地方,穿来穿去始终都只有我们救援队的这几个人,除此之外连只老鼠都没见过,这种状态我都习惯了。 现在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好像是人的东西,还铁定不是我们四个中的其中一个,更不可能是呆在避难硐室里没出来的王小柱,怎么不让我心胆俱裂? 张曦听到了我的惊呼,扶着文明紧赶慢赶的赶了过来,开口问我看到什么了。我将头上的矿灯光线对准了前面十余米外的那个东西,示意张曦顺着看过去。 张曦一看之下也吓了一跳,不过她到底警察出身,没有像我这样惊慌失措。只见她在第一时间松开了扶着的文明,右手一扬将警用制式刀抓在了手中,一个猫跳从侧面冲了过去。 我不放心她独自冒险,就把别在腰上的铁镐取了下来紧紧抓着,悄悄的跟在张曦的身后向那东西走了过去。才走出两步,张曦已经听到我的脚步声了,她没有回头,只是伸出左手轻轻的摆了摆,意思是让我在原地等待,不要着急过去。 我不得不停了下来,紧张的注视着张曦的动作。好在那东西虽然形似人形,却始终一动不动,似乎没有什么危险。 很快,张曦就接近了那个东西,在还有大概两三米的距离时她也停了下来,开始仔细观察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却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冲了过去,一下子就冲到了那东西的前面, 这一下把我又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意外,连忙跟着大步跑了过去。还没跑到跟前,张曦已经回过头来对我道:“天呢,这是代玉!” 这话一出口,连躲在后面的文明也努力的拖着他那老朽的双腿赶了过来。然后我们三个站在那个“东西”旁边,一起看得目瞪口呆,几乎都傻了。 代玉的尸体竟然又出现了,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这预示着什么呢?它至少说明王小柱那个死了人,尸体会消失的同时,时空也会消失很多的理论彻底破产了吧。 我一边看着地上扭曲成一团,脑袋上还插着那把致命铁镐,被半埋住的代玉的尸体,一边飞快的琢磨着。 张曦呆站了一会儿,开始在四周寻找起来。没过多久她就找到了一片血污遍地的地点,告诉我们说这就是凶案发生的第一现场了,也就是代玉被杀害的地方。 我走过去一看,果然地面上满是凝固的发黑变紫的血块,其间还夹杂着白花花的脑浆,看着让人触目惊心惨不忍睹。我忍不住又干呕了几下,不敢再看,才勉强控制住了内心的慌乱。 “基本情况和他们交代的非常一致,”张曦边查看边分析道:“打斗的地点,凶器和致命伤,还有半埋半露的藏尸处,这些都可以确认了。这个案子没有难度。” 张曦口中的“他们”自然是指鲁努二人,她的案情分析也相当不错,但我根本就没有在意这些,因为我没有她的这份职业习惯,关注的方向和她完全不同。 我此时只顾得上思考一件事了:“代玉的尸体和凶案现场如此的一目了然,前几次为什么没有找到呢?这难道是在告诉咱们,这条路走对了?” 我这话一说出来,立刻就把张曦的思路给拉了回来,她一个转身扶住了文明,招呼我赶紧上路再说,连文明的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兴奋,走起路来轻快了许多。 我赶忙跑到努尔旁边,拖着他紧赶慢赶的追上了张曦和文明,大家什么话都没说,一起收拾心思继续往前走了。 这不能怪我们冷血无情,对代玉的惨死没有反应,而是因为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我们始终处于朝不保夕的危险之中,眼看着突破性的进展就在眼前,实在不敢错过如此的良机了。 至于给代玉伸冤报仇的事,他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也就用不着那么着急。如果我们能顺利的升井,自然会下来给他做好鉴定收尸等等身后事,如果不能,我们确实也做不到在自顾不暇的情况下,继续做些无用功。 不仅是我们,任何人处在这样的选择中,孰轻孰重的判断都会很简单。 当然了,有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希望后,剩下的这段路走的是相当快速和轻松。我们仅仅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就走到了巷道的尽头,看到了前方若隐若现的灯光,比之前的速度最起码快了一倍。 但是走到了这个地方,我们几个人却又不由自主的全都放慢了脚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明显开始不安起来。自从被困住绕圈子以来,这一次是唯一真正有希望的一次,和以往那么多次来回的穿梭不一样的一次。 我们都有点害怕万一走出去,发现这一次仍然是个幻觉,我们仍然是在绕圈子,那对我们几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可是一个极大的考验,打击太大了。 我们还能承受的住吗?我挠了挠头,心一横道:“出发前就说了,是死是活往前走就是了,管那么多干嘛?咱们以前就是想破釜沉舟都找不到着力点,这一次可算抓住救命稻草了,死也让咱们死的痛快一点吧。走!” 说完我拖着努尔,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张曦也扶着文明紧随其后,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刚刚适应了外面大灯的光线,我就知道这一次真的和以往都不一样了,这真的是一次石破天惊的巨大进展。因为我看到在这一间避难硐室的门口,吴思明和鲁班两人的尸体都不见了,外面干干净净连一点血污都没有,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小柱会不会在里面?”张曦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一圈,仍然心有余悸的低声问我道:“是不是这个时空的时间要慢一些,有些事情还没有开始?” 不可能这么倒霉吧?我站在避难硐室的门外,努力按耐住忐忑不安的心情,运起丹田气大吼一声道:“王小柱,出来!” 我的吼声向四周传播开来,从巷道中不停的传来回声,每一声都让我的心跳加快,心几乎都揪了起来。半响过去,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不由得大喜,一个箭步就往里面冲去。 张曦和文明哪里还忍得住,纷纷跟在我的身后,几步就走进了室内,只有努尔仍旧两眼呆滞的继续嘟囔着那句“我有重大发现”,原地未动。 一走进避难硐室里,我就知道我们得救了。不仅是因为王小柱没有在里面的缘故,最重要的是这一间里面的摆设完全和刚才我们离开的那一间不一样,它所有的设施和物资全都完整无缺的摆放在原处。 最里面的那张简易的上下铺,铺上覆盖着的保温毯子,柜子中崭新的矿灯氧气罐和药品,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铁镐铁锹,墙角处并列着的一排饮用水桶和压缩饼干,而在屋子中间那张唯一的桌子上,还放着那张熟悉的避难硐室使用说明书。 我的天呢,这是第一间避难硐室啊!我不由得长长出了一口气,一屁股倒在了椅子上,差一点背过气去。张曦和文明比我强不到哪里去,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给镇住了,脑子都不转圈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慢慢的从极度兴奋中缓过劲来,拉着张曦的手不停的喊道:“咱们得救了,咱们得救了!” 而张曦也不停的冲着我喊道:“咱们走出来了,咱们走出来了!” 文明则在一旁一边狂笑不已,一边从水桶中倒出一杯又一杯的饮用水出来,不停的狂饮起来,还向我和张曦的头上浇了满满一杯水,整个场面疯狂的几乎快要失控了。 就这样狂欢了好一阵子,折腾的精疲力尽,神智才慢慢恢复了过来。张曦递给我一杯水,我接过来一饮而尽,又接过一包压缩饼干吃了个干干净净,嘴上却还在笑个不停,闭都闭不上了。 休息了一会儿后,我感觉自己的精神体力像是重新充了电似得,好多天来第一次得到了满足,这才想到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的问题:“把努尔也叫进来吃点喝点吧,他虽然有罪在身,毕竟是受环境影响太深,神志不清了。还有,要不要回头去找小柱,带他一起出来?” “先去叫努尔吧,”恢复了沉稳的文明想了想,回道:“小柱的事还得再研究探讨一下,不着急。” 我站起身来给张曦使了个眼色,张曦会意,跟着我一前一后走出了避难硐室。但让我们万万没有料到的是,这一出来又让我们大吃了一惊,重新紧张了起来。 原来门外竟然空无一人,努尔不知道哪里去了。 第四十四章 U型巷道 我和张曦走出避难硐室去找努尔,想让他也吃点喝点,却发现门外已经空无一人。吃惊之余,我和张曦分别在四周查找了一番,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线索。 但毕竟努尔已经被我们带了出来,这件事只是让我们紧张了一阵子,却没有像以往那样迷惑不解,也没有过于害怕。 “努尔这家伙不会自己先上去了吧?”我看着通往第二间避难硐室的巷道,对张曦道:“他还能回去了不成?要不,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去把小柱也带出来。” “不行!”张曦脸色一变,坚决的回道:“咱们俩个绝对不能分开!这是其一。还有其二,万一你回去又开始绕圈子了怎么办?还有谁能救你出来?” “可是小柱一个人在里面,”我犹豫道:“咱们总不能把他丢在那里不闻不问吧?” 张曦想了想,回道:“怎么会丢下他呢?但咱们要按照开始说好的来,必须得等到咱们升了井,找到了救援之后再下来救他。那时候准备充分了,风险也就小了。” “也不知道咱们在下面困了这么长时间,上面的人在干什么?”我知道张曦的想法是正确的,也就不再纠缠了,转而想起了另一个问题:“难道他们不知道下面出了事?” 张曦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件事是奇怪的事情之一,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上面的人停止了救援行动,按照这第一间避难硐室里的摆设来看,那么长的时间里他们根本没有到过这里,可能连个起码的搜救都没有展开过,实在有违常理。 这个时空毕竟不是我和张曦的时空,凡事还要小心为上,不能太过得意忘形了。我一边提醒自己,一边带着张曦又返回到避难硐室里,把情况给文明说了一下。 文明听说努尔失踪之后,倒也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似乎对努尔的发疯心存怜悯,还带着点如释重负的神情。 我明白以文明的学问和见识,他应该知道我们几个虽然走出了绕圈子的困境,毕竟尚未完全脱离危险,身体和精力也不允许再有大的波折。努尔在此时失踪,没有人可以再为他做些什么。 也有可能文明想到,努尔无论如何都是个杀人犯,背负着杀害代玉的罪名。无论我们怎么找理由给他开脱,这一点仍然毋庸置疑。我们带着他上去是福是祸很难说,不如由着他自生自灭去,反而对他对我们都是一种解脱。 不过我们三个在此地也不宜久留,最好一鼓作气抓紧时间升井,不然再遇到什么诡异的事情,可就后悔不及了。 想到这里,我催促着张曦和文明赶紧行动起来,再苦再累还得再坚持一下。另外,从这里继续向上一条路顺着走就行了,不需要再进那几条排查过的巷道,直线距离只有一千多米的样子,顺利的话几个小时就可以升井了。 所以这里的物资也不用带上很多,更换矿灯之后,其他的随手拿上几样轻装上阵即可。而努尔的失踪让我的双手解放了出来,接下来的路程就由张曦打头走在前面,我扶着文明跟在后面了。 不过这一千多米的路程并非想象中那么好走。我们三个的身体极度疲惫就不说了,偏偏从这第一间避难硐室开始,往前几乎全是上坡路,和被困时绕圈子的平路完全不一样了。 等我们终于离开了第四层的巷道,上到第三层的交叉口时,每个人都像丢了半条命似得浑身酸软,再也迈不动一步了,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了片刻。 好在体力上虽然遭了大罪,精神上还是很乐观和愉快的。毕竟这是很久以来第一次走上了上坡路,回到了久违的熟悉的地方。 在就地躺倒休息的时候,我和张曦还就第三层发生的那起溺水事故作了深入的探讨,惊讶的发现我们的记忆是基本相同的,并没有受到不同时空的影响。 除此之外,此地比起第四层的深度要向上二三百米的样子,也就是我们现在身处地下大概负500米的位置。不要小看这点距离,此地的温度和湿度相比第四层已经降低了很多,身体的舒适度也大大提高了。 休息了一会儿,又吃了点压缩饼干喝了点水,我们几个勉强爬了起来,咬着牙继续向上方前进。 从这里再往上,巷道的倾斜度开始发生了变化,陡峭的路段越来越多,越来越长。这一路上艰难险阻就不说了,只是跌倒滑倒的次数就已经数不胜数,搞得我们几个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每个人都变成了煤人,完全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仅从头上的矿灯才能看出对方的位置。 这种状态不可能一口气走出很远,我们不得不每爬上百余米的距离,就得被迫原地休息一次,直到跌跌撞撞的走过了第二层的交叉口。粗略算来,我们花费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预想了。 我的大脑也早已停止了思考,终止了思维能力,只会机械式的扶着文明跟着张曦,尽量保持着身体平衡,尽量少摔几次跟头。而身体上的麻木更胜一筹,连疼痛的感觉都渐渐的远去了一样。 离开第二层再继续向上,路面开始变得即湿滑又松软,还不断地有水从上面流下来,搞得我们爬上去一米就会滑半米下来。四周几乎没有一处干燥的地方,脚只要一踩下去就会陷进去半只鞋,难度比之前更甚。 我在迷迷糊糊中又摔了一跤,连带着文明也跟着摔了个狗啃屎。偏偏这种地面非常难以站立起来,我文明相互搀扶着想找到着力点,脚下却一个劲的打滑站不起来,怎么也用不上力,简直狼狈不堪了。 张曦见此情景,不得不回头过来帮忙,一边努力一边还说道:“这里怎么回事?我印象中没有那么多的水呀,这些水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这才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当初我们在第三层遇险,救援队员之一的宋二胜不幸遇难牺牲,就是我和吴思明还有鲁班代玉四个人一起,试图将他的尸体抬到地面上,却被重新积满水的那条u型巷道所阻挡住的。 现在我又回到了这里,这里的水竟然还没有退下去! 而张曦那次没有跟着我们一起,只是听我们汇报过情况,鉴于她那时刚从溺水中获救,尚且惊魂未定,她对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深刻的印象,也在意料之中。 可是为什么这里还有水在不断的流下来呢?难道上面的人在这么久的时间里,都没有用抽水机把水抽出去吗?按说在我们被困的时候,他们就是从市局里调几台抽水机过来,时间都是充裕的呀。 或者上面这几天连日大雨,他们虽然在不停的抽水,但抽水的速度比不上透水的速度,始终无法将水抽干?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不过却能解释为什么没有第二支救援队下来救我们,连下来看看情况的人都没有。 想到这里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子劲头,全身猛地用力站了起来,连爬在地上喘息的文明也顾不上了。接下来我手脚并用的拼命向上爬去,一直爬到u型巷道边缘那里才停了下来。 果不其然,在矿灯的照耀下,我看到前面的巷道完全被水给淹没了,水位的高度和当初差不多,也就是往前十余米之后基本从上到下都泡在了水里。我的头顶上还不断的有水滴连串的滴下来,滴在水面上哗哗的响成一片。 我心里明白,这条巷道长达百余米,别说我们这三个苟延残喘的家伙了,就是体力精力达到巅峰的时候,也绝对不可能一口气不换的潜游到对面。 这可怎么办?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来到了这里,却要望水兴叹无计可施,对我的打击实在太大了,我的大脑再一次的不转圈了,就这么傻愣愣的站在了原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身后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喘息声,张曦扶着文明也上来了。他们两个用不着问我是怎么回事,就知道我们又遇上了什么困难。 “我和文工爬上来的时候,看到了宋二胜的尸体,”张曦半响才道:“它被你们放在了一个相对干燥点的地方,好像还没有腐烂......” “是吗?这说明了什么呢?又是一个标志性的尸体?”我刚才只顾爬上来看水淹巷道了,竟然从宋二胜的尸体旁穿过,却没有看到它。我苦笑了一声,回道:“和代玉的一样,说明咱们彻底摆脱时空穿梭的圈子了?” “应该是吧,”张曦勉强笑道,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在漆黑的巷道和全身乌黑的衬托下,她的牙齿在闪闪发光:“相对于在下面绕圈子,这里的困难毕竟能看得见摸得着。咱们想想办法,一定可以过去的!” 文明在一旁不停的喘着粗气,他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了,但仍然在费力的提建议道:“要不,咱们再下去一趟......把第一间避难硐室里的东西整理一下,比如保温毯塑料布什么的就不透气透水......咱们搞个临时的水下空间出来,就像......把船翻过来扛着一样,咱们在水下面走过去?” 我瞥了一眼文明,心说你也发疯了吗?百余米的水下巷道,正常人没有个把小时根本走不过去,就算空气足够我们三人呼吸一个小时的,这条u型巷道的空间相比其他地方要宽敞很多,两头不仅有起伏,中间位置的还有几间机房,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如何摸准前进的路呢? 万一在里面迷失了方向,那不就等于判了死刑,还是我最怕的窒息水刑? “文工你这个方案难度很大,”张曦曾经历过溺水的恐怖,根本不敢再以身犯险,她犹豫着回道:“再下去一趟咱们的体力跟不上不说,万一下去了又开始绕圈子了怎么办?咱们可不能保证下面的情况和刚才一样。” 见张曦也在质疑,我跟着说道:“就算顺利的拿着塑料布上来,文工你这个身体状态......冒冒然下水,危险太大了!要我说啊,咱们现在站着的地方是u型巷道的边缘位置,不如从下面拿两把铁锹上来,在这里挖个豁口排水!可惜刚才为了减重,只带了把防身的铁镐,挖起来不得劲......” “呵呵......”文明听我这么说,竟然咧开嘴笑了:“你看过这里的结构没有?挖开此处确实可以排水,但这个边缘位置可厚实的很呢,工程量有多大你知道吗?你挖它个十天半个月的也不见得能排出多少!” “那怎么办?”张曦皱着眉头道:“就呆在这里干等?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已经这样了,干脆咱们这这里好好休息休息,精力恢复了也有劲了,就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文明一边掏出压缩饼干分给我们,一边对我们道:“实在不行,你们俩个就先撑着塑料布出去,我在这里等着你们来救我好了。” 我接过来只几口就啃完了一包压缩饼干,回头看着那一片水汪汪的巷道,心说这会儿比起以前来可要好的太多了,至少有吃有喝的不着急,就按照文明说的来吧。 这人的心一旦踏实了下来,哪怕只是一点点,也会立刻反映到身体状态上来。很快我的眼睛就睁不开了,慢慢的歪倒在泥泞的地面上,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睡过觉了,这一睡着可不得了,只睡了个天昏地暗,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了。直到在迷迷糊糊中,听见身边的张曦好像在和文明讨论着什么,才勉强缓过来一些。 但我仍然睁不开眼,只想就这么永远的躺下去,永远不再为了求生而焦虑不堪。我的胳膊腿经过了彻底的休息,似乎也恢复了知觉,酸痛难忍外加极度的疲惫袭来,没坚持多一会儿我又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我第二次醒过来的时候就好多了,感觉整个人的精神都抖擞了起来,四肢虽然仍旧酸痛,却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我坐起来四周看了看,发现张曦和文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了过去。 而我身上多了一件破旧的工作服,看样子是张曦怕我着凉,脱下了她的外套给我的。此时她正像一只小猫一样蜷缩在我的旁边,尽量贴近我的身体来取暖。 u型巷道所处的位置和下面不同,这里的空气流通更快巷道风更大,整体温度和湿度要低了很多。尤其是微风从上面穿过缝隙吹来时,又经过了积水的降温,吹在身上还有点凉飕飕的。 我看着张曦那张曾经白皙,现在漆黑的秀气脸庞,一股暖流在胸膛激荡着。我活了这么大,除了我的母亲这样照顾过我之外,这个女孩子是第一个宁可自己受冻,也要保证我尽可能舒适的人。 我轻轻拿过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又用手理了理她额头上散乱的秀发,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比起刚见到她时,憔悴虚弱了许多许多,不由得鼻子一酸,眼睛都有些湿润了。我暗暗在心中发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也一定要保护这个女孩子,永远不让她再受到这样的伤害。 本来想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张曦,让她在我的守护下多睡一会儿,可惜我这几个自以为很轻的动作仍然惊动了她,就见她的身子一动,已经醒了过来。 “我是梅花7,你呢?”我看到张曦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张口问我问题,赶紧抢先说道。 第四十五章 坚持 “我也是梅花7!”张曦笑了,她将身子又贴近了我一些,顺势靠在了我的腿上,笑盈盈的盯着我。这个关于牌号的一问一答已经在我们俩中间进行过多次,但这是我首次率先向张曦提问。 在潜移默化中,我和这个一起经历过这么多的女孩子的感情,已从少年时的青涩好感,发展的越来越成熟了,也从一开始的心有隔阂,变得越来越依恋对方。 我情不自禁的低下头,轻轻在她的红唇上吻了一下。刚想说话时,躺在一旁的文明也被吵醒了,他先是发出了一声**似得长叹,然后才艰难的坐直了身子,显然也是累得狠了。 张曦赶忙爬起来轻咳了一声,似乎想掩饰刚才我亲吻她的那一幕,但文明根本就没有往我们这边看,他的视线始终在看向积水巷道的那一边。 “张曦啊,看来这次你又说对了。”半响后,文明才回过头来道:“你们听,透下来的水声几乎没有了!” “是呀,刚才滴滴答答的声音还持续不断,现在只有零星几声了呢。”张曦看着我,回答着文明的话。 我明白她是在向我解释他们的发现。那应该是在我睡着的时候,张曦感觉到从上面透下来的水有越来越小的趋势,在和文明商量过后,他们决定先睡上一觉再重新观察看看。 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如果透水和积水有了什么细小变化的话,足够的时间会造成足够的差距,我们就可以很轻易的看出来了。从文明和张曦欣喜的样子来看,情况的发展是很乐观的。 接着,我又好奇的看着张曦站了起来,走到积水的边缘俯下了身子,不知道在干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大声道:“水开始退了,已经退了有五六厘米了!” “你在这里搞了个水位标线吗?”我也学着张曦的样子低头看了看,问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退的这么快吗?” “你以为啊!哪有这么快!”张曦指着边缘处的一块大石头,笑道:“你知道你这一觉睡了多久?” 我脸不由得一红,好在光线黑暗加上全是煤灰,张曦也看不出来。不过我尽管没有手表看不到时间,也知道自己这一觉睡得绝对够久,不然不会如此的精神焕发。 “如果上面再没有水透下来,那按照这个速度,还需要几天时间才能退的差不多。”文明盘算了一会儿,算出了个大概的数字。 我心中一动,问道:“会不会是上面用抽水机的缘故?这里的地质结构不会允许水退的这么快吧?” 文明一晒,道:“你们这帮人到底在大学里学了些什么?煤矿所处的位置一定是褶皱和断裂带,裂隙会一直延续到很深很深的地方,是最容易发生透水事故的矿产。既然水能透的到这里,它就能继续透下去,透的速度和裂隙的大小有关罢了。这些你不知道?” “这个......”我一时语塞了。 说实话,这些知识我在矿业大学里肯定是学过的,我也记得当初刚下到这里时,此地的水就已经退的差不多了,那就是在出事之后的几天内。但我还没有很多时间和机会来将这些理论知识灵活的应用到实际中来,对于每一处不同的煤矿细节,也不可能掌握的像文明一样清晰。 “要不然文工怎么坚决要求下井救援呢,就是担心我们这些年轻人不牢靠,必须得到你的指导呢!”张曦看我被文明训的有点窘迫,赶紧出面解围道。 文明是最吃张曦这一套的,他哈哈一笑,果然没有再继续掉他的书袋,转而谈起了我的另一个问题:“困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了,你们可曾听到过机器的声音?没有抽水机在抽水啊,上面的人到底在做些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那咱们就在这里等着?一直等到水退下去?”我还是有点疑惑的问道。 “你要是闲不住,也可以去下面拿把铁锹上来,挖挖看嘛!”文明继续挪揄我道:“看看是你挖的速度快,还是水退的快。” 张曦白了我一眼,有点生气道:“说了多少次了,万一下去上不来了怎么办?你就不能踏实一会儿,耐心一点吗?” 我在他们两个的轮番攻击下放弃了抵抗,赶忙说明我只是提个建议而已,如果有用则用之,无用则弃之。再说了,我从小到大都是服从命令听指挥惯了的,坚决不会犯轻躁冒进个人英雄主义的错误。 只是如此一来,我们三个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无所事事,时间都好像变慢了似得,让人非常的难受。这还不如在下面被困的时候,虽然就那一间避难硐室外加两条巷道,但总能来来回回的跑着玩,不至于这样无聊。 就这样干等了大半天,通过那块大石头做的水位标记可以看出来,积水确实是在一点点的退下去,只是退的速度非常的缓慢,大概一天也就能退下去小半米左右。 我们不得不强迫自己沉静下来,耐心的等待积水退到可以通过的位置。闲着没事的时候,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分吃一点压缩饼干充饥,喝点水保持身体里的水分。 好在经过了第一间避难硐室的补给,压缩饼干是绰绰有余的,而水就更不用说了,整个巷道里都是。这些积水经过了一百多米各种断层的过滤,到了这里已经非常的清冽,完全可以当成矿物质水直接饮用。 我和张曦时不时的,也会讨论上去了之后我们应该怎么办的问题。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一个时空中是否有我们熟悉的那一切,包括我们熟悉的人,我们熟悉的事等等,万一有所不同我们应该怎么办。 其实讨论这些是完全不着边际的,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上面到底和我们的时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加上我和这个张曦本来就来自不同的时空,除了两个人要永远在一起之外,还有什么我们能控制的呢? 所以这个话题说到最后,总是会发展到我们的关系上来。这就比较轻松了,我们俩已经向对方明确的表明了态度,上去之后坚决不能分开,要在第一时间公开我们的恋**关系,包括我们双方的家人亲戚朋友同事同学等等所有人。 文明看到我们这么难舍难分,自然也非常的开心和赞同。他本来就不是那种保守的中老年人,又经历过这几天的生死离别和种种磨难,对我们这份难得的感情甚至看的比他自己的事还重要。 当然我们也不可能总是站在这里看水玩,也不可能谈个没完。我们找了个相对平坦的地方,用两件外套铺在地上,一件外套用来当被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轮流去睡上一会儿,尽可能的保持体力,将身体维持在一个良好的状态中,以防前面还有其他更困难的问题要去克服。 大概是在第二天的某一刻,我再次从睡梦中醒来,却看到张曦正呆呆的站在积水旁,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思,还时不时的用手去揉揉眼睛,那个动作似乎是在擦眼泪。 我刚想问她怎么了,一回头发现文明也躺在地上睡着了,只得悄悄的爬起来,没有惊动他。 “想什么伤心事呢?”我凑过去轻声问道:“不会吧,还真的哭了?” “恩,心里有点难过......”张曦见我来了,赶忙擦了擦眼泪,却没有说因为什么。 我也“恩”了一声,没有逼她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看着她的眼睛,摆出了一副等待的神情。 “好吧,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张曦被我看的不好意思,只得小声道:“我一直在想,如果真的像我担心的那样,咱们可不能再下到下面去了。可是,思明的尸体还在那里,我都没办法去安葬呀!当时走的急,我......” 原来她是在伤心这个,我愣了一下,不知道是该生气呢还是应该大度一点,随即我想到王小柱还在下面呢,也就顾不上选择了:“吴思明好歹已经没了,他知道你怎么想的就行了,不会在乎你做了什么又没做什么的。再说了,小柱还在下面,他怎么会眼看着吴思明和鲁班暴尸门外呢?哎,小柱才是咱们应该担心的人呢。” “我不是不担心小柱,咱们上来都两三天了,下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张曦怕我误会,急忙说道:“你觉得,咱们还有多少几率能回到那里?” 我沉默了一会儿,找不到好的托词来安慰她,只好信口胡诌道:“几率不大。咱们上去后,上面的人是不会让咱们那么快下来的,最多询问一下情况。不过呢,小柱这家伙并不笨,也许真的被他说中了,经过代玉和咱们这一连串的进出,那边的风水已经破了!” “那为什么他还不上来?”张曦不解的问道。 我犹豫了一下,只得继续道:“可能他还不知道吧......只要咱们能赶紧上去,就有办法救小柱上来!你别忘了,井下还有一个活人呢,努尔这小子到底哪里去了?现如今他的脑筋不清不楚的,又杀过人见过血,咱们还真的防着他点!” 我刚说到这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叹息,把我和张曦都吓了一跳。 “哎......”原来文明也起来了,他应该是听到了我和张曦的对话:“我有时候想,如果当初一开始的时候,咱们救援队八个人一起进了那条未知巷道,会发生什么呢?” 我和张曦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我还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当初我发现那条诡异的未知巷道时,根本不知道会发生后面那么多事,也根本不会想到八个人进去还是轮流进去更加的科学合理。 但是这个问题既然被文明问到了,就给他一个最合乎逻辑的答案吧。于是我想了想答道:“只有一个可能,咱们八个人肯定会从一个避难硐室走到另一个避难硐室,这些避难硐室里还都是空空如也的,咱们再也没有机会走出来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文明赞许的看着我道:“咱们这支救援队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还四散在各处。但我觉得这并不是最坏的结果,至少有人还有希望出去,把下面发生的那些古怪公之于众,能为科学研究做出一份贡献!” 张曦听到这里笑了:“按照文工你说的,咱们到了这步田地,还算是幸运的了?” 文明知道自己出了语病,他呵呵一笑,没有再说下去。 我们三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话题涵盖了方方面面,当然最主要的仍是对下面发生的诡异事件,一一提出新的设想,试图从多个角度来解释通顺。 当我们还在绕圈子的时候,是不可能有心情想到这么远这么复杂的,现在总算有了空闲的时间了。只是翻来覆去的讨论,还是无法得出真正的答案,有些部分还有越来越糊涂的趋势。 于是我们不得不中断了研究,继续没心没肺的吃喝睡去了。 坚持到了大概第三天的时候,积水终于消退了一半。远远的望过去,前方巷道的洞顶已经露出了原貌,左右还露出了部分洞壁出来。 按照这个消退的速度,再等个一到两天,积水应该就能消退的差不多了。但是我们三人经过严肃谨慎的辩论,决定不再多等了,即刻开始涉水而上,准备强行闯关了。 我们的这个决定说穿了很简单,它并不和高深的宇宙科学有多大的关联,主要是我们的耐心已经差不多消耗殆尽,无法再说服自己在这个屁大的地方多待上一两天了。 再说越早上去,脱离危险的几率就越大,呆在下面的时间越久,发生不测的可能性也就越大。这是非常容易理解的事情,和复杂的思路基本不挨边。 而我们三人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整,体力和精神都得到了很好的恢复,我们也有信心能够解决掉前方遇到的困难。 当然,这一次行走的队形也做了相应的修改,改为我走在最前面开路,文明紧随我之后,张曦在最后面保护,三个人手拉着手距离很近,这样既可以在危险的时刻相互救助,也有说走就走说停就停,配合自如的空间。 商量已定,我们就开始行动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第一个迈进了积水中,一股寒冷刺骨的感觉马上浸透了我的腿部,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外面还是初春的天气,这些水从上面透下来,是不可能那么快升到舒适的温度的。 但再冷也得坚持下去,我咬着牙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带着文明和张曦也趟进了水中。积水很快就漫到了我们的腰部,寒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我心说要抓紧活动起来了,不然耽误的时间一长,没淹死也得冻死。我顾不上文明年老体衰,直接拉着他的手不停的往前冲,哗啦哗啦的一会儿功夫就走出了好远。 文明在我后面累得直喘粗气,好在后面还有张曦连推带扶的帮忙,倒也能跟得上我的步子。再往前走出一段路就来到了那几间机房的附近,积水却始终没有超过我的胸膛。 这是个好现象,因为过了机房就全是上坡路了,积水只能越来越浅,再也没有溺水的危险了。我心中一喜脚步更加的快了,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就看到了前方向上延伸的巷道。 万万没有料到,在这个胜利的关头我踩到了一块掉落下来的石块上,竟然一不小心马失了前蹄,直接往前扑了过去,狠狠的栽在了积水中,呛了个上气不接下气。 后面的文明急忙拉住了我的胳膊,张曦也跑了过来焦急的问我摔的怎么样,受伤没有。这个地方摔了一下,还是摔在了水里怎么会受伤呢?我爬起来咳嗽了几声没有说话,试图掩饰自己的窘态。 文明和张曦早已成了惊弓之鸟,根本没有注意我的这些小动作,只是一个劲的埋怨我心急走的太快,只顾得上早点升井,把安全问题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默默的接受了他们的善意批评,低着头踏踏实实的继续带队往前走去。这一次总算顺利的走出了积水,没有再遇到类似的折腾了。 上了岸之后,我们只是稍作休息就手脚并用的往上爬去。这就不是因为我的心急了,而是第一,我们刚从积水中出来,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一旦停下来体温立刻就开始下降,我们耽误不起这个时间。 第二,此处的巷道相对于其他地方,坡度非常的大,我们三个人挤在这里连站都站不稳,想彻底的休息一下根本就不可能,还不如赶快上去,上到平坦一点的地方再说。 无奈这里不仅很陡地面也很湿滑,想当初吴思明和努尔就是从此地摔下来的,努尔的手还为此受了伤。现在的情况仍然如此,再加上我们这会是反过来向上爬的,难度比起当初还要更大了。 这么说吧,这段上坡路把我们几个给累得,比蹚水过u型巷道还要厉害还要危险。我开头好几次都差一点失去了平衡摔了下去,幸好我手中还拿着一把铁镐,没爬出多远,我就发现它可以临时当做登山镐使用。 这把铁镐从未像现在这会儿发挥的作用那么大,我拿着它不停的往上楔入地面,不仅保持了自己的身体平衡,还能借上很多力,甚至连回头拉一把文明都可以做到了。 饶是如此也把我们几个累得只剩下半条命,咬牙切齿的爬过了这一段巷道后,我们终于来到了第一层的叉路口。从这里再往前走,就没有那些上坡路了,距离升井的电梯也只有百余米的路程了。 就地躺在地上休息了几分钟,文明催促着我们赶紧起来,趁热打铁一口气升井才好。他的担心我完全理解,过了这么久上面都没有人下来救我们,鬼才知道那部电梯还能不能用! 万一不能用我们还得另想办法出去,鉴于我们随身携带的饼干和水已经不多了,又没有人敢回头再下去拿补给,我们所处的位置仍然谈不上脱离了危险。 于是我们不得不继续前进,几乎是一瘸一拐的,相互搀扶着来到了电梯前。 “滴”的一声,张曦按了下电梯的开关,传来了久违的悦耳的声音。那是电梯运行的声音,是从上往下来接我们的声音。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声音竟然是如此的动听。 稍等了片刻,空无一人的电梯箱体缓缓的降了下来,很快就来到了我们的面前。等它停稳了之后,我拉开防护栏,先让文明和张曦走了进去,我最后一个进去后又拉上了防护栏,按了一下上升的按钮。 又是“滴”的一声响,电梯再次运行起来,虽然缓慢的,但却毫不犹豫的往上面去了。 这里距离井口还有一百多米高度,电梯需要不长的一段时间才能上去。文明利用这个空隙,郑重的给我和张曦交代了两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首先,电梯虽然可以正常运作,却没有见到任何人的影子,说明上面确确实实发生了什么我们想象不到的事情,不仅导致没有人下来救我们,连留守值班的人员都不见了。 对此我们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以便应付可能出现的危险, 其次是身体反应方面的问题,文明告诉我们说,因为我们在井下黑暗的环境中呆的时间过久,眼睛已经承受不住外面的强光了,需要恢复适应一段时间才行。 这是为了避免视网膜受到永久性伤害的必要做法。不过我们几个因为始终戴着矿灯,和身处完全黑暗的人不同,恢复的时间不需要很长即可。 这两点其实我和张曦心中早就有数,文明再次正式的提出来,只是起到了加强警惕的作用,倒也聊胜于无。等文明讲完,我们几个又陷入了沉默,只听到电梯隆隆的响声,似乎在告诉我们它正在努力的工作。 很快,一百多米的垂直距离就走完了,电梯稳稳的停了下来。我再一次的拉开防护栏,让文明第一个走了出去,然后我回头拉着张曦的手,一起迈出了电梯。 ... 第四十六章 升井 在走出电梯的第一时间里,我们没有敢贸然走向不远处的井口,只是小心的站在电梯旁边,取下了各自的矿灯关上,又用手掩着自己的眼睛,眯着眼从手指缝中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前方的光线。 这一刻,我的心脏早就已经不受控制的开始剧烈跳动起来,在一片安静中,我几乎可以听到它的声音,甚至,我也可以听到身旁张曦心跳的声音。只有文明身处他自己的时空中,尽管发生了这么多奇怪的事情,他仍然可以沉得住气。 我们就这样适应了好几分钟,慢慢才看到前方其实并没有什么强光出现,在井口的那边仍然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我都开始怀疑我们是不是上错了地方,这儿根本就不是地面。 又等了一会儿,文明率先把掩着眼睛的手放了下来,嘴里嘀咕了一句“难道井口被封上了”之后,迈步向前方走了过去。我赶忙伸手拉着张曦紧紧跟上,生怕这最后的一段路再出现意外。 在黑暗中摸黑走了一会儿,前方井口的轮廓才慢慢显现了出来,外面还透进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光线。我恍然大悟,原来现在正处在夜间,所有的电灯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全部都是熄灭的,怪不得我们什么都看不见。 这一来我的心里踏实多了,继续向前脚步都有力了,只是我仍然对井口外面的世界万分的紧张,手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眼看着再走几步就走出井口了,外面的光线越来越清晰,我的眼睛也差不多能适应了。 就在这时,张曦突然放慢了步子,似乎有点犹豫。我转头看了看张曦,她正巧也在看着我,我们俩的目光都非常的复杂,既有获救的兴奋,也有紧张的期盼,最关键的,还是对外面那个不可测时空的担忧。 我努力控制住了自己那双颤抖着的手,使劲在张曦的手心里握了握,示意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无论遇到任何事情或者任何改变都可以接受。 张曦对我这个动作心有灵犀,她冲我点了点头,我们一起快走了几步,走出了井口来到了571矿那个小广场里。 一阵略为寒冷的微风吹来,吹的我浑身打了个冷战。我深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定住了神,抬头看向天空,果然看到了银盘似的月亮,还有那漫天的繁星和那条璀璨的银河。 我被困在井下数天之久,早就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忘记了白天黑夜的交替。现在猛然看到这么熟悉又如此陌生的夜景,我的胸膛几乎要炸开一样,真有一种转世为人的感觉。 是的,这确实是死过一回又重生的心情。不仅是我有这种感觉,张曦和文明两人站在我的身旁,也被面前的这一幕给镇住了,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景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缓过来一口气,张口来了一句:“早知道跟着文工就可以升井,还费那么多功夫干嘛?” “早知道你就不进未知巷道了!没有搞清楚下面的情况,你们哪一个愿意回头上来?”张曦也恢复了过来,她白了我一眼道:“别说你们,当时我也不愿意一无所获的升井呢。” 文明长出了一口气,接着道:“这就是命运吧,命中注定我们就该遭这一回罪。走,去看看那栋楼里有没有人还在。” 于是我们借着月光,向着571矿那栋唯一的,一点亮光都没有建筑物走了过去。还没有走到跟前,我就感觉到了一股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好像连我这个习惯了黑暗的家伙,都有点厌恶这座楼散发出来的味道。 可仅仅是这座楼有点邪门吗?我环顾四周,觉得整个571矿都有些不对劲,但应该怎么描述这种场景呢?死寂,只有死寂这个词才能完整的表达出这一切,我的后背都开始渗出白毛汗了。 再走几步走到跟前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不过我们没有重新打开矿灯,而是由我鼓足了勇气,轻车熟路的走进那间最靠近楼梯的房间里,伸手按了下墙上的开关。 和当初我带着文明张曦来的那晚一样,电灯竟然瞬间亮了!灯光一下子驱散了楼里的阴森和死寂,我紧张古怪的表情也暴露在了文明和张曦的眼中,整个事情从可怖一转眼就变成了滑稽。 为了掩饰我的失态,我匆忙从这间房间里出来,挨个房间都进去一次把电灯打开,最后又顺着楼梯飞奔上了二楼,进入了一间办公室。同样的,这间办公室的电灯也完好无损,连房间里的摆设都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他奶奶的,我心中暗骂道,这是在耍我们的吗? 整个矿区里面一片漆黑死寂,连个人影都不见,好像出了什么大事似得,实际上却一切安好,除了没有人要什么有什么。但没有人就不对劲,这里发生事故之后明明来了好多的人和车辆,现在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一抬头看到了办公桌上面摆着的电话机,一个箭步冲过去拿了起来,正要拨号才发现这个电话一点动静都没有,连忙音都没有。 “你们还记得咱们刚开始来的时候,这里的电话是通的吗?”我摆弄了几下无计可施,只得问刚上楼的文明和张曦。 这个问题把他们两个都给问住了,张曦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道:“咱们没打过电话吧?我记得应该没打过......” “确实没打过这里的电话,”文明也附和道:“我还记得老谢用自行车把王长安送回五矿区的时候,王区长还教训了他一顿,骂他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回来。” “难道出了事之后,就没有人想到这里的电话不通了吗?”我挠了挠脑袋,疑惑不解,转身去了隔壁的办公室里,拿起了另一部电话,却仍然是一点声音都没有,线路显然是断了。 我一屁股坐倒在了办公椅上,心中的种种疑团一齐涌了上来,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那支救援队下井的几天里,这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呢?没有人下去救我们就算了,不至于连人带车全都消失不见了吧?他们去了哪里?又为了什么不顾井下两波被困的人员,自己跑路了呢? 这个时候,张曦和文明检查完了其他几间房间,也来到了我这里,分别坐在了我对面的椅子上,大家被各自的疑问所困扰,一时没有人再说话。 “不知道你们怎么想,反正我从一上来就有个奇怪的感觉,”良久,张曦才慢慢说道:“我觉得我好像经历过这一切似得,但这种感觉又飘飘忽忽的拿不准,非常奇怪!” “似曾相识,似曾相识......”我重复了几遍后,突然想到了一种诡异的可能性,脑子中冒出了一个熟悉的词:穿越。 于是我一跃而起,大声对他们道:“我想起来了,今晚的这里和咱们刚来的那晚好像啊,这整个事件难道是个轮回,咱们从井下上来就回到了几天前?我的妈呀,不会真的是这样子吧,这也太能折腾我们了!” “你怎么证明这一点呢?就算是咱们身上带着井下的奇怪能量穿越了,那为什么非得穿越到刚来的那一晚呢,或早或晚都不是,偏偏就是那一晚?”文明皱着眉头道,他已经接受了时空穿梭的现实,却仍对穿越这种现象不太信任。 但我可是今非昔比,现如今我对这种事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稍微往深处琢磨了一下,就觉得这个想法一定是没错的。我很快就想到了一个证明的办法,于是我带着他们回到了一楼那间职工澡堂,走进去一看,里面的浴池和那晚一样,还是满满的一池水。 我用手探了一下,甩了甩手道:“水是凉的。如果我没记错,当天老谢来到这里的时候,这池子里的水还是热的,这一点说明了什么呢?” 张曦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答道:“今晚肯定是在老谢来的那天之后,不可能是之前。否则这里除了咱们三个新来的,连个人影都不见,谁去把水重新烧热呢?谁又有这个心情?” “那天之前已经被证明是不可能的了,那么现在到底是在那天之后的什么时间呢?”我来回渡了几步,接着道:“我还是觉得就是当天晚上。我不相信上面的人会无缘无故的消失了,他们不可能丢下我们不管。这个解释也能说明为什么没有第二批下井的救援队,这是因为在咱们进入未知巷道之后,不仅井下发生了时空穿梭和各个时空时间对不上号的怪事,连这上面的时间也不对了!” “应该还有一种可能性,”张曦跟着我的思路道:“是不是咱们来到了不属于咱们的时空,一下子打乱了这里的时间顺序呢?” 文明听我们说了这么多,仍然带着一种怀疑的神情道:“有三个问题。第一,时间本来就应该是在老谢来的那天之后,这一点根本不需要证明。咱们就是因为这个才下井的,在井下呆了这么久之后上来,你告诉我说这是你的新发现?” “这个......”我哑口无言了,因为我确实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文明看我这个样子,继续说道:“第二,我是这个时空中的人,我既然能带着你们上井,就不应该再会出现时间错位的怪事。第三,我不知道在你们的时空中,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反正我是和张曦坐着姚岚开的车跟过来的。如果今晚真是那一晚,那么,车哪里去了?” 我和张曦对视了一眼,纷纷表示当时我们也是这么过来的。可是我冲到门外的院子里找了一圈,确实没有见到任何一辆汽车,当场就傻了眼。 到了这一步,我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文明的这几个问题提的恰到好处,每一个都直击问题的核心,确实没有办法反驳。而我说的这个理论明显存在着巨大的漏洞,即使不是全部错了,最起码也有很多的地方和事实对不上号。 比如我无法说清楚为什么这里只有我们孤零零的三个人。如果按照我的说法,这里不仅应该有一辆将我们带到这里来的汽车,第二天早上还应该有更多的汽车和人员开进来才对。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偏偏还像极了当初我们到来的第一晚,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仍然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想法,只能痛苦的抱着头蹲在了地上,明知道其中有极大的问题却找不到答案,就像已经看到了事情的两头,却缺少中间的那根线将它们联系起来,心里堵得难受。 “我又想起来一点,”文明没有在意我的动作,他回头看了看房间里的挂钟后,接着道:“现在是凌晨两点半,我那晚就是这个时间来到的。按照你们的说法,现在的我应该还在路上,不过马上就快要出现了,不仅是我,你和张曦也会出现的......” 文明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经听得毛骨悚然了。在井下绕圈子的时候,再怎么诡异再怎么混乱,我无论如何也没有遇到过另一个空间中的自己。 可是现在升了井,却要开始面对这个空间中的另一个姚岚和张曦了吗?他们还没有下井,我们却已经上来了,两个相同的人同时在这个571矿中出现,会发生这种奇异的遭遇吗?接下来的事情又该怎么发展? 当然这些还是基于我那个有漏洞的理论,可如果不会发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那又会发生些什么呢? “既然已经这样了,咱们就在这里安心等着吧,看看到底会看到什么。”张曦比我镇静的多,她也过去看了下时间道:“要么天亮的时候大队人马就来了,说明今晚就是那晚,要么谁也不会来,说明今晚不是那晚。不管怎么样,天亮之后咱们就是走,也要走出去,走到五矿区去!” 说完,张曦又来到我的身边,轻声对我道:“你那么难过干什么?忘了咱们说过的,只要咱们两个人在一起,出了任何事都不怕吗?对了,你刚才去找车的时候,我试了下浴室里淋浴的温度,竟然还是温的呢,咱们也别干等了,轮流都洗个澡吧。我先去,你在门口帮我守着啊!”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文明明显身子颤抖了一下。他显然被淋浴里的温水给吓住了,无法想象为什么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管子里还有温水,它们是从哪里冒来的。 但张曦这会只想着终于能洗个澡了,开心之余,她没有发现这是个非常重大的证据,证明我说的这个理论有很大的可能性是成立的,我的劲头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因为这个事实比起其他的证据,更能说明此时距离571矿的人员全部消失,并没有过去多久。我们很难想象在我们下井后,这里那么多的后勤人员闲着无聊,为了洗澡把水重新烧热了,刚刚烧好后又在某个奇怪的原因左右下,全部跑光光。 这完全不符合逻辑。这里有温水存在,只能有一个可能,那就是571矿的人留下来的! 等张曦走进了浴室,我深吸了几口气,算是恢复了斗志,转身对文明道:“可能锅炉里还有存水吧?那个是有保温功能的,温度不会下降的那么快,和池子里的水不一样。” 文明确实犹豫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道:“我知道有锅炉。我只是担心被你小子给说中了,咱们如果真的回到当初刚来的那一晚,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马上就有另外一个姚岚和张曦出现?”我不解的问道。 “应该没有这么简单,”文明有气无力的回道:“所有的事情全都违反常理,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出现什么了。我就是觉得,应该很快就会有咱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而且可能比咱们在下面遇到的事情更诡异,更难对付!” ... 第四十七章 最后的意外 看到文明这个样子,刚刚得到张曦鼓励的我有点不以为然了。我心说,我和张曦这两个不知道从哪个时空中窜出来的人都没有放弃希望,你一个本时空人士干嘛这么悲观。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现在的处境比起在地底下瞎折腾的时候可好的太多了,有吃有喝有新鲜空气不说,还能轮流洗个温水澡,这在前几天是想都不敢想的。 当然这话我只是在心里嘀咕嘀咕就得了,没敢真的说给文明听。文明毕竟是长者,他这几天殚精竭虑,所想的所做的,都是为了我们这支救援队,我从心底里尊重他。 另外我确实担心过那么一会儿,担心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开过来一辆车,从车上蹦出来另一个我自己和另一个张曦,我对此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不知道应该如何应付这种事情。 刚才说过,在井下的时候,因为极度的恐慌和混乱,主要的精力都集中在验证解惑和缺吃少喝怎么升井上了,后期更是连续出了多起血腥的大事,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去考虑这个问题。 现在真的有可能面对这个了,我是怎么想的呢?好像从我内心中来说,我挺好奇另外一个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他”是和我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区别,还是有些地方有些性格不太一致呢? 如果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和另外一个自己碰面是个很有意思的事情,估计在全世界的范围内这种类似的场景也不会有几个,当然科幻电影不能包括在内。 这几天里我已经见过了多个来自不同时空的同伴,有些是在不停的换人,有些则是很长时间都呆在一起。按说我对这种事已经有了若干经验才对,但我仍然还是很难想象和自己碰面是什么样子的。 我是冲上去做个自我介绍呢,还是大家都那么熟了,直接来个大抱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爱咋地咋地吧。我心一横,干脆坐在浴室门前的台阶上,舒舒服服的摆了个姿势,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 但是一直等到张曦洗完澡出来,整个571矿还是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改变的迹象。我们不愿意浪费时间,只能强迫心事重重,对“穿越”理论仍半信半疑的文明也进去洗漱了一遍。 就这样眼巴巴的等到了凌晨四点左右,我们在望眼欲穿的情况下开始犯困了。张曦忍不住开始询问文明,问他是不是把到这里的时间给搞混了,当初根本就没来那么早。 文明则不断强调自己的记忆力惊人,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衰退。而且我至今没有就汽车的问题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他无法完全接受我的说法。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实在是搞不清楚了,翻来覆去都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我在一旁听着不得要领,开始怀疑另一种可能性。我开始琢磨我们是不是想错了,今晚既不是当初刚来到的那一晚,也根本没有穿越轮回那回事,这一切都只是我们的臆想罢了。 搞不好就在我们下井的时候,这里突然发生了什么不可抗力的因素,导致他们全部撤出了571矿。整个事情其实很简单,严重但并非我们想象的那么复杂。 而浴室里的温水,则是因为这里的锅炉质量特别好,别说保温大半天了,就是保温个三天五天的也不在话下。如果真是这样,倒也可以解释个*不离十,尽管很多问题还是搞不清楚。 这样一想我虽然有点失望,也不太愿意相信,但整个人都放松了。又想起只有我还没有洗过澡,立马对自己身上那一层厚厚的煤灰产生了极其厌恶的感觉。 我站起身来,给张曦和文明说了一声,由着他们继续探讨研究,我自个儿一个人进了浴室。 长话短说,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洗了个长这么大都从未洗过的极其舒服的澡。虽然水温低了一点,洗到最后还只剩下了凉水,但仰着脖子让水流冲过头部颈部胸部,直至全身的时候,那种心理上的快感简直无以言表,什么形容词都表达不出来。 如果温水的量足够的话,我几乎可以做到在洗澡的时候舒服的睡过去,再也不用去考虑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再也不用去想怎么脱身的办法,最好把前几天所有发生的事都当成一个噩梦,等我醒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才好。 可惜这个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等温水用尽,我不得不重新穿上衣服走了出来,看到外面的天空仍然漆黑,距离天亮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而张曦和文明两人,已经疲倦的坐在台阶上睡着了。刚刚洗过澡,又是西部初春的天气,我很担心他们会着凉了,赶紧过去把他们叫醒之后,建议大家都回到二楼的职工宿舍去。 那边虽然脏乱差了一些,但毕竟床铺和桌椅齐全,就是睡不着,呆在室内也能抵御一下外面的寒气。至于其他的事,现在既然无法把握,也就不要再坚持想下去了,那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于是我们一行三人拖着沉重的腿脚,来到了二楼的某一个房间里,倒头就躺在了曾经属于571矿工们的床上,没过多会就睡死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但肯定不会很长,我只来得及做了一个记不起来的梦,就被外面一阵吵吵声惊醒了。等我反应过来跳起来的时候,张曦和文明已经第一时间冲了出去。 我这才看见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急急忙忙的跟着他们两人到了阳台往外一看,差一点心脏病发,僵在了当场。 原来外面人喊马嘶的,整个小广场上已是人满为患,光是汽车就排了两排,大车小车警车都有。车的跟前站满了人,正在往下面搬一些大大小小的装备,看起来像救援用的。 整个571矿从昨晚上的可怖死寂,一转眼就变成了菜市场一样的热闹。 我和张曦文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片刻我才想起情况不对,赶紧快步从楼上跑到了一楼,迎面就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冲我招手,那不正是矿监局局长刘局长和我最好的朋友王小柱吗?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因为再多次的设想和推理,也都比不上身临其境时的那种震撼。我回头看了看文明和张曦,几个人不得不迈开僵硬的腿一起走了过去,听着刘局长又叫过来一个警察,给我们介绍说这是市局防暴大队副大队长吴思明,希望我们可以加强配合,多多协调。 我眼瞅着这个吴思明只是象征性的给我和文明打了个招呼,就去找一脸古怪表情的张曦说话去了,我却直愣愣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好在王小柱这时将我悄悄的拉到了一旁,小声的问我道:“这个姑娘是张曦吗?我好多年没有见过她了,你们什么时候联系上的?我怎么看她和那个吴思明关系不一般呢?” “这个......”我看着面前这个活蹦乱跳的王小柱,想起尚被困在地底下的那个王小柱,差一点哭了出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王小柱看我这个样子很奇怪,问我怎么了,才几天没见怎么更呆了呢。我心中一动,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赶忙收拾心神装作忘了什么事的模样问他道:“对了,这几辆小车停在一起,我都分不出昨晚开的是那一辆了。你还能认出来不?” 王小柱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有点生气道:“睡迷糊了你?昨晚你啥时候开车来着?不是五矿区的王区长开的车把你们送进来打前站的吗?” “是吗?”我惊奇的睁大了眼睛,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急道:“王区长昨晚睡在哪里的?我睡迷糊了都不知道呢......” 王小柱闻听此言更生气了,他用手指一敲我的脑门道:“傻了你!昨晚不是在半路上遇到塌方了吗,王区长在午夜那会儿把你们送过来之后,自己又开车回去指挥疏通去了,他怎么还有空睡觉?” 原来如此啊!我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什么昨晚上我没有找到那辆车的原因了。原来这真的是一次时间错位,当我们在地下乱窜的时候,上面也没有闲着,这里确确实实发生了一场难以置信的时间倒流,等我们从下面爬上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回到了事发当天的那一晚。 我的思路和推断并没有错,错就错在我以为尽管时空不同,时间不同,但发生的事情肯定是相同的。从现在已经掌握的证据来看,这一点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道理,不同时空发生的事情不一定就完全一致,大的方面还好,在细节上表现的尤其明显。 王小柱见我不说话正要继续追问,忽听得那边刘局长的大嗓门在一辆大卡车上响起,要求大家伙一起围拢过去,听候救援工作的安排。我们只得又站成了一圈,听刘局长训话。 可我哪里有心思听他在上面说什么,我这会儿只顾得上左顾右盼,试图再找出几个熟人出来。 这一找还真有发现,我马上就认出了三张特别熟悉的面孔,一个是医生代玉,另两个分别是矿工班长鲁班和他的手下宋二胜。但我找遍了人群,却没有找到努尔在什么地方。 正在忙活着,那边刘局长的演说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接着就开始宣布救援队的人员安排。我听着他一一提到了文明、王小柱、吴思明、张曦、代玉、我、鲁班和宋二胜。 我竖起了耳朵,等着刘局长报出最后一个名字,也就是努尔的名字,然后我就能看到努尔这家伙躲到哪里去了。但最后那一刻,从刘局长嘴里冒出来的名字竟然是:王长安! 就像天空中炸开了一个响雷似得,把我给震得神魂颠倒,几乎不能自持站立不稳了。在看到人群中一个模糊的身影举了一下手后,我甚至不知道我是真的听到了这个名字,还是一种幻觉。 与此同时,刘局长的话音刚落,那边的文明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他冲出人群,直奔着二楼而去了。我的思维已经停止了运作,下意识的跟着文明也往楼上跑。 跑到张曦身边的时候,她问了我一句什么,我没有听清她也没有再问,但是她也跑了起来。我们俩一前一后的,在众人惊奇的目光注视下,紧跟着文明进了一间办公室,但我们都不知道文明到这里来究竟要干什么。 等进了办公室我们就看到文明急的跟什么似得,直接扑向了那张唯一的办公桌,还一个劲的翻找着放在办公桌上的文件,一边翻一边不停的嘟囔着,好像是在说他漏了一个重要的东西。 很快,他就找出了一叠写满了字的纸张,紧张的翻看起来。我和张曦从后面凑过去一看,才看到文明原来是在找571矿的工作日志。 此时我的大脑已经恢复了一些,大概能猜出文明这个疯狂举动的含义了。可张曦还是不清楚文明在干什么,她在一旁不停的询问着“文工你怎么了?文工你没事吧?”之类的废话。 我不得不把她拉到一边,把我从王小柱嘴里套出来的话跟她重复了一遍,重点说了昨晚上,并不是“我”开车送文明和她来到这里的,这里面的问题大了去了。 张曦仍然不明所以的盯着我,眼中充满了疑惑,却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愣了一会儿,又去问文明道:“这是你的时空,当时的事情是这样的吗?你不是说是咱们三个一起来的吗?是不是你记错了?” “这不是我的时空!”文明一声长叹,指着那张工作日志的最下面道:“你们来看看,这上面记录的清清楚楚,努尔才是这个矿区的工人,王长安根本不在名册中,更不在下井的人员中......我的时空可不是这样子的呀!”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张曦还是不甘心接受这样的结局,她皱着眉头道:“既然王长安没有下过这里的井,那么外面那些人是怎么知道这里发生了事故的?” “听努尔说的呀!”门外人影一闪,王小柱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他肯定听到了张曦的最后这句话,对我们解释道:“你们今天的状态很奇怪啊,没事吧?你们忘了是老谢在这里的煤堆上找到了努尔,回去报信大家才知道这里出了事吗?”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颠覆了,现在的事情发展完全超出了我们的估计,也完全超出了我们的掌握。我想了想,决定不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王小柱道:“努尔是不是神志不清了,就会一直重复着那句:下面有鬼?” “什么呀!”王小柱又生气了,他冲我喊道:“昨晚上不是你们几个去医院看的努尔吗?他一直重复的那句话是:我有重大发现,我有重大发现!” 我崩溃道:“那你选择带王长安参加救援队下井,是不是因为他的名字起的很吉利?” 王小柱笑道:“对嘛,还是你了解我!” 就像被巨大的压力压破了的气球一样,我痛苦的发出了一声泄气的呻吟,一屁股坐倒在了办公椅上,再也起不来了。而文明和张曦则完全傻了,他们两个人就像两尊雕塑似得,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了反应。 就在这时,从门外又传来了刘局长的大嗓门:“你们在干什么呢?还不抓紧收拾收拾下去吃点饭,井下还有七个矿工兄弟眼巴巴的盼着咱们去救他们呢!” 快点行动起来!”。.。 第四十八章 后记 现在,按照惯例要声明一下,这一章里的“我”,指的就是本文作者了,而不再是我的叔叔姚岚。因为他的回忆录就只写到了上面那里,然后就毫无道理的戛然而止了。 具体的原因没有人知晓。 他们在当时到底做了些什么,是跟着“新的”救援队再次下了井,还是找了什么借口推脱了,一直也没有人知道。 下面,我只能顺着自己的思路,尝试着做出一些总结。但我并不能保证所有的疑问都可以得到解答,也不能保证所有的总结都是正确的。 首先要说的是,我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时候年龄尚小,如果不看这份回忆录的话,我是不可能知道这个故事的,也不可能知道这个故事背后竟然隐藏着那么多的复杂背景。 但在我的零散记忆中,那些年里仍然有很多部分是值得写出来的。当然主要是关于我叔叔姚岚后来发生和做过的事情,我想读者朋友们可能会对它们有一定的兴趣。 571那起矿难发生的一年后,我叔叔姚岚和张曦正式结婚了,张曦从此成为了我的婶婶。他们结婚的时候,我家还没有搬回西部,当时是我父亲带着我们一家人耗费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坐着火车赶过去,参加完婚礼之后的第二天就又坐火车赶了回来。 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所以印象很深刻。我还隐约记得,他们的婚礼举行的很低调,没有在饭店里进行,而是在家里请了双方直系的亲属吃了顿饭就算完了事,连照片都没有拍过几张。 至于王小柱来不来我记不清了,但文明肯定是参加了婚礼。文明那天的身份非常特殊,不仅在婚礼上客串了一把主持人,还是我叔叔和婶婶的证婚人,是除了姚家和张家之外仅有的几个外人之一。 就和婚礼一样,结婚之后的很多年里,我的叔叔和婶婶生活的也很低调。他们两个人继续在各自的岗位上工作了多年,一直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事情发生。 他们甚至连个孩子也没有要,这一点让人非常的想不通。家里人在有机会的时候,总是旁敲侧击的想问个究竟,却总是被他们含含糊糊的敷衍过去,他们也从来不正面回应这个问题。 除了工作之外,他们的业余生活和户外活动几乎没有,整天就是呆在家里不知道研究些什么,古古怪怪的,除了和家里人联系稍密,和外人也没有什么来往,和隐居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这些自然是我后来才陆陆续续知道的。在我14岁那年,因为爷爷奶奶的身体状态每况愈下,我父亲决定带着我们一家子搬回西部居住,以便在老人尚健在的时候,多照顾他们几年。 从此之后,我对我这个叔叔和婶婶才慢慢熟悉起来,不那么陌生了。我叔叔和婶婶都很疼爱我,经常隔一段时间就会叫我过去吃顿饭什么的,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非常难得了。 我有次到他们家里做客,偶然进入了他们家那间永远紧闭着的地下室,惊讶的发现里面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图型和表格,其中有一些好像还是绘画作品,每一个上面都画了几个奇怪的小人在一个房间里。 尤其怪异的是,这些图表和里面的小人还是可以移动的,和我小时候玩过的“华容道”游戏差不多。出于好奇,我上去摆弄了一会儿,因为不知道怎么玩就放弃了。 这件事不可避免的被我叔叔姚岚发现了,一贯和蔼可亲的他,那次罕见的暴怒了起来,不仅把我痛骂了一顿,还向我父亲告了我的状,导致我被父亲狠狠揍了一顿,就像我闯了很大的祸一样, 这顿莫名而来的痛骂和狠揍,我之后很长时间内都没有想通。 571那起矿难发生的十五年后,文明去世了。据参加完追悼会的我叔和我婶说,他走的非常安详,尸体没有任何挣扎和不甘的样子,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就像睡着了一样。 又过了一年后,在没有一点征兆的情况下,我叔姚岚和我婶张曦突然就消失了。家里人和单位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再没有接到过他们的任何信息。 而他们的家中一切如常,所有的财物都在。只是那间地下室的墙壁上,那些稀奇古怪的图表不见了,地下室的其他部分还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和遭了抢劫差不多。 如此一来,就是知道我叔和我婶有些古怪的家里人也不敢大意了,他们犹豫了再三还是向警方报了案。本来警方就对他们的同事莫名其妙的消失感到了疑惑,也就顺理成章的立刻开始了紧张的调查工作。 可就如石沉大海一般,警方始终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他们是被人绑架或杀害了,也不能说明他们消失的原因,最终只能将这起案件列为了失踪悬案处理。 我叔和我婶从此成为了我们家族的不解之谜,没有人愿意再提起这件让人痛心的事。他们的家也被封存了,既不出售也不出租,就那么一直保留着,每隔一段时间,我父亲会去打扫一遍而已。 直到前几年的某一天,我父亲在例行打扫的时候,意外的从地下室的一个小箱子里找到了一个小本子。这个小本子上写满了东西,包含的内容非常多,一开头竟然是一篇正式的签过字的遗嘱,其后则是一篇回忆录。 首先在这份遗嘱中,我叔和我婶指定我为他们唯一的继承人,他们所有的一切,包括房产和里面的家具,现金存款,也包括这间地下室里的东西,再加上这篇回忆录,全部是留给我的遗物。 我猜想他们为什么会选择我,可能是因为我是我们家族的长子长孙吧。我叔和我婶没有孩子,他们自然而然的把我视作了他们的后代。当时我已经成年,由我来当他们的继承人,无论从血缘关系还是从传统习惯上来说,都是顺理成章的。 于是我父亲在看完了这份遗嘱后,没有再继续往下翻看回忆录,而是直接将它交到了我的手上,由我来自行处理。 我看过这份回忆录之后,所受到的震撼就不用说了。 当然,在反复翻看很多次之后,我也有了一些发现。比如其中有几段内容并不是我叔和我婶的笔迹,我后来进行过比照,发现那些应该是文明所写。这说明他们三个一直在联系,肯定在后来有过很多次的研究和探讨。 经过长时间慎重的考虑,我认为我叔和我婶的这些经历非同一般,不应该就这样埋没掉,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些他们的故事整理出来公之于众。 这就是这篇文章的由来了。 接下来我会谈谈我的一些想法,这些想法不可能涵盖方方面面,只是试图解答某几个我关心的问题罢了,而有些细节即使明知道有问题的,也不一定非要拿出来说。 打个比方吧,大家知道回忆录中曾出现过用笔在避难硐室的门后写上数字,用来作为记号的部分。 虽然当时这个办法被证明了行不通,但我叔他们几个人,至始至终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这些数字不一定是他们那支救援队写上去的,也有可能是第一波被困的那八个矿工所为。 类似这样的细节问题还有几个,不过我考虑到在当时的环境下,能把那些问题分析的那么透彻已经相当的不容易了,很多部分也没有影响到最终的结局,所以这样的问题这里就不再探讨了。 下面言归正传,我来谈谈我认为比较重要的方面。 首先我认为,571矿区的井下,确实是一个穿梭平行世界的虫洞,从那里可以进行时空旅行,而每个时空中的时间有所不同也是正确的。但到底是通过一种什么方式在进行时空穿梭,我不是科学家没法去解释这个。 而这个虫洞并不总是开放的,可能只是恰巧在那几天出现了,所以我叔和我婶那支救援队和前期那七个矿工,“有幸”进入了其他的多个时空,开始了绕圈子之旅,直到有人从中解脱出来,重新爬上了地面。 但这并不是结束,爬上了地面只不过是另一次穿梭的开始。就像大圈里面套小圈一样,我叔和我婶他们只不过是从一个小的时空穿梭中挣脱开来,又陷入了另一个更大的时空穿梭中。 这也是为什么始终没有动过地方,也没有进入过未知巷道的文明升井后,惊讶的发现这其实也不是他的时空的原因。 据此我有理由认为,整个571矿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时空穿梭器,所有进入这一范围的人们,在某一特定的时刻,都会身不由己的进入一个又一个陌生的时空,开始一个又一个奇怪的时间转换。 至于571矿区和它的井下,是只有一次开放虫洞的机会还是会不定期的开放,还有一旦开始穿梭是不是就永无止境的疑惑,我就不知道怎么解释,也没有办法回答了。 另外还有一些重要的问题,回忆录中并没有解释清楚。我叔叙述过他的一个队友,也就是努尔曾在地下发了疯后失踪了,在地面上却发现他躺进了医院里,成为了这个时空的重要线索。 据我推测,这可能是努尔在失踪后,并没有原路返回第二间避难硐室,而是顺着巷道一路向上去了。但他走的路和我叔我婶他们不同,最大的可能是他在迷迷糊糊中走进了第三层巷道。 在这个时空中,第三层巷道中的那扇瓦斯封闭门不知道是落下来的还是升上去的,但无论是什么状态,肯定难不住努尔这个资深矿工,他完全有可能深入了进去,然后遇到了张曦溺水的那条地下河。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可能是地下河水已经流尽了(这一点很有可能,毕竟我叔他们在上面那条u型巷道被困时,就是等待水退了之后才继续向上的),出现了一条向上的通道。 努尔在混混僵僵中,误打误撞的从这条新出现的通道爬了出来,甚至比我叔他们出来的还早一天。只是他并非通过电梯升的井,而是沿着煤溜子一路而上,最后掉落在了广场中间的煤堆上,再被恰巧赶来的老谢发现,进而获救。 如果这个猜想成立,那就是说从地底下逃出来的人并不是只有我叔他们三个,加上努尔一共就有四个了。而滑稽的是,在这个时空中躺在医院里的那个努尔,根本就不是属于这个时空的人,而是我叔在井下的老相识。 以此向前类推,当时在我叔他们原来那个时空中,老谢发现的那个王长安是不是也和努尔的情况一样呢?那个王长安也是从其他时空中误打误撞逃脱出来的吗? 按照这个逻辑,在我叔他们那个原来的时空中,一定还有另一个更小的时空穿梭在运行着。这个大圈套小圈的游戏,到底有几层呢?它们之间的关系是像俄罗斯套娃那样的组合吗? 还有一个我很关心的问题是,我的原版叔叔姚岚和原版婶婶张曦,他们在被王区长送到571矿之后,发生了什么呢?他们到哪里去了?现在是在另一个时空里吗? 与这个问题相同的是,如果躺在医院的是从地底下爬上来的努尔,那么这个时空中的原版努尔又去了哪里? 这些问题恐怕在虫洞再次打开之前,无人会知道了。 除此之外还有个疑团是无法得到答案的:在这个时空中,我叔他们是脱困了,那么当时一起被困在下面的那么多时空中的那么多人,他们又怎么样了? 其他时空中的我叔和我婶以及文明怎么样了,他们也顺利升井了吗?他们升井的那个时空也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吗? 王小柱后来怎么样了?他出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难道被困死在地下了吗?还是坚持到了虫洞关闭重新找到了通道上来了呢? 继续延伸下去,这个时空中新组成的救援队后来下井了没有?他们是也被困了,还是顺利发现了井下的异常?亦或什么都没发现,只能草草鸣金收兵呢?他们在井下究竟看到了什么? 从后来发生的事情来看,“新的”救援队应该是下井了,但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也没有被困,不然这种事情不可能封锁的那么严密,我肯定会听到一些泄露出来的消息。 加上后来矿监局出过一份关于571矿难的报告,例行公事的交给了上级。在这份报告中只字未提矿难之外的任何事情,也下了纯属意外是一场普通矿难的结论。 所以我觉得他们什么都没发现,草草收兵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吧。 最后再说一件事。 在我重新归纳整理了这份回忆录之后,有一天早上,我开着我的破旧越野车去参加朋友们组织的业余比赛。开到半路上的时候,我突然就想到了那个神秘的,这段时间一直在我脑海中不断出现的571矿。 长大之后我就没有再听说过关于那个煤矿的任何事情,好像它已经被关闭了,又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了。 但是那条通往571矿的唯一道路应该还在,我能不能找到它,并且顺着它开进去看看呢?我的叔叔和婶婶现在会不会就在那里,正在做着什么全新的研究?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就不可抑制,我当场调转了车头,一口气开到了五矿区。但到了五矿区后,导航上就不再显示前面的道路了,取而代之的只是一片又一片空白的地区。 我下车问了好几个路过的矿工,他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571矿,更别提给我指路了。正在我无计可施的时候,一个年龄较大的矿区工作人员听说我在找去571的旧路,特地跑出来问我为什么要去那边。 我不敢给他说出真实的原因,不得不编了个谎言,谎称我听别人说里面的风景特别好,准备去里面徒步旅行玩一圈,顺便露露营之类的。 好在我车上随时都带着帐篷炉头等等野营用的工具,那个老工人看了之后尽管很诧异,却也没有怀疑什么。他带着我一直开到了五矿区的最深处边缘,指着一条满目苍夷几乎快要消失的烂路告诉我说,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前走就能到群山环绕的571矿了。 但是他又说,那边早已废弃多年,具体的情况没有人知道,这条烂路还能不能走得通也没有人知道。他再次提醒我要谨慎行事,不行的话抓紧掉头回来,小命要紧呀。 我感激的告别了这个好心肠的老工人,小心翼翼的把车开上了这条路。一路上遭遇的炮弹坑无数,滑坡的地点数个,很多次我都以为我这辆破越野顶不住了,却总能化险为夷,只是速度就快不了了。 一直开到了中午,我才开到了一处破旧的大门外,将车停下来下了车。 站在这里,我能清楚的看到这个所谓的“大门”已经没有了门,只剩下两个门墩子还竖立在左右。不过里面那栋唯一的小楼还在,只是多年的荒无人烟,它的外墙上爬满了爬山虎一类的植物,裸露在外的墙皮也基本呈现着一种墨绿色,摇摇欲坠。 我慢慢走了进去,走到了那个小广场的中间。这里已经变得非常空旷,那个巨大的煤堆早已没了踪影,连一点煤渣都没有剩下。 再看小楼里的房间,大多数也是缺窗户少门的样子,里面的摆设在废弃的时候基本都被搬空了,只残存一些烂木头之类的东西,随意的散布在各处。 这就是那本回忆录中的571矿吗?可是它除了特别破败之外,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在太阳高高挂在半空中的时候,我实在很难将这里和那些诡异的事情联系在一起,无法相信就这么一个小地方,竟然会产生那么多至今无解的问题。 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发生过吗?那些问题都是真的存在着吗? 我走出了小楼,又来到了对面的矿井入口处,往里走了数米才看到里面已经完全被碎石瓦砾堆满了。可能是在废弃的时候,有人用炸药将这个唯一的下井通道给炸塌了。 是不是有必要将矿井用这种方式给堵上呢?难道使用炸药的人有什么别的目的? 反正是此路不通了,我转身又退了出来,继续站在小广场的中间不知道下面还能做些什么。依我看来,这里完全就是荒废很久很久的样子,根本就没有任何生存下去的条件,不可能会有人在此开展什么长期的研究。 换句话说,我叔和我婶肯定不在这里,我也别傻站着了,趁着时间还早赶紧走吧,到天黑还开不出那条路就麻烦了。 于是,我抖了抖沾了灰尘的外套,最后一次环绕360度看了一遍整个571矿区,转身就走了出去,头也没有回。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