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巴托的雪》 第一章 T107 BJ西—深圳的火车上 “请旅客们注意,t107次bj西到深圳的火车现在开始验票,请旅客们自觉排好队……” 我离开家来bj办事快一周时间了,后天就是2014年的五一节,也是我儿子10岁的生日,妻子早就打电话吩咐我买好礼物,给孩子一个惊喜。 顺着人流,穿过走廊,一条长长的扶梯就在眼前,下面静静地卧着几列火车。已经是晚上8点,夜幕中的火车站显得恢弘而寂静,人流很快就在月台上消失了。 我的车票是17车厢12号中铺,找到铺位,放好行李,正准备上铺去休息,忽然听到的谈话声让我愣在了原地。 “odooxedenzagbainay?”(现在几点?) “naimzagtaominute.”(8点过5分) …… 很久没有听到过的语言,感觉是那么的亲切,我在记忆中努力地搜索着。是外蒙古语,没错,就是它。顿时感觉一股热流充满了全身,万千思绪在心头迸发出来。 我爬上铺位,静静地躺着。随着下铺外蒙兄弟们的谈话声,我开始变得恍惚,那曾经的一幕幕不断地在我的脑海中浮现,仿佛又回到了8年前:高山、戈壁、牛羊、乌兰巴托,ga啤酒厂、kass酒吧、mini市场、xoshoor(火肖得,油饼)、xorxoon(火得很,美丽)、xairtai(嗨得太,爱)…… 这一幕幕是那么的真实,就像刚刚发生。 当思绪中闪现出朵雅这个名字时,激动的情绪已让我无法自抑,眼泪脱眶而出。 “bichamdxairtai,ixix!(我非常非常地爱你!)非常感谢上天,是上天把程工带到我的面前,也很感谢程工的妻子把丈夫,程工的孩子把爸爸交给我这段时间,这是我一生中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光!” 朵雅静静地看着我,眼泪不住地往下流淌,时间似乎已经停止。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程,回到中国后,好好地和妻子、孩子生活,我爱她们!也希望程工能在以后的岁月中记得朵雅,能再来蒙古看我,我等你!” …………; 第二章 落雪 窗外的雪下得真大,就像中国南方的暴雨,凛冽的寒风驱使着密集的雪花急速往下坠,很快就遮住了远处的山,近处的房屋。第一次看到如此大的落雪,令我震撼。整个天际似乎都被雪片霸占,伸出手去都很难见到自己的手指头。 一个小时后雪停了,窗外的一切都变成了白色的世界,山、树、屋、道路、工厂等都积了厚厚一层雪,洁白、冷寂。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感叹着大自然的奇妙。 天空还是显得有些阴沉,恍惚间想起了我的家,我可爱的儿子和妻子,好些天不见他们了,不知他们这时会否像我一样,看着远处的天空,思恋着亲爱的人。五月初的深圳应该是繁花盛开、天气渐热的时候,妻子、孩子一定不会想到我这边会是另外一种景象——寒冷、白色的世界…… “程工!下班了,我们走吧。”灵一公司的老李和翻译哈斯在不远处喊道。 “好的,我收拾一下。” 这边工厂和国内一样都是下午5点半下班。 一走出厂门,就感到了寒冷(我过来时带的衣服都比较单薄,现在身上只是衬衣和西服,外披一件很薄的羽绒服,脚上是单皮鞋),鞋压在雪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更透出寒意。 “baiyartai(白也日台,再见的意思)”不远处啤酒工厂的一群工人正朝我们挥手。 “baiyartai”我也用不太准的蒙语向他们作别。 所幸我们住的地方离工厂很近,就在工厂对面的公寓,第一栋的六楼,在上面可以看清整个工厂。 一进宿舍的门就闻到了热饭菜的香味,勤快的做饭阿姨琪琪格用很不熟练的汉语对我们说“饭—好了,你们—吃”,琪琪格的丈夫是内蒙人,所以会一点汉语。 琪琪格做的饭菜有些奇怪的蒙古味,但也很香,我和老李、哈斯都喜欢吃,有时她也会做一些馒头或油饼,留着我们第二天做早餐。 享用完热腾腾的饭菜,立刻感觉温暖舒适了很多。 这是一套三房一厅的公寓,有个很大的厨房,三个房间摆了很多床(以前这边啤酒厂开始建设时,中方安装设备的人员住过),窗户都是双层,每个房间都有暖气片,所以呆在房间里会感到很暖和,我们都脱去了外套,只穿着衬衣。洗澡间有个浴缸,热水是24小时供应,每天晚上在浴缸里泡一会是很好的享受。 洗漱完毕,我们三个就各忙各的,老李的公司灵一公司是整个啤酒厂的自动控制系统提供方,老李正忙着完善编程。哈斯来自内蒙,是我们的翻译,没有其它特别的事情,所以正躺在床上看着小说。 我是整个项目的负责人,这个项目2004年就开始运作了,到今天2006年5月4日已经有2年了,而我刚接手这份工作10多天。国内建一个啤酒厂从奠基到投产最快是10个月,所以我接手这个工作后的压力很大,从自己的亲眼所见和同哈斯、老李的聊天,使我对这个项目有了些了解:设备大体已经安装到位,但有很多细节问题,真正要协调好运转起来,还需要做很多细致的工作。 我把发现的问题逐一归类并思考着解决的方案,同时估算着各设备提供商应到工厂整改、调试设备的具体时间,以及最终投料生产的时间。 哈斯和老李为这个项目来乌兰巴托很多次了,从他们的描述中我感觉最大的问题不是工作上的,而是蒙古人的排华情绪,来这安装设备的中方工作人员有不少遇到过被蒙古人攻击的事情,最严重的一次是一年前,几个宁波诚惠公司的工作人员外出购物时被一群蒙古人攻击,双方互有损伤,蒙古警察赶到时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投入监狱,蒙古监狱被哈斯和老李描绘地很恐怖,人像动物一样被关进狭窄的笼子里,而且还有水牢……第二天,几个被中国大使营救出来的诚惠员工,流着泪发誓,他们这一生再也不来蒙古了。 我也了解到,前两个月蒙古刚发生排华运动,乌拉巴托街头很多中餐馆、中国公司的中文招牌被铲掉,现在路过时仍能看到铲掉后留下的隐约的中文痕迹,无奈、孤寂地停留在墙上。 恐惧的心理让我只打退堂鼓,这份工作还能做吗?到时我能安全地回到国内吗?我默默地问着自己。不行!似乎又有一个声音在我心底回荡:家里的妻子、孩子、父母需要我这份工资,并且这份工作可以使自己的能力得到全面发挥,按自己的意愿做出理想中的好啤酒。硬着头皮迎难而上吧!既然接手了这份工作,就得尽力把它做好,并且让蒙古的兄弟们也能看到中国人优秀的一面:勤劳、智慧、礼仪,同时也是值得信赖的朋友。 窗外漫山遍野的雪在星星点点的灯火映衬下显得格外清冷、寂静、神秘。 不知不觉中,我们三个人都进入了各自的梦乡。; 第三章 背影 五点多乌兰巴托的天就亮了,我也起得很早,窗外依旧是满眼的白色,带着些寂静和清冷。窗户上有些许凝结的冰花,透过窗户往下看,一位身着蒙古袍的老人牵着马在楼下卖鲜奶,一旁的桦树上停着几只乌鸦,再前面就是我工作的地方ga啤酒厂,院子里落了好多鸽子,正在争食散落在院子里的麦粒。厂房被刷成浅黄色,为三层楼高的长方形,每层楼有无数的窗户,典型的苏维埃建筑,是70年代苏联援建蒙古的一家面粉厂,现在被改造为啤酒厂。 七点多,我们洗漱好、吃完早餐,就准备去工厂开始工作。我的西服、衬衣是笔挺的,皮鞋也被我擦得发亮,我希望在细节、点滴上也不会丢人。 我们到厂门口时,不少工厂的同事也来了,“sainbaino(三板诺,早上好的意思)”,“hi”大家互相问好。蒙古的兄弟们个个衣着光鲜、整洁,特别是女人,更是会打扮自己,虽然工资不高,但很舍得在穿着上花钱。 忽然,看见前面闪现出一个靓丽的背影:高挑的个子,长发在脑后挽起形成美丽的发髻,身穿黑色的皮衣,脚蹬黑色长筒靴,一只手拎着黑色女士皮包,一只手插在皮衣口袋里,正目不斜视、优雅地往前走,显得高贵不群。 真美丽、真有气质!我在后面看地直发呆,不停地感慨:蒙古也有这么美丽有气质的女人! “sainbaino,doyaachie(早上好,朵雅姐姐)”我听到身后一个小姑娘在大声喊。 我想起来了,前面那个美丽的女人是朵雅,工厂的人事部经理,我刚来时的入职手续就是她办理的,她前些天有事外出,今天才回来上班。 “saino,zulaa(你好,祖娜)”朵雅回过头,微笑着看着祖娜,朵雅好像看到了我在旁边,怔怔地看了我一下,又羞涩似的把眼光专注于祖娜,和祖娜热切地聊着。 祖娜快速跑向前,和朵雅边走边聊,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就在她们要进办公楼时,朵雅忽然回过头,朝我笑了笑,转身就和祖娜进去了。我愣在原地回味着朵雅刚才的微笑和背影,心中感觉有一丝的奇怪的暖意涌起。 突然,哈斯在旁边拍拍我,笑着说:“程工,他们在谈论你呢,说你不像中国人,像韩国人。” “是吗?我可是如假包换的中国人啊,看来韩剧不简单,不光迷倒了中国妇女们,连蒙古的姑娘们也成了他们的粉丝。”我回应道。 “是啊,韩剧在蒙古可流行了,乌兰巴托大街上有很多韩国明星的海报,前段时间,张东健来到了乌兰巴托,很多蒙古人都跑去看他。”哈斯继续说着“啊,对了,他们刚才就说了,说新来的中国工程师很像张东健。” “哈哈!我们程工被蒙古姑娘看中了,要留在蒙古了。”旁边灵一公司的老李挤眉弄眼道:“到时候,程工有两个老婆,中国一个,蒙古一个……” “哈哈哈,哈哈哈!”老李一席话把我们三个人逗得都大笑起来。 第四章 爱笑的祖娜 老李和哈斯去了车间,我独自来到三楼的办公室。除了销售和部分财务在一楼办公,厂长、人事、各部门经理等都在三楼。我的办公室就在其间,从窗户可以看到啤酒工厂的院子和我住的地方。办公室内墙壁刷得洁白,屋内有文件柜、办工桌、电脑、沙发、茶几,进门还有一个挂衣服的架子,地面铺的是黄色砖纹的地面胶,已经被做卫生的阿姨拖得发亮,感觉很温馨。 我刚进来不久,敲门声就响了。 “程工,早上好!”原来推门进来的是祖娜,刚才和朵雅一起进厂房的那个小姑娘,她是蒙方翻译,汉语说得不错,并且没去过中国,她的汉语是在乌兰巴托的大学里学的。 “祖娜,你好!有什么事吗?”我笑着问道。 “程工,你有新屋住了,呵呵!”祖娜是个快乐的姑娘,笑声像银铃一样,她手里拿着一串钥匙,“厂里为你专门购买的房子今天装修好,你下班后就可以搬进去住了。” “是吗,非常感谢啊!”我心里感到很温暖,一种被蒙方兄弟姐妹特殊照顾的温暖。 “谢谢你,祖娜!” “不用谢!呵呵!”祖娜依旧开心地笑着,“德日玛厂长交代了,叫我们中午去看一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购买的。” 这时门又被推开了,一个烫着黄色卷发的中年女人正探着头,看着我们。 “saino,g(你好,程)。”中年女人笑着和我打招呼。 我认出来这个中年女人就是啤酒厂的生产经理,mandehe(曼德赫)女士,40多岁,染着黄褐色的头发,有点偏瘦、小巧,但给工人们的印象是比较严厉的,工人们都比较怕她,同时也因为她的能力而尊敬她。 “你好,曼德赫女士,请进来吧!” 祖娜很聪明,马上就做起了我们的翻译。 “是这样的,我想请程工给工人们讲课,关于啤酒生产的知识,然后给她们考试。”曼德赫女士说完,一边看着我,一边看着祖娜翻译。 “好的,今天是周五,下周二、三的下午讲课,周五考试,好吗?”我看了下桌上的日历,同曼德赫女士商量。 “行,我这就去通知工人们。”曼德赫女士边走边说,“对了,程工今天搬新家,希望程工住得习惯,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尽管告诉我们。” “非常感谢!”我是从内心底说出这句话,也再次感受到了温暖。 “祖娜,半小时后我和你去车间,好吗?”我问着祖娜。 “好啊,我等会过来找你。”快乐的祖娜笑着走开了。 我把今天的工作安排列在了笔记本上,也记下了下周讲课、考试的时间。我坐在椅子上沉思起来,不由自主又想起了儿子、妻子,儿子才2岁,正是最可爱的时候,有时他一个人玩积木时,会像模像样地思考,拼好了就拉着我们看,然后自己拍着巴掌,很得意的样子。有时也会拿着一张报纸,拿反了也不知道,大声地朗读,好像他真的全部认识一样,其实就是他刚学会的一些: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苹果、灯笼,更多的干脆是装模作样的咦咦啊啊,说着我们都听不懂的火星语,逗得家人都哈哈大笑……好想他们啊!在电视上看到别人和妻儿分别去远方时,好像觉得没什么,当自己亲身经历这一切,才发现是这么的难过。我打开电脑,静静地欣赏着妻子、孩子的相片,最后在妻子的信箱上留下了这样一句话:我亲爱的,我在想你们! 我和祖娜下到糖化车间时,老李、哈斯和工程部的几个蒙古小伙子正搭着梯子铺电缆和气管,一旁还有些工人正在做卫生,他们蹲在地上用湿抹布擦着地板,水磨石的地面被他们擦得闪闪发亮。 老李在梯子上发现了我,大声喊道“程工,你要搬新房了,哈哈,今晚你必须请客,今晚要好好宰宰你,哈哈!” “没问题,晚上我们三个一起去,我买好酒和吃的。” “我现在就想着是晚上了,呵呵!”哈斯边扶着梯子边乐呵着。 “祖娜,你在这等我,我先一个人看一下糖化、发酵的设备。”我对祖娜说道。 “好的,程工去忙吧!”祖娜点点头。 “祖娜,你多大呢?” “祖娜,你去过中国吗?” …… 身后是老李、哈斯的声音。 我仔细观察着糖化、发酵的每一套设备,对未完工的、损坏的、零件缺失的一一记录好。中国的设备是越造越好了,但和德国的比起来还是有不少的差距,我的感觉主要是细节上,如果能在细节上下足功夫,中国的设备会更上个台阶。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觉有人在背后拍我的肩膀。 回过头看见祖娜正对着我笑:“呵呵!程工,我们去看你的新房子吧!” 我笑了笑,点点头。; 第五章 新房 当我和祖娜走出厂房时,耀眼的阳光照在大地上,雪正在融化,雪水顺着屋顶滴滴哒哒地落下来,地面上有好些处的泥土已经露出。这应该是乌兰巴托进入夏季前的最后一场雪,很快整个乌兰巴托会万物复苏,青翠的草、树木和各色的花儿会把乌兰巴托装扮起来。 “程工,你觉得乌兰巴托怎么样?”祖娜边走边问我。 “和我生活的地方截然不同,但也很美!有粗犷、原始的一面,也有秀气、温柔的一面。”我的眼光顺着路口眺望着远方洁白的山脉,“我体味到了真实的乌兰巴托。” “呵呵,是吗?喜欢吗?” “喜欢,真的!” “程工要在乌兰巴托待多长时间啊?”祖娜看着我问。 “我也不好说,把这边的工作做好为止吧。”我回答着祖娜。 “希望程工在乌兰巴托多待些时间,你会更喜欢这里的,呵呵!”祖娜笑得依旧是那么可爱。“对了,厂里的人都在议论程工呢,说程工和以往来这的中国人不同。” “一样的,我也是很普通的中国人,又没有多长个鼻子,少长只眼睛。” “呵呵呵……”祖娜不禁大笑起来,我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啊,到了,程工,你就住这里。” 眼前这栋楼房离我这些天住的那栋很近,就隔2栋楼,这几栋和周围的几排楼房一样高、建筑风格也一样,看的出来有些年头了,和原苏联城市的老房子很相似,四四方方,规规整整,白色加点蓝色,有些陈旧但很结实。是啊,原苏联曾深深地影响了这片土地。 楼房前有两块花圃,用低矮的铸铁篱笆圈起来。现在花圃里还没有花草,正装满了还没融化的雪。 拉开铁门,就看见楼梯下方被隔成了个很小的房间,是宿舍管理员住的,透过门看见两个小女孩坐在床上玩耍,他们的妈妈正忙着做饭。显得非常拥挤、狭小。不过小女孩们玩得非常快乐,还对我们露出了灿烂的笑脸。 “程工,这边。”祖娜指向左边。 这是第一层,共有三套住房,我住在中间,楼梯口偏左的位置。 门没有关,我和祖娜推开虚掩的门,房内非常整洁,墙纸刚换过,黄色砖纹的地板胶一尘不染,客厅的窗帘是粉红色的细纱,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地板上,散射出耀眼的光芒,客厅比较简洁,绿色条纹的布艺沙发,玻璃的茶几,墙角暗红色的小柜子上放着一台19寸的电视。 中间是厨房,再里面是卧室和洗澡间。 当我走到卧室门口时,一下呆在了那里。只见一个美丽的背影,正在专心地铺着床单,轻轻地把蓝色的床单铺平、拉直,还不停地审视着,生怕哪个角落没弄整齐,这时,她拿起一旁桌子上的白色枕头,套进一个蓝色枕套里,拉好拉链,轻轻地抖了抖,然后侧着头,闭上眼睛把蓬松的枕头贴在脸颊边,露出惬意的微笑,好像陶醉在自己的成果里,完全忽视了我们的到来。 “doyaachie(朵雅姐姐)!”我一旁的祖娜高兴地喊道“呵呵呵,……” 正陶醉着的朵雅发现了我们,脸马上就红了,怔怔地看着我们,好久才反应过来,羞涩似的,把枕头放在床上。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和祖娜高兴地聊着,并不时地看看我。 “程工,我的朵雅姐姐今天可为你忙坏了,呵呵!窗帘、被子、床单都是朵雅姐姐上午去买的”祖娜的笑声总是那么可爱,“你得谢谢我的朵雅姐姐,用蒙语啊,呵呵!” “baiyerda,doyaa(谢谢你,朵雅)!”我努力把蒙语说得标准,其实也就会这样几句。 这时朵雅的脸更红了,就像书中说的红苹果一样。在我的注视下,局促地低下头。我真正地看清了朵雅:大约30岁这样,着装很整洁,也很时尚,看得出来她很注重仪表,眉毛和眼睫毛是精心画过的,但感觉很自然,眼睛是丹凤眼,很有神,鼻子挺而秀气,耳垂较长,外着一套墨绿色的女士西服(皮衣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短裙下露出黑色的长筒袜,身形很美很健康…… “程工,朵雅姐姐说希望你在这住得开心,还有什么需要购买的就告诉她,这是德日玛厂长交代朵雅姐姐的工作,不用怕麻烦,呵呵!”祖娜的笑声让我从恍惚中惊醒过来。 “不用了,已经非常好了。祖娜请你告诉朵雅和德日玛厂长,她们把我当家人一样,我非常开心,从内心里感谢她们。”我的话带着些激动。 在听了祖娜的翻译后,朵雅美丽的脸上露出开心、欣慰的笑容。而我也沉浸在感动、被关怀的幸福感中,还有些细微的涟漪在心中散发…… 这时窗外的阳光投射在朵雅身上,在她的头发、脸颊和衣服边上发出明亮的光芒,似乎要让这一切变得更真实,她的羞涩、笑脸在这一刻定型为一张照片,悄悄地存储在我的脑海中。 第六章 丰盛的晚餐 我下午一直在办公室整理着啤酒厂的调试计划,我希望设备生产商们能尽快派人来乌兰巴托,完善、调试这边的设备,争取能在6月份投产,7月份出啤酒。当我把最终的计划发给国内总部时,才发现已经是下午5点半了。 窗外的雪已经融化了不少,天空中有几道飞机飞过时留下的长长的蒸汽痕迹,久久不肯消失。院子里下班的工人正三三两两走出厂门。 这时电脑里一个小头像在右下角闪烁,并发出“滴滴”的声响,是妻子的留言。 “亲爱的老公,我们也是这么的想念你!自从你走后,感觉很不习惯,原来自己是这么地依赖你,儿子有时也会问爸爸去哪里了啊?小伙子已经能背好几首唐诗了,现在更会装模作样,以为自己就是大诗人一样,背完了,还会自己鼓掌。很喜欢听好话和表扬,呵呵。爷爷、奶奶身体也都很好,老公你在那边安心工作,不用担心家里……” 想起儿子装模作样的情景,我不禁在心底笑起来,真是个可爱的儿子!现在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男人走四方,可始终有一根线牢牢地牵住自己,那就是家,魂牵梦绕的家! 当我和老李、哈斯走出工厂时,工人们都已经回家了,整个工厂显得比较冷清。 “啊,晚上终于来到了,明天是周末,今晚要好好搓一顿,再美美地睡个懒觉,呵呵!”哈斯在一旁乐呵。 “没错,好几天没喝酒了,我们今晚一醉方休,哈哈哈!”老李更是兴高采烈,“程工,今晚这餐说好了可是你请哦,哈哈哈!” “遵命,两位大人,是要熊掌鲍鱼呢,还是萝卜青菜啊?” “全部一起上,小二,还有你们最好的美酒,如果还有花姑娘那就最好了。” 老李眯着眼睛,视乎在憧憬。 “李工,今晚酒一喝,保证有美女找你,丰满的、苗条的,你想什么样的就会有什么样的,想几个就几个。”哈斯在一旁偷笑。 “哈哈哈,哈哈哈!”我和老李不禁也大笑起来。 老李上楼去拿琪琪格做的晚餐,我和哈斯走向一旁的小卖部。 小卖部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矮壮精干的男人,他十多岁的儿子在一旁做作业。小卖部不大,和国内的差不多,但商品且是多个国家的:俄罗斯的巧克力、鱼罐头,欧美的香烟、葡萄酒,韩国的泡菜、饼干……,而且价格都很便宜,555烟才1200图(蒙古货币,约150图等于1块人民币),相当于人民币8块钱,国内可是要卖15块的。 哈斯和老板已经很熟了,一进门就热切地聊开了。 好像老板同哈斯问过我的情况,笑着和我点点头。哈斯告诉我以前有很多中国工人过来,经常到他这里买东西。老板觉得中国人其实也不错的。 当我们从小卖部出来,手上已经拎了不少东西:一瓶蒙古伏特加,10多瓶啤酒,一些俄罗斯巧克力、酸黄瓜、鱼罐头、韩国的泡菜、饼干…… 当我们三个走进房间,打开灯时,老李和哈斯乐坏了。 “不错啊!挺干净。” “彩电、冰箱、洗衣机……哇!连碗、筷、刀都有啊!” “哈哈,双人床,他们想得很周到啊。” “程工,等我们回国了,到时你夜夜笙歌艳舞,可别乐不思蜀啊!” “哈哈哈!” 很快餐桌上就摆满了各种吃的、喝的,各种颜色,玲琅满目,一下有了家的感觉,也隐隐想起了远方的家。 “来来来,兄弟们不客气,入座入座。”老李给每个人倒了一小杯伏特加,然后举起杯,“今天恭喜程工搬进了新房,来,我们兄弟好,一口闷!” 蒙古的伏特加都是38度,感觉很干净,不像国内的白酒香、醇甚至有些辣口。一杯下肚后,似乎就有了感觉。我很喜欢这种感觉,酒精的刺激让我暂时忘了思恋和烦劳,变得兴奋、愉快起来。 “啊!真舒服啊!酒才是我最好的老婆,哈哈哈!”老李眯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 “老李,你老婆听到这句话,可是要罚你跪搓板啊!呵呵!”哈斯大笑着说“有了酒肉,竟敢把老娘我都忘记了。” “哈哈哈,哈哈哈!”还没等哈斯说完,我们都大笑起来 “来来来,难得我们有缘分来到乌兰巴托,兄弟们再走一个。”哈斯站起来举起杯。 “好,再走一个!” 三个人又是一饮而尽,快乐和轻松的气氛在房间里蔓延。 我们就这样边喝边聊,大家都很享受这份兴奋感。 …………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眼睛都有些迷糊了,哈斯上厕所也有些摇摇晃晃,老李干脆就趴在了桌子上。 “真困啊,程工。”哈斯还有点清醒,“不能再喝了,我们把老李扶进去睡吧。” “好!” 当我们吃力地把老李扶到床上时,哈斯也坚持不住了,一头躺在床上,再也不愿起来。当我帮他们脱好鞋,盖好被子后,发现自己也晕得厉害,赶紧在柜子里找了床被子,晃悠着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回到了家,亲爱的妻子就站在大门前等我,妻子的诧异和惊喜感染了我,可是等我急匆匆地走近时,妻子似乎变了模样,个子高了好多,挽着头发,穿着墨绿色的女士西服,对我羞涩地一笑,又消失在了门前…… 第七章 美丽的乌兰巴托 早上醒来时,头还有点晕。和煦的阳光早已照进客厅,在地板上,墙壁上,电视上,甚至空的啤酒瓶上折射出各种光影。蒙古的季节可以简单的分为冬夏两季,冬季漫长,夏季短暂。夏季日出很早,四、五点钟天就亮了,日落又很迟,晚上9点多还感觉和白天一样。 已经是早上8点多了,卧室因为拉上了厚的窗帘,屋内比较暗,老李和哈斯还在昏睡,老李还不时发出阵阵的鼾声。 客厅很快被我打扫干净,又恢复了整洁明亮。我喜欢干净整洁的环境,人在其中会感觉轻松、舒适。 我决定去工厂完成各种计划和下周讲课的准备。对我来说这份工作还真的有点不轻松,设备的、人员的、工艺的、对内的、对外的等等都得自己去思考、安排、协调,甚至自己去完成。 走过楼梯口时,发现小房子里的两个小姐妹正笑着向我挥手,小女孩们显得有些瘦弱,穿的也不好,但感觉很阳光,让人怜爱。我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早餐:一个苹果,一条巧克力还有两个馒头递给他们,两个小女孩开始惊讶了一下,很快就沉浸在开心、喜悦之中。“baiyrda(谢谢)!”小女孩们很有礼貌。看着她们快乐地分享礼物时,我心里也为她们开心,同时也想起了远方的儿子。 经过2个小时的忙碌,给工人们讲课的演讲稿大体出来了,幸亏平时积累比较多,很多关于啤酒的书籍、资料被我下载在一个3g的硬盘里。我仰在办公椅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程,工作?” 奇怪的汉语发音让我愣了一下,我赶紧坐起来,发现是啤酒厂的副厂长甘赤虎推门进来了。甘赤虎长得很壮,30多岁,身高175这样,头有点谢顶,会讲几句汉语。 “saino(你好)!甘赤虎,bi(我)工作。呵呵!”我的蒙语很糟糕。 “今天,我你maie乌兰巴托。”当甘赤虎说到maie时做了个开车的动作。我马上明白了,他想开车带我逛乌兰巴托。 “非常好啊,谢谢!”我也想仔细看看乌兰巴托。 “不谢,走,呵呵呵!”甘赤虎的这一句汉语说得还是比较标准。 甘赤虎的车是一辆银灰色的二手丰田小轿车,已经失去了光泽。乌兰巴托有很多人买日本、韩国的二手车,满大街的丰田、现代、大宇,有很多车的前面掉了漆,甚至凹进去几块。我后面问哈斯才知道:乌兰巴托由于交通灯很少,机动车经常发生碰刮,不过都习惯了,反正是二手车,下车看看不严重,握握手又各奔东西。哈斯有一句总结比较经典:碰碰更健康。 一出来就感觉人精神一振,可能是半个多月的工厂、宿舍两点一线,真的有些闷坏了。车两边变换着的景物对我很有吸引力,前天下的雪基本融化了,只有两边山脉上面还有一些(整个乌兰巴托就位于2条山脉之间,有一条河在市郊穿过)。部分山上有成片的树林,在雪中显现出清新的绿色,草还没有发青,雪化的地方还是灰黄色。远一点的一处山坡上完全没有树木,一个巨大的,用白色线条勾勒的成吉思汗头像就位于其上,非常壮观。 甘赤虎继续往市中心开,乌兰巴托的楼房很多比较老旧,建筑风格和前苏联的城市一模一样,成排成排的,很有层次感地从谷底一直蔓延至半山腰,也有一些新的现代化的楼房散布于其中,城市边缘有很多蒙古包,整个感觉是另一种的美:厚重的历史感和异域的风情。 已经进入了市中心,满街的俄文字母,眼前是几排带有小阳台的俄式旧建筑,一楼经过细致的装修,做着各种生意。爱美的蒙古男孩、女孩往来其间,打扮很是时尚,和韩国、日本的男孩、女孩已经没什么区别。 路过一个大型商场时,我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熟悉的画像挂在商场的一侧,是朝青龙,一个在日本、蒙古都非常有名的相扑横岗,他是蒙古兄弟心目中的英雄。 甘赤虎把车开到一处广场附近停下来。广场很大,有很多人在这里照相留影,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身穿蒙古袍,女式蒙古袍的外衬是丝绸,红色的、蓝色的,光滑的表面反射出光亮,显得异常华丽。 一个巨大的成吉思汗坐像就位于前面建筑的大厅里,两个威武的骑士塑像位列于成吉思汗两旁,似乎是在听候成吉思汗的命令,随时准备出发远征。 广场的正前方还有一个真人大小的雕像,身着传统蒙古服装,骑着马,位于一个山形石台之上,他就是蒙古的建国之父苏和**,这个广场也叫苏和**广场。 在广场的对面,一个韩国人投资的巨大建筑正在建设之中。我深深地感觉到乌兰巴托正在变化,会越变越美,越变越现代化。若干年后,如果我再次回来,不知道还能否认出乌兰巴托。 “程,乌兰巴托漂亮?”甘赤虎在一旁问我。 “很漂亮,很漂亮!”我和甘赤虎只能用很少的词语交流,但他的心意我能明白,也很感激。 午餐是蒙古包子和土豆焖羊肉,有些小贩会把焖好的羊肉土豆拿到广场和人多的地方贩卖。焖羊肉土豆的容器是一个圆柱形的不锈钢桶,两边有手柄,盖好盖子,蒸煮时可以带些气压。他们经常把路边的卵型石头洗干净放入桶中和土豆羊肉一起焖。吃之前把黑亮、发烫的石头放在手心,反复搓握,听甘赤虎讲可以取暖还有治病的功效。 享用完特别的午餐,我们继续上路。 乌兰巴托不大,有100多万人口,占了蒙古全国人口的三分之一还多。很多牧区的百姓为了更好的生活,来到乌兰巴托,所以乌兰巴托城市人口急剧增加。城市周边有很多蒙古包和棚户区,有少数蒙古包都快建到山顶上了,远远看去,圆圆白白的蒙古包就像片片云彩一样,停留在山坡上,透出别样的美。 很快就到了城市的另一头,一列黑色的火车正冒着烟,沿着山脉底部轰隆轰隆地开过来。铁路旁是大片的河滩,中间的河水比较大,也显得有些冰凉刺骨,正淙淙地和火车比着速度。河滩上有成片成片、低矮的树林,生长着许多纤细的树枝,树叶还没有出来,枝杈交错,顺着河流一直蔓延至远方,在周围高山、巨石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雄浑、亘古。 “biulannbatorxairtai!(我爱乌兰巴托!)甘赤虎在一旁充满自豪地说。 “是啊,乌兰巴托非常美丽!”我也被眼前的景色所感染和震撼。 ………… 当我们回到市区时,太阳已经落到了山顶上,气温也降了好多。整个乌兰巴托在夕阳的余辉中泛着红色,显得分外静怡、朦胧。乌兰巴托的美丽和特别已经深深地迷住了我。 第八章 玫瑰花香 新的一周又开始了,我和老李、哈斯早早就来到了工厂。 打开电脑,看到了妻子的留言:“亲爱的老公,我越来越想你了!这几天的晚上经常梦见你,好想你抱抱我!做完那边的工作,回来后就别再出去了,我们以后都要在一起,不再分开。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 “老婆,你在家辛苦了!我也是这么地想你!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像这样分开了,我要给你和儿子一个完整的家……吻你,亲爱的老婆!”我把思念通过电波传向远方。 这时国内总部也发来了信息:参与啤酒厂调试的工人们下周会陆续到乌兰巴托,注意和蒙方协调好吃、住的地方,以及开展工作的事宜。总部同时也附上了参与调试人员的清单。 当我和祖娜来到厂长德日玛的办公室时,德日玛正在办公桌上写着些什么。德日玛厂长约莫50多岁,身体已经有些发福,烫着卷发,一副邻家慈祥老奶奶的形象。当她看见我们时,立刻笑着叫我们入座。 “程工,你住的还满意吗?”通过祖娜的翻译,我明白了德日玛厂长的话语,“还有什么要求尽管告诉我,我会安排人去办理。” “非常感谢德日玛厂长!不用再麻烦了,我觉得已经很满意了。”望着慈祥的德日玛,我不禁想起了我的母亲。 “等啤酒生产出来后,程工去看看我们的蒙古,蒙古有很多美丽的地方。”德日玛依旧慈祥地看着我。 “好啊,我非常乐意。去辽阔的大草原上走走一直是我的心愿。” “那就一言为定!”听完祖娜的翻译,德日玛会心地笑了。“啊,我还忘了问你们过来有什么事呢。” 我把一些工作计划和中国工人将要来蒙古的事告诉了德日玛,并把一些打印好的材料递给了她。 “好,我会安排相关的人做好准备的。”德日玛边看边说,“希望能早日喝到我们自己做的啤酒。” “很快的,7月份就可以了。会是很不错的啤酒。”我凝视着德日玛,自信地说。 “我相信你,程工!”德日玛的双眼流露出的是信任和赞许。 当我和祖娜从德日玛的办公室出来时,听到了女士皮鞋碰击地面发出的有节奏的声响,原来是朵雅,她也正朝这边走过来。今天的朵雅显得更有魅力了:黑亮顺直的披肩长发,额头上方有少许刘海,一套天蓝色的女士西装整洁而鲜亮,浑身都散发着职业女性的干练和成熟。朵雅从我身边走过时,一股淡幽的玫瑰花香扑面而来,久久不曾散去。 当祖娜的手在我眼前晃动时,我还在发呆。 “程工,呵呵呵!”祖娜的笑声让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程工,今天是甘赤虎的生日,他希望程工今晚也能参加他的生日聚会。” “好啊!我一定会去的。”我恢复了正常,“祖娜,我们去化验室看看。”我想了解上周化验室试验扩培酵母的情况,酵母是做啤酒的核心,非常重要。 化验室的主管是孟和,一个很年轻、帅气的蒙古小伙子,但他很细心,而且基础扎实。上周开始做酵母扩培时,他的杀菌、取样、画线等步骤做得非常到位。 化验室里,孟和正好在显微镜下观察着扩培出的酵母。 “程工,你也过来看一下。”孟和在扩培间的玻璃后面招呼着我们。 “好!” 我在水槽前洗干净手,消好毒,披上一件白大褂,像一名医生一样走向扩培间。 显微镜下是我非常熟悉的可爱的小家伙们,一个个长得胖胖的,悠然自得的样子,没有发现杂菌,发芽率也很好。我长舒了口气,又一件困难的工作达标了,我心里非常清楚,当每件工作都能像这样做好时,一瓶美味的啤酒就在这里诞生了。 “baiyrda!”我谢谢着孟和的工作,成功的喜悦写在我们俩的脸上。 生产车间就在化验室旁边,当我和祖娜走进糖化车间时,阳光透过玻璃照耀在每个锅的表面,散发着耀眼的金属光芒。一股强烈的自信和坚定感在我心底升起:这些就是我的锅碗瓢盆,是我吹拉弹唱的乐器,不管任何困难,我一定要在这里做出最好的啤酒。; 第十一章 静夜思 朵雅和祖娜一直把我送到宿舍门口,看着我进了门才回家,朵雅临别时,回头看了看我,明亮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快乐、欣赏、笑意让我心跳。乌兰巴托的夜很安静,静的出奇,宿舍周围没有一丝声响,窗外的夜幕似乎无法看到穷尽,一丝强烈的寂寞感从心中升起,唉!为了工作,为了挣钱,自己来到异国他乡,但作为男人,作为丈夫,作为爸爸,我必须坚持。必须找点事做,我从二连浩特过来时就带了毛笔和墨水,前天还从工厂带回了一些旧报纸。我强迫自己把精神都集中到纸和笔上,感受中国汉字的魅力,就像小时候在家里一样,那时我经常用一块玻璃蒙在柳公权的字帖上,一丝不苟地练习。柳体字的大气、潇洒、雄奇让我深深地喜爱,报纸上的不断摹写出的柳体字让我感觉回到了童年的书桌旁,感觉到那时很多疑问的少年:这个世界怎么会有我?这个世界有多大?我长大后会是什么样的?……夜深了,我也很累了,但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我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上的花纹。金色的、绿色的、红色的花纹似乎在转动,最后变成了一张脸,朵雅美丽的脸,晚上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兴奋、激动、温暖的感觉又在心中升起,不断扩展到全身,头上松软、蓝色的枕头好像还有朵雅留下的诱人香味,天花板上的花纹似乎都变成了朵雅,对我羞涩地微笑着。天啊,我这是怎么呢?我捏了一下大腿,我有妻子和孩子啊,他们在家怎么样?过的好吗?会不会遇到难办的事?离开家的日子越来越长,也会越来越想他们,特别是妻子,我感觉心理和身体都很想她,自己变得越来越恍惚,朦胧中回到了熟悉的家,抱紧了可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