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珠子》 第一章 一指禅 苍茫十万大山的边沿,高山流水,森林茂密。 傍晚时分,一名少年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石化。 双脚平行,弯膝曲身,双手掌心朝下,平伸身前。 松肩沉肘!含胸拔背!虚灵顶劲! 汗水顺着额头、脸颊、下巴一滴!一滴!一滴!打在脚下的泥土中。 桩法乃偶然路过村子的僧人传授,名为一指禅。 一指禅分为外功和内功。 据说练至最高境界可以参禅顿悟! 小可强身健体,防身自卫。 大可登上彼岸,超脱成佛。 随着一呼一吸,少年按心法吐纳鼻内气息,约半个时辰,等全身被汗水湿透了,才停下休息。 此桩法属于外功阶段,练至极致,单指可支撑倒立身体,一指点出,木穿石碎,为江湖一绝。 再往上的境界则涉及内功修炼,传说在佛门大宗--禅宗门内,老禅师单用手指一点,便可令弟子开悟佛理! 曾经有一个小僧,看到师傅对着前来求学的后辈,无论何人都是伸手一指,令人开悟! 有一次,老僧不在,小僧坐在禅凳上,装作师父打坐入定的模样。 恰巧有人前来求道,小僧也伸手一指,学师傅并不说话! 求道人竟也猛然开悟,磕头谢过后高兴而去。 谁知!被老僧发觉!竟然抓起砍刀,一刀砍掉徒弟的指头! 啊……小僧倒地惨痛嚎叫!其后竟由此悟得真禅,成就一代禅宗大师。 这正是当头棒喝的道理,非精于禅理者绝难理解。 开悟则系禅门必过一关,若是此关未过,便算不得登堂入室,难入禅宗内门。 佛家更有苦修一脉,以求身体遭受磨难,进而开悟。 因实属偏门,伤害身心,修炼者极其少见。 虽说大道三千,同归彼岸,然直走大道与千转万迴才上岸毕竟不同,因此苦行僧难得一见。 遥想远古,佛祖于深山苦修,赤足披麻,日食一粟。 数年后,他意识到苦修是错误的方法,便走出深山,来到菩提树下,盘膝入定,经七曜北极星芒照射,悟得终极大道,成就一方娑婆世界佛主。 当然,开悟对于修行者非常艰难,终极悟道更是万中无一! 至于小悟却是常见,悟得佛理尚需修炼,恒持心性方不致于境界退转。 少年名木石,年方十六,居住在十万大山边沿的一个小山村。 他自幼喜爱习武,也跟着村里的把式学习了踢腿、压筋、马步。 自从路过僧人传授了一指禅,便又懂得打坐、数息、站桩、观想。 临别时,僧人留下一百零八顆草珠子佛珠,颗颗黑红发亮。 草珠是平日里最常见的珠子,仁可以吃,壳可以做帘子,因为容易弄到手,壳又坚硬不怕水,穷人们多用来穿佛珠。 草珠子最常见,最价低,也最多。不过佛珠是用来念佛的,并不在意材料的好坏,念佛的次数越多,便功德越大。 僧人留给木石的草珠子乃是百年老珠,虽说不值几个银子,但对于和尚来说却是难得的功德佛珠! 这一切,皆缘于木石曾端过一碗素饭,施舍给僧人。 僧语:缘留于此。后又去云游四方。 练完桩法,木石周身血气通畅,触感灵敏。 他又伸出左手食指,举于眼前,对准树梢徐徐升起的橙红色圆月,观想明月月华随着一吸一呼被引入身体。 此乃观想之法,修炼内功的武者大都知道吸取月华,甚至有灵智的动物亦知对着日月朝拜! 日月精华,自古是万物不可缺离之物。 随着观想吸收月华的时间越来越长,木石的身体也越来越热,头顶竟腾冲出一股淡淡的雾气! 此乃体温升高,全神贯注,导致汗水气化形成的现象。 他不由一阵心喜,观想到了如此境界,也算有了一点点的进步。 木石在树林一隅习武三年了,全身筋肉练得韧性十足,苦于没有拳脚法门,只能练练简单的拳击。 双手由于经常打击树身,关节上面布满了老茧。 他在一个呼吸之间能出拳十次,腿击仅可达到八次。 现在来说,还只能算是武艺的门外汉,因为他完全不懂任何一套拳法,无门无派! 世间的武技拳术何止千千万万,只是他此时尚且站在门外! 幸运的是云游僧人留给他一套佛门一指禅法,却没有告诉他属于何宗何派? 练习很长时间了,对于技击的作用并不是很大,唯一的好处是身体感觉似乎灵敏了,平日里受些风雨,忽冷忽热也不会得病。 练完一指禅观想法门,木石从手腕上取下佛珠,念一声佛号,数一颗佛珠。 僧人临行时告诉他,每天要坚持口念佛号,如此可以增加功德,避邪护身。 虽然他不懂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也顽固地坚持着! 因为在这个小山村里,无法学到任何法门。 不管有无作用,总算是一个修炼的法子吧? 于是乎,天天从树林中传出一阵男人的喃喃之声: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在树下念完规定下来的二千壹佰陆拾遍阿弥陀佛,木石周身气血渐渐平静下来,心地松静。 记数念佛可以使人平静专一,听说念佛也是修炼界的一大门派,通过平静,专一,持久,信仰,使自我突然感悟而得以悟道! 因为不是通过自修而得道,乃是信仰加持佛力,沟通佛界,与佛力遥而有感,即会得到佛力持护,所以人称他力门,门中人人都追求去往西方极乐世界。 传说那一方世界的人不知道邪恶一词,五百年才会生长为成人。 整个世界都在佛力护持之下,遍地的玛瑙、珠宝、金、银、琉璃,奇珍异宝布满法界。 就连树木上到处都有妙音鸟在歌唱,宣扬佛法。 人刚出生时,会住在莲花的花苞中,花蕊四壁都在佛音梵唱,时时刻刻处于教化之中。 成年后,还可听到阿罗汉、菩萨、佛主的教诲,终而明悟大道,修身成佛! 所有这些木石完全不懂,他只是凭着内心,默默坚持着口念佛号的功课。 木石抬头看了看四周,已然深夜,繁星嵌空,月光明媚,便沿着山间小径,向村中的家走去。 第二章 蝗灾 小山村坐落在南面的山坡上。 山是青石山,房是土木构,多依山崖一侧而建,亦有就地开采石料,凿成长方形石条用来堆积地基的。 青砖砌筑墙壁,白灰合黄泥涂抹墙面,屋顶用木椽搭建成人字形,也有搭成一面坡的半边形。 家境富裕者,在屋顶四隅方向摆置仙人带领的脊兽,并有腾龙飞凤! 内墙用素布张贴,整个院落下面暗埋通水管道。 唯整个村落依山势建成,一家相距一家较远。 道路亦左转右弯,忽东忽西,外人进入却是难以辨别方向。 木石的家位于村子的北端,是离山顶最近的宅院。 外围生土筑墙,前面有三间简陋门房,东侧水房,西侧厨室兼饭堂,正房亦三间,青石筑基,青砖砌墙,木椽建顶,与村中房屋大多相同。 屋顶亦有龙凤脊兽,只是多有残缺,看年代已有百年以上。 屋内正堂仅置木桌一,椅二,桌上茶壶一,杯八。 桌后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山水云雾图。其余别无它物。 东室父母居住,西室木石所居。 院内外尚有数棵树木,桃柿核槐皂。 四周生长着杂乱的树木,奚奚落落。 随着清凉的夏风,木石双脚踏进家门,见过父母后,便进入西室休息。 他们一家世代居住在此,房屋也由祖辈修建而成,虽然看起来破旧一些,但尚且坚固。 一家人以种田为生,日子清贫,温饱足矣。 次日清晨,红日升起于门前大树枝丫之间,一家三口出门向自家田地走去。 今年的麦禾长势不错,木石随着父母来到田里拔除野草。 随着他们弯下腰身,在麦田里缓慢移动,田地里的野草逐渐稀少,木石看着被草汁染绿的手指,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突然,从东方刮起了一阵狂风,遮天蔽日,黄茫茫的一片暗云快速向田地压来。 “哪是什么?”他喊了起来! 只片刻,黄云便落在整片田地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虫子落到绿油油的麦禾上,转眼,大片的庄稼就被啃食一空。 “是蝗灾,天啦!”父亲喊道! “我去喊人赶虫!”木石急道。 “不用了,蝗虫太多,没办法了,听天由命吧。”父亲望着爬满虫子的庄稼,极为心痛,无奈地说道。 一家人只能呆在一旁,睁大眼睛看着虫子啃食着庄稼。 木石怒目看着蝗虫,有些蝗虫边啃还用爪子捋着二条长须,吹胡子瞪眼,洋洋得意。 似乎对木石一家人说:“本虫老爷光顾你们家田地是你们的荣幸,吃尔家粮尔们又能如何?即便啃了尔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木石找了块石头使劲扔了过去,却转眼被前仆后继的蝗虫瞬间淹没。 三人心情沮丧回到家里,商议了一下,眼见村庄周围发生虫灾,虽然家中余粮尚够食用,但以后日需所用就难了,粮短就缺银子!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木石便想出去找点事干。 父母见木石的年纪已是不小,也该出去见见世面了。 因母亲有门远房亲戚,身为中州武林宗派太和门外事主管,父亲便提笔书信一封,让木石拿着前去投奔。 这一日,木石收拾好行李,告别双亲后,依依不舍地走出家门,离家远行。 太和门距小山村约有一个月的路程,因为盘缠不多,他走走停停,白昼行足,夜晚就歇息在桥下或树底。 行李仅有母亲做的一个包袱,里面别无它物,只装着一点锅盔干粮。 木石左手腕上戴着草珠串,多日行走,满身尘土,形似乞丐,倒也没有歹人打他的主意。 这些天来,除在小镇上补充干粮和询问路线外,他一直在赶路。 晚上找个僻静地方歇脚,只是为了练习桩法和观想,而后盘膝打坐,老实念完两千壹佰陆拾遍佛号。 每日清晨,当日头升起于地线,又是练习桩法,观想吸收日华。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也是木石正值少年,心念纯正,丝毫不觉清苦。 一月后,他终于赶到中州地界,只见此地乃是山川、河流、平原相间之地,山青水秀。 太和门坐落在一处云雾缭绕的峡谷之中,其内流水潺潺,草木翠绿。 深谷、山峡相间之际,隐约露出着一座座宫殿。 木石沿着九转八曲的道路,来到入口之处,只见数间房屋中间竖有一座石质门坊,上面真书“太和”二字,刚柔相济,其内不断有人来回出入。 他上得前去,冲着一人,问道:“王远乔持事可在?我乃其侄。” “哦,王持事刚刚进去,我乃门卫,容我通禀一下。”其人答道。 不一会,只见门坊内走出一人,形体英武,颇为高大,左右寻视。 木石见状,口称:“可是王伯?”随从怀中拿出书信,递了上去。 “正是王远乔。”其人将头一扭,看着木石言道,他伸手接过书信,拆开看了起来。 “原来是木石贤侄,虽说我们两家很久没有来往,但我曾见过你幼年的样子,你且随我来。”王远乔看罢书信,笑容一展说道。 二人踏过门坊,只见里面亦是院落起伏,花木丛生,一条小河从深处蜿蜒流出。 约走过二里高低不平的小径,他们来到一处厢院前,上前推门而入。 厢房正厅北面摆置一张红木卷蹄大桌,桌子上方挂有一幅太极图中堂,两边各有一花式高几,上面放着红黑釉色大瓶。 高几旁侧置有乌木靠背太师椅,左右两侧另有八张红木大背椅。 王远乔坐入右侧太师椅,言道:“贤侄不用客气,都是自家人好说话。” “噢。”木石笑着退到右侧木椅坐入。 “你父亲在信中说你自幼喜欢武艺,不如明天到测武堂去,看看如何?”王远乔道。 “是,只是村中少人教授,平日都是自己胡乱瞎练,除了身体颇强壮以外,别无长处。”木石红着脸低头答道。 “无妨,一切等测试以后再说。没有习学过武技也好,这如同用纸作画,空白纸张总强过上面有乱划的纸张。习武在于身骨经脉的天赋,因人而异,总会有适合你的技法。这几天你就在侧房休息,我来给你安排事情。”王远乔微微点头,解释言道。 “一切听从王伯安置。”木石恭身施礼,客气回道。 此后从外面进来一人,引导木石到侧房休息,房内桌椅床具,日需所用俱全。 是夜,木石在室内练习完站桩,又盘膝坐在木床之上,一声声默念起了佛号,这些都是他每日必须完成的功课。 深夜,木石作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又来到小山村旁边的树林,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泥土山石,望着遥远的家,他留露出了满面的笑容。 第四章 拳法总纲 入夜,木石在自己的侧室内练过桩法,又在床榻上打坐念完佛号,当下胡思乱想起来。 近来由于处理晶玉坊的事务,他平日所习基础功法并没有进展。 看来以后还需留意收集一些武艺技法。 不过好歹有了落脚之处,又攒下几两银子,全仗父母推荐之恩。 虽然自己喜欢习武,但来到此处可以学习到不少谋生本领,也是极好的情况。 第二日,木石早早起来,打开铺门,洒水扫完地面,又将柜台擦得干干净净。 这时,店铺中走进一位妇人,手持一块石头,上前来问道:“这里收购此物吗?” 木石抬眼一望,见是块绿松石,笑道:“收的,得称一下重量。” 他取过称量器,测重八两。 “我们这里一两松石一两足银,出售的话八两银子。”木石放下松石,对妇人说道。 “这样啊,此物是我夫君所留,因家中有事,急需用钱,就售于你吧。”妇人回道。 钱货两清后,妇人慢慢离去。 绿松石在中州亦有出产,系常见玉料。 因大多颜色发绿,其上多有松鳞般黑丝线,故称绿松石。 其以没有黑线者为优,质地细腻坚实的松石称为瓷松,纯洁无瑕者可以作为宝石。 多数硬度与青石相差无几,颜色有绿、蓝、黑、白等色,其中天蓝色为最上品,其次绿色,杂色价低,黑、白色少见却因大多质地粗糙无人收购。 据说佩戴绿松石可以避邪护身,令人平静,是民众普遍喜欢的一种宝石。 木石将刚收的绿松石拿入内室,交给陈掌柜。 陈掌柜拿在手中仔细观看,点头称赞道:“嗯,品质不错,虽有少许黑线,但中间部分较为纯净,可以切割下来制作宝石,其余部分做珠子、牌子。这次是赚到了,赏你一钱银子吧。” “谢谢掌柜!”木石满心欢喜,言道。 店铺收购玉料,都是固定的价格,记录在册子上。 当然,如是高档材料,则需买卖两方具体商议。 木石回到柜台前,翻开账本,用毛笔写道:购入绿松石一块,重八两,出银八两。 此后又有人拿入岫玉、独玉、密玉、京玉、水玉、玛瑙、翡翠、昆仑玉等,木石依次收购,并售出玛瑙山子、白玉牌各一件,各自都记录在账本上。 午时,店中另外一名伙计前来替换木石休息。 饭后,木石来到集市地摊,只见满地堆积着杂乱物件。 有泥偶瓷人,笔墨纸砚,奇花异草,珍禽异兽,刀枪斧钺,古旧书画,罗盘矩尺,桌椅凳几,陈旧玉器,金银铜镜,沉香紫檀,真是琳琅满目,数不胜数,令人目不暇接! 其中不乏假货赝品,鱼目混珠。 此地是整日人声嘈杂! 木石随着人流缓慢来到一壮汉摊前,只见摆满各类书册,他蹲下身体翻看起来。 其中有一本《拳法总纲》,描述有世间各类拳法派别、特点及判断高下的办法,正是他现在所需要的。 “小兄弟真有眼光,这是百年前老书,是了解拳术的必备书籍,很难得的,只须五钱银子就可得到。”壮汉坐在地面上,双眼一翻说道。 “是呀,书不错,是本好书,只是介绍的有点简单,而且今天我只能出二钱银子,行不行?”木石将书放下,慢悠悠言道。 “我看你顺眼,拿去吧。”壮汉倒也豪爽,将书递给木石。 “好的,你的摊子真不错,以后我会常来的。” 木石笑容满面的将书收好,从怀中取出一小块碎银递给壮汉。 木石回到店铺后,下午休息,便翻开《拳法总纲》阅读起来。 书中论述:天下拳法,无有穷尽,不外乎内外之别。 外家拳锻炼筋骨皮,内家拳修炼精气神! 外家拳重招式,内家拳重意境。 然格斗以外家拳法见效快,内家拳法重养生,修炼艰难。 太和拳亦在其中,排在前五名内,归属于内家拳,然初期却是内外兼修,后期以内功为主,确是一流武功。 一指禅也排在其中,却归属外家功夫,为少室派一绝,因罕有人炼成,难得一见。 少室派更是巨门大派,所修功法包罗万象,只是其内门弟子多不外出,行事低调,却依然难掩其千年盛名。 木石揉了揉眼睛,合上书页。 转眼,天色已晚,他摆好桩法,按心法要求一呼一吸起来。 大约一个时辰,头上的汗水又一颗颗落在地上,竟在脚下的灰尘里打起一个个小坑! 桩法练完,月光已然穿过窗棂,照在室内的地面上。 木石食指单举,又观想吸收月华起来。 忽然,他的腹部发起热来,正是脐下三寸,丹田所在之处。 “终于有了一丝气感!"木石欣喜默道。 这是心法中描述的内力,自己竟然也有内力了! 虽然刚刚开始仅有很小的一丝,也算是迈过了一个门槛。 只是一指禅法里的外功,他现在还是无法修炼! 这需要外用草药来浸泡手指,他虽有草药配方,却无草药,况且又对草药一窍不通,又缺少钱财,看来只能徐徐图之。 一指禅锻炼的是手指,最初辅助功法系利用身体的重量压迫双手五指,令骨肉坚实。 同时,要保仗手指气血通畅。 若是想用单指支撑全身重量,则需要药水浸泡双手。 此后还要练习插黄豆,铁沙等物,更需草药强筋活血,这些都属于外功范畴。 并需修炼桩法、观想以驱使内力达到指端,内外结合,才能大成。 当然,大成是指武技,碎石穿木没有问题。 若是想借此悟禅成道,却是需要机缘! 木石现在对这方面还是毫无头绪,他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己。 收完功后,跟往常一样,他双腿盘膝打坐,手持念珠,念起两千壹佰陆拾遍佛号来。 南无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声声不断。 也不知什么原因,最近他在念佛时,隐约觉得从空中落下一丝白色小点,从头顶一触而没。 虽然心中奇怪,身躯却也没有任何不妥,便也就不去在意。 为了这串精美的草珠念珠,木石答应僧人要每天念佛。 答应的事情应该尽量做到才是,言而有信,自是修行者必须遵守的美德。 木石做完这一切,已经到了午夜时分。 他看着窗外随风摇摆的树枝,听着沙沙的树叶声音,安然入睡。 第六章 夜明珠 经几日打听询问,木石基本弄清了那张通背秘府藏宝图标注的位置。 原来在西州与北州相交的群山中,名为祁都山。 距离此地大约有二个月路程,位于西北方向。 这一日,他搜集了一些祁都山的情况和路线,便向集市地摊走去。 因为天气闷热,逛地摊的人并不多。 木石左顾右盼,查看着各类千奇百怪的物品,随手购入了几件。 蚕丝绳,粗如小指,可承重两千斤; 锡制水壶,盛水一升; 精炼小刀,长三寸,精钢所制,刃口锋利。 还有一些零碎之物,都是他购置的随身之物。 尤其是三寸小刀,背厚刃薄,乃百炼钢所制。 百炼即要求将钢材反复折叠打制一百次以上,其刚性、韧性都不错,是出名的刀具。 此刀的模样却甚为难看,黑乎乎的似一截小铁棍,观看外表呈三角椎形。 刀把略粗于刀身,亦是锈迹斑斑,显然年份不浅。 不过,倒是因为外形不起眼,一副破旧的样子,购入价格十分低廉。 木石回到住处,修炼完一指禅法与通背拳式。 在修观想时,发現丹田内力已经积蓄到了蚕豆大小。 他运用一指禅心法,凭意念分出一丝内力,经任脉通过手臂,缓缓运到食指中。 一指禅达到第二层,内力可以运至指端。 木石不禁心内喜悦。 忽然,他萌生出了一个念头,不知内力是否可以运入那把百炼钢刃? 如果可以,抛出的话不知威力如何? 木石拿出精炼小刀,先在院内找了一小块青瓦,蘸水将小刀水磨清理。 随着他用瓦片断面轻轻打磨刃部、刀把,污浊的褐色磨刀水不断流入地面,精钢小刀焕发出乌黑的光泽,间杂着银色光芒不断闪烁。 这便是百炼钢的特殊色泽! 银黑色相杂,乃是折叠打制时形成的现象,可以使刀刚柔相兼。 闪烁着乌黑光泽的小刀外观依然毫不起眼,看起来尤如一根黑铁棍。 只是外表没有了铁锈污垢,方便于携带。 木石手持小刀置于身前,默运一丝内力至食指端,用意念将内力导入小刀。 哗……内力进入精铁后,瞬间消散四方,看来是掌控方面的问题。 他又一次运起一指禅心法,将内力导入小刀,依然消散四方。 经过数十次的练习,熟能生巧,终于将内力集积在小刀中。 这时,木石猛得将小刀一抛而出,瞬间穿过碗口粗的树身,飞过三丈距离坠落地面。 终于练成,他展颜笑道,此招可用于危急时刻,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其后的日子,木石依旧在晶玉坊每日收购、出售玉石。 这一日,陈璞却将木石叫入铺中内室,说道:“你来坊里时间也不短了,作事甚是认真,性情忠厚老实。现在店中有一件差事,我想差你去办。” “不知掌柜要我办什么事情?”木石回道。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出门送趟货而已。本坊的分店售出了一件玉石,需要从这里提货交付给客人。而交给其他人我有些不放心,恐保存不妥损坏了东西。” “而交给你贴身保存我能放心一些,毕竟你相对其他人来说,还算是懂得不少妥善保存玉石的方法。” “至于安全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会派两名技击高手一同随行。不过由于路遥较远,来回得半年时间。因为是送货上门,报酬不错,可以付给你二百两纹银,先付一百两,回来后再付一百两。” 陈掌柜面色凝重,对着木石,说了一大堆话语。 “我愿去。” “但不知送什么东西?送到何处?” 木石听罢,思量片刻,问道。 “送到宁都,东西嘛,到时你就知道了,我会亲自交给你的。你先准备一下,过几日就出发。” 掌柜叮嘱木石说道。 三日后,木石跟随一位老者和一位四十左右的精瘦中年人悄悄离开了晶玉坊。 却不知先于他们已经从万宝堂大模大样出发了一众队伍,约二三十人,个个衣装艳明,骑着枣红毛色的骏马,中央有两辆马车,车顶插满五色锦旗,哗啦啦,迎风飘扬。 此次送货,车队为明,木石三人为暗,所送之货被木石暗中贴身携带。 而当陈璞掌柜在密室将手中之物交给他的时候,木石还是大吃一惊! 它竟然是一颗夜明珠,大如核桃,在密室沒有任何灯光的情况下,照得室内一片通明,只是发出的光芒略显淡绿,这可是传说中的宝物,难得一见。 太和门果然是庞然大物,如此稀罕之物竟也能在其所设市坊出现! 只是身怀此物,木石心中难免踹特不安起来。 他压下震惊,内心连称:“阿弥陀佛……”平静下来。 不过此事的好处是恰好路过祁都山,若有机会正好可去探访一番。 随后,陈掌柜又吩咐他必须注意的事项,此物应用无色纯棉布包裹,忌油,忌汗,忌火,忌惊。 木石一一记下,取纯棉布层层包裹装入小木盒后,贴身藏好。 三人悄然步行离开市坊,在行走一日后,购置了一辆敞篷马车,由中年人赶车,老者和木石坐在车中,一路向西北赶去。 大概半月后,晶玉坊掌柜陈璞收到一封密信,却是明里运送货物的车马队全军覆没。 他不禁双眉一皱,看来走露风声了! 不知暗中运送的三人情况如何? 陈璞不由暗自担心起来。 此刻,木石三人正行进在弯曲的深山中,四周密林丛生,道路曲折。 眼见天色已晚,空中乌云密布。 忽然,哧的一声!一枝羽箭不知从何处疾飞而来,正射在车箱之上。 “小心,有贼人。”老者怒道。 “哈哈哈,真是好计策!周南老儿好心计!” 这时,从树林中缓缓走出三个人来,其中一人放声大笑喝道。 只见说话之人髯须当胸,圆睛阔口,方脸大耳,相貌堂堂,唯鼻子却甚是难看,鼻梁塌而下陷,鼻翼大而扭曲。 左边一人上下黑衣,左手持牛筋弓一张。 右面一人,黑衣高个,手持明晃晃的长刀。 “赶快交出夜明珠,饶尔等不死。”中间塌鼻贼人怒声叫道。 “不知是什么东西?我们只是乡下人,赶路回村,哪里有什么夜明珠?”车上老者言道。 “嘿嘿,太和门在一处密境中发现了一颗夜明珠,高价售于宁王,这等事怎么会瞒过我们吴氏三雄?莫要再装糊涂,否则便是人头落地!”三雄为首之人狞笑而言。 “分开走!” 车上老者说完,急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跳下车来,向为首贼人刺去,却见塌鼻贼人随手甩出一节连环软鞭,一招遮天蔽日向老者头顶砸去,老者收剑伏身,使出一招枯树盘根削向贼人手肘,转眼二人斗在一起。 驾车精瘦的中年人亦抽出一把雁翎刀,迎向持弓的贼人。 木石却是跳下车来,向旁边树林中退去。 高个贼人狞笑一声,一晃手中长刀,纵身追去。 第七章 秘府 木石拔腿即往树林奔去,因自幼生活在山中,又经过数年辛苦锻炼,他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奔跑很快,同时利用忽高忽低的山石不断转换身形,改变着奔跑方向,转眼已跑进了树林之中。 高个贼人不慌不忙地跟在其后,只见其单脚一纵,便轻松越过一丈,单手紧持钢刀,面目狰狞。 约在进入林中半里之后,高个贼人使出轻功身法,一招燕子三抄水,只用脚尖在地面轻点二次便越过木石头顶,挡在前面,抡刀使出一招凤凰展翅迎面劈来! 木石将身一侧,嘶的一声,右臂衣袖却被削去一块,他苦于不懂拳法,面对长刀竟毫无还手之力。 眼见贼人又是一刀当胸刺来,木石干脆将身卧倒,头脚并屈向前打起滚来,暗中悄然将百炼小刀持于手中,抽出一丝内力运于掌心之中。 高个贼人紧跟在后,忽张口失笑,言道:“原来是个雏,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当木石再次站立起来时,发现贼人离他只不过丈许距离! 贼人嘴角一撇,中门大开,抬腿举刀,向他奔来。 木石将掌心那丝内力快速引入百炼小刀,由于藏于袖口中,高个贼人并没有发现。 正在贼人高举长刀距他六尺时,木石猛地将小刀一抛而出,正从贼腿中一穿而过。 “啊!”高个贼人惨呼一声,伏倒于地。 木石却是看也不看,直向深山密林中狂奔而去。 在丛密的高耸山林中,木石慌不择路,急速穿过灌木,只觉得一排排树木从身边如飞而过。 夜色已深,不知不觉中,他来到一处悬崖上。 崖边野草丛生,间杂生长着一些柏松小树,悬崖下云雾缭绕,深不可测。 此时,已然走到绝路之处! 木石两腿一软,跌坐在崖顶青石之上,不由大口喘起气来。 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 偶尔,四周发出犹如鬼泣的声音,那是枭鹰在鸣叫。 远处更传来哇哇的兽啸声,他闻听便知是豹子发出的吼叫声。 猛地,木石抬头一看,只见一长须塌鼻之人不慌不忙向他走来,却是吴氏三雄中的老大。 “站住!” 木石满面通红,站起来吼道。 “小兄弟何必着急,有话好说!” “只要你交出夜明珠,我保你安然无事,再付于你三千两银子。” “何必要为万宝堂丢掉性命,你伤我三弟可以不追究,只要你将珠子交给我!” 吴老大作出一副浩然君子的笑容,缓缓说道。 “是吗?可惜你我道不同不相于为谋。受人之托,必当终人之事。” 木石淡然说道。 “不知死活的家伙!” 吴老大脚下一点,纵身向木石扑来! 他伸出一掌疾抓木石右臂,木石抬手一挡,不料脚下一滑,忽失足向悬崖坠落跌去。 塌鼻贼人心中一急,猛然一抓,却只来得及抓住右边衣袖。 谁知木石右袖早先被吴老三用刀削去一块,嗞的一声,衣袖断裂,塌鼻贼手中仅余一片破袖口,愣在当场! “啊!”随着一声惨呼,木石向悬崖下飘去,转眼消失在雾蒙蒙的云气里。 午夜时分,昏昏沉沉的木石慢慢睁开双目,但见身处在一堆杂木之中,全身除有几处擦破皮的地方,居然没有大碍,仅是周身肌肉酸痛无力,细看身下,乃是一堆青藤横竖杂列。 原来,木石在坠落悬崖的时候,被崖壁生长的藤条层层阻碍,架于半空之中,由于云气遮挡,上面的人自然无法发现。 “阿弥陀佛。”木石口中称道,真是万幸之极。 此时,木石抬目望去,只见黑夜漆漆,明月当空,他的肉身亦随着袭来的崖风来回摆动。 突然,木石发现此地的山形竟与藏宝图中的山形似乎相差无几,他匆忙从怀中取出藏宝图,对照后确定无疑,通背秘府恰在下面的峡谷中。 谁知他不知不觉已然到了祁都山,这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木石待得体力恢复后,搜寻了一根粗如手臂的青藤,沿着石壁,缓缓向崖下落去。 悬崖底部是薄薄一层黄土,杂乱生长着各类野草,高高低低碍人眼目。 木石双足稳稳落在崖底后,蹒跚迈步向深处走去。他手持藏宝图,一处处搜寻着秘府所在,终于,在一个数十丈高的石崖底部,木石发现了一块丈余高的巨石,大致即是图中标示秘府所在,入口当在这块巨石背后,机关就暗藏在背后的青石壁之上。 木石双手在左边凹凸不平的石壁上一阵摸索,掌心触摸到一块小圆黑石,他使劲按了一下,却是纹丝不动。 当下,木石曲膝站定运起一指禅心法,抽出内力达于掌心,贴住黑石,猛地向下按去! 但听得“轰隆隆”一阵震响,巨石缓缓向旁侧移动,露出刚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他在外又停留了一小会,等候里面的空气流动通畅后,方才侧身进入其中。 石洞内稍有些阴潮昏暗,隐隐从深处传出些许亮光。 木石轻手轻脚大致走了二三丈距离,也不知触动了何处机关,洞口的巨石轰隆隆一阵声响,已然缓缓关闭,前面依然有白色光亮传出。 又大约走过半里路程,忽见两侧石壁上挖有十多个小龛,每个石龛里都光芒四射。木石走近一看,见龛里皆放有一颗夜明珠,大小如同鸡子,仅是用来照明罢了。 木石不禁目瞪口呆了! 他险些为怀中那颗珠子丢了性命,没想到这里竟然有这么多! 在走过石廊后,木石又来到一座石室中,只见室内石壁光滑如镜,显然经过人为手工打磨,在顶端却有一个小圆孔道,也不知通向何处? 石室一侧摆置石床一张,正中有石桌一,石椅二,石凳八。石桌上面放有一白玉函,赫然刻有通背诀三字,木石随手打开一看,见是一卷竹简墨书,字体极其古朴,展开便有一股香味散出,在玉函中另有一水晶般的圆形珠子,内外通透,中央似乎有道影子暗暗在动。 木石伸手拿起珠子仔细察看,里面隐约是一个极小猴子在动。 “活的!”他大吃一惊,痴痴言道。 霎时间,珠子灵光闪动,从内发出一道光芒照向了木石的面目,他不禁双目一闭,静静地坐在了石椅之上。 “吾乃白猿公,名灵魈。居于此虚灵珠之内。”木石脑海中顿时响起一道清音。 “吾在此二千余年,因寄身此珠之中,不能远行。你可将此珠炼化,带吾外出。炼化此珠只需将意念浸入即可。”灵魈道。 “传闻白猿公已羽化成仙,怎会居于此地?”木石沉思片刻,反声问道。 “不错,白猿公当年传下通背拳后,修道成仙,飞升仙界。吾乃其炼化此珠时留下的一丝意念,吸取天地灵气后诞生灵智,亦可说是其万中分身之一,由于因缘未了、境界不够未能进入仙界。”灵魈道。 木石闻言将信将疑,无奈之下,依言将虚灵珠握于手中,盘膝坐好,放出意念向珠内渗去。 第九章 玉娥 出得宁府,木石牵着枣红马从宁都南城门出来,直到郊外。 两岸垂柳荫荫,河水幽然从城外一侧流过。 信步走在河岸边沿,享受着明媚阳光与山梁上吹来的冷风,仿佛回到家乡的深山树林中。 他轻轻闭上眼睛,将整个心身投入美景之中。 不知不觉过了许久,天色将晚,夕阳透过云隙散向大地。 云朵在空中随风扭曲,姿态万千,以湛蓝天空为背景,变化出鱼、龙、凤、鸟、人物、妖魔。 木石纵身跨在马鞍之上,奔大道向东南方飞驰而去。 沿途,经过数座高山,其中即有祁都山。 回想起在洞府中经历的一切,木石感叹不已。 此行可谓收获颇丰! 一路走走停停,约近一月始返回洛南城。 木石走进万宝市坊,进入晶玉坊,即去拜见掌柜。 陈璞满面笑容道:“你做的很好,我接到宁王传书说珠子收到,倒是吃惊。也亏你机警,将珠子安然送入宁府。不必担心吴氏三雄,万宝堂已派出弟子处理他们了。此次你功劳不小,堂内会记录在册,并对你作出奖赏。奖赏就是下次太和门招收内门弟子时你无偿获得参考资格。” “多谢掌柜,此次能将珠子完好无损送到买主手中,实在是运气所使,虽然危险,倒也无忧。”木石道。 “你能这样想最好,可见心性极优,回来就先歇息几日吧。”陈掌柜并不详细询问送珠往来事情,而是吩咐他下去好好休息。 木石回到晶玉坊侧房,坚持作完功课,方才歇息下来, 经过半年辛苦奔波,他的身心确实疲惫不堪,便昏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木石早早起身,练习完观想之法,发觉体中内力已增至鸽卵大小,运至指端的内力亦粗壮了一丝。因《拳法总论》中陈述了练习外功对身体的伤害,他放弃了练习手插铁沙的方法,仅是做完锻炼手指的基础招法。 《拳法总纲》记载:若凭外物刺激身体骨髓、血肉,可增加身体的强度,却会阻碍气血运行的道路,留下病根,年老时生机退化,便会发作,疼痛难忍,重者会出现一些部位坏死。 其中又云:打实不如打空! 木石在屋内悬纸一张,于三尺外频频以手指空点而出。 有时偶有一丝内力发出,未到纸张前便以消散,偶尔似微风掠过,纸张轻轻摆动几下罢了。 此时,晶玉坊前走来两名少女,询问木石可在? 伙计将其引入店铺院内,高声喊道:“木石,有人找。” 闻言,木石从侧房出来,一看之下,并不相识。 “我是王远乔的女儿,奉父亲之命捎来一封书信。”其中一名少女微微拱身,言道。 “哦,原来是王伯的女儿,快请进屋。”木石心中一惊,慌忙恭身施礼,回道。 三人进入侧房,相继坐下。 少女面露笑容,拿出一封信,轻轻递给木石。 木石拆开观看,却是王远乔知道他外出远行之事,嘱咐一番。并让他在此认真做事,他年纪尚青,若有机会,自会提拔。 二人又相谈了一些家族亲戚间的闲事,木石得知此女名‘玉娥’,乃太和派内门弟子,主修丹药之术。玉娥亦鼓励他要勤奋做事,从外门进入内门。一旦进入内门修炼,即可获得丰富的资源,因年龄相近,两人倒是相谈甚欢。 约半个时辰之后,玉娥与另一名相伴的少女起身告辞,二人出门缓缓离去。 木石坐在屋内,回想起此女姿态,惊为天人!!! 脸庞如鹅子,温容祥和,发丝乌黑纤柔,黛眉弯转,目若星辰,鼻梁顺滑高立,丹唇皓齿,眉目间似有光彩忽隐忽现,令人难以看清。形体高而坚柔,雍正慈惠。吐语清而温和,举手投足之间,自然和缓,宛如牡丹,天香国色。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许久,木石方才平静下起伏的思绪! 也因他正值年少,思情之心萌动,见到国香天色的玉娥,生起爱慕之心。 然人家系内门弟子,其父又是太和外门总管,自己又如何相配的上? 唉!木石不由悄悄压下心思,现在还是干好自己这份差事才好! 武技方面更需辛苦修炼,努力争取进入内门之中。 别的不说,就是增加的供给也值得去竞争,何况又可学习内家太和拳法。 随即,木石放下心念,摆开架子,起势,猿击,只见他手臂轮开,来回出击,双臂呼呼生风,练习起了武技,通背第一式猿击已然做到了六百轮。看来,他的力气又增加了一百斤,单臂发力可达六百斤。 此式招法乃借势发力,一轮击出后连续击出第二轮,其以脊椎为中枢,以背带臂连续击出六百轮,只是外力击出,只能凭借微弱力量,故而仅能达到六百斤,双臂合力最多举起一千二百斤石锁。 猿击此式乃模仿山中老猿搏斗时的动作,因而观看虚灵珠中隐约显现的灵魈活动姿势,也能令木石感悟不少。只是灵魈忽静忽动,极俱变化,珠内又有雾气飘荡,能观看的次数并不多,他又不想惊扰灵魈修炼,并不提出想要观看的心思。 次日,木石坐在晶玉坊铺中,察看着柜台中的各色玉器,沉默不语。 忽见一位客人进得店来,问道:“我有家传玉器一件,不知贵店可否收购?” “先看一看吧。”木石笑容相迎。 来人从怀中取出锦盒,拿出一件黄白丝绸包裹的玉佩。 木石取过托盘置于底下,双手接过玉佩,小心放在托盘中的绒布之上,细心察看。 这是一件上等白色雪龙玉籽料雕成的玉佩,莲花形体,只见三片舒展开的莲叶仿佛迎风摆动,在首端较小莲叶之上有一莲花开放,旁又有一朵花蕾含苞未放。玉佩质地如雪白羊脂,纯净无瑕。特别的是玉佩雪白,双莲色泽赤红,相映生辉。看刀工犀利,布局处理妥当,风格古朴大气,纹饰却又纤细,年份当在七百年左右,系宋国雕玉高手所制,名为荷花佩。 “这是一件带有赤红皮色的上等雪龙玉,本店当然收购。不过,价钱却要我们掌柜决定。”木石回道。 回禀后,陈掌柜从内室慢步迈出,低头察看一番后说道:“不错,好玉。本店可以出价二百两纹银收购此玉佩。” “这价有些低了吧,据说最少可值三百两银子。”客人急道。 两两相商之下,晶玉坊出银二百二十两购得。客人取过足银,客气几句后,匆匆离去。 “木石啊!你的眼力是越来越好,我这个免费师傅都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你了。若有机会,你也能撑起门铺了。从今日起,每月工钱给你十两银子。”陈璞笑容满面说道。 “谢过掌柜,这些东西都是跟掌柜学的,我不会忘记您的教授之恩。”木石抬头,看了看掌柜,低头目光微收,诚心而言。 第十章 璞玉庐 木石与陈掌柜一番交谈,由各类晶、玉论及经商原则。 经商不外乎‘诚信’二字,只要守得住此二字,无论生意赔赚,都算是成功的商家。 而昧心赚的伤天害理钱,就是家有万贯亦算从商失败,终日活在恍惚不安之中。 过午,木石吃过饭后,又来到集市地摊,花费三两银子购得云纹钢匕首一把,匕长六寸。 所谓云纹钢即打制器械时出现宛如云朵的花纹,与百炼钢有同曲之妙。 自从上次的百炼钢匕首丢掉后,木石一直没有购置防身器械,此次购买的匕首虽然差点,倒也勉强能够使用。 近日,木石常来集市地摊,期盼着能拣漏一点器物。 盘算现余银两,宁都之行获得二百两,宁王赠予五十两,加上一年多的工钱剩下十两,共计二百六十两纹银。 虽说下月工钱会有十两银子,不过尚未到手。 从地摊出来后,木石慢步向回走去。 他转过一弯,忽瞧见拐角一间铺子门侧挂有一牌,上面书有“转店”二字。 走近观看,却见店铺是一座长宽仅丈余的房子,其后加盖有一间小侧房作为内室。 门面毫无装饰,铺内仅两架柜台,放有少许物品。 在墙角木架上,只摆有两三件花瓶,上面落满了灰尘,显得空空荡荡。 有一名黄脸汉子独坐店中柜台之后,双目微垂,神情孤独。 万宝市坊内的所有铺子都归属于万宝堂所有,多承包给各州商人经营,每年只是收取租赁费用。 “请问掌柜,这间铺子要转让吗?”木石对黄脸汉子拱拱手,问道。 “是的,今年行情不好,生意难作。”黄脸汉子面有暗色,轻叹一声说道。 “哦,不知作价几何?” “二百两银子。”汉子直言回道。 木石闻听不禁沉思起来,若是将其盘点下来,也是划算之事。 据店铺大小来看,价位略高,然万宝市坊人气极旺,门店多不易租赁到手,实在难以碰到商家转店。 他在心中做此决定后,于一旁的木凳上坐了下来,经与店主数次相商,最终谈到一百八十两成交。 如此看来做生意毕竟有风险,无论店铺地处位置如何繁华,竞争无处不在!天下并没有只赚不赔的商家。 两人写过契约后,又到万宝堂作了手续,木石疾步赶回晶玉坊内拿出银两,交付给了黄脸汉子,催促他早些搬离。 木石回到住处后,又将此事告知了陈掌柜,从掌柜口中得知万宝堂弟子若要开铺营商,需每年另交付十二两银子予总堂,从此以后便不再安排做事,仅保留其外门弟子身份而已。但是如果太和内外门有危难和任务时,却须尽力护持太和门。 木石去总堂交过银子后,陈掌柜又是一番恭喜,将晶玉坊中闲置的桌椅、器物搬过去几件,看着木石,一副依依不舍的面容。 随后,木石搬过床铺,总算歇息下来。 略一盘算,身上尚余六十八两白银。 次日,木石精心将店铺收拾了一下。 但见门铺上空悬挂横匾,上漆金真书“璞玉庐”三字。 两侧挂立大漆木底对联一幅。 上联曰:琼瑰珏佩古遗珍, 下联云:坠翠云簪确美珠。 木石又于店门两边重新安装了门墩石,门墩石呈小方形,正面刻一束莲,莲上踏一蹲狗狮,成对微然相视。 店中北壁放置一张硬木方桌,两侧摆设扶手圈椅,方桌上空墙壁上悬挂着《溪山人物图》。 左侧有柜台二,右侧设多宝格两架,其余尚摆有数张禅凳,供人闲坐。 在柜中放置有数十件从市中琢玉坊选购的镯佩串饰,多为普通物件,记有各色玉、水晶、琥珀、煤精等,多宝格中放置的却是从地摊购得陈旧器物,不过十多件而己。 木石坐于右面圈椅,暗暗叹息不已,自己虽然身怀十多颗秘府中得来的宝物夜明珠,却不敢拿出示人,只能凭借辛苦积攒下的银两谋生度日。 真是生来贫穷命,高处不胜寒! 一月之后,木石盘点物品、银两,竟赚了五十两纹银,连同手中剩余,倒也积攒下百两足银。 因为他整日忙于店中事务,武技修炼方面进步甚微。 这正是凡事不可皆圆满,一得一失,人生常态矣。 数月后,店中的生意慢慢稳定下来,每月盈利却是在五、六十两之间。 这日下午,木石正在店中闲坐,抬头一望,却见一女子轻盈迈步,进入铺中。 未料竟是玉娥,他不由心头一震,急忙站立起来将她迎进店内。 “我随父亲来到洛南,他出去办事情。我听闻你开了间铺子,就特地来看一看。” 玉娥宛然一笑,轻轻对木石说道。 “是的,才刚刚经营,还简陋得很!” 木石腼腆笑道。 玉娥在店中观看一番,转身坐在左面圈椅之上,笑颜看向木石,说道:“铺子不错呀,看来你在这里学到不少东西,我也喜欢玉器,以后还要你教教我辨别古玉的窍门。” “没问题,这个我倒是懂一点。”木石点头呵呵傻笑,回语答道。 两人叽叽喳喳,你言我语,不知不觉中已然度过一个时辰。 虽然木石对她有爱慕之心,却是不敢流露出来,见玉娥在铺中翩然而语,他亦喜欢相陪,要是能永远这样下去,又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眼见暮色降临,她站起来,微笑说道:“我要回家了,父亲恐怕快回来了,不能让他等我。” “好的,我送你。”木石望着玉娥,眼中隐约露出不舍的神情看着她。 玉娥慢步出了璞玉庐,悄然走得越来越远。 木石一直等到完全看不见她的身影,方才回到店铺之中。 他进入内室,心中不禁茫然不知所措,呆坐半晌后,始清醒过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对于玉娥竟然毫无抵抗的念头? 在木石心中玉娥美若仙子,天香国色! 可是她的身份亦高他一等,从山里来的小子配得上她吗? 不过两人倒是有趣,你笑一下我笑一下,笑了许久,竟然谁也不觉别扭,真是两个傻子。 深夜时分,木石却是两眼圆睁,夜练不能寐,干脆练起了通背五行第一式猿击武技,发泄一番。 白猿居于深山密林之中,全凭双臂连续荡漾于树木之间,因此双臂力大无穷,相互打斗时,亦用双臂出击,凶猛异常。它生存在天地之间,受灵气浸沏,渴饮山泉饥食枣,故此能得以自化。 而武者受世间俗事所累,想要习得白猿的本领自是异常艰难,模仿动作仅能侈只得其形,难得其神! 木石现今全力只能做到猿击六百五十轮,此法亦有急缓之法,在于招式的暴发与持久。 在木石奋力修炼之下,此夜,通背第一式终于达到七百轮,单臂力量达到七百斤。 说也奇怪,在使出猿击第一式后,一指禅增幅指力的效果消失,不能达到增加两倍的程度。 木石练罢武技,又念完佛号后,心念才渐渐地松静下来。 回想起白天的事情,他不禁微露笑容,迷茫恍惚起来。谁道是: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 第十一章 玉知了 清早,璞玉庐铺内,木石弯下腰身,正在仔细擦洗柜台,由于生意还不错,货柜内增添了一些中档玉器,偶有几件地摊拣来的高档货。 其中便一件冰地绿色翡翠双龙佩,琢玉技艺高超,纹饰纤细,抛光精细,双龙灵活,相拱盘曲,乃乾朝玉工琢成。透光可见玉佩质地冰莹,其中生长脉线走向自然,系三百年前老坑高档翡翠,可惜此类玉器在市坊地摊中很难淘到。 木石收拾完铺子,便坐在圈椅上,看守门店。 在经营店铺一些日子后,他也与周围的商家熟悉起来,不时有人进入店中闲聊赏玉,感叹人生。 “门开得这么早,最近赚钱了吧。”一位壮年汉子迈进店门,笑语而道。 “哪里,我这小店能养家糊口就心满意足了。”木石打笑回答。 此人姓钟名平,中等身材,和气面善。家族世代经营磁器,铺中皆是古磁器皿,其尤善长辨认各州所产古磁。 中州自古多产磁器,行销天下,以供民用。 其地窑口众多,比邻而立,传世中的六大名窑柴、汝、官、哥、钧、定,中州占有柴、汝、官、钧四窑。 柴系后周国御物,传为神物,世间难觅踪影。 汝、官乃七百年前宋国皇室御用,难得一见。 钧在色釉方面登峰造极,人言若开窑则流光溢彩,宛如天边彩霞,钧磁一瓶难得,价值万两白银,为世人所重。 除此之外,尚有众多民窑烧造各类器皿。 各州又有以泥人偶马陪葬亡者的习俗,故而所需磁器数量庞大,洋洋大观。 木石铺中亦经营其它器物,在钟平店铺中学到不少辨磁绝招,平时即以钟大哥称呼。 两人相识却是缘于木石在坊中购得一件古磁,无法识得,便拿到钟平铺中请教,一来二往,两人性情相投,兮兮相惜,称兄道弟。 木石入内烧水,奉上清茶,与钟大哥坐于左右圈椅,讨论近来所得古物。 “哈,真巧,钟大哥也在这里。”这时,门外随声又进一人,却是锻兵坊的店主萧华。 因为众铺家除主营外,又兼售一些古旧杂物,相互之间多有认识。 “今天碰巧相遇,快进来坐。”木石站立起来,微露笑容招呼言道。 他搬过一张禅凳,三人围着硬木方桌,相继坐下,海阔天空神聊起来。 锻兵坊主营各式兵器,兼定制器械,店中不乏珍稀名品刀剑,木石自是常去拜访。 “昨日从乡村得一古玉,特拿来让木兄鉴赏一下。” 萧华说罢,从怀中慢悠悠取出一件古玉,轻轻放在方桌上的托盘之内。 木石双手捧起古玉,却见是一块圆形青玉素壁,细查厚薄轻重、工痕沁色、质地坚柔、色泽玉料、形状大小,心中有了定论,便道:“此玉名为竹叶青,属雪龙玉,从其它特征来看,约有三千年左右,糸周国人所用的丧葬之玉,此类玉种倒也难得。” “谢木兄辨析。”萧华闻后之后,拱手谢道。 “萧兄客气,日后关于兵器锻造方面的问题还要讨教于你。”木石笑道。 三人又相继说了些许闲话,钟平、萧华始各自回了店铺。 木石端坐店中圈椅之上,沉思良久。 想起自从离家来到洛南,经历颇多,直到近来方才略有积蓄。 他曾拜托万宝堂外门弟子捎回家中百两银票,亦收到父母回信,告知家中一切安好,让木石放心在外面做事,务必挂念他们。 “可以进来吗?” 忽的,一道声音打断了木石的思绪,他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低矮猥琐的农家汉子站在店铺门口之外。 “但进无妨。”木石微微一笑,答道。 猥琐汉子进得铺中,先是四下走动,看了一看,便张口问道:“我有一个普通玉件,不知可否售于贵铺?” “噢,我看看。”木石说。 汉子随手从口袋中摸出一物,说:“是个玉知了,先朝汉国的。” 木石双手接过,放入托盘。 只见此物呈蝉形,素面无工,无孔,依靠转折角度表现头目双翅,腹部打磨圆滑,玉质青暗,隐有光彩,头部局部白沁,确是东汉国青玉含蝉。 汉国人崇尚美玉,认为玉在九窍,身躯不朽,口中含宝是上古传下来的习俗。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猥琐汉竟是一位行家! “收的,多少银子?”木石问道, “不贵,因为没工,三两银子。”汉子侧头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 “好的,我要了。”付过银两后,木石将青玉蝉收于囊中,素衣汉子径直告辞离去。 因素而无工不值多少,木石随意将青玉蝉拿于手中,见无孔穿戴,便取过一根红丝绳,系于头颈之间下凹处,贴身戴在胸前。 下午关门之后,他进入内室歇息。 不觉昏昏沉睡进入梦乡,依稀觉得在屋里四角倒立数个怪物,看不清面目。 猛然,不知从何处出现一位古衣老妪,飘在空中,将手中拐杖勾搭于木石脖子之上,飞快地在空中转起圈来! 木石大吃一惊,心中恐惧之极,慌忙中从铺里抓起一面古镜,射发出一道白色光芒照向半空中的老妪。 “啊……”空中响起一道惨烈的痛呼声,所有一切的景象骤然消失不见。 木石霎时间睁开眼睛,从梦中惊醒过来,见青玉蝉依旧挂在胸前,急忙取了下来,放于一侧。 回头却见内室北壁悬挂的西汉国四神素沿古镜微微晃动不已,似乎真有人动过。 此镜径五寸,阳文细线工。镜背外区饰以四神。 北方神龟一对,相立而伏; 南方朱雀一双,相对站立; 东方为羽人导龙图,羽人面对青龙以手引导; 西方白虎昂首奔走,边饰曲卷蔓草。 内区四叶柿蒂纹,中央圆钮穿孔。 此物乃木石四两银子购于乡村之中,镜面表层布满红斑绿锈,仅中心露出蚕豆大小的银色镜面,因难于出售,被他悬挂于内室北壁。 木石从梦魇中醒来,惊出了一身冷汗,心中起伏不定,想来必是此青玉蝉的缘故! 由于担心掉下来,他在玉蝉颈部系红丝绳时,特意将绳子系得十分紧密! 难道此物中存有鬼怪魂魄?来到梦境中报复?这也是不干知的事情! 木石取过青玉蝉,用针挑开绳结,将红丝绳解了下来,此后果然一夜无梦。 细细想来,或许此青玉蝉本糸古衣老妪口含之物,东汉国距今约一千八百年左右,年代久远,老妪魂魄存于青玉蝉中也有可能,若非自己虐待于它,大概也不会显现吧。 如此看来,对于古玉,还要善待才好,否则不定会出现何种情况? 木石以前在书中看到‘古玉有灵’‘古玉避邪’‘古玉救主’,并有‘古镜避邪’的记叙,心中并不重视,今日发现居然真实无谬,看来要佩戴养护一件古玉并非易事,救主还是害主尚是未料之事。 第十二卷 毛贼 万宝市坊人气兴旺,相隔五日便会举行一次集会。 这一日,避过集会时间,木石外出去周边县城选购玉石。 他身着一套青色素衣,黑发散乱披于身后,骑着一匹棕色矮马,意气风发,奔驰在乡野之外。 此种矮马产于蒙国,个子虽是不高,却善负重奔跑,耐力十足,故多为商家所选用。 木石骑行在乡村的土路上,微风带来周围群山树林中的潮湿气息,加杂着一股股泥土香味,令人心醉神迷,陶醉在田园诗意之中。 经过一路急行,木石赶至阳县集市,恰好时逢集会,场中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自是热闹非凡。 他于厩房中系好马匹,信步迈入集市,慢慢随着人流,缓步前行。 木石边走边看着各种玉石摊点,一直来到一家琢玉作坊门前,采购了十多件雪龙玉佩饰后,又购入琥珀、煤精、水晶等小件饰品,便出了坊市,四处闲逛起来。 当他走到一处僻静的偏僻街道时,耳中忽闻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遂信步走上前去相看,原来是一家打铁铺子在打制铁器。 木石推门进入其中,只见一老伯弓步弯腰曲立,左手持钳,右手举锤,在砧台上东一下、西一下不停敲击,忽紧忽慢,上下锤击。 “不知这里可否能打制兵器?”木石问道, “你想打制什么兵器?”老伯头也不回,反声问道。 “我有把匕首使用不便,想改制一下样式。”木石拿出一把匕首,递给老伯, “嗯,云纹钢,可以改制。”老伯用手指在匕首侧面敲击了一下,缓声说道。 约有二个时辰后,木石单手把玩着一把小刀,此刀长三寸,形似黑铁棍,厚背尖首,刃口锋利。 在他的特意要求下,老伯多打制了一番,其上点缀着细小繁密云朵,云纹比常见云纹钢要多出一倍有余。 同时,木石又随兴购置了一套简易锻打小工具,小铁炉、砧台、铁锤、长钳,都将这几样东西收入虚灵珠内。 眼见天色不早,他策马疾行向回赶去。 暮色降临了,两旁的山林隐约只可见模糊的轮廓,昏暗一片。 “啊…啊啊…啊……”偶尔有数声鸦鸣在林中响起。 木石一路狂奔,眼见已离洛南城不远,正待放缓慢行。 谁知这时却从山林一侧的土丘背后跳出两名彪形大汉,面作凶恶之状,站在中央挡住去路! 大汉身穿着暗灰夜行衣,双臂异常粗壮,似修炼过某种特殊功法。 其中一人高声叫道:“来人可是璞玉庐木石?” “何事?”木石见两人面色不善,冷冷问道。 “无事,只是想借几个银子花花。”灰衣人哼哼讥笑,盯着木石言道。 “哈哈,原来是碰上刧道的贼了。若是只要几个小钱,小弟捧上,若是索求太多,要看此物答应否?”木石一扬手中小刀,暗运一丝内力,注入刀中,转手回势甩出。 “哧……”只见空中划过一道流光,小刀竟没入路旁一块硕大的青石之内,仅余刀把露在青石之上,似在尤自颤动。 “嘶……”灰衣人倒吸一口冷气,面露难色,眼珠一转,抱拳说道:“走眼走眼,原来是道上的兄弟,咱二人与兄弟本无冤仇,只是市坊中有人找兄弟的麻烦,既然同是道中人,我二人就此别去。” 其后,他使了个眼色,二人慌慌张张逃窜离去。 却不知木石身上仅此一柄小刀防身,再无它物。 木石骑在马上,漠然看着贼人退去,随后双腿一夹,策马快奔前行,只片刻便进入大道,回到洛南城中。 灰衣二人离去后,其中一名大汉在路上不禁狠狠骂道:“张阴人真不是东西,说什么此人年少力弱,弄点银子花绝无问题。简直是瞎了他的狗眼!明明是个凶狠的主!害我二人在此等了一天时间。” 木石不慌不忙回到璞玉庐,打开铺门,进入店内,坐在圈椅中,始长长嘘出一口气息! 不想他只是外出了一趟,即被贼人盯梢设下埋伏! 如今真是人心不古,只知强取豪夺之事。 细细想来,自己在万宝市坊中并没有得罪何人,看那两人也不是什么高手,料想就是毛贼而己。 思想清楚后,木石不由眉头一展,便将此事揭过,放心下来。 不过,听闻离太和派招收内门弟子的日期不远了,日后当要加紧练习武艺才好。 歇息一番后,木石从虚灵珠中取出《通背诀》竹简,解开系绳,详读起来。 此书他看得日子也不短了,只是隐晦生涩难懂,与纸本《通背》文字、序列相差甚远。 无奈之下,木石盘膝打坐、吐纳、入静,目中景象逐渐模糊,呈现一片茫茫空间。 就在此刻,他的神念进入虚灵珠中,相望之下,却不见灵魈身在何处? “何事作难?”空中响起一道声音,正是灵魈之音。 “因近来修习通背五式,不得其法,特来请教前辈。”木石敬心言道。 “这有何难,尔可观《通背诀》脏腑篇。”灵魈道。 “多谢前辈指教。”木石拱手施礼回复后,退出了宝珠。 木石又重新翻开《通背诀》,寻找出脏腑篇细细详读一番,将隐晦古文词句反复推敲,直至数十遍后,才恍然有了些许感悟。 莫非心法错了? 第一式猿击非是修炼肺脏,而是心府,若按肺脏心法运行血脉岂不是误入歧途。 通背五行各式都相应对五脏,纸本记载第一式猿击对应肺脏,而竹简隐晦指向心府。 当下,木石不由兴起,拉开架子,缓缓起势练起通背第一式猿击。 他一改往日运行的肺脏心法,变通为运行心府的心法,随着他的双臂不断出击,三百轮,五百轮,八百轮……一直上升到了一千轮。 木石不由心中欢欣喜悦之极,仅仅是改换运行心法后,猿击竟然提升了三百轮。 此意味他单臂出击力量已然达到千斤,双臂合力可举二千斤石担。 《通背诀》确是古传真法,若按此法练习五行式,想来不久即可修炼第二式。 心、肺两脏相近,后人弄错心法亦有可能。 而猿击此式运行起来,心府气血运行负担最重,当是锻炼心府的招式,运行轮数愈多,心府愈加强健。 五行式系通背拳基础招式,专练五脏,并未讲到如何技击。 不过若是单从增添力气的效果来看,亦不弱于任何一门上乘内家拳法。 其后,木石又依次修炼了观想、一指禅指法。 修习观想时,见内力如旧、增长缓慢。 一指禅指法内力仅能放出指外一丝,亦没有太多的进展。 不过却因双臂力气增添,他的手指外力亦可达千斤,一指点出还是只能入木半寸,尚需多加练习。 修炼完武技,木石静下心来盘膝打坐,手持着草珠子,口中念起了佛号。 “南无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二千一百六十遍。 依然,虚空中降下一丝白芒,贯顶飘落他的身躯之中。 念罢佛号,木石心中顿时平静许多,为了争取进入太和派内门,近来他修炼颇为勤奋。 但想及王持事带他第一次测试时,结果极差,顿时仿佛被人迎面浇了一盆冰水,彻底冷了下来。 第十三章 入门 拂晓,天色蒙蒙。 林中鸟儿还未醒来,草叶上聚集着水晶一般的露珠。 迎着流动的山风,木石正做出猿击状,来回奔走。 此处是他在郊外寻找的一座僻静山岗,周围有小片葱郁树林,少有人来,正适合习武。 数月间,他在此修炼,五行第一式已然达到一千六百转,今日似有增长之意。 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当下到了一个极限,在奋力甩出一击后,赫然达到一千八百轮。 木石缓缓收功,在林中休息了一会,晨风吹拂,清爽无比。 他已然尽力,能否进入内门只能顺其自然。 原本想将通背一式修习圆满后,再参加内门选考,从日期来看已无可能。 十日后,太和门招收内门弟子。 万宝堂内,符合条件的外门弟子均赶往太和门峡谷,前来参加选考。 因木石在外门记录有功劳,不必选试即有资格进入测武堂参考。 却见太和门峡谷内,有近万名外门弟子聚集,静候选考。 考核内容计有体格、力量、技法、药理、方术、锻造、文章等等,门类繁杂,包罗万象。 由于人数过多,体格以目测而过,力量以石锁测试,其它门类各有专人测验。 一天之内,从万人中只筛选出一千余人,发给牌号,可以进入测武堂,其中杂门另入相应馆所测考。 入选的外门弟子真可谓是习学庞博,有人善长辨别近千种草药,有人识得上古奇文异字,又有人善画道家符籙、祝咒,亦有人能锻造各式器物,真是林林色色,千术百艺,然终以武者居多。 第二日,众人相继分类进入馆所考核,武者则依次进入测武堂测试。 “八百零一号木石。”此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木石闻声迈步进入测武堂中,他系第二次进入其内,上次未能通过,如今心里难免彷徨不定。 走到第一关测试骨格处,依旧是那位摸骨老者,依然测得上品下乘。 其次,进入测力室。 木石运起通背五行第一式,背部一晃,臂膀猛然甩开,单掌快速击向靶子, “一千八百斤,上乘中品”旁边有人记录道, 其人侧面看了木石一眼,点头轻语:“不错,目前可排入前十名。” 此关过后,进入第三关测考技法。 若大一间空室,里面只端坐着一人,张口问道:“你会何种技法?可尽力使出!” 木石闻言,默默沉思一番,反问道:“飞刀可算否?” “噢,飞刀属于傍门小道,不过按规矩可算技法。”其人略一思考,摇头发笑言道。 考者将木石引入一侧,只是抬手指了靶心一下。 木石见状,取出云纹小刀,暗中运起一指禅法,从丹田抽出一丝内力,注入小刀后,翻身回首低伏,左手划弧一掩,猛然抬头一甩,右手云纹小刀脱手而出,只见一道寒光瞬间穿过靶心,竟没入背后石壁之中,唯余刀把露在石壁外面。 “咦!不错,你可能将内力灌入飞刀?”考者双目微睁,面露异色而言。 “确实。”木石回道。 “哦,飞刀术本系傍门,大多只评中乘。不过你能将内力与飞刀结合在一起,也算难能可贵,就给你一个上乘下品的评论。”考者说道, “谢过前辈!”木石欣喜而道。 其次进入内力室。 木石呼吸吐纳,放松身心平静下来后,伸出手掌贴于一块透明石头之上。 只见晶石上光彩一闪,微微亮了起来,散发出柔和光亮, “无色光芒,强度弱,上乘下品。”暗中有人记道。 “看来僧人所传一指禅法亦是上乘心法,依此修炼出来的内力竟属上乘内力,原来透明无色,却与《拳法总纲》记叙一指禅糸少室派外门功夫不相符合。”木石心中暗中思量道。 终于,木石迈进脉络测评一关。 却见一老妇坐于靠背木椅之上,白发鹤颜,老态龙钟。 其唤得木石坐于身前,伸手搭于腕脉之处,侧面闭目,静而不语。 片刻,妇人云道:“脉动细长幽远,稳健深沉,脉络当属上乘上品,不错,是个好苗子。” 木石闻言,不禁愕然! 记得上次那位老者测得脉络乃是中乘上品,不知为何会变成上乘上品? 脉络系天生资质,极难改变,这亦是闻所未闻之事,其百思不得其解。 “发什么楞,难道你还要仙脉不成!”老妇怒语而道。 木石闻言瞬时清醒,慌忙低头拱手退下。 他领得测武牌后,只见其上书道: 木石:合格。 骨格,上乘下品; 力量,上乘中品; 技法,上乘下品; 内力,上乘下品; 脉络,上乘上品。 木石从侧门出得测武堂后,心中兴奋,并未离去,亦随众站在一旁观看。 却见不时有外门弟子脸色晦涩,低头黯然走出,又有弟子兴高采烈,手舞足蹈而出,亦有一脸平静,神态安然,缓步而出者。 他在一转眼之际,忽看见玉娥站在人群之中,左顾右盼。 她亦同时看见木石,迈步走了过来。 “木石,今日考测结果如何?”玉娥面带笑容看着木石,露出两个浅酒窝。 木石一阵心跳,稳住心神,木呐笑道:“进入了内门,这是牌子,你看。” 玉娥伸手接过牌子,低首细看一阵,说道“你的习武资质很好呀!今后成为内门弟子,我就可以找到一个说话的人了。” “若是能陪你说话,也是我的福气。”木石憨憨一笑,心中暗道。 此时,从测武堂出来一人,将选入内门的弟子名单张贴了出来。 二人上前一看,木石名字赫然在其当中,便一同转身向回走去。 一路欢言笑语,两人你言我语,侃侃而谈。 不知不觉中,已来到太和门石坊前。 木石看着玉娥说道:“我要回万宝市坊去拿行李,今日不能再陪你了。” “嗯,搬到内门后,我给你介绍一下这里的环境。”玉娥回复道。 二人就此分手别过。 木石回到璞玉庐,收拾好行李。 随即在万宝市坊中雇佣一名伙计看守店铺,每月付出工钱五两银子。 他将铺内各类晶、玉饰件一一标价,记录在册,交于伙计,并叮嘱平日须注意的忌讳,便出店而去。 其后又来到晶玉坊与陈掌柜告辞,陈掌柜拱手一番恭喜,木石亦语会常回来看望,两人惜惜而别。 木石回到店中,又相约钟平、萧华在市坊外饭铺吃了一顿饭,大家依次相别。 数日后,木石离开璞玉庐,前往内门报道。 第十四章 青木堂 七日后,木石来到太和门外。 眼见上真书‘太和’二字的石牌坊依然高耸,他递上牌子后,迈进峡谷之中。 耳闻潺潺的流水声,沿着林间小道寻到报道处,取出外门弟子玉牌、测武牌,一并奉上。 一名四十开外的中年人接过,验察无疑后,坐在背椅上抬头打量了木石两眼,随即翻开一卷赤色册子,找到木石名字,朗声读道:“万宝堂外门弟子木石,测武入门,分入青木堂,居五千六百七十七号,月俸五拾两白银。” 中年人当即从盒子内取出一枚碧色玉牌,发给木石。 他接过一看,只见玉牌上书有’青木堂’三字,下方有‘五千六百七十七’小字,字痕描金,馆阁体式,细制精巧,随小心将玉牌收入怀中,告退而出。 木石外出询得路线后,信步顺路向谷内走去。 青木堂座落在峡谷东方,位于突起的青石高峰之上。 山峰中松柏成林,云气缭绕,地形险峻,变化多端。 木石沿着曲折小径,登阶而上。 一路东西迂回,忽升而下,少时来到一处青石崖前方,但见一块兀突巨石上飞草书写‘青木堂’三字,笔划如老虬卷曲,飞扬张狂。 过了青木堂巨石,始见有房屋,稀疏有人出进。 木石上前询问后,继续沿阶而行,方来到青木总堂之前。 但见眼前一座雄伟高阁,拔地耸立而起,仰视令人头晕目眩。 阁门之前,竖有八根一尺多粗的圆木立柱。 柱上飞龙盘旋,龙头双生犄角,须发飘扬,身布密鳞,张口吐舌,前爪探出,造型生动,神采奕奕。 高阁上方亦是斗拱飞角,七色彩绘日月星辰,更有数层玲珑阁楼相架其上。 进得朱漆大门后,北面墙壁悬挂有一幅青绿山水图,两侧附有七言对子一幅,下方摆置着一张红木卷蹄方桌,桌旁有两张花梨扶手靠背大圈椅,左右又有两行酸枝带背坐椅。 在堂中右面圈椅上,端坐着一名长须黑面之人。 此人圆睛高鼻阔口,容貌威正,乃是青木堂主赵龙。 两侧背椅亦坐有数人,一个个目不斜视,面容沉静。 木石见状,上前站定,言道:“新入弟子木石拜见堂主。” “嗯,我看过你的牌子,习武资质上乘。” “新来弟子须遵守堂内律法,不得违犯。若有事情,自会有人通知于你。”赵龙言道。 “是,弟子明白。”木石低头回道。 退出总堂之后,又有一名内门弟子指引他来到储藏仓库,领了新入弟子配置的器物。 计有: 青色锦衣两套, 被褥一床, 鱼皮长刀一把, 钥匙一把, 纹银一锭。 其中并有些许杂物。 那名弟子又对木石指了住所方向,便告辞离去。 此处山石四周多生松柏,间杂槐榆、灌木,一道清泉自山顶顺势流淌,汇集成溪。 林中时常传来懆雀宛如口哨般啼叫,黄鹂穿梭飞行,蓝鹊嘎嘎戏闹,真似人间仙境一般。 木石踏着石阶,一路而上,在近山顶处,才寻找到第五千六百七十七号宅院。 此院乃是一座独院,青砖砌墙,里面似建有三间木屋。 木石取出钥匙,打开铜锁,吱扭一声推开院门,步入房屋中歇息起来。 此时已近黄昏,他铺好被褥、放置行李后,又信手取过鱼皮长刀,细细地观看一番。 长刀呈直条形,环首,海棠式档,珍珠鱼皮包木鞘,鞘上用铜三箍,中间可悬可挂,十分方便。 木石抽出刀身一看,霎时光芒四射、茫茫雪白一片!刀身前端又微向下曲,亦是百炼钢打制! 奇异的是顺着刀身分列有数道黑线,犹如长水直流,波浪起伏。 “好刀!”木石看罢,不由张口赞道。 此刀名为‘直流水’,放在外面便值百两纹银,由此可见,内门弟子果然俸禄丰厚。 木石环视屋内,见日常所需一一俱有,便走出院门,意欲观望地势景象。 出门但见四周树林青翠一片,山上石壁陡峭,悬崖深谷之间,云气漫漫。 山顶凹处,乱石布横,更有一眼灵泉咕嘟泛水,涓涓流向深谷。 以手入泉,寒意渗骨,掬水入口,清冽甘甜。 次日清晨,太阳尚未升起,晨风戚戚,清清冷冷。 木石一身青色布衣,快步沿着石阶而下,来到演武场内。 演武场中放置有数排石凳,在中央高台上站立着一名消瘦老者,身着灰衣,双目深炯。 老者见人已到齐,高声言道:“太和者,阴阳相和也。本门拳法以阴阳之道演化,气劲讲究顺逆缠丝,棉里藏针……” “今日讲解太和一路长拳第一式,起势。” 说完,老者静立高台中央,面南而立,微曲双膝,深息数次,双手从两侧缓缓抬起,升至面部高度,随又慢慢下降至腹平行,双臂前伸,掌心向下。 此式即是拳法、桩法,亦是内功心法,清心静气,调合阴阳,感悟气血,宁神沉寂,乃太和拳之基础。 灰衣老者示演数遍,便开始令弟子独自练习。 其后又叫上台来数人,一一指出其姿势不对之处。 含颌、松肩、曲膝、沉肘、拔背、提气、沉气。 老者不断在场中来回奔走,指教着新入门的弟子。 木石认真练习数十遍起式后,逐渐熟悉了动作要领。 随着连续练习,他忽然觉得此式与一指禅法的桩功非常相似,只是太和拳起势多了双手上升的动作,二者最后定式几乎一模一样! 想来大概世间拳法多有相通之处,不过二者运行心法的重点不同,各有侧重。 太和起势注重感悟全身气血,阴阳调合; 一指禅法偏重双手手指气血,专注独一。 想通之后,木石摆出桩法,一一感悟,收获颇多。 傍晚,木石回到居所,歇息一阵后,又独自习练起了通背五式、观想等法门。 深夜时分,第一式猿击已然达到一千九百轮。 今夜月光明媚,月华流转,恰是修炼观想的好时间。 木石食指竖立,遥对圆月,一呼一吸引导月华进入体内。 他修炼观想吸收日月精华,已经时日不少,仅是身体发热,触感灵敏,尤以食指为重,似无多少效果。 不过,木石并没有放弃,依旧每日坚持练习着这道法门。 此刻,他唤出了虚灵珠中的灵魈,出来活动玩耍。 寸许小猴时隐时现,站立木石肩头,手舞足蹈,吱吱张口,甚是兴奋。 不一会,又上下攀爬,挤眉弄眼。 只片刻又飘浮空中,忽东忽西,令木石哭笑不得。 习完功法,木石盘膝禅坐于院中一块青石之上,手数念珠,口称佛号二千一百六十遍。 依旧,空中降下一丝白芒落入身体之中。 猛然,他想起自己脉络变化之事,莫非由此而起? 此种白芒难道可以改造身体天生资质? 若是如此,当多多为善才好,可惜每日只能降下一毫,却也不知是何道理? 阿弥陀佛!看来以后要寻得一些佛经习学,才好明白其中道理。 木石又禅坐数息一番,方才进入内屋,休息去了。 第十五章 锻造 黎明日未出之时,木石依然迎着山风,快步沿石阶前往演武堂。 待新入弟子齐全后,灰衣老者始教授太和一路长拳第二式金刚捣杵。 只见他双掌缓缓后行于右侧,左脚前趟,双臂移于身前步成高桩,左臂侧挤,右掌相随,右脚虚步前点,右掌上撩,左掌向下合于右肘,右掌变拳高举,左掌下压翻转手心向上,右腿提膝,咚!在右拳落入腹前左掌心瞬间,右脚同时震地,左掌右拳相合于腹前,全身轻微逆时旋转一周,式成。 此式名为金刚捣杵,金刚,天神也,护卫四方天界,捣杵,手持法杵捣击,取金刚神威之象,一击而出,天翻地覆。 从其招式来看需领悟手法气血的顺逆缠丝之反正,感触内力随动作在体内转折运行的变化,最后一击取震法,周身血气沸腾震动,爆发于一点,逆时旋转一周用于收拢气血。 若用于技击则变化万千,如脚震可用于击打倒地对手的身体部位,此式动作颇多,可依动作选择击打或防御,若是运用到兵器亦可。 然其取像于金刚,不可失威猛之意,金刚怒而不失本性,动作却需刚柔相济,由柔和聚集成刚强一击。 随着灰衣老者的详尽解说,众弟子有点头称是者,亦有摇头不解者。 木石亦是不甚明白,便开始按老者演示动作做了几次,随着对动作的不断熟悉,渐渐明白了缠丝的运行。 所谓顺缠丝即向着身外方向旋转,逆缠丝却向着身内方向旋转,在运动中,顺逆交换,阴阳转变。 此式动作多变,掤捋挤按、采挒肘靠四正劲四隅手俱全,要论技击,确实千变万化,只是要做到金刚杵击般威武似无可能。 第三日,并不教授,任由新来弟子提出疑问,灰衣老者解答,有不少弟子依次上前,纷纷提问。 木石也上前提出几个难题,老者均一一解答。 新入弟子每十日逢一、二、三号进入演武堂习学太和拳法,其余七日自我支配。 木石从演武堂回到住所后,将所学拳法又温习十多遍,直至完全记忆在脑海里。 其后,走出院子,侧目瞧见木门之上空荡荡一无所物,想来已在此居住数日,却也无个名字,便回屋找出一块硬杂木板,用小刀在上面刻出‘清泉居’三字,悬挂在木门之上。 走在院外的树林之间,木石回想起近来发生之事,不禁感叹一番! 又想到在外门时遇到的两个毛贼,不由好笑,却突然由此想到锻打兵器上,自己如今使用飞刀颇具威力,只是仅有一把云纹钢小刀,不如自己试着打制几把。 想到这里,他回到木屋中,拿出一本锻造术的册子,里面记叙了打制各类兵器的方法和要点,系当日从锻兵坊萧华那里讨要来的。 木石翻开册子,即仔细观看起来,并从中找到锻造飞刀之法。 次日,木石从虚灵珠中取出简易锻打工具,小铁炉、砧台、铁锤、长钳,又取出数块硬度不同的钢条,锻造兵械之钢要求刚柔相济,不易折断,并能削金断铁,更有兵刃可以切玉只是难得一见。 为达到此要求,锻造师想了诸多办法。 汉国有百炼钢; 唐国有包钢法,内硬外软,工艺繁复; 宋国有雪花镔铁; 东南异国有将陨铁入钢锻造刀剑者; 西方外域更有大马士革钢举世闻名,传为以药烧造。 木石生起火炉,选出两块钢条,用长钳夹住放在炉心,等钢条通红时取出,置于砧台上以铁锤敲打。 “叮…当…叮…当……"木石左手持钳,右手举锤,一下一下击打着砧台上的钢条。 因其单臂有一千九百斤力量,非常适合当个铁匠,约一个时辰,就翻覆锻打了五十炼,又一个时辰锻炼成百炼钢。 此块百炼钢分开仅够打制两把小刀,直至傍晚始锻打出六把毛坯。 第三日拂晓,木石先在山顶寒泉取了两大桶泉水,倒入院中石盆。 随后生起火炉,又锻打了两把毛坯,共记八把毛坯。 木石取出一把毛坯,继续入炉,细细锻打,小刀成型,用长钳夹住置入石盆寒泉粹火,剩余七把毛坯一一炮制。 其后,又取磨刀石粗磨、细磨,至此始全部完工。 他站在院中,看着磨好的飞刀,由于表面刻意加入铅锡,小刀犹如三寸长的黑铁棍,隐蔽性极好。 顺手抛出一枚,穿行稳定,也因糸亲手打造,故而很是顺手。 加上云纹小刀共记九枚飞刀,将其收好后,总算歇息下来。 深夜,木石在清泉居院中练习通背猿击。 他静气凝神,缓缓起式,继而出击加快,急缓结合,击出一千九百轮,后又一轮轮快慢结合,已然出击二千轮。 “终于可以练习第二式了!"木石欣喜暗道。 通背五行第二式名猿戏,糸模仿猿猴在山中嘻戏的动作、意境,一会似在山石上玩耍,又似在河溪中戏水,或在树巅远望,似欢喜,似佯恕,神态多端。 猿戏式相对应五脏中的脾脏,心府属火,脾脏属土,脾脏主运行,统血,乃后天之本。 此式精要在于悠然,不似猿击式主攻。 木石练习了约数十轮后,便气喘吁吁,当即停下休息。 随后,在运行观想心法时,他偶然发现一丝月华缓缓浸入心府之中,不由大吃一惊! 若心府有东西身体如何承受得了? 未料月华入进心府后,化作一团光华包裹心府,非但无丝毫异感,且全身传来一阵阵舒适的感觉,木石始放下心来。 在其后的日子,木石往返于演武堂与清泉居之间,一面习学太和拳法,一面练习猿戏式,日子平淡而闲静。 一天清晨,木石正在树林之中练习猿戏式,只见他模仿老猿嬉戏,忽而奔走,忽而凝立,亦是挤眉弄眼,张口吐舌,搔头弄耳,大呼小叫,让人目瞪口呆,甚是好笑。 这时,听得旁边一阵笑声传来,他回头一看,却见玉娥正以手掩口,笑得弯下腰来。 木石不由双脸一阵通红,慌忙收势,上前将玉娥引入清泉居之中。 第十六章 仙草 二人进得清泉居,坐于石鼓几之上。 玉娥微露笑容,说道:“刚来这里,可还习惯?” “很好,与我在山中的家很像。”木石回道。 “我在北冥堂丹药房习学丹药之术,若无事可来找我。”玉娥低头一笑,轻声言道。 “好的,自当前去拜访。”木石不住点头,回道。 “今日我来,有个事情要你帮忙。”玉娥抬头说道。 “何事?直说即可,如能做到一定帮忙。”木石直视玉娥,实心而语。 “我要去药谷采摘草药,一个人有点恐慌,想让你陪我去一趟,别的人我有些不放心。”玉娥笑着低头而言。 “啊!没问题,我准备一下,随时叫我就行。”木石听后,欢心而语。 两人又随意说了一些趣闻、历事,玉娥相辞别去。 木石送出院门,目视她的身影慢慢远去。 三日后,玉娥来到清泉居与木石一起出发,前往药谷。 药谷位于太和门峡谷深处,谷内时而云雾濛濛,时而艳阳高照,地势险峻,各种草药遍布谷中,因地形特殊,出产异草奇花颇多。 木石腰间挂着鱼皮长刀,手持一棍,与玉娥相伴而行; 玉娥服饰素洁,手持药锄,与木石并排而立。 二人边走边说,相互照顾对方。若是有野草丛生的地方,木石上前持棍拨扫一番,始入而过。 谷中道路崎岖,石隙之间,时有草药生出。 玉娥上前,以药锄挖出,收入袋中。 一路前行,有时步入宽阔的草地,间或穿过繁密的灌木丛,亦有高矮不一的树木稀疏生长在谷底,谷底中间一条小溪流过。 木石玉娥两人在谷中迂回穿梭,不断采集着一些草药,计有草灵芝、茯苓、黄精、人参、天麻、地黄……等等,收获颇多。 由于木石不懂草药,便只是在前开路,间有毒虫野兽,以棍驱之,二人渐渐愈行愈远。 在药谷一处峭壁底下,数块高大青石相叠堆积,中间有一泉眼,汩汩流淌出清澈的山泉汇入小溪,周围灌木茂密,茅草丛生。 木石取过锡制水壶,走上前去,承接山泉。 他侧目一望,却见大青石下凹之处,生有一物,其形似灵芝,青色菌盖犹如雨伞,连生三层,盖上有九朵长尾祥云飘浮,大如杏叶,首尾翻覆相逐。 “这是什么?快过来看。”木石对玉娥喊道。 玉娥快步上得前来,举目望去。 “我也不识,应该是芝类。肯定是好东西!”玉娥惊语。 正在此时,耳听得一声兽吼! 嗷……只见一只异兽从青石背后跳将出来,猛扑向二人! 玉娥花容失色,向后跌倒。 木石亦是一惊,举棍向异兽当头打去。 “是云豹!”玉娥俯地慌道。 此兽却是迂回一躲,木棍打在青石之上断为两截。 木石将断棍向云豹扔去,随手拔出‘流水’环首钢刀,猛力向此兽劈去! 云豹又是一闪,转到身后,张口向他咬来。 木石运起太和拳法中的掤劲,运刀用力,反手向兽口削去。 云豹翻身向后跳出一丈多远,双睛凝视木石,兽身左右拧动,拭机欲击。 木石生怕伤了玉娥,快步赶上前去,抡圆钢刀向云豹尽力一劈! 此兽侧头闪过,张口咬住长刀,猛地一甩,将木石抛到两丈开外,却突然跳到半空,向玉娥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半空三道寒光一闪飞过! “嗖……"飞刀正中兽头,其中两把飞刀射中双目,云豹怒吼一声,倒地抽搐不起,只片刻便一命呜呼。 木石手扶青石,大口呼吸几次,才挣扎起身,又上前来扶起玉娥。 玉娥尤自面露惧色,弱弱站立起来。 两人相扶歇息了片刻,心中慢慢稳定下来,平静不少。 但凡天地所生奇珍异草,多会有灵兽守护,二人未料守着此草的灵兽竟是如此庞大凶猛,险些失手。 玉娥取出药铲,上前轻轻将青石凹处的不知名芝草连根剥下,装入玉盒之中,其盖之上尤自云气翻覆。 木石收了云豹身上的飞刀,正待退去。 却听玉娥说道:“我们采收了云豹守护的灵草,不如葬了它吧。” “也好,此乃善事。” 木石取过药锄,就地刨了一个大坑,将云豹葬入其中。 二人至此向回走去,虽也坎坎坷坷,却再无凶险之事发生。 眼见夕阳西落,天色渐暗,出得药谷外,两人又稍作歇息,待得力气恢复,即向回赶去。 走至北冥堂路口后,木石与玉娥惜惜分别。 其后,他赶回清泉居,坐定以后,烧水冲茶,连饮了数碗,始安稳下来,一晚无事。 第二日拂晓,木石练习完猿戏与太和长拳,回到清泉居,坐于院中,正手持锻造兵械册子观看,却见玉娥走进院子,慌忙站了起来。 玉娥笑道:“昨天劳累,今天特来道谢。” “都是自家人,道什么谢?”木石笑容相迎。 二人左右对坐。 “昨天采挖的异草,回家遍查籍典亦未明白。不过,看外表当属奇异芝草一类,说不定是仙草呢?” “其价值无法估算,给你一千两银子报酬如何?” 玉娥犹豫一番,对木石说道。 “莫要再提什么银子,我是决计不会要的,若说报酬,你常来陪我说说话就行了。” 木石皱面坚决推辞,玉娥无奈,只好与木石闲谈半日,提及昨天的异兽云豹,她尤自脸露惊容。 虽说她也是太和内门弟子,却是通过考核丹药之术入内,不懂武技,仅懂得一点养生法门。 一阵闲谈后,二人依依相辞而别。 其后的日子,木石每日依旧去演武场,学习太和拳法。除了一路长拳外,又习学了二路炮捶。 玉娥也常来相访,二人亦是相处融洽。 这日清晨,木石沿路而下,来到演武场听讲,人齐之后,灰衣老者开始教授太和拳法。 今日,讲授的乃是太极阴阳双鱼图。 太和拳法以阴阳演化,太极者,阴阳二气相和也,不动乃太极,动则生阴阳,阴中有阳,阳中有阴。 此图乃一圆圈,中有阴阳二鱼首尾相随,以曲线相隔,阳鱼头部阴眼,阴鱼头部阳眼,寓意阳极盛转而生阴,阴极盛转而生阳,凡事至极必生变化,乃世间一切事物遵循的天道法则。 若是运用到拳法技击中则讲究顺势,阴鱼前冲想将阳鱼挤出圈外,阳鱼则需顺势避让,反而向阴鱼尾部运动冲去,亦想将阴鱼挤出圈外,周而反复。 此乃卸力、借力打力,俗话说的四两拨千斤之法。 演习拳法时,以脊椎为中轴,四肢演化阴阳运行之法,柔极蕴刚,刚极化柔,周身圆转灵活,阴阳合而成太极。 若再往上,太极变无极,乃仙道之法也。 木石听得甚是认真,亦有所感悟,随运起太和拳法,细细体会其中的阴阳转换变化。 第十七章 任务 清泉居外的一片碧翠山林中,木石正缓缓练习太和一路长拳。 此路拳法缓疾结合,重在气血运行转折贯通,感悟阴阳之道。 只见他起势,金刚捣杵,懒扎衣,如封似闭,单鞭,复又金刚捣杵,白鹤亮翅,由面南而立转向面向东方…… 一路行拳下来,出了一身汗水。 接着又练起太和炮捶,起势、金刚捣杵同于一路长拳,自单鞭后变为搬拦肘,护心捶……风扫梅花…高探马、连珠炮、倒骑麟、白蛇吐信…窝里炮…… 其以技击为主,多是捶法,亦是疾缓结合,以疾偏多,甚为激烈。 而太和门兵器较少,计有剑、大枪、尺,另有一些奇异兵械。 太和门兵器套路招法多依拳法变化而出,因而出名的不多,仅以剑与大枪最为闻名。 不过,太和拳法变化千万,皆可运用于兵器,因此习学太和拳法者可使任何兵器,特征与拳法不差一二。 例如大枪多用掤捋挤按之法,靠法变为蹦法,捶法可变为刺法,太和大枪为枪内最长者,非拳法至精难以运用。 刀剑之法亦同,皆以拳法为本。 习完拳法套路,木石回到院中,烧开山顶寒泉之水冲了盏青茶,缓缓喝完,周身出了一身热汗。 他休息片刻后,取出锻造兵械册子,一页页翻看起来。 却见其内记载有盾牌锻造之法,上等为雪花镔铁盾,甚难锻制,其次为百炼钢、云纹钢锻造。 木石想及自己如今有百炼长刀一把,相配盾牌定当不错,便欲打造一面盾牌。 他取柴生起炉火,拿过云纹钢条,投入火炉中锻烧起来。 钢条通红之后,木石用长钳夹出放在砧台上,右手持锤敲打起来,只听得叮当之声连绵不断,直至将云纹钢锻打百炼后始停了下来。 册中盾牌图案系圆形,分段打造,中央一块,四周八块,一柄手持,分别用铆钉固定相连,因木石双臂之力甚巨,便欲打制大号盾牌,径三尺,弧面内凹。 清泉居中,叮叮当当打铁之声,断断续续响了三天,盾牌始打制成功。 但见钢盾椭圆形,通体乌黑,素面无工,盾面之上隐约繁云朵朵,云朵银白闪亮,煞是好看。 此次所用的云纹钢条在打制百炼后,云纹竟增加有三倍之多,迎光一照,光线在云朵上折射而回,光芒四射,令人眼晃头晕。 木石左手持盾,挥舞几圈,甚为趁手,心中极为满意。 “盾牌锻造地颇为成功,无意中竟得佳器,此后就称为白云盾吧。”木石心中暗道。 他左手持盾,右手持长刀,在院内演练一番,又体会太和拳法中的阴阳二劲变化,融汇于动作之内,但见云纹盾牌上下翻飞,长刀呼呼生风,忽缓忽疾,刚柔相济,哗的一声震响,缓缓已然收势。 木石擦了擦脸上汗水,将白云盾收入左手虚灵珠之内,此器防御极佳,危急之时或有大用。 坐于院中石鼓几之上,他又饮了数盏淡茶,正欲回屋歇息。 此时,忽听得门外有人言道:“木石兄可在?” “哦,请进。”他侧头回道。 却见走进一青衣侍者,拱手答礼后,言道:“青木堂差弟子外出办事,兄系堂主赵龙点中之人,特来通告。” “噢,不知因何事外出?”木石问道。 “这个我可不清楚,不过去堂中询问一下即可明白。”侍者回复后,即相辞而去。 木石收拾一番后,出了清泉居,沿石阶而下,一直走到青木堂前,却见堂前站立十多人,三五成群,窃窃私语。 他上得前去,拱手相询,其中一位四十左右的中年人摇头晃脑回道:“兄弟是新入弟子吧?一般堂中有任务就会贴在青木堂右侧的阁楼墙面上,这么年青即被点中,真是好运气。” 木石谢过以后,走向一旁观看告示。 只见上面写道:太和门于十万大山深处,发现一处秘境。现由青木堂主赵龙,带领内门弟子十人前去探秘。此行弟子每人酬劳五百两纹银,十日后出行,其下附有十人名单,木石二字赫然其中。 看罢,木石又在众弟子中打探一番,得知每次堂中发布外出任务,都是凶险异常,稍有不留意,便会命丧荒野,不过,若是能平安归来,大多收获颇丰。 木石闻言,心中难免有些忐忑,随后返回清泉居,收拾一二,便开始准备外出事宜。 第二日凌晨,木石在林中练习完通背五行第二式猿戏,因此式动作非常奇异,模仿山猿嬉戏形象无比,引人发笑,至今亦练至二百轮,对于身法颇有轻盈的好处。 其后,木石取出白云盾练习一番,又旋手将盾甩出,掌握飞击之法,经数日近千次练习,旋手甩出三丈后又可迂折而回,此盾甚为厚重,甩出击打威力十足。 十日后,木石来到青木堂前,与其他九人会合,十人均身着青色紧衣,却见堂主赵龙一身青色长袍走了过来,依旧黑面长须,面沉似水。 “此次外出,大家要相互帮助,遇到危险切忌心慌而失去意志,都随我来。” 赵龙说罢,信步走向偏门院落。 只见其中有十一匹黑色骏马,毛色油亮,当中一匹格外高大,背挂一木杆钢枪红缨飘拂,见到赵龙抬蹄嘶嘶鸣叫。 一行人等,纷纷踏镫跨上马匹,出门绝尘而去。 一路骑行,间或在乡村镇点歇息补给,约十日方才赶到十万大山外围一带。 数次歇息其间,众人相互熟悉起来,其中并有兼习古文的弟子,出自别馆,善长辨识上古文字,余皆青木堂武者。 途中又路过木石故居小山村,因有公干,他并没有言明此事。 一行人从大山外围转而向北百里后,从此处树林向十万大山深处行去。 又约过数十里后,杂木丛生,道路不通,马不能行,众人随将马散放于林中。 群马皆以高大黑马为首,并不分离,游荡在树林之中。 堂主赵龙长髯飘飘,手持一根系缨钢头长枪,带领众人步行进入十万深山之中。 四周参天大树高耸,树冠宽阔,树径有双人可合抱者,脚下岩石坎坷不平,崎岖难行,间有灌木勾挂人衣,森林中猿啸兽吼、鹰鸣鸟叫,异声时起,光线昏暗,时有雾气浮于空中。 众人皆心生戒备,四下观望,都以青木堂主赵龙为首,缓慢前行。 第十八章 符牌 在翻过数座山峰后,赵龙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举目向周围山峦察看片刻,认定一个方向,带领弟子们穿越丛林、险谷不断前行。 不时有毒虫野兽扑上前来,皆被众弟子纷纷拔刀斩落一旁。 忽然,一只棕色熊罴蹿出林木,挡在众人面前,身高九尺,毛发竖立,体态雄霸,口吐白气,双目紧紧盯着赵龙。 “闪开!”赵龙一声怒吼,弟子们当下后退,复又合拢成一圈。 熊罴双目一睁,双臂乱舞,向赵龙猛扑过来。 赵龙双手抬枪,用枪尾搭住恶罴右臂,顺势一搅,将其引向偏侧。 枪杆却是一回,正拍在熊罴后背之上。 棕罴收势不住,向一旁踉跄几步,不由得大怒,四肢着地飞奔起来,张开大嘴咬向赵龙。 一旁众弟子围成圆圈持刀相峙,神情紧张。 赵龙见熊罴奔来,将身一侧,双手持枪一抖,复向熊罴左侧腰肋扎去。 熊罴一掌拍开枪杆,纵身而进,巨掌猛拍向赵龙面目。 赵龙一抖枪杆,枪尾掤住罴臂,伏身向后一捋,竟将熊罴甩出二丈开外! 待得熊罴摇摇晃晃站起来时,一时难辨东西南北。 赵龙将手中长枪猛地一拋,划过一道流线,瞬间刺入熊罴心中。 他又一跃而起,飞身紧随枪后。 哧的一声,复将长枪拔了出来,竖立在身旁,枪头之上,红缨不停随风飘拂。 至此,熊罴直立场中,尚未跌倒,待到弟子们围了上来,才轰然一声倒地,睁目抽搐不止。 弟子们看罢赞叹不已,木石亦暗中喝彩。 又有弟子上前取了熊掌、熊胆。 一行人等歇息片刻,继续前行。 众人又翻越六七座山头之后,眼前突现一处深谷。 深谷中心却甚是平坦,绿茵满地,繁花似锦。 东侧高悬一瀑布,水流从上飞跃而下,落入其下深潭之中,轰隆作响。 山坡之上碧树盈盈,怪石嶙列。 赵龙微微点头,欣然说道:“正是此处。” 遂带领着弟子,依次进入谷中。 山谷北面平地之上,奇花异草颇多,一行人均向此地走去。 在其后方,正北面南坐落着一座殿堂,外用青石砌成高墙,残破不堪,亦不知历经了多少岁月寒暑。 赵龙正欲带领弟子进入其中,突然耳闻空中传来一阵嗡嗡之声,抬头一看,只见半空密密麻麻的飞虫袭来。 “天啦,是虻蚊!这么多!” “快用水将避虫散化开,涂抹全身。” 一名弟子喊道,大家都慌了手脚,纷纷依言而作。 只见铺天盖地的虻蚊将众人团团围住,并不离去,弟子们个个面色惊悚,开始恐慌起来。 赵龙见状,令众人从正前急行进入院中,说也怪异,虻蚊皆不飞入院内,仅在院外飞舞盘旋。 一行人慌忙进入院中,见殿堂木门早已成灰,唯余朽迹,沿石阶而上,又见殿堂上墙中镶嵌一石匾,镌刻三字,犹如苍龙盘曲,迂回九叠,众人多不识得。 此时,从弟子中走出一人,云道:“西秦寺。” “此乃战国之秦国文字,名为大篆。其时始皇尚未一统江山,其后李斯改为小篆颁布天下。” 一行人从门道而入,始见殿中筑有一个高台,高台之上安放一尊宝莲座台,莲台上盘膝跏趺端坐一人,身着敞衣,双手合掌向前,面目祥和,头发短而凌乱。 众人上前细观,却是一尊澄泥塑像。 其下左右又塑有四像,皆乱发布衣,似乎经历长途跋涉而来。 殿中诸物,均落满灰尘,大多残破不甚。 赵龙望见诸像,走上前去,深施一礼,众弟子亦跟随其后,一起恭身行礼。 殿堂后又有一条通道,一直通到北面的崖壁。 远远望去,崖壁之上凿有数十间石屋。走近相看,石屋均以通道相连,屋中仅余石榻,偶尔可见数盏残破橙色陶碗,落满灰尘。 木石拿起一盏陶碗细看,确系汉国以前之物。 其后众人皆进入中央最大的一间石屋,在石屋中间摆设有一张石桌,石桌之上单置一件水晶方盒,赫然可见其内装有一物,似乎尚在不断游走晃动。 赵龙微步上前,细看之下,却是一张土黄色符纸,纸上画有无数墨点,形状不一,似蝌蚪、小鱼一般,不断在符纸上来回游动扭曲。 赵龙见到此物心中大喜,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将盒子紧紧握住,收入怀中。 忽然,空中响起一道闷雷般声音,片刻间,石屋之中,忽然弥漫出大片白茫茫的雾气。 众人皆目不能视物,顿时心内恐惧,乱了手脚。 且听一道声音响起:“大家别慌,此雾无毒,分别寻找出路。” 此乃堂主赵龙发出的警示之音。 木石闻言,轻轻迈步向前探去。 在白雾中犹如盲人,伸手不见五指。 走过一段路程后,他伸手摸到一块方形青石,微一思量,似乎来到了前面走过的小石屋之内。 举目向四下望去,依然白雾茫茫,不能辨物。 猛然间,忽在白雾中闪过一道红光! 木石一惊,侧身一躲,四下静悄悄一片,并无丝毫动静。 他迈步过去,单手一阵摸索,却在壁上的小石龛中抓到一个物件,隐约觉得像块玉牌,便摸索着收入怀内。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白雾突然自行散去,依旧露出数十间石屋,一行人复又陆续聚集在一起。 有的弟子依然面露惧色,有的却是喜色映面,想来亦有收获,人数却是一个不差。 堂主赵龙见状,心中安定不少,当下带领十名弟子向外走去。 此次众人预先在身上涂抹避虫散溶液,外面虻蚊在相围半个时辰后,即向回退去。 待得走出谷外,赵龙轻轻吐出一口气息,弟子们亦放松下来。 一行人等依原路返回,一路上全都沉默不言。 越过峻山险谷,穿过幽暗森林,大家又回到了散放马匹之处。 “嘶……" 赵龙将手放在嘴边,打了一声极长的口哨。 不多时,只见大黑马领着十匹黑马,狂奔而来。 赵龙手持木柄长枪,翻身上马,弟子们亦踏镫上马,一起向山林外行去。 太和门弟子们骑马行走一段山路后,正待放松下来歇息。 赵龙猛然一勒缰绳,高声叫道:“是谁?” 一声之下,竟从树林中蹿出了约百名黑衣蒙面之人,一个个手持长刀,齐声呐喊,向前冲来。 其后亦有十多名黑衣人端坐骑乘上,向前观望,为首之人身躯高大,骑在马上指指点点。 赵龙见此场景,不惊不怒,反而放声哈哈大笑,双手持枪,催马向前冲去! 十名太和内门弟子均跟随着他,向前冲去。 赵堂主持枪策马,冲入黑衣人群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手中长枪碰上非伤即亡,转眼扫倒数十名蒙面之人。 其余弟子亦持刀与黑衣人舍命相博,木石在马上手持长刀左右出击,砍倒数名贼人,此间太和门弟子却有二人负伤,坠于马下,即刻被刀林淹没。 第十九章 回家 太和内门弟子八人策马在黑衣人群之中,随着手中流水长刀起落,不断有蒙面人倒下。 此时,对面骑马为首之人,一声号令! 只见黑衣人相继后退,列成数排,从背后抽出一长方盒子,打开机关,从中发出一枝枝冷箭来,密密麻麻如下雨一般,射向太和门弟子。 “连珠弩!大家小心!”一名内门弟子喊道。 木石急忙将身子掩于黑马一侧,藏好身躯。 但听得噗噗之声不绝,冷箭均射中马匹,太和门人纷纷坠下地面。 赵龙因骑马已冲过人群,并未中箭。 “分开走!”堂主赵龙见状,大吼一声,举枪向对面为首之人冲去。 贼首于马上嘿嘿一笑,双手一举熟铜棍,迎上前来,一招泰山压顶向赵龙当头打去。 赵龙举枪横挡,枪杆被压成弧形,却借势一抖将熟铜棍反弹至一侧,枪尖直指贼首咽喉,刷的一声刺了过去。 贼首将身后仰,二马交错而过。 两人又勒马回头,战在一起。 贼首抡圆熟铜棍一招横扫千军向赵龙肩头打来。 赵龙伏身躲过,双手一震大枪,直刺贼首胸肋。 贼首拧身闪过,举棍当头打来。 赵龙持枪掤住铜棍向旁一引。 二马交错之际,赵龙单手从腰际取出一金瓜锤,顺势猛打在贼首肩头之上,只听得噗的一声,贼首肩骨折断。 “啊……”贼首痛呼,抚肩退下。 “此人厉害,大家并肩子上。”贼首忍痛疾呼,只见十多名贼人催马上前,将赵龙团团围住,举刀摇枪,一起打来。 赵龙却是驱马向一侧猛冲,长枪大开大合,与众贼交战在一起。 一阵如雨弩箭射过之后,黑衣蒙面人收了连珠弩,举刀向太和内门弟子冲了过来,众人一番混战。 木石在人流中持刀左击右挡,将长刀舞成一团,渐渐被冲向人群边沿。 正在奋力恶战之际,却见赵龙驱马回头杀入人群,一把将木石提到马上,暗中向他怀中塞入一物,却持枪跳下马来,用枪杆一拍马股,说道:“你先走!” 高大黑马驮着木石,向一旁树林中奔去。 “莫要放跑了此人!”贼首呼道,骑马贼人策马追来,赵龙飞身持枪当道而立,一枪刺中当前马匹,贼人一头坠于地面。 由于赵龙持枪阻挡,木石转眼没入密林之中。 木石骑着大黑马在林中一阵乱穿,约过数十里山路后,亦不知走到了何处? 山间树林之中雾气飘浮,穿行其间,不时有树枝拂过木石脸庞,他无奈将头伏于马身之上,循着高低不平的青石慢慢前行。 眼见已至深夜,站在一处山岗之上,木石望着漆黑如墨的天空,星辰闪烁,偶尔一道流星在夜空划过,许个愿吧,传说看到流星的人闭上眼睛心中许愿就会得到实现。 木石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默许愿。 一阵山风袭来,他睁开双眼四下瞭望,今夜繁星低空,正是辨别方向的好时机。 木石抬眼在夜空中搜寻着北斗七星,那是一个大勺子,拖着长长的勺柄镶嵌在夜晚的天空中。 儿时母亲就教给他依着大勺子外沿的两颗星星划一道直线,在直线向勺子上方沿伸约五倍距离就会找到北极星,三星处在一条直线上,北极星就是正北方向,虽稍有误差,可以忽略不计。 木石在无数星辰中找到北极星,它今夜分外明亮,若是天空晦暗,北极星发出的光芒就偏为暗淡。 辨别好方向后,木石催马夜行,向北方赶去。 天色渐明,眼见出得深山密林,周围树木逐渐矮小稀疏起来。 木石抬头一望,猛见两名黑衣人骑马挡在当中,冲他哼哼冷笑。 木石拔出流水长刀,一拧腰从马上跳了下来。 “小子,看你往哪里跑?”二贼面露恶容,从背后抽出连珠弩长盒,打开机关,只见冷箭连环不断向木石疾射而来,几无落足之处。 木石见状并不慌张,踏步缓缓前行,他右手将长刀回鞘,左手一扬,手中突然出现一块盾牌,挡在身前,只见连珠冷箭射在盾牌之上,纷纷弹开,盾牌之上却是痕迹全无。 恰逢旭日东升,木石左手一晃白云盾,阳光照在盾牌云纹之上,光线迂回折射而回,二贼顿觉眼前光亮四闪,眼花头晕难以看清前方事物。 只在一瞬间,听得嗖…嗖…嗖…三声音响,空中闪过三道乌光,一枚飞刀正中前面贼人咽喉,一枚飞刀射中后面贼人肩头,余一枚却射入后面马头之中。 马儿一声嘶鸣,连带贼人倒于地面杂草丛之中,贼人忍痛慌忙丢掉连珠弩,急急向后逃去。 木石却是双手持盾猛得一拋而出,空中闪过一道巨大弧形光芒,击在二丈外贼首之上。 “啊……"贼人惨叫一声,覆面爬在地上气息全无。 木石上前取过白云盾,又回头捡起连珠弩方盒,收回飞刀,踏镫跨上大黑马,从一侧悄然离去。 其间,木石换过一身粗棉布衣,收起腰刀,并从怀中取出一枚红色丹药,以水化开涂抹在黑马身上,转眼高大黑马变成一匹枣红骏马。 此类丹药糸木石尚在外门时于集市地摊购得,名为‘易容丸’,说白了就是天然染色颜料而已,只是干了以后不易脱色,乃江湖中诈人之物矣。 木石骑着大红马出了树林,却见人迹全无,随策马向南赶去,约走过百里路程,一路无事。 眼见家乡村庄即在眼前,木石再也忍耐不住,下马向山顶家中走去。 他压住激动的心情,迈过头门门槛,张口喊到:“爹,娘,我回来了。” 这时,母亲慢步从东屋走出,望着木石,喜不自禁,说道:“原来是我儿回来了,快进来歇息,吃饭了吗?我去厨房做点面食,很快就好了。” “不急,我爹呢?”木石问道,“他去田里了,一会就回来。”母亲回道。 木石在院中走了几圈,一切都没变样,还是自己的家乡好啊! 只是见母亲头发花白,脊背也慢慢弯了下来,显然父母已渐渐衰老,无人照顾,实在令人难以放下心来,不如将他们接到洛南城,自己也好照顾老人。 想到这里,木石不由定下心来。 “木石回来了!”随着声音,父亲双手沾着泥土走进院中,满面笑容。 “爹,你的身体还好吧?”木石迎上前去。 “好的,身体还下错。”父亲回道。 饭后,三人坐在一起,欢言笑语。 木石述说了自己出去后的大致情况,又询问了村庄周围的事情,一直畅谈到天黑才作罢。 第二十章 七十二精镇符 三日后,木石在村内购了一辆敞篷简陋马车,载着爹娘,携带少量随身之物,锁了家门,出了山村,朝东向洛南城驰去。 他骑着大红马跟在一侧,一路悠然而行,十多日后进入了洛南城。 木石在万宝堂市坊中托人,于城内僻静处寻得一所庄院,仅有三分大小,五百两纹银购得,将爹娘安置稳妥后,又引璞玉庐中的伙计识得庄院后,吩咐其每月将店中盈利银两送入庄院交予爹娘。 安顿妥当后,木石出门跨上大红马向太和门峡谷飞弛而去。 他一路急行,赶到宗门,进入谷口沿着蜿蜒山路向青木堂奔去。 来到堂前,先于侧院系好马匹,从怀中取出一枚无色‘易容丸’,化水涂于马身之上,片刻后又用清水刷洗,只见一匹威风凛凛的大黑马重新出现在眼前。 木石随后匆忙进入青木堂中,却见堂主赵龙正端坐在右侧太师椅之上,低头沉思。 赵龙一见他进堂大喜过望,噌的一声站了起来,说道:“木石,你回来了!东西可在?” “堂主交给我的物件安然无损,正在怀中。”木石言罢,从怀中取出一物递了上去,正是从秘境中得到的水晶方盒。 赵龙双手接过盒子,轻轻放于红木方桌之上,只见水晶方盒晶莹剔透,内外无色透明,中有一道土黄色纸符,符上墨点不停流动,隐约光彩浮现。 赵龙双睛一动不动盯着水晶方盒,约过了一刻钟,转过头来对木石说道:“你做得很好,且跟我来。” 赵龙转身向后走进内室,木石随后跟入。 内室正北石壁上悬挂太极阴阳双鱼图,室内一榻一桌,两张木椅,榻首有一箱枕,室一旁置有方大木箱,木箱以铜皮包箍,其上数排乳钉,白铜锁扣。 二人坐定,赵龙言道:“此次外出正是为了此物,太和掌门曾亲自叮嘱。” 原来太和内门弟子从山中洞府得到一册古籍书本,其中记载在十万大山中有道仙符,此符名为“七十二精镇符" 书中记载:万物之老者,其精悉能假托人形,以眩惑人目而试人。即立七十二精镇符,百邪不敢近也。 太和门立宗峡谷之中,近百年来山精鬼怪颇多,常骚扰内门弟子,不得安宁。 掌门为此头痛不已,闻讯乃令青木堂前去寻觅仙符,不知为何走露了风声,引来江湖中人抢夺。 此符乃仙人所制,其上有七十二点笔墨,皆天地仙灵之气,可镇七十二类精怪。 太和门为此在总殿之后,山中气脉所在筑以殿庑,欲安放此符。 木石听后,始知前后因果。 他又问道:“为何偏将如此贵重之物交予他带回?” 堂主赵龙笑而答道:“我知你乃外门王持事的远房亲戚,知根知底,来历清楚,况且你在太和门表现颇佳,听闻你善长飞刀之术,当日情景,又距离你最近,因而将此物交付於你,兵不厌诈耳。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将仙符带回,此功劳会记录在内门功德簿上,日后或有用处。” 木石闻言,恍然大悟。 又询问了其他外出弟子,得知连他只有三名弟子回来,不禁唏嘘不已。 回到清泉居,安定后,木石从怀中取出一物,仔细观看。 此物乃从秘境石屋中所得玉牌,只见玉石质地细腻,色如凝乳,长方竖形,寸许大小,厚约二分,顶端左右对钻打孔,孔道颇粗。正面带有红黄皮色,雕琢一人盘膝跏趺坐于莲台之上,头发短而凌乱,身着敞衫,双手合掌置于胸前。背面素而光滑。 此像与在秘境大殿中见到的人物塑像一般无二,木石不由心中一惊,上下左右察看一番,却无任何奇异之处,看此玉牌风格乃金元国之物,距今不过六七百年,怎会出现在秦国的殿堂之内? 他沉思片刻,摇头无解,随取过一根结实的香色棉线绳,打了个活结,贴胸而戴。 木石在清泉居歇息数日,领了门内奖赏的银两,依旧往返于演武堂与清泉居之间,习武修身,闲时亦迈上山巅,遥望山间深谷碧林,听闻泉声鸟鸣,心境增进不少。 因他平日沉默少言,前来相访的内门弟子亦是极少,不过也倒是清静安然。 这一日,玉娥来访,二人相谈一阵后,玉娥听闻木石父母居住在洛南城,随相伴木石前去拜见。 两人牵马出了太和门峡谷,向洛南驰去。 一路欢颜笑语,缓缓而行,傍晚始入了洛南城,木石引玉娥拜见过父母,坐在一起说话,父母初见玉娥,亦惊为天人,赞叹不己,直听得玉娥双颊通红,低头弄衣。 第二日,吃过饭后,木石引玉娥至万宝市坊游玩,进入诸多店铺地摊,偶尔购得数件杂物。 来到木石店铺璞玉庐,二人坐下歇息,木石让玉娥在此等候,他前去晶玉坊拜见陈璞掌柜。 木石迈进晶玉坊,见陈掌柜独坐于柜台之后,手持一件古玉,正在盘搓,二人相见,俱是欢喜,畅谈许久。 木石目光一侧,瞧见柜台中有一荷花佩饰,甚是精美,上前细看,乃是经他收购之物,尚未售出,腹中有了心思,便与掌柜相商欲购,陈掌柜以三百两纹银的价格惠让于他。 两人又客气一番,木石收了玉佩,惜惜相辞而别。 回到店中,见玉娥正在品茶,稍坐片刻后,两人回到木石家中。 次日清早,木石辞别爹娘,同玉娥牵马出门,向太和门驰去。 回到宗门,二人来到清泉居,坐于院中。 玉娥非要观看木石练习通背五行第二式猿戏。 木石无奈,只好腆着脸皮,打起精神,演练起通背猿戏式,只见他模仿老猿嬉戏,一会似在树巅凝望,一会又似在溪中戏水,若欢喜,若佯怒,瞪目旋珠,歪嘴吐舌,大呼小叫,搔头弄耳。 看得玉娥是笑声连片,双足乱蹦,只差在地上打滚嚎啕。 原来淑女也有此番姿态! 二人在院中戏闹一番,眼见天色已晚,夜色降临,玉娥依依不舍,相辞而去。 谁道此情却是: 金雀钗,红粉面, 花里暂时相见。 知我意,感君怜, 此情须问天。 第二十一章 赠佩 随着日子一天天渡过,木石已基本掌握太和拳法的套路,对太和拳心法亦能融汇贯通。 清晨与夜晚时分修习观想与一指禅法,观想可以吸收日月精华滋养心府,一指禅法修炼的内力也增至核桃大小,一指点出入木一寸,内力外放相距三尺可以穿过一张竹纸。 深夜即口称佛号二千一百六十遍,空中已然只降临一丝白芒从顶灌入身内,毫无进展。 通背五行第二式猿戏可做到六百轮,单臂力气增加到二千六百斤。 此式悠然意境非常难以琢磨,每日木石都在山林之中模仿老猿嬉戏,磨练心境,等到练至猿戏二千轮,脾脏即可吸收日月精华。 “如果五脏全部练成,也不知会是什么样的效果?"木石不禁在心中暗暗思量。 这天下午,木石正在清泉居院中用坩埚熔炼铜水。 当日从黑衣人手中得到连珠弩,他信手在地上拣得几枚冷箭,回来一看,箭簇系用青铜铸成。 这铸造之法与锻造不同,以泥制范,入火烧制成陶范,然后灌入熔化的铜水即可。 冷箭分成青铜箭簇、铁质内芯与木质箭杆三部份,铜重于铁,青铜箭簇使冷箭前重后轻,更利于冷箭在空中稳定穿行。 眼见青铜已经化为溶液,木石将铜水灌入陶范之中,冷却后打开陶范,两百枚箭簇呈现在眼前,打磨后用铁芯连接装上箭杆即可使用。 木石将冷箭装入连珠弩,两盒连珠弩已然可以使用,也算是个袭击的小手段。 此物贵在量多,密集攻击。 木石刚停下休息,抬眼一望,却见玉娥推门走了进来。 笑颜依旧,相对木石坐下,木石亦坐于一傍。 玉娥星目通红,望了木石好久,问他道: “人为什么要死?” “要是能永远活着该多好。” 木石闻语,却不知她心中有事,漫不着边回答了几句。 相谈半日,玉娥踌躇而回,木石依然送到院门外,看她远远离去。 几日过去,木石想起从晶玉坊购得宋国籽玉荷花佩,取出观看,依然质如凝脂,色泽温润,便取过丝绳作糸,打个活结,装在盒子里,向北冥堂走去。 北冥堂乃太和门四堂之首,坐落在峡谷北面湖泊的岛屿上,岛屿与岸上有拱桥相连。此湖亦名北冥湖,湖水清澈透明,水面碧波粼粼,湖边莲池荷叶青绿,莲荷红艳,阵阵清香随风飘动,其间偶露几只锦色水鸟,将头钻入湖中戏水。 拱桥前端有一玲珑门坊,两旁有数间小屋。 木石走上前去,递上玉牌,询问了丹药房所在,踏上拱桥,依路寻去。 丹药房临水而建,花草满地,周围松柏成林。 木石寻到玉娥所在丹房,叩门而入。 房内清洁素雅,南侧石台上置一青铜丹炉,虎头三足鼎立,桥耳外撇,三重塔盖上一宝珠,炉身之上一圈蟠虺扭曲折回,一人手持竹柄蒲扇,缓缓摆动,调节炉火,正是玉娥。 玉娥鬓角微汗,看见木石十分欢喜,招手让座。 木石腼腆上前,坐入木椅之中。 约一刻钟后,玉娥停下休息,微笑言道:“你来了。” “嗯,一直没来看望你,今日专门来访。”木石笑了一笑,回道。 “等你来看我好久了,你今天终于来了。”玉娥轻声说道。 “见了你我就心慌,想来,却是不敢来。”木石侧目看玉娥一眼,心中暗道。 木石从怀中取出一物,说道:“这个送给你。” 玉娥伸手接过,打开盒子一看,乃是一件籽玉荷花佩,造型优美浑厚,纹饰精细,凝若羊脂,温润适手,红莲脂叶相映生辉,上穿活结丝绳。 玉娥低头看了一下,说道:“我收下了。” 她伸手将玉佩收入衣衿怀内。 “你且等一下。”玉娥对木石说。 她转身走进内房,拿出一枝湘妃竹笔,说道:“此笔我自幼使用,相伴多年,今日赠予给你。” 木石伸手接过,细看竹管青黄纤细,微有发红,上面斑痕清晰,稀疏点点,笔端乌黑狼毫,勾线、书写小字均可,文房雅物矣,随轻轻收入怀中。 两人相视又说了些平日的事情,两情相悦,二个时辰后,方才依依相别。 木石一路蹒跚,也不知如何回到清泉居,心中喜悦,终将心里的思念吐露出来,谁道是: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转眼已到秋天,山林中的树叶由翠绿慢慢转成黄色,秋风疾凉,吹得坡头茅草摇曳弯腰,峡谷中弥漫着一种萧瑟的气息。 木石满头大汗,正在树林中练习太和二路炮捶,只见他缓缓起势,缠丝凝劲,炮捶突出,阴阳相济,连环攻击,周身气血激荡,浑然一体,轻手在空中划过一道痕迹后,悠然纳气收势。 自进入内门来到青木堂,木石一直在‘清泉居’居住,甚少出去,如今拳法颇成,便欲外出历练一番。 书中言道: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 九层之台,起于垒土;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天下事物大都慢慢积累而成,只要去做,便会有成功的机会,纵然失败,却也是一种人生经历。 俗话说得好,吃一堑长一智,历练也是磨炼心境极好的方法。 这一日,他沿着青石台阶缓缓而下,来到青木堂事务房寻了一个外出的事务,报酬三百两纹银,他领了牌子转身而去。 此行任务乃是护送洛南城府的贡品进京,来回路程约需半年时间。 木石当下回到清泉居,收拾好随身之物,出门而去。 木石离开宗门,一身青色锦衣,来到洛南城府前。 城府朱红大门前,有一对青石雄狮蹲于石座之上,高约五尺。 石狮脑后毛发卷曲,前肢直立,后肢蹲踞,怒目圆睁,凸鼻阔口,筋腱突起。 一狮竖尾,一狮尾穿后足附于身躯一侧,威风凛凛。 门前又有数名侍者目不斜视,直身端立两侧。 木石上得前去,递过牌子,侍卫引他入府,居于客房歇息。 约十日后,府中聚集武者三十名,并府中侍卫五十名,一起押送着十辆马车,从洛南城府出发,前往京城。 第二十二章 福寿剑 护卫车队的三十名武师均乘骑清一色的枣红色马匹,围着马车,马车上五色锦旗迎风飘展,上书‘洛南府’三字。 其间前后加杂着城府护卫五十名,一行八十人沿官道浩浩荡荡向京城出发。 出发前洛南城主大设宴席,款待邀请而来的武师,每人先预付一百两纹银,并仔细叮嘱一番。 木石听闻此趟贡品物单计有: 汝瓷瓶、盒各二件, 均瓷花盆、洗共五件, 雪龙玉大山子一件、 饰品一百件, 各色珠子一千颗, 余皆宫中所用日常杂物。 此去京城,需翻过数座大山,并不易行。 一日,车队正在山中行走,四周密林苍黄一片,道路曲折。 山风吹在人身之上,冷意侵内。 众人刚进入一处峡谷之中, “呜……"却听得一声高昂哨响,一枚响箭从高空坠落,射在车箱之上。 霎时间,峡谷石壁之上轰隆作响,一块块山石滚落下来, 一时间人喊马鸣,众人纷纷躲避。 木石在数次历险后,见状并不慌张,驱马左避右让,躲过从崖顶落下的山石。 此时一颗径约二尺的青石轰隆从石壁上旋转滚落,眼见砸向一辆马车。 木石策马前驶,右掌一式白鹤亮翅贴在巨石底部,向旁边微一引动,又划了一个圆圈,将二尺巨石下坠之力卸劲引向一侧无人之处,却见巨石急旋飞出,击在石壁之上,碎石四溅。 一刻钟后,山石落尽,伤了数名武师和十余名护卫,一辆马车木轮被击损。 未等众人收拾车辆,从谷口闪现出数十名马贼,手持长刀,堵住了退路。 木石垂目面对诸贼,按然不动。 只见贼首口中高唱:“呔!吾乃燕山六太保,此行专为皇帝老儿的玩物而来,识相的赶紧留下车辆,放尔等一条生路,如若不然,此地便是尔等葬身之处!” 众武师闻言皆不言语,俱抽出兵器横在身前。 贼人见此,一声呐喊,驱马向车队杀来。 洛南城府护卫排成数列,摘下硬弓,搭箭向贼人射去, 只见箭矢纷飞,山贼将刀舞成一团,左闪右避,冲到跟前,众人混战在一起。 贼首六太保手持一长柄青龙刀,前劈后撩,转眼砍翻数人。 木石见状,迎上前去,抽刀当胸刺去, 贼首回刀一挡,顺势抡起大刀向木石当头砍来, 木石策马一闪,钢刀搭住青龙刀杆,滑刀削向六太保持刀手指, 太保将刀柄一沉,伏身二马交错而过, 六太保回头举刀奔来, 木石一策缰绳,佯退而走, 太和举刀驱马直追,未料一道寒刀直奔他咽喉而来,仓促之下,将身一拧,噗地一声飞刀正中肩头, “啊……"贼首惨叫一声抚臂退下,众贼纷纷上前护持, 木石勒马回头,从背后取出一长方盒子,打开机关,却见一枝枝冷箭疾飞而出,射中几个贼人乘骑马匹,山贼亦乱了手脚, 贼首六太保惊道:“连珠弩!有此物今日之事难成,风紧,扯乎!” 一众贼人策马慌忙退去。 护卫车队的武师、护卫围了上来, 一名武师上前拱手言道:“今日多亏兄台惊退山贼,否则必然伤亡惨重。” “无妨,我只是尽力相搏而已,山贼退去就好。”木石回道。 一行人收拾好车辆,见伤亡约二十多人,将逝者埋葬,扶持伤者躺在马车之内,移去阻碍道路的山石碎块,继续前行。 此后一路无事,安然抵京。 众人等递上文书后,踏过护城河进入京城城内, 只见四周青色大砖筑成约五丈有余的巨大城墙,东西南北俱有城门、楼阁,城门两旁伸出有箭楼,城墙上垛口林列,角楼之间有身披铠甲的士兵手持长矛巡视。 城墙门下三条通道,高约两丈有余,车队从侧门徐徐而入, 城内红砖青瓦,房屋规整,高大宫殿彼此起伏,飞檐斗角,纵横交错。 街市之间人流如潮,熙熙攘攘, 市坊中叫卖之声四起,你拥我挤,气息混杂, 酒楼之中人头攒动,高呼之声不断, 楼上不时有弦竹声乐、歌妓唱曲之音空中飘出。 街巷之间衣着光鲜者有之, 烂衫饥面乞讨者有之, 踞傲昂首阔步者有之, 垂头沮丧瘫卧者有之, 林林总总,形形色色,真可见人世间百态。 一行人等寻到内务司部,将车内贡品一一交於内务侍者,定对物单完毕后,又各自散开,在皇城游览三日。 其后返回洛南城,护卫将此行伤亡人数报于府内, 洛南城主吩咐医治伤者,亡者又每人多付二百两,发下五百两纹银派人送至亡者家中。 众武师见此,各自领了余下的二百两银子,亦三五成群相辞而别。 木石离开洛南城府后,回到家中见过父母,见二老身体尚上安康,相陪聊过半日后,来到璞玉庐,见伙计经营颇善,随将工钱升至每月十两纹银,叮嘱其妥善经营。 出来后相继拜访了晶玉坊陈璞掌柜,钟平、萧华等人,与师友们相谈俱欢。 其间,锻兵坊萧华提到铺中淘得一柄清国宝剑,惜剑鞘损毁,唯余剑身,不值几个银子。 木石顿感兴趣,拉着萧华来到锻兵坊内,萧华入铺取出宝剑, 只见剑身手工打造,长约二尺四寸,脊厚刃薄,剑身乌暗,锈迹斑斑,青铜剑格, 剑格两面正中铸一兽头,怒目圆睁,张嘴露出犬牙,恰似口吞剑身, 剑柄所附木片已然腐朽,剑首呈三朵祥云状。 萧华云道:“此剑名为福寿剑,铜质剑饰中有蝙蝠、兽面,谐音福寿,龙泉所出,乃文人护身之物,因鱼皮剑鞘已失,铜件饰品不存,不值几个银子,观其剑身,钢质似乎不错,因尚未磨制,不敢定言,锻造技艺精湛与否,全凭运气。” 木石双手接过,细细观看一番,说道:“此剑不错,我等购剑并非人前显耀,只求实用,有无剑鞘无妨,况且此剑已然有三百多年历史,或有灵性,不知出多少银子可以购得?” “你我乃是兄弟,且是同行,此剑得来便宜,就收你一个兽头铜吞口的价钱,十两银子足矣。”萧华面露笑容,说道。 木石闻言颇喜,付过银两后,用布将剑包裹,与萧华拱手相辞而别。 第二十三章 情殇 木石回到家中,稍作歇息,便急不可耐地寻找数片青色残瓦泡入水中,取出福寿宝剑,将剑身用水淋湿,轻轻用瓦片研磨起来。 随着暗红色铁锈污水不断流入地面,剑身逐渐呈现出青黑色光泽, 木石慢慢用瓦片去除掉剑身表面的一层铁锈污垢, 约一个时辰后剑身通体一色,宛如一道水汪汪的青泉,顺手挥动几下森森寒光一片。 木石用一根手指从侧面微微拂了一下刃锋,尚不太锋利,又继续用青瓦碎片将剑刃细细研磨,左右两面刃口均磨制到位,研磨完毕后取过一根茅草,伸剑轻微一搭,茅草便断为两截。 木石手持宝剑,细看起剑身来, 但见剑身暗青色,通体加杂着不规则的白色颗粒,犹如雪花片片,白色雪花碎粒与青色地章紧密的熔融在一起,迎光侧视刃锋,犹如微尘般极小的锯齿隐隐而现。 “此剑竟是雪花镔铁剑!"木石心里一阵欢喜。 其雪花般颗粒与青色地章代表刚与柔,刚柔相互渗透融合在一起,系锻造师巧妙地将不同硬度的钢材融合成一体,刚柔相济,即有刚硬的特性,亦有柔韧的优点,此乃镔铁与大马士革钢的共同特点,只是其锻造技艺密不传人,费工费时,因此并见不多。 镔铁即是西域天竺国大马士革钢传入中原后,中原人学习其锻造技艺并继承而来。 木石满心欢喜,取软布将剑格兽面吞头、云形剑首擦得光亮如新。 又更换剑柄木片,取过青色丝绳一丝丝缠在木片之上约五六层之多。 取红木切片凿削粘合成剑鞘,打磨光滑,将雪花镔铁剑插入红木剑鞘之中。 至此一把清国龙泉宝剑清理完毕,唯余配置剑鞘铜饰。 龙泉果真系剑中名品,单其锻造工艺即精湛无比,木石手持宝剑不由赞道。 然若论专职研磨刀剑之法,尚需配制各种粗细不同的磨石,整体磨至统一规整,却对宝剑损伤很大,一件兵器磨不过六七次,木石嫌弃其法伤剑太重,只喜粗略除去表面浮层,并不修整剑身。 次日清晨,木石辞别父母,踏步向太和门行去。 一路悠然而行,三日后走进太和门峡谷前的石牌坊,沿着弯曲山路向青木堂信步走去。 在路上,他四下观望,已然深冬,峡谷内寒风呼啸而过,石壁上杂草枯黄,槐林枝干横列空中,枝头垂挂零星残叶,随风作响,松柏针叶苍青。 木石一身青衣,衣衫顺风呼呼飘摆,他脚踏青石山路,绕过突兀岩石,进入青木堂所在山峰,沿石阶而上,回到居所清泉居。 清泉居院里依然如旧,四礅石鼓分列石桌周围,其上一层薄薄尘土,墙根大圆石盆内的泉水已然结冰,院中数棵树木叶子落尽,枯黄干叶被风吹得堆集在墙角处。 吱扭一声,木石推开木门,进入房屋之中,清扫之后,打开窗户,支起窗棂,于侧室生起火炉,屋内渐渐暖和起来。 他坐于木椅之上,暗暗思量,此番外出半年,武技稍有进步,却不知玉娥在丹药房如何? 心中确是挂念,不如明日前去探望。 第二日,木石早早起来,出门一看,却见满天大雪飘然降下,雪花大如鹅毛,他寻了一个斗笠戴在头上,慢步沿山路向北冥堂走去。 出门见天际白茫茫一片,雪花伴着冷风凌空飞舞,寒意渗骨,山石树林均披上一层银装。 木石却满怀热情地在雪地行走,来到北冥堂前,只见北冥湖早已结冰,冰面偶尔露出几枝断梗残叶,玲珑门坊和拱桥落下厚厚一层积雪。 木石见旁边数间小屋中有话语传出,便上前询间玉娥所在, 却听一位女弟子言道:“师兄最近不在门中吧?玉娥妹妹的事情都传遍宗门了,你还不知道?” 木石闻言一惊,急忙问道:“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可否详细说说。” “我见过你,你是玉娥的兄长木石吧?她临走时留给你一封书信,你且等一下,我去取来给你。”另一名女弟子说道。 稍等片刻,那名女弟子交予木石书信一封。 却见素宣信封上墨书写道‘木兄亲启’四字,打开一看,信中书道: 木石卿兄安好: 闻兄外出公干,心中甚为挂念。盼及早归来,身体安康。本愿与兄朝夕相随,畅游花间阁楼,奈何天意弄人,竟不能行。可记否,你我二人相伴于药谷中采挖所得异芝仙草,上有云气覆之,遍查典籍未曾明白,呈与族中,族老令我服食此草以验药效,万般无奈,千迴踌躇,终究决心服下,以报族中恩泽。若无恙,当重与君逢,自是欢喜情长,若神散形销,当是命矣,祈望勿以妾为念,世事轮转,来世续缘,诸事已毕,珍重千万! 妾身玉娥嘱笔 木石看罢,只觉周身毛孔寒气外渗,万念俱灰,心悸体颤,呆立半晌,茫然问道:“玉娥到哪里去了?” 依稀觉得有人回道:“玉娥妹妹服食仙草,玉体气化,化作一道五彩光华飞升仙界了。” 木石脚下蹒跚而出,笠帽亦不知丢到何处,迎着漫天大雪踉跄走回清泉居,彷徨站于院中,回想二人在此笑颜相谈,两情相悦,历历在目。 此时,他眼中尽是玉娥身影,不觉两行清泪顺颊落下。转身出门,向山巅峰崖走去。 茫茫飞雪从天而降,只见一人独立山顶之上,周身落满雪花,孤影瑟瑟。 木石站在山巅崖边,丝毫未知寒冬冷意侵身,身冷不若心冷! 他回顾初见玉娥时的场景,见佳人恍若仙子下凡,光彩袭人,二人一见如故,欢心而语。 在药谷中你扶我持,相互照顾, 骑马回家拜见父母, 诸般事情一一呈现眼前。 望着峡谷中飞雪皑皑,万般寂静,木石黯然失色,意志沉迷,直至深夜始回得清泉居木屋之中。 次日,竟不能起身,额头发烫,昏昏沉沉,已然病倒。 木石独自躺在床榻之上,口中喃喃若语,亦不知在说些什么?三日后始撑身而起,勉强用了些干粮、清水,坐在屋内木椅之上,手持湘妃竹笔,忽而左右凝望,忽而停立不动,目光呆滞,仿若走火入魔一般。 又谁道是: 香作穗,蜡成泪, 还似两人心意。 珊枕腻,锦衾寒, 觉来更漏残。 第二十四章 出行 寒风从峡山呜呜呼啸而过。 清泉居内,木石经过十日的消沉,逐渐清醒过来。 心仪之人已经离去,时也命矣! 他日若还有缘,定当查询那颗灵草的名称来历,玉娥因它而去,尚不知在何方? 木石打来清水,粗略洗涑了一下,换了一身青色素衣,出门向演武场走去。 演武场内弟子众多,有人在练习太和拳法,亦有二人对练散手,一旁少数弟子聚成一堆,低声私语,却是在议论玉娥的事情。 原来当日玉娥在北冥堂服下灵草,静坐三日后竟然全身发出五彩光芒,片刻间身体虚化,化作一团光彩升空而去,唯余衣服灰烬随风而散。 太和门内皆云白日飞升,更将玉娥名讳供奉在总殿祖堂之内,对外宣称太和内门弟子修成正果,白日飞升。 此事在外流传很久,人们对太和门内有人修成仙人感到十分震惊,且是白日飞升的天仙,更有无数习武之人赶到太和门峡谷打探消息,以求能够成为太和门弟子,太和门亦因此名声大振。 木石闻言,心中却悲痛难忍,随独自走到无人处,放下心念缓缓练起太和长拳。 回到清泉居,木石站立在院中,心中想到来此时间亦不短了,挂念之人已经离去,自己也无心在此停留,不如外出闯荡一番,人皆云江湖水深,然不经历风雨如何长成参天之树,心中拿定主意,进屋收拾好行李,闭目在圈椅上独坐一宿。 此夜假寐,梦见玉娥又来相访,两人欢声笑语,玉娥星目含情,面带笑容望着木石,木石情深意切,上前持手相望,醒来时泪已成行。 第二日,木石背跨着包袱,来到青木堂,找到持事弟子,告知自己要外出历练,持事弟子记录在册,并给了木石一本册子,上面记载太和门在各州的联络堂口名称,又有一份详细的地图。 太和门并不限制弟子们外出历练,因有些弟子的境界在门内已是很难再进一步,大多便会走出宗门在外闯荡,倒有不少弟子在游历闯荡时豁然大悟,因此武功、技艺大成。 木石踏着青石台阶,依依不舍回头张望,回忆着往昔的情景,缓慢而行,不觉已然来到峡谷出口,穿过太和石雕牌坊,孤身向洛南城而去。 回到洛南城家中,见过爹娘后,木石告知二老欲外出游历,二老并非愚爱之人,见此情景叮嘱木石在外诸事小心,切忌粗心大意,万事需以身为本,逢事不得冒进等等,关心之情切切,母亲更是准备了干粮,用包袱包好便于携带。 三日后,木石告别父母,离家出洛南城,一身青衣,背着粗棉灰布包袱,步行向南而去。 五行山是晋都边沿的一座大山,绵延近千里,山中深谷纵横,森林茂密,瀑布高悬,地势险峻。 此时已是春季,木石行走在山中,蜿蜒小路崎岖难行,眼见暮色降临,木石在一棵高大树木上寻了一处可盘膝而坐的地方,洒了避虫粉沫,静静坐下,取下左手腕上的草珠子念珠,清澈心境,轻声念起佛号来。 “南无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一声声佛号穿过树丫,飘散到四周茂密的树叶之中。 深夜,月华当头照下,空中一丝白芒飘然从木石头顶贯入,进入身体之内。 念罢佛号,木石抬眼望去,只见橙色圆月悬于无尽黑夜之中,满天星辰,星光闪烁,于深山密林之中观赏星空,是件非常暇意的事情,身边微风拂过脸颊,听闻草地百虫鸣叫,抬头观望夜空星月,森林高矮树木相伴,令人心爽神怡。 “这里的风景不错呀!”一道声音在木石脑海中响起,原来是灵魈传音, “嗯,确实美景,不妨出来同赏。”木石回道。 自从他从十万大山将七十二精镇符带回,虚灵珠内的灵魈便不愿出来,说是怕出来被仙符收去。 转眼,一只寸许高的小猴出现在木石眼前,悬浮在半空之中,手舞足蹈。 灵魈现今还是阴性身躯,惧怕白昼烈阳,喜爱黑夜月华,只见灵魈小猴躺在月华聚集照下的地方,翻来滚去,扭臂转腿,满脸一幅享受的神情。 “此处月华聚合,对吾颇有益处,不如停歇一段时间,在此修炼。”木石脑中响起灵魈传来的声音,因灵魈为阴体,在真实场景中不能言语发声,只能依靠在木石识海传言来表明心意, “前辈喜欢就好,我如今亦是无处可去,到处流浪而己,待在哪里都一样。”木石对灵魈说。 其后,木石在森林寻得一处空旷高地,抽出‘直流水’百炼钢刀,砍了一些小树,搭建了一间木屋,至此他与灵魈作伴,居住下来。 每日,木石练习太和拳法与通背五式,第二式猿戏已能做到一千二百轮,夜晚观看灵魈吸收月光精华的动作,木石亦感悟不少,渐渐领会猿戏的精妙之处,终于在三个月之后,通背猿戏式达到二千轮,木石单臂之力增至四千斤。 在观想吸收日月精华时,心府、脾脏都可吸收日月之精华,心府明显比过去强健不少。 又是一个明月当空的夜晚,木石手持龙泉镔铁剑,练习太和剑法,只见他左手倒持宝剑于臂后,缓缓起势,沉气,侧身,左手将剑交於右手之中,探身,右手持剑徐徐前刺…… 太和剑法以缓慢为主,主以修炼心性,感悟阴阳之间的变化,以卸劲防御为主,攻击为辅,亦用于化解心中戾气,甚为独特。 木石口中念道:“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二仪,二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此乃万物由生至死的变化,修道之人当逆向而行,由死至生,武艺亦同万物变化,以至朴简单为上,繁琐为下。 明月当空洒下片片光辉,光影之中木石手舞长剑,忽疾忽慢,四下寒光袭人,流光幻影,又如汪汪青泉,水色漫天,将木石的身影掩盖起来,却见一团光影向前一滚,将一颗碗口粗的树木从根斩断。 第二十五章 强盗 大树轰隆一声倒地,木石依然左手倒持长剑,双腿虚立,静立于树林之中。 他抬起冷锋观看,剑身在月光下寒光晃动,犹如蛇虺,此剑钢质上乘,韧性十足,异常锋利,随手一挥,没有任何阻碍即斩断一颗碗口粗的树木。 龙泉剑啊!龙泉剑!不愧是剑中宝物。 古诗云:“雪冻弓弦断,风鼓旗杆折。独有孤雄剑,龙泉字不灭。” “炼质才三尺,吹毛过百里。” “……良工锻炼凡几年,铸得宝剑名龙泉。龙泉颜色如霜雪,良工咨嗟叹奇绝。琉璃玉匣吐莲花,错镂金环映明月……虽复沉埋无所用,犹能夜夜气冲天。” 古词咏赞龙泉剑不少,皆云可吹毫切玉,制精工良,乃防卫护身佳器。 木石将龙泉剑插入剑鞘,歇息下来。 夜空依然星辰闪烁,夜间林子的风是渗骨的,一缕黑发被风吹动在木石额头旁来回飘动,他静静站立在丛林之中。 嗖……一道光华从远处飞速而来,进入到木石身体之内, “有人来了。”灵魈传音说道, “噢,半夜深山老林竟然有人,真是怪事情。”木石回道。 在茂密的树林山路上,只见有三人在前仓皇奔走,道路曲折弯转,高低起伏难行,一名锦衣青年人搀扶着灰衣老者低一脚浅一脚向前奔跑,一名锦衣人手持钢刀边跑边向后张望,神情慌张,三人向木石这边方向奔行而来。 其后一里外的地方,有五名蒙面之人,手持兵器,飞奔追来。 年老之人行动不便,在竭力奔走一段路途后,气喘吁吁,曲身坐于一块青石上喘息,眼见五名蒙面人渐渐围了上来,不由叹息说道:“唉,不想我王金轩荣华富贵一生,却要命丧于此。” 二名锦衣青年一前一后护持老者,手持钢刀向外对准五名蒙面人。 蒙面人中为首之人目露凶光,压低声音说道:“全部杀光,勿留活口。” 五人围住三人,手举兵刃杀来,二名锦衣青年人举刀相格,斗在一起,奈何武艺不精,双拳难敌四手,眼见招架不住。 蒙面为首之人,见状嘿嘿狞笑,手持一柄朴刀,绕过锦衣二人,举起朴刀,向老者当头砍去, 老者恐慌,一跤跌倒在地,眼见明晃晃的刀锋就要落到老者头顶, 却听铛的一声,朴刀向旁边一荡,落于老者身侧。 “是谁!”蒙面为首之人厉声叫道,却见从树上跳下一青衣人,正是木石。 刚才眼见老者即将命丧黄泉,木石手臂一晃,甩出一枚青石子将朴刀击向一侧。 老者此刻且有了逃生念想,颤颤巍巍躲向木石身后。 “阁下是谁?不相干的不要淌这趟混水,识相就让开点!”蒙面为首之人双手把持朴刀,眼冒恶光,阴森高语, “哈哈,诸位在此谋财害命!虽不相干,亦是要管。”木石冷面静对蒙面之人。 “既然找死,今日就成全於你!”蒙面为首之人飞步起身,双手持刀直奔木石斜劈而来, 木石转身踏步而进,抽剑直指蒙面人咽喉, 蒙面人回刀相隔,朴刀木杆铁质尾端一挑,向木石当胸扎去, 木石侧身闪过,剑划圆弧,一招青萍浮水向蒙面人右肩削去, 蒙面人向后连退二步,避过剑锋, 即在此刻,却见木石左手一扬,只见两道寒光闪过, “啊…啊……"两声惨呼,飞刀正中旁边两名蒙面人肩头。 蒙面为首之人闻声又退一步,见状更怒,从怀中取出一物,扬手向木石抛来,半空一道圆弧冷光直奔木石而来, 木石将雪花镔铁龙泉剑舞成一团光华,密不透风,铛的一声,击落袭来之物,却是一柄圆月弯刀。 蒙面为首之人见并未击中木石,略一迟疑,复又持刀奔来,二人斗在一起,只见刀光剑影,人影闪动,刀剑相格之音此伏彼起,连绵不断,猛得两道身影骤然分开,却是木石一招仙人指路刺中蒙面为首之人右臂,蒙面人扶臂退下,再无心恋战,慌乱向后路退走。 其余两名蒙面人见此场景,搀扶受伤同伴,亦慌忙尾随逃窜。 木石见状,并不追赶,只是叹道:“此人亦是位武艺好手,可惜入了贼道,奈何。” 老者见蒙面人退去,始定下心来,颤抖着身躯站立起来,朝木石拱手言道:“多谢这位壮士出手相救!老夫王金轩,此番从京城回归晋都,未料路逢强盗,险些命丧五行山此地。亏得壮士武艺高强,驱走贼人。此颗珠子就赠予壮士,以谢救命之思。” 随后,他从怀中一阵摸索,取出一颗鸽子卵大小的东珠,递于木石。 东珠产于东北黑龙河一带,乃清国皇宫御用之物,色泽乳白,微闪淡金色,产于江河,非同海珠,糸蚌珠之中珍品。 原来,老者王金轩乃晋都一位大商人,家族世代经商,家中金银珠宝不可胜数,富甲一方,此次回归,却不知因何被盗贼盯上,或许是贪图钱财,亦或许糸族里权利争夺,难以猜测,幸而木石出手相救,方救下王金轩一命。 木石虽听闻过东珠之名,却未见过实物,颇感兴趣,伸出双手,小心接过珍珠,仔细观赏一番。此珠在月光之下发出濛濛白色光泽,质如凝乳,温润适体,确是珠中名品。 木石观赏一番后,却将珠子还予老者,说道:“我与盗贼相斗,实是看不过其所作勾当,此物珍贵,王老还是收好为妥。” 王金轩闻语急道:“东西再珍贵,又如何能与性命相比?万望收下!” 两人你推我挡,相互推让,木石推辞不过,无奈收于怀中。 其后,木石将老者一行三人引至他搭建的木屋,歇息一番,众人始心安神定下来。 木石取出火镰,敲击打火,引然火绒,在木屋外侧一旁生起火堆,四人相围火堆而坐抵御夜寒,侃侃而谈。 说及盗贼袭击、追赶之场景,老者尤自后怕不已,说到木石与贼人相斗,王金轩连连口中赞叹。 木石却是低头谦语,四人一直谈论至天明拂晓方罢。 第二十六章 护院 朝阳升起于山岗树梢之际,淡黄色娇阳光辉被森林分隔成千丝万缕,照在木屋前的碧绿草地上。 老者王金轩与二名锦衣护卫第二日并未离去,一宿谈论,王金轩见木石生性淳朴,心中有意招纳,明言期望木石随他一起返回晋都府中,老者见木石武艺高强,欲聘请他为府中护院武师。 木石闻听此言,却因喜欢此地月华聚集,乃修炼观想上佳之地,当下拒绝王老招纳之意。 老者面露悯色,口中不住劝说,木石见此,倒于心不忍,俗语道:帮人到底,送佛到西,便答应老者一同去晋都看看。 王金轩闻言,亦是十分欢喜,与二名青年锦衣护卫整修了一下衣饰,坐在木屋中静候。 木石收拾了一下行李包裹,与三人出门,关死了木屋柴门,四人分辩了一下方向,沿着山路向晋都慢慢行去。 一路上,森林幽暗,凉风习习,道路婉转,犹如盘肠,山中走兽飞雀杂鸣,隐约有阵阵瀑布水声隆隆传来,夜间偶有鸦鸣数声,亦逢山雨降临,细雨纷飞,恰如牛毛,众人避雨崖侧树间,雨过放晴,绿叶垂珠,山林气息清新,一道七色彩虹弯桥悬挂山梁与峡涧之间,赤橙黄绿青蓝紫,光色幻人。 木石一行四人穿行在五行山山路之间,时有黄羊、狍子出来寻食,瞪圆双眼横挡在众人面前,除此之外,安然无事,几人顺利抵达晋都。 晋都年代久远,远古即有人类活动居住,地貌乃山川平原相间,矿物丰富,糸连接南北东西四方的枢纽要道,世代经商者众多,晋商亦闻名于天下。 王金轩将木石引至一所高大府院门前,只见朱红大门半掩而闭,门上数行黄铜泡钉,两枚铺首圆睁双目,面目峥嵘,阔口衔环,门上一黑漆花边横匾,梅花篆书‘祯园’二字,字口笔划间填贴金箔,门旁两侧黑青石鼓形门礅,高三尺九寸,雕刻麒麟回头望月纹饰,麒麟颈后毛发竖立,回首张口吐出一团瑞云,石鼓之上爬一卷毛狮子,拧头伸足,仿若戏耍,相对顾盼有间,神态如生。 吱的一声,朱红大门打开半扇,从内走出一个青衣小厮,看见王金轩,慌忙喊道:“原来老爷回来了!”匆匆回身禀报。 王金轩带领木石走进府院之中,绕过院前屏墙,前院有一花园,园内奇异花草颇多,中有水池,池中锦鲤畅游,水波荡漾,中有一太湖玲珑巨石,姿态趣雅。 院内两旁厢房侧立,走至前院北端,迈入二道内门,朱漆木门两侧各置青石蹲狮门礅,长方底座,雕以莲池鸳鸯,座上蹲踞一扭头狮子,高二尺四寸,狮首披发脑后,前肢直撑,拧首相望,神态生动。 入得内院,亦是花园长廊,王金轩引木石踏步进入厅堂,堂中花梨卷蹄木桌,两侧高式花几之上摆置康朝郎窑宝石红釉大瓶一对,器型浑厚沉稳,质如晶玉,宝光莹莹,釉色鲜红,喜庆艳丽,市值万两白银。 二人两下坐定,王金轩对木石说道: “一路承蒙护送,甚为感激,今坐于此处,始安下心来。” “府中后院园林之中闲房甚多,一会我陪你去挑选一处住所。” 木石听后,微然一笑,说道:“我于山野荒林待惯了,王老可随意安置,不必费心。” 二人闲聊了几句,喝了几盏清茶,老者王金轩又随木石在园林中挑选了一处居所,始将木石安顿下来。 至此,木石在老者王金轩府中作了一名护院武师。 后院园林之内绿树成荫,廊桥纵跨,花亭流水,梅竹礁石一一俱有。 在园中一处空闲之地设有练武场,场内兵器架上列有长矛、大刀、木棍、刀剑等各式器械,旁边放有测试力量的石锁石担,中央有演练拳脚的空地,平日里,院中护卫皆在此习武演练。 次日凌晨,木石早早起身,来到园林树丛之中,练习起了通背五行式。 第三式名为猿行,按其行字,即行走也。 此式精要在于舒展,山猿在山地之中奔走,行而转身,变化快速。 武者模仿猿猴行走,亦急亦慢,身躯肢干要舒展而开,心境也要作到舒悦,猿行式主练肝脏,肝属木,主疏泄,调节情志,身心若是舒展愉悦,则益于肝脏。 木石按照招式动作,模仿山猿转身行走起来,忽左忽右,忽停忽疾,却始终以脊椎为中枢,刚开始尚不习惯,仅能做到数十轮,随着间歇不断练习,始能做到一百二十轮,已是极限。 练习完武技后,木石迎着清凉晨风,来到练武场。见众护卫正在场中练习武艺,有的持刀挥舞,有的持枪前刺,亦有在一旁拋扔石锁者。 护卫见木石进场,知是新任护院武师,见木石年龄甚轻,便纷纷叫嚷要武师显露一下手段。 木石无奈之下,双目一瞅,见场中石锁最重者为五百斤,便走过去单手抓起,手臂一扭而拋,将石锁抛得空中二丈余高,只见石锁在半空滴溜溜飞快旋转,眼见向木石头顶坠下,木石却是不慌不忙,伸出右掌托住石锁一角,划了一个圆圈,将石锁托在身体一侧,石锁尤自在木石掌心旋转不停,看得一干护卫咋舌不已,瞪目抿口,片刻,叫好之声震耳不绝。 木石笑着回道:“此蛮力加巧劲耳,不足为道。” 与众护卫拱手而别后,缓步进入居所歇息一番。 练武场内,府中护卫尤自处在震惊之中! 五百斤石锁乃场内最大石锁,根本无人拋扔耍练,只是摆在练武场充当样子。 平时摞动尚需数人合力搬运,未曾想有人能抛起二丈余高,且单掌凌空托于空中,此位武师单臂之力至少有数千斤,如此方能做出这般举动。 护卫们围在一起低声私语,老爷看中之人果然非同寻常,观其旋托手法精妙,或是武林大宗内门弟子。 直至中午时分,众人才纷纷散去。 木石此时坐在房内,却手持湘妃竹笔,沉浸在往昔思绪之中。 自从玉娥离去,他便变得不喜言语,整日默默沉寂在过去记忆的日子里。 第二十七章 切磋 木石在祯园做护院武师,每日除习练武技外,经常和院内护卫们在一起,遂逐渐与府中人员熟悉起来。 王金轩有一嫡子,名王文,年龄与木石相近,颇有文采武略,亦习得一身好武艺,自木石住进祯园后院后,常来相访。 二人性格甚投,谈武论艺,时日一久,便以兄弟相称。 一日,木石正手持湘妃竹笔,低头垂目沉思,耳边听得一声“木兄可在?” 应答之后,见王文兴致勃勃迈进屋来。 “何事如此高兴?”木石笑而问道, “今日小弟练习棍法,颇有感悟,特来寻兄切磋琢磨武技。”王文欣然回复,上前拉住木石手臂衣袖,便要往外拽去。 “莫急,难道我会遁走不成。”木石侧目,推掉王文拉扯之手,将竹笔轻轻收入怀内,整理服饰,又甩了两下手臂,与王文一同来到练武场内。 王文入场,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根长棍,随手舞动几下,木石见此,亦上前拔出一杆长枪,将枪尖用布包裹好,下得场来。 王文双手持棍横于胸前,左右抡动两下,嗨的一声抡圆长棍,直奔木石当头打来,木石持枪掤劲向外一拨,将棍引向身体一侧。 王文借势转身将棍抡圆,回身又向木石横扫而来,长棍破空之声呜呜作响,木石伏身躲过,枪杆却顺势轻轻打在王文背部,王文不由向前踉跄几步,方收住身形,不禁双脸微红,复又举棍打来,一时二人斗在一起。 王文所习棍法名为‘疯魔棍’,乃少室双绝之一通背拳派中的棍法,为一西北行脚道人所传。 通背门内棍法分为天齐棍、天门棍、疯魔棍、纽丝棍,皆可独立习练。 计有七十二路、三百六十棍,内藏二十四法。 人称横扫八方,恶劈四面、捅天打地、犹如疯魔现世,实乃上乘一流棍法。 王文仅懂得一套疯魔棍法,却亦是难得。 木石只修炼通背五式,主炼体内五脏,於通背拳法器械套路丝毫不懂,仅是从《拳法总诀》得知疯魔棍简要论述而己。 但见王文双手持棍,仿佛发狂,亦如疯癫,东打西击,上舞下挑,时而半身俯卧横棍拨扫,时而震地弹跳,跃身空中竖棍下劈,颇为精彩。 木石却是不紧不慢,持枪左挡右拨,一一化解,不时晃枪前刺,间或大吼一声,抡枪砸地。 约过了半个时辰,王文忽跳出场外,胸脯起伏,口中喘气不断,歇息下来。 木石上前说道:“不错,近来棍法进步很多,离疯魔棍小成相去不远矣。” 王文闻言,扭头回复:“木兄见笑了,相比你的枪法,我还差得远,内门弟子真传果然厉害,世俗中人难以比拟。” 二人在练武场又闲聊一会,相互辞别而去。 木石缓步回到居所,坐在桌旁木椅之中,拿出竹简《通背诀》观看,灰黄竹简之上浮现淡淡墨迹,隐约飘来阵阵香气,古人以松木烧墨,制法纯朴,墨内并加入名贵药物香料。 木石目中所过古墨,有些历经千年几已化石,尤有异香,真是令人惊叹佩服! 不似今日人心不古,制物掺假,以求利益,可叹可悲! 木石将心神浸入竹简文字之中,仔细析解起来。 第二日,王文神情愉悦,手持物件,又来院中探访。 两人左右坐定,木石奉上清茶,王文轻啜数口,说道:“近日从南州捎回几盒白毫生茶,送些给木兄品尝,又从市坊磁器铺中购得两套金元国霍窑盏托,一并送予兄雅玩。”随后从盒内拿出茶叶,又取出两套白釉磁茶盏来,轻轻放于木桌桌面之上。 木石推让一番,其后收下。 南州白毫生茶颇有消食去陈、提神解毒之妙,很受世人偏爱。 木石用手轻轻捧起霍窑茶盏观看,只见茶杯呈花形,杯内有六道出筋,釉白如雪,举手甚轻;茶托浅低,乃是六曲叶形,底有圈足,亦是釉色雪白,杯托上下套置在一起。 霍州白磁产于晋地,颇有名气,釉润色白,几可乱于定州白磁,器物以轻盈细纹取胜,托于手中,薄如卵壁,轻以铢论,迎光通透,然坚实不足,不甚经用,观赏颇佳。 木石将霍器迎光反复察看,点头微微称赞,与王文议论一番,此种样式与大窑所出一般无二,唯胎土差矣,然距今已有五六百年之久,亦足珍惜。 二人在木石房中谈论半日,论古话题不少,不时也会争得面红耳赤,片刻却有朗朗笑声哈哈传出。 其间王文提到在晋都有一处市坊,专营旧物,其中古物颇多,他经常去那里转摊,亦有不少收获。 木石闻听,想起往日在万宝市坊经营的璞玉庐,晋地市坊或与万宝市坊类似,他详细询问了去市坊的路线,准备日后若有时间前去游览一下。 王文见他所问甚详,索性相邀明日前去市坊,木石欣然答应,随即王文起身辞别,出门而去。 次日清晨,王文来到园林之中,与木石步行而出,向晋都市坊行去。 一路上行人稀稀疏疏,天气晴朗,阳光明媚,金黄色光辉照射在路旁的青色砖墙上,四周树枝绿叶青翠。 二人迈进晋都市坊的门楼,见商者早已摆开地摊,出售之物包罗万象,多为旧物。 周围亦有各类店铺,出售陶瓦磁器、古珠旧玉、金银首饰、刺绣衣物、骨董杂物等等。 木石与王文两人逐一转完各类地摊,木石购得清国血红玛瑙小狮子佩饰一件,王文并未出手购物,随后二人迈步进入周围店铺闲游。 “荟古斋。”随着木石抬头,口中念着横匾上的真书文字,两人不觉来到一间店铺前。 跨过门槛,进得店内,只见店铺宽敞舒心,靠墙博古架上陈设器皿高低不一,货柜之内摆放物品繁多,珠饰佩物、铜镜古泉、书房文玩、印玺造像,琳琅满目,杂物甚多。 柜台之后坐着一位年青女子,左手紧握一件苏绣扇囊,右手轻捻彩线绣针,正在低头修补。 第三十章 南行 小萱抱住小珠,泪珠长流,小珠已是逝然而去,气息毫无。 木石、王文见此情景,义愤填膺,怒目横对刘家府主。 府主脸色阴沉,颤声言道:“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这个丫鬟,谁知此女生性刚烈,纵楼自杀,真是没有想到!也怪我平时过于宠溺小妾,导致发生这样的事情。” “此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现在出了人命,当需报官!”王文怒容言道。 “必当报官,此奴婢自己跳楼而亡,与我们家老爷何干?现场有众多人等目睹,等公差来了自是验证。”此时,站在一旁的刘府管家淡然说道。 “难道刘府逼死人命,无人能管?天理良心何在!”木石愤怒而言, “什么逼死人命?不过是府中丫鬟一时想不开而已,自裁而亡,刘府自会妥善处置后事。”管家脸色平静而言。 “哼!诡辩之言!我看官差来了你如何狡辩。”王文冷面说道。 过了约有一刻钟,小珠父母与小萱家人相伴而到,看到小珠躺在小萱怀里,满地血色,小珠母亲当场昏了过去,父亲蹲在小珠身边,紧握她的手臂,不住流泪。 半个时辰之后,捕头与公差赶到刘府,先是察勘现场,询问目击者证词,刘府管家上前说明情况,王文、木石在旁侧听。 公差勘察完现场,带領一干人等来到官府衙门,城主听完各方陈述,判为刘府误伤人命,着令出银五百两厚葬李小珠,并罚刘家小妾二百两纹银安抚小珠家属。 小珠父母本乃乡村务农之人,闻言并未异议,此时便是将金银堆满在面前,却也不能换得女儿生还,惟有满面悲泣,将小珠遗体运回。 一路上赵小萱亦是悲痛欲决,流泪不止。回想小珠本是善良女子,被诬盗人财物,气愤不过,刘家小妾待其刻薄,在刘府度日艰难,这才怒而投身自尽。 想到此处,不觉又是黯然泪下,独自伤悲。 将小珠遗体送归以后,木石、王文与小萱告别,回到祯园。 事后王文见此事惨烈,又私下拿出五百两白银送予城中捕头,托付追查盗窃刘府财物之人,或可还小珠清白。 俗话道:有钱使得鬼推磨。捕头拿了银子,尽心尽力搜索消息,却从一名老贼口中得知此事乃城内惯盗所为,一月之内,将此盗贼缉拿归案,系其半夜翻墙入室盗窃,人赃俱获,收入大牢之中。 官差将被盗之物送至刘府,府中上下皆知,令小珠蒙冤之情得以昭雪。刘家小妾内心羞愧难当,无脸见人,暗自闭门不出。 未料小珠悲愤而死,阳寿未尽,怨气不得消散,时常现形刘府之中,或半夜人影在花园假山晃动,又或深夜扬沙窗间相扰,抑或月夜阁楼幽怨叹息,弄得刘府之内人心恐惧,不得安宁。 赵小萱闻听此事,却是数次半夜在刘府外徘徊走动,以期遇见小珠魂魄,释解心中悲痛,均是徒劳而返,阴阳两隔,不得一见。 经历此事之后,小萱性情大变,木呐少语,整日愁眉不舒,心绪不宁。 木石、王文前去探访,亦是郁郁不乐,言不由衷,恍惚不定。 木石见此情景,多次相劝,也无甚用处,便去晋都市坊的日子少了,以期时日能抚平小萱心中的伤口。 一月后,木石又去晋都市坊,转过各类地摊之后,便欲去荟古斋探望一下小萱,走到门口抬头一看,店铺却换了招牌,铺中站立一位不识之人,不禁询问小萱一家去向,铺中掌柜告知木石,小萱一家变卖骨董,将店铺转让,往京城投奔一位亲戚而去,据说其亲戚在京中为官,颇有权势。 木石闻言,不由感叹一番,并未怨小萱不辞而去,只是心中可惜少了一个可以论古的温婉小妹,却也是世态炎凉,循因顺势而动,人生命运难以琢磨猜测。 木石满怀惆怅回到祯园,进入屋中沉默不语,自玉娥离去,他终日烦闷,不知何去何处? 如今在晋都,与王文、小萱论武赏古,心内稍有寄托,如今又离去一人,难免抑郁若失。 他随即取出唐国白玉凤簪头拿在手中,古玉依然温润,凤头勾嘴,只是苦于无孔,无法穿戴,正在此时,王文进得屋内,看见此物,异常喜欢,讨要一番,得知木石购于荟古斋,不免心中唏嘘。 木石告知他小萱一家转让店铺去了京都,王文亦是一脸讶色,其后二人皆默然不语。 片刻,木石见王文确实喜爱白玉簪头,便割爱送予王文,王文双手轻轻接过,见玉无穿孔,说道:“此物若欲佩戴,还需去金银铺子以赤金镶包,以金做孔,即可佩挂,如此亦不伤玉。” “甚是甚是,可见贤弟乃是爱玉之人。”木石闻言,回道。 王文将凤簪收入怀里,说道:“此番前来寻兄,却是有事。” “不知什么事?”木石问道, “父亲和我欲去南州,特来请兄随行护卫。” “有贤弟陪伴,那是一定要去。”木石微微一笑,回道。 二人又闲聊片刻,前去练武场,各持兵器,相互切磋武技。 数日后,木石跟随府主王金轩及王文,一行二十多人,骑马乘车从祯园出发,出城门向南行驰而去。 最初道路尚且宽阔平稳,进入山区之后,山高路险,森林茂密,一行人提起精神,驱马谨慎慢行。 这一日傍晚,日落山岗,林中光线昏暗,却见三个蒙面人骑马挡在中间,堵住了去路,其中一人举臂一挥,从林中窜出五十名持刀之人,将王金轩一行人包围起来。 车队中的护卫纷纷拔出长刀,围绕马车排成环形,将府主王老护在中央。 蒙面骑马三人中奔出一人,摘下挂在马鞍上的朴马,策马上前冷冷说道:“王大老爷,上次被你逃脱,今天看你往哪里走?” 王金轩挑开车中垂帘,看着手持朴刀之人,恍然说道:“原来又是你!想来你我二人素无冤仇,为何接二连三屡屡相逼!” “哼!这就要问你的老对头了,我们只是拿人钱财,为人去灾。”蒙面之人说罢,双臂一抖,一声怒吼,高举长柄朴刀,奔马猛然向王金轩杀来。 第三十一章 暗箭 木石见蒙面人持刀杀来,催马迎上前去,手持一杆红缨钢头长枪,晃动双臂一抖,挽了个枪花,一招黄龙搅水将朴刀拨开,稍回枪蓄劲,嚇的一声枪尖直扎贼人面目,贼人回刀挡开,却顺着枪杆劈向木石右侧肩头,木石枪杆外荡,拨开劈来朴刀,抽枪又是疾刺贼人心窝,蒙面人催马躲避,转眼二人斗在一起。 此次乃两人二次交手,木石双臂增添了一千六百斤力量,手持长枪来回拨挡,忽而震臂发力疾刺而出,但见红缨晃眼,钢枪寒光来回穿梭,将蒙面人手中一柄朴刀压得滞逆难运,节节退后。 四周持刀匪徒纷纷呐喊,持刀上前杀向王金轩一行人等,二十名护卫举刀抽剑与匪搏杀,一时喊声震天,刀剑碰撞之音彼此起伏,二方人马陷入混战之中。 两名骑马蒙面之人见同伙非是木石对手,一起催马上前杀将过来,王文见此驱马上前,双手持棍迎头打去,拦截住一人。 五人策马混战在一起,其中两名蒙面人一持朴刀,一持双鞭,将木石围定,朴刀上下翻飞,寒光闪闪,双鞭灵敏速快,左击右砸,堪堪敌住木石。 木石运起太和大枪心法,疾缓结合,枪法轨迹仿佛似阴阳双鱼图一般,刚柔相济,破绽全无。混战间,忽听得手持钢鞭之人啊的一声,坠下马来,却是被木石枪尾扫中脊背,收势不住掉下马来,木石急转身回枪下刺,正中地上贼人大腿,蒙面人顿时抱腿痛呼,在地面打起滚来。 另一侧,王文双手持棍,使出疯魔棍法,宛如暴风骤雨一般,击向骑马贼人,蒙面贼人亦持长枪相搏,左挡右拨,只是不断后退,似难以招架。 手持朴刀蒙面人侧目一瞅,见此情景,忽而驱马向后退走,木石回头一望,见王家护卫已然伤亡一半,便回马举枪杀去,但见长枪连刺带挑,贼人沾着非倒即飞,全无招架之力,片刻扫倒十多名手持长刀匪徒。 府主王金轩坐在车内挑开帘幕,看见木石持枪冲刺匪徒,不由沉面点头叹道:“此人武艺超群,无人能敌,真乃神勇之将也!” 王家护卫正在拼死奋战之际,忽见骑马蒙面人手臂一挥,发出一声长啸,贼人均如潮水一般退去,众人未及欣喜,突然从密林中冒出百余名黑衣人,将王家人等包围起来,个个手持弓弩,箭矢如雨一般从天空中疾射而来。 木石、王文见状大惊,跳下马来,丢弃长兵,抽出刀剑舞成一团光华,拦挡箭矢,王文从车内扶下父亲王金轩,木石眼见漫天羽箭飞来,叹息一声,无奈从虚灵珠内取出白云盾来,左手持钢盾,右手持龙泉宝剑,挡在前方,向外冲去,箭矢射在白云盾之上,珰珰作响绵绵不绝,四下弹开,王文扶持父亲,单手持长刀左右挥舞,紧跟木石身后,向外疾奔。 三人急行逃出箭矢飞射范围,持枪蒙面人见三人逃出圈外,急忙一催跨下马匹,飞驰而来,双手持枪急刺府主王金轩,未料木石猛得将白云盾一抛,空中闪过一道耀眼光弧,贼人眼中一花,钢盾瞬间将蒙面人右臂切断,白骨森森,血流如注,贼人口中大喊一声,坠下马来,痛死过去,白云盾却是在半空旋飞一周,复又回到木石手中。 木石令王文父子跨上贼人马匹,用剑身一拍马臀,马儿向外飞弛狂奔,木石运起通背猿戏式心法,身姿轻盈,紧随其后,向外围逃去。 手持朴刀蒙面之人见王金轩飞弛而逃,追之不及,将刀悬挂马鞍一侧,摘下一张硬木强弓来,左手持弓,右手搭箭,悄然拉圆弓弦,箭簇尖头闪过一道幽蓝光色,嗖的一声朝木石背心疾飞射去,木石正在奔行之际,耳闻身后一道破空之声袭来,将身一侧,只听得噗嗤一声,暗箭却是射中木石右臂,木石脚底一软,打了个踉跄,忍痛伸手拔掉箭矢,向后看也不看,朝着王文父子方向狂奔而去。 三人一阵急弛,眼见出了密林,道路逐渐宽阔起来,王文勒住缰绳,马儿朝空嘶鸣一声,收住前蹄,缓缓停了下来,王文父子下马歇息,时刻不久,木石赶了上来,三人聚合。 王文见木石右臂血迹斑斑,面色乌暗,大吃一惊,慌忙说道:“木兄受伤了,伤势如何?为何面浮乌色?” “不妨,右臂中了暗箭而已,料想箭头有毒,我还撑得住,此地不可久留,赶快往前方走。” 王文将父亲与木石扶上马匹,自己在地面上奔跑,三人一起又向前奔走一程,望见前方有座小镇,始松下一口气来,弃了马匹,步行入镇,寻了一家客栈,包了套房间,换了衣物,安定下来。 王文见危情暂去,便要外出寻医治疗木石伤势。 木石缓然而语:“贤弟不必外出,此伤我自己处理即可。” 随后将右臂伤口用纯棉白布包扎,左手伸入怀中取出一枚解毒丹,此乃玉娥相赠太和门内解毒灵药,可解江湖中流传的百种毒素,木石凝神望着丹药片刻,不觉举至面前,张口吞下,闭目盘坐调息起来。 王文父子见状,不敢惊动木石,悄然坐于木椅之中,亦休息一番。 半个时辰之后,木石睁目猛然张口,吐出一团黑血来,面上乌暗色退去了无痕迹,并泛出红光来,箭毒已是悄然而解。 王文父子亦是十分欣喜,站起身来望着木石。 三人伏身悄然商议片刻,起身出了客栈,寻了一条小道,连夜出走,直至第二日午时时分,始来到一处村庄。在村内出银购得一辆简陋马车,一路向南赶去。 数月后,三人来到南州昆城内一处庄园前,乃是王家在此购置的另一处产业,庄园建筑宏大华丽,园内长亭楼阁,芭蕉湖石,奇花奇草,名贵树木应有尽有,丝毫不逊色于晋都祯园。 王家庄园管家早知老爷要来昆城,提前已将房子收拾妥当,拜见过家主王金轩与公子王文后,上前站立一侧,静候吩咐。 王氏父子与木石闲喧一阵,饮了几盏南州千年茶树所产白毫嫩茶,王金轩乃令木石居住于紧临其屋的一处房屋,管家亲自将木石引入屋里,安排好日常所需物品,告退而下。 经过一路艰难而行,木石始终陪伴王文父子,到达南州之地后,方将身心放松下来,暂且在王家庄园居住下来。 第三十二章 入山 昆城三面环山,南面有一高原湖名滇湖。 周围山地深谷相间,并有石林、溶洞纵横,四季如春,植物茂盛,鲜花常年开放,珍禽异兽随处可见,更有毒虫瘴雾,乃南疆枢纽之地。 此地盛产茶叶与药草,尤以滇茶闻名天下。 王家在此生意颇多,茶与药为其大宗。当日在密林中遭到蒙面人伏击,匪徒曾提到乃王金轩的老对头所使,或糸在生意上的竞争对手,若是那样,对手当在京都,因而王氏父子便决定在此居住一段时间,以避凶险之境。 五日后的清晨,木石独坐于屋中坤甸木靠背木椅之上,光线透过空中的潮湿雾气,顺着窗户空隙照在他的脸庞上,室内清明静寂。 木石目光迷濛,回想起在数月前在密林之中混战,平日颇为熟悉的十多名护卫瞬间被箭雨淹没,无一生还,回想在山中与江湖中人争斗,师兄弟们惨痛丧命,不由对此以命相搏的日子失去兴趣,人生于天地之间,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并非要将自我身心置于紧张、痛苦、烦恼之中。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亦是一种生活,何必要与人以命相搏? 天地之大自然不可估量,人之渺小犹如白驹过隙,眨眼即逝。美好的事物很多,尚来不及观赏,何必要迷失在眼前的利益争斗中? 木石正在沉思间,听得有人呼唤,回过神来,却是王文来访。 二人谈论数句,王文想起与蒙面人争斗时,木石手持盾牌甚为奇特,便不断询问当日所使盾牌哪里去了? 木石无奈,说道:“此乃内门秘法,不得相告。” 王文闻言,一脸失望之色坐于椅中,木石心中不忍,暗中思量一番,左手伸入怀中,取出《通背诀》墨书竹简,说道:“此简系我从一深山秘府中得到,非宗门之物,乃数千年古物耶,今转赠予弟,勤加修炼,当有所悟。” 王文急忙站立上前,双手接过,轻轻放于桌面之上,方解开绳糸,一股异香飘浮空中,细看文字沉寂古朴,略一阅读,不由惊喜,说道:“此乃宝物矣,怎会流失凡间?” “即是兄赠予,弟必当收下,日后定有所报。”王文急急将竹简收入怀中,用手按了按,生怕飞走似的。 木石见状,面露悦色,微微而笑。 第二日,木石前往拜见府主,言明去意,王金轩父子闻言诧异万分,忙问是否府内照顾不周,委屈了木石。 木石言明志不在此,欲外出游历求学以增添识闻,府主再三劝说,王文更是拉扯住木石不让离去,木石去意之心坚定,不为所动。 王金轩见状接连皱眉叹气,无可奈何,命王文取出三千两银票赠予木石,木石推脱不过,收入囊中。 二人依依不舍将木石送至府外门口,木石拱手相辞,翻身上马,回头望着王文父子,再次拱手致意以别,扬鞭策马直奔大道而去。 出了昆城城门,木石催马向北赶去,一路翻越高山深涧,险峻难行,走过繁华都市,人潮熙熙,逾桥渡河,逢市补给,辗转而行,抑或独居山林,餐风露宿,夜半观望寒星,仰视弦月暗云,迎风呐喊,俯卧山石,胸中戾气一扫而尽。 木石风尘仆仆,或歇或行,却是回到洛南城家中,看望父母,见二老身体健康,亦是心中喜欢,伴陪父母闲聊数日,亦拜访了几位好友,均是安好。 在家停留七日后,留下三千两银票,身上尚余一千多两纹银收于虚灵珠内,随后辞别二老,迈步出门向西行去。 十万大山边沿的小山村中,木石又回到自幼玩耍的宅院,带着留恋怀旧的目光望着老宅内的房屋树木,旧椅缸瓮,仿佛要将这一切事物带走似的。 当夜木石在老宅歇息一宿,恍惚依稀见玉娥来访,面目依旧雍正慈惠,素衣罗裳,只是模糊不清,二人欢喜相见,你言我语,畅谈心扉,眼见玉娥起身相辞,木石心中一急,上前拉住玉娥衣袖,向回一拽,猛然醒来,手中却紧拽着身上被角,原来竟是美梦一场,幽然只有心中垂泪,暗自叹息,至明不能入睡。 次日拂晓,木石走出老屋,锁了柴门,沿着迂回山路走向往昔练武的树林一隅,景色依旧,唯以前脚下踩出来的道路已长满茅草,不复可见,木石在此练习一番太和拳法,直至周身出汗方才作罢,山风袭来,清爽无比。旧时年幼胆小,不敢深入十万大山之中,如今也算是武技小成,木石循着这片树林向深山走去,翻过十多座山头始停了下来。 木石逆风站于山巅青石之上,衣带衫角随风哗哗作响,额前发缕飘拂打在脸颊上,眼望前方茫茫无边无际青绿群山,始感受到个人相比天地间山川是何等渺小软弱。 木石沿着悬崖峭壁,穿过高耸密林,趟过奔涌河流,来到一处悬崖底下,眼见离地三丈有一天然石洞,他手攀石壁缝隙,脚登凸出青石,攀岩进入石洞之内,洞中空无一物,六尺方圆,恰好容得一人直立,只是洞口劲风袭面,令人几不能立,崖壁之上倒是间有绿意,野草青藤覆生其上。 木石复又下得洞来,手持流刀钢刀在林中砍了一些手臂粗的树枝,削去细小枝叶,捆成一堆,背负至石洞底下,用蔓藤系住,便攀岩进入洞中,手拉蔓藤将一捆树枝悬吊上来。 其后将树枝编成一排用蔓藤扎紧,密不透风,竟是做了一个简陋挡风的树枝木门。 并用小刀在洞口两侧挖了两个圆孔,将一根粗木横向插入,逼紧木门。 如此这般,木门才阻挡住从外袭来的山风,尽管洞外疾风呜呜起哨,犹如厉鬼哀嚎,洞内却是丝毫不动,平静安稳,仅是从洞口缝隙中轻拂微风。 由于常年狂风吹拂,洞内甚为平坦干燥,倒无杂物,木石收拾一番,打扫清净,随即从包袱内拿出一张狼皮褥子,铺在石洞内侧,合衣卧倒,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三十三章 独居 第二日清晨,木石始清醒过来,抬眼望见从洞门缝隙中照射进来的几缕细小黄红色阳光,伸臂扭转了几下脊椎,缓缓起身。打开木门,哗的一下,清晨的太阳光辉穿进来照满山洞一侧石壁,木石恰似站在光幕之中,周身泛出圣洁的光芒,不免一时一阵眼晕。 他将木门在洞口侧壁糸好,爬下悬崖溜到地面上,拍了拍衣服,信步向峡谷中走去。 四周人迹全无,林中唯有鸟儿在树梢欢快歌唱,一只二尺长的红嘴长尾蓝鹊见有人来,停止了一声声犹如哨音的悦耳长鸣,振翅飞向远处,姿态优美。 木石寻了一处青石平台,迎着朝阳练习起了五行第三式猿行,此式心法在于舒展,唯有身心舒展,气血交融,方能养肝。 初练此式,难堪无比,逐渐适应后方可修炼,不但需要在地面行走,而且要跃起空中奔行,只有身姿协调统一,收放自如,方能做到在山地林中转折奔行自如,木石如今已能做到猿行一千轮,也许在深山中修炼无人惊扰,或是此地灵气触动了木石悟性,此次修炼增至一千二百轮。 木石缓缓收功后,擦了擦汗水,向谷底走去,他在谷底青石堆里寻了一眼山泉,水质清冽甘甜,取出锡制水壶盛满泉水,休息片刻后,向山林走去。 木石在山林中寻找了一些可以食用的果子,又随手甩出飞刀,於草丛中打了两只野兔、山鸡,剥洗干净后,用火镰生火,将鸡野烤熟,食用了一部分,随后用土将火堆埋灭,以免山风吹燃引起森林大火,剩余的食物也用阔叶包好,藏在一处阴凉之地,并用石块堵好。 午时,木石寻了一处蔽日石崖休息,下午依旧习练武艺,晚上回到悬崖石洞内睡眠。 离洞口不远处有几颗高大树木,午时恰好可以遮挡住直照的太阳光,使得山洞颇为凉爽。为了便于观察外面情况,木石又在木门上开了一个小窗,可以打开向外观看。 就这样,木石在十万大山之中居住了下来,却也是艺高人胆大,并不惧怕猛兽巨禽,山精鬼怪。 约有月余的时间,木石将猿行式练至二千轮,至此单臂之力增添到六千斤,清晨午夜修炼观想时,心府、脾脏、肝脏均能吸收日月精华,三脏格外强壮起来。 继后,木石修炼起了通背诀第四式猿跃,此式名‘跃’,即跳跃之意,传闻猿类中的大圣一个跟头可以跃出十万八千里,此乃神仙矣,图有令人羡慕。 猿跃此式主炼肾脏,跳跃发力可以震动腰间肾脏,增强其活力,使肾脏更为坚实。 肾五行属水,主后天之精,兼排毒。 木石每日按照心法在青石堆中跳来跳去,由高至低,由低跃高,亦左右跳跃,空中翻腾。 最初仅可跳跃丈余,随着每日持恒练习,已然可以跃起三丈,运转猿跃心法达到八百轮。 木石在练习第四式猿跃的过程中,发现第二、三、四式似乎可以相互结合练习,形成一套轻功身法,猿戏轻盈悠然随意,猿行舒展转折变幻,猿跃腾空下盘发力,三式动作可随机结合转变,缺一不可。 此身法在空中可以轻盈穿行,随意拧转身躯,突而拔高沉低皆可,犹如山猿穿行在树冠之上,随意自如,变幻莫测。 因此轻功身法出于通背五行式,木石便称它为‘白猿身法’。 每逢夜晚月光大盛之时,木石亦放出虚灵珠内的小猴灵魈,任其在山涧峡谷游玩戏耍,灵魈经数年时间的吸收月华,形体逾加清晰起来,只是阴性身躯聚形艰难无比,尤自只能日落以后出来活动,抑或白日躲避在阴暗之地。 夜晚,木石回到悬崖石壁下面,伏身蓄力一跃而起三丈,踏入石洞之内。 自从领悟了白猿身法,不必每日上下攀爬石壁,直接跳跃进入即可。 入得洞中,关好木门,木石坐在狼皮褥子上,歇息下来,此刻石洞外厉风嚎叫,呜呜之声连绵不断,木石对此不闻不问,盘膝坐定,手数草珠,轻声念起佛号来。 “南无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声音浑然起伏,令人心静,仿佛可以包容万物,与石洞、山石、森林、河流、风声、夜色容纳成一片,在木石心中形成一个禅定世界。 日子一天随着一天,木石丝毫不觉清苦,山谷森林陶冶洗涤了他的心灵,武技亦逐渐增进,在十万大山之中,他与猛兽飞禽为邻,整日行走在峡谷悬崖之际,穿行于森林河流之间,似乎忘记了人间的忧愁悲伤,这里没有人与人的勾心斗角,利益争夺,唯有天地间的生存法则。 狂风也罢,骤雨无妨,任何事情也没有撼动木石坚强的意志信念。 偶尔,木石也在山间寻觅一些矿石,从虚灵珠内取出锻铸工具,将矿石用坩锅熔炼,铸成块条形状,计有铁、铜、锡、银,并拣了一块核桃大小的狗头金,可算是意外收获。 木石将锻铸技艺全当闲时消遣,却也打制了不少百炼钢飞刀,又用陶泥制范,铸成一个三足青铜鼎,铸造时随性在青铜内少量加入金、银、锡、铁、晶、玉、草药、香料等物,鼎三足竖立,底半圆,炉口两侧立耳,其上半圆珠钮鼎盖覆之,双耳间可横插木枝逼紧鼎盖。 此鼎色泽青黄,间有异形斑点,通体无纹,显然并不以纹饰取胜,讲究浑然朴质,厚壁耐用,加入诸多宝物,只是为了祈求通灵。 木石在森林中拾了一些黄檀柏脂,置于鼎中燃起,云烟冉冉升起,香气四溢,倒也算是焚香凝神佳器。 按其形制,又可以用来炼制丹药,新炉无神,当以多多使用为善。 黑夜,木石居于洞中,燃起一小块香料,放于青铜素鼎中的灰烬之上,烟云缭绕而上,顿时石洞内一股暗香上下浮动,令人心醉。 木石一时性起,从虚灵珠内取出一枚夜明珠,放入石壁小龛之中照明,他取出笔墨纸笺,在一块拳头大小的下凹青石中滴入清泉,磨好松墨,又在一截树橔上摆好纸张,执笔默写起《通背诀》竹简中的篆隶文字来。 此诀他早已背诵得滚瓜烂熟,今夜书写文字只求感受笔墨落在素宣上的细微触觉,原来万事理通,书法亦求章法走势,每个字之间笔划左右相应,上下错落,犹如太极阴阳相争、相生、相融、相离,难怪古人将读书的儒家也列入武门大宗,其实,若是明白了事理,从任何事物上都可追求大道,超凡入圣。 第三十五章 青园 青白二蛇周身充斥着刺目电光,白蛇见青蛇痛苦万状,怒而甩尾击向闪电,意欲阻挡惊雷。 怎知天威不可冒犯,金色雷电将二蛇包裹起来,青蛇光影逐渐透明暗淡,消失不见,白蛇身影亦急速缩小,转眼由百余丈减至十余丈大小,白蛇红光巨目露出凶狠之色,拱身盘曲,蓄势奋力在电光中一窜,猛然跃出闪电光芒之外,消失在深谷山涧森林暗处,空中雷电尤自在半空四下游走,却是气势渐弱,慢慢消散在山巅峡谷之中。 木石眼望着空中变故,心中震惊无比,一时夜空黑云消散无影,狂风已歇,暴雨骤停,显露出满天繁星,明月又重新现出黄红色的脸庞,悬挂在半空。 森林之中,生意活泼,残留雨水沾在叶子上面,一滴一滴垂落,打在地面的腐土之上。 木石站在青色岩石底下,正欲迈步出外回到崖洞之内,忽而林中光影一闪,一道光芒窜至他的脚下,细看乃是一条七寸长的小白蛇。 想及刚才半空中发生的事情,木石不由心悸肉跳,急忙向后退了三步,面容惊恐,举手挡在身前。 “道友不必惊慌,我乃白蛇子贞,修成道果已有千年,不会枉自害人性命。” “今夜我与小青在此渡九重雷劫,被天雷击毁内丹,如今只余少许元灵残存,希望道友能助我一臂之力。” 此时木石脑海中响起一道女子的声音,原来白、青二道光影是白子贞与小青的千年元神,因预感到天劫将至,故而来到十万大山渡劫,未料天雷威烈,小青为护子贞以身阻雷,内丹元神俱皆损毁,转生去了。 白子贞变化之肉身尚在千里之外的一处宅院,残存元灵虚弱,白日难行,不得回归,因此祈求木石将其元灵送到宅院,归入肉身之内。 木石闻言,神情始安定下来。他心中思索一番,眼见七寸白蛇虚弱难行,人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被子贞求到门口,难道还能推脱不成? 心中拿定主意,便挺胸说道:“我在此地只是修炼心境而已,恰逢道友遭遇劫难,又怎会睁眼不管?自当护送道友回归家中。只是我乃习武之人,不知如何才能携带你的元灵?” “此事好办,只需在山中寻找一颗玉石,我即可附身其中。”子贞欣然回道。 木石在身上一阵摸索,拿出一件脂白温润的雪龙玉素面无事方牌,问道:“此无事牌可否?” “此乃上好美玉,寄附魂魄甚佳,如此方能白日赶路。”子贞欢喜回道。 一转眼功夫,七寸白蛇幻化成一道光芒,闪动之间没入白玉无事牌内,了无踪影。 木石手持无事牌,拧头睁眼左瞅右瞧,看不出个究竟来,便将玉牌小心翼翼放入怀内,整理了一下衣物,迈步向悬崖石洞走去,来到崖底,纵身一跳,跃至洞内,掩好木门,曲膝坐在狼皮褥子上面,不由长出了一口气,今日所遇事情实属奇异骇人,令人难以置信,若是说与世人听,恐怕人家笑你是个傻子。 不过,自已即然遇到这件事情,却是不能置之不理,何况路途并不算太远,当放下在山中修炼的念头,将白子贞送回家中方好。 在胡思乱想一阵后,木石迷迷糊糊躺下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天空放晴,一轮红日升起于山梁之间,森林中弥漫着潮湿的雾气,直至日头高升,方才散去。 木石运起白猿身法,张开双臂,从悬崖石洞口腾空跃下,双膝微曲,稳稳站在地面。 他沿着蜿蜒山道快速向东方走去,一路经过茂密森林,险峻山峰,深坳峡谷,急流河水,木石身体也算雄健强悍,急行而进,数日后走出十万大山,行至附近山村,购得一匹黑色壮马,催马扬鞭,飞奔荡尘,终于在十日后赶到西京城内。 木石牵马来到西京城西市一座宅院前,宅门高阔,两侧石鼓竖立,门额之上横匾异篆‘青园’二字,只见青色木门紧闭,木石忽忙上前叩响铺首口中铜环。 “珰珰珰……"一阵清脆的声音传入院内。 片刻之后,青门吱扭一声,打开一人多宽,从中走出一位驼背老者来,赭色深衣,面色红润,白须垂胸,却是愁眉不展,愣声问道:“何事叩门!” 木石上前,拱手言道:“我受你家小姐子贞所托,有事相商。” “啊!此话当真?快快请进!”驼背老者闻言,一把抓住木石手臂急道。 木石匆匆跟随老者进入院里,进入厅堂。 坐定之后,驼背老者张口急问:“你在何处见到小姐子贞?我乃青园府中老仆白寿,正为此事忧愁万分!” 木石将当时白子贞托付他的事情粗略说了一遍,只听得老者面色白一阵、红一阵,接连叹息顿足。 驼背老者随后将木石引到厅堂后面地下的一间密室内,只见一名年青美丽女子躺在青色石床之上,身着素衣,脸泛冷色,双目紧闭,一丝气息毫无,密室里阴暗神秘,在北端点着一盏莲花香油灯,灯焰不断上下跳跃,忽明忽暗。 木石见状,不禁头皮一阵发麻,心中起了冷气,匆忙从怀内取出白玉无事牌,放在石床边沿,却见玉牌内悄然升起一道光芒,长约七寸,摇头甩尾,正是白蛇子贞,她从石床上女子头顶天门一闪而没,约有片刻功夫,年青女子缓缓睁开双目,弱声说道:“多谢木兄将我元灵送回青园,此刻我还不能起身,一路身心劳顿,你先在府中歇息几日,待我恢复元气后当来致谢!。” 驼背老者白寿随即将木石引至院内一所三间厢房内,安顿他休息下来。 傍晚,白寿手提竹编食盒,将晚饭送入厢房之内,木石拱手道谢后,食用一番,或许赶路途中难得吃上一顿好饭,感觉味道甚佳。 饭后半个时辰,他寻了宅中僻静处,修炼武技,诸般功课做完已是深夜,凉风熙熙,月芽高挂,便回到厢房内入睡。 第三十六章 西京 三日后的清晨,驼背老者白寿来到厢院,请木石前去厅堂。 木石修整了一下服饰,身穿青色锦衣,却也潇洒英俊,满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淳朴慧灵的气息,跟随白寿来到堂中。 堂内白子贞端坐于右面黄花梨圈椅之上,见木石进来,面露笑容站起微微施礼,木石拱手谢过,坐于左侧圈椅之中,白寿端上茶盏放于方桌之上,站立一侧。 木石坐定之后,抬眼望向子贞,不由心中惊叹,此女看似年方二十左右,与他年龄相仿,鹅卵脸形,娥眉舒展,凤目泛星,鼻端小巧,朱唇皓齿,乌发束于身后,身形瘦长而端庄,目光清澈寂静,神态坚定而端正,出声温和音慈,站在那里,尤如清荷出水,自有一种清韵相包裹。 子贞星目闪光望着木石,言道:“此次承蒙木兄相助,万分感激,无以为报,只能赠些世俗之物,甚是惭愧。” 说罢,令白寿送上一紫檀木盒,香味淡雅纯厚,内装各类晶石数十件,计有:水晶、珍珠、翡翠、祖母绿、猫眼、红蓝宝石、金刚石等,皆为顶级晶玉,数十件珠宝光辉四射,耀目袭人,空中一时七彩缤纷,光幻弥漫。 木石见此,嗔目吐舌,震惊呆了!他双手拿起一块翡翠,如冰似晶,透明无瑕,一毫纹线蝇翅全无,色如嫩芽,此乃极品翡翠,价几可媲美金刚石,属硬玉之王者。 再看鸽血红宝石与星芒蓝宝石光芒交错幻目,晶莹剔透金刚石光耀奇异,金刚光泽七彩闪耀,不愧为晶中极品,万金难以求得。 木石不由长长吐出一口胸中气息,思量良久说道:“此皆人间难见珍宝,万万不能接受。况且我所做只是赶路矣,实在是承受不起,还请赶紧收起来吧,放在这里令人目眩神迷,惊骇世人。” 二人互相推来推去,你不受,我不收,争让许久,木石心意甚坚,拒而不受。 子贞无奈,只好笑面言道:“既然木兄谦逊不受,我就暂时给你保管起来,可随时来取。此等物件於我类只是观赏把玩,亦无甚用处。” 随后二人又谈东论西,你问我答,我说你道,笑语谈论,甚是愉悦欢畅。 木石从子贞口中得知自从她将千年道行变化成人后,便要遵循娑婆世界的法则,生老病死,如同俗人,唯修成法身的元神可以变化出游,穿墙入石,驭风腾空。 此等神仙之事,木石乃是初次听闻,新奇怪异,兴趣萦然,侧耳仔细闻听。 子贞此次渡劫,元神受损严重,只余阴性元灵入得体内,虽于平日生活无碍,道行却不知倒退了多少年。 木石闻言,亦是唏嘘不已,不断出语安慰子贞。 老仆白寿在旁,不时插上几句,三人相谈融洽甚欢。 木石见子贞、白寿性情朴实慈悲,便彻底放下心来。 下午,子贞陪木石在青园游览,青园院墙颇高,园内花木繁茂,蕉石竹梅,湖石亭廊,四周房屋甚多,只是过于老旧,建筑皆前朝风格,奇怪的是园中只有子贞与白寿居住,寂静之极。 子贞皱眉叹息言道:“以前尚有小青一起居住,可惜她元灵消散,千年道行尽失,转生去了。” 二人在园中边走边说,间或坐于花亭木椅,赏景观竹,谈古论道,木石虽知子贞乃千年精灵,望着眼前佳人,偏偏生不出恐惧之心。 直至夕阳落尽,二人方回房各自休息。 木石坐在厢房之中,思绪纷飞,回想近日经历,奇遇翩翩,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渡劫之说,历来以久,传说每个世界有大、中、小三种劫,小劫以千万年计,中劫以亿年计,大劫以百亿年计。 个人劫数却由因果造成,世世代代做什么事造什么因,来世受报结果,若是因缘太重,则聚积成劫难。 历来野外妖物怪精多会害人,本性使然,爱人护人者亦有,只是偏少,故而常遭遇劫难。 又有人云道家修炼者因盗取天机,会遭受天嫉,自然降下天劫。 或有人云修成仙人时,会有幻景试人心之境界,未能脱俗出尘,贪恋红尘者必定修仙失败,纵然修得成仙,亦会受不了天魔惑媚被打回凡间。 只是此类事情过于虚无缥缈,世间凡人偶尔当作趣闻谈论矣。 木石在青园居住了几日,子贞见他无事可做,便相约出外游玩,木石欣然答应,二人收拾一番,步行出了青园,在西京城内郊外漫步游览。 西京自古乃名城大都,十数王朝在此地建都,古物遗迹不可胜数,高塔名寺,宫阙殿庑,碑林书院,钟鼎簋彝,随处可见。 城内外树木绿荫,繁花似锦,楼阁耸立,店铺林立,西域客商、异族旅者来来往往,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木石一路行来,口中不断赞叹,此城果真不同凡响,文气十足。 大街之上,行人匆匆,城内之人大多和蔼淳朴,笑容满面,千古教化,人性良善,不过此地方言传自商周秦汉,乃上古官音,听起来甚是奇异,木石自幼生长在西州,对此倒不陌生,只是在中州住了数年,听到本地方言难免心中亲切不已。 二人攀登高塔远望,远处山峰叠峦,云气飘缈,乘舟水岸观景,两岸渠柳垂枝,绿意茵茵,游览一番后,两人来到一处高大庙宇前,只见寺门高阔,上涂金真书‘北仁寺’三字,两侧楼阁角檐悬挂青铜风铃,随风叮灵响声不断。 木石、子贞从侧门进入寺中,前殿供奉的是弥勒菩萨,面容慈善,两侧四大天王侍立,怒目狰狞,手举法杵作击打状,或昂胸扬手作威慑状,气势浩荡,背后乃护法韦陀,背对弥勒菩萨面向院中正殿,以示护法之意。 韦陀双手合十置于胸前,双臂之上架一金刚杵,伟岸雄霸。 两人站于菩萨脚底,上前进过香后,各自伏身跪于蒲团布垫之上,拜佛叩头。 起身后,来至院中,见有数座小亭,院内置有焚炉、香台、鱼磬、铜钟,两侧跨殿有‘观音殿’、‘罗汉堂’,正中一大雄宝殿宽阔高耸,飞角斗拱,雕梁画栋。 木石、子贞迈步踏着青石台阶,手攀雕花玲珑石栏,走进大雄宝殿之中。 第三十七章 红门 大雄宝殿内正中乃是释迦牟尼佛,跏趺坐于莲花宝台之上,东侧琉璃光王如来,面露慈悲之容,西侧阿弥陀佛,眉间白毫放无量光芒,佛前置有香案,一侧坐一僧人,口中长念阿弥陀佛,手持木击子,见有人拜佛,便击响铁磬,声音清醒悠长,使人心静。 木石、子贞走上前去,上过香后,于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向前行礼,双手掌心向上置于身前地面,以示迎佛,伏身叩头,如此接连六次方才起身。 正在此时,殿内又进来数人,左右看了一下,中间年青男子嘿嘿嬉笑,亦在一侧拜佛,后面二人形体彪悍,站于其后,又有单独一人跪在蒲团上叩头。 木石、子贞回头看了几人一眼,继续礼佛,礼佛完毕后投入功德箱香火施舍钱。 木石见三佛塑造气势非凡,精美异常,高居半空,目光似盯着他不断转动,不由兴趣盎然,与子贞围着佛像敬观起来。 他猛然记起自己在西秦寺得到的人物造像玉牌,不由自主从脖子上拿了出来,仔细对比,人像只是莲台宝座、跏趺坐姿与佛祖造像大致相同,手势、面容、发式衣着完全不同,他正在低头沉思,不知从何处反射进来一缕阳光,照在大殿正中释迦牟尼佛祖眉间,恰好又反射在木石手中玉牌人物造像身上,霎那间玉牌光芒四射,泛起丈余宽的光晕圆圈,将木石包裹在其中。 大雄宝殿内众人眼见此景,俱是惊异十分,望着光晕圆圈呆若木鸡,片刻后,光晕一阵闪烁,由浓变淡渐渐消失不见,木石身影显露出来,依然左手紧持玉牌,玉牌之上似乎还残留光辉,犹自闪动不已。 子贞见状,急忙上前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一切都好吗?” “无事,我只是看了一下胸前佩带的玉牌,便仿佛进入了一个光明世界,依稀模糊不清,以前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情。”木石对子贞说, “那就好,想来此玉牌必非凡物,还是早早收起来为妥。”子贞说道。 木石将玉牌重新放入胸内,深深呼吸几次,安定一下心神,与子贞退出大殿。 二人来到院内,又在菩萨殿、罗汉堂瞻仰。 菩萨殿内观世音菩萨一身素衣,身挂璎珞,双掌合实置于胸前,面现笑容,身后光环重重叠叠,殿内充满着大慈大悲的意境。 子贞上前进香,神情恭敬,跪下连磕六头,木石随后亦拜佛叩头。 罗汉堂内塑有十八尊罗汉,分别是:降龙罗汉、伏虎罗汉、开心罗汉、长眉罗汉、坐鹿罗汉、看门罗汉、欢喜罗汉、挖耳罗汉、芭蕉罗汉、布袋罗汉、笑狮罗汉、骑象罗汉、沉思罗汉、探手罗汉、过江罗汉、静坐罗汉、托塔罗汉、举钵罗汉,各自神态栩栩如生,动作怪异,伸臂拧腰,仰视低瞅,跨虎降龙,持钵举塔,走入其内,令人心神震撼,不能自己,木石、子贞游览其中,感悟良久。 出了‘北仁寺’后,二人又向效外山岗走去,路上杨柳成荫,松柏成林,二人顺着凉风吹拂,耳闻飞鸟鸣唱,暇意漫步闲聊。 此时太阳西下,天空泛起金黄加杂血红的夕阳彩云,色彩浓艳欲滴,仿佛仙境、佛国一般,金色殿堂排排丛列,七彩瑞兽口吐祥云,真是海市蜃楼一样的世界,变幻千万。 夕阳好景,却是不长,转眼暮色降临,天色已麻,两人正欲散步回归青园,突然从后面围上来二十多人,将木石、子贞团团围住,面色不善,二人定睛细看,其中有一年青人正是北仁寺中所遇之人。 只见年青人手持竹骨折扇一把,正匆忙摇晃不停,头上热汗尤自流淌不断,口中尖声叫道:“哎吆!可急死我了,小娘子真是难找,险些让你给走了,哈哈!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给找到了!” 他口中不断叫嚷,目光猥琐不停地在白子贞身上扫荡,便要上前拉扯子贞,子贞见状,后退几步,脸上露出厌恶之色。 木石却是迎上前去阻挡,只是一抬手,便将恶少隔架得向后倒退六七步,身形摇晃,险些跌倒。 恶少见状,勃然大怒,咬牙裂嘴尖声嚷着:“嚇!好小子,竟然敢管你大爷我的事!看来是不想活了,兄弟们给我往死里打!” 数十人纷纷举拳伸腿向木石打去,怎奈木石单臂一伸,便有六千八百斤巨力,尚未敢使出全力,亦打得众人东倒西歪,地上躺倒七八人,不住抽搐,呼爹喊娘。 恶少早已被两名锦衣人搀扶到远处观看,见此更是狂躁难忍,叫嚣道:“小子好胆,竟然敢打红门的人,一会让你跪地舔鞋钻裆求饶!” 红门乃是西京地区武林门派之一,传承久远,此门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门内习武之人多分散居住,良劣参差不齐,甚是混乱,门中有名震江湖的西北侠客,亦有千里独行的汪洋大盗,也有默默无闻的隐世高手,还有凶残阴暗的隐蔽罪犯。 红门中人皆习练红拳,红拳传自上古西周秦汉,招式古朴多变,出手轻盈灵活,看似花架子,亦有人称呼为‘软拳’,实则不然,此拳包罗万象,刚柔相济,看似轻浮,实乃韵涵大道之理,练成之后,欲刚则成刚,欲柔即化柔,变化多端,令人难以琢磨,属拳法中的上乘法门。 红拳缺点是太过庞博,万法皆通,杂乱难于专一,非数十年专攻难以有所成就。 传古时宋国时期少室派觉远上人曾专途来到秦地习学红拳,后传于少室派作为绝技之一。 恶少乃是西京城内红门堂口堂主的独子,自幼娇生惯养,不懂事理,近乎痴呆,整日饮酒寻花,胡乱滋事,实属城内一恶少。 木石将众多恶奴击退,正欲与子贞离去,却见远处跑来约百十人,个个青色锦衣,腰间挂有刀剑,亦有手持棍枪弹弓者,直向木石、子贞而来,将二人层层包围起来,后面跟着十位赭色锦服者,其中一人走到恶少面前,拱手相问。 恶少面露微笑,又不断的摇起折扇来,慢声说道:“将他们两个都抓起来,女的送到我的房间来,我要亲自审问。” 赭色锦服者一声令下,前面的青色锦衣人便伸手向木石、子贞捉来。 第三十九章 妖气 红门堂主仇寅与魔僧正在阴谋谈论木石和子贞二人,魔僧乃是少室派弟子,因走火入魔误伤同门弟子,被赶出门派。 不过此人一身武功神秘难测,尤善拳法,性格怪癖,不通人性,故称‘魔僧’。 青园门前老者白寿见二人面色不善,早已按耐不住,冷声叫道:“好贼子,竟敢到青园挑衅,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之辈!” 说罢,从袖内摸出一柄金瓜锤,只是一晃,便来到仇寅面前,嗨的一声!但见金光一闪,白寿举锤直奔仇寅面目砸去,仇寅侧身持刀横格,瓜锤击在刀身之上,火花四溅! 仇寅只觉一股巨力涌来,不由连退五步,口中叫道:“好大的力气!” 随即转身旋刀,刀尖倒刺白寿咽喉。 白寿伏身躲过,欺身近前,摇臂又是一锤迎头猛击。 仇寅躲避不及,只得横刀相格。 咣的一声巨响,依然火花四溅! 仇寅又退五步,手臂麻木。 尚未来得及喘气,白寿摇臂举锤再次猛击而下! 刀锤撞击,只听得珰啷一声,长刀碎裂成片! 仇寅两耳欲聋,持刀之手虎口震裂,血流不止,翻倒在地,滚出丈余,挣扎起身,慌忙喊道:“此人力大无穷,一起上!” 六人围住白寿,劈刀挥剑纷纷击来。 白寿左晃右摇,看似缓慢,却恰好避开袭来刀剑,举锤与六名锦衣人一阵混战。 魔僧站在一旁只是冷笑,眼珠胡盯乱瞅,突然,他高举双臂,环绕周身运行一番,轨迹怪异,缓缓一拳向三丈外的木石凌空打出。 “快闪开,此乃少室百步神拳!隔空百步可击毙莽牛。”木石脑海中响起子贞的警示之音,他闻言运起白猿轻身之法,飘然向旁旋转荡出,身后丝毫响声无有,一蹲门前石鼓悄然碎裂,化作粉沫散于地面。 木石回头一望,心中震惊,若非子贞提示及时,青门前石鼓便是他的下场。 子贞口中叱咤一声,抽出精钢软剑,飞身向魔僧疾刺而来。 魔僧从怀内取出一柄黄杨木鱼锤,锤头犹如橄榄,来回敲击,与子贞软剑相斗在一起,只见他当头一棒,老僧抛石,招式层出不穷,木锤恰好击在剑招破绽之处,一时倒也不落下风。 木石手持镔铁宝剑,站于青门前见子贞、白寿在场中混战,凝神观望片刻,正欲上前相助子贞,此时数十名青衣人拔刀冲了上来,环绕白寿、木石、子贞周围。 其中七八名青衣人抡刀向木石当头砍来,木石运起太和剑法,挥动龙泉宝剑,防御得滴水不漏,间或挺剑直刺,反手上撩,将数人击倒在地。 “小心,此乃……”突然,木石脑海中又响起子贞声音,抬目一看,但见一道光芒四射的剑影向他疾飞而来,已是躲避不及,眼见剑影要贯胸而入! 却见子贞银齿狠咬,化作一团幻影遁至木石身前。 “啊…”一柄青剑插入子贞腹中,木石只来得及双手将子贞抱在怀中,眼见子贞身内鲜血长流,不由痴呆。 “此乃崆峒飞剑,剑仙遗留之术。”子贞曲身躺在木石怀中,尤自展颜一笑,说道。 原来另有一江洋大盗暗自藏于青衣人之内,拭机而动,御使崆峒飞剑暗袭木石。 白寿从目中余光见得此景,勃然大怒,颌下白须张扬,狂抡手中金瓜锤,仿佛发癫一般击退锦衣人,快步奔至子贞面前,察看伤势。 子贞睁眼望着二人,弱声说道:“无妨,我还撑得住,此刻不如退入园内。” 木石闻言,怀抱子贞向青园退去,老仆白寿持锤在后防御,门外人等见三人欲行退走,飞刀抛剑一起打来,白寿冷哼一声,身后卷起茫茫青色浓雾,锦衣人打来刀剑没入其中,只听得珰啷之声不断,纷纷坠落地面。 三人退入青园厅堂之中,白寿上前轻轻拔掉子贞身上青剑,包扎好伤口,转身出外寻了一颗丹药,子贞勉强起身,接过丹药张口服下,又昏沉闭目睡去。 青园门外,仇寅见子贞被飞剑击中,冲着人群说道:“不想今日崆峒飞盗亦来赶这趟混水,还请阁下出来相见。” 这时,从人群中慢步走出一位青色素衣之人,头戴方巾,面目清朗,手捋颌下短细胡须,仿若神仙中人,清声言道:“偶尔得知此园中人身怀异宝,吾素喜仙人之道,怎能不来探访?” “哼!”魔僧闻言,面露讥讽,鼻中发音。 仇寅左右顾盼,一笑言道:“今日真是凑巧,我们三人一起入园,擒拿其中之人如何?” “如此甚妙!”崆峒飞盗言道,一旁魔僧亦默然点首同意。 三人随即迈步向青园走去,刚跨过青门门槛,顿觉周围景物一变,灰蒙蒙雾气弥漫,眼不能见物,三人各自手持兵器,四下探试,缓步入内。 入得庭院之后,只见残墙破壁,房倾屋黑,阴风习习,幻影荡漾,蛛网悬挂半边倒塌的亭阁木柱之间,阻人步伐。 仇寅持刀轻步踏入一间花亭,未料脚下一空,亭中瞬间现一深不见底的黑洞,啊的一声,仇寅坠入洞中,眨眼不见踪影,只从洞口飘出些许青色雾气。 其后崆峒飞盗毛骨悚然,鬓角渗出一层冷汗,慌忙止住脚步,伸手在空中胡乱抓了一把青雾,放至鼻端深深嗅了几下,惊声言道:“是妖气!” 魔僧闻言心中一慌,二人迈步来到亭中黑洞前向下望去,只见洞内幽深漫长,青色云雾此起彼伏,不知通往何处? 二人面现惧色,各怀心思,悄然向后退去,退至亭外,依然雾气弥漫,周围景物又是一变,杂草丛生,枯木荒凉,残垣断壁,古楼旧阁,不见来路亦不知往何处去? 崆峒飞盗见一弯曲小道,慌不择路,举步迈入其中。 却见两名身穿黑色盔甲的绿面人从旁边跳将出来,一前一后将其夹在中间,挥拳扫腿打来。 飞盗跃身躲过,手持长剑一招蛟龙出水,探身向绿面人疾刺,谁知剑尖刺在黑色盔甲之上,只觉滑不溜秋毫不受力,长剑向旁一滑,飞盗收势不住,脚下打了个趔趄,险些扑倒在地。他急忙飞挽剑花,拧身收住,刚举头回望,绿面人拳头早已打至面前,只听得惨叫一声,崆峒飞盗被击出两丈开外。 尚未及爬起,四周密密麻麻又有近百名绿面人跳跃而来,有的弹跳半空,有的飞速奔跑,吱吱乱叫,直奔崆峒飞盗冲来。 第四十章 阵法 绿面人嘻嘻攘攘,前仆后继,上前扯住崆峒飞盗,你捉手,我抓足,他揪胡须,只差张口撕咬,层层叠压,好似垒罗汉似的,瞬间将飞盗埋没,其后尤有绿面人弹跳半空,扑在人群上面,更有调皮捣蛋者在上面行走嬉闹。 过了约一刻钟,怪人纷纷散开,露出中央崆峒飞盗,只见他面青目肿,头上长满疙瘩,须发全然不见,血迹斑斑,一丝未挂,光着身子,双目紧闭,口中只见出气不见吸气,令人惨不忍睹,神仙形象早已不见,却如褪了毛的白鸡,垂头歪脖,手脚僵硬直挺。 绿面人见此人晕死过去,索然无趣,转身离去,只余四人,各持手足提起飞盗,摇摇晃晃,走到花亭内的黑洞前,随手扔入洞中,但听唯有物体坠落之声传出,洞内依然飘出少许青色雾气。 可怜崆峒飞盗一世英名,就此消散。 飞盗成名于在皇宫内盗得仙丹一枚,孤身血战杀出大内护卫包围,飞身逃脱。 仙丹乃国师专为皇帝炼制,传闻服丹可羽化成仙,未想竟然有人虎口拔须,入宫盗丹,此事曾令江湖中人热血沸腾达半年之久。 只是令世人未明白的是,那枚仙丹被崆峒飞盗服用之后,接连呕吐三日,大病一场,毫无作用,皆云是量太少的缘故。 纵然如此,飞盗之名亦是如日中天,武林中人谈盗色变。 崆峒飞盗叱咤风云一生,未曾想到今夜会坠落黑洞,悄无声息丧命于此。 这真是贪婪不足终无用,到头来,堆金积玉一场空。 却说庭院中雾气弥漫,魔僧独坐地下,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木鱼,手持黄杨木锤咚咚敲个不停。 虽说此人已走火入魔,今夜遇事却显机智,其见园中情景诡异,便坐在当中敲击木鱼,口中喃喃发声念起佛来。 黑甲绿面人闻听佛音,并不上前,只是远远围着魔僧打转,随后退去,隐入青雾之中消失不见。 此后,园中景物再次变幻,一时狂风怒号,漫天飞沙尘土,大小卵石顺地而滚,空中断木残瓦翻飞,枯枝腐叶席卷而来,打在魔僧身上,令其不能张口。 魔僧垂目闭口只管敲打木鱼,任它腐叶飞沙粘在脸上,尘满面,身恶臭,尤自木鱼响声连绵不断。 青园厅堂之内,子贞睁开双目,微声说道:“白叔,不可伤人性命,能放就放了吧。” “哪里,我只是将他们移至妖界罢了,是生是死我是管不着了。”老仆白寿推脱言道。 原来白寿乃是数千岁的玄龟,精通天文地理、符籙阵法,此番在青园内布下奇门遁甲阵,并在阵中施以撒豆成兵之术,将红门堂主仇寅、崆峒飞盗传送至妖界去了,现今尚使魔僧陷于幻境之中。 子贞脸色暗淡苍白,望着木石、白寿说道:“近来事多,我有些不想住在青园了。” “此事好办,我布一传送阵,哪里都可去得!”白寿回复子贞说道。 老仆收拾了青园内的物件,伸手虚空在地上画好阵法,木石搀扶着子贞走入阵中,三人周身光晕闪烁不定,一息之间,一道白光闪过,木石、子贞和白寿消失在厅堂之中,地面依旧,毫无痕迹。 魔僧独自在青园中敲了一夜的木鱼。 直至第二日清晨,红日初升,青园内的雾气方才散尽。 魔僧满面尘土腐叶,扒开枯枝杂草堆,从里面匆匆爬了出来。 却见青园繁花如锦,绿意荫荫,亭廊交错,湖石芭蕉,一片美丽景色,哪有半分夜晚看到的恐怖景象? 魔僧长叹一声,知园内空无一人,收了木鱼,手持木念子,蹒跚离去。 随着一道白光闪过后,木石睁开紧闭的双目,见眼前森林茂密,山势险峻,青峰高耸,四周水流之声不断,竟是回到了十万大山之中。 木石手扶子贞寻了一处平坦青石,白寿随后,三人坐下歇息片刻,眼见子贞额头发烫,昏沉难行。 木石对老仆白寿言道:“此处离我家老宅不远,不如前去如何?” “甚好!你快速带路,我背负小姐随后。”白寿言道。 木石将子贞扶到老仆背上,仰望星辰分辨方向后,使出白猿身法,一跃荡出五六丈,向前飘落,白寿紧随其后,不落半步,二人向山外奔去。 拂晓时分,天还未亮,三人悄然进入木石老宅之内,将子贞扶於木床之上,仰卧休养。 木石去西侧厨室生火烧水,白寿又取出一枚丹药,喂入子贞口中服下,子贞依然昏昏沉沉,时醒时迷。 白寿对木石说:“我有一个药方名定元丹,定能让小姐伤势恢复,稳固元气,只是缺少一种灵草,需要进入深山寻觅。” “没问题!我进山去寻找,不知是何种草药?”木石急忙问道, “此灵草名冰玉瓜,长一尺,花红叶素,生于冰谷之内。”白寿言道, “好,事不宜迟,我马上进山寻找。”木石说完,抬步出门,即刻向十万大山飞奔而去。 十万大山之中,唯有极高山峰之上常年冰雪不化,山巅当有冰谷,木石望着高耸入云的积雪山顶,奋力向上爬去,木石一边攀爬,一边回想子贞以身挡剑一幕,受伤后被他双手接住尤自含笑,木石不觉心中愧疚万分,子贞因救他而遭受重创,此次必须寻得灵草,否则内心难以安宁。 木石手脚并用,爬上山顶,山顶白雪皑皑,寒风刺骨,他手拄长剑,踉跄而行,在山巅冰谷四下寻觅,却是一无所获。 木石返身下山,又向旁边一座高山攀去,上得山巅冰谷,到处寻找,依然不见灵草冰玉瓜踪影。 接连爬了四座高峰,未见灵草之面,木石不由气喘吁吁,全身热汗淋漓,疲劳乏困。 他眼望第五座高山,牙根一咬,缓慢向上爬去,待得攀上山顶雪峰,已是力尽,跌倒冰雪之中不能起身。 山顶之上又是云雾缭绕,难以视物,木石知道千万不能睡于冰雪之中,否则时间不长便会冻僵,白白丢掉性命,他手拄长剑,奋力支撑起身躯,慢步行走,并运起太和内功心法,调息良久始恢复精力。 有了力气之后,木石又在山顶冰谷之内寻觅灵草,走走停停,正欲歇息时,侧目突然在一块巨大冰石底下发现数朵小红花,花朵鲜红迎着寒风摇曳摆动,散发出一股诱人甘甜香味,顺着瓜蔓寻去,只见一颗形状怪异的瓜果赫然出现,长一尺,如冰似玉,隐有光华闪动,正是灵草冰玉瓜。 第四十一章 得瓜 木石见冰玉瓜出现在眼前,不由心花怒放,正欲上前摘瓜,却耳闻一道尖锐声音从身后袭来,急忙向右侧翻身扑出,只听珰的一声,一块拳头大的青石块打在巨大冰石之上,冰凌四溅。 木石回头一望,只见一只浑身白毛的雪猿出现在眼前,身高丈余,瞪目歪嘴,发出呜呜低吼,扭身晃臂,愤怒异常。 原来冰玉瓜乃是雪猿一生中必须食用的灵草,只有食用了冰玉瓜,雪猿方可离开冰谷一段时间,而不至于受不了外面的炎热干渴而亡,因而灵草冰玉瓜对于雪猿十分重要。 木石见雪猿阻挡他摘取灵草,不由心中焦急,抽出雪花镔铁龙泉剑,跃身举剑向雪猿肩头砍去,雪猿抬臂一挡,只听刚的一声,仅留下一道白痕,镔铁宝剑竟不能破开雪猿皮毛! 此猿见木石举剑相刺,不由怒气冲天,巨步跨至木石面前,双臂猛然伸出欲抓木石,木石扭身向后弹跳,旋转腾空,飘出二丈余远,躲过雪猿,雪猿一见,拳头猛在胸部一砸,发出高昂刺耳的嘶吼声,丈余高的躯体摇摇晃晃,獠牙显露,快步向木石冲来。 木石见此猿身躯刀枪不入,亦收了龙泉剑,赤膊上阵,使出太和长拳,与雪猿周旋搏击起来。 只见雪猿形高臂粗,张嘴露牙,巨拳沉重,呼呼生风,木石身法圆滑,招式稳狠,左掤右捋,上击下绊,一时人、猿相斗激烈,四周冰雪飞扬,身影腾挪变幻,竟是难分上下。 木石正竭力与雪猿狠命相搏,抬头举目一扫,却见前方巨大山石上蹲立着十多头白毛雪猿,老幼相随,数十只眼睛一起望着打斗情景,不由大吃一惊,慌忙纵身腾空连续翻转,跳出圈外。 雪猿见木石退却,知道此人难缠,并不追赶,亦停在冰石前歇息,胸脯起伏,双睛紧紧盯着木石。 木石远远望着十多只雪猿,不禁急火上心,,此类雪猿浑身如铁,刀枪难入,一只尚难对付,何况还有一群在猿视眈眈! 正在烦恼忧愁之际,脑海中传来灵魈的声音:“不必为此犯愁,雪猿与吾皆为同类,此处冰天雪地,云雾遮日,吾可自遊往来,待吾前去游说,讨要一枚冰玉瓜来。” 灵魈说罢,从虚灵珠中纵跳出来,手舞足蹈,吱吱发声,围着木石在半空飘荡打转。 随即,灵魈向冰石前的雪猿飘去,口中支支吾吾,指手画脚,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不多时,却见场中为首雪猿微微点头,将手一招,一只小雪猿哇哇跑到跟前,两猿对语几句,小猿情不自愿地走到灵草冰玉瓜前,手持玉髓打制的玉刀薄片,将冰玉瓜从瓜蒂处切割下来,双臂紧抱,送到木石面前,尤自一副恋恋不舍的神情。 木石两眼瞪瓜欣喜不已,上前双手接过冰玉瓜,转身收入虚灵珠之内,并从中取出‘百炼云纹钢’打制的铁棒,长九尺,径寸半,乃木石闲时锻打的一条太和大枪枪身,走至为首雪猿面前,双手捧起,赠予此猿。 雪猿抓起铁棒,颇为稀奇,抡起戏耍一番,大嘴裂开,顿首挤眼,似在表达善意,木石不禁开怀一笑,随拱手与众雪猿告别,飞奔下山,向十万大山外围的老宅行去。 赶路途中,木石询问灵魈,究竟如何说服雪猿,将灵草冰玉瓜赠送予他? 白猿灵魈回道: “无他,只是实话实说,取冰玉瓜乃是救人而已,未料雪猿已通人性,毅然赠瓜,何况此瓜蔓上还有数朵红花,自可再结出冰玉瓜。” “或许也有雪猿与吾为同类的缘故在内,你送给雪猿铁棒倒是有趣,只是不知他会怎样玩耍?” 木石闻听展露笑容,心中暗自感叹,由此可见凡事不可强取豪夺,造下孽缘,总以通达事理为上,自然落下善缘,结成善果。 木石一路快速奔走,返回山村老宅。 老仆白寿早已备好其它配药,见木石回来大喜,问道:“可得冰玉瓜否?” “幸不辱命,寻得此瓜。”木石从虚灵珠内取出灵草冰玉瓜,双手紧握递予白寿。 “正是此灵草,我即刻去炼制丹药。”白寿抱着冰玉瓜走入正室之内,室内中央放置一炉,三足曲立,龙形双耳盘曲伏身两侧,炉壁之上一圈八卦纹饰,炉盖三重,宝珠形钮。 白寿在炉底投入木炭,生起火焰,摇曳蒲扇,待得炉体发热,打开炉盖,将各类草药依次投入炉内,复又盖好炉盖。 其后取来玉刀,将冰玉瓜切成数块,置于玉盘之中。 又摇扇调火,待得炉内火候已到,打开炉盖急忙将一块冰玉瓜投入,如此反复数次,将冰玉瓜分别投完。 即覆住炉盖,摇动蒲扇调节炉火,时急时缓,眼见炉身渐红,光芒隐现,顶盖微震,始息火降温。 少时炉内有异香传出,沁人心肺,满屋生香。 白寿喜道:“丹成。” 伸手打开炉盖,从中取出一枚白里透红的丹药来,晶莹剔透,其上光华流转,瑞香扑鼻。 白寿、木石进至东室,木石将子贞从床上扶起,白寿手持丹药送入子贞口内,定元丹入口即化,即刻有一层光华将子贞包裹起来,少刻见子贞周身热气升腾,苍白面容转而红润,气息稳定悠长,面露笑容酣然入睡。 木石、白寿见此,皆放下心来,悄悄退出东室,各自休息。 第二日,子贞伤势大好,已能独自下得床来,三人相聚一室,欢颜笑语,烦恼忧愁心思尽皆去除。 木石又在村内量得一些粮食,并于林中打了几只野兽,生起炊烟,烹饪食物,三人坐在一起美餐一顿。 子贞见此宅院颇好,四周青山绿水,景色怡人,又方便入山游玩,便与木石、白寿商议之后,欲长期居住在木石老宅。 木石当是求之不得,心中欢喜,整日陪伴子贞入山闲游,登峰观日赏月,进谷探溪寻河,二人你随我伴,相处融洽,间或谈古论武,交流心得,自是心情愉悦,暇意人生。 第四十二章 情意 一月有余,子贞元气尽复,面色红润,整日与木石到处游玩,二人年龄相近,不由各自心底生出一缕情意来,老仆白寿看在眼里,见木石生性淳朴,心地良善,心中暗自替小姐子贞高兴,整日或进山采草,或闭门炼丹,任子贞、木石二人相互为伴在山中闲游。 子贞自将身躯化为人形,血气与世俗中人无异,七情六欲皆俱,亦或生气发嗔,与木石怒目相对,又或相思相恋,二人牵手漫步,只是无论呕气、相思均是形影不离,难以分开。 这一日,二人一起进入十万大山,不觉来到子贞、小青当日渡劫之地,子贞回想当日情景,不由心中伤感,站于此地凝神望着天空良久。 木石见子贞暗中伤悲,便逗她开心,讲述自己刚来此处时的景象,又引她来到悬崖半空的石洞底下观看。 突然天空淅沥沥降下雨来,二人纵身跃入洞中,躲避风雨。 多日未曾居住,石洞依然素净,洞外却厉风凄嚎,斜雨纷飞。 木石清扫石洞,取出狼皮褥子铺在洞内,关上树枝扎成的木门,打开木门上的小窗户,二人相依坐下。 耳听疾风呜呜起哨,骤雨击打绿叶之声,眼见天色已黑,却是难於外出。 二人相靠在深山岩洞中,孤男寡女,别无他人,心中难免起了一阵阵波澜荡漾。 木石单臂从背后搂着子贞,不时拨弄着她的黑发,子贞亦是面红耳赤,呼吸急促,自然而然,两人目光对视,仿佛感觉天地突然消失了一般,只是你眼中有我,我眼中有你。 子贞闭上了眼睛,慢慢的木石双唇凑了上去,两人瞬间拥抱在一起,情迷意乱的热吻在一起。 木石只觉身内一阵阵电流流淌,彻底被眩晕的感觉包围,二人在悬崖石洞中的狼皮褥子上缓缓相拥翻滚,似乎忘记了一切世间诸般事物。 过了良久,木石迷乱中去解子贞衣衫,却被子贞一躲,二人顿时清醒过来,猛然分开。 子贞轻声言道:“良辰虽好,却无媒妁之言,要行那样事,当先明媒正娶,方不至于遭人诟病,亦合情理。” “自当如此,方才一时迷情,不能自己,待我回家禀告父母,再议此事。”木石满面赤红,低头对着子贞言道。 两人在石洞中合衣相拥一夜,心投意合,亦解了思恋之情,洞外狂风骤雨,凌风凄厉声加杂夜雨淋漓声,却是响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艳阳高升,碧空无云,树木青翠,空气清新,飞雀鸣唱,木石、子贞站在悬崖上的石洞口,迎着金黄色的阳光,远望青峰涧谷,不由接连长啸数声,随后相继从石洞中一跃而下,稳稳落于地面。 木石一时兴起,迎着朝阳,腾身空中,练习起通背五行第四式猿跃来,但见他纵身飞跃,忽而脚上头下,直坠地面,忽而空中横身,扭曲弯转,抑或跃至树冠之上,来回跳荡,直做了一千二百轮方才停身歇息,至此木石单臂之力增至七千二百斤。 子贞站在一旁,笑容观看,倒也夸赞一番,又上前掏出手巾,擦拭木石脸庞汗水,木石从不习惯有人伺候,不好意思地接过手巾自己擦拭汗水。 二人相随而行,一路向山村走去,回得宅院,老仆白寿照旧在屋中炼制丹药,子贞进入西侧厨室生火做饭,木石在一旁帮忙打下手。 时至午时,三人围在一起吃饭。 木石对老仆白寿说道:“我欲回洛南城看望父母,子贞亦是想去,不知白叔意下如何?” 白寿哈哈一笑言道:“嘿!我们家小姐子贞这么快就急着去见公婆,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子贞羞涩低头,轻声说到:“白叔莫要乱说,我只是去游玩一下罢了。” 白寿又笑着说道:“见就见,你怕什么?我家小姐貌若仙子,此去必然结得良缘。” 木石在旁只是呵呵傻笑,低头吃菜,三人笑语谈论一番,便决定一起去中州洛南城木石家中。 数日后,三人乘坐一辆带廂马车,向中州方向行驰而去。 木石坐在前面,手持鞭杆赶车,子贞与白寿坐于车廂之中,马车沿着大路悠然前行,三人坐于马车之上,一路观山赏水,遇市游览,约在二十日后始赶至洛南城。 木石驾驭马车入城回到家中,见过父母,随后引见子贞、白寿入内,二老一见子贞,欢喜异常,母亲将子贞拉到身边,问长问短,子贞面露羞涩,轻语答复,一家之内,五人相谈融洽,其乐融融,至此,子贞、白寿暂时在木家居住下来。 万宝市坊中,璞玉庐依旧不温不火地由一个伙计维持,木石与子贞便常去铺中经营,由于子贞拿出数件宝物,以至来店中的玉器大行高手慢慢多了起来,亦售出一二件,收入猛然增添不少。 这段时期,木石和子贞一同拜访了晶玉坊陈璞掌柜、锻兵坊萧华、钟平等好友,众人相聚几场,倒也热闹非凡,情义浓浓。 此后,木石回到太和门青木堂,言明自己如今居住在洛南城内,若有事务,可於万宝市坊来寻他。 其间,木石又不由自主,信步走至清泉居前,见所刻木匾依然悬挂在门上,只是风雨侵蚀,已是旧陈不堪。 打开门锁,入得其内,木屋石几,一般如旧,往日事情,一幕幕又现眼前。 此番至此,心中又想起玉娥来,亦不知她如今在何方? 过得可曾安好? 木石不禁取出贴身所带的湘妃斑竹笔,紧握手中,发呆良久。 至今他对玉娥思念之情深深,依然未能放下! 每次触景生情,难于释怀! 只是两人虽然情深意浓,却是有缘无分,时也命也,无可奈何! 木石独自在清泉居中凝思好久,始踏步迈出宅院,锁好门锁,出谷骑马向回赶去。 回至家中,子贞早已备好饮食,正独自等待木石回归。 木石见此情景,心内一阵温暖,他坐桌前,低头用筷子扒饭,却心中暗想,若是一个人同时喜欢上两个人又会如何? 将心分成两半,难道你一半、她一半? 世间事物却是由不得个人作主,暗中早有诸多因缘跟随周围,由不得你思量,便将结果呈现在眼前。 第四十五章 得宝 子贞、小青、木石三人围着乌蛟身躯,眼见其气息渐无,皆松了一口气,木石上前,自石壁上取了蛟角与白云盾,收入虚灵珠内。 乌蛟乃此处一恶兽,居于河畔对岸,与小青洞府颇近,却不知何时看上小青,强行来逼迫她同意。每次小青敌蛟不过,便会利用洞府后路逃出躲避,此次见子贞、木石前来寻她,乌蛟又打上门来,因而舍身相搏。 三人将乌蛟身躯拖出石洞,沉入河流之中,蛟生于水,将其沉入水中,也算是有来有去。 小青见恶蛟已除,便带着子贞、木石进入乌蛟洞府,只见其内甚广,有数间洞窟,中央有一青石平台,台上竟堆满各类晶石,红蓝宝石祖母绿,碧玺猫眼金刚石,光彩耀目,七色弥幻,其内竟有大如拳头者,皆为昆仑山脉所出,也不知此蛟跑了多少地方,方能收集如此之多。 数间石窟之内,竟堆满于阗国出产的籽料美玉,大小不一,黄红黑皮色相杂。 三人见此,心中震撼却又异常欣喜,人皆传言龙族喜好藏宝,不想此蛟洞府藏宝惊人,幸而木石劳宫穴之内的虚灵珠可吸纳万般灵宝,自是多多益善,通通收入虚灵珠内。 小猴灵魈见宝,亦是扑上前去,左抱猫眼,右搂宝石,乐得在宝玉中来回打滚。 子贞亦是满面喜色,此番不仅找到小青,又得了巨量宝石,价值难以估测,恐怕说富可敌国亦不为过。 木石脸色发白,神情恍惚难定,他被眼前珠宝彻底震惊了,望着虚灵珠内一片随地堆积的宝晶玉石,作为一个玉器店伙计兼老板,自然知道其价值,木石伸手摸了摸脸庞,暗自恨恨打了几下,心中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亦未曾想到他会变成土财主。 哈哈!他怪笑一声,又马上紧绷面容,四下乱瞅,见子贞正望着他发笑,不由满面通红,不好意思起来。 三人出了乌蛟洞府,子贞与小青商议片刻,随决定离开昆仑山脉,一同去中州洛南城,只见小青将身一弓,转眼缩成一条七寸长的小青蛇,摇头摆尾,在地上昂首游动,来至子贞脚下,蹿入衣袖之内。 木石、子贞牵了马匹,踏镫上马,缓缓向山谷外走去。 此时天空依然阴沉,冷风呜呜侵身,因来时走过一次,道路熟悉,二人顺利出了山谷,返回途中一路顺风,并无意外。 约一年后,木石、子贞返回洛园,见父母孩儿均好,老仆白寿依然红光满面,精神硬朗,自是欢喜。 至此,小青在洛园内居住下来,只是将身形缩小,以恐惊扰世人,白寿见二小姐小青回来,极为高兴,亲热不已,特意炼制了许多丹药,送予小青,小青整日在园中湖石竹林之中游戏,抑或与子贞一同外出,在山林深处修炼。 自从经历雷劫之后,二人元气大伤,小青被直接打回原形,子贞需要重新修炼,恢复元神。 清晨,朝阳东升,洛园竹林之内,木石虚步而立,面向太阳,单指竖立在鼻目之间,正在修炼一指禅观想法,自从将通背五行式全部练成之后,每次观想,五脏即自行吸收日月精华,五行运转,相济互补,胸腹之间形成一团光华,流动旋转,覆盖五脏,使得木石胸腹之内邪气不入,百毒难侵。 一指禅法亦练至大成,运起内力十指击出,犹如钢刀铁剑,堪比鲲鹏,亦可运化成柔,坚韧圆滑,仿佛无骨。 练习完观想之法后,木石信步在园中竹林中散步。 自从小青回来后,她与子贞相伴修炼,所需内补丹药甚多,木石去万宝市坊,拿出了六七件宝玉,售得白银五百万两,支付园中各种事务开销绰绰有余。 只是子贞、小青修习的功法自成体糸,并不适合木石修炼,倒是老仆白寿传给木石一套炼身之法,名为“玄武炼体术”,心法以吐呐闭息为主,多为静功,身形保持一式特殊姿势呆立,一个时辰后变姿换式,外人看来似乎半天一动不动,颇为奇异。 此术效用甚大,木石修习尚未及半年,筋力身骨便强健不少,其中闭息之法炼成后可闭息休眠达数月之久,闭息术正是玄龟一族自古擅长之法。 木石除修炼武艺功法外,亦常去璞玉庐中坐店,并不时在万宝市坊地摊店铺中游玩,观赏各类古物遗珍,以增添心中资历见识。 闲时便在家中看管儿女,讲述为人处世之理,长青、莲青一年年慢慢长大,家中请了私塾先生教授儿女读书写字,长青、莲青十分聪慧,整日在洛园之中朗声读书,只是喜胡乱刻划,树木宅门椅凳之上,到处都是刻划痕迹,令人哭笑不得。 转眼十年已逝,却说这一日,木石正坐在园内石鼓凳几之上,端碗喝茶。 子贞匆匆走了过来,坐于一旁,笑语言道:“夫君,今日怎么有此闲情,在此品茶?” “今日长青、莲青随白叔玩耍去了,因而在此闲坐。”木石含笑望着子贞。 子贞亦冲了一碗茶,轻呷一口后,言道:“此次我与小青外出游历修炼,在深山之中偶然得到一张秘图,上面标注了一座洞府,我和小青想要前去探访,不知夫君意思如何?” “啊!那当然要去,妇唱夫随嘛。”木石兴趣盎然,笑声回道。 子贞伸手从怀内掏出一张破旧黑黄丝绢,递于木石,木石双手接过,捧至面前,仔细观看起来。 此绢虽颜色暗黄,边子破烂,织造工艺却极为繁琐,经纬相格,暗藏花鸟蔓草纹饰,色泽丰富多变,其上用松墨勾勒出一座洞府,并注有篆书“幽冥”两个小字,四周细线描绘山川地势,颇为详尽。 木石与子贞手持古绢,反复推敲,查看半日,始得知此处洞府位于中州北面的高山深处,隐蔽坐落在峡谷之中,路途遥远,往返需数月时日。 木石、子贞在洛园闲居教子,已是多年未曾离家远出,此次见到古绢秘图,难免心中瘙痒,随即决定与小青一起去深山探寻,此事定下以后,二人不由都松了一口气,相伴回到屋内歇息。 第四十六章 正伯侨 五日后,拂晓,天色青黑,惟东方泛白,木石、子贞各乘一匹棕色骏马悄然离开洛园,小青化为小蛇居于子贞衣袖之内,三人一路向北驰去。 一月有余,路过诸多城镇,又渡过数条河流,始进入古绢标注的高山深处,山中松柏翠幽,危峰险峻,云雾缭绕,森林内不时有虎啸猿呼之声,天空亦有鹰隼尖厉长鸣,二人已将马匹寄养山外一户人家,徒步入山,此处山势又与别处不同,高低落差大,山石兀突多变,悬崖涧谷密集,山脉名曰“燕山”,地处古燕国境内,乃古今兵家必争的南北重地。 木石、子贞登上一座山峰,四下望去,四周一片奇峰突起,间隔着深不可测的幽深峡谷,山梁之上,阵阵冷风侵来,渗衣透骨,二人皆修炼之人,对此寒风自能抵御,察看好地势后,木石选出一条道路,手持龙泉宝剑,沿途披荆斩棘,与子贞相伴一起穿过密林灌木,杂草荒谷,向燕山深处走去。 在一个天黑月暗、寒风凄泣的夜晚,二人行至一座奇峰之巅,峰顶怪石嶙峋,杂木丛生,其南、西、北方又各有一峰,相映耸立。 此峰犹如被利斧劈开,向前再无道路,脚下只有悬崖断绝,探眼向下望去,云雾翻腾弥漫,难见崖下情景。 木石站于悬崖边际,从怀中掏出破旧古绢,借着昏暗月光指划一番,口中言道:“图中洞府必在前方深谷之内,看来还需下得深谷方能前往探寻。” “即然如此,只得冒险下入崖底。”子贞娥眉一皱,沉思而言。 木石从背后包袱中取出一圈千丈蚕丝绳,双折于铁环之内,将铁环牢牢固定于一棵径如磁瓮的老柏之上,手持双股蚕丝绳溜下悬崖,先行下去探路,子贞眼见木石渐渐没入云雾之中,良久,却见丝绳抖了三下,子贞知已安然到底,随亦手持绳索缓缓而下,许久始下得悬崖,木石手持单股丝绳收了绳索。 二人沿着悬崖下面的缓坡又行了十余里路程来至谷内,谷中却是草木茂盛,树木高大,中央突起高台,犹如孤岛四周悬空,其上白雾弥漫,不能视物。 木石、子贞见状,迟疑片刻,仍然举步向深谷高台走去,行至白雾之中,目视仅可见于三米之外,脚下大小石块相间,甚是难行,二人左绕右转,凝神戒备,谨慎向前行去。 不久,行至一处空地前,空地之上竖立一座青石牌坊,其上鏨刻无数圆圈象征大小星辰,东方太阳三足金乌,西面明月万年玉蟾,竟是一幅残破天体星空图,正中横梁上方有一石匾,其上鸟虫篆书“幽冥”二字。 木石上前,细细查看星辰图形,北斗七星赫然其中,北极星亦高挂上空,银河星辰,繁密布列,悬于横梁之上。 二人见图,不禁惊叹不已!此石坊岁月远久,不知是何人所立?竟然懂得观星之法,此乃传说中的仙家大术,难得一见,如今久未听闻。 木石、子贞迈步踏过石门,四周情景突然一变,天色昏暗,阴气森森,落叶飘旋,鬼影重叠,莫辨虚实,脚下黄沙遍地,枯草丛生。 “嘎嘎嘎……”忽听得一阵怪异笑声传来,不知从何处飘来一团人影,浮于半空之中,披头散发,浑身青光,放声大笑,乐得在空中弯腰躬身,前后摇曳,却又双目通红,举目望着二人。 木石、子贞心中一惊,各自匆忙抽出护身宝剑置于身前。 木石横剑面前厉声问道:“是谁在半空发笑?意欲何为?” “呵呵呵……”空中人影一阵发笑,缓缓飘荡至二人面前。 “予燕国方士正伯侨,在此地二千余岁,正待有缘人前来。” “哦,不知前辈与我等有何缘故?”木石抬首,目视半空青光人影,正声言道。 “也没什么,只不过想让两位帮吾摆脱生死,离开这里罢了。”正伯侨闻言说道。 “予方仙道门之人,此处乃一天然五行之地,被人悄然布置下幽冥大阵,吾误入其中,不得外出,肉身早已灰飞烟灭,唯余阴灵在阵中苟延残喘,难以应缘转生,只能苦苦等待。只是要离开此地,需得阳性刚烈之人服下大阵自然聚集而生成的‘幽冥丹’,否则二位恐怕要和吾一样,老死其中,魂魄亦不得外出。不过此丹药性猛烈,虽说服用之后可以延命百岁,气血骨骼却是日渐衰弱,脉络难通,逾往后则逾弱,缘其阴性太重,侵阳增阴,只能增强阴性魂魄矣。”正阳侨又对木石、子贞言道。 “啊!哪为何前辈当日未曾服食幽冥丹?”木石闻言吃了一惊,反问而道。 “吾进入阵中时,肉身遭受重创,当时即便服食此丹,亦是丝毫用处全无,不能阴阳相济,阵中生门难予打开。自魂魄化为阴灵之后,更是碰触此丹不得,否则便会被吸入丹药之中,炼化成阴气。”正阳侨回道。 木石、子贞听了其中来去因缘,不由一阵苦笑,本想前来寻找修炼法术和其它宝物,未想却落入陷阱之内,若是听从方士正阳侨之言,木石服用幽冥丹,即伤脉络,此乃修行人之大忌,若是不服用幽冥丹,则会永久陷身上古阵法之内,不知何时才能出去,真是进也难!退也难! 过了片刻后,子贞轻声言道:“我与小青暗中商议了一下,万万不可服食幽冥丹,若是脉络整体受损,便会伤及修道人根基,不如你我先在四周察看一二。” 无奈之下,木石、子贞二人在阵法中走动起来。 幽冥阵法空间的中心亦有一处三尺青石台,台上置有一尊青石羽人,高一尺,凹面生角,长袍丝带,纹饰奇异,双膝跪于石台,双手前伸持一圆钵,空中偶尔会出现一滴青光落入钵中,上前细看,见钵内有一枚青光流彩的丹药,正在缓缓旋转,此丹自是“幽冥丹”,乃地中阴气凝聚成,钵内之丹若是有人取出,百年之后又会再次形成幽冥丹。 二人面色迟疑,围绕青石台迈步转圈,观察良久,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又向外围走去。 第四十九章 巫舞 在西南面的一座城市内,城垣雄伟,楼阁层层林立,街道上人群川流不息,人头攒动,高声沸扬,热闹非凡。 各类铺子临街而开,有丝绸铺、农具铺、磁器铺、医药馆、书铺、酒楼、杂货铺、琢玉坊、花铺等等不可胜数,众多小吃摊点沿街摆开,高声叫卖,有馄饨、腊肉、汤锅、羊杂、米糕、点心、面食、蒸饭等不一而足,诸多声音、气味混杂在一起,充斥在街巷之间,自是喧闹繁华。 此时木石一身粗布素衣,风尘仆仆,慢步行走在人群之中。他走在一家杂食摊点前,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杂汤,就着馕饼缓缓吃完,便举步在街市中闲游起来。 街巷之上,人来人往,有人匆匆忙忙,或许急着回家,抑或忙着生计;有人双手背搭,悠闲自在,或许出门散心,又或外出访友。闹市之处,有衣着华丽者,昂首阔步,得意洋洋;有沿街乞讨者,面黑肌瘦,衣衫破烂;有无赖寻觅弱者,威胁恐吓,抢夺财物;有善人散财放饭,施舍衣物,积攒功德;有怀抱书卷者,目不旁视,固执前行;有衙役出外寻察,悄然暗语,探访消息;有吝啬小贩者,与人高声,争毫夺分;有富商公子者,奢侈阔倬,一散千金;有弃妻舍子者,忘恩负义,另寻新欢;有私通权贵者,舍夫远遁,重攀高枝。有重义如山者,一滴之恩,涌泉相报;有离间作恶者,心怀诡计,谋划害人;有沉迷铜臭者,造假行骗,昧心赚钱;有生性清高者,仰慕桃源,悠然自乐。 木石行于繁华闹市,见娑婆世界,人流川息,善恶因缘互相缠缚,众人繁忙奔走行事,却是依缘来往,各自结果。此中因缘,凡人难辨,恶人恶事,却是有因,受此一报,恶业消散。荣华富贵,前世积累,善因享毕,重回轮回。 再说木石沿街而行,一时走到烟花巷口,只见风尘女子浓妆艳抹,花枝招展,媚眼频频,招拉顾客,却皆是苦命女儿,或为生计所难,又或受人拐骗胁迫,再或生来命苦,体弱多病,混迹青院之内。 木石不由悲叹世态炎凉,人皆自顾,不料猛然撞到一人,踉跄后退,险些摔倒地面,抬眼望去,见一身着华丽绸缎青年,油头白脸,一手持折扇,一手捂住口鼻,望着木石,面露鄙视之色,后面跟随两名锦衣侍从。 其中一名侍从急步上前,恶语言道:“哪里来得臭要饭的?竟敢冲撞我家公子,真是不要命了!” 说罢上前,冲着木石当胸就是一拳,木石侧身躲避,竟自仆倒于地,恶仆上前又狠狠踢了木石一脚,呸了一声,方才不依不饶,骂骂咧咧走开,华衣少年又用手在面前扇了一扇,看也不看,傲慢转身,左摇右晃,向一所数层的怡春阁走去。 这自是虎落平阳任犬欺,蛟陷浅滩遭虾戏。 木石仰卧地上,不禁怒而发笑,妄自尊大之狂徒,丑恶奴仆之势利,均现自眼前,亦是难得。 众人见他呵呵发笑,皆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云道:原来是个疯癫之人,真是可怜! 却是无一人上前,生怕惹祸上身。 木石手撑地面,挣扎起身,拍了拍粗布素衣上的尘土,转身蹒跚迈步,向城外走去。 郊外道路两边青树成行,绿草茵茵,小河潺潺流淌,顽石纵列。离城不远处有一座小山,但见行人熙熙攘攘,向山头走去。 木石在旁询问一番,原来今日有集,这些人都去山庙拜神烧香。 他听闻山上有神庙,亦跟随人流沿石阶而上,来至山顶,见有一小庙建在山崖,青砖红瓦,庙门颇为简陋,进入其中,庙内只有俗人看守,正中有座大殿,殿内彩绘泥塑神像一尊,怒目圆睁,长须垂胸,左手握拳下压,右手持一金鞭高举,横置头顶上方,胯下黑色猛虎奔走,扭头摆尾,张口欲吼。 木石定睛一看,金鞭黑虎,原来是武财神赵公明,名朗,周至县赵大村人,秦时成道于终南山之中。 自上古封神,赵公被封为正一龙虎玄坛真君,掌管招宝、纳珍、招财、利市四位神仙,颇能呼风唤雨,招唤雷电,故凡人称其为武财神。 木石见众人皆上前进香磕头,自己虽不求财,但赵公乃是道门玄坛护法,自有一身玄妙仙术,不可怠慢,便随着众人上前进香,跪于蒲团之上,恭恭敬敬伏身磕头,又合掌胸前,心中默默念道:木石祈求玄坛真君护佑弟子寻得修仙大道,早日摆脱凡俗之苦,位列仙班。 念罢起身,又投入功德箱几枚香火钱,随转身出了山庙。 木石沿石阶而下,一路暗想,此庙乃众人求财免灾之处,非是道门中人修炼之所,想来亦无仙法大道传授,自己抛弃亿万家产,孤身离家求道,自不会停于此地,当去别处寻觅仙法。 木石尚正思索,不觉已然下了山岗,便举目四下瞭望,寻了方向,远离城市,沿着大道,一路劳顿,独自向西徒步行去,也亏他在深山密林之中生活惯了,翻山越岭,并不惧怕。 这一日,木石路过一处村镇,见有十数人围成一堆,众口嘈杂,人声鼎沸,堪是热闹,便上前细观,只见一名妇人穿着怪异,身悬铜铃,站于中央,手舞足蹈,口内喃喃自语,听不清在唱些什么?旁边又跪伏一人,手拍皮鼓,音调忽紧忽慢,变化多端。 妇人神情恍惚,随意而动,上下弹足,后仰前伏,时而怒目圆睁,时而闭目盲舞,跳跃良久,猛然站定,面白神静,面对跪伏之人尖声而语,对面跪伏之人听闻,接连伏身叩头,间或回语,约有一刻钟后,怪衣妇人口中高呼一声,跌倒在地,口吐涎沬,面色泛青,昏死过去。 又过片刻后,妇人却渐渐有了声息,清醒过来,爬起身来,坐于木凳之上歇息,众人围在一旁悄声慢语。 木石看罢,怦然心动,未想在此巧遇有人跳跃“巫舞”祈神,此舞如今难得一见,乃萨满教中绝技,传自远古巫师,最善招唤灵魂、沟通神灵,此技亦是方仙道门擅长法术,只是巫术、方仙道、萨满教三者相隔数千年岁月,不知有何异同之处? 第五十章 解忧 巫术乃远古时期,人类在日常狩猎、采集食物的过程中,目睹天地间发生的各种奇异景象,百思不得其解,随而敬畏自然,认为暗中有神灵操纵一切,由此产生了巫术,借以沟通神灵,祈求消灾赐福,进而有专职巫师出现,其后总结举行巫术时的得失经验,发展成熟,成为一套世代相传的法门。 自上古三代以后,黄老之术渐起,诸子百家争鸣,追求长生不死、神仙之术的方士愈来愈多,此时巫术已逐渐衰落。方仙道乃道门前身,其修炼之术尚未形成体系,行气内炼法门仅在少数人中流传,方士多以医药、星辰、堪舆、五行、仙方、灵草、黄老之术为主,主修灵魂离体之术,借以沟通神鬼,祈求延年不死。虽说如今方仙道门已经衰落消散,但其各类修炼之法却是流传下来,各自衍化成类。 萨满巫舞之术,乃是远古巫术的延续,流传在北方少数民族之中,其人多居于深山密林,草原沙漠,与中原地区交流甚少,民风彪悍,生性淳朴,族中世代相传萨满之术,自然保留了上古遗风。 巫师修炼灵魂出体之法,除调息行气、静心绝思、祈祷神灵外,跳神亦是很重要的一种方式,借助鼓铃之音,震动调节天地气场变化,全身跳跃运转血气,渐渐使人达到茫然不知的虚无境界,使得魂魄出于肉体之外,从另一面来认识此方世界。 木石站于人群旁边,暗自静静观看巫舞之法,见不断有人上前询问击鼓之人,击鼓人逐一答复。 少顷,人群散去,木石急步上前,拱手行礼,询问一番,原来跳“巫舞”的乃是一对夫妻,居住在村镇之中,此村名曰“太蒙”,自古居民颇多。 巫舞夫妻见木石衣着朴素,面现病态,不像是为非作歹之人,又无处可去,便将他带回家中暂居,偶尔也能帮他们打打下手,搬运器物。 木石有意习学“巫舞”之术,自是暗中欣喜,跟随二人来到一处民居,居于门房之内,暂时居住下来。 巫舞夫妻本是农家之人,家中无有积蓄,依靠家传小道之法养家糊口,平日待木石颇善,未有丝毫责难,又知木石乃流落他乡之人,想来生性命苦,便待他如同家人,无所不言。木石平日跟随二人在附近村落来回奔走,巫舞夫妻借助“巫舞”之术替人答疑解难,虽时灵时不灵,所幸并未有什么大错,倒也能谋取少许钱财,勉强渡日。 随着木石在村镇居住时日渐久,巫舞夫妻自行将跳神法术传授于木石,其法并未有什么神秘之处,只是依靠个人领悟,随心跳跃,任意舞蹈,能出神则出,不能出神谁亦无法,此乃天生性情造成,或是缘法所致。 木石自学得萨满巫舞之法,整日在院内闭目跳跃,相比通背五行猿跃式,惟多了心意放松,形散意迷,追求无意无欲境界,以求赫然之际,阴神剥离肉体,飘荡在外。 在练习“巫舞”之术数月之后,他依然未能出神,巫舞夫妻见此连连摇头,云是无缘之人,不能得此仙法。 木石虽然有些心灰意冷,但并未轻易放弃此术,而是同静坐悟禅结合起来,加以变化,不求肢体舞蹈,唯求形散无欲的境界。 一日夜晚,他仰卧门房木床之上,门窗紧闭,依着萨满巫舞之法,将心神放开,默默调息,随着深长一呼一吸的动作,木石恍惚之间,进入了不知名的境界! 忽然觉得整个身躯缓缓离开木床,飘立于一个四周黑呼呼的世界,不用举目环视,即可遍察四方世界,向后察看,感觉木床之上又躺着另外一个自己,奇怪的是他心中并不恐惧,好像早已知道那是他的凡世肉身,灵魂离体之后,却见五脏中一团光芒流动,五行之气自行运转,又能吸收日月精华。 片刻,五脏中的光华向周身运转,此时肉身血气、骨骼逐渐恢复,衰老外表稍有回转,就连脱落的牙齿隐隐有再生之意。 一刻钟后,虚立半空的木石正在茫然不知所措,猛然不由自主的向下方漆黑深渊沉去,虽然极为缓慢,仍然有一种恐惧之极的感觉将他包裹,眼见即将坠落到黑色无边的深渊之中,木石张口欲呼,却是两眼一睁,清醒过来。 至此,木石终将阴神离体之法掌握,魂魄离体以后,通背五行运转法恰好能修复青冥之气的侵蚀,解决了身体缓慢衰老的问题,他心中不禁欢喜愉悦,暗自庆幸不己。 次日清晨,木石早早起身,将巫舞夫妻宅院清扫得一干二净,待其夫妻二人出门,上前告知离去之意,巫舞夫妻与木石相处数月,颇为不舍,亦不甚放心他独自远行,极力挽留,后见木石去意已定,便出外购买饮食,三人相聚会餐一场。 其间,木石从怀内取出官家通用千两银票相赠,巫舞夫妻大惊,乡野之人,又如何见过如此多的银子,百般推辞,不敢收纳。 木石明言,此乃自己经商所得,家中一年收入白银逾百万两,此番赠银乃是回报夫妻二人传授萨满巫舞之恩,别无二意,三人相互数次推让之后,巫舞夫妻推辞不过,无奈收下,尤自心中惶恐。 木石见状一笑,又取出一个上等雪龙脂玉雕刻的龙纹佩饰,价值还在千两纹银之上,赠予夫妻二人,此次二人并未推辞,欣然收下,三人坐在一起,欢颜笑语一阵。用餐完毕,木石辞别二人,出了村镇,一路又向西行去。 木石出了太蒙村镇,行走在荒郊山野,心中舒畅之极,如今已然解决身内青冥之气的侵蚀,再无忧虑。不过自己此次离家出走,乃是寻觅修仙大道,现今仙术仍然缥缈虚无,无有踪影,看来还需游走四方世界,再觅机缘。 在不知不觉之间,木石步入一座山岭,随沿路而上,登上山巅,他胸中豪气顿生,接连高声呐喊数声,呼声在山谷中震动回荡,许久方才消散。 他站在山顶青石平台上,举目向前方望去,见炊烟高升于密林之际,隐约似有村落人家,便沿着崎岖山路向前行去。 第五十一章 狐灵 在一处不太高的山峰南坡,稀稀落落生长着一些柿子树,上面挂落了青色的柿子,偶尔有青鸟落在枝头,嘎嘎鸣叫。 山坡之上,依山掏有诸多窑洞院落,窑洞门口以印花青砖砌面,多为缠枝蔓草牡丹,伶虫鸟兽仙人,洞内上圆下方,长约两丈左右,有套窑者更深,并有双层楼阁者。 此处乃是一座小山村,四周树木葱葱,空气清新,飞鹊争鸣,小溪流水潺潺作响,站立其中,令人神清气爽。 木石一路跋山涉水,随心而行来到这里,信步走进村子之中,迎面见一布衣老者,言明自己乃是游方之人,询问此地可否有空闲宅院租赁暂住? 老者见有新人来村,显得非常亲热,与木石对语一番,亲自将其引至一户人家门前,叩门呼唤出一名四十余岁的黑脸汉子,此人哥哥搬到镇上定居,空下一所宅院,意欲出赁。 两人笑面私下协商一阵,壮汉将他带到宅院观看,院内有三间主窑洞,兼有堆放杂物的小窑两间,中间植有数棵杂树,余皆为空地,十分宽敞。 木石看后颇为满意,农家宅院不甚值钱,听闻一年需二十两纹银租赁费用,他并未还价,从怀中取出四五块碎银付予黑脸汉子,拿了钥匙,进入宅院,内外清扫,修整干净,便在窑洞内住了下来。 木石居住在窑洞之中,早晚修炼阴神出体之术,一月后,身体全然恢复,且隐隐有新齿生长出来,只是内力需要重新修炼,急之不得。 此后,木石整日出入山村,于周围森林之中修炼,因而渐渐的与村人熟悉起来。 有时四邻聚集在一起,闲聊琐事,木石得知此村中人平日亦供奉天地五神,村中又有世代信奉狐仙爷的人家,颇为灵验。 木石闻听有关信奉神灵的消息,顿时来了精神,便请求邻居引他前去观看。 邻居将木石带至村中一户人家,只见门前有棵粗大无比的老皂角树,需五六人合臂相抱始能围住,树身中间已有空洞,依然郁郁葱葱,枝头挂满一条条碧绿皂角,偶有一根皂角落下,坠于木石脚旁,木石俯身拾起,信手剥开,见其中青黄色的皂子列成一排,举至鼻端闻嗅,只觉一股清香袭来,顿时神气清爽许多。 沿着头门坡道而下,门扇敞开,院前有一照壁竖立,壁下有一小龛,龛内供奉一尊彩衣泥像,面容慈祥,身着长袍,手拄拐杖,端坐向前。 泥像前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口内不住念着:“进门一老仙,四季保平安。手里拄的降龙拐,腰里衿的青丝带……” 木石与邻居静静站立老婆婆身后,一直待她将土地爷经文念完。 婆婆回头一看,见有客来,面露笑容,将二人引入屋内坐下。 木石环视屋中情景,只见一侧盘筑土炕,炕前边横置一木板,里面隔铺竹席,上面铺以布单被褥,并置有一矮小炕桌,炕前头有一木制窗户,分为双层,内层如同门扇,可以来回关闭,外层为木格窗棂,以白纸糊住,每个木格纸上贴有剪纸窗花,计有蝴蝶、团花、童子持莲等图案,窗棂白日以木杆支撑起来,雨天、夜晚收起木杆,匣紧窗棂封闭窗户,睡时关紧里面窗扇,自是稳妥。 屋内又有扁腿长方木柜,黑漆绿叶红花,柜子上置有青陶三足香炉,素面无纹,内插三柱草香,奇异的是并未安置造像,后方空荡无物。 木石起身恭立,询问老婆婆关于信奉狐仙爷的情况,婆婆一听此事,顿时来了精神,细语慢慢道来。 此仙系其族内相传,供奉已有百年以上,传闻早年其族内亲属身遇刧难,承蒙狐仙出手相救,因而世代香火供奉。自从诚心供奉以后,狐仙亦频频显灵,助人无数。 关于修炼之法却是无有,唯有“诚心”二字相传,倒有一点道家小方法,乃是镇中神婆私下传授于她,见木石兴趣浓厚,也不藏私,欣然传授。 此术乃治胃疼之法,简单之极,若胃疼,则用食指在胃部划以十字,先横后竖,口中念道:“一克金,二克银,三克铜,四克铁,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木石听后,知是治疗积食的小道术,虽然简单,却于民间大众较为实用,其用手指在胃部轻划,等同轻盈按摩,刺激气血、脉络活泼,对于轻症颇有用处,最后一句无它,借老君威名使心意坚定、轻松矣。 他听婆婆念了数遍,二十一字,已然熟记胸中,便恭身言辞,老婆婆热情慈祥,迈着小脚,一直将木石送出门外,方才转身回屋。 木石回到租赁窑洞,已是天色昏暗,夜幕降临,他站在院内,练习了一趟太和长拳,周身血脉通畅,趁着夜风仰头观赏星空,只见星辰满天,光华流溢,使人心静神安。 收功后,木石回到屋内,躺在床上,欣悦睡去。正当子时与丑时交接之际,不知受到什么警示,木石猛然睁开双眼,望见一物蹲立在他的脚旁,双目凝神,静静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木石心中一惊,抬头起身,坐立细看,此物形似狸猫,见木石醒来,嗖的一声蹿至屋内木柜之上,蹲立数息功夫,回头又望了他一下,突然凭空消失不见。 木石端坐床前,不由发呆,自他醒来即觉其无有恶意,故而心中并不恐慌。 此物难道是狐仙显灵?想来亦有可能,不然为何白日刚去拜访狐仙爷,深夜即有狐灵来访? 人云狐道大多不屑一顾,皆语狐媚惑人,更有传闻吸人精气害人者,却是不想人亦害人,何况异类? 况且狐仙之中,自有爱人恨人之分,助人害人皆有,不可一概而论。 又有修者将走错道路的同门讥笑为野狐禅,却不知万物皆有灵性,狐类尚且能修成灵术,助人积攒功德,坚持下去,自会修成大道,其相比于一些只会狂语蒙人的愚人,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木石躺在床上,思来想去,再无睡意。他暗自坚定心意,一定要寻得修仙之法,今夜灵狐来访,或是暗寓世间自有成道之术,只是仙法不肯轻易相传。 如今自己手中只有行气铭一篇,苦于没有明师指点,难于理解,天地茫茫,如此之大,他又该到哪里去寻求仙法呢? 第五十二章 五斗米 第二日,木石又去拜访信奉狐仙爷的老婆婆,并于神位前亲自上香三柱,留下数两碎银予婆婆,老婆婆推辞不要,言说自己没做过什么事,不能白白收人钱财。 木石好说歹说,言道自己也信奉神灵,并将昨夜见到狐仙显灵的事情告诉她,这一点碎银乃是留下用以购买草香,供奉给狐仙爷的香火钱,老婆婆听闻狐仙爷显灵,始收下碎银,并与木石说道半日,说是狐仙曾帮助过她不少事情,人要与人、物为善,对人对物,“诚心”为上,上天自会赐福予他。 木石坐于一旁,静心恭听,对于信仰一事,他现在是毫无头绪,亦不知要该如何去作? 因见老婆娑白发苍苍,神情慈悲,知其心地善良,不忍打断她的言语。 半日后,木石起身拱手告辞,婆婆一直送出门外。 木石回到住处后,依然整日修炼,除每日练习拳法外,又早晚站桩修炼观想之法,夜间口称佛号二千一百六十遍,做完一切功课,始卧床休息。 如此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半年以后,木石重新修炼出了一丝内力,身体强健不少,有了自保之力,留在此地已是无用,徒有增添年龄而已,便欲再次外出游历。 其后,木石将租赁宅院的钥匙交还给房主,言明自己将外出远行,不再租赁宅院,又与邻居、熟人逐个道别,出了山村,依然向西行去。 木石一路步行而走,亦不知路过多少村庄、城镇,拜过多少道观,见其内道人皆忙于红尘俗事,难得心闲,障碍修行,便无心停留。 其间,他亦在道观中询问探访,谈起修仙之术,或是看他衣装素旧,满面风霜,不肯多言,又或不相熟悉,彼此心性不知,竟无一人搭话。 再说道门各派传承本不肯轻易传人,金丹大道更是如此,若非机缘到了,又有哪一个法师情愿将秘术公布于人? 此时冬季已至,天寒地冷,北风呼啸,树木阔叶落尽,满目苍凉。 这一日,天降大雪,厉风绞着雪花扑面而至,木石身着棉布夹袄、棉裤,腰间糸着一条黑色粗布带,脚穿布窝窝,行走在山间小路之上。 游方之人,居无定所,随心而行,随遇而安。 今日虽然下起大雪,木石自觉心中烦闷,歇息不得,便顺路而走,他眼望着山川白皑皑一片银装,清静素洁,却是身冷心热,习武之人自是不怕脚下打滑,他运起白猿身法,急行一阵,不一会,便觉周身腾起热气来,始觉心神安宁。 抬眼四下望去,山石之上的雪花已是堆积二寸有余。 猛然,他眼中余光发现山路旁有一黑物,走近细看,原来在雪地中俯卧一人,身着破旧道服,满头银发用一根桃木簪挽着,手中紧紧握着一柄白色马尾拂尘,口中气息微弱,身上覆盖一层积雪,眼见即刻冻僵。 木石俯下身来,抓住道人手腕,听闻尚有脉搏跳动,便将此人背在身后,紧步向前方赶去。 行了约有十多里路,始见山上有座小庙,便赶至庙前,山庙木门并未上锁,当是留于过往行人方便住宿。 木石背付道人推门而入,只见山庙尚且干净,桌椅之上无有灰尘,便将昏死道人扶入偏房木床之上,寻了锅灶,抓了一把米,烧了稀粥,热气腾腾盛了一碗,端至道人面前,一点点喂下。 片刻后,道人口中痛吟一声,睁开双眼,醒了过来。 他扭头环视左右,望着木石言道:“无上天尊,贫道以为已至地府,却为何回到道观之中?难道是你将我救回到这里?” “正是。”木石见道人醒了过来,不由松了口气,说道。 道人抬头看着木石,微微点头,云道:“真是有心之人。” 其后便吃尽米粥,又昏沉睡去。 原来此处即是破衫道人的道观,地处深山僻岭,一年路过之人,不过十余人矣,有时一月之内见不得一人入观。 老道在此修炼,全仗自己开荒耕种,允饥果腹,如今年迈力衰,劳作不得,本欲离观远行,投奔道友,未料突然天降大雪,行至山底,脚下一滑,滚下坡道,晕死过去,恰逢木石路过,又将其背回道观之中。 次日,道人渐有恢复,只是滚落坡道,伤了筋骨,只能缓慢行走。 木石又熬好粥饭,端至道人面前,伺候喝下。 道人食用了一碗温粥,面色稍有红润,张口问道:“不知壮士为何来此偏僻之地?” 木石闻言,稍有难堪,低头笑道:“我乃四处闲游之人,离家外出,本为寻访修仙大道。” 道人闻听,不由站起,仰天一阵大笑,言道:“苍天有眼,吾道不孤矣。” 随后,双目直视木石,正声言道:“贫道乃‘五斗米’道门继承传人,你可愿拜我为师,将道门传承下去。” 木石听言,不由心中一喜,问道:“不知‘五斗米’道门归属何道?为何从未听闻?” “吾道传自东汉国,自是归属黄老大道,为天师张陵于鹄鸣山创立,距今已有一千八百年之久,门内现今只余为师一人,若是收下乖徒儿你,门内便是只有你我二人。”破衫道人满目慈祥,凝视着木石言道。 “五斗米”道门善画符书,道内分师君、祭酒和奸令,师君乃掌门,祭酒宣讲《老子》,各有部众,又称理头,奸令又称“鬼卒”,初入道门,为人治病,治病不服药物,仅“加施静室,使病人处其中思过。”并利用符水请祷,“书病人姓字,说服罪之意,作三通。其一上之天,着山上;其一埋之地;其一沉之水,谓之三官手书。”病人出五斗米为谢,故人称“五斗米师”。 传说“此门有天官章本千有二百,多禁秘不传,又有化金销玉,行符敕水,奇方妙术,万等千条,上云羽化飞天,次称消灾灭祸。”天师张陵,子张衡,孙张鲁,张鲁掌控汉中、巴郡,后降曹,被“封镇南将年,封阆中候,邑万户,将还中国,待以客礼,封鲁五子皆为列侯。”后演变为“天师道”。 对于“五斗米”道门,木石完全不懂,听闻其道乃是黄老大道,自是欣喜,却未知此道乃以符籙为主,敬奉天地,并非金丹内炼大道。 木石见道人年迈苍苍,声称要传他道门继承,心中不忍推辞,不由张口说道:“我愿意。” 第五十三章 传道 老道闻言大喜,呵呵发笑,云道:“无上天尊,未想贫道青云一百一十七岁,尚能收得弟子,此生无憾矣。” 木石站立一旁,亦是嘿嘿发笑,数年奔波,寻访修仙大道,毫无踪影,如今终于有道人开口要收自己为徒,难道是缘法已至? 此道观名为青云观,乃青云道人据自己道号而题,道观仅有山门一座,大殿一间,偏房数间,兼带各类物件,虽然破旧,倒也素净,大殿中塑有太清道德天尊太上老君仙身,天尊发髻玉簪,面目慈祥,长须垂胸,手持芭蕉宝扇,身着紫袍坐于八卦灵台之上,灵台之下祥云簇拥。 第二日一早,青云道人与木石吃了早饭,道人依然身着不知穿了多久的破烂道袍,早早在老君殿中上了香,端坐在木椅之中,木石上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奉上青茶,青云道人接过茶盏,轻呷一口,乐得手持山羊胡须笑个不停,并授予木石师门造像、白拂尘、罗盘、雷尺、道书、道服,赐号:柘木,木石欣然接过,再拜师傅。 青云道人又带木石於殿前上香叩首,二人方才坐定。 木石换上崭新蓝青道袍,头戴正冠,冠上饰以方形青玉帽正,脚踏白云履,手持白驹拂尘,宛然一幅神仙姿态,看得老道点头不已,师徒二人在大殿之中喜笑颜开,谈论一番,从此,木石在观中住了下来。 木石怀抱着师傅青云道人赐予的一堆物品,走进他的房间,仔细观看。 师像乃一黄杨木制镜框,在黄杨木板上阴刻一名长袍道人,头戴冠巾迎风摆动,脚踩祥云飘浮在半空,右手持拂尘置于胸前,四周有数座高峰耸立,其上老松盘曲。木画刀法犀利简洁,长袍道人暗生神韵,使人隐隐生出一种亲切之感。 白驹拂尘柄身竟为雪花镔铁锻打而成,柄尾外露呈八棱形,余皆用马尾编丝包裹,柄身之上为连续菱花纹,柄头亦用马尾编丝九曲束头,内裹长长的白驹尾毛,此器又名“铁拂尘”,不但可以扫除尘埃,驱赶蚊蝇,亦是防身的冷兵器,看其年份,当在数百年以上。 罗盘径三寸,亦黄杨木制,中心为南北磁针,一黑一红,来回晃动,四周墨笔描绘繁密线条,内书密密麻麻的天干地支、八卦十二辰,通体刷以桐油,背面浅圈六分墨书“新安休邑方秀水。”其下有一朱红方形印文,字迹已然模糊不清,难以辨认,此方秀水罗盘却是清国晚期名家出品,善于堪舆之术的风水先生极为喜爱。 雷尺通体棕红光润,自然也是数百年的旧物,系用雷击枣木制成,上圆下方,正背面刻以无上天尊灵符法天敕令,两侧各书“馬趙温缶鄧辛聻,張陶龐劉勾畢靈。”顶端又刻“玉皇敕令”四字。此器用以符籙通神,调度雷霆之力,镇邪驱鬼。 师传道书内载:云篆飞符,龙章凤文,伏阴招魂,炁禁咒水,巫术金蚕,祈祷神祝,辟邪镇宅,刍狗厌胜,枯木生荑,五岳真形,仙草灵药,僻谷服食,除凶禁咒,赶尸移灵,铁券版符,四神灵符,驱策灵物,俸请百神。 其内奇方妙术,万等千条,令人眼花缭乱,头晕目眩,总而论之,乃敬俸天地山川河流百神,借以沟通天地万物,使修道者灵魂与天地万物交流,感悟大道。 木石眼望面前龙飞凤舞的五千符文,面色青黑,愁眉紧锁,不由心中犯难,且不说其文一概不识,就连笔划亦是八曲九转,书写艰难,若是要全部记下,以他此刻的能力,根本无法作到。 木石无奈之下,合起道册,长叹一声! 本以为得了道家传承,修仙大道即现眼前,谁知道都是些念咒写字的方法,而且极难炼成。不过其内所载灵魂与天地沟通之法甚是奇妙,若是练成,自是大道。 其余繁枝乱叶,均要感悟,一门法术,或许数十年方能炼至大成,如此之多,修炼到何年头方能到头? 罢了,既然自己一心求道,便从这云篆练起。 云篆乃模仿空中云朵形状变化,书写而成。道书云:八龙云篆,明光之章,自然飞玄云气,结空成文。据说书成之后,可沟通神灵,传达心意。 木石自知云气系江河水气升腾天空,变化而成,白云飘浮空中,随气流变幻无穷,要临摹云气神韵何其之难! 练习云篆,首先需要寻找一枝毛笔,木石在身上一阵搜索,猛然记起早时在太和门时,北冥堂玉娥师妹曾赠予他一支湘妃竹笔,用来练习正好。 他从虚灵珠内拿出湘妃竹笔,见笔管依然红润光滑,其上泪斑痕痕,散于竹管,光泽闪动,尤如大小玉珠,不禁神飞思扬,想念起玉娥来。 忽然,他心中灵光一闪,回想起与玉娥一起采摘的仙草,如今正好得到道典,不如细细查询,或许能识得此草。 木石急忙重新打开道册,翻到仙草灵药篇,一一查看,不久果然寻找到一篇仙草图录,后面书有介绍文字,其形如伞盖,上下三层,上有云气覆之,与采摘仙草一般无二,名曰“平步青云芝”,生于名山之阴,大青石间。青盖三重,上有云气覆之。味辛甘,以阴干食之,令人寿千岁不老,能乘云通天见鬼神。 看到此段文字,木石仰天放声,狂笑数声,多年伤情,今日一扫而除。 玉娥自是仙缘深厚,有缘服食此等极品仙芝,定是羽化而去,上升仙界,想来她本为仙子下凡,时机到了返回天宫。 想到此处,木石放下手中诸物,心中愉快,迈步出了道观,在树木山石中缓步而行,无论如何,此行总算解决了过去的一个心结,只要她没有遭受劫难,身处何方自是无忧。 傍晚,木石从外返回道观,看望师傅青云道人,又请教了诸多道书中的问题,师傅逐一详解,他恍然大悟,直至深夜,二人方才各自回房休息。 第五十四章 观云 清晨,青云观内,幽静无声,偶有飞鸟从天空掠过,侧房中,木石端坐在木桌前,手持湘妃竹笔,正在一小块方形生宣符纸上勾描云朵。 生宣,乃纸中珍品,纯用草木制造,工艺精良,纹路清晰规整,有生、熟、半熟之分,生宣洇水,熟宣不洇水,各有利弊,多为书画家喜用。生宣落墨变幻丰富,用来绘符确属上品纸张。 道册所载祥云符文颇为简单,大头如菌,细长尾巴弯弯曲曲,浮于纸中,线条自然流转,韵味自生。木石持笔在纸上勾勒出一朵单尾独头三曲祥云,奈何所绘云头笔力不匀,线条忽轻忽重,气劲无法作到圆润通畅,歪歪扭扭,呈现纸符之上。 木石望着自己亲手绘出的祥云,不由一阵气恼,如此形状,莫说生有灵气,凡人看了亦会发笑,还说与天地沟通,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他摇头一笑,静下心思,落笔又绘了数十朵云纹,依然丑陋无比,不觉一时丧失信心,莫非自己天生不是这块料? 木石放下竹笔,在屋内慢慢踱起步来,心中暗暗思索,人常说照猫画虎,自己坐在屋中,闭门造车,凭空捏造,又岂能绘出白云的变幻神韵,不如去山林之上,观看天空云气变化,或能感悟出一些道理来。 想及此时,木石收拾好笔纸,信步走出房屋,出了山门,一路向山上行去。深山之中,丛林密布,寒冬之际,唯有松柏枝叶青绿,槐榆杂木,叶已尽落,枯枝横坚朝天而立,兼有刺骨冷风从山谷中袭来。 木石身穿棉衣,双手合拢,迈步向山巅上走去。登至山顶,已是午时,适逢天气放晴,一朵朵白云飘浮在青天之上,翻滚变化,向南方缓缓移去。 山顶一处平台之上,一人仰望白云,仔细观赏,只是空中云朵看似不动,实则从内向外滚动,运动极慢,若是不留心察看,难以发现。看其轮廓,凹凸弯曲,不断变化。 他双目望着蓝天白云,以神意在脑海中临摹刻画,熟悉白云翻飞变幻的形状。 天空之中,云朵自内旋滚,又顺风而动,内含水气,可生雷电。其形态虽肉眼可见,实则虚无难测,又是阴阳相济而生,犹如凡人世界,诸般事物,日日变化,看似真实,实则虚幻难测。 木石站在山顶一动不功,仿佛石化,静静感悟着云气变化,一个时辰后,方才转身坐于山石之上歇息。观赏云气,可使人心灵沉静,超凡脱俗,经过一个下午的观察,心中隐约有了些许感悟。 时至傍晚,夕阳西下,彩霞满天,云气又是一番变化,时或七彩灿烂,犹如凤飞九天,又或金光万道,仿佛须弥佛境。彩云只现片刻,便已消散。木石见夕阳美景,彩云漫漫,心中又是另外一种感触。 道书记载修成仙灵以后,可以驾云遨游穹苍,乘风而行,其术自然不是木石现在能了解的,却不由他心中浮想翩翩,若是能居住在彩霞幻象的世界里,又该是多么令人心旷神怡的事情。 趁着暮色,木石悠闲迈步,下了山峰,回至青云观之中。他坐于桌前,持笔接连画了数十朵单尾云朵,人云“胸有成竹”,他却是“胸有成云”。 此番又自是不同,只见纸上云朵浓淡变化自然,浮于符纸之上,虽然线条依然纤弱无力,却有一丝飘逸之意。木石放下笔来,坐在木椅之上,手持云篆符纸,兴趣盎然的左右观看,颇为满意,心情大好。 第二日,木石将所绘云符呈于师傅青云道人观看,道人手持符纸,只望了一眼,便道:“徒有其意,未得其神,还需持久练习。” 木石闻听,微然一笑,低头回道:“多谢师傅指点!可是这绘制符籙之术,又该从何处着手?” “符籙仙术,乃是临摹天地万物精粹,实属图画之技,当以精气布置其中,方能生灵。天地由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其质本一,便如同平面与立方,虽然不同,却有相通之处,若能贯通本质,则灵符生成。”青云道人手捋山羊胡须,慢语对木石说道。 “是,徒儿自当细心研究。”木石虽然未曾明白,仍低头回复师傅说道。 “谦虚低微,孺子可教也。”青云道人见状,亦是呵呵一笑而言。 此时,木石见师傅心内高兴,又从怀内取出行气铭青玉柱,让他观看。 青云道人伸手拿起玉柱,仔细察看一番,对木石言道: “此乃上古行气内炼之术,自古秘不传人,我也只能窥得一鳞半甲,只知其中呼吸之法。” “行气,深则蓄,蓄则伸,伸则下……行气指上古内炼之术,深乃是指呼吸缓急相间,幽远深长,为道家内功呼吸之法,当细缓时需缓缓慢行,当深长时需紧持勿松,吸气之时腹部内收,呼气之时实腹鼓起,此法又称‘逆呼吸’,多为修炼内丹术的道家采用,只是金丹之道世间难见,又秘不传人,与我道门道术相去甚远。”青云道人对木石详细解释,却也只解了行气铭中的一字,“深”。 木石听罢,不禁愕然,未想一个“深”字便有如此繁复,上古之法果真涩诲难懂,若想通篇解通,自是艰难重重。 青云道人将行气铭青玉柱还于木石,见他双眉紧皱,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对木石言道:“若想习学金丹内练之术,也并非无有可能。我有一位挚友,道号:‘赤峰’,于昆仑山中修炼金丹大道,我於你书信一封,日后若有机缘,可去寻访习学其法。” 闻听师尊所言,木石再次恭身谢过师傅,回至屋中。 木石坐于屋内木桌之前,细细思量师傅教授之言,对于符籙之术,内心有了重新认识。 此术虽属外炼之法,却需将精气神思注入其中,方能灵验,如此看来,以后还需勤加练习才好。 第五十五章 符咒 却说木石在青云观中,学习符籙之术,整天在房中写写画画,又或者在山林之中游荡,观察草木花叶,山石积雪,感悟天地万物变化。 听闻师傅所言,符文跟本在于观测事物本质,就图画之技而言,这方世界不过是由点、线、面、体构成,点可积累成线,线又连绵组成平面,面面相续构成立方,方可削切成圆,圆亦可磨琢成方,万物之间环环相扣,链链续接,一处变化便会影响周围事物产生变化,当然,其中还有时间、空间的限制作用。 如此看来,符籙之术与禁法布气、祝咒祈神等法亦有相通之处,所谓万法归一。 云符之变化或许能使修道之人感悟虚实之变,领悟空间之秘。 木石坐于房屋之中,持笔不断勾勒云朵,由单尾三曲云朵,绘至双尾三曲云朵,直至绘出簇云团聚。 三月后,手法已经非常娴熟,随手描出一笔,轻重干湿变化,分布均匀,线文凝聚有力,方才在云纹外形上达到标准。 其后,便是要布气其中,布气即是绘符者将自己心中的意念注入符文线条之内,使之韵含制符者的神念,这样无论是投符山川,或者焚化符水,方便与天地万物诸神沟通。 如今,木石绘制的灵符大多只是外形达到要求,只有单尾三曲云纹符纸颇有灵气,若是放置桌面,无风隐隐而动,抛投空中,可歪歪扭扭向前飞出一丈之远,又可随着木石心意折转而回,此符竟然含有飞符的效果。 飞符乃是符籙术中的一种符纸,修炼符术大成以后,可以投符空中,飞出千里之外,施加符中之力,又可用作传达消息的工具,飞符又是符籙中极难绘制的符纸,若非长期练习绘符之人,跟本无法制作,大多符师只绘常见符文,悬贴高处或藏压暗地,效用低微。 符籙之术中又有版符,乃是镌刻符文于木版之上,可以大量印制,其效力自然下降一层,所以因此又产生了供符之道,供符是将符纸供奉于神灵之前,焚香祷告,祈求神灵赐予灵力,增添符纸效力。 版符的效力还要看制版者的水平高低,若是版文生动活泼,韵涵神意,印符时符师凝神聚意,一丝不苟,也可以制出上品灵符,只是版符可以大量制作,高级符师大多不喜版符,要讲上品符纸,还是以手绘为主。 版符中又有天然版符之说,乃是天地灵物生生灭灭,留在世间的遗物纹道,例如有万年灵木寿尽之后,残躯留存世间,其上天生纹理拓印下来即是天生版符。天下万物,均有文理,只是拓印下来后具有灵性的符文万中无一,若有符师拣得天然版符,一般都是当作宝物秘不视人,私自珍藏。 符籙之内又有铁券朱文符,铁券以精铁制成,方圆三寸,其上朱书符文,亦作护身避邪之用。 木石从道典中得知符籙的万般变化后,自然颇感兴趣,平日走在深山密林,涧谷溪流之际,看到外表奇异的东西,便要上前翻弄一阵,看看是否有天然版符的可能,也拣回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物品,用墨拓打下物品上面的纹理,却是无一具备灵性,白白浪费了诸多符纸,墨拓之技倒是练得十分娴熟,片刻之间,便能拓出一张符纸来。若是如此形象处在繁华都市之中,必定会被认为是拾荒度日的人。 但凡修炼符籙术的道师,必须修炼咒文,符、咒结合,会产生更强的效用,又会产生一种强大的禁术。 咒者,声也,天地之间,动静变化,便会产生震动的情况,震动又会发出声音,故而只要此方世界还在运转,声音便会存在。 咒文自是模仿世间各种声音,用来与天地沟通的方法。 道门咒师所念咒文自然内含人族的心意神念,祈文都是以人族语言向神灵祈祷。 例如凡间常悬带“姜太公在此”令牌,以避风雨求平安,书载“姜太公为灌坛令,为镇风雨之神。” 木石在道册咒文中择选了北帝辟邪神咒,叩齿三十六通,咒曰:“二象回倾,玄一之旌。七灵护命,上诣三清。双皇驱除,赫柏罗兵。三十万人,侍卫神营。巨兽百丈,吐威摄精。挥剑逐邪,馘落魔灵。神伯所咒,千妖灭形。”咒毕,又叩齿三十六,此乃咒鬼杀邪之法。 咒文之法,当是敬奉神灵,祈求仙界降下灵力的一种方法,其轻重缓急,神念分布皆要掌控得法,心中必须存有敬奉之意,方能有所效力。 虽然木石能绘制出稍有灵性的符纸,却于咒文之术进展缓慢,平日念起咒文,非但丝毫作用无有,往往又影响布置符纸的效用。 多日练习后,木石无奈放下修炼咒文的功课,心中暗想:“果然一心难以二用,术有专精,一术未成,分心修炼其它法术,肯定两者都难于成功,也罢,口诵咒文充当样子也好,若是一名道士出去,不会念咒,难免遭人讥笑,咒文之法,以后再修。" 此后,木石一心在青云观中练习符文,专攻云符,将单尾三曲云纹符修炼的操纵自如,只是仅能放出一丈开外,要说用处,现在尚无一点,只是符术中的基本功夫而已,需得能操控云团才能有所作用,也仅仅是可以隐蔽身形,或为后面绘制云雨符或五雷符打下基础,要讲驾云赶路,却是为时过早。 木石每日凝神绘制云篆符纸,渐渐由一朵增添到两朵、三朵……终有一日,绘成一团成形的云朵,可以在一丈方圆内操控,投出符纸之后,变幻成云雾,人亦可隐蔽云朵之中。 此时,木石喜出望外,匆匆拿了云符,奔向青云道人的房屋,请教师傅指点,方才推门而入,却见屋内空无一人,诸般物品收拾得干净整齐。 木石不由独自言道:“咦,平日此时师傅都在屋中,他又能到哪里去呢?” 第五十六章 逝离 木石走出青云道人的房屋,在道观内寻觅一番,不觉走到大殿之内,却见师傅盘膝坐于蒲团之上,面向前方。 道人双目浊暗,面色黄蜡,气息微弱,依旧穿着那身破烂道袍。 木石急步上前,问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师傅为何要坐于大殿之中?” 青云道人抬眼望了木石一下,轻声言道:“傻徒儿,师傅我大限已至,寿数到了,将要归去。自古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你我相聚一场,实为缘分,如今已到了分别时候。我去后你可将我葬于后山山坡之上,在那里可以遥望道观,道门道术已经传承于你,我再无遗憾矣。此时坐于老祖宗仙身塑像前面,我也能去得心安。” 木石闻言,不由心中一阵酸楚,虽然他与青云道人相处不足一年时间,但却有授道之恩,况且师傅对他无有私心,将道术一一详解传授,自己却一无所求,如今师傅将要离开这方世界,木石心中难免伤心悲痛。 青云道人见木石双眼发红,呵呵一笑,安慰他说道:“人生在世,谁能不死?虽说我道门中人,与天争命,但修成仙身的寥寥无几,今世我是无缘白日飞升,虽说平日积攒功德甚少,不过也没作下什么大恶,倒也难说进入地府后结果如何?说不定阎王爷会赐我一个小官当当,那也不错。” 木石听此,破啼一笑,言道:“那徒儿恭祝师傅能当个城主,将来见面也好有个地方去处。” 师徒相顾,哈哈一笑。 人言修道之人对生死看得很淡,更有悟透生死玄关者,生即死,死即生,有生便有死,有死又会生,一切乃天道变化而己。也只有参透生死关者,才能在修行道路上走得更远。 这一夜,师徒二人皆坐在大殿之中,彻夜长谈,直至拂晓,青云道人满面笑意,闭上双目,溘然长逝。 木石见状,恭恭敬敬的又叩了三个响头,随后将师傅青云道人安葬在后山山岗之上,又寻了青石凿刻成碑,上书“青云道人之墓,徒柘木敬立。” 从此,青云道观中仅余木石一人居住。 每日,木石都在屋中练习制作符纸,云符练习的越来越熟练,已经可以在一张符纸上绘出九朵云纹,抛投出去三丈开外,但要说升腾空中,随心而动,尚未做到。 至于手绘制作雷符,却不是木石现在所能掌握的,一来雷法难习,需要观看天空惊雷感悟,运行吸纳雷电火力道法;二来雷系道术极其难炼,神宵天雷并非人人都能掌控。 不过,对于木石而言,制作雷符却有便宜之处,师傅赐于的雷尺之上自有雷符纹理,两旁又刻有六名雷神二十四部天君姓氏,兼有六位天罡三十六神将之姓氏,连同雷纹神名一起拓印下来,自是一张颇具威力的雷符。 木石得到的道术传承中,最重要的乃是感悟天地万物之间的衍变大道,即是个人神念与天地契合的程度,换而言之,乃是个人灵魂感知宇宙环境与神灵的能力,此术首先便是要神念离体,神念离体的初步状态即“出阴神”,只有阴神出体后,才能随意在空中奔走,感悟物体的内在本质。 他虽然学习过巫舞出神之术,能够做到阴神外出,却不能远离出屋,显然是阴神太过虚弱的缘故。增强阴神的道家内炼法术,以在体内温养、呼吸内炼为上,外出吸收月华亦可,只是风险甚大,难免受到外景惊扰、惑媚,若是道心不坚,又离自个肉身过远,不能回归,便会魂魄消亡。 就算是金丹仙术修成阳神大道,亦要温养九年,慢慢熟悉宇宙万物,方能脱离肉身,飞升仙界。 木石白日绘制符籙,夜晚修炼呼吸吐呐之术,兼修阴神出体法门,整日自是繁忙劳碌,青云观中又少有人来往,偶尔有翻山赶路之人进观,借宿歇息一晚,第二天一早便会匆匆离去,道观之中,一年也见不得一钱银子。 木石对此,却是不愠不恼,乐得图个清静自在,独自在道观之中,除了敬俸太清道德天尊太上老君,燃香俯拜,静心祈祷外,便是独坐偏房,修炼道术。 一日深夜子时,木石正卧木床之上,双目微闭,双手轻轻置于身体两侧,覆于腹部丹田左右亦可,修炼阴神出体法术。 此为正卧之法,又有侧卧法,名为“五龙托体式”,一般多是右侧而卧,左手附于左腿之上,右手托于右颊,微闭双目。 所谓五龙,乃是想象四肢兼中枢脊椎犹如五条神龙,将身托起,亦属道家观想之术。 由于木石第一次出阴神时,采用的是正卧法,每次修炼便习惯了采用正卧之法,至于哪种方法最容易出神,却是因人而异。 首先,木石将身心从外到内,一层一层松驰下来,使身心协调自然,达到一种朦胧恍惚的境界。 入静以后,片刻,便觉得身躯慢慢从木床之上飘起,浮于空中,四周依然黑茫茫一片。 此时,木石心中却格外清醒,缓缓调整心念,将身躯竖立起来,站立于半空之中。 阴神刚出体之后,心念尚不能调动身躯,仿佛石人一样不能动弹,此种境界乃是阴神虚弱之故。 不过,人之阴神离体,却是不需用目观看周围事物,只要心念覆盖之处,一丝一毫都知晓的一清二楚。 木石离体阴神凭空站立,飘浮在屋内半空之中,他尽量保持着这种飘浮状态,使得阴神不至于受到身体牵引,回到肉身之内。 渐渐的,阴神极为缓慢地穿过屋顶,处于旷野之中。 此时夜空正值明月当头,寂静无风,淡黄色的月华清洒下来,笼罩着木石阴神。 顿时他觉得一阵阵神清气爽,心念尚未来得及向四周散去, “哇……”耳中忽闻一声稚鸟鸣叫,唰的一声,阴神瞬间回归肉身之内, 木石猛然睁开双眼,惊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道:“好险!” 第五十七章 七童卧斗法 修道之人在修炼之际,最忌有人惊扰,一个不慎,便会走火入魔。 走火指炼丹时火候不足或过猛,导致失败;入魔指心神受惊陷于幻境,误假为真,丧失本性。 若非修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境界,绝无人敢说不怕外界影响。 尤其在修炼出神之术时,阴神尚未稳固,哪怕是极其轻微的声音,都会对阴神产生强烈的影响,若是道心坚实,尚不要紧,若是心中产生恐惧意念,阴神就会受到伤害,严重者便会产生幻觉,从而走火入魔。 木石阴神受到半夜鸟啼的惊扰,不由自主缩回到肉身之内,却是受到少许损害,不过尚无大碍。他卧于床上,内心不禁一阵惧怕,看来若是阴神没有修炼到柔韧充盈的程度,绝对不能轻易放出室外。 木石放松身心,调整呼吸,过了许久方才安定下来,却是再也无法修炼道术,随起身,翻开道册观看起来。当读至魂魄修炼篇时,又寻见一门道法,名为七童卧斗法。 凡上学之士,服日月之道,当修七曜妙法。当于别室烧香,北首而卧,存思七星,焕明北方,己身卧于七星斗中。此乃想象自己身躯卧于北斗七星之下,北斗七星化为七个小童,小童身泛七宝之光,照耀我身。 此法甚是精妙,传说千万星辰之上,亦有神灵星君居住,满天星辰之光如同月华,虽说微弱,胜在繁多,临空洒照,亦可锻炼阴神。 七童卧斗法又有咒文,为四言诗句总结的心念观想景象。 木石看罢,不由摆出北斗七星式,修炼起来。虽说并未焚香祈祷,但只要心存敬畏天地之意,亦是无妨。 他身体曲卧于木床之上,头北脚南,心中存想北斗七星高悬夜空,洒下阵阵清辉光芒,笼罩着自己的身躯,渐渐的,体内灵魂安静平复下来,并有逐渐充盈之意。 北斗七星自古为华夏人族重视,其柄指示四季时日,初昏之时,斗杓东指,天下皆春;斗杓南指,天下皆夏;斗杓西指,天下皆秋;斗杓北指,天下皆冬。 据传佛祖成道之时,坐于菩提树下,有北斗七星星芒俯照而下,佛祖明悟成道,因此佛、道两教中人都十分重视北斗七星。 木石修炼的七童卧斗之术乃是道家温养魂魄的上乘法门,随着他的意念连绵不断观想,恍然进入到一个不可明的境界,木石慢慢处于深眠之中,酣然睡去。 次日拂晓,木石早早醒来,自觉神气清爽,便手持白拂尘,来到青云观外的山林之内,双脚虚立,缓缓起式,挥舞拂尘,练习起了拂尘术。 拂尘乃佛道两教皆用之物,禅宗大德宣讲佛经禅理之时,喜持拂尘,以示身份之别,亦有拂去烦恼之意。道门中人多独居山中,为了去除蝇虫之扰,更是必持拂尘,为日常随身携带的器物。 总而言之,拂尘最初作用为驱赶蚊蝇,后来隐喻为扫除世间红尘,清除心中三千烦恼丝之意。 木石手持拂尘,随身舞起拂尘术,诀曰:拂尘归丹定五行,返来归元出乾坤,龙心指路悬神爪,衣里穿梭指星辰。 但见他顺手拂扫,抖动缠绵,点刺劈砸,银丝漫天飞扬,形成一团白茫茫的光团,将木石身影遮蔽不现。又或团团银丝抖舞,环环相连,幻人双目,转眼再变,银丝条条竖立,忽东而西,仿佛悬河落瀑,南北奔流。 拂尘之器,半柔半刚,挥舞之时阴阳相济,阴尽阳起,刚落柔随,又兼木石以前修炼的乃是太和门阴阳拳法,懂得阴阳转化之道,自然将一柄拂尘演练的出神入化,精湛绝妙。 一趟拂尘术挥舞下来,木石通体发热,气血通达,心神舒畅爽快之极。 舞完拂尘术三十六式招法后,木石赫然发现拂尘与刀剑之术差异极大,刀剑皆为利刃,以凌利杀戮之气为主,防御次之,拂尘前端柔弱,以柔化为主,可以使人减少胸中的杀戮戾气,舞动之时,犹如漫游天际,驾云遨游,故而拂尘亦是悟道之器,使修道人在静寂空间和运动之中寻找那一点点灵感。 拂尘又含有修道人的神念,若是道术大成,拂尘一抖之间,便具有移山飞石、腾挪破空的威力。 道门之中,初修道术之时,亦有静功、动功之分,静功壮大增强魂魄之力,动功修炼肉身血气畅通,若是灵魂尚未修成,肉身坏了,自然两者皆毁,肉身若是修炼的血气畅通,腑脏强健,亦更有利于灵魂的壮大。 人身“动摇则谷气得消,血脉流通,病不得生,譬有户枢不朽是也。” 因此初期修道之人,多重视静、动功结合练习,平时亦喜欢模仿伶虫、仙鹤、灵猿、猛虎等异兽的动作,锻炼身躯,并兼习一些防御护身的武技。 木石修炼七童卧斗法数月之后,每晚侧卧,自觉空中有丝丝星辰光芒隐约降下,落入身体之内,灵魂吸收了缕缕星辰光华后,逐日强壮起来,阴神出体以后,外形由依稀可见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在房屋之中亦能手足晃动,缓慢活动,不再像以前那样,如石人一般僵立不动。 木石随兴又在屋中激发了一张云符,云朵浮在空中,他缓缓将阴神移至云中,竟然发现阴神可以站立云朵之上,亦可隐蔽其内,随云飘行。 只是若要阴神随云外出而行,尚需更为强大一些,并且不再惧怕外面世界的各类声音,风雨水火俱要一一适应方好。 阴神离体后,肉身便会保持离体前的姿势,不能动作,离体不能超过一定的时日,否则肉身亦会损毁,阴神返回后若是无处可居,只能另寻他处,如此会不利于修炼阳神,只好以阴性身的状态在夜间或阴暗之地游荡,若想以阴身修成阳神,却是万难之事! 虽说上古传有九炼阴神化阳之法,却属仙家秘术,其法逆行天道,有违凡世众生生存法则,不得随意传授,否则便会遭受天谴。 木石修炼云纹符籙初有成效后,便绘制了数百张团云符纸,又用雷尺拓印了许多雷符,便暂时放下此术,整日闭门不出,昼夜坐于屋内练习增强魂魄阴神之术,期望阴神能修至自由奔行,外游旷野山川的境界。 第五十八章 邛山 深夜,青云观之内,大殿耸立,悄然无声,四处一片漆黑。 在木石居住的偏房之内,一道模糊的人影似木偶一般呆板的挪动着双腿,向门口走去,他一点点的弯曲脖子,探头向外看去,头颅竟然穿过木质门窗,伸于门外,门外除了几颗杂树,别无杂物。 如同木偶的身影将身一挤,穿过木门,站于院中。方才站定,便挤眉弄眼,将牙齿一阵乱叩,此人影正是木石阴神。 叩齿法乃是道士日常保健之术,叩齿震动牙根颌骨血气,能使牙齿稳固,利于生津,是保护牙齿、清神醒脑的小方法,齿又是三宝中“精”的外在象征,因而叩齿是道士每天必须做的事情。 另有手梳头、干洗面、鸣天鼓之法,鸣天鼓即以双掌心捂耳,食指压中指上,以食指滑击脑后双骨,有去风池穴邪风之效。 也不知为何此阴神学会了模仿木石平时的小动作,也许是从脑海潜意识中带来的习惯,他一离开肉身出来便先活动五官,胡乱叩齿一通。 木石阴神出门后,呆板的一步步在院内行走,好似婴儿蹒跚学步,东瞅瞅,西瞧瞧,不时眨巴着眼睛,令人好笑。阴神一时走到树木底下,双手握住树干,皱眉瞪目,使出全身力气摇晃树身,却如蝼蚁撼树,树木纹丝不动。 此时,一阵渗骨夜风厉声袭来,阴神面情惊悚,紧紧抱住树木,低头躲在后面,待得疾风过去,方才一步步又回屋内,返回木石肉身之内,木石真身双眼一睁,醒了过来。 经过多日修炼魂魄之术,如今木石阴神已能走出房屋,在道观院内活动,也不再惧怕一些小的声音,只是对于风雨水火还不太适应,对于活物却是不怕,只因大多动物如同凡人一样,眼睛看不到阴性的东西,即便是从旁边走过,也会觉察不到,两不相扰。 一月后,经过星辰月华的滋润温养,木石阴神已经可以在院内自由奔走,不再恐惧各类声音和风雨水火,偶尔也躲藏在云符之内,在道观上空左右飘荡,木石控制符籙的能力也由三丈增添到十丈左右。 至此,木石在青云观中已修道两年有余,便欲进入道观后面的深山之中,磨炼一番心性,前后思量之后,他又从虚灵珠中取出火炉、砧台、铁锤等锻造工具,叮叮当当,持锤锻打,剪形打磨,约半晌时间,用百炼钢打造了两面圆形的铁卷朱文符,上面以朱漆绘制了“护身符”。 道书云:“道家受道,以符籙为要。受道之后,必佩符命,其为镇妖驱邪之符者,曰‘护身符’。凡初入道者必佩之。” 佛门僧人亦有佩戴护身符者,多为各界佛祖造像及咒语。又有诗云:“朱书护身咒,水噀断邪刀。” 道家护身符多为一神将形象,底下书以神灵姓名、避邪言辞等,多以朱书绘成。 木石将两面百炼铁券朱文符隔衣佩戴于前心后背,除了避邪驱鬼,亦可以当作护心镜使用,如此布置,木石顿觉心安不少。 以前进入深山密林,他并不知世间有多少石精木怪,心中无念便不惧怕,如今学了道术,方才知晓世间还有诸多未知秘辛,此时欲入深山,心中却有了些许惧意。 青云道观所处山脉名曰“邛山”,邛山山脉地处西南,山高地险,植物茂盛,山体险峻,有“四姑娘山”为山脉最高峰,约有二千余丈高低,其山脉矿产丰富,珍禽奇兽无数,山中又有远古冰川存世,水流资源充沛,西部横断盆地、高原,地势十分突出,其中森林密布,沟壑纵横,是西南著名的山脉。 青云道观建在邛山山脉的一处偏峰之上,若是沿此山向深处延伸,自是险峰无数,雪山冰川又多,高不可攀,山巅又是云气弥漫,迷人眼目,风景优美,自古传说乃神仙居住之地。 木石欲进入邛山深处探秘,也是因为自从他将道册中的符籙与魂魄之术修炼至初见成效后,道术再也无法进步,仿佛陷入到一个瓶颈之中,整日待在青云观中亦无事可作,便动了出走的念头。 这一日,他于大殿太上老君仙身塑像前,恭恭敬敬上了九柱草香,磕头祈祷后,回至屋中,收拾了行李,身着道衣,背了包袱,手持拂尘,将道观头门虚掩,迈步向邛山深处行去。 木石行走在深山森林之间,耳闻鸟兽之音,目视参天树木,翻山越谷,向西行去。 他白日手持白驹拂尘,择路而行,夜晚寻觅僻风之地,静心修炼道术。 一日,木石刚登上一处山岗,举目远望前方,只见白茫茫一片,依然无有尽头。 他伸手将罗盘取出,举至面前,正欲仔细察看方位,耳中却听一声震天巨吼,“嗷呜……” 抬头一看,一只吊睛白额猛虎突然出现在眼前,通体黄白条纹,怒目裂嘴,疾速向木石奔来。 木石见大虫迎面扑来,并不吃惊,不慌不忙将拂尘挂于腰际,收了罗盘,徒步迎上前去。 但见猛虎双爪拍来,木石双臂一绕,附于虎腿关节之处,掤住向右侧一捋,将猛虎引至旁侧。 猛虎回身,蓄势跳跃一丈余高,巨口大张,獠牙显露,狠狠向木石咬来。 木石身影一晃,侧身抓住虎爪,旋转借力将大虫一抛而起,竟凌空三丈余高! 待得猛虎惊慌失措摔落地面,木石早已上前,左手揪住虎头皮毛,将猛虎死死按在地上。 大虫扭身挣扎,怎奈木石一身蛮力只在万斤以上,如何会让它逃脱得了? 只是一拳击在头顶,便将大虫击昏在地。 木石站起身来,望着昏死过去的猛虎,轻轻一笑,独自言道:“无上天尊,我又没有惹你,你又何故要来惹我?罢了,修道之人讲究慈悲为怀,行善积德,今日便放了你。” 说完,木石拍了拍道袍,绕过大虫,又将拂尘持于手中,取出方秀水罗盘,定了方位,继续向邛山深处行去。 第六十章 血藤精 深夜亥时刚至,木石悄然跃下悬崖山洞,行至南坡树林外围,只见木精柘桑独自坐在一棵大树的树冠之巅,探头探脑,正在左右察看。 柘桑见木石真身前来,急忙从树冠飘然一跃而下,走到木石跟前,先拱手行了一礼,笑语言道:“道友真是守信之人,如约而至,柘桑在此谢过!” “哎!道友客气了,不如你我二人现在就去寻那血藤精怪如何?”木石哈哈一笑,拱手言道。 “如此甚好,我来带路,道友随后即可。”木精柘桑回道。 二人一前一后,边说边行,向南面急行而去。 约过了半个时辰,二人来到一处涧谷之地,放眼望去,只见谷内成片的枯木耸立,碧叶凋落,只剩树枝交错独立向天,其间只有少许带刺的矮小灌木苟延喘息,枯木之中生长着诸多暗红色藤木,却是生机勃勃,郁郁葱葱。 树精柘桑伸手遥指谷内深处,对木石说道:“这里即是血藤精怪侵占之地,此处原先森林茂盛,绿意盎然,如今树木枯萎,满目苍黄,皆是被藤精吸光体液而亡。” 木石举目望去,只见枯木连绵无际,残枝朽木,腐烂地面,臭气熏天,一眼望不到尽头,不禁骇然。 二人相视而望,木石聚眉思索一阵,伸手从怀中取出两张云纹符籙,凝神祝咒,抛至空中,霎时空中现出了两团云雾,弥漫半空。 木石拔出雪花镔铁龙泉宝剑,反手扣持,与木精柘桑各自躲藏于云雾之中,小心翼翼避开血藤,向涧谷中心行去。 涧谷中心深处,生长有一株磁瓮般粗的暗红色藤木,此藤沿着山谷石壁蜿蜒盘曲而上,约有百余丈长,藤身上枝干错乱穿插,蔓爪粗如碗口,圈圈扭曲扣勒石壁凸石,藤叶紫色掌状,大如磨盘,厚寸许,迎风摇曳,声如闷雷。 木石、柘桑潜身云雾之内,静静站于血藤之下,探头观察着藤精本体,见此藤硕大无比,二人面面相觑,心中犯难。 树精柘桑言道:“血藤精体形庞大,不如火攻,我此次准备了不少树油凝脂,还请道友将其布置在顺风之处,借风燃火,一举毁灭藤精本体。” “如此甚好,我立即就去布置。”木石回复后,接过柘桑递过来的一个袋子,隐身云雾之中,暗暗向血藤本体潜去。 木石悄然行至一处利风斜坡,见干草枯枝遍地,随将树木脂油一股脑倒在地上,取出火链,轻声碰出火花,引燃火绒,置于枯草底下,片刻之间,火借风力,风添火势,加之树脂助燃,熊熊大火习地而起,趁着厉风呼呼作响,一片冲天火浪向山谷中的血藤席卷而去,赤红火焰瞬间将此藤淹没。 此时却见巨形血藤一阵摇晃,从中匆匆走出一人,通体暗红,须发卷曲随风飘摆,面目布满黑色条纹,细口利牙,狰狞恐怖。 此人悬空而立,身躯扭动,右臂猛然一挥,只见火中藤条纷纷将枝条扎于谷底河流深水,吸吮河水运至紫色藤叶之内,大如磨盘的藤叶霎间滴起水来,好似天降滂沱大雨,水滴淋漓而下,不多时,渐渐将山谷中大火浇灭。 木精柘桑见血藤现出了阴灵,急忙从云雾中一跳而起,来至血藤精面前,二话不说,将身一抖,只见密密麻麻的针刺急射而出,如雨一般向血藤精射去。 血藤精见柘桑攻来,左手中突现一块盾牌挡在身前,拦住针刺,口中厉声叫嚣:“柘桑老怪,原来是你,哈哈!没想到今晚你自己送上门来,正好将你收拾了。” 话语刚落,只见血藤精将右臂一晃,化作软鞭,啪的一声,疾如闪电,冲面向树精柘桑击来。 柘桑哼哼冷笑,侧身闪过,手臂掩晃,飞出一支白羽木箭直冲血藤精面目疾射而去,血藤精手举盾牌拦挡,只听噗嗤一声,木箭穿盾而过,箭头擦过血藤精脸颊,划出一道口子来,顿时鲜血长流。 血藤精见状勃然大怒,将手臂乱摇,化作漫天长鞭,啪啪振响,胡乱飞舞,一起向柘桑袭来。 树精柘桑亦手持一根长棍,左挡右击,挥舞得密不透风,间或抽空放出数枚冷箭,与血藤精战在一起。 木石隐身云雾之内,站于旁侧地面,双目紧紧盯着场中情景,耳中但听得噼噼啪啪撞击之声连绵不断,二精你来我往,大呼小叫,闪转腾挪,拼死搏杀。 木精柘桑一时不备,忽被血藤精一鞭抽中左肩,口中大叫一声,丢了手中长棍,摔落地面! 藤精狞笑一声,直奔柘桑面前,长鞭曲卷欲将他捆绑起来。 未想柘桑将身一弓,化作一根丈余长的巨箭,猛然向血藤精当胸射来! 藤精大惊失色,身躯急速晃动,避过要害之处,却被巨箭穿过右腰,死死钉在地面之上。 血藤精四肢扭曲挣扎,不能摆脱而出,不由面露决然之色,自腰部断裂而开,就地一滚,化为两个一模一样的藤怪,口中怪叫连天,将身一扑,复又伏在巨箭箭杆之上,露出细口利牙狠狠咬住箭杆,大口吸吮起来。 柘桑所化巨箭未曾想到血藤精如此难缠,被撕咬住身躯,显露出身形来,两个血藤精见状大喜,曲身缠住柘桑,张口狠命撕咬吸吮,只听得树精柘桑口中惨呼大叫,眼见命在旦夕。 正在此紧要关头,木石藏身云雾悄悄移至二精跟前,弹身而起,跳出云外,急速伸手将两张雷符贴于血藤精身上,复又向后腾身翻转跳出场外。 一时场中电光闪耀,雷声隐振,只见血藤精突然须发倒立,浑身发起抖来。 木精柘桑趁此机会奋力纵身一窜,跃出五丈开外,场中唯余两个藤精恍若痴呆,浑身乱颤。 眨眼之际,半空二道闪电凭空显现,只是一个闪动正击在血藤精身躯之上! 猛听得一声擎天巨响,山摇地动,撼人心魄。 木石回头一望,只见血藤精周身电弧弹跳,火光冲天,片刻之间,化为两股浓烟,灰飞烟灭,一命呜呼。 地面之上唯余两处焦黄痕迹,惹人注目。 木石与柘桑站于场外,眼见血藤精遭雷击灭,方才松了口气。 树精柘桑入谷重新点燃大火,将涧谷内的残留血藤焚之一俱,并仔细查看一番,见此种血藤再无一棵,才安下心来。 柘桑见谷中已无血藤,又与木石回到他的本体柘桑树前,将林中的血藤子孙一一除去。 至此,木石与柘桑终将这片山林内的血藤铲除殆尽。 第六十一章 乌号弓 在邛山山脉深处,一片茂密森林中,木石阴神与树精柘桑相对而立,笑意满颜,侃侃而语。 柘桑拱手言道:“此次承蒙道友相助,方能剪除血藤精此僚,道友又出手救我一次,万分感谢!不如道友随我去陋室歇息一番,我也好以尽地主之宜。” “啊!既然道友诚意邀请,恭敬不如从命。”木石阴神微微一笑,点头言道。 柘桑见木石情愿前往,亦是一喜,随即在前引路,二人沿着林间幽静小径,缓缓向森林深处走去。 时辰不多,木石随树精柘桑来到一棵参天柘树前,只见树身粗逾近丈,褐色树皮布满皱褶,犹如冰裂纹理,树冠之上枝叶繁茂,青翠碧绿,好似碧玉妆成,新生枝条上尖刺兀突,上面挂满了一颗颗卵形柘果,黄绿泛红,顺风微微摇摆。 柘桑走至跟前,伸手一指,从树身中幻化出一条通道来,其内光线昏黄,朦朦胧胧。 树精柘桑信步跨入通道,木石阴神随后跟入,穿过昏黄通道后,一道半圆拱门出现在眼前。 拱门不推自开,柘桑、木石踏槛而入。 忽眼前赫然一亮,阳光明媚,四处鸟语花香,绿树荫荫,小溪迂回曲折,潺潺流淌,其中背北面南有一处双层楼阁,即是柘桑居所。 柘桑推开阁门,引木石进入一层迎客正室,只见室内北面置有一张金黄色柘木曲腿方桌,两侧数把靠背柘桑圈椅,纹理仿若金线盘丝,散发出阵阵清香,扑鼻而来。 木石环视四周,见屋内器皿多为木器,其内异香萦绕,令人心静神清。 二人两下坐定之后,柘桑入内奉上清茶鲜果,木石随手拈了一颗果子,放入口中咀嚼,果肉酥软香甜,入口即化,不禁赞不绝口,又端起茶盏,轻饮数口。 柘桑见此微微一笑,言道:“柘道友真是生性淳朴之人,此番蒙友伸手相助,无以为报,我有一物相赠予你。” “道友客气了,此次出手乃我本心自愿,并非为求报酬。”木石闻言,放下手中茶盏,微笑回道。 柘桑却是摇头一笑,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张玲珑金色小弓来,凝视片刻,递于木石手中,木石接过一看,只见此弓并非实物,乃是柘树精气凝结而成,弓身纹理缠丝绞织,其上光华流转不断,以手举空,隐隐震鸣。 木石细细观赏后,爱不释手,俗话说宝物动人心,不由他失声叹道:“真是世上难见的好弓!此乃仙家宝物矣!” 柘桑在旁呵呵发笑,云道:“此弓名为‘乌号弓’,乃我柘桑一族独有宝物。史载:‘乌号,柘桑,其材坚劲,乌栖其上,将飞,枝劲复起,号呼其上。伐取其材为弓,因曰乌号。’传说上古箭神后羿即使用此弓,搭‘棋卫箭’曾射落九日,令今人仰慕不已。不过,此弓系我本体育成,并非当年后羿之弓,也是温养千年方才成形,今日赠予道友,他日定能大放异彩。” 木石闻听此言,惊喜交加,沉思一阵后,对柘桑拱手言道:“这万万使不得,一来我所出之力微不足道,二来此弓乃是道友随身宝物,怎可轻易赠人?” 柘桑见木石拒不收取宝弓,复又言道:“此弓本产於我体内,赠送道友后又会生成,只是需要花费岁月来温养而已,万望柘木道友收下此弓。” 二人相互推让一番,木石见柘桑真心赠弓,推辞不过,随小心翼翼将宝弓收入囊中,又从怀中取出近百张道门符籙,护身符、云符、雷符相杂,赠予柘桑,并教授使用之法。 柘桑见识过云符、雷符的奇异和威力,也不客气,将符籙全部收下。 二人重新坐定,议论交流了各自的修炼感悟及心得,数个时辰之后,木石阴神起身告辞,柘桑一直送出通道之外,依依不舍相辞而别。 木石阴神回至肉身躯体之后,真身骤然睁开双目,醒了过来,此时恰值深夜子时,回想此行经历,木石心中接连感叹,高山深林之中,果然异乎寻常,虽不知还有多少山精兽怪未曾显现,仅是树精柘桑与血藤精就让他心震神撼,眼界顿开,看来日后还需多入深山,方能见识更多异幻事物,如此可使修道之人境界增进,提高道术法力。 此行他不仅目睹了柘桑的精湛箭术,而且见识了血藤精的变化分身之术,在搏斗中又使用实践了云、雷符籙,控制云符变幻越来越遂心应手,亦掌握了雷符激发的时间和威力,可谓是颇有收获。 柘桑赠弓倒是出乎木石意料之外,“乌号弓”自古乃第一名弓,名震天下,其弓身所用之材为柘桑神木,因乌鸦落于柘桑树枝之后,下踏柘枝想要腾身飞起,谁料踩下枝条后,枝条复又弹起,紧贴鸟足,使乌鸦难于飞起,只能落在柘桑枝条不断哀鸣号叫,此种柘桑木制成弓后即名“乌号弓”。 上古时期,“乌号弓”两端用燕国的牛角装饰,弓弦用秦国的麋鹿之筋搓揉而成,并用河鱼之胶来粘接装饰之物,使弓更为精美耐用,就连天子亦为它心动,传说仅扣动一下弓弦,天上的飞鸟便会被射落下来。 “乌号弓”世所罕见,木石未曾想自己也会得到一把,心中自是愉悦欢畅,虽说此“乌号弓”与传闻不同,乃三千岁柘树精气凝结而成,属于阴性物质,即便取出持在手中,常人亦不能看见,不过恰好适宜木石阴神使用。 观其色泽金黄,炫目放光,细察弓身纹理玄妙,吸人心魄,丝毫不逊仙家宝物。 木石阴神自从能离体而出,并无防身之器,此弓得来正是时候。 平日夜晚阴神离体而出,在深山密林来回出入,习修道术,难免会遇到一些山魈鬼怪前来骚扰,若是有此宝弓防身,自会安稳得多。 日后还需让阴神多加练习弓箭之术,熟悉掌控“乌号弓”的特性,方能做到防患于未然。 木石一番思索后,定下心来,趁着午夜子时时分,调整呼吸,放松肉身、心神,运起“七童炼体法”道术,潜心修炼起来。 不多时,只见空中星辰光芒丝丝落下,随着悠长吐纳气息,进入到木石身躯之中,身内魂魄光华流转,阴神隐隐又充盈了一分。 第六十二章 石洞 夜幕降临,深无人迹的密林之中,一朵白云飘荡空中,缓缓游动,在云朵之中隐藏着一道虚幻身影,只见他盘膝而坐,双目紧闭,用心感知下方森林中的一草一木。 微风吹拂,树叶哗哗作响,青草随风摇摆,伶虫嘶鸣,狸猫暗行,鹊鸟闭目熟睡,山猿张嘴入梦,草籽生根萌芽,藤蔓扭身抽枝,树林之中看似寂静,实则暗藏动机,生意勃勃。 在虚幻身影的肩头爬着一只寸许高的小猴,眼珠咕噜旋转,一刻不停,上下探望,虚影正是木石阴神,他闭目用心念将四周仔细察觉一番,未见异常,方才从云雾中露出身影,缓缓沉降,双足落于地面。 自从木石阴神能离体外出后,便与小猴灵魈一般同属阴性身躯,只是不如灵魈身手敏捷,奔行迅速。 小猴灵魈与人类身体有异,自有它独特的修炼方法,不过阴性身躯只能与阴性事物交流,如人之魂魄、鬼灵、阴神、妖魔等等,故尔木石阴神将灵魈召唤出来作伴,平日闲聊解闷,又可在外围巡逻警戒,遇到异常事物提前告知。 木石阴神跳下云雾,先是一阵胡乱叩齿,立定身形后,便从怀中取出“乌号弓”,顿时金光四射,只见他左手持弓,右指扣住弓弦,双臂发力拉满弓弦,手指徐徐放开弓弦,但听嗖的一声,一道凭空凝结的透明虚箭急射而出,瞬间穿过百步外的一片老叶,叶面却是丝毫未损,只是一震,从叶柄处断裂,荡荡悠悠从空中飘摇落于地面。 此弓竟能自行凝聚箭矢,且只伤内部神念魂魄类的阴性事物,对于实物却会一穿而过,并无损毁,其箭矢专克鬼魅魍魉,真乃避邪宝物。 木石兴致高昂,开弓连射百发,震落百片树木老叶,不由气喘吁吁,始收弓歇息下来。 阴神离体,只要心念能覆盖之处,自是洞察秋毫,因此发箭百发百中,一丝也不会偏离。 若是阴神弱于敌方,两者碰触,心念即会被阻挡在外,无法感知其内真实情景,只能凭借双目观察,所以要使法术高强,还是以修炼壮大魂魄为上。 修道之人使用的法器符籙又有祭炼之法,系将法器供于神案之上,焚燃香料,俯拜祈祷,以增添其灵气。 或长期使用后,心念侵蚀,在法器内亦会生成阴灵,带有使用者的意念。 又或将法器置于天地灵气之处,日积月累,法器内自会生成阴灵。 阴灵生成的性情与灵气、法器特征有关。 刀剑兵器类又是不同,若是吸过活物鲜血精魄,聚集起来,亦会生成阴灵,善于魅惑之术,吸人精气,如持有者神魄虚弱,镇压不住,即会见机害人。 木石阴神修炼完“乌号弓”箭术后,持弓抚摩,用心神感知弓身纹理玄妙,清心凝神祭炼一番,随着他的心念浸沉其内,弓身光芒四放,渐渐与阴神有了一丝联系之意,顺着木石心意,将金色光芒隐去,显露出青黑色泽。 其后,木石阴神将宝弓收入怀内,复又躲藏在云朵之中,与灵魈为伴,继续向山脉深处飘去。 灵魈在云中按耐不过,起身急向前奔行,不一会,又返回木石肩头,俯于耳畔,乱语支吾一阵,片刻之际,忽又急行而去,如此周而反复。 “哦,你说飘荡过一条大河后,在前方山谷中有一深洞,内有烟雾升腾?”木石张口问道。 肩头小猴闻听不住点头,指手画脚,示意前方。 木石阴神遂操控云朵向前飘荡行去,灵魈奔行半空,不住回头,在前方引路。 转眼,来至一处峡谷之前,峡谷深邃,约有数百丈上下,峡内底部有条大河奔腾呼啸向南流去,河水黄绿色,水流湍急,波涛汹涌,水雾濛濛,两岸青色危石嶙峋,松柏杂生其内,中间盘旋着八曲九转的羊肠小道,或由野兽饮水踩踏成行。 木石阴神越过河面,来至对岸悬崖石壁,又顺河向前奔走,转折弯曲,忽见灵魈悬立一处深不见底的石洞上空,上下跳跃,洞内不时飘出股股灰色烟雾,弥漫空中。 阴神上前伏身洞口,放出神念向内探去,只觉洞深幽长,其内到处充斥着浓浓的烟雾,难于见底。 木石思索一阵后,驱云跳入洞中,缓慢下潜,向洞内深处行去。 下得石洞后,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唯有以心念探索前行,洞中地形复杂,刚入通道地方甚窄,仅容二三人通过,其后遂渐宽敞,或方圆数丈,复又狭窄,复再又空旷,间有暗河隐隐奔流之音,加杂水滴哒哒落地之声,令人暗自心惊。 宽旷空室或有滴水形成之钟乳石,如竹笋般大小林列,五光十色。 有如神像者,威仪慈悲; 有如妖魔鬼怪者,凶神恶煞; 有如楼阁宝塔者,光华射耀; 有如奇禽异兽者,形象活泼。 钟乳石又名石钟乳、石华,乃是一种中药药材,利肺、肾,修炼服食之术者认为服食钟乳能轻身延寿,可通鬼神,久服可成仙。 更有传言地乳之中有万年灵液,实则形成钟乳石溶洞往往需要数万至数十万年,除去作为药物之用,又是传统的雕刻玉器材料。 钟乳石外白内褐黄色,年代逾久色泽逾深,多用来裁切石枕,或雕琢成小件把玩之物,纹理变化多端,质地手感温润细腻,观赏起来使人赏心悦目。 木石阴神小心翼翼,穿行其中,也不知行走了多久,来到一处地势险峻的地下坳谷,坳谷内布满大小不一的湖泊,泉水咕嘟不断上冒,水面上空热气蒸蒸腾起,到处充斥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味道,此地竟然是一处地下温泉。 小猴灵魈见此,喜不自胜,扑通一声,跳入泉水之中,胡乱猴刨一阵,仰浮水面之上,双目紧闭,满脸一副享受的表情。 木石阴神见此啼笑皆非,也不管它,自行向前走去,穿过大小温泉,行至中央,却见其中有一凹地,凹地中心烟雾腾腾,红光四射,隐约有什么东西在其内旋转滚动,绽放出千万缕七彩的光芒。 第六十三章 三昧真火珠 木石阴神见凹地中央有异物放光,心中一动,莫非此地有什么宝物? 他正欲迈步上前细察,忽见从烟雾中飞出一只浑身冒着火焰的螭虎,竖耳方额,圆睛阔口,扭肩弓躯,四爪张扬,长尾曲卷不住变幻,令人眼花缭乱。 螭虎大口一张,喷出一片红彤彤的火焰,火苗闪烁跳动,熊熊朝上燃烧。螭虎在空中四处游荡一阵后,又从烟雾中飞出一只三足金乌来,光芒四射,凌空展翅翱翔。金乌张口啊啊乱叫,间或口吐金色火焰,凝聚成球,胡乱飞舞。紧随其后竟有一条五爪赤龙飞出,张牙舞爪,驰骋张扬。 赤龙头生双角,长鼻兀突,舌如勾镰,长须前伸,通体鳞甲赤红放光,龙口不断向外吐出火焰,火焰从半空接连落下,好似天火坠地,五色缤纷。 三兽从凹地烟雾中飞驰而出后,放出满天火焰,使地下洞府内的气温骤然上升,映照得洞中大小湖泊水面仿佛被火点燃了一般,到处火焰跳跃升腾,白、蓝、黄、红、绿各色火焰相互交错燃烧,好似迷幻霓虹世界。 木石眼见如此诡异情景,不由惊慌失措,急忙从怀里取出数十张云符,默念咒文,暗中悄然抛出,顿时平地涌出数十朵白云,将他潜藏之地遮掩得云雾重重,木石又在心中默默呼唤小猴灵魈,意欲退避出地下洞府,返回地面之上。 灵魈此时正仰面躺在温泉之上,四肢大开,陶醉在沐浴乐趣中,它心中感知到木石的招唤意念,睁眼一看,猛然窥见半空中的三只吐火神兽,不禁目瞪口呆,惊慌失措,仿若被火烧了屁股,直蹦跳出水面,嗖的一声,划过一条长长弧线,落在了木石肩头之上。 霎时间,空中飞舞的火兽皆回头向木石看来,金乌半空哇哇鸣叫数声,昂首吐焰,只见一颗白色光球直朝木石当头飞来,木石大惊之下,又抛出十多张云符,飞身向侧旁躲去,却见光球落地,轰的一声炸裂而开,顿时烟雾火光升腾,碎石飞溅,木石险些被气浪冲击震倒,小猴灵魈伏在木石肩头,猴掌捂目,低头不动。 木石仓皇之下,运起白猿身法,在云雾中来回飞奔逃窜,忽东忽西,躲藏身形。 空中三只神兽见木石身形藏匿不见,目露凶光,朝天鸣吼,一起飞驰过来,喷吐赤焰。 龙火自天而降,虎火从地升空,乌火光球爆焰,洞府之中,各色火焰闪烁跳跃,光球爆炸,轰鸣啸震之声不断,将空中云雾冲击得四分五裂。 木石见状,又慌忙拋出数十张云符,空中云朵互相补充连接,复又云雾弥漫,将地下情景遮掩得迷茫难见。 半空之中,龙腾、虎啸、乌翔,张口吐焰,与漫天云雾混杂在一起,一时间灵火、烟雾、云气充斥半空。 三只神兽久不见木石身影,暴怒狂躁,赤龙半空探爪,螭虎拧身俯冲,金乌振翅鼓风,又将空中云雾拨弄散开,搜寻木石身影。 木石阴神大急,接连抛出云符,四处蹿逃,气喘吁吁。 一刻钟后,不觉已将怀中数百张云符消耗殆尽。 眼见三兽面目狰狞,火气绕身,你追我赶,行若闪电,直扑地面而来。 木石情急无奈之下,自怀中抓了一把雷符,也不看多少,急诵咒文,迎空抛去。 但听得空中一声巨响,雷音轰隆打起了擎天霹雳! 霎时半空中闪电惊雷乱响,烈焰熊熊燃烧,云雾缭绕弥漫,加之三兽鼓动狂风,风、火、云、电齐聚,眨眼之际,从空中降下瓢盆大雨来,雨连成线,线连成片,真似天河倾倒,水色漫天。 火兽见空中降水,顾及不上木石,纷纷调头逃窜,怎奈到处大雨淋漓,无处可避,赤龙、螭虎、金乌在空中不住哀鸣嘶吼,时刻不多,便衰弱无力起来,身影慢慢淡化,消失在暴风骤雨之中。 空中暴雨依然狂降未停,直下了一个时辰方才止住。 此时,洞府之中,大雨清洗之下,一尘不染,空气清新,凹地之内,烟雾散去无影,中心却显露出一颗无色珠子来,圆珠静静不动,透明无色,如同虚物,若非木石仔细用神念探查,根本无法发现。 此珠名为“三昧真火珠”,先前赤龙、金乌、螭虎皆是宝珠火气外露幻化成形。 三昧真火在外指天火、地火、人火,在内指心、肾、海底穴中的元气。 道书载:“心为之君火,而曰上昧;肾为之臣火,而曰中昧;海底为之民火,而曰下昧。三气聚而为火,散而为气,故曰三昧真火也。” 坳谷凹地中的“三昧真火珠”乃天地自然生成,此地或是三气交汇之处,又或另有秘辛生成宝珠,三界玄秘,不得而知。 三昧真火若是放置仙界,亦是珍宝,自古为炼丹修身必备之物,若想要靠人身修成,却是万难之事,需修成仙身后方能炼化而成。 木石阴神聚睛望着“三昧真火珠”,静立片刻,不敢轻动,唯恐惊动宝珠,又放出神兽来。 本来,以阴神的虚弱形态无法来到此珠跟前,只因他激发了云、雷符籙,云、雷结合三昧真火,加之狂风鼓动,湖泊水气蒸腾,碰巧生成玄妙真水自空中降下,方才浇灭了三昧真火,使得“三昧真火珠”停歇不动,阴神方能近前。 天地间唯有玄妙真水能降服三昧真火,否则一般水气哪里能浇灭真火?泼洒上去,只怕会火上浇油矣。这也是机缘巧合,才能在此三气聚集之地生成玄妙真水。 木石思前想后,望着宝珠不敢动手,左右徘徊犯难,心中忽然记起师门传承道册中的祭炼之术,也不知有无用处?何不放胆一试? 想至此处,他设置香案,俯首下拜,口中诵起祭炼咒文,祈祷神灵,一直心存念想三日三夜,方叩首起身。随后正其心,端其态,以极其缓慢轻微的动作将心念覆盖在“三昧真火珠”之上,只见宝珠微微一晃,一缕火丝疾射而出,竟将旁侧一块硕大青石穿透,隐入地面消失不见。 木石一惊,松弛心神不动,见宝珠又沉寂下来,便就地盘膝坐定,吐呐调息,静心凝神,复又用心念包裹住珠子,暗暗祝咒祭炼。 一个昼夜之后,“三昧真火珠”似乎与阴神隐隐有了一丝联系。 木石心念围绕宝珠外壁,已然可以探入宝珠之内,却见“三昧真火珠”中又是另外一番情景。 第六十四章 青城道人 地下坳谷凹地中央,“三昧真火珠”无色透明如同虚物,寂静不动。 木石阴神心念紧贴宝珠外壁,静静感知珠内情景,珠子内部浩瀚无边无际,心念感觉仿佛进入一个奇妙的空间,虽有知觉,却不能说出。 只是觉得其中隐隐分布有三种不同颜色的气流,青色气流聚集上空,赤色气流聚集中间,白色气流沉积底部。 三色气流好似江河上流,清澈见底,缓慢流淌,充满了整个珠子内部空间,却是无有半丝三昧真火火焰。 “难道这就是所谓‘三气聚而为火,散而为气’?” 木石心中暗道,却是不敢将心神念头深入珠内,只是包裹了珠子外壁,默默祭炼。又过了半日,阴神自觉心念与“三昧真火珠”的联系又加深了许多,方才上前,用手轻轻捧起宝珠,收入怀中。 木石见“三昧真火珠”安然到手,欣喜若狂,口中念道:“无上太清道德天尊,护佑弟子柘木得此真火宝珠。” 他又迈步移于香案前俯身拜了三拜,始起身向外走去。 在经过洞府大小温泉之时,小猴灵魈挥臂跳足,又欲下水嬉戏,却被木石紧紧拽住后腿,扯了回来,并暗中警示一番,灵魈方才老实下来,蹲在木石肩头东瞅西瞧。 想来此地真火之珠被木石收去,也不知会产生什么变化?还是早早离去为妥。 木石、灵魈匆匆忙忙穿过大小石室,向洞口急行而去。 出了石洞,飘荡过峡谷大河,一路无事,木石阴神安然返回肉身之中。 在一座险峻山峰半腰的山洞中,阴神归入肉身之后,木石真身双眼骤睁,清醒了过来。 此次阴神离体外游竟达六日之多,不由他阵阵头晕目眩,匆忙取出些许干果食用后,又拿起锡质水壶连饮数口山泉,始半卧在狼皮褥子上闭目休息,悠然睡去。 第二日拂晓之时,天色青暗,木石早早起身,练习完拂尘术三十六式,并于山林漫步游走一阵,始回到暂居的山洞之中。 此地山洞是他刚来时特意寻找的,方圆仅一丈有余,洞内有一座高台犹如石炕,恰好可以铺上狼皮褥子,道家之人,出门简易随行,仅有两身陋衣,一张皮褥。 木石盘膝坐定之后,取出“三昧真火珠”,置于手中,重新细细观赏,真火珠依然如同虚物,明明抓在手指之中,肉眼却无法瞧见。 如若不是可以感触得到,他真怀疑此珠是否真实存在? 如今他刚刚初步祭炼成功,仅能从外壁控制真火珠,尚不敢轻易启动。 木石手持宝珠沉思一阵后,将“三昧真火珠”小心翼翼收入怀中,又铺开纸笔,绘制起符籙来,此番在地下洞府中收纳真火珠时,将随身云纹符纸消耗殆尽,需要重新绘制。 木石坐于山洞之内,一连绘制七日,方才将云、雷符纸补至千张,他放下手中湘妃竹笔,不禁长长吐了一口胸中气息,歇息下来。 半日后,木石将洞中物品收拾起来,整理服饰,手持拂尘,信步走出山洞,寻了方向,继续向邛山山脉深处行去。 自从从青云观中出来游历,木石可谓收获颇丰,不但得到“乌号弓”、“三昧真火珠”,道门符籙、祝咒之术亦是进步甚快。 果然,读万卷书与行万里路二者缺一不可,只读书难免会成为空谈家,只行路又会成为愚莽汉,唯有先读书,后行路,或者一边读书,一边行路方不至于读死书,行蛮事。 不过凡事或有例外,愚笨老实之人,自古有“大智若愚”之说,却是绝思少虑,福缘深厚之人。 邛山深处,险岭危崖此起彼伏,参天大树枝繁叶茂,岷江大河奔流湍急,悬瀑落潭声如振雷。 木石头扎冠巾,身着道服,手持白驹拂尘,神态沉稳,缓步行走在山坳小径上。 他目不斜视,静心弛神,用心感知着山间的草木山石、虫蝶鸟兽,心中体会万物生化之道。 道门传承之中又有布气驱虫之法,乃是禁术,可避山中百虫,只是耗费神念太多,木石不甚喜欢其术,因此并未修习。 木石正独自在山中行走,忽见远处奔走来一人,通体青衣,头戴冠帽,帽子正中饰一白玉长方帽正,手持罗盘,腰悬长剑,冲着木石迎面而来。木石面现异色,口中“咦”了一声,收住身形端立在路旁。 其人急行至木石面前,拱手施礼,双目凝视片刻,口中言道:“无上天尊,未想在这荒山野岭之中,也能遇到道门中人,真是幸会。我乃青城道人,师承正一派,道号‘安宝’,不知道友师承何派?为何孤身深入荒山险地?” 木石闻言,见此人四十余岁,生得身躯魁梧,乌面短须,颇有威仪,便拱手回礼,微笑言道:“我乃青云观道人柘木,师承‘五斗米’道,来此深山只为游历修学。” “啊!道友竟然师承‘五斗米’道门,听闻其道为天师道源头,早已失传不显世间,今日得见道友,实乃幸事。”安宝道人闻言,面目一呆,复又嘿嘿一笑,低头拱手言道。 “道友客气了,不知前来可有事情?”木石闻听后一笑,张口反声问道。 “唉!确实有事需要道友帮忙!我此次入山,实为捕捉一只灵雀,此雀名为‘玄雀’,通体乌黑,生性灵异,善于侦查敌情,极难捕获,我已探知‘玄雀’巢穴,只是一个人顾及不暇,因此想请道友助我一臂之力,捕捉此鸟。”安宝道人脸作苦瓜状,无奈言道。 木石目光下视,沉思一阵,抬头望着眼前道人,展颜一笑言道:“出门在外,谁能没有犯难之事?此等小事,我自当相助道友,只是不知何时前去?” 安宝道友闻言哈哈一笑,面露喜色回道:“道友真是爽快之人,其地距此处还有一段路程,不如你我现在就去如何?” “如此甚好,还请道友在前方带路。”木石抱拳拱手言道。 第六十五章 陷阱 邛山山脉之中,绿树成荫,河流湍急,安宝道人手持罗盘,引领木石在山间崎岖难行的小道上,东旋西转,上攀下行,穿过茂密的森林,翻越几道山岭,来到一片树林前。 此时已然傍晚,天色昏暗,安宝道人手指树林深处,言道:“‘玄雀’巢穴即在这片树林之中,此时天色将晚,鸟已归巢,道友与我一起进入林中捕捉此鸟,事后必有重谢!” 木石抬头看了看昏黑树林,言道:“甚好,机不可失,我这就和道友进入林中。” 二人提起精神,放缓脚步,悄无声息进入树林。 约行了百十步左右,安宝道人止住脚步,遥遥指向前方一棵大树,径逾近尺,枝叶繁密。 木石举目望去,隐约见树冠之上似有巢穴,正待抬腿上前,忽听身旁“哧哇”一声惨叫,二人一惊,俱回头望去,原来是不知哪里来的野猫在树上惨痛嚎叫,想来或许捕鸟时发生意外,受了惊吓。 木石、安宝二人相视一笑,复又慢慢潜至树下,木石抬头仰视,果然见树冠之上有只黑鸟,卧在树丫上的鸟巢中,闭目不动。 木石正欲细看黑鸟,猛然嗖的一声,一支白羽暗箭直向他额头射来! 他急退半步,右手拂尘微晃,一招金蛇盘柳,用白驹尾毛卷住箭杆,甩手而出,扎在右边树身之上,箭尾白羽尤自颤抖不已! 木石还未来得及回头查看,一张金丝大网却从身后迎头落下,朝着他罩来! 匆忙之间,他俯卧在地,向前翻滚了二丈多远,又曲伏起身来,双足一蹬地面,弹身而起,犹如白猿一般,跃上二丈外的树身。 尚未回头,又是一道箭矢破空之音直奔后心袭来! 木石侧身飞跃空中,旋身翻转数周,虚步站立中间空地之内,挥舞拂尘,一式奔马勒缰,作好防御姿式,定神观望,只见四名歹人凶相毕露,手持兵械站于四方,将他围定。 一人精瘦手持弓箭,一人高个黑衣横刀身前,一人长脸手持长柄青龙窄刀,一人乌面短须竖剑面前,安宝道友赫然位于其中。 “安宝道友这是何意?莫非要行那谋财害命、伤天害理之事?”木石脸色一沉,冷颜问道。 “嘿嘿,被你说中了,可惜已经迟了,我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傻瓜,怎会放过?虽然我也奇怪,你怎么会躲过我的瞒天金丝网?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安宝道人面目狰狞,恶狠狠地说道。 “呵呵,刚才有山猫嘶叫示警,故而欲先提防,方能避过道友下的黑手。如今道风日下,真是人不如猫啊!”木石憨厚一笑,复又沉下脸色,怒目鄙视安宝道人,言道。 “跟他啰嗦什么?先宰了再说!”对面长脸恶汉一振手中青龙长柄窄刀,龙头铜吞头反射出刺目黄光,双手持柄高举,一招流云横风直奔木石脖颈砍来。 木石伏身躲过,拂尘疾刺长脸汉腰胁,原来拂尘头棕罩中暗藏尖刺,砸刺均可。 长脸人错步闪过,一抬刀杆,铁质尖尾由下而上直挑木石腹胸。 木石回手以拂尘粘住木质刀杆,柔劲引至一旁。 长脸汉子回身,又是一刀斜劈而下! 木石翻身跳出圈外,拂尘一晃之际,白丝满天,暗中却有三道寒光直射长脸人面目、前胸。 贼人侧身一躲,避过二枚飞刀,却有一枚正中肩头。 长脸汉大叫一声,面色惨白,丢弃长刀,抚肩退后。 安宝道人一见长脸汉子三招便负伤退阵,不由怒从心起,手中长剑哗的一闪,一式凤凰点头,腾空飞身向木石疾刺而来。 高个歹人亦挥动手中钢刀,一招猿猴探路直取木石下盘。 木石跳步避过刀锋,挥动拂尘使出波浪翻滚式,架开长剑,拂尘把柄却是一沉,使出一招铁拐下海,直砸高个歹人头面。 瞬间三人搏斗在一起,但听得刀剑拂尘叮当碰撞,清鸣之声不绝于耳,嘿哈嘶喊之音交错,树林中刀舞剑鸣,冷光闪烁,拂尘丝缕飞扬,白影团团,忽东而西,场中人影似走马灯一般分不清敌我来。 三人正在林中争斗得凶险激烈,突然之间,平地升腾起了一片云雾,却是木石暗中激发了一张云符,将三人笼罩其中。 又听得哧哇一阵刺耳之音响起,木石左手之中瞬间出现一块精钢盾牌,其上云纹密布,与刀剑猛烈碰撞。 两名贼人一惊,在云中难辨东西,不晓得是什么器物?正欲急行退出,忽听黑衣贼人一声惨呼,摔落地面,再无声息,正是被木石钢盾击中前胸,昏死过去。 安宝道人闻声心中恐惧,慌忙使出一招鲤鱼化龙,纵身蹿出云雾,仰面落在草地之上,摔得灰头土面,撞头磕脑,狼狈之极。 “好小子,竟然暗中使用道门符籙,爷爷我也有,让你尝尝‘剑符’的厉害!”安宝道人用手一抹脸上尘土,恶狠狠言道。 道人说罢,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张道符来,手掐剑指,口中急诵咒文,迎风拋至空中,道符飘浮空中,发出一团耀目光华,从中密密麻麻射出无数道青色剑芒,直奔云雾中疾速射来。 木石见状,将白云盾置于身前,只听得叮珰撞击声音连绵不绝,青色剑芒打在盾牌之上,却是无法穿透百炼云纹钢锻造的白云盾,显然仅是初级道符而已。 安宝道人见剑芒未能攻破木石防御,咬牙发狠,露出一副心痛不已的表情,又从怀中掏出两张剑符,抛至空中,口念咒文,眼见光芒大放,符籙即将激发。 忽然,从云雾中飞出了三道虚形气箭,快如奔雷,正击在三张剑符之上! 但听得三声暴响,“轰…轰…轰……”剑符炸裂而开,从中飞出无数道青色剑芒,凌空胡乱飞舞。 安宝道人一时不防,顿时被数十道剑芒击中,啊的一声翻身倒地,手足抽搐,眼见气息渐弱,脸色如墨。 精瘦持弓歹人与长脸汉子见此情景,转身飞奔而逃,真是动如脱兔,转眼窜入密林,踪影难寻。 云雾之中,木石阴神手持“乌号弓”呵呵发笑,见安宝道人倒地,贼人逃窜,复又投入肉身之中。 木石在云雾中盘膝而坐,手持白云盾牌挡在身前,阴神入体后双眼一睁,缓缓站起身来,张口叹道:“唉!果然是道门中人,可惜不做道门中事。安宝道人,原来是要暗中下手夺人财宝。今日如此结果,又能怪谁?” 第六十六章 金沙 木石出了云雾,叹气说完之后,正了正道服,收起白云盾,看也不看安宝道人,生死且由他命,转身寻路而去。 这正是: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而误了卿卿性命。 世上算计他人的人,虽然一时风光如意,却不知费尽心思,暗中种下恶缘,到头来后悔莫及,光溜溜撒手而去,将强取豪夺的一切返还,内心始终不得安宁。 修道之人更是万分小心,注重心中念头,以防暗地里落下恶种,到时生根发芽,开花结出恶果来。 例如安宝道人此类修行之人,跟本尚未跨入道门门槛,不得入门,算不得道门中人,只能说是身披道衣,为非作歹之徒。 此时已临戌亥交接之时,天色黑实,月芽挂在树梢,好似仙槎云中飘逸,山风穿林而过,呜呜作响,犹如鬼魅凝噎。 木石手持拂尘,穿山越岭随心而行,眼见两旁山石中荆棘丛生,茅草晃影,耳闻夜枭幽声呼魂,百虫争鸣,心内却如同一潭静水,清澈见底,波浪不起。 他一路缓行,登上一处高峰,仰望星宇,漆黑如墨的天空仿佛铁锅倒扣而下,其上星辰如珠,光华流转,灿烂炫目,令人神往。 木石正遥望漫漫星河,忽见远方天空出现数千万颗流星,急坠如雨,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火红流线,真是天陨星辰,惊天动地! 他眼望大小星辰如同鱼子般坠落,不由一时惊呆,心中暗想:“天上明星尚且有坠地之忧,若是一个人在这方世界中又算得了什么?就是比作蝼蚁似乎还大些,只好算作尘螨,肉眼不能看见便是!即便如此,凡世间你欺尔诈,争权弄势,谋夺财物,贵贱分类,真是黄梁中的美梦,只在一饭之间。" 木石观赏罢流星陨落,回想往日所为,口中悲叹连连,感悟一番人世间的事物,不过如同梦幻泡影,当不得真。 他遂清心绝思,越过山峰,寻了一条下山的道路,向前行去。 夜幕深沉,山高路险,木石深一脚浅一脚的蹒跚向下行走,忽见前方一片明光闪耀,不由一楞,怎么此地到处都是流星陨落,难道如今星星都不喜欢呆在天上,反而喜欢来荒山野岭中游玩? 他走至跟前,定睛一看,原来却是千万堆磷火在荒野坳谷中燃烧,四处鬼魅暗影纵横,阴气萦绕,大精小怪,也不知道有多少? 木石看后,头皮一阵阵发麻,匆忙站定,口诵避邪咒文,但见鬼魂暗影只在五丈开外游荡,只是一闪即没,行踪难定,茫茫黑暗夜空中,无数魅影穿行杂树茅草之际。 木石祝咒完毕,见四处阴气太重,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雷符,诵咒凭空向前方打去,但听得空中一声闷响,火光四溅,映红了半片天空,魑魅魍魉纷纷退避,从中间显出一条通道来。 通道内依然光线昏黑,却是干干净净,无有半个魅影,看来雷火对于鬼魂天生克制。 木石口诵遏邪大祝曰:“朱鸟凌天,神威内张。山源四镇,鬼井逃亡。神池吐气,邪根伏藏……” 摇臂一摆手中拂尘,定下神来,如今他可是“五斗米”道唯一传人,青云观主兼执事弟子,要是怕了小鬼,传扬出去,难免遭人讥笑。 木石扭头看了看周围的鬼魅磷火,双眉一皱,放缓脚步,向山谷中行去。 坳谷底部有条大江穿过,水流湍急,波浪拍岸之声随风传来,哗哗作响,山坡上鬼火乱舞,异乎寻常,木石沿着雷符击开的一条道路,向内行去,其间走走停停,又抛出了十多张雷符,只走了十里左右路程,忽觉脚下枯骨遍地,几无落脚之处。 他弯腰信手拣起一枚骨头,借着星月微光仔细查看,竟然是一枚长约五尺的巨形猛犸象牙! 猛犸乃是远古时期的一种巨形长毛大象,俗称“长毛象”,高丈许,长近两丈,重达一万五千斤左右,牙长五尺上下,身披长毛,皮下脂肪厚近三寸,能在寒冷冰川之地生活,生性凶悍,却是远古人类捕食的对象。 木石放眼望去,见脚下枯骨皆是猛犸象牙,层层叠叠堆积,约有数十万根象牙,由于年代久远,有些已经酥软粉化,轻轻用手一碰触,即碎裂散开,其中尚有一半可用。难道此处是远古时期的一处藏宝库? 古人喜欢用兽角象牙雕刻成各类装饰品佩戴在身上,以示个人力量的强大,自是无可厚非,只是现在象类因象牙已被屠杀殆尽,使用象牙深深遭人诟病,故而如今人们倡导禁用象牙、犀角。 汉传佛教弟子自古便杜绝使用动物饰品与器皿,若有发现便会深埋地下,让其自化。 木石心中充满疑惑,望着眼前遍地的猛犸象牙,震撼无比。 此地鬼火依然环绕四周,不断跳跃,发出惨绿的幽光,他又缓缓迈步向前行去,不觉走至一处洞府前,拨开洞门上的枯枝败叶,只见上面书有远古甲骨文字“金沙”二字。 木石犹豫片刻,暗中思量一番:“此处鬼魅众多,又有大量古人贮存的象牙,到底是什么地方?” 耐不住好奇心的催促,他放开一张云符,躲在云雾之中,提起万分精神,小心翼翼向洞内探去。 洞内漆黑一片,木石取出一根白蜡烛点燃,见两旁石壁之上绘满了远古人类跳跃舞蹈、围捕狩猎的场景,举止穿着奇异,岩画中狼虫虎豹、犀牛猛犸等蛮兽出没,远古人手持长矛、弓箭、石器围成一圈捕猎野兽,又有巫师头戴羽冠,手持神玉祈祷祝咒的图画。 木石乃是玉器铺的伙计出身,对此自是不会陌生,观其场中器物,当是远古末期至夏国时期人族使用的器物,当时青铜尚未大量流行,仅在少数王族中使用。 人们狩猎依然使用竹木石器,抛投的长矛仅是前端削尖的竹木,或在尖头绑上玉髓打磨的矛头。 此时玉石琢磨工艺已经成熟,传世留有不少远古神玉,故而对于古玉铺的伙计而言,自能判断其年代,此地居然距今已有三四千年之久。 第六十七章 青天尺 金沙洞内,漆黑幽静,不时有阴灵从旁边一闪而过,令人心中暗自惊悚。 木石手持蜡烛,缓缓向内部走去,穿过长长的石壁通道,沿着石阶而上,来至一处空旷的石洞之内,地上散放着数千件远古石器,错落零乱,计有斧、钺、戚、刀、锛、簇、矛、球等等,其中以斧的数量最多。 洞内高台之上,又放置一物,青黑光泽隐隐闪动。 木石见宝两眼放光,正欲上前观看,忽然从高台上冒出大片青色雾气,待得青雾四下散去,竟从中露出一只猛犸长毛象阴灵来! 猛犸长鼻曲卷高悬,巨牙弯曲前伸,蒲耳扇风,圆目怒睁,张嘴嘶鸣,浑身长毛无风自动,纵身跃起一头向木石撞来。 木石见状大惊失色,丢了蜡烛,急忙施展出白猿轻身术,双足曲膝震地弹跃,荡然飘至半空,向后翻滚旋转而出五丈余远,方才避过猛犸阴灵。 一时之间,石洞内漆黑一片,鸦雀无声,阴森恐怖。 木石从虚灵珠内取出白云盾,屏住鼻中气息,悄无声息的向石壁一侧退去。 谁料猛犸阴灵在黑夜里却是如鱼得水,猛然间,奔蹿至木石面前,一头撞来。 木石双手持盾挡在身前,只听得哗的一声,仿佛一股滔天大浪袭来,抗拒不得,竟被推出三丈开外,一跤跌倒,坐在地下。 他尚未来得及起身,隐约觉得猛犸阴灵又飞奔撞击过来! 正在此危急时刻,木石胸前光芒一阵大放,从中走出一名金甲神人来,金胄金甲,周身光芒大放,双手持金色长戈,迎着猛犸阴灵刺去,猛犸阴灵见到金甲神人,微一退缩,复又四足狂躁震地,竖牙直向金甲人刺去,一时间,二者你来我往,搏杀纠缠在一起。 木石坐于地面,长声嘘气,面对如此庞然大物,他亦毫无办法,有心施放雷符,然并非在旷野之中,目不能见物,又恐石洞空间密封,雷力威猛引起震荡,毁坏洞府通道。 正在为难之际,恰好胸前铁卷朱符上的护身符被猛犸阴灵激发,护身神将显形驱邪防护,倒省了他的麻烦。 木石爬起身来,借着神将金光,继续向高台走去。 眼见台上之物伸手可触,谁知空中又是一股青雾飘起,飘散开来。 他心中一惊,后退数步,方聚睛向前望去。 但见从雾气中走出一名奇异男子来,青面青衣,面生三目,眼睛外凸,放出阵阵光芒,手持一戚,猛然向木石当头砍来!木石左手持盾阻挡,嗡的一声,二人各自倒退两步,竟是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木石见机,顺势抛出一枚飞刀,瞬间穿透三目男子身躯,射在石壁之上,火花四溅,未料此阴灵竟然不惧刀剑。 三目青衣男子眼望木石,面露讥讽之色,双手斜举戚斧,跃步上前朝他脖颈劈来,木石依然手持白云盾阻挡,戚盾轰然撞击,二人又退数步,怒目相视。 木石此时心念一动,右手从腰际摘下白拂尘,一式云龙吐雾向前拂去,说也奇怪,三目青衣阴灵不惧刀剑,却是惧怕拂尘软丝,拂尘白驹尾丝拂过三目青衣人身形,其身影便暗淡一分,想来此拂尘乃数百年传承之物,整日不是系挂道观殿堂,便是伴随道人身边,自然生有些许灵气,善于克制邪灵阴物。 木石见拂尘对阴灵有克制作用,不由精神一振,施出拂尘三十六式,一招紧过一招,空中白丝连绵飞扬,不断从三目男子身影上刷过,三目阴灵接连哀嚎不断,尚未使出神通便遭受重创! 一刻钟后,三目青衣人身影越来越淡,转眼化作一股青烟消失不见,此时却从空中掉下一块青色玉牌来。 木石上前将青玉牌拣起,随手收入囊中。复又回头望去,见金甲神依然持戈与猛犸阴灵激烈搏杀,正在紧要时刻,便盘膝坐定,出了阴神,手持“乌号弓”伺机连发两箭,只见两道破空虚箭一闪即至,不差分毫,正中猛犸双目。 猛犸前足跃空,狂吼一声,长毛乱抖,翻身倒地,却被金甲神将一戈刺中额心,化为一片青烟,消散空中,从空中亦掉下一块白色玉牌来,木石阴神返回肉身,上前取了白玉牌子,收入怀中。 金甲神人见猛犸阴灵消散陨落,随即渐渐消散空中,化作一道金光返回至木石身上,此时石洞之内,依旧漆黑一片,寂静无声,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梦幻一般,令人难以置信。 木石又点燃白蜡烛,继续向高台走去,此时再无阻碍,轻松来至石台之前,眼见台上静静摆放一件青黑颜色的石斧,高二寸,厚半寸,其上隐约宝光流转。 他上前伸手拿起石斧,恰好可以握于掌心之中,其一面微凸,一面微凹,与手指窍合,斧刃甚钝,适作敲砸之用,石斧上端有一小圆坑点,当是古人欲钻孔时遗留,不知何故最终放弃打孔? 木石将石斧举至面前细细观看,却见其上刻有蝇头小字,依稀好似“青天尺”三字,石斧地章近乎绿色,其上有无数黑点,密密麻麻,犹如鱼子。 他不由自己将心神浸入石斧之内,顿时脑海中传来一缕神念:“青天尺,远古遗留神斧,乃天降陨星磨制而成……” 木石刹时喜不自禁,未想荒山野岭中,竟有此等宝物,真是令人意外之极。他又抬头向四下看了看,照旧寂静空无一人,便匆忙将石斧收入囊中,又按了两按,方才放下心来。 其后,木石下了高台,歇息片刻,寻了一处僻静角落,背靠石壁,盘膝而坐,从怀中取出刚才得到的青、白玉牌,将心神浸入其内,脑海中同时传来两缕神念: “千里目,九阶天仙法术,修炼圆满后可目视千里。” “震地术,六阶地仙法术,修炼圆满后可碎山填海。” 木石看完玉牌中传递过来的神念,若不是背后有石壁支撑,险些摔倒地面,他头脑中空白一片,这真是走了狗屎运,先得天降神斧,后又到手仙家法术,让人茫然不知所措! 若是一个人被幸运砸中,是否会晕头转向?变成傻子。 “幻境,这是幻境。魔念,一定是魔念。哈哈!想我柘木道人怎会被这些魔念操控左右,都给我灭掉吧。” 木石头靠青石石壁之上,胸前忽然传来一阵清凉意念,仿佛醍醐灌顶,顿时清醒,遂闭目静神,调息凝气,将身心层层放松,抛弃念头,渐渐的平静下来,过了良久,始双目轻轻睁开,眼中清澈透亮,定下神思。 此番得到神器、仙法,对他心神冲击太大,险些入魔癫狂,幸而木石心地坚韧,一念之间清醒过来,神器也罢,仙术也罢,不过心中一念矣! 第六十九章 逃离 邛山深处的一间石室中,木石手持一枚金色圆环,正在左右观看,自从将金环祭炼成功后,此环已然可以轻盈拿在手中把玩,丝毫不像有一万八千斤重量似的。 金环之上有四只独足长颈神鸟,看上去像还未长大的稚鸟,形象呆萌可爱。 其上四只神鸟分别表示四层功法,木石此时刚刚修炼第一层,只能控制环中的大日烈焰四分之一,即便这样,亦足够平日所用,毕竟大日烈焰乃是一种奇异的火焰。 此火十分神奇,可变化成人世间的凡火,亦可聚集成无所不熔的大日烈焰,初步修炼成功,只可控制一只神鸟,四层功法大成后便可控制四只神鸟操纵大日烈焰,十分厉害。 木石将金刚环套在左腕之上,站起身来,见石洞向后再无通道,已到了尽头,又仔细搜索一番后,仅见古人遗留的数件小型刮削石器,再无别物,便起身向回走去。 他一边走着,一边心中寻思:“此处当是远古人族的聚集中心,或许是一座王城,否则为何有如此多的石器工具?并且石室中设置祭祀高台,自己又从金沙洞府中得到两件异宝和数套修炼传承,抑或此地乃是仙人后裔居住之地?一切都令人费思难解,只能心存疑惑了。” 石洞通道之内,依然漆黑难行,木石手举白蜡烛,慢步向前行走,刚行至洞口处,忽觉阴风大起,四下凄冷森森,放眼望去,只见洞外聚集了无数鬼魂,你来我往,摩肩接踵,将出路团团围住,大小鬼怪面目恐怖,一起张口厉叫,鼓起阵阵阴风来。 想来是木石取走了洞内宝物,其地野鬼游魂心有不甘,前来阻碍。 木石见此情景,不禁后退数步,站于洞口之内,手中蜡烛早已被一股阴风吹灭,他脸色一阵变换,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张雷符,朝着前方众鬼聚集处打去,但听得半空一声擎天霹雳,火光四溅,雷光劈散了数名鬼魂,化为乌有。 众鬼见雷火厉害,纷纷退后,却依然密密麻麻聚集在远处,不愿离开。 木石又抛出了几张雷符,鬼魂见木石抛出符籙,便急急后退,待得雷火消散,复又围上前来堵住出路。 更有一些稍有鬼力者抓起枯枝、沙土纷纷打来,一时间金沙洞口阴风阵阵,枯枝尘土漫天乱飞,迷人双目。 木石藏身于洞口之内,躲避风沙,不禁愁眉紧锁,心中犯难。 正在犹豫不决之际,忽见从众鬼之中,走出一名大鬼来,此鬼头生三角,向上弯转扭曲,人面猪鼻,口若阔盆,獠牙兀突,手似枯木,皱褶弯曲,紧紧抓着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块,猛然向木石拋来,砸在洞内,只听得轰隆作响,引得山上亦落下几块巨石来,声音振耳欲聋。 木石见山体有石滚落,心中一急,摘下左手腕上的金环,凭空画了一个鸟形符籙,将手中金环一晃,只见一丝耀目白色火焰从中喷射而出,附在大鬼身上,大鬼裂嘴一声惨叫,眨眼间被引燃成一个火球,在地面来回翻滚嚎叫,惨不忍睹,片刻化为一团蒸气消失不见。 洞外无数鬼魅见大鬼被烈焰焚化,皆面露惧怕之色,后退一周,相互争吵喧闹一阵,复又寂静下来。 从众鬼中又走出十名一模一样的大鬼来,手持石块,不住抛向洞口,只听得轰隆之声连绵不断,山体上的巨石被震动的不住向下坠落,眼见要堵住洞口。 此时,却从洞内弥漫出阵阵云雾来,木石猛然从金沙洞内一蹿而出,躲藏在云雾中,正是他抛出了数十张云符,激发开来,使空中一片云雾缭绕,目难视物,借此机会,跳到洞外,以免被掩埋在金沙洞内。 木石刚一出洞,又打出十多张雷符,但见金沙洞外,雷声轰隆,电光闪耀,大小鬼魅厉声齐呼,山石滚落坠地,霎时间金沙洞口被山坡滚落的乱石掩埋。 木石躲藏在云雾之中,口诵咒文,不断抛出雷符,一路向下逃窜而去,四周大小鬼魂如风似电,围围住云雾,一起追来。 虽说雷符乃魑魅魍魉的克星,却架不住成千上万的鬼魂围攻,眼内木石手中符籙所剩无几,无数鬼魂仍然不肯放弃,尾随云雾追打而来。 忽然,木石耳边传来一阵波浪拍击河岸的水声,心中一喜,知道已经来到谷底河流跟前,他又向后急打出仅剩的数十张符籙,运起白猿轻身之术,猛地向前一跃,只听见哗的一声,木石纵身河中,瞬间不见踪影,也不知被激流冲到何处去了。 众鬼飘荡在河面之上,不甘心失去宝物,来回搜寻,约过了一个时辰,知道木石已然逃脱,这才逐渐离去。 谷中河流名为“金沙江”,因江水沙粒中含有沙金,故名金沙。 金沙江水流湍急,支流众多,时有洪水暴发,有落毛即沉之说,可见水流速度是何等之快。 木石跳入金沙江之内,运起白叔传授的“玄武炼体术”中的闭息术,屏住呼吸,随波逐流,被汹涌的波浪一路向东南冲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被水流冲到一处开旷的江岸之上。 木石被冲到岸边之后,不多时,渐渐从闭息术中清醒过来,只觉得眼前一阵刺目光芒闪耀,抬起头来,环视四周,原来此时正值中午,烈阳高照,耀人眼目。 他活动了一下身躯四肢,从浅水中爬起身来,踏着岸边明晃晃的沙粒,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上方走去。 木石行至一处山坡之上,放眼望去,发现此地河岸依然处在山脉之中,不过山中森林低矮许多,好象在山脉外围。他寻了一处向阳之地,晒干衣物,整理好包袱,换了一身道袍,又食用了些干果清泉,恢复体力。随后,木石手持白拂尘,用罗盘寻了方向,沿着山路向外行去。 在翻越数座低矮山峰之后,前面隐约出现了一座城市,上空炊烟缭绕,人气聚集。木石遥望着城市,脸上流露出亲切的笑容,也许是在深山中呆得久了,久未在俗世中生活,看见都市,难免引起心中欲念。 古诗云:小隐隐陵薮,大隐隐朝市;伯夷窜首阳,老聃伏柱史。如今来到此城,自己不妨随缘前去游历一番。 第七十一章 落脚 在一片绿树成荫的山岭之间,坐落着一座城市。 城垣高大宏伟,人流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木石跟随着服饰各异的行人,向城门走去,此地民族颇多,不同族人和睦相处,满面喜色,一片繁荣昌盛的场景。 他随手收了拂尘,行至城门前方,见有数名门卫身佩腰刀,站立一旁,侃侃而谈,并不查验进出城门的民众,一切都显得平静安祥。 木石跟随人流进入城内,只见城中高楼耸立,大小商铺一间接着一间,商旅之人不断进出,街上行人你来我往,人声鼎沸,嘈杂吵闹,与深山密林中的寂静无声自是不同。 因刚从邛山山脉深处出来,他对喧闹街市甚是厌烦,遂顺着僻静的巷道向城内走去。 一路行来,也遇见几个地痞无赖,见木石一身道袍素洁干净,面色红润,仿若神仙下凡,竟无人敢上前来骚扰。 木石在街坊铺子中询问此地道观所在,得知此城二十里外有座青城山,乃道士聚集之地,可前去投奔。 于是他在城中商铺购置了一些常用之物,便从另一侧城门悠闲而出,寻觅青城山而去。 约行了一个时辰的路程,木石来到一处树林茂密的大山脚下。 此山即是青城山,因传闻古有仙人青城丈人在此传道居住,故而闻名于世,或曰丈人山。 青城山共有三十六座山峰,暗合天罡之数,诸峰青翠如同碧玉,其间流水潺潺,瀑布高悬而下,山间小泉阔湖间布,树木苍翠,山石错落,小桥长廊通幽,花亭飞角斗拱,大殿雄伟横列,真是仿若仙境一般。 木石行至山门跟前,见一座三重阁楼迎面而立,四面飞角冲天,楼脊之上雕塑有仙人带领一行脊兽并排而立,楼前蹲立着两只青石雄狮,昂首阔胸,不威而恕,青色楼门上方有一雕花长匾,真书“青城”二字。 见此二字,他突物想起在山中遇到的安宝道人,不由摇头一笑,复又举目望去,见楼阁门口有两名年青弟子身着道服,满面笑意,站立于山门一侧,此阁楼正是青城派山门所在之处。 木石见门口有人看守,整了整衣物,上前言道:“两位道友请了,我乃出门在外的云游道人,不知贵派可能挂单暂住?” 两名青城弟子一起打量他一番,一名弟子言道:“哦,不知道友出自何门?可有牒文?” 木石闻言轻轻一笑,从怀内取出师授符籙的牒文册子,递了过去。 其中一人接过看后,言道:“果真是道门中人,能否暂住还要管理弟子流动的十方堂主张师傅决定,我这就引道友前去询问。” 随后,一名青城弟子将木石引入青城派山门之内,向山上行去。 山中道路迂回曲折,景色幽美,二人沿着青石台阶向前向行,两旁绿草茵茵,花香树碧,飞鸟展翅盘翔,鸦雀啼叫,行至不远,来到一处偏院门前,上书“十方堂”三字,院内有数十间房屋,正中有双层楼阁,楼下厅堂颇为宽敞,其中坐有一位老年道人,满面皱纹,头上白发高挽,插着一根碧玉簪,白须下垂,倒也显得精神抖擞。 “张堂主,有单客道人前来挂单暂住。”青城弟子上前言道。 “哦,可有道牒文书?”老道问道。 “有的。”木石上前将师傅所授符籙牒书递予道人。 老年道人接过牒文,翻开观看,只见上首有万法宗坛四字,其后贴有上表天庭的籙图,九曲叠篆,如同云气变化,令人难识,再后是宗门、道观名称,所授籙类别职务,师尊名讳,本人道号等,最后加盖道观图章及地方验讫官家印文。 老道看罢,不由双目紧皱,沉思一番后问道:“牒文不假,原来道友乃是五斗米道传人,只是听闻此道门早已不现世间,未想还有传承之人。我青城派的正一道法门即从其道衍变而来,说来亦是一脉相承。” “老修行明鉴,我授师青云道长久居深山,甚少外出,故而本宗门少为人知。”木石拱手行礼,言道。 老年道人微微含笑,从旁边取过一块乌木小牌,朱文“柘木”二字,递给木石,木石接过一看,见上面有青城二字,知道已获准在青城派中暂住,心中一喜,复又拱手行礼。 其后,随行的青城弟子将其引至门外一侧的房屋,选了一间,将木石安顿下来。 至此,木石在青城派中居住下来。 青城派在江湖中鼎鼎大名,其门内传承甚多,不但有道门法术,亦有世俗间的武术功法,其道门中人修炼追求“虚无”境界,与太极不同,有点类似无极之说,道至极限本归虚无,虚无又非虚无。 道德真言云:“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 因此“无”字一字在道门修真中极为重要,此方世界亦不过“无有”二字矣。 然修道之人如何才能达到虚无的境界?里面有着深刻的学问。 青城道门之人自古又善长剑术,传闻有修习剑仙之人,千里之外可以飞剑斩敌,只是此术隐秘,多难得一见。 木石进入自己所居单屋,见室内摆置颇为简陋,仅床、被褥各一副,桌椅皆山中杂木随形制作,却也显得朴素自然,其余再无别物。 修道之人提倡节约简洁,不愿多余耗费资源,以免留下逆缘,毕竟对于修炼之人而言,世间诸物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提高个人的道行方是正理。 木石将随身携带之物放好以后,歇息一番,便端坐在木椅之上,从怀中取出一枚青玉牌,将心神浸入其中,仔细观看起来。 玉牌乃是金沙洞中三目青衣怪人所遗留,牌内记述“千里目仙术”,分为九阶,乃是一种眼力、神念、空间结合之术。 常人只以肉眼视物,修炼之人以神念视物,此术又加以空间转叠法术,三者融合在一起方能达到目视千里之外,若是其中两项结合亦可做到,只是需要道力高强方可,当然,对于大能者而言,万法归一,自不需繁复的修炼法门。 第七十二章 二术 “千里目”乃是仙家秘术,第一阶名为“眼力篇”,此眼力自是阐述个人用眼睛认识世界的方法,其本质是教人认识事与物的本质。 例如看待一块青石,凡人眼中青石只是顽石而已,修道之人却要看出青石的变化之道,天地中没有永恒的东西,包括顽石。 石头自从由天、地间生成,并非一成不变,火力、风力、水力、土力、盐碱和周围的环境不断改变着青石,使得它时时处在运动变化之中。 况且石块中本身含有金力,亦使得每块石头看似相同,实则都有差异不同,又由于天地运动之力,使得青石与其它事物撞击,形成外表的千般变化。 古人云“海枯石烂”,石头亦会烂化为土,土亦会变化成石,因而石头在修道人眼中,不仅仅只是石头而已,其中也蕴含了一方世界的“道”。 又例如看待一个人,凡人眼中,人有忠奸美丑之辨,性格使然。修道之人看人却是不同,认为人之本质相同,做错事情只不过是一时被识神自我蒙蔽而已。 修道之人看人,不辨外在美丑,只看内在本质。 人之一生,跟随周围环境变化而变化,亦合天地之间的“道”,并非一成而不变。 不过,人来到一方世界,受世世代代因缘缠绕,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必要应下所得结果,应果时又为下一世留下因缘,故而世世代代,永无止休。 修道之人追求寻觅宇宙中的“道”,遵循着大道不断向前行进,以求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眼力篇之说,自是从娑婆世界中锻炼双目,剥开一切事物外表的幻象,来认识其中真髓。 只有从自我识海中做到真实的正识,方能提高个人的眼力,这也是眼力与神念结合的基本功。 木石十多岁便混迹玉石铺中,辨别各种玉石毛料,又整日呆在骨董市坊内,对于各类古怪离奇的物品都有大概的认识,因此修炼千里目仙术得心应手,颇能举一反三。 木石将“千里目”的第一阶功法口诀牢记心中,又从怀中取出一枚白玉牌,此牌先前聚生的灵魄是一头远古猛犸巨象,玉中记载了一套六阶地仙法术“震地术”,共分六阶,为五行土系法术,乃掌控大地厚土之术。 震地术以身躯接触土地,发力震地,可从土地下面远距离攻击。第一阶功法名为“猛犸踏地篇”,即以脚足发力,模仿猛犸巨足下踏震地,其法除去可掌控四方土地,又可从地下远距离传递消息,十分玄妙。 “猛犸巨神,寰宇星空,巨足踩踏,周身鼓动,气势如虹,势不可挡,刹那之间,山崩地裂,恍惚之际,可至幽境……” 木石口诵第一阶猛犸踏地篇的心法口诀,渐渐将功法诀文记下,便收起了青、白玉牌,又默默地祭炼起陨星石斧来。 第二日凌晨,木石跟随青城弟子进入殿堂作完功课,便独自出来寻了一处清静之地,先修炼完眼力功法,又口中默诵“震地术”法诀,以足踏地,在四周游走,练习起猛犸踏地功来,随着他一脚一脚沉稳发力踏向大地,足力沉入大地中的幅度越来越深,渐渐的周围土地也起了变化,力量向四方辐射而出。 木石不断地踏出一步又一步,感受着大地中的变化,在山林中行走约有半个时辰以后,他又围绕一棵径尺的大树一丈余远,旋转走动,转起圈来,又或停下,面对大树顿足撼树,隐隐约约感觉眼前的大树气场起了变化,好似投石入潭,水面微微起了波澜。 他心念一动,知道是自己的腿足发力浸入的效果,此术果然有效,只是刚刚开始修炼,仅能在天地中形成微观的效果,如此看来,即使是仙家法术也要慢慢修炼而成,一步蹬天的事情世间少有,凡事均要日积月累方能成功。 木石修炼道术完毕后,返回住所,跟随青城弟子们用过早饭,又在青城山中慢步行走,熟悉地形,但见青城山中,三十六座奇峰拔地而起,山势险峻,青翠欲滴,山间云雾缭绕,其中洞府时隐时现,青石间水声叮咚,幽泉奔放,间有伶虫飞鸟,麋鹿狍子出没,真是一处神仙的福天洞地。 “嗨!这位师兄请了。”这时,一道声音从木石身后响起。 木石回头一看,只见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黄脸道人跟随而来,便说道:“哦!不知道友有何吩咐?” “无事!我只是看师兄面相生疏,想必是新来的吧?因此前来打个招呼,认识一下。”“我叫赵勇,道号‘梁山’,是青雾峰的弟子。”黄脸道人嘿嘿一笑,迎面对木石说道。 “确实如此,我是昨日才上山挂单暂住的道人,姓木名石,道号‘柘木’,因对山中不甚熟悉,故而四处游走,以后还望道友多多指点照顾。”木石微露笑容,拱手欣然言道。 “啊!果然是新来的师兄,照顾自然应当,我先给木兄介绍一下门内的情况。”赵勇闻言,眉毛一挑,口中不断讲述起来。 听梁山道人而言,青城派弟子众多,入门弟子都分布在三十六峰,待遇一般,只有在总殿的内门弟子供奉丰厚,所修功法亦是道门上乘法术。 因青城派在江湖中鼎鼎大名,每年前来投奔的世俗弟子人数太多,被聚集在前半山的外门总堂,只有通过考核后方能入门。 在青城派挂单暂住的单客道人大多也会选择加入青城派,这同样需要通过考核,或熟悉一类道门功课法术,经各峰主事道长同意才能成为入门弟子。 若是单客道人不加入青城派,便必须按时作完门中分派的任务,或交付一定数额的财物,方可在青城派中居住。 木石、赵勇二人一路边走边说,向青城山深处走去,约行了十多里的路程,眼前突然现出一片宫殿,建筑在平缓的山坡之上,殿堂宽阔高大,场面宏伟,其间古树灵木丛生,灵气充沛,各个宫殿内青城弟子川流不息,热闹非凡,皆是前来办理事务、领取任务的道人。 第七十三章 道坊 木石跟随赵勇进入宫殿之内,见中央有一座高大的阁楼,竟高达十二层,雕梁画栋,飞角下悬挂青铜风铃,随风珰啷作响,每层楼阁墙面雕刻乐伎群舞、天神护法,头层阁门之上立一竖匾,上金漆大篆“道藏阁”三字。 此楼乃青城派收藏道书功法典籍的地方,入门弟子只能进入六层以下,七层以上只有内门弟子及长老宗主方能进入,阅读道书需要完成相应的任务才行。 木石、赵勇二人进入道藏阁中,见门内厅堂北侧放置一张长方桌案,后面金丝楠木圈椅上,端坐着一名看守道人,手持一只金凤窑曜变黑釉茶盏,正在喝茶。 所谓曜变,乃是黑釉茶盏里布满蓝色星云,眼望如同黑夜繁星嵌空,璀璨星芒放射一般,又有兔毫、油滴、鹧鸪斑一类,饮茶最佳。 茶盏历来以建窑供御进盞最佳,西北窑口亦有生产,各具特色,流行于宋国时期。 自古人云饮茶亦可成仙,曾兴起斗茶之风,青城山又出产“洞天贡茶”,香味醇厚,此地道人自然少不了嗜茶之人。 “胡师叔,我来寻一本道家书籍。”赵勇走上前去,施礼后,递上身份牌证和一张任务单子,对看守道人说道。 “嗯,云雾峰弟子,你要看哪类道书?”胡道人一番查看,收了任务单子,将牌子还给赵勇后,问道。 “弟子寻找一本记录各类灵草的丹药书籍,想要查询一下。”赵勇满面笑容,口中嘻嘻回道。 “在第四层,你自去寻找。”胡道人递给他一枚写着“四”字的牌子,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言道。 赵勇伸手接过牌子,与木石打了个招呼,匆忙上楼寻书去了。 “哼,不知道静心修炼,整日只想靠外药增添功力,提升道术,舍本逐末矣。”胡道人白眼一翻,望着赵勇背影言道。 “你来寻找什么道书?”他回头望见木石,问道。 “我是昨日才挂单的道人,因对门派的殿堂不甚熟悉,所以跟随赵勇来此看看。”木石听见看守道人问他,匆忙拱手回复。 “哦!原来是单客,单客道人只能进入前三层,阅览道书需要作任务,或交纳财物亦可。”胡道人听后,不慌不忙,端起黑盏,轻轻喝了一口,面露笑容对木石言道。 “不知三层以下进去一趟需要多少财物?”木石闻言,反问说道。 “进去一次十两纹银,或以物品作价亦可。”胡道人放下黑盏,双目注视木石言道。 木石听后,沉思一阵,从怀中取出两枚五两银锞,递交予给看守道人。 胡道人接过一看,乃是雪白的纹银,逐放于桌下抽屉之内,递予木石一枚写着“三”字的牌子。 木石接过牌子,便走进“道藏阁”内部,观看起道书来。 约过了半个时辰,木石已将三层以下书目查看了一遍,大多是日常功课诵读的经文、戒律,间杂一些世俗间的武功、健体之术,并有少许正一教的设坛请神、镇宅驱邪的方法和符籙,修道之术只有打坐、祈祷、吐纳等常见之法,青城派内传法门却是一套也没有。 木石看罢不由长叹一声,果然三层以下没有好的法术,与师傅传授的道册相差甚多,只是自己苦苦寻觅的金丹道法更无有踪影,也不知何时方能得到? 也罢,凡事皆在于机缘,若是时机未到,强行行事,反易招至祸端,一切随缘即可。 木石离开“道藏阁”,便在诸多宫殿外闲逛起来。 不久,行至一座宽敞的宫殿前,见上面写着“道器堂”三字,众多弟子来来往往,不断出入。 他跟随人群进入其中,只见殿堂中摆放着各类法器,有铃、磬、鱼、鼓、尺、板、铙钹、拂尘等等,又有各类兵器,刀枪剑戟,铛钺锏锤,一一俱全,兼有一些道门符籙,初级剑符赫然摆在眼前。 木石见到剑符犹豫片刻,上前询问价格,得知竟需千两纹银方能购下,不禁心中颇为震动,难怪当日的安宝道人激发三张剑符露出心痛不已的表情,竟是耗费了三千两银子,木石摇头微微一笑,转身向外走去。 时辰不多,木石又行至发布任务的“道务堂”,只见大殿外张贴着各类外出任务,任由青城弟子自由领取,大多是外出寻觅灵草、替人去灾祈福、安宅驱鬼等事务。 走进殿内,只见前方端坐着一排道人,个个精神抖擞,和颜悦色,不住办理着青城派弟子选取的外出事务。 道务堂内又有一些扫地、挑水、砍柴、搬运、开荒、种植等日常杂务,因报酬颇低,皆是一些新入弟子和年老道人前来领取。 木石因刚从深山出来,不愿再次外出,便上去领了一个挑水与砍柴的任务,离开此处。 宫殿外依然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木石在一座座殿堂之间随意行走,不觉走到西侧,抬头看去,见空地上高高竖立一所青石牌坊,上书“青城道坊”四字,顿时来了精神,未想青城派中也有交易市坊,果真是道门大派,门中机构设置应有尽有。 木石快步走入道坊之内,见四周店铺密集,中间空地摆摊的道人一个挨着一个,摊位上有各色物品,符笔符纸、法器兵器、道书符文、秘籍功法、灵草异兽、丹炉矿物、玉石宝晶、道冠法衣,青铜古镜等等,不一而足,真是琳琅满目,相比凡俗间的集市,器物更为精美多样。 他耐着性子,细心在各类物品中查看,购置了几件杂物,又足足转了两个时辰,才将嗜古的兴致散尽。 “咦,这不是木兄吗?”道坊内的摊位上传来一道声音。 木石循声望去,见赵勇蹲坐在一个摊点之后,望着他嘿嘿发笑,也不知他何时从道藏阁中出来,却在坊内练摊。 “哈,真是有缘,又与赵兄见面了。”木石木呐一笑,拱手言道。 “确实有缘,木兄若是看中在下摊子的物件,尽管拿去就是了,权当交个朋友。”赵勇满面笑容,举手一招,张口对木石说道。 第七十四章 混元鼎 梁山道人的摊子上零散摆着十多件物品,一眼看去,还算不错。其中有精钢青剑一柄,法尺一柄,不明矿物一块,并有数册道书,其余皆是补充内力的灵草,果真如胡道人所言,赵勇此人热衷于利用灵草修炼。 木石来到摊子跟前,也蹲踞下来,伸手将那几册道书拿了过来,逐一看过,计有《戒律》、《百草经》、《丹药入门》、《纵横》四本,《纵横》此书据传乃是上古道祖鬼谷子王禅老祖所著,是鬼谷门中的权谋之术,分为合纵与连横,乃兵家谋略,心机之术矣。 木石生性淳朴,对于运用谋略一窍不通,亦不喜其术,其中原因在于心中动机多过必然劳损魂魄,于身不利,不如抱一守固,不失其道。 修炼之人曰:“气以直养而无害。”并不倡导取巧之术。 《丹药入门》倒是一本值得阅读的道书,其中记载了炼制丹药需要的各式丹炉,及炼制丹药的方法、步骤,是学习炼丹术的入门知识。 余下的《戒律》、《百草经》所述与木石师传道书相差甚远,不值一读。 “赵兄,不知此书作价几何?”木石举了举手中的《丹药入门》,问道。 “本来售价八两银子,喜欢就拿去好了。”赵勇一拍胸脯,振振有言说道。 “这如何使得,赵兄还是收下银子为好,否则在下内心不安。”木石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银两,递予赵勇。 两人在摊点上方你推我让,谦让一番,赵勇推辞不过,只好收下银两,又从摊子上抓了一把灵草种子送予木石,二人相视哈哈一笑,相谈数句后,木石即拱手告辞。 待得木石回到居所,天色已然黑实,他迈步入屋,点起油灯,放下杂物,冲了盏青茶,饮了几口,随即拿起今天买的《丹药入门》观看起来,此书讲述了从采摘灵草的手法到清洗处理、保存的方法,炼制丹药时需注意的微小细节,炼丹炉的类别与等级,调节火焰的方法等问题,木石一页页仔细查看,只是此书页码太少,尚未完全明白,已然到了尾页。 木石轻轻合起书页,闭目思索起来,在他脑海中闪过一排排鼎炉,突然间灵光一闪,想起了自己在十万大山中铸造的焚香三足青铜素鼎,鼎三足竖立,底半圆,炉口两侧立耳,其上半圆珠钮鼎盖覆之,双耳间可横插木枝逼紧鼎盖。 此鼎色泽青黄,间有异形斑点,通体无纹,显然并不以纹饰取胜,讲究浑然朴质,厚壁耐用,并加入了诸多宝物,倒与一式炼丹炉颇为相像,书中称其为“混元鼎”,为上古时期古人用器,因其简单实用,炼丹时没有诸多花样手法,只求盖起鼎盖后一气混合炼成丹药,故名“混元鼎”。 焚香炉铸成此般样式,却是由于木石经常在骨董市场游荡,眼见众多上古青铜鼎彝,隐约在脑海中留下印象,方才铸造成此类“混元鼎”的样式。 这也是因他喜欢探寻古物雅器,大雅之物能震撼人们的心灵,使世人爱不释手,自然蕴涵世间大道。由此看来,此鼎日后可作炼丹之用,倒省了他购置丹炉的麻烦。 木石又抓起赵勇赠送的灵草种子,见多是平日常见之物,现在他客居此地,没有地方种植灵草,便寻了器皿装了起来。 赵勇此人也是有趣,他与木石初次见面,相处倒也融洽,看其性情当是直爽之人,只是看守“道藏阁”的胡道人对他不堪满意,或有缘由,日后慢慢观察即可。 其后他又仰卧在床,调整呼吸,修炼起“七童炼体法”道术,以缓慢壮大自身阴神,渐渐的竟沉睡而去。 原来云雾峰弟子赵勇此人,生来性格豪爽,自幼家贫命苦,身世与木石颇为相似。 只是世事险恶,赵勇每每所遇事端,皆不平顺,与其接触者竟以恶人居多,这也使他养成了强势的性格,喜欢结交江湖中的各类闲人,但其行事还讲道理,并非无理取闹的混人,况且赵勇极讲究一个“信”字,信奉的道理便是:“有信走遍天下,无信寸步难行。我不管你哪怕是天王老子,也要凭本事说话!” 这些也是木石以后与他相处,方才慢慢知晓的事情。 第二天凌晨,木石随青城弟子在一处大殿中作完功课,吃过早饭,出外寻了去碧林峰的方向,大步向前走去。 约行了有七八里路程,见眼前有一山峰耸立,其上碧林如海,绿意盎然,此处便是三十六峰之一的碧林峰所在。 昨日他领了此峰一月的挑水、砍柴任务,今天一大早,即赶到此处干活。 木石在碧林峰的杂务处递上单子,领了一条竹制扁担和两个大木桶,便向数里外的饮用山泉赶去,来至山泉之处,只见一眼清泉咕噜咕噜向上泛涌出股股清水,形成一个圆形的石潭,举目向下望去,深不可测,潭边不断有泉水溢出,向下冲击成一条溪流潺潺向山谷中流去。 他走到石潭边沿,俯下身子,用手掬了清泉,饮了一口,只觉味道清冽甘甜,果真是地下深处涌出的优质泉水,十分适合饮用。 木石提起木桶打好泉水,又用竹扁担的铁钩勾住木桶提梁,担在右肩之上,顺着扁担上下起伏的节奏,起步忽忽悠悠,一闪一闪的向碧林峰走去。 却说这挑扁担也是有点窍门,必须顺着扁担的起伏节奏走,若是逆着节奏行走,桶内的水会自行跳洒出来,一桶水担回去只会剩下半桶水。 木石自小在山村长大,自然熟悉这些日常零活,在十多岁时一天挑百担水也是常事,况且如今他周身力气只在两万斤以上,身体强健,挑水之活自不在话下,只见他奔走如风,来回在山上穿行了数十趟,已挑够了碧林峰弟子所需用水。 其后,木石放回了扁担木桶,又拿了铁斧和绳索,向偏僻的后山密林走去。 碧林峰上虽然树木成林,却禁人砍伐,砍柴只能去罕有人迹的后山深沟砍伐,此项任务倒符合他喜欢清静的性情。 木石沿着蜿蜒崎岖的山间小径,快步向山后行去。 第七十五章 白云峰 碧林峰后山沟壑深邃,杂木丛生,即有翠绿的乔木林,亦有低矮的灌木丛,其间野草遍地,昆虫鸣叫,飞鸟追逐,静寂中又不乏动意,一切令人神清气爽。 木石先在密林中寻了一块平地,站在地面上修炼起猛犸震地术来。 只见他一步一步踏向大地,不停在四周慢速稳步行走,每踏下一步,也震动着全身血气,木石双目微眯,用心神感悟着脚下大地的变化,一个时辰后,他静立收势,收了全身劲力于丹田。 木石歇息一阵后,拿了铁斧,在林中寻找了些许干枯的枯枝杂树,用铁斧砍下堆在一处,以他的力气,片刻功夫便砍够一捆柴木,整理后用绳子捆成一摞,背在身后,向回走去。 在碧林峰放好干柴,木石又返回后山继续砍柴,如此十多趟方才完成任务。 此时,已然到了黄昏之时,西面一片彩霞漂浮半空,天空竟然亮了起来,木石知道此乃天色回光返照,只在片刻之间。 他甩了甩膀子,放松周身肌肉,沿着青石台阶慢步下山,夕阳照在木石身上,于地面上形成一个拉长了的影子,随着他一起向下方的居所行去。 扫地、挑水、砍柴一类的杂务,虽然容易做,却需付出一定的体力和汗水。世人平日里默默无闻做的小事,看似不起眼,实则皆蕴涵着真正的道理。 修道之人亦注意平时的小节,认为只有做好了小事情,方能做成大事情,如同佛门禅宗六祖慧能当初不过在黄梅东山舂米砍柴而已。 但凡想要做一件事情,便要用心感悟去做,老实真实去做,必然会得到好的结果。 若是只想投机取巧,弄虚作假,唬弄了别人却也唬弄了自己。 如同挑水,不过负重走路而已,但想要走得稳当,还要在挑水时实践感悟,掌握正确的方法就省时省力。 砍柴亦是同样的道理,需要用眼睛去挑选干枯的树枝木头,去除潮湿阴重难以引燃的新枝,同时也要避免损害树木,不能拿起铁斧胡乱砍伐一阵,浪费资源,白出力气。 况且持久以恒做一件小事,会锻炼一个人的耐心和心性,譬如有信佛之人,不识经文,只懂磕头拜佛,逢见佛像磕头,逢见佛塔磕头,逢见舍利磕头,磕一百个不行,便磕一千个,一万个……终有一天,豁然大悟,超脱生死,登上彼岸,此乃专注精神,心不二用,执着做一件事情,不知不觉之间,已然悟透了大道。 故而莫要轻视生活中的小事,小事常事亦可成道。 木石回到居所,歇了一会,用热水烫了烫脚,盘膝坐在木床之上,静坐起来。经过一天的劳作,他依然未觉疲倦,这也是由于常年习武,身体格外强壮的原因。 如今他暂时居于青城派内,人生地不熟,只盼望能在此处学到一些功法,利于提升自身的道术,虽无人畅谈心扉,却也衣食无忧,清静无为。 如此的日子一天天度过,干杂务自然枯燥无味,木石却毫不在意,在山中行走时,偶尔也能采摘到零星的灵草,也算是意外收获。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过一月。 这一天清晨,旭日东升,天色明媚,木石离开单客居所,又前去青城道坊中转了一圈,一无所获,遂来到“道务堂”,看看有没有适合自己的任务。 他站在殿堂之外,查看着一张张贴出的单子,忽然,有一张告示单子引起了他的注意,原来是三十六峰之一的白云峰招收十名青城道人绘制符籙,也算是道门任务之一,报酬颇为丰厚。 木石见到此文眼前一亮,要说别的法术他不甚熟悉,绘制符籙乃是他的善长之技,木石匆忙进入“道务堂”中,排队领取了单子,转身出门向白云峰赶去。 一路之上,也见有许多青衣道人急行而去,唯恐落于人后,皆是前去应聘之人,大多系单客道人与新入弟子。 白云峰距此地有十里左右的路程,因山顶常年白云聚积不散,故称为白云峰。 此峰弟子专攻道门符籙之术,所制符籙在道门中颇为有名,多为正一道符籙,正一、茅山、阁皂三宗统称“三山符籙”。 青城派门内道术包涵甚广,吸收有各种道术,但内传的修道秘法不传外人,自有它独特的风格。 木石加快行进的脚步,匆匆赶到白云峰山脚下,见前面聚集了约百十名弟子,一时人头攒动,众人皆三五成堆,窃窃私语。 不多时,从白云峰中下来一行弟子,中间站着两名中年道人,头戴方形硬冠,冠上正中饰以辟邪玉石,身着宽袖长袍道衣,红光满面,其中一人手捧着一个紫檀盒子。 “前来应聘绘符的弟子们听好了,此次白云峰招收善长绘制符籙的弟子,仅限十名,绘符任务完成后,本峰会奉上丰厚的报酬,亦可作为道门任务之一。” “现在开始叫号,按在道务堂领取的单子序号进入楼阁室内考核。” 白云峰弟子中间的道人一摆衣袖,昂首高声对下面的青城弟子说道。 “一号,进入。”旁边一名白云峰弟子喊道。 一名黑脸道人闻言,应了一声,迈步向一侧的楼阁走去。 时间不多,只见黑脸道人一脸沮丧,低头走出楼阁,一言不发,向山下走去。众人面面相觑,你瞪我,我瞪你,竟无人言语。 随着白云峰弟子的声音,众人依次进入楼阁中,现场绘符考验,自是落选者众,合格者极少,不少新入弟子神色黯然,默默离场。 “七十四号,进入。”旁边的白云峰弟子高声喊道。 木石听闻喊到他的序号,整了整道服,不慌不忙向考核的楼阁走去。 进入楼中,见先前站在中间的两名道人坐在堂中,木石上前拱手施礼,递上序号单子之后,退下坐于中间摆置的桌椅之间,等待考核符籙之术。 “原来是单客道人,请绘制出你最为善长的符籙,以便查验。”坐在上端的道人看了道务堂单子,抬头望了望木石,表情平静的对他言道。 第七十六章 飞符 木石闻听中年道人所言,沉思片刻,铺好符纸,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直贴身携带的湘妃竹笔,略一迟疑,凝神静气,锋毫落纸,画了一朵单尾三曲祥云,便细心收了符笔,起身将纸符递了上去。 在上端坐着的两名带队道士见木石绘符甚快,皆脸上现出轻视的表情,一名道人接过纸符,看了一眼,不禁笑出声来。 只见符纸上绘着一朵歪歪曲曲的云朵,拖着长尾,好似泥塘里的蝌蚪,丑陋无比。 “如此符籙,有何用处?不过是单朵的云符而已,况且也画得笨拙难看,不合格!”那名道人看后,沉面皱眉言道。 “雷兄何必着急,合不合格用灵符石一验即知。”另外一名道人呵呵两声,接过木石所绘纸符一看,却也忍俊不禁,发起笑来。 “此等简笔纸符,怎可入选?云兄做事也太认真了!”雷道人用鼻子哼了一声,面露不屑之色说道。 云道人听闻不再言语,坐于金丝楠木椅之上,伸手从紫檀木盒中取出一颗石头,放至木石绘出的纸符前。 此石即是灵符石,可以测量出符籙的级别。 谁知刚一放在单尾云符上方,灵符石即慢慢亮了起来,数息之际,此石竟然光芒大放,放出一尺有余的光球,耀人眼目。 “七级灵符,这怎么可能?”一旁的云道人和雷道人忽地一下站立起来,目如铜铃,望着灵符石不眨一下。 道门一般将符籙分为三品九级,上品七八九级,中品四五六级,下品一二三级。 白云峰中,只有峰主白小山、长老和诸位堂主才能制出上品灵符。 “灵符石所测必然不假,未想白云峰之外竟然有人能绘制上品符籙,可惜此符太过简单。不过,就测试而言,这名叫‘木石’的单客是唯一能绘制出上品灵符的道士。”云道人从震惊中反映过来,一脸喜色地说道。 “确实如此,你我二人皆看走了眼,真是惭愧。” “这样看来,此人制符的能力非常之高,还在你我之上。” 雷道人依然望着那道纸符,口中言道。 “这位木道兄,不知此符如何用法?可否演示一下?” 云道人对着木石微微一笑,张口问道。 木石闻言,上前取了单尾云符,口诵咒文,凭空拋了出去,只见空中瞬间现出一朵袖珍云朵,飘浮在空中,木石心念一动,控制着云朵在室内来回飞舞,上下蹿动,疾如急风,缓若叶落,令人眼花缭乱,难觅踪影。 “啊!竟然是飞符!”云道人、雷道人一起发声,此番眼睛蹬得比铜铃还大,张嘴惊呼!险些惊掉下巴。 飞符乃是符籙中的极品,能绘制之人皆是天赋极高,多为各派的符籙宗师,一符投出,可飞石移山,又能飞出千里之外御敌,被道门中人称为天降神符。 符籙门派若是发现有弟子能绘制飞符,都会倾尽全力不惜资源来培养这名弟子。 此次云道人和雷道人发现木石能绘制飞符,内心震撼无比,不知作何评论,直过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 “不知木道友的符籙法术出自何门?竟然如此精彩。”云道人平静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扶着金丝楠靠背圈椅的把首,缓缓坐下言道。 “道长见笑了,我乃‘五斗米’道传人,符籙术皆授师青云道人所传。”木石拱了拱手,低头回道。 “哦,听闻‘五斗米’道乃‘天师道’前身,又由‘天师道’衍变出‘正一道’,上古道法,果然不凡。”“不知木道友可愿加入我们白云峰?凭着道友一手绘制灵符的本领,做个持事堂主绰绰有余。”云道人展颜面带笑容,双目注视着木石问道。 “啊!白云峰愿意接收我们这样的单客道人吗?若是如此,我自然愿意。”木石听闻此言愣了一愣,思索一阵后,拱手施礼,微笑言道。 “这个无妨,道友有师授道牒,再将来历说清楚就可以了,今日便遂我前往白云峰,也好早些安排住居。”云道人闻听木石答应加入本峰,自是欣喜欢颜,频频点头对木石说道。 “恭喜道友成为白云峰弟子!先前鲁莽言语,切莫见怪,今后你我同为一峰弟子,还望多多照顾。”一旁的雷道人见此情景,上前哈哈一笑,一摆宽袖道袍,对木石大声说道。 “雷道长过谦了,日后还请多来指教。”木石又拱手施了一礼,笑颜回道。 随后,木石进入到一旁侧房,与数名入选的道人等待考核结束,几人相互客气数语,皆端坐在木椅上休息。 不多时,白云峰此次招收符籙弟子结束,选出了十名弟子,其余青城弟子陆续散去。 入选弟子跟随着云道人、雷道人,一行人向白云峰上走去。 一路之上,两旁山岗树木繁茂,径深幽长,间有云雾从林中聚集而起,凝成一股白雾,不断向山顶飘去。 远望山顶之上,白云一朵连着一朵,千姿百态,令人神迷。 约行了三四里路,见前方宫殿成群,高楼林立,场面宏大,在最前方有一块青色巨石横卧,其上纹理复杂,千转百回,奇妙有趣,正中镌刻着三个云篆大字“白云峰”。 此时已然到了白云峰枢心,东面悬崖峭壁上更有一条高悬的瀑布,飞流而下,仿若白练,落入下方石潭之中,上空水花四溅,随风又吹来一丝丝牛毛水沬,使人顿感神清气爽,凉意习习。 云、雷二道人将新来弟子引入峰中,分发了身份牌证,又派弟子分别安置好新人居所,方才歇息下来。 云道人又特意差人给木石送来一些“洞天贡茶”,使得木石颇为不好意思,再三谢过。 此时天色已晚,橘红色的圆月悄然升起在树丫之间,清洒月华。 木石盘膝坐在木床上,暗自思量,此番加入白云峰也不知是好是坏? 虽然成为青城派弟子,供奉和待遇会提升不少,但同样却失去了单客的自由随意。 也罢,事已如此,一切随遇而安即可,心若静哪里都可修道。 想至此处,木石将双目合闭,默默修炼起道术来。 第七十七章 灵符阁 第二日清晨,朝阳从东面山峰下升起,露出红彤彤的脸庞,如同蜜蜡一般。 白云峰上空气清新,群鸟鸣唱。 新来的十名弟子被聚集起来,站立在青石平台上,雷道人头扎道巾,身穿素色道衣,站在前方,向弟子们讲述此次制符的任务。 造成白云峰弟子人手不够的原因是,今年恰逢青城派的秘园“幽境”开通,白云峰一系被抽调去了十多名弟子,皆是绘符高手。加之南方蛮荒之地的一个传承家族订制了大量符籙,此家族族长性格怪异,不喜版符,所有符籙均要求道士手绘制作,虽然付出的酬金丰厚,但其对于符籙的要求也十分苛刻,导致绘符道士不能按时完成,故而才有了白云峰此次招纳弟子的举动。 雷道人站在石台上,讲述一番,要求每名弟子一天必须绘制十张符籙,否则便会依次减少酬劳,又给每个人分配了单独的房间后,便将弟子们遣散开来。 制符者需要清心静神,方能制出好的符籙,有时还需焚香祈神,因此大多都单独在静室中制符。 随后,雷道人将木石单独唤至身旁,说是前去拜见峰主,云道人早已在路旁一侧等候,三人二前一后向主峰走去。 木石紧随着云、雷两位道人前行,主峰上段云雾茫茫,只依稀辨得路径,仰望天空,却是湛蓝纯净,白云翻滚追逐,将万般变化呈于眼前,当真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青城山的白云景色为此处一绝,虚虚实实,变幻莫测。 三人沿着青石台阶不断向山峰上行走,在经过七八处殿堂后,来到一座雄伟的大殿前,外观此殿建筑沉稳厚朴,正面有数根石柱竖立,柱基四周雕有护法神像,上端又雕刻四位力士臂抬肩扛,作负重状。大殿正门上方书以锺鼎篆文“白云”二字,笔划之间填以金箔。 云、雷道人领着木石进入殿中,见北端塑着上清灵宝天尊,面目慈悲,长须垂胸,身着紫色道衣,手持八宝如意勾,端坐在八卦灵台之上,台下祥云涌动拱托。像前下方设有长条供桌,两端作卷云状拱起,侧面摆放两张明式黄花梨靠背带圈太师椅,右面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一名道长,眉目清秀,双睛清澈透亮,脸色白净,面带笑容,通体散发出一股真诚率真的气息,竟使人生出和蔼可亲的感觉,此人正是白云峰峰主白少山。 “云石轩、雷木二位堂主,此次任务完成的如何?”白少山见三人进入殿内,轻露笑容,张口问道。 “禀峰主,此番招纳弟子一切顺利。不过,却有一件事情禀告,我二人正是为此而来。”云石轩上前施了一礼,回复言道。 “哦!有何意外之事?需要二位堂主一同前来告知。”白少山闻言,双目间亮光一闪,抬了抬身子,复又问道。 云石轩闻言,并不说话,从怀中取出一张纸符,递了上去。少山峰主接过一看,咦了一声,说道:“竟然是上品符籙,虽然简单,却附含大道韵味,甚是难得,莫非就是你们二人带来的弟子所绘?” “正是,此人名叫‘木石’,乃是一名单客,来历清楚,有官验道牒!”雷木闻听后,上前一步,大声说道。 此时,木石上前拱手行礼后,说道:“弟子木石,拜见峰主。” “嗯,道友免礼。”白少山轻轻摆手,微笑言道。 “我昨日已经问过,木道友愿意加入白云峰,因此前来禀告峰主。”云石轩嘻嘻一笑,站立旁侧言道。 “若只是此事,还不值二位跑一趟吧。”白少山左右扭头,看着云石轩、雷木,静静言道。 “呵呵,什么事都瞒不过白峰主,还是让木道友演示一下吧。”云石轩喜不自胜,望着木石说道。 木石见此场景,无奈之下,又在殿堂内献丑一番。只见他取过单尾三曲云符,念起咒文抛至半空,瞬间现出一朵小云朵,随心所欲操控一阵,云朵飘荡殿内,忽上而下,左右盘旋,乍急乍缓,在木石身边三丈范围内舞成一团白影,令人目眩难视,仿若幻境。 “啊!竟然是飞符!真是太令人吃惊了!”白少山猛地一拍太师椅扶手,起身站立,望着场中云朵惊叹叫道。他如今虽然能制出上品灵符,但无一具备飞符特性,平生也只有在青城派内殿中,见隐居的前辈宗师长老曾经使用过二、三次而已。如今在白云殿见得飞符,自然心神激荡,难以平复。 时辰不多,木石收了心念,散去云符,退至殿堂一旁静静站立。随后,云石轩上前对峰主将此事细细说明,白少山端坐在圈椅之中,双目不住闪动,沉思良久,言道:“木道友符术高深,既然愿意屈居本峰,不如去灵符阁担任主持事如何?”“灵符阁乃掌管本峰上品灵符的重地,甚是清闲,供奉丰厚。” 木石闻听之后,施礼言道:“一切听从峰主安置。” 云、雷两位堂主见此,又上前恭贺一番。峰主白少山随即拿出一枚白玉令牌递予木石,以明身份之用。其后,四人在堂内闲聊一阵,云石轩、雷木和木石三人才退出白云殿堂。云石轩又陪伴木石前往灵符阁,寻了居住的洞府,安置好日常用具,方才离去。 灵符阁坐落在白云峰的上段,占地宽阔,其内宫殿重重排列,阁楼高耸,远可望山巅白云悠悠,意境深远,近可见小溪潺潺,水声通幽,实乃洞天福地。阁内四周有青城弟子护卫把守,其内道人平日只负责收集、发放高级灵符,事务清闲。 木石身为灵符阁主持事,居住在阁内深处的宅院之中,院落依靠石壁筑成,其内绿树荫荫,竹梅兰菊俱全,兼有小桥流水,敞亭长廊,并在后院石壁中凿出数间深达五六、丈的洞府,以通道相连,居住在内冬暧夏凉,十分舒适。木石对此颇为满足,修道之人尚静,有一处山清水秀的幽静居所自然利于修炼道术。他安置好灵符阁内的事务,便安心居于此处随缘悟道。 第七十八章 七日之约 十多天后,木石坐在灵符阁的洞府中,甩动手腕,歇息片刻后,收起了符笔。此番他多日未出阁楼,补足了身上的云、雷灵符,又绘制了数十张小云聚集成形的团云纸符,留在灵符阁内。 如今他的云篆笔法更为精湛,制出的云符更是灵气充足,神采奕奕。 木石并非薄情之人,既然担任了掌管符籙的持事,总要为灵符阁做些事情才好。 此时外面日光明媚,天气大好,木石收了零碎物品,整理好衣服,信步迈出灵符阁,举头环顾四周的情景,见树木翠绿,石阶洁净,远方碧色茵茵,偶尔有数名弟子走过。 木石踏着青石台阶向山下行去,今日天气不错,青城道坊之内或许人多,不妨前去看看,不定能购得些零散有用之物。 时辰不多,木石便走出了白云峰,路旁林间的鹊鸟不时发出呱呱的啼鸣,似乎在给他叙述着森林中的故事,忽然一阵山风袭来,吹落树上发黄的老叶,沙沙如雨落地,尚自旋转翻身。 木石边走边感悟着山间的细微变化,石径幽长曲折,在转过几道弯后,便不见了他的身影。 青城道坊之内,各类物品层层堆积,琳琅满目,人声嘈杂,摩肩接踵。 木石跟随着拥挤的人流,一点点前进。 他眼望着地摊上的诸多杂物,不禁啼笑皆非。 此次坊中,不但有许多古怪难识的法器,甚至加杂着俗世的物品。 除了道器,另有灵药泡制的烈酒、素酒,兼酒令花钱,各式妇人珠玉花钿头饰,赌博用的骰子、牌九、各色纸胡。 如此看来,青城某些道人亦免不了世俗恶习,无聊以此度日。 木石眉头紧皱,避开此类恶习摊点,寻了出售道器、书籍的摊点,逐个看了下去。 地摊之上,多是一些新制法器,若是想寻找一些传承悠久的道器相当困难,毕竟此类器物在流传的过程中,或损毁,或遗散天地之间,十难留一。 但年代久远的道器有时会聚积灵气,形成器灵,做起法事来要灵验许多。 经过一番寻觅后,木石带着失望的心情离开了道坊,此行仅购置了一些“洞天贡茶”,也不知是因为眼力提高的缘故,还是此处道坊的问题,竟然一件器物也没有购买。 如此看来,以后还是去店铺购置道器为好。 木石离开青城道坊,转身向回走去,还未走出一里路,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回头一看,却是青雾峰弟子赵勇快步追来。 “嘻嘻!又与木道友见面了,看木兄这身道衣,似乎成为了青城派道士?”赵勇双目一眯,笑着对木石说道。 “不错,我加入了门中的白云峰,在灵符阁做事。”木石露出憨厚的笑容,抱拳行礼回道。 “呀!木道友竟然能进入灵符阁!想来必定善于制作上品灵符,真是恭喜了!”赵勇闻言一惊,思索片刻后,拱手施礼对木石说。 “我只会制作一些简单符籙,没有道兄说得那样厉害。”木石面露苦笑,慢声言道。 “木兄真是谦逊之人,青城派中谁不知道灵符阁乃是收集制作上品符籙之地!”“不知道友善于制作何符?我正有一事,想购入些灵符使用。”赵勇犹豫片刻后,不好意思的对木石说。 “我只能制作云符、雷符和辟邪符,不知可合道兄心意?”木石笑了一笑,回道。 “如此甚好!”赵勇点头言道。随后,他又扭头查看四下,见无人近前,便上前二步,压低声音,对木石窃窃私语一番。 木石闻听以后,才知赵勇在一次外出采挖灵药时,于青城山外的一座大山中意外发现一处奇异的地方。 其地内遍布灵草异果,深处竟然有上古的残墙破殿,可能是古人修道之地。 赵勇当时孤身一人,并未敢继续深入,回来后又邀请了数名道友,准备再次前去探索。 如今他见木石精于符籙术,便欲邀他一同前去。 木石低头思索一番后,答应了下来,二人约定七日后前去探索那片奇异之地。 赵勇见事已谈妥,大笑数声,再次转身查看了四下,方与木石拱手辞别,快步离去。 木石回到白云峰以后,沿着台阶寻至新入弟子绘符之处,见制作的符籙大多是护身符、避邪符、驱鬼符、镇宅符、除瘟符、驱虫符、治疗符、避兵符、雷符、五行符、四神符、幻影符、医疗符、替身符等等,多是初级符籙,徒有其形,效力低微,不过,用于对付日常事务却是绰绰有余。 木石看罢,也一时兴起,独坐静室,模仿范本绘制符籙,直至天色黑实始回到洞府休息。 第二日,木石拿了些“洞天贡茶”,前去云雷堂拜访了云石轩、雷木二位堂主,云雷堂乃掌管白云峰一糸法器之地,云、雷二人见木石前来拜访,自是高兴不已,三人坐在殿堂之中,笑语一番,谈起木石所绘云符,二人更为称赞,木石见他们喜欢,便每人送予了数张成形的云符,云、雷道人颇为高兴,虽然此种云符并不具备攻击力,但关键时候抛至出去,却有救命的效果。 三人又各自谈论了一些制符的心得,皆认为符籙术当是三千大道中重要的悟道法门,符籙图纹乃是天地间大道留下的外在表象,若想认识“道”,必须先了解它表现在外的特征,只有先认识了外表,才能从中感悟出它的内涵。 若是连“道”的外在表现形式也弄不清楚,谈何认识“道”的本质? 符纹,图画之道也,却需将绘符者的思想融入笔划之中,这需要持久练习方能做到。 符籙师制符之时,或许无意之间会将他的思想、念头、身心、悟道表现出来,若是刻意隐瞒,又另当别论。 经过半日论道,三人都颇有些许感触,其后,木石在云雷堂用过午餐后,方与二位堂主惜惜而别。 随后几日,木石一直呆在灵符阁中,白天专心修炼道术,夜晚随心祭炼大日烈焰金刚环与陨星石斧。 转眼七日已过,木石手持白驹拂尘,出门向山下走去。 第八十章 修士之墓 赵勇闻言,止住脚步,双目微眯,发狠说道:“这次便放过他们,下次必定斩杀殆尽。” 木石与赵勇走至胖子李金贵跟前,见他右臂被峨眉刺刺伤,被倒刺勾下一片皮肉,血流不止,脸血惨白。 赵勇从怀中取出一颗丹药,给予胖子服下,木石又拿了干净棉布将其伤口包扎起来。 四人聚在一起商议片刻,决定还是进入深处探查一下。 如今他们已经行至此处,不深入那片有古人遗迹的神秘地方实在可惜。 这次,赵勇依然走在前端,木石紧随其后,高个程小刚搀扶着胖子走在最后,几人绕过药田,缓缓向前方走去。 一刻钟后,即走至一处残破房屋前,木石上前一看,房子早已倒塌,砖瓦被厚厚的一层尘土掩盖,他信手拿起几块青瓦,看了几眼,依稀是汉国晚期的样式,或在魏晋之际,此处古人遗迹可能距今约有一千七八百年。 当下,四人在废扯上胡乱搜寻,一无所获。 赵勇与木石相伴又向内走去,经过七八处废弃的残破建筑遗址后,二人来到树林中的一座石屋前,此屋纯以青石石条筑成,历经近二千年,依旧完好无损,只是基座已被尘土覆盖不现,屋前青石石门紧闭不开。 石门之上阴刻繁密线饰,细辨有山石树木,珍禽异兽,并有蟠螭身躯缠绕,门上兼刻一对铺首衔环,双角高竖,面像凶恶,圆目阔嘴,犬牙外露,口中咬着一枚下垂圆环。 木石上前试着推了推石门,门扇纹丝不动。 赵勇在后,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想来此门后或有自来石顶门,硬推是无法进入的。进入其内只有二个办法:一是打破门楣或门扇;二是顶开自来石。” 只见他从行李中取出一根钢条,从门缝中插入石门内,一番捣鼓,一点点推开了石门。 “未想道友还精通机关之术,真是佩服。”木石看着赵勇,微微一笑,言道。 “取巧小术,这也是从江湖朋友那里学到的,让木兄见笑了。”赵勇裂嘴一笑,头也不回说道。 待得石门大开,从中冒出一股阴霉冷风,令人周身汗毛竖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片刻后,阴气随风散尽,四人迈步进入石屋之内,见前室中摆置有一张低矮的青石案几,石几之上放有两个青玉玉盒。 一盒上书“小神丹”,打开盒盖,顿时一股异香充满石室,内面赫然放着三枚丹药。 “小神丹”乃古传仙丹,丹诀曰:“小神丹方,用真丹三斤,白蜜六斤搅合,日暴煎之,令可丸,旦服如麻子许十丸,未一年,发白者黑,齿落者生,身体润泽,长服之,老翁成少年,长生不死矣。” 只是不知为何玉盒内的“小神丹”大如鸽卵,与丹书记述不同。 另一盒上朱书“五石散”,打开一看,却是满满一盒。 五石散又名寒食散,乃五种灵石烧炼而成,乃服神明开朗,盛行于汉末至隋唐时期,并且成为一种风尚流行在名士之间。 汉晋时期,人们崇尚美玉,认为玉石温润、纯洁、坚韧,是天地生成的精髓,能保存人的灵魂。 大概因此人人都期待能具有玉石的天生特质,由此产生了服食晶玉的丹方。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修成神仙之术,由于服食五石散后,人通体发热会产生迷幻景象,且有一定的副作用,因服食此药丧命者亦不在少数。 四人眼见此地有上古丹药,皆露出炙热的表情,一起望着二个玉盒,一言不发。 木石沉思一阵,抬头说道:“我素来不喜依靠服食丹药修道,这三枚‘小神丹’你们分了吧,听闻‘五石散’类别甚多,且毒性不小,我亦不感兴趣,还是你们分了吧。” “木兄说笑了,好不容易来到此地,怎能让你一无所得、空手而回?”赵勇将头摇了二下,眯目说道。 “凡事无有所得,乃平常之事,道友无需多虑。”木石对赵勇说道。 “这样吧,此地还有一间石室,若是发现有用之物,任凭木道友先挑一件如何?”高个程小刚在后面犹豫片刻,言道。 “如此甚好,多谢!”木石拱了拱手,回道。 赵勇与程小刚、李金贵分好丹药后,几人又进入后室中,室中光线昏暗,在北面放有一张石榻,石榻之上端坐一人,衣物皮肉皆已化为灰烬,唯余森森白骨,依靠在后面围栏之上。 骷髅微微张口,空洞的眼眶望着下方地面,似乎要述说什么言语。 想来此处或为魏晋时期一名炼丹士的洞府,大限来到,无奈之下将自己封闭在石室内,用洞府作了坟墓。 从其身亡后骨架不散来看,倒是一个法力非凡的修士。 赵勇点了蜡烛,几人在室内搜寻一番,只寻见了一个锈成铁块的丹炉,早已损毁不能使用,底下还余有一堆灰烬。 赵勇见后室未有什么宝物,望了骷髅一眼,眉头紧皱,便欲退出石室。 木石亦欲退走,却抬头看了骷髅数眼,不禁张口叹道:“熔金化玉炼丹炉,不遇真师难功成。未及太清神丹显,身化白骨叹骷髅。” 言罢,他从包袱中取出一身道衣长袍,将白骨包裹起来,欲带出石室埋葬。 此时,随着木石的动作,从白骨底下的灰烬中带出了一件圆物,闪闪发出白色幽光,木石伸手拿起来细看,却是一个汉国的谷纹白玉璧,寸许大小,玉质温润。 白玉璧上布落圆形颗粒如同谷粒,颗颗饱满,惹人喜爱。 赵勇上前一看,见是一枚玉佩,笑了一笑,说道:“木兄宅心仁厚,先将丹药让给我们三人,后又欲埋葬此地白骨,合该得此件玉佩。” 高个程小刚与胖子李金贵也是坦然发笑,点头赞同。 随后,木石收了玉壁,将骷髅白骨用道袍包好,出了石室,寻了一处背有依靠的向阳之地,挖了一个深穴,将骷髅葬入其中,又寻了一块石片,刀刻“修士之墓”四字,竖立坟前。 一番祝咒祈福后,始转身离去。 木石、赵勇几人见此地再无古人遗迹,遂返回至先前发现的灵草地里,将年份足够的灵草采摘一空,只留下了一些灵草幼苗。 四人平分灵草后,一个个喜笑颜开,相伴向回走去。 第八十一章 三十六水法 山脉深处茂密的森林之中,匆匆行来四人,其中木石与赵勇正侃侃而谈。 赵勇说起此次遇到的峨眉逍遥七子,忍俊不禁,笑言其不过是几个峨眉弟子因违犯戒律被赶出山门,聚合在一起的盗匪。 因略懂几路峨眉法术,几年内倒也闯下了一点名气,只是七人不行善事,平日尽做些伤天害理之事,有损阴德,遭人唾骂不已。 想来峨眉山乃佛、道大德大能聚集之地,名满天下,又怎会容忍弟子中出现如此败类? 七人口称峨眉逍遥七子,不过是拉大旗作虎皮,唬人耳。 此次被其跟踪想来只是在山中偶然相遇,逍遥七子见了地面上的灵草,起了贪念,未想却踢到了铁板上。 木石闻言,亦是一笑作罢。 出了深山,木石与赵勇三人拱手告别,独自一人回到青城山白云峰灵符阁中。 进入洞府后,他将此次得到的灵草分类存好,又拿出得到的谷纹白玉璧,投入清水中用皂水轻柔清洗干净,冲涮几次后,始拿在手里观看起来。 谷纹玉璧始见东周,盛行于汉国,其纹饰犹如谷粒,或如同发芽的种子,故而有时也称为蝌蚪纹。 一般说法是谷纹象征谷子,具有风调雨顺,谷物丰收的寓意。 也有人根据历代传世的玉璧,推断谷纹是由龙纹衍变而来,龙纹玉壁在战国至西汉国时期发生简易的抽象化,将线条简化成拖着尾巴的圆点,组成龙纹图案,唯有龙头、足、尾隐约有所区别,到后期,则完全演变为圆形的谷纹。 就汉国玉璧而言,谷纹、卧蚕纹、勾云纹、蒲纹、乳钉纹较为杂乱,亦常有嗜古者相互交错称呼。 不过,此是对骨董行内人而言,若是未入行,任凭你想破脑袋,也不能将龙与谷子拉扯在一起。 木石见此璧大小适手,温润雪白,谷纹颗粒浑圆饱满,上又有数处黑黄泌色,显得古朴沧桑,想来是汉人佩戴在身上的糸璧,心中颇为喜爱,便手握白玉璧昏沉睡去。 恍恍惚惚之际,木石来到一片天地之中,四周白茫茫一片。 有一位身穿宽袍大袖的道人站立中央,拱手对他说道:“道友请了,吾乃晋国益州人王辉。” “道友客气了,我乃秦人木石。”木石亦拱手施礼,回道。 “予自幼喜好黄老之术,习得黄白烧炼术,可惜大道未成身先死,如今只有残魄寄存在这白玉璧中。吾今日见道友亦是痴道之人,有一秘法想传授予友,以免失传世间,不知道友可否愿意?”道人王辉拱手又是一礼。 “哦,不知是何秘法?道友可有什么条件?”木石反问言道。 “唉!吾已身亡道消,仅存少许阴灵寄宿在谷纹白玉璧中,脱身之法世间难寻。唯盼道友能善待此璧,使其不损即可,再无所求。”“此术名为‘三十六水法’,可化各类药石为灵液,乃上古道门秘法。”王辉垂目叹气一口,拱手言道。 “啊!世间竟然还有此类道术?我自是情愿习学。”“至于此璧,我也是爱玉之人,必然不会故意损毁古物,况且此壁价值不菲,我会妥善保存,还请道友放心。”木石听罢,双目圆睁,吃了一惊,随后又欣喜回道。 当下,道士王辉摆动衣袖,伸手一指,只见一道白色光芒飞入木石身中。 霎时间,木石猛然从睡梦中醒来,连呼怪异,回想起梦境,内视识海一看,果然见有一篇道门法术,粗略过目,其法玄妙无比,即刻心神投入其中,静心悟起道来。 “三十六水法”乃是一种炼化之术,可将一切用于炼丹的物品炼化为水,包括金、银、铜、铁、锡等各类金属,丹砂、水银、云母、晶石、乳石等各类矿物,灵芝、人参、黄精、地黄、朱果等各类灵草。 炼丹药石灵草化为汁液之后,能使药性彻底融合,方能炼成上品丹药。 然而,“三十六水法”要求所用炼化药石的火焰必须是仙火或灵火,否则难以功成,幸好木石在金沙洞中得到了“大日烈焰”和“火术”,自是不必为此担忧。 此术为仙家不传秘法,凡得此法者大多都炼成九转金液大还丹,白日举冲,飞升仙界。 西晋益州道士王辉也是命途多舛,生于乱世之中,无法安心修道,又难觅炼丹用的药石灵草,方才道消身亡,人世间真是因缘难测,时也命也运也。 次日清晨,木石处置好灵符阁事务后,回到洞府石室。 坐定之后,从虚灵珠中取出混元鼎,摆置在一处石台之上,并从这次外出得到的灵草中寻了一株人参,依着“三十六水法”道术,投入鼎中,盖上鼎盖以后,摘下手腕上的金刚环,持于左手,口诵咒文,轻轻晃动,便见环上射出一缕红彤彤的温火,聚集在混元鼎的腹部,慢慢燃烧起来。 如今,木石已将从“大日烈焰金刚环”中得到的火术修炼至二阶,操控此火颇能随心所欲,随着他小心翼翼的用心神控制火焰温度,混元鼎一阵轻微震动后慢慢平静下来,鼎身变得暗红。 片刻之后,木石手腕一颤,未能控制好炉火,只听哧呐一声,他打开鼎盖一看,人参早已化为一截焦炭,躺在鼎内。 木石不禁摇头苦笑,清扫鼎炉之后,又重新取了一株人参,投入鼎中,温火烧炼起来。 如此这般数十次,方才将人参炼化成灵液,打开混元鼎盖后,霎时满室生香,令人心醉。 木石取了灵液,轻喝一口,顿时丹田内一股热气上冲,周身燥热,面红耳赤。 他急忙盘膝坐下,修炼半晌,才将这股内力消耗殆尽。 此时,木石不由心花怒放,雀跃不已,按照“三十六水法”将普通灵草炼化成汁液后,效力竟然提升了十倍左右,这不是说在与人打斗时,不用担心内力耗尽,只需喝下参液,便可补充内力。 若是将百年灵参炼成灵液,岂不是变成了千年灵参,即便自己不去使用,变卖出去,也是一笔巨额财富。 不过,此时对于木石而言,尚不需银子,他离家之时,放弃了万贯家产,如今也没有可以用到钱财的地方。 对于修道人而言,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多要无用,但是若能随手拾到无主的黄金白银,谁又会舍得扔掉呢? 木石此刻还未达到那种仙境,也只有在天仙眼中才能视“钱财如粪土”。 第八十二章 剑符术 清晨,骄阳高升,金色的阳光穿过青城山中翠绿的森林,照射在地面的草地上,高大的阔叶乔木静静立在山岗上,吸取着天地灵气,空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映出缕缕淡黄的光线。 青城派的道坊中人来人往,摆摊者席地而坐,一个个喜形于色,左右扭头察看着四下成交的器物,并且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此时,木石正蹲在赵勇摊前,两人笑声而语。 “那些五石散我试着服用了一点,虽然在短时间内能提升内力,爆发出超常威力,但过后使人疲惫不堪,伤害经络,实在是鸡肋之物,只能留作搏命之用。”赵勇对木石描述着服用五石散后的效果,不断摇头叹气。 “药王在道书中言明五石散确实具有毒性,道友还要以身试散,可见修道之心甚坚。不过,日后还是不要服用为好!”木石听闻赵勇试药,加重语气劝说言道。 “不试药又如何亲身了解此药的效力?大道之径自古艰辛难觅,不冒点风险如何功成?木兄太过谨慎了。”赵勇嘿嘿发笑,言道。 “唉,总之道友服食此类猛药,还是小心为上。”木石又奉劝了几句,随拱了拱手,告辞离去。各人性情、心思、因缘不同,所走的道路自是不同,木石只能劝告赵勇几句,也无力改变些什么。 离开青城道坊之后,木石感叹一番,又向道藏阁走去。道藏阁之内,依旧是那位胡道人坐在金丝楠圈椅之上,依旧手端宋国金凤窑曜变黑釉茶盏,依旧品茶。 “师叔这茶盏不错!川窑名品。”木石拱手行了一礼,递上身份牌证,眼睛盯着黑盏言道。 “哦!你也懂茶盏?”胡道人接过牌子,一捋胡须,圆睁双目,望着木石问道。 “我曾在骨董市坊中做过伙计,因此见过一些古磁,故而倒也识得宋磁。”“川地自古盛产磁器,以邛崃窑最为出名,另有广元窑、清溪窑、西坝窑、涂山窑、磁峰窑、金凤窑等等,这些窑口在宋国都出产茶盞,其中以油滴、兔丝、窑变最为出名,曜变黑盏更是难得。”木石身躯直立,微笑回道。 胡道人听罢,不由微笑点头,连称不错。 木石又拿出一个木盒,送上前去,嘻嘻一笑,说道:“我还有一些南州千年茶树产的白毫,送予师叔品尝。人云:饮茶可成仙,一盏之中,自有日月大道,希望师叔能早日修成大道。” “你这个小子有意思,说吧,来道藏阁到底有什么事?”胡道人呵呵发笑,收了茶盒,言道。 “实不相瞒,弟子来此想要寻找剑符法术。”木石犹豫一阵,实言相告。 “以你灵符阁持事的身份,仅能进入六层以下,其中没有制作剑符之法”胡道人思索片刻后,对他言道。 “哦,那就算了,打扰师叔了。”木石面露失望之色,拱手便欲离去。 “不过,我这里倒有一本剑符法门册子,吃了你的茶,不想落下人情,就送予你了,那法子也不过只能打打鸟,至于能不能修成,就看你的机缘了。想我胡风道人当年也是豪情壮志,背剑行天涯……唉!只是老天不饶人啊。”胡风道人说完,双目微合,脑海中现出漫天刀光剑影,陷入往日回忆之中。足有一刻钟,胡风方才睁开眼睛,胡乱在身后书箱里翻找一阵,从中取出一本发黄的薄册子,递予木石。 “多谢胡师叔赐法。”木石闻言慌忙行礼,接过册子,定睛一看,见封面上只画着一个小剑,活灵活现,便收入怀中。他又是一番致谢后,转身出了道藏阁,即刻回到白云峰灵符阁洞府。 木石坐在石室之内,打开剑符册子,详细阅读起来。书册文字生僻难懂,半日后,始大概了解其中意义。书中记述剑符亦是符籙术的一种,不出图画之道,不过以符笔注入剑道,线条做剑,融合剑意,一气呵成,绘在纸上而已。 首先,绘符之人必须精通剑术,其次则须懂得符籙术中的布气之法,方可习学此术。木石在桌面上铺好符纸,以笔做剑,按照剑符术的法门,一遍又一遍地绘制着剑符。 三天以后,始绘成第一张剑符,看似有灵意,却是丝毫攻击力也没有。十日后,木石手持一张纸符,口中念念有词,抛向空中,只见连绵不绝的青色剑芒飞射而出,射在对面石壁之上,叮当声响不绝,剑芒在青石壁留下一片白痕,纷纷坠下地面消失不见。此刻,木石终于绘制成第一张下品剑符。其后十多日,他呆在洞府中闭门不出,一连绘制了百余张下品剑符,始放下符笔,歇息起来。 两个月后的一天,云石轩堂主急匆匆来到灵符阁,告知木石,峰主白少山有事相请。二人一同赶至白云堂,见白峰主站立殿堂之中,面色沉静,正在桌案旁边慢步来回度步,案子上摆放着两个一尺来高的红木箱子。 “见过白峰主!”云石轩、木石上前拱手施礼言道。 “哦!二位堂主来了,还请坐下。”白少山面露笑容,轻轻说道。 “谢峰主!”两人退后坐于一侧的靠椅之上。 旁边侍者奉上清茶之后退去。 “此次唤二位堂主前来,却是有事差你们去做。”白少山端起茶盏,用盖子拨了拨茶叶,轻呷一口,微笑说道。 “有事但请白峰主吩咐,我等定当尽力去做。”云石轩端坐在靠椅之上,抬头言道。 原来自木石上山已经三月有余,此次招收弟子绘符的任务业已完成,总共绘制了十万张符籙,却需有人前去送符。 这批符籙乃是琼州葛氏家族所定制,其族长名葛振业,葛家世代出海经商,富可敌国,为人心思细腻,做事实在,对中原符籙颇为喜爱,又因经常游历海外,遭遇奇异之事颇多,故尔一次在青城派购置了巨量符籙。 云石轩此人自幼生长在白云峰,机灵聪慧,道术高强,十分适合承担此次任务,峰主白少山又看中木石的符籙之术,所以派他们二人前去运送这批符籙。此行路途遥远,往返便需一年时间,但完成任务回来后却是报酬丰厚,并且还有青城内殿的额外奖励。 木石、云石轩承担下送符的任务后,便返回洞府,各自去准备随身物品。 第八十四章 龅牙青年 云石轩正与黄眉道人搏杀,黄眉举槊朝云道人当头砸下,未料远处的木石猛然跺脚,黄眉道人脚下地面突然陷落下去,黄眉大叫一声,掉入坑内。 云道人见黄眉陷于地下,行动艰难,机不可失,摘弓急忙向地穴内连射十多支灭魄箭,但听黄眉道人大叫痛呼不断,片刻之后,声音渐无。 木石、云石轩走至跟前,见黄眉道人腰部以下被埋在地下,身上插着十多支箭矢,好象刺猬似的,屈曲在坑内,气息全无。 不一会,只见他的身躯变幻起来,由人形化为了一只硕大的黄鼠狼,一身皮毛黄灿烂,头面须毛长垂,双目黯然无神。 二人正在跟前查看,忽然,从黄鼠狼精身躯内飘荡出一股黄烟,瞬间弥漫开来,气味难闻刺鼻,令人双目流泪不止,难以视物。 木、云两人也是未防,一时涕泪交加,慌忙闭了气息,急窜出烟雾外面,一阵大声咳嗽,使劲揉目,方能视物。 却见烟雾中依稀有道人影,正是黄眉道人阴灵,身影暗淡虚幻,它抬头望了木、云二人一眼,寻了方向,头也不回地向深山密林中逃去。 原来云石轩在坑里射杀的黄鼠狼精只不过是黄眉道人寄宿的宿主,此刻肉身被毁,它出了阴神,放出一股迷魂黄烟,慌慌张张逃窜入山岭。 云石轩一摆手中青剑,正欲前去追赶,却被木石叫住。 “堂主不必追了,想来此精熟悉地理,未必能追上它。况且经过今夜一战,想必它也怕了,不会再来相扰。”木石拂了拂衣袖,言道。 “木兄所言即是,只是妖物遇人常会害人,未能灭除此妖,有些可惜。”云石轩收起青剑,叹息而语。 “妖物害人,本性使然。它们本就生存在弱肉强食的世界中,野兽之心性未化,不知人道礼仪。”“此精今夜逃脱,必然精气大伤,恐怕只能做一只在阴气之地游荡的兽魄,不足为虑。”木石边走边笑,向篝火走去。 “也对,此精中了十多只灭魄箭,未魂魄泯灭已是大幸,哪里还有胆子再来害人,由它去吧。”云石轩呵呵一笑,也走到火堆前,添加几支干柴,说道。 “刚才木兄踏脚地陷之术可是五行法术中的遁地术?听闻此术精奇神妙,待得日后还要讨教。”云道人侧面对木石说。 “哪里,我懂的不过是师傅传授的一点借势之术,无非是窥探山体的虚实变化,巧力使之变化,实属道门小术。”木石摇头一笑,不肯解释。 “道友谦虚了。”云石轩见木石不愿细说,亦是呵呵发笑说道。 两人重新围绕篝火坐定,歇息一阵,轮流值守,闭目休息。 第二日,红日初升,朝气蓬勃,放眼望去,青山碧林,坳谷纵横,百兽啼唱,飞鸟追逐,昨夜污秽阴气,一扫而空。 木石、云石轩熬粥食用之后,将火堆掩埋,踏镫上马,顺着山道向前方行去。 一连数日,皆是晴天,二人也不知翻越了多少高峰深谷,终于出了这片山脉,又行了数十里路,眼见前方坐落着一座城市,城楼排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木、云下了马匹,牵马跟随人流进入城中,城内自是繁华嬉闹,富贵人锦衣玉带,气势高昂,意气风发,穷苦人素衣愁面,若有心思,辛苦谋食,各色人等混杂交错,熙熙攘攘,各怀心思,川行在街坊之间。 在喧闹的街巷上,亦有沦落失意的乞讨人,衣着污秽,黑面垢身,沿街行乞,看人脸色,承受呵斥辱骂。 “站住!看你往哪里跑?” 这时,一名衣衫破烂的污面女孩突然从人群中奔跑出来,躲在木石身后,拽着他的青色道服,周身瑟瑟发抖。 随后从人群中又窜出一名白面青年,长得油头大耳,龅牙外露,跑到木石身边,伸手便要去捉污衣女孩。 “且慢,不知阁下为何要捉这名孩儿?”木石微一伸手,格开龅牙青年手臂,颜面一沉,冷声问道。 “这是我们院子跑出来的丫鬟,自然要抓回去。”“你又是哪里来的闲人,敢管我们青翠楼的事,真是不要命了!”龅牙男子手指木石,聚眉歪嘴,张囗露出龅牙,发狠言道。 “别听他说,我是被他们骗到青翠楼的,伯伯,你救救我吧,我还有一个生病的哥哥需要人照顾。”污衣女孩伸出细瘦的胳膊,拉着木石衣角,哀求说道。 木石沉思一阵,抬头对龅牙男子说道:“这件事我管定了!你先将事情的来弄去脉说清楚,若是有理,我自不拦你。若是看孩子年幼想欺骗她,却是不行!” “好胆!”龅牙白面青年见木石意欲阻碍他行事,猛地一拳朝他门面击来。 木石后退一步,闪开拳头,右手在龅牙右臂上一拨,只见龅牙男子一连转了七八个圆圈,方才止住身形,不由头晕眼花,差点坐在地下,竟一时难以看清木石面目。 龅牙青年知道碰到了硬茬,稳住身形,声色俱厉言道:“你等着!待会自有人来收拾你!” 便慌慌张张钻入人群,霎时间不见了人影。 木石与云石轩对视一笑,木石言道:“土鸡瓦狗,泼皮耳,能奈我何?” “既然木兄想做善事,我又何乐而不为呢?”云石轩站立一旁,亦是嘿嘿发笑,言道。 木石转过身来,抚摩污衣女孩的头顶,轻声对她说道:“坏人已经逃走了,孩子,将你的事情对我说一说,好吗?” “嗯,我这就说给伯伯听。”污衣女孩举手整理额前的留海后,仰着瘦黄的面孔,细细叙述刚才经历的事情。 女孩本来与哥哥居住在城外闲置的庙宇之中,平日以乞讨为生。几天前哥哥突然发起病来,高烧难退,卧床不能起身,想必是缺衣少食,身体虚弱,不能抵御风寒得了伤寒症。女孩见哥哥病重,便独自进城想要乞讨点饮食衣着,却被青翠楼的人欺骗说去一个地方可以赚到好多钱,到了那里才知是烟花之地,她自是不愿陷身囹圄,伺机逃脱出来,被人追赶捉拿,正好撞见木石、云石轩二人,方才得以解脱。 第八十五章 陆氏兄妹 污衣女孩领引着木石、云石轩二人向城外走去,出了西门,来到一处破落的庙宇前,两人系好马匹,跟随女孩进入殿房之中,见东面靠墙的一张柴木板上曲躺着一位瘦弱少年,蓬头垢面,衣衫破旧,咳嗽不止,他见女孩带领陌生人进来,挣扎着起身,说道:“小梅,咳咳!不是说让你不能独自出去吗?” “哥哥,你别着急,我不是回来了嘛。”“今天运气好,遇见两位好心的伯伯,他们说能治好你的病,快让他们看看你。”小梅微然一笑,快步上前拉着哥哥的手说道。 木石上前,让瘦弱青年坐于床边,轻轻搭手听了脉象,知是受了风寒,伤了元气,便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以水化开,并取出符纸符笔,绘了一张驱邪符,凭空祈咒一番,取火点燃,溶于水中,让少年服下,并叮嘱他安心卧床休息,明日自会病去痊愈。 随后,木、云二人又与患难兄妹闲聊起来,得知少年名叫陆小刚,妹妹叫陆小梅,本生自一个富裕家庭,父亲以经营丝绸为生,颇有盈利,家境富裕,母亲在家主持家务,精明能干,一家人其乐融融,令旁人羡慕不已。 未料陆家在做一次生意之时,遭到了远房亲戚的欺骗,购入了大批劣质丝绸,损失了大笔家产,因是自家人不愿报案,悄悄作罢。 听闻其人骗得大量钱财后逃往关外,尤自本性不改,贪得无厌,又在关外骗了一个大户人家,被报官擒拿,打入大牢,生死不知。 此可谓:荣华富贵皆是命,强行索取现祸端,巧取豪夺欢一时,怎知金银抵善缘。 再说陆家钱财被骗之后,因在繁华街巷店铺之争中,得罪了一名城内恶霸,被砸了铺子,又被地痞半夜翻墙烧了宅院,报官之后竟然无有下落,小刚父母气不过大病一场,相继过世,只留下了两个年幼的孩子相依为命,宅院又被人抵债,兄妹二人只能流落街头,乞讨为生,艰难度日。 木石、云石轩听罢,不禁皱眉沉面,胸中郁闷,又可怜两个孩子身世多舛,暗自感叹世事多变,人心不古。 正在此时,忽听得门外声音嘈杂,脚步凌乱,木、云两位道人出门一看,却见龅牙青年领着数十名汉子,一个个刺龙画虎纹青,手持器械,寻上门来。 “就是他!阻拦我捉拿奴婢,今天一定要让他血溅当场!”龅牙指着木石,一扬手中钢刀,飞身上前,照直砍来。 云石轩在一旁早已按耐不住,也不言语,沧浪一声抽出道门青剑,迎上前去,一招蜻蜓点水刺中龅牙手腕,只听龅牙男子“啊呀”一声惨叫,丢掉钢刀,倒在地上抚腕惨嚎,惊慌失措! 四下的地痞见状,纷纷举刀弄棒,打上前来,但见云道人使出青城剑法,舞出团团剑花,左冲右转,疾步穿行在人群之中,将一柄青剑使得如同行云流水,大河落日,半空中青虹闪烁,寒光四伏。 木石站于庙门前方,手持拂尘观望,只听得恶徒痛呼惨叫之声不断,转眼之间,倒了一地。 随着云石轩猛然跺脚震地,沧浪一声将剑收入鞘内,周围竟再无一名地痞站立场中,皆躺在地面上来回翻滚,喊娘呼爹,乱叫一片。 “好剑法!青城剑术果然名不虚传,精彩绝伦。”木石站于一侧,见云石轩剑法舞得潇洒犀利,精奇绝妙,不禁张口赞道。 “哎!让木兄见笑了,我的青剑也只能收拾这些鸡鸣狗盗之徒罢了。”云石轩甩了甩袖子,神闲气定地言道。 二人相继进入庙宇,竟不再理会外面的无赖地痞,任其蹿逃而去。此地果然风气恶劣,人心叵测,多有盗匪恶霸之流。 庙堂之内,陆家兄妹相依在一起,神情紧张,望着木门一言不发。 木石见此,笑声言道:“不过来了几个无赖,已经被赶跑了,你们俩不要害怕。” 陆小刚、小梅闻听此言才放松下来,又说了很多他们行乞时遇到的琐事,木石、云石轩倒也不嫌烦心,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插上几句,惹得兄妹两人呵呵大笑不止。 随着时间流逝,眼看天色渐黑,木、云二人盘膝坐于庙中,准备今夜陪伴陆家兄妹,在此处歇息。 时至深夜时分,木石耳内忽然隐隐听得庙宇外人声嘈杂,遂放开神念,穿过墙壁向外探去。 只见外面约有百十名左右的锦衣人骑着马匹,暗中将庙宇包围起来。 其中,前面几人聚集在一处交头接耳,低声谈论着什么? 木石凝神静心细听一阵,方才明白了其中缘故。 原来,城内的青翠楼系衙门的捕头暗地所开,白日在庙中抓人时吃了大亏,因此夜晚以捉拿流匪为名,调动百名官差前来报复。 此刻,木石不禁怒从心头起,火冒三尺,未料此地竟然官匪一体,狼狈为奸,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贼喊捉贼颠倒巅。 他抬眼一望,见云石轩亦双目圆睁,一动不动的望着他,已然觉察到外面的动静,陆小刚和陆小梅兄妹依旧紧合眼睛,处于沉睡当中。 木石闭目沉思一阵,轻盈起身,从怀中取出数十张云符,激发开来,悄然从后窗抛出,只见庙宇周围瞬时雾生云起,漫起了弥天大雾,一时间四下人喊马叫,诸多锦衣官差如坠云海,三尺之内不能视物,不由乱了手脚。 恰在此时,庙外轰隆一声巨响,平地起了惊雷,半空中火光冲天,电弧奔流,耀人眼目,正是木石放出了数道雷符。 官差所乘马匹猛然受此一惊,惊恐万状,抬足嘶鸣,在云雾中胡乱奔跑冲撞起来,但听得“啊!砰!啪!咚!”声音此起彼伏,外面锦衣人乱作一团,又不能视物,又电闪雷鸣,慌不择路,四处碰撞,纷纷落下马来,又被狂躁乱奔的马匹四蹄踩踏,顿时重伤不少,空中一片呼天喊地,痛苦喊叫之声。 锦衣人此时尚未举动,便先伤了大半人马。 为首之人正是衙门捕头,见状惊慌失措,方欲后退逃避,不料空中一道白羽疾飞而来,快如闪电,正中捕头右肩! “啊……”捕头口中发出一道惨叫,坠下马来,却是被云石轩用灭魄箭射落马下。 第八十六章 琼崖葛园 捕头中箭落马以后,昏昏噩噩,晕死过去。 庙宇之外,依然云雾弥漫,难以视物。 百名锦衣官差在外面抱头鼠蹿,想那衙役兵卒亦是常人心性,自然知道害怕与逃避,一个个惊恐万状,伏身向外奔去,时辰不大,庙外即安静下来,鸦雀无声,唯有云雾茫茫,夜色苍苍。 庙宇之内,因木石施放了五岳真形符,故尔未受到外面喧嚣吵闹声音的干扰,陆家兄妹微合着双目,正处于深眠之中,偶尔也会拳曲一下手足,发出均匀的鼻息声音。 木、云二人见锦衣人已然退去,复又盘膝坐定,调息打坐起来。 次日凌晨,天还未亮,木石即唤醒陆氏兄妹。 陆小刚醒来后只觉神清气爽,胸中舒畅,竟无丝毫想要咳嗽的感觉,果真病已去除大好,他挥动了两下胳膊,觉得浑身充满着力气,欢喜之下,冲着木石说道:“我的病全都好了!谢谢伯伯。” 小梅闻听亦是高兴不已,拉着哥哥的衣袖来回转圈,上下察看。 木、云二人站立在一旁,看着兄妹俩欣喜的样子,微笑不语。 稍后,四人吃了点干粮,木石牵来马匹,四人乘着两匹马向外行去。 庙宇外仍然云雾缭绕,难以视物,此时云符的效力尚未散尽,木石以神念驱动云雾,显露出一条通道,几人催马奔出云雾范围以外,寻了南去的道路,扬策击马,一路飞驰而去。 木石考虑到小刚、小梅已成孤儿流浪在外,年龄尚小,生存艰难,只能靠乞讨要饭为生,便征询兄妹俩的意思后,将他们带在身边,一同前往琼州。 数月后,南端陆地尽头的大海中,波涛荡漾,碧空如洗,茫茫水域一眼望不到尽头。 在海面上行驶着一条木船,船头甲板之上,木石与云石轩负手而立,欣赏着浩瀚无际的海上景色,海风轻轻拂起二人的带饰、衣角,使人感觉无比舒畅、暇意。 此番赶至南端海岸之后,二人雇用木船连同陆氏兄妹一起渡海,准备前往琼州葛家交付符籙。 木船穿过海峡,进入琼州岛屿后,木、云二人牵了马匹,与陆家兄妹一起上岸。 琼州乃是南冥最大的独立海岛,岛内土地广阔肥沃,气候湿润、炎热,山脉纵横起伏,植物茂盛种类繁多,四处遍布着热带原始森林,整个岛屿碧绿青翠,鸟语花香,四季常青,气候怡人。 一行人马行走在琼州境内,眼望着周围的奇花异草,珍禽怪兽,高耸的椰林,衣饰奇特的民众,不免处处感到新鲜,一路行来东瞅西瞧,小刚、小梅更是跑前跑后四处张望,满脸笑容,恢复了孩童的探索好奇心性。 进入琼州城镇后,木石在街巷寻了一位当地老者询问去崖城的道路,原来崖城位于琼州海岛的南端,葛氏家族历代都居住在崖城内,城中大半产业归其家族所有,经营的产业记有木材、磁器、香料、珠宝、瓜果等等,世代积累财宝不可计数,富可敌国。 问好路线,一行人马便行走出了南门,木石踏镫上马向前行去,陆家兄妹在路途中即学会了骑马,两人共乘一匹棕红大马紧跟着木石,云石轩亦翻身上马行在最后,四人三马又向岛屿最南端赶去。 崖城北面的一处高地上,四周绿树成荫,花香鸟语,树林之中坐落着一所庄园,楼阁隐现,幽雅古朴。朱红木门上方悬挂着一长方匾牌,雕花泥金,上真书“葛园”二字。 此刻,园门前站立着两位青衣道人兼同两名童子,正是木石一行。 木石走上前去,轻叩铺首铜环。 “珰珰珰……”一阵清脆响声传入园内。 不多时,朱红大门打开一扇,从里面走出一位五十余岁的蓝衣侍仆,抬头观望四人片刻,张口问道:“不知各位叩门可有事情?” “我们乃是青城山的道人,奉宗门之命前来拜会葛氏族长。”云石轩上前一步,拱手施礼,并从怀中取出拜帖递上,面露笑容言道。 “哦!原来是青城派的道长,老爷吩咐过,几位请随我来。”蓝衣仆从看过拜帖,一边打开大门,一边微笑言道。 木石一行跟随着蓝衣侍仆向葛园中走去,庄园之内,奇石嶙峋,流水汩汩,穿过两排高大青翠的椰树,走过廊桥花亭,几人进入一所宽阔的厅堂中,厅堂北面置以海黄长条几案,左右两侧各摆置明式海黄太师椅,右侧椅子上坐着一位赭衣老者,头挽发髻,白玉为簪,红光满面,白须垂胸。 红润的海黄几案纹理如同水波起伏,异香扑鼻,其上放着一盆野生异兰,稀疏碧叶中间绽放着数朵黄花,老者以手扶叶,正在低头细细观赏兰花。 “老爷,青城山的道长来了。”蓝衣侍仆上前低声言道。 “哦!”赭衣老人转身站立起来,抬头望着木、云两人。 “青城派云石轩、木石拜见葛老。”“此次门派内命我们两人前来送符。” 云、木二人拱手行礼后,各自从腰间解下一个包袱,从内取出数十个用油纸紧紧包裹的纸包,放在几案之上,里面装着葛氏家族订制的十万枚符籙。 “两位道长辛苦了,既然不远千里、长途跋涉来到崖城葛园送符,想来一路艰辛劳顿,就请在葛园内休息,多住些日子,也好在南海琼崖游览一番。”赭衣老者葛振业用手拂了拂装着符籙的纸包,露出满面笑容,言道。 “且由葛老随意安排。”木、石二人回道。 葛氏家主又与他们谈及一些本地习俗、物产和道门法术,便命蓝衣侍仆将几人带下,于园内安排住所歇息。 其后几日,木石、云石轩带领陆家兄妹,或攀爬山岭,登高望远;或乘船出海,游览大小岛屿,尽情游戏,品尝异果,又购置了沉香棋楠、玳瑁椰珠等特产。 琼崖果然是福天洞地,南山老松,天涯海角,南宗道观,大小洞天,四处遍布着神仙遗迹。 自古传说南海又是观世音菩萨的道场,岛屿上又建有诸多庙宇楼阁。这正合了小刚和小梅的心意,玩得心花怒放,不亦乐乎,四人自是连日东奔西走,随心观赏海岛景象,竟一天也未能闲下。 第八十七章 白玉蟾 十日之后,崖城葛园的客房内,木石、云石轩与陆氏兄妹围着一张八仙桌坐定,观看着游览海岛时收获的各类物件。后面几案上的香炉里燃烧着此番购入的沉香,青烟袅袅,缭绕结盖,满室生香,使人心神沉静。 小刚、小梅兄妹在海边拣了不少贝壳海螺,色彩斑斓,五光十色,清洗后,打孔用彩绳编成手串,玩得甚是开心,又送予木石、云石轩一人一串。 木、云二人见孩子恢复了天性,也陪伴他们谈天论地,海阔天空,一时间房内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此时,一位青衣侍者叩门入内,对着木、云二人言道:“老爷请两位道长前去厅堂,有事情商议。” “哦。”木石和云石轩闻听后,放下手中玩物,跟随侍者来到后院的厅堂,见赭衣老者葛振业端坐在海黄圈椅之上,正手持一串黑明发亮的椰壳念珠记数调息。 说到念珠,佛道两教皆有使用,只是系穿珠子个数有所差异,初学作用大致相同,不过使人精神专一,静心绝思耳。 而佩戴珠子串饰早在远古石器时代即已流行,历经夏商周、秦汉隋唐、宋元明清,一直流传至今。 珠子作为佩饰的一种,早已被赋予了各种象征意义,在娑婆世界中盛行不衰,就连各位菩萨罗汉、天尊神将也是周身挂满珠玉串成的璎珞。 不过,天材地宝虽有它的独特之处,却不可过于痴迷,否则便会陷入执物贪欲之中,难以修成解脱大道。 椰壳念珠,顾名思义即是用椰子壳做成的念珠,其特点是质地坚硬,色泽乌黑油亮,不惧水浸,极耐磨损。因受椰壳外形影响,多以念珠的薄厚论其价值。 据说在清国时期,一串神品椰壳念珠,往往万金难求,当然,售价如此之贵,自然限制多多,大概要求其特殊地域、品质高下、形制大小等等方面。 对于信奉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的弟子来说,椰壳念珠即是极好的修身用具。 木、云二人上前见过葛氏家主后,两下坐定,饮了茶水后,三人闲语寒暄几句,都是有关近日游历的事情。 其后,葛老整理了一下周身衣饰,正色言道:“两位道长来得也巧,此时正值拜祭我家老祖的日期,不知道长可愿同去一观?” “哦!逢此盛事,我们自然要随礼前去观摩,只是不知是否方便?”云石轩拱手行礼,言道。 原来,葛家老祖名葛长庚,南宋国福建闽清人,生于琼州琼山,为白氏继子,又名白玉蟾。 白玉蟾乃道门金丹大道南宗五祖之一,生性聪慧,举动随心,行事怪异狂癫,却又诗名远播,师从陈楠泥丸真人,后修得金丹大道,羽化成仙,封号“紫清明道真人”,人称“紫清先生”。 木石闻听后心神震惊,他自求道以来,欲寻金丹大道可谓费劲心思,至今一无所得。其平日所修符籙咒文、修炼阴神、感悟天地山川之道,大多归属于现今的“正一道”一脉,不得阴神成阳神之法,而金丹大道专修阳神,门派分为北宗、南宗二糸,故而木石从葛氏家主口中听闻“白玉蟾”三字,难免神情震动,不能自已。 木石再三询问之下,葛老却道葛氏族人并不懂得道门金丹之术,只是尊奉老祖葛长庚,年年在道观祭拜,以求庇护。 而南宗道门法术或许道观内的道人懂得,但恐怕不会轻易传授。 木石闻听之下,不由心内失意,想来若是葛家主懂得道门金丹修炼之术,也不会远仆青城山求购符籙,由此可见其所言不虚。 三人又在堂内闲谈一阵,讨论道门诸多法术,葛老喜欢符籙道术,认为颇有用处,而追求长生不老的道术太过虚无缥缈,历朝历代的皇帝、权贵皆在追求,耗费无尽人力宝物,却未闻有谁能够修成大道,飞升仙界。 云石轩却认为道经记载各个朝代都有修炼大道成功的道士,白日飞升也罢,兵解羽化也罢,均飞升到了仙界。 二人你说我道争辩一番,探讨得十分认真,木石闻言只是笑了一笑,并未出言反驳两人。 道门修炼之术,本就千变万化,条条道路都可感悟大道,只看是否适合修炼之人,机缘到时自然水到渠成。 五日后的清晨,木石、云石轩带领陆氏兄妹,跟随着葛老前去拜祭老祖葛长庚。一行人等带着诸多祭祀物品,驾驭七八辆豪华马车向外驶去。 半个时辰后,众人来到一处青翠欲滴的峰岭脚下,山峰之上碧树成林,白云缭绕,空气清新,岭上绿荫间露出红砖绿瓦,隐约有宫殿显现。 葛老一身赭色素服,银白须发飘扬,带领着一行人等向山岭上走去。 穿过蜿蜒崎岖的山间小径后,前方高竖着一座青石牌坊,两侧石狮昂首蹲踞,威风凛凛,众人迈步踏过石坊,来到一处宫殿前,殿堂上方雕花竖匾上真书“紫清殿”三字。 此处便是供奉金丹南宗五祖之一白玉蟾的道场紫清观,道观门前端立着两位青衣道童,上前将葛氏族人迎入殿堂之内。 紫清殿内北面塑有一位道人端坐在八卦台上,头扎双髻,发须飘逸,面容丰润饱满,黑眉立竖,双目炯炯有神,颌下一缕短须当胸,身着敞襟宽袖长袍,绶带系绕,长穗下垂,左手置于膝旁,右手拿着一把蒲扇举于半空,腰部又悬挂着一个青皮葫芦,赤足踏地。 此像根据世传画像所塑,神态活泼,栩栩如生,据说乃是葛祖真容。 殿堂东西两侧早已站立着十多位道长,其中一人身着紫色道服,头戴方冠,面目丰颐,仙风道骨,手持一柄白丝拂尘,正是紫清道观观主彭元清,号“明元道人”。 葛氏家主葛振业与观主明元道人拱手行过礼后,吩咐随行族人将贡品摆置在供案之上,焚香燃烛,叩拜祈祷,祈求老祖护佑族人,随后便退至一侧。 接着,紫清观的道士们演奏道乐,口诵经文,作起道场来。 一时之间,但见紫清大殿内檀香萦绕,磬铃清鸣,道人齐声唱颂清音,一片清和肃严的景象。 第八十八章 回归青城 紫清殿内,葛氏族子静立一侧,道人们打击道乐,唱颂经文,举行着拜祭葛家老祖白玉蟾的仪式。 场中清音长鸣,经调起伏变幻,众人处于一种神秘的感觉之中。 正在此时,忽然从白玉蟾老祖身上发出二道光线,射在陆小刚、陆小梅身上,光线七彩璨斓,梦幻夺人眼目。 一众人等见此情景,不由目瞪口呆,一起望着陆家兄妹身上泛起的七彩光芒神情震撼。 紫清观主见此,却是满脸的欢喜之色,上前说道:“恭喜两位被白玉蟾老祖法身选中,可进入我南宗紫阳派门内跟随长老习学道法,日后成仙有望。” 陆小刚、陆小梅闻言不知所措,一起望着木石、云石轩二人。 木石微微一笑,言道:“你们两个真是好福气,能进入金丹南宗修习金丹大道,此乃千载难逢的机会。还不叩拜明元观主。” 陆家兄妹听罢豁然大悟,始知是道长要收他们作徒弟,慌忙上前给明元道人叩了三个响头,观主明元笑眯眯的扶起二人,伸手从怀中取出两块白玉牌子,分别送予小刚、小梅。 葛老见此情景,哈哈大笑,甚是高兴,上前拱手祝贺,倒弄得陆氏兄妹双脸通红,不好意思起来。 木石又上前与观主明元道人寒暄一阵,问及南宗金丹法门,明元道人云道秘法只传有缘之人,却让木石在供案上的八方签筒里抽了一签,递予他看。 明元看罢签文,沉思片刻,一笑言道:“道友的机缘在西北方位,而非在此处。” “多谢观主指教。”木石闻后,知求道之事不可强求,若缘分不到,多说无益,微笑拱手谢过明元道人。 众人拜祭完葛氏老祖后,纷纷在紫清观内游玩,陆家兄妹知道即将与木石、云石轩分别,依依不舍的跟随二人在观内游览,小梅更是拉扯看木石的衣袖,脸上一副可怜可怜巴巴的样子,跟着他转悠。 木石看着他们不禁发起笑来,告知兄妹二人道法难求,希望他们能够认真学习法门,不管将来是否修成大道,却是有了一份可以谋生的法门。 陆氏兄妹听了木、云两人一阵解释,才安下心来。 其后,木石、云石轩跟随葛老回到葛园之中,又谈到小刚、小梅被紫阳派收为弟子,皆唏嘘不已,云道真是因缘牵引,机遇不浅。 第二日,天气变化,下起了淋漓小雨,三日后竟刮起了狂风,站在山岗上遥望海面,雾蒙蒙水天一色,飓风大浪呼啸而起,传来轰隆隆的波浪击岸之声。 四周树木更是随风不停摇摆,哗哗作响,不时会发出咔嚓一声,那是繁密树叶的枝干被狂风吹折。 听葛园侍从说是海上起了飚风,或会发生海溢,不能外出,木、云二人便整天呆在葛园客房内修炼道术,葛家待客颇为礼仪周到,日需所用自是不愁。 十日后,飓风才停了下来,又歇息了两日,木石、云石轩辞别葛老,牵马出门,踏镫上马飞驰而去。 多半年之后,青城山前的大道上奔行着两匹枣红骏马,正是从琼州返回的木、云两人,他们终于顺利完成此次任务,赶回到青城派山门之前。 二人跳下马来,将马匹交于旁边的侍卫,沿着青石台阶向白云峰行去,到了白云殿见过峰主白少山,将葛氏家主回复的书信和收符票据奉上,总算彻底地了结了这件事情。 白少山拿着书信、票据,满面笑意,言道:“此次路途遥远,两位堂主辛苦了。待我禀告内殿,定会有所奖励。” 随即,木、云两人将在琼州购置的沉香送予峰主数两,三人又谈论了一些途中趣事和琼州异景风俗,两人便告辞峰主各自回到居所休息。 木石回到灵符阁的洞府之后,将身上杂物放下,便放松歇息下来。 此番外出虽然无有收获,却意外将陆氏兄妹送入紫阳派内修习道术,也算是暗中积下善缘。 紫阳派内的南宗金丹大道却是连木石也垂涎不已的,可惜无有缘分,难以耳闻目睹。 既然南宗无缘,日后还要再去昆仑山寻觅北宗金丹之道。 可是木石此时已然年纪偏大,不知得到此法还能修习否? 看来还是要提前作好准备,以免到离开时手忙脚乱。 木石盘膝坐在床榻上,心中胡思乱想一阵,不觉暗自昏沉睡去。 几日后,峰主白少山带来一个令人兴奋的事情,因为木石、云石轩二人顺利完成此行任务,内殿奖励进入青城秘境“幽地”一次。 而其余青城弟子只有在各峰每年大比之后,排名前百的弟子方可进入。 听闻“幽地”乃是一处特殊的空间,可能与其它界面连接,进入其中后,有的弟子境界精进,有的弟子得到道门宝器,有的弟子得到独门传承,亦有的弟子走火入魔,癫狂发疯,并有心灰意冷,万念俱灰,自裁而亡者,其中一切,皆在于个人的因缘造化。 尽管如此,青城弟子还是对进入“幽地”趋之若鹫,也只有对门派立下功劳的弟子才会被赐予进入秘境,此次也是白峰主极力推荐,两人方能被奖励进入“幽地”历练。 木石本来就对各峰间的道术大比不感兴趣,在他认为:道术高者有道术高的道路,道术低者有道术低的道路,两者的路并无冲突,各自行路就是了,没必要分出高下低劣来,若是想交流道术,和颜悦色的论道即可,胜而不骄,败而不惭。若是排出名次来,人便有了争胜之心,反而不好。 老子道德经文早已说明:为学日益,为道日损。修道人讲究寡欲清心,不与人争,只讲境界,不论高下。 此次木石得到进入秘境的名额,心内虽然对青城秘境“幽地”有些好奇,但也不是十分在乎,如今他期望的只是能够习学金丹大道,其余不足道矣。 听从秘境中出来的弟子而言,似乎是宝器和传承多一点,兼对心境有所磨练,若真是如此的话,进不进入秘境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第九十一章 义举的疑惑 踏着落满枯叶的崎岖山径,木石疾速而行,唯听脚下黄叶发出喳喳的支离破碎之声,不到一个时辰,他便离开秘境幽地,回到白云峰灵符阁内。 进入后院洞府之中,木石匆忙收拾了衣服、杂物,急急饮了一碗青茶,便出门向山上的白云殿行去。 拜见过白云峰峰主白少山之后,二人两下坐定,随即谈论起来。 “木持事此次进入‘幽’境之中,收获如何?”白少山眨了一下眼睛,笑眯眯的问道。 “禀峰主,我进入秘境后,确实在道术上有一些感悟,正欲外出实践体会一番,以验证悟出的道法,此次前来便是向峰主告假,望峰主准予我外出闲游一些时日。”木石微微一笑,对白峰主言道。 “哦!木持事能在秘境中有所收获,对白云峰自是有益,外出感悟一番是必要的。想当年我在幽境中一直待了半年才出来,又在外面闭关半年方才能道术大进。”“此次进入秘境,木持事待的时间稍微短了一些。不过每个人都各自的因缘,勉强不得。”白少山哈哈一笑,对木石说道。 “多谢峰主指点,我这就回去收拾一下。”木石见状亦是面露笑容,站起身来微躬身躯,拱手行了一礼,便告辞而出,白少山却是起身一直送出门外。 木石回到灵符阁,取了行李,又去马厩牵了一匹棕红色健马,转身出了青城派山门,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向山下奔驰而去。 一路之上,两旁碧树倒飞,山头葱绿,蓝天白云,鹰翔当空。木石依旧一身藏青蓝袍,伏身马上,一刻不停的向外赶去。他正在纵马飞驰之际,忽见前方路上一人策马奔行,此人回头一望,张口喊道:“这不是木石道友嘛!如此匆忙赶路,要去往哪里?” “哦,原来是赵道友!”木石定晴一瞧,心中一松,却是一位熟人,乃是青雾峰内门弟子赵勇。 木石因在幽境中遇到变故,恐生祸端,此次借口外出游历,实为逃离青城派。 不料,恰巧遇到赵勇也下山办事,相碰在一起。 两人平时在门内走得也近,非常熟悉各自的心性和特征,倒也是可以说话之人。 据赵勇说此次外出,乃是几位江湖上的朋友打探到有一名恶名远播的贪官运送一批宝物,兼是贪污的民脂民膏,他们准备打劫狗官,反正那些都是不义之财。 宝物倒也罢了,最吸引人的却是其中有不少数百年的灵草,足以让道门中人动心。 木石听后,哈哈一笑,并未在意,毕竟对于真正修道者来说,灵草亦算外物,依靠灵草丹药大多只会提升身体的力量,不能使人神识灵魂与身体达到协调的程度,故而一般的灵草并不足以他心动,况且他又学会了炼丹术中的三十六水法,可以炼化提升灵草的效力,数百年的灵草并不会让他心动。 此时,赵勇催马紧紧跟着木石,知道他符籙术厉害,不住劝说木石助他们一臂之力。 木石曾经和赵勇一起出外寻过宝物,得过道术秘法,此刻正不知去往何处,又架不住赵勇的轮番游说,便将这件事情答应下来。 赵勇见状,顿时大喜过望,与木石驱马扬鞭,一路向西绝尘而去。 青城山秘境幽地极深之处,一道透明的青色影子曲卷在一道山石缝隙间,面色不停的黑白变幻,脸庞接连抽搐跳动,身上衣服更是破烂不堪,几乎赤身裸体,此人正是与木石交过手的青色怪人,果真未死,他被神器陨星石斧青天尺击爆胸膛抛至秘境极深之处,只是受伤极重,若是没有一年半载温养,难以行动。 却见他双目猛然睁开,露出深深的怨恨神色,头颅上须发张扬,咬牙切齿,恶狠狠的喘息出气,双拳紧握,放声言道:“小子,莫让我逮住你,否则一定将你挫骨扬灰,抽出魂魄奴役!” 十日后,在接近峨眉山的一处荒谷中,一行八人均身着青色紧衣,正埋伏在四周草木茂密的隐秘暗处。 其中东面一块丈余高的巨形山石背后,赵勇、木石相对盘膝而坐,闭目调息不语。 此刻,正是赵勇的江湖道友在山谷中设下埋伏,静候贪官运送宝物的队伍到来。 天空中阴云密布,显得压抑异常,不时有劲风从山谷呼啸而起,摇曳树枝野草,哗哗作响。 约过了两个时辰后,始见山道上行来一队人马车辆,约有二三十人,三驾车辆前后均有七八人骑马随行,其人均身佩刀剑,不断的向四方瞭望探察。 “来了!”随着赵勇一声低语,木石、赵勇二人均悄悄站立起身,暗中向前观望,心中紧张起来。 木石却是从未干过这类打劫的匪事,心中犹豫不决,彷徨难定,若非赵勇相邀,他断然不会干出如此事情。如今,不由他眉头紧聚,闭口不语,望着前方车队缓缓进入伏击圈套之中。 车队前方一人骑于马上,见眼前地势险要,一扬手臂,正欲使队伍停下盘查一番道路,忽然间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草丛中乱箭齐发,弩矢飞射,如雨般袭击而来。 车队中人一时不防,慌了手脚,顿时有数人身中箭矢,落下马来。 “杀!!!”随着一声呐喊,埋伏的江湖青衣人手持刀剑,纷纷冲入车队之中,双方人马狠命厮杀起来。 一时刀光剑影,人马嘶鸣,呼喊惨叫声此起彼伏,车辆左右盘转回旋,乱成一片。 赵勇亦拔出一把腰刀,急冲入人群,前后搏杀起来。 木石却是手持一柄白尾铁拂尘,不丁不八步站于场前,静静望着两方人马挥刀舞剑,并未动手。 片刻之间,车队前后的护卫已被斩杀殆尽。 这时,中间马车车厢前的刺绣垂帘一挑,从中跳出一位老者站于前方,发须皆白,脸上透露着一股沧桑神色。 老人赤手空拳,不慌不忙,看了看四周的情况,对着赵勇拱手言道:“在下乃是京城燕北商行的马明,此次给峨眉派门内运送一批货物,还望众位兄弟行个方便。” “咦?”木石听罢,不由轻语一声。 听赵勇所言此行人马乃是贪官运送的不义财物,为何却是京城商行押送的货物? 第九十三章 雪山虚影 月光如水般洒在山岗之上,淡黄色的柔和光华犹如暖和的绒毯铺在脚下,木石独自行走在山岭之间,四周树木稀稀落落,他抬头看了看银盘似的月亮,今夜月光明朗,清辉沁人,连枝头的阔叶也能看清楚。 虽然夜景美妙,他的心情却十分糟糕,胸腹中尽是郁闷苦恼的情绪。 近日来,先是无法在青城门内继续呆下去修道,匆忙逃走,后又受到朋友的欺骗,做下打家劫舍的事情。 虽然他并没有击杀过一人,但同样被峨眉僧人慧明误解,以至于出手搏杀,仓皇而逃。 况且由于未能及时阻拦赵勇一行江湖中人,导致死伤数十人,实在是心中愧疚难受。 这也怪当时判断不清,在两帮人中左右为难,以至今日心神不安。 他从未做过故意残害别人的事情,眼见二三十人尸横遍野,血流荒谷,也与他有几分牵连,故而心中的苦闷哀情无处发泄,只能趁着月光,闷头疾行赶路。 木石离家求道已近二十年,年过六旬,至今也仅是习得一些符籙祝由的道法,阴神术又近乎鬼道,真正摆脱生死的大道渺不可得,虽有几个仙家法术,皆是杂术,修炼进步甚缓,想要借此悟透大道更是难上加难。 如今虽然他筋骨尚且强健,但也近暮年,两脚依旧在道门之外徘徊。 木石想到此处,不由脚步一顿,长叹一声! “唉!” “这‘道’究竟要怎么修才好?” “谁来教我?” 难道今生无缘悟得大道?有人言道世上本无仙,木石却是不信!若是无仙,为何有魑魅魍魉在人世来来往往?山精野怪於山中出出没没? 自古有黄老之术传承不断,九转金丹道法名盛人间,若是无仙,为何修道之人前仆后继!源源不断!其中必有缘由! 木石行走在荒山野岭之际,胡思乱想。 霎那间,灵光一闪,“金丹大道!对,就是金丹大道!” 自己何不去寻觅金丹之法? 记得师傅青云道人曾经说过,他有一位挚友赤峰道人在昆仑修炼金丹道法,此时不如前去寻访一番,无论成败,也算是一条道路。 想到此处,他不由心中又兴奋起来,此时再看四下情景,却是满眼的柔和月华,温暖心扉,一切变得美好起来。 木石清静心思,取出方秀水罗盘定了方向,一直向西走去。 一月后,群山深处,森林幽暗,兽吼鸟呼,木石手抱拂尘行走在山岭之上,放眼望去,山巅高峰白皑皑一片,云朵慢悠悠在山峦游荡,湛蓝的天空是那么的纯净,令人心怀开阔,喜悦自生。 也亏他多年呆在山中,早已习惯清静,丝毫没有孤独之感。 在深山中行了半日后,木石望着眼前巍然耸立的雪山,惊叹不已。 再向前行去,将是一片连绵不断的雪山,山上冰雪晶莹剔透,云雾飘渺,恍若仙境幻影,使人痴迷。 “吱吱…吱吱……”随着木石脚掌落在积雪之上,发出一连串的挤压声,在寂静的山坡上,显得格外清晰。 也是他平日翻山越岭习以为常,再崎岖难行的山路也能如履平地,这得益于他在太和门学习太和拳法时,对力道刚柔变化的转化掌控的很好,修炼道法时也将大量时间花费在感悟天地万物的灵性上,因此对于金、木、水、火、土这些世间的五行元素,都作过深入的了解。 冰雪亦不过是水之变化,如同云气一样,只是在不同条件下产生的变化而已。 云气虚无飘渺,聚集会生成雨雪雷电,寒冰竖硬易碎,代表着另外一种力量,受火又会融消成水,所以亦是水的一种形态,不过在外形和属性上有较大的差异。 木石快速奔行在雪山之上,半日后即登上一处山巅,放眼望去,四周风雪茫茫,寒气升腾,真似进入了一处水晶世界,一切都是那样的纯洁素净。 雪山之巅上的天空中,硕大的金雕展翅翱翔,盘旋在群山之间,寻觅着山羊野狐,雪地之中,矮小的灌木花草间生,不乏雪莲异果等灵药,鼠兔出出进进,在为食物忙碌着。 悬崖峭壁之间,偶尔出没着雪豹凶狼,悄然盯着前方的猎物,天生万物,相生相克,所有这些都显得如此自然。 山谷中又或有溪流湖泊,涓涓流动不息,隐隐传来雪水融化的嘀嗒叮咚声。 夜幕降临了,此处星光竟然如此璀璨夺目,一轮圆月徐徐升起,高挂在天宇,真如众星捧月,洒下皎洁的月华光泽,照耀着高低起伏着的雪山。 此时,木石轻步行走在山岭的冰雪之上,心灵空寂,独自欣赏着夜间的星空,抑或有美丽的流星飞过头顶,引起他心中无限的遐想。 整整一晚,木石就这样静静的在冰雪中行走着,对于习武修道之人而言,身体尚能承受得住。 直至第二日清晨,骄阳腾空,射下养肓万物的金色光芒,木石方才寻了一处石台,铺下狼皮褥子,盘膝打坐调息起来。 一个时辰后,他睁开双目,食用了些许随身携带的干果,又饮用几口锡壶中的山泉,一夜行走的疲惫感觉一扫而尽。 随即,他寻了方位,蹒跚又向前行去。 一日,木石正行走在山坳中,侧目观望,却见右侧是一片寒冰峭壁,壁面光滑如镜,似乎有一道高大的人影踞坐在中央。 “咦,难道此地也有人居住?”木石自言自语问道。 走近仔细查看,果真是一道人影印在寒冰峭壁之上,其人体格高大,秃顶卷发,深目高鼻,满面皱褶,络腮短胡,瘦骨嶙峋,全身仅裹着一余布袍,偏袒右肩,赤足踏地,只不过是一道虚影而已。 木石看罢不由啧啧称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在这罕有人迹的雪峰中,自己竟然能看到如此奇异的景象,莫非在冰崖上留下虚影的人也是一名修道者? 况且能将身影印沁在冰壁之中,自然法力高深,自当是古时修得大道的圣贤或神仙,才会有此般成就。 第九十四章 僧侣 深夜子时,雪山之巅,冷风冽冽,寒意刺骨,横竖的冰壁晶莹剔透。 木石盘膝静坐在地上,面对冰壁,眼帘微垂,他放松身心,小心翼翼的将意念向冰壁内的人影探去,刚刚进入冰壁之中,便觉得仿佛进入到另外一个世界,冰壁内一片虚空,非但没有一丝丝寒意,且使人感觉好似三月春日,天暖花开,温气沁人,令人心爽神怡。 木石心念刚一碰触冰壁内的人形虚影,忽见人影抬起头来,双睛骤然睁开,向他望来。 “汝是何人?来此作甚?”虚幻人影面显笑容,问道。 “我乃是青云观的道士,道号柘木,欲翻过雪山前去求道。”木石闻听虚影发声入耳,犹如醍醐灌顶,神清体畅,知是非常之人,慌忙拱手回道。 “即然是前去求道,哪汝所求何道?”虚影闻言又是一笑,张口问道。 “我求的道应是大彻大悟,对任何问题都没有疑问,摆脱生死和自我的问题。”木石听后一愣,沉思片刻回复言道。 “倒是有些小乘明悟的意思,汝尚可教,只是机缘未到,日后有缘可前来寻我,吾名雪山,曾在此处修炼悟道,如今留在这里的仅是我的一道幻影,不便言语过多,你速速离去吧。”虚影轻点下颌,朗声说道。 “不知去何处才能找到大士?”木石恭恭敬敬低首行礼,问道。 虚幻人影闻听并不回答,只是面含微笑,手掌轻动,霎时间冰壁内云气缭绕,一切景象消失不见。 盘膝端坐在外面的木石身躯轻微一震,神念收了体内,不由他双目睁开,清醒过来。 复又向冰壁望去,虚幻人影却了无踪迹。 木石回想起虚影口中所言,心中惊骇万分,“雪山大士”乃是神话传说中的人物,不想自己竟然在此地遇见他。 传闻“雪山大士”居住在西方雪山之中苦修,乃是一位得道的菩萨,人言大士是佛祖的前世身,独自在极寒之地修行。 雪山大士言说与他有缘,究竟去哪里寻找他呢? 难道要去寻找佛祖吗? “唉!自己还是先去昆仑寻觅金丹道术为好,雪山大士言说机缘未到,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木石沉思良久,方才从杂乱的思维中反映过来,摇了摇头,露出一副失落的神情,自言自语说道。 此时,他抬头望着夜空中的漫天繁星,星辰伸吐光辉,个个好似蕴含有生命一般,跳跃闪烁。 星空璀璨耀辉,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不是他现在能知晓的。只是那漆黑夜空里的星辰难以数清楚,或许是储藏珍宝的秘境,亦或是神佛的居住之所,要不然为什么总是那么吸引人们的心神呢? 月黑见渔灯, 孤光一点萤。 微微风簇浪, 散作满河星。 雪山上虽然没有陆地的江河和渔者,但又有谁知在漫漫星空中,会不会有一个求道人在乘槎遨游,探索前行呢? 木石仰望星宇,口诵古言绝句,不由感叹一番世间求道者的艰难困苦。 他伏身拾起皮褥,收入包袱内,离开冰壁,借着月色继续向西行去。 山路白雪茫茫,一片银装,绵绵起伏的大小山峰一座连着一座,时有悬崖峭壁,兀突上下,令人心惊胆颤,冰凌倒垂,真似利剑,侵人气血骨肉。 木石却是心平气静,脚步稳固,缓缓向前行去。 间或行于坚冰之上,其下流水潺潺,不绝于耳,令人称奇。若遇见冰雪崖壁,则以刀剑插壁攀爬,若有深谷横断,或下谷攀越,或借绳索逾越,有时亦唤出小猴灵魈前去探寻可行的道路,雪山山巅,寒风疾劲,刮在身上犹如锋刃,幸亏木石乃行武之人,身強力壮,方能抵抗得过,独身在雪山之中穿行。 数月后,从雪山中走出一人,正是木石翻越连绵雪山而出。只见他蓬头污面,肤色黝黑,唯有双目清澈闪亮,恰似寒星一般。 此刻放眼向前望去,只见一片翠绿的草地呈现在眼前,其中加杂野生小花吐露芬芳,再向前却又是另外一处山脉,山中生有高大茂密的松杉树林,其树枝繁叶茂,青翠碧绿,高者近数十丈,径过数尺。 “唉,终于爬过了这片雪山。”木石微微一叹,心中自语道。 随后,他穿过草地,进入山坳林中,地面上皆是松针落叶,铺满厚厚一层,多已腐化,踏上去较为松软。大小的岩石陈横,间生有奇花异草,珍稀兰芝。森林深处不时传来鹊鸣鸦啼,声音凄凉悠长,使人心神震动。 此处风景竟是如此美丽!简直像是天人居所,且不说湛蓝纯净的天空,便是这青山绿地,便让人心醉。可惜他还要继续向北而行,去昆仑寻找自己心中的梦想,不能在此停留。 木石脚踏着蓬松的针叶,在高耸的松杉森林中不断穿行,向北走去。此时正值日中,烈日光线透过树梢照入林间,使树林中飘渺的湿气显得更为清楚。 他阔步向前,左绕右转正疾速而行,却见前方一行人迎面缓缓走来。 木石收住脚步,定睛望去,只见来人皆一身素布长袍,头戴尖头黄帽,手持星月菩提念珠,口中不住念念有词,原来是一群僧侣。 “见过各位师傅。”木石走上前去,微微一笑,拱手行礼言道。 “哦,想不到在此竟能遇见中原之人,不知施主可有事情要问?”为首僧人见到木石,双目一亮,笑颜说道。 “确是如此,我刚从外面来到这里,不知此地是何处?正想询问一下师傅。”木石面露笑容,回道。 “嗯,这里乃是藏地高原的东南边缘,我们是善律宗的僧人。”“若是施主不熟悉本地地域风俗,可随本座去寺院歇息几天,了解此地的情况。”为首僧人当胸合掌,脸上显出善意的笑容,对木石言道。 “如此甚好,我也是长途跋涉,疲惫不堪,正想寻觅地方歇脚,多谢师傅善意,我愿意跟随你们前去。”木石闻言不由欣喜,又拱手施礼说道。 此后,木石跟随着僧人向一处隐隐现有殿堂的山岭行去。 第九十五章 格鲁 一座高峰上生长着成片的松树林,间有崖柏丛生,青翠如碧。山麓至山腰之间显露着一处处宫宇的屋脊飞檐,松柏林中一群群飞雀在枝丫疾飞追逐嬉戏,叽叽喳喳乱鸣。 木石跟随着僧侣们来到这里,抬头向前望去,只见前方有一个偌大的空地,甚是平坦,空地上长着低矮的杂草,开放着不知名的格桑花。 众人经过平地,来到寺庙山门前,但见一所青石雕花牌坊耸立在眼前,上方悬挂一匾,镌刻三字,以金漆填允笔画之内。 木石凝神望了许久,却是一字不识,听身旁的僧人说乃是“永寿寺”三字。 “永寿寺”是元明朝时期的僧人至尊宗喀巴修建的一座寺院,属于藏地佛门黄教格鲁派的圣地。 据说宗喀巴乃是文殊菩萨的化身,他注重佛门经典和戒律,为重振藏地佛教,创建了黄教格鲁派,被尊为教主。 人们多称藏地的僧侣为喇嘛,意为上师、恩师的意思。 众人走过山门,进入寺院之中。 寺院房屋颇多,大多分为上下层,寺内僧人供奉着弥勒佛,信仰弥勒净土,其中一座四层的殿堂中又供奉着金铜观音菩萨真身像,真身金碧辉煌,上面镶嵌着各色珍奇宝石,光彩袭人,耀目无比,令人叹为观止。 又有大殿供奉着法王,面目狰狞,望之使人心生敬畏,其脚踏一人站于莲台,佛母附身于法王身前相拥,此乃佛门密宗无上瑜伽的象征。 藏地流行佛教多为密宗,有口、身、意三密,口密即梵文咒语真言,身密即各种身姿和手印,意密即观想。 喇嘛将佛教分为显密二宗,除密宗外皆为显宗,密宗系秘密之宗,显宗是公显之宗。 其实佛教法门大多相互通融,密中有显,显中含密,八万四千法门因人而教,只要诚心修行,皆可成佛。 僧人将木石安顿在一僧房之内,退身而去。 木石环视房中,土地土墙小窗,仅有床榻蒲团、洗漱器具而已。 他也不嫌简陋,洗漱后静坐在屋室内,经过数月的长途跋涉,已是许久没有一间固定的床榻休息,此刻不由阵阵疲倦之意袭来,便闭目安然睡去。 次日清晨,木石被窗外的鸟鸣声惊醒,侧目向外望去,见天色已然透亮,随起身在寺院中闲散漫步起来。 此刻僧人们早起起来做着早课,殿堂中传来嗡嗡不断的念唱佛经声,梵唱声音悠扬震动,上下起伏,连绵不绝於耳,听起来使人心神凝结,意念专一,仿佛进入到一个佛主的世界。 待得僧人们做完功课,众人吃罢早饭,木石寻了几位僧人闲聊起来,借以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 在藏地生活的人们种植青稞和放牧牛羊,因地处高原,形成了独具特色的生活方式。 藏人大多信仰藏传佛教,信奉佛祖化身莲花生大士,其信教之心极度虔诚,常有人数年如一日五体投地磕长头前往寺庙朝圣,有时路途竟有千里之长,信徒不言劳苦与路途险恶,即便有人在朝圣路上死去也无怨无悔,认为用尽诚心朝拜佛祖,修行必有成就。 经过一番谈论后,木石大概了解了此地的情況,便返回僧房收拾了行李,又前去拜访永寿寺的主持僧首。 他沿着修筑的台阶,一直向上行去,在寺内深处有一处庭院,即是主持空寂上人的住所,院内长有一些杂树,叶子繁茂青翠,空地上也有花草兼生,依靠山体石壁建有数所房屋。 刚一走近上人住处,木石的心念便感觉到空寂上人此刻正站在院中,只见他双足平行等肩站立在树下,双掌手指相对虚心合掌,眼望着前方的山石,口中念念有词,却听不清在念些什么?上人似乎正在院中修行着佛门功课。 木石见此,生怕惊扰空寂上人,不由放缓了脚步,静静站在院外等候。 约过了有半个时辰,上人尤自在树下站立合掌诵咒,木石倒也不急,依然垂目静立等待。 此时,忽见空寂上人双掌分开,猛然平胸向前方推去,霎时间从上人双掌中飞出两道白光虚影,如同磨盘大小的两只巨掌光影向前方的山石打去,正按在前方的青石壁之上。 但见石壁并无半点声音发出,青石面上却现出几条数尺长的裂纹,向四方不规则的散开,若是眼力不好,实在难以发现。 木石站外面,见此情景心中暗惊,未想到寺中主持也是武道高手,竟然能够悄无声息地隔空碎物,实在令人震撼无比。 又过了片刻,空寂上人徐徐收功,在院中来回散步,走动起来。 木石在外面定了定心神,迈步向院内走去。 刚一进院门,便见僧首面露笑容,正望着他的身影。 “木石见过空寂上人。”木石上前一步,拱手施礼言道。 “嗯,木施主客气了,不知在寺里可待得习惯?”僧首单手行礼问道。 “很好,多谢上师照顾。我在寺中向师傅们询问了诸多问题,对藏地已经有点了解,正欲向上师辞行赶路。”木石轻轻一笑,对僧首说道。 “不知木施主要去往何方?”空寂上人问道。 “我欲前往昆仑。”木石老实回答说道。 “嗯,我在路上看见施主,便感觉是修行之人,果然是前去昆仑求道。”空寂上人开口一笑,说道。 “上师明鉴。”木石抬头望着上人言道。 “我早年去过中原,中原之人与这里的风俗不同,有修佛者,亦有修仙者,如同藏地亦有人信奉山神,大家同为修行之人,理应相互扶持为好。此地据昆仑山尚远,若要前去,还需一路劳顿行路。”空寂上人轻轻点头,喜颜悦色的对木石说。 “上师开明,不持门派分别之见,我正是想去昆仑寻道。”“刚才我在院外远远望见上师正在修炼功课,形象威德,不知是何修行方法?”木石低头沉思一阵后,轻声问道。 “哦,那是佛门密宗的‘大手印’,系密传之法,原为噶举派主修功法,其它各派亦修,我格鲁派亦有修行,其与中原汉传佛教的佛家结成手印同脉相承。”空寂上人并不藏私,侧目望着木石答道。 据传“大手印”乃模仿佛祖的身姿、手势,结成各式手印,结合咒文、观想,来修炼成佛的一种方法。 木石闻听“大手印”法乃佛门密传之法,知道要想修习当需拜入密宗之内,不禁轻叹一声,绝了学习此法的心思,其后又与空寂上人闲聊起来。 第九十六章 山中行 藏地高原的一座山峰兀突向天,蔚蓝的天空上飘荡着数朵洁白的浮云。 建筑在半山腰的寺院里,木石与永寿寺的主持空寂上人议论着修道人的修行法门。 自古以来,佛、道、儒三教在这方土地上备受人们尊崇,门内经藏难以计数,各自传递着独特的信仰,流传数千年。 其中相互即有争斗、毁灭,亦有吸收,合和。 三教经过千年的互相交流融合,在后期便有人提出“三教合一,一团和气”的概念,亦有人通过实践去组合其中的修身方法,也形成过各种流派。 但对于世俗中人来说,依然是佛即是佛,道便是道,各不相融。 对以修行者来说,各种修身方法却有着相互借鉴之处。 佛门讲因缘,追求开悟解脱。 道家说阴阳,逆行争命求道。 两教修行理念方法各有异同,如佛、道皆有诵咒、调息、观想法门,道有脉络,佛亦有修三脉之法。 简而论之,佛修空有变幻,道修金丹阳神。佛亦讲金刚不坏法身,可见与道有相通之处。 木石与空寂上人在永寿寺内一谈良久,从修行方法谈到人世风情,颇有相见甚晚的感觉,直到傍晚始回到僧房,他回想起与上人的论道,亦有些许感悟,便盘膝打坐静坐调息修炼起来。 次日清晨,木石辞别空寂上人,独自一人离开寺院,下山寻了方向,直向北行去。 高原之上眼界极为开阔,气息清新,天高云淡,满眼绿色。 平坦的草地上空无一人,木石走在其中,却并未觉得孤独,对于修道者来说,独身自处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如此才能静静感悟天地之间的玄妙,若是一个人的心不能寂静下来,便不能称为一个修道者。 他一路向前行去,用心感觉着大地,荒草,高山,天宇,树木,鸟兽,河水,感觉着自身与这所有一些的联系。 白日,他一往向前,夜晚即坐于天地之间静悟明月星辰的升降起落。 混沌之中,也不知过了多少天,走了多少路程。 这一天,木石站在群山中的一座高峰顶端,口中喃喃自语说道:“昆仑,终于到了吗?” 四面劲风呼啸,呜呜作响,仿佛在说:“噢呜噢呜……” 群山之间分布着深谷沟壑,一座座山峰连绵起伏不绝,其中有的山峰巍峨险峻,冲天而起,真好似天柱一般,这片群山便是昆仑山脉,其中珍禽异兽不计其数,多是荒无人烟之地。 名震寰宇的道家圣地“昆仑”究竟在何处呢? 木石眼望着一处处高耸的峰头,不禁心中犯难。 绵延数千里的山脉,要是每个山头都寻觅一遍,恐怕至老死都不一定能找到昆仑门派,这又如何是好? 虽说自己以前曾与子贞来过昆仑山脉寻找小青,但那一次是由子贞引路,有明确的路线,如今他一人前来寻觅昆仑派,入进山脉的方向又不相同,四周荒无人烟,无有一人可以询问,该怎么办才好呢? 也罢,既然如今身处荒山野岭,岭险坳恶,不如自己就在山中修炼,修习从金沙得到的“猛犸震地术”和“千里目仙术”,至于能否寻觅到昆仑?就看机缘吧。 想至此处,木石心里沉静下来,食用过一些干果后,又喝了几口山泉,他寻了一条入山的道路,继续向深山走去。 在昆仑山脉的一条支脉的山岭之间,木石身着青色的素棉长袍,一步一步走向大山深处,他运起震地术的心法,借着踏步向前,震动着自己的身躯和脚下的大地。 当然,一个人用力向下面的大地踏出,不但有向下的力量,而且有从大地中反弹出来的向上的力量,这些力量恰好震动着木石身躯里的毛发、肌肤、血脉、骨骼、内脏、魂魄,加速着他体内的循环,运行的时间越长,血气便更加旺盛,内力亦更加雄厚。 此术第一层名震地,第二层为感悟。其不仅是锻炼身躯血肉的方法,也让修者感受大地土壤的磅礴浑厚,借以掌握五行中的土糸法术。 土乃万物之本,位于五行中央,色黄,亦是佛门四大地、水、风、火之一,为构成世界的基本元素,其中蕴涵的法术多变,最出名的便是力量类与遁行类的法术。 木石修炼至今,仅仅练习过第一层、二层,皆是初有成效,凭借身体只能隐约感觉到地下方圆十丈内各种物质的特性,而且只是大概的感触。 这种能力已经使木石欣喜不已,毕竟对于他的心念来说,能够穿透地下十丈感知一些东西非同寻常。 虽然心念可以凭空放出很远,但要穿透厚实的实物却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能靠身躯感觉到地下的情况,也可以防御住来自下方的攻击。 日头高悬天空,投下炎热的光芒,将山中松杉的影子印在地面上。 群山之内,木石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时而发力猛跺地面,时而沉稳缓缓踏向地面,又或急速快行,抑或轻盈落地。 若是以常人的眼光看来,此人便是个疯癫之人,傻头傻脑的不知所谓。 也亏得山中无人,木石不必顾及别人差异的目光,他面目沉静,进入到一个特殊的境界里。 夜晚降临时,银月高挂在山顶上方,冷风凄凄飕飕,林中枝叶摇曳。 木石寻了一处靠崖壁的僻风之所,食用了一点干粮,歇息一阵后,便唤出了小猴灵魈。 灵魈自从在青城秘境吸收大量修补神魄的青色灵气后,神魄状态达到了巅峰,不但红光满面,精神抖擞,出入行动敏捷快速,而且可以长时间呆在外面,即便是在白日烈阳照耀之下,灵魈也可以躲避在避阳的地方,只要不被烈日直接照到,便可以勉强呆得住。 灵魈刚从虚灵珠中出来,便蹿跳到木石的肩头,满面兴奋之色,口中吱唔乱叫,双足上下弹跳不停。 它在空中飞旋了数个圆圈后,始安静下来。 木石以心念告诉它在四周巡查,看看有没有一些昆仑门派的踪迹,并告诫灵魈深山野岭之间多有精怪,不得远行。 说完,木石从怀中取出一张云符激发开来,平地升起一朵云雾,让灵魈藏匿其中而去。 第九十七章 朝阳 深邃的夜晚,木石独自盘坐在山崖石壁下,此地山高地险,树木野草繁密,山石奇异横列,鸟兽不时啼叫嘶吼。他将小猴灵魈派出巡查以后,便垂目调息起来。 昆仑自古被人称为神山,广阔无比,山中的精怪自然不计其数,难说会有多厉害的另类出现?因而坐在此地修炼,要是阴神离体的话不宜太远,故尔木石才令小猴灵魈躲藏在云朵里,小心翼翼去探查四周的情况。 黑夜,他独坐在背风的石壁下,修炼起“千里目仙术”心法来。 此术分为九层,一层名曰“眼力篇”,实质在于对天地万物的外在观察与思索,是修炼眼术的基础功。 二层心法名为“远视”,乃是聚集眼力的运行心法,一个普通人对于百步外的树木花草是无法看得一清二楚,然而对于修道者来说,由于心念可以放出体外,感知到的东西则比普通人看到的要多很多。 对于眼睛类的法术而言,普通人通过身体上的双睛来观察事物,并非靠感知阴性物质的魂魄术,便受到血肉之躯的限制,不能看到更多的东西。 修道的人可以做到神魄外放,此时便摆脱了身体的自我缚束,可以观察到更多的事物,当然,要做到明察秋毫还是不容易的。 三层心法名为“阴阳”,便是世俗中人说的阴阳眼,可以看见阴性的事物,这对于木石来说并非难事,只要将神念放出体外,即会看见在这方世界里游荡的魑魅魍魉、山精野怪,此类皆是阴性身躯,都在夜晚出没活动。 平时,即便不放出神念,仅凭肉眼,他也可以看见极少的弱小阴灵在周围游荡,只是太过于弱小,无法对人类形成影响。 木石放松身心,进入静寂的状态中,他将心念向四下放去,探寻着此处的情景。只见山林之中,夜行的野兽踌躇前行,寻觅着食物,草木的叶子沙沙作响,拧曲着身子悄悄生长,星光暗淡,一切照旧是那么的自然。 木石慢慢地出了阴神,飘浮在半空,修炼起了第三层“阴阳篇”的心法。 他的阴神如今亦是十分强大,对于四周的大概情况了如指掌,因此并不害怕一些弱小的阴魂灵魄,再加上有诸多符籙法器护身,身处荒山野岭中倒也不是十分担心,不过凡事还是小心为上策。 约过了半个时辰后,空中飘过来一团云雾,边沿不断翻滚曲卷,在云雾中藏有一个寸许高的小猴,手足不住乱动。 此刻,木石心中传来一道灵魈的意念,知道它并没有寻找到关于昆仑派的消息。 灵魈回来以后,也学着木石的样子,盘足坐在旁边打起座来,只是双眼不住的滴溜溜乱转,天性活泼之极,哪里能坐得下来?不消一刻钟,便在周围游玩戏耍起来。 木石依然沉浸在修习眼术的境界里,虽然他可以觉察到一些阴魂,但有些阴魂也很强大,要想发现并不容易,而他们因为种类的不同,具有的异界能力也各不相同,千变万化难以总结,如同大千世界中没有相同的人一样,每个人都具有独特的一面。 阴与阳是相对的两个面,相互对立亦相互转化,有大有小,大者如同天地,光明与黑暗,小者如同蝼蚁与微风,烛光与黑屋。 人的生与死亦是阴阳两面,有生有死,无生无死,要将一切万物观察清楚,是难以做到的事情,除非悟透大道者才能达到这一步。 要想将“阴阳篇”修习到圆满,对于现在的木石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他又打开“千里目”的第四层心法观看起来。 四层名为“透视篇”,修习以后可以穿石透壁,透过真实的障碍物来观察事物,视一切障碍物为透明。 这是十分可怕的仙法,木石只看了一眼便心神震荡不稳,匆忙退了出来,显然以他的道术法力,此层并不是如今能够修习的。 阴神震荡回归身躯之后,木石双目睁开,缓缓地运动手足,恢复血气的流动。 他抬头看了看星空,月亮悬升头顶,已是深夜子时,便叮嘱了灵魈几句,让它留意四周的情景,自己闭目打坐调息起来。 转眼两个时辰已过,到了寅时,木石从打坐中清醒过来,心神体力都得到恢复。 此时,距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木石却按耐不住心中的冲动,起身活动一番,趁着麻麻的天光,沿着山路向前方的高峰攀爬而去。 小猴灵魈叽吱几声,跃上木石肩头,东瞅西瞧,亦是指手画脚,胡乱指着方向。 木石行走在茂密的树林之中,上下穿行,不一会便爬上高峰山巅,他站在山顶环视四周,但见黑压压的山头座座相连,高低不一,一峰高过一峰,疾风在坳谷山岭中迂回流动,呼啸呜咽,吹在身上寒意刺骨。 回头东视而望,数座黑漆漆的高峰横列眼前,形成崎岖不平的峡谷,身处在昆仑山脉的奇岭险峰中,木石的心神震撼不已,雄伟突兀的高山呈现着磅礴奇峻的气势,天地之力在这里显露得淋漓尽致。 木石站在山巅,一动不动,静静感悟着这方山脉的雄伟力量。 突然,一丝光芒露了出来,从东面高峰的一侧飞射而出,直冲天宇,渐渐的,光芒越来越多,凝聚成金黄的颜色,从一处峡谷中穿透而出,照亮了山坳中树木、山石和溪流,正是太阳升起来了。 金黄的阳光一缕缕穿过所有能穿过的地方和角落,又通过反射相互交织,将光明带给这方世界的一切物体,养育着世间万物。 木石观望着朝阳出山,放出万丈光芒,周围景象七彩缤纷,不由心醉神迷,胸中气息澎湃起伏,融汇在此方山水中。 忽然,小猴灵魈却是哧溜一声滑下木石的肩头,躲在了他后背的阴影里。 由于此时正当阳增阴退之际,灵魈难忍烈阳的光芒,阴性身躯的它不禁连打了几个哈欠,钻进木石衣衫里睡眠去了。 第九十八章 谷中遇雷 木石觉察到灵魈躲进衣衫,不由微微一笑。 这些年来,灵魈帮了他不少的忙,一直陪伴着他患难与共,小猴早已成了他难以离开的伙伴。 虽然在事情繁忙时也会暂时忘记它,但在用得着的时候,灵魈从来没有推辞过布置给它的事,在这一点上,木石也是十分感激它。只是灵魈为阴性身躯,不能在白日自由活动。 眼见天色已然大亮,木石站在高台,细心查看地形后,选择好路线,继续向前行去。 在不知不觉之中,又是大半年的时日悄然过去。 其间,木石翻越了百余处山峰,寻觅着昆仑派的踪迹,他身处在山脉深处,荒岭野谷,在此处从来就没有看见过人族的踪影,不禁心里郁闷难消,无可奈何。 在昆仑群峰中,狼豺虎豹倒是不少,平日经常听见狼群在山林中长嚎不断,声音凄惨凌厉,夜晚时分,山上总是闪烁着一双双惨绿的眼睛,那便是无数的猛禽异兽在山中游走。对于野兽,木石心中并不畏惧,这得益于他过去在十万大山中的经历和生活,他浑身上下外放的气息要比凶兽强悍得多,即使面对面与猛兽相遇,往往最先退却的,反而是凶兽!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始终无法找到在昆仑修道的人,使他十分苦恼。 这一日,木石如同往常一样,独自在深山中蹒跚而行,查巡着一些没有走过的地方。 天空上方,一只巨大的金雕在展翅盘旋,搜寻可能捕获的猎物。刹那间,金雕俯冲而下,铁爪击向一只站在山坡上山羊!那只山羊也是机灵敏捷,早已发现,拼命奔跑起来。山坡上的其它山羊受到惊吓,均一起奔逃起来,皆朝着同一个山谷内奔去。 木石远远望见金雕攫羊的情景,顿时生起兴趣,便跟随山羊向前追去。 金雕凌空一击不成,复又振翅冲天飞起,紧紧跟随着羊群不愿舍弃,准备再次攫取山羊。羊群一阵狂奔,全都向一处山谷冲去,眼见山羊全部冲进了山谷,此时金雕却盘旋在山谷之外,迟迟不愿飞入谷中,时间不多,金雕反而向外飞去,舍弃了攫食山羊。 木石见此啧啧称奇,不由自已来到谷口,见里面绿树成林,草木茂密,溪流成河,鸟语花香,风景无限美好,随即步入谷中查看起来。刚一进入山谷之中,便仿佛有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山谷之内竟是意想不到的广阔,居然一眼望不到尽头。 最初尚见白色的羊群在前面奔跑,八转九迴之后,羊儿竟跑得不见踪影。谷内的树木虽然枝叶茂盛,但多数比较低矮,高大挺拔的树木极其少见。 在行进约有数十里的路程后,前方出现一片湿地,一条宽阔的河流从中潺潺流淌而出,到处都是突出的青色花岗岩。花岗岩质地坚硬,大概等同玛瑙,对比普通青石来说硬度更高。 木石在周围察看一番后,隐隐觉得此处好像与别处不同,但又不能确定究竟在什么地方存在差异?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并无丝毫不妥之处。 随后,木石一面在谷中缓缓前行,一面观察着四处的情景,渐渐走至一处凸起的平台处。 他随手从怀中取出了师传的方秀水罗盘,准备查看一下谷中的方位。 猛然间,木石双眼盯着罗盘发起愣来,此时但见罗盘中央的指针胡乱旋转,竟然不能定出方位来!莫非此谷是书中记载,传说中的磁力重地! 磁力重地指的是在一个地方有着大量的金属矿脉,以至影响了天地间的磁场,改变了天地间的磁力方向,使人不能分出南北来。想至此处,木石禁不住一阵阵心惊肉跳,道书中记录,磁力重地是非常危险的地方,凡人进入多会迷失方向,周围的事物在磁力的影响下发生幻像,会发生一些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眼看着两侧石壁突出的怪异石头,他从怀中取出一枚云纹钢制飞刀,轻轻贴向一块乌黑的顽石,噌的一声,飞刀瞬间被吸附在黑石石壁表面! “啊!果然是磁力重地!竟然还是超级重地!”木石见到这番景象,不由失控发出声来。 忽然,他觉得吹在肌肤上的风冷了起来,是要下雨吗? 木石抬头望向天空,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此刻竟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片乌云。眨眼间,一滴滴麻钱大小的雨滴落下地面,打湿了木石穿在身上的破烂道袍。 空中的云朵越来越黑,不住地往中心滚动聚集。霎那间,半空闪起一道火红色的闪电,骤然击在山崖顶上的一棵大树上,轰隆一声震响,一截碗口粗的焦黑树身从崖顶疾速坠落,猛然砸在木石前方的地面上,尘土飞扬。 半空之中,一时电光四射,一道道红色闪电交错盘结,凝聚在一起,似乎时刻准备向山谷内一劈而下。木石仰面朝天,望着头顶上方的火红闪电不知所措。整个山谷都是金属矿脉,要如何做方能避过头顶上方的闪电霹雳呢?他的心里完全沒有主意!恰在此刻,闪电凝结成一道碗粗的光弧,瞬间朝着木石头顶一劈向下。 “我命休矣!”木石张口大呼,发出惊悚的怪叫。 眼见碗粗的闪电天雷就要劈在木石肉身之上,突然,从他的身上升起一团光华,一个呈圆球形的白色光罩将木石包裹在里面。咔嚓一声,火红色雷电狠狠击在光球之上,白色光球却是缓缓闪烁几下,便将雷电引入四周地面上。一时间,谷中电弧胡乱奔走,火花四耀,一些干枯的树枝竟然燃烧起来,将山谷映射的一片通红。 木石跌坐在白色光球中,目瞪口呆的望着场中情景,不知如何是好?平日,只有他引发雷符击打别人,谁知今日自己险些被巨型霹雳劈中身亡,这真是身在江湖出来混,莫言高下皆一时!木石裂嘴嘿嘿傻笑两声,才低头察看起圆形光罩来,原来是那粒在地穴中得到的看不见的“三昧真火珠”自动启发而开,形成光罩将他保护在内。 第九十九章 天柱 山谷之中,大雨淋漓,水色漫漫,半空之上,电闪雷鸣,憾人心魄,地面之上,木石坐在球形光罩中,看着四下暴走的雷电,感叹不已。因山谷地下藏有大量金属矿脉,所以在雷雨天气时能吸引天空中的所有雷电,使整个山谷变成一个雷暴世界。若是不知山谷矿脉的分布位置,进入者必是死路一条。 天空中的闪电还在继续聚集,红色线条不断闪耀跳动,眨眼之际,又是五、六道碗粗的闪电一闪而现,霎时间依次劈在山谷之中。“轰隆隆……”只听得谷内雷声震耳欲聋,闪电竟映红了大雨,仿佛天上降下的是红色的雨滴一般。 木石脸色失血惨白,惊慌失措,早已说不出话来。此刻,天空中一道闪电接着一道闪电劈了下来,突然一道桶粗的巨大红色闪电在眨眼之间狠狠击在山谷中央,“哗……”山谷中心突然闪现出一片五彩光幕,只在空中浮现了不到一息的时间,就消失不见。 “咦,哪是什么东西?”木石呆呆坐在真火珠光罩中,看见谷心的五彩光幕,痴痴问道。 “五彩光幕,莫非是阵法?抑或是结界?难道说昆仑派在这里面?”木石闭目思索片刻,自问自答说道。 他再次睁开眼睛,将出现五彩光幕的地方牢牢记住,等待着光幕第二次出现。 山谷上方的乌云愈来愈厚,颜色浓厚如黑漆一般,谷中的天光亦愈来愈暗,好像黑夜降临似的。顷刻之间,数道粗大的闪电如长蛇蜿蜒盘曲在乌云层中,只是一闪,再次向山谷内疾袭劈下。 轰隆一声,五彩光幕果然又一次显现在山谷中心处,此番显露在外的时间比第一次要长一点,但仍然看不清内面究竟有些什么? 木石猛然站立起身体,慢慢迈步向着五彩光幕的方向走去,一直走到距光幕有五丈远的石头高台上,他凝神静气向那片光幕内望去,依然是光怪陆离的茫茫一片,无法看清楚里面究竟有些什么。 正在此时,漆黑的乌云中光芒闪动,一道粗如水桶的闪电瞬间而至,直劈在木石身外的球形光罩上。光球一阵闪烁,却将雷电引导至木石脚下的石头高台上。未料石头高台看似坚实,实则根基空虚,承受不住巨雷轰击,哗啦啦向下坍塌而去。 “啊……”木石大叫一声,栽了一个跟头,骨碌碌直向前滚去,恰巧直冲着五彩光幕而去。当木石身上的白色光球与五彩光幕猛烈撞击在一起的时候,“嗡……”一阵均匀的震波向四面散去,木石竟然从光幕中穿了过去,霎时间踪影全无。 山谷之中依然大雨如注,下个不停,到处电闪雷鸣,轰隆作响。数个时辰后,云消雨停,谷中碧空如洗,树木翠绿,气息清新,山间的溪水涓涓不息,叮咚流向谷底的长河,一群山羊也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东瞅瞅西瞧瞧,悠闲的站在山坡草地上吃草。 再说木石穿过五彩光幕后,直接晕死过去。亦不知过去多长时间,方悠悠醒来。他摇了摇脑袋,思量许久才想起前面发生的事情,放眼四面望去,只见眼前茅草有半人多高,此刻他正躺在一片荒草地上,身上的白色光罩早已消失不见。木石伸手拨开挡在眼前的茅草,正欲探头向前望去。 “什么人?鬼鬼祟祟躲在这里想干什么?”猛地,一道怒呼声在木石耳边炸开。 “额…额……”“我只是路过这里……不知怎么回事就进来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呀?”木石从草丛里缓缓站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从石头高台上掉下来后,他一路翻着跟头滚入五彩光幕,道袍早已被碎石割得破烂不堪,衣服上面粘满泥土,嗦里嗦罗垂着不少布条,加上蓬头污面,看上去如同叫化子似的。 “啊!你竟然是从外面进来的,这怎么可能?”一名身着青衣的少年手持宝剑,双目圆睁,紧紧盯着木石,在他身边来回走动,脸上露出一幅奇怪的表情。 “确实如此,我是从外面进来的。”木石静静的站着,双眉紧皱,露出无辜的表情言道。 青衣少年又细看了木石一会,刷的一声,将宝剑插回剑鞘,嘴角上翘露出笑容,说道:“真是奇怪!既然如此,那你跟我来。” “有劳了,谢谢。”木石拱了拱手,施礼回道。 青衣少年在前面引路,领着木石穿过荒草丛,向里面走去。不多时,便望见前方亦是群峰连绵耸立,在中央竟然坐立着一尊巨大无比的山峰,山峰上树木葱翠繁茂,白云团团围绕,如同仙境。此峰广阔无边,直插天际,居然看不出来到底有多高,仿佛是撑天的柱子一般。 木石抬头痴痴看着群山中央的通天高峰,心潮起伏难定,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嘿嘿,就知道你看傻了,没见过这么高的山吧?”青衣少年笑嘻嘻望着木石,洋洋得意的说道。 “这真是仙山啊!太叫人激动了,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木石被少年的言语打断思维,从痴迷中清醒过来,慢声问道。 “一会你就知道了,不过,那座高山你是去不了的。”青衣少年将头一昂,傲气回道。 木石闻听,低头不再询问,只是紧随着少年向前走去。此时,周围渐渐有了行人,他们扭头看着衣衫褴褛、形同乞丐的木石,多露出古怪的表情,也只是多瞅两眼,便匆匆而过。 时辰不多,木石便与青衣少年来到一处高峰前面,山上修建有数十间房屋,皆是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殿庑楼阁亭台均有,其上琉璃砖瓦耀人眼目,瑞兽雕像生动灵巧,殿堂建筑的极为精美。 正在此时,从山中的石阶上慢慢走下来一位身着布衣的胖子,大头圆脸,体态臃肿,面目白白净净,颌下稀疏长着些许短须,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老大老大,你先别走,我带了个人回来!”青衣少年急走几步,上前拉住胖子说道。 “小六,一天不好好修炼,就知道到处乱跑,能有什么好事情?”胖子后退两步,瞪了少年一眼,斥声言道。 第一百章 昆仑外部 青衣少年小六挨胖子训斥后,急声言道:“老待在火房,又热又闷,当然要出去散散心啦。” “老大,这回我可真遇到奇事了,竟然从矿区后山爬进来一个外人,你说奇怪不?”小六又对胖子说道。 “这不可能!你又在骗我?你以为那个护山大阵是纸糊的,谁都可以进来!”胖子一眨眼睛,言道。 “这次是千真万确的事,那个人我带来了,就是他!”小六急地直跺脚,伸手指着木石,对胖子说道。 胖子睁大眼睛,紧盯着木石看了好久,一副难以相信的样子。 “这个人就是一个乞丐老头嘛,不过看起来很面生,好像真是从外面来的哦。”胖子质疑道。 “你究竟是谁?”胖子问木石道。 “道友请了,我是一名出游的道人,路过此地,正好遇到雷暴骤雨,不知怎么晕死过去,醒来就在这里了。”木石拱了拱手,施礼回道。 “啊!难道说天雷击开了护山大阵?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看来要禀告师傅一声。”胖子闻言一惊,大声言道。 “我没骗你吧,怎么就从来不相信我呢?”小六在旁边紧绷着脸庞,小声说道。 “不知道友为何独自在山中行走?”胖子吭了一声,对着木石问道。 “我此番在山中游历,是要寻访道门圣地昆仑,想要拜入门内,习学修道之法。”木石闻言站直身躯,微微一笑言道。 “哈哈哈……你要找昆仑?这里就是啊!”小六听后忍不住失声大笑起来。 原来此地果真是道家圣地昆仑,中央的通天高峰即是昆仑主峰,峰上建有昆仑派总枢“玉虚宫”,供奉三清之一的玉清元始天尊。传说元始天尊先于天地而生,居往在大罗天内,掌控着天地生灵万物的演化大道。只是玉虚宫周围的群峰皆属昆仑门内的外部,木石此刻所在山峰即是其中之一。 “果真如此,昆仑就在此地。”木石闻后,不由满面显现兴奋之色,双手紧握搓个不停。 “从来没有人能自己从外面进入到昆仑派内,你是唯一例外之人。一直以来,昆仑派招收弟子都是先由师傅在外界考察好他们的心性和资质后,再亲自引入昆仑派门内。”胖子静静的看着木石,清声说道。 “昆仑派的护山大阵非常厉害,就是仙人也很难破除阵法,从来就没有外人能够闯进来的。”小六站立一旁,侧着脑袋,小声嘟囔说道。 “道友,关于你进入昆仑的事情,我必须禀报师尊,才能决定如何处置。”胖子再次对木石言道。 “老大,你也别说得那么严重,好像他是罪人一样,毕竟他是由于意外才闯进来的,我看他不像坏人。”小六鼓起胸膛,大声说道。 “我盲目闯入贵派之内,理当如此才好。”木石听后,朝着胖子拱手施礼,回复说道。 随后,三人沿着石阶向山上走去,不多时便来到一处殿堂前,殿外散乱生长着数棵古树,枝叶青绿葱翠,殿门上方匾牌金书“泰阿”二字,法体险峻神凝。胖子站在门外禀报后,方才一招手,三人依次进入殿堂之中。 殿内正中摆置一张桌案,两旁各有一张红木靠椅,右侧椅子上端坐着一个老者,须发花白,面目黎黑色,身着灰色紧身素衣,腰部扎着一条黑色棉布腰带,正手持一块矿石观看。 “拜见师尊,我有一件事情禀报。”胖子正对着老者,低首言道。 “啥事?”灰衣老者抬头看着下面三人,问道。 “有个人从矿区后山闯了进来。”胖子抬头回复道。 “啊!竟然有人能破解护山大阵?快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灰衣老者闻听后,亦是面现惊异之色,失声问道。 “小道木石,事情是这样的……”木石闻言,复又将自己在山谷中遭遇暴雨雷电,被击昏迷,无意进入昆仑派内的事情又重复说了一遍,却隐瞒掉真火珠显出护身光罩的细节情况。其后,木石又叙述了在荒山野岭中艰辛求道的经历,和他想要加入昆仑派内修道的心意。 灰衣老者听后,伸手把矿石放在桌案上,举目将木石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许久,忽然失声大笑两声,遂张口问道:“护山大阵被天雷击破?难道是天降渡劫九霄神雷?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道友竟然能劫后余生,真是万中无一!不知你师承何门何派?可有师授道牒文书?” “师尊青云道人传我‘五斗米’道,授有道牒。”木石伸手从怀中取出师授道牒文册,上前双手递予灰衣老者。 灰衣老者打开道牒一看,见上首“万法宗坛”四字,附有天庭籙图,九叠篆文如同云气千转百迴,其后是宗门道观名称,授籙职务,师尊名讳和本人道号,并加盖道观图章及地方验讫官印。此道牒文书千真万确,非是造假作弊而成的赝品书册。 “不错,道友果真是师授道门传承。算了,暂时不用管护山大阵漏洞的事,大阵本是金仙布置而成,要想参透其中玄妙极为困难,留给玉虚宫那帮老骨董去解决吧。”老者看罢,轻轻点头,言道。 “只是若想留下来的话,本峰只有一个锻造的职位空缺,不知道友是否愿意去做?”“这几日那名锻造弟子年迈体衰,刚刚仙去,本峰正准备外出另行招募一名弟子,今日刚好碰见道友无意闯入门中。”灰衣老者垂目思索一番后,又对木石说道。 “弟子愿意留下,以前我也曾经打过几天铁,正好再熟熟手。”木石闻言心中一喜,满面浮现出笑容,拱手施礼言道。 “噢,你以前打过铁,确实适合锻造这个活儿,看来你闯进昆仑门内,真是机缘凑巧,天意如此了。”老者轻轻一笑,颇有感触,言道。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善儿,你引他去安顿住所。”灰衣老者将手一摆,嘱咐胖子说道。 三人耳闻此言,纷纷行礼后,胖子引领木石、小六退出了殿堂。 第一〇一章 当讲不当讲 离开“泰阿”殿堂以后,胖子、木石和小六一路言笑晏晏,脚踏青石台阶向里面走去。 此座山峰名为“轩辕峰”,属于昆仑外部之一,专为昆仑弟子锻造法器,峰主名为青渊道人,即是三人刚刚见过的灰衣老者。胖子名叫张善儿,是青渊道人的大徒弟,平时管理轩辕峰的日常事务和各类门内分派的任务,常被师弟称呼为老大。小六姓窦,乃是青渊道人收的第六位徒弟。 “嘻嘻,木道友,按照入门的先后,以后你要叫我为‘六师兄’了。”窦小六朝着木石做了个鬼脸,笑眯眯的说道。 “按理应当如此,六师兄不必刻意叮咛。”木石嘴角一搐,拱手笑语言道。 不一会,三人来到半山腰的一所院子前面,木门旁边的墙中镶嵌一块小方石,上面写着“癸十三”号,此处即是轩辕峰锻造房之一。显然峰内像这样的锻造房很多,此所院子被排在天干癸字第十三号。张善儿引领木石进入院内的房屋里,安置一番后,又讲述了一些轩辕峰内必须遵守的规矩和平日的事务,便拉着小六,告辞而去。 昆仑地域广阔,资源丰厚,即便低层弟子也能居往在单独的院子里,这一点木石心中十分满意,毕竟对于修道人来说,清修才是排在第一的事。他放下背负的包袱,脱去身上破烂不堪的道袍,从包袱中取出一套崭新的青色道服换上,将周身上下洗漱净洁,坐在木椅上饮了两盏青茶,歇息一阵后,便在癸十三号院内察看起来。 宅院里面建有数间普通的砖木房屋,院前南端搭有四面通畅的菴房,里面放置着一个大火炉和木头风箱,菴房西侧有一铁砧台,旁边摆着数柄大小不一的木柄铁锤,地上散乱放着两把铁钳,四周又有数个巨大的青石盆用以盛水。看此情景,显然是先前的弟子锻打铁器的地方。 木石看看这些锻铁的器具,不由嘿嘿一笑,没想到修道多年以后,又重新干起了锻造器物的事情,也罢,好歹来到了道门圣地,还留在了昆仑派门内。道书上说无论何事均可悟道,留在此地好好思量一下自己的修炼方法,不管日后是否能得到修道法门,也算是磨练心性的过程。这里的锻铁工具要比他收入虚灵珠内的小型打铁工具大得多。他伸手取过一把铁锤,掂了掂重量,挥舞几下,感觉还算顺手,又查看了火炉后,便转身回到房屋里面。 第二日,清晨的阳光穿过森林,照进院内,木石早已起身,站立院中挥舞拂尘修炼完毕。此时,两名青年弟子送过来一些冶炼出来的金属原料,交於木石收入仓库之内。其中的铁料要打成百炼钢或千炼钢,需反复锤打折叠,有的器械的材料甚至要达到万炼,以除去杂质,有的原料炼成后还需重新加入其它矿物,以加强它的特殊属性。 其后,木石手持铁锤,在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中,度过了一天。他将部分的冶炼金属作以简单处理,以供日后使用。以他一身两万余斤的力气来说,干这些活儿并不吃力。 一日,木石锻打完几件精铁,正坐在院子喝茶,却见窦小六慢悠悠走进癸十三号锻房,左右观望几下,冲着木石说道:“师傅让我过来拿五条‘千炼钢’给他。” “师兄先坐在这里喝茶,我去库里取‘千炼钢’。”木石鼓起脸来,轻轻一笑,招呼小六坐下,回道。 “千炼钢”即是要将钢铁折叠打制千遍,方可称为千炼,大多用来锻造上乘兵器。木石转身走至仓库内,拿了这几日锻打的五条千炼钢回来,递于小六。 窦小六接过一看,只见钢条沉重坠手,光泽隐闪,其上纹理千折百回,不禁赞道:“好钢!好手艺!这是五千炼的钢条吧?” “小六师兄眼力不错,确实是五千炼。”“原本想打到规定的三千炼就算了,只是闲着无事,便又多打了两千炼。”木石呵呵一笑,对着小六言道。 “你真是锻打好手,看来那一日所言不虚,你以前果然干过这活,回去师傅肯定会夸奖的。”窦小六摸了摸钢条,点头说道。 二人对面坐着,又客套几句后,小六端起黑釉茶盏,轻呷了两口。 “窦师兄,我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木石见小六不急离去,犹豫一阵,眉头一皱,问道。 “有事就问,这里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窦小六喜笑颜开、得意洋洋地说道。 “当日我望见那座看不见究竟有多高的山峰,师兄为何说我不能去?”木石又迟疑一下,方才问道。 “啊!那是昆仑山的主峰,人称‘天柱’,是昆仑派内门所在,修道人也只有筑基成功后才能成为内门弟子,一般人是禁止入内的。”小六睁大眼睛,将头一偏,很认真的对木石说道。 “哪什么是修道‘筑基’呢?”木石闻言,急切问道。 “唉!别提了,那是道门的‘内丹术’,神秘涩诲难懂,功法被内门控制着,昆仑外部弟子无法修炼。”“内门每年招收一次弟子,要求很高,除非天赋异常才能被收为内门弟子,修炼‘内丹术’功法。”窦小六长叹一声,撇了撇嘴,对木石言道。 木石听后,沉默许久,方才露出笑容,对着小六说道:“今天多谢师兄指教,我明白了。” “同为‘轩辕峰’弟子,客气啥呢,不懂就问师兄我啊。”窦小六双睛一挤,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的脑袋,笑嘻嘻的说道。 二人相视,哈哈大笑一阵,小六拿了千炼钢,告辞出门而去。 木石送别窦小六后,独坐在院内,深深沉思起来。按窦小六所言,要想得到道门‘内丹术’功法,必须进入昆仑内门,而昆仑筑基法门却存于内门,自己无缘修炼,这又如何是好?看来只有等到昆仑内门招收弟子时,看能不能被内门招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沙沙沙……”一阵寒风将院内的树叶吹得摇摆不停,哗哗作响,数片黄叶打在木石身上,将他从思索中唤醒。木石顺手捋了几下头发,站起身来走到庵房,提起铁锤,叮叮当当又锻打起铁来。 ; 第一〇二章 炼器的日子 话说木石在轩辕峰癸十三号锻房,日日锻炼冶金,倒也过得实在。因早已不再适手,他又将以前锻打铆钉的白云盾重新修造一番。此盾原先系分片铆接,并非浑然一体,布气入内时不能十分通畅。如今有了空闲时日,木石又在盾中加入些许精铁,入火烧得通红,反复锤打,直炼至“万炼钢”方才作罢。 白云盾打好后,钢铁融合成一体,细察其上,只见灰青密点相互连珠,仿佛夜空中的浩瀚星辰,密密麻麻,如同麻子,远观却如同一块灰铁,纹理隐隐不显。盾牌虽然没有了耀人眼目的幻象,看起灰蒙蒙的,反而显得大直若曲,大巧若拙。木石运起内力注入白云盾中,觉得运转自如通畅,再无接茬处的停顿感。木石信手将盾牌拋向半空,盾牌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弧线,复又旋飞回到他的手中,操控依旧熟练无比,此乃因修道人具有灵敏、准确的感觉。 轩辕峰内,时常有一些昆仑外部弟子私下前来,拿着一些冶炼材料请锻造师帮忙锻炼。癸十三号锻房偶尔也会有弟子前来锻炼器材,木石每次都会尽力帮这些弟子处理材料,并不张口索要报酬,但总有些弟子会自动留下银子,或赠予物品,木石也算是有少许收入。可是要成为一名合格的炼器师,还需要常年累月的学习和磨练才能成功。 轩辕峰主青渊道人擅长炼制剑器,被人尊为昆仑第一炼器师,只是脾气怪异,不善长与人交集,若是他看你顺眼便会和颜悦色,若看你不順眼,任凭你说烂嘴,他也冷面相对,不会理你。而青渊道人炼制的飞剑,只有筑基成功的道人才能使用,故而敢请求他炼器的都是修炼有成或地位尊崇的人。不过对于普通人来说,飞剑只不过是锋利异常的兵器而已,不能作到凌空出鞘搏杀,更别说飞出千里之外御敌。 这段时日,张善儿又引领三人来到木石的住所,一一对他作以介绍。侯二文、王三龙、赵四嬛,他们都是青渊道人收入门下的嫡传弟子,还有一个马五奇出门在外未曾回来,加上窦小六一共六人。张善儿精于冶炼各类矿石;侯二文斯斯文文,精于布置阵法;王三龙精瘦高挑,精于探寻矿山;赵四嬛天生丽质,精于制作各式范模;马五奇英俊精明,精于炼制法器;唯有窦小六年少贪玩,活泼调皮,却天赋异常。 嫡传弟子都对木石十分和善,并没有因为身份的高下低看木石,亦时常来到癸十三号锻房收取材料、探讨锻造技法,传承给他许多炼器法门。大家均居住在轩辕峰内,一来二往,相互间都熟悉了起来。 炼器之术,精髓在于对器材的了解和掌控,世间的矿物有千千万万,要想掌控其中常见矿石已是不易,只能先行分出大的类别,然后一部分一部分的去了解分析。对各类矿物了如指掌后,才能将其成分合理搭配,根据炼器法门锻炼成器物。若是不能了解各类材料的本质,炼制法器则无从谈起。例如铁软钢硬,只有软硬相兼才能锻打出锋利不折的刀剑,铁要炼成钢则需加入碳,钢铁宜炼刀剑,精铜则宜炼制鼎炉。铜又分为青铜、白铜、黄铜等类别,色泽取决于铜内含有铅锡的多少,硬度也因此不同。 铜中又有一种“风磨铜”极为人所推崇,糸在铜中加入金、银、锡、玉、晶等数十种贵重矿物,反复冶炼而成,多用来炼制鼎彝一类神器,用以增强与异界鬼神沟通的效力。 除此之外,尚有各类奇木、美玉、泥土、丝麻、纸竹、骨角等等无数之物均可炼器,其法门变幻无有穷尽,千差万别,分辨只在毫厘间。 木石在癸十三号锻房,每日炼制各类材料,反反复复熟悉着它们之间的差别,习学轩辕峰的各种炼器法门,在炼器一道上进步神速,数月过去,已能熟练炼制各类器物,与同门师兄弟之间的感情愈来愈深厚,俨然将自己完全融入了轩辕峰之中。 其间,木石也没有荒废自己擅长的符籙术,并尝试将各类道符图案刻画在炼制的一些小器物上,竟然给某类器物增添了一点效力,这一点倒是让他颇为欣喜。 一天,他在打制千炼钢的时候,突发奇想,将自己最为熟悉的云符以内力布入千炼钢中,一炼布气一次,反复锤锻了五千炼。木石拿起布入云符图案的千炼钢条,仔细察看后没有找到奇异之处,遂顺手丢入一堆千炼钢中,忘记了此事。 数月后的一天中午,日光明媚,微风拂面,木石坐在院内的石墩上,正手持一块矿材左右观看。忽然,耳闻一阵脚步声传来,抬头一看,见张善儿一摇一摆的走了进来。 “见过大师兄。”木石站起来,施了一礼,面现笑容对着张善儿说道。 “呵呵,客气什么呀,都是自己人。师傅让你去他那里一趟,有好事情等着你。”张善儿笑眯眯地对木石言道。 “哦,不知峰主招唤我有什么事情?”木石一愣,问道。 “去了自然知道,好像是问你打铁的事情。”张善儿摇摇脑袋,慢声回道。 木石将道服整理几下,随着张善儿向峰主的居所泰阿殿走去。二人来到泰阿殿前,大师兄伸手指了指殿门,示意木石独自进去。 木石叩门禀告后,推开菱格木门,走进泰阿殿堂内,见青渊道人正端坐在圈椅上。 “木石拜见峰主。”木石拱手施礼说道。 “在这里不用那么客气,坐下说话吧。”青渊道人微微一笑,将手一摆,对木石道。 木石闻听,后退一步,坐于底下一侧。 “前不久,四嬛是不是从你那里拿了几根千炼钢条?”青渊张口门道。 木石低头思索一阵,抬头说道:“赵师姐确实从我那里取了一次千炼钢,说是峰主要炼制飞剑,不知可有什么问题?” “是就好,你可会制符?”青渊双目一阵闪动,注视着木石问道。 “弟子能绘制一点符籙。”木石老实答道。 “不知你可愿拜我为师?”青渊正起黎黑色的面孔,伸手捋了捋颌下白须,郑重其事地言道。 ; 第一〇三章 漪生轩 原来,青渊道人在一次炼制飞剑时,发现有一块千炼钢异乎寻常,炼成飞剑后速度竟然提升了三成,并且增添了少许隐蔽飞剑的性能,让人更难以发现。经过仔细辨别,青渊发现这块钢条中被人布入符籙,而且是以内力布施的方法画成符文,外表没有丝毫痕迹。他询问拿来钢条的弟子,得知那块千炼钢乃是癸十三号锻房木石所炼,一时起了爱材之心,想要将木石收入门下。 经过青渊道人的一番叙述,木石方才明白其中缘由。他低头沉思少刻,便对青渊道人言道:“弟子木石愿拜峰主为先生。” 青渊闻言一喜,哈哈大笑,对着木石说道:“好,从今以后,你就是我门下的第七名弟子。” 次日,在泰阿殿中,木石行了拜师礼仪,几名师兄纷纷上前恭贺,张善儿弄了一桌素菜,有深山野菜、菌芝灵草、红枣干果、花式糕点,还有一壶素酒,青渊道人和门下弟子一起坐下,品尝一番,算是举行了仪式,正式将木石收入轩辕峰门内。 青渊道人也传下轩辕峰炼器秘法,其中即包涵炼制飞剑法门,并有各类法器的炼造方法。青渊道人又另行赐予木石一所宅院,供他居住、炼器使用。新院坐落在山岭之间,四周树木茂密,山清水秀,鸟语花香,风景秀丽。最重要的是院落内有一眼优质的地下寒泉,咕咕不停地向外泛冒寒泉,此水清澈晶莹,入手奇寒,用来炼器上佳,对于炼器师来说必不可少。 木石搬到新宅院后,先熟悉了周围地形,此宅名为“漪生轩”,范围甚大,有十多间的房屋,冶炉、锻房、炼器室、仓库一一俱全。木石安定下来后,打开青渊道人传下的秘法,观看起炼造飞剑法门来。 炼制飞剑基础材料为钢铁,需将钢铁反复锤炼,以至成为万炼钢后方可使用。炼制时尚要加入各类珍贵矿物、药材、灵草等物,溶于钢铁之内,让其吸取天地间生出的种种灵气,达有通体一气贯通。修道人只有在筑基以后,身体气脉通畅,内力可以全身运转,身躯轻盈无比,气血交融后才能与飞剑融合一体,施展飞剑术。要作到与飞剑心神相连更需长期祭炼飞剑,方能达到剑体离体飞行,达到御敌的目地。当然,修道并非为与人争强好盛,不过假借金气无坚不催的刚性来修道而已,以求明悟天地间的大道本质。因此即便是轩辕峰,一年也炼制不了多少柄飞剑,炼剑也需看机缘运势,气运到了方能炼出一柄上品的飞剑。 木石看罢炼剑术,长长吐出胸中一口气息,如此看来,任何事情都难以作到极致。炼剑难!使剑也难!若说世上无难事,却是痴人作梦而已。 自此,木石安心居住在漪生轩,习学起炼器术来。同门的昆仑弟子也偶来相访,或谈道论器,或交换炼器材料。青渊道人有时会派人索要一些炼制的材料,其余再无人打扰。锻造炼器的活儿又急不得,故而木石的闲暇时日很多,居住在漪生轩内,日子倒也过得颇为自在。 宅院的寒泉在北侧的一处山坳内,泉水自青石下咕嘟嘟泛起,形成一个径六尺的水潭,水面不住漪涟起伏,向上散发着丝丝寒气,此泉正是这所宅院得名的缘由。寒泉一旁建有一简陋草棚,内置火炉、砧台等锻打器具。据说取此寒泉蘸火冷却钢铁,锻炼出来的宝剑可以切玉,用泉水浸泡又能提高兵器的灵性。 木石听师傅青渊道人说以符籙术锻打钢铁,炼成飞剑后会提升剑器的性能,一时兴致大起,手持铁锤,连日在寒泉旁边的草棚里锻打钢材,炼制了一点布入云符的五千炼钢条,他按照青渊道人传授的炼制飞剑法,炼起飞剑来。 十多日后,木石坐在草棚中,左手横持一件寒光闪闪的长剑,用右手指不断在剑脊上弹敲。他侧面仔细聆听着从剑体上传来的震鸣,“嗡…………”,阵阵剑身争鸣的清音连绵震动,显示着飞剑剑体贯通一致,刚柔两种材料万炼以后,果然紧密的结合在一起,又经过各类奇稀的矿物、草药烧炼,产生了质的变化。 木石伸手从旁边取过一块昆仑青玉毛料,持剑轻轻一划,只听吧嗒一声,青玉断为两截掉在地上。 他又信手将飞剑向前方半空一抛,飞剑轻易飞出数十步外,仿佛空中闪过一道云气,看似轻飘飘无物一般,却稳稳插入石壁之内。木石心中一喜,知是初炼飞剑成功,虽然自己不能掌控飞剑,但当作普通兵器舞动抛掷却没有问题,相比世间凡兵,道家炼制的飞剑显然更胜一筹。只是他初次炼制飞剑,技艺稍嫌粗糙,还不能完全沉静下心神来,一心一意炼剑。 木石走到潭水一旁,将炼制的飞剑浸入寒泉边沿,让泉水完全淹没飞剑,期望能增添飞剑的灵性。随后,他转身沿阶而上,返回漪生轩居室内,休息整整两天,才缓过神气。看来烧炼飞剑是一件耗费心神的事情,以木石现在的能耐,一月之内最多只能炼制一柄飞剑。 其后数日,他再未动过铁锤,每天仅仅翻看道书,或在院中漫游,偶尔也走出宅院,站立山间眺望远方,经过半晌即回院中。 平时,师兄姐们倒是常来漪生轩中走动,一来教授木石其它类的炼器法门,二来谈论一些门内的趣事。如师尊青渊道人炼制的飞仙如何厉害,轩辕峰一年要向内门交纳多少法器等等。 最常来的便是大师兄张善儿和六师兄窦小六,胖子张善儿大多带一点常见的矿物,送予木石习学冶炼术,六师兄则是纯粹年少贪玩,找人说话寻乐。木石对待先行入门的师兄姐,都是恭恭敬敬,他本身即是一个随和的人,在轩辕峰与众人相处得十分融洽。 ; 第一〇四章 运送法器 转眼,已至冬日,轩辕峰上枯黄一片,秋风瑟瑟,万物都换成了灰蒙蒙的颜色。 木石暗地也曾在外门打听赤峰道人的情况,闻知赤峰道人原是昆仑内门的一位长老,想要见到他并不容易,便将此事放下,等待机缘。 一日,木石来到寒泉草亭,突发奇想,自己即然学会了炼制飞剑,为何不将白云盾按照飞剑炼制一番,没准会炼成一个“飞盾”出来,也是未知之事。 想至此处,木石拿出白云盾,在上面以内力布置画满云纹符籙,放入火炉鼓风烧红,折叠锻炼。又取了数倍的奇异矿物、药物,加入钢盾烧造。如此反复直至一万余炼方才作罢。 木石探手取出浸泡在寒泉中的飞剑,使劲砍向白云盾,眼中只见火花四溅,白云盾竟然无有印痕,看来两者软硬质地相当。木石拿起白云盾回身一旋,拋至而出,但见空中划过一道浮云,竟看不出盾牌的形状,唯见一团白云轻飘飘旋转飞舞,其抛掷出的距离居然增添一倍有余。 木石见状大喜,心知又添了一件防身利器,随将白云盾与飞剑俱沉在寒泉潭内浸泡,缓慢增添其灵性。 此时,天空慢慢落起了雪花,片大如钱,似鸟羽一般在半空飘摇,不到一个时辰,即给大地裹起一片银装,放眼望去,四野之外白皑皑一片,仿佛身处在洁白的幻境中。 山风从坳谷中呼啸而起,卷起片片雪花,一阵又一阵扑打而来。木石用手按了按头上的包巾,将双耳藏在布巾下面。风雪吹打在他的脸上,冰雪粘在颔下垂着的山羊胡须上,不一会融化成水,一滴滴落在地上。 终于下雪了,天地间的景色真美呀!木石观赏半晌昆仑雪景后,遂将火炉熄火,盖好诸物,又裹紧身上的道袍,转身向上方的居住房屋走去。 木石回至屋内,生起炉火了御寒,红彤彤的火苗在炉膛不住闪烁跳动,散发热量,一会就使得屋里温度高了起来。木石正欲坐在火炉旁边烤火,却见门帘一挑,大师兄从外面走了进来。 “师兄好,今日大雪,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呀?”木石站立起来,对张善儿言道。 “师傅让我来找你,说让咱们将炼成的法器和飞剑送到内门去。”张善儿摆了摆肥胖的身躯,笑嘻嘻的对木石说道。 “内门?”木石闻言,诧异问道。 “是的,每年我们轩辕峰都要进奉给内门一批法器、飞剑,师傅说你刚入门,让你多熟悉一下昆仑派的事。”“你收拾一下,三日后在泰阿殿集合。”张善儿呵呵一笑,再次对木石言道。 “谨尊师命。”木石拱手施礼,回道。 三日后的早晨,木石穿着一身崭新的青色棉布道衣,早早来到泰阿殿外等候。 不多时,张善儿、侯二文、王三龙、赵四嬛、窦小六皆来到泰阿殿外,众人一起进入殿内,但见青渊道人依旧一身粗旧布袍,端端正正坐在圈椅中,一旁的案几上放着数十件法器、飞剑,地上也摆放着几口大木箱子。 “拜见师尊。”众弟子齐声言道。 “免礼吧,今天是给内门运送法器的日子,大家先将诸般法器、飞剑装进木箱子。”青渊道人望着六名弟子,微笑言道。 “是。” 弟子们纷纷上前,将案几上的法器、飞剑清点数量后,装入木箱。 “这次送物的过程同往年一样,由善儿、二文、四嬛运送,木石没有去过,也跟着去帮忙吧。”青渊道人吩咐道。 “是,师傅。” 众人将木箱抬出泰阿殿,装入马车之中,由张善儿驾车,赵四嬛坐在马车内,侯二文与木石骑马左右相随,四人驾驶马车向昆仑内门所在的天柱赶去。 因本在昆仑派门内,无需考虑安全的事情,他们四人一行在路上说说笑笑,神情轻松的向前行去。轩辕峰之外,为昆仑派其它外门山峰,按其特点计有灵药类、符籙类、农田类、天文地理类、杂术类、灵兽类、外务类等等不一而足,可谓千奇百怪,宛若一个小型的国度。各峰主务其事,弟子之间也多相互走动交流,按照需求交换各类物资。 在行进的路上,胖子张善儿遥遥指着远处的一座山峰说道:“那里便是灵草峰,出产各类仙草灵药,若是路过,可去购买一些丹药。”又指向另一处山峰说道:“那是易峰,最能卜卦求签,预测未知之事。”…… 木石顺着大师兄的手指一一看去,将各峰位置暗暗记在心中。 位于昆仑中心的那座通天高峰看似不远,四人却整整走了七日,方才到达高峰山前。此山山势险峻,兀突怪异,山上弥漫着蒙蒙云气,显得极其神秘。木石站在跟前,抬头仰望,依然看不清山峰到底有多高,不由暗自咋舌,惊叹不已。 张善儿将马车驾驭到一处广阔的平坦场地,眼前现一高大的青石牌坊,分为三出道,中门左右两侧雕刻有直径六尺的石鼓,鼓上各自攀爬着一头拧身摆尾的嬉戏狮子,顾盼之间四目相对,鼓侧雕刻着回头望月的异兽麒麟,颈上须毛迎风向上直冲,上空祥云卷曲飘流,皓月当空。石柱上八仙布列,罗衣飘带,各持法宝。中间上梁正中以钟鼎文镌刻“昆仑”二字,字内填以真金,看上去金碧辉煌。此石坊鏨刻技艺精湛无比,高大宏伟,牌坊内宫殿重重,阙楼耸立,在石坊内端立着两位道士,一身丝绸青色道衣,腰悬宝剑,面色肃严。 轩辕峰弟子将法器、飞剑抬至石坊跟前,张善儿走上前去,行至侍卫门守跟前,拱手施礼后,笑眯眯言道:“我们是轩辕峰弟子,前来进送法器。” 一名守卫道人神色倨傲,抬眼撇了胖子张善儿一眼,冷声说道:“你们先在外面等候,自有人前来收纳。” 张善儿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并不气恼,笑嘻嘻退下,与其余三人静静肃立,站在石坊外面,等候昆仑内门的人前来接收法器。 ; 第一〇五章 访客 张善儿领着师弟在昆仑石坊下等待内门收取炼制的法器、飞剑,不敢高声语言,只是压低声音,悄声言说着一些闲事。不多时,只见一名道士从石门内走了出来,后面列队跟随着七八名弟子。 这名道士面容净白,头戴硬冠,冠前镶嵌一块乳白色的雪龙玉方形帽正,身着一套青丝绸锦道袍,腰间系着一条白玉带銙,手持一柄红藤杆的白丝马尾拂尘,果真是形姿飘逸,仿若真仙。 “谁是昆仑外部轩辕峰的弟子?”白净道人抬眼看了看张善儿四人,高声问道。 “我们四人是轩辕峰的弟子。”张善儿快走几步,迎面答道。 “嗯,你们今年进奉的法器在哪里?”白净道人直接问道。 “就在木箱之中,这是记录法器的单子。”张善儿从怀中取出一片纸张递予为首的道人。 白净道人接过纸张看了一遍,将手中拂尘一摆,张口言道:“打开箱子,清点件数。” 众弟子上前将箱子一一打开,对照着各类法器清点。 “上品飞剑十二柄,中品五十柄,下品一百柄。” “拂尘二十把。” “造像一百件。” “狻猊香薰一百件。” “避邪青铜照子一百面。” “法铃二百枚。” …… 随着白净道人高声宣唱进奉单子上面的记录文字,从里面出来的七八名弟子一件件清点着木箱里的法器、飞剑。 时辰不大,即将昆仑外部轩辕峰进奉的器物收纳完毕。白净道人取笔写了一张回执单子递给张善儿,便不再理会张善儿四人,转身指使其他内门弟子将木箱抬入昆仑内门,扬长而去。 张善儿见事已毕,呵呵一笑,便欲引领三人往回赶路。 “师兄,请先等一下,我去问件事情。”木石低头思索后,对胖子张善儿说道。 木石整整道袍,快步向石牌坊走去。他来到门守道人面前,先施了一礼,言道:“我乃轩辕峰弟子,想向两位前辈问件事情。” “何事?”一名侍卫道人板起面孔,不甚耐烦的厉声嚇道。 “不知赤峰长老可在内门?”木石双目微垂,轻声问道。 “哦,你是赤峰长老的什么人?”守卫闻言甚是诧异,换了一副面孔,笑眯眯的问道。 “赤峰道长与我师傅相识。”木石老实答道。 “去,赤峰长老岂是你个小小的外门弟子能见的,还是速速离去吧!”守卫闻听又换了一副冰霜面孔,哼了一声叱道。 “我不是想见赤峰长老,仅有一封书信想转送于他。”木石面现尴尬之色,费力说道。 “放在这里吧,若有机会替你转送于赤峰长老。”另外一名守门看了木石几眼,面无表情地说道。 木石闻听,急忙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封面中间红色竖条上墨笔书写着“赤峰道人亲启”六字,递予那名守门道人,当即转身退下,与同门师兄驾驶马车,向回返去。 在返还轩辕峰途中,胖子张善儿问木石道:“七师弟刚才与守卫侍者说了些什么?” “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我问了一点关于内门赤峰道人的情况。”木石实话言道。 “啊,赤峰道人是内门的一名长老,你竟然认识他?”张善儿吃惊言道。 “我不识得他,他与我在外面的授道师傅青云道人相识。”木石回道。 “噢。”张善儿露出一副知道了的模样,点点头,应了一声。 四人在返回的路途中,经过商议,绕道而行,去了一趟灵草峰。此时正值冬日,成熟的灵草大多已经收割,唯有一些耐寒的草木依然枝叶青翠碧绿。灵草峰内开有不少丹药灵草店铺,亦有摆置地摊贩卖灵草者,昆仑弟子你来我往,不住走动购置丹药,倒是热闹不凡,张善儿、侯二文、赵四嬛各自买了一些常用丹药,木石只是购买了一点灵草,以备日后补充体力之用。在灵草峰游玩半日,几人兴趣渐低,当下便出了灵草峰。 张善儿一行返回轩辕峰后,来到泰阿殿,大师兄禀报青渊道人,送上回执单子,即各自回到居所歇息。 此后的日子,木石便待在漪生轩,天天锻打材料,炼器技法逐渐熟练起来,也炼制了二三把飞剑,勉强算是中品飞剑,皆浸沉在寒泉潭水之内。 木石又去师姐赵四嬛的宅院,学得制作范模、雕刻的技艺,亦炼造了几件金铜造像、兼一些法磬、道铃等小件器具。 数月后的一天,漪生轩突然来了一位访客,此道人竟是满头赤发,根根弯曲竖立,面色白润而又泛着红光,身着一件墨绿玄衣,赤足踏地而行。 “你就是木石?”玄衣道人对着打开门扇的木石问道,声如闷雷。 “弟子即是木石,不知前辈是……?”木石双目大睁,面露惊容,反声问道。 “我乃昆仑赤峰。”玄衣道人哈哈一笑,放声言道。 “啊!弟子拜见赤峰长老。”木石闻听,心中一阵欣喜,慌忙恭身施礼拜道。 “免礼!走,进去说话。”赤峰道人快步走进漪生轩院内。 木石紧紧跟随赤峰长老走入屋中,请得赤峰道人坐入左侧上座,供上茶水,两下坐定。 “我看了你写的书信,便赶至此处,快说说你师尊青云道人的事情。”赤峰抓起茶盏,喝了一口,便急切问木石道。 原来,赤峰道人和青云道人是生死相交的异姓兄弟。当年,赤峰道人尚在昆仑外部的时候,外出行脚游历,于秘境得到一件道门异宝,后来为了此宝接连遭遇恶人埋伏袭击,身受重伤,逃至邛山山脉深处,晕死过去。恰巧碰到青云道人出观采药,将赤峰道人背回观中救治,赤峰道人伤势痊愈后,便留在青云观中休养,又从青云道人那里学得五斗米道的符籙术,同时二人并在观中结拜为兄弟。赤峰道人返回昆仑后,缘于异宝筑基成功,进入昆仑派内门,从此便再未见过青云道人。故而他一接到木石写的书信,当即匆匆赶到轩辕峰来寻找木石。 ; 第一〇六章 赠予玉牌 木石将自己在邛山中遇见青云道人,拜其为师的事情讲了一遍。又说到青云道人授以五斗米道传承,并将青云观传予木石,最后大限来临,与木石在大殿中畅心谈论生死,溘然长逝。 赤峰道人听完,面色红白交替,赤发乱颤,抡拳击掌,唏嘘不已。 木石又将师傅青云道人亲笔写给赤峰道人的书信从怀中小心取出,双手递予赤峰道人。赤峰长老接过,拆开看罢书信,沉默片刻,抬头注视着木石,言道:“你是想学得‘金丹大道’才来的昆仑门派,只是要学丹道须得天赋秉异,以你现在的样了实在无法被内门招收为弟子。虽说外门弟子筑基后会被内门招入,但昆仑派律法规定内门法诀不得传于外门弟子,没有法诀万难筑基成功,又如何能够成为内门弟子?这可难煞我啦。” 木石听到赤峰道人亦是如此这般说,知道想要进入昆仑内门乃是不易之事,便施礼言道:“赤峰长老不必犯难,能学丹道则好,不能学得则罢,随缘就好。” “贤侄不必如此说话,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受昆仑派律法陈规约束,不能将昆仑丹道法门私传予你。可是我受青云老哥恩惠太深,若是不能相助于你,实在于心不忍。”赤峰道人猛得站立起来,脸面红白交替,又跺了一下右脚,震得旁边桌椅一阵乱抖。 “赤峰长老莫要为我的事情烦恼,我在轩辕峰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也能学到一些炼器的本领,丹法的事放一放也好。”木石见赤峰道人颇为急躁,出声缓缓言道。 “唉!暂且只能这样了。不如这样吧,我给你一块玉牌,上面有我的道号。若是在昆仑派内有什么麻烦,可拿玉牌前来找我。”赤峰道人搔了搔头,从怀中取出一块白玉方牌递给木石。 “多谢长老关照。”木石接过玉牌,低头一看,只见上面刻着“赤峰”二字,小楷字体,字内嵌金,金光灿灿直耀双目。他施礼谢过后,将白玉牌收入囊中。 赤峰道人又安抚木石数语,便要起身离去。木石一直送出漪生轩门外,还欲再送,却被赤峰道人嚇回。木石低头施了一礼,再抬头看时,已然不见赤峰道人的踪迹,木石又在周围瞭望一番,哪里有一个人影出现?赤峰道人果然是道门高人,真是来无踪去无影。 可惜即便是昆仑内门长老,亦不能教他金丹大道。想到自己寻找昆仑门派的初衷,木石心里难免阵阵失落。如今虽然身在昆仑,依然不能得到丹道真法,这真是:有心觅法法难得,彷徨徘徊道不行。 送别赤峰长老后,木石回到漪生轩。他心内烦躁难耐,快步向寒泉走去。来到寒泉潭水旁,木石望着咕嘟冒出的泉水,一涟一漪生成圈圈微微水波,陷入迷茫之中。直过了一个时辰,木石方才从沉迷中清醒过来。他喃喃一笑,暗自言道:“莫非自己天赋、运数低级,无法修得道门真法?” “可是经书云:大道无名,莫辨其形;大道希音,莫辨其声。谁又能将‘道’的境界彻底明悟呢?” “算了吧!由它去吧!莫要自寻烦恼!” 木石坐在寒泉旁边的茅草棚里,自己对自己说道。 此刻一阵冷风袭来,木石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拿起从寒泉中捞起的一把飞剑,此剑正是他使用符籙法炼制出来的飞剑,经过多次锻炼烧造,已经达到了中品上等飞剑的级别。此剑剑体凝结紧密,看似沉重坠手,实则入手轻盈灵动,活性十足。 木石看着亲手炼成的飞剑光芒夺目,露出爱惜的笑容,他随手舞了两个剑花,顿时空中剑芒四下飞舞,令人眼花缭乱。虽然他不能亲自驭使飞剑,但这毕竟是他一点点炼造出来的东西,若说对于飞剑品质的了解,则若过于亲手打造它的炼器师。 “叮叮…叮当…叮…当……”漪生轩中,传出一阵炼钢锻打的声音,火炉内的火焰红彤彤上下窜跳,映红了木石的脸庞,他正聚精会神,凝神静气,一下一下的用铁锤敲击着烧红的钢条。即然不能进入内门修炼道术,他将一口劲憋在炼器术,叮叮当当在寒泉的草棚里发泄了数个时辰,方才作罢。 数日后,青渊道人突然将赵四嬛和木石招到泰阿殿内,峰主青渊依旧布衣粗袍,棉布腰带打结束身,端坐在上方。 “哈哈……师傅今天叫你们来,是有事要你们两人去办。”青渊道人看着木石、赵四嬛,笑声言道。 “外务峰的弟子订购了一些普通金铜造像,是四嬛铸炼的,就由你们二人一起送去吧。”青渊道人再次言道。 “是,弟子知道了。”两人同声回道。 “最近,木石在峰上炼器十分刻苦,所炼飞剑的品质大为提升,假以时日,在炼器之道上必有成就。”师尊青渊看了看木石,轻轻点头,欣慰言道。 “这些都是因为师傅教授的好,平日里几位师兄也常来指点。”木石微微一笑,恭身回道。 “你也不必过于谦虚,好了,你们下去准备吧。”青渊道人面色一正,将手一摆,言道。 赵四嬛、木石闻言拱手施礼,转身退出了泰阿殿。 “七弟,那批金铜造像在我的宅院里,不如我们现在就去装箱吧。”赵四嬛宛然一笑,对木石说道。 “甚好。”木石微笑回道。 两人一前一后,向着赵四嬛的宅院走去,进入院内,木石见金铜造像有三清无上天尊、玄武大帝、文昌帝君、道壇护法、纯阳祖师……等等各尊神仙,其神态慈善,庄严妙如,形体各异,活灵活现,皆为精铜铸造,表面施以金泥烘烤,做上一层鎏金,显得神情威仪,金碧辉煌。 造像法器均是四师姐赵四嬛雕刻母模、翻成外范,由她一人铸成,木石看罢,不由自已发声赞叹,却让四师姐不好意思起来。 ; 第一〇七章 旧黄册子 拜祭法像乃是修道者必不少的功课,亦是最常见的修道法门。神像象征着在修道人心中神灵的完美形象,是一个修道人的思想主念,也表现了修道者虔诚的心念。若是意念虔诚长久,或许会沟通上界的神灵,但有时也会被魔念侵入,邪魔附体,做出一些怪异的事,令人难以了解,从而走火入魔。 拜祭法像本质上有点象禅宗的闭口禅,一切都在自悟之中。当然,闭口禅不仅只为闭口,本性乃是闭心,闭口闭心,方是大道。 修道之人,未悟大道之前,需要持之以恒地做事,需要一个坚定的信念,因而信仰自己心目中的神灵,成为修道过程中必不可少的功课。拜祭神灵造像在修炼者极为流行,故尔,金铜造像在佛道两教中的需求量都非常大,而经过无数岁月流传下来的古造像更是备受人们尊崇、喜爱。 陶瓷、灵木、玉石等物均可制作造像,其中以金玉最为贵重,传说美玉质地通透晶莹,更易与神灵沟通。 不过,这次外务峰订购的均为金铜造像,没有其它材质的造像。木石与四师姐很快就将所有金铜造像将入木箱,抬到马车车箱内,由木石驾驶马车,赵四嬛坐在车箱内,二人下了轩辕峰,向外务峰赶去。 昆仑峰岭之间,寒风呼啸,万物萧瑟。此时正值冬季,路旁的阔叶树木叶子落尽,唯余光秃秃的枝丫朝天而竖,地上的野草早已枯黄,失去生机。一阵凄风刮过,卷起片片枯叶滚滚而来。在一条崎岖难行的山路上行来一辆马车,木石一身青布道袍,正坐在车辕之上,手扬马鞭驾驭而行。木石望着这大片塞外山岭冬景,脑海中回想起早年在太和门生活的情景,心中暗自感叹,人生在世一晃而过,也不知到底是为了什么?转眼已是数十年。 木石坐在马车前沿,正在沉思之际,冷不丁瞧见前方的道路被一棵横列的枯树阻挡,便跳下马车,欲将枯树拖开。他走至枯树跟前,刚弯下腰身,忽听得脑后异声响起,回头急视,只见一块斗大的碎石从山坡上滚落,直冲他砸来。 仓促之间,木石翻身弹跳而起,险险避过掉落的山石。刚一落地,他定睛向山上望去,只见两道人影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有人!师姐看好马车,我去前面看看。”木石急忙对着车内的赵四嬛喊道。 “嗯,也不知是谁?胆大包天,竟敢在昆仑派中捣乱。”赵师姐坐在车中,怒声言道。 木石运起轻身技法,一跃而起,仿佛白猿一般轻盈跳上一块巨大的山石上,寻了方向,直向前方追去。不多时,赶至山岭中的一片树林中,他钻进林中四下查看,却是了无人迹,细察之下,似乎有一行凌乱的脚步印痕通向林中深处。 木石稍一犹豫,沿着脚印又向树林深处追去,又行了约数里路程,脚印突然中断不现,四周却是树断石裂,狼藉一片。莫非有人在此打斗?木石心中暗道。他俯下身来,在四周地面小心察看。 “咦!哪是什么?”木石猛然看见一块青石旁边有个四四方方的物件,心中惊呼一声。他慢步上前,将那物件拣起,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卷发黄的册子,不知被谁遗落在这里? 木石打开册子一看,霎时间,不由他两眼发直,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猛然之间,木石打了一个激愣,清醒过来。他慌忙将旧黄册子揣入怀内,又侧目环视,见四周空无一人,忽地一下,急蹿而出,头也不回地向树林外蹿去。 木石一路狂奔,时辰不大,即回至马车旁边,心神依然起伏未定。他刚一站定,便听车中传出一道声音。 “怎么了,七师弟为何这般气喘吁吁?狂奔而回?”赵师姐一挑车箱右侧的窗帘,探出头来问道。 “没事,我跑到山岭顶端,四下查看一番,并没有发现一个人影,只是回来时跑得急了,因此胸中有些气息难平。”木石跺了跺脚,并拍去道袍上的灰尘,慢声回道。 “没事就好,莫去管它,还是赶路要紧,不要误了师傅交给我们的事。”四师姐放下窗帘,催促木石言道。 “是,四师姐。”木石赶紧回道。 他快步上前,将山道上的障碍物清理开净,返身一纵,直接坐在马车前沿,一挥手中马鞭,只听空中啪的一声爆响,架辕的马儿抬足嘶鸣,奋力向前奔去。 十日后,木石与赵四嬛方才赶到外务峰。此峰负责整个昆仑派的外出采办事务,故而靠近昆仑派的外沿。二人将马车停在峰前,木石上前禀报守卫后,便退回在山门外等候。不多时,数名弟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双方叮对式样数量无误后,各自拿了交接执单后,外务峰弟子将木箱抬入门内,木石、赵四嬛亦牵着马车下山离去,算是完成了此次任务。 在回去的路上,依旧由木石驾车,赵四嬛坐在车箱里面。她在车内嘻嘻一笑,对着木石的后背喊道:“这次外出真是奇怪,居然看到昆仑派内有人明目张胆的捣鬼,这件事情要是发生在轩辕峰,我一定要查个清楚。” 木石心中有事,言不由衷的胡乱说道:“哪有什么事情,不过是一棵枯树倒了挡住道路而已。” “咦!你不是说看见有人影,而且那块石头差点就砸中你了呀。”四师姐眉头一皱,眨眨眼睛,质疑问道。 “或许是师弟我眼花了,没看清楚,石头没准是时间长了,自己从石壁上脱落下来的,虚惊一场罢了。”木石嘿嘿一笑,掩饰回道。 赵四嬛虽说是木石的师姐,年龄却不过三十有余,她闻言格格一笑,抖动得头上步摇花坠乱颤,不禁言道:“你呀,今天说话没谱,好在没有意外发生。” “不过是小事一桩,四师姐不必在意。”木石挥了挥马鞭,再次答道。 二人坐在马车之上,谈论着近来发生的事情,缓缓向轩辕峰赶去。 ; 第一〇八章 筑基心要 赵四嬛与师弟木石回到轩辕峰后,一同前往泰阿殿,禀告师尊青渊道人已将造像安然送到,并附上回执单。青渊道人笑容满面,伸手接过放到一边。赵四嬛却将在路上遇到的奇怪事情讲述一遍,青渊道人听过后,略微思索,言说或许是昆仑派天性淘气的弟子所为,只为嬉戏,如同小六一般,贪玩而已,不足为怪。木石站在旁边,只是双手磨搓,嘿嘿发笑,并不言语。其后,青渊道人言语一转,指教了两人一些炼器法门,即让他们下去歇息。 木石从泰阿殿出来后,心不在焉,恍恍惚惚一路走回漪生轩门前。他双手推开院门,快步走进房屋之中,直接一头栽倒,仰面躺在床上,紧闭双目,先睡了一觉。 一个时辰后,木石睁开眼睛醒了过来,此次外出并非辛苦,只是他在树林深处拣到的旧册子让人牵心不已,神情恍惚不定。他从木床上慢慢起身,走到院子,将头道院门关闭,又回到屋里,紧紧关闭房门,稳稳坐在圈椅之中,方才从怀中取出这次拣到的旧黄册子。 册子旧而发黄,封面未书一字。他轻轻揭开第一页,凝睛望去。只见里面写道: “修丹一脉,在于筑基,基础不实,焉能功成?筑基当以收心为第一,心不收则生欲,纵欲则耗身,心身不宁,焉能修仙?” 木石在林子深处打开旧黄册子的时候,文字中数行的“筑基”二字震惊了他,当时第一个念头便是:莫非此册是金丹大道中的筑基法门?难道拣到宝了?那时他心中慌乱,也顾不得册子的来路,又不敢在原地仔细观看,匆匆塞入怀中,疾速离去。如今,关起门来细看,心境平静下来,发觉此册前言果然讲述的是丹道筑基之道。他心中一阵狂喜,又继续向下看去。 “夫天地之间,万物循道而生,顺则生死,逆则死生。人生于世,初思维未开,天真秉性,道体尚存一二。及至后天识神大开,日思夜虑,聪明机巧,耗费心神,遂神气尽失,年老体衰,生机丧绝,终不过化为黄土一堆。修仙之人,自不甘坠落黄泉,世世轮回,其与天争命,逆流楫舟,乃修金丹。自古修仙者众,飞升冲举者万中无一……” “金丹之道自以筑基为先,筑基之法,不离三宝。人有三宝,曰‘精气神’。三宝盈足,神清气通,内外济合,筑基乃成。” “初修丹道,当先入静调息,息有顺逆,逆则利于周天搬运,可行河车流转之法。人有奇经八脉,任督二脉相通则曰小周天,八脉通则曰大周天。……” 木石翻过一页又一页,细心观看着旧黄册子记述的文字,他发现其中并无一套具体的筑基修炼法门,只是详解了筑基的理法和修炼时的心要,此册似乎是丹道无名氏记述的修道感触和注解。纵然如此,木石亦是大喜过望,又心意彷徨。喜的是天意使然,天可怜见,历尽千难万苦,他终于得到了一本描述丹道的册子。纵然没有具体法门,句里行间又涩诲难懂,但是他可以从心要中逆行推衍出一些方法,总比盲目难行要好得多。比如此册中记述的“逆息”,他便听师傅青云道人讲解过,知道是一种呼吸的运行方法。忧的是丹道千变万化,涩诲难懂,万难修成,但人生于世,还有什么事情能比悟透生死大道更吸引人呢?纵然此道艰辛难行,凶险万分,亦须舍身精进、奋力求之。 册中记载,筑基需以收心为要,木石如今只有修习丹道的心思,除此之外,别无欲求,故此条毋须多讲,自然能够作到。入静打坐之法亦是他常年修炼内力的功夫,但运行逆呼吸尚未形成习惯,日后需要持之以恒的修习。然而木石心中不知修炼丹道与修炼内力究竟有何差异?看来还需以后实际修炼后才能知道二者的区别。 第二日,天气放晴,艳阳大照,扫尽山坳林野迷雾。木石由于昨夜阅读晚了,且因旧黄册子神情亢奋,心力憔悴,直至日上三竿方才起身,洗漱以后,烧了碗青粥吃过。他打开屋门,走到院子,抬头仰视,看着天空一碧万里,偶尔点缀着一片片雪白的浮云,不禁心情大好。清风越墙拂面吹来,寒鸦枝头哇哇啼鸣,黄白日光普照屋前,暖意自从体内生起。 木石在院中活动一阵手脚,直感到气血通畅才停下来。随后,他沿着青石台阶向后面的寒泉走去。寒泉所在之处地势低凹,虽说此时日光直接照射在寒泉上,在寒潭水面上方,寒气照旧从地底散发而出,连绵不断,泉水经阳光照耀显得晶莹剔透,如冰似玉,入手触之依然寒冰侵骨,冷冽如同针刺。 他站在寒泉潭水旁边,观看着一道道泉水涟漪生成的波纹,凝精聚神一动不动。良久,始走进茅草搭建的草棚锻房之中,信手拿起锻锤,叮叮当当敲打起来。 不过半日功夫,木石即干完轩辕峰分配给弟子们的炼器任务,坐在木栏杆上歇息起来。他回到宅院的居所,吃过午饭以后,又来到寒泉边的草棚,推衍习学起丹道筑基心要来。 首次练习,先从收心、入静、打坐、调息开始。常人呼吸,吸则腹鼓,呼则腹收;逆息之法,吸则腹收,呼则腹鼓。做逆呼吸时,吸时运气上行,呼时沉气入腹,此法非常利于运行任督二脉的小周天之法。修道之人,神念意守脐下丹田,气起于丹田,向下而行,过海底,会阴,阴跷,沿脊柱重重而上,直至泥丸脑海上丹田。呼时气从上丹田过祖窍,鼻端,人中,膻中,降入下丹田之中。运行一次,名曰小周天。 丹田又名鼎炉,恰如炼器术或炼外丹所用的火炉和鼎炉,唯有在火炉中生火,方能炼器炼药。以身为炉炼制内丹,生火之法在于入静、呼吸和引导。这一点对于经常打铁炼器的木石来说,颇能明白。 木石端正身躯,盘足坐于寒泉草棚之内,屏除杂念,放松入静,一遍又一遍练习起逆呼吸来。 第一〇九章 登峰赏雪 轩辕峰上,弟子的任务并不多,基本上就是炼造法器,运送矿物材料等诸事,日子过得还算清闲。 数月之内,木石每天除了炼器,就是在修炼丹法筑基的入门功夫。逆呼吸早已养成习惯,即便平日走路也在做着逆呼吸。 并且他发觉运行逆呼吸亦是对血肉的控制,在体内意想运转任督二脉,导致周围的肌肤血肉也产生不同的变化。缘于此因,木石控制身躯的能力再次增强,力气无故添加不少。 呼吸调整过来后,便是每日打坐入静,意守丹田,一吸一呼之际运行贯通任督二脉之法。 刚开始时,跟本感觉不到任何东西能从丹田下降海底,过尾闾,经命门穴向上至泥丸宫,又从泥丸向前经祖窍,人中,过膻中,复下降到丹田中。 只能用意念作以引导,凭空想象运转任督二脉。 渐渐的,只是感觉后面的督脉局部麻麻的,仿佛虫咬一般,偶尔有一丝热流流过,瞬间便不见踪影。 练习数月,还是如此效果。 白日,木石平时炼器、打坐均在漪生园寒泉旁边的草棚里,夜晚,即在他的居室中静坐练功。 由于丹道注重一个“静”字,木石变得越来越不喜欢说话,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木呐。 师兄姐们都说他变了。 深夜漫漫,木石盘膝端坐在木床上,手持着一本旧黄纸册,眉头紧聚,一点一点推敲着文字间的含义。 “……需候活子时,一阳初动时……” 活子时?这是何意? 子时本指阴极盛而生一阳时,正是夜半时分,夜夜如此,乃是固定的时辰。 活子时难道不是一个固定的时辰?会来回活动的子时吗?即然是以身为炉炼丹,莫非这里说的是自己身体的子时? 难道入静打坐调息算是寂静阴盛,还要生出一个阳来? 木石见此时恰好子时已到,将册子揣入怀中,收心入静,放松身躯,意守丹田,打起坐来。 朦朦胧胧,似迷未迷之际,木石眼前闪过一道白光,身躯的气血融合,通体舒畅,恍恍惚惚达到一个不可说的界面,就连下面也突然高举而起。 果然,这即是活子时,阴极阳生。不过此时生阳起举,并非欲淫心念引起的后天秽浊精气,乃是在无念无欲中自然生成的先天一丝精气,是人身气血最旺盛之时,亦可以说是自我身体的子时。因为每天身体的情况都有所差异,阴极生阳发生的时间有所差异,故尔称为活子时。 木石见状不敢怠慢,缓缓运起任督阴阳二脉贯通之法,忽感到丹田中有一丝微小的热气向下沉入海底,经过会阴,冲入尾闾消失不见。 他一遍遍以意念引导着任督二脉运转,奈何此股热气太过微小,跟本无济于事。 木石知道这是由于先天精气太少的缘故,他并不气馁,以后多加修炼当会冲开任督二脉。凡事成功在于日积月累,并不是说刚开始做事便会成功,要是那样,世间也就不会有失意的人了。 时至后夜,小猴灵魈也不知什么时候从虚灵珠中悄悄钻了出来。在昆仑门内,功力高深的道士多如牛毛,小猴灵魈自然不敢随意乱跑,唯恐被人当作阴灵捉去奴役,或者炼成器灵。它用指头戳了戳木石的手背,唤醒木石,又指了指窗外,原来此时竟飘起雪花来。木石缓缓收了功夫,又在木床上坐一会,和小猴灵魈闲聊一阵,即抱着灵魈,和衣侧卧,悠然睡去。 次日,木石打开房门,望见漫天的雪色,白洁的光色迎面扑来,让人双目一阵晕眩,好大的雪啊!这或许是今年最后一次大雪了,因为再过些天就到春天啦。 木石今日不想再去炼器,天气阴冷,雪景绝佳,正是外出游玩和访友的好时间。他随手将一个草帽戴在头上,踏着洁净的白雪走出了漪生轩。 轩辕峰兀起高耸,四面悬崖绝壁纵布,无数从天而降的晶莹雪花密密麻麻落在山川坳谷之中,天地之间气象混沌,茫茫一片。墨绿的松柏树身上积了厚厚一层白雪,有些枝条承受不了重压,弯下枝头,发出吱呀不断的响声。鸦鹊都藏在树叶下面的枝条上,偶然吱唔数声。 “老七,你也出来赏雪呀。”二师兄侯二文站在一块巨大的奇石旁边,摇头晃脑地喊道。 “今日呆在屋中烦闷,不如出来看看雪景,散散心。”木石见碰见二师兄,呵呵一笑,回道。 “咦,你们也出来游玩啊,真是好巧。”话语刚落,赵四嬛一身淡花素裳,从旁边的大树后转出身来。 “今日雪景好美,难得我们三人遇在一起,不如一同下山欣赏如何?”侯二文在一旁嘻嘻一笑,提议言道。 “还是算了吧,无故下山,是要被师傅责罚的。”赵四嬛一摆锦袖,推辞言道。 “也是,不知师尊为什么对待门下弟子这么严厉呢?那我们到轩辕峰峰顶去玩吧。”二师兄面现难堪之色,重新建议道。 “好吧,就去轩辕峰顶赏雪。”木石闻言,笑语赞同言道。 赵四嬛也同意上山,三人结伴一起向山巅攀爬而去。 “最近怎么不见小六师兄出来玩耍?”途中,木石侧面问道。 “他呀,被师傅关起来修炼呢,再过些天内门要招收弟子,只他是本峰最有可能被招入内门的弟子。”四师姐一边登山,一边回道。 “哦,听说筑基后方能进入内门,那么说在外门应该没有筑基以上的人了。”木石深一脚浅一脚踩着山坡的石块向上攀爬,期间又张口问道。 “谁乱说的,若是天赋好就能直接进入内门,还有,在咱们轩辕峰就有筑基道士。”赵四嬛向着木石翻了一个白眼,高声言道。 “啊……”木石闻听此言,听了一惊。 “嘻嘻,师傅青渊道人就是啊,老七。”二师兄低头一笑,悄声言道。 木石闻言,面容诧异,又吃了一惊。 “听说师傅早年乃是昆仑内门筑基弟子,在一次外出剪除妖魔时,被魔所伤,元气受损,方才退出内门来到轩辕峰坐镇。”侯二文左右环视,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状,言道。 第一一二章 飞剑术 木石走向第一道殿堂前,见门口依然端坐着一名戴冠道人,正笑眯眯的望着他。 “要想测验,先交纹银十两。”道人将手一招,乐呵呵地对木石喊道。 木石闻言,伸手从怀里一摸,见还有几块碎银,拿出一锭大些的银锞递予道人,道人接过银子,取笔登记在册,摆了摆手,让他进入殿内。 殿中的三名道人见木石走进,面面相觑,对视几眼,言道:“你是何峰弟子?如此年纪,也来测试考核?” “我是轩辕峰弟子,莫非内门测试要看年龄?”木石闻言一愣,不解问道。 “莫非你是新入门的弟子?修道当然要看年龄,人在年少时生机勃勃,天生道体尚存一二,谓之曰‘上德之体’,中年渐退,谓之曰‘中德之体’,年老愈差,生机衰绝,谓之曰‘下德之体’。难道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其中一名道人冷面看着木石,叱声言道。 “算了,他既然交过测试费用,我们就替他把把脉,免得破坏了昆仑派所有外门弟子都可以参加考核的规矩。”坐在中间的道人皱眉言道。 “哎!明知无法进入内门,你又何必花这个冤枉钱。”另外一名道人长叹一声,苦面对木石言道。 木石听罢心中发慌不定,轩辕峰中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件事情,莫非是怕他心内难堪,不好意思明说? 三名道人依次轮流替木石把了脉象,中间道人又叹息一声,言道:“脉络实属上乘之资,可惜八脉皆闭塞不通,唯有督脉中有些精气流转。” “第一关不得通过,你速速下去吧。”一名道人拂袖冷语言道。 虽然木石早已听过赤峰长老言说他不得进入内门,未想是这个缘故,闻听道人所言依旧心中阵阵发寒,他抱拳恭身施礼后,黯然退出殿门之外。 轩辕峰其他弟子见木石走出殿堂,纷纷上前围住木石,询问测试的情况,得知他未曾通过,又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七师弟未曾通过,也在情理之中,你看除了小六我们都未通过。”大师兄张善儿嘻嘻一笑,安慰木石言道。 “是啊!年年考核,从来没有通过过,他们只知道收钱而已。”二师兄摇头晃脑,气愤不平言道。 “就是,一道关收十两银子,三道关就是三十两银子,不发财都怪。”王三龙挺着精瘦的腰板,捂嘴轻声说道。 “我们也别太有意见,师傅说过‘道不轻传’,一切都是缘分。外门未尝不好,最起码没有外出斩妖灭魔的门派任务。”赵四嬛轻叹一声,低头劝解言道。 “就是就是,我最讨厌门派任务,哪里有在外门逍遥自在好!”窦小六探出脑袋,不满叫道。 未料却被胖子张善儿伸手在脑门上狠敲了一下,小六顿时缩回脑袋,众人都一起哄笑起来。 二日后,昆仑派招收内门弟子结束。 此时在外面的三个高台上各自出现了一名道人,却是内门的筑基道人开始演示道法。 在中间高台上站立一名青年道士,背负一柄飞剑,静立不动。但见他肩头微抖,沧浪一声响,飞剑自行从剑鞘中飞出,围绕青年道人一周,停于身前。道人抬起右手一把抓住剑柄,舞动起来。 霎时间,高台之上剑光团团飞舞,银芒炸裂,寒光如水一般倾倒在半空,迷迷濛濛,冷风凛冽,但见光影,不见人形。良久,只听咚的一道声响,青年道人以足震地,手持飞剑现于众弟子面前,衣带犹自在半空飘扬。又听得他长啸一声,左手掐诀,右手持剑,飞身腾空而起,飞剑向上空刺去。转眼,又身随飞剑团团在半空旋飞,一刻钟内竟然足不沾地,令人惊叹之极。 “快看,那是‘昆仑飞剑术’,可以以剑带身飞行,凌空御敌。”底下的外门弟子纷纷乱声喊道。 “此人以前乃是灵草峰的弟子,名叫丁一凡,这才进入内门三年,已经筑基功成,并练就昆仑派的‘飞剑术’。”一名满面胡须的中年壮汉言道。 “这有什么!元婴道人可以驭剑飞出千里之外杀敌,此人不过是筑基道人而已,尚不能作到以心驭剑的地步。”一名满面皱褶的年老道人哼了一声,面现不屑之色言道。 木石静静肃立在高台底下,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名道人在半空中演示飞剑术。以他修炼的千里目术,已达第三层阴阳境界,自然可以将此人使出的剑法虚实看得清清楚楚。 飞剑术原来是这样,可以在一定范围内以剑带身飞行。人的身躯血肉浊重,怎么可以这么长时间停留在半空中?想来或许是筑基以后,身体百脉开通,肉身转而轻盈,方能修习道门的飞剑术吧。 听那满面皱褶老道言说,如此这般的剑术只是飞剑术的初级阶段,也不知在金丹、元婴道人手中,昆仑飞剑术会达到何等境界?如今木石确实难以想象,或许真如老道所说,可以在千里之外御敌。传说上八仙中的纯阳祖师可以飞剑斩龙,也不知是何等的仙术? 木石正沉浸在幻想之中,筑基道人演示道术已然结束。半个时辰后,从昆仑内门下来的道人列队进入山门,数名筑基道人依次将新招收的内门弟子引入石牌坊内。少年窦小六站在其中,回头恋恋不舍的向轩辕峰弟子招招手,转身跟随筑基道人向里面走去。 “别看了,下次再见到这小子的时候,我们真要叫他‘师叔’了。”胖子张善儿呵呵一笑,拍了拍木石的肩膀,言道。 木石转过身来,看着张善儿、侯二文、王三龙、赵四嬛,说道:“我只是有点舍不得,走吧。” “我们也舍不得。”王三龙、赵四嬛齐声回道。 “小六此去乃是修炼道术,成仙有望,大家应该替他高兴,为什么不开心呢?”侯二文又是摇头晃脑一阵,发声问道。 “只是待在一起时间长了,有些不想和他分别。”赵四嬛低头回道。 “好了,此次内门招收弟子已经结束,我们五人一起回去吧。”大师兄张善儿督促言道。 五人相伴而出,在马厩取了马匹,跨身上马,一起向轩辕峰赶去。 第一一三章 寒泉打坐 胖子张善儿一行五人策马急行,三日后即返回轩辕峰中。弟子们都来到泰阿殿,禀报此行的情况。青渊道人闻听窦小六果然被招入内门,不由哈哈大笑,开怀不已。毕竟对于轩辕峰来说,能有一名弟子进入内门,也是脸上增光的事情,何况小六是他自小养大的。 窦小六自小命运多舛,刚出生即被人弃于荒郊野外,恰巧遇见青渊道人路过,见他命将不保,于心难忍,将他抱回昆仑轩辕峰中,抚养长大成人后,收为门下弟子。未料到小六天生八脉俱通,乃是修道的天才。可惜他不肯认真修习道术,整日四处闲逛,惹是生非。这次被昆仑内门招收为弟子,想来他的顽劣性子会改一改。好在他天性活泼开通,天赋极高,若是能够修成丹道法术,境界必然不低。 青渊道人在听过每个人的测验结果后,笑言安慰弟子们一番,又听说木石测试考核时,被内门道人嘲笑年纪太大,脸色一沉,愤而言道:“不必理会顽固之人,道体虽有上下德之分,但一个人诚心求道,无须过份注重年龄,年老修道未必不成,传闻上古时期尚有人直悟大道,七日功成又当何讲?修道本质在乎心,其余不足论。” “谢师尊指点!弟子明白了。”木石闻言,心中一振,抱拳行礼言道。 “你不必在意他人的看法,修道之事,全仗机缘,即便不修丹法,其它法门亦可成道,丹法不过指明了修道的一条大道而已,并非除了此条道路便不能达到‘道’的境界,如同道从命修、佛重悟性一般皆可修炼,虽说个人天赋重要,但大多数修炼之人成功的秘诀乃是‘去谬存真,持之以恒’。”青渊道人低头沉思一阵,缓缓对木石言道。 “是。”木石虽然知道这些乃是师尊慰抚自己的话,依然心中感激,恭身答道。 其余四名弟子也在一旁张口激烈言论,认为师傅青渊道人说得非常在道理,师徒们坐在泰阿殿中,竟论起道来。 “师傅,此次外出弟子见到筑基道人演示的飞剑术,不知金丹、元婴道人的飞剑术会达到什么境界?”侯二文摇了摇头,询问青渊道人道。 “飞剑术在金丹境界能以气驱剑,身不动凭空驭剑;元婴境界则能寄身剑体,千万变幻无穷。现在想这些有点好高鹜远。”青渊道人嘿嘿发笑,答道。 侯二文不好意思的噢了一声,退在一旁。 其后,因窦小六成为昆仑内门弟子的事情,青渊道人下令轩辕峰所有弟子歇息三天,并摆设简单的宴席,不过是一些干果野菜,素酒花露,庆祝了一日。 傍晚,木石回到自己的居所漪生轩,休息下来。此次参加招收内门弟子的活动,虽然没有被昆仑内门收入,木石心中也颇有感触。当想到如今自己年纪已经六十有余,虽说身强力壮,可是修道依然一无所成,难免心中恐慌。再过数年,暮气将来,若是不能延迟生机衰退,肉身老化,恐怕任谁也没有办法拒绝地府的招唤,当趁如今,勤加修炼,成就大道才好。幸而现在他已得到筑基心要,并非陷入绝境之中。想到此处,木石又盘膝端坐,修炼起筑基心法来。 混沌恍惚之际,木石丹田内一阵发热,生出一丝先天元精热气,他慢慢引导此气沉入海底穴,向尾闾穴冲去。此气进入尾闾后,同往日一般,仿佛小溪汇入大海,丝毫不见了踪迹。 木石不禁心中有些郁闷,他思前想后,并没有发现不妥之处,莫非他遗忘了些什么东西?木石在心中又默记起筑基心要的文字来。 “初运任督二脉,先天元精不足……当寻天地气脉旺盛之处……三关难通……” “咦,莫非是因为如今自己乃属下德之体,先天元精不足,需要寻找一个灵气充沛的地方修炼丹法?” “哪三关难通又是什么呢?” 木石心中暗暗思索着册子中的文字,竟被他猜想到一二处。 “需要寻天地灵气?……啊!那寒泉算不算是天地灵气聚集之处?明日一定要在寒泉近处修炼,试上一试。” 木石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了漪生轩中的寒泉,不论春夏秋冬皆从潭底深处冒出丝丝寒气,也不知究竟通向何处?当是天地灵气充沛之地无疑。 其实,如今他修炼的通任督法门误打误撞,确切无误,那‘尾闾穴’本就是三关中的第一关,此穴为人体脊椎的最下端,真气极难通过。木石不明就里,以为是自己身体资质的问题。这也是少有人教授,他难以明白丹法基础理论的原因。 第二日午时时分,木石来到宅院北侧山坳的寒泉水潭前,泉水依旧咕嘟咕嘟向上泛出,潭面上生成一道道涟漪圆圈水波,向四下散去。水面之上寒气濛濛,升于半空之中。 早春天气微寒,故而木石选了午时来到寒泉旁打坐。此时正当艳阳高照,气温升高,木石在寒泉北侧挑了一块石台,铺下坐垫,面对寒泉盘膝端坐下来。他放松身心,静静将呼吸调至深长轻微,开始修炼内丹筑基心法。 如同往日一样,在深度入静后,木石腹下丹田生出一丝先天元精热气,此缕热气沉入海底穴,进入尾闾穴中消失不见。木石对此情景早已司空见惯,无动于衷,他继续运转心法,静静盘坐行功。 突然,又一丝热气从丹田内生出,过海底,冲入尾闾穴中消失了踪迹。其后,接连有十多缕先天元精热气从丹田中依次生出,均下沉海底穴,冲入尾闾不见。果然,在此寒泉旁边修炼效果大增,竟比平时多生出数倍的先天元精。 木石脸上露出微微笑容,令他欣喜的是,此眼寒泉确是天地灵气充沛之地,真是天赐机缘。此地十分适宜修炼道法,日后定当在寒泉旁勤加修炼,或许会修通任督阴阳二脉。他在潭边直打坐了两个时辰,才收功站起,又围绕寒泉四周缓缓走动一阵,方坐在一旁的草棚内休息。 随后,木石又在草棚里面锻打了数件器材,眼见日头西落,暮色降临,始沿着石阶向回走去。 ; 第一一五章 金蟾 木石与王三龙一路急行,三天后来到一处山谷前,二人站在山岭向下望去,只见山谷中树林青翠,草木生长旺盛,郁郁葱葱一片绿色,山谷内的地形蜿蜒转折,高低起伏,十分难行。 此谷即是王三龙所说之处,他们两人顺着山坡,小心翼翼向下面的山谷中行去,当下至谷底,又见谷中山石俱是墨绿之色,堪为奇异。 王三龙从怀中取出一柄小锤,珰啷一声,敲下一小块石头,拿在手中,递予木石言道:“你看这块石头的颜色翠绿美丽,名为‘孔雀石’,可以确定此地乃是一处铜矿的矿脉,且矿藏丰富。” 木石接过石头,仔细观看,见此石翠绿如同碧玉,其上纹理曲折宛回,仿佛鸟羽一般,甚为好看,只是质地看似不如玉石坚韧。 两人前后相随,又缓缓向山石深处行去,此时脚下杂草丛生,坎坷难行,约走了两个时辰左右,他们来到一处山洞前方。 山洞入口宽阔无比,木石、王三龙踏着大小不一的石块进入洞内,忽听洞穴深处传来一阵声响,仿佛千鬼呜咽,万魔呼喊,竟是有股巨风从洞内吹出,引发的呼啸之音。站在洞底,环祝四周,只见大大小小的入口竟约有千余道,木石不禁惊愕惊叹,果真是一处难见的神秘洞穴。 “此洞地貌千变万化,稍不留意,即误入歧途,我来过数次,熟悉路径,你要跟紧我。”王三龙抬腿继续向山洞深处走去,并叮嘱木石说道。 “嗯,师兄放心,我知道。”木石紧随三师兄身后,应道。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一处洞口,慢慢向内走去。约行走十里有余,木石抬头向周围石壁上看去,见偶尔竟有金铜结成方形晶块,露出石壁表面,此地果然矿藏丰富之极。只是深处阴暗幽静,在入口听到的飓风呼啸之音也不见了踪迹,走在洞府通道之中,唯有两人脚步的咚咚声和道袍摩擦的吱吱声音。 两人又向前走了一阵,偶尔会从洞穴深处传出一声怪异的响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从高处掉下来的样子? 王三龙此时拿出了一个方形白玉法器,上面布满各类曲直墨线,中央有一圆盘,上面竟然放了一把玉石磨制的勺子,不停滴溜溜的打转,在此器四面镶嵌着一圈小珠子,放出一片绿莹莹的光芒来。 木石凝睛细看,小珠子却是萤石制成,白天吸收日精后便会在黑暗之地放射出绿黄色光芒,与传说中的夜明珠相去甚远,并非稀罕之物。倒是那上面放着勺子的白玉法器异常罕见,竟与传说中测定方位的神器汉国“司南”非常相似。 “三师兄拿的可是汉国‘司南’?”木石忍耐不住,张口问道。 “老七果然好眼力,此器正是汉国白玉‘司南’。乃是我在外出探矿时,于一汉国废墟中寻得。”王三龙会心一笑,轻声回道。 “人传说汉玉有辟邪三宝,翁仲、刚卯与司南,不想师兄竟然得到其一,真是幸甚之极。”木石双眼冒出一阵热光,赞叹言道,却是将他以前在玉铺中当伙计的性情暴露无遗。 “也不知为何?我感觉此洞深处似乎有点古怪,从此刻起,老七你要小心了。”王三龙突然放慢了脚步,警示木石言道。 木石闻听之下,也从背后取下白云盾拿在左手,右手又暗暗从剑鞘中抽出飞剑,小心戒备起来。 此时二人已经深入地下数十里,洞穴通道内更显得阴森幽暗,不时会有一些“叮咚叮咚”的滴水声响起,加杂着深处怪异的响声,令人心中莫名其妙的恐慌。 在继续走过一段路程后,前方豁然开朗,在两人眼前出现一个极其空旷的地下洞府,洞府的中心有一碧绿的高台,台上好象有什么东西爬在上面,嘴巴一张一合,传出“呱…呱呱…呱呱呱……”的叫声。 木石、王三龙见状,借助洞中的石块隐藏住身形,悄无声息的慢慢向前摸去,潜伏到高台近处,探头向台上望去。 “天啦!竟然是三足金蟾!”王三龙瞪圆双目,面容惊愕,捂住嘴巴悄声言道。 “莫急上前,但凡异宝必有异兽守护,看看再说。”木石压低声音,暗中提醒说道。 正在此时,溶洞中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一时间狂风怒号,声如巨雷,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过来似的。 王三龙、木石抬头一看,只见从地下深处冒出了大片云雾,随风四处弥漫开来,云雾中露出一只只狰狞异兽灵虎,从地下一涌而出,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直向二人扑来。 “啊!是灵兽群,此行危矣!”王三龙慌忙一转司南上的圆盘,司南放射出一团白色光芒,将他笼罩在里面。 “老七,赶快躲进来!”王三龙再次急切喊道。 “师兄小心!地下有东西!”木石突然大声喝道。 王三龙闻言,双手紧持白玉司南,猛得向旁侧一跳,却见一只灵虎从地里探出头来,伸爪抓向司南光罩,但听哧呐之声刺耳之极,光罩只是微微一闪,即稳固下来,将灵虎阻隔在外面。 木石急将手中飞剑向前一抛,瞬间飞向灵虎,竟直射入灵虎头颅之中,灵虎仰头狂吼数声,兽身扭曲挣扎,在灵光闪动中化为一颗黄豆大小的珠子,落在地面之上弹跳不已。 此时,木石猛觉得身后有一股劲风疾速向他撞来,已来不及回身防御,无奈之下只能将白云盾快速移至后背,只听得轰的一声振响,木石被冲上来的灵虎撞出二丈开外后,摔落地面。 情急之下,他从怀中摸出数张云符,激发开来一抛而出,霎时间洞中复又云雾弥漫缭绕,难以视物。 木石趁此时机,拾起飞剑,几个窜步,躲入了三师兄所持的白玉司南光罩之中,两人依靠此宝,暂时安定下来。木石修习有震地之术,能感知地下十丈内的异动,若有灵虎从地下偷袭,均被他提前发现,出剑一一斩杀。 ; 第一一六章 虎魄珠 王三龙、木石眉头紧皱,面色阴沉的站在白玉司南散发出的光罩中,紧紧盯着在外面不停游走的无数狰狞灵虎,心惊难平。 王三龙缩着身躯,手持司南,口中也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木石站立在光罩中,定下心神问道:“不知司南此宝的防御效用如何?” “司南的防御能力极强,只是这灵兽群一旦出现,就会成群结队,成千上万,甚至数十上百万,无有穷尽啊!此类灵兽乃是昆仑山脉中修有法力的异兽死后,魂魄未灭,再偶然遇到大量天地灵气形成,自古以来,谁也不知道山中有多少灵兽?即便是内门筑基弟子,遇到灵兽群也会绕道而行。唉!不怕此宝损毁,只怕我的内力无法支撑下去啊!”王三龙长叹一声,愁眉苦眼说道。 “若是如此,三师兄无须担忧,我这里有一瓶数百年的灵参液能补充内力,师兄拿去服用,想必能支撑一段时间。”木石闻言眉头一展,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递给三龙师兄。 “啊!你竟然带有能补充内力的灵药,这可是千金难求的救命之物呀!如此的话,或许我们还有活命的机会,毕竟我们这次遇到的只是低级灵兽群而已。”王三龙闻听木石所言,精神一振,匆忙接过玉瓶,打开塞子,张口喝了几滴。 洞府中央的高台之上,那只金蟾侧过头来,圆鼓鼓的眼睛向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在嘲笑他们一般,口中又“呱…呱呱…呱呱呱……”鸣叫起来。 在半空盘旋游走的灵虎见洞府复又升起团团云雾,迷迷茫茫难以见物,皆一起昂头张嘴,长啸起来。瞬时间洞中狂风大作,呜咽呼啸之声如同千马奔腾,将洞内的云雾吹得一干二净,顿时显露出了王三龙、木石的踪影。 “嗷呜……”灵虎一见二人现形,愤怒狂躁,啸声四起,一起向木石、王三龙扑来。 三龙师兄见群虎跳跃飞奔,张牙舞爪,一起奔将过来,索性盘腿坐在地上,牢牢抱住白玉司南,紧闭双目,不管不顾起来。 木石单手持剑站于光罩中,见灵虎一只接着一只,前仆后继扑到司南光罩上,只听得撞击之声咚咙乱响,却始终不能撞破司南的光罩进来,当下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不然的话,如此多的灵兽一起冲撞过来,任谁也没有办法抵抗,便是踩也被踩死了。 半个时辰后,灵兽群仍然不依不饶,围绕着光罩不断撞击抓挠,不肯离去。 木石双目望着群虎,不由心中暗自思量,若是如此也不是个脱身之法,有什么办法能灭除掉这些异兽呢? “咦,为何不试试剑符的威力?此符虽然是下品符籙,好在数量繁密,又能持久施放,或者有些作用。”木石将手伸入怀中,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了剑符。 木石立即取出一张剑符,口中念念有词激发开来,向司南光罩外面的上空抛去。 三龙师兄此时也睁开眼睛,生怕打扰木石一言不语,静静看着木石施法。 剑符升到高空以后,绽放出一团白色光芒,霎时间从白光中飞出一道道剑芒,交错穿梭如雨一般向群虎射去,一支支银芒接连穿透其中一只灵虎的身躯。 灵虎面现痛楚之色,胡乱扭动兽躯,大叫一声,在一片七彩光华中化为一颗豌豆大小的红色珠子,从半空掉落到地上。 银色剑芒依旧连绵不绝的从剑符中飞射而出,射向空中其余灵虎。 木石见剑符果然有效,不由大喜过望,又从怀中掏出数十张剑符,口诵咒文激发开来,一起向空中抛去。 一时间,半空中混乱一片,剑符散发的白光、银色剑芒在空中穿梭的光影、灵虎怒吼咆哮之声、撞击司南光罩之声、金蟾呱呱乱叫之声、洞穴回荡虎啸之声、灵珠坠地之声,相互交杂错乱在一起。但见灵虎露牙舞爪,来回在洞中疾奔冲撞,无数剑芒穿行不息,哗啦啦绽放银光,唯有木石、王三龙躲在光罩中,屏住呼吸,静静望着外面的情景。 其后,木石又接二连三抛出数百余枚剑符,半日后,终于将洞中灵虎斩杀殆尽,却在地面上落下了数千枚大小不一的各色灵珠,闪烁着幻化的光芒,将洞府照耀的七彩缤纷,甚是美丽。 此珠名为“虎魄珠”,糸灭除灵兽魂魄后留下来的天地灵气,精纯之极,颇为难得,又历经无数岁月方凝聚成珠,于修道之人自有大用。 木石、王三龙被眼前的奇幻景象惊得目瞪口呆,都瞪大眼睛,傻傻看着这一切发呆。 “呱…呱呱…呱呱呱……”忽然,两人耳边又响起一阵鸣叫声音,回过神来看去,原来是洞府中央高台上的金蟾跳了下来,一蹦一跳的向暗影处躲去。 “哪里走!”王三龙顿时清醒过来,慌忙收了法器白玉司南,一个跃步跳了出去,飞身向金蟾扑去。 木石亦收了盾剑,急步向金蟾追去。 地下洞府之中,两人快步尾随着一只拳头大小的蟾蜍蹦蹦跳跳,在地面上来回扑跃,真是犹如修炼蛤蟆功似的,令人啼笑皆非。 木石明明看见三师兄一个虎跃,双手扣住了那只金蟾,待微微挪开手掌时,金蟾却不见了踪影。 有一次木石猛然扑倒,一把捂住了金蟾,等他将手指露出一条缝隙时,此蟾转眼化为一团金光,又从他的手中溜走。 金蟾果然不是凡物,似乎具有幻化、逃遁的天赋,极难捕获。金蟾又善于寻觅矿脉和宝物,若是高兴还会吐出几枚金钱,乃是吉祥福瑞的灵兽,最为世人喜爱。 木石、王三龙两人见金蟾蹦来蹦去,却无法捕捉,眼看它将要遁去,木石心中大急之下,伸手从腕上摘下大日烈焰金刚环,向前抛去,恰好将此蟾套在其中。 金蟾似乎十分畏惧此环,立即缩起身躯,在一阵光芒闪耀中,忽幻化为一枚赤红色的心形玉佩,静静待在环中,一动不动。 木石欣喜之下,上前一把抓住赤红心形玉佩,将它捉了起来。 ; 第一一七章 分宝 木石将赤红心形玉佩举至眼前,只见红玉晶洁莹润,玲珑剔透,心形的佩体中流光闪动,幻化迷人,真是世间难觅的宝玉。 “哇!天赐神物呀!”王三龙双眼冒光,紧盯着赤红玉佩说道。 “老七,我们如何分配此行收获的宝物呢?”王三龙扭了扭细高精瘦的身板,面上现出火热的神情,急切问道。 木石将金蟾幻化的赤红玉佩握在手里,回头看见三师兄急不可耐的猴急表情,不禁呵呵笑了起来。 “师兄不必如此着急,金蟾天生善于探寻矿脉、宝物,于你作用甚大,对我却用处不太,这枚金蟾赤红心形玉佩就赠予你了。”木石手臂向前一伸,将金蟾赤玉递于王三龙面前,言道。 “那师兄我就不客气了。”王三龙一见金蟾赤红心形玉佩,一把抓在手心,生怕此物跑了似的。 王三龙从腰间的袋子中拿出一个赤金小盒,小心翼翼将金蟾幻化成的心形玉佩装在盒中,盖上盒盖,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此蟾善于幻化和遁走之术,天性喜金,只有把它装在赤金做成的盒子里面,金蟾才会安心待在里面,再也不会遁走。”王三龙将金盒装好,慢慢言道。 “我也不占你便宜,这所洞府中的所有‘虎魄珠’都归你所有,我一粒也不要。”王三龙嘻嘻一笑,以手捂嘴轻轻言道。 “多谢师兄承让,此物于我正有大用。”木石闻言一喜,抱拳施礼回道。 “‘虎魄珠’要保存在上好的玉制器皿之中,不然天地灵气就会慢慢流失,你我赶紧把地上的珠子都拣起来吧。”王三龙提醒言道。 木石急忙从包袱中取出一个雪龙玉盒,二人将地面上五颜六色的虎魄灵珠一一拣起,装入到玉盒之中。木石大致清数了一下,竟然有数千颗之多,不由心中满意之极。他小心合上盖子,用符纸将玉盒封好,复又包入包袱内,牢牢打结系在腰间。 两人又在地下洞府中搜索一番,见再无宝物,却有一个碗口粗的地穴深邃莫测,也不知通向何处?穴口内有少许轻雾弥漫,不住向外飘荡飞出,想必或许是灵兽群出入的通道?二人不敢轻举妄动,又想到在洞中收获不小,低头悄声商议几句,遂转身向回走去。 木石、王三龙加快脚步,迅速向洞外疾行而去。一路之上,仍然空寂无物,除却两人的脚步“哒哒”声在通道内回荡外,偶然还能听到身后有不知明的东西从高处坠落的声音,“啪…嗒……”,令人心中发慌。木石、王三龙虽然感到奇怪,却不敢再停留片刻,鼓着劲一口气向外急行而去。 数个时辰后,二人终于站在了洞穴入口之外,他们回头望着身后千余道黑漆漆的洞口,尤自心有余悸,不敢再作停留,拔腿向山谷外疾速奔去。木石奋力一跃便是七八丈,王三龙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但见沟壑交错的青绿深谷之中,两名道人的身影上下起伏,一起一落,如同受惊的野兽,向西面的峰岭狂奔而去。 直越过六七座山峰,木、王两人才停下身形,寻了一处僻静之地歇息下来。此时正值巳时,骄阳高悬,烈焰如火,山中一切阴物遁形匿影,见到此般景象二人彻底安下心来,立定将随身之物重新整理一番,又拂去道袍上面的尘土,遂寻了方向,向昆仑护山大阵的入口方向行去。 “老七,你在洞中取出的环子是什么法器?竟然能够套住三足金蟾,真是厉害!不会是你炼制的吧?”王三龙在路上笑眯眯地问木石道。 “师兄,我哪有这样的本事,那是在一处上古洞府中偶然得之,名为‘金刚环’,我也不知其来历。”木石目光向旁边一转,慢声答道。 “要是你炼制的多好,我还想求你给我炼制一枚,以后好多捉些灵兽。”师兄王三龙嘿嘿一笑,以手捂嘴言道。 “我刚学炼器之术,哪能炼制这般古器?若是以后会炼制了,定当给三师兄炼制一枚。”木石抬头望着师兄,微笑回道。 “这次多亏你才捉住了上阶灵兽三足金蟾,以后要是缺少什么炼器材料和矿晶,就到我那里去拿,咱们是师兄弟,千万别客气。”王三龙又对木石言道。 “多谢师兄!这次不过是凑巧罢了,机缘巧合。也是此蟾喜人,从不直接伤人,才能被你我轻易捉住。”木石闻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拱手回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边走边说,穿行在荒山野岭之间。 三日后,木、王二人来到昆仑护山大阵入口的石壁前,木石从怀中取出白玉符牌,冲着石壁一晃,只见石壁上一阵光芒闪动,显露出一条通道来,二人从容走入石壁通道,转眼之间不见了踪影。 木石回到轩辕峰后,径直回到漪生轩院内,坐在屋内木椅之上,从包袱中取出玉盒,去掉符纸打开盒盖,取出一颗“虎魄珠”仔细观看起来。“虎魄珠”外观相近,形如珍珠,多如豌豆一般大小,只是颜色以黄色居多,加杂有赤、绿、蓝、墨、白、花色,散发出微弱的七彩光芒,将室内映射的五光十色,如同迷濛幻象,煞是好看。木石放下珠子,又从虚灵珠中取出些许高两寸的上等白玉胆瓶,将玉盒内的数千颗“虎魄珠”分别装入白玉胆瓶,收入虚灵珠中,才如释重负的歇息起来。 此番外出可谓收获不小,虽然没有得到上阶灵兽三足金蟾,却得到了自己修炼内丹术最需要的天地灵气,且数量庞大,足够修炼一段时日。三足金蟾虽属上阶灵兽,善于寻觅宝物,最多使人增添财物而已,不要也罢。“虎魄珠”内蕴含大量天地灵气,易于炼化吸收,对于修炼丹道筑基心要十分有益。 当夜,木石便取出一颗豌豆大小的黄色“虎魄珠”,握在掌心之中,曲膝盘坐在床榻上,放松身心,斩断思虑念头,修炼起内丹筑基心要来。 ; 第一一九章 辘轳关 青渊道人站在泰阿殿中,手臂连连挥动,瞬间十多道剑影冲天而起,绽放着无量光芒,飞向茫茫夜空。 “大胆!何方妖物?竟敢在此窥视!” 青渊道人一声怒喝,伸出手指一弹,飞出一道七彩剑芒,射向躲在青云里的木石阴神。 殿堂上方的青云里忽飞出一支飞羽光影,疾如闪电,啪的一声将七彩剑芒撞向一旁,借此时分,青云中的阴神光华闪动,转眼消失不见。 青渊道人站在殿内,又是曲指连弹,疾射二道剑芒,将半空中的青云打散,里面已是空无一物。 “咦,跑得倒是挺快!真是胆小的家伙!”青渊并不执意出殿查看个究竟,呵呵一笑,转身走进了偏室之内。 寒泉北面,木石浑身打了一个激凌,阴神回到肉身之中,双眼骤然睁开,清醒过来。刚才被师傅剑芒所吓,他匆忙逃回肉身,调息许久,心神才平静下来。 人人都言青渊是筑基道士,木石却从未见过峰主施展身手,今夜一见,的确是名不虚传,师傅的修为肯定在筑基以上,便是他随手弹出的剑芒光影也十分利害,木石凭借乌号宝弓才拦挡下来。 眼见明月西移,已至寅时,还能修炼一段时间,木石气息平稳后,又静下心继续修炼丹法。 “奇怪!为何此次运转任督二脉,先天元精真气进入尾闾穴后上升前行很少?且只在这一段脉络中盘旋?不能进入命门穴中?”木石运行丹法一圈后,心中大吃一惊,满腹疑虑地暗暗言道。 “莫非是受了惊吓,心神俱损?还是修炼出了岔子,精气泄露?”木石百思不得其解,胡猜乱想道。 此时月已西沉,他起身走进草棚,四面凉风熙熙,不觉恍惚半躺在栏杆旁睡去。 第二日清晨卯时,天色尚且昏暗,空气散发出一股泥土的芳香,隔空传来。木石瞬间醒了过来,双眼发涩,昨夜出神游荡,显然有些疲惫。 夜里运行通任督丹法时,先天元精不进反退,行不至命门穴便明显不足,退缩回去。此事令他郁闷之极,修炼内丹筑基法门这么多天,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先天元精不增反退!可惜无有明师指教,图有心法不得其解。修道难啊,虽说眼前道路千条万条,可一人只能走一条路,究竟哪一条才是能明悟大道的路呢? “金丹大道……斑驳不纯……坎离相济……火里栽莲……”如些奇怪的言辞,都是什么意思呢? 木石回到室内,吃过青粥后,独坐在院里的石条上思索起来。 “珰珰珰……”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 “进来吧,我在院里。” 木石将头一抬,向门口望去,只见师姐赵四嬛轻盈迈步,走了进来。 “师傅早上找到我,让我给你送个条子来。”赵四嬛走到木石面前,满面笑意言道。 “啊……”木石心内一惊,言道。 “给你。”四师姐从袖中拿出一张折叠的纸条,递予他。 木石手一哆嗦,接过纸条打开一看,不由愕然,却见上面只写着四个墨书钟鼎文小字,两息之后光华一闪,便不见了字迹。 “多谢师姐,还请坐下歇息,我去给你烧茶。”木石将纸条收入怀中,拱手言道。 “算了,我还有事,今天就不打扰了。”赵四嬛展颜一笑,回复后转身出了漪生轩院门。 木石呆呆站立院中,独自发起愣来。 果然,师傅青渊道人昨夜发现了自己的行迹,从这张纸条来看,青渊道人似乎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勿修阴神?…勿修阴神?……”只是纸条上写的这四个墨字大篆,是何意思?难道是师傅在提醒自己,不要修炼出阴神之法? 也对,自从昨晚出了阴神,便感觉有些不对头,好像以前聚积的先天精气亏损不少,莫非是丹法与出阴神法两者有所冲突? 木石满腹心思的沿着石径向寒泉走去,来到山坳潭水旁,盘膝坐定后,在心里默默思索起了筑基心要。 巳未时分,木石将心思一收,取出两颗“虎魄珠”,分置于左右掌心中,修炼起通任督阴阳二脉的法门。直至午时,寒泉水面不住涟漪,升腾起一丝丝寒气,弥漫在空中,掌中的珠子也散发出一缕缕天地灵气,周围灵气充足,四处飘逸,此般情景正是修道人难求的绝佳场地。 正午之时,木石腹中丹田一暖,顷刻间热流不住翻滚,他将先天元精生成的热流引导向下,沉入海底,通过尾闾关向上冲去,经过一夜的休养,先天精气稍有恢复,沿督脉向上冲入命门穴盘旋起来。 木石见先天精气有所恢复,心中一喜,遂调息静养起来。 如此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木石再未修炼过出阴神之法。他每日端坐在山坳寒泉旁边,安心修炼起筑基功法来。 一月后的一天,木石终于将先天元精从命门穴引导至后背夹脊穴。只是此段督脉似较为细小,每次先天元精上行,均如同细丝一般,只能通过一缕,仿佛绳索一般,不易上行。他心中明白是因为先天元精不足的原因,而先天元精每次只能产生少许,日日如些,并非是你想要多少便有多少的事情。 夹脊穴与膻中穴相对,膻中穴在双乳连线的中心,夹脊穴在后背与它相对。此穴相比阴跷穴更为难以通过,先天元精勉勉强强上行进入夹脊穴后,恍如溪流入江,瞬间不见了踪影。 “任督阴阳二脉……三关难通……如同辘轳……” “为何命门穴内的先天元精上升到夹脊穴,如同井绳吊水,如此艰难?辘轳?难道说夹脊穴即是第二关‘辘轳关’?”此刻,木石独坐在寒泉旁,自言自语暗暗说道。 辘轳关字如其意,即是修炼时这一关如同用辘轳绞绳提水,需连绵不断,借以巧劲,若是一不小心,辘轳便会崩绳。同时意喻运行先天真元时如同辘轳提水一般,十分坚艰,要小心翼翼、持之以恒方能通关。 第一二〇章 聚气阵 辘轳是汲取地下水的工具,据传由西周国人史佚创制,在北方十分流行,几乎是家家皆有。乡村人家多在辘轳处供奉井王爷,以示尊崇神灵、请求保佑之意。 木石幼年时生在北方,很早便学会利用辘轳绞绳提水,其中难学的乃是如何用活套穿过水桶的提梁,以及在向上绞绳时要均速平稳、力道均匀,不能忽快忽慢,更不能撒手,否则便会崩绳倒转伤人。 木石回想起儿时在家中转辘轳提水的情景,不禁露出开心的笑容。 他摇摇头,清静心思,吸提呼降的调整呼吸,缓缓运行着体内的一缕先天真元,向夹脊穴冲去。一缕缕先天真元慢慢上升至后背,进入夹脊穴中消失不见。 木石心中不敢怠慢,微微加长呼吸,慎重的转动任督流转之法,直到腹中再无真元热流出现,才收起心法,又静静调息了一刻钟,始站立起来走动休息。 此时,他满腹心思,围绕着寒潭团团打起转来。如何才能冲透这道辘轳关呢? 辘轳……辘轳……?不如自己先做出一个辘轳,重新感触一下转辘轳的感觉,或许会找到一点灵感。 第二天清晨,木石在院内生起火炉,用精钢炼制了一个辘轳和铁桶,随后将辘轳安装在漪生轩山坳的一处悬崖石壁上。他站于悬崖旁边,把绳索套上铁桶后,在桶内放置石块,手持辘轳把将铁桶缓缓放入悬崖底下,复又力道均匀地转动辘轳把,将铁桶重新绞上悬崖,如此反复转动辘轳,放静心神体会起转动绞盘的感觉来。 木石闭上眼睛,随着辘轳绳索铁桶的反复顺逆上下转动,神思愈来愈凝静起来。他发现辘轳的转动,竟然好似阴阳二仪图一般,阴中生阳,阳中生阴,来回循环,尽在一个个圆圈之内,亦好似转动任督阴阳二脉,先天元精在其中往返上升下沉,来回流动,形成真元循环。 “七师弟,你莫非是疯了?为何高高站于悬崖峭壁之上?” 忽然,一道声音从底下传来。 木石闻声低头一看,却是二师兄侯二文摇头晃脑、指指点点地高声喊道。 “高处风大凉爽,今日无事在上面吹吹风凉快凉快。”木石哈哈一笑,站在悬崖低头回道。 “二师兄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木石慢悠悠从悬崖上下来,问侯二文道。 “今日恰好路过,看你院门开着,进来闲游,正瞅着你身处悬壁,心中奇怪,就到山谷中来看一看。”侯二文将手中的书册一扬,解释言道。 “哦,师兄先请坐下,我去烧水沏茶吃吃。”木石招呼二师兄坐入草棚,言道。 木石生火烧了壶泉水,取过两个茶盏,冲了些滇地生茶,请师兄品尝。 “嗯,不错,此茶气味香醇,生津解渴,真乃茶中上品。”侯二文轻呷一口,点头称赞言道。 “二师兄真是勤于修学,行走也手不离书,令人钦佩。”木石呵呵一笑,望着侯二文手中的书册说道。 “哪里哪里,这是师傅传授的阵法图册,平常就随身携带,只是偶尔看看罢了,让师弟见笑了。”二师兄拱拱手,笑脸谦让言道。 “听闻师兄擅长奇门阵法,不知有没有一些简单的聚气阵法?可否教授予我?”木石闻言心中一动,张口询问道。 “简单的聚气阵法么……啊!对了,有一套五行聚气阵,简单易学,我教授予你。”侯二文闭目思索一阵,猛地睁开双眼,一拍手掌言道。 二人坐在草棚之内,你问我答,指指划划,不到半日功夫,二师兄便教授给木石一套阵法。 五行聚气阵自是根据金、水、木、火、土相生摆置而成,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木位于东府,乃青龙之象;金位于西方,属白虎之象;水位于北冥,乃玄武之象;火位于南方,属朱雀之象;土位于中央,色黄,乃人之象。此阵布置成后,可以引入天地灵气在五行之中,往返循环,简单易行,可提升灵气数倍的效力。 木石将五行聚气阵牢牢记在心中,又再三谢过二文师兄,方才作罢。 侯二文抬头望了望天色,见天色已是不早,遂拱手告辞,摇头晃脑出门离去。 木石送别二师兄后,回至院内,来到寒泉旁边,取出白玉胆瓶,拔掉塞子,倒出五颗“虎魄珠”,在东南西北四方各置一颗灵珠,又掌握一颗置于腹前,摆成了五行聚气阵。他盘膝坐于阵心,修炼起了丹道筑基心要。 聚气阵乃是凝聚天地灵气的阵法,二师兄并没有告诉他可以用灵珠布置,只是木石急于打通关窍,才使用了含有精纯灵气的“虎魄珠”摆置阵法,也不知布置成阵后效力如何? 寒泉散发出的天地灵气经五行聚气阵吸引,纷纷被吸入五行阵中,“虎魄珠”中升腾散出的天地灵气也自行在阵中流动。两种天地灵气在聚气阵中混合凝聚,沿着金水木火土的次序运转起来。 一时间,只见木石身躯周围云雾缭绕,灵光闪动,濛濛胧胧,竟看不清其中影象。一缕缕的天地灵气悄然钻进木石的肉身,又从另一侧穿出,经过五行聚气阵法的引导,又在阵中循环往复运转,大量灵气在阵中翻飞升腾,将木石团团围绕遮掩不现。 木石腹下丹田热流阵阵翻滚,先天元精生成一股热流,一冲而下至海底,瞬间通过尾闾穴进入命门,又形成一股细流向夹脊穴冲去,一股真元接着一股真元,穿行不息,流入辘轳关之内。 木石见状心中一喜,以为将要冲关而过,不禁加紧呼吸运转心法,期望冲击辘轳关成功。忽然,背后督脉中的先天真元一偏,哗的一下向右侧肩头散去。 “啊……”木石口中痛叫一声,偏瘫倒地,不住痛呼起来。却是一时心急,行气出了偏差,散于右面肩膀,顿时右面身躯一阵剧痛,右臂麻木失去感觉,难以活动。 此番也是头一次使用聚气阵修炼丹法,五行阵虽然简单,但聚气的功能却是不差,在提升数倍天地灵气后,果然刺激丹田生出更多的先天真元,可惜非是循序而进,木石又心焦急进,故而出现真元走偏,使他跌倒地面苦楚不堪,疼痛难忍。 木石散去真元,挣扎着以左臂撑起身躯,坐在阵中不断喘息起来。 第一二三章 大黑牛 钱道人将老道、木石引至开阔的山岭上,又转过一道弯梁,来到一处黄土崖前,在黄土崖前坐落着一所院子,道人将木门一推,带着二人走进院内,只见在院子西侧有三个土窑洞,其中一个窑洞里拴着一头大黑牛。 黑牛骨骼高大,却体态瘦瘪,牛头上竖着一双大犄角,目如铜铃,隐闪光芒,牛额头上有一团旋毛,鼻头穿着一枚铁环,环上系着一条粗长缰绳,鼻内气息长回出入,好似吞云吐雾,四蹄大如碗,在地上不住挪动,浑身黑毛直立,见有人进来,张开牛嘴嘶鸣起来。 “就是这头黑牛,你看看是否合适?”钱道人伸手指着它,对木石说道。 木石走到牛槽旁侧,细细观看一番,心中颇为满意。此牛虽不能耕地,体态消瘦,但精神内涵,自己只是想用它来拉车而已,并不碍事。 “还可以,不知道友如何出售这头黑牛?作价几何?”木石转过身来,问钱道人道。 “我也没什么要求,只是将它养在家中已有二年时间,有些舍不得,想要买方承诺不会杀它吃肉,价钱好说,只售一百两银子。”钱道人走到黑牛跟前,用手抚摸它的额头,犹豫片刻方才说道。 “道友请放心,我等外部弟子虽不受内门弟子戒律禁杀生的限制,但一心向道之人自不会多造杀孽,我答应你绝不会屠宰这头黑牛。”木石将手连连摇摆,诚心言道。 “这是一百两纹银,钱道友还请收好。”木石取下背在后背的包袱,双手解开,从中取出两枚五十两的银锭递予钱道人。 “你牵走吧。”钱道人默默地接过银两,摆了摆手,依依不舍地言道。 木石走进窑洞中,解开缰绳,将这头大黑牛牵出栅门,向院外拉去。 务农老道和钱道人随后也赶了上来,三人一起向来处行去。 “木道友既然是轩辕峰门下弟子,我俩还有一事相求。”务农老道嘿嘿一笑,有些拘束地说道。 “道友有话,但说无妨。”木石此行目的已然达到,心情舒畅,痛快回道。 “不知木道友可会打制农具?种田人嘛,都想要一把好锄头。”钱道人目光闪动,满面笑容地望着木石,说道。 “农具?铁锄?我还没有打制过,不过回到轩辕峰后,我可以试着打制,只是不知两位道友对锄头有什么特殊要求?”木石闻言一愣,又笑了笑问道。 “没啥要求,只求坚硬、锋利、耐用!锄地好用就行。”务农老道急忙说道。 “这个嘛?……好吧,只是费些时间而已,我打好后就送到仙农峰来。”木石犹豫一阵,对二人言道。 老道、钱道人听后颇为高兴,与木石谈论起种田的经验和乐趣来。 喜欢种田务农之人,日求三餐,夜图一眠,平时只愿清闲无事,锄地田间,平平淡淡度过一生。若说修道,自有天赋秉异之务农道人从天地田野之中,悟得至道真髓,在其眼中,人生一世亦不过草木一秋,生生死死,花开花落,皆是天道循迴。 天中鸿雁年年飞越,遍地谷禾一岁一熟,地头老牛奋蹄犁地,庸人攀架掐摘蜜果。天地之间,万物都蕴涵着道之秘诀,要想悟成大道,但看你是否能够看透其中的道理。 半日后,木石手中牵着一头大黑牛,慢腾腾地从仙农峰中走了出来,顺着大道向回赶去。 大黑牛果然倔强无比,又与木石不熟,在路上走走停停,想走便任你强拉缰绳也不肯回头,停下时任你左牵右拽,只偏着牛头,就是不愿向前迈出一步,又瞪圆两只铜铃般的眼睛,鼻中呼哧吐纳白气,凶狠狠的望着木石。幸亏木石修有武技,力大无穷,才拉扯的住,要不然便会被它挣脱缰绳,逃窜山中遁去。 木石在路上牵住大黑牛,拉拉扯址,直出了一身汗才走了少许路程,此时莫说坐它行走,便是赶着它也不肯好好走路。 眼见天色已黑,夜幕降临。木石长叹一声,无奈之下,寻觅一处僻风崖壁,将黑牛牢牢拄住,歇息下来。 “这真是花钱找罪受,早知如此,另寻一头牛买来多好。”他蹲坐在地上,暗自摇头,后悔言道。 木石盘膝坐好以后,从怀中取出白玉胆瓶,倒出一颗“虎魄珠”,拿在手中,准备开始修炼丹法,以调整疲惫的身体。 未料想还没等他坐定,旁边的大黑牛瞅见木石手中的灵珠,猛地挣扎起来,一头直向他撞来! 木石大惊之下,一个纵身跳到旁侧,呆呆的看着黑牛发起愣来。 “莫非你要吃这个?”木石单手捏着“虎魄珠”举在空中,轻声说道。 “嗷……”大黑牛见木石手举灵珠,嘶鸣一声,更加狂躁起来,左右拧头,四蹄刨地,不断向前冲撞。 “真的要吃这个?好了好了,莫要烦躁,我拿给你。”木石双目大睁,小心翼翼走到大黑牛前面,用掌心托着“虎魄珠”送到它的面前。 大黑牛眼见灵珠,伸出牛舌只是一卷,便将“虎魄珠”吞了下去,顿时它安然不动,竟闭起眼睛,露出一副享受的模样来。 不一会,只见此牛浑身上下的黑毛直竖,牛身上竟泛出一片耀目白光,在黑夜里极为醒目。数息之后,白光骤然消失不见。 木石目瞪口呆地看着大黑牛,眼前怪异的景象使他手足无措,不禁心慌意乱起来。 “爱吃灵珠?难道你是妖怪!”木石心中一颤,低声说道。 大黑牛已然平静下来,只是将头一拧,上前几步,伸出牛舌舔了木石手臂一下,显出一副温顺的样子,静立不动。 “唉,管它呢,自己只是一时好奇,想要一辆牛车看看,寻觅悟道机缘而已,它是妖怪还是灵兽关我何事?只要听话就好。”木石想到此处,暗中嘿嘿发笑,自言自语说道。 木石见大黑牛平静下来,貌似温顺起来,便重新盘膝坐下,打坐调息起来。 ; 第一二五章 玉枕关 经过诸多日子的积累先天精气,木石督脉的大椎穴终于吸纳了足够的真元,开始松动,有真元开始向上方的枕骨冲去。 木石维持着平静的心态,以意念微加引导,经过颈椎向后脑冲去。在后脑枕骨左右有两道穴位曰玉枕穴,当冲到后脑枕骨部位时,那一缕真元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木石再次运转心法,引导大椎穴内的真元向上冲击,却只能引导出一缕极为纤细的真元,缓缓上升流入后脑枕骨处,消耗殆尽。 “咦,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真元突然变得如此细弱?若是如此,怎能冲开此段经络?抑或此处即是第三关‘牛车关’?”他心内一动,暗自思量言道。 木石依靠着一本捡来的发黄纸册,反复推测出丹道筑基修炼法门,苦于没有明师指教,只能走一步停一步地推敲谬误之处,对一些似是而非的问题,他也不能够彻底明悟,只好这样稀里糊涂的修炼下去。 虽然人人皆云:“若无明师指路,自修丹法必是死路一条。有师传授且多有走火入魔者,何况胡乱修炼者,必死无疑。” 可是除此之外,他已然没有了退路,也只有放着胆子去练。 幸亏他修炼的只是筑基入门功夫,并非过于繁复的金丹仙法,才能靠独自推敲修习下去,也没有出现大的失误。若是修炼丹道筑基以后的功法,恐怕此时早已走火入魔、迷失癫狂,变成一个疯道人。 第三关本自在枕骨一处,因左右两旁各有玉枕穴,此关真名“玉枕关”。由于此处经络位于颈椎和头颅之处,经络窄紧,真气极难贯通,此关完全与脊椎的真元运行不同,需要聚集充沛的真元,且意念只能缓缓引导,任其自然慢慢上行冲穴,才能功成。 古人云要过此关,需用牛车牵引方可通过,如同拉车上坡,若是真元不足,结果可想而知。这不过只是个比喻而已,但足见“玉枕关”极其难以冲透。一旦冲透此关,真元便会直接进入头顶百会穴,经前额顺流而下到龈交穴,此时督脉已到尽头。真元复又会顺着任脉流入腹内丹田中,往返循环不止,至此便是任督阴阳二脉贯通。 木石将“玉枕关”误称为“牛车关”,于理却讲得过去,也推断出了第三关大概的位置,并没有出现错误之处,只是由于真元不足,经络窄紧难行,心中反而出现了疑虑。 “哎,为何真气越炼越纤细微弱,如此何时方能过得‘牛车关’?” “即要‘慎行’,又要‘冲关’,如何才好?” 木石收了功法,轻叹一声,暗自言道。 “如今只能依靠此地寒泉的天地灵气修行,日积月累凝聚真元冲关,好在自己还收获有一些灵珠可以补济,也算并非一无是处。”木石沉思良久,嘿嘿一笑,自嘲自问自答说道。 自从想明白督脉第三关以后,木石不再驱赶牛车从山下运物,并卸去大黑身上的两轮木车,将它散放在漪生轩中。 大黑牛卸下木车后,整日在外院山岭之上奔走,不是在石头上磨角,便是在青绿的草地打滚,自由自在,暇意之极。况且每日都能够吃到一颗虎魄灵珠,它的毛色油黑发亮,仿佛漆染似的,愈来愈显得精神、灵性。 从此,木石干脆搬住在院后山坳的草棚内,日日夜夜守坐在寒泉旁边,修炼贯通阴阳二脉心法。虽说每次只能引导极细的真气流入“牛车关”,他亦毫不气馁,除去打铁饮食睡眠的时间,昼夜坐在五行聚气阵修炼筑基心法。 一日晌午,艳阳高照,盛热难耐,木石坐在寒泉北面,无意之中向水潭望去,此潭径不过六尺,水质清冽甘甜,只是潭水深处迷濛一片,看不清底下的景象,只有一丝丝寒气冒出水面,带起一圈圈涟漪水纹。 猛地,木石心中一惊,想到一个奇怪的问题! 寒泉既然能冒出天地灵气,这灵气又从何而来?莫非潭底藏有玄机? 想至此处,木石再也按耐不住,急急脱去道袍,只穿了一条短裤,跳入寒泉之中。未想泉水冰澈刺骨,直冻得他龇牙咧嘴,胡乱抽搐打颤。幸好此时正值盛夏,天气炎热如火,方才承受得住。 木石潜入水面之下后,运起转任督心法,引导真气流动起来,过了一刻钟,通体发暖,才抵御住寒气,慢慢适应下来。其后,他闭住呼吸,缓缓向深处沉去,越往下沉,寒意明显增强,大概潜下数十丈后,潭底豁然开朗,显露出一个五丈方圆的石窟,水流加杂着天地灵气不断地从洞窟底下泛冒出来。 木石划动手足,游进石窟之中,从虚灵珠内取出一颗夜明珠,放射出一片绿莹莹的光芒,举头向四下望去。只见洞窟底部有一条深邃幽暗的通道,水流和灵气正是从此道中流淌而出,通道大小仅可容纳两三人通过,其深处漆黑一片,也不知通向何方? 他回过头来,见洞窟内怪石嶙峋,横列兀突,瘦皱透漏,千奇万变,景象令人迷离。在洞窟一侧却有一处平台堪为平整,木石走上前去,将夜明珠放在一旁小洞之中,歇息思量下来。 此处暗道甚是深邃,他首次潜入潭中,自然不敢深入其中,只是站在旁边静静观看。奇怪的是此洞到处充斥着大量的天地灵气,水中竟然没有鱼虾一类出现。 “此洞真是奇异,竟然有这么多的天地灵气,居然没有生物,不过确实是一处修炼的好地方。” “哈!不如自己就呆在此地修炼,效果必然极佳。” 木石思维灵机一动,突然起了这般念头。 他急忙从怀中取出玉胆瓶,倒出五颗“虎魄珠”,在平台上布置出五行聚气阵,盘坐其中修炼起来。水中修炼自不同于地面之上,需要解决鼻息的问题。恰好以前老仆白寿给木石传授过玄武闭息术,正好用在此处。 木石盘膝坐在阵中,先运起闭息术心法,闭了鼻息,好似石像翁仲一般黯然不动,仅以心神引导真元沿着督脉向上流动,冲击起“牛车关”来。 ; 第一二六章 通任督 寒泉潭底深处的洞窟中,木石双目微闭,手握一颗灵珠,打坐在石台上的聚气阵中。 此时,从暗道深处涌出的天地灵气被五行聚气阵吸引,纷纷流入阵内,结合“虎魄珠”散出的天地灵气,随着五行相生的轨迹循环运转起来。 顿时,聚气阵中云雾缭绕,朦朦胧胧难以看清人影,大量的天地灵气凝聚成缕缕气流,围着木石身躯来回飘荡穿梭。 此洞窟处灵气居然比寒泉水面的灵气多出将近十倍,着实使人喜出望外。 木石心神微微意守着大椎穴,引导先天真元向“牛车关”冲去。 果然,在此地修炼效果极佳,虽说每次依旧只能引导一丝细弱的真元冲关,但由于四周天地灵气的诱导,先天真元上冲的次数增添许多,若是每天能潜入寒泉修炼一个时辰,日积月累下去,自是不用担忧“牛车关”难破的事情。 一个时辰后,木石双目骤然一睁,从忘我的境界中清醒过去。或许由于此地天地灵气品性的原因,洞窟之内极为寒冷,木石浮起身体,将夜明珠收好,又一阵活动手足,待得四肢气血通畅,才缓慢向上方游去。 不多时,木石将头一伸,浮出寒泉水面之上,他手脚并用爬上潭岸,不禁真气一松,直挺挺地仰面躺在了寒泉旁边的青石板上。 此番潜入寒泉,冰意侵骨,木石出来后尤自通体冰凉,他爬在被午后烈日晒得发烫的石板,仿佛背靠着一个大火炉,暖意直渗透了脊椎腰身,舒畅之极,直至周身水气蒸腾干透,方才站起身来。 自此以后,木石每日必定潜入寒泉洞窟内,修炼筑基心要一个时辰,其余时间,除去公干,不是与大黑在山岭上嘻戏,便是依旧盘膝在寒泉旁边打坐。 夏日炎炎渐渐离去,秋风瑟瑟已然来临。此刻,木石早已经习惯了寒泉之水的冰冽冷冻,即便潜入水潭深处,也丝毫感觉不到寒冷之意。 这一日,他潜入寒泉深处的石窟之中,布好聚气阵,端坐在洞窟平台之上,如同往常一样,闭目修炼起了通任督法门,腹中丹田生出的先天真元下沉海底,沿着督脉尾闾穴一直上升至脊椎顶端大椎穴内凝聚起来,又从大椎穴冲出一缕真元向枕骨处冲去。 枕骨处皮薄骨硬,经络窄紧,经过木石无数次引导真元冲击,只是略有酥麻触感,似乎稍有松动。 此次引气冲穴似乎又与往日不同,先天真元似乎变粗不少,缓缓上升流入后脑枕骨部位。木石见状,心中一喜,此番到了紧要关头,正是需用牛车牵拉之时。他调整呼吸,将一吸一呼拉伸的更长,凝聚意念引导先天真元向上流去,一缕接着一缕真元源源不断地向后脑枕骨冲去。 虽说枕骨“玉枕关”好似铜墙铁壁,皮薄骨硬,高凸难通,真气难以贯通,却架不住诸多的先天真元的轮番攻击,终于松动开来。 “吽……”一阵嗡鸣声在木石体内震动起来,突然,他的脑海中闪现出一片光明,整个人仿佛坐在无尽光明的世界之中,万物一切都变得如此美好,妙不可言,木石浑身上下一阵舒畅爽快无比,好似进入了极乐世界,心中只有愉悦快乐,再无忧郁烦恼痛苦。 古人描述此刻景象云:“……雷轰电挚,火焚波沸,种种形声,似真似幻,切须牢守身心,勿惊勿喜,徐徐自动……” 此时,木石后脑枕骨处阵阵酥麻发胀,一股先天真元一冲而上,霎时间流入头顶百会穴中。 百会穴在双耳轮连线的中心,位于头颅顶端,又在脑海泥丸宫的上面,故尔先天真气流过时,引起识神震动,放出片片光芒。 五行聚气阵中,天地灵气似乎也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搅动,变得疯狂起来,飞快地沿着五行轨迹流动起来。大量的灵气悄无声息地钻入木石肉身,又从另一侧穿了出来,刺激着木石体内生出更多的先天元精热流,犹如溪流汇聚成河,沉入海底后,顺着督脉逆流而上,涓涓不断地流入头顶百会穴之中。 木石见“牛车关”豁然开朗贯通,先天真元汇聚阳首顶端,自是心花绽放、喜出望外,他放松身心,任由真元自然凝聚在百会穴中,渐渐的,百会穴亦发麻发胀酥软起来,木石索性舌抵上腭搭起鹊桥,聚集意念,引导一缕先天真元向前经过额头,流淌进眉心印堂、祖窍穴,朝着下面的任脉流去。 真元在经过祖窍时,木石但觉眼前星光闪耀,许多星斑灵光一闪,浮现在面前,此不过先天真元流经脑海时形成的光色景象,不足为怪。 先天真元顺鼻而下,流入上腭之中,沿肉舌、下腭过喉部,潺潺流淌进胸前玉堂、膻中穴内。又经木石心神意念引导,汇聚在下腹丹田之中,至此,历经千难万苦,他终于完成先天真元沿阴阳二脉循环一周的心要法诀,打通了任督二脉。 阴阳二脉贯通以后,真元沿着穴道次序自行运转起来。也是此处洞窟内天地灵气充沛之极,因此在三关开通以后,木石能够一次就打通任督二脉的往复循环,阴阳气脉从此贯通交融,修炼道术进入到一个新的境界。 木石盘坐在在寒泉深处洞窟的平台上,周身灵光闪动,只是四周云气缭绕,雾蒙蒙一片,外人难以看清其中的景象。 他将心神意守在先天真元之上,诱导着真气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任督脉络,直到没有任何地方滞留真气,方才收去神念,归真元于腹中丹田,缓缓收功后立身而起。 木石活动一番手足后,浮起身来,不慌不忙向寒潭上方游去,出了寒泉水面之后,他爬上潭岸,匆忙走入草棚之内,换了一身道袍,始坐在火炉旁边歇息。 “呵呵,终于打通了任督二脉,阴阳脉络贯通果然不同凡响,自己潜入寒泉这么长时间,竟丝毫没有疲惫之感,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真元内气,心神也极为清明寂净,鼻息更为深厚细长,道法好象也有明悟……”木石坐在打铁火炉旁边的木凳上,独自一个人浮想翩翩,傻傻发起笑来。 第一三〇章 朝阳殿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草珠子》更多支持! 轩辕峰的其他四名弟子见木石从考评的殿堂中出来,都一起走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询问情况。 “木师弟,今年考得如何?”张胖子笑眯眯地问道。 “七师弟,可曾考入?”赵四嬛头饰花钿乱颤,一脸关怀的样子,问道。 “木师弟,此次如何?”二师兄摇头晃脑,一拍手掌问道。 “老七,怎么样?”三师兄双目冒火,热辣辣地望着木石。 “这个…这个么……进入内门了。”木石左顾右盼,看着四位师兄姐,不知先回答哪个好?便笼统回了一声,又从怀中取出白玉错金倭角方牌,递于大家查看。 “啊!……”大师兄闻听大吃一惊。 二师兄、三龙师兄、四嬛师姐皆一起惊呼起来,纷纷上前争夺玉牌查看,一时之间,乱成了一锅粥。 此番轩辕峰弟子前来参考,也只有木石通过了考核,成为内门弟子,其余四人再次遭到淘汰。不过师兄姐们都十分大度,上前恭贺一番后,又与木石说笑起来。总得来说,只要是轩辕峰的弟子进入内门,大家心中都非常兴奋,毕竟同门情意尚在,木石又与他们相处融洽,大家都替他高兴不已。 在观摩完高台上的内门弟子演示道法后,木石与同门师兄姐遂一道别,跟随着内门道人,由虚语道人领头,迈过青石牌坊,向昆仑第一高峰天柱玉峰内走去。 今年昆仑派亦不过招收了数十名弟子,新入门弟子均按着次序排成数行,相互跟随,鸦雀无声地进入了昆仑内门。刚一跨过昆仑内门石坊,四周景象突变,仿佛进入到一个崭新的世界,天地间的灵气忽然多了起来,大约有昆仑外部的十倍之多。四面青山绿水,云气飘逸,一座座奇峰拔地而起,散发出灵动的气息,奇峰之上,七色光芒不断闪耀,真如进入仙界一般。新来弟子皆忍耐不住,交头接耳喧哗起来,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嗡嗡杂音。 “肃静!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劣徒,刚入门即这般喧闹,成何体统?”虚语道人回过头来,须发猛张,瞪圆双目斥道。 霎时间,众人闻声闭嘴,复又鸦雀无声,唯余行进中的沙沙脚步声。一行人在云雾飘拂中也不知走过了多少宫殿楼阁、廊桥花亭,越过了多少座奇峰怪岭,只是左迂右迴,攀高越低,忽上忽下,半天后才来到一处高大的宫殿前。宫殿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雄伟又不输于机巧,殿门上前悬有一刻花大匾,以钟鼎文书“朝阳殿”三个填金大字。 此时宫殿门扇大开,左右两边端立着两排青衣侍卫道人,个个腰挂道家飞剑,脚蹬云靴,精气十足。在殿门前又站立着一名道人,身着深蓝绸缎宽袖道袍,头扎混元冠,面色白净,双睛不断闪冒着冷光,冷冰冰地看着走上前来的入门弟子。 待得新来弟子在旁侧排好队列,虚语老道便向殿门前走去。 “高道友,这厢有礼了。”虚语道人一摆拂尘,走上前来,拱手言道。 “虚语道友客气了。”高道人还礼道。 “这是今年招收的内门弟子名册,道友请看。”虚语道人递上一本花名册,言道。 高道人伸手接过册子,一页一页仔细地翻看,突然,他右手一停,盯着一个人的名字,脸色阴沉下来。 “咦!怎么还有如些年纪的人?这是怎么回事?”高道人冷言问道。 虚语老道将头一偏,看罢笑道:“木石,此人虽然已过六旬,却是筑基道人,又怎能不收?况且第三关评的是上乘。” “哼!什么六旬?明明是将近七十!即便他已筑基成功,却也年纪太大,又能有何前途?不过是白白浪费内门资源罢了,速速将他从花名册中删除!”高道人鼻中哼了一声,露出厌恶的表情言道。 “这那这…那这那……”虚语道人双目大睁,面容惊愕地倒退一步,口内支支吾吾,也不知在胡乱说些什么? “切慢!”这时一道声音突然传来,一名白须道人从旁边走了过来,正是考评第三关的中间老道。 “夏道友这是何意?”高道人侧面望着白须老道,生冷问道。 “我昆仑自古开宗立派以来,祖师即传下道人筑基、当入内门的规矩,如何能因一人废掉?此人乃是我推荐的,以后若有问题找我便是!”夏道人一捋当胸长髯,双目微垂,面色平静言道。 “夏道友对晚辈真是呵护有加,高某见识了!”高道人嘿嘿冷笑,嘲讽言道。 “哼!”随后,白面道人一甩衣袖,鼻中又哼了一声,拿着册子转过身子,便要带领一众新入门的弟子进入朝阳殿内。 木石站立在众人之中,见此般情形,心中不由彷徨难定,寒冷之极。莫非他真是百无一用之人?无论走到何处都遭人嫌弃!幸亏白须道人替他拦挡下来,否则刚入昆仑内门便要被人踢出来,岂不是怀抱枕头做美梦--空欢喜一趟。罢了罢了,自己以后做事便小心一些,且走且看吧,小心驶得万年船!木石暗暗将替他说话的夏姓道人记在心里,悄然随着众弟子向前走去。 众人进入大殿后,列队端立在下方。木石微抬双目,悄悄向上方望去,只见中间端坐一名紫衣道人,乌发披肩,面如皓月,目似寒星,腰糸玉銙绶带,脚踏白云,端在在紫檀雕花宝座之上,从道人身上自然流露出一股虚无空幻的缥缈气息,充斥着整个殿堂,仿如真仙下界,气象非同寻常,原来此名紫衣道人正是昆仑派掌教真人玉虚子。 每逢招收新弟子时,掌教玉虚子便会亲自现身朝阳殿,以表注重之意。在昆仑掌教下方又设有一排靠背红木圈椅,上面坐着十多名形态各异的道人,有的慈眉善目,有的冷若寒霜,有的喜形于色,有的气势威严,均抬头望着下方的新入门弟子。 忽然,木石望见一名道人,不禁微微一愣,却是赤峰长老满头赤发竖立,面露红光,笑呵呵地端坐在上方道人之中。(小说《草珠子》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一三一章 红运当头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草珠子》更多支持! 在真人玉虚子下方坐着的十多人都是金丹境界的道人,在此等候挑选新入门的弟子,赤峰道人亦是前来招收门人。 高道人站在朝阳殿内,恭身施礼拜见过掌教玉虚子后,上前数步,将手中的新弟子名册送了上去。 玉虚子手持名册,翻开后过目一遍,微微点头,又将名册递予下面的金丹道人一一观看。 此时,虚语道人一摆手中拂尘,开始引领着新弟子们恭身行礼,齐声喊道:“拜见掌教真人!” “嗯,免礼,虚语此行辛苦了。”玉虚子轻轻点头,微微言道,霎时间朝阳殿仿佛吹起了一股春风,众人俱心情舒畅起来。 上方坐着的金丹道人此时一个个交头接耳,左指右点,相互间对照花名册,窃窃私语起来。 “张大力,年方十六,本命火性,六脉贯通,丹阳峰要了。” “刘五,骨龄十四,本命水性,七脉贯通,雪峰要了!” “王羽,骨龄十八,本命金性,六脉贯通,西峰要了。” “何江海,二十,本命火性,六脉贯通,锻器峰要了。” “周芙蓉,年方十六,本命木性,皓月峰要了。” ………… 随着一阵阵有条不紊的叫名声,新来的弟子一个一个跟随着着金丹道人们离去。眼见朝阳殿下方的弟子越来越少,零零散散只留下七八人,木石愈加小心谨慎起来,难道说没有金丹道人会收取年纪太大的弟子?他稳住心神,双目微垂,呆呆站立场中一动不劲。 “金俊鹏,骨龄二十三,本命土性,符籙峰要了。” 随后,又有一名新弟子顺着声音向一位金丹道人走去。 高道人见此场景,嘴角一撇,看着木石,露出鄙视的表情,冷笑了一声。 “木石,骨龄六十七,本命木性,筑基道人,赤峰要了。” 恰在这时,随着一道震耳的声音,赤峰道人缓缓走到木石面前,面露微笑地看着他。 “弟子木石拜见赤峰长老。”木石慌忙恭身行礼,言道。 “都成一家人了,客气什么!”赤峰道人双目一睁,呵道。 “是。”木石低声回道。 赤峰长老见如愿招到木石为徒,心中舒畅之极,当即转身带领他向殿外走去。 两人出得朝阳殿来,赤峰道人言道:“木石,过去我受限于门内律规,无法帮你,如今你已经筑基成功,于法于情,我自当收你于门内,否则又如何对得起青云大哥托付之事?” “多谢长老!”木石闻听,再次拱手谢道。 赤峰道人不仅是门中的金丹道人,而且身为昆仑内门长老,一身修为自然惊人,已然到了金丹大成的境界,其所掌管的山峰亦名“赤峰”,位于昆仑天柱玉峰的南方。 一路之上,依然云雾茫茫,山道迂回曲折,沟壑纵横起伏。赤峰道人在前引领,木石紧随其后,不过半日时辰,二人来到一座高峰前,此峰青翠如碧,树木茂盛高大,其上祥云流转,异兽飞鸟吼啼,天地灵气充沛,最奇异的是此峰顶端上空飘渺着团团赤红色的云气,远远望去峰巅红光绽放弥漫,红光与翠绿山岭形成上红下绿的怪异景色,令人心驰神往,颇为神秘。 “此乃地脉火气外放形成的景象,有人云为‘红运当头’,赤峰亦由此得名。”赤峰道人遥遥一指半空中的红云,对木石言道。 木石闻言,频频点头不已,他走在赤峰山道之上,左顾右盼,上下举头观望景色,一脸的兴奋之色。 在山岭沟壑中,显露出一座座宫殿楼阁廊桥,起起伏伏,若隐若现,其间又有波涛拍岸之音暗暗传出,似有河流隐藏在山谷之中。 赤峰道人似无在山脚停留之意,一直带领木石朝着山上走去,在来到一处沟壑与奇岭交错的地方,方才停下脚步,引他至一所宅院前,只见此院青砖围墙,朱红大门,在大门上方汉隶书写“红云阁”三字。 “从今以后,你就住在这所宅院中,安心修道。”赤峰道人嘿嘿发笑,以手指着红云阁对木石言道。 “啊……是!”木石见此院宽阔精美异常,闻言吃了一惊,复又低头回道。 赤峰走上前推开红云阁的大门,随同木石一起走进院中,但见院内殿堂楼阁、厢房花亭一一俱有,四周又是绿树成荫,奇花异草吐芬。 “此院名为红云,乃是我将山脉中的地火引至此处,做了一个火炉,你出自轩辕峰,必定善于锻造法器,正好能够用得上。”赤峰道人遥遥指着低处一所殿堂,言道。 “是,多谢长老!”木石侧头看后,回头谢道。 二人进入一处厢房后,赤峰道人坐在木椅之上,忽然脸色一正,肃然言道:“木石,我观你身上似乎带有两个阴灵,这是怎么回事?” “啊?这个…这个么……我身上确实带有两个阴灵,一个是以前在太和外门时,于山中洞府得到的一个千岁小山猿,另一个是在青城山外的秘境中得到一块玉佩,佩中存有一名晋国道人的残魄,名叫王辉。”木石闻言大吃一惊,慌忙解释言道。 “嗯,只要不是伤天害理所得,暂时留在身边亦是无妨。不过,若是你身上寄存阴灵,便会得到少许他们以前的因缘报应,是好是坏也未可知!以后若有机缘,还是使他们在六道轮回受应为好。修道人最忌为了收取阴灵,不择手段,从而故意杀生,干下损伤阴德的事情。”赤峰道人听木石说阴灵为意外所得,心中一松,放缓脸色对他言道。 “是!弟子知道了。”木石见赤峰道人复又喜笑颜开,始放下心来,回道。 赤峰道人见事已安顿完毕,随站起身来,出了红云阁,消失在山间的茫茫云雾之中。 木石一直送出宅院大门之外,直等到完全看不见赤峰长老的身影,方回到红云阁内,寻了院中正室,放下随身携带的包袱行李,铺好被褥,静静歇息下来。(小说《草珠子》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 第一三二章 烟霞传道 次日清晨,在赤峰山巅的一处洞府中,赤峰道人须发张扬,满面红光,笑呵呵地端坐在洞府北面一侧,看着前方的弟子们。 此洞府名为“烟霞洞”,洞中上方亦塑有元始天尊祖师法像,眉目慈悲祥和,木石身着一套崭新的青色道袍,脚登白云靴,恭恭敬敬拜过祖师,又行过拜师礼仪,方才退在下方站定。 烟霞洞内两边又站立着三名道人,均是赤峰道人收下的亲传弟子。 大徒弟名为方云鹏,一身白衣,英俊潇洒;二徒弟名为闫德立,一身玄衣,高个威猛;三徒弟名为殷梨花,一身素衣,貌似天仙;四徒弟便是木石,一身青衣,沉静稳健。 “四师弟,以后我们即是一家人了,有事千万别客气。”方云鹏拱手对木石说道。 “就是就是。”二师兄德立、三师姐梨花亦纷纷言道。 赤峰道人见收徒礼仪完毕,摆了摆手,让其它三名弟子退下,独自将木石留在洞府中。 “木石,如今你已筑基成功,自然不必如同那些刚入门的弟子要补足真元,可直接修习金丹仙法,不知你对筑基阶段的功法还有没有迷惑之处,为师现在可以替你解答。”赤峰道人坐在圈椅之内,望着木石问道。 “弟子有一些问题尚未清楚,正欲询问师尊。”木石回道。 “速速道来。”赤峰言道。 “不知丹法中的‘沐浴’为何意?”木石问道。 “沐浴乃是以神念微照,鼻息连绵,温养是也,重在浅意微火,绵绵不绝,如同水浴。”赤峰道人答曰 “何为火候?”木石迟疑片刻,又问道。 “火候者,神念也。如同炼丹炼器,必先于炉中生火,温温燃烧,使之不凉不焦,需用猛火时神念加强,需要温火时神念递减。总而言之,需同外界境象匹配,一岁春夏秋冬,一日十二时辰,均须注意火候变化,且要与每个人的肉身、境界相合,谨防走火入魔。例如炼丹、炼器,不能胡乱用火,烧坏了材料,要是火力不够,却也是炼不了上品的丹药和法器……”赤峰道人微微点头,侃侃言道。 “是!弟子明白了。”木石闻听如同醍醐灌顶,恍然大悟言道。 “我观你虽筑基功成,似有借助外力之象,如此便难免有急攻冒进之嫌!今日传你一法,免除此害。”赤峰道人眉头一皱,言道。 “是。”木石恭身回道。 “此法不过一句话耳,古人云:‘气以直养而无害!’你在打坐修炼丹法时,一吸一呼为一息,在一息之内,使肉身从外到内彻底做到‘松’字,又在下一息之内,使肉身做到‘静’字,再在下一息内,使肉身内外达到‘自然’之境,如此往返循环不断,便可使心境达到忘我的境界,此便是修道人所说的‘直’。此法又名‘松静自然功’,练习时亦可用心默念‘松!静!自然!’四字,三息三念。此法虽是小道,每次修习丹法前后练习一番,却能根治岔气跑偏的毛病,以防练功时走火入魔。”赤峰道人详细解说道。 “哦,弟子记下了。” 木石听后牢牢记住,心里若有所悟,似乎自己以前在山中修炼“出阴神”法术时,恍恍惚惚达到过这般境界,只是没有坚持练习下来,如此看来,自己近来修道好像心急了一些,确需静下心神来沉淀一番。 “师尊,不知修炼金丹大道法门时,可否修炼出阴神之法?”木石忽然记起青渊道人送给他的字条,随口问道。 “钟吕法门修的是阳神仙法,故而不会去修习阴神之法。阴神体质斑驳不纯,非纯阳之道,故需散去阴神打碎神念,重新炼化成先天真元后,再修炼丹法。”赤峰道人微微含笑,对木石言道。 “原来如此!”木石疑虑顿消,欣喜叹道。 其后,木石又提出诸多心中困惑问题,师尊赤峰均一一给予解答。 在解答完木石所有疑惑以后,赤峰道人神色一正,端在在上方,取出两个小玉盒,传授于木石,并让他发起誓言咒语,不得将其内法术私自传授于人。 师尊随后又授予木石一枚青铜指环法器,上面隐约似有精美纹饰,竟然可以储物,此类空间法器也只有金丹道人方能炼制。 青铜指环乃是昆仑内门弟子的必配之物,其内空间仅有一丈方圆,虽说无法与虚灵珠相比,却也让木石惊喜一阵,毕竟日后他可以借此环琢磨炼制空间法器的技艺。 木石打开师传玉盒以后,却见其中装有两颗白色透明珠子,他方一拿起一颗珠子,顿时脑海中出现了一篇道家仙术,名为《昆仑性命双修金丹大道法诀》,其内文字句句珠玑,图画栩栩如生,法诀连环相扣,直指阳神出窍、冲举飞升大道。 木石看罢,大喜过望,险些痛哭流涕,扑倒在地。 “终于得到法诀了,这可怎么是好?我得了道门金丹仙法?这可如何是好……”木石口中喃喃自语,胡乱说道,竟一时痴迷无助起来。 “仙术世间难得,重在勤修苦行,若是只存空想,莫如回家耕田。”当即,一道清音在他耳边响起,却是赤峰道人见木石心神迷失,发出警示之言。 刹那之际,木石神念寂静,心中清凉,从迷茫之境中清醒过来。 “弟子刚才迷失了心性,多谢师尊警示!”木石面红耳赤,垂头回复言道。 “哈哈哈……无妨!此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由此可见你一心向道之意十分诚恳,有时候得到了反而不知如何是好?这也是否极泰来,不能适应而已。”师尊赤峰哈哈大笑,赤足顿地言道。 木石摇了摇头,心中羞愧难当,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使心念清醒下来,他慢步上前,又取过一颗透明珠子,霎时神念中又显现出一篇道门法术,名为《烟霞飞剑术》。此术乃赤峰峰主赤峰道人独创,又与《昆术飞剑术》大相径庭,迥然不同。 木石当下盘膝打坐在洞府之中,静思参悟起飞剑术来。 ; 第一三三章 参悟法诀 烟霞飞剑术乃赤峰道人成为金丹境界后独创的剑法,其与昆仑飞剑术有本质上的区别。 昆仑飞剑术大多使用精铁锻炼的飞剑,不能收于体内,除非达到元婴境界,方能寄元神于飞剑之术,千变万化皆随心所欲。 烟霞飞剑术却是使用虚化之剑,如气、烟、水、火、云等物。修炼至金丹境界,方能采集一些特殊的材料,结合药方炼成飞剑。此剑一但炼成,即可收于体内温养,威力大小全仗个人境界。 以木石现在筑基初成的境界,只能修炼低级剑法,可操纵云、气、水、火、烟等虚物变化成剑,亦可与低级妖魔鬼怪搏杀,但不能像精铁剑一般损毁实体。 此术低级阶段虽然有些许鸡肋,却能为日后在体内培养法器打下根基,如此方能利于金丹期修炼内剑之术。 木石盘坐在烟霞洞内,将烟霞飞剑术参悟透彻后,双目一睁清醒过来。 他立身而起,恭身拱手言道:“多谢师尊赐法!” 赤峰道人放声哈哈一笑,须发张扬,言道:“你刚刚筑基,只是通了阴阳二脉,回去还需多参悟金丹大道,尽早修成‘小周天’!” “啊!莫非弟子筑基成功后,任督阴阳二脉还未彻底通畅,算不得‘小周天’?”木石闻言心中吃了一惊,抬头问道。 “丹法哪里有那么好修的?筑基时打通任督二脉,只是初步打通任督,算不得运转‘小周天’!你回去多参悟金丹法诀,即可明白其中道理。”赤峰道人扑哧笑了一声,吹起几缕白须,又抬头望着木石,细细言道。 “是,弟子谨记。”木石脸色微微一红,低头答道。 “你退下歇息去吧。”赤峰道人见皆事已毕,便站立而起,转身进入了洞府深处。 木石退出烟霞洞后,见山巅上空红光大放,彩霞满天,变幻莫测,四周树木郁郁葱葱,天地灵气弥漫,云蒸霞蔚,忍不住站立在山岭之上,观赏起赤峰的幻化景象来。 赤峰之上,红运当头,一朵朵彩云随风卷曲起伏,生出千般的变幻来。若说感悟天上的云彩,木石却是其中老手。 自从在邛山青云观拜青云道人为师,修习五斗米道,为了绘成云符,他整日在崇山峻岭中仰视云霞。其后,又在青城三十六峰的云海之中,参悟道术,自然对于云彩变化之道,胸有成云。 只是赤峰上空的云彩,乃是地脉火气上冲映成,颇为奇异,在别处却是极难见到。 木石眼望着天地中的云气变化之象,忽然感到山川大地亦如人身一般!地火好似腹内丹田,真元上冲贯通到峰顶,山巅当头红云却如脑中泥丸中宫紫府,经过真元济养,放射出无量光芒来。 原来,不止人懂得修炼道术,天地本体早已按着大道真理运转不息,只是大家都熟视无睹,没有感觉罢了。 木石尽情欣赏一番赤峰奇景之后,沿着山中九转八回的通道,向红云阁走去。 一路上,依然祥云盘结,瑞雀旋飞,碧木葱郁,流水涓涓。直过一个时辰后,他才回到阁中。 木石端坐在宅院正殿之中,手臂只是一晃,掌心内即出现一个铜鼎,却是自己炼制的混元鼎香炉。他又取出些许檀香粉未,放入炉中,取火点燃,置于殿堂条案之上。 霎时,炉中青烟袅袅升腾,一股异香暗地里充斥着整个殿堂,他鼻端深深吸入一缕香气,果然令人心旷神宁。 木石当即盘坐在殿内,双目微闭,参悟起《昆仑性命双修金丹大道法诀》来。 诀中明言:筑基以后,当修习“炼精化气”之法。此精非后世浊精,乃是于混沌忘我的境界中,生出的先天之精。人未修炼丹术时,先天之精隐藏在周身各处,即所谓之“生机”,平日难以觉察。 人生存于世间,一举一动,思维欲念皆不断消耗着先天之精,直至死亡方肯罢休。如同油尽灯灭,灰飞烟灭。 修丹之人,第一便是绝思辟虑,温养壮大先天之精,进而炼化先天元精为先天之气。 先天之气自非后世吸呼之浊气,同是先天生成,隐于身躯之中,只有将先天元气培养充足,方可再进一步,修炼内丹之术。 “炼精化气”之法,虽说第一步依然是在“活子时”发生之时,采集先天元精,运转于任督阴阳二脉之中。不过,此时又与筑基时期不同,因周身奇经八脉已通,当下产生的先天元精更为精纯,相比以前要高上一个境界。也只有在筑基以后,采炼元精,方能产生药材,故而筑基以后,重新运转任督二脉被称为“小周天”。 “原来如此!”木石看罢法诀,恍然大悟,始明白了筑基以后的修炼功法。 以前心中疑惑之处,均纷纷解释明悟。金丹大道仙术,乃以先天元精、先天元气、先天元神三宝为根基,一阶一阶修炼而成,离此三物,别无它法。 此三宝人人生来俱有,只是微有差别而已。又经后世教化、因缘牵引、环境熏陶、命数变化,因此多会有一些差异。 先天元精、先天元气之法,道门称为命功,先天元神之法称为性功,只有性命双修,才能修成金丹大道仙术。 “炼精化气”之法即为命功,系将体内生成的先天元精在任督阴阳二脉中运转贯通,炼化精纯,直至在腹内丹田中产生变化。至于何时方会出现变化,却是因人而异。 若是天赋秉异,或许百日便生出变化。若是机缘稀薄,说不得数年也无有变化。修仙之术,本就虚无缥缈,又有谁能预先知道修炼中的因缘幻化?凡事随缘方好。 木石将《昆仑性命双修金丹大道法诀》中的“炼精化气”法门牢牢记在心中,双目一睁,从参悟的境象中退了出来。此刻,混元鼎香炉内檀香刚刚燃尽,尚有几缕香云缭绕飞升,殿堂中依然异香扑鼻,令人心神愉悦。 ; 第一三四章 无名灵兽 拂晓,天色尚且灰蒙蒙一片,空气清新,木石早早起身,面向东方盘膝修炼起了道术。辰时,便已练习完所有功课,当下出门,向赤峰山下走去。 出得峰外,四周依然祥云盘结,山青水绿,木石寻了方向,顺着山势向前行去。当初师傅赤峰道人带他行进时,好象山路颇为平坦,并没有这般曲折难走? 可是换作他独自出行,四周山影重叠,古树密布,泉声跌宕,云雾缭绕,十分难于行走。 木石好不容易寻找到管理内务的山峰,又领取了一些新入内门弟子的配置,计有:下品精铁飞剑一把、昆仑飞剑术法诀一套、筑基道衣二套、祭拜法器一套、蒲团一片、檀香二斤,并有各类修炼用的晶玉丹药等杂物,随将诸物收入青铜指环之内。 下了山峰,他按图索骥,迷迷茫茫向山下的出口走去,直过了三天,始来到昆仑石坊之处。 原来,他心中惦记着大黑牛尚寄存在厩房之中,这次下山欲解决此事。 “这位道友,我乃赤峰门下弟子,我有一头乘骑的黑牛,不知能否进入内门之中。”木石拱了拱手,对一名守卫石坊的道人说道。 “什么?你要将乘骑引入内门?”守卫道人面现惊愕之色,反声问道。 “是的,不知有何问题?”木石静静言道。 “除非你的乘骑属于灵兽,方能进入内门之中。”另一名守卫道人言道。 “啊?怎样才能判断它是不是灵兽呢?”木石闻言,沉思一阵,问道。 “此事简单,你将乘骑牵到那边的灵兽峰殿堂,测试一下便知。”守卫道人答道。 木石听后恍然大悟,拱手谢过后,便去厩房将大黑牛牵到一旁的殿堂。 数日未见,大黑牛一见到木石便四蹄乱蹦,不住地用脸庞蹭磨他的手臂,显得十分亲热。 木石牵着大黑牛不慌不忙走进灵兽峰在山门前建筑的殿堂前,见一名四十余岁的青衣道人端坐在一旁,当即上前言道:“道友请了,不知灵兽是否在此测验?” “正在此地,欲测灵兽,先交拾两银子。”青衣道人两眼一翻,直言而道。 木石嘿嘿一笑,拿出两颗五两银锞,递予道人,并不言语。 青衣道人收起银两,手掌微摇,令他将牛牵了进去。 木石进得殿堂,见堂中同样坐着一名年老道人,道人看了看大黑牛,微露笑容,只是一指前方的一面青铜方镜,只见铜镜发出一道幽幽青光,将大黑牛笼罩在其中。 青铜方镜之内,瞬间出现一头双目通红的黑牛身影,通体显露着茫茫黑气,鼻中不住噗嗤噗嗤地吐云纳雾。 年老道人见此景象,吃了一惊,慌忙站了起来,走至方镜跟前仔细察看了一刻钟后,始回到案几后坐定。又取过一本图录,低头翻看起来。 “仙界青牛?非也。” “五色神牛?不是。” “幽冥牛怪?非也。” “大力魔牛?不像。” “…………” “这位道友,你的乘骑颇为怪异,遍查典籍亦不知为何种灵兽!”年老道人轻轻摇头,对木石说道。 “啊!那是不是说大黑牛不能进入昆仑内门之中?”木石心中一颤,急忙问道。 “这个么…这个……?”年老道人迟疑一阵,低头思索起来。 “到底如何?”木石上前一步,再次问道。 “倒不是进不进得内门的事情,我奇怪的是此牛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连昆仑派的灵兽图谱上都没有记载?该如何作以记录?”年老道人眉头紧聚,对木石说道。 “啊?难道大黑不属于灵兽?”木石闻听感到怪异不已,此牛喜食“虎魄珠”,善于炼化天地灵气,明明非池中之物。 “非也非也!从灵兽镜中的影像来看,此牛体露黑色光芒,归属于灵兽绝无一点问题!只是难以判断品类、等级。”年老道人双目光芒闪烁,望着木石言道。 “那到底它能不能进入内门?”木石心中一阵烦恼,站起身来再次拱手施礼,直言问道。 “也罢!我出具此牛属于灵兽的玉牌,需记上‘无名灵兽’的标注,你带进内门吧。”年老道人不慌不忙取过一块墨色玉牌,用小刀刻好标注后,递予木石,慢悠悠地说道。 “多谢道友!”木石闻言心中一阵欢喜,抱拳行礼言道。 他去掉缰绳,将玉牌系于大黑牛的脖子下面,引领着它向内门走去。守卫验过玉牌后,即放他和大黑牛进入昆仑石坊之后。 木石进了石坊后,唤过大黑,命它驮着自己向山上行去,此次由于已经熟悉了路径,又是乘牛前进,速度快了很多,不到两天就返回了赤峰红云阁中。 他在红云阁内的一处山谷,给大黑牛搭建了一个牛棚,任其在谷中自由活动。大黑初进昆仑内门,感觉到内门充沛的天地灵气十分兴奋,整日在山谷中撒泼打滚,暇意之极。 这一日,木石修炼完道法,便骑乘着大黑牛,悠悠出了赤峰,准备四下游览一番。 昆仑内门只有一座玉柱高峰,此峰不但高耸入云,奇大无比,而且四处竖立着无数的山峰,内部又好象布置有道门阵法,变幻莫测,似乎比昆仑外部更为广阔,难以预测其究竟有多大。 木石乘骑着大黑牛漫漫晃晃行走在昆仑第一峰之内,欣赏诸般景象,不时有内门弟子三三三两两行走在山岭之间,偶尔亦有不知名的道人架乘灵禽从空中飞过,想来或为金丹境界以上的道士路过。 筑基弟子们看见木石骑乘着一头毛色光亮的大黑牛,纷纷指指点点,私下议论,惊叹不已。 一般来说筑基刚入门的弟子,大多都没有属于自己的灵兽,只有在入门数年以后,方有一些筑基后期的道人,在外出历练时,才会收服到灵兽。 不多时,竟然有些新入门的年青道人,看到大黑牛皮毛漆黑,体格硕大,心中感到稀奇,当即跑到木石跟前,仔细观看起灵兽大黑牛来。 第一三五章 刻薄 大黑牛见众人都围着它观看不已,纷纷露出稀罕惊诧之色,不由摇头曳尾,鼻中吐云吸雾,圆睁牛眼,愈发地神气起来。 木石只是坐在牛背之上,面带笑容地看着前方,缓缓而行。 “这是何种灵兽?为何灵兽牌上写着‘无名灵兽’四字?”一名新入门的弟子俯身看着大黑牛脖子下的玉牌,不解问道。 “你懂什么!灵兽分为低阶、中阶、高阶三种,每种又分为上中下三等,哪里有什么无名灵兽?”一名老成的筑基道人闻言,看也不看地说道。 “明明这头灵牛脖子下的玉牌上写着‘无名灵兽’四字,不信你看!”那名新弟子拉了一下老成道人的衣袖,对他言道。 老成筑基道人低头一瞧,愣在当场,瞬时间发起傻来。 “哼!神气什么!不就是头灵兽而已,新入门就这样张狂,成何体统!”恰在这时,从旁边快步走来一名蓝衣冠巾道人,面色白净,腰悬宝剑,冷冷叱道。 木石偏头一看,却是当日站在朝阳殿外的高道人,当即翻身从牛背上下来,拱手行了一礼。 “无名灵兽?也不知是哪位无名的灵兽峰弟子鉴别的?真是无知!哪里有‘无名’这一级的灵兽!想来是连低阶下等都够不上的劣性蛮兽罢了。”高道人鼻中又哼了一声,不满言道。 木石闻听此言,并不言语,只是抬头看了他一下,便转身欲催大黑离开此地。 “哞……”谁知大黑牛见高道人神色阴阳怪气,顿时气恼之极,大口张开嘶鸣长吼,四蹄胡乱刨地,瞪圆牛目凶狠狠地望着此人。 “嚇!孽畜!竟敢在此撒野!”高道人高声叫嚷一声,将手一指,霎时一道无形内劲向大黑牛压来! “道友这是何意?”木石回过头来,暗地里使出内劲,伸出右臂向右一掤,将高道人发出的暗力引至一侧,双目一睁,发声问道。 “哼!这头孽畜在此撒野!你竟然敢出手?”高道人面露讥讽之色,高声叱道。 忽然,从旁侧伸出一只手臂,拉住木石的手臂,拽了一拽。 木石回头一瞧,却见竟是小六师兄冲他使了一个眼色,一边劝解,一边拉着他向旁边走去。 “这次就算了,若有下次,定需手下分个高下!”高道人见窦小六将木石拉走,依然叫嚣喊道。 四周的弟子们见此情景,皆站着远处观望,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木石耳闻高道人嚣张言辞,却是头也不回,与窦小六、大黑牛慢悠悠地向远处行去。 原来,此道人名高灵峰,修为不过筑基后期道人,生性刻薄,心高气傲,仗着父亲高艮乃是金丹道人,掌管着昆仑内门的剑峰,平日里看谁都不顺眼,经常借势欺人!听说高家族内高手层出不穷,新入门的弟子都惧怕其背后势力,遇到此人多半会绕道而行。 木石被此人呵斥几句,虽然胸中稍生戾气,却被他暗暗散去。修道之人自不愿与人斗气相争高下,若是不能控制自我的情绪,那便是徒生烦恼,有害修为。 况且昆仑禁止同门私下打斗,为些许小事情与人相争实在不值。 转眼,木石便将此事抛至脑后,与小六师兄闲谈起来。 窦小六自从去年被招入内门,拜在昆仑西峰门下,如今也筑基成功,不过同他一样,仍然是筑基初期的境界。 两人一年未见,一路上你说我道,谈论着近来发生的事情,小六还是小孩子的脾气,在路上蹦蹦跳跳,颇为兴奋。 其间,两人又说到修炼的法门,相约以后若有机会,便一同外出游历探险。在留下各自的住址后,二人惜惜相别。 木石又骑上大黑牛向赤峰赶去,回到红云阁后,他一拍牛背,任它自去里面的山谷游戏,便举步回到寝室之中。 经过一番洗漱后,木石取出“虎魄珠”布置成五行聚气阵,盘膝坐在蒲团之上,修炼起了“炼精化气”法门。 在通体放松入静、心神安宁之后,他微微意守丹田,修炼运转起通‘小周天’的法诀。 虽说昆仑内门的天地灵气充足,加之木石又利用灵珠、阵法聚集灵气,可是每个人受身躯的限制,每日也只能凝聚少量的先天真元,用以修炼内丹术,大多时间只是凭空用意念在任督阴阳二脉中转动,抑或用意念微微温养肉身,以期产生更多的先天元精,用以转动小周天。 木石在活子时产生先天元精时,引导真元缓缓在任督阴阳二脉中不断流动,自阴跷关上升至夹脊关,通过铜皮铁骨玉枕关,上升到首顶百会穴中,复又向下经印堂、祖窍,过膻中穴,涓涓流入腹下丹田之中。 约过了一个时辰,先天真元汇聚在丹田中消散不现。 木石微微意守着丹田,又温养了半个时辰始散去意念,歇息下来。 此时运转真元果然与筑基以前不同,在后天的精、气、神充盈之下,产生的先天真元愈来愈精纯,木石也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心神更加凝聚起来。 可是,修炼内丹术到这一地步,所需的天地灵气更是达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即便是在昆仑内门这样的地方,修炼起来也是举步维艰,如同蜗行,打坐一天不过产生少许先天元精矣,要想量变引起质变,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木石打坐完毕,深深陷入了思虑之中。 次日拂晓,天色灰青暗淡,露珠尚且躺在草叶之上打滚,树叶随着晨风轻盈摇曳,木石早已打坐在山岭的青石上面,修炼起了道术。 他信手从青铜指环中取出一块青玉方牌,心念沁入牌中,参悟起了“昆仑飞剑术”。 此术乃是昆仑内门筑基道人的必修功课,木石拿出门内标配的下品飞剑,只是伸出手指在剑身上弹击了一下。 “嗡……”一阵清鸣之音在他的耳旁响起,木石嘿嘿一笑,自然听得出这把飞剑不过是刚刚炼过万遍而已,品质着实一般。 他随手将此剑丢回青铜指环内,又拿出自己亲手锻打过数万遍的道门飞剑,从丹田内抽出一丝先天真元,布注在飞剑之内,按着法门,静静地探查起剑身来。 第一三六章 练剑 ps:看《草珠子》背后的独家故事,听你们对小说的更多建议,关注起点中文网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悄悄告诉我吧! 道门飞剑多为精铁锻打烧造炼成,由于在锻炼过程中,锤击的力道不同、烧炼火焰的温度不同、天地气场的不同、蘸火水质的不同,所以每柄飞剑的内部都有细微的差别,故尔天下的锻器师很难锻造出两柄一模一样的飞剑。 在修炼道门飞剑术时,筑基道人可以将体内的先天真元注入飞剑之内,掌握熟悉剑体之后,便能找到飞剑与自身之间的微妙联系,以做到随心所欲的掌控所使飞剑。 又因筑基道人周身奇经八脉通畅,身躯轻盈,可以依俯着飞剑长时间在空中停留,转折飞行,凌空出击。 昆仑飞剑术总共十二式,筑基、金丹、元婴期各有三式,最后三式却是阳神大成后的法式。 筑基第一式名曰飞剑,第二式名曰回剑,第三式名曰周天。 飞剑乃是飞身持剑刺击,回剑乃是回剑防御之法,周天却是弧行运转技法。 红云阁所处山岭之上,朝阳刚刚露出脸庞,放射出万道金芒。 木石双足虚立,左手剑指轻划,只是肩头微微一晃,背后的飞剑便清鸣一声震响,从剑鞘中一冲而出,飞至前方,他上前一步,右手瞬间握住剑柄,慢慢舞动起来。 但见山岗之上,人影变幻,寒光袭人。一片犹如清泉的飞剑光影迷离,红丝剑穗来回流转,金色晨光穿过剑影,一缕缕照在木石身上,使他的身影变得更为迷幻起来。 忽听得一声呐喊,木石双足一震,腾空而起,手持飞剑向前凌空刺去!在越过十丈距离之后,却见他倒持飞剑又飞了回来,尚未落地,木石俯身剑体之后,向旁侧一转,又跟随着飞剑在半空旋转折回,转了一个圆圈。 至此,筑基三式已然使尽。 木石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子,轻轻落在山石之上,方才吐纳出了一口气息。 初次练习,他抽出一丝先天真元,勉强将三招演练一遍,当即感觉周身力气仿佛被人抽干一般,疲惫不堪。歇息一刻钟后,木石又再次手持飞剑,不断揣摩练习起了昆仑飞剑术。 一月之后,飞剑、回剑、周天三式已被他参悟得熟练之极,可以御空与人以剑相搏。 师尊赤峰道人所传的烟霞飞剑术也修炼得初见成效,可以将云水之气凝聚成飞剑,斩杀一些低级阴性生灵。 只是内丹术“炼精化气”之法依然没有进展,先天真元在任督二脉运行小周天法诀时,腹下丹田并没有产生出任何的变化。 这一日,木石正在红云阁殿堂内打坐静思,耳中听得门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抬头一看,见是三师姐殷梨花抬脚跨过门槛,进入殿堂之中。 “见过师姐。”木石见状,急忙站立起来,拱手施礼言道。 “这些天没见,原来师弟在阁中清心静修。”殷梨花身穿素衣道袍,扬起面庞,娇颜露笑,带着一缕清雅的气息,对木石说道。 “哪里,我不过是闲着没事,打坐消磨时间而已,让师姐见笑了。”木石面现笑容,傻乎乎地望着三师姐,回道。 “师尊让我来叫你一声,说是有事情要询问于你。”殷梨花笑颜再展,乌发飘拂,轻声柔语言道。 “哦,知道了,我这就前去烟霞洞。”木石闻言,低头稍微思量,笑言回道。 二人一起出了殿堂,木石快步沿着石径向山巅走去。 进入烟霞洞后,木石见师尊赤峰道人高坐在石台上,墨绿道衣附体,满头赤发曲卷张扬,赤足踏地,正笑眯眯地望着下方。 “拜见师尊!”木石上前一步,恭恭敬敬行礼后,言道。 “嗯,近来在红云阁可还待得习惯?”赤峰裂嘴发笑,问木石道。 “此阁无论居住、修道都极为舒适,多谢师尊赏赐!”木石施礼回道。 “今日叫你来,乃是关乎修道之事。”赤峰道人摆了摆衣袖,震声说道。 “弟子正欲请教师尊一些修炼的问题。”木石闻言心中一喜,低头回道。 “在修炼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天地灵气跟本不够使用?”赤峰道人双目圆睁,瞪着木石问道。 “啊!确实如此!师尊你又如何得知?”木石面露惊容,张口反声问道。 “非但你是如此,所有修炼内丹术的道人都是这般情景,此界平日里的天地灵气早已不能满足修炼仙术的需求。”赤峰脸庞一阵红白交替,叹息言道。 “啊?这又如何是好?”木石一脸惊愕,心中失落之极,抬头问道。 “无须忧虑,为师今日叫你前来,便是为你解决此事。”赤峰道人复又轻轻一笑,对木石说道。 “啊!还请师尊明示。”木石闻听后欢喜不已,仰面回道。 “新入门的弟子在筑基以后,大多都会去‘大荒之地’一游,寻觅修道机缘,其地宝物甚多,若是得到一些,足以补充修炼所需的天地灵气,只是那里地势险恶,颇为凶险,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横行,稍不留意便会魂飞魄散!命丧黄泉!不知你可愿前去?”赤峰须发丝丝飞扬,睁大眼睛望着木石,语重心长地缓缓言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弟子愿意前往!”木石听后,神色一正,侧头沉思一番,又拱手施了一礼,对师尊言道。 “如此甚好,你回去准备一下,十日后便是前去‘大荒之地’的日子。”赤峰道人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去。 回到红云阁以后,木石将师尊说过的话细细思索一番,知道此行危如累卵、绝不简单,遂取出符笔、铺上符纸、摆好端砚、研磨松墨,开始静心绘制起道门符籙来。 如今他最为擅长的仍然是绘制云符,不但能随意绘制出上、中、下三品符籙,而且操控符籙飞行的范围也大为增加,制出的其它雷符、剑符、护身符亦效力大增,品质提升不少。 数日后,木石在青铜储物指环内堆积了大量的各式符籙,始停下来歇息了一天。其后,他将随身之物一一备好,便整天待在红云阁内盘膝打坐,修炼道术,调整身心,静静等待前去“大荒之地”的日子到来。 第一三七章 大荒之地 到了前去“大荒之地”的这一天凌晨,木石早早收拾好物品,招来大黑牛,忐忑不定地出了红云阁的大门,骑上牛向聚集之地朝阳殿走去。 在朝阳初露光芒的时候,木石已经来到朝陌殿外等候。大殿门外聚集了数十名筑基道人,静静站立在殿外等候。他放眼一瞅,只见年少师兄窦小六赫然站在其中,不由心中一喜,急忙走了过去,小六看见木石,亦是眉开眼笑,与他低声闲聊起来。 时辰不大,一名赭衣道人将众人引入殿内,只见殿堂上方坐有数名金丹道人,正在商议着什么事情。殿堂下方又站有两名道人,却是高灵峰与一名陌生的黄面道人。 此次前去“大荒之地”居然由高灵峰和黄面道人负责引领,黄面道人姓夏名凌,亦是一名筑基后期的道人。 高道人依然板着面孔,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他侧面望见木石站在后方,只是冷冷撇了一眼,便垂目不管不顾起来。 夏道人手持名册,高声点名完毕后,即将名册递送至坐在上方的道人。 金丹道人们看过,纷纷点头,皆站起身来,带领着筑基弟子们向殿外走去。 众人大多都是徒步而行,其中竟然仅有高灵峰、木石两人骑着灵兽,高道人骑乘着一头上阶灵兽螭虎,满面倨傲地走在前列,木石却是骑着无名灵兽大黑牛,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 走过数座山峰以后,来到一处深不可测的山谷前方,又沿着一条云雾迷茫的幽长通道,向山谷深处行去。 三日后,昆仑筑基道人们站于一处高大的宫殿门前,数名金丹道人上前打开大门,引领弟子们进入殿堂,只见殿堂中央垒建有一间不太大的三角形青石房屋。 此时,金丹道人发给每个筑基弟子一枚传送玉牌,上面隐约有一些符文闪动,并令弟子们一个个依次进入三角石屋之内。 木石因排在后列,眼望石屋每进去一人,便光芒闪烁几下,心里觉得颇为怪异。 等他手持一枚传送玉牌,骑着大黑牛进入三角石屋后,抬头向四周望去,只见周围光芒闪耀,白茫茫一片,居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在此时,忽见手中玉牌光华流转,在一阵闪动后,突然光芒大放,将木石、大黑的身形遮掩不现,霎时间踪影全无。 木石只觉头脑阵阵发晕,不由自已地闭上眼睛,在一阵眩晕旋转中向光茫深处飞去。 等他双目一睁,却发现自己竟然待在一片蛮荒之地的山坡上,大黑亦是摇头晃脑,牛目迷离。其地四处烟雾迷茫,日光昏暗,到处生长着一些不知名的怪树异草。 “莫非此处即是‘大荒之地’?”木石心中暗暗猜测道。 此地果然是“大荒之地”一点不假,这次昆仑派筑基道人通过山谷中的传送阵,一个一个被传送到了此地,只是每个人出现的位置都各不相同。 木石首先取出方秀水罗盘,确定方位后,催促大黑牛顺着山坡缓缓向前行去。 山岭之上怪石嶙峋,千奇百怪,不时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兽从他身旁掠过,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奇怪吼鸣! 大黑牛身处在如此诡秘的景色之中,却仿佛如鱼得水,撒开大如老碗的四蹄,驮着木石飞快地向前奔走。 不多时,即赶至一处山岗之上,木石放眼向前望去,只见前方又是一所深谷,谷内乱石密密麻麻地横坚陈列,高矮各异的灌木、荒草丛生其间,草木之中瘴雾濛生,变幻无穷,远处又传来一阵阵的流水拍石之声,似乎谷中有一条大河在咆哮奔腾。 “哞……”大黑牛见此情景,张开大嘴长鸣一声,依然不管不顾,驮着木石傻乎乎向前冲去。 木石坐在牛身之上,连连摇头,轻叹一声后,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任凭着大黑自行向谷内疾行奔去。 一人一牛刚刚冲入山谷之中,但听得四处哧哧之声不断,木石闻听心中吃了一惊,急忙将衣袖一晃,右手中凭空现出一柄青幽幽的飞剑,挡在身前,方定睛向周围望去。 只见在灌木杂草之中,聚集潜伏着数也数不清的黑青色怪虫,皆大如枣核,尖牙利牙,虫面狰狞,将木石和大黑牛包围起来。 哧哧…哧哧……的声音竟然是虫子们的磨牙之音! 个别怪虫居然一口口咀嚼着地面上的顽石,嘴中不住地往下掉落着石沬。 “嗡…………” 突然间,怪虫张牙舞爪,铺天盖地一飞而起,密如天罗地网地一起向木石和大黑扑来! 木石大惊之下将手中飞剑舞动的密不透风、滴水难进,剑刃击在虫身之上,只听得嘎嘎之声连绵不断,虫影四处乱飞,霎时之间,人虫大战在一起! 怪虫甲壳极为坚硬,上品道门飞剑击在上面亦极难斩杀!仅能将其击落地面! 木石舞剑防御一阵后,抽出一缕心神笼罩住大黑牛,却见此牛摇头摆尾,胡乱撞击扫落不少怪虫。 怪虫扑到牛身上面以后,露出如同利刃的锯齿撕咬时,大黑牛身上只是黑色光芒闪烁几下,便震落一层虫子,未想大黑牛的防御能力竟是如此之强! 木石见此景象,顿时安心不少,遂两腿一催,驱使着大黑向外冲去。 半个时辰后,木石行至山谷深处,四周的怪虫依然成千上万,将天空遮掩的难见天日,前仆后继不停向他冲来! 木石未想此虫如此难缠,不由心中烦躁!忽然,他灵机一动,伸出左手在空中划了一只鸟形图案,又将左腕一震,瞬时从腕上大日烈焰金刚环中飞出一只火鸟,啼鸣一声,振翅向虫群飞去。 火鸟飞到半空,轰的一声爆裂开来,在天空中现出大片赤色火焰,将虫儿包裹其内,剧烈燃烧起来! 怪虫碰触到赤色烈焰后,立即招架不住,纷纷从半空坠落到地面,密密麻麻地落了厚厚一层! 其余残留怪虫见此情景,皆转身向远处逃遁而去,一时之间,空中竟连一只虫子也不剩,复又露出了昏暗的阴沉天日。 木石眼望着满地的怪虫尸体,不禁心中骇然!未料到刚刚进入“大荒之地”,便遭遇到怪虫袭击,也不知日后还会遭遇何等怪事? 看来师尊赤峰道人警示之言真实无虚,从此以后需当万分小心方好。 第一三九章 犼 正在此时,大黑牛一声怒吼,从身上冒出一团黑光,亦将木石包裹其内,从外面再也无法看清光圈内的情景。 半空中的鬼灵纷纷乱声嚎叫,扑击在黑光之上,牙咬爪撕,想要进入黑色光圈之内! 无奈黑光好似精铁一块,坚韧之极,任凭外面的鬼魅牙咬爪撕,自是稳稳不动,难以撼动。 木石骑乘在大黑牛身上,自然无法看见黑光外面的情景,索性双目一闭,任凭大黑在密林奔腾起来。 大黑牛放出黑色光芒以后,四蹄又是胡跳乱蹦,老碗大的牛蹄上竟然冒出黑色火焰来,踏在岩石之上竟能熔化顽石,留下蹄印来! 蹄下生出火焰后,大黑立即撒开四蹄,向外狂奔起来,只见密林之中,一头大黑牛横冲直撞,屁股后面扬起一股冲天烟雾,绝尘而去! 在它身后,又有一群妖魔鬼怪飞在半空紧紧追逐,口中不断尖声怪叫,不肯放弃! 数之不尽的鬼魅整整遮掩住了半边天空,令人惊骇之极! 谁知半个时辰之后,居然被它逃窜出鬼魅密林,来到一处开阔的绿茵草地上。 此刻,大黑见四周再无一个鬼灵踪影,遂放缓脚步,浑身的牛毛上下抖了一抖,收起防御的黑光和蹄下火焰,摇头晃脑,慢悠悠地在草地上散起步来。 木石和小猴灵魈从黑色光圈中露出身形后,尤自惊魂未定! 寸许高的灵魈紧紧爬在他的肩头,猴爪遮目,耍赖不肯起来。 木石侧目环视周围情景象,见此处乃是一片青绿草地,再无一棵树木生长,始放下心来。 他一催大黑牛,一人二兽又缓缓向前行去。 一日一夜之后,木石将损耗的雷符全部补足,随即骑着大黑又向“大荒之地”西方行去。 到了此时,他心中愈加谨慎起来,起身时便激发开数张灰色云符,将自己和大黑的行踪完全遮盖起来,人、牛悄悄躲在云雾之中,以极慢的速度缓缓向前行进。 在外人看来,这只不过是地面上凝聚的一团迷雾在随风飘移罢了。 约过了七八日,在一座峡谷的底部,一时尘土飞扬,人喊兽吼嘶鸣,却见一老道、一黑牛与一灵兽搏斗混战在一起! 正是木石行至此处,与一头灵兽迎面冲撞在一起,实在躲避不过,才舍命与此兽厮杀起来。 灵兽龙头兽身,头生鹿角,颈后须发随风飘拂,通体鳞甲,竟与传说中的上古神兽“犼”十分相似。 只见它阔口大张,朝天怒吼,吐出一道道音波,向木石、大黑牛冲击而来。 木石立于地面,左手持白云盾挡于身前,音波冲击在盾牌上面,嗡嗡作响,直震得他连连后退! 大黑却牛头一转,蹿至“犼”的尾部,犄角一挑,直向此兽的后腰刺去。 “犼”将身躯曲摆避开牛角,回首又怒吼一声,吐出一道音波向黑牛身上击来。 大黑牛仰头向天长嗷一声,身上牛毛抖动,身上泛出一片光芒,便将音波拦挡在外。 “此牛真是皮粗肉厚,防御竟然如此骇人听闻。”木石心中暗暗赞道! “飞剑!” 他复又一扬手中道门飞剑,口中呐喊一声,使出昆仑飞剑第一式,携盾持剑飞身而起,直向灵兽头部点刺而去。 白云盾经木石多次锻炼,早已非同以往,尤其是在内部布画云符以后,整个盾牌入手轻飘飘如同无物,又坚硬难以摧毁,故而木石携盾飞行丝毫无碍,反而能够借助盾牌飘移转折滑行。 “犼”兽见飞剑袭来,大怒之下,抬起右爪拨开剑体,猛然向木石一头撞来! 木石左手持盾护在身前,两两剧烈撞击在一起。 “轰……” 只听得一声震天巨响!木石竟被撞出五丈开外。 “周天!” 他口中又厉呼一声,使出昆仑飞剑术第三式防御之技,在空中与此兽周旋缠斗起来。 片刻之后,半空中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犼”兽与木石二次撞击在一起! 此次人、兽在空中一阵翻滚后,皆下坠落到地面之上。 “犼”身躯左摇右晃,四肢弯曲蓄力,正欲发力纵身跳起扑击! 却见木石嘴角一翘,嘿嘿笑了两声,只是用脚在地面上一跺! 霎时间,“犼”兽身下竟然松软下陷起来,此兽一时不防,扑哧一声竟然跌倒在地,陷身在地坑之中。 旁边的大黑牛双眼一瞪,见时机难得,立马跳踉而起疾奔过来,只是将牛头一扭,用犄角抵住“犼”兽肚皮底下,发力猛得一挑! 可怜此兽嗖的一下被疯牛抛掷到半空! 正在此刻,木石持剑飞身纵起向“犼”兽刺去! 只见寒光一闪,尚未等此兽明白过来,锋利之极的道门上品飞剑便已插入它的胸膛! “犼”兽中剑后,双目怒睁,张口向天狂吼一声,身躯胡乱扭曲,当即仰面朝天从空中掉了下来,啪的一声摔落地面。 未等木石、大黑赶上前去,忽见灵兽“犼”身躯发出团团七彩光芒,在一阵幻化中慢慢消失了身影。 “灵珠!” 木石口中一声惊呼,未等大黑牛反应过来,急忙飞身一跳,在地上抓起一颗大如核桃的珠子,举在眼前仔细观看起来。 灵珠正是“犼”兽死去后幻化所留,此珠通体散发着七色光芒,不停变幻颜色,迷人眼目,其内光彩流动,果然蕴含着大量的天地灵气。 “难道此珠是中阶灵珠?” 木石细细查看后,见灵珠蕴藏的天地灵力比“虎魄珠”要充盈得多,大约一颗珠子可抵百颗低阶灵珠,不禁心中窃喜,暗暗思量道。 “哞……” 大黑牛一见灵珠,双目通红,嘶鸣一声,犟着脖子,撒开四蹄,径直向木石冲撞过来,预谋抢夺灵珠。 木石却翻身一跳,跃至偏旁,手举着灵珠,嘿嘿发笑,与大黑牛在山谷中嘻戏起来。 直至木石喂给大黑十多颗“虎魄珠”后,此牛才将犟劲收去,鼻中呼哧呼哧不断吞云吐雾,极不满意地圆瞪牛目,慢腾腾跟在他的身后,一人一牛再次向峡谷深处探寻行去。 第一四一章 灵寿树 大黑牛躲避在黑光中独自修炼,直至三日后才将周身光芒散去,显露出了身形。 不过,由于上阶灵珠蕴含的天地灵气太过庞大,它只炼化了其中一小部分,故尔刚一露出身形,便牛头接连摇晃,口中打嗝不已。也亏的它皮厚肉糙,方能承受得了。 木石见大黑修炼完毕后精神抖擞,毛色更加油黑发亮光顺,知道笨牛收获不小,遂站立起来,招手呼唤它过来。 大黑牛瞅见木石召唤,满面笑容乐颠颠地跑到跟前,任凭他骑乘而上,驮着木石一路小跑,向峡谷外奔去。 “大荒之地”终日天空乌云密布,阴冷灰暗,瘴气雾霾随处可见。这一日忽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直刮得漫天尘埃飞扬,枯枝败叶胡乱堆积。 木石此时正骑牛行走在一片丘陵之中,见天色大变,急忙在山岗寻觅了一个天然山洞,藏身洞中躲避飓风。 “呜…呜…呜……”山洞外呼啸呜咽之音绵绵起伏不绝,狂风直吹了一个时辰方才作罢,四下里鸦雀无声,复又清静下来。 恰巧正在此时,从远处传来了一阵人声嘈杂之声,流入木石耳内,他侧耳细听之下,似乎有人在外面发生争吵打斗? 木石听罢,收敛心思提起精神,闭住气息放轻脚步,悄悄走出山洞,向争吵之地潜伏行去。 他躲藏在数块错乱相杂的怪石背后,微微抬头向前望去。 只见离他二十丈开外左右,有两名道人手持飞剑,腾身半空,正狠劲搏杀在一起,一旁又站立着一名黄面道人,脸露讥讽之色正指指点点。 木石定睛一瞧,见与人搏斗的一名道人竟然是小师兄窦小六,黄脸道人却是此次带队的筑基后期修士夏凌,当下心中发急,不由口中大喝一声,纵身奋力一跃,跳至三人面前。 “咦?哪里来的货色?竟敢在此撒野!”黄面道人大喝一声,迎上前来。 木石却是未理夏凌,他双手一晃,左手持盾,右手持剑,跳至正在搏杀的两人中间,架开两下的飞剑,震声大喝一声,分开两方道人,询问小六究竟为了何事与人争执? 窦小六见到木石,不禁喜出望外,收起手中飞剑,上前来将事情发生的缘故一一道来。 小六自从被传送进“大荒之地”后,亦是独自一人在周围探寻宝藏,在经历诸多险境和妖魔鬼怪后,他一路窜逃至此地,偶然发现了一棵灵木幼苗,名曰“灵寿树”,据说吃了此树结的果子后,可以增添人的寿命,乃木中神树。 虽然此棵“灵寿树”尚还是枝幼苗,树体却能源源不断地生出天地灵气,简直就是一颗活的天生灵珠,在其旁边打坐修炼、参悟道法境界自然会突飞猛进,又解决了此界天地灵气缺乏的问题,对于修道人而言,自是视同珍宝。 小六见到“灵寿树”幼苗,喜不自禁,匆忙将其移植在青铜储物指环之内。谁知一时未曾留意,被一名道人和夏凌窥见此树,因此才相互抢夺起来。 木石闻听之后,嘿嘿一笑,言道:“未想昆仑派的内门弟子,竟然也会做出如此强取豪夺之事!” “哼!发现宝物者本就人人有份,何来强取豪夺之说!”出剑搏斗的那名新入门的道人鼻中出气,圆睁双目,强词夺理言道。 “凡事先到先得乃是至理!况且我已将此物收入囊中,岂能拱手相让予你?”窦小六满面通红,争辩说道。 “呔!这里哪有你这新人说话的份?什么先到先得?岂能凭你一人在此信口雌黄?”黄脸道人夏凌上前一步,面色倨傲,伸手一指木、窦二人,发声叱道。 “哈哈!莫非有人见物迷了心窍,起了坏心,想要谋害同门夺宝?”木石闻言脸色一正,放声两句,驳斥问道。 “哼!刚刚入门就这样狂妄自大,少不得要教训教训你这新人几下!既然你要给我安上谋害同门的罪名,那就在‘大荒之地’中落实吧!我倒要看看,敢顶撞前辈之人有何嚣张之处?”夏凌听闻木石所言,勃然大怒,沧啷一声飞剑出鞘,面露狰狞之色,飞身直向木石疾刺而来。 “嘎……”木石站立当中,身形微侧,两腿由虚步变为弓步,左手持盾直迎了上去,剑、盾两两相撞,发出一阵刺耳难听的金属摩擦声音! 仅是一招,木石竟然直接被此人一剑击得倒飞出数丈之远! 他在半空翻转几周,复又腾身持剑,不管不顾向前扑来,瞬时间二人搏杀在了一起。 小六见状,扬起手中飞剑,亦是飞身而起,又与先前那名道人狠劲厮杀起来。 一时间,只见空中人影翻飞,幻影迷离,剑芒四射,寒光凛冽,金鸣铮铮,撼人心魄,尔呼我喝,怒不可遏。 夏凌本是筑基后期道士,一身道家真气自在筑基初期的木石之上,后期道士运行一周先天真元相当于初期的三倍之多,因而在他接连进击之下,木石被迫只能不断后退、奔走周旋。 “小儿,看剑!”夏道人大喝一声,腾身空中,飞身疾速向木石当胸刺来! “周天!”木石却在空中不断变幻身形,避让卸力缠斗,好在他手中的白云盾亦是上品法器,防御起来十分严密,纵然如此,对付起夏凌来仍是颇为吃力,难以招架! 木石再次被夏凌一招击出数丈后,无奈之下,腾出右手,从怀中摸出数张云符,口中念念有词,抛至空中激发开来! 顿时,半空中突然升起漫天云雾,白茫茫一片,将周围景象遮掩得朦朦胧胧,不能见物,木石避身其中,隐藏形影,时而偷袭,时而退让,却与黄面道人夏凌捉起迷藏来。 “竟然懂得符籙术,可惜不过只是顽童嘻戏的玩意!”夏凌面露讥讽嘲弄之色,抽出一丝真元注入剑体之内,剑身居然飞出大片剑芒,穿过云雾,将方圆十丈之内照耀得毫发毕现!清晰之极! “拿命来!”夏道人复又凝睛望见木石踪影后,一摆手中亮晶晶的飞剑,冲天而起,犹如一头飞鹰般恶狠狠地向他当头扑击刺来! ; 第一四三章 云雾地穴 “老师弟,快看!哪些人是一起来的同门师兄弟吗?” 窦小六遥遥指着前方,对木石言道。 木石抬眼一望,见前方荒凉的沙地上人影晃动,约有二十余名道人匆匆行来。 “不错,果然是一起同来的道友,走了这么久,终于碰到他们了。” 木石展颜一笑,开心言道。 不多时,二十多名筑基道人赶至木石、小六跟前,不料先前与木、窦二人发生争执的黄面道人夏凌亦在其中,此时人多眼杂,他瞧见木石二人,脸色阴沉,只是鼻中哼了一声,闭口不言前面抢夺灵木之事。 木石见此,哈哈笑了两声,上前与众位同门道人打了个招呼,便与小六加入人群之中,一起奔走起来。 昆仑门中禁忌同门相残,在众目睽睽之下,夏道人绝对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他们二人下手,故此木石和小六才大胆地随众而行。虽然时不时有夏凌阴冷的目光窥视过来,木石只是满面笑容地与其他道人私聊,恍若未曾看到一般。 昆仑派内门的筑基道人一路急行,赶至一处极为险峻的峡谷前,只见在峡谷边沿的一座高台上,此行的领队高灵峰正骑乘在一头螭虎身上,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峡谷深处。 “高道友,我已遵命将遇到的筑基道人带到这里,只是还有十多名道人未曾见到。” 夏凌一见高灵峰,露出满面笑容,曲意逢迎地上前言道。 “嗯!二十多人足矣!” 高灵峰闻言精神一振,转过身来,将众人逐个看了一遍,面无表情地说道。 随后,高、夏两人带着筑基道人向峡谷之内行去。 此条峡谷高深险恶,道路崎岖难行,众人只能寻着一些明显裸露的岩石,跳来蹦去,缓缓进入峡谷底部,谷中又有一条湍急的河流,绿幽幽的深不见底,哗啦啦地汹涌向前奔腾。河水拍击在两岸坚石之上,水花四溅,湿人衣衫,不时从半空悬壁上危石坠落,轰隆作响,滚入河中。 众人提起万般精神,小心翼翼地跟随着高、夏二人向峡谷深处行去,约过了半日光景,始来到一处开阔地带,周围生长着大片的奇异树木,显得幽暗诡秘。 在一处靠近崖壁的底下,不时有濛濛云雾升腾,飘摇而上,使人难以看清楚其中景象。高灵峰将手一挥,筑基道人们皆停了下来,一起向前望去。 云雾缭绕处乃是一个地下洞穴,洞内黑咕弄咚,也不知里面藏匿着什么东西? “正是此洞!” 高道人从怀中摸出一张旧黄纸页,欣喜言道。随后,他命人将洞口包围起来,自己却眉头紧皱,围绕着洞穴来回不停行走。 “高道友,不知何事作难?” 夏凌上前一步,问道。 “唉!我虽知此洞中有宝,但对于其中情况一无所知,又恐怕有妖魔鬼怪藏匿其内,故而再三思量。” 高灵峰冷颜皱眉,回道。 “这有何难!只需差遣一个弟子下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夏道人嘿嘿发笑,嘴角一撇,言道。 “不知哪位筑基弟子愿意打头阵?下去探一探地下洞穴中的情景?” 高灵峰站立在高台之上,张口问道。 “……” 底下的筑基初期道人皆面面相觑,明白其中凶险,竟无一人应声回复。 高、夏二人见状,低声私语一阵,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你,先入洞中查探一番。” 高灵峰抬起手来,居然一指木石,高声言道。 木石闻言一愣,不知为何专门指他一人?心知其中或有问题,但当着众人之面,并不好出言冲撞此人,毕竟他乃是此次领队之人,只好一催大黑牛,上前几步走出队列,默默低头思量起来。 “此地明明凶多吉少!为何只遣木道人独自下入洞中探查?” 小师兄窦小六双眼一睁,心中不服高声问道。 “木道人老成持重,精通道术,自是不二人选。” 高灵峰转头看了小六一眼,面无表情地言道。 “高道友的话你竟敢不听!莫非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夏凌双目一瞪,呵斥小六言道。 “你…你…你……” 窦小六年青气盛,竟被此人所言气得说不出话来! “夏道友何必与年青人争论长短?” 木石脸色一沉,发声问道。 “咦?莫非你要抗命不遵?” 高灵峰伸手取出一枚腰牌,举在面前,发狠厉声喝道。 “呵呵!不就是进入洞穴查探,有何之难?我去便是!” 木石心知与高灵峰有些冲突,此人性情偏执,傲慢刻薄,此刻实在难以与其翻脸争辩。 “老师弟!” 小师兄窦小六心中发急,担心叫道。 “不妨事,我去去就回。” 木石摆了摆手,朝小六说道。 言罢,他骑乘着大黑牛,缓缓向云雾缭绕的洞穴内走去! 木石刚一进入洞口之内,只觉四下云雾茫茫,仿佛进入迷宫之中,洞穴里又光线全无,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不时从深处飘浮出一股股潮湿的雾气,冷飕飕侵人身骨。 他勒定大黑牛,运起“千里目”仙术,向前望去,只是洞内大小顽石横列,洞壁怪石起伏凹凸不平,一条蜿蜒通道直向地下深处通去,其内雾气濛濛,不能看个清楚,加之洞中怪声呜咽,着实令人心惊胆寒。 木石定下心神,双手一晃,左手持盾挡在身前,右手紧握飞剑,骑乘着大黑牛,不慌不忙向洞穴深处行去。 约走了一个时辰,洞中寒气愈来愈盛,他从腹下丹田中抽出一缕先天真元,沿着任督阴阳二脉运转小周天心法,护住心脉抵御寒冷气流,又向前走去。 此时,洞中道路越来越难于行走,木石翻身从黑牛背上跳下,踩踏着一块块顽石,徒步行走起来。 又往下走了约十里有余,洞穴中的地势变得极为恶劣凶险,洞顶、地上更有一根根石笋相对生长,并有上下相接连在一起的笋柱粗如瓮缸,洞中滴水之音连绵不绝於耳,静心听去,恰似在地府中有人弹奏乐曲一般。 “叮咚…叮叮咚…叮叮咚咚……” 木石止住脚步,侧耳聆听着滴滴泉水击打地面之声。 突然,前方一根石柱顶端黑影闪动,露出一物,双目血红,悄无声息地疾飞过来,扑翅张嘴,露出两排尖牙,直向他袭来! 第一四四章 人面怪物 木石察觉黑影,心中一惊,急忙避身于白云盾中。 “嗵!” 黑影撞击在盾牌之上,反弹而出,直接向外飞去。 “哗啦啦……” 石洞之中,受到黑影撞击声的干扰,霎时间飞出数以万计的黑影,睁着血红的眼睛,扑闪着双翅,直向木石扑来。 木石匆忙之间,只来得及将身躯伏得更低,藏在白云盾后躲避黑影。 “咚…嗵…啪……” 只听得撞击声接连不断,约过了一刻钟,黑影方才向外飞得一只不剩,四周除了滴水声,再别无杂音。 原来,栖息在洞中的大群蝙蝠被木石惊扰,纷纷从顶壁一飞而出,看似气势惊人,令人胆颤心惊,实则对他并没有丝毫危害之处。 木石缓缓从盾牌后面站立起身体,长长吐出一口气息,他稳定心神,继续向深处走去。 突然,一个白面鬼魅从石壁裂缝中一闪而出,飞身张开利爪,直向他迎面抓来! “呔!” 木石向旁边侧身避过鬼爪,口中大喝一声,手起剑落,将白面鬼魅劈为两半! “啊……” 鬼魅惨叫一声,化作一股青烟,消散于半空之中。 他舞剑护住前后,凝神向四下望去,周围却无一个鬼物现形。 木石顾虑重重,如履薄冰般慢慢向前迈进,此地既然有鬼魂出没,想必不止一只!鬼魅善于藏匿身形,要想发现着实不易。 “嗖…嗖…嗖……” 果然,从一些黑暗的角落里又蹿出四、五个鬼魅,有白面的,亦有乌面的,有年青的,也有年老的,奇形怪状,双目血红,齐声嘶吼,张牙舞爪,直向他扑来!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周天!” 木石念动咒文,使出昆仑飞剑第三式周天,飞身半空转折周旋,与几个鬼魅缠斗搏杀起来。 此类鬼魅似乎境界颇低,在与木石搏杀数周后,纷纷被他一个个打得魄魂消散,大黑牛却只跟在后面,直看得摇头晃脑,兴奋之极。 “嘎嘎…嘎嘎……” 忽然间,洞穴中又响起了一阵铁爪抓地摩擦之音! “呼…哧…呼…哧…呼……” 紧接着,隐约有种几乎听不到的呼吸声响起,连绵不绝,一头怪异的阴性生物突然出现在洞穴之内。 木石定睛望去,只见它长着一副人面模样,狰狞恶容,却生成一条兽形身躯,四爪钩地,偏又肩生双翼,不停上下扇动,风云浮动!其前爪不住刨地,口中又发出难以听懂的支吾之音! “这是什么怪物?为何长得如此怪模怪样?”木石见其异形怪状,不禁心中暗暗思量道。 “小子何人?竟敢闯入吾之领地!莫非是嫌弃命长了?”怪人口中胡乱支吾,却向木石识海中传来一道意识,问道。 “我乃昆仑道人,无意之中进入此地,实不知这里乃是阁下属地,还请多多见量!” 木石垂下手中飞剑,微露笑容,点头示好回道。 “呸!好个不要脸的道人!尔等在‘大荒之地’也不知斩杀了我多少儿孙?四处强抢宝物!居然满口仁义道德?个个还要装作如同圣人一般!真是恬不知耻!” “拿命来!” 人面阴性生物一听木石说是昆仑道人,不禁勃然大怒,口中胡乱支吾,越说越怒从心头起,张口向外喷出一道乌光,直向他打来! “轰……” 木石抬起白云盾一挡,乌光打在盾牌之上,发出一声震天巨响,他竟被击得翻飞而起,撞在洞内岩壁之上,又重重摔落在地面洼处。 “此物难敌!快走!” 木石挣扎着抬起身来,见大黑牛恰巧正在身旁,奋力一跃,爬在牛背上,大声喝道。 笨牛知道此刻危急,浑身牛毛乱抖,放出一团黑光,四蹄火焰自生,驮着木石疾速向洞外飞奔起来,屁股后面扬起一缕烟雾,转眼间已跑得不见踪影。 “哼!想跑?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人面怪物鼻中吐纳云雾,铁爪刨石火星四溅,双翅一展,竟腾空而起飞了起来,直向着一人一牛追去。 木石伏身在大黑身上,收了盾、剑,伸手从怀里抓了一把纸符,看也不看,激发开来,向后扔去! 只见洞穴之内,电闪雷鸣,火光四耀,烟气云雾,乱声四起,真好似点燃火药雷炮一般,骇人眼目,震耳欲聋。 眼见大黑牛已蹿逃至地穴洞口,未料身后人面怪物亦将追至,它张开大口一吸!瞬时间洞中狂风大作,一股惊人的飓风裹住木石和大黑牛,直将他们向洞内吸去! “啊……” “哞……” 一人一牛发出两声惨呼,飘飘摇摇直向洞内深处坠落而去。 “哈哈!外面竟然还有帮手?这几日口中清淡之极,正好当作下酒菜,一起吃了!” 人面怪物一见洞口埋伏有诸多道人,不惧却喜,忽闪几下翅膀,一飞冲天,现身于地穴之外! “飞剑!斩!” 高道人口中一声令下,二十多名筑基道人手持飞剑,腾身而起,犹如飞虹电芒,错综交杂,纷纷向怪物疾刺而去! “嗷呜……” 人面兽形生物大口一张狂吼一声,吐出一圈乌光,一起向昆仑筑基道人打来! “啊…呀…哇……” 筑基道人被乌光打中,皆被震得向外翻滚,一时间竟然有七、八名弟子口吐鲜血,倒地吟呻一片! “嘿嘿!派人入洞即是引你出来!果然上当!真是没有脑子的蠢货!” 高灵峰看见人面兽身生物,喜不自胜,笑面低声言道。 却见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套符籙,哗的一声朝人面怪物拋扔出去,眨眼之间天空七彩光芒大放,凭空现出一座阵法,牢牢将此兽困在阵中。 人面异兽被困于光阵之中,愤怒若狂,不停地冲撞七彩光幕,弄得巨声震天,无奈却始终不能冲破光阵。 恰在此时,七色光阵一阵闪烁,竟从中浮现出无数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索、棍、锤、箭、铲、锏、戈、槊,钯、环,十八般兵器如穿梭似的,周而复始不绝向此兽打来! 第一四五章 九叶灵草 “叮当…轰隆…嗡嗡…噼啪…珰啷……” 诸般兵器击打在人面兽身生物身上,发出一阵阵金铁交击振鸣之音,不绝于耳! 人面怪物抖动鳞甲,任凭七色光阵里的千万兵器击在自己身躯之上,竟然丝毫无损! 怪物怒睁双目,眼睛里流露出一股冰冷的光芒,只见它张开大口,吐出道道乌光,笼罩住光阵中的十八般兵器,互相争斗起来。 光阵之内,各式兵器绽放着耀眼光华,不住往人面怪兽身上打来,砍、刺、削、勾、缚、砸、射、割,击在怪兽身上叮当作响,无奈此兽皮糙肉厚奈何不得,只能堪堪将它困于阵中。 时间一久,人面怪物愈加狂躁震怒,忽见它周身光芒闪烁三次,身躯竟然伸缩膨胀起来,转眼间兽身竟暴涨到六丈左右,其纵身一跃,蹿至光阵边沿,探出一爪猛力向光幕抓出! “嗡……” 七色光阵的光幕不住闪耀变化,一瞬间竟然晃荡起来,受此兽奋力一击,险些破裂而开! 高灵峰见此般情景,冷冷发笑,不慌不忙取出一个小玉匣,执在手中,对准人面兽身生物,准备随时抛掷出去。 “嗡…嗡…嗡……” 人面怪物不停地在光阵中扑击冲撞,爪击头撞!阵法外沿的光幕愈来愈显得暗淡稀薄,其中诸般兵器的数量也逐渐减少,似乎不堪重负,难以支撑! “轰……” 在怪物连续发力猛击之下,七色光阵终于破裂碎散,爆炸开来,到处光芒乱射,一片烟山雾罩,它蹿至空中,冷冰冰的眸珠紧紧盯着眼前的筑基道人,张口吐出一片乌光,向众弟子一起打去! “啊…啊…啊……” 数名筑基道人被乌光狠狠打中面目和胸口,发出凄惨痛苦的喊声,全身乌黑,口吐白沫,倒在地下生死不知! 此时,人面怪物猛地飞身纵起,面目狰狞,犹如恶魔降世,探爪端直向高道人抓来! 高灵峰见状不住后退,脸颊皮肉接连跳动数下,他急忙一扬手中玉匣,打开匣盖,竟从中飞出一枚寸许长的迷你飞剑,见风即长,眨眼间变成一枚三尺飞剑,凝聚天地灵气,散发着耀目光芒,悬在空中金碧辉煌,骇人之极! 人面兽身生物窥见飞剑,不由浑身颤抖不已,嘶吼一声,扭头便欲转身逃避遁走! “金元剑精!疾!” 高灵峰口中诵咒,伸手向前一指,却见此剑只是一个闪动,便飞至人面怪物头顶上方,哗的向下一劈,霎时削掉了怪物少半块头颅! “嗷呜…嗷……” 人面兽身生物惨痛嘶鸣一声,顿时从空中坠落而下,掉入云雾濛濛的地穴之中,不见了踪影。 且说木石和大黑牛被狂风裹住吸入洞穴后,一直向下掉入深渊之内,摔得仰面朝天,呲牙裂嘴,痛呼不断!多亏有大黑牛发出的黑光护佑,方才没有一命呜呼。 木石、大黑牛挣扎着爬起身体,向四面望去,深渊内依然黑漆如墨,阴气弥漫,唯有靠近里面的方向有一座高台,台上也不知放置着什么东西?绽放出一片片五彩光华! “莫非这里真有宝物?” 木石心中一动,缓缓向高台走去,大黑牛鼻子偷偷嗅了几下,亦跟在他的后面向前走去。 来到高台之上,木石定睛一看,只见石台中央生长着一棵九叶灵草,枝叶不住扭曲翻转,放射出无尽光芒。 “仙草?” 木石眼见此草四周云气翻飞,缭绕不断,不禁张口惊呼叫道。 “哞……” 大黑牛一见此草,狂吼一声,眼中红光闪烁,仿佛发了疯似的,不管不顾撒开四蹄,冲到九叶灵草跟前,牛嘴大开,涎水垂地,三下五除二将此草啃食得一干二净。 “惨了惨了!可惜这株仙草了!竟然被大黑偷吃了,这真是‘老牛吃嫩草,一口都不剩!’可惜啊……可惜!” 木石来不及阻挡黑牛,连声痛呼,面现惋惜之色,张口叹道。 大黑牛急不可耐吞食九叶灵草之后,牛毛抖擞,通体乌光大放,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光球,将它遮掩包裹在内,使人无法看清里面的景象。 约过了一刻钟后,笨牛收了黑光,露出牛身,居然满面笑容,得意地哼哼起来。 “哼!” 木石一甩衣袖,作出一副气恼的模样,转身下了高台,大黑牛见状悄悄跟在后面,一起向外走去。 他见笨牛跟了上来,也不去计较它吃了九叶灵草,复又笑呵呵地纵身跨上牛背,脚下一催,一人一牛又慢慢向洞外行去。 方才走过少许路程,谁知又从空中急速坠落下一物,直朝木石的头顶砸来! 木石一时慌张之下,匆忙将白云盾置于前方,抵挡袭来之物。 “嗵……” 只听得一声巨响,木石、大黑牛被撞得倒退出三丈开外,方才稳住身形。 他抬头望去,见下坠之物亦被反弹至洞穴顶端,复又掉在地面之上。 此物赫然正是先前遇见的人面兽身生物,此时被高灵峰用“金元剑精”削去半个脑袋,坠入洞中,却早已奄奄一息,行将离世。 它抬起头颅,睁开独目看着道人、黑牛,胡乱呜咽数语,跌倒在地一动不动,已然断绝了口中气息。 突然,地上的人面怪物身躯光芒一阵大放,兽身越来越显得模糊不清,忽的一下凭空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颗珠子悬浮在半空,不停地旋转放射出五彩光芒。 “哞……” 大黑牛故技重施,正欲冲上前去,抢夺珠子! 不料这次木石早有防范,腾跃飞身而起,抢先一把抓住五彩珠子,收入劳官穴中的虚灵珠内。 笨牛气得四蹄乱蹦,打滚撞墙,胡乱撒泼,不肯罢休。 “咦?我怎么突然觉得你十分古怪?好像与往常有些不同?这是什么原因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木石睁大眼睛,仔细看着笨牛,质疑它问道。 大黑牛闻听此言,顿时收了脾气,贼眼咕噜四下乱转,不肯正视木石。 “算了算了,你偷吃了仙草是你的缘分,我也不与你计较,此地阴暗险恶,还是早早离开为好。” 木石将手一招,唤来笨牛,复又骑乘在牛背上,向洞穴上方走去。 ; 第一四七章 命悬一线 “是谁?鬼鬼祟祟的算什么东西?” 木石持盾挡在身前,露头高声叫嚷道。 “嘎…咯嘎……咯…嘎咯……” 漫天黄沙里依旧连连怪笑,尖细、沙哑的声音拧绕在一起,使人毛骨悚然。 “呵呵!看来阁下不过是鸡鸣狗盗之徒罢了,只会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偷袭!” 木石呵呵发笑,单手一捋短须,朝着半空言道。 “小子,莫要张狂,识相的就赶快放下身上的财物,脱光衣服滚蛋!否则到时候后悔可就晚了!嘎咯…咯嘎…嘿呵……” 风沙中又传来一阵怪异的笑声。 “嘿嘿,没想到在‘大荒之地’中也有盗匪出没,真是出乎意外啊!” 木石依然面带微笑,嘲讽言道。 “哼!好大的嘴劲,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来试试阁下的真本事!” 漫天黄尘中话音刚落,便见从中飞出无数的青色剑芒,直向木石、窦小六袭来! 小六见状,凝神聚气,将一把道门飞剑舞动得密不透风,仿佛一团光影,拨挡着袭来的剑芒。 木石亦运起回剑式,左手扬盾,右手舞剑,将飞袭而来的剑芒一一击落。 一时之间,场中风沙飞扬,枯枝败叶乱舞,剑芒寒光四射,叮当响成一片,加杂着怪异诡秘的笑声,木、窦口中的呐喊声,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突然,半空中光影闪烁,显现出一团巨大的光罩,从空中一拢而下,顿时将木石、小六二人困在其中! 木石只觉得眼前一花,霎时间没有了狂风黄沙枯枝,平地之上竟然升起了一片迷迷茫茫的云雾,将他和小六笼罩在其中。 “小师兄,我们被阵法困住了。” 他停下脚步,凝神静气,小心翼翼地察看着八方的景象,放声对小六说道。 话音刚落,便见光阵忽然晃动起来,云雾瞬间分向两旁,露出了密密麻麻的刀枪剑戟,明晃晃耀人眼目,一起向二人打来! “十八兵器阵!” 木石口中大叫一声,顿时乱了手脚,他急忙跃至小六身旁,两人背部紧紧相靠,神情凝重,将手中道门飞剑舞得泼水不进,全力防御起来。 “十八兵器阵”阵如其名,阵法依靠注入的天地灵气能产生无穷无尽的十八般兵器芒气,连绵不绝,端的厉害之极!据说如果灵气充足,足以困住金丹初期境界的道人。 兵阵中光华接连闪烁,变幻出成千上万的各类兵器,裹住二人,源源不绝地凭空打来。 “好贼!竟然这般狠毒!老师弟莫急,看我轩辕峰法宝!” 此时,窦小六口中大喊了一声,只见他左手晃动,拿出一个龟壳状的法器托在手中,口中念念有词,诵起咒文来。随着他的咒语声,只见那龟壳渐渐地发起亮来,忽的一下飞在空中,化作一个龟形光罩将二人护在其中,不停地旋转起来! 十八般兵器袭击在龟甲之上,皆被圆转之力引至偏旁,一一化解。 “咦!这是何物?” 木石立在龟壳光罩之内,眼望着外面各类兵器被旋转之力化掉,口中啧啧称奇。 “这是师尊青渊道长赠予我的防身法器,名为‘玄武甲’,乃是他以前在内门所用之物,听说是用罕见的灵兽外壳炼成,属于防御类的道门法器。” 窦小六脸上露出一副尊崇的神情,缓缓地对木石解释言道。 “哦,师傅的炼器术果然高明,此甲玄妙精奇,一劳永逸,对付起‘十八兵器阵’来绰绰有余。” 木石闻言,不禁张口赞叹言道。 “只是‘玄武甲’胜在防御,毫无进攻能力,我们想要出去恐怕难上加难!” 小六闻言,却双眉紧皱,对木石说道。 “无妨,这只是比较耐力而已,总有人会着急的,你我暂时只须小心查看四周情景即可。” 木石嘿嘿发笑,干脆盘膝坐在了地上,打坐调息放松身心。 两人在“玄武甲”中你言我语,指东画西,居然笑语打劫起来。 此番场景被外面奸笑之人看见,不由气得咬牙切齿,眼红如兔,似乎要喷出火来。 “十八兵器阵”与“玄武甲”两下相执,兵器阵善于攻击,龟壳胜在坚固,但见诸般兵器锋芒如同马蜂一般,乱糟糟一拥而上,龟壳却不停旋转化解力量,不觉之中,转眼已过去了一个时辰。 此时,阵外的狂风越刮越大,穿过四周的树林和山石时,竟如同千鬼齐嚎,发出万般呜咽凄厉之音,令人浑身肉跳骨寒,胆颤心惊。 木石、小六安然待在双重阵法之中,自然感受不到外面的景象,两人依然你一言、我一语,在里面谈笑自若,说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猛然,外沿的“十八兵器阵”收起了光芒,瞬息之间消失不见。 木、窦二人见生了变故,急忙拉好架势,凝神向前方望去。 却见正前方的半空之中,突然显露出一枚迷你小剑,不停吞吐光华,霎时化成三尺长的剑身,发出耀目的金色光芒,好似要夺人魂魄一般。 “啊!金元剑精!难道是……” 窦小六一见此剑,口中大叫一声,竟然面色如土,浑身颤颤巍巍,手足僵硬竟难以举动! 木石闻言,亦是魂飞魄飏,面露惊愕之色,在慌乱中失去了主意,瞠目结舌张口望着金色剑芒,发起呆来! “哼!竟然敢独吞宝物!真是作死!不过能死在此道剑芒之下,也算是你们的造化!” 从狂风乱影中传出一道阴森森的凄惨声音,朝着木石、小六二人说道。 原来,“金元剑精”乃是飞剑之中的精纯力量变幻生成,既有金之力,又蕴含剑魂的力量,修成之后,千变万化无有穷尽,也只有修为达到地仙境界的道人才能炼化此类剑之精华。 眼见悬浮空中的“金元剑精”光芒愈来愈盛,剑体不住剧烈震动,突地一个闪动,直向木石、窦小六袭来! 正在这命悬一线之际,突然从漫天黄沙中飞出了数之不尽的茫茫灵兽,如山似海,仿佛滔天巨浪般直压过来!恰巧扑在“金元剑芒”和木石之间,刹那间场中乱成一片! 无边无际的灵兽多如牛毛,犹如潮水,前赴后继一冲而至,居然将“金元剑精”撞击得失去准头,在半空中乱飞起来! “灵兽群……” 木石犹自呆若木鸡,神情恍惚,口中不住喃喃自语道。 第一四八章 传送回殿 灵兽群夹在木石和“金元剑精”中间,受剑芒散发出的凌利金气侵害,顿时血流成河,伤亡累累。 不过,由于低级灵兽智慧未开,大多昏昏噩噩,心中并无恐惧的感触,因此依然悍不畏死地向前冲来! 越来越多的灵兽从狂风黄沙中蹿出,奔跑至“金元剑精”跟前,一片接连一片的被剑芒斩杀,扑倒在地上,转眼之间竟垒成了一座小山。 “啊…呀呀呀……气煞我也!居然敢在本老祖面前,斩杀我这么多儿孙!” 忽然,一道惊天动地的声音从风沙中传出,但见一只巨大的丑陋爪子从黄沙中伸出,直接拍向那道“金元剑精”,两两撞击之下,犹如精铁摩擦,火花闪烁! 轰的一声,剑精被一爪拍向高空之上,三尺剑身不住颤动,化成一枚迷你小剑,坠落掉了下来。 “这…这…这……怎么可能?难道这只异兽的境界比地仙还要高上一头?” 隐身於漫天黄沙之人眼见“金元剑精”失控坠落,不由大惊失色,慌慌张张举起一个小玉匣收了剑精,转身向外逃去。 “想逃?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话音刚落,那只巨型兽爪猛然翻转,指甲向外只轻轻弹击三下,便射出三道灰色光芒! “啊…哎吆……” “啊…痛死我了!” “嗷呜…呜……” 只见茫茫沙尘中,两名蒙面的道人和一头怪兽被灰色光芒击中,直接被抛掷到半空,口中哇哇惨叫连天,也不知摔落到何处去了? “哼!看在这道地仙炼制的剑之精华上,这次就饶了尔们!若有下次,定当取尔等性命!” 风沙中又传出一道震天巨声,警示叱道。 木石眼望着巨型的兽爪,浑身汗毛倒坚,直打了一个激凌,始清醒过来。他匆忙呼来大黑牛,与小六飞身而上,一拍牛颈,疾速向外逃去。 大黑牛此刻亦知到了危急时分,不敢懒惰怠慢,将浑身牛毛乱抖,放出一片黑光遮掩住二人身影,四蹄发狠刨地,脚下生出一团团黑色火焰,没命地奔跑起来。 “哼!贪婪自私的人类!” 此时,空中显现出一道巨大的兽爪,霎时遮蔽住了半片天空,直向大黑牛抓来! “咦!竟然是它?” 硕大无比的丑陋爪子突然悬停空中,数息之后,反而缩回到茫茫黄沙内,隐隐只露出两只灯笼般的眼睛,通红似血,在沙尘中闪动。 其后,无边无际的灵兽群仿若飓风袭来,居然不再理会木石、小六和大黑牛,径直奔跑向前方。 大黑牛犹自不知,撒欢四蹄,屁股后面升腾一股烟雾,卖力地向远方狂奔逃窜而去。 在一处幽暗潮湿的高大森林内,一只螭虎驮着呲牙裂嘴的高灵峰,一瘸一拐慢慢向行进,旁边的黄面道人夏凌亦是歪眉斜嘴,面肌抽搐,脚踩着枯枝败叶,紧跟着高道人蹒跚行走。 “哎……高师兄,你说那个穷老头、小屁孩运气为何如些逆天?白白让他们得了宝物,让人怎么能够甘心?” 黄面夏凌长叹一声,抬头言道。 “哼,那个木道人我甚为讨厌!别看他们现在得意,等回到内门后再慢慢收拾他!哎吆…啊……” 高灵峰嘴角一裂,戾气太重牵动被兽爪击伤的部位,疼痛难忍,不由发出了阵阵吟呻声。 森林四下里寂静无声,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幽暗森林向前行去。 再说木石和窦小六骑乘在大黑牛背上,一路狂奔逃至一片山坳地带,见后面再无一头灵兽,始停了下来,木石依然放心不下,不断地扭头向后观望,心神恍惚不定。 窦小六见大黑牛放慢脚步,腾地一下跳下牛背,站立地面瞭望一番,未见异常,复又嘻嘻发笑,跟随着笨牛与木石谈论起来。 “小六,刚才你在阵中看到‘金元剑精’,为何面露惊愕之色?” 木石低头思量一阵后,质疑小六问道。 “唉!老师弟进入地穴之后,我看见领队的高道人用此剑斩杀了那头人面兽身生物,因此肯定是他和那个黄面夏凌在搞鬼!你说我们能不能去执法长老那里状告他们?” 小六闻听此言,气得七窍生烟,义愤填膺高声叫道。 “哞……” 大黑牛似乎也听懂了窦小六的话,仰天嘶鸣一声。 “告状?有什么证据?况且你我并没有亲眼看见高、夏二人出手,如何去告?修道之人讲究应缘化劫,清静无为,自然不屑去做与人勾心斗角的事情,此事以后看情况再说吧。” 木石沉默良久,始对小六言道。 小师兄闻言顿时垂下头来,抽着脸颊,默默无语,跟着大黑牛向前走去。 数日后,二人分道扬镳,各自向初进“大荒之地”的地点赶去。 又过数日,木石独自骑乘着大黑牛,来到最初进入此地的山坡上,此处仍然烟雾迷茫,日光晕暗,怪树异草随处可见,一些不知名的鸟兽出出没没,不断发出奇怪的吼鸣声音。 木石见状,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枚传送玉牌,启发符文,忽见玉牌上光华流动,放出一道白光投向前方,眼前竟凭空显露出一个光影通道,散发出五彩缤纷之色。 他催动笨牛,缓缓进入五彩通道之内,通道内光芒闪耀,白茫茫不能视物。 忽然,木石觉得脑袋一阵发晕,不知不觉闭起眼睛,随着光华向通道深处旋转飘去。 等他睁开双目,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三角石屋中,果然回到了当初进入的传送阵。 大黑牛经过传送光阵,亦是头昏脑胀,牛目迷离,只见它使劲挤弄眼睛,牛头乱晃几下,方才安定下来。 笨牛驮着木石走出三角石屋,回到来时的大殿之内。 “又出来一个,还请道友过来登记一下。” 大殿后方,有一名白须老道将手一招,对木石言道。 木石侧目一看,见一张大条桌后面端坐着三名道人,一个个精神焕发,红光满面,其中一人自己居然认识,乃是初入内门时,在第三关评考的那名老道。 “弟子见过各位前辈!” 木石慌忙跳下牛背,上前几步,拱手施礼言道。 “我记得你!能前去‘大荒之地’历练,想来实力不弱,在这边册子写上你的名字。” 白须老道一捋胡须,发出清朗的笑声,对木石言道。 “承蒙前辈照顾。” 木石上前,拿起毛笔,在砚池内轻点几下,在纸册上留下“赤峰木石”四字,又退回原地。 “哦,原来你拜入了赤峰长老门下,老夫夏皓然,於‘道藏院’中持事,道友以后若要浏览法典、书籍可来寻我。” 白须老道微微点头以示善意,对木石言道。 “多谢夏前辈!闲时定当前去拜访。” 木石再次拱手施礼,谢道。 随后,木石牵着大黑牛出了大殿,复又跨身牛背,急匆匆向赤峰红云阁赶去。 第一四九章 化形 木石一路急行,赶回到赤峰之内,沿着崎岖山路径直向峰岭的住所红云阁奔去。 行至宅院外门之前,他翻身下牛,双手推开门扇,迈步进入院中,放眼环视一周后,见阁院内一切如故,两个月未曾入内,四下里依然花红树绿,清新怡人。 他将笨牛大黑放入山岭上的牛棚,遂转身回到殿堂中,放下随身零散之物,饮了一盏青茶,稍作休息,又抬脚出了红云阁,向峰巅赤峰道人所居的烟霞洞走去。 木石脚踏石阶,穿过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林,步行来到山巅的烟霞洞前,禀告入内后,见师尊赤峰道长正盘膝端坐在石台之上,笑呵呵的看着前方。 “弟子已经安然从‘大荒之地’归来,特来拜见师尊。” 木石恭身上前,施礼言道。 “嗯,平安回来就好,荒野之地,凶险万分,全身而退已是福分。” 赤峰道人满头赤发飘扬,放声言道。 “师尊所言极是。” 木石恭敬回复道。 “你坐下吧,在我这里无须这样拘束。” 赤峰道人呵呵发笑,伸手一指,言道。 “哦。” 木石遂转身退于一侧,端坐在石鼓墩之上。 两人在洞府之内侃侃而谈,说了些“大荒之地”的奇谈异闻和道门秘事,不知不觉已过去了一个时辰。 “此次参与历练的筑基弟子在百日后尚有一件好事,不过,到时恐怕会有一场道术争斗,你回去后勤加修炼法术,亦不可荒废了丹法。” 赤峰道人忽然眉头一皱,想起了一件事情,用手轻轻拍打旁边的低矮青玉几案,叮嘱木石言道。 “哦,不知有何事情?” 木石闻言一愣,不禁张口问道。 “无须心急,到时自会有人来通知于你,总之乃是有益修道之事。” 赤峰道人睁大眼睛,故作神秘状笑道。 两人又相谈一阵,木石起身告别师尊,出了烟霞洞向回走去。 他回到红云阁之后,在卧室里盘坐调息放松身心,凝神静气修完道家功课,便躺在床上安心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方才起身,将在“大荒之地”的疲惫感觉去尽,精神、肉身全都恢复到完美的状态。 此次外出历练,最大的收获乃是得到了数之不尽的灵珠,从此以后,修炼时不必再为缺乏天地灵气发愁。 修道之人,除了希望修成大道,还有什么事情能够使追求长生之人心动呢? 木石望着虚灵珠内堆积如山的灵珠,散放出七彩缤纷的光芒,顿时心情大好,他盘膝端坐,取出一颗中阶灵珠握在手心,置于腹前,当即修炼起了昆仑性命双修金丹法诀。 筑基以后他的奇经八脉已然通达,全身气血流通无碍,真元均汇聚在阴阳任督二脉中,运转河车行起了小周天功法。 中阶灵珠内含的天地灵气果然充盈之极,木石但觉仿佛沐浴在仙家灵液内,浑身舒坦飘飘欲仙,腹下丹田如同火煎汤沸,一股股先天元精下沉海底,经尾闾沿脊椎逆流而上,经夹脊、大椎,过玉枕关直至百会穴,又顺势向下流淌……复又汇聚在腹内丹田之中。 可是自从筑基以后,丹田好似无底之洞一般,任你有无尽先天元精,皆被吸纳的一干二净,仿佛永远都添不满似的。 好在体外的天地灵气充足,诱导肉身不断地生成真元,因此他一直修炼了三天方才起身,举手一看掌中灵珠,仅仅使用了极少的灵气。 修道人打坐时肉身消耗极少,故尔能够长时间僻谷不食,道力高深者可达数月不食,着实令凡人羡慕。 木石随手将中阶灵珠收起,迈步走出内室,来到庭院之中,悠悠渡起步来。不知不觉中,行至后院山岭的牛棚处,抬眼望去,不禁大吃一惊! 但见牛棚内大黑牛的踪影全无,却站立着一名铁塔般的汉子,浑身上下黑如锅底,满头乱糟糟的短发紧贴在头上,吊长脸庞,秃眉豹眼,隆鼻阔口,真好似一截焦炭,奇丑无比,正背对着木石不知在干些什么? “呔!哪里来的莽汉?偷偷摸摸在此做甚?” 木石猛得大喝一声,叱声言道。 “嘿嘿…嘿嘿……我是大黑!” 黑汉转过身来,一搐鼻子,瓮声瓮气慢腾腾言道。 “啊!莫非你…你…你成精了?” 木石闻言惊慌失措,匆忙后退数步,用手指着黑大汉,结结巴巴问道。 “我…我…我在‘大荒之地’的地穴中吃了化形草,可以变幻成人形,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黑汉眼珠一转,亦学着木石结结巴巴答道。 “呀!我怎么忘了这茬!原来那棵九叶仙草是化形草,那可是千年难遇的仙物,价值不可估量!怪不得当日那头笨牛发了疯一般,冲上去吃草。” 木石听后,豁然大悟,嘻笑言道。 “嘿…嘿嘿…嘿嘿嘿……” 黑大汉脸上露出一副憨厚的表情,只是呵呵发笑,望着木石一言不语。 木石又上前几步,围着黑大汉不住打转,将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个不停,居然在他身上发现了些笨牛的神采。 “嗯,看来你真的是大黑无疑,果然成精了!” 木石看罢,频频点头惊叹言道。 “嘿嘿…嘿嘿……” 大黑憨厚地笑了笑。 “那么…那么……容我想一想,在如今此般状况下,你我就以兄弟相称吧,毕竟相处这么长的时间,也算是缘分不小。” 木石略做思量,便对大黑言道。 “参见木大哥!” 大黑学着木石的样子,低头恭身,抱拳拱手行礼言道。 “免礼免礼!大黑贤弟客气了!” 木石见笨牛施起礼来,亦拱手回礼答道。 “呵呵……大…大哥,不知那个人面兽身生灵化成的兽丹还在不在?” 大黑扭捏裂嘴一笑,眼巴巴地望着木石问道。 “好啊!我就说你说话怎么这么客气?原来是在算计那颗珠子!兽丹好坏也算是内丹,甚能让你吃了仙草又得内丹?” 木石闻听,故意装出气愤的样子,叱道。 大黑闻言却不愠不恼,做出一副无辜可怜的表情,磨叽跟在木石后面,来回打转。 “哈哈哈……莫急莫急!大黑,我不过是跟你开开玩笑,那颗兽丹我得来实在无有用处,正好给你使用。” 木石见大黑着急发憨的样子,笑得手舞足蹈、喜形于色,一时收敛不住,当即从青铜储物指环中取出一颗七彩光芒的珠子,向大黑拋去。 ; 第一五一章 乙三 话说昆仑派内门之中,有一座山峰堪为奇异,远观峰岭上气如斗牛,金芒耀目,如针刺目,近看却是白雾茫茫,虚无缥缈,幻影重重,此峰名曰“剑峰”。 在“剑峰”山巅有一座数十间高大雄伟宫殿组成的宅院,正是峰主高艮、高氏一族的居所。 在其中一座宫殿的地下密室内,高灵峰正跪在一个六尺高、三尺宽的巨形白玉插屏前,眼巴巴地瞅看白玉屏。 白玉屏面散发出一片淡淡的金黄色光华,光芒之中似有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口内不住地在喃喃说着什么? “乖孙儿,此次前去‘大荒之地’,吾交代你的事情可曾办妥?” 从白玉屏面中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问高灵峰道。 “禀老祖,您交代的事孙儿已经办好,绝无一人知晓!只是……” 高灵峰闻言浑身一颤,结结巴巴答道。 “嗯,办妥就好!此次你做得很好,只是什么?” 白玉屏面中的声音一变,再次厉声问道。 “只是…只是……孙儿一时不小心,弄坏了您赐予我的‘金元剑精’!” 高灵峰颤颤巍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匣,放在身前案几之上,惊恐回道。 “哦,吾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原来是弄坏了法器,不妨事,吾再赐予汝一枚便是。” 白玉屏面中的人影闻言神情一松,缓缓言道。 “多谢老祖赏赐宝物!” 高灵峰闻听喜出望外,慌忙伏在地上叩头答道。 待他刚抬起头来,忽觉手掌中多了一物,正是储藏“金元剑精”的小玉匣。 高灵峰举目向白玉插屏望去,却是屏面上的金色光华愈来愈浅,那道模糊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再说木石於红云阁中静心修炼内丹术,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转眼临近百日。 这一天,从外面来了一位内务侍者,告知木石数日后前去朝阳朝报道。 木石询间再三,始知但凡上次从“大荒之地”出来的筑基道士,均有资格进入内门的一处秘境修炼三日。 听闻秘境内有种特殊的天地灵气,可以洗涤肉身内的污秽之物,提高道法的境界。 木石正苦于修炼内丹术难以进展,仿佛被人施法禁锢一般,闻言大喜过望,匆忙将自己的随身之物备好,几天后骑着大黑牛向朝阳殿赶去。 半日后,他来到朝阳殿外,转头向四下一扫,见小师兄窦小六亦站在大殿外墙之下,不由轻轻一笑,快步走上前去,与小六低声私语起来。 其后,又陆续来了三十多名筑基道人,均是上次参加历练者,稀稀落落站在四周,三三两两低声谈论,高灵峰、夏凌赫然其中,二人恨恨看了木石一眼,便转身走向殿墙一侧,低头私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不多时,一名头戴冠巾的老道清点名册后,将诸位筑基道人引入朝阳殿内,殿堂上方有数名金丹道人,一个个面容清肃,端坐在上方,中间一位金丹道人见众弟子站定,吭了一声,张口缓缓说了起来。 原来,上次从“大荒之地”历练回来的弟子有一次进入昆仑派内门秘境玉河的机会,可以洗去肉身内暗藏的污移,并可根据个人能力吸取一种特殊的天地灵气,名为“玉气”。 据说玉河乃是昆仑派山脉灵气的总枢,其所含天地灵气维持着整个门内的大小护山阵法,其量无边无际,难以计量! 只是由于玉河源源不断、跌宕起伏、连绵流淌,其内玉气浓度分布不均,形成了十二段玉气充盈的河道,故尔需要筑基弟子们比试道法道术,争夺玉气充足的上好河道。 中间的金丹道人言罢,将衣袖一甩,缓缓走下高台,引领着众人向外走去。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等来到一处空旷的场地前,见周围早早坐定数十名道人,有的衣冠鲜明、精神抖擞,有的奇形怪貌、异于常人,有的衣着邋遢、蓬头放荡,有的神情灌注、面色平静,大多是金丹期的道人。 在众人中端坐着一位赤发宽袍赤足的金丹道人,满头赤发随风张扬,面颊泛着红光好似返老还童,他微露笑容,双目轻垂,正是赤峰长老。 在其对面,又坐着一位靛蓝道衣的金丹道人,面相冰冷如铁,目似流星闪烁,青脸颌下无须,浑身散发着一股凌寒利气,锋芒毕露,此人却是昆仑剑峰峰主高艮。 众人设案焚香拜过无上三清天尊后,场中的数十名筑基弟子陆续上前抽签以定比试次序。 木石举步走到签筒跟前,先拱手施了一礼,随后轻轻从八卦木筒中抽出一枚竹签来,他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乙三”二字。 签号取天干甲、乙、丙、丁,各九签,甲对乙,丙对丁,木石所抽签号却是在第三场。 天干地支乃是古人观测宇宙、星象、万物,从中得出的推测演变之法,依据宇宙中的日月星辰运转的位置推算,并用以记录时日,传说是黄帝史官大桡所创。 十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配以五行则为甲木、乙木,丙火、丁火,戊土、己土,庚金、辛金,壬水、癸水。其中又分阴阳四季,甲、丙、戊、庚、壬为阳,余则为阴;甲木、乙木为春,丙火、丁火为夏,庚金、辛金为秋,壬水、癸水为冬,戊土、己土居中央适宜四季。 十二地支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并配以十二生肖,以分昼夜、纪年。其亦分阴阳,子、寅、辰、午、申、戌为阳,余为阴。地支又分为黄道十二宫,与天上的二十八星宿也相互对应。 天干取日象,地支取月象,干即树身,支为枝丫,演化为阴阳五行八卦之法,囊括了宇宙万物的生生变化,实为华夏一族的文理精髓。 总而论之,天干地支乃是远古一族长期观测宇宙中的变化,总结出来的道之精髓,其中蕴含着大道至理,绝难参悟透彻,若有感悟便可超凡入圣,踏上彼岸。茫茫世界之中,一物一事皆有起因、果缘,一起一落,一生一灭,皆是天然。 第一五二章 同门比试 “道友请了!” “师兄请!” 此时,在昆仑派内门群峰中的一处空地上,两名昆仑筑基弟子各自抱拳施了一礼。 何江海,骨龄二十,本命火性,系内门锻器峰弟子。 只见他右手缓缓一扬,已将背负在后的昆仑飞剑握在掌中,横持在身前,他面现凝重之色,轻轻吐出一口气息,聚精会神地望着眼前的青衣童子。 刘五,年方十四,本命水性,乃雪峰弟子。 此子年纪尚轻,满脸的稚嫩喜气,他伸出小手,不慌不忙地从腰间拔出一根短棍,握在右手中,然后对着何江海呵呵笑了一声。 霎时间,忽见场中闪起一道剑光,何江海跺脚震地,飞身而起,一言不发向童子袭来,刘五依然嘿嘿发笑,轻扭身躯便闪向旁边一侧,却伸出棍子向何江海脚面打去,两人顿时缠斗在一起。 其余的筑基弟子均站立在外围,皆凝神聚气,举头张望,默默看着场中情景。 一时,场上青衣飘飘,身影闪动,剑光起伏飞舞,棍子上下翻飞,真看得人眼花缭乱,难辨东西。 何江海本命属火,击出的每一剑均为红色剑影,热光四射,映得四周红彤彤一片;刘五本命属水,使用一根黑色棍子,神出鬼没,在团团剑光的缝隙中不断穿梭伸吐,竟然打斗得旗鼓相当。 两人进入内门时间相差不多,本命属性恰好相克,一火一水,争斗起来,水火相遇,火力玄水,红光蒸气交间,煞是好看! 何江海虽然年长几岁,却丝毫不敢小看眼前的小刘五。修道之人,不在年龄多少,但看资质高下。莫道刘五看似涉世未深的顽童,能修炼成为筑基道人岂能简单? “周天!” 江海大喝一声,抽出体内真气运入飞剑中,以剑带人,纵身而起悬在空中,围绕着刘五不停旋转起来,剑身红光放射,剑光组成团团红色光球遍布在刘五四周,伺机一击而下! 刘五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手中黑色棍子不断一拨一点,快速在剑影中闪转腾挪,细看他脚下的步法,竟似行云流水一般,转折滑动自然,十分玄妙。 “珰……” 一声清鸣的声音响起,剑、棍撞击在一起!两人均后退三步,怒目对视! 何江海久攻不下,不由心中发起急来,他一个翻身向后跳出两丈来远,左手却伸入怀中,摸出一件圆球状的器物,猛地向刘五拋去! “子母雷!” 刘五见状大吃一惊,不由失口惊呼道!他接连从怀中抓出一张张纸符抛掷在身前,纸符迎风即涨,化为一堵厚三尺的冰墙挡在前面。刘五仍然不停不歇,不断抛出纸符,竟在身前布置了三道厚三尺的冰墙来阻挡袭来之物。 “轰……” 球状物体击在冰墙之上,爆裂而开,发出了一声惊天震响,火光加杂着水气弥漫半空,冰凌碎屑四处乱飞,第一道冰墙四分五裂,化为碎末消失不见,唯余水气蒸腾在空中,迷蒙一片。 “轰……” “哗啦啦……” 又是一声巨响,子母雷爆裂开后,从中间又飞出一颗子雷击在第二道冰墙之上,三尺厚的冰墙竟然轻易被击成碎片。 刘五眼见第二道冰墙被破,不禁脸色大变,他手掐法决,身法一变,竟自己独自旋转起来,不到一息之间,场中忽然飘起了鹅毛大的雪花,仿佛寒冬降临,漫天大雪弥漫半空。 “轰……轰……” 紧随其后,又是两声巨响,从子雷中飞出的第二颗子雷击开了第三道冰墙,又飞出了第三颗子雷,眼看就要击在刘五胸膛正中! 忽的,空中呜哇一声风声,站在大雪中的刘五突然消失掉了身影,好似凭空蒸发了一般,最后一颗子雷穿过迷蒙的雪花,落在地面上爆裂开来,冲散了一角的雪花。 此时,场中依然降落着鹅毛大雪,却丝毫不见刘五的身影,只有何江海手持飞剑,满脸愕然,呆呆站在大雪之中。 空中大雪纷飞,只是又刮起了寒风,雪花越来越多,不停地围绕着何江海旋转起来,十数息之间,竟然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形成一个硕大的雪球。何江海在雪里左冲右撞,仍然没有办法摆脱这些被控制的雪花。 一刻钟后,雪球居然凝聚在一起,变成一块大冰凌将何江海包裹在坚冰中间,何江海仍然手持飞剑,做出一副举剑击杀的模样,颇为怪异。 “第一场,锻器峰何江海对雪峰刘五,刘五胜!” 直到此刻,主持弟子们比试的一名金丹道人才站立出来,高声宣布道。随后,只见他手臂轻轻一扬,便见困住锻器峰弟子何江海的冰凌仿佛遇到巨艳烈日,瞬间融化蒸腾不现。 “未想刘师弟年纪轻轻,便将雪峰的‘冰雪诀’练至这般境界,我输得心服口服。” 何江海脱困之后,收起难堪的神色,拱手对现身而出的雪峰弟子刘五笑声言道。 “师兄客气了,你竟然能炼制成三重雷的‘子母雷’,实在让人吃惊,以后我若是想要炼制道门法器,还需师兄助一臂之力。” 刘五平复下起伏不定的胸中气息后,定下心神,将身一拱,难得认真地还礼言道。 二人都收起各自的器械,相继向下面走去。 “第二场,符籙峰弟子金俊鹏对皓月峰弟子周芙蓉!” 主持弟子比试的道人接着唱道。 金俊鹏,骨龄二十三,本命土性,生得浓眉大目,隆鼻方脸,一副老实忠厚的模样。 “周师妹,上一场的师兄弟争斗得十分厉害,不如此场我们放得温和一些,如何?” 金俊鹏将身微躬,抱拳施礼后,对眼前的一名妙龄女子笑语言道。 周芙蓉,骨龄十六,本命木性,乃是新入皓月峰的弟子。 “嗯,师兄如此提议甚好,我亦不喜打斗,不如我们就来文斗可好?” 周芙蓉轻施一礼,微微一笑回道。 “如此甚好。” 金俊鹏爽快回复后,两人转身相背,各自走出三丈始停下转过身来。 “师妹先请。” 他将手举于胸前,客气言道。 周芙蓉见状微露笑容,伸手从腰间绣囊里取出来一物,轻飘飘地向空中抛去。 ; 第一五三章 文斗 文斗,即是比试者并不相互攻击,而是各自施出道门法术,先破对方法术者获胜。 此类方法大多较为温和,不会直接攻击对方身体,便无性命之忧,性格文雅、柔和的弟子常常选择文斗来比试道法的高低。 周芙蓉从囊中掏出一物抛向空中,只见此物轻轻飘在空中,不停地旋转起来,细看之下,竟好似一粒草木的种子浮在半空。 随后,只见她口中默诵法诀,手掐道印伸手一指,飘浮在空中的种子顿时光芒大放,一吞一吐不停伸缩起来,忽然,一道白色光华闪动,那粒种子由上而下直接坠落到地面之上。 金俊鹏见状,并未做出防御的动作,他只是深深调节几下鼻内的气息,聚精会神地紧盯着眼前的奇异情景。 散发白光的种子落在地上后,很快从芽眼处钻出一段白嫩嫩的根子,弯曲向下朝砂土中扎去,芽根顶端上又生出百千道细小的白色绒毛钻入泥中,搬开泥土颗粒,让芽眼中生出的根子向地下深处钻去。 转眼之间,又从根须的上端裂开一道口子,飞快地从中长出一片叶子来。 数息后,竟然在场地中间生长出一棵一人多高的小树来,小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眼见它不断抽枝发叶,一时竟然枝头繁花似锦,一阵微风穿过枝丫,顷刻间枝条上又挂满一颗颗浑圆的果实,由青绿变得朱红,不停在树上摇摆。 又是阵阵凉风袭来,果实一个个依次炸开,一粒粒白胖胖的种子从树枝间如同雨点般落在地上,各自发芽抽枝,又生成一棵棵小树,继续开花结果…… 在不到数十息的时间内,居然在比试场地中生长出了一小片树林,以中间最先长成的大树为中心,随风摇曳。 此时,周芙蓉已然消失在树林之中,踪迹全无。 “落地生根之法。” “我该如何破除此法术呢?” 金俊鹏口中喃喃自语,他垂目思索片刻,当下从怀中摸出数张纸符,抛掷出去。 纸符迎风一晃,散出团团光影,却是化成一尺来高的灰色小人,约有数十名之多。这些小人犹如纸人一般,皆面无表情,手中持有各种兵器,动作机械地向树林跑去。 小人们齐刷刷跑到树林跟前,分散开来围着树木,举刀的举刀,使剑的使剑,更有举着板斧的,三下五除二便砍倒一棵树木,时间不多便砍伐掉树林一角。 谁知这些树木被砍倒之后,在树根周围生出许多芽子,很快又生长成一棵大树。如此周而循环,树林片刻都没有减少。 金俊鹏见施放出去的“兵符”不起作用,不由眉头紧皱,心里暗暗思索一番。 “此法术的中心枢纽究竟在什么地方?难道是中间那棵大树?姑且试它一试!” 想罢,他右手抓住背负的道门飞剑,左手又拿出一张纸符往胸前一拍,顿时冒出大片黄光,忽的一下,金俊鹏亦从原地消失不见,不知到哪里去了? “土遁术?” 筑基弟子中有一人悄悄轻语道。 金俊鹏施展的果然是五行遁术中的土遁,他钻入土中,缓缓向树林的中心行去,不多时,便来到中央大树的底下,仰头一看,却见此树的树根并不粗状,仅有五六条主根,须根倒是十分繁密,迟疑片刻后,他举起手中飞剑,正欲斩断此树根须。 不料,此树似乎颇有灵性,地下的根须一起扭转卷曲,竟朝着金俊鹏的身躯缠绕而来! 金俊鹏大惊之下,左手一扬激发开一道“天神护身符”,周身放出阵阵光芒,将地下缠绕而来的树根阻隔在身外三尺。他猛提一口丹田内力,使劲砍断中央大树的根须。 大树断根,轰然倒地,其余树木依旧不停抽枝生叶,绿意盎然,显然并未受到影响。 “唉!果然不会如此简单,猜错了。” 金俊鹏长叹一声!慢慢从地面下钻了出来。放眼望去,满目的树木绿叶,随风哗哗作响,此阵的中枢究竟在什么地方?难道要将如此多的树木全部砍伐?或许那样做未必能破除此术! 他小心翼翼地行走在树林中,左顾右盼观察着林中的异常之处。 突然间,一缕白色光华穿过树冠顶部的阔叶,照在地面的草地上。 “啊!我明白了,此阵的枢纽在天空中!” 金俊鹏低头瞅见白光,恍然大悟,他抬头向树林上方望去,果然在半空中发现一团闪着白光的东西,却是朦朦胧胧,时隐时现。 “皓月术!” 金俊鹏脸色一变,他知道此阵并非“落地生根法”,却有可能是皓月峰的秘传之法“皓月术”的衍生阵法,此术的中心枢纽正是半空之中飘浮的“皓月”。 “皓月不灭,阵法不破!” 金俊鹏心知“皓月术”的难缠,非但树林阵法难破,就连他是否能够全身退出这片树林,也是难说之事! “哗啦啦……” 正在他心生退意的时候,树林中的绿叶一起随风作起响来。也不知很哪里钻出来无数无尽的青藤条,千丝万缕向他缠来! 金俊鹏慌忙扔出一张符籙开道,此符迎风即刻火光冲天,化为一团耀目烈焰,将前面的藤条烧成灰烬,他紧紧跟随此符向前跑去,企图奔跑到那轮“皓月”下面。 “那枚‘火符’威力不小,最低是符籙峰的中阶道符。” 人群之中又有人暗地里言道。 当金俊鹏来到“皓月”底下,不禁大喜过望,只见他从怀中拿出一支袖珍小箭举在空中,口内念念有词,居然唱起了法诀。随着阴阳顿挫的音调响声,袖珍的小箭不断伸缩暴涨,即刻间变成六尺长的巨箭,其上各种符文变幻闪烁不定,光华不断流转,显然非平常之物! “呜…呜呜…呜呜呜……” 空中划过一道亮光,巨箭径直对准半空的“皓月”,疾飞射去!此箭竟然是一支“响箭”,发出了哨子的吹鸣声,似乎附带有迷人魂魄的力量。 ; 第一五四章 第三场 “轰隆隆……” 巨箭仿佛一道流星,疾如电光,正中半空中飘浮的那轮“晧月”,轰的一声,“晧月”与巨箭同时爆裂成碎片,向四面飞去,场中一片烟雾弥漫,难以看清其中景象。 良久,余烟散尽,周围的树木皆消失得一干二净,场中唯余符籙峰的弟子金俊鹏痴痴站在中央,双目凝视着天空。 可是,依然未见周芙蓉的身影显露! 忽然,从地面上蒸腾起大量的雾气,弥漫了整个场地,一轮弯月竟徐徐从雾气中升腾而起,依然朦朦胧胧,似见未见。 “二重月!” 金俊鹏大吃一惊,此时他再无力气发出巨箭法器,不由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此月升腾至半空中央后,不停滴溜溜地打起转来,又放出大片的白色月华,将整个比试的场地笼罩在月光中,浓雾被月光俯照,使人感觉说不出来的诡秘。 金俊鹏放眼向四周望去,唯有迷蒙雾气飘来荡去,刚想迈步前行,全身又好像被人禁锢住了一样,动弹不得。他眼睁睁看着前面的泥土中又生长出一颗小苗,飞一般地抽枝发叶,长成一颗寸许粗的青藤,将他从脚到头缠绕住,捆绑得像个大粽子似的,挣扎不得。 此刻,有一束极为耀眼的光华从上空的“皓月”中投射而下,皓月峰弟子周芙蓉方才显露出了身影,她深深呼吸数口气息,始平静下来,睁开微闭的双目,望着大粽子轻轻笑了起来。 “第二场,皓月峰周芙蓉胜!” 主持比试的金丹道人再次出场,高声唱道。 周芙蓉见已然胜了,便收了法术,放出金俊鹏来。 符籙峰弟子金俊鹏虽然败了,然不失君子风度,他不慌不忙拍去道衣上的尘土,展颜一笑,冲着周芙蓉抱拳施礼后,并不多言,转身慢腾腾地走了下去。 “第三场,剑峰弟子高灵峰对赤峰弟子木石。” 那名主持的金丹道人复又高声叫道。 此言刚出,站於下面的筑基弟子们忍耐不住,纷纷交头接耳,压低声音议论起来。 原来,高灵峰自幼便生活在昆仑内门剑峰之中,又是剑峰峰主高艮的嫡子,自小便娇生惯养,养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偏偏又为人刻薄,生性多变,虽说在剑峰习修多年的法术,法力高强,却在内门筑基弟子中声名狼藉,不为人喜。 筑基弟子们不想高灵峰也会参加此次法术比试,闻听入门不久的木石要与他比试,不由在底下暗暗议论起来,有人摇头惋惜,有人点头沉思,有人不屑一顾,有神色紧张,也不知他们心里都猜测着什么? 木石闻言,亦是心中不畅,他绝未想到第三场遇到的对手居然是他!高灵峰已然是筑基后期的境界,而自己筑基的时间并不长,要想胜他,恐怕是不易之事! “罢了,胜败乃人生常事,何必在意一时的得失,诸事还是谨慎为好,该败则败,切勿勉强。” 木石拿定主意,放松心神,迈着稳健的步伐,慢慢向场中走去。 他来到比试场地中,见高灵峰早已站立在对面,面色阴沉如水,双目向下微合,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阴冷的气息。 “道友请了。” 木石双手抱拳,行了一礼言道。 “哼!” 高灵峰瞬时间睁开双目,鼻中哧了一声,二话不说,“沧浪”一声抽出悬挂在腰间的宝剑,双手环抱举至胸前,冷若冰霜地看着木石! 木石见他斗意已起,当下震足拧腰,右手一把抓住从后背跳跃而出的道门飞剑,左手掐成剑诀指地,摆出一个迎敌的架式。 “嗖……” 高灵峰见状毫不客气,飞身而起,一剑径直朝木石眉目刺来!及至跟前,此剑霎时散放出大片土黄颜色的光芒,灰蒙蒙一片,使人难以看清剑锋的轨迹! “此乃剑峰土剑!” 有人私底下暗暗私语道。 木石眼见前方光芒闪耀,使出昆仑飞剑术的周天式,亦手持飞剑带着肉躯腾空而起,向旁侧躲避而去,并未主动出击。 高灵峰见木石避让一边,更露出鄙视的神色,只是将手中宝剑一抖,放出更多的土黄颜色的光芒,散布在其身躯周围。 他似乎并不回头,便已知晓木石身在何处?剑锋倒转,复又刺来! 这便是剑峰“土剑”的妙用之一!土在五行中位于中央,对于金、木、水、火系都十分重要,可以说是五行中枢并不为过,故尔土系法术与其它系法术联系紧密。在被引入剑术之后,凭借着散射出去的光芒,便能敏捷地感觉到对手施出的法术,从而可以判断对方的所在位置。 “珰……” 两剑相交,火花四溅! 木石持剑向身外左侧一格,将追击刺来的剑身引至左侧。 高灵峰手臂一抖,运起内气转腕猛力向上一挑! 木石复又旋转剑身,欲将来剑牵引向右方。 “珰啷……” 又是一声金戈交击的声音响起,极为刺耳难听。 木石只觉得仿佛一面崖壁倾刻倒下,仿若山崩,势不可挡,直向他压来! “呀…叭……” 顿时他被高灵峰一剑拍飞,狠狠摔落在地面之上,弄得浑身粘满尘土,灰头土面,难堪之极! 果然,筑基后期道士击发出的内气并不是他所能抵挡的! “嗖嗖嗖……” 高灵峰嘴角一撇,面显讥笑之色,却突将手中宝剑抖了一抖,从中飞出三道红色的光影,奇快无比,直向跌倒在地的木石袭来。 “此乃光剑!” 再次有人失声叫道。 “噗噗噗……” 忽然,木石四周平空现出了大量的云雾,不停翻滚流动,向四下散开,遮挡住了他的踪影。红色剑形光影飞射其中,发出了三声轻微的声响,却不知究竟击在了何处? “高灵峰所持宝剑当为剑峰的高阶飞剑,此人颇能抵挡得住,可见其所持的飞剑亦非凡品。” “唉,你没看到他被击得飞了出去吗?此时恐怕已经命丧在那三道‘光剑’之下,也是未知之事?” 站在场外的筑基弟子见此情景,纷纷在底下胡乱猜测道。 ; 第一五五章 五行剑灵 场地中依然光芒闪耀,云雾不断地缭绕流动,木石摔落的地方忽然间显露出来,地面上只有三个被光剑穿透的小洞,却是空无人影。 “哼!顽童劣技耳!” 高灵峰从半空落下,双足落地后见此情景,却以鼻孔出气,轻声哼了一声,随即一扬手中宝剑,放射出数十道红彤彤的剑形光影,接连不断地向云雾疾射而去。 随着高灵峰的手臂挥舞,红色光影连绵不绝,竟有数百道光剑散发出来,在场内云雾中来回穿梭,一时半空中红光满天,仿佛梦幻泡影的世界。 再看云雾之中,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原来是木石见高灵峰催发出无数红色的剑芒,一时难以抵御,无奈之下,只好从青铜储物指环中取出“白云盾”,挡在身前。 雾气被剑芒搅动得不停翻滚流转,偶尔显露出木石手持盾牌的样子。 “啊!竟然是高阶防御法器!” 筑基弟子中有人双目圆睁,低声惊呼起来。 “嗯,难怪他敢迎战高灵峰,此人法器不弱,且看后面如何?” “如果这件防御法器是木道友锻造的,那么他没有成为我们锻器峰的弟子就太可惜了。” “成为锻器峰弟子有什么好处?整天待在火房敲敲打打,弄得浑身脏兮兮的,跟个叫化子似的!” 一位衣着华丽干净的女弟子白了此人一眼,撇嘴不屑言道。 “叫化好呀,君不见道门之中,叫化参透大道成仙而去的比比皆是!何必执着这身臭皮囊呢?” 锻器峰弟子对那名女弟子言道。 “那你赶紧去外面讨饭成仙,何必守在门内不走?莫非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女弟子娥眉竖立,反声呛道。 “莫吵莫吵,此场斗法难得一见,正在精彩之处,且看他们的法术高下,谁输谁赢?” 有人低语言道。 斗法场中,仍然光剑穿梭,打在白云盾之上叮当响声不断。此盾早已被木石在红云阁内反复锻炼多次,品质精纯不少,居然能轻易抵挡高阶飞剑的攻击,将击来的光剑一一弹飞。 高灵峰虽然能大致判断出木石的位置,却由于云雾遮目,久攻不下,不禁心浮气燥起来!他突然收起攻击的剑势,双足踏地,运起七成的真气注入剑身之内,闭上眼睛,冥想起来。 顷刻之间,高道人手中的宝剑光芒大放,仿佛在不断地伸缩吞吐起来,不过数息的工夫,那柄道门高阶飞剑的剑身上竟然缓缓升起一个似虎似龙的兽形生物来! 此兽刚一出现,便朝天怒吼一声,其血盆大口中吐出的气流瞬间便将场中的云雾吹得一干二净,只余下木石满头乱发随风飘散,拳曲着身体,躲藏在一个乌咕哝东的椭圆形盾牌后面。 “啊!竟然是剑灵!剑灵现身了!这剑灵好威风啊!” 筑基初期弟子中有人接连惊呼道。 “呿!大惊小怪什么!谁不认识剑峰的五行剑?” 有人回道。 “高灵峰乃剑峰嫡子,岂有不会五行剑的道理?不过借助外力,终非上乖修炼之法。” 一名年长的弟子评论而道。 “迂腐,只要胜了便是王道,管它什么法呢?” 有人插嘴言道。 “此言差矣!君子行事,自当取法正道,光明磊落,不屑做那鸡鸣狗盗之事!生死不惧!又岂会在意得失胜败!” 年长弟子摸了摸颌下胡须,又回复答道。 斗法场中,木石狼狈不堪的用手整理了一下头发,抬目望去,只见高灵峰冲他嘿嘿发笑,显露出讥讽的脸色。 “嗨……去!” 高道人大喊一声,剑指划过,催动半空的剑灵异兽一个跳跃,张开血口,直向木石扑来! “砰……啪!” 剑灵猛扑在白云盾上,居然将木石撞出三丈多远,震得他体内气血阵阵翻滚。 “周天!” 木石见此兽不可以力抵御,大喝一声飞身而起,左手持盾右手持剑,在空中迂回曲折,使出卸力之法,避开剑灵的扑击。 高道人见状,弹足一跳飞身空中,挥剑朝着木石猛力劈去! 此次他使出的剑光又是不同,但见漫天的剑光如同巨浪一般铺天而下,又好似大江河水汹涌澎湃,一层接着一层向着木石的方向滚滚流淌。 这些河水都是由无数的剑芒组成,若是一个人掉落其中,必然会被绞成碎沫,粉身碎骨! 木石只有藏身在白云盾中,左右上下四面躲避这些剑光,又要防备剑灵异兽的扑击,可谓是狼狈之极! 就在他心神意念稍微疏忽之间,剑灵异兽猛地一扑,复又将他撞落数丈之远,狠狠摔在地面! 眼见凶兽在空中一个跳踉,张着血盆大口向他的脖颈咬来! 万般无奈之下,却见木石手腕微微一晃,甩出一件圆形的物体,向着凶兽打去。 砰的一声脆响!犹如石子击在瓷瓶上面,哗啦啦,剑灵异兽仿佛碎瓷片似的散裂开来,化作一道道光华消失不见。 腾飞半空的高道人却是闷哼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翻身歪歪扭扭地落在地面之上,满面惊恐地扭头望着木石。 “啊!此人竟然击碎了剑灵!还是高阶飞剑的剑灵!这怎么可能?” 筑基弟子中重新有人叫嚷起来。 “咦?我真是小看木道友了,他不但抵挡住了木、光、水剑,还破了五行剑的剑灵,看来以后遇见他,绝对不能当作筑基初期道人来看了。” 那名年长道人亦面露惊愕之色,再次言道。 “唉!若是让我看来,此人不入我锻器峰,亦是十分可惜!你们看他使出的飞剑、盾牌、暗器,哪一件不是上品法器?尤其最后抛掷的那件圆形暗器,品质绝对在高阶法器之上。咦?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这时,就连坐在上位的一名金丹道人,亦是隐忍不住,点评起来。 此人身形魁梧,虎背熊腰,后面背负着一对道门精铁法锏,锏体上符籙纹理千丝万缠,连绵不绝,显然是锻器峰的道人,他眉头紧皱,仔细思索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