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仙上劫》 一 凌潇跟山中小妖说我坏话的时候,我是不打算追究的,毕竟我心胸宽阔。 但是他半夜嗷叫的坏习惯真的得改。 彼时我还是五莽山中的丝生息时,他出生的那声嗷叫彻底将我惊醒,从他还是丢丢大的奶妖娃娃,到看着他步步长大成妖实在不容易。被小伙伴嘲笑,嗷叫;被野猪追得无处遁藏,嗷叫;比赛妖术变身术不如人家多,嗷叫;偷吃北山鹌鹑家的小仔被鹌鹑追得满山跑的时候,嗷叫······ 我忍,我忍,我忍——你丫不是妖吗?妖的血性都被你败光了! 我忍无可忍,终于在月半挂树梢的的晚,伴着他的嗷叫声冲破了魂魄的禁制。那夜,五莽山的每个山头都飘荡着他的啸叫声。 自从我破茧而出被我狠揍顿以后,略略收敛了些,至少不会因为踩了些荆棘而嚎叫了。五莽山的各家小妖听说我将这打不死的恶霸打得躺在床上吊了半年,替他们出了口恶气,纷纷拿了家里过冬的粮食来感谢我,所以那年,个半残,个脑残到也安安稳稳过了季寒冷。 来年的春天,在五莽山的万妖捶胸顿足中迎来两恶霸,但山中愈来平静了些,让各家老妖稍稍有了些安慰,毕竟有了我,那凌潇也不敢在三更半夜随便凌空而啸了,山中的年轻女妖们每日聊天的话题也有了更新,从单的仰慕凌潇变成了羡慕那凤邪又威风凛凛地打了谁家的谁谁了。 其实我刚出禁制时还是什么也不知道的老丫头(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活了多少岁,性别男女的问题也是看完凌潇洗澡后总结出来的),完全是由凌潇往带偏的方向路呼啸,以致占人家的洞府让人家无处可睡的这种小事已经完全没有了羞耻心,养成凡是能靠拳头解决的绝不靠舌头解决,并此我深以为是对的。 自我开始,五莽山渐渐形成好武的风气,每每别的山头来的妖魔鬼怪不要说挑衅,就是路过也得给我留下几根毛。慢慢在妖界立起些威望,那些胆小怕事的小妖都投奔五莽山,渐渐变成庇护所,也吸引作奸犯科被通缉的老妖、堕仙们前来定居。 因我是五莽山尖石化而来,又纷纷拥立我是五莽山的山祖,打着我的旗号招摇过市,成立万妖和谐大世界——“五莽山派”。 初初我听见这名号时,险些吐了三升心头血。和谐大世界——呵呵,老子不论兴趣、爱好都是打架,要是和谐了,日子可是要怎么过哦? 随着“五莽山派”的名气越大,来投靠的小妖大怪们也越多,上我家门口来挑战的妖怪也越多,我也稍有安慰,反而是凌潇从带着我去各家山洞挑衅,变成每天想拉着我去每家洞口道歉。原因无他,架打久了总归会有些积怨,他们对我是敢怒不敢言,但对始作俑者凌潇心里恨得透透的,每次等我不在家,就将凌潇胖揍顿,反正他是九尾狐妖,命多的不要不要的,而我也不像最开始凡事都听凌潇的,所以最后导致凌潇成了五莽山众山妖的集体出气筒。 出气筒当久了,也有些脾气,每每被揍完,就对着月亮凌空嗷叫,声音无比的凄惨,生生将我把吞噬的月光转换为的食气变成了实气,冻结五脏六腑,搞成了消化不良,得了短暂性厌食症。从五莽山山尖震落到谷底,我几乎想跳起来,逮来凌潇,按倒在地,掐死,掐死~~ 然,终究还是他跑得快了几步。 若不是有还怀着杀子之仇的鹌鹑——书翠来报信,我都怀疑他躲进我头发里,还在考虑要不要拔头发把他逼出来。 如果没有书翠,我就是把天上翻上翻也找不到。人类有个词语叫掘地三尺,他已经跑到十尺去了,我怎么找得到! 二 五莽山向来分山而治,东南西北中,各山有各山的归属,中莽山归我,北莽归鬼域,西莽妖界,南莽魔怪地,东莽堕仙管辖。我虽是五莽山推举出的祖宗,但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五莽山陆陆续续来的老妖大怪堕仙,哪个没有几斤几两的身手,若论单挑,我自以为我还没有怕过谁。但若是论山头的综合实力,我手下的残兵弱将能有勇气拿稳兵器我就~~算了,只要想想战没开打,他们就拉着我跑的场面就肉疼。 为了保护中莽山的几个不被随随便便抓去烤,凌潇以当家的名义给五莽山立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五山山头井水不犯河水。 瞧瞧自己的规矩立了才几天,凌潇就跑到西山的坟头下调戏起了女鬼。不是打我脸吗? “潇大人,你说真的?!”那女鬼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身子弱切切地贴着凌潇,“你说,咱祖宗真的······” 凌潇倒也来着不拒,顺势将女鬼搂进怀里,“当然,我五莽山当家什么时候骗过鬼了!” 恩,我怎么了?神识探进,视线逐渐开阔起来,恩哦~那女鬼模样还算几分上眼,身材······凌潇你个废柴,有怎么好的绝色竟然知情不报,我要削了你的皮!然后掐死,掐死~~ “想不到五莽山叱咤风云的凤邪竟然喜欢女人!!”说到伤心处竟然嘤嘤哭了起来。 “好啦,好啦,不用伤心,我知道你哥哥爱慕咱祖宗,但是你看祖宗的爱好不是摆着嘛!大不了以后你跟了我,咱常常带着你哥哥去看看祖宗——哎呦,谁打我——” 凌潇后背被袭,立刻站起来。 这货心当真是没有的,我现形在他身后,女鬼已经惊得不敢说话,而他动作就是慢半拍后才转头。 “啪——”一掌直接将他打晕在地,真是欠收拾的! 许是被凌潇唬着,又或者被刚刚我打凌潇的气势唬着,女鬼瑟瑟缩进角落里,口里不断叨叨:“祖宗,不要抓我,我,我不喜欢女的呀!!” 一盆凉水兜头浇了下来。 哎呦,我的心怎么会这么疼呀!这不是生生割我的肉么!凌潇你个孽障呀! 拈起女鬼的下巴,哇真的嫩的可以掐水了哦,啧啧嘴,可惜了,“乖,忘了之前发生的事。”手指一点,收走了她的一丝神识。 “凤邪,我好歹也是五莽山的当家,你竟然把我变回原形驼着那小鹌鹑跑遍了五莽山!你当我真的打不过你吗?那是我让着你!有本事咱单挑!!” “·······” 书翠立在我踏椅边上,一手拿青剑,一手扶额,“祖宗,让我一剑封了臭狐狸的嘴吧!” 我也甚为懊恼,这只狐狸着实是得寸进尺,你丫坏我修行,说我坏话,扰我清净,我只是让你背着书翠荡了一圈五莽山,还你委屈了! 跟山中小妖说我坏话的事,我是不打算追究的,毕竟我心胸宽阔。但是凌潇站在水月洞口嗷叫时,我觉得他半夜嗷叫的坏习惯真的得改。但万一哪天他遇上没有像我这么有耐心的,我又不在他身边保护他时,很有可能会被宰成十八块,于是为了他明白自己的错误,让他去西山的山头打扫茅坑去了。 三 没有凌潇的五莽山相当的安静,平时没有的风声不断在耳边呢喃,各个山头各家洞府烛火一片,点耀在雾幕昏沉的山林树间,月亮轻步姗来,今夜的月光格外醇厚。 就在我吞吐吸纳间,一盆红血泼面而来,我去!五莽山是谁守卫的?你祖宗在山顶修炼,就一点都不担心我的安全吗? 红血泼身而下,半点不浪费,全洒在我的脑门上,刹时像极了顶了一头红彤彤大头的妖怪,“凌潇,你丫胆子越来越大了,还搞偷袭。” 凌潇也不躲藏,从老树精的肩上跳下来,“你怎么知道是我?” 世上还有谁对我的喜好、弱点、作息了解的如此清楚!明明是一张千年欠揍的脸,还不怕死的笑得这么狂傲,时时刻刻写着来打我呀,你来打我呀! 这次真真是我失策了,中莽山这群小妖们,每每看见我在山头对月发呆就去呼呼大睡,那是发呆吗?是修炼啊!每次告诫他们,竟然听完就忘记?深刻的了解到当初五山分山而治,乾方、闫凰对那些残兵弱将的嫌弃是多么的明智,而对比出收留他们的我是多么的悲催了。正如现在,你们祖宗是守卫吗?是守卫吗!明天我就把你们统统赶出去! “你以为偷了乾方的柠婆,他会放过你?”现在跑还来得及,等我明天将这事告诉乾方,还不让他把凌潇衣服剥尽倒挂在柠婆树上十天十夜! 凌潇当真不怕死的,“我好歹是五莽山的二当家,他不过是东莽山堕仙的头,论身份我还高他一节。”话未说完邪佞一笑,不过这邪气的笑配他的俊脸也是浪费,不伦不类。 “喂喂,我的身份好似高你一节吧?” 凌潇呲牙咧嘴瞪向我,“我不管,你竟然把我扔到北莽山去,我还管什么身份?!那宛城是什么东西你不知道,他天天派小妖去茅厕拉臭臭,害得我现在还是一身屎味,此仇不报,我凌潇誓不为妖!今天我就用柠婆汁封了你的修行,新仇旧恨今日一起了结。” “新仇旧恨?凌潇你有没有搞错,你一身臭味,该找宛城去寻仇,赖上我是哪门子道理?该不会是打不过人家北莽山宛城,把我当替罪羊了吧?呵呵,凌潇,你从小就这点出息。” “你还说······”凌潇恼羞成怒,一脸恶狠狠的样子朝我扑过来,“啊——” 凌潇还没有靠近我半寸,就被及时赶来的书翠打出更远的地方。 “小翠翠啊,你要再晚一点点,祖宗可就被晚节不保咯。”搭上书翠递上的手,一跃而起,术法一诀,周身立刻清净,半点红汁不留。 书翠嘴角貌似抖了抖,“祖宗,难得您也知道有节操两个字啊!”一边迎上凌潇的进攻,“祖宗,怎么办我打不过他,要不我们跑吧?”说着就要上手扛我。 我当然是要拒绝的,先不说书翠有没有这个实力逃过凌潇的追捕,熬到明天,单单就被扛着一路跑,要保持同一个动作就要累死了。然,没等我有开口的机会,书翠一掌下来,直接将我拍昏过去——书翠,你个为小不遵老的—— “书翠,我渴,来碗水······”迷迷糊糊的醒来,也不知道在哪里了,至少是逃过了凌潇的追踪,不然哪里有这般平静。 一捧水放至眼前,好似看见春天般,不察有异,顺着指尖便一口饮尽。 那秀白的指尖猛然一震,我的心也跟着莫名的一缩,“小翠翠,你的手什么时候,这么好看了?”洁白如玉纤细且骨节分明,爱不释手地揉nie着,但“书翠”却越呈现僵硬的状态,“怎么了?” 书翠被绑成石块般,躺在地上,哀怨的看着我,“祖宗······” 给我捧水的哪里是书翠?而是一男的,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一和尚。 一身月白色的素服,棱角分明的脸廓,从下巴,唇畔至挺拔的鼻梁加上密长睫毛下略带惊讶的凤眸,两道剑眉横宿其间。唔~就算添上那光秃秃的脑袋也不甚破坏那精美五官的和谐,我心甚慰。 躺在地上的书翠,一副恨铁不成钢,“祖宗,现在不是垂涎美色的时候啊!” 四 这一声同时提醒到我们俩。 不是我想垂涎,一是和尚长得端正,是难得除凌潇外我看着不讨厌的,不免多看了两眼。二是,“你倒是带我跑呀!”看天色,这家伙估计是刚跑出五莽山山头就被和尚逮住了,连同我都被和尚下了修印,法术全无啊! 和尚立起身,朝书翠走去,“我渡过你的术习,见平生也未害过生灵,今日就将你······” “祖宗救命呀——”书翠以为和尚要害她,极力喊救命。 我看臭和尚要收妖,连忙喊道:“大侠有话好好说。”见和尚果然停下手,心思一动,“秃驴,鹌鹑肉不好吃的!” 和尚面色一黑,书翠痛哭流涕,“祖宗,你是要把我往死路上推呀!” 难道喊秃驴不好,可是山中的小妖们,每次谈到和尚就“秃驴、秃驴”的叫,我以为是好的呢!“那个,英雄,刚刚是我口误,口误啊!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妖怪一般见识啊······” 和尚嘴角一抽,冷声道,“小妖,你虽未犯事,但难保将来作恶,今日先收你观察几日,若你心本良善,我就放你去殊妖塔自行修炼。”说时将手一挥,衣袖腾出的佛珠瞬间把书翠纳了进去。 殊妖塔哪里是妖待的地方?进去不等修炼成仙就被喂了塔里的老妖鬼啊,我当下着急起来,“喂喂,和尚你太不讲道理了!书翠一没有杀生做恶,二没有说要跟你走,凭什么就收说就收!” 和尚收回佛珠,放进衣袖中,声音冷冷,“你手上的冤魂太多,煞气太重,殊妖塔渡不了你。待厷都的事了结,我就梵化你,容不得你在这世间作恶!” 什么叫冤魂太多,这世界本来就弱肉强食,哪来的公平?我初初入世时,若不是手里的拳头那里有命活到现在。煞气就是威压,是用来撑场面的,如果没有一身煞气恐吓对方,不是随随便便让人欺负。 我一脸不屑,“呵,你们这些正道人士,端得一副冠冕堂皇,什么替天行道,也就不过是以强欺弱,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斩杀异类,在我们眼中又与我们有什么不同?有本事,你解除我的修印,咱们堂堂正正打一场。” 和尚走到我身旁,自上而下俯视,“你也不用激我,孰是孰非公理自有轮回,而你——啪——” “需得解决眼下种的业障。” 我后颈一痛,晕了过去——山中小妖诚不欺我,唯秃驴和牛鼻子老道最为诡诈。 和尚将我打晕后,我已经不再计时日了,倒不是说我生无可恋,而是日复一日数着被人欺侮的日子真真是给自己添堵呀! 至少到达厷都之前,那秃驴也不敢把我怎么样,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隐隐约约好像是与几年前的一个女鬼有关。好像有些印象——当年五莽山来了个年轻艳丽的漂亮女鬼,本来是北莽山宛城的事,没想到凌潇听说有新美鬼报道就天天去人家洞府骚扰,结果惹得人家女鬼嚎得竟不比凌潇的嗷叫逊色。引得五莽山的众小妖纷纷到我的洞府抗议,被他们闹得成天成天睡不好,胡乱就答应女鬼的要求,帮她返了阳。 难道这小女鬼,又在祸害人间,哭得人家睡不到,半夜起来求秃驴收了她?而秃驴有收妖的本事,倒没办法解我的术法,只得抓我前去破解咯。 “噗咚——”几个野果滚入怀中,他从雾色深处走近,丛林密密,天未完全破晓,衣袖因摘果子又在树林穿行,已是半湿,“先垫垫肚子,就快到厷都了,到时候在给你准备些素食。” 哼,老子吸食天地灵气以月光为食气,还用吃这种俗物?轻蔑地撇了他一眼,不过看他一大早出去寻食,倒也解气,“秃······和尚,太少了!吃不饱!要不把你的那份也给我?”眼睛直盯向他的手。 凑近几步,和尚弯下腰递上手中不多的果子,又解下肩上的披风盖在我身上,“在未到厷都之前,我不会给你机会逃跑。你每每这么无理取闹,不过想瓦解我的耐力,今早你趁我不在又下了什么术咒?” 这和尚是脑袋后面长了几只眼睛? “如今你的法术被我修印,最好不要乱折腾,不然消耗的是你的灵力。”话一说完,披风抖动,把我栓了进去。 五 一路我就听见呼呼的风声,哎,事到如今不如好好睡个觉! 正躺好姿势,准备入睡,忽然鼻尖传来一阵刺鼻的香味。 “官家面生的紧,是打哪里来的呀?”哦哦,是女声!他不是和尚吗?和尚可以近女色?小妖们骗我?他们竟然敢骗我啊! “贫僧容弦、明笙,想见一见庆湘阁的程雅姑娘。”这秃驴不会带我来小妖们口中的青楼吧?听说这儿的姑娘是个顶个的好看呐,想到这里精神马上振奋起来,被和尚抓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嘛! “姐姐,你看和尚也会上青楼呐?噗嗤~” “和尚也是人,当然也会有寂寞的时候嘛~不过这和尚长得真是太好看了,就算今天他没带钱我也愿意接~” “可是他不是说找程雅吗?看来姐姐的美梦要落空了~” “那小贱蹄子不是被陵府请去了吗,难不成缺了她我们就不是女人了?” 和尚身边好似围了一圈女人,嗡嗡的,吵得有些脑仁疼。 和尚应该也是这么觉得,在较为年纪大的女人开口,“哎呦,官家不巧了,今儿程雅刚好被国舅爷府请走了,要不我在安排别的······” “那贫僧就不打扰了。” 哎哎,就这么走了?秃驴我还没有看美女呢!! 当俩人站在平康候府门外由人迎进去的时候,和尚一路不断告诫我,此次放我出来,只是收女鬼的,切不能生事,不然定将我梵化的渣都不剩。 哼,求妖办事就是他这样的态度,一辈子都别想成功! “大爷,收到您的信以为您是晚些回来,不过侯爷已经嘱咐,客房已备好,请您稍作休息,我马上派人去通知侯爷,少主母应该也快过来了。”淡蓝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恭恭敬敬的合手对和尚说着,又向我一揖,“您应该是大爷信上写的哪位姑娘了,不知如何称呼,在下是平康候府总管陵严。” “小儿不必客气,在下莽、凤邪。”说完模仿陵严的样子,朝他作一揖。 饶是自认见多识广的陵严,也当场愣住。 “·······” 额,和尚一脸沉重又嫌弃的臭脸摆到我面前是几个意思? 我在莽山,那几百岁的小妖都叫我祖宗,现在我叫他小儿,已经很便宜他了!再说我自报家门也有错?想当年我一喊莽的名号,就吓跑一众小妖。 就在我考虑要不要给和尚的臭脸以颜色,又纠结不太舍得打坏那张俊得流口水的脸时,一道女声响起,“大哥,恕罪,云绣来迟,让您等久了。” 咦,这女的和当年莽的女鬼竟有几分相似,不过倒是那女鬼比她要好看些。 “贫僧只是找程施主,听说她是请来陵府,所以才来打扰,施主不必客气。既然她不在,我们告辞了。”一记告诫的眼神飞来,转身的瞬间拉近我,密语传入耳中,“眼睛再往人家身上乱扫,我明日就梵化你。” “呦呦,事情都没办完就威胁上了,你有本事就梵化啊!出家人不是不打诳语的吗?我求求你梵化我!”我不甘示弱,同样密音回传,刹那间和尚的脸青白交加煞是好看。 “连大哥也不愿帮我吗?”二话不说当场泪水横流,“我知道大哥不理红尘凡事,但是侯爷终究是您弟弟呀!您也不管的此事的话,那女妖就将侯府祸害了,您让我怎么有脸去见陵府的列祖列宗和先皇后啊!” “这哭像真没法跟女鬼比。”我在和尚耳边念叨。 和尚没心思理我,面色淡淡安慰道:“我既然来了,自然会等解决再走。施主放心不下,那我们就等侯爷回来了解此事。” “云绣多谢大哥了······”她这才止住哭泣,遣开下人,又是续续不停念叨,“本不该将您从灵隐山请出来为侯爷治病的,但您也知道先皇后临去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心智不全的侯爷了,如果不请您将他治好,百年平康候府就可能断在我们手里。但是云绣现在却希望侯爷病没有好过,总比被狐媚吸去心神,连自己做事不顾好坏结果要好些······” 手起落间,人也被拍晕在座椅上,终于清净了许多。 偌大的平康候府燕誉堂只剩下我跟和尚。 气氛略微有些沉闷,“我觉得她挺吵的。” “我也觉得。”一切与他无关般,一派淡定地拿着青白瓷玉茶杯喝茶,举止动作间透些风流,如果他不是和尚,我绝对会扑上去的! 不过安静了片刻,陵严便走了进来,“主母······”他稍微惊讶,却马上镇定下来,“大爷,侯爷回来了,带着程姑娘。” 话说间,一波小厮拥着一对年轻男女走进。 六 “大哥回来也不提前来书信,不然我早早就回府了。”年轻男子随他们解下披风,迎上几步,看见我也不显陌生,“这位便是大哥所说的凤邪姑娘吧?五莽山远在厷都千里外,更是传说中的妖物横行的地方,竟不想能造出如此绝代佳人,而且如此有勇有谋从妖物手里救出我家大哥,陵琅在此谢过姑娘了。”说完毕恭毕敬地向我行了一揖。 这小子说的话甚得我心呐,又与和尚长的五分相似,顿时喜欢起来,“小儿不谢,其实我也是无奈啊,和尚抓······” 和尚一把封住我的嘴,淡淡开口道:“二弟,妖——凤邪当日救我时受伤颇重,虽大致的伤被我救好了,但脑子受损修不好了,疯言疯语不必管她,我们只是路过厷都,来看看你而已。” 一派坦荡荡的模样,还假模假样的装不知情的朝向女鬼:“这位是?” 不就是你找了半天的程雅!秃驴做戏的模样真的不比凌潇差半点啊。 那女鬼发现是我,没有半分害怕,走上前,对我们盈盈一屈,“庆湘、程雅见过陵熠大爷,凤邪姑娘。” 陵琅哈哈大笑,“当年我大哥体弱,七岁时被灵隐山的高僧慧明大师收为关门弟子,一直以明笙大师闻名于世,雅儿怎么知道我大哥的名字?” 女鬼也不扭捏,“候爷的事便是程雅的事,既然是候爷重要的家人,当然也是程雅的家人,程雅怎么会不关心呢?” 话好似正中下怀,陵琅又是开怀而笑上手要去搂住女鬼。 “咳咳,我说······”当着人家和尚的面没羞没躁是不是忒缺德啊?我看向女鬼,她倒是端端正正,落落大方地立在陵琅身边,恩,缺德也缺的蛮赏心悦目的!不愧当年我带着她躲过宛城的追杀找遍了北莽山的坟头找的肉身,“我累了,有没有睡觉的地方?” 陵琅随即唤来陵严,“严叔,你先带大哥和凤姑娘去休息,我再和小雅交代几句。” “不用麻烦,我看程雅挺对我眼缘的,不如今晚就和我睡,哦,要一间月亮照得到的房间。”跟着和尚跑来跑去不如把她留下好,多一只鬼就多一份助力,比我单枪匹马对付和尚多一分胜算。 “凤姑娘和我想到一处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和凤姑娘一见如故。” 当然我是你祖宗,能不一见如故吗? “不知候爷方不方便,留程雅一夜了?”说完微微向陵琅颔首,朱唇皓齿亦酥亦脂,醉倒众生。 陵琅正愁找不到挽留程雅的借口,遇到这种好事自然忙不停的答应。 “祖宗。”进入屋内,程雅立刻支走外人,跪倒在地,“祖宗和明笙大师同来,我知大限已到,可是祖宗人间恩怨不平,我走地实在不甘心,望祖宗在给我一些时日。” “你怎知道我要收你呢,也许我是来帮你的呢?”就近寻了把楠木椅坐下,捡了几颗葡萄扔进嘴里。 “祖宗向来喜爱自由不羁,您能老老实实跟着明笙大师只能说明,您被暂时困住了。”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省事,“我给你三天时间,通知五莽山乾方来救我,若我解困定全力助你。” 程雅低头苦笑,“三日内我定让祖宗脱困,只是靖绣的私事,不敢劳烦祖宗。” 月光透过门框,被夹得细细碎碎,刚打开门要放更多的月光洒进,和尚叩门而进,“为何不收了她?” 等我收了她,你再来收我?我白了他一眼,捞起女鬼,“时间太长,女鬼的气泽已经和肉身融为一体。加上那时我下的术习太凌力,她的怨气太重,硬拔相当于杀人性命。我们还拔魂不?” “那我找你来何用?”和尚似没被我打击到,一脸的无欲无求,手却不等半刻,拿出佛珠就要收我。 “哎哎,秃驴不要冲动呀!”慌忙拉住和尚作孽的手,“办法不是没有!三日后正是月圆夜,我的灵力最充沛时,若你高兴解了我的修印,便能安全无虞的分开人魂。若你不愿,我便是牺牲自己也拼死拆出这女鬼,好不好?!” “好,我再等你三天。”浓密的睫毛轻轻扫动,嘴角抿着优美的弧度,吐出不容别人许拒绝的话。 三天后看你把我打倒,还是我把你扑倒! 七 靖绣桃开 我指指躺在床边,被打晕的女鬼道:“和尚,三日后我若拼尽全力也拔不出程雅的魂魄怎么办呀?” 秃驴阴阴一笑,“你拔不出她的,但我可以拔你的。” 我摇摇头道:“我是什么属性的妖怪连我也不知道,自我有神识以来就寄宿在五莽山山岩的冰岩里,拔我的魂识要消耗你很多的修为,我不忍心啊!” 秃驴点点头,“那用什么办法拔你的魂识,最有效率呢?” 我点头哈腰的遛着话,“啊呀呀,做和尚就不要这么血腥!有简单的办法我们为什么不用呢?我们可以进入她的魂识,只要知道她为什么要缠着你家弟弟,然后对症下药让她自愿离开肉身,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女鬼求我放过她,又不愿我助她定有些缘由,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她若助我,我还是得帮帮她。 秃驴眸色微冷,“你想借我之力,偷窥别人的魂识!” “啊呀呀,不要说的这么难听,我们哪里是偷窥嘛?是查明真相!”我瞄一眼,看秃驴没什么反应,继续谆谆教诲,“万一三天后,我灵力不继抓不出女鬼,你又破解不了我的术法,你不是白忙活一场不?到时候你可爱的弟弟就和女鬼双宿双栖去咯!” 和尚只嗯了一声,抓起我钻进女鬼的魂识。 春暖花开的日子里,鼎沸的人海交织着道道春光,一片锣鼓震天声中,引着颠簸的花轿缓缓向前,十里红妆,十里芬芳。 程雅,不、应该是舒靖绣——当朝宰相继女,出嫁的日子。 不知道算不算解脱,或者只是从一个牢笼跳进了另一个牢笼。这世界从来没有她说话的权利,宰相夫妇成婚三年,未得一子,听信道士所言,从民间寻得一女过继,取名舒靖绣后,果真生下了一女一子。 从此身份异常尴尬,宰相家欲退回靖绣,亲身父母从宰相手里换成权势哪里肯松手,冠冕堂皇地推却,声称既成舒家人,终是舒家魂,让舒靖绣好好孝敬宰相一家。至此,舒靖绣被两家人遗弃在角落不见天日。 直到平康候府出了位皇后,这位皇后是极爱手里的两位弟弟。 自小姐弟三人便失父失母,亏得皇后坚韧,当父作母的拉扯两个弟弟,大公子陵熠自幼体弱好不容易活到七岁,终于遇到得道高僧收去疗养。小公子却没有那样幸运,从小心智便不全,所以平康候府嫡女愈加疼爱小弟,做上后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大肆征婚,为陵琅娶妻。 最后选上了当朝宰相的女儿——舒云绣。 舒宰相又怎么舍得心尖上的宝贝嫁给一个痴呆,于是用了一个李代桃僵的办法。 “是否这样就可以还清你们的恩情?”舒靖绣低笑,火红的盖头映着脸色苍白一片。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送入洞房·······” 舒靖绣犹如木偶一样,被人提着线一步一步完成所有动作。 “姑爷,快进去!新娘子都等急了!”喜婆看到陵琅走过来,急忙拉着他走进新房。 如花年纪的少年郎,已经慢慢凸显俊秀的容颜,不过那精致的五官却掩饰不住透出的纯真,“婆婆,姐姐说成亲有糖吃的,你们现在都没有给我?” 一脸的委屈,疼得要化谁的心一般。 喜婆一边拖着陵琅,一边哄劝道:“皇后娘娘已经把糖,放在屋子里了,您赶紧进去找找啊!” 陵琅听喜婆这么说,欢快的蹦进去寻找,喜婆趁机退出,锁了门。 陵琅看见床上摆着一红色庞然大物,瞬间勾起好奇心,掀开红盖头,满满新奇,“你是谁呀?” 你是谁呀?如果在往后的日子里,陵琅再多问一句这样的话,也许舒靖绣就不会活得那么颠簸,但是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呢!~ 八 舒靖绣抬头,褪去冰冷的眼眸染上一丝暖色,抓在手里已经变形的糖果,放进他的手心,“或许我是要和你一起找糖的人。” 不知是不是她一不小心将皱巴巴的糖放进了他心里,还是她说的要和他一起找糖,情不自禁满心地欢喜。 日子平平谈谈的过着,应该说幸福的,舒靖绣想。至少没有宰相府的下人呼来喝去,没有在没爹没娘的骂声中撞地头破血流,更没有舒云绣姐弟的欺侮了。 “娘子······”永远不知愁滋味的少年,兴高采烈奔进来,“今天先生说我是背书背最好的学生,奖了我一颗糖呢!” 高高举起的糖果,在日光下显得那么独一无二,好似他拥有着全世界一样,“给你。”那么的郑重其事,好像将他的全世界交给她一样。 舒靖绣宠溺的笑道:“好,我帮你存着。” 陵琅却有些不满,“娘子,这是相公给你吃的!” 满脸的稚气出卖了他的严肃,舒靖绣不禁笑起,“好,好。我要攒起来,等有一屋子那么多才吃!才不会给你。” 陵琅就学着教学老师,点点头,“恩,阿绣最乖了。” “噗嗤~哈哈·······” “娘子,明天沐休,你陪我去种桃树好不好?” “好,为什么你那么喜欢种桃花树呢?” “因为你说过你喜欢吃桃子,我记得!等明年我们就有好多好多桃子了。” “······” 满墙院落的桃花摇晃,花瓣漫天飞舞,时光静好。 附近空地已经种满了幼苗,陵琅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寻空地,一帮人忙着找他,留下舒靖绣一个人在桃花林,倒让她松了一口气。 “呦,这不是国舅爷府主母舒靖绣吗?”一道女声打破平静,穿着艳丽的年轻女仆趾高气昂的站在她面前。 舒靖绣转身要跑,却被来人一把抓住,“舒靖绣,躲了这么久,你以为这次还跑得掉吗?” 抓她的还有谁?不正是宰相府的主母舒氏,“说你上次在聚景园里看见了什么?” 还能看见什么?不过是她和野男人私会的场景罢了,舒靖绣哼笑,“如果我说我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夫人会不会信我?” 舒氏多疑,更何况牵连复杂,如果被舒靖绣知道什么,那就是泼天大祸啊。 狠狠地盯着舒靖绣,命人把她双手扣住,将药丸硬塞进她嘴里,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到:“舒靖绣不管你知道了多少,我留你到现在已经够仁慈了,舒府养你这么大,又将你嫁得富贵滔天的平康候,该知足了。” 扯出一抹讥讽,不知是笑自己还是别人,“夫人,我人少言轻,说些疯话,相爷也是信你不信我的,就算平康候位高份重,不过小孩心智,我说什么他全然不懂。夫人急着除去我,显得那事的真实性了。” 舒氏眼光一狠,“你果然都知道。” “知道有什么重要,谁会信宰相府的主母和人私通,那嫡亲的少爷小姐也是别人的种?!”舒氏身边的女仆听了也没有惊慌,也对,没有内应,舒氏怎么可能瞒天过海,“也难为相爷带了这么久的绿帽,把别人的孩子捧在心尖上养。” 舒氏恼羞成怒,“住口,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你!” “你不敢,不然在那晚你们发现我就应该处置我了,而不是眼睁睁看皇后下旨亲手放我出府。夫人计谋,靖绣自愧不如——即能解决舒云绣之急,又能在府外解决我,不声不响,洗脱嫌疑。所以,你现在不敢杀我,起码要等毒药药效起来,让我慢慢死在平康候府。” “阎王叫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舒氏的眼里淬了毒,“怪只怪生错了人家!” “好像生错了,又好像没生错,普通人家哪有我这么好命能即进相府又入平康候府,享受人家享受不到的富贵。”舒靖绣跪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天空,不知在看什么,闭了比眼,自嘲地说。 “娘子······我又找到了空地啦~娘子······”远远传来陵琅的声音,还伴着阵阵惊呼,“爷慢点,小心摔······” “娘子——”陵琅看见舒靖绣被舒氏扶起,惊慌失措地拽着舒靖绣检查,“是摔倒了吗?哪里疼了?我给你吹吹?······” “候爷不用着急,是我们母女久未见面,靖绣激动了些,一时站不稳跌下去,还好我及时扶着,没有受伤。”舒氏笑得透出几分慈祥,和蔼的安慰道,“小夫妻就是甜蜜,才分开半刻就黏糊上了。我就不打扰了,阿绣,候爷如此疼你,可不要辜负人家的一片心啊!” 陵琅虽听不懂,但看见舒氏要走,也恭谨行礼,“岳母慢走。” 众生浮屠,袅袅万象,人前端庄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灵,为何人后面貌竟是如此丑恶狰狞? “咦~娘子你在看什么呀?”陵琅在她眼前上下挥手,见她没有反应,害怕地喊道。 被陵琅招回神,舒靖绣凝望陵琅许久,叹声,“陵琅,不要种树了,我怕你明年一个人吃不完。” “我不吃,是种给娘子吃的!”他自信满满地讨好,“如果阿绣吃不完再给我好不好?” 岁月温暖了谁的时光?用相遇欺骗着离别。 九 时隔二月,毒素蔓延。舒靖绣身体越来越差,已是炎炎七月,却异常害怕寒冷,就是裹着三层厚棉被,却找不出一点暖意。 舒靖绣大约也知道大限将至,提前半月将陵琅骗出去寻找口中根本不存在的名贵草药。也不再听太医的避湿避寒,倚靠在四面透风的水榭,隔栏观莲。 远处落日霞光,莲塘边柳枝上还有隐隐约约的蝉鸣声。 “主母,候爷回来了······”好像天际又好像就在耳边,传来声音。 “阿绣,我回来了!”温柔缱绻的怀抱充满风尘仆仆的味道,“阿绣,我找到了,找到了你说的柠婆果。它就在姐夫的宫里,我带你去要好不好?”说着打横抱起舒靖绣,往皇宫的方向跑,“阿绣,你不要睡好不好?我们马上就到皇宫了?” 夏天的脾气变幻莫测前一刻还是晴天万里,下一秒就能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阿绣,不要睡了好不好?我们到皇宫了,很快就能拿到柠婆果了,不要睡!不要睡!” 一骑二人,奔驰在空荡的道口,马儿请快点,再快点!我的阿绣要睡着了! “来着何人,擅闯皇宫乃死罪······” 雄伟庞大的宫殿,空旷的广场,夜幕里大雨滂沱。 平日打扮十分光鲜规整的少年,在雨中显得狼狈不堪,“阿绣,不要睡了,我们到皇宫了,我们到了!你为什么不理陵琅了?陵琅是哪里做错了吗?陵琅改好不好?你不要不理陵琅,陵琅害怕~” 瓢泼大雨砸下,似不荡平人间不罢手的凛力。 谁的哀鸣,苍凉而绝望,声声泣血,带着不甘的悲痛,丝丝蔓绕却将我重新带回人间。 谁还会为我悲伤?谁为我沉痛? 我本是不被祝福的孩子,从出生开始。 宰相府的舒氏是我的亲娘,年轻时喜欢上了身边的小厮,发现身孕后羞愤不已,和那小厮相约自尽,不料小厮临时反悔,丢下舒氏逃之夭夭。 舒氏如何不恨,找人将那男子活活打死,我能活下来实属运气。 生下我后,舒氏命人将我拿去处理,是那老仆怜悯,偷偷救下我,把我寄养在道观,得以活了下来。 本以为在道士的帮助下我能回到母亲的怀抱,感受亲情,没想到舒云绣姐弟的到来,舒相的厌弃,舒氏的狠毒,仆人间的倾轧暴露无意,虽然活了这些年却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 “阿绣,陵琅害怕,你醒一醒,陵琅好害怕~~” 谁吻我之眸,掩我半世荒凉。谁在为我悲伤?谁在为我沉痛? “陵琅······我不睡······送我去相爷府······我想见我娘了······”一辈子不长,我想好好活着,和你一起。 “呜呜~~只要阿绣不睡,我哪里都带你去······” 电闪雷鸣中,无尽光雨里,一道迷糊的影子爬进相爷府,好像是来自于地狱的鬼煞修罗,相爷府的众仆人惊惧地看着突然闯进来大声嚷着要找主母的平康候,乱成一锅粥。 屋内珠帘卷起,香炉烟气袅袅升起,却化不开空气弥漫的僵硬。 一袭衣裙已经湿透,舒靖绣躺在陵琅的怀中,艰难吐字,“解药。” “女儿你在说什么?娘听不懂······” “我要活着······陵琅不懂······我什么都不说······解药······”舒靖绣勉强撑着头,看着舒氏,“我死在相爷府,您逃不了干系······我只求活······解药······” 舒靖绣突然出现相爷府,打得舒氏措手不及,万一舒靖绣死在相爷府,就是百口莫辩了! 舒氏前前后后思考利弊得失后,才打开香炉脚底部的小盒子,拿给舒靖绣。 吃了舒氏的解药,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身体也好的七七八八。对舒靖绣来说却像是新生,忘记以前的对错,在陵琅的絮絮叨叨中仿佛能看见未来。 平静的生活总埋伏着暗涌无数,不过一个月,就有人弹劾当朝宰相,藐视皇威——用继女代嫡女出嫁,李代桃僵的荒唐做法。 皇帝得知后,龙颜大怒,将宰相革职查办,相关人等打入囚牢,幸好皇后及时赶来,劝下此事。但舒靖绣却不佩再当平康候府的主母,皇后为其弟弟择婚又闹得满城风雨。 平康候府中,陵琅拉着正坐中央的陵后,撒娇道:“姐姐,我觉得阿绣很好,不想在再妻了!” 舒靖绣眉眼低垂立在一侧。 陵后板起脸,“为了你的事,姐姐费的心还少吗?”看陵琅安静下来,轻叹一口气,“陵琅,或许这么说你不懂,但是靖绣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她的身份拿不上台面与你相媲,为保住平康候府的百年基业,你一定要娶一个跟你门当户对的女子。” 陵琅摇头,“要是姐姐要我再娶,我就去灵隐山和大哥一起做和尚!” 陵后怒喝:“胡闹!这等诛心的话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她明白陵琅虽然是小孩心性,平时胡闹惯了,但性子极为倔强,说到做到。胸口剧烈起伏起来,显然气得不轻,“不消停也就罢了,哪次不是姐姐给你擦屁股?现在姐姐是在保你们的命知不知道?” 陵琅坚定地不悔,舒靖绣垂目,陵后一时也不忍心,“罢了,不愿就不愿了。你以为厷都贵女有多少愿意嫁你?!少自以为是!” “姐姐说的是!陵琅这辈子有阿绣一个人就够了!”困境一解,陵琅又回到了那个遇水而活的天真少年。 陵后轻点他的鼻尖,“你呀!”说完又绷紧了脸,“既然姐姐满足你的愿望,你也乖乖的不许再胡闹了。” “遵命。” 陵后在宫外也不便久留,和陵琅念叨了一番,就启程回去了。 舒靖绣还没有痊愈,加上陵后与陵琅说话的时候一直站着,不免疲惫,但又忍不住,“陵琅,你为什么不愿娶妻,可能你将来的妻子对你会更好呢?” 晚风徐徐,乌亮的青丝随风轻轻飘动,清澈的眼神一不小心撞开她心中的坚硬,“阿绣不是说我们一起找糖吗?我想全部给你,不要分给别人!” 浮华乱了谁的痴梦,痴乱经年,一梦回首时,孰是孰非如何分明? 十 陵后极疼爱平康候,平康候拒绝再娶,她一人承受所有压力,度过两年。 两年的变化说大不大,无非是那少年又长高长俊长成人了,那女子不再郁郁寡欢,绽开的笑颜晕染平静的岁月如梦一样。 厷都郊外漫山遍野的桃花,引来一批又一批的踏春游人,陵琅计划着把平康候府搬到郊外去被陵后一顿臭骂,不得不委委屈屈找舒靖绣求安慰。 厷都的春天多伴着风雨,阴雨绵绵四月初不见几日阳光,府里的老人说,今年的桃花开得快,败得也快,是得不到什么好果了。 舒靖绣还在厨房给陵后做桃花蜂酿,前庭的下人就来报:“侯爷担心皇后的病情,今晚不回府了,请主母不必担心。” 陵后身体一直安健,但从今年入春以来就像是阴雨天气一样,大病小病绵绵续续陵后再是体魄强健也扛不住倒下了。 陵琅进宫已有三月有余,除非是被陵后训骂,陵琅才会回侯府求安慰,其他时间一律陪在陵后左右。 此后又过半月,陵琅失去音信,舒靖绣赶去皇宫,以皇后要安静修养,平康候走不开为名被拒。又熬过三个日夜,传来皇后,薨。 厷都城内外一片缟素,皇后葬礼上未有陵琅。再见,是五月后的候府病榻上,由着下人背了进来。 那也是舒靖绣第一次看见陵熠——世人敬仰灵隐山得道高僧明笙大师,也就是陵琅的大哥。 素洁的僧服一尘不染,偏偏让人联想到荒原刀山高处的劲松,神圣冷傲不失高贵亲和。 “他需要休息,你好好照顾他。”双手合微微弯身行礼,“可能他醒后性格会有些转变,是陵琅恢复心智的结果,施主日后不必害怕。皇后交贫僧的任务已经完成,贫僧不再叨扰,告辞。” 舒靖绣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这么多时日的,那些不安的失魂落魄的心绪好像随着床上安静的睡颜消失殆尽。 有你在身边,便是晴空万里。舒靖绣凝望陵琅沉睡的面庞,这样想着。她却忘了,再醒来的陵琅不再是她熟悉的人了。 寒冬腊月,大雪肆虐,屋外天寒地冻,屋内温暖如春,但是再大的火炉也融化不了舒靖绣的寒冰。 和素白相对的火红,灼烫舒靖绣的眼睛,那个呆呆傻傻心里只有舒靖绣的陵琅已经彻底回不来了。 曾经为她种漫山桃花的他,曾经成为她活下去信念的他,曾经宁愿做和尚也不愿背叛的他,如今红装裹身,迎着满堂朋客笑面如春。 “候爷太过分了,娶个妾,还要闹得满城皆知,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身旁的丫头为舒靖绣愤愤不平。 舒靖绣扣紧手心,浑然不觉疼痛,“好了,这么大声就怕别人听不见吗?” 朱漆金印的大门,那人牵着一端红绳遥遥走来,当年的陵琅也应该这么牵着她走进来的。 只是故人还在,她却不是书中的那位主角了。 陵琅,如果当年知道会有今日的结果,不如在那场大雨中死得干干净净,或许现在已经轮回成人忘记一切,平平淡淡的过着新生活,各自成全,互不打扰。怎么会沦落到此刻的局面? 成亲的大堂,盈溢喜气洋洋,堂上每个人都笑着,但是舒靖绣当真笑不出来,因为她的陵琅死了。或许是早在陵后生病的时候,或许是看见陵熠的那刻,她的陵琅不要她了,此时此刻茫茫人群,她竟一个也不认识。 陵琅你在哪里?是不是忘记带我走了?“我害怕······” 平康候娶妾,主母却不留情面,当场大哭大唤情郎名字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大喜的日子被带上严严实实的绿帽,平康候当即大怒,将舒靖绣锁了起来。 夜色四合,候府灯火通明,喜帘未揭下,喜服未褪陵琅扣住舒靖绣的下颚,面色寒冷,“说糖果是谁?” 她喃喃,“他说要和我一起找糖果的,他却忘了。” 他眼中寒意凌然,“他是谁?如果你今天不招供,我就杀了你。” 她望着他,泪如雨下,生起无尽恨意,“我们说好一起攒满屋的糖果,看满山的桃花,是你们,都是你和陵后害了他!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他冷冷道:“你当本候会相信你的谎言·······” 舒靖绣全然不顾陵琅讲些什么,扑上前对他胡乱挥拳踢脚,衣衫滑落也不自知,大有与他同归于尽的狠决。 但陵琅毕竟是男子,不过几招就把舒靖绣治住。衣禁撒乱,似有若无的春光摄人魂魄,全身热流涌向一处,三年后的圆房。 舒靖绣绝望的看见那少年消失在桃花深处,伸出手怎么也抓不到。 在陵琅进入的那一刻,舒靖绣感觉心快要死了,比知道舒氏是自己亲娘,眼睁睁看见舒云绣一家和睦融融还要心痛。 床榻上绽出艳色的花朵,像某种哀祭。 十一 那夜后,陵琅未在出现过,舒靖绣依旧被囚禁。 第二年三月,由于皇帝渐老,失去皇后庇护的保太子派人心愈加不稳,七皇子势力逐渐壮大,为稳局势,平康候决定迎娶宰相府嫡女舒云绣。 舒靖绣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陵琅了,没想到再见却是因为他要娶舒云绣。 她抬头望他,像从不认识一般,“我的意见是——你娶谁都可以,唯独舒云绣不可以,你若娶她为平妻,那就休了我,省得喜宴上怕我闹事。” 他眼神似有杀意,抓起座椅上的舒靖绣,冷声道:“我要娶舒靖绣,不是来听你意见的!而是告诫你若喜堂上再有失德行,决不轻饶。” 也许是把舒靖绣起猛了,她脸色立刻苍白,似乎忍着巨痛。 “该死。”陵琅立即抱她放入床中,有他自己也未发现的慌乱,“来人,请御医!” 舒靖绣算是厷都数一数二的美人,与陵后有几分相似,所以陵后在时也算对她照顾有加,那时谁不羡慕平康候那傻子娶了个美娇娘。不过短短几年,天翻地覆,陵后去世,平康候虽变回正常人但狠毒的手段令人闻风丧胆,如花的女子也变得憔悴不堪,隐隐有些败象。御医心里叹息百回,面上不敢声张。 “张大人,她怎么样了?”紧张的神色,磨去平时的锐气,显得平易近人。 张御医忙跪地道喜,“恭喜候爷,夫人不是得病而是有喜了。” 陵琅紧皱的剑眉逐渐舒展开来,冁然而笑,“有劳张太医了!请到前庭休息,本候应当重谢!”说着唤来小仆将人请走。 屋内檀香微醺,二人静默许久,陵琅打破沉默“你若缺什么尽管跟陵严说,好好休息,如果闷了就出门走走,我会派人保护你的。” 舒靖绣背向他缩在床角里边,“我就一个条件——如果你想保住这孩子,不要娶舒云绣。” 陵琅眸色一沉,“你当以为我会看重一个没有出生的孩子?你好好休养,如果是男孩地位还怕被舒云绣超过不成?” 角落传来一声呲笑,“反正我不快活,也不愿见舒云绣开心,见你舒心。” 陵琅气急,“女人的狠毒,今天从你身上算见识到了。但这世间能威胁本候的,还没有出生!”走到床边,半抱半扶拉起舒靖绣,撤了她身上所有的利器,对门口喊道:“照顾好你们的主母,若被我发现少了一根头发,通通杖杀!” 舒靖绣缩缩身,又隐进床角里,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陵琅看见舒靖绣一副厌倦的模样,大怒,又不好对她做什么,踢开几把木椅,摔门离去。 她终究无法阻止他娶舒云绣,天气越暖和,身子反而越来越差,虽然被强灌汤药,丝毫没有起色,院子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也没有给出半点反应。弄的院子里的下人个个人心惶惶,失了生气,愈加死气沉沉。 过六月有余,舒靖绣终于勉强生下一男婴。分娩后当夜,传来舒云绣有孕的消息。众人齐齐叫糟,怕舒靖绣挺不过当晚,不料舒靖绣嗤笑一声揭过此事,众人才把心放回胸口。 又三年,陵弯弯已经能极清脆地喊,母亲了。他是极聪颖乖巧的孩子,虽不知道为什么娘亲和自己会住在平康候府的孤院里。为什么比不过舒云绣家的热热闹闹,和陵茂的绫罗绸缎,但绝口不问。虽长相十成十继承了陵琅的俊邪,但性子像极舒靖绣,不大爱说话,教训起院子的下人,有理有据惹得众人怜爱不已。 舒靖绣在陵弯弯的陪伴下,身体慢慢开始好转,消沉多年的笑容也慢慢多了起来。 可这样的日子,随着陵弯弯的夭折,消失殆尽。 说是夭折,不如说被谋杀。 舒靖绣的院子从不与外面联系,除去运进来的食物衣锦,几乎与世隔绝,陵弯弯身体有好,只不过喝了一碗舒云绣送来的桃花羹,第二天就再睡不醒。 从陵琅娶妾后,舒靖绣从来没有哭过,那天她真的觉得心死了,哭声凄婉,来往的鬼神也不禁避开三分。 舒靖绣再一次踏出自己的院落是三年后,陵弯弯死的第二天。 那时,陵琅、舒云绣一家还在水阁喝茶品菊,好不其乐融融! 舒靖绣提刀往舒云绣奔去,陵琅一把将突来的菜刀,甩到一边,将舒云绣护到身后,像野狼护住幼崽,看她的眼神都透出冷漠,“毒妇,光天化日下,你要谋杀亲夫不成?” 舒靖绣哪里还有理智,一刀不行,转手又是一劈。 陵琅看她动作狠决,下手再不留情,翻身转手夺下她的刀,将她双膝压地。 舒云绣俯视下去,嘴角噙着一丝得意,却娇娇弱弱的靠上陵琅,“侯爷,主母为什么要这样?云绣知道她失了孩子,心里难过,但也不该刺杀候爷啊!” 舒靖绣的眼窝陷得很深,眼神却无比的凄厉,“为什么你们没有死?为什么你们害死了弯弯,你们却活得好好的?” “来人将陵氏拉下去,如此毒妇也不配再当主母今日起她就是平康候府的妾氏,舒云绣才是你们的主母,可听见!” “诺······” 舒靖绣不知何时被关进柴房,衣着凌乱,失了魂魄般不断独自呢喃:“为什么你们没有死······” 对舒云绣的到来毫无察觉,她说了些什么也没有听进去,直到,她说:“姐姐以为弯弯真的是我杀的吗?”拿着团扇掩盖住唇齿,得意而笑,“侯爷说陵茂已经长大,再让陵弯弯压着一头,按照越国的做法,世子的身份可就拱手让人了,所以呀~” 舒云绣很喜欢猎物最后的挣扎,明知不可能逃跑,却还是那么拼命,但是舒靖绣的反应好像让她不怎么满意,于是再霍然捅上一刀“所以弯弯不是没有尝过桃花羹吗?候爷命我特意拿碗桃花羹给他尝尝。” 舒云绣如愿以偿的看见舒靖绣瞳孔一缩,作势要跳起来找舒云绣拼命,却被下人一把按倒。 得意洋洋执着团扇,一脚踢向舒靖绣的肚子,附在她耳边冰冷地说道:“同样是娘亲的孩子,你倒是半点也没学到她的手段。”后立起身来,“候爷派我来送姐姐一程,你也不要怪我,只怪——你命不好。” 平康候府的那场火,烧了三天三夜。大雪一下,仿佛掩盖下所有爱恨,等待融化那刻的破土重生。 有人说,那场火来得及时,烧尽所有平康候串通官员的罪证,让他逃过一劫。 有人说,平康候失去爱妻一夜苍老十岁。 有人说,平康候府的桃花最是诡异,熊熊大火后一夜绽放,竟融于大雪纷飞的寒冬之中。 有人说,······ 前尘往事付与谈笑中,岁月温暖的时光,不会停在原地,无奈地卷起流入洪荒,错过的花期,滴泪成殇。 舒靖绣在奈何桥上寻找许久,都没有找到弯弯。那不知等着情郎等了多久的女鬼告诉她,早夭的孩子,如果不是自然病死的估计是早被投入畜生道,轮回去了。 谁在地狱忘川苦苦挣扎,不愿放下执念再入轮回;谁在三生孟婆前苦苦哀求,不愿忘记生前种种妄念。 不知道在炼狱浇筑了多久?原来鬼也是能咬着牙熬着的,日复一日,或许她能熬到陵琅、舒云绣的到来,或许还能看见他们再入轮回,为什么怎么熬着呢?因为不甘啊!她如何甘愿那些还活着的人能幸福!如何甘愿挚爱的人不能再世为人!满怀的不甘如何放下? 上天似乎没有忘记她。 妖界与魔界大战,五莽山凤邪率领各路人马浑水摸鱼,最后带着妖主逃之夭夭。好像要救妖主的相好,趁乱摸进冥界,盗取忘川曼珠沙华,搅的冥界人仰马翻,幽冥司主命鬼差前去捉拿,却被凤邪杀个回马枪,尽数鬼魅被放出,搞得冥界叫苦连天。 她不知道去哪里?阳间路寻不到,冥界又不能回去,游荡五界外。 “丫的,闫凰这个畜生,我给他造了这么好的宿体,竟然不帮我拔去乾方的柠婆树。妥妥的白眼狼啊!” 俊眉修眼,顾盼神飞,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唇不点而红,绝代有佳人,亭亭玉立间,讲得应该就是这样的女子吧!舒靖绣从来没见过这样神色飞扬的女子,一袭素衣,悬崖尖,月光下,竟将天地晕染的如此醉人。 “谁?”会打架的人向来警觉,更何况打架如吃饭的老妖怪,“呦,美鬼嘛!”凤邪吐了唾沫搓搓手,一脸的即风流又下流,“小妹妹,要去哪里呀?要不要祖宗送你内~” 舒靖绣竟然也不怕她,或许她就是她要找的救命稻草,“你能带我回阳间吗?” “哎呀,小妹妹啊!人间路不好走哇~那正正毒的日光,分分钟就能烧化了你呀!去干嘛?!不如跟着祖宗我去五莽山!那儿有你怎么打都打不过你的小妖,当然有妖欺负你就喊凤邪的名号,我保证他们肯定会吓得屁滚尿流~~哈哈哈~~还有那里的灵气最适合妖魔鬼怪修行,当然主要是有我在威震四方嘛~哈哈哈~~” (“喂,你看我当时多有爱心,多帅啊!”舒靖绣魂识里,我终于憋不住靠住和尚得意自夸起来。 和尚青筋一跳,并不买账,“闭嘴!走开些!” 因着秃驴掐着舒靖绣的魂识同时也掐着我的魂识,我不得不乖乖就范,“哦。” 丫~画个圈圈诅咒你!) 凤邪还将半个哈字卡在喉咙,舒靖绣已经哭哭啼啼起来,生生将半个哈字呛到半死,(舒靖绣魂识外,和尚黑下半块脸)“我说小妹妹,你不愿跟我走,也不要哭嘛~我凤邪平生最怕不过女人哭、秃驴念经、乾方家的柠婆树,尤其是女人哭哇~比狼嚎还要磨我的脑仁啊!(那个,我可以将这段掐掉吗?将来我要是扑和尚,他要是念经倒是咋办呢?啊~好伤脑筋!)你只要不哭就是九重天我也带你去好不好?” “我不求凤姑娘带我去九重天,只望凤姑娘能带我去阳间,种种原因不便与姑娘细说,若······” 舒靖绣念念不停,凤邪猛然打断,“唉,不就是一句话,‘去人间嘛’。你要是给爷叫声祖宗,再笑一声,我便带你去,如何?” “祖······祖、宗。靖绣心事未完成,确实笑不出来,我、我······”说完又有大哭的趋势,凤邪赶忙打住,“没事,没事,笑不出来也好,总比长着一张似笑非笑千年欠揍的脸要强些。” 当下,就要抱起舒靖绣往人界飞去。 十二 就在凤邪带舒靖绣去的路上。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凌潇一路飞一路撒柠婆汁,所到之处,似血流遍地,还一路嘶吼:“凤邪你个该挨刀的,又抢了谁家的洞口?家里那么大的山洞,还不够你满地打滚吗?凤邪你给老子出来,让老子背了这么久的黑锅,老子当出气筒当得够够的了!今天就跟你一决生死!” 舒靖绣不解地看着凤邪,“祖宗,这是?” “嘘嘘。”凤邪急忙压着声,“嘿嘿,家事,家事~小妹妹,答应你的事,祖宗一定会办到的!不过,要稍稍晚些。我先带你去五莽山,等躲过这一阵,我就带你去人界啊!” 岁月如流,不知来五莽山多少时日了,在等待中愈法着急,没有如此强烈的愿望希望陵琅、舒云绣没有死。上天请帮帮舒靖绣吧,请他们跟小强一样活着,让靖绣能亲自报仇。 恩,小强是中莽山的小妖,就如祖宗说的怎么打也打不过别人,怎么打也打不死!虽然时不时莫名其妙被别的妖痛殴,对别的妖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还常常当祖宗的跑腿,让我等等,等等再等。 直到祖宗一直躲着的那男子出现,舒靖绣知道,机会终于来了。 其实,凌潇也不算调戏舒靖绣,只是想到凤邪惯用的伎俩就是躲进人家的头发里呼呼大睡。凌潇就不禁怒火冲天呐,他都烧了多少妖怪的头发,所谓头可破,血可流,发型乱不得,火鸡家的哥、田鼠家的弟、小强家的妹······想想他们磨刀霍霍就头皮一震。所以为了尽快找到凤邪,凌潇才翻了妹子的头发。 结果,妹子太威武了!哭声是要上天呐!还是女人大姨妈来地头两天,那叫个绵延不绝。 她这一叫吵醒了五莽山的所有弟兄,五莽山各山头虽分家而治,但是不约而同有个同一爱好——睡觉。对于他们而言睡觉就是修炼,谁打扰他们的修炼就得——死。 所以,不用脑袋想就知道凌潇又被抓起来吊打。舒靖绣的哭声是见不到凤邪,断断不会停的!于是出现比百年还百年难得的一遇——五莽山众妖,敲锣打鼓的寻找被他们遗弃的祖宗。 凤邪难得从五莽山众妖魔怪中找回丢丢威信,于是非常热心地去帮舒靖绣。 考虑到舒靖绣没有保护措施,回到人界,会被秒成渣渣,抱着她去北莽山找找肉身。 因北莽山阴气极重,最适合鬼魅修行。多数山下的修仙者意外去世,大多埋在北莽,存着寻求回转魂识,再世重生的念头。 北莽新鲜的肉身不少,但称心的没有。能配上女鬼面貌的,翻了整个山头都没有! 舒靖绣无所谓肉身好不好看,能进就好,凤邪却极不满意,“你看看,这具胸大的跟小馒头似得;这具,啧啧,鼻子都歪上天了;这具长得跟我姥姥似得······” 一边的书翠终于忍不下去了,“祖宗你有姥姥吗?” 凤邪赏过一记爆栗子,“闭嘴,走开。” 书翠默默走远一些,委屈道:“祖宗,我听说鬼王哪里一直收着一副上佳的女尸······” 凤邪又结结实实赏她两个栗子,“丫,你不早说,害的我找这么久!” 书翠无比委屈,“祖宗,不是你说,你认真干架的时候最帅,千万要让你多帅会儿吗?!” 凤邪赏了她无数栗子,“干架跟干活是一样的吗?一个疏通筋骨,一个伤筋动骨啊!” 凤邪带着舒靖绣在鬼王宛城睡着的情况下,算是借出来了,路上凤邪怕宛城突然跳出来抢夺,给舒靖绣下了宿印的术法,非她本尊谁也撬不开! 做完一切,打开时空界印,将舒靖绣放回到她去世的那年的那段时空,“小妹妹,记得报完仇来找祖宗啊!祖宗可是会~恩,什么不见,什么隔什么秋的!” 舒靖绣回到了她去世的那个晚上,熊熊烈火烧空了一切,有谁听见她的悲鸣?天地寂静,仿佛不过闹剧。她用尽术法,绽开了候府的桃花。 陵琅,你回不来,阿绣也不会害怕了。我来陪你看最后的桃花吧,明天我就要忘记你了。 自从庆湘阁来了一位程雅,不过几月就将庆湘阁拉上霍然超群的位置。 美色不论如何如何出尘绝俗,就单论琴棋书画俱佳,温玉软语解语花,引得厷都男子皆掷金而逐。 烟花三月,细雨朦胧,街上行人寥寥无几,摊贩也收摊闭户,街面显得几分空荡。 “姑娘,咱们的马车轮子坏了。”帘外的侍女慌忙禀报。 马车里的女子从容说道:“无事,不过是出门舒心的,倒是多的时间,让车夫尽快修理便是。” “是。” 马车上的女子似乎觉得有些闷,“小糖,扶我下车走走吧。好不容易出一次门,闷在车里挺可惜的!”说着就要卷开车帘。 车外的侍女有些犹豫,“姑娘,妈妈吩咐过您不能······” 车里的女子轻笑,“街上没多少人,再说,我带着面罩,谁会认得我。” “姑娘——”年轻的侍女惊呼一声,慌慌忙忙扶住下车的女子。 虽是一面笼罩着,窈窕身段,轻衣随风而舞,仿佛九天仙女飘飘而下。陵琅站在亭下看见的就是这一幅画卷。 一步一步离陵琅越近,纱绢里的眸色越阴狠,在他一步外,程雅好似才发现有人,“公子有礼,程雅不知水亭中有人,不知是否打扰到公子?” 陵琅被拉回神识,抬手掩下失态,“水亭不是我开的,哪有独占的道理?姑娘不嫌弃和在下一同避雨,是在下之幸。” 微风拂过掀开纱绢,不小心惊艳住看者的心。 远处侍女走来,“姑娘,妈妈来人找您了,好似有贵客。” “哦。”程雅垂下头,低笑,“看来是偷不了半日闲的了。马车修好了吗?” 侍女回答:“已经换来辆新的马。” 程雅跟着侍女转身要走,陵琅才急忙问道:“不知道姑娘芳名。”说完才发现唐突对方,越发着急,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我、我不、不是那个意思,而是觉得我们遇见很有缘分······” 轻语低喃,如春雨化冰,“庆湘、程雅。” 自雨中相见后,陵琅经常出入庆湘阁。不知从何时起,厷都的男子们的怨念渐大,原因不过那平康候包下程雅,让那些男人吃不到肉,连闻一下也闻不到了。 对于男人的抱怨,女人们相对舒坦了许多——比不了人家有钱,不服打去呀!以平康候的权势,除皇帝和太子还没见几个人敢公然挑衅。 男人们也明白这个道理,个个敢怒不敢言。 如此过了四月,天气渐热,平康候为庆湘阁程雅避暑征收冰块的事件在厷都闹得怨声载道,终于有人看不下去,大骂程雅是妖女,并请来除妖师收妖。 不想,除妖师看到大念:“她确实是女鬼,不过怨念太大收不了。”被陵琅当场杀害。 后又有人请来灵隐山的明笙大师求收了女妖。明笙见过程雅后,不发一言,消失不见。 一时,厷都人人胆寒,陵琅狠决手段,斩杀乱言者,不顾众人所言,强势把程雅保护起来。 程雅被保护起来的十日后,像是被关久了,闹着要出门,陵琅忙于应付皇帝的责问,受不了程雅的吵闹,一时疏忽,应了她的要求。 湖边,守卫里三层,外三层,俨然似马桶般严实,程雅遣开随从,坐在亭中欣赏着湖光山色。 “雅儿好兴致!”出声的正是程雅偷偷请来的七皇子萧锦行。 她也不问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径自开口道:“比不过七皇子的日理万机,程雅再三邀约都请不来您。” 萧锦行将程雅揽进怀中,沉声,“如今局势未明,陵琅做出如此恶行,父皇也不多作追究,在他心里还是太子比我重要些。雅儿,还得再出些大招啊!” 搭在肩上的手,程雅极力忍住躲开的冲动,妩媚娇笑,“七爷还怪我不努力!您不是也没有找到我想要的人吗?如果您要找到那人,程雅还会受那些无妄的委屈吗?有了他,要得到万里江山简直易如反掌,太子再厉害,也翻腾不出您的五指。” “哦?”萧锦行盯向程雅,眉毛起挑,“那人为什么如此重要?” 程雅作无意挣开萧锦行,眸间不掩得意,“若七爷有了他,不仅不费一兵一卒能使相爷投城,而且能让他心甘情愿地拿出太子种种罪证。” 萧锦行不被程雅诱惑,双眼突寒,“雅儿既知由此人为何不早早告知?” 程雅压下讥讽,柔柔一笑道:“先前是不知,后来暗中听平康候说到相爷夫人的弱点,我便立刻通知了七爷。后来又打听出那人原来是舒氏的相好,我立马约见您,可是您却······” 含水的双眸哀怨地看着萧锦行,立刻打消了他的疑虑,萧锦行拉起程雅的手,深情道:“是我的错,雅儿受委屈了。我保证,我若为皇,你必为后!” “有您这句话,雅儿受再多的委屈也不怕了。” 其间多少温柔慰语,哭笑怒骂揭过不提。 十三 厷都的天气像是娃娃脸,说变就变。就如朝堂棋局,朝堂上最稳固的铁三角,太子、平康候、舒相,一夜之间风水逆流。 程雅、萧锦行相见后的第七天,人们还在怒骂妖女程雅时,更大的谈资席卷厷都,乃至整个越国。 话说,舒相为摆平平康候征收冰块,杀人止谣的事忙到倒地不起,请来了一位‘神医’,不料‘神医’诊完脉,大叹可惜。舒相疑惑,问其原因。 ‘神医’回答,舒相肾虚,一辈子也得不到孩子,可怜英明一世,竟然没有人养老送终。 本来也不会另生枝节,下令将神棍杖杀也就了事,不巧的是,当时舒氏身边知情的丫头就在身边服侍,惊慌下露出马脚。经过一番杖打,丫鬟什么也招了。舒相马上派人去平康候府,舒云绣的院中抓来了那野男人,一看不得了,舒云绣姐弟三分像舒氏七分承了那男人的相貌,严严实实的绿帽被戴了上去。 此后舒氏被休,舒云绣姐弟被移除族谱,舒相也气愤至极——平康候明明知道真想,却也知情不报,一怒之下,接下了七皇子抛出的橄榄枝。 舒相投入萧锦行门下,朝中势力风云突变,一向势力薄弱的七皇子竟能和太子分庭抗礼,而且加上舒相不断扔出太子的各种大小罪行,有几分隐隐压倒太子的趋势。 庆湘阁,珠帘翠幕,花枝修剪洁立于萃白的玉瓶中,熏香袅袅。而此时程雅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她捂住胸口忍住咳嗽——再等等,弯弯再等等,娘就要为你报仇了! 强用术法,控制人魂意识,又强忍萧锦行的龙气射煞,程雅知道若不是凤邪的宿印,早已魂飞魄散,如今苦苦强撑,不看到陵琅宏图伟业被毁,落得凄惨下场如何甘心! “其实,女鬼也不算害过人。既然她的愿望不过是把你弟弟拉下马,让你弟弟做个普通百姓就好了。她的愿望实现了,自然就会走!”我扒上和尚的肩膀,建议道。 和尚青筋一跳,拔开我的手,推出去,“凡事不要想太简单,越国的下一位君主是太子,怎能容许舒靖绣擅改天命!” 那我把萧锦行打到半死,打到他动不了。让太子当上皇帝,再把陵琅变回傻子,那不就万事大吉!我顿时被自己的智商所打动,并深以为傲。 和尚好像看出我的心思,横眉怒目大骂:“满脑子暴力!除了打架你还会干什么?” 我低下头,琢磨了下,“泡你!”严格来说,是要扑倒秃驴才好。让山里的小妖们看看,本祖宗不仅武能打架,文有可以能钓得到秃驴,谁敢再对我不服! 和尚头上的青筋又欢快地跳了跳,不接我的话,“越国下一位君主是太子,再下一位就是七皇子。” 故事就是这样当你以为这是韩剧隔上几集还能接上时,它已经跳转到了美剧,错过几秒,就以为自己是神经病。 陵后为使家族延续,找来和尚给陵琅治好病,陵琅属于太子一派,结果却是七皇子谋反夺得皇位,陵家的下场估计比粘板上的鱼还惨!如果早知道结局,不如让陵琅一直傻着,起码还能保着一条小命,还能让舒靖绣幸福! 话说,和尚也真够绝情,这样想着我也愤愤骂回去,“好歹是人家亲哥哥,明知道结局如何竟然还眼也不眨得给弟弟治好了病······” 我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和尚突然扯着我的手,飞出女鬼的魂识。 “你······”我还要开口再骂,忽然发现气氛不太对,僵硬的转头,看见陵琅和陵严以及一干小厮,他们的表情······呃,很精彩! 陵严最先镇定住,“今早下人请二位姑娘用膳,却没见二位姑娘有声响,一时情急下闯了进来。但是······”他看看我,衣裳整洁。又看向和尚,素色僧袍不起一个皱印。最后定在躺在地上的程雅,“咳~想必是大爷是跟二位姑娘谈经论道,忘了外面繁琐事。” 陵琅见程雅躺着,越过我们,将她抱起来抬步要走,却看见程雅悠悠转醒,一睁眼,满屋子的人,也不禁愣住,“这是······” 陵琅冰冷的一张脸,流出几分温柔哄着,“没事,只是些不懂事的大惊小怪,你若困就再睡会。” 啧,要是和尚能这么温柔对我,我想等我扑倒后,不一定会交给小妖们煮熟的! 不过,和尚那刀枪不入的万年面具脸,一、要么我等到死,也许万把年后火星撞地球,出现了奇迹;二、我拆了他,把脸割出一个微笑!这么想都觉得第二个方案更有实施的可能。 在我思考具体怎么实施第二个方案时,陵琅抱着程雅已经走开了。 我以为他们也就从这个门走到了另一个门,没想到,一走就彻底没了影子。 陵严带着舒云绣过来的时候,一颗葡萄紧紧卡在喉上,被呛了半天。 和尚面色一黑,出手拍出那颗葡萄。 “和尚你是要杀我,还是要我杀你?”这力道,我要是凡人,估计就得躺地上了,揉揉后背,“你们来干啥?没看见祖宗我······”感受到秃驴一记杀气甩过来,立即改口,“咋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呀!” 陵严、舒云绣是没看见女人彪粗的样子,被唬得一愣。 立在半天舒云绣才懦懦的开口:“候爷不见了,从昨天抱着程雅出去后,已经一天一夜了,没有人说看见过他们两个人。” 我去,我又不负责人口走失,找我们有什么用?有这个空闲,不如去找比较实在吧? “不好——”我一时不明白秃驴发什么疯,却见和尚见用手掐算几下,扯着我就往门外飞去。 和尚将我带到一个山谷中的洞穴,脸色沉重,开始解下身上的僧袍。 和尚是想将我扑倒吗?这也太主动了吧!我按捺不住要跳起来扒他衣服,他的衣服先兜头把我盖住。哦,他是不好意思呢! 我正感叹着,和尚却磨磨牙,阴森森道,“死到临头还不知道!天劫就要来了,我是救不了你了,我的僧服多少能帮挡一些。” 我从和尚的衣服中伸出脑袋,不解地问:“天劫是什么?是小妖们修炼成仙成佛的那道雷吗?” 和尚阴沉个脸看着我,“你破坏冥界秩序,放出鬼魅;扰乱时空,篡天改命。竟然不知道什么是天劫?舒靖绣现在骗开陵琅,打算杀他,但他命中不该是这么死的!已经引来天劫,而你作为帮凶,亦不能幸免!” 我还想问我平时比着更过份的事都做过,比如拔了狗熊的毛让他过不了冬;折了乾方种的菩提树;造了闫凰家的墨吟,为什么都没有见识到天劫? 天上忽然飘来一片一片的黑云,犹如在墨海中沸腾。狂风肆起,沙石飞扬。 我想起了一个问题,疑惑地望向和尚,“如果我要经受天劫,那舒靖绣不是······” 和尚亦回看我,半天,叹了一口气,“回天无力。” 骤然一道闪电下来,头皮一麻。 其实天劫也不是和尚说得那样恐怖,不过就是打得我脑袋略空,感觉是吃了压不出的辣椒一样,头皮略麻。 舒靖绣的错比我大些,循着乌云寻找,发现他们时,还好黑云还在酝酿酝酿,天劫才打下一次。 不过就是道开胃菜,就把舒靖绣打得半死,狼狈地趴在地上。 我拉起舒靖绣,压在怀里,任天外雷声滚滚。 “祖宗,我还是不想杀他·······”怀里的女子本该娇艳如花,却失了少年的鲜活、稚气,双眼充满了沧桑,“我舍不得······”泪水爬满脸颊,悲痛不已。 我看向雷团外,和尚已经护住了陵琅的神魂,看来暂时是死不了了。我抽下和尚的僧服盖在她的身上,柔声安慰道:“乖,你已经很了不起了。等天劫过去,祖宗给你找回那个笨蛋陵琅,好不好?” 泪如雨下,掩盖那段质朴醇华的岁月,“来不及了,祖宗我连三天也来不及了。”是啊,三魂七魄,只剩下一魂三魄,又要用术法控制别人的意识,忍受萧锦行的龙气侵蚀她还能撑多久,还是等不到萧锦行登基复仇的时候了!“舒靖绣,你也是傻瓜。你可知越国的天下迟早是萧锦行的,陵琅不用你报仇,他也会死的。” “不一样。”舒靖绣苦笑,“只要想到弯弯白日里还攒着不肯吃的糖果给我,晚上却冷冰冰地死去,还被投入畜生道,我就不甘心。可是,祖宗刚刚他就躺在我脚下,可是我却不舍得杀他!” 她瘦得好像纸片一样,我搂着她,把僧服拉上几分,避免有雷劈到她。 天劫不知打了多久,她脸上带着泪痕,却弯起了嘴角,“恨得咬牙切齿,爱得痛彻心扉,把自己想象出来那么强大,却还是败给了自己的柔软。有些执念就是这样,不到最后不松手,不死不罢休。但我从未后悔什么,从今以后我再也遇不到那个为我种满桃花的傻瓜了,我也不会再欠他一句‘我也喜欢你’的话了。” 天雷逐渐散去,怀中的人再无生气。 我茫然想起,那年她说过的——我以为麻雀是飞不过沧海的,以为她没有飞过沧海的勇气。后来我才发现是因为当我飞过去的时候,那边的人已经不在了。 远处闲云几朵,山青依旧,倦鸟归林。 和尚拦住我,沉默地望向我,我大力甩开,好似战场久归的将军,“我平素不怎么喜欢欠什么人情,我说过若解困定全力助她。如今却实现不了,但看她沉浮半身得此一世,倒想她能得些补偿!虽她魂飞魄散,但有些人即使消弥于无,也不该抹去她曾经存在的事实。” 说罢,红光大起欲和秃驴打个鱼死网破。 秃驴这次没有动,微微一怔,松开了我的手。 “我不会杀他的,他死了就会喝孟婆汤,再入轮回。但是舒靖绣却没有了来世,什么也没有了!总归该有人祭奠她的魂魄。”我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对和尚说,飞陵琅将我们在舒靖绣里看到的魂识全部渡给他。 那时时光正好,满墙院落的桃花摇晃,花瓣漫天飞舞。 那时阳光正暖,他看着颠簸的花轿缓缓向他走来,十里红妆,十里芬芳。 那时,她小心翼翼地拿着手里的糖果,因为她知道他喜欢吃糖,就一直小心地拽在手心。 那刻,她将抓在手里已经变形的糖果,放进他的手心,“或许我是要和你一起找糖的人。” 那刻,他好似知道了什么叫怦然心动。 有时候,明明告诫自己,不能再思念,却阻止不了满溢的爱恋,在发酵中刻骨铭心。 桃花盛开,春光拂过肩头,不管轮回几世,他等的人再也回不来了,只剩一个人守着一树花开花谢······ ——靖绣桃开完—— ---题外话--- 舒靖绣的故事告一段落,有人问我陵琅最后死了没?我说我是不打算让他死的,所以我的设定里,凤邪让他永生永世的活下去,带着与舒靖绣的记忆一起存在着。 十四 陵琅抓住和尚肩膀哭着要舒靖绣,但魂魄散于天地,连气泽都被天雷轰得一干二净,以后漫长的光年中,能证明天地间有过舒靖绣这个人的,也只有陵琅了。 和尚任凭陵琅猛烈地晃动肩膀,想必他心里也是有些愧疚了,若没有他帮倒忙,舒靖绣和陵琅还能幸福的活着。 天色逐渐暗下来,陵琅终于疲倦不堪,又哭又笑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月光沉沉,树影幢幢,远处山谷隐隐约约传来几声虎啸。一堆柴火燃烧着,和尚坐我对面,沉默不语,洁净修长如玉的指尖来回翻腾手中的野果。 他该不会在想怎么教训我吧?被修印的妖怪伤不起呐~我越想越有可能,这秃驴虽长得不尖酸但内心着实刻薄,趁他被陵琅甩得头昏眼花,不过偷偷摸了下光溜溜的脑门,就黑着脸到现在,忒小气! 和尚淡然地瞟了我一眼,把野果扔到我这边,淡淡开口:“我没有你想得那样穷凶极恶,虽你——但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我捡起掉落在衣裙边上的水果,吃地津津有味,“如果我想把你怎么样,可以不?” 和尚除了脸色黑了些,竟无暴跳如雷之象,默然评价道:“妖性败坏,无药可救!” 他前半句话我极赞同,妖就该有个妖样,坏到小妖们鼎足而拜。后半句极喜欢,作为一只妖,还是要干大事的妖,就是要在坏的道上一路呼啸,勇往直前,无可救药! 作为和尚,他竟然能将妖的心得剖析得如此彻底,而作为妖怪的我,却不能和他分析如何如何的精妙,实在是一种遗憾呐。 暗暗叹息,咬一口野果,转移话题,“我虽是个坏妖,但书翠跟我不一样。她平时除了追着凌潇打了几次,没犯错过。且,你也体验过了,舒靖绣虽是复仇女鬼,但却没真正害过人,但像舒云绣之类倒是害死了不少人。所以,这世上原就没有太严格的好坏之分。所以妖也有迫不得已的妖,会做好事的妖。你不分好坏就抓,其实你和滥杀无辜的妖魔鬼怪有什么差别呢?” 和尚抬头看着我,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我深怕他怒极,抽出佛珠收我,在心里规划出几条可行的逃跑路线,若他过来,我就散上一把沙子,伺机逃命。 和尚果然走了过来,就在我抓起的砂砾,等他再靠近一步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不动,微微低了头打量我,半晌,叹气道:“我本就没有抓她的意思,那天是要放了她的。而你却一直提醒我她对你的重要性,就扣下她,充当人质。” 我强忍住向他竖中指,装模作样地抬头看星星,“哈,你看星星好漂亮啊。”眼睛不闲着,瞄着他,拿出佛珠,金光咋然,一粒好似小虫子从中跳出。 “祖宗!!!”太久没有呼吸到新鲜空气,书翠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呆滞半天,终于扑上来抱住我的大腿痛哭流涕,“书翠,以为再也见不到祖宗了,呜呜~~~” 我揪起她,安慰说:“你就当在洞府里睡了几天觉,瞧瞧半点肥都没减下来呢!” 书翠抹了抹没有一滴泪水的眼角,十分听话地答道:“哦。” 我按住书翠的头,轻声的问:“这几天休息好不好?” 书翠歪着头认真思考了一番,回答,“除了刚进去的第一天有些害怕,睡的不踏实外,其他都还可以。” 我眼角不觉欢快地跳着,又凑近几分,“我数三声,你就背着我跑。” “可是,祖宗我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书翠十分迟疑地说,可怜的孩子,真是饿坏了。 我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是吃的重要,还是小命重要?” 书翠不断打退堂鼓,“祖宗,和尚都放我出来了,应该不会再杀我······” 我抚额,仰天长啸,就让天劫打死我吧! “一、二——”我一边盯着和尚的反应一边倒数,“三!” 书翠两眼抹黑不管拉着什么拽在手里就一路狂奔。 和尚望着一路向前的书翠,默了一默,问我,“她抢走你身上的披肩干什么?” 我止不住跳动的嘴角,尴尬地顿了顿,终于忍不住以手覆额感叹道:“她要上茅房,没带纸出门!” 书翠跑了一段,停下来大喘几口气,发现手里轻得不像话,扭头。 在清凉的月色下我、和尚在不远处看她,光亮打不到的面庞,墨色一片。 “祖宗······”书翠神色恹恹,怂个脑袋,朝我靠过来,小声嘀咕:“我太饿了,头昏眼花了。” 我连连吸气,几次努力后,终于挤出一句,“不是你的错。” 打了擦边球,在他们心里各有所指,平静渡过一夜。 晨光破晓,山水树木鲜艳起来。 一点白衣,从草木深处带着晨露的甘甜渐行渐近。 “祖宗。”书翠贴心地递上一壶水,左顾右盼,“我沿途洒下石粉,凌潇如果出来追我们,一定会发现的!到时咱里应外合,给祖宗报仇!” 这厢我们在窃窃私语,那边和尚已经走近,“你们偷偷摸摸,又在商量怎么袭击我?” 虽然是问句,但无比的肯定,说得我冷汗潸潸,赶忙打哈哈道:“我们是说你咋那么帅腻!哈哈哈~我越看越喜欢呐~”做无意状甩了甩双臂,瞄瞄四周,“今天天气不错哈~” 和尚面容一僵,一副此人有病,病的不轻的模样撤开禁制。 电光火石间,凌潇突然从树间跃下,对和尚一记黑风爪。和尚反应着实敏捷,堪堪避开凌潇的偷袭,再送出一掌,金色大印覆下,就是远离战区的我们也被震地身体一晃。 凌潇和和尚对打得有些勉强,拳脚不敢丝毫放松,“靠!出门不过几日,你上哪里找来这么厉害的秃驴。” 因着乾方还在为我俩去和尚的修印,不能分神,一时没有理会,由着他自言自语。 凌潇见我未理他,边骂边和和尚打架,口中无非颠来倒去几句,“凤邪,你个没良心的!吃饭睡觉记不得我,打架抢食需要黑锅亲的比亲兄弟还热乎,现在还招惹个打不过的,我是跟你有仇呢?还是有仇······” 简而言之,就是,。 好像回到了,五莽山被禁制时,冰岩外传来那不耐烦的嗷叫。 痛得脑浆子直疼,和尚的修印竟然硬生生的被我冲破。 冲破修印的第一反应不是帮着凌潇打架,而是抡起拳头砸向凌潇,“叫你嗷叫,叫你污染环境······”由外部战争转为内部矛盾。 剩余三位均是一愣。 揍完凌潇,一指乾方,“不要看热闹,给书翠解修印。” 然后对着和尚挑衅道:“和尚,给你两条路:一、乖乖跟我回去,做我的压山和尚大王;二、我把你打残,然后拖你回去,让你做我的压山和尚大王。” 凌潇憋不住,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捂住胸口,痛心疾首,“我自以为我是最不要脸的!今天才发现对得起‘不要脸’三个字的,非你莫属啊!!” 我自傲娇地仰脸,斜睨一眼,抱拳,“承让。” 眼见我即将和和尚对打,万年冰山脸乾方终于挂着一张没有生气的脸开口劝解,“我家凤邪出手没有轻重,百分之百会打残大师,不如暂时跟我们一段。五莽山向来是鬼怪汇集之地,凡尘俗物,绝世奇宝,可能会有大师要找东西呢?” 和尚低头沉默许久,抬眼端详我,忽笑道:“我本就打不过你,还是留着我的腿自己走吧!” 乾方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书翠则吓得眼珠都要跳出来,凌潇悲痛地捶地不起,而我······ 五莽山自打来了个和尚,我就下令山中小妖牢牢遵守“三不”原则:不得围观,不得不礼貌一口一个“秃驴”,不得垂涎和尚美色。 好像效果不大,小妖们纷纷炸开了锅,蜂拥似的跑去围观,虽然在我明令下用语稍稍文明了些,但他们一个个提拎着瓜子,一边磕一边评头论足—— “这个和尚长得很可口呐。” “是啊,是啊,瞧细皮嫩肉的!妈呀!只能看不能吃,真是太痛苦了。” “哼,你们就想想吧!五莽山除了凤邪老大,还有几个打得过和尚的?” “啥意思呢?小强,你又要找打是不?” 两群小妖动手要打起架来,又被别的话题引走了兴趣,“唉,我听说和尚是要做祖宗的压山大王的,为什么住进了乾方大王的洞府?” “听说是祖宗强抢来的,可惜一朵烂白菜种在了一坨好牛粪上了。”嘴巴里嚼巴嚼巴着,还像机关炮似的冒个不停,完全不在意,蹲在旁边的我。 旁边的小妖八卦心被拔起,不刨根问底,心痒难耐,“然后呢?然后呢?” “肯定是祖宗抢来和尚,和尚誓死不从,正在和尚打算自杀来保护清白的时候,被乾方大王不经意救下······于是干柴遇烈火,旱男遇旷男,就······” 娘可忍,爹也忍不了了! 按住脑门上跳得异常欢快的青筋,一把火喷过去,“擦······我怎么会养了你们这群坑货!” 一时众小妖作鸟兽散,远处还隐隐约约传来,“祖宗不要生气,我们精神上支持你抢回和尚啊~~” 我,“······” 十五 好像他们说得也没错!自从和尚来了五莽山,就跟着乾方直奔他的根据地,到现在整整十天!他丫的!就算那什么也该结束了吧! 无限郁闷地,蹲守在乾方家的门外,画圈圈!不要问我为什么不进去?他丫,在门口种着颗明晃晃的的柠婆树,闪瞎我的妖眼! 和尚被抬着出来的时候,我真的恨不得自戳双眼——乾方,你丫啃了肉竟然连汤都不剩给我! 我顿时悔恨地只想撞墙,但又不甘心他们俩逍遥快活,胸口燃起熊熊烈火,瞬间烧掉理智,跳起来便往乾方的洞口冲,但······ 脚一软,吧唧趴倒地上,“哎呦呦——脚麻······” 书翠从后面冒出来,抬起我,她的身子隐隐地抖着,努力忍着笑,颤声哄劝:“祖宗,冲动是魔鬼。咱不闹,回家好不好?” 我怒,撑圆了眼眶,骂道:“将来就是扑倒了和尚,小妖们也不会再无比崇拜我了!他们只会记得我是绿帽王!我都被戴了绿帽子,你叫我不要冲动?!我连剐了乾方的心都有了!” 这话不巧,恰好被赶来看戏的墨吟,出门口的乾方以及刚刚睁开眼的秃驴,皆是一愣。 被墨吟、乾方听见,也没什么!只是这秃驴听到了,会不会就此没脸见我啊?会不会像话本子里写得一样,跳河自尽去呀?我天,想到和尚孤零零吊死在没有人的歪脖子树上,一阵害怕,扑到他的旁边,大哭道:“和尚你要坚强些呀!虽然你被乾方给什么了,但是我还是不会嫌弃你的呀!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和尚苍白的脸色立即有了颜色好似春天一般,姹紫嫣红,眼中像能喷出火,“你脑子里装了什么?我只是误食柠婆果昏睡了几天,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我心里一咯噔,来不及擦去眼角的泪花,赶紧殷勤地看向乾方,“和尚说的是真的吗?” 乾方冷冷地站立,身体纹丝不动,沉声答道:“我没你脸皮厚,对着和尚都敢下手。” 墨吟掩住唇齿,轻笑,“我还说来晚了,看不到什么精彩的。没想打到,还有压轴的大戏,闫凰不和我一起来真是可惜了呢!” 话说得轻声细语,十足的娘炮! 我先愣后喜,也顾不上半妖半魔的——娘炮!欢欢喜喜地和书翠扛着和尚回家! 回到我的主地盘后,我逼问和尚:“为什么要跟着乾方和他待了十天?” 他一怔,苦笑,回答——以前做梦,梦到天地间有一种柠婆果,生而绚丽,尝而清甜,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吃便会全身过敏,麻痹不能动弹。久寻未得,在乾方的暗示下,跟来五莽山,就是要见识一下梦中的柠婆。 我不满他答非所问,扑上去大咬一口,问道:“为什么要跟着乾方和他待了十天?” 因过敏躺在床上还没有恢复力气,和尚没力气跟我对打,只好倒吸一口气,一副你是神经病,不跟不计较的表情,回答:“找到了要找的柠婆,自然忍不住,吃了一口,就······醒来就看见你胡言乱语······” 听完后,一副我明白,我不是生气,我很宽容的表情,摸摸和尚滑溜溜的脑袋,“你呀,为什么不早跟我说呢?早知道你要柠婆果,我可以包我包邮寄到你家寺庙去。” 和尚额角上的青筋也赞同我的想法似得,努力,强劲地跳了跳,“那时我们不认识。” 我还不罢手地摸着和尚的脑袋,眨巴眨巴眼睛,凑尽他,“那好,前事不论。今日起,我和你算重新认识了。你好,我是五莽、凤邪!”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我自以为摆了一个我设计很久、有史以来最帅气的姿势,一定会让和尚对我仰慕至极,抱腿痛哭的! 不想,和尚呢喃一声“完了”,就晕过去了? 什么情况? 这算什么表示? ?????? 我只是出去晒了一晚月光,书翠像被凌潇追着一样,跑过来报告——和尚丢了。 我噌跑到和尚的房间一看,是真不见了!此时此刻我很想找个妖骂一顿,他一四肢僵硬的病号,能窜到哪里?肯定是被绑票了!我堂堂五莽山的老大的房间也会出贼!我的保安竟然如此没用,以后该是我保护他们,还是我保护他们啊?! 在我探出神识时,后面的书翠也追到我身边,气喘吁吁的问:“祖宗,咱怎么办呀?” 我无力地看了她一眼,“有妖故意掩盖了和尚的气泽,一时不容易找到,我们得等等。” 书翠听得愣住了,疑惑问道:“祖宗,你是说和尚被绑架了?” “唉~”我顺着最近的椅子坐下,仰天长叹,“我扑倒个和尚容易吗?还没下手呢,就这么多的强盗!我的心好痛呐~~” 我的哀嚎,还没有消失,凌潇从门口窜进来,“还让不让睡觉了!被秃驴打得伤口没痊愈,你给我添什么堵?” 他一说,我才注意到他脸上的青青紫紫,大写的‘惨’字挂在脸上。 “都说打妖,不打脸。啧啧~瞧瞧和尚也忒狠心了,看得我都不忍直视啊!”我伸手拍拍凌潇的花脸,装作完全忘记当初是谁专找他的脸猛揍的,引得凌潇“咝咝”抽气。 凌潇拍开我做坏事的手,愤愤道:“他也好过不下去了!墨吟背着他偷偷摸摸走出去,八成也是看他不顺眼······” “竟然是他?!好家伙,我好歹是他半个爹妈,竟然给我背后挖墙角!”我气冲冲地推开凌潇要往外奔去。 他立马用尾巴绊倒我,扑上前,气急败坏的骂着,“你个没良心的!竟然套我话,太过分了!我要和你决一死战!” 我一脚踢开他,冲他比了比中指,飞快离去。 循着墨吟的气泽,很快找到了他们躲藏的山洞。 和尚正襟危坐在墨吟的对面,一堆柴火隔开他们,墨吟衣袖卷上一半,露出玉藕般的手臂,含情脉脉地看向和尚,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墨吟就要扑上去将和尚推倒了。 秃驴啊~秃驴要是我不来,你是不是就真打算给我带上了绿帽?! 我怒不可遏,对着墨吟大吼:“儿子,他是你爹!”墨吟是我从冥界偷出的曼珠沙华雕筑而成,还混了我的几颗血,可不是我儿子吗?和尚是我选中的人,可不就是他爹了! 趁着他们皆是呆愣住的刹那,我要出手打倒墨吟的瞬间。 和尚嘴角微抽,向我伸出手,招我过去,“墨吟求我收了他。但他毕竟是归于五莽山的,我不好做主,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被骤然转变的剧情,搞得不太适应。 当年,闫凰拼死拼活地带来五莽山,我又费尽心力,又偷曼珠沙华又捞忘川水,还赔了几颗心头血去喂养他,临了,他要闹自杀? 他是嫌我们吃饱了撑的,和他过家家呢? 我踱步过去,靠着和尚就近蹲下,对向墨吟,淡淡开口,“你的命虽是我造的,但给你命的却是闫凰。你若执意求个魂飞魄散,就去找他来,让他跟我说,我便让和尚收了你。” 我的意思是让他再好好想想,好歹一条命,好死不如赖活着,岁月饶得过谁!就是天帝、佛祖也会有羽化、涅槃的一天,何必急着去挤人家的道路呢? 墨吟显然没有理会我话里的意思,凄凄然一笑,“祖宗,他根本就不在乎我!只不过借着我怀念某人罢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说罢,动用术法就要自尽! 还好和尚眼快,念诀化去生生将他定住。 我忙封住他的术习,不让有再乱来的能力。想想有些后怕,他要是真的死在我们面前,闫凰怕是要满世界追杀我们了,五莽山祖宗做不了不说,想扑倒和尚的机也怕没机会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气的胸口闷痛,拎起墨吟就是一巴掌,“你丫能耐啊!你娘都没死呢!你竟然敢当你娘的面闹自杀,你是要气死你娘啊?” 我觉得我力道不大,比拍凌潇轻了不下一百倍,比往我自己身上拍蚊子还没力气。墨吟的脸上竟然肿了一圈! 他原身就是身娇体弱的,他又是我照着原身造出来的,能不是一身娇嫩吗? 看到他印上了红肿的掌痕,我试了又试,确实下不去第二掌,干脆放下手,帮他坐好,好生安慰:“儿子啊,娘也不指望你给我养老。但咱争气点行不?如果闫凰不要你,你也不要他就是了。没了他,不是还有你娘我吗!你看,五莽山妖怪魔仙那么多,咱们好好挑挑一定找个比闫凰还好的!” 和尚默默遮了遮双眼,万分无奈地看向墨吟,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淡淡说道:“说说闫凰和他的故事吧?或许还能找办法解决?” 洞外夜色笼罩,繁星点点跃满天际。 他轻轻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山洞内飘荡,仿若在祭奠某个过往,在火光跳动中陷入了他的回忆里。 记忆中的墨吟才是原来真正的主人,比我们看见的还要娇美,当然还要小很多岁。 十六 闫凰彼岸 他是一只被遗弃的幼狼,出生时节隆冬大雪,狼群一边觅食,一边要躲过猎人的围捕,一次寻找食物时,被猎人逮个正着。仓皇逃窜间将他遗落,被猎人抓了回去。 因为太小,猎人们暂时把他关起来,他却眼睁睁看到同伴们被剥皮取肉,而无能为力。 那夜,雪下得极大。积雪压坏茅屋,他趁着没有人注意,戳开栅栏逃了出来。但是等他找到狼群时,狼群换了首领,他的妈妈也找不到了,没有一只狼承认他,他们嘲讽、讥笑、欺侮他,把他排挤在狼群外。 他又寻找到别的狼群,他们都嫌弃他太娇弱、太胆小。牧野苍茫,天地广阔竟没有他停下脚步地方。 闫凰是在小溪边发现他的,溪水中盛开着滴血似的彼岸花,在引渡他的魂魄。 他好像要死了,看见了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轻轻将他拖起,可是他不想死呀!他还没有找到妈妈,他还没有回到狼群! 他倏然睁眼,漆黑的双眸突然闯进了闫凰的魂魄,从此再也摘扯不净。 “救我······”他绝望地挣扎着。 身边的小伙伴们纷纷劝阻:“闫凰,他快死了!我们救不了的,快点回家吧,晚了妖王要打你屁股了!” 闫凰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他从溪水里拉上来,用了所有会的术法,烘干他身上的水份。 恰好这次闫凰和小伙伴们偷出的是妖王千宝贝万宝贝供着的柠婆果,据说它有生魂织魄的作用,在闫凰极度好奇下,偷偷拿出来,本来是想看一看,在小伙伴面前吹吹牛后就还回去的。 当下就拿了出来,砸个洞,凑在他的嘴角,灌了下去。 身边的小伙伴们扛不住的已经吓晕过去,心理素质不错的立刻嘶叫起来,“闫凰你不要命了!那可是妖王最宝贝的东西了,你竟然给······” 虽小小模样的闫凰已隐隐有了王者的势气,他不耐烦地打断,“我是他儿子,不留给我用还会给谁?你们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再多说一句,统统跳到水里去!” 剩下还清醒的小伙伴全部昏倒——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小伙伴们彼此做了约定,绝不会告诉妖王今天发生的事,谁说谁死!就让妖王自己发现少了柠婆果,去找闫凰算账,事情就怪不到他们身上了。各自做完承诺,发好毒誓也到了傍晚,于是各回各家,各找个各妈,再不敢找闫凰玩耍。 闫凰也不傻,将破损的柠婆果拼接好,把空壳放回原出,一时也未被发现,安稳地过日子。当然此为后话。 天色渐暗,一同来的小伙伴们都已经回家了,怀中的人还没有醒来的迹象,闫凰紧张地捂了捂他的手,害怕他再也醒不过来。 不知道是被闫凰拽得太紧,疼醒了;还是柠婆果彻底发挥功效,把他治好了。他慢慢睁开眼,看见了这世界最温柔的少年。 他说,“你的眼睛很好看,黑漆漆的,亮晶晶的。” 他说,“我叫闫凰,闫凰的闫,闫凰的凰。” 他说,“你没有名字,我就叫你墨闫吧。不行还是墨吟好了,不然我爹听见了要打我的,哈哈~” 他说,“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是没地方去吗?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我会带你去很多好玩的地方!” 从此,有你的地方便是我生命的所有。 日子说长不长,在别人的浑浑噩噩中,或者自己的懵懵懂懂中一溜无踪影。 恍然隔壁家的少年长成英俊模样,迷惑了少女的心;猛然中自己也在跌跌撞撞中长成了另一个模样,岁月流淌,经去无痕。 练习场上矫健的少年挥汗如雨,在刀剑纷飞的光影里自如穿梭,宛如惊虹,恰似薄冰。围场边上的观众无不拍手称好。 少年一挡侧面迎来的长枪,向观览区投以微微一笑,刹时,阳光万里,融冰化寒。 闫凰飞到练习场时,刚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统统走开,我要来试试墨吟的身法。”话音落,俊邪的少年进入场中,练习场的小妖们不敢多话,纷纷退开。 闫凰站在广场中央,挑起嘴角的半丝笑意,“我听说,你明天就要挑战妖界十大高手,如果成功就被授封为新一任的妖界护法。” 墨吟和闫凰一起打打闹闹得长大,心里早适应了他的放荡不羁,也不像别人一样对他恭恭敬敬的,换了把称手的武器,指向他,“来吧!” 一时,尘烟四起,观众们还想再看个仔细,片刻场内已经安静下来。 墨吟手中的剑被掉落在一边,两方对立,闫凰的手指尖在墨吟咽喉一厘米远处。 墨吟沉气一呼,软坐在地上,怒气不平地问:“别人看我笑话,你就开心是不是?” “不是。只是要测测你有没有能力通过明天的关卡而已。”细风吹过,把他的头发扬起漂亮的弧度。 墨吟冲他洒了把尘沙,气道:“我有没有这个能力,难道我自己不知道吗?要你装好人?” 闫凰也不恼,自顾自地说:“能接下我这几招,说明你功力涨进不错,对付那几个老头没什么压力。” 心底不自觉荡起一丝暖意,怒意也消散许多,墨吟抬起头看他,扑闪的大眼睛掺着笑意,“我真的能行?” 压下心中的异样感觉,闫凰把藏了半天的青稞递上前,“你要的,给你找来了。” 墨吟看见青稞双眼只冒光,欢欢喜喜接过来,要给闫凰一个感谢的拥抱。 闫凰却一手推开他,抬步走开,低下头,自言自语:“明明是一只狼,还学着吃素食,八成是脑子进水好不了了。” 墨吟是喜欢只吃素的狼,但不表示他是吃素的!听到闫凰的自言自语,墨吟猛地扑上去想要咬死他,闫凰脚比他长许多,看到他扑过来,迅速逃开。 “闫凰······别让我再看见你!”妖界的上空飘荡着他的吼声,久久不散。 墨吟当上护法异常轻松,他感觉自己都没有使出全力,他们就都倒下了。以为挂个彩,断根骨头是少不了的,但是赢的好像在做梦一样!? 当众妖拥着他前往祭坛的时候,完全是懵圈的状态! 大殿中央闫凰看着墨吟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傻傻呆呆的样子,眉角泛起柔意,冷峻的五官似温和起来。 他越来越近,好像一步步踏毁后方的世界使双方不断聚集,最后交汇在一起。 他举起他的手,朝通明的大殿说道:“此后,墨吟就是我们妖界的新一任护法。” 身后响起震天撼地的呼声:“拜见,护法!” 殿前千军万马匍匐脚下,在一望无垠的版图帝国上,墨吟绽开前所未有的明媚,曾经那个被狼群厌弃的小狼崽,终于被这个世界承认了! 谁曾想向谁证明着心中的执念,花开无声,落叶无悔。 若是棋局重开,谁以命之言,在耳畔哽咽细语。 而你,是否还能听见? “不准!”雕梁画栋的的殿中,闫凰把手中的酒杯猛得掷开。 大殿最上方老妖王一顿拐杖,怒喝:“凰儿,我是为墨护法选妻,你掺合什么!” 闫凰再变出酒杯,自饮自酌,“我不反对他娶妻,但是我不允许他成为你的利益砝码!” “你这是什么话?墨吟已经成年,又身兼护法只之职,于公于私我为他选一位合适的新娘有错吗?”老妖王拄着拐,厉声责问,“墨吟都同意了着门亲事,你瞎扯什么!” 书中酒杯一顿,快步一跨,握上墨吟的皓腕,“你是自愿的?” 这事没有他说话的权利,妖王通知的消息,他以为闫凰也是同意的,为什么现在弄成了这个局面? 墨吟低头,毫不犹豫,“我自愿的。” 闫凰又倒了一杯酒,跟他略一碰杯,仰头一饮,“说真话!如果你不愿意,后悔还来得及!” 看着闫凰的眼中好似能射出冰箭,墨吟不自觉往后仰,“如果我又能娶蛇族的公主,又能巩固双方的关系,为什么不同意呢?” 老妖王满意的点点头,又板起脸指着闫凰,“你看看墨吟多懂事!你有他一半听话,我也不用拖着快死的身体为你操碎心!” 闫凰大笑,墨色的双眼冻着冰粒,对着墨吟,默然半刻,“给你块骨头就‘汪汪’,别忘记你的命是我救的。就算卖,也得我同意才行!”抬起墨吟的下巴,轻捻,无限温柔,说的话却无比伤人,“可是我还不想卖你呢?万一你过得开心了,我会不高兴的!” 要不是老妖王在场,墨吟真的想把闫凰分分钟撕开,这个家伙为什么每次都能把他气死,帮忙是这么帮的吗?他有说要闫凰帮忙了吗?还骂他是狗!此仇不报不叫墨吟! 墨吟推开闫凰沉声不语,闫凰满不在乎地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老头,我的妖,我说了算!我不想卖,你也不要买!” 暗处老妖王看着远去的两个身影,神色晦暗不明。 ---题外话--- 前几天南方天气突变,能出去的都是亡命之徒啊,大家好好保重身体啊。 十八 关于柠婆果,老妖王未发现,闫凰也未提起,已经风平浪静地过去了几百年,只当是过后云烟,相忘于尘埃中。但老妖王忽然心血来潮,要把藏了几百年的柠婆果‘好好’观赏一番,于是东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事发了。 据说老妖王发现柠婆果是空壳的时候,当时气得昏死过去。 据说经过探查,老妖王终于发现是妖界内部干的——出了内贼。 据说偷柠婆果的妖已经找到了,竟然是妖界妖主——闫凰,老妖主差点废了他的妖主之位。 ······ 在众说纷纭中,老妖王正揪着主犯——闫凰,跪在祭堂,面壁思过。 内侍全部被遣出,偌大的祭堂,耸立着半高的身影,显得几分孤单凄惨。 如果你因此景而同情闫凰,流几滴怜悯的眼泪——完全没必要!因为闫凰自己都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没有一点被罚的自觉,变出酒杯酒壶,喝地十分欢乐。 墨吟偷溜进来的时候就是看到了这样的场面,他瞬间问自己:他是来干嘛的? 就当抬脚往后走的时候,闫凰的声音慢悠悠飘了过来,“来都来了,不进来坐坐?” 墨吟一顿,舒了一口气,大步溜进来,“听说你偷了妖王的柠婆果?” 斜视他一眼,闫凰半勾起唇角,似诱引堕恶的魔鬼,“你信吗?” 墨吟摇摇头,“不信!” 闫凰眯起双眼,心情貌似不错。 墨吟又道:“你喜欢什么东西,一半会直接上手抢。” 闫凰面色一沉。 “另一半就是抢不到的,直接毁掉。从没见过你偷过?难道最近口味换了?” 闫凰脸色大变,“m的,你给老子滚!!!” 墨吟一派淡定,挥挥手示意他安静,“妖界和魔界向来不和,老妖王突然应了魔王的挑战,会不会出事啊?” 闫凰冷哼一声,扭头答道:“两个老头子打架,会出什么事?” 墨吟想了想,“也是,我原想再增派妖手,去援助妖王,万一出事也好商量对策。但两位年岁已高,也翻不出大浪来。”说着便要出门,安排手中的工作,又想起闫凰,忍不住多问,“老妖王不回来,你是不是要一直跪着?” 闫凰紧绷的脸稍缓,冷冷道:“不用!” 墨吟笑道:“那好,等妖王回来,彼岸花也开花了,我们一起去?” 心头莫名开出了朵花,闫凰脸色一滞,默然摇摇头,冷声说:“娘们才喜欢看花呢!” 墨吟朝他翻着白眼,“当初是谁要死要活跑到忘川,偷回来的!” 酒杯被猛地抛向墨吟,随着闫凰的吼声,“你给我滚!!”墨吟消失不见,酒杯落地。 三日后,老妖王回来,袍裙上沾满了血迹。妖界外,嘶吼声不绝。 妖王杀了魔王,魔族不断在界外聚集,摇旗呐喊要为魔王报仇! “我也不知道那老家伙这么不禁打!我才出了几招,他就死了!我不是故意的!对,一定有阴谋······是魔族故意这么做的,他们一直肖想我们妖界·······” 空荡的大殿,回传着老妖王的苦诉,浇烫着愈发不安的空气。 巍峨宫殿外,千军待发,乌压压的阵群挡不住破天的吼声。 兵临城下,不得不发! “此去但求一切小心!”墨吟立在他的身后为他绾束战袍,“活着回来!” “放心。”闫凰拿过佩剑,提步下阶,忽顿了顿,转身走回,将墨吟抱在怀中,“等我回来,陪你看彼岸花。” 暮色昏暗,远处的队形和天空融成一片。零落的几只守着宫墙,看他们远去,大风吹过。 但愿你能平安回来,但愿我们不会错过花期! 转身走进大殿,经过一日一夜的折腾,老妖王安静不少,默默坐在帷幔下黑暗中。 墨吟对身后的小妖吩咐道:“把妖王扶去休息吧!” “不用,你们都下去。”老妖王睁开眼,像是被惊醒,“墨吟留下,我和你聊聊。” 内侍应声退开,阔大的大殿愈加空荡。 墨吟扶起老妖王,却被他一把推开,“早知道会有今日,我应该第一次见面就杀了你。” 墨吟惊愕地抬头,“妖王是什么意思?” 老妖王一掌拍出,看墨吟滚了几圈,又下一掌,直到他吐血不止,才收手,狠狠道:“如果没有你,凰儿不会整日不思正业,为你找曼珠沙华,青稞也就罢了。还偷袭十大高手,保住你的护法之位!” 墨吟一时呆鄂不已,“护法之位是我搏命换的,青稞是······”他想起那日练习场上,闫凰左手掩的腹部有丝丝殷虹,却将青稞细心地护在手里。自己当时怎么做的?专挑闫凰的受伤的位置出招,而原来他是为他,在对付十大高手时受了伤。那个笨蛋呀! 老妖王看墨吟痛苦不已,冷笑一声,“如果不是你,凰儿早就收复了魔族,君临天下。却是为了你,呆在妖界不离一寸。你知道我每天都在干什么吗?就是在想怎么杀了你!” 墨吟重新站起,盯向老妖王,“现在你要杀我?” 老妖王仰头大笑出声,“我怎么会杀你呢?杀了你凰儿又该心痛了!不如让他亲手杀了你吧!”突然伸手反刺入自己的心脏,森然而笑,“你们怎么能在一起呢?凰儿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我怎么会容许你们在一起!” 等墨吟反应过来时,刚要出手抢救,“呼啦啦”外边拥进一堆侍卫。 “墨护法谋害妖王,抓起来······” 墨吟盯着躺在地上的妖王,慢慢化尘散去。想笑,扯着唇许久,却哭了出来。任由侍卫将他绑起拉走。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是老妖王以为闫凰喜欢上了自己,不图霸业,守在妖界,保护着。老妖王看不下去,应了魔王的挑战,并亲手杀了魔王引起战乱,又自杀来陷害墨吟,既是离间,又是逼迫闫凰攻打魔族,一举两得。 算得一手好棋! 妖主披甲上阵,妖王却在后方被护法残杀,四处小妖纷纷请求处死墨吟,为老妖王报仇! 阴暗的光线,潮湿的空气,不时阵阵惨叫声传来,墨吟浑身无一处没有伤痕,却静静地躺在阴冷的地板,望着天窗不知在想些什么? “妖主——”前方,传来声音。 随着晃动,光线越发模糊不清。 “你回来了。”墨吟想站起来的,可是实在被打得力气全无,只得挪了挪头颈,望向那高大的身躯,其实他已经看不见什么东西了,但却还是觉得闫凰瘦了。 闫凰好似没什么反应,只低头,深深地看他,半晌,说道,“是的,我回来了。” 他不禁低低笑起,“回来就好。是来杀我的吗?” 闫凰立在原处,不动。 他自顾自地呢喃:“你信我吗?老妖王不是我杀的,他是自杀的······可是尸体都没有了······也是谁会脑子抽着去自杀呢······” “我信你。”暗沉的牢房,悲鸣消散,寂静得能听见谁的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他说“我信你”,弯腰把他横抱出去,任后面紧跟的小妖们喧哗不停。 当妖界的妖众们在打败魔族的事件上兴奋不已时,妖主抱回墨吟回宫的消息,引起轩然大波。 “妖主,墨吟不能留啊~他杀了妖王!您不杀他,让妖王怎么瞑目······” “妖主,墨吟杀害妖王,其心当诛,不能放虎归山啊······” “妖主,您不杀墨吟是对妖王的不敬啊······” 宫门外,妖众从开始的呐喊,已经发展到聚众闯宫殿。侍卫也不再阻拦,和妖众一起大闹——清君侧。 不过半日时光,闫凰的寝宫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宫殿内,闫凰扶着墨吟瘫坐下,正对而上,伸手驱动术法为墨吟疗伤。 一盏茶后,墨吟从模糊中醒来,看见闫凰正全神贯注地为他疗伤,不禁流露出伤感的神态。 在闫凰察觉他恢复意识,睁眼查看时,迅速合上双眼。待闫凰放心,继续治疗时,复又睁开。不自觉想贪婪地看一眼,再看一眼,多看一眼,将他的模样牢牢镌刻到生命的所有角落里。 经过一个多月的征战,闫凰是瘦了很多,刀刻般的五官愈发锋利,初时穿的战衣在他身上已经显得有些宽松,加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他受的苦好像不比自己少呢。 “感觉怎么样?”墨吟望着自己发呆,闫凰不自在地开口问道。 可惜他没有机会说出下一句话,就被墨吟修印住术习,动弹不得。 闫凰几乎要将眼珠给瞪出来,好似在问——为什么? “呵~”墨吟偏头,明明脸上挂着泪痕,却弯上嘴角,“的确是我杀了妖王,你便恨我吧!你知初见你时,为什么我跟着你不离左右吗?因为我发现你和他长得太像,那年寒冬他杀了狼群首领,杀了我妈妈,杀了所有我认识的同伴,让我成为孤儿,我如何不恨?我一直想杀他,可惜你总在我旁边,能力不够,时机不对,但老天厚待,终于让我等来了机会,我为什么不杀他呢?” 看着闫凰裂眦嚼齿,他忍住近乎崩溃的嗓音,“如今我大仇得报,也不想杀害无辜。你——好好活着吧!”记得好好疗伤,乖乖吃药,我再也不会拿着药追着你跑了,“坐好妖界之主,不能再任意妄为了······”还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跟你说,还有好多、好多话没有告诉你呢,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呢?为什么要这么伤害你呢!? 他的指甲已深深陷入手心中,却猛的抬头,松开眉眼,吻上了他的唇,泪水流过嘴角,“闫凰,能活着看见你回来,真好!”我墨吟此生最温暖的时刻都是你给的,不后悔为你来这世上走一遍。可是,我多么想说一句,我爱你! 说完,放开闫凰,推门而去。 闫凰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心碎?自小也没有哭过,但在墨吟转身的瞬间泪下如雨,这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他这样问自己,但是为什么心会痛呢?那么痛!好似身体的全世界都在反抗着,喧嚣着!这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