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密码》 第一章 三月镇,小乞丐 序文 通天密码—— 天,为宇宙天地自然;通天,为通往自然的道路;密码,为天道路上重重晦涩艰难的迷雾阻难。 通天密码,即为探寻天道自然迷雾掩盖下的真义。 人们认为,破解自然密码能给他们带来力量,带来更长久的生命。他们不用再为野兽的袭击而恐惧,不再在闪电风暴的天地之威下颤抖,病魔不再可怕,世界广大就在脚。他们不再浑浑噩噩地活上几十年就愚昧的死去。 自然的奥义广漠无边,人们知道了他们生存下去的意义,那就是——追求、希望、与等待。 人们相信,只要坚定不懈地追寻,最高的自然奥义终将揭开神秘面纱;而它,将带给人们终极力量,和永生…… 山海星与逆神者—— 山海星是一颗古老的星球,文明昌盛,物种繁荣。 在太古的某个时期,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将文明毁灭。生灵死伤殆尽,和美的星球变得满目苍夷…… 无数年后,文明重启,大地重新焕发生机。 这时候,逆神者醒了。 作为远古时代的生物,他直接造成无数年前那一场灭世之战;直至今日,他又撑起残破的躯壳,屹立在远古曾经破碎的战场。 末日的沙场早已不存,盎然的生机开满遍地。 逆神者没有想到,自己还有见证胜利的这一天。哪怕他的躯壳和灵魂,早已破败不堪;昔日沙场的亡魂,早都烟消云散。 看着新纪元里这个仍在蹒跚学步的婴儿般的文明,看人们在烈日下洒汗、在寒风里瑟瑟、在凶兽环伺下发抖、在食物匮乏的威胁下举起刀枪同族互戕,逆神者黯然神伤。 于是他站在灼热的大地上,传授世人天机大道。他的名字叫做——玄泱。 山海星很快便迎来了盛世,而逆神者传道的那片热土,被称之为——玄泱大陆。 又过了些时候,他感觉快撑不下去了,便焚化残躯,剥离灵魂,以无上大道,踏入转世轮回…… 一万多年过去—— 正文 三月镇,未到三月,天空飘扬着雪花。 孔召哆嗦着,缩手缩脚地在往外扒灶坑里的灰。 天还未亮,连一线黎明的曙光都没有,湿寒的黑夜像冰冷的巨人,将孔召的脸蛋儿捏得通红,耳垂、手背都爆裂开来。 “哆嗦嗦,冻死鸟,哆嗦嗦,冻死鸟……”孔召嘴里头神经质地念叨着,将扒火棍一扔,“哆嗦嗦,冻死鸟,明天加衣裳!黑糊糊的灶坑扒成这样就可以鸟!” “小乞丐!搞好没有啊?一大早上了厨房还没收拾好哇?!”外头传来怪声怪气的叫声。 小乞丐是孔召的诨名。这是因为孔召刚出生就被丢弃,一个老乞丐捡了养着他。老乞丐行乞时都会把他带身边,所以别人都叫他小乞丐,叫到现在改不过来了,尽管他自己从未行乞。 五年前老乞丐死了,当时才八岁的他干不了什么活,主要靠拾荒和采摘山里的野果野菜为生,生得面黄肌瘦。除了偶尔,会有街坊邻里漏出点膳食给他改善下生活。 去年孔召十二岁,秦大户让他到自家庄园的厨房做杂役。秦大户心肠厚道,想着小孔召能在厨房学点手艺,以后能过上正常日子。 在厨房做打杂,是个很累人的活儿,尤其因为某些原因,厨房的人都对孔召不待见,所以他的日子很难过。 “天冷,心烦,别惹我!”孔召示威似的,朝外头竖起一个中指。 外头那人也是厨房的杂役,比孔召年长很多,属于那种这辈子就这么着了的人。以前厨房就他这么一个杂役,多忙多累也没吭声过半句,因为这里能给他饭吃。自从去年小孔召一来,他就乐呵了,变着各种法子占孔召的便宜,生怕孔召做的活儿不够多。 比如现在没人看着,他就将黑乎乎的硬被子抱了出来,全身上下裹了一圈,老神在在地坐在柴房背风处的木墩子上偷懒。 “小子诶,我可是为你好啊!今天你那小娘皮过生日啊,害得我也是天没亮就起来做事勒,你不要这么坏良心啊!” 那人真名孔召不知晓,别人都叫他瞎眼老六,他就跟着叫。 “瞎眼老六!你个不要脸的丑短命鬼,除了说说鬼话还会做什么?!”孔召从厨房冲出去骂道:“你就是个麻皮癞子,癞蛤蟆生出你来没留屁眼,净从嘴巴子里头嘣屁!你要是再胡说,小心我把你上面的那个屁眼也堵住!” 瞎眼老六早就见识过孔召骂功的厉害,把他逼急了,是可以骂上三个时辰不带休息还不重复的,连炒菜的瞿师傅都怕。于是不再吭声,老神在在地哼着小曲儿,在地上摸起一只漆黑的小陶壶,对着壶嘴抿了一口小酒。 孔召之所以被瞎眼老六一句话激得跳起来,不是因为这人偷懒还说风凉话,这种情形孔召早习惯了,而是瞎眼老六嘴里的“你那小娘皮”五个字。 这五个字不仅容易让人误会,而且从瞎眼老六嘴里嘣出来,没半点尊重人的意味。 毕竟这个“小娘皮”,指的可是秦大户家的小千金。 小千金名叫秦小媛,比孔召小一岁。做为同龄人,她和孔召比较玩得来,对日子难过的孔召很是照顾。所以才有瞎眼老六嘴里老不正经的那句话。也正因为秦小媛对孔召的照顾,让人很是嫉妒,所以厨房里的人对孔召特别不待见,时常刁难。 东方的天空开始泛出曙白,天已蒙蒙亮,雪片仍在洒落。 厨房已经清扫干净,所有的锅都涮洗了一遍,半夜送回来的碗盏食盒也都洗过了。瞎眼老六正好拖拖拉拉的扛满了一缸水。他指着东面的一口大缸道:“呶,那是你的任务了。” 孔召不和他多话,接过两只水桶和挑担,就往外走。 一边在井里吊水,一边还在继续念叨着,“哆嗦嗦,冻死鸟,哆嗦嗦,冻死鸟,明天加衣裳……” 他不和瞎眼老六计较,纯粹把多干活当作锻炼身体了。在孔召心中,还藏着一个修行、然后走天涯去闯荡的理想。他认为自己迟早是要修行的,正好趁现在打点基础。 在这个世界,修行很普遍。 上到王朝帝皇,下到民间百姓,只要不是特别懒惰的人,都会修行。 修行的方法多种多样。在这里,在三月镇所属的雨花国,乃至雨花国所属的元素圣殿辖下——混沌大教区,都是修炼气功。孔召也只知道气功。 修炼气功最差的,都能强身健体,祛病益寿,赤手空拳搏虎狼。 如果踏入真正的气功师行列,则可以呼风唤雨、召唤雷电冰霜,成为拥有操控自然力量之神通的非凡人物! 甚至于还有那传说中的神仙高人,有不死不灭、上天入地之能!当然,那些都不是凡间百姓所能够触及的了。 他曾听乞丐养父讲过很多强者豪侠的故事,对那些高来高去的家伙,孔召很是崇拜;对他们那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迹和气概,更是由衷向往。 他私下里曾不止一次地向秦小媛透露,他就是要成为那样的人,成为一名豪侠刀客。 他非常喜欢一首雨花民谣中的一句歌词,是这么唱来着——“不是英雄,你不在我的身边;走天涯,一把弯刀在手间……” 所以他抓住一切机会来锻炼自己,哪怕没有任何人指点,也没看过任何专业书籍。 就连薄薄一本没有著作权的《气功术入门》,都是秦小媛拿来给他看的。 他嘴里念叨的“明天加衣裳”,也是特意穿很少,因为他好像听不知道谁说过,寒冷可以增强人的体质,对修行有益。 所以他只会一直这么念叨,而不会付诸实施。 除非—— “孔小召!你又只穿单衣服!” 孔召抖索的身子突然顿住,扔下吊桶,随后讪讪转身,谄笑着用游移的眼神,扫向不远处站着的小人儿。 那个小人裹着一身严实又漂亮的红棉袄,下身是裙子加棉裤,踏着一双可爱的大头兔子鞋,正竖着眉头气鼓鼓的一手指着孔召。 她俏白的小脸上裹着红晕,撅起的下巴呼出的水汽,在厚实的白围巾上,蒙上了一层晶莹。 第二章 秦家千金,礼物 这个小人儿就是秦小媛,是个今天就要满十二岁的小女孩——应该说,是十二岁的小少女。因为雨花国的风俗,女孩通常十四岁就要出嫁,十四岁大的大女孩还住在娘家里的话,是会遭人非议的。 秦家作为三月镇的大户人家,当然很在意自身的形象,所以在好几年前,秦夫人就在不断物色未来女婿了。 因此秦小媛来找孔召玩儿,是要冒一定风险的。 尤其近两个月,秦大户刚为女儿谈好了婆家,是县土地司吴司首家的吴二公子。 吴司首作为掌管一县土地的实权大官,能看上秦大户一个镇里头小地主的女儿,除了秦小媛长得晶莹可人外,最重要的是她还有很亮眼的气功天赋。 年满十二周岁,就可以进入气功学院修行。 以秦小媛的天赋,将来注定是各大学院争夺的尖子生。甚至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直接考入圣殿直属学院!那样的话,秦小媛的个人地位就不在吴司首之下了。如果她将来努力的话,能更进一步,那吴家还等于是高攀了。 所以吴司首对这门亲事也很热络,经常示意让夫人带着儿子,到三月镇秦大户家去走动,慢慢培养感情。 这让秦夫人受宠若惊,毕竟吴司首作为掌管土地的大官,而秦大户作为一个承包土地的小地主,生存命脉直接把控在对方手上。 这门亲攀好了,以后飞黄腾达不在话下;若是闹掰了,得罪了吴司首,那可能现在这些地都要被收回去! 秦大户本人对此事却犹豫两决,他比较看重女儿的个人幸福,那个吴二公子,可不是省油的灯! 何况不出意外,自己的女儿多少会有点出息的。现在这样平凡富足的日子,只要能保持下去,他就知足了。 秦小媛和厨房里打杂的玩的好,秦家夫妇当然知晓,不知道多少下人打过小报告了。 他们的心思也不一样。秦夫人是怎么看后院厨房的那个小乞丐都不顺眼,恨不得早早将他赶走。倒不是怕别的,而是怕万一有什么话传到吴夫人耳里,给对方留下难看的印象。 秦大户则不置可否,小孩子喜欢和谁玩,只要不是坏人,管那么紧做什么?至于吴家,秦大户还是偏向于不结这门亲的。 在雨花国,虽然女孩十四岁就会出嫁,但如果能成为一名真正的气功师,则不大算作世俗界的人了,就不会有这些羁绊。 秦大户当年自己也是一名气功师,只不过成就有限,年纪大了前途无望,才在三月镇定居下来,买了一些土地做为营生。 如果不出意外,今天吴夫人必会带着吴二公子来赴宴。 秦小媛虽然还不大明白一些东西,不过对那个每次来都对自己指指点点的胖妇人,很是讨厌;对那个满嘴大话的什么公子,更是看不顺眼。 一听说那两个人今天又要来自己家,她的心情就不大高兴,原本过生日的兴奋也冲淡不少。 这次来找孔召,是因为孔召以前说过,她生日的时候要送她个礼物。想起这个,便开开心心地跑来问孔召,不想又看到让她有点生气的事情。 “一点儿都不自觉!” 秦小媛看到衣衫单薄瑟瑟发抖的孔召,蹙紧眉头撅起嘴巴,用恨铁不成刚的语气道:“你都已经经常发烧咳嗽了……还时常打架!爹让你去抓点药又不肯,还老是穿这么少,你太不听话啦!” “哇靠!” 孔召大叫一声,忙挺直身子,拍拍胸脯,豪气干云道:“你知道个鬼!天一点都不冷!风吹得可凉爽了!我正舒服着呢!” “你也是满嘴大话!”秦小媛更加不悦。 “正准备穿,这不是刚才在练功嘛……呵呵,你知道的啊,我可是立志成为天涯刀客的男子汉,这点小冷算什么!”孔召口气软了些。 秦小媛这才有了点笑意。 她一笑起来眼角就眯成了月牙儿,“呸!还男子汉呢,你和我一样大呢,还是个小孩!” “等我打满水再和你说话。”孔召忙又卖力地吊水,并且动作幅度大而夸张,他要用力干活来驱走点寒气,不然真受不了。 这瞒不住秦小媛,她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瞧你还死撑!赶紧先去加身衣服吧!”想起了什么,又说:“对了,还有你说过要送我礼物的,快去拿来啊!” “礼物啊……” 听到这个,孔召忙把刚打上的一桶水倒进大木桶里,吊桶往井栏上一挂,甩甩手擦干水渍。乐呵道:“当然,早就做好了,那可是我叔叔教我的手艺,我花了好多天做的,我老喜欢了,就拿来给你看!” 孔召嘴里的的叔叔,便是收养他的老乞丐。 老乞丐平时没事,就会用剪纸打发时间,孔召喜欢这个,他便教会了孔召。 这个礼物是一只剪纸折叠成的大鸟,加上不少竹木支架,颜料调配,倒的确称得上一件不错的手工艺品。孔召做成后自己很满意,经常睡觉前在灯下对着这只大鸟看,觉得这是他做的最好的一个东西,所以一直瞒着秦小媛,想在生日的时候让她惊喜一会,那样他会很得意。 扎纸大鸟孔召放在卧房自己的衣柜里,卧房在厨房后面柴房一侧,里面有个石砖垒成的大通铺,厨房里五个人都睡那。 厨房除了孔召和瞎眼老六两个打杂的,还有三个炒菜师傅,两个师傅管一整天,一个在夜间听勤。 现在夜班那个师傅刚下班不久,出去面馆里喝小酒去了,孔召回到卧房,另两个炒菜师傅还在蒙头大睡。他也不在乎弄出什么动静,直接跑到墙角衣柜边,扣开盖子一掀……顿时愣住了。 那只纸扎的大鸟还在,只不过被人踩了一脚,整个踩扁报废了不说,就连脏兮兮的脚印都还留在上面,还有原本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上! “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变成这样?” 孔召怒气上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曹麻子,因为五个人里面就曹麻子和他最不对眼;而且曹麻子本身就是个无赖,托着秦夫人娘家的关系,才在秦大户家做个炒菜的,平时仗着和秦家带点亲,为人处事非常蛮横。 “曹麻子!”孔召暴怒地朝床铺大吼。 两个师傅同时惊醒,都怒视孔召。 看清孔召更愤怒的脸庞后,瞿师傅才转缓了些。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看看曹麻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开始慢腾腾地起来穿衣服。 曹麻子看到打开的衣柜,黑着脸问:“咋了?” “这个是不是你弄的?”孔召拿出那只扎纸鸟。 “是又咋了?” 看着曹麻子那不当一回事,又朝着他冷笑着的脸,原本就暴怒的孔召顿时七窍生烟,二话不说扛起衣柜,就朝还赖在床铺的曹麻子扔了过去。 “去你娘的,砸死了算!”他心里头怒骂。 ; 第三章 深夜行动 “嘭——哐——”小衣柜很结实,在石床上一碰,即弹了开去,落到地上滚了两滚。 衣服洒落一地…… 曹麻子一个机灵,打个滚就躲了开去,不过也滚到了地上。 孔召像只暴怒的小狼,以拼命的架势扑过去。曹麻子在这关头手脚麻利,一骨碌蹦起来远远地绕开了孔召。 倒不是曹麻子打不过孔召,而是他此刻多少有点心虚。所谓厉害的怕狠的,狠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大抵就是这样了。 闹腾没持续多久,外头瞎眼老六和秦小媛就闻声赶了过来。 一看里面情形,秦小媛一急,跺跺脚就冲了过去。 “孔小召!” 她跑过去抱住孔召的手臂,用力就往外拖,直拖到柴房前才问:“你干啥?” 孔召觉着委屈,甩脱手臂,跑进屋里。他没有再动手,而是拾起那只扎纸鸟,出来门口正好碰到秦小媛,眼睛红红地说:“你看!” “这是什么?”秦小媛接过扎纸鸟。 “原本是给你的,可是被狗日的曹麻子踩坏了!” 秦小媛听了也有些愤怒,白了一眼里头铁青着脸色的曹麻子,拍掉手中扎纸鸟上面的脚印尘土。说道:“算啦,坏了我也喜欢,擦干净了你再帮我修修,也就好啦。” 孔召一口气憋着,哪里肯干,一把夺过那只扎纸鸟,扔地上又狠狠踩了几脚,然后拾起来将它扔出了围墙外。 “算了,不要了!” 看着一脸难过的秦小媛,孔召大声道:“不就一只破玩意吗?我以后送你只更好的!” 他转过背,指着曹麻子的鼻子骂道:“曹麻子,你等着,小爷不会让你好过的!”说完恨恨地朝厨房跑去,他的活还没有干完。 秦小媛撅着嘴巴委屈地看着孔召大步走开,默默地进到屋里,把散落的孔召的衣服捡起来放柜子里,又把柜子摆回了原位。 然而事情却不止这样。 原来秦夫人见孔召和女儿走得近,本来就觉得碍眼,这几天听下人打小报告说,厨房的小乞丐一直在捣鼓个什么东西,说是要给小姐的;加上吴家曾遣人发话,要在秦小媛十二周岁生日这天,正式携礼提亲。秦夫人觉得再留着小乞丐在后院,怕闹出什么不好的影响,便铁了心要赶他走。 曹麻子的所作所为,正是出于他那表亲秦夫人的授意。 见夫人铁了心,吴家也正式提亲,秦大户没再说什么,给了孔召一些盘缠,让他去别处讨生。 孔召拿了钱,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在原来的和乞丐养父所住的一座废弃破屋里呆着。 这次曹麻子欺人太甚,这口气他不出掉闷得慌。 过了几天,他白天好好睡了一觉,半夜醒来,再透过屋瓦上的窟窿,看着天上的月亮和星辰数着时间。 今晚的云层不算厚,比太阳还大上十倍的月亮轮廓,在云层里时隐时现,不时有明亮的星星在夜空中闪烁。即使在一些稀薄的黑云遮挡下,辰星依旧透过云层,隐约地在注视着大地。 待月亮的轮盘高挂正空,孔召一骨碌翻起来,像只行动敏捷的狸猫,朝镇子的中心街溜去。 街道早已归于寂静,只有冬日的夜风,在撩拨着一些东西嘎吱作响。 孔召在一座还亮着两排灯笼的主楼前停下,探头探脑地东张西望。 “这里!这里!” 黑暗中一个影子压着嗓音在朝他呼喊。 孔召立刻跟着那个黑影,绕过挂着灯笼的主楼正面,从一边的小巷子快步溜了进去。 那黑影也是一个半大少年,和孔召差不多高,但是胖很多,脸颊生着两坨不像正经人的横肉,一对鼠眼冒着精光。 两人朝巷子里的一道小门钻了进去,胖子用锁匙开的门。进去后他扬了扬手中的钥匙,得意道:“一顿饭的代价。” 孔召没理他,张着脑袋四处张望。 “走!”胖子一挥手,带着孔召继续往里走。走着又说了句:“老弟你猜的没错,那家伙来了,这会怕是精疲力尽睡着了,很安全。” 刚才那道小门是一座大院的后围墙门,这是一个三进的院子,胖子带着孔召在往前院走。 “上面的门能打开吗?”行至东边一道楼梯前,孔召问胖子。 胖子拍拍胸脯:“我做事,你放心!只要你记着咱俩的约定就成!” “五五分,少不了你!”孔召扔下一句,望着胖子,示意他继续带路。 胖子将孔召带至三楼靠中间的位置,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再低声道:“就这,你干活,我把风,里边的人早睡死……” 话没说完,胖子眼神古怪地瞟了孔召一眼,然后发现他们俩人的眼神差不多,于是顿了一会才蹦出的最后一个“了”字,带上了更多的意味。 因为一种“不太好的声音”,正从里头断断续续传出来。 胖子拍拍孔召肩膀,示意跟他走。 走回楼梯口,胖子突然爆了句粗口:“卧槽!这么牛逼!老子一大早就盯着他,现在还没歇着……那家伙是头驴不成?!” 孔召不耐烦地望了那边一眼,问道:“那今晚还行不行得通?” 胖子嘿嘿一笑,再度拍拍孔召的肩膀,锤了锤自己的胸口,右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再伸出去变作一个竖起的大拇指。那意思孔召明白,叫做——我做事,你放心! “等我五分钟。” 胖子以和他身材不太匹配的行动速度下了楼,一会又爬了上来,气喘吁吁地将一根管子在孔召眼前晃了晃。 见了这东西,孔召也乐了,“靠,你还有这家伙!” “业务要熟练,这个是必须的,嘿嘿!” 两人笑得都有点儿坏。 再度回到刚才那间房子的窗前,胖子呸了点口水沾湿窗纸,将手中细管伸了进去,张嘴对着细管一吹…… 等候了约莫半刻钟的功夫,直到里头很久都再没了动静,胖子才取出两副口罩,一人一副戴上;又掏出一把钥匙,晃了晃,笑道:“以前配的,便宜你了!” 孔召接过钥匙,小心地将门打开。胖子抢先迈进去探视了一眼,只见里头一张大床上,被子高高隆起,只露出一个人头。胖子看到那个人头,忙“呸呸呸”地啐了几口,低骂道:“老骚驴,害老子胃口!” 没看到想象中的春、光,胖子忙跑出去把风去了。 床头那人,正是秦大户家的厨工曹麻子。 孔召被赶出秦家院子后,没有立即离开三月镇,就是为的报那一踩之仇。 平时曹麻子欺负下孔召,他也就忍了,当是磨练。可那一次白白浪费孔召很多天的心血,害得他失信于秦小媛不说,更可恶的是曹麻子竟直接在他的心血上踩了一脚,这种打击人尊严的东西,就特别拉仇恨了。 于是孔召策划了今晚这件事。 这里是镇上唯一一家青、楼,那个胖子,是青、楼打杂跑腿的童子,以前也在街头流浪过,和孔召很熟。 至于曹麻子,是因为今天发了工钱,他每个月拿到工钱的那一天,都会去青、楼潇洒一回,曹麻子的月钱也就正好够那一晚上。于是他都特别卖力,像是要把整个月的损失都补回来似的。 今天则更加卖力了,因为和他最不对眼的小乞丐终于被赶走了,心情舒畅。想起这几天秦家小女的闷闷不乐,他就高兴。曹麻子不时在想:“臭要饭的,就凭你那穷酸鬼样,还敢打我家侄女的主意?” 为了应付今晚更加繁重的“工作”,曹麻子还向老瞿借了不少钱,特意多叫了一个妞。没想到阴沟里翻船,遭了孔召的暗算。他被胖子下了迷香,现在就算天塌下来,怕也醒不来了。 曹麻子的钱袋,现在还老老实实地躺在衣袋里;他的衣服,正摆放在房中央的桌子上。 孔召毫不费力就找出了钱袋。掂了掂,瞥了眼床头死狗一样的曹麻子,低声冷笑:“哼哼,看你明天没钱付账,要怎么办!” 又摸出一张纸压在桌上,上面写了几行字,大意是宣称孔小爷将对此事件负责,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无期这些。 之所以要这样做,是为了不给胖子麻烦。不然胖子大可以一个人干,不用和他分钱。 收拾好钱袋正要离开,孔召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得更奸了…… 第四章 红鸢 胖子正在楼道口搓着手,天着实有点冷。 不多久,孔召蹑手蹑脚地出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堆衣物。他取下口罩,朝胖子打个手势,两人贼一样地迅速下楼。 胖子问:“你抓一堆衣服干啥,没穿的?” 孔召的回答是直接将衣服往地下一扔,先踩了几脚。然后朝胖子呶了呶嘴,二话不说,直接就解起裤子来。 一边解一边朝胖子示意。 眼见孔召直接掏出“二弟”就朝着地上的衣服尿上了,胖子那双鼠缝眼中满是惊奇。愣了一会,在孔召的眼神不断示意下,才不大情愿地请出自己的“二弟”,也跟着迎风抛洒热水。 明月在天,辰星之眼仍在注视大地。寒风萧瑟下,孔召与胖子豪情万丈。 孔召咬牙切齿地念念有词:“他娘的,看你明天穿是不穿!穿是不穿!” 胖子则兴奋得直想嚎叫,他坏事干过不少,这种龌蹉事情,却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事毕,胖子问孔召:“银子呢?” “兜里呢!”孔召掏出钱袋,找个干净地方全倒了出来。 稍微数了数,估摸了一下,孔召大手一挥说:“十几两银子外加大概几十个铜板,银子我拿一半,其它都你的了。” “够哥们!”胖子伸出胖乎乎的手掌,与孔召重重击了一掌。 话刚说完,又用狐疑的眼光瞟了孔召一眼,“我说,你在房间里的时候,没有藏私吧?” “你丫不是够哥们吗?”孔召眼睛一瞪。 随手抓起一把银钱掂了掂,胖子又伸出左掌,说道:“算了,就算真藏了点啥,也便宜你了!”说完那只肉掌朝孔召按去,准备再拍一记。却只迎来孔召一根竖起的中指,和蔑视的眼神,“死胖子你是一点亏也不肯吃!” 临别时,孔召最后问了句:“你确定明天那曹麻子不会好过?” “切!嫖宿赖账,你当咱这养的一群打手吃干饭的?”胖子如此回答。 第二天,孔召早早就赶到镇集市中心,这里有一家工艺品店,孔召两天前就看好了这里出售的一只机关鸟了。 那是一只通体褐红色的木质机关鸟,所用的木材却非一般,是通常用来制作奢侈品家具的红梨木,光从这木材的用料,就可以知道其做工必定不凡。 更何况,这只机关鸟还是真正的出自长生殿传承出来的手艺,不是纯粹的工艺品。 店主在向孔召介绍:“小兄弟你看,这只机关鸟的名字叫做红鸢,名字好听,卖相你都看到了。它还有一个很实用的功能,叫做‘留影存声’。留影存声你知道吧?你可以留下一段你自己的影像,保存在这只红鸢里面。保存一个最美好的笑容,或是一段亲口说出的祝福,再包装一番,送亲友送女伴那叫一个倍儿棒。如果是自个儿收藏,那也是极好的……多年以后,回首往昔,就可以拿出你心爱的红鸢,按下这个地方,往日的音容笑貌就会浮现眼前,给你的生活带来无限回忆…… “至于说它的制作工艺,还有‘留影存声’的品质、使用寿命,都是不用担心的。你看它的生产商是“惊弦格物”,这家商司你可以去查查,是获得过长生殿授权认证的。长生殿是个啥你知道吧?那可是和咱们元素圣殿齐名的神圣之地,它的信誉你还信不过吗?” 店主说着,将一个精致的商标图案指给孔召看,还拿出一张精美的卡片式合格证书。 孔召端着红鸢,左看右看,爱不释手——不管这东西的好坏,至少他以前从没有摸过,也没见过。 “再便宜点吧,十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十五两,不能再少了!” “十一两,不卖拉倒!” “十三两,就赚你几个铜板!” “十一两半,我的底限!” “十二两,资金回笼亏本卖,不要你就走!” “好,我买了。” 十二两银子,在几天前孔召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钱。他之前在秦大户家做事,因为年纪小,秦大户不认为他能做什么事情,是没有给他开工钱的,只给他饭吃,和穿的住的。后来见孔召干起活来确实肯吃苦,才给了他每月二两银子的工钱。 一个月二两银子根本不够日常零花的,在外头的老面馆吃碗猪肉哨子面,都得十个铜板;一百个铜板,就是一两银子。 孔召离开秦家时,秦大户给了他十两银子做盘缠。加上顺了曹麻子的,以及平时攒的,孔召目前财产一共就白银二十三两。这一会直接就去了一大半。 他不肉痛,相反还觉得这只机关鸟便宜了点,他原本想找只更贵的,但镇上没有。 这只机关鸟,正是要补欠秦小媛的礼物。 孔召准备要去雾晶城了,去追寻他的梦。他以为,自己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小媛媛了,留给她的东西自然越贵重越好。 至于这只机关鸟的留影存声功能,孔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于是就在破屋后面的乱草地里,迎着凛冽的风,胡乱扒了扒头发,在枯草枝儿纷纷低头时,录了个故作潇洒的背影。 见面当然要在晚上。 秦小媛不知道孔召没有走。曹麻子虽然被孔召阴了一把,鼻青脸肿回去后,也不敢提起那档子糗事。所以孔召仍在三月镇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 去找秦小媛当然不能光明正大,但孔召有办法让她知道自己来了。 深夜,秦家大院。 今晚的月光比昨夜的更皎洁,皓月星辰的清辉,与地上白雪交映,银色的大地比白天暗不了多少。 秦小媛姿势老实地仰躺在床上,就像秦夫人一直教育她的那样——要像个淑女。 她还没有睡着,在望着纱帐顶上的小吊饰出神。 她这几天一点儿也不高兴,很难过。孔小召被母亲赶走了,还答应了那个讨厌的肥妇人的提亲,要自己以后嫁给那个看着就烦、喜欢说大话的什么吴二公子。 “都是喜欢说大话,可孔小召看起来就一点也不烦,笑起来也好看多了……”秦小媛想,“那个什么吴二公子,笑起来那么贱,一看就不是个好人!孔小召比他好,过年才来的小表哥比他好,就连三月镇所有的小孩子,都比他好!母亲让我以后嫁给他,我不高兴还骂我,一点也不在乎我!” 她想着想着,觉得委屈,眼里滑落两滴泪来。 就在这时,听得外头传来一声声鸟叫。声音很隐晦很微弱,大概是围墙外传来的,平常情况下没人能听出来,更何况这大冬天的还是半夜里,又哪里来的鸟? 但是在听惯了这声音的人来说,就很清晰了,就好比秦小媛。 她愣着耳朵仔细听了听,两只小手猛地擦了下泪水,突然翻身坐起,面露发现新奇事物的那种惊喜,脱口而出—— “孔小召!” ; 第五章 幽会,约定 秦小媛以前常听孔召吹各种鸟叫的口哨,知道孔召在外面,忙溜下床,搬了根凳子摆在窗户下。站凳子上扒开窗帘一看,远处的雪地里,孔召正朝她挥着手。 于是蹑手蹑脚地穿上外套,悄步溜了出去。 围墙门是从里面上的闩,并没有锁,全院子的人早都睡了,她很容易就跑到了外边。 她刚站在围墙门外,还没看清情况,一只比大公鸡还大的机关鸟就撞到了她眼前—— “送给你的!” 秦小媛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这是什么啊?” “我说过的啊,要送你只更好的。”孔召呵呵笑着。 “你还记着啊!”秦小媛惊喜地接过,抱着看了看,说道:“这东西哪来的啊?” “买的。”看到秦小媛喜欢的样子,孔召很得意。 秦小媛抱着这只机关鸟同样爱不释手,这的确是个很好的玩具。她看了好一会,才想到什么,问:“你买的呀?这东西很值钱吧,你哪来的钱啊?” “不是很贵,你不用担心,我早就说过,我迟早是要赚大钱的,现在已经开始了!”孔召还是习惯性地大手一挥。 秦小媛有点狐疑,“喂,你不会是把我父亲给你的盘缠都花了吧?” “没有的事!” “唔……”秦小媛想了一想,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啊?我原本还以为你不在镇上了呢……” 孔召说道:“明天就不在镇上了,我打算去雾晶城,听我叔叔说,那是我们国家最大的城市了,很繁华的!” “才不是呢,雨花城才最大,而且还是皇都!”秦小媛纠正道。 孔召摸了摸鼻子,“反正差不多。” 他开心地接着道:“雾晶城好多气功学院的,我打算去那里先赚点钱,再找机会进学院修行。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成为一名气功师,而且会是一名高手!” 见秦小媛满眼希冀的样子看着自己,孔召兴致勃勃地开始描绘他的“未来宏图”—— “我想好了,等到了那里,我先做点生意……嗯,从小生意做起。而且我还有炒菜的手艺,再不济也能在酒店饭馆里找到事做。我现在的钱都可以买气功师的书了,可以先自学,到时候进学院肯定更加容易。 “我想过了,等我成为了高手,就会像我叔叔说的那样,去闯荡江湖行侠仗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想过了,到了雾晶城就会先去打造一把好刀,我要成为一名霸气的气功刀客!做为一名合格的刀客,是必须刀不离手的!” 孔召双手叉腰,兴奋地望着天边的明月,意气飞扬。 “到时候,嘿嘿……” 他感觉良好的笑了一阵,突然想起秦小媛今年也会去考气功学院,于是问道:“对了,你呢,你不是也要去气功学院修行吗,去那座城市啊?” 却见秦小媛眼神黯淡了下来,嘴巴撅着不太开心,头也低了下去。 “我也想去雾晶城的,可是……” 当即,秦小媛跟孔召说了她父母在她生日那天做的决定。 吴家的人孔召没见过,没有什么印象。但是听到吴家的人要求秦小媛去县城学习,而放弃雾晶城更好的学院,就有些愤愤不平了。 县城正规的气功学院只有一家,那就是国立学院。虽说从国立学院出来的学子更容易在朝廷机关找到工作,但所受的教育却很一般,纯粹就是朝廷的一个培训基地。 就算是国立学院,雾晶城的也更好一些,哪怕秦小媛在县城可以受到某些优待。 而雾晶城各种商业性学院并起。商业学院因为关系到各自利益,竞争非常激烈,要在竞争中保持优势,就必须不断加大资源投入,包括物资和师资。其竞争中良好的学术氛围,也是坐拥铁饭碗的国立学院没法比的。 因此那些商业学院出来的学生,基本上都会更有前途。 除了想吃朝廷饭的人,没有谁愿意进国立学院。 当然,除了商业学院,还有更好的一个去处,也基本上是整个玄泱大陆修行起步最好的去处了,那就是四大圣殿各自的直属学院。 但是那儿招生条件非常苛刻,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可及。 四大圣殿在玄泱大陆地位非常超然。它们分别是元素圣殿、力量圣殿、灵魂圣殿、长生殿,以教会形式存在,凌驾于国家势力之上,却又不干涉世俗,一心在各自的领域钻研。 整个山海星修行界的主体传承,都是出自四大圣殿。 而四大圣殿最早都是出自同源。还是上古时期的时候,几批圣殿的开创者,皆学艺于“祖神”门下。 关于祖神,现在已经是个缥缈的神话。 在大陆流传最广的神话传说中,说有位神灵在一七千万年前光临山海星,给古时孱弱的人们带来生存的力量,和追求的信念。四大圣殿、和现在几乎所有的修行者,都可说是传自他的衣钵。圣殿尊那位神灵为祖神,还在大陆的百万里大地上,建有无数供奉祖神的神庙。 传说中这块大陆的名字,正是以那位祖神的名字——“玄泱”命名。 秦小媛年纪虽小,但耳濡目染,对元素圣殿,和直属于圣殿的学院极为向往。哪怕听过太多人说:想进那儿太难了,不要抱有幻想之类的话,她也是打心底希望自己有那个好运气的。 不谈别的,就说在雨花国,仅有的十来个成为大术师的绝代人物,就全都是从圣殿学院走出来的人! 元素圣殿在雨花国只设立了一座学院,就在雾晶城。 秦小媛黯然地把自己的情况讲完了。她盯着地面鼓起嘴巴,生起父母的闷气来。 孔召也不开心了,他着急地说出一些话,说完自己也听不出来想要表达什么。 他又用自己那种盲目似的乐观与自信,来鼓励她,虽然逗得对方一时的开心,但孔召明显能看出,那笑容并不诚实。 于是两人站在水一般冷寂的巷子里,无语了好一阵。 见秦小媛匆忙出来穿得不严实,身子已经有些发抖,紧咬的嘴唇也发青,孔召便不再逗留。他用力挥动着手,铿锵有力地说道:“小媛媛!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高手!” 他看着秦小媛迷惘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到时候,我带你去雾晶城,去全天下闯荡!” 孔召的激扬之情感染了秦小媛,她的烦恼一挥而空,笑容渐渐浮于脸上。她伸出手弯弯腰,做出一个俏皮动作,手指点了一下孔召肃然望天的脸蛋:“又吹牛,不害臊!” 于是在这个清冷而又平凡的初春之夜,孔召满怀壮志地踏上了他的“征途”。 脑海中的一直遗留的画面,便是那因寒冷而显得苍白的脸蛋上,眯成弯月儿一般的清眉。 ; 第六章 雾晶风光 雾晶城背靠雾晶山,因山得名,是雨花国三大主城之一。 城中常住人口数百万,繁华无比,是个开放式的商业城市。雾晶山更是雨花国乃至整个大陆东南地区,都非常驰名的晶石矿山,雾晶城便是作为晶石产地而发展起来的。 这里出产的雾状晶石,是一种非常优良的元力制导材料,其提炼出的纯净雾晶,是制造元晶的重要主材。 元晶是长生殿与力量圣殿合作研发出来的一种元力单元,在格物领域有极其重要的意义,曾引发过一次里程碑式的物理革命。它的出现,解决了以往元力产物的局限,使格物领域产业化、全面化、规则化。使得哪怕最普通的凡人,只要学到一定知识,就可以制造和使用元力产物。 比如眼前这一切让孔召极为吃惊,甚至目瞪口呆的情景,就是元晶革命带来的效果。 从三月镇到雾晶城,只有六百多里路程,以孔召从小跟随乞丐养父,在各个县镇到处行走的经历,单独到此并不算太大的困难。何况沿路还可以花钱搭点顺风车。 他就算因为绕路而多走了一些冤枉路,第七天也终于到地方了。 雾晶城本身不为壮观,令孔召惊叹的是那天上漂浮的众多飞行物,还有进进出出,不用牛马拉行的造型古怪的轮车。 孔召十三年的时间都住在三月镇,走动范围也仅限周边几十里内的村镇,县城他都只去过两次。 他倒是曾听乞丐养父偶尔说起过,空中有能漂浮的飞艇、地上有能自动行驶的轮车。但他那乞丐叔叔其实本身也只到过一座、比县城才大一级的三线郡城,他也见得少,描述语焉不详,孔召年纪小没当回事。 当他第一次见到一国主城这种发达的全新气象,还是不可避免的深深震撼了。 随后,一股更大的雄心壮志,立刻充斥了他的身心。 孔召望着空中一排排的飞艇群,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兴奋地踏上了熙熙攘攘的城市街道。 元晶革命带来的成果就是,以往要极高修为,并且对元力规则有一定理解的修行者,才能打造的元力产物——比如飞艇,现在可以在任何一座工厂,直接以规则流程大批量生产! 只要将相应的元力单元——也就是元晶,在任意物体上以合理的布局安置,就可以使其成为一件元力产物。 又比如满地爬行的元力机车,也是如此。 之前孔召送给秦小媛的那只机关鸟红鸢,也是生产线下来的产物。它的“留影存声”功能,其实只是里面安装了很小的一组元晶。 以前那些高高在上的修行者,可没心情打造类似机车或者红鸢这种,对他们来说没半点用处的东西。就算有点兴趣,也只是做出来自己把玩,它的难度和成本决定了它们不可能普及。 于是那时候的人们想要驾车出行,只能依靠牛马牲畜。 如此便可以理解,元晶对于人类的作用。 正因为这个作用,能出产元晶主材之一的雾晶城,获得了元素圣殿比较多的关注。 圣殿在这里设立一个分殿,还把原本应该设立在都城的圣殿学院,也搬来了这。像雨花国这样的几亿人口的国度,元素圣殿最多只会设立一座学院,因为每年从几亿人中,招收符合要求的一百名新生,已经很是困难了。 有圣殿力量的近距离震慑,雾晶城的治安情况非常良好。 但雾晶城繁华的背后,却也是落拓处处。 孔召行走在城区宽敞却又拥挤的大道上,左瞧瞧西望望,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模样。 一路上,他除了看到城市的喧闹与繁华,还看到过一群群衣衫单薄在风中咬牙卖力干活、年岁已高的苦力,看到遍地褴褛双目无神、断肢残臂的流浪汉,看到举止麻木的乞讨者,还有暴起青筋在嘶喊的杂耍艺人。到了入夜,路边街道上更是随处可见席地而睡的流民,脏兮兮的地铺边上,还有那大声啼哭着的婴儿。 这种情形其实很普遍,孔召从三月镇走来,类似的情形见得不少。 就连他自己,如果没有秦大户的收留,只怕早饿死了都有可能。 从他记事起,世界展现给他的就是这样子的,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只不过时常听人哀叹——“世道越来越坏了、日子越来越难过了、再这样下去没法活了”之类的话,才知道以前本来是比现在好的,只不过一直在变坏。 现在看到的,这种贫苦与落寞的变本加厉的情形,对孔召的心灵造成了一次不小的冲击。 他从许多人的叹息中,得知这一切大概是由雨花国当今的皇帝一手造成的。 从诸如“暴虐、征战、杀伐、嗜血、冷酷”等等关键词中,皇帝这个词在孔召心中的印象,就是与魔王划等号的。 事实上他也听到,身边的人们的确是将皇帝骂作魔王。 当然,对这些事情孔召不会去感叹什么,他的年纪还学不会感概。当务之急是要在雾晶城生存下来,然后寻找进入气功学院的机会。 以前说过的做生意之类的话,那就是随口一说,孔召现在两眼一抹黑,心中彷徨得很。 说起来盲目的自信也有诸多好处,比如现在,孔召对明天的期待还是多过忐忑的。 他在路边摊扒过一碗小炒饭,开始寻找住处。身上只剩下五六两银子的他住不起客栈,只好学那些流浪汉,寻个阴暗点的背风点的地方就地过夜。 可这样的地方,早就被流浪大军占光了。 最后,孔召来到一座庙前。 这是一座祖神庙,世界各地都有,就连三月镇那种小地方都不例外。 祖神庙前很是整洁空阔,没有设立大门,任何人都可以随意进出。里头有围墙挡风,还是个露宿的好去处,但显然没有人这么做。人们都敬畏祖神,除了上香祭拜等事宜,在神庙从事其他任何活动都有点犯忌讳。 里头的庙堂灯火通明,映得中央的祖神像周身通红。 孔召并不懂得什么忌讳,他发现一个好的去处,又见没有人,便一闪身溜了进去。回头看看身后,觉得很放心,因为没有大门妨碍他明天出去。 就这样,在城市灯火照不到的暗处,在背风的一角,在仍保留着残雪的泥地里,连续疲累了许多天的孔召,缓缓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而此刻在六百里远的三月镇,在一座已经黑沉沉的庄院—— 姿势规矩地陷在暖床上的秦小媛,还没有半点睡意。 一只制作精巧的机关鸟,摆在床头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她偏着脑袋在看着机关鸟发呆——那是她获得的一份生日礼物,叫做红鸢。 那是孔召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了。 月光透过窗帘洒进来,将红鸢的大致轮廓凸显出来。她脑子里挥去还来的,是一幅幅无声的画面。 画面中,风吹草低时,那个寒风中单薄却带点孤傲气的背影,正一次次温暖着、她那被窝不能温暖到的心窝。 ; 第七章 典当行 话说孔召在临街的围墙角落里安了身,他从包裹里取出薄薄的被褥垫盖,初春蚊虫少,倒也没啥不适。 尽管他冷惯了,又正值年轻火气旺,半夜醒来却还是冻得直哆嗦,手脚冰凉,浑浑噩噩破碎的梦境不断。 不知过了多久,听得轻微的动静声,竟有一只野猫试探着爬了过来,最终蹭到孔召的一点被角,缩着脖子蹲了下来。 流浪猫孔召以前养过几只,后来不是病死就是突然消失了。 他对流浪猫没什么抵触,主动让了让地儿,将微弱的热量分给了那只流浪猫一些。 清晨时分,白雾蒙蒙。 神庙主事来到前院,发现蜷缩在围墙角落里的孔召,微微一怔,摇了摇头,进去拿了张厚实的棉被,悄悄盖在了孔召的身上。 日上三竿,孔召被温热的阳光刺醒,揉揉惺忪的眼睛,看到盖在身上厚实的棉被,也是怔住了。 他想了想,进去庙堂,对着庄严的祖神像行了个跪拜礼。 然后,就要开始为一天的生计奔波了! 信心满满跃跃欲试的孔召,对未来和理想充满期待的孔召,一大早就走遍了神庙附近的大街小巷,却没有看到任何请人的信息。 找个地歇息了一会,又去更大的范围找,结果是同样的。 午间吃饭时他还不好意思向人打听,准备再到别处看看。 下午乃至一整晚的奔走,使孔召彻底打消了信心,但他还没有绝望——“明天我去一家家问!”他这样想。他只会做些洗碗拣菜、挑水劈柴的工作,好在他看到街上的酒楼饭馆很多。 “大不了工钱要低一点,总行的吧?” 当倦意来临,他抱着这个想法,在老地方睡下。 也不知夜里什么时候,那只流浪猫又来了,这次胆子大了些,没做过多的试探,流浪猫就钻进了孔召的被窝。 那张来历不明的厚棉被还在,今晚这一觉暖和多了…… 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孔召抖擞精神,为自己打了一通气,又去庙里拜了拜,再次信心满满地出门。 结果比昨天好不了多少,那些开饭店的一听他是找事做的,都像赶瘟神一样将他赶了出去。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都是如此,整个雾晶城能够辨路的地方,他都已经走了个遍。 第六天揣着兜里所剩无几的银钱,去到矿山营地,想做点苦力活。人家一看他那毛都没长全的样,连摆手的兴趣都没有,任凭他怎么说,直接当空气。孔召自找了半天没趣,只好怏怏而归。 第九天的夜晚,孔召摸着咕咕叫的肚皮,一会望着天幕发呆,一会又盯着庙堂里神像案前供奉的食物咽口水。 他所有的钱都已经花光了。 神庙主事临去休息前,从案前取过一叠精美得不像话的糕饼,递给孔召。孔召用感激的目光谢过,接过来狼吞虎咽,不过还是没有忘记掰下来一些,喂给蹲在一旁的流浪猫。 这几天流浪猫已经和他混熟了,见到孔召回来,都会跑来和他作伴,是一只瘦骨嶙峋的土黄猫,孔召管它叫猫兄。 第十天傍晚,难耐饥饿的孔召,从包袱里摸出一枚铜钱玉,打算用它来换点食物充饥。 这是一枚很普通的铜钱造型的玉,当年他的乞丐养父就说过,这东西不值几个钱。加之乞丐曾跟他说,这东西是捡到他的时候随身携带的,应该有点纪念意义,便一直保存了下来。 “管它值几个钱,能换几个包子就好了!” 孔召做好了决定,便飞奔至附近一家当铺。 他在市侩长大,多少懂得一些行情道理,知道越大的店面,越不会贪图他这种人的小便宜,出的价钱可能会公道些。所以他去的是一家铺面很大、招牌也制作得相当大气的当铺,叫“和祥典当行”。 典当行的生意不错,天都快黑了,几个柜台前还逗留着四五个人。 他们之中有两个被截肢的中年人,一个是手掌没了,脸上还有块大刀疤,一个缺了整条小腿,撑着一根拐杖。两人一看就是一伙的,虽然面上没多少生气,面部坚毅的轮廓,却昭示着他们以前可能不凡。 另有一个母亲带着两个脏兮兮的孩子,两个孩子安静地牵着母亲的衣角,紧张地看着母亲在和商人讨价还价。 交易柜台不止两个,孔召来到第三个柜台前,伙计正在翻着账本合计着什么。 见孔召递过来一块一看就很普通的铜钱玉,于是懒洋洋地放下手头的工作,接过这枚棕褐色铜钱造型、还缺了个口子的玉块。他随手一拿捏,很快便确定,这东西真的就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没有半点价值。 这当铺的伙计甚至有点不想交易,直接打发孔召走。看到面前的毛小子满怀希望的目光,想了想,才吐出几个字:“五十个铜板。” 孔召虽有些失望,但没有表示什么。 “还好,五十个铜板可以买一百个包子了”,他想。 伙计便掏出一叠字据,在上面划了划。 “三个月内你可以花六十个铜板赎回,时间每延后一个月,要多加十个铜板。” 撕下最上面的一张字据,递给孔召。 见后面又来了个要典当东西的客人,当铺伙计便随手将那枚铜钱玉划拉到了一旁,准备待会再处理。 孔召匆忙收好铜钱转身准备离去,一个肥胖的中年人正好走了过来,往孔召瞥了一眼。 这个中年人走到柜台后,拿起伙计刚才在合计的账本,漫不经心地翻看着,他是这里的掌柜。 掌柜的随意翻看了几页,合上账本随手往柜面一放,正要离开,恰好看到伙计拎起一枚铜钱状的玉块要收起来。 掌柜似乎愣了一下,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见伙计已经将那枚玉块收了起来,忙说道:“拿来我看看!” “不值几个钱的小玩意儿。”伙计笑了一声,将玉块又取出来递给了掌柜。 掌柜的盯着那枚玉却仿佛入了迷,这让伙计稀奇不已。 他不会怀疑掌柜的眼光,因为他们这些伙计辨物的本领,还都是眼前这人教的。可那块玉他可以肯定地打包票,价值最多不会超过一两银子,这纯粹是玉本身的价值,何况还缺了个口。 掌柜的没有在意伙计好奇的神色,他已经从玉块上收回视线,回想刚才走出去的那个小少年,右手摩挲着玉块上边的一个缺口,急急忙忙走进里屋。 片刻后掌柜的从里屋的后门出去,行色匆匆地踏入了夜色。 与此同时,后面的屋子里还出来一个精干的灰衣大汉,向伙计问明了孔召离去的方向,快速跟踪而去! ; 第八章 神庙冲突,元帅府 拿到钱的孔召先去填了顿肚子,然后慢慢游回神庙,坐在庙堂侧墙下的石阶上,仰着头双目没有焦距地在失神。 他在想着三月镇的时候,想起往日跟随乞丐养父的日子,那种颠沛流离;想起在秦大户家做工的时候,那种起早摸黑;想起曾经说过的豪言壮语,还有那座大庄园里他唯一的朋友。 他想过写信,不过想到自己现在这幅鬼样子,打消了主意。 “喵~”流浪猫来到他跟前。 孔召叹道:“猫兄,从明天起,我也要跟你一样,去垃圾堆里找吃的啦!” 当夜在迷茫中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孔召就被一阵嘻笑声吵醒,他跑到前门方向一看,是几个衣饰精美的富家公子姐儿。那几个人也看到了孔召,见到他那不光洁的样子,都是眉头直皱。 又看到孔召脚下跟来的那只流浪猫,其中一个公子哥儿低骂了一句:“晦气!” 这几个人都是来庙里拜神的,以求今年的圣殿选拔新生能顺利入选。 这些人的年纪都已不小,大的快接近二十,已到了圣殿招生限制的最高年龄,再考不上的话这辈子都没指望了。 原本这群人约好今天高高兴兴的来拜个神,给自己添些信心。没想到大清早的,在神庙还能碰上流浪者,还有一只瘦不拉几的土黄猫。 这在他们看来,是非常不吉利的事情。 “你你你,赶紧给我走!” “走得越远越好,快点!” “叫你快点,听到没有!” 孔召什么人啊,他可能会吃软的,但最不怕就是别人和他来硬的。于是一扫昨夜的颓态,翻着白眼,立刻往门前一站,还靠得更近了。 “靠!你让我走我就走?当小爷我泥捏的啊!” 几个富家子弟脸色更为不耐,但好像不屑于对孔召动手,对神庙闻声赶来的一个执事道:“你们看看,怎么什么人都能在神庙里?你们不将他赶走吗?” 那个执事认得眼前这几个年轻人,都是雾晶城的纨绔,对他说话的那人名叫李东升,有个伯父在城里的分殿任职,是他得罪不起的。做为庙里的执事,虽吃的是圣殿这碗饭,却是地位最低的那一层。 他也觉得孔召在这里不好,可住在这里十来天了,主事先生没说什么,他也一直不好意思赶人。 现在几个年轻人对他指指点点,他虽说不敢有什么火气,倒也不会听这些人的。 就在庙里的执事不知如何是好时,主事先生走了出来,朝着那几个富家子弟呵斥道:“放肆!神庙之中、祖神像前,你们也敢大声喧哗,想吃圣律惩戒吗!” 听到“圣律惩戒”四个字,几位公子姐儿立即噤了声。 李东升要搬出自己伯父来压人,想了想,终究是没敢。 “圣律惩戒”几个字,太严重了!这是藐视圣殿律典的罪名,只要坐实你触犯了律典,那么就算有天大的关系,都保不住你。 《圣殿律典》中有明确的律令,神庙区域内不允许恶意喧闹,哪怕一国皇帝也必须遵从!只不过一般像这种情况,没人会动不动就拿律典出来压人。 李东升明白,这神庙的主事,明摆着在帮那个流浪孩。 几个公子姐儿只好不做声地往庙里走,这个暗亏他们吃定了,但孔召他们也记住了。 “一个小小的流浪孩,还治不了你?以后别让我遇到你,不然就等着抛尸荒野吧!”李东升恶毒地想。仗着在圣殿任职的伯父,和本来势力就很强的家族,他做得出这些事情。 可是当他们正想迈进庙堂的门,主事先生却伸手拦住了他们。 “你们已经冒犯了祖神爷,这里不欢迎你们,走吧!” “你!”李东升气得一甩袖子,瞪着眼睛看了主事半晌,再恶狠狠地盯了孔召一眼,转身愤愤离去。 那几个人都离开之后,主事沉吟了一阵,对孔召招招手,“你过来。” 孔召走过去。 “我看到西城魏家近段时间,好像在招选预备护卫,你要不要去看看?” 孔召一怔,忙道:“好啊!” 主事先生叹了口气,跟他说了去魏家的路,并让他等等再去,免得路上碰到刚才那伙人。 主事先生清楚,像孔召这样的流浪孩,在某些富贵人眼里,命如纸贱。这次得罪了人,再留在附近就可能会出事。如果能搭上点大势力的关系,以后的日子才可能会稍微好过些。 孔召依着神庙主事告诉他的地址,沿路打听着寻去了魏家。 不远处,一个灰衣大汉仿佛漫不经心的在闲逛,但一直没让孔召离开他的视线。 雨花城,皇城街西大道。 这是一条花园式的街道,无论是道路两旁,还是屹立四周的建筑群,都是清新的园艺风格。这片街区占地极广,主建筑都是高檐大瓦,总体珠白色的风格,与毗邻的皇城融为一体。 街道正中最庞大的建筑群,是雨花国统掌天下兵马的大元帅的府邸。 元帅府分成两部分,沿街对望。街道左边建筑群,是大元帅统军办公之所,右边则是家眷住所。 两部分建筑群皆有士兵把守。 此时天刚微亮,右府大门前,正有着小小的骚动,一个肥胖中年人被守卫挡在门口。 “站住!”两名守卫长矛一伸,朝肥胖中年人喝斥。 这人正是雾晶城和祥典当行的掌柜,实际身份,是元帅府麾下的一名密探,他有个代号,叫做商一十九。他昨夜出门,行了通宵的路,经雾晶城连通雨花城的空间之门,匆匆赶到这。 商一十九掏出一块令牌递上去,守卫接过一看,依然喝斥道:“大胆!此乃元帅家眷府院,处理公务在对面!” 商一十九连忙回道:“是大小姐召见。” “放肆!”守卫听了面色更为严厉,“大小姐什么身份,岂会召见你一个小小的……” “让他进来!”这时大门打开,一个头领模样的披甲中年人朝守卫吩咐。 披甲中年人带着商一十九,在园林似的建筑群左穿右转,片刻间来带一座碧波荡漾的水上楼台前,说道:“你在这等着,容我去禀报。” 话刚说完,一个舒缓的声音仿佛被风带着送了过来,极为悦耳——“让他进来吧!” 商一十九沿着木架水桥快步而行,绕了两个弯,来到声音传出的那座塔状阁楼前。 “商一十九应召来见!”他先通报了声,顿了几息的时间后,才躬身低头,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他双手托着一个小东西,赫然便是孔召当掉的那枚铜钱玉! 一阵香风扑过,一名丫鬟将那枚玉块接了过去。 “好了,你先回去吧,功劳会给你记着的。” “为小姐办事是属下的荣幸,属下不敢贪功!”商一十九说完便转身,快速离去。 “姐姐,给你看看,是不是这样的?”还是方才的那个声音,她话说完没一会,阁楼内便响起一声带着颤音的惊呼…… ; 第九章 魏家的打手 雾晶城有很多靠着雾晶产业发展起来的家族,西城的魏家就是其中之一。 魏家主要从事的是雾晶原矿的开采与提炼,几十年的积累,已经发展成一方豪族,在西城来说,财富可以挤进前三名。 很多豪富家族,除了重金聘请一些较具实力的气功师做保镖,还会找一些处在容易塑造的年纪的平常少年,进行强化战斗训练。训练出来的人比不上气功师,但是注重战斗技巧,会成为一名合格的打手。 神庙主事说的预备护卫,只是把名字说得好听了些。 培养这样的打手成本极低,基本上给口饭吃就可以了。 尤其这年头世道差,很多穷人饭都吃不起,饿死的人很多,就算给人卖命也只能换到一口饭,也有很多人抢着做。 找到魏家大院,说明来意。 门房连眼皮都没有抬,继续在品着热茶,手指敲打着桌子,“报名费一两银子。” “什么?还要报名费?还一两银子?!”孔召大吃一惊,他现在全身上下都才四十几块铜板,还是昨天当掉那块玉,又才买了几个包子剩下的。 门房还是眼皮都不抬。他敲打着桌子,顿了好一会,见孔召还没走,毫无表情地说道:“没钱就走吧,没事不要在这里逗留。” 孔召的确很想转身就走,走之前最好给那个门房老头来上一拳,那人的表情看着就让人来气。 可合计了一下,他确实没有别的出路了。他打听过,在魏家做打手护卫,也是能学到一些气功的,这点和他的理想之路很接近。他原本盘算过,就算豁尽全身解数,也要想办法留在那——管吃管住还管教气功,何乐而不为? 于是孔召开始试图说服门房,让自己试一试,还表示报名费他能交上一部分,其它的欠着以后一定补上。 但门房老头就是那一副万年不变的模样,任凭孔召怎么说,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下孔召傻眼了! 发了一会儿愣,从小门探出来一个人头,问道:“吵吵的,什么事啊?” 那人瞟了神色终于有些不自然的门房老头、和孔召一眼,笑了,“我说老李头,你又手痒了是吧?敢拦着不让人进来?” 于是孔召进了魏家大院。那个带他进去自称五哥的人告诉他,报名费根本就是没有的事,如果孔召回去了,凑齐一两银子再来,就亏大了。 可是等孔召还没庆幸多久,五哥就将他拉到一边,问:“你身上有多少钱?” 孔召直觉到这家伙也不怀好意,回答说:“我没饭吃,都饿了一天了,才找到的这,一个铜板都没有。” 五哥听了脸色还是很和悦,说道:“是这样的,你要进我们魏家,需要先参加考核,看合适不合适,总不可能是个人就要了,你是说吧?这个考核呢,要用到一些器具,还有人力,会产生一定的成本,我们魏家不是搞慈善的,这点成本费用,你们还是得出。这很合理吧?” 孔召说道:“可是我没钱啊!” “当然,没钱不要紧,你们这些人活着不容易,身上没现银,这我们都能理解。不过机会就这么一次,你如果真想来魏家的话呢,只要去想办法凑一凑,问亲戚啊借朋友啊,凑齐了再来也就好了!” 五哥特别关照道:“再来的时候可注意了,千万别信那个门房老李头的话,交什么报名费!到时候你直接报我的名号,说是找我就成了。” “我是一个人到的这里,也没有亲戚朋友!” “这样啊……”五哥摸着下巴,沉思着,想了一会说道:“那这样,如果你真有心要来我们魏家,就再去想想办法,凑够十两八两银子也就好了。实话跟你说吧,我们这里收人的标准很高,基本上十个来的有九个都得咔嚓掉,所以关于人情方面你也得……” 五哥脸色渐渐冷漠了起来,“如果你听得懂我的话呢,就过来跟我签个字,可以让你先回去想办法。” 到现在,孔召明白,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别想吃魏家这口饭的了。 “算了,我弄不到那么多钱,我走了!”孔召转身便要离去。 “走?”五哥神色转变为冷厉,嘴角还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嘲笑,“我好声好气的和你啰嗦了这么久,你小子说走就走,是不是太不识相了?” 孔召警觉地退后一步,看着面前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壮汉,说道:“你想怎么?” 自称五哥的壮汉丝毫不在意孔召的防备之态,双手抱胸,淡淡道:“我知道你身上有些钱,有多少,拿出来吧!” “你要打劫?”孔召又惊又怒。 五哥冷笑:“如果你不老实,说不定还会打断你的腿!” 孔召四处瞟了几眼,眼见这是一处坪地,除了一个不大的池塘,池塘边上几株正在发芽的柳树,其他一无所有。 “大门离这有一段距离,只能试试跑出去了!”孔召想着,就要动作,却发觉远处院墙下有一排平房,里面坐着几个人,在望着这边谈笑。 那个五哥笑着和远处谈笑之人打了个手势。 看到这些人有恃无恐的样子,孔召心沉了下去。 身上一共就四十多个保命的铜板了,怎么可能这样甘心送出去? “他娘的狗屎的魏家,全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蛋!”孔召心中咒骂,却无可奈何,他只能赌一把,朝外面冲了。 可是大多时候事实不会如人期待的那样。他只是跑出几步,就被五哥凌空一个跟斗翻到前面,一把将他拽住了。 “好!”远处看热闹的人在喝彩。 “小崽子你还真跑!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打断你的两条腿,你怕是不会明白今天的状况了!” 五哥说完,一把按住孔召,任凭他如何挣扎而奈何不得。 孔召只觉得手臂像被铁钳子咬住,疼得冷汗直冒,脑袋也被朝下摁住,脖子都快被扭断了! 咬牙都挣脱不开的孔召,想到即将面临的遭遇,大急。 他清楚这次和以前的打架不同,这次是真的毫无还手之力,很可能会被活生生打废掉。慌不择言破口大骂的同时,更是死命地乱踢乱咬乱窜,状若疯狂! 听着孔召愤怒的咒骂,五哥冷笑着抬起右脚,就要朝孔召的膝盖部位踹去。 这一脚的起脚之势沉重,裤腿上的灰尘皆被震散,显然运起了内劲。如果被一脚踹实了,别说筋断骨折,就连骨头都会有粉碎的可能。 由此可见,魏家养的这一帮打手,是如何的心狠手辣。很多孔召这样的生存艰难的人,被招进来,只怕都吃过不少的苦头,再被训练成黑心打手就顺理成章了。 孔召急得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如果被打成残废,哪怕不死,今后要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也很难了! 何况,他还有对未来的憧憬,有那么多的理想要去完成…… 巨大的危机感扑面而来—— “呀呀呀——”他大吼着,像只临死奋力一搏的猎物,眼睛通红。 可毕竟年龄小了些,身子骨都没长起来,在魏家这个叫做五哥的打手控制下,毫无挣脱的希望。面对已经蓄劲完毕,即将踹来的能踢碎骨头的这一脚,没有丝毫幸免的可能。 在这一刻,没有人发现歇斯底里状态下的孔召,原本因急怒而显得通红的眼珠,悄然消失了生气,涣散的瞳仁像失去了魂…… 在孔召的潜意识世界,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莫名波动轻颤,一股荒凉广漠、又浩瀚如寰宇般的恢宏气息陡然升起!在他还看不到的精神海洋深处,仿佛有一只盘亘万年的太古巨兽正要苏醒…… “给我断!”五哥大喝一声,蓄势好的一脚凌厉地踹下—— “噗!”两条腿果然都应声而断……不是孔召的,却是魏家这个打手的! 五哥整个人都飞出去了几十米远,瘫倒在地痛苦地嘶声嚎叫,他的两条腿都齐根消失了。仅仅一会,就痛晕了过去。 远处看热闹的人齐刷刷站起,震惊地望向这边。 孔召眼神里的异样骤然消失。愣了一会,才像是从梦中清醒过来一般,呆呆地扭头看向身旁。 就在刚才,有一位不速之客及时出现,一招重创魏家的打手,救了孔召。 那是个一身蓝色衣裙,还有着天蓝色长发的女子。 她就静静地站在那,孑然而立,微风吹拂下长发摇摆、衣裙飘飘,恍如谪仙临世,不沾片尘。她的脸庞仿佛只存在于梦幻,身上散发的气息,能令凡夫俗子远望上一眼都觉得自惭形秽。 就连孔召这个十三岁的小毛孩,被她轻轻看上一眼,都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第十章 蓝华凌 “你叫孔召?”蓝衣女子问。 她的话声像最和熙的微风,拂过孔召的脸,孔召只觉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他呆滞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是你的吗?”蓝衣女子掏出孔召在当铺里当掉的那块铜钱玉。 孔召迟钝了一下,伸手接过,看了一眼,又点了下头。 这块铜钱玉的一面,有个利器划出的缺口。那缺口乍一眼看去,像一个字,一个召唤的“召”字。 蓝衣女子看着孔召在微笑。 这抹微笑似乎带着奇异的魔力,孔召仿佛第一次认识到了什么叫寒冷,什么叫温暖。他像是一直生活在冰天雪地,直至此刻,才初现暖阳。 “我叫蓝华凌。” “蓝……蓝……” “叫我姐姐就好啦!” “蓝姐姐!” 蓝华凌又温婉地对孔召一笑。然后转头望向前方,面容渐渐冷峻下来。 前方院墙下,方才看好戏的人都抽出了刀子,并且这一会已经聚集了更多的人。院墙对面的拐角处,快步走出一个锦袍大汉,锦袍大汉身后还跟着三个人。 院墙下的那拨人在锦袍大汉带领下,气势汹汹朝孔召这边走了过来,后续还不断有人在赶来。 “嘎吱——哐!”大院出口的门被老李头栓住。 锦袍大汉带着二十多人,将蓝华凌和孔召团团围住。 这锦袍大汉,是负责打手们日常训练的头领,也是选拔打手苗子的人事头头。这里招人敲诈到的钱财,他会拿掉一半,另一半手下的人分,收入不菲。 现在有人来砸场子了,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何况来者还是这样一个看着都让人窒息的美人,就更不能弱了自己的气势。 但蓝华凌身上那隐含着的气势,让锦袍大汉直觉得心惊肉跳。 他不认识蓝华凌,他也不蠢,知道对方敢一个人来,就定然不将他们这群人放在眼里。 不过这里毕竟是魏家大院,是自己的地盘。 锦袍大汉压下心中众多念头,一敞刀子,喝问道:“来者何人?敢在魏家的地盘,出手打废我们魏家的人!” 他连提几次魏家,就是为的提醒对方,她面对的是整个魏家,不要轻举妄动。两条腿直接被打碎带来的震撼,使锦袍大汉心中踹踹,生怕对方二话不说对他也下重手。 “你们把门关起来,是不想让我们走吗?”蓝华凌没有回答对方的话,而是语气平静地询问。 锦袍大汉一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在魏家大院打伤了人,锦袍大汉身为一个管事的,自然不可能放走对方。他已经发讯传报上头了,在魏家的高手到来之前,他又不敢激怒眼前这个煞星。 正犹豫着要如何接话,他一个手下就帮他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笑话!在我们的地盘打了人,还想走?除非……你好声好气地陪陪我们老大,说不定老大一个高兴,就真放你们走了!” 蓝华凌面色还是很平静,但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周身开始泛出微弱青光,那是元素能量在汇聚。 “聚元术!四阶气功师!” 锦袍大汉深吸一口冷气,心中大骂,冷汗开始从额头渗出来,狠狠瞪了身后那个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人一眼。 刚想说几句场面话缓和下气氛,顺便拖延时间,却来不及了。 就见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如涟漪一般以蓝华凌为中心,朝四面散开。 这圈波纹初时柔和缓慢,下一瞬,便猛地爆发出沉闷的气爆声—— “嘭!” 爆炸的气浪朝四面八方冲击过去。 只听惨叫声不绝于耳,周围二十几个打手都被气浪掀得飞了起来。然后是接连的落地声,一圈人都摔了个七荤八素。 蓝华凌单手虚托,一团球形的朦胧青光,立即出现在掌心。它跳跃着、颤动着,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噗噗声。 瞥了方才出言不逊的那个打手一眼,她将这颗气爆球随手掷了过去。 爆炸声伴随着刺耳之极的惨叫,那名躺在地上的打手被炸得重伤昏死过去。 气流颤动声响起,又一枚气爆球,被蓝华凌掌控在了手心。她扭过头,看向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锦袍大汉。 “以后再不收这种猪一样的手下了,真他妈的害死人!”锦袍大汉暗骂的同时,摇头四望,焦急之情溢于脸上。“我们这的高手呢?怎么还不来?” “你是在等什么吗?”蓝华凌冷声发问。 锦袍大汉额头汗珠更甚,他不打算回答,全力做好戒备。 “看刚才的出手,至少是四阶聚元境后期的修为,好在咱们这也有两名四阶高手坐镇,就算不敌,应该也不至于惨败。我先坚持着,她未必会下杀手……”锦袍大汉不断盘算。他不能退却,那样的话会面临魏家更严重的惩罚! 只有二阶修为的他,深知如果对方要下杀手,那刚才的一下自己就已经死了! 他由此断定眼前这来历不明的美女对魏家还是有些忌惮的。 气功师一旦打通经脉入门,会有五大阶段,分别是:润脉、化劲、化气、聚元、归元。每一个阶段的修为,其战斗力都难以逾越,何况锦袍大汉差了至少两大阶段。 孔召站在蓝华凌身旁,看着静如止水却威风八面,好似梦幻仙子的她,心生无限向往—— “这就是气功师的力量吗?太酷了!”他在下更大的决心,“我也一定要成为这位蓝姐姐这样的高手!一定!” 蓝华凌没再去注意锦袍大汉,而是伸手将孔召揽在一边,冷哼一声,突然将手中气爆球掷了出去,砸向身后的地面。 一声爆响,泥土四溅,一个土黄影子冲天而起。 待这个身影落到地面,锦袍大汉终于舒出一口气,“黄头领,终于来了!” 黄头领是魏家仅有的两大四阶高手之一,修习地元素,元素技能练的是隐藏、暗杀一系。刚才他打算先将孔召制住,好让己方处于主动,差一点儿就得手了。 黄头领也看不透眼前这个蓝衣女子,不仅修为看不透,也完全不认识。 他根本就想不通雾晶城什么时候出来个这样的高手了。按理说四阶的高手他不认识的有很多,但如此风华绝代的女性高手,却是难找。如果有,他必定会有印象。 所以他来了之后,先暗中观察了一番,不想稍稍接近,就被对方打了出来。 方才蓝华凌的随手一击,使黄头领意识到,她的修为恐怕还不止四阶。 黄头领朝院墙那边望去,一个红色的身影如一团火球,正好从院墙上方跳了进来。 “火头领也来了,这下大概没事了!”锦袍大汉大喜。 火头领正是魏家的第二位四阶聚元境高手! 蓝华凌则静静地等着,这时说道:“如果还有没来的叫他们快点吧,我和这位弟弟还有些事,一次性将你们打发了,才好离开。” 后来的火头领脾气非常火暴,大骂一句:“去你娘的假正经,在老子面前装!”双手握拳,拳头上立即爆起两团烈焰,挥动拳头朝蓝华凌砸去,气势如龙、烈焰呼呼作响! 蓝华凌不为所动,轻轻一抬手,无形的气场一阵鼓荡,伫立在气场中的她裙发飞扬。 顷刻间,火头领仿佛陷入了沼泽泥泞,拳头上的狂猛火焰无声消散,无形的压力,更是令他眼皮都难以睁开。 “黄老头,你他娘的等什么,一起上啊!”火头领狂吼。 黄头领唰地抽出袖藏短剑,周身泛出蒙蒙黄光,正要出击—— 却在这时,那股压迫火头领的无形气场,骤然收紧,形成一股很大的圆形的气流漩涡。 火头领被禁锢其中。 蓝华凌只是垂着一只袖手牵着孔召,抬起另一只手写意地虚空一提,那团气流漩涡便骤然上升,将火头领凌空攫起! 火头领在空中极力挣扎,却无论如何也破不开这团漩涡牢笼。甚至由于挣扎,他的整个脸部、手臂、腿脚,都被暴乱气流的力量,压缩得扭曲变了形! 火头领极其不想示弱,但忍受不住那来自骨骼被挤压的疼痛,惨嚎起来…… 可以想见,如果蓝华凌要杀火头领,那是根本不用费丝毫力气。 实力差距太大了! “什么!” 看到这一幕,感受着前方暴乱气流激荡出的滔天气浪,黄头领只觉呼吸困难、眼珠子都睁不开了。 他连退数步大呼出声:“元气化神!化神境!大术师!” 第十一章 听风楼 所有人都听到了黄头领的惊呼,尽皆心神大骇,再没有人敢丝毫妄动。看向蓝华凌的眼神,俱都充满了敬畏。 大术师,整个雨花国能数出来的,都不超过十个! 算上暗里的,全雨花国数亿人中,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之数! 每一个大术师,在雨花王朝这纵贯万里的大地上,都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绝对呼风唤雨的存在! 黄头领、锦袍大汉,包括众打手护卫,都觉嘴里发苦。他们怎么也想不通,不过是为难一个看起来就是苟活在最底层的小屁孩,怎么就惹出这么个**来? 蓝华凌就这样将火头领攫在半空,劲风气浪迫得所有人都远离她十丈外,全场再没其它动静。 而后她冷哼一声—— 只听得一声爆响,束缚火头领的气场牢笼炸开。火头领全身飙血摔落在地,艰难地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声息,不知是生是死。 蓝华凌垂手静立,全场鸦雀无声。 寂静。 春风拂过池塘边的芽柳,暖阳当空普照,池中橙黄的波光闪烁粼粼。 蓝华凌水蓝衣裙摇摆,发丝不安分地在摩挲着她的肩背和脸庞。她的气息已经收敛了起来,此时就如童话世界中走出来的邻家大姐姐,普普通通,柔若无骨。池塘的水面不断跳出小鱼,仿佛鱼儿都对她心生倾慕。 然而此刻已经没有任何一人敢轻视于她,就连面对的胆量都没有! 她璀璨的眼睛横扫一圈,悠悠说道:“现在,还要拦着我们吗?” 黄头领立即转头看向锦袍大汉。锦袍大汉如梦初醒,他歪过头不敢直视蓝华凌,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大步奔向院门,不断高声大吼:“开门!开门!老李头你再不开门我要你的老命!”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蓝华凌拉住孔召的手,施施然走了出去,就像平时散步那样。 仿佛刚才的一场闹剧,和她没什么关系。 听风楼不是雾晶城最大的酒楼,却是最具格调的酒楼之一。 它还在全国有多家分店。 但是这座酒楼拒绝一切俗客,实行贵宾会员制,没有听风楼楼主授权颁发的会员铭牌,是进不了这里大门的。 听风楼明面上的楼主,是眼前这位眉正脸方、棕灰色格调古长袍穿着的贵态男子,姓方名昊,是一位已经踏入归元境的五阶气功师!其幕后的真正掌舵人,却是站在方昊面前的那个绝美女子,姓蓝名华凌。 蓝华凌有两个身份。 一是当朝大元帅府的大小姐,掌管着一个隶属于军方的规模庞大的密探组织,听风楼也是该组织名下的产业;另一个身份,她是元素圣殿“圣殿之魂”精英组的成员! “圣殿之魂”是圣殿内部一个极具荣誉的称号,是实力和潜力的象征,甚至可以说是圣殿的未来,所以叫做“圣殿之魂”。 以二十八岁的芬芳之龄,登圣殿之魂精英榜,蓝华凌在元素圣殿的地位,不在掌管数个王朝大国教务的区域主教之下! 她极有可能在四十岁以后,顺利进入“圣殿之魂”大师组,而后与全大陆的无数生灵一起,去拼搏那高高在上的“玄泱名流榜”!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可能,在将来的世界大会上一展风采! 方昊恭恭敬敬地朝蓝华凌施礼。 尽管他的地位对于世俗界来说,也是高高在上了,但对于眼前这个被赋予圣殿灵魂荣誉的天之骄女,他也只能仰望,只能发自内心的钦佩与恭敬。 “你出去吧,我和这位弟弟有重要事情要谈,吩咐下去看好点外面。” 方昊一拱手,退了出去。 听风楼五层宽敞的贵宾房内,就剩下了蓝华凌和孔召两个人。 这是一个非常开阔的大房间,陈设简单而雅致,各个角落一览无遗。 蓝华凌站在正中央,将整个房间扫视了一圈。然后闭上眼睛,似是在感受什么东西。片刻后睁开眼来,从手指上的戒指中,变戏法似的取出三个锥子状的银色物件。随手一抛,三个锥子以抛物线飞出去,分布在了房间的三个方向。 这是一组简便的隔音工具。 三个锥子落地后就吸紧在了地面,一动不动。 但仅仅过了一会,三个锥子都震颤了一下,仿佛里面有个什么东西在冲撞。 待震颤停止后,蓝华凌便面色柔和地望向孔召,拉过一张细竹做成的椅子,轻声说道:“坐这儿。” 孔召规规矩矩地坐下。 自蓝华凌出现起,孔召就处于一种难以言明的心态当中。除了救己于危难的感激、大开眼界的兴奋,还有那自然而然感受到的亲切与温柔,此刻的孔召心底,甚至还产生了一丝难以言明的孺慕之情。 孔召期待又迷惘,他一直没有开口,也不知如何开口,但是心底隐隐有个猜测。 “即将到来的,会是什么呢?” “会不会是……” “不是的,不是的。可是……” 孔召心中在不断猜测,患得患失,有些东西既期待又不敢期待。他手中一直攥着那枚跟随他长大的铜钱玉,手心因用力而沁出粘湿的汗渍——尽管气温很低。 蓝华凌拉了下椅子,在孔召身旁坐下,便一直瞧着孔召的侧脸……好像她也不知道要开口说些什么。 直到突然发觉孔召的无所适从,才轻叹一声,幽幽道:“像,真的很像……” 闻着扑鼻的幽香,还有那吐息如兰的芬芳,孔召那急剧跳动的心平缓下来。“终于开始说了,她会说些什么呢?”孔召不安地想,“她说了像,是在说我吗?我像什么?” 蓝华凌说完那一句,便转头望向窗外。她怅然了好一会,才转过头来,继续看着孔召,静悄悄地道:“你知道,你有个母亲的吧!” “终于来了!果然是这样!” 孔召不知为何,突然显得非常慌乱,他想掩饰这一点,砰砰跳动的心脏却出卖了他。 世间万物生灵,皆有生育它的母亲,飞鸟鱼虫都不例外,孔召当然也不会例外。 从小跟随乞丐养父浪迹市侩,所有看到他的人都喊他小乞丐,甚至还常被人骂作杂种、野崽子,幼时起就这样经历着的孔召,并没有什么想法或者愤慨。 他看到绝大多数人都生活在父母亲人的关爱之下,也见过不少和他一样,天生地养、天地为亲的流浪子。 加之严酷的环境磨砺出了他粗壮的神经,他对父母亲人并没有什么希求,虽然偶尔会想到,但绝不会有对那种温暖的渴望。 他只会在饿了的时候,渴望食物;渴了的时候,渴望清水;困了的时候,渴望有个睡觉的地方。 他以为这就是他的世界、他的全部了。 在蓝华凌第一次对他亲切微笑的时候,他才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缕阳光,感受到温暖原来可以那么的令人舒适。 而现在,当心中隐隐的猜测就要出现,他的心情还是不可抑止地,剧烈波动起来…… 也许,这便是人的天性! ; 第十二章 蓝华凌讲述的故事 孔召紧张地四下望了一圈。 “她没有来。”蓝华凌说。 “没……没有来吗?”孔召失望的同时,还松了口气,“为……为什么……不来?” “她来不了。”蓝华凌的声音很平静,她那看似如水般平静的眼神中,却隐藏着什么。那是一种怒。与平常的怒不同,它好像并不针对什么东西,却构成了她的整个灵魂的背景。 这种怒正从她的灵魂之窗——眼睛中逸散出来。 失去了往日机灵的孔召没有发现什么,仅有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人不高兴了。 “为什么来不了?”孔召问。 蓝华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柔软的语气问:“告诉我,你恨她吗?” “她?谁?” “你母亲。” “我母亲……原来我真的有……”直到此刻,孔召才真正确定了这一点。 他迷糊道:“恨?我为什么要恨?”孔召似乎对这个问题很不理解,疑惑地望着蓝华凌。 蓝华凌轻叹一口气,目光中所蕴含的东西消散,只剩下了柔和,她说:“能告诉我,你是怎么长大的吗?” 孔召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儿说了出来,就仿佛照着一本故事书念故事那样。他语速既快,又没有半点波澜,想起什么忘记说的,就再补上去。 听孔召念书一样地将自己的经历念了出来,蓝华凌柔和的目光中,渐渐多了许多不同的色彩。 最终,她只是轻轻伸手,替孔召捏去了脸上沾染着的一小块尘土。 然后站起身来,转身向窗户走了两步,双手自然地搭垂在小腹上。她静谧地站立着,望向外面的天空,清澈的瞳仁没有焦距。 “听完了你的故事,我也来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她说,“听完这个故事,你就一切都明白了……” 酝酿了一会,蓝华凌开始了她的讲述—— 时间回到雨花历七百三十一年,四月二十。 正值壮年的雨花先皇骤然暴病,无可医治,静待归天。 太子煌以霹雳手段清除异己,连杀十四位皇子,无论长幼无一放过;二十三日,太子煌带领东宫秘卫血洗朝堂,将国家栋梁屠戮大半,不服从他的人尽皆斩首,整个朝堂为之一空;二十四日,禁军全部出动,剑指平王府,将唯一还能对他有点威胁的叔叔绞死。 六月上旬,先皇已经是人事不醒,一名先皇嫔妃在此时诞下新皇子。当夜东宫秘卫直闯那名嫔妃的寝宫,在出生不到一天的婴孩身上刺了一刀。 又过了一个月,侧夫人皇甫蓉觉察到自己也有了身孕,她害怕前车之鉴,托辞探亲回了本家。 转眼就到了寒冬十二月,在胎儿预计出生的前一个月,皇甫蓉在没有任何人在场的情况下,服药催生下腹中的婴儿。 发现是一名皇子后,皇甫蓉忍着虚弱的身躯,只身一人连夜将婴儿放在盆子里投入河中,再寻了一名女婴冒充自己所生。太子煌因大势在握没再细究,此事不了了之,成为了只有皇甫蓉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雨花历七百三十二年春,先皇病逝,太子煌正式接替皇位,君临天下! 太子登基后,性情愈发暴虐,太子系的奸臣掌权,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国力日渐衰弱。偏偏新皇好杀伐喜战功,连颁十余道税令横征暴敛。他穷兵窦武,极力扩充军备,四下发兵攻打他国。 这样的情形一直在持续,朝中遗藏的直臣哪怕极看不顺眼,也只能在新皇的淫威下苟活。 十余年来有无数的义勇之士尝试刺杀皇帝,却往往被以举国资源为助力、勤练魔功的皇帝,反杀于挥手间。而后所有与刺客有牵连之人,都会遭到大肆株连血洗。 雨花国的人们都陷入了绝望,不少底层的平民,开始偷偷地逃离雨花国,去异国他乡寻求生路。 然而忠义之士仍旧不灭,包括统领全国兵马的大元帅——蓝天麒。 元帅知道隐忍之道,他不能再与皇帝发生冲突,军队掌握在他的手里,比在皇帝身边那些虎视眈眈的心腹手里要好得多。他克制自己不犯大过错,所以皇帝不能将他替换。蓝家世代,手里都握有着最高兵符——“雨印兵符”。 “雨印兵符”是雨花国第六代皇帝特别颁给蓝家先祖的至宝,它有监国院的认可。 当时蓝家几乎是以一族之力,在整个王国的土地都被敌国军队踏平后,将敌人赶出了国门,迎回了逃难在外的雨花皇族。 监国院,是雨花王朝皇族的终极守护力量。 监国院的院老,都是修为高深的孔家耆宿或完全忠诚的异姓高手。他们不参与王权争霸,也不理会朝政。他们只做两件事——确保王朝的继承者为孔家血脉,和无止境的修炼。 如果皇帝哪天真被刺死,监国院也会立马从皇帝的子嗣中选出下一任的新皇帝,哪怕是个连走路都困难的孩童。 而有监国院的高手守护,进入皇宫刺杀皇帝几乎是不可能成功的。 所有人都以为,这样的情形会一直持续下去,根本看不到头。 转折却在这时开始出现。 雨花历七百四十三年冬,蓝华凌从元素圣殿的圣都——位于东混沌海、雷暴海域上空的海上城归来。 在先皇病逝后,所有在宫中有点势力的贵妃、贵夫人,尽皆被逼以活体陪同先皇一块下葬,其余嫔妃、侧夫人则打入禁宫,不准踏出禁宫半步。这不仅仅是软禁,更像是坐监狱一样,不见天日。 皇甫蓉就这样在禁宫的那一小方天地待了十二年。 蓝华凌回到雨花国后,从她父亲手中接过了在十几年前是全国最大、现在依然是第二大的探子集团。 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发现了一份封存了十几年,凭直觉认为很有价值的情报。那是当今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在大清洗时期,一名先皇侧夫人离宫探亲,却在她的本家诞下一位公主的事情。 在公主诞辰的那几天,那名妃子本家所在的县城,正好有一户人家刚出世不久的女婴失踪。 那户人家并未报官,而分布在那的一名眼线,恰好注意到了这点。他当时还在女婴的出生礼上吃过一顿酒宴,但从此后却没再见过那个女婴。 出于职业习惯,眼线顺手将这件事情报了上去。 蓝华凌去禁宫找了皇甫蓉,借口是曾为旧识。 把守禁宫的士兵不敢阻拦,这事往上传了好几层,也没引起任何人在意。 不说蓝华凌身份超然,本身修为又奇高无比,谁会因为这样的一件小事去得罪她呢?何况元素圣殿只管钻研、传承、与教务,从来都不会插手世俗界的权力纷争。 皇甫蓉虽长久足不出户,但她明白蓝元帅一系的真正立场。几番交谈,便与小她三岁的蓝华凌成为至交。 不久后,难耐思念的皇甫蓉,将压在心底已经十二年的往事秘辛,通盘倾诉给了蓝华凌。 她祈求蓝华凌能找到自己的孩子,哪怕只是一个安慰的消息。 蓝华凌当即动用了整个密探网的力量,去办这件事情。 她在得知王朝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生死不知的皇子后,也是兴奋莫名——因为,如果能找到那位皇子,便有了一个希望。 一个推翻现在这个高卧宝座的魔王,拯救万民于水火的希望! ; 第十三章 和我一起好吗 “寻找那位皇子,有一个线索,那就是……” 故事讲到这里,蓝华凌突然转身,看向孔召藏在杨木桌下的手,那只手紧紧攥着,里面有一枚铜钱玉。 感受到蓝华凌注视的目光,孔召的手掌松了松。 “你仔细看看,那块玉上刻有一个字,便是你的名字。” 孔召拿出来看了看。 “你母亲当时刻了两块一样的,刻得并不好,因为她没有时间了,她不能将你的消息泄漏出去,不然你的魔王皇兄会杀死你。” 孔召头稍稍动了动,刚才的信息太多,他还没有消化。 “你母亲给你取名叫做‘召’,便是希望能有一天,你可以听到她埋藏在心底那深切的召唤;希望能有那么一天,还可以母子相聚团圆!” 孔召的眼睛有点微红。 “而你,身为雨花皇子的你,还肩负着一个重要使命,那就是夺取皇位,给天下间的黎民百姓一个安生的机会!” 蓝华凌握住了孔召的手,用力捏住,将手掌置于桌面上,她的另一只手在上面轻轻压住。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柔和。 “看到街道上那些流民了吗?他们原本都有完整的家庭,因为繁重的苛税,还有战乱,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妻离子散!” 孔召想起那些在大路上席地而睡,衣衫褴褛的人们。 “看到那些肢体残缺的人了吗?他们原本能依靠健全的肢体养活自己,现在却在战争中成了废人!他们被征召入伍,在战场上毫无意义地杀敌,当没有了利用价值后,朝廷却连一份最基本的给养都不给予!” 孔召想起了典当行的那两个因残疾而相互扶持,为活命而出卖财物,却仍保持着坚毅挺拔身躯的大汉。 “如今奸佞当道,皇帝残暴无道,战争四起,内忧外患,雨花国早已到了风雨飘摇之际。社稷的根基摇摇欲坠,底层的百姓不见天日,如若再放任下去,雨花国七百年的基业必将荡然无存!” 蓝华凌按住孔召的手用上了力。 “答应我,和我一起面对这个挑战,我们一起去解决这个困局好吗?” 孔召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直到现在,他还懵懵懂懂、云里雾里。 “今天早上起来,自己还是个流落街头,连狗都不待见的什么东西,现在就成皇子了?怎么感觉这么假啊!”他无力地想,“母亲、皇位、杀戮、清洗……还有战争,这些真的跟自己有关吗?今天发生的事,都是真的吗?!” 蓝华凌温柔的声音犹在耳畔—— “我知道你一时半会,难以接受这么多东西。但是很快就可以好起来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鼓足勇气,跟我一起,去面对当今的皇帝、那个残暴的嗜血魔王!” 孔召的目光终于从涣散中回过神来,试图变得坚定。 “你害怕吗?” 这四个字仿佛刺到孔召了,他的眼神立刻变得极其坚定! 看着孔召明亮起来的眼睛,蓝华凌笑了。她说:“从今天起,我会每天教你一些知识,包括普世的学识、皇族的礼仪、还有修行方面的东西。现在每一刻的时间都是宝贵的,我们并没有多大获胜的把握,必须时刻全力以赴!” 一提起修行,孔召突然来了劲,他这回算是真正的回过魂来了。 “蓝……姐姐,我可不可以,也变得像你这么厉害?” “你是说气功术吗?” “那当然是了!” “那当然!” “你是说我也可以吗?”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听到这,孔召兴奋起来。这一句简单的鼓励性质的肯定,给了他极大的满足。 他想起了小媛媛,想起了那个月明风高的夜晚,他大手一挥吐出的那些壮志豪言。 “太好了,等我真的成为了高手,我一定会去给小媛媛看,让她也替我高兴。然后我就会履行我答应过她的,带她出去闯荡!”孔召兴奋无比地想。 他的激动之情写在脸上,蓝华凌竖起一个大拇指,含笑说道:“对,就是要这样!男子汉就是要朝气蓬勃!这样你母亲也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我的母亲……”孔召一呆,这才想到他已经“多”一个母亲,一个至亲的亲人。 “她……什么时候会来看我?”孔召问,这一会又显得中气不足了。 蓝华凌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傻小子,想要你母亲能出来,只能你自己去努力啦!夺走皇帝的皇位,就什么都你说了算,谁还敢对她怎样呢?” 蓝华凌的确没办法,让孔召现在就和皇甫蓉相见。 今天清晨为了让皇甫蓉早点看到那块玉,蓝华凌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她请到自家府邸。就这么一次出禁宫,必然已经有人上报了皇帝。如果再来上一次的话,可能会引起皇帝的警觉和猜忌。 “夺走皇位……”孔召不可思议地道:“我要怎样,才可以做到?” “只有两种办法,一是你去孔家宗庙认祖,再找人把皇帝刺杀掉,就有可能由你来继承皇位了。” 孔召想了想,说道:“好像,蓝姐姐你说过,皇帝不可能刺杀得掉的。” “但凡有一丝机会,也要试一试的!”蓝华凌轻收裙摆,又在孔召的对面坐了下来。 “那第二种方法呢?” “第二种方法……那就是你和皇帝两个公平地在宗庙决斗,你堂堂正正地击败他,则监国院会主持将皇位让于你!” “我和皇帝光明正大的决斗!”孔召一惊,问:“皇帝有多厉害,比姐姐你厉害吗?” 蓝华凌笑了笑,“皇帝不过学了区区一些旁门左道的功夫,姐姐我还没放在眼里。不过你嘛……” “你是说我打不过他?” “姐姐当然相信小召能打过他,只是……只是那要很久以后了,我们王国恐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那要怎样才能快速提高本领?” “没有捷径,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的来。”蓝华凌想了想,说道:“我会安排你进好点的学院学习的。小召你放心,就算你的天赋很一般,姐姐也要将你安排进一个好学院。” “姐姐你那么厉害,你来教我不是更好吗?” “姐姐当然会教你,不过系统的学习,还是要去学院,姐姐一个人毕竟精力有限,自己懂的也不多。” “考一个好的学院,很难吗?” “不难的,只要你有坚定走这条路的决心,再预先下苦功多做功课,就算天赋一般,也可以的。” “那圣殿学院呢?我听说这个最好了!” 圣殿学院?蓝华凌停了一会儿,才笑着回道:“行的!只要你有这个心,那就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吧!” “那……蓝姐姐……” “什么事儿,说!” “我有一个朋友,是最要好的朋友,她的愿望也是去圣殿学院学习,你可以帮她吗?” 蓝华凌听了,回想了一会他说的这个朋友,该会是谁,因为她看到孔召的神情不大对头。 孔召的经历都讲给她了,就认识为数不多的几个人。 蓝华凌大概知道这个人会是谁了,笑着说道:“行的!只要是小召说的,就全都行!” 孔召却敏锐地感受到,蓝华凌的这个笑容,有点不怀好意…… ; 第十四章 两手准备 午饭时间早已过去了很久,蓝华凌叫人随便送了些点心进来,给孔召填了下肚子。 西城神庙,孔召收拾好背包正跨出大门,忽然听到一声猫叫。 他顿住脚步,转过身去搜寻,一只瘦不拉几的土黄猫,正从庙堂拐角的台阶上现出身来,四脚并拢坐在地面,看着孔召。 看到这只与自己相伴十来天的猫兄,看着那两只动物本没有感情的眼珠子,孔召却从中读出了不舍,还有这十来天里,孔召自己眼中也常出现过的迷惘和木然。 孔召走不动了。 “猫兄……”他扬了一下手。 “喵~”黄猫一动不动地坐着,看着。 孔召走了回去,将黄猫拎了起来,这才松了口气,突然觉得很高兴,因为他决定再收养一只流浪猫。 “从现在起,你就跟老兄我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要去垃圾堆里捡吃的啦!老兄我现在发达啦,有的是钱,绝对可以让你吃个黄黄胖胖!” 蓝华凌在外头安静地看着,此时莞尔一笑。 孔召的身份是个禁忌,为了不引出麻烦,这事还是只有蓝华凌、皇甫蓉、还有孔召三个人知道。 蓝华凌也只是自己与孔召单独接触,她手下的人很多时候都可能被皇帝的眼线监视,但没有人敢监视她,也没几个人有这个能力。 尽管皇帝已经安稳当了十三年,当年的事情没人知道,皇帝很难在这方面犯猜疑。但事情牵涉太大,蓝华凌的原则是能小心则小心。 如果哪怕引起皇帝的一丝疑心,以皇帝的脾气,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宁杀错不放过! 而她不可能时刻在孔召身边保护。 就算过一段时间孔召修炼气功后,能拿到在元素圣殿注册的气功师铭牌,接受圣殿保护,皇帝也有办法暗杀孔召而不牵连到自己。 蓝华凌的打算,是两手准备同时做。 她已经下令去物色刺杀皇帝的死士,这需要一定的时间,还要等待皇帝出宫的机会。在皇宫,监国院的高手太多,刺杀几乎不可能成功。如果皇帝出宫,在必要的时候,蓝华凌甚至会不惜亲自参与击杀,哪怕自此断送整个家族的前途! 怕只怕监国院到时将皇位传给皇帝的儿子。 那样的话,在监国院以及众权臣的拥护下,新皇必然展开报复。 她最多可以使自己及族人免于难,但是她父亲的忠实部下、众多的仆佣,乃至孔召、皇甫蓉,以及她们的家族,甚至大量没什么关联、完全无辜的人,都会受到新皇的屠戮株连。 那会血流成河。 而且那样的刺杀也没多大意义,就算到时新皇比他父亲好,那样环境下长大的新皇必定也好不到哪去,国家一样难以恢复元气,很可能就此衰落甚至覆灭。 所以就算物色好死士,她还要等,等推举新皇时孔召有足够的砝码。 这就需要从多方面来进行设计。 比如蓝华凌现在就已经盘算好的,从学识、礼仪、修为等方面将孔召打造出君临天下的那种气质,再让他去战场上挣些军功——以蓝华凌的身份,给孔召挣军功很容易。 如果,还能让孔召在民间获得很高的名望,那就更完美无缺了! 如果只是以现在孔召的形象,别说竞争皇位,监国院很可能直接不让他进宗庙认祖,直接出手就杀了。现在怎么看,都是皇宫长大的皇子占据着绝对优势。 这就是蓝华凌的第一手准备——全方位培养孔召,增加竞争皇位的砝码,同时做好刺杀皇帝的准备。 第二手准备,则是让孔召修炼,自己倾力辅导。 有个不错的修为,一来可以在监国院院老们心中有个比较重要的份量,二来为了坐稳皇位也必须要有很好的修为。因为雨花国的皇位,原则上是给最强的那个人坐,实力不够,则会面临在宗庙决斗然后被淘汰。 淘汰的下场很容易想象。 再说,万一孔召天赋异禀,又万分刻苦,有在短时间内赶超皇帝的可能呢? 那样不仅所有问题迎刃而解,雨花国也必能再次走向昌盛和辉煌。 当然,只是这个可能性太低太低了而已。 皇帝天赋虽然普通,但对力量极为渴望、对修炼极为痴迷,又练的见效快威力大的魔功。孔召却还没开始起步,想要在短期内超过,简直是有些痴人说梦了…… 在一片不起眼的民居小巷买了座旧平房,可以直接入住的那种,不大,但是还算明净整洁。 孔召把背包往地上随手一扔,黄猫站地上转着脑袋在好奇地四下打量。 “先洗洗,我带你去吃东西,然后带你去一个地方给你测试天赋。” 孔召好多天没洗澡了,不说还好,这么一说,立马急不可耐就翻换洗的衣服。 换洗的只有一套,不过上次穿了也没地方洗,皱巴巴的倒也看不出多脏。其它的厚衣服,孔召都直接扔了,背包太小装个被褥就塞不下了。 蓝华凌直接扔了套新衣服过来,布料非常好,既舒适又保暖的那种。 “哪来的?”孔召很好奇。 “储物戒指,呶,送你一个!” 孔召接着,好奇地翻看着。 “先去洗,以后不少时间给你看!” 孔召把戒指小心地戴在指上,只不过手还太小,戴的是大拇指,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 他说:“我是说这身衣服哪来的,你怎么会有男孩穿的衣服,刚才没看到你买了啊?” “你母亲给你做的,她每年都会偷偷给你做不少衣服,就盼着你能穿上。商一十九来之前传讯说了你的样子,我就告诉了你母亲。她一听说你大冷天的才穿一件衣服,还要去当铺里当东西,急了,就把所有衣服都给你带来了。” 蓝华凌微笑看着孔召,“都在戒指里,一会你看看,大身的小身的都有。” “哦……这样啊……”孔召呆了呆。 摸摸头,又不好意思地说道:“就是颜色花哨,看起来太娘们气了点。” “想必是宫里盯得严,只能弄这种颜色的布料,这样就算被人看到了,也可说是给你妹妹做的。” “我妹妹?” “当年和你调包的那个女婴。” “噢!” “问完了吗?赶紧去洗吧!” ; 第十五章 元素契合度 雾晶城中心街松柏大道,圣殿广场,元素圣殿所属下级分殿。 四大圣殿的行政等级划分在全大陆统一,各级殿庙从低到高为星辉、明月、耀阳。 下级分殿即为星辉殿。 松柏大道的这座星辉殿,坐落在圣殿广场的正中,周遭环境因松树和柏树的衬托,即便在春寒料峭的天气里,也绿得生机勃勃。 树梢还剩零星一些积雪,偶尔有风吹过,雪沫无声落下,给大道上行走的人们,送去代表着纯洁的它们的最后祝福。 孔召拍掉肩膀上刚洒的一些雪屑,前方一座巨大的建筑展现眼前。 走到建筑近前,松柏的枝叶撤掉遮拦,露出一高二矮三扇大拱门。最大拱门的上部,一只石臂伸出,托着一颗硕大的透明水晶球。球体内部点缀着璀璨的繁星。 在黄昏的暮色苍穹背景下,透过这颗大水晶球,里面的繁星就好像真实悬挂在天空一样。 它吸引了孔召。孔召站着仔细盯了好一会,蓝华凌才拉着他步入了中间那扇大拱门。 “里面的星星好像都在动!” “是这样。” “好神奇!” “你一点也不为自己担心吗?我就要带你去测天赋了,测试成绩对你的影响可是很重大的!” “如果我担心,会让我的成绩好一点吗?” “应该只会差一点点。” “那不就结了!”孔召手指在嘴皮子上刮了一下,说道:“反正我是要成为高手的,管它呢!我叔叔说过,事在人为,不论做什么,只要报以最大的热情,就一定会成功的!” 可蓝华凌有点担心,毕竟孔召牵涉到的事情,有点多有些大了。她的担心只会放在心里。 “好,这句话说得好!小召,记住你说的话,不管结果如何,你的热情可不能弄丢了!” 从拱门进去,里头是个异常空旷的大殿,大殿四面共有十二扇门。 每面都有旋梯向上。从大殿壁上冒出的大量灯火来看,所有的房间都嵌在内壁,一圈圈环形的走廊将它们连通。 大殿内摆放着许多金属、水晶、还有石块组成的仪器,零散着十几个人在其间。 这些仪器正是用来测试天赋用的,所有人都可以来测试,只要交点手续费。 “两位好,请问是来测试的吗?要……要先登记的……”一个穿着青色连衣裙的青涩少女走了过来,她这样问蓝华凌。只不过视线停在蓝华凌身上后,语气变得少了些底气样的东西,她的眼里藏着璀璨的星。 蓝华凌温柔一笑:“正是要来测试一下呢,麻烦小妹妹帮我们登记吧!” 孔召的关注点不一样,他身边的两个女孩都穿着裙子,忍不住好奇问:“咦……你们女孩子都不怕冷的吗?” 青涩少女脸红了红,显得很拘谨。她没有说什么,努力走在两人前面带他们去登记。 “有了气功修为,你也可以的!”蓝华凌点了一下他的鼻子,笑着说。 “哇!那么这位姐姐也是一名气功师喽!” 青涩少女脸更红了,不过还是掩饰不住一丝小骄傲。她的确是一名正宗的气功师。 在元素圣殿的工作人员,哪有不会气功的。 “真厉害!”孔召眼里也闪动着星星,这么一位看起来就不比自己大几岁、好像弱不禁风的小姑娘,都有这成就。孔召惊奇羡慕的同时,内心痒痒,恨不得自己立马就学会气功,成为他梦想中那样的高手。 “哪里厉害,比这位姐姐差远了……”青涩女孩终于说了第二句话,声音很低很低。 “区区一阶润脉境,也能叫厉害,”一个刺耳的声音突然从楼道口传来,“嗤!真是乡下来的蛤蟆,少见多怪!” 孔召愣了一下,转过头去,立马更愣了—— “靠!是你!”孔召认识这人,正是神庙里与自己发生冲突的那个带头富家公子。 听到孔召的不雅之言,蓝华凌责怪地看了他一眼。孔召自知失言,嘿嘿一笑,说:“这家伙今早找过我麻烦。” 那出言讽刺之人,正是与孔召呕过气的李东升。 李东升从神庙灰溜溜走了后,就叫了几个为他马首是瞻的混混,去寻孔召的晦气。区区一个流浪孩,自然不会让他自降身份亲自动手。一帮混混说找不到人了,李东升也就郁闷了一会,不再往心里去,毕竟这种晦气事不值得他太过关注。 这下,李东升没想到,这人竟自己送上了门来。 李东升更没想到的是,这个早晨还睡大街的流浪孩,看样子竟和身边那位蓝色精灵似的大美女很亲密的样子。 出于贵族子弟应有的礼貌——实际上是看到蓝华凌后,李东升才临时想到的礼貌——他干咳了两声,彬彬有礼地问候道:“美丽的姑娘你好,欢迎来到圣殿!在下李东升,西城李家人氏。在下有位二伯在圣殿任职,不知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为了尽量表现出风度,李东升没再看孔召一眼。 蓝华凌看了看想要暴走的孔召,和刚才被讥讽而显得十分尴尬的青涩少女,回道:“正有一个忙要你帮。” “姑娘请说,凡是在下能力范围内的,定会全力帮你做到!”李东升大喜。 “很容易的,一边去别碍我们的事就行了。” 蓝华凌话说得轻描淡写。 李东升一张脸顿时成了猪肝色,青涩少女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李东升黑着脸盯了青涩少女一眼,她立即捂住嘴,有些不安地退后了几步。她显然知道李东升的不好惹。 “快帮我弟弟登记吧!” 蓝华凌的催促帮青涩少女解了围。 她急忙跑到前边的大理石办公桌前,取出一张晶石卡片,神色不太自然地、朝正与李东升大眼瞪小眼的孔召挥挥手,喊道:“诶……过来呀!” 孔召不屑地撇了李东升最后一眼,得瑟地走开了。后者愣在当地一时不知该如何下台,见没人理他了,只好留下个恶狠狠的眼神,立马折返去了楼上。 信息登记很简单,就是报个名字,再录入一丝灵魂气息,就可以了。 以后凭借这张卡片,可以免去各大学院招生的初试,直接交上卡片,天赋指数达标则参加复考,不达标便直接剔除。 各大学院招生的考核方式可能有很多,但至少有三种必考科目是一样的,分别是:气功知识、元素契合、意志力。 这些测试仪器,便可以准确测出人体和各种元素的契合度,还有与灵魂相关的人的意志力。 第一样测试为元素契合。 孔召在青涩少女的指引下,踏入一个密封的水晶柜。 水晶柜壁连接着许多透明触手,所有触手都搭在了孔召的皮肤上。在青涩少女的控制下,每一根触手都泛起了不同颜色的荧光。 这些触手里的荧光,分别代表着不同的元素,它们能发出各类元素特有的基本震动频率。人的身体又是由最基本的元素构成,在特有的频率刺激下,能生出感应频率。 如此就可以通过对照,来检测出人的身体与各类元素的契合度。 震动频率越一致,则契合度越高,修习该元素的气功术也就更容易、更具发展潜力。 ; 第十六章 希望破灭 孔召只觉得浑身一个激灵,那些触手顶部都好像生出了一根针,将各种滋味纷纷扎进了身体里。 冰冷、灼热、酥麻、疼痛等感受如沁入骨髓,让孔召咬牙盼着这种感觉快点结束。 也的确很快就结束了。 水晶箱的门打开,孔召心有余悸地走出来,青涩少女向他恭喜道:“不错哦,最高的冰霜元素契合度为六点三,达到不少学院的招收标准啦,不出意外的话,你也一定会成为一名气功师的!” “真的吗!”孔召高兴地问:“那圣殿学院的标准有没到啊?” 青涩少女带笑的面容僵住,她被孔召的话噎住了。 在大殿第二层的一间屋子内,李东升正通过影音镜看着大殿中央。见孔召的元素契合度只有六点三,比他低了一大截,顿时觉得心头的郁闷宣泄掉不少。 他冷笑着骂道:“真是蠢得像头猪!就这种猪一样的元素天赋,竟然问得出那种话!” “那圣殿学院的标准有没到啊……”李东升阴阳怪气地学了一句,不住冷笑。 大殿正中,蓝华凌虽早有心理准备,仍不免有些失落。 最高的元素契合度只有六点三,虽然够得上一些学院的最低标准,在整个人类群体中,也算中上的天赋,但对于蓝华凌的期望,却还差了许多许多。她暗叹一声,知道她的第二手准备——在孔家宗庙堂堂正正击败皇帝夺取皇位,是绝不可能有希望了。 好在这种希望原本就极为渺茫,哪怕天赋再好,好到她自己的那种程度,甚至还要好,都不大可能在几年内成功——哪怕她倾注全部精力手把手教导。 毕竟,皇帝现在就已经踏入了四阶聚元境,孔召却还连门都没入,天赋再好又有何用! 希望破灭,只剩下最后一条路,蓝华凌也正好了却了这个念想,打算全身心去实行她的第一个计划——培养增加孔召的夺位砝码,刺杀皇帝! “圣殿的标准虽然还差了些,不过你已经很好了!”蓝华凌捏紧了孔召的手,鼓励他。 青涩少女愣了愣神,握住了拳,接过蓝华凌的话道:“是啊是啊,你姐姐说的没错,你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厉害啦!世界上可是有大半的人,成不了真正的气功师呢!” 青涩少女想了想,又说道:“我想起来啦,就几百年前,我们国家出了位大术师,当初可是连最差的学院、最低的招生标准都没达到呢!你的天赋已经很好啦,努力的话,成为大术师也是有可能的。那样我也会仰望你啦!” 她双手托腮,做出一脸倾慕状。 蓝华凌终于也忍不住噗哧一笑,抚了抚少女的头。青涩少女红着脸嘻嘻笑了两声,不说话了。 孔召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个使劲在给他打气的女孩,吭哧道:“这个……大术师我是肯定要练到的,这有什么的,毕竟蓝姐姐就是嘛……所以,我的确也觉得我自己很厉害啊,怎么你们的表情都怪怪的?” “噗……” 这下至少好几个人同时忍不住喷了。 几个人中就包括李东升,他真的要笑喷了,捂着肚子差点抽搐起来。“哈哈哈……真他妈的好笑!‘我也觉得我自己很厉害啊……’哈哈哈,‘大术师我是肯定要练到的,这有什么的……’哈哈哈,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天真的人!笑死我了!还‘毕竟蓝姐姐就是嘛……’哈哈……咦!那蠢猪话里头的意思,那个美女是大术师?” 李东升立马止住了笑,通过影音镜不住盯着蓝华凌打量。 蓝华凌最开始也在雾晶城圣殿学院求的学,但两年后就离开了雨花国,去了异国的教区大学院。之后就算偶尔回来,也从不抛头露面,是以整个雨花国都没多少人认识她。 这座星辉殿内倒是有认识蓝华凌的,但是大多时候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忙着各自的研究;又或者躲在角落里,品着各自的珍藏。 李东升的二伯也在研究着他的一种气功改良项目,就在李东升所在的屋子内层。内外层之间的隔音效果非常好,李东升的举动打扰不到他。 孔召当然不知道,在楼上有一个大了他六七岁,已经是成年人的家伙,像只癞皮狗一样跟他置着气。 面对周围人的反应,孔召的表情很是淡定。 他年纪虽小,可一点也不傻。他想的是,现在的处境比以前好太多了,现在有房子住,有衣服穿,还有人罩着,还听说真的可以成为气功师,那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至于天赋什么的,他才不管那么多,自己认定的事情,使劲去做就成了! 表现淡定的还有蓝华凌,她似乎已经掌握了孔召的节奏,对什么都不见怪。 另外几个忍不住喷了的人,包括青涩少女在内,还有周围几个看热闹的,也没什么恶意。 青涩少女原本就还是天真的年纪,她的确不比孔召大多少,刚才是一下没忍住。但片刻就回过神来,望着孔召的眼神那是真的带有几分崇拜了。她和在场的其他人一样,不认识蓝华凌,也没对孔召的那句话在意。 “你真的好有自信!我听爷爷讲过几百年前那个传奇大术师的故事,他小时候和你很像呢!”这次青涩少女说得很认真。 孔召一脸的“那是理所当然”。 他从未接触过气功,没有真正修行,当然不知道这其中的艰难。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头脑里没个概念的东西,他觉得既然会用上全部的热情去追求,就一定不会有问题。 “好了,‘未来高手’你先消停下,再来测测你的意志力吧!”蓝华凌笑着说。 意志力检测的是一个人的灵魂,简单的测验通过幻境模拟就可以完成。 灵魂圣殿和长生殿的秘术教区针对他们弟子做的测验,则会更复杂些。因为他们主要钻研的,就是灵魂,除了意志力还需要其他方面的灵魂天赋。 在元素圣殿和力量圣殿,就只需要受试者去幻境里经历一遭就成。 看看他们面对各种或可怕或消沉,或充满**的幻境,能不能坚持住,又能坚持多久。 从长远的角度来说,这比天赋更重要,可以直接预测到一个人终身可能达到的最高成就。 人生在世,总会经历各种各样的**和挫折。如果意志力薄弱,一旦沉迷享乐或面对困境而消沉,甚至被打击直接击垮,那么天赋再好又有何用?那简直和个死人无异。 这种考核用的工具,是灵魂圣殿和长生殿联合研发出来,供给元素、力量两殿使用的。它能从灵魂本源入手,将受试个体的年龄和经历差异影响降低到最小。不会出现同一个人,十三岁和三十三岁的时候,测出的结果天差地别。 青涩少女领着孔召走到一个圆盘边上,说道:“你坐那上面,戴上那个头盔就可以啦。” 孔召依言坐上去。拾起旁边的金属头盔,那上面接了六根金属线,分别连到围着圆盘的六座大圆柱上。 他拿着头盔随便看了看,忐忑地往头上戴去。 这种东西,长相着实渗人了点,任谁第一次接触,都有点面对神秘未知力量的恐惧。 其实以灵魂工作者们现在的水平,幻境测验本不必戴上这么个笨重的东西,它一点也不符合人们的审美。只是幻境测验要面面俱到,要使受试者经历所有的负面幻觉。 绝大多数人,在受测过程中,因为幻觉影响,会流露出各种可怖、可憎的神情。这对于受试者的形象很可能会造成损害,所以就弄了这么个头盔,把面部表情都罩住。 一切就绪,青涩少女手放在了幻境启动按钮上,此刻的她竟然有些紧张起来。 她很希望孔召的意志力得个高分,那样的话孔召就更容易被气功学院录取,孔召会高兴,她也会为他开心。 她有点怕,怕孔召意志力得分低,那样的话不说别的,至少她很担心见到在幻境的影响下,孔召出现的种种毁形象的状况。有些时候光蒙住头是没用的。 毕竟这种事情很常见,而她好像将孔召当作朋友了。 看了看身边的蓝华凌,得到示意后,她放在启动按钮上的手按了下去。 ; 第十七章 意志力测试 但凡一个人能取得世所瞩目的成就,意志、天赋、热情这三者都不缺。 不论什么在领域,缺少一样,会有个不错的成绩;缺少两样,就会泯然于众人;如果三样都没有,那就只能浑浑噩噩一辈子! 圣殿选拔新生,就只以这三样为标尺,不会再有别的要求,但是这三项都必须拔尖! 其它的学院,或者一些大型势力,也都纷纷效仿。 可以说,天赋与意志的测试结果,直接决定了一个人的未来。 气功师的天赋测试,是检测人与自然元素的契合度,孔召最高的一种元素契合度是六点三,是冰霜元素。 这个契合度只能算是一般,在地风水火四大本源元素为主导的混沌大教区,冰霜这种衍生元素,不太受重视。除非契合度顶尖,才会将这样的人才,送往以衍生元素为主导的风暴大教区进行培养。 孔召显然不具备这个条件。 现在还剩下一项意志力的测试。 就算意志力属性顶尖,孔召也不可能被圣殿录取,因为他的元素天赋相对于圣殿的标准来说,太差劲了! 不过如果真的顶尖,蓝华凌自有办法让孔召破格进圣殿学院。如果意志力也一般般,那么她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难以将孔召保送进圣殿学院。圣殿学院有时候可以偶尔讲讲人情,却绝不将资源浪费在废物身上! 蓝华凌现在也很紧张,尽管从表面上看,她平静似水、云淡风轻。 不论是关系到雨花国的未来,还是与皇甫蓉的交情,她都要将孔召培养得尽量好。何况,她发现自己好像与这“野小子”也蛮有缘的,是真当作弟弟看待了。 检测意志力的幻境,围绕三种主题展开,分别是:物欲和享乐、打击与磨难、还有心魔。 前两种很好理解,关于心魔,则复杂得多。 心魔的成因多种多样,往往都是综合性的因素造成,很难防范。哪怕什么都不做,都有可能突然意志消沉,仿佛看透了一切世情,觉得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从而失去激昂的斗志。 面对心魔,只能考验人们被动对抗它的能力。 在这三种意志力的较量中,心魔的难度是最大的,不少出类拔萃的豪雄之辈,最终都毁在它的手下! 可以说,一旦心魔形成,那么这个人的缺陷就已经注定,日后很难斩断。 所以心魔主题的测试,占意志力测试总评分的最大头。 它也被放在受试的第一轮。 强大的精神能量,通过孔召戴着的头盔的触点,汹涌澎湃地朝他的精神之海冲去! 第一波的能量在冲进孔召的精神海洋上空时,幻化成一颗凶戾无比的恶魔头颅,张牙舞爪似要择人而噬。头颅的眼睛部位仿佛能把人拉进无底深渊,这个深渊如一张恐怖的大网,将孔召整个的意识吞下…… 心魔有很多种,这是恐惧心魔。 以脆弱的灵魂直面恐惧心魔,绝不会如平常人们嘴里讲述的可怕东西那样毫无杀伤力。它仿佛将一个人剥光,如婴儿般丢弃在无尽的黑暗中,丢弃在极寒的冰天雪地里,去独自面对那人隐藏在心底的最为惊惧的恶魔。 用个更具体的比喻,就是平常听人讲鬼故事,最多会心里发毛;但每个人都曾经历过的“鬼压床”,都没有碰到什么,却能在惊吓中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孔召现在经历的,就是类似于后面那种情况,只不过还要来得更为厉害些。 如果不是头盔罩住脸面,绝大多数人在此种情况下的面容,都一定是极度扭曲的。 仪表开始计时,看孔召会在多久后进入自我保护性休克。亦或者,直接斩灭恐惧心魔——这种人一万个中顶多出现一个。紧张注视着孔召的青涩少女,还有蓝华凌,都不会认为孔召会是其中一个。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让她们极为讶然,因为仪表刚开始走出第一个时间刻度,便退回了原点…… “咦,难道是坏了?”青涩少女和蓝华凌对视了一眼,“不可能啊!” 说完这句话,仪表又动了…… 两人立刻全神贯注盯着。 但是和刚才一样,这一次又是才跨出第一个刻度,就立马打回了原点。 “这是什么情况?”青涩少女愣住了,她以前可没听说过这种状况,“肯定是坏了!这位姐姐你先等等,我去叫人来看!” 蓝华凌也觉得不可思议,在青涩少女去找人的时候,她看到表盘一直和刚才一样,在做着跨出一步便即刻退回的循环。 然而,此时孔召的精神之海,幻境能量化出的恶魔已经变化了许多次! 最开始的恐惧心魔刚朝孔召扑下,孔召还没来得及感受它的威力,便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来自他的精神海洋最深处,将张牙舞爪的心魔瞬间驱散! 接着,第二个心魔——嗜血心魔出现。同样张牙舞爪的它,下场比恐惧心魔好不到哪去。 再接着狂暴心魔、贪婪心魔、怨怒心魔……等等接连出现。每一次,都有一丝来自精神之海深处的神秘波动,让它们湮散于无形! 当圣殿掌管测试设备的一个执事到来时,孔召已经完成了所有的测试,包括物欲幻境和磨难幻境。 所有幻境攻击的结果都和前面一样,根本完全不能影响到孔召。以至于当执事将仪器关闭,将头盔从他头上取下时,他还摸着脑袋来上一句:“什么情况,怎么还不开始?” 头盔用物理手段封闭了他的听觉,孔召虽然没有受到幻境影响,但也没听到外界的对话。 “幻境仪坏掉啦,要检修!”青涩少女告诉孔召说:“真是太不巧了,这家伙十年八年都出不了一次问题呢……不过,你等等就好啦,就算这个修不好,旁边还有别的可以用!” 大殿很空旷,是相对于它庞大的建筑空间而言,实际上里面有很多的东西,像一个微型集市。 孔召摸摸后脑勺,怔怔地从圆盘跳下。 执事迈脚踏了上去,戴上了头盔。他已经大致检查过了这套设备,并未发现异常,所以他要亲自验证一番。 青涩少女按下启动按钮,恐惧心魔顿生。 不多久,仪表就以白色光亮显示警报——那名执事已经被恐惧心魔击溃,灵魂进入休克了! “咦,好好的呀!”青涩少女并不为倒霉的执事休克而惊讶,出现这样的情况才正常。她按下一个按钮,一道清凉的灵魂能量注入执事的精神之海,他很快就醒了过来。 接下来的测试就不必了。 执事脸色惨白,冷汗如雨,用见鬼的表情狠狠瞪了青涩女孩一眼,说:“以后再乱报事情,你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青涩女孩脖子缩了缩,扮了个乖,执事的气才消了些。 “你去试试!”执事对孔召说。 孔召拍拍屁股再次走上圆盘。 测试的结果和刚才一样……这下,执事傻眼了。 他看得出,幻境仪并没有坏。不仅自己亲自试了正常,孔召在上面的时候,仪表也是正常走动的——只不过就闪电般动了那么一下而已! 接着,又用另一个幻境仪对孔召进行测试,结果丝毫不变。 “只有一种情况,”执事下了论断,“这小子的灵魂缺了什么,仪器对没有防备的灵魂本源进行攻击测试,如果是正常人,绝不会毫无感觉!” 他的脸上带着一些怜悯的意味,对蓝华凌说:“他是你弟弟吧?你好好问问他,以前是不是受过什么灵魂上的创伤……有条件的话,最好请个灵魂造诣高深的人看看。这种灵魂上的缺失,很可能后果非常严重!” 眼神配合之下的言外之意,是说这小子大概就是个白痴了。 楼上仍在偷窥着这边的李东升,此刻又笑得肚子痛了,“哈哈哈!原来是个白痴,怪不得这么愣头青!” 他的二伯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身后,瞄了一眼影音镜,冷声道:“你对圣殿学院的招生考核有几分把握了,还要把时间放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 李东升立即灰溜溜地跑出了屋子。他这次是来向他二伯请教些问题,才正好碰上的孔召。 看了一场孔召这样的“白痴”测试资质,突然觉得自己的资质简直实在是太好了!他突然对自己感到无比满意,优越顿生,对今年的圣殿考核凭空多了不少信心…… 大殿内,蓝华凌的脸色终于不再平静,她忧虑地望了孔召一眼,决定去向她的启蒙老师问问情况。 她的启蒙老师是雾晶城圣殿学院的院长,主修的气功,但是对灵魂也有高深的研究。 ; 第十八章 使命 回去时还是原来的路。 天已全黑。 间隔很远的街灯,将两旁的松柏树照映出一道道冗长的阴影。伴随着带有韵律的脚步声,树影与街道路面行走着的两个人的影子,不断做着交叉和重叠。 蓝华凌与孔召手拉着手。她能感觉手心握着的那只还未长成的稚嫩瘦削的手掌,冰凉、却干燥而稳定,那只手的主人应该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 “你真的没有受过什么创伤吗?哪怕不是灵魂,而是身体上的。” “割破手指算不算?” “不算。” “摔破头呢?” “严不严重?” “流了一点血就好了!” “不算。” “那应该没什么了!” 蓝华凌不再多问。 将孔召送回刚买的旧平房,她没有歇一口气,即刻就转身前往了圣殿学院。 孔召走进屋子,唤了两声没看到那只黄猫,但很快就听得一声叫唤,黄猫从半开的窗户间隙跳了进来。 这座平房在西城与中心城的交汇地带,附近比较热闹的街区,没有松柏大道那种庄严与整洁,有的只是脏乱和喧腾。 孔召身上有蓝华凌给的一些零花钱,他带着黄猫出去闲逛找东西吃去了。 说起来这还是孔召第一次真正以悠闲的心情逛城里的街市。圣殿那个说他脑子有毛病的执事,孔召没放心里去。他可不认为自己有问题,至少想来没觉得吃过什么人的亏。 现在有人用一些他从来没见过的东西胡乱鼓捣一通,就说他有问题,还是个很严重的大问题,他觉得自己信了才是真的有问题! 繁华的街道仍有不少落寞的旅人。 一个背驼得就快要栽倒下去的老年乞人,将一只破瓷碗突然伸到孔召面前。孔召怔了怔,掏出一个银币递了过去,掉在碗里叮当响。 这是他第一次施舍给他当年的同行,只不过此刻的心情不是唏嘘或者愉悦,而是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再看看不远处,沿街小渠潺潺流动的方向,小堆人聚集的地方,有一个用高亢嘹亮的音调,动情地演唱着雨花民谣的妇女。 孔召看到她明显矮了一截像是侏儒一样的身材,顿时好奇地走近了过去。 走到近前从人群的缝隙里看去,才发现她的一双小腿都没了,从膝盖部位截断,就以那个裤头裹着的骨头断面,支撑在冰冷的地面上。 歌声很是嘹亮动听,人也唱得卖力而动情。 她身旁有个敞开的木盒,里边有零零散散一些铜钱。木盒的旁边立着一块形状不太规则的木板,上面用工整的字迹,写着几行字。孔召看了那几行字,知道了这是一个家园被流寇摧毁,抵抗施暴而惨遭刀祸,现今流落天涯的苦命人。 而那些流寇,听周围人的议论,却是雨花国自己的前线作战军队里出来的逃兵! 妇女唱得真的很好听,也许技巧不足,却极富有感染力。那略带嘶哑却悦耳的歌喉飘荡在城市的夜空,仿佛带着一股悲怆主旋律,令人莫名地心悸。以至于孔召忘情地听她将这一曲全唱完了。 当他再度抬头四望,看到了沿渠而下,还有更多的天涯沦落人。他们组成了这条道路韵味独特的风景,也是雾晶城乃至整个雨花国的一景! 就在一天前,孔召自己还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默默地将身上所有的银币全放入了木盒,孔召转身就离开了此地。 走在昏暗的道路上,脑中不断回荡起听风楼蓝华凌说过的那些话。 那些信息当时来得突然,听得懵懵懂懂。现在,他开始真正理解了那些话的含义,理解了自己肩负着的是个什么东西;理解了什么叫沉重,什么叫份量。 回想着从小到大一幕幕自己见过的画面,还有十多年来听到的,想到的,以及这些天连续发生的,他的世界观开始走向成熟。 他好像理解了一个新词,叫做“使命”。 回到屋子里,孔召立马翻出了那本《气功师入门》,还是秦小媛偷偷送给他的那本、连著作权和署名都没有的气功类书籍。 里面只有最基本、最笼统的介绍,没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孔召已经可以倒着背诵。 但他还是翻出来看,他觉得他悟了,如果现在不做点什么有积极意义的事情的话,他觉得会不好过。 圣殿学院在雾晶城的北郊外,学员不多,占地却非常广。 在一座高大的古典风格的白色建筑里,布置高雅整洁的客厅中,有两个人在交谈。 不过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人在说,一个人在听。 说话的是蓝华凌,说的内容就是与孔召的灵魂检测有关。 听的那人是个脸面方正红润的老者,名叫钟凡。钟凡是气功和灵魂双修,其中气功修为几十年前就已经到了六阶化神境,是蓝华凌的启蒙导师、这座圣殿直属学院的院长! 比起元素方面的造诣,钟凡的灵魂修为固然不高,但见识和经验却不可小觑。 蓝华凌的讲述已经停止,钟凡背负着手在华贵的地毯上来回踱步。 好像对于钟凡来说,这也是个很棘手的问题,他在沉思。 这种情况,他从未听说过。关于那个执事抛出的灵魂缺失的说法,他不置可否,那是对灵魂根本没有了解的人,才能说出的不负责任的话。 过了很久,钟凡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顿住脚步,背对着蓝华凌,深吸一口气,问:“你对那个小家伙的评价怎么样?” 蓝华凌对自己老师的这个问题有些不解,但没有思索什么,立即回答道:“如果是身体情况方面的,就是我刚才说的,看起来很健康,他也说不出自己曾受过什么伤害;如果是心理方面的,和平常人也没什么两样,很积极很活泼的一个人。” “他没有给过你什么不好的感觉?” 蓝华凌仔细想了想,肯定地回道:“没有!” “哪怕任何一点点不妥的感觉?” “没有!”这次蓝华凌答复得很快。 钟凡又开始踱起步来,眉头紧锁,头时不时歪一歪,显然脑子里在进行着剧烈的活动。 蓝华凌非常好奇她的老师为什么会问这些问题,不过没有在这个时候去打扰对方的思考,而是紧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想从中捕捉到什么。 “你在奇怪我的问题。因为我想起了一个人!”钟凡突然加大的音调吓了她一跳。 “谁?”蓝华凌下意识问。 “一个在少年时期的灵魂检测中,有着和你说的那小家伙同样的情况!一个在当时孤苦伶仃、却因所谓的灵魂缺陷被所有学院、势力拒收,又因乖张孤僻的性子,被世所厌恶的一个人!” “那是谁?” “惊天魔国首领——魔主浑天!” 听到这个名字,素来镇静的蓝华凌竟不自觉地吸了口凉气,面孔瞬间变得苍白! ; 第十九章 魔主浑天 原本,只是一个名字,就算那人有再大的能耐,也不至于让蓝华凌如此失态。 只是这个名字实在太特别太大名鼎鼎了一点! 因为这个人不仅是一个传奇,如今还直接威胁到了全世界人类的安危! 魔主浑天具体怎么发迹的,没有人知晓。能查到的资料,还是三百年前少年时期的他,在力量圣殿范围内的一座普通城市生活了大半年,最后被当作贱民赶出城市,继而就没了踪迹。至少后来想查的时候,是查不到什么了。 钟凡是在大陆游历期间,求学于一名德高望重的灵魂师,才偶尔得知浑天少年时的极其有限的那点事迹。 少年浑天被驱逐的几十年后,大陆上便出现了一种新奇的修炼法门体系,和这种法门造就的不少魔人。 那些魔人一个最大的特征是拥有几乎不死之身,和无惧刀枪剑戟的钢筋铁骨!后来才开发出专门针对魔人的灵魂秘法,彻底将他们的灵魂粉碎,才能杀死那些魔人。 再之后,魔国在玄泱大陆西部凭空出世。 不出百年,这个国度就被公认为惊天之国、传奇之国。因为它的实力,已经可以力敌四大圣殿!四大圣殿曾联合出兵围剿魔国三次,三次征剿最终都被魔国击退! 又过了几十年,魔国主动发动入侵。很快,他们的势力范围便占据了整个玄泱大陆的三分之一。 也是在此次战争期间,魔主浑天的大名传遍了全天下! 因为魔国入侵玄泱大陆的战争中,魔国大军势不可当,魔国将领勇猛无俦,玄泱大陆俗世间的军队,根本不敢触其锋芒。许多已经不染凡尘的仙家高人,包括圣殿退隐多年的耆宿,都纷纷出手遏止魔国大军的攻势。 这时候浑天出现,将那些站在世界最巅峰的仙家高手,一一击败! 而后人们才知道,魔主浑天竟然就是不到两百年前,被当作贱民赶出城市的那个怪异少年。 以两百岁的年纪,击败众多成名几千年的仙家高人,个人武力几近天下第一! 这个结果令所有的知**震惊莫名。 所幸最近的一百年,魔国倒是没有太大的动静,只是在深渊大陆与屹立在那里的庞大帝国对峙,做无关痛痒的拉锯战,在西无极海和北无极海等地争夺资源。 浑天本人也不再现身世间。 但是可以想见的是,如果魔主浑天卷土重来,再发动一次对玄泱大陆的入侵战争,光凭四大圣殿的力量,怕是很难抵挡了…… “魔国吗?浑天吗?” 蓝华凌闭上眼睛,脑海中流过的,是一段从留影盒中看到的悲壮画面—— 那是原本金子般壮丽肥美的草原。 那一天,草原却风沙大起难辨物。在这一边,人山人海无法计数的玄泱抵抗军决然以待。他们的前方,是在行进着的魔国不死军团。 十大魔将阵列在前,大地在不死军团的践踏下震颤! 杀戮的气息在逼近,赤色的尘烟在奔腾……最终两股洪流猛烈地撞击在一起! 头顶的天空元气倒卷,狂风怒号!大地在亿万生灵无声的嘶吼中颤抖!风沙里血肉抛洒,倒悬的乾坤五方沸腾! 当最后一个抵抗军的鲜血抛洒在烟尘中时,画面切向了苍茫的天空。尘埃在虚无中游荡。从来冷漠的天,在那一刻,也似乎唱起了一首哀伤的挽歌…… 那一战之后,那片美丽的草原被叫做了往生原。往生草原,是希望逝去的英魂早日往生安乐。 那一战,壮烈牺牲的亿万英魂中,有她的爷爷;那一年,她爷爷正是赶赴往生原、组建血肉防线的无数志愿者中籍籍无名的一员;那一年,她的父亲还在奶奶日渐隆起的肚腹中。 惨烈的杀戮嘶吼好像直到现在还在继续着,蓝华凌已经娴熟地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他们之间,应该不可能有什么联系吧?” “说不好,说不好……”钟凡摇摇头。他已经在一张高椅上坐了下来。 “老师您的意思是?” “从现有的理论上看,他们似乎不可能有什么联系。测试时同样的灵魂表现虽说仅此一例,但魔主浑天的资料毕竟是三百年前的了,准确性不敢完全保证。可凡事不能都按常理去推测,浑天本人就是打破常理最明显的例子。 “他在少年时期,就独自创造出号称能使人永生的惊天魔功;在短短两百年的时间里,凭他一人,就开创出可以颠覆全天下的事业……他要是这会再度出世,真不敢说还有谁能是他的敌手。 “你说的那个小家伙和浑天虽然只有一处相同特征,但这种特征太少见、也太诡异了!魔主出世后,针对他的研究有不少,这种特征之前只在浑天一个人身上出现过,我们有理由也有必要去大胆猜想!俗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事乍一看不起眼,但怎能不细细思量呢?要知道,以浑天的能耐,弄出些什么我们搞不懂的把戏,是完全有可能的。” “我相信他和浑天没有什么连系。”蓝华凌摇了摇头,她那隐含有慈爱之意的眼眸中,是坚决的肯定。 不等钟凡接话,她又补充了一句:“我相信的是我的直觉!” “既如此……”钟凡对眼前这位得意门生的眼光还是很信任的,他说:“那这样吧,你把他带到学院里来学习,他不是很想来吗?平时你再多照看着点,万一出现什么难以预知的状况,我们再商量。必要时,如果万一真有那个必要,这件事情还得上报由上面裁夺。” 蓝华凌轻轻一笑,说:“那我先代他谢过老师了。” 说完想到了一个问题,话锋一转:“星辉殿方面,这次的测试有不少人在场,如果这件事被无意中传出去又被有心人听到,我怕会有人对小召不利。毕竟,魔人常年在大陆边境滋扰,每年都有那么多人死在魔人手里。我怕到时候有人不分青红皂白,以为小召和魔人有什么瓜葛……” “你的担忧我知道,不用过分担心!浑天少年时的那点秘辛了解的人不多,有也多是灵魂圣殿和长生殿那边的人,他们才喜欢研究灵魂。何况,这事就算传出去,也没谁会刻意说得那么仔细。道听旁说不细心分辨,很容易以为只是普通的灵魂缺陷,灵魂缺陷的人还是不少的。” 钟凡的分析让蓝华凌心安不少。这道理她其实也懂,只不过在钟凡面前,还是习惯了提问。 客厅里静了一会,蓝华凌突然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圆筒。 她笑着将圆筒递给钟凡,说道:“老师,这次回雨花国,我给您带了些圣都的特产。是产自雷暴海浮土区的一种茶叶,叫雷光茶。因俗物缠身,上次看您的时候匆忙中忘记了,这次正好记着!” 钟凡眉毛一挑,一直严肃着的面容这会舒展了开来。 他伸手接过茶筒,只是粗略看了看这个包装筒的外观,捻须笑道:“雷光茶?早闻其名了,可惜没机会品尝。” “这不是给您带来了吗?”蓝华凌笑吟吟地说。 “呵呵!”钟凡将茶筒收了起来,沉吟了一下说道:“说吧,你的性格我最清楚了,平时哪里在意这些小节,是不是有事要我这个老头子帮忙?” “是这样,您不是答应让小召进学院了吗,”蓝华凌趁热打铁,赶紧接话:“那要是再多要一个,也不妨事吧?反正我知道这儿每年都招不满人的,就算能满,多两个名额也是老师您一句话的事儿!” 钟凡做为一国圣殿学院的院长,在他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里,还是有着很大话语权的,可说是一言决断。 比如招生方面,在圣殿下发的大条框下,细节问题基本都是院长说了算。何况以钟凡的资历,就算偶尔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要不伤大雅,圣殿都不会过问。 “呵呵呵!”钟凡一副就知如此的表情,稍一思量,豪爽道:“好!只要那人的资质不是太难见人,到时候就一块带来吧!” 蓝华凌这会求她老师的,正是答应过的孔召的请求;孔召的请求,自然就是有关他唯一的朋友秦小媛了。 又谈了其他一些事情,蓝华凌告辞离去。 在听风楼歇息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便把消息告知了孔召,留下几本元素有关的书籍让他先看着,而后赶回了雨花城。 她还要将这边的事情说给皇甫蓉听,好让她安心。 想了一宿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沉沉入睡、睡眼依旧惺忪的孔召,在得知圣殿学院院长亲口允诺,答应收下他和秦小媛时,顿时激动得从床上蹦了起来,差点就撞到了屋顶把头撞破。 蓝华凌走后,他还手舞足蹈了一会。之后猛地一拍脑袋,衣服也来不及穿,赶紧找出纸笔,随便划拉了一下桌子凳子,写起信来。 他要将这个好消息赶紧告诉小媛,好让她也像自己一样高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