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护国水浒传》 引子 九天玄女悲中原 天罡地煞入凡间 公元960年宋太祖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年仅八岁的后周末帝柴宗训无奈让位,结束了仅八个月的帝王之命。宋太祖定都于汴梁(今河南开封),结束了五代十国时的分裂局面,由于其发迹于宋州,故而国号称之为“宋”,又因政权相对于后来的南宋而言位置在北,故而史称北宋。 同一时期,有游牧民族契丹人于中国北方建立辽国。而在西北沙漠的党项人则建立了西夏国,二国虎视于南,与大宋对峙。 北宋末年,公元1085年宋哲宗皇帝赵煦继位,太皇太后高氏垂帘听政,掌权达八年之久。在此期间党争频繁、政斗激烈,哲宗有心无力,致使北宋局面走向动荡。 因宋朝重文抑武,举国上下本领高强之人凋零,致使北有辽国犯境,西有西夏反复,交趾于南蠢蠢欲动,吐蕃、大理从中取利。 国家随号称经济有高度发展,但实则贪官污吏横行,宋朝官员薪资巨高,同时还以“养廉”、“养兵”名义让百姓向他们支付巨税,又明里暗里搜刮民资,奴役百姓。贪污受贿、徇私舞弊处处可见。 地主豪强兼并土地,强取豪夺,欺压百姓。更将土地隐瞒,不交税务,独隐瞒的了皇帝一人。 地主官僚酒舍勾栏,莺歌燕舞,繁华奢侈,通宵达旦,纸醉金迷的生活下全然不理会百姓死活。 这种“高度的经济发展”,实则是建立在对地主官僚的纵容之下。然而宋朝此等局面却是苦了下层百姓,宋朝赋税之重世有所闻,地少税多,致使下层百姓生活于贫穷与困苦之中。落得各地民声载道,起义武装开始四处酝酿。 著名的思想家、军事家,墨家的创始人墨子曾言:“国之将亡,必有七患!”。你道是哪七患? 第一患、国防之患:不修国防,大兴宫殿,粉饰太平; 第二患、外交之患:大敌当前,外无盟友,孤立无援; 第三患、财政之患:分配不公,铺张浪费,穷尽民用; 第四患、内政之患:士皆渔私,修法禁言,不问国是; 第五患、国君之患:闭门自大,标榜先进,坐以待毙; 第六患、团队之患:用人不当,小人当道,离心离德; 第七患、政权之患:民无使用,国无贤能,赏罚失威。 当此年代,种种迹象均已渐渐对位,这也标示着中国历史上又一个王朝即将覆灭。 然而,英雄逢于乱世,乱世则必出英雄!如果说这即将是一个时代的黄昏,那它就必定是英雄们的黎明!在这样一个王朝的末节,有胆有志之士,那些一腔热血的男儿皆得以施展。也正是这样一个时节,却是最能映证谁是真正人物,但看乱世之中藏龙卧虎,国难之际群雄风起云涌! 单有诗道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英烈志向: 长刀所向,直指那北方的疆土; 残阳如血,流淌在南下的征途; 旌旗猎猎,召唤着东进的战鼓; 黄沙漫漫,挡不住西征的脚步。 中华自古多壮士,可杀不可辱; 忠孝自古难两全,含泪别父母。 满门忠烈杨家将,精忠报国岳武穆! 所向无敌汉军威武! 血染战袍,是男儿最美的衣服; 马革裹尸,是英雄壮烈的归宿; 刀枪森森,挑颗颗胡虏的头颅; 战车滚滚,碾排排蛮夷的尸骨。 汉贼自古不两立,华夷辨清楚; 人生自古谁无死,丹心照史书。 荡平倭寇戚继光,马踏匈奴霍去病! 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话说与此同时于天界之中,九天玄女正观视着这一场即将来袭的风雨。道教之神九天玄女,又尊称为九天娘娘,好一副天仙容貌,正是: 头绾九龙飞凤髻,身穿金缕绛绡衣。 蓝田玉带曳长裾,白玉圭璋擎彩袖。 脸如莲萼,天然眉目映云环; 唇似樱桃,自在规模端雪体。 犹如王母宴蟠桃,却似嫦娥居月殿。 正大仙容描不就,威严形像画难成。 九天娘娘为上古战争之神,深谙军事韬略,法力无边。乃是铲恶除暴、救化世人、慈悲正义的应命仙女。曾为华夏民族首领“黄帝”之师,后又帮助越国消灭吴国的无道之王,也曾助薛仁贵东征,孙膑、诸葛亮兵法绝妙之处亦是得其真传。 这日在天界看到宋朝江山动荡,百姓黎民受苦,忧心宋朝百姓终会国破家亡,特此来禀告玉帝。 玄女启奏:“天帝容臣禀告,今下界宋朝黎民百姓受苦,国家存亡朝不保夕,望圣主慈悲世人,容我设法解救。” 玉帝说道:“仙卿慈悲,然而此乃宋朝定数,已是无法可改。昔年那宋太宗赵光义即位,将我玉皇大帝之名写作王皇犬帝,王皇尚可饶恕,犬帝二字岂不是笑我无德无能?当年因此已经令煞星入金、辽、夏等地,天数定其进攻中原。” 玄女眉目含愁,复言道:“赵光义固然有错,但奈何百姓无辜受累,进来圣主又命赤须龙下界入金,似此宋朝江山危在旦夕,臣实不忍看百姓流离,血染山河,望圣主救护。” 玉帝说道:“并非是我没有慈悲之心,但看下界受苦我也是忧心忡忡。但此些煞星天命如此,即便不是我命他们下界,劫数到时他们也会作乱中原。仙卿慈悲我岂能不知,只是定数难逃,恐空劳一场。” 玄女见玉帝也有救护下界之意,复言道:“臣愿择良才下界救世人于危难,救国家于将倾。” 玉帝叹道:“仙卿如今无法轻易下界,劫数在此,仙界也无一人能去左右,似此如何解救?” 玄女踌躇回禀道:“臣自会想方设法。圣主仁慈,此事有望矣。” 朝散后玄女娘娘回到庙府,独自立于青石桥上沉思,望着桥下那如雪浪般的流水不知用何计策解救下界。 正在此时庙府内的青衣童子来报:“启禀娘娘,天魁星主求见,此时已在大殿等候。” 玄女听是星主到来,当下计上心头,忧愁转喜。急命童子用琼浆仙酒款待星主,自己也起身来大殿。 那天魁星见了娘娘出来,上前施礼,礼过后娘娘赐酒于他。 天魁星说道:“臣与诸星在下界深山修炼,听闻娘娘近来时常为宋朝百姓担忧,特此前来看望,娘娘但有用到在下处,定是万劫不辞!” 玄女听了大喜,急忙说道:“星主有救护世人之心,又素来忠义,我正因天界无人可以下界而烦恼,星主及下属众兄弟可否前往救护?” 天魁星点头道:“我等兄弟一百零八人,初为魔君,横行天地,得娘娘教化方得去邪归正。如今玉帝圣主因我等魔心未除不能登上上界紫府,命我等继续修行,娘娘又指引我等前往仙山,此等大恩此时正当相报。况且黎民百姓受苦,我等兄弟即励志位列仙班,定然要去解救。” 玄女娘娘内心感慨,急命童子再赐仙酒于天魁星,并叫星主去叫诸星前来府内赐酒。 星主去不多时返回玄女府庙,娘娘看时,大殿内无数星辰闪耀,光彩夺目。娘娘命童子一一赐酒,天罡星三十六员,地煞星七十二员一一称谢娘娘。 当夜,月明皎洁,香风拂拂,满天毫无星辰。百姓们都抬头来看这好生惬意的月色,宋哲宗皇帝赵煦在都城内也与百官同乐,点起花烛,饮酒赏月。 二更十分只见本无一颗星色的夜空中,于北斗之位开始有星光闪烁,赵煦并百官用手指去。只见不多时天星开始增多,且越闪越亮,一阵功夫北斗之位出现斗大的亮星百余颗,其光辉竟胜过皓月,凡间众人无不惊奇此奇异之景。 赵煦急召护国法师来问此是何征兆,那国师笑着禀道:“此乃大吉之兆!意味我大宋江山千秋永固,贤臣将才犹如星辰涌聚。” 百官听了国师之言都跪下齐声道:“陛下英明,江山永固!” 赵煦听了大喜,从坐上起身望空而笑。就在此时却忽然发现星辰越发明亮,照耀大地如同白昼,就在惊异之时,忽然轰天一声炸响,惊的赵煦一下倒坐在龙椅上。 但见那天空中百余颗亮星忽然向四面八方投去,掠过之处带过无数赤红流光,仿佛将天际燃烧一般,一百单八颗星宿霎时投入人间。黄河、长江尽皆奔涌,掀起滔天巨浪,五原山岸尽皆震动,胜似千军万马,十方百姓无不震惊。 正如:天摧地塌,岳撼山崩。钱塘江上,潮头浪拥出海门来;泰华山头,巨灵神一劈山峰碎。共工奋怒,去盔撞倒了不周山;力士施威,飞槌击碎了始皇辇。一风撼折千竿竹,十万军中半夜雷。 一朝皇帝,夜眠不稳,昼食亡餐。直使宛子城中藏猛虎,蓼儿洼内聚飞龙。 此时赵煦已经惊的面如土色,瘫坐在椅上,国师及百官哑口无言,面面相觑。 此正是,但叫一百零八星宿席卷中原,众多天罡地煞横扫天下。杀的贪官污吏尸横遍野,打的恶霸奸商粉身碎骨。争得公道常留人间,拼得豪气彰显天地。 宋哲宗元佑五年(公元1090年),蓟州(今天津蓟县)有一名法力高强的道长名叫罗澄,年近九旬,然而外貌却只象五十多岁,生的天庭饱满,碧眼方瞳,鹤发童颜,松柏之驱,常带一顶玉叶镶星冠,身着金色云霞道袍,仙风道骨气质,飘飘然如当世神仙,世人都称之为罗真人。 这一日罗真人离了自己的庙宇“紫虚观”去东京办事。这北宋东京是何地方?看官听说,宋朝本定都于汴梁,后改称为东京,即今日河南开封,并先后设立西京,即今日河南洛阳、南京,即今日河南商丘、北京,即今日河北大名。 罗这人离了蓟州带着年仅五六岁的小徒弟公孙胜上路,为何单带这么小年纪的道童同去?全因这道童虽然年幼,却是灵性极强,所以公孙胜特向其母言明这孩子非同寻常,此后定造诣非凡。当地何人不知罗真人大名,随是出家做道士,但是公孙母也是万分欣喜,公孙胜年幼,几乎与罗真人寸步不离。这小公孙胜十分机智聪颖,学习道法又最勤奋,生的眉清目秀,好似仙界童子,紫虚观里无人不喜爱。 又因此时蓟州为“燕云十六州”之一,此时已被辽国占领长达数百年之久,久居在此的汉人已经大部分“胡化”,所以罗真人一心想带公孙胜去见见中原景色,知晓自己真正故乡的人文。 罗真人在卖茶酒的店铺前要小二帮忙准备些干粮,自己则带着小公孙胜要了两碗麦粥并一盘羊肉酪在桌子前吃。此时正有那走街串巷挑着担卖密果的货郎走过,边走边吆喝着生意。小公孙胜见了早就坐不住了,也不去看碗里的麦粥,直瞧着那货郎担内的果子。 罗真人见他如此,笑着问道:“徒儿为何不吃啊?速速吃了我们好尽快赶路。” 小公孙胜大眼睛一转说道:“师父,我们离开这蓟州几时才能回来,那密晒山果中原怕是吃不到的,不如买些带在路上,师父想吃时也不怕寻不到。” 罗真人哈哈大笑:“我这个徒弟啊,随是灵性、天赋极高,然实则还是个馋嘴的娃娃。” 罗真人叫小公孙胜先好好吃饭,自己则去叫那货郎买果子。公孙胜坐在桌前吃着麦粥,忽然见前面一条大汉一屁股就坐在了师父的位子上。 那大汉形容丑陋,四十上下模样,扯着大嗓门对道童装扮的小公孙胜说道:“这么点娃娃当什么牛鼻子?这位置没人吧?” 小公孙胜听他这么一说已经不悦,待要开口说话,这大汉却一脚踏上凳子歪坐着喊将起来:“小二,大盘的牛肉端上来,好酒尽管上。” 小二见这人好生粗鲁先有五分怕他,急忙陪着笑脸端上酒肉,那大汉用手抓起牛肉就大把的往嘴里送,举起酒来洒的满桌都是。 小公孙胜心中不悦,平常师父教导是忌食牛肉的,此时这大汉对着他大口吃喝,又占了师父位子,自然不乐。 公孙胜站起身来说道:“小道有礼,壮士所坐乃是家师的位子,你若坐了,家师却没了位置,这店铺里空座甚多,何不去找个没人的位置?” 那大汉端着送到嘴巴的酒,瞪着大眼睛斜看了眼小公孙胜,冷笑道:“小牛鼻子,哪来那些鸟事?老爷坐在这里畅快,什么师父、豆腐,敢搅扰老爷吃酒。” 此时罗真人已买糖果归来,小公孙胜见是师父回来,急忙说道:“师父,他!” 罗真人笑着用手示意小公孙胜稍安毋躁,其实罗真人在买果子时就见到了这大汉,罗真人去旁边抽条凳子坐在了小公孙胜旁边。 小公孙胜依然不满这大汉的无礼,罗真人将果子打开给小公孙胜,此时小公孙胜也气的没心思去吃那果子。 对坐的汉子见他密果甜美,伸手就抓起两颗扔进口里,小公孙胜大怒,直起身来呵到:“你这汉子,好生无礼!怎能随便动手拿别人的东西?” 罗这人急忙拍拍小公孙胜的背让他坐下,笑着对着那大汉说道:“好汉吃些也无妨。” 小公孙胜气的反问罗真人:“师父!” 罗真人只是笑而不语。 那汉子又抓起来两颗果子来吃,吃的甜了,口中说道:“可惜这鸟店卖的都是些村酒,要是有那大辽上等的葡萄酒来配这果子可就美了。” “怕是有那葡萄酒时,客观也未必吃的起。”此时店铺内堂走出来掌柜,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长了张没半点笑容的冷脸,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此时大汉听了大怒,将酒碗摔在桌上,那酒飞溅起来,小公孙胜急忙要躲,只见罗真人不慌不忙用浮尘一扫而过,没半滴酒透过来。 那大汉冲着掌柜嚷道:“你是什么鸟人,敢来笑话老爷没钱吃酒?” 那掌柜冷笑道:“你也需打听打听,我这是什么所在,赶跑这来撒野,指三道四说谁的店是鸟店?但凡敢在我这说半个不字的也叫你不得周全。” 那汉子瞪着眼睛说道:“这蓟州老爷走的惯了,还没人敢和我这般讲话,莫说你个鸟掌柜,就是和那辽国的吃酒我也不在乎,你坏了我酒兴,我把你鸟店掀翻过来!” 掌柜大怒,奔着那汉子就冲了过来。那大汉也是个厮打惯了的人,见店内狭窄恐施展不开,急忙跳到当街上与那掌柜放对,两人拳来脚往打的不可开交,各自破了口鼻。满街百姓都嬉笑着跑来看这热闹,无一人上前劝阻。 小公孙胜坐在坐上抚掌大笑:“打的好!打的好!恶人自有恶来磨!” 罗真人则叹息道:“此汉今日有此一难,但奈何这大好蓟州在辽人治下,百姓却变的如此凶顽、冷漠。” 公孙胜听了罗这人的话,虽然自己年幼却是极为聪明,似懂非懂也多少有些惆怅。 此时罗真人从位子上起身要去劝解二人,只听看热闹的人群里几声发喊:“巡捕来了!巡捕来了!” 那掌柜并那大汉听了这声喊迟疑了一下,然而两人却没有停手继续厮打起来。那两个巡捕跑了过来一人扯住一个,将两个人分开。 其中那胖巡捕呵道:“巡捕来了,你这两个顽徒竟还敢厮打?” 那掌柜的和大汉都叫嚷起来说是对方的不是。 那另一位瘦巡捕则呵道:“这里没由分说,你二人随我到县衙里去,一顿棍棒就让你二人明理懂事!” 那胖巡捕抄起手中水火棍呵斥那掌柜和大汉快行,二人见这阵势只得准备前往衙门,彼此间还在怒目而视,气愤未消。 那瘦巡捕和胖巡捕在后面两人笑着小声合计:“多日不曾发迹,正寻不着他闹事的,有这两个驴鸟,送到府衙一顿棍棒,诈他些钱财,你我二人去买些上好的葡萄酒来吃。” “哈哈哈!”两个巡捕竟忍不住大笑起来,见四周人投来异样眼光,又急忙绷住了脸。 却说这掌柜和大汉一步一怒视,根本就还没走出几步,那大汉说道:“你看个什么?告诉你,老爷在衙门有的是人,去了那边让你皮开肉绽!” 那掌柜还口道:“休放你那屁!你这厮不知哪跑来的野鸟,也不知道我的名号,这左右谁不知那衙门好似我半个家,我进出无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饶,定要争个上风,两个巡捕也不理会,只是催促他们快走。二人又没走出几步,一股怒火上来再次厮打做一团。两个巡捕见了抡起水火棍就向二人招呼,二人吃那棍疼,急忙抱头蹲在了地上。 那胖巡捕大怒道:“你两个狗一样的东西,竟敢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看你们哪个还敢再闹,等到了衙门细细与你两个计较!” “还用费那个事?知县相公哪有功夫理会这等小事?”那两个巡捕转身看时,原来是都头到来。 何为都头?看官听说,这都头一个县治一般设立两个,职位大约相当于现在的正科级刑侦科长。 二人见是都头急忙施礼,瘦巡捕说道:“此等小事何劳烦都头,我二人就能处理得当。” 那都头乃是辽人,见了两个巡捕也无一丝笑脸,漠然的说道:“你两个处理?你们学着点什么叫做真正的处理,这等蛮子还需送到知县相公那里相扰,谁有那闲工夫去理会?” “都头说的是,说的是!”两个巡捕诺诺而退,站到了一边。 那都头对着掌柜和大汉吼道:“你两个蛮子过来!” 两人见是辽人已自先没了脾气,老老实实的站了过来。 那都头横着眼看着满脸是血的两人,冷冷的说道:“能耐不小啊?我看了多时,巡捕来了还敢动手,看来你这两个蛮子是想分个高低,今天我就成全了你们!” 那都头对着那大汉说道:“你动起手来抽这掌柜耳光,我在这里与你做主,看他怎敢还手!” 那掌柜听了这话,急忙说道:“大人!我与县衙的刘文案相熟,您高抬贵手啊!” 那都头瞧都不瞧那掌柜一眼,大声呵斥那大汉:“打!” 那大汉却被他这么一吼不知所措,也不明白他这是要为自己做主还是另有他意,之前两个人也并不相识,此时只是心中充满疑惑。 那都头见大汉不动手,说道:“你不打是吧?你那掌柜动手来打这厮!” 那掌柜听了这话大喜,心想一定是他听了我说与刘文案相熟,此是来助我,我且先痛打这大汉再说,到了衙门我使些钱定要让这驴鸟好看,出了我这口恶气! 想到这里那掌柜使劲平生气力挥手一掌,啪的一声抽的那大汉几乎转了一圈,没等那大汉反应过来,紧接着第二个耳光早到,打的那汉一边耳朵满是嘶鸣。那掌柜见得了势,定要解恨,连续狠抽了二三十下,才觉得累的下不去手了,只见那大汉被抽的满口是血,两只眼睛都被抽的通红。 那掌柜嘻皮笑脸的对着都头说道:“大人,我着实累了,还是先去衙门再理会这厮吧。” 那都头冷笑道:“没用的东西,你既然累了,来!换那汉子抽你!” “大人!这?”掌柜听了这话心里凉了半截。 还没等那掌柜再次开口,那大汉早恶狠狠的一掌打来,用尽平生气力定要还回来,猛抽了二三十下,直到力竭方才住手,直打的那掌柜满目金星,不分东南西北。 那都头一连叫二人来回互打了四五回,直到二人彻底没了脾气,都头呵道:“这回打够了吧?没了力气就全都滚蛋!” 那都头说罢,拿过旁边瘦巡捕的水火棍举起来就打那掌柜和大汉,没头没脸的上下招呼,打的二人抱头鼠窜而逃。 那都头举起水火棍看着四周围观的人群呵斥道:“你这些个蛮子,狗一般的东西,不来上前劝阻,反来幸灾乐祸,哪个滚的慢了,老爷让你骨断筋折!” 那围搂着的人群见这都头发作,简直望风而逃,四下里人群尽皆散去。那都头将水火棍扔给瘦巡捕,大摇大摆而去。 罗真人见到此情此景仰天长叹:“这一方百姓不知何时得以再见天日,身处乱世之中,被外族唾弃,却全然无修身之志,无自强之心,真乃是劫数、劫数…” 罗真人与小公孙胜吃过了饭食,收拾好干粮准备上路,也不知晓那掌柜的和小二跑到何处去了,扔这店铺空在这里,真人将饭钱放到掌柜的桌上带着小公孙胜离去。 出了蓟州小公孙胜忽然回头望向城里,罗真人问道:“徒儿莫不是舍不得离去了?” 小公孙胜转过头来对罗真人说道:“师父,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救化这里的百姓!” 第一章 闹长街王升除暴 骗员外高二遭罚 话说这罗真人带了小公孙胜离了蓟州准备向东京前去,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林间之地,罗真人见四下无人做起法来。 只见真人取出一张金色符纸来,口中默念真咒,符纸顿时起火自行燃烧,真人将那符向空中一抛,只听九霄云外一声嘹亮的鹤鸣,登时飞下一只巨大的仙鹤,但见那仙鹤振羽翱翔,神采奕奕。 正是: 丹顶宜承日, 霜翎不染泥, 爱池能久立, 看月未成栖。 小公孙胜虽然听闻师傅道法高强,却从未见过其展露,今日见了这神鸟,顿时吃了一惊。 罗真人挥动浮尘,二人脚下升起彩云,小公孙胜又吃一惊,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二人早已经踏云至半空落在仙鹤背上。罗真人挥动浮尘,那仙鹤登时急行起来,正如风驰电掣,小公孙胜只觉耳畔生风,丛云退步,不由心中大喜,发起笑来。 不一日的时间即到了东京,罗真人找个僻静无人处,命仙鹤落下云头,二人步行,那仙鹤自往天际而去不见了踪影。 二人到了汴梁,正巧是春暖花开季节,真是好一派热闹繁华的中原景色,但见那街道纵横,人烟稠密,端的是人生鼎沸,看那房屋巷道红砖玉瓦,景台楼阁赏心幽雅,潺潺流水的汴河之上商船云集,或摇橹而上,或停泊装载,好不热闹,那横跨汴河的虹桥,优美宛如飞虹,街道两边屋宇环立,酒肆、茶坊、布庄、玉店好生热闹,于街之上,有那叫卖的小贩、有那骑马的官吏、有那坐轿的闺秀、有那行脚的僧人,有外乡的游客、有饮酒的豪门、有催马的驮夫、有卖艺的武者,街市行人,摩肩接踵,端的是川流不息。 正有诗道这番繁盛景色: 汴都峨峨在平地,宋恃其德为金汤。 先帝始初有深意,不使子孙生怠荒。 万艘北来食京师,汴水遂作东南吭。 甲兵百万以为命,千里天下之腹肠。 人心爱惜此流水,不啻布帛与稻梁。 那小公孙胜哪曾见过这等景色,早已经是喜出望外、目不暇接,见了那热腾腾的包子也要尝尝,见了那捏的糖人也要瞧瞧。罗真人带着小公孙胜找了个环境幽雅的茶铺坐下,小二早就吆喝着前来招呼,罗真人点了茶点,想让小公孙胜尝尝正宗的中原食品。小公孙胜坐在凳子上边啃着包子边喝着茶,一个劲的和罗真人夸赞这中原的食品美味。 却说小公孙胜边吃边观视着热闹的四周,但见不远处一伙七八个人中,有一二十三四岁样貌的男子在踢着一个皮球,这男子球技好生了得,那球仿佛黏在了身上一般,那男子亮出几个花活,博得满堂喝彩,引来众人层层围观。 小公孙胜急忙问道罗真人:“师傅,那人玩耍的是什么?” 罗这人说道:“此是蹴鞠,这后生脚法真是精湛,一看便是高手。” 看官听说,何为蹴鞠?“蹴”即用脚踢,“鞠”系皮制的球,“蹴鞠”就是用脚踢球的意思,北宋时期很盛行踢球,规则多样,其中有的规则就类似于现代足球,而当时踢球的艺人则拥有专门的团体组织,也就是类似我们今天所说的足球队,称之为“圆社”,而同时那些踢球高手的团体又称作“齐云社”,齐云者,乃是形容球踢得可以高入云霄之意。 话说这踢球的后生是谁?此人乃是东京开封府汴梁宣武军的一个破落户。这宣武军乃是地名,是汴梁的一个藩镇,藩镇乃是防御外族的军镇。而破落户则是指类似现代那些没有工作,游荡于市的败落人家子弟。 此人因在家族同辈里排行第二,故而叫做高二,此人自小不爱成家立业,只喜欢弄枪舞棒、相扑(摔跤)玩耍,也颇能诗词歌赋,要说写字画画倒也有些手艺,但却做不了大文章,要说刀枪剑戟也都能笔画的有模有样,但遇到行家却准吃不了三招,乡里乡亲都说他这人是个半瓶子醋。 但是一个人总会有他擅长的地方,这高二唯独踢的一脚好球,是蹴鞠高手中的高手,京师人因为叫的口顺,都称呼他为高毬,盖因当时的皮球是用毛来填充。高二初时听了这名字觉得很是别扭,不大习惯,但时间久了却也感觉这名字算得有板有眼,索性高毬就高毬,正好也说明了自己的球技高超。 却说今日他正和几个平时就爱厮混在一起的破落户闲逛,见这闹市人多,高毬又想展示起球技,故而当街表演开来。 正当大家看的热闹时,只听围观的人群有人喊道:“那边有使棍卖艺的,快去看啊!” 小公孙胜转眼向那使棒的望去,见那卖艺的汉子地上放着一叠膏药,在那边边舞棒边叫卖着,刚才都在看高毬踢球的人,此时却都跑到了那边,把那高毬和他那几个朋友晾在那里。 那高毬旁边的朋友你一句我一句的说道:“高二哥,这厮是明摆着跟咱们做对啊,这可得给他点教训!别让众人小瞧了咱们!” 那高毬本来就因抢了他的观众而气不顺,再被朋友们这一怂恿更加气愤。 高毬瞪着眼睛走到那卖艺的身边问道:“你这厮使的什么鸟棒?全是无用的花招,也敢在这卖弄?” 那卖艺的汉子说道:“小可初来乍到,不知各位小哥大名,万望海涵。” 高毬怒到:“什么小哥?你这厮趁早走人,别让老爷看了不顺!” 那卖艺的汉子毕竟也是练武之人,有几分脾气,听了他这话也开始焦躁。 那汉子反驳道:“这地头又不是小哥的,我来这里卖艺也只是混口饭吃,哪里碍了小哥?” 高毬见到自己人多,没一丝好气,大声说道:“叫你滚你就滚!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那汉子也怒到:“我好声好气与你赔礼,你这厮莫要欺人太甚!” 高毬听了这话也不答他,旁边高俅的朋友都来帮腔与那汉子争吵,那汉子也自还口。这高毬没有言语不为别的,只为让对方松懈,此时已经找好了位置,暗自摆起了架势,趁那汉子不注意,猛然上前下了黑手,只一摔,仗着自己的相扑本事将那汉子一下跌倒在地。 高毬见手段得了势,冲着朋友们喊道:“给我痛打这厮!” 那几个破落户一拥而上,先把那汉子的棍子踢到了一边,众人一阵狂风骤雨般的乱踢,踢的那汉子起身不得,只得抱住头呻吟,直踢的满脸是血。 高毬大笑着夸赞自己方才的手段:“这招唤作空手夺白刃!” 只听的洪钟般一声大喊:“你们这等撮鸟给我住手!是何原由殴打我同伴?” 众人被这声音震的愣了一下,高毬看那说话之人时,但见四十多岁,身高八尺,是个虎背熊腰的壮汉,生的浓眉大眼,满鬓络腮胡须,是个十分威武之人,高毬自先有了七分惧意,但却依然仗着自己人多,不肯当着众人的面丢了脸面。 只得佯怒着问道:“你这厮又是个什么东西,赶来管老爷的闲事,老爷想打谁就打谁,哪需要什么原由?” 只见一声令下,那几个破落户扔了被打的倒地不起的汉子,直奔这壮汉而去。那壮汉拉开架势看着几人冲的较近,手起一拳先打翻冲在第一个的,顺势又将第二个当头一脚踢倒,后面几个自先吃了一惊,深知这壮汉有两下子,不是好对付的。就在众人迟疑之际,那壮汉早已飞身向前,迅速捡起了地上的棍子,那棍一到手,顿时如虎添翼,那壮汉舞起棍来,虎虎生风,登时打的那几个破落户哭爹喊娘,满地打滚,哪个还有力气起来。 高毬见没了帮凶,这人又武艺高强,已是胆寒。那壮汉怒目而视,朝着高毬一步步走来,那高毬见事到如今只有孤注一掷,使劲平生本事待要再用方才那“空手夺白刃”,却没想到上前这一跌却丝毫跌不动这壮汉,真似蝼蚁撼泰山一般。 那壮汉大笑道:“凭你这等武艺也敢为非作歹?我平生最看不惯你这等泼皮无赖!” 就在这大汉说这番话时早已经用肩膀一震,将高毬整个人直震的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倒在地,高毬见遇了行家,哪里敌得过,急忙爬起身来准备要跑。未曾想那壮汉身手矫捷,高毬刚转过身来,还没等放开脚步,早已经腰胯上中了一脚,轰的一下扑倒在地。高毬哪里顾得了疼痛,知道自己若不逃时,这顿打定然吃的不轻。再待起了半身却发现那壮汉已然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只见那汉起手一棒正中大腿,那棒力道刚猛,打的高毬腾空飞起,落到地上便再不能起身,只得抱着腿呻吟。 那壮汉扶起被打的朋友,厉声道:“你们这等欺压良善的撮鸟,再敢让我见到你们欺负别人,我见你们一次遍打你们一次!” 那壮汉与他朋友收拾好东西遍离去了,这边高毬并众破落户挣扎了好久才有几个起身的,旁边的百姓都只是笑话他们,几个破落户见高毬被打的不轻,虽然都各自受伤却还好过高毬,几人将高毬抬回了家。 那边小公孙胜笑着拍手叫道:“打的好!打的好!打死这些不讲道理的泼皮!” 罗真人听了急忙说道:“徒儿小小年纪,怎可如此好杀?” 小公孙胜说道:“好人就该消灭坏人,有什么不妥吗?” 罗真人叹道:“果真是天上罡星,戾气难消啊,看来为师要多花心思了。” 小公孙胜听不懂罗真人话语,也不去多想,又拿起手中的包子吃了起来。 罗真人又望向被抬走的高毬说道:“哎,天道循环,时来运转啊!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命数至此,已是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话说高毬吃了这一棒,被打翻在地,回到家中却是三四个月才能将将能起身走路。 高毬叹息道:“不曾想惹得这么个人物,只怪我高毬时运不济啊。” 这一日高毬的几个破落户朋友见他伤势好的差不多了,就请他吃酒商议报仇之事。 其中一个说道:“高二哥,打我们那人我们这几个月已经彻底打听清楚了,那厮叫做王升,在禁军中当差,那卖艺的汉子乃是他相识的朋友。” 另一个说道:“他家的住处我们已经摸熟,他何时回家,从哪里经过,哪处方便我们下手,我都已经采好点了。” 高毬听了,只是喝口酒叹道:“这冤冤相报何时是个了,他武艺高强我们哪里是他的对手,况且他又是官家,我们还是算了吧…” 几个人听了这话急忙说道:“哎?高二哥,这可不像是你的性格啊,我们兄弟哪曾受过这等气啊?” 其中又有一个复言道:“明着里我们和他正面冲突不是对手,但是暗着里我们从背后偷袭他,他却不是咱们的对手,先下黑手将他放倒,然后我们再痛打这厮一顿!” 几个人连忙拍手叫好:“对对对!就这么办,我们还怕斗不过他?” 高毬看了看跃跃欲试的几人又说道:“即便这回我们占了便宜又如何?下回呢?只要他不死,伤好后他还会回来打我们?你们哪个敢吃人命官司打死他?” 几个破落户听了这话都面面相殖觑,都不再作声,只是闷在那里生着闷气。 高毬见他众人如此,举起杯来笑道:“来!兄弟们吃酒,且不要为这等事情挂怀,俗话说的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仇并非是我不报,只是要想报仇就要做那种打死了人又不吃官司的人!” “哎?高二哥就是有门道,说的真有理啊!”众破落户听了高毬这话也“顺着台阶下了”,各自吃酒不再提起那憋心的事。 话说高毬自从这伤好后,也想找个正经营生来做,先是投了些本钱做些小本的茶叶生意,奈何这开封府多的是大家茶楼,高毬又并不十分懂得此行,没一个月便将本钱消折了。此后高毬觉得还是去做帮工实际,又去汴河做装载,可奈何自来不曾做过苦力,只几日便被那毒辣的日头晒起了毒疮,又只得作罢。最后这高毬只得到当地一个生铁王员外家扫院子、干杂活。这“生铁”为何意?乃是当时指那些吝啬、抠门,“一毛不拔”的人。 高毬自来了这员外的宅邸,每日起早遍开始工作,到太阳落山方才得以休息,回到下人们的住处也只得倒头就睡,那高毬是自由惯了的人,时间久了遍因工时太长生了厌心。 这一日中午,高毬趁着没有人看着,在花园隐蔽处偷闲,靠在树上乘凉发呆。 他叹息道:“高毬啊,高毬,你为何如此不顺呢?想要找个正经营生却如此之难,莫不是我天生不是这做下人的命?哎…不如辞了这里,像朋友们那样去赌坊、酒肆帮忙,得过一日是一日,胜似在这里。” 就在高毬沉思之时,忽然听见花园中心的凉亭有人说话,高毬看时不是别人,正是那王员外的儿子,这王员外之子十七八岁年纪,自来不学无术,脑袋也不大灵光,更不晓人文道理,只是仗着王员外有钱,终日里挥霍无度。那王员外随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但奈何只有这么一个独子,也只得由着他去。 此时这王员外儿子正在问一群下人:“你们哪个懂得诗词歌赋?念一首来,让我听听。” 那些下人大多是府内长工,大字不识一个,哪懂得诗词,见了这员外儿子没来由的问出这么一句,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一个个的只是摇头。 那员外儿子发怒:“都是群没用的东西,给我滚下去!” 此时管家见了,急忙说道:“少爷,您平时不是最讨厌这些东西吗?今日怎么反倒问起来了?不如去问老爷,他定会找先生来教你。” “放屁!”那少爷听了这话立刻变了脸色。 管家一把年纪,被他这后生喜怒无常的骂了一句,红了半张脸只得诺诺而退。 高毬此时看得亲近,早已经事在眼里,他是心思细腻之人,已经想出些端倪。 高毬壮起胆来来到凉亭,高声朗诵到: 花褪残红青杏小。 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那员外儿子正在踌躇,听了这诗顿时惊喜,急忙上下打量着高毬道:“你是何人?” 高毬施礼道:“见过少爷,小的乃是府内下人,唤作高毬。” 那员外儿子见了高毬谈吐彬彬有礼,完全不似府内其他下人突兀,已先是有了几分欢喜。高毬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早已经从他脸上看出了八分含义。 那员外儿子继续说道:“你一共会几首诗,除了这首还会别的吗?” 高毬笑道:“小人不才,但是诗词歌赋却也颇为通晓,会的也不在少数。” 那员外的儿子脸上乐开了花,好像是捡到了宝一般,继续问道:“你刚才念的这个是谁的诗?是不是有名气的人?” 高毬答道:“此乃苏东坡、苏大学士的《蝶恋花》!” 那员外儿子听不懂这诗是什么意思,也没听过什么蝶恋花,但是他却听到了苏学士三字,登时兴高采烈,竟对高俅产生了敬佩之意。你道为何?乃是因为这苏东坡名叫苏轼,号东坡居士,故而世人又称为“苏东坡”,此人乃是宋代的第一大文学家,号称宋代文学最高成就的代表。 那员外的儿子为何要来问下人诗词?盖因他去妓院胡混,那里的富家公子并妓女等都爱吟上两首诗来抬高身价,这王员外儿子不学无术,头脑又不灵光,哪里会这些,在那边被众人笑话了,回到府内哪里敢去问父亲,只得来问下人,此时高毬这诗却是出自苏东坡,这让他顿时觉得高毬的形象也变的高大起来。 这员外儿子大喜道:“高毬,你以后别做下人了,就当我的师父,教我念诗好了!” 这可把高毬乐坏了,高毬心里合计,不想我本要离开此地,却捡了这么大个便宜,摇身一变成了少爷的师父,看来我要有好日子过了,这家伙一看就是个庸才,我岂不能把他耍的团团转?定让他的钱财我也得以消受! 此后这少爷就把高毬拜为师父,这高毬就让他背这首诗,奈何他生的愚蠢、憨傻,这一首诗却也背了一个月,高毬又十分会察言观色,哄骗的他言听计从,时刻也离不开高毬,所以高毬也就跟着他花天酒地了一个月。 过了一个月后这少爷已经能将这首诗死记硬背下来,到了妓院将此诗一诵,顿时满堂喝彩,那些妓女真以为他懂诗中含义,也多少对他高看了一眼,因此这少爷大喜,回来以后重赏高毬。 时间久了这高毬就开始领着这少爷斗鸡、跑马、赌钱、耍蛐蛐,专带他换着家的去妓院,这少爷觉得高俅找乐子的主意多,就随身带着高毬,因此这高毬也算是风花雪月,跟着吃香喝辣。 然而时间久了,这妓院、赌博都是耗钱的事情,那王员外越发发觉这儿子要钱甚紧。这一日那少爷又来大笔要钱。 那员外问道:“你这钱都用作何处去了?” 那少爷说道:“我拜了名师,教我写字吟诗。” 员外听了大喜,以为这儿子开始走了正路,急忙将钱给了他。这少爷拿着钱挥霍无度,没几日就花个精光又跑来要钱,员外并不多给,只说是请位老师不至于如此破费。 少爷回来将此事和高毬说了,高毬灵机一动说道:“你可以说是请了两位师父,一文一武,所以需要双倍的价钱。” 那少爷一愣说道:“我还上哪再去找个教武的师父啊?” 高毬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刀枪剑戟我无有不通,待我与你耍来!” 那高毬寻了兵器比划的有模有样,唬的那少爷连连叫好,自以为与他能学到真本事,以后和人争执也不必怕动手上吃了亏,更加将高毬奉若神明,打心里敬佩。学了许久,终于和高俅学成了一招“空手夺白刃”。 这少爷回去和父亲说后,那员外心想他今后要是能文能武岂不更好?看来他是真的开窍了,我也别吝啬这钱财了,就又给了这少爷。 奈何时间久了,这钱在人手里只会越花越恨少,再去要时那员外说什么也不给加钱了。高毬出主意说他不给你时你就跟他闹,他托不住你闹就自然给你了。 这少爷对高毬言听计从,自以为得了妙计,欢天喜地的跑去找他父亲,那王员外哪里吃他这套,任凭他大闹。 没想到闹的烦了,那员外大怒:“你这畜生再闹,我今后一文都不给你!” 那少爷是个混人,听了这话跳将起来:“你若不给我,我今天就闹个没完!” 员外听了大怒,找来棍子就向这少爷打来,那少爷被打的绕着院子乱跑,最后被堵在角落,那员外举起棍就冲了上来,说时迟那时快,这少爷想起高毬所教“空手夺白刃”来,看着方位正好得当,只一招把那王员外跌将出去,那王员外乃是身体虚浮之人,哪吃的了这一跌,恰好那地上又有块硬石,砰的一下跌个头破血流,昏迷不醒,这“空手夺白刃”还真没白学,这会全用他爹身上了。 这王员外醒后大怒,将他儿子告上了衙门,经过调查方知这少爷的师父乃是圆社高二,原来那钱都被拿着风花雪月去了,府尹断定高毬教王员外之子不学好,教唆其殴打亲父致伤,将王员外儿子收押,并将高毬打了四十脊杖,跌配出界发放。这跌配出界就是让你离开原籍,不得住在这里。 那高毬听到此处心都凉了半截,被那脊杖打的哭爹喊娘,皮开肉绽。官差前来催促高俅尽快离去,不允许他在家食宿,高毬拖着病体想在城内找些吃的,但是这东京百姓经过此事都将他当作瘟神,哪个肯卖他吃的,他想寻些药来医治棒伤,哪个肯卖给他半贴。 这高毬只得离了东京,满脸泪痕的望着故乡,到了此时此刻,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心中已无计可施。 就在忧愁之际,高毬忽然想起一件旧事,曾经有一位淮西临淮州(今安徽省泗县)开赌坊的柳世权来到东京做客,我曾与他性情相投,又吃过好几次酒,他为人仗义,曾说过我有事可去投他,想到这里高毬心里算是稍稍有了些安慰。 临上路前高毬回望着东京叹息道:“我高毬怎生这般苦命?这般倒霉?我今后定要有个出头之日,看你们哪个还敢瞧不起我!” 说完之后狠啐了一口吐沫,拖着脚步而去。 第二章 高毬奔波投人不得 苏轼相助更名转运 话说这高毬离了东京,好似丧家之犬一般奔临淮州而行,饥肠辘辘的他,走了许久才寻到酒食店,放下行李拿过酒肉便是一顿狼吞虎咽。 高毬看着杯中的村酒不由发笑:“想我前两月还在吃香喝辣,山珍海味、琼浆玉液哪个不入我口?如今却也稀罕这等食物。” 又行了几日,高毬所带盘缠不多,渐渐的没了银两,只得借宿那些大户人家。因无钱给付别人,多受白眼,更有那直接不肯接纳的,这等时候高毬只得寻个破庙栖身,寻不到时就只能落得个露宿街头,每当这时高毬都无比感叹“人离乡贱”。 高毬望着满城那透过窗栏的烛光,不禁叹息到:“这天下之大却无我容身之地,万家灯火却没我栖身之所。” 风餐露宿过了许久,高毬终于是看见了临淮州的影子,心中欢喜,飞奔也似的投入城去,几经辗转终于找到了柳世权开设的赌坊。 高毬见了那柳世权,顿觉一股忧伤涌上心头,含着泪说道:“大郎别来无恙?” 之所以唤作大郎,是因他家中排行老大。那柳世权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人,愣是没有认出来,一者因他与高毬有几年没有相见。二者他平时又爱专养那些投奔他的“闲人”,招纳四方那些身份并不清白的人,所以认识的人太多,也就一时合不上眼前的人是谁。三者此时的高毬狼狈不堪,破衣烂衫,蓬头垢面,好似乞丐,完全不像过去东京城里那趾高气扬的高二了。 高毬见他没有回话,内心踌躇。原来高毬要来投奔他只是无计可施,此时心想若是他不肯收留自己,我到了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该何去何从? 高毬施礼道:“大郎一向可好?我是东京的高毬啊。” 那柳大郎听他一报姓名这才认出他来,急忙向前施礼道:“兄弟如何这般模样?” 那高毬见他态度热情,心里顿时安心不少,急忙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柳大郎急忙唤伙计给高毬端茶,高毬将如何流落到此的原因避重就轻的说了一遍,说如今只望念及昔年情谊,收留下来。 那柳大郎笑道:“这有何难?你我乃是兄弟也!来到这里尽管放心,就和到了自家一般!” 高毬听了这话大喜,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是落地了。那柳大郎酒宴款待高毬,又安排了住处让他洗漱,换了干净衣服,这高毬方觉得稍稍恢复了一些“旧日风采”。 这高毬自安住在柳大郎这里后,只是到赌坊帮帮忙,自己又无什么真本事,大多数时间也就无所事事。这柳大郎也没什么用的着高毬的地方,知道他不是个能安于干活的人,就对他和那些闲养着的“闲汉”一样,供着吃喝,赌坊有人闹事时就叫来帮忙,平常每月给几个零钱使用。 这高毬虽然在此能保衣食,但却没钱花天酒地,想起自己在东京时总能宴席不断,喝上几壶,不禁感叹。这里柳大郎时间久了对他也就不如当初那般热情,高毬又觉得在这里呆着心中并不快活,但转念一想自己是来投奔人家的,离开这便无处可去,好歹这里一日三餐、温饱都不成问题,也只得暂且忍耐,心中只盼望着有朝一日,皇上会“大赦天下”,这样自己就有机会重回故乡,因此这高毬在这柳大郎处一住就是三年。 宋哲宗元佑八年(公元1093年),八月时节,哲宗皇帝赵煦因拜南郊,感得风调雨顺,放宽恩大赦天下,那高毬也在被赦免的名单之中。 此时高毬得了消息欢天喜地,未曾想真的赶上了这等时节,只三年的时间就可以回转家乡。可高毬又转念一想,我如今就算回到东京却又能如何呢?我经过迭配这件事被众人瞧不起,又离开这么多年,当初那些朋友都是酒肉之徒,势力之辈,哪个还能正眼瞧我?但是留在此地,却终日这样闲养着我,又没任何安排,好生不自在,想到这里高毬决定还是回到东京闯闯。 高毬来辞别柳大郎,那柳大郎做出一番挽留之意,最终高毬还是执意要行。 临分别时高毬故作伤感的说道:“在这里相烦大哥多年,今日离去实心中不忍,大哥定要好生保重。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年我高毬要是发迹了,一定登门来答谢大哥!” 那柳大郎听了高毬这番话,多少觉得有些舍不得他,只道高毬还蛮重情义。 柳大郎不由多问几句:“兄弟你这一回东京,该投奔何人啊?” 高毬见他话锋回转,叹息道:“哎!只得听天由命,内心好不踌躇啊。” 那柳大郎笑道:“兄弟无需忧虑,堂堂七尺的汉子,还怕找不到好营生?我有个亲戚董将仕,在东京城里金梁桥下开生药铺,我给你写一封书信,你去投奔于他!” 这董将仕姓董,“将仕”不是名字,而是当时对那些无官职的富户称呼。 高毬一听心中大喜,这次回东京算是有个着落了。那柳大郎去写一封书信,书中委婉的说了一下高毬的“遭际”,心想这高毬离去,我若不帮他安排,显得我没义气,如今推荐了他,好让江湖上也说我的好,至于那董将仕是否收留则是他的事,与我没有关系,我将你高毬安排到这种地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那柳大郎写完书信让高毬收好,又给高毬些盘缠送他上路回东京去了。 话说高毬离了临淮州奔东京而来,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到了东京,高毬望着这既熟悉却又陌生的地方百感交集。 内心不禁感叹:“没想到我高毬也会有回来的一日!” 高毬但看这东京依然一片繁茂景象,但却多了些凄凉,不为别的,只为三年的时光这里变了不少模样,这片土地如今对自己来讲却变的如此陌生。于陆之上竟然见到了过去的几个同为破落户的朋友,几人见了是他只做看不见一般从旁边离去,四周认识他的人也都暗自里指指点点。高毬心想,你们这些混帐如今却给我这般眼色来看,你们躲着我走,我也懒得理会你们那些泼才! 高毬又想到柳大郎的书信,就直接去投奔董将仕,希望能在那有个过活。那董将仕出来看时,觉得高毬有几分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董将仕接过书信看后,方才反应过来。我道是什么人?原来是当年那圆社高二,这破落户是个犯过罪的人,当年那王员外的儿子因身体虚浮受不得牢狱生活,最终死在了牢里,那王员外也因为失了“独苗”,急火攻心而死。这高毬整个就一祸害啊。你柳世全怎么介绍这样的人来?要是个本本份份的老实人,倒也就让他留下来在药铺帮忙。但这高二要是留下来的话,难保不教坏我家的孩儿,我别落个重蹈王员外的覆辙。 但这董将仕又转念一想,要是驳了他的话,一者怕柳世全那里不好看,二者这高二可不是个什么省油的灯,这厮最爱记仇,搞不好会半夜给我在后院放场火,夜黑在小道上出来给我一棍。 想到这里,董将仕只得装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说道:“既然是柳大郎介绍来的,就是自家兄弟!这个好办,好办!先住下,住下再说。” 随即叫下人给高毬安排酒宴接风洗尘,在宅邸给他安排住处。董将仕每日酒肉款待高毬,自己则想办法如何打发高毬。 住了快十日这高毬觉得蹊跷,这董将仕又不安排自己工作,只是这么干养着,这怎么可能长久的了?于是终日跑到药铺那边去帮忙收拾药品,这董将仕见了急忙装作客气的模样,哪里肯让高毬帮忙。 一直到了第十天这董将仕算是想出了一个办法,我干脆学那柳世全一纸书信把他也给打发了算了!就这么办! 这一日董将仕叫高毬前来,说道:“高毬啊,我这小小的药铺、乃是萤火之光啊,怕照不亮足下的前程。” 高毬一听这话内心发慌,还没等董将仕再说下去,就急忙央求到:“掌柜的…如果是我高毬哪里做的不好的话,您该说就说,该骂就骂,只是…别赶我走啊…” 那董将仕笑道:“哎呀,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这是要转荐足下去苏学士府内高就,他的大名想必你也曾听过吧?你到那里久后也可得个出身啊!” 这一席话直说的高毬“转危为安”,心想我往常也曾拿苏学士的诗不少招摇,未曾想今日竟然能去他的府中做事,这不强似在这药铺里当个伙计百倍?药铺哪能有什么出头之日,多半是做个富商罢了。 因此高毬大喜,连连答应。董将仕拿出一套衣服、一封书信来给高毬,并赐予他些盘缠,让他投扬州而去。为何投扬州?盖因苏轼此时正任扬州知州,这知州是类似于现在的地市级的行政官员的级别。 话说这高毬正要离了东京而去,却忽然听见有两人叫他的名字,高俅回过头去看时,不是别人,这两个正是自己的亲戚,都是叔伯兄弟,一个唤作高三郎,高坎,此人今年十四五岁,是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败家败业的主。另一个是高四郎,高廉,今年十三四岁,性格暴躁,拜投在一个异人手下学习道法。 高毬终于算是见了个亲戚,急忙问道:“三郎、四郎你们如何来到这里?叔父们近来可好?” 高坎回到:“父亲做生意来到东京,未曾想没多久便亡故了。要寻二哥却听说你已经离开此地许久了,我如今流落在此,只是每日在富家人里帮工。” 高廉说道:“我父亲也已经亡故,我跟随师父游方到此,不想师父也亡故了,却正巧遇到三郎哥哥,就停留在此间和哥哥一起做帮工。” 高毬心想毕竟是自家的亲眷,要周济他们一下,奈何自己也是到处投人不着,身上盘缠又不多,只得拿出二两银子给了二人,高坎、高廉连连称谢,二一直送高毬到城外。 那高廉忽然叫高毬稍等一下,去不多时牵来一匹马来。 高毬急忙问道:“你从哪里弄来的?” 高廉笑道:“这是我们帮工那家少爷的,这厮好生不是东西,前几日我见他在郊外跑马,做起法来升起黑云,吓的这厮哭爹喊娘而逃,这匹马就被我藏了起来,如今就送与哥哥吧。” 高毬连连推辞,说这马也值得几个钱,高廉却说不敢在城里卖了,怕别人发现,最终高毬还是将马收下,高坎、高廉眼巴巴的目送高毬,说等着他回来。 高毬离了东京,心想得了这好差事,哪能不内心激动,故而饥餐渴饮,马不停蹄的来到了扬州。高毬打听好学士府的所在,急忙赶到,与门吏说了来由,门吏去不多时唤高毬到书房与学士相见。 高毬由院公引着进了府内,方真是眼花缭乱,但见好生宽广气派的府邸,远不是王员外、柳大郎或者董将士家可比的,此处又是书香之地,花园、回廊、书院、卧室处处透出一种高雅之气。 院公引着高毬进了书房便离去了,高毬见了端坐于上的苏学士,但见他五十七八年纪,却依然眉目清秀,神采奕奕,双眼隐藏冷傲之气,一副松型鹤骨,气宇轩昂,好一个凛然的当代高士。 高毬哪曾见过这等人物,先自有八分唯诺,施礼后哪敢直起腰来站着,急忙将董将士的书信递与苏轼,苏轼拆开信来观视一番,见字里行间隐晦的写了高毬之前的遭际,知道他是投人不着,被支到此处,心想我先看看此人究竟如何。 苏轼闲谈起来:“高毬…你这名字却叫的奇特,这是取自何意啊?” 高毬见苏轼态度和蔼,自先去了几分紧张,急忙回到:“小人旧时在东京胡乱踢的几脚球,乡里乡亲见小人有几分球技就赐小人这个名字。” 高毬心想这苏学士乃是文学大家,未必喜好蹴鞠,我既然想要留下就要投其所好,念些诗词,展露一下我写字的功夫,这写字是我除了踢球外最大的技艺。 所以高毬边说着边凑到书桌前说道:“就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苗条淑女君子好逑的逑。” 高毬看了看书架上的笔和桌子上的纸,示意要将自己的名字写出来,苏轼听了他这话笑着点了点头。高毬拿过笔来用尽平生所学,小心翼翼、一笔一画的写出了这个“毬”字。 苏轼笑着说了句:“未想到你却写的一手好字啊!” 实际苏轼见他分不清“逑”和“毬”时就知道他文学素养不高,但是见了这手字却觉得很是不错。 高毬急忙施礼称谢道:“学士见笑了,小人是何等样人,学士您的字那才叫天下闻名,苏、黄、米、蔡,盛行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何谓“苏、黄、米、蔡”?这指的是四个人,这四人乃是当世的大书法家,他们的字体乃为天下文士所敬仰。这四人分别为苏轼、黄庭坚、米芾(fu二声)、蔡京。 苏轼虽然知道他这是奉承之意,却也是不由的微微做笑。 高毬见苏轼有欢喜之意,急忙说道:“小人多曾拜读学士的大作,真乃天下一绝!” 苏轼听了笑道:“哦?你曾读过我的诗词?” 高毬见机满脸堆笑,故作豪气的朗诵到: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周郎、小乔指何人?想必这里也不必多说,各位看官大概都已知晓,周郎乃是周瑜,周公瑾,三国时期东吴著名的军事家,其人相貌出众,精通音律,风流潇洒,智谋高深,曾在赤壁一团大火粉碎了曹操征服天下的美梦,从而奠定了天下三分的基础。小乔则是他的妻子,是三国时期家喻户晓的绝世美女。 高毬这首诗起的够大、够范,借着此诗彻底的提升了自己的层次。苏轼听到是自己的《赤壁怀古》,不禁心生感叹,这首宏阔的诗词,正是自己借古抒怀的一首佳作,端的是雄浑苍凉,大气磅礴,一展心中的豪气和忧愤。此时难免对高毬的印象有所提高,觉得他倒也并非是个不可塑造之才。 苏轼笑着说道:“既然是董将士介绍你来,你今后就在我身边做名小史吧。” 何为“小史”,乃是类似于书僮的职务。 高毬听了自己可以留在这里,连连称谢。自此这高毬就留在学士府抄抄写写,谨慎工作。因跟随的是大学士苏东坡,所以高毬也自觉德自己成了文人雅士,言谈举止也学起文士来。 过了几日正巧是中秋佳节,赏灯之后,酒宴上摆起“东坡肉”来,高毬在旁边伺候,一直到席散才得以回到自己的住处。高毬在房门前提着一壶酒,看着圆月却又思念起家乡来。 喝了一口酒,高毬不禁想起苏轼教他的诗来,此情此景正好符合心境,于是随口朗诵到: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抵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偏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刚刚念完,只听得有人喝彩到:“好好好!我这首诗你倒念的有几分惆怅。” 高毬看说话的人时,原来是苏轼。这苏轼酒宴散后偶然经过此地,正巧听了高毬念诗。 高毬笑道:“让大人见笑了。” 苏轼说道:“高毬啊,我想将你名字里的毬字去了毛旁改为单立人,意欲吉祥的兆头,也希望你今后有个飞黄腾达之日!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高毬听了心中大喜,这名字才方真是个正经“人名”,我高毬今日才觉得能直起腰来做人,不想苏学士竟然对我有如此的“知遇之恩”,真乃是我命中的贵人。高毬连连称谢,自此就更名为“高俅”。 话说又过了些时日,忽然听闻苏轼要被调任到定州(今河北定州)去,只见苏轼终日不乐,高俅又在府内打听,方才听说这实际上是遭到变相的“贬职”。没几日苏轼收拾好了行装,带上家眷和心腹之人准备上路。然而这高俅却因来的时间很短,并不在苏轼的心腹行列,故而不能带他同去。 高俅又心中惆怅:“我怎么这般不走运,本以为遇到了命中贵人,可以在此安身立命,谁想这才不久的功夫,便成泡影。” 临行之前府内其他人等皆以散去,只有少数几个送行,高俅无处可去,也在这些人当中。众人送了苏轼离了宅邸就都另谋出路而去,唯独高俅一直将苏轼送到城外。苏轼感怀他情谊,叫取笔墨纸砚来,写了一封书信。 苏轼叫过高俅说道:“高俅啊,我这如今要走了,放心不下你,我写封书信推荐你到瀛州(今河北省河间市)知府曾布那里去谋个差事。” 何为知府?相当于今天的副省级市的市长。 高俅感激万分,骑来那匹高廉送的马一直送苏轼出数里。 临别时高俅向苏轼离去的车马而拜:“恩相前程保重,我高俅若真如您所讲有飞黄腾达之日,定不忘知遇之恩。” 话说高俅送别了苏轼也不回城内,盖因自己已经没了住所,背着包袱行李骑马向瀛州而去。到了曾布府上,曾布看了书信,本待收留他,未曾想数内下人中有个旧时在东京认得高俅的,对曾布进言这高俅是个不学无术、只会踢球的破落户,并将当年他如何被跌配等事添油加醋全说给曾布。曾布听完这番话便心中不喜,直接让下人回告高俅知府不在。 高俅只得寻了个客栈住下,一连数日都是这等话语,高俅已经内心有数这是不肯收留自己,又偷偷跑到宅邸附近候着,见那曾布分明由府内走出。高俅心想这样在此,时间久了盘缠用尽实为不妙,可如今我又该去何处呢? 就在惆怅之际,忽然想到苏学士在定州,离此并不十分遥远,他为人宽善,不如我再去找他帮忙试试。想到这里高俅收拾行装,骑上马匹,快马加鞭的向定州赶去。于陆饥餐渴饮,盘缠又所剩无几,高俅只得节省所用,从而饥肠辘辘。 高俅自嘲到:“高俅啊高俅,你还真就是高毬,你这如今好似一个皮球,被人踢来踢去。” 高俅经过奔波,终于来到了定州,寻到了苏轼府上,苏轼听是高俅,急忙出来相见。 苏轼问道:“我荐你去瀛州,你却如何来到这里?” 高俅拜上,忧愁言道:“恩相,我去投了瀛州,但是那里,那里…” 高俅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苏轼却已经知晓是曾布不肯收留他。 苏轼劝到:“无妨,你既然跟随我到了这里,就先安顿在这。” 高俅感激的跪倒在地:“恩相大恩,高俅此后定当厚报!” 苏轼急忙扶起高俅,安排下人给他饭食,领他去梳洗,并安排住处。 安顿高俅后,过了几日,苏轼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近几日小王都太尉曾与我有过书信,这东京的小王都太尉王诜喜欢吟诗作画、吹弹歌舞,那高俅写的一笔好字,画也画的不错,他正巧会喜欢高俅这样的人物,这高俅又是东京人士,何不推荐他去那里?因此苏轼写一封推荐的书信,吩咐下人准备一套衣服并一些盘缠,将高俅的马匹喂饱草料。 看官听说,这王诜其实并不是"都太尉"的官职,别人这样称呼他,乃是因为他是驸马的身份,所以这是对他的一种尊称。 苏轼唤过高俅说道:“高俅啊,我曾见你念诵我的《丙辰中秋》时有思乡之意,怕是想家了吧?我如今介绍你到东京的小王都太尉府上你意下如何?他是神宗皇帝的妹夫,英宗皇帝的驸马,当今圣上哲宗皇帝的姑丈。你在他那里胜似在我这里蹉跎岁月,况且你也得以回转家乡。” 高俅听完这番话后,高兴的差点没蹦起来,心想这是真的吗?我这一步竟然迈到皇亲国戚那里了?苏学士真是我命中的贵人,伯乐啊! 高俅连连跪拜苏轼,苏轼搀他起身,高俅千恩万谢而去,直奔东京上路。 第三章 徽宗继位成天子 高俅升迁做武官 话说这高俅经过跋涉到了王都尉府上,见到这宅邸豪华异常,比苏学士的宅邸还要宽阔气派,其中又多了几分皇家色彩,令他羡慕不已。 到了内堂递过书信,看那王诜时,四十五六年纪,生的面皮白净,浓眉大眼。那王诜见了是苏学士书信,急忙拆开来看,见那内容尽是夸赞高俅的,便十分欢喜,于是收留高俅留在府内做个亲随,高俅连连称谢。 回到安排的住处后高俅心中大喜,心想我的霉运总算是到头了,这回该当是鸿运当头了!我这摇身一变也成了王府里的人了,过去那些个混在一起的破落户还瞧不起我,那些个乡里乡亲的还拿我当做“瘟神”,我呸!你们现在和我比算个什么东西?老子如今正眼都不瞧你们一下! 话说这高俅初时在府内觉得蹑手蹑脚,凡事都要小心谨慎,看别人眼色行事,见到府内众人无论上下都是彬彬有礼,待的久了也难免觉得没个相熟,心中孤寂,唯有那高坎和高廉有时来探望自己,方才觉得稍稍喜乐,因此也就拿些钱来资助二人。 正所谓“日远日疏,日亲日近”这一晃过了一年多,这高俅已经彻底熟悉了王诜的脾气性格,又已对府内环境了如指掌,自己的差事更是手到擒来,所以这府内上下多敬他两分。 府内更时常有官宦、皇亲出入,高俅见了这等都是大人物,顿时羡慕不已,见他们举手投足都带着那“贵族“、“官宦”气质,自己也就开始模仿他们的言谈举止。 又过了些时日,高俅心想我这一生也许就定于这都尉府了,如此却也落得个自在清闲,往后说不定能混到个管家,到那时我也算得飞黄腾达了。至此这高俅就以王府之人自居,走到哪里都耀武扬威,大步流星,算的上是扬眉吐气,遇到过去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好生冷笑他们,哪个还敢不高看自己一眼。因此这高俅在这都尉府中,出入如同自己家一样,这一住便是七年… 宋哲宗元符三年正月初(公元1100年),话说这小王度太尉王诜一日等候上朝时,见一人迷迷糊糊带着睡意迟迟而来。那王诜看时不是别人,正是端王赵佶,此人乃是神宗天子第十一子,当今皇上哲宗赵煦的御弟,见掌东驾,排号九大王,此人与王诜正巧交厚。 原来这王诜虽为驸马,却是一个招蜂引蝶,喜新厌旧,沉迷女色之辈。这王诜当年初为驸马时,因见那蜀国公主貌美秀丽,喜好古文,会写一手娟秀的字体,又爱周济亲属,体恤下人,朝野内外无人不称她贤惠,从而也曾十分喜爱于她,公主是个重情之人,与丈夫十分恩爱,体贴照顾无微不至。 然而好景不长,时间久了这王诜便觉得腻了,忘记了结发之情,到处另寻新欢,长期冷落发妻。这公主又是个生性宽容不嫉妒她人的脾气,只是暗自里偷偷伤感流泪,所以这王诜就越发猖狂,肆无忌惮,有时竟当着发妻的面与妾室淫乐,那些妾室们倚仗着王诜宠幸也敢欺辱起公主来。然而公主却没有因此忘记为妻之道,因王诜的母亲卢氏寡居,王诜也很少去探望,公主就每天送去美食给婆婆,卢氏生病之时公主亲自煮药奉上。 后于元丰三年(公元1080年),公主在长期忧伤中患病,那王诜仍然是不管不顾。公主亲母高氏亲自来探病,此时的公主已经不省人事,太后在病床前痛哭,过了很久公主才稍稍能说些话。 她握住母亲的手哭泣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我这次必然是好不起来了…” 其父宋神宗皇帝赵顼听闻此事,急忙亲自来为公主诊脉,端着粥喂公主进食,公主见到父亲挂念自己,就拖着病体强忍着将粥吃了。神宗皇帝打听过后方知是王诜胡来,当场大怒,将他贬官。 没几日公主病体越发沉重,已是弥留之际,父母急忙来到身前看护。满朝御医皆是无能为力,神宗皇帝急的火上心头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赐给公主金帛。 流着泪问女儿还有什么心愿。 公主哽咽的说道:“女儿即将走了,误要悲伤。我这一生随经痛苦,却也觉行事无愧于心,那王诜负我,我并非糊涂不知,只是既有结发之情,我却不愿如他一般忘记旧情,只求父亲恢复他的官职,除此已别无他愿。” 神宗皇帝流着泪连连点头,将那王诜官复原职。就在这第二天清晨,公主便与世长辞,时年只三十岁。 正是: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岂是拈花难解脱,可怜飞絮太飘零。 香巢乍结鸳鸯社,新句犹书翡翠屏。 不为别离肠已断,泪痕也满旧衫青。 神宗皇帝方才起床,听到女儿去世,还未用早膳就飞奔前往,见到自己女儿已经去世,悲痛欲绝,望着门第大哭,一连五日无法上朝理事。 公主之母高氏哭的死去活来,公主的乳母(奶妈)此时也哭的泣不成声。那乳母因与公主自小相处,公主又天性善良,待她如同亲母。 因此冒死荐道:“公主患病多因那些妾室常常在公主身边为非作歹,冒犯、欺辱公主。” 这乳母又将详情一一说与高氏,那高氏听了这番话顿觉肝肠寸断,回去后将此事原委尽皆告知神宗皇帝,神宗命彻底追查,那些妾室惊的魂飞九霄,此时的王诜亦觉自己危如累卵,哪还再敢为妾室们说一句话。最终神宗命乱杖责打王诜的八位妾室,直打的她们皮开肉绽,哭天喊地,又将他们废去身份嫁给下等无妻兵卒。此正应了风水轮流转,得势莫猖狂。 公主去世以后,被追封为越国长公主,谥贤惠。后进封大长公主,累改秦、荆、魏三国大长公主。朝野内外多感她身世,念她贤良,无不为她流泪感伤。 自此这王诜就被冷落于朝野,但他精于丹青书法,而那端王生性喜爱琴棋书画,儒释道教,无所不通,踢球打弹,品竹调丝,吹弹歌舞,样样精熟。他所创“瘦金体”书法也多为世人所模仿,所以二人时常来往。 话说今日上朝,王诜见了端王过来二人相互施礼后续谈,方知这端王昨日外出游玩酒醉,今日方才赶回,还未有时间洗漱。那王诜见端王鬓角蓬乱就告知了他,端王想要修理一下乱发却发现忘记了带篦子,于是王诜就借给了端王一个。 那端王理过鬓角后,拿起那篦子观看,见那篦子中间乃是绿竹所制,两侧用红玉镶嵌,周身刻着精美的蝴蝶花纹,雕工精湛、细巧玲珑。 端王不落手的看了一翻,不禁道:“好新颖精美的篦子。” 那王诜见了说道:“这是出自天下第一雕刻名匠金大坚之手。” 那端王听了忙说道:“哦?可是那号称玉臂将的金大坚?怪不得如此精细。” 王诜见他喜爱,复言道:“我重金请他做了两个,还有一个没有用过,朝散后我就派人给您送去,同做的还有一对羊脂玉碾成的镇纸狮子,以及一个玉龙笔架,都是做的细巧玲珑,样式绝妙。” 那端王笑道:“如此就却之不恭了。” 当晚王诜就将三样玉器放一个小金盒子盛了,用黄罗包袱包了,写了一封书信,准备派人送去给端王。王诜心想这府内亲随里高俅跟我时间较长,况且此人办事利落,就叫他去将礼物送给端王。 高俅领了均旨,怀中揣了书信,小心谨慎的的捧着盒子投端王府上,高俅见了门吏说明来意,门吏去不多时,转出一个院公。 那院公见了高俅问道:“你是哪个府里来的人?” 高俅施礼道:“小的是王都尉府上的亲随,特来送玉器给端王的。” 院公引高俅进到府内说道:“殿下正在庭心里和小黄门(内侍)们踢球,你自己去寻吧。” 高俅放眼望那王府环境,但见长长的穿心庭、宽广的大院子,层层耸立的高楼,到处是玉瓦红砖,顿觉眼花缭乱,哪里还找的着东南西北。 高俅急忙施礼道:“府内旷阔,还请劳烦院公带个路。” 那院公看着高俅彬彬有礼,寻思了一下点头说:“好吧,你随我来。” 那院公引着高俅前行,高俅见了王府这等气派,早觉得把那王都尉府比了下去,心想这些皇亲国戚可真是会享受,简直羡煞旁人。院公引高俅到了庭前,高俅正准备施礼相谢,却发现那院公没理会他扭头走了。 那端王此时在球场上,已经发现高俅站在边上,但却没有过来。高俅也不敢上前打搅,只站在旁边等待。高俅见那端王时,二十八九岁年纪,是个俊俏聪明的模样,头戴着软纱唐巾,身穿紫绣龙袍,腰里系着文武双穗带,脚下穿一双嵌金线飞凤靴,此时把那绣龙袍前襟拽紥起来,正在球场上闪转腾挪,高俅立在从人中看了许久。 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高俅没几下便看出这端王踢球的水平还真是不错,但是那几个小黄门可就差的远了,端王这队的几个人根本配合不好他,此时已经是节节败退。高俅不觉间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心想着我要是能上去也踢上两脚,也叫他们明白什么叫做踢球。 那端王此时已经瞧到这边高俅的神色,心想这小厮不知是什么地方的人,这副神情莫非是会踢球?说来也正是凑巧,就在端王这一分神之时,那皮球飞了过来,端王慢了半步接了不着,那球飞奔从人里而去。 那高俅见了皮球,一种本能的反应传遍全身,一者也因年轻气盛,二者多年不曾踢球早已经耐不住兴奋,高俅迅速放下手中玉器,从人群中闪出,奔着来球舒展腰身,嗖的一个鸳鸯拐将那皮球不偏不倚,分毫不差的踢回端王脚下。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高俅这一个动作立刻技惊四座。 那端见了大喜,急忙赶到高俅面前问道:“你是何人?也会踢球吗?” 高俅见了端王神色惊喜,急忙向前跪下,拿出书信道:“小人是王都尉的亲随,受都尉之命特来送玉器进献大王。” 那端王命下人将玉器收了,书信也不去看,心思全在高俅身上。 端王命高俅起身又再次问到:“你叫什么名字?会踢球吗?” 高俅躬身施礼道:“小人名叫高俅,也会胡乱踢的几脚。” 那端王听了大喜,忙说道:“好!看你刚才那一招就不同常人,你便和我做一队,也下场来踢上几脚。” 高俅听了这话别提多激动了,只是拜道:“小人是何等样人?哪敢与殿下同场踢球。” 端王劝到:“唉?我这是齐云社唤作天下圆,意为在球场上不分贵贱。踢上几脚又何妨?我今天定要你一起来踢。” 高俅听了欣喜,先叩头谢罪,收拾好衣装,活动身躯,也下到球场来。这高俅心想,得了这天大的机会,我这今后的命运就在这一场球上,方真是“一脚定乾坤”! 想到这里高俅使劲浑身解数,展尽平生所能,那皮球仿如黏在身上一般,无人能拦的下他,高俅闪转腾挪最终将球传给端王,几次都是如此,端王连连进球,最终反败为胜,那端王欢天喜地,哪里还肯放高俅再回去,急忙将高俅留在府内,安排宴席款待,与高俅兴高采烈的谈论起球技。 高俅见端王如此厚待,心想我这次是真真正正的时来运转了,要是能到这端王府里却还胜似在都尉府,都尉不过是拿我当个亲随使唤,但端王却是如此看中于我,说不定我还能有机会混个小官。 这段酒宴高俅哪里做的安稳,心想我这可是和当今的端王同坐一席,这是皇上的御弟。虽然满桌子的山珍海味,高俅却也没敢动筷,倒是端王时时叫高俅饮酒吃菜。 高俅见天色渐晚,心想王都尉那边还等着回信,就探言到:“殿下,我是时该回府内回禀了。” 端王哪里舍得里他离去,忙说道:“我多年不曾见得高手,你且留下与我多踢几日。” 高俅听到这里暗喜,回禀到:“小人迟迟不归,恐驸马怪罪。” 端王笑道:“此事好办,你就留在这里了,他要怪你时我去和他说。” 高俅心中大喜,急忙相谢,端王命给高俅安排住处歇息。 第二天这王都尉正疑惑这高俅怎么一去不返,忽有端王府的人来请他去赴宴。这王都尉来到端王府内,见端王邀他入席。 那端王笑着说道:“你送与我三样玉器甚为精美,今日特来设宴相谢,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事相求啊。” 那都尉听了说道:“但有何事都当依从。” 端王说道:“想不到你府内当真是藏龙卧虎,你昨天差来的高俅那真是踢的一脚好球,我欲索取此人做亲随,不知道意下如何啊?” 都尉笑道:“原来是为此事啊,这有何难,就命那高俅留在殿下身边侍候。” 那端王叫出高俅来一同饮酒,高俅拜谢了端王与王都尉,勉强入席坐下,这顿酒高俅方真是如坐针毡一般,吃也不对,喝也不对,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高俅心想我昨天和端王同席,今天又与王都尉同饮,我的天啊!能和这样的大人物同席,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我还是东京城里原来那圆社高二吗?我还是曾经被瞧不起的,跌配出境的破落户吗?酒宴散后,高俅回到自己的住处在房间里高兴的手舞足蹈。 话说自此这高俅就与端王寸步不离,过了几日,忽然有人来告知高俅他有亲眷来探望他,高俅心想这准是高坎和高廉,高俅出府看时却是高坎一人。 那高坎见是高俅,欢天喜地的说道:“二哥!你这如今成了王府里的人了!你这身衣服可真气派啊,你这天天都是吃香喝辣了吧?” 高俅听这一说很是高兴,但却发现没了高廉,于是问道:“四郎怎么没与你一同前来?莫不是今日做工太忙?” 高坎听了这话,低头说道:“我们做工那家克诈我们太甚,工时又长,工作又重,月来也赚不了几个钱,四郎受不得苦,前些日子已经辞别我去云游了,说是要继续钻研道法。” 高俅拿出十两银子来给高坎,说道:“你也自去做些小买卖吧,好过在那富家人里做工。” 高坎连忙称谢,又说道:“二哥,原来与你一起玩耍的那些兄弟听说你进了王府,要请你吃酒呢。” 高俅听了大怒:“什么兄弟?我当年落难之时他们哪个来帮过我?如今见我发迹了便来巴结,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势利之徒!” 高坎听了,说道:“那…二哥,我去回绝了他们?” 高俅气愤未消,却忽然转念一想,笑着说道:“等等…莫要回绝,好歹兄弟一场,你告诉他们明天全到醉仙楼来饮酒,我请客!” 高坎听了,欢天喜地的说道:“好嘞!二哥。” 高坎正待要走,高俅又急忙叫住他说道:“只是你不要来。” 高坎回过头疑惑着问道:“二哥!那醉仙楼的酒菜可好了,我还没去过,你怎么唯独不让我去啊?” 高俅笑道:“不差这一次,过几日我单独邀请你去。” 高坎听了这话才又嬉笑起来。 话说这第二天,当年那些跟着高俅一起四处闲混的破落户们都云集到醉仙楼,还有那些曾经的乡里乡亲都想巴结高俅,也就都来这里等候,众人将整个顶楼包了下来,你争我夺的要做东。 众人正在欢喜之际,只见高俅绷着脸从楼下走了上来,众人全都满脸堆笑的抢着上前施礼。 只见高俅怒目而视,恶狠狠的说道:“我告诉你们!这里再没什么圆社高二,你们再来相扰,打断你们的狗腿!” 众人被他这么一说,不知如何作答,全都面面相觑。高俅转过身去下楼,就在高俅下楼之际,忽然冲上来一群手持棍棒的壮汉,对着顶楼这些人就是一顿乱棍,直打的众人鸡飞狗跳,哭爹喊娘。 高俅来到楼下听得楼上惨叫,冷笑道:“我如今是端王身边的亲随,就是那县衙的老爷也要敬我三分,你们他娘的都是群什么东西?也配和我吃酒?呸!打死你们这群狗东西,让你们当年瞧不起我!今天我可算是出了这口恶气。” 话说这些打人的壮汉都是高俅带来的王府护卫,他们都知道端王视高俅为心腹,几乎是形影不离,哪个不听高俅使唤。一阵乱棍过后,直打的众人东倒西歪,满地打滚,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 护卫们离去许久后,众人才呻吟着挣扎起来,哭着骂着高二不是东西。然而骂归骂,如今高俅这等身份,哪个还敢再去招惹他?一不小心落个没命的下场也说不定。但是众人中有几个泼皮却是气不过,心想我惹不起你高二,还惹不起你高三吗?几个人商议定了,这高三没有来赴宴定时与那高二串通一气,今天晚上就寻到他住处将他痛打一顿。 话说这高坎全然不知自己有此一劫,晚上用高俅给的银子喝了个大醉,大摇大摆的向住处走去。绕过小路之时,嗖嗖闪出几个黑影,说时迟那时快,几块砖头早着了脑袋,高坎吃疼大喊一声用手去捂,只觉黏糊糊的鲜血沾满双手。 高坎哭喊道:“血啊!救人啊!娘啊!” 只见几个黑影转到身前,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打的高坎抱头鼠窜,却发现小路两边都被人堵上了,旁边转过两人将他放倒,又是一顿暴打。 高坎见众人对自己下了黑手,急忙喊道:“我兄弟是高廉!你们哪个敢打我,我去告诉了他,定叫你们没好果子吃!” 那边众人听了这话下手更狠,其中一个道:“我去你娘的!高四那厮早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你少拿这来糊弄我等。” 旁边又一个骂道:“我们见你这厮一次便打你一次,谁让你他娘的是高俅兄弟!打你便是打高俅!” 话说这高坎吃了这顿打后昏死过去,直到第二天打更的更夫见了,才将他送回住处,这一伤半年都无法做工,多亏这高俅给的银子还有,勉强的维持着。 再说这高俅自从打完了这些破落户后回到王府,又过了些时日,忽然宫里慌忙来人请端王进宫,高俅在府内不知道发生何事,四处打听。不久端王府上下就传过消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来当今皇帝宋哲赵煦晏驾,因他没有子嗣。文武百官商议后,决定册立这端王赵佶为天子,立帝号为“徽宗”。 这高俅听了这般消息顿时吃了一惊,吸了口长气暗自心想,未曾想这端王竟成了当今圣上!我被端王视为心腹,岂不就是被皇上视为心腹?我和这普天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竟然如此交厚,我高俅如今却也是站在无数人的头顶了! 话说这宋徽宗登基之后,每日见朝内都是群生面孔,哪里如高俅这般亲近,下朝了就急忙去与高俅踢球玩耍。时间久了宋徽宗越发觉得高俅亲切,心想我干脆将他提拔成官员岂不更好?但这宋朝提拔官员却有一套制度,并不能完全由着皇帝性子而来,七品县官要有进士出身,而高俅没有功名,文官这条路是很不容易走通了,所以宋徽宗干脆让他走武官之路,武官对出身要求不是很严格,只要有功名就行,伸缩性是较大的,到时候再凭皇上的一句话就好办多了。 想到这里,没过几日宋徽宗便唤高俅来说道:“自从你陪伴在朕的身边,多负辛劳,令我开心不少,朕有心要抬举你,先教枢密院与你入名,暂做随驾迁转的人,等你今后立了攻便迁升你。” 那高俅听了这番话连忙叩拜谢恩。 高俅心想自己终于算是当上官了,暗暗感叹:“高俅啊高俅!你飞黄腾达的时候终于算到了!” 第四章 中武举杨志征西夏 做监军高俅纵军士 话说这高俅自从在枢密院入名之后,自有那些善会巴结的官员前来拜访,高俅“饱经风霜”,又看惯了人情冷暖和他人眼色,自然对这势力之间的依附看的透彻,也就善于将这人际关系处理的“八面玲珑”。 宋哲宗崇宁三年(公元1104年)十月,这一转眼的时间,高俅身居官场已经四年,此时的他已然褪去了昔日那圆社高二的影子,俨然摆出了一幅朝廷要员的姿态。那皇帝赵佶每每有事都愿意与高俅商议,从国家内政到边疆战事无一不谈,每到这时那高俅不分利弊,只是顺着赵佶的意思去说,然后再添油加醋的一番“理想化”的吹捧,每每让赵佶“豁然开朗”。 话说一日皇帝赵佶因西北边境的西夏战事而烦恼。上朝之时大臣们各有说辞,赵佶决断不下,退朝之后赵佶便叫人去唤高俅。此时高俅正因那小王都太尉王诜去世而吊丧,刚刚回来就听闻皇帝召见,更以后后便急忙赶去。高俅到后赵佶急忙叫高俅来看西北的战事图。 赵佶对高俅说道:“西夏人反复无常,犯我边境,杀我子民,听闻最近吐蕃残党又去投奔,不知要有何作为,好生令人头疼。” 高俅劝到:“陛下至圣至明,西夏、吐蕃岂是我堂堂大宋的敌手?就算勾结又能怎的?我听闻童贯、王厚、高永年诸位大人在西北前线连连报捷,陛下何需担忧。” 赵佶听后稍觉宽慰,对高俅说道:“爱卿啊,你跟随在我身边已有数年,不曾提拔,你又是我的心腹之人,我欲命你为监军,前往西夏协助高永年的副将刘仲武,同时带去财帛赏赐犒劳三军,再帮朕视察军情。” 这…高俅听了这话顿时心里一颤,我哪里懂得打仗啊?西夏那可是前线,把我弄到那边保不齐有性命之忧,这可怎生是好?帝命又不可违。 高俅想到这里只得装出一副慨然的模样,说道:“谢陛下,臣定不辱使命!必要扬我大宋国威!” 赵佶听了畅然大笑:“我有高爱卿,真乃幸事也。此次叫你前去也是因为你资历尚浅,如今正好可立战功,如此朕也好再提拔于你。” 高俅一听这话,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早该想到,这趟差事虽然凶险,却也是圣上给我的机会,身为武官怕也只有这种机会才是高升的捷径。高俅想到这里连连谢恩。 话说这皇帝赵佶命高俅于禁军(国防军)之中挑选强健作为本部。但这禁军中人多知道这高俅原是东京城里一个踢球的破落户,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军汉又多是粗鲁之人,不比那些那些官员般“口风严”,传到最后哪个还不暗地里鄙视高俅。这高俅也略晓此事,见了那些军汉便好生不自在,总觉得他们在偷笑自己。 话说高俅正为此事心烦之时,忽然有人来报,说有高俅的旧相识探望。高俅心想不知道是什么人来寻我,当初那些破落户和旧相识都被我一顿乱棍打走了,莫不是多年不曾相见的高坎、高廉?就在疑惑之时只见下人引来一个黑胖男子,此人三十三四年纪,六尺以上身材,生的圆头环眼,颧骨高耸。 这人见了高俅便拜:“真是想煞我了!二哥一向可好?” 高俅见他这么称呼,仔细一打量顿时想了起来,这人名叫李伯暄,乃是当年自己投靠在柳大郎时认识的一个人,此人当时在柳大郎处帮闲,常常称自己足智多谋,多爱给那些闲汉、泼皮出些主意,因此自称为“小诸葛”,其实此人多在那些蠢笨之人面前吹嘘智慧,也只受他们的抬举,实则是个夸大其词,全无一谋之徒,别人见他出的都是些馊主意、坏点子,故而另给他一个绰号,唤作“赛蠢猪”。 然而高俅与他接触并不深,误以为他广有智谋,又见他算是熟人,因此欢喜,就留他在自己身前听用。他又举荐了三人,一个也与高俅相识,唤作牛邦曦,乃是庖人(厨子)出身,三十四五年纪,生的身高八尺,膀大腰圆,一对横短浓眉下生双环眼,此人擅会拳脚,用柄狼牙棒,因他脾气倔犟固执,不肯认错,故而大家都唤他做“牛头王”。另外两个是一对兄弟,一个唤作党世英,四十多岁年纪,身高八尺上下,面皮白净,口方眼大。一个唤作党世雄,二十八九年级,七尺五六身材,形容矫健,面目清秀,二人皆自称有万夫不当之勇。 这三人都随李伯暄来东京做买卖,听闻高俅发迹,想方设法来投。高俅此时身边也正没有个亲近之人相商,见李伯暄举荐三人,就将他们留作亲随。当日高俅准备酒宴与他们,说起禁军多对自己有非议,怕到了前线不好管治,军士若不出力,轻则辜负圣意,重则有性命之忧。 那李伯暄带着五分醉意笑道:“大人何必担忧?若是那等泼厮不堪用时,何不招募自己的亲兵?” 高俅听了大喜,心想我自己招募的兵勇定不知我从前底细,如此甚好。 党世雄又补充道:“大人还可以只带近期新招募的禁军去前线,那些人也必定不会说大人的长短。另可将募兵告示托心腹之人先行发往河东(今山西)、关西(今陕西、甘肃一带),待我等大军到日,军队也将集结完毕。” 高俅听了大喜,连忙举酒相敬众人,大笑说道:“果真是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啊,这下我无忧矣!今后还劳烦各位英雄多多相助我高俅,功成之时定为各位加官进爵。” 众人欢喜称谢,当天大醉而退。第二天高俅派牛邦曦带着檄文快马先去募兵。之所以派他前去,一者因高俅曾与他相识,二者高俅知道此人虽然无谋,但却办事认真,所以他去最合适。高俅又命李伯暄带着自己的令牌去禁军中挑选新兵。 正在此时那党世雄兴奋异常的跑来,说道:“大人,今天有武举笔试,武状元就出在今天,听说大人善会相扑,喜好武艺,何不一同前去观赏?” 党世英也随后走进门来说道:“听说这获得武状元的多是武艺高强之辈,不知道能否在我面前撑上三招,我也想去看看有何稀罕的。” 高俅这两天一直忙于准备出征,又见这党世雄欢天喜地的模样,也被他所感染。心想我在东京多年,却未曾去看过武举,不如今日就去看个热闹!想到这里,高俅叫上两个使唤下人跟着自己和党世英、党世雄两人一同前往。 高俅等人来到校场后,但见是人山人海,喊声震天,战鼓齐鸣,劣马嘶咆,端的是令人振奋异常,高俅见是这等热闹心中大喜。有那些朝廷官员见是高俅“大驾光临”,急忙请高俅入上席而坐,党世英和党世雄立于高俅身后,下人在旁边伺候茶点。 高俅入座,见监考官不是别人,乃是当今圣上赵佶之兄,陈王赵佖。高俅心想这可真是稀罕,这赵佖是个有斜视眼疾的人,前番哲宗皇帝驾崩时无子,他身为神宗第九子,大家本要立他为帝的,就是因为眼疾所以才立了第十一子的当今圣上为帝。他怎么也能来监考武举?那眼神能挑出什么好的来?不过高俅心想他在这里,我可得主动去拜会。 高俅走过前去施礼,只见那陈王赵佖双眼正视高俅,说道:“没想到高监军也这般喜好武艺。” 高俅吃了一惊,心想这赵佖眼睛是怎么好的?我去年见他时还是斜视呢。 赵佖看出高俅心思,笑着说道:“我生来喜好武艺,只是从前多有不便,近来得神医安道全医治,这多年的眼疾竟然好了,如今前来监考也算了却了我一桩心愿。 高俅急忙恭喜陈王,但心里却在想,你这多亏是晚好了几年,要是再早几年的话,我高俅哪还有平步青云的机会。 赵佖向高俅介绍他身边的另一位官员,乃是他多年好友宣伏,现为朝中武将。高俅正与宣伏相互施礼完毕,只见那宣伏身边忽然窜出一个高大的黑影,一下就坐在了他的旁边,把高俅吓了一跳。高俅定睛看那人时,却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然而这人随为少年,却生的身形彪悍,身高八尺有余。高俅再看这少年模样时顿时吃了一惊,但见此人生的面如锅底,怪眼暴突,鼻孔朝天,神色凶顽。 宣伏见这少年坐在自己身边,慌忙呵斥:“你这畜生好生不知天高地厚,陈王及众大人在此,你怎敢同坐?还不快与我起身!” 那少年一歪嘴,豪不在乎的慢悠悠站起身来,说道:“没来由,什么天高地厚,天也要人分几等吗?” 宣伏怒视他让他闭嘴,那少年也不去看宣伏,背着手站到了他身后。高俅见这少年样貌凶顽,举止全无礼仪,忙问这是什么人。 那宣伏笑着说道:“监军休怪,此乃劣子宣赞,还望饶他年少无知。” 高俅听后不由笑了出来,心想这宣伏倒算是相貌堂堂,怎生生出这般模样的儿子?活脱脱的三分像人七分像鬼。那宣伏见高俅发笑急忙让宣赞来拜见高俅。 那宣赞听了是高俅,走过来上下打量,施个礼说道:“原来是会踢球的高大人!” 那高俅一听这话顿时变了脸色,身后党世英、党世雄立刻冲了过来,大声呵斥宣赞道:“你这厮说的什么?” 宣伏急忙劝道:“监军见谅,小子无知,触犯监军,我这里陪罪了。” 那宣赞毫无惧色,对着党家兄弟冷笑道:“你两个撮鸟莫非聋的?你两个一起来并,我也不怕,来来来!且来大战三百回合。” 宣赞话音刚落,那宣伏从旁边当的一脚将宣赞踹倒,大骂道:“畜生闭嘴!” 此一举引来众人围观,那陈王笑道:“一个小儿,有口无心罢了。” 高俅见状急忙叫党家兄弟退下,那党家兄弟怒目宣赞,宣赞毫不在意,拍拍身上的土站起身来。 宣伏对陈王小声说道:“真不该带这劣子前来,这厮说话全无遮拦,给殿下添麻烦了。” 陈王说道:“无事,我还就喜欢宣赞这个脾气,难得一颗赤子之心。” 宣伏笑道:“见笑、见笑。” 陈王又问道:“宣赞一身的好武艺,你何不让他也参加武举?” 宣伏叹道:“此子一勇之夫,若谈及兵书战策时,他却如何通得过?” 几人又续说些闲话后,此时比武场上已是如火如荼,各个施展武艺,摩拳擦掌。众人当中有一人最为出众,众人早已看在眼里,只见这人二十初头年纪,七尺五六的身材,生的虎体狼腰,面相刚强,只是左脸上有好大一块青记,这后生似乎很是在意脸上的青记,总是将带有宽大帽檐点范阳毡笠(毛制四边宽檐帽)压的低低的,此人祖籍并州太原(今山西太原)人士,自幼在东京长大,唤作杨志。 话说这时正是比试弓箭,杨志见多有射中靶心者,自己若也只射中哪里显得出手段,急叫人将靶移到百步之外。众人看时,那杨志施展气力拉满弓弦,嗖的一箭射中靶心,登时满堂喝彩,众皆赞叹不已。 只听众人之中一人厉声道:“射中死靶,何足道哉?看我遥空射箭!” 众人看时,但见这人二十一二年纪,穿一领绣金黑锦袍,生的身长八尺,圆臂蜂腰,剑眉斜飞,威风凛凛,此人乃东京人士,唤作韩滔。 韩滔说罢,遥空待那看了多时的飞雕飞下,只见弓开满月,箭似流星,只一箭将那飞雕射落,众皆失色。 杨志看时说道:“你且射得那雕,哪个能射的中我?你与我来比试!” 韩滔听罢拽起弓弦就要射向杨志,旁边急忙劝住,说到只要胜出不愁二人没机会比试。 果不其然,经过比斗,最终只剩下杨志与韩滔两人。此番比试马战,二人各穿衣甲,乘上战马,杨志手持铁枪,韩滔横过枣木槊。只听一声号令,校场鼓声震天,二人挥舞兵器,发喊冲来,两马相交,二人各施展平生所学,定要争夺状元,两个奋勇厮杀近三十合,韩滔渐渐招架不住,杨志卖个破绽,韩滔急忙戳去,杨志趁势一闪反让韩滔露出空当,只一枪将韩滔刺下马去,所幸比武使用乃是无锋钝刃,所以韩滔无碍。杨志获胜博得满堂喝彩,杨志欢天喜地答谢众人鼓励,众人因见杨志武艺高强,强似猛兽,因此给他起个绰号,唤作“青面兽”。陈王赵佖亲自认证其为武状元。 此时宣赞看着杨志感叹道:“这枪法…杨家将?这青脸汉子武艺不俗!不俗。” 那边党世英听了,故作高深的不屑道:“有甚稀罕?此人非我敌手。” 党世雄劝到:“哥哥莫要如此小视,这杨志武艺非同小可。” 宣赞冷笑:“没见识的村野匹夫,连威震天下的杨家枪法都不识得,也敢胡乱夸口。” 话说众人散去后,有那执掌分掉的官员等待杨志送礼,杨志生性正直不懂官场这套,那官员等了许久见杨志也没“表示”,只将他打发到禁军中当个普通官兵,说等立功再行迁升。其实正常的话,武状元本可以到地方或边疆担任个统兵的。 杨志见是如此分配,心中感叹:“想不到即便考取了功名,也不过如此,朝廷啊,朝廷,你真是不开眼。” 此时的韩滔得了榜眼,却无心留在禁军只当个官军,他离开校场时回望着说道:“此次中不了武举全因遇到这等高手,无妨,下次我定要中得!” 再说这高俅回到府后,正心里合计要用这杨志,一听对杨志是如此的安排,不禁心中大喜,心想我在危难之时拉他一把,他定会为我效力。高俅叫人去请杨志,向其说明自己的来意。杨志对高俅也说明了自己的出身,原来他是三代将门之后,抗辽名将武候杨令公的子孙、杨三郎,杨勋的后人,杨志父的亲杨再礼正是杨正心的叔伯哥哥。 看官听说,武候杨令公为何人?杨令公名为杨业,随读书不多,但却忠烈武勇,甚有智谋,其人骁勇善骑射,世称“无敌”。宋太宗赵光义太平兴国五年(公元980年)三月,杨业仗一口“九环金锋刀”,在雁门关横扫辽军,威震北国,辽人但见杨业旗号,即刻逃遁,逼得辽主止息兵戈。宋太宗赵光义雍熙三年(公元986年),宋太宗决定北伐辽国,收复燕云十六州。杨业为副主将,主将潘美、刺史王侁、护军刘文裕不听杨业良言,贪功求名,致使战败。杨业被困天狼山盼救兵不到,率军奋力突围,亲杀上百敌人,己方士兵死伤殆尽,杨业浑身受伤十多处,战马负伤倒地,力竭被擒。杨业不降,悲愤长叹:“圣上待我很甚厚,我生平夙愿收复燕云、守卫边疆,不想今反被奸臣所累,致使兵败,今唯死而已!”因此绝食三天而亡。杨三郎,杨勋乃是杨业的第三子,后于征辽的幽州战役时战死于金沙滩。 话说高俅劝杨志到:“状元不必担忧,那等贪官污吏屈煞了英雄,着实可恨,我当于圣上面前保奏英雄。不知道英雄可愿与我前往西夏战场?在那边但要立功也可光宗耀祖!” 杨志急忙称谢,说道:“我高俅别无他求,只望一刀一枪在边疆上博一个封妻荫子,也算不辱没了祖宗。” 高俅就命杨志为军校跟随出征,同时封李伯暄为参谋,牛邦曦为护卫,党家兄弟都为军校。那党世英见请了杨志,虽表面上以礼相待,但多不以为然,常有挑衅之意,杨志因碍于前程,只装作不知。 一切准备完毕后,高俅催动大军出征,那宋徽宗亲自相送,文武官员多有善于巴结者也都来饯行,高俅顿觉威风凛凛,俨然已经成了一位威武的将军。饮过饯行酒后高俅攀鞍上马,望前线进发。 话说此时的西夏崇宗皇帝李乾顺,听了亲弟,晋王李察哥的计策,乃是采用“围魏救赵”,趁宋军兵力集中于宋夏边境的东线战场时,到没人注意的西线开辟第二战场,攻打河湟地区(今黄河上游、湟水流域、大通河流域)的宋军,从而解除战况的危急,避免宋军巩固河湟地区后,从西线出兵与东边的宋军主力形成包夹西夏之势。 李乾顺听了此计犹豫不决,对察哥说道:“我大夏兵力东实西虚,西线兵力如今抵御宋军尚且困难,宋朝人口又远远多于我国,分为两线我们是耗不过他们的,似此又如何能做到两线兼顾呢?” 李察哥听后胸有成竹的笑道:“陛下毋忧,听臣一番话后定然茅塞顿开。我计可行原因有三,其一:正因我大夏兵少,所以宋朝绝难料想我等会于西线发动奇袭,此正乃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定杀宋军个措手不及;其二:虽然西线河湟地区尚有王厚、高永年等辈驻守,但精锐却已随童贯调往东线战场;其三:正乃天赐良机,吐蕃小王子溪赊罗撒因被宋朝亡国,现今正投奔而来,打算借结盟复国。虽然他在吐蕃诸部中最有影响力的宗喀国已经灭亡,但在大多羌人心中他仍然是一呼百应的人物。我大夏对吐蕃诸部的拉拢也很成功,这样就可以解决兵力不足道问题。” 李乾顺听罢大喜,急命李察哥为主将集结兵力,准备带领溪赊罗撒及吐蕃大酋多罗巴往河湟地区进发,决心打通西线战场,渡过湟水反攻宋军。 李察哥领命后一边集结军队,准备兵器、马匹及粮草等军用物资,一面命使者暗中去结连诸羌,羌人一听吐蕃王子溪赊罗撒回来复国了,当即连连响应,或明或暗集结兵力等候。 再说这高俅一军向西夏战场行军,那高俅军纪不严,不懂治军,只是纵容军士沿路抢劫百姓,致使所过州府的百姓尽皆受害。高俅暗想,我也有今日这等“要人生死”的本事,我落难之时哪个肯去救我?今日你们这些百姓也休指望我去救你! 话说这一日正路过一处村庄,军队在此驻军歇息。有几名军卒又去村里寻觅酒食,那些村野百姓哪里有什么好酒,几个军士寻了半天只得了些村酒,这些军卒寻了家宽敞干净的人家摆上酒来,将几个百姓家养的鸡抓来杀掉,全都炖了来下酒,那些百姓哪个敢说不字,只得暗自叫苦。 几杯酒下肚,其中一个中年军卒见这家主人的妻子貌美,笑着说道:“你那婆娘过来敬老爷们吃酒!” 那女子听了吓到魂不附体,只得往丈夫身后躲藏,那主人也不知所措。 中年军卒见了,发怒道:“你们这等下做东西!老爷们要去前线拼死拼活保全你们一家性命,叫你陪老爷们吃些酒你却这般扭捏,休在我面前装出一副三贞九烈的模样!” 说罢那军卒上前一把拉住那女子的手就往桌边拽,他丈夫急忙上前阻拦,桌边起身两个军卒,向前将那主人放倒,一顿拳打脚踢,直打的那人昏死过去。门口看见的村民也有几个年轻气盛的,都要进来与军卒相斗,只见其中一个身材魁副的军卒将腰刀往桌上一拍,怒视那几个要来帮忙的,那几个见他有兵刃,都怕伤了性命,都各自走了。 中年军卒一把抱那女子入怀,就于桌边强灌她酒,那女子哪里肯从,弄的酒湿衣襟,几个军卒都发出淫笑。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军卒从门外走进来,众人看时此人生的彪型八尺,面目丑恶,是个少年人。中年军卒见他身着自己军队的服饰就请他同坐,几个军卒都来打招呼,劝他吃酒,少年军卒就坐在了背身是门口的位置。 魁梧军汉说道:“兄弟无需拘谨,看你年纪就知道是初闯世,这当兵的门道以后可多要和我们学着点。” 那少年也没回他的话,眼睛只不停的看着几个人和屋内的情况,最后目光落在了那女子身上,此时那女子见反抗不过军卒,只得由他抱着,双眼不停的在流泪。 那中年军卒见这少年不停看这女子,咧着嘴笑道:“你小子从没亲近过女人吧?来!今天就让你也抱上一抱。” 说罢就将那女子推给这少年,那女子不知所措只是哭泣。就在此时那少年一把拉过女子,将他顺势甩到门口,随后手起一拳当头打翻中年军卒,旁边魁梧军卒待要拿刀,早被这少年手疾眼快一手按刀于桌上,一手顺手提起酒碗照他天灵就是一下,随后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其他几个军卒见事不对头刚要起身,却被这少年先一步掀翻桌子将他几人带倒,少年又趁势抄起坐下的木椅,提起来痛打那几名军卒,直打的几人抱头鼠窜,却因这少年堵住门口无路可逃。 那中年军卒抱着脑袋在地上求饶:“好汉你别打了!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其他几人也连连求饶。 那少年对着几人说道:“你们几条老狗,再来侵扰百姓,将你们全都炖了下酒!” 少年让开门口,几个军卒脚底抹油,飞也似的逃命。这少年走出门外见那女子口中恩人叩拜自己,连忙搀扶起来。少年笑了一下,却把那女子吓了一跳。 少年摇头道:“你们这些女人怎么都只看人外表,难道我长得丑陋就一定是恶人吗?” 那女子也听不懂少年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的称谢,少年与她道别后,大摇大摆的晃出村去,向军营走去。 第四章 中武举杨志征西夏 做监军高俅纵军兵 话说这高俅自从在枢密院入名之后,自有那些善会巴结的官员前来拜访,高俅“饱经风霜”,又看惯了人情冷暖和他人眼色,自然对这势力之间的依附看的透彻,也就善于将这人际关系处理的“八面玲珑”。 宋徽宗崇宁三年(公元1104年)十月,这一转眼的时间,高俅身居官场已经四年,此时的他已然褪去了昔日那圆社高二的影子,俨然摆出了一幅朝廷要员的姿态。那皇帝赵佶每每有事都愿意与高俅商议,从国家内政到边疆战事无一不谈,每到这时那高俅不分利弊,只是顺着赵佶的意思去说,然后再添油加醋的一番“理想化”的吹捧,每每让赵佶“豁然开朗”。 话说一日皇帝赵佶因西北边境的西夏战事而烦恼。上朝之时大臣们各有说辞,赵佶决断不下,退朝之后赵佶便叫人去唤高俅。此时高俅正因那小王都太尉王诜去世而吊丧,刚刚回来就听闻皇帝召见,更衣后便急忙赶去。高俅到后赵佶急忙叫高俅来看西北的战事图。 赵佶对高俅说道:“西夏人反复无常,犯我边境,杀我子民,听闻最近吐蕃残党又去投奔,不知要有何作为,好生令人头疼。” 高俅劝到:“陛下至圣至明,西夏、吐蕃岂是我堂堂大宋的敌手?就算勾结又能怎的?我听闻童贯、王厚、高永年诸位大人在西北前线连连报捷,陛下何需担忧。” 赵佶听后稍觉宽慰,对高俅说道:“爱卿啊,你跟随在我身边已有数年,不曾提拔,你又是我的心腹之人,我欲命你为监军,前往西夏协助高永年的副将刘仲武,同时带去财帛赏赐犒劳三军,再帮朕视察军情。” 这…高俅听了这话顿时心里一颤,我哪里懂得打仗啊?西夏那可是前线,把我弄到那边保不齐有性命之忧,这可怎生是好?帝命又不可违。 高俅想到这里只得装出一副慨然的模样,说道:“谢陛下,臣定不辱使命!必要扬我大宋国威!” 赵佶听了畅然大笑:“我有高爱卿,真乃幸事也。此次叫你前去也是因为你资历尚浅,如今正好可立战功,如此朕也好再提拔于你。” 高俅一听这话,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早该想到,这趟差事虽然凶险,却也是圣上给我的机会,身为武官怕也只有这种机会才是高升的捷径。高俅想到这里连连谢恩。 话说这皇帝赵佶命高俅于禁军(国防军)之中挑选强健作为本部。但这禁军中人多知道这高俅原是东京城里一个踢球的破落户,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军汉又多是粗鲁之人,不比那些那些官员般“口风严”,传到最后哪个还不暗地里鄙视高俅。这高俅也略晓此事,见了那些军汉便好生不自在,总觉得他们在偷笑自己。 话说高俅正为此事心烦之时,忽然有人来报,说有高俅的旧相识探望。高俅心想不知道是什么人来寻我,当初那些破落户和旧相识都被我一顿乱棍打走了,莫不是多年不曾相见的高坎、高廉?就在疑惑之时只见下人引来一个黑胖男子,此人三十三四年纪,六尺以上身材,生的圆头环眼,颧骨高耸。 这人见了高俅便拜:“真是想煞我了!二哥一向可好?” 高俅见他这么称呼,仔细一打量顿时想了起来,这人名叫李伯暄,乃是当年自己投靠在柳大郎时认识的一个人,此人当时在柳大郎处帮闲,常常称自己足智多谋,多爱给那些闲汉、泼皮出些主意,因此自称为“小诸葛”,其实此人多在那些蠢笨之人面前吹嘘智慧,也只受他们的抬举,实则是个夸大其词,全无一谋之徒,别人见他出的都是些馊主意、坏点子,故而另给他一个绰号,唤作“赛蠢猪”。 然而高俅与他接触并不深,误以为他广有智谋,又见他算是熟人,因此欢喜,就留他在自己身前听用。他又举荐了三人,一个也与高俅相识,唤作牛邦曦,乃是庖人(厨子)出身,三十四五年纪,生的身高八尺,膀大腰圆,一对横短浓眉下生双环眼,此人擅会拳脚,用柄狼牙棒,因他脾气倔犟固执,不肯认错,故而大家都唤他做“牛头王”。另外两个是一对兄弟,一个唤作党世英,四十多岁年纪,身高八尺上下,面皮白净,口方眼大。一个唤作党世雄,二十八九年级,七尺五六身材,形容矫健,面目清秀,二人皆自称有万夫不当之勇。 这三人都随李伯暄来东京做买卖,听闻高俅发迹,想方设法来投。高俅此时身边也正没有个亲近之人相商,见李伯暄举荐三人,就将他们留作亲随。当日高俅准备酒宴与他们,说起禁军多对自己有非议,怕到了前线不好管治,军士若不出力,轻则辜负圣意,重则有性命之忧。 那李伯暄带着五分醉意笑道:“大人何必担忧?若是那等泼厮不堪用时,何不招募自己的亲兵?” 高俅听了大喜,心想我自己招募的兵勇定不知我从前底细,如此甚好。 党世雄又补充道:“大人还可以只带近期新招募的禁军去前线,那些人也必定不会说大人的长短。另可将募兵告示托心腹之人先行发往河东(今山西)、关西(今陕西、甘肃一带),待我等大军到日,军队也将集结完毕。” 高俅听了大喜,连忙举酒相敬众人,大笑说道:“果真是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啊,这下我无忧矣!今后还劳烦各位英雄多多相助我高俅,功成之时定为各位加官进爵。” 众人欢喜称谢,当天大醉而退。第二天高俅派牛邦曦带着檄文快马先去募兵。之所以派他前去,一者因高俅曾与他相识,二者高俅知道此人虽然无谋,但却办事认真,所以他去最合适。高俅又命李伯暄带着自己的令牌去禁军中挑选新兵。 正在此时那党世雄兴奋异常的跑来,说道:“大人,今天有武举笔试,武状元就出在今天,听说大人善会相扑,喜好武艺,何不一同前去观赏?” 党世英也随后走进门来说道:“听说这获得武状元的多是武艺高强之辈,不知道能否在我面前撑上三招,我也想去看看有何稀罕的。” 高俅这两天一直忙于准备出征,又见这党世雄欢天喜地的模样,也被他所感染。心想我在东京多年,却未曾去看过武举,不如今日就去看个热闹!想到这里,高俅叫上两个使唤下人跟着自己和党世英、党世雄两人一同前往。 高俅等人来到校场后,但见是人山人海,喊声震天,战鼓齐鸣,劣马嘶咆,端的是令人振奋异常,高俅见是这等热闹心中大喜。有那些朝廷官员见是高俅“大驾光临”,急忙请高俅入上席而坐,党世英和党世雄立于高俅身后,下人在旁边伺候茶点。 高俅入座,见监考官不是别人,乃是当今圣上赵佶之兄,陈王赵佖。高俅心想这可真是稀罕,这赵佖是个有斜视眼疾的人,前番哲宗皇帝驾崩时无子,他身为神宗第九子,大家本要立他为帝的,就是因为眼疾所以才立了第十一子的当今圣上为帝。他怎么也能来监考武举?那眼神能挑出什么好的来?不过高俅心想他在这里,我可得主动去拜会。 高俅走过前去施礼,只见那陈王赵佖双眼正视高俅,说道:“没想到高监军也这般喜好武艺。” 高俅吃了一惊,心想这赵佖眼睛是怎么好的?我去年见他时还是斜视呢。 赵佖看出高俅心思,笑着说道:“我生来喜好武艺,只是从前多有不便,近来得神医安道全医治,这多年的眼疾竟然好了,如今前来监考也算了却了我一桩心愿。 高俅急忙恭喜陈王,但心里却在想,你这多亏是晚好了几年,要是再早几年的话,我高俅哪还有平步青云的机会。 赵佖向高俅介绍他身边的另一位官员,乃是他多年好友宣伏,现为朝中武将。高俅正与宣伏相互施礼完毕,只见那宣伏身边忽然窜出一个高大的黑影,一下就坐在了他的旁边,把高俅吓了一跳。高俅定睛看那人时,却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然而这人随为少年,却生的身形彪悍,身高八尺有余。高俅再望这少年模样时,顿时吃了一惊,但见他面如锅底,怪眼暴突,鼻孔朝天,神色凶顽。 宣伏见这少年坐在自己身边,慌忙呵斥:“你这畜生好生不知天高地厚,陈王及众大人在此,你怎敢同坐?还不快与我起身!” 那少年一歪嘴,豪不在乎的慢悠悠站起身来,说道:“没来由,什么天高地厚,天也要人分几等吗?” 宣伏怒视他让他闭嘴,那少年也不去看宣伏,背着手站到了他身后。高俅见这少年样貌凶顽,举止全无礼仪,忙问这是什么人。 那宣伏笑着说道:“监军休怪,此乃劣子宣赞,还望饶他年少无知。” 高俅听后不由笑了出来,心想这宣伏倒算是相貌堂堂,怎生生出这般模样的儿子?活脱脱的三分像人七分像鬼。那宣伏见高俅发笑急忙让宣赞来拜见高俅。 那宣赞听了是高俅,走过来上下打量,施个礼说道:“原来是会踢球的高大人!” 那高俅一听这话顿时变了脸色,身后党世英、党世雄立刻冲了过来,大声呵斥宣赞道:“你这厮说的什么?” 宣伏急忙劝道:“监军见谅,小子无知,触犯监军,我这里陪罪了。” 那宣赞毫无惧色,对着党家兄弟冷笑道:“你两个撮鸟莫非聋的?你两个一起来并,我也不怕,来来来!且来大战三百回合。” 宣赞话音刚落,那宣伏从旁边当的一脚将宣赞踹倒,大骂道:“畜生闭嘴!” 此一举引来众人围观,那陈王笑道:“一个小儿,有口无心罢了。” 高俅见状急忙叫党家兄弟退下,那党家兄弟怒视宣赞,宣赞毫不在意,拍拍身上的土站起身来。 宣伏对陈王小声说道:“真不该带这劣子前来,这厮说话全无遮拦,给殿下添麻烦了。” 陈王说道:“无事,我还就喜欢宣赞这个脾气,难得一颗赤子之心。” 宣伏笑道:“见笑、见笑。” 陈王又问道:“宣赞一身的好武艺,你何不让他也参加武举?” 宣伏叹道:“此子一勇之夫,若谈及兵书战策时,他却如何通得过?” 几人又续说些闲话后,此时比武场上已是如火如荼,各个施展武艺,摩拳擦掌。众人当中有一人最为出众,众人早已看在眼里,只见这人二十初头年纪,七尺五六的身材,生的虎体狼腰,面相刚强,只是左脸上有好大一块青记,这后生似乎很是在意脸上的青记,总是将带有宽大帽檐的范阳毡笠(毛制四边宽檐帽)压的低低的,此人祖籍并州太原(今山西太原)人士,自幼在东京长大,唤作杨志。 话说这时正是比试弓箭,杨志见多有射中靶心者,心想如果自己也只是射中靶心,哪里显得出手段,急叫人将靶移到百步之外。众人看时,那杨志施展气力拉满弓弦,嗖的一箭正中靶心,登时满堂喝彩,众皆赞叹不已。 只听众人之中一人厉声道:“射中死靶,何足道哉?看我遥空射箭!” 众人看时,但见这人二十一二年纪,穿一领绣金黑锦袍,生的身长八尺,圆臂蜂腰,剑眉斜飞,威风凛凛,此人乃东京人士,唤作韩滔。 韩滔说罢,遥空待那看了多时的飞雕飞下,只见弓开满月,箭似流星,只一箭将那飞雕射落,众皆失色。 杨志看时说道:“你且射得那雕,哪个能射的中我?你与我来比试!” 韩滔听罢拽起弓弦就要射向杨志,旁边急忙劝住,说到只要胜出不愁二人没机会比试。 果不其然,经过比斗,最终只剩下杨志与韩滔两人。此番比试马战,二人各穿衣甲,乘上战马,杨志手持铁枪,韩滔横过枣木槊。只听一声号令,校场鼓声震天,二人挥舞兵器,发喊冲来,两马相交,二人各施展平生所学,定要争夺状元,两个奋勇厮杀近三十合,韩滔渐渐招架不住,杨志卖个破绽,韩滔急忙戳去,杨志趁势一闪反让韩滔露出空当,只一枪将韩滔刺下马去,所幸比武使用乃是无锋钝刃,所以韩滔无碍。杨志获胜博得满堂喝彩,杨志欢天喜地答谢众人鼓励,众人因见杨志武艺高强,强似猛兽,因此给他起个绰号,唤作“青面兽”。陈王赵佖亲自认证其为武状元。 此时宣赞看着杨志感叹道:“这枪法…杨家将?这青脸汉子武艺不俗!不俗。” 那边党世英听了,故作高深的不屑道:“有甚稀罕?此人非我敌手。” 党世雄劝到:“哥哥莫要如此小视,这杨志武艺非同小可。” 宣赞冷笑:“没见识的村野匹夫,连威震天下的杨家枪法都不识得,也敢胡乱夸口。” 话说众人散去后,有那执掌分掉的官员等待杨志送礼,杨志生性正直不懂官场这套,那官员等了许久见杨志也没“表示”,只将他打发到禁军中当个普通官兵,说等立功再行迁升。其实正常的话,武状元本可以到地方或边疆担任个统兵的。 杨志见是如此分配,心中感叹:“想不到即便考取了功名,也不过如此,朝廷啊,朝廷,你真是不开眼。” 此时的韩滔得了榜眼,却无心留在禁军只当个官军,他离开校场时回望着说道:“此次中不了武举全因遇到这等高手,无妨,下次我定要中得!” 再说这高俅回到府后,正心里合计要用这杨志,一听对杨志是如此的安排,不禁心中大喜,心想我在危难之时拉他一把,他定会为我效力。高俅叫人去请杨志,向其说明自己的来意。杨志对高俅也说明了自己的出身,原来他是三代将门之后,抗辽名将武候杨令公的子孙、杨三郎,杨勋的后人,杨志父的亲杨再礼正是杨正心的叔伯哥哥。 看官听说,武候杨令公为何人?杨令公名为杨业,随读书不多,但却忠烈武勇,甚有智谋,其人骁勇善骑射,世称“无敌”。宋太宗赵光义太平兴国五年(公元980年)三月,杨业仗一口“九环金锋刀”,在雁门关横扫辽军,威震北国,辽人但见杨业旗号,即刻逃遁,逼得辽主止息兵戈。宋太宗赵光义雍熙三年(公元986年),宋太宗决定北伐辽国,收复燕云十六州。杨业为副主将,主将潘美、刺史王侁、护军刘文裕不听杨业良言,贪功求名,致使战败。杨业被困天狼山盼救兵不到,率军奋力突围,亲杀上百敌人,己方士兵死伤殆尽,杨业浑身受伤十多处,战马负伤倒地,力竭被擒。杨业不降,悲愤长叹:“圣上待我很甚厚,我生平夙愿收复燕云、守卫边疆,不想今反被奸臣所累,致使兵败,今唯死而已!”因此绝食三天而亡。杨三郎,杨勋乃是杨业的第三子,后于征辽的幽州战役时战死于金沙滩。 有诗赞到: 汉家飞将领熊罴, 死战燕山护我师; 威信仇方名不来, 至今奚虏奉遗祠。 话说高俅劝杨志到:“状元不必担忧,那等贪官污吏屈煞了英雄,着实可恨,我当于圣上面前保奏英雄。不知道英雄可愿与我前往西夏战场?在那边但要立功也可光宗耀祖!” 杨志急忙称谢,说道:“我高俅别无他求,只望一刀一枪在边疆上博一个封妻荫子,也算不辱没了祖宗。” 高俅就命杨志为军校跟随出征,同时封李伯暄为参谋,牛邦曦为护卫,党家兄弟都为军校。那党世英见请了杨志,虽表面上以礼相待,但多不以为然,常有挑衅之意,杨志因碍于前程,只装作不知。 一切准备完毕后,高俅催动大军出征,那宋徽宗亲自相送,文武官员多有善于巴结者也都来饯行,高俅顿觉威风凛凛,俨然已经成了一位威武的将军。饮过饯行酒后高俅攀鞍上马,望前线进发。 话说此时的西夏崇宗皇帝李乾顺,听了亲弟,晋王李察哥的计策,乃是采用“围魏救赵”,趁宋军兵力集中于宋夏边境的东线战场时,到没人注意的西线开辟第二战场,攻打河湟地区(今黄河上游、湟水流域、大通河流域)的宋军,从而解除战况的危急,避免宋军巩固河湟地区后,从西线出兵与东边的宋军主力形成包夹西夏之势。 李乾顺听了此计犹豫不决,对察哥说道:“我大夏兵力东实西虚,西线兵力如今抵御宋军尚且困难,宋朝人口又远远多于我国,分为两线我们是耗不过他们的,似此又如何能做到两线兼顾呢?” 李察哥听后胸有成竹的笑道:“陛下毋忧,听臣一番话后定然茅塞顿开。我计可行原因有三,其一:正因我大夏兵少,所以宋朝绝难料想我等会于西线发动奇袭,此正乃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定杀宋军个措手不及;其二:虽然西线河湟地区尚有王厚、高永年等辈驻守,但精锐却已随童贯调往东线战场;其三:正乃天赐良机,吐蕃小王子溪赊罗撒因被宋朝亡国,现今正投奔而来,打算借结盟复国。虽然他在吐蕃诸部中最有影响力的宗喀国已经灭亡,但在大多羌人心中他仍然是一呼百应的人物。我大夏对吐蕃诸部的拉拢也很成功,这样就可以解决兵力不足的问题。” 李乾顺听罢大喜,急命李察哥为主将集结兵力,准备带领溪赊罗撒及吐蕃大酋多罗巴往河湟地区进发,决心打通西线战场,渡过湟水反攻宋军。 李察哥领命后一边集结军队,准备兵器、马匹及粮草等军用物资,一面命使者暗中去结连诸羌,羌人一听吐蕃王子溪赊罗撒回来复国了,当即连连响应,或明或暗集结兵力等候。 再说这高俅一军向西夏战场行军,那高俅军纪不严,不懂治军,只是纵容军士沿路抢劫百姓,致使所过州府的百姓尽皆受害。高俅暗想,我也有今日这等“要人生死”的本事,我落难之时哪个肯去救我?今日你们这些百姓也休指望我去救你! 话说这一日正路过一处村庄,军队在此驻军歇息。有几名军卒又去村里寻觅酒食,那些村野百姓哪里有什么好酒,几个军士寻了半天只得了些村酒,只得寻了家宽敞干净的人家摆上酒来,将几个百姓家养的鸡抓来杀掉,全都炖了来下酒,那些百姓哪个敢说不字,只得暗自叫苦。 几杯酒下肚,其中一个中年军卒见这家主人的妻子貌美,笑着说道:“你那婆娘过来敬老爷们吃酒!” 那女子听了吓的魂不附体,只得往丈夫身后躲藏,那主人也不知所措。 中年军卒见了,发怒道:“你们这等下做东西!老爷们要去前线拼死拼活保全你们一家性命,叫你陪老爷们吃些酒你却这般扭捏,休在我面前装出一副三贞九烈的模样!” 说罢那军卒上前一把拉住那女子的手就往桌边拽,他丈夫急忙上前阻拦,桌边起身两个军卒,向前将那主人放倒,一顿拳打脚踢,直打的那人昏死过去。门口看见的村民也有几个年轻气盛的,都要进来与军卒相斗,只见其中一个身材魁副的军卒将腰刀往桌上一拍,怒视那几个要来帮忙的,那几个见他有兵刃,都怕伤了性命,各自走了。 中年军卒一把抱那女子入怀,就于桌边强灌她酒,那女子哪里肯从,弄的酒湿衣襟,几个军卒都发出淫笑。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军卒从门外走进来,众人看时此人生的彪型八尺,面目丑恶,是个少年人。中年军卒见他身着自己军队的服饰就请他同坐,几个军卒都来打招呼,劝他吃酒,少年军卒就坐在了背身是门口的位置。 魁梧军汉说道:“兄弟无需拘谨,看你年纪就知道是初闯世,这当兵的门道以后可多要和我们学着点。” 那少年也没回他的话,眼睛只不停的看着几个人和屋内的情况,最后目光落在了那女子身上,此时那女子见反抗不过军卒,只得由他抱着,双眼不停的在流泪。 那中年军卒见这少年不停看这女子,咧着嘴笑道:“你小子从没亲近过女人吧?来!今天就让你也抱上一抱。” 说罢就将那女子推给这少年,那女子不知所措只是哭泣。就在此时那少年一把拉过女子,将他顺势甩到门口,随后手起一拳当头打翻中年军卒,旁边魁梧军卒待要拿刀,早被这少年手疾眼快一手按刀于桌上,一手顺手提起酒碗照他天灵就是一下,随后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其他几个军卒见事不对头刚要起身,却被这少年先一步掀翻桌子将他几人带倒,少年又趁势抄起坐下的木椅,提起来痛打那几名军卒,直打的几人抱头鼠窜,却因这少年堵住门口无路可逃。 那中年军卒抱着脑袋在地上求饶:“好汉你别打了!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其他几人也连连求饶。 那少年对着几人说道:“你们几条老狗,再来侵扰百姓,将你们全都炖了下酒!” 少年让开门口,几个军卒脚底抹油,飞也似的逃命。这少年走出门外见那女子口称恩人叩拜自己,连忙搀扶起来。少年笑了一下,却因容貌丑恶把那女子吓了一跳。 少年摇头道:“你们这些女人怎么都只看人外表,难道我长得丑陋就一定是恶人吗?” 那女子也听不懂少年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的称谢,少年与她道别后,大摇大摆的晃出村去,向军营走去。 第五章 砸塑像宣赞扮罗汉 为红颜郡马奔西北 话说这救助女子之人是谁?不是别人,正是那比武校场上观看比武的宣赞。他缘何到了这里?这还要从比武之后他回到家中讲起。 散场之后于陆宣伏呵斥宣赞:“你这厮自幼不读诗书,说话全然不经思考,那高俅岂是我们能得罪起的?那厮最爱记仇,若是他朝报复起来该如何是好?” 宣赞笑道:“无妨!到那时我将这驴鸟踢成皮球!” 宣伏大怒:“我先将你这惹是生非的逆子踢成皮球!” 宣赞听罢飞也似的向家里跑去,边跑边笑,那宣伏如何追的上这年轻力壮的宣赞,只得气的在后大骂。宣赞跑回府内,母亲何氏忙问这么慌张做什么。 宣赞大笑道:“父亲正与我赛跑。” 何氏疑惑道:“堂堂朝廷命官,几十岁的人了,如何这般耍笑?” 只听那宣伏赶进府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呵斥到:“休听那厮放屁!我让他赛跑,今天非打断这逆子的狗腿不可!” 说罢,宣伏在旁边兵器架上抄起哨棒来,何氏并管家等人急忙赶过来劝,一连劝了几番宣伏才稍稍息怒,宣伏让下人们去忙自己的事。 宣伏看着旁边一幅若无其事的宣赞说到:“你这厮越长大越不争气,又长的这么一幅嘴脸,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终日里惹是生非,你这以后可如何是好?” 宣赞听后大笑,昂起头来挺直腰板说到:“英雄不可貌相,海水岂能斗量?父亲尽管放心!我宣赞一腔的热血,一身的志气,定然能成就大业!” 何氏听了连忙笑着说到:“是啊!我儿好歹也是堂堂八尺的男子汉!又有一身的好武艺,哪里愁没个发展?” 宣伏见宣赞如此模样,不禁疑问道:“你这厮有的什么志气?你能成就什么大业?” 宣赞笑道:“您放心!我以后是要当皇帝的,到时候您就是太上皇!” 宣伏听罢,气的脸都发紫,抡起棍子就朝宣赞打去,大声呵斥到:“你这厮竟敢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牵连九族的逆言,我让你胡说八道!” 宣赞见那棍来只用手顺势一搪,那棍早飞出墙外,宣赞又急忙说到:“那我以后不当皇帝了,我当郡王(皇亲及功臣的高级官爵)好了!” 宣伏依然大怒:“你这厮混账一个,哪里能有封赐郡王之日!” 说罢一脚踢向宣赞腿上,宣赞绑紧腿直迎上去,无奈的说道:“那我当郡马(郡王女婿)总行了吧?” 宣伏听罢大笑:“你这厮真另人哭笑不得,哪家的郡主能瞧得上你这个鬼模样?” 宣赞反驳道:“王八瞅绿豆,总有对眼时,何须忧虑!” 宣伏大怒,一个耳光扇了过去:“哪有道自己是王八的?你这混账东西,今日便打死你作罢!” 宣赞忙解释到:“比喻吗!” 宣伏哪里听他的话,对他施展拳脚,那宣赞上下格挡全无破绽,累的宣伏气喘吁吁,何氏急忙上前拉住丈夫,此时管家等人听的这边喧闹又跑回来相劝,又劝了许久方才劝住。 宣伏怒视宣赞说到:“你这厮终日里胡言乱语,你那等杀头的逆言以后休要在外面乱讲!明日起你就给我老实待在家中,我再去请先生来教书,你若再敢将先生打跑我定与你没完!” 何氏急忙劝着宣伏回房休息,管家和众人也劝着宣赞回房,宣赞边走边对众人笑道:“父亲真是老了,方才那一腿太差劲了!” 管家急忙说到:“少爷不要再闹了,这话可别叫老爷听见。” 宣赞一幅无所谓的样子,嘻嘻哈哈的回到房中休息。 话说第二天一起早,宣赞见那阳光万丈,气爽天高,心中大悦,就于那院中练起武艺,手中那口钢刀被他武的虎虎生风,灿如霜雪。早起的做工的下人们见了都大声的喝彩。 练过武后宣赞与何氏一同用早餐,宣伏已经外出公干去了。母亲何氏说到今日天气难得转暖,要去大相国寺烧香,宣赞听了就嚷着要同去,虽然宣伏明确交代过不让宣赞出门,但这何氏疼爱独子,哪里拗的过宣赞,只得带了他同去。 话说这宣赞来到了大相国寺,见那宝寺辉煌宏阔,顿时心生敬仰,但见红墙碧瓦,殿宇巍峨,霜锺远振。天王殿、大雄殿、八角琉璃殿、藏经楼等重檐歇山,层层斗拱相迭,覆盖着黄绿琉璃瓦,殿与月台周围白石栏杆相围,八角琉璃殿于中央高高耸起,殿内丈六金身的千手观音塑像清净庄严,真不愧为“汴京八景”之一、皇家都尊崇的寺院。 宣赞也不跟随何氏,自在寺庙里乱窜,见观音菩萨眉如弯弯秋月,脚踏浩浩红莲,双目慈悲,观照人间。 正是: 观音菩萨妙难酬,清净庄严累劫修。 浩浩红莲安足下,弯弯秋月锁眉头。 三十二应周尘刹,百千万劫化阎浮。 十二大愿誓弘深,娑婆界内更垂慈。 瓶中甘露常遍洒,手内杨枝不计秋。 千处祈求千处应,苦海常做度人舟。 宣赞顿觉肃然起敬,于是跪下来叩拜菩萨,叩拜过后宣赞又想去瞧瞧别的佛像是否如此庄严,自己胡乱走到了罗汉堂,宣赞放眼望去,但见十八罗汉各个凶神恶煞,面目狰狞,手持多样兵器,雕塑的栩栩如生。 那宣赞看了这等模样不禁说到:“怎么长成这个模样的?简直太寒碜了!比我还寒碜。” 只见此时一个身着袈裟的善面长老从门外走来说到:“夜深人静入古墓时,随见佛像慈眉善目,看到的人也会觉得恐怖;大年夜鞭炮齐响之时,见了门神虽面目狰狞,但看到的人也会感觉喜庆无它,此皆观者心动而已。” 宣赞想了想说到:“是不是我以后如果做了让世人赞许的善事,大家就不会觉得我生的丑恶,是个坏人了?” 长老微微笑道:“善战,善哉,此理长者未必能懂,想不到你这少年人竟然知悉,真是孺子可教也!” 宣赞又思索道:“魔佛只一念之间,非是表象所致…” 智清听了惊讶道:“此少年绝非凡夫俗子。”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这大相国寺的主持-智清长老,宣赞与他相识,他知道宣赞是宣伏,宣大人的少爷,因宣赞形容特殊,所以即便是见过一两眼的也能对他印象深刻。 智清与宣赞闲聊了几句后就离去,宣赞依然对十八罗汉好奇,见罗汉们手中挥舞兵器,造型各异,宣赞从裤腿中抽出随身暗藏的短棍,照着罗汉们的样子开始模仿起来,边学边哈哈大笑,学来学去将那短棍舞的和车轮一般,外人见有个丑恶的后生在那使棍,哪个还敢进来罗汉堂。 就在宣赞手舞足蹈之时,一个不小心反将身后降龙罗汉的脑袋打掉一半。宣赞看着被打掉脑袋的塑像寻思,我这没注意反倒把这打碎了,这脑袋掉了应该怎么办?寺院里的和尚要是见了岂不骂我?不成!干脆把整个身子全都打碎了,一发就痛快了! 想到这里宣赞挥舞短棍将塑像打个粉碎,此时有那监寺(诸事管理监察僧人)和小和尚听到这边泥土破碎声,急忙赶紧来看,一见宣赞手持短棍利于一边,那边降龙罗汉塑像已经被打成碎块。 那监寺急忙叫苦到:“你这厮是哪里来的?竟敢在这里胡作为非?你这是要干嘛?” 宣赞用手摸了摸短棍上的灰说到:“这塑像雕的太寒碜了,我嫌他太丑就给他给他了,没想到这般的不吃打。打碎了也好,你们再重新塑个慈眉善目的。” 那监寺差点都要哭出来了,急着说道:“哎呀!你这个野霸,你惹了天大的祸事还不自知,你这要连累我等的!今天正巧皇上要来上香,一会他肯定是要路过罗汉堂的,如果见了这罗汉堂里的降龙罗汉没了可怎么办?要是怪罪下来你我谁能搭档的起?” 此时何氏正寻宣赞到此,见了这番情景急忙和监寺表面了身份,那监寺强耐着性子拜见何氏,说他公子打烂了罗汉像,一会皇上就来烧香。何氏听了这番话也顿时手足无措,急忙责怪宣赞闯了大祸。 宣赞却不急不慌,在那思索了一番说到:“你看我站着行吗?” 那监寺大怒:“这不是胡闹吗?若是皇上发现,不把你当刺客斩了,我等也受你连累吃罪不起啊!” 只听身后一人说道:“善哉,这宣公子还真有几分罗汉气质,只是此法不可,用你去顶替不如直接像皇上言明佛像破损,况且出家人是不打诳语的。” 众人看时不是别人,正是智清长老,听了他的话众人只得叫苦,一会功夫有先行御林军(皇城、皇帝护卫)来此清散“闲杂人等”,此时何氏带着宣赞到方丈室里“静观其变”,监寺及几个知情的小和尚,此时已经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卧不安,那边何氏心想这番祸事是宣赞闯出,我们要是走了岂不是不义,若真的皇帝怪罪也该由我们来担当,不能让宣赞成为一个没有搭档的人。 话说一阵功夫皇上带着大臣、皇亲等人,在御林军的前后簇拥下浩浩荡荡而来,数中有高俅及陈王赵佖跟随,赵佖还带着自己的女儿-赵泽郡主而来,此时这小郡主正和同行的公主们同行。 这边监寺等知情人见了皇上早已经吓的魂飞九霄,那边何氏听到皇上已到顿时手足无措,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回头去看宣赞时却早不见了踪影,何氏大惊,只寻思这宣赞是畏罪潜逃。 皇帝-宋徽宗赵佶此时遍行各殿祈福烧香,正要走到这罗汉堂边,那边监寺及知情者早已经冷汗直冒,险些哭出来。赵佶走进大殿烧香,顺眼观望了一眼殿内的十八座罗汉像。那边高俅盯着远处一座雕像发呆,赵佶也像那雕塑望去,这一望顿时吃了一惊,只见那高俅面带疑惑的准备走向那雕塑。 赵佖急忙走过来拦着高俅说到:“高监军此去西夏征战,不如去求个卦签问卜。” 高俅笑着说好,那边皇帝赵佶已经上完香又准备去下一个佛殿,众人跟随同行,一会功夫皇帝上香祈福完毕,班师回朝。 于陆之上皇帝对高俅说到:“今天说也奇怪,我见那降龙罗汉怎么生的那般丑陋?” 高俅也说到:“微臣也有同感,平日里不见得这般模样啊。” 皇帝又与高俅及同行众人闲谈些他事离去。 直到朝廷中人离去后,那监寺及几个知情的和尚一下瘫坐在地上。 那监寺叹到:“这是吓煞我也!莫非是佛祖显灵?那罗汉堂里怎么没少一尊?” 此时何氏也赶来寻看究竟,见众人无事方才长舒了一口气,何氏问众人可曾见过宣赞,众人都说没有见过,于是大家就开始寻找宣赞,寻遍整个寺院也没发现,最后几人都重回罗汉堂想看个究竟。 只见罗汉堂内智清长老正对着降龙罗汉谈笑,众人吃了一惊,走进去看时发现哪里是降龙罗汉,分明是宣赞穿了罗汉衣装,剃去头发,用寺里的金漆抹了身体。 何氏长叹道:“你真是吓死为娘了!以后万不可再惹祸端。” 宣赞笑道:“害母亲担心了。” 智清长老笑道:“善哉!善哉!此子乃上界煞星,今日之事不能碍他,原也无忧。” 此时忽然有小僧报知方丈陈王来访,智清笑道:“多亏方才陈王搭救,否则宣家少爷岂能轻易就蒙混过关?” 宣赞听罢大笑,那边陈王赵佖走进罗汉堂见了宣赞畅然大笑,众人急忙向陈王施礼,何氏急忙跪下对赵佖千恩万谢,想按倒宣赞一起来跪,却哪里撼的动宣赞那如山之躯,宣赞只是顺意蹲了下来,赵佖急忙搀扶起二人。 赵佖对着宣赞笑道:“赞儿!你这今天又是出的什么把戏啊?” 宣赞就把砸坏罗汉像及自己扮作罗汉抵罪的事说了一遍,赵佖听的聚精会神,十分欢喜。此时何氏发现罗汉堂门口有个十八九的漂亮女孩正在听大家讲话,赵佖听过宣赞的故事后叫那女孩过来和大家打招呼,他介绍到这是自己女儿赵泽,众人急忙见过赵泽,只有那宣赞没有反应,何氏急忙按下宣赞的头让他拜见郡主。 宣赞此时看那郡主时只觉心头一震,但见那女子桃花也似一席裙衫,生的明眸璀璨,娇艳无比,彷如天上仙女一般,宣赞只是痴痴的看着。那郡主听了宣赞的故事后也觉得宣赞有趣,又看了宣赞扮作罗汉这副模样,不禁对着他捂着嘴笑了起来,这一笑更是令宣赞如痴似醉,这郡主方真是“回眸一笑百魅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那边何氏早已经看在眼里急忙走过去挡住宣赞,赵佖又和何氏客套了几句,就与智清长老去方丈室谈论佛学去了,宣赞两眼直直的目送着郡主离去。 何氏对着宣赞笑道:“我儿如今也长大了,看上了谁家的女子啊?” 宣赞顿觉脸红,说到:“娘亲勿要取笑,我这番还真要当郡马了!” 宣赞换了衣服将金漆洗个干净后,又拿来一顶范阳毡笠戴在头上。何氏带着宣赞回府,于陆坐在轿上暗暗思量,虽说自家孩儿万般皆好,但那郡主身份尊贵,又生的的如花似玉,我这孩儿却是样貌丑陋,举止言谈异于常人,两人又怎么可能在一起啊?若是这赞儿执迷于这件事上,最终不成的话定然会令他失魂落魄? 想到这里正想劝劝宣赞给他找别家女子,掀开娇帘却不见了宣赞,何氏急忙问轿夫宣赞哪里去了,轿夫说少爷不让我们告诉夫人,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何氏心想着宣赞终日在外面闲逛,此定跑到什么地方偷着吃酒去了,于是就自己先回府了。 却说这边宣赞并没有去吃酒,而是飞速的跑回了大相国寺,一进寺庙也不走正路,直偷偷摸摸的来到方丈室外的围墙处,爬上旁边的树来望向院子里,只见那郡主正在赏花,此时正直开封菊盛开时节,但见那花朵开的繁盛,黄、白、紫、红、粉、绿、墨、金、雪、青复色姹紫嫣红,令人赏心悦目,花海与郡主的身影绘做一景,直看的宣赞心花怒放。 宣赞看的入神,不禁脱口而出:“好美的女子!” 那公主离的甚近,急忙抬头看向这边,见是个样貌丑陋的男子,还在树上偷窥自己,愤怒的说道:“你这厮凭地大胆!不知我乃陈王的郡主吗?” 宣赞从树上站到墙上,顺势一跳而下,对着郡主笑道:“我当然认得你这个美人郡主了,我就是来找你的!” 那郡主吃了一惊,本要叫人,但仔细一看却发现是宣赞,想起之前他扮作罗汉之事却不由的笑了出来。 宣赞见她笑容美丽,不禁说到:“在下失礼了。” 郡主看了看宣赞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有大门不走,却跑到树上干嘛?” 宣赞笑了笑说到:“一心想见郡主,只是怕在下容貌凶恶吓到了郡主,所以才只得在一旁偷偷观视。” 郡主听后佯怒道:“你这厮好生无礼!光天化日就敢偷窥别家女子,现在竟然还敢说出这等没羞没臊的话来,我告诉父王,定抓你这厮去治罪!” 宣赞听后摇摇头叹道:“只是一心目睹郡主芳容,未曾想冲撞到郡主,既然如此,宣赞告退了。” 那郡主在后冷笑道:“你是什么身份?癞蛤蟆却想吃天鹅肉!” 宣赞听后愤怒,转回头说到:“未曾想你美若天仙,心里却是这般,算我宣赞看走了眼!” 那郡主并不退让,质问宣赞到:“我心里怎般了?你那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却一清二楚!你这厮如此无理我如何不骂?” 宣赞一怒说到:“我待要娶你如何却是无理?!” 那郡主一听他这话出口,顿时羞红了俏脸,不禁呵斥到:“你这登徒子好生不要脸!这等话也敢说的出口!看我告诉父王打断你的狗腿!” 宣赞说到:“你这婆娘好生心狠,张口闭口侮辱别人,还要痛打别人,你却不也只是命好托生在富贵家里,有值得何耀武扬威?” 此时陈王赵佖听见门口吵闹,就与智清长老一同出来看个究竟,却见是郡主与宣赞在争吵。 赵佖急忙问道:“女儿何故与赞儿在此争闹?” 郡主急忙撒娇到:“父亲!这厮好生无礼,前来调戏女儿!” 赵佖说到:“乱道!赞儿是何人我岂能不知?他虽形式与常人不同,但绝非好色之徒,他是个赤子之心的真好汉。” 宣赞急忙施礼到:“殿下休怪,全怪我仰慕郡主,适才心急,表面了心思,这才惹的公主焦躁,如今公主武意我告退好了。” 赵佖笑道:“赞儿莫非是看上我这女儿了?” 宣赞听罢点了点头,那边郡主早急的嚷道:“我才不要嫁给这个丑八怪呢!” 赵佖大怒:“你怎么这般无理?” 赵佖急忙劝宣赞勿怪,郡主不依不饶的说到:“这厮算的什么好汉?今日有军队前往西夏战场,这厮要是真的好汉就去前线立个功来!” 赵佖忙说到:“你这劣女都是被我惯坏了!如何这般为难人?前线哪生死之地,岂能当做笑谈?” 郡主噘着嘴说到:“怕死怕活算的什么好汉?什么影响?他若在战场杀敌立功时我遍遂他心愿!就怕他没这个本事!” 其实这公主此时见宣赞丑陋,心里无一处看的上他,说到上战场也不过是知道那里凶险,常人根本不可能去。她自己也只道宣赞是官家无用子弟,并不知晓这宣赞一身的好武艺。又想那战场凶险,恨不得宣赞死在战场之上,自己也眼不见心不烦。 宣赞哪里知晓她的用意,听到这里急忙欢喜到:“立功就立功!我正愁这身武艺无处施展,我若立得战功时,郡主莫要食言!” 那郡主瞅都不瞅宣赞一眼,傲气的扬过头去。 赵佖听了这话急忙劝宣赞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父母就你这一个独子,若你有些闪失岂不成了我的罪过?赞儿莫要那这劣女的话当真。” 宣赞笑道:“殿下毋忧!只要郡主提出的要求我宣赞都会做到!只望殿下也做个见证!他日我功成名就,定来迎娶郡主!” 赵佖知道宣赞是个说出必做的人,只得点头答应,连连指责郡主。宣赞一直送赵佖及郡主离去,那郡主一路连看都不看宣赞一眼,只觉得他丑陋无比,多看一眼都心烦。一直到赵佖及郡主离去,宣赞看着一同来送的智清长老请教这份姻缘。 智清长老叹到:“缘分到时莫问缘劫,尽心便好;缘分去时别论得失,不可强求。” 宣赞听后急忙称谢。宣赞告别智清长老后赶回府去,收拾钢刀及行李、盘缠等物就要去投军,心想有父亲保举,我也可以成为一将,只是更随高俅那厮实在是太可惜了。 宣赞来见父亲大笑说到:“父亲!未想到我昨日说要当郡马,今日就有机会了!” 宣伏以为他又在胡扯,宣赞追着宣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番,又把自己想要投军的事情说了出来。 宣伏大怒道:“你这不知死的东西!若是为了立个功名,去战场拼杀却也不枉了男儿之躯,你这不成器的家伙却是为了个女子,还是个不管你死活的女子,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岂不让我宣家贻笑天下!” 宣赞坚定的说到:“为了女子又如何?我定要娶她为妻!除了她我谁都不要,这个郡马我是做定了!你若不保荐我,我就算当个士卒也要去前线立功!” 宣伏大骂逆子,顺手就一耳光打来,宣赞低头一躲,却把那顶毡笠打飞露出光头来。 那宣伏见了吃了一惊,问道:“你这厮这又是闹的哪般把戏?去了趟大相国寺怎么还真个出家了不成?” 宣赞哪里敢说缘由,那边宣伏也见劝宣赞不住,干脆就说不管他死活,由他自己去吧。 宣赞临要离去之时本想将此事告诉母亲何氏,又怕她记挂,只留书说自己要回蒲东老家(山西县城),探望亲属几月。 宣赞用钱在禁军中走通门路,得知有不少军汉都是想来吃军饷的,并不想上前线,此时被高俅征用多时唉声叹气,四处使钱推托不去,宣赞寻得一个相识的,给他些银两兑换了军牌等物件,花些钱打通上下,顶了他的名字藏在出征的军中,因此这宣赞出现在高俅行军的路上。 第六章 宣赞怒打李伯暄 杨志巧遇关公孙 宣赞到处闲逛了一番后回到军营,正巧赶上午饭时间,此时也觉腹中饥饿,就前去领饭。中午的饭菜是一碗米少汤多的米汤及一叠香心酱菜。 宣赞心想军队的伙食明明还有馒头和肉干的,这里怎么只发给我们这么点吃的?连点饱腹的干粮都没有。 此时不止宣赞疑惑,士兵之中也引起了不满,军士们连连质疑起来,都说吃这么点东西如何能去打仗。 只见旁边一个中年军汉,口里叼着酱菜叶说道:“你们有什么吵的,这不明显是上面克扣军饷吗?你们又能怎的?还是趁着能吃到酱菜就快些吃吧,迟了怕是只剩下米汤了。” 宣赞听罢大怒,走过去一把揪起那军汉骂道:“贼奴才!你这厮放的什么狗屁?你若爱吃这等坑骗军卒的饭菜时,就滚到一边去吃,且把你那欠抽的鸟嘴闭严!” 那中年军汉正待与宣赞理论,却发现自己认得宣赞。他如何会认得?原来这中年军汉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宣赞在小村中教训的那个调戏妇女的军汉。这军汉见是宣赞吃了一惊,想要还口的话又急忙咽了回去。 宣赞看到是他,鄙夷的将他推搡到一边。此时众军听了宣赞的话,顿时心中都被点起火来。军士骚动,皆有怨言,几个领头的于众人中揪过发粮官大声质问, 那发粮官无奈,只得说此是上面克扣,实与自己无关。 宣赞走过去揪住发粮官衣领问道:“哪个上面?你把那厮名字说出来与我众人知道!” 只见旁边军汉都一起喊到:“对!说出来!我们看看是哪个天杀的!” 那发粮官见军心震动,只得说了是谋士李伯暄中饱私囊,他发给自己时就只剩下这么多。众军听罢都叫嚷起来向那李伯暄营帐走去,此时那李伯暄早已经听见闹声,暗里看得此事。 只见他摆出一副泰然模样走出来说到:“闹腾个什么?上面发下来的就这些。不见你们上阵厮杀,倒先见埋怨起饭菜来,你们是来打仗的!不是来享受的!谁再敢闹全依军法处置!” 众人都是新兵,也都知道他是高俅亲信,被他这么一唬反而不敢再闹,只是跺脚叹道太欺负人了。 只听得人群里宣赞大骂道:“千刀万剐的贪贼!休在此哄骗众人!军粮何曾这般少过?你骗的了诸位新兵,却骗不了你爷爷的拳头!” 说罢那宣赞上去就是一拳,那李伯暄也通晓武艺,见忽然一个鬼一般模样的大汉冲向自己,立刻谨慎施展起来,两人就于众军之中放对。不到三合,那李伯暄一脚踹来,宣赞向后稍退化解力道,双手接过那李伯暄腿来,顺势一个涮摔。这一涮将李伯暄重重的摔倒在固定行军帐的木桩上,直摔的他哭爹喊娘的叫疼。众军见了大喜,齐喊打的好。 此时那党世英、党世雄兄弟却听这边喧闹,正巧赶来,见了李伯暄倒在地上,那边宣赞还在拉着架势,两人一眼便认出宣赞。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那党世英怒道:“你这厮如何也来投军?你这下等的军卒竟敢冲撞上官?你活的不耐烦了!” 宣赞冷笑道:“上次被你逃过一劫,今天你没那么好运了!” 党世雄在旁小声劝兄长道:“这厮父亲是朝中武将,我等怕是得罪不起。” 党世英大怒:“狗屁!他来到军营就是下等军卒,就该服我管制!谁管他父亲是何人?” 党世雄见状只得在大喊一声:“来人啊!把这厮给我绑起来!” 只见那宣赞抽出腰中雪亮也似钢刀,雷霆般一声怒吼:“哪个敢上前来!” 军卒无一人上前,一者众人知道宣赞是为他们出头,二者见他形容凶悍,哪个敢上前去捉,有几个本待上来的也早都吓退。 党世英对党世雄怒道:“收拾这厮何须叫人?我若收拾不了他算得什么好汉?” 那党世英抽出腰刀向前就与宣赞斗作一团,众人哪个敢上来劝,只在这宿营地理围了几层,都瞪大眼睛看二人相斗。两个斗到三十余合,那党世英抵挡不住,只办得架隔遮拦。那边党世雄见兄长不敌,急抽出腰刀助战,宣赞战他两口刀来全无惧色。 此时杨志正护送高俅进城里府衙安顿回来,见宿营这边军士围的如铁桶一般,慌忙来看究竟,见到党家兄弟与一个大汉厮杀,杨志急忙喊党家兄弟住手,那党世英向来不把杨志放在眼里,哪里听的他说,那边党世雄见哥哥未曾停手,自己也就不理杨志。 杨志见三人无停手之意,从背后拿过宝刀,卸去红绸袋,唰的抽出刀鞘,但听那刀哮风也似厉声,顿见寒光四射,荡荡杀气弥漫开来,一看便知那宝刀“杀人几许”,此正是当年杨令公驰骋辽北的“九环金锋刀”。 杨志跳到三人中间,挥刀隔开三人。 那党世英先是吃了一惊,随即逞凶道:“你这青脸贼莫非要帮这驴鸟?” 杨志怒道:“休得口出秽言!你们缘何厮斗?这成何体统?” 党世英冷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问我?我乃是高监军的亲兵,而你不过是个监军可怜的军汉罢了!” 杨志听罢大怒:“我好心相劝,问你缘由,你如何却说出这般话来?我平日里不与你一般见识,全赖高监军面皮,你休要得寸进尺!我杨志可不是你能撩拨的!” 那党世英瞪圆了眼睛,咬着牙说到:“我早看你不顺!狗屁武状元!若有真才实学,怎会被发配到禁军中去?我就瞧不起你,今日将你与这贼徒一并收拾了!” 杨志见他毫无听劝之心,反借机发挥对自己也恶语相向,全然不理会军纪。杨志最见不得这样的人,大怒道:“你那等武艺也有脸面炫耀?今日我就叫你 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别整日里觉得自己力敌万人。” 党世英大怒:“我还怕你不成?若动手时速来!” 说罢,那党世英挥刀冲向杨志,杨志挥刀与他交手。那边党世雄看在眼里,心知这杨志本领高强,党世英哪里是他对手,急忙挥刀上前相助。 那边惹恼了宣赞,只听他大怒道:“两个并一个算的什么本事?” 说罢宣赞挥动钢刀去拦党世雄,四人又乱斗一团,众军见自监军下的军官全在此相拼,不知找谁来劝。 未及二十合,杨志寻个空当一脚踢翻党世英,将宝刀顶在他胸膛上。 那边党世雄见打翻了兄长,急忙住了手,向杨志求道:“休要伤我兄长性命!” 杨志对他说道:“谁要伤他性命?我不过劝你们住手罢了,若不是他执意相斗、不理军纪,我岂能动武?” 杨志说罢,将刀放回刀鞘,党世雄急忙搀起党世英,那党世英此番算是没了脾气,只是没有言语的低着头。那边李伯暄刚刚才挣扎起来,从军器架上抽起朴刀奔着宣赞冲来。 杨志手疾眼快一脚踢翻他在地,呵斥到:“还不住手!你们若再闹时,让监军知道了,看你们哪个好过!” 李伯暄并党家兄弟听了,心想斗他二人不过,又权衡利弊,只得愤愤而退。那边杨志唤过宣赞去帐内问话,宣赞将来龙去脉说了,杨志深知高俅治军不严,那李伯暄、党家兄弟都是毫无军纪之人,又见宣赞虽然丑陋,但语气颇为坦诚,就劝他以后行事谨慎起来,不要再在军中厮斗。 宣赞佩服杨志武艺,又见他非是李伯暄那等人,就与他说了军粮问题,杨志听了只能无奈叹气,因为他深知军饷大半实则是高俅克扣。 宣赞又说刚才见杨志的宝刀好生威武,想要拿来观赏一下,杨志见他也是条好汉,就将刀递给他。宣赞抽出宝刀,见那刀身凛凛寒光,赞叹不已,仔细观赏却见到刀身末端赫然刻着“杨业”二字。 宣赞见了急忙惊问到:“这莫非是金刀杨令公的九环金锋刀?你是杨家将的后人?” 杨志叹道:“惭愧!想我祖上效命疆场,保家卫国,我如今却只落得个随军听用。” 宣赞劝到:“兄长无需担忧,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在东京校场就见你一身的本领,何愁没有作为?” 杨志笑道:“兄弟也曾看我比武?” 二人相谈甚欢,各自谈及心中之志。后来杨志又保举宣赞,言明他武艺高强,高俅虽然不喜这宣赞,但一者见杨志都说他本事,二者自己正是用人之际,三者心想陈王对宣赞貌似交情不浅,所以就命宣赞为军校。 话说军队又行军些时日,杨志劝高俅道:“军粮不足,军士多生怨言,长久下去怕是军心震动,不可收拾。” 高俅心想这杨志是有真才实学的人物,这些话也不无道理,就将军粮又添上些馒头、面饼等干粮来安稳军心。那些军士都知上面贪赃乃是不可避免之事,所以见能勉强填饱肚子,也就忍了下来。 话说高俅行军日久,却仍不见那牛邦曦募兵回报。高俅心中生疑,心想这牛邦曦快马加鞭而去,按理说早该回来复命了,如今却迟迟不见回报,不知是何缘由。高俅唤过党世英来,命他快马先行入关西治所延安府(今陕西延安市)询问牛邦曦下落。杨志知晓后急忙请命前往河东治所解梁城(今山西临晋镇)查询。宣赞也称自己本是河东人士,对此地熟悉,高俅就命他随杨志同往。 话说这二人于陆之上,宣赞问杨志到:“兄长此次领命,莫非还有它意?” 杨志反问道:“兄弟认为我是何意?” 宣赞笑道:“我在蒲东素闻代州雁门县(今山西代县)有一座颇有气概的钟鼓楼,是人们为了纪念杨家将不朽功勋而建造的,我等此行正好能路过那里,兄长莫不是要去祭拜先祖?” 杨志叹道:“先祖们曾披肝沥胆死战沙场,而我此次西夏之行正有机会重扬杨家军威,似此也算不辱没了祖宗名声,所以我的确是想去祭拜,以求此行顺便。” 宣赞说道:“我此来正为这事,兄长可多留在雁门县两日好生祭拜先祖,我自快马前往解梁城寻人。” 杨志听后感激称谢,宣赞笑道:“我敬佩兄长是忠良之后,何况杨家将一门忠烈,理当祭拜。” 二人于陆探讨些枪棒武艺,饥餐渴饮,已经到了雁门县,宣赞未做停留先行往解梁城而去。杨志于市买来香烛、酒、羊等祭祀之物准备前去祭祖,来到十字街口时见一大群人围着两张榜文在看,杨志好奇也走过去观视。只见其中一张榜文乃是征兵告示,看过后才知是麟州藩镇(今陕西北部)都巡检(相当于今省级边防总队的总队长)高永年往前线征兵。杨志见另一张告示正是高俅发布的,但却被撕掉了大半,只剩下落款及征兵等少量字样,杨志心想这牛邦曦应该是来到过河东,想到这里杨志便拿着祭祀之物前去祭奠。 话说这杨志离去后,有一少年也来观看榜文,只见他身材高大,立于人中有如鹤立鸡群。众人看这少年时,十七八岁年纪,八尺四五身材,生的两眉入鬓,凤眼朝天,面如重枣,唇若涂朱,端的是仪表堂堂、威风凛凛。 这少年看了告示不禁寻思到:“高俅?监军?这是何人?我若投军不如去投镇守西部前线的高永年,早些年他在湟州(今日青海省乐都县、民和回族土族自治县、化隆回族自治县,循化撒拉族自治县北部及甘肃省永靖县西部的统称)大败吐蕃军,斩杀吐蕃大酋多罗巴的两个儿子,打的多罗巴和他小儿子阿蒙重伤逃回青唐城(今青海省西宁市)。后又随主将王厚在宗哥川(今青海省平安县附近)击败溪赊罗撒最后的反击,致使曾称霸河湟,商贸繁盛、威振西域,在吐蕃中最有影响力的宗喀王国灭亡。我若投他好过什么去投什么鸟监军,那等人多是巴结皇帝获得的职位。 少年信步闲逛到钟鼓楼前,绕楼游玩,但见那楼正面悬挂着“威震三关”、背面悬挂着“声闻四达”两块巨大题匾,深知这是百姓们忆念保家卫国的杨门忠烈而立,不禁心生敬佩。 想到这里少年合掌施礼拜祭,却忽然见到不远有一男子摆放着祭祀之物,点起香烛,跪地叩拜。少年心想这是何人?竟如此虔诚?少年稍稍走进,见那男子叩头砰然有声,两目热泪盈眶。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杨志。 杨志见这少年观视自己,就转过头来瞧他,但见他威风凛凛、相貌不凡。那少年也向自己施礼。 杨志回礼问道:“小哥莫非也是来祭祀杨家忠烈的?” 那少年道:“我因来此地看望亲戚,听闻这钟鼓楼专为杨家将所立,特来祭拜,只是不曾像兄台这般虔诚,真是惭愧、惭愧。” 杨志说到:“只因我是杨家后人,想起先祖血战沙场,为国捐躯,不禁心生感慨。” 那少年听了急忙施礼:“原来兄台是忠烈之后,真是失敬、失敬!” 杨志笑道:“小哥不必多礼,如此说时只怕我杨志不及先祖万一。我见小哥相貌堂堂,非是等闲之辈,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那少年回道:“在下姓关名胜,河东谢良(今山西运城)人士。” 杨志听后寻思道:“河东谢良?关…你莫非是崇宁真君后人?” 看官听说,崇宁真君为何人?此正乃“武圣”关羽在当时的尊称。而关羽是何人想必在下也不必过多复述。他乃三国时期蜀汉开国名将,有万夫不当之勇。少年时与蜀汉皇帝刘备、威震天下的猛将张飞“桃园结义”,此后随刘备东奔西走、辗转各地、患难与共、誓死不分。曹操赐他金钱、美女、官爵,都不能动其心。其志不改,从而千里寻兄,再与刘备重逢。为蜀汉建国立下了赫赫功劳,威震华夏。最后被吕蒙背反盟约,败走麦城,誓死不背弃结义之情,慷慨赴死。因其义薄云天为后世所敬仰,故而为神,奉为“关圣帝君”;又因其武艺超群,万人难敌,故而崇为“武圣”,与“文圣”的孔子齐名。 关胜对杨志说到:“正是崇宁真君子孙,只是我也怕未及先祖万一,真是惭愧、惭愧。” 说罢二人相视大笑,见彼此都为忠良之后,故而相互钦佩。杨志定要请关胜吃酒,关胜见杨志一身正气凛然,也就不多推托。二人寻个酒店,杨志叫小二摆上酒宴,小二一会功夫端上沾片子、头脑汤、猫耳朵、河东灌肠等当地的特色小吃,又端上大盘牛羊肉来及一坛酒来。 关胜与杨志英雄相逢,先痛饮三大碗,二人顿觉意气相投,皆大笑痛快。杨志就与关胜谈起彼此之事,杨志知道这关胜也是精通武艺之人。杨志又谈了到自己缘何到此,问关胜是否一起去投军,一刀一枪效命疆场,保家卫国,为先祖争光。 关胜问杨志到:“只是我不曾识得这高俅为何人,兄长可知他是否为忠良之人?” 杨志叹息到:“如今这朝廷里还有几个忠良的…多的是中饱私囊,阿谀奉承之辈,但叫有志、有能之士无法出头。我如今屈就在此也只因当初被配送到禁军,深知这次奔赴西夏前线是个难得立功的机会,因此才来。我等男儿学习武艺不就为了保家卫国,施展平生之志,博得天下闻名,不枉了这凛凛一躯吗!” 关胜说到:“方今天下,外有辽国占我燕云十六州,内又生强寇无数,那些贪官、豪强横征暴敛,朝廷更是昏庸腐朽,致百姓活在危难之下,也不知我辈能否力挽狂澜…” 杨志劝到:“兄弟不必担忧,想我大宋天下并非没有豪杰之辈,只是此时不被重用,未曾得个出头之日,他日如果遭际,定然能见我大宋藏龙卧虎,多的是忠勇之士。” 关胜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兄长真是令关某茅塞顿开。” 杨志说到:“只是不知道兄弟若不投高监军的话,又去投谁呢?” 关胜叹道:“想我先祖关公(关羽),本也想去投军效命疆场,却不想得遇刘使君(刘备)及张将军(张飞),蒙使君知遇之恩结为兄弟,生死一处、患难与共,最终得以开疆扩土,成为闻名天下的猛将。又与主公有兄弟之情,从而镇守荆州重镇。可无奈方今天下多是有眼无珠的庸才,又哪里去寻刘使君那般的明主…” 杨志劝了关胜一杯酒,问到:“我见那募兵告示中有高永厚的一份,听说他倒是个有本事的人。” 关胜点头道:“这倒也不假,想当年那转运副使(相当于政治局省部级正职)陶节夫在延安府时常发兵掳掠边境的西夏人,挟持他们依附到宋朝境内,那些西夏子民过惯游了牧生活,向往蓝天绿野,最恋故乡,不愿离开生养自己的土地,那陶节夫就命军兵残忍杀害那些不愿意内附的西夏人,致使迁徙大队哀声震野,妻离子散!” 关胜说的愤慨,将杯中的酒一仰而尽,继续说道:“还有那贼徒右丞(相当于国务院副总理)蔡京!那厮见西夏势弱,命西北军但凡遇到西夏人,无论军民,悉皆斩首。虽说两国交战难免会伤及百姓,但如此大肆杀戮无辜民众也太歹毒了!也正因那陶节夫拒绝请和、残杀蕃民,蔡京又贪功生事,致使原本有意投降的夏崇宗起了报复之心,这才有我大宋百姓在边境被西夏人屠杀的惨剧。” 杨志叹息:“他们全凭意气处事,见获胜之后便居功自傲,种种做法只是苦了寻常百姓,这些官员又几曾考虑过别人的死活?若不是兄弟说这番事时,我等远在中原的人,也只信了朝廷扬言的西北太平无事之说。” 关胜与杨志又对饮了一杯,关胜说到:“当时西北军荼毒西夏百姓,只有副统帅高永年德操极好,除非抗治暴乱,否则他从不去欺压西夏百姓,因此那些降服的西夏羌族也与多与他相熟。” 杨志说到:“似此兄弟是要去投奔高统帅了?” 关胜点头,并劝杨志道:“兄长屈在那里,不如同我一起去投高统帅罢了。” 杨志叹道:“只是监军虽未雄才伟略,但却于我有知遇之恩,若非他的提拔,我也未能从禁军中来到前线,俗话讲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我此行只得保他周全。” 关胜笑道:“兄长真是个重情重义的真好汉,只是莫要将情义用在那无情无义之徒身上。此去多多保重,若是有缘,你我兄弟说不定还能在战争之上协力杀敌!” 杨志坚定的说到:“相信定有那么一天,更相信有朝一日我等会一起驰骋天下!” 关胜仰天大笑:“到那时,一同外驱强寇、内除国贼,去开创一个清平世道!” 二人都觉对方是豪气干云的英雄,彼此都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酒过三巡,杨志又点来汤饼来吃。酒席过罢杨志回客栈休息,关胜也回亲戚家投宿。 却说第二日关胜来客栈辞别杨志,说要先回河东谢良老家禀告父母投军之事。二人一同吃过早饭,杨志直送关胜出城,临行时要送与关胜盘缠,关胜哪里肯收,只说杨志在军中做事不易,昨日酒席破费已然过意不去,下次定要自己做东请杨志吃酒。 杨志送别关胜后回到客栈等候宣赞消息,至晚未见宣赞,只得住下。第二日天色渐晚,只见宣赞风尘仆仆回来,杨志急忙问宣赞打探的如何。 宣赞对杨志说到:“我到了解梁城里,见过本地官员,却说也曾见有个叫牛邦曦的到此拿着高监军书信募兵,只是他们不曾听上面说这高监军是何人。牛邦曦那厮口舌又笨,说的支支吾吾,令人顿起疑心,没将他抓起来已然是不错了。如今那边官员只说这募兵是越权之事,因此将那牛邦曦轰走了。” 杨志叹道:“我早就知如此征兵不妥,只是不知是何人向监军献这等计策。初时陛下有命,让于禁军中挑选军士,此正可以挑选强健出征,奈何监军却选些新来的军卒奔赴前线,那些军卒多是未经训练之辈,似此如何打仗?还要那牛邦曦赶赴关西、河东来征兵,又无陛下手谕,哪个肯从他?即便招募来军卒,此时又无时间和条件训练,岂不是散沙一盘?我真未见过如此治军的。” 宣赞笑道:“兄长久住东京如何不知?那高俅旧时乃是一个破落户子弟,只懂得踢球罢了,胸中学识、手上武艺全都他娘的半瓶子醋而已,早些年坑的一个员外家破人亡,被打了脊杖跌配出境。后来不知如何因缘际会结识了皇帝,因此才得个监军之职。这厮哪里懂得什么治军之道,他身边那几个蠢材都是言过其实不可大用之辈。” 杨志叹道:“听你一说,此行怕是陛下见监军身无战功不好提拔,从而令他来此跟随众军身后,倒时也捡个功劳,回去后就可对他进行升迁。” 宣赞说到:“狗日的朝廷如此昏庸,我若非有大事要办,真想一刀劈了高俅那厮,顺手再结果了他身边那几个蠢贼。” 杨志劝道:“兄弟莫要说气话,他们行不端正是他们的事,你我既然要保家卫国又怎能临阵退走?你我只真刀真枪、实实在在的在前线杀敌,不愁没个光宗耀祖、功成名就之日。” 宣赞叹道:“但愿如此吧,此次若立不得战功,我也没什么脸面回转东京了。” 二人又叙谈几句后吃了晚饭休息,第二天一早二人收拾好行礼,结算了店钱。杨志取出地图观看行军路线,二人确定目的地后出城快马加鞭启程,直奔大军方向。 第七章 长剑出鞘灭奸邪 龙刀复世斩群鬼 却说杨志与宣赞回到兵营禀告消息后,高俅命二人前去休息。杨志想起关胜回转山西运城老家,不知一路可好。 话说此时关胜正回转家乡,看看将近运城,放眼望去真是好一片河东风光,左起那巍峨险峻的太行山峡谷毗连、山势雄特、拔地通天、流曲深澈,好生灵秀壮美,直教人志气高昂;右首那壮美的吕梁山群峰逶迤、奇石林立、美玉温润、叶阔林绿、端的宽广雄伟,能令人心驰神往。 伴着良辰美景,踏着漠漠黄土,关胜行些路程来到了运城。关胜向父母交割完事宜后与父亲谈起投军之事。 关胜说到:“方今天下,契丹虎视于北,党项狼顾于西,叛乱分起于内,强敌环伺于外,此正是我等有志之士保家卫国、施展抱负之时。” 关胜之父关辛踌躇道:“我儿差矣!俗话说的好,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这身为军汉之人多是破落闲浪子弟,不学无术,没有手艺,方才去投军,这等低贱的行当你怎能去?况且西北乃是重镇之地,那些西夏人好生野蛮残暴,你此去动辄就有性命之忧啊!” 关胜说到:“父亲差矣!想我祖上崇宁真君,那是威震天下的英雄,挥刀杀敌,纵横万里,我等子孙岂可没点先祖的志气?” 关辛叹气道:“我关家如今颇有些粮田过活,何必去要那等几辈以上的虚名?你又何苦去干那杀身害命的勾当?岂不闻有天下传颂的诗词专说不得当兵?” 关胜疑惑问道:“什么诗词?” 关辛念诵到: 父母生我时,教我学耕桑; 不识官府严,安能事戎行! 执枪不解刺,执弓不能射; 团结我何为,徒劳定无益。 念完之后关辛又补充到:“我等平民百姓休要去理会什么国家大事、前线争战,你只安安分分的在家继承祖业,管理粮田、成家立业、安享百年,似此才是正途。” 关胜见话不投契,驳到:“这等亡国之论我怎能尊崇?若我大宋子民都只知偏安一方,两耳全不闻天下之事,这与掩耳盗铃又有何区别?外族岂能因此不侵犯你?这等言论若是盛行天下,苍生莫不有倒悬之危?岂不知这等贪生怕死、恋及家业之时,那些侵扰我们的外族却在厉兵秣马、攻城略地!若真是亡国之时,性命尚且不保,贪恋这等家业又有何用?” 关辛听罢理屈词穷,随即大怒:“乱道!你这等不知死的个性,今后定悔之晚矣!” 关胜坚定的说到:“后悔?我乃生长于这太行、吕梁山川之下的堂堂男儿!这身铁骨岂不识当年愚公移山之志?愚公尚且不悔,我何悔之有?我唯一怕后悔的就是辱没了祖宗崇宁真君威名,令关家子孙的身份蒙羞,去做那亡国之奴!” 关辛气的将茶碗摔在地上,关胜见多说无益,只会更令父亲气愤,他人生信仰的就与自己不同,所以再怎么有礼他也接受不来,因此关胜回到自己房间收拾行李。 话说此时关胜之母宋氏端来酒饭与儿子,关胜急忙接过酒菜说到:“母亲怎亲自送来?真令孩儿羞愧,岂不是显得我不孝吗。” 宋氏笑道:“你这孩子越长大礼节越多起来,何时对自己的母亲也这般客套、生份?这全都是你爱吃的饭菜,下人们是做不来的,都是我亲手做与你,你此去投军定要风餐露宿,又不知几时能吃到家里的饭菜。” 宋氏说罢双眼略带泪光,却强忍着表现出一幅笑容。 关胜心中惆怅,对宋氏说到:“孩儿不孝,令母亲担忧了,只是我不想老死林间,空怀壮志,屈煞了这一身的热血。” 宋氏笑道:“我儿所言正是,我虽女流却也知大丈夫立于世间就该有一番作为,我见你如今长大成人,一身的豪气与壮志,无时不欢喜,只是此行要凡事三思,多多保重自己。” 宋氏劝关胜暂歇两日,不要急于这一时,自己多曾打听到西北前线征兵不利,所以随时去投军都会被招收。关胜也觉旅途劳顿,就安心坐下来吃酒,一阵功夫将鸡蛋饼、夹菜馍、羊肉汤等吃了大半,关胜见退了饥饿之意又拿过山西凉粉来下酒。 宋氏见关胜吃的痛快自己也欢喜,又对关胜说到:“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儿此去投军可有趁手的兵器?” 关胜暂放下手中碗筷,走到自己床边抽出床下一个箱子,拿出一把长剑说到:“母亲请看,这把剑是我许久以前收藏的,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宋氏抽出长剑见刃锋倒也算锋利,又对关胜说到:“此剑若是步斗却也是把利器,但若在马上作战则不堪用。” 关胜笑道:“我若是有祖上关公那口威力无比的青龙偃月刀,却也不愁得无神兵利器了。” 宋氏也笑道:“若说青龙偃月刀时却也离此地不远,只是此刀已有几百年未曾出世,关于它的下落也只是传说而已。” 关胜好奇道:“此刀今在何处?即便是传说我也要去试试,若能得到祖上那削铁如泥的宝刀可真是如虎添翼了!何况那还是崇宁真君的宝刀,我身为关家子孙更该复得,若有那把刀时我定可像祖上一般驰骋天下!” 宋氏说到:“话虽如此,但这刀的下落却也只是少为人知的传说。话说我还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听我祖父和一些老者提起过,说当年蜀汉末期时,蜀主刘禅昏庸无道,致使魏国三路大军十几万之众压境。崇宁真君小公子关索与其妻鲍三娘此时镇守葭萌关紧要,当时青龙偃月刀正传到关索手中。夫妻二人率军与魏国大军奋死相拼,那是非常惨烈的一仗,终因寡不敌众,夫妻二人将一腔热血洒在了汉水之滨…” 宋氏说到这里已是哽咽,叹了口气继续说到:“当时蜀汉大将军姜维、车骑将军廖化领军赶到时,夫妻二人都已经离世。关索妾室王悦、王桃、花鬘悲痛万分安葬二人尸体,却唯独寻不见青龙偃月刀,听幸存的军士说,乱战中关索独自一人抵挡众军身负重伤,被魏国将领庞会趁乱打下江去身亡,那把青龙偃月刀遇水而走,有人见走到深涧处化做条青龙飞入天际。后些年又有河东人士称见青龙从天而下落入黄河之中。” 关胜说到:“想我祖上真是一门忠烈,我身为关家子孙理当效仿先烈,我明日便去黄河寻刀。” 宋氏说到:“只是此是传说之事,不知我儿如何寻找?” 关胜笑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我果真与此刀有缘,先祖必定保佑我寻得此刀。” 关胜当天吃过酒食后早早的躺了休息,第二天一早便收拾好行装挎了长剑上路。关胜一路向飞天岭进发,此间正是离黄河最近之地,关胜到了飞天岭下的村中打探青龙偃月刀的下落,奈何此间无人知晓。 关胜坐在茶铺正在疑惑时,旁边小二听了关胜询问,走上前来说到:“客观也听得此刀之事?” 关胜见他似乎知情,急忙说到:“还望小哥指教一二,我当有酬谢。” 关胜说罢拿出二两银子来放在桌上,那小二见了银两眉开眼笑,急忙看了看四周。 那小二见四周无人,小声对关胜说到:“客官莫要说此事是我传言的,我也只是听说来的。话说这飞天岭上众多庄户中有个当地一霸,唤做“催命鬼”刘南,他仗着有京城里当大官的亲戚在此横行霸道,手下养着三个帮凶,都是此地恶霸,为首的唤作“索命猿”孟宪,第二个唤作“连夜雨”赵雨,第三个唤作“丧天良”李球,他们三个和刘南合称飞天四鬼。那刘南祖上乃是铁匠出身,靠打造兵器为生,到了刘南这代废了这门手艺,只是在此间压榨百姓发家。早些年听他说过在寻访宝刀的下落,要高价卖与京城收藏兵器的富户,多半说的是青龙偃月刀。” 关胜问道:“只是不知他是否寻得此刀?现在转卖与否?” 小二说道:“估摸着应该是没有寻到,我前些日子还见他派庄客们在此间黄河一代寻刀。不过他寻了几年也未寻到,多半只是个传说罢了。” 关胜听了暗暗欢喜:“多谢小哥指教!此锭银子就送与小哥了。” 关胜在茶铺吃了些茶点后往黄河沿岸走去,到了黄河边上,望那河之水奔腾汹涌心生感慨,心想此正是华夏文明的发源地、我华夏子孙的“母亲河”。 关胜不禁朗诵到: 派出昆仑五色流,一支黄浊贯中州。 吹沙走浪几千里,转侧屋闾无处求。 关胜刚刚念罢,只见那黄河大浪之中有一叶扁舟,关胜定睛去看时见那叶小舟在巨浪中时隐时现,仿佛随时都要被黄河吞没一般。关胜急忙赶到河边去看,见那小舟离自己渐渐近了,上面却是一个白发老翁拿着船桨在摇橹。 关胜急忙对船上的老翁喊到:“老人家!快靠岸来,这等汹涌水势怎能渡河?” 那老翁听了将船慢慢摇着靠岸,关胜急忙赶过去拉住船头逆浪向岸,那黄河忽然巨浪滔天,似有众人抓住小舟一般,河水打湿关胜衣襟,关胜抖转神威大喊一声,直将那船拖到沙土地上。 那老翁见了赞叹道:“你这后生好大的气力啊!能与黄河之水对抗,两臂莫不是有千百斤气力如何做的到?” 关胜急忙从船上搀扶老人下船,笑着对他说道:“老人家见笑了,此等伎俩何足挂齿。” 关胜见自己衣服尽被打湿,年底的寒风袭来顿觉刺骨冰冷,不觉打了个冷颤。关胜瞧那老翁时,也同样是浑身湿透,却丝毫不见他有寒冷之意。 关胜不禁说道:“老人家好生的筋骨,我少年人尚且怕冷,您却丝毫不畏惧这寒风。” 那老翁摸了摸花白的胡须笑道:“船家常在河上行走,自然已经习惯了这寒冷。” 老翁指引关胜来到不远处自己所住的渔棚中点起炭火来,炭火生起关胜顿觉心头一股暖意。关胜将外套脱下来悬挂在竹竿上烘烤,那老翁拿过一个锅来吊在炭火上,往里面倒上汤来,又取过鱼篓。关胜见那老翁从鱼篓里竟然拿出一条十多斤的大金鲤,那老翁将金鲤收拾干净后用来做汤。 关胜不禁赞佩到:“老人家竟能在黄河之中钓得这等大鱼,我关胜还不曾吃过这等好金鲤。” 老翁笑道:“你这少年人品性善良,见我这孤老头子在波涛之上尚且来帮,他日你若得出头之日定能帮助更多黎民百姓。这点金鲤不成敬意,权当代天下百姓谢过你了” 关胜笑道:“惭愧!惭愧!蒙老人家教诲我此后定当行侠仗义,救护苍生。” 二人正在说话,只听外面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关胜听时貌似有十多个人,脚步越来越近,只听铛地一声,一个一脸凶相的胖汉将渔棚的木门踢开,随后进来十二三个汉子,手里拿着渔叉、棍棒等物。 为头那汉子见了关胜二人,对老翁喝到:“你这里有什么吃的?快拿来与老爷们下酒,这他娘的鬼天气真是冻煞我也!” 那老翁笑道:“你这汉子莫要凭地里怨天怨地,天岂是你能骂的?” 那汉子横眉立目对老翁说到:“你这老东西是不是讨打?知道爷爷的名号吗?老爷唤作李球!” 那老翁听了毫无惧色只是继续调着汤,暗暗的发笑。那李球见他这般镇定不禁疑惑,十分脾气却早降了三分。 关胜见他辱骂老者,站起身来说到:“我当是谁?原来你就是那丧尽天良的东西!莫说来到老者屋内歇息,就是那寻常路上遇见的老者怕也要尊重一些,而你这厮却口出秽言,一看你便是个横行霸道惯了的恶徒!” 那李球听了气的一张脸都发白,恶狠狠的对关胜说到:“你这厮即听过老爷的大名,如今这般和我说话,莫不是找死?看我将你一顿毒打后扔进黄河里去!” 那李球还未及发作,关胜早暗暗准备好架势,只等那李球话音刚落,铛地一拳正中唇角,打的那李球嘴唇破裂,血染面颊,三颗牙直飞到地上。那李球如何吃的了关胜的打,此刻被打的晕头转向直往地上栽,还未等他着地关胜飞起一脚,砰的一声结结实实的踢在他鼻梁之上,只踢的李球昏天暗地,魂游窍外,鼻梁骨断做两截,整个人从屋内直射出门外。 为首几个见了,急忙挺着渔叉、棍棒向关胜挥舞过来。那渔棚狭小如何能将这等长兵器施展得开,未及打到关胜早被关胜出手两腿将为首的二人踢出门去,关胜用脚将地上棍棒掀起拿在手中,那几人见关胜身手凭地了得,一发都退出门外。 关胜一个箭步从屋内跳出,那群人急忙赶过来团团围住,关胜未及他们形成包围,手起一棍将侧面赶来一人砰的打翻在地。 众人见了急忙相互喊道:“上!上!我们人多,休要怕他!” 那关胜站在人群缺口忽的使起棒来,那棒好似秋风扫叶,地上黄沙都被刮起,众人见了大吃一惊,关胜待他众人犹豫之时挥舞起棍来早打翻四五个,剩下的一发想跑,关胜从后赶上一棒一个全都打翻,未曾有一人走脱。 此时那李球晃晃悠悠从地上爬起来,抽出腰刀发喊着向关胜冲来,关胜见了雷鸣也似一声大喊,那李球被惊的魂飞魄散瘫坐在地上,关胜丢了棍棒抽出腰间长剑早顶到李球咽喉。 关胜呵到:“我在村中就听闻你这等泼贼的恶名,如今见了果不其然,我不去找你们,你们这等蠢材竟敢送上门来找死,休叫我再听得你们横行霸道,否则将你们狗腿全部打折!” 那李球吓的急忙连连跪拜,口里只称着爷爷饶命。关胜将长剑放回剑鞘,回到了渔棚之中,只见那老翁已经将鱼汤做好,拿来一个盖子将鱼汤盖上。 那老翁笑着对关胜说到:“少年人与我一同去河上吃酒如何?” 关胜笑道“似此最好,只是风寒浪大,如何去的了?” 老翁引关胜出门说到:“你且看!” 关胜见那黄河此时已经风停浪止,一汪河水静静的流淌,关胜不禁心疑,我方才只是一个进出门的时间,这河水如何变的这般快? 关胜将衣服收拾起来却发现此时已经干透,心想如何现在就干了?关胜又帮老翁从屋内拿过木桌、垫子及酒具、碗筷火盆等,那老翁则端过鱼汤放在船上。关胜扶老翁上船,老翁荡开船桨向黄河河心驶去。说来也怪,关胜在船上只觉这天气忽然变暖,那阳光直直的透过云层射向这小船,丝毫不觉有寒冷之意,倒是添了些清爽之感。 关胜再见那岸上李球等人此刻正哭爹喊娘的挣扎起身,一个个连滚带爬的离去,关胜见了立在船上畅天大笑。 关胜笑过,向老者问到:“在下还未请教老人家尊姓大名。” 那老翁笑道:“老汉我姓冯名夷,久住这黄河之上,今日得遇崇宁真君后人真乃是幸事!” 关胜惊讶到:“老人家如何知我是关公子孙?” 那老翁从锅中盛了一碗汤来给关胜,笑着说到:“你身手不凡、器宇轩昂,样貌又与祖上相似,因此我猜的你是忠良之后。” 关胜施礼后接过鱼汤,顿觉那香气扑鼻,关胜喝了一口汤,只觉得此生都未曾吃过这等鲜美的鱼汤,一股暖意传遍全身,令人精神振奋,关胜连连称好。 老翁点起火炭,将酒和鱼汤放在上面热了。关胜拿出之前带的二斤熟牛肉来于老翁一同下酒,关胜喝那酒时只觉如琼浆玉液一般,此前喝过的所有酒哪能比的上万一,关胜又是连连叫好,一个劲的谢过老翁,老翁只是笑称不必客套。二人又饮了几杯,关胜顿觉有些醉意,拿过鱼汤来喝。 老翁问关胜道:“你此来黄河不知是为了何事啊?” 关胜笑道:“我本是来此地寻找祖上的青龙偃月刀的,奈何此间知道这消息的人极少,我也是毫无头绪。方才那李球等人也是在此寻刀的,但据说他们寻了数年也未曾有何眉目。” 老翁笑道:“他们那等凡夫俗子也想窥探圣人之物简直是痴心妄想,这青龙宝刀只是机缘未到,今日有崇宁真君的英武后辈来寻,此刀合当出世。” 关胜笑道:“借老人家吉言了,我也觉我此行定然能寻得宝刀。” 二人又继续饮酒,关胜觉那酒美,多饮了些,只觉得酒气上涌,急忙又喝了几碗鱼汤来醒酒。关胜看到那老者也喝了许多的酒却不见丝毫醉意,不禁心想,我反不如这老者酒力。朦朦胧胧之间关胜躺在船上只觉得天色甚美,不觉间竟然睡着了。 等关胜一觉醒来后,却发现自己已经在渔棚之中,老翁已经不知所踪,关胜出门来寻,见船也不在了河边。关胜疑惑,只心想老翁怕是又去河上打渔了。 关胜望望天色渐晚来到村中寻了客店休息,第二天一早关胜吃过早饭又决定前往黄河附近寻刀,走过村口时见那远处有座寺庙,关胜心想昨日见了那寺庙未曾去看,不知道是谁的庙宇,今日我且去看看。 关胜走近看时顿吃了一惊,只见这是黄河河神的庙宇,那当中神像竟然与昨日所见老翁无一分差别,关胜顿时反应过来,那老人家名叫冯夷,此正是黄河河伯之名啊!不想我竟有这番奇遇,他说我能得到宝刀那必定是了!想到这里关胜急忙去村里买来羊、酒香烛等祭祀之物来好生祭拜。 关胜又带了些祭祀之物来到昨天与老者相见的地方,此时那渔棚不知何处去了,关胜因此方知是幻术。关胜将祭祀之物摆在黄河岸边,望着黄河虔诚叩拜,就在此时只听得轰然一声炸响,顿时山河震动,那黄河之水分作两段,从中跃出一条青龙直冲天际,关胜看的目瞪口呆。 那青龙飞入天际化作一口宝刀直落于关胜面前,关胜见看那宝刀时,灿如霜雪,刀锋凛凛发光,刀上青龙更是栩栩如生,此正是关羽,关云长当年威震天下的“青龙偃月刀”。 关胜见了大喜,满怀激动的拿过宝刀,顿觉那刀重量异常,自己平生还从未用过这般重的兵器,关胜又一想,这就对了,这口青龙偃月刀本就重达八十二斤。 关胜得了宝刀欢天喜地,连忙拿来祭祀之物向刀拜了三拜,又遥空向祖上关公拜了三拜。关胜心中激动,拿起青龙偃月刀舞将起来,登时风起云涌,鬼邪皆惊,关胜只觉万般豪气从心底升起,千丈血性纵横周身。 关胜用准备好的红绸包了宝刀扛在肩上向村里走来,刚到村口却见了五六十个庄客手拿刀枪军器守着,为首脸上包着绷带之人正是李球,那李球见了是关胜急忙对旁边一个恶鬼一般面容的家伙言语,那人正是“催命鬼”刘南,此时那孟宪、赵雨也都来此阻截关胜,要为李球报仇。 那李球见了关胜,又仗自己人多,只恶狠狠喊到:“你那厮休要跑了!今天定要了你狗命!” 这李球由于鼻梁被打断,此刻说话声音闷沉,直惹得关胜发笑。刘南见李球认出是仇人,一声令下,众恶徒发喊着挥舞兵器向关胜冲来。只听关胜大吼一声响彻天地,众人先自吃了一惊,冲在最前的几个顿时腿脚发软扑然倒地。关胜褪去红绸露出宝刀,那刀光耀日月,异样威武。 那刘南吃了一惊:“青…青…青龙偃月!?” 原来这刘南寻刀多年不成,这两年早已经将此事放弃,多半认为只是个传言而已,偶尔叫自己庄上的闲散庄客去寻寻而已。 关胜抖转神威将刀砰然立在地上,那土地都被宝刀砸裂,关胜说到:“这宝刀百年未曾发迹,今日就拿你等的血来祭刀!” 刘南终是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大喊着众人夺刀。也有几个胆大的当先冲了过去,这边关胜挥舞宝刀发喊着冲向人群,其势如同海沥山崩,人群如破浪一般自退到两边。关胜手起一刀,血喷三丈,早将那刘南的头砍的不知何处去了,那边众人见关胜动手杀人惊呼起来。孟宪及赵雨见事急,急忙挥刀来战,早被关胜手起两刀各自挥做两段。 一股杀心上涌,豪气震动铁骨,关胜只管挥舞宝刀杀来,直杀的那众恶徒尸横遍野,都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那边李球早吓的屁滚尿流而逃,关胜从后赶上只一刀,当头至下劈成两半,其余恶徒走的迟的、惊得呆的都被砍死,只有十余人逃得性命,远奔他乡,再未敢作恶。 关胜大笑,见那宝刀时殷殷红血覆盖,光辉四射,心想这宝刀百年未曾饮血,今日正是开张了!关胜用具死尸衣服擦干了宝刀,那边保正(村长)带村中乡民早到。 关胜见众人来此,将红绸包了宝刀笑道:“众位相亲听秉,好汉处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这些恶徒都为我关胜所杀,与众位相亲无关!” 那边保正及乡民齐齐跪下说到:“好汉为我等除了大害,我等感激不尽,这些恶徒欺男霸女,为祸乡里十余年,报官无用,如今得遇英雄,方才使我等重见天日,英雄要去便去,我等定然不会报官!” 关胜忙去搀扶众人,众人见关胜虽然杀人但却是个和气正直的真英雄,都心生敬佩,再见了他手持青龙偃月刀,打听后得知是崇宁真君后人,哪个不五体投地。 关胜心想自从拿了这口宝刀,也被它血气所染,倒是杀了个痛快。如今杀了这帮恶贼,有了人命官司,我定然不能回转家乡了,只快马直去西北投军便是,到了那边再送书信报与家里。 关胜向村民们买马,大家哪肯收他的钱,送了匹好马与他,一直送关胜数里,关胜与村民告别后直奔西北前线而去。 第七章 长剑出鞘灭奸邪 龙刀复世斩恶鬼 却说杨志与宣赞回到兵营禀告消息后,高俅命二人前去休息。杨志想起关胜回转山西运城老家,不知一路可好。 话说此时关胜正回转家乡,看看将近运城,放眼望去真是好一片河东风光,左起那巍峨险峻的太行山峡谷毗连、山势雄特、拔地通天、流曲深澈,好生灵秀壮美,直教人志气高昂;右首那壮美的吕梁山群峰逶迤、奇石林立、美玉温润、叶阔林绿、端的宽广雄伟,能令人心驰神往。 伴着良辰美景,踏着漠漠黄土,关胜行些路程来到了运城。关胜向父母交割完事宜后与父亲谈起投军之事。 关胜说到:“方今天下,契丹虎视于北,党项狼顾于西,叛乱分起于内,强敌环伺于外,此正是我等有志之士保家卫国、施展抱负之时。” 关胜之父关辛踌躇道:“我儿差矣!俗话说的好,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这身为军汉之人多是破落闲浪子弟,不学无术,没有手艺,方才去投军,这等低贱的行当你怎能去?况且西北乃是重镇之地,那些西夏人好生野蛮残暴,你此去动辄就有性命之忧啊!” 关胜说到:“父亲差矣!想我祖上崇宁真君,那是威震天下的英雄,挥刀杀敌,纵横万里,我等子孙岂可没点先祖的志气?” 关辛叹气道:“我关家如今颇有些粮田过活,何必去要那等几辈以上的虚名?你又何苦去干那杀身害命的勾当?岂不闻有天下传颂的诗词专说不得当兵?” 关胜疑惑问道:“什么诗词?” 关辛念诵到: 父母生我时,教我学耕桑; 不识官府严,安能事戎行! 执枪不解刺,执弓不能射; 团结我何为,徒劳定无益。 念完之后关辛又补充到:“我等平民百姓休要去理会什么国家大事、前线争战,你只安安分分的在家继承祖业,管理粮田、成家立业、安享百年,似此才是正途。” 关胜见话不投契,驳到:“这等亡国之论我怎能尊崇?若我大宋子民都只知偏安一方,两耳全不闻天下之事,这与掩耳盗铃又有何区别?外族岂能因此不侵犯你?这等言论若是盛行天下,苍生莫不有倒悬之危?岂不知这等贪生怕死、恋及家业之时,那些侵扰我们的外族却在厉兵秣马、攻城略地!若真是亡国之时,性命尚且不保,贪恋这等家业又有何用?” 关辛听罢理屈词穷,随即大怒:“乱道!你这等不知死的个性,今后定悔之晚矣!” 关胜坚定的说到:“后悔?我乃生长于这太行、吕梁山川之下的堂堂男儿!这身铁骨岂不识当年愚公移山之志?愚公尚且不悔,我何悔之有?我唯一怕后悔的就是辱没了祖宗崇宁真君威名,令关家子孙的身份蒙羞,去做那亡国之奴!” 关辛气的将茶碗摔在地上,关胜见多说无益,只会更令父亲气愤,他人生信仰的就与自己不同,所以再怎么有礼他也接受不来,因此关胜回到自己房间收拾行李。 话说此时关胜之母宋氏端来酒饭与儿子,关胜急忙接过酒菜说到:“母亲怎亲自送来?真令孩儿羞愧,岂不是显得我不孝吗。” 宋氏笑道:“你这孩子越长大礼节越多起来,何时对自己的母亲也这般客套、生份?这全都是你爱吃的饭菜,下人们是做不来的,都是我亲手做与你,你此去投军定要风餐露宿,又不知几时能吃到家里的饭菜。” 宋氏说罢双眼略带泪光,却强忍着表现出一幅笑容。 关胜心中惆怅,对宋氏说到:“孩儿不孝,令母亲担忧了,只是我不想老死林间,空怀壮志,屈煞了这一身的热血。” 宋氏笑道:“我儿所言正是,我虽女流却也知大丈夫立于世间就该有一番作为,我见你如今长大成人,一身的豪气与壮志,无时不欢喜,只是此行要凡事三思,多多保重自己。” 宋氏劝关胜暂歇两日,不要急于这一时,自己多曾打听到西北前线征兵不利,所以随时去投军都会被招收。关胜也觉旅途劳顿,就安心坐下来吃酒,一阵功夫将鸡蛋饼、夹菜馍、羊肉汤等吃了大半,关胜见退了饥饿之意又拿过山西凉粉来下酒。 宋氏见关胜吃的痛快自己也欢喜,又对关胜说到:“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儿此去投军可有趁手的兵器?” 关胜暂放下手中碗筷,走到自己床边抽出床下一个箱子,拿出一把长剑说到:“母亲请看,这把剑是我许久以前收藏的,今日正好派上用场。” 宋氏抽出长剑见刃锋倒也算锋利,又对关胜说到:“此剑若是步斗却也是把利器,但若在马上作战则不堪用。” 关胜笑道:“我若是有祖上关公那口威力无比的青龙偃月刀,却也不愁得无神兵利器了。” 宋氏也笑道:“若说青龙偃月刀时却也离此地不远,只是此刀已有几百年未曾出世,关于它的下落也只是传说而已。” 关胜好奇道:“此刀今在何处?即便是传说我也要去试试,若能得到祖上那削铁如泥的宝刀可真是如虎添翼了!何况那还是崇宁真君的宝刀,我身为关家子孙更该复得,若有那把刀时我定可像祖上一般驰骋天下!” 宋氏说到:“话虽如此,但这刀的下落却也只是少为人知的传说。话说我还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听我祖父和一些老者提起过,说当年蜀汉末期时,蜀主刘禅昏庸无道,致使魏国三路大军十几万之众压境。崇宁真君小公子关索与其妻鲍三娘此时镇守葭萌关紧要,当时青龙偃月刀正传到关索手中。夫妻二人率军与魏国大军奋死相拼,那是非常惨烈的一仗,终因寡不敌众,夫妻二人将一腔热血洒在了汉水之滨…” 宋氏说到这里已是哽咽,叹了口气继续说到:“当时蜀汉大将军姜维、车骑将军廖化领军赶到时,夫妻二人都已经离世。关索妾室王悦、王桃、花鬘悲痛万分安葬二人尸体,却唯独寻不见青龙偃月刀,听幸存的军士说,乱战中关索独自一人抵挡众军身负重伤,被魏国将领庞会趁乱打下江去身亡,那把青龙偃月刀遇水而走,有人见走到深涧处化做条青龙飞入天际。后些年又有河东人士称见青龙从天而下落入黄河之中。” 关胜说到:“想我祖上真是一门忠烈,我身为关家子孙理当效仿先烈,我明日便去黄河寻刀。” 宋氏说到:“只是此是传说之事,不知我儿如何寻找?” 关胜笑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我果真与此刀有缘,先祖必定保佑我寻得此刀。” 关胜当天吃过酒食后早早的躺了休息,第二天一早便收拾好行装挎了长剑上路。关胜一路向飞天岭进发,此间正是离黄河最近之地,关胜到了飞天岭下的村中打探青龙偃月刀的下落,奈何此间无人知晓。 关胜坐在茶铺正在疑惑时,旁边小二听了关胜询问,走上前来说到:“客观也听得此刀之事?” 关胜见他似乎知情,急忙说到:“还望小哥指教一二,我当有酬谢。” 关胜说罢拿出二两银子来放在桌上,那小二见了银两眉开眼笑,急忙看了看四周。 那小二见四周无人,小声对关胜说到:“客官莫要说此事是我传言的,我也只是听说来的。话说这飞天岭上众多庄户中有个当地一霸,唤做“催命鬼”刘南,他仗着有京城里当大官的亲戚在此横行霸道,手下养着三个帮凶,都是此地恶霸,为首的唤作“索命猿”孟宪,第二个唤作“连夜雨”赵雨,第三个唤作“丧天良”李球,他们三个和刘南合称飞天四鬼。那刘南祖上乃是铁匠出身,靠打造兵器为生,到了刘南这代废了这门手艺,只是在此间压榨百姓发家。早些年听他说过在寻访宝刀的下落,要高价卖与京城收藏兵器的富户,多半说的是青龙偃月刀。” 关胜问道:“只是不知他是否寻得此刀?现在转卖与否?” 小二说道:“估摸着应该是没有寻到,我前些日子还见他派庄客们在此间黄河一代寻刀。不过他寻了几年也未寻到,多半只是个传说罢了。” 关胜听了暗暗欢喜:“多谢小哥指教!此锭银子就送与小哥了。” 关胜在茶铺吃了些茶点后往黄河沿岸走去,到了黄河边上,望那河之水奔腾汹涌心生感慨,心想此正是华夏文明的发源地、我华夏子孙的“母亲河”。 关胜不禁朗诵到: 派出昆仑五色流,一支黄浊贯中州。 吹沙走浪几千里,转侧屋闾无处求。 关胜刚刚念罢,只见那黄河大浪之中有一叶扁舟,关胜定睛去看时见那叶小舟在巨浪中时隐时现,仿佛随时都要被黄河吞没一般。关胜急忙赶到河边去看,见那小舟离自己渐渐近了,上面却是一个白发老翁拿着船桨在摇橹。 关胜急忙对船上的老翁喊到:“老人家!快靠岸来,这等汹涌水势怎能渡河?” 那老翁听了将船慢慢摇着靠岸,关胜急忙赶过去拉住船头逆浪向岸,那黄河忽然巨浪滔天,似有众人抓住小舟一般,河水打湿关胜衣襟,关胜抖转神威大喊一声,直将那船拖到沙土地上。 那老翁见了赞叹道:“你这后生好大的气力啊!能与黄河之水对抗,两臂莫不是有千百斤气力如何做的到?” 关胜急忙从船上搀扶老人下船,笑着对他说道:“老人家见笑了,此等伎俩何足挂齿。” 关胜见自己衣服尽被打湿,年底的寒风袭来顿觉刺骨冰冷,不觉打了个冷颤。关胜瞧那老翁时,也同样是浑身湿透,却丝毫不见他有寒冷之意。 关胜不禁说道:“老人家好生的筋骨,我少年人尚且怕冷,您却丝毫不畏惧这寒风。” 那老翁摸了摸花白的胡须笑道:“船家常在河上行走,自然已经习惯了这寒冷。” 老翁指引关胜来到不远处自己所住的渔棚中点起炭火来,炭火生起关胜顿觉心头一股暖意。关胜将外套脱下来悬挂在竹竿上烘烤,那老翁拿过一个锅来吊在炭火上,往里面倒上汤来,又取过鱼篓。关胜见那老翁从鱼篓里竟然拿出一条十多斤的大金鲤,那老翁将金鲤收拾干净后用来做汤。 关胜不禁赞佩到:“老人家竟能在黄河之中钓得这等大鱼,我关胜还不曾吃过这等好金鲤。” 老翁笑道:“你这少年人品性善良,见我这孤老头子在波涛之上尚且来帮,他日你若得出头之日定能帮助更多黎民百姓。这点金鲤不成敬意,权当代天下百姓谢过你了” 关胜笑道:“惭愧!惭愧!蒙老人家教诲我此后定当行侠仗义,救护苍生。” 二人正在说话,只听外面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关胜听时貌似有十多个人,脚步越来越近,只听铛地一声,一个一脸凶相的胖汉将渔棚的木门踢开,随后进来十二三个汉子,手里拿着渔叉、棍棒等物。 为头那汉子见了关胜二人,对老翁喝到:“你这里有什么吃的?快拿来与老爷们下酒,这他娘的鬼天气真是冻煞我也!” 那老翁笑道:“你这汉子莫要凭地里怨天怨地,天岂是你能骂的?” 那汉子横眉立目对老翁说到:“你这老东西是不是讨打?知道爷爷的名号吗?老爷唤作李球!” 那老翁听了毫无惧色只是继续调着汤,暗暗的发笑。那李球见他这般镇定不禁疑惑,十分脾气却早降了三分。 关胜见他辱骂老者,站起身来说到:“我当是谁?原来你就是那丧尽天良的东西!莫说来到老者屋内歇息,就是那寻常路上遇见的老者怕也要尊重一些,而你这厮却口出秽言,一看你便是个横行霸道惯了的恶徒!” 那李球听了气的一张脸都发白,恶狠狠的对关胜说到:“你这厮即听过老爷的大名,如今这般和我说话,莫不是找死?看我将你一顿毒打后扔进黄河里去!” 那李球还未及发作,关胜早暗暗准备好架势,只等那李球话音刚落,铛地一拳正中唇角,打的那李球嘴唇破裂,血染面颊,三颗牙直飞到地上。那李球如何吃的了关胜的打,此刻被打的晕头转向直往地上栽,还未等他着地关胜飞起一脚,砰的一声结结实实的踢在他鼻梁之上,只踢的李球昏天暗地,魂游窍外,鼻梁骨断做两截,整个人从屋内直射出门外。 为首几个见了,急忙挺着渔叉、棍棒向关胜挥舞过来。那渔棚狭小如何能将这等长兵器施展得开,未及打到关胜早被关胜出手两腿将为首的二人踢出门去,关胜用脚将地上棍棒掀起拿在手中,那几人见关胜身手凭地了得,一发都退出门外。 关胜一个箭步从屋内跳出,那群人急忙赶过来团团围住,关胜未及他们形成包围,手起一棍将侧面赶来一人砰的打翻在地。 众人见了急忙相互喊道:“上!上!我们人多,休要怕他!” 那关胜站在人群缺口忽的使起棒来,那棒好似秋风扫叶,地上黄沙都被刮起,众人见了大吃一惊,关胜待他众人犹豫之时挥舞起棍来早打翻四五个,剩下的一发想跑,关胜从后赶上一棒一个全都打翻,未曾有一人走脱。 此时那李球晃晃悠悠从地上爬起来,抽出腰刀发喊着向关胜冲来,关胜见了雷鸣也似一声大喊,那李球被惊的魂飞魄散瘫坐在地上,关胜丢了棍棒抽出腰间长剑早顶到李球咽喉。 关胜呵到:“我在村中就听闻你这等泼贼的恶名,如今见了果不其然,我不去找你们,你们这等蠢材竟敢送上门来找死,休叫我再听得你们横行霸道,否则将你们狗腿全部打折!” 那李球吓的急忙连连跪拜,口里只称着爷爷饶命。关胜将长剑放回剑鞘,回到了渔棚之中,只见那老翁已经将鱼汤做好,拿来一个盖子将鱼汤盖上。 那老翁笑着对关胜说到:“少年人与我一同去河上吃酒如何?” 关胜笑道“似此最好,只是风寒浪大,如何去的了?” 老翁引关胜出门说到:“你且看!” 关胜见那黄河此时已经风停浪止,一汪河水静静的流淌,关胜不禁心疑,我方才只是一个进出门的时间,这河水如何变的这般快? 关胜将衣服收拾起来却发现此时已经干透,心想如何现在就干了?关胜又帮老翁从屋内拿过木桌、垫子及酒具、碗筷火盆等,那老翁则端过鱼汤放在船上。关胜扶老翁上船,老翁荡开船桨向黄河河心驶去。说来也怪,关胜在船上只觉这天气忽然变暖,那阳光直直的透过云层射向这小船,丝毫不觉有寒冷之意,倒是添了些清爽之感。 关胜再见那岸上李球等人此刻正哭爹喊娘的挣扎起身,一个个连滚带爬的离去,关胜见了立在船上畅天大笑。 关胜笑过,向老者问到:“在下还未请教老人家尊姓大名。” 那老翁笑道:“老汉我姓冯名夷,久住这黄河之上,今日得遇崇宁真君后人真乃是幸事!” 关胜惊讶到:“老人家如何知我是关公子孙?” 那老翁从锅中盛了一碗汤来给关胜,笑着说到:“你身手不凡、器宇轩昂,样貌又与祖上相似,因此我猜的你是忠良之后。” 关胜施礼后接过鱼汤,顿觉那香气扑鼻,关胜喝了一口汤,只觉得此生都未曾吃过这等鲜美的鱼汤,一股暖意传遍全身,令人精神振奋,关胜连连称好。 老翁点起火炭,将酒和鱼汤放在上面热了。关胜拿出之前带的二斤熟牛肉来于老翁一同下酒,关胜喝那酒时只觉如琼浆玉液一般,此前喝过的所有酒哪能比的上万一,关胜又是连连叫好,一个劲的谢过老翁,老翁只是笑称不必客套。二人又饮了几杯,关胜顿觉有些醉意,拿过鱼汤来喝。 老翁问关胜道:“你此来黄河不知是为了何事啊?” 关胜笑道:“我本是来此地寻找祖上的青龙偃月刀的,奈何此间知道这消息的人极少,我也是毫无头绪。方才那李球等人也是在此寻刀的,但据说他们寻了数年也未曾有何眉目。” 老翁笑道:“他们那等凡夫俗子也想窥探圣人之物简直是痴心妄想,这青龙宝刀只是机缘未到,今日有崇宁真君的英武后辈来寻,此刀合当出世。” 关胜笑道:“借老人家吉言了,我也觉我此行定然能寻得宝刀。” 二人又继续饮酒,关胜觉那酒美,多饮了些,只觉得酒气上涌,急忙又喝了几碗鱼汤来醒酒。关胜看到那老者也喝了许多的酒却不见丝毫醉意,不禁心想,我反不如这老者酒力。朦朦胧胧之间关胜躺在船上只觉得天色甚美,不觉间竟然睡着了。 等关胜一觉醒来后,却发现自己已经在渔棚之中,老翁已经不知所踪,关胜出门来寻,见船也不在了河边。关胜疑惑,只心想老翁怕是又去河上打渔了。 关胜望望天色渐晚来到村中寻了客店休息,第二天一早关胜吃过早饭又决定前往黄河附近寻刀,走过村口时见那远处有座寺庙,关胜心想昨日见了那寺庙未曾去看,不知道是谁的庙宇,今日我且去看看。 关胜走近看时顿吃了一惊,只见这是黄河河神的庙宇,那当中神像竟然与昨日所见老翁无一分差别,关胜顿时反应过来,那老人家名叫冯夷,此正是黄河河伯之名啊!不想我竟有这番奇遇,他说我能得到宝刀那必定是了!想到这里关胜急忙去村里买来羊、酒香烛等祭祀之物来好生祭拜。 关胜又带了些祭祀之物来到昨天与老者相见的地方,此时那渔棚不知何处去了,关胜因此方知是幻术。关胜将祭祀之物摆在黄河岸边,望着黄河虔诚叩拜,就在此时只听得轰然一声炸响,顿时山河震动,那黄河之水分作两段,从中跃出一条青龙直冲天际,关胜看的目瞪口呆。 那青龙飞入天际化作一口宝刀直落于关胜面前,关胜见看那宝刀时,灿如霜雪,刀锋凛凛发光,刀上青龙更是栩栩如生,此正是关羽,关云长当年威震天下的“青龙偃月刀”。 关胜见了大喜,满怀激动的拿过宝刀,顿觉那刀重量异常,自己平生还从未用过这般重的兵器,关胜又一想,这就对了,这口青龙偃月刀本就重达八十二斤。 关胜得了宝刀欢天喜地,连忙拿来祭祀之物向刀拜了三拜,又遥空向祖上关公拜了三拜。关胜心中激动,拿起青龙偃月刀舞将起来,登时风起云涌,鬼邪皆惊,关胜只觉万般豪气从心底升起,千丈血性纵横周身。 关胜用准备好的红绸包了宝刀扛在肩上向村里走来,刚到村口却见了五六十个庄客手拿刀枪军器守着,为首脸上包着绷带之人正是李球,那李球见了是关胜急忙对旁边一个恶鬼一般面容的家伙言语,那人正是“催命鬼”刘南,此时那孟宪、赵雨也都来此阻截关胜,要为李球报仇。 那李球见了关胜,又仗自己人多,只恶狠狠喊到:“你那厮休要跑了!今天定要了你狗命!” 这李球由于鼻梁被打断,此刻说话声音闷沉,直惹得关胜发笑。刘南见李球认出是仇人,一声令下,众恶徒发喊着挥舞兵器向关胜冲来。只听关胜大吼一声响彻天地,众人先自吃了一惊,冲在最前的几个顿时腿脚发软扑然倒地。关胜褪去红绸露出宝刀,那刀光耀日月,异样威武。 那刘南吃了一惊:“青…青…青龙偃月!?” 原来这刘南寻刀多年不成,这两年早已经将此事放弃,多半认为只是个传言而已,偶尔叫自己庄上的闲散庄客去寻寻而已。 关胜抖转神威将刀砰然立在地上,那土地都被宝刀砸裂,关胜说到:“这宝刀百年未曾发迹,今日就拿你等的血来祭刀!” 刘南终是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大喊着众人夺刀。也有几个胆大的当先冲了过去,这边关胜挥舞宝刀发喊着冲向人群,其势如同海沥山崩,人群如破浪一般自退到两边。关胜手起一刀,血喷三丈,早将那刘南的头砍的不知何处去了,那边众人见关胜动手杀人惊呼起来。孟宪及赵雨见事急,急忙挥刀来战,早被关胜手起两刀各自挥做两段。 一股杀心上涌,豪气震动铁骨,关胜只管挥舞宝刀杀来,直杀的那众恶徒尸横遍野,都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那边李球早吓的屁滚尿流而逃,关胜从后赶上只一刀,当头至下劈成两半,其余恶徒走的迟的、惊得呆的都被砍死,只有十余人逃得性命,远奔他乡,再未敢作恶。 关胜大笑,见那宝刀时殷殷红血覆盖,光辉四射,心想这宝刀百年未曾饮血,今日正是开张了!关胜用具死尸衣服擦干了宝刀,那边保正(村长)带村中乡民早到。 关胜见众人来此,将红绸包了宝刀笑道:“众位相亲听秉,好汉处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这些恶徒都为我关胜所杀,与众位相亲无关!” 那边保正及乡民齐齐跪下说到:“好汉为我等除了大害,我等感激不尽,这些恶徒欺男霸女,为祸乡里十余年,报官无用,如今得遇英雄,方才使我等重见天日,英雄要去便去,我等定然不会报官!” 关胜忙去搀扶众人,众人见关胜虽然杀人但却是个和气正直的真英雄,都心生敬佩,再见了他手持青龙偃月刀,打听后得知是崇宁真君后人,哪个不五体投地。 关胜心想自从拿了这口宝刀,也被它血气所染,倒是杀了个痛快。如今杀了这帮恶贼,有了人命官司,我定然不能回转家乡了,只快马直去西北投军便是,到了那边再送书信报与家里。 关胜向村民们买马,大家哪肯收他的钱,送了匹好马与他,一直送关胜数里,关胜与村民告别后直奔西北前线而去。 第八章 党世雄路遇豪杰 牛邦曦二人获救 却说关胜在河东地界前行,只挑隐蔽小路而行,来到一处狭路荆棘满地,关胜将青龙宝刀背起,抽出长剑披荆斩棘而行。一路泥泞不堪,关胜怕有追兵追赶,因此赶路不觉错过了宿店,看看天色渐晚,见远处正巧有“崇宁真君”的寺庙,关胜大喜,就寻到那里安歇。 关胜将青龙偃月刀供在崇宁真君像前拜了三拜,说到:“祖宗在上,我关胜托祖先保佑,终于复得了宝刀!” 晚上西风正劲,关胜觉得有些寒意,就于庙前点起篝火来,关胜见那青龙偃月刀在星光之下闪闪发光,于是抬头望向天上。但见星夜灿烂,那无尽浩瀚的银河令人心生宁静,仿佛是在指引着自己向着梦想而去。 关胜不禁感叹到:“定叫祖先传下的青龙偃月刀名镇天下,让乱臣贼子闻之丧胆,令胡虏外寇不敢窥视!” 想到这里不觉心生万般豪性,关胜就于漫天星斗之下舞起宝刀… 不说关胜投奔高永年而去,却说党世英自从被高俅派往延安府后,却变的袅无音讯,高俅坐在帐中万般疑惑。此时党世雄也来向高俅询问兄长音信,高俅不知道出了何事致使那牛邦曦、党世英都一去不返,因而只得又派党世雄前去催促,党世雄收拾好行装后,骑了匹快马直奔延安府。 话说这延安府(今陕西延安市)乃是西北重镇,抗击西夏的边疆要塞,由大名鼎鼎的“老种(二声)经略相公”-种师道镇守。 老种经略相公为何意?看官听说,因种师道时年五十多岁,素有谋略,招纳有志之士抗击外族侵略,在西夏战事上屡有功劳,因而被尊称为“老种”;“经略”乃是官职,全名为“经略安抚司(使)”,设立于边疆,掌管一路军的军政,相当于如今的边防部队总帅;相公则是百姓对官员的尊称,比称呼“老爷”更为亲切,因为种师道善能用兵,指挥着北宋最精锐的“西北军”,性格又兼容并包,淳朴尚义,所以大家都如此亲切、尊敬的称呼他。 却说党世雄一路快马加鞭,清晨启程直赶路多时,看看临近晌午,顿感腹中饥饿难耐,这党世雄乃是好吃之人,如何忍得,急忙寻了个小村中的小店坐下,让小二尽管挑好的上来。 那小二问党世雄道:“不知客官要多少酒来吃?” 党世雄说到:“酒我却不怎么爱吃,只管来些饱腹的充饥便可。” 小二笑道:“客官旅途劳顿,少吃两碗也可解乏。我这随是小店,但却有上好的玉浮梁!这可是当年诗仙太白(李白)爱饮的名酒,就连当年贵妃醉酒(杨玉环)时饮的也是此酒。” 党世雄听了小二的话寻思也是道理,于是说到:“那就筛来一碗来吃吧。” 看官听说,为何酒是要“筛”来吃?只因宋代时酒都是发酵酒,是用蘖酿出的酒,属于甜酒,酒精度数最多不高过二十度,大多是十度以下、几度的米酒,采用的多为发酵法做压榨酒,这种酒的酒糟和酒液是混合在一起的,待要吃的时候须要用网眼筛子垫布过滤掉酒渣后来吃。这种筛酒相比今天酒的好处在于,酒中除乙醇(即酒精)对人体有害外,还有甲醇、乙醛等也对人体不利,但它们的沸点很低,当加热到摄氏二三十度的时候便开始挥发成气体,这种酒经过加温,有害物质挥发了,所以就减少了对人体的危害,很少会出现令人不适的“上头”的情况,醉了也只是醉了而已。一直到辽、金、元进驻中原后才传入高度数的蒸馏酒(烈酒)做法,因为这些民族世代居住于北国草原,在那气候严寒,环境恶劣,漫天的风雪情况下必须要喝高浓度的酒才能保暖,所以需要通过蒸馏来提高度数。 不一时小二端上四五个肉夹馍来,并一碗羊肉泡馍,那党世雄将朴刀靠在桌边,松了松腰带,扯开嘴来遍吃,不一时就将饭菜吃光了,党世雄叫小二再拿两个肉夹馍来。 就在此时忽然见门外大踏步走进来一个胖壮大汉,二十六七年纪,生的身高八尺,腰阔十围,圆头大耳,鼻直口方,两条怒眉斜飞,一对铃眼圆睁,好似殿中金刚,形容威猛可畏。跟在他身后是一个白面微胖的后生,年方二十,剑眉星目,气若泰山,生的一表人才,双眼充满了平稳镇定之感。 那大汉踏步入座,后生也跟他一个桌坐下,大汉将腰刀取下放在桌上,那后生也将身背的双剑取下来放上。党世雄见他二人气质、身形和携带兵器知道他二人多半是习武之人。 那大汉拍下桌子说到:“酒家!快拿酒肉来吃!” 党世雄听那他声音彷如洪钟震荡,有令奸邪丧胆之威。 只见那白面后生一同坐下对大汉问到:“兄长此番投军,上阵杀敌还需万般保重啊。” 那大汉大笑道:“兄弟无需多虑,凭我这身本事,这副块头,就算是千军万马之中我也要学那赵子龙般七进七出!” 两人相视大笑,那小二端过一盘十个肉夹馍来,大汉说到:“哎?这能够什么事?给洒家(本大爷、老大、老子类似的自我高称)来再拿二十个来!有饸饹时也来上三大碗!” 那小二听了惊讶道:“二十个?三大碗?” 大汉怒道:“嗯?你这厮莫不是怕洒家给不起你酒钱!” 那小二听了赶快去拿,后生笑道:“兄长真是好胃口啊!” 大汉笑道:“那厮去的甚快,我还未曾问兄弟你要什么吃的。” 后生一听:“啊?方才那是兄长你一人吃的啊?” 大汉深疑惑道:“是啊!洒家就是这等胃口。” 后生点了一碗岐山面并四个肉夹馍来吃,还未等后生吃完,那大汉便风卷残云一般将自己点的饭菜吃个精光。 大汉看看吃的有些饱了,又叫酒家到:“再拿蒜泥黄瓜、面皮、驴肉来下酒,有好酒时大坛的上!” 小二拿上酒食等物后那大汉倒满两大碗酒来对后生说到:“兄弟是京兆府(今陕西西安市)人士,洒家是延安府(今陕西延安市)人士,你我即同是关西人,来来来!先吃上他三大碗却再说话!” 后生见这玉浮梁酒色白如玉,端的是好酒,举起来与那大汉痛饮了三碗。后生只觉唇齿留香,有黄桂的芳香,顿称好酒。 那大汉却抿了抿嘴说到:“洒家一时忘记说了,却给上来这酒,洒家喝不惯这娘们喝的东西,你那酒家去上有力气的酒来!” 酒家急忙拿出一小坛酒来,那大汉喝了一碗说到:“嗯,这才能喝的痛快些!” 此时那党世雄因见这二人器宇不凡,一直观视着他们,那后生见到了党世雄看着自己,向党世雄抱拳施礼,党世雄也回礼。 那边大汉见了,看到党世雄携带朴刀,想他也是个练武的,就对党世雄说道:“那边兄弟独自一人,何不一同过来吃酒?” 那后生也起身相请,党世雄见他二人意气豪迈,推辞不过就与他们同坐,三人各自介绍身世来历,原来那大汉名叫鲁达,此正要去投奔老种经略相公处从军,那后生名叫裴宣,他要往宣威(今青海西宁西北)担任县衙贴书后司(负责抄写、造账的文案小吏),但却因有相好的在延安府,所以前来带她同往。二人都是精通武艺之人,也都是刚刚于陆相识。 鲁达给党世雄倒了一碗酒来,对他说道:“既然兄弟也是习武之人,那我们就同饮三碗却再说话。” 那党世雄急忙说到自己不会饮酒,鲁达笑道:“哎?堂堂男子,岂有不吃酒的道理?如何做娘们一般?来!今日洒家便教你吃酒,做个真真正正的男子汉!” 党世雄推辞不过只得饮了一碗,直饮的呲牙利嘴,咳嗽连连,鲁智深见了大笑。党世雄急忙推辞说饮不得这酒了,裴宣就给他倒上两碗度数较低的玉浮梁来饮。 党世雄吃了两碗玉浮梁笑道:“这酒还好吃些,如此我才能吃的下。” 那鲁达见了说到:“你们两个也只吃那等似酒非酒的东西罢了,好生不爽利。” 裴宣听了笑道:“兄长无须焦躁,小弟舍命陪君子。” 说罢裴宣换过鲁智深饮的酒来,党世雄却还是只喝玉浮梁来。 鲁达对裴宣说到:“兄弟此去宣威城,那里临近地处边疆羌汉混居,非是立足之地啊,怕是西夏战事早晚祸及此处。” 裴宣饮了口酒无奈的摇摇头:“兄长所言甚是,小弟岂能不知,只是小弟在家乡一贫如洗,又不结识权贵,怕是难有出头之日,只有舅父在东京开封府为官,因此才一封书信将我举荐至宣威城。” 党世雄说到:“兄弟的舅父如何将你举荐到这等险恶之地?就算不远去东京当差,也只在老家京兆府里当值即可啊。” 裴宣叹了口气说到:“舅父如今贵为朝廷命官,还能分配我这穷外甥已然是不错了,我又无钱财送他,又怎敢过多奢望。分配到宣威城去,怕也是因为那是险恶之地,无人愿去而已。莫说是东京,就是在京兆府当值,舅父分配的话也能得了不少财礼,如何却便宜了我?” 鲁达瞪大了铜铃般的大眼怒到:“好生不讲情义的亲戚!即是亲外甥却如何这般薄情?方真是当了官员忘了亲!只识钱财不识人啊!” 裴宣本是有些叹息,如今见鲁达却反比自己更加气愤,知他是个仗义直性的人,自己反倒去劝鲁达息怒。 党世雄也劝到:“我们不提及这等不开心的事了,二位若是有意不如随我前去投军。我如今是朝廷要员高俅,高监军身边的心腹军校,若我举荐二位何愁没得发展?裴家兄弟不如弃了那官职一同投军,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鲁智深听了说到:“高俅是什么人?我不曾听过。我只一心去投奔鼎鼎大名的老种经略相公,他可是个威震西北、名羌胡的真英雄!” 党世雄回到:“我家高监军是如今天子身边的红人,只要他一句话高官厚禄指日可待,不强似在这西北苦恶之地,身处刀枪丛中安稳?” 鲁智深听了不乐:“你这番话却是不对了,想那皇帝身边多是阿谀奉承的贪官!当朝高官又有几个是有真才实学,为百姓办事的人?那高俅八成也是个巴结阿谀之辈,若是让洒家也如此去当上官员,岂不惹天下人耻笑?洒家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这一身的武艺理当守卫边庭、抗击外族!真刀真(和谐)枪的在疆场效命,也让天下人传颂我姓名,却如何做的了那阿谀奉承、粉饰太平、不管百姓死活的贪官污吏?” 那党世雄听了鲁达这番话变了面皮,气愤的说到:“你…你!” 裴宣见二人话不投机,急忙相劝党世雄道:“兄长无需动怒,人各有志不得强求,鲁大哥乃是直性之人,并无恶意。” 党世雄不满的说到:“这如今闯世道,哪个不去学着往上爬?阿谀奉承?不会阿谀奉承还是个正常人吗?还能有出头之日吗?人不可食古不化!你斗不过这世道!” 鲁达听了大怒,一掌拍向桌子,将酒菜都震散。鲁达厉声到:“洒家当不惯那没有骨头、低头哈腰的蛆虫!此生不识得什么高官厚禄,只识得英雄狗熊!这一生都要挺直腰背,昂首向天,不去做那等下贱的猪狗!” 党世雄听了大怒,站起身来说到:“我好心相劝,你这厮如何反而辱骂向我?” 鲁达瞪大眼睛,站起身来说到:“你若去时便自去,洒家不领你份心意,恕不相留!” 党世雄本待发作,却又见这鲁达异常威猛,两只铜铃般的眼睛仿佛喷出火来,因此心生惧怕,只得忿忿不平的算了酒钱,提着朴刀离去,裴宣急在后面相劝党世雄,党世雄只是向裴宣施礼后离去。 鲁达冷笑道:“呸!他娘的也个阿谀奉承的下作之辈,我鲁达瞎了眼请这等人来吃酒。” 裴宣劝到:“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如今这世道,人们只求高官厚禄、纸醉金迷,不识得高尚品性。凡事都将钱财至上,即便是个品行恶劣之辈,只要你是高官或者富户,也会有千百个低贱之辈前来阿谀奉承。如果你无钱财和地位,即便是文圣再世怕也只是枉然。” 鲁达喝了碗酒说到:“如今这天下,外有番族祸乱边庭,内有奸臣鱼肉百姓,这天下人却似蠢猪笨牛一般,只识得钱财,真是令人愤慨!” 裴宣叹道:“此还不是最可怕的,岂不知我宋人如此信奉钱财之时,全然不知天下之事。而那些外族却崇尚武艺,团结一心,无时无刻不在窥探着中原之地,只等伺机而行。” 鲁达焦躁,心烦意乱的说到:“哎呀!我们不提这等让人窝心的屁事!来来来!只管喝酒,休要理会那些蛆虫,洒家靠着这身块头也要打出一番清平世道来!” 裴宣听了呵呵大笑:“兄长真是快性之人,你我兄弟就一起来开创个清平世道!” 鲁达笑道:“哈哈哈!似此才是我鲁达的朋友!休要和那方才那厮那般下作。” 二人同饮过后,鲁达因吃的酒多,当时大醉,裴宣命小二给鲁达找个房间休息,自己结算了酒钱后吩咐小二待鲁达酒醒后替自己辞行,只说上任甚急,自己随是去延安府,却不能久留,无法同行,期望他日有缘再聚。裴宣离了酒店直奔延安府而行。 却说裴宣行进于关西地界上,眼望广漠无垠的黄土高原,风沙茫茫的山谷千沟万壑,连绵起伏,好一派苍茫、恢宏、清峻的景色。 这一年关西天气甚暖,随是十二月末天气,那生命力顽强的斑百合却是漫山遍野开的如火烧一般。晌午的艳阳高照,耀眼的光芒直直从高坡上落下,西北风卷着沙土呼啸刮过,令人心生刚毅之感。 裴宣放眼那无限广阔的青天,白云朵朵尽情遨游,大雁排排畅然飞鸣,令人无限感慨,裴宣寻到路边一条清澈流淌的小河,喝上一口清凉的河水,顿觉心中豪放。 裴宣放生高歌一曲,那歌唱到: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裴宣唱罢,声音环绕山谷,回荡不停,裴宣向天大笑。只听得远处一阵马蹄声,裴宣转头去看时不是别人,正是那党世雄。 裴宣急忙迎上去问道:“党兄早我一步前行,如何却在这里?” 党世雄说到:“此间道路不熟,因此迷失方向,这倒是不要紧,方才兄弟所唱乃是逆贼黄巢的反诗,端的是好大胆,这要是被人听见岂不有杀身之祸?” 黄巢是何人?看官听说,黄巢乃是是唐末农民起义的领袖,曹州冤句(今山东菏泽西南)人,号称“冲天大将军”,是中国历史上最大的一场农民起义的领袖。黄巢其人傲世独立,素有凌云之志,从小读书,善能骑马射箭,曾几次进京赶考,但皆名落孙山,后继祖业成为盐帮首领。唐朝末期吏治腐败、赋役繁重、赏罚不平,黄巢起义攻占州府、击杀官军、四渡长江、两过黄河,纵横中原,攻占首都,打下唐朝半壁江山,令朝廷丧胆。黄巢于含元殿即皇帝位,国号“大齐”。但是在夺取了首都长安之后,义军产生了安逸的思想,对已经逃亡四川的唐僖宗没有乘胜追击,对关内仍残留的唐军余部也没有歼灭,忘记了本是为民起义,对饱受迫害的百姓没有施以仁政,相反却到处搜刮钱财,所以导致政权不稳定,给唐政权留了喘息之机,盘踞在北方的沙陀部与唐军形成南北夹击之势,义军被迫撤出长安,黄巢部下又多生叛变,最终兵败狼虎谷,自刎而亡。由他领导的这场大起义沉重的打击了腐朽的唐王朝,打破了唐末军阀割据混战的黑暗社会的僵死局面。为社会由分裂向统一过渡准备了条件,从而推动了历史继续向前发展。 裴宣听了党世雄的话笑道:“兄弟此言差矣,黄巢为人豪气,有着顽强的反抗精神和必胜信念,这种人格与胆识都充满了令人敬佩的魅力。朝廷说他是反贼,岂不知百姓中多说他为英雄?” 党世雄不愿听这番话,顺口驳道:“什么英雄?一个吃人恶魔罢了!史书记载齐军攻城拔县时掠食人肉,自河南、许、汝、唐、邓、孟、郑、汴、曹、徐、兖等数十州,咸被其毒。并用捣磨寨的杀人工具,日食死尸三千具,合骨而食。” 裴宣听了不屑的大笑道:“谬也!此乃腐儒政权撰史抹黑起义。岂不知人身多为水分而成?抛去血水之后还经过冲砸碾磨,百斤人肉早就所剩无几。每七人一日食死尸一具,二十多万人除去四五万人饭。还有十多万人靠吃人为生,至少每天要吃近两万人,三百多天就六百多万人,三千人的说法岂不不攻自破?贻笑大方!” 党世雄被说的诺诺无言,只得推说:“我听不懂这些道理,只知这番话时若对外人讲了,就是株连九族的罪过。” 裴宣笑道:“我没有父母姐妹,无牵无挂,何惧之有,却连首诗都不敢唱来?连句真话都不敢说出?似此这般连话都不敢讲的人还真不如死了作罢。” 党世雄只心想那鲁达是个粗鲁之人,却不成想这裴宣却更生反骨。党世雄因为迷失方向,知道裴宣是关西人,定然熟悉道路,就不再提及此事,只是问路。裴宣虽然不喜他,但却是热心之人,就带他同路而行。 二人赶路许久终于来到了延安府,却说党世雄打听了经略府的位置,赶去要参见种师道,拿出书信后不多时下人带他前去。党世雄拜见过种师道后,小心谨慎的与种师道说话,探察牛邦曦及党世英下落,这才得知原来牛邦曦和没头苍蝇一般来此要征兵,被当做细作打下大牢,后拿党世英来此得知此事后,不分缘由打闹起来,同被抓了下牢。党世雄心想这两个全然不会办事,自己只得千般请求种师道放人。 种师道笑道:“别人不识得高俅,我岂能不识?我回京之时便已经知晓他的名声,只是他派来的两个军校,一个姓牛的愣头愣,无圣上手谕也无高俅书信,还脑胆敢指责于我。另一个姓党的更是离谱,来到这里就要发作,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没将二人当场斩杀依然是给了高俅面子。我写一封书信,你自去牢里提人,好生去吧。征兵一事若无皇上手谕,谁人敢行?” 党世雄千恩万谢,诺诺而退,急忙拿着书信去牢里救了牛邦曦及党世英二人出来。那牛邦曦在牢里呆久,一幅吓破了胆的憨傻模样。党世英被打破了的面皮,至今未曾痊愈。二人垂头丧气的跟着党世雄离去。 党世雄因见他人在牢里受罪,就找个酒店先请他二人吃酒。那牛邦曦本是滴酒不沾,此时也因胆丧喝起酒来压惊。那边党世英素来爱酒,只是没命的猛饮。酒过三巡,牛邦曦和党世英皆大醉起来。那党世英将酒盏摔到地下,直摔的各个粉碎,党世雄急忙劝住。 党世英怒骂到:“狗屁经略相公!胆敢将老子下牢!” 那边牛邦曦则忽然大哭起来,吱吱呜呜的哭道:“我这番是倒了霉了,我可是不容易啊!那姓种的以后别范在我的手里,否则叫他好看!” 这时身边酒客及酒家早听到他二人口口声声的骂道种师道,那老种经略相公在此间最受爱戴,众人早上前来指责他三人。 那酒家说到:“客观如何辱骂经略相公?若是这般,且趁早离开本店,小店恕不招待!” 众人也都说到对,齐声指责三人,党世雄只得连连赔罪。那边党世英听了大怒,一拳打翻了酒家,掀翻酒桌,挥舞起拳脚就向酒客打来。 党世雄急忙拦住,喊到:“哥哥休要再闹了!此是种师道的地界,你这般厮闹,岂不是要再被下牢!” 那牛邦曦和惊弓之鸟一般,听了下牢二字急忙嚷道:“我不要下牢,快跑!” 说罢那牛邦曦一溜烟的鼠窜而逃,那党世雄见状急忙扔下酒钱拽着党世英追牛邦曦去了。党世雄引着他两人火速出城,直奔高俅大军而去。 经过多日跋涉终于见到了高俅,党世雄将此事说明与高俅。高俅听罢不喜,心想这李伯暄竟出些馊主意,如今也是无可奈何了,只得继续行军罢了。因此大军继续前行。 第八章 党世雄路遇豪杰 牛邦曦大哭出狱 却说关胜在河东地界前行,只挑隐蔽小路而走,来到一处狭路荆棘满地,关胜将青龙宝刀背起,抽出长剑披荆斩棘而行。一路泥泞不堪,关胜怕有追兵追赶,因此赶路不觉错过了宿店,看看天色渐晚,见远处正巧有“崇宁真君”的寺庙,关胜大喜,就寻到那里安歇。 关胜将青龙偃月刀供在崇宁真君像前拜了三拜,说到:“祖宗在上,我关胜托您保佑,终于复得了宝刀!” 晚上西风正劲,关胜觉得有些寒意,就于庙前点起篝火来,关胜见那青龙偃月刀在星光之下闪闪发光,于是抬头望向天空。但见星夜灿烂,那无尽浩瀚的银河令人内心宁静。 关胜不禁感叹到:“定叫祖先传下的青龙偃月刀名镇天下,让乱臣贼子闻之丧胆,令胡虏外寇不敢窥视!” 想到这里不觉心生万般豪性,于漫天星斗之下舞起宝刀… 不说关胜投奔高永年而去,却说党世英自从被高俅派往延安府后,却变的袅无音讯,高俅坐在帐中万般疑惑。此时党世雄也来向高俅询问兄长音信,高俅不知道出了何事致使那牛邦曦、党世英都一去不返,因而只得又派党世雄前去催促,党世雄收拾好行装后,骑了匹快马直奔延安府。 话说这延安府(今陕西延安市)乃是西北重镇,抗击西夏的边疆要塞,由大名鼎鼎的“老种(二声)经略相公”-种师道镇守。 老种经略相公为何意?看官听说,因种师道时年五十多岁,素有谋略,招纳有志之士抗击外族侵略,在西夏战事上屡有功劳,因而被尊称为“老种”;“经略”乃是官职,全名为“经略安抚司(使)”,设立于边疆,掌管一路军的军政,相当于如今的边防部队总帅;相公则是百姓对官员的尊称,比称呼“老爷”更为亲切,因为种师道善能用兵,指挥着北宋最精锐的“西北军”,性格又兼容并包,淳朴尚义,所以大家都如此亲切、尊敬的称呼他。 却说党世雄一路快马加鞭。这一日清晨启程直赶路多时,看看临近晌午,顿感腹中饥饿难耐,这党世雄乃是好吃之人,如何忍得,急忙寻了个小村中的小店坐下,让小二尽管挑好的上来。 那小二问党世雄道:“不知客官要多少酒来吃?” 党世雄说到:“酒我却不怎么爱吃,只管来些饱腹的充饥便可。” 小二笑着说道:“客官旅途劳顿,少吃两碗也可解乏。我这随是小店,但却有上好的玉浮梁!这可是当年诗仙太白(李白)爱饮的名酒,就连当年贵妃醉酒(杨玉环)时饮的也是此酒。” 党世雄听了小二的话寻思也是道理,于是说到:“那就筛来一碗来吃吧。” 看官听说,为何酒是要“筛”来吃?只因宋代时酒都是发酵酒,是用蘖酿出的酒,属于甜酒,酒精度数最多不高过二十度,大多是十度以下、几度的米酒,采用的多为发酵法做压榨酒,这种酒的酒糟和酒液是混合在一起的,待要吃的时候须要用网眼筛子垫布过滤掉酒渣后来吃。这种筛酒相比今天酒的好处在于,酒中除乙醇(即酒精)对人体有害外,还有甲醇、乙醛等也对人体不利,但它们的沸点很低,当加热到摄氏二三十度的时候便开始挥发成气体,这种酒经过加温,有害物质挥发了,所以就减少了对人体的危害,很少会出现令人不适的“上头”的情况,醉了也只是醉了而已。一直到辽、金、元进驻中原后才传入高度数的蒸馏酒(烈酒)做法,因为这些民族世代居住于北国草原,在那气候严寒,环境恶劣,漫天风雪情的况下必须要喝高浓度的酒才能保暖,所以需要通过蒸馏来提高度数。 不一时小二端上四五个肉夹馍来,并一碗羊肉泡馍,那党世雄将朴刀靠在桌边,松了松腰带,扯开嘴来遍吃,不一时就将饭菜吃光了,党世雄叫小二再拿两个肉夹馍来。 就在此时忽然见门外大踏步走进来一个胖壮大汉,有二十六七年纪,生的身高八尺,腰阔十围,圆头大耳,鼻直口方,两条怒眉斜飞,一对铃眼圆睁,好似殿中金刚,形容威猛可畏。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白面微胖的后生,年方二十上下,剑眉星目,气若泰山,生的一表人才,双眼透出平稳镇定之气。 那大汉踏步入座,后生也跟他一个桌坐下,大汉将腰刀取下放在桌上,那后生也将身背的双剑取下来放上。党世雄见他二人气质、身形和携带兵器,知道他二人多半是习武之人。 那大汉拍下桌子说到:“酒家!快拿酒肉来吃!” 党世雄听他那声音彷如洪钟震荡,有令奸邪丧胆之威。 只见那白面后生对大汉说到:“兄长此番投军,上阵杀敌还需万般保重啊。” 那大汉大笑道:“兄弟无需多虑,凭我这身本事,这副块头,就算是千军万马之中我也要学那赵子龙般七进七出!” 两人相视大笑,那小二端过一盘十个肉夹馍来,大汉说到:“哎?这能够什么事?给洒家(本大爷、老大、老子类似的自我高称)再拿二十个来!有饸饹时也来上三大碗!” 那小二听了惊讶道:“二十个?三大碗?” 大汉怒道:“嗯?你这厮莫不是怕洒家给不起你酒钱!” 那小二听了赶快去拿,后生笑道:“兄长真是好胃口啊!” 大汉笑道:“那厮去的甚快,我还未曾问兄弟要吃什么。” 后生一听:“啊?方才那是兄长你一人吃的啊?” 大汉疑惑道:“是啊!洒家就是这等胃口。” 后生点了一碗岐山面并四个肉夹馍来吃,还未等后生吃完,那大汉便风卷残云一般将自己点的饭菜吃个精光。 大汉觉得吃的有些饱了,又叫酒家到:“再拿蒜泥黄瓜、面皮、驴肉来下酒,有好酒时大坛的上!” 小二拿上酒食等物后那大汉倒满两大碗酒来对后生说到:“兄弟是京兆府(今陕西西安市)人士,洒家是延安府(今陕西延安市)人士,你我即同是关西人,来来来!先吃上他三大碗却再说话!” 后生见这玉浮梁酒色白如玉,端的是好酒,举起来与那大汉痛饮了三碗。后生只觉唇齿留香,有黄桂的芳香,顿称好酒。 那大汉却抿了抿嘴说到:“洒家一时忘记说了,却给上来这酒,洒家喝不惯这娘们喝的东西,你那酒家去上有力气的酒来!” 酒家急忙拿出一大坛酒来,那大汉喝了一碗说到:“嗯,这才能喝的痛快些!” 此时那党世雄因见这二人器宇不凡,一直观视着他们,那后生见到了党世雄看着自己,向党世雄抱拳施礼,党世雄也回礼。 那边大汉见了,看到党世雄携带朴刀,想他也是个练武的,就对党世雄说道:“那边兄弟独自一人,何不一同过来吃酒?” 那后生也起身相请,党世雄见他二人意气豪迈,推辞不过就与他们同坐,三人各自介绍身世来历,原来那大汉名叫鲁达,此正要去投奔老种经略相公处从军。那后生名叫裴宣,他要往宣威(今青海西宁西北)担任县衙贴书后司(负责抄写、造账的文案小吏),但却因有相好的在延安府,所以前来带她同往。二人都是精通武艺之人,也都是刚刚于陆相识。 鲁达给党世雄倒了一碗酒来,对他说道:“既然兄弟也是习武之人,那我们就同饮三碗却再说话。” 那党世雄急忙说到自己不会饮酒,鲁达笑道:“哎?堂堂男子,岂有不吃酒的道理?如何做娘们一般?来!今日洒家便教你吃酒,做个真真正正的男子!” 党世雄推辞不过只得饮了一碗,直饮的呲牙利嘴,咳嗽连连,鲁智深见了大笑。党世雄急忙推辞说饮不得这酒了,裴宣就给他倒上两碗度数较低的玉浮梁来饮。 党世雄吃了两碗玉浮梁笑道:“这酒还好吃些,如此我才能吃的下。” 那鲁达见了说到:“你们两个也只吃那等似酒非酒的东西罢了,好生不爽利。” 裴宣听了笑道:“兄长无须焦躁,小弟舍命陪君子。” 说罢裴宣换过鲁智深饮的酒来,党世雄却还是只喝玉浮梁。 鲁达对裴宣说到:“兄弟此去宣威城,那里地处边疆,羌汉混居,非是立足之地啊,怕是西夏战事早晚祸及此处。” 裴宣饮了口酒无奈的摇摇头:“兄长所言甚是,小弟岂能不知,只是小弟在家乡一贫如洗,又不结识权贵,怕是难有出头之日。只有舅父在东京开封府为官,因此才一封书信将我举荐至宣威城。” 党世雄说到:“兄弟的舅父如何将你举荐到这等险恶之地?就算不远去东京当差,也只在老家京兆府里当值即可啊。” 裴宣叹了口气说到:“舅父如今贵为朝廷命官,还能分配我这穷外甥已然是不错了,我又无钱财送他,又怎敢过多奢望。分配到宣威城去,怕也是因为那是险恶之地,无人愿去而已。莫说是东京,就是在京兆府当值,舅父分配的话也能得了不少财礼,如何却便宜了我?” 鲁达瞪大了铜铃般的大眼怒到:“好生不讲情义的亲戚!即是亲外甥却如何这般薄情?方真是当了官员忘了亲!只识钱财不识人啊!” 裴宣本是有些叹息,如今见鲁达却反比自己更加气愤,知他是个仗义直性的人,自己反而去劝鲁达息怒。 党世雄也劝到:“我们不提及这等不开心的事了,二位若是有意,不如随我前去投军。我如今是朝廷要员高俅,高监军身边的心腹军校,若我举荐二位何愁没得发展?裴家兄弟不如弃了那官职一同投军,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鲁智深听了说到:“高俅是什么人?我不曾听过。我只一心去投奔鼎鼎大名的老种经略相公,他可是个威震西北、名扫羌胡的真英雄!” 党世雄回到:“我家高监军是如今天子身边的红人,只要笼络住他,到时他一句话高官厚禄就指日可待,不强似在这西北苦恶之地,身处刀枪丛中安稳?” 鲁智深听了不乐:“你这番话却是不对了,想那皇帝身边多是阿谀奉承的贪官!当朝高官又有几个是有真才实学,为百姓办事的?那高俅八成也是个巴结阿谀之辈,若是让洒家也如此去当上官员,岂不惹天下人耻笑?洒家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这一身的武艺理当守卫边庭、抗击外族!真刀真(和谐)枪的在疆场效命,也让天下人传颂我姓名,却如何做的了那阿谀奉承、粉饰太平、不管百姓死活的软骨虫?” 那党世雄听了鲁达这番话变了面皮,气愤的说到:“你…你!” 裴宣见二人话不投机,急忙相劝党世雄道:“兄长无需动怒,人各有志不得强求,鲁大哥乃是直性之人,并无恶意。” 党世雄不满的说到:“这如今闯世道,哪个不去学着往上爬?阿谀奉承?不会阿谀奉承还是个正常人吗?还能有出头之日吗?人不可食古不化!你斗不过这世道!” 鲁达听了大怒,一掌拍向桌子,将酒菜都震散。鲁达厉声到:“洒家当不惯那没有骨头、低头哈腰的蛆虫!此生不识得什么高官厚禄,只识得英雄狗熊!这一生都要挺直腰背,昂首向天,不去做那等下贱的猪狗!” 党世雄听了也发怒起来,站起身说到:“我好心相劝,你这厮如何反辱骂于我?” 鲁达瞪大眼睛,站起身来说到:“你若去时便自去,洒家不领你这情,恕不相留!” 党世雄本待发作,却又见这鲁达异常威猛,两只铜铃般的眼睛仿佛喷出火来,因此心生惧怕,只得忿忿不平的算了酒钱,提着朴刀离去,裴宣急在后面相劝党世雄,党世雄只是向裴宣施礼后辞行。 鲁达冷笑道:“呸!他娘的也个阿谀奉承的下作东西,我鲁达瞎了眼请这等人来吃酒。” 裴宣劝到:“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如今这世道,人们只求高官厚禄、纸醉金迷,不识得高尚品性。凡事都将钱财至上,即便是个品行恶劣之辈,只要你是高官或者富户,也会有千百个低贱之辈前来阿谀奉承。如果你无钱财和地位,即便是文圣再世怕也只是枉然。” 鲁达喝了碗酒说到:“如今这天下,外有番族祸乱边庭,内有奸臣鱼肉百姓,这天下人却似蠢猪笨牛一般,只识得钱财,真是令人愤慨!” 裴宣叹道:“此还不是最可怕的,岂不知我宋人如此信奉钱财之时,全然不知天下之事。而那些外族却崇尚武艺,团结一心,无时无刻不在窥探着中原之地,只待伺机而行。” 鲁达焦躁,心烦的说到:“哎呀!我们不提这等让人窝心的屁事!来来来!只管喝酒,休要理会那些蛆虫,洒家靠着这身块头也要打出一个清平世道来!” 裴宣听了哈哈大笑:“兄长真是快性之人,你我兄弟就一起来开创个清平世道!” 鲁达同笑道:“似此才是我鲁达朋友!不似方才那厮下作。” 二人同饮过后,鲁达因吃的酒多,当时大醉,裴宣命小二给鲁达找个房间休息,自己结算了酒钱后吩咐小二待鲁达酒醒后替自己辞行,只说上任甚急,自己随是去延安府,却不能久留,无法同行,期望他日有缘再聚。裴宣离了酒店直奔延安府而行。 却说裴宣行进于关西地界上,眼望广漠无垠的黄土高原,风沙茫茫的山谷千沟万壑,连绵起伏,好一派苍茫、恢宏、清峻的景色。 这一年关西天气甚暖,随是十二月末天气,那生命力顽强的斑百合却是漫山遍野开的如火烧一般。晌午的艳阳高照,耀眼的光芒直直从高坡上落下,西北风卷着沙土呼啸刮过,令人心生刚毅之感。 裴宣放眼那无限广阔的青天,白云朵朵尽情遨游,大雁排排畅然飞鸣,令人无限感慨,裴宣寻到路边一条清澈流淌的小河,喝上一口清凉的河水,顿觉心中豪放。 裴宣放生高歌一曲,那歌唱到: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裴宣唱罢,声音环绕山谷,回荡不停,裴宣向天大笑。只听得远处一阵马蹄声,裴宣转头去看时不是别人,正是那党世雄。 裴宣急忙迎上去问道:“党兄早我一步前行,如何却在这里?” 党世雄说到:“此间道路不熟,因此迷失方向,这倒是不要紧,方才兄弟所唱乃是逆贼黄巢的反诗,端的是好大胆,这要是被人听见岂不有杀身之祸?” 黄巢是何人?看官听说,黄巢乃是是唐末农民起义的领袖,曹州冤句(今山东菏泽西南)人,号称“冲天大将军”,是中国历史上最大的一场农民起义的领袖。黄巢其人傲世独立,素有凌云之志,从小读书,善能骑马射箭,曾几次进京赶考,但皆名落孙山,后继祖业成为盐帮首领。唐朝末期吏治腐败、赋役繁重、赏罚不平,黄巢起义攻占州府、击杀官军、四渡长江、两过黄河,纵横中原,攻占首都,打下唐朝半壁江山,令朝廷丧胆。黄巢于含元殿即皇帝位,国号“大齐”。但是在夺取了首都长安之后,义军产生了安逸的思想,对已经逃亡四川的唐僖宗没有乘胜追击,对关内仍残留的唐军余部也没有歼灭,忘记了本是为民起义,对饱受迫害的百姓没有施以仁政,相反却到处搜刮钱财,所以导致政权不稳定,给唐政权留了喘息之机,盘踞在北方的沙陀部与唐军形成南北夹击之势,义军被迫撤出长安,黄巢部下又多生叛变,最终兵败狼虎谷,自刎而亡。由他领导的这场大起义沉重的打击了腐朽的唐王朝,打破了唐末军阀割据混战的黑暗社会的僵死局面。为社会由分裂向统一过渡准备了条件,从而推动了历史继续向前发展。 裴宣听了党世雄的话笑道:“兄弟此言差矣,黄巢为人豪气,有着顽强的反抗精神和必胜信念,这种人格与胆识都充满了令人敬佩的魅力。朝廷说他是反贼,岂不知百姓中多说他为英雄?” 党世雄不愿听这番话,顺口驳道:“什么英雄?一个吃人恶魔罢了!史书记载齐军攻城拔县时掠食人肉,自河南、许、汝、唐、邓、孟、郑、汴、曹、徐、兖等数十州,咸被其毒。并用捣磨寨的杀人工具,日食死尸三千具,合骨而食。” 裴宣听了不屑的大笑道:“谬也!此乃腐儒撰史抹黑起义。岂不知人身多为水而成?抛去血水之后还经过冲砸碾磨,百斤人肉早就所剩无几。齐军有二十余万人,每七人一日食死尸一具,二十多万人除去四五万人饭。还有十多万人靠吃人为生,至少每天要吃近两万人,三百多天就六百多万人,三千人的说法岂不不攻自破?真是贻笑大方!” 党世雄被说的诺诺无言,只得推说:“我听不懂这些道理,只知这番话若对外人讲了,就是株连九族的罪过。” 裴宣笑道:“我没有父母姐妹,无牵无挂,何惧之有?却连首诗都不敢唱来?连句真话都不敢说出?若是连话都不敢讲的人,还真不如死了作罢。” 党世雄只心想那鲁达是个粗鲁之人,却不成想这裴宣却更生反骨。党世雄因为迷失方向,知道裴宣是关西人,定然熟悉道路,就不再提及此事,只是问路。裴宣虽然不喜他,但却是热心之人,就带他同路而行。 二人赶路许久终于来到了延安府,却说党世雄打听了经略府的位置,赶去参见种师道,拿出书信后不多时下人带他前去内堂。党世雄拜见过种师道后,小心谨慎的与种师道说话,探察牛邦曦及党世英下落。这才得知原来牛邦曦和没头苍蝇一般来此要征兵,被当做细作打下大牢,后来党世英到此得知此事后,不分缘由打闹起来,同被抓了下牢。党世雄心想这两个全然不会办事,自己只得千般请求种师道放人。 种师道笑道:“别人不识得高俅,我岂能不识?我回京之时便已经知晓他的名声。只是他派来的两个军校,一个姓牛的愣头愣脑,无圣上手谕也无高俅书信,还脑胆敢指责于我。另一个姓党的更是离谱,来到这里就要发作,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没将二人当场斩杀已然是看在高俅面上。我写一封书信,你自去牢里提人,好生离去吧。征兵一事若无皇上手谕,谁人敢行?” 党世雄千恩万谢,诺诺而退,急忙拿着书信去牢里救了牛邦曦及党世英二人出来。那牛邦曦在牢里呆久,一幅吓破了胆的憨傻模样。党世英被打破了的面皮,至今未曾痊愈。二人垂头丧气的跟着党世雄离去。 党世雄因见他二人在牢里受了罪,就找个酒店先请他二人吃酒。那牛邦曦本是滴酒不沾之人,此时也因胆丧喝起酒来压惊。那边党世英素来爱酒,只是没命的猛饮。酒过三巡,牛邦曦和党世英皆大醉起来。那党世英将酒盏摔到地下,直摔的各个粉碎,党世雄急忙劝住。 党世英怒骂到:“狗屁经略相公!胆敢将老子下牢!定要与他没完!” 那边牛邦曦则忽然大哭起来,吱吱呜呜的哭道:“我这番是倒了霉了,我可是不容易啊!那姓种的以后别范在我的手里,否则叫他好看!” 这时身边酒客及酒家早听到他二人口口声声的骂着种师道,心想经略相公如何会范到你那蠢贼手中?老种经略相公又在此间最受爱戴,众人早上前来指责他三人。 那酒家说到:“客官为何辱骂经略相公?若是这般,且趁早离开本店,小店恕不招待!” 众人也都说对,齐声指责三人,党世雄只得连连赔罪。那边党世英听了大怒,一拳打翻了酒家,掀翻酒桌,挥起拳脚就向酒客打来。 党世雄急忙拦住喊到:“哥哥休要再闹!此是种师道的地界,你这般厮闹,岂不是要再被下牢!” 那牛邦曦和惊弓之鸟一般,听了下牢二字急忙嚷道:“我不要下牢,快跑!” 说罢那牛邦曦一溜烟的抱头鼠窜,那党世雄见状急忙扔下酒钱拽着党世英追牛邦曦去了。党世雄引着他两人火速出城,直奔高俅大军而行。 经过多日跋涉终于见了高俅,党世雄将此事说明与高俅。高俅听罢不喜,心想这李伯暄竟出些馊主意,这牛邦曦与党世英分明就是两个蠢材。如今也是无可奈何,只得继续行军,因此大军继续前行。 第九章 关胜争得赤兔 知州中计惨亡 话说高俅大军向高永年驻守的西宁州(今青海省西宁市)进发,此时高永年已经调任为西宁州的知州(地级市市长)。此地本为宗喀国的首都“青唐城”,宋军将其灭国之后,将其首都改名为“西宁州”。此时刘仲武正是高永年的副将,因此高俅向此行军。 高俅大军进驻西宁州后,高俅与高永年及刘仲武一一相见,安排大军停当及谈论西夏战事。高俅将皇帝赏赐三军的财帛、军饷克扣近半,只将剩余的发散于众军,因此军士多生怨言。高永年和刘仲武都已经看在眼中,只是知道他是皇帝身边亲近之人,哪敢与他理论此事。 刘仲武与高俅相处久了深知他是个无真才实学的人,所以明白皇帝派他来此非是让他冲锋陷阵,而是要让我好生看顾他,让他可以在军后跟随,也得些功劳,回去之后好加升他。因此这刘仲武时常请高俅赴宴,并送金银珠宝等贵重礼品与高俅,试图通过高俅能令自己也得到升迁。高俅也因此大为欢喜,故而与刘仲武越发交厚。 宋徽宗崇宁四年(公元1105年)三月,西夏集结兵力完毕,晋王李察哥协同宗嘎国王溪赊罗撒、吐蕃大酋多罗巴,各自携带猛将,点起大军五万,浩浩荡荡向宣威城(今青海西宁西北)逼近,预将此地作为攻占西宁州的前进战。 宣威城守将得知魂飞魄散,急忙命人去向高永年求救。刘仲武及高俅并众将听到大军压境的消息后惊慌失措。高俅心想,这番难道又是我命中一劫?皇帝命我来此本是希望我能得以立功,奈何竟然天降大军,这西宁州守军只有三万,如何敌得过西夏五万狼骑? 此时高永年平息重乱,镇定的说到:“众位无需惊慌,溪赊罗撒不过亡国之徒,我大宋何惧之有?宣威城乃是西宁州的屏障,不可不救,我明日便亲自起兵去救宣威。” 话说此消息传到军中后,众军震动,各自收拾行装、粮草、军器等物,只待明日天明出发。高永年命发散一些好酒并肉食与众军,命众军饱食,明日好去前线厮杀。同时高永年还委派飞马持书去向东线战场的童贯、镇守廓州(今青海尖扎北)的王厚求救。 此时的关胜已经投奔在高永年处,因自己有命案在身不敢张扬,只投到军卒当中安身,此时与同来投军的一位同乡结识,最为要好。此人乃是河东昭馀(今山西祁县)人士,姓郝,名思文。因其母梦井木犴投胎,因而有孕,所以他出生之后别人都唤他叫井木犴。郝思文二十上下年纪,十八般武艺无有不能,素怀千丈豪气,堂堂八尺身躯,筋骨强劲,爱着青蓝锦袍,生的眉分八彩,目似朗星。 井木杆是何人?看官听说,井木犴乃是汉族神话中的二十八宿之一,为南方第一宿,其组合星群状如网,由此而得名“井”(井字如网状)。井宿就象一张迎头之网,又如一片无底汪洋,故井宿多凶。 此时关胜与郝思文正各自持酒坐于营帐之外,是时天冷,因此这里无众军喧闹,很是安静。关胜放眼那一望无际的戈壁,偶有茫茫叶绿,结天而成,远处的高山积雪覆盖,形成阵阵冰川,就与郝思文向着这大美景色对饮,谈起天下之事。 郝思文对关胜问到:“兄弟可接到家中回信了吗?” 关胜点头说到:“已经无事,父母得知我杀人的消息后都已经搬到外地亲属家去居住。那边村民也的确没有走漏消息,至今也无追捕我的文书。只不过父亲听得此事定是暴跳如雷,书信中已然全是埋怨的话。” 郝思文安慰几句后说到:“当今圣上妄图尽除西夏乃是不可为之事,西夏人性情坚毅,崇尚武艺,骨子里就有不屈服的个性。宋朝纵然地广人多,但朝廷多是昏庸之辈,军士又多生倦怠,如何有剿灭西夏之力?西夏皇帝李乾顺本来已经求和,那赵官家(宋徽宗)自视过大,认为西夏还存留是自己先祖真宗、仁宗孱弱,他自己仿佛态度一硬就能轻易扫除西夏一般。还自以为这是圣明之举,岂不知如此将迫使西夏全国万众一心,终究奋死一战,直落得我宋朝前线百姓遭难,最终不过空耗国力。” 关胜说到:“我也知道这番道理,西夏久立西北根深蒂固,他们又占据地利优势,骑兵强劲,我宋朝多为步军,是不足以剿灭西夏的,只当缓缓图之,急则空耗军兵。只恨这等道理皇帝不知,身边那些乱臣贼子还阿谀奉承的终日里说是至圣至明。你我习武之人也只能尽力保家卫国,免使百姓遭难。” 郝思文举起酒杯与关胜痛饮,关胜望着西方不禁念诵到: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好诗!”只听身后雷霆也似一生赞叹。 关胜及郝思文回头看时,只见一军校模样打扮的高大后生站在那里,那后生生的面目丑恶,神色凶顽。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宣赞,此时高俅见高永年出兵,出于礼让,命杨志与宣赞带兵来协助。 关胜、郝思文与宣赞相互施礼介绍完身世之后,关、郝二人都觉得宣赞言语中颇为诚恳豪爽,因此就请他同饮。宣赞回到帐中拿过酒器并一大盘羊肉来下酒,宣赞用手抓起羊肉来沾着蒜泥便吃,边吃边说几月不曾见荤腥。 三人又探讨一阵武艺,忽听得军营西边吵闹,三人急忙赶过去看,只见众军在营帐边上呐喊,营帐外的野地之上牛邦曦正用套马索去套一匹野马。关胜看时,但见那马周身金赤,好生雄壮,不似凡间之物,那马只一挣,将牛邦曦甩出十余丈外,摔了个屁滚尿流,昏死过去,众军急忙向前救回。 那马挣脱套锁,正应了脱缰野马一说,奋勇四蹄于原野之上飞奔如疾风掣电,一声嘶鸣如困龙飞天。 正是: 奔腾千里荡尘埃,渡水登山紫雾开。 掣断丝缰摇玉辔,火龙飞下九天来。 关胜见了大惊,心想这莫不是赤兔宝马?想我祖上凭借此马纵横万里,于百万大军之中斩颜良、诛文丑,威震天下,此马更是为我先祖而死的义马。此番莫不是因缘际会,上天所赐?令在此地也出现? 就在此时高永年、刘仲武、高俅及众将都出帐来观望,齐声夸到好马。那边党世英要于众军之中彰显武艺,向高俅请命说要擒来此马送与高俅。 只见党世英活动腰身,拴缚腰襟,骑匹快马追赶赤兔马而去。那赤兔马见他赶来也不逃窜,只待在那里等他。党世英用套锁一套,那赤兔马腾空一跃躲过,党世英见了急忙纵身从马上跳过去骑在赤兔马上。正在他以为得手之时,那赤兔马四蹄腾飞,将他重重的掀翻在地,双蹄齐下,党世英大惊失色,顾不得疼痛急忙翻滚躲开,狼狈不堪、一瘸一拐的向众军处逃回,众人见了皆大笑不已。 高永年赞叹到:“这是汗血宝马!此乃天赐龙驹,非是一般人能降服的,你们今日有谁捉得此马,我不但将此马送与你们,更赐白银十两。” 众军听到赏赐,通晓驯马的立刻轰然上前,各相拥挤,那马于百十号人马中穿梭无阻,无人能降。此时有放牧及赶路的百姓见了这番景象也都赶过来看,羌汉人民齐声议论,一时好不热闹。 关胜见了,也不乘马,直拿过套马索来闪过追马的众军,飞奔到一处土丘之上远远探视着宝马。众军一起追赶宝马,那马顺着土丘边上飞驰而来,关胜窥的亲近,用那套锁套住宝马,那马哪里肯降服,直向前跃起四蹄。关胜大喝一声,施展平生神力扯住套锁,那马直托出关胜十余步。关胜大惊,心想这马果非凡间之物,竟然能与我抗力。同时关胜却又惊喜到,这马果真是匹非同寻常的宝马。 关胜顺势上前,纵身一跃,直跨到马上。赤兔马长啸嘶鸣,四蹄狂跃,将随后赶来的人马连连踢倒,哪个还敢上前来。那马腾飞如箭直想将关胜掀翻在地,关胜紧紧扼住,那马于无际的原野上奔腾,众人见人强马壮,不禁齐声喝彩。赤兔马往返奔腾十余个来回,直到傍晚才渐渐停了下来。 关胜见降服宝马心中万般欢喜,心想得到此等神马,明朝定可纵横天下,建立盖世之功!想到这里不禁舒展沧海豪情仰天大笑,催动赤兔宝马于原野上飞驰。但见那马果真是日行千里的神马,长驱似电,踏水不陷四蹄,如履平地。天边降下红霞与赤兔宝马相映成辉,好似一团烈火于莽原上驰骋。 关胜欣喜不已,骑着赤兔随风大笑,那笑声回荡在戈壁之上,众军及羌汉百姓见了这番景象不禁暗暗称奇、赞叹不已,皆疑似关公再世,英雄了得,端的是宝马配英雄。 关胜飞马回到军营,下马来拜见高永年,高永年见了关胜这等英雄人物,万般欢喜,命取一套镶金马鞍来与那十两银子一并送与关胜。高永年问明关胜姓名、家乡后提拔他为马军小校,亲自赐一坛好酒与关胜。 关胜急忙谢恩后牵着马、拿着酒去寻郝思文及宣赞,二人早已经等在那边准备为关胜庆贺,二人各称关胜万般英雄,三人皆大笑痛饮,此时又有不少军汉都来为关胜作贺。 众军中有几个知文达礼的说到:“若有朝一日崇宁真君手仗青龙偃月刀时,辽国、西夏那些外族哪还敢侵占中原。” 就在众人谈笑之时忽然有一人推开帐门入内,众军里有认得此人的都对关胜说到这是刘仲武手下大将丘岳。关胜见是上官,就去拜见。那丘岳昂首挺胸也不正眼瞧关胜,关胜见他模样心中愤怒,傲然相视,双目如火。那边宣赞见了丘岳模样也自大怒,待要发作,郝思文急忙拉住宣赞。 那丘岳摆出一幅上官的派头说到:“你那赤兔宝马乃是被高监军看中的,今特来与你讨要,万望割爱!也得个高监军于圣上面前保奏提拔。” 说罢丘岳将一盒珠宝扔在桌上,众人听了这番口气,见他这般嘴脸,心想这哪是来讨要,分明和强抢没有区别。 关胜冷笑道:“此马是高知州亲赐于我!更是我亲手驯服。高监军手下之人降服不得众军都看在眼里,今番我无有意愿让出宝马。” 丘岳听了大怒:“什么?你这厮竟敢违背监军之意!今日里便是不给你珠宝,直叫你送此马而去,你也当识时务的亲自送上,如何却似那茅坑里的石头般臭硬?” 关胜大怒,厉声说道:“我不会做那阿谀奉承的狗奴才!此马就是千金也不卖!你又待怎地?” 那边众军见丘跃发怒都怕惹火上身,早都各自散出军营。此时只见门外走进一人来,关胜看时认得是高永年手下大将雁门(今山西代县)韩存保,他乃是当朝太师韩忠彦的侄儿。这人心性高傲,全不依仗其叔父权势,乃是一刀一枪搏得此位。 韩存保见了丘岳笑着劝到:“我方才听了半天,丘将军何必强人所难?正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这位好汉既然不愿让马,又何苦相逼?若是让知州知晓此事,岂不是于他面上不好看?” 丘岳心想这韩存保背(和谐)景雄厚,自己可是得罪不起,只得笑着说好离去。 关胜相谢韩存保,韩存保劝到:“在人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啊。好汉与他们计较,这厮们定然记恨于心,那高俅又是圣上心腹之人,你们是吃罪不起的。” 关胜虽丝毫不惧高俅,但见了韩存保是好心相劝,急忙相谢。 那边宣赞怪眼圆睁大怒道:“屁!高俅那厮别人怕他,老子却是不怕!依着我意,方才就将姓丘的奴才一刀劈成两半!再去砍了高俅那厮!” 韩存保见了不禁劝着笑道:“哎?这位兄弟吃醉了,真是好生性烈,这番话只可当做笑言就好。” 关胜送韩存保出帐,那边宣赞依然愤愤不平,关胜也心中不乐。 郝思文劝二人到:“如今这天下多的是那等倚仗权势和卑颜屈膝之徒,二位兄弟无需为这等肖小之辈气愤,我等只凭这身武艺行端坐正!来来来,别让这事坏了酒性,我们继续吃酒!” 宣赞说到:“真他娘的扫兴!有朝一日定将这群猪狗斩尽杀绝!” 关胜叹道:“要想还个清平世道,我辈任重道远啊…” 话说第二天一早,高永年催促众军启程,自己携带大将韩存保、李从吉等人,点起马步军二万救援宣威城。这高永年大军之中随行的正有关胜、宣赞、郝思文及杨志。那边刘仲武也携带丘岳等将同行,高俅则被留在西宁州协助其他将帅镇守。 高永年自带军兵五千为前部先锋哨探,命刘仲武带剩余人马为第二波行军垫后策应,此时只有杨志在高永年军中。 大军行进途中,忽然飞马陆续回报,说童贯及王厚犹豫不决,不肯发兵来救。 “什么!?”高永年听罢大怒,将童贯及王厚回文给自己的书信看都不看扯个粉碎。 大军行军三十里,高永年忽见镇守于陆堡寨的羌族军兵数百人携带酒食、粮草来迎接,高永年认的是自己往年降服的羌族熟人,就与其首领日达木基相见。杨志看那日达木基时,七尺以上身材,卷发高鼻,眼深且大,着一身兽皮装束,背后背着箭牌,腰挎一口大剑,凛凛有威风之感。 日达木基邀请高永年进驻堡寨休息,让大军饱食后再进发,高永年见他盛情相请,大军又急行多时就让众人进驻。高永年和众将于帐中饮酒,此时杨志见堡寨中羌兵拴缚整齐,兵器齐全,心中生疑。又见那边有一近八尺的羌兵将领用西夏语好像在交代众人什么,杨志偷偷藏在隐蔽处观望,见那将领一席素白衣甲,腰间挎着一把弯刀,头上用丝巾包覆,只露出一对杀气盎然的碧眼。杨志虽然听不懂他们语言,但是隐隐觉得话语中藏有杀机。 杨志心想,那溪赊罗撒在吐蕃诸羌中甚有威望,莫不是这些羌族与他勾结,预要图谋不轨?想到这里杨志急忙赶到高永年帐内,此时众将都在饮酒,见了杨志闯入不禁不乐。 杨志对高永年说到:“启禀知州,羌族兵器齐备,整列军势,似有图谋不轨之意!望大人还是早早提防,退出此堡。” 坐席中陇西汉阳(今甘肃天水)大将李从吉呵到:“你这厮不过一名军校,也敢闯入帐来妄议军机。左右!与我将这厮打将出去!” 高永年急忙劝到:“此人乃是高监军属下,不可无礼。他对我与羌户之间的关系不熟,故而才有疑惑。” 高永年又对杨志说到:“他们依附我大宋久矣,时常与我有些往来,不必担忧。” 杨志待要再劝,却见众将皆怨自己扫了他们酒性,只得长叹而退。当夜众军除亲兵百余人在堡内驻扎,其余的都在城外宿营,日达木基吩咐羌兵巡夜。杨志在城内并不像其他人一般睡去,只抱着宝刀暗暗警惕着四周,早已经观视到向城上而去的楼梯之处。无多时人马皆已睡去,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见柴火烧裂及巡夜军兵的脚步声。 不一时只听得城外军马大乱,发起喊来。杨志急忙拔出宝刀警惕四周,顿见四处营帐火起,宋兵衣甲不整乱作一团,堡寨四门关闭,巡夜羌兵早反目过来砍杀宋军,宋军猝不及防只得四散奔逃。此时李从吉等将哪里顾得了高永年,各自慌忙上马望四门逃窜,只有韩存保身无衣甲,手挺一杆方天画戟护着高永年前行。 那边日达木基发喊着众人赶杀宋军,见了高永年更是怒目圆睁,左手持箭牌,右手仗着一口大剑便来刺杀,这边转过亲兵十余人来阻挡,被日达木基手起数剑,悉数毙命。 高永年愤怒的向日达木基质问:“我大宋厚待你们羌人,教你们汉族礼仪,送与钱粮、礼品,你如何却这般反复?” 日达木基听罢大怒:“你们宋人生性阴险,强迫我等归化到你们族下,如何说是厚待?我吐蕃羌族没有亡国之奴!如今小王子溪赊罗撒归来,正是我等复国之时!你等还不早早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韩存保大怒,手持方天画戟前来迎战,那边众亲兵护着高永年向城门处前行。韩存保与日达木基斗到四十余和,那羌将抵挡不住,急忙纵身跳到一边召唤众军向前。羌兵乱箭齐发,韩存保臂中两箭用戟不利,急忙向后退走。侧边转出那员白衣羌将来,手持弯刀便向韩存保砍来,韩存保且战且退,斗了十合招架不住,寻个破绽转身急走。那白衣羌将将弯刀退回刀鞘,展开侧边衣甲亮出一排飞斧来,羌将手起一斧正好飞中韩存保背部,韩存保扑地而倒,那边羌兵齐上,刀枪并举待要砍作肉泥。 只见一宋军从旁边赶来挥刀相救,早将众军杀散,此人正是杨志。日达木基见状赶来并众人接住杨志厮杀,更命那白衣羌将多塞利追杀高永年。杨志恶斗众军,那边赶来数员宋军骑兵救了韩存保上马而去。 杨志且战且退,向通往城墙的楼梯而去。只听得轰然一声震响,北门大开,然而冲进来的却不是宋军人马,而是羌兵在城外埋伏的接应,羌兵里应外合直杀的血流成河。杨志慌忙赶上城墙,城上众军乱枪(和谐)刺来,杨志闪转腾挪杀散众人,赶到城墙边上,见城外四周军马乱窜,羌兵宋军斗做一团,火光耀天如同白昼。 杨志白日里就窥探这城墙并不极高,此时望着城下沙土之地纵身一跳,直逃脱于城外。此时城上乱箭齐发,杨志挥舞宝刀拨落,这边宋军步兵见了是杨志,急忙赶来用箭牌遮挡救回。 再说那高永年此时见了北门大开,急忙催促向那里逃脱,手下亲兵寻过马来给高永年骑乘,那边正撞着李从吉及数员将领也在厮杀,合兵一处向北门赶去。日达木基立于城墙上怕高永年逃脱,挥舞令旗命军兵向高永年处赶去。 那边转过多赛利,李从吉见他是步战,自己仗着马冲杀过来想要冲倒他,那多赛利窥的李从吉较近,手起一斧把李从吉打下马去,高永年急命众军救回。那边多赛利步行赶来飞斧乱发,把高永年身边众将所杀殆尽。 高永年亲仗长刀来与多赛利交战,那马赶到城边,人群拥挤驰骋不开。斗不过十合,高永年招架不住转身待走,被多赛利一刀砍中腿股,翻身落马。众军里几个大胆的向前救时又被多赛利刀砍毙命。多赛利飞出一斧向高永年面门飞来,就在危急之时宋军当中闪出一人,从旁一枪挑落战斧,多赛利看那人时头系赤巾,宋军步卒装束。 那步卒急忙高喊众军来救了高永年,自己挺枪迎战多赛利,二人斗了近二十合,东门忽然大开,原来是杨志领着宋军百余人来救。那步军甩开多赛利向北门外逃去,多赛利见他救了高永年哪里肯放,飞出一斧向他砍来,那步军回身接斧在手,多赛利吃了一惊,再预追时那步军健步如飞,哪里追赶的上。 众军混杀一阵,终因宋军皆溃散逃命,羌兵里应外合越战越多,导致杨志身边宋军所剩无几,自己又寻不得高永年,只被逼退出城外。一出城门,数千狼骑来战,杨志当头斩断为首一员骑兵的马头,抢了他的长枪望旁边骑兵身上一枪将那骑兵刺于马下。杨志飞身上马,杀开众军待要赶回城内去救高永年,却不提防多塞利隐藏在马军中飞来一斧,杨志急挺枪格挡时正中臂膀,丢了长枪。 杨志见救人无望只得飞马退走,直逃出二里外才遇到刘仲武赶来接应。刘仲武急命大军去救高永年,赶到堡寨时早不见了羌兵踪影,只有那赤巾步卒领着三四百人回来。 刘仲武心中忧虑,命哨探四处去打探高永年下落。计点人马时,五千军兵折了四千多,剩下的还近半带伤。将领除了韩存保、李从吉各自重伤外一个不剩,刘仲武忧愁不已,命军兵护送韩存保、李从吉送回西宁州养伤。杨志也和受伤的众军在帐内医治。 杨志仰天长叹:“若听得我言,何至于此?” 话说此时日达木基并多赛利生擒了高永年,将他拴缚在马上携带大军向宣威城处前去,此地正有西夏先锋多罗巴大军到此,日达木基知道高永年是多罗巴的仇人,心想这番多罗巴定重重的感恩于我。 高永年被押到多罗巴处后,那多罗巴悲喜交加,直呼苍天有眼。见了高永年被活捉到此,端的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颗钢牙待要磨碎。多罗巴拿出两位当年被高永年所杀的儿子灵位来,并叫小儿子阿蒙来见仇人,那阿蒙见到高永年后也是咬牙切齿,大骂不止。 高永年反骂到:“你等羌胡奸贼,用计算我!要杀便杀,悉听尊便!” 多罗巴双目充血,面目狰狞的怒视高永年,对身边宗喀国及吐蕃众羌人说到:“就是此人使我等灭国,杀我二子,更使我等族人四海飘零,无处可依。” 说罢多罗巴仰天长叹,双目流泪,继续说到:“想我宗喀国当年威震西域,盛况空前,即便是辽、夏、宋都要礼敬有加。可是这等贼子占我国家,命那些贪官污吏强取豪夺、欺压、残杀我羌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贼子所害!” “杀了他!杀了他!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什么做的!”多罗巴这一番话后,顿时群情激奋,均思忆起国破家亡、被汉人强迫更该羌人习俗等苦难之事,不禁潸然泪下,因此各个待要活剐了高永年。 多罗巴一声令下,羌人争相向前将高永年碎剐。愤怒的羌人们将他的心剜出来做醒酒汤分食,以此来宣泄积压多年的怨恨。 此事被宋军探子回报了刘仲武,此时的刘仲武已将军马屯驻在堡寨处犹豫不前,命人派消息到西宁州去命高俅及众将带领军兵到此支援。 刘仲武及高俅听到主帅高永年惨死的消息后大惊失色,冷汗直流。军将得知此消息,也都上下乱作一团,刘仲武见军心震荡,手足无措。 就在刘仲武及高俅慌乱之时,忽然又有军士匆忙来报城外风沙荡起,有西夏大军三万余人,浩浩荡荡逼进堡寨。 刘仲武听罢倒吸了口凉气:“小小堡寨如何镇守得住?此番我命休矣!” 高俅听他如此说辞,心想我高俅莫不是要客死异乡?圣上啊,圣上,你这番是把我的命给葬送了… 只见旁边大将丘岳出列说到:“大人不必忧虑,如今我军还有两万余人,势均力敌,何惧之有?我等众将愿出城与西夏贼徒决一死战,为高知州报仇!” 刘仲武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话说此时关胜与郝思文正随大军驻扎在城外,郝思文望着漫天风沙而来的大军对关胜说到:“此番定是一场恶斗了!” 关胜叹道:“此地本只有高永年是个英雄,奈何一代名将却落得如此下场…” 关胜望着万里的黄沙及狼骑,看看天边有月光渐渐升起,不禁念诵到: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第十章 连珠箭宣赞胜番将 万军中关胜斩敌首 却说西夏大军浩浩荡荡奔着宋军驻守的堡寨而来,刘仲武急忙穿戴衣甲指挥众将出城迎战。刘仲武立于城头望那狼骑卷着黄沙铺天盖地而来,心中又想起这些西夏人对待高永年的残忍,不禁阵阵胆寒。 那边高俅也漫步走上城头来,众人看那高俅时,身着重铠行动不便。原来高俅初次听得交战,内心万般惊恐,刘仲武命人送他一幅贴身宝甲穿戴,高俅觉得还是不放心,又寻了一幅重铠套在外面。 城下宋军大将丘岳领兵压住阵脚等待西夏军马。两军各自对峙,只见西夏军阵齐开处闪出一员番将来。那人生的身高八尺,高鼻深目,头戴红染翎羽盔,身着乌油连环铠,外披棕褐兽毛裘,手持西夏精铁剑,身携柳弦金漆弓,骑乘西北黑劣马。此正是西夏先锋野利西克。 刘仲武及高俅见了番将威武心中惊惧,刘仲武参谋洪引久居西宁州认得此人。 洪引忙向刘仲武说到:“此乃西夏第一个会射箭的,不知我军中谁人是他对手,这番算是遇到强敌了。” 众将本已心惊,刘仲武听到他这番话时无疑又如同泼上一身冷水,心中大为慌乱。 只见刘仲武大怒呵斥到:“两军对阵你这厮竟敢长他人志气,灭我军威风?似此动摇军心之辈,左右与我拿下斩首!” 众将急忙来劝,都说两军对阵不可先杀己方士卒,刘仲武这才作罢。洪引心惊胆颤,抱头鼠窜。 只见丘岳对身边众将说到:“谁与我去擒得此贼!” 只见宋军中闪出一将,手仗朴刀,骑匹青马便向番将冲去,此乃刘仲武部下大将熊广。两马相逢,刀剑并举,众军擂鼓呐喊,声威震天。二将斗不到二十回合,那野利西克寻个破绽一剑斩断熊广手臂,那熊广负疼哀嚎,转身赶马便走。只见野利西克带住长剑取过弓箭在手,窥着熊广去处,一箭透过后颈,熊广倒向马去死于非命。 野利西克张狂大笑,丘岳气的跺脚预备亲战,只见部下转出一将说到:“将军怎可轻动?小将不才,愿斩此贼首级来献!” 丘岳听罢大喜,急命出战,此人正是高永年旧将刘炜,因他被高永年分配跟随刘仲武,因此避免了堡寨之难。只见刘炜提杆长枪便向野利西克赶去,那野利西克再取一箭冷笑着看向刘炜,只见待得相近,弓弦响处刘炜翻身落马,野利西克催马向前再补一剑结果了刘炜性命,众军骇然。 只见此时城楼上党家兄弟早已经按耐不住,急向高俅请命要战。高俅心想我来到此地正无立功之机,让他二人去拼那番将又如何?若能胜了此将也让众人高看于我,圣上见我立功也好提拔,因此高俅急命二人出战。 党世英手持一柄大斧、党世雄带一把大衮刀,各自穿戴衣甲步行呐喊着向野利西克赶去。那番将见是步军来战不屑的大笑,党世英见他模样更是愤怒,直在前面只待砍杀番将,只见那番将弓弦震响,铛地一声射在党世英护心镜上,党世英吃了一惊停了脚步。 野利西克待要射第二箭时,那边党世雄步行飞快,早赶到野利西克马下,野利西克见了急忙提剑来砍,二人交锋不及五合,那边党世英发喊着挥舞大斧夹攻。野利西克见了,寻个破绽转身就走,党世雄自以为野利西克战败,急忙赶去。 党世雄知那番将有箭术,急忙去拽住党世英,那党世英哪里肯听,直要追赶过去。只见那番将回转身躯背身一箭奔着党世英射来,党世雄见了急忙赶来伸手去接,那箭直射入党世雄右臂,党世雄丢了刀坐倒在地,那边野利西克调转马头挥着宝剑来砍。党世英急忙背起党世雄甩开脚步望本阵逃回,却哪里跑的过快马。 眼看那野利西克举剑待砍,直要将二人毙命。就在此时忽然一箭飞向那番将,野利西克急忙挥剑拨挡。宋军中转出一将骑马来战,众人看那将时,身躯威武,面目丑恶,携带一幅弓箭,骑匹赤红战马,此人正是宣赞。那宣赞挥舞钢刀来战,二将斗了三十余合,野利西克料想敌不过宣赞,寻个破绽转身就走。 宣赞挥舞钢刀赶去,宋军阵上丘岳急喊勿追,宣赞早已料想那番将箭法,哪里肯听。那边野利西克背转身来一箭,宣赞用刀拨落。第一箭刚落第二箭早来,这正是野利西克的连珠箭法,宣赞急忙侧身闪过,挎住钢刀取出弓箭来。野利西克又射一箭,宣赞用弓奋力将那箭打落,宋军阵上见了,齐声喊好。 宣赞拉起弓弦,砰地一箭射向番将,野利西克急躲,那箭擦着脸颊飞过,顺间擦出一道血痕。野利西克见自己箭法失灵心中惊慌,急忙向本阵退走,身后弓弦又响,野利西克急忙伸手去接,直绰那箭在手,却不想宣赞射来的也是连珠箭,第二箭早着咽喉,野利西克翻身落马,宣赞纵马上前一刀结果了番将性命。 丘岳见状急忙挥舞众军赶杀,番兵混乱,被追杀一程直退出数里,那边刘仲武怕番兵人多急忙鸣金收兵。宣赞见了心中不悦,心想不趁此时杀散敌军,如何却在大胜之时退军?那边西夏军见宋军退去,就于当道险要安营扎寨。 宣赞回到城中本以为众人都会为自己庆贺,谁想那刘仲武并丘岳等众多官员却都赶去为高俅做贺,直夸他英武非凡,手下之人雄壮,都将各种阿谀奉承的词汇献上,那高俅见状也是大喜。当日刘仲武大摆酒宴和众将为高俅庆功,只赏赐了宣赞一坛酒来,宣赞见状大怒,将那坛酒摔个粉碎。 关胜和郝思文头来探望宣赞,宣赞愤愤不平的对二人说道:“我此战冒死向前杀敌,若是无我,那党家二人早成了无头之鬼!这些狗官却去为那高二庆贺,只送来一坛破酒敷衍于我,谁稀罕他的破酒!这等赏罚不明,来日里他们就是全被杀死我也不去出阵!” 郝思文笑着劝到:“兄弟无需为那些狗官动怒,还是以国家大事为重,你今日阵前杀敌真是扬我大宋国威,众军已是看在眼里。” 关胜也劝到:“是啊,军士们都不是瞎眼之人,兄弟之威明眼人一看便知,谁不道那刘仲武和高俅竟做那离心离德的事。” 宣赞听二人相劝,方才稍稍宽慰,只是心中暗暗下了决定,既然自己已经在阵前斩将杀敌,众军也看的明白,此番也是个功劳,回去也能向郡主交代,此后我再不去替那刘仲武和高俅卖命。 话说第二日西夏军整顿兵马完毕,这边刘仲武见昨日取胜,今天主动出城挑战夏军,临近西夏营寨刘仲武命丘岳及众将出战。此时的高俅因昨晚得了许多金银珠宝,更被众人夸上了天,因此饮酒过多,至今还有些昏沉,又因身披两层铠甲,只得由李伯暄和牛邦曦搀扶着上马。 两军对峙,西夏阵中众军捧出一人,此正是西夏晋王李察哥,年方十八九岁,生的高鼻深目,神色刚强,目光如炬,城府深沉,头戴宝珠云镂冠,身着西域耀金铠,紫袍金带,腰悬宝刀。 只见李察哥一马当先出阵喊到:“我乃大夏晋王李察哥!请宋军主帅出阵说话。” 那边刘仲武来到阵前,在丘岳等将簇拥下与李察哥对峙。 刘仲武说到:“我乃宋军副帅刘仲武,现为宋军中最高长官,你有何话便对我讲吧。” 李察哥笑道:“我有一言你且随众军静听,如今高永年不识时务已经毙命,我大军压境势在必得,劝你等莫要讨死,早早束手就擒!宣威城已被我部将多罗巴攻打,危在旦夕。你等若是顽抗,只能落得和高永年一般尸骨无存的下场!” 刘仲武听罢又惊又怒,直喊到:“逆贼休要猖狂!我堂堂大宋岂惧你西夏弹丸之地?” 李察哥回马冷笑道:“若如此,你等都将死于非命,到那时也拿你这厮的心肝来下酒,哈哈哈哈!” 刘仲武听罢无言,那李察哥回到阵中后,只见西夏军中出列一将叫阵,此乃西夏大将耀升柯。宋军阵中高俅想要再度立功,急去寻宣赞时却不见了踪影。原来宣赞下定决心不受高俅支配,此时早藏于堡寨内的马棚草料之中,高俅如何寻的到他? 宋军阵中冲出一将高喊着替高将军报仇而去,此人乃是高永年部将王琰,同是被留守在刘仲武处的人。只见他使把大衮刀与耀升柯交战,二将斗过二十合,耀升柯一矛将王琰刺下马去。 这边高俅寻不得宣赞,急命身边牛邦曦出战,那牛邦曦见番将于阵前斩杀了宋将,内心已先有了五分惧意,高俅见他退却怒目相视,牛邦曦无奈只得提了狼牙棒纵马向前。二将斗了二十余合,牛邦曦无心恋战,望本阵便走,被耀升柯从后赶上照着腿股就是一矛,牛邦曦轰然倒地,众军急忙向前去救,这边党世英挥舞大斧步行去战耀升柯。 党世英要于众军面前逞能,挽回昨日的颜面,因此使劲平生气力来战。二将斗了三十合耀升柯气力不加转身待走,被党世英看在眼里早一斧砍断马腿,那耀升柯摔在马下被党世英一斧劈开头颅。 党世英在两军之中狂然大笑,耀武扬威,直喊西夏狗贼哪个赶来再战。党世英话音刚略,西夏阵中转出一步将手持蒺藜骨朵来战,此乃番将江白格烈。二将斗了二十合,江白格烈力竭,那党世英风头正劲越战越勇,挥舞全身之力一斧将江白格烈劈死,宋军见了皆大笑称赞。 党世英自以为无敌于天下,手持大斧招呼众军奔着李察哥方向杀去,只见李察哥身旁走出一员番将,身高丈余,雄壮如山,身着乌青冷锻铠,头戴翎羽黑漆冠,手仗西夏帕铒锤,悬带精造神臂弓,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披毡荡风尽显野性,双眼怒放万道寒光,端的是令人有不敢直视之感。 众将见了皆不敢轻视,那党世英随是鲁莽之人,但看在眼里也是内心无主。刘仲武与高俅见了那番将模样相互言说此将非同小可。 只见旁边一人立刻向刘仲武补充道:“大人所言(和谐)正是!我素来识得西夏文字,那番将旗号上写的分明,乃是大夏上(和谐)将仁多迦郁!” 众人回身看时,原来是参谋洪引,刘仲武问他到:“这番将好生威猛,不知道是什么人物?” 洪引赞许道:“此人乃西夏名将,有万夫不当之勇!我观军中无人可挡。” 刘仲武听罢大怒,用尽全力狠狠给了他一个耳朵,直将这洪引打的转了一圈头磕到后面门框上,真打的个七荤八素、天旋地转,连他自己亲爹姓什么都忘记了。刘仲武急命来人将他拉下去砍了,众将再来劝时哪里肯听,刘仲武只说先前饶恕他一次,如今又在此动摇军心定不能饶恕,最终众将苦劝,刘仲武将他职位废了,重则五十军棍,打进囚车里监押,待退了西夏大军再行处置。这一番棍棒直打的洪引哭天喊地、屁滚尿流。 话说此时那仁多迦郁早已经杀散冲上来的军兵和党世英斗作一团。众人看时,见那仁多迦郁骑着黑马转圈般提着大锤猛砸,直砸的党世英呲牙咧嘴、节节败退。这党世英平生里只以为自己有千斤之力,凡是征战都凭蛮力,而这仁多迦郁大锤重达六十斤,党世英如何抵挡得了?此时他见这番将力大无穷早已经慌了手段。 正所谓三板斧的功夫,过数必乱,仁多迦郁与党世英斗到十余合,心想这厮武艺稀松,今日就结果了他。那仁多迦郁招招都向党世英头上砸来,党世英见再战下去必然丧命,急忙寻了空当转身逃窜。 那仁多迦郁大笑到:“真是蠢贼一个!步行如何跑的过马?” 仁多迦郁飞马上前要杀党世英,那党世英慌不择路,心寒胆丧。那边丘岳见事急急忙亲身上前厮杀,仁多迦郁挥舞兵器来战。那边党世英见丘岳相助,急忙回身来夹攻,仁多迦郁双战二人三十合全无惧色。丘岳、党世英双双力竭退走,那党世英步行逃的慢了,被仁多迦郁一箭射穿小腿,扑然倒地。 众军急忙去救党世英,这边宋军阵中飞出两员大将去战仁多迦郁,乃是刘仲武手下姚彦青、张广亮,二人各自挥刀向仁多迦郁砍来,只见那仁多迦郁挥舞大锤直打的二人双臂颤抖,抵挡不住,不到二十合一锤砸碎张广亮头颅,直打的脑浆迸流,死于非命。姚彦青见同伴惨死独力难支,心中早已大惊,急忙寻个破绽望本阵奔走。那仁多迦郁收起大锤,拉开神臂弓,嗖的一箭将姚彦青射穿头盔而死。 宋军见刘仲武手下第一大将丘岳战败,两员猛将都敌不住番将,各自死于非命,因此尽皆骇然。李察哥见状催动大军掩杀过来,直杀的宋军七零八落,四散奔走,仁多迦郁带领狼骑左右冲杀如虎入羊群。刘仲武禁止军兵不住,只得自己也慌忙逃窜,那边高俅早被吓的魂飞九霄飞马退走。 此时郝思文并关胜在马军之中,关胜方才就想出战,郝思文因见他非是刘仲武心腹劝他不要妄动。 大军退走不成阵型,郝思文禁止不住在旁发怒:“不要惊慌!各自走的什么?众军齐身向前!” 哪里有人听得郝思文话语,各自都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全都飞奔向堡寨方向。 却听那仁多迦郁用半生不熟的汉话大声笑道:“宋朝真是无人矣!” 说罢,仁多迦郁指挥军兵直奔刘仲武赶来,刘仲武见了心寒胆丧。众军见仁多迦郁赶来慌作一团、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西夏军兵只顾挥刀来杀,直杀的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但见宋军数万人马当中唯有一骑逆行而上,反众人方向向夏军冲去。众人看时,身着翡翠战袍,生的凤眼朝天,两眉入鬓,坐跨千里追风赤兔马,手仗耀雪青龙偃月刀。郝思文见了是关胜,那边刘仲武及高俅等众军将,见万马群中反有一人向西夏大军冲去,不禁也都回头去望关胜。 但见兵阵之中关胜怒发冲冠,挥舞大刀向仁多迦郁而来。看看待近番将,关胜雷霆也似一声大喊,如同海沥山崩一般。番兵闻声胆丧,如破浪一般退走两侧,那仁多迦郁见一将气势惊人而来,先是自发愣了。 关胜迎住仁多迦郁,震荡天地一声:“看刀!” 那刀直向仁多迦郁天灵劈下,仁多迦郁急忙挥舞大锤抵挡,顿时火星四溅。只一刀,直震的仁多迦郁虎口发麻,大吃一惊。 二将斗不到十合,仁多迦郁心力双竭,胆丧而走,番兵见状四散奔逃。关胜纵日行千里的赤兔马从后赶上。刀过处,仁多迦郁首级飞天,血喷三丈。 正如祖上一般,端的是: 青龙宝刀灿霜雪,鹦鹉战袍飞蛱蝶。 马蹄到处鬼神嚎,目前一怒应流血。 宋夏两边军兵早看的呆了。宋军这边大惊,心想我军中竟有这等人物,真彷如关公再世。那边李察哥目瞪口呆,急命收兵入寨坚守。这边刘仲武及高俅舌头都快掉在了地上,也忙令众人退回堡寨。刘仲武回到堡寨后计点人马,折了三千多人,另有一千多负伤的,刘仲武闷闷不乐有退却之意。 想起关胜又急忙问此是何人,那边李伯暄说道:“大人如何忘了?前些日驯服汗血宝马的正是此人,他姓关名胜,说起来倒是崇宁真君本家。” 刘仲武急命人请关胜来,关胜见了刘仲武向前施礼,刘仲武问起关胜身源来才知道他是关公子孙,急忙命人赐一幅锦袍并十两黄金给他。 关胜收了衣甲谢恩到:“小将有两位至友都是武艺高强之人,如今小将情愿不要黄金,望大人提拔他二人为国效力。” 刘仲武问到:“是哪两个人?” 关胜回到:“正是昨日里斩杀番将野利西克的宣赞,以及十八般武艺无有不能的郝思文,若是得二人协力,小将愿为先锋,誓死奋战,退去番兵!” 高俅心想这人今天立了功,就赶紧把自己的亲信也拉上台来,靠你杀退番兵?那要我们这些人干嘛?岂不是让我等脸面上也不好看,无法下台吗?这人真是着实可恶,竟敢在此居功自傲! 想到这里,高俅对刘仲武说到:“此人骁勇,就将黄金赏赐于他,至于他推荐的两位吗…就命他们到军器库去随便挑选衣甲,并随意任由他们挑选好马,来日里立功再做升迁吧。” 关胜一听,心想这不是依然将我们屈在下僚吗?急忙对刘仲武说到:“大人!如若给我等机会,定然誓死报效国家,将番军杀退的!” 刘仲武听了高俅的话自己转念一想,笑着对关胜说到:“将军征战劳累,且先下去歇息吧,我命人送酒食款待于你等,你推举的两位好汉就去军器库里随意挑选衣甲,我久后必当重用,退下吧。” 关胜听了叹了口气,哎!心想这等嫉贤妒能的人来做得高官,致使我等有志之士难伸壮志,想要保家卫国都不成。想到这里,关胜无言而退。 郝思文及宣赞早来看望关胜,二人一齐到关胜的军校帐内说话,关胜将此事告诉了二人,二人都表示心领了关胜情义。 郝思文见了关胜神情劝到:“兄弟莫要忧伤,在这些小人之下难免如此,我等也不必去想能不能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只尽自己本分便好。” 宣赞怒到:“狗日的一群无德无能之辈,看看今日里他们那节节败退的德性,都恨自己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一般。这狗日的朝廷用这等不明之人,哎!我也懒得替他们卖命,关兄以后也不要轻动的好。” 郝思文笑道:“让你关大哥也如你那般躺到乱草堆里去躲藏?” 关胜听了哈哈大笑,郝思文及宣赞也都各自笑了起来。此时已有人奉刘仲武之命送来酒宴。 郝思文对宣赞说到:“这番是关家兄弟被赐的酒,你可别再使性摔了,这军营中能吃酒的时候不多,可别害的我们空欢喜一场。” 宣赞笑道:“哥哥说的哪里话,今番我们一醉方休!休要去理会那等狗官,明日里只挥刀向前,不去理会是否加官!” 关胜听了仰天大笑,不禁说到:“想不到宣家兄弟看似粗鲁,竟然如此深明大义!说的好啊!就让我们挥刀向前、勿计官爵!” “好!”三人齐声喊到,各自举杯痛饮。 此时帐外有一人走了进来,众人看时是个青脸汉子。 那汉子见了宣赞说到:“我伤好了一些才出来走动,闲的发慌想找兄弟闲聊,却哪里都寻不到你。” 关胜见了那青脸汉子认得是杨志,惊喜万分的说到:“哥哥!还认得河东关胜吗?” 杨志见是关胜,同样欣喜万分,急忙施礼相见:“我今日听得众军传说一将于万马军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好似关公再世,我就在疑惑是不是兄弟,未曾想你我今日竟于军中相见!” 关胜大喜,急忙请杨志赴宴并介绍郝思文与他相识,杨志见郝思文也是一个英雄好汉,彼此间都觉意气相投。宣赞见英雄相聚十分欢喜,急忙换过大碗与众人来吃酒。 关胜端起碗来说到:“今日我等英雄在前线之地此相聚乃是缘分,先饮他三大碗来!明日里阵前杀敌,内除奸佞!外斩强寇!不枉了我等堂堂男儿之躯!” “好!”四人皆仰天大笑,开怀痛饮,当夜皆各有醉意,回账休息。 第二日三人抛却不开心的事情,都来兵器库挑选衣甲,又到马棚挑选战马,三人各自装扮完毕后,端的是各个英雄,威武不凡,众军见了皆赞叹不已,都来喝彩。 但见关胜: 汉国功臣苗裔,三分良将玄孙。 绣旗飘挂动天兵,金甲绿袍相称。 赤兔马腾腾紫霞,青龙刀凛凛寒冰。 蒲东郡内产豪英,义勇大刀关胜。 却见郝思文: 千丈凌云豪气,一团筋骨精神。 横枪跃马荡征尘,四海英雄难近。 身着战袍锦绣,七星甲挂龙鳞。 天丁(和谐)元是郝思文,飞马当前出阵。 又见宣赞: 卷蹜短黄须发,凹兜黑墨容颜。 睁开怪眼似双环,鼻孔朝天仰面。 手内钢刀耀雪,护身铠甲连环。 海骝赤马锦鞍鞯,郡马英雄宣赞。 三人收拾完毕后各自欢喜回账。 却说刘仲武见西夏军兵几日未来挑战心中疑惑,怕是李察哥又有计谋,一心只想离开这虎狼之地,因此就去与高俅商量。 高俅见是刘仲武来,就对他说道:“这几天我也在想此事,只是西夏军马立于当道,那是我等去宣威城及西宁州的必经之地,似此如何走脱?” 刘仲武说到:“如今主将知州被杀,军心涣散,哪里还能迎敌。我料定在此日久必然生变,不如退军回西宁州再做商议。” 高俅听了急忙说到:“好!大人言之有理啊!就回到西宁州去。” 原来这刘仲武本来是犹豫不决的,生怕自己退回西宁州不救援宣威城会被他人说成消极怠战,但此时那高俅也在此地每日惊惧、如坐针毡,同有回军之意,因此二人一拍即合。 高俅又对刘仲武说到:“我今日里一直在寻思,当初那些掳走高知州的羌兵是从哪里走的?我等当时也是从大道而来,却寻不到他们。” 刘仲武说到:“嗯!此言(和谐)正是,我当派探子外出探路,此间必定另有他路。” 经过探子打探果不其然,南门外行过十余里那处荒山下有条隐秘的洞穴,那里直通山外,可绕道前往西宁州或宣威城。刘仲武及高俅听罢大喜。 刘仲武说到:“只是我们若从此地逃脱,大军催动难免被西夏人察觉,若他们从后面赶来追击,我等又无险可守如何是好?” 高俅想了半天忽然计上心头,低声对刘仲武说到:“若要我等走脱之时,只留一军在其他三门出击佯攻夏军,我等大队人马却于南门急速走脱。” 刘仲武疑问到:“三路人马留下多少?我只带一路人马逃离,这三路人马却如何处置?他们与大军混战怎能走脱啊?朝廷若知我死伤大半却如何交代?” 高俅阴笑到:“与其不能向朝廷交代,不如不向军士交代!” 刘仲武听了笑道:“哦?愿闻监军高见。” 高俅说到:“我们只留一小部分的人马在此,命他们夜间出行,三门死命向前拖住敌军,我等则引大军逃离此处。” 刘仲武问到:“只是谁肯留下来断后呢?这可是九死一生的勾当。” 高俅笑道:“都是大人手下军卒,你让他们去死时他们还能不死吗?哪个敢来抗命?” 刘仲武说到:“哎?监军此言差矣,人言可畏啊,这要是传了出去,我这乌纱可就不保了。” 高俅继续说到:“大人勿忧,我们撤军之时只说是投奔宣威城去救援,王厚与童贯大人已经派人送来书信说大军到了宣威城,我们到了宣威就整顿军马来救堡寨,里应外合协助留守将士突围。” 刘仲武心想此计太毒,但如今也只得这样,于是又问道:“若是逃脱的军士将此事宣扬出去又如何处置呢?” 高俅笑道:“外面数万狼骑,我们只留一千人在此,您说还有人会逃脱吗?有人会将此事宣扬出去吗?” 刘仲武听罢大笑,于是又问道:“只是这一千人马需要猛将来领,若是不中用的人时,是无法拖住敌军的。” 高俅笑道:“前翻那关胜不是能在万马军中斩将杀敌吗,我看他这般勇猛定然能托住敌军,而他推荐的两人必定也不是等闲之辈。那宣赞一身的好武艺,又是我门下之将,我对他也是有些了解的。就用他们三人各出一门,此计必成!至于这几个人吗…都是一勇之夫,一看就是不识时务之人,不会成为我等心腹,所以死不足惜!” 刘仲武听了连连点头说到有理,因而二人下定决心,暗暗约定密行此计。 第十一章 郝思文滚木礌石 关将军率兵突围 却说刘仲武与高永年商量停当之后,拟定了的退兵向西宁州的计划。那刘仲武假意原谅了之前被打入囚车的洪引,并将他官复原职好言抚慰,那洪引自以为大难不死,慷慨激昂的对刘仲武说到城在人在。 高俅因怕众军生疑,故而留下手下护卫牛邦曦及谋士李伯暄在此镇守。那牛邦曦及李伯暄得知后万分惊恐,急忙赶来求高俅另选他人,高俅听罢大怒,将他们呵斥而退。那边杨志见伤势好转不少,同来请命留下驻守堡寨。高俅因需要大将来突围,因此不允。 刘仲武召见关胜、郝思文并宣赞三人来见。三人心想这刘仲武缘何又忽然启用于我等?各自带着心疑来到帐中听命。 那刘仲武一脸郑重的说到:“国家遭难,宣威城形势紧迫,大军不易长久留守堡寨,今天幸探得南门外荒山下有条小路可通往宣威。那边童贯与王厚大人大军已经赶赴宣威城救援,我欲留你三人牵制敌军,我大军则出小路救援宣威,与童、王大军形成内外夹击之势,似此可解宣威城之难。” 高俅在旁满脸堆笑的附和到:“三位英雄皆是万夫难挡的猛将,因此还望三位奋勇托住敌军。此间离宣威城不远,我大军一到宣威,西夏军队定然震动,从而回救宣威。到时我们会火速发大军回来接应各位突围。” 关胜三人心想即是国家大事,就各自领命而去。当夜大军队收拾停当,关胜望那夜色,只有隐隐的光辉闪现,正是用计之时。关胜命一千多军兵分为三队,自己带三百人于北门出击、郝思文带三百人于西门出击、宣赞带三百人则于东门出击,剩余军士由洪引及牛邦曦、李伯暄带领全部死守堡寨。刘仲武及高俅领着大军出南门,由杨志分一队人马虚做出击,其余则向荒山撤退。 商议停当之后,关胜命城中军士大半擂动战鼓,将城上插上火把无数,东、西、北三路马军于马尾拴缚树枝,步军各持扫帚、树枝等扬尘之物,一发呐喊着四门齐出,喊声震天恰似数千大军一般。那边西夏哨探见月色之上扬起沙尘,直将那月光遮半,登时火速回报。 晋王李察哥听得此事冷笑道:“不待本王领兵去讨伐你等,你们却自己上门找死!” 却说关胜引领众军与西夏大军混杀成一团,那边杨志虚斗一番回马投刘仲武去了。这边三路军马游走相斗,于外围且战且退一连斗了几个来回。关胜看看斗了多时,部下人马多有死伤,料定大军已将近撤出,故而收起军马回城。 那边李察哥见宋军退去,自以为获胜,因此收兵入寨。众将来与李察哥做贺,李察哥端着酒杯与众人相互劝酒。 方才吃了两杯,只见那李察哥将酒杯撴于桌上说到:“不好!” 众将疑惑急忙来问,那李察哥说到:“方才疑似有诈!那宋军于夜不来隐蔽劫营,反喊声震天般来斗,两军交锋又连连游走后退,此分明是虚张声势!莫不是此间别有出路通往宣威?” 李察哥这一番话顿时惊起一员羌将,正是吐蕃将领格列。 格列禀到:“之前日达木基擒了高永年时听闻是从此地一条小路撤走,就连我吐蕃之人也并不知晓是否真有此路,莫不是宋军发现了这条小路?” 李察哥听罢大惊:“方才定是宋军趁乱逃脱!众人快与我起兵前去追赶!” 李察哥领了大军卷着风烟赶到堡寨之下,只见城上关胜连连冷笑。李察哥心想中计,急命人从四门方向探察。探察后果不其然,发现在南门远处荒山下被乱石掩埋一个洞穴。 李察哥听罢咬牙切齿,只以为宋军绕路去救宣威,因此恨不得将堡寨内的宋军斩尽杀绝,于是急命狼骑攻破城门,将宋军一个不留。又另分军士去南面荒山搬开乱石,准备于后追杀宋军。 那边关胜一声令下,城上登时飞矢如雨,西夏骑兵在城门下无法立足,郝思文又指挥众军于堡寨紧要处抛下磨扇,一时打死夏兵众多。李察哥见了越发愤怒,命步军手持盾牌排成列阵,抵挡箭雨越城而上。那边郝思文早已经准备停当,见了夏兵将近,一声令下四门点起火箭(发射架)、拽起火炮(投石机),直打的城下哀嚎四野,尽皆卷着大火翻滚、逃窜。 李察哥咬碎钢牙,拔出宝刀怒喊道:“宋狗!我李察哥与你等势不两立!众军哪个敢退的,格杀勿论!” 那边羌将格列急忙来劝:“晋王息怒,岂不闻急则有失,怒则无智啊!宋军早有了准备,我军立足未稳,当暂且撤退整顿后再来攻城,量他一个小小的堡寨如何抵挡的了?” 那李察哥向来以勇志闻名,如今中了计策又见军士死伤众多,早已经怒火中烧,哪里还听的进去,只恨不得一鼓作气将堡寨夷为平地。 李察哥一把推开格列,挥舞宝刀向大军怒喊道:“本王亲身上前,众将当以死效命,将宋狗斩尽杀绝,已解我恨!” 说罢李察哥步行飞身向堡寨城墙处赶去,那边夏军见了急忙持着盾牌来护。格列在旁大喊小心,说言未了,嗖的一箭从上飞下,将那格列射穿头颅而死。众人看时,正是郝思文拉起弓弦。李察哥见了大怒,飞奔上前。郝思文将那弓拉的满满的又是一箭,直掠过军兵盾牌射入李察哥右肩,那李察哥丢了宝刀,顺着土坡滚了下去,众人急忙赶去救起,匆匆退了大军。 关胜见大军撤退,急命等候在南门的宣赞飞速出城。宣赞领着三百军兵赶到南面荒山处乱砍搬移石的夏军,将那夏军杀尽大半,四散奔命。宣赞得胜,大笑归城。 关胜见大军撤退万分欣喜。城内留守众军本是惊恐万分,但此刻见初战告捷、郝思文射倒了李察哥,于是各自松了口气,欢呼雀跃起来。关胜命众军分班饱餐、休息,又将受伤的军士送下去医治,自己则与郝思文及宣赞亲自轮流看守堡寨,只等刘仲武大军回救突围。 却说李察哥回到营寨拔了箭矢,军医用药调治,外面绑了绷带止血。李察哥想起格列所言深感后悔,命军士收拾格列尸体运回故乡好生安葬。 李察哥叹息到:“可惜我不听格列之言,导致众军失利,如今只可妥善用计,只是这小小堡寨的守军着实可恶!不可不灭!” 李察哥痛定思痛,冷静下来后吩咐大将伊力亚斯留大军一万在此打破堡寨,自己带同众军回到宣威城去支援多罗巴,又命飞马持书去命在吐蕃众羌招揽军兵的溪赊罗撒会师于宣威。 却说第二日那伊利亚斯准备不给宋军喘息之机,想要大军压境一鼓作气攻下堡寨,以此为李察哥报仇并邀功。番官万占峰、刘里云劝伊利亚斯小心行事,还是探明宋军虚实再做进攻。 伊利亚斯听罢大怒:“量他一个小小堡寨何足道哉?不在此时攻破,迁延日久待到何时?” 因此只留了一千万马看守营寨,点起九千大军浩浩荡荡压在宋军堡寨之下。伊利亚斯命军兵合力攻打正面北门。关胜命洪引及牛邦曦、李伯暄领军士在城头上放箭,自己则穿戴整齐拿了青龙刀上马于城中等候。 伊利亚斯攻城甚急,只听得两边土山之上忽然惊天动地两声炮响(号炮),郝思文出西边、宣赞出东边,各自带领军士发起弩箭。郝思文又命军士放下滚木礌石,霎时间弩箭如雨、礌石似雹。西夏军被从两侧夹击,被打的鬼哭狼嚎,血流成河,前军争相向后退走,后军被前军一赶乱作一团,伊利亚斯急命退兵。 那边关胜在城中等候多时,见了伊利亚斯退兵,火速带领三百骑兵及二百步兵从北门冲出追杀夏军。关胜独仗神威一马当先,宝刀到处势如破竹,西夏军见了是青袍红马的使大刀者,皆认得他是万马军中斩杀上(和谐)将仁多迦郁的宋将,因此皆避让而走。 关胜身边宋军见他如此英勇,各自争相跟随、奋勇杀敌,直杀的的西夏军势列不成队。关胜一直追赶西夏军到营寨方才回军。伊利亚斯见众军退走勃然大怒,要追究后退军士责任悉皆斩首。 那边番官万占峰、刘里云急忙劝到:“误中贼军奸计,非是军士之过。” 因此伊利亚斯才作罢。整点军马时,九千人马折了一千有余,伊利亚斯深恨关胜。 却说关胜、郝思文、宣赞收兵入堡寨,众军见又赢了一阵各自褪去大半惊慌之意,是时士气大阵。关胜忙问郝思文滚木礌石从何得来。 郝思文笑道:“昨夜得兄弟计策于西边土山上埋伏,天明时分我见远方有处水滩,那周围多生乱石及树木,因此急命众军砍伐搬运来用。” 关胜听罢大喜,郝思文又献计命军士赶着马匹、车辆到那里砍伐树木、收拾乱石作为滚木礌石待用,关胜急忙依行此计。 那边洪引见大军压境本是惶恐了一夜,如今见军队获胜,于是又出来走动。见关胜在此指挥众军十分不满,认为自己是刘仲武手下参谋,身份要压关胜一头。 因此这洪引拉着脸说道:“这是谁出的馊主意在此劳动军力?城中自有火箭、火炮、箭矢、军器等物,如何费却气力弄这些东西?” 关胜见他是长官,故而施礼道:“参谋听禀,如今西夏大军攻城,我等应多做准备以防久战,一切能利用的资源都该利用上来。” 洪引听了昂着头说到:“就你主意多?你在这里指手画脚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那边宣赞正在赶着车搬运乱石,见了洪引阴阳怪气的模样登时大怒。 只见宣赞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冲着洪引大骂到:“直娘贼!向前杀敌时不见你这厮出力!如今贼兵退去你方才出来乱放狗屁!” 洪引听了大怒:“你这厮竟敢以下犯上?我乃是刘大人手下参谋,你等在此逞得什么匹夫之勇?” 郝思文此时见了也过来说到:“此寨前后两战都亏了关将军镇守,你如今不来帮忙军士守城,反在此阴阳怪气阻碍众军,是何道理?” 洪引愤怒的说到:“你们这群下等军汉理当听我指挥,如今竟敢耀武扬威!” 关胜听了内心愤怒,平生自己最见不得这等庸才,这等人毫无自知之明,没有胆略却偏偏还妄想身居高位,最终却是毫无一计、害人害己。 因此关胜问到:“那依洪参谋之意,我等该行何计策呢?这些天赐的滚木礌石难道就放弃了?” 洪引冷笑道:“你这才像下官对上官的态度,量你三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初到军营如何敢擅作主张?我跟随刘仲武大人久镇西北、身经百战,乃是每战必胜、算无遗漏、闻名西北的参谋,哪个不知?哪个不…” 还没等洪引说完,早听得砰的一声响。原来宣赞早已经听了多时,心中万般的不耐烦,此时正一拳打到洪引那没完没了张开的大嘴之上。 那洪引吃了这拳直直的摔翻在地,那边李伯暄及牛邦曦见了急忙过来救。 宣赞指挥众军笑着说到:“大家继续安心干活,这回没了废物在此浪费时间了!” 那洪引迷迷糊糊的在李伯暄和牛邦曦的搀扶下起身,只觉满口是血,往外吐了两口,但见地上的一滩血里混着两颗门牙。 那洪引大哭到:“你这厮竟敢打我!左右来人,把关胜、郝思文、宣赞拿下!” 宣赞大怒道:“你这厮无德无能,却偏要在此做大,若由你来指挥哪个肯服?怕众军早被你这厮丢了性命!你还敢不让军士赶制滚木礌石,你以为这堡寨里的火箭、火炮等物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吗?惹得你宣爷爷兴起,一刀削平了你这蠢贼!” 此时众军哪个肯上前帮那洪引,都知道关胜这三人是堡寨的保障,此时早已经一心向着三人,只知自己的性命全赖他三人才能得以保全。 洪引见众人不动,顺手抽出腰中佩剑,喊着李伯暄及牛邦曦上前,那二人得令一发上前要擒宣赞。宣赞见了冷笑着准备与他们放对,郝思文此时也赶来帮助宣赞。 众人待要动手,只见关胜一刀背拍翻洪引。李伯暄及牛邦曦见关胜出手各自大惊,哪个敢再进半步。那洪引扑倒在地吃了满嘴的土,发不出喊来只用手指着关胜似做辱骂之状。 关胜将青龙刀砰然立于地上,说到:“如今大军临城,迎战杀敌迫在眉睫!参谋若有如此功夫,不如与众军同心协力。若是哪个敢耽误军事,我关胜手中的这把宝刀可是不识得什么上官下官的!” 洪引再带发作,却见关胜凤眼怒睁,杀气腾腾,哪里还敢复言,只觉此时颜面扫地,因此惶恐而退。众军见他废话了半天,此时算是终于闭口了,因此各自加紧脚步继续干活。 宣赞气由未消,关胜及郝思文连连相劝,宣赞怒着说到:“想我等带领众军奋力杀敌,却被他来指责!那洪引狗一般下作的东西,全无一智,不知道怎生巴结上司才做得此位,如今却在这紧迫之际阻挠御敌。这等败类我恨不得一刀一个全都砍了!” 郝思文劝到:“兄弟休与那废物动气,此等人死不足惜,你一刀过去也不过是杀了个蛆虫而已。只是大军临战在即,不亦自斩军兵。他又被关家兄弟呵斥,已然是不敢再闹。” 关胜也劝到:“兄弟还是以大局为重,我等还是赶快准备得当,以防西夏大军来攻。此前他们虽然吃了两败,但是这次定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如若他们小心谨慎来战,我们接下来的一仗可不轻松了。” 宣赞听了二人相劝,说到:“二位兄长说的是,我不与洪引那等蠢贼计较,我们只以大军之事为重!” 因此三人与众军忙的热火朝天,将西北小溪处的树木及石头都弄来城里做成滚木礌石。关胜见又多了些防御利器内心安稳不少。 却说关胜等人轮流守护城池几日,却不见夏军来攻。关胜心中暗自思量夏军动向,忽听郝思文来说远处土山上有敌军来探。关胜因此明白是伊利亚斯想探清宋军虚实后再做进攻,因此催促众人准备迎敌。 原来那探子乃是万占峰和刘里云派出,专为探察堡寨情况,探子回禀后伊利亚斯方才得知堡寨内只有不到一千军马,因此畅然大笑。 伊利亚斯对万占峰、刘里云二人说到:“那堡寨几百人马如何驻守得住?明日出兵必然打破,生擒了那几个贼将,将他们各个生吞活剥!” 却说伊利亚斯点起大兵又来攻击堡寨,先派哨探先查明各处动向,见无伏兵方才临城。伊利亚斯命骑兵掩护着攻城冲车去攻打四门,步军由各处城墙低矮处攀扶梯而上。 关胜、郝思文、宣赞亲身在城上守备。火箭、火炮越用越少,敌军爬上城墙,关胜三人挥舞兵器砍杀下去。那边洪引见此番夏军来的勇猛,早已经屁滚尿流在城内躲藏,牛邦曦及李伯暄也是惊惶无措,内心七上八下,只恨没个地洞钻进去。 “门栓断了,东门被打破了!”只听得宋兵阵中发喊。 关胜见东门被冲车撞开,西夏狼骑往城内赶入。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狼骑各自马失前蹄跌入陷坑,原来关胜早命人于四门边上掘了陷坑等候。那坑内尽是削的锋利的木尖,又有等候好的军士持着长枪、弩箭往陷坑内乱扎、乱射,于是那狼骑尽数死于坑内。 关胜飞身跳下城去,跨上赤兔马手仗青龙刀,单骑飞马拒住东门。飞跃而来的狼骑被关胜连番斩下近百骑。那边伊利亚斯见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因此拉开弓弦望着关胜射来,关胜手疾眼快用刀隔开飞箭。 伊利亚斯见射不中,又命步兵掩着弓箭手去东门发射乱箭。关胜急命军士推上城门,又用大门栓再次挡住。伊利亚斯气的将手中的弓猛力折断,掷于地上。 伊利亚斯大怒道:“小小堡寨我都打不破,还有何脸面去见晋王?” 郝思文那边见东门复夺,又见城下西夏军越聚越多,因此命军兵于城上顺着土坡发下滚木礌石,直打的夏军脑浆并流、碾砸成肉泥。四门奋战多时,直杀的血流成河、嘶喊震天,伊利亚斯见攻城不利暂且退兵。 夏军一撤,宋军人马瞬间各自倒地、疲惫不堪。关胜计点人马,折了三百多人,又有一百来人带伤。城中火箭、火炮用尽,滚木礌石也所剩不多,如今只剩下了两百多健全军士。 又过了两日关胜见援兵依然不到,因此心忧。 关胜找来郝思文及宣赞商议到:“刘、高两位大人去往宣威多时,按说救兵也应该到了,如今却不见丝毫动静,不知是何原因?” 郝思文说到:“莫不是宣威城战事紧急,因此无法抽调救兵?” 宣赞说到:“城中军士所剩不多,若敌兵再来攻时怕是难以御守。” 关胜叹道:“若是宣威城不发来救兵,此地军士不是万死无生吗?” 宣赞听了说到:“我看那刘仲武及高俅都是奸诈之辈,哪里肯顾得军士死活?他们若是不来救时我倒是丝毫都不意外。” 关胜听了这话心想:“什么?若是他们故意将我等弃在此地拖住敌军,那如今我们哪里会等来救兵?” 关胜急忙命宣赞带近百军士悄声出南门,去往荒山下尽最快速度搬掉乱石。自己则与郝思文整点城内军马,准备向南门外突围。 那边李伯暄赶来对关胜说到:“如今有堡寨不守,却要从荒山处逃脱,若被敌军从后追上不是自寻死路?刘、高二位大人眼看来救,你缘何却做这等自死的勾当?” 关胜听了说到:“没有什么大军来救了,若是真的发兵此时早该到了。此定是宣威城战事紧迫,哪里还有心发兵?” 李伯暄听了大怒:“大胆!你言辞之中竟敢有诽谤刘、高二位大人之意。若我将此番话告知二位大人,定叫你人头不保!” 关胜冷笑道:“你若有命活到那时,由你去告!” 李伯暄听了惊惧,惶恐的说到:“你待要怎地?” 关胜蔑视的说到:“慌什么!杀你怕脏了我的宝刀!你若要等你家大人来救时,你就与那洪引留在这里。” 李伯暄听了内心慌乱无措,自己也怕刘仲武及高俅不回来救他们,因此在城内四处走动,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他将此事告诉了牛邦曦后,那牛邦曦更是急的上蹿下跳。 却说关胜当夜与郝思文换班休息。关胜衣甲也不敢脱去,只和衣而睡。待到黎明忽然听得账外喊声大作,关胜急忙持刀出帐。 却见是牛邦曦在那边发喊:“高监军回来了!高监军领着大军回来救了!” 众军听了欢呼呐喊,那边李伯暄一摇一摆的走过来对关胜说到:“怎么样?我说过监军定然回来,你此番还要何话说?” 关胜叫过牛邦曦问到:“你从哪里得知有宋军人马来救的?领兵的是什么人?” 牛邦曦说到:“我外出哨探时望见敌军营寨后方风沙大作,有军马赶来,此不是高监军来救,又是何人?” 关胜继续问到:“你可曾看清了军兵的旗帜及衣甲模样?” 牛邦曦听了,摇头说到:“这倒是未曾看的清楚…” 关胜见他模样心中不悦,于是说到:“你既然未看清虚实,如何在军中散播谣言?” 那边李伯暄听了不乐,歪着脖子,故作高深的说到:“哎哎哎!你少在这吹胡子瞪眼的!牛护卫分明是探察到监军来救,你这厮如何还在此强辩?” 那李伯暄又回头对众军说到:“左右与我一起出城与监军前后夹击夏军!” 只听那关胜提起宝刀大吼一声:“谁敢乱动!如今虚实未明就贸然出击,若是有变如何处置?” 李伯暄及牛邦曦见关胜愤怒皆不敢言。李伯暄忿忿不平回帐,牛邦曦只于城头眺望远方,一心等着刘、高二人领军来救。 却说晌午时分,李伯暄吃过饭后出账走动,忽听得城上牛邦曦大喊:“大军来了!大军来了!” 李伯暄听了兴高采烈,急忙赶上城去,只见城上风沙滚滚,万余西夏军兵杀来,其中不见一员宋军身影。 那李伯暄惊的目瞪口呆,对着牛邦曦问到:“你不是说高监军来了吗?在哪呢!” 牛邦曦怒到:“我什么时候说监军来了?我说的是西夏兵来了!” 郝思文此时正守在城头上,听了他二人争吵,冷笑道:“你们这对蠢猪笨牛还争吵个什么!还不快去准备!” 李、牛二人听了这话本是愤怒,但又见下面大军压境,各自早慌了手脚,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急忙赶到城下准备。 此时关胜听了消息早赶出账外,心想不见宣赞处人马回报,定然是荒山下的乱石还没清理干净。只是如今大兵压境,若不从南门突出,等到堡寨被包围了,这点人马根本守备不住,就更别提突围了。因此关胜命军士火速整顿、粮草辎重等物全都弃了,就于城内放火,众军飞出南门。关胜望那夏军赶来之处喊声震天,比之前人马明显增多。 此时郝思文飞马过来说到:“我于城头上看时,西夏军马中分明有李察哥在内,他缘何到了这里?” 关胜听了也心疑,不禁说到:“宣威城得童贯及王厚两位大人救援,那边战事定然是万分紧张,按说不可能这么快就被打破,李察哥缘何能分兵来此?” 关胜及郝思文各自生疑,但此刻也来不及细想此事,只催动军马飞行。只听得后面西夏军中多有人用汉话喊着活捉关胜。关胜急命郝思文领众军去帮宣赞帮运乱石,自己横刀立马单骑利于阵前,西夏军马见他一人挡在此地各自发笑。 李察哥命军兵立住阵脚,上前说到:“关将军!我敬你是个英雄人物,似你这样的猛将何必去为那无道昏君卖命?那刘仲武及高俅坑害你等,你还不自知哩!那宣威城根本无救兵前去,刘、高两个狗贼早都逃回西宁州去了!” 关胜听了怒火中烧,心想:“什么!?这两个狗贼竟然至我等性命不顾,故意留我们来做替死鬼。这等不忠不义的东西竟然算计于我!” 关胜想到这里仰天长叹,李察哥笑道:“关将军!你若投到我帐下,我保准不似宋朝那般埋没将军。我西夏没有刘仲武和高俅那样瞎了眼的人,你若为我效命定然可以立不世之功、得个名垂青史!” 关胜听了横过青龙宝刀,怒斥到:“呸!名垂青史?我关胜做不得那遗臭万年、辱国丧门的叛徒!我生为大宋人死为大宋鬼!” 旁边伊利亚斯过来对李察哥说到:“此贼誓死不降,晋王何必与他多说?大军赶杀过去,将宋军全部剁成肉泥便是。” 李察哥点头默许,伊利亚斯领命后一声令下,众狼骑飞奔关胜而去。关胜仗着日行千里的赤兔马边走边战,那边郝思文飞马赶来对关胜说道路已经同行,二人合力冲杀直奔荒山下。此时只有宣赞及二三十个军兵在此等候接应,其余人马全随洪引、李伯暄及牛邦曦逃窜了。 西夏军兵一拥而上,却因那洞穴狭窄不能大批进入。夏军从后赶上宋军,众人混杀在一团。牛邦曦、李伯暄及洪引各自受伤被擒。关胜、郝思文、宣赞死命杀出重围。关胜三人出了洞穴后回望身后,只有六七骑跟随,众人各自杀的血污满身。 关胜叹息到:“刘仲武及高俅两个奸贼置我等于死地,更不去救那宣威城,这等狗贼真该千刀万剐!” 言罢,只见西夏军兵一阵阵从洞穴内赶出来,关胜急忙和宣赞、郝思文引着数骑飞马逃离。 第十一章 郝思文滚木礌石 关将军浴血突围 却说刘仲武与高永年商量停当之后,拟定了的退兵向西宁州的计划。那刘仲武假意原谅了之前被打入囚车的洪引,并将他官复原职好言抚慰,那洪引自以为大难不死,慷慨激昂的对刘仲武说到城在人在。 高俅因怕众军生疑,故而留下手下护卫牛邦曦及谋士李伯暄在此镇守。那牛邦曦及李伯暄得知后万分惊恐,急忙赶来求高俅另选他人,高俅听罢大怒,将他们呵斥而退。那边杨志见伤势好转不少,同来请命留下驻守堡寨。高俅因需要大将来突围,因此不允。 刘仲武召见关胜、郝思文并宣赞三人来见。三人心想这刘仲武缘何又忽然启用于我等?各自带着心疑来到帐中听命。 那刘仲武一脸郑重的说道:“国家遭难,宣威城形势紧迫,大军不易长久留守堡寨,今天幸探得南门外荒山下有条小路可通往宣威。那边童贯与王厚大人大军已经赶赴宣威城救援,我欲留你三人牵制敌军,我大军则出小路救援宣威,与童、王大军形成内外夹击之势,似此可解宣威城之难。” 高俅在旁满脸堆笑的附和到:“三位英雄皆是万夫难挡的猛将,因此还望三位奋勇拖住敌军。此间离宣威城不远,我大军一到宣威,西夏军队定然震动,从而回救宣威。到时我们会火速发大军回来接应各位突围。” 关胜三人心想即是国家大事,就各自领命而去。当夜大军队收拾停当,关胜望那夜色,只有隐隐的光辉闪现,正是用计之时。关胜命一千多军兵分为三队,自己带三百人于北门出击、郝思文带三百人于西门出击、宣赞带三百人则于东门出击,剩余军士由洪引及牛邦曦、李伯暄带领全部死守堡寨。刘仲武及高俅领着大军出南门,由杨志分一队人马虚做出击,其余则向荒山撤退。 商议停当之后,关胜命城中军士大半擂动战鼓,将城上插上火把无数,东、西、北三路马军于马尾拴缚树枝,步军各持扫帚、树枝等扬尘之物,一发呐喊着四门齐出,喊声震天恰似数千大军一般。那边西夏哨探见月色之上扬起沙尘,直将那月光遮半,登时火速回报。 晋王李察哥听得此事冷笑道:“不待本王领兵去讨伐你等,你们却自己上门找死!” 却说关胜引领众军与西夏大军混杀成一团,那边杨志虚斗一番回马投刘仲武去了。这边三路军马游走相斗,于外围且战且退一连斗了几个来回。关胜看看斗了多时,部下人马多有死伤,料定大军已将近撤出,故而收起军马回城。 那边李察哥见宋军退去,自以为获胜,因此收兵入寨。众将来与李察哥做贺,李察哥端着酒杯与众人相互劝酒。 方才吃了两杯,只见那李察哥将酒杯撴于桌上说道:“不好!” 众将疑惑急忙来问,那李察哥说道:“方才疑似有诈!那宋军于夜不来隐蔽劫营,反喊声震天般来斗,两军交锋又连连游走后退,此分明是虚张声势!莫不是此间别有出路通往宣威?” 李察哥这一番话顿时惊起一员羌将,正是吐蕃将领格列。 格列禀到:“之前日达木基擒了高永年时听闻是从此地一条小路撤走,就连我吐蕃之人也并不知晓是否真有此路,莫不是宋军发现了这条小路?” 李察哥听罢大惊:“方才定是宋军趁乱逃脱!众人快与我起兵前去追赶!” 李察哥领了大军卷着风烟赶到堡寨之下,只见城上关胜连连冷笑。李察哥心想中计,急命人从四门方向探察。探察后果不其然,发现在南门远处荒山下被乱石掩埋一个洞穴。 李察哥听罢咬牙切齿,只以为宋军绕路去救宣威,因此恨不得将堡寨内的宋军斩尽杀绝,于是急命狼骑攻破城门,将宋军一个不留。又另分军士去南面荒山搬开乱石,准备于后追杀宋军。 那边关胜一声令下,城上登时飞矢如雨,西夏骑兵在城门下无法立足,郝思文又指挥众军于堡寨紧要处抛下磨扇,一时打死夏兵众多。李察哥见了越发愤怒,命步军手持盾牌排成列阵,抵挡箭雨越城而上。那边郝思文早已经准备停当,见了夏兵将近,一声令下四门点起火箭(发射架)、拽起火炮(投石机),直打的城下哀嚎四野,尽皆卷着大火翻滚、逃窜。 李察哥咬碎钢牙,拔出宝刀怒喊道:“宋猪!我李察哥与你等势不两立!众军哪个敢退的,格杀勿论!” 那边羌将格列急忙来劝:“晋王息怒,岂不闻急则有失,怒则无智啊!宋军早有了准备,我军立足未稳,当暂且撤退整顿后再来攻城,量他一个小小的堡寨如何抵挡的了?” 那李察哥向来以智勇闻名,如今中了计策又见军士死伤众多,早已经怒火中烧,哪里还听的进去,只恨不得一鼓作气将堡寨夷为平地。 李察哥一把推开格列,挥舞宝刀向大军怒喊道:“本王亲身上前,众将当以死效命,将宋猪斩尽杀绝以解我恨!” 说罢李察哥步行飞身向堡寨城墙处赶去,那边夏军见了急忙持着盾牌来护。格列在旁大喊小心,说言未了,嗖的一箭从上飞下,将那格列射穿头颅而死。众人看时,正是郝思文拉起弓弦。李察哥见了大怒,飞奔上前。郝思文将那弓拉的满满的又是一箭,直掠过军兵盾牌射入李察哥右肩,那李察哥丢了宝刀,顺着土坡滚了下去,众人急忙赶去救起,匆匆退了大军。 关胜见大军撤退,急命等候在南门的宣赞飞速出城。宣赞领着三百军兵赶到南面荒山处乱砍搬移乱石的夏军,将那夏军杀尽大半,四散奔命。宣赞得胜,大笑归城。 关胜见大军撤退万分欣喜。城内留守众军本是惊恐万分,但此刻见初战告捷,郝思文射倒了李察哥,于是各自松了口气,欢呼雀跃起来。关胜命众军分班饱餐、休息,又将受伤的军士送下去医治,自己则与郝思文及宣赞亲自轮流看守堡寨,只等刘仲武大军回救突围。 却说李察哥回到营寨拔了箭矢,军医用药调治,外面绑了绷带止血。李察哥想起格列所言深感后悔,命军士收拾格列尸体运回故乡好生安葬。 李察哥叹息到:“可惜我不听格列之言,导致众军失利,如今只可妥善用计,只是这小小堡寨的守军着实可恶!不可不灭!” 李察哥痛定思痛,冷静下来后吩咐大将伊力亚斯留大军一万在此打破堡寨,自己带同众军回到宣威城去支援多罗巴,又命飞马持书去命在吐蕃众羌招揽军兵的溪赊罗撒会师于宣威。 却说第三日那伊利亚斯准备不给宋军喘息之机,想要大军压境一鼓作气攻下堡寨,以此为李察哥报仇并邀功。番官万占峰、刘里云劝伊利亚斯小心行事,还是探明宋军虚实再做进攻。 伊利亚斯听罢大怒:“量他一个小小堡寨何足道哉?不在此时攻破,迁延日久待到何时?” 因此只留了一千万马看守营寨,点起九千大军浩浩荡荡压在宋军堡寨之下。伊利亚斯命军兵合力攻打正面北门。关胜命洪引及牛邦曦、李伯暄领军士在城头上放箭,自己则穿戴整齐拿了青龙刀上马于城中等候。 伊利亚斯攻城甚急,只听得两边土山之上忽然惊天动地两声炮响(号炮),郝思文出西边、宣赞出东边,各自带领军士发起弩箭。郝思文又命军士放下滚木礌石,霎时间弩箭如雨、礌石似雹。西夏军被从两侧夹击,直打的鬼哭狼嚎,血流成河,前军争相向后退走,后军被前军一赶乱作一团,伊利亚斯急命退兵。 那边关胜在城中等候多时,见了伊利亚斯退兵,火速带领三百骑兵及二百步兵从北门冲出追杀夏军。关胜独仗神威一马当先,宝刀到处势如破竹,西夏军见了是青袍红马的使大刀者,皆认得他是万马军中斩杀上(和谐)将仁多迦郁的宋将,因此皆避让而走。 关胜身边宋军见他如此英勇,各自争相跟随、奋勇杀敌,直杀的的西夏军势列不成队。关胜一直追赶西夏军到营寨方才回军。伊利亚斯见众军退走勃然大怒,要追究后退军士责任悉皆斩首。 那边番官万占峰、刘里云急忙劝到:“误中贼军奸计,非是军士之过。” 因此伊利亚斯才作罢。整点军马时,九千人马折了一千有余,伊利亚斯深恨关胜。 却说关胜、郝思文、宣赞收兵入堡寨,众军见又赢了一阵各自褪去大半惊慌之意,是时士气大阵。关胜忙问郝思文滚木礌石从何得来。 郝思文笑道:“昨夜得兄弟计策于西边土山上埋伏,天明时分我见远方有处水滩,那周围多生乱石及树木,因此急命众军砍伐搬运来用。” 关胜听罢大喜,郝思文又献计命军士赶着马匹、车辆到那里砍伐树木、收拾乱石作为滚木礌石待用,关胜急忙依行此计。 那边洪引见大军压境本是惶恐了一夜,如今见军队获胜,于是又出来走动。见关胜在此指挥众军十分不满,认为自己是刘仲武手下参谋,身份要压关胜一头。 因此这洪引拉着脸说道:“这是谁出的馊主意在此劳动军力?城中自有火箭、火炮、箭矢、军器等物,如何费却气力弄这些东西?” 关胜见他是长官,故而施礼道:“参谋听禀,如今西夏大军攻城,我等应多做准备以防久战,一切能利用的资源都该利用上来。” 洪引听了昂着头说道:“就你主意多?你在这里指手画脚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那边宣赞正在赶着车搬运乱石,见了洪引阴阳怪气的模样登时大怒。 只见宣赞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冲着洪引大骂到:“直娘贼!向前杀敌时不见你这厮出力!如今贼兵退去你方才出来乱放狗屁!” 洪引听了大怒:“你这厮竟敢以下犯上?我乃是刘大人手下参谋,你等在此逞得什么匹夫之勇?” 郝思文此时见了也过来说道:“此寨前后两战都亏了关将军镇守,你如今不来帮忙军士守城,反在此阴阳怪气阻碍众军,是何道理?” 洪引愤怒的说道:“你们这群下等军汉理当听我指挥,如今竟敢耀武扬威!” 关胜听了内心愤怒,平生自己最见不得这等庸才,这等人毫无自知之明,没有胆略却偏偏还妄想身居高位,最终却是毫无一计、害人害己。 因此关胜问到:“那依洪参谋之意,我等该行何计策呢?这些天赐的滚木礌石难道就放弃了?” 洪引冷笑道:“你这才像下官对上官的态度,量你三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初到军营如何敢擅作主张?我跟随刘仲武大人久镇西北、身经百战,乃是每战必胜、算无遗漏、闻名西北的参谋,哪个不知?哪个不…” 还没等洪引说完,早听得砰的一声响。原来宣赞早已经听了多时,心中万般的不耐烦,此时正一拳打到洪引那没完没了张开的大嘴之上。那洪引吃了这拳直直的摔翻在地,那边李伯暄及牛邦曦见了急忙过来救。 宣赞指挥众军继续搬运,笑着说道:“大家安心干活,这回没有废物在此浪费时间了!” 那洪引迷迷糊糊的在李伯暄和牛邦曦的搀扶下起身,只觉满口是血,往外吐了两口,但见地上的一滩血里混着两颗门牙。 那洪引大哭到:“你这厮竟敢打我!左右来人,把关胜、郝思文、宣赞拿下!” 宣赞大怒道:“你这厮无德无能,却偏要在此做大,若由你来指挥哪个肯服?怕众军早被你这厮丢了性命!你还敢不让军士赶制滚木礌石,你以为这堡寨里的火箭、火炮等物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吗?惹得你宣爷爷兴起,一刀削平了你这蠢贼!” 此时众军哪个肯上前帮那洪引,都知道关胜这三人是堡寨的保障,此时早已经一心向着三人,只知自己的性命全赖他三人才能得以保全。 洪引见众人不动,顺手抽出腰中佩剑,喊着李伯暄及牛邦曦上前,那二人得令一发上前要擒宣赞。宣赞见了冷笑着准备与他们放对,郝思文此时也赶来帮助宣赞。 众人待要动手,只见关胜一刀背拍翻洪引。李伯暄及牛邦曦见关胜出手各自大惊,哪个敢再进半步。那洪引扑倒在地吃了满嘴的土,发不出喊来只用手指着关胜似做辱骂之状。 关胜将青龙刀砰然立于地上,说道:“如今大军临城,迎战杀敌迫在眉睫!参谋若有如此功夫,不如与众军同心协力。若是哪个敢耽误军事,我关胜手中的这把宝刀可是不识得什么上官下官的!” 洪引再要发作,却见关胜凤眼怒睁,杀气腾腾,哪里还敢复言,只觉此时颜面扫地,因此惶恐而退。众军见他废话了半天,此时算是终于闭口了,因此各自加紧脚步继续干活。 宣赞气由未消,关胜及郝思文连连相劝,宣赞怒着说道:“想我等带领众军奋力杀敌,却被他来指责!那洪引狗一般下作的东西,全无一智,不知道怎生巴结上司才做得此位,如今却在这紧迫之际阻挠御敌。这等败类我恨不得一刀一个全都砍了!” 郝思文劝到:“兄弟休与那废物动气,此等人死不足惜,你一刀过去也不过是杀了个蛆虫而已。只是大军临战在即,不亦自斩军兵。他又被关家兄弟呵斥,已然是不敢再闹。” 关胜也劝到:“兄弟还是以大局为重,我等还是赶快准备得当,以防西夏大军来攻。此前他们虽然吃了两败,但是这次定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如若他们小心谨慎来战,我们接下来的一仗可不轻松了。” 宣赞听了二人相劝,说道:“二位兄长说的是,我不与洪引那等蠢贼计较,我们只以大军之事为重!” 因此三人与众军忙的热火朝天,将西北小溪处的树木及石头都弄来城里做成滚木礌石。关胜见又多了些防御利器内心安稳不少。 却说关胜等人轮流守护城池几日,却不见夏军来攻。关胜心中暗自思量夏军动向,忽听郝思文来说远处土山上有敌军来探。关胜因此明白是伊利亚斯想探清宋军虚实后再做进攻,从而催促众人准备迎敌。 原来那探子乃是万占峰和刘里云派出,专为探察堡寨情况,探子回禀后伊利亚斯方才得知堡寨内只有不到一千军马,因此畅然大笑。 伊利亚斯对万占峰、刘里云二人说道:“那堡寨几百人马如何驻守得住?明日出兵必然打破,生擒了那几个贼将,将他们各个剖腹剜心!” 却说伊利亚斯点起大兵又来攻击堡寨,先派哨探先查明各处动向,见无伏兵方才临城。伊利亚斯命步军掩护着攻城冲车去攻打四门,又命矫健步军由四边城墙低矮处攀扶梯而上。 关胜、郝思文、宣赞亲身在城上守备。火箭、火炮越用越少,敌军爬上城墙,关胜三人挥舞兵器砍杀下去。那边洪引见此番夏军来的勇猛,早已经屁滚尿流在城内躲藏,牛邦曦及李伯暄也是惊惶无措,内心七上八下,只恨没个地洞钻进去。 “门栓断了,东门被打破了!”只听得宋兵阵中发喊。 关胜见东门被冲车撞开,西夏狼骑往城内赶入。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狼骑各自马失前蹄跌入陷坑,原来关胜早命人于四门边上掘了陷坑等候。那坑内尽是削的锋利的木尖,又有等候好的军士持着长枪、弩箭往陷坑内乱扎、乱射,于是那狼骑尽数死于坑内。 关胜飞身跳下城去,跨上赤兔马手仗青龙刀,单骑飞马拒住东门。飞跃而来的狼骑被关胜连番斩下几十骑。那边伊利亚斯见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因此拉开弓弦望着关胜射来,关胜手疾眼快用刀隔开飞箭。 伊利亚斯见射不中,又命步兵掩着弓箭手去东门发射乱箭。关胜急命军士推上城门,又用大门栓再次挡住。伊利亚斯气的将手中的弓猛力折断,掷于地上。 伊利亚斯大怒道:“小小堡寨我都打不破,还有何脸面去见晋王?” 郝思文那边见东门复夺,又见城下西夏军越聚越多,因此命军兵于城上顺着土坡发下滚木礌石,直打的夏军脑浆并流、碾砸成肉泥。四门奋战多时,直杀的血流成河、嘶喊震天,伊利亚斯见攻城不利暂且退兵。 夏军一撤,宋军人马瞬间各自倒地、疲惫不堪。关胜计点人马,折了三百多人,又有一百来人带伤。城中火箭、火炮用尽,滚木礌石也所剩不多,如今只剩下了两百多健全军士。又过了两日关胜见援兵依然不到,因此心忧。 关胜找来郝思文及宣赞商议到:“刘、高两位大人去往宣威多时,按说救兵也应该到了,如今却不见丝毫动静,不知是何原因?” 郝思文说道:“莫不是宣威城战事紧急,因此无法抽调救兵?” 宣赞说道:“城中军士所剩不多,若敌兵再来攻时怕是难以御守。” 关胜叹道:“若是宣威城不发来救兵,此地军士不是万死无生吗?” 宣赞听了说道:“我看那刘仲武及高俅都是奸诈之辈,哪里肯顾得军士死活?他们若是不来救时我倒是丝毫都不意外。” 关胜听了这话心想:“什么?若是他们故意将我等弃在此地拖住敌军,那如今我们哪里会等来救兵?” 关胜急忙命宣赞带近百军士悄声出南门,去往荒山下尽最快速度搬掉乱石。自己则与郝思文整点城内军马,准备向南门外突围。 那边李伯暄赶来对关胜说道:“如今有堡寨不守,却要从荒山处逃脱,若被敌军从后追上不是自寻死路?刘、高二位大人眼看来救,你缘何却做这等自死的勾当?” 关胜听了说道:“没有什么大军来救了,若是真的发兵此时早该到了。此定是宣威城战事紧迫,哪里还有心发兵?” 李伯暄听了大怒:“大胆!你言辞之中竟敢有诽谤刘、高二位大人之意。若我将此番话告知二位大人,定叫你人头不保!” 关胜冷笑道:“你若有命活到那时,由你去告!” 李伯暄听了惊惧,惶恐的说道:“你待要怎地?” 关胜蔑视的说道:“慌什么!杀你怕脏了我的宝刀!你若要等你家大人来救时,你就与那洪引留在这里。” 李伯暄听了内心慌乱无措,自己也怕刘仲武及高俅不回来救他们,因此在城内四处走动,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他将此事告诉了牛邦曦后,那牛邦曦更是急的上蹿下跳。 却说关胜当夜与郝思文换班休息。关胜衣甲也不敢脱去,只和衣而睡。待到黎明忽然听得帐外喊声大作,关胜急忙持刀出帐。 却见是牛邦曦在那边发喊:“高监军回来了!高监军领着大军回来救了!” 众军听了欢呼呐喊,那边李伯暄一摇一摆的走过来对关胜说道:“怎么样?我说过监军定然回来,你此番还要何话说?” 关胜叫过牛邦曦问到:“你从哪里得知有宋军人马来救的?领兵的是什么人?” 牛邦曦说道:“我外出哨探时望见敌军营寨后方风沙大作,有军马赶来,此不是高监军来救,又是何人?” 关胜继续问到:“你可曾看清了军兵的旗帜及衣甲模样?” 牛邦曦听了,摇头说道:“这倒是未曾看的清楚…” 关胜见他模样心中不悦,于是说道:“你既然未看清虚实,如何在军中散播谣言?” 那边李伯暄听了不乐,歪着脖子,故作高深的说道:“哎哎哎!你少在这吹胡子瞪眼的!牛护卫分明是探察到监军来救,你这厮如何还在此强辩?” 那李伯暄又回头对众军说道:“左右与我一起出城与监军前后夹击夏军!” 只听那关胜提起宝刀大吼一声:“谁敢乱动!如今虚实未明就贸然出击,若是有变如何处置?” 李伯暄及牛邦曦见关胜愤怒皆不敢言。李伯暄忿忿不平回帐,牛邦曦只于城头眺望远方,一心等着刘、高二人领军来救。 却说晌午时分,李伯暄吃过饭后出帐走动,忽听得城上牛邦曦大喊:“大军来了!大军来了!” 李伯暄听了兴高采烈,急忙赶上城去,只见城下风沙滚滚,万余西夏军兵杀来,其中不见一员宋军身影。 那李伯暄惊的目瞪口呆,对着牛邦曦问到:“你不是说高监军来了吗?在哪呢!” 牛邦曦怒到:“我什么时候说监军来了?我说的是西夏兵来了!” 郝思文此时正守在城头上,听了他二人争吵,冷笑道:“你们这对蠢猪笨牛还争吵个什么!还不快去准备!” 李、牛二人听了这话本是愤怒,但又见下面大军压境,各自早慌了手脚,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急忙赶到城下准备。 此时关胜听了消息早赶出帐外,心想不见宣赞处人马回报,定然是荒山下的乱石还没清理干净。只是如今大兵压境,若不从南门突出,等到堡寨被包围了,这点人马根本守备不住,就更别提突围了。因此关胜命军士火速整顿、粮草辎重等物全都弃了,就于城内放火,众军飞出南门。关胜望那夏军赶来之处喊声震天,比之前人马明显增多。 此时郝思文飞马过来说道:“我于城头上看时,西夏军马中分明有李察哥在内,他缘何到了这里?” 关胜听了也心疑,不禁说道:“宣威城得童贯及王厚两位大人救援,那边战事定然是万分紧张,按说不可能这么快就被打破,李察哥缘何能分兵来此?” 关胜及郝思文各自生疑,但此刻也来不及细想此事,只催动军马飞行。只听得后面西夏军中多有人用汉话喊着活捉关胜。关胜急命郝思文领众军去帮宣赞帮运乱石,自己横刀立马单骑立于阵前,西夏军马见他一人挡在此地各自发笑。 李察哥命军兵立住阵脚,上前说道:“关将军!我敬你是个英雄人物,似你这样的猛将何必去为那无道昏君卖命?那刘仲武及高俅坑害你等,你还不自知哩!那宣威城根本无救兵前去,刘、高两个狗贼早都逃回西宁州去了!” 关胜听了怒火中烧,心想:“什么!?这两个狗贼竟然至我等性命不顾,故意留我们来做替死鬼。这等不忠不义的东西竟然算计于我!” 关胜想到这里仰天长叹,李察哥笑道:“关将军!你若投到我帐下,我保准不似宋朝那般埋没将军。我西夏没有刘仲武和高俅那样瞎了眼的人,你若为我效命定然可以立不世之功、得个名垂青史!” 关胜听了横过青龙宝刀,怒斥到:“呸!名垂青史?我关胜做不得那遗臭万年、辱国丧门的叛徒!我生为大宋人死为大宋鬼!” 旁边伊利亚斯过来对李察哥说道:“此贼誓死不降,晋王何必与他多说?大军赶杀过去,将宋军全部剁成肉泥便是。” 李察哥点头默许,伊利亚斯领命后一声令下,众狼骑飞奔关胜而去。关胜仗着日行千里的赤兔马边走边战,那边郝思文飞马赶来对关胜说道路已经通行,二人合力冲杀直奔荒山下。此时只有宣赞及二三十个军兵在此等候接应,其余人马全随洪引、李伯暄及牛邦曦逃窜了。 西夏军兵一拥而上,却因那洞穴狭窄不能大批进入。夏军分批追赶,从后赶上宋军混杀在一起。牛邦曦及洪引各自受伤被擒。关胜、郝思文、宣赞死命杀出重围。关胜三人出了洞穴后回望身后,只有六七骑跟随,众人各自杀的血污满身,那李伯暄吓的魂不附体也跟在人马中。 关胜叹息到:“刘仲武及高俅两个奸贼置我等于死地,更不去救那宣威城,这等狗贼真该千刀万剐!” 言罢,只见西夏军兵一阵阵从洞穴内赶出来,关胜急忙和宣赞、郝思文引着数骑飞马逃离。 第十二章 关将军苦战沙漠 郝思文搭救王妃 却说关胜、郝思文、宣赞三人与西夏追兵一连杀了几阵,筋疲力尽、满身血污的从西夏兵中突围,只朝着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漠急行。关胜回望身边,除了郝思文及宣赞只剩下三名军士及李伯暄跟随,人马均已带伤。 漠漠黄沙、荒城古道,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滩偶有白绿点缀,那是天降的飞雪和冒地的野草。关胜众骑赶路许久人困马乏,只得寻个路边破弃的土城暂歇。随行军士们身上带有一些烤饼,此时都拿出来分吃,只是征战中水袋遗落,如今没有多少水分可供众人饮用。 沙漠干涩,李伯暄口中干渴,强咽烤饼,不断的埋怨道:“真他娘的!怎么只分给我这么一点水?这够干什么吃的?你们这些军士就不知道多带些吗?” 关胜听了呵斥他到:“军士奋勇厮杀哪里顾得了水袋?你这厮这么有先见之明怎么不自己多带些?你少在这里指责他们!” 李伯暄听了只得垂头丧气继续咬着烤饼。关胜又寻见远处有积雪,急忙命军士用剩下的两个水袋挑干净的积雪存入,等待溶化后饮用。 夜晚气温极低,众人冷的直打哆嗦,关胜命中人在土城内寻了许久才找到些掩埋的破烂木头,众人围着火堆换班休息、轮流守夜。 第二日一早关胜催促众人赶路。望着万里的黄沙,关胜命沿大陆而行。当天狂风骤起,沙尘遮天盖地的席卷在戈壁滩上,众人只能艰难前行,不时的迷了双眼,连连从口中吐出沙子。 李伯暄边走边埋怨道:“天杀的!这遭的叫什么罪啊?” 一阵沙尘直剐入他口中,李伯暄直往外猛吐,气的他更加捶胸顿足。 宣赞见了呵斥道:“这厮少在这里影响士气,闭上鸟嘴!” 李伯暄听了大怒:“就他娘剩下这么几个人了,还什么狗屁士气!” 此时关胜急忙挥手示意众人安静,自己则转过身来迎着风沙,强抬起头来眺望远方。 郝思文急忙问关胜道:“关家兄弟?怎么了?” 关胜对郝思文说道:“我似乎听到了马蹄的声音,莫不是后方有追兵赶来?” 关胜话犹未了,只见远方黄沙尽头约有数十骑飞奔而来。众人见了心惊,盖因此时人多疲惫不堪,战马又无草料及饮水,如今已是载人不动。 李伯暄见了大惊,急忙连声呼喊:“这可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我们死定了!” 关胜见他模样大怒:“慌什么!没有主意你就去等死,少在这里叫嚷!” 那李伯暄依然慌了神的大喊大叫,关胜上前一脚踹翻他,并把刀驾到他脖子上,这番李伯暄才战战栗栗停止吵闹。关胜急忙叫众人上马准备迎战,只见远处众骑霎时已到,正是西夏的追兵。 就在此时,未曾想那李伯暄跨上关胜的赤兔马猛烈挥鞭,转身就跑。关胜见了又气又怒,也没时间去追赶他,只得上了匹黄马带着几人奋死向前力战。那边李伯暄和两名军士纵马逃窜,只是未逃出多远两名军士的战马便体力不支栽倒在地,西夏狼骑从后赶上刀枪乱戳将两名军士杀死,李伯暄见了魂飞胆丧。眼见李伯暄也要被追上杀死,那边郝思文飞马上前刺死数骑让李伯暄还马,李伯暄早转头就跑,气的郝思文在后大骂。 关胜等人从后赶来急喊道:“休要和追兵纠缠,快快退走。” 狼骑精壮,关胜等人却是强弩之末,那战马受伤无力,四蹄陷进沙中哪里跑的快,众人只能边战边退。关胜抖转神威斩杀十余骑,未想那战马却口吐白沫翻倒在地,将关胜直摔到马下。狼骑见了乱枪来杀,郝思文手起枪落早刺死冲上来补枪的数骑。 宣赞挥舞钢刀挡在前面冲关胜喊到:“你们先走!我来抵挡!” 关胜、郝思文急忙说道:“要走就一起走!绝不抛下兄弟!” 宣赞连砍数人,回头急喊到:“关大哥已无战马,若不先走都要死在这里!” 只见旁边剩下的那名宋军跳下马来对关胜说道:“将军快乘我的战马!” 关胜哪里肯坐,急忙说道:“兄弟不可如此!你若无马如何逃脱?” 那宋军将毡笠放到背后说道:“将军无需为我担忧,我没有战马却无负累!请速速上马!” 关胜见他如此说辞,那边狼骑又做包围状上前,只得跳上马去。关胜挥刀去助郝思文和宣赞,二人见关胜上了战马,急忙寻个缺口转身就走。三骑马且占且退,关胜见那让给自己马的军士在黄沙中捷似飞腾,丝毫不落于战马。 关胜三人奋死杀了一程,只见远处赤兔马自己跑了回来,上面却没有李伯暄的踪影,关胜急忙上马,将所乘马匹还与军士。四人杀出数里,狼骑被杀的只剩下十余骑逃命去了,因此关胜等人才长舒一口气。 行了一阵,三匹战马忽然陷入流沙之中,只有关胜的赤兔马一跃而起跳出流沙,郝思文及宣赞和那军士急忙从马上飞身跳出流沙。又走一阵关胜却见李伯暄坐于路边沙土堆中喘息。 关胜愤怒,拿着宝刀向前质问:“你这厮怎敢抢我赤兔宝马!看我不一刀劈了你!” 那李伯暄惊的哭天喊地直呼:“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啊!” 关胜懒得理会他,叫他赶快起身赶路。众人越走越发疲惫,身上无粮,水袋中的水也早都喝光,只得一步步的挨着向前。 关胜见这样不是办法,因此跳上赤兔马对众人说道:“你们在此暂且休息,我去前方寻路,看看有没有村落人家能让我们暂时歇息、饱餐的。” 关胜催动赤兔马,那马却也因沙漠干燥又有伤在身,所以无精打采的前行,关胜看了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只见那名带毡笠的军士对关胜说道:“还是我去吧,将军宝马若走不动时,遇到追兵该如何处置?” 关胜无奈只得让那军士去探路,众人退到旁边土山下稍有遮挡的地方避开烈日休息。关胜等候多时,见那军士不回心中焦急,拿着宝刀向外寻找。只见远方沙漠里那军士急行而来,关胜急忙上前去迎。 那军士拿着灌满水的水袋对关胜说道:“将军快把水分与众人,我在数里外发现一个小村落可供我们休息!” 关胜听了大喜,兴高采烈的把水拿去分给郝思文和宣赞。李伯暄见了有水,一把抢过水袋狂饮。宣赞见了大怒,一个耳光将他打飞出去,那水袋落到地上洒出水来,关胜急忙捡了起来。 宣赞对李伯暄怒骂到:“你这只顾自己千刀万剐的狗贼!若敢再如此龌龊,看我不削平了你!” 那李伯暄躲到一边低着头不再吭声。众人饮完水后关胜告诉郝、宣二人前方有村庄的消息,二人大喜,急忙起身赶路。 赶路数里,只见远远的沙漠中终于能见到一些绿洲了,在那绿洲之间有个三四十间圆堡形成的小村。关胜等人一进村落,村民们都投来紧张的目光。关胜心想这些人居于羌汉混居的地带,战乱怕是难免,可能因此才害怕当兵的。关胜寻到村中一个小酒肆,见门前插着一青一白的酒旗迎风招展。 关胜大喜,对众人说道:“我们就在此安歇,再吃上几杯解乏!” 众人听了大喜,进入酒店安歇。这酒肆是一对夫妻所开,他们见有人来了急忙招呼,那店的男主人见关胜等人穿戴衣甲不时的观视。 关胜见他模样,说道:“店家不必惊慌,我们是大宋的军士,因战事到此,你且拿些酒菜来与我们众人,再去把我的战马喂好饲料。另外劳烦你去寻些刀伤药来。” 那店家听了急忙拿过几碗羊肠面来,关胜等人早已经饥肠辘辘,此时都风卷残云一般吃了。店家又拿来刀伤药和几盘羊肉及一坛烧酒来,众人见有了酒皆是大喜,各自将伤口上药包扎后急忙将酒碗倒上烧酒。 关胜端起酒来笑着对众人说道:“来!为我们大难不死干一碗!” “好!”郝思文、宣赞和那名军士都举碗来饮。 那李伯暄却在一旁吃着羊肉也不同饮,嘴里嘟囔着:“受了刀伤还敢饮酒。” 郝思文喝过一碗赞叹道:“好烈性的酒啊!中原的酒可没有这般劲头。” 宣赞笑道:“烈性点好,这样才喝着痛快!伤口也就不那么疼了。” 几人又喝几碗,顿觉暖意从心头升起,都赞说是好酒。那李伯暄也拿起酒来尝了一口,直呛的猛劲咳嗽将那碗推倒一边再不去饮。 酒过三巡,军士去后面解手,透过土墙见那店家正在给赤兔马喂着草料,他的妻子则从旁边走过去小声的和他说着什么。军士心疑,靠近前方偷听。 再说关胜和郝思文、宣赞吃喝的正开心,见军士回来就叫他继续一同饮酒。此时那店家也从后面回来。 李伯暄对店家说道:“你这里可有上房休息?” 那店家赔笑到:“将军见笑了,我这只是村中小店,哪里会有上房。若是将军们想要休息,只能并些桌椅铺上被褥安顿。” 李伯暄听了大怒:“这什么荒村野店?老爷如何能睡的了桌椅?” 关胜呵斥到:“你这厮就是多事!这行军打仗的哪里那么多奢求?你这般挑挑拣拣还像个军士吗?” 李伯暄一路被关胜等人指责早已经没了脾气,此时只得低着头生闷气。那边店家又端上来一大盘羊肉和一坛烧酒。关胜等人待要吃时,那军士却忽然拦住关胜,关胜见那军士虽然将毡笠压的低低的,却还是能从他脸上露出凶光。 只见他对着店家说道:“你也忙活半天了,来!我这也赏你一碗酒吃。” 说罢,那军士将自己酒碗里的酒泼出去,把店家新拿来的那坛酒倒了一碗给他。 那店家见了,急忙笑着说道:“这…将军休怪,我不会吃酒…” 那军士冷冷的说道:“不会吃酒?那我就赏你几块肉吃!你总不能不会吃肉吧?” 说罢军士用手拿过店家刚端上的那盘羊肉给他,那店家面带惶恐不知道如何作答。 只见李伯暄呵斥军士到:“你这厮如何强逼人家?人家不吃酒又如何?” 说罢,李伯暄拿起军士手中那盘里的羊肉便往嘴里送。那军士见状一脚踢开李伯暄的手,李伯暄吃疼大怒。只见那军士察的一枪(和谐)刺透店家咽喉,一腔红血喷了李伯暄满脸满身,惊的他倒栽于地。 关胜见了急忙问道:“兄弟这是作甚?” 那军士说道:“我方才听到这奸贼用吐蕃话与那妇人商议,要用蒙汗药麻翻我们去献给溪赊罗撒领赏。” 众人听了惊讶,此时店外忽然冲进来二十几个拿着兵器的村民,他们都是被那店家的妻子带来的。关胜见了急忙和郝思文、宣赞拿起兵器杀去。那妇人见自己丈夫已死哭天喊地。那边关胜等人早将二十几人悉数杀死。 那军士过来一脚踢翻妇人,用吐蕃语怒骂到:“你这个千刀万剐的贱妇!竟敢教唆你男人来害我等?” 那妇人急呼救命,军士恶狠狠的说道:“叫来一个便杀一个!叫来一百尽杀一百!” 那妇人听了又赶快求饶,那军士冷笑道:“别人饶得,你却饶不得!放走了你,你却要去给羌胡报信!谅你是个女人就给你个痛快的,你要怪就怪你自己贪财!” 说罢,那军士一枪将那妇人刺个透明窟窿,令她贯穿心肺而死。关胜急忙叫众人收拾好行礼,把屋里能携带的吃喝全都带上,放了把火冲出店去。村民们哪个敢上前拦截,一发都躲到屋里去了。关胜等人直赶出小村,一直到了远处寻个土山方才休息。 天色渐晚,关胜点起篝火,拿出酒食来与众人分吃,那军士依着铁枪在紧要处探视远方动静。关胜此时才去仔细看这个唯一幸存的军士,只见他与自己年纪相仿,也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但他的气色却让人不容易察觉他的年龄,反而给人的印象好像是个投军多年的人。关胜来与他换班守夜,让他回去吃东西休息。 第二天清晨众人整理衣装吃过饭后上路,那李伯暄睡了一夜伤口尤为疼痛,于陆叫苦不迭。关胜因赤兔马受伤吃力,自己就下马牵着它走。众人无马,那黄沙之路一脚下去就将整个脚都陷进去,因此行路越发艰难。 几人行了数里见远方隐隐像是个村落,关胜本想领众人去休息,但经过之前在酒肆之事却是十分担忧,关胜知道如今之势,吐蕃诸羌大半都将心向溪赊罗撒,因此自己犹豫不决。 那军士走来对关胜说道:“将军们且在此休息,我久镇西域通晓他们的语言,西夏语和吐蕃语都难不倒我,我去那边探路定万无一失。” 关胜听了急忙向他施礼到:“全托兄弟了!万事需要小心啊。” 那军士笑了笑说道:“纵使有失也不至于全都被困,我自己反而容易脱身。” 那军士脱去外面所穿的宋军衣甲,拿出一领赤巾系在头上,又拿一块纱巾挡住颜面只露双眼,扮做一个西域外族的模样,将短刀贴身藏了,向那村庄进发。 去过多时那军士赶回关胜之处,对关胜说道:“此村庄已经插上吐蕃旗帜,我们不宜在那里停留。不过我已经打听清楚前方的道路情况,只要再向东走五六里路就能见到岔口路,向西的岔路可通往宣威城,而向东的岔路则可以去往西宁州。” 关胜听了大喜,急忙命众人赶路。行了一阵忽然风狂似暴,漫天的黑雾卷起飞沙,令人有心寒之感。前方似有千条道路,令人无法分辨方向。狂风卷着沙尘打在衣甲上砰然有声,那风沙好似利刀一般令人站立不稳。宣赞一个不小心滚下沙坡,除了李伯暄其他几人都滑下沙坡去帮他。宣赞被关胜等人扶起,弄的满脸满身的沙土,宣赞吐了几口沙子,见那军士用纱巾蒙着颜面,因此灵机一动,自己也拿出一块之前在酒肆拿走的纱巾来把脸包上。 关胜见了大笑:“你这弄的好像个西域人。” 郝思文也笑道:“兄弟你还真别说,这个扮相比你平时看上去可帅气多了。” 宣赞听了大笑:“是吗?那我以后就用这个打扮好了!” 三人说罢都笑,那军士也笑了起来,只有李伯暄在旁边翻着白眼垂头丧气的嘟嘟囔囔。关胜让几人携手同行抵御逆风而来的狂沙。那李伯暄却只躲到几人身后去走。 宣赞见了骂道:“猪狗一般的东西,竟在这些事上耍些小聪明,注定你一辈子也只能跟在别人屁后!” 几人行了一阵但觉风沙越来越慢,渐渐的停止下来。关胜望那四周静止下来的沙漠漠连绵千里,轮廓中竟充满了柔美之色。郝思文及宣赞见了这番景色也都欢喜起来,都说此前竟是沙浪滔天、狂风肆虐,自己都没有好好欣赏过这异域风景。 旁边的李伯暄垂头丧气的嘟囔着:“几个不知死的毛头小子,竟还有那闲心看风景呢!” 宣赞看着李伯暄的模样笑道:“李大人,你在那嘟囔什么呢?我看把您老丢在这沙漠里不好吧?” 那李伯暄一听这话愣了神,不敢再发牢骚。 众人走了一程,见沙漠尽头有绿州显现,于是欢呼雀跃起来。众人赶到绿洲之地,终于来到了三岔路口。李伯暄奔着西宁州的方向就走,关胜却停下了脚步。 李伯暄歪着脖子疑问到:“你们几个楞什么呢?记性那么不好,往东这条是去西宁的。” 关胜听了他的话也不搭理他,转身对宣赞等人说道:“如今不知宣威城战事如何了,那边可能多半不知道高俅和刘仲武不发救兵,不如我们去投宣威城那里相助。” 李伯暄一听这话立刻跳将起来:“你们疯了?就你们四个愣头青去了能帮个什么忙?” 众人也不搭理他,郝思文对关胜说道:“兄弟所言(和谐)正是,即为大宋的军士,理当奔赴前线之地,之前高俅、刘仲武两个家伙说要去援助,现在他们不去我们去!” 宣赞擦着手中的钢刀说道:“我是没意见,两位哥哥去哪我就跟着去哪,上阵杀敌我从来都没二话说,来这投军也不是为了苟且偷生的。” 关胜听了大喜,又看那军士扛着枪点了点头说道:“哪里有仗打我就去哪,何况士兵就要服从军令,听从长官的安排。” 李伯暄听了大怒:“我才是长官!我不许你们去宣威城,都跟我回西宁州去!” 关胜等人收拾好行装转头往宣威城去,关胜冷笑道:“高俅、刘仲武比你官职大吧?他们都说要去救援宣威,哪由你来指手画脚?” 李伯暄见叫不住关胜三人,上前一把扯住军士说道:“你是士兵,应该护送我回西宁州!” 宣赞见了大怒,还未等他出手,只见那军士用枪杆回手一枪将李伯暄打翻在地。 那军士掸了掸被李伯暄抓过的衣领说到:“军士不必听废物的指挥。” 李伯暄见他们四个越走越远,气的上蹿下跳,自己又看了看四周荒无人烟,于是心中大惊:“我的娘呀!这什么地方啊!” 说罢,李伯暄抱头鼠窜,撒腿就向西宁方向跑。不说李伯暄往西宁,只说关胜等人投奔宣威城去,只见路上树林、山川越发多了起来,已然是快出沙漠。关胜等人大喜,寻到小溪痛饮一番,赤兔马也因有了水源又有绿草来吃所以恢复了精神。 宣赞喝着溪水说道:“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发现这小溪里的水比酒还好喝?” 郝思文笑道:“你以后天天都跑进沙漠里几圈不喝水,出来的时候保准每次都觉得水比酒好。” 几人用溪水洗漱完毕后,又在小溪深处抓了几条鱼来,那边郝思文及宣赞用箭打来野兔,军士又摘了野果,四个人架起火来烤起野味、拿出一些酒来喝。看看天色渐晚,几个人就在林中大树下安歇。 夜晚关胜守夜,望着远方沙漠的天空中银月如钩,沙漠被那月光映射后好似雪片般纷纷扬扬,关胜不禁朗诵到: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 “好!这诗念的好!”关胜回头看时是宣赞来换班。 关胜笑道:“兄弟也懂诗词?” 宣赞大笑着说道:“我要是懂诗词,当初我父亲就不怕我打那些先生了。我自小不爱读书,我父亲先后找了几个先生来教我,那时我见他们念诗摇头晃脑的就烦,我一烦就要发作,所以都打跑了。不过听大哥你念诗词时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又有气势又意境深远,让我对诗词完全有了新的认识。” 二人换过班后关胜也去休息。第二日一早关胜第一个起身,忽然见远处沙漠升起一轮艳阳来。关胜向旁边寻找换最后一班的郝思文,却见郝思文站在旁边不远的小沙丘上眺望日出,关胜也赶到上山去看。 郝思文见关胜上来叫他一起眺望远方那轮红日,但见艳阳红胜烈火,在天际沙漠冉冉升起,瞬间曙光洒向人间,天边的云朵被霞光浸染成红霞,令人心中无限神往、激情盎然。艳阳越升越高,最终透过云海升上高空,霎时洒下万丈光芒,整个沙漠变都成了闪烁金色的海洋。 关胜抬头望向那九霄云天,苍鹰振翼天际,令人心生振奋之感。此时宣赞和军士也赶上来看日出,众人见了这番壮美景色不禁欢呼雀跃。 郝思文豪兴万分,舞起钢枪喊到:“好景色!!!” 众人见郝思文于红日下舞动枪法,不禁赞叹道:“好枪法!” 几人吃过早饭后继续向宣威城行进,走了几里路后忽然那名军士停下了脚步,关胜等人急忙去看他做什么。 那军士趴到在地,耳贴地面说道:“有大批人马追来了!” 关胜急命众人躲进树林戒备,只见那边赶来一队羌人,有四五十骑,皆带长枪弯刀,为首的那人口里催促着众人搜寻着什么。 军士过来告诉关胜说:“这些人是在找我们,听他们的对话应该是此地羌人,并非是正规军派来的追兵,应该因为我们之前在酒肆杀人而追来的族人。” 宣赞在旁边拔出钢刀就要下去厮杀,郝思文也拉起弓箭要射,关胜急忙拦住说:“先别着急出手,这里只有我乘马,你们步行而战,他们又都是骑兵不好对付,没必要硬碰硬,等他们走了我们再出去。” 果然那些羌人寻不到人就快马出了树林,关胜等人也出来继续赶路。行了一阵走出树林来到了一条大路上。 郝思文忽然用手指着西边对众人说道:“听!有铃铛声音。” 关胜几人急忙躲到旁边树木下观视,郝思文拉起弓箭戒备。只见是一行百姓打扮的人,二三十个人里有男有女。旁边军士过来说他们好像是送亲的队伍,郝思文见中间白马上有个外族新娘,只见她头戴白色圆毡帽,上插三根蓝色雁翎,棕红色的长发垂肩及腰,身上穿着蓝纱金缕衣,足蹬白色毛皮靴,虽然用纱巾挡着面容,但那对大眼睛却美丽灵动、碧蓝深邃婉如一汪海水,细长的弯月眉中略带忧郁之色,更令她充满神秘美感。 郝思文看的入了神,就在此时忽然那队追赶自己的羌族人马却从旁边树林里转出,羌人们见这边有送亲队伍忙赶过去抢(和谐)劫。 只见送亲队伍里的新娘侍女说道:“这是西夏王妃的队伍,你们是哪个部落的?竟敢在此抢(和谐)劫?” 只见那羌人首领笑道:“这片土地是我们的地盘,从这里过的留下金银珠宝孝敬。西夏王妃?我们只认得吐蕃王子不认识西夏王子,我们不买你的账!” 说罢那羌人叫手下人马就抢送亲队伍携带的礼品,那送亲队伍就和羌人混战在一起,经过一番厮杀送亲队伍的人死的死跑的跑,只剩下侍女和新娘被羌人围在中间。 只见那羌人首领走近新娘马边打量着她说道:“好漂亮的婆娘!把她给我抓回去!” 郝思文在旁边见了,嗖的一箭就射穿了那羌人首领的右臂,手持钢枪从树后跳出,手起刺死两人。关胜见了急忙叫宣赞和军士下去相助。那边羌人见忽然几个宋军模样的人杀下来,都猜他们可能就是之前在酒肆杀人的。关胜骑着赤兔马一马当先将羌人冲杀的人仰马翻,那边郝思文几人抢了羌人的战马而上,几人一到马上顿时如虎添翼,直杀的那四五十骑未曾走脱一个,那羌人首领被郝思文一枪(和谐)刺透心窝而死。 那外族新娘见了,急忙跳下马来和侍女一起给郝思文等人施礼,郝思文笑着说道:“不必客气!” 宣赞对郝思文说:“郝家哥哥,你和她们说汉语她们听不懂的,看这模样就是西域的番人。” 只见那军士走到前去和侍女说了几句话,然后回头对关胜等人说道:“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语言,我也听不懂,怕是来自更遥远的西方。” 关胜寻思了一下对军士说道:“刚才这些人马好像是吐蕃羌族,这侍女能和他们对话,你和她们用吐蕃话说说看。” 军士听了叹道:“对啊!” 经过对话,果然这新娘和侍女都会说一些简单的吐蕃语,又谈了几句军士知道了她们能讲一口流利的西夏语,因此就用西夏语和他们对话。 一番对话后军士变了神色,转头对关胜说道:“将军你道她是谁的新娘?她竟然是西夏晋王李察哥的王妃!” 众人听了这话都变了神情,宣赞急忙笑着说道:“那不是正好,我们把这新娘捉了吓死李察哥那厮!也让他尝尝夜不能寐的滋味。” 郝思文急忙劝阻到:“我等都是堂堂的男儿大丈夫,如何能做劫掠女子的事情?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让天下英雄耻笑我等?” 关胜说道:“是啊,兄长说的对,我们若劫持了她虽然可能对战事有利,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等宵小行为还是不为的好。” 宣赞对郝思文笑着说道:“你这还真是好哥哥啊!不会是见色忘义了吧?” 郝思文听了急忙说道:“你这厮这是什么话?即便她没有姿色,一个妇道人家我们怎能欺凌?” 宣赞继续笑话到:“是吗?我看这番人婆娘无一时不盯着你,你就没和她眉来眼去吗?” 郝思文回头看那新娘果然一直在看着自己,郝思文顿觉面红。宣赞见了哈哈大笑,来拍郝思文的肩膀。 关胜笑道:“兄弟你就别取笑好哥哥了。” 郝思文听了关胜的话,急忙说道:“兄弟你怎么也能跟着瞎闹?” 宣赞大笑着说道:“这有什么的?自古英雄爱美人啊!我宣赞就是为了个婆娘才来西夏战场的!” 那边军士对关胜三人说道:“将军,这王妃说因为到宣威城寻不到李察哥,被多罗巴指引在此地堡寨能找到才赶来,但路上向导听到有战乱逃跑了,因此在迷失了方向到了这里。我已经和她们说明了咱们的身份,不过这位王妃好像并不害怕。” 关胜说道:“李察哥怕是在已经回返宣威城去了,对了兄弟!你快问问她宣威城战事如何?” 那军士问过新娘和侍女后对关胜说道:“她们说宣威城那边被围个水泄不通,城破之日不远,城外的云沙关也在,如今被人用计死守。” 郝思文对关胜说道:“这番太好了!宣威城还没破。” 关胜说道:“我们去援助宣威,顺便告诉他们刘仲武和高俅不会来救,尽快另想出路。” 军士向关胜问到:“那这位王妃怎么办?” 郝思文对关胜说道:“他们两个妇道人家在这异国之地多有危险,我们还是带她们去宣威城吧,到了那边让她们自己回到李察哥处。” 关胜笑着说道:“那就依好…家哥哥的意思吧!” 说罢众人都大笑起来,郝思文说道:“你们啊!” 军士对王妃和侍女说明自己的意思后,那王妃和侍女两人商量了一阵。郝思文又让军士翻译自己的意思,告诉王妃没有恶意。王妃看了郝思文半天,决定跟随他们前行,于是几人继续向宣威城而去。 第十三章 裴宣智算尤司荣 宣赞斩贼云沙关 话说郝思文等人护送着西夏王妃往宣威城而去,于陆之上几人言说洪引及牛邦曦被抓之事,宣赞说这两个蠢贼死不足惜,怕是早被人剖腹剜心了。 又走了一阵,关胜寻思起刚才救王妃时的事情,越发觉得这王妃不同寻常。 因此对郝思文说道:“我越想就越觉得这王妃言谈举止未免太镇定了,她为了寻找李察哥竟然就这么跑到战乱之地了?” 郝思文听了也心生疑惑,不禁思考着说到:“这吗…也许西域人本来就胆子更大,不似我大宋的女子般柔弱。我听说由于西域女子生长在草原和沙漠上,因此性情更加豪放。” 宣赞在旁边斜眼对郝思文说到:“可我们分明穿的是宋军衣甲,和她可是死对头,她竟然就这么跟着我们来了。要是我们是那等宵小之辈,还不把她抓去当了人质?” 关胜也说到:“宣家兄弟说的对,这前线之地岂是女子能随便走动的?何况是这等尊贵的皇室女子?” 几个人在前面开路议论纷纷,那王妃在后见了他们的样子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郝思文看那王妃微笑的双眼,端的是明眸璀璨,婉如清灵秋水,不禁暗暗赞许:“真是一双瞳人剪秋水…” 宣赞在旁歪着脑袋问郝思文说道:“这婆娘好看吗?” 郝思文看着那王妃点着头回答到:“好看…” 郝思文说完这句话后立刻反映了过来,急忙对宣赞说道:“你这厮乱闹什么?” 就在话音刚落之时,忽然从路边树后窜出一个黑影。两道闪亮的霜锋直奔郝思文及宣赞而来,二人隐隐感觉兵刃袭来,急忙各自躲闪,只听得铛地一声震响,关胜从旁横过青龙宝刀挡在了二人身前。 只见那青龙刀上横过两把利刃,那刀急速收回,使刀之人向后纵身翻滚立于当道。只见这人十六七岁年纪,身材不高,着一身皮毛裘,外附掩心甲,微黑面皮,双眼雪亮,一头乱发散落双肩,额头用发带扎缚起来,一看便是番族之人。 关胜刚要去问,只见他身后黄沙之处荡起风烟,三十余骑黑衣黑甲的蒙面番骑赶来。那番族少年吹动口哨,只见从旁边土山上一声高亢的嘶鸣,一匹黑色的骏马奔驰而来,那少年纵身一跃飞上马去,挥舞双刀急向关胜砍来。 关胜挥刀迎战,后面那三十余骑将到,郝思文命军士保护王妃,自己与宣赞飞马上前接住厮杀。关胜与那番族少年斗了五六回合暗暗赞叹,这少年刀法真好似狂沙破风。 就在此时只听那王妃对着突然杀来的众骑喊着什么,这些人听了王妃的话都向后退开停了手,因此关胜几人也停止厮杀,各自拿着武器警备。王妃和那些人马相互说了一番,那些人也各自收起兵器来。 王妃又对宋军军士说了一阵,那军士听后对关胜说道:“将军勿忧,这些人马是王妃的护卫,之前去各处探路了,如今回到这里见有宋军在此,以为是在挟持王妃。” 关胜听了说道:“原来如此,既然她有护卫跟随,那我们各为其主还是分道扬镳的好,她走他们的,我们走我们的。” 军士对王妃说了这番话后,那王妃又说了几句,军士对关胜说道:“她因不熟悉道路,恳请我们带路。她还说我们之前相救于她,她不会对我们不利的。” 宣赞此时过来对关胜说道:“明告诉她一直往西就到宣威城,哪会有什么认不清的。若她两个女子与我们同路倒也无妨,如今这些人马跟随,倘若有变不好处置。” 关胜回看郝思文,郝思文点头表示同意,因此关胜让军士告诉王妃分路而行。那公主只得带着人马先行往西而去了,郝思文在后一直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只见那王妃忽然回头来看郝思文,郝思文只觉心神荡漾,依依不舍的直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沙漠中。 关胜过来笑着说道:“眼色暗相钩,秋波横欲流。” 宣赞也说道:“还看什么啊?这婆娘都是李察哥那厮的人了,兄长你再惦记也没用。” 郝思文听了急忙驳道:“谁惦记了?你这厮又胡说八道!快走!我们去宣威城。” 几人驰马而行,赶了一阵路后,但见远处一座关隘坐落于土山之间,镇守住通行要道。关胜心想这定是云沙关,因而登上附近土山眺望,只见关外远远之处似有无数西夏旗帜摇动,好像是大批人马在那里安营扎寨。 关胜等人火速赶到关下叫关上之人放入,那里不知道他们四个是何处人马,急忙拉起弓箭戒备,关胜表明自己是宋军人马,是高永年的手下。那边关上守将张近国来看,只见他与他身边一个白面后生相谈几句后命军士开门。 关胜等人急忙进入关内,一入关内后面大门急关,四处军兵拿起弓箭军器团团围住,关胜几人急忙亮出兵器戒备。 关胜望着那走下关的张近国说道:“此是何意?我们有宋军的军牌在此,你们大可以查验。” 那张近国命军士拿过去看,只见他旁边部将尤司荣说道:“这些军士我们不曾认得,怕是敌军奸细,不如抓起来严刑拷打一番,逼他们供出真伪。” 宣赞看这尤司荣长相时不禁暗笑:“这厮长的一张脸比我还黑,那真是黝黑黝黑的,还叫什么尤司荣?不如改名为黝黑司荣罢了。偏偏这么一张黑丑的脸却没半点男子气概,好似娘们一般的神态,真是让人见了就要作呕,他爹娘怎么生出他的?” 那边关胜听了尤司荣的话大怒:“你这不知死的东西不分青红皂白竟然胡乱抓人!我等冒死突围而来,就是为了报知此处没有救兵会来,那刘仲武及高永年已经退回西宁州去了!” 张近国及众将听后惊的面面相觑、半晌无言,旁边军士各自乱作一团。 只见旁边那白面后生走来对张近国说道:“如今战事紧急,西夏大军隔断云沙关与宣威城的联系,我等已经许久不知那边战事如何,若无大军援救只怕形势危矣!” 张近国踌躇道:“不如我们弃了此关投宣威城去…” 那后生说道:“不可,如今不知宣威城是否被打破,此关又是镇守西路大通河桥的紧要、西路军兵来此的必经之地,不能轻易丢弃。” 张近国无奈的连声叹息,回到看了看关胜几人,命军士带他们先去休息、用饭。关胜等人讨来水洗漱了一下后围着饭桌将之前在酒肆带来的食物铺下,那边有些军士见他们带的有酒有肉都眼巴巴的看着,关胜就将食物分给众人,酒则因战事紧张不能随便饮用,因而收了起来。那些军士听说这边有好吃的都来讨要,关胜就一一分给他们,众人无不欢喜感谢。 只见此时那尤司荣走进来说道:“我听闻你们带了酒来?这大战之际怎敢如此胡为?我奉命将你们的酒没收!” 宣赞听了大怒,待要起身发作,那边郝思文急劝到:“我们是来帮忙的,不是来与他争执的。” 关胜也劝到:“两坛酒而已,给他便是,等我们斩将杀敌之后自有机会痛饮。” 因此那尤司荣命人将几坛酒收去,宣赞依然愤愤不平,那些军士凑过来说道:“将军们休与那厮计较,他平时嚣张跋扈惯了,但有不从他意者都要用权势打压、惩治,全不闻事情对错,整个一个占在人位不办人事的东西。” 关胜冷笑道:“只愿他杀敌之时也有这般的嚣张跋扈就好。” 却说关胜几人吃过饭后靠在床上休息,方才的白面后生前来拜访,经过介绍关胜知晓他姓名和身份,原来这后生正是裴宣。因宣威城与西夏军大战之时,城内多有逃兵,人心惶惶,他向主将丁伟献计烧毁敌军粮草,因而被聘为幕僚(无官职参谋)。后又因云沙关告急,城内众将无人敢领兵来救,只有裴宣请命,所以他才到了这里。 关胜等人与裴宣交谈之后觉得他是个诚恳认真的人,因此都对他有些好感,又有军士来对关胜等人说云沙关多亏裴宣用计死守,否则早被打破,因而几人更加尊重裴宣。裴宣询问关胜等人救兵动向及突围之事,听闻他们能从数万大军中杀出不禁暗暗赞叹,又见关胜正气凛然、相貌堂堂,因此更加敬佩。 裴宣走后几人各自给马匹喂上饲料,关胜见赤兔马伤口又在流血心疼不已。宣赞说要去寻个兽医来看,于是就去寻找,来到一处帐外忽听得有妇人嬉笑之声,宣赞窥探里面,发现竟然是那尤司荣拿着之前没收他们的几坛酒抱着个粗陋妇女在饮。 宣赞见了大怒,一把扯碎帐门踏步而入:“直娘贼!你这厮竟敢在我面前道貌岸然!你不许我等饮酒却反将酒诓来自己饮用,还敢抱着个淫妇作乐,此是何道理?” 那尤司荣听了怒火中烧,急喊人来捉宣赞。外面冲进来十余个军士与宣赞厮打起来,宣赞抄起旁边木椅打的几人抱头鼠窜。那边尤司荣见军士敌不过他,拔出腰刀来砍宣赞,宣赞因未携带兵器,只拿木椅与他厮斗。 众军听到这边帐内呐喊纷纷来看。却说此时关胜、郝思文及军士早听得吵闹赶来,见尤司荣拿着刀来砍宣赞,关、郝二人齐身上前。关胜扼住尤司荣,郝思文将他手中的刀打落,赤巾军士快速将刀拾去。 旁边军士见关胜等人手段高强哪个敢上前,尤司荣又如何敌得过关胜几人,只气得大喊:“造反了!造反了!快去叫人!” 宣赞此时急忙过来拿赤巾军士手中的刀想要砍尤司荣,那军士急忙将刀转过身后对宣赞摇头,宣赞见他不肯给就抄起旁边木椅当头向那尤司荣打下去。只一下,打的木椅粉碎,血流如注,尤司荣轰然摔倒在地。方才那婆娘见了这番阵势,杀猪般惊叫着跑出账外,口里不停的喊杀人了,众军见了各自慌乱退去。 关胜对宣赞说道:“兄弟出手如何这般狠辣?我只想控制住他,你却如何将他打翻?” 郝思文说道:“需速速去找裴宣商议,尤司荣这厮是张近国部将,我们初到此地就将与他厮打,张近国必定不会干休。” 关胜埋怨宣赞到:“你啊你啊!就不能想想再动手?” 宣赞听了气嘟嘟的说道:“我就是不爱想!这狗贼拿了咱们的酒还抱着个娘们在这作乐,哪懂半点军纪、哪有半点前线杀敌的态度?两位哥哥若是怕被我连累,这事我一个人扛了!” 关胜听了怒道:“这你这厮这是什么浑话?你我兄弟生死一处,如何能有事了就让你自己承担?若那张近国与我等计较,我自与他周旋!” 宣赞听了转怒为喜,郝思文说道:“若是他不容我等,我们不可坐以待毙,这事本不怨宣家兄弟,随是出手过狠,却是姓尤的这厮有错在先。” 关胜说道:“大哥说的对,且看他张近国如何处置,若是不依军法大不了我们杀将出去,生死都做一处!” 关胜回过头看看那赤巾军士,那军士正在地上探视着尤司荣鼻息,他看到关胜看自己于是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只是这厮还没有死,我们不必做最坏打算。” 话音刚落,张近国已经带领护卫带刀而入,见那尤司荣被打的昏死过去急忙叫人救起。 张近国坐到旁边长凳上打量着关胜几人,问道:“怎么着?跑我这闹事来了?说说吧,刚来就把我的得力部将放翻,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我了?” 关胜施礼道歉,又让宣赞将此事原本说与张近国,张近国问旁边军士此事真假,那些军士都是怕事之人,看到的也只说不清楚。此时裴宣也带着那妇人进到帐内,张近国见是裴宣就与他说了这事,问他如何处置。 裴宣小声对张近国说道:“此事着实不怨他们,尤司荣带妇人到军中淫乐此事众人皆知,大人怕是也有所耳闻,您若有疑问的话大可来问这妇人。” 张近国将此事原委问与那妇人,那妇人见宣赞怒目而视犹如恶鬼,因此不敢欺瞒。 张近国听了大怒:“我早就听说这姓尤的行为不端,如今被打实属活该!打的好!” 张近国命护卫及军兵散去好言抚慰宣赞等人后离开。关胜急忙问裴宣为何张近国反向着我们。 裴宣笑道:“将军不知,这尤司荣乃是当朝重臣童贯的旧部,他来到此地嚣张跋扈,完全不把张近国放在眼里,如今他有把柄落到张近国手里,张近国如何不喜啊?” 关胜听后叹道:“这真是人际交杂,混乱不堪啊!似此如何齐心协力对抗外敌?” 裴宣劝到:“国之将亡,必有妖孽!那婆娘不是别人,乃是尤司荣的妻室,这厮但凡征战都带着自己家眷前往伺候。当初听闻西夏军要来攻打宣威,他更是将父母及兄弟姐妹等尽数带到关来,这成何体统啊?” “西夏军来了!西夏军又攻上来了!”账外忽然震天声似呐喊,几人急忙赶出账外去看。 原来西夏大军又来打关,那边西夏小王子溪赊罗撒领军一万前来。此时众军急忙上城守备,那边尤司荣用绷带包了头穿着衣甲赶来大骂宣赞,宣赞见了就要与他火并。 张近国此时也赶出帐来,见那尤司荣要与宣赞相斗,怒斥到:“你身为部将竟然如此不知轻重!城外敌军逼近你竟还有心思在此打闹?还不快与我住手!” 尤司荣听了只得作罢,众人都上城来戒备,裴宣命军士转动床子弩准备御敌,那床子弩乃是守城利器,由几十人转动轮轴拉开,射程极远,箭身巨大,箭头为铁球,威力非凡。西夏大军赶来,城上弩箭齐发,直打的西夏军兵哀嚎遍野、人仰马翻。 那边尤司荣大声嚷到:“只靠守关如何战退敌军?看我出城迎战!” 张近国听了急忙劝阻:“你如今刚刚受伤,如何却去阵前厮杀?此事万万不可!我自有守城利器御守。” 尤司荣听了不屑道:“你这是畏战!” 因此不听张近国劝阻,提了把朴刀便出关迎战。西夏阵营中冲出一员小将洛佳坚赞来,此正是之前和关胜交手、护送公主的那名番将。 关胜见了急忙向张近国说道:“此人非同小可,需劝尤将军小心为妙。” 张近国在城上喊尤司荣回城,那边哪里肯听,早纵马冲出阵去与番将厮杀,两将斗了三十合洛佳坚赞败走,众军齐声呐喊欢呼,尤司荣催赶众军掩杀,直将西夏军兵赶出数里。尤司荣回到城内耀武扬威,连连声称自己天下无敌,张近国见他得胜连连夸赞他的武艺。 关胜深知洛佳坚赞的刀法非凡,因此内心生疑,对郝思文及宣赞说道:“你们观这尤司荣武艺如何?” 郝思文说道:“我看他武艺稀松,外行人随看他斗那番将火热,但内行人一眼便看出二人招式平平。” 宣赞忙说道:“这厮有个狗屁武艺!看他这番夸大其词,之前却他被关大哥如收拾孩童一般扼住,无丝毫还手之力。况且他手中有兵器都不是我的敌手。” 关胜叫来裴宣商议此事,裴宣说自己也内心生疑,定会小心留意,大家不可轻动,自己和关胜等人非是张近国心腹,以免反被尤司荣那厮诬告。 却说当天张近国赐酒给尤司荣作贺,尤司荣请命当夜守备关上,张近国应允。尤司荣又恳请自己命人护送家眷西去,一则避免战乱、二则自己携带家眷征战多有不妥。张近国听了他这番话以为他洁身自好因而大喜,因此应允他家眷离开。当晚尤司荣领军在城上守备,四更十分,尤司荣转到关上角落将一纸书信用布包了卷在箭上射出城外。 看官听说,三更、四更都是现在的几点?原来我国古代将一夜分为五个时段,唤做五夜或五更。从晚上七时开始起更,一更指七点到九点,二更指九点到十一点,三更指十一点到次日凌晨一点,四更指一点到三点,五更指三点到五点。 第二天尤司荣又请命继续守夜,张近国怕他劳累要去替他,尤司荣忙说为国家效命万死不辞,因此张近国又命他守备。当晚不到二更,张近国命关上军士下城去休息,假说命人替换,暗地里却吩咐自己的心腹去城门处等待开门。他自己小心翼翼挨到关上在隐蔽处躲了。就在他躲藏之时忽然听见旁边连连冷笑,登时将他惊出一声冷汗。 “谁!?”尤司荣瞪大眼睛注视着四周。 黑暗中转出宣赞身影,尤司荣故作镇定,笑着说道:“原来是宣将军啊,你缘何不去休息?这边有我镇守就行。” 宣赞冷笑着说道:“你这厮今日如何对我这般客气?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尤司荣听了汗流浃背,用手擦着额头的汗珠强颜欢笑:“这…这…你如何这般诬蔑好人?” “住口!你这厮竟妄想作敌内应,开关投敌!”那边张近国怒骂而来。 尤司荣见事不对头,急忙对张近国说道:“将军你如何也这般不通晓事理?却听这几个身份不明之人挑拨离间?我观这宣赞等人定是西夏细作,快将他们拿下斩首才是!” 宣赞听了哈哈大笑,那边关胜、裴宣等众将都到,尤司荣只觉魂飞九霄,鼻口里直冒冷气,嗓子眼内心往外跑。 只见关胜拿出之前他射到城外的那封书信说道:“你的心腹昨晚出去时就被我宣赞兄弟结果了。这书信上你写的清楚,要在四更时分点火为号,打开大门放敌军进入,夺了这云沙关。如今黑纸白字在此,你还有何话说?” 宣赞对尤司荣怒目相视,恶狠狠的说道:“你这个卖国投敌千刀万剐的走狗!今天爷爷我就送你西去寻你那西夏主子!” 裴宣也对尤司荣说道:“你身为大宋将领,如何却反叛国家,屈身侍奉外族?你这等不知廉耻的东西,罪当问斩!” 尤司荣见事情败漏,急忙大喊:“快来人啊!左右心腹快来救我!” 尤司荣连连大喊,直喊的声嘶力竭,也无一人响应。 那边郝思文从关下提着血淋淋的钢枪走上关来,笑着对关胜说:“这厮的心腹反抗的已杀尽,其余的已被我领兵控制了。” 尤司荣见无路可逃连连后退,只得高喊:“我是童贯、童大人的心腹!他待我如同亲儿子一般,常常说要收我做干儿子,你们若是杀了我,我父亲定然不会放过你们的!” 众人听罢大笑不止,关胜边笑边说道:“你这厮真是猪狗一般下贱,连内侍(太监)也有儿子?你为了活命甘愿去做阉宦之后,真是骂尽自家祖宗。” 那边张近国说道:“还和这叛徒废什么话?来人啊!把他亲眷全都押上来!我今天让你这逆贼死尽全家!” 那边众军将尤司荣亲眷三十余口全都押到关上,原来裴宣见他让亲眷走的蹊跷与张近国说了,张近国就命人将他亲眷捉回控制住。只听张近国一声令下,众军挥刀齐下,直砍的人头翻滚,连连栽倒在地,将这尤司荣全家老小一个不留,尽皆处死。尤司荣见了哭天喊地的挥刀来拼,被宣赞手起一刀迎面砍死,坠入城内。 张近国见叛徒尤司荣已诛,急问裴宣接下来该怎么办,裴宣说道:“如今可将计就计,另外派精细之人将尤司荣的书信送与敌军。我等偃旗息鼓在此埋伏,西夏军兵前来偷袭必定轻装而行,不易携带攻城用具,我们只等他们到了关下便乱箭齐发,定叫他痛吃一败!” 众人齐声说好,张近国应允,那边宣赞又说道:“之前我们镇守堡寨时,关大哥用的陷坑威力不凡,不如我们再用他一番!” 张近国同是应允,命健壮军士急忙去关下掘下陷坑等候。却说四更时分,只见关上宣赞点起火光为号。溪赊罗撒见火光已起,悄悄带兵赶来。夏军来到城下见关门大开,骑军一拥而上,只听得“轰”的一声震响,人马尽皆坠入陷坑。突然城上宋军齐出,床子弩、火箭乱发,直打的西夏军兵四散奔逃。溪赊罗撒在远处见了急喊中计,命大军撤退。 那边关胜在城上望城下火光里伊利亚斯在此,急忙叫郝思文和宣赞来看,宣赞笑道:“这厮在堡寨时逼迫我们甚急,两位哥哥且看我结果他性命!” 说罢,宣赞拉起弓箭望着伊利亚斯便射,一箭透过他左目、一箭射入他头颅,伊利亚斯倒坠马下死于非命。西夏大军退去,宋军大获全胜庆贺,宣赞因射杀了西夏大将伊利亚斯,因而被张近国连连赞赏,并赏赐几坛好酒与他。宣赞拿酒来找关胜与郝思文,并邀请裴宣来同饮,又去寻那赤巾军士却不见踪影。 关胜大笑着来对宣赞说道:“我此前就说过吧,这斩将杀敌、大获全胜后喝的酒才叫痛快!” 郝思文对裴宣说道:“兄弟无须拘束,我等都是习武之人,先吃上他三大碗!” 四人一连吃了三碗,宣赞说道:“我本来想去寻那军士兄弟来吃酒,他的本事真不该只当名军士,但是我到哪里都找不到他。” 关胜说道:“我们与他一路历经生死厮杀到此,军士们均已战死,他却是唯一存活下来的,我们竟然还未曾想到过问他姓名,这真是失策…失策了。” 裴宣听了说道:“兄弟们说的可是与你们一道同来,带赤巾的那名年轻军士?” 关胜等人点头说是,裴宣说道:“之前张近国将军因不知宣威城虚实,已命大将辛金趁西夏退兵时,领军突围去宣威城了,你们那位兄弟也在随行军士之中。” 关胜听了急忙说道:“西夏军兵只是暂时退去,他们镇守要道就是想断绝我们与宣威城的联系,如今张将军命人突围而去可是凶险万分的一件差事啊。” 郝思文、宣赞及裴宣都说道:“只望他平安无事吧。” 第十四章 关胜镇守宣威 洪引逃脱军营 却说张近国派遣部将辛金突围前往宣威城打探,随行两百余名快马骑军护送。众军行至半路忽然一声炮响,一队伏兵从草丛中杀出,原来番官万占峰、刘里云早料定张近国会派人前往宣威,因此在几处毕竟之路放出哨探巡查。 辛金见西夏军兵百余骑杀来,自己亲仗铁挝迎战。万、刘二人各持长矛上前,三人转圈厮杀,辛金一心想要突围而走,不愿与他们纠缠,可刘、万二人早看在眼里,此时毫无间隙的挡住他。三人斗了十余合辛金抵挡不住,见突围又不成,只得转身向云沙关逃回。那边西夏军兵听到号炮,数支队伍已经向此地聚拢。 辛金被夹在中间进退不能,只得仰天大叫:“天亡我也!” 言罢,西夏追兵乱箭如雨,宋军骑兵死伤惨重,万占峰、刘里云双矛齐到刺辛金于马下,西夏众军上前乱刀将辛金砍作肉泥。那边宋军见失了主将四处逃窜,万占峰、刘里云命军兵守住要道,其余追杀宋军,直杀的宋军七零八落、赶杀殆尽。 却说一队三十余骑宋军逃入乱草丛中慌不择路,直跑出数里才暂时隐藏到一处废弃的村落之中。众人看这村落时,已是经过火烧,四处都是被吊死、残杀的大宋百姓,深知这里被夏军屠村、烧抢过。却说众人藏了一阵,听得远方喊杀声渐渐远去,也不再听到有打斗声,因此商议如何退回云沙关。 只见一个系赤巾的军士说道:“你们回去吧,方才辛将军战死时我已将书信寻来,信还没有送到,怎么能轻易就放弃了?” 众人听了齐声指责他不知死,赤巾军士也不理会他们,只整理了衣甲,将背在身后的毡笠带好,拿了铁枪便寻路而走。走出不远后忽回见村落处无数火把闪烁,喊杀声乱作一团,因而急速逃离此地。原来西夏军兵追赶到村落,将那些宋军残兵一个不留,全杀尽了。 赤巾军士躲避在草丛中谨慎潜行,见远处火把齐明,各处道路皆被挡住,因而只得四处寻找出路,忽见东方不远处有一条小河,军士小心赶到河边见四下无人,于是从河里潜过对岸。一上岸来顿觉风过刺骨,军士也顾不得寒冷,只向草丛隐蔽处躲藏。 刚走出不远忽然四下火光骤起,无数火把下众人发喊着赶来,军士见被从四方包围,只得拿起铁枪准备迎战。三四百夏军聚拢过来将军士团团围住,那边小河上万占峰、刘里云在船上大笑赶来。 刘里云笑道:“未曾想还真有漏网之鱼,多亏我们谨慎,没有一处道路不设防线。” 万占峰捻着胡须说道:“放心,一个也跑不了,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万、刘二人命夏军收了赤巾军士兵器,派五十多人押着他前往溪赊罗撒处审问。军士被押着走出一里多路后见离西夏大军远了,窥着旁边拿着自己铁枪的夏兵较近,从靴内抽出暗藏的匕首一下刺入夏兵心窝,一刀刚落紧接着又是一下,直刺入咽喉,那夏兵血喷而倒,军士夺过铁枪抽冷挥舞,瞬间刺倒七八人,夏军见了慌忙上前来围… 话说张近国在云沙关等军士回报消息一日无果,因而派出哨探查看,自己则在关上急的团团转。关胜、裴宣等人此时在商讨再次突围之事,经过商议关胜决定带郝思文及宣赞前往。 裴宣说道:“西夏军兵见我军有突围迹象,此番肯定更加严防,兄弟们要想突出重围可是比前番更加难上加难。” 关胜笑道:“兄弟放心,前番我三人在夏军数万人中都能杀出,此番更是不足畏惧!” 此时哨探回报说道:“荒野之中四处都是宋军尸体,那边辛将军尸首被吊在当道上风干示众。” 张近国听了倒吸了口凉气,说道:“突围不成,战况不明,又没有救兵到此,云沙关能守到几时去?” 裴宣劝道:“将军勿忧,关胜肯带兵突围再往宣威。” 张近国听罢稍感安慰,叫关胜等人听命:“如今关内守军只剩不到两千,我最多只能派二百人给你。” 关胜听了笑道:“将军勿忧,即便是我兄弟三人也能突围而去!” 张近国听了大喜,急忙挑选军士随行,那些军兵听了此事都慌忙躲避,哪个肯冒死突围,张近国见了只得强行调了二百人来。关胜、郝思文、宣赞整顿了衣甲准备出关,手下这二百军士各个心寒胆丧。 忽听得关外有人急喊开门,张近国在关上看见是一骑宋军,关胜也在城上看,认出是那赤巾军士,因而张近国命开关放入。只见那军士满身血污从马上下来从怀中掏出书信,那书信用布包了几层仍沾染了不少血迹。张近国见是宣威城主将方为书信因而大喜,急忙拆开来看。 裴宣、关胜等人急忙来问军士:“哨探说辛金都已经被斩杀了,你是如何突围过去的?你回来时宣威那边派人护送你的?” 那军士寻到旁边一处干净地方坐了,靠在木板上倚着枪说道:“宣威那边典宗将军送我到城外,见军兵被杀尽就退回去了。西夏人想抓住我没那么容易,来回杀了百十个就过来了。” 宣赞听了不禁赞叹道:“我的天,这真是太野性了!” 那军士听了笑道:“快别说这个了,哪位将军还有酒?” 裴宣急忙向张近国请命,张近国命赐给军士一坛酒,军士拿过酒来便是一番痛饮,饮罢便靠在木板上睡着了。 关胜拿条毯子给他盖上,说道:“兄弟你先好好休息,接下来的就交给我们了!” 张近国叫来裴宣商议:“这书信中方将军说宣威城告急,如今没有援兵却叫我派兵帮忙去驻守。这不是胡说八道吗?云沙关尚且自顾不暇,哪里会有余兵去援助宣威?” 裴宣说道:“只是宣威城是我们东线战场的屏障要塞,如果宣威被破,河湟之地危矣,我料想那刘仲武虽然退兵回了西宁州,但是这其中利弊他久后定会想的清楚,所以我料定他此后会发来军兵援助,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张近国听了心急如焚,叹道:“只怕性刘的那厮反应来时,我们都已死于非命了! 关胜在旁听了,劝道:“将军勿忧,不如我兄弟三人带上方才挑选的二百人马前去援助宣威如何?” 张近国叹道:“三位将军虽然都是勇猛之将,可区区二百余人怎能抵抗西夏数万大军?这书信里写的清楚,如今宣威城也只剩下不到五千守军了。” 关胜笑道:“将军放心,兵在精而不在多,只要有我关胜一日,决不叫西夏狗贼占据宣威!” 张近国见关胜如此慷慨激昂,不禁赞道:“壮哉!真不愧为崇宁真君的后人!” 张近国因此同意关胜去救宣威,又命人赐酒给关胜三人及众军送行。关胜等人饮罢酒后上马出关。 临行时裴宣对关胜说道:“将军此去万万小心,须知将在谋而不在勇,虽然将军可力敌万人,但那李察哥善有谋略,需要多多提防敌军奸计。” 关胜施礼道:“裴家兄弟保重!你的话我记下了,你在云沙关协助张将军守备,等候我们得胜的消息吧!” 关胜出关向宣威城方向急行,郝思文在左、宣赞在右,二百骑兵随后。西夏军因得知有宋军哨探突围回了云沙关,因此各处设防已经有所减弱。万占峰和刘里云听说又有宋军来突围,不禁各自疑问所为何事。 关胜一马当先挥刀斩杀开路,郝思文、宣威在两侧箭如雨发,刀砍枪(和谐)刺直杀的夏军人仰马翻,二百宋军见了士气大振,随后奋勇厮杀。那边夏军见是青袍红马使大刀者,都惊呼“大刀关胜”。因之前在堡寨时关胜威名已传便夏军,所以此时夏军各自退避。 万占峰、刘里云赶来,见宋军突围而来势如破竹,见是青袍红马者,皆惊道:“关关关…关…关胜!?” 万、刘二人放起号炮,向众军喊道:“追住青袍红马者重重有赏!” 郝思文听了跃马挺枪,当先出阵来杀万、刘二人。万、刘持矛双战郝思文,斗到十余合郝思文一枪(和谐)刺死万占峰,刘里云吃了一惊被郝思文枪杆打下马去,宋军骑兵见了乱枪戳死刘里云。 那边关胜、宣赞已经杀散众军,关胜急忙向郝思文喊道:“敌军正向此地合围,哥哥不要恋战!” 郝思文飞马回来说道:“兄弟所言(和谐)正是,我们趁他没有合围,一路杀去宣威!” 关胜等人火速赶往宣威,刀砍枪(和谐)刺直透出夏军重围,随行只折了几十人。几人进了宣威城,拿出张近国书信交与方为。 方为看过那书信气的抛于地上,看着关胜等人说道:“前番刘仲武不来相救,如今让他张近国调些人马过来竟然也不依从!这厮只派你们几个前来能有什么用?” 宣威听了不满:“你如何这般小瞧我等?我三人便抵的过千军万马!” 郝思文见了急忙劝住宣赞,方为大怒:“哪来的毛头小子在这里猖狂?你笑我宣威城无人吗?” 宣赞听了就要上前火并,关胜急忙拦住对方为说道:“大人听秉,云沙关如今也正在告急,城内军士浴血厮杀后已不到两千,因而只得派我们到此。不过大人尽可放心,我们既然来了就一定奋死杀敌。” 方为说道:“难得你们忠心可嘉,我并非要以官职高低来打压你们,只是你身边这黑厮说话好生毛躁。” 关胜施礼道:“兄弟年幼,万望将军海涵。” 此时宣威城副将典宗说道:“这三位将军突围劳顿,先去用饭休息吧。” 却说三人用饭之时,城外夏军来攻,关胜等人急忙放下碗筷,拿着军器准备迎敌。 那边典宗寻到关胜说道:“城下西夏贼子李察哥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不知为何?” 典宗带着关胜三人到了城上,只见夏军数万之众浩浩荡荡的列阵在宣威城下,无数白蓝色的西夏大旗迎风飘舞,让人顿生压迫之感。关胜见那晋王李察哥正在阵中,李察哥此时也见到了关胜。 只听李察哥说道:“关胜小儿!你当自己是何人?之前在堡寨让你逃过一劫,你怎敢又跑来宣威杀我部将?我看你是方真想寻死了!” 关胜听了大笑道:“莫说杀你两个部将,就是杀光你们这群西夏贼子又待何妨?” 方为见了抢话道:“那边李察哥听着,我各路援军即刻便到,你若识相的趁早退兵,以免有杀身之祸!” 李察哥听罢冷笑道:“你这厮当我是三岁孩童?莫说你现在没有救兵,就是救兵真的能来,你宣威城也早被打破!你且不要慌也不要急,你城破就在几日之内!” 方为听了大怒,命部将费衣迎战,但见西夏阵中转出番将塞尔肯,黑袍黑甲覆盖周身,头盔上只露出双眼,左手持盾、右手仗剑,所乘之马也由铁甲覆盖开来。费衣见了心慌,原来因此人自攻宣威以来斩杀宋将数员,杀的城内良将尽失,所以费衣见了是他自先胆怯了。 二人挥马相斗,不到五合费衣被塞尔肯一剑贴着头盔砍过,惊的他大喊一声撇了朴刀,伏在马鞍上望奔阵便逃。塞尔肯于后追赶,宋军阵中典宗飞马出战相救,典宗接住塞尔肯便是厮杀,二人斗了三十余合不分胜败,那边冲出塞尔肯的两员副将,左边马隆、右边李集,各使长枪来夹攻。 宋军阵上部将翁溪、赵豫出战去助典宗,六匹马捉对厮杀,翁溪对马隆,赵豫对李集,各自斗了十合,马隆、李集齐走,赵豫见了随后去追,被马隆回身一弩射死,翁溪见了望本阵就逃。马隆、李集复回,与塞尔肯围攻典宗,这便是三头六臂也无法招架,典宗回身急走,李集拉起弓弦一箭射来,那箭奔着典宗将到,旁边一将挥出一刀将那箭矢挡掉,众人看时正是关胜。 李察哥见了大怒道:“三位将军若是杀了这厮,我保你们一世荣华富贵!” 三人听了齐身上前就要厮杀,只见塞尔肯挡住马隆和李集说道:“晋王如此痛恨此人,我也听得他之前虚名,我定要看看他本事如何,来与他见个高低。二位将军且退,我若赢了这厮,功劳算咱们三个的。” 马隆听了说道:“何须将军亲战?量他宣威城里被我们杀的良将尽失,何虑这等无名小卒?” 说罢,马隆抢先出战,关胜挥刀迎住,斗不到十合马隆力竭退走。李集见了飞身上前拉起弓箭便射,谁想那赤兔马行如疾风,未等他弓箭射出,关胜早赶到身边一刀朝他天灵劈下,李集见了慌忙弃了弓箭,飞身跳下马去。关胜宝刀势大力沉,直接李集战马劈做两半,李集惊的一声冷汗,连滚带爬的逃窜。 那边塞尔肯看在眼里,出马来救李集,上前接住关胜便斗,二将斗了二十余合,关胜抖转神威一刀砍向塞尔肯,塞尔肯用盾迎住,只听铛地一声震响,盾牌被砍出一道豁口,塞尔肯急忙退走,李集、马隆弩箭齐发向关胜射来。关胜一马当先,典宗见势催动大军赶杀,因此宋军胜了一阵,暂时退去了夏军。 典宗见关胜获胜为他庆贺,那边费衣说道:“关将军如此英勇,西夏那几个狗贼哪里是你对手?” 关胜笑道:“将军过誉了,今日是他们一对一与我轮番来斗,因而才获胜。那李集、马隆的弩箭与塞尔肯配合的十分严密,若是三人齐来,我这边怕是占不到便宜。” 费衣听了疑问道:“他们三个哪个都不是你对手,何必怕一起上来?莫不是你不肯为宣威出力?” 关胜说道:“哎?岂不闻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何况是配合精熟的三人?” 费衣听了仍然不解,待要再辩,典宗呵斥他住口,笑着对关胜说道:“将军休要与这厮计较,费衣书生出身,因屡试不第所以弃文从武,难免爱纸上谈兵,不懂厮杀中这简单的道理。” 费衣听了大怒:“你!你…” 费衣不敢与典宗争辩,只得气的离了酒席,回到住处关了房门大骂典宗。 这边关胜对方为及典宗说道:“若是战胜那三员番将却也不难,来日里我只带我两位兄弟郝思文及宣赞出战,便可大获全胜!” 典宗笑道:“好!好!就依将军之言,我这里都为你记录功绩,待打退夏贼后我就上报,到时候保准为将军们加官进爵,一同报效朝廷!” 关胜笑道:“为国家、百姓出力万死不辞,非是贪图功名。” 典宗听了越发敬佩关胜,叫请郝思文及宣赞上来一同赴宴。那边方为见了心中不悦,心想我身为主将,这典宗却在这边发号施令,因此闷闷不语。 那边参谋司徒喆凑过来对方为小声说道:“大人你看这厮们好生不识大体,您是主将,他们却要做大,全没把你放在眼里。” 方为听了大怒,对着众人说道:“大战在即不宜多饮!今日散席!” 典宗听了笑道:“我等数日不敌夏军,如今有大将到此,更兼战退敌军,如何不庆贺?吃几杯又何妨?” 司徒喆在旁小声对方为说道:“大人你可见到?典宗这厮常有不服大人之意,今日分明是在给您难堪!” 方为听了将杯盏摔碎,众将见了都鸦雀无声,典宗心中不喜,大声说道:“喜庆之时大人为何如此?” 方为甩袖而走,众将见了不慌而散。 那边宣赞也不管别人如何,只在那大口的吃着酒肉,典宗见了笑道:“对!我们吃我们的,不必理会他们胡闹。” 关胜与郝思文向典宗敬酒,典宗问及几人云沙关及之前突围之事,关胜几人就如实讲了一番。典宗听罢大喜,对三人好生敬佩,直夸真是英雄出少年。 当晚典宗在城上守夜,关胜也来城上探视外面情形,典宗对关胜说道:“救兵不到,说实话,宣威城前景真不乐观。” 关胜说道:“云沙关的幕僚裴宣曾说过,刘仲武久后会发救兵来的。” 典宗说道:“原来是裴宣说的,他素有智谋,这倒也可信,只是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撑到那时。” 关胜说道:“大人放心,我定会竭尽全力协助您保卫宣威!” 典宗听了笑道:“在这个埋没英雄、壮志难酬的时代,难得将军仍是一腔热血。” 关胜说道:“我只求家国平安,这也是身为堂堂男儿的起码报复。向大人这般身居高位,能在前线镇守城池,等退去夏军定然能立得大功。” 典宗望着远方的漫天烽烟,叹道:“在这个讲究宗派的世道我能有今日已经是万幸,哪还敢奢望立什么大功,只求无过就好。如今城内军民人人自危,先前听闻西夏大军压境时竟然有军将逃跑,这真是令人痛心!” 关胜说道:“也许有朝一日这种情况会改变的,早晚我们能上下一心同抗外敌。” 典宗叹道:“只怕是太难改了,即使有志之士肯一腔热血的报国,也不见得能唤醒沉迷于利益的天下人。” 关胜听了叹息,典宗说罢笑了笑:“我又惆怅起来了,可能是今日里征战太过频繁,发几句牢骚,就当我一时酒醉好了。” 关胜听了坚定的说道:“不,将军字字如金,这其中的惆怅若是天下人都能明白,外族也就早都被我们打退了。” 典宗叹道:“如果不是成了亡国之人,人们怕是很难清醒的,这才是真正的矛盾之处。” 关胜叹道:“国破家亡之后人才清醒,还有何意义呢?这岂不是一种悲哀?” 典宗说道:“国家动荡不堪,官员却只争名利,若都能为了保家卫国而战,何 惧外敌侵扰? 关胜说道:“大人所言(和谐)正是,北有契丹占我燕云十六州,西有党项残杀我同胞,我辈若是不能夺回疆土,也无颜称自己想为国为民了…” 典宗赞道:“也许天下多一些你们这样的年青人会有转机,只是即便在这边境之地大家也不见得都是同仇敌忾,无论军民,很多人怕都在想着自己的退路,这才是我最担心的。” 关胜听后默然无言,只觉这场战争真不是单靠武力就能打赢的。 不说关胜在宣威,却说此时李察哥折了一阵愤怒回营,恶狠狠的说道:“眼看这宣威城将破,这关胜又跑到这边给我来找麻烦。不用得意,他猖狂不了几时了!” 说罢,李察哥命押洪引及牛邦曦上来,二人上前哭天喊地的求饶,李察哥大笑道:“宋朝有你们这样的废物,早晚有灭国之难。” 此时牛邦曦因曾在堡寨时被番将伤了大腿,虽然不重,但后来在突围时又伤到了那里,因此觉得疼痛难忍,哭喊着让李察哥拿些药来医治。 李察哥大笑不止:“你这厮脑袋都快搬家了,还要腿干什么?来人!先把这笨牛一样的东西痛打一番,然后再押下去等死!” 两边来人用棍棒痛打牛邦曦,直打的他哭天喊地的喊着:“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啊!” 牛邦曦被打完后押回帐里惊魂未止,那边会汉话的狱卒过来扔上一碗饭,那饭里有鸡有鱼。 狱卒冷笑道:“赶紧吃吧,吃完就拉出去砍头了!” 牛邦曦听了吓的屁滚尿流,哭着说道:“我不爱吃鸡和鱼,临死前的饭菜不是由自己来选的吗?你们给我重做!” 这番话刚落,帐内的几个狱卒大笑不止,那会汉话的狱卒说道:“这厮好生耍笑,临死了还想着吃呢?真是个十足的吃货!” 牛邦曦听罢气的用手撑住大腿,脑袋斜歪到一边长叹道:“哎!” 那边狱卒见了冷笑:“你这蠢贼休要给我摆出一副牛头似得死德性!你爱吃不不吃,再让我见你发憨,先打碎你满口的牙!” 牛邦曦听了吓的抱头鼠窜窝到墙角,这时洪引也被押回帐内,他见了那碗饭说道:“这么好的饭菜你怎么不吃?” 牛邦曦躲在角落瑟瑟发抖也不说什么,洪引拿过来饭来说道:“你不吃我可吃了?” 牛邦曦吓的丢了魂似得,也不答应,洪引见他模样就自己吃起那碗饭来。 洪引吃罢后不久,外面进来几个狱卒说道:“吃也吃完了,是时候上路了!走吧!” 牛邦曦哭天喊地:“救命啊!来人啊!娘啊!我不想死啊!” 几个狱卒见他哭喊,一痛棍棒打的他满地打滚。几个人拿着绳索上来就要绑缚二人,洪引见了夺过棍来一棒打倒当先的狱卒,其他几个狱卒见了飞奔着跑出帐去,洪引急忙拉起牛邦曦往帐外就跑。 一出帐外见到正好有两匹马在旁边,二人急忙上马逃窜,直奔宣威城下。到了宣威城二人在城下大叫开门,此时郝思文和宣赞正巡哨回来,见是他们二人各自吃了一惊,急忙带进城内。 守将方为听闻有俘虏从西夏大营逃回急忙来看,那牛邦曦嚎啕大哭,洪引只求酒食来吃,方为命将酒食送上压惊,又命军医来给二人医治,那牛邦曦抱着酒坛痛饮瘫倒,下人急忙扶他起来。 此时典宗及关胜也走过来看,典宗问道:“西夏军营定然里外设防,你二人是如何逃回来的?” 洪引说道:“多亏了牛将军英勇,我们趁守卫不备杀了几人才脱身的。” 牛邦曦听了要逞威风,大声说道:“那些个西夏狗贼如何困的住我?” 典宗冷笑道:“你们就这么轻易的回来了?” 洪引听了怒道:“将军这是何意?我是刘仲武大人的心腹,而这位牛将军则是高监军的心腹,你明着里说怀疑我们,暗着里莫不是怀疑刘、高两位大人?” 典宗待要再说,方为急忙制止道:“我是主将!你如何却总来发号施令?二人死里逃生你如何又这般相逼?” 典宗听了摇头而退。方为上前敬酒给牛邦曦,笑着问道:“将军在西夏营内住了多时,一定知晓西夏军营虚实吧?” 牛邦曦嘴里塞的满满的羊肉,噎的直翻白眼说道:“不知道。” 方为听了笑道:“那高监军一向可好?” 牛邦曦垂着胸口说道:“不知道。” 方为只得问道:“将军这酒肉还顺口吗?” 牛邦曦目光呆滞的说道:“不知道。” 方为心想这整个一一问三不知,因此回到座位去不再问他。为何方为来巴结牛邦曦?盖因他京城内有熟人在那边,因此知晓高俅是皇上心腹,所以想通过牛邦曦联络上高俅,从而得到依仗。 却说典宗此时出了宴席,关胜也跟随他出来,典泽说道:“你且看看这方为模样,如今夏军压境,他竟然还想着联络党羽,升官发财,你说这种人他是聪明还是愚蠢?” 经过典宗言说关胜才知道,原来这方为是靠贿赂童贯获得此位。而那洪引典宗也听说过,原来那洪引自幼丧父,因其母改与刘仲武当年的副将有私情,因而使钱成为刘仲武参谋,实则是个无谋无勇的庸才。 典宗来到城头上望着西夏迎战的位置,对关胜说道:“如今保卫这宣威城靠不得别人,只能由我们来承担了!” 第十五章 洪引叛国被诛 典宗护国就义 却说西夏军兵强攻城池两日,典宗率领关胜等人死命守住,计点城中人数时,只剩不到五千。当天方为以两日征战劳累为由,命晚上设宴款待众将。 典宗谏道:“我们两日以来死伤惨重,城内军民已是人人自危,如今又未得胜,如何却摆酒宴?这让下属军士如何看待我等?” 方为不喜道:“两日里夏军都无功而返,如何不庆贺一番?正因军士劳累,今已命他们全部去休息了,我们也好痛饮一番。” 典宗站着身来说道:“夏军随时来攻,如何却让军士全都休息?我放心不下,你们自去饮酒,我要去城上查看。” 此时参谋司徒喆在方为旁小声说道:“这姓典的关心城池安危是假,与大人作对是真,这厮背地里常言大人无真才实学,是使钱才获得此位的。” 方为听了大怒,对着要出门的典宗吼道:“典宗!你逞得什么英雄好汉?今日定要你留下饮酒!你胆敢违我将令吗?” 典宗听了也自发怒,走上前去待要理论,旁边关胜急忙劝住说:“如今大战之际,将军休要与他争辩,毕竟他是主将握有军权。我自去带人巡视,你可在此安心饮酒。” 方为见关胜带着郝思文及宣赞要走,急忙呵斥道:“你们走哪里去?我今日宴请众将,你们胆敢驳我面皮?” 典宗听了大怒:“你休要欺人太甚!” 方为见了拔刀而起,大骂道:“我早知你有犯上之意,今天众将在此,我就与你理论此事!” 旁边部将翁溪、费衣等人皆拔腰刀、佩剑相助方为,这边关胜、郝思文、宣赞也持兵器来助典宗。 司徒喆见众人待要火并,深知方为这边斗不过典宗,急忙隔在中间笑着劝道:“诸位将军休要动怒,这饮宴本是喜庆之事,如何却成了鸿门宴了?就令关将军留下,郝将军与宣将军去巡查即可。” 司徒喆一连劝了几番,典宗才愤怒入座。方为见了,命众人收起兵器赴宴。关胜吩咐郝思文及宣赞巡视后,自己在典宗身旁坐下。 酒过三巡,典宗那边愤恨难饮,因关胜相劝才勉强吃了几杯。坐席上众人谈论的都是和战事无关的事,那边翁溪、费衣、司徒喆围着方为尽力巴结。 那翁溪嬉皮笑脸的说道:“我在延安府时见过一家青楼的女子那是各个标志啊!那皮肤光滑雪白的让你舍不得离开啊!” “哈哈哈哈!”几个人听了各自(和谐)淫笑。 方为笑道:“这次打完仗后我们定然抽个时间去玩上她一番!” 司徒喆也笑道:“到时候由我做东,谁也别和我争啊。” 翁溪、费衣听了笑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典宗和关胜见他们几人言语间乌烟瘴气,内心不喜。那边下人端上特产西元梨来,关胜拿过梨子尝了一口,只觉甘甜鲜美,见那果肉水白,细脆汁美,就让典宗也尝一下。 典宗拿过梨子吃了几口说道:“我的夫人最喜欢果子了,一会我拿些去给她品尝。 就在众人欢饮之时忽有军士赶来急报:“城内粮草起火,城外无数夏军杀来。” 方为听了惊的将酒杯掉在地上,慌忙说道:“这是西夏人里应外合之计!众人快与我出战迎敌!” 众将急忙赶了出去,见囤积粮草的方向火焰冲天,城内军民乱作一团,齐喊夏军来了。方为见了大惊失措,高喊众人救火。 关胜看人群里只有军民乱窜不禁心疑,因此对方为说道:“大人请看仔细,百姓虽然如此慌张,但却缘何不见一个夏军、半点厮杀?” 方为听了也不理会,只说道:“定是敌人里应外合,众将当速速出城迎敌,这边留人扑灭大火,大家分兵两处!” 关胜再劝,方为不听,只命典宗带众将出城迎敌,自己带人扑灭大火与城内夏军内应交战。 典宗此时见关胜说的有理,急忙问众军道:“是谁看见城外有夏军的?” 旁边军士齐说是牛邦曦。典宗叫寻来牛邦曦来问话,牛邦曦说道:“我刚才听到你们设宴,就准备同去,半路上遇到洪引说他巡哨时发现夏军正向此地赶来。” 典宗问道:“你可曾自己见到夏军?” 牛邦曦茫然的说道:“我在城里哪能看到夏军?” 典宗又问道:“那洪引现在何处?” 牛邦曦一脸疑惑的说道:“我哪知道啊?” 典宗急命关胜哨探出城去查看虚实,自己则带人在城内扑灭大火,平息众乱。方为见典宗不听自己将令大为不满,典宗也不理会他。 不一时大火被扑灭,果不其然城内没有夏军内应,因而也就没有厮杀,百姓见到没有大事因而各自平静下来。那边关胜从城外赶回言说不见半个夏军,典宗命人四处里去寻洪引,只见郝思文及宣赞押着洪引赶来。 宣赞对典宗说道:“我在城内巡视,见这厮鬼鬼祟祟的,我前去叫他,他却撒腿就跑。后来听说粮草起火,赶到这时见他带有引火之物,我暗地里跟着他到城门时,他又谎言骗军士打开城门,因此我与郝家哥哥将他擒住。” 方为听了怒目而视,赶上前去揪住洪引衣襟骂道:“你个天杀的逆贼!我早就看出你心怀不轨,如今竟敢做西夏人的内应?” 洪引惊的魂不附体,大喊:“晋王负我!不派军兵接应。” 方为愤怒,命人将洪引及牛邦曦拉下去一并砍了,牛邦曦吓的跪倒在地大呼无罪。方为哪里肯听,急命人拖下去。 典宗劝到:“从方才牛邦曦所言看来,他未必知晓此事,乃是被洪引欺骗而已。” 方为听了,责令军士打了牛邦曦二十军棍革去官职。又命人将洪引吊死在城头示众,以此来威慑李察哥。那边司徒喆言说洪引家眷多有在宣威城内的,方为听了便叫寻过他家眷来尽数处斩。 却说第二日忽降暴雨,方为召集众人商议破敌之策,典宗说道:“如今我城内军士所剩不多,只得严守城池等待刘仲武大军来救。” 费衣说道:“可催赶城内百姓一同上城守备,不愿意去的下牢治罪。” 关胜听了说道:“此举万万不可,如今百姓已是惊恐不安,若是他们愿意协助官军尚可,若是不愿去时你强令他们镇守,城中定然生变。何况此举乃是害民之举,我们如何能做?” 费衣听了不悦:“什么害这害那的?按你的意思我这计谋是错的?我告诉你,孩童才分对错,身为将领应只看利弊,何必在乎他几个百姓?” 关胜听了怒火中烧,拍案而起:“你这厮说的什么歪理?你这身官府穿到狗身上了?” 方为听了心烦,大喊道:“全都给我住口!你们把我头都弄疼了,我看就依典宗之意吧。” 翁溪急忙劝道:“不可啊大人!如今西夏兵数万之众,我区区几千人岂能镇守住城池,不如弃了城池而去,等他日里收拾军马再来争夺。” 典宗听了愤怒,对着翁溪说道:“你这厮竟敢说出这番祸国殃民的言论?论罪当斩!这宣威城乃是西宁州的屏障,此地若失,河湟之地尽到西夏之手。况且我们若走了,城中百姓如何处置?” 翁溪听罢不语,因此方为还是依从了典宗之计。却说暴雨过后,城外来不及清理的腐尸堆积如山,被大雨浸了一天后变的浮肿漂白,土地尽被血水染红,成了一片血河,不断的发出阵阵腐朽的恶臭,仿佛令人闻到死亡的味道。 城内军民无法忍受,尽用布来掩住口鼻,关上房门抵御。城上军士苦不堪言,尽皆赶下城去,方为禁止不住。当晚城内军民开始出现患病者,并且不断增多,经过军医诊治乃是瘟疫之症,方为及众将听了一片慌乱。 典宗命军医发放药物给患病军民医治,并将他们与众人隔离,又命熬制汤药给众人引用预防。此时城内马匹多有病倒的,关胜的赤兔马也患病跌倒,关胜心急如焚找典宗帮忙。 典宗听了说道:“将军勿忧,如今城内瘟疫横行,人生病了可真是万分为难,可若是马匹患病却无需担忧。” 关胜听了忙问道:“这是为何?” 典宗笑道:“因为此间有闻名西、北之地的兽医,此人复姓皇甫,单名一个端字,我已经命他去医治马匹了。此人善能相马,通晓各种牲口寒暑病症,下药用针,无不痊愈,西、北之人单有诗来赞他。” 关胜问道:“是何诗?” 典宗念诵到: 传家艺术无人敌,安骥年来有神力。 回生起死妙难言,拯惫扶危更多益。 鄂公乌骓人尽夸,郭公騄駬来渥洼。 吐蕃枣骝号神驳,北地又羡拳毛騧。 关胜听罢大喜,典宗叫请皇甫端去医治赤兔马。关胜见那皇甫端时,年方二十上下,生的高鼻深目,一表非俗,紫髯黄须,碧眼重瞳。却说皇甫端给赤兔马诊断后,从葫芦里拿出药来对着赤兔马言说几句,那马竟主动接过皇甫端的药来吃。无多时赤兔便能起身活动,关胜见了惊叹不已,连连称谢。 却说此时典宗在城内安置患病军民,忽然军士来报说方为领兵出城焚烧尸体、打扫战场去了,典宗听了忙说不好。话音刚落,果不其然,翁溪与费衣抬着方为回城。原来李察哥早命人埋伏在四周,方为方要清理战场,四下里伏兵齐出,方为走的慢了被塞尔肯一剑刺透心肺。典宗见方为大口吐血,不能言语,未等医治便断了气。 城内军民听闻主将丧生乱作一团,典宗站在高处喊道:“大家无需惊慌!我典宗势与宣威城共存亡!刘仲武援军不久即到,那时定可击退夏军,使我宣威城重获安宁。” 军民们见典宗言语颇为激昂,因此渐渐安定下来。此时军士又急报西夏大军杀来,端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典宗急忙又赶到城上去看。 只见李察哥挑着方为头盔笑道:“典将军!如今你这宣威城的主将都没了,你还顽抗个什么?我敬你是个将才,你若是下城来给我叩三个响头,我便重用于你,放过你满城的军民。否则城破之日我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典宗大怒:“狗贼休要在此巧言令色!我典宗誓取你首级不可!” 言罢,典宗一箭向李察哥射去,李察哥见了急躲,气的大骂道:“典宗!你个不识时务的东西!看我不将你剖腹剜心了!” 李察哥也不攻城,只带军兵退去。典宗见夏军退了,命关胜、郝思文、宣赞四处外出哨探,得知没有伏兵后焚化城外尸体,打扫战场。典宗又于城内命军医们用医治瘟疫的药物混着西域香燃烧起来,以此来驱散异味和空气中的病毒。 军民得到安顿宽心不少,因此各自值守岗位。典宗因不信任费衣及翁溪等人,当晚只得亲自守夜,命关胜等人去休息,天明来换自己。却说深夜时分其妻刘氏带着糖水及面食来看典宗,典宗此时正全神贯注的站在风中,透过火光看着远方动静,也没发现妻子上来。 刘氏拿着毯子给典宗披上,典宗回看时,灯火下认得是妻子,忙说道:“娘子如何不去休息,这么晚了还来城上。” 刘氏笑道:“你呀,一打起仗来就不知爱惜自己,这般寒冷的天气也不多穿些,我是怕你又冻又饿支持不住。” 典宗笑着用手拍了拍胸膛说道:“没关系,你看夫君这身体十分硬朗呢。” 刘氏命丫鬟们拿来发菜面卷和热汤给军士们吃,军士见了一阵哄抢,各个向刘氏称谢,都坐到城头吃起饭来御寒。 典宗边吃着面卷便笑着说道:“真是有劳娘子了,多亏有你帮我记得,才使将士们不至挨饿。” 刘氏笑道:“你呀,就是不知道心疼自己。” 典宗微笑道:“有娘子帮我心疼着,我还怕什么?” 刘氏拿过糖水来给典宗说道:“你拿来的梨子我用糖和葡萄一起熬煮了很久,你趁热吃吧,有驱寒的奇效。” 典宗见那糖水晶莹剔透,热气腾腾,喝了一口入腹,顿觉风味甘美,又香又甜,端的是别致诱人。典宗吃的甜美,将那碗糖水一发都喝光了,顿觉满口生津,浑身生热,暖胃润肺,不再惧怕凛凛寒风。 刘氏一直照顾着典宗吃完面卷,典宗知道妻子忙制这些食物定然是半夜未睡,因此送她下城去休息,说自己天明时分就回去休息。 却说典宗在城头驻守多时,参谋司徒喆上城来看,典宗向来瞧不起他,知道他是当初随方为一道来的,也是个只会巴结上司的无能之辈,每每在后面挑拨离间,恶语中伤自己。如今方为被杀,这厮定然是见我成了主将,又跑来和我套近乎。 黎明破晓,天色渐明,典宗伸了个懒腰在城上活动身体。忽然外出哨探的翁溪回来禀报说深入到西夏营寨,见夏军们都脱去意甲饮酒享乐。典宗听罢大喜,心想这定是他们以为宣威城危在旦夕,所以开始安逸起来,我此番忽然出击,定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典宗叫翁溪点起城内一千军马,自己急忙去叫关胜及郝思文、宣赞。 关胜听了说道:“只怕是敌军之计,裴宣曾说过李察哥那厮素有谋略。” 典宗说道:“你所虑并非没有道理,只是刘仲武不知道何时归来,宣威城内兵将也越来越少,持久下去形式并不乐观,我们若不放手一搏,怕是很难取胜。如今他们多半以为宣威城无力还击,我此时出奇兵定然可错动他锐气。若能趁他们无备之时一举杀入李察哥营帐,斩杀了那贼,我宣威城威难可解。” 关胜犹豫的说道:“若是敌方诱敌之计,我们该如何处置?” 典宗笑道:“就怕是对方的奸计,所以我才来叫三位将军的。若我计成时,凭三位的勇猛定然能斩杀了李察哥那厮;若是我计不成时,有三位将军相助,不愁不能退兵回城。” 关胜听罢,与郝思文、宣赞各自上马随典宗出城劫营。却说典宗带领人马悄然奔赴西夏营寨,见那些夏军们都在饮酒作乐,全无防备,因此大喜。典宗一声令下,郝思文、宣赞弓箭齐发,将那寨上岗哨的军兵射死,关胜一马当先一刀劈开营门,夏军见了四散奔逃。 典宗见不远处的营帐前挂着帅旗,心想这定是李察哥的营帐,因而催动战马挥舞钢刀冲了进去,只听轰的一声震响,那马跌入陷坑,典宗眼疾手快纵身一跃从马上跳开站在了陷坑外面。 营寨外忽然伏兵四起,喊声震天。典宗急忙赶出来叫众军撤退。典宗一刀砍翻夏军骑兵,夺了马匹冲杀出寨,关胜、郝思文、宣赞三骑保着典宗奋死杀将出去。 只见后面一队夏兵赶到,关胜命郝思文及宣赞护着典宗先走,自己独仗神威挥刀向前。那边大将塞尔肯带着副将马隆、李集围住关胜转灯般厮杀,斗了四十余合,马隆、李集向后退走,拉开弩箭来射关胜,关胜用刀隔开飞弩,侧向一闪又避过箭矢,塞尔肯那剑往关胜头上劈来,关胜匆忙挥刀格住。 郝思文、宣赞此时复回,见三个番将围攻关胜,二人各自奋力杀散众军上前相助,不十合郝思文一枪(和谐)刺死马隆,李集射出的弓箭被宣赞挡掉,李集见了心慌,被宣赞一箭射穿喉咙而死。此时塞尔肯也抵挡关胜不住,转身往众军里躲藏。关胜回望人马死伤惨重,不敢恋战,急和郝思文并宣赞往宣威城赶去。 看看身后夏军将要追上,典宗却已经带同翁溪、牛邦曦领兵来救。只见西夏军中一将当先出马,众人看时,白甲白马,蓝纱掩面,盔上带三根翎羽,身背一口彩缀宝剑。 翁溪、牛邦曦见了上前厮杀,只见那番将也不催马迎战,翁溪、牛邦曦看看将近,只见一道蓝光从那番将剑鞘里飞出,二人正在惊讶之计,那道蓝光卷着寒冰飞来,霎时翁溪全身结冰,死于非命。牛邦曦心寒胆丧,转身就走,那剑裹着蓝光飞来,牛邦曦只得用狼牙棒硬着头皮一挡,顿时半边臂膀连着肩胛全都冻住,弃了狼牙棒在地。 典宗见了急忙说道:“此乃邪术,众将万万小心。” 关胜见了急忙挥刀去救,那番将待要做法,却不想那赤兔马形如疾风早到身前,关胜挥刀砍去,番将忙甩开链子鞭打来,关胜挥刀挡开。那番将转身就走,关胜见了不追。典宗带着关胜等人看看将到宣威城,忽见费衣全身是伤的带着一十多骑赶来,典宗急忙上前去问究竟。 费衣说道:“我待要打开城门,未曾想司徒喆命人杀我,我见事不对头就趁城门打开时和一队人马逃了出来,赶出城时被城上箭弩所伤,只剩下数骑到此。” 典宗听罢大怒,带人赶到城下质问司徒喆,只见司徒喆在城上竖起西夏大旗,笑着说道:“我早已经投了西夏,晋王命我潜伏于军中,待他引你们劫营时得了城池,可笑你们被晋王耍的团团转还不自知哩!前番那洪引乃是晋王故意放的钓饵,你们真当以为除了他,城内便可高枕无忧了?” 典宗听罢大怒,双目充血,咬牙切齿的骂道:“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屈膝小人!背反国家,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你枉生人身,辱国丧门!” 司徒喆听了大怒:“我做屈膝小人好过你们做无头之鬼!左右!与我乱箭射死这厮!” 言罢,城上乱箭如雨,城下人马被射倒众多,典宗气的在城下大喊:“你们都是大宋的军士,如今协助逆贼背反国家,还有何颜面见自己的父老儿孙?” 城上众军都是因城池被围,司徒喆又有李察哥书信说投降可保全一家,因此才跟随他背反国家的,此时听了典宗的话顿觉满面羞愧,无地自容,因而都收了弩箭。 那边西夏大军眼看将到,关胜急忙对典宗说道:“宣威城被逆贼占据,如今之际我们只能奋死突围,直赶到云沙关去。” 典宗看了看手中的钢刀,对关胜说道:“此言有理,只是若无人抵住西夏大军,你们如何突围?” 关胜明白他话语中含义,急忙劝到:“将军万万不可留下!我兄弟三人死命向前,定然能保全大人突围。” 典宗仰天长叹:“我身为宣威城副将,如今城破有何面目只身逃走、弃百姓于不顾?我当初对百姓说过要与宣威城共存亡,大丈夫处世怎能背弃诺言?我今当奋死斩杀了李察哥那厮,以报国恩!” 关胜待要再劝,典宗早仗钢刀带人马杀向夏军。 关胜只得同郝思文、宣赞向云沙关赶去,身边只有费衣、牛邦曦及百余骑跟随。那边典宗带人马死命向李察哥杀去,塞尔肯领兵重重挡住。弩箭齐发,宋军人马死伤无数,典宗手臂中箭,用牙咬住拔去,夏军举枪乱戳,战马受伤倒地,典宗跳下马来步行奋战,直杀死数十人。宋军人马渐渐跌倒,越发少了,直战到只剩典宗一人。 李察哥看着满身血污的典宗说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投降我大夏,我就保你荣华富贵。” 典宗大笑道:“呸!堂堂大宋将领,岂能向蛮夷投降?城池被破,我已愧对百姓,又怎肯做那卑颜屈膝的奴才!?” 城上司徒喆喊道:“典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自己不怕死,但你的夫人也不怕死吗?” 典宗听了这话急忙往城上去看,原来那司徒喆已经将典宗的妻子押到城上。典宗见了心急如焚,大骂司徒喆道:“千刀万剐的无耻小人!我做鬼都要将你碎尸万段!” 只见刘氏含泪说道:“官人休要以我为念,你为大宋尽忠半生,我怎能毁你一世清誉!” 典宗流泪叹息道:“娘子!我今当一死,以魂守卫疆土!” 刘氏说道:“无论生死,我当与你同路而行。” 言罢,刘氏纵身从城上跳落。典宗见了挥刀冲向李察哥,西夏军兵见状乱刀砍下,典宗单膝跪地用钢刀架住,旁边乱枪齐到刺入身体,血流如注,典宗用尽最后力气挥刀砍散众人。 典宗望着四周浩浩荡荡的西夏大军,回身对宣威城仰天大笑:“愿我来生杀尽叛贼蛮夷!” 言罢,典宗挥刀自刎。夏军待要上前将其分尸,李察哥急忙劝住,命人将典宗夫妇好生合葬。西夏大军进入宣威,司徒喆嬉皮笑脸的来迎接李察哥。那边吐蕃大酋多罗巴对宋人愤恨不已,指挥众军在城内奸(和谐)淫抢掠。 城内多有羌民来求李察哥,李察哥冷笑道:“血债需要用比血还残忍的方式来偿还!” 因此宣威城内宋人多被迫害,有宋朝家属的羌民也尽皆遭殃。与此同时,关胜引着郝思文、宣赞一马当先杀奔云沙关,于陆之上又遇一队夏军巡哨,为首的正是日达木基,关胜一见夏军怒火中烧,恨不得将对方斩成齑粉,因此使尽平生本领向前,交手二十合,日达木基被关胜一刀砍死,其余夏军皆被郝思文及宣赞杀散。 关胜等人直投入云沙关去,张近国急忙问宣威战况,关胜言说云沙关丢失,主将方为、副将典宗皆以战死,张近国听罢六神无主,瘫坐在地,众人急忙扶起。 裴宣到典宗战死,不禁向着宣威城方向施礼长叹:“将军为国尽力了!” 关胜说道:“西夏人即得了宣威城,大军马上就会来打云沙关,我们当早作准备抵御。” 第十五章 叛国投敌洪引被诛 宣威城破典宗就 却说西夏军兵强攻城池两日,典宗率领关胜等人死命守住,计点城中人数时,只剩不到五千。当天方为以两日征战劳累为由,命晚上设宴款待众将。 典宗谏道:“我们两日以来死伤惨重,城内军民已是人人自危,如今又未得胜,如何却摆酒宴?这让下属军士如何看待我等?” 方为不喜道:“两日里夏军都无功而返,如何不庆贺一番?正因军士劳累,今已命他们全部去休息了,我们也好痛饮一番。” 典宗听了,站起身来说道:“夏军随时来攻,如何却让军士全都休息?我放心不下,你们自去饮酒,我要去城上查看。” 此时参谋司徒喆在方为旁小声说道:“这姓典的关心城池安危是假,与大人作对是真,这厮背地里常言大人无真才实学,是使钱才获得此位的。” 方为听了大怒,对着要出门的典宗吼道:“典宗!你逞得什么英雄好汉?今日定要你留下饮酒!你胆敢违我将令吗?” 典宗听了也自发怒,走上前去待要理论,旁边关胜急忙劝住说:“如今大战之际,将军休要与他争辩,毕竟他是主将握有军权。我自去带人巡视,你可在此安心饮酒。” 方为见关胜带着郝思文及宣赞要走,急忙呵斥道:“你们走哪里去?我今日宴请众将,你们胆敢驳我面皮?” 典宗听了大怒:“他们是我部将,去留由我决定,你休要欺人太甚!” 方为见了拔刀而起,大骂道:“整个宣威城都要听我号令!他们何时成了你的部将?就算是你的部将,难道就不是我的下属?我早知你有犯上之意,今天众将在此,我就与你理论此事!” 旁边部将翁溪、费衣等人皆拔腰刀、佩剑相助方为,这边关胜、郝思文、宣赞也持兵器来助典宗。 司徒喆见众人待要火并,深知方为这边斗不过典宗,急忙隔在中间笑着劝道:“诸位将军休要动怒,这饮宴本是喜庆之事,如何却成了鸿门宴了?就令关将军留下,郝将军与宣将军去巡查即可。” 司徒喆一连劝了几番,典宗才愤怒入座。方为见了,命众人收起兵器赴宴。关胜吩咐郝思文及宣赞巡视后,自己在典宗身旁坐下。 酒过三巡,典宗那边愤恨难饮,因关胜相劝才勉强吃了几杯。坐席上众人谈论的都是和战事无关的事,那边翁溪、费衣、司徒喆围着方为尽力巴结。 那翁溪嬉皮笑脸的说道:“我在延安府时见过一家青楼的女子那是各个标志啊!那皮肤光滑雪白的让你舍不得离开啊!” “哈哈哈哈!”几个人听了各自(和谐)淫笑。 方为笑道:“这次打完仗后我们定然抽个时间去玩上她一番!” 司徒喆也笑道:“到时候由我做东,谁也别和我争啊。” 翁溪、费衣听了笑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典宗和关胜见他们几人言语间乌烟瘴气,内心不喜。那边下人端上特产西元梨来,关胜拿过梨子尝了一口,只觉甘甜鲜美,见那果肉水白,细脆汁美,就让典宗也尝一下。 典宗拿过梨子吃了几口说道:“我的夫人最喜欢果子了,一会我拿些去给她品尝。 就在众人欢饮之时忽有军士赶来急报:“城内粮草起火,城外无数夏军杀来。” 方为听了惊的将酒杯掉在地上,慌忙说道:“这是西夏人里应外合之计!众人快与我出战迎敌!” 众将急忙赶了出去,见囤积粮草的方向火焰冲天,城内军民乱作一团,齐喊夏军来了。方为见了大惊失措,高喊众人救火。 关胜看人群里只有军民乱窜不禁心疑,因此对方为说道:“大人请看仔细,百姓虽然如此慌张,但却缘何不见一个夏军、半点厮杀?” 方为听了也不理会,只说道:“定是敌人里应外合,众将当速速出城迎敌,这边留人扑灭大火,大家分兵两处!” 关胜再劝,方为不听,只命典宗带众将出城迎敌,自己带人扑灭大火与城内夏军内应交战。 典宗此时见关胜说的有理,急忙问众军道:“是谁看见城外有夏军的?” 旁边军士齐说是牛邦曦。典宗叫寻来牛邦曦来问话,牛邦曦说道:“我刚才听到你们设宴,就准备同去,半路上遇到洪引说他巡哨时发现夏军正向此地赶来。” 典宗问道:“你可曾自己见到夏军?” 牛邦曦茫然的说道:“我在城里哪能看到夏军?” 典宗又问道:“那洪引现在何处?” 牛邦曦一脸疑惑的说道:“我哪知道啊?” 典宗急命关胜哨探出城去查看虚实,自己则带人在城内扑灭大火,平息众乱。方为见典宗不听自己将令大为不满,典宗也不理会他。 不一时大火被扑灭,果不其然城内没有夏军内应,因而也就没有厮杀,百姓见到没有大事因而各自平静下来。那边关胜从城外赶回言说不见半个夏军,典宗命人四处里去寻洪引,只见郝思文及宣赞押着洪引赶来。 宣赞对典宗说道:“我在城内巡视,见这厮鬼鬼祟祟的,我前去叫他,他却撒腿就跑。后来听说粮草起火,赶到这时见他带有引火之物,我暗地里跟着他到城门时,他又谎言骗军士打开城门,因此我与郝家哥哥将他擒住。” 方为听了怒目而视,赶上前去揪住洪引衣襟骂道:“你个天杀的逆贼!我早就看出你心怀不轨,如今竟敢做西夏人的内应?” 洪引惊的魂不附体,大喊:“晋王负我!不派军兵接应。” 方为愤怒,命人将洪引及牛邦曦拉下去一并砍了,牛邦曦吓的跪倒在地大呼无罪。方为哪里肯听,急命人拖下去。 典宗劝到:“从方才牛邦曦所言看来,他未必知晓此事,乃是被洪引欺骗而已。” 方为听了,责令军士打了牛邦曦二十军棍革去官职。又命人将洪引吊死在城头示众,以此来威慑李察哥。那边司徒喆言说洪引家眷多有在宣威城内的,方为听了便叫寻过他家眷来尽数处斩。 却说第二日忽降暴雨,方为召集众人商议破敌之策,典宗说道:“如今我城内军士所剩不多,只得严守城池等待刘仲武大军来救。” 费衣说道:“可催赶城内百姓一同上城守备,不愿意去的下牢治罪。” 关胜听了说道:“此举万万不可,如今百姓已是惊恐不安,若是他们愿意协助官军尚可,若是不愿去时你强令他们镇守,城中定然生变。何况此举乃是害民之举,我们如何能做?” 费衣听了不悦:“什么害这害那的?按你的意思我这计谋是错的?我告诉你,孩童才分对错,身为将领应只看利弊,何必在乎他几个百姓?” 关胜听了怒火中烧,拍案而起:“你这厮说的什么歪理?你这身官府穿到狗身上了?” 方为听了心烦,大喊道:“全都给我住口!你们把我头都弄疼了,我看就依典宗之意吧。” 翁溪急忙劝道:“不可啊大人!如今西夏兵数万之众,我区区几千人岂能镇守住城池,不如弃了城池而去,等他日里收拾军马再来争夺。” 典宗听了愤怒,对着翁溪说道:“你这厮竟敢说出这番祸国殃民的言论?论罪当斩!这宣威城乃是西宁州的屏障,此地若失,河湟之地尽到西夏之手。况且我们若走了,城中百姓如何处置?” 翁溪听罢不语,因此方为还是依从了典宗之计,盖因方为虽然与典宗矛盾甚深,但却知道典宗素有胆略,是这宣威城的保障,所以大事时还是多采用他的决定。 却说暴雨过后,城外来不及清理的腐尸堆积如山,被大雨浸了一天后变的浮肿漂白,土地尽被血水染红成了一片血河,不断的发出阵阵腐朽的恶臭,仿佛令人闻到死亡的味道。 城内军民无法忍受,尽用布来掩住口鼻,关上房门抵御。城上军士苦不堪言,尽皆赶下城去,方为禁止不住。当晚城内军民开始出现患病者,并且不断增多,经过军医诊治乃是瘟疫之症,方为及众将听了一片慌乱。 典宗命军医发放药物给患病军民医治,并将他们与众人隔离,又命熬制汤药给众人饮用预防。此时城内马匹多有病倒的,关胜的赤兔马也患病跌倒,关胜心急如焚找典宗帮忙。 典宗听了说道:“将军勿忧,如今城内瘟疫横行,人生病了可真是万分为难,可若是马匹患病却无需担忧。” 关胜听了惊奇:“这是为何?” 典宗笑道:“因为此间有闻名西、北之地的兽医,此人复姓皇甫,单名一个端字,我已经命他去医治马匹了。此人善能相马,通晓各种牲口寒暑病症,下药用针,无不痊愈,西、北之人单有诗来赞他。” 关胜问道:“是什么诗啊?” 典宗念诵到: 传家艺术无人敌,安骥年来有神力。 回生起死妙难言,拯惫扶危更多益。 鄂公乌骓人尽夸,郭公騄駬来渥洼。 吐蕃枣骝号神驳,北地又羡拳毛騧。 关胜听罢大喜,典宗叫请皇甫端去医治赤兔马。关胜见那皇甫端时,年方二十上下,生的紫髯黄须,碧眼重瞳,高鼻深目,一表非俗。却说皇甫端给赤兔马诊断后,从葫芦里拿出药来对着赤兔马言说几句,那马竟主动接过皇甫端的药来吃。无多时赤兔便能起身活动,关胜见了惊叹不已,连连称谢。 却说此时典宗在城内安置患病军民,忽然军士来报说方为领兵出城焚烧尸体、打扫战场去了,典宗听了忙说不好。话音刚落,果不其然,翁溪与费衣抬着方为回城。原来李察哥早命人埋伏在四周,方为方要清理战场,四下里伏兵齐出,方为走的慢了被塞尔肯一剑刺透心肺。典宗见方为大口吐血,不能言语,未等医治便断了气。 城内军民听闻主将丧生乱作一团,典宗站在高处喊道:“大家无需惊慌!我典宗势与宣威城共存亡!刘仲武援军不久即到,那时定可击退夏军,使我宣威城重获安宁。” 军民们见典宗言语颇为激昂,因此渐渐安定下来。此时军士又急报西夏大军杀来,端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典宗急忙又赶到城上去看。 只见李察哥挑着方为头盔笑道:“典将军!如今你这宣威城的主将都没了,你还顽抗个什么?我敬你是个将才,你若是下城来给我叩三个响头,我便重用于你,放过你满城的军民。否则城破之日我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典宗大怒:“狗贼休要在此巧言令色!我典宗誓取你首级不可!” 言罢,典宗一箭向李察哥射去,李察哥见了急躲,气的大骂道:“典宗!你个不识时务的东西!看我不将你剖腹剜心了!” 李察哥也不攻城,只带军兵退去。典宗见夏军退了,命关胜、郝思文、宣赞四处外出哨探,得知没有伏兵后焚化城外尸体,打扫战场。典宗又于城内命军医们用医治瘟疫的药物混着西域香燃烧起来,以此来驱散异味和空气中的病毒。 军民得到安顿宽心不少,因此各自值守岗位。典宗因不信任费衣及翁溪等人,当晚只得亲自守夜,命关胜等人去休息,天明来换自己。却说深夜时分其妻刘氏带着糖水及面食来看典宗,典宗此时正全神贯注的站在风中,透过火光看着远方动静,也没发现妻子上来。 刘氏拿着毯子给典宗披上,典宗回看时,灯火下认得是妻子,忙说道:“娘子如何不去休息,这么晚了还来城上。” 刘氏笑道:“你呀,一打起仗来就不知爱惜自己,这般寒冷的天气也不多穿些,我是怕你又冻又饿支持不住。” 典宗笑着用手拍了拍胸膛说道:“没关系,你看夫君这身体十分硬朗呢。” 刘氏命丫鬟们拿来发菜面卷和热汤给军士们吃,军士见了一阵哄抢,各个向刘氏称谢,都坐到城头吃起饭来御寒。 典宗边吃着面卷便笑着说道:“真是有劳娘子了,多亏有你帮我记得,才使将士们不至挨饿。” 刘氏笑道:“你呀,就是不知道心疼自己。” 典宗微笑道:“有娘子帮我心疼着,我还怕什么?” 刘氏拿过糖水来给典宗说道:“你拿来的梨子我用糖和葡萄一起熬煮了很久,你趁热吃吧,有驱寒的奇效。” 典宗见那糖水晶莹剔透,热气腾腾,喝了一口入腹,顿觉风味甘美,又香又甜,端的是别致诱人。典宗吃的甜美,将那碗糖水一发都喝光了,顿觉满口生津,浑身生热,暖胃润肺,不再惧怕凛凛寒风。 刘氏一直照顾着典宗吃完面卷,典宗知道妻子忙制这些食物定然是半夜未睡,因此送她下城去休息,说自己天明时分就回去休息。 却说典宗在城头驻守多时,参谋司徒喆上城来看,典宗向来瞧不起他,知道他是当初随方为一道来的,也是个只会巴结上司的无能之辈,每每在后面挑拨离间,恶语中伤自己。如今方为被杀,这厮定然是见我成了主将,又跑来和我套近乎。 黎明破晓,天色渐明,典宗伸了个懒腰在城上活动身体。忽然外出哨探的翁溪回来禀报说深入到西夏营寨,见夏军们都脱去意甲饮酒享乐。典宗听罢大喜,心想这定是他们以为宣威城危在旦夕,所以开始安逸起来,我此番忽然出击,定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典宗叫翁溪点起城内一千军马,自己急忙去叫关胜及郝思文、宣赞。 关胜听了说道:“只怕是敌军之计,裴宣曾说过李察哥那厮素有谋略。” 典宗说道:“你所虑并非没有道理,只是刘仲武不知道何时归来,宣威城内兵将也越来越少,持久下去形式并不乐观,我们若不放手一搏,怕是很难取胜。如今他们多半以为宣威城无力还击,我此时出奇兵定然可挫动他锐气。若能趁他们无备之时一举杀入李察哥营帐,斩杀了那贼,我宣威城威难可解。” 关胜犹豫的说道:“若是敌方诱敌之计,我们该如何处置?” 典宗笑道:“就怕是对方的奸计,所以我才来叫三位将军的。若我计成时,凭三位的勇猛定然能斩杀了李察哥那厮;若是我计不成时,有三位将军相助,不愁不能退兵回城。” 关胜听罢,与郝思文、宣赞各自上马随典宗出城劫营。却说典宗带领人马悄然奔赴西夏营寨,见那些夏军们都在饮酒作乐,全无防备,因此大喜。典宗一声令下,郝思文、宣赞弓箭齐发,将那寨上岗哨的军兵射死,关胜一马当先一刀劈开营门,夏军见了四散奔逃。 典宗见不远处的营帐前挂着帅旗,心想这定是李察哥的营帐,因而催动战马挥舞钢刀冲了进去,只听轰的一声震响,那马跌入陷坑,典宗眼疾手快纵身一跃从马上跳开,站在了陷坑外面。 营寨外忽然伏兵四起,喊声震天。典宗急忙赶出来叫众军撤退。典宗一刀砍翻夏军骑兵,夺了马匹冲杀出寨,关胜、郝思文、宣赞三骑保着典宗奋死杀将出去。 只见后面一队夏兵赶到,关胜命郝思文及宣赞护着典宗先走,自己独仗神威挥刀向前。那边大将塞尔肯带着副将马隆、李集围住关胜转灯般厮杀,斗了四十余合,马隆、李集向后退走,拉开弩(和谐)箭来射关胜,关胜用刀隔开飞弩,侧向一闪又避过箭矢,塞尔肯那剑往关胜头上劈来,关胜匆忙挥刀格住。 郝思文、宣赞此时复回,见三个番将围攻关胜,二人各自奋力杀散众军上前相助,不十合郝思文一枪(和谐)刺死马隆,李集射出的弓箭被宣赞挡掉,李集见了心慌,被宣赞一箭射穿喉咙而死。此时塞尔肯也抵挡关胜不住,转身往众军里躲藏。关胜回望人马死伤惨重,不敢恋战,急和郝思文并宣赞往宣威城赶去。 看看身后夏军将要追上,典宗却已经带同翁溪、牛邦曦领兵来救。只见西夏军中一将当先出马,众人看时,白甲白马,蓝纱掩面,盔上带三根翎羽,身背一口彩缀宝剑。 翁溪、牛邦曦见了上前厮杀,只见那番将也不催马迎战,翁溪、牛邦曦看看将近,忽然一道蓝光从那番将剑鞘里飞出,二人正在惊讶之计,那道蓝光卷着寒冰飞来,霎时翁溪全身结冰,死于非命。牛邦曦心寒胆丧转身就走,那剑飞来,牛邦曦只得用狼牙棒硬着头皮一挡,顿时半边臂膀连着肩胛全都冻住,弃了狼牙棒在地。 典宗见了急忙说道:“此乃邪术,众将万万小心。” 关胜见了急忙挥刀去救,那番将待要做法,却不想那赤兔马行如疾风早到身前,关胜挥刀砍去,番将忙甩开链子鞭打来,关胜挥刀挡开。那番将转身就走,关胜见了不追。典宗带着关胜等人看看将到宣威城,忽见费衣全身是伤的带着一十多骑赶来,典宗急忙上前去问究竟。 费衣说道:“我待要打开城门,未曾想司徒喆命人杀我,我见事不对头就趁城门打开时和一队人马逃了出来,赶出城时被城上箭弩所伤,只剩下数骑到此。” 典宗听罢大怒,带人赶到城下质问司徒喆,只见司徒喆在城上竖起西夏大旗,笑着说道:“我早已经投了西夏,晋王命我潜伏于军中,待他引你们劫营时得了城池,可笑你们被晋王耍的团团转还不自知哩!前番那洪引乃是晋王故意放的钓饵,你们真当以为除了他,城内便可高枕无忧了?” 典宗听罢大怒,双目充血,咬牙切齿的骂道:“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屈膝小人!背反国家,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你枉生人身,辱国丧门!” 司徒喆听了大怒:“我做屈膝小人好过你们做无头之鬼!左右!与我乱箭射死这厮!” 言罢,城上乱箭如雨,城下人马被射倒众多,典宗气的在城下大喊:“你们都是大宋的军士,如今协助逆贼背反国家,还有何颜面见自己的父老儿孙?” 城上众军都是因城池被围,司徒喆又有李察哥书信说投降可保全一家,因此才跟随他背反国家的,此时听了典宗的话顿觉满面羞愧,无地自容,因而都收了弩(和谐)箭。 那边西夏大军眼看将到,关胜急忙对典宗说道:“宣威城被逆贼占据,如今之际我们只能奋死突围,直赶到云沙关去。” 典宗看了看手中的钢刀,对关胜说道:“此言有理,只是若无人抵住西夏大军,你们如何突围?” 关胜明白他话语中含义,急忙劝到:“将军万万不可留下!我兄弟三人死命向前,定然能保全大人突围。” 典宗仰天长叹:“我身为宣威城副将,如今城破有何面目只身逃走弃百姓于不顾?我当初对百姓说过要与宣威城共存亡,大丈夫处世怎能背弃诺言?我今当奋死斩杀了李察哥那厮,以报国恩!” 关胜待要再劝,典宗早仗钢刀带人马杀向夏军。关胜只得同郝思文、宣赞向云沙关赶去,身边只有费衣、牛邦曦及百余骑跟随。那边典宗带人马死命向李察哥杀去,塞尔肯领兵重重挡住。弩(和谐)箭齐发,宋军人马死伤无数,典宗手臂中箭,用牙咬住拔去,夏军举枪乱戳,战马受伤倒地,典宗跳下马来步行奋战,直杀死数十人。宋军人马渐渐跌倒,越发少了,直战到只剩典宗一人。 李察哥看着满身血污的典宗说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投降我大夏,我就保你荣华富贵。” 典宗大笑道:“呸!堂堂大宋将领,岂会为黄白之物向蛮夷投降?城池被破我已愧对百姓,又怎肯做那卑颜屈膝的奴才!?” 城上司徒喆喊道:“典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自己不怕死,但你的夫人也不怕死吗?” 典宗听了这话急忙往城上去看,原来那司徒喆已经将典宗的妻子押到城上。典宗见了心急如焚,大骂司徒喆道:“千刀万剐、遗臭万年的无耻小人!我做鬼都要将你碎尸万段!” 只见刘氏含泪说道:“官人休要以我为念,你为大宋尽忠半生,我怎能毁你一世清誉!” 典宗流泪叹息道:“娘子!我今当一死,以魂守卫疆土!” 刘氏说道:“无论生死,我当与你同路而行。” 言罢,刘氏纵身从城上跳落。典宗见了挥刀冲向李察哥,西夏军兵见状乱刀砍下,典宗单膝跪地用钢刀架住,旁边乱枪齐到刺入身体,血流如注。典宗用尽最后力气挥刀砍散众人,直赶到宋军大旗下。 典宗扶起宋军旗帜,望着四周浩浩荡荡的西夏大旗,回身对宣威城仰天大笑:“愿我来生杀尽叛贼、蛮夷!令大宋旗帜永立不倒!” 言罢,典宗挥刀自刎,此时刘氏尚存一息,奋力爬到丈夫身前抱着他气绝。城内军民见了无不叹息流泪,投降的军士们顿觉懊悔无及,各自捶胸顿足,悉数弃了兵器向典宗和刘氏跪倒。寂静下来的战场上,只有那大宋旗帜在典宗的扶持下迎风飞舞,发出阵阵刚劲的震风声。 单有诗赞典宗英烈,正是: 烽火渐遥云渐远,英魂依旧振边关。 驰骋二十年疆场,纵横千百里黄沙。 不肯承诺负军民,独留大义薄云天。 若非胆肝昭日月,怎肯热血洒阵前。 夏军待要上前将其分尸,李察哥急忙劝住,对典宗叹息道:“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你我随是敌人,但我敬你为国尽忠,是个铁骨铮铮的英雄。” 因此李察哥命人将典宗夫妇好生合葬。西夏大军进入宣威,司徒喆嬉皮笑脸的来迎接李察哥。那边吐蕃大酋多罗巴对宋人愤恨不已,指挥众军在城内奸(和谐)淫掳掠、残杀宋军及百姓。 城内多有羌民来求李察哥,李察哥冷笑道:“血债需要用比血还残忍的方式来偿还!” 因此宣威城内宋人多被迫害,有宋朝家属的羌民也尽皆遭殃。与此同时,关胜引着郝思文、宣赞一马当先杀奔云沙关,于陆之上又遇一队夏军巡哨,为首的正是日达木基,关胜一见夏军怒火中烧,恨不得将对方斩成齑粉,因此使尽平生本领向前。交手二十合,关胜雷霆也似大吼一声,将日达木基从斜下里一刀劈成两半,其余夏军皆被郝思文及宣赞杀散。 关胜等人直投入云沙关去,张近国急忙问宣威战况,关胜言说宣威城被破,主将方为、副将典宗皆以战死,张近国听罢六神无主,瘫坐在地,众人急忙扶起。那边牛邦曦急喊让军医来治自己手臂。 裴宣听到典宗战死,不禁向着宣威城方向施礼长叹:“将军为国尽力了!” 关胜说道:“西夏人即得了宣威城,大军马上就会来打云沙关,我们当早作准备抵御。” 第十六章 察哥雨后破城关 裴宣寒夜刺逆贼 云沙关外风烟滚滚,仿佛预示着大战将到,云沙关内紧锣密鼓,各自准备着抵御敌军。关胜等众将为典宗及其妻刘氏摆设了灵堂。 祭拜过后,张近国叫来裴宣到一旁小声说道:“如今宣威城破,你我家眷都陷在那里,真不知夏军会如何处置他们?” 裴宣听了内心一怔:“既然上阵杀敌,这种事情早该有所觉悟,家眷陷入敌手的不单你我,这云沙关将士的家眷都在宣威,万万不宜声张。” 张近国听了也不作答,只是满面茫然。裴宣望着关内准备御敌的军士们,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军机帐内众将三言两语,互相争议应敌之策,有要出城迎战的,有要弃关而走的,张近国依然是茫然无措,迟迟拿不定主意。 此时费衣经过医治伤情所有好转,因此也来说道:“夏军远来此地粮草不济,不如我们坚守此关不出,久之他们必然退去,我云沙关内粮草丰厚不怕熬不过他们。 裴宣驳道:“夏军打破宣威,周边郡县定然不保。宣威城内粮草充足,再加夏人定会屠杀周边郡县抢(和谐)劫粮草,所粮尽之策实不可行。” 张近国叹息:“如今宣威城破,云沙关独力难支,若无奇谋破敌,可怎生是好?” 裴宣劝道:“如今只得坚守不出,窥探敌军动静再从长计议。” 旁边一将愤然而起:“从长计议?那要计议到几时去?我观匹夫李察哥不足畏惧!想我早年跟随童贯大人打的夏军屁滚尿流,他李察哥一个黄口小儿却把你们吓成这般?” 众人看时乃是大将魏佟,他本是童贯的旧部。 张近国听了欢喜:“魏将军有何良策?” 魏佟昂首:“如今当在敌军立足未稳之时主动出击,凭我这口宝刀定然叫他先吃一惊!” 张近国听了大喜:“壮哉!有魏将军在此,夏军何惧之有?” “不可!”坐上裴宣急忙谏到。 “如今关内据守尚嫌兵力不足,如何能出战迎敌?权宜之计只得死守到刘仲武来救。” 魏佟冷笑道:“西夏小国何足道哉?今日我就让你等井底之蛙开开眼界!” 裴宣听了暗自叹道:“人若想死,如何都劝不回他。” 张近国说道:“如今我们家眷都陷在城内,魏将军若能打破敌军,我等也好速速与家人团聚。” 张近国这番话顿时勾起满堂将士忧心,本来众人都在惦记家眷情况,只是尽量避免去提及此事,而张近国身为主将却把这件事拿到明面来说,不禁令众人内心更加焦急。裴宣见了默然无语,自去帐外准备防御工事。 却说此时溪赊罗撒在云沙关外营帐中接到李察哥书信,言明明日会师攻打云沙关,令其早作准备。李察哥则于宣威城内迎来大将山遇觉罗和塔瓦巴,这二人都是被派出收服宣威周边郡县的,此时已经载满了粮草军用而回,这都是抢(和谐)劫、屠杀百姓而得。 当晚李察哥设宴款待众将,山遇觉罗说道:“我听闻此地有个宋将唤作大刀关胜,此人勇不可挡,仿如关公再世,我明天定要与他见个高下。” 塞尔肯举杯说道:“将军不可轻敌,我与此人交手深知他武艺绝非等闲之辈,你我之前见过的宋将是远不能与他相比的。” 山遇觉罗道:“我本以为此地只有典宗稍难对付,不成想还宋人里还有这等人物。” 李察哥笑道:“宋军已是强弩之末了,哪还敢外出迎敌?此番与之前不同,我大军已经会师,而他们却只剩下一个小小关隘,那关胜就是冲天的本领也施展不开。” 塔瓦巴说道:“晋王所言(和谐)正是,我们攻打周边郡县几乎没费一兵一卒,如今带回铁鹞子(西夏重骑兵)及步跋子(特种山地步军)各两千,明日定然轻松打破云沙关!” 李察哥道:“我本想迅速攻占此地,未曾想却被他们迁延日久,如此下去怕那刘仲武转念过来赶到这边救援,这样的话我大计就难成了,所以明日众将当努力向前,一举打破此关。” 众人齐道听命,李察哥手持西夏皇帝李乾顺御赐尚方金锤说道:“我当生死无悔,永固大夏!” 第二日一早,李察哥带同军兵与云沙关外的溪赊罗撒会和,数万夏军密密麻麻的压往云沙关。关胜、郝思文、宣赞、裴宣各自拔出兵器准备死斗,张近国及其他将校则心惊胆颤。 此时那魏佟已然是不敢出战了,只恨自己昨日夸下海口。张近国连番催促他迎敌,魏佟因觉在众人面前不好看,只得提了把刀带着五六百人杀出关去。 魏佟大喊到:“我乃大宋名将魏佟!哪个不怕死的上前尝尝爷爷宝刀!” 李察哥见了大笑不止:“未曾想敌军阵里还有这般不知死的,谁与我斩杀此贼?” 话音刚落,只见西夏军中塔瓦巴持蒺藜骨朵出战。二马相交,各舞兵器,斗到十余合魏佟只办得架格遮拦,险象环生。 张近国在关上见了,急忙回望关胜求道:“关将军快去救他一救!” 原来这魏佟随是童贯旧部,却非同之前那尤司荣般只知做大,平日里又与张近国交厚,因此二人最为要好。关胜见张近国万分焦急,因此提了宝刀乘赤兔马杀出关去,郝思文见了叫宣赞陪同张近国守关,自己也提钢枪跟随关胜迎敌。 此时李察哥见是关胜赶来,大怒道:“关胜!你竟敢斩杀我功臣日达木基!” 关胜听了让郝思文先去迎住塔瓦巴救回魏佟,自己勒住马对李察哥问道:“莫非杀害高永年的计策是你出的?” 李察哥听了仰天大笑:“不是我还能是谁?凭你宋朝那几个什么庸才童贯、王厚的,哪里能想出这么高明的计谋?”关胜听了大怒:“我呸!你这个阴险的小人,竟用出这等奸损毒计!” 李察哥笑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如果不是你宋朝害吐蕃人太甚,又哪里会有吐蕃人愿意铤而走险响应我等?说到奸险我们远比不得你们宋人!” 关胜听了大怒,挥刀杀向塔瓦巴。此时郝思文已经迎住塔瓦巴救下了魏佟,那魏佟一溜烟的跑回关去了。关胜、郝思文双战塔瓦巴,这般阵势谁能抵挡的住。西夏阵中山遇觉罗急忙挥刀来助,郝思文见了甩开塔瓦巴接住山遇觉罗厮杀,关胜只恨不得一刀劈死番将,刀刀朝塔瓦巴天灵打来。 四匹马卷起黄沙转灯般厮杀,刀来枪往真是好一场恶斗,交手二十余合塔瓦巴抵挡关胜不住,李察哥见了急叫塞尔肯及部将李沙鹰出阵相助塔瓦巴。裴宣在关上见那边三员番将将关胜团团围住,自己急仗双剑赶出关相助。 裴宣挡开李沙鹰,挥舞双剑厮杀。众人在黄沙中直杀的天昏地暗,宋夏两边见了齐声喝彩。斗到二十余合,裴宣左手用剑格开李沙鹰弯刀,右手急起一剑削掉其首。 张近国在关上见了大喜,魏佟见斩了敌将急忙又赶出关外挥舞众军掩杀过去。山遇觉罗弃了郝思文,飞马回到本阵,只见他命西夏军兵退向两边,其后转出一队骑兵来,众人见这队骑兵时,人马尽皆披重甲,各持精铁剑,此正是西夏精锐“铁鹞子”。 裴宣见了急喊众军退走,魏佟急忙呵斥住:“重骑兵有何稀罕?弩(和谐)箭手上前迎住!” 说罢,齐身上前放箭。只见那铁鹞子冲杀过来如同电击云飞,宋军弩(和谐)箭不入,魏佟急喊骑兵迎敌,刀枪齐出刺砍不入。宋军马匹矮小,远不及西夏高头大马,因此被夏军一冲,伤亡无数。魏佟见了惊慌失措,被山遇觉罗挥舞弯刀一招砍死。 关胜见了急忙叫众军撤退,那铁鹞子飞速赶上,宋军逃脱不开,关胜回转马头挥舞青龙宝刀砍杀数骑,却未曾想那铁鹞子的军士皆用绳索贯穿於马上,因此虽死不坠,直冲倒宋军无数,众人见了尽皆胆寒。 张近国十万火急的喊道:“快快打开大门啊!” 郝思文、裴宣只带回数骑入关。那边关胜见众人入了关,自己催动赤兔马飞速赶回,那赤兔马行如疾风,铁鹞子追赶不上。西夏军兵压在关下,宣赞带军士用床子弩、磨扇一发如雨打下。李察哥见斩杀了宋军大将,因此命众军暂时撤退。 关胜等人退回关后,张近国忐忑不安,对众人说道:“这西夏骑兵如此厉害,我等可如何对抗啊!” 关胜及郝思文默然无语,关内军兵各个忧心忡忡,裴宣劝道:“我前番就说过不能出城迎敌,如今之计只有坚守不出。” 张近国听了也不回话,满目茫然的离开了。 关胜叹息道:“未曾想这西夏骑兵如此厉害,这般败仗还是第一次吃到。” 裴宣劝道:“将军勿忧,此骑我之前就有所耳闻,这是西夏精锐的铁鹞子,乃是西夏立身之本。此骑虽然远胜我宋军骑兵,然而却并非无法可对。重骑冲击力虽强,但持久则难以维持,若我们能在他冲锋时牵制住,就可一举击破。” 关胜说道:“此事说来容易,却如何能牵制住这刀枪不入、行走如飞的铁骑呢?” 裴宣继续说道:“我在宣威城时曾向典将军请命训练过陌刀兵及改良神臂弓,如今城内正有五百陌刀兵在此,神臂弓这种西夏人的精锐武器,经过改良后已经能射三百多步。若我远距离使用杀伤力巨大的神臂弓,定然能克制住重骑,待其疲惫近身后,我陌刀兵可将其连人带马劈砍而死。” 宣赞听了大喜道:“那太好了!下次夏军来时,我们就出去报仇!” 裴宣摇头:“如今城内已剩不到千名军士,如何还有出关迎战的能力。” 宣赞听了叹道:“这下能破和不能破没区别了。” 张近国此时看手下将领凋零,城内军士也所剩不多,因此坐卧不安在帐外来回行走。 裴宣见了找到关胜说道:“我观张将军似有退却之意。” 关胜听了慌忙问道:“从何看出?” 裴宣道:“我认识他也有些时日了,深知他遇事则走,全不考虑他人后果,如今他见夏军势大已然自危。” 关胜听了叹息:“莫非他要叛国投敌?” 裴宣道:“之前宣威城多有判投者,如今云沙关内也只怕是人心惶惶。” 关胜听罢仰天长叹,小声对裴宣说道:“上阵伐谋,五项为最,道者、天者、地者、将者、法者。如今军士家眷被陷在宣威城中,众人不知能承受压力到几时,此道失也;宣威被破我等失去屏障,此地失也;主将待要有变,此将失也;五项失三,形势不容乐观。” 裴宣听了踌躇不语。临近晌午,关胜心中不安,找到张近国探道:“如今云沙关战事危急,我等愿意追随将军誓死守卫。” 此时张近国则在帐内喝着闷酒,见关胜似有怀疑之色,笑着说道:“这是当然,若论忠勇我可不会亚于典宗。” 关胜笑道:“将军所言(和谐)正是,正所谓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又岂能效仿尤司荣、司徒喆、洪引等败类叛国投敌。” 张近国听了寻思半天,忽然发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关胜笑道:“只说奋死一战,别去他意,将军如何却要动怒?” 张近国听了羞愧,因此赶出帐外召过众军说道:“各位兄弟们!我张近国定与云沙关共存亡!” 晌午过后,忽然黑云压顶不能见日,仿如锅底一般的压下云沙关,顷刻间便电闪雷鸣,一场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城内众军急忙寻来遮盖之物,寻不到的就向四处躲避。霎时间左右被大雨侵袭不能视物,一连下了一个多时辰,关内雨水过踝,火器等物大多被浸无法使用。 裴宣见大雨过后军士们狼狈不堪,因而叹道:“此天失也!” 郝思文寻来关胜道:“方才我在关上远远的望向远方,你道怎地?那边竟然依旧阳光明媚,没有一滴降雨。” 关胜听了大惊,急忙赶去报告张近国,可是营帐内寻不见其踪影。只见军士来报,说张近国方才趁着大雨,已经带着几个亲信偷偷从关后逃了。关胜大怒,城内军士听说主将弃关乱作一团。 此时那张近国带着几个亲信飞马而逃,家眷全都弃了,他安慰自己道:“我父亲的外甥的外婆的表弟的姑姑的祖辈是辽国人,我不如就投到辽国避祸。” 云沙关内,关胜见军心溃散,急忙站在高阜处喊道:“各位兄长、兄弟!张近国随走,但云沙关尚在。在下不才,愿与众位兄长拼死保卫疆土,我这里谢过各位了!” 言罢,关胜跪地而拜。众军见他言辞慷慨激昂,因而都忙劝他起身,表示愿意追随他。话音刚落,关上宣赞急喊夏军来攻,关胜忙指挥众人御敌。 西夏军兵攀附云梯而来,关胜带领众将砍杀,关下冲车打门,关胜又命军士抛掷磨扇、大石,拾来能用火器烧毁冲车。那边李察哥见关上众人誓死奋战,因此命夏军推过“西域炮”(巨型发石机)来。 那炮发动巨石打来声震天地,关上关下死伤无数。炮落石墙,犹如雷霆万钧,直打的整个城关都在摇动,宋军心寒胆丧。一连打了多时,夏军见打不破大门因而暂时退去,关内尽皆垂头丧气,横躺竖卧的各自休息。 裴宣计点人数后对关胜叹道:“只剩下四五百人了…” 关胜叹道:“若是救兵再不到来,此关怕是难保…” 裴宣踌躇道:“我有一条险计,若是成时,我们送李察哥那厮驾鹤西归!若不成时,你我皆有丧命之危。” 关胜听了急忙说道:“如今形势危急,若能破敌,危险也当一试。” 裴宣道:“夏军对此关志在必得,我料想那李察哥定然轻视我等。下一阵我们主动出击,宣将军留下守城,郝将军领兵向前,关将军则伏于众军中。那李察哥若派遣他引以为傲的铁鹞子冲阵,我就令陌刀兵配合神臂弓牵制住他。那李察哥每战必亲身上前,关将军有赤兔宝马行如疾风,可趁此时从军中杀出直刺那厮,敌军若失主将必定大乱。但李察哥若是命众军齐身掩杀过来,此计则休。” 关胜听了叹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兵行险招。” 因此关胜拿过酒来敬与两百陌刀兵,声言此战抱定必死决心。那陌刀兵都是挑选的强壮、勇敢之人,更兼训练有素,见了关胜如此忠勇因而都愿相随。众人饮过酒后将酒碗摔个粉碎,齐身出关杀敌。 李察哥此时听闻宋军前来挑战笑的前仰后合,山遇觉罗道:“这宋军分明是来找死的,待我铁鹞子一发上前将他们砍成肉泥!” 李察哥笑道:“何牢将军费心,我倒要看看这宋军怎么个挑战法。” 两军对阵,李察哥大笑:“你们是想死的惨烈点留个名声吧?今天我就成全你们!” 郝思文冷笑道:“晋王殿下,您的箭伤好了吗?” 李察哥听罢大怒,回头对众将说道:“就是此人将我射伤,谁与我斩杀此贼?” 言罢,阵中冲出塔瓦巴来,郝思文持钢枪与其交战,斗到四十余合郝思文一枪(和谐)刺死塔瓦巴。李察哥见了大怒,山遇觉罗想独揽功劳,因而只带领铁鹞子冲杀过去。宋军阵中转过裴宣,带同陌刀兵拉起神臂弓如雨般发射,铁鹞子被那弩(和谐)箭抵住难以向前,宋军边退边射,一时杀死夏军众多。山遇觉罗大怒,命铁鹞子死命冲杀,那边陌刀兵背起弩(和谐)箭,各持陌刀来战。那陌刀兵又身着重甲,刀身双面带刃,极为阔大,刀过处连人带马尽皆斩倒,铁鹞子死伤惨重。 李察哥见遇到克星大吃一惊,就在此时关胜于军中飞马冲出,直奔李察哥而去。李察哥见一将飞速而来,定睛一看乃是关胜。眼看就要得手之时,忽然李察哥身边转过一将,一飞斧奔着关胜面门而来,关胜急忙收刀挡开,那将步战上前死命缠住关胜,赤兔马驰骋不开关胜只得与他相斗。 李察哥看时,乃是多赛利救主。那边山遇觉罗见阵中冲出关胜,急忙赶回来相救,关胜双战二将十余合急切赢不得。那边陌刀兵终是人少,此时已所剩无几,裴宣见此计不成急喊关胜撤退,关胜寻了空当便走。 李察哥见用计算自己,因而大怒,急命大军卷杀过去。宋军如何敌得过数万之众,顷刻间便伤亡殆尽,关胜、郝思文并裴宣死命向云沙关逃回。只见云沙关方上宣赞指挥众人乱箭齐发射住夏军,这边关胜军马火速入关,急急的关了大门。李察哥见了也不打关,只召唤众军后撤。 关胜等人见计谋不成忧愁不已,急到军帐与裴宣商量下一步计划。不一时忽然关内乱作一团,关胜、裴宣急忙出帐,只见关上军士尽皆弃了兵器哭嚎向关外跪拜。关胜急忙赶到关上查看究竟,原来李察哥命夏军催赶宋军家眷在野外呼唤,一时间哭喊之声响彻荒野。因此宋军奔溃,人心皆变,关胜见了束手无策。 当晚一更时分忽然关下大门被开,宋军悉数涌出关外去寻家眷。此时埋伏已久的夏军冲入关来,关胜等人急忙与其厮杀,慌乱之中关胜只得弃了云沙关奔荒野而走,后面塞尔肯带领无数夏军喊声震天的杀来,声言活捉关胜等人。急走间关胜忽见远远一队宋军赶来,约有千余人马。当中一员小将跃马飞出,众人看时,十八(和谐)九岁年纪,身着掩心连环铠,手仗金背砍山刀,随身六合克敌弓,骑乘良马雪花驹,红袍银甲,威风凛凛。 这小将对着关胜说道:“我乃童贯麾下韩世忠,你们是哪里人马?” 随行军士急对关胜说到此人乃是威震西北的名将,此前在银州(今陕西榆林南)之战时先登上城,砍掉西夏主将首级掷于城下。后又在蒿平岭(今陕西米脂县)斩杀西夏监军附马兀移大破夏军。 因而关胜回道:“我等是云沙关守将,如今关被打破,夏军正朝此地杀来。” 韩世忠听了带领众军断后,自己上前迎住塞尔肯,一连杀了几阵夏军方才退去。众军寻地歇息,韩世忠引其主将田慧与关胜相见。原来此时韩世忠只是童贯手下一名裨将(非正式军衔的低级将领),因而虽名声在外却不能独领大军。 经过谈话关胜知道童贯迟迟不肯救援,因而只派了一千人到此哨探。如今此地尽失,韩世忠、田慧只得带着人马回童贯处复命去了。这边关胜回看身边只剩下三四十人,只有宣赞、牛邦曦、费衣跟随,不见了郝思文及裴宣,因此忧愁不已。牛邦曦、费衣吓破了胆急忙催促要回西宁州,关胜及宣赞不肯离去,定要寻到郝、裴二人,因此只得命剩余军士保着牛邦曦、费衣回西宁州报信。 而西夏大军夺了云沙关后尽数摧毁大通河桥,断绝了东路宋军西援的道路,因而湟州、西宁两地大为震动。 宣威城上,山遇觉罗对李察哥说道:“如今我们随是初战告捷,但宋朝大军应该马上就会所有行动。” 李察哥望着一望无际的黄沙笑道:“边境六千里,宋人就占据五千,要比兵将多寡咱们不是宋朝对手。然而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勇而在谋,若论起智谋来,他三个童贯捆一起也比不上我一个李察哥!” 此后宋徽宗得知战事一败涂地,大为震怒。刘仲武这边情知不好,急忙带领众军准备反扑夏军。未曾想还没出兵,朝廷便派人来将他及河湟地区相关的十八名将帅全部打入秦州(今甘肃天水)大牢,唯有张近国逃往辽国无事。 刘仲武被押入囚车后六神无主,深知这回重罪难逃,轻则流放,重则斩首。 临行之时只得求高俅道:“我如今已是阶下之囚,望高监军念及往日情义救我一救!” 说罢刘仲武流泪跪拜,高俅忙劝道:“刘将军勿忧,我来到西北之地亏得您照顾,我回朝之后当想尽办法周旋。” 刘仲武喜极而泣:“多谢监军大恩!我府内钱财任由监军使用,只望保我一命。” 高俅听罢点头。却说高俅火速回朝之后先带刘仲武的金银珠宝去参见蔡京,因为他知道蔡京在朝中是一呼百应的人物,他的话是最有分量的。蔡京得到珠宝后内心大喜,更知晓高俅乃是徽宗心腹,因而答应了高俅的请求,只说把罪过都推到王厚头上,盖因蔡京认为是自己一手提拔的王厚,但此后王厚则是只关心战事不理会朝中党派之争,所以数次驳回蔡京提议,所以令其记恨下来。 高俅告辞蔡京又急忙赶去参见徽宗,徽宗见他安然无事而回,心中大喜。高俅命人摆上从西北带回的西元梨来给徽宗品尝,自己则丝毫不言及战事情况,只是极力言表自己记挂徽宗之心,徽宗因忙于朝政内心烦躁,被高俅嘘寒问暖一阵顿觉宽慰不少,因而欢喜起来。 高俅见徽宗带有欢喜之意,就趁机对徽宗说道:“西北战事非是刘仲武将军之过,乃是王厚等人不及时求援方才致使战事溃败。” 徽宗听罢叹道:“若非高爱卿之言,朕险些错害好人。” 第二日上朝后,朝中蔡京言表王厚消极怠战,当处罚他逗留之罪,徽宗听了更加愤怒。 那边户部尚书(相当于今日的财政部长)侯蒙谏道:“如今西宁州大难临头,若将河湟地区将领及刘仲武监押起来,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不如将他们恢复原职戴罪立功,定然可令他们奋勇向前,因此西宁之难可解。” 徽宗听罢大喜,因而命人将刘仲武及河湟十八将释放,高俅又屡屡进言,徽宗更是将刘仲武坐上高永年旧位。童贯方面则因他是徽宗心腹之人,所以徽宗只对进言要追究童贯之责的众臣说路途遥远,不干童贯之事。那边童贯又素来与王厚不合,更兼高俅临行之前将刘仲武珠宝送与童贯,所以童贯此时命人带回奏折将罪过全都推给王厚。王厚因在朝中不隶属任何一派,又无党羽相助,因而无人为他求情,所以徽宗命人将王厚责罪降职。 王厚那边看了诏书大怒:“我未去及时救援乃是深知李察哥诡计连环,只恐他是调虎离山之计啊!” 王厚言罢患病,于一年后便死于忧愤之中。那边刘仲武大难不死,反而坐上了高永年的位置,因而大喜,急命人将金银财宝大批送与高俅处称谢。那边李察哥听到宋朝如此处置,正为自己除了心腹大患王厚,因而大笑徽宗昏庸无道,何足惧哉。 却说李察哥在宣威城修整军士,准备粮草、军备等物只待征讨西宁州。司徒喆那厮常常强逼百姓举起西夏旗帜,列道焚香迎接李察哥,闲暇时间又在城内作威作福,因而此地百姓深恨于他。因其喜好射猎,近些日常带人到城北去打猎。 却说这一天司徒喆又带上二十余人往城北的树林射猎,天晚方回。近日里屡有降雨,因而天空乌云漂浮,月光时隐时现。众人踏着积水而行,都说寒风阴冷。走到林深之处,前队人马忽然立住脚步,司徒喆忙问为何停步。 只听前方随从疑惑的说道:“那边路旁好像有人。” 司徒喆急忙瞪大了眼睛去看:“哪里有什么人?你这厮少疑神疑鬼的。” 随从说道:“我刚刚明明看到有人,难道是鬼?” 司徒喆听了惊出一身冷汗。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司徒喆做尽丧尽天良之事,此时听到有鬼直觉头皮发麻。 司徒喆大骂道:“少他娘的胡说八道!快走!” 司徒喆命几人在前开路,众人被方才随从一说都觉内心惶恐,各个缓步向前。天上月光掠过乌云而出,光辉之下只见前方水滩中俨然有个人影。 众人大惊疾呼:“你是人是鬼?!” 司徒喆硬着头皮喊道:“你是什么人?敢挡老爷去的路?我乃是晋王李察哥的心腹,你识相的快快让开!” 清冷的夜色,刺骨的寒意,只听寂静的树林里缓缓发出铁剑出鞘的嘶鸣。 众人见了大惊,司徒喆忙喊道:“你竟想与我们厮杀?我看你是嫌命太长了!” 那人影杀气腾腾的说道:“叛国之罪,理当处斩!” 言罢,闪亮的剑锋划破黑暗,数道寒光在夜色中闪现,司徒喆等人血如泉涌,尽皆毙命黄泉。天上乌云散去,那身影收回双剑,月光洒向脸庞,正是宋将裴宣。 第十七章 皇甫端设计出关 李霜莹泪别裴宣 却说裴宣斩杀叛国贼司徒喆后,将其首级取下带往典宗墓前祭奠。大风卷过黄沙,令墓碑的字体变的模糊,裴宣用衣袖擦了又擦,想让英烈的名字变的清晰。 皇甫端欣慰的笑了笑:“有了司徒喆狗贼的头当祭品,典将军夫妇终于可以瞑目了!我也会按照我们的约定,将你的夫人带出宣威城,并送你们离去。” 裴宣淡淡的说道:“典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是他提拔我为国效力,即便你我没有约定,我也会斩杀了司徒狗贼。” 皇甫道:“我已在城内探听到你夫人的消息,那里没下令缉捕你。可能是你到宣威城的时间很短就被派往了云沙关,所以认识你的人不多,因此你的夫人也就暂时没有危险。” 裴宣忙自嘲道:“看来我在李察哥的眼中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罢了。” 皇甫端道:“如今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自己也有件任务要做,你可以在附近的村落先隐藏下来,明日我办完了事就送你和你的夫人离开这里。” 裴宣道:“不,我要进城去见我夫人,把她一个人放在那边我不放心。” 皇甫端劝道:“不可,你与夏军交手时斩将杀敌,如今城内有云沙关投降的军士定然能认出你来,你到了宣威岂不是羊入虎口?” 裴宣淡淡的笑道:“若是走不脱就死在宣威好了,将自己的夫人置于险地而不顾,算的上什么大丈夫?” 皇甫端笑道:“我没看错,典将军则更没有看错,你的确是个重情重义的真好汉!” 裴宣与皇甫端祭拜典宗过后往宣威城而去,来到城楼之下典宗放眼城上,赫然在目的是众多被吊死的宋人,其中多有宋军装扮的,剩下的则是官吏打扮,裴宣清楚的认出知府和一些曾经同为衙门公人的官吏。 裴宣见了心中愤怒:“他们夏人竟然如此迫害我大宋子民!” 皇甫端叹道:“这些军士都是云沙关被破时不肯投降的军士,而那些官吏也是不肯为西夏人办事才被处死的,如今有新上任的知府专管此事,若是不从一律吊死,宣威城内已是人人自危。” 裴宣问道:“哦?此间是由哪员西夏将领镇守?” 皇甫端冷冷的一笑:“哪里有什么西夏人,城内如今由大户沉四季充当知府,李察哥携带大军前往西宁州去攻打了。” 裴宣骂道:“真是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这宣威城不用西夏人管理,却自有那些阿谀奉承、卑颜屈膝之辈相助。” 皇甫端一阵冷笑:“裴兄不必愤怒,沉四季这厚颜无耻的叛国之徒蹦不了几天了,他的死期将至!” 裴宣听了思虑一下,说道:“莫非你的任务就是指他?你要刺杀他?” 皇甫端笑道:“然也!这也是为什么我需要裴兄你帮我斩杀司徒喆的原因,如果那件事由我来动手的话,若打草惊蛇了则不好办。我在此间假意屈从,这沉四季已经对我是颇为信任,明日我将骗他前往云沙关,到那时我在途中送这厮上路!” 裴宣道:“既然皇甫兄有报国之心,我当助你一臂之力!” 皇甫端听了忙劝道:“你还有嫂嫂需要照顾,不必再来犯险,这件事我自己一人应付的来。” 裴宣道:“哎?这话如何说的,我裴宣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皇甫端再三相劝,裴宣才作罢。皇甫端将裴宣带进城后给他换上了西域人蒙面的装扮,并将他安置在自己的住处。裴宣除了饮酒也无事可做,只觉得沉闷不堪,于是就在院子里舞起双剑,端的是剑舞若游电,随风萦且回。 皇甫端外出回来正巧看见,不禁叫好道:“裴兄的剑法真好似唐时的剑圣裴旻!” 裴旻为何人?看官听说,他本是唐开元间人,曾镇守北平郡(治今河北卢龙),先后参与了对奚人、契丹和吐蕃的战事,官至“左金吾大将军”。他投剑入云,高数十丈,那剑透空而入,如电光射下,其用手拿鞘接入,为官者千百人,无不惊栗。诗人李白也曾跟他学剑,文宗时,称李白的诗、张旭的草书、裴旻的剑舞为“三绝”,世人称裴旻为“剑圣”。 裴宣见了微微笑道:“皇甫兄谬赞了,不过即便我没有剑圣裴旻的剑法,也一样要将宝剑磨利斩贼杀敌!” 皇甫端道:“裴兄原是京兆府人士,我观你面白目深,不似是宋人模样,莫非你也同我一样家乡本不在大宋?” 裴宣回到石桌前喝了口酒,说道:“我的先祖曾是疏勒国(今新疆之喀什噶尔)的王室,那时的疏勒国曾是著名的丝路枢纽、西域佛国,但其后来渐渐没落,而我们这支族人就留在了京兆府内。” 皇甫端听了道:“原来如此,我也本是钦察国(哈萨克斯坦)人,因我父辈仰慕大宋文化而来到此地,不想这一住就是十余年,我早已经视自己为宋人了。” 裴宣点头道:“正是如此,对我来讲大宋就是我的第二故乡,或者也可以说是我真正的故乡,我不想他重蹈疏勒国的后撤。” 皇甫端与裴宣对饮几杯后又外出办事,原来最近沉四季正准备筹备粮草、马匹运往前线,所以对皇甫端是格外的倚重,命其好生照料马匹。 话说裴宣在屋内坐的发慌,白天里皇甫端曾说过裴宣夫人在明月楼里唱曲渡日,所以此时裴宣心里好生愧疚没有照顾好她,内心一直放心不下。看看外面天色渐晚,皇甫端也没有回来,于是裴宣留书后寻匹蓝布将双剑包裹藏了,起身向明月楼而去。 裴宣走街串巷抄小路到了明月楼下,一近酒楼遍见达官贵人们在此大摆酒宴,前方一个穿知府官服的三十多岁的男子张牙舞爪的大笑着。裴宣看去,这知府微微秃顶,生的圆头圆脑,环眼大鼻,骨子里透出七分猥琐气来,裴宣料定这个人就是沉四季,于是自己点了一壶酒和两个小菜在人不多的角落里坐下。 只听那沉四季大笑着说道:“如今我们尽心尽力为晋王办事定然会得到重用,你看看这满桌的山珍海味都是晋王所赐,如今我们都身为官吏,这可比往年里只做富户威风多了!” 众人都举起酒杯相敬,齐道多谢沉四季的举荐,那沉四季举起酒来笑道:“诸位休怪,我沉某人生来是个难得的好男子,平日里只有宴会时才饮酒,每日都是早睡早起,因此不胜酒力。不过大家尽可放开痛饮,此番为晋王筹备了大批粮草、马匹,理当庆贺一番!” 裴宣冷笑道:“你这下作的东西当真以为不喝几杯酒就成了什么真好汉?竟然在此厚颜无耻的自夸。” 裴宣放眼众人中除了曾经的富户、奸商就多是那些泼皮无赖,此刻他们全都小人得志一般的在此作威作福,全然不理会国破家亡的耻辱。 不一时裴宣见到了自己的夫人李霜莹从二楼浓妆艳抹的抱着琴走下,大堂内众人齐声喝彩,裴宣见了心里好生不是滋味。 但见那李霜莹十六七岁年纪,貌如月中之仙,缕缕青丝垂额,双目婉若凝水,淡淡芳泽樱唇,凝脂肌肤似雪,玲珑玉体夺目。虽说无落雁之容,亦有惊鸿之貌,更具一番小家碧玉的风貌。 但听那李霜莹抚琴唱来一曲,那曲唱道:“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妆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和谐)庭。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李霜莹唱罢登时满堂喝彩,那沉四季大笑道:“莹莹的一曲端的是优美动听!这可是大名鼎鼎的《玉树后(和谐)庭花》!诸位若非在此,是决然听不到这等高雅、大气的曲目的。” 众人听了更是叫好,那李霜莹笑着对众人施礼,欢喜异常的待要再唱一曲。那边裴宣见了此情此景早已经是愤怒异常,气的将酒杯险些捏碎。 裴宣心里怒道:“这《玉树后(和谐)庭花》本是南朝陈亡国之(和谐)君陈叔宝所做,那陈叔宝昏庸无道,在其国家灭亡之时,仍在宫中与爱妾孔贵嫔、张丽华等众人玩乐,因此国家灭亡的过程也正是此诗在宫中盛行的时候。” 大厅内的众人此时饮酒作乐,好似他们叛国投敌是很寻常的事情一样,没有半点廉耻之心,各个醉生梦死的寻乐。而李霜莹扶着琴谈笑自若,全然不懂得什么叫亡国之恨一般。裴宣见了,内心大为震动,未想到自己的妻子也是如此不知忧国。 裴宣起身来高声道:“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和谐)庭花。 裴宣声如洪钟,瞬间打断了大堂里的喧闹及歌声。众人回身向角落里的裴宣看来,沉四季见一个西域人忽然念起这诗,不禁一愣。 那沉四季呵斥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此坏我等酒兴!” 裴宣丝毫不理会他的问话,起身转出门去,后面沉四季的手下几个飞出追赶,被裴宣手起几拳打翻在地,其他几个赶到门外再待追赶早不见了踪迹。沉四季等人好生疑惑,李霜莹劝到说是不知道哪来来的番人,不要坏了众人兴致,因此众人覆饮至天晚方散。 李霜莹回到住处忽然见一人立于院中,不禁吓的大叫道:“你是什么人?” 裴宣从黑暗中走出,说道:“你连我难道都认不出了吗?” 李霜莹见是丈夫,急忙兴高采烈的抱住裴宣嘘寒问暖,裴宣二人回到屋内,李霜莹忙安排了酒菜上来,裴宣于是喝了两杯。 李霜莹喜极而泣:“我真没想到你还能活着回来。” 裴宣帮她抹去泪水,安慰道:“傻丫头,我怎么忍心丢下你自己一个人呢。” 李霜莹笑道:“刚才在明月楼的那个人是你吗?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也只是因为你留的银两用光,因此才去那边唱曲的。” 裴宣叹道:“那是我错怪夫人了,只是以后别再去为那些叛国之徒弹唱了,我自会照顾你的。” 李霜莹笑着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裴宣道:“我在城内联系到一位志同道合的好汉,明日他会安排我们出城,不过我决定帮他办完一件事后再离开,所以我打算先送你出云沙关去,你就在那边等我回来。” 李霜莹听了双目含愁:“你又要去哪里?这次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把我丢下。” 裴宣安慰道:“不是要将你丢下,而是我有重要的事情去办。” 李霜莹听了不乐:“你莫非还在想着上阵杀敌?你这不是让我担惊受怕吗?” 裴宣听了也心生不乐:“如今宣威城破,外寇占据,这城内忠义之士多被那沉四季害死,我若不杀了此贼,怎么对得起战死的典将军?” 李霜莹驳道:“典将军已经死了,你在这边还能闹出什么天大的动静来?我需要的是安安稳稳的日子,像你这样的人哪里会有女人愿意跟着你?” 裴宣听了内心一怔:“你说什么?难不成因我们个人安危就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吗?那样的人我裴宣是做不来的!你难道是第一天才认识我?” 李霜莹听了大怒:“裴宣!你觉得你对得起国家,但你何时对得起我过?我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女人,你想想你曾经在京兆府时也一无所有,抄抄写写就赚那么几个破钱,但我还是愿意跟着你过苦日子。可如今呢?本以为你来到宣威当了官府中人,我们的日子会好过起来,可你不但没有任何起色,反而竟去干那杀身害命的勾当,你究竟是要干嘛?你告诉我!” 裴宣听了心里愧疚:“夫人休要恼怒,没有照顾好你是我的过错,但是男儿在世并不能只顾及家业,保家卫国是我等习武之人的责任。” 李霜莹依然不肯作罢,仿佛要将怒火都发泄出来:“责任?你为我做过什么?你口口声声说你为国家如何,如今却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当初宣威城破,有些认得你的人要将我举报出来,如果没有沉知府保释,城破时我就被西夏人残害了,你裴宣还装什么伟大?” 裴宣听了不悦,从身上拿出十两银子来放在桌上,叹道:“此番的事情我对不住你,你跟着我让你受苦了,你若不愿意再跟着我,这些钱就留给你好了,我如今也是逃难之中,身上没有过多的银两,来日若是有缘,我定会再补偿于你。” 李霜莹流泪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我既然已是夫妻,我只是怕你发生意外,你若依我一事,定然可以保我夫妻二人无忧。” 裴宣忙问道:“是何事?夫人尽管说来。” 李霜莹说道:“你看那沉四季本是此地一个大户而已,若论才学胆识皆不如你,晋王如今招贤纳士,你本来也不是宋人,又在此间郁郁不得志,不如去投了晋王,管保可以锦衣玉食,我们夫妻也得意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 裴宣听了大怒,一脚踢翻桌子,酒具饭菜打碎一地:“住口!你竟然让我去做那厚颜无耻、屈膝卑微的叛国之徒,我裴宣没你这等不懂亡国之恨的妻子,你自去寻你那安稳的生活吧!你若觉得那沉四季有恩与你你就去告发我吧,我裴宣为国捐躯生死不惧!” 说罢裴宣狠狠的摔门而出,留下李霜莹呆呆的站在那里流泪。裴宣心中万般忧愁,想起往日情意顿绝肝肠寸断,只是自己也不能指望一介女流能懂得什么国家荣辱,但是裴宣深知自己即便没有叛国投敌,凭自己的个性以后也不可能会安安稳稳的渡日,所以自己终究和李霜莹是陌路之人。 裴宣回到了皇甫端处,此时皇甫端正在院子焦急等着,见了裴宣回来急忙说道:“裴兄端的是好大胆,你在城中走动,若是被眼熟的认出,保不齐就有性命之忧,明日还如何能出云沙关?” 裴宣苦笑道:“不必先行出关了,没有家人会陪我同行了…” “什么?”皇甫端听了本想再问,但是转念一想心里已知五六分,因此没有继续问下去。 裴宣问道:“明日里如何动手?我愿意打头阵。” 皇甫端听了只得道:“本来我是打算自己动手的,说实话把握还真不是非常大,但如今有了裴兄相助,定然会万无一失。我近日里散步谣言说李察哥会到云沙关赏赐运粮的沉四季,所以我骗他明日里带同一队亲随去云沙关。我料定沉四季想要独揽功劳不会带太多的人去,而且他在城内做大,不会料想我会行刺于他,更不会想到还有宋将等在此地相助于我。” 裴宣听了大喜,二人商议定后,决定让裴宣在途经的被废弃村子里等候。当晚皇甫端送裴宣出城,裴宣到了荒村潜伏在一处草棚之内。 第二日皇甫端催促沉四季去云沙关领赏,那沉四季当皇甫端做心腹之人,也就没有过多疑惑。待到夕阳初现,皇甫端言说下人来报晋王到了云沙关,因此沉四季带同三十来个亲信随从,用马车装上几箱珠宝向云沙关而去。 于陆之上沉四季对皇甫端说道:“今日里听闻城内多有在背后骂我的,而且还歌颂典宗如何英勇,这些人着实可恶!典宗则更加可恶,过几日我就去毁了他的坟墓。” 旁边有随从说道:“不可啊大人!那是晋王下命立的,若是毁了可不好交代。” 沉四季怒道:“放屁!典宗是晋王的死敌,我就是毁了他的墓,晋王岂能深究?你没看见我这几箱珠宝都要拿去孝敬他吗?他能为个死人和我过不去?” 皇甫端假意道:“沉知府言之有理,您可是晋王的心腹之人,毁个把个墓算什么。” 沉四季听了大笑:“还是皇甫兄弟说的在理!” 皇甫端暗暗冷笑道:“你还想毁了典将军的墓?我今日里就让你厮死无葬身之地!” 话说此时裴宣独自躺在荒村的草棚的草堆之上,冷风吹过,天上飘起了小雪,那雪夹杂着雨水打落下来。裴宣不觉有些寒意,起身来望月光上洒下的纷飞冷雪,自己不禁想起往年与李霜莹相识也是在冷雪之中,李霜莹那银铃般的声音喊着自己的名字,二人还曾许诺过要及尔偕老(白头偕老),而如今这一切仿佛一场梦般消散于风雨中,难免心中多了几分伤痛。 裴宣想起旧日情意越发感伤,只得对着风雪叹道:“你要的日子我给不了…值此国家风雨飘摇的时节,男儿应战死在边疆荒野的战场上,不需要棺材敛尸,只需用马革裹着尸体埋葬即可,有志的好男儿又怎么能躺在床上,死在儿女的身边呢?” 想到这里裴宣只得极力忘掉往日之事,他深知自己既然选择了走这条路,恐怕自己就再与高床暖枕、妻儿环绕无缘了。 话说那边皇甫端众人行至半路天色暗了下来,雨雪越发大了起来,整个沙漠上浮起了一层迷雾。皇甫端见了大喜,心想这真是天助我也,合该你沉狗贼今日死于非命。此时沉四季命大家点起火把来,灯火照出前面正有一座废弃的荒村,沉四季带着队伍走过村边,忽然发现旁边的大树下一人倚树而立。 沉四季大惊:“什么人!?” 裴宣冷冷的说道:“宋将裴宣!” 沉四季听了大笑:“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衙门的贴书后司裴大人啊,如今我成了知府,你遍是我的下属,你的夫人都是我救出来的。” 裴宣道:“难不成还要我谢谢你了?你这个知府是用多少同胞的鲜血换来的?你卑颜屈膝的投靠西夏人,我岂能因为你救过我妻子就饶恕你?” 沉四季大怒:“谁用你饶恕?莹莹早就想投奔西夏这边,谁能给女人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她就会留在谁身边,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弄不明白,我看你一辈子都不得发迹!” “哈哈哈哈!”裴宣一阵大笑。 沉四季问道:“你这厮还笑个什么?” 裴宣道:“我笑你这等井底之蛙只会上面讨好权贵,下面讨好女人,终日里为了黄白之物沦丧道德,为了荣华富贵全无道义、廉耻,你这等人就是发迹了又有何面目在我面前夸夸其谈?” 沉四季听了跳将起来,直从车上持刀跳下:“我看你是活腻了!看我不将你砍成肉酱!” 言罢,沉四季指挥众人向前厮杀,为首的几个冲在前面被裴宣手起几剑斩掉头颅,其余随从都是贪财好色的势利小人,见了这般阵势哪个还敢上前送死。 裴宣对着众人厉声道:“你们好好睁大了眼睛,今日我就要将你等斩首示众!” 沉四季战战兢兢的说道:“衙门都没了,你没头没脑的判谁罪过?你若是放过我,我宁愿让你来做知府。” 裴宣冷笑道:“你那个知府是西夏人给的,我不稀罕。你等论罪当斩,如今衙门没了,我便是这里代表大宋的执法者!” 裴宣赶过前来唰的一道剑芒,沉四季急忙扯过旁边一人挡住,那人当场人头落地。 沉四季惊的大喊道:“我们一起上!” 旁边有十四五个胆大的一发挥舞兵器冲上来。但见裴宣宝剑出鞘,血染白雪,几人断腿断脚跌落余地,死于非命。剩下的见了,深知抵挡裴宣不住,疯狂向宣威城那边逃去。 这边沉四季惊的手足无措,急呼:“危险啊!” 言罢,沉四季飞也似跳上李察哥赐给他的宝马拼命的逃窜开来,裴宣见了也不追赶。那马刚跑出不远忽然扑倒在地,将沉四季摔个屁滚尿流,原来皇甫端早下了药,那马只要活动剧烈就会四蹄无力,沉四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沉四季逃出不远,见前方皇甫端立在当道,急忙喊道:“皇甫兄弟快来救我回宣威城去!我重重有赏!” 沉四季再走进了定睛一看,皇甫端周围倒落着一地尸体,都是自己的亲随,此时后面裴宣也慢慢的向这边走来抽出双剑。 沉四季大惊道:“皇甫兄快救我一救!我若是回去定然保你荣华富贵!” 皇甫端变了脸色,大骂道:“谁稀罕你的臭钱!今日里我让你死个明白,李察哥根本没回云沙关,我想杀你这狗贼已久,今天赚你来此就是要结果你的性命!” 沉四季看了事急,急忙求道:“我愿意用全部身家换我性命,只求你护送我回家去!” 沉四季趁机急忙转身逃窜,刚跑出两步,只听身后皇甫端大喝道:“我现在就送你回老家去!” 言罢,皇甫端从袖中抽出一条链鞭,只听震空一声鞭响,将沉四季后脑击个粉碎,那沉四季扑倒在地,结束了其罪恶、卑微的一生。 裴宣过来问道:“全都解决了吧?” 皇甫端笑道:“嗯!一个都没跑了,我们快去云沙关吧,迟了怕是有变。” 裴宣示意明白,皇甫端走到那匹下了药的宝马前拿出一副药来给它服下,那马顿时起身无碍,裴宣见了忙夸赞神奇。 皇甫端笑道:“只因要除逆贼,却无端让马受罪,如今任务完成,理当让它安然无恙。” 言罢,二人刚要起身,忽然后面一个人影出现,裴宣急忙挥剑却发现是李霜莹,裴宣收了剑问道:“你怎么到这来了?” 李霜莹说道:“你的事情办完了,和我一起留下吧。” 皇甫端见了对裴宣说:“你们二人先谈,我去前面等候。” 言罢皇甫端先行向前,裴宣望着李霜莹说道:“我没有留下的理由了。” 李霜莹叹道:“你就是不明白,你这么活下去是不行的,没了沉四季会再有沉五季、沉六季,你只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裴宣转身道:“是你不明白,你就是沉出一百个来,我照样是见一个遍杀一个,丝毫不能有半点苟且!” 李霜莹无言以对,裴宣说道:“我带你出来的自然会带你回去,只是你的想法我永远无法苟同和做到,你自去寻个好人家过完下半辈子吧。” 裴宣三人将沉四季带出来的金银财宝挑细软分作三包各自带了,皇甫端与裴宣又各自骑了一匹马来,李霜莹则由裴宣带着。皇甫端引着裴宣及李霜莹到了云沙关,假意对守关将士声称自己出关办事,因而过了云沙关。 看看出关远了,皇甫端对裴宣说道:“裴兄保重!我打算去幽州(今北京、河北北部、辽宁南部及朝(和谐)鲜西北部)投奔相识,他年有缘你我再一同驰骋沙场!” 裴宣叹道:“兄弟何不随我一同前往西宁州去?” 皇甫端笑道:“你看看刘仲武和高俅是如何对待宣威城战事的?屈在那等人手下能有什么前程?我宁愿浪迹江湖。” 裴宣拿出随身带的酒壶说道:“不知道你我兄弟何日能再相见,我也不打算去投那刘仲武了,今日里我们一饮而尽,就此别过了!” 裴宣大口的喝了下去,然后将酒壶扔给皇甫端,皇甫端边骑马边一饮而尽,笑着喊道:“真是好酒啊!” 裴宣望着皇甫端消失在黄沙之中,自己一言不发的护送李霜莹回延安府,于陆二人也几乎无话。 到了延安府后裴宣将自己的那包财宝也给了李霜莹,说道:“这些也都给你了,足够你在此间安住百年了。当初带你出来,现在却落得这等局面,总归是我的不是,幸而这边无人知道你我是夫妻,也就不必写那一纸休书了。” 李霜莹道:“这事不怪你,怪就怪我当初有眼无珠,见你一表人才就鬼迷心窍了,经过和你担惊受怕的日子后我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裴宣苦笑道:“你好歹也算不枉此行,你想要的生活都在这两个包裹里了。” 裴宣看看外面冷清的天色已是黎明时分,收拾好行装,只带留了少量的盘缠准备回京兆府。李霜莹跟在他身后一直送到城外的树林,裴宣始终也没有转回头去看她一眼。 临行前李霜莹忍不住说道:“虽然我们分开了,但是还可以再相见的啊,过些年你自然会想清楚做人的道理,等那天你想明白了就回来找我。” 裴宣望着远方将要天明的天际说道:“相见?此生是再无相见。” 言罢,裴宣转身离开了树林,李霜莹抱起两包金银自回城去了。后来裴宣回到京兆府经过其舅父举荐进了县衙为吏,再后来因做得好了而升为孔目。而李霜莹金银则被奸人骗光,最后只得嫁给个寻常老实之人,此生再未等到裴宣回去找她。 第十七章 皇甫端设计出城关 李霜莹含泪别裴 却说裴宣斩杀叛国贼司徒喆后,将其首级取下带往典宗墓前祭奠。大风卷过黄沙,令墓碑的字体变的模糊,裴宣用衣袖擦了又擦,想让英烈的名字变的清晰。 皇甫端欣慰的笑了笑:“有了司徒喆狗贼的头当祭品,典将军夫妇终于可以瞑目了!我也会按照我们的约定,将你的夫人带出宣威城,并送你们离去。” 裴宣淡淡的说道:“典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是他提拔我为国效力,即便你我没有约定,我也会斩杀了司徒狗贼。” 皇甫道:“我已在城内探听到你夫人的消息,那里没下令缉捕你。可能是你到宣威城的时间很短就被派往了云沙关,所以认识你的人不多,因此你的夫人也就暂时没有危险。” 裴宣忙自嘲道:“看来我在李察哥的眼中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罢了。” 皇甫端道:“如今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自己也有件任务要做,你可以在附近的村落先隐藏下来,明日我办完了事就送你和你的夫人离开这里。” 裴宣道:“不,我要进城去见我夫人,把她一个人放在那边我不放心。” 皇甫端劝道:“不可,你与夏军交手时斩将杀敌,如今城内有云沙关投降的军士定然能认出你来,你到了宣威岂不是羊入虎口?” 裴宣淡淡的笑道:“若是走不脱就死在宣威好了,将自己的夫人置于险地而不顾,算的上什么大丈夫?” 皇甫端笑道:“我没看错,典将军则更没有看错,你的确是个重情重义的真好汉!” 裴宣与皇甫端祭拜典宗过后往宣威城而去,来到城楼之下典宗放眼城上,赫然在目的是众多被吊死的宋人,其中多有宋军装扮的,剩下的则是官吏打扮,裴宣清楚的认出知府和一些曾经同为衙门公人的官吏。 裴宣见了心中愤怒:“他们夏人竟然如此迫害我大宋子民!” 皇甫端叹道:“这些军士都是云沙关被破时不肯投降的军士,而那些官吏也是不肯为西夏人办事才被处死的,如今有新上任的知府专管此事,若是不从一律吊死,宣威城内已是人人自危。” 裴宣问道:“哦?此间是由哪员西夏将领镇守?” 皇甫端冷冷的一笑:“哪里有什么西夏人,城内如今由大户沉四季充当知府,李察哥携带大军前往西宁州去攻打了。” 裴宣骂道:“真是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这宣威城不用西夏人管理,却自有那些阿谀奉承、卑颜屈膝之辈相助。” 皇甫端一阵冷笑:“裴兄不必愤怒,沉四季这厚颜无耻的叛国之徒蹦不了几天了,他的死期将至!” 裴宣听了思虑一下,说道:“莫非你的任务就是指他?你要刺杀他?” 皇甫端笑道:“然也!这也是为什么我需要裴兄你帮我斩杀司徒喆的原因,如果那件事由我来动手的话,若打草惊蛇了则不好办。我在此间假意屈从,这沉四季已经对我是颇为信任,明日我将骗他前往云沙关,到那时我在途中送这厮上路!” 裴宣道:“既然皇甫兄有报国之心,我当助你一臂之力!” 皇甫端听了忙劝道:“你还有嫂嫂需要照顾,不必再来犯险,这件事我自己一人应付的来。” 裴宣道:“哎?这话如何说的,我裴宣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皇甫端再三相劝,裴宣才作罢。皇甫端将裴宣带进城后给他换上了西域人蒙面的装扮,并将他安置在自己的住处。裴宣除了饮酒也无事可做,只觉得沉闷不堪,于是就在院子里舞起双剑,端的是剑舞若游电,随风萦且回。 皇甫端外出回来正巧看见,不禁叫好道:“裴兄的剑法真好似唐时的剑圣裴旻!” 裴旻为何人?看官听说,他本是唐开元间人,曾镇守北平郡(治今河北卢龙),先后参与了对奚人、契丹和吐蕃的战事,官至“左金吾大将军”。他投剑入云,高数十丈,那剑透空而入,如电光射下,其用手拿鞘接入,为官者千百人,无不惊栗。诗人李白也曾跟他学剑,文宗时,称李白的诗、张旭的草书、裴旻的剑舞为“三绝”,世人称裴旻为“剑圣”。 裴宣见了微微笑道:“皇甫兄谬赞了,不过即便我没有剑圣裴旻的剑法,也一样要将宝剑磨利斩贼杀敌!” 皇甫端道:“裴兄原是京兆府人士,我观你面白目深,不似是宋人模样,莫非你也同我一样家乡本不在大宋?” 裴宣回到石桌前喝了口酒,说道:“我的先祖曾是疏勒国(今新疆之喀什噶尔)的王室,那时的疏勒国曾是著名的丝路枢纽、西域佛国,但其后来渐渐没落,而我们这支族人就留在了京兆府内。” 皇甫端听了道:“原来如此,我也本是钦察国(哈萨克斯坦)人,因我父辈仰慕大宋文化而来到此地,不想这一住就是十余年,我早已经视自己为宋人了。” 裴宣点头道:“正是如此,对我来讲大宋就是我的第二故乡,或者也可以说是我真正的故乡,我不想他重蹈疏勒国的后撤。” 皇甫端与裴宣对饮几杯后又外出办事,原来最近沉四季正准备筹备粮草、马匹运往前线,所以对皇甫端是格外的倚重,命其好生照料马匹。 话说裴宣在屋内坐的发慌,白天里皇甫端曾说过裴宣夫人在明月楼里唱曲渡日,所以此时裴宣心里好生愧疚没有照顾好她,内心一直放心不下。看看外面天色渐晚,皇甫端也没有回来,于是裴宣留书后寻匹蓝布将双剑包裹藏了,起身向明月楼而去。 裴宣走街串巷抄小路到了明月楼下,一近酒楼遍见达官贵人们在此大摆酒宴,前方一个穿知府官服的三十多岁的男子张牙舞爪的大笑着。裴宣看去,这知府微微秃顶,生的圆头圆脑,环眼大鼻,骨子里透出七分猥琐气来,裴宣料定这个人就是沉四季,于是自己点了一壶酒和两个小菜在人不多的角落里坐下。 只听那沉四季大笑着说道:“如今我们尽心尽力为晋王办事定然会得到重用,你看看这满桌的山珍海味都是晋王所赐,如今我们都身为官吏,这可比往年里只做富户威风多了!” 众人都举起酒杯相敬,齐道多谢沉四季的举荐,那沉四季举起酒来笑道:“诸位休怪,我沉某人生来是个难得的好男子,平日里只有宴会时才饮酒,每日都是早睡早起,因此不胜酒力。不过大家尽可放开痛饮,此番为晋王筹备了大批粮草、马匹,理当庆贺一番!” 裴宣冷笑道:“你这下作的东西当真以为不喝几杯酒就成了什么真好汉?竟然在此厚颜无耻的自夸。” 裴宣放眼众人中除了曾经的富户、奸商就多是那些泼皮无赖,此刻他们全都小人得志一般的在此作威作福,全然不理会国破家亡的耻辱。 不一时裴宣见到了自己的夫人李霜莹从二楼浓妆艳抹的抱着琴走下,大堂内众人齐声喝彩,裴宣见了心里好生不是滋味。 但见那李霜莹十六七岁年纪,貌如月中之仙,缕缕青丝垂额,双目婉若凝水,淡淡芳泽樱唇,凝脂肌肤似雪,玲珑玉体夺目。虽说无落雁之容,亦有惊鸿之貌,更具一番小家碧玉的风貌。 但听那李霜莹抚琴唱来一曲,那曲唱道:“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妆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和谐)庭。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李霜莹唱罢登时满堂喝彩,那沉四季大笑道:“莹莹的一曲端的是优美动听!这可是大名鼎鼎的《玉树后(和谐)庭花》!诸位若非在此,是决然听不到这等高雅、大气的曲目的。” 众人听了更是叫好,那李霜莹笑着对众人施礼,欢喜异常的待要再唱一曲。那边裴宣见了此情此景早已经是愤怒异常,气的将酒杯险些捏碎。 裴宣心里怒道:“这《玉树后(和谐)庭花》本是南朝陈亡国之(和谐)君陈叔宝所做,那陈叔宝昏庸无道,在其国家灭亡之时,仍在宫中与爱妾孔贵嫔、张丽华等众人玩乐,因此国家灭亡的过程也正是此诗在宫中盛行的时候。” 大厅内的众人此时饮酒作乐,好似他们叛国投敌是很寻常的事情一样,没有半点廉耻之心,各个醉生梦死的寻乐。而李霜莹扶着琴谈笑自若,全然不懂得什么叫亡国之恨一般。裴宣见了,内心大为震动,未想到自己的妻子也是如此不知忧国。 裴宣起身来高声道:“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和谐)庭花。 裴宣声如洪钟,瞬间打断了大堂里的喧闹及歌声。众人回身向角落里的裴宣看来,沉四季见一个西域人忽然念起这诗,不禁一愣。 那沉四季呵斥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此坏我等酒兴!” 裴宣丝毫不理会他的问话,起身转出门去,后面沉四季的手下几个飞出追赶,被裴宣手起几拳打翻在地,其他几个赶到门外再待追赶早不见了踪迹。沉四季等人好生疑惑,李霜莹劝到说是不知道哪来来的番人,不要坏了众人兴致,因此众人覆饮至天晚方散。 李霜莹回到住处忽然见一人立于院中,不禁吓的大叫道:“你是什么人?” 裴宣从黑暗中走出,说道:“你连我难道都认不出了吗?” 李霜莹见是丈夫,急忙兴高采烈的抱住裴宣嘘寒问暖,裴宣二人回到屋内,李霜莹忙安排了酒菜上来,裴宣于是喝了两杯。 李霜莹喜极而泣:“我真没想到你还能活着回来。” 裴宣帮她抹去泪水,安慰道:“傻丫头,我怎么忍心丢下你自己一个人呢。” 李霜莹笑道:“刚才在明月楼的那个人是你吗?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也只是因为你留的银两用光,因此才去那边唱曲的。” 裴宣叹道:“那是我错怪夫人了,只是以后别再去为那些叛国之徒弹唱了,我自会照顾你的。” 李霜莹笑着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裴宣道:“我在城内联系到一位志同道合的好汉,明日他会安排我们出城,不过我决定帮他办完一件事后再离开,所以我打算先送你出云沙关去,你就在那边等我回来。” 李霜莹听了双目含愁:“你又要去哪里?这次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把我丢下。” 裴宣安慰道:“不是要将你丢下,而是我有重要的事情去办。” 李霜莹听了不乐:“你莫非还在想着上阵杀敌?你这不是让我担惊受怕吗?” 裴宣听了也心生不乐:“如今宣威城破,外寇占据,这城内忠义之士多被那沉四季害死,我若不杀了此贼,怎么对得起战死的典将军?” 李霜莹驳道:“典将军已经死了,你在这边还能闹出什么天大的动静来?我需要的是安安稳稳的日子,像你这样的人哪里会有女人愿意跟着你?” 裴宣听了内心一怔:“你说什么?难不成因我们个人安危就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吗?那样的人我裴宣是做不来的!你难道是第一天才认识我?” 李霜莹听了大怒:“裴宣!你觉得你对得起国家,但你何时对得起我过?我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女人,你想想你曾经在京兆府时也一无所有,抄抄写写就赚那么几个破钱,但我还是愿意跟着你过苦日子。可如今呢?本以为你来到宣威当了官府中人,我们的日子会好过起来,可你不但没有任何起色,反而竟去干那杀身害命的勾当,你究竟是要干嘛?你告诉我!” 裴宣听了心里愧疚:“夫人休要恼怒,没有照顾好你是我的过错,但是男儿在世并不能只顾及家业,保家卫国是我等习武之人的责任。” 李霜莹依然不肯作罢,仿佛要将怒火都发泄出来:“责任?你为我做过什么?你口口声声说你为国家如何,如今却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当初宣威城破,有些认得你的人要将我举报出来,如果没有沉知府保释,城破时我就被西夏人残害了,你裴宣还装什么伟大?” 裴宣听了不悦,从身上拿出十两银子来放在桌上,叹道:“此番的事情我对不住你,你跟着我让你受苦了,你若不愿意再跟着我,这些钱就留给你好了,我如今也是逃难之中,身上没有过多的银两,来日若是有缘,我定会再补偿于你。” 李霜莹流泪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我既然已是夫妻,我只是怕你发生意外,你若依我一事,定然可以保我夫妻二人无忧。” 裴宣忙问道:“是何事?夫人尽管说来。” 李霜莹说道:“你看那沉四季本是此地一个大户而已,若论才学胆识皆不如你,晋王如今招贤纳士,你本来也不是宋人,又在此间郁郁不得志,不如去投了晋王,管保可以锦衣玉食,我们夫妻也得意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 裴宣听了大怒,一脚踢翻桌子,酒具饭菜打碎一地:“住口!你竟然让我去做那厚颜无耻、屈膝卑微的叛国之徒,我裴宣没你这等不懂亡国之恨的妻子,你自去寻你那安稳的生活吧!你若觉得那沉四季有恩与你你就去告发我吧,我裴宣为国捐躯生死不惧!” 说罢裴宣狠狠的摔门而出,留下李霜莹呆呆的站在那里流泪。裴宣心中万般忧愁,想起往日情意顿绝肝肠寸断,只是自己也不能指望一介女流能懂得什么国家荣辱,但是裴宣深知自己即便没有叛国投敌,凭自己的个性以后也不可能会安安稳稳的渡日,所以自己终究和李霜莹是陌路之人。 裴宣回到了皇甫端处,此时皇甫端正在院子焦急等着,见了裴宣回来急忙说道:“裴兄端的是好大胆,你在城中走动,若是被眼熟的认出,保不齐就有性命之忧,明日还如何能出云沙关?” 裴宣苦笑道:“不必先行出关了,没有家人会陪我同行了…” “什么?”皇甫端听了本想再问,但是转念一想心里已知五六分,因此没有继续问下去。 裴宣问道:“明日里如何动手?我愿意打头阵。” 皇甫端听了只得道:“本来我是打算自己动手的,说实话把握还真不是非常大,但如今有了裴兄相助,定然会万无一失。我近日里散步谣言说李察哥会到云沙关赏赐运粮的沉四季,所以我骗他明日里带同一队亲随去云沙关。我料定沉四季想要独揽功劳不会带太多的人去,而且他在城内做大,不会料想我会行刺于他,更不会想到还有宋将等在此地相助于我。” 裴宣听了大喜,二人商议定后,决定让裴宣在途经的被废弃村子里等候。当晚皇甫端送裴宣出城,裴宣到了荒村潜伏在一处草棚之内。 第二日皇甫端催促沉四季去云沙关领赏,那沉四季当皇甫端做心腹之人,也就没有过多疑惑。待到夕阳初现,皇甫端言说下人来报晋王到了云沙关,因此沉四季带同三十来个亲信随从,用马车装上几箱珠宝向云沙关而去。 于陆之上沉四季对皇甫端说道:“今日里听闻城内多有在背后骂我的,而且还歌颂典宗如何英勇,这些人着实可恶!典宗则更加可恶,过几日我就去毁了他的坟墓。” 旁边有随从说道:“不可啊大人!那是晋王下命立的,若是毁了可不好交代。” 沉四季怒道:“放屁!典宗是晋王的死敌,我就是毁了他的墓,晋王岂能深究?你没看见我这几箱珠宝都要拿去孝敬他吗?他能为个死人和我过不去?” 皇甫端假意道:“沉知府言之有理,您可是晋王的心腹之人,毁个把个墓算什么。” 沉四季听了大笑:“还是皇甫兄弟说的在理!” 皇甫端暗暗冷笑道:“你还想毁了典将军的墓?我今日里就让你厮死无葬身之地!” 话说此时裴宣独自躺在荒村的草棚的草堆之上,冷风吹过,天上飘起了小雪,那雪夹杂着雨水打落下来。裴宣不觉有些寒意,起身来望月光上洒下的纷飞冷雪,自己不禁想起往年与李霜莹相识也是在冷雪之中,李霜莹那银铃般的声音喊着自己的名字,二人还曾许诺过要及尔偕老(白头偕老),而如今这一切仿佛一场梦般消散于风雨中,难免心中多了几分伤痛。 裴宣想起旧日情意越发感伤,只得对着风雪叹道:“你要的日子我给不了…值此国家风雨飘摇的时节,男儿应战死在边疆荒野的战场上,不需要棺材敛尸,只需用马革裹着尸体埋葬即可,有志的好男儿又怎么能躺在床上,死在儿女的身边呢?” 想到这里裴宣只得极力忘掉往日之事,他深知自己既然选择了走这条路,恐怕自己就再与高床暖枕、妻儿环绕无缘了。 话说那边皇甫端众人行至半路天色暗了下来,雨雪越发大了起来,整个沙漠上浮起了一层迷雾。皇甫端见了大喜,心想这真是天助我也,合该你沉狗贼今日死于非命。此时沉四季命大家点起火把来,灯火照出前面正有一座废弃的荒村,沉四季带着队伍走过村边,忽然发现旁边的大树下一人倚树而立。 沉四季大惊:“什么人!?” 裴宣冷冷的说道:“宋将裴宣!” 沉四季听了大笑:“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衙门的贴书后司裴大人啊,如今我成了知府,你遍是我的下属,你的夫人都是我救出来的。” 裴宣道:“难不成还要我谢谢你了?你这个知府是用多少同胞的鲜血换来的?你卑颜屈膝的投靠西夏人,我岂能因为你救过我妻子就饶恕你?” 沉四季大怒:“谁用你饶恕?莹莹早就想投奔西夏这边,谁能给女人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她就会留在谁身边,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弄不明白,我看你一辈子都不得发迹!” “哈哈哈哈!”裴宣一阵大笑。 沉四季问道:“你这厮还笑个什么?” 裴宣道:“我笑你这等井底之蛙只会上面讨好权贵,下面讨好女人,终日里为了黄白之物沦丧道德,为了荣华富贵全无道义、廉耻,你这等人就是发迹了又有何面目在我面前夸夸其谈?” 沉四季听了跳将起来,直从车上持刀跳下:“我看你是活腻了!看我不将你砍成肉酱!” 言罢,沉四季指挥众人向前厮杀,为首的几个冲在前面被裴宣手起几剑斩掉头颅,其余随从都是贪财好色的势利小人,见了这般阵势哪个还敢上前送死。 裴宣对着众人厉声道:“你们好好睁大了眼睛,今日我就要将你等斩首示众!” 沉四季战战兢兢的说道:“衙门都没了,你没头没脑的判谁罪过?你若是放过我,我宁愿让你来做知府。” 裴宣冷笑道:“你那个知府是西夏人给的,我不稀罕。你等论罪当斩,如今衙门没了,我便是这里代表大宋的执法者!” 裴宣赶过前来唰的一道剑芒,沉四季急忙扯过旁边一人挡住,那人当场人头落地。 沉四季惊的大喊道:“我们一起上!” 旁边有十四五个胆大的一发挥舞兵器冲上来。但见裴宣宝剑出鞘,血染白雪,几人断腿断脚跌落余地,死于非命。剩下的见了,深知抵挡裴宣不住,疯狂向宣威城那边逃去。 这边沉四季惊的手足无措,急呼:“危险啊!” 言罢,沉四季飞也似跳上李察哥赐给他的宝马拼命的逃窜开来,裴宣见了也不追赶。那马刚跑出不远忽然扑倒在地,将沉四季摔个屁滚尿流,原来皇甫端早下了药,那马只要活动剧烈就会四蹄无力,沉四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沉四季逃出不远,见前方皇甫端立在当道,急忙喊道:“皇甫兄弟快来救我回宣威城去!我重重有赏!” 沉四季再走进了定睛一看,皇甫端周围倒落着一地尸体,都是自己的亲随,此时后面裴宣也慢慢的向这边走来抽出双剑。 沉四季大惊道:“皇甫兄快救我一救!我若是回去定然保你荣华富贵!” 皇甫端变了脸色,大骂道:“谁稀罕你的臭钱!今日里我让你死个明白,李察哥根本没回云沙关,我想杀你这狗贼已久,今天赚你来此就是要结果你的性命!” 沉四季看了事急,急忙求道:“我愿意用全部身家换我性命,只求你护送我回家去!” 沉四季趁机急忙转身逃窜,刚跑出两步,只听身后皇甫端大喝道:“我现在就送你回老家去!” 言罢,皇甫端从袖中抽出一条链鞭,只听震空一声鞭响,将沉四季后脑击个粉碎,那沉四季扑倒在地,结束了其罪恶、卑微的一生。 裴宣过来问道:“全都解决了吧?” 皇甫端笑道:“嗯!一个都没跑了,我们快去云沙关吧,迟了怕是有变。” 裴宣示意明白,皇甫端走到那匹下了药的宝马前拿出一副药来给它服下,那马顿时起身无碍,裴宣见了忙夸赞神奇。 皇甫端笑道:“只因要除逆贼,却无端让马受罪,如今任务完成,理当让它安然无恙。” 言罢,二人刚要起身,忽然后面一个人影出现,裴宣急忙挥剑却发现是李霜莹,裴宣收了剑问道:“你怎么到这来了?” 李霜莹说道:“你的事情办完了,和我一起留下吧。” 皇甫端见了对裴宣说:“你们二人先谈,我去前面等候。” 言罢皇甫端先行向前,裴宣望着李霜莹说道:“我没有留下的理由了。” 李霜莹叹道:“你就是不明白,你这么活下去是不行的,没了沉四季会再有沉五季、沉六季,你只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裴宣转身道:“是你不明白,你就是沉出一百个来,我照样是见一个遍杀一个,丝毫不能有半点苟且!” 李霜莹无言以对,裴宣说道:“我带你出来的自然会带你回去,只是你的想法我永远无法苟同和做到,你自去寻个好人家过完下半辈子吧。” 裴宣三人将沉四季带出来的金银财宝挑细软分作三包各自带了,皇甫端与裴宣又各自骑了一匹马来,李霜莹则由裴宣带着。皇甫端引着裴宣及李霜莹到了云沙关,假意对守关将士声称自己出关办事,因而过了云沙关。 看看出关远了,皇甫端对裴宣说道:“裴兄保重!我打算去幽州(今北京、河北北部、辽宁南部及朝(和谐)鲜西北部)投奔相识,他年有缘你我再一同驰骋沙场!” 裴宣叹道:“兄弟何不随我一同前往西宁州去?” 皇甫端笑道:“你看看刘仲武和高俅是如何对待宣威城战事的?屈在那等人手下能有什么前程?我宁愿浪迹江湖。” 裴宣拿出随身带的酒壶说道:“不知道你我兄弟何日能再相见,我也不打算去投那刘仲武了,今日里我们一饮而尽,就此别过了!” 裴宣大口的喝了下去,然后将酒壶扔给皇甫端,皇甫端边骑马边一饮而尽,笑着喊道:“真是好酒啊!” 裴宣望着皇甫端消失在黄沙之中,自己一言不发的护送李霜莹回延安府,于陆二人也几乎无话。 到了延安府后裴宣将自己的那包财宝也给了李霜莹,说道:“这些也都给你了,足够你在此间安住百年了。当初带你出来,现在却落得这等局面,总归是我的不是,幸而这边无人知道你我是夫妻,也就不必写那一纸休书了。” 李霜莹道:“这事不怪你,怪就怪我当初有眼无珠,见你一表人才就鬼迷心窍了,经过和你担惊受怕的日子后我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裴宣苦笑道:“你好歹也算不枉此行,你想要的生活都在这两个包裹里了。” 裴宣看看外面冷清的天色已是黎明时分,收拾好行装,只带留了少量的盘缠准备回京兆府。李霜莹跟在他身后一直送到城外的树林,裴宣始终也没有转回头去看她一眼。 临行前李霜莹忍不住说道:“虽然我们分开了,但是还可以再相见的啊,过些年你自然会想清楚做人的道理,等那天你想明白了就回来找我。” 裴宣望着远方将要天明的天际说道:“相见?此生是再无相见。” 言罢,裴宣转身离开了树林,李霜莹流着泪抱起两包金银自回城去了。后来裴宣回到京兆府经过其舅父举荐进了县衙为吏,再后来因做得好了而升为孔目。而李霜莹金银则被奸人骗光,最后只得嫁给个寻常老实之人,此生再未等到裴宣回去找她。 第十八章 阿娜尔宴会驳晋王 郝思文沙海斗追 话说自裴宣与皇甫端分别之后,皇甫端一骑马直奔辽国地界而去,正当路过一处隐蔽的荒丘时,忽然听得旁边一人喊道:“皇甫端!” 皇甫端登时吃了一惊,急忙从袖中抽出链鞭戒备。皇甫端向那声音方向定睛看时却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宣威城相识的关胜。关胜见了是皇甫端,也异常欢喜起来,二人施礼后关胜急忙向皇甫端打听裴宣及郝思文下落。 皇甫端说道:“裴家兄弟刚与我在云沙关斩杀了狗贼沉四季,如今他已经回返京兆老家去了,我也准备前往辽国。而郝将军我却不知道他的去向,只是在宣威城时从未听闻捉拿到他,想必应该是逃脱了吧。” 二人再叙谈些话后各自告别,关胜决定依然留在附近探听郝思文的下落,因此只得留在这边又过多日。 原来此时的郝思文已经过几番厮杀,身边军士尽无,因此制造西去假象,此后兜了个圈后又转回到宣威城附近寻找出关办法。 这一日天刚亮,郝思文混在一行羌汉混杂的商客队伍中往云沙关方向探听,只见此时忽然有夏军赶来,为头的军士大喊道:“大夏王妃驾到!闲杂人等退避!” 话音刚落,众人急忙退向黄沙道的两边,只见当道之中军士后面一行侍女手仗兵器,簇拥着王妃而来。郝思文看那王妃时果不其然,正是之前自己搭救的那位晋王王妃。那双美丽的眼睛在面纱间还是那般的秋水含睛、晶莹明澈,只是此时其中又包含了些许的忧伤和无奈,这种复杂的眼神令她更显神秘、娇媚。 道边的百姓议论纷纷,其中几个年轻的见郝思文目不转睛的盯着王妃,急忙拦住,劝道:“别再看了,你这小子不想活命了?!那可是晋王的王妃。” 郝思文好似没有听到这番话一般,仍然目不转睛的望着王妃。此时王妃骑着白马从商队身边掠过,向云沙关而去,她略有所思的回望身后的沙漠,好像是舍不得什么一般,却正巧发现了商队里的郝思文望着自己。 此刻其余众人都唯唯诺诺的低下头去,唯独郝思文抬头相视。四目相对,王妃眼神停留了下来,郝思文心想我带着面纱难道她也认的出我?为何她的眼神中那样的忧伤、无奈呢?究竟是什么事情令她如此难过? 就在郝思文疑惑之时,只见王妃身后忽然一骑黑色的骏马走过,那马通身乌黑,高大雄壮,一看便是宝马,郝思文看这骑马之人时,却是曾经与关胜交手且刀法连关胜都赞叹的洛佳坚赞。郝思文深知这人好生了得,若被他发现,逃脱可是要费好大周折的,因此急忙隐藏到众人身后,王妃此时也转身离去了。 队伍入关后,旁边商队众人对郝思文羡慕的说道:“王妃刚才看了你这后生一眼啊?!你知道吗,传说王妃如果看你一眼的话,你就会得到天神的眷顾啊!你这后生可要交好运了。” 郝思文心想我这是在逃亡,哪里会有什么好运?商队散去后郝思文探听了一阵消息,依然是没有出关的办法,只得行了一程,准备寻找些水和食物。 话说此时王妃进入云沙关后与李察哥相见,原来那李察哥因在西宁州初战告捷,又有人来报司徒喆及沉四季被刺杀,因而留下大将山遇觉罗攻城,自己回转云沙关调查,并同时补给、犒劳众将。 同时又因王妃的舞姿闻名西域,因此李察哥特让她来做贺。关下大帐内众人摆开宴席,众将酒过三巡,李察哥命王妃下场献舞,王妃不乐。 王妃对察哥说道:“我是你的王妃,不是你的舞姬,哪有让王妃在大庭观众下跳舞的道理?” 察哥听了大怒,旁边大将费听开云见状急忙劝道:“就由我来舞剑,以助酒兴!” 言罢,费听云开下场舞剑,众将齐声喝彩,察哥因此没与王妃再多计较。 王妃见了那剑法,不禁夸赞道:“真不愧是西域第一的剑客,这手剑法好生精湛。” 李察哥小声笑道:“武功再高又有什么用?上阵打仗靠的是这里。” 言罢,李察哥用手点了点自己的头示意,王妃转头不语。 李察哥因近来战事频频报捷,因而春风得意,借着醉意又自夸道:“即便是没有武功,靠这头脑也能驰骋天下。” 谁想王妃冷笑道:“若是没有武艺,怕是遇到马贼都会小命不保。” 李察哥不喜道:“你我的看法简直是南辕北辙,不过你今后最好改一改,否则以后在后宫的日子可不会好过了!” 王妃气愤,转过头去也不理会他。众人又饮一阵,李察哥大醉,又强要王妃献舞,王妃执意不肯,二人争吵起来,旁边众将急忙相劝。 洛佳坚赞从旁走过,小声对王妃说道:“这般场合下不能驳了晋王面皮,姐姐还是勉为其难跳上一段吧,不为自己也为了我们族人啊。” 王妃听后悲伤,只得强下场去,王妃向费听云开借来宝剑起舞,原来王妃执意不肯为众人表演,因而只以舞剑来应付,索性此时李察哥已经吃醉,所以也没有追究。 舞罢,王妃气愤愤的回到坐上,李察哥大笑着对众人道:“我大夏美女无数,如这位王妃般气傲的却不多。我原想让你做王妃就是希望让你随时献舞,以此振奋军心,否则我这王妃岂不落于俗套?” 王妃叹道:“如果我随便跳几只舞,就能改变你手下被宋军杀的七零八落的下场,那我倒也没有话说。” 言罢,王妃扭过头去,李察哥不喜道:“可最终获胜的还是我大夏!” 李察哥想转过话题,于是追问道:“听说你素来喜爱中原的文化?” 王妃说道:“听您的口气好像不屑于此?中原历经数代,无论是在政治、军事、哲学、文学、史学、艺术都已是丰富多彩,开创了许多辉煌的业绩,这值得任何一族学习。” 李察哥冷笑道:“结果他们却出了赵佶那么个只懂舞文弄墨的庸才,又出了童贯、蔡京这样的奸臣执掌朝政,更被我大夏军队打的节节败退,这就是所谓的辉煌?” 只见王妃正色道:“你们永远都不会明白战场上的胜利只能是一时的,只依靠野蛮而征服天下的民族是不会长久的。” 李察听罢大怒:“你好大的胆!我倒要瞧瞧是他宋朝先亡还是我大夏先散!” 众将急忙过来相劝二人,席散后王妃因觉心里烦闷,独自走出关去。王妃骑着白马漫无目的向西行走于荒漠之中,不觉间看到远处有一条小河,来到河边后,王妃望着河水不禁流下泪来。 就在此时,忽听到远处有人说道:“人生难免会有不如意之事,王妃身份尊贵,为何要想不开?” 王妃望向话音处,原来不远的沙漠中郝思文正站在那里,郝思文继续说道:“我不知你能否听懂我的语言,只是你千万不要跳河。” 晚风拂过,王妃看着远处的郝思文不知道如何回答,就在此时忽然马蹄声响起,一队西夏骑兵举着火把赶来,郝思文急忙躲避到土丘之后。王妃定睛看时,原来是晋王部将赏峰带着三十余骑至此。 那赏峰气势汹汹的说道:“王妃既已来到我大夏,何故又不辞而别?晋王命我护送王妃回去。” 王妃怒道:“我是晋王的王妃不假,但我却不是他的傀儡!难道我连出来走走的权利都没有了吗?你回去告诉他,我们族人向往自由,没有被人命令什么时候可以出去,什么时候不可以的说法!” 赏峰笑道:“那您这番是走好了吧?这深更半夜的,若是遇上宋军逃兵可大为不妙,王妃还是请回吧。” 王妃转身道:“你们退下,别来烦我,一会我自会回去。” 赏峰冷笑道:“晋王命我们立即把你带回去,我劝王妃还是自己走的好!” 王妃听了大怒,转过头来说道:“放肆!你们这些奴才竟敢如此与我说话?我又不是逃回故乡,你们竟敢威胁我?” 赏峰也不回答,只是挥手示意,让士兵过去捉王妃上马。却说此时郝思文躲在一旁听了许久,虽然他听不懂西夏语,但看神色,知道这王妃与他们不合,又见众人上前要捉王妃,因而飞马挺枪从旁冲出。 赏峰定睛一看,认得是追捕令上的郝思文,转而大笑道:“我正寻你不着,你却自来送死,这番你便是插翅也难逃!” 言罢,赏峰命骑兵冲杀过去。郝思文挺枪纵马厮杀,连刺十余骑,赏峰见了大怒,亲自持刀追上相斗,二人边走边斗,直到三十余合,郝思文招架不住,原来他之前突围时身上多处负伤,虽不致命,却终究影响厮杀,此时已觉双臂无力,正被赏峰一刀劈面打来,郝思文急躲,亏得甲胄护身,那刀只将臂膀划破。 眼看危难之时,王妃忽然从旁乘白马夹攻,那赏峰未曾提防王妃会武,被其一剑刺入斜肋,倒坠于马下,郝思文见状奋力补上一枪,结果了其性命,其余众骑见了慌忙退走,郝思文待要再追,王妃摇头示意莫追。 郝思文拿起地上火把照了照王妃,但见她面似皎月,双眼如湖水一般,端的是万般的好看,王妃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不由佯作嗔怒,缓缓状举起剑来。 郝思文急忙低下头退步施礼道:“再下真是失礼…失礼!还请姑娘见谅。” 王妃见她模样笑了出来,郝思文也笑了笑。王妃看了看已被刺死的赏峰摇了摇头,心想本是打算教训他一下,却不想被郝思文一枪给杀死了。 郝思文向王妃说道:“真没想到你还会武功,也许上次我们相救有些多余了,不过你是晋王的王妃,为什么还会有夏军对你不敬?” 王妃只是看着郝思文,不曾言语。郝思文叹道:“算了,你也听不懂我在讲什么,我还是另寻出路,回到大宋要紧。” 王妃从身边取出了一卷羊皮递给郝思文,郝思文打开看后大喜,上面竟然是边疆的地图,王妃又用手指了指地图中的一条路线。 郝思文问道:“莫非你指的这里是回到中原的路径?” 王妃点头示意,郝思文大喜:“多谢王妃相救,郝某此生不忘!” 郝思文纵马向沙漠而去,王妃在后目送着他的声影,郝思文刚走出不远却又忽然调转马头回来,郝思文对王妃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郝思文见王妃没有回答自己,就用手比划着说到:“名、字,你明白吗?” 王妃双眼带笑,好似弯弯明月,只见她指着自己说道:“阿娜尔。” 郝思文笑道:“阿娜尔?我记住了,在下郝思文,你我这一别从此就是天南地北,也不知道今生还能不能再见,你要多多保重,希望你今后不会再那般忧伤。” 言罢,郝思文不禁叹了口气。只见阿娜尔面带暖意,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仿佛在说谢谢,郝思文羞道:“你听得懂我讲话?” 王妃依然只是笑着没有回答,郝思文再三说到珍重后,回马而行。郝思文不时的回望着阿娜尔,阿娜尔也一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了才回云沙关去。 到了云沙关后李察哥因听逃回的军士禀告说阿娜尔杀了赏峰而大怒,因此不断的质问阿娜尔。阿娜尔驳道:“这奴才好生无礼,竟敢以下犯上,也该有人教教他什么是尊卑贵贱!本想给他些教训就好,却不知道何处忽然跑出一骑将他杀死。” 众将相劝许久,李察哥心想阿娜尔并非是逃走,既然如今已经回来,暂且就将此事搁下,因此不再质问,只是再命部下元朗追捕郝思文。 却说阿娜尔回到宣威城休息,第二天李察哥一早就来探望,阿娜尔在闺房梳洗打扮,李察哥就在内庭闲坐,发现书桌上有一篇词文,李察哥打开来看,是一篇用宋文写的诗词,但见那上面写到: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李察哥看罢,不屑的摇着头,正巧阿娜尔梳洗过后来到内庭撞个正着,李察哥冷笑道:“宋人这些什么情情爱爱的东西有什么用啊?这是谁的诗词?” 阿娜尔道:“我游历大宋时相识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才女,名叫李清照。” 李察哥冷笑道:“李清照?听都没听过,一个黄毛丫头能成有什么才华?” 阿娜尔蔑视着说道:“晋王身边美女如云,西夏的女人哪个不是梦想做你的王妃,从而得到一生的荣华富贵,因而她们都把你捧在天上,您高高在上,又如何懂得这诗词中平凡、真挚的情爱之意呢?又怎会懂得作者的真情实意呢?” 李察哥听后不悦,本想缓和二人关系的话也咽了回去,用威胁的口气说道:“你好大的胆,我认识的女子里就没有一个敢像你这样蔑视我的。” 阿娜尔冷笑道:“那不巧今天就让你遇到敢说真话,又不喜欢讨好你的女子了。” 李察哥怒道:“你若不愿当我晋王妃时也该想想你自己的家乡,你们那个天灾、战乱连连的小国,若是不依仗我大夏接济,最终只能是死路一条。” 阿娜尔也不悦道:“若非父王嘱托,我才不会嫁给个不相识的人,你若真觉得我们彼此不睦,就放我回去吧。” 李察哥大笑道:“有个国色天香的美人来做伴,我何乐不为呢?而且你的作用可大了,我可舍不得放你走。你不是凡事都与我有分歧吗,我以后多得是时间把你这性子改改,你可别指望我会放了你!” 阿娜尔气的说道:“你!” “哼!”李察哥愤然的将那词文撕个粉碎摔在桌上,然后转身便走,出门后乘马直奔云沙关去了。 阿娜尔走到桌旁收拾被撕碎的词文,叹道:“李清照夫妻二人夫唱妇随,饮酒、品茶、踏雪、赏花、作词、咏诗,笛声三弄,梅心惊破,她拥有了多少春的情意,这些虽看似平常,却是世代女子最为向往、难得的。而我呢?只不过是一个不懂真情的人的一件物品…” 李清照为何人?看官听说,李清照乃是宋朝时期(南北两宋都曾经历)的女词人,号易安居士,齐州(今山东济南章丘)人士,为婉约词派代表,素有“千古第一才女”之称。 却说晋王部将元朗奉命捉拿郝思文,这一日忽然有一汉民来报说郝思文曾于其所在的村落停留过。元朗问那汉民姓名,那人唤作卢鹏,生的六尺初头矮瘦身材,面皮发黑,獐头鼠目,一双贼眼唯唯诺诺。元朗就命那卢鹏为向导追寻郝思文下落。 原来前些日郝思文将盔甲、钢枪及马匹藏了,潜入一座村落寻些酒食,正巧见这卢鹏家的酒肆前其父在用汉话与人闲聊,因此来到这里买酒。后来卢鹏认出郝思文来,因此与卢掌柜商议说这来酒肆的宋人好像是悬赏的要犯,莫不如捉了他弄些赏钱,从而卢鹏快马加鞭前去报信。 话说这一日天色微亮,那卢掌柜刚刚开门,忽见郝思文竟再次前来寻觅酒食。但那卢掌柜老眼昏花,已然认不出郝思文了。只见郝思文衣衫褴褛、风尘仆仆,那卢掌柜以为是个穷鬼上门讨酒,因而脸上自先带上了七分不屑。 郝思文向他施礼买些酒食,卢掌柜正眼都不瞧的说道:“大清早的就来叫门,真是晦气。” 郝思文压住怒火赔笑道:“讨扰老人家了。” 那酒家走近里屋打酒,不耐烦的问道:“要什么酒?” 郝思文心想身上所剩银两无己,无奈叹道:“来些便宜的吧。” 只听里屋内那卢掌柜带着蔑视的口气嚷道:“没钱就别吃酒了,买什么便宜的?能吃上饭就不错了。” 原来这卢掌柜一心以为儿子卢鹏能带人捉到郝思文领赏,所以这几日连开店的心思都没了。而此时的郝思文却是一连奔波了几日,迷失了方向前进不得,因而只得逗留此处,又因盘缠将近又饥又渴,此时见这掌柜如此怠慢早已经是怒火中烧。郝思文巡视了一下屋外屋内并无一人,因而转身走进里屋。 那卢掌柜见郝思文变了脸色,此刻正怒气冲冲的看着自己,于是嚷道:“要打酒到前面去等,你如何也进来了?” 郝思文冷冷的说道:“我打算换些上等的酒来吃,你且告诉我哪坛是你这店里最好的?” 那店家笑道:“最好的?你付得起账吗?” 言罢,那店家随手指向其中一坛。郝思文看了一眼后,忽然间从身上抽出贴身藏着的短刀,手起一刀将那卢掌柜咽喉割开,登时血喷顶梁,那卢掌柜倒在地上双手抱着颈部抽搐,叫唤不得。 郝思文骂道:“老猪狗!直娘贼!我本待尽快寻些酒食离去,你这厮却自来讨死!我一再与你客套,你却好生张狂!” 那卢掌柜不一时便气绝身亡,郝思文寻来个大水袋将那上好的酒满满的装了,笑道:“付不起酒钱?这下我什么都付得起了!” 郝思文再寻到厨房将煮熟的牛肉包了,到台前将细软金银全都收拾带走,转身将那酒肆正门关闭后用桌子倚上,自己从后院跳墙而去。 却说郝思文离开不久,那卢鹏引着元朗等人已到了自家酒肆,却正巧望见门口围着一大群村民议论着什么,卢鹏跑进屋内见其父被杀,顿时哭天喊地的哀嚎了一通。 那元朗说道:“人已死了,哭也无用。听这村民议论,杀你父者莫不正是那郝思文?你快带我们去追寻要犯,一者可为你父亲报仇,二者到时重重有赏,你再好生安葬你父。” 那卢鹏听了这番话后转忧为喜道:“大人所言正是,想他定然逃不多远。” 是时,郝思文因杀了人不敢多做停留,穿戴了衣甲,用寻到的刀伤药治疗包扎了伤口,持了钢枪上马准备暂时向西探路。 忽然后面尘土飞扬,原来是元朗带追兵寻来,郝思文苦笑道:“若是没酒,这一仗还怎么打啊?今天就喝个痛快,拼死一战!” 言罢,郝思文拿起酒来痛饮。那边元朗赶来不远,拿出追捕图像认出正是郝思文,急忙招呼众人一发上前。五十余骑铁甲军登时荡起狼烟,发喊着向郝思文冲杀过来。 郝思文收起酒来,持起钢枪纵马向前。那郝思文人困马乏,无法做游斗之战,因而只望奋死一搏,那边元朗见他武艺高强,接连刺杀数骑,因而偷偷拉起弓箭偷袭。郝思文听得弓弦震响,急躲时大腿上中了一箭,亏得甲胄护身,才没有坠下马去。 元朗大喊道:“宋将还不早降,更待何时?” 郝思文骂道:“夏狗!我大宋之将岂能投降蛮夷?要战便战,何须多言?” 元朗大怒:“我看你有多少血可以留!你撑不了几时。” 郝思文苦战一番,连刺对方二十余骑,直杀的血染黄沙,那边元朗带兵在后紧追不放。忽然侧向一队夏军赶来,郝思文定睛看时,只见三十余骑黑衣黑甲的骑兵杀来,那骑兵尽用黑纱掩面,各个手持钢刀,人高马大,看上去好生威武雄壮,为首一将白甲白马,蓝纱掩面,盔上带三根翎羽,身背一口彩缀宝剑。 郝思文登时吃了一惊,心想这为首的番将正是先前那会用妖法的,好生难以对付,我如今人困马乏,更兼身上有伤,如何能与其一战?罢罢罢!今日就算死在此地,也要多杀他几个。 元朗见自己援兵到来,急忙向那白甲番将施礼,那白甲番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自己亲舞链鞭打来,郝思文只望拼死一搏,二人一来一往斗了近二十合,郝思文伤口迸裂,渐渐不知。 那白甲番将忽然马失前蹄翻下马来,那番将顺势一个纵身跳到一边,郝思文见其余众骑远离,趁此时机调转马头就走。那白甲番将挥手示意元朗追杀,元朗带同本部人马直奔郝思文方向杀去。 却说郝思文纵马狂奔于沙漠之间,后面夏军眼看就要追上,忽然四周狂风骤起、飞沙走石,直叫人马无法立足。不一时,昏天黑地,暴雨卷着冰雹奋勇直下,众人分不清东南西北,直在风沙中乱撞。元朗大呼不好,调转马头死命冲出重围,回头望时,半边天地黑如锅底,元朗心寒胆丧而逃。 过了许久风沙方停,郝思文朦胧之中,只觉好像有人抬着自己,层层薄雾间好似有个女子面容浮现在眼前,但见那女子高鼻深目,碧眼凝水,唇薄娇红,肤胜寒雪。那双美丽灵动的碧眼此时焦急的望着自己,那眼神中冷、媚、醉、怒俱全,端的是有颠倒众生之感。 郝思文不禁笑道:“看来我真的是要死了,否则怎会有这般美梦呢?又见到漂亮的王妃了。” 迷迷糊糊中,郝思文仿佛听到那女子说道:“你都伤成这副模样了,竟然还不正经呢,你们汉人可真轻薄。” 郝思文迷糊说道:“我就快不行了,见了美人说几句心里话的也不行啊…” 那女子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你伤的开始说胡话了,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郝思文见她笑靥如花,霞飞双颊,不禁望着她念诵到: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 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言罢,郝思文又觉天昏地暗,没有了知觉,只隐约听得女子用惊讶的口气赞道:“本以为你只是个征战沙场的一勇之夫,不曾想你却也懂得她的诗词。” 第十九章 阿娜尔舞动席间 郝思文游居异国 几次的昏迷、几次的清醒,眼中除了高悬的天际就是无尽的沙漠,最后一次出现在眼里的是远处的一座绿洲,高耸的城墙、驼队的驼铃、以及那嬉闹的笑声,郝思文心想这莫不是幻觉?曾听人说过在沙漠中会有这样的错觉,可是这一切却是如此的真实… 就在这昏沉之中,忽然身边喊杀四起,几个身着黑甲的军士过来将自己紧紧护住。慌乱的拼杀,听不懂的胡语,只见人群中阿娜尔与敌方将领争论这什么。郝思文定睛看那敌将时,却认出是晋王李察哥的部将元朗。 只见元朗所带夏军众多,此时已将众人团团围住,打斗中元朗伏在一旁暗中拿起弓箭准备偷袭阿娜尔。郝思文见了,迷糊中拿过旁边军士的弓箭拉起弓来就是一箭,那元朗登时被这箭射中腰部扑倒在地。夏军见主将受伤急忙救起,阿娜尔仿佛在呵斥着那些夏军,夏军急忙扶起元朗散去。郝思文见阿娜尔无事便精疲力竭的再一次昏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郝思文渐渐恢复了知觉,他慢慢的睁开了双眼环视屋内,眼前是一副异域风情的装饰。 “我究竟是在哪里?记得我与追兵厮杀时好像起了沙暴,在那之后呢?”郝思文收集着脑海中残破的记忆。 窗外传来了年轻男女嬉闹的声音,郝思文巡视了一下屋内,发现自己的钢枪正立在角落,于是持起枪来小心的走出屋外。刚出门口,闪耀的阳光晃的人睁不开眼睛,郝思文用手遮挡阳光向远方望去,自己原来身在一座西域的古城之内,到处是帐房、圆堡及尖塔,但见夕阳渐落,整个古堡都变成了金色,闪闪发光。 “将军,您醒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在郝思文身后不远处响起。 郝思文急忙转过身来,只见一个西域装束的十四五岁少女站在那边,郝思文定睛一看却认得此人。 郝思文心想:“这不是我第一次见阿娜尔时的那名侍女吗?她怎么会在这里?另外我昏迷时好像见过阿娜尔。” 那侍女说道:“将军您没事就好,你都昏迷了一月有余了,公主就在前面不远,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去见她吧。” 郝思文忙问道:“等等,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公主是什么人?我见过你,你是晋王妃的侍女,你怎么会说汉话?” 那侍女笑道:“我们公主当然就是你口中的晋王妃了,不过她可不喜欢别人这么称呼她。” 郝思文疑惑道:“阿娜尔?是她救我回来的?” 侍女说道:“当然了,这里是我们公主的故乡,老国王去世了,她现在就是我们的国主了。” 郝思文继续问道:“她现在何处?” 侍女回道:“公主吩咐将军醒后沐浴更衣,然后去见她。” 郝思文见身处异乡因此只得听她的安排,洗漱过后郝思文换上了一套西域人的新衣服,将钢枪绑在背上出门。 那侍女带郝思文去找阿娜尔,郝思文警惕的跟在她身后心里不停的思索着来龙去脉。两人走不出多远,但见城中一块广阔的沙地间点起篝火,旁边的男女老少们围成一圈载歌载舞,但见这些百姓皆是金发碧眼,面容质朴。 郝思文心想:“未曾想这西域之地竟有这样一个小国。” 就在此时,那侍女去旁边的一个帐房外向里面的人喊话,只见帐内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来,郝思文看时正是阿娜尔。但见她头带白纱巾,长发编成许多的细辫垂下腰间,身着镶金红纱裙,腰系脆玉珍珠带,火光映照下俏脸红若桃花,柳眉淡淡含愁,月下柳梢,双目闪烁着炽烈却又清澈的光芒,亭亭玉立的她青春明媚,仿如这战乱中的戈壁沙漠上忽然出现的一股清泉。 那侍女对阿娜尔说道:“启禀公主,您救回来的那位将军醒了。” 阿娜尔转过头来看郝思文,但见郝思文目不转睛的站在那边,那侍女走过来用手拍了一下郝思文的胳膊说道:“喂!我们公主救了你,你却这么不懂礼貌的盯着人家女孩家看个不停,你们宋人难不成是这么报答救命恩人的?” 郝思文被她说的面红耳赤,急忙低头赔礼,阿娜尔对那侍女说道:“小梅你又爱取笑别人了,你先去帮忙准备宴庆吧。” 那侍女听了笑嘻嘻的跑开了,郝思文对阿娜尔施礼道:“多谢王妃相救,在下感激不尽,此恩今生不忘。” 阿娜尔说道:“不必放在心上,只是别再叫我王妃了,忘与不忘也不要说的那么轻易,又有几人会信守这种承诺一生呢?” 郝思文听了不知如何作答,阿娜尔说道:“你昏迷了好久,看你已无大碍,百姓们为了庆祝我归乡,最近时常要举行大宴,今日的宴会你也一起来吧。” 说罢,阿娜尔指挥着旁边年轻的小伙子们抬着牛羊等物准备宴会。 郝思文觉得不安心,走过去又问道:“公主,我想请问一下这究竟是哪里?另外你应该知道我是李察哥要追捕的宋军,你打算拿我怎样呢?” 阿娜尔说道:“这里是我的家乡,这里远离战场,我既然救了你就说明我没把你当成敌人,要想处置你的话我干嘛大费周章的救你回来?” 郝思文心想她说的倒也是,于是又问道:“不知道宋夏战事如何了?我想尽快回到大宋。” 阿娜尔劝道:“宋夏的战事我不清楚,我对大战的事情一项不感兴趣。既来之则安之,现在西北之地尽在夏军掌控之中,我这里虽然远在西域,但你身为宋将要想回到中原却非易事,你还是安心养好身体再作打算吧。” 郝思文无奈,只得点点头,阿娜尔拉起郝思文的手往宴会走去。郝思文被她的手这么一牵,顿觉触电一般,急忙将手抽回。 阿娜尔问道:“你干嘛?快过去一起赴宴啊,拒绝别人的宴请在西域是十分不礼貌的。” 郝思文低头道:“男女授受不亲啊。” 阿娜尔听了银铃一般的笑了几声:“虚伪!明明见了人家就看个不停,现在却反而心口不一的说些大道理,你们宋人真不直率。” “这…”郝思文完全说不过她,支支吾吾只得跟着她走。 郝思文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岔开话题道:“你原来会说汉话,连你的小丫鬟都会。” 阿娜尔笑道:“我从没说过我不会讲,只是之前我对你们并不了解,更何况了解一个人有时并不一定非要语言相通。” 郝思文听了也笑道:“这倒也是,不过你的汉话是和谁学的啊?没想到在这遥远的西域竟然有人会讲,而且连自己的丫鬟都会。” 阿娜尔说道:“早几年时我最喜欢的就是游历大江南北,所以天南地北我都要走个遍,中原和辽国以及西夏我都认识不少朋友,所以汉话我自然也会不少。” 郝思文疑问道:“哦?你竟然还有汉人朋友。” 阿娜尔说道:“当然了,我不止有汉人朋友,而且我还会念诵她的诗词呢。” 言罢,阿娜尔念诵到: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郝思文听了惊讶,不禁接道: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念诵完,郝思文感叹道:“这是李清照的《一剪梅》,万没想到在这遥远的西域竟然也有人会念。” 阿娜尔则兴高采烈的说道:“你真的懂李家姐姐的诗词啊!” 郝思文笑道:“是啊,她虽然很年轻,但绝对是大宋首屈一指的才女啊,将来她一定会有一番大成就的!” 阿娜尔高兴的点了点头,郝思文见她明眸璀璨,此时脸上充满了欢愉之色,让她显得更为美丽动人,显得她是那样的率真淳朴又热情开朗,不禁痴痴的看着她的双眼。 阿娜尔察觉后,佯怒道:“喂,你可是又失礼了。” 郝思文笑了笑,然后转念问道:“公主,我有一事不明,还恕我冒昧,你既然是晋王的王妃,干嘛还要帮我呢?你知道他视我为眼中之钉吗?” 阿娜尔停了笑容道:“从此再没有晋王妃了,那只是我父王的意思,如今父王不在了,我要肩负起我国家兴亡的责任。别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了,今天我难得算是得到了解脱。” 郝思文说道:“在下失礼,失礼。” 阿娜尔叹道:“你除了失礼能不能换句别的,走!和我一起去参加宴会。” 郝思文心想如今要回到中原也许只能靠阿娜尔帮助了,自己伤还未好,就干脆如她所讲的一样,既来之则安之好了。 郝思文与阿娜尔来到了宴会上,但见男女老少们一同过来对阿娜尔施礼,那礼节与宋人的跪礼全然不同。阿娜尔招呼青壮年们抬着牛羊用火架起来烤,侍女们拿来葡萄酒及果品,阿娜尔就拉着郝思文入座。 百姓们围着明亮的篝火敲响鼓乐,男女老少们一起跳起舞来,姑娘们长裙飞舞,男子们放情歌唱,与中原的歌舞完全不是一种风格,真是好一番异域风情。大家无拘无束,相互敬酒对饮,完全没有尊卑阶级的束缚,郝思文自来到西北每日都处于血光拼杀之中,此刻仿佛被这难得的融洽所感染,只觉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阿娜尔拿来烤好的羊腿递给郝思文道:“你一定饿坏了吧,来!尝尝是否和你的口味。” 郝思文拿过那羊腿来,顿觉香味扑鼻,自己饿了许久也顾不得吃相,拿起来就大口的咬了下去,但觉外焦里嫩,鲜香可口,不觉连连称赞。 阿娜尔见他吃的如此开心,又拿来葡萄酒递给他,说道:“尝一下我们西域的美酒如何。” 郝思文看那酒液在月光照耀下红润光洁,喝了一口顿觉甘醇甜美,不禁称赞道:“真是好酒啊!我又活过来了!这番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就算是死了也值了!” 说罢,郝思文仰天而笑,阿娜尔见他这般豪爽也笑的合不拢嘴。阿娜尔又命侍女小梅拿过烤牛肉、大盘鸡肉、胡饼及新鲜的葡萄、西瓜及很多鲜美不知名的西域水果,郝思文吃的口顺大呼“痛快”。 阿娜尔也饮了几杯后乐脸上笑的好像盛开的花朵,只见她走到场地中间与百姓们一起跳起舞来,但见那舞姿轻盈灵巧、优美舒展,阿娜尔双眼灵动,旋转腰身尽显活泼热烈,大家齐声喝彩。 阿娜尔舞罢,兴高采烈的回到席间问郝思文道:“与中原的舞相比,我跳的如何啊?” 郝思文被她问的不好意思回答,旁边侍女小梅早说道:“我们公主的舞姿可是这西域第一,旁人想看都看不到呢,就连那晋王李察哥我们公主都不买他的账。” 郝思文听后笑着对阿娜尔念诵到: 洛浦疑回雪,巫山似旦云。 倾城今始见,倾国昔曾闻。 媚眼随羞合,丹唇逐笑分。 风卷蒲萄带,月照石榴裙。 自有狂夫在,空持劳使君。 小梅睁着大眼睛晃着脑袋说道:“这什么啊?听不懂啊。” 阿娜尔却含羞一笑道:“我真的有将军形容的那般好吗?” 郝思文没有正面回答,举起酒杯笑道:“大恩不言谢!我敬公主一杯。” 阿娜尔与郝思文对饮了一杯后,姑娘们过来拉着阿娜尔的手邀请她在下场去,旁边小梅笑着对郝思文道:“她们请公主一起唱歌,只可惜你听不懂我们的语言。” 大家拉起胡琴,那曲调悠扬、空灵,阿娜尔在淡淡星光下轻轻的唱诵起来,歌声给人一种如梦如幻般的感觉,郝思文看着杯中的酒又看了看眼前望着自己的阿娜尔,她的那双眼是那般的美丽神秘,自己不禁觉得一切真好似是梦一场,竟然会有这番奇遇,有种明日一觉醒来一切本不存在的错觉。 阿娜尔唱罢走了回来,与郝思文闲聊起来,阿娜尔问道:“你为何去投军的?你很喜欢打仗吗?” 郝思文陷入沉思中,慢慢的说道:“我曾经在个书香世家,但可惜父母早亡,我十多岁时便自己一个人闯生活,后来习得武艺,师傅和身边习武的人都说将来应该保家卫国、建功立业,所以我见西北战事紧急就投入了军中,其实只有真正的打过仗的人才知道,建功立业谈何容易,保家卫国也不是嘴上说说的那般轻松。” 阿娜尔叹了口气,郝思文问道:“公主如今为堂堂的一国之主,也会有忧伤之事吗?” 阿娜尔说道:“我虽是公主却要承担国家的兴亡,和你所言的保家卫国其实是一样的,如今国家贫瘠、外族侵扰,如今我又违背了父亲当初为我和晋王定下的婚约,李察哥想必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我不想自己的命运永远被别人牵着走,别人逼一步我就退一步,这样一步一步的退下去,我的心就好像被堵的透不过气一样。” 言罢,阿娜尔端起酒来一饮而尽,然后强露出笑容道:“无论如何,我如今回到了我的故乡,和我的百姓们在一起,即便有什么困难和阻碍我都不会觉得再害怕。” 郝思文听后郑重的说道:“公主对我有救命之恩,今后我定当协助公主渡过难关,不离不弃!” 阿娜尔听后开心的笑了笑:“不知道为什,我从来不和别人讲这些心事,即便是父亲在世时我也不曾想和他说过,可如今却和你说了这么多。” 郝思文点了点头道:“很高兴你能和我讲这些话,我知道你其实很辛苦,因为你肩负着一族人的命运。 阿娜尔听后欢喜,又问道:“我听夏军有人说你的绰号叫井木杆,我查过是什么意思,可是你为什么叫井木杆啊?” 郝思文就将绰号的由来与他讲出,阿娜尔又问道:“听闻大刀关胜与那个长的像鬼的宣赞都是你的好友,你们三个可把李察哥给气坏了。” 郝思文听了大笑:“没想到我在他西夏晋王眼中并不是无名小卒啊,还有宣赞兄弟要是听了你对他的评价那张脸保证会更难看。” 当晚阿娜尔与郝思文饮酒畅谈,席散后阿娜尔安排住处让郝思文休息。郝思文将钢枪靠在床边躺着休息,心想公主如此盛情相待,看来我方真是可以暂时安心的住下来了,另外她所说国家处于危难之事我也理应竭尽全力相助。想着想着,不知几时郝思文便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郝思文起床洗漱后拿上钢枪在院子里挥舞起起来,门口侍女小梅拍手叫好,然后说道:“公主有命,郝将军可于城内随便观赏游玩。” 郝思文观赏着别具一格的西域古城,转眼来到了集市见好生热闹,满道的骆驼和商人,驼铃的声音、人群的喧闹好生繁盛,古城的百姓向商人们出售丝绸、布匹、毛皮、珍珠、玉器、种子等物品。 郝思文心想这里虽不及大宋繁荣,但阿娜尔全然没有国主的架子,与百姓同乐,城内的人们也是自给自足,没有攀比与压迫,因此也都安居乐业,哎!真未想到这里倒是远比中原更易生存。 郝思文看了一阵,见当道有几队人马先后赶到,看那模样仿佛都是一些西域的贵族,看上去好生气派,各个车上满载金银珠宝、书画古玩等物,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又走了一段郝思文看前面一些年轻的男女在围着一个摊子嬉笑,郝思文过去看时原来是卖服饰的,但见这些姑娘和小伙子们拿起衣服披在外面穿试,端的是姑娘美丽,小伙帅气。郝思文见那服饰里竟有中原的衣装,因而拿出随身金银来与那商家换来一套合身的。 郝思文逛的累了回到住处见小梅在收拾房间,于是问到那些看似贵族的人马是干什么的,小梅嘟着嘴说道:“那些人啊,都是些西域小国的王孙贵族,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听说公主不做晋王妃了,因此全都跑来求亲,公主可懒得理会他们。” 郝思文听了心想:“是啊,阿娜尔本来有倾国倾城之貌,当然会有很多人上门求这段姻缘的。” 小梅说道:“公主交待过,如果你要找她可以进皇宫去寻。” 言罢,小梅将一个玉牌递给郝思文做通关信物。郝思文出门寻到皇宫,见那些西域贵族们集中在庭院里等候,一个个焦急厌烦,好像是等了很久的样子,有的已经开始起身离开,口中愤愤不平的讲些胡语。 郝思文不知向哪里寻找阿娜尔,自己又不懂西域语言也就无法问别人,这时只见回廊处有黑衣黑甲的军士走来,郝思文看时认得是当初护送阿娜尔去西夏的那些军士,这些人也在自己被送回这的路上保护过自己,因而走上前去施礼。 那几个军士见是郝思文同样施礼,其中一个开口用汉话道:“我们正要去寻将军,公主正在花园等候您。” 郝思文见他几个会讲汉话大喜,相谢后去花园去寻阿娜尔。走进花园后郝思文感叹这里真是广阔宏伟,四周都是阁楼围绕,花园中到处都是奇花异草,万紫千红形成一片花海,微风飘过,香气扑鼻。 郝思文摘起两朵花来嗅,但听旁边阁楼上传来女子的笑声,郝思文转头看时,但见一个西域女子头戴白帽蓝纱,身着一席蓝色长裙、外套银色坎肩,双眼笑的如弯月一般。 郝思文走过去施礼道:“姑娘有礼,请问您是否知道公主在哪?” 那女子没有回答她只是笑着转身走下阁楼,郝思文摸不着头脑,等到楼梯边上见她下来又预要问。 只见那女子笑弯了腰,拿去面纱说道:“公主就在这里啊!” 原来是阿娜尔,郝思文笑道:“哎呀!没仔细看还真没认出来。” 阿娜尔嘻嘻哈哈的笑道:“你也不是见了女孩就盯着人家看个没完的吗。” 郝思文笑了一下说道:“你怎么在这里啊?那边好多贵族在庭院里候着呢。” 阿娜尔拉起郝思文的手笑着说道:“跟我来!别去管他们,等的久了他们自己就走了。” 言罢,阿娜尔拉着郝思文去乘了两匹白马纵马出了城。两人奔驰在沙海之上,阿娜尔大笑着一马当先,只见她在马上马下闪转腾挪,一会从马上跳下,一会又站到马上嬉闹着。 郝思文看的胆战心惊,急忙大呼道:“公主小心啊!” 阿娜尔停慢了马对郝思文笑道:“我们西域人的马术天下无双,我们都是这样骑马玩耍大的,你大可不必担心。” 郝思文赞叹道:“这般的马术还真是了得,我们中原能这般骑马的却着实是不多,此前我就见西夏骑兵的马术好生厉害。” 二人笑谈着到了一条小河边上,那河水清澈明亮,公主与郝思文一同去饮。 郝思文顿觉喝过那河水后神清气爽,不禁赞叹道:“这河水清凉甘美,真是我一生都不曾喝到过的!” 阿娜尔有所思所的说道:“这条河是我国家的命脉,父亲为我取名阿娜尔就是希望我能如清泉般守护着族人们,这些年风沙大作,如果这条河也干涩的话,我们国家也就不复存在了。” 郝思文安慰道:“公主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这条河水就和你一样永远都那般美丽,你放心,我将用性命守护你,我是绝不会让你消失的。” 阿娜尔佯怒道:“你不斯文!怎么能这么直言不讳呢?” 郝思文笑道:“你不是说我们宋人不直率吗,所以我就决定改一改了。” 二人对视而笑,阿娜尔说道:“你别总叫我公主公主的了,直接叫我阿娜尔好了。” 郝思文寻思了下说道:“有些绕口啊,不如我叫你娜娜吧,这样方便多了,不知道你是否习惯。” 阿娜尔听了道:“娜娜?还好吧,就是觉得有点…” 郝思文说道:“久了就习惯了。” 阿娜尔说道:“那我也别郝将军、郝将军的那样称呼你了,显得很见外,我就叫你郝哥哥好了,郝哥哥!” 郝思文听了骨头都快酥了,愣了一下道:“好…哥哥?你还是叫我郝大哥好了。” 二人骑着马沿着小河行走,相互谈些心中之事,阿娜尔拿出胡笛来吹奏一曲,但听那曲声清新悠扬,彷如一缕青烟唤起对往事的追忆,又有如暖暖微风讲述着山川乡土的依恋,端的是每一个曲调都扣入心悬,淡淡的忧伤之感让人充满无法割舍的情怀,直令人魂牵梦绕。 郝思文赞叹道:“我能否学这首曲子啊,真不知怎样来形容这一种感慨。” 阿娜尔道:“你一定是非常热爱自己的乡土,所以你才会这么喜欢这首曲子,冲这一点我就会教你的。” 忽然前方荡起风沙,阿娜尔说道:“有情况!会是哪路人马在这里出现?” 郝思文急忙持起钢枪挡在阿娜尔身前道:“不必惊慌,未必就是敌人,何况这里毕竟是在你的国土。” 只见不远处一队人马追赶而来,足有三四百骑,为首一将乃是洛佳坚赞,后面两个一个是李察哥部将元朗,另一个正是那向导卢鹏。 元朗见了阿娜尔和郝思文大笑道:“这真是天助我也!直接把你们两个都遇到了,正好全都活捉了去见晋王!” 阿娜尔怒道:“无理狂徒!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不是你西夏,你站在我的国土之上由不得你猖狂!” 旁边洛佳坚赞出马对阿娜尔道:“晋王得知姐姐回转国土大为震怒,命我请姐姐回去,姐姐应该知晓得罪晋王对我们是大大不利的,何况当初父王临终时交代过您要嫁与晋王。” 阿娜尔怒道:“我是国主,我的命运由我自己做主,你莫不是看那李察哥重用了你,你就不再认我这个姐姐了?好好好!我这个小国留不下你这尊真龙,就当我没有过你这个弟弟!” 洛佳坚赞急的挠着头道:“我哪敢啊?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旁边元朗听了早不耐烦,对着洛佳坚赞道:“晋王命你带王妃回去可没说过要怎么带,你要是念及姐弟情义的话我替你动手,我可不敢违了晋王旨意。” 言罢,元朗招呼众军冲杀。 郝思文护着阿娜尔退走,阿娜尔说道:“不必着急,看我招呼族人来战。” 只见阿娜尔取出胡笛吹响天际,不一时,有上千骑兵冲来相助,为首的三四十黑甲军士护住阿娜尔及郝思文,那侍女小梅也在骑军当中,只见她挥手示意,骑军们与夏军顿时混杀一团,唯独洛佳坚赞没有动手。 一会功夫胜负便分,夏军人少又长途奔波,如何敌得过阿娜尔的军队,顿时被杀的人仰马翻,元朗见敌不过急忙招呼大家撤走,只留下洛佳坚赞一骑站在那里。 阿娜尔见元朗转身退走,于是对洛佳坚赞喊道:“还不快去把他追回来?让他回去报信岂不麻烦?” 洛佳坚赞叹道:“晋王让我来接你回去,姐姐却把他们杀了个七零八落,这我可怎么和晋王说啊?” 阿娜尔怒道:“还说什么?别忘了我才是你姐姐,你是留在我这里还是要回西夏,你自己选吧!” 洛佳坚赞无奈道:“我当然是跟着姐姐了,我从来也没打算要跟晋王。” 阿娜尔道:“那你还不快点追上那元朗?” 洛佳坚赞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是想…晋王说了…” 阿娜尔大怒:“你是要气死我不成?现在是姐姐说了!你不杀了那元朗就找晋王做你姐姐去吧!” 洛佳坚赞挠头道:“他是男的怎么当我姐姐?” 言罢,洛佳坚赞纵马追赶元朗,众军随后跟随。洛佳坚赞那匹马名为“破沙遮云豹”,沙海之中急行如风,马蹄不陷,不一时就追赶上元朗。 元朗见是洛佳坚赞,破口大骂:“你不帮我去捉拿王妃,看我回去不禀告晋王灭你全族!” 洛佳坚赞听了怒火中烧,那对宝刀“两仪凝风刀”迎风舞将起来,夏军如何抵挡得住。不一时夏军所剩无几,洛佳坚赞命元朗跟随自己回去向阿娜尔认罪,元朗大骂不绝,洛佳坚赞舞刀上前,二人交手不三合,刀光到处元朗肚破肠留,死于非命。 第十九章 阿娜尔月下起舞 郝思文游居异国 几次的昏迷、几次的清醒,眼中除了高悬的天际就是无尽的沙漠,最后一次出现在眼里的是远处的一座绿洲,高耸的城墙、驼队的驼铃、以及那嬉闹的笑声,郝思文心想这莫不是幻觉?曾听人说过在沙漠中会有这样的错觉,可是这一切却是如此的真实… 就在这昏沉之中,忽然身边喊杀四起,几个身着黑甲的军士过来将自己紧紧护住。慌乱的拼杀,听不懂的胡语,只见人群中阿娜尔与敌方将领争论着什么。郝思文定睛看那敌将时,却认出是晋王李察哥的部将元朗。 只见元朗所带夏军众多,此时已将众人团团围住,打斗中元朗伏在一旁暗中拿起弓箭准备偷袭阿娜尔。郝思文见了,迷糊中拿过旁边军士的弓箭拉起弓来就是一箭,那元朗登时被这箭射中腰部扑倒在地。夏军见主将受伤急忙救起,阿娜尔仿佛在呵斥着那些夏军,夏军急忙扶起元朗散去。郝思文见阿娜尔无事便精疲力竭的再一次昏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郝思文渐渐恢复了知觉,他慢慢的睁开了双眼环视屋内,眼前是一副异域风情的装饰。 “我究竟是在哪里?记得我与追兵厮杀时好像起了沙暴,在那之后呢?仿佛都是在迷迷糊糊状态下看到的一些景象。”郝思文收集着脑海中残破的记忆。 窗外传来了年轻男女嬉闹的声音,郝思文巡视了一下屋内,发现自己的钢枪正立在角落,于是持起枪来小心的走出屋外。刚出门口,闪耀的阳光晃的人睁不开眼睛,郝思文用手遮挡阳光向远方望去,自己原来身在一座西域的古城之内,到处是帐房、圆堡及尖塔,但见夕阳渐落,整个古堡都变成了金色,闪闪发光。 “将军,您醒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在郝思文身后不远处响起。 郝思文急忙转过身来,只见一个西域装束的十四五岁少女站在那边,郝思文定睛一看却认得此人。 郝思文心想:“这不是我第一次见阿娜尔时的那名侍女吗?她怎么会在这里?另外我昏迷时好像见过阿娜尔。” 那侍女说道:“将军您没事就好,你断断续续已经昏迷很久了,公主就在前面不远,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去见她吧。” 郝思文忙问道:“等等,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公主是什么人?我见过你,你是晋王妃的侍女,你怎么会说汉话?” 那侍女笑道:“我们公主当然就是你口中的晋王妃了,不过她可不喜欢别人这么称呼她。” 郝思文疑惑道:“阿娜尔?是她救我回来的?” 侍女说道:“当然了,这里是我们公主的故乡,老国王去世了,她现在就是我们的国主了。” 郝思文继续问道:“她现在何处?” 侍女回道:“公主吩咐将军醒后沐浴更衣,然后去见她。” 郝思文见身处异乡因此只得听她的安排,洗漱过后郝思文换上了一套西域人的新衣服,将钢枪绑在背上出门。 那侍女带郝思文去找阿娜尔,郝思文警惕的跟在她身后心里不停的思索着来龙去脉。两人走不出多远,但见城中一块广阔的沙地间点起篝火,旁边的男女老少们围成一圈载歌载舞,但见这些百姓皆是金发碧眼,面容质朴。 郝思文心想:“未曾想这西域之地竟有这样一个小国。” 就在此时,那侍女去旁边的一个帐房外向里面的人喊话,只见帐内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来,郝思文看时正是阿娜尔。但见她头带白纱巾,长发编成许多的细辫垂下腰间,身着镶金红纱裙,腰系脆玉珍珠带,火光映照下俏脸红若桃花,柳眉淡淡含愁,月下柳梢,双目闪烁着炽烈却又清澈的光芒,亭亭玉立的她青春明媚,仿如这战乱中的戈壁沙漠上忽然出现的一股清泉。 那侍女对阿娜尔说道:“启禀公主,您救回来的那位将军醒了。” 阿娜尔转过头来看郝思文,但见郝思文目不转睛的站在那边,那侍女走过来用手拍了一下郝思文的胳膊说道:“喂!我们公主救了你,你却这么不懂礼貌的盯着人家女孩家看个不停,你们宋人难不成是这么报答救命恩人的?” 郝思文被她说的面红耳赤,急忙低头赔礼,阿娜尔对那侍女说道:“小梅你又爱取笑别人了,你先去帮忙准备宴庆吧。” 那侍女听了笑嘻嘻的跑开了,郝思文对阿娜尔施礼道:“多谢王妃相救,在下感激不尽,此恩今生不忘。” 阿娜尔说道:“不必放在心上,只是别再叫我王妃了,忘与不忘也不要说的那么轻易,又有几人会信守这种承诺一生呢?” 郝思文听了不知如何作答,阿娜尔说道:“你昏迷了好久,看你已无大碍,百姓们为了庆祝我归乡,最近时常要举行大宴,今日的宴会你也一起来吧。” 说罢,阿娜尔指挥着旁边年轻的小伙子们抬着牛羊等物准备宴会。 郝思文觉得不安心,走过去又问道:“公主,我想请问一下这究竟是哪里?另外你应该知道我是李察哥要追捕的宋军,你打算拿我怎样呢?” 阿娜尔说道:“这里是我的家乡,这里远离战场,我既然救了你就说明我没把你当成敌人,要想处置你的话我干嘛大费周章的救你回来?” 郝思文心想她说的倒也是,于是又问道:“不知道宋夏战事如何了?我想尽快回到大宋。” 阿娜尔劝道:“宋夏的战事我不清楚,我对大战的事情一项不感兴趣。既来之则安之,现在西北之地尽在夏军掌控之中,我这里虽然远在西域,但你身为宋将要想回到中原却非易事,你还是安心养好身体再作打算吧。” 郝思文无奈,只得点点头,阿娜尔拉起郝思文的手往宴会走去。郝思文被她的手这么一牵,顿觉触电一般,急忙将手抽回。 阿娜尔问道:“你干嘛?快过去一起赴宴啊,拒绝别人的宴请在西域是十分不礼貌的。” 郝思文低头道:“男女授受不亲啊。” 阿娜尔听了银铃一般的笑了几声:“虚伪!明明见了人家就看个不停,现在却反而心口不一的说些大道理,你们宋人真不直率。” “这…”郝思文完全说不过她,支支吾吾只得跟着她走。 郝思文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岔开话题道:“你原来会说汉话,连你的小丫鬟都会。” 阿娜尔笑道:“我从没说过我不会讲,只是之前我对你们并不了解,更何况了解一个人有时并不一定非要语言相通。” 郝思文听了也笑道:“这倒也是,不过你的汉话是和谁学的啊?没想到在这遥远的西域竟然有人会讲,而且连自己的丫鬟都会。” 阿娜尔说道:“早几年时我最喜欢的就是游历大江南北,所以天南地北我都要走个遍,中原和辽国以及西夏我都认识不少朋友,所以汉话我自然也会不少。” 郝思文疑问道:“哦?你竟然还有汉人朋友。” 阿娜尔说道:“当然了,我不止有汉人朋友,而且我还会念诵她的诗词呢。” 言罢,阿娜尔念诵到: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郝思文听了惊讶,不禁接道: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念诵完,郝思文感叹道:“这是李清照的《一剪梅》,万没想到在这遥远的西域竟然也有人会念。” 阿娜尔则兴高采烈的说道:“你真的懂李家姐姐的诗词啊!” 郝思文笑道:“是啊,她虽然很年轻,但绝对是大宋首屈一指的才女啊,将来她一定会有一番大成就的!” 阿娜尔高兴的点了点头,郝思文见她明眸璀璨,此时脸上充满了欢愉之色,让她显得更为美丽动人,显得她是那样的率真淳朴又热情开朗,不禁痴痴的看着她的双眼。 阿娜尔察觉后,佯怒道:“喂,你可是又失礼了。” 郝思文笑了笑,然后转念问道:“公主,我有一事不明,还恕我冒昧,你既然是晋王的王妃,干嘛还要帮我呢?你知道他视我为眼中之钉吗?” 阿娜尔停了笑容道:“从此再没有晋王妃了,那只是我父王的意思,如今父王不在了,我要肩负起我国家兴亡的责任。别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了,今天我难得算是得到了解脱。” 郝思文说道:“在下失礼,失礼。” 阿娜尔叹道:“你除了失礼能不能换句别的,走!和我一起去参加宴会。” 郝思文心想如今要回到中原也许只能靠阿娜尔帮助了,自己伤还未好,就干脆如她所讲的一样,既来之则安之好了。 郝思文与阿娜尔来到了宴会上,但见男女老少们一同过来对阿娜尔施礼,那礼节与宋人的跪礼全然不同。阿娜尔招呼青壮年们抬着牛羊用火架起来烤,侍女们拿来葡萄酒及果品,阿娜尔就拉着郝思文入座。 百姓们围着明亮的篝火敲响鼓乐,男女老少们一起跳起舞来,姑娘们长裙飞舞,男子们放情歌唱,与中原的歌舞完全不是一种风格,真是好一番异域风情。大家无拘无束,相互敬酒对饮,完全没有尊卑阶级的束缚,郝思文自来到西北每日都处于血光拼杀之中,此刻仿佛被这难得的融洽所感染,只觉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阿娜尔拿来烤好的羊腿递给郝思文道:“你一定饿坏了吧,来!尝尝是否和你的口味。” 郝思文拿过那羊腿来,顿觉香味扑鼻,自己饿了许久也顾不得吃相,拿起来就大口的咬了下去,但觉外焦里嫩,鲜香可口,不觉连连称赞。 阿娜尔见他吃的如此开心,又拿来葡萄酒递给他,说道:“尝一下我们西域的美酒如何。” 郝思文看那酒液在月光照耀下红润光洁,喝了一口顿觉甘醇甜美,不禁称赞道:“真是好酒啊!我又活过来了!这番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就算是死了也值了!” 说罢,郝思文仰天而笑,阿娜尔见他这般豪爽也笑的合不拢嘴。阿娜尔又命侍女小梅拿过烤牛肉、大盘鸡肉、胡饼及新鲜的葡萄、西瓜及很多鲜美不知名的西域水果,郝思文吃的口顺大呼“痛快”。 阿娜尔也饮了几杯后乐脸上笑的好像盛开的花朵,只见她走到场地中间与百姓们一起跳起舞来,但见月光下之阿娜尔舞姿轻盈灵巧、优美舒展,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灵动、闪耀,旋转起腰身尽显活泼热烈,大家齐声为她喝彩。 阿娜尔舞罢,兴高采烈的回到席间问郝思文道:“与中原的舞相比,我跳的如何啊?” 郝思文被她问的不好意思回答,旁边侍女小梅早说道:“我们公主的舞姿可是这西域第一,旁人想看都看不到呢,就连那晋王李察哥我们公主都不买他的账。” 郝思文听后笑着对阿娜尔念诵到: 洛浦疑回雪,巫山似旦云。 倾城今始见,倾国昔曾闻。 媚眼随羞合,丹唇逐笑分。 风卷蒲萄带,月照石榴裙。 自有狂夫在,空持劳使君。 小梅睁着大眼睛晃着脑袋说道:“这什么啊?听不懂啊。” 阿娜尔却含羞一笑道:“我真的有将军形容的那般好吗?” 郝思文没有正面回答,举起酒杯笑道:“大恩不言谢!我敬公主一杯。” 阿娜尔与郝思文对饮了一杯后,姑娘们过来拉着阿娜尔的手邀请她再下场去,旁边小梅笑着对郝思文道:“她们请公主一起唱歌,只可惜你听不懂我们的语言。” 大家拉起胡琴,那曲调悠扬、空灵,阿娜尔在淡淡星光下轻轻的唱诵起来,歌声给人一种如梦如幻般的感觉,郝思文看着杯中的酒又看了看眼前望着自己的阿娜尔,她的那双眼是那般的美丽神秘,自己不禁觉得一切真好似是梦一场,竟然会有这番奇遇,有种明日一觉醒来一切本不存在的错觉。 阿娜尔唱罢走了回来,与郝思文闲聊起来,阿娜尔问道:“你为何去投军的?你很喜欢打仗吗?” 郝思文陷入沉思中,慢慢的说道:“我曾经在个书香世家,但可惜父母早亡,我十多岁时便自己一个人闯生活,后来习得武艺,师傅和身边习武的人都说将来应该保家卫国、建功立业,所以我见西北战事紧急就投入了军中,其实只有真正的打过仗的人才知道,建功立业谈何容易,保家卫国也不是嘴上说说的那般轻松。” 阿娜尔叹了口气,郝思文问道:“公主如今为堂堂的一国之主,也会有忧伤之事吗?” 阿娜尔说道:“我虽是公主却要承担国家的兴亡,和你所言的保家卫国其实是一样的,如今国家贫瘠、外族侵扰,而我又违背了父亲当初为我和晋王定下的婚约,李察哥想必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我不想自己的命运永远被别人牵着走,别人逼一步我就退一步,这样一步一步的退下去,我的心就好像被堵的透不过气一样。” 言罢,阿娜尔端起酒来一饮而尽,然后强露出笑容道:“无论如何,我如今回到了我的故乡,和我的百姓们在一起,即便有什么困难和阻碍我都不会觉得再害怕。” 郝思文听后郑重的说道:“公主对我有救命之恩,今后我定当协助公主渡过难关,不离不弃!” 阿娜尔听后开心的笑了笑:“不知道为什,我从来不和别人讲这些心事,即便是父亲在世时我也不曾想和他说过,可如今却和你说了这么多。” 郝思文点了点头道:“很高兴你能和我讲这些话,我知道你其实很辛苦,因为你肩负着一族人的命运。 阿娜尔听后欢喜,又问道:“我听夏军有人说你的绰号叫井木犴,我查过是什么意思,可是你为什么叫井木犴啊?” 郝思文就将绰号的由来与他讲出,阿娜尔又问道:“听闻大刀关胜与那个长的像鬼的宣赞都是你的好友,你们三个可把李察哥给气坏了。” 郝思文听了大笑:“没想到我在他西夏晋王眼中并不是无名小卒啊,还有宣赞兄弟要是听了你对他的评价那张脸保证会更难看。” 当晚阿娜尔与郝思文饮酒畅谈,席散后阿娜尔安排住处让郝思文休息。郝思文将钢枪靠在床边躺着休息,心想公主如此盛情相待,看来我方真是可以暂时安心的住下来了,另外她所说国家处于危难之事我也理应竭尽全力相助。想着想着,不知几时郝思文便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郝思文起床洗漱后拿上钢枪在院子里挥舞起起来,门口侍女小梅拍手叫好,然后说道:“公主有命,郝将军可于城内随便观赏游玩。” 郝思文观赏着别具一格的西域古城,转眼来到了集市见好生热闹,满道的骆驼和商人,驼铃的声音、人群的喧闹好生繁盛,古城的百姓向商人们出售丝绸、布匹、毛皮、珍珠、玉器、种子等物品。 郝思文心想这里虽不及大宋繁荣,但阿娜尔全然没有国主的架子,与百姓同乐,城内的人们也是自给自足,没有攀比与压迫,因此也都安居乐业,哎!真未想到这里倒是远比号称天朝的中原更易生存。 郝思文看了一阵,见当道有几队人马先后赶到,看那模样仿佛都是一些西域的贵族,看上去好生气派,各个车上满载金银珠宝、书画古玩等物,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又走了一段郝思文看前面一些年轻的男女在围着一个摊子嬉笑,郝思文过去看时原来是卖服饰的,但见这些姑娘和小伙子们拿起衣服披在外面穿试,端的是姑娘美丽,小伙帅气。郝思文见那服饰里竟有中原的衣装,因而拿出随身金银来与那商家换来一套合身的。 郝思文逛的累了回到住处见小梅在收拾房间,于是问到那些看似贵族的人马是干什么的,小梅嘟着嘴说道:“那些人啊,都是些西域小国的王孙贵族,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听说公主不做晋王妃了,因此全都跑来求亲,公主可懒得理会他们。” 郝思文听了心想:“是啊,阿娜尔本来有倾国倾城之貌,当然会有很多人上门求这段姻缘的。” 小梅说道:“公主交待过,如果你要找她可以进皇宫去寻。” 言罢,小梅将一个玉牌递给郝思文做通关信物。郝思文出门寻到皇宫,见那些西域贵族们集中在庭院里等候,一个个焦急厌烦,好像是等了很久的样子,有的已经开始起身离开,口中愤愤不平的讲些胡语。 郝思文不知向哪里寻找阿娜尔,自己又不懂西域语言也就无法问别人,这时只见回廊处有黑衣黑甲的军士走来,郝思文看时认得是当初护送阿娜尔去西夏的那些军士,这些人也在自己被送回这的路上保护过自己,因而走上前去施礼。 那几个军士见是郝思文同样施礼,其中一个开口用汉话道:“我们正要去寻将军,公主正在花园等候您。” 郝思文见他几个会讲汉话大喜,相谢后去花园去寻阿娜尔。走进花园后郝思文感叹这里真是广阔宏伟,四周都是阁楼围绕,花园中到处都是奇花异草,万紫千红形成一片花海,微风飘过,香气扑鼻。 郝思文摘起两朵花来嗅,但听旁边阁楼上传来女子的笑声,郝思文转头看时,但见一个西域女子头戴白帽蓝纱,身着一席蓝色长裙、外套银色坎肩,双眼笑的如弯月一般。 郝思文走过去施礼道:“姑娘有礼,请问您是否知道公主在哪?” 那女子没有回答她只是笑着转身走下阁楼,郝思文摸不着头脑,等到楼梯边上见她下来又预要问。 只见那女子笑弯了腰,拿去面纱说道:“公主就在这里啊!” 原来是阿娜尔,郝思文笑道:“哎呀!没仔细看还真没认出来。” 阿娜尔嘻嘻哈哈的笑道:“你也不是见了女孩就盯着人家看个没完的吗。” 郝思文笑了一下说道:“你怎么在这里啊?那边好多贵族在庭院里候着呢。” 阿娜尔拉起郝思文的手笑着说道:“跟我来!别去管他们,等的久了他们自己就走了。” 言罢,阿娜尔拉着郝思文去乘了两匹白马纵马出了城。两人奔驰在沙海之上,阿娜尔大笑着一马当先,只见她在马上马下闪转腾挪,一会从马上跳下,一会又站到马上嬉闹着。 郝思文看的胆战心惊,急忙大呼道:“公主小心啊!” 阿娜尔停慢了马对郝思文笑道:“我们西域人的马术天下无双,我们都是这样骑马玩耍大的,你大可不必担心。” 郝思文赞叹道:“这般的马术还真是了得,我们中原能这般骑马的却着实是不多,此前我就见西夏骑兵的马术好生厉害。” 二人笑谈着到了一条小河边上,那河水清澈明亮,公主与郝思文一同去饮。 郝思文顿觉喝过那河水后神清气爽,不禁赞叹道:“这河水清凉甘美,真是我一生都不曾喝到过的!” 阿娜尔有所思所的说道:“这条河是我国家的命脉,父亲为我取名阿娜尔就是希望我能如清泉般守护着族人们,这些年风沙大作,如果这条河也干涩的话,我们国家也就不复存在了。” 郝思文安慰道:“公主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这条河水就和你一样永远都那般美丽,你放心,我将用性命守护你,我是绝不会让你消失的。” 阿娜尔佯怒道:“你不斯文!怎么能这么直言不讳呢?” 郝思文笑道:“你不是说我们宋人不直率吗,所以我就决定改一改了。” 二人对视而笑,阿娜尔说道:“你别总叫我公主公主的了,直接叫我阿娜尔好了。” 郝思文寻思了下说道:“有些绕口啊,不如我叫你娜娜吧,这样方便多了,不知道你是否习惯。” 阿娜尔听了道:“娜娜?还好吧,就是觉得有点…” 郝思文说道:“久了就习惯了。” 阿娜尔说道:“那我也别郝将军、郝将军的那样称呼你了,显得很见外,我就叫你郝哥哥好了,郝哥哥!” 郝思文听了骨头都快酥了,愣了一下道:“好…哥哥?你还是叫我郝大哥好了。” 二人骑着马沿着小河行走,相互谈些心中之事,阿娜尔拿出胡笛来吹奏一曲,但听那曲声清新悠扬,彷如一缕青烟唤起对往事的追忆,又有如暖暖微风讲述着山川乡土的依恋,端的是每一个曲调都扣入心弦,淡淡的忧伤之感让人充满无法割舍的情怀,直令人魂牵梦绕。 郝思文赞叹道:“我能否学这首曲子啊,真不知怎样来形容这一种感慨。” 阿娜尔道:“你一定是非常热爱自己的乡土,所以你才会这么喜欢这首曲子,冲这一点我就会教你的。” 忽然前方荡起风沙,阿娜尔说道:“有情况!会是哪路人马在这里出现?” 郝思文急忙持起钢枪挡在阿娜尔身前道:“不必惊慌,未必就是敌人,何况这里毕竟是在你的国土。” 只见不远处一队人马追赶而来,足有三四百骑,为首一将乃是洛佳坚赞,后面两个一个是李察哥部将元朗,另一个正是那向导卢鹏。 元朗见了阿娜尔和郝思文大笑道:“这真是天助我也!直接把你们两个都遇到了,正好全都活捉了去见晋王!” 阿娜尔怒道:“无理狂徒!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不是你西夏,你站在我的国土之上由不得你猖狂!” 旁边洛佳坚赞出马对阿娜尔道:“晋王得知姐姐回转国土大为震怒,命我请姐姐回去,姐姐应该知晓得罪晋王对我们是大大不利的,何况当初父王临终时交代过您要嫁与晋王。” 阿娜尔怒道:“我是国主,我的命运由我自己做主,你莫不是看那李察哥重用了你,你就不再认我这个姐姐了?好好好!我这个小国留不下你这尊真龙,就当我没有过你这个弟弟!” 洛佳坚赞急的挠着头道:“我哪敢啊?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旁边元朗听了早不耐烦,对着洛佳坚赞道:“晋王命你带王妃回去可没说过要怎么带,你要是念及姐弟情义的话我替你动手,我可不敢违了晋王旨意。” 言罢,元朗招呼众军冲杀。 郝思文护着阿娜尔退走,阿娜尔说道:“不必着急,看我招呼族人来战。” 只见阿娜尔取出胡笛吹响天际,不一时,有上千骑兵冲来相助,为首的三四十黑甲军士护住阿娜尔及郝思文,那侍女小梅也在骑军当中,只见她挥手示意,骑军们与夏军顿时混杀一团,唯独洛佳坚赞没有动手。 一会功夫胜负便分,夏军人少又长途奔波,如何敌得过阿娜尔的军队,顿时被杀的人仰马翻,元朗见敌不过急忙招呼大家撤走,只留下洛佳坚赞一骑站在那里。 阿娜尔见元朗转身退走,于是对洛佳坚赞喊道:“还不快去把他追回来?让他回去报信岂不麻烦?” 洛佳坚赞叹道:“晋王让我来接你回去,姐姐却把他们杀了个七零八落,这我可怎么和晋王说啊?” 阿娜尔怒道:“还说什么?别忘了我才是你姐姐,你是留在我这里还是要回西夏,你自己选吧!” 洛佳坚赞无奈道:“我当然是跟着姐姐了,我从来也没打算要跟晋王。” 阿娜尔道:“那你还不快点追上那元朗?” 洛佳坚赞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是想…晋王说了…” 阿娜尔大怒:“你是要气死我不成?现在是姐姐说了!你不杀了那元朗就找晋王做你姐姐去吧!” 洛佳坚赞挠头道:“他是男的怎么当我姐姐?” 言罢,洛佳坚赞纵马追赶元朗,众军随后跟随。洛佳坚赞那匹马名为“破沙遮云豹”,沙海之中急行如风,马蹄不陷,不一时就追赶上元朗。 元朗见是洛佳坚赞,破口大骂:“你不帮我去捉拿王妃,看我回去不禀告晋王灭你全族!” 洛佳坚赞听了怒火中烧,那对宝刀“两仪凝风刀”迎风舞将起来,夏军如何抵挡得住。不一时夏军所剩无几,洛佳坚赞命元朗跟随自己回去向阿娜尔认罪,元朗大骂不绝,洛佳坚赞舞刀上前,二人交手不三合,刀光到处元朗肚破肠留,死于非命。 第二十章 莪默诗词感众人 公主忧国拜云天 话说洛佳坚赞奉阿娜尔之命追赶元朗,不三合元朗即死于非命。洛佳坚赞将那对宝刀迎风旋转了一圈,但见刃不染血,刀法之快可想而知。 沙漠上忽然风沙大作,洛佳坚赞收拾队伍,调转马头去向阿娜尔复命。 那边阿娜尔见了洛佳坚赞回来,开口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洛佳坚赞回道:“姐姐交代的事情不敢不从,元朗已经命丧黄泉了。” 阿娜尔笑道:“这样才是我阿娜尔的兄弟。” 是时昏天暗地,沙漠上的风沙越发紧了,众人皆用纱巾覆盖住头面。 洛佳坚赞用力的从口里往外吐了几口沙子,用手揉着眼睛对阿娜尔道:“真难受!这里的环境真是越来越恶劣了,也许我该留在晋王身边多为他做些事,这样他就能资助我们国家。如今姐姐走了我也走了,怕是再难得到西夏的相助。” 阿娜尔叹了口气后,义正辞严的说道:“从我前往西夏的路上就一直在想,如今我想清楚了,所以才离开西夏,我们族人不可以那般软弱,我们要做坚强的民族,我们的命运不能交由他人!” 洛佳坚赞点头道:“如今也只好如此,总之姐姐的决定我一定会支持的。” 就在此时郝思文忽然从阿娜尔身旁走过,对洛佳坚赞怒目而视,大声道:“我认得你这番将!你杀过宋军!今日我就要为死去的同胞报仇!” 言罢,郝思文挥舞钢枪向洛佳坚赞而去,阿娜尔见状急忙挥剑拦住,只见她对郝思文道:“两国交战,战场对阵之时杀伤敌国将士本就是不可避免之事,我们初时依附于西夏,大家也是受西夏指示厮杀,两军阵前各为其主,彼此也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郝思文依然是义愤填膺,不肯作罢。 阿娜尔又劝道:“方才我命他去追杀李察哥的部将元朗,也是不想让元朗回去报信,这也是为了帮你,他已经为你和西夏结仇了。况且洛佳坚赞是我兄弟,你就念及我救你回来的份上别再计较了,如果你一定要认为我们是你的敌人的话,你就先杀我吧。” 言罢,阿娜尔将剑掷于地上。 郝思文见了,无奈叹息道:“罢!罢!罢!你救我一命,我又流落此地受你们照顾,若杀你亲人就是不义,此事等今后我们在战场上相遇再解决吧!” 洛佳坚赞听了,走上前来捡起地上的剑给阿娜尔,对郝思文道:“姐姐既然已经脱离西夏,我再也不会为了西夏而杀人了。我不想反驳我杀宋军的对错,战场之上本来就是你死我活,本也没什么对错,你若报仇的话我随时恭候。” 郝思文见他会说汉话吃了一惊,随后又道:“敢作敢当,你倒也不失是条好汉。你倒是抬举我了,我兄弟关胜尚且赞叹你的刀法,我非是那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我怕是非你敌手。” 洛佳坚赞道:“你也是个磊落的好汉,宋朝里你这样的人太少了,只可惜我们却在战场相识,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阿娜尔望着漫天的风沙道:“要起沙暴了,大家快回家去吧。” 言罢,众骑回转城内。 阿娜尔路上叹息着对郝思文道:“你就那么恨杀过宋军的人吗?即便他们帮助过你?” 郝思文道:“我个人的私人恩怨怎么能和国家的恩怨混为一谈?” 阿娜尔听了不住的叹息,郝思文见了不忍,劝道:“我知道你厌恶战争,你放心,我不会将那些恩怨带到你的国土上的,我希望你的国家就和你一样,今后可以无忧无虑。” 阿娜尔低声道:“谢谢,希望可以真的永远无忧无虑就好了…” 郝思文看着阿娜尔的眼光又流露出那淡淡的忧伤,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她。又转头看了看那边的洛佳坚赞,他正在和小梅打闹着,两个人年纪都不大,那笑声淳朴青涩,分明只是两个孩子,很难与战场上的死敌联系起来。 郝思文不禁叹了口气,心想战争真是可以改变每一个人,让本来淳朴的人们都变得嗜血,大家为了生存而杀敌,这远不如最初当兵时口头那般为国为民理想。战争最终剩下的也许真如阿娜尔他们所讲,没有对与错,只有为了生存下去的你死我活。 就在郝思文沉思之时,忽然听到小梅用汉话埋怨洛佳坚赞道:“你还知道回来啊?还能回来啊?我寻思你在西夏结婚成家了呢!西夏的美女可多了呢。” 洛佳坚赞听了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没有!这绝是对没有的事!哪传出的谣言啊?” 郝思文被他们两个天真烂漫的样子逗的竟然微微发笑。 傍晚,黄昏降临,阿娜尔为了庆祝洛佳坚赞归国,又与百姓们同乐,在广场上举行篝火宴会,大家欢天喜地的准备着酒宴。 郝思文帮着阿娜尔和小梅拿起酒盏等物,那边洛佳坚赞过来看着郝思文欲言又止,郝思文见他模样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要说的就应痛快点!” 洛佳坚赞听了,正色道:“虽然我知道道歉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我还是想和你说声抱歉。战场上虽无对错,但好歹我还是伤害过人命,这句抱歉只为我自己而说,至于你接受与否,都可以。” 言罢,洛佳坚赞双手交叉抱肩,深深施了个番族之礼。郝思文见了,只觉内心矛盾,不知道如何原谅他,更不知自己也杀过很多他国之人,又有何必要要求别人道歉。 阿娜尔见了叹息道: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郝思文听了,也叹道:“是啊,既然同是因为国家的一个决策而战,大家也不过都是身不由己的人而已,又何苦相互为难呢?这里已再没有战争了…” 小梅眨着大眼睛道:“郝大哥你干嘛总难为洛佳啊?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他可不是我的对手。” 言罢,小梅趾高气昂的望着洛佳坚赞。 郝思文叹了口气,对小梅笑道:“没事了,如今一切都没事了,是磊落的好汉就不再提起那些事,我们一起去赴宴吧。” 宴会准备停当,阿娜尔、郝思文、洛佳坚赞、小梅坐在一起,百姓们载歌载舞饮宴庆祝,好不热闹。 那边小梅用大盘端上来一盘烤羊肉,洛佳坚赞笑道:“先不急着吃,既然我回来了,这羊肉就不能如此吃法了。” 言罢,只见洛佳坚赞取过旁边割肉用的刀来,只见他疾风也似一阵刀法,那羊肉被削的薄薄的,整整齐齐的摆放了一盘,那骨头被剔的干干净净,郝思文见他刀法竟如此精湛,登时吃了一惊。 洛佳坚赞用刀将羊肉穿起几片递到阿娜尔碗里,阿娜尔笑道:“你这手刀倒还真不白学。” 洛佳坚赞听了也大笑道:“没想到我苦练刀法竟然就是为姐姐切烤肉的。” 洛佳坚赞又用刀将羊肉递给小梅,小梅则笑嘻嘻的直接示意递到她嘴里喂她。洛佳坚赞看了,直接将那肉向空中一甩,正好抛进她口中。小梅差点噎到,直将那肉紧忙几口咬烂咽了进去。 小梅跳起身来,对着洛佳坚赞怒道:“好啊!你当我是狗啊?” 言罢,二人从座位起身追打着闹做一团,郝思文看了不禁大笑,阿娜尔摇头道:“这两个小毛头啊,一天到晚都是这样,哪里像能接任国家大事的人啊。” 郝思文见了这些其乐融融的景象,心里仿佛都被融化了,战争似乎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郝思文端起酒杯的葡萄酒准备痛饮,只见那边小梅和洛佳坚赞抱着一大坛酒回来。 只听洛佳坚赞对郝思文道:“大哥!我这人不会说什么客套话,这坛酒是我赔罪的!虽然西北尽被西夏所占,但是我定然会护送你安然回到中原的!” 郝思文愣了一下:“你叫我大哥?” 洛佳坚赞道:“你比我年长,叫大哥不算失礼吧?” 阿娜尔对郝思文道:“西夏与宋朝的胜负与我这里再没有什么关系了,你到这里就是客,我们族人喜欢直率,洛佳这样称呼也不算不妥。” 郝思文听罢点头,心想他既然如此恭敬,我也不要总是纠结在那些恩怨之上,反而显得我宋人不大气,只知做些无用的斤斤计较。 小梅将那酒开封,倒入玉制的碗中。但见那酒色呈琥珀光泽,晶莹明澈,香气浓郁袭人。郝思文、阿娜尔、洛佳坚赞、小梅举杯同饮。 郝思文只觉那酒质纯正甘冽,口味醇厚绵软,不禁问道:“这?这是什么酒?” 洛佳坚赞笑道:“是兰陵酒,我以前在中原客商那里收藏的,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郝思文又喝了几口,赞道:“是啊!有故乡的味道。” 阿娜尔见郝思文惆怅,于是问道:“怎么了?想家了吗?” 郝思文望着载歌载舞的人们,又看了看旁边美丽的阿娜尔道: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阿娜尔笑道:“是诗仙李白的诗啊!他倒是出生在我们西域的,算起来也是半个同乡了。” 郝思文对阿娜尔道:“说不定你也能成为西域的诗人呢。” 阿娜尔笑道:“我吗?希望以后有机会我也能游历大江南北,饮酒作诗。” 郝思文发现阿娜尔说完这番话后,那湖水一般的眼神正在望向远方的星辰,仿佛带着许多说不清的忧伤。 郝思文回过头来见郝思文正在看着自己,笑道:“你又这样目不转睛的望我了,岂不知年华易老,青春易逝?真希望我留给你的印象永远是现在这样,也算不失一种美好了。” 郝思文觉得她话中有话,不禁笑着问道:“干嘛这样说啊?我听小梅说你只有二九年华(古人说法,两个九为十八岁),怎么说的这番话却是如此沧桑?” 阿娜尔笑道:“女孩家爱多愁善感吗,谁让这天下又有那么多多愁善感的诗词,岂不知女人家最美好的时光总是那样绚烂短暂的,再一转眼的时间就春华散尽,不再令人心动向往,独留惆怅与落寂…” 郝思文看了看桌上瓷瓶里的红色郁金香,将那花拿起送与阿娜尔,安慰道:“你我都正值青春年华,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别再感伤了。” 那边百姓邀请阿娜尔献歌一曲,姑娘们过来从坐上请起阿娜尔,簇拥着她上场。阿娜尔望着郝思文送给自己的花,就于众人之中、篝火之间歌唱一曲西域之曲。那边小梅也吹起羌笛来伴奏,一时间大家各自演奏乐器合奏。 但听那笛声清脆高亢,带有悲凉之感,衬托着阿娜尔的歌声娓娓道来,饱含着惋惜与沧桑。这曲调是那样的令人心醉,郝思文虽然听不懂胡语,但却也被那歌声唱入心里。阿娜尔唱罢第一段,第二段转而用汉话来唱,郝思文惊喜。 但听阿娜尔深情的唱到: 此生原赖造化功,冥冥天意恨未通。 一朝身与名俱灭,刹时成幻刹时空。 生存华屋何所道,道山归去如梦了。 有耳空悬如刍狗,所生所死谁能晓? 白发红颜暗中催,萧条异代使人悲。 人生福寿本有数,何需郁郁辄自苦。 所生有命本无计,难赋方圆似脂烛。 嗟无妙术永驻世,来去如影似轮回。 生前无我死后空,惆怅人生一梦中。 试看此身内与外,无影无形本似风。 阿娜尔唱罢,众人都沉浸在美妙的笛曲与歌声之中。 阿娜尔回到座位看着那边完全痴醉的郝思文,道:“郝大哥,你怎么了?” 郝思文望着阿娜尔如水的双眼,真挚的说道:“我想我此刻才算是真正的理解了你,我原本以为我能理解你的心,原来我理解的还是太粗浅了,怪我未曾想到你这年纪的女子却有这般的人生感悟,我辈真是自愧不如啊!” 阿娜尔感叹道:“郝大哥,难得你听得懂我在唱什么,我相信此刻你真的能体会我的心了。” 郝思文赞叹着问道:“这是何人做的诗啊?我还真未曾听过,做这首诗的人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阿娜尔道:“这是波斯诗人莪默?伽亚谟的诗,在西域他的诗被称作信仰的归宿,灵魂的良药。” 郝思文赞道:“不想除我大宋这世上竟有这般伟大的诗人,这翻诗词我想都不亚于诗仙李白了。” 当晚众人欢歌笑语,尽情畅饮,至夜方才散去。 第二日清晨,好一派清爽天气,云高风清。阿娜尔起身去看望郝思文,但见郝思文正于庭院前练习枪法。 阿娜尔笑道:“你干嘛总一大清早起来就练武啊?” 柔美的阳光之下,阿娜尔的脸庞纯洁清新,说不尽的青春洋溢,就如同这清爽的清晨一般,令人身心爽朗。 郝思文见了这番情景不禁面露喜悦,他笑道:“我就这么点爱好啊,除了习武就是喝酒,如果再有美人、诗词相伴就美满了。” 阿娜尔美丽的眼睛闪烁着,佯怒道:“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干脆叫不斯文好了。” 郝思文笑道:“放肆点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你高兴就好。” 阿娜尔笑道:“快别闹了,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言罢,阿娜尔将马匹上的物品拿进屋内,郝思文打开看时,原来是西夏锻造的“夏国剑”与“冷锻铠”,但见那夏国剑用精制的红木剑鞘装载,发出淡淡的幽香,令人心旷神怡,而那精制的冷锻铠周身散发着银色的光辉。 郝思文见了大喜,拿起夏国剑观赏着说道:“有了这把宝剑,以后就不用背着那么大把枪别扭的到处走了。” 阿娜尔道:“其实在这里你真没必要随身携带兵器的。” 郝思文道:“兵器对武者来讲就是性命,无论走到哪里,兵器是必不可离身的。” 郝思文将那宝剑出鞘,但见寒光四射,刃锋凛凛有寒气,直忍不住的夸赞。 阿娜尔笑道:“夏国剑、契丹鞍、高丽(朝“和谐”鲜)青瓷皆是天下第一,其他地方虽然有仿效的,却也都是远远不及。” 郝思文将宝剑收回剑鞘,用手拂拭冷锻甲来,不由赞叹道:“果然如传说中那般精良,皆是冷锻而成,坚滑光莹,非劲弩可入。不得不令人信服,西夏的锻造技术真是天下第一啊。” 阿娜尔道:“这冷锻甲是天下最好的铠甲,普通的刀砍枪(和谐)刺根本不入,有了他以后你上阵杀敌就如虎添翼了。” 郝思文起身望着阿娜尔感激道:“娜娜…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阿娜尔笑道:“宝剑赠英雄,本不需要回报的,你快穿戴起来看看是否合身。” 郝思文听了就将衣甲穿戴整齐,将那宝剑斜跨在腰间,阿娜尔见他筋骨强健,穿戴戎装更显千丈豪气,不禁欢喜。 郝思文将宝剑出鞘慢慢舞动,赞不绝口道:“以前我就曾听闻拥有一把夏国剑,在悠游的士大夫(对于社会上具有声望、地位的知识分子和官吏之统称)们看来,绝对是平添丈夫意气、足以笑傲同辈的荣耀之事。怪不得苏东坡大学士见到流誉当世的夏国剑后,要请苏门四学士之一的晁补之为其作歌。” 苏门四学士为何人?看官听说,这四人指的是北宋的四大诗人,分别为晁补之、黄庭坚、秦观、张耒,这四人都曾得到过苏轼的培养、奖掖和荐拔。 郝思文舞动宝剑,念诵起晁补之的诗歌来: 红妆拥坐花照酒,青萍拔鞘堂生风, 螺旋铓锷波起脊,白蛟双挟三蛟龙, 试人一缕立褫魄,戏客三招森动容。 郝思文持剑走到庭院中,阳光之下宝剑越发耀眼,郝思文叹道:“西夏的冶铁技术真是令我号称经济高度发达的宋朝汗颜…我辈当取长补短,用他国的优势来弥补我们的不足,切不能做标榜自大的井底之蛙。” 言罢,郝思文拿起宝剑于庭院中欢喜舞将起来。阿娜尔见他剑法高强,也抽出夏国剑来与他同舞,二人皆相视而笑。 阿娜尔心想,李清照夫妇一起赏花,我们却一起舞剑,虽然大不相同,意境倒也不差。 二人舞罢,阿娜尔对郝思文道:“晌午我们要在大厅议事,宋人想必见多识广,你也一起来吧。” 郝思文问道:“这是你们族人之间的事,我去参议的话是否不妥?” 阿娜尔道:“有国主邀请,就没有什么不妥的。” 郝思文心想这么郑重得梳洗打扮一下,不能丢了大宋的脸,于是洗漱过后换上了前几日在集市买的中原服装。 郝思文将青蓝锦袍装束完毕,在铜镜前观视,欢喜道:“似此才又找回了宋人风采,在这里时间久了,怕是自己都会将自己当做西域之人。” 却说郝思文准备妥当之后,先去了市集一趟,然后在临近晌午之时去皇宫寻找阿娜尔,正巧又在庭院里遇到小梅和洛佳,二人见了郝思文身着汉服,一表人才,皆是欢喜不已。 小梅跳着笑道:“你快点去见公主啊,她见了你一定很开心的!” 洛佳用手按住小梅的头说道:“说话就好好说,这怎么还上蹿下跳尾巴摇的?” 小梅拿开洛佳的手怒道:“你说谁是猫儿呢?看我不挠死你!” 言罢,两人又追打着闹做一团。郝思文笑着摇了摇头,只身去阿娜尔在花园的住处寻她。到了花园,但见阿娜尔着一袭蓝纱,身于万花丛中,显得格外的好看。 阿娜尔见郝思文身着汉服,与此前戎装气质完全不同,别具一番中原人物彬彬有礼的上邦风采,顿时惊讶起来,四目相对,多少柔情一时难表。 郝思文拿出一盒精制的胭脂递给阿娜尔,笑道:“宝剑赠英雄,那红粉正当送给佳人。” 阿娜尔欢喜道:“多谢郝大哥了!我在屋里准备了中原的名茶碧螺春,你快来尝尝。” 郝思文大喜:“我都好久没有喝到茶了,真是太感谢你了!” 二人到了屋内,阿娜尔为郝思文倒上一盏茶来吃。 阿娜尔道:“这是我特意请中原来董茶的客商帮忙泡的,我们西域之人是不懂茶道的。” 郝思文道:“真是难为你了,你为我所做的一切,真不知今生能否报答的完。” 阿娜尔听了脸一红,微微低下头去。郝思文见了,笑着也为阿娜尔倒上一盏茶。二人见那杯中的茶如白云翻滚,清香袭人,于是同饮,顿觉香醇芬芳,品味非凡,皆是欢喜称赞。 二人品茶之时,郝思文见阿娜尔旁边的桌上放着几幅字画,于是就走过去看。原来都是一些未写完的诗词。 郝思文问道:“这些诗词怎么都没有写完啊?从字面上看,应该是李清照的《一剪梅》。” 阿娜尔叹道:“我写不好汉字的,之前我也是废了好大得劲才抄写了这篇词,可惜后来...” 言罢,阿娜尔低下了头,眼神中充满了惋惜之感。 郝思文见了,安慰道:“我只是一介武夫,我这笔字还是少年时学的,不知道能不能入你的眼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来教你写如何?” 阿娜尔谈起头,欢喜道:“真的吗?” 郝思文点了点头,手把手教阿娜尔写字,阿娜尔见他握着自己的手,回头望他道:“你不怕男女授受不亲了吗?” 郝思文被问的一愣,脸上一红,道:“这怎么能一样?” 阿娜尔见他狼狈的模样不禁噗哧一笑,郝思文也笑道:“别闹了,我来教你。” 这篇李清照的《一剪梅》写罢,阿娜尔看着自己亲笔写出的字欢喜异常,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涌上心头。 阿娜尔明眸璀璨,拿着字画转了一圈,那衣纱飞舞,令人痴醉,阿娜尔对郝思文道:“能与你相识真是太好了!” 郝思文顿觉心里升起暖流,于是帮阿娜尔将字画挂在了墙上。忽然窗外传来少男少女的嬉笑声,二人向花园望去,原来洛佳正推着秋千,而小梅坐在秋千上飞上飞下,脸上乐开了花。 郝思文与阿娜尔看了欢喜,阿娜尔说到自己也想荡秋千,郝思文就陪她来到花园。 阿娜尔与小梅荡起秋千,洛佳和郝思文一起推动,阿娜尔笑的天真烂漫,如银铃一般好听。 玩了一阵阿娜尔下了秋千,那边小梅还一个劲的嚷着,让洛佳将秋千推高些,未曾想那洛佳用尽全力,直将那秋千抛的打个筋斗掉转过来,小梅大叫一声从秋千上掉下,只见她于半空中急忙回转身躯,落地后顺势翻滚几圈缓解冲击。 洛佳傻了眼,急忙去扶,小梅一个飞身跳将起来:“你想摔死我不成?这分明是故意的!” 言罢,小梅追打洛佳,那边洛佳绕着花园跑起来,阿娜尔和郝思文都笑起来。 阿娜尔向小梅和洛佳喊道:“快别闹了!你们两个小毛头真是一刻都不得消停,一会还要去开会呢。” 话说晌午时分,众人于大厅内商议国政,阿娜尔坐于皇座之上,两边排列着二十几个长老。经过商谈郝思文知道,原来这个国家周边的环境开始逐渐转化的不适合居住,沙暴四起,绿洲大片沙化,水源也不断的枯竭,同时北方又有外族时常来骚扰,他们本想依附西夏打击外族,同时为族人提供钱粮水源等资源,然后再慢慢寻找迁徙之地,但如今与西夏决裂,不得不另寻他法了。 阿娜尔叹息道:“我们国家历经几许迁徙,族人数量已经远不比曾经,国土的面积一减再减,我不能令国家消亡在我手中,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让国家安定起来。” 长老们有的说去投西夏,有的说去投辽国,阿娜尔都一一否决了,因为她知道如果依附于他国,久而久之自己的民族必定将被同化的不复存在,而人民的地位也不可能还像在自己国家那样平等。 会议上大家七嘴八舌最终也没得到什么统一有效的结果,阿娜尔闷闷不乐的回到房中,郝思文说道:“对不起,未曾想这里的人民其乐融融,天却不作美,要面临这么多困难。” 阿娜尔叹息道:“从我有记忆以来,国家就处于不断迁徙的环境中,我们一直为了水源和生存而奋斗,如今这片土地也开始变的无法居住,看来我们不得不面临又一次的迁徙了。” 郝思文思索了一番说道:“我方才听长老所言,这里曾经有过很多绿洲,而大家都是利用这些树木来搭建房屋。据我所观,这里出现大片的沙化很可能是因为树木的流失造成。” 阿娜尔道:“郝大哥说的有理,我早年也曾提出过这番理论,但是当时父亲认为大兴宫殿是必要的,而禁止砍伐树木那些商人和富户必定会引起骚乱,可如今这一政策看来是不得不施行了,我过几日就颁布禁令,我要留住仅有的一点绿洲。” 果然过了些时日,阿娜尔颁布了禁止砍伐树木的禁令,一时之间城内民众多有骚乱,阿娜尔无奈。郝思文又陪同阿娜尔外出视察水源,那条河流越发干涸了,阿娜尔忧心忡忡。 郝思文道:“不如顺着水流而寻,说不定能找到新的适合生存的土地。” 阿娜尔道:“如此是好,只是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里已经大旱一年了,这条河也本应早已干涸的…哎!先将水源的事情解决了吧。” 午后阿娜尔说要去远处的山丘上拜天,郝思文要跟随,阿娜尔叹道:“抱歉,郝大哥,拜天只有长老和皇族的人可以去,你还是在这里等我吧。” 郝思文笑道:“无妨,你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阿娜尔收拾停当后带着洛佳、小梅及众长老及一些官员前往拜天去了,这边郝思文闲的无聊就在花园中赏花,看了一阵觉得有些倦了就躺在秋千上休息。满园的花香令人沉醉,不知不觉中郝思文便睡去了。 过了几时,郝思文忽觉脸上凉凉的,于是从梦中醒来,眼中的天空已是乌云密布,原来那是雨滴打到脸上。郝思文走下秋千,望向天空,那边传来阵阵雷鸣,雨越发的大了。 郝思文到楼阁避雨,望着窗外道:“下雨了…” 第二十章 洛佳归乡起争执 公主忧国拜云天 话说洛佳坚赞奉阿娜尔之命追赶元朗,不三合元朗即死于非命。洛佳坚赞将那对宝刀迎风旋转了一圈,但见刃不染血,刀法之快可想而知。 沙漠上忽然风沙大作,洛佳坚赞收拾队伍,调转马头去向阿娜尔复命。 那边阿娜尔见了洛佳坚赞回来,开口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洛佳坚赞回道:“姐姐交代的事情不敢不从,元朗已经命丧黄泉了。” 阿娜尔笑道:“这样才是我阿娜尔的兄弟。” 是时昏天暗地,沙漠上的风沙越发紧了,众人皆用纱巾覆盖住头面。 洛佳坚赞用力的从口里往外吐了几口沙子,用手揉着眼睛对阿娜尔道:“真难受!这里的环境真是越来越恶劣了,也许我该留在晋王身边多为他做些事,这样他就能资助我们国家。如今姐姐走了我也走了,怕是再难得到西夏的相助。” 阿娜尔叹了口气后,义正辞严的说道:“从我前往西夏的路上就一直在想,如今我想清楚了,所以才离开西夏,我们族人不可以那般软弱,我们要做坚强的民族,我们的命运不能交由他人!” 洛佳坚赞点头道:“如今也只好如此,总之姐姐的决定我一定会支持的。” 就在此时郝思文忽然从阿娜尔身旁走过,对洛佳坚赞怒目而视,大声道:“我认得你这番将!你杀过宋军!今日我就要为死去的同胞报仇!” 言罢,郝思文挥舞钢枪向洛佳坚赞而去,阿娜尔见状急忙挥剑拦住,只见她对郝思文道:“两国交战,战场对阵之时杀伤敌国将士本就是不可避免之事,我们初时依附于西夏,大家也是受西夏指使厮杀,两军阵前各为其主,彼此也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郝思文依然是义愤填膺,不肯作罢。 阿娜尔又劝道:“方才我命他去追杀李察哥的部将元朗,也是不想让元朗回去报信,这也是为了帮你,他已经为你和西夏结仇了。况且洛佳坚赞是我兄弟,你就念及我救你回来的份上别再计较了,如果你一定要认为我们是你的敌人的话,你就先杀我吧。” 言罢,阿娜尔将剑掷于地上。 郝思文见了,无奈叹息道:“罢!罢!罢!你救我一命,我又流落此地受你们照顾,若杀你亲人就是不义,此事等今后我们在战场上相遇再解决吧!” 洛佳坚赞听了,走上前来捡起地上的剑给阿娜尔,对郝思文道:“姐姐既然已经脱离西夏,我再也不会为了西夏而杀人了。我不想反驳我杀宋军的对错,战场之上本来就是你死我活,本也没什么对错,你若报仇的话我随时恭候。” 郝思文见他会说汉话吃了一惊,随后又道:“敢作敢当,你倒也不失是条好汉。你倒是抬举我了,我兄弟关胜尚且赞叹你的刀法,我非是那没有自知之明的人,终怕是非你敌手。” 洛佳坚赞道:“你也是个磊落的好汉,宋朝里你这样的人太少了,只可惜我们却在战场相识,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阿娜尔望着漫天的风沙道:“要起沙暴了,大家快回家去吧。” 言罢,众骑回转城内。 阿娜尔路上叹息着对郝思文道:“你就那么恨杀过宋军的人吗?即便他们帮助过你?” 郝思文道:“我个人的私人恩怨怎么能和国家的恩怨混为一谈?” 阿娜尔听了不住的叹息,郝思文见了不忍,劝道:“我知道你厌恶战争,你放心,我不会将那些恩怨带到你的国土上的,我希望你的国家就和你一样,今后可以无忧无虑。” 阿娜尔低声道:“谢谢,希望可以真的永远无忧无虑就好了…” 郝思文看着阿娜尔的眼光又流露出那淡淡的忧伤,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她。又转头看了看那边的洛佳坚赞,他正在和小梅打闹着,两个人年纪都不大,那笑声淳朴青涩,分明只是两个孩子,很难与战场上的死敌联系起来。 郝思文不禁叹了口气,心想战争真是可以改变每一个人,让本来淳朴的人们都变得嗜血,大家为了生存而杀敌,这远不如最初当兵时口头那般为国为民理想。战争最终剩下的也许真如阿娜尔他们所讲,没有对与错,只有为了生存下去的你死我活。 就在郝思文沉思之时,忽然听到小梅用汉话埋怨洛佳坚赞道:“你还知道回来啊?还能回来啊?我寻思你在西夏结婚成家了呢!西夏的美女可多了呢。” 洛佳坚赞听了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没有!这绝对是没有的事!哪传出的谣言啊?” 郝思文被他们两个天真烂漫的样子逗的竟然微微发笑。 傍晚,黄昏降临,阿娜尔为了庆祝洛佳坚赞归国,又与百姓们同乐,在广场上举行篝火宴会,大家欢天喜地的准备着酒宴。 郝思文帮着阿娜尔和小梅拿起酒盏等物,那边洛佳坚赞过来看着郝思文欲言又止,郝思文见他模样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要说的就应痛快点!” 洛佳坚赞听了,正色道:“虽然我知道道歉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但我还是想和你说声抱歉。战场上虽无对错,但好歹我还是伤害过人命,这句抱歉只为我自己而说,至于你接受与否,都可以。” 言罢,洛佳坚赞双手交叉抱肩,深深施了个番族之礼。郝思文见了,只觉内心矛盾,不知道如何原谅他,更不知自己也杀过很多他国之人,又有何必要要求别人道歉。 阿娜尔见了叹息道: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郝思文听了,也叹道:“是啊,既然同是因为国家的一个决策而战,大家也不过都是身不由己的人而已,又何苦相互为难呢?这里已再没有战争了…” 小梅眨着大眼睛道:“郝大哥你干嘛总难为洛佳啊?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他可不是我的对手。” 言罢,小梅趾高气昂的望着洛佳坚赞。 郝思文叹了口气,对小梅笑道:“没事了,如今一切都没事了,是磊落的好汉就不再提起那些事,我们一起去赴宴吧。” 宴会准备停当,阿娜尔、郝思文、洛佳坚赞、小梅坐在一起,百姓们载歌载舞饮宴庆祝,好不热闹。 那边小梅用大盘端上来一盘烤羊肉,洛佳坚赞笑道:“先不急着吃,既然我回来了,这羊肉就不能如此吃法了。” 言罢,只见洛佳坚赞取过旁边割肉用的刀来,只见他疾风也似一阵刀法,那羊肉被削的薄薄的,整整齐齐的摆放了一盘,那骨头被剔的干干净净,郝思文见他刀法竟如此精湛,登时吃了一惊。 洛佳坚赞用刀将羊肉穿起几片递到阿娜尔碗里,阿娜尔笑道:“你这手刀倒还真不白学。” 洛佳坚赞听了也大笑道:“没想到我苦练刀法竟然就是为姐姐切烤肉的。” 洛佳坚赞又用刀将羊肉递给小梅,小梅则笑嘻嘻的直接示意递到她嘴里喂她。洛佳坚赞看了,直接将那肉向空中一甩,正好抛进她口中。小梅差点噎到,直将那肉紧忙几口咬烂咽了进去。 小梅跳起身来,对着洛佳坚赞怒道:“好啊!你当我是狗啊?” 言罢,二人从座位起身追打着闹做一团,郝思文看了不禁大笑,阿娜尔摇头道:“这两个小毛头啊,一天到晚都是这样,哪里像能接任国家大事的人啊。” 郝思文见了这些其乐融融的景象,心里仿佛都被融化了,战争似乎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郝思文端起杯中的葡萄酒准备痛饮,只见那边小梅和洛佳坚赞抱着一大坛酒回来。 只听洛佳坚赞对郝思文道:“大哥!我这人不会说什么客套话,这坛酒是我赔罪的!虽然西北尽被西夏所占,但是我定然会护送你安然回到中原的!” 郝思文愣了一下:“你叫我大哥?” 洛佳坚赞道:“你比我年长,叫大哥不算失礼吧?” 阿娜尔对郝思文道:“西夏与宋朝的胜负与我这里再没有什么关系了,你到这里就是客,我们族人喜欢直率,洛佳这样称呼也不算不妥。” 郝思文听罢点头,心想他既然如此恭敬,我也不要总是纠结在那些恩怨之上,反而显得我宋人不大气,只知做些无用的斤斤计较。 小梅将那酒开封,倒入玉制的碗中。但见那酒色呈琥珀光泽,晶莹明澈,香气浓郁袭人。郝思文、阿娜尔、洛佳坚赞、小梅举杯同饮。 郝思文只觉那酒质纯正甘冽,口味醇厚绵软,不禁问道:“这?这是什么酒?” 洛佳坚赞笑道:“是兰陵酒,我以前在中原客商那里收藏的,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郝思文又喝了几口,赞道:“是啊!有故乡的味道。” 阿娜尔见郝思文惆怅,于是问道:“怎么了?想家了吗?” 郝思文望着载歌载舞的人们,又看了看旁边美丽的阿娜尔道: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阿娜尔笑道:“是诗仙李白的诗啊!他倒是出生在我们西域的,算起来也是半个同乡了。” 郝思文对阿娜尔道:“说不定你也能成为西域的诗人呢。” 阿娜尔笑道:“我吗?希望以后有机会我也能游历大江南北,饮酒作诗。” 郝思文发现阿娜尔说完这番话后,那湖水一般的眼神正在望向远方的星辰,仿佛带着许多说不清的忧伤。 郝思文回过头来见郝思文正在看着自己,笑道:“你又这样目不转睛的望我了,岂不知年华易老,青春易逝?真希望我留给你的印象永远是现在这样,也算不失一种美好了。” 郝思文觉得她话中有话,不禁笑着问道:“干嘛这样说啊?我听小梅说你只有二九年华(古人说法,两个九为十八岁),怎么说的这番话却是如此沧桑?” 阿娜尔笑道:“女孩家爱多愁善感吗,谁让这天下又有那么多多愁善感的诗词,岂不知女人家最美好的时光总是那样绚烂短暂的,再一转眼的时间就春华散尽,不再令人心动向往,独留惆怅与落寂…” 郝思文看了看桌上瓷瓶里的红色郁金香,将那花拿起送与阿娜尔,安慰道:“你我都正值青春年华,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别再感伤了。” 那边百姓邀请阿娜尔献歌一曲,姑娘们过来从坐上请起阿娜尔,簇拥着她上场。阿娜尔望着郝思文送给自己的花,就于众人之中、篝火之间歌唱一曲西域之歌。那边小梅也吹起羌笛来伴奏,一时间大家各自演奏乐器合奏。 但听那笛声清脆高亢,带有悲凉之感,衬托着阿娜尔的歌声娓娓道来,饱含着惋惜与沧桑。这曲调是那样的令人心醉,郝思文虽然听不懂胡语,但却也被那歌声唱入心里。阿娜尔唱罢第一段,第二段转而用汉话来唱,郝思文惊喜。 但听阿娜尔深情的唱到: 此生原赖造化功,冥冥天意恨未通。 一朝身与名俱灭,刹时成幻刹时空。 生存华屋何所道,道山归去如梦了。 有耳空悬如刍狗,所生所死谁能晓? 白发红颜暗中催,萧条异代使人悲。 人生福寿本有数,何需郁郁辄自苦。 所生有命本无计,难赋方圆似脂烛。 嗟无妙术永驻世,来去如影似轮回。 生前无我死后空,惆怅人生一梦中。 试看此身内与外,无影无形本似风。 阿娜尔唱罢,众人都沉浸在美妙的笛曲与歌声之中。 阿娜尔回到座位看着那边完全痴醉的郝思文,道:“郝大哥,你怎么了?” 郝思文望着阿娜尔如水的双眼,真挚的说道:“我想我此刻才算是真正的理解了你,我原本以为我能理解你的心,原来我理解的还是太粗浅了,怪我未曾想到你这年纪的女子却有这般的人生感悟,我辈真是自愧不如啊!” 阿娜尔感叹道:“郝大哥,难得你听得懂我在唱什么,我相信此刻你真的能体会我的心了。” 郝思文赞叹着问道:“这是何人做的诗啊?我还真未曾听过,做这首诗的人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阿娜尔道:“这是波斯诗人莪默?伽亚谟的诗,在西域他的诗被称作信仰的归宿,灵魂的良药。” 郝思文赞道:“不想除我大宋这世上竟有这般伟大的诗人,这翻诗词我想都不亚于诗仙李白了。” 当晚众人欢歌笑语,尽情畅饮,至夜方才散去。 第二日清晨,好一派清爽天气,云高风清。阿娜尔起身去看望郝思文,但见郝思文正于庭院前练习枪法。 阿娜尔笑道:“你干嘛总一大清早起来就练武啊?” 柔美的阳光之下,阿娜尔的脸庞纯洁清新,说不尽的青春洋溢,就如同这清爽的清晨一般,令人身心爽朗。 郝思文见了这番情景不禁面露喜悦,他笑道:“我就这么点爱好啊,除了习武就是喝酒,如果再有美人、诗词相伴就美满了。” 阿娜尔美丽的眼睛闪烁着,佯怒道:“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干脆叫不斯文好了。” 郝思文笑道:“放肆点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你高兴就好。” 阿娜尔笑道:“快别闹了,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言罢,阿娜尔将马匹上的物品拿进屋内,郝思文打开看时,原来是西夏锻造的“夏国剑”与“冷锻铠”,但见那夏国剑用精制的红木剑鞘装载,发出淡淡的幽香,令人心旷神怡,而那精制的冷锻铠周身散发着银色的光辉。 郝思文见了大喜,拿起夏国剑观赏着说道:“有了这把宝剑,以后就不用背着那么大把枪别扭的到处走了。” 阿娜尔道:“其实在这里你真没必要随身携带兵器的。” 郝思文道:“兵器对武者来讲就是性命,无论走到哪里,兵器是必不可离身的。” 郝思文将那宝剑出鞘,但见寒光四射,刃锋凛凛有寒气,直忍不住的夸赞。 阿娜尔笑道:“夏国剑、契丹鞍、高丽(朝“和谐”鲜)青瓷皆是天下第一,其他地方虽然有仿效的,却也都是远远不及。” 郝思文将宝剑收回剑鞘,用手拂拭冷锻甲来,不由赞叹道:“果然如传说中那般精良,皆是冷锻而成,坚滑光莹,非劲弩可入。不得不令人信服,西夏的锻造技术真是天下第一啊。” 阿娜尔道:“这冷锻甲是天下最好的铠甲,普通的刀砍枪(和谐)刺根本不入,有了他以后你上阵杀敌就如虎添翼了。” 郝思文起身望着阿娜尔感激道:“娜娜…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阿娜尔笑道:“宝剑赠英雄,本不需要回报的,你快穿戴起来看看是否合身。” 郝思文听了就将衣甲穿戴整齐,将那宝剑斜跨在腰间,阿娜尔见他筋骨强健,穿戴戎装更显千丈豪气,不禁欢喜。 郝思文将宝剑出鞘慢慢舞动,赞不绝口道:“以前我就曾听闻拥有一把夏国剑,在悠游的士大夫(对于社会上具有声望、地位的知识分子和官吏之统称)们看来,绝对是平添丈夫意气,足以笑傲同辈的荣耀之事。怪不得苏东坡大学士见到流誉当世的夏国剑后,要请苏门四学士之一的晁补之为其作歌。” 苏门四学士为何人?看官听说,这四人指的是北宋的四大诗人,分别为晁补之、黄庭坚、秦观、张耒,这四人都曾得到过苏东坡的培养、嘉奖和提拔。 郝思文舞动宝剑,念诵起晁补之的诗歌来: 红妆拥坐花照酒,青萍拔鞘堂生风, 螺旋铓锷波起脊,白蛟双挟三蛟龙, 试人一缕立褫魄,戏客三招森动容。 郝思文持剑走到庭院中,阳光之下宝剑越发耀眼,郝思文叹道:“西夏的冶铁技术真是令我号称经济高度发达的大宋汗颜…我辈当取长补短,用他国的优势来弥补我们的不足,如只做标榜自大的井底之蛙的话,国家终有灭亡的危险。” 言罢,郝思文拿起宝剑于庭院中欢喜舞将起来。阿娜尔见他剑法高强,也抽出夏国剑来与他同舞,二人皆相视而笑。 阿娜尔心想,李清照夫妇一起赏花,我们却一起舞剑,虽然大不相同,意境倒也不差。 二人舞罢,阿娜尔对郝思文道:“晌午我们要在大厅议事,宋人想必见多识广,你也一起来吧。” 郝思文问道:“这是你们族人之间的事,我去参议的话是否不妥?” 阿娜尔道:“有国主邀请,就没有什么不妥的。” 郝思文心想这么郑重得梳洗打扮一下,不能丢了大宋的脸,于是洗漱过后换上了前几日在集市买的中原服装。 郝思文将青蓝锦袍装束完毕,在铜镜前观视,欢喜道:“似此才又找回了宋人风采,在这里时间久了,怕是自己都会将自己当做西域之人。” 却说郝思文准备妥当之后,先去了市集一趟,然后在临近晌午之时去皇宫寻找阿娜尔,正巧又在庭院里遇到小梅和洛佳,二人见了郝思文身着汉服,一表人才,皆是欢喜不已。 小梅跳着笑道:“你快点去见公主啊,她见了你一定很开心的!” 洛佳用手按住小梅的头说道:“说话就好好说,这怎么还上蹿下跳尾巴摇的?” 小梅拿开洛佳的手怒道:“你说谁是猫儿呢?看我不挠死你!” 言罢,两人又追打着闹做一团。郝思文笑着摇了摇头,只身去阿娜尔在花园的住处寻她。到了花园,但见阿娜尔着一袭蓝纱,身于万花丛中,显得格外的好看。 阿娜尔见郝思文身着汉服,与此前戎装气质完全不同,别具一番中原人物彬彬有礼的上邦风采,顿时惊讶起来,四目相对,多少柔情一时难表。 郝思文拿出一盒精制的胭脂递给阿娜尔,笑道:“宝剑赠英雄,那红粉正当送给佳人。” 阿娜尔欢喜道:“多谢郝大哥了!我在屋里准备了中原的名茶碧螺春,你快来尝尝。” 郝思文大喜:“我都好久没有喝到茶了,真是太感谢你了!” 二人到了屋内,阿娜尔为郝思文倒上一盏茶来吃。 阿娜尔道:“这是我特意请中原来董茶的客商帮忙泡的,我们西域之人是不懂茶道的。” 郝思文道:“真是难为你了,你为我所做的一切,真不知今生能否报答的完。” 阿娜尔听了脸一红,微微低下头去。郝思文见了,笑着也为阿娜尔倒上一盏茶。二人见那杯中的茶如白云翻滚,清香袭人,于是同饮,顿觉香醇芬芳,品味非凡,皆是欢喜称赞。 二人品茶之时,郝思文见阿娜尔旁边的桌上放着几幅字画,于是就走过去看,原来都是一些未写完的诗词。 郝思文问道:“这些诗词怎么都没有写完啊?从字面上看,应该是李清照的《一剪梅》。” 阿娜尔叹道:“我写不好汉字的,之前我也是废了好大得劲才抄写了这篇词,可惜后来...” 言罢,阿娜尔低下了头,眼神中充满了惋惜之感。 郝思文见了,安慰道:“我只是一介武夫,我这笔字还是少年时学的,不知道能不能入你的眼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来教你写如何?” 阿娜尔谈起头,欢喜道:“真的吗?” 郝思文点了点头,手把手教阿娜尔写字,阿娜尔见他握着自己的手,回头望他道:“你不怕男女授受不亲了吗?” 郝思文被问的一愣,脸上一红,道:“这怎么能一样?” 阿娜尔见他狼狈的模样不禁噗哧一笑,郝思文也笑道:“别闹了,我来教你。” 这篇李清照的《一剪梅》写罢,阿娜尔看着自己亲笔写出的字欢喜异常,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涌上心头。 阿娜尔明眸璀璨,拿着字画转了一圈,那衣纱飞舞,令人痴醉,阿娜尔对郝思文道:“能与你相识真是太好了!” 郝思文顿觉心里升起暖流,于是帮阿娜尔将字画挂在了墙上。忽然窗外传来少男少女的嬉笑声,二人向花园望去,原来洛佳正推着秋千,而小梅坐在秋千上飞上飞下,脸上乐开了花。 郝思文与阿娜尔看了欢喜,阿娜尔说到自己也想荡秋千,郝思文就陪她来到花园。 阿娜尔与小梅荡起秋千,洛佳和郝思文一起推动,阿娜尔笑的天真烂漫,如银铃一般好听。 玩了一阵阿娜尔下了秋千,那边小梅还一个劲的嚷着,让洛佳将秋千推高些,未曾想那洛佳用尽全力,直将那秋千抛的打个筋斗掉转过来,小梅大叫一声从秋千上掉下,只见她于半空中急忙回转身躯,落地后顺势翻滚几圈缓解冲击。 洛佳傻了眼,急忙去扶,小梅一个飞身跳将起来:“你想摔死我不成?这分明是故意的!” 言罢,小梅追打洛佳,那边洛佳绕着花园跑起来,阿娜尔和郝思文都笑起来。 阿娜尔向小梅和洛佳喊道:“快别闹了!你们两个小毛头真是一刻都不得消停,一会还要去开会呢。” 话说晌午时分,众人于大厅内商议国政,阿娜尔坐于皇座之上,两边排列着二十几个长老。经过商谈郝思文知道,原来这个国家周边的环境开始逐渐转化的不适合居住,沙暴四起,绿洲大片沙化,水源也不断的枯竭,同时北方又有外族时常来骚扰,他们本想依附西夏打击外族,同时为族人提供钱粮水源等资源,然后再慢慢寻找迁徙之地,但如今与西夏决裂,不得不另寻他法了。 阿娜尔叹息道:“我们国家历经几许迁徙,族人数量已经远不比曾经,国土的面积一减再减,我不能令国家消亡在我手中,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让国家安定起来。” 长老们有的说去投西夏,有的说去投辽国,阿娜尔都一一否决了,因为她知道如果依附于他国,久而久之自己的民族必定将被同化的不复存在,而人民的地位也不可能还像在自己国家那样平等。 会议上大家七嘴八舌最终也没得到什么统一有效的结果,阿娜尔闷闷不乐的回到房中,郝思文说道:“对不起,未曾想这里的人民其乐融融,天却不作美,要面临这么多困难。” 阿娜尔叹息道:“从我有记忆以来,国家就处于不断迁徙的环境中,我们一直为了水源和生存而奋斗,如今这片土地也开始变的无法居住,看来我们不得不面临又一次的迁徙了。” 郝思文思索了一番说道:“我方才听小梅说长老所言,这里曾经有过很多绿洲,而大家都是利用这些树木来搭建房屋。据我所观,这里出现大片的沙化很可能是因为树木的流失造成。” 阿娜尔道:“郝大哥说的有理,我早年也曾提出过这番理论,但是当时父亲认为大兴宫殿是必要的,而禁止砍伐树木那些商人和富户必定会引起骚乱,可如今这一政策看来是不得不施行了,我过几日就颁布禁令,我要留住仅有的一点绿洲。” 果然过了些时日,阿娜尔颁布了禁止砍伐树木的禁令,一时之间城内民众多有骚乱,阿娜尔无奈。郝思文又陪同阿娜尔外出视察水源,那条河流越发干涸了,阿娜尔忧心忡忡。 郝思文道:“不如顺着水流而寻,说不定能找到新的适合生存的土地。” 阿娜尔道:“如此是好,只是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里已经大旱一年了,这条河也本应早已干涸的…哎!先将水源的事情解决了吧。” 午后阿娜尔说要去远处的山丘上拜天,郝思文要跟随,阿娜尔叹道:“抱歉,郝大哥,拜天只有长老和皇族的人可以去,你还是在这里等我吧。” 郝思文笑道:“无妨,你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阿娜尔收拾停当后带着洛佳、小梅及众长老及一些官员前往拜天去了,这边郝思文闲的无聊就在花园中赏花,看了一阵觉得有些倦了就躺在秋千上休息。满园的花香令人沉醉,不知不觉中郝思文便睡去了。 过了几时,郝思文忽觉脸上凉凉的,于是从梦中醒来,眼中的天空已是乌云密布,原来那是雨滴打到脸上。郝思文走下秋千,望向天空,那边传来阵阵雷鸣,雨越发的大了。 郝思文到楼阁避雨,望着窗外道:“下雨了…” 第二十一章 沙海同行念此生 政厅议会恨国贼 这场雨越下越大,城内的百姓们欢呼雀跃,迎接这久逢的甘露。郝思文在阁楼上等了一时又一时,一直等到雨下完也未等到阿娜尔回来。天边的阳光淡淡洒落下来,原来已近黄昏之时,郝思文见阿娜尔迟迟不归,于是起身向城外山丘寻找。 郝思文骑着马沿戈壁沙滩寻找,地上的沙土经过雨水滋润,郁郁葱葱的钻出一些绿苗,让人有新生之感。行了一程,那边已有断断续续的百姓返回城里,郝思文沿着人群寻到山丘。但见那黄沙形成的山丘高耸云端,山上士兵举起火把照亮半天。 是时天色已暗,郝思文隐隐透过火把的光辉望见山上祭台,郝思文心想阿娜尔交代过自己不能上山,所以下马寻了块大石,坐在山下等候。不一时,忽见小梅与洛佳从山上连跑带跳的追闹下来,二人嘻嘻哈哈笑的毫无拘束,两边举火把的士兵见了皆笑。 郝思文见了迎上去问道:“娜娜在山上拜天,你俩个却怎么打闹着跑下来了?” 小梅揪着洛佳衣袖,大眼睛一转,笑嘻嘻的说道:“哎呀!实在是太闷了吗,我和洛佳下来转转。” 洛佳也叹道:“再那么站下去我就成了这大漠中的一尊雕像了,姐姐在祭台上拜天,我和那群老头子在一起真是闷死人了。” 郝思文听了道:“老头子?对长老这么称呼太不尊敬了吧?” 小梅笑道:“郝大哥你在这里等着啊,我和洛佳再上山去告诉公主你在这里等她,想必此时祭祀也该结束了。“ 郝思文点头道好,洛佳却惊讶道:“我可不再跑上去了,这么高的山简直累死我了,你自己上去就行了。” 小梅怒道:“我去哪你也得去哪,一起下来的就得再一起上去!” 洛佳无奈道:“那你等会啊,我去牵马过来。” 小梅不耐烦道:“这么陡的山你骑马上去,想摔死我啊?” 洛佳听了一下坐到郝思文身边,对小梅说道:“骑不了马我不去了。” 小梅大怒:“你再拖拖沓沓的,我骑你上去!” “啊?哈哈哈!”郝思文被他俩个逗的大笑不止。 洛佳听罢无奈,小梅用双手将他从坐上拖起来上山,洛佳则极不情愿的弯着腰拖着脚走上去。郝思文站起身来等候二人。 刚上去不远,小梅忽然一个箭步跳到洛佳背上,双手搂着洛佳脖子大笑道:“骑马喽!哈!” “哎呦喂!”洛佳没料到她忽然跳过来,那山坡又陡,一个脚下登空,大叫一声,俩人倒仰着翻滚下来。 只见二人翻了无数个筋斗从坡上滚落,郝思文和两边士兵见了,急忙赶去过去扶。那沙土经过大雨浸泡尽是泥水,两个人站起身来满脸满身的泥浆,狼狈不堪。 士兵见了皆大笑难止,郝思文也笑着摇头道:“真是沙漠中两匹欢蹦的小马。” 由于没人带水,郝思文就帮二人扑散开身上的泥土,二人则低着脑袋上山了。郝思文在后面嘱咐道:“这次可别闹了,好好走上去吧,别再滚下来了。” 小梅口里念念不止的向洛佳埋怨道:“真是蠢死了!都怨你!” 洛佳也驳道:“谁蠢啊?有路你不好好走,忽然那么跳上来谁能反应过来?”过了一阵,山上陆续下来长老,士兵也开始回城,小梅和洛佳一会也走下山来。 小梅对郝思文道:“公主说拜天完毕,请郝大哥在此等待,她稍后就下来。” 言罢,洛佳和小梅带着三四十个黑甲军士在山下等候。 郝思文对小梅问道:“娜娜一个人在山上吗?我去寻她不知可否?” 小梅道:“祭祀已经结束,大哥但去无妨。” 郝思文独行了一时,脚下的泥水已被大漠的劲风几近吹干,眼前祭台的身影越来越大。快到山顶时,阿娜尔缓缓从祭台上走下,郝思文挥手喊她名字。 但见晚风中阿娜尔轻纱掩面,一席圣洁的白色长裙更显她玉洁冰清,彷如月中仙子一般。阿娜尔回过头来望见郝思文,摘下面纱,柔美的笑容隐隐浮现于晚风之中,郝思文看的呆了,此情此景又让他产生了那种错觉,这一切真仿似一场美梦。阿娜尔慢慢走近,微风吹过,轻纱漫飘,美的令人无法呼吸。 二人相距有段距离,所以阿娜尔笑着对郝思文喊道:“你怎么了?又这样看我?” 郝思文笑道:“娜娜,你说这会不是只是我的一场梦?也许我只是吃醉酒了。” 阿娜尔笑道:“那要怎样你才会醒来呢?” 郝思文摇头道:“不!我宁愿永远都不要醒,一生哪怕只有这一次也好,我宁愿永远在这梦中,永远陪在你身边!” 阿娜尔听了万般感动,双眼微带泪光,郝思文问道:“娜娜,你怎么了?是不是我的话太唐突了?真是好抱歉啊。” 阿娜尔摇着头道:“不,就算我们相识真的只是一场宿醉,我也想让他永远沉醉下去。” 阿娜尔走到郝思文身边显得格外疲惫,连走路都不稳。郝思文见了,关心道:“你怎么累成这样?还我来背你走吧。” “啊?你要背我?”阿娜尔愣了一下。 郝思文点了点头,阿娜尔羞涩道:“这么陡的路能行吗?方才洛佳要背小梅都摔成两个泥猴了,我可不想重蹈覆辙。” 郝思文笑道:“根本不是那回事,是小梅忽然跳过去才摔倒的。放心好了,我可舍不得让大美人摔倒。” 阿娜尔双颊绯红,低头道:“你说话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郝思文嬉笑道:“两阵厮杀尚且不怕,胆子当然不会小了。” 言罢,郝思文背起阿娜尔,阿娜尔靠在郝思文背上低声道:“你现在还觉得我是你的一场梦吗?” 郝思文逗她道:“肯定不会了,想不到你比中原女子高挑很多,背起来果然也是不轻啊,这么重可不会是做梦了。” 阿娜尔佯怒的拍了下郝思文肩膀,然后拿出纱巾来为他抹去额头的汗水,二人相望着万里的黄沙,在这寂静的夜色中伴着晚风而行。 下山后众人准备回城,郝思文上了白马望着阿娜尔伸手给她,阿娜尔拉住郝思文的手飞身上马,面带羞涩,郝思文顿觉说不尽的柔情,二人同乘一马而行。 那边小梅见了欢喜,直从马上站起身来,洛佳见了问道:“你这又是要闹什么把戏?” 小梅笑道:“我也要同乘一马!” 言罢,一个飞身跳洛佳马上,那“破沙遮云豹”被她吓的一惊,她又飞落不稳,直将洛佳连人带马撞翻在地。 郝思文和阿娜尔见了止不住的发笑,众人急忙将二人搀扶起来。 洛佳抚摸着宝马的头叹道:“哎!害你跟着受委屈了。” 小梅跳将起来:“真是匹蠢马!连个人都接不住!” 两人争闹一通,最终乘马同行。两人满身是泥的挤在一起,洛佳让小梅回自己马上她也不干。 阿娜尔见他俩个青春欢愉模样,回头望着郝思文道:“若是青春永在,真是什么忧愁都可渡过,只可叹是容颜易老,青春短暂。郝大哥,我又想唱歌给你听了。” 阿娜尔回头使二人脸贴得极近,阿娜尔气若幽兰,郝思文顿觉面红耳赤,微微将头向后,笑道:“好啊,我最喜欢你唱歌了。” 众人听到阿娜尔要献曲,纷纷安静下来等待,小梅拿出羌笛吹奏,随行的人拿来鲁特琴给阿娜尔,琴笛合奏,歌声传向远方连天沙海,寂静夜中的黄沙仿也微起波涛。 但听阿娜尔幽幽唱到: 人生一世如转瞬,珍重醇酒与美人。 喜新厌旧几时休,身后种种总无份。 如梭如轮转不息,万物皆流人易逝。 游屐莫惊芒魂起,幽兰啼眼总凄迷。 莫因无常自绁累,愁丝繁向青鬓催。 明朝未来昔去矣,逢花传杯莫相违。 歌声哀婉动人,仿佛将那百年、千年的沧桑岁月一一由歌声幻化成画卷一般缓缓打开,直令人心旷神怡。 郝思文听罢无比感叹,不禁言道:“是啊,人生在世何尝又不是转瞬即逝呢?人们总是喜新厌旧,不断的追逐着名利、富贵、美色,这一世到最后也不过归于死亡,又有哪些是能带走的呢?可是人们却因害怕死亡,从而拼命的试图忘记、不去谈起,岂不知在那些盲目的追逐与逃避中却是早生华发,终归无奈的走向死亡。与其逃避与恐惧,盲目追求那些喜新厌旧,反不如赏花饮酒,珍重眼前人来的洒脱痛快。” 阿娜尔听罢,说不尽的感动,回转过身来斜坐马上,慢慢伸出双手抱住郝思文,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郝思文登时脑中一片空白,只觉这世上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什么战争、功名、利禄都不再与自己有关了,只想与她青春相伴,一生都在沙海中乘马同行,一直听着她的歌声终老。 回城后过了几日,忽然城内锣鼓大作,郝思文惊奇,不知发生了何事。主街道上士兵们列队欢迎着一行人,郝思文远远望见似有辽、夏之人在那队伍中。 到了皇宫后方得知阿娜尔在里面会客,据士兵所说是辽国和西夏来的贵客,郝思文不知他们商讨些什么,心想莫不是李察哥派人来劝阿娜尔回去?想到这里内心不免踌躇,于是独自到花园等待。 正在无事可做之时,忽然后面小梅叫住自己,郝思文忙问她迎接的什么客人,小梅说自己也不清楚,公主正命她回房间取碧螺春来,郝思文听罢就坐在秋千上赏花。 小梅从阁楼拿下茶叶后见郝思文似乎很在意这件事,于是大眼睛一转笑道:“郝大哥若想知道他们说什么倒也不难,我能带你进去。” 郝思文一听,问道:“什么?你能带我进去?这样不妥吧,会见的都是贵客啊。” 小梅哈哈一笑:“没关系了,我的伪装术可厉害了!混进去一定很好玩!这么久没给人作伪装我手都痒了。” 郝思文犹豫自己虽想知道辽、夏来使会否言及战事,可这样混进去还是不妥,于是说道:“还是不要了,如果让阿娜尔知道,一定生我气的。” 小梅听了觉得扫兴,撅起嘴来说道:“你还等着公主开完会告诉你她们讲什么啊?又不是什么事都要告诉你。” 郝思文听了转念一想,还方真怕有宋夏的重要战事自己不得而知,如果阿娜尔真的被劝回西夏,又哪会轻易将这些事情告诉自己。想到这里,不禁内心一怔,心里竟万般害怕阿娜尔再次成为“晋王妃”。 郝思文犹豫着答应了小梅,小梅找来西域衣帽将郝思文装扮一番,再对镜子看时吃了一惊,竟然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小梅让郝思文端着茶具跟随自己去见阿娜尔,到了政厅内,小梅将茶具等物接过来送上前去,郝思文则躲到一边低下头去。 郝思文微微抬头扫了一眼屋内,只见两边排列二十来个黑衣甲士,左侧为首的正是洛佳坚赞,下首则是一个没见过的人,这人三十岁上下,生的高鼻深目,英武不凡,身后背着一把用白锦包覆的兵器。而右边为首两人自己也没见过,上首那人一袭石榴红锦绣罗袍,腰上悬着一把炼银竹节熟钢鞭,下首的则着一袭淡黄罗袍,手中提一把铁枪,两人都是二十初头年纪。 政厅上阿娜尔端坐正位,两侧座着有两位气质高贵的女子,都是妙龄之际,左边那位头戴银凤玉步摇,身着绣金翻领袍,高鼻深目,月眉星睛,看去柔情似水,双眼却含目空四海之势。右首女子则生的金发碧眼,肤胜白雪,唇如胭脂,眉似新月,头戴赤狐红毡帽,身着灰蓝龙绣袍,前襟左掩与汉人相反,端的是出尘脱俗,只是眼中却不时抹过男儿都难有的刚强。 郝思文寻思了一阵,心想这两个女子是看样子绝非寻常之人,两边的番将打扮看上去则像是辽、夏之人,我暂且听听他们说的什么。 只见右边的女子开口用汉话对阿娜尔说道:“妹妹先前与晋王有些误会,如今姐姐来为你二人讲和。晋王让我帮他说你杀了追兵他不怪你,你可能只是还不习惯离家生活,如今他正与宋军交战,你先回家安歇也好,等待他大胜归来之时再与你完婚。” 言罢,她将李察哥写给阿娜尔的书信递上。 左边的女子听后也用听不懂的语言劝着阿娜尔,只听右边的女子对她说道:“妹妹你说汉话啦,你和阿娜尔说西夏语我怎么听得懂?我的西夏语才开始学不久而已,西夏人大半都懂汉话,你又不是不会。”左边女子笑道:“姐姐勿要见怪,我也只是劝阿娜尔返回大夏,与我王兄完婚。” 郝思文听了心想,左边这女子叫晋王是王兄?那她莫不是西夏的公主?她称呼右边的女子为姐姐,而那女子又能为晋王来说和,想必身份肯定也是十分高贵,莫不是辽国的贵族? 只见阿娜尔举起茶来示意两位女子同饮,然后淡淡的说道:“往事过去就是过去了,我从未想过要当晋王妃,只是当初还没想清楚怎么交代父亲的临终遗言,如今我想清楚了,当然不可能再犯第二次错误。” 左边的女子听了笑着喊了声好,道:“晋王随是我王兄,但我支持姐姐,我们西夏女子一项是追求自己所爱,谁能心心相印我们就跟随谁一生不离不弃,哪里会受强权、富贵、父母、媒妁之言的束缚。” 右边的女子听了道:“哎?涧云妹妹如何却反劝阿娜尔离开晋王?” 阿娜尔笑道:“二位姐妹若是劝我回去就不必费周章了,我意已决。但若是与我来叙旧的话,我可是十分欢迎的。况且南仙姐姐与崇宗皇帝(李乾顺)大婚,我还没有去庆贺,这番来此我必好生款待。” 右边的女子思索道:“好吧,我们就暂且不提此事。我带了一些礼物给妹妹,都是中原的字画,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郝思文大吃一惊,心想这右边的女子竟然是西夏皇帝李乾顺的妃子、辽国天祚帝耶律延禧的族女成安公主耶律南仙。早年就听说李乾顺一直向耶律延禧求婚此女,未曾想今日方真嫁了过来,这夏、辽二者联合,对我大宋可是大大不利啊! 只听西夏公主对耶律南仙道:“姐姐高雅仁爱,一顾倾城,皇兄早在数年前就想求这门婚事了,如今他可算是得偿所愿了。” 耶律南仙微微笑道:“姐妹之间不说外话,正所谓瞒者瞒不识,识者不能瞒,圣上生母梁太后当年病亡,天下多有人传说是我大辽派去使臣用药酒毒害所致,如今我们的婚事多半是为了消除夏辽隔阂,巩固两国关系而为。” 西夏公主劝道:“姐姐勿要如此挂怀,就算是有政治目的,皇兄如今也是与你恩爱有佳,他对你的感情是错不了的。” 耶律南仙笑道:“妹妹说的是,无论当初的目的如何,我如今既然来到西夏,就当善理后宫,母仪天下。” 郝思文听了他们三人谈话,心想这下可真是公主大聚会了,在座的三位分别为三个国家的公主,如果宣赞兄弟在此的话,保证是大喜道“生擒了夏、辽公主”,不过我可不会那么莽撞、无理。 三人又叙谈些闲话,门外进来两个辽国番将命下人们抬上礼品,阿娜尔见了为首那人说道:“这不是辽国的萧合达将军吗?你此番是陪南仙姐姐一起归夏的?” 只见萧合达施礼后回禀说是,耶律南仙则叹道:“萧将军英勇善战,圣上(耶律延禧)命其护送我同来大夏,也算与我一同来巩固夏辽关系,此番他已是不得回转故乡了…” 阿娜尔劝道:“谁也不愿轻易离开故乡,但若是为了国家利益牺牲,倒也不失为英雄了。” 萧合达笑着向阿娜尔称谢,又转头劝耶律南仙道:“公主勿要忧伤,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为了祖国即便献出自己的生命又何妨?当初我被委派护送公主来大夏,就已经知道这一去,此生再难返回大辽,但我仍不会有丝毫犹豫,因为我相信为了祖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西夏公主感叹道:“壮哉!像萧将军这样的英雄,今后定然会成为我大夏名列前茅的猛将的!” 后来果不其然,这萧合达屡立战功,直做到夏州(今陕西靖边北白城子)统军,成为西夏首屈一指的名将,更被李乾顺赐予皇姓,后在公元1119年又战胜了连李乾顺都畏惧、李察哥都无奈,反被童贯强迫孤军深入,有着“天生神将”之称的大宋名将刘法,并且斩获其首。 阿娜尔看了看洛佳下首背负白锦兵器的武将,认得他是西域第一剑客费听云开,于是说道:“将军剑法独步西域,我所学剑术也属将军一系。” 费听云开施礼道:“公主过奖了!公主习得此剑法是属下荣幸。” 阿娜尔笑道:“我已经不再是晋王妃了,你不必再已属下自居,不过你既然来此,我倒是要多多请教剑术精髓。” 费听云开道:“属下不敢,但有用着在下时,定是当仁不让。” 阿娜尔又向耶律南仙问到与她随行的武将是谁,耶律南仙指着上首着红袍的武将道:“此乃我大辽第一猛将琼妖纳延,若论武勇无人可敌。” 耶律南仙又指着下首着黄袍的武将道:“此乃琼妖纳延义弟寇镇远,他们二人因是我亲自于提拔于军中,所以请命派他二人护随行护送。” 阿娜尔点头,又用手指着萧合达身后的人问道:“此位又是谁呢?” 耶律南仙看了看那人,犹豫着说道:“他吗…” 那人未等南仙开口,却自行用汉话耀武扬威的说道:“我乃辽国将军耶律近国! 郝思文听后一愣,那边耶律南仙则是大怒,对着那人骂道:“呸!你这奴才也配姓耶律?你不过是我们大辽的一走狗罢了!公主间谈话你却敢如此放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那番将被南仙劈头盖脸骂的无地自容,冲天怒气却不敢爆发,一张脸红到脖根,低着头一言不发。 西夏公主见了笑道:“这奴才好生不会讨好主人,连句道歉都不会讲,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那边郝思文越发觉得这番将背影熟悉,自己竟不觉间走上前去,堂上众人见郝思文忽然出列,不禁都向他看来。阿娜尔刚要发问,却定睛认出是郝思文,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此时郝思文已经转过侧面,上下打量着那番将,那番将也转过头来看向郝思文,只见番将登时吓的他一跳多高,他虽然穿着辽国毛皮服饰,郝思文却依然认出他正是之前抛弃云沙关,致使军将败亡的张近国。 郝思文怒登时火冲天,咬碎钢牙,唰的一下抽出腰间夏国剑来,大骂张近国道:“你这临阵退缩的窝囊废竟敢背宋降辽!?纳命来!?” 张近国吓的撒腿就逃,众人被忽然冲出来的郝思文弄的千头万绪,百思不得其解。 耶律南仙对阿娜尔道:“这究竟是什么人?” 阿娜尔急忙叫郝思文住手,那边却哪里再听得见,眼看张近国就要被追到角落,耶律南仙怒道:“打狗也需看主人!” 言罢,耶律南仙急命寇镇远去救张近国,寇镇远领命直奔郝思文而去。 阿娜尔急忙劝阻,耶律南仙对阿娜尔道:“放心,我不伤他性命。” 那边张近国早撞翻桌椅摔倒在地,郝思文举剑就向他头上劈去,那边寇镇远赶到,举枪便刺,郝思文手疾眼快转身挥剑格挡,张近国见了急忙连滚带牌的逃窜向耶律南仙身边。寇镇远与郝思文斗了近三十回合渐渐招架不住,阿娜尔那边连连相劝,郝思文仍觉听不进去。 那边琼妖纳延见败了寇镇远,因而急忙喊道:“贼将休伤吾(我)弟!” 言罢待要上前相助。 这边阿娜尔亲自上前,挥剑挡开郝思文和寇镇远,大喊一声住手,郝思文此刻方才冷静下来。 阿娜尔眼神中带着央求对郝思文道:“郝大哥莫要冲动,此时此地又哪里是动手的时机?” 郝思文听罢一声长叹,只得施礼退后,然后站到了洛佳坚赞旁边。 耶律南仙忙问究竟是怎么回事,阿娜尔推说道:“此人是我好友,本是宋人,因听这张近国叛国投敌,难免内心愤怒,方才之事姐姐念及我面,莫要挂怀,我给姐姐赔礼了。” 说罢阿娜尔施礼,耶律南仙相扶笑道:“既然是妹妹的朋友,又是在你的国土之上,自然由你来做主了。” 此时半天没有说话的西夏公主却冷冷的冒出一句:“此人真是妹妹朋友?我却越看他越像王兄的死敌之一,郝!思!文!” 众人大吃一惊,紧挨着郝思文的费听云开听罢,忽然拔出剑来,但见白锦飞飘,一道剑光明耀刺眼,郝思文猝不及防,忽听得身后风声,铛地一声震响,登时火星四溅。电光火石之间众人看的目瞪口呆,郝思文退后几步才发现,原来是洛佳坚赞用双刀挡开了费听云开宝剑,而费听云开所刺位置本是自己的方向。 西夏公主见了急忙对费听云开喊道:“住手!不得无礼!我几时说过要伤他性命?” 费听云开仍是不肯收回宝剑,只听他对西夏公主道:“此人是晋王心头大患,我早就听闻晋王曾被此人射伤,晋王也时常说要杀他,如今见了,怎可放走?” 西夏公主愤怒:“你胆敢不听我命?” 费听云开道:“属下怎敢违逆公主?只是晋王有命在先,不得不从!” 此时洛佳坚赞则用西夏语对费听云开道:“什么从与不从的?郝大哥是我姐姐朋友,你要想伤他分毫,先过我这关试试!” 费听云开怒道:“乳臭未干、不知死活的毛头小子,你胆敢抵抗我大夏!” 洛佳坚赞则大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之前我到西夏就想与你比武,可惜晋王政事繁忙无从安排,今日真是难得一遇的机会,我们分个高下,看看谁是这西域最强的勇士!” “全都住手!”此时耶律南仙让萧合达翻译西夏语后,怒斥到。 费听云开见了迟疑,耶律南仙瞋目切齿道:“我夏、辽两位公主劝你不住,我现在以大夏皇妃的身份来劝你这大将军住手,不知肯从否!” 萧合达翻译后向费听云开言说,费听云开退却。 西夏公主也起身道:“你临行时王兄(李察哥)是如何嘱咐你的?你此行的目的是护送我还是违抗我的?” 费听云开听罢无奈,将宝剑送回窍内。这边洛佳坚赞也收刀回窍。 阿娜尔劝两位公主道:“不想今日姐妹们来访却出了这么多不愉之事。” 二人都说自己也有过错,三人相互安抚后阿娜尔命人送西夏公主及耶律南仙去休息。 这边郝思文对阿娜尔施礼道:“对不起,娜娜…是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阿娜尔安慰道:“郝大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只是此时此刻真的不合适。” 郝思文叹道:“我知道了。我也曾说过不会把战争和仇恨带到你的国土上,是我食言了。” 阿娜尔劝郝思文不要挂怀,然后众人走出政厅。阿娜尔、郝思文同行在前,她不时的安慰郝思文,洛佳坚赞则与小梅在后嬉闹。 小梅笑着对洛佳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你可真会唬人啊!毛头小子关键时刻倒挺会卖弄词藻的吗?” 洛佳得意洋洋的大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在沙滩晒太阳。” 小梅叹道:“刚夸你两句你就原形毕露。” 此时阿娜尔转头对小梅道:“小梅我问你,是不是你将郝大哥带到这里的?你整天没事就胡闹,下次若再敢这样,姐姐可不饶你!” 小梅噘着嘴道:“我错了,小梅下次不敢了。” 洛佳笑道:“你哪里有不敢的时候?” 小梅蹦起来照着洛佳就是一腿,然后撒腿就跑,边跑边笑道:“我让你看看我敢是不敢!” 洛佳拔腿就要去追,郝思文忽然拦住他,郑重的说道:“方才多谢你出手相救了。” 洛佳满不在乎的笑道:“不碍事,小事一桩!” 言罢,转身继续去追小梅,郝思文望着他的背影不知要再说些什么。 阿娜尔对郝思文道:“人间若无冤仇,何处不是好时节呢…” 第二十二章 阿娜尔探知宋夏战况 段景住沙陷 辽、夏公主自来到阿娜尔处一连住了两日,每天只是随阿娜尔闲谈、游玩,郝思文自己一心想打听到宋夏战事,但无奈阿娜尔这两日与她二人几乎寸步不离,因而无果。 第三日阿娜尔忽然来寻郝思文,郝思文见了欢喜,只见阿娜尔笑道:“这两日不曾见你,会不会怪我冷落了你啊?” 郝思文愣了一下,笑道:“这是男子调戏女子的话,怎么却反从你口中说出来了?” 阿娜尔眸似新月,微微笑道:“看你心事重重的,想逗逗你喽。” 郝思文听了笑着摇头,阿娜尔笑道:“这两日没见你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我已经帮你将宋夏战事彻底打探清楚了!” 郝思文听了大喜,上前握住阿娜尔的手道:“这是真的吗!” 阿娜尔笑道:“你先别急嘛,听我慢慢和你说。” 郝思文急忙坐到桌旁为阿娜尔倒上一碗茶来,说道:“快喝口茶再讲,这茶是我在商人处觅得,是中原有名的白鹤茶(今君山银叶茶)。” 阿娜尔端起碗来,但见碗中水汽伴着茶香氤氲上升,如香云缭绕,品上一口顿觉如梦如幻,时而清悠淡雅,时而浓郁醉人。正是金镶玉色尘心去,川迥洞庭好月来。 阿娜尔顿觉心静如水,不禁称赞道:“不愧是当年大唐公主李琳慈都喜爱的名茶。” 郝思文惊讶道:“你远在西域竟也识得此茶?” 阿娜尔笑道:“吐蕃如今还在传说,当年为了与吐蕃联姻远嫁而来的公主,随身携带的正是此茶。” 郝思文言道:“不曾想如今与我大宋水火不容的吐蕃,当年竟然有位大唐的公主联姻。” 郝思文又问道:“说到公主我想起来了,那位西夏来女子是何人?” 阿娜尔道:“她是西夏的宁德公主嵬名涧云,她和辽国的耶律南仙姐姐都与我交厚,早年我们曾一起游历过诸多国土。” 郝思文此时方知几人关系。阿娜尔又饮了一口茶,随后将宋夏战事一一道来,原来此时的李察哥已先下手为强,命西夏与吐蕃联军向东进发,洗劫了宋军军阵,以此来与东线战场的西夏大军遥相呼应。而此时的宋徽宗和蔡京则是方寸大乱,他们万没料到李察哥打击西边战线时,居然还有余兵能包夹东线战场,因此他们急令泾原(相当于今甘肃、宁夏的六盘山以东,浦河以西地区)、鄜延(相当于今陕西宜君、黄龙、宜川以北,吴堡、大里河、白于山以南地区)、环庆(相当于今陕西长武、武功、旬邑、礼泉等县间地和甘肃环江、马莲河流域以东地区)三路人马发动大军救援,已此来阻止西夏、吐蕃联军再向东线进发。虽然此举令李察哥难以再进,但是西夏在东线战场的压力却是大减,从而使得东线的夏军能够转守为攻,出击宋军。 郝思文听罢,倒吸了口凉气:“虽然这李察哥是我大宋死敌,但是不得不说,这厮真是好可怕的统帅能力。” 阿娜尔同样赞叹道:“若是论与天下争锋,西夏自李元昊之后,李察哥怕是能称做第一人了。” 郝思文听了,佯做不满道:“有这般令人钦佩的人物,你却如何不做他的王妃?” 阿娜尔听了一愣,郑重的说道:“你再说这话我可要生气了,我佩服他的只是军事能力,若论感情我们二人毫无融洽之处,何况此刻宋夏战事的优势也并非全都倒向西夏。” 郝思文听了转喜道:“莫非宋军战事也有起色?” 阿娜尔点了点头,郝思文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不过我还没见过美人生气是什么模样呢。” 阿娜尔佯怒道:“我想你更没见过美人打你是什么模样吧?” 郝思文听了道:“那还是继续说宋夏战事吧。” 阿娜尔微笑道:“你真是越来越没个正经了。” 阿娜尔继续言说宋夏战事,原来此时的宣威城却被宋将赵隆带领关胜及宣赞奋死复夺了,因此牵制住了李察哥继续向河湟进发的脚步,郝思文听罢万般欢喜。 阿娜尔又言道,虽然宣威复夺,但此时的李察哥已经在湟州(相当于今青海省乐都县、民和回族土族自治县、化隆回族自治县,循化撒拉族自治县北部和甘肃省永靖县西部地区)北部拥有了稳固军阵,随时都能攻击河湟,从而令河湟一代的宋军日夜不能安寝。宋军更不敢将西线的兵力调往东线增援,反要增兵、送粮到河湟加以防备。而东线的夏军因此得以反攻银州(相当于今榆林市横山县党岔镇、无定河中游和毛乌素沙漠与黄土高原的分界线),虽然陶节夫命裨将(副将。民间的谚语“三个臭皮匠,顶过诸葛亮”,其中的“皮匠”其实起初的用词就是“裨将”,经过长期的演变才变成了“皮匠”。)耿端彦星夜兼程,火速救援银州,从而使得夏军见银州防御坚固,不得不退。但是夏军却改道攻破塞门城(今陕西安塞县城北60公里之镰刀湾乡政府驻地对面),大肆劫掠五日后方才退兵。此时的陶节夫已是六神无主,慌了阵脚。 郝思文听罢热血激荡,恨不得肋生双翼,立刻飞回战场,于是向阿娜尔说道:“多亏了你的照顾,我如今伤已痊愈,现在战事紧急,你能不能送我回到宣威城去?” 阿娜尔神情中过抹过一丝忧伤,叹息道:“我让洛佳准备准备,这几日就护送你回宣威城去。” 郝思文兴高采烈,并没有发现阿娜尔的表情,只是觉得感激之情难以言表,走上前去抱起阿娜尔,转圈似的飞旋起来。 阿娜尔笑道:“你干什么啊,不是你说男女授受不亲的吗?郝大哥你快放我下来,别叫别人看见了。” 郝思文放下阿娜尔笑道:“对不起啊,我一想到又能和关、宣二位兄弟一同杀敌,这心里就万般的欢喜。” 阿娜尔听了淡淡的一笑,随后打开旁边的香炉,拿出一样物件放了进去。 郝思文看了问道:“你烧什么呢?” 阿娜尔低声道:“书信。” 郝思文问道:“谁的书信啊?” 阿娜尔道:“是李察哥给我的书信。” 郝思文疑问道:“烧了干嘛?你看了里面写得什么吗?” 阿娜尔勉强一笑,低声道:“从来都不需要看他写的什么…” 郝思文见了心疼,不禁过去抚着她的肩道:“等到战事结束后我会回来找你的,我说过要陪你一生,到时我们就在这里终老。” 阿娜尔听了转悲为喜,双目流泪道:“真的吗?” 郝思文见她梨花带雨,急忙拿出纱巾为她抹去泪水,然后握住阿娜尔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之处,郑重言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阿娜尔虽然未曾听过此句,但是通过紧握的双手、彼此的眼神却能领会其中含义。 “哎呀!我的眼睛!”只听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女孩的惊讶声。 郝思文和阿娜尔被吓了一跳,急忙转过头去看向门口,原来是小梅站在那里捂住眼睛,身后的洛佳则是强忍笑容,一幅奇怪的不能再奇怪的表情。 阿娜尔佯怒道“这你小丫头竟敢笑话姐姐?” 小梅从指缝中透出露出眼睛笑道:“偷看了半天了,实在是羞死我了!” 后面洛佳大笑出来,对着小梅道:“你还知道害羞为何物吗?” 小梅回头扯住洛佳耳朵,对着耳朵里大声喊道:“讨厌!” 郝思文见了,笑声连连。 阿娜尔道:“你们郝大哥过几日就要离开了,我们一起再去河边看看看,前些日郝大哥曾言沿着水流寻找栖息地,我决定我们走上一走。洛佳你带匹最上等的宝马给郝大哥,这样他就能一日千里,迅速回到宣威城了。” 洛佳为郝思文挑了匹白马,但见那马雄壮非凡,嘶鸣高亢,周身无一根杂毛,如同白雪覆盖。郝思文见了大喜,上马与阿娜尔、小梅、洛佳一道向河边而去。 沙海连天,浩瀚无际的沙漠之上,四人纵马飞奔,郝思文顿觉豪气冲天。那边洛佳与小梅施展马术,闪展腾挪,阿娜尔见了也飞身而起。 郝思文笑道:“你们莫欺我是中原人,我的马术不会比西域的差,何况我来此多时,一直在学习,今日就比个高下!” 言罢,郝思文也施展起来,四人皆相视大笑。玩耍了一阵,各自坐会马上,小梅拿出酒袋抛给众人。 郝思文大喜道:“此情此景,若无美酒相伴怎么能行?” 阿娜尔喝了口酒,望着高耸的云天,大声道:“希望我的国家如同这战马般奔腾不息!” 那边小梅也笑道:“希望我今后也有姐姐一般的本领,然后修理洛佳!” 洛佳坚赞斜看着小梅道:“你后面的那句话完全是多余的吧?” 小梅笑道:“快点讲!你有什么愿望?” 洛佳寻思了一下,大笑着喊道:“我要成为这西域第一的勇士!” 三人欣喜着都来望向郝思文,郝思文则喝了一大口酒,然后对着苍天振臂高呼道:“愿我纵横千里!内除国贼!外驱强寇!” 四人沿着河流而行,绿洲尽头枯草遍布荒野,远方则是一望无际的黄沙,看不到半点绿叶。几人翻了一个又一个山头,山坡仿佛永远望不到尽头,看看天色渐晚,那边小梅说要回返城里,阿娜尔心想只留了耶律南仙和嵬名涧云在城里难免怠慢,所以就命小梅和洛佳先回去,自己决定同郝思文再寻一阵。 话说洛佳与小梅刚转头走出不远,阿娜尔忽见远方漫天黑烟升起,风沙卷着残云飞扑而来,因此与郝思文心生恐惧。 阿娜尔大惊道:“不好!是沙暴!快走!” 言罢,二人调转马头,疾驰狂奔。 行了一程,前面小梅和洛佳正悠闲相谈,郝思文见了大喊道:“快跑!起沙暴了!” 二人回过头来,望见郝思文和阿娜尔身后风沙大作,卷过之处土丘瓦解,砂石绞碎。四人见那风沙越来越近,四下里登时天昏地暗,不能视物。那黑色的沙暴卷起漩涡,仿如一口无底黑洞般将一切吞噬,四人顿觉心寒胆丧,几乎窒息。霎时间风沙过顶,人马尽皆飞散,郝思文只听耳边阿娜尔大声喊到自己名字,随后便不见了众人身影。 不知道过了几时郝思文慢慢苏醒过来,原来自己大半个身子都被埋在沙里,那匹白马此时正用马蹄不断的帮自己扒开砂石。 郝思文扑散开身上沙土后起身抚摸马头道:“真是匹好马!” 沙漠上的风已经止了,夜色悄然降临,整个沙漠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郝思文乘马向四下里寻找,口中不断呼唤着阿娜尔、小梅和洛佳的名字,但是听到的回应却只有自己的回声,郝思文忧心忡忡。 又找了一阵,郝思文忽然听见有人回应自己,因而急忙奔着声音寻去。只见远方沙地上那匹“破沙遮云豹”正在那里来回奔走,仿佛焦急的看着什么。郝思文走近,原来这马身前是一个沙坑,此时洛佳正陷在里面。 郝思文见了急忙说道:“莫要慌张,我现在就救你上来。” 言罢,郝思文从马上下来,纵身就要跳落。 洛佳见了急忙喝止道:“不要下来!这是流沙,你若下来我们就一起沉下去了。” 郝思文急忙止住脚步,对洛佳道:“你别急,马上有绳索,我立刻拉你上来。” 言罢,郝思文回过身来到马上解下套马绳来。 只听那边洛佳言道:“好深的流沙,一般的流沙我慢慢移动脚步都能一点点走出来,这个却是怎么也不能上来,如今只能停止挣扎。” 郝思文听了忽然内心一怔,一种黑暗的想法涌上心头。 郝思文心想:“这洛佳坚赞当初杀我宋军将士,我因为他是阿娜尔之弟而停止干戈,此人武艺又好生了得,若是他日里再次归顺西夏,到那时不成了我大宋的心腹大患?如今他陷入流沙,岂不是上天相助?我且不去理他,如此正好为我大宋军士报仇!” 想到这里,郝思文忽然飞身上马,转身待走。 只听得那边洛佳惊讶的问道:“郝大哥?你怎么了?” 郝思文被他一叫愣了一下,顿觉万分懊悔,心中不断的骂着自己,直叹道:“郝思文啊郝思文,你这是被战争的仇恨冲昏了头脑!阿娜尔真情相待,更将你救回悉心照料。洛佳又屡次相助你,并对你有救命之恩,平时还一口一个大哥的真心相待。若是你不救她,娜娜和小梅该有多么心痛?你又如何面对阿娜尔呢?大丈夫怎能恩将仇报?若是做那无情无义之人,又有何面目说是为了国家呢?” 想到这里,郝思文跳下马来,快速用绳索绕过钢枪抛了下去。那边洛佳抓住钢枪,这边郝思文用力拉拽,洛佳一步步的爬出了流沙。 洛佳翻上突破后倒地喘息,笑着对郝思文道:“多谢大哥相救了,至此我们谁也不欠谁了,你以后要找我报仇就又能名正言顺了。” 郝思文叹道:“方才那一刻…我险些就将你一个人扔下,让那流沙将你淹没。” 洛佳笑道:“到最后你的良心还是战胜了仇恨,姐姐没有看错你,你不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郝思文笑道:“你早已不为西夏而战,经过这件事我能释然了,今后你我不再是仇人了。” 洛佳躺在沙上欢笑,远处忽然传来小梅的喊声,郝思文喊道:“我们在这里!” 小梅骑马走了过来,郝思文道:“这里天昏地暗的,你俩个快回城里多带些人来寻阿娜尔,我先向前方打探。” 小梅道:“放心,姐姐不会有事的,只是大哥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言罢,洛佳和小梅回转城去,郝思文独自向远方寻找。 一连不知道翻过几个山坡,郝思文忽见那边阿娜尔在地上盘膝而坐,那匹马伏在一边。郝思文喊起阿娜尔名字,阿娜尔挥手示意郝思文过去。 走到身前,阿娜尔急忙对郝思文道:“有水吗?我的水袋刚才遗失了。” 郝思文紧忙把水袋递给阿娜尔,阿娜尔接过水袋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未想喝的急了连连咳嗽出来。 郝思文拍了拍她的背道:“别急,慢点喝。” 阿娜尔饮罢,深吸了口气,静坐休息。 郝思文看了说道:“看你模样好像疲惫不堪,我们同乘一马而行吧。” 言罢郝思文带阿娜尔上马,牵起阿娜尔的马来同行。阿娜尔斜坐过来,靠在郝思文的肩上休息,不一时便睡去了。 行了多时,沙漠里越发昏暗,天空的月色也隐藏起来,郝思文分不清东南西北,看看已是深夜,只得寻了处背风的土丘安身。 夜晚的沙漠气温急速下降,郝思文寻来一些杂草、乱木,点起火来取暖。阿娜尔睡梦中微睁双眼,郝思文已经从马背上拿过毯子给阿娜尔盖上,又将两匹马牵来围住火堆,挡在自己和阿娜尔身前,用来挡住风寒。 阿娜尔口中只说很冷,郝思文拿过酒袋给她喝上几口,然后自己也喝了起来取暖。饮罢,郝思文抱起阿娜尔靠着马背对着火堆而坐。 透过暖暖火光,郝思文望见依偎在怀中的阿娜尔面容恬静,此时已安静的睡去,拥着她顿觉身心倍感温暖。 想起过去她为自己所做种种,郝思文不禁感叹道:“娜娜…因有的你陪伴我才觉得即便漂泊在这陌生的西域,自己也不会有任何的畏惧与失意,因为我想永远守护在你身边,永远看着你的笑容、听着你的歌声,是你让我有了一定要活下去的动力。” 远方静静的拂过微风,郝思文叹了口气又道:“我在中原时也曾相识过几个女子,但到头来却都是贪慕虚荣,不能患难与共之人。只有你不会计较我是什么身份、什么官职或者是否腰缠万贯。和你在一起真是什么烦恼的负担都没了,有的只是甘心的责任。谁也无法及你万一,我相信我们的感情就像这万里无边的沙漠一样,永远也不会有尽头。娜娜…我不想离开…” 郝思文饮酒罢了,微微闭幕静坐,守着阿娜尔过了一夜。 清晨,天边出现曙光,郝思文看着睡得甜甜的阿娜尔,微笑着伸了个懒腰,轻声对她道:“娜娜醒醒,天已经亮了,我们回城去了。” 只见仍在半梦半醒迷糊的说道:“不起…我还想多睡一会。” 郝思文摇头笑道:“回城再睡了,我扶起你上马,快让我起来。” 阿娜尔伸出手绕住郝思文脖子,迷迷糊糊的说道:“你别动!等我睡醒再走。” 郝思文看着她,坏笑道:“快点起来,要不我可香你一口了!” 阿娜尔仍是不动,郝思文无奈,望着阿娜尔吓唬她道:“启禀公主殿下!大野狼来啦!” 阿娜尔听了吓的一蹦多高,睁开大眼睛紧忙向四周巡视,口中不停的惊讶道:“哪呢?哪呢?大野狼在哪呢?” 郝思文哈哈大笑道:“在哪?在这啊!” 言罢,郝思文用手只向自己。 阿娜尔心想被郝思文戏耍了,随即佯怒道:“你是大野狼?我看你是大色狼还差不多!” 说完,阿娜尔起身追赶郝思文,二人闹了一阵方才起身同行。 郝思文问阿娜尔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感觉我们好像越走离城越远。” 阿娜尔叹道:“离城实在太远了,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了,只能盼着洛佳和小梅找到我们了。” 二人又行一阵,忽然前面飞起风沙,不断有马蹄声传来,郝思文大喜,直呼是洛佳和小梅来了。二人飞马上前接应,看看待要接近,顿时大吃一惊。只见对面那行人西域异族装扮,各个高头大马,手持兵器,足有百十来骑,为首的头领口中说着听不懂的胡语,看那语气和模样,十分的不友好。 阿娜尔急忙对身边郝思文道:“他们是西州回鹘(今吐鲁番、阿克苏地区及北疆)人,就是他们之前侵扰我的国土。” 郝思文问阿娜尔道:“他们说的什么?” 阿娜尔回道:“是突厥语,我也听不大懂,总之不是什么好话。” 郝思文低声道:“准备好了,你先退走。我要先下手为强,替你教训他们一番。” 阿娜尔驳道:“不行!他们人太多了,你我双剑合璧,一同退敌。” 言罢,不等对方出手,郝思文飞马向前一枪(和谐)刺倒近处的一骑,随即将那钢枪挥舞起来,阿娜尔拔出夏国剑来上前相助砍杀,登时杀死五六骑来。 那回鹘将领大怒,急命众人反击。郝思文、阿娜尔调转马头飞奔,二人且战且退,接连杀死二十骑。回鹘骑兵愤怒难消,在后紧追不放。 郝思文挎住钢枪,拿起弓箭来,转身向那骑兵乱射,一连射倒二十余骑。回鹘骑兵全力赶上,又是一阵厮杀,郝思文与阿娜尔死命透出重围,直奔山坡而去。 翻过山来,侧方土丘连绵,阿娜尔对郝思文喊道:“擒贼先擒王!” 郝思文听罢,调转马来,窥探那回鹘将领相近,嗖的一箭射穿那将喉咙,那番将倒仰身躯,坠下马去。其余骑兵大惊,见郝思文拉开弓箭待要再射,全都停住了脚步。郝思文见了,急忙和阿娜尔飞转土丘而行。 刚跑出不远,身后尘土又起,就在慌张之时,只听旁边土丘之上一人用汉话喊道:“向此处前行!” 郝思文望那人时,他正用手指着一方示意。郝思文来不及的多想,只得与阿娜尔顺着他的指向前行。那边回鹘骑兵赶到,见了那人大怒,数骑直飞奔上土丘。那人一个纵身从土丘跳下。随后骑兵尽皆赶去,忽的各个马失前蹄,跌落下去。原来那土丘背后正是一处流沙,此时那人已经跳到土丘另一边上发笑。回鹘马匹陷在流沙中四蹄乱蹬,弄得众人越陷越深。 郝思文与阿娜尔纵马狂奔一阵,见后面没有追兵赶至,因而延缓马蹄稍作休息。 郝思文急忙望向阿娜尔道:“你没受伤吧?” 阿娜尔摇摇头也同问郝思文,郝思文也说没有受伤。 阿娜尔笑道:“方才虽是凶险,但是方真杀他们个过瘾!算是出了口恶气。” 郝思文也笑道:“我越发觉得我喜欢这种危险但却充满刺激和变数的生活了。” 阿娜尔听了急道:“我也是啊!我最喜欢无拘无束,云海四海了,为了能够自由自在,就算不时有场拼杀我也愿意!” 郝思文听了大笑道:“没想到经过这样凶险的厮杀还能说出这番话,你知道吗?在我们大宋,是绝少有女子能像你这样说的。 二人相视而望,但听那边土丘之上一人爽朗的大笑道:“为了沙漠中的爱侣痛饮一番!” 言罢,那人举起酒袋开怀痛饮,直呼痛快,郝思文见他拿着的是自己的酒袋,心想定是刚才打斗中遗失。 再看那人时,但见他十八(和谐)九岁年纪,生的赤黄卷发,高鼻深目,身长九尺,骨瘦形粗,正是之前为自己指引道路之人。 郝思文施了个礼道:“方才多亏相助,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那人又喝了口酒道:“高姓不敢当,贱名段景住,江湖人称金毛犬的便是!” 郝思文听了道:“听仁兄姓名及口音,你是大宋人士?” 段景住笑道:“哈哈?怎么看着不像吗?我祖上本是黠戛斯人(吉尔吉斯坦人),后来定居于大宋,方才这些回鹘人早年被我先祖们灭国,如今却又在这大漠崛起。” 阿娜尔听了笑道:“我听闻过你的名字,你可是这西域有名的…” 段景住笑道:“怎么了?想说盗马贼是吗?想说就直接说好了,我本来就是盗马贼,但我从不盗取普通百姓和良善之人的马匹,所以也就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言罢,段景住跳下土丘,从后面转来,但见他骑着匹棕色俊马,身后又带着四五匹好马。 段景住道:“方才这些回鹘人就是为了追赶我才来的,我盗了他们王子几匹好马,这下手头又有几月好钱花了。” 阿娜尔向他打探路径,段景住笑道:“这你们可算问对人了。” 言罢,段景住指出了阿娜尔国土所在位置,郝思文及阿娜尔连连称谢。 段景住道:“没什么的,方才你们也算帮我挡住了回鹘人,这权当回报你们。不过我们还是快走的好,流沙和小路困不住他们太久,等我带你们回去,你们可得好酒招待我啊。” 阿娜尔笑道:“这个好说。” 言罢,三人纵马同行,直奔城市方向而去。 第二十二章 阿娜尔探宋夏战况 段景住陷回鹘 辽、夏公主自来到阿娜尔处一连住了两日,每天只是随阿娜尔闲谈、游玩,郝思文自己一心想打听到宋夏战事,但无奈阿娜尔这两日与她二人几乎寸步不离,因而无果。 第三日阿娜尔忽然来寻郝思文,郝思文见了欢喜,只见阿娜尔笑道:“这两日不曾见你,会不会怪我冷落了你啊?” 郝思文愣了一下,笑道:“这是男子调戏女子的话,怎么却反从你口中说出来了?” 阿娜尔眸似新月,微微笑道:“看你心事重重的,想逗逗你喽。” 郝思文听了笑着摇头,阿娜尔笑道:“这两日没见你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我已经帮你将宋夏战事彻底打探清楚了!” 郝思文听了大喜,上前握住阿娜尔的手道:“这是真的吗!” 阿娜尔笑道:“你先别急嘛,听我慢慢和你说。” 郝思文急忙坐到桌旁为阿娜尔倒上一碗茶来,说道:“快喝口茶再讲,这茶是我在商人处觅得,是中原有名的白鹤茶(今君山银叶茶)。” 阿娜尔端起碗来,但见碗中水汽伴着茶香氤氲上升,如香云缭绕,品上一口顿觉如梦如幻,时而清悠淡雅,时而浓郁醉人。正是金镶玉色尘心去,川迥洞庭好月来。 阿娜尔顿觉心静如水,不禁称赞道:“不愧是当年大唐公主李琳慈都喜爱的名茶。” 郝思文惊讶道:“你远在西域竟也识得此茶?” 阿娜尔笑道:“吐蕃如今还在传说,当年为了与吐蕃联姻远嫁而来的文成公主,随身携带的正是此茶。” 郝思文言道:“不曾想如今与我大宋水火不容的吐蕃,当年竟然有位大唐的公主联姻。” 郝思文又问道:“说到公主我想起来了,那位西夏来的女子是何人?” 阿娜尔道:“她是西夏的宁德公主嵬名涧云,她和辽国的耶律南仙姐姐都与我交厚,早年我们曾一起游历过诸多国土。” 郝思文此时方知几人关系。阿娜尔又饮了一口茶,随后将宋夏战事一一道来,原来此时的李察哥已先下手为强,命西夏与吐蕃联军向东进发,洗劫了宋军军阵,以此来与东线战场的西夏大军遥相呼应。而此时的宋徽宗和蔡京则是方寸大乱,他们万没料到李察哥打击西边战线时,居然还有余兵能包夹东线战场,因此他们急令泾原(相当于今甘肃、宁夏的六盘山以东,浦河以西地区)、鄜延(相当于今陕西宜君、黄龙、宜川以北,吴堡、大里河、白于山以南地区)、环庆(相当于今陕西长武、武功、旬邑、礼泉等县间地和甘肃环江、马莲河流域以东地区)三路人马发动大军救援,已此来阻止西夏、吐蕃联军再向东线进发。虽然此举令李察哥难以再进,但是西夏在东线战场的压力却是大减,从而使得东线的夏军能够转守为攻,出击宋军。 郝思文听罢,倒吸了口凉气:“虽然这李察哥是我大宋死敌,但是不得不说,这厮真是好可怕的统帅能力。” 阿娜尔同样赞叹道:“若是论与天下争锋,西夏自李元昊之后,李察哥怕是能称做第一人了。” 郝思文听了,佯做不满道:“有这般令人钦佩的人物,你却如何不做他的王妃?” 阿娜尔听了一愣,郑重的说道:“你再说这话我可要生气了,我佩服他的只是军事能力,若论感情我们二人毫无融洽之处,何况此刻宋夏战事的优势也并非全都倒向西夏。” 郝思文听了转喜道:“莫非宋军战事也有起色?” 阿娜尔点了点头,郝思文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不过我还没见过美人生气是什么模样呢。” 阿娜尔佯怒道:“我想你更没见过美人打你是什么模样吧?” 郝思文听了道:“那还是继续说宋夏战事吧。” 阿娜尔微笑道:“你真是越来越没个正经了。” 阿娜尔继续言说宋夏战事,原来此时的宣威城却被宋将赵隆带领关胜及宣赞奋死复夺了,因此牵制住了李察哥继续向河湟进发的脚步,郝思文听罢万般欢喜。 阿娜尔又言道,虽然宣威复夺,但此时的李察哥已经在湟州(相当于今青海省乐都县、民和回族土族自治县、化隆回族自治县,循化撒拉族自治县北部和甘肃省永靖县西部地区)北部拥有了稳固军阵,随时都能攻击河湟,从而令河湟一代的宋军日夜不能安寝。宋军更不敢将西线的兵力调往东线增援,反要增兵、送粮到河湟加以防备。而东线的夏军因此得以反攻银州(相当于今榆林市横山县党岔镇、无定河中游和毛乌素沙漠与黄土高原的分界线),虽然陶节夫命裨将(副将。民间的谚语“三个臭皮匠,顶过诸葛亮”,其中的“皮匠”其实起初的用词就是“裨将”,经过长期的演变才变成了“皮匠”。)耿端彦星夜兼程,火速救援银州,从而使得夏军见银州防御坚固,不得不退。但是夏军却改道攻破塞门城(今陕西安塞县城北六十公里之镰刀湾乡政府驻地对面),大肆劫掠五日后方才退兵。此时的陶节夫已是六神无主,慌了阵脚。 郝思文听罢热血激荡,恨不得肋生双翼,立刻飞回战场,于是向阿娜尔说道:“多亏了你的照顾,我如今伤已痊愈,现在战事紧急,你能不能送我回到宣威城去?” 阿娜尔神情中过抹过一丝忧伤,叹息道:“我让洛佳准备准备,这几日就护送你回宣威城去。” 郝思文兴高采烈,并没有发现阿娜尔的表情,只是觉得感激之情难以言表,走上前去抱起阿娜尔,转圈似的飞旋起来。 阿娜尔笑道:“你干什么啊,不是你说男女授受不亲的吗?郝大哥你快放我下来,别叫别人看见了。” 郝思文放下阿娜尔笑道:“对不起啊,我一想到又能和关、宣二位兄弟一同杀敌,这心里就万般的欢喜。” 阿娜尔听了淡淡的一笑,随后打开旁边的香炉,拿出一样物件放了进去。 郝思文看了问道:“你烧什么呢?” 阿娜尔低声道:“书信。” 郝思文问道:“谁的书信啊?” 阿娜尔道:“是李察哥给我的书信。” 郝思文疑问道:“烧了干嘛?你看了里面写得什么吗?” 阿娜尔勉强一笑,低声道:“从来都不需要看他写的什么…” 郝思文见了心疼,不禁过去抚着她的肩道:“等到战事结束后我会回来找你的,我说过要陪你一生,到时我们就在这里终老。” 阿娜尔听了转悲为喜,双目流泪道:“真的吗?” 郝思文见她梨花带雨,急忙拿出纱巾为她抹去泪水,然后握住阿娜尔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之处,郑重言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阿娜尔虽然未曾听过此句,但是通过紧握的双手、彼此的眼神却能领会其中含义。 “哎呀!我的眼睛!”只听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女孩的惊讶声。 郝思文和阿娜尔被吓了一跳,急忙转过头去看向门口,原来是小梅站在那里捂住眼睛,身后的洛佳则是强忍笑容,一幅奇怪的不能再奇怪的表情。 阿娜尔佯怒道“这你小丫头竟敢笑话姐姐?” 小梅从指缝中偷偷露出眼睛笑道:“偷看了半天了,实在是羞死我了!” 后面洛佳大笑出来,对着小梅道:“你还知道害羞为何物吗?” 小梅回头扯住洛佳耳朵,对着耳朵里大声喊道:“讨厌!” 洛佳被震的向后一跳,郝思文见了,笑声连连。 阿娜尔道:“你们郝大哥过几日就要离开了,我们一起再去河边看看看,前些日郝大哥曾言沿着水流寻找栖息地,我决定我们走上一走。洛佳你带匹最上等的宝马给郝大哥,这样他就能一日千里,迅速回到宣威城了。” 洛佳为郝思文挑了匹白马,但见那马雄壮非凡,嘶鸣高亢,周身无一根杂毛,如同白雪覆盖。郝思文见了大喜,上马与阿娜尔、小梅、洛佳一道向河边而去。 沙海连天,浩瀚无际的沙漠之上,四人纵马飞奔,郝思文顿觉豪气冲天。那边洛佳与小梅施展马术,闪展腾挪,阿娜尔见了也飞身而起。 郝思文笑道:“你们莫欺我是中原人,我的马术不会比西域的差,何况我来此多时,一直在学习,今日就比个高下!” 言罢,郝思文也施展起来,四人皆相视大笑。玩耍了一阵,各自坐会马上,小梅拿出酒袋抛给众人。 郝思文大喜道:“此情此景,若无美酒相伴怎么能行?” 阿娜尔喝了口酒,望着高耸的云天,大声道:“希望我的国家如同这战马般奔腾不息!” 那边小梅也笑道:“希望我今后也有姐姐一般的本领,然后修理洛佳!” 洛佳坚赞斜看着小梅道:“你后面的那句话完全是多余的吧?” 小梅笑道:“快点讲!你有什么愿望?” 洛佳寻思了一下,大笑着喊道:“我要成为这西域第一的勇士!” 三人欣喜着都来望向郝思文,郝思文则喝了一大口酒,然后对着苍天振臂高呼道:“愿我纵横千里!内除国贼!外驱强寇!” 四人沿着河流而行,绿洲尽头枯草遍布荒野,远方则是一望无际的黄沙,看不到半点绿叶。几人翻了一个又一个山头,山坡仿佛永远望不到尽头,看看天色渐晚,那边小梅说要回返城里,阿娜尔心想只留了耶律南仙和嵬名涧云在城里难免怠慢,所以就命小梅和洛佳先回去,自己决定同郝思文再寻一阵。 话说洛佳与小梅刚转头走出不远,阿娜尔忽见远方漫天黑烟升起,风沙卷着残云飞扑而来,因此与郝思文心生恐惧。 阿娜尔大惊道:“不好!是沙暴!快走!” 言罢,二人调转马头,疾驰狂奔。 行了一程,前面小梅和洛佳正悠闲相谈,郝思文见了大喊道:“快跑!起沙暴了!” 二人回过头来,望见郝思文和阿娜尔身后风沙大作,卷过之处土丘瓦解,砂石绞碎。四人见那风沙越来越近,四下里登时天昏地暗,不能视物。那黑色的沙暴卷起漩涡,仿如一口无底黑洞般将一切吞噬,四人顿觉心寒胆丧,几乎窒息。霎时间风沙过顶,人马尽皆飞散,郝思文只听耳边阿娜尔大声喊到自己名字,随后便不见了众人身影。 不知道过了几时郝思文慢慢苏醒过来,原来自己大半个身子都被埋在沙里,那匹白马此时正用马蹄不断的帮自己扒开砂石。 郝思文扑散开身上沙土后起身抚摸马头道:“真是匹好马!” 沙漠上的风已经止了,夜色悄然降临,整个沙漠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郝思文乘马向四下里寻找,口中不断呼唤着阿娜尔、小梅和洛佳的名字,但是听到的回应却只有自己的回声,郝思文忧心忡忡。 又找了一阵,郝思文忽然听见有人回应自己,因而急忙奔着声音寻去。只见远方沙地上那匹“破沙遮云豹”正在那里来回奔走,仿佛焦急的看着什么。郝思文走近,原来这马身前是一个沙坑,此时洛佳正陷在里面。 郝思文见了急忙说道:“莫要慌张,我现在就救你上来。” 言罢,郝思文从马上下来,纵身就要跳落。 洛佳见了急忙喝止道:“不要下来!这是流沙,你若下来我们就一起沉下去了。” 郝思文急忙止住脚步,对洛佳道:“你别急,马上有绳索,我立刻拉你上来。” 言罢,郝思文回过身来到马上解下套马绳来。 只听那边洛佳言道:“好深的流沙,一般的流沙我慢慢移动脚步都能一点点走出来,这个却是怎么也不能上来,如今只能停止挣扎。” 郝思文听了忽然内心一怔,一种黑暗的想法涌上心头。 郝思文心想:“这洛佳坚赞当初杀我宋军将士,我因为他是阿娜尔之弟而停止干戈,此人武艺又好生了得,若是他日里再次归顺西夏,到那时不成了我大宋的心腹大患?如今他陷入流沙,岂不是上天相助?我且不去理他,如此正好为我大宋军士报仇!” 想到这里,郝思文忽然飞身上马,转身待走。 只听得那边洛佳惊讶的问道:“郝大哥?你怎么了?” 郝思文被他一叫愣了一下,顿觉万分懊悔,心中不断的骂着自己,直叹道:“郝思文啊郝思文,你这是被战争的仇恨冲昏了头脑!阿娜尔真情相待,更将你救回悉心照料。洛佳又屡次相助你,并对你有救命之恩,平时还一口一个大哥的真心相待。若是你不救她,娜娜和小梅该有多么心痛?你又如何面对阿娜尔呢?大丈夫怎能恩将仇报?若是做那无情无义之人,又有何面目说是为了国家呢?” 想到这里,郝思文跳下马来,快速用绳索绕过钢枪抛了下去。那边洛佳抓住钢枪,这边郝思文用力拉拽,洛佳一步步的爬出了流沙。 洛佳翻上突破后倒地喘息,笑着对郝思文道:“多谢大哥相救了,至此我们谁也不欠谁了,你以后要找我报仇就又能名正言顺了。” 郝思文叹道:“方才那一刻…我险些就将你一个人扔下,让那流沙将你淹没。” 洛佳笑道:“到最后你的良心还是战胜了仇恨,姐姐没有看错你,你不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郝思文笑道:“你早已不为西夏而战,经过这件事我能释然了,今后你我不再是仇人了。” 洛佳躺在沙上欢笑,远处忽然传来小梅的喊声,郝思文喊道:“我们在这里!” 小梅骑马走了过来,郝思文道:“这里天昏地暗的,你俩个快回城里多带些人来寻阿娜尔,我先向前方打探。” 小梅道:“放心,姐姐不会有事的,只是大哥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言罢,洛佳和小梅回转城去,郝思文独自向远方寻找。 一连不知道翻过几个山坡,郝思文忽见那边阿娜尔在地上盘膝而坐,那匹马伏在一边。郝思文喊起阿娜尔名字,阿娜尔挥手示意郝思文过去。 走到身前,阿娜尔急忙对郝思文道:“有水吗?我的水袋刚才遗失了。” 郝思文紧忙把水袋递给阿娜尔,阿娜尔接过水袋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未想喝的急了连连咳嗽出来。 郝思文拍了拍她的背道:“别急,慢点喝。” 阿娜尔饮罢,深吸了口气,静坐休息。 郝思文看了说道:“看你模样好像疲惫不堪,我们同乘一马而行吧。” 言罢郝思文带阿娜尔上马,牵起阿娜尔的马来同行。阿娜尔斜坐过来,靠在郝思文的肩上休息,不一时便睡去了。 行了多时,沙漠里越发昏暗,天空的月色也隐藏起来,郝思文分不清东南西北,看看已是深夜,只得寻了处背风的土丘安身。 夜晚的沙漠气温急速下降,郝思文寻来一些杂草、乱木,点起火来取暖。阿娜尔睡梦中微睁双眼,郝思文已经从马背上拿过毯子给阿娜尔盖上,又将两匹马牵来围住火堆,挡在自己和阿娜尔身前,用来挡住风寒。 阿娜尔口中只说很冷,郝思文拿过酒袋给她喝上几口,然后自己也喝了起来取暖。饮罢,郝思文抱起阿娜尔靠着马背对着火堆而坐。 透过暖暖火光,郝思文望见依偎在怀中的阿娜尔面容恬静,此时已安静的睡去,拥着她顿觉身心倍感温暖。 想起过去她为自己所做种种,郝思文不禁感叹道:“娜娜…因有的你陪伴我才觉得即便漂泊在这陌生的西域,自己也不会有任何的畏惧与失意,因为我想永远守护在你身边,永远看着你的笑容、听着你的歌声,是你让我有了一定要活下去的动力。” 远方静静的拂过微风,郝思文叹了口气又道:“我在中原时也曾相识过几个女子,但到头来却都是贪慕虚荣,不能患难与共之人。只有你不会计较我是什么身份、什么官职或者是否腰缠万贯。和你在一起真是什么烦恼的负担都没了,有的只是甘心的责任。谁也无法及你万一,我相信我们的感情就像这万里无边的沙漠一样,永远也不会有尽头。娜娜…我不想离开…” 郝思文饮酒罢了,微微闭幕静坐,守着阿娜尔过了一夜。 清晨,天边出现曙光,郝思文看着睡得甜甜的阿娜尔,微笑着伸了个懒腰,轻声对她道:“娜娜醒醒,天已经亮了,我们回城去了。” 只见仍在半梦半醒中的阿娜尔迷糊的说道:“不起…我还想多睡一会。” 郝思文摇头笑道:“回城再睡了,我扶你上马,快让我起来。” 阿娜尔伸出手绕住郝思文脖子,迷迷糊糊的说道:“你别动!等我睡醒再走。” 郝思文看着她,坏笑道:“快点起来,要不我可香你一口了!” 阿娜尔仍是不动,郝思文无奈,望着阿娜尔吓唬她道:“启禀公主殿下!大野狼来啦!” 阿娜尔听了吓的一蹦多高,睁开大眼睛紧忙向四周巡视,口中不停的惊讶道:“哪呢?哪呢?大野狼在哪呢?” 郝思文哈哈大笑道:“在哪?在这啊!” 言罢,郝思文用手指向自己。 阿娜尔心想被郝思文戏耍了,随即佯怒道:“你是大野狼?我看你是大色狼还差不多!” 说完,阿娜尔起身追赶郝思文,二人闹了一阵方才起身同行。 郝思文问阿娜尔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感觉我们好像越走离城越远。” 阿娜尔叹道:“离城实在太远了,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了,只能盼着洛佳和小梅找到我们了。” 二人又行一阵,忽然前面飞起风沙,不断有马蹄声传来,郝思文大喜,直呼是洛佳和小梅来了。二人飞马上前接应,看看待要接近,顿时大吃一惊。只见对面那行人西域异族装扮,各个高头大马,手持兵器,足有百十来骑,为首的头领口中说着听不懂的胡语,看那语气和模样,十分的不友好。 阿娜尔急忙对身边郝思文道:“他们是西州回鹘(今吐鲁番、阿克苏地区及北疆)人,就是他们之前侵扰我的国土。” 郝思文问阿娜尔道:“他们说的什么?” 阿娜尔回道:“是突厥语,我也听不大懂,总之不是什么好话。” 郝思文低声道:“准备好了,你先退走。我要先下手为强,替你教训他们一番。” 阿娜尔驳道:“不行!他们人太多了,你我双剑合璧,一同退敌。” 言罢,不等对方出手,郝思文飞马向前一枪(和谐)刺倒近处的一骑,随即将那钢枪挥舞起来,阿娜尔拔出夏国剑来上前相助砍杀,登时杀死五六骑来。 那回鹘将领大怒,急命众人反击。郝思文、阿娜尔调转马头飞奔,二人且战且退,接连杀死二十骑。回鹘骑兵愤怒难消,在后紧追不放。 郝思文挎住钢枪,拿起弓箭来,转身向那骑兵乱射,一连射倒二十余骑。回鹘骑兵全力赶上,又是一阵厮杀,郝思文与阿娜尔死命透出重围,直奔山坡而去。 翻过山来,侧方土丘连绵,阿娜尔对郝思文喊道:“擒贼先擒王!” 郝思文听罢,调转马来,窥探那回鹘将领相近,嗖的一箭射穿那将喉咙,那番将倒仰身躯,坠下马去,其余骑兵大惊,见郝思文拉开弓箭待要再射,全都停住了脚步。郝思文见了,急忙和阿娜尔飞转土丘而行。 刚跑出不远,身后尘土又起,就在慌张之时,只听旁边土丘之上一人用汉话喊道:“向此处前行!” 郝思文望那人时,他正用手指着一方示意。郝思文来不及多想,只得与阿娜尔顺着他的指向前行。那边回鹘骑兵赶到,见了那人大怒,数骑直飞奔上土丘。那人一个纵身从土丘跳下,随后骑兵尽皆赶去,忽的各个马失前蹄,跌落下去。原来那土丘背后正是一处流沙,此时那人已经跳到土丘另一边上发笑。回鹘马匹陷在流沙中四蹄乱蹬,弄得众人越陷越深。 郝思文与阿娜尔纵马狂奔一阵,见后面没有追兵赶至,因而延缓马蹄稍作休息。 郝思文急忙望向阿娜尔道:“你没受伤吧?” 阿娜尔摇摇头也同问郝思文,郝思文也说没有受伤。 阿娜尔笑道:“方才虽是凶险,但是方真杀他们个过瘾!算是出了口恶气。” 郝思文也笑道:“我越发觉得我喜欢这种危险但却充满刺激和变数的生活了。” 阿娜尔听了急道:“我也是啊!我最喜欢无拘无束,云海四海了,为了能够自由自在,就算不时有场拼杀我也愿意!” 郝思文听了大笑道:“没想到经过这样凶险的厮杀还能说出这番话,你知道吗?在我们大宋,是绝少有女子能像你这样说的。 二人相视而望,但听那边土丘之上一人爽朗的大笑道:“为了沙漠中的爱侣痛饮一番!” 言罢,那人举起酒袋开怀痛饮,直呼痛快,郝思文见他拿着的是自己的酒袋,心想定是刚才打斗中遗失。 再看那人时,但见他十八(和谐)九岁年纪,生的赤黄卷发,高鼻深目,身长九尺,骨瘦形粗,正是之前为自己指引道路之人。 郝思文施了个礼道:“方才多亏相助,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那人又喝了口酒道:“高姓不敢当,贱名段景住,江湖人称金毛犬的便是!” 郝思文听了道:“听仁兄姓名及口音,你是大宋人士?” 段景住笑道:“哈哈?怎么看着不像吗?我祖上本是黠戛斯人(吉尔吉斯坦人),后来定居于大宋,方才这些回鹘人早年被我先祖们灭国,如今却又在这大漠崛起。” 阿娜尔听了笑道:“我听闻过你的名字,你可是这西域有名的…” 段景住笑道:“怎么了?想说盗马贼是吗?想说就直接说好了,我本来就是盗马贼,但我从不盗取普通百姓和良善之人的马匹,所以也就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言罢,段景住跳下土丘,从后面转来,但见他骑着匹棕色俊马,身后又带着四五匹好马。 段景住道:“方才这些回鹘人就是为了追赶我才来的,我盗了他们王子几匹好马,这下手头又有几月好钱花了。” 阿娜尔向他打探路径,段景住笑道:“这你们可算问对人了。” 言罢,段景住指出了阿娜尔国土所在位置,郝思文及阿娜尔连连称谢。 段景住道:“没什么的,方才你们也算帮我挡住了回鹘人,这权当回报你们。不过我们还是快走的好,流沙和小路困不住他们太久,等我带你们回去,你们可得好酒招待我啊。” 阿娜尔笑道:“这个好说。” 言罢,三人纵马同行,直奔城市方向而去。 第二十三章 涧云施法困宋将 南仙论政十六州 话说郝思文、阿娜尔及段景住朝着城市方向行进,无一时后面回鹘追兵又到,正慌张呢,忽然听前方一声呐喊,郝思文定睛瞧去时,原来是洛佳、小梅携带百十人马来救,人群中嵬名涧云、费听云开、耶律南仙、琼妖纳延、寇镇远都在。 两军相遇,瞬间杀作一团,斗了几时,人马四下里分散追赶。这边郝思文见回鹘军势溃败,一发的不肯放过他们,纵马提枪独自向前追赶一队骑兵。一连赶出数里,对方二十余骑调转马头与郝思文厮杀开来,沙丘后转过段景住来,抽出九节鞭发喊着上前助战。 不一时将二人将回鹘骑兵杀个干净,郝思文连连称谢。 段景住笑道:“不必客套,回去多送我几壶好酒就行,在这大漠里转悠的时间久了,难得遇上个说汉话的,若再不讲的话,我怕是都忘记怎么讲了。” 郝思文笑道:“要说能在这西域大漠里遇到一国之人也真是机缘。” 段景住惊讶道:“原来你真的是宋人?看你打扮我还以为你是个只懂几句汉话的胡人。” 郝思文道:“我本是大宋将领,前一阵经过宣威之战才流落到此。” 二人正言间,忽然听得对面沙丘上一女子冷言道:“认亲的事等以后再说吧。” 抬头看时,郝思文认得是耶律南仙,但见她身后跟随琼妖纳延及寇镇远。 郝思文笑道:“若是来帮忙的就不必了,你们动作太慢。” 耶律南仙一阵发笑,冷冷的说道:“方才杀个大乱,我请命替阿娜尔接你回家。” 郝思文见她阴阳怪气,冷笑道:“你会有这般好心?你是想让我回老家吧?” 耶律南仙没有回答,只向后退走以目视琼妖纳延及寇镇远,琼妖纳延会意,驰骋着“越岭巴山兽”招呼寇镇远一起持枪来杀。 郝思文见了,急对段景住道:“你且小心对付寇镇远,我来会一会琼妖纳延!” 言罢,四人捉对厮杀。未及二十合,段景住见不是头,卖个破绽转身向耶律南仙杀去。那耶律南仙吃了一惊,急忙纵马退走。段景住冲上沙丘追赶,却见山丘下耶律南仙已拽住了马,原来她身后走来嵬名涧云及大将费听云开。 但听那嵬名涧云笑道:“姐姐勿忧,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耶律南仙则笑道:“果然是姐妹连心,妹妹也看出我的意思了。” 言罢,嵬名涧云命费听云开上前去杀段景住。 但见那费听云开动也不动,低声说道:“方才我们答应公主(阿娜尔)来此相助,红口白牙,一字一句说的清楚,怎么如今反而不守信义?两位公主若听我言,就休要做这等无法与姐妹相见之事。” 嵬名涧云大怒,冲他喊道:“你凭地大胆!休要和我使你那江湖性子!你如今是我大夏的将军,竟然敢屡次忤逆于我?” 段景住见他众人争论不下,急忙调转马头再去相助郝思文。这边郝思文被琼妖纳延、寇镇远夹攻,已是命悬一线。 段景住见了大喊一声:“番贼休伤我同胞!” 言罢急忙挥鞭向前隔开寇镇远。土丘上耶律南仙、嵬名涧云都到,费听云开则停在那边执意不肯上前。 郝思文与段景住正慌哩,但见那边洛佳坚赞飞马到来,大喊一声:“你们要对郝大哥怎样?” 嵬名涧云道:“你休要干涉!这厮是我大夏敌人,我要提他的头去献与王兄。” 耶律南仙也道:“这宋人挡在晋王与阿娜尔之间,我要替阿娜尔杀了她,这样她就能心甘情愿的嫁到西夏,到时我们姐妹三人又能团聚。” 洛佳坚赞大怒:“胡说八道!郝大哥若有分毫闪失,我姐姐岂不肝肠寸断?” 言罢,洛佳飞马向前挡开琼妖纳延,那双刀舞将的如幻影一般砍去。郝思文得了洛佳相助,单搦寇镇远厮杀。眼看洛佳将琼妖纳延挡住,寇镇远又不敌郝思文,这边段景住转过身来骑马向耶律南仙和嵬名涧云走来。 但见段景住哈哈大笑:“两位姑娘?这形势好像是峰回路转啊?如今貌似对你二人不大有利了吧?” 嵬名涧云让耶律南仙退后,冷笑道:“我现在就让你看看形势究竟对谁不利!” 言罢,嵬名涧云抽出腰间佩剑来,但见那宝剑周身赤红,形式异样,上面镶满了不知何意的纹路。 段景住笑道:“让我和你们这姑娘家的动手,我还真是过意不去呢。” 嵬名涧云怒道:“住口!你这登徒子!看我不叫你死的难看!” 言罢,口中念念有词,直将那宝剑指向段景住呵声:“疾!” 登时地面窜起火焰将段景住围住,段景住大吃一惊,急忙将那马拉紧缰绳,死命冒火冲出。 段景住焦头烂额,怒视道:“好阴毒的手段!你就是西夏妖女嵬名涧云?” “大胆!”嵬名涧云听他这么发问更是大怒,将那宝剑再向段景住指去。 段景住见不是头,急忙纵马转身而逃,费听云开在旁见了也不追赶。 嵬名涧云对费听云开怒道:“没你相助我也一样收拾的了他们!等一会回到城里我再与你慢慢算账!” 嵬名涧云随即用辽语喊道:“琼妖纳延、寇镇远躲开!” 二人得令急忙向后退走,郝思文在后紧追不放,洛佳见了急忙喊道:“大哥勿追!” 正说间,忽的一团火焰从地面窜起,直将郝思文困住。郝思文纵马向前一跃,不曾想那嵬名涧云连施法术,四周升起排排火墙,足有三四丈高,郝思文来回奔走不能逃脱。 洛佳见事急,直挥刀向前预逼迫嵬名涧云停了法术。那边琼妖纳延、寇镇远早到,双枪并举挡住洛佳。 嵬名涧云向费听云开喊道:“如今洛佳要伤我,你还不相助!” 费听云开听罢解开白锦,持剑向前,三匹马围住洛佳转灯般厮杀,洛佳急切不得突围。那边郝思文陷在火海见来去无门,叹息此番休矣。 耶律南仙大笑着对郝思文道:“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离开阿娜尔我就饶你性命!” 郝思文大怒道:“呸!不用讲什么机会,我大宋战将决不受人威胁!” 嵬名涧云大怒道:“你分明是找死!” 郝思文大笑道:“死就死!能与娜娜相识相知,死又何惧?” 耶律南仙听了一怔,忙对嵬名涧云道:“未曾想这男子倒是有情有义之人,并非那生死面前忘却情意的负心之辈,若杀了他阿娜尔肯定伤心欲绝,不如放过他吧。” 嵬名涧云听了道:“不行!姐姐如何也这般手软了?” 正在紧急时刻,只听远处一女子急喊道:“住手!住手!” 众人回头看时,原来是段景住带着阿娜尔赶来。只听阿娜尔对嵬名涧云急喊道:“还不快点住手!郝大哥若是有闪失,我们姐妹今生再难相见!” 嵬名涧云不肯作罢,直劝道:“姐姐休要执迷!我杀了他你再换个强他千百倍的!凭你姿色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阿娜尔见他定要郝思文性命,急忙抽出佩剑将自己手臂割破,鲜血登时留下,阿娜尔朝着嵬名涧云挥舞过去,那血渐的嵬名涧云宝剑、身上到处都是,那火焰登时凭空消失。 嵬名涧云见了惊异,再做法时怎么也催不动火焰,口中惊道:“血光破法!?” 众人见了此景都止息了争斗,耶律南仙急忙上前看视阿娜尔:“妹妹你受伤了?” 阿娜尔也不回答她,直走向郝思文身边。此时郝思文已经昏迷在马背上,阿娜尔拿出水袋给郝思文喂水。 郝思文有了知觉,迷迷糊糊的望着阿娜尔笑道:“我莫非又快死了?能见到大美人也值了。” 阿娜尔低声道:“你怎么每次遇到危险都这般的不正经。” 阿娜尔扶着郝思文,带同洛佳及段景住一言不发的回城。 耶律南仙见了在后追赶道:“妹妹勿怪,姐姐不曾想他对你如此情重。” 阿娜尔也不回答,直向前走。耶律南仙纵马赶上,又对阿娜尔道:“是姐姐错了,你再原谅我一次,通过这次对他的了解,以后再也不会发生类似的事了。” 阿娜尔叹息道:“我不怪姐姐,只怪自己太轻信你真的帮我去救他了。” 耶律南仙叹道:“是我对不起你,我以后绝不再做坏了我们姐妹情义之事了。” 阿娜尔点了点头,耶律南仙帮阿娜尔包扎手臂后拉过嵬名涧云让她一同道歉,那嵬名涧云趾高气昂道:“我有什么错?他本来就是我大夏的敌人,况且中原男人最喜薄情负义,最爱巧舌如簧哄骗女子,这厮不知道用什么鬼话迷惑了她。”阿娜尔淡然笑道:“若是那等虚浮之辈又怎能迷惑了我?郝大哥从来不会把情爱挂在嘴上说个没完,我又岂是那只爱听花言巧语的粗浅小女子?我们彼此间无需千言万语,只相望便什么都能明了,你可懂这种感觉?” 耶律南仙听,不禁脱口道: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哦?”嵬名涧云知道此诗,听了耶律南仙如此说辞,也是不禁感叹。 阿娜尔见嵬名涧云有悔意,直说道:“若是换做我害了妹妹心上之人,你又会怎样的悲伤呢?你还会再认我这个姐姐吗?你总说要西夏女子的感情是这天下最忠贞执着的,你们可以抛弃金钱、地位和心爱的人流浪,如今却为何不能理解姐姐呢?需知我能在这遥远的西域与郝大哥相遇是多么的不易。” 嵬名涧云被说到心中柔软处,不禁叹道:“对不起,姐姐…” 阿娜尔听了欣慰的笑了笑,对耶律南仙和嵬名涧云道:“我们姐妹多年的情意又岂是说坏就能坏的…我知道你们也是为了我好,但有时须知个人所需是不同的,莫以自己认为的对错强加于她人就是最好的情义。” 耶律南仙和嵬名涧云会心一笑,耶律南仙低声对阿娜尔道:“可是妹妹最终方真能与她走到一起?你是聪明人,又何必让自己深陷呢?” 碧空如洗,云淡风轻,无尽的沙海静静扬起风沙,直将山川掩埋,阿娜尔自问道:“聪明与否又能如何呢?繁华终成一梦,可有些事总会令你宁愿糊涂一时多一时…” 阿娜尔望那风烟浩淼的万里黄沙,叹道: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嵬名涧云过来也安慰道:“别多想了,娜娜。” 阿娜尔听了,问她道:“你怎么也学郝大哥这样叫我?” 耶律南仙听了也笑道:“娜娜?” 阿娜尔道:“你们干什么啊?至于那么好笑吗?” 嵬名涧云嫣然巧笑道:“娜娜?我的娜娜!” 阿娜尔面红道:“你们再这样我就真的生气了。” 耶律南仙逗她道:“妹妹害羞了!” 嵬名涧云对阿娜尔道:“姐姐已找到自己想要的了,既然如此,我决定和南仙姐姐明天就离开。” 阿娜尔听了,决定设宴为她们送行。当晚阿娜尔要在宴会厅内举办酒席,耶律南仙和嵬名涧云却决意要与民同乐,说是喜欢这片国土特有的气氛,因此阿娜尔命小梅在广场准备。 此时郝思文已经彻底苏醒,段景住也只是轻伤,二人寻了烧伤药涂抹,彼此叙谈些中原之事。正说间,阿娜尔从门外拿来郝思文的汉服,段景住见了说先去城内逛逛。 阿娜尔对郝思文道:“已经洗好了,你还是汉人的装扮看着精神。” 郝思文将衣服放下,走上前去看视阿娜尔手臂伤情,直心疼道:“让你为了我受伤,实在是让人懊恼。” 阿娜尔安慰道:“不必担心,这点伤不算什么的。” 言罢,阿娜尔打开汉服,见那上面有破陋的地方,于是寻了针线出来帮郝思文缝补。灯火下,阿娜尔飞针走线,光辉映红俏脸,令人相视如沐春风,郝思文只觉心中温暖。缝补完后阿娜尔帮郝思文换上,拉着他的手直奔广场参加宴会。 宴会开始,阿娜尔亲眷及辽夏来使上座两侧,底下百姓载歌载舞。酒过三巡后众人闲谈起来,郝思文见对席的琼妖纳延及寇镇远狠狠的盯着自己,张近国则一幅毫无思想般的只管吃喝。 耶律南仙说道:“今日妹妹为我践行,在座众将摒弃前嫌,不谈战事。” 琼妖纳延和寇镇远因此转过头去,不再死盯着郝思文。 郝思文见那张近国只只吃喝,于是起身对耶律南仙道:“这位耶律…近国将军是和缘由跟随公主到此?” 耶律南仙看看那边横躺竖歪的张近国道:“什么耶律近国?完全是这厮自封的,我耶律家族的姓氏岂能随便赐封他人?我不过是看在他久在西北熟悉道路,所以命他当向导。起初我只是在途中遇他投奔,如今看郝将军恨他入骨,也就不必心疑他是宋军奸细了。” 嵬名涧云则向阿娜尔问段景住身份,阿娜尔道:“这位好汉名叫段景住,我们也是初次结识。” 嵬名涧云听了起身惊讶道:“段景住?盗马贼!皇兄的宝马当年就是被他盗了!” 阿娜尔惊讶,段景住则瞅都不瞅一眼的往口中灌葡萄酒。 嵬名涧云对段景住怒道:“我问你!我皇兄的宝马现在何处?” 段景住满不在乎的说道:“我盗过的马多了,还给你做个记号不成?哪去了?饿了煮了、没钱卖了、遇人送了,反正就是找不回来了。” 嵬名涧云大怒,阿娜尔急忙劝道:“都过去那么久了,妹妹就别再动怒了,为了陈年往事坏了酒性岂非得不偿失?” 南仙对涧云道:“这位段景住在我大辽涿州(今河北涿州)那可是首屈一指的盗马贼,连我圣上(耶律延禧)的宝马他也曾盗得,当年我们全国缉拿,想必他是为了躲避追捕才远遁西域的吧。” 段景住哈哈大笑道:“成安公主(耶律南仙)真是冰雪聪明!得到你的赞许,也说明我算得上是业绩辉煌啦!” 嵬名涧云怒道:“你真是贼胆包天!下次若被我撞见,你就再也创不出什么业绩了!” 段景住笑道:“俗话说的好,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做贼不胆大,一辈子也只能是个毛头小贼,要偷就偷遍大江南北,博得个天下闻名!” 嵬名涧云道:“你这盗马还盗出哲学来了?” 郝思文听了哈哈大笑:“段兄这志向还真是够大的!来来来,为你的冲天豪气干上一杯!” 言罢,二人同饮。这边张近国好酒无量,喝了几杯下肚便借着酒劲对段景住道:“不如我保举你来大辽共事,到时候也弄个官当当,荣华富贵自然是少不了的,然后再找上几个婆娘,这小子日可舒服了,听说西夏的女人不错,我到时也找几个来。” 话落,张近国捧着酒杯幻想着自己构思的画面,不由的猥琐发笑。 “呸!让我和你一样当个卖国贼?盗贼尚且知晓盗亦有道,而你这厮不过是个恬不知耻的东西罢了!”段景住已是勃然大怒。 耶律南仙也蔑视张近国道:“你这厮自己都什么不是,还许诺别人当官?你们宋人吹嘘的毛病这么多年怎么还改不过来?” 那边嵬名涧云更是震怒,直从坐上起来揪住张近国大骂道:“你个贪财好色、满口胡诌的宋猪!我西夏女子没有你们中原女子那样贪婪、软弱的!我们从不依靠男人,更不会有人因为你这蠢贼有几个臭钱就能高看你一眼!” 这边郝思文起身对嵬名涧云道:“你骂他就骂他,休要连带我大宋一起骂了!” 嵬名涧云冷笑道:“骂又如何?骂你宋朝女子我们有那资格!我大夏女子向往自由,崇尚男女之间真挚情爱,从不畏惧死亡,只要是对的就拼上一切,所以我们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不似你宋朝女子活的像条狗般只知摇尾乞怜,博得男人宠幸,最终空度人生。” 郝思文本想反驳,但觉得她所说却也有些道理,不禁道:“真是好烈性、好有主见的女子。” 嵬名涧云一把甩开张近国,见郝思文未曾复言,赞许道:“若是换做其他宋人,即便理亏也要乱骂上一气,但你能正视问题,倒也不同俗辈。” 阿娜尔劝道:“诸位莫要如此剑拔弩张,说是为两位姐妹送行,如何却变做一番舌战?” 耶律南仙笑道:“这恐怕是因为在座几人不合时宜。” 言罢,南仙命琼妖纳延、寇镇远及张近国退席,张近国执意不肯,那琼妖纳延将他一把揪起拖着便走。 阿娜尔想缓和气氛,于是命奏乐起舞,自己举杯邀众人同饮。 郝思文对阿娜尔低声道:“你认识的女子不止身份不凡,性情更是令男子都畏惧,你不会也有她们这一面吧?” 阿娜尔娇怒道:“又开始没个正经,你不曾听过吗?都说若论天下女子,西夏可称第一,她们的女子都是极为自立的,从不会附庸和依靠男人,更不会因为权势、金钱而妥协,平生只相信自己衷情之人才能长相厮守,一旦走到一起,贫穷困苦不能使其相分,生死面前都不畏惧,所以涧云妹妹才如此趾高气昂。” 郝思文叹道:“我等远在中原,消息闭塞,朝廷从不言及外族的好,我若非来到这边,想必今生也难以知晓。不过我可不在乎西夏女子好与不好,我只珍重眼前美人。” 阿娜尔含羞而笑。 又吃了一阵酒,那边嵬名涧云酒醉,借此又举杯豪言道:“想我大夏女子绝不亚于男人,各个都会参军打仗,不仅胆识过人,更是骁勇善战。听闻大宋的女人只喜后宫斗智,如此便觉是厉害了,但若说打仗,却是从不敢出征战场,更别提领兵作战了。” 郝思文听了道:“女人本来就不如男子健硕,性情胆量也不适合上战场,况且有男子征战是理所应当,如何能让女儿家于两军阵前厮杀?” 嵬名涧云听罢仰天大笑气势如虹,彷如枭雄一般,但听她说道:“我大夏大梁太后梁落瑶梁亲临前线,力抗宋朝五路伐夏,此战宋朝发兵空前,大起五十五万之众压境,最终却尝到了自宋朝建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失败,我大梁太后打赢了宋夏史上最大的战争!” 说完,嵬名涧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晃了几步继续大笑道:“我大夏小梁太后梁倚霞更是英武好战,其对宋朝发起战争多达几十次,三军将士无不为其效死命。” 阿娜尔起身扶涧云入座道:“妹妹醉了、醉了。” 又命费听云开和萧合达送她回去休息,涧云边走边笑道:“我一定会成为大小梁太后一般的女中豪杰!” 费听云开道:“是是是,你能让这全天下的男人都怕你,先回去睡醒了再说!” 耶律南仙举起杯来敬阿娜尔道:“涧云妹妹性直,这酒饮的太快,难免发醉,你我姐妹且慢慢叙谈。” 吃过一杯后耶律南仙阿娜尔笑道:“其实我何尝不是羡慕妹妹你,正所谓人各有志,像涧云妹妹那样心怀大志随是令人钦佩,但我们身处高位,因而才改变了性情,看着你能平平淡淡的生活在自己的家园,真是令我羡慕不已。” 郝思文道:“若是彼此不侵犯他人疆土,战争也就能远离我们,谁不愿意安安稳稳的生活呢?” 南仙笑道:“向往归向往,志气却不能短缺,正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要想不被他国欺辱,永远只能自己成为强者,凡事先下手为强,道理不过是强者才有资格讲的,弱者想讲道理?只能是场笑话。” 郝思文也有些醉意,此刻心中不满道:“强者来讲?你们辽国占据我大宋燕云十六州数百年,不要以为方真全天下的宋人都忘了,若是道理真由强者来讲,我辈早晚有一天用刀枪来和你们讲理,我辈定会复夺燕云十六州!” 南仙冷笑道:“好大的口气!我就怕你们没这个本事!别忘了你们宋朝可是像我大辽称臣进贡的,你们那赵佶(宋徽宗)平日里敢提一字燕云十六州的归属吗?经过数百年,你们的百姓早都忘了燕云之事,天下所有人都当那是我大辽土地。还有这十六州的汉民还有几个把自己当做大宋子民的?他们受我大辽文化熏陶数百年,早已经变成不会讲汉话的大辽子民了!就拿我的部将寇镇远来说,你问问他能说出半句汉话否?另外你方才这番话若在宋朝被听见,搞不好就被定为敌国奸细,定判你个抨击朝纲,挑唆辽宋反目之罪!” 言罢,南仙不由的冷笑。 郝思文郑重道:“别人以为燕云十六州是大辽国土,那是他们的过错,无论你如何说辞,我大宋有志之士永远不会忘记这段历史的血泪,有朝一日我们定会挥师北上。” 耶律南仙见他言辞慷慨激昂,不禁道:“你倒也算是条好汉,宋朝像你这样的人已是屈指可数,可叹我这辽人敬你无用,你这样的人在宋朝只会被人认为是愚蠢。” 郝思文感叹道:“智也好,愚也罢,我相信我大宋一定还有很多如我一样的有志之士,只是时机未到。” 正在谈论之时,忽听阿娜尔弹起鲁特琴来,但听那琴音清脆如小溪叮当,舒缓如绵绵细雨,直令人心神安宁。也许是方才话题起的太重,此刻耶律南仙与郝思文都不再谈及战事,只是淡然饮酒。 一曲奏罢,众人喝的正浓,阿娜尔望着远方的新月深沉朗诵道: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第二十四章 阿娜尔迁徙他乡 郝思文惜别公主 “妹妹的琵琶真好听!”耶律南仙赞连连赞许阿娜尔。 阿娜尔笑道:“姐姐见笑了,就算再好也比不过辽国的宣懿皇后的琵琶曲。” 宣懿皇后为何人?看官听说,宣懿皇后名为萧观音,生于公元1040年,殁于1075年,她是辽国著名的女诗人,相貌颖慧秀逸,娇艳动人,个性内向纤柔,才华横溢,常常自制歌词,精通诗词、音律,善于谈论,更弹得一手好琵琶,在当世被称为第一。 耶律南仙听罢,大笑道: 威风万里压南邦,东去能翻鸭绿江。 灵怪大千俱破胆,哪叫猛虎不投降! 郝思文顿觉这首诗好生的气魄,不禁问道:“这是谁的诗?” 耶律南仙笑道:“这非是中原诗词,乃是出我大辽宣懿皇后所做。” 郝思文寻思道:“一个女子竟然有如此的气概,此诗气势雄浑,彰显出北国女子的飒爽豪情,并借打猎为题,方真表现出雄心万里、威震四方的气概与豪迈。” 阿娜尔望着耶律南仙笑道:“姐姐不禁样貌不凡,气魄更是不凡啊。” 耶律南仙听了妩媚娇笑,阿娜尔向她赞许道: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席散后众人各自安歇,整个城中都安静下来,三更时分(夜二十三点至凌晨一点)郝思文忽然听见院外有人轻声叩门。 郝思文持起钢枪走到院门前问道:“什么人?” 只听门外那人低声道:“是我,段景住!兄弟快开门。” 郝思文听了打开门来,但见段景住一身西域装束,身后牵着一匹银雪般似的白马,那马透过月色周身散发光辉。 郝思文寻思道:“这不是嵬名涧云的宝马吗?” 段景住笑道:“那小娘们好生猖狂,今后定然是我大宋心腹大患。她这痛火把我烧的狼狈,我若不整治她一下被岂不小瞧我手段,将她坐骑盗走也让她知我大宋厉害,灭一灭她的气焰。我要离开此地了,你我既同为大宋之人,就特意来和你打个招呼。” 言罢,段景住施礼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年若得相见,你我兄弟再一起痛饮三大碗!” 郝思文寻来一壶酒灌入酒袋送给他道:“段家兄弟,这是阿娜尔送给我的大宋苏合香酒,这酒极为珍贵,是当朝皇帝专用的御酒,权当谢你多次相助了。” 段景住道:“同是大宋同胞,不必如此客套,只是此礼太过贵重。” 郝思文笑道:“无妨,我先前已经吃过此酒,更何况我是要送与故国兄弟的。” 段景住打开酒袋饮了一口道:“果然有家乡的味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郝思文执意送他出城,二人于陆走街串巷,郝思文问道:“兄弟之前从西州回鹘盗来了的那几匹马呢?” 段景住低声笑道:“来到城里时早都出手了。” 郝思文又问道:“那兄弟今后预意何往?” 段景住笑道:“干我们这行哪有明确的目的地啊,四海为家哪会有停下脚步的一刻,走到哪算哪吧,也许我会回涿州看看,毕竟我曾在那里住的年头最久。” 来到城门下段景住叫开城门,守城军士认得他是阿娜尔朋友,又见郝思文与 他同行,因而没有拦截。 郝思文对段景住道:“想不到兄弟连这里的语言都会讲。” 段景住道:“我在西北之地久了,西夏语、吐蕃语、辽语、回鹘语、蒙兀(蒙古)语、突厥语、波斯语、女真语都能讲了。” 郝思文惊讶道:“想不到兄弟竟有这等本领,着实令人佩服。” 出城后郝思文送段景住到荒漠,然后施礼道:“前程保重!” 段景住回礼后飞身上马,寥廓的月夜下段景住驰骋白马,消失在了敻无人烟的荒原中。 第二日一早,嵬名涧云和炸开了锅一般在皇宫叫嚷着坐骑丢了,只听她恶狠狠的说道:“一定是段景住那个该死的盗马贼!若再让我撞见他非把他烧成木炭!” 费听云开劝道:“好了,好了,快消消火,没等烧了别人,自己都快着了。” 郝思文走来以目视阿娜尔,阿娜尔心领神会,于是劝涧云道:“妹妹莫要动气了,想那段景住已经走远,定然是追赶不及,是我将他请回来的,这错也在我,我自送你一匹宝马。” 嵬名涧云怒气难消但却无可奈何,只得谢过阿娜尔跟随洛佳去挑选宝马。 他们走后,阿娜尔对郝思文道:“这个段景住,走也不道声别,昨晚他来向我讨了好几壶葡萄酒,当时我就觉得奇怪。” 郝思文道:“我又害你为难破费,真是过意不去。” 阿娜尔道:“无妨,你的朋友即是我的朋友,何况段景住对我们有想救之恩。” 这边嵬名涧云挑了匹白色骏马,与耶律南仙所带众人与阿娜尔道别,阿娜尔一连送出数里。 临别之时郝思文忽然说道:“其他人但去无妨,只留下害民、害国的逆贼张近国来!” 众人惊讶,那张近国躲到耶律南仙身后装作听不见一样,琼妖纳延此时见了,持枪横到众人身前待要与郝思文放对。 郝思文见了张近国模样怒火中烧,大骂道:“你个狗贼给我滚出来!我看你能躲到哪去!” 张近国依然不说话,躲在那里就不出来,郝思文持枪便要杀向前去。 耶律南仙急忙对郝思文说道:“将军稍安勿躁,容我商议。” 郝思文好奇她要商议什么,于是就暂时停止进攻。 只听耶律南仙对琼妖纳延道:“此番回去我们不走小路,将军护送我从大陆直接去见晋王如何?” 琼妖纳延大笑道:“公主尽可放心,我正愁来到前线却不能施展武艺,有我护送自然是横行无阻,量他宋朝蛮子哪个抵挡的住!” 言罢,耶律南仙对郝思文笑道:“郝将军休要动怒,他张近国不过一个奴才罢了,叛国之人我大辽要之何用?我就卖给阿娜尔个人情。来人!将这厮送给郝将军处置。” “什么?”张近国听了吓的屁滚尿流。 耶律南仙怒道:“你听不懂我的话吗?狗奴才冒充什么辽人?你给我滚出大辽队伍!” 张近国急忙道:“我父亲的舅父的外孙的表姐的外公的祖辈生长在寰州(今山西朔州东),当年大辽占领了那里,他就规划到大辽管辖下了。” 耶律南仙听了哭笑不得,蔑视道:“你这厮还真能攀权附势,你祖宗当年被我大辽占据家园时也似你这般想当辽人吗?你莫不是觉得做宋人丢脸吧?你是哪里人就是哪里人,别在这绕来绕去妄想抬高自己身份!” 言罢耶律南仙示意琼妖纳延赶他出去,张近国吓的目瞪口呆,那边郝思文准备上前擒他,他见事不对头转马便逃,郝思文挎住钢枪取出弓箭来,嗖的一箭将他战马射倒,那张近国一个筋斗翻下马去,接连摔了几个跟头瘫倒在地,阿娜尔命军士将张近国五花大绑押回城里,那边辽夏众人各自离去。 回到城后,郝思文叹息道:“这两位公主可算让我领教了西、北女子的风采。” 阿娜尔笑道:“她们都非寻常女子,自小不愿输于男子,况且游牧民族五岁就开始骑羊,七岁就能射雕,这种环境造就了她们的坚毅性格,因此也就非同宋朝女子般柔情似水。” 郝思文惊讶道:“五岁骑羊?七岁射雕!游牧民族的孩子是这么长大的?难怪他们骑射如此强悍。” 阿娜尔道:“南仙姐姐还多次说过如今辽国腐化严重,已经渐渐失去了这种传统,还时常说若继续腐化下去,国家将有危难。” 郝思文叹道:“这女子果然有远见,你这番话也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想我宋朝这么大的孩子,有钱人家的在学堂里咿咿呀呀读书,父母梦想着将来考取功名,博得高官厚禄。而穷苦人家的则是下地种田帮忙,父母期望来年有个好收成,等以后长大攒够钱了好置办房、地,娶妻生子,这几乎是所有宋朝子民的生存方式。而这一方是骑马射箭长大,一方是祈求安逸长大,就怕最终应了耶律南仙那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阿娜尔道:“一个国家若无尚武精神,反崇尚男子以阴柔娇弱为美,以此妄称儒雅,平日里只懂涂脂抹粉,醉心于声色犬马,反视伟武雄烈之士为粗鄙低贱的武夫,这样的民族定然会失去血性,也就必然会在面对危难之时惊慌失措、呆若木鸡,自保尚且不能,就更别提保卫家人了,终究只能落得任人宰割,一人如此尚且无法保护家小,一国如此又谈何保卫家国?” 郝思文叹道:“壮士一怒,血溅五步,尚武方能锻炼身心意志,有了意志才能有了勇气,有了勇气才能有与强权、恶势力反抗的气节,一人尚武则成英雄好汉,一国尚武则成钢铁长城。但大宋如今却尊信文贵武贱,空有百万军兵,号曰武装精良齐备,然却从不敢主动出击收复国土,反宣扬用武力解决争端绝不可取,难道天下百姓养着这些军队是用来歌舞娱乐的吗?” 郝思文心中激动,不禁吟诗一首道: 壮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 驱车远行役,受命念自忘。 良弓挟乌号,明甲有精光。 临难不顾生,身死魂飞扬。 岂为全躯士?效命争战场。 忠为百世荣,义使令名彰。 垂声谢后世,气节故有常。 阿娜尔听罢不禁赞扬,随即却又低声道:“你还是放心不下国家吧…你回到战场的日子也不远了…” 郝思文安慰道:“战事一结束我就回来找你。” 阿娜尔苦笑道:“这天下人心的战争几时又会休止呢…” 郝思文坚定道:“无论胜负如何,我都会回来的!” 阿娜尔又道:“若是他年大宋果有征辽之日,你又在随行军中必定小心一人,我料定此人今后定成大宋之患。” 郝思文道:“是那琼妖纳延吧?那厮武艺惊人,的确是非同小可。” 阿娜尔道:“非也,纵然冲天武勇不过以一挡百,但若精通兵法战策却能成万人之敌。如今那琼妖纳延随是大辽第一猛将,但江山代有才人出,终究一日他会被别人超越,真正可怕的却是那些精通战略阵法之人。今辽国有一小将正直青春年少,唤作兀颜光,此人苦读兵书战策,十八般武艺无有不精,久后必成大宋心腹大患。” 郝思文惊讶道:“不想辽国还有此等人物。” 二人此时已到了花园,满园花草似乎失去光彩,阿娜尔叹道:“一个人如果不能留在发挥他作用的地方,那么他的生命就会慢慢变的苦涩、枯萎,没有了生活的意义。我是不会为了私心强留下你的,都说女人生的美就是红颜祸水,想那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就是因为和儿子抢妃子才被其所杀,本应是杰出的帝王,创造无数丰功伟绩,最终却落得如此荒唐的下场,须知欲望与权力是毁灭任何英雄的杀手锏,我可不想成为红颜祸水。” 郝思文安慰道:“你绝非祸水,你是这大漠中令我获生的清泉。” 阿娜尔欣然而笑,郝思文又道:“要走也要等到你寻到了迁徙地再走。” 阿娜尔听了道:“这我倒是想起来了,昨日段景住曾对我言说过他知晓一处适合居住的绿洲,我正打算派洛佳前往探视。” 郝思文激动道:“如此甚好!” 正午时分,洛佳协同百十骑人马整装待发,这边小梅死死拽住洛佳衣角硬要跟去,阿娜尔和洛佳拗不过她,无奈只得由她同行,阿娜尔与郝思文送他们离开后返回阁楼品茶。 郝思文对阿娜尔道:“放心吧,洛佳武艺高强,有他在定然会万无一失的。” 阿娜尔与郝思文叙谈起洛佳与小梅之事,郝思文至此才知道,原来洛佳本非阿娜尔亲弟,十年前洛佳与小梅随一批在沙漠中迷失方向的难民到此,洛佳与小梅的父母都死在了路上,老国王见状就收留了这些人,又见洛佳和小梅年幼,就留他们在阿娜尔身边作伴,后来洛佳曾救过老国王性命所以被收为义子,而小梅自幼与阿娜尔一起长大,虽然名为主仆,但实际上却与姐妹无异。 郝思文赞道:“我的娜娜方真是重情重义啊。” 阿娜尔叹道:“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郝思文感叹着点头,阿娜尔又道:“还有!” 郝思文问道:“还有什么?” 阿娜尔佯怒笑道:“谁是你的娜娜!真是不知羞。” 郝思文畅然欢笑,阿娜尔也淡淡的笑了。二人品茶至下午,郝思文与阿娜尔到监牢审问张近国,那张近国见有人来了急呼放他出去。 郝思文道:“你该何去何从那是朝廷的事,当初面对西夏不作为的将领都遭到处罚,唯独你这畏战的却逃了,此番我要带你回去交由朝廷处置。善恶到头终有报,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看你这番能逃到哪里去!” 郝思文正在审讯张近国时,忽然军士来报,说沙漠中两千多西夏兵杀来,为首大将乃是山遇觉罗,阿娜尔惊讶,急忙点起城中人马抵御。 郝思文忙问:“嵬名涧云方才离开,这边怎么反有夏军来攻?” 阿娜尔道:“我料定此事二位姐妹不知,定然是李察哥之意。” 郝思文叹道:“奈何你的姐妹先走一步,否则定会止息这场干戈。” 话说山遇觉罗缘何领兵至此?原来当初元朗被洛佳坚赞所杀时,那卢鹏装死藏于夏军死尸堆中,此后待到人马散去方才死命逃回李察哥处。 却说当时那卢鹏慌张的对李察哥道:“启禀晋王殿下,元朗将军被王妃及贼将郝思文所杀!“ 李察哥听罢大怒道:“阿娜尔缘何与那汉人混在一起?” 卢鹏回道:“不知,只是看情势王妃有意相救那人。” 李察哥听罢左思右想,越想越是恼火,越想越觉阿娜尔与郝思文关系非比寻常,只觉前所未有的羞辱涌上心头,一股无明业火冲破理智。 李察哥看着眼前嬉皮笑脸,如同哈巴狗一般的卢鹏,不禁道:“那么多人去了,连大将元朗都死了,怎么就你一个能回来?你肯定是装死才能回来的!” 卢鹏听罢连连笑着磕头道:“大王英明!果然是神机妙算!” 李察哥大怒:“住口!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言罢,李察哥唤来山遇觉罗吩咐,命令他去擒回阿娜尔及郝思文来治罪。 卢鹏此时见李察哥不再理会自己,不由唯唯诺诺的小心问道:“晋王殿下,我这帮您寻到郝思文,又废了那么大的劲回来报信,我爹也被郝思文杀了,您说好的赏钱呢?” 李察哥怒目而视,却又随即冷笑道:“哦?好说,我现在就赐你荣华富贵。” 言罢,李察哥以目视山遇觉罗,山遇觉罗点头会意。那卢鹏以为山遇觉罗要领他去领赏,连连叩头相谢,然后起身准备前行。就在此时,那山遇觉罗忽然抽出腰中宝剑照着卢鹏手起就是一剑,那卢鹏瞬间被拦腰斩成两截,死于非命。 李察哥冷笑道:“我见他这对贼眼就恶心,来人!将他狗眼挖出来后挂到城头风化,当做宋军奸细示众!” 卢鹏被杀后山遇觉罗携带大军出征,因此今日这山遇觉罗领兵至阿娜尔处。 此时阿娜尔身穿铠甲,亲临城上对山遇觉罗道:“你领兵来此是何缘由?” 山遇觉罗回道:“晋王有命,请王妃将郝思文押解出来,然后再同我回大夏谢罪,我劝王妃自己走出来的好,以免我动起手来生灵涂炭!” “大胆!”阿娜尔不肯依饶,急命弓箭手乱箭齐发。 那边山遇觉罗早有准备,招呼众人推过数门西域炮来,那炮发动巨石天崩地裂,直打的整个城桓土崩瓦解,城上军士粉身碎骨,城内房屋崩裂倒塌,百姓们哭喊着向四下里奔逃。阿娜尔见了心疼万分,急忙指挥众军抵御。 那边西域炮狂轰滥炸刚过,数百强弩兵用脚踏开巨大的神臂弓往城上乱射,直射的城上军士死伤惨重,不敢露头,阿娜尔及郝思文忧心忡忡。 射了一阵,待得城上弓箭手阵脚不稳,西夏阵中霎时冲出数百轻装步军急行如飞,攀附云梯上城如履平地,此正是西夏精锐步军“步跋子”,那步跋子到了城上挥舞夏国剑来乱杀,这边郝思文急忙引兵死命相斗。 一连战至深夜夏军方才退去,阿娜尔及郝思文疲惫的相互依偎在一起,城中受伤军士横倒竖卧的呻吟着,城内百姓呼儿唤女哀嚎四野,整个城市都笼罩在愁云之下。 整点军士过后,连带城内伤亡百姓,足有两三千人。阿娜尔见夏军退去,回到阁楼后顿时趴到桌上痛哭起来,郝思文手足无措,只得以言语安慰她,阿娜尔转身抱住郝思文。 阿娜尔在哭了一阵方才说道:“我只求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远离战争,却不想把战火引到了家门口来。我城内百姓本来不过数万人,如今却被他们杀死这么多人,我有负百姓、有负父王之托。” 郝思文深知城内军士非是西夏军兵对手,于是郑重的对阿娜尔道:“李察哥那厮恨的是我,如今命人攻打多半知晓我在此处,否则他也不会在战事紧急之时派如此兵力到此,不如你明日便缚我出城,到了李察哥那厮面前,万事由我一人承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必他也不会过多为难你的。” 阿娜尔急忙连连摇头,哭着说道:“你若死了我也不活了。” 郝思文劝道:“不可意气用事,我不过是再平凡不过的一个人了,不可为我使你国家遭难。” 阿娜尔流泪道:“不管你是什么人,哪怕你我分文没有去那万里的黄沙中流浪我也绝不与你分开,无论面对什么艰难困苦我都愿意,就算是死我也不要离开。” 郝思文听罢顿觉难以形容的感动,只将她拥入怀里,口中道:“哪怕到天涯海角我也要与你同生共死,明日我就出城与他们决一死战。” 当晚,郝思文在屋内安歇,三更(凌晨一时至三时)末时,忽然门外狂风大作,噼里啪啦吹的院内杂物翻滚破碎,郝思文急忙起身开门观视,但见好生的劲风,直吹的人站立不稳。郝思文抬头望那天际时登时吃了一惊,但见城外昏天暗地、风卷残云,飓风疯狂的席卷天地。 郝思文穿上衣甲持了钢枪急忙赶到城上,但见城上军士皆低头掩面躲在墙下,郝思文冒风强抬起头来向城外探视,但见远处夏军驻扎之处一片狼藉,那军士在无数高耸天际的旋风中翻滚,栅寨粉碎卷上天空,四野里人马乱窜,大声哀嚎着。 转眼间,狂风未灭,半空又来电闪雷鸣,众人只觉震耳欲聋,霎时雷霆万钧,直打的沙土飞扬,火光四起,那军士被狂风罩住不能逃脱,多被雷电击烧而死。 雷鸣刚过,登时暴雨临盆仿如银河倒泻,城外沙漠如洪涝崩塌,变成一片汪洋大海,那暴雨中又夹带铺天盖地的冰雹,夏军经过这场灾厄后已是尽赴黄泉。 郝思文望着那场面之凄惨直令他心生畏惧,一直到了天亮城外方才狂风散去、雷雨歇止,阳光渐渐透过云层映射下来。郝思文再看那城外时,两千军尸横遍野,数里之内尽是死状各异的人马,那塞尔肯的尸首也漂浮在城外水流之中。 城内军士欢呼雀跃,急忙打开城门用商人处借来的小船去打扫战场。郝思文如觉大梦初醒一般,心道这真是苍天相助,夏军竟被如此击败。 郝思文兴高采烈的去寻阿娜尔,期望告知她这喜讯,到了阁楼后但见阿娜尔似乎没有睡醒,依然安静的躺在床上,郝思文见了就坐在床边望着她,准备等她醒来。 一直快到晌午,阿娜尔依然没有醒来,郝思文自己也早靠在床杆上睡着了。又过了一阵郝思文觉得有人在抚自己脸颊,于是慢慢睁开眼睛,原来是阿娜尔躺在床上抚着自己。 郝思文笑道:“夏军已经退了,昨夜里不知道是什么天气,把那夏军全都卷到九霄云外见鬼去了,你快点起身和我一起去看看吧。” 阿娜尔淡淡的笑道:“我还想再睡一会。” 郝思文无比开心,逗她道:“别睡了,再睡大野狼就来了!哦…不对,是大色狼已经来了。” 阿娜尔被逗的噗嗤一笑道:“你呀,总是没个正经,比西域男子都爱耍笑。” 郝思文此刻才发现阿娜尔说话越发微弱,紧忙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阿娜尔道:“没事的,只是需要休息。” 郝思文道:“不行,我得去叫御医来。” 言罢,郝思文飞快出门去寻御医,由于不懂西域语言,只得用手比划着表明用意,废了好大的劲才叫御医去看阿娜尔。御医看过后留下一些药物和补品给阿娜尔,郝思文忙叫来两个丫鬟将药煎了,又将补品炖了,自己亲自喂阿娜尔。 阿娜尔笑道:“我一项不喜欢摆公主架子,也就不喜欢被人侍候,除了小梅自小习惯了侍候我,我从来都是亲力亲为,不过我倒是喜欢你来伺候我。” 郝思文笑道:“那我就伺候你一辈子。” 阿娜尔甜甜的笑了,开心的说道:“谢谢你,郝大哥。” 一连两日郝思文都守着阿娜尔端水送药,闲暇时阿娜尔就教郝思文吹奏当初在河边吹奏的那首笛曲,到了第三日下午阿娜尔身体康复,顿觉神清气爽,因而起身梳妆,郝思文透过小窗望见不禁欢笑。阿娜尔梳妆好后郝思文又陪她到花园中赏花,但阿娜尔却见那花草大半枯萎,落花下两只蝴蝶分向南北分飞,仿佛在言说离别之意。 阿娜尔望去,不觉泪水滑落,忧伤的念诵道: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郝思文听了心里万般忧伤,拿出纱巾帮她擦去泪水,抚着她的肩道:“娜娜,不必忧伤,花开花谢总有时,虽然此刻凋零但终有再盛开之日。” 阿娜尔低声叹道:“是啊…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郝大哥,陪我一起骑马到城外走走吧。” 于是郝思文骑了白马伸手给阿娜尔,阿娜尔笑着拉住他的手飞身上马,二人说说笑笑的走在城内,皇宫和城内的人见了无不羡慕、祝福,郝思文在马上连连向祝福自己的人鞠躬回礼。 阿娜尔娇怒道:“别再这样了,简直太傻了。” 郝思文哈哈大笑道:“管他呢,只要开心就好。” 温暖的阳光照入二人心田,郝思文和阿娜尔只觉万般的温暖。来到城外,战场已被士兵们打扫干净,水流也已经被引到别处,沙漠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仿佛经历过多么可怕的死亡它都能将一切变回原貌。 郝思文吟诗一首道: 眼见风来沙旋移,经年不省草生时。 莫言塞北无春时,总有春来何处知。 二人沿着河流而走,郝思文道:“我相信洛佳和小梅一定会找到一个新的家园。” 阿娜尔听罢开心的点了点头,又行了一阵,风沙骤止,沙漠在阳光下呈现为金色,郝思文忽然发觉沙海此刻却变的轮廓清晰,竟然充满了柔美之色。郝思文急忙叫阿娜尔去看,阿娜尔见了也是万般的欢喜。 二人下了马,坐在高阜处欣赏这沙漠难得的柔美一面,阿娜尔起身笑望着郝思文,深情的说道:“郝大哥,我为你跳支舞吧,这支舞是我游历大理时所学,我只想跳给你。” 郝思文听了连忙点头,只见沙海之中阿娜尔身着绯纱,头戴雁翎,圆帽下的纱巾轻轻飘舞,她慢慢旋动腰身与沙共舞,那舞姿婀娜优美,轻盈灵秀,婉如孔雀翩翩起舞,美的连女人都不能嫉妒,郝思文看的如痴如醉,不禁驰怀神往,遐思万千。 舞罢,忽然沙漠上狂风又起,郝思文怕是沙暴,急忙带着阿娜尔回城。 于陆阿娜尔忽然回身对郝思文叹道:“郝大哥我舍不得你...” 说罢晶莹的眼奔涌而下,郝思文被她这一举动弄的慌了手脚,忙说道:“你怎么了?不要哭啊,我不会永远离开你的,我只是去去就来。” 阿娜尔哭泣道:“只怕...只怕...到时...” 言罢,阿娜尔又泣不成声,郝思文帮她擦去泪水,安慰道:“快别胡思乱想了,你才大病初愈,别再哭坏了身体,我会守在你身边的。” 过了一天后洛佳与小梅已经寻到绿洲而回,城内众人多半欢呼雀跃,阿娜尔及郝思文大为欢喜。阿娜尔因此在政厅召开会议,但是有些长老却变了卦,坚持不肯离开自己的故土,最终阿娜尔无奈,只得任由大家个人意愿,愿意跟随的整备行装、收拾家当,不愿去的就留在城中或者另投他处,最终散去万余人,阿娜尔万分伤感。 临行前,阿娜尔再次走过皇宫、街道,走过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最终从阁楼又走到花园,不舍的抚摸着秋千,郝思文一路都陪在她身边。 到了告别的一天,阿娜尔出城后回身望着故国,双手抱肩深深施礼,洛佳道:“姐姐,我们走吧。” 阿娜尔终于忍不住眼泪,哭着向城市喊道:“祖先们,孩儿不孝!我们走了…” 男女老幼听罢无不流泪,迁徙大队浩浩荡荡的踏上迁徙之路。行了一程,看看待近傍晚,天边的飞雁低行,耳畔驼铃声叮当响起。 郝思文不禁感叹道: 边城暮雨雁飞低,芦笋初生渐欲齐。 无数铃声遥过碛,应驮白练到安西。 阿娜尔命停住队伍,寻了妥当之处让大家宿营在此,于是众人搭开帐篷安歇。郝思文弄好帐篷后去寻阿娜尔,却看见她远远的站在高阜的土坡上。郝思文走上土坡,阿娜尔以目相视,郝思文望见了她心中那万般的哀愁与不舍。 阿娜尔不停的眺望远方,似乎在努力的寻找什么,郝思文一眼望去只能看见万里的黄沙和天边的残霞,于是不禁问道:“娜娜,你在看什么啊?” 阿娜尔哀伤道:“多么希望我的眼光能透过那万里的山川,我已经看不到故乡的影子了…” “娜娜…”郝思文顿觉心如刀绞。 队伍又行了一日,第二日清晨在帐篷内,阿娜尔将镶嵌了三根蓝色雁翎的头盔送与郝思文道:“这三颗雁翎一直是我贴身所带,如今送与你,就好像我一直伴在你身边、守护着你,希望就算相隔万里,你也不会忘记我。” 郝思文道:“我一生都会带在身边的。” 阿娜尔微微笑道:“郝大哥,你说如果我可以是个普通人的话,你也不是宋军将领,我们能不能远走西方,寻个远离战乱的净土,一起纵马驰骋,开弓打猎,就那样没有烦恼,简简单单的渡过一生。” 郝思文听罢久久说不出话来,最终微笑着感叹道:“那样的日子真是如梦一般,只是你我都有太多的牵挂了,我们都不单单只是为了自己而活,你有你的子民安危,我有我的国仇家恨。” 阿娜尔仰天长叹道:“是啊…也许那种私心只会贻误了锦绣年华…” 言罢,阿娜尔帮郝思文带上头盔。众人又行了数里,郝思文绕着队伍巡视,寻到队伍后方时忽见远方有两个身影,于是持起钢枪小心走过去,看看待要相近,那两人也反应过来,各自持起兵器来迎。 双方驰骋马匹冲来,快要相遇之时,对方其中一人忽然惊讶道:“郝大哥?!” 郝思文定睛看时,哪里是别人,原来正是关胜及宣赞两位兄弟,郝思文顿觉万般感慨,再次相见彷如隔世。三人急忙飞身下马,相视大笑。 三人皆是万般欢喜,郝思文急忙问道:“二位贤弟如何到此?” 关胜欢喜道:“自从宣威一战分别之后,我与宣赞兄弟每日只是在云沙关外打探你消息,后来大将赵隆派兵攻打宣威,我二人就一同投奔,占领宣威城后我们在擒获的夏军口中探知你的一些下落,赵将军同意我二人来寻你,我们后来又遇到了段景住,方才知晓你的所在,到了城内时由于言语不通,费尽周折才知晓你所行路线,总归是你我兄弟今日又得相见了。” 宣赞指着自己的马笑道:“赵隆这人还不错,看看他送我这匹日行千里的海骝赤马。” 郝思文急带二人来见阿娜尔,阿娜尔见是郝思文的两位兄弟,于是端过两碗茶来招呼他们。 未等茶递到手,宣赞也不等郝思文介绍,急忙说道:“小弟见过嫂嫂!” 郝思文和阿娜尔都愣住了,郝思文急忙道:“你这厮又胡扯,如何这么称呼人家还没过门的女子?” 宣赞大笑道:“早晚的事。” 郝思文见那边阿娜尔俏脸娇红,不禁害羞道:“我贤弟就是这个脾气,言语有所冲撞你莫要怪罪。” 此时关胜忽然用疑惑的语气对宣赞说道:“贤弟,你是否觉得我们在哪见过嫂嫂?” 郝思文忙道:“关家兄弟如何也学这般称呼?” 宣赞看了看阿娜尔道:“是有几分面熟。” 郝思文笑道:“之前我们不是相救过她吗。” 关胜摇头道:“非也,那次嫂嫂带着面纱与今日不同。” “哎呀!我想起来了!”宣赞这一惊讶,吓了众人一跳。 郝思文道:“贤弟想起什么了?” 此时关胜似乎也想起缘由,于是叹道:“嫂嫂莫不是李察哥画中之人?” 郝思文忙问:“李察哥有娜娜的画像吗?” 关胜变了语气说道:“我们复夺宣威城后我在李察哥住处曾见过一幅画,而那画中战将所穿衣甲、携带兵器,皆是先前我们在宣威所迎战的那个会用妖法的番将,然而!那画中女子的样貌却正是我们眼前这位嫂嫂!” 阿娜尔听了,手中两个茶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郝思文顿觉心慌意乱,缓缓的回过头问道:“你真的是那番将?” 关胜以目视宣赞,然后对郝思文道:“你与公主先谈。” 言罢,二人走出账外。 郝思文追问着阿娜尔,阿娜尔向后退了几步,站立不稳的坐倒在凳上,口中叹道:“长梦醉人一场空,再美的梦终究也有醒来的一日…” 郝思文又悲又怒,走过去双手抓住阿娜尔的肩道:“你骗我骗的好苦!之前看见退去夏军的那场风暴时我就在怀疑,只是我不愿让自己朝坏的一面想,我曾经还以为会用妖法的嵬名涧云是那番将,原来你能在沙暴里安然无恙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怕它,因为你能操控风沙雪雨!在宣威城前斩将杀敌的是你,在云沙关外用大雨淹没城关的也是你!一切关键时刻击败宋军的都是你!” 阿娜尔苦笑道:“你如今已经这么清楚了,又何必再问我呢?你总是想为你大宋同胞报仇,如今你最大的仇人就在你面前,用我送你的佩剑杀了我吧。” “我!”郝思文怎么舍得,但一想起她在宣威城和云沙关做法杀害宋军时,心中就是五味杂陈。 郝思文问道:“你既然知道我们是敌对身份,干嘛又要救我?干嘛又让我对你…” 阿娜尔流泪叹息道:“意到深处,情非得已…若是可以理智,苍天又何必指引你我当初相识…” 郝思文叹息道:“如今我又如何面对你?” 阿娜尔道:“我不是想存心骗你,只恨当时我听从李察哥差遣、只恨你我相遇却是在两国征战之中,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郝思文道:“你我终究是两国仇敌,我若拥着一个杀害我同胞的死敌,又怎对得起他们?可叹你我终归是陌路之人。” 言罢,郝思文转身出帐上马,将那张近国绑了,用布袋罩住头伏在马上由关胜押送,那边小梅与洛佳知道此事都来相劝,郝思文也不言语,只是转身便行。 宣赞嚷道:“真走啊?大哥就这么和嫂嫂分开了?” 后面阿娜尔走出帐外命洛佳和小梅带队先行,自己从后追上郝思文,郝思文也不去理她,阿娜尔只是慢慢跟着。最终郝思文回过头去,阿娜尔惊喜,却见了他将头盔摘下放在沙土之中,然后转身上马继续前行,这一次阿娜尔没有继续再跟上来。 走出一段路,宣赞问郝思文为何将头盔留下,郝思文对他讲了那头盔的由来。 宣赞忽然勒住马对郝思文说道:“大哥你这是干嘛啊?岂不知在这世间荣华富贵、功名利禄皆可抛弃,但唯独一个情字不可抛啊!” 郝思文顿觉内心一怔,那边关胜见了对宣赞说道:“我们快马加鞭先行一步。” 宣赞问道:“干嘛啊?我还没说完呢。” 关胜笑道:“你这厮这回说的够多、够用的了。” 言罢,关胜猛的给了宣赞马匹一脚,那马急速飞行,关胜也纵马离去。 这边郝思文飞马奔着阿娜尔的方向返回,只见阿娜尔跪坐在地上捧着头盔哭泣,此刻听见马蹄声响,她站起身望向郝思文,那眼神带着深不见底的幽怨与难舍。 正是: 若将人泪比桃花, 泪自长流花自媚。 泪眼观花泪易干, 泪干春尽花憔悴。 这眼神在郝思文此后一之生中都无法忘记,郝思文见了顿觉什么其他的心思都没了,自己整颗心都粉碎了,急忙跳下马赶到阿娜尔身边。 郝思文擦着她的泪说道:“你别这样啊…当初我对你说希望你以后都不要那样悲伤,我不想最后给你这种悲伤的人却反而是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即便我们今后人不能在一起,但我心里却只有你。” 阿娜尔却流着泪强笑道:“你对我如此薄情,我才不要与你偕老,我族人这样辛苦的迁徙又是何必呢?你既然要走,我就回到最初,去做我的晋王妃,就当你我不曾相识。” 此时宣赞悄悄的跟了过去偷看,关胜从后赶上来,怒斥道:“你怎么也跟来了?我今天可给大哥惹祸了,你就别再捣乱了。” 言罢,拖着宣赞便走。 这边郝思文听了阿娜尔所言,不尽的叹息道:“也许我该暂时离开,想好后我会回来找你的。” 郝思文带起头盔,随即调转马头,阿娜尔拿出胡笛吹奏起那令人魂牵梦绕之曲,郝思文的身影渐渐远离,身后笛声也渐渐变淡。 朦胧的风中烟雾飘渺,阿娜尔放下胡笛,哀婉叹道: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 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郝大哥,此生没有了我在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言罢,那万里的黄沙渐渐消散了阿娜尔的身影。 郝思文纵马追上关胜及宣赞,关胜觉得心中懊悔,不禁道:“大哥,对不起…也许我不该说起画中之事。” 郝思文低声劝道:“你也只是一时想起罢了。” 宣赞问郝思文道:“大哥啊大哥!你怎么就这么和嫂嫂分开了?” 关胜对宣赞说道:“贤弟别再说了,你能明白大哥此刻那是怎么一种心情吗?” 宣赞听了忽然嚎啕大哭,关胜忙问道:“贤弟你这是干嘛?” 宣赞哭道:“面对刀山火海我都不带眨一下眼的,只是这事实在太让人揪心了,我要大哭一场。” 郝思文望着那无尽沙海陷入了沉思,不禁仰天长叹道:“她是沙漠的女儿,也许也只属于沙漠…” 放眼远方,阿娜尔的身影仿佛就在沙海中起舞。沙漠虽然有死亡、有绝望,也很荒凉,但阿娜尔的出现就婉如一股清泉,让人看到生存的希望。 第二十五章 秦明索超双冲阵 世忠光世拒夏军 “大哥,你还好吧…”关胜望着一路无话、近乎失魂落魄的郝思文问道。 郝思文叹了口气道:“家国为重,好男儿不可沉迷于儿女私情,我会没事的。” 宣赞听了道:“没有美人相伴,还要家国有什么用?我倒是觉得不爱江山爱美人更令人敬佩。” 关胜埋怨宣赞道:“你这厮说话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不见大哥正在心烦吗?你却偏要哪壶不开偏提哪壶。” “呃…我还是不说话好了,喝酒!喝酒!酒过喉咙什么烦恼都没了。”言罢,宣赞将马上酒袋抛给郝思文。 郝思文拿过酒袋仰天痛饮,关胜忙劝道:“大哥不可如此忧闷啊,接下来还有很多仗等着我们打呢。” 郝思文对关胜笑了笑道:“不碍事的,我痛饮一番就好了。如今宋夏战事紧急,我们接下来该往何处啊?” 关胜回道:“枢密直学士(职称,类似负责军政的军委)陶节夫新败,夏军乘胜追击攻打萧关(今宁夏固原东南),朝廷已派曾威震灵州(今宁夏吴忠市境内)、令西夏胆寒的大将折可适前往迎敌。” 宣赞也说道:“这折可适乃是杨业杨老令公妻舅家的后人,也就是杨令公之妻折赛花折太君(同佘太君,因其是陕西人,西北人将“折”读作she一声,所以后世被传为“佘太君”)的族人,有他前往想必万无一失。” 关胜又道:“赵隆将军已命大将燕哲前往接应折将军,想必此刻应该已经击退了夏军。” 三人来到宣威城后拜见赵隆,再将张近国押入城内大牢听候发落。赵隆因见关胜及宣赞寻到兄弟,又因之前他们复夺宣威城时立有大功,因而赏赐了他们金银酒肉做贺。此时的宣威城里赵隆已经为典宗夫妇设立了灵堂,关胜三人拜祭过后回到军帐内饮酒,那边赵隆又命军士又送来三大盘烤羊肉给关胜三人,宣赞拿起羊肉大口大口的直往嘴里送。 关胜也吃了几口连连夸赞,于是拿过一盘递给郝思文道:“大哥快点吃些吧,这可是西域特有的美味,在中原是很难吃到的。” 羊肉放到郝思文面前,只见他望着盘子,眼中似有泪圈闪过,他又因怕别人看见急忙抹干。 “大哥…你怎么了?”关胜发觉了这不容易察觉的一瞬。 郝思文哀伤叹道:“娜娜知道我最喜欢吃烤羊肉了,她每次总是亲自烤好为我送来…” 最终郝思文也没动几块羊肉,倒是宣赞将剩下的羊肉风卷残云一般吃了。郝思文只是抱起酒坛独饮,最终酒醉,痛苦万分。 关胜叹道:“最近还是别让大哥喝酒了。” 当夜三人在军帐内休息,半夜之时郝思文口呼阿娜尔之名惊醒,那边宣赞仍是鼾声如雷,关胜却已清醒。 关胜对郝思文道:“大哥?你没事吧?” 郝思文揉了揉眼睛看着关胜问道:“兄弟?我们这是在哪里?” 关胜忙道:“我们已经回到宣威城了,哥哥如何忘了?” 郝思文叹道:“我还觉得一睁眼就在西域的房间里,仿佛天一亮,打开门就能见到娜娜。” 关胜听了叹息。第二日,赵隆因大将燕哲迟迟不归好生心疑,从而命关胜三人前往打探。关胜因怕带的人多反而容易被夏军察觉,所以只与郝思文及宣赞同行。 路过云沙关时郝思文惊愕,只见此时云沙关已不复存在,半边土山都被轰踏崩裂,整个城关破烂不堪倒塌在一边,大门早已不知哪里去了,四下里大敞而开。 郝思文惊讶道:“当初这里战况的惨烈真是可想而知。” 三人星夜兼程行了几日,忽然天降暴雨,由早至晚不曾停歇,桥梁道路尽毁,沙土之上泥泞难行,三人费解周折方才绕到萧关前踏口处。一到踏口三人失色,本以为早该结束战斗之地却是兵马横行,瓢泼的大雨中夏军将宋军团团围住。 三人见了急忙挥舞兵器去救,关胜挥舞大刀从后方冲击夏军,郝思文与宣赞左右开弓箭如雨下,夏军皆听闻过赤马青袍用大刀者,因而避让。那边宋军得关胜等人冲阵,顺势从缺口突围而走。 后面夏军紧追不放,为首冲出大将塞尔肯来手挥舞宝剑乱杀宋军。关胜见了愤怒,因而回马单刀向前。塞尔肯仗着人多哪里惧怕,郝思文和宣赞见了急忙拉开弓弦相助,直将塞尔肯羽翼、牙将(相当于今警卫部队指挥官)连连射倒。 关胜深入重围不得脱逃,那边宋军已经大半逃走无人相助,郝思文见事急,急忙挥舞钢枪死命向前,二人合力方才突围,宣赞在后连连射倒敌军,塞尔肯不肯放过三人,紧随马后全力追赶。 关胜忙对宣赞喊道:“兄弟不可复回纠缠,快快赶上我军队伍。” 宣赞点头示意。那塞尔肯一马当先在前,宣赞见了朝着他拉起弓来连发两箭,塞尔肯手持盾牌接连挡掉。箭法不中,塞尔肯追赶更加紧了。宣赞窥得较近,背转身来一箭飞去,塞尔肯举盾不及,急忙侧向闪躲,那箭擦过脖颈飞过,鲜血溢出。宣赞再待取箭时却发现袋中已空,那边塞尔肯早到,举起剑来便砍宣赞,宣赞措手不及,来不及取刀。就在万分紧急之时,只见他忽然转过头来炸雷也似大吼一声,正是面似恶鬼,气如魑魅,塞尔肯始料未及,吃了一惊倒仰下马去,宣赞见了大喜,急忙提起钢刀照着塞尔肯砍去,塞尔肯登时身首异处。 那边夏军见失了大将因而退走,宣赞拉起缰绳,纵马追上关胜及郝思文。此时关胜与郝思文本望见塞尔肯差点砍翻宣赞,因而万分焦急,却未想敌将反被宣赞斩了,从而连连夸赞。 关胜忍不住大笑道:“不曾想兄弟还有这般的杀手锏,简直比我的回马刀还有效,关某真是甘拜下风,佩服!佩服!” 郝思文也笑道:“我自学武以来,还不曾见过谁能用脸发出如此奇招,宣家兄弟真是武学新家,我辈是学不来的。” 只见宣赞面目从容,淡定言道:“我宣赞绝非是浪得虚名!” 夏军退去后,关胜三人奔宋军撤走方向而行,未赶出多远,只见一少年骑匹小马利于当道,对着三人言道:“三位将军速随我来。” 三人见这少年却是宋军装束,年龄才不过十岁上下,但那气质彷如久经战阵的老军。三人惊讶,心想其他宋军尽皆退走,却从哪里跑出一个娃娃兵来?这少年方真是胆大,竟敢一人留在此处接应我们,这真是让其他宋军颜面扫地,因而三人相视而笑。 关胜笑着问道:“敢问小将军是谁的部下啊?” 那少年气若泰山,昂首抬头,高声道:“我乃大将折可适族弟折可存是也!方才见诸位英勇非凡,因而前来接应,三位小将军且速随我来!” 言罢,折可存转身驰马而行。关胜对郝思文及宣赞笑道:“呦吼?不怕起点低,只怕志气高,这个小娃娃!还真有折家将的气魄,反称我等为小将军。” 宣赞说道:“我在朝中多有所闻,折家世居云中(今山西大同),为一方豪强大族,自受我朝太祖(赵匡胤)许以世袭的特权以来,父子兄弟相继世袭府州,为我大宋镇守西北边陲,世出名将。只是不想今年四十多岁的折可适将军竟有这么小的一个族弟。” 郝思文赞佩道:“自古道初生牛犊不惧虎,我观这少年还真有长者都难具备的勇士风采,说不定以后会成为国之栋梁。” 因而三人跟随折可存前行,走了一阵正赶上宋军大队,这边燕哲与关胜三人见过后带他们拜见折可适。 折可适施礼道:“多谢三位小将军方才相救,否则今日定然大败。” 关胜三人回礼,折可适又叹气道:“连日大雨冲毁了道路,因而拖延了行军速度,不想奸贼李察哥竟利用此时布置好军势,伏击了我们。果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中敌奸计,悔之晚矣!” 关胜劝道:“虽然战败,好在我军却是损伤不大。” 折可适叹息道:“如今我军新败,然我并不甘心,我料想夏军定会进攻临宗寨(今兰州市永登县连城镇牛站村、河桥镇山岑村一带),以此来巩固他们在河湟的势力。湟州的知州辛叔宪与我相识,三位小将军英勇非凡,不知可否前往相助?” 三人齐声愿往,折可适于是修书一封与关胜。由于关胜三人皆无兵权,折可适又修书与赵隆请大将燕哲携带五百军士,并自己部下大将陈宗元携带八百军士前往支援。 临行之时折可存亲自相送,只听他对关胜三人言道:“有朝一日我长大成人,也要做和你们一样的猛将!” 三人皆欣慰而笑,关胜对他道:“真有那一日,我们愿与小将军一同驰骋天下。” 折可存向三人施礼道:“三位大哥前程保重!” 于陆关胜将青龙刀挎住,从布袋中拿出一副书简来看,郝思文见了问道:“这书简似乎很珍贵,兄弟看的是什么?” 关胜笑道:“兵书,是小将军折可存所送。” 郝思文笑道:“娜娜曾对我说过,匹夫之勇不过敌百人,而精通战策却可以敌万人,这小将军还真有大将之才。” 宣赞对二人说道:“折可适是我大宋的西北名将,如今连他都战败了,朝廷怕是很难再找出得力的将领了。这个大宋百姓们以为不堪一击的弹丸小国,却让我军尝透了苦头,真是不上前线只爱口中称王。” 郝思文道:“虽然我大宋很多人只听朝廷传言,认为西夏是个小国、是个弹丸之地,但其实西夏的国土不比我大宋小多少,只是人口、经济远不及大宋。” 关胜叹息道:“西夏用少于我方的兵力却能打的旗鼓相当,逆转了我军压制西夏的形式,难道李察哥那厮真的是用兵如神吗…” 郝思文问道:“那依兄弟之见,此番战役胜负如何?” 关胜言道:“我大宋毕竟占军力财力之优势,若比底子却是厚于西夏,决断胜负的关键往往是国君与将领,最终胜负仍未可知也。” 却说此时李察哥接连击败陶节夫及折可适,因而三军士气大振,皆不再怕折可适,各个争相期待再战,李察哥就命摆上酒宴犒劳三军。正在欢喜之时,忽有军士来报,言说大将塞尔肯乱军中被敌将宣赞所杀,李察哥听罢大怒,忙问关胜是否与宣赞同行,军士回禀说正有关胜与郝思文同行。 李察哥一听这三人名字怒火冲天,直用尚方金锤将面前木桌砸个粉碎,大怒道:“这个三个贼匹夫屡次在我欢喜之时泼来冷水,着实的可恶!若不杀之誓不为人!” 却说关胜先命郝思文带书信去见辛叔宪,此时的辛叔宪已命大将李宁点起五千精锐铁骑准备救援临宗寨,见到郝思文持书至此因而大喜,就命李宁携带众军与燕哲、陈宗元合兵一处攻击夏军。 关胜等人带大军星夜兼程赶赴临宗寨,而此时的李察哥已派众军将临宗寨围个水泄不通,燕哲大军看看将近前往临宗寨的必经之地乳酪河(今宁夏回族自治区境内黄河支流清水河),因而暂停脚步准备进攻。 关胜对燕哲及陈宗元谏道:“李察哥那厮诡计多端,前次我军中计被伏,此番当谨慎而行,可派哨探探察虚实后等待辛知州援军到此再做决断。” 二人从其言,果不其然发现夏军早已经有了准备,河西之处正埋伏着四千夏军准备阻击宋朝援军,并且探得临宗寨被一万多夏军围的水泄不通,因而燕哲命大军隐蔽起来。 那边李宁带大军与郝思文至关胜处相互见过,关胜献内外夹击之策与李宁等人,众人依其言。因而关胜带郝思文及宣赞挑选精壮军士一千,大张旗鼓向伏兵处而行,李宁等人则偃旗息鼓等待伏兵尽出再从外围攻破。 那边夏军首领多赛利望见关胜带兵至此,一声号炮,四下里伏兵四起将关胜等人团团围住。夏军正待将包围宋军围剿之时,只见关胜将那弓弦拉的满满的,向着天空嗖的一声发起号箭,那边李宁、燕哲、陈宗元率领铁骑早从后方赶到,冲击夏军。 宋军以铁骑为先锋冲击,而夏军伏兵则尽是弓手及步军,此时被里外夹击弓手又占不到距离优势,因而同步军尽被刀砍马踏,多赛利手足无措。 那边燕哲望见多赛利,纵马挥刀向前砍杀,多赛利手疾眼快,未等他到前,手起一飞斧正好打中马头,那马直向前扑倒,燕哲飞身翻滚下马来,持起朴刀便与多赛利相斗,斗了六七合多赛利不敢纠缠,望着险峻地势舍命而走,宋军骑兵难以追赶,燕哲从后步行赶去。那多赛利健步如飞,燕哲追赶不及因而转身预走,却不提防那多赛利从后飞斧早到,燕哲正被砍中右背,只得单手持刀,那多赛利持起弯刀来战,不五合一招结果了燕哲性命。 关胜跃起赤兔马赶来,望见燕哲被杀双眼冒火,对着多赛利大喊道:“贼将休走!看我杀了你!” 多赛利转身便逃,关胜驰骋赤兔马却因地势险峻难以追赶。那边夏军伏兵被杀的溃不成军,郝思文赶来急喊关胜勿追,关胜怒气难消却不得已而回。陈宗元命军士收回燕哲尸体,李宁再起大军向临宗寨杀去。 李察哥听闻忽有援军从后方至此不禁大惊,急忙众军阻截。关胜、郝思文、宣赞率领两千铁骑一马当先势不可挡,夏军望见青袍赤马用大刀者尽皆惊惧,关胜等人奋勇厮杀。 那边李察哥见又是关胜,咬牙切齿大骂道:“关胜啊关胜!你跑到这里和我练胆来了?” 因而招呼夏军暂缓围寨之势来攻关胜,关胜见了仰天大笑,只听一声号炮响起,李宁、陈宗元携带大军从后赶上,关胜等人复回厮杀。临宗寨内见宋军援兵至此,因而出兵相助,直从寨内当先冲出两员猛将来。 左首那将年方十八(和谐)九岁,但见怎么生打扮?正是: 头戴朱红漆笠,身穿绛色袍鲜,连环锁甲兽吞肩。 抹绿战靴云嵌,凤翅明盔耀日,狮蛮宝带腰悬。 狼牙混棍手中拈,凛凛英雄罕见。 此正是山后开州(今辽宁省丹东凤城市)猛将秦明。这秦明先祖乃是当年辽国割据燕京之时的中原百姓,秦明随身处辽国,但自幼视自己为大宋子民,后因其在大宋的一支族人累世为军官出身,因而得以回归中土。这秦明生长于辽国,素有游牧民族风气,因而性格暴烈,声若雷霆,更善用游牧民族之狼牙棒,端的有万夫不当之勇,因而大家都唤他做“霹雳火”。 右首那将十七八岁,身材七尺以上,面圆耳大,唇阔口方,威风凛凛,相貌堂堂,正是: 生居河北最英雄,累与朝廷立大功。 双凤袍笼银叶铠,飞鱼袋插铁胎弓。 勇如袁达安齐国,壮若灵神劈华峰。 马上横担金蘸斧,索超名号急先锋。 此正乃北京大名府(今河北邯郸大名县)猛将索超。因他生性急躁,撮盐入火,为国家面上只要争气,每战必定当先厮杀,因而众人都唤他做“急先锋”。 这两员虎将飞马当先,直挥舞手中兵器奔向李察哥中军而来。二人所到之处势如破竹,李察哥看的心惊胆颤,急命身前两员大将格莱、籍辣哲巴上前迎住。 秦明单搦格莱厮杀,索超独拒籍辣哲巴相斗,秦明、索超勇猛异常,哪个还敢再近身来,未及三十合,秦明挥舞狼牙大棒连盔透顶将格莱打个脑浆迸流,飞下马去。籍辣哲巴见失了同伴大为心慌,转身便向夏军阵中逃窜,索超在后拉起弓来一箭中其手臂,随后赶上,举起大斧照着那番将天灵猛力劈来,斧到处血光四溅,籍辣哲巴脑袋分作两半。 这边关胜一队杀的夏军向四野里奔逃,郝思文遥见李察哥麾盖,想起他命人攻打阿娜尔城池令阿娜尔哭泣,又想起他命阿娜尔攻打宋军令自己不得与阿娜尔厮守,种种过往直将阿娜尔那幽怨的眼神浮在自己心头无法散去,想到这里郝思文怒火中烧,提起钢枪飞马出阵,直奔李察哥杀去。 那边李察哥已经万分惊恐,这边秦明、索超杀来,另一侧又见郝思文赶来,不禁又吃一惊。夏军阵中转出女国师尔玛格依,直将李察哥挡在身后,手中拿起一把银铃往宋军阵中一撒,霎时震耳欲聋般嘶鸣,身前宋军皆捂住耳朵,难以近前,尔玛格依忙护着李察哥退走。李察哥望着战场上的宋军势如破竹,夏军溃不成军,无奈下只得下令撤走。 夏军退后,临宗寨守将王锋与李宁相谢,问及战事详情时,李宁言说关胜计策,王锋要向朝廷申报关胜战功,李宁寻到关胜时,关胜正用马车扶起燕哲尸体。 关胜对李宁叹息道:“此战随挫动夏军锐气,但我军却也折损大将,如今我等无心庆功,只想快些将燕将军安葬。” 李宁听罢深敬关胜义气,关胜、郝思文、宣赞护送燕哲尸首回宣威城赵隆处复命去了,陈宗元也自回折可适处回禀。关胜等人到了宣威城后,赵隆见了燕哲战死万分心痛,命人将其尸体运回故乡家人处好生安葬。 却说此时宋枢密直学士陶节夫听闻夏军战败,高兴的差点蹦上房梁,他心想:“之前我军一直占不到便宜,如今虽未伤及李察哥的主力部队,但毕竟是挫动了夏军锐气,此时我军士气高昂,若不趁此攻击夏军,我在朝廷的地位岂不渐渐难保?” 陶节夫思前想后琢磨了一番,终于拟定计划,他心里道:“西线河湟战场的李察哥太难对付,不如我继续从东线攻打下去,前番我军在东线攻占了西夏一些领土,如今正好攻取西夏的灵州及都城兴洲(今宁夏银川)。此事若成,一可挽回我在塞门寨战败之耻,二者河湟战事圣上虽然没有怪罪到童贯头上,但是必定会对其不喜,我本为左仆射(相当于国务院总理)蔡京一派,若我能立得大功,蔡大人在圣上身边的地位也能压过童贯。” 宋崇宁四年五月(公元1105年),陶节夫向朝廷申报攻取兴、灵二州之意,左仆射蔡京大喜,因而急忙帮其进言,宋徽宗赵佶因而同意,于是朝廷命陕西沿边各阵储备粮食备战。 此时西夏皇帝李乾顺得知此事后,先命大将往利日责在东线战场率先发兵攻打陕西沿边诸阵,令其不能安心准备军用。再命晋王李察哥、吐蕃小王子溪赊罗撒、吐蕃大酋多罗巴合兵攻打河湟北部地区。 此时顺宁砦守将刘延庆(今陕西省延安市顺宁镇)闻之夏军要来,因而惶恐无措,帐内诸将更是无言以对。只见刘延庆之子刘光世出列,这刘光世年方十六七岁,乃是保安军(今陕西志丹)人士,累代将门之后。 但听他进言禀道:“父亲无需忧虑,西夏如今随分东西两线作战,但诸位不可被其表面形式蒙蔽,先前我军在东线战场一路告捷,何惧之有?如今东线夏军的反扑不过是虚有其表,我保举三位大将至此,顺宁砦可保万无一失。” 刘光世见是亲子谏言,因而呵斥道:“你年幼无知,不可在此胡言,仅凭三人就妄想决定胜负?” 刘光世道:“我保举的三人,一位是今年二月于蒿平岭(今陕西米脂县境)斩杀西夏监军驸马兀移的韩世忠,另外两位就是不久前临宗寨大捷时的秦明与索超,他三人都是难得一见的猛将,如今正好可被父亲所用。” 刘延庆不耐烦道:“休要在此胡说八道,他们非我部下如何调用?” 刘光世更是不耐烦道:“如何却又调用不得?父亲乃是童贯童枢密使(总参谋长上【和谐】将兼军委副主席,政治局委员)爱将,韩世忠如今不过一员小将,调他来此轻而易举。至于那秦明与索超近乎白身,他们的主将王锋又是个什么东西?芝麻绿豆大点小官,他敢对你说半个不字?” 刘延庆心烦道:“一派胡言!他三人我略有所知,皆是如你一般的黄口小儿!我诸将皆未发言,你一个小儿却敢妄议军机,来人!将他给我轰将出去。” 刘光世愤怒,义正言辞的高声道:“若是不胜,愿斩吾(我)头!来人!立军令状来!” 刘延庆禁止不住,手下众人又哪个敢轰走刘光世,于是只得由他立了军令状。刘延庆无奈下向童贯借韩世忠,果不其然,不费吹灰之力韩世忠即来到此地,刘延庆又向王锋索要秦明及索超,那王锋更是欣然答应。 六月,夏军主将往利日责亲率众军来攻打顺宁砦,韩世忠屡出奇谋令夏军数次无功而返。最终趁夏军消极之时,刘光世、韩世忠携带秦明、索超一举出击,秦明、索超一马当先,直杀的夏军人仰马翻,四散奔走,刘光世乘胜追击,直击夏军主力,因而不仅顺宁砦危机被解,往利日责也无心再攻,只得退回西夏,宋军大获全胜。 看官听说,这刘光世、韩世忠不是别人,正是后世南宋时期的“中兴四将”其中两员,另外的两人分别为张俊及抗金名将岳飞。 再说宣威城内,关胜、郝思文、宣赞三人正在演习武艺,忽有赵隆部将来唤三人,三人到了政厅方才知晓,原来湟州知州辛叔宪因得知李察哥要攻打湟州北部的蕃市城(北宋施行“以夷制夷”,利用边疆少数民族组成部队的城市),因而送书信来借取关胜三人。关胜等得知后争相要往,赵隆就欣然同意了他们的决定,又增他们八百军士前往支援。 七月中旬,李察哥携同多罗巴率军两万攻打蕃市城。两军对阵,关胜纵马提刀,列于阵前,但见天神仪表,威风凛凛,宋军见了无不夸赞,夏军见了尽感关公再世,无不胆寒。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李察哥大怒道:“此人屡次犯我虎威,阵中战将谁若能生擒此贼,我定保举他为国之重臣。” 话音刚落,夏军阵中两马齐出,乃是大将符远洋及卡松一,二人挥刀向前,关胜力敌二人全无惧怯,斗了二十回合两个番官渐渐不敌。宋军阵中转出宣赞,拉起弓弦一箭将那卡松一射穿左眼,坠于马下。 符远洋见了大惊,破口大骂道:“贼将安敢暗算吾兄!” 话音刚落,心窝上早着一枪,符远洋被郝思文刺死于马下。那边宣赞生擒了卡松一,关胜见了挥军上前,夏军吃了一败,退军数里。 回到城内,辛叔宪将卡松一枭首示众,重赏了关胜、郝思文及宣赞,关胜将所赐金银全部送与部下,只留下酒肉与郝思文、宣赞痛饮,二人见了,也同关胜一样将金银相送与众人,于是部下军士皆大欢喜,均愿追随关胜等人。 此后夏军接连攻打几次皆无功而返,李察哥因见东线的往利日责虽然战败,但宋军却因其进攻储粮失败,这边自己与关胜交战又无法攻破,因而无心恋战,带军退去。 宋夏双方自三月以来屡次交战,虽然近来几仗夏军战败,然则宋军却也只能处于防御状态,损伤同样惨重。后勤补给令宋朝难以为继,童贯又与蔡京有矛盾不行陶节夫之计,因而进攻兴、灵二州之事也就不了了之。宋、夏双方至此暂时停止了进攻,李察哥欢喜自己“围魏救赵”之计基本成功。 关胜等人回到宣威城后,赵隆言说朝廷下令将张近国就地处决,关胜三人因而来到牢中去看那张近国。却说此时张近国望见关胜三人带着一壶酒并一碗饭来此,因而大喜。 关胜望见张近国欢喜异常,出口问道:“你这厮如何欢喜?” 张近国笑道:“你也知道来孝敬本大人了?看这有酒有肉的就知道朝廷没有怪罪于我,我在朝内多有朋友,我就知道不会有事的。” 关胜三人面面相觑,宣赞对张近国笑道:“是啊!我们是来孝敬大人的,您多吃些,吃饱了好上路!” 张近国拿过酒和饭进牢房,望见那饭里有鸡有鱼因而大喜,就着那壶酒大吃起来,但见他边吃边笑道:“想我当年在朝中为官时,那是天天有酒有肉,那生活真叫个滋润,本待多纳妻妾之时却被朝廷叫来西北前线,真他娘的晦气!如今我要回朝为官了,你们三个若好好孝敬我,我就保举你们到我帐下,到时混个几年,也能同样的山珍海味、荣华富贵,想收拾谁就收拾谁!想要哪家婆娘就要哪家婆娘!” 三人听罢皆笑,关胜冷笑道:“就是你们这群为官不仁的蛀虫坏了我大宋百姓,我等有朝一日定然斩尽你们这群蛆虫!” 张近国听了停下碗筷,不满道:“这怎么说话呢?当官的哪个不是如此?你们又能怎么样?不服气起义去!” 关胜蔑视道:“你还是个狗屁官员?当初你这厮定是贿赂的官位,你无德无能,心中又无大志,论及智谋更是驴鸟一个,你还当真你们这类人没有报应了?” 张近国又喝了口酒,故作猖狂、事故的嚷道:“不服起义去!” 关胜哈哈大笑道:“我们是否起义就不用你这厮操心了,若这天下不平,但凡有点血气之人都会起义,而你这妄图坐在官位,认同、安于欺压百姓的蛆虫却是见不到那天了!” 张继国嘴里塞的满满的,也听不懂关胜说的什么,直嘟嘟囔囔道:“不服起义去!” 宣赞见他模样大笑道:“这驴鸟好生的蠢笨,到此还听不懂话中之意。” 郝思文对张近国道:“你慢慢吃吧,吃完准备准备,一会就送你回地府。” “地府?!”张近国听到这里,直呛的把饭菜全都喷了出来。 郝思文冷言道:“你说自己为官多年,却如何不知道这牢中有个名堂叫断头饭?你以为时至今日还有谁会看你?没有人了!只有我们三人念及当初镇守云沙关时的那点情义才来看看。” 张近国听了手忙脚乱,坐卧不是的说道:“怎么可能?我凭什么是这样下场?我不当宋朝的大官了,我是辽国的耶律近国大将军!你们不能杀我,要杀我你们也得问过辽国再说!” 宣赞听了大骂道:“去你娘的野驴进国!朝廷怕他辽国,老子却是不怕!早晚有一天我们还要杀去辽国!” 言罢,只见牢子(狱警)来提张近国,张近国见了绕着牢房内奔跑。 郝思文冷笑道:“这厮还能跑到哪去?狗急跳墙,但这里连墙都没有。” 关胜对张近国怒道:“你这厮好歹也当过大宋将领,就不能死的有些尊严吗?” 那张近国依然挣扎,两个衙役上前将他横拽倒拖到了刑场,那边判了个斩字,刽子手持起明晃晃的大刀预砍。 张近国大喊道:“救命啊!!!” 话音刚落,刀锋已至,张近国头颅滚下阶去。 第二十六章 刘法破夏精锐尽出 关胜兄弟散金 却说自宋夏暂时休战以来,李察哥不时带骑兵到宋夏交界行走实行骚扰战术,宋军每每将要出击,李察哥却早已带队远遁,此一战术直令河湟之地的宋军坐卧不安、夜不能寐,因而士气大减。 另一方面溪赊罗撒和多罗巴奋笔疾书,接连向吐蕃各部族取得联系,邀请他们一同抗宋,因而诸部皆预附和李察哥大军。此一举令宋军不再敢轻易进军,生怕河湟之地的吐蕃各部从而响应李察哥。 十二月,西夏皇帝李乾顺借自己与耶律南仙联姻之谊,派使臣前往辽国请辽帝耶律延禧发兵增援夏军。耶律延禧从来信中得知宗喀国被宋朝所灭,因而惊恐。 耶律延禧心想:“本来辽、宋、夏三国对峙,而吐蕃的宗喀国实力紧随三者之后,如今宗喀国被灭,宋朝又对西夏用兵,如若西夏也被灭亡,那宋朝将不再忌讳彼此牵制之势,也就有了机会与我大辽敌对。” 想到这里,耶律延禧笑对辽使说道:“此事无忧,我与你西夏与宋朝讲和。” 因而耶律延禧派遣使臣至宋朝讲和,要求宋徽宗罢兵,并归还早前所侵占的所有西夏国土。 宋徽宗赵佶退朝后闷闷不乐,左思右想,进退为难,心中暗暗说道:“当年我的先祖真宗与仁宗皇帝对西夏总是抱着保守战术,因而我曾想如果换做我绝对不会如此,我一定能灭了西夏小国,可事到如今我才知道消灭西夏又是谈何容易。如今虽然屡屡交战,但一直无法动摇西夏根基,宗喀国的残党又策反吐蕃各部,这辽国又派遣使臣相逼,此刻我才明白先祖们当年也定是万般的无奈。” 因而赵佶踌躇难定,连日不得安寝,连一项乐于妃嫔侍寝的爱好如今都无意享受。 然而与此同时的宋夏战场上… 话说宋河湟大将刘法雄心壮志,亲往会州尔提克泉(今甘肃省靖远县一带)迎战西夏主力大军,此战刘法慧眼识英,不论军衔大小只论交战胜负,从而尽选西军精锐,并向各地发送书信调遣将领,最终前来助战的有关胜、郝思文、宣赞、韩世忠、刘光世、秦明、索超、韩存保、杨志等将,刘法亲提一万军兵奔赴前线,决定与西夏做最终的生死较量。 刘法大笑道:“李察哥啊李察哥,我花费多时纵观西北战况,沉寂许久未做动静正是为了等待今日,如今已是筹划、练兵完备,正当你我决一死战之时!” 此时西夏大将细封力碎正携带两万夏军主力在尔提克泉,听闻刘法到来,急命列开阵势准备迎敌。刘法命关胜为先锋大将,引郝思文、宣赞为前部迎敌。 两军对阵,夏军阵中转出大将赏河,关胜挥舞青龙宝刀亲自上前,二将斗无十合,赏河首级飞天。细封力碎再潜咩迷能、梁磊出阵,二将围住关胜厮杀,斗到三十回合二将力竭而走,关胜纵日行千里的赤兔马从后追上,一刀将梁磊劈死。 夏军见了大惊,关胜趁势指挥众军冲击夏军,那边刘法携大军已到,宋夏两军直混杀于荒野之中。秦明、索超一马当先震动夏军阵脚,秦明在阵中赶上咩迷能斗了十七八合,一棒打飞他头盔,咩迷能头染鲜血舍命而走。 索超直奔细封力碎,那番将见了急仗大锤来迎,二将斗了二十余合不分胜败。那边赶来十余名番将来救细封力碎,这边宋军阵中赶去杨志、韩存保、韩世忠、刘光世,直将那赶来番将杀尽。 细封力碎撇开索超,死命向湟水方向而走,刘法亲仗方天画戟冲入夏军阵中追赶。只见刘法披荆斩棘,所到之处势如破竹,夏军人仰马翻莫敢抵挡。 眼见追至细封力碎,旁边转出番将咩迷能大喊道:“休伤我主将!” 言罢咩迷能从斜刺里杀来,刘法眼疾手快隔开兵器,二将驰马相斗,那刘法画戟如神,咩迷能有伤在身如何抵挡的住?斗了数合咩迷能被一戟刺死于马下。 细封力碎见了心惊胆战,刘法飞动画戟杀开夏军羽翼追杀而来,细封力碎背转身躯拉起夏国弓来一箭射中刘法左肩,刘法大怒,直用口将那箭矢生生拔出,登时血流如注,细封力碎目瞪口呆,就在惊愕之时,刘法掷出短戟正打翻细封力碎战马,那细封力碎飞身跳下马来,惶恐逃向骑兵身后躲藏。 刘法见追赶细封力碎不及,因而暂时收兵整顿,此一战西夏被打得溃不成军,宋军斩俘夏军万余人。刘法决定不给夏军喘息机会,因而要乘胜追击,自己携带众军准备追剿西夏逃兵。众将见刘法伤重,皆来劝其不可带兵冲阵。 刘法笑道:“此等小伤我浑身多达几十处,诸将为何如此小题大做?我来此地就是要与西夏贼子血战到底的!莫要让那李察哥以为我大宋无人!” 关胜言道:“在下不才,愿再为前部先锋!” 刘法依其言,关胜点起一队军兵,先命众军携带厚布等待包裹马蹄防滑,再命弓箭手多带箭矢。那边细封力碎拒住湟水(黄河)准备做困兽之斗,天降飘雪,云中阴沉,宋军阵中仿佛蒙上了一层紧张的气氛,一者因近来交战从未大胜过夏军,二者关胜年幼,又无官阶,众人多有不服。 只见关胜横刀立马战于众军身前向众人弯腰施礼,然后持刀指向夏军方向大声道:“各位兄长们!国家胜败皆在此一战了!此前虽有死伤,然此番正是我大宋扬眉吐气之时!我关胜不才,愿当先为国家拼洒热血,只望诸位兄长奋勇向前,为我大宋向这天下争得颜面,我们衣锦还乡的日子就要到了!!!” 但见关胜凛凛神威,言辞慷慨激昂,三军听罢热血沸腾,因而士气大振,关胜举起青老宝刀直向夏军所在大喊道:“兄弟们!杀啊!!!” 关胜海沸山崩一声大吼后,随即舞刀直奔夏军,身后宋军尽皆喊杀震天的相随,刘法在后见了大喜,连连夸赞关胜神勇将才。 那边夏军见宋军奔涌而来心寒胆丧,关胜一马当先砍杀夏军正如虎入羊群,细封力碎见大势已去惶恐逃窜。宋军突击,夏军尽被赶入湟水之上,此时正直寒冬时期,湟水结成冰面,那夏军人马站立不稳,连滚带爬。关胜命弓箭手发动箭雨,直将那冰面上逃窜的夏军射的人仰马翻、抱头鼠窜走投无路。 一番乱箭过后夏军阵脚大乱,此时骑军已将准备好的厚布包裹了马蹄,关胜一声呐喊下宋军奔上湟水乱杀夏军,夏军死伤惨重,细封力碎死命逃过湟水。那边刘法后军已到,与关胜合军一处追杀细封力碎。 正是“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刘法一马当先携众军穷追不舍,夏军直被杀的尸横遍野、魂飞九霄,细封力碎如何都无法摆脱刘法追兵,此时的他只觉两眼发昏,险些坠下马去。 刘法带兵纵横荒漠四百余里,直至喀罗川(今兰州市西固区河口乡)方才大胜而归。那边的夏军早已经被杀丢了魂,奔逃多时都未敢回头去看一眼,以致宋军早已经退去都未发现,直到许久过后细封力碎才回过神来命众军停住脚步,回望身后宋军早已不见了踪影。此一战刘法扬威,击败了夏军主力,令其元气大伤。 此时李察哥听闻战事后大惊失色,直感叹道:“若论及宋朝当世名将,刘法可为翘首,莫非他是‘天生神将’?” 自此,刘法“天生神将”的威名便开始于宋、夏传开。 此时嵬名涧云见刘法大胜,万分焦急的对李察哥道:“王兄!如今我军主力被击破,这可如何是好?” 李察哥镇定的说道:“云妹稍安勿躁,两军交战胜负在所难免,这宋夏的战场宽广,刘法一军又岂能左右整个战事的胜负?他虽勇猛,但宋朝自来昏昧,我料定他刘法(和谐)功高盖主,定得不到好下场。况且我反要感谢刘法,他让向来自以为是的细封力碎,以及他头上的那些在朝廷里为老不尊的东西们这番彻底的闭了嘴。” 刘法得胜的战报被火速申奏到朝廷,此时抓心挠肝的宋徽宗赵佶看到这封战报后欢天喜地,所有烦恼顿时烟消云散,他仿佛见到了整个西北的天空光芒万丈,连那阳光都照进东京的宫殿来。赵佶因此坚决的回绝了辽国的议和提议,那边辽使恶狠狠的怒视着离去。 年末,赵佶正欢喜的准备大举进攻西夏之时,忽然一日朝上收到冯懈奏折,这冯懈正是负责西北军人事、财政的官员,如今他已负责了西北军两年的军备。只见赵佶看罢奏折后先是仰天长叹险些吐血,随即便是大发雷霆。 原来这奏折里冯懈申报到,前线屡屡与西夏交锋,因而后方运送粮草军备等物资耗费了几万百姓的劳力,从而接连耽误了农耕,再加上天灾连连,如今西北农田多有荒废。再者自今年开始,李察哥与溪赊罗撒的联军不断进攻河湟,各地的吐蕃羌族也相继反动,为了应付此等情势,陕西共抽调了二十余万军兵,这无疑更令后勤压力剧增。另外运送粮草军备等物的百姓与押运部队在经过京玉关(今陕西省柞水县小寺沟)时,被李察哥那厮用计,遭受了西夏与吐蕃骑兵的联合突击,百姓自相践踏死者数千人,粮草耕牛等物反被李察哥等人掠为己用。至此,朝廷现在已经没有钱再打下去了,此时应该将宗喀国的国土归还给溪赊罗撒,他必定感恩戴德为我大宋牵制西夏,以此来缓解朝廷的压力。 赵佶听罢大怒,直将那奏折摔下朝堂,口中嚷道:“这真是一派胡言!前番我等对宗喀国有灭国之仇,西夏更趁宗喀国人飘零之时接收了他们,如今溪赊罗撒与多罗巴又怎么可能再次归顺我大宋?” 因而赵佶越想越气,想到前线军备的供给以令国力难以为继,自己已不能乘胜追击西夏,因而胸闷气短,直将那冯懈贬到乡下去了。 宋崇宁五年(公元1106年)二月,赵佶在经历了心力憔悴的两个月后,辽国再次派遣使臣到宋朝为双方议和,并替西夏要求归还宋朝所占领土。几经交涉后赵佶无可奈何,想到宗喀国及吐蕃羌族皆是不服,皆趁着李察哥攻打河湟之时各自反动自立。西夏军兵又仍有力再战,而宋朝却已经是兵、财难济,辽国又派来使臣名为讲和,实是威胁,至此只得同意归还了几年来辛辛苦苦打下的西夏领土。 六月,宋夏罢兵议和。此时朝内党派见状开始纷争,童贯痛恨蔡京与自己争功,因而报复之前要求攻取兴灵二州的陶节夫,从而连连上奏,最终赵佶贬陶节夫为洪州(今江西南昌市)知州。蔡京见了大怒,因其认为刘法是河湟地区的高级将官,因而当属童贯一派,所以找个理由说刘法不守宋徽宗要求的礼仪形式,从而赵佶又将刘法贬职。而折可适也因之前战败,被调出西北前线。但是,童贯却因王厚病故、高永年战死、陶节夫被贬之后一举独揽了西北军权。一时间,朝廷内党争四起,政斗激烈,整个政界乌烟瘴气。 宋夏休战,西夏皇帝李乾顺分别派遣使臣到辽国与宋朝相谢。 李乾顺对李察哥笑着说道:“此番虽然我大夏没有占得优势,但你我都是青春年少,多的是时间与他宋朝周旋,而那童贯、蔡京却已变成老贼,死期已不远矣!这天下的未来必然是属于我大夏的!” 李察哥听罢畅然大笑:“让那些老东西全都滚回乡下种田去吧!别站在朝堂之上挡着风水轮流转。” “哈哈哈哈哈!!!”李乾顺与李察哥皆相视大笑。 却说此时童贯掌控了西北军权之后,大肆启用自己党派羽翼,全然不理会此次战事中的功臣。因而关胜等人未得到任何升赏,只跟随赵隆守在宣威城内。 这一日,郝思文见宋夏休战,因而决定前往西域寻找阿娜尔。关胜与宣赞见他执意前往,因而向赵隆告假。赵隆心想他们本来就不是自己属下,如今在此只是幕僚(雇佣制度的辅佐人员)身份,战事结束了也不好约束他们,因而同意告假。 郝思文、关胜、宣赞三人收拾完备,携带了大量的干粮、饮水、草料及一些细软等物前往西域。 于陆三人坐于马上闲谈,郝思文感叹道:“如今总算结束了战事,可我们却还是落个白身(无官职),这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宣赞怒道:“我们白白的几经生死、斩将杀敌无数,真他娘的狗日朝廷!当初参军之时那是说的天花烂坠,如今倒把我们扔到一边了。” 关胜笑道:“二位兄弟莫气,自古道‘飞鸟尽,良弓藏’,国家有危难时,那些皇帝啊大人啦需要我们巩固他们的政权,可如今这仗也打完了,我们就成了一群不安份子,如何又能升用我们这些无党无派的人到他们当中争权?” 宣赞怒道:“谁稀罕争他的权啊?我们只想保家卫国罢了!” 关胜笑道:“这小人之心往往爱妒君子之腹,我们心中坦荡,却不能指望那些眼中只有权利的人去理解我们。我们不待相争在他们眼中就是种罪过,因为在醉心于名利之人的眼中,我们不是他们的宗派就是他们的敌人。” 郝思文叹道:“这是个什么朝廷?什么国家!” 关胜劝道:“兄长莫要悲观,这自古以来皆是如此,然而即便如此,这千古的英雄却也从未断绝过。” 郝思文叹道:“我是不想再去理解这权利之间的奥妙了。” 宣赞道:“是啊!听的我头快炸了。” 关胜自嘲道:“刘法将军被贬、折可适将军调走,我们又与辛叔宪知州不熟,赵隆将军官职不高也不敢参政,如今已是没人为我们请功了。” 郝思文望着无尽的黄沙淡淡的说道:“我是对当官没有兴趣了,我只想找到阿娜尔…没想到这一晃竟然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娜娜心里一定怨死我了,不如我就与她一同塞外牧羊打猎,管她是否杀过大宋将士,从此我们再不理会这天下之事。” 关胜笑道:“哥哥倒是好了,小弟倒也衷心祝福,只是如此我等兄弟再难一起上阵杀敌了。” 郝思文劝道:“兄弟莫要伤感,如今已经天下太平了。” 关胜笑道:“又哪里会有真的太平,自古这天下就是在战火中演变。当初那赵官家(赵佶)与蔡京妄图开疆扩土,好大喜功,屡屡对西夏用兵。如今休战无非是钱粮耗尽,后方补给难以维持,所以才无奈议和。这周边的国家辽国强于我们,朝廷不敢招惹,而吐蕃与西夏国力却不如我们,因而才有吐蕃灭亡之事,这西夏就是下一个目标。” 郝思文道:“李察哥那厮可是相当的难对付,这场仗下来不但归还了他们土地,更令我数以万计的将士白白的埋骨他乡。” 言罢,三人皆是感叹。 却说三人赶路多日,直寻到当初阿娜尔所在城市。远远望去,漠漠黄沙仿佛将半个城市掩埋,郝思文准备沿着河流寻找当初的迁徙地,但万没想到的是曾经那条美丽的河流如今已经干涸,再难找到踪迹,三人只得寻遍了阿娜尔可能前往的所有方向,但最终等待郝思文的却只有那万里的黄沙。 三人寻了二十天皆是无果,沙漠恶劣的环境令人苦不堪言,半月里又寻不到一户人家,关胜看看所带干粮饮水将尽,只得劝郝思文回去,郝思文无奈只得要求再回当初的城池看看。三人赶进城内时,但见四下一片狼藉,已是无人居住。 黄尘古道,残垣断瓦,郝思文寻遍了自己曾与阿娜尔走过的每一处地方,最后他寻到了皇宫内的花园,但见往年那美丽的花草已被黄沙埋葬,狂风刮过,残破的秋千瑟瑟发响,令人不胜伤感。 郝思文走上阁楼,阁楼已是人去楼空,灰尘覆盖了房间,郝思文慢慢走过桌边,仿佛阿娜尔的笑语就在昨天。 宣赞望着失落的郝思文叹道:“沙漠实在太大了,怕是很难找到嫂嫂了。 郝思文听罢伤感,关胜劝道:“哥哥,我们还是先回吧…” 离开城池后,郝思文回望那万里山川,哀伤道:“娜娜…你究竟去哪了?为何我翻遍了沙漠都无法再见到你?难道你真的是一场梦吗?” 于陆郝思文再次无话,关胜与宣赞皆不知如何相劝,只得跟在他身后。最终三人又回到了宣威城,郝思文只是忧伤渡日,过了几日宣赞忽然寻来一幅画卷给郝思文让他打开看看。 郝思文看着宣威勉强的笑了笑道:“兄弟自去玩耍,别来打搅我。” 宣赞忙说道:“哥哥,你打开看看吗。” 关胜此时从屋外走进来对宣赞道:“兄弟你别烦大哥了,让大哥一个人静静。” 宣赞对关胜道:“大哥再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言罢,宣赞又劝郝思文道:“大哥你打开看看绝不后悔。” 郝思文无奈下只得打开了画卷,只见画卷一开,两道泪痕顿时从郝思文脸庞不觉滑过。 宣赞叹道:“谁道男儿不流泪?只是未及伤心处。” 关胜见了也转过去看那画,原来那是当初自己在李察哥房间找到的阿娜尔画像。 郝思文望着画中的阿娜尔栩栩如生,仿佛透过画像又能见到她在月下和沙海中起舞… 过了几日,由于宋夏休战,夏军已派兵到两国边境经封锁了通往西域的道路,郝思文见了急要冲过边境去。 关胜紧忙拦道:“哥哥不可如此,你我身着大宋军服,你又在交战之时斩将杀敌,夏军里定有认得你的,如果你一味冲杀过去,势必引起两国争端。” 郝思文仰天长叹,只得悻悻而归。 忽一日,牛邦曦与费衣却来到宣威城,只见二人手持高俅及刘仲武书信要向赵隆要回关胜三人。关胜哪里肯回,赵隆却因三人没有官衔,又非自己部下,从而无奈的只得让他们回本部复命,最终三人踌躇不乐的离了宣威城。 于陆牛邦曦笑道:“高监军如今要回朝了,我们总算能离开这该死的战场了,回去以后我肯定会得到升赏的。” 郝思文心情不悦,对他冷笑道:“是啊,你们回去以后自然有高俅那厮为你们加官进爵。” 费衣听了立刻嚷道:“大胆!你这厮竟敢辱骂高监军?” 郝思文瞬间横过钢枪,直逼费衣咽喉,随即冷笑道:“如今你对着它说,我能不能骂高俅那厮?” 费衣冷汗直冒,畏畏缩缩的赔笑道:“将军威武,自然能骂得…能骂得。” 宣赞看着旁边一脸低贱无能的费衣道:“就这个模样还费衣书生呢,你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费衣听了敢怒不敢言。 关胜对宣赞笑道:“一个人的操守与品德与他读过多少书是没有绝对关系的,兄弟不曾听李太白(李白)曾有诗单说此事吗?” 宣赞笑道:“什么诗啊?大哥念来听听。” 但听关胜朗诵道: 生年不读一字书,但知游猎夸轻趫。 胡马秋肥宜白草,骑来蹑影何矜骄。 金鞭拂雪挥鸣鞘,半酣呼鹰出远郊。 弓弯满月不虚发,双鶬迸落连飞髇。 海边观者皆辟易,猛气英风振沙碛。 儒生不及游侠人,白首下帷复何益。 宣赞听罢大喜,欢颜道:“我大概能听懂其中含义,诗仙李太白是夸我骑马射箭纵横边疆的好男儿无需识得什么大字,一声只纵横于沙漠之间便是英雄气概,而那只会摇头晃脑的儒生,就算死读了一辈子的书又能有什么作为?他们又哪里及得侠者的气魄。” 关胜听罢欢喜大笑,宣赞也笑道:“诗仙就是诗仙,李太白非同那些读了两本烂书就卖弄文学的俗子。” 此时那费衣气的脸都绿了,但仍不敢发出一言。 几人赶了几日路到了西宁州,关胜、郝思文、宣赞三人去见刘仲武及高俅,未想一到厅内,刘仲武及高俅就命事先准备好的三四十个军汉持械将三人围住。宣赞见了持起钢刀就要反抗,关胜急忙拦住。 只见关胜向刘、高二人施礼道:“两位大人此是何意?” 刘仲武道:“关、宣两位将军休要误会,你二人有功无过,我们只要拿了郝思文问话。” 关胜听了忙问道:“此是为何?” 只见高俅冷笑道:“你们三人自堡寨一战之后不知去向,念及你们多立战功我也就不追究你们擅离职守之罪,但这郝思文却远走西域,更有人言说见他与西夏逆贼李察哥的王妃同行,此中必有别情,莫不是他被夏军擒获从而做了细作?” 宣赞听了大怒:“放屁!我郝大哥哪里是那等投降之人?他若投降如今宋夏休战又何必回来?” 高俅笑道:“他回来就是为了潜伏在我军内部。” 郝思文道:“我本就再无意军旅生活,此番回来只想回到家乡,又哪里来的内应一说?” 高俅怒道:“你是因为奸计被我识破这番才改口的!” 关胜与宣赞见事不对头,急忙亮出兵器,那边郝思文也提起钢枪,高俅见了嚷道:“你们待要兵变不成?” 刘仲武见了惊恐,急忙赔笑劝道:“三位将军勿要恼怒,如今事情的对错还没有定论,我们也只是怀疑…怀疑而已,毕竟郝将军曾到敌后多时,我们也有权过问,但我们绝无他意,只是暂时委屈郝将军一时,问清楚便放了。” 郝思文劝关胜及宣赞道:“清者自清,我自由他们盘问罢了,二位兄弟若是动手却反而说不清了,我岂能因此连累了兄弟们。” 因而关胜与宣赞放下兵器,那边来人将郝思文押入牢内盘问,那牢中上下深知郝思文及关胜、宣赞好生了得,因而哪个敢拷打郝思文。关胜与宣赞每日都来探望郝思文,买来酒肉与他,等待他澄清罪名之日。 过了几日忽然来人告知宣赞有人要见他,如今那人正在大厅内与刘仲武及高俅相谈。宣赞好生疑惑,心想这是谁来见我?因而叫上关胜一同前往。一进内堂,宣赞见了那人急忙跪倒在地。 只听那人对着宣赞骂道:“畜生!你害我找的你好苦。” 关胜见了百思不得其解,只听宣赞对那人道:“孩儿拜见父亲。” 关胜此刻才知道那人正是宣赞的父亲,关胜急忙施礼道:“拜见叔父,小的是宣赞生死弟兄。” 宣伏见了关胜仪表堂堂,想到自己儿子能与他结交心中大喜,因而笑道:“小将军不必多礼,我来到此地之时就听闻你的大名威震西北,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那边刘仲武忙请关胜与宣赞也入座,关胜心想这番刘仲武与高俅如何对我们这般客气?莫不是这宣伏位高权重? 宣赞向宣伏问道:“父亲如何不远千里而来?不知所为何事啊?” 宣伏呵斥道:“你这逆子还好意思问呢,你这一走没把我和你母亲急死,后来我多方打听才知道,你这不知死的却跑来这里干这杀身害命的勾当。” 宣赞笑道:“不碍事,不碍事,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吗?我这身武艺可算得到施展了,我杀了好多敌军,别提多威风了。” 宣伏道:“你这离家两年了,怎么还和混球一般?” 宣赞听了咧着嘴嘻嘻哈哈的笑道:“我人然浑,但斩将杀敌却是绝不含糊。” 话音刚落,只听堂外一人踏步而来,大笑道:“是啊!赞儿如此才是我的好女婿!你这个郡马这番是当定了!” 刘仲武、高俅、宣伏见了这人急忙拜倒,关胜不知为何,只想这人身份一定极其尊贵。 只见那边宣伏也按下宣赞让他一同跪拜,然后对关胜小声道:“小将军快点拜见陈王。” 关胜此时才明白,原来这人竟是当今的陈王赵佖,因而关胜也施跪礼。那边刘仲武及高俅满脸堆笑的让赵佖居于中间高位,高俅亲自端茶倒水大献殷勤。 当天刘仲武及高俅大摆筵席,宣伏向赵佖言说关胜英雄,赵佖见了关胜仪表堂堂十分喜爱,就命他与宣赞同坐。关胜又向赵佖言及、担保郝思文之事。 赵佖就对命刘、高二人道:“方才我听罢关将军所言,相信那郝将军绝非敌军奸细,你等不可冷了功臣之心啊。” 高俅听了急忙言道:“殿下英明!我等蠢笨错怪了郝将军,我这就放他出来。” 赵佖邀来郝思文一同饮酒,郝思文对宣赞小声道:“兄弟竟然与当今的陈王相识!你为何从来没对我和关家兄弟讲过?” 宣赞笑道:“我早就和你们说过,我宣赞绝非是浪得虚名!” 却说第二日宣伏护送赵佖先回朝去了,临走交代关胜三人回去升赏,因而三人晚一步出发,准备在刘、高二人这里办完交割再行。而此时的刘、高二人那是嬉皮笑脸,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关胜三人见了皆笑起来。 三人交割完毕收拾好行装后准备向东京进发,宣赞于陆笑道:“此番我带二位兄长到东京好好游玩一番。” 三人正在行走之时,忽见原野之上数百的吐蕃羌民扶老携幼,大包小裹的赶来,但见这行人皆是满面风尘,蓬头垢面。关胜心想这定是当初因战乱而逃离家园的百姓,如今战争结束他们要重返故乡了。 就在此时,关胜忽听后方有人喊自己名字,关胜回头望时但见一队宋军人马,那费衣及牛邦曦皆在那行队伍当中,为首一将关胜觉得眼熟,想了一阵才想起他是当初在云沙关时和韩世忠在一起的主将田慧。 但听那田慧对关胜三人说道:“童贯童枢密听闻三位将军英勇,因而想收做部将,三位请跟我一道去见童大人吧。” 关胜三人皆知那童贯非是良臣,因而关胜言道:“童大人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此番我们要跟随陈王回京复命。” 田慧笑道:“这好说,你们先跟我去见童大人,陈王那里童大人自会去说,他要的人陈王也会给个面子的。” 关胜笑道:“就不劳烦童大人了,我们到了京城圣上自会安置我等。” 田慧听了寻思了一番后,道:“来人!将赏赐拿来。” 但见军汉端过一盘金子来,关胜看时足有一百多两。 那田慧冷笑道:“此点薄礼是童贯大人与三位的见面礼,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们不随我回去也罢,但这礼却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关胜深知他这是在威胁自己,强要收下这礼就是强迫三人必须归于童贯门下,因而关胜蔑视道:“若是你让我收时我却偏不要收呢?!” 田慧大怒,那边宣赞却早已经持刀骂道:“我们不收又待如何?我们就不去做他童贯的走狗!” 田慧气的直问道:“你!你说谁是走狗?” 宣赞笑道:“我好像踩着谁的狗尾巴了,要不怎么有狗如此气愤?” 就在众人争执之时,那群难民已到身边,只见他们走到不远处的草地上开始休息,其中一对父母打开一块裹的严严实实的白布,从里面拿出一点硬邦邦的干粮喂给七八岁的孩子。此时那费衣见了,走上前去一脚踢翻那干粮,那孩子顿时大哭起来,母亲见状急忙抱护孩子。 只见那父亲对着费衣怒道:“你干什么?我们只是普通老百姓啊,你还有没有点人性?” 那费衣恶狠狠的抡起鞭子就朝父亲狠抽,边抽边骂道:“你们这群外族狗东西!死光了才好!” 旁边那些宋军军汉见了,皆一发冲过去鞭打羌民,口中都说要为死去的亲友们报仇。一时间,难民们哀嚎四起,慌忙奔逃。 那费衣狠抽了难民父亲两鞭,待再要抽之时却发现怎么也抽不动了,回头看时,正是关胜拽住自己手腕。 但听关胜大骂道:“狗奴才!你给我睁开眼睛看清楚了!他们只是普通百姓不是军人!” 费衣歪着眼道:“他们都是羌胡,我凭什么不能打?你和西夏、吐蕃又非亲非故,碍着你什么事啊?你不帮着汉人怎么反帮起羌胡来了?你凭什么管我?” “我凭这人世的良心!”关胜大怒,狠狠一个雷鸣也似巴掌直将那费衣抽的晕死过去。 此时宣赞大骂那群军鞭打百姓的军汉:“你们这群直娘贼!看老子不劈了你们!” 说罢宣赞拔刀上前,那些军汉吓的屁滚尿流,尽皆逃窜。 郝思文拦住宣赞,对着军汉呵斥道:“若是有仇就到两军阵前厮杀,如何却只敢欺辱百姓,此是何道理!” 那边田慧见三人动手,大怒道:“你们三个家伙待要投敌叛国吗?胆敢如此全无阶级尊卑的在我面前撒野。” 只见宣赞怪眼圆睁,拔出钢刀大骂田慧道:“我级你八辈的祖宗!看我不削平了你个猪狗!” 郝思文阻拦不住,宣赞挥刀便奔向那田慧。 “哎呀我的娘啊!”那田慧吓的带着军汉抱头鼠窜,连金子都忘了拿。 牛邦曦见状也扶着晕死过去的费衣回城去了。 关胜见他们一发散了,于是过去扶起那被打的难民父亲,郝思文拿过水袋和干粮给那母亲,难民一家三口连连称谢,旁边逃窜的难民见状也都回到此地。 宣赞看着丢在地上的金子对关胜道:“哥哥,这些金子怎么办啊?” 关胜笑道:“百姓常道‘打了桶(童贯),泼了菜(蔡京),便是人间好世界’,如今他留下这些金子也不能浪费了。” 言罢,关胜仰天大笑道: 乞我白万金,封我异姓王; 不如独悟时,大笑任轻狂! 言罢,端起那盘金子朝天猛的一撒,登时如同下了一场金雨,那边难民急忙过来拾取。 郝思文与宣赞见了他这般豪情皆是敬佩,郝思文赞叹道:“兄弟真是冲天的豪义!” 关胜听罢道: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义之所当,千金散尽不后悔; 情之所钟,世俗礼法如粪土; 兴之所在,与君痛饮三百杯。 “愿你我兄弟脱离开这争权斗势的名利场,从此能够把酒言欢,笑傲天涯!” 关胜三人驰马而行,那边难民中有人忽然说道:“我认得他们!那个青袍赤马的将军是大刀关胜!和他一起的一定是郝思文和宣赞!” 于是难民皆向三人方向而拜。 第二十六章 刘法破夏精锐尽出 关胜救民衣锦 却说自宋夏暂时休战以来,李察哥不时带骑兵到宋夏交界行走实行骚扰战术,宋军每每将要出击,李察哥却早已带队远遁,此一战术直令河湟之地的宋军坐卧不安、夜不能寐,因而士气大减。 另一方面溪赊罗撒和多罗巴奋笔疾书,接连向吐蕃各部族取得联系,邀请他们一同抗宋,因而诸部皆预附和李察哥大军。此一举令宋军不再敢轻易进军,生怕河湟之地的吐蕃各部从而响应李察哥。 十二月,西夏皇帝李乾顺借自己与耶律南仙联姻之谊,派使臣前往辽国请辽帝耶律延禧发兵增援夏军。耶律延禧从来信中得知宗喀国被宋朝所灭,因而惊恐。 耶律延禧心想:“本来辽、宋、夏三国对峙,而吐蕃的宗喀国实力紧随三者之后,如今宗喀国被灭,宋朝又对西夏用兵,如若西夏也被灭亡,那宋朝将不再忌讳彼此牵制之势,也就有了机会与我大辽敌对。” 想到这里,耶律延禧笑对辽使说道:“此事无忧,我与你西夏与宋朝讲和。” 因而耶律延禧派遣使臣至宋朝讲和,要求宋徽宗罢兵,并归还早前所侵占的所有西夏国土。 宋徽宗赵佶退朝后闷闷不乐,左思右想,进退为难,心中暗暗说道:“当年我的先祖真宗与仁宗皇帝对西夏总是抱着保守战术,因而我曾想如果换做我绝对不会如此,我一定能灭了西夏小国,可事到如今我才知道消灭西夏又是谈何容易。如今虽然屡屡交战,但一直无法动摇西夏根基,宗喀国的残党又策反吐蕃各部,这辽国又派遣使臣相逼,此刻我才明白先祖们当年也定是万般的无奈。” 因而赵佶踌躇难定,连日不得安寝,连一项乐于妃嫔侍寝的爱好如今都无意享受。 然而与此同时的宋夏战场上… 话说宋河湟大将刘法雄心壮志,亲往会州尔提克泉(今甘肃省靖远县一带)迎战西夏主力大军,此战刘法慧眼识英,不论军衔大小只论交战胜负,从而尽选西军精锐,并向各地发送书信调遣将领,最终前来助战的有关胜、郝思文、宣赞、韩世忠、刘光世、秦明、索超、韩存保、杨志等将,刘法亲提一万军兵奔赴前线,决定与西夏做最终的生死较量。 刘法大笑道:“李察哥啊李察哥,我花费多时纵观西北战况,沉寂许久未做动静正是为了等待今日,如今已是筹划、练兵完备,正当你我决一死战之时!” 此时西夏大将细封力碎正携带两万夏军主力在尔提克泉,听闻刘法到来,急命列开阵势准备迎敌。刘法命关胜为先锋大将,引郝思文、宣赞为前部迎敌。 两军对阵,夏军阵中转出大将赏河,关胜挥舞青龙宝刀亲自上前,二将斗无十合,赏河首级飞天。细封力碎再潜咩迷能、梁磊出阵,二将围住关胜厮杀,斗到三十回合二将力竭而走,关胜纵日行千里的赤兔马从后追上,一刀将梁磊劈死。 夏军见了大惊,关胜趁势指挥众军冲击夏军,那边刘法携大军已到,宋夏两军直混杀于荒野之中。秦明、索超一马当先震动夏军阵脚,秦明在阵中赶上咩迷能斗了十七八合,一棒打飞他头盔,咩迷能头染鲜血舍命而走。 索超直奔细封力碎,那番将见了急仗大锤来迎,二将斗了二十余合不分胜败。那边赶来十余名番将来救细封力碎,这边宋军阵中赶去杨志、韩存保、韩世忠、刘光世,直将那赶来番将杀尽。 细封力碎撇开索超,死命向湟水方向而走,刘法亲仗方天画戟冲入夏军阵中追赶。只见刘法披荆斩棘,所到之处势如破竹,夏军人仰马翻莫敢抵挡。 眼见追至细封力碎,旁边转出番将咩迷能大喊道:“休伤我主将!” 言罢咩迷能从斜刺里杀来,刘法眼疾手快隔开兵器,二将驰马相斗,那刘法画戟如神,咩迷能有伤在身如何抵挡的住?斗了数合咩迷能被一戟刺死于马下。 细封力碎见了心惊胆战,刘法飞动画戟杀开夏军羽翼追杀而来,细封力碎背转身躯拉起夏国弓来一箭射中刘法左肩,刘法大怒,直用口将那箭矢生生拔出,登时血流如注,细封力碎目瞪口呆,就在惊愕之时,刘法掷出短戟正打翻细封力碎战马,那细封力碎飞身跳下马来,惶恐逃向骑兵身后躲藏。 刘法见追赶细封力碎不及,因而暂时收兵整顿,此一战西夏被打得溃不成军,宋军斩俘夏军万余人。刘法决定不给夏军喘息机会,因而要乘胜追击,自己携带众军准备追剿西夏逃兵。众将见刘法伤重,皆来劝其不可带兵冲阵。 刘法笑道:“此等小伤我浑身多达几十处,诸将为何如此小题大做?我来此地就是要与西夏贼子血战到底的!莫要让那李察哥以为我大宋无人!” 关胜言道:“在下不才,愿再为前部先锋!” 刘法依其言,关胜点起一队军兵,先命众军携带厚布等待包裹马蹄防滑,再命弓箭手多带箭矢。那边细封力碎拒住湟水(黄河)准备做困兽之斗,天降飘雪,云中阴沉,宋军阵中仿佛蒙上了一层紧张的气氛,一者因近来交战从未大胜过夏军,二者关胜年幼,又无官阶,众人多有不服。 只见关胜横刀立马战于众军身前向众人弯腰施礼,然后持刀指向夏军方向大声道:“各位兄长们!国家胜败皆在此一战了!此前虽有死伤,然此番正是我大宋扬眉吐气之时!我关胜不才,愿当先为国家拼洒热血,只望诸位兄长奋勇向前,为我大宋向这天下争得颜面,我们衣锦还乡的日子就要到了!!!” 但见关胜凛凛神威,言辞慷慨激昂,三军听罢热血沸腾,因而士气大振,关胜举起青老宝刀直向夏军所在大喊道:“兄弟们!杀啊!!!” 关胜海沸山崩一声大吼后,随即舞刀直奔夏军,身后宋军尽皆喊杀震天的相随,刘法在后见了大喜,连连夸赞关胜神勇将才。 那边夏军见宋军奔涌而来心寒胆丧,关胜一马当先砍杀夏军正如虎入羊群,细封力碎见大势已去惶恐逃窜。宋军突击,夏军尽被赶入湟水之上,此时正直寒冬时期,湟水结成冰面,那夏军人马站立不稳,连滚带爬。关胜命弓箭手发动箭雨,直将那冰面上逃窜的夏军射的人仰马翻、抱头鼠窜走投无路。 一番乱箭过后夏军阵脚大乱,此时骑军已将准备好的厚布包裹了马蹄,关胜一声呐喊下宋军奔上湟水乱杀夏军,夏军死伤惨重,细封力碎死命逃过湟水。那边刘法后军已到,与关胜合军一处追杀细封力碎。 正是“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刘法一马当先携众军穷追不舍,夏军直被杀的尸横遍野、魂飞九霄,细封力碎如何都无法摆脱刘法追兵,此时的他只觉两眼发昏,险些坠下马去。 刘法带兵纵横荒漠四百余里,直至喀罗川(今兰州市西固区河口乡)方才大胜而归。那边的夏军早已经被杀丢了魂,奔逃多时都未敢回头去看一眼,以致宋军早已经退去都未发现,直到许久过后细封力碎才回过神来命众军停住脚步,回望身后宋军早已不见了踪影。此一战刘法扬威,击败了夏军主力,令其元气大伤。 此时李察哥听闻战事后大惊失色,直感叹道:“若论及宋朝当世名将,刘法可为翘首,莫非他是‘天生神将’?” 自此,刘法“天生神将”的威名便开始于宋、夏传开。 此时嵬名涧云见刘法大胜,万分焦急的对李察哥道:“王兄!如今我军主力被击破,这可如何是好?” 李察哥镇定的说道:“云妹稍安勿躁,两军交战胜负在所难免,这宋夏的战场宽广,刘法一军又岂能左右整个战事的胜负?他虽勇猛,但宋朝自来昏昧,我料定他刘法(和谐)功高盖主,定得不到好下场。况且我反要感谢刘法,他让向来自以为是的细封力碎,以及他头上的那些在朝廷里为老不尊的东西们这番彻底的闭了嘴。” 刘法得胜的战报被火速申奏到朝廷,此时抓心挠肝的宋徽宗赵佶看到这封战报后欢天喜地,所有烦恼顿时烟消云散,他仿佛见到了整个西北的天空光芒万丈,连那阳光都照进东京的宫殿来。赵佶因此坚决的回绝了辽国的议和提议,那边辽使恶狠狠的怒视着离去。 年末,赵佶正欢喜的准备大举进攻西夏之时,忽然一日朝上收到冯懈奏折,这冯懈正是负责西北军人事、财政的官员,如今他已负责了西北军两年的军备。只见赵佶看罢奏折后先是仰天长叹险些吐血,随即便是大发雷霆。 原来这奏折里冯懈申报到,前线屡屡与西夏交锋,因而后方运送粮草军备等物资耗费了几万百姓的劳力,从而接连耽误了农耕,再加上天灾连连,如今西北农田多有荒废。再者自今年开始,李察哥与溪赊罗撒的联军不断进攻河湟,各地的吐蕃羌族也相继反动,为了应付此等情势,陕西共抽调了二十余万军兵,这无疑更令后勤压力剧增。另外运送粮草军备等物的百姓与押运部队在经过京玉关(今陕西省柞水县小寺沟)时,被李察哥那厮用计,遭受了西夏与吐蕃骑兵的联合突击,百姓自相践踏死者数千人,粮草耕牛等物反被李察哥等人掠为己用。至此,朝廷现在已经没有钱再打下去了,此时应该将宗喀国的国土归还给溪赊罗撒,他必定感恩戴德为我大宋牵制西夏,以此来缓解朝廷的压力。 赵佶听罢大怒,直将那奏折摔下朝堂,口中嚷道:“这真是一派胡言!前番我等对宗喀国有灭国之仇,西夏更趁宗喀国人飘零之时接收了他们,如今溪赊罗撒与多罗巴又怎么可能再次归顺我大宋?” 因而赵佶越想越气,想到前线军备的供给以令国力难以为继,自己已不能乘胜追击西夏,因而胸闷气短,直将那冯懈贬到乡下去了。 宋崇宁五年(公元1106年)二月,赵佶在经历了心力憔悴的两个月后,辽国再次派遣使臣到宋朝为双方议和,并替西夏要求归还宋朝所占领土。几经交涉后赵佶无可奈何,想到宗喀国及吐蕃羌族皆是不服,皆趁着李察哥攻打河湟之时各自反动自立。西夏军兵又仍有力再战,而宋朝却已经是兵、财难济,辽国又派来使臣名为讲和,实是威胁,至此只得同意归还了几年来辛辛苦苦打下的西夏领土。 六月,宋夏罢兵议和。此时朝内党派见状开始纷争,童贯痛恨蔡京与自己争功,因而报复之前要求攻取兴灵二州的陶节夫,从而连连上奏,最终赵佶贬陶节夫为洪州(今江西南昌市)知州。蔡京见了大怒,因其认为刘法是河湟地区的高级将官,因而当属童贯一派,所以找个理由说刘法不守宋徽宗要求的礼仪形式,从而赵佶又将刘法贬职。而折可适也因之前战败,被调出西北前线。但是,童贯却因王厚病故、高永年战死、陶节夫被贬之后一举独揽了西北军权。一时间,朝廷内党争四起,政斗激烈,整个政界乌烟瘴气。 宋夏休战,西夏皇帝李乾顺分别派遣使臣到辽国与宋朝相谢。 李乾顺对李察哥笑着说道:“此番虽然我大夏没有占得优势,但你我都是青春年少,多的是时间与他宋朝周旋,而那童贯、蔡京却已变成老贼,死期已不远矣!这天下的未来必然是属于我大夏的!” 李察哥听罢畅然大笑:“让那些老东西全都滚回乡下种田去吧!别站在朝堂之上挡着风水轮流转。” “哈哈哈哈哈!!!”李乾顺与李察哥皆相视大笑。 却说此时童贯掌控了西北军权之后,大肆启用自己党派羽翼,全然不理会此次战事中的功臣。因而关胜等人未得到任何升赏,只跟随赵隆守在宣威城内。 这一日,郝思文见宋夏休战,因而决定前往西域寻找阿娜尔。关胜与宣赞见他执意前往,因而向赵隆告假。赵隆心想他们本来就不是自己属下,如今在此只是幕僚(雇佣制度的辅佐人员)身份,战事结束了也不好约束他们,因而同意告假。 郝思文、关胜、宣赞三人收拾完备,携带了大量的干粮、饮水、草料及一些细软等物前往西域。 于陆三人坐于马上闲谈,郝思文感叹道:“如今总算结束了战事,可我们却还是落个白身(无官职),这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宣赞怒道:“我们白白的几经生死、斩将杀敌无数,真他娘的狗日朝廷!当初参军之时那是说的天花烂坠,如今倒把我们扔到一边了。” 关胜笑道:“二位兄弟莫气,自古道‘飞鸟尽,良弓藏’,国家有危难时,那些皇帝啊大人啦需要我们巩固他们的政权,可如今这仗也打完了,我们就成了一群不安份子,如何又能升用我们这些无党无派的人到他们当中争权?” 宣赞怒道:“谁稀罕争他的权啊?我们只想保家卫国罢了!” 关胜笑道:“这小人之心往往爱妒君子之腹,我们心中坦荡,却不能指望那些眼中只有权利的人去理解我们。我们不待相争在他们眼中就是种罪过,因为在醉心于名利之人的眼中,我们不是他们的宗派就是他们的敌人。” 郝思文叹道:“这是个什么朝廷?什么国家!” 关胜劝道:“兄长莫要悲观,这自古以来皆是如此,然而即便如此,这千古的英雄却也从未断绝过。” 郝思文叹道:“我是不想再去理解这权利之间的奥妙了。” 宣赞道:“是啊!听的我头快炸了。” 关胜自嘲道:“刘法将军被贬、折可适将军调走,我们又与辛叔宪知州不熟,赵隆将军官职不高也不敢参政,如今已是没人为我们请功了。” 郝思文望着无尽的黄沙淡淡的说道:“我是对当官没有兴趣了,我只想找到阿娜尔…没想到这一晃竟然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娜娜心里一定怨死我了,不如我就与她一同塞外牧羊打猎,管她是否杀过大宋将士,从此我们再不理会这天下之事。” 关胜笑道:“哥哥倒是好了,小弟倒也衷心祝福,只是如此我等兄弟再难一起上阵杀敌了。” 郝思文劝道:“兄弟莫要伤感,如今已经天下太平了。” 关胜笑道:“又哪里会有真的太平,自古这天下就是在战火中演变。当初那赵官家(赵佶)与蔡京妄图开疆扩土,好大喜功,屡屡对西夏用兵。如今休战无非是钱粮耗尽,后方补给难以维持,所以才无奈议和。这周边的国家辽国强于我们,朝廷不敢招惹,而吐蕃与西夏国力却不如我们,因而才有吐蕃灭亡之事,这西夏就是下一个目标。” 郝思文道:“李察哥那厮可是相当的难对付,这场仗下来不但归还了他们土地,更令我数以万计的将士白白的埋骨他乡。” 言罢,三人皆是感叹。 却说三人赶路多日,直寻到当初阿娜尔所在城市。远远望去,漠漠黄沙仿佛将半个城市掩埋,郝思文准备沿着河流寻找当初的迁徙地,但万没想到的是曾经那条美丽的河流如今已经干涸,再难找到踪迹,三人只得寻遍了阿娜尔可能前往的所有方向,但最终等待郝思文的却只有那万里的黄沙。 三人寻了二十天皆是无果,沙漠恶劣的环境令人苦不堪言,半月里又寻不到一户人家,关胜看看所带干粮饮水将尽,只得劝郝思文回去,郝思文无奈只得要求再回当初的城池看看。三人赶进城内时,但见四下一片狼藉,已是无人居住。 黄尘古道,残垣断瓦,郝思文寻遍了自己曾与阿娜尔走过的每一处地方,最后他寻到了皇宫内的花园,但见往年那美丽的花草已被黄沙埋葬,狂风刮过,残破的秋千瑟瑟发响,令人不胜伤感。 郝思文走上阁楼,阁楼已是人去楼空,灰尘覆盖了房间,郝思文慢慢走过桌边,仿佛阿娜尔的笑语就在昨天。 宣赞望着失落的郝思文叹道:“沙漠实在太大了,怕是很难找到嫂嫂了。 郝思文听罢伤感,关胜劝道:“哥哥,我们还是先回吧…” 离开城池后,郝思文回望那万里山川,哀伤道:“娜娜…你究竟去哪了?为何我翻遍了沙漠都无法再见到你?难道你真的是一场梦吗?” 于陆郝思文再次无话,关胜与宣赞皆不知如何相劝,只得跟在他身后。最终三人又回到了宣威城,郝思文只是忧伤渡日,过了几日宣赞忽然寻来一幅画卷给郝思文让他打开看看。 郝思文看着宣威勉强的笑了笑道:“兄弟自去玩耍,别来打搅我。” 宣赞忙说道:“哥哥,你打开看看吗。” 关胜此时从屋外走进来对宣赞道:“兄弟你别烦大哥了,让大哥一个人静静。” 宣赞对关胜道:“大哥再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言罢,宣赞又劝郝思文道:“大哥你打开看看绝不后悔。” 郝思文无奈下只得打开了画卷,只见画卷一开,不觉间两道泪痕从郝思文脸庞划过。 宣赞叹道:“谁道男儿不流泪?只是未及伤心处。” 关胜见了也转过去看那画,原来那是当初自己在李察哥房间找到的阿娜尔画像。 郝思文望着画中的阿娜尔栩栩如生,仿佛透过画像又能见到她在月下和沙海中起舞… 过了几日,由于宋夏休战,夏军已派兵到两国边境经封锁了通往西域的道路,郝思文见了急要冲过边境去。 关胜紧忙拦道:“哥哥不可如此,你我身着大宋军服,你又在交战之时斩将杀敌,夏军里定有认得你的,如果你一味冲杀过去,势必引起两国争端。” 郝思文仰天长叹,只得悻悻而归。 忽一日,牛邦曦与费衣却来到宣威城,只见二人手持高俅及刘仲武书信要向赵隆要回关胜三人。关胜哪里肯回,赵隆却因三人没有官衔,又非自己部下,从而无奈的只得让他们回本部复命,最终三人踌躇不乐的离了宣威城。 于陆牛邦曦笑道:“高监军如今要回朝了,我们总算能离开这该死的战场了,回去以后我肯定会得到升赏的。” 郝思文心情不悦,对他冷笑道:“是啊,你们回去以后自然有高俅那厮为你们加官进爵。” 费衣听了立刻嚷道:“大胆!你这厮竟敢辱骂高监军?” 郝思文瞬间横过钢枪,直逼费衣咽喉,随即冷笑道:“如今你对着它说,我能不能骂高俅那厮?” 费衣冷汗直冒,畏畏缩缩的赔笑道:“将军威武,自然能骂得…能骂得。” 宣赞看着旁边一脸低贱无能的费衣道:“就这个模样还费衣书生呢,你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费衣听了敢怒不敢言。 关胜对宣赞笑道:“一个人的操守与品德和他读过多少书是没有绝对关系的,兄弟不曾听李太白(李白)曾有诗单说此事吗?” 宣赞笑道:“什么诗啊?大哥念来听听。” 但听关胜朗诵道: 生年不读一字书,但知游猎夸轻趫。 胡马秋肥宜白草,骑来蹑影何矜骄。 金鞭拂雪挥鸣鞘,半酣呼鹰出远郊。 弓弯满月不虚发,双鶬迸落连飞髇。 海边观者皆辟易,猛气英风振沙碛。 儒生不及游侠人,白首下帷复何益。 宣赞听罢大喜,欢颜道:“我大概能听懂其中含义,诗仙李太白是夸我骑马射箭纵横边疆的好男儿无需识得什么大字,一生只纵横于沙漠之间便是英雄气概,而那只会摇头晃脑的儒生,就算死读了一辈子的书又能有什么作为?他们又哪里及得侠者的气魄。” 关胜听罢欢喜大笑,宣赞也笑道:“诗仙就是诗仙,李太白非同那些读了两本烂书就卖弄文学的俗子。” 此时那费衣气的脸都绿了,但仍不敢发出一言。 几人赶了几日路到了西宁州,关胜、郝思文、宣赞三人去见刘仲武及高俅,未想一到厅内,刘仲武及高俅就命事先准备好的三四十个军汉持械将三人围住。宣赞见了持起钢刀就要反抗,关胜急忙拦住。 只见关胜向刘、高二人施礼道:“两位大人此是何意?” 刘仲武道:“关、宣两位将军休要误会,你二人有功无过,我们只要拿了郝思文问话。” 关胜听了忙问道:“此是为何?” 只见高俅冷笑道:“你们三人自堡寨一战之后不知去向,念及你们多立战功我也就不追究你们擅离职守之罪,但这郝思文却远走西域,更有人言说见他与西夏逆贼李察哥的王妃同行,此中必有别情,莫不是他被夏军擒获从而做了细作?” 宣赞听了大怒:“放屁!我郝大哥哪里是那等投降之人?他若投降如今宋夏休战又何必回来?” 高俅笑道:“他回来就是为了潜伏在我军内部。” 郝思文道:“我本就再无意军旅生活,此番回来只想回到家乡,又哪里来的内应一说?” 高俅怒道:“你是因为奸计被我识破这番才改口的!” 关胜与宣赞见事不对头,急忙亮出兵器,那边郝思文也提起钢枪,高俅见了嚷道:“你们待要兵变不成?” 刘仲武见了惊恐,急忙赔笑劝道:“三位将军勿要恼怒,如今事情的对错还没有定论,我们也只是怀疑…怀疑而已,毕竟郝将军曾到敌后多时,我们也有权过问,但我们绝无他意,只是暂时委屈郝将军一时,问清楚便放了。” 郝思文劝关胜及宣赞道:“清者自清,我自由他们盘问罢了,二位兄弟若是动手却反而说不清了,我岂能因此连累了兄弟们。” 因而关胜与宣赞放下兵器,那边来人将郝思文押入牢内盘问,那牢中上下深知郝思文及关胜、宣赞好生了得,因而哪个敢拷打郝思文。关胜与宣赞每日都来探望郝思文,买来酒肉与他,等待他澄清罪名之日。 过了几日忽然来人告知宣赞有人要见他,如今那人正在大厅内与刘仲武及高俅相谈。宣赞好生疑惑,心想这是谁来见我?因而叫上关胜一同前往。一进内堂,宣赞见了那人急忙跪倒在地。 只听那人对着宣赞骂道:“畜生!你害我找的你好苦。” 关胜见了百思不得其解,只听宣赞对那人道:“孩儿拜见父亲。” 关胜此刻才知道那人正是宣赞的父亲,关胜急忙施礼道:“小的关胜拜见叔父,我乃是宣赞的生死弟兄。” 宣伏见了关胜仪表堂堂,想到自己儿子能与他结交心中大喜,因而笑道:“小将军不必多礼,我来到此地之时就听闻你的大名威震西北,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那边刘仲武忙请关胜与宣赞也入座,关胜心想这番刘仲武与高俅如何对我们这般客气?莫不是这宣伏位高权重? 宣赞向宣伏问道:“父亲如何不远千里而来?不知所为何事啊?” 宣伏呵斥道:“你这逆子还好意思问呢,你这一走没把我和你母亲急死,后来我多方打听才知道,你这不知死的却跑来这里干这杀身害命的勾当。” 宣赞笑道:“不碍事,不碍事,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吗?我这身武艺可算得到施展了,我杀了好多敌军,别提多威风了。” 宣伏道:“你这离家两年了,怎么还和混球一般?” 宣赞听了咧着嘴嘻嘻哈哈的笑道:“我人虽浑,但斩将杀敌却是绝不含糊。” 话音刚落,只听堂外一人踏步而来,大笑道:“是啊!赞儿如此才是我的好女婿!你这个郡马这番是当定了!” 刘仲武、高俅、宣伏见了这人急忙拜倒,关胜不知为何,只想这人身份一定极其尊贵。 只见那边宣伏也按下宣赞让他一同跪拜,然后对关胜小声道:“小将军快点拜见陈王。” 关胜此时才明白,原来这人竟是当今的陈王赵佖,因而关胜也施跪礼。那边刘仲武及高俅满脸堆笑的让赵佖居于中间高位,高俅亲自端茶倒水大献殷勤。 当天刘仲武及高俅大摆筵席,宣伏向赵佖言说关胜英雄,赵佖见了关胜仪表堂堂十分喜爱,就命他与宣赞同坐。关胜又向赵佖言及、担保郝思文之事。 赵佖就对刘、高二人道:“方才我听关将军所言,相信那郝将军绝非敌军奸细,你等不可冷了功臣之心啊。” 高俅听了急忙言道:“殿下英明!我等蠢笨错怪了郝将军,我这就放他出来。” 赵佖邀来郝思文一同饮酒,郝思文对宣赞小声道:“兄弟竟然与当今的陈王相识!你为何从来没对我和关家兄弟讲过?” 宣赞笑道:“我早就和你们说过,我宣赞绝非是浪得虚名!” 却说第二日宣伏护送赵佖先回朝去了,临走交代关胜三人回去升赏,因而三人晚一步出发,准备在刘、高二人这里办完交割再行。而此时的刘、高二人那是嬉皮笑脸,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关胜三人见了皆笑起来。 三人交割完毕收拾好行装后准备向东京进发,宣赞于陆笑道:“此番我带二位兄长到东京好好游玩一番。” 三人正在行走之时,忽见原野之上数百的吐蕃羌民扶老携幼,大包小裹的赶来,但见这行人皆是满面风尘,蓬头垢面。关胜心想这定是当初因战乱而逃离家园的百姓,如今战争结束他们要重返故乡了。 就在此时,关胜忽听后方有人喊自己名字,关胜回头望时但见一队宋军人马,那费衣及牛邦曦皆在那行队伍当中,为首一将关胜觉得眼熟,想了一阵才想起他是当初在云沙关时和韩世忠在一起的主将田慧。 但听那田慧对关胜三人说道:“童贯童枢密听闻三位将军英勇,因而想收做部将,三位请跟我一道去见童大人吧。” 关胜三人皆知那童贯非是良臣,因而关胜言道:“童大人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此番我们要跟随陈王回京复命。” 田慧笑道:“这好说,你们先跟我去见童大人,陈王那里童大人自会去说,他要的人陈王也会给个面子的。” 关胜笑道:“就不劳烦童大人了,我们到了京城圣上自会安置我等。” 田慧听了寻思了一番后,道:“来人!将赏赐拿来。” 但见军汉端过一盘金子来,关胜看时足有一百多两。 那田慧冷笑道:“此点薄礼是童贯大人与三位的见面礼,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们不随我回去也罢,但这礼却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关胜深知他这是在威胁自己,强要收下这礼就是强迫三人必须归于童贯门下,因而关胜蔑视道:“若是你让我收时我却偏不要收呢?!” 田慧大怒,那边宣赞却早已经持刀骂道:“我们不收又待如何?我们就不去做他童贯的走狗!” 田慧气的直问道:“你!你说谁是走狗?” 宣赞笑道:“我好像踩着谁的狗尾巴了,要不怎么有狗如此气愤?” 就在众人争执之时,那群难民已到身边,只见他们走到不远处的草地上开始休息,其中一对父母打开一块裹的严严实实的白布,从里面拿出一点硬邦邦的干粮喂给七八岁的孩子。此时那费衣见了,走上前去一脚踢翻那干粮,那孩子顿时大哭起来,母亲见状急忙抱护孩子。 只见那父亲对着费衣怒道:“你干什么?我们只是普通老百姓啊,你还有没有点人性?” 那费衣恶狠狠的抡起鞭子就朝父亲狠抽,边抽边骂道:“你们这群外族狗东西!死光了才好!” 旁边那些宋军军汉见了,皆一发冲过去鞭打羌民,口中都说要为死去的亲友们报仇。一时间,难民们哀嚎四起,慌忙奔逃。 那费衣狠抽了难民父亲两鞭,待再要抽之时却发现怎么也抽不动了,回头看时,正是关胜拽住自己手腕。 但听关胜大骂道:“狗奴才!你给我睁开眼睛看清楚了!他们只是普通百姓不是军人!” 费衣歪着眼道:“他们都是羌胡,我凭什么不能打?你和西夏、吐蕃又非亲非故,碍着你什么事啊?你不帮着汉人怎么反帮起羌胡来了?你凭什么管我?” “我凭这人世的良心!”关胜大怒,狠狠一个雷鸣也似巴掌直将那费衣抽的晕死过去。 此时宣赞大骂那群鞭打百姓的军汉:“你们这群直娘贼!看老子不劈了你们!” 说罢宣赞拔刀上前,那些军汉吓的屁滚尿流,尽皆逃窜。 郝思文拦住宣赞,对着军汉呵斥道:“若是有仇就到两军阵前厮杀,如何却只敢欺辱百姓,此是何道理!” 那边田慧见三人动手,大怒道:“你们三个家伙待要投敌叛国吗?胆敢如此全无阶级尊卑的在我面前撒野。” 只见宣赞怪眼圆睁,拔出钢刀大骂田慧道:“我级你八辈的祖宗!看我不削平了你个猪狗!” 郝思文阻拦不住,宣赞挥刀便奔向那田慧。 “哎呀我的娘啊!”那田慧吓的带着军汉抱头鼠窜,连金子都忘了拿。 牛邦曦见状也扶着晕死过去的费衣回城去了。 关胜见他们一发散了,于是过去扶起那被打的难民父亲,郝思文拿过水袋和干粮给那母亲,难民一家三口连连称谢,旁边逃窜的难民见状也都回到此地。 宣赞看着丢在地上的金子对关胜道:“哥哥,这些金子怎么办啊?” 关胜笑道:“百姓常道‘打了桶(童贯),泼了菜(蔡京),便是人间好世界’,如今他留下这些金子也不能浪费了。” 关胜仰天大笑道: 乞我白万金,封我异姓王; 不如独悟时,大笑任轻狂! 言罢,端起那盘金子朝天猛的一撒,登时如同下了一场金雨,那边难民急忙过来拾取。 郝思文与宣赞见了他这般豪情皆是敬佩,郝思文赞叹道:“兄弟真是海阔心胸,云天高义!” 关胜听罢言道: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义之所当,千金散尽不后悔; 情之所钟,世俗礼法如粪土; 兴之所在,与君痛饮三百杯。 “愿你我兄弟脱离开这争权斗势的名利场,从此能够把酒言欢,笑傲天涯!” 关胜三人驰马而行,那边难民中有人忽然说道:“我认得他们!那个青袍赤马的将军是大刀关胜!和他一起的一定是郝思文和宣赞!” 于是难民皆向三人方向而拜。 第二十七章 关胜兄弟花海结义 水火将军义助 自关胜、郝思文跟随宣赞回到东京府邸后,关胜寄书信回老家谢良,而郝思文已无亲眷,所以只跟二人在东京游玩。另一方面陈王赵佖则在宫中为三人请功,话说此时的宋徽宗赵佶因宋夏战事暂毕,自认高枕无忧,终日里只玩耍享乐,赵佖去寻他时他正与高俅及小黄门们在踢球。 说来也是不巧,最近那赵佶凡事都是得意忘形,此时正接高空球时飞身跳起,却不慎动作过大乐极生悲,一个脚下不稳,直腾空摔翻在地。众人见了大惊,急切惶恐救起,高俅忙搀赵佶坐下,那边内侍(太监)李彦赶忙递过毛巾茶水,急唤人去叫太医。 赵佶本无大碍,只是平日里习惯了娇生惯养,因而连连呻吟,此时他见了赵佖在一旁,不喜的问到何事,赵佖就言说为关胜三人升赏之事。 赵佶哪有心情听得进去,只觉得今日蹴鞠已是扫兴,因而不喜的推托道:“这等小事何必来问朕?交由童(童贯)枢密发落便是!“ 赵佖待要再言,那边内侍李彦说道:“圣上贵体欠安,陈王有事还望下次禀告。”言罢,李彦高呼:“起驾回宫!” 赵佶对李彦笑道:“还是你能看出个眉眼高低,说不定你有一朝也能像童枢密般飞黄腾达。” 李彦听了大喜,喜笑颜开的回道:“多谢圣上夸赞!奴婢(宋朝太监不允许自称男人)为国家定是万死不辞!” 那边众人簇拥着赵佶离去,赵佖无奈叹息。而童贯却因田慧禀告关胜三人无礼,不肯归于其门下之事,正愁无处泄愤,哪里又会给关胜等人封赏?从而上奏赵佶言说三人擅离职守,有过无功。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童贯把关胜三人说的一无是处,赵佶本就无心理会此事,因而更命童贯随意处置。 赵佖得知后好生无奈,只得到宣伏家中言说此事。关胜、宣赞皆是不悦,郝思文却早就无心于官场、国家之事,因而不语。 关胜直感叹道:“我们拼死拼活、死里逃生的回来,等待我们的却是这种结果,虽说封官与否本非我心中之志,但朝廷若对无党无派的有功将士都是这般安置,难免不令这天下英雄心寒。” 宣赞摇头怨道:“不该升的全他娘的升上去了,该升赏的全他爹的贬下来了,还没见过这么不公平的!” 此时宣伏听了他二人言语,惶恐说道:“你们年幼无知,不可妄议朝政!” 赵佖对宣伏道:“不,他们二人所言句句在理。” 宣伏听罢只是强颜欢笑的施礼。那边关胜三人却对赵佖另眼相看,觉得他倒是这朝中少有的说话公道之人。 赵佖见众人皆带失落之意,因而对宣赞大笑道:“暂且不谈此事,我先前到西北之时听闻赞儿连珠箭赢了番将,更在前线斩将杀敌好不威风,如今我们就谈谈赞儿与我家泽儿的婚事吧。” 宣赞听了登时转忧为喜,一个高蹦起来,道:“太好了!陈王果然是信义之人” 那边关胜与郝思文吃惊,宣伏也欢喜起来,因而同请宣母商议婚礼之事。赵佖与宣赞父母商议之中,关胜与郝思文方知他们这位宣家兄弟,如今摇身一变要做“郡马”了。 因而二人对宣赞笑道:“真是恭喜啊!我们的兄弟原来是当今郡马啊!” 宣赞大笑道:“我向来淡泊名利,这都是虚名、虚名。” 宣伏见宣赞洋洋得意,怕他说这话得罪了陈王,因而呵斥道:“你这厮少胡说!” 最终两家家长商议定了,择选吉日,定于十月底为宣赞与赵泽成婚。宣赞听罢欢天喜地,关胜与郝思文也是连连贺喜,整个宣府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于是宣伏命设大宴款待陈王。 过了两日,关胜三人于庭院中练武,此时正直六月夏季,柔暖的阳光映入东京城内,真是好一片惬意。 清风拂面,郝思文顿觉香气怡人,不禁疑惑道:“哪里传来这般醉人花香?” 关胜也说道:“我也闻到了,好香啊!莫不是宣府里有花园?” 宣赞听了笑道:“是啊,后园里母亲种了好多‘开封牡丹’,一到这等时节,别提开的多漂亮了,好多人还央求母亲进府观赏呢。” 郝思文笑道:“不如我们一同去看看如何?” 关胜笑道:“郝大哥此言正和我意,这几年来皆是刀光剑影中渡日,如今也当静下心来看看这人世美妙。” 宣赞听罢欢喜,于是带着二人卸去了兵器,缓步走到后园。 一到花园,但见牡丹花海婀娜绽放,雪、黄、粉、红、紫、墨、青、蓝、绿、复,端的是国色天香,千娇百媚。清风传来花香,朵朵花瓣随风飞舞,直令人心旷神怡,彷如置身仙境。 此情此景直令三人大为感慨,关胜感叹道:“怪不得都说这牡丹是百花之王,我今番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国色天香了。若非来到东京,这一生怕难见到如此美景。” 言罢,关胜不禁诗赞一首道: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蓉静少情。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郝思文听罢欢喜,不禁也朗诵一首道: 牡丹花品冠群芳,况是期间更有王。 四色变而成百色,百般颜色百般香。 宣赞听后不禁说道:“二位兄长皆是文采之人,我宣赞随武夫一个,却也懂得人生在世正如此花一般,若能在最美时节怒放,便是明日凋零也不虚此生。” 关胜听罢感叹道:“兄弟随不通文墨,但每每言语之处却是尽显豪杰风采,这远非一般埋头死读的腐儒可比。” 郝思文也笑道:“宣赞兄弟的话虽然时而粗鲁,但却绝不含糊,总是能够一语中的。” 宣赞听了欢喜道:“以前别人都说我浑,原来只有两位大哥才懂我是‘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啊,哈哈哈哈!” 关胜、郝思文听罢皆是一愣,关胜大笑道:“哎呦?我们宣赞兄弟还真是深藏不漏啊!” 郝思文也笑道:“兄弟的确不凡,试问这世上梦里之人又有几个勇于醒来呢?” 三人言罢皆是大笑,关胜心生感慨,于是对二人言道:“值此侠义精神殆尽的年代,能与两位知己于人海中相遇,彼此肝胆相照、生死相托,这乃是前世注定的缘分,不如我们借此良辰美景,义结金兰如何?” 郝思文听罢欢喜道:“如今这世道利益横行,小人猖獗,肯为国家舍生忘死、报国安邦之人少之又少,能与两位英雄结为生死之交,真乃平生一大快事!” 宣赞也笑道:“我兄弟三人皆是忠肝义胆、生死不弃的好男儿,从此以后当是一同行侠仗义,保家卫国!” 言罢,三人忙寻来祭告天地之物,就于花海之间摆起祭台。 三人焚香拜天,齐声道:“天地日月为证,我郝思文、关胜、宣赞,虽为异姓,但愿结为兄弟。从此以后生死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与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誓言完毕,按年长顺序,郝思文为兄,关胜次之,宣赞为弟,相互拜礼过后皆是眼含热泪,感慨不已,就于牡丹丛中摆上酒宴痛饮至星夜,各自大醉了一场。 话说此时的赵佖接连找了赵佶几次,而那赵佶因享乐兴致正浓,屡次推托不见。赵佖只得连连送书信与童贯,童贯最终碍其地位,从而封关胜为蒲东巡检(类似警备区团长级别)。童贯又言说宣赞即将与郡主大婚,地位尊贵,不便下层任职,因而只赏了一些金银了事。而郝思文最终却没有给予任何封赏,赵佖多方打听后得知是那童贯借题发挥,向赵佶上奏说郝思文出生时有异象,因而唤作“井木犴”,此等最为凶兆,若是升用必定影响社稷安危,这古来的君王一项忌讳此事,所以赵佶听罢大惊,从而不理会郝思文,赵佖得知也只是无奈。 封赏之事至此,赵佖只得亲到宣府告知三人,关胜施礼道:“陈王对我兄弟恩情,在下永记不忘。” 赵佖叹息道:“只可惜你们为国出力甚大,却只将关将军发付到乡野间去任职,而郝将军与赞儿却被他们如此推托开了。” 宣赞听了安慰赵佖道:“我这脾气本也当不了什么官,如今只愿陪伴父王左右。” 赵佖听了欣喜。 郝思文则淡淡笑道:“陈王为我兄弟奔波,在下实在感激不尽,只是我早已无意为官,只愿离开这官场龙虎之地,所以升赏与否对我已不重要了。” 赵佖无奈叹息道:“这朝廷中事往往是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的,党派间的胜负常常左右了诸事的对错,我等也只能叹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众人听罢,嗟呀不已。 又过几日,关胜要去蒲东赴任想先回老家看望父母,所以不得不与宣赞道别,郝思文也要折返昭馀,因而兄弟三人伤感不已。 宣赞相送了一程又一程,关胜相劝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兄弟还是就此别过吧…” 宣赞说道:“我等兄弟结义后相聚时间甚短,如今却要天各一方,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郝思文叹道:“兄弟勿忧,正所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我兄弟朝也曾朝夕相处两年,这是前世缘分所引,战场之上生死相随更是义气相投,若上天念及我等兄弟情义,他年定得再次相聚。” 关胜叹道:“想当年刘关张桃园三结义,一个头磕罢,兄弟三人从此是纵横天下、建功立业、展尽平生抱负,可叹我等兄弟却要天涯分离,惆怅归乡。” 言罢,三人皆是唏嘘不已。 关胜见此情此景好不伤感,于是缓和道:“有缘你我兄弟定能再聚,到那时当再度携手,驰骋天下。” 郝思文也言说大婚之日一定来访,于是宣赞又送了一程三人方才挥泪而别。 “大哥、二哥,前程保重!”宣赞单膝跪地,向着关胜和郝思文的方向深深拘礼。 关胜与郝思文赶路一时,看看到了河东地界,郝思文叹道:“如今我与兄弟也要分别了…官场之中龙蛇混杂、党派林立,兄弟性情刚直,今后凡事务必小心谨慎。” 关胜相谢后,二人分道而行,郝思文身影越来越远,关胜顿觉万般凄凉,封官之事瞬间毫无喜悦,仿佛那一身官服成了拆散兄弟的契机。 行了一程路后,关胜回到了老家谢良,放眼望那故土的光景,太行、吕梁依然险峻壮美,只是不再意气风发,而是多添几分沧桑、坚韧。 话说此时的关辛与宋氏因得到亲属送来关胜书信,因而已从外地搬回谢良老家。关胜一进家门,宋氏欣喜万分,忙着上前帮关胜收拾行礼,招呼下人准备酒菜。关胜向父母跪称“不孝”,宋氏急忙搀扶起身。那边关辛问到关胜在飞天岭杀人之事,关胜言说朝廷封赏自己为蒲东巡检,并且与当今陈王结识,因而关辛高枕无忧。 关胜洗漱完毕,用过饭食,早早的回房休息。关胜躺在自己床上,仿佛这颗两年来都没能安定下来的心,此刻终于算是安逸下来,于是沉沉睡了一天一夜。 中午,宋氏叫关胜参加酒宴,此时那七姑八婶、五叔四舅听说关胜从西北前线回来,因而都跑来凑热闹,宋氏也就铺下酒宴招待众人。关胜到时众人齐来问候,关胜放眼桌边众人,其中多有不认识的,只见他们各自都摆出一副笑脸来夸赞自己,关胜一一回礼后入座。酒宴之间“亲眷”七嘴八舌的都是家长里短,关胜顿觉无趣,于是只是饮酒。 那边忽然站起三姑问道:“贤侄如今身为朝廷命官,这每月俸禄(相当于公务员工资)一定不少吧?” 关胜那边只在饮酒,全未理会席间言语,宋氏推了关胜一下道:“三姑问你每月多少俸禄呢。” 关胜随便说道:“不曾打听此事,多少都是一样,皆为国家效力。” 三姑听了觉得没有得到想要答案,于是撇了撇嘴坐下了。 那边六婆接过话头嬉笑道:“那可不一样,我家二叔的丈人是别处的知县,那每月是百两入账,吃香喝辣,别提多威风了。” 三姑听了六婆的话,彼此挤眉弄眼的发笑,关胜见了不喜,也不去接她话茬,只自饮了一杯。 关辛见了,对关胜道:“长辈问你话呢,你如何不答?” 关胜不悦道:“我说为国效命,她问吃喝拉撒,二者南辕北辙,恕我愚钝,不知如何作答!还望父亲指点。” 关辛不喜道:“你这厮!上了战场两年竟然还不学乖,话语怎能这般噎人?” 那边六姑听了关胜此话,顿觉自己言语粗俗、肤浅,从而不悦。 关胜也不作答,只是饮酒吃菜,那边宋氏见了急忙笑着敬酒给众位亲眷,关胜望着眼前这一张张暗藏刁难之色的脸顿感心烦。 酒过三巡,那边五叔借酒劲又发话题道:“贤侄快年近二十了吧?这般年岁我们村里有些家的孩子都满地跑了,你这得抓紧了。” 关胜丝毫没有理会他,那边关辛对关胜怒道:“你这厮太放肆了,如何这般没有礼貌?不见五叔问你话吗?” 关胜不喜道:“北有契丹占我疆土,西有党项杀我同胞,我没心思发愁这家长里短,父亲想叫我怎生回答?” 关辛大怒,那边四舅见了急忙相劝,只见四舅摆出一副长者语重心长的模样道:“他契丹、党项打不打仗关咱们什么事?你这如今不是不上前线了吗?都回到地方当官了,成家立业是正常的。” 关胜听了内心震动、热血奔涌,高声说道:“和你们没关系?强寇未灭,同胞遭难,国土不复,何以为家!?” 关胜气若泰山,大义凛然,在座诸人皆是哑口无言,本预相戏、调侃的话全都咽回肚里去了。 关胜举起酒杯向桌旁环绕相敬,施礼道:“小辈多喝几杯,不会说话之处得罪了!各位长辈皆是深明大义之人,自懂海涵,关胜告退!” 言罢,关胜拂袖而去。 这边满桌尴尬,关辛强颜欢笑道:“休去理这逆子,当兵的军汉就是这副臭脾气,我们喝酒,喝酒!” 关胜拎了一坛酒回到房间独饮,方才吃了两杯,只见宋氏端着一盘牛肉来,笑道:“我知晓孩儿向来不喜小民之间言语相斗。” 关胜叹息道:“离开生活两年战场、又与知己兄弟分别,也不知何年何月再能一起前线杀敌、保家卫国,每日只觉凄凉倍增,实无心见那些生斗小民。” 宋氏用筷子夹起两片牛肉到关胜碗中,微微笑道:“他们毕竟是长辈,寻常百姓又习惯了这些话题,我儿不能指望他们如你一般心怀家国。” 关胜夹起碗中牛肉吃了,低声道:“过些时日我就要蒲东任职了,我本想带母亲、父亲同去,只是父亲一定舍不得家业。我不在身边,母亲、父亲要多多保重。” 宋氏安慰道:“这般田园粮产不可抛弃,之前我们不得不离开此地时,你父亲是万般的沮丧,如今再次回来就是想重整家业,他定不会再别家园的。” 关胜听了叹息,宋氏转而笑道:“方才虽然见你不喜谈谈起婚事,但你也当真到了大婚之时了。” 关胜叹道:“母亲如何也要这般说话?我刚从战场回来,方真是无心此事。” 宋氏却笑道:“人家可没法等你了,你忘记今年是什么时节吗?” 关胜疑惑道:“什么时节?没什么时节啊。” 宋氏提醒道:“你忘记有家女孩如今就要十八岁了吗?十年前我和你爹为你定的亲事全不记得了?” “哎呀!”关胜吃了一惊,此时他才想起自己十年前的确有过一桩婚约。 原来这婚约的女子名叫“严宏珍”,乃是银州(今陕西米脂县)人士,当年她随家人流落到谢良,关胜父母资助他家开了个小商铺,因而那女子父母感激关家,所以将女儿订婚许配给关胜,商定到了十八岁就让她过门,而如今那女子已经十七岁了。 关胜惊讶道:“这时间如何过的如此之快?仿佛昨日里她还只是个小女孩呢。” 宋氏笑道:“是你这小子平日里闲散惯了,所以那时间哪里会等人,明年就是你们大婚之日,我要带你去看看人家女孩,话说你整天只知道疯野,已经十年未曾见过人家了吧?” 关胜叹道:“还是不要见了,把婚事推了吧。” 宋氏听了大为疑惑:“推了?这哪里是说推就能推掉的?你不喜欢人家吗?你见过人家了?” 关胜回道:“非也,只是我说不定哪朝还会上前线,不能耽误了人家女子。” “不行!必须得去。”宋氏一口否决了关胜。 别看关胜平日里不服那些高官贵族,就连童贯和田慧他也不放在眼里,可他对母亲却是不敢驳逆,因而只得叹息。 第二日,宋氏与女方父母商议定了,强行带关胜去见那女子。关胜到了那户人家后,见是个不大的小户,干干净净的小院,整洁光亮的房子,老两口对宋氏、关胜笑脸相迎,口呼“夫人”、“小官人”,连连奉茶请坐。 宋氏与女方父母商讨起婚约之事,老两口笑的合不拢嘴,连连夸赞关胜一表人才,这边关胜则是魂游天外,完全没把这些往耳朵里进,只抬着头四周环视,仿佛这里的事情与他无关一般,宋氏见了暗暗推他一下,以目视他不要失礼。 谈了一会,女方母亲带女子来见关胜,宋氏急忙瞪大了眼睛准备为儿子把关,此时的关胜也将注意力拉了回来,虽说他并不准备应承此事,但还是怕对方不知什么模样,毕竟“女大十八变”,年少时漂亮长大却不一定好看。 过了一小会,女方母亲引女子走来,只见那女子用手半抬门帘,微微抬头望向关胜。宋氏和关胜聚精会神的望去,登时好一副清纯面容映入眼帘,宋氏不禁大为感叹这女子天生丽质、温柔可人。 但见这严红珍,一袭红色长裙,外套淡白衣衫,肩佩牡丹霞帔,腰系飘雪纱带,生的是柳叶俏眉,杏瞳幽澈,鼻梁挺秀,唇似丹霞,端的是胜雪肌肤似凝脂,乌黑顺发如飞瀑。只见她恭敬施礼,羞涩的淡然一笑,真仿如六月荷花映骄阳,别样美来别样红。 宋氏忍不住小声对关胜赞道:“你还不肯来呢,怎么样?见这女子不后悔吧?真道是‘米脂婆姨绥德汉’,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此时的宋氏见了严红珍已是万分喜欢,一百个同意,急急的和对方父母商议婚事,这边关胜见了待要阻拦。 对方父母不知关胜做何,只道他是不好意思,因而对关胜道:“大少爷不如带我家珍儿出去走走,您带她出去我们放心。” “这如何使得?”关胜紧忙推辞。 宋氏呵斥道:“如何这般不懂礼数?还不带人出去逛逛。” 关胜不动地方,宋氏过来拉着关胜就往门边走。那女子见了,害羞的放下门帘。 宋氏对关胜小声道:“你这番不要驳了家长面皮,更不能让人女孩家不好看。你平日里大丈夫前、大丈夫后的称呼自己,如今这大丈夫就这么对弱女子?快带人去买些礼物。” 关胜被说的无奈,只得勉强的对女子说道:“不知小娘子(宋朝对女子称呼,非是特指妻子)可否赏光一叙?” 只见严红珍微微挑开门帘,含情脉脉的望了眼关胜,低头缓步走到他身边,关胜顿觉面红耳赤,各种不自在,只得硬着头皮带她出门,红珍直与他隔两步而行。 走出一阵关胜不知道如何开口,那边严红珍也只是低着头跟着自己,就在此时,忽然路边卖发钗的小贩说道:“小官人买只簪子送给小娘子吧,我这的玉簪可便宜了,而且包准是货真价实。” 关胜心想带人家女孩出来也不能就这么一句不说的干走,于是就向那小贩买了其中一个样式精美的白玉簪子相送。 旁边严红珍急忙说道:“不敢劳烦官人破费,奴家实不能收的。” 关胜笑道:“不妨事的,你我初次相见,我这人也不会说什么,就权当是见面礼吧。” 言罢,关胜拿过簪子给红珍,红珍满面羞红低下头去不接。原来这北宋时期的簪子乃是定情之物,相当于现在的结婚戒指一般,但是关胜并不知晓,于是他亲手帮红珍她带到头上了。 但见那白玉发簪尤为佩她,关胜不禁赞叹道:“太好看了…” 红珍听了万般羞涩,将头低的更深了,微微转过身去不看关胜,关胜见了慌张道:“不不不…在下失言,我是说这玉簪真好看。” 红珍听了转过头来,娇怒的望着关胜,仿佛是在质问他。 关胜手足无措,连忙脱口道:“我是说这簪子佩你实在太好看了。” 红珍见他模样笑了出来,低声道:“你不是当过将军打过仗吗?如何见了女儿家却是这般慌乱?” “这吗…”关胜不知如何回答,故作高深的摆出思考模样。 红珍看出他心思,笑着道:“我很喜欢这玉簪,我会好好带在身边的。” 二人转到安静的小街上,红珍问关胜:“你在前线打仗害怕吗?” 关胜听了坦言道:“怕…无时无刻不在怕,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神鬼见了也得怕。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在下一刻倒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是为国而战,即便再怕我也不会退怯。” 红珍听了,灵动的双眼闪烁光芒,郑重道:“我曾听过一些人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从来不会胆怯,但其实那是自欺欺人罢了。谁都会有胆怯,回避便永远不能解决,只有正视自己才能战胜恐惧,也只有真正的勇者才敢于正视自己。” 关胜听了欣喜,不禁言道:“未想娘子竟懂这般道理,这可是很多武夫都难领悟的。” 红珍笑道:“这不在于习武与否,而在于品性修为。” 关胜越发觉得红珍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因而施礼道:“娘子赎罪,关某一心想回战场,只恐误了娘子青春。” 红珍听了道:“难道我的样貌让你见了生厌吗?” “不是的,我又不是潘安(古代四大美男之一)似的样貌,哪里又有资格对你生厌。”关胜急忙解释。 红珍听了娇笑道:“你人倒是很老实,和我想象中粗鲁的将军大为不同,我向来敬佩顶天立地的真男子,非而那些戴花穿绣的浮浪子。” 关胜欣喜,二人又逛一阵相谈甚欢,发现彼此更是志趣相投,因而褪去了先前的尴尬羞涩之意。 过了几日,关胜收拾好行装准备到蒲东赴任,关辛并亲眷都来相送,乡亲听说关胜当官了,因而也来送别。而红珍也随父母同来,关胜亲到身边与她告别,宋氏见了欢喜。 却说关胜离了谢良向蒲东(今山西省临汾市蒲县)而行,待近州县之时行至一处山林之地,望那路旁山势好生险要,两旁树木又多,不禁心里道:“此处莫不正是盗贼安身之所?” 只听前方林中忽然一声哨响,两边林中冲出四五十个伏路强人来。 为首一个壮汉手持朴刀大声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胆敢说不字,上前揪脑袋。死在荒郊外,管宰不管埋。送上望乡台,永远回不来。” 关胜大笑道:“强人说话还一套一套的,识得老爷手中宝刀吗?” 言罢,关胜将青龙宝刀明晃晃的提起来,那大汉见了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关胜笑道:“我乃新任蒲东巡检‘大刀关胜’!” 那大汉听了道:“大刀?关胜?没听说过!蒲东巡检?怎么如今却换成你这么个毛头小子了?你初来乍到老爷就让你知我名号,老爷唤作‘拦路虎’陈泰,识相的以后见了绕着走。” 只见关胜冷笑道:“无知鼠辈!今日我就让你识得‘大刀关胜’!” 陈泰大怒道:“你这小子莫不是寻死?” 言罢,陈泰招呼众人一发而上。但见关胜催动赤兔宝马,不等其合围先从前方突出。关胜冲开包围调转马头,那边小喽啰一发喊将起来,关胜大吼一声彷如地动山摇,小喽啰自相吃了一惊,关胜手起刀落,瞬间砍死十余人。关胜往返冲突,杀的众贼四下奔逃。陈泰见了关胜勇猛异常,如何能抵挡的住,急忙向后退走。 关胜挥舞宝刀眼看就要追上,只听一女子大声喊道:“你那官贼休要猖狂!且看‘金羽凤’手段!” 关胜望去,是个二十初头的年轻女子,只见生的剑眉斜飞,桃花醉眼,面嫩唇红,威风凛凛,金甲红袍,白马长枪,好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将。 关胜大笑道:“哪家的小娘子不去针线?” 那女子大怒道:“红脸贼休要胡言!” 上前接住关胜便斗,关胜因见她是女子难下杀手,一连斗了十余合,那女子力竭待走,关胜纵赤兔马从后追上,一把将那女子拽住,活挟过马来生擒了。 那边众喽啰见了大惊,匆忙从后追赶。那女子在马上挣扎,关胜死死将她按住。看看待要冲出树林,忽然转过一二百喽啰,陈泰骑马赶来带着三四十骑拦住去路。 关胜见了转过马头向侧面而走,那边骑兵当先追赶,关胜直望着大路而行。 两边赶出伏兵拦截,关胜挥刀砍杀,骑兵赶上缠住关胜,四下里小喽啰挥舞挠钓套索待要上前捉拿。 正斗间,忽赶来两骑,都做官兵打扮。关胜见这两人皆是二十上下年纪,左边这位生的面白如玉,明目俊眉,骑匹深乌马,悬挂一壶箭,手中提把黑杆枪;右边那位生的面如火炭,怒目横眉,骑匹胭脂马,带一张描金雀画宝雕弓;悬一壶凤翎凿山狼牙箭,手中仗着一口熟钢刀。 二人赶近前来帮关胜杀开众贼,关胜见了急忙跟他二人冲出。后面骑兵跟上,只见那白脸官兵拿起一个铁葫芦,回身对着追兵猛的一撒,那葫芦中水泼到追兵身上登时人马哀嚎,接连翻倒在地。陈泰见了大怒,急忙从后赶来,只见那黑脸官兵取出雀画弓来,一箭将那陈泰射下马去,众贼见了不敢再追。关胜与两名官兵飞奔州县方向,直望后方没了追兵方才缓行。 关胜对二人施礼道:“方才多谢两位好汉相助!” 那黑脸士兵看着被关胜擒住的“金羽凤”道:“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吗,我就说了前任巡检是个酒囊饭袋。” 而那白脸官兵则问关胜道:“我们听闻蒲东新来一位年轻巡检,不会正巧就是你吧?” 关胜听了笑着施礼道:“不才正是巡检关胜。” 二人听了急忙下马施礼道:“小人拜见巡检!” 关胜急忙叫他们起身问道:“二位好汉是什么人?为何要拜我?” 那白脸官兵道:“巡检不知,我二人正是您下属的士兵,我两个皆是蒲东人士,在下名叫单廷圭,这位是我兄弟魏定国。” 第二十八章 战校场水火二将升职 攻山寨凤婷 却说关胜押着“金羽凤”行于林间,单廷珪对关胜道:“巡检初来此地就立大功,这婆娘唤作云凤婷,曾听前任巡检言她好生了得。” 魏定国则道:“我看是前任巡检无能罢了,连个女子都斗不过。” 那云凤婷在关胜马上气的大嚷道:“你那黑脸鬼休得胡说!有本事的放我下马来一对一的放对!看你姑奶奶不削平了你!” 关胜听她言语粗鲁,不禁言道:“真是好泼辣的娘子。” 云凤婷挣扎道:“你这红脸贼也休要猖狂!哪天落到我手里,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边魏定国怒道:“请巡检大人放她下来,我要好好教训教训这贼妇!也让她识得‘神火将军’大名!” 关胜劝魏定国道:“兄长何必与女子斗气,待我将她送交衙门发落了便是。” 但听那云凤婷对关胜嚷道:“你堂堂九尺的男子欺负人家一个女儿家,算得什么好汉?” 关胜觉得面上不好看,又见那边魏定国又强烈要求与云凤婷来单挑,因而无奈,心想就当谢单、魏相救之情,三个都在这里,料想云凤婷也跑不到别处,从而放了她下马。 魏定国见了,下马持刀大笑道:“前番我与单大哥回返蒲东时就听得你这伙盗贼虚名,就凭你一个弱女子也妄想威震蒲东?今天我‘神火将军’就以你来扬名!” 言罢魏定国就要上前与云凤婷相斗。 那云凤婷急忙说道:“你这黑脸鬼好生的不要脸,你拿着那么大把钢刀,却让人家女儿家空手相斗不成?” 言罢,云凤婷示意关胜将腰中佩剑借她。关胜见她眼神执着坚定,自己竟真将宝剑借给她了。 云凤婷持过宝剑便与魏定国相斗,刀来剑往斗了十六七合,那云凤婷连连后退。关胜与单廷珪站在这边心想这女子就要输了,却忽见她寻了破绽转身跳入树林。关胜吃了一惊,急忙驰马向前。到了树林内却是乱木丛生马行艰难,因而关胜跳下马去追赶,这边单廷珪也急忙与魏定国跟去。追了一程,关胜望见那云凤婷背影,急忙发喊着追上前。 云凤婷退到土坡边上,望着身后的小河对关胜道:“你们别再追了!再追我就从这跳下去!” 关胜急忙劝止道:“娘子不要如此!你且随我回去,我自会秉公处理的。” 旁边单廷珪赶来道:“大人何必为她求情?山贼盗匪乃是重罪,她被捉住免不了吃个一剐,莫不如让她自死留个全尸。” 关胜听了惊讶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兄长怎可如此说辞?” 那边魏定国也走来道:“巡检休要被这妇人唬骗,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演给谁看呢?” 云凤婷听了咬紧牙根,回头望着那湍急的河水,猛的闭上眼睛纵身一跳。关胜见了急忙上前预要相救,却早已经是阻拦不及。 魏定国见了惊讶道:“怎么还真个跳下去了?想不到一个妇人竟有如此魄力。” 关胜焦急的望向河里,远端那云凤婷却从水中冒出头来。只见她恶狠狠的望着关胜道:“风水轮流转,看我来日里叫你不得好死!” 关胜叹道:“这?我又不想逼你跳下去的…” 单廷珪见了,则大笑道:“这回‘金羽凤’变成‘落汤鸡’了!” 关胜起身郑重道:“两位兄长!我敬重你们相救之义,但怎可如此对待一个弱小女子?这要是传出去,让我们有何脸面立足于天地?” 单廷珪道:“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巡检要将她送到衙门可比我们残忍多了,另外她也不是什么弱女子,而是动辄杀人的绿林强盗。” 魏定国则指着对岸劝关胜道:“巡检不必担忧,这落水凤凰已经上岸了。” 关胜看到云凤婷手持长剑瑟瑟发抖而走,不禁是连声的叹息。 过了几日,关胜办理完交割手续后到巡检寨内赴任。关胜望那关寨镇守要道,与所遇山贼之处并不遥远。到了寨里,只见二三百个弓手、马步士兵都来报到。点视过后,士兵拥挤着送过礼品,关胜拒绝不得,因而只挑选轻贱的收下。关胜再预寻单廷珪、魏定国时,却不知被人群冲到何处去了。 当晚士兵们大摆酒宴为关胜接风,只见士兵里为首的几个校尉都与关胜坐到一桌,各自频频举酒大献殷勤之情,接连夸赞关胜年纪轻轻就做得此位,从而侧面打听关胜背(和谐)景。 酒过三巡,关胜对桌前众人道:“之前单廷珪与魏定国两位兄弟多有相助,为何众人中不见他二人声影?不如邀请他们同来饮宴。” 只见为首的校尉方迪说道:“莫非大人与他们是旧交?” 关胜回道:“非也,我只是来到此地方才结识他们。” 方迪听了,敬了关胜一杯酒后,笑道:“非是小人要进谗言,只是巡检初来乍到,不知寨内虚实。我有一言相劝大人,这单廷珪、魏定国性情古怪、暴躁,晚来此地却不尊长幼、不服管制,屡屡口出狂言,多有得罪前任巡检之处。况且饮酒聚会时他们从不参与,大人叫他们吃酒,岂不坏了酒兴?” 关胜听罢心疑,因而只得作罢。 第二日,关胜点起一队士兵外出巡查,路过蒲县时忽见一群庄客牵着大狗横行街市,为首的簇拥一个富户打扮的后生。只见这后生三十不到年纪,生的尖嘴猴腮,双眼下斜,此刻正抬着脑袋装出一副高傲模样,两边百姓见了他们皆是避道而行。 关胜问随行的方迪道:“这厮是哪家的财主?” 方迪笑道:“禀大人,这正是县尉(副县长兼县公安局局长)贾大人家的小官人贾雷。这贾县尉原是卖生药发家的富户,所以如今他是财、势两全,好生的令人羡慕。” 关胜冷笑道:“一个小小的县尉之子也敢如此猖狂?街市之上如何纵狗横行?” “这?”方迪心想坏事,这关胜莫不是要找贾雷麻烦? 只见关胜带士兵上前拦住众人道:“朗朗乾坤,目无王法!道是给人走的,不是给狗走的!把你们的狗带全都到一边去!” 那边贾雷听了大怒,庄客们带过群狗,对着关胜乱吠。只见关胜怒目圆睁、凤眉倒竖,凛凛杀气盎然,人狗见了皆惧,全都夹着尾巴退走。贾雷见关胜身着官袍又携带士兵,所以不敢随意开口,紧忙思索这是何人。 就在此时,那方迪急忙跑到前面对贾雷道:“官人!这是我们新到任的巡检关胜关大人。” 贾雷听了急忙转过笑脸,施礼道:“哦…原来是巡检大人至此,小人不识大人尊颜,多有冲撞,真是死罪、死罪啊!” 言罢,贾雷示意庄客们将狗带走,自己走到关胜马前小声道:“相请不如偶遇,大人与各位兄弟巡视辛苦,不如同到酒楼吃几杯解乏如何?” 士兵们听了大为欢喜,议论之声乱作一团,关胜呵止道:“你们干什么?!” 众人听了吓了一跳,心想这巡检新来就耍威风,因而只得停止欢闹。 关胜随即对贾雷道:“巡视还未结束,吃酒就不必了,望你今后不再横行乡里,也就是了。” 贾雷挤眉弄眼的笑道:“那是自然、自然!大人您一路走好,我就不远送了!” 关胜带队转身离开,贾雷对方迪小声道:“这哪来的愣头青在我面前做大?好生的不识抬举!他有什么背(和谐)景?” 方迪劝道:“官人休与他一般见识,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送他些钱财礼品,以后也就顺畅了。” 那边关胜见队中没有方迪,回头时见他与贾雷嬉皮笑脸,因而呵斥道:“你还巡不巡视了?!” “来啦!”方迪笑着脸答道。 关胜随即转过头去,方迪脸上马上又露出一幅不满,心中只骂关胜。 众人巡视过后回到寨内,关胜询问蒲东境内情况,方迪与众校尉只说境内安静祥和,无有盗贼祸事。 关胜听了不悦,知道他们是在欺瞒自己,于是问道:“既然没有盗贼,你们可知‘金羽凤’是何人?” 众校尉听了色变,方迪笑道:“这伙山贼聚集了五六百人,官军捕盗皆不敢正视,巡检又何必招惹他们?” 关胜听了怒道:“笑话!我拿朝廷俸禄到此不是为了当摆设的,朝廷不派人缉拿,寻常百姓又怎能过活?” 方迪听了,略带嘲讽的笑道:“想缉拿也得看能不能缉拿,上一任巡检与他们相安无事因而得以高升,我劝关巡检莫要自毁前程,每月拿那么点银子去讨死值吗?” 旁边众校尉都附和着说是,关胜听了一拳砸翻旁边木桌,大怒道:“放屁!前庸才是怎么当这个巡检呢?若没本事就别吃这碗饭!” 众校尉见了惊惧,各自不欢而散。关胜心想这些军校皆已不作为惯了,如何能迎战山贼?怪不得魏定国怀疑上任巡检是个废物,于是关胜决定整顿军纪。 过了几日关胜要在演武场举办比武,从而重新分配军校。方迪等校尉听了大惊,盖因他们是靠年多日久巴结领导才得此位,而非真有武艺之人,所以各自向众军贿赂,让他们比武时“放水”。 到了比武这一天,方迪等校尉连连获胜,关胜那是习武的行家,早一眼看透个中门道,不禁愤怒他们串通一气、欺上瞒下。不一时,方迪等人接连胜出,下方士兵也没有再敢领教的了。 方迪讽刺的笑道:“巡检大人此番满意否?” 关胜则冷笑道:“方校尉还真是武艺不凡啊,怎么这寨内军兵在你们面前好似瘫软了一般?” 忽然台下一人厉声道:“方校尉的武艺我们早有耳闻,就让我兄弟二人前来领教!” 众人转过头去看时,正是单廷珪发话,而魏定国就站在他身边。 方迪大怒道:“你两个敢以下犯上?!” 关胜笑道:“方校尉何出此言?比武场上没有高低贵贱,只有高手、庸才。” 只见单廷珪笑道:“巡检大人所言正是,我兄弟二人也不必浪费时间一一比试,就让众校尉一发上前即可!” 方迪并众校尉听了大怒,那方迪大声道:“你两个无名之辈休要逞强!今日就让你们知个好歹!” 关胜就命单廷珪与魏定国到军器库随意挑选兵器、衣甲等物。挑选完毕后二人回到比武场上,那边骑兵校尉、步兵校尉各五六人,皆奔着单、魏二人冲杀过来,方迪则在众人身后骑马舞刀。单廷珪与魏定国见了,骤马齐出。 但见这单廷珪头戴一顶浑铁打就四方铁帽,顶上撒一颗斗来大小黑缨;披一付熊皮砌就嵌缝沿边乌油铠甲,穿一领皂罗绣就点翠团秃袖征袍;著一双斜皮踢镫嵌线云跟靴;系一条碧钉就叠胜狮蛮带;一张弓一壶箭;骑一匹深乌马,使一条黑杆枪。 又见那魏定国头戴一顶红缀嵌点金束发盔,顶上撒二把扫长短赤缨;披一副连环吞兽面猊铠;穿一领绣云霞飞怪兽绛袍,著一双刺麒麟间翡翠云缝锦跟靴;带一张描金雀画宝雕弓,悬一壶凤翎凿山狼牙箭;骑坐一匹胭脂马,手仗一口熟钢刀。 只见二将一个是遥天一朵乌云,一个如近处一团烈火,关胜见了大为欢喜,满口的赞叹不已,直夸二将一表人才、威风凛凛,俨然当世之虎将。 只见单、魏二人与众校尉相斗不过片刻,胜负却是早已分晓。那校尉们皆备二人杀的人仰马翻、屁滚尿流,方迪也战败落马,直抱着腿股翻滚呻吟。 魏定国大笑道:“狗屁校尉!别在这装死!这等武艺怎能抵挡山贼?前官长没长眼睛?竟封你们做校尉?” 关胜大笑道:“魏家兄弟说的是!前官没眼,我可不能。就请单廷珪、魏定国两位兄弟同为校尉,并监管、操练众军武艺!” 关胜方才言罢,只见旁边嗖的一箭飞向魏定国,那箭直射入魏定国肩部甲内,万幸箭法无力不准,所以并未伤及毫发。单廷珪见同伴被袭怒火中烧,回视之时原来是那方迪拉起弓箭暗算。 还未等关胜开口,单廷珪飞马上前,从身上取出铁葫芦向着那方迪猛就是一撒。但见水到之处皮肉皆烂,方迪登时手脸溃损,拼了命的嘶喊哀嚎,一个劲的打滚挣扎。众军见了尽皆胆寒,此日方知“圣水将军”非假。 关胜急命将方迪救起医治,那些校尉战战兢兢的言道:“单廷珪出手太过歹毒,应以军法处置。” 关胜劝道:“比武对练刀枪无眼,难免会有损伤,单校尉虽然手段狠毒,但却是方迪偷袭在先,我不计较他过错便是了,你们缘何怪罪单校尉?” “这!?”众校尉听了皆有不服。 校尉们又言道:“以德报怨方为英雄,单廷珪此举又如何服得众人?” 单廷珪听了蔑视道:“笑话!什么时候孔先圣(孔子)的话也被拿来断章取义了?你们是奴才当久了不成?岂不知先圣之言本是‘以德报怨,何以抱德’?” 众校尉听了哑口无言,关胜忙道:“别在这愣着了,快点带方迪去找郎中看看!去晚了保不齐有性命之忧呢。” 几个校尉只得抬着方迪离去。 这边关胜对众军道:“哪个还想请单、魏两位校尉指教的,请上前来!” 关胜连喊三声,演武场上已是鸦雀无声,都已惧怕单、魏的威名,因而关胜请单廷珪及魏定国同到内厅商议。 关胜询问二人蒲东境况,魏定国言道:“大人所有不知,这寨内士兵和那些官兵捕盗被山贼打怕了,因而不愿提及。此地实则是盗匪横行、民不聊生啊!” 关胜疑问道:“那此前他们为何欺瞒于我?只说此地是太平无事?” 魏定国笑道:“嗨!这世间的官大都是给自家当的,那占着人位不干人事的到处有,他们才不管你百姓如何呢,有什么矛盾是你们的事,谁对谁错人家才不理会,等人被砍了、劈了他们才来走走样子,两方各打五十大板诈些钱财了事。” 单廷珪也笑道:“是啊,人家没事哪有空打山贼,全都喝酒逛窑子去了。但是就一样,千万别惹到人家头上,要不人家整治起你平常百姓,那可是变的‘雷厉风行’。” 关胜叹道:“这天下的战场不在外敌,而在这内部的人心啊…” 单廷珪相劝,随即言说蒲东情况道:“这蒲东地面实有三座恶山,第一个是巡检交手过的‘金羽凤’所在‘云水山’。山上聚有五六百人,大寨主乃是云凤婷之父‘劈华山’云明,二寨主则是那‘拦路虎’陈泰;第二座山名为‘乡旗山’,为首的大寨主号称‘翻地将军’顾槐斌,二寨主号称‘开路犬’肖涂,三寨主则是‘黑罴(熊的一种)’刘长生,此山也聚集了二三百人;第三座山则为‘雁落山’,此山随只有一二百人马,但却最为了得,盖因这山寨之主原为蒲东军官,因被势豪陷害,他怒而杀其全家,因此落草。这人唤作唐斌,能使一百二十斤之开山巨斧,因而称作‘拔山力士’,端的是有万夫不当之勇,蒲东境内从前无人可敌。” 关胜听了仰天大笑道:“如此便好!我正愁离了西夏战场,这身武艺难以施展,看来此番要有大作为了!” 魏定国听了惊讶道:“等等!巡检大人还上过西夏战场?!” 关胜随即对二人言说自己西夏战场作战及拒绝依附童贯之事,二人听了登时肃然起敬,只叹相逢恨晚。单、魏二人随即便请关胜去附近酒肆吃酒,三人各自痛饮三碗,尽舒心中之志。一番相谈后关胜才知晓二人多爱行侠仗义、抱打不平,不喜巴结升官之事,所以多与其他校尉不合。 酒至半酣,单廷珪笑道:“以前有人说我兄弟俩拼死拼活,为些不相干的人强出头,哪天失手打死了人岂不成了笑话?说的不好听就是我们没有涉世的头脑。我却笑他们侠客又岂是泛泛之辈能为?侠者眼中没有值不值得,只有应不应该,为了公理、正义不计个人得失,宁愿上刀山下火海,此方可称为侠也!” “壮哉!”关胜听的大喜,连忙相敬二人。 魏定国也笑道:“打死人?我早晚都要打死这天下猪狗不如的恶霸、无赖!不是今天,也是今后。我这脾气就摆在这里了,他人做利益衡量,老子却只看是非对错,他们不敢出手,老子却偏偏要出手,我偏认为这是值得的!” 关胜笑道:“两位兄弟果非俗吏,不想我身在官场也能得遇知己!只是可叹此等侠义道理,如今这天下又有几人知晓?后辈之中又有几人秉承?真是愚者横行,反喜为智…” 第二日关胜与单廷珪及魏定国商定攻打三山的计划,单廷珪言道:“此前云凤婷与巡检有过冤仇,就是我们不去攻打,她也定来侵扰,况且云水山离我们最近,就先攻打此处!” 随后关胜调兵遣将,下属士兵却来报方迪和众校尉辞去了职务,不知去向。关胜心想这巡检司的兵向来都是雇佣制,他们要走也便由他们自去,本也是些不能征战、空吃俸禄的庸才。 关胜点起单廷珪并两百余弓手、马步士兵前往攻山,其余跟随魏定国留下守寨。那边云水山哨探得知官兵来攻急忙回禀,大寨主云明随即带女儿云凤婷下山迎敌。而此时那陈泰则因中了魏定国一箭,因而受伤养病。关胜带军兵赶到山下,那边云明带着二三百喽啰于山下列开阵势。 云明出马持刀大怒道:“你那方哪里来的毛头巡检?竟敢欺辱我女儿?哪个唤作关胜的,早早出来受死!” 关胜见那云明五十上下年纪,因而出马向前道:“老人家啸聚山林,我身为朝廷巡检理当过问,先前对令女多有得罪实乃公事,还望老人家能弃暗投明的好。” 云明大笑道:“你这娃娃说的轻巧!弃暗投明?怎么弃?怎么投?这世道贪官污吏横行、恶霸豪强更是滚滚当道。有志之士是有家难投、有国难报,我们只能弃了良田,杀富济贫!我们好过那些吃人血、扒人皮的狗官千百倍!” 言罢,云明挥舞朴刀向前。只见关胜侧首的单廷圭早飞马上前迎住,二人斗了二十回合,那云明只落得架格遮拦,抵挡不住。 关胜见了大喜道:“好一个圣水将军单廷珪!” 那边云凤婷见了,待要持枪相助父亲,这边关胜急忙骤马上前挡住。 云凤婷见是关胜,大怒道:“红脸贼!前番你三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女子,今天就捉你回山慢慢计较!” 关胜听了迟疑一下,就在此时那云凤婷暗藏飞镖一招打来,关胜急忙挥刀格挡,那飞镖打到刀面砰然作响。那边云明摆脱了单廷珪回马而逃,关胜见了一马当先,招呼众军赶杀。 关胜从后追赶云凤婷,云凤婷回头骂道:“你这厮还知不知羞耻?屡次欺负人女儿家?” “这…”关胜不觉停住了战马。 那云凤婷见状,回转身来连发三镖。关胜大惊,急忙低身先躲一镖,挥刀又挡一镖,第三镖到时,关胜臂上早着。 关胜大怒道:“好阴险的婆娘!” 那边云凤婷早随众人逃回山上去了。云明急命拴住关门,众军攻打上去皆备乱箭射了下来,士兵们皆是怕死之人,因而不敢再上。关胜望那山势险要,此处只有一条路上山,而这城关就设在当道,因而暂时退下山来安营扎寨。关胜包覆伤口后,命军士一连几天虚做攻山,直令山上众人惊恐难安。 又过几日,云明打敖不过,只得与众人商议要与关胜讲和,凤婷听了无奈。 陈泰带伤言道:“我恨不得杀了这群狗官!如何还能讲和?” 云明叹道:“若是能胜我如何会去讲和?此番大军攻山,我们寝食难安,不去讲和又能怎样?” 陈泰埋怨道:“那些狗官又岂会和我们和解?不把我们赶尽杀绝他们不会罢休的!” 云明仰天长叹道:“如今为了众兄弟,只有我之身下山以示诚意了…” 陈泰听了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大哥尽管放心,这山上之事我会一力承担的。” 云凤婷则急忙劝道:“父亲不必如此,你是一寨之主,怎可轻动?女儿愿下山与那关胜讲和。” 云明忙道:“女儿若陷他手,老夫就是死也难以瞑目啊!” 凤婷劝道:“那关胜虽然可恶,但我观他非是那不讲道义之人,前番女儿跳河遇险,我见他在对岸有懊悔之意。” 云明和陈泰再三相劝,凤婷还是亲自下山讲和。那边单廷珪来告知关胜山上女大王来访,关胜就请云凤婷入帐相谈。 云凤婷对关胜施礼道:“我父女二人本是普通农家,因良田被官府侵占,不得已才杀了贪官,落草为寇。时至今日我们不曾伤害过一个普通百姓,我们只杀贪官污吏、只抢恶霸土豪,若关将军肯放我等一马,我等将不改原则,从此也不再侵扰州府、与巡检为敌。” 关胜笑着问道:“那我若是不放你们一马,娘子又待怎样呢?” 云凤婷郑重道:“你若不放我们,我便是只剩一人也要杀他几个良善百姓,羞臊你这巡检面皮!若是我不幸战死,也要化作厉鬼饶你不得!” 关胜怒道:“好狠毒的婆娘!你我相争,与普通百姓何干?你怎可滥杀无辜?” 云凤婷见关胜果然心有百姓,非是那些狗官可比,因而就势道:“最毒妇人心,你没听过吗?我本就是山贼,山贼就是滥杀无辜的,以前遵守原则是因为我们秉行正义可以存活,但如今你好坏不分非要消灭我们,那我就只有当个彻头彻尾的山贼给你看了,免得我死都白死。” 关胜听了道:“这是什么道理?好像反而成了我的不是。” 那边单廷珪道:“还请云娘子等待片刻,我与巡检稍作商议。” 因而云凤婷出帐等候,单廷珪对关胜笑道:“这小娘子够巡检受的吧?” 关胜叹道:“我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呢,不过这也难怪,哪家寻常女子又会去当山贼呢?” 单廷珪笑道:“巡检是性情中人,我看的出来,这要换作寻常那些冷血的狗官,早已是煮鹤焚琴了。” 关胜听了道:“单校尉不是要和我商讨这些的吧?” 单廷珪道:“说正经的,此山易守难攻,士兵们又久未操练,若是强攻上去,我们怕也要死伤惨重。方才云凤婷言及他们不侵害良善并非虚假,我在此地多曾听过乡民夸他们的好,他们也曾抱打不平,救助百姓。如今这世道往往是黑白不分,你看这当官的,榨取百姓钱财那是说的天花烂坠、冠冕堂皇,活脱脱的一幅贼骨头,可你反过来看有些山贼,他们信守道义、杀富济贫,明明是在主持正义,你说这天下还分的清谁是官谁是贼吗?” 关胜听罢叹息良久,于是再唤云凤婷入帐道:“娘子所说今后不再侵扰百姓,可否当真?” 只见云凤婷持起长剑照着自己手臂就是一剑,那血顺着手臂登时留个满地,关胜与单廷珪皆吃了一惊。 云凤婷忍痛言道:“我以此血起誓,此生绝不背弃道义、公理,永不欺压良善!” 关胜急忙命单廷珪去唤军医,云凤婷笑道:“诚恐将军不信,故而如此,这也算是还了将军臂伤之仇。” 关胜忙搀扶她坐下道:“我是堂堂男子,些许小伤何足挂齿?怎可让你这女儿家偿还?” 凤婷听了抬起头望向关胜,淡淡笑道:“没想到你这小将军年纪不大,却还懂得怜香惜玉的吗。” 关胜听了忙说道:“凭地大胆!军机重地,娘子不要耍笑!” 凤婷听了大笑道:“你就是脸红了我也看不出来,人家伤正痛着呢,你权当安慰人家了。” 此时单廷珪带回军医为云凤婷包扎,伤口处理好后关胜送她回山。 来到山下,云凤婷对关胜道:“小将军尽可放心,我虽为女子,但却比这世上虚伪男子更守承诺,我言出则必行,此后我们互不侵扰。” 言罢,凤婷转身上山。 关胜见她手臂透过绷带还在流血,不禁道:“娘子…” 云凤婷回过身来望着关胜道:“怎么了?小将军还要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关胜叹息了一下,郑重道:“此前害你落水实在是我的不是,若你真有个好歹,我定然于心不安,关某向娘子赔罪了。” 言罢,关胜深深施礼。凤婷见了不禁淡淡一笑,回身跑回山上去了。 第二十九章 喝花酒景鑫负发妻 伏山贼神火受 自从关胜与云凤婷议和罢兵后,其致力于整顿军兵,因而广招兵勇。无多日,有蒲东武师席亮、陈曦来投。那席亮身手矫健,善使双刀,陈曦则胖大有力,使一把五十斤重八棱大锤。二人于马上在关胜面前展示武艺,直将那刀锤舞的虎虎生风,关胜见了大喜,就收二人为帐下校尉。 过些时日,席亮因与关胜等人渐熟,所以又推荐了自己的几位同门来投。为首那人乃是大师兄景鑫,善使六十斤开山大斧,自称为“镇蒲东”,另两位则为席亮师弟连海、顾浣。关胜见这三人本领皆在方迪之上,就同收为校尉。 关胜又命单廷珪、魏定国训练军兵,挑选能征善战者。那些士兵懒散惯了,如何受得了辛苦,多有辞官而去者。关胜见了,告知单、魏二人宁缺毋滥,没本事的叫他但走无妨,从而士兵被精减到百余人。 看看待近年底,关胜要去东京参加宣赞大婚,因而向并州(今山西省太原市)知府(相当于今副省级市的市长)褚坚告假,知府本要同意关胜离去,他身后却走来一人劝阻,但见那人鱼眼冒突、半边谢顶,正是本州通判(相当于副市长)田聪。 但见那田聪坏眼一转,谏言道:“巡检镇守蒲东要道,如何随意离去?” 关胜听了焦急道:“属下兄弟大婚不得不去,寨内我以安排妥当,请上官体谅放行。” 田聪冷笑道:“一场婚事如何重要?能与百姓安危相比吗?” “你!?”关胜听了大怒,此时已是凤眼圆睁,傲然怒视。 “你待要打本官不成?”田聪完全没放在眼中。 旁边褚坚呵止道:“好了!你是知府我是知府?关将军明明是有紧要之事,你如何故意刁难?” 田聪听了不悦:“知府如何糊涂?就是天大的事也不能擅离职守啊。” 褚坚不听田聪言语,只笑对关胜言道:“关将军前番威震云水山,多负辛劳,此番即是大事,我理当应允。” 关胜见这知府倒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因而连连相谢,然后又望了望旁边田聪,只见他一幅高姿德性,好一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关胜笑道:“多谢知府放行,陈王得知定会感激于您。” “谁?!”田聪听到“陈王”二字,登时一个箭步从褚坚身后窜到前面。 褚坚见他模样,呵斥道:“一把年纪了,如何这般毛躁?” 此时田聪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褚坚了,直问关胜道:“你说‘陈王’?我问你,是哪个陈王?陈王是他名字吧?” “大胆!你敢拿陈王殿下耍笑?看我告知殿下,抄你满门!”关胜威吓到。 田聪听了魂飞魄散,双腿发软跪倒在地,大呼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关胜见了哈哈大笑,褚坚急对田聪怒道:“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点起来!” 田聪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急忙站起身来对关胜怒道:“你敢戏弄于我?” 关胜冷笑道:“下官不敢,我参加的是当今郡马婚礼,而他迎娶的正是大宋陈王郡主,通判如若是不信,我可请郡马亲写书信至此。” 田聪听了倒吸一口凉气,此时方信关胜所言非假。 知府褚坚则笑道:“不必如此劳烦郡马,关将军替我拜见陈王便是。” 关胜离去后,田聪对褚坚言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小小的巡检如何能与陈王、郡马结识?还真不能小看这厮背(和谐)景。” 关胜回到巡检寨后招来众校尉安顿,命单廷珪代管寨内诸事,魏定国协助训练众军,其余校尉听候二人调遣。一切就绪后,单、魏送出关胜数里后方才离去。 这一日,关胜贪走不觉错过宿头(住宿旅店),看看天色将晚只得往下个城镇赶路。来到小树林时,忽从前面路旁闪出一骑。 关胜只道是强人拦路,因而厉声道:“你是何人?胆敢挡我去路?” 那人站在暗处也不做声,关胜见了大怒,挥刀便向那人砍去。刀锋将近人影之时,透过月光却是云凤婷。关胜吃了一惊急忙收刀,那青龙刀势大力沉,此时已是收回不及,关胜只得腾转身躯避开刀锋,不想惯性太大,直将自己甩到马下。 云凤婷见了忍不住大笑起来,关胜从地上爬起来怒道:“这种玩笑如何开得?你来这里干嘛?想打劫我不成?” 云凤婷急忙下马帮关胜扑散尘土,笑着说道:“小将军此番要去哪里啊?” 关胜急忙躲开她手,言说去东京之事,凤婷赞道:“真没看出来,你这人际都联到皇城根下了,若与你为敌还真是不智之举啊。” 关胜回道:“娘子见笑了,我与陈王乃是君子之交,别无利益左右。” 云凤婷摇摇头道:“我不信,你们当官的哪个不是巴结权贵、借杆往上爬?除非你带我去东京见识一下,否则鬼才信你呢。” 关胜听了忙道:“这如何使得?你我孤男寡女同行上路,让别人见了,我的脸面还往哪搁?” 云凤婷听了笑道:“哎呀?我还没见过你这样迂腐的呢,别人都是恨不得有个美貌娘子相伴,你这厮却拒人于千里之外,难道我不够美?配不上你?” 关胜焦躁道:“不可胡言!我要赶路了,没时间与你耍笑。” 凤婷怒道:“都是江湖儿女,哪来那么多婆婆妈妈的规矩?你难道怕我不成?” 关胜不理会她,直飞身上马从她身边冲过。 自关胜离开蒲东后,巡检寨内单廷珪与魏定国只是每日练兵,那边陈曦终日里抱怨寨内饭菜不好,没有大鱼大肉,而那景鑫则是花天酒地惯了的人,从而就召集了席亮、连海、顾浣一同去吃花酒。 一日几人不在当值,于酒楼喝的大醉,直在街上撞上单廷珪,原来此时单廷珪正巧也不在当值。 景鑫笑道:“单校尉何不与我兄弟同吃几杯?” 单廷珪劝道:“诸位即为朝廷校尉,就该知道法度,国家官员是不能擅入酒楼的。” 景鑫满不在乎的笑道:“哎?就是个没品级的校尉罢了,当什么真啊?该吃吃、该喝喝,天王老子能管我们?” “哎!”单廷珪见了摇头而去。 过了几日魏定国无事,景鑫命席亮邀请他同去吃酒,魏定国推辞不过,从而与他同去。 于陆魏定国问景鑫道:“大哥要去哪家吃酒?” 景鑫嬉笑道:“今天带兄弟吃些好的!” 几人走街串巷进了一处隐蔽小楼,魏定国见那门前不挂酒幌,只道是个新开酒楼。 酒过三巡,景鑫叫那“老板娘”上“正菜”,因而众人被引到二楼一个房间内。 魏定国疑惑:“这吃个酒怎么还楼上楼下的折腾?” 不多时,十余个女子来到屋内,各自是浓妆艳抹、衣着暴露,挤眉弄眼的献媚,景鑫等人见了大喜,急忙上前连搂带抱的瓜分女子入席。 “这?这是什么地方?”魏定国见了色变。 席亮在旁笑道:“这是男人找乐子的地方,大哥既然来了就放开些。” 魏定国听了道:“这是暗窑(地下妓院)?!” 言罢,魏定国起身便走。 席亮见了急忙劝道:“兄长如何这般走了?女子只是陪酒而已,并无他意,你此刻若是离去,岂不冷了众人之心?” 陈曦也劝道:“是啊,兄长还是担待下我们,否则如何齐心共事?” 此时那老鸨已带了头牌到魏定国身旁,魏定国满口回绝。 景鑫劝道:“兄弟还真是正派人士,你勿要见笑,我们兄弟们比不得你。既然来了头牌姑娘,你也不要冷落人家,让她陪吃酒便是。” 那头牌故作忧伤,对魏定国道:“小官人不要奴家吗?奴家好伤心啊!” 言罢,那头牌拿起手帕拂面而泣。 席亮对魏定国道:“兄长是堂堂的英雄好汉,如何这般狠心,惹得美人哭泣?” 魏定国无奈道:“我不用她伺候,我自会吃酒。” 头牌女子笑道:“那奴家就陪小哥吃酒好了,我先干三杯赔罪!” 酒至半酣,魏定国定要离去,众人相留不住,席亮只得送魏定国出门。 景鑫对众人冷笑道:“这厮摆个什么圣人架子?银子给你花了,找头牌陪你还不买账!你不玩?人家笑你蠢鸟一个!” “哈哈哈哈!”满屋内一片哗然讥笑,景鑫一把搂头牌到怀里连亲带啃。 这边魏定国于街上行走,席亮望着不远处的一个女子,大惊道:“坏了!是嫂嫂!” 席亮撒腿就跑,魏定国心疑,从而从后跟上。 席亮道:“方才那女子是景大哥的夫人,平日里大哥最爱流连烟花,屡次被嫂嫂捉住却得拼命相求方被饶恕,此番若是撞见如何了得。” 回到楼内后,景鑫望着魏定国讥笑道:“怎么回来了?是不是不舍得走了?” 魏定国嘲讽道:“是舍不得,我怕见不到窑子里夫妻相会是什么场面。” “什么!?怎么回事?”景鑫多少听出些端倪。 席亮满头大汗的嚷道:“不好了!嫂嫂来了!快跑啊!” 景鑫听了大惊,急忙起身结账,匆忙与众人离开。方才转正街,却正与景夫人撞个正着。那景夫人年有三十多岁,满面疲累、憔悴,只挺个肚子拖着脚步走来。 她见了景鑫,上下打量道:“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啊…没…没有!我就是吃了几杯酒而已。”景鑫支支吾吾到。 景夫人看看景鑫身边众人,随后说道:“又是席亮他们!你和他们一起时准没好事!都是他们把你给教坏了,你们不去鬼混谁能信啊?” 景鑫听了垂头丧气,连声叹息。 景夫人对景鑫哭泣道:“你半月都不归家,我有孕在身不能升火做饭,只有左右邻居怜我时,送些吃的勉强度日,你究竟还有没有良心啊?” 说完后那景夫人精神不振,站立不稳的向后摔倒,魏定国见了急忙搀扶,随后劝她道:“嫂嫂误会,我们在此巡街,方才只是抽空吃了几杯暖身而已。” 景夫人问道:“官人有理,奴家以前不曾见过你。” 魏定国扶景夫人坐到一边后,施礼道:“在下魏定国,乃是巡检寨内校尉。” 景夫人听后思索道:“你是‘神火将军’魏定国?你是关巡检的得力干将,关巡检可是个好人啊,自来到蒲东从不侵害百姓。你一定也是好人,我信你的话。” 魏定国听后惭愧,只劝道:“嫂夫人贵体欠安,还是早早回去休息吧。” 言罢,魏定国示意景鑫带自己夫人回去,未想那景鑫却言道:“席亮送她便是,我还有公务在身呢。” 随后席亮护送景夫人离去,景鑫对魏定国道:“方才多谢兄弟相助了,否则还不知怎样收场的好。” 言罢,景鑫就往窑子里走。 魏定国怒道:“你不回去照顾夫人,怎么还去那里?” 景鑫冷言道:“真是麻烦!天下女子多着呢,哪能死守一人身边?没本事的才那么傻呢!” 魏定国听了心灰意冷,深知此人不念情义,因而言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自己斟酌吧。” 言罢拂袖而去,景鑫想都不想的回到楼内,带上群娼妓就行苟且之事,一会席亮送景夫人回来后也与他们一同淫乐。 过了几日,魏定国在巡检寨内听到景鑫几个人又在谈论淫乐之事。 那景鑫道:“听说了吗?那些唱曲、演戏的女子都可花钱享玩,她们还有个当家的领头,只要和他联系上,再肯花大价钱,就能玩上一玩!” 几人听的眼睛雪亮,那席亮笑成了一张猴脸,忙道:“这些女子可都比那寻常的娼妓强多了。” 魏定国听后叹息道:“不想招来一群乌烟瘴气的东西。” 魏定国与单廷珪言说此事后,单廷珪劝道:“这如今世间男子多与他们相同,兄弟何必为此动气。” 单廷珪命众人整队练兵,军人横七竖八的坐没坐相,战没战相。 单廷珪大怒道:“全都给我站好了!谁若再敢怠慢,一律赶出军营!” 那边景鑫听了道:“单校尉何必如此认真呢?我们不过赚两钱糊口罢了。” 旁边士兵听了都附和景鑫,各个埋怨牢骚。 单廷珪大怒道:“你们懂个什么?平日里疏于训练,遇到山贼你们这德性只能被宰!” 随后几日,军人们越发散漫,单廷珪与魏定国商议道:“巡检走时将众军托付你我,如今这种局面,等他回来如何交代?” 正言间,忽有士兵报说北山村保正求见,单廷珪就命带他进来。 那保正火急火燎的对单、魏道:“乡旗山的山贼来我村内借粮,命我们准备好后等他来取,往年里我们只是敢怒不敢言,如今听闻信任关巡检好生了得,所以冒死来求救。” 单廷珪安慰道:“老伯勿忧,巡检虽然告假去了东京,但我和魏家兄弟一定会全力相助。” 那保正听了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千恩万谢,单、魏见了急忙扶起。 单廷珪问道:“贼人何日到你庄里截粮?往年他们都带多少人马去你村上?” 保正回道:“就在后天,这两年他们因见村民怕惯他们,所以只带百十来人押送车子。” 单廷珪问清详细情况后送保正离去,回来后与魏定国商议道:“山贼明日就到村里,我们若起大军而去定会打草惊蛇,那乡旗山人多势众,我寨内军兵如今又不堪用,此事当妥善处置。” 魏定国思索了一番后,笑道:“此事包我身上!我定叫山贼有来无回!” 单廷珪问道:“兄弟有何良策?” 魏定国道:“要说三山实力,乡旗山其实最弱,那几个寨主早年只是此间恶霸,专帮富户抢人田地发家,后来不知怎么占山为王了,这伙人是彻头彻尾的强盗,不管男女老幼全都欺压,根本就是猪狗不如!我想灭他们久矣。” 单廷珪道:“不如‘敲山震虎’,趁他们下山截粮从而伏击,先叫他们胆寒,不敢轻易下山。” 魏定国笑道:“正是!如今几位校尉武艺皆在那些寨主之上,暗中伏击即可取胜。” 二人又商谈妥当后,单廷珪留守,魏定国点起景鑫、席亮、陈曦、连海、顾浣,抄小路暗中赶到北山村。此时那保正得知魏定国到此万分欢喜,魏定国命众人不要声张,先将此处地理环境探察清楚,再画作地图与众校尉观看。 那边景鑫与席亮依然在谈些花天酒地之事,魏定国大怒:“你们不看此地险要,如何作战?若遇意外又向哪里逃脱?” 景鑫不在乎的笑道:“我们又不上辽、夏战场,何必如此大动干戈?乡旗山那几个废材,让他们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对手。” 魏定国听了越发愤怒,席亮看了劝道:“魏大哥不必担心,我们对此间道路甚熟。” 第二日魏定国带景鑫、陈曦伏于村中屋内埋伏。又命席亮同村民将装有硫磺、焰硝、五色烟药的铁葫芦拴在身上,收拾干草、柴枝等易燃之物,藏于村口两边房之上等待放火。又命顾浣与连海在村内两侧高阜处带弓箭策应,以备不时之需。再命众人如有变故,就依照地图指示,赶到南山处会合。 安排妥当后,从清晨至近黄昏皆不见山贼人影,景鑫不耐烦道:“怕是村民消息不准,山贼可能不会来了。” 魏定国道:“来与不来我们都得等下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景鑫听了闹嚷着自己饿了要去吃饭,魏定国听得心烦就让他自去,那边席亮见了也要同去,魏定国本想禁止他们,但心想一则他们与自己不睦,若此时翻脸定会坏了大事,二则他们即便离了岗位还要其他人守着,所以勉强让他们快去快回。 天色方暗,山贼忽然前来,只见前前后后足有百余人马,魏定国认出为首的乃是“黑罴”刘长生、“爪牙”刘长活二兄弟。 而此时景鑫与席亮却在村后山中吃酒,为何他们到了那里?盖因百姓们怕山贼前来,所以将酒肉等物都藏到了后山,这二人见有酒有肉哪肯放过,随即便大吃起来。 魏定国急忙退到屋后对顾浣喊道:“百姓们没打过仗,趁山贼未近,你快去叫景鑫、席亮!” 顾浣听了跳下高墙,起身去寻二人。这边魏定国复回屋内,暗暗拉起弓箭等待。 不一时,山贼已经进入村里,此时他们皆道安然无事,大摇大摆的横行。那边保正将粮草等物都屯于村子中央的草甸上,刘长生就命小喽啰们装载粮食,自己则与刘长活谈笑风生。魏定国等不到景鑫、席亮回来,那边山贼却已装载完毕待要离去。 见事如此,魏定国对陈曦道:“看到为首那两个蠢贼了吗?以你我武艺,不出十合必然能将他们毙命,我来对付左首的刘长生,你去对付刘长活,我们速战速决!” 言罢,魏定国拉起雀画弓一箭擦过刘长活大腿,刘长活哀嚎一声坐倒在地。魏定国提起钢刀发喊着冲出屋外,群贼见了大吃一惊。魏定国飞身上前挥刀猛砍刘长生,那刘长生遮拦不住,连滚带爬的向后退走。 而那边陈曦却迟迟不出来,刘长活见了忙持朴刀拦住魏定国。那边刘长生得空,大喊众人上前,众喽啰见魏定国凶狠哪个赶上前来,全都是越喊越向后退。刘长生大怒,抢过小喽啰手中弓箭便向魏定国射去,魏定国因被刘长活分散了注意力,因而躲闪不及,那箭直擦过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保正见无人相助魏定国,众校尉此刻不知何处去了,因而硬着头皮持起哨棒向旁边的刘长生打去,那刘长生措手不及,被当头一棒打中头部,登时血流如注。刘长生大怒,急忙奋力上马,挥舞朴刀便砍保正,这边魏定国见了甩开刘长活,上前去救保正。 刘长活从后赶来与刘长生马上、步下夹攻魏定国。保正见了,挥起哨棒便打,却不想老眼昏花,一棒正打在魏定国手上。魏定国不曾想他打来,从而被打了个正着,直丢了钢刀在地。保正见了大惊,刘长生则是大喜,随即挥舞朴刀便追保正,保正急忙绕房而跑。 这边刘长活对着魏定国当头便砍,魏定国手疾眼快,向前一迎直伸手抓住刀柄。魏定国奋力一拽,却不想手臂受伤无力,抢不过刀来,因而只得与刘长活纠缠在一起。 正在慌哩,旁边忽然一人挥舞大锤一锤向刘长活打来,那刘长活急躲时被锤沿擦到背部,登时口吐鲜血,扑倒在地。魏定国看时,原来是景鑫跑来相助,再转头看时,那边席亮挥舞双刀砍的刘长生遮拦不住,坠下马去。陈曦、连海因见众人赶来,一发冲上前来厮杀,那边顾浣也藏于屋内施放冷箭。 众喽啰被杀的四下奔命,全都向村口逃窜,魏定国见时机已到,忙呼放火。然而魏定国连喊了数声却是无人回应,原来之前那些村民见魏定国被围早吓破了胆,全都各自逃生去了。 魏定国见众喽啰退出村口心急如焚,这边刘长生和刘长活也得几个胆大的上前相助,因而逃脱。那边景鑫、席亮哪里肯放,直挥舞兵器追出村去,魏定国急喊勿追,二人丝毫听不见去,早消失在夜色当中。 保正并村民见山贼退去,急忙过来相谢,魏定国怒道:“此番还有何称喜?我命村民于房上放火如何全都跑了?山贼未被重创定会再来报复!” 百姓们听了惊恐无措,连连给魏定国下跪求救,魏定国叹道:“事已至此,求也无用,为今之计你们只能暂时逃离本村暂避。” 众人听了急忙收拾行囊细软,繁重之物全都弃了,全都奔入后山中躲藏。村中只有陈曦与顾浣在此,魏定国紧忙寻找众校尉。 魏定国仰天长叹,心想这些校尉全是乌合之众,打起仗来如同一盘散沙,不过此时与他计较也无用,应当火速撤离此地。 是时天晚,四下里漆黑一片,魏定国因之前探察过此地地形,所以能认出回返巡检寨的道路,身后陈曦与顾浣惊魂未定,死死跟住魏定国。三人一连逃出数里,看看身后灯火熄灭,寂静无声,因而停下休息。魏定国查看手臂时,发现已是伤了骨头,此刻越发的疼痛。 陈曦焦急问道:“景大哥他们在哪啊?” 顾浣也惶恐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魏定国呵止道:“别慌!先到隐蔽处等待。” 言罢,魏定国带他们藏于旷阔的草丛中等待。过了许久,皆不见有人至此,魏定国心中生疑,心想这定然是他们不看地图,因而迷失方向了。 魏定国本想复回查看,却因受伤无法再用兵器而踌躇,从而对顾浣道:“方才你未上前厮杀,山贼并不识得你,你脱去衣甲、藏了短刃去寻他们,这四下里尽是旷野,到处又漆黑一片,即便遇到山贼也易于躲藏。” 顾浣大惊道:“不行!不行!我受伤了。” 魏定国大怒:“你他娘的伤哪了?给我瞧瞧!” 顾浣知道谎话戳穿,于是又道:“我前几天腿摔坏了,遇到山贼我跑不的。” 魏定国扯过顾浣衣领大骂道:“你个孬种少在我这放你那狗屁!你若不去,我一刀劈了你!” 顾浣死命相求,魏定国见他如此,去也是白搭,因而便要自去。 陈曦此时毛遂自荐道:“有什么怕的?还是我去吧。” 于是魏定国嘱咐陈曦道:“我料景鑫他们可能回返村落附近,你找到他们后到此会合。山贼此时可能已大军下山,一定要挑黑暗处寻走,如此才能隐蔽自己。” 陈曦点头后离去直奔村口而行,四下里漆黑一片,陈曦寻思道:“你说让我挑黑的地方走,万一山贼也埋伏在暗处呢?不行!我得点个火把照亮道路,这样才能看清有没有伏兵。” 因而陈曦点起火把前行,走了一阵,陈曦忽见旁边路上数百火把齐明,不禁疑问道:“山贼方才被我们杀退,如今哪敢下山来?只是不知这些是什么人?” 陈曦远远望这队人马皆是身着衣甲、手持兵器,不禁发喊道:“你们是哪里的官军?” 只见对方队中为首那人望了眼陈曦,见他一人在此,随即大怒道:“不想死的快滚开!” 陈曦听了急忙后退,那人随即对众人喊道:“别让那群贼徒跑了!快追!” 言罢,众人催马离去,陈曦见了好生心疑。 快到村子时,陈曦爬上旁边小山,探头探脑的向村内望去,忽听旁边大树后有人低声道:“快点过来!” 陈曦吓了一跳,急忙持起大锤慢慢走去,却发现是席亮在叫自己,旁边连海也在,而此时连海身边正带着魏定国的铁葫芦。 陈曦忙问二人是否知道景鑫在哪,席亮说道:“方才我与景大哥追杀众贼,那些山贼逃回山后我们想赶到南山会合,却分不清方向,无奈下大哥就与我商议,他先回村中等候,我则向外寻找道路。” 陈曦听了道:“那先找到景大哥吧。” 言罢,三人向村中走去。陈曦此时自以为高枕无忧,悠闲自得的阔步在前,待近村口之时,却忽有数百火把于村外闪耀,三人见了生疑。 席亮忙说道:“别再走了!这些是什么人?” 陈曦看了看道:“看不清楚啊,可能是村民吧,再往前走走就能看清了。” 言罢,三人继续向前,待得那伙人也见到陈曦手持火把时,席亮望见他们手持兵器、身着衣甲,显然不是村内百姓。 席亮大惊道:“这莫不是乡旗山的山贼起大队下山了?” 陈曦听了登时冷汗直冒,差点背过气去,随即吓的大喊道:“快跑啊!” 话音刚落,陈曦扭头就跑,那边连海见了也跟着跑将出去。 其实本来灯火昏暗,山贼们本不知他三人是巡检寨的士兵,之前遇到陈曦时也因他是一人所以并没认真查看,只当他是逃难村民,但此刻听了陈曦喊跑,一发认准就是这三人,从而山贼发喊着追赶出去。 陈曦三人心寒胆丧,疲于奔命,陈曦见手中火把熄灭,不禁大惊。 跑了一阵,陈曦望见不远处有条蜿蜒的亮线,对二人大喊道:“快向亮光的地方跑!” 于是三人沿着那条亮线奔跑,其实那线不是别的,而是一条被月光照亮小河,那些山贼透过河水反能看清三人身影,于是在后紧追不放。 正逃间,连海脚下登空,一个跟头翻倒在地,陈曦连忙将其扶起,连海慌忙道:“这葫芦里装的什么?好生的沉重。” 陈曦本知里面装的是引火之物,但他却怕放火惹怒山贼,因而忙叫道:“我不知道,还是快点扔了!” 连海听罢直将那葫芦抛进河里。陈曦带着两人转过小河,却逃入了山脚崖壁之下,此处正是死角,四下里已无路可走。身后山贼瞬间赶上,就将陈曦、连海团团包围,连海见了慌忙抱起头来,小喽啰们上前将连海一顿拳打脚踢,原来刘长生在山上言说要抓活的,然后亲自料理,所以群贼未下杀手。 这边山贼带队的头领正是那“开路犬”肖涂,他此时见陈曦身材胖大,手持大锤,因而不敢轻易上前,只试探道性的欺骗道:“你这厮最好识相一点,束手就擒我们还能饶你性命。” 陈曦听了就将那锤扔到了一边,众贼见他是个无胆之辈,因而一发上前狂风暴雨般的就是殴打。二人被打了一番后遍体鳞伤,肖涂命人将他两个绑了押回山上。此时为何独不见席亮?原来他早趁山贼将到之时跳水逃走了。 这边魏定国因见众人许久不归,急忙起身向蒲东方向前行,顾浣叫嚷道:“这又怎么了?怎么了!我们去哪啊?” 魏定国道:“他们一个时辰未归,定然是被山贼捉去了,我有伤在身无力相救,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顾浣大嚷道:“那就快点找人来救啊!” 魏定国怒道:“谁去救?你!?现在就你没伤,你赶紧回去救吧!” 顾浣听了嚷道:“我大哥是‘拔山力士’唐斌,快点找他来帮忙。” 魏定国疑惑道:“你是唐斌的兄弟?此人在蒲东为官时我素有所闻,怎么从来未曾听过有你这个兄弟?” 顾浣辩驳道:“给他们多使钱他们就能来帮忙。” 魏定国大怒道:“闭上你那鸟嘴!” 魏定国转身向巡检寨方向而行,身后顾浣惶恐连连的不断的吹嘘加胡说八道,魏定国怒道:“你这厮若是害怕就趁早给我闭上嘴,别用这些屁话来掩盖你的胆怯!” 顾浣装作镇定言道:“谁怕了?” 随后顾浣又是没完没了的啰嗦,魏定国本在思考救陈曦等人之计,此刻却全被他打乱。魏定国大怒让他住嘴,那顾浣偏是说个不停,最后说的烦了,魏定国忽的转过头来,手起就是一刀,那顾浣当场死于非命。 魏定国狠啐了一口道:“你这等夸夸其谈的废物,留之何用!?” 又行了数里,魏定国忽见远处席亮浑身湿透的在路旁行走。魏定国观望了下四周动静后上前叫住,席亮见是魏定国,就言说了所遇情况。二人又行一阵,忽见景鑫也在路旁走来,魏定国和席亮忙问他之前去了哪里。 景鑫毫不在乎的笑道:“你们就知道乱跑,我一直在村里坐着等你们了。” 魏定国听了又气又怒,不禁冷笑道:“你这厮还真是命好,但凡山贼不是捉了陈曦蠢贼,一入村中,你也将是死人一个!” 第二十九章 喝花酒景鑫负发妻 伏山贼定国受 自从关胜与云凤婷议和罢兵后,其致力于整顿军纪,因而广招兵勇。无多日,有蒲东武师席亮、陈曦来投。那席亮身手矫健,善使双刀,陈曦则胖大有力,使一把三十斤重八棱大锤。二人于马上在关胜面前展示武艺,直将那刀锤舞的虎虎生风,关胜见了大喜,就收二人为帐下校尉。 过些时日,席亮因与关胜等人渐熟,所以又推荐了自己的几位同门来投。为首那人乃是大师兄景鑫,善使五十斤开山大斧,自称为“镇蒲东”,另两位则为席亮师弟连海、顾浣。关胜见这三人本领皆在方迪之上,就同收为校尉。 关胜又命单廷珪、魏定国训练军兵,挑选能征善战者。那些士兵懒散惯了,如何受得了辛苦,多有辞官而去者。关胜见了,告知单、魏二人宁缺毋滥,没本事的叫他但走无妨,从而士兵被精减到百余人。 看看待近年底,关胜要去东京参加宣赞大婚,因而向并州(今山西省太原市)知府(相当于今副省级市的市长)褚坚告假,知府本要同意关胜离去,他身后却走来一人劝阻,但见那人鱼眼冒突、半边谢顶,正是本州通判(相当于副市长)田聪。 但见那田聪坏眼一转,谏言道:“巡检镇守蒲东要道,如何随意离去?” 关胜听了焦急道:“属下兄弟大婚不得不去,寨内我以安排妥当,请上官体谅放行。” 田聪冷笑道:“一场婚事如何重要?能与百姓安危相比吗?” “你!?”关胜听了大怒,此时已是凤眼圆睁,傲然怒视。 “你待要打本官不成?”田聪完全没放在眼中。 旁边褚坚呵止道:“好了!你是知府我是知府?关将军明明是有紧要之事,你如何故意刁难?” 田聪听了不悦:“知府如何糊涂?就是天大的事也不能擅离职守啊。” 褚坚不听田聪言语,只笑对关胜言道:“关将军前番威震云水山多负辛劳,此番即是大事,我理当应允。” 关胜见这知府倒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因而连连相谢,然后又望了望旁边田聪,只见他一幅高姿德性,好一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关胜笑道:“多谢知府放行,陈王得知定会感激于您。” “谁?!”田聪听到“陈王”二字,登时一个箭步从褚坚身后窜到前面。 褚坚见他模样,呵斥道:“一把年纪了,如何这般毛躁?” 此时田聪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褚坚了,直问关胜道:“你说‘陈王’?我问你,是哪个陈王?陈王是他名字吧?” “大胆!你敢拿陈王殿下耍笑?看我告知殿下,抄你满门!”关胜威吓到。 田聪听了魂飞魄散,双腿发软跪倒在地,大呼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关胜见了哈哈大笑,褚坚急对田聪怒道:“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点起来!” 田聪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急忙站起身来对关胜怒道:“你敢戏弄于我?” 关胜冷笑道:“下官不敢,我参加的是当今郡马婚礼,而他迎娶的正是大宋陈王郡主,通判如若是不信,我可请郡马亲写书信至此。” 田聪听了倒吸一口凉气,此时方信关胜所言非假。 知府褚坚则笑道:“不必如此劳烦郡马,关将军替我拜见陈王便是。” 关胜离去后,田聪对褚坚言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小小的巡检如何能与陈王、郡马结识?还真不能小看这厮背(和谐)景。” 关胜回到巡检寨后招来众校尉安顿,命单廷珪代管寨内诸事,魏定国协助训练众军,其余校尉听候二人调遣。一切就绪后,单、魏送出关胜数里后方才离去。 这一日,关胜贪走不觉错过宿头(住宿旅店),看看天色将晚只得往下个城镇赶路。来到小树林时,忽从前面路旁闪出一骑。 关胜只道是强人拦路,因而厉声道:“你是何人?胆敢挡我去路?” 那人站在暗处也不做声,关胜见了大怒,挥刀便向那人砍去。刀锋将近人影之时,透过月光却是云凤婷。关胜吃了一惊急忙收刀,那青龙刀势大力沉,此时已是收回不及,关胜只得腾转身躯避开刀锋,不想惯性太大,直将自己甩到马下。 云凤婷见了忍不住大笑起来,关胜从地上爬起来怒道:“这种玩笑如何开得?你来这里干嘛?想打劫我不成?” 云凤婷急忙下马帮关胜扑散尘土,笑着说道:“小将军此番要去哪里啊?” 关胜急忙躲开她手,言说去东京之事,凤婷赞道:“真没看出来,你这人际都联到皇城根下了,若与你为敌还真是不智之举啊。” 关胜回道:“娘子见笑了,我与陈王乃是君子之交,别无利益左右。” 云凤婷摇摇头道:“我不信,你们当官的哪个不是巴结权贵、借杆往上爬?除非你带我去东京见识一下,否则鬼才信你呢。” 关胜听了忙道:“这如何使得?你我孤男寡女同行上路,让别人见了,我的脸面还往哪搁?” 云凤婷听了笑道:“哎呀?我还没见过你这样迂腐的呢,别人都是恨不得有个美貌娘子相伴,你这厮却拒人于千里之外,难道我不够美?配不上你?” 关胜焦躁道:“不可胡言!我要赶路了,没时间与你耍笑。” 凤婷怒道:“都是江湖儿女,哪来那么多婆婆妈妈的规矩?你难道怕我不成?” 关胜不理会她,直飞身上马从她身边冲过。 自关胜离开蒲东后,巡检寨内单廷珪与魏定国只是每日练兵,那边陈曦终日里抱怨寨内饭菜不好,没有大鱼大肉,而那景鑫则是花天酒地惯了的人,从而就召集了席亮、陈曦、连海、顾浣一同去吃花酒。 一日几人不在当值,于酒楼喝的大醉,直在街上撞上单廷珪,原来此时单廷珪正巧也不在当值。 景鑫笑道:“单校尉何不与我兄弟同吃几杯?” 单廷珪劝道:“诸位即为朝廷校尉,就该知道法度,国家官员是不能擅入酒楼的。” 景鑫满不在乎的笑道:“哎?就是个没品级的校尉罢了,当什么真啊?该吃吃、该喝喝,天王老子能管我们?” “哎!”单廷珪见了摇头而去。 过了几日魏定国无事,景鑫命席亮邀请他同去吃酒,魏定国推辞不过,从而与他同去。 于陆魏定国问景鑫道:“大哥要去哪家吃酒?” 景鑫嬉笑道:“今天带兄弟吃些好的!” 几人走街串巷进了一处隐蔽小楼,魏定国见那门前不挂酒幌,只道是个新开酒楼。 酒过三巡,景鑫叫那“老板娘”上“正菜”,因而众人被引到二楼一个房间内。 魏定国疑惑:“这吃个酒怎么还楼上楼下的折腾?” 不多时,十余个女子来到屋内,各自是浓妆艳抹、衣着暴露,挤眉弄眼的献媚,景鑫等人见了大喜,急忙上前连搂带抱的瓜分女子入席。 “这?这是什么地方?”魏定国见了色变。 席亮在旁笑道:“这是男人找乐子的地方,大哥既然来了就放开些。” 魏定国听了道:“这是暗窑(地下妓院)?!” 言罢,魏定国起身便走。 席亮见了急忙劝道:“兄长如何这般走了?女子只是陪酒而已,并无他意,你此刻若是离去,岂不冷了众人之心?” 陈曦也劝道:“是啊,兄长还是担待下我们,否则如何齐心共事?” 此时那老鸨已带了头牌到魏定国身旁,魏定国满口回绝。 景鑫劝道:“兄弟还真是正派人士,你勿要见笑,我们兄弟们比不得你。既然来了头牌姑娘,你也不要冷落人家,让她陪你吃酒便是。” 那头牌故作忧伤,对魏定国道:“小官人不要奴家吗?奴家好伤心啊!” 言罢,那头牌拿起手帕拂面而泣。 席亮对魏定国道:“兄长是堂堂的英雄好汉,如何这般狠心,惹得美人哭泣?” 魏定国无奈道:“我不用她伺候,我自会吃酒。” 头牌女子笑道:“那奴家就陪小哥吃酒好了,我先干三杯赔罪!” 酒至半酣,魏定国定要离去,众人相留不住,席亮只得送魏定国出门。 景鑫对众人冷笑道:“这厮摆个什么圣人架子?银子给你花了,找头牌陪你还不买账!你不玩?人家笑你蠢鸟一个!” “哈哈哈哈!”满屋内一片哗然讥笑,景鑫一把搂头牌到怀里连亲带啃。 这边魏定国于街上行走,席亮望着不远处的一个女子,大惊道:“坏了!是嫂嫂!” 席亮撒腿就跑,魏定国心疑,从而从后跟上。 席亮道:“方才那女子是景大哥的夫人,平日里大哥最爱流连烟花,屡次被嫂嫂捉住却得拼命相求方被饶恕,此番若是撞见如何了得。” 回到楼内后,景鑫望着魏定国讥笑道:“怎么回来了?是不是不舍得走了?” 魏定国嘲讽道:“是舍不得,我怕见不到窑子里夫妻相会是什么场面。” “什么!?怎么回事?”景鑫多少听出些端倪。 席亮满头大汗的嚷道:“不好了!嫂嫂来了!快跑啊!” 景鑫听了大惊,急忙起身结账,匆忙与众人离开。方才转过正街,却正与景夫人撞个正着。那景夫人年有三十多岁,满面疲累、憔悴,只挺个肚子拖着脚步走来。 她见了景鑫,上下打量道:“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啊…没…没有!我就是吃了几杯酒而已。”景鑫支支吾吾到。 景夫人看看景鑫身边众人,随后说道:“又是席亮他们!你和他们一起时准没好事!都是他们把你给教坏了,你们不去鬼混谁能信啊?” 景鑫听了垂头丧气,连声叹息。 景夫人对景鑫哭泣道:“你半月都不归家,我有孕在身不能升火做饭,只有左右邻居怜我时,送些吃的勉强度日,你究竟还有没有良心啊?” 说完后那景夫人精神不振,站立不稳的向后摔倒,魏定国见了急忙搀扶,随后劝她道:“嫂嫂误会,我们在此巡街,方才只是抽空吃了几杯暖身而已。” 景夫人问道:“官人有理,奴家以前不曾见过你。” 魏定国扶景夫人坐到一边后,施礼道:“在下魏定国,乃是巡检寨内校尉。” 景夫人听后思索道:“你是‘神火将军’魏定国?你是关巡检的好朋友,关巡检可是个好人啊,自来到蒲东从不侵害百姓。你一定也是好人,我信你的话。” 魏定国听后惭愧,只劝道:“嫂夫人贵体欠安,还是早早回去休息吧。” 言罢,魏定国示意景鑫带自己夫人回去,未想那景鑫却言道:“席亮送她便是,我还有公务在身呢。” 随后席亮护送景夫人离去,景鑫对魏定国道:“方才多谢兄弟相助了,否则还不知怎样收场的好。” 言罢,景鑫就往窑子里走。 魏定国怒道:“你不回去照顾夫人,怎么还去那里?” 景鑫冷言道:“真是麻烦!天下女子多着呢,哪能死守一人身边?没本事的才那么傻呢!” 魏定国听了心灰意冷,深知此人不念情义,因而言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自己斟酌吧。” 言罢拂袖而去,景鑫想都不想的回到楼内,带上群娼妓就行苟且之事,一会席亮送景夫人回来后也与他们一同淫乐。 过了几日,魏定国在巡检寨内听到景鑫几人又在谈论淫乐之事。 那景鑫道:“听说了吗?那些唱曲、演戏的女子都可花钱享玩,她们还有个当家的领头,只要和他联系上,再肯花大价钱,就能玩上一玩!” 几人听的眼睛雪亮,那席亮笑成了一张猴脸,忙道:“这些女子可都比那寻常的娼妓强多了。” 魏定国听后叹息道:“不想招来一群乌烟瘴气的东西。” 魏定国与单廷珪言说此事后,单廷珪劝道:“这如今世间男子多与他们相同,兄弟何必为此动气。” 单廷珪命众人整队练兵,军人横七竖八的坐没坐相,战没战相。 单廷珪大怒道:“全都给我站好了!谁若再敢怠慢,一律赶出军营!” 那边景鑫听了道:“单校尉何必如此认真呢?我们不过赚两钱糊口罢了。” 旁边士兵听了都附和景鑫,各个埋怨牢骚。 单廷珪大怒道:“你们懂个什么?平日里疏于训练,遇到山贼你们这德性只能被宰!” 随后几日,军人们越发散漫,单廷珪与魏定国商议道:“巡检走时将众军托付你我,如今这种局面,等他回来如何交代?” 正言间,忽有士兵报说北川村保正求见,单廷珪就命带他进来。 那保正火急火燎的对单、魏道:“乡旗山的山贼来我村内借粮,命我们准备好后等他来取,往年里我们只是敢怒不敢言,如今听闻新任关巡检好生了得,所以冒死来求救。” 单廷珪安慰道:“老伯勿忧,巡检虽然告假去了东京,但我和魏家兄弟一定会全力相助。” 那保正听了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千恩万谢,单、魏见了急忙扶起。 单廷珪问道:“贼人何日到你庄里截粮?往年他们都带多少人马去你村上?” 保正回道:“就在后天,这两年他们因见村民怕惯他们,所以只带百十来人押送车子。” 单廷珪问清详细情况后送保正离去,回来后与魏定国商议道:“山贼后天就到村里,我们若起大军而去定会打草惊蛇,那乡旗山人多势众,我寨内军兵如今又不堪用,此事当妥善处置。” 魏定国思索了一番后,笑道:“此事包我身上!我定叫山贼有来无回!” 单廷珪问道:“兄弟有何良策?” 魏定国道:“要说三山实力,乡旗山其实最弱,那几个寨主早年只是此间恶霸,专帮富户抢人田地发家,后来不知怎么占山为王了,这伙人是彻头彻尾的强盗,不管男女老幼全都欺压,根本就是猪狗不如!我想灭他们久矣。” 单廷珪道:“不如‘敲山震虎’,趁他们下山截粮从而伏击,先叫他们胆寒,不敢轻易下山。” 魏定国笑道:“正是!如今几位校尉武艺皆在那些寨主之上,暗中伏击即可取胜。” 二人又商谈妥当后,单廷珪留守,魏定国点起景鑫、席亮、陈曦、连海、顾浣,抄小路暗中赶到北川村。此时那保正得知魏定国到此万分欢喜,魏定国命众人不要声张,先将此处地理环境探察清楚,再画作地图与众校尉观看。 那边景鑫与席亮依然在谈些花天酒地之事,魏定国大怒:“你们不看此地险要,如何作战?若遇意外又向哪里逃脱?” 景鑫不在乎的笑道:“我们又不上辽、夏战场,何必如此大动干戈?乡旗山那几个废材,让他们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对手。” 魏定国听了越发愤怒,席亮看了劝道:“魏大哥不必担心,我们对此间道路甚熟。” 第二日魏定国带景鑫、陈曦伏于村中屋内埋伏。又命席亮同村民将装有硫磺、焰硝、五色烟药的铁葫芦拴在身上,收拾干草、柴枝等易燃之物,藏于村口两边房之上等待放火。命顾浣与连海在村内两侧高阜处带弓箭策应,以备不时之需。再命众人如有变故,就依照地图指示,赶到南山处会合。 安排妥当后,从清晨至近黄昏皆不见山贼人影,景鑫不耐烦道:“怕是村民消息不准,山贼可能不会来了。” 魏定国道:“来与不来我们都得等下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景鑫听了闹嚷着自己饿了要去吃饭,魏定国听得心烦就让他自去,那边席亮见了也要同去,魏定国本想禁止他们,但心想一则他们与自己不睦,若此时翻脸定会坏了大事,二则他们即便离了岗位还有其他人守着,所以勉强让他们快去快回。 天色方暗,山贼忽然前来,只见前前后后足有百余人马,魏定国认出为首的乃是“黑罴”刘长生、“爪牙”刘长活二兄弟。 而此时景鑫与席亮却在村后山中吃酒,为何他们到了那里?盖因百姓们怕山贼前来,所以将酒肉等物都藏到了后山,这二人见有酒有肉哪肯放过,景鑫寻来炉火切肉就烤,随即便与席亮大吃起来。 魏定国急忙退到屋后对顾浣喊道:“百姓们没打过仗,趁山贼未近,你快去叫景鑫、席亮!” 顾浣听了跳下高墙,起身去寻二人。这边魏定国复回屋内,暗暗拉起弓箭等待。 不一时,山贼已经进入村里,此时他们皆道安然无事,大摇大摆的横行。那边保正将粮草等物都屯于村子中央的草甸上,刘长生就命小喽啰们装载粮食,自己则与刘长活谈笑风生。魏定国等不到景鑫、席亮回来,那边山贼却已装载完毕待要离去。 见事如此,魏定国对陈曦道:“看到为首那两个蠢贼了吗?以你我武艺,不出十合必然能将他们毙命,我来对付左首的刘长生,你去对付刘长活,我们速战速决!” 言罢,魏定国拉起雀画弓一箭射伤刘长生腿股,刘长生哀嚎一声坐倒在地。魏定国提起钢刀发喊着冲出屋外,群贼见了大吃一惊。魏定国飞身上前挥刀猛砍刘长生,那刘长生连滚带爬的向后退走。 而那边陈曦却迟迟不出来,刘长活见了忙持朴刀拦住魏定国。那边刘长生得空,大喊众人上前,众喽啰见魏定国凶狠哪个赶上前来,全都是越喊越向后退。刘长生大怒,抢过小喽啰手中弓箭便向魏定国射去,魏定国因被刘长活分散了注意力,因而躲闪不及,那箭直擦过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保正见无人相助魏定国,众校尉此刻不知何处去了,因而硬着头皮持起哨棒向旁边的刘长生打去,那刘长生措手不及,被当头一棒打中头部,登时血流如注。刘长生大怒,急忙奋力上马,挥舞朴刀便砍保正,这边魏定国见了甩开刘长活,上前去救保正。 刘长活从后赶来与刘长生马上、步下夹攻魏定国。保正见了,挥起哨棒便打,却不想老眼昏花,一棒正打在魏定国手上。魏定国不曾想他打来,从而被打了个正着,直丢了钢刀在地。保正见了大惊,刘长生则是大喜,随即挥舞朴刀便追保正,保正急忙绕房而跑。 这边刘长活对着魏定国当头便砍,魏定国手疾眼快,向前一迎直伸手抓住刀柄。魏定国奋力一拽,却不想手臂受伤无力,抢不过刀来,因而只得与刘长活纠缠在一起。 正在慌哩,旁边忽然一人挥舞大斧一斧向刘长活劈来,那刘长活急躲时被斧背打到背部,登时口吐鲜血,扑倒在地。魏定国看时,原来是景鑫跑来相助,再转头看时,那边席亮挥舞双刀砍的刘长生遮拦不住,坠下马去。陈曦、连海因见众人赶来,一发冲上前来厮杀,那边顾浣也藏于屋内施放冷箭。 众喽啰被杀的四下奔命,全都向村口逃窜,魏定国见时机已到,忙呼放火。然而魏定国连喊了数声却是无人回应,原来之前那些村民见魏定国被围早吓破了胆,全都各自逃生去了。 魏定国见众喽啰退出村口心急如焚,这边刘长生和刘长活也得几个胆大的上前相助,因而逃脱。那边景鑫、席亮哪里肯放,直挥舞兵器追出村去,魏定国急喊勿追,二人丝毫听不进去,早消失在夜色当中。 保正并村民见山贼退去,急忙过来相谢,魏定国怒道:“此番还有何称喜?我命村民于房上放火如何全都跑了?山贼未被重创定会再来报复!” 百姓们听了惊恐无措,连连给魏定国下跪求救,魏定国叹道:“事已至此,求也无用,为今之计你们只能暂时逃离本村暂避。” 众人听了急忙收拾行囊细软,繁重之物全都弃了,各自奔入后山中躲藏。村中只有陈曦与顾浣在此,魏定国紧忙寻找其余校尉。 魏定国仰天长叹,心想这些校尉全是乌合之众,打起仗来如同一盘散沙,不过此时与他们计较也无用,从而火速撤离此地。 是时天晚,四下里漆黑一片,魏定国因之前探察过此地地形,所以能认出回返巡检寨的道路,身后陈曦与顾浣惊魂未定,死死跟住魏定国。三人一连逃出数里,看看身后灯火熄灭,寂静无声,因而停下休息。魏定国查看手臂时,发现已是伤了骨头,此刻越发的疼痛。 陈曦焦急问道:“景大哥他们在哪啊?” 顾浣也惶恐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魏定国呵止道:“别慌!先到隐蔽处等待。” 言罢,魏定国带他们藏于旷阔的草丛中等待。过了许久,皆不见有人至此,魏定国心中生疑,心想这定然是他们不看地图,因而迷失方向了。 魏定国本想复回查看,却因受伤无法再用兵器而踌躇,从而对顾浣道:“方才你未上前厮杀,山贼并不识得你,你脱去衣甲、藏了短刃去寻他们,这四下里尽是旷野,到处又漆黑一片,即便遇到山贼也易于躲藏。” 顾浣大惊道:“不行!不行!我受伤了。” 魏定国大怒:“你他娘的伤哪了?给我瞧瞧!” 顾浣知道谎话戳穿,于是又道:“我这几天犯心疼病了,遇到山贼我跑不开的。” 魏定国扯过顾浣衣领大骂道:“你个孬种少在我这放你那狗屁!你若不去,我一刀劈了你!” 顾浣死命相求,魏定国见他如此,去也是白搭,因而便要自去。 陈曦此时却毛遂自荐道:“有什么怕的?还是我去吧。” 于是魏定国嘱咐陈曦道:“我料景鑫他们可能回返村落附近,你找到他们后到此会合。山贼此时可能已大军下山,你一定要挑黑暗处寻走,如此才能隐蔽自己。” 陈曦点头后离去直奔村口而行,四下里伸手不见五指,陈曦寻思道:“你说让我挑黑的地方走,万一山贼也埋伏在暗处呢?不行!我得点个火把照亮道路,这样才能看清有没有伏兵。” 因而陈曦点起火把前行,走了一阵,陈曦忽见旁边路上数百火把齐明,不禁疑问道:“山贼方才被我们杀退,如今哪敢下山来?只是不知这些是什么人?” 陈曦远远望这队人马皆是身着衣甲、手持兵器,不禁发喊道:“你们是哪里的官军?” 只见对方队中为首那人望了眼陈曦,见他一人在此,随即大怒道:“不想死的快滚开!” 陈曦听了急忙后退,那人随即对众人喊道:“别让那群贼徒跑了!快追!” 言罢,众人催马离去,陈曦见了好生心疑。 快到村子时,陈曦爬上旁边小山,探头探脑的向村内望去,忽听旁边大树后有人低声道:“快点过来!” 陈曦吓了一跳,急忙持起大锤慢慢走去,却发现是席亮在叫自己,旁边连海也在,而此时连海正带着魏定国的铁葫芦。 陈曦忙问二人是否知道景鑫在哪,席亮说道:“方才我与景大哥追杀众贼,那些山贼逃回山后我们想赶到南山会合,却分不清方向,无奈下大哥就与我商议,他先回村中等候,我则向外寻找道路。” 陈曦听了道:“那先找到景大哥吧。” 言罢,三人向村中走去。陈曦此时自以为高枕无忧,悠闲自得的阔步在前,待近村口之时,却忽有数百火把于村外闪耀,三人见了生疑。 席亮忙说道:“别再走了!这些是什么人?” 陈曦看了看道:“看不清楚啊,可能是村民吧,再往前走走就能看清了。” 言罢,三人继续向前,待得那伙人也见到陈曦手持火把时,席亮望见他们手持兵器、身着衣甲,显然不是村内百姓。 席亮大惊道:“这莫不是乡旗山的山贼起大队下山了?” 陈曦听了登时冷汗直冒,差点背过气去,随即吓的大喊道:“快跑啊!” 话音刚落,陈曦扭头就跑,那边连海见了也跟着跑将出去。 其实本来灯火昏暗,山贼不知他三人是巡检寨的士兵,之前遇到陈曦时也因他是一人所以并没认真查看,只当他是逃难村民,但此刻听了陈曦喊跑,一发认准就是这三人,从而山贼发喊着追赶出去。 陈曦三人心寒胆丧,疲于奔命,陈曦见手中火把熄灭,不禁大惊。 跑了一阵,陈曦望见不远处有条蜿蜒的亮线,于是对二人大喊道:“快向亮光的地方跑!” 三人拔腿就沿着那条亮线奔跑,其实那线不是别的,而是一条被月光照亮的小河,那些山贼透过河水反光正能看清三人身影,于是在后紧追不放。 正逃间,连海脚下登空,一个跟头翻倒在地,陈曦连忙将其扶起,连海慌忙道:“这葫芦里装的什么?好生的沉重。” 陈曦本知里面装的是引火之物,但他却怕放火惹怒山贼,因而忙叫道:“我不知道,还是快点扔了吧!” 连海听罢直将那葫芦抛进河里。陈曦带着两人转过小河,却逃入了山脚崖壁之下,此处正是死角,四下里已无路可走。身后山贼瞬间赶上,就将陈曦、连海团团包围,连海见了慌忙抱起头来,小喽啰们上前将连海一顿拳打脚踢,原来刘长生在山上言说要抓活的,然后亲自料理,所以群贼未下杀手。 这边山贼带队的头领正是那“开路犬”肖涂,他此时见陈曦身材胖大,手持大锤,因而不敢轻易上前,只试探道性的欺骗道:“你这厮最好识相一点,束手就擒我们还能饶你性命。” 陈曦听了就将那锤扔到了一边,众贼见他是个无胆之辈,因而一发上前狂风暴雨般的就是殴打。二人被打了一番后遍体鳞伤,肖涂命人将他两个绑了押回山上。此时为何独不见席亮?原来他早趁山贼将到之时跳水逃走了。 这边魏定国因见众人许久不归,急忙起身向蒲东方向前行,顾浣叫嚷道:“这又怎么了?怎么了!我们去哪啊?” 魏定国道:“他们一个时辰未归,定然是被山贼捉去了,我有伤在身无力相救,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顾浣大嚷道:“那就快点找人来救啊!” 魏定国怒道:“谁去救?你!?现在就你没伤,你赶紧回去救吧!” 顾浣听了嚷道:“我大哥是‘拔山力士’唐斌,快点找他来帮忙。” 魏定国疑惑道:“你是唐斌的兄弟?此人在蒲东为官时我素有所闻,怎么从来未曾听过有你这个兄弟?” 顾浣辩驳道:“给他们多使钱他们就能来帮忙。” 魏定国大怒道:“闭上你那鸟嘴!” 魏定国转身向巡检寨方向而行,身后顾浣惶恐连连,不断的吹嘘加胡说八道,魏定国怒道:“你这厮若是害怕就趁早给我闭上嘴,别用这些屁话来掩盖你的胆怯!” 顾浣装作镇定言道:“谁怕了?” 随后顾浣又是没完没了的啰嗦,魏定国本在思考救陈曦等人之计,此刻却全被他打乱。魏定国大怒让他住嘴,那顾浣偏是说个不停,最后说的烦了,魏定国忽的转过头来,手起就是一刀,那顾浣当场死于非命。 魏定国狠啐了一口道:“你这等夸夸其谈的废物,留之何用!?” 又行了数里,魏定国忽见远处席亮浑身湿透的在路旁行走。魏定国观望了下四周动静后上前叫住,席亮见是魏定国,就言说了所遇情况。二人又行一阵,忽见景鑫也在路旁走来,魏定国和席亮忙问他之前去了哪里。 景鑫毫不在乎的笑道:“你们就知道乱跑,我一直在村里坐着等你们了。” 魏定国听了又气又怒,不禁冷笑道:“你这厮还真是命好,但凡山贼不是捉了陈曦蠢贼,一入村中,你也将是死人一个!” 第三十章 单廷珪决堤北川水 镇蒲东试刃开山 “猪!全他娘的是蠢猪!”回到巡检寨内的魏定国大发牢骚。 单廷珪见魏定国带伤回来,急忙吩咐去请郎中来看,那边景鑫等人早已回帐休息。单廷珪忙问乡旗山之战究竟,魏定国义愤填膺,一一将此事细节道来。 单廷珪感叹道:“这打的算是哪门子仗?怎么全都成了一盘散沙?明明就能轻易打赢的仗,却反被他们打的乱七八糟。” 魏定国依然气愤难消,单廷珪劝他早些休息,郎中来看过后认定是骨头劈裂,用药敷了在外面绑上夹板固定,单廷珪亲送魏定国回去。 第二日,单廷珪到魏定国家中探望其伤势,魏定国劝道:“不碍事的,习武之人受些小伤何足道哉,只是越想这场仗就越是气愤难消,实在是打的太不爽利了!” 单廷珪劝道:“此事也是怪我,兄弟要去时我理当相劝,只是未曾想景鑫等人竟无谋到了如此地步,端的是成了乌合之众。” 魏定国反省道:“也怪我太高看他们,如此乱打乱窜实在令我始料未及,他们根本就没有合格军士的素养。” 当日下午,魏定国闲止不住,告知了老父自己去巡检寨内探望。来到巡检寨后,单廷珪正招来两百多名新兵在训练,见是魏定国到此就决定当晚召集景鑫等人探讨此次作战利弊,从而再商讨解救陈曦、连海之法。 到了晚上,却只有席亮来到帐内,独不见了景鑫。单、魏二人忙问,席亮回道:“今天景大哥不当值,他说乡旗山附近野味多,应该是跑到那边打猎去了。” “什么!”单廷珪听了大惊。 席亮忙问怎么了,旁边魏定国怒道:“这厮分明是在找死!我们方才将乡旗山杀翻一阵,他却怎么能反跑到那里送死?还不快点追回来!” 席亮听了大惊,急忙纵马狂奔而去。 单廷珪叹道:“这群家伙究竟脑壳里装的什么?” 不一时,席亮满头大汗的带着景鑫归来,而那景鑫则正搂着一个十三四的女子嬉笑,他们身后又跟着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但见这两名女子都是样貌平庸之辈,此刻却全都是浓妆艳抹,露出一幅狐媚勾人之相。原来那景鑫到了乡旗山半路想起与身边女子有约,从而回转到了蒲县,席亮路过蒲县时正与他遇上,所以就一同到此。 单廷珪对景鑫怒道:“军营之内这成何体统?你身边所站女子是何人?” 景鑫不在乎的说道:“怒个什么?我搂自家夫人也不行吗?” 魏定国听了疑惑道:“我之前见过嫂嫂,这位女子又是你哪位夫人?” 景鑫嘻嘻哈哈的大笑道:“这是云良阁新来的小娘子,以后她就是我的夫人了!” 魏定国听了大怒,随即便要发作,旁边席亮急忙劝道:“魏大哥莫要计较,景大哥带她们到此是有要事商议的。” 单廷珪白眼道:“两个烟花女子有何要事?我倒是真想听听。” 席亮忙指着那名四十多岁的女子道:“这位就是陈曦家的人。” 魏定国疑问道:“陈曦被抓我们自会去救,你把他老娘带到这里待要作甚?” 席亮听了愣道:“不是他娘…是她相好的…” “什么!?”单、魏听后不约而同的大吃一惊。 魏定国忍不住笑道:“他不过二十多岁年纪,不想却与这位大姐配对,这可真是难得、难得。” 单廷珪也笑道:“哎?兄弟不曾听过‘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吗’?” 魏定国笑着问道:“哪个宝?老鸨的鸨?” 那妇人听了转头就走,席亮急忙拦住,然后挠了挠头对单、魏道:“二位兄长莫要取笑,还是正事要紧。” 单廷珪笑道:“那我就听听能有什么正事。” 景鑫傲慢的对单廷珪道:“别小瞧了人家!这位大姐乃是云水山大寨主云明的相好,而云明正与乡旗山的大寨主顾槐斌交厚,有他云明说话,想必那顾槐斌也会给几分面子,从而放了陈曦、连海。” 听完后,单廷珪目视魏定国,魏定国寻了下道:“先前我们虽然与云明议和,但却是他们不得已而为之,云明又哪里会帮我们说话?” 单、魏从而皆否定了此提议,景鑫见了大为不满,待要再与景鑫、席亮检讨乡旗山之战过失时,那景鑫却不耐烦的言说自己不在当值,因而带那两名妇人离去了,单、魏只得与席亮就上次过失商讨了一番。 会议散去后,魏定国对单廷珪道:“你看见景鑫那厮吗?他自己前番差点死掉,此刻却全然不知,丝毫不懂反省,此等无谋匹夫(蠢货)久后必死!” 单廷珪笑道:“不值兄弟动怒,这样的人自有利用他的地方。” 于是单、魏二人又开始研讨解救陈曦、连海之事,而那边席亮却真带着那中年娼妓去寻云明了。 来到云水山上,云凤婷闻是这妇人前来,因而亲下山来拦在半路,直大怒道:“你这个贱妇人!胆敢再来山上勾引我父?看我此番不活刮了你!” 旁边众喽啰见了心惊,那妇人更是吓的瘫软在地。云凤婷抽出长剑就朝那妇人心窝刺去,旁边席亮见了忙挥双刀隔开。 云凤婷骂道:“哪来的猢狲?胆敢碍你姑奶奶的事!” 言罢,便与席亮相斗,二人刀来剑往斗了三十回合不分胜败。 城关上走下云明大喊道:“女儿还不快点住手!” 云凤婷大怒道:“父亲看上谁不行啊?如何却非要这千人骑、万人压、乱人入的贱母狗?” “哎呀呀呀呀呀呀!这哪里是个女儿家该说出的话?我都替你脸红!”云明怒道。 云凤婷不肯依饶道:“你们行那苟合之事尚且不会害臊,我把事情放在明面辨别,上不瞒苍天,下不欺众生,有何值得脸红?” “放肆!!!”云明恼羞成怒,急命人将云凤婷拉回山上,那边过来三十多个女兵劝着云凤婷回山。 席亮到了山上后与云明讲明了来意,那娼妓因陈曦是她老主顾,因而也帮忙言说了几句,云明听后只是笑着点头应付。 第二日席亮请云明到巡检寨去见单、魏二校尉,云明执意不敢前去,席亮只得从单、魏二人处讨来一篮吃的,然后跟着云明自去乡旗山。 到了乡旗山后云明命席亮在别处躲藏等候,自己带着篮子上山。顾槐斌则笑着迎接了云明,云明对其言说了来意后,顾槐斌摇了摇头,云明见事难,因而要求看看陈曦、连海,云明点头同意。 到了牢内,云明见陈曦、连海皆被绑在柱上,只是二人虽是鼻青脸肿,但都没有大伤,云明心想应该是没有动过大刑。 陈曦在江湖行走时认得云明,因而急忙大呼道:“大哥救我一救啊!我是蒲东陈曦啊!” 云明听了走进牢房,安慰他道:“你不必担忧,有我在此看他谁敢动你一根手指,我明日里说放你时便能放了。” 陈曦听了嚎啕大哭道:“那快点救我出去啊!我一刻都不想在这待了。” 云明劝道:“你且安心在此,我救你不难,只是此事因巡检寨而起,理当由他们来救,等他们不救你时我再来相救。” 陈曦听了大为信任,直感激云明,云明就请喽啰打开他二人手镣,拿过那蓝饭菜与他二人吃。那陈曦在此度日如年,因而半口都咽不下去,旁边连海却是饥饿难捱一个劲的猛吃起来。 陈曦对云明求道:“这饭菜怎么和巡检寨里吃的一样?这些不大美味,大哥帮我寻些蜜水、大肉来可否?” 云明叹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我上哪里去寻那些?” 连海也劝道:“有的吃时你且快吃,我们如今是阶下之囚,你怎么还弄不清状况?” 陈曦听了仰天长叹瘫坐于地,那些饭菜最终都被连海一人吃光。 此时顾槐斌也走进牢来,陈曦见了忙大叫道:“好汉爷饶命啊!你就放过我一马吧,当初都是那魏定国的馊主意啊!我们被他差遣不敢不来,我当时根本就没动几下手,你不信的话问问刘家二位哥哥,伤他们的全都是那魏定国与席亮、景鑫啊!” 顾槐斌藐视的瞥了陈曦一眼也没言语。 出了牢房后,云明对顾槐斌道:“不想贤弟这几年也变的如此心善了。” 顾槐斌笑道:“大哥休拿这话取笑,没动他们不过是要与那关胜谈条件。” 云明听了笑道:“原来如此啊,我们能与他议和,你们当然也可以了。” 顾槐斌道:“大哥莫非是要来赎回这两个人的?莫说兄弟不念情义,这两个狗东西胆敢犯我虎威,没有万两白银我怎么像兄弟交代?” 云明听了笑道:“他们哪值得我来赎回?只是碍于她人情面,借着来拜访贤弟时顺道看他们一眼罢了。” 这边牢内连海对陈曦道:“我们此番被抓上山来受苦,身上又受了许多伤,此番回去后可得狠敲巡检寨一笔。” 陈曦听了道:“他们理应给我们补偿的。” 连海又寻了一番后苦着脸问道:“但若是他们不来救我们呢?那时又该如何处置啊?” 陈曦自作聪明的坚定道:“到那时我一口咬定就是他魏定国带头的,让乡旗山的人都去找他!” 云明此时在牢房边听的清楚,直冷笑道:“这整个就是一头蠢猪,你现在被人家押在山上,又不是魏定国被押来了,真要撕破脸的话也只能是拿你来开刀,如何却动得了魏定国?” 回到山下后,云明对席亮言说了此事详细经过,席亮听了震怒,心想你陈曦是个什么东西?一遇到事上竟然把我们了推出去。回到巡检寨席亮就将此事经过都说与单、魏二人,两人听后皆是愤恨陈曦无义。 席亮出去后,单廷珪单独对魏定国道:“乡旗山人多势众,正面冲突我们占不到便宜,不如妥善用计。至于陈曦那等蠢贼根本不值去救,让他自死作罢!” 魏定国叹息道:“毕竟是我等同僚,不救怕江湖上说我等不义。” 单廷珪劝道:“兄弟如何愚也?这等不义之人转眼就能出卖了你我,更蠢笨到把事情推到你的头上,妄图让山贼先找你的麻烦从而为自己开脱。你和这类人有什么义气可讲?就算千辛万苦的救出他们来,他们又哪会感谢于你?难道你见不那景鑫迷失荒野被你带回后非但不谢,反自以为是吗?” 魏定国听后恍然大悟,不禁赞叹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当以君子之心善待君子,以小人之道治于小人。” 又过一日,乡旗山派人到巡检寨内捎来书信,单、魏二人看后,原来是槐斌以索要白银三千两,或从此不再干涉乡旗山劫掠百姓为条件,以此来换回陈曦、连海,若是超过三天的话,便要将二人斩首示众。 喽啰走后,魏定国怒道:“这都讹诈到官府头上了,端的是贼胆包天。” 单廷珪则笑道:“我看他们是自寻死路。” 魏定国问计于单廷珪,单廷珪道:“若说是三千两的话我也并非拿不出,我颇有些家私,倒也能凑出六七百两,其他的可向我亲属相借,只是他们身陷敌营,却反想着推卸责任于你,还妄图回来后讹诈我等,这类无谋、无德的蠢贼救了何用?” 于是二人不理会山贼条件,只是加紧训练新兵,同时研究攻取乡旗山的计划。那边景鑫与席亮听闻山贼索要如此重资后,席亮只是无奈叹息,景鑫则干脆连续告了病假躲藏起来。 三日期限一到,山贼再派小喽啰到巡检寨来索要银两,却被魏定国手起一刀削了首级悬挂于巡检寨外示众。顾槐斌得知大怒,就将那陈曦、连海二人剖腹剜心,取了心肝来做醒酒汤。临刑之时陈曦嚎啕大哭不止,最终却也只得落个身首异处。 过些时日,单廷珪勘察乡旗山地形完毕,此又值冬雨频降、河水暴涨,单廷珪因而大喜心生一计,欲要掘北川之水淹杀山贼。于是就命席亮暗中寻到北山村村民,好言劝他们暂离家乡,以免大水无情殃及池鱼,村民们随怕山贼报复,但听闻家园被毁哪肯离去,最终保正苦苦相劝后村民方才因能彻底清剿山贼而离去。 又过数日安排妥当,单廷珪留魏定国守寨他却执意不肯,因而只留下席亮镇守。单、魏二人携带新练士兵百十人,用准备好的船只从北川河渡水而下,来到高阜之处就将那堤坝掘塌。霎时间,堤坝崩毁,河水奔涌而出,正是怒浪滔天不可阻挡,势如倒海难以抗衡,只见四下里草石皆飞,轰隆冲击石土之声震天。 乡旗山正处于下游低势之处,此时那顾槐斌在房内忽听得寨后震响因而疑惑,走出房门正预看时,却忽见城桓崩塌、栅寨断裂,滔天巨浪铺面打来,槐斌魂飞魄散、目瞪口呆。 大水顷刻便到,槐斌等贼不识兵法,因而从未想到准备船只,大水过处群贼皆是抱头鼠窜、无路可逃。贼人或被寒水激倒冲走、或寻树木房屋攀爬、或抱桌椅木板漂浮,或是猛烈叩头忏悔,然而这一切行为都已是为时过晚、难逃命丧。不一时,十有八(和谐)九的山贼都死于河水淹杀,整个乡旗山寨不复存在。 那边单廷珪带魏定国并众军士乘船而下,刀砍箭射追杀落水山贼。魏定国奋勇向前,单臂用脚踏开雀画弓杀敌,直将肖涂射死于水中。众人生擒了刘长生并贼徒数十人,而顾槐斌、刘长活则皆死于大水淹杀。军士们见水攻之计大成欢呼雀跃,高声称赞“圣水将军”英雄。 魏定国满心激动的大笑道:“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就将这群狗贼一网打尽,真是除了我心中的一口恶气,哥哥端的是好生了得啊!” 单廷珪立于船头观视洪流,望着大水仰天而笑道: 黄河万里触山动,盘涡毂转秦地雷。 荣光休气纷五彩,千年一清圣人在。 魏定国笑道:“我们此番是立了大功了,巡检回来一定大为惊喜,哥哥你的威名定会遍传蒲东的!” 单廷珪望着河水渐渐消止,四下里如同汪洋一片,行到北川村时,但见田地被湮,房屋倒塌,整个小村被大水肆虐后已经不复存在。 单廷珪无奈道:“常言水火无情,这水攻最是难以控制,若非我寨内兵力不足,更兼这伙山贼十恶不赦,我也不必急于行此等毒计。” 正言间,魏定国忽见岸边有一人正将船只停住,魏定国心疑,不禁大喊道:“前方是什么人?不曾听闻撤走告知吗?” 那人神色慌张,听了此言也不回答,只收拾身旁包裹预备要走。 魏定国对单廷珪道:“此人如此神情非奸即盗,莫不是山贼侥幸逃脱?” 言罢,二人急命军士登岸。 上岸之后众人急忙追赶方才那人,一连赶到林荫之地,但见那人转过身来放下包袱,持起三尖刀大怒道:“你妹这群该死的蛮子!胆敢坏你爷爷大事!” 众军看那人时,二十多岁年纪,生的九尺来长健壮身才,头发披散着用黄罗巾抹额,着一身乌黑皂袍,披一幅贴身掩心硬甲。 那人挺起三尖刀便冲来,魏定国大笑道:“这贼人胆量倒是不小,你们且不要动,让我来会他一会。” 未等魏定国动身,旁边单廷珪早拦道:“臂伤未好还逞个什么能?赶快一边歇了去吧。” 言罢,单廷珪持枪便与那人厮杀,二人战了三十回合不分胜负,那人见赢不得单廷珪,急忙寻个破绽转身跳入树林里。魏定国大喊声追,随即便与众军向前,众人追出许远未寻到踪迹,只得再回大路来。 大路上单廷珪正解开那人包裹来看,魏定国走上前去问道:“这山寨之上竟有这等人物?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单廷珪拿过包裹中的几封书信来看,但见信纸已被河水打湿,单廷珪从模糊的字迹依稀看出笔画,却不识得是什么文字,于是对魏定国道:“哪来这么多异国书信?方才逃跑那人言语之中又有贬低宋人之意,此事想来甚至蹊跷。” 魏定国回道:“不如将这些书信带回后好生查看。” 因而众人回到巡检寨,过了几日单廷珪与魏定国商议将所擒山贼送与知府发落,却忽听得并州兵马都监兰彬及蒲县县尉贾德至此。单、魏二人忙出来迎接,那兰彬言说知府得知二人剿灭乡旗山山贼,因而派他二人押送群贼到州府发落,单、魏便将所擒喽啰并刘长生交予二人。 兰彬等人走后,单廷珪对魏定国道:“州府那边消息来的真快,我们前脚打下山寨,他们后脚便到此处。” 魏定国道:“也许人家官做大了,手眼也就通天了。” 二人将之前得到的书信拿出研究,又托席亮去寻学士来看,一连找了数人皆不识此字,最后有一老者看了许久言道:“这应该是辽国的文字,只是字迹被水打湿,我又老眼昏花的,故而难以辨识内容。” 魏定国听了不耐烦道:“再去找个眼神好的来。” 那老者笑了笑说道:“年轻人不要如此焦躁,这整个蒲东,哪怕是整个并州也没人识得契丹文,除了我你就不用再找了。” 席亮也对魏定国言说老者学问,单、魏二人因此只得作罢,赏赐了众学士后命席亮送出寨去。 魏定国对单廷珪道:“这既然是契丹文,那乡旗山这群狗贼岂不是私通辽国?莫非他们是辽国细作?” 单廷珪疑惑道:“可问题是他们这等下三滥的无用之人,辽国要他们何用?他们又是怎样联系到辽国的?” 魏定国寻思道:“莫非乡旗山的山贼不过是下层走狗而已?真正的细作是他们上层之人,也就是写这封信的人?如今山被打破,他们上面的又会是什么人呢?” 单廷珪道:“乡旗山虽然不堪一击,但他们的装备却出奇的好,简直都不亚于正规军了,凭他们的实力可以弄到如此多的装备实在蹊跷,莫非他们上层是官府中人?” “坏了!”魏定国此时方才省悟过来,之前那都监及县尉至此带走山贼,莫不是另有他为? 单廷珪会意,二人急纵马追出寨去,因新到军士未曾做过骑兵训练,因而单、魏二人只之身追赶。一连追出十余里,二人方见路旁树木上有血迹、刀痕留下,因而急忙向四下里寻找,却见到那贾县尉身首异处死于路旁,而刘长生与众山贼也死于非命。 单、魏二人大惊,魏定国忙道:“究竟发生何事?莫非那兰彬就是辽国细作?我等当火速去告知府。” “慢着!事关重大,你我官职低微不可轻动,我们没有据,若是误认细作难免祸及自身。”单廷珪劝道。 魏定国同意道:“大哥所言正是,我们速回巡检寨免得被人察觉,此事还是等巡检回来后再一同商议。” 言罢,二人快马加鞭而回,再向县里报知堤坝被毁之事,然后协助其修建。 过些时日魏定国不肯养伤,在外巡视归来后,急对单廷珪笑道:“蒲县上贾雷一家扶着贾县尉棺材跑到衙门前去哭闹,皆要知县赔钱安葬,现在别提多热闹了。” 单廷珪蔑笑道:“这厮诈害百姓半世,最终却死的不明不白,这也算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了!” 单廷珪寻来席亮看守巡检寨,自己与魏定国轻装快马去县衙前寻看。到了县衙前,直见数百群众围观,前方衙门紧闭,贾雷披麻戴孝的在门前捶门大哭,后面贾雷家人皆扶棺嚎泣。 单、魏二人躲于暗处观视,只听那贾雷大哭道:“我父亲是为你们办事才死的啊!你们连个说法都没有,这算是怎么回事啊?你们不能不管我们啊!” 不一时,忽有兵马都监兰彬至此,贾雷见了大声哭嚎道:“兰叔父为我爹主持公道啊!” 那兰彬扶起贾雷道:“小官人勿忧,此事尽在我身上。” 言罢,兰彬叫开大门带贾雷入内。过了一阵,衙门大开,贾雷自出门来劝家人起棺回家,旁边围观百姓见了也都陆续散了。 魏定国冷笑道:“定是那兰彬与知县商议,花大钱来了了此事。” 单廷珪叹道:“是啊,世人都是得了钱后见好就收,贾雷那不知孝义之人又哪里会追究其父死因。” 魏定国讽刺道:“人家心里道死都死了,问个究竟反不如拿几个钱来得些安慰实在。” 此事暂了后,单、魏二人加紧招募、训练新兵,准备再攻雁落山。那些老兵则依旧一贯散漫,忙里闲里都要拿出私藏的骰子聚众赌博。 这一日,众人正在操练,那些老兵们懒洋洋的挥舞兵器,忽见景鑫带着醉意,大笑着赶来道:“哎哎哎!兄弟们听我说啊!这云良阁的酒可不能随便喝啊,那些小娘们一个劲的灌你,你可别上当,那他娘的酒钱是外面的好几倍!” “哈哈哈哈哈!”那群老兵见了都过去围着景鑫来笑,全然忘了是在操练。 席亮忙走过去劝,魏定国却是大怒道:“这是在训练呢!你们眼里还有无军纪?” 景鑫借酒劲笑道:“什么军纪不军纪的,打仗只靠的是敢打、敢拼。” 魏定国驳道:“你是本营校尉,如何也说出这等不懂兵法言论?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只有勤于训练才能练得精兵,故而才能在战场之上胜率倍增。” 景鑫不在乎道:“什么兵法不兵法的,打仗又不是做学问,你不如和我过上两招看看谁的话对。” 魏定国大怒,持起熟钢刀便叫景鑫上前。那景鑫大喜,他因知道魏定国手臂未愈因而才叫他来斗,只是想让他于众人面前出丑。 二人就在校场上斗了三十回合不分胜败,众军见了齐声喝彩,那些老兵皆为景鑫助威,而新兵们因初来乍到皆不敢言语。再斗十合之后,魏定国因受伤手臂无力,因而只得架格遮拦,虽无败相却也是消极应战。 忽然单廷珪走来呵止道:“住手!这里是练兵之地,不是厮斗场所!” 景鑫听了大摇大摆的离去,单廷珪对众人怒道:“继续操练!谁若再敢生事,一律赶出军营!” 单廷珪劝魏定国道:“景鑫与我们官职相当,若与他明面里闹将起来也不好收场,你手臂未愈如何被他激将?我们暂且睁只眼闭只眼,若是与他理论也等三山平定和你伤好之后再说。” 第二日,景鑫寻思单廷珪与魏定国打破了乡旗山立了大功,如今蒲东均知晓他二人大名,自己却在这里默默无闻,因而不乐。来到营帐后士兵们正在吃中饭,因他们多与景鑫“喜好相投”,所以皆来问候。 景鑫就于桌前鼓吹道:“要说我这武艺那是四十年的功底,整个蒲东怕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就算是这天下习武之人,怕也没几个是我敌手,这当今武林中素有‘河西周同,河东景鑫。’的说法,我景鑫与周同齐名!” 只听帐门前一人高声大笑道:“我说今天怎么整个蒲东都飘到九霄云外了,原来风源是在这里。” 众人看时,正是魏定国讽刺。 景鑫怒道:“你识得什么?之前还不是被我打的节节败退。” 魏定国冷笑道:“我手臂受伤你且赢不得我,若是真有胆的,待我伤好之后再做比斗如何?” 景鑫听了不悦,魏定国继续言道:“周同周老先生那是何等人物?那是天下武学的正宗!你又是哪来的野狐禅?敢报个名号吗?除了这巡检寨哪个又知道你是谁?你连说谎都不会,几十年的功底?你今年不到四十岁而已,难道你是打娘胎里开始习武的?” 景鑫听了大怒,那边席亮急忙劝阻,二人最终不欢而散。景鑫回到帐后愤愤不平,因而暗中买来酒肉,找来那些熟识的老兵相请。 酒宴中,景鑫对众人道:“可怜我们这些高明之士却被那两个毛头小子呼来唤去,真是愧对了这身武艺,不给我等立功之机!” 席亮问道:“大哥说的是哪两个小子?” 景鑫怒道:“还能有谁?就是单廷珪和魏定国那两个混账!” 席亮劝道:“哥哥不可乱说,他们前番才剿灭了乡旗山,这等实力你我远远不及?” 景鑫听了更加愤怒,直大嚷道:“放屁!剿灭那伙废物有何称道?且看我剿灭了雁落山、生擒来那唐斌给你们看!” 众人听了齐声叫好,席亮相劝不住。第二日景鑫便向单廷珪请命攻打雁落山,单廷珪言说时机未到,不可贸然攻击。景鑫直大声嚷嚷到单廷珪嫉贤妒能,不肯自己立功,那些老兵都来帮腔。 魏定国赶来待要发作,单廷珪急忙劝住,只见单廷珪笑道:“帐下但有愿随景校尉建功者,但去无妨。” 言罢,景鑫振臂高呼,老兵们并新兵里与他要好的,转出百余人来,皆声称愿随他同去,单廷珪便放他们前行。 魏定国忙问这是为何,单廷珪笑道:“与其让他在军营里聚众闹将起来,不如让他去试唐斌虚实,况且那些老兵痞们都随他去了,这下营中也算是得以清净,以后可以更好的训练军兵了,你我又何乐不为呢?” 那边雁落山上唐斌得知消息,持起一百二十斤开山大斧笑道:“这些蛆虫不等我去剿灭,反而急于寻上门来找死,今天我就如他们的愿,送上他们一程!” 两军对阵,军士们心里皆道景鑫无敌于世,那景鑫在阵前更是耀武扬威,脱去衣甲。 唐斌大笑道:“哪个是新来的巡检大刀关胜?” 景鑫持大斧出阵道:“关胜算个什么?你那厮且识得‘镇蒲东’景鑫否?” 唐斌见他赤膊上阵,仰天大笑道:“你爷爷我当本州当军官时,你这厮还不知哪里要饭呢!无名鼠辈也敢在我面前装腔作势?还不趁早自刎,更待何时?” 景鑫听罢大怒,挥舞大斧便向唐斌杀去。行家交手高下立分,那景鑫于唐斌面前用斧,好比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两人斗了十合景鑫便已力竭,早被唐斌手起一斧拦腰斩做两段。席亮并众人大惊失色,此时方知景鑫吹嘘自大。唐斌趁势招呼众军冲杀,直将百余人马杀的所剩无几,席亮带着十余人马死命透出重围,疯狂奔走。 这边单廷珪早料定他们兵败,因而与魏定国在营外接应,席亮带人到了寨后幸存军士们方才缓过神来,此刻尽是心胆皆裂、掩面大哭。 席亮深深叹息道:“我今后还是辞官做个平民百姓的好…” 第二日,席亮与所剩十余老兵皆辞了职位,离了巡检寨而去。 第三十一章 雁落山下三侠破唐斌 知府厅上褚 自上次唐斌斩杀景鑫之后雁落山士气大振,于是唐斌命人探得巡检寨如今兵将不齐,直提起大军来攻。单廷珪与魏定国此时正在军机帐内议事,得知消息后急命军士紧守四边栅门,不得轻易出击。 只见唐斌在寨前傲然大笑道:“你们这等无知小辈安敢犯我天威?我不来消遣你们,你们却敢触我眉头?快叫那个什么大刀关胜的出来送死,爷爷让他尝尝我开山斧的滋味!” 那边单廷珪立于栅楼上施礼道:“唐团练使(相当于上校团长)别来无恙?” 唐斌听了问道:“你是何人?竟然识得我的出身?” 单廷珪回道:“小将单廷珪,久闻唐团练是忠义正直之人,如何现今却要反行草寇之事,自毁前程?我念及你往日里不侵害百姓,速速领兵退去吧。” “哈哈哈哈哈!”唐斌听后仰天大笑。 只听唐斌蔑视道:“你这厮莫不是蒲东大户单家的子孙?你这等纨绔的富家子弟理当不学无术、纸醉金迷!如何也敢混入军营之中?你这花钱买个官玩却小心把你的命都玩进去!” 此时魏定国伤势初愈,在旁听了早已是怒火中烧:“哇呀呀!单大哥你听的进去,我可听不进去了!” 言罢,魏定国不听单廷珪劝阻,直冲出寨外与唐斌相斗,唐斌手持大斧便与魏定国厮杀,二人刀来斧往真是好一场恶斗,看看过了三十回合不分胜败,单廷珪见唐斌武艺高强,唯恐魏定国有失,因而持枪跃马赶来相助魏定国。三人各逞武艺,于阵前转灯般厮杀,巡检寨的士兵哪曾见过这般手段,此刻全都看的目瞪口呆。 单廷珪与魏定国双战唐斌十数合不倒,唐斌心里暗暗赞叹道:“不想蒲东又有这等人物,这两个全不似景鑫那等绿林手段般粗浅。” 三人又斗数合,只见寨北外一队女兵簇拥一名女将而来,单廷珪看时正是云凤婷,于是心惊道:“我二人双战唐斌不下,她此时若来夹攻,我与魏家兄弟如何抵挡的住?” 正捉摸时,云凤婷早拍马赶来,只见她挺枪却向唐斌刺去,唐斌见了心慌。单廷珪、魏定国、云凤婷绕着唐斌刀砍枪(和谐)刺乱戳,三把兵器直舞的上下翻飞、密不透风,死死的把唐斌困在核心。唐斌前后上下全力格挡,顿感四面八方寒光交错,霎时便已遮拦不住,急忙寻了破绽便走。云凤婷从后追赶,手起一镖正打中唐斌护心镜,唐斌吃了一惊不敢停留,紧忙催马退走。单廷珪见了,招呼众军追杀一程方才归寨,单魏二人就请云凤婷入寨相谢,云凤婷也不畏惧,直只身走入公厅。 单廷珪命人奉茶与云凤婷,魏定国笑道:“多谢女侠相助,之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饶恕!” 云凤婷听了大笑道:“女侠?!此番我不是女贼了?哈哈哈哈!你们不怕招待我这女贼惹上官闲话吗?” 单廷珪笑道:“那等泼才就是想请娘子时怕也没那个胆量,他们又有何颜面来过问我等?若是不称心时让他们自去抵挡唐斌。” 魏定国也笑道:“他们要问就由他们来问,我还怕他们群无用之辈不成?先前巡检与女侠议和之时就不曾当你是打家劫舍、为害乡里的匪盗。若是换做乡旗山那等败类要来议和的话,我们是绝不答应的。” 云凤婷听了欢喜,转眼看了下屋内,然后问道:“关胜还没从东京回来吗?” 魏定国疑问道:“女侠是如何知道关巡检去东京的?” 云凤婷怒道:“这个红脸贼先前我求他带我同去,他却死也不肯,我追了一路也没追上,真是气死我了!” 单、魏二人听了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单廷珪道:“娘子来此就是为了这事?” 云凤婷点头道:“是啊!要不我来这里干嘛?” 魏定国笑道:“关巡检一直未曾归来,女侠这次是要扑个空了。” 云凤婷听了怒道:“这么久都没回来?这厮算是在东京玩野了!” 三人吃了一盏茶后单魏二人送云凤婷出寨,此后几天云凤婷陆续来问关胜消息。时间久了,单魏二人见她是仗义任侠、光明磊落之人,因此也就不再忌讳她在寨内走动。另一方面唐斌吃了一败,自觉坏了名声,因而加紧训练军士,准备再来报仇。 这一日,单、魏正在寨内练兵,看看军士初成模样,不禁内心大喜。那边云凤婷又带来几坛好酒到寨内,士兵们因她每次来时都要带些酒肉礼物,因而各个欢喜于她。单、魏因见近日里军士们训练辛苦,就应允了他们吃酒,单廷珪又拿银两命人买些牛羊鸡鱼等物回来放翻,那些士兵们见了皆是欢天喜地。 云凤婷因等待宴会闲闷,从而出来寨中走动,但见军器库旁整齐排放着火车、火油、硫磺等物,不禁笑赞到神火将军手段。又看一阵,云凤婷见屋内数个木桶上雕着龙头,不知作何用处的,又见木桶旁边还有一口大缸用木盖紧紧的封闭,云凤婷心生好奇,上前预要打开观视。 只见木盖一开,登时冲天酸呛浓烟骤起,云凤婷被熏的眼泪横流不能呼吸,直呼道:“这搞的什么鬼啊?你们把什么东西藏到这了?” 云凤婷拿起手帕捂住口鼻向缸里探视,但见里面满满的尽是黑黄污水,云凤婷心想这单、魏二人藏这缸污水在这里是干嘛?因而伸手便要向那水里探去。 只听旁边一人疾呼道:“别碰!” “哇!”云凤婷被吓了一跳。 回头看时,正是单廷珪赶来制止。原来云凤婷打开缸后,单廷珪见军器库那边烟雾升起,就知有人动了缸水,从而急忙赶来。 云凤婷怒道:“你干什么?吓了我一大跳!” 单廷珪屏住呼吸,蹲在地上拾起木盖迅速的扣上缸口,然后拿出旁边扇子扇开屋内烟雾。 云凤婷道:“你藏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在这啊?” 单廷珪带云凤婷走出库外道:“你幸亏没碰到那水,否则早已是皮肉皆烂。” 云凤婷听了惊讶道:“那东西就是上次你和我山寨之人交手时用的‘圣水’吧?你这圣水将军还真是阴毒啊!” 单廷珪玩笑道:“哼哼!所以你最好别与我们为敌哦。” 云凤婷说道:“你有这些装备却只是军兵还未训练得手,不知我若调动手下兵力援助于你,我们能否攻破雁落山?” “哦?娘子肯出手相助?”单廷珪听的惊讶。 云凤婷点头道:“这有什么值得疑问吗?我向来都想威震蒲东,只是我斗不过你们巡检寨,现在只能借你们之力再斗雁落山了,谁让他唐斌名声那么大的。” 单廷珪疑问道:“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云凤婷不悦道:“难不成你信不过我?” 单廷珪寻思了一番后叫来魏定国商议,只见单廷珪最终叹口气道:“此番唐斌吃我等一败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与其等他在我巡检寨羽翼未丰时来攻,莫不如我先主动乘胜追击!所幸他山寨人马不多。” 魏定国大喜道:“如今新兵也有四五十个可以一用了,加上女侠本部的三十多名女兵,打下雁落山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云凤婷笑道:“我舍命帮你们做这与我不相干之事,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才行。” 单廷珪无奈道:“我就知道不会那么简单…” 魏定国忙问什么条件,云凤婷笑道:“关胜那厮前番去东京时竟敢不带上我,等他回来了必须带我到蒲县去玩。” “这…”单廷珪听了犹豫。 魏定国劝道:“女侠身份特殊,现在蒲东正出三千贯要捉你,你怎还能到县上去呢?” “我怕他鸟甚!我横行蒲东多时,哪个不要命的敢来拿我?也不问问他姑奶奶手中的宝剑让不让。”云凤婷听了不喜。 单廷珪也劝道:“关巡检若与娘子一同上街,若是被阿谀小人见了,岂不真到州府告我们一状?” 魏定国符合道:“女侠换个条件吧,这出去逛逛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云凤婷冷笑道:“我还方真以为舍命帮你们打退唐斌,你们就能拿我当女侠了呢,感情闹了半天还是把我当个草寇,算是我错把你们这等不爽利的错当朋友了!” 言罢,云凤婷愤然而起,转身便要离开。 魏定国见了忙说道:“好!我们答应!女侠休要小瞧了我们兄弟。” 单廷珪忙过去小声道:“兄弟你怎么能随便就替巡检应承?” 魏定国笑道:“关巡检之事好办,只是唐斌如今容你我不得,他若再打来时定然是两败俱伤,此事才真正是刻不容缓。” 于是单廷珪只得同意,三人同到军机帐内商议对策,当晚酒宴准备完毕,单、魏同邀云凤婷及随行女兵赴宴,各自言说攻山之事,云凤婷因久在绿林也不拘束,就与士兵们同席痛饮。 却说云凤婷归山后准备攻取雁落山事宜,其父云明苦劝道:“那唐斌哪里是好惹的?他在蒲东从无对手,官军捕盗动用大军皆奈何不得,此番你三人算他一个才占了些便宜,若是再去惹他,岂不要惹火烧身?” 云凤婷笑道:“父亲不曾见‘圣水’、‘神火’二位将军智勇,此番若是我等端掉雁落山,这绿林之中皆能知我云水山的威名,更兼我们协助官军剿贼,他日里也能得到招安,似此又何乐不为呢?” 旁边二寨主陈泰劝道:“侄女不可铤而走险!他唐斌爱与谁过不去是他的事,我们身为草莽怎能反助官军?这有违道义,又让绿林道上的朋友如何看待我们?” 云凤婷摇头道:“难不成叔父还想当一辈子的山贼?我和父亲当初是迫不得已才落草为寇的,如果我一生都要屈困在这山头之上,那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战死算了。” 云明与陈泰一连劝了几番皆是无果,过了几日单廷珪等皆已准备妥当,稍书信来与云凤婷约定一同攻山。唐斌得知单廷珪等又来攻打愤怒不已,持起大斧就赶下山来迎敌。 两军对阵,唐斌怒不可遏,直大骂道:“你三个贼男女!胆敢算你唐斌爷爷?是好汉的且和你爷爷我一对一的拼个你死我活!” 云凤婷出马大笑道:“我不是好汉,所以也不用和你一对一的拼!” 魏定国也笑道:“唐团练身为军官如何说出这等小儿之言?你当这是擂台比武吗?一对一?我们是来剿灭山贼的,占的就是人多打你人少的便宜!” “得势小辈!无耻狂徒!”唐斌听了大怒,直拍马奔魏定国杀来。 魏定国见了提刀上前迎住,二人约斗了十合魏定国转身便向本阵奔走,唐斌气的七窍生烟哪肯放过,直在后面拼命追赶。正赶之间,只见魏定国绕转马头斜入本阵,旁边四五十名步军一字儿圈转拢过来,直把唐斌团团围住,军士们各执挠钓套索,一发上前要捉唐斌。 那边小喽啰们见寨主被围直冲上前来相救,官军阵中早转出魏定国来,只见他带同十余名女兵推出数两火车,那火车上面皆装满了干草、芦苇等引火之物,女兵们各自背一个铁葫芦,里面藏着硫磺、焰硝、五色烟药。众人点起火车一发飞速向前,那些小喽啰是人近人倒、马遇马伤,尽皆滚着烈火死命逃窜。 唐斌见了心惊,回转马来奋力冲出重围,直砍番二十多人,然后疾呼小喽啰们撤退。魏定国见了领兵追赶,唐斌刚赶到山下,却见单廷珪与云凤婷早据守住了上山要道,前面十余名女兵推出几辆木车来,车上面皆装载着木龙。 唐斌惊惶无措,回望身边只剩下二三十名喽啰跟随,因而发喊着欲冲回山上。那边单廷珪一声令下,女兵们按下木柄,只见那木龙口中吐出水柱,小喽啰们被水打到皮肉皆烂,人仰马翻的倒地哀嚎。旁边魏定国追兵早到,单廷珪一声令下,众人齐身上前来捉唐斌,唐斌见了仰天长叹,只得调转马头死命透开重围而走。 一连逃出数里唐斌方才得脱,回望身边时已无一人,内心好不踌躇。另一边,单廷珪带同魏定国、云凤婷等人上山将钱粮等物取下,然后放火烧毁了山寨。 单廷珪众人归寨后,一边写文书向州府申奏,一边派魏定国将钱粮分发给之前受难的北川村村民。吩咐已毕后,单廷珪就命杀猪宰羊,在巡检内犒劳三军,相谢云凤婷,于是众皆欢喜。 自从雁落山被破后蒲东震动,知府褚坚不禁叹道:“蒲东境内竟有这等人物?唐斌那是本州的团练使,端的是力敌万人之辈,不想如今竟被两个后生所败,这还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过了三日,单廷珪正与魏定国在公厅看书,忽然本州通判田聪到此,于是二人奉茶相迎。 田聪见二人书不离手,因而笑着问道:“两位小将军所看何书啊?” 单廷珪回禀道:“此乃决水浸兵之法。” 魏定国也回道:“这是焚燃火攻之策。” 田聪笑道:“果真是圣水、神火两位将军,端的是年少有为啊!” 单廷珪施礼道:“不敢当,不敢当,不知道通判至此有何指示?” 田聪道:“别无他事,知府因你二人对蒲东多有功劳,从而预要奖赏你等,只是你们巡检还未归来因而不便,只好等到关巡检回来后再一同相请。” 三人又叙谈些闲话后田聪离去。看看将近年底,关胜果从东京归来,单廷珪与魏定国见了欢喜,一同为他接风洗尘。 关胜笑道:“我一进蒲东就听到遍地流传圣水、神火将军大名,不想我一去多时,再归来时两位兄长已经是名震东了!” 单、魏听了皆是大笑,各自言说此番攻取乡旗山与雁落山的曲折,关胜听了欢笑不已。 第二天一早,云凤婷赶到巡检寨来要找关胜,关胜知晓后就请她到公厅相见。 云凤婷似笑非笑道:“你跑的好快啊!此前让你带我到去东京你也不肯,岂不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看你如今还能逃到哪去。” 关胜听了道:“娘子何必非要纠缠不放呢?我们此前的过节不过是为了公事,你若执意觉得受了委屈的话,关某在此再向娘子赔罪了。” 言罢,关胜便要施礼。 云凤婷昂头道:“以前的事归以前,此番我帮你端掉了雁落山这个心腹大患,你随随便便谢几句就完了?” 关胜疑问道:“那娘子还要关某怎样?若是要礼品等物,我稍后自会送去的。” 云凤婷道:“我不用什么礼品,为了惩罚你把我抛下,我已经和单、魏两位将军商量好了,此番你要陪我去蒲县去玩。” “什么!这如何使得?”关胜惊讶。 云凤婷急叫士兵去寻单、魏二人来,两个人到后皆无言以对的望着关胜发笑。关胜向两人弄清来龙去脉后,不满道:“这种事情你们怎么能随便替我答应?” 魏定国劝道:“为了巡检寨安危着想才答应此事的,何况云娘子又是良善之人,巡检勉为其难陪她逛逛便是,只要稍加伪装一下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 单廷珪也劝道:“巡检莫要见怪,此事是我等兄弟的不是,只是当时事急,所以不得已才答应。” 云凤婷笑道:“放心,我不会让人认出你的,我们二人装扮一番便可同去。” 关胜仍是执意不肯,云凤婷怒道:“大丈夫处世要说的出做的到,巡检莫非要做不守承诺之人?” 最终关胜无奈,只得与云凤婷扮作西域商人,将颜面掩住免得被人认出。装扮过后,关胜望见云凤婷扮作西域女子别具一翻风采,不禁看的面热,紧忙转过头去。 临行前单、魏二人见了关胜模样皆是大笑,关胜怒道:“我认识你们两个真是倒了大霉了!这算是怎么回事?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成了贻笑大方?” 魏定国劝道:“巡检严重了,不过是陪人走走罢了,又不碍什么大雅。” 关胜无奈,只得牵了马与云凤婷同行,单廷珪见了深责魏定国。 却说关胜、凤婷二人于路无话,又走一阵,云凤婷不悦道:“当初让你带我去东京你不肯,现在让你带我去蒲县你又摆出这么一幅嘴脸,就好像我是让你上刑场一样!” 关胜叹道:“你有功于巡检寨,又有单、魏二位兄长承诺,所以我不得不来。” 云凤婷问道:“你是不是打心里就看不起我这女山贼?若是的话你就直说好了,江湖儿女何必如此吞吞吐吐。” 关胜回道:“娘子之事我素有所闻,你年幼时身不由己才入绿林,但却从未将自己当做山贼草寇,平生只是杀富济贫,从不侵害贫苦百姓,反要时常资助相救,所以我才愿意与你议和,为的是希望有朝一日朝廷能够招安,你可以再为良民,似此又如何谈到看不上娘子?” 云凤婷听了淡淡笑道:“你是不是舍不得杀我啊?” 关胜惶恐道:“娘子非要每次都耍笑于我吗?” 云凤婷笑道:“若是真能招安的话我也不要再当普通百姓,人生苦短何求安乐?只可惜我不是男儿身,否则我定要远赴边关抵御外敌,为我家国出自己一份力,只有这样我才觉得此生没有白活,若是让我女红针线的过一生那才叫无趣呢。” “哦?!”关胜听了顿感钦佩,又见凤婷言辞深切激昂不禁肃然起敬。 关胜问道:“娘子身为女儿家,在绿林中不得已杀人许久,难道这样刀光剑影的日子不会觉得厌烦吗?为何还要想着远赴边关呢?” 云凤婷淡然一笑道:“走上这条江湖不归路,厌烦与否从此就再与我无关了…” 关胜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觉此刻才多少知些她的无奈。 转眼二人到了蒲县,百姓们见有西域商客到来都要上前瞧瞧,关胜急忙将头低下生怕别人认出。 云凤婷见了笑道:“我们回去吧,我只是想试试你到底如何看我,并非是要难为你被他人认作与山贼同流合污,这蒲县虽然是我故乡,但如今官府却已不再让我有家。” 言罢,凤婷转身便走,关胜见她好生伤感,只得跟在她身后同行。 二人出了蒲县,云凤婷在前一言不发,关胜寻思了一番后,对她道:“娘子你在此稍等,我且去去就回!” 言罢,关胜纵马向县里而去,云凤婷不知道他此去何意,于是下马坐在路旁等他。 不一时关胜果然归来,只见他下马笑道:“如此寒冷的天气让娘子久等真是在下之罪,我买了礼物与娘子,算是相谢你帮忙攻山,解我巡检寨危难之情。” 云凤婷好奇道:“真是要送给我的?是什么啊?” 只见关胜贴身拿出一根碧玉簪子,云凤婷见了欢喜,顺手便接了过去,然后观赏了一番后满面绯红的看着关胜。 关胜见她含情脉脉的望着自己,一时慌了手脚,忙说道:“些许小礼而已,娘子为何如此看我?” 云凤婷低头道:“你常拿着簪子送女孩家的吗?” “这…不是啊,我只是觉得簪子好看,理当配送女儿家的。”关胜解释到。 云凤婷抬头问道:“你不知道簪子是不能随便送给女儿家的吗?” “啊?这是为何啊?”关胜疑问。 云凤婷将那玉簪轻轻的带到头上,含羞道:“这簪子乃是情郎送与娘子的定情之物,对方收下后就证明你我缘定三生了…” “什么!?”关胜听了大惊,此刻早已经是手足无措,急忙上前预备要回,但却怎么也伸不出手去。 云凤婷趾高气昂道:“怎么着?送出的礼泼出的水,你还想要回去不成?” 言罢,云凤婷嘻嘻哈哈的转身便走。 关胜在后忙跟上去嚷道:“娘子不可当真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云凤婷也不回头,只大笑道:“我怎么知道你心里是什么意思?” 关胜满头发热,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目送着云凤婷的身影。 云凤婷也不回头,只骑马漫步,默默念诵道: 春光冉冉归何处,更向花前把一杯。 尽日问花花不语,为谁零落为谁开。 关胜听了叹息不已。二人行了一程见路旁有个小酒肆,云凤婷执意要让关胜请她吃酒,关胜推辞不过,只得无奈邀请她同坐。到了屋内,云凤婷摘了面纱,小二一眼便认出了她,关胜在旁见了吃惊,生怕小二跑去报关。 只听那小二对云凤婷笑道:“大姐何时下山来的?如何也不通知小人一声?我这里有上等的蒲中酒专等着大姐来吃。” 云凤婷则笑道:“近来生意可好啊?不曾有人欺辱你吧?若是有的话尽可对我说,我云水山一定为你出气!” 小二忙笑道:“没有,没有,没有,有大姐在蒲东坐镇,那些贪官污吏、地痞恶霸哪个还敢猖狂?” 言罢,小二直忙里忙外,尽挑好的酒肉端来。 云凤婷将蒲中好酒倒入碗中,举起来对关胜道:“为你我情意先同饮三碗!” 言罢,云凤婷便一饮而尽,关胜见她好生豪强,不禁寻思道:“我若不吃这酒难免被认作还不如一个女子豪迈,她之前对我巡检寨有功,就当为我二人情义权且饮了。” 于是关胜痛饮三碗,大赞好酒,云凤婷也吃过三碗道:“此酒乃是蒲州特产,早在北周时就已名扬天下,到了隋唐更是经久不衰。如今宫廷之中也以此酒为御酒,若非身在蒲东,寻常百姓那可是绝难吃到的。” 小二听了也笑道:“若非是大姐来此,我才舍不得将这好酒拿出来呢。” 关胜听了对云凤婷笑道:“不想你在蒲东的名声还要远高于我们这些官吏呢。” 云凤婷冷笑道:“若是那等官员吃人饭能做人事的话,百姓们也不必如此的疾苦、如此的在背后恨不得他们早死。你可莫要做那等贪官污吏呦,否则我手中宝剑可是不认人的。” 关胜看她佩剑道:“那分明是我的佩剑,它怎么会不认得自己本来主人?” 云凤婷看了看佩剑道:“此剑一并送与我了!你若是不行正路,此剑是不是你的都会翻脸不认人的!” 关胜听了相笑,凤婷见他吃过酒后仍将布来掩面,不禁问道:“这吃酒你也要这么吃吗?你在这里表露身份是不妨事的。” 于是关胜取下装束,旁边小二见了惊恐道:“大姐小心!这人好像是蒲东巡检!” 关胜奇怪道:“你这小二好生没有道理,你见到她如此亲切,见我这官差却反要如此惶恐?” 云凤婷笑着对小二道:“不必担心,这位关巡检是我亲近之人。” 小二听了连连向关胜道歉,关胜对云凤婷道:“不要胡言,什么亲近?” 云凤婷摸了摸头上的玉簪道:“你说呢?” 关胜无言以对,于是岔开话题道:“不想我身为巡检却需娘子帮我正名,看来官府的名声是在此间百姓中是坏透了,这还真应了单大哥所言,端的是官匪难分了。” 二人吃过酒饭后关胜自回巡检寨中,单、魏二人见他归来就寻个得当时机将之前所得辽国书信与他观看,又将此事来龙去脉详细说明了一番,关胜听后大为震惊,因此与二人商讨一番后决定将此事上报到知府处。 这一日关胜到知府褚坚处申报此事,褚坚得知后大惊,就问关胜此事消息,与所知有几人。 弄清事由后,褚坚叹道:“不想官府之中又有奸佞、卖国之人,此事万不可声张,急则打草惊蛇,我且暗中派人细细调查此事,最后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关胜又问县尉贾德被杀一事,知府听了震惊,于是叫人唤来都监兰彬询问,兰彬知道大事不好,从而只推说不知,褚坚听了大怒,直要将他捆绑下牢。 兰彬只得哭求道:“我与贾县尉行到半路时杀出一队人马皆是掩面,不知道是什么来历,见了我等不由分说上前便砍,我死命相拼才得以逃脱。” 褚坚冷笑道:“既然有此变故,你为何不早早报与我知?此事分明是有鬼!” 兰彬听了惊慌,褚坚又唤兰彬当天随行军士到此来问,那些军士平时都恨透了兰彬,如何肯帮他说话?一发有的没的全都上前揭发。 你道军士为何恨他?盖因这兰彬继任都监以来就将一人俸禄分作三份发放,自己独贪了大笔俸禄中饱私囊,还说是军备资金不足所以才节省开销,又强要问那些军士谁对当前俸禄不满,若是不满的可自行罢职,那些军士都是期望身在官府之人,如何又肯轻易离去,因而皆是违心不言,只巴不得他日后倒霉,所以兰彬今日里遭此一劫。 只听军士们将这兰彬说的一无是处,心狠的更一口咬定兰彬必与此事有干系,褚坚听了愤怒,直骂兰彬道:“你这个贼骨头!死到临头了还敢欺瞒?你若不是做贼心虚,怎肯主动去寻贾德之子用钱财令他息事宁人?来人啊!给我加力痛打这厮!” 知府令下,兰彬被一阵乱棍打的昏死过去又被冷水泼醒,最终打熬不过只得招供说自己与贾德素来不合,因而雇买杀手将贾德杀害,褚坚就将他打入死牢听候发落,然后吩咐关胜将所得书信留下后暂去。 过了几日,关胜又去探听此事,此时兰彬已经招供自己因贪财与乡旗山的寨主勾结,从而卖些军器马匹等与他们,此后又结识了辽国的细作,多向他出卖本州情报,因而知府一一细数他罪行后判了斩字,就将兰彬于闹市凌迟碎剐了。 知府相谢关胜道:“如果蒲东的官员都能如将军一般,那将是怎样一种清平盛世。” 关胜施礼道:“大人秉公正义令关某钦佩,但有用的到关某处定是竭尽所能。” 知府叫人取两坛好酒并二十两银子与关胜道:“些许小礼不足挂齿,只为是聊表心意,关将军非是贪财污吏,自然懂我心意。” 关胜相谢后带着两坛酒欢喜而回,不禁寻思道:“明日不当值时让单、魏两位兄长一起尝尝,权且谢他们帮我打下二山之功。” 又走几步,关胜脑海里浮现出云凤婷要自己吃酒的身影,于是叹道:“是不是邀请云娘子同来呢?来了她又要耍笑于我…” 不觉间,关胜已经到了巡检寨前,此时却忽见一队兵马挡在寨门前,前面为首一人正与魏定国对峙。 关胜不禁疑惑,直赶到前对大声道:“你们是何处人马胆敢在此喧闹!” 只见为首那人抬了抬帽子,一张半烧毁的脸上冷笑道:“关巡检别来无恙啊?我如今是这蒲县的新任县尉,你我可谓是冤家路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