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昔年》 第一章 季夏 六月的彭城,天气就已经热起来。知了躲在树叶下,一到太阳稍微开始散发着那炎热的气息时就开始叫着不停。 这个古老沧桑的三线城市,这些年来气候却是越来越差。冬天愈冷,夏天愈热。如今的七月一早一晚还要盖着被子,到了太阳上升便都恨不得跳入凉爽的云龙湖中。 春天?彭城就一直没有过,每年都是刚刚脱下厚厚的棉衣,转身便套上了短袖的t恤。一眨眼便已经直接到了炎热的夏天。 方文轩刚走出图书馆的大门,裤兜里面的天语小黄蜂便“嗡嗡”的震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了看,跨上自己不知道用铁丝固定过多少次的电瓶车,一溜烟的窜了出去。 图书馆外是一条树荫小路,在校园里人气很旺。原因大概这条路是唯一通往女生宿舍的道路了。每天晚上不少痴男呼啸着骑着自行车,期待着撞人相识美女的桥段。 不过从这风驰电掣的飞骑,真撞上的话10个里面有7个同是骑自行车的痴男,还有2个是土木系的。如果你撞上大运碰上一位姿色中等偏上的经管系女孩,恭喜你,不过在之前先观察一下她的身边有没有五大三粗的机电系的猛汉子跃跃欲试的准备着。 方文轩是个个性比较谨慎的人,从小到大他都是那种个头还行,长相还行,成绩还行,说活不多(除了在熟识的朋友面前)的人,有点小聪明。如果用两个字形容他,那就是大众。夸张点说扔在人群里要找出他,比登天还难。父母的朋友要夸他,通常找不出别的词,就是这个孩子老实,孝顺,会过。老师们用的最多的是一个听话。 但方文轩内心其实是一个有几分骄傲的人,在他认识的朋友同学中,真的让他觉得聪明才智超过自己的没有几位。虽然出生在再普通不过的家庭,从小就被贴了一个老实的标签,平平稳稳上了大学,从来不是那种卓而不群的人物,在内心里他却是有很多人所不知的自信,那些家伙能做的,我也能做! 方文轩的谨慎体现在生活中的小地方,譬如平时走在这条树阴小道的时候,他通常两只手都是虚放在刹车上,同时只是轻轻的拧着加速把手。而今天,他将加速把手拧快要拧倒了底,让屁股下破旧的二手电瓶车肆意冲下,风从耳边掠过,林荫道两旁的万年青快速的后退,有一个瞬间他简直错觉自己不是骑的一辆银洋,而是开着一辆法拉利。 终于,在这个校园里呆了5年后,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人还未老,却已开始回忆过往,只是因为到了离别的季节。 六月份的校园,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再平常不过,最多便是夏天的前奏,天气快要热将起来。但对于校园就有些不寻常的滋味。 春季毕业的研究生,已经完成答辩,有的人已经离开了,还有些人逗留着处理一些善后的琐事。本科的毕业生马上就开始答辩,但对于大多数人那不过是个形式。工作基本定下来了,考研的已经知道结果,剩下的无非是最后一个仪式。 六月份的校园,因此充满着各种告别的活动。而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告别意味着大吃一顿。尤其是全国五十五个民族吃饱喝足之后喜欢载歌载舞,剩下的哪一个民族,大抵饭后最爱的是吹牛逼吧? “小黄蜂”的震动,带来了中午的场子,主人是研究所的一个研究生叫卢天。卢天今年已经34了,是工作几年以后报考的研究生。他的毕业,可谓是几经磨难,前前后后他在研究所呆了七年半才拿到这一纸证书。说起来卢天得以毕业方文轩是帮了大忙的,连工作联系他都出了些力。因此虽然不在一个课题组,二人交情颇深。 来到九州饭店,在前台询问过之后,直接推开“扬州”包厢的门,便听到有人咿咿呀呀的在唱歌,唱的是当红天后的金曲,动感上口:我要送你日不落的爱恋,心牵着心把世界走遍,你也是晴天…………。 我靠,谁在恶心人,几个大老爷们坐在这儿,唱这歌”,方文轩笑骂道。那些夸赞他老实的父母辈亲友们看见恐怕要大吃一惊。不过在父母眼中自己的孩子永远是最好的。 研究所这两年半的经历,尤其是后来开始自己跑工地,做工程,社会这个大熔炉已经慢慢的改造了方文轩,虽然还说不上见人说人话,但场面上的东西,熟人之间的调侃嬉戏,做起来也算是洒脱而自然。 唱歌的这位,大号叫朱胖。他对这个外号毫不抗拒,久而久之大家脱口而出都是朱胖,对于他的大号反而有点陌生。屋里坐着七位,除了朱胖方文轩,就是主人和他课题组的师弟。 之所以有朱胖,那是因为卢天的毕业和找工作,朱胖是另一位出了大力的,他的功劳恐怕比方文轩还要大很多。朱胖比方文轩低一届,是一个导师下的师弟。他进研究所基本是来混文凭的,以后出去瞄准的是国家机关的行政工作。 最开始方文轩对这样混文凭的师弟内心难免有些嫉妒,带着他做项目很是困难,很多事情都是自己一肩挑。方文轩的脾气其实并不算好的,不过毕业以后也算越来越懂人情世故,再加上导师提点了两句,所以一直对朱胖颇为照顾,连他硕士毕业需要发的一篇论文也是自己写好之后和他联署的。 在卢天这件事上,方文轩知道了这个师弟,不仅是他家里人脉网络的力量,而且他感觉到此人颇有些豪侠气和热心肠,也算是可交的一个朋友。因此两人的交情倒是愈发深厚,平时可以玩笑无忌。 桌子上摆着4盘冷菜,拌茄子,煮毛豆,拌黄瓜和猪耳朵,算是学生聚餐的经典四冷盘,桌下面自然是几箱啤酒。 如今才进校的新生(尤其是注册入学之后),似乎家境越来越好,越来越能花钱,但对于方文轩他们这一代的学生,四冷盘和1.5的山水啤酒也算是学生时代永恒而温暖的回忆。 卢天笑道,“先上冷盘,喝点酒热热身。热菜还没上,就等你和孙悦。”佟娇是同届的研究生,那一年研究所共招了8个人,就一位女生,此比例据说只有数学系和理论物理系可以媲美。大家开玩笑背后叫她”一点黑”,取其皮肤黝黑之故。 方文轩抱歉道,“老板有个新项目,开个会,想开多久就多久,咱们替人打工的就是没辙。不过迟到没借口,自罚一杯,我干了。”这个年头大家不叫导师老师或教授,统以老板呼之。 一番劝酒与拼酒之后,佟娇打来电话说中午有事不能来。于是热菜开始呼呼的上,酒开始呼呼的喝,四季财兄弟好的游戏也开始上演。七个大老爷们在一个包间里,演绎着这个季节重复过无数次的剧目:喝告别酒。 酒就是话的催生剂。这绝对是真理。半箱啤酒下肚,男人仿佛变了女人或是老人,家长里短,八卦逸事,不停的从嘴里吐出来。方文轩坐在那儿,有些时间仿佛有些走神,自己好像飘在身体外面在看一出话剧,每句话仿佛从远处传来,撞在身体上还有回音缭绕。 低两届的师弟王天在唠叨孙悦的八卦。据说三位男士在争夺这一点黑,一位是所里的博士生,一位是同级的硕士研究生,据说从中学就是同学,一直痴心未改来着,还有一位新加入的据说是计算机系的,自己开始做项目手里颇有几个钱。 方文轩打心里颇瞧不起这位讲八卦的。女生的这些八卦偶尔讲一两句逗个趣也罢了,把这些前因后果,枝枝蔓蔓了解的一清二楚还讲的津津有味的,实在是更象居委会的大妈而不是二十几的大男人。 大学生活,有时候真是太寂寞了。方文轩在心里叹息了一下,心思却飘到别的地方去了。想当年和卢天从认识到相互熟悉,其实也是通过挺无聊的事啊,打游戏。从超凡三国到cf到lol,无论是合作还是对打,革命友谊就在联机中萌芽然后成长了。有一段时间两人经常一起骑十分钟的车去校外的大排档吃饭,饭后闲聊,虽然也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但方文轩慢慢感觉很投机。虽然方文轩不是那种喜欢找个人倾诉理想和苦闷的家伙,偶尔有些悲春惜秋的小资情绪也多是自己消化掉。但有一个朋友坐下来云淡风轻的闲聊一些事情,也是很好的一种感觉。 也就在闲聊之中,卢天讲了他的事。进研究所的第二年,招他的导师去了中建筑高升了,但还留了在学校带研究生的资格,不过是带个头衔双方都高兴。他的指导老师还挂在那个人之下,但实际关系已经转给另外一位新锐的研导。 这位刚满40的研导,最看重的却是经济创收,自己外面开了公司,研究课题也向计算机智能控制那个领域走,真正本专业基础的研究却是早抛到一旁了。卢天的工作经验和本专业基础还是很扎实的,但由于大学读的很早,开始读研究生的时候对计算机相关的东西就是两眼一摸黑,远不及年轻很多的师弟们,所以不被这位到时看重也是必然的。不能给他打工赚钱的,基本都不在他的视野江围之内。研究课题拖了3年多才开题,然后就步履蹒跚。 卢天年纪算是大的,锐气也慢慢磨平了,课题不顺利,一度堕落到以通宵打游戏打发时间和苦闷,也是那段时间开始和方文轩真正认识。 后来所里来了位新的导师,方文轩帮他干过一个月的小项目,凑巧知道他初来乍到也很难找到研究生。再加上他手上有个国家钢结构项目和卢天的强项以及工作经验很是契合,于是给双方牵了牵线。 卢天开始还有些犹豫,毕竟已经拖了4年而且论文已经开题,但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跳过去,果然不到三年就搞定了毕业。为这事,卢天心里对方文轩是千恩万谢,而且深感方文轩这个人颇有能力,如有机会当非池中之物。 再后来,由于卢天的数学理论基础不算好,方文轩帮他的论文润了色作了不少贡献。机缘巧合,朱胖给卷了进来。短时间内在一级学术刊物能够发表论文,朱胖是走了他父母的关系网。甚至后来卢天的工作他也是出了一些力的。 方文轩有些觉得古怪,为什么最近几天总是有些怀旧,还时不时的觉得自己站在身体外面看自己?在演小时代4:灵魂尽头吗?他收住心神,发觉王天还在喋喋不休他的八卦,不由得插嘴道,王兄,我送你四句话: 天涯何处无芳草 兔子不吃窝边草 既然质量也不好 为何定在身边找 朱胖带头叫好,学着领袖的语气说,同志们眼光要放远一点嘛,江苏师范还有无数的深闺怨女等着我们去抚慰嘛。于是合桌撞瓶叫好,哈哈一笑,算是了结了这个话题。 一顿饭,吃吃喝喝聊天吹牛,坐足了三个小时。酒酣饭饱,大伙起身结账,出得门来往停车场走去,当然是自行车的停车场。卢天和方文轩落在最后,才有机会聊几句行程的事。 方文轩问道,车票订了吗? 卢天说是周二下午。 方文轩有些遗憾,恐怕不能去送你了,周一要去山东走一趟,至少得一个礼拜才能回来。 卢天喝了不少酒,也就有些激动,他抱着方文轩的肩膀说,送不送那只是个形式问题。在九大呆了这么多年,真正愿意帮忙又帮的上忙的朋友我就交到你这一个。朱胖够义气,不过他给我帮忙说实话也是七分看你的面子,你在课题组帮他不少,而且从不和他计较,他嘴上不说心里是记得的。你尽力帮我的忙不求任何回报,他看在眼里又把你更高看一眼,觉得你是个讲义气又有前途的。我呢,这次回去找个野鸡大学大学做个讲师,慢慢争取混个副教授什么的,研导什么就不想了。一来和父母近了,他们老了可以照应,二来工作还算稳定,虽然机会比不上这里,但相对来说拉项目拉钱的压力也小不少。我倒想安安心心做个大学老师,好好给学生上几节课。我这个人有自知之明,能力有限又被耽误了时间,现在出去无非就是图个安定。你呢?还年轻,又有能力,前途虽然我们都不知道,但我相信你是要有大出息的。 方文轩笑笑说,虽然我比您老小那么几岁,也不再是愣头青了。那些年少时候不切实际的幻想早就灰飞烟灭了。现在还好找到个不错的工作,混个项目经理,再争取进步进步,祈求谁恩赐我一个贤惠又不太丑的老婆,就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过一辈子。 卢天有点吐字不清的说,我看好你。不要小看自己,你前途远大着呢。我去的那个地方,别的不说,空气清新,环境也好,还不算挤。什么时候有空一定过来看看。 方文轩拍拍他的肩膀,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伟人说的都兑现了,天堑变通途。到哪儿不是几个小时的事,平时电话qq联系也方便的很。说到来宰你,那机会是大大的有。你不用担心我不来,只怕会担心我来的太多。 两人来到停车的地方,各自开锁取车。卢天说,我要去一趟别处,就在这里和你告别了。犹豫了一下,他突然说,以前没给你讲过,主要也觉得是太无聊。当年我报考研究生,是为了当时的女友。我虽然在厂里是技术骨干,但没关系学历也一般,所以她觉得这样下去前途黯淡,便死活劝我停职考研。想想那个年代本科生还不是满地走,硕士就是高学历。没想到自己不争气,反而陷在这里七年呀。七年呀,就多了一张纸,少了不少头发,七年呀。赔了夫人又折兵,哈哈,硕士满街走,博士不如狗。 方文轩知道卢天喝的多了一点,又有些离愁别绪,也就没说什么多余的鼓励和安慰的话,只是用力的拍拍他的肩膀,郑重地说,哥哥,多保重。 卢天咧咧嘴说:“失态了,你也是,多保重。” 于是两人挥挥手,骑着车各奔东西。 酒精被一阵风吹过,涌上头。方文轩骑在车上突然大声朗诵道, 梦里花落知多少 待从头 挑灯看剑 路旁几个人回过头象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方文轩丝毫不惧,愈发大声地道, 收拾旧山河 左擎苍,右牵黄,千骑卷平冈。 后面的词却突然卡住了,不记得是什么。几个路人甲路人乙轰然一笑,这样的神经在离别时的校园倒也多见。 远处的女生宿舍,飘飘缈缈的飘来王天后的一首歌,缠绵悱恻的哼吟着,良辰美景奈何天,为誰辛苦为谁甜? 方文轩的一腔热血豪情顿时泻掉了,小声咕隆了句,天后到底唱的风雅呀,心里却慢慢有些莫名的惆怅。 第二章 青春 晃悠悠的回到研究所,那辆二手电瓶车就这样孤零零的放在楼下,方文轩趴在桌子上眯了一阵,醒醒酒。 然后打开文档,有一个申请新的混凝土高新产业基金的申请文件要写。这个东东,方文轩心里明白,实在是没有太多技术含量的。要提到”填补国内空白,达到国际领先”这个高度,更是荒唐。 国内倒真没几个人做,费时费钱,成品还没现在的好用。不过现在开发的东西大概也就是日本10年前的水平,更不用说他们已经大规模商业化了。但老板把申请报告的初稿拿给自己,那可是了不起的信任,几个师弟们都颇为眼红。 其实方文轩理论上已经毕业了,但离上班报道还有两个月,再加上公司就在一个城市,连公司的技术总监都和老板有几分交情。所以于情于理,方文轩需要在这儿发挥余热。但这种无中生有,妙笔生花的东西确实比你在工地上搬三个小时的转头还要累。 方文轩绞尽脑汁想了一个小时,改了三次,连三行字都没写出来。无奈打开去邮箱收收信,也算放松一下。 一个未读邮件的题目是:大师兄,晚上饭局,给个准信。 点开看看内容,被申请报告折磨得有些迟钝的方文轩才意识到,大师兄就是自己。他不由嘀咕到,靠,岁月催人老,将军白头,我也成猴哥了?他淬了一口,道,谁特么是猴子。 晚上的饭局订在一个叫彭祖一号的餐馆,比老爷们中午吃饭的地方又要高上一个档次。组织活动的是中学同学会。当年方文轩报考九大的时候,九大还没甚名声,虽然是重点,但被认为是一流半到二流的大学。 这几年九大发展甚快,名气渐大,从本城中学考来的学生也越来越多。年轻一代的大学生,很早就开始有人际网络的概念,组织一个中学同学会,偶尔聚聚,讲讲方言,聊聊故乡,增进一下感情,还可以相互帮忙,委实是个好主意,用时髦的话讲,是双赢,是多赢。 方文轩打电话给会长同学,告诉他自己有个会,会晚一点到,顺便问起这次活动的缘由是什么,才知道自己居然是主人之一。聚餐是为了给三个大四的和方文轩这个研究生作毕业饯行。这一年多,方文轩项目甚忙,经常出差,倒是已经缺席好几次活动了。但这次既然是主人之一,就不好意思不去。不过想想好笑,居然需要客人来给主人安排好今天你请客,然后再电话或是邮件通知。 五点四十,方文轩推开包厢门的时候,里面已经吃得热火朝天了。好家伙!一个大圆桌,足有17,8个人的阵容,还颇有些陌生的面孔。 会长是个瘦瘦的戴眼镜的男生,今年大三。他很热情地站起来欢迎方文轩,大师兄好难请,真是大忙人呀。大一大二的师弟师妹都还没见过吧,来给大家介绍一下。 在座的除了主席同学,方文轩只和大四的两位相对较熟。一位叫彭盖的男生是和方文轩一个系的,毕业去了沪宁的一个研究所,另外一个女生是经管系的,叫尚笑晴,在以前的几次聚会中聊过。 方文轩对尚笑晴的印象非常好,觉得她是一个不造作又很懂事的女生。他还记得第一次去参加中学同学会,大家约在图书馆前面的林荫道见面。那时候方文轩大三尚笑晴大二,四五个人站在树下边等人边聊天。 突然站在方文轩对面的一个女生叫一声往后跳了一小步。方文轩感觉什么东西掉在身上,但东看西看却找不到。尚笑晴走上一步,轻轻的用手指在他的领口弹了一下,却见一只小虫掉到地上。 虽然是一件小事,方文轩却印象颇深。虽然后来只是偶尔在校园路上见面打个招呼,但这个清秀短发女孩的不同于很多女生娇养造作的做派,尤其是那爽朗的笑容。方文轩一直没有忘记。 方文轩坐下来,一个没见过面的师弟正在讲他追女生的事迹,丝毫没有因为大师兄到场有任何怯场的表现。方文轩和彭盖点头招呼,然后笑着对坐在旁边的尚笑晴说,好像瘦了不少嘛。尚笑晴皱皱眉,我以前很胖吗?方文轩张口结舌,这个,我以为是好话呢,结果还是没说对。尚笑晴大笑,我以前确实是胖呵,这次下定决心减了7,8斤。 方文轩对这个爽朗的女孩不由大生好感,悄悄地打量起来。说实话,以前他还真没仔细看过,就留了个清秀的印象。尚笑晴穿了一件黄色印暗花的v领t恤,下面是水磨蓝的牛仔裤,有一头及耳的乌黑秀发,眼睛弯弯的很漂亮,五官说不上特别但组合起来很舒服,下巴由于瘦的原因变得更尖了,秀美的嘴唇下水晶晶的。 方文轩心里暗想,靠。这在九大也算是10里挑1的美女了,看来我们家乡倒真是出美女的地方。尚笑晴静态来看,放到女生云集的大学也许就是一个一般耐看的美女。但举止之间爽朗中带有一点真诚一点妩媚,却是又添了几分魅力。 这边方文轩忙着打量美女,那边已经有小家伙开始挑衅了。 一个不认识的小女孩对着方文轩说:“大师兄来了只顾和师姐私聊,迟到了可是要罚酒三杯的。” 方文轩毕竟和公司厂里的老油子都喝了一年多的酒,如何会怕一个小丫头。他笑道:“今天可是我请客也,客随主便。如果小师妹愿意帮我掏钱请客的话,我就当回客人罚酒三杯。” 姓陈的小师妹毫不怯场,反击道:“大师兄谈钱很忒俗,我们进学校还没有聆听教诲你就毕业了。第一次见面,难道不应该请客吗?再说了,你可是马上要挣大钱的人了,我们还是无产阶级。” 方文轩点点头说:“要聆听我的教诲很简单,第一次见面作师妹的为表尊敬应该喝一杯,我作师兄的随意就好。” 陈师妹不屑道:“有点风度好不好,应该是男生喝掉女生随意。” 方文轩摇摇头,叹息道:“好,好,我作为男生干一杯,你作为师妹干一杯,这下可公平?”和小女生斗嘴,方文轩觉得自己很无趣,难道我的精神境界是和三十几的人更合契而和十九、八岁的没有相通之处?真是未老先衰呀,想到这儿方文轩不由得笑起来。 姓陈的小师妹已经快速的转移了目标,在向主席同学敬酒。 尚笑晴小声说:“笑什么,这么诡异?” 方文轩看着陈师妹有些奇怪的五官组合,不由脱口而出:“自信的人最美丽。” 尚笑晴扑哧一笑,进而沉着脸说:“你好刻薄,人家小姑娘耶。” 方文轩很严肃的说:“我只是真心的羡慕而已,我每天照镜子都在寻找这种自信。” 尚笑晴白了他一眼,那一瞬间方文轩清晰的感觉到心脏扑的跳了一下,很大声很急速。 这是怎么了?方文轩在心里问自己,这几天我的情绪很波动,是毕业综合症?眼角的余光瞟了尚笑晴一眼,方文轩觉得自己的心又急速跳动了几下,宛如一个没有恋爱过的17岁小男生。他定了定神,偏过头去和彭盖有的没的随便聊了几句。 在座的还有两位是江苏师范和徐州医学院的,今天也来凑热闹。几个人正在热火朝天的讨论跨校寻找友好寝室互通有无的话题。 方文轩偏过头对尚笑晴说:“想想几年后这些小家伙就要出来和我们竞争,还真是有几分害怕。你看他们,很早就学会快速适应坏境,充满社会性,人际交往能力呱呱叫,没有拘束感,和人自来熟。说实话我可是最近一两年才学会一点这些。所以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尚笑晴若有所思地说:“不要说的自己很老气横秋一样的。不过我倒同意,现在差两年,就好像差了一代人,观念差好多。想当年,我才入大学见到读研究生博士生的师兄,可是战战兢兢,一心想着聆听教诲来着。” 方文轩笑道:“彼此彼此。不过给我们自己说一点鼓鼓劲的话,现在的小孩子还是普遍有些浮躁的,我们研究所有几个有关系的本科生进实验室,叫他们做一下实验记录之类的体力活都是一副不屑的样子。想当年我们才进实验室的时候,能摊到个实验记录的事,还开心得不得了,觉得只要能学到点东西就是好事。” 尚笑晴点点头,但忍不住加道:“想当年这个词你用真是稍嫌年轻了一点。” 饭局接近尾声,会长提议让毕业的师兄师姐讲两句,也算是给师弟师妹们传授一些宝贵的经验。当然几位大四的同学一起推方文轩,说这位才是真正的大师兄,应当和大家分享一下成长的经验。 方文轩想了一小会儿,倒是收起一直轻松说笑的神情,摆出个成熟的大师兄的样子。他喝了口水,清了清喉咙,这番作态倒让陈师妹掩着嘴差点没笑出声来。 方文轩说道:“老实讲,除了比你们痴长几岁,多吃了几年老食堂的夹生饭,我倒真没有什么比在座的更出色的。”他很快的和师弟师妹们进行了一下眼神的接触,接着说:“但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倒是发现多几年的经历,成功也好,失败也好,甚至庸庸碌碌也好,有时候也是一种财富。每个人都不一样,不仅专业不一样,性格不一样,机遇也不一样,但也许还是有一些共通的东西,所以如果我讲的能给其中一个人哪怕一点点启发,也不枉我人生第一次作大师兄的演讲。” 大家都轻轻笑起来。方文轩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我讲2点吧。第一,说来很俗,四个字-珍惜时间。但我最深的感受就是这几年我呆在研究所里,所有本科毕业工作了的同学或是出差或是休假,回来一起吃个饭,说的都是,唉,当年浪费太多时间了,要么学点专业知识,要么搞点自己想搞的东西,也不算荒废。要知道这些家伙中,有天天睡到中午的,有游戏到午夜的,当年说起什么珍惜时间那简直是笑话,享受生活做个懒虫才是最高的理想。 但一入社会,发现各个方面都准备不足,很狼狈很辛苦。学校这个地方,很神奇。时间过得极快也极慢。 说快,一晃眼四年就过去了,说慢,有些日子里无所事事了,床上躺躺,到处逛逛,图书馆里心不在焉的坐着,天黑的时候总是不到。 大学这个地方,相对还是封闭,既不如中学那样一行一语都有人管着,也不像工作后压力时刻都在那儿。 所以很多人很多时候就整个松下来,任时间哗哗的流过去。这也不是什么绝对的错事,在大学校园里享受最早的恋爱滋味,当然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小学就享受过了,或是最后休闲的时光,也不错一个选择。 但一定要想好了,要有自己的规划。当年师兄看着我说,我最羡慕的是你多我四年的青春,我也不能完全理解。但现在媳妇变成婆婆,我看到你们完全是一样的心情一样的羡慕。 所以你们手上最贵重的就是这几年的时光,要享乐的,要充电的,要奋斗的,都100%去做。最糟糕的是回头看时,即没学到又没玩到,浑浑噩噩的就过去了。” “说到规划,我想说一下第二点,那就是一步领先,步步领先。做什么事,早一步,可能就占很大的优势。一般的讲,大一的时候,还有高三的惯性,大家还要拚拼学习,争取考试拿奖学金。 到了大二开始感到孤身在外寂寞了,想找女朋友,结果晚了,都给师兄抢走了。女生也不要笑,防火防盗防师兄是给你们的至理名言。 到了大三,孤孤单单,考试也无所谓了,不知道干什么,一迷惑一年就过去了。到了大四要拼找工作拼考研,才发觉基础这么差或是履历上无甚可写,又落了后手。 所以说,一步落后,就处处被动了。在别人傻傻的东张西望的时候,就把想要的女生男生泡到手,别人在苦苦寻找另一半的时候,把成绩和社会履历作的漂亮一点,别人迷茫或是补基础的时候,就开始为考研或工作面试针对性的做准备。 总之,大学校园是个避风港,但总不能避一辈子。为了走出去那天,早一天准备,就多一份主动。看得远一些,终究会有所回报。” 方文轩也没想到自己滔滔不绝讲了这么多。但当他结束的时候,下面居然响起了零星的掌声。他举起酒杯,笑笑说,多谢捧场。 第三章 梦断 聚餐出来,方文轩去前台结帐,一共是一千零九百三十块钱。老板零头给免了。 方文轩说:“会长毕业是读研究生的,我和彭盖是要工作的,就我们两个摊了吧。我好歹也是个老大哥了,那个我出三分之二,彭盖你出三分之一,你看怎么样?” 彭盖就这样愉快的答应了。 尚笑晴说:“我不读研究生,也要工作的,干嘛把我给漏了?” 方文轩说:“哪有出来聚餐算女生的那一份的?” 尚笑晴笑着说:“没看出来你还有大男子主义的。不管你们怎么分,我出我这一份儿了。”说着掏出钱包,数了一百七十块钱,放在柜台上。 那学生会会长看到这样,觉得自己必须要付上一份。大家都劝说,让要马上挣大钱的人给好了,他悻悻的将钱包放了回去。 出了彭祖一号,就是一条宽阔的大马路,挺拔的路灯矗立在黢黑的柏油马路两旁。一行人的影子在明黄色的灯光下被拉的好长,好长。 大部队走回头路,回学校宿舍。方文轩需要直行他在二堡(pu第四声)出租屋,学校的宿舍已经马上到期了,只好自己出钱在校外租个一室一厅的小屋住。 不过还好。新区这边租房子非常便宜,这间他找寻了很久的住所,才不过300元一月,还是简单装修过的。 想着想着,看了一下过往的车辆。看见尚笑晴也在后面直走着,便停下脚步等了一等。 “这就搬出宿舍啦?”方文轩问道。 “早就搬出来了。一个人比较清静。” “住在哪儿?” “二堡桥往北走的装载机职工宿舍里租的,一个老太太租给我的。她跟着儿子过,所以想把厂里分的房子租出来,也能补贴一些家用。老太太人还不错,住的离学校又近,价格也不算贵。” “那我们正好顺路。一起走吧。”方文轩邀请道。 两人顺着黢黑的柏油马路往前走,两边伫立着一根根的路灯,南侧是一条宽阔的大河,有一个很牛气的名字,叫楚河。 自然的方文轩和尚笑晴谈论起彼此找工作的具体情况。 方文轩说:“我去的是长江装饰,是央企中煤的子公司。也算是一个比较厉害的企业,不过你不一定听说过。” 尚笑晴说:“我听说过呀,上次他们的董事长杨青河来我们学校作报告的时候,我还去听了呢。那个创始人和我们学院的院长是老朋友了。你怎么想到去那儿?” 方文轩说:“我们专业可不像你们电子系那样吃年轻饭。我们这行就是年纪越大越吃香,这个公司的技术总监和我的研究生导师关系很好,有两个合作项目我都参与了,在他们总部和工地一共呆了将近四个月,所以彼此算是很熟悉。他们给的待遇也不错,比给平常的新人还高不少,而且不用实习期。公司这几年的发展很快,而且充满朝气和希望,所以就想去试试。你呢?” 尚笑晴说:“我现在基本定了在阿里和搜狐当中选一个。” 方文轩多少有些惊讶,阿里和搜狐可算是大企业中大企业了。公司资产都是几百亿的说。阿里今年是第一次到九大招人,一共就招了5个人,而且还进行了5轮测试,搞得阵势很大很繁杂的样子。 他问道:“阿里一共就没在你们系招几个人吧?” 尚笑晴说:“好像是2个,计算机系招了1个,还有2个是外语,和经济系的。我们系就是一个博士生和我。” 方文轩知道阿里和搜狐这次主要招的都是研究生,所以不由对这个师妹刮目相看。她的本事,恐怕要比自己要墙的多。 方文轩说:“我们研究所有个博士生去阿里招聘了,回来还感叹题目很难,面试的人也很刁钻。大家都说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他说阿里这次招聘才是搞的像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搜狐也是很好的公司啊,据说福利超级好的。搞不好能上《jianbingman》的” 尚笑晴乌黑有神的大眼呼哧呼哧的眨着,只见她通红的小脸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招上了。面试那会儿,有几个题也没答好,心里挺忐忑的。” 方文轩摇了摇头,笑说:“小同学,过分的谦虚不是虚伪就是骄傲啊。” 尚笑晴皱皱眉,很认真地说:“真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被招上了,我不算特别强的。” 方文轩看着这个漂亮而且能干的女孩子,还能保有真诚的开朗和谦逊,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打动了什么。这样的女生他连追求的勇气都没有。他努力用谈话来掩盖自己的情绪,“你是你们专业女生找工作拿office拿得最好的吧?” “是呀。”尚笑晴爽快地承认,“在我们整个专业,算上男生我都是最好的,这就叫谁说女子不如男。” 方文轩很佩服她的不矫饰,心里面对这个女孩子的看法不由得又提高了很多。这个女孩子与大多数的女生都不同,她如同一缕春风,悄悄的便吹进了你的心田。方文轩心里嘀咕着,尚笑晴已经在问他在公司做项目的经验。 方文轩当然不吝分享自己的经验,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对于没有真正工作过的尚笑晴还是很新鲜,而且有意义的。不知不觉之间,两人已经走近二堡桥。 彭城历来便是山多,所谓穷山恶水多刁民。就是清朝的乾隆皇帝南巡徐州的时候给出的评语。 离二堡桥约摸3、50米的地方,有一栋依山而建的三层小楼,大门前高高挑起一个灯笼,上面写着:刘备泉茶苑。 每次看到这个牌子,方文轩都忍不住佩服一般。这刘备泉传说乃是“陶恭祖”三让彭城,刘皇叔接任彭城牧而得名的。这刘备泉茶苑并不算是传统的中国茶社。其实除了传统的绿茶花茶乌龙茶,它也卖珍珠奶茶,各式饮料,糕点和小吃。 方文轩觉得老板一定很喜欢三国的故事,所以才特意取的这个名字,对老板的爱好颇为认同。这家茶楼是两年多前开张的。方文轩还记得有一天晚上无聊,他和同专业最好的朋友袁启洲出来喝酒。两个人喝的都有点大,{浪}叫着随意跑着。然后看到这个茶馆。 方文轩拉着袁启洲上去,点了一壶花茶准备解解酒。待到上茶的小姑娘过来奉茶,他一下子便清醒过来,顿时惊为天人。后来四处打听,才知道她也是九大的在读学生,在茶楼兼职来着。 后来?后来方文轩多了一个嫂子,吃了一顿大餐。 茶苑的东西算是很便宜,附近学校的学生都比较喜欢来这边喝茶,加上环境清雅,有几款小吃,蛋糕,和冰淇淋名声在外,所以生意向来很好,在九大学生中的口碑也不错。方文轩看到尚笑晴也在笑,大有知己之感,问道:“也看三国?” 尚笑晴说:“易老师。” 两人看着那招牌,脑子里飘过无数易老师的语气动作,这座茶楼若是按照易老师描述的曹操,想必定会拉着刘备说道:唯使君与操尔!来喝茶。 两人忍不住相视大笑起来。 方文轩说:“今天喝的酒有点多,进去坐坐喝口水?” 尚笑晴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但没有说话。方文轩心里夸自己说,这难道哥们的春天要来了。 尚笑晴显然很享受和方文轩的谈话的感觉。她虽然性格开朗,但其实很少和一个男生单独出来喝茶。像和方文轩这样的算是半个陌生人单独喝茶,几乎就是第一次。不知道怎的,这个男生,说不上很帅,但给她一种很亲切踏实,浓眉大眼的,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话题从三国开始,说到石头记,独立电影,旅游,和校园的逸事。方文轩并没有刻意去迎合对方的观点,但惊喜的发现双方喜好倒是出奇的吻合。 他盯着她的眼睛和她讲话,毫不掩饰的观察她。在暖色的光调里,尚笑晴的脸的轮廓愈发柔和,仿佛盈盈秋水的美目,越发的迷离皮肤很白很白。方文轩看着她一眨眼,一皱眉,一举手,一撩发,仿佛每个神情每个动作都充满诱惑。不知不觉自己已经深深陷了进去。 方文轩认识一些所谓的美女,通常第一眼看觉得不错,但看多了或者真的有了私下的接触,倒是越来越觉得无味。对于方文轩来说,尚笑晴大概属于那种耐看的美女,动态的她比静态的五官相貌要生动十分,和她走的越近反而越能发现她的美丽和风情。 下一个时刻,当方文轩感觉到自己的注视已经超出了常规的时间,不禁老脸微红,假装不着意的转开眼光,看着桌上反射着莹莹光芒的茶杯,小桌两边的气氛开始有一点点的暧昧,随即突然沉默。 “对了,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在我们老家的家具体在哪儿呢?”方文轩企图打破沉默,突然发现一个好的话题。 尚笑晴说了一个大概的地址,方文轩故意张大了嘴,说:“隔我家这么近。”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方文轩感慨道:“隔500米住了十几年,又在一个中学读书,都互不相识,倒是要到千里之外来相遇和相识,缘分这个东西还真是奇怪也。” 尚笑晴微微低着头,没有回话。半晌后,她抬起头来,幽幽的说:“天晚了,我们回吧。” ………………………… 茶苑门外,二堡桥前。 尚笑晴的出租屋就在马路对面的小区里面,方文轩住的地方还要往前再骑一点。 方文轩的电驴子没有电了所以是推着的,尚笑晴是步行的。方文轩想了想说:“我把你送你到家门口吧?太晚了,女生一个人不安全,虽然这里治安一向不错。” 尚笑晴点点头。方文轩开口想要说什么,但觉得未免太仓促,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那我们走吧,”方文轩说道。两人走下人行道,开始过马路。 方文轩一贯的小心让他没有忘记左右看了看,在视野的二十几米范围内没有一辆车。 在昏黄的路灯下,方文轩侧头看着尚笑晴的侧影,她柔顺的长发随着行进轻轻的飘荡,偶尔碰到鼻间的发梢,散发着护发水和少女体香混合的淡淡的味道,真希望这样的路永远没有尽头。 “嗡嗡嗡” 方文轩的耳朵里有马达的轰鸣声,一辆血红色的,有着优美弧线的跑车仿佛从天而降已经在身边。 尚笑晴张开了嘴,惊恐之下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反应。 一瞬间到底有多长呢?《仁王经》里面说过:一刹那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 刹那的时间,他下意识的用尽全力把在自己和车之间的尚笑晴往后一推,然后还没忘了在心里诅咒道,靠,限速30公里的地方,这家伙至少开了120公里吧。 然后,似睡非睡之间,他觉得的自己的灵魂在身体外面飘荡着,看着自己的躯壳高高的飞起,在空中画了完美的抛物线,重重的砸在地上。 …………………… 救护车里面,尚笑晴坐在插满管子,满脸是血的方文轩的身边。除了极度的惊吓和一点点扭伤,她只是手上破了点皮。 她看着担架上的男生,几小时前他们不过是见面点头微笑示意的熟陌人,二十分钟以前他们仿佛已经是认识了很久的知己朋友。而现在,难道就要天人永隔了吗? 家住街头结尾互不相识,要到千里之外来相逢相识,难道就是为了这个结局?那又何必要相逢相识? 担架上的方文轩动了动嘴唇,医生将氧气盖拿了下去,尚笑晴俯下身去,这个伤者伤势太重,只是时间的问题。方文轩沙哑着声音,尚笑晴把耳朵凑到嘴边才能听到微弱断续的话声, “要--保---重,麻--烦--向--我--父--母--说--声--对--不--起。” 尚笑晴的泪水一下子迸了出来。 “很高兴。。。认。。识你,今,今晚很。。。开心。” 尚笑晴凑近他的耳朵,小声说:“我也是。” “可-----。” 尚笑晴惊恐的将头又往方文轩的耳边凑了凑,听到语音的断绝,看到手无力的垂在担架上。 仿佛尚有未完的心愿,方文轩的嘴唇又动了动。 “你,叫,叫什么名字?” 尚笑晴悲伤的、温柔的,贴在方文轩的耳边说。“我叫尚笑晴。” 没有回答。 耳边传来了心电监护仪“嘀”的长鸣声。 “我叫尚笑晴,我叫尚笑晴,我叫尚笑晴…………我叫尚笑晴” 尚笑晴的声音越来越大,泪水顺着脸颊“啪啪”的滴落在担架上。前座的一个小护士转过头去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 无边无尽的黑暗。 像是儿时坐着火车进了一条很长很长隧道一般,轰隆隆,轰隆隆的前行着,耳边似乎有着轻弱的呼喊声伴随着。细不可闻。 慢慢的,前面有一丝光。 那到底是尽头还是归墟。 第四章 那个傍晚 火车隆隆地驰过,无边无尽的黑暗开始隐没。两旁渐渐出现了一些风景,而这些风景同样风驰电掣般的倒退。 杨树,梧桐,白玉兰,池塘,柏油马路,无数的景物出现,飘过,消失,模糊。然后,火车进入一个长长的暗黑隧道。 前方仿佛有一丝亮光,那是尽头,但无论火车怎么前进却总是可望不可及。 火车在隧道里开了很久,然后一个声音响起,开始很弱,慢慢强起来,还带起无数的回音: 我叫尚笑晴,我叫尚笑晴,我叫尚笑晴,我叫尚笑晴,我叫尚笑晴,我叫尚笑晴…… 啪,厚实的鞋跟踢踏地面的声音。 床上的人摇摇头。砰砰砰,声音更大起来。然后是拧把手开门的声音,推门声,脚步声。床上的人使劲挣了挣眼睛,似乎有一道耀眼的白光直刺自己的眼睛。遂即急忙把眼睛闭上。 出隧道啦?为什么天空如此明亮,好似有九个太阳? 一只粗糙的手放在额头上,萧橘灵自语道,“没有发烧呀?”。下一刻,她抬起手臂,用力将被子扯掉。,大声道:“起床了,太阳都下山了。” 方文轩用力揉了揉眼睛,呆滞的看着床前站着的妇人,呢喃道“我叫…” 萧橘灵没有听清,凑的更近一些,“说什么呢?” “我叫……” 萧橘灵叹息一声道,“睡傻掉了。你叫方文轩,你老妈叫萧橘灵,你老爸叫方建民。有问题吗?” 方文轩小声说:“不是叫方文轩。” 萧橘灵大恨,忍不住又拍了一下他的脑门,“装傻是没有用的。你叫什么,我还是你老妈。”走到门口,回头碎碎道:”还有,从明天开始,我明天早上六点就叫你起来。暑假第一天,就开始睡懒觉,一睡一整天,醒来不认妈,迟早以后娶了媳妇就忘了娘。”说着走出方文轩的房门,去厨房准备晚饭,打开冰箱,又开始念叨,“中饭准备好了也不吃,节约粮食也不是这样个节约法,死孩子起来滴。” 傻傻的方文轩还躺在床上,一脸迷茫,是叫什么来着?叫什么来着?不是方文轩,不是萧橘灵,叫什么来着? 晚饭时,方文轩还是一副呆滞朦胧的样子。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个连绵八年或是十年的梦,但内容又都忘记了。 似乎捕捉到什么,却说不上来。最后是在隧道里来着,他记的很清楚,但那个名字是什么?他绞尽脑汁却再也想不起来。他甚至能记得那声音的质感,先是柔柔的,然后杜鹃滴血般的吼叫着。我叫……什么来着? 顺带的,好像自己的正常记忆也有些破碎了。不是丢失了,只是破碎了,某些时候好像在身体外面看着自己。 “妈,我做一个好长的梦,仿佛没有尽头一样。好像有好多年那样长,但现在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萧橘灵白了儿子一眼,“你从昨天晚上九点多就开始睡,一直睡到现在。怕有十六七个小时吧。梦能不长?” “妈,不是那样的。就觉得我好像去了很多地方,看到很多从没看过的东西。嗯,庄生晓梦迷蝴蝶的感觉。”方文轩说。 过了一会儿,方文轩又感慨道:“妈,我们家看起来好旧啊。” “怎么了,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要觉得家里旧,就好好读书,以后挣大钱帮我买个大房子。”萧橘灵教育儿子说。 “妈,你看起来好年轻。” 萧橘灵忍不住又摸了一下儿子的额头:“你没发烧啊,是睡傻吗?” “妈,你看起来真的很年轻。”方文轩很认真很真诚的说。 “那当然,你妈我想当年可算是一朵花来着,儿子。”说完,萧橘灵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方文轩暑假后就高二了。一般人多以为文轩是一个老实少话的孩子。但萧橘灵真正知道自己的儿子,虽然不爱出风头,也不是那种成绩顶顶拔尖的小孩,但她一向觉得儿子很聪明,而且在家人和熟悉的朋友面前并不拘束,行为举止不仅有礼貌而且时不时还很有趣。 萧橘灵是一个心气很高的人,当年读书的时候是成绩拔尖的学生。可惜一个学生运动,毁掉了上大学的机会。 很早的就顶替父亲进了工厂。这几十年来,虽然靠自己努力,从车间一线的操作工调到办公室做了文员。 但她既无{背}景,又无学历,知道自己的事业基本就到此为止,无非是挣份钱养家糊口而已。 象很多同龄人一样,她多多少少也把希望更多的寄托在下一代的身上。但好在她性格温婉,从小到大都没有逼过方文轩,常常念叨着,这小孩该吃啥饭都是注定的。 方文轩在小学成绩中下,初中中等,到了高一倒是考了个中上,而且还在重点中学。 每到重要考试的时候,譬如小学考初中和初中考高中,方文轩总是能超水平发挥。另外他从来都不写作业。 她很得意的,她的很多朋友半真半假的说客套话,说你儿子是个聪明的,不死读书,所以成绩越读越好,越重要的考试发挥越好,上个重点大学肯定没问题,以后你就享福了。 别人说的未必是真心,萧橘灵倒是听进了心里去,对此她是深信不疑的。 “妈,不等爸爸回来一起吃啊?”方文轩问。 萧橘灵说:“你真是睡糊涂了,你爸昨天说了今天加班,八点半才能回来,叫我们先吃。我已经给他留菜了。” 方文轩的父亲在很远的新城区上班,每天单程在公车上消耗的时间都要一个半小时。这个时候在彭城这个内地三线城市,要调换个工作非常不容易。 方父所在的企业是个国企,说起来是铁饭碗,但想要换个不同的铁饭碗却是难上加难。方建民倒是有一个大学专科的文凭,后来自己边工作边考的函授。 他现在也算是厂里的技术骨干,但生性内向,不好与人争,所以升职的机会也不大。几乎所有认识的人都说方文轩相貌脾气更像父亲,但萧橘灵并不以为然。她心底总觉得方文轩骨子里更像自己一些,而且她也希望儿子能够像自己一样更外向,更擅长人际交往。 吃完饭,才不到六点半。夏日的彭城,日落大概在八点左右。于是方文轩和妈妈打个招呼,说要出去走走。萧橘灵说也好,在家睡了一天,应该出去透透新鲜空气。 其实方文轩就是想找个机会理一理自己的思绪,包括那些记忆的碎片。并不是说他的记忆消失了,只不过好像有些连接的丝线暂时断掉了。譬如,妈妈不说父亲加班的事,自己就没想起。但她一提,方文轩马上就有这个印象,是有这么回事儿。 母亲所在的工厂是一家大型的国营纺织厂,是当年国家进行三线建设的时候就建立的,也有3、40年的历史了。 厂区离方文轩家的生活区不过四五分钟步行的距离。这个生活区里住的基本都是这个厂的工人和他们的家属。这个年代,商品房在彭城还是极其罕见的存在,绝大多数人都住在企业的分配房或者厂子宿舍里面。 方文轩绕着生活区和厂区慢慢走着,他很好奇地看着这些建筑和周围的环境,仿佛是第一次看到一样,或者是需要某种程度的重温来唤起一些旧的记忆。 方文轩家的住宅楼也有10年的历史了,由于缺乏维护和这个工业城市严重的污染,楼的外面已经斑斑驳驳,失去了原有的颜色。 主厂门上方中央的厂名是用大理石干挂做成的,由于太过久远也掉落了一两块,给人一种衰败的感觉。 在这个彭城的初夏,空调虽然还不算是稀罕物。对普通的工人来讲,是不舍得这么一早就开空调睡觉得。所以大榕树下,巷子里,宿舍楼的前面空地里,到处都坐着吃过晚饭在纳凉的人,还有就在外面吃饭的人。 一路走过,都有人打招呼。萧橘灵在厂里的人缘颇好,虽然手里无权无钱,却是个热心的人。谁家有点吵吵闹闹的小矛盾,或是有些什么小困难,她都很积极的去调解或者帮忙。 不管最后成与不成,大家多多少少也要领个人情。顺带着,方文轩在家属区还算挺受待见。好歹方文轩读着重点高中,成绩不坏,在学校也不喜欢大家惹事,给大家普遍的印象都是一个老实。 在大人们眼里,这就算一个不错的好孩子。一路上方文轩就忙着招呼阿姨好,偶尔夹着个叔叔大爷好。(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描述,应该有人能看懂吧)彭城这个地方,管有血缘的长辈,和大部分地方是一样。而一般的长辈,譬如父母的女同事,则多是要在阿姨前面加上姓,譬如徐阿姨王程姨什么的。 方文轩脑子里像一团浆糊,哪里记得住她们的姓,只好笑呵呵的叫了一路的阿姨好,倒显得更亲切几分。背后一群老太太,婶子还在议论,文轩这孩子,平常老实巴交,挺害羞的,今天倒是乐呵呵的,嘴巴还真甜。 这就是国营工厂区,有几分亲切有几分嘈杂,有很多鸡毛蒜皮的小纷争,和更多是非议论的流言。 把生活区抛在身后,方文轩默默地走在厂区围墙的外面。整个厂区从山底直到山腰,如同整座城市一样,是建在山上。 围墙的外边是一两百的梯坎踏步。方文轩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整个厂区和生活区都笼罩在灰蒙蒙的气氛中,给他一种压抑的感觉,连路旁绿化植的树,都由于空气质量和无人维护,而细细的长不高。 虽然梦境已经模糊,但慢慢的随着自己往上爬的步子,方文轩觉得自己的心绪却慢慢的沉淀,慢慢的成序。而且似乎身体中注入了一些新的东西和新的元素,很虚的,但却能感觉的到。是信心?是雄心?抑或是别的,他说不清楚。 但脑子里好像突然出现了一幅景象,无数的鱼儿被激流带动往前游,却不知道路在何方,前面是什么在等着他们。而有一条鱼却高高的跃起,仿佛被什么拨了起来。 也因为这一拨,这条鱼和其他千万条鱼,变得不再相同。似乎看见了前面的支流,前面的水坝,和前面的危险。那虽然是瞬间的事情,而且很快被遗忘,但那鱼儿似乎得到了信心,我可以与众不同,我可以站的更高看的更远,我可以控制自己的命运。 方文轩握了握自己的拳头,自言自语道:“我可以的”。 “你可以什么?”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方文轩抬头一看,虽然有一下子的停顿,他还是想起这个皮肤很白很白,眼睛亮晶晶的,笑起来有两个好看的酒窝的,梳着两条辫子的女孩是同班的同学沙淑贞。 “是你呀,大头贞。”方文轩脱口而出。班里的男生给沙淑贞取这个外号,是因为她的名字带个贞字,而她又超喜欢将头发梳拢起来,显得头格外大。 沙淑贞隐约知道自己的外号,但从来没有男生当着她的面叫过。她涨红了脸,说:“你们背后就喜欢乱给别人起外号。” 方文轩愣了愣,意识到今天自己迟钝的反应,但下意识的他补上一句:“没有恶意啊,你看你今天梳拢的辫子多漂亮。” 十年后的中学生都可以手牵手走在马路上,肆无忌惮的亲吻。也许可以熟练的互说我爱你,但在这个时间点的内地封闭的三线小城市,当着面嘴中花花小女孩可是需要相当的勇气。 “没看出来你这么口花花。”吴桃的脸本来气的涨红。现在居然更红了。这个时候,男女孩走在一起都要被教导主任喊过去询问的。更何况被同龄的男子当面这样正式的夸过。 她有些慌张,下意识的回了一句,就跑开了,心底却是有一点点开心,我梳的辫子真的很好看吗? 方文轩愣愣的站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平身第一次当面对同龄女性的赞美已经献给了大头贞同学。 这可不是他一贯的风格。他笑了笑,我在变,不是吗?我可以变得更好,也许…………也许,我还可以改变这一切,他望着灰蒙蒙的厂房和家属区。 也许,我可以是那条化龙鱼。 第五章 算是见义勇为吧 上 方文轩四处闲逛,想着自己的心事,回家已经快九点了。 .陪着父母看了会黄金档的电视剧,不由打个哈欠,无聊道:“男女主角一个对视要给2分钟的慢镜头,这也太拖戏太无聊了吧。比韩剧差多了吧,妈,有什么书看看吗?” 萧橘玲是一个很开通的母亲,暑假才开始倒也不威逼儿子天天看课本参考书,上补习班。她和厂图书馆的管理员交好,经常会把一些小说,杂志,名著什么的近水楼台先借回家来看。 “今天有三本新的杂志到了,你应该挺喜欢的,放在你床头柜上呢。” 方文轩踱回自己屋里,看到是一本国家地理,一本读者,还有一本知音姐姐。翻了翻国家地理,里面充满了各种异域风情的照片,很震撼心灵。 又选了几篇读者中的小资煽情文看看,最后拿起知音翻了两页,忍不住大声问道:“妈,你没有搞错吧?这个知音姐姐是我喜欢看的?也太假了吧,比黄金档的百万新娘还过分。”萧橘玲说:“搞错了,那本是我的。你也少废话,该睡觉了,明天我起你就得起。” 于是方文轩关上门,熄灯睡觉。闭上眼睛,默默地祈祷梦境能够回来,至少让他知道最后那个名字是什么。 火车隆隆声在回响,隧道的景象闪过,那句话却总是断在一半。方文轩知道自己并没有睡着,脑里的景象不过是白天的回忆,而不是新的梦境。 他睁开眼睛,看着黑黑的房顶,叹口气,给自己鼓劲道:“不管怎么样,我要有一个不同的开始,一个至少不被于妈的电视剧,读者,和知音充斥着的人生。” 萧橘玲这些年早已形成了生物钟,6点多钟从床上坐起身来。象往常一样,丈夫已经去赶头班车了。 她推开门,惊讶的发现儿子坐在沙发上。 ”妈,给你买的早餐,豆浆油条,经典搭配。” 萧橘玲揉揉眼睛,说“今天可算是要赶巧了,明天可又别回到和往常一样了!” 方文轩庄严的宣布:“妈,我要开始变化了。” 萧橘玲笑道“你是孙猴子啊?” 方文轩腆着脸不失时机的拍马屁:“我就是七十二变,也变不出您的手掌心呀。我说的是真的” “从今天开始,我决定开始早上出去锻炼,就去学校的操场,给你说一声。” 萧橘玲大概刚睡醒,对于暑假6点多就起床的儿子还是有些不适应,随口说:“锻炼是好事,那就去吧,注意安全。” ………………………… ………………………… ………………………… 这一天是方文轩开始锻炼的第三周。 开始这一周是靠刚开始的兴奋感支撑的,第二周开始是挑战意志最艰难的时候。 叶圣陶老先生曾经说过:习惯成自然。 熬过了第二周,锻炼这件事仿佛慢慢成了习惯,自然成为了生活作息的一部分。 上个周日方文轩被妈妈拉去祭奠外婆(外婆在他八个月的时候便去世了)而没有运动,倒感觉浑身不对劲。 靠,人家都说吸毒会上瘾,吃巧克力可能上瘾,没成想到我锻炼也会上瘾。方文轩心里想道。 锻炼的计划是方文轩拍拍脑袋自己想出来的,当然他还去查了两本书参考了一下。 围着学校的足球场跑5圈,大概2000米左右。然后是一组跳绳,一组引体向上,一组俯卧撑,和一组100米的短跑冲刺。 耐力,爆发力,和上肢力量的锻炼都覆盖了。方文轩觉得自己拟定的计划无比完美,颇有几分得意。 你别说,平时不太锻炼的方文轩,经过这几个星期,饭量大了,每天精神饱满,而他大概测试了一下,自己每个项目都进步了不少(当然原来的基础是不怎么样的)。 方文轩还认识了2个朋友,一个老人家姓杨,几乎每天都看到。过了几天,见面笑笑打个招呼,后来见多了偶尔也闲聊两句。方文轩称他杨大爷,杨大爷每天都来,有时早一点,有时晚一点,却不见他怎么锻炼,好像只是到处走走站站。 杨大爷面相看起来还挺年轻,就像四五十岁的样子,但头发却是花白的。 方文轩有些迷惑,但当然不好意思去问人家年龄是多少,自己私下揣测,可能是有人说的少年白,头发白的很早。 另一个朋友却是个同龄人,叫郝鹏。 大概一周前,方文轩看见有个年纪差不多的男生在操场上骑自行车。 毕竟是学生嘛!骑自行车很多。 方文轩注意到他骑的是一辆捷安特特,这年头在彭城可算是高档的稀罕物。换作原来的方文轩,大概就远处看看,不过这一次他却是走上去,笑着打了了个招呼, “车很酷。” “骑过车吗?” “初中去大爷家学的。” “你这个学校的?” “开学高二。” “我开学高一,郝鹏。” “方文轩。” “我说师兄,我看你挺顺眼的。废话不多,挺酷的。” 好屌的小子,有这么和师兄说话的吗?方文轩腹诽道,但还是笑着指着车说:“我看它挺顺眼的。” 郝鹏哈哈一笑,大方的说:“上来试试。” 方文轩笑嘻嘻得:“现在我看你也很顺眼了。” 郝鹏大笑。 从那天起,几乎每次碰到郝鹏,方文轩都会去遛几圈他的吉安特。郝鹏不是每天都来,但一周也总会来个两三次。 两人有时凑在一起聊聊天,方文轩感觉得到,郝鹏是家里经济条件很好的小孩儿,想想也是1000多块的自行车比方文轩老妈一个月的工资还多。 在郝鹏看来,方文轩是个颇有意思的人,随和,不嚣张,知识渊博,隐隐有一种淡然自信的味道。和他聊天,总是能感到很惬意,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今天是星期六,所以锻炼的人格外的多。随着城市的开发和人口的增多,室外的空地和锻炼的场所愈发的难找。 除了专门的体育场馆和一些露天的公共场所外,就只方文轩就读的辅仁一中,夹河高中有很大的几块足球场。 夏天炎热,要踢球,要么赶早,要么等到落日后。所以今天一大早,一个大场子就被分成2半,两拨人在那里踢得不亦乐乎。 方文轩刚刚跑完5圈的长跑,就被操场上的大声吵闹吸引了注意力。几个人大声吵嚷着,还有两位手指都快碰到对方的脸上了 。方文轩皱了皱眉,远远看着,并没有凑过去看热闹。不用听也知道那些人在争论什么,这样的抢场子在这儿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过了一会儿,争执似乎已经升级了,四五个人开始互相推搡了起来。一个人被推到了地上,他爬起来,拍拍裤子上的泥土,撇着嘴到:“行,有种你不要走,你给我等着。” 对方几个人一阵哄笑:“我们还要踢半场,当然不会走。你赶紧走,揍你知道不。” 那人嘴里骂骂咧咧的,不停叫骂威胁着,跑出了校门。 方文轩摇了摇头,走到操场旁边的单双杠,准备开始每天几组的力量练习。 郝鹏推着车走了过来,打个招呼:“又打架啦?” 方文轩说:“没打起来。几个小孩子,谁都不让谁。” 郝鹏眯着眼睛看了会儿,说:“不认识,现在很多别的学校的人也跑我们这儿踢球。” 方文轩完成了今天的力量练习,又和郝鹏聊了几句。 郝鹏拿出一本书,两个桔子,扔给方文轩一个,两人找了个树阴,坐下来休息。 “不太对呀”,郝鹏突然伸手指了指。 方文轩顺着他的手指,看见七八个人气势汹汹的向操场走来,大热天却都还穿着厚厚的外套。 郝鹏皱着眉头:“可能带着家伙”。 方文轩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他皱着眉头说:“这帮家伙就是嘿唬一下,应该不会真的乱来吧。” 郝鹏说:“你就不知道吧,这些年龄不大小混混最可怕了,不知道害怕,多什么都敢做。” 方文轩不禁失笑,郝鹏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龄,这句话说得倒是老气横秋的样子。 一群人走到离两人近的那半边踢球的场子,场上的人也注意到了,都停了下来看着他们。 领头的家伙后面闪出一个人,指着几个踢球的人:“他,他,他,他,这几个家伙打我的。” 方文轩皱着眉:“是刚才走的那个家伙,别搞大了吧?” 话音未落,进来的团伙已经拉开夹克的拉链,里面是短铁棍和钢管,领头的居然带着一把长砍刀。 郝鹏唰的站起来,急道:“出大事了。” 操场上踢球的人顾不得收拾自己的东西,已经有人在后撤,有人在四散跑开。 带头的大哥大声叫嚣着:“敢打我弟弟,老子弄死你们,无关的家伙都给我滚开。” 人群一下子散开,被指的四五个人有人开始往后跑。这边的帮众们一拥而上,棍子钢管已经开始往人身上招呼,有两个无辜的人也未能幸免。 方文轩诅咒到,学校门卫干什么吃的,把这么多带着家伙的人都放进来了。 惊叫声求饶声开始到处响起来,几个人已经倒在操场的地上。 但被小弟点名的头号目标却是相当悍勇,拼着挨了一棒,抢近身打了对手两拳,抢了一根钢管在手,和人对打起来。 相对其它完全没有反抗的面家伙,他是唯一一个敢奋勇反击的。这一下激起了那帮人的凶性,几乎所有的人都放弃了其他求饶的目标,围了过来。 那个小家伙却真是悍勇,力战不退,还冲到领头大哥身边,靠着钢管比刀长的优势,打了对手两下。但终究双拳不敌四手,被砍了一刀,踢翻在地。血红的液体浸湿了身下好大一片操场。 领头的大哥被打了两下,顿时狂怒起来,大叫道:“给我往死里打,玛戈璧的,老子不信打不死你。” 方文轩站起身来,对郝鹏说:“你去打电话报警吧,把车给我用一下。” 郝鹏惊讶的扭头看着他:“太危险了,还是报警吧。” 方文轩道:“出人命的。” 郝鹏:“认识那小子?” 方文轩又说了一次:“要死人了。” 又拍了拍自行车说:“有谁跑得过咱们吉安特?我骑着车去冲一下就跑,你快去找个电话报警。保安值班室就有。” 郝鹏虽然表面镇静,心里还是有些惶惑,他拍拍方文轩的肩膀:“小心点,别当英雄把命陪进去了,这帮家伙疯起来下手很狠的。我去打电话,警察一定会很快到的。” 第六章 算是见义勇为吧 下 方文轩深深的吸一口气,吐出来,拼命让自己镇定下来。 若是在从前他一定不会去管这些闲事。但凡有一丝丝的可能他宁愿撒开腿跑开。现在几乎是靠着心底的热血,他决定要冲下去,去拯救一个可能失去的生命。 但他并没有其他重生者一般超绝的武功,更没有枪,哪怕是一条玩具枪。也没有一呼百应的小弟这边打过电话就可以瞬间过来。所以,他必须有一个清楚的计划。 他快速的点了一下人数,6个。除了被围殴的,还有一个伤者躺在地上,但显然那五个家伙对他已不敢兴趣。现在所有的人都围在刚才反抗的领头的身边,有人在用脚踢,有人用巴掌扇,还有人在用铁棒打着。 方文轩定了一下神,从操场的围边薅出埋在地下的几块拳头大的鹅卵石放在裤兜里,推着自行车下了缓坡,骑上车,突然大声叫起来:“杀人啦,叫警察呀。杀人啦。杀人啦。” 一边叫一边骑着车冲了过去。围殴的人不约而同愣了一下,然后领头的人怒道:“鬼叫个屁?三子,带两个人去搞那个小子”。 方文轩不停的使尽力量叫着,看到三个人向自己冲过来,一打车把,从旁边冲过去。三个家伙在后面狂追,但显然速度够不上自行车。 骑出去一百多米,方文轩回头看去,看到已经把那三个家伙抛开一段距离,那三个人眼见追不上刚准备转身回去。他一打车把,绕了个大圈,往回冲去,径直奔着领头大哥这边来了。 这一下显然大出三个小混混的意料。 三个人愣了愣,面面相觑:“这家伙这么屌?” 方文轩骑车冲过来,却发现没有人冲上来迎战。 他估算了一下距离,隔着20来米一个急刹车,一只脚撑着地,冲着领头大哥大声说:“打的差不多就行,再打下去要出人命的。到时候你们都是要负责人的。也不想一想你们的父母别。” 领头大哥一下子愣住了。谁能想到这家伙冲过来以后竟然还教育他们。典型的愣头青。 领头大哥还没反应过来。旁边那位倒是脾气很暴躁,一棍子打在地上的伤者的身上,叫嚣道:“老子不仅要打死他,还要打残你。你别跑” 然后倒提着铁棒三步并两步的朝着方文轩追过来。 方文轩楞了一下,怎么突然间画风变成要废掉我了呢? 急忙拿出兜里的鹅卵石,一颗接一颗用尽全力扔出去。 攻敌于不备,再加点运气,居然一颗命中了那位大哥的腮帮子,一颗打中了倒提着铁棒的脑门。立马血顺着鼻翼流了出来。 这下带头大哥再也忍不住了,一指方文轩:“玛戈璧,给我弄死他”。 哗啦一下,五六条小汉叫嚣着,手中擎着武器,飞奔过来。 方文轩不敢犹豫,将兜里的鹅卵石急忙全都扔出去,然后用力的蹬着自行车开始跑路。 他记得大校们外就有一个派出所,再说校门那儿还有2个保安,再不济也可能有点用。所以,他的目标是校外。 趁着他们包抄还没完成,方文轩骑车冲到操场角上,三步两步推车上了梯子,一打车头,从操场边上的公路上全速向大门冲去。 前面那三个家伙已经从另一边饶了过来。想把他给包个饺子,从但终究慢了一步。但他们还是学着方文轩一般,薅出操场围边的鹅卵石,然后继续追逐着,不停的向方文轩扔去。 方文轩觉得自己的后脑中了一颗,有热热的液体流出来。 但感觉不到痛,也不敢有丝毫停留,一溜烟的往前冲去。 路边已经有很多人在指指点点,但并没有一个人上前。 冲到校门口,保卫科的两个门卫一个坐在门卫室里面,一个探头探脑的站在那里,眼睛溜溜的望着这边。 方文轩心想,我都叫了一路的出人命了,这两位还没挪一下窝,看来也是怕事的。 他也不停车,只是减了一下速,大声说:“几个外面的流氓在砍人,有砍刀,有人有生命危险。” 然后一溜烟的出了校门,往左拐,记得那边是派出所的位置。 刚骑出去一百米左右,就看见4个民警穿着制服走过来。 方文轩一看人还挺多,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他停住车,对领头的一位说:“有七个流氓在学校里面殴打一个学生,都带着铁棍,还有一个有大砍刀。有一个学生可能受伤很重。” “你受伤了”,前面领头这位看着很年轻,皮肤很白,戴着大檐帽,大概不到30的样子,但好像是这几个民警的领导。 他对对面这个学生言简意赅的描述还是很满意地。 他抓住方文轩的头,转过来看了一下,说:“问题不大,就是皮擦破了。小王,来帮忙带他到附近医务所处理一下。” 那个警察顿了一下,又问了一句:“你确定有人有砍刀?”。 这时候的彭城,一般的民警顶多就配个手铐警棍什么的,所以对危险的违禁刀具他们是很敏感,也有几分忌惮的。不过还好,一般见到警察的小混混,穿着制服,自然而然的胆气就先散七分。 方文轩用手比划了一下:“有这么长,这么宽,是领头一个人才有。”“我知道了”,警察摸了摸自己的武装带,方文轩瞥见一个皮套,像是枪套的样子。 说话的功夫,那伙追兵已经冲出了校门,一拐弯,刚打算叫骂,一抬头看见这四位警察,顿时气势便弱了下去。 领头大哥的叫了声:“警察,跑。” 一瞬间一大伙小汉便分成三伙,一伙冲过马路,一伙往校门的另一边跑去,最后一伙折回去,往学校里跑。 领头的警察眼尖,一眼瞄准了带砍刀的那位正冲过马路,他大叫一声,“都给我站住,再不站住我开枪了。” 后面一位老警察踏前一步,拉住他的右手,说:“张所,不要冲动,这儿人太多,千万不能用枪。这几个小混混怕是…………反正流氓打架不是什么大事。” 张所沉思了一下说:“管,那我去追这伙过马路的,老周你领几个人去看看受伤者的情况。” 老周拉着他的手,不紧不慢的说:“这种事,辅仁的学生有没有伤亡才是头等大事,你是领导,应该去看看。我对附近的地形比较熟,我来追那几个家伙。追不上也没关系,附近的人我都比较熟,这伙小混混应该和他们打过照面,问一问就会有线索。跑不掉的。” 张所简短的说:“好,我去看看”,便往学校里跑去。 老周回头吩咐道,“小刘,你跟着张所去处理一下。”然后转过头来问方文轩:“你打的报警电话?” 方文轩心想,你再问两句,人都跑的没影了。 不管是“梦中”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中,还是在他这16岁的人生里,还从来没有直接和警察打过这样的交道,潜意识里对警察有种从骨子里面散发出的东西——敬畏。 他老老实实,不敢有一丝的隐瞒道:“让一个朋友打的。” 老马追问道:“什么朋友?” 方文轩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但还是回答说:“好朋友”。 老马温和的笑了笑,拍了拍方文轩的肩膀说:“小同学不错,跟着小王,好好去处理一下伤口,别回去太晚让父母担心。对了,可能过两天还会来问你几个问题,如果有人受伤很重的话。把你的名字,家庭住址,和班级,班主任的名字留一份给小李。” 方文轩答应着,说话间,拿砍刀的大哥已经消失在马路对面的小巷口里。 方文轩跟着小王去了学校旁边的医务所,却发现今天周六,现在还没有人开门。 小李要了他的联系方式,然后说:“去中医院吧,离这儿最近。记着打针破伤风。我还有任务,就不和你去了。” 方文轩点头答应,捂着头上的伤口,骑上自行车直奔中医院而去。 回到家已是中午。头上包着几圈厚实块的纱布,如同刚从战场回来一般。一进宿舍区就有老太太,婶子们询问议论。 方文轩不想与她们多说,应付两句,便跑回了家。 从小到大,除了七岁时学骑自行车摔过一回,可那只是膝盖轻轻的磕破了一小块。 除此之外他可从没受过什么外伤。尤其是滚圆的头部。 父母难免担心一回,问起缘由,方文轩倒是不隐瞒,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方建民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心里多少替儿子有几分骄傲,他的勇气是自己所不及的。 萧橘玲却是很矛盾,一边很高兴很骄傲,但一边又是担心,还想到小混混们可能的报复,想要教育方文轩以后少管这些闲事,但一转念,又觉得这样说有悖于平时给他灌输的人生观,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这种事,还是应该找警察,以后少自己逞能。” 方文轩理解父母的担心,倒也没多争辩什么,只是简单的点点头。过了一会儿,萧橘玲突然想起件事情,过来对方文轩说:“明天晚上和我去一下一些长辈的家。” “谁家呀,妈?” “是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一个特别好的同学。现在他已经是市教育局里面一个的处长了。你去问个好,认识一下,以后考上大学或者考个公务员什么的指不定也有个帮助。” 末了,萧橘玲又埋怨道:“这脑袋包的像粽子一样,去了人家还以为你去打架斗殴了呢。” 方文轩中气十足的说:“妈,咱这大概也算是见义勇为的好事了,有啥不好意思见人的。” 第七章 三要素 星期天的晚上吃过晚饭,提着两盒简单平凡的小礼物,方文轩和妈妈坐上八路公共汽车,去拜访妈妈从前上学的时的老朋友-徐处长。. 爸爸的性格向来不喜这些弯弯绕绕,找个说的过去的借口就不去了,妈妈几十年很了解他的脾性,倒也不勉强。 在车上,萧橘玲讲起当年在乡里上高中的往事。当时她初中才毕业,成绩挺好的,学校的老师去家里做了外公好多工作。这才让她可以去乡里去上高中。 当时,一个村里也就那么十几个学生,整乡十里八村的孩子都沿着泥泞的小路前往学校读书。 家里面就这一个女娃娃读高中,所以外公外婆倒是很疼爱这个女儿。还好外公费尽办法在找到一个老战友,他的大女儿在学校当老师,拜托她照顾一下母亲。 想想也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第一次住宿读书,而且一个星期这能回家一天,作父母的谁又能放心?外公的战友为人仗义,他女儿也很好。那读书几年里就真的把母亲当作家人看待,经常叫她到镇里的家中吃饭,给她送些吃的,还经常给她开小灶补习。 母亲说因此读高中的那几年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徐处长名叫徐建华,和母亲在一个班级。在班里男孩子当中属于老实本分的,调皮捣蛋,上课不认真听讲和其他班级的男孩子打架这样的事大概就他没干过,因此不算是合群的。 当时大家要一个星期回家一次带足吃的东西。当时姥姥喜欢打两个鸡蛋加入菜籽油,活一黄盆面,这个炕出来的大饼,一个星期都不会发硬,而且又软又香。 母亲这个人,从小到大都算豪爽。从家里带回来好吃的,在班级里面就分给大家一起享用了,一个星期的伙食,有时候一两天就吃光了。然后在和大家一起啃硬邦邦的窝窝头。去镇上的时候,也给大家带带信件和百货杂物,所以和他的关系还算不错。 后来毕业了,绝大多数同学要么是落榜或是顶替父母进了工厂,而徐建华复读了一年后,考上了大学,出来就进了政府机关,一直都在外地学习工作,辗转十几年后倒分回到故乡当了处长,算是那群同学里面混得最好的之一了。 萧橘玲感叹说:“当年你老妈读高中的时候,也是成绩数一数二的。高考的时候你外公正好摔断了腿,就没有参加高考,之后,想着复读的话家中的经济压力还是挺大,最后想了想还是觉得去外公厂里上班是最稳妥的。然后在考虑重新读书的事情。就这样慢慢功课就放下了,终究是没有下定决心去考大学,其实开始那几届高考算是简单的。但那时候想,读了大学作了知识分子(那一年应该大家都知道)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国家不用。然后也就落得在厂里卖苦力卖了将近20年,也没有什么奔头。” 方文轩知道母亲这些年在厂里,既无文凭又无{背}景,十几年的努力,也不过是摆脱了一线操作工的命运而已。她曾经也是心气高的,有时候回头看,对自己的时运不济难免几多感伤。 想到这里,方文轩握了握母亲的手,用力说:“你的梦想让我来帮你实现。” 萧橘玲欣慰的笑了,她摩挲着儿子的手说:“这一个月来,我觉得你变化很大,变得更懂事更成熟了,妈妈相信你能做成你想做的事。” 公车在夕阳的余晖下一个站一个站慢慢往前走。萧橘玲很开心的和儿子聊天:“以前大家都说你像你爸,长得像性格也像。这个暑假我倒觉得你越来越像我。像我好啊,儿子像妈才有福气。” 方文轩呵呵笑笑,也不说话。 萧橘玲又道:“我中学同学李阿姨的爱人李叔叔你认识吧?他前两年出了一次车祸,据说输了很多血,全身三分之一的血都换过了。从前他是一个三脚踢不出个响声来的人,这两年成了一个话篓子,还喜欢逛街买衣服,大家都说是换了女人的血,性格也变了。我看你呀,睡了一觉,醒了倒是更外向更能干了。有机会再多睡睡。” 方文轩翻了个白眼,对母亲彻底无语。这几个星期以来,他倒是想着让那天的梦境回来来着,但从来没有成功过。 徐处长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带着金丝眼镜,显出几分文人的气质。其实这年头的教育局还并没有像后市那般学子命运在握或者油水很多的部门,所以他这个完全没有{背}景的人上位才更容易一些。 但当级别到了一定地步,各种福利收入都不是一般工薪阶层可以比的,从家里的装修就可见一斑。虽然远说不上豪华,但比方文轩家那是要强不少。 徐处长很客气,也颇为热情。进门就招呼吃水果花生什么的,然后自然要来点忆苦思甜,说说当年的学生岁月,以及共同认识的人的往昔今日。 他的爱人和儿子也坐在旁边相陪。以前的方文轩多半对这种谈话很是厌倦,十五六岁的中学生喜欢的也不应该是这个调调。 不过现在的方文轩倒是对他们谈话颇有兴趣,毕竟那个方兴未艾年代的故事,是这一代年轻人永远没有经历也永远不会经历的事情。 当他们饶有兴致的讲起当年在学校如何在农家地里偷挖红薯,河里摸鱼,又如何在高考之前辛苦争取高分的往事,方文轩还不时插嘴问几个问题。 徐处长是在政府机关里打磨了十几年的人,察言观色绝对是强项。 萧橘玲这个儿子表现得比他的年龄远为成熟,而且和自己说话不卑不亢。 当了几年的官,即使平常聊天他也多多少少带几分官腔,不得不说普通工人的萧橘玲在他面前也显出一点点仰视的姿态,但她儿子却是很从容很沉稳。 成年人聊天,相互赞美一下对方小孩是惯常的客套,即使说话的那位不那么诚心,听话的多半也能听进心里,毕竟大多数的父母都认为自己的孩子是天下最好的。 徐处长对方文轩说:“你好好读书,以后考个重点大学一定没有问题。当年你妈读书就是个厉害的,人聪明,基因一定会遗传给你。” 这本是再普通不过的客套话,方文轩笑了笑,回答说:“徐叔叔,可以冒昧请教一个问题吗?” 徐处长说当然。 方文轩问道:“你当年中学的时候也许成绩不是最好的,但十几年后却是你们那个班事业最成功的。现在的父母都希望小孩子学习好。但成绩好能考上大学固然重要,但有些别的东西应该是更重要的吧。能不能讲讲你成功的秘诀呢?” 徐处长愣了愣,这个小孩子的问题很犀利嘛,暗含的马屁也让他颇为受用。 他不由又对方文轩高看一眼,倒是抛开了无用的套话,说了几句心里话:“最成功叔叔我不敢说,但经验还是可以和你分享一下的。我以为无非是三点:努力学习努力工作,抓住机遇,结交朋友。 踏踏实实的学习新东西做自己的事情很重要,有些东西看似枯燥无用,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对你的事业起到作用,或者仅仅是你的态度就可以得到领导的欣赏。抓住机遇也很重要。 我报考大学那年,基础不算是同学中好的,但决心是最大的。我那时候觉得国家终会走上知识兴国的正道,那算是一个正确的预测。 毕业的时候恰好遇到机关开始重视吸纳知识分子,我又算是抓住了这个机遇。人一辈子,决定命运的机遇不那么多。丢掉一个,可能就损失惨重。 这最后一条呢,就是要多交朋友多和人打交道。我们国家尤其是一个人际关系网的社会,不管你多厉害,没人帮衬在哪里都是走不远的。” 方文轩感觉到徐处长说的是耳提面命言语,很诚恳地点头受教。 脚踏实地的努力,多交朋友有个强大的人际关系网,再加上独到的远见才能抓住机遇,这三个还真是成功的不可缺要素。 徐处长谈兴大发,从卧室里拿出最近出国到日本和美国考察的照片,方文轩看了照片又和他大聊了一阵美国的航母和新一代战斗机,正是徐处长也爱好的东西。 这话一投机就是千句少,徐处长倒很惊讶和一个自己儿子年纪的人聊得颇为契合。 一晃眼2个多小时就过去了,怕打扰休息,萧橘玲就站起来告辞。 徐处长拍着方文轩的肩膀,对萧橘玲说:“你儿子很不错,知识面广,反应快,更难得的是性格好。” 转头对方文轩说:“你程阿姨是在市图书馆工作的,她们市图书馆最近有新活动,搞了几个试点的东西,一个外文阅览室,一个影音室,一个精选的阅览室。有没有兴趣办个证去看看。” 方文轩当然说好,对此他求之不得。 “那这样,让你妈妈送张照片过去,你程阿姨她是内部职工,可以办好几张证,都是享受2折的优惠。我给我儿子也办一张,你有机会多带他去看看有用的书,不要一天贪玩。” 方文轩满口答应,又多谢了徐叔叔程阿姨,和他的儿子大概约了一下一起去图书馆的时间,便告辞出来。 第八章 蝴蝶振翅 自从学校出了那次非常恶劣的挣场地事件后,萧橘玲害怕小混混们打击报复,不准方文轩再去学校锻炼。 方文轩一再争辩,也说服不了她。 后来方文轩妥协说先停两个星期,但家里的捷安特自行车必须要尽快还给郝鹏。 他并没有郝鹏的联系方式,只能当面还给他。 周一的上午,方文轩按照母亲的吩咐,晚出发了2个小时。 萧橘玲说晚一点人更多,会比较安全。方文轩不置可否。 到了学校,没见着郝鹏倒是遇到了白头发的杨伯。 杨伯告诉方文轩,郝鹏一个小时前已经来过,拜托自己带话,说自己要外出一个多月,恐怕要到开学才会回来。捷安特就让方文轩替他照看。 “听说你见义勇为啦?”杨伯笑道。 方文轩有些不好意思,说“还不知道前天那个被打的小孩怎么样了?民警说可能找我,也没有动静。” 杨伯说:“郝鹏打听过了,受伤不轻,但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方文轩听了心头大定,自己冒了次险,总算挽救了一条人命。 杨伯问起事情的经过,方文轩心里也把他当个忘年交的朋友,就一五一十的讲给他听。 杨伯听了,笑道:“逃跑的功夫还不错嘛。” 方文轩就笑了:“我倒是想赤手空拳和一群拿着棍棒的家伙对打来着,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可惜不会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呀。” 又向往道:“要是会葵花点穴手和功夫就好了,昂达,每个人保持姿势二十四小时不准动。我昨天扔石头的时候还在想,要是有黄老邪的弹指神通功夫就好了。“ 杨伯笑了笑说:“我看了你一个月了,有韧劲,人品也不错。”顿了顿,说“我倒是会些强身健体的功夫,想不想学?” 方文轩呆住了。呓语道:“您,您就是传说中的白胡子老爷爷嘛?” 杨伯有些愠怒,瞪了他一眼,正在梦怔的方文轩一下子就清醒了。 “我练的叫无名拳,祖传的功夫。如果你想学来强身健体,明天早上5点半到这儿来找我。” 然后说了文轩一个地址,飘然而去。 身边还会有武林高手?怎么看杨伯也不像啊?方文轩摇摇头,实在想不出来杨伯会骗他的理由。 晚上回家只是和父母说,换了一个地方早锻炼,而且有老人家照应着,第二天一早方文轩就如约来到那个地址,却是看见一座四合院。 搬进单元楼之前,方文轩家倒是住过七八年四合院,不过是和几家人同住一个院子。 杨伯一身乳白色的练功服,已经站在四合院里的天井里了。 方文轩偷偷看一下手腕上的电子表,还好没迟到,也不知道干什么,就走上去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 人靠衣装这句话真是不错呀,方文轩心里想,杨伯这身练功服一穿,立马就像一位世外高人,而不是一个普通人。 方文轩恭恭敬敬的:“杨伯,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问。” “您练功多少年了?” “五十九年。” 方文轩惊讶道:“五十九年?您多大年纪?” 杨伯说:“今年六十六。” 方文轩说:“那我平时岂不是把您的辈分叫低了?应该叫您杨爷爷才是。可是,您看起来也就五十岁左右的样子。” 杨伯说:“有人叫我杨老爷子,你也可以跟着这样叫。” 方文轩问:“您会轻功吗?” 杨老爷子说:“腾挪跳跃是练武的人一定要练的。” 方文轩问:“能跳的比房子还高吗?” 杨老爷子:“不能。” 方文轩有点小失望。 “会空手入白刃?” “会。” “能躲子弹吗?” “不能。” “金刚不坏功?” “不会。” 杨老爷子沉下脸来说:“你小子平时看着沉稳,有时候也调皮的紧。武打书看太多了,入魔了吧。” 方文轩战战兢兢的:“哪里,我只是有点好奇,以前做梦都想碰到武林高人。老爷子,最后一个问题,我需要磕头拜师吗?” “不需要。我们无名拳门规这些年已经变了。除了收的内弟子传授功夫继承门派以外,要向外普及无名拳的思想和功夫。 只不过大多向外普及都是只及皮毛的,还是短期的群体授课,效果会很有限。 我单独给你授课,是看在你人品不错,是个可造之材。 希望你能够强身健体,再遇到前几天那样的事情,能够更好的保护自己,惩戒屑小,以后如果能够为社会作些贡献就更好了。 但如果他日你用我无名拳的功夫去斗勇逞强,为非作歹,我也是有义务出面惩戒你的,听明白了没有?” “呃。我真是可造之材吗?您摸过我的骨头了?根骨很好?”方文轩好奇的问。 杨老爷子哭笑不得:“我的门规很简单,第一条,师傅说话,不准插嘴。” 又吩咐道:“过来,我教你一组最简单的吐纳,去那边蹲半个小时马步。” 。。。。。。。。。。。。。。。。。。 摆上最正规的姿势,不到10分钟,方文轩就撑不住了。 杨伯,现在应该叫做师傅或者杨老爷子,并不责骂。把方文轩叫到身边,再详细讲述一遍呼吸吐纳的要点。 他说:“无名拳号称内家拳,所以呼吸吐纳的基础尤为重要。别小看这个入门的最简单的呼吸吐纳的口诀,你要能吃透了,才有入门的机会。否则,一切免谈。这个东西的领悟熟练,也不用拘了时间地点,一得空你不妨好好琢磨一番。” 老爷子又说道,“你也不用天天往我这儿赶,自己找个地方,最好空气清新,就可以练习。等到什么时候你能蹲上半个小时标准的马步,调匀了你的呼吸节奏,就可以来找我,咱们再开始下一步。” 方文轩点头答应,恭敬的说,“师傅,可以问两个问题吗?” 老爷子想到他那些不着边际的问题,不由失笑,“叫我老爷子就可以了。你问,可别问些不着边际的。” 方文轩问道,“我有一个个问题,我这个年纪开始练无名拳,是否太晚了?据说这个东西要练就要趁早。” 老爷子点点头说,“这个问题还算有点谱。这样说吧,你这个年纪开始接触无名拳,如果是传承门户,那是不行的。 虽然悟性体格人人有别,但练得太晚,很多东西就会事半功倍。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吧,一般的人,这平时的坐姿,站姿,睡姿,行走的姿态都是不正确不规范的,对于练拳的人是一个很大的障碍。 小时候来纠正,恶习养成不久,自然是事半功倍。再比如说,我们讲的这个吐纳调气,虽然不是那些书上胡写的一年一年积累功力,但进行愈久,对身体的调节改善作用就愈大。 从很小开始常年练习,当然有积土成山的效果。而且那时候体格未成,就像没有画画的白纸,一开始有好的规范就会打下好的基础。不过话说回来,我传授你一些基本的东西,到什么程度还得看你的悟性和进展。 至不济也能小幅的改善你的骨骼体质,提高你身体的反应能力和反应速度,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至于说到无名拳的实战技击能力,老实说很难。 如果要直接用无名拳功夫克敌制胜,需要很久的练习。 我师傅曾说,练拳不到10年,就想着去搏斗争胜,绝对不是正道。无名拳讲究的是调和自身身体的阴阳,激发体内的潜能,寓刚于柔,才能化百炼钢为绕指柔。无 名拳并不是一味的慢,而是更讲究借力打力,更讲究感觉力量的流动,顺势而为。西方现代的技击,譬如商业化的拳击,看重的是直接伤害的物理能力,以及身体对物理伤害短时间的承受能力。 从本源来讲,走在完全错误的路上。你看号称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那位灵如蜂刺,动如蝴蝶的拳王,老来的结局却是脑部被反复重击后,遗留下帕金森症。 为什么?因为西方技击对于对手的强大物理攻击,强调的不是化去打击的力量,而是直接麻痹神经,承受物理打击,来提高瞬间的抗打击能力。 无名拳讲究“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讲的是你怎们能在强大的外力下避开它,化解它,导引它,甚至纳其为己用。 现在和你讲这些不过是纸上谈兵,慢慢的如果你能够进阶到一定程度,就会真的深有体会。要记住有的东西是要悟的,师傅是讲不出来的。 还有些东西能讲,却一定是知易行难的。如果你的领悟力不错,我会另外教你一些擒拿和实战的套路。那些东西更实用,相对来说也更容易速成。” “好了”,老爷子总结道:“不能一口吃一个胖子,今天就到这里吧。以后的发展,就要看你的决心,悟性,和努力了。” 对从小就酷爱武侠的方文轩来说,这一天无疑是超现实的梦幻一天。虽然不知道自己能修得怎样,但突然之间就有了一个师傅,一套入门的练习口诀,还有一个美丽的目标。 昨天老爷子和他说的时候,他还觉得象是一个善意的玩笑,虽然老爷子看起来不是开玩笑的人。 今天早上,他多少是带了点好奇和怀疑来的,但看到老爷子穿着练功服在天井中那一站的姿态的范儿,他的心不由得重重的跳了一下,就仿佛一个小孩突然发现美丽的童话世界居然真的存在,虽然没有想象中神奇,却是触手可及。 那样的快乐,真是难以形容。 带着一些非真实的感觉,方文轩离开了老爷子的住所,心里还充满着快乐,一些对未来不确定的紧张和兴奋,还有一种急切地跃跃欲试的心情。 书上说,人生就是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一块骨牌推倒了,后面哗哗的跟了一大串。 想到自己开始去学校锻炼的时候无非是一场梦以后,想以每种可能的方式去改变自己的生活,生活的更加积极。 然后就认识了两个朋友,然后一时热血冲动打了个抱不平,然后就捡到一个师傅。 这个夏天,蝴蝶扇了一下翅膀,空气中有了一点小小的波动,和一些小小的变化,但方文轩的生活却大大的改变了。 方文轩对自己说,这些看来都是一件一件的小事,但我一定要抓住机会。他想起徐处长的教导,抓住每一个你能看到的机会。 量变引起质变。 回家的路上,方文轩还忍不住的偷偷乐着,心里想:难道这就叫做历史的车轮已经缓缓移动,那条原本的车轮却已经偏离了最初的辙印。 第九章 动力 开始学习无名拳之后的那个星期,母亲在单位接到徐处长老婆的电话,去市图书馆取回了特别阅览证。 再加上老爷子对方文轩吩咐说,他的心肺功能还需要加强,除了吐纳练功以外,游泳是最好的锻炼方式。 另外游泳能锻炼全身所有的肌肉和协调性。老爷子想办法帮他办了一张市老游泳馆的月票,有市里唯一的标准泳道,而且有三天并不完全对公众开放。 一下子方文轩的日子就繁忙起来。 去图书馆看书,去游泳馆游泳,锻炼,一有余暇还要去体会基本入门的呼吸吐纳,练习蹲马步的基本功。 一天除了三顿饭,睡觉,和路上的时间,其余的基本被方文轩用到了极致,什么黄金档电视剧或者小说无聊杂志的,早都消失在日常的生活中。 掐指算来,一天做这些事竟有十五六个小时。 回想以往的暑假,方文轩记得生活是如此的无聊,每天时间都过得极慢,经常要用看电视睡觉看无聊杂志这样的事情,去试图填满它。那时候一天建设性的有意义的活动应该不到一个小时吧。 十六个小时对一个小时,岂不是相当于把前面十六年夏天的事情都能堆积到一个夏天里来完成了?想到这里,方文轩不禁有些成就感。 方文轩的父母对方文轩在假期变得如此繁忙确实有些讶异,但想来看书锻炼都不是什么坏事,应该比成天窝在家里做宅男好,所以也就并不多加干涉。 方文轩的社会交往能力确实提高不少。 去图书馆的第一天,先是给徐处长的家里打个电话,邀约他儿子一起去。 不出所料的是,小徐说要补课不能去。方文轩很怀疑他真的有兴趣从郊区的家里坐接近一个小时公车来图书馆,但既然徐处长提过,自己的姿态一定是要做的。 到了图书馆,虽然有办好的证件可以直接进入。 方文轩还是打听了一下徐处长夫人的办公室,上去道个谢说两句客气话。 那天在家里,程阿姨表现出有礼貌的冷淡,但方文轩并不是太在意。毕竟母亲和徐处长还算某种程度的共患难过,而他夫人却和自己家素不相识。 在中国这个官本位意识很强的地方,能对工人{背}景的丈夫的老朋友表现出最基本的礼节,已经算是相当难得的修养了。 方文轩并不期望得到什么热情的接待,不过是要尽一下自己这方面的礼貌,毕竟他对这个特别的阅览室很有期待。 方文轩就读的中学倒是有一个小小的图书馆,但书的量极少而且多半很旧。 母亲在的工厂算是国营中型企业,图书馆的馆藏比学校大不少,但基本上的图书并没有多少,你不能期待国营企业会想着建设企业文明。 市图书馆的一般借书证,只能接触到开放的一部分馆藏,里面大量还充斥着五六十年代的苏联图书和七十年代政治挂帅的国产革命书籍。 想要接触到最新鲜的东西,了解国际的流行动态和经典书籍,在这个年代的彭城,还真不是普通民众愿意去了解的这些东西。 而信息的不对等,很大程度决定了掌握信息的那部分人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 还没满17岁的方文轩当然还想不了这么远,他只是直觉的认识到如果自己想要看的比别人远几分,要作那条越出水面化龙的鱼,那么首先他就得比绝大多数人接触更多更新的东西。 程阿姨热情的接待让方文轩多少有些吃惊。毕 竟是读图书馆专业出来的大专生,程阿姨大致的向方文轩讲了图书馆的分类学,以及如何尽快搜索到自己想要的资料,然后还询问了方文轩的阅读兴趣所在。 方文轩回答说,自己暂时没有一个特定的目标,但是希望通过一些初步的阅读能够锁定一些特别的领域。 于是程阿姨简要的给他介绍了一下泛读和精读的区别,怎样更多的通过阅读索引,简介,前言,以至章节名称来快速扫描和扩大阅读范围。 程阿姨告诉方文轩,学校教育通常有一个误区,就是说读任何书都不能囫囵吞枣,要细细的去一页一页一行一行一字一字的去阅读理解。 其实不然,有效率的阅读一定是结合泛读和精读的。 程阿姨絮絮叨叨的倒是和方文轩讲了半个小时,直到有人叫她有事才离开,走之前对方文轩说有事尽管来找她。 方文轩却不知道,今天让他惊讶不已的待遇却是来源于那天他走之后的一段夫妻对话。 徐处长吩咐妻子说,方文轩去图书馆如果有事找她,要尽量热情周到一些。 处长夫人虽然答应,但显然对于一个读中学的家里没有{背}景的小屁孩被丈夫重视不以为然。 于是徐处长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方文轩这孩子以后能不能有大出息,我不敢断言。但他这个年龄,就知道人情世事,言谈严谨有逻辑,知识面广,更重要的是气质沉稳性格成熟,这算是一个异数。 人家说穷人家的小孩早当家,但萧橘玲家我是知道一二的。她家,包括父亲爱人,几代都是工人,经济条件应该算是不错的。 家里就一个小孩,自然是百般呵护。虽然经济条件有限,但吃穿是不愁的,从小应该没受过什么大委屈。 这样的孩子,一般能够懂事到努力学习,争取考个重点大学就不错了。但这个小孩好像已经在规划自己长远的人生。 一个人成功与否,我以为比努力和天赋更重要的是,要有审时度势的能力,能够洞察世事人情。 我们这一代,吃过很多苦,比儿子他们这一代远为成熟。不过即使是你我,十六七岁的时候还是懵懵懂懂,随波逐流,20来说才开始想规划自己的人生,30来说才慢慢懂得一些世事人情。 从这个方面讲,方文轩早熟的可怕,有很大的潜力。但这还不是主要的,毕竟未来怎样还要看他的机遇。 明年儿子升高中,不管成绩如何,我准备把他转到重点高中,辅仁一中是一个最好的选择,相对比市一中和市三中这样顶级的中学要好进好疏通,离我们教育局的办公楼又最近。 到时候再拿一笔钱在学校旁边租套房子,一家人可以平时在学校旁边住,周末回这边来。 今天聊起我去日本意大利和美国的时候,方文轩对什么军事啊足球啊这些儿子感兴趣的东西都滔滔不绝,我看儿子听的还很服气。 我的打算是,有机会让他们多处处,让方文轩能够影响影响他。亲如父母,我们的话儿子是越来越听不进去,光靠严厉管教是不行的。 这个年龄的小孩青春期反叛很严重,加上有代沟,所以我们有些工作很难做。如果有个同龄人让他很服气,做个榜样,没准效果就会好很多。” 程阿姨当时就回答说:“方文轩听说成绩不过中上,也不算是最好的榜样。” 徐处长笑道:“不是我说你,你们这些当妈的,一天就看到学习尖子。我当年从来不是成绩最好的,为什么现在比其他人走得顺。 今天方文轩这么说也许是想让我高兴,但这是事实。 你们有一个天大的误区,跟成绩最好的小孩在一起,就会受益最多。 错!有些学习尖子是书呆子,有的呢确实聪明但傲气又不懂人情世故,我们儿子跟他们在一起能学到什么? 难道他会一下子就变得十二分努力了吗?多半不会,说不定还有抵触情绪。儿子的基础和天赋,你要期待他一到高中就变成成绩前5前10的学生,这可能吗? 我们也不需要那个。只要他能靠自己的努力上得了九州大学的基本分数线,我就有把握把他弄到最好的专业去。 在我退休前我还有时间帮他联系个好的单位,以后能走多远要看他的努力造化,但只要是做到这一步就基本能保证他一生衣食无忧了。 我们做父母的也就放心了。所以说,你今天给方文轩一点小惠,不过是举手之劳,明日说不定他就能报你一个大恩,让你的宝贝儿子不再懵懵懂懂的混日子。” 程阿姨一向对丈夫还是信服的,于是满口答应下来。 方文轩在图书馆的特别阅览室已经呆了两个星期了。影音室他只去看了一眼,那里人相对最多,因为有最新的外国电影电视和音乐的录像带,但这不是他的兴趣所在。 外文阅览室他每天去呆一个把少时。因为英语基础不够,方文轩看起来有些吃力,阅读速度很慢。 在方文轩的规划当中,第一个阶段是泛读的时间,他想要发现自己感兴趣的和值得投入大量时间的东西。 经过两个星期的阅读,方文轩有了一些大致的概念。艺术哲学这些范围的东西不符合他的性格能力,了解一点,有点谈资也就罢了,深入走下去似乎自己不是那块料。 他把阅读的兴趣慢慢集中到两个领域:一个是理科知识和它们的工程运用,一个是经济和财务管理。 太深入的数理化专业书籍当然不是他能够短时间去了解贯通的,如果决心走那条路,大学才是真正学习培养的阶段。 方文轩主要想了解一下最新的科技的运用领域,到底什么才是当今的热点和焦点。 这几日,他快速的阅览了很多东西,包括一套讲经典物理和化学在17到19世纪鼎盛时期史料的科普作品,几名大师的传记,和最新的电子杂志的工业热点介绍。 无论是十九世纪物理学那个高峰时期的群雄争霸,还是当今才兴起的个人电脑和半导体产品,方文轩都看的热血沸腾。 中国的改革开放已经很久了,但对于内地城市彭城,国营企业改造只能说是初步上路,虽然交通位置很好,但小商业流通也并不发达,更不用说高科技企业的成型和腾飞了。 虽然一切的一切都还离自己的世界很远,方文轩却感觉到,自己就象终于挣脱了桎梏的井底之蛙,总算看到了壮阔而华丽的星空。 虽然星空遥不可及,但有时候仅仅是注视,也会是一种快乐和一种特权。 从十七世纪的科学怒流到二十世纪末的新工业浪潮,在很多太阳西下的日子里,当方文轩抬起头看看窗外,恍惚间真有此间方一日,世上已百年的错觉。 阅览室十点钟开门,到晚上六点关门。 在方文轩的时间安排中,早上5点到10点是锻炼和练功的时间,然后再到图书馆呆到关门。 晚上的时间则平分给阅读和练功。 有了程阿姨的关照,他每天能登记拿一本书回家,但第二天早上必须归还。 方文轩呼吸吐纳的练习自觉进境不错,暗自得意自己难道是百年难遇的天才,看来未来拯救世界的重任就要交给我了。 随着呼吸吐纳的练习,他每日休息5个小时也觉得神清气爽。 有了效果,练习起来的兴致就格外高,不仅蹲马步的时候在练,睡觉前和阅读间隙方文轩也勤练不缀。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不尝到甜头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大的动力,方文轩觉得自己现在充满了动力。 第十章 所谓干姐姐 旭日东升,夕阳西落。时间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 这一日回到家来,沙发上坐了个客人。 一个女孩大概二十岁出头,短发刘海,单眼皮,眼睛不大但很灵动,举手投足有种利落的感觉。 她主动站起身来招呼道:“文轩是吧,我叫王珊。” 方文轩打过招呼,去厨房和母亲打了个照面,没想到母亲说:“这是我刚认的干女儿,比你大,所以要叫姐。” 方文轩腹诽道:没搞错吧,这么大的干女儿也到处乱认。 母亲好像知道方文轩在想什么,说:“我可是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可以陪我一起逛街聊天什么的。你愿意和我一起逛街吗?” 方文轩立刻无话可说。 回到客厅,方文轩和王珊聊起天来。 王珊问起方文轩这些天在忙什么,笑着说“干妈说你早出晚归,日理万机,比总理还忙。” 方文轩对这个干姐姐的第一印象颇好,告诉他自己在锻炼身体和读书,又捡了最近才看的欧美流行的最新电子产品,个人电脑,和电影歌曲,和她一阵深聊。 谈得投机,方文轩慢慢了解到王珊最大的兴趣是旅游,这几年和朋友一起背包去了不少地方。 两人都去过南疆有名的原始森林,于是又找到不少共同话题。 说到想要去的地方,方文轩憧憬道,新疆的天山,号称日光之城的拉萨,以及两河流域的源头是自己最向往的地方,可惜现在没钱,父母也不允许单独出门。 王珊很开心的说:“英雄所见略同啊,这三个地方也是我想去的地方。有机会我们同去。” 半个小时以后,母亲烹调完毕开始晚饭的时候,两人已经熟络起来,方文轩开始叫珊姐。 萧橘玲甚是高兴。她和王珊年龄相差不少,但却出奇的很是投缘。王珊的父亲刚刚升了副厂长,而她大学专科毕业进了质检科,算是母亲的同事。 虽然父亲是厂长,王珊和一般的工人科员都很合得来,说话做事,一是一二是二,没有任何架子。 前两天开玩笑说起要认亲,就认了个干母女。虽然不能太当真,但认了干女儿,还是要请她到家里正式来吃个晚饭。 吃饭的时候,王珊一边和方文轩谈旅游呀时事呀,一边也没忘了和萧橘玲大讲购物经和各种八卦消息,在两种截然不同的话题中辗转腾挪,举重若轻。 方文轩真是佩服得不得了。 吃过饭,母亲拒绝了王珊的帮忙,去洗碗收拾,于是王珊和方文轩就凑到一起看方文轩这些年集的邮票。 最珍贵的是已故的外公当年收集的一部分建国初期和{文}革年代的邮票,改革开放以后这些年的邮票基本是方文轩集的。 说到花钱的爱好,方文轩就这一个。所以这些年来,虽然零用钱不多,他统统都投到集邮这个无底洞里去了。 他经常一个人跑去宣武市场的花鸟古玩市场,在那边聚集一批了集邮爱好者,后来发展到有专业的邮票贩子。 和邮票贩子砍价还价这类事,方文轩做的多了,渐渐就熟能生巧了。 王珊看到一张70年代末的东北虎的套票的最后一张高值票,恰好是自己找了很久都没有的,方文轩恰好有一张。 要知道一整套票还相对容易买,但要一张一张集有时候相当难。 王珊就说自己找了好久这张邮票都找不到,方文轩大方的说:“这张送给你。” 王珊拒绝道:“那哪行,你多少钱买的我付给你。” 方文轩说:“这是外公从信封上撕来的。”他补充道:“人家说天上掉下来个林妹妹,今天却是凭空多出了个珊姐姐,我从小就觉得独生子不好,还是应该有个兄弟姐妹比较好。如果要在兄弟姐妹当中选一个,我第一个就选要一个姐姐,温柔大方,可以照顾我。今天看到珊姐,就和我想象的姐姐一个模样,我很是高兴,这就算是我的见面礼。” 王珊看到方文轩说的非常诚恳,再加上方文轩面相老实,年纪也不大,心里自然觉得这番话发自肺腑。 她心里很高兴,但还是笑着说:“姐姐弟弟,当然应该是姐姐给弟弟见面礼,哪有反过来的道理?” 方文轩说:“您不懂了吧,今天送你一个小礼,改天我一定是会10倍搜刮回来的。” 王珊于是收了弟弟的见面礼。她也不是那种推三阻四的性格,又问起方文轩的兄弟姐妹理论:“除了姐姐,然后你会选什么?” 方文轩说:“当然是妹妹,可以照顾她,可以看着她慢慢长大,帮她驱赶让人讨厌的追求她的男生,保护她,也是很好的感觉。再然后是哥哥,最好能罩着我。最不想要的就是弟弟啦,除了分宠,拿来能有什么用?”说的王珊娇笑不止。 萧橘玲收拾完毕,王珊就邀请他们母子去自己家坐一坐,其实她家就在对面的单元楼,隔着不过几步路的距离。 王珊说要叫方文轩去看自己的邮品收集,萧橘玲想了想便欣然答应,于是三人就起身朝王珊家里走去。 王珊住的这个单元,三楼以上是分给厂里中层干部的。户型不同,方方正正的,是三室一厅,比方文轩家那种普通职工的户型多一间屋,厅的面积也要大不少。 王珊的父亲原是车间主任,技术骨干,去年才提成分管生产的副厂长。 按理说,厂领导级别的住房是在另一处的,据说面积要大很多,环境也不可同日而语。 王厂长上台以后倒没有急着要待遇,这大半年来就住在宿舍区。厂里的人议论王厂长算是踏实肯干又不贪钱的干部,口碑颇好。 王厂长有一儿一女,儿子结婚后已经搬出去了,就余下女儿和父母同住。 到了王珊家,她母亲出去搓麻将去了,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节目。王厂长算是不拿架子的,女儿认了个普通科员当干妈,他也没什么意见,还很客气的坐在那里和萧橘玲聊一些厂里的话题。 王珊和方文轩坐在转角的沙发上看她的集邮册,天南地北的随便海聊一通。 萧橘玲很快就谈到现在厂里头号热门话题,升工资。毕竟是国营企业,奖金占的比例还很少,待遇虽然越来越提高,但是依然工资是收入主要来源,不仅影响现在的收入,而且退休后的退休工资也取决于此,所以自然是所有人关心的头等大事。 视财企业效益,加工资每年或每两年有一次,但具体到个人,可能几年才有一次机会。 这一次是工厂应中央要求进行改革,要调整职工收入,所以每个职工都可以加至少一级工资,但有少数的名额可以加两级工资甚至三级工资。 中层干部(车间领导)和厂级干部当然是有另外的规则。 关于加工资这件事,不管是这时候的彭城纺织厂,还是未来的其他的企业,并没有特别清楚的原则,当然也不是透明的。 说穿了,基本上就是四个字“领导决定”。 当然领导也得考虑各种因素,譬如工龄呀,表现呀,还有大家都是拿铁饭碗的,基本上加工资也是轮流来,不能太轻视了某个人。 萧橘玲倒不是有什么想法,她估计这次自己的情况,只能跟着大伙加一级,毕竟上次调整工资,她是30%获得晋级的人之一。好事不会每次都轮到你,不管你工作多努力,这是国营单位不二的法则。 每次到了加工资的时候,厂里就会鸡飞狗跳,上演很多闹剧。 首先一个吧,谣言满天飞。在结果没公布之前,几个星期甚至一两个月的时间里,各种各样的传言被到处传播,牵涉到几乎每一个人。这样下来,好长一段时间厂里都人心惶惶,无心工作。 这第二个吧,每次结果公布前后,就有很多的人找到领导吵闹,尤其是一些泼辣的女职工,非常难缠。纺织厂女职工的比例超过80%,找到领导就是一泼二闹三上吊的招数,你还真不能拿她怎样。 毕竟社会已经发展到这个时候了,大家都是基本上都死在编的正式职工,如果没有触犯法律,国营企业一般是不能辞退职工的。你可以调换她的岗位,你可以不重用她,但不管她怎么闹,你没办法开除她。 上一次加工资就闹出一个有名的闹剧。四车间一个著名的泼妇,工资没加到,找到某个书记闹。 先是去办公室哭诉,每次都是被保卫科的人半劝半拖拉走的。再然后发觉不奏效,就一天到晚不上班,跟着书记要个说法。 书记去哪儿她就去哪儿,书记去厕所她就守在厕所外面,甚至有一次直接跟进男厕所要给个说法。据说当时里面的男同志都作鸟兽散。 跟了有大半个月,后来偃旗息鼓了。据四车间的人说,书记不堪其扰,悄悄给了她一个名额。 虽然这样的事只有少数人做的出,但这个事的影响非常不好。大家都流传说不要脸的只怕不要命的,厂领导都不是不要命,所以你只要做得出极度不要脸的事,就能制服他们。 其实一级工资不过170块人民币,不过那时候的170块钱确实能买很多东西的,加上大家收入都不高,所以因加工资上演的悲喜剧是足可以写上一大本小说的。 萧橘玲虽然自己没有什么奢望,但既然认了王珊作干女儿,自然觉得和王厂长家是走得近的,要想办法加固关系。 萧橘玲对王厂长说:“现在到处都流传,这一次是你最后拍板,谁有没有资格加,能加多少。这可不是啥好事情。说的难听点,是吃力不讨好。加到工资的人多半觉得是理所当然,没加到的人都会觉得被错误对待,没准都在背后议论你收了多少贿赂乱来呢。” 王厂长吸口烟,沉默不语。 第十一章 水至清则无鱼 世间本来就如此,你做了反而认为你是一个好人。 王珊突然插话说:“我这些天都快被那些车间的婶子阿姨给包围了,不过看你比我更烦,所以没和你讲。 每天故意过来和我套近乎,打听消息的没有二十拨也有十八拨,我说我不知道他们还都不信。 一个个说什么咋们俩什么关系呀,一定要帮我在你爸面前美言几句。我说我爸不吃这一套,她们都说,哪能呢,你们可是父女咧。 我觉着吧,这次要是谁升不到两级,不知道背后说什么缺德话呢。” 王厂长吧唧着烟,还是不说话。 王珊接着倾诉她的烦恼:“最讨厌的是八车间的那个陈倩倩,听另一个大婶说,她是上次大闹纺织厂,磨着书记进男厕所的那个人朋友,这次铆足了劲想升2级,还想她丈夫也能升2级。这些天有事没事的跑我面前来故意找些话题拉近关系,还一定要给我介绍男朋友,照片都拿了十多张来。也不知道她是干啥的,哪来这么多照片。” 王珊说:“爸,我可是因为你才没有马上翻脸哈。免得人家说你女儿一进厂就搞特权,不和普通工人打成一片。不过她这么下去,我可不保证不翻脸。” 王珊说:“还有啊,她车间的主任书记好像是怕了她似的,她都夸下海口这次指定能升,估计她车间主任私底下里是承诺给她涨两级的。要是到时候没成,一定把帐算你身上。她这个人,指不定做出什么幺蛾子的事呢?你可得小心点。” 王厂长沉声说:“明人不做暗事,她还能翻天?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能有啥子好怕的?” 王珊说:“以前那些老厂长、老领导,都一个劲地给自己的沾亲带故的多加工资,也敢收礼,给涨工资的这种事情。即使得罪了一批人,他们又能怎么样呢?反正自己拿到实惠,还总有一批亲信围在身边摇旗助威。爸啊,你想两袖清风,一碗水端平,到时候说不定碗都砸在了自己的手里。” 方文轩在旁边想了想,插话问道:“评级升工资,这可是咱这长关乎未来的大事情。这么大的事儿,难道不是长领导班子集体决定吗?怎么这次到成了王叔叔您一个人的事了?” 王厂长有些惊讶高中学生的方文轩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但还是好脾气的耐心解释说:“现在说要搞改革嘛,提高领导班子效率,不能再搞什么推皮球的事情。加工资这事儿本来就是对生产第一线的工人最切身相关的。所以厂里面就将这次的任务交给我这个生产副厂长啦。” 方文轩说:“这是把您推出来,挡刀子啊。” 王厂长呛呛道:“这么明显吗?你这个小孩子都能看出来啦。” 方文轩说:“我前几天看了一本书,讲公司管理的。现在绝大多数的西方大公司,都是讲究好的主意好的想法,应该越过行政管理的固有阶层在整个公司自由流通,就是所谓的要把管理层次扁平化。 但如果说到职能分配和绩效评估,一定还是严格分层的。普通员工的绩效评估就应该交给一级经理去做,一级经理的绩效评估交给二级经理去做。 如果没有严重的违反道德法律的现象,二级经理一般是不被鼓励越级去评估员工的,最多给一些参考意见,如果他有直接和该员工共事的经历。 员工也不被鼓励越级去申述或者要好处的。虽然实际中越级的事情难免发生,但制度上却是很清楚。 如果照这种普行的制度的话,您就应该专注于车间主任和中层干部的评估,而把工人和科员的评估交给车间主任何和科长这一级的中层干部去做。” 王厂长对方文轩说出这么大一番道理很是惊讶,他抬了抬身子,不再岣嵝着身子陷坐在沙发里。 “我们国家不是有自己特色嘛。这个中层干部的评估,一把手二把手是肯定不会放权,交到我手上的,这是他们拉拢中层干部最好的机会。” 方文轩说:“即使这样,您也应该再把工人和科员的评估交给中层干部,免得到时候都来找你闹。” 王厂长忧愁的说:“其实呢,推荐名单当然都是中层干部们做的,我们最后做的不过是一些小调整。” 他揉了揉眉头,说:“这次的事情是挺麻烦。有几个车间已经提交了名单,有些人根本就不合常理,这种事情也不能完全交给他们乱来。” 方文轩说:“其实调工资最大的问题就是不透明。有些领导想要拿好处,当然愿意暗箱操作。但这样一来,往往加工资前后几个月都人心惶惶,影响工作效率,更不用说该涨的不涨,太打击工人的积极性了。像您这样没私心的,就应该把这个过程弄得更透明,怨言谣言就会少不少。” 王厂长说:“怎么个透明法呢?我们也不是没试过,团委工会都是要做一些说服解释工作的,但没有人愿意听。” 方文轩说:“量化指标嘛。当然我这是班门弄斧,不过是一些理论上看到的东西。保证全厂的总名额不变。那个车间的效益好,就让这车间的名额多几个,这是一个。 然后是个人的评估,这个您应该更清楚,但就算外行来看,主要的无非几个指标,出勤率,工作绩效评估,工龄长短,还有同样工龄的平均工资和这个人现有工资水平的对比等等。 不管是几个因素,给出来,给个比例,弄个排行榜让大家都知道。虽然说有些评估永远都是主观的,总有人会说闲话。但是我相信大部分的群众的眼睛还是雪亮的,只要大部分的人根本利益保住,剩下的那一小部分也闹腾不起来,毕竟咱这也算是有根有据了。” 王厂长想了想,说:“主意不错,但操作起来难度不小啊。而且厂领导是不会同意完全把权力下放给车间科室的。” 方文轩想了想说:“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该涨的”都是要该涨的,到时候把这次涨工资的人可以搞个红榜公布嘛,到时候在厂区贴个三五天。谁有意见的可以过来找您或者厂领导陈述嘛! 然后厂部可以收集意见,而且大家不能说自己为什么应该加,只能提为什么榜上的人不应该加,要说出个一二三来。这样基本尊重车间科室的意见,又给了厂领导一些调整的余地。” 王厂长沉思着,点了点头:“后生可畏啊!你说的我会好好考虑一下,没准能拟出个章程来。” 方文轩说:“我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对了,我倒想请教您,厂领导这次众推把升工资的决定权交给您一个人,他们不是就损失了以往的好处了吗?” 王厂长苦笑说:“一来,他们的意志可以通过下面亲信的中层干部来体现,那些名单里面一定是有他们塞进去的人。二来,在我这儿,每个领导也是要来塞几个人的嘛,难道我还能都拒绝他们不成? 这最重要的就是,这一次咱们厂是国家准备大幅度调整工资的改革试点,上面要有调查组下来听取职工的反馈。这目标太大了,啊,你可以想一下。 所以总得推出来一个人,我这不才刚刚上去嘛。 哈哈,你是小琳的干弟弟,我们都是一家人,这个只能家里说说,不能乱说出去影响团结的。” 萧橘玲看着王厂长对着方文轩说话,眼睛却瞟向自己,赶紧说:“厂长你放心,我是知道分寸的,这些是一个字不会在外面乱讲的。” 王厂长之所以给方文轩讲述其中利害关系,确实是觉得方文轩让他有了别的思路,虽然讲的不全部可行,但给他了很多启发。 方文轩说:“王叔叔,这刚刚换届。我看最近报纸上的舆论,都是强调一个改字,摸着石头过河嘛,要去试验要去创新,敢于改革是终究得到回报和奖赏的。有些人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您,想要得其利而避其害,我看对您倒是一个好机会。如果大刀阔斧的改一改,说不定对了上面的人的胃口,还能往上走一步,不用象现在这样,被制肘的厉害。” 方文轩说:“我常听妈妈说,您是真正懂生产的,又廉洁奉公,现在效益最好的二车间就是您一手搞起来的。这个厂要真正搞活,还是要您这样的做实事的人真正能有话语权才行啊。” 王珊笑骂道:“小马屁精。” 王厂长来了兴趣,和方文轩倒是长聊了起来。对于错综复杂的工厂管理,方文轩当然是懂不了太多的。不过他很是有兴趣,颇提了一些奇怪的问题。 王厂长呢,从车间操作工做起,到小组长,到车间主任,到副厂长,无论是处理生产问题还是人关系际问题,都有几十年的经验,但要说什么现代管理书籍是一本也没读过的。 所以方文轩的观点虽然难免稚嫩,但还是能给他很多启发。 这一聊居然聊到时间都忘记了。还是王珊几次催促,才结束了这晚的谈话。 王珊笑说:“爸爸找到了忘年交,” 又笑方文轩不正常,小小年纪喜欢这样的话题。 王厂长倒是送到了门口,握了握方文轩的手说:“小伙子有前途,有空多来家里坐坐。” 于是告辞出来。 夜、无月。 母子二人借着黯淡的星光并肩走在路上。 萧橘玲对儿子说:“有时候我觉得你是不是象河北的那个人一样,一下子背着飞了几千里,你和王厂长讲这些东西的时候,我完全都插不上嘴。”萧橘玲感慨的舒了一口气。 方文轩说:“妈,我承若过,您没有完成的梦想我会替您去完成。然后把你这个梦想放大千百倍的去完成。” 说着母子俩不由得一起笑起来。 第十二章 图书馆中一二事 充实的时候,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方文轩并不是觉得自己只有内心丰实起来,才能与这个世界对视。算算日子,他已经过这种充实的日子快一个月了。 前几周,方文轩把一天的时间大概分成两部分,上午以及下午的一小部分分给科学史,传记,和前沿的科学技术普及性的杂志。 剩下的一半时间则分给经济学和理财投资。在财经方面,程阿姨帮他找了个大学教授请教了一下,理了一个很长的书单。 当然,方文轩不是每一本都有时间看,而且很多书,市图书馆也没有。但怎么着有个开始就好,方文轩也只是把那个阅读名单作为参考,他自己也在继续探索,并在过程中加入一些自己的想法。 由于很多投资理财的书都没有中文翻译本,方文轩被迫开始阅读一些英文的原版书,阅读速度也大大地慢下来。不过他还是咬牙坚持,把原版书拿回家读到很晚。 一周前,方文轩兴冲冲去找了杨老爷子。他终于可以坚持到蹲半个小时标准的马步,而且感觉自己在呼吸吐纳上进展颇大。 老爷子倒没有表扬他,只是又传授了他一套更复杂的呼吸吐纳的口诀,以及一套协调性和平衡性的练习。方文轩并没有多问,只是很仔细的记下新学的东西。 老爷子告诉方文轩,内家拳之所谓被称为内家拳,究其原因便是腹中的那股气。开始的时候一定要循序渐进,不可急于求成。 气是根本,就如同打地基。宁愿多花些时间,做的越扎实越好。等到积累的东西多了,总有厚积薄发的一天,到那时就像堆砌上面的楼层,可以一日千里了。 最让方文轩惊讶的是,在老爷子家里遇到了派出所的那位张所。两人从老爷子家一起告别出来,张所言道自己是老爷子师侄的挂名弟子,师傅两年前搬离彭城,所以自己每个月都代师傅来探望一下老爷子,有时候也请教一下拳艺武学。 方文轩心想自己岂不是长了一辈,嘴上不说,眼里却透出笑意。 张所重重拍一下方文轩的肩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可是吃这口饭的。老爷子说了,你不算正式的弟子,挂名的都算不上。所以甭想在我面前论辈分了。” 方文轩自然问起操场的暴力行为的后续处理,张所说当场一个人都没有抓到。本来寄望有在场的人指证,但没有人出来配合。而且几个小痞子并不是经常在辅仁一中这一带活动的。 他也去问了受害者,他也叫不上行凶者的名字,只是记得几个外号,是那帮人打人的时候互相叫的。 至于受害者的伤势,最严重的是腿部和腕部的几处骨折,有较严重的脑震荡,和一些内出血。医生说,如果头部继续被击打,或者内脏器官被多次击打,很可能有致命的可能。 张所严肃了脸色,对方文轩说:“你很可能救回了一条命。我们做警察的要感谢你。” 张所讲的如此郑重,倒搞得方文轩有些不好意思,讷讷的不知道说什么。 张所问起,老周或者小刘后来是否来询问过方文轩,因为他们是九大的片警,现在负责这个案子,但后来因为这是一起学校恶劣伤人的行为,被认定为刑事案件。现在好像也移交给刑警队了。 方文轩摇头,但是他也承认他不认识其中任何一个人,可能帮助不大,而且方文轩确实向小刘提及过。 方文轩问:“那岂不是这个事情就这样挂起来不了了之?” 张所说:“你不了解我们办案的情况。现在派出所人手严重不够,刑警队就更缺人。除了一些关系到社会安定的,杀人案,恶性抢劫案,大宗财物丢失案件,或是上层领导亲自抓的案件,其它的案件是不可能有人手去四处排查的。 别说排查,就是立案都不容易,立了案的很多也就是多个卷宗放在一边。像这样的案子,多半得看运气,有时候这些家伙又犯了别的事,抓起来可能会一并供出来。” 张所接着说:“像这个案子,既可以定性成严重的故意伤人案,也可以定性成打架斗殴致伤的案件。如果是后者,就是小的不能再小的案子了。一个关键是你们学校的态度。 如果他们坚持这个事情严重的影响了学校的正常运行,并且通过相关渠道施加一些压力,就会受到的重视多一些。但我听说你们的校级领导和很多老师都组织出去旅游了。 来我们派出所的好像是你们保安科的副科长,科长也跟着出去旅游了。” 张所说:“老爷子挺关心你的,他让我想办法多关心一下这个案子。这件事本来是被老马拿去管的,他是老同志,我初去也不好多说什么。 好消息是,不知道为什么刑警队这次很主动,专门有个人下来关心这个案子,顺便也把案子接过去了。我和刑警队的一个以前的同学打了招呼,让他多留心留心。” 方文轩想了想,对张所说:“我的直觉是,那个带头的和他手下最凶狠的那个家伙脾气很是暴躁,而且看起来象睚眦必报的人。很有可能还会回来报复那个受害者甚至是我。” 张所说:“你担心的不无道理,他们如果还要报复泄愤,可能找你的机会更大。据我分析,那个去找人的小子,或者还有那个带头的家伙,大概会躲上两天,甚至到外地去避一下风头。 如果他们了解一般的办案程序,就会知道这种案子,只要没死人,会很快过去。那时候他们再回来,就会安全很多。只要他们回来再嚣张的到处露面,我们就会有机会找到他们。” 最后张所留了个电话给方文轩,让他有事随时找他。 ------------------------------------------- 这一天下午一点多,方文轩从阅览室里出来,开始他简单的午餐,其实就是几片干面包。方文轩不想浪费时间在来回路上,所以选择不回家。几片面包,再去程阿姨办公室接点水就行了。 徐处长的夫人现在对方文轩颇有些刮目相看。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能够一个多月如一日,泡在图书馆。 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不说别的,这毅力也算是不简单。 每天中午有时间和方文轩聊聊,也觉得他知情达意,不是死读书的呆子。 这天上午图书馆刚开过会,讨论特别阅览室的运作问题。阅览室项目的启动经费是市里面拨款的,在原先计划中6-12个月后要实现自负盈亏,收支平衡。 这个试运行开始三个月了,{办}证的情况大不如预期。加上每个月都要定期购买一些书刊杂志影音产品,而且多是从香港和国外进口的,价格不菲。 管理层对几个月后实现收支平衡没有信心,针对这个事情提出的建议也很多,有人提出降低{办}证价格来吸引更多的读者,也有人建议暂时取消一些比较贵的外国刊物书籍每个月的订阅。 甚至有人提出在市里面拨款结束的时候,如果不能达到收支平衡,就直接终止这个项目,把所有收藏品并入原来的图书馆系统。 程阿姨是这个项目的3个具体负责人之一,当然不希望这个项目被终止,毕竟这直接关系着自己的工作业绩评估。 方文轩看见程阿姨忧心忡忡的样子,就随口关心了一下。程阿姨于是简单讲讲了情况。 方文轩道,“我可不愿意看到这个阅览室关门。” 程阿姨问他:“你天天呆在这里,看到的情况怎么样?” 方文轩说:“影音室周末挺多人的,别的地方人是不太多。”他接着说:“其实想想特别阅览室和外文阅览室的读者定位,传统来讲一部分应该是那种知识分子吧,他们大多在高校系统里面。高校系统自己也有图书馆和阅览室,再加上高校集中的新区离这里太远,坐公车大概要四五十分钟。 这就流失了很大一部分读者。至于说中学生,现在除了您和徐叔叔这样很有远见的家长,多是不愿意孩子化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来看教科书之外的所谓闲书的,所以这又是一部分损失。 剩下的,就是社会上一批比较能接受新事物,比较想了解新事物的人,和一些有专业上需要的人。长远的来讲,这批人会越来越多,这个项目应该越来越有前途。 但短期来看,譬如说一年,这批人的数量恐怕还不够。毕竟大部分的人对于书本枯燥的东西并不是多么热切。完要在彭城这个城市实在是太落后了。” 程阿姨记得自己在参与这个项目启动的时候,领导们多考虑的是怎样为图书馆树立一个吐故纳新,厚德载物的形象,至于从潜在的消费群去探讨是否可行这件事,从来都不在议事日程之上。 她听了方文轩的分析,觉得很是新鲜,说:“那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在什么地方改进?” 方文轩说:“我也没做过真的市场调查什么的,不敢肯定,但基本上来说,我觉得有些建议是可以考虑的。譬如说,影音室显然是收入最好的地方,那么可不可以考虑开放一个专门针对影音室的证件? 你看现在外面电影院生意很火,去看的人三教九流,男女老少都有。影音室的很多片子是外面还没有的,而且放映设备也不差。虽然图书馆不能做成电影院,但多在这个方面想办法,说不定可以让影音室的收入来平衡其他两个地方最初的亏空。 再比如,可不可以考虑和大学进行更好的合作,既然他们那儿有潜在的最大的消费群体。可以考虑把一些东西租借给他们,或者是双方定期交换一些藏书什么的,这样至少可以减少阅览室的购买量。 再比如,现在的年轻人喜欢时尚,可不可以考虑单独列出一个阅览室,主要放一些非学术的,时尚一些的读物,比如小说,军事,时装,音乐什么的。 如果说到{办}证费用的问题,不是不可以考虑降低费用,而且除了月票以外,可以制定一次性收费的使用费用,或者单一阅览室的使用费用,或者对影音放映进行每次收费什么的。可以想的路子还是挺多的。” 程阿姨没想到方文轩一股脑讲出这么多,对自己还是很有些启发,心里对他就更是看重。她笑着说:“什么时候我要写个计划,你也可以帮我参考一下。” 方文轩笑说:“好啊,用的着我您尽管说。” 吃过午饭,方文轩回到阅览室,在门口看见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小伙子在外面的长凳上抽烟。他几乎每天下午都看见这个人,走的和他一样总是最晚的。 方文轩没和他说过话,但还是礼貌的点点头。 小伙子见他点头,突然搭话道:“学经济的?还是财会的?” 方文轩愣了愣,抬起了头。 小伙子解释说:“看你这几天看威廉姆斯大师的‘价值投资理论’看的很入神。” 方文轩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只是觉得很感兴趣,不过我才高二。” 小伙子浓眉一耸,说道:“时代果然进步了,我高二的时候连威廉姆斯是哪根葱都不知道。” 方文轩看出他是有些骄傲的那种类型,但并不反感,笑着说:“我也是一个月前才知道的。” 小伙子自我介绍说:“马磊,九大三年级,学国际贸易的。” 方文轩笑:“遇到专业的了,方文轩,辅仁一中,开学高二。” 马磊问道:“看过了价值投资,有什么体会?” 这是在考教我呢,方文轩想了想,说:“逼着我耍大刀呢。其实他的理论体系并不复杂。当然作为创始者是很了不起的。就像我们去学牛顿三定律也觉得并不复杂,但第一个想出来的就了不起。 他的价值体系理论和物理理论还不一样,因为经济或是投资,与其说是科学不如说是艺术,或者至少是科学和艺术的结合。” 方文轩继续说:“譬如他提出的公司筛选的七大标准,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就是要有所谓的核心竞争力的产品,这样的产品能够在现在,更重要是能够在未来的市场上具有难以模仿无法比拟的核心竞争力。 这种竞争力可能是长期建立的卓尔不群的在消费者中的口碑,可能是很难复制的尖端技术,也可能是一套独特的成本控制体系。因为资本市场强调前瞻性,所以投资者和投机者更看重一个产品可能在将来的竞争优势。 从理论体系上来说,这一点很简单也很容易理解,我们需要发现有核心竞争力产品的公司。但怎么才能发现?怎么才有前瞻性?他没有说,可能也没法说。” 马磊:“举个例子?” 方文轩:“举个例子,再典型不过的,摩托罗拉集团,通讯产业的巨头和先行者。他们当年开发'铱星计划'的时候,手机还是了不起的奢侈品。 在那个计划中他们会发77个卫星,在地球上空的轨道上覆盖全球。怎么看这都是不可比拟的核心竞争优势,卫星发射,通讯,以及手机设计这一个完整的产品体系使得进入门坎极高,后来的竞争者很难踏入。 而和当时还基础薄弱的基于地面基站的分布传输网络,‘铱星计划’也没有明显的价格劣势,而在通讯覆盖面和质量上的优势更是前者无法比拟的。这难道不是典型的核心竞争优势吗? 但有几个人当时能预测到,基于基站的手机技术会在极短时间内把成本降低到一个非常低的水平,而导致‘铱星计划’完全失去竞争性。实际上,这需要对技术发展有超卓的前瞻性才有可能预测到。所以,这个东西是典型的知易行难。” 马磊接道:“所以威廉姆斯的忠实追随者巴菲特,号称永远只投资自己了解的行业。” 方文轩说:“据说他对个人消费,保险业,和基础能源产业都有非常深刻的认识。而且他能接触到的一些企业材料也不是一般投资者能够看到的。这也是属于信息不平等啊。” 马磊说:“没错。你知道吗?我们经济系和国贸系的投资课程现在还讲的是股票价格由红利来计算的老古董公式。很难想象他们能把这过期了几十年的东西还在宣讲不休。” 方文轩说:“难得遇到一位专业人士,以后我有问题还请多指教。” 马磊爽快地说:“没问题”。 两人又聊了几句,就一起回到阅览室。 关门前三分钟,方文轩准时收拾好东西,最后一个走出阅览室的大门。 下了3层楼,却在图书馆门前看到马磊和一个长相很甜身材娇小的女孩儿站在一起。 女孩儿穿一件纯色的t恤,配上小脚的牛仔裤,看起来很时尚的样子。 马磊介绍:“我女朋友,敏敏,在这儿工作的。”又介绍方文轩:“方文轩,才认识的,高二的天才生。” 方文轩尴尬的笑了笑。 敏敏笑说:“你是程主任的熟人吧?我们阅览室的人都夸你超级刻苦呢。” 方文轩取笑马磊说:“怪不得你每天都到这儿准时上下班。” 三人结伴走到图书馆外的公车站,方文轩推着自己的自行车便要和他们分手。 马磊突然问道:“你觉得新世纪后中国市场会不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动?” 方文轩毫不犹豫地说:“肯定的。不管是入世,还是其他,总归要变一下的” 马磊:“为什么呢?" 方文轩:“资本市场尽管有这样那样的缺陷,但它聚集资金,驱动资金来推动产业发展的效率是计划调配方式不可比拟的。当中国的经济和工业发展到一定阶段,一定会有需要滋生资本市场来加速资金流动。” 马磊:“会有一个好开始吗?” 方文轩:“怎么发展不好说吧,毕竟咱国家国情很特殊。但一定会开始的。” 马磊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当中国的新资本市场开始启动的时候,希望我们是极少数有所准备的人。” 停顿了一下,他亲热地拍拍方文轩的肩膀,加了一句:“加油努力吧,书中自有黄金屋。” 方文轩瞄了一眼敏敏,回他说:“书中自有颜如玉。” 马磊大笑,得意的搂了搂女朋友的肩膀。 ps:求推荐求收藏 第十三章 可气可恨可悲 晃眼,方文轩这个脱胎换骨的暑假已经过了大半。 这一日从图书馆刚回家,就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却是干姐姐王珊。方文轩笑着招呼道:“好久不见。最近很忙吗?” 王珊说:“再忙也没有你忙啊。” 方文轩邀请王珊,“一起吃晚饭吧。” 王珊说:“正是来蹭饭的。我妈打了一个下午麻将,准备下点挂面对付一下,又要继续出去垒长城呢。” 说着去了厨房和萧橘玲打招呼。 方文轩和王珊二人坐在沙发上闲聊,方文轩自然问起加工资的事情:“我妈这次升了2级,可把她高兴坏了,这几天都乐呵呵的。你怎么样?” 王珊说:“我当然只有一级的命啦,谁叫我初来乍到,又有一个大公无私的爸呢。” 方文轩问道:“一切都还顺利吧?” 王珊说:“总的来说还好,这几天我爸老在家里念叨你聪明呢。他们搞了一套方案,参考了好些你的意见。但你应该知道,加工资这事儿,再怎么样也是会有无穷的纠纷的。这两天张榜,收到的意见书堆到能有小山高。” 方文轩说:“厂里应该只会调整一小部分吧?” 王珊说:“原则上只讨论意见最多的5%的名额。但私下里各个厂领导来打招呼的不少,甚至还有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的领导来打招呼,就18快钱耶,你说夸张不夸张。” 方文轩说:“没办法,也是太穷了,就靠工资吃饭。要是效益好些,奖金占的比例大,应该能好不少。” 王珊说:“反正啊,我爸焦头烂额的。这几天成天念叨呢,没生个好儿子替他分忧解难。我哥现在去沪宁啦,从不管他这的事。” 说着话,萧橘玲已经开始上菜了。两人帮着萧橘玲摆好碗筷,看着母亲喜气洋洋的样子,方文轩算是见识了一级工资的威力,心里暗暗想,我一定要让妈妈早一天摆脱为钱发愁的日子。 吃过饭,王珊邀请母子俩去家里坐坐。 萧橘玲摇头说:“我就不去了,才加了两级工资,难免会有人说闲话,是因为和你们家交好才拿到的。我倒是没关系,搞得王厂长很麻烦。” 方文轩说:“我是小孩子没关系,我去坐坐。” 两人下了楼梯,穿过单元之间的小巷,刚走到王珊家的楼下,就看到一群无所事事的老太太围在下面竖着耳朵听呢,看到王珊,有人幸灾乐祸的笑,有人则凑过来小声打抱不平:“那个泼妇又在你家闹了。” 还有出主意的:“王珊,你家不是有电话吗?赶快叫保卫科的人来把她轰走,这样子象什么话?” 王珊没有搭话,沉着脸,小声问方文轩:“要不你先回去?” 方文轩摇摇头:“一起去看看。” 两人并肩上楼。 王珊小声说:“是那个陈倩。她其实报上来的是2级工资,但她丈夫只报了一级。就三天两头跑来闹。先在六楼他丈夫的车间主任家闹,顺带的就来我家,这是连续第二天了。” 只听到四楼门前陈倩正在哭诉:“王厂长,厂长厂长你要为民做主啊,把我关在门外是怎么一个说法啊?我男人给厂里下苦力下了十几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 我姑娘身体不好,看病买营养品花多少钱?一级工资不就是你们牙缝里吐点,赏我们一口饭吃嘛!人不能做绝了,把人往绝路上推呀。人被逼上绝路,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这就是毫无理智的乱闹和不加掩饰的威胁了。 两人走到门前,陈倩看到了,转身抓住王珊的手:“琳琳啊,你可要帮我说道说道。你一到厂里,大姐可是嘘寒问暖没有少关心你啊。你眼光高,看不上大姐给你介绍的人,大姐我可是尽了力的。”有的没的说了一大通。 王珊脸色憋得通红,勉强压住火气说:“陈姐,这第一,昨天你已经进过我家,我爸和你谈的很清楚,车间上报的名单是车间领导的集体决定,如果有不同意见可以通过正常渠道反映,提出来厂领导会集体讨论的,我爸一个人说不算数。这第二,我们也是要休息的。现在是下班时间,你天天来敲门,我们怎么休息呀?” 陈倩不依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谁都知道这次是你爸拍板,车间的名单是可以改的嘛。什么上班下班的,你们住着好房子吃穿不愁的,我们工人可没什么上班下班,一天到晚忙到头也吃不饱。” 陈倩拉扯着王珊的手不放,方文轩感到心里已经有一股火冒起来。 他轻轻抓住陈倩的手腕,把两人分开,把王珊拉到自己身后,示意她开门进屋。 陈倩转过眼来瞧着方文轩,撒泼道:“小伙子,别动手动脚的。你谁呀?” 然后又转过头对着王珊叫道:“哎哟,这不会是你的男朋友吧,怎么找个这么面嫩的。” 她开始对方文轩撒泼道:“我说你还没过门呢,就能替王厂长家做主啦?” 正在取钥匙开锁的王珊气的笑脸通红,方文轩一只手在背后摆了摆,轻轻地推她的背示意她赶快进屋。 方文轩细细的打量了眼前这个女人,三十几岁的年纪,五官还算端正,就是嘴有些大,穿的衣服颜色搭配有些奇怪。 看容貌,再年轻一些时说不定还算一个美人。但现在一副恶行恶状的样子,真的很让人讨厌。 方文轩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少年心性已经快压不住一股怒火,突然感觉到平时练气的经脉有一股热流窜到手上,不由握紧了拳头,使尽全身力气克制住自己。 他知道一旦自己动手,可能给王珊家带来很多的麻烦,尤其在这个关头。 陈倩看着眼前沉默的少年和握紧的拳头,心里突然又一阵害怕,但很快她在厂区无往不利的撒泼作风又让她更蛮横起来:“瞪着我干什么?要打人吗?你是请来的打手吗?有种你打我呀。” 方文轩听到这几句撒泼的话,不知为何怒气消了,倒是有些好笑,又有些觉得可悲,他笑着说:“我不打你,我怕。。。。。。”硬生生地吞回了“脏了我的手”这几个字,突然一转身进了门。方文轩神色瞬间万变,让陈倩有些不知所措,一失神门已经在面前关上了。” 王珊迎上来问:“没事吧?”。 方文轩笑道:“差点忍不住,但突然又觉得她可怜可悲,又不想计较了。” 王珊咬牙说:“太可恨了,原本觉得她姑娘身体不好,丈夫也不是多正干,心里还有一些不忍,现在我一点不觉得她可怜。” 王珊气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脸色憋的通红。 方文轩想要开解她,开玩笑叫:“干姐姐女朋友”,王珊脸红了,打他一下,说“小小年纪别听这些厂里的大妈胡说,她们难听的话一箩筐。”心里的怒气倒是在这插科打诨下消了不少。 王厂长本来呆在卧室,以免被吵得厉害。这时候走到客厅里,对两人说:“已经打电话给保卫科一会了,应该很快就到。” 两三分钟后,门口传来一阵闹骂声:“干什么?干什么?别碰我。你们这些巴结人的,不得好死,生个儿子没有{屁}眼。” ……………… 骂声渐远渐低,最终消失在远处。 王珊叹口气说:“爸,你想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就是代价。我听说,厂领导聚居的那几栋小楼,这两天保安严的很,想闹事连小区大门都进不去。你要和群众打成一片,住在一起,这不麻烦就来了。我说还是妈最聪明,每天麻将打到十一点,什么麻烦都躲过了。” 王厂长叹口气,说:“麻烦,麻烦可能还在后边呢!” 方文轩小心翼翼的:“王叔叔,上次随便说了几句,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王厂长摆摆手:“没有的事。你的建议不错,我们搞的方案受到不少启发。晋升透明这个原则这个方向是对的,要走下去。我看虽然还是怨声载道,很多职工还是有正面的反馈的。 不能让老实本分工作的职工总是在评级升工资的时候吃亏,而总是让有些横行霸道,撒泼耍赖的人得到好处。我就不信这个歪风邪气煞不下来。” 王厂长继续道:“这个陈倩是个大麻烦。她老公因为酗酒,出勤率很低,质检也经常出问题,这几项综合起来在小组里排倒数第二,哪里轮的到他加两级工资。 陈倩自己的工作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但车间领导被她闹怕了,给她报了个名。目前为止,关于她的反对意见是收集到最多的,从经常缺席,到质检问题,到不穿正规工作服进操作间。” 方文轩说:“那她也太蛮横了吧?捡了便宜还来替她丈夫无理取闹。” 王厂长叹道:“这个女人不是那么简单的。她大概知道关于她的意见是最多的。根据我们新的规定,厂里要尊重民意调查,她是最可能被调整掉的。 她现在给她丈夫闹也是以进为退,最理想的呢是把我们都闹怕了,两个都给,实在不行要给个下马威,把她自个儿那个名额保住。” 方文轩点点头,自己还是太嫩啊,这世事洞明皆学问啊,自己还是太嫩了。 王厂长气急的说:“这一次差不多是要划掉她的名字的。这背后还有人在扇阴风点鬼火的,把矛盾对准我,要看我的笑话。我倒不信了,这个撒泼威胁能翻了天。” 又聊了一会儿,方文轩告辞离去。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王珊几乎天天都呆在方文轩家里直到10点多钟,当然是为了躲避麻烦。 她看了方文轩带回来的书,很是惊讶,摸着他的脑袋说:“这儿是怎么长的?咱人与人就是不同呢?我高中三年大学三年学的英语百分之九十九都还给老师了,看着就象看天书一样。” 一个多星期经常在一起下来,方文轩和王珊愈发亲密,倒真的象亲姐弟一样。 -------------------------------------------------------------------------------------------- 这一天晚上,方文轩看着王珊有些忧心忡忡地样子,便询问起来。王珊说,最终的名单公布了,陈倩由于群众反应意见最大,经过调查讨论被重新定为加一级工资。 昨天,陈倩又来闹啦,而且这次闹得特别凶,拿脚踹门,还威胁说要拼个鱼死网破。 王厂长很愤怒,今天专门去了四车间,在职工会议上点名批评了陈倩,说绝不姑息这样的作风,如果再闹厂里会考虑暂停工作检讨,扣除所有的奖金和福利。” 王珊担心道:“不知道这个女的疯起来能做出什么事?” 方文轩安慰道:“不用太担心,这种撒泼威胁的话她应该说得多了,也不能太当真。这种人你越硬,她越不敢拿你做什么。” 王珊还是不放心,决定今天提前回家去。方文轩不放心,和妈妈打过招呼,陪她一起回家。这一次倒是很平静,家门口没有任何人,想必王厂长雷霆般的训话还是震慑到了不少人。少加一级工资也就罢了,要是被停薪检讨就亏大了。 两人进门后,发现王厂长正在打电话。 几分钟后他挂了电话,王珊问:“谁呀?” 王厂长说:“派出所老毛。我就和他比较熟,打个电话咨询一下。他说派出所对这种吵吵闹闹的事情,也没多少办法,不过是教育调解而已。如果门确定被踢坏了,可以要求赔偿,别的也做不了太多。” 方文轩问:“她还会来闹吗?” 王厂长说:“难讲,今天上午开会批评了她,听说一下午都没有去上班,放话说有本事就停我的薪。” 方文轩仔细想了想,说我倒认识一个朋友,虽然不是我们这块派出所的,但隔的挺近。我问问他?” 王厂长现在已经习惯把方文轩当作成年人一样对话了,他点点头说好。 方文轩试着给张所打了个电话,他居然还在办公室。 方文轩说了说情况,张所沉吟道:“这个确实很难办。她也没真的做什么,就是闹。这样吧,认识一下派出所的同志总是有好处的,你们那块有位是刚转业下来的,人不错,还卖我的面子,你把电话给你叔叔,我和他说。” 第二天,王厂长就请了派出所的小沙吃饭,还送了一条一般的香烟。 小毛推辞,王厂长说,我也是当过兵的,不兴这样推三阻四的,就是交个朋友。 朋友既然当了,小毛就提出去家里看看,以后有事也知道在哪儿。两人回了家,王厂长让王珊去叫来方文轩,毕竟这是他搭的桥。 方文轩和王珊一起过来,小毛很热情地招呼说:“听说你一个人赤手空拳去冲七个持械歹徒,不简单呀。” 方文轩当然谦虚一下,还感谢小毛帮忙照看。王厂长问起缘由,小毛便讲起辅仁一中操场的伤人案,方文轩也补充了几句他不知道的。王家父女对他更是刮目相看。 四个人正聊得高兴,听到有人敲门。 王厂长皱皱眉,王珊说:“敲的挺温柔的,应该不是来找事的,我去看看。” 隔着门的猫眼看了看,王珊回头说:“是陈倩,奇怪今天倒是敲得挺温柔,是被爸你吓着了吧。” 方文轩站起来说:“别忙开门,我来看看。” 凑近猫眼,方文轩仔细打量了一下。 这时正好一个过路的人从楼上走下来,不由看了门前的陈倩两眼。陈倩没有说话,那个人好像也有些畏惧,噔噔噔加快脚步走了。方文轩透过猫眼,仔细观察着陈倩。 她左边兜里鼓鼓囊囊的,左手低垂着放在身侧。 方文轩看到她的眼睛,很害怕的样子,突然觉得颈后的汗毛一下竖起来,但却不知道哪儿不对。 他拉着王珊回到客厅,对沙发上坐着的两位说:“有点不太对劲,陈倩平时来闹,怎么这么小的动静?事及反常必有妖” 王厂长不置可否。 方文轩说:“她今天也太过于安静啊。” 小毛站起来说:“我去看看。一个女人,拿把刀也不是什么事儿,难道还会是枪不成?我正好警告警告她。”说着就走到门前。 方文轩突然灵光一闪,大声道:“江叔叔,你等一分钟。咱这纺织厂染布的车间能接触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这一次王厂长唰的站了起来:“硫化染料,染布车间因为需要能接触到强硫酸。” 小毛说给我一件衣服,大家离远点。方文轩从王珊手里拿过一件外套,递给小毛,站在他身后没有动。 小毛回头瞧瞧他,方文轩点了点头,还是没动。 小毛没说什么,左手扭开把手,开了门。 陈倩看见一个陌生人,呆了一下,问道:“王厂长呢?” 小毛突然吼道:“我是警察,你兜里揣的什么?”他军人出身,嗓门很大。 陈倩吓得一抖,下意识的抬起手,拿出用布塞住的一个瓶子,拽开布塞,就要往小毛身上泼。 小毛眼疾手快,早就把手上的衣服往她右手一罩,人已经扑过去扭住她的手,方文轩从身后窜出,抓住她的左手,两个人把陈倩扭住,按在地上。 瓶子已经倾倒,小毛瞟了一样又吸了吸鼻子,说:“可能是硫酸,小心别碰着。” 地上的陈倩突然撕心裂肺的大叫起来。方文轩觉得自己的耳膜快要被震破了。 他有些发懵,但还是使劲扭住她的手,不让她动弹。 方文轩按着陈倩,看着身下那张扭曲嘶叫的脸,突然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压抑。 第十四章 借钱 陈倩的事情已经过去快一个星期了,那女人最后的歇斯底里的求饶似乎在寂静的时候依然萦绕在耳边。 这个星期方文轩的心情总是很压抑,虽然他很高兴帮王珊家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虽然他很厌恶那个女人,但她最后象野兽一样的嘶吼求饶生总回响在方文轩耳边,让他很压抑。 这一天从图书馆回来,在单元楼的门口就被一群老太太拦住了。为首的这位他认识,是对门赵大婶。 方文轩礼貌的打招呼。 赵大婶说:“文轩啊,我看你从小长大,知道你是个老实厚道的好孩子。听说你和王厂长家关系挺近的,那天还多亏你扑上去,硫酸没有泼到王厂长身上啊。” 方文轩大概知道她想要讲什么,只好开始转移话题:“是派出所的民警将硫酸打落,制服了她,跟我多大没关系。” 赵大婶说:“不管怎么样,她也只是一时气急,被猪油蒙了心啊。可怜家里男人只会喝酒,女儿又多病,要是她真的进了牢,这一家可就毁了啊。可怜可怜,就求求王厂长高抬贵手吧。” 方文轩很是恼怒:“这个事,别说我说了不算,王厂长说了也不算,最后派出所怎么处理,就是怎么样吧。你们要是有什么可以说的,真的想给她说清,可以去派出所说嘛。” 几个退休老太太和轮休的阿姨帮腔道:“派出所怎么会听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话啊。” 然后一大群老太太阿姨围在方文轩跟前喋喋不休。 方文轩急了道:“不知道要是硫酸泼到你儿子身上,你是否希望她无罪释放呢?” 几个老太太和阿姨顿时就不依,吵道:“小孩子怎么这么说话,怎么还诅咒人的。” 方文轩沉下脸,大声说:“你们摸着良心说说,陈倩这样工作不积极,评级升工资的时候就靠无理取闹的,该不该升工资,如果王厂长像一般的领导一样怕她闹,把名额给了她,王厂长他有损失吗? 他没有,损失的是你们自己家里那些好好工作,老实干活,但不会不要脸去乱闹的儿子女儿。王厂长做错什么了,他维护好好工作的工人的利益,他是唯一一个住在这个宿舍区的厂级干部,这反而是他的错啦?陈倩家里也许很可怜,但不是别人不同情她,是她-自-己-毁-调-自-己-这-个-家-的。”方文轩一字一句的说完,憋屈和那似不舒服的压抑感觉好像都得到了发泄,心里一下子就亮堂了很多。 ……………… 回到家,母亲已经在做饭了。 萧橘玲说:“听到你在下面和老妈子们争论了。听说陈倩的丈夫带着小孩去厂长办公室下跪来着。你别说,还有好多人来找我说呢。好像一时间陈倩还成了受害者。” 方文轩回道:“我们问心无愧就行了。这东西反而越描越黑,到时候派出所处理结果出来以后,这个事情慢慢就会过去的。” 吃过饭,萧橘玲说:“今天你有个老同学来找你,我们都不在家,他就留了个字条,是对门赵大婶转交给我的。” 方文轩拿过字条看了一眼,心中不禁想到:他怎么会突然来找我呢? 原来留字条的是方文轩小学同学易博明。 …………………… 第二天晚上吃过晚饭,方文轩便拿着字条去了小学同学易博明的家。易博明小学初中都和方文轩同班,并且经常一起上下学,俩人的关系很好。 后来到了高中不在一个班,就慢慢各自有了新朋友和新圈子,来往渐渐就这样少了。 易博明的母亲是护士,父亲是军人,好像是一个北京野战军的团长,常年不在家的。 方文轩有段时间常去他家玩,只见过他父亲两三次,最深的印象就是说话象带着音响似得,声音大得不得了。这大概也算当兵落下来的职业病。 方文轩不知道这突然的邀约所为何来,便也懒得去想它。敲门进屋,只见客厅沙发上坐着位魁梧的中年人。 方文轩虽然不太记得易博明父亲的样子,但眼前坐在沙发上的这一位依稀有些残存在脑海中模糊影像,便上前打了个招呼。 易博明的父亲个头不算特别高,中等而已,但很魁梧,坐在沙发上腰也是挺的直直的,确实有军人的范儿。 易团长也特别有一股雷厉风行的劲,见到方文轩走过来,就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我退役转业到地方了,暂时在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局。上个星期局里组成调查组,去纺织厂调查评级升工资的执行情况,以及后来的一些恶劣事件。我们找派出所的同志和王厂长了解了一下情况。 他们提到了你,我觉得名字很熟,后来回来问了博明才知道是他的好朋友。所以特地让他叫你到家里来一趟。小伙子很不错,不仅能见义勇为,还能临危不乱,没去我们军队锻炼一下可惜了。 博明呢,高一那个班氛围不好,班主任太年轻,这次我回来想办法把他调换了一个班级,就是你现在这个班。 我看你很不错,你们以前又是好朋友,经常在一起上下学。开学以后要互相关照互相帮助。” 方文轩当然连连称是。 陈团长说:“你来之前几分钟,我才接到一个电话,要出去一下。博明他妈今天值班,你们两个自己在家里玩吧。" 方文轩连忙站起来,说:“叔叔再见。” 易团长走到门边,回头问:“你和王厂长家很熟?” 方文轩回答道:“他女儿是我干姐姐。” 陈团长沉吟了一下,平静的望着下方文轩:“组织考察工作,有些话是不可以讲的,是有纪律的。不过我看这王厂长锐意改革,这个是值得鼓励的,我向上级提出了自己的意见,王厂长这样的新派厂长就应该多多给他压-压-担-子嘛。” 方文轩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陈团长笑道:“小伙子不错,小小年纪很沉稳。” 关门而去。 见到父亲离去,一直站在卧室门后的易博明便走了过来。 两个小朋友,有段时间不见,再见倒一下子有种生疏的感觉。易博明拿来一罐当地产的可乐,递给方文轩。 坐了一会儿,方文轩注意到易博明面带忧色,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问道:“有什么麻烦事儿?” 易博明犹豫了一下,依然还是满脸心事的样子。 方文轩见状,拍了一下胸脯:“咱们俩多少年的朋友了。有什么事说,帮的上帮,帮不上,你还不了解我,我不会到处乱说的。” 易博明说:“主要咱俩也好久没见了,一开口就说这个真不好意思。” 方文轩看着他,也不说话,耐心的等待。 终于,易博明磕磕巴巴的说:“轩子,你能不能借我800块钱?” 方文轩有些惊讶:“我手里没有那么多钱。不过不是不可以想办法。你得告诉我拿去干啥。”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厂里那些为了170块钱的争斗。 易博明支支吾吾。 终于,他鼓足勇气开口说:“我女朋友要堕胎,她说要1800块。我有1000,还差800。” 这些天来,方文轩已经习惯了象一个大人一样和成年人平等对话,因为他发现很多自己知道的,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接触到的,他们也完全没有概念。 但堕胎这个话题,对于现在未满17岁的方文轩来说,不是所能知晓的领域,他张大了嘴巴,不知道怎么反应。 过了足有2分钟,方文轩嗓子有些发痒的问道:“你,跟她,那个啦?” 易博明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千万千万千万不能让我老爸知道,否则断一条腿是轻的。” 又过了足足2分钟,方文轩才惊呼道:“靠,你居然都{破}处了。” 随着这声惊呼,两个人仿佛真正找回了当年的那种无所不谈的亲近,不由相视一笑。 方文轩问道:“你确定她怀孕了?” 易博明说:“她说一个月没来那个了,应该是真的吧。” 方文轩问道:“她不会骗你吧?” 易博明说:“为了钱么?应该不会吧。” 方文轩沉吟道:“我没有800块钱,你知道我家情况,我一年都没有800块钱零用钱。” 易博明说:“没关系,我找别人想办法,拼拼凑凑,800块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除了钱,我倒是有些担心万一出什么问题。” 方文轩说:“你别忙。这个事情我帮你好好琢磨一下。如果是真的,光拿钱也不是个事儿。我听说医院不给随便做的,如果是去乱七八糟没有执照的地方做,万一出事怎么办?你也逃不了关系。如果不是真的,钱可不能就这么被骗了。” 易博明高兴道:“也对”。 他是一个性子比较粗梳的家伙,能自己不动这些脑筋就最好了,末了还加上一句:“我爸说,你很聪明。我相信你。” 方文轩哭笑不得。 坐在易博明家里,方文轩琢磨了很久,总算有点头绪。他对易博明吩咐了一番,便离开了他家。 第十五章 美处男的娇羞 第二天一大早,方文轩就去找了杨老爷子,和他在屋里叽叽咕咕说了半天,然后用电话给易博明打了个电话,吩咐了一番。 早上九点半,易博明在自家门口等到了女朋友权凡梦。权凡梦个子高挑,穿一条现在这个年龄段极少人穿的短裙,裙子在膝盖上方几指的地方,虽然比不上后来流行的超短裙那么暴露,但在这个时候也算是性感装束了。 她穿着2寸的高跟鞋,涂了口红,手指甲脚指甲也涂上彩色。其实权凡梦只比方文轩大十来个月,和易博明的年纪差别更小。 但她这身装扮,看起来足比两人成熟3岁有余。权凡梦初中毕业,就去了一个新区的一个五年制的财经学校,今年也已是第二年了。 易博明说:“我现在手里有一千块钱,一个朋友答应帮着凑八百块,让今天上午去拿。”权凡梦不疑有它,欣然答应。 权凡梦是了解易博明的个性的,遗传了他爸的直爽但没有遗传他爸的精明,性子粗梳,没太多心眼,这其实是权凡梦最初选择和他在一起的原因之一。 另外一个原因嘛,易博明长得高高大大,五官英俊,很多人说他酷似香港的一位黎姓明星。 两人坐了公车,来到方文轩指定的地方。权凡梦看看四合院和周围的植物,对易博明说:“你朋友一家人住这儿?确实是有钱人家。”两人上前敲门,没有人应。轻轻一推,却是虚掩的。易博明率先走了进去,权凡梦在后面跟着。穿过天井,来到正面的主屋,门又是虚掩着的。 两人走进去,轻声问道:“有人吗?” 却见屏风后面转出一个老人,头发花白,面容却显得颇为年轻。易博明记着方文轩的话,并不说话。 老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权凡梦,说:“你看起来虚火很重,给我把一下脉。” 权凡梦在初中时候也是净惹事的主,不过到了财校之后收敛了许多。本想冲口而出说,凭什么让你把脉呀?但见到老人的平淡中自有一种威严,再加上这几天她确实感到虚火旺盛,下意识得伸出手去。 老人搭了她的脉,微闭着眼睛,感觉了大约1分钟。然后他说:“需要消消火,泡泡最简单的白菊花水喝喝就好。”不等她答应,老人说:“你们是来找文轩的吧,他在侧屋,我去叫他。”说完推门走了,出去到了侧屋,和方文轩讲了两句。 过了一会儿,方文轩推门进来,招呼二人坐下。他打量了一眼权凡梦,心里暗道,想不到易博明喜欢熟女啊 第十六章 无知者无畏 暑假马上要结束了,方文轩感觉到时间的紧迫性,愈发刻苦起来。.现在在图书馆,除了程阿姨,马磊和他的女朋友敏敏也经常过来打个招呼,坐下来聊一聊。 马磊感觉是一个有能力有才干的家伙,他给方文轩讲授了很多系统学习的经验,帮他修改了参考书名单,甚至借了他一套通行的经济学大学教材。不过他说有些内容其实很过时了,不用看太细。 经济学或是投资的学问,不象数学物理,有着一定条件下永恒的真理。它们的内容必然是随着时代变化而变化的。 交上马磊这个良师益友,方文轩确实受益匪浅。 这段时间方文轩阅读了不少传记,以及科学史技术史经济史方面的书以后,有一个深刻的体会:真正的牛人,小时候不一定样样精通,但绝大多数都是很小就有感兴趣的具体方向,从小就很专注的在某个学科甚至某个具体的领域投入很多的精力。 社会发展到现在的地步,越来越细的分工是必然的趋势。如今不要说是一个学科,就是一个学科的一个分支的一个方向,积累的知识都浩瀚如大海,穷其一身也很难参透,更不用说再往前走一小步了。在这个时代,象当年达芬奇大师那样贯通很多领域的全才,基本是不可能出现了。 方文轩还深深的感受到,知识和信息的不平等是一个重要的杠杆。在商业上,打个比方说,由于交通不便加上信息阻塞,a地盛产的一样东西在b地能卖3倍的价格。如果有谁发现了这个差价,他只要简单的做一个a到b的运输和贩卖,如果运输和营运成本低于价差,他就可以轻松的赚钱。 但当ab价差这个现象被更多的人发现,很显然就会产生竞争,迫使在b地的出售价格更低,从而拉低了利润空间,直到最后使得赚钱极为困难。 这虽然是个简单的道理,但有着广泛的应用。彭城这个城市,甚至它所处的整个国家,在这个阶段的信息和物品流通都远不及国际发达水平,这实际上孕育了很多机会。 在信息流通,更重要的是人心的进取开放,不发达的初级阶段,通过一些简单的手段赚取利润的机会就越大,因为有意识和你竞争的人少,相应的利润空间就会很大。 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职业的需要。如果你能发现现在人才奇缺的行业,或者更厉害的是预测到3-5年后人才奇缺的行业,当需求的大潮涌来的时候,你是极少数有所准备的人,一定会是一个香饽饽。 方文轩经过广泛阅读和仔细思考,看中的其中一行就是投资理财。中国的大多数的老百姓现在还完全没有投资的概念。他们把几乎所有积蓄都存进银行,所做的选择无非是多少存定期多少存活期的区别。 当然,也有极少数人在进行收藏品的投资,比如邮票,工艺品,和书画。但那个市场还非常的小,不成气候。这其实不完全是老百姓的问题,因为各种各样的投资市场在中国还完全不存在。 从硬通货如金银的交易市场,到基本能源如石油和天然气的交易市场,从公司股票的交易市场到国家和公司债卷的交易市场,从小麦大豆这样的农作物的期货交易市场到货币汇率的交易市场,所有的这些都在西方发达国家已经存在而且发展了很多年,但在中国还没有开始。 正因为这个原因,真正关注这个理解这些东西的人在国内极少极少,其中还有很多是纯学术的研究。当然已经付诸行动的也早已经踏上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如果自己能在这方面有所研究有所准备,正如马磊所说的,当新一轮的资本市场大变革的时刻,就是极少数有准备的人的黄金机会。基于这个分析,方文轩渐渐的把阅读学习的重点倾向了财金和投资管理方面。 这个星期五,是图书馆全体员工学习中央领导重要讲话的时间,所以闭馆一天。清晨练完功,游完泳,方文轩吃过早饭,就骑车去了学校。 他骑了两个多月的捷安特了,也不知道郝鹏有没有回来,去看一眼,如果遇上了好把车还给他。 到了操场,转悠了一圈,没见到郝鹏,却看见师傅杨老爷子在老地方溜达。方文轩赶紧上前问了好,又汇报了一下最近打坐和呼吸吐纳练习的进展,请教了几个问题。 前不久,老爷子又教了他一套步法,让他勤为练习。师徒俩人站在一处,这一讨论示范就是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忽然间,方文轩看到几个人似乎探头探脑的在向这边看,他嘀咕道:“这些家伙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老爷子瞥了一眼,说:“这几个人已经在这儿转悠几天了,应该是在找人吧,指不定找的就是你。” 方文轩眯着眼看了看,却没认出谁来。 那天的团伙七个人中,他只对去叫人的家伙,带头大哥,和他用鹅卵石砸的那个人有些模糊的印象。 老爷子慢悠悠的说:“如果是找你的,你就让他们好好等等,别着急。” 老爷子说:“我听小张说受害者已经出院了。” 方文轩说:“是呀,都已经到我家去感谢过了。” 老爷子问:“怎么找到你的?” 方文轩说:“这个世界很小的。那个被打的小孩刚刚初中毕业。他的爷爷和我妈妈是一个厂的,小时候和爷爷奶奶住的时候,就住我们单元楼下三层。他还有三个姐妹,小时候我还曾带他们一起玩过呢。后来大了,大概五六年前就搬出去了。那天我远远一看,却是没有认出他来,这些年变化挺大的。” 方文轩接着说:“后来有一天,我找张叔叔的同事沙叔叔帮忙,他就给我们家属区的人讲起这件事。您知道工厂的单元楼,消息传的飞快,两三天谁都知道了。他爷爷奶奶听说了,上门来核实,然后找了一天带他和几个姐妹一起来我家道了谢。” 老爷子笑道:“你见义勇为,还恰巧就救了一个熟人,这个世界的因果还真是奇妙。” 方文轩说:“是呀,前段时间不是有个人下班回家,听说有人落水,周围都是看热闹的,他跳下去救人,结果救上来的自己儿子。” 老爷子笑道:“好人有好报,好人有好报。” 又问道:“前些天那个女孩子的事情怎样了?” 方文轩知道老爷子老来一个人住,很是寂寞。所以前些天易博明的事情就去找他帮忙。给他找些麻烦,有时候老爷子反而高兴,因为有事可做有事可管。 方文轩答说:“她承认没有怀孕,倒挺爽快地。不过她说是一个朋友有急事救急才撒的谎。我同学还是把钱给她了。” 老爷子点点头,吩咐方文轩:“你等我十分钟,不要乱走,就在这儿,我去去就回。” 过一会儿,老爷子回来,对方文轩说:“我们来看看那几个人到底是不是来找你的。你往前走,出了校门右拐,尽量找偏僻的地方走。那边有几个死胡同,都挺长的,白天也没什么人,你选一个往里走。” 方文轩大概知道老爷子是什么计划,他说:“要不还是通知一下张所吧。您老爷子虽然身怀绝技,但毕竟年岁大了,万一哪儿闪着我可担当不起呀。” 老爷子瞪他一眼:“废话多,照我说的做。” 于是方文轩锁好车,开始往校外步行走去。出了校门,他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有两个人跟在自己身后,基本上他可以肯定是来找自己茬子的。 方文轩放慢了脚步,向右拐,往前走出七八百米,看到一个清静的没人的巷子,便走了进去。 方文轩慢慢的往前走,他能够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对方好像也不急。有一个人跟得紧一些,剩下一个人远远的吊着。他选这条巷子结果不是死胡同,拐了一个弯儿可以通到另一条路。 这个时候,后面的脚步声急起来,他回头一看,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一共四个人冲了过来。 最后一个出现在巷口附近的,就是那天带头打人的大哥。方文轩有一点紧张又有一点兴奋。蹲了这么久的马步练了这么久的气,虽然还没有正式学到一招一式,他对自己信心更足了。 几秒钟的功夫,第一个人就已经冲到面前了。还好他赤手空拳没有带长刀什么的。下一个瞬间,方文轩看到老爷子的身影出现在了巷子的进口处,还大叫了一声。 方文轩已经顾不得其他,面前就有要解决的问题。他看准来人,一闪身让他扑了个空。这一下方文轩已经背对着巷子的进口,但他已经顾不了许多,前冲几步,抓住来犯者的双手。 那个小子想要把方文轩掼到地上去。方文轩哪容他得逞,一沉重心,蹲上马步,稳如千钧。两人四只手扭在一起,那人尝试了几次把方文轩扳倒,都没有得逞。趁着一次前力用尽的时候,方文轩抓住时机一推手,那人已经倒在地上。 方文轩不等他爬起来,冲上去对了面部就是几脚,那人惨叫几声,用手护着面部,后脑上又挨了两下重的,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方文轩解决了这位,一转身,发现另外三位已经躺在地上,身旁还有两根钢管一样的东西。方文轩看着老爷子,不由得崇拜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看来武学高手还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呀。这一晃眼的,三个半大小伙子就倒在地上了,还是拿着武器的。 方文轩想着老爷子的话,知道自己练功太晚,怕是达不到那个境界,心里难免很是遗憾。 5分钟后,张所带着3个警察冲了进来,手脚利索的铐了几个家伙,推到警车上去。张所问候了老爷子,然后对方文轩说:“跟我走,回去指证一下,写个东西。” 方文轩于是告别老爷子,上了张所的车。 张所笑问:“今天实战演习了?” 方文轩回他说:“果然如电视里一样,警察同志总是迟5分钟出现。” 张所笑道:“老爷子给我打电话了,让我远远的吊着。这几个家伙有放风的,要是看到有警察样子的,恐怕不会动手。”又问:“见识真功夫了?” 方文轩摇头:“我刚背过身,好不容易收拾了一个赤手空拳的。一转身,那三位持械的已经趴下了。” 两人一起感叹道:“高人啊”。 方文轩能够确定指证的就一个人,张所安慰他说:“不要紧,只要有一个人,顺藤摸瓜就容易很多。因为这个案件已经移交给刑警队,所以主要的还是要由他们来处理。” 张所说:“上次替你报案那个人好像认识些公安系统内部的人。这个案子上面出奇地重视。” 方文轩摇头,他也不知道郝鹏的家庭{背}景,对此他也兴趣乏乏。 弄完一切琐事,张所招呼方文轩一起去吃中饭。两人坐下来,边吃边聊。 张所说:“那边小沙对你很是称许,说你很能干。“ 方文轩笑笑,问起张所工作如何。 张所说:“加班是没有在刑警队时多,上班时间更规律,但琐事太多,关系也复杂,有时候倒觉得更累。” 方文轩说:“前不久我看到一篇新华日报的报道,讲南部沿海城市有第一个警务信息平台,彭城也应该快搞一个。既可以减轻片区民警的负担,又可以统一给执勤人员更快地更有准备的出警,让他们有更多的生命安全保证。实际上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都是有这个系统的,不管国情相差有多大。” 张所说,”这儿的信息还是太慢,太守旧,跟不上时代的步伐。” 方文轩说:“南方那个城市的警察局长,据说靠着这个项目很快升职作了副厅长,现在已经是厅长了。这可是让公{安}部门这个关系于整个国家维稳的项目啊。” 张所说:“建一个警务信息中心和购置相关设备需要大量的基金。上面的如果没有下定决心,是不可能办成的。” 方文轩说:“你不可以想办法提一提吗?” 张所说:“我的层级还不够。” 方文轩坚持说:“提一提又没有关系。就算搁置在那儿,等到有一天真正上马了,你可以主动请缨去做开路先锋嘛。那说不定是青云直上的捷径呢。” 张所问:“一定会上马吗?” 方文轩说:“时间问题。” 张所问:“你怎么这么肯定?” 方文轩笑道:“因为历史前进的步伐不可阻挡啊。” 张所问:“还有其他原因吗?” 方文轩笑道:“这是一个知识经济的时代,你看那些外国的科学杂志什么的,信息化的时代马上就要降临了。”顿了顿,“最后嘛,我是小孩子,无知者无畏啊,所以才敢说嘛。” 张所哈哈的笑了起来。 第十七章 做好人成坏事 5000+大章 开学前的倒数第二个星期一,方文轩照常准时来到图书馆。.这天中午却没有吃面包,因为马磊叫上他,和他女朋友敏敏一起在外面的小餐馆点了三菜一汤。 马磊说,开学后就没有太多时间过到这边来。马磊最感兴趣的当然还是投资的话题。因为这个领域实在太少人关心,包括他们系学这个专业的同学,注意焦点大多都在别的一些地方,所以和方文轩说道说道,颇有些难得知己的味道。 马磊现在自己在做一个七十年代能源危机和八十年代后几年,美国股市两次崩溃的研究。这个研究当然比方文轩现在自己捣腾的东西系统得太多,毕竟马磊的理论基础要宽广和扎实很多,而方文轩才刚刚入门。 不过方文轩的悟性确实不错,他看很多问题都能一针见血,直指要点,虽然难免稚嫩,但反过来马磊也很受启发。 两人讲的兴起,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敏敏本来就请了半天的假,准备下午陪马磊,就一直陪坐着。经过这顿饭,方文轩对敏敏也好感大增。 她明显对这类话题不感兴趣,也不太理解,但很乖巧的陪在男朋友身边,完全没有不耐烦的表示。 末了告辞前,马磊还拍着方文轩的肩膀说:“有啥事儿可以找我们敏敏帮忙,她人缘可好,什么医生啊记者啊警察啊认识一大堆人。”敏敏瞪了她一眼,说:“别听他胡扯。不过要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我说不定能帮着出出主意。” 方文轩于是顺着竿子往上爬,就叫“敏敏姐多关照”。敏敏很高兴得对马磊说:“我收一个天才的弟弟,看以后某人还敢自夸才情。”她这样说,是因为马磊给方文轩取了个外号,叫“天才的高二生”。 与二人告别后,又在阅览室泡到关门,方文轩便收拾东西,往家里赶去。今天下雨,他便没有骑车。顺着大路走到第一个丁字路口的公共汽车站,就看到一群人,足足有四五十个,围着在看什么。通常方文轩不是个爱看热闹的人,不过反正也要在这儿等公车,他便探头看了一看,却看见一个老太太躺在地上。 方文轩等了等,发现所有的人只是围着议论,却没有人上前。方文轩便问旁边的人是怎么回事,一个人答道:“老太太下了公车,不知道是被人撞了,还是自己发病了,就坐到地上去了,然后就慢慢躺下来。” 方文轩问道:“怎么没有人帮一把啊。”有人答:“应该有人打电话给警察了吧。” 方文轩站在旁边,又等了七八分钟,没有任何警车或是救护车的影子。围的人越来越多,却是无人上前。有人在人群中说,急救中心就5分钟的路程,谁帮着拦个车嘛,却也只是讲讲。 方文轩想了想,拨开人群走了上去。他蹲下来,伸手探了探鼻息,很明显是活着的。他又叫了两声,老人似乎微弱的应了一下。方文轩放下心来,叫道:“哪位帮忙拦一个出租车?” 一会儿工夫,一个热心人叫来一辆出租车,另外一个人帮着方文轩把老太太抬上车去。司机见是受伤的老者,又去的是很近的地方,就有些不愿意。 很多人在旁边起哄说:“师傅积积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司机无奈答应了。方文轩从兜里掏出一些零钱,一股脑的塞了过去说:“师傅麻烦送到急救中心。” 司机说:“送到急救中心,谁给弄下去呀。这不行,你们至少得有一个人上车。” 无奈之下,方文轩就上了车。 几分钟后,到了急救中心,方文轩让司机帮忙把老太太弄下车,又跑进去叫了护士。把老太太弄进急诊室,负责挂号的要方文轩付费。方文轩说自己是过路的,只是帮忙。 那位说,至少要先付10块钱急诊挂号费,这是程序。方文轩今天身上带了50块钱,是准备请马磊他们吃饭的,结果是他们付的帐。 方文轩于是又交了10块钱。过了一会儿,有人出来问怎么联系亲属,说可能需要做手术,有髋骨骨折。方文轩又说了一遍:“我不认识,只是过路帮忙的。你们可以翻翻她随身带的包,我是不好随便乱翻的。” 又过了几分钟,那位出来说,已经联系到亲属了,叫方文轩留下名字地址,等亲属来了可以还他垫付的挂号钱和车费。前前后后折腾了大半个小时,方文轩才离开,回到家自然给妈妈解释了一通。 第二天傍晚,方文轩回家,刚走到楼底,就听到妈妈愤怒的争吵声。他赶快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 门虚掩着,他一推门,看见两个民警坐在沙发上。 “方文轩吗?”胖的一个问。 “我是。” “我们来了解一下情况,关于昨天被撞的老太的事情。” 方文轩于是简要的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胖子警察自称姓林,他说:“是这样的,老太太的子女说是你把老太太撞倒的,所以你需要承担她的医疗费。” 方文轩说:“什么?他们当时根本就不在,他们有什么证据?” 林姓警官说:“你有证人证明不是你撞倒的吗?” 方文轩说:“当时周围有五六十人呢,不过没人和我在一起。” 林姓警官说:“所以你没有人证了。” 方文轩已经有些火大了:“这么说我助人为乐还有错了?” 林姓警官说:“你不要生气。现在老太太的三个子女指控你撞了她。他们说,如果你不是肇事者,怎么会好心送她去医院?” 方文轩已经快疯掉了:“这是什么逻辑?我们从小受的可是雷锋叔叔的教育,助人为乐的教育呃。” 张姓警官说:“你跟我们争也没有用。我们是来了解情况和调解的。如果双方讲的完全不一样,没法调解,可能最后还需要民事法庭来判决。” 两个人说着就起身离开了,留下一个快疯掉的方文轩。 显然方文轩回来之前,萧橘玲显然已经和两个警察吵过了。她忍不住抱怨儿子:“谁叫你做人这么实诚?这个年代,做好人也是会惹祸的。” 两人都无心晚饭,草草吃了几口,也不知饱饿。 萧橘玲说:“这些人这么无理还要来闹,还说什么去民事诉讼,多半是公安或者法院系统里的人,到时候乱判你一个你能怎样,有理都说不清。” 萧橘玲的这个猜测确是不幸而言中了。话说这个老太叫陈芳容,今年七十有五,老伴是司法系统的,已经过世五年了。 由于老头子是司法系统的一个官员,所以想办法把自己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女婿都弄进了公安司法系统,两个在公安局,一个在法院,一个在检察院。 老伴死后,三个子女都不愿意接母亲去自己家里住,所以老太还是一个人住在原来的房子,好在她还能勉强生活自理。 出事以后,第一个接到电话的是大儿子和大儿媳妇。赶到医院一看,伤势还不轻。医院要求照片检查脑部有无淤血,而且还要做髋部骨折手术。 大儿媳妇是个头等吝啬的,顾不得婆婆的病情,就把丈夫扯到一边说:“你妈可是几十年前就病退了,在家照顾老头子。她那个单位也是个集体单位,现在已经快倒了。住院就能报销百分之七十吧。剩下百分之三十怎么办?这个手术做下来,说不定脑子也有问题,哪里还有个底?百分之三十也是上千,甚至更多的钱,怎么办?” 大儿子道:“那能怎么办?还不是让妈自己拿储蓄出来,剩下的三家分摊。” 大儿媳妇怒道:“你脑子进水了?你那个吝啬的三妹会和你分摊?你妈那些钱,过两年不就是你的钱?你拿出去不心疼啊。” 大儿子说:“那你说怎么办?” 大儿媳妇说:“我听说了,你妈是有人送来的。我看呀,九成就是他惹的事。这个年代还有活雷锋啊?谁会无故做好事?” 大儿子道:“那我们也没有证据说是他撞的。” 他媳妇说:“他有证据证明不是他撞的吗?没有的话,我们这个更合符常理嘛。再说了,如果双方各执一词,还可以打官司嘛。你二弟在辖区检察院,你三妹夫在辖区法院,打官司还怕打不过啊?” 到了晚上,三兄妹到齐了,大儿子大儿媳妇把这个想法一说,六个自私贪财的都不想负担医药费,平时互相看不惯吵吵嚷嚷,这时候确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于是就有了这场闹剧。 再说方文轩,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了想。然后和妈妈打了声招呼,就去了王珊家。他大概把事情一说,父女俩都很气愤。方文轩过来是借电话用的。 他先给张所打了个电话,把情况讲了一下。 张所琢磨了一会儿,告诉他:“对于你,关键是至少有一个证人证明你是后来去的,如果有一切就好办。你知道我们这里的法律不是遵循无罪假设的。 所以如果你们双方都没有证人的话,就比较难办,因为对方敢如此取闹,多半是在法院有些关系。 那边这么快就找了两个警察去你们家,多半就是去摸摸底,再吓唬吓唬你们的。这种破事儿,立案都立不上,为什么一夜之间就有警察去调解问话的?” 他补充说:“你看能不能想个办法,发个象寻人启事一样的东西,尽可能的找一找在场的证人。如果实在不行,真要上了法庭,我看能不能想办法找找人,让他们审理时能尽量公正些。” 方文轩有些气馁的回到家,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想对策,慢慢地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有一丝亮光透过窗帘招进来,方文轩揉揉眼睛,睁开眼,叹息一声,还是没想到好办法。 呆呆的在床上躺着,方文轩的眼睛没有焦距的在天花板和墙壁间移来移去,不经意扫到床头柜上妈妈放的一张报纸,彭城晚报。拿起报纸,外面露着的一版是副刊,有一页上写着“关心社会问题,透视社会热点”。 方文轩突然灵光一闪,兴奋的跳起来。 一大早,方文轩就来到了市图书馆门前。还没有到上班时间,他就坐在石阶上等。七点四十五,敏敏刚走到大门口,就看见方文轩从石阶上站起来走了过来。 “你在等我吗?”敏敏有些惊讶。 方文轩简要的把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敏敏听罢之后,本身就带有几分侠气,说:“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方文轩说:“我想找个记者写篇文章,不知道你是不是认识?”他也是昨天听马磊这么一说,今天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态度来找敏敏的。 敏敏说:“我有一个好朋友,在晚报社会版作实习记者,不过他老爸在编辑部好像还有些影响力。” 方文轩大喜,说:“我要找的就是社会版的记者。”于是,敏敏去打电话,最后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 这一天,方文轩在阅览室里心神不宁,也不太看得进去书。虽然一再提醒自己要有大将风度,举重若轻,但少年心性,乍一遇到这种事,却是很难办到。 他强迫自己沉下心来,写了一份详细的事情经过,详细到他能记住的每一个细节和每一句对话。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吃饭的时间,敏敏和方文轩一起去了餐馆等她的朋友,一个名字叫小雪的女记者。 不一会儿,小雪踏着点儿到了,很准时。这个女孩子头发剪得极短,比有些男生的头发还短。五官清秀,但轮廓略有点硬。 方文轩张罗着让两位女士点菜。他虽然很心急,但总要耐住性子先吃饭。敏敏提了几次话头,都被小雪压住,和她说些购物和老同学聚会之类的话题。 这一顿饭方文轩真的很难熬,不过他还是保持着微笑,不时还插几句话附和两句,毕竟有求于人嘛。 吃过饭,小雪才对敏敏说:“你这个朋友才高中吗?很沉的住气呃。” 转向方文轩,单刀直入的问:“你需要我做什么?不过先说好,我不能保证可以做到。” 方文轩也不说话,把自己下午写的东西双手递过去。小雪接过去,看起来,中间眉头跳了跳,她是惊讶这个材料的详尽。 看完了,她又从头看了一遍,转头问敏敏:“你这个朋友说的话可以相信吗?” 敏敏笑说:“我担保我这个弟弟绝对可以信赖。”方文轩心头一热,不由向敏敏投去感激的目光。 方文轩说:“我也不要求您就只写我的一面之词。这个谁是谁非可以是一个开放的问题。我只是希望,有在场的人看到这个报道,能够出来说出真相。” 小雪说:“你也别您呀您的,既然叫敏敏姐,我也是你姐。老实说,这种民事纠纷我们也登,不过不知道有没有更好的切入点来说服编辑?我得好好想想。既然是敏敏第一次求我,我一定尽力就是。” 方文轩说:“小雪姐,那两个警察和我谈话的时候,提到对方的一个说法,我觉得很有讨论的意义。据他们说,那边的子女说,素不相识去助人为乐不合常理,所以我一定是肇事者。 你想想,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助人为乐,要做了好事不留名。难道今天这个社会真的变得如此冷漠了吗?助人为乐被看成是一种不符合社会常理的行为?长此以往,我不敢想象社会会蜕变成什么样?” 小雪笑道:“你倒是挺会上纲上线的。我看这个切入点不错,有很大的教育意义。就这么办。我争取能在一周内让你这个事见报。” 议完这个事情,方文轩就和她们两人告别。小雪取笑方文轩说:“你这个雷锋,惹了麻烦的关键是留了名。”方文轩苦笑道:“我不是心疼那10块钱挂号费和几块钱车费吗?” 星期四的晚上,王珊兴冲冲的跑过来敲门,告诉方文轩文章明天见报。因为要及时联络,方文轩给相关的人都留了王珊的名字和她家的电话号码。 到了星期五,方文轩不再有心思去图书馆,守在家里练练功。等到下午两点钟,拿到第一份晚报,急切的找到副刊社会版,上面一篇醒目的文章标题写着, “七旬老人跌倒20分钟无人敢扶。“ 副标题是,助人为乐是不合常理的行为吗? 方文轩快速的阅览了一下,看见文章最后留下了报纸的热线电话和派出所的电话号码,呼吁知情的民众站出来说明真相。方文轩松了一口气,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只能看天命如何了。 这个周六是漫长而难熬的。晚上七点钟的时候,敲门声一起,方文轩象安了弹簧一样从沙发上跳起来。拉开门,看到的是王珊的如花笑靥,心里就知道成了。方文轩长叹一声,一周来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方文轩母子和王珊坐在客厅里正说得高兴,敲门声又响起来。方文轩打开门,却是易博明,权凡梦,和一个瓜子脸的不认识的漂亮姑娘。 方文轩有些惊讶,但还是礼貌的请他们进屋,介绍给妈妈和王珊认识。 权凡梦笑道:“我给报社和派出所打电话啦。” 方文轩有些懵。 权凡梦说:“那天我和欣欣都在现场,我们比你先到。不好意思我们可没有你这么高尚。你挤进去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后来还叫了你一声,不过你没听见,上出租车就走了。是欣欣昨天看到晚报的文章,今天下午告诉我的,我听说后马上就打了电话。” 方文轩感叹道:“世界真小啊,”双手合十拜了拜,认真地说:“这次真是太感谢了。” 坐了一会儿,三人起身告辞。方文轩再次表示感谢,权凡梦说:“你帮过我一次,这次咱们算扯平。不过记住,欠欣欣一个人情,以后慢慢还吧。”说着话,拉着自己的好友笑着走了。 第十八章 世界真奇妙 第二天一大早,方文轩就兴冲冲的跑到师傅那里报告好消息,顺带还要打扫庭院的清洁,却被迎头浇了盆冷水。 这冷水当然来自杨老爷子。还没等方文轩开口讲他的故事,老爷子先问起这个星期练功的情况。可怜的方文轩,整个星期提心吊胆,除了靠打坐凝神平息一下烦躁的情绪,早练也停掉了,新学的步法和一直练习的吐纳不仅完全没有进步,反而倒退了一两步。 印象中杨老爷子从来不是严苛的师傅,但今天却毫不讲情面。他也不听任何解释,只是让方文轩把步法演练一遍,再来一遍,再来一遍。 方文轩很是尴尬自己的糟糕表现,但也只有硬着头皮做下去。三遍以后,老爷子淡淡的问:“自己觉得怎么样?” 方文轩老老实实答道:“糟透了。” 老爷子又问:“这个星期练了几天早功?” 方文轩低下头,说:“两天。” 老爷子喝骂道:“三天钓鱼,两天晒网,还练什么功?先在这里蹲三个小时马步,反省一下。” 张所进来的时候,方文轩还蹲着马步在反省着。 张所朝他眨眨眼睛,幸灾乐祸地笑笑,就走到正屋去和老爷子品茶说话去了。 过了好一些功夫,方文轩都已经没有什么时间的概念了,两眼昏白白的,张所走出来,拍拍方文轩的肩膀,说:“进去吧。我可是说了好话的,欠我一个人情。” 方文轩双腿已经没什么知觉了,活动活动经脉,跟着踱进了正屋。 第一次领教了老爷子严厉的一面,方文轩也不敢坐,小心翼翼地站在一边。 老爷子问:“想通了吗?” 方文轩恭敬回答说:“对练功来说,持之以恒是第一要紧的,心态浮躁是切切忌讳的。我两个错误都犯了。” 老爷子说:“还有什么体会?” 方文轩恭敬的说:“您曾经说过,无名拳内练气,外练拳,更重要的却是要修身养性。” 老爷子点头道:“别看你前些日子处理事情很是得体,不管是救人还是帮助解决困难,都能做到临乱不惊,进退有据。但真正遇到与自己切身相关的事情,却太容易乱了方寸。所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你离这个境界还差得太远。” 老爷子接着说:“不要以为你年纪还小,我对你求之过严。要知道你练功太晚,要论练气练拳都基础不够,如果不能在练性,也就是修身养性上多下功夫,这将来的成就是大不了的。” 方文轩恭谨道是。老爷子放缓了脸色, 第十九章 少女 周日上午,方文轩练早功回来,草草吃了点面包,一家三口便往云龙山赶去。在82路汽车上颠簸了近一个小时,到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家到的人了。 来半山腰凉亭里已坐下的有三家人,两对夫妇,方文轩是认识的,是平常和母亲来往频繁的同事。他们都没有带孩子,说道小孩大了根本不愿和父母一起出来。剩下有一对母女,却是面生的很。 其中那个女孩子,看起来和方文轩差不多年纪。一张偏圆的脸,五官说不上特别精致,乍一看不是典型的美人。女孩脸上画了一点淡妆,小胸脯鼓鼓的,远比这个年龄的一般女孩发育的好,穿着短袖短裤,蹬一双粉红色的鞋子,青春气息洋溢而出,还透出几分性感。 不过性感这个概念在这个时候虽然已经生根发芽,但更多人熟悉的时髦两个字,所以女孩子多半被大人们归入不太好看的那一类。 中年妇女倒是打扮的比较时髦,光看面容衣着,感觉比母亲他们几位要年轻好多,依稀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美女。 萧橘玲介绍说,这是将近二十年前,自己刚进厂里时同车间同小组的同事,也是最好的朋友。后来转了单位,一度离开了彭城,就断了音信。 多年以后,又有机会重逢,看得出来两人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久别重逢,难免感慨颇多。说了些旧时的往事,萧橘玲才正式的给方文轩介绍说,这位是邱阿姨,妈妈以前最好的朋友。方文轩微笑的叫邱阿姨。 邱阿姨摆摆手,说:“其实应该叫妈的。” 方文轩不由张大了嘴,他可从没遇到有人第一次见面,当着自己的妈要自己叫她妈的,难道自己是{抱}养的? 邱阿姨解释道:“当年我和你妈可是好的不能再好,后来又同一年怀孕,所以我们就约定要是都生儿子或者都生女儿,就结为姐妹兄弟,互认对家作干妈;如果是一男一女,就结为亲家。所以你一生下来我就是你丈母娘。你说该不该叫妈?” 方文轩听到传说中的指腹为婚居然发生在自己身上,不由大是有趣。旁边几位叔叔阿姨也觉得有趣,撺掇着要方文轩叫妈。对着一个才认识的陌生人叫妈,方文轩可还是叫不出口。 不过他现在也算多经锻炼,当然不肯随意就范。眼珠子转转,他决定把战火转移,说:“邱阿姨,现在可是新时代了,讲究自由恋爱。我叫你妈,那也得你女儿同意呀。” 没想到那女孩爽快地接道:“我没意见啊。” 大人们一阵哄笑,闹了方文轩一个大红脸,最后支支吾吾还是只叫了声“邱阿姨”。 邱阿姨的女儿叫邱雪晴,轮到她,大人们一起哄,她就面不改色的对着萧橘玲交了声妈,方文轩在一旁看了不由摇头。 这次出来是野餐的,各家带了食物,不外乎是卤牛肉,凉拌鸡,拌黄瓜,还有面包,糕点,水果,和饮料什么的,倒是一应俱全。 这一日天高气爽,一伙人一边吃喝,一边说些当年峥嵘往事,很是惬意。方文轩心里暗想,这才是真正的朋友相聚之道。 吃完中餐,就有人提议打扑克,三个男人和一位阿姨摆好架势,剩下几位女的就坐在一起聊天。 邱阿姨就笑说:“我们大人聊天,你们听着也无聊,你们两个小的就自己出去走走吧。” 另外一位阿姨调笑道:“这么多年没见,赶快去增进增进感情。” 方文轩倒是无可无不可,就和邱雪晴一起走出凉亭,两人商议了几句,决定去攀登更高的山峰。 两人边走边聊,方文轩了解到邱雪晴在一所银行职高上学,开学也是二年级。 邱雪晴跟方文轩秋后算账:“你挺阴险的,别人让你叫妈,你就把火往我身上引。” 方文轩干笑道:“你知道他们大人的思维模式,女孩子矜持一点那是美德,放男孩子身上那就是不大方。所以才找你帮忙的。” 邱雪晴倒是大有同感,说道:“叫声妈有啥关系,又不少一斤肉。这些大人最是喜欢开这种无聊的玩笑,真要是你要谈恋爱了,又慌得跟天要塌下来似的。” 方文轩笑道:“你试过挑战他们啦?” 邱雪晴摇头说:“现在的男生无聊的很,一个个喜欢装酷,傻傻的一个个喜欢把手揣在裤兜里,就恨不得找一顶那个年代的帽子扣在头上跟人学样子。” 邱雪晴又问方文轩暑假干什么了,方文轩说自己在锻炼和读书,然后又捡了些有趣的读到的东西和她说,她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这个暑假,方文轩感觉自己有一个很大的变化,就是遇到陌生的女孩子,总是能很快和她们聊得很熟,这倒是以前不太常发生的事。 从王珊,到敏敏欣欣,再到邱雪晴,即使有些女孩和他有些年龄差距,都是很谈得来。 邱雪晴问方文轩:“你这么刻苦,有啥伟大理想啊?”方文轩回答说:“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就是不想随波逐流吧,或者是想要干出点儿事来,但模模糊糊也说不很清楚。总之,就是不想和有些人那样无聊的活着。” 说着就想起来昨天的晚饭,当成笑话说给邱雪晴听。方文轩学那几个势利的女人倒也惟妙惟肖,邱雪晴笑得前仰后合。 末了,方文轩说:“我后来帮她们总结了一下,古代女人讲三从,未嫁从父,嫁夫从夫,夫死从子。她们是讲三比,一比丈夫头衔,二比家里钱财,三比儿女成绩。” 邱雪晴咯咯娇笑,说:“你说的好形象。不过你也别以为你以后有钱了出息了,出了这个圈子,就见不着这样的人,我看这样的人到处都是,你怎么避也避不了的。” 方文轩有些惊讶的转头看她,觉得这个女孩很有见地,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 邱雪晴使劲地说:“这些大人势利死了,无聊死了,讨厌死了。”说完还不解恨,又重复了一遍。 方文轩不由失笑。 爬了大约有三分之二的路程,方文轩看着邱雪晴有些轻微气喘,就说休息一下吧,喝口水。 两人随便找了个路边的大石头,方文轩坐下来,还用手轻轻拂了一下旁边石头上的灰,让邱雪晴坐。 邱雪晴看着他,轻笑道:“懂得关心女孩子,很不错呢。一定会有女生喜欢的。” 方文轩说:“你说话的语气怎么象比我大很多似的?” 邱雪晴道:“我就是比你大嘛。” 方文轩说:“我们可是同年同月生的耶。” 邱雪晴笑道:“他们不是说我大三天吗?总之呀,一般我看你们重点中学的男孩子,总觉得小几岁似的。” 方文轩问:“为什么呢?” 邱雪晴说:“可能是教室里关太久了吧,影响发育了,哈哈。” 又接着说:“听你说你这么喜欢泡图书馆,还以为你也是那样的。不过好像还好,不算很幼稚。” 方文轩不由苦笑。 两人正聊着,突然有人打招呼。方文轩抬头一看,却是易博明和权凡梦。 权凡梦笑着说:“昨晚叫你出来玩,说是要和你妈出去,结果是有约会呀。” 方文轩也不多解释,只是说:“两位好浪漫。” 易博明说:“不如一起爬山吧。” 权凡梦一拉他的手,说:“我们先走了,我们这位最没眼色,喜欢做电灯泡。” 说着笑着走开了。 等两人走远,邱雪晴突然说:“这个女孩子是你朋友?” 方文轩说:“好朋友的女朋友。” 邱雪晴:“长得好有风尘味。”方文轩正在喝水,一口水吐出来,笑着说:“你嘴也太刻薄了吧。” 邱雪晴说:“不好意思,最近看一本小说,老用这个说法形容一个女人。我想想认识的人,就是想不出来什么叫长得有风尘味。今天一见她,就觉得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 方文轩暗道,女人啊,女人啊。 两人休息了一阵,继续往上爬。大约一点钟左右,就到了山顶。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早上充满山间的雾气也散去了。 只见前面绿树成荫,山峦起伏,山有云气,蜿蜒如龙。其山九节山峰,高低起伏,其状恰如一条卧龙,而春夏云雾缭绕时,又如龙起舞,登高望远,不亦乐乎? 方文轩略微侧头,看见身边的女孩子有些沉默,额头上有一些汗迹,呼吸有一点急,连带着胸前的两团起起伏伏。 方文轩心微微跳了跳,收回目光,静静地看着远处。 忽然邱雪晴开口说:“我妈去年离婚了,我就跟着她回了彭城。我执意要改了姓跟她。她说跟着母亲姓,旁人会觉得奇怪,多半会问起父母是不是离婚了。我说有什么关系,既然你生我养我照顾我长大,我当然是要随了你姓。我给你讲,有钱的有权的我也见过几个,不比你遇到的市井中的那些无聊人好到哪去,倒是刻薄的更刻薄,虚荣的更虚荣。不过是多披一层皮罢了。” 方文轩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只是默默地听着,终于还是说:“我不过是想,有一天对我好的人和我想要他们好的人,能够过上好生活。别的人怎样才不管我的事。” 邱雪晴说回吧,于是两人开始走上下山的路。邱雪晴变得有些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心事,方文轩也不想聒噪,只是静静地走在旁边。大概真是心事重重,邱雪晴没有看路,踩空了一级台阶,一崴脚,坐在地上,嘴里不由哎哟了一声。 方文轩关心道:“严重吗?”邱雪晴说应该还好,休息几分钟就好。方文轩倒了一点水在脚踝处,勉强算是冷敷一下。 过了几分钟,邱雪晴站起来,走了几步,却是疼得汗都下来了。 方文轩扶她坐下,说:“让我看看。” 邱雪晴自己解开粉红色的凉鞋,方文轩一眼瞥去,却看到了涂了粉色的指甲油的脚趾。 少女的脚秀气白嫩,但脚踝处已经明显的肿起来。方文轩说:“没法走了,我背你罢。” 邱雪晴皱眉说:“你行吗?我可不轻的。”方文轩这个暑假倒是长高了两三公分,但看起来还是不算高大魁梧那型的。 他笑了笑,也不说话,走到下一步的台阶,蹲下身来。 邱雪晴扶在他背上,方文轩双手握拳,靠着下肢与臂力。轻轻的托着她的膝关节处。 走了一会儿,邱雪晴笑道:“你还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 走着走着,方文轩感觉到随着下石梯的一颠一簸,背后有两团温温软软的东西一松一紧的触碰着自己的背部,慢慢的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渐渐的,那种异样的感觉扩展到了全身,心跳的快了起来,背上也渗出汗来,脚步也有些飘飘的。 邱雪晴趴在他的背上,头发不时拂过颈边,她的嘴就在他的耳边,轻轻地问:“累了吗?”方文轩摇摇头。 邱雪晴好像也感觉到什么,两人不再说话。 方文轩暑假锻炼练功的成效算是立竿见影,一路下来并不感到劳累,脚下的步子也不比一个人走慢了多少。 很快的,大人们打牌的凉亭就在视野里了。 邱雪晴轻轻地在方文轩耳边说:“今天挺开心的。” 方文轩转过头去,那一刹那,少女的脸离他的就只有5公分,他仿佛能看见她的眼睛里倒映出自己的影子,有一阵淡淡的少女的体香传来。 方文轩一瞬间觉得邱雪晴漂亮了不少,他垂下眼睛,轻轻地回答道:“我也是…………很高兴认识你。” ps:暑假终于结束了。 第二十章 未雨绸缪 虽然前个周五已经去学校登了记,领了教科书,星期一方文轩还是不敢怠慢,毕竟谁也不想开学第一天就被抓了典型。每周一早上的升旗仪式是辅仁一中的传统。七点半升旗仪式开始.七点二十的时候,六个年级两千多号人已经黑压压的挤满了篮球场。 辅仁一中的升旗仪式一般分为三个部分,升国旗奏国歌是第一部分,升旗手和护旗手由各个班级选拔,初二年级以上的班级轮流担当。这也算是一个荣誉,升旗手和护旗手多是各个班级的优秀干部,学习尖子,和竞赛得奖者。 升旗仪式以后,当然是领导讲话。除了开学典礼毕业典礼国庆节等重大的场合,校长倒不是经常出现,学生处和教务处的处长是常客,通常会宣布一些新的规定,活动安排,和其他事项。这第三部分嘛,就是各种表彰,从奖学金到各种荣誉证书的颁发都在其列。 升旗仪式以后,校长作了新一年开学的演讲,无非是学校建设日新月异,国家社会繁荣兴盛,各位同学要努力学习之类的,去掉几句与实事相关的内容,其它的大概可以重复用上十年。 校长讲话完毕,接着是去年期末考试各年级一二三等奖奖学金的获得者的颁奖仪式。一个年级500多号人,一共得奖的不过十二个。一等奖2人,二等奖4人,三等奖6人。方文轩自然是没份的,他去年在班里大概就排个十四五名左右,在整个年级应该是九十到一百左右吧。 奖学金颁发完毕,方文轩已经准备仪式结束,转身走人了,突然听到叫自己的名字。他有些怀疑是听错了,上面又叫了一遍,这次还加上了班级号。 站在旁边的同学捅他一把:“叫你呢。”方文轩小跑着上台去,原来是一个“见义勇为精神文明奖”,颁奖的学生处老师说他挺身而出,勇敢地制止数名歹徒持械殴打受害者,见义勇为精神是学校精神文明建设之重要组成部分云云。 方文轩懵懵懂懂的接过了奖状和奖品,是一支钢笔。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个程序,方文轩下得台来,学生已经开始散场了。几个同班的男同学围过来打听是怎么回事,方文轩和其中好几个人并不相熟,就随便敷衍了几句,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其中一位喜欢传八卦的男生,姓赵,大家有时候背后叫他喇叭赵,讽刺他喜欢到处传播小道消息。喇叭赵神神秘秘的对方文轩说:“这个不算好消息,真正的好消息还在后面呢。”看到自己一句话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喇叭赵很是得意,继续道:“今年文理分班,我们班不是走了十二个去文科班吗?又分进来十三个,方文轩你同桌不是去了文科班吗?知道你新的同桌是谁吗?” 辅仁一中从高二开始文理分班,立志考文科专业的集中到两个文科班,而原先的班级有两个被打散,分到其它班级,基本原则是没有打散的几个班走多少文科生,就得接收相近数量成绩排位相近的新生。 辅仁一中并不禁止男女学生同桌,相反男女同桌的比例比两个男生或两个女生同桌的还要高。不过方文轩以前的同桌,现在去了文科班的温强,是一个男生。 “是美女吧?”听喇叭赵的口风,大家的猜测都是一致的。喇叭赵越发得意了:“这个消息绝对是第一手的,内部消息,新鲜出炉的,绝对真实的。你得请我吃雪糕。” 方文轩不想扫他的兴,简短的说:“好。”喇叭赵越发得意起来:“请一次不够,五次。”方文轩恼道:“,你不说我五分钟后也就知道了。”喇叭赵说:“那好吧,我告诉你们啊,是邵雅静。”他拖长了声音,还做了一个有力的手势来强调效果:“邵雅静耶。” 邵雅静是何许人呢?高一是年级的学生会主席,班长,从小到大的优秀学生干部,成绩虽然不顶尖的,但也常年排在班级前三,这次奖学金获得者她就刚好排在第十二。 会弹钢琴,经常是年级文艺活动的报幕员和合唱团的指挥。当然,所有这一切都比不过最后一条。她很漂亮。 在高一的时候,某几位知名人士共同评比编撰的年级十大美女中,她有幸入围,排名第八。当然也有些不同的声音,有些人强烈认为邵雅静只是长的中上而已,不过是她主席加尖子的光环给她加分不少。 按照辅仁一中的惯例,校学生会主席通常由高二年级的学生担任,任期一年。因为高三学习太繁忙,精力需要集中在高考上,而高一是第一年入高中,资历还不够。大家公认新一届的校学生会主席是逃不出邵雅静的手心的。 几个男生当然会开些高中男生之间惯常的玩笑,诸如好福气呀,走桃花运啦,近水楼台先得月呀,当然也有人说主席大人你可能无福消受吧。 中间一位叫钱趣的,突然小声说:“邵雅静的名声也不大好呢,他们初中班的同学我又认识,据说她有个外号叫大姐。”钱趣这个人,方文轩一向不喜欢,他觉得这个人性子阴沉,而且说话一向很刻薄。而刻薄,方文轩一向认为,应该是女生的天性才是。 大姐这个词,在彭城的那个年代,在某种语境之中,不是什么好词,不是指威望很高的黑帮大姐大的意思。而是一种隐晦的暗示一个女生作风不是很正。当然离**还是有差距的,但这个词一般暗示女生在和男生的交往中有些大大咧咧,不注意行为分寸。 方文轩并不认识邵雅静,虽然这个名字是如雷贯耳,应该算是他这个年级,甚至整个学校最有名的学生之一了。他远远的看到过,多数是在主席台,比如象今天这个场合,但其实并没有太多印象。方文轩印象中邵雅静确实是比较漂亮的女生,但是具体怎么个长相,其实脑海里并没有一个清楚的图像。 但方文轩很不喜欢几个男生在背后无端诋毁一个女孩子,象钱趣这样的并没有和邵雅静同过班,完全不熟悉,凭什么拿着道听途说的难听的东西到处宣扬。 方文轩皱皱眉,有些厌恶的说:“你又不认识人家,这样背后议论人家女生很不礼貌。”钱趣没想到方文轩会当面驳斥他,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方文轩不想理他,加快了脚步把他抛在身后,只听到钱趣故意大声地在后面说:“什么玩艺儿,还没同桌呢,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很奇怪的,方文轩并没有想转回去暴打他一顿的冲动,倒觉得他很有些幼稚可笑。他摇了摇头,感觉自己跟有些幼稚的高二男生越来越没有共同的精神波段。 到了教室,离第一节课上课还有好一段时间,因为开学第一天并没有安排早自习。方文轩刚坐下,放好书包,就看见一个女生走进门,向自己旁边的座位走来。方文轩马上意识到她就是邵雅静,不由好好的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新同桌。 邵雅静大概中等个头,穿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白色t恤,下面是浅蓝色的牛仔裤和运动鞋,挎着书包,装束简单清爽。脸上看不出任何化妆的痕迹,额头的头发往后梳着,后面是编起来的一个辫子。 她的脸略有些圆,但并不胖,倒是显出几分圆润。五官很标准,最吸引人的是眼睛,大而有神。肤色很白,有种细腻的感觉。乍一看,虽然说不上慑人心魄的惊艳,倒也不负美人的称号。 邵雅静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自我介绍说:“我是邵雅静,你的新同桌。” 方文轩微笑着说:“大名如雷贯耳。我是方文轩,很高兴认识你。”邵雅静说:“我新来这个班,同学老师都不太认识,还请多关照。”方文轩保持着自己的微笑,说道:“我已经呆了一年了,真正认识的也不多,所以还是互相关照吧。” 邵雅静对方文轩淡然大方的表现倒是很有好感。她放好自己的东西,想了想说:“这次调班,宋老师(班主任)很客气,问我选座位的意见,以作参考。我就说了你的名字,还不知道你是否有意见呢?” 选同桌显然不是每个学生都有的权力,这是班主任对邵雅静特别的优待了。这一次方文轩真是有几分吃惊,他用询问的眼光看着邵雅静:“我们打过交道吗?” 邵雅静笑笑,摇摇头,说:“严格的说不算。不过我表姐的妈妈在纺织厂上班,前几天和我讲起你帮助那个老太太还被冤枉的事。我讲给我父亲听,他还感叹说世风日下,象你这样的行为越来越少,是应该鼓励而不是扼杀。星期五我看到你的名字,觉得你应该是一个不错的同桌。” 方文轩笑着说:“请允许我会用行动证明,您的决定是无比英明的。”邵雅静笑了起来,又问起事情的发展,方文轩就一五一十的和她讲了细节,连怎么找的敏敏和欣欣,怎么登的文章,怎么有人出来作证都一一道来,很多当然是报纸上不会写的。 邵雅静听的很入神,对同桌这个男生有了一些新的认识。而方文轩呢,自命冷静成熟,在新来的美女同桌面前也无忍不住卖弄了一番。要是换了别人,他恐怕也就三眼两语带过,不会讲得这么详细。 第一堂课是班主任的。不出所料,邵雅静一来就被任命为临时的班长,班干部的正式调整放在两个星期以后。下了第二节课,有一个30分钟的长休息时间。方文轩就下楼去找郝鹏,好和他约个时间把车骑来还给他。 到了高一的楼层,随便问了几个人,都说不知道。于是去年级办公室,麻烦一个老师查了一下,是在五班。就去了五班门口抓了一个人打听,那人说:“郝鹏,我不认识。” 又问了两个,还是同样的答案。方文轩有些疑惑,径直走进教室里转了一圈,还真没看到郝鹏的人,不得已就先回了自己的教室。 刚回到座位上,邵雅静走过来说:“能帮个忙吗?要去教学科领一套增版的德育教材。” 方文轩也不多话,站起身来,说:“走吧。还有15分钟就到下节课了。” 两人并肩走下楼,往教学课走去。 路过小卖部的时候,邵雅静说:“明天请你吃雪糕,感谢你帮忙,今天时间实在太紧了。” 方文轩笑道:“好啊,皇帝也不遣饿兵嘛。”顿了顿说:“当个班长听起来很神气,不过看起来又劳神,又要为公务掏自己的钱请人吃雪糕,可是有点亏了。” 邵雅静说:“事情真是很多很繁琐的,你当过班干部吗?”方文轩摇头说:“我是个无政府主义者。” 邵雅静看着方文轩,认真地说:“现在其实很多人不喜欢班干部,但我想,班里有些事情,总是要有人去做吧。” 眼前这个女孩,抿着嘴,脸上折射着上午的阳光,眼里有一种认真而略为倔强的神色,方文轩看着她,心里有些触动。他在心里说道,那些无聊的流言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到下午放学,方文轩起码被七八个人恭喜交了桃花运,摊上了邵雅静同学作同桌,这其中还包括几个他认识的外班的同学,仿佛当了邵雅静的同桌,让方文轩也沾光成了班上的名人似的。 下午放学后,方文轩约了自己在班上最好的朋友孙天骐一起回家。孙天骐几乎整个暑假都呆在他大伯家所在的广东省,那里冬暖夏凉,确实是避暑的好地方。 两人几个月没见了,当然要聚在一起好好说道说道。方文轩和孙天骐的家并不完全同路,但按照老规矩两人选了一条中间的路一起走一程,然后再分手各奔自己的家而去。 孙天骐难以免俗的开他的玩笑:“邵雅静耶!能吃得消吗?” 在他面前,方文轩倒是不加掩饰,实话实说:“我对她的第一印象挺好的。” 孙天骐嬉笑说:“中丘比特同志的箭啦?” 方文轩不屑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一见钟情那事儿,我向来不信的。” 孙天骐说:“怎么个好印象?说来听听。” 方文轩道:“你不觉得我们这儿大凡漂亮的女生多数都拽的象二百五似的吗?邵雅静怎么也算一美女吧,成绩又好,各方面条件都优秀,不过待人彬彬有礼,不卑不亢的,我觉得她挺有教养的。” 孙天骐问道:“听说你早上和钱趣吵起来啦?” 方文轩说:“那个烂人,不就那个德行吗?我懒得理他。嘴巴臭的很。” 于是把钱趣说的讲给孙天骐听,问道:“你不是初中和邵雅静同班吗?怎么会有这么个说法?” 孙天骐沉吟了一阵,回到道:“我跟她还真不熟。说是同学了三年吧,一共也就说了几十句话。你知道我这个人,在你面前经常能口若悬河的,和女生不太有共同语言。不过关于她那个外号,我倒是真听过。琢磨起来恐怕不过是有些人酸葡萄心理吧。” 过了一会儿,又说:“我那时候和赵欢关系不错。赵欢在班上成绩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像一度对邵雅静很有好感,后来就不了了之了。他倒是有一次和我说,邵雅静这个女孩子很厉害,和谁都不错但和谁都保持距离,想再接近一分都是不行的。 那时候我们班有人议论,说赵欢,周明,和刘海他们三个,都喜欢邵雅静,但邵雅静和他们都一样好,开展的是等距离外交。大家开玩笑说,那三位,也算是我们班男生中最风云的三位人物了,是一个等边三角形,而邵雅静就在正中央,。” 方文轩骂道:“你们都tmd早熟,初中我们啥都不懂,你们就在议论四角恋了。” 孙天骐说:“我说,我们的座谈会什么时候变成邵雅静讨论会了。我看你是真有点意思了。” 方文轩说:“要做两年同桌呢。我这不是搞{背}景调查嘛。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败。” 第二十一章 抄作业 顶着邵雅静同桌的大名,方文轩开始了他的高二生活。这几天他多方打听,才知道郝鹏不知何故请了一个月的假,还没有到学校来上课。所以还车的事就只得搁一搁了。 开学以后,除了周末,是没有时间去图书馆了。好在现在他和程阿姨和敏敏都很熟,两人走后门帮他借想看的书出来,本来隔夜要还的也通融成一周还一次。这些天来,方文轩打坐和吐纳又有进境,睡觉的效率也相应的提高了。于是他把起床的时间又提早了一个小时,早上先是练功练步法,然后是身体锻炼。 方文轩比较头疼的是上课时间的安排。逃课是不可能的,敢那样做三天就被开除,然后被老妈剥皮了。但有些课实在是浪费时间,譬如政治。 还有些课,本来可以讲得内容丰富生动活泼的,任课老师却弄得枯燥乏味,比如语文,地理,和历史。一节课坐在那儿四十五分钟,听那些枯燥无聊而又重复的东西,对现在的方文轩真是个天大的折磨。 方文轩费尽心思想要想出办法来利用这些时间做些稍微有意义的事情,不过能供他选择的东西不多。最后他想出来的无非两件事,一是在课堂上做家庭作业,争取把回家的时间全部空出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二是把自己正在看的书拿到课堂上来读。 渐渐地他开始练习这两件事,低下头认真看书,看的是教材中夹的自己的书;拿着笔认真做笔记,那是唰唰的在写作业;偶尔还抬头看看老师,做认真听课状,那其实是在想自己的问题或者在发呆。 方文轩很快发现自己是个天才,他可以很好的把握这个节奏,而且让自己的思维在看书,思考,发呆,写作业这四件事情的调换,而没有任何问题。 让方文轩比较头疼的就是同桌是邵雅静这件事情。换了往常,方文轩这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算刻苦也不调皮,不是尖子也不是后进的家伙,说到底就两个字,普通。这 普通两个字有时候也是有好处的,那就是扔进人群中大家死活找不到你。换成是坐在教室里,那就是最不起眼的,干什么都不用担心被老师发现。但当你的旁边坐的是邵雅静的时候,事情就有一点点不一样。不仅是学生,老师的注意力也经常落在她的身上。 譬如叫个人起来领读或者回答问题什么的,她总易想到的目标之一。因为这个原因,方文轩不得不格外小心,但很快他发觉自己有些自作多情。 老师们的眼神,总是定位在光彩夺目的邵雅静身上,而咫尺之遥的方文轩常常被当作是透明不存在的物体。 邵雅静是一个很传统的认真学习的好学生,她认真记笔记,认真回答问题,认真听课,认真做作业。 有时候即使课程实在单调无聊,她最多也就皱皱眉。非常非常少的时候,她会在笔记本的空页上画一个小动物什么的打发时间。当她那么做的时候,方文轩不得不承认那个老师已经讲得无聊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方文轩那一套虽然不被老师察觉,但当然是逃不过咫尺之遥的邵雅静的眼睛。 开始的两天,方文轩还有些担心。他的直觉和第一印象告诉她邵雅静不是那种打小报告的人,不过他不敢肯定邵雅静是不是那种比较刻板的人。 才开始的时候,邵雅静只是偶尔扫一眼他,也没说过什么。慢慢的他看见邵雅静时不时有眼光扫过来,但里面更多的似乎是好奇的味道。 这一天下了第二节课,方文轩去了一趟洗手间,回到教室一看,大多数同学都出去晒太阳聊天去了,邵雅静还坐在座位上。他走近一看,邵雅静却是在看他放在课本下面的书,方文轩正在重读第二遍的威廉姆斯老先生的“价值投资七要素”。 邵雅静其实悄悄的看方文轩的课外书是什么已经有几天了,但这一次她故意当着他的面看,就是想要问他一些问题。 邵雅静说:“这本书好难,很多生词都不懂,句式也很复杂。” 方文轩说:“我是看第二遍了。第一遍也很吃力,典都翻烂了。” 邵雅静问:“你看这个学英语?” 方文轩摇头说:“我在看这个东西。没有找到中文版的,只好看英文原版。” 邵雅静皱了皱鼻子,很是小巧可爱的样子,她偏着头,问:“你花这么多时间看这些?考试怎么办?总是要先过高考这一关吧。” 方文轩认真地说:“我也在学习啊。该听的东西我就认真听,但是太多重复或者无用的东西了。作业我也做啊。这个暑假加上开学这个星期,我也是下了些功夫研究我们的考试模型的,说穿了不过是八个字:举一反三,熟能生巧。 举一反三这一条我倒越来越有体会,我觉得没有问题。熟能生巧吗?我想我是不愿意做太多重复的劳动的,所以应该比不上一些人,但也应该可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所以我觉得,考矿大或者是南大我没什么把握,但考个一般的重点大学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邵雅静知道方文轩上一个期末大概的成绩。辅仁一中不是彭城最拔尖的学校,但算个一流重点是不成问题的。按往年的结果,一般有60到个人能上重点线就是不错的了,方文轩现在的位置不过在左右,要说信心十足的能考上重点大学,还真是让人惊讶。 不是没有喜欢自吹的男生在邵雅静面前夸夸其谈,实际上这样的男生很多。但直觉里霓裳觉得同桌的这个男生不是在胡吹。开学一个星期来,邵雅静对方文轩最大的感觉就是看不懂。这个男生彬彬有礼,时常微笑着,偶尔说话带些嘲讽的语调。这个男生叫他帮忙干活他从不推辞,但也从不做讨好的样子。这个男生虽然似乎各个方面都普普通通,但在自己面前显得很自信很从容。 这个男生看一些完全不在自己知识范围内的书,自信满满,好像对自己的人生早有了长远的规划。这个男生初看相貌普通,但慢慢的你能感觉到他的某一次微笑某一次皱眉非常耐看。 从小到大,邵雅静习惯了做班长主席,习惯了要去和成人的世界打交道,习惯了被人赞扬被人恭维也被人讽刺被人背地里恶语相向,习惯了去协调同学之间的关系,习惯了很多不同的男生在自己面前想方设法展示自己的优秀,习惯了很多男生欲盖弥彰的想要接近自己,习惯了总感觉自己和他们相比是更成熟的那个人,习惯了走一条设计好的康庄大道:好好学习,努力做班级和组织工作,和同学老师搞好关系,争取考上顶尖的名牌大学。 很多年以来,她觉得自己一定不是班里最聪明的那个人,也许也不是最刻苦的那个人,却是最清楚自己要走什么路,应该怎么走的那个人,是把同学们的性格意向看的最清楚的那个人。 但面对方文轩,虽然只有短短的时间,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力。这是怎样的一个男生呢?他好像是一个解不开的谜。 眼开学已经三个星期了,家庭作业的负担开始急剧增大。方文轩最开始还能靠课堂上写作业在放学前基本解决完,慢慢的就不行了。做不完,又不想占用晚上的时间,怎么办?拒绝交作业?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暂时是不敢做的。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字:抄。但方文轩是个骨子里高傲不爱求人的人,真正说得上好朋友的就只有孙天骐和才来的易博明,可叹这两个家伙成绩还不如自己,经常也是早上来赶来抄作业的主,前段时间还靠自己救济来着,指望他们是指望不上了。 自然的,方文轩把目光投到了邵雅静的身上,做作业又认真成绩又好又是近水楼台,多好的目标呀!但相处一段时间以来,方文轩也渐渐摸透了邵雅静的性格。 这个女孩子是个外柔内刚的(当然很多人认为她是女强人,外也不柔)。你要是找她抄作业呢,一个月一两次她多半是会通融的,不是那种特死板的主。 你要是天天找她,她拒绝起来是不会犹豫的。说起拒绝人这件事,整个年级比邵雅静小姐更有经验的大概不超过三个。 方文轩当然要算计算计,虽然使些小心计不太光明正大,但为了摆脱可恶的家庭作业负担,有些牺牲也是值得的。这一天,方文轩终于觅到一个机会,他在看自己最拿手的物理作业时,发现有两道题出得异常狡猾,一不小心就会掉入陷阱。 方文轩仔细琢磨了一下,越来越觉得这两道题很狡猾,和上个星期的两道题很像,容易让人陷入习惯思维的陷阱,自然而然的跟着原来的思路做下去。 第二天早上,方文轩去的比平时早一点。邵雅静刚一进门坐下,方文轩就说:“把物理作业给我看看吧。” 正如偷书不是偷,读书人说把作业给我看一下,就是给我抄一下的意思,但那个抄字是万万不可说出口的。 邵雅静犹豫了一下,问道:“没做完吗?” 方文轩镇定地说:“昨晚有点事,一点都没做。” 邵雅静说:“下不为例啊”,把自己的作业本递了过来。 方文轩笑道:“不会一模一样的。” 意思是放心吧,我不会傻傻的原封不动的抄。 方文轩埋着头,刷刷刷刷奋笔疾书,时不时的还抬起头思考一下。按规矩每天一到校就应该把作业交到小组长那里,然后各个小组长再交给学科科代表。 但科代表们心里也有数,很多同学早上是需要一点时间来完成作业的,总是选择睁只眼闭只眼,等到第二节课或是第三节课后,才去办公室交作业。 这就给了方文轩在课间,早自习,和其他课堂中间赶作业的缓冲。 方文轩抄的很快,第一节课上课铃刚打,他就把邵雅静的作业递给她,不动声色地说:“有两个地方好像有点问题,倒数第三题和最后一题……”,然后把自己的那份也递给她。 邵雅静这个好学生终究没有选择上课时间去看,但第一节一下课,她就趴在桌子上仔细看起来。 第二节课和第三节课课间的时间最长,足有30分钟,也是刻苦做作业的同学们最后的机会。邵雅静埋头做了十几分钟,然后把方文轩的作业本还给他,什么也没说,方文轩心里很是忐忑。 今天这次抄作业,他是企图向邵雅静证明两件事,一,我这个抄是艺术性的再创作,绝对不会置你于危险之中,而且我即使抄袭的时候也在独立思考;二,我还可以帮你检查出错误,和你进行平等的学术探讨。 这样做效果如何呢?方文轩观察着邵雅静的反应,但到头来邵雅静却是什么都没说。 第四节课下课铃一打,很多同学们已经迫不及待的冲出门,回家的回家,去食堂打饭的打饭。方文轩通常是走得早的,今天却慢慢地在收拾东西。几分钟的工夫,其它人都已出了教室,就剩下邵雅静和方文轩两人。 邵雅静突然叹了口气,有些落寞的对方文轩说:“你比我聪明。”方文轩用了20分钟不到抄作业,就能抄出邵雅静两个大错误来,难怪她有如此感慨。方文轩心里有鬼,难免有些内疚。 他只是敷衍的说:“那是碰巧。有时候没想到就是没想到。说起来今天真的要谢谢你。你知道我花太多时间看那些闲书,完成作业真的很困难。 ”说完了,方文轩忽然觉得自己很卑鄙,不敢转头去直视邵雅静的眼睛。 邵雅静说:“你也不用安慰我。天赋或者聪明这个东西是强求不来的,我父亲说,不必沮丧,用自己的努力弥补就好了,能做到什么程度不要紧,尽了力就问心无愧。” 方文轩越发愧疚起来,转过头,看着她,真诚的说:“我觉得你真的很聪明,而且不是小聪明,是大智慧。”拍完马屁,一溜烟的跑了。 晚上是安排了晚自修的,住校的同学必须参加,但不住校的同学对高二的学生是自己选择的,到了高三就必须参加了。 方文轩这个看闲书和自由散漫的是从不来学习晚自修的,邵雅静也不住校,但每周她选两天,星期二和星期四,留在学校晚自修。 今天是星期四,晚自修要结束的时候,方文轩悄悄地从后门溜了进来。今天的作业很多,物理,政治,和英语都留了很大的量,方文轩在课堂上大概做了不到五分之一。 方文轩坐到邵雅静的身边,呐呐地说:“作业做完了吗?可以给我看看吗?”,然后坐在那里等待判决。他期盼着今天早上自己的“抄袭”给邵雅静留下了印象:此抄非彼抄。 邵雅静没有什么表情,她转头看着方文轩,方文轩硬着头皮和她对视。过了半晌,邵雅静问:“你真的觉得平时你看那些书更重要吗?”邵雅静说:“我不想害了你,或者明知道你做错了还推你一把。”方文轩突然觉得自己很小家子气,他认真地说:“我确定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邵雅静递给他两份作业本,说政治我还没做完,明天再给你吧。” 第二天早自习,方文轩把两份作业本还给邵雅静,说:“一个错也没找出来”。他自己倒是故意抄错了三五个地方,反正平时作业也不计入最后成绩,交了也就行了。 邵雅静目无表情地递给他政治作业,方文轩双手合十作感谢状,说道:“ithinkthisisthebegiifulfriendship。“ .邵雅静扑哧一笑,说:“我可没有开酒馆。” 第二十二章 下海 这个星期六,方文轩和母亲接到邀请去王厂长家里吃饭。关于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局可能会调整纺织厂领导班子的传言,最后被证明是真实的。 在调整工资和泼硫酸事件之后,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局派出了调查组,下到厂里了解情况和征求意见。最后王厂长成了这次调整的最大赢家。 老书记年龄到线,选择退休养老。老厂长调离纺织厂,去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局另有他用。王副厂长正式被任命为厂长,现在是名副其实的王厂长了。 书记是空降的,对厂里情况很不熟。再加上现在的改革方向强调生产挂帅,而不是政治挂帅,王厂长现在是名副其实的一把手。易团长正式被任命为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局党委副书记。 王厂长得了方文轩带的话后,私下去拜访了易副书记,建立了不错的私人关系。现在王厂长下面有根,上面有人,情况和一个月多前已有天壤之别了。 在这一切的变化中,方文轩扮演了很关键的一个角色,他启发了王厂长改革工资评级制度的思路,在硫酸事件中化解了危机,最后又帮助搭上了易副书记这条线。易副书记初来乍到,和王厂长正好各取所需,互惠互利。 所以,王厂长才郑重其事的在家里摆宴相请。 吃过晚饭,大家坐下来说话。王厂长经过这些事,已完全不把方文轩当作一个中学生来对待,而是很平等的和他讨论一些问题。 王厂长感叹道:“我现在看起来风光,其实也是被放在火上烤啊。现在产品竞争越来越激烈,短时间内如果不能扭亏为盈,很多看笑话的捅刀子的会迫不及待的跳出来。” 方文轩说道:“我完全是个门外汉,不过我常听我妈说,厂里只有一车间是赚钱的,其他三个车间都在亏本,是这样的吗?” 王厂长说:“情况确实如此。一车间是做商标印刷的,有一些客户比如烟厂酒厂药厂有长期的合作关系,拿货批量大,利润空间也比较高,销售相对稳定。其他三个车间的很多产品是直接面对个人消费者的,现在不是很好销。一个呢,我们的机器要开机,大都是有一个最低量的,否则成本太高。 这方面就没法和一些沿海的私营小纺织厂竞争,他们规模小,调头快,很小批量的业务也能接。另一方面呢,现在工业系统内部进口产品和合资企业开始成为我们的竞争对手,拼质量我们还有不小的差距。 加上一千多工人,两千多退休工人的福利,合在一起也是一个大的负担。我们国营企业又不能解雇工人,所以效率也比较低。” 方文轩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有您领导,在成本控制和销售渠道上下功夫,应该可以渡过难关的。” 告辞出来回到到家,母亲拉着方文轩坐在沙话。这 几个月来,方文轩遇到的那些事情说不上多大,但对于这个平时一成不变的家来,确实算巨大的变化。 萧橘玲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家的人会成为报纸上热议的人物,抑或是会在厂长变更中成为重要的棋子。这一切的变化,萧橘玲看在眼里,是喜在心里。 丈夫是个善良而且勤劳肯干的人,但萧橘玲觉得他站在一个狭小的人生坑道里,从未想过外面的风景。在这个家里,萧橘玲通常是拿主意作决定的那个人,终于她寄予厚望的儿子仿佛一夜间长大,看事情目光深远,连王厂长这样的也要放下身段,频繁问计。在萧橘玲心里,儿子已经成为可以信赖可以依靠的人。 萧橘玲这些年来对自己工作从来都不算是开心的。繁琐而极度单调重复的琐事,上下关系之间的错综复杂,她虽然处理的还算不错,但这份工作基本就是为了一份工资,为了小孩能够稳定的成长。更重要的是,改变需要太多的勇气,而她没有一个能最后给拍板她拿主意的人。而现在,她感觉到不同,觉得儿子是个可以咨询可以依托的对象。 萧橘玲问方文轩:“你觉得厂子有前途吗?” 方文轩说:“这个我可不敢说。不过你们做的那些布料什么的,质量嘛还不错,价格也不算贵,就是一切都很过时。这样就处在一个很尴尬得位置上面。” 萧橘玲问道:“你觉得我这个工作有前途吗?” 方文轩不知道怎么说,母亲这个工作要求的不过是一个稳定,她这个年纪加上技能,要说发展前途还真是说不上。 萧橘玲问说:“如果厂里要裁人,我们这样年纪的大概易被裁掉的吧?没有文凭,年龄也不小了,要学新的东西也比年轻人慢。你说国营厂以后也会裁人吗?” 方文轩安慰说:“国营厂很可能会走上裁人这一步,但不知道具体会是什么时候。你也不必太担心,有王厂长在那里,应该是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的。” 萧橘玲沉吟了片刻,说:“我有个想法和你唠叨唠叨,还没有很确定,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你外公去世的时候呢,多年省吃俭用,是留下一点钱的,我和你爸原先是合计着留着这笔钱到你读大学时候用。但……但我现在琢磨着拿出一部分钱,自己出去做点小生意。 我有一个以前的同事,辞掉工作去宣武市场就摆了一个小摊,她说收入怎么也是拿工资的三四倍。我做了这么多年这个工作,实在是厌倦了,也不甘心就一辈子这样。但辞职这个事情呢,风险太大。 正巧我前段时间我有个老毛病犯了,去咨询了一下医生,然后有找了一下你徐叔叔,他说可以去医院找熟人帮帮忙,办一个病退。我让王珊和她爸说了说,王厂长说只要医院那面开出证明,他这边一定保证办下来。” 方文轩一听,很是开心。 他以前也不知道有病退这一步棋。要知道如果是病退的话,虽然奖金没有了,其它的退休工资和医疗保险都是不变的。 这样一来,母亲既可以腾出手来试一试她想要做的事,又能享受国营企业退休职工的福利待遇,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方文轩唯一担心的是母亲的身体,萧橘玲说:“不用担心。医生说只要不是极重的体力劳动加上心情忧郁,复发的可能性非常非常小,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再说了,厂里虽然闲得发慌的人到处都是,我现在这个工作也不是轻松的,心情抑郁那是更不用说。” 方文轩知道,母亲这一辈子确实是心有不甘的,年轻时也一定也曾有雄心壮志吧,最后落到在一个效益不佳的工厂里打拚二十年却看不到任何前途。 再加上方文轩深知母亲在人际交往上很有能力,做事情也很有魄力,所以他觉得应该鼓励她试一试。前些日子,方文轩还在同明矾讲,现在彭城的小商业才刚刚起步,很多领域都是空白或者竞争不那么激烈。 很多人现在出来做,其实并不是什么技能或者经营眼光高人一等,只是胆子够大。 胆子够大,出来够早,就容易分到第一桶金。钱,总是越往后越难赚的。但具体到自己家的情况,方文轩自己还在读书,如果要搞什么辍学经商什么的,父母是决计不会答应的,他也觉得不必急于一时,以后的机会也多的是。 在母亲愿意自己出去做点小生意,方文轩当然是举双手赞成。 萧橘玲说:“我唯一的担心就是用了外公留下来的钱,他指定要留给你上大学的。万一做生意亏了,你上大学怎么办?” 方文轩打断她说:“妈,钱不是靠存的,是靠赚的。没有什么事是百分之百能成功的,但畏畏缩缩就注定什么事都干不了。” 萧橘玲说:“你爸估计也不会同意。” 方文轩说道:“我帮你说服他。再说了,我们家民主专政,2票对1票,是一定能通过的。” 他深知即使父亲不乐意,他也从不是强势的人,阻止不了母亲的计划。 方文轩问母亲:“你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吗?做什么?” 萧橘玲说:“我想开一个小书店,兼卖一些文化用品。” 方文轩心里想到,当年没读成书上了大学,在母亲心里深处到底是一个无法弥补的遗憾,所以选择开店都有意识或者无意识的选择了书店。 方文轩说:“我觉得书店是一个不错的主意。这么大一个市区除了两家新华书店和一些摆地摊的,印象中没有什么像样的书店。不过具体的事情,我们要好好合计合计。” 萧橘玲说:“给你讲就是来让你拿主意的。” 方文轩拉着母亲的一只手说:“既然决定要做,即使最后不是做书店,也一定能找到个什么来做。我们不能畏首畏尾,不如这段时间你就加快时间去办好病退的手续,同时去个体户经营的执照申请事项,找找人,一旦定下来就争取能很快的拿到执照。”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方文轩开始苦心思考开店这个事情。除了基本的练功和上课不能错过以外,他调整了自己的作息计划和读书计划,把所有重心都放在了开店策划这个事情上。 他深知自己虽然有些想法还算新颖,但实践经验太少,所以也去咨询了很多人的意见,也鼓励母亲多去向有相关经验的人咨询。譬如说象王厂长这样的人,虽然没有做过个体生意,但是搞了这么多年生产,现在又统领一个多人的厂子,对库存运作营销这些东西都有很多独到的看法。 譬如象张所这样的人,虽然自己不做生意,但辖区里面不乏小商小贩,对小商业的管理以及怎么和政府机构打交道是经验很多的。 譬如象杨老爷子这样的人,方文轩去咨询他的建议,他一摆手说这个我不懂。但如果开始实在资金周转不过来,我还可以帮衬帮衬。 方文轩苦苦思索了一个星期,周末和母亲碰头商量了一下。萧橘玲告诉方文轩,病退的事情基本上已经搞定了,医院证明开好了,王厂长这边厂里的手续也快速办好,但好像还要局里面还是政府最后盖个章,总之就是个走过场和时间的问题。 王厂长已经对萧橘玲说,如果她想下周一就可以不用去上班了。这件事情上徐处长和王厂长都帮了大忙,才办的如此快捷。 至于营业执照的申请,萧橘玲也找到了一个朋友的朋友在相关机关管事的,说这个没有问题,到时候交给他可以比外面走程序快很多。 方文轩不由得对母亲刮目相看。也许萧橘玲不是那种特别有远见的人,但做事情风风火火,有决心肯吃苦,而且擅长人际关系,执行能力很强。 方文轩越发觉得母亲成功的机会很大。 他对萧橘玲说:“妈,你下周一就不用去上班了。要干我们就要有破釜沉舟的决心。” 吃晚饭的时候,方文轩联合妈妈和爸爸一顿辩论,最后父亲虽然有几分不情愿,还是象方文轩想的一样妥协了。 吃过晚饭,方文轩和母亲坐在沙发上深入探讨一些细节的东西。 方文轩说:“总的来说,我们不可能把一切都准备得十全十美才开始,总之是要摸着石头过河的,一边做才能一边慢慢知道怎么改进有什么要注意的。我咨询了很多人,自己也仔细想了很久,有四条是最重要的。这第一,就是地点。 一个生意的地点是很重要的,找好了就如进了聚宝盆。找的不对,后来又要搬迁,对我们小生意来说成本太高,劳民伤财。这第二就是怎么定位。我们应该进什么样的货,什么样的货才好卖。这个东西当然要边做边看,但一开始目标定好了起个好头,就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第三,就是要摆平各种关系,最重要的无非是城管,工商,税务,还有派出所。这第四嘛,就是至少得雇一个人吧,以后如果生意好恐怕还得多雇。你想想你要花时间吃饭要经常出去进货,要知道本钱小我们不可能一次进很多货的,那总要有个人守店吧。 雇的人人工不能太贵,而且还得防着别招了内贼。还有一个进货渠道的问题,暂时量不大我们也不用想太多,就是直接去批发市场。” 方文轩喝了口水,接着说:“这第一嘛,我初步的考虑是要找一个租金不算太贵的地方,毕竟我们手上现钱不多。然后是要人流量大的。 我觉得现在多是独生子女,娇贵的很,亏谁都不能亏孩子,所以学生可以是我们针对的一个大的消费群。那么,最好就是附近有学校的地方,还不止一个的。 再往后想,地方的治安不能太差吧。关于这个,我准备下个星期出去跑跑看看。” “这第二呢,象我说的,固然可以慢慢摸索,但开始之前心里也应该有个数。现在都流行什么,大家都愿意掏钱买什么书,你那么多朋友同事都可以打听一下,心里也有个数。我也可以在学校。文化用品方面也可以。” “其它的,可以先搁一搁。你可以先去跑跑进货的地方,到处看看,比较一下价格,认识一下人。等到地点确定下来了,一边装修,一边就要考虑理顺各方面的关系,还有就是开始招人的事情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方文轩抓紧所有中午和下午放学后的时间,在不大的城区里到处转悠,像找到理想的地点。同时,他想要在学校里做个买书的市场调查,但相熟的人不多,又没有多少时间。 想来想去,最后他就找了邵雅静帮忙。大概的把事情缘由和邵雅静讲了讲,方文轩说:“我这段时间没有多少空闲,而且认识的人远不如你多。所以不知道可不可以帮忙调查一下大家买书的喜好。”方文轩其实设计的就是两个简单的问题: 你和你家里最近买的三什么? 在计划中将来最想买的三什么? 方文轩之所以弄的简单,是因为太复杂大家也不愿意劳神回答你。 方文轩对邵雅静说,也不一定需要太正式,比如聊天时随便问问,大概有个答案也行。 这个星期方文轩除了上课,根本不见人影儿。好容易等到星期六,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一响,方文轩收拾书包就准备开溜。邵雅静叫住他说:“等两分钟。” 从课桌抽屉里拿出一叠纸,递给方文轩。 方文轩拿过来一看,不由张大了嘴。那是一份表格,上面写着自己的两个问题,下面是不同人的回答,随便翻一翻至少也有一百多人。 邵雅静家里也不是特别有钱有权的,但比方文轩家要好过不少。父亲是教育局的干部,母亲也在某机关坐办公室。 方文轩和她讲起这个事情的时候,她对于这个男生还是挺佩服的。他不仅操心自己,还要替妈妈做生意拿主意,跑东跑西,俨然是家里的主心骨。 邵雅静在学校里可以说是人面极广。她想了想,就设计了个简单的表格,找每个班自己认识的人,让他们传阅一下,愿意填的人请帮忙填一个。 邵雅静觉得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实际上这事难度还是挺大的。因为不是学校官方的东西,没办法强迫每个人作答,所以靠的全是自己的交际人脉,换个别的人要想收集个三四十份都是很困难的事情,但对于邵雅静却是件相对轻松的事情。 有好几个男生,一心要讨好邵雅静,把表格拿到自己班里,找朋友熟人一个一个的填写,末了好回来邀功。 有人问邵雅静,这是你们学生会新作的社会调查吗?邵雅静只是不置可否的笑笑。 方文轩想到自己开口邵雅静应该会帮忙,但从没想到她会如此尽心的去做这个。 他看着邵雅静,眼里满是感激,心中不由百感交集。这个被很多人议论说是精明的女生,利害的女生,强大的女生,能够操纵男生于手掌的女生,在方文轩的眼里其实是一个最善良的女孩,一个刻苦而谦卑的女孩,一个偶尔会觉得自己不够聪明的女孩,一个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美丽的女孩。 方文轩心里说,你们,都不了解真正的邵雅静;而我,才知道她骨子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半晌的功夫,方文轩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最终他还是半开玩笑的说:“涌泉之恩不知何以回报?今天先请你吃冰淇淋吧。等到我们赚大钱了一定给您分红。” 邵雅静摇摇头说:“你还是去忙吧。忙完了,也快期中考试了。还是不要耽误了的好。” 方文轩点点头,说好,便转身走出了教室。 他紧紧的攥着手中的一叠纸,仿佛像抓着一份珍宝,生恐它从指尖流失。 第二十三章 也算是好学生 拿到邵雅静帮忙做的市场调查之后,方文轩和母亲经过一周的实地调查,方文轩看中了两个地方。 这头一个隔着家和方文轩的学校都不远,在一个农贸市场的旁边,十五分钟步行的路程范围里有三所学校,一所小学,两所中学。 市场周边的住家也很集中。农贸市场的附近有一条长街,两边的房屋一大部分还是住家,一小部分已经自己开了店面或是出租出去。 这个地区还恰好在张所的辖区之内。方文轩和萧橘玲讲了讲,让她去附近问问谁有出租的意向,价格如何。方文轩又大概总结了一下邵雅静给她的原始市场调查,给母亲提供了一些进书的基本方向,当然当务之急是找好店面,然后注册申请一下营业执照,然后才是装修,雇人,和进货。 萧橘玲告诉方文轩,既然大方向已定,剩下的自己来全权负责,让他还是好好温习功课,准备好期中考试。毕竟在绝大多数人的心里,考进大学才是该走的正道。 萧橘玲虽然对自己儿子有莫名的信心,知道他有自己的规划,但还是希望他能走那条所谓的正道。 方文轩把精力重新放回学校,开始准备期中考试。很多死记硬背的东西他平时从不听课,作业也是抄的邵雅静的,现在就到要临时抱佛脚的时候了。在物理和英语这两门拿手的功课上,方文轩和邵雅静也经常的讨论,双方都受益不小。 经过这段时间强迫自己阅读很有难度的原版书,方文轩的词汇量恐怕已经是班里最大的,他发现通过大量阅读记忆单词比死记硬背效果要好上十倍。 方文轩的度和对语法题填空题的感觉也越来越好.当然对于一些古怪刁钻的语法题,他还说不上拿手,毕竟练习太少,基础也称不上是绝佳。 自从邵雅静帮方文轩做了市场调查以后,邵雅静隐约感觉到方文轩对她的态度又隐约有了一些变化。有时候,她发现方文轩会用眼角的余光长时间的观察她。 有时候,和他讨论问题时,方文轩会用一种很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但方文轩并没有任何出格的语言行为,倒是突然变得极其刻苦起来。 邵雅静问方文轩:“你不是觉得考试不那么重要吗?” 方文轩一脸认真的回答道:“我从不那样认为,只不过平时浪费太多时间重复劳动太不合算,考前抱佛脚那一定是少不了的。” 其实邵雅静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变化。通常她牢记着父亲的告诫,不能离一个男生距离太近。当他们企图靠的太近时候,应该礼貌但是坚决地转身离开或者退后两步保持距离。 对于方文轩,邵雅静不知不觉失去了那种被父亲灌输的警惕。她觉得和这个男生说话,讨论功课,有时候一起去买雪糕,随意说说家里的事和周围的事,是一种很舒服而自然的感觉。 当方文轩慢慢靠近她的时候,这一回她没有将自己厚实的包裹起来,然后逃避这个东西。只是直觉的感觉很开心很安全。 萧橘玲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再一次得到了证明。她很快找到了一处房子,开始谈租金的问题。 同时,营业执照已经办了下来。这一天回到家,萧橘玲对方文轩说:“那个屋子,租金挺便宜的。我准备试着签一个一年的租约,屋主坚持要签三年。三年有点久,要是做不好就亏大了。” 方文轩想想说:“三年就三年,你趁机在每个月的租金上压压价。妈,我觉得,过几年市场发展了,即使你不做生意,这个价格转租出去都能赚钱。不过合同需要找个人看看,弄得仔细一点,以免以后找麻烦。那些人以后要店赚钱赚的多,指不定就想加价或是撕毁合同来着。” 萧橘玲又说:“我昨天带了点礼物去拜访张所长。他人很好,很肯帮忙,说工商税务、城管那边他也会帮着打个招呼,只要合法经营不要贩黄就不会有问题。 他还说叫我以后有事直接去找他,你还是要以学习为重。我把你外公存的钱取出来了,你也多拿一点钱在身边放着。 毕竟你现在不是一天关在家里读书的小孩了,必要的应酬也是需要钱的。什么时候和张所他们出去吃饭,也不要总让别人付钱。” ……………… 和母亲谈过之后,转眼,期中考试就到了。 考完试那个周五,方文轩问邵雅静:“觉得考的怎么样?” 邵雅静摇头说:“不怎么好。”然后反问方文轩:“你呢?” 方文轩笑道:“感觉挺好的。” 邵雅静瞪着一双大眼睛:“你怎么总这么自信呀?” 方文轩笑道:“因为标准不同呀,你不考第一,就觉得考的不好。我呢,考个中上,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说着话,起身和邵雅静说再见。好不容易学校的事情松下来,他要抽个时间去看一下杨老爷子。 到了老爷子家里,老爷子考校了一下方文轩练功的进度,发觉这段时间他虽然忙得四脚朝天,却没有丢下练功,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萧橘玲已经签下了租约,正在忙装修的事,一天到晚都不落屋。星期天的时候,萧橘玲一早就出去监督装修进度去了,方文轩偷得浮生半日闲,总算有空睡了个懒觉。 不知不觉隧道的梦境又回来了,方文轩坐起身来,发了一回呆,就听到有人敲门。 开门一看,却是陈路,暑假他救的那个小时候的邻居小孩。陈路已经随他爷爷奶奶和姐妹来家里正式道过谢了。 方文轩不知道他来意如何,客气的把他让进屋来。这几个月,陈路的伤势已经全好了,老天保佑并没有留下任何严重的后遗症。 陈路坐下来,开门见山的就说:“文哥,我不想读书了,想出来工作。” 方文轩惊讶道:“你不是刚进职高吗?怎么也要把职高读完吧。” 陈路说:“我们那个职高是最差劲的那类,不像人家银行职高,财会职高什么的,出来工作不愁。我们那个职高,出来工作也没什么机会,读了又有什么用。 再说了,我出院以后,去呆了小半个学期,里面乌烟瘴气的,我也不想再在里面耽误两年多时间。拿个职高文凭又能怎样?现在谁还看的上职高的文凭呀?” 方文轩沉思了一会儿,说:“工作也不好找啊。” 陈路说:“所以我来找你参谋参谋。爷爷他们都说你不仅为人仗义,也是有个主意的。我说要去打工,我爸妈听都不听。我想去南方,但不知道那边会不会觉得我年纪小不肯要我。其实我读书晚,又留过一级,今年也17了。” 方文轩仔细想了想,说“我这儿倒知道一个机会,但需要耐得住性子好好工作的。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到?” 陈路说:“文哥,我给你交个底。我这个人就是不会读书,怎么着也是白搭。但做事我是肯卖力的,这几年假期帮我姑姑照她的摊子,做很多事从没抱怨过。 这次差点被搞死,我也想了一些事。我爸妈不管我死活,但爷爷奶奶这么大年纪还为我担惊受怕,我要好好干活赚钱,以后才能照顾好他们。” 方文轩说:“那好,我要和管事的人商量一下,你等我的回音。” 陈路说:“没问题。我的命是你救的。张所长和关医生都说了,我要是再挨两下就挂掉了。文哥,我听你的,你指哪儿我打哪儿。” 方文轩拍拍他肩膀,说:“好,一起出去吃饭。” 星期三的早上,是宣布期中考试成绩的时候。成绩一公布,最大的惊奇来自方文轩。他物理考了93分(这是满分的年代),居然是全班第一。英语考了92分,是全班第四,而总成绩则上升到了全班第七。邵雅静考的也很不错,拿了语文第一英语第二化学第三物理第五,总成绩名列全班第二。 公布成绩前,邵雅静去了老师办公室。班主任宋老师给她讲了讲这次全班总体的成绩,让她组织一次班会,座谈学习心得,总结半期学习的得失。 宋老师也表扬了邵雅静,说她这次在全年级升到了第八,可喜可贺。更重要的是,她热心帮助同学,同桌的方文轩是进步最大的同学之一,尤其是物理考了第一让物理老师跌破了眼镜,最后一道15分的大题,全班只有他是全部解出的,虽然前面小错不少,也一举奠定了得第一的基础。 在宋老师看来,方文轩突然有这么大的进步,除了自己努力,当然是因为邵雅静这个同桌的熏陶帮助。 宋老师提议道:“班会上应该讨论一下怎么互帮互助,共同提高,你应该出来讲一下自己的经验。” 邵雅静心想,我对他的帮助倒是不少,借了他很多家庭作业抄,不知道这个经验可不可以被推广学习。 第二十四章 小方老师 由于邵雅静的关系,方文轩提前许久知道了这次的考试结果。 邵雅静偷偷的告诉了他结果,一种怪怪的语气说道说:“你果然很聪明。” 方文轩纠正她说:“错,成功是百分之一的聪明加百分之九十的努力,请不要抹杀我临时抱佛脚的刻苦拼命精神。” 过了会儿,方文轩又笑邵雅静:“哪有考了第二的人唉声叹气,还一个劲夸考了第七的人聪明的。你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嘲笑加歧视我吗?” 邵雅静叹口气,说:“你别和我嬉皮笑脸的。对于这个考试,我花了多大的力,你又花了多大的力,我们都清楚的很。” 方文轩看着邵雅静的眼睛,柔声说:“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好很多,也聪明很多。不管是聪明导致的成功,还是努力导致的成功,都是一样的。更何况绝大多数情况下,光有聪明是成不了任何事的。” 邵雅静又说:“宋老师还要我宣讲怎么帮助你的方法呢?我心想,就是给他作业抄呗。要不要我给你宣传一下?” 方文轩哈哈大笑说:“别吓我,下了第二节课我请你吃冰淇淋,抄了这么多作业已经欠了你好多冰淇淋了。你知道易博明才还了我钱,我现在正处于有生以来最有钱的状态。” 下课叫上易博明和孙天骐,一起去买冰淇淋。方文轩知道邵雅静是个小心的人,一个月前又当选校学生会主席,在学校里是个名人,背后喜欢议论的人很多。 所以很多时候方文轩叫她出去吃饭或是买东西的时候,都会叫上易博明或者孙天骐或者其他几个和邵雅静要好的女生,一来二去孙天骐他们两个和邵雅静也熟了很多。 四人一起买了冰淇淋,便在篮球场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看一帮人打篮球。篮球是辅仁一中的传统体育项目,开展的蓬蓬勃勃。 学校特别兴建了好久个篮球场地,体育器材室也采购了一批篮球,只要学生凭借班级姓名,就可以出借。不过当天要记得归还。 坐了两分钟,孙天骐就向易博明挤挤眼睛,找个借口拉着他走了。邵雅静看他们一眼,没有动,也没说什么。 两人坐着无事,方文轩就给邵雅静讲刚看到的一个笑话:话说五个人在海上坐一架直升机,不巧油箱漏油,飞不回去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减轻机载重量。飞机上的人扔掉了所有的东西以后,还是太重,于是只好猜拳,猜输的人跳进海里以减轻重量。 第一个倒霉鬼是个美国人,他诅咒了一番,说了很多f开头的骂人的话,又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大声叫着上帝保佑我,就跳下去了。 第二个是个德国人,他严肃地整了整衣服,大喊着雅利安人是最优秀的民族,也跳下去了。 第三个是个英国人,他骄傲的昂起头,叫一声日不落帝国万岁,跳下去了。 最后剩下一个中国人和一个日本人。飞行员说,陆地就在不远处了,但不幸的是油料只够再承受一个人的重量。 于是轮到中国人和日本人猜拳,不幸的是中国人输了。中国人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严肃地整了整衣服,骄傲的昂起头,大叫一声中国人民万岁,一脚就把日本人给蹬下海去了。 邵雅静忍不住笑起来,越笑越厉害,头发轻轻的拂在方文轩靠近她一边的手臂上。 她指着方文轩,有些接不过气的说:“你这是诬蔑我们中国人,好坏呃。” 方文轩正色道:“我讲的是勇敢机智的中国人民怎样为国除害的故事。” 正笑闹着,有人接嘴道:“什么东西这么好笑,说来听听。” 方文轩抬头一看,却是久违了的郝鹏。他赶忙站起来,笑道:“了不得,这年头急着还东西的反而急的火上火下的。”,给邵雅静和郝鹏互相介绍。 邵雅静说:“你们聊吧,我先走了。”和郝鹏打了个招呼,就往教学楼走去。 等邵雅静走远,郝鹏使劲拍了一下方文轩的背,阴阳怪气的取笑道:“了不起呀。已经和美丽的主席大人入则同坐,出则同行了。” 方文轩急忙岔开话题,关心他说:“最近一切还好吗,我到你班里找你过,但是却说不认识你?” 郝鹏点点头,说:“本来计划过一个月就回来上学的,但家里的事情多耽误了一段时间,倒是拖到了半期。” 方文轩说:“家里的事情解决就好了,缺一两个月的课到不是什么大事。” 郝鹏叹道:“都如你这样想就天下太平了,我妈都不知道念叨我多少遍了。” 方文轩又感谢郝鹏说:“那天多亏你叫人叫的及时,要不我可能已经被砍翻了。” 郝鹏摆摆手,示意方文轩太客气。 方文轩觉得郝鹏身上有一种奇怪的东西,似乎是骨子里的骄傲,又像是见多识广的超越年龄的成熟。 他也看不透,但郝鹏和人说话时总有一种很理所当然的味道,全不像是一个高一的学生。 方文轩告诉郝鹏,今天自己骑了车,就锁在教室楼层外边的花园露台,正好把车推下来还他。 郝鹏摆摆手,说:“你骑着吧。我才买了量新的6档变速的,这个你给我我也用不着。” 方文轩有些犹豫,他不是很喜欢无故受人东西,虽然他相信郝鹏确实用不着那辆车。 郝鹏说:“我又不是送给你,只是让你多保管一段时间,免得放在自己屋里放生锈了。” 方文轩也就不再矫情,说:“好。等我有钱了买辆宝马,借给你保管着随便用用。” 郝鹏哈哈笑道:“我等着那一天。” 两人边说边往教室走,走到楼下,上课铃已经响起来了,便分手奔各自的教室而去。 下午的物理课齐老师公布了成绩,方文轩得了第一名的消息果然引起一阵骚动。齐老师决定下周一的物理课专门用来讲评考卷,以及让考的好的同学上台讲讲学习经验,就点了方文轩和另一个同学的名字。 一下课,就有不少相熟不相熟的人围上来,有人道喜的,有人叫嚷着请客的,也有人酸溜溜的说挨着主席坐就是会进步,这个不公平的。 这半个学期,方文轩跑母亲开店的事花了不少时间,平时课余不是埋头赶作业就是玩消失,说实话除了易博明,孙天骐,和邵雅静三个人外,和其他的同学真的没有多少交往。 半个学期下来,邵雅静这个新来乍到的班长比他这个呆了一年的人都要熟悉班上的同学和情况。 暑假以后,方文轩总是摆脱不了一种感觉,就是大多数同班同学还是太稚嫩或者说幼稚,总之不容易找到同样的精神频谱可以沟通。 方文轩敷衍了几句,大多数人看他兴趣缺缺,也就散开了。邵雅静还小声责怪他说:“你这个人太不合群,有些太孤傲了。” 周一早上的物理课,齐老师先讲了十几分钟,然后安排两个同学上台来讲讲成功的经验,再往后安排的是答疑。另一个点到名字的同学讲了不到5分钟,不过是一些泛泛的套话,什么老师啊、同学啊,大都大家都听得很乏味。 轮到方文轩,邵雅静本以为依他的性子一定是随口敷衍两句,没想到方文轩一开口就讲了将近半个小时。而这番讲评,比他第一名的成绩更加震撼了高二3班同学和老师的神经,并且名声很快就传遍了全年级。 方文轩刚走上讲台的第一句话就是:“应付考试,我以为无外乎八个字,熟能生巧,举一反三。” 方文轩接着说:“当然任何事情都是知易行难。不过如果有一套系统的方法,再加上更聪明的去看待问题解决问题总结问题,应该能提高不少效率。我来举一个例子。” 方文轩指着考试中的一道大题,扬扬手中的一叠纸,说:“我回头仔细查了一下我们做过的所有作业,课堂练习,和测验,短短半学期里我们已经遇到五次和这道题类似的题。其中两次是一模一样的,第三次基本一样,只是几个的具体数据有所不同,除了计算结果解题过程可以完全照搬。 这剩下两次呢,各有一点小小的差别,一次呢,是把一个直接给出的力改成用文字描述,你把这句话读出来,知道它是给出这个力的数据就行了,另一次呢,在文字描述的时候,又加了一个小小的陷阱。 方文轩把五道题的不同大致写在黑板上,接着说:“所以我们如果回头总结,如果你第一次做对了这道题,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和第五次是不是也做对了?如果错了,为什么?如果单纯是计算的问题也就罢了,也后更加注意就是。 如果是别的,原因在哪里?是被小小的陷阱迷惑住了,还是别的原因?我们应该要有一个大的景象。就是这是某一类题,我大致的解题方向已经找到了,它基本要考察的是这几个知识点,一般的解题思路是如此如此。 当然在小地方它会有一些变化和一些陷阱,错了总结好记住教训就好,做的多了对这一类的陷阱就会有敏感性。” “出题的和做题的就是生来的敌人,”方文轩接着说:“他们会想尽办法组合一切的变化和陷阱来给题目加上迷彩衣,而我们要戳穿这些变化和陷阱直指题目的本质。 不是每一个题目做起来都如说起来那么简单,更何况还不断有新的东西出现。但至少你练习一次,就应该下意识的积累一次经验,不是被动的去完成课堂作业或者小测验的任务就好,而是应该真正的积累了这个知识,熟悉了这类型的思路,变化,和陷阱。 当你学会有意识的主动的去总结,去归纳,去理解,去从出题者的角度考虑问题,熟能生巧,举一反三这八个字就更容易做到了。 熟靠的是不断练习,而举一反三靠的是聪明的方法和适合自己学习的体系,结合起来,就能达到巧的地步。” 齐老师坐在下面的座位上,微微张着嘴班的同学们也一脸震惊的看着方文轩。 第一次,也许是在辅仁的历史上,有一个学生走上讲台,不是局限于讲讲自己如何努力学习,如何安排时间,如何有自己学习的方法。他企图象一个老师一样,在归纳在总结在诱导在向着同班的学生灌输着自己的见解。 且不论方文轩讲的是否比老师好,抑或是下面的同学听懂了几分和接受了几分,方文轩确实做出了一种全新的姿态,走上讲台自信满满的给出了示范。 又举了考卷上一个题目的例子,方文轩试图归纳所有遇到的类似题型,解构它们,再重新还原它们。这一讲,滔滔不绝的,就一直到了下课铃声响起。 方文轩向齐老师微微鞠个躬,走下讲台来。他看见邵雅静轻轻的向他点点头,眼睛亮亮的,里面有惊讶,更多的是赞许和尊敬。 起来当然要感谢邵雅静,这些过去的作业和测试的底稿都是她保留的。邵雅静是一个极有组织性的人,所有作业笔记和考卷都分门别类,保管的井井有条。 上周方文轩向她借所有这些资料的时候,邵雅静还笑他说,拿了第一要准备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却没想到他居然是为这节课的总结发言在做准备。 邵雅静心里想,我虽然把这些东西分门别类的保管的很好,但从来没有想过象方文轩一样去归纳它们,甚至是高屋建瓴的去审视去掌握它们,这也许是我与他的差距所在吧。 和方文轩同桌这两个多月,邵雅静真的相信如果方文轩全力去读书的话,一定可以超过自己。和她想法不一但同样惊讶不已的人有很多。 齐老师在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忍不住也感慨了一声:“这个学生……是个人才。” 而方文轩的同学们却用多多少少有些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后来大家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小方老师”,几天的工夫小方老师的事迹已经传遍了整个年级。 以至于方文轩每次走在操场上的时候,总有一些学生对着他指指点点的,他倒也对于这些事情不是很在意,不过后来上课的时候,许多科目的老师提问的时候,倒也经常点起他的名字。 这大概在老师们眼中,他应该变成了一个不错的、有点小聪明的好学生了吧? 第二十五章 报名 期中考试刚结束之后,方文轩大大小小也成为了班级里面的风云人物,他依然每天过得很充实。 不过这一年一度的秋季校运动会就在眼前了。 这一天下午的体育课,是男生1000米和女生800米的测验。辅仁一中的体育课每个学期会安排几个单元,每个单元完了就是这一项的测试,当然每年还要有五个项目的体育达标测试和少数几节课自由活动的课程安排。 男生和女生平常有些课是分开上的,但测试这一天是在一起,先测的是女生800米。方文轩的眼睛当然追随着邵雅静,她穿一身短袖短裤的运动服,明黄色的,跑起来背后的辫子下,青春活力十足。 邵雅静的体育成绩算是好的,虽然不是最拔尖。女生最头疼的800米,她居然跑了班上第三。 接下来就是男生的测试。有些女生三三两两的已经走了,剩下的一小半坐在树荫下休息,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辅仁的田径场不算是最标准的,跑道一圈不到300米,所以1000米要足足跑5圈多。 方文轩经过这些日子不间断的长跑,短跑,和游泳的锻炼,加上练气和吐纳,身体素质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不知道突飞猛进了多少。 测试一开始,他就轻松的跑在前面,过了两圈,队伍就慢慢拉开了,有五个人跑在第一集团,方文轩调匀呼吸跑在第一集团中,显得很轻松。 到了第三圈过半,第一集团就只剩下三个人,方文轩,体育委员张一光,和班上的体育尖子李晓通。方文轩还是采取跟随跑的方式。当还剩下最后一圈的时候,李晓通开始加速冲刺,张一光努力跟了十几米就力所不逮,掉队了。 方文轩倒是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李晓通很有经验,他调整了步伐,想要拖垮方文轩。方文轩不为所动,紧跟着他,这时候方文轩感觉自己呼吸节奏调整的很好,因此很有信心。 到了最后一个弯道,也就是女生坐的地方,已经有女生在为这场突然而来的长跑比赛加油了。不等李晓通有所反应,方文轩突然在弯道开始加速,从他外圈冲到前面去,几步加速跑,已经到了李晓通身前,切入内圈,确立了领先的优势。 最后一百米冲刺,李晓通最后尝试了一次超越,最后不得不接受了失败的命运。 一周之间,方文轩不仅成了3班的学习标兵,还在体育课上大出了一把风头。 方文轩从终点往回走的时候,还有些没有完成的同学跑在跑道上。方文轩是第一个离开的,远远的他看到邵雅静站在所有女生的最后一排,两只手轻轻的在胸前拍了拍掌,方文轩把右手放在胸前,微微的鞠个躬,做了一个致谢的姿势。 距离很远,加上他的动作幅度很小,其他的女生应该没有注意,但他清楚看见邵雅静的脸上绽放出开心的笑容,两只眼睛弯弯细细的咪成了一条缝。 下周一到周三是为期三天的校运动会。所有的报名必须在周五结束,提交学校体育组备案。 今天是名单提交的最后一天。邵雅静走进教室,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皱着眉嘟着嘴,鼻子里哼了两声。从很小开始,邵雅静就被父亲教育要有教养,懂得收敛,不要喜怒哀乐都见于言表。 渐渐的,她自己也习惯了这样的言行举止。在同学们和老师们的眼里,总是看到一个微笑的邵雅静,一个平静的邵雅静,一个举止礼貌的邵雅静。 也许是她的礼仪和成熟超越了年龄,或许是她的优秀让某些人眼红,很多时候她因此被解读为一个虚伪的邵雅静,一个戴着面具的邵雅静,一个工于心计的邵雅静。 邵雅静不否认自己善于掩饰一些情绪,尤其是负面的情绪,但她坚持以为这是正确的选择。微笑对人,难道也有错吗? 这两个月,到了新环境,有了一个新同桌以后,邵雅静也悄悄的在发生改变。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越来越喜欢在方文轩的身边露出更多真实的和不加掩饰的情绪。 这个男生有时候很成熟,以至于到了有点故弄高深的地步;有时候他很礼貌,微笑的倾听和轻声的鼓励;有时候他很傲气,自信满满自己能搞定一切,不屑于外人的幼稚或者无知;有时候他会变得很活泼,讲各种的笑话讥讽她也嘲笑自己。 但最终的最终,邵雅静感觉到他的可以信赖。可以信赖的意思,就是你可以在他面前尽情展现自己的喜怒哀乐,成功与失意,而他会告诉你我理解,我接受,我愿与你同喜乐,共患难。 方文轩扬扬眉头,问道:“谁给大班长气受了?” 邵雅静说:“李晓通说他脚崴了,1500和200米都不参加了,4x400米也不参加了。” 方文轩说:“干嘛,要求人家轻伤不下火线吗?” 邵雅静说:“他根本就没有伤!” 方文轩说:“你肯定?” 邵雅静说:“当然。” 方文轩知道邵雅静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总是有可靠的消息渠道,就说:“不参加就不参加呗,缺了他地球还能不转?” 邵雅静气愤的说:“他中午还在宿舍说,1500拿奖希望渺茫,所以就不去受罪了,刚才看见他当着面撒谎,还振振有词,我就一肚子火。” 方文轩说:“虽然我同意你的名言,班里的事情总是要有人去做的。但有些事情,你尽力了,办不成,就应该交给张老师。他自有他的角度和他的办法。” 邵雅静苦恼的说:“这次把男子3000米改成5000米,这个5000米实在是有些太长了,没有人愿意去。现在我们班除了你,没人报名,还空着2个名额。 张老师说了,所有的个人项目,5000米是唯一一个算两倍积分的个人项目,对班级的总积分很重要,而且很可能完成比赛的人就能有前六的名次,所以一定要报满3个名额。” 方文轩说:“说实话,这不是体育委员的职责吗?你这个班长手也伸的太长了。” 邵雅静说:“哪有这回事?张一光天天找我抱怨,说他在男生宿舍(走读生和住宿生)每个寝室都跑了两遍了,没有人听他的。” 方文轩说:“这其实简单,你让张一光去把名单给张老师,他看差2个人,一定会问张一光班里谁长跑最厉害最有可能拿名次,张一光肯定先排除自己,他也有正当理由啊,他已经参加满3项个人项目了,而且其他项目他把握更大。这样的话,他给出名字,张老师自然会找那些人谈话嘛。张老师去谈话和你们去谈话,那效果就是会不一样嘛。” 邵雅静说:“我总觉得这样不好。参加运动会还是自愿比较好。而且5000米这么累,强迫人家参加不怎么好吧。” 方文轩说:“那张老师要凑齐三个人的话就是乱命,乱命可以不从。” 邵雅静抗议道:“张老师也是为了班上的荣誉嘛,也没什么不对的。” 方文轩说:“所以,你就想说服谁自愿参加,又不强迫,还要顾及班级荣誉。” 邵雅静点头说是呀。 方文轩笑道:“可惜呀,班长的魅力虽然很大,但在男生们心中还是抵不过5000米的苦难啊。” 邵雅静白他一眼,方文轩接着说:“除我以外。” 邵雅静扭过头去,不再理他。方文轩分明看到她的耳根有些异常的红色,不由为自己又成功的调戏了一次班长而开心不已。 邵雅静心里却是有几分甜蜜。前两天他找方文轩,要他报名4x400,1500,和5000米项目的时候,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这三项算是最艰苦的了,而且比赛还连在一起。 但方文轩在1500米测试中表现出的实力让他成为3班长跑项目最有希望得奖的人。 结果呢,方文轩只是看了他一眼,说了两个字:“好啊。” 邵雅静还不无担心地说:“可能会比较累。” 方文轩淡淡的告诉她:“没关系,没这个我每天早上也要长跑的。” 这两天邵雅静到处找人参加5000米,却处处碰壁。她回想起来,方文轩从不是一个看重班级荣誉的人,他自称是一个无政府主义者其实是满贴切的。 那他为什么一点没犹豫就应承了参加三个最费劲的项目呢?邵雅静的心里隐隐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为此她有一点小骄傲。 第二十六章 开赛 按照时间表,第一天是男子1500米的比赛,第二天是5000米,最后一天是4x400米,而女子800米安排在第二天。 下午2点钟,1500米高二组的比赛开始了。据易博明和邵雅静给方文轩的情报,1500米最强的是八班的两个专门练中长跑的,去年他们俩以较大的优势赢得前两名。 方文轩以前对这些事情都不太关心,问起来李晓通去年得了第几,得知是第四。怪不得今年他在班里面以较大差距输给方文轩以后,觉得拿前三甚至进前6没有什么希望,就放弃了。 辅仁的秋季运动会每年要按年级排各个班级总分的名次,是除了达标率以外各个班德智体中这个体的最重要的评判依据。除了什么无聊的服装整齐,精神面貌,开幕式走队列之外的分数,最主要的分数还是来自体育竞技。 每个单项,第一名5分,第二名4分,第三名3分,依此类推,第五名及之后的名次1分。集体项目,譬如4x400,有3倍的积分,但只取前三名,第一名15分,第二名12分,第三名9分。 从今年开始,长跑中最长的两个项目,男子5000米和女子1500米,被给与特殊的2倍积分,所以第一名能拿到10分。 每个个人最多只能报名参加3个项目,不包含集体项目在内。 操场内场进行的是田赛项目,跑道上是径赛项目,而各个班级则围坐在四周看台的石阶上。八个班一共二十五个参赛的运动员正在内场的一个指定区域贴号牌,热身等待比赛开始。 跑道上正在进行的是高一年级的1500米比赛。除了运动员,裁判,和老师,只有工作人员可以到内场或者跑道上,其他同学只能一直呆在跑道之外的看台上。 邵雅静挂着组委会(没错,一个校运动会也是有组织委员会的)的工作人员的牌子走过来,给三班参加比赛的三个选手加油。除了方文轩,他的好朋友易博明也是参赛队员。 在班上的1500米测试中,易博明跑了第四。因为前三的李晓通借口有伤不参加,而张一光不能兼项过多,自然就找到易博明。易博明总的讲,是个性格粗疏,对很多事无可无不可的,对运动会兴趣也不大,当然对为班级争光也是兴趣缺缺。 当他知道方文轩也要参加,自己有个伴儿,他倒是爽快的答应了。 高一的比赛结束了,所有参赛选手从热身区往起跑线走去。邵雅静握着拳头,对三班的三个人说:“加油”,她的眼睛扫过每个人的脸,最后停留在方文轩的身上,送给他一个甜甜的微笑。 令枪一声枪响,二十几个人挤成一堆出发了。易博明比赛前同方文轩讲,自己得名次希望不大,所以主要任务就是为方文轩保驾护航,也算是一个牺牲跑的意思。 方文轩本来要拒绝他的好意,易博明坚持说自己主要是因为他参加才报名的,方文轩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开始的队伍很挤,易博明和方文轩跑在一起,易博明跑在外道稍微落后小半个身位的地方,把方文轩护在内道,并给他一些空间。三班的两位好手一开始就在领跑,显然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也不用讲战术什么的。 第一圈刚过,两位二班的选手就开始加速。这是有点儿瞧不起竞争对手了,抑或是他们的战术手段。在他们加速的带动下,第二圈刚过一半,参赛的队伍就前后拉开了,分成了三截。 到了第二圈的结束的时候,第一集团的六个人已经和后面的人拉开了比较大的距离,比赛基本上成了这几个人之间的竞争。 经过这几个月的练功和锻炼相结合,方文轩感觉到自己的腿部力量,耐力,心肺功能,尤其是对呼吸节奏的控制,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方文轩练习的毕竟是现实中的东西,不是九阳神功这样的武功秘籍,杨老爷子也没给他来个灌顶传功什么的,所有身体能力上的有些东西他还不是顶尖的。 方文轩知道自己的短程冲刺能力还不够好,腿部的某些肌肉群肯定还比不上长时间搞运动的人。对于1500米比赛或是更长的比赛,怎么样根据个人身体条件分配体力,方文轩也没有什么头绪。 他大概有些直观的感觉,也在脑子里琢磨了一下,但没有专业的指导,也从没有在正式的比赛场合和高手较量过,所以知道的很有限。方文轩今天的策略很简单,就是照搬课堂上1500米测试的战术,用跟随跑的办法,然后看有没有发力冲刺的机会。 在跟随跑的时候,方文轩最强调的是自己要调整好呼吸节奏,尽量把身体置于比较自然放松的状态。 第一集团的6个人,除了二班的两位高手,方文轩和易博明也在其中。 易博明是把1500米当作800米来跑,他一直保持和方文轩的相对位置,给他护出一个在内圈的舒服的空间。方文轩调节着呼吸,感觉身体比较放松,对现在的状态比较满意。 转过弯道来到直道上的时候,他看到邵雅静站在内场边上靠近跑道的地方使劲鼓掌。方文轩没忘了转头朝她笑了笑,邵雅静旁边几位站着看热闹的不屑的想,这位边跑还边不忘泡漂亮mm。 到了一千米左右的时候,易博明大声着喘气对着方文轩说,可能跟不上了,看你自个儿的啦。 一会儿工夫,他就掉出了第一集团的队伍。方文轩扭过头,对好兄弟摇了摇右手。这时候的第一集团还剩下四个人,最后那位急促的呼吸声几米外都能听得到,应该是快不行了。 果不其然,一百米后他也掉队了。比赛正式成为了方文轩对抗二班好手的三人行。 比赛进入最后一圈,方文轩感觉到跑在自己前面不到两米的两位似乎压了一下脚步。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否应该提速超过他们,但随即还是放弃了这个主意。 到了还有十几米就进最后一个弯道的时候,方文轩决定加速了。他往右边斜冲出去,企图从外圈超越。前面两位同时加快了步伐,而且排成平行线,要阻止他的超越。靠外面的这位有一个故意的横向移动,方文轩差点和他撞在一起。 方文轩的呼吸乱了一下,跟着脚步也乱了一下。他不得不调整了几步,失去了这个超越的机会。最后一个弯道处就座的正好是高二的各个班级。 这场精彩的1500米较量吸引了高二学生的主意,这时候加油的声浪一浪高于一浪,当然主要是来自二班和三班。就连其它班的都有几位站起来,凝神摒气的观看这场精彩的1500米决战。 到了最后直道还有一半的时候,方文轩深知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冲刺。有一些时候,他左眼的余光已经可以看到另外两人的身体和自己几乎并排在一起。 最后的冲刺吸引了全场的主意,主席台上的播音员也开始转播最后的争夺。 方文轩低着头,冲过终点线,看着在终点线上等待的人,包括邵雅静和孙天骐。 孙天骐遗憾的摇头说:“第三,可惜了可惜了,就差一点点。”他伸出两只手,用两根食指比了一个五公分的距离,然后又靠近到一公分:“就差这么一点。真是一点点啊一点点。” 方文轩和邵雅静都被他逗笑了。 邵雅静柔声说:“已经很好了,只是差点运气。你知道去年这两个家伙把其他人拉了半圈呢。” 三人停下来,一起等还没有结束比赛的易博明。等到易博明气喘吁吁的结束比赛,方文轩搂着他的肩膀,说:“去校门外买点水喝。一起去吧。” 邵雅静看了看手表,说:“那得快一点。二十分钟后有女子跳远,我还得去加加油。” 方文轩摇头苦笑:“就你事多,看面相就是个劳碌命。” 大家都笑起来。 方文轩和朋友们说起比赛的情况,易博明遗憾说:“我看到你们冲刺,不过从后面看不清楚,还以为你超过去了。” 方文轩满是遗憾的说:“被这两个家伙耍了,中间他们压了一下步伐,我应该冲过去的。最后和他们比冲刺不是我强项。” 易博明同意道:“我看你好像挺轻松的,你看我喘的。” 方文轩咬牙切齿的说:“5000米应该还是这两个家伙,那是我的强项,你们等着看我是怎么报仇的吧。” 四个人举起可乐瓶,为了即将的复仇碰了一下。 拿了1500米的季军,也算是班级的功臣。 方文轩当然不会忘记用功劳讨价还价一番,借口需要休息,三点钟不到就离了学校,去了母亲新店的地方,看看装修进行的怎么样。母亲指挥着三个工人正在做粉刷,她对方文轩说:“墙壁要干几天,味道太重。然后就可以往里搬家具。第一批书我已经进好了,都堆在屋里和石琳她家。” 这些天来,跑进货跑装修跑各种相关的关系,萧橘玲每天都是连轴的忙碌,除了睡觉没有休息的时间。即使是开始一个小生意,也不是无知小孩想象的那样过家家一样的简单。 母亲的执行力让方文轩很是吃惊,他发觉自己以前并不是真正了解母亲。也许萧橘玲没有远卓的见识或者是系统的规划的能力,但当她有一个具体的目标的时候,她的执行力非常强大。 从安排时间,到采买各种东西,从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到亲自上阵做繁重的体力活,萧橘玲表都得心应手,而且从不抱怨。 方文轩自问自己去干这些,一定是不如母亲有效率的。所以,这些天他放心的让母亲来掌管一切。 方文轩唯一担心的就是母亲太劳累,但看起来萧橘玲却是精神奕奕,她告诉儿子:“虽然累一点,但总算觉得开始在做一件自己要做的事,就很有干劲呀。” 方文轩看着母亲,觉得自己帮她作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这二十来年压抑的工作后,她终于找回了活力,一举一动都神彩飞扬。 方文轩说:“妈,还没有开张呢。还是不要太累,要细水长流。” 又问起陈路的事情。前段时间方文轩推荐陈路来书店打工,萧橘玲是有些抗拒的。 当时方文轩给她分析说,自己觉得陈路人并不坏,只是不会读书而已。再加上找一个完全不知根底的,还不如找一个认识的,给他一个机会。 试用一段时间,如果不行就让他走路好了。但毕竟陈路是想辍学,这个事情还得他家人同意。所以方文轩托萧橘玲去和陈路还有他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一起协商一下。 萧橘玲说:“我已经搞定了。这几天他都有来帮着看装修。今天我让他去建筑材料市场买东西去了。”方文轩佩服的向母亲竖起了大拇指。 第二十七章 表白 第二天方文轩没有比赛项目,再加上运动会的时候不如平时上学考勤不那么严格,所以他就抽空去了老爷子家,又去了一趟图书馆,然后才慢悠悠的去了学校。 刚走进校门不远,碰到两个同班的女生,她们一见方文轩就大叫道:“方文轩,,宋老师已经快疯掉了米就要开始了。” 方文轩一听,赶快往班级在的地方跑去,边跑边脱身上的外套。一会儿就见邵雅静冲他跑过来,手里拿着号码布。 邵雅静简洁的说:“突然改时间了。还有六七分钟开始,三分钟内不报道就自动弃权”,边说边帮他往身上别号码牌,这是邵雅静好说歹说才由自己帮方文轩代领的。 方文轩等邵雅静别好号码牌,一溜烟的就向报道的地方冲了过去。 5000米的比赛,三班的另外两位参赛的是被宋老师赶鸭子上架硬拉来的,所以可以算是说方文轩一个人孤军奋战。前三圈,二班两位好手这一次没有领跑,而是低调的跑在人群中 。第三圈刚一过,方文轩就调整了一下呼吸的节奏,加快了步伐,一会儿工夫他就处在领跑的位置上。因为5000米实在太遥远,大多数参赛者都想着保存体力,想法完成比赛才是最重要的。 方文轩保持着比较快的速度,很快就把大部队抛在后面。二班这两位,互相看了看,跟上了方文轩的步伐。五圈以后,这三位的第一集团已经遥遥领先了。 5000米的突然改期据说是和某位领导来视察有关,学校说5000米是今年加设的有特色的项目,要展现在领导的面前。各个年级各个班级也临时得到通知,要组织学生加油鼓劲。 方文轩领在前面,根本没有看后面两位在哪里,他努力把握着自己的节奏,以比较恒定的速度往前跑。很快的方文轩已经把跑在最后面的人套了圈了。 主席台的广播在讲解这场比赛,说什么5000米,和4*400米接力比赛是运动会最精彩的最吸引人的项目,还提醒大家这是昨天精彩绝伦的1500米比赛以后,三位选手的又一次同场较量。 方文轩不记得自己跑了多少圈了,但每次跑过一圈,邵雅静都站在同一个位置向他拍手,周围加油声很大,不知道谁还带来了鼓,大概学校是为了秀给领导看的,他听不太清楚她的声音,看口型是加油,方文轩每次都对她摇摇头,意思是你别紧张,小菜一碟。 方文轩跑过终点附近的时候,一个裁判摇着铃铛,叫道,最后三圈。刚跑过弯道,二班的一位选手突然开始加速,冲到了方文轩前面。 方文轩回头看了看,另外一个二班的在他后面5米左右,三个人前后隔着七八米。方文轩不为所动,保持自己的步伐和速率。前面那哥们儿继续加速,已经把距离拉到了10米开外,慢慢的大概到了15米。 方文轩不为所动,保持着自己步伐的节奏。 转过弯道的时候,三班同学的加油声已经近于疯狂:“方文轩,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这个时候,不管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都站起来喝破了嗓子拍红了手掌,这也许就是体育竞技被称为和平时期战争的魅力吧。 跑上终点这边的直道上的时候,方文轩已经察觉到前面那哥们的速度开始减慢了,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当裁判老师在方文轩边上摇响铃铛,叫道倒数第二圈的时候,方文轩离领跑者已经不到5米的距离。方文轩一步一步的跑着,慢慢的距离在一点一点的缩短。 到了主席台下的时候(另一边直道的中间),方文轩终于从他右边冲了过去,超到了前面。很奇妙的是,方文轩还能很清晰的接受着操场四方传来的其它声音,主席台广播员的声音已不再是平时那样矫揉造作,而是激动的带了一点嘶哑。 这个时候,不需要领导旨意办主任督促,大多数的人都屏息的关注着这场精彩的对决。 方文轩从领跑者的身边超过,瞬间提升了自己的速度,开始发力。领跑的哥们被迫也加了一下速度,但仅仅坚持到这个直道的终点,他的气已经泻掉了。 原先跑第三的那个二班好手,从掉队者的身边跑过,加速紧紧地咬住,跟在方文轩身后七八米的地方。在弯道的地方,高二三班和高二二班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气氛已经接近癫狂。 在这个瞬间,所有的人都似乎比任何时候都有更强烈的感受:我是三班的一员,方文轩是我们中的一个。方文轩加速转过弯道,速度一点不减,那个架势就像是在进行最后的直道冲刺。 邵雅静站在那里,焦急的向他大叫:“还有一圈!还有一圈!”方文轩当然知道,他伸出左手,翘起大拇指向邵雅静摇了一摇,不知道是在赞扬谁。 当最后一圈的铃声响在耳边的时候,方文轩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加快了步频。后面那位原来居于第三位,现在跑在第二的好手咬了咬牙,拼命咬住这七八米的差距,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再被拉开就不会再有希望。 方文轩只觉得身上气流周转,似乎也来越快,大腿好像越过了一个极限,轻盈有力仿佛刚刚开始比赛,他越跑越快,没看到后面的人,或者没有看完全场比赛的人一定会误认为他在跑400米或100米冲刺。 当方文轩接近最后一个弯道的时候,第二名才堪堪到达主席台下,他看着前面那个越来越快的身影,终于最后一口气也{泻}了下去。 操场边很多人已经站了起来,为方文轩最后疯狂的冲刺喝彩。方文轩只觉得两边的景物呼啸而过,连震天的喝彩声也一团模糊,他飞奔在最后一个直道上,已经没有对手和他争雄。他要征服的是全场上千的观众。 ‘越来越多的人站起来鼓掌呐喊,主席台的播音员有些沙哑的声音叫着在说:“跑在最前面的是高二三班的方文轩同学。” 高二三班的位置上一片狂呼,带起全场一阵喝彩声。 以前方文轩总觉得自己是一个喜欢低调的人,但此时此刻,他人生中第一次享受着千众瞩目,享受着雷鸣般的喝彩,他只觉热血沸腾,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如同吃了人生果一样。 在冲刺端线的前一刻,方文轩甚至恶俗的高举双手,仿佛自己是奥运会上称雄的民族英雄。 在终点的地方,已经有几个三班的同学在迎候他。邵雅静已经跑过来和易博明孙天骐,以及另外两个女生站在那里。 大家不约而同的又鼓起掌来。方文轩举起左手,握了握拳头,然后他就看到邵雅静站在那里,小脸兴奋的通红着,一身利落的浅蓝色运动装,眸光流动,仿佛包含着千言万语。 方文轩径直向她走去,这个时候他的眼里其他人似乎并不存在,有一个瞬间他有种冲动,对她说:“这是献给你的,只给你一个。” 突然有人大喝一声:“这个复仇太爽了太过瘾了!!”这位不解风情的正是孙天骐同学。方文轩一腔柔情像气球一样被突如其来的怒吼戳破了。 他深深的看了邵雅静一眼,然后转向大伙,以一种子是中山狼,得意便猖狂的样子说:“还没有爽到,本来还可以冲两圈的。” 邵雅静在旁边低声啐道:“你就吹吧你。” …………………… 第三天是女子800米的比赛,有邵雅静参加。班上体育最好的几个女生都被征召去参加1500米了。 邵雅静身体素质一般,也没有系统的训练过,但在女生中她算得等一能够咬牙吃苦受累的。比赛之前,方文轩给邵雅静讲了讲长跑中怎么调整呼吸怎么分配体力。 当然他并不指望一时半会就能有奇效,只是希望有一点点帮助。两个人站在那里说话,过路的高二学生不时有人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 短短几周的时间,方文轩已经成为高二年级最新的风云人物。 邵雅静笑他:“你现在的知名度很高呃。” 方文轩让邵雅静把她的组委会通行证借给他,又吩咐了一遍他总结的要诀,最后对她说:“你能行的,不过不要太勉强。” 邵雅静给他一个甜甜的笑,转身往起点走去。 令枪一响,参赛选手一拥而出。很快的,校田径队的三位姑娘就开始形成第一集团,一大堆人,大概有十来个,在第二集团。第一圈跑完,第一集团已经拉开了和后面人的距离,基本上其他人就是争四到六名了。 邵雅静第一圈后还保持在第二集团里面。到了第二圈的第一个直道过半的时候,第二集团的前几个人开始加速,企图拉开和其他人的距离。 方文轩看到邵雅静也加快了步子,努力不要掉队。方文轩不好跟着选手跑,他站在昨天邵雅静站的地方,看着邵雅静跑过弯道,向他站的地方跑过来。 方文轩大声对她喊道:“保持节奏,不要乱,调整好呼吸。” 方文轩看着跑动的队伍转过弯道,进入最后一圈。邵雅静按方文轩说的,保持住自己的步伐,已经被第二集团前面的人抛开了一些距离,在对面直道的地方又被几个人超了过去。 邵雅静跑过最后一个弯道,方文轩转着左手,给她做一个冲刺的手势。邵雅静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往前冲去。当路过方文轩身边的时候,方文轩陪着她一起跑起来,对她说:“憋住这口气,一会儿就到了。” 刚跑了七八步,方文轩被一个执勤老师拦住了,只好停下来,不再陪跑,而是绕道往终点冲过去。终点的地方有几个三班的女生,一般长跑以后都有同学来帮着扶着走一段什么的,还有一个女生拿着秒表在自己掐时间。 方文轩到的时候,邵雅静刚刚冲线,方文轩问那个女生怎么样,那个女生给方文轩看秒表,遗憾的说可惜了只有第八,离第六只有1秒多。 方文轩走过去,已经有两个女生左右搀扶着邵雅静。她冲的太厉害,加上自身体质一般,完了后头部供血不足,有强烈的想呕吐的感觉。 邵雅静看着方文轩,问“没有前六吧?” 方文轩微笑安慰说:“差1秒多,不过比你测验时成绩足足快了5秒。” 邵雅静瘪瘪嘴,一副痛苦的样子。方文轩深知邵雅静骨子里是一个极要强的人,只好安慰她说:“没有最快,只有更快,已经超越自己了。” 邵雅静也不理她,对搀扶她的两个女生说:“让我坐一下,头太昏了。” 其中一个女生放她坐下,对方文轩说:“方文轩,帮我们看着邵雅静,我们去买点饮料给她”,然后拉着另一个女生走了。 方文轩看那两个女生走远,一把抓住邵雅静的左手手臂,把她拽起来。 邵雅静不依道:“让我再坐一会儿。” 方文轩说:“长跑以后不能这么坐,起来走走。” 抓住她的左手手腕,牵着她往前走。邵雅静任他牵了手腕,走了几步。然后挣开了方文轩的手,自己往前走。方文轩也不说话,领在前面半步,往校门外走去。邵雅静跟着他走了一段,呼吸慢慢正常下来,心跳也不再那么剧烈,眩晕的感觉一点点少了。 两个人出门右转,默默的继续往前走。方文轩慢了慢脚步,和邵雅静并肩往前行。他侧着头看着身边的女孩儿,细细的汗珠还在额头上脸颊上,被阳光一照,象精美瓷器上的水珠。 她垂着眼睑看着地上,紧抿着嘴,似乎有一些倔强和不甘心的样子。朝着自己这边的耳朵晶莹剔透,头发乌黑,身上有淡淡的香味。 方文轩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觉得这就是人间最美丽的风景,即使周围是喧嚣的街道,扬起尘土的公车和灰败的建筑。和她并肩走在一起,似乎这里就是世间最美丽的所在。 邵雅静突然抬起头,看着方文轩,说:“物理也考不过你,跑步也跑不过你,我好不甘心。” 方文轩不由的笑了,他轻轻的抓住邵雅静的左手,看着少女的眼睛,就在喧嚣的充满灰尘的人行道上,温柔而又郑重地说:“邵雅静,你知不知道,我好喜欢你。” 第二十章 青春的故事 一个人,无论长大后变成什么样,坚韧果决也好,倜傥风流也好,卑微怯懦也好,冷酷豪迈也好,没有在青涩年代轰轰烈烈的谈一场很傻很天真,很纯很浪漫的初恋,想必都会是个很大的遗憾。 就如同你三岁的时候可以撒娇,到了二十岁时就不宜,你可以二十岁时候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正所谓年少轻狂,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一点也不伤大雅,反而以后的岁月会把这段美好的记忆永远的留在脑海中。 很多事情是错过了就不会再来,和金钱无关,和地位无关,只和年龄有关。因为时间,才是造物主手中最致命的武器,任何人都无法与之抗衡。 坦白的说,方文轩的性启蒙是比较晚的(当然和九五后的小孩更是无法同日而语),和他受的教育以及处的环境有关。比如他面对王珊或者是敏敏的时候,即使对方是秀丽漂亮的青年女子,他的思维也固定在这是朋友是姐姐的范畴,没有向性之间的关系有哪怕一点的联想。 感谢权凡梦和邱雪晴,少年方文轩的心里被投下了几颗石子,有了几处涟漪,慢慢的做为男人的意识在苏醒,一面新的窗户渐渐打开。和那两个女孩短暂的相处,还不能让方文轩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但当他有机会天天面对邵雅静的时候,当他慢慢的感觉到女孩美丽外表下的善良和善解人意之后,爱情的嫩芽终于慢慢萌发,不可逆转了。 方文轩自诩成熟多智,但当第一次恋爱来临的时候,他和其他十六七岁的男生也没有多大差别。当然他坚持认为自己的智商还维持在原有的高水准。运动会时的表白,方文轩得到的是沉默的回应,而不是邵雅静以前实践过多次的礼貌而坚决的拒绝。 表白和沉默仿佛是方文轩和邵雅静之间一个秘密的契约。有了这个契约之后,两人仿佛有了新的默契。 上课时会不时有的相视一笑,走在一起时常常有短暂而深情的对视。方文轩的心里仿佛充满了快乐,还有一些很奇怪的但量很多无处不在的物质,填满了他的心和脑,以至于装不太下其他的东西。 当萧橘玲兴冲冲的来告诉儿子书店下星期天正式开张的时候,他也只是简短的“嗯”了一声,问起他有没有什么新的建议,他简单的摇摇头,让母亲的兴致很受打击。 这一天,下午第二节课是全校老师政治学习,学生们就要有难得的一节课自由活动的时候。 方文轩,邵雅静,易博明,孙天骐,陈梦楚,王颖儿六个人坐在篮球场边,看一场高一的班级间比赛,高一四班对高一五班。 篮球是中辅仁中学的传统体育项目,开展的很是红火。校女篮男篮都是市高中队伍里面的劲旅。陈梦楚和王颖儿两个女生是邵雅静在班上最好的朋友。 通常在一个耀眼的女生旁边最亲密的往往是一些不那么耀眼的同性朋友。这个定律在这儿也适合。两个女孩子都是很平常的相貌,不过陈梦楚的个头很高,身材很是不错。 王颖儿的脸圆圆的,脾气很好,说话细声细气,一副邻家小妹妹的模样。自从运动会以后,方文轩和邵雅静更频繁的一起进出,但通常旁边都有几个电灯泡,而通常电灯泡就是这四位中的某一位或某几位。慢慢的,这个六人团体就成型了,相互之间也了解更多。 在和邵雅静接触倍增之后,易博明和孙天骐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易博明简单的一个字评价,好。他并且说,权凡梦邀请方文轩和邵雅静什么时候周末来个双重约会。 方文轩恨恨的想,易博明你向来不是个多话的,怎么在权凡梦面前就关不住嘴巴呢! 方文轩甚至还试探易博明来着,他问“要是权凡梦吹枕边风挑拨我们兄弟感情你会怎么做?” 易博明回答道:“她不会的。她常常说你好呢。” 方文轩只好去旁边吐血。孙天骐不出所料说了一大通,但归根到底他觉得邵雅静是个极好极好的姑娘。 辅仁中学平常班级女子篮球比赛有个特别的规定:校女篮的队员不能参加,因为校女篮的训练很专业,比其他人水平高了太多。所以比赛显然是业余的水平,不过就年轻女孩儿穿运动衣短裤跑来跑去也是很吸引人的。 这里面最受欢迎的显然是四班一个穿着24号队服的小姑娘。小姑娘有那个时代最典型的美人特征,瓜子脸,白净皮肤,小小的嘴,有精致的五官和漂亮的刘海。 她速度颇快,投篮虽然也是前推式,不过命中率在里面也相对算好的。美女再加上球技不错,得到的喝彩当然最多。加上不知为何,今天的观众除了方文轩他们这群纯粹看闲者之外,9成都是高一四班的学生。 五班这面,方文轩看到郝鹏站在另一面的场边,默默地看比赛,便朝他招了招手。五班的绝对主力显然是5号,一个绝对说得上高大健壮的女孩,骨骼比大多数同龄女生要大不少,她的五官并不难看,但是显得比较粗一些。浓眉大眼放在男生身上是英俊,放在女生身上很多人就不喜了。 再加上她的头发极短,象男孩子似的,方文轩倒觉得她有一股英气扑面而来。 方文轩左边坐着易博明,右边是邵雅静。邵雅静偏过头,轻声问方文轩:“24号是不是很漂亮?” 方文轩小声说“比你差远了。”顿时招来一顿白眼,这就是典型的两个恋爱中的聪明年轻人之间的愚蠢对话。 正咬着耳朵,有人搭着方文轩的肩头,挤到他和易博明之间。方文轩闻到一股好闻的香水的味道,偏头一看,原来是权凡梦。 她笑着说:“今天早溜一步,到你们这儿来转转”,然后很自来熟的和三个女生相互自我介绍。 方文轩对这个狐狸精是很有几分忌惮的,他端正的坐直身子,眼睛只往球场上看。 权凡梦却是不放过他,轻轻的在他耳边说:“眼光不错哟,我见犹怜。” 方文轩不回话,微微偏头,看见邵雅静投过来有几分疑惑的眼光。 方文轩看见权凡梦和易博明亲亲密密的咬起耳朵来,偏头低声给邵雅静说:“易博明的女朋友。” 邵雅静睁大眼睛“跟你很熟嘛。” 方文轩解释道:“帮过一个小忙,一起吃过一次饭。” 刚说完转过头去,冷不防权凡梦凑近他,很轻的问:“初吻没有了?”方文轩眼睛跳了跳,忍住没有脸红,心里怒骂,易博明,赶快把你这个狐狸精带走,能走多远走多远。 、关于易博明和权凡梦的关系,方文轩始终觉得自己的好朋友是被动的一方,但奇怪的是有时候易博明又很能压的住场子。 方文轩当然不会盲目主观的用自己的观点去干涉他们的交往,不过他确实含蓄的间接的问过易博明对权凡梦的看法,易博明只是简单的说,权凡梦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心肠很好,两个人在一起也很开心。 开始尝到恋爱滋味的方文轩倒是慢慢的同意他的看法,两个人在一起,开心最重要。就如很多人误读邵雅静一样,也许只有易博明才能看清真正的权凡梦是怎样一个人。 这边正说着话,那边比赛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比分却是咬的紧,16比14,5班领先2分,至少一半的球是那个5号投进的。最后一次机会,四班把球交到24号的手中,小姑娘把球回给一个队友,然后突然启动摆脱了防守她的球员.这个时候她的队友把球传回到她的手里,算是一个相当精妙的配合好正准备上篮的时候,对方的5号从斜刺里冲过来补防,她速度很快,两个人斜着撞在一起,球被一干扰,投出了个三不粘。裁判的哨声响起,比赛结束,5班获胜号左肩似乎被撞了一下,她揉着自己的肩膀,很疼的样子。 看球的人本来男生居多。此时见美女要输球,更是就是一边倒的支持四班,这些攒粗叫嚣着犯规的大多是24号的拥泵。 大声叫喊“犯规”的声音响彻篮球场,本来只有几个比较活泼的男孩子再喊,这一下子大家都不依起来,场边一片鼓噪声。有人在大喊,犯规了,犯规了,裁判瞎眼了吗?大多数人不过站在场边起哄,但是那四五个带头喊的男生走进场内,径直朝着五班的5号走过来,嘴里叫着“男人婆,过分了,打不过就搞犯规。” 5号冷冷的看他们一眼,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那几个家伙不知道是被突然的莫名其妙的班级荣誉感所刺激,还是潜意识里想要讨好美丽的24号,却是不依不饶,言语间就有些难听的话出来。 方文轩这边几个女生已经皱起了眉头,权凡梦扬了扬眉毛,她刚才忙着和易博明咬耳朵,没看见发生了什么,侧头去问孙天骐。 5号还是不加理睬,只是冷冷的看着那伙人,准备离开。方文轩看着她有些孤傲的侧影,心里就有一股怒气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他站起身来,大声说:“输了就输了,几个大男生怎么象泼妇骂街一样?丢不丢人?” 那几位虽然骂着5号,但对着一个女孩儿也做不出别的什么,突然听到有人接声,就象吃了兴奋剂一样朝着新目标冲了过来。 为首这位阴阳怪气的:“哟,还有男人婆的粉丝,好难得哟!” 说怪话方文轩是丝毫不惧的,他冷冷看着对方,嘲笑道:“几个男人就会口出秽言骂女生,我看你们连女人都不如,当个太监说不定人家都嫌弃。” 这句话说得恶毒了,对面几位叫嚣起来:“嘴贱讨打”。 易博明早就站在旁边,走上一步,说:“现在高一小的孩很嚣张啊。”那几位当然不服,大骂道:“高二高三就特么了不起呀,我们一样打。”然后一呼啦就冲过来好几个人。 谁也没想到最先出手的是孙天骐,他一把把前面一位仁兄一把推开,大叫道:“唧唧歪歪,要打就打。” 双方的推攘一触即发。有人对着孙天骐就是一拳,方文轩看的清楚,他的眼力和反应灵敏度已今非昔比。 在孙天骐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之前,方文轩一把抓住袭击者的拳头,那人使劲挣扎了几下,却是挣脱不了。 方文轩叫道:“慢着”,把那人拳头放下:“刚才球赛打的不服气,要打架定输赢也很好。你们还是定下道来,是3个对我们3个呢,还是一大群人一起上,我们这就一起上北山坡上面去打,免得谁输不起要跑去叫老师叫保卫科的。” 旁边一个声音插话道,”是四个”。方文轩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郝鹏已经站在他身后。 人群里有人在阴阳怪气的说:“郝公子,我们好怕哟。”方文轩朝郝鹏笑笑,转过头来看着眼前的这帮人。 方文轩其实心里清楚,辅仁的绝大多数在校学生不比那些拿着钢管劈刀进来砍人的混混。学校的校规很严,如果动用器械打架的话多半会被开除,而谁也不愿冒这个险。一般学校如果起冲突,以对骂为主。 偶尔打起来,也是以恐吓为主。说白了,就是要吓住对方,如此而已。 方文轩摆出一幅打架老手的样子,那边的人其实已经有几分怵了。再加上刚才方文轩把那个气力最大的一手抓住,让他动弹不得,已经多多少少震慑住了对方。 但面子不能丢,正骑虎难下的时候,四班的24号走到两群人中间,柔声对方文轩他们说:“球输了,大家有些火气是难免的。”又转头说:“大家来加油,还没感谢你们呢,一起去吃东西吧。” 轻轻推着当头一位往外走。那帮家伙有了个台阶下,骂骂咧咧了两句,也就跟着走了。 孙天骐怒道:“md就让他们走了?” 看着方文轩。方文轩感觉邵雅静在轻轻的拉他的衣角,便笑着对孙天骐说:“这帮傻逼别把他们太当真。” 又转头对郝鹏说:“我们这个彭城f4不错,以后可以多演练演练。”心里对高一四班这位24号美女的手腕很是佩服。 那边5号看见事态平息,转身径直走了,也没和方文轩他们打招呼。方文轩对郝鹏说:“你们班的mm很酷啊。” 郝鹏点点头:“她很酷的。” 那边权凡梦也凑到邵雅静跟前说:“方文轩看起来是个老成的,说起打架也磨拳擦掌,这些男生都够幼稚。” 邵雅静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近几天,母亲因为忙着书店的事,完全没有时间做饭。方文轩也就有了借口在学校吃食堂,傍晚的时间可以和邵雅静厮混在一起。萧橘玲对方文轩吃食堂的事儿有些内疚,因为自己为了忙生意没办法照顾好儿子的生活。 殊不知方文轩对此更内疚,为了谈情说爱,把妈妈的生意通通都抛在一边。方文轩想着几天都没去书店看看了,就和邵雅静说今天不在食堂吃饭,放了学就去书店开张以后的营业情况。 后一节课的下课铃一响,方文轩就背起包,和邵雅静打个招呼,出了教室的门。刚走出教学楼的大门,有人在背后叫他:“方文轩”。方文轩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位5号同学。 方文轩扬扬眉毛,意思是,有事吗?5号提着书包,走上来问:“回家?”方文轩点点头号说:“一起走吧。”说完径直往前走去。方文轩有些晕,但还是跟着她往前走。 5号已经换了平常穿的衣服,她和方文轩差不多高,一身看似很高档的风衣倒是衬出她高挑的身材和勃勃的英气。在风衣衬托下,她显得不是那么壮。从近处看,五官说不上精致,好像每一个都比平常的大上一号,但组合起来却并不突兀号主动介绍说:“江妙颜”。 方文轩礼貌的点头微笑:“你好,你知道我的名字?”。 江妙颜还是那副很酷的表情:“见义勇为的英雄,助人为乐的好学生,物理课上的江老师,郝鹏的朋友,邵雅静的同桌加密友,想不知道你的名字都很难。” 方文轩很有些惊讶,这个女生好像知道自己很多事情,他偏着头,问:“替特务工作?” 江妙颜不理他的调笑,问道:“干嘛帮我?” 方文轩睁大眼睛:“路见不平呀。那几个小子难道不是一副欠揍的样子?” 江妙颜追问道:“是同情弱者吗?” 方文轩摇头道:“胜利者不需要同情。” 江妙颜看了他半晌,说道:“很会说话嘛,怪不得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邵大美女也坠入情网了。” 方文轩有些恼怒,瞪了她一眼。 江妙颜又问:“生气了?那么在乎她?” 方文轩说:“你原来不是为特务工作,是为无聊小报工作的。” 江妙颜突然笑起来,在她来说罕见的笑容如同冰河解冻,让方文轩有些不适应的感觉。 江妙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和郝鹏不是好朋友吗?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方文轩简单的说:“很好。” 江妙颜问:“你不觉得他很傲吗?” 方文轩简短的说:“没有。” 江妙颜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倒是个有趣的人,难怪能和郝鹏成为朋友。” 方文轩很不适应一个比自己低一年级的小女生(虽然她长的人高马大)象大姐姐一样的感觉有些居高临下的质询自己。 他忽然觉得江妙颜和郝鹏有些神似的地方,这两个人都能把某些事情弄的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方文轩反问道:“你和郝鹏一个班吧,很熟吗?” 江妙颜回他说:“一般般。” 方文轩追问:“喜欢他?”温 凝萃对这个问题有些措手不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睚眦必报不是一个男生的好品质。” 方文轩呵呵的笑起来,小小的报复了一下还是让他很开心的,他神神秘秘的对江妙颜说:“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你知道是什么吗?”顿了一会儿,见江妙颜不说话,方文轩接着说:“你和郝鹏气质挺配的。” 江妙颜一扬眉头,象要发怒的样子,但旋即撇撇嘴,说:“懒得跟你一般见识。我到家了,再见。” 原来她就住在校内的教师楼,想必父亲或者母亲是学校的老师。 第二十八章 青春的故事 一个人,无论长大后变成什么样,坚韧果决也好,倜傥风流也好,卑微怯懦也好,冷酷豪迈也好,没有在青涩年代轰轰烈烈的谈一场很傻很天真,很纯很浪漫的初恋,想必都会是个很大的遗憾。 就如同你三岁的时候可以撒娇,到了二十岁时就不宜,你可以二十岁时候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正所谓年少轻狂,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一点也不伤大雅,反而以后的岁月会把这段美好的记忆永远的留在脑海中。 很多事情是错过了就不会再来,和金钱无关,和地位无关,只和年龄有关。因为时间,才是造物主手中最致命的武器,任何人都无法与之抗衡。 坦白的说,方文轩的性启蒙是比较晚的(当然和九五后的小孩更是无法同日而语),和他受的教育以及处的环境有关。比如他面对王珊或者是敏敏的时候,即使对方是秀丽漂亮的青年女子,他的思维也固定在这是朋友是姐姐的范畴,没有向性之间的关系有哪怕一点的联想。 感谢权凡梦和邱雪晴,少年方文轩的心里被投下了几颗石子,有了几处涟漪,慢慢的做为男人的意识在苏醒,一面新的窗户渐渐打开。和那两个女孩短暂的相处,还不能让方文轩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但当他有机会天天面对邵雅静的时候,当他慢慢的感觉到女孩美丽外表下的善良和善解人意之后,爱情的嫩芽终于慢慢萌发,不可逆转了。 方文轩自诩成熟多智,但当第一次恋爱来临的时候,他和其他十六七岁的男生也没有多大差别。当然他坚持认为自己的智商还维持在原有的高水准。运动会时的表白,方文轩得到的是沉默的回应,而不是邵雅静以前实践过多次的礼貌而坚决的拒绝。 表白和沉默仿佛是方文轩和邵雅静之间一个秘密的契约。有了这个契约之后,两人仿佛有了新的默契。 上课时会不时有的相视一笑,走在一起时常常有短暂而深情的对视。方文轩的心里仿佛充满了快乐,还有一些很奇怪的但量很多无处不在的物质,填满了他的心和脑,以至于装不太下其他的东西。 当萧橘玲兴冲冲的来告诉儿子书店下星期天正式开张的时候,他也只是简短的“嗯”了一声,问起他有没有什么新的建议,他简单的摇摇头,让母亲的兴致很受打击。 这一天,下午第二节课是全校老师政治学习,学生们就要有难得的一节课自由活动的时候。 方文轩,邵雅静,易博明,孙天骐,陈梦楚,王颖儿六个人坐在篮球场边,看一场高一的班级间比赛,高一四班对高一五班。 篮球是中辅仁中学的传统体育项目,开展的很是红火。校女篮男篮都是市高中队伍里面的劲旅。陈梦楚和王颖儿两个女生是邵雅静在班上最好的朋友。 通常在一个耀眼的女生旁边最亲密的往往是一些不那么耀眼的同性朋友。这个定律在这儿也适合。两个女孩子都是很平常的相貌,不过陈梦楚的个头很高,身材很是不错。 王颖儿的脸圆圆的,脾气很好,说话细声细气,一副邻家小妹妹的模样。自从运动会以后,方文轩和邵雅静更频繁的一起进出,但通常旁边都有几个电灯泡,而通常电灯泡就是这四位中的某一位或某几位。慢慢的,这个六人团体就成型了,相互之间也了解更多。 在和邵雅静接触倍增之后,易博明和孙天骐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易博明简单的一个字评价,好。他并且说,权凡梦邀请方文轩和邵雅静什么时候周末来个双重约会。 方文轩恨恨的想,易博明你向来不是个多话的,怎么在权凡梦面前就关不住嘴巴呢! 方文轩甚至还试探易博明来着,他问“要是权凡梦吹枕边风挑拨我们兄弟感情你会怎么做?” 易博明回答道:“她不会的。她常常说你好呢。” 方文轩只好去旁边吐血。孙天骐不出所料说了一大通,但归根到底他觉得邵雅静是个极好极好的姑娘。 辅仁中学平常班级女子篮球比赛有个特别的规定:校女篮的队员不能参加,因为校女篮的训练很专业,比其他人水平高了太多。所以比赛显然是业余的水平,不过就年轻女孩儿穿运动衣短裤跑来跑去也是很吸引人的。 这里面最受欢迎的显然是四班一个穿着24号队服的小姑娘。小姑娘有那个时代最典型的美人特征,瓜子脸,白净皮肤,小小的嘴,有精致的五官和漂亮的刘海。 她速度颇快,投篮虽然也是前推式,不过命中率在里面也相对算好的。美女再加上球技不错,得到的喝彩当然最多。加上不知为何,今天的观众除了方文轩他们这群纯粹看闲者之外,9成都是高一四班的学生。 五班这面,方文轩看到郝鹏站在另一面的场边,默默地看比赛,便朝他招了招手。五班的绝对主力显然是5号,一个绝对说得上高大健壮的女孩,骨骼比大多数同龄女生要大不少,她的五官并不难看,但是显得比较粗一些。浓眉大眼放在男生身上是英俊,放在女生身上很多人就不喜了。 再加上她的头发极短,象男孩子似的,方文轩倒觉得她有一股英气扑面而来。 方文轩左边坐着易博明,右边是邵雅静。邵雅静偏过头,轻声问方文轩:“24号是不是很漂亮?” 方文轩小声说“比你差远了。”顿时招来一顿白眼,这就是典型的两个恋爱中的聪明年轻人之间的愚蠢对话。 正咬着耳朵,有人搭着方文轩的肩头,挤到他和易博明之间。方文轩闻到一股好闻的香水的味道,偏头一看,原来是权凡梦。 她笑着说:“今天早溜一步,到你们这儿来转转”,然后很自来熟的和三个女生相互自我介绍。 方文轩对这个狐狸精是很有几分忌惮的,他端正的坐直身子,眼睛只往球场上看。 权凡梦却是不放过他,轻轻的在他耳边说:“眼光不错哟,我见犹怜。” 方文轩不回话,微微偏头,看见邵雅静投过来有几分疑惑的眼光。 方文轩看见权凡梦和易博明亲亲密密的咬起耳朵来,偏头低声给邵雅静说:“易博明的女朋友。” 邵雅静睁大眼睛“跟你很熟嘛。” 方文轩解释道:“帮过一个小忙,一起吃过一次饭。” 刚说完转过头去,冷不防权凡梦凑近他,很轻的问:“初吻没有了?”方文轩眼睛跳了跳,忍住没有脸红,心里怒骂,易博明,赶快把你这个狐狸精带走,能走多远走多远。 、关于易博明和权凡梦的关系,方文轩始终觉得自己的好朋友是被动的一方,但奇怪的是有时候易博明又很能压的住场子。 方文轩当然不会盲目主观的用自己的观点去干涉他们的交往,不过他确实含蓄的间接的问过易博明对权凡梦的看法,易博明只是简单的说,权凡梦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心肠很好,两个人在一起也很开心。 开始尝到恋爱滋味的方文轩倒是慢慢的同意他的看法,两个人在一起,开心最重要。就如很多人误读邵雅静一样,也许只有易博明才能看清真正的权凡梦是怎样一个人。 这边正说着话,那边比赛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比分却是咬的紧,16比14,5班领先2分,至少一半的球是那个5号投进的。最后一次机会,四班把球交到24号的手中,小姑娘把球回给一个队友,然后突然启动摆脱了防守她的球员.这个时候她的队友把球传回到她的手里,算是一个相当精妙的配合好正准备上篮的时候,对方的5号从斜刺里冲过来补防,她速度很快,两个人斜着撞在一起,球被一干扰,投出了个三不粘。裁判的哨声响起,比赛结束,5班获胜号左肩似乎被撞了一下,她揉着自己的肩膀,很疼的样子。 看球的人本来男生居多。此时见美女要输球,更是就是一边倒的支持四班,这些攒粗叫嚣着犯规的大多是24号的拥泵。 大声叫喊“犯规”的声音响彻篮球场,本来只有几个比较活泼的男孩子再喊,这一下子大家都不依起来,场边一片鼓噪声。有人在大喊,犯规了,犯规了,裁判瞎眼了吗?大多数人不过站在场边起哄,但是那四五个带头喊的男生走进场内,径直朝着五班的5号走过来,嘴里叫着“男人婆,过分了,打不过就搞犯规。” 5号冷冷的看他们一眼,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那几个家伙不知道是被突然的莫名其妙的班级荣誉感所刺激,还是潜意识里想要讨好美丽的24号,却是不依不饶,言语间就有些难听的话出来。 方文轩这边几个女生已经皱起了眉头,权凡梦扬了扬眉毛,她刚才忙着和易博明咬耳朵,没看见发生了什么,侧头去问孙天骐。 5号还是不加理睬,只是冷冷的看着那伙人,准备离开。方文轩看着她有些孤傲的侧影,心里就有一股怒气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他站起身来,大声说:“输了就输了,几个大男生怎么象泼妇骂街一样?丢不丢人?” 那几位虽然骂着5号,但对着一个女孩儿也做不出别的什么,突然听到有人接声,就象吃了兴奋剂一样朝着新目标冲了过来。 为首这位阴阳怪气的:“哟,还有男人婆的粉丝,好难得哟!” 说怪话方文轩是丝毫不惧的,他冷冷看着对方,嘲笑道:“几个男人就会口出秽言骂女生,我看你们连女人都不如,当个太监说不定人家都嫌弃。” 这句话说得恶毒了,对面几位叫嚣起来:“嘴贱讨打”。 易博明早就站在旁边,走上一步,说:“现在高一小的孩很嚣张啊。”那几位当然不服,大骂道:“高二高三就特么了不起呀,我们一样打。”然后一呼啦就冲过来好几个人。 谁也没想到最先出手的是孙天骐,他一把把前面一位仁兄一把推开,大叫道:“唧唧歪歪,要打就打。” 双方的推攘一触即发。有人对着孙天骐就是一拳,方文轩看的清楚,他的眼力和反应灵敏度已今非昔比。 在孙天骐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之前,方文轩一把抓住袭击者的拳头,那人使劲挣扎了几下,却是挣脱不了。 方文轩叫道:“慢着”,把那人拳头放下:“刚才球赛打的不服气,要打架定输赢也很好。你们还是定下道来,是3个对我们3个呢,还是一大群人一起上,我们这就一起上北山坡上面去打,免得谁输不起要跑去叫老师叫保卫科的。” 旁边一个声音插话道,”是四个”。方文轩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郝鹏已经站在他身后。 人群里有人在阴阳怪气的说:“郝公子,我们好怕哟。”方文轩朝郝鹏笑笑,转过头来看着眼前的这帮人。 方文轩其实心里清楚,辅仁的绝大多数在校学生不比那些拿着钢管劈刀进来砍人的混混。学校的校规很严,如果动用器械打架的话多半会被开除,而谁也不愿冒这个险。一般学校如果起冲突,以对骂为主。 偶尔打起来,也是以恐吓为主。说白了,就是要吓住对方,如此而已。 方文轩摆出一幅打架老手的样子,那边的人其实已经有几分怵了。再加上刚才方文轩把那个气力最大的一手抓住,让他动弹不得,已经多多少少震慑住了对方。 但面子不能丢,正骑虎难下的时候,四班的24号走到两群人中间,柔声对方文轩他们说:“球输了,大家有些火气是难免的。”又转头说:“大家来加油,还没感谢你们呢,一起去吃东西吧。” 轻轻推着当头一位往外走。那帮家伙有了个台阶下,骂骂咧咧了两句,也就跟着走了。 孙天骐怒道:“md就让他们走了?” 看着方文轩。方文轩感觉邵雅静在轻轻的拉他的衣角,便笑着对孙天骐说:“这帮傻逼别把他们太当真。” 又转头对郝鹏说:“我们这个彭城f4不错,以后可以多演练演练。”心里对高一四班这位24号美女的手腕很是佩服。 那边5号看见事态平息,转身径直走了,也没和方文轩他们打招呼。方文轩对郝鹏说:“你们班的mm很酷啊。” 郝鹏点点头:“她很酷的。” 那边权凡梦也凑到邵雅静跟前说:“方文轩看起来是个老成的,说起打架也磨拳擦掌,这些男生都够幼稚。” 邵雅静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近几天,母亲因为忙着书店的事,完全没有时间做饭。方文轩也就有了借口在学校吃食堂,傍晚的时间可以和邵雅静厮混在一起。萧橘玲对方文轩吃食堂的事儿有些内疚,因为自己为了忙生意没办法照顾好儿子的生活。 殊不知方文轩对此更内疚,为了谈情说爱,把妈妈的生意通通都抛在一边。方文轩想着几天都没去书店看看了,就和邵雅静说今天不在食堂吃饭,放了学就去书店开张以后的营业情况。 后一节课的下课铃一响,方文轩就背起包,和邵雅静打个招呼,出了教室的门。刚走出教学楼的大门,有人在背后叫他:“方文轩”。方文轩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位5号同学。 方文轩扬扬眉毛,意思是,有事吗?5号提着书包,走上来问:“回家?”方文轩点点头号说:“一起走吧。”说完径直往前走去。方文轩有些晕,但还是跟着她往前走。 5号已经换了平常穿的衣服,她和方文轩差不多高,一身看似很高档的风衣倒是衬出她高挑的身材和勃勃的英气。在风衣衬托下,她显得不是那么壮。从近处看,五官说不上精致,好像每一个都比平常的大上一号,但组合起来却并不突兀号主动介绍说:“江妙颜”。 方文轩礼貌的点头微笑:“你好,你知道我的名字?”。 江妙颜还是那副很酷的表情:“见义勇为的英雄,助人为乐的好学生,物理课上的江老师,郝鹏的朋友,邵雅静的同桌加密友,想不知道你的名字都很难。” 方文轩很有些惊讶,这个女生好像知道自己很多事情,他偏着头,问:“替特务工作?” 江妙颜不理他的调笑,问道:“干嘛帮我?” 方文轩睁大眼睛:“路见不平呀。那几个小子难道不是一副欠揍的样子?” 江妙颜追问道:“是同情弱者吗?” 方文轩摇头道:“胜利者不需要同情。” 江妙颜看了他半晌,说道:“很会说话嘛,怪不得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邵大美女也坠入情网了。” 方文轩有些恼怒,瞪了她一眼。 江妙颜又问:“生气了?那么在乎她?” 方文轩说:“你原来不是为特务工作,是为无聊小报工作的。” 江妙颜突然笑起来,在她来说罕见的笑容如同冰河解冻,让方文轩有些不适应的感觉。 江妙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和郝鹏不是好朋友吗?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方文轩简单的说:“很好。” 江妙颜问:“你不觉得他很傲吗?” 方文轩简短的说:“没有。” 江妙颜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倒是个有趣的人,难怪能和郝鹏成为朋友。” 方文轩很不适应一个比自己低一年级的小女生(虽然她长的人高马大)象大姐姐一样的感觉有些居高临下的质询自己。 他忽然觉得江妙颜和郝鹏有些神似的地方,这两个人都能把某些事情弄的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方文轩反问道:“你和郝鹏一个班吧,很熟吗?” 江妙颜回他说:“一般般。” 方文轩追问:“喜欢他?”温 凝萃对这个问题有些措手不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睚眦必报不是一个男生的好品质。” 方文轩呵呵的笑起来,小小的报复了一下还是让他很开心的,他神神秘秘的对江妙颜说:“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你知道是什么吗?”顿了一会儿,见江妙颜不说话,方文轩接着说:“你和郝鹏气质挺配的。” 江妙颜一扬眉头,象要发怒的样子,但旋即撇撇嘴,说:“懒得跟你一般见识。我到家了,再见。” 原来她就住在校内的教师楼,想必父亲或者母亲是学校的老师。 第二十九章 麻烦上门,小鬼难缠 方文轩穿过农贸市场,往母亲的书店走去。这时正是傍晚六点钟的光景,很多摆摊的农民已经收拾好摊位赶着往家赶了。 但农贸市场的人流量还是很大,特别有些有经验的老妇人专门选着这个时间来,能够买到每天最后处理的便宜的蔬菜肉食。 人群中有不少学生模样的人,带着红领巾的生,个子高一些三两成群的多半是初中生或者高中生。方文轩对自己选的这个地方到目前为止还是满意的,人流量很大,其中重点对准的一个顾客群,学生,也为数不少。 据说农贸市场规模在这两年还要扩大,包括提供更多的室内摊位,想来以后到这里来的人会越来越多。方文轩青睐这个地方的另一个原因,是书店离自己家和学校都挺近,三个点差不多是一个等边三角形,而且书店所在的地方恰好是张所的管辖范围,在治安上口碑不错,而且还有人照顾。 母亲这些天回家念叨,说来书店里看的人多买的人少。方文轩安慰她说,毕竟才开始。而且像这样的生意,还需要人和人的口碑慢慢传开。只要进的货找对了路子,买的人总不会少。 其实,书店开业以来生意是相当不错的,虽然说不上一来就引起轰动,但由于竞争不多需求不小,这个开头算是相当不错。 走进书店所在的地方,就看见一群人围在那里。中州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闲人和看热闹的人。有人画漫画讽刺道,一个人流了鼻血,仰头朝天,一会儿就有一帮人跟着往天上看有什么异常的发生,再一会儿外面就围了几百人在仰头议论看天的人在看什么。方文轩走到近前,就听到母亲激动的有些高亢的声音。 方文轩心里咯噔一声,心说:“今天是什么倒霉日子,走哪儿都遇麻烦。” 方文轩挤进人群,听到母亲正生气的说:“大家评评理,走到哪儿还是要讲道理的。这个门前的污水,明明就是从街道上面流下来的,根本就不是我们自己倒的。我们还隔三差五的帮着清洗,怎么这个市容不整的罪名会安到我们身上?” 方文轩走过去,默默站到母亲身边。仔细打量了对面的三个人,都带着红袖套,是市场管理处的。 为首一个长一双招风耳,脸很胖,肉叠在一起起码有三个下巴。左边那位个子很矮小,右边那位瘦瘦的,长相有些猥琐。长招风耳的这位皮笑肉不笑的说:“污水垃圾是在你的店铺门口的,你就得交罚款。其它的我们不管。你要是知道谁倒的,可以自己去找他要钱。”萧橘玲生气道:“这个污水垃圾明明是从高处那个居民建筑来的,是哪一家我们不知道。但为这事,这儿的几个店主还找你们反映过情况,怎么能今天就全赖在我们身上呢?” 这时候,后面那位猥琐的瘦瘦的家伙说道:“说这么多干啥,开单子走人。” 矮个子拿起手上的笔,刷刷刷画了几笔,撕下一张纸,递给前面的胖子。 萧橘玲说:“这个钱我是不会交的。” 胖子皮笑肉不笑的说:“过期不交是会罚款的,严重的话可以吊销执照。” 说着伸手递上罚款单子。 萧橘玲看着他,说:“这个我是不会接的,款我也是不会交的,你们要乱来,我不管去哪里都要讨个公道。”胖子冷笑一声,说:“随你”,手一扬,小纸片往地上落去,被风一吹,转转折折的落在道旁的污水里。 方文轩知道母亲也许有时候有些斤斤计较,但并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今天这个事她一定是有她的道理 他看着对方恶劣的态度,拳头不由攥紧了,但他知道和这些市场管理的人起了冲突,以后母亲这个生意就难做了,也就忍住了怒气。胖子转头就走,其他两位跟在他身后。 那个瘦的猥琐男大声咕哝道:“玛戈璧就一群刁民”,说出一串难听的骂人的字眼。 方文轩再也忍不住,走上一步,大声说:“嘴巴放干净一点。” 瘦子转头怪声说:“说谁呢?” 方文轩直视着他:“说你呢。” 瘦子怪笑一声:“小家伙还挺牛的哈。”走上来,打量一番,伸手出来不知道是要去敲还是摸方文轩的头。 方文轩哪能让他得逞,一抬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瘦子使劲挣扎,哪里挣的动。旁边早有平常敢怒不敢言的,看见他被一个学生抓着手,动弹不得,在人群中嗤笑起来。 瘦子涨红了脸,另一只手一把向方文轩胸口推去。方文轩一侧身,一松手,瘦子被自己的惯性跌跌撞撞的往前带了几步,险些跌在地上。 胖子这时候已经走上来,阴森森的说:“不要暴力阻挡执法。”方文轩冷冷的看着他,说:“污水是谁泼的,一下子找不到正主。今天这个事情,可是几十双眼睛在看着,要颠倒黑白不容易。是谁动的手,大家都看的一清二楚。” 其实方文轩确实是留了手的,如果他刚才再加点力,瘦子已经是跌个狗啃屎了。不过方文轩虽然少年心性克制不了冲动,但一来他深知如果矛盾太激化会给母亲带来无穷的麻烦,二来师傅严厉训诫过,如果不是用于防卫或者救人绝不能滥用学到的技艺。 方文轩冷笑说:“我以为我们国家是人民做主的呢,原来搞半天我们都是刁民呀。你们这个文明执法却原来不是为人民服务的,是来镇压刁民的。” 胖子看着方文轩,这个少年冷厉的目光宛如实质,有完全超越年龄的冷静和成熟,让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发毛。 他干笑道:“小孩子不要图嘴巴痛快,生意不还得在这儿做吗?”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方文轩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里长大,虽然并不处于最底下的阶层,但他深知这些所家伙都是睚眦必报的,这时候服软是行不通的。 方文轩冷冷的说:“你们这个罚款是不是恰当,我们一定会找相关主管部门反应的,毕竟市场管理是要为市场服务,增进市场繁荣,而不是来打压商家的。虽然我们家是平民老百姓,但相信我,谁都是有几个朋友的,谁都不能一手遮天。” 方文轩信心满满而又讲的头头是道的一番话,让胖子有些摸不准。他看看瘦子,眼神示意,今天这个场子是找不回来了,改天再来找麻烦。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在外面吆喝:“看什么看,都堵住交通了,都散了。” 说着话,一个民警走进来。大伙儿看是穿着制服的警察,便三三两两的散了。 方文轩看过来,却是张所手下的小刘,颇受张所的器重,有一次方文轩和张所吃饭的时候他也在场。 小刘也是一人精儿,一眼看去就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矛盾。他笑呵呵的给胖子打声招呼,一把揽过方文轩的肩膀,笑着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这就是打圆场的意思了。胖子皮笑肉不笑的说:“执行公务而已。刘警官,我们先走了。” 竟是不给面子,转身就走了。 小刘面色变了变,不由也冷哼了一声。 方文轩说:“天气怪冷的,进去说话吧。” 于是三人一起进了书店,却看见陈路站在里面。 萧橘玲对方文轩说:“我叫他呆在里面不准出来的。” 方文轩找来一个凳子,小刘却摆手说不要麻烦。几个人便围在一起,听萧橘玲讲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事情要追溯到星期一的时候。萧橘玲正在店里忙活,一条街上的另一个小业主跑来说,市场管理处的窦长青主任舅父死了,商户们要凑份子钱表示下意思。这其实就是变相的敲诈收费了。 萧橘玲的店才开没多久,连窦主任的面都没见过,他舅父死了便要送钱,不由就抱怨了几句。说什么如果是直系的亲属也就罢了,这样三大姑六大叔死了都要孝敬,这怎么是个完?说归说,萧橘玲也知道这些地头蛇的难缠之处,到底是把钱给了。 殊不知这个来收钱的,平时见着萧橘玲亲热的不得了,一个劲夸她的店好,其实是个最坏心眼的。 她帮着出面收钱,当然是为讨好窦主任自己也能得些好处和优惠。但今年收钱也有好几起了,当然有些本身有些关系的或是自己很横的业主就不愿交或者少缴一些。 把钱往窦主任那里一送,这个窦主任也是贪到极品的,便皱眉说,怎么比前几次还少?这个收钱的看跑腿还没有讨到好,当然一个劲说自己收钱收的如何辛苦。 她在这里有一年多了,有些不交钱的她还不敢打小报告,生恐被知道了要找她闹。她觉得萧橘玲是个才来的脾气好象也不错,再加上嫉妒她一开店生意就很好的样子,竟是添油加醋的把萧橘玲拿出来说了坏话,譬如什么她诅咒为什么直系亲属不死呀之类的。 窦主任皱眉说:“才来的不知道死活,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第二天,就有人上门来查有没有卖违禁{书}籍。好在萧橘玲听从方文轩的建议进书渠道都很正规,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查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但也搞的鸡飞狗跳。 萧橘玲知道不对,因为查书根本就是文化主管部门的事情,跟市场管理会的人风马牛不相关,这是明目张胆的报复了。 萧橘玲知道什么地方不太对,但心想自己已经孝敬钱了,还要怎么样。思来想去,自己就是抱怨了两句,而在场的就只有收钱的那个家伙。 一气之下,就上门去质问那个收钱的。 收钱的当然抵赖,但看她样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萧橘玲怒骂了她一通,就转身走了。 这一位龌龊的,被骂了心里不甘,又跑去找窦主任挑拨,说萧橘玲说了她搞正当经营的,不怕被整。 窦主任冷哼一声,说:“日子长着呢,你看我怎么搞她。” 几天不到就有新的找茬儿上门了。这条街有些斜坡,而在斜坡的上面是有一些居民楼的。最近这两个星期,有一个居民楼处不知道是什么管道有些问题,便总有些污水,有时候还有垃圾沿着街道往下流,弥漫一股难闻的味道。 几个商户还找了管理处反映,也去居民楼那边吵过,但那边还是拖着没解决问题。萧橘玲其实是经常清理门前的路面的,因为是市场规定的清洁承包责任区。今天在里面忙了一整天没有注意,傍晚几个人上门来一闹,出来看门口有些污水污物堆积,那边就说最近市场市容检查不合格要罚款。 萧橘玲知道这是明里来报复了,所以硬着不给钱。萧橘玲说完,叹道:“也是我太多嘴也太相信人,没想到随口抱怨几句也会惹祸上身。”接着又狠狠的说:“你说这些人,怎么着就这么坏呀。”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小刘也不禁骂道:“这些家伙也太无法无天了。” 他对方文轩说:“那个带头胖子就是窦主任的远房侄儿,今天看来是来充当打手的。你也看到了,他是不给我面子的,所里面也就是所长副所长他还给点面子。有个叔叔当个小破官,就要在这一块横着走了。” 停了停,:“这个窦主任,在这里经营很多年了。你别看他这个不是什么多大的官,但这个管理处都是他的人,要不是七姑八婆的亲戚,就是几个当打手的小混混。所以在农贸市场这一截,真是把自己当土皇帝一样了。” 方文轩当然要虚心的询问应对之道,:“张所刚调走,你还不知道吧。” 方文轩摇头说我不知道。:“这个等会儿再说。老实说,张所如果还在,去打个招呼也许有用。但他现在走了,虽然是高升,但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说话恐怕没那么管用了。这些家伙手段无非两种,一是找些小混混,他们那里自己就有很多混混,来给你捣乱。 二是走官面上文章,就象今天这样隔三岔五的来找你的碴儿,罚你的款。如果是头一条,我可以帮忙没问题。 这第二条嘛,我能做的有限。你看到他们是不给我面子的。对付这种人,还得到处找找人去传一下话,妥协也好给他点颜色也好,知道你们也不是好惹的,他就会收敛些。” 方文轩点点头,心里也不知道有谁可以找。他接着问起张所的事,市里面要搞大动作,搞一个集中的报警中心,现在是筹备阶段,张所被调到筹备处去了。 虽然在那里只是个科员,但筹备处是政法委主任挂了组长的头衔,市局常务副局长作副组长的,级别很高。而且一旦筹备阶段结束,正式组建相关部门,张所应该是能弄到一个好位置。 小刘羡慕说:“去的越早,位子空的越多,机会就越多。再说了,这个报警中心不比我们派出所,立功进步的机会应该是大把大把的。我就想着张所坐住了位置,什么时候也能把我抽调过去。” 两人又聊了几句,方文轩没想到报警中心的事情进展这么快,心中也为张所高兴。 萧橘玲邀请小刘吃晚饭,有事要走了。萧橘玲叫住他,从里面拿出一套英语书,次小刘替他妹妹找的,才进了货。小刘拿出钱包来给钱,萧橘玲说不要,说这次是送给他妹妹学习的,以后不管是买什么一律是多少钱就多少钱。 两人推让了一番,方文轩笑着说:“下不为例好了。就当是我妈开张之喜,你就不要再推。要不哪天请我吃饭好了。” 小刘知道张所对方文轩很是不同,所以也存心和他交好,就笑着答应,道了谢出门去了。 第三十章 暂且按下 刘警官走后,萧橘玲就表扬起陈路,说:“大路今天表现很好,叫他呆在店里面,很听话没有出来。” 陈路说:“阿姨,我都快忍不住了。要不是文哥来了的话,他们要是敢碰你一下,我就顾不得要冲出去了。” 方文轩知道母亲是担心陈路年纪小太冲动,和那些人有了直接冲突。从准备开业到现在,陈路这些天来工作很认真。死里逃生让陈路一下子成熟了很多,他本不是坏孩子,只是不会读书,又受环境影响,所以逃课打架的事情做了不少。 这一次他既感谢方文轩的救命之恩,又感谢萧橘玲说服了他爷爷奶奶让他不再读职高而出来打工,所以工作起来很是卖力。萧橘玲慢慢开始信任他,现在不仅是守店,有时候进货的事情也安排他去做。 年轻人嘛,最不能耐住性子的。 陈路平时和萧橘玲聊天,萧橘玲最喜欢讲方文轩的优点和厉害之处,毕竟在每个母亲的心中儿子都是最好的,更何况方文轩最近确实也表现的光彩照人。 一来二去,陈路不仅是感激方文轩,也觉得他好厉害,什么都懂,心里有些盲目的崇拜起来。陈路悄悄对方文轩说:“文哥,刘警官不是说那些家伙欺软怕硬吗?什么时候找个时间去教训他们一顿,他们就没这么猖狂了。” 方文轩现在真把陈路当一个弟弟看,又感谢他全心帮母亲的忙,他瞪他一眼说:“别让你爷爷奶奶再担心了。”又小声说:“哪一天把老子惹急了,我去教训他们自然会叫上你。你不要自己乱来。” 陈路信服的点点头说:“我还有几个铁哥们,一叫就能到的。” 方文轩对萧橘玲说:“我还是打个电话给张哥,问问他的意见。”萧橘玲说:“总是麻烦小张,也挺不好意思地。这样吧,我也托朋友同事去走走关系。上次帮我{办}证的那个阿姨好象在这边认识一些人。” 方文轩说:“行,你也去活动活动,不过我还是找找张哥。我们关系不比寻常,即使不找他帮忙,让他拿个主意也好。” 于是用店里装的电话给张所家里打了个电话,得知张所还在加班没有回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说自己是方文轩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方文轩呆到关店,收拾一下,正赶上父亲来接母亲,于是三人一起回家。一晚上母子俩都有些心事重重。方文轩知道这些看似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一旦惹上身,就像牛皮膏一样,纠缠不休,最是烦心。自古小鬼最难缠呀,方文轩心里叹道。 第二天到了学校,方文轩和邵雅静感情愈好,自 第三十一章 她的样子 本来一件普普通通的污水事情,对方文轩触动颇大。 他越发的认识到在这个社会中,要做点事情有多不容易。不管你的创意有多好眼光有多准,能够制肘甚至毁掉你的努力的因素和人物无所不在,就连开个小店铺这样的小事情也不例外。 毕竟除非你个好爸或者一群有{背}景又死心塌地的女朋友,让你可以横行无忌。 隔天方文轩把自己的感触讲给邵雅静听,邵雅静认真的说:“我以前觉得自己活的挺累,现在觉得你活的比我还累。这么早你就要涉足到成人的世界里去,有时候会力不从心也是蛮正常的。” 自从方文轩表白和牵邵雅静的手后,这几个星期,虽然在肉体层面两人的关系还停留在时不时偷偷摸摸牵个手上面,精神层面的关系却是一日千里,几乎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了。 方文轩读高二的这个时候,辅仁中学这样的重点中学谈恋爱的还是极少数,真正关系公开的更是凤毛麟角,一个班不过那么一两对。 辅仁有个有趣的现象,就是谈恋爱的人要么是成绩极好的,要么就是成绩极差的。这个中原因其实并不复杂,毕竟高中就是成绩至上高考至上的,老师关心的唯一指标就是你未来高考的成绩。 所以成绩特别差的呢,已经破罐子破摔了,老师们也不在意你干什么,最好你们两个是差生和差生配在一起;而成绩特别好的,如果谈了恋爱并不影响成绩,多数开通一点儿的老师也是懒得去管的,甚至有些老师偶尔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开自己手下爱将的玩笑。 但方文轩知道邵雅静的父母是很正统的,对早恋这样的事情恐怕难以容忍。所以两个人虽然到了入则同坐,出则同行的地步,还是对双方的关系尽力掩饰,譬如经常拉着那几位电灯泡一起,又譬如从来不在校园里公开手牵手。 这一日,母亲回来告诉方文轩她去交罚款,对方说算了,大概林所打的招呼起了作用.方文轩以为这件事算告了一个段落,也就松了一口气。 再加上敏敏打电话过来通知方文轩说现在阅览室的关门时间改了,延长到晚上十点半。方文轩便告诉母亲,一个星期要抽几天时间放学后去图书馆。 邵雅静的家就在市图书馆附近,步行大概不到十分钟的距离。所以有了去图书馆的借口,方文轩可以和她更多的厮混在一起。 到了晚上,只上了一节晚自修,邵雅静和方文轩就一前一后象地下工作者一样出了教室。邵雅静甚至不让方文轩和她一起在学校里单独同行,约好了去校外的公车站碰头。 晚上七八点钟左右的公车,已经不再挤了。两人走到最后一排,看看寥寥的几个人没有认识的,邵雅静才放松下来,和方文轩坐在一起,轻轻的依偎在他身上。 这一天已经是连续第三天方文轩陪她回家了,所以这一套接头程序两人做的熟练无比。 公车的速度并不快,开不久就要停一站,就这样晃晃悠悠的往前开。邵雅静的头轻轻的靠在方文轩的胸口上,头发拂在他的颈子上,有丝丝痒的感觉。 方文轩闻着少女身体上传来的阵阵幽香,心里无比的安乐,一句话也不愿意讲。窗外街灯或者霓虹灯偶尔闪过,带来明暗之间的变化。 方文轩左手环着邵雅静的腰,右手握着她的手,邵雅静眼睛微闭着,两人都不说话,静静享受着黑夜中静谧温柔的气氛,只愿这辆车永远也开不到终点。 下了车,邵雅静选了一条绕远的回家的路,因为她说道父亲有时候怕她晚上回家不安全,会在近的那条路上等她。 虽然她已经告诉父亲不用来接,但保不定他有时担心会出来。这条绕远道的路比较偏僻,路灯稀少。在暗淡的月光下,两人放心的牵着手往前行。每次走在路上,因为有黑暗的掩护,邵雅静很愿意和方文轩倾诉自己以前的心事和自己的委屈。 邵雅静说起小时候父亲就教导她如何把微笑放在脸上,时时刻刻维持着教养和礼貌,不要把喜怒哀乐都表现出来。 邵雅静说起有些男生被她拒绝后,在后面说自己很难听的话,以为自己不知道,其实自己知道的一清二楚。 邵雅静说起有时候帮着班里办事,累的要死,没有人愿意帮忙,还要笑着去请求人家,最后却落不得好名声。 在心上人的面前,邵雅静解除了所有的用教养搭起来的面具,越来越有倾诉的冲动,越来越感觉委屈,又越来越开心终于有这么一天,有个人可以静静的听她所有的抱怨。 方文轩越听心里越是怜惜,这个被很多人看作女强人的女孩子其实有一颗无比善良,脆弱,和敏感的心。 他拉着邵雅静在路边的一个长凳上坐下来。往前看,能看见山下的一条公路,偶尔有汽车开过,带来星星点点的光。 方文轩心里此刻充满柔情,他轻轻的把邵雅静搂在怀里,说: “闭上眼睛。” 邵雅静乖乖的闭上眼睛。 方文轩轻轻的吻上她闭着的左眼,少女的睫毛跳了跳,即使在微弱的月光下方文轩也能看到她美丽的长长的睫毛。 方文轩象捧着世上最精致而脆弱的瓷器,轻轻地,缓缓地,小心翼翼地,从眼睛,到脸颊,到鼻子,最后,终于,触到她的嘴唇上。 一个轻轻柔柔的触碰,方文轩能够感觉到少女唇瓣的柔软和幽香。 两个人的初吻。 半晌,邵雅静睁开眼睛,好像有点疑惑这奇怪的初吻,就这么结束了? 方文轩看着少女无邪的眼神,突然有一股热火冲过胸腔,不是刚才那种柔情的东西,而是一个燃烧的火炉,他俯下头去,这一次是重重的吮吸。 方文轩的舌头想要突进少女紧闭的嘴唇,几次尝试之后,他很小声但权威的命令她:“张开嘴。” 少女听话的微微张开嘴,香舌马上被吸住,任由方文轩肆虐。 良久之后,邵雅静推开方文轩,轻轻的说:“喘不过气来了。”她轻轻的用手环着方文轩的腰,说了两句话,让方文轩一晚的柔情和抱怨都烟消云散。 邵雅静说:“你好有经验的样子呃。” 邵雅静说:“书上都说,初吻时会幸福的有种眩晕的感觉。为什么我觉得怪怪的。” 接吻和做[爱】,通常是男人使劲推销给女人,最后女人反而更加上瘾的东西。 来的晚的,去的也晚,就是这个道理。十六岁的少女,对于性这个东西,还是懵懵懂懂的年代,更说不上痴迷。 初吻对于邵雅静来说,更多的不是头题上的享受,而是一种精神上的契约从此我就正式是他的女朋友了。有了这样的突破,两个人的关系却是又上了一级台阶。 虽然心里隐隐担心那个狗屎的朱主任可能还会有什么后续的下作招数,方文轩的心思却不在那上面了。他的心思甚至也暂时不在他庞大的阅读计划上,他雄心勃勃的长远规划上,更不用提课堂内的功课。 上课的时候,他会微侧着脸,看着邵雅静精致的侧影和如瓷器般的肌肤,竟可以很久很久都不厌倦。 方文轩偶尔处于清醒状态的时候,会察觉到自己智商有些微的下降趋势,但很快他又放任自己沉迷到一种很傻很天真的快乐当中。 其实他不用为此而羞愧或是后悔,因为这样简单而执著的迷恋通常只会发生一次,在他以后的人生里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星期六的下午,邵雅静嚷着要去方文轩视为圣地的特别阅览室去。两人涌入周末下午拥挤的放学下班的人群,一前一后上了公车,直奔市图书馆而去。 到了图书馆,方文轩给邵雅静买了一张一天的通行证。邵雅静进去,到处看看,很有兴趣。但实在是有太多的东西,一时也不知道拾起什么来看。 最后还是去了影音室,两人靠在一起,重温经典的原版的卡萨布拉卡,爱情片中经典的经典。 出了阅览室的大门,一头撞见了敏敏。方文轩介绍双方认识,介绍邵雅静的时候只是说:“我同学邵雅静”。 敏敏看着他很有深意的笑,笑的方文轩很有些毛骨悚然。还好邵雅静不是那种害羞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子,很快和敏敏攀谈起来。一会儿两个女孩子就很熟的样子。 方文轩其实知道,如果说起和陌生人打交道的能力,虽然自己最近提高不少,邵雅静还是稳稳胜过他的。 说到高兴处,敏敏看了一下表,哎呀道:“今天约了马磊和他同学一起吃饭,要不一起去?” 方文轩说:“就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敏敏笑他:“谁打扰谁还说不定?”,又对邵雅静说:“我的联系方式方文轩那儿都有,让他给你一份,有空多联系。”说着告别离去。 方文轩和邵雅静商量去哪儿吃晚饭,邵雅静说和家里讲好是要回家吃的,看见方文轩失望的样子,想了想,改口说:“那好吧,就说要开会在学校吃食堂。” 方文轩开心的说:“我们找一个离你家远点儿的地方,免得谎言被戳穿。易博明说西苑那边开了一家米线店,味道很好,是堤北老米线那家老字号过来开的分店,我们去试试?” 邵雅静点头答应,两人先找了一个公用电话,邵雅静给家里打电话撒完谎,就坐上车去了西苑。 周末的餐馆很是拥挤,两人站在一起足足等了二十分钟,才等到座位。点了一碗瓦罐米线,一碗骨原米线。 米线的味道很好,不过在这在稍显嘈杂的环境中,两个人低声的讲着些无聊的话,味道才是最甜蜜的。 以前方文轩总是奇怪,为什么有些男生和女生凑在一起能有那么多话。在他看来,男生感兴趣的什么足球啊,运动啊,军事啊,时事政治啊,大多数女生都避之不及。 当我们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她是展现在公众面前的样子,自信、优雅、时髦、幽默、体贴、善解人意,我们爱上了那个人,才发现她身体里那么多的喜怒哀乐。她的悲伤、她的软弱、她的无理取闹,她的种种的,让你觉得你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人,你无法忍受的地方,一一暴露在你的面前。这个时候,我们总会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你能看到这些,是因为她也爱着你。 但当他自个儿和邵雅静厮混在一起之后,他才意识到,话是没有有聊无聊之分的,你只要看人顺了眼,讲什么都是好的,更不用说他现在情热如火了。 方文轩边和邵雅静开着玩笑,边从她的碗里抢肉片来吃,不过是恋人间无聊的游戏。 刚夹起一片肉片,突然听到旁边有人说:“好甜蜜呀!” 吓的手一抖,肉片掉回碗里,迸溅起汤汁。 第三十二章 热恋选择 从我们生下来的那一天起,除了我们的父母不能选择,因为那在我们生下来之前就已经存在的。之外,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选择...... 终其一生,我们的人生充满了各种选择,而这其中对男人来说最重要的是,选择一个智商徘徊在及格线上的美女,还是选择一个随手能写出几千字散文的才女;对一个女人来说,是选择一个对她好但是没有钱的穷光蛋,还是选择一个有钱,但是对她不好的王八蛋。 方文轩抬头一看,邱雪晴笑颜如花的站在那里。她穿一件淡紫色的v领毛衣,胸脯高高的挺起,显然这一刻方文轩被惊艳到。 不过他的反应算是快的,赶快站起来打招呼,说:“一个人吗?” 邱雪晴说:“和朋友一起逛街,她忙着去会男朋友,就丢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找东西吃。” 方文轩说:“一个人的话,坐下来一起吃吧。”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在山顶上的谈话以后,方文轩心里觉得和这个女孩子很是亲近。 邱雪晴不客气的坐下来,不等方文轩介绍,就对着邵雅静说:“你好,我叫邱雪晴。” 邵雅静因为和方文轩之间的小甜蜜被看到,脸还有点红,但还是落落大方的打招呼说:“我叫邵雅静。” 邱雪晴点的米线上来了,方文轩做贼心虚,主动献殷勤去给邱雪晴拿筷子和餐巾纸。 邱雪晴对邵雅静说:“我都不知道他有女朋友。” 邵雅静脸红了红:“我们只是同学和朋友而已。” 邱雪晴促狭的笑笑,说:“据我妈说,我和方文轩是指腹为婚。” 方文轩刚好走回来,没想到她连这都讲,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 邱雪晴促狭的看了他一眼,说:“这家伙才见了我一面,就看不上眼,要撕毁合约呢。” 邱雪晴虽然只见过方文轩一次,但对他的印象极好。因缘巧合,她和方文轩说了好些心里话,是很久很久她都没有和其他人说过的,因此心里又多了一份亲近感。 方文轩背她下山的时候,有一种异样的情绪慢慢在她心里悄悄酝酿。虽然说不上一见钟情,但邱雪晴还是很期望着再见到方文轩。可是两人在不同的人生轨道上,不在同一个学校,连家都隔得老远,总不能无故跑到方文轩家里去吧。 这一次偶然碰见,看到方文轩和一个温柔漂亮的女孩子言笑晏晏,亲密无间,心里很奇怪的有种酸酸的感觉。 方文轩听了这话,只好干笑,邵雅静说:“他恐怕是回家照了镜子,自惭形秽吧。”方文轩连忙点头。 邱雪晴看着方文轩,娇笑道:“是吗?那你在雅静妹妹面前应该更加自惭形秽来着,还不赶快找个角落躲起来,别在这儿现眼了。”一会儿的工夫邵雅静已经在她口里成了雅静妹妹。 这一顿饭方文轩吃的有些难受。邱雪晴主导着话语权,一会儿忙着和邵雅静说话,时不时又挤兑一下方文轩,邵雅静也在旁边帮腔来着。 好容易盼到吃完,不知道是鲜而烫的米线汤汁还是别的原因,方文轩的背上已经有层细细的汗,心里巴不得早一点离了这里。 三人站在店外繁华的街道上,周末的行人熙熙攘攘,天空灰蒙蒙的,不时有冷冽的风吹过。 邱雪晴邀请邵雅静一起去逛街看衣服,邵雅静抱歉说:“和家里说好时间要回去的,实在不好意思。”然后建议说:“要不让方文轩去帮你提包?” 邱雪晴居然不答应也不拒绝,只是笑盈盈的看着方文轩。 方文轩被她看的发毛,推辞道:“这个逛街我是最不拿手的,还是找时间你们两位约好了一起去,一定逛的非常开心。” 邵雅静虽然嘴里这么说,心里终究是不愿把男朋友就这么借出去的,于是三人在路口道别。 邱雪晴站在那里,看着方文轩牵着邵雅静的手离开的背影,有一片深秋的黄叶飘到邵雅静的头上,方文轩温柔的替她拿下来。邱雪晴站在那里,一时有些呆了。 坐在公车上,邵雅静开始拷问方文轩他和邱雪晴交往的经过。方文轩当然说不过是见过一次面,人却是很不错的。邵雅静心里觉得邱雪晴对方文轩颇有些好感,但她并没有说出来。 她有些担心的对方文轩说:“今天两个小时的工夫,就遇到两个你认识的人。我有些害怕迟早会遇到我爸爸妈妈的同事朋友邻居。他们很多都是嘴巴很大的。” 方文轩挠挠头,说:“革命斗争环境很残酷啊。我去考察一下哪儿有比较隐秘的根据地,我们好打游击战。”邵雅静扑哧一笑,捶了他一拳。 方文轩并不是开玩笑的,成天提心吊胆怕被人发现,连牵个手都鬼鬼祟祟,可不是什么美好的感觉。 他现在是一个行动派,有什么想法就急切的要去实现它。整个周日的下午,他就像一只发情了的猴子,在邵雅静回家路线的周围,仔细寻找一个可以幽会的地方。 彭城这个城市不算太大,但人口却很多,要找个清静的地方殊为不易。 工夫不负有心人,方文轩苦苦寻觅了几个小时,终于给他找到一个地方。在他们晚上约会时经常走的那条回家的路上,有石阶一路向下,通往下面的公路和立交桥。 但那石阶足足有七八百阶,交通便利了以后,除了一些锻炼的人以外极少有人去走。顺着石阶往下走百步左右,有一条没有开发的土路沿着山壁往里拐,曲曲折折的走过七八十米,尽头处有十几棵大树和一些灌木丛。 方文轩本着科学研究的精神,抽了几个时间去那里呆着,在有限的时间中他没有遇到一个别的人。 这个地方除了人少,还有一个好处。因为在山腰中凹进去的地方,上面过路的人看不到,下面公路上的人又隔的老远,除非有千里眼才能看到。而且如果有人从土路走过来,也老远就可以发现。 完成了自己的根据地寻找,方文轩就迫不及待的带着邵雅静来参观他的新发现。 刚刚开始热恋的少男少女总是这样,一个周日不见,似乎已经分别了很久。 方文轩轻轻的搂着邵雅静的腰,邵雅静乖乖的仰起头,闭上眼睛,一副任君采撷的娇羞模样。 方文轩动情的吻着怀中的佳人,感觉到她身体轻轻的颤抖,和喉咙深处偶尔发出的细细的呻吟,有一种无比的满足感和征服感充溢心头。在一起越久,方文轩就越是珍惜邵雅静,觉得她是一个万里挑一的好女孩儿。 基本来说,邵雅静是一个矜持的女生。但当她接受了方文轩以后,她并不故作扭捏。 牵手也好,拥抱也好,接吻也好,不象有些女孩那样故意推三阻四,耍些小心计,有的还要提些条件,设个时间表什么的,把整个事情搞得象一场交换。 邵雅静不一样,让她开放她的心很难。但当她开放她的心以后,她柔柔的满足爱人的要求而没有任何抗拒。方文轩当然不会觉得她很随便,反而是更加珍惜她的付出。 两人一阵热吻以后,都有些气喘。今天方文轩觉得自己有些不一样,少了平时感到的温馨安乐的感觉,而更多了一些本能的冲动。他离开邵雅静的嘴唇,轻轻的吸住她的耳朵。 吻到耳垂的时候,邵雅静突然拼命的挣扎起来,摇晃着头要摆脱他。方文轩觉察到这是她的敏感点,怎肯放过嘴里的羔羊,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握住她的下巴,不让她能有丝毫动弹。 邵雅静挣扎了一阵,终于认命,紧紧的搂着心上人的腰,呻吟几声,身子慢慢的软了。 方文轩正在尽情的享受征服的快感,突然听到有脚步声。现在他的五官都比平常的人要来的灵敏。 方文轩轻声的在邵雅静的耳边说:“有人来了。” 感觉到怀中佳人的身体紧了一紧。 他低声说:“别怕”,带着她走了几步,转到最里处一棵最大的树后面。 刚躲藏好,两个人走了过来。 一个女人的声音问道:“这儿安全吗?” 男人回答道:“我来看过好几次了,一个人都没有。你想想,走这个石阶的人都少之又少,哪有人走这么不好走的路跑到这儿来呀。” 方文轩在树后差点儿没笑出声来,看来劳动人民的智慧有惊人的相似呀。 脚步声停住,一会儿的工夫,女人抗议道:“你别那么急呀。” 没有人回答。方文轩悄悄的从树后偷瞧过去,女人已经解开了大衣的扣子,毛衣和秋衣被卷起来,这时候那男人一手扯开了胸前的文胸,一阵冷风吹过,女人娇声道:“好冷啊”。 男人已经不管不顾的一手捧着一个,一口噙着一个工作起来。天色已晚,方文轩看的不清,只看到两个白花花的东西晃了一下。一会儿的工夫,女人开始呻吟起来,声音辗转反复,高亢低回,但她知道是在外面,还是尽量压抑着声音。 良久,女人腻声的说道:“好热啊。” 方文轩只觉得自己的某个部位大了几圈,他紧紧的抱着邵雅静,把她压向自己,像是要把她挤进身体里面来。邵雅静感到有个滚热的东西,抵在腰腹之间,吓的一动也不敢动。 方文轩的手却是从腰部滑下去,抓住了她的臀部,一轻一重的揉起来。邵雅静死死的咬着牙,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突然间那边的女人小声叫了一声:“不行,不能在这里。” 方文轩偷眼瞧去,那男人已经掀起厚厚的昵裙,一只手探了进去。方文轩心里一跳,怀中的邵雅静却突然伸出双手蒙住了他的眼睛,方文轩低下头,深深的和她吻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悉悉索索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那边的两个人抱在一起。过了一会,女人抱怨了两句,穿好衣服,两人便离开了。 方文轩看着怀中脸红红的邵雅静,呵呵的笑起来。 邵雅静狠狠的回瞪着她,娇嗔道:“你找的好地方。这儿再也不能来了。” 对热恋的两个人来说,彼此是新鲜的是零的开始。如同第一次接触到新鲜事物一般,就这样恨不得融化在各自的身体中,但是那些外在的因素谁能意识到?尚未发生的事情,对于彼此的现在过去,有关系吗?有影响吗?你会去想它吗?谁知道呢? 第三十三章 命运 自从开始和邵雅静约会后,方文轩每天总是志得意满的。那天不巧一同看了一出大戏,邵雅静本来死活都不肯再去那个地方。 方文轩用尽甜言蜜语,发誓说如果再遇到一次那样的情况就不去了,才哄得邵雅静去了那儿,好好的把她轻薄了一顿。 邵雅静现在对接吻越来越有兴趣,临走之前还第一次主动揽着方文轩的脖子,送上香舌,深情的吻了一阵。 刚走到家门口,就看到围着很多人。方文轩看见有两辆警车停在那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还没等方文轩开口询问,就有热心的大妈上来给他讲解。自从陈倩的事情和讹人事情后,方文轩在小区的声名大振,似乎每个人都认识他一样。 “是沙家的亲戚,听说是杀人了。”吴姓大妈说。 方文轩惊讶道:“杀人?我们这儿的人都老实巴交的,不太会去杀人吧?” 吴姓大妈说:“谁说不是呢?”然后神神秘秘的放低了声音:“还是一个女人呢,听说在那种地方工作。” 方文轩问:“哪种地方?” 吴姓大妈说:“娱{乐}城” 方文轩也不知道沙家是哪家,就打个招呼准备走了,吴姓大妈很热心的又说:“沙家的女儿不也在你们辅仁吗?叫沙淑珍的来着。” 沙淑珍和方文轩还是一个班的。 虽然父母在一个厂,两人又同班,方文轩和沙淑珍不知道什么原因却从来不熟。 第二天到了学校,方文轩抽了个空还是去关心了一下这个事情。 沙淑珍说:“我们去外面说吧。” 两人就去了教学楼顶楼的屋顶花园。 沙淑珍同方文轩说,出事的是她表姐,从偏远镇里面来的,到中州来打工。她借住在沙淑珍家里面,白天打一份工,晚上还去娱{乐}城打一份工。 因为她勤快,脾气又好,嘴巴也甜,一家人都喜欢她,所以一直让她在家里面住着。沙淑珍又说,她父亲长期在外地工作,所以出了事以后也赶不回来,母亲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昨天愁了一夜。 方文轩问:“昨天不是有警车来吗?干嘛呢?” 沙淑珍说:“到家里把和她有关的好多东西都搜走了。” 方文轩问:“是杀死人了?还是伤了人?” 沙淑珍说:“他们不说。表姐是个可好的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人或者伤人的。” 方文轩问:“人在哪里呢?” 沙淑珍说:“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被暂时拘留着。” 沙淑珍看着方文轩,说:“我听厂区很多人说你很厉害的,能不能帮忙想想法子?” 方文轩想了想,说:“如果你妈妈相信我的话,我兴许可以帮上一点忙。” 沙淑珍连忙点头,说:“好,今天晚上到我家里来说吧。” 晚上吃过饭,方文轩就去了沙淑珍家。沙淑珍的妈妈其实已经烦透了一天来或是好意或是好奇的问东问西的各色各样的人,好在方文轩现在享有足智多谋助人为乐的盛名,沙淑珍妈妈倒不反对和他谈一谈。 方文轩接过沙淑珍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就直奔主题了:“知道确切消息,是犯了什么事吗?” 沙淑珍妈妈说:“不确切,但是肯定伤了人,可能人已经死了。” 方文轩问:“和她取得过联系吗?” 沙淑珍妈妈回答道:“没有。” 方文轩问:“警察有没有透露为什么伤人呢?” 沙淑珍妈妈说:“没有,他们什么都不说。” 方文轩问:“您知道她有什么私人恩怨,可能导致起纠纷的?” 沙淑珍妈妈说:“她才到城里不到半年,每天忙着两份工,还要回家帮忙做事,除了上班的同事,根本就没有时间认识什么人,完全没有时间。” 方文轩问:“在您看来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沙淑珍妈妈说:“那个孩子能干,但老实,对人知寒知暖,打工来的钱给家里的弟弟治病,全都存下来寄回去,自己一件衣服都舍不得买。穿的还是我和淑珍给她的衣服。真的是好人,有些倔强倒是真的,是个认死理的人。” 方文轩问:“她晚上在娱{乐}城工作?” 沙淑珍妈妈说:“是,是。她是不愿去那里工作的,但晚上五个小时比一个白天打工挣的还多。” 方文轩问道:“具体是干什么工作的呢?” 沙淑珍妈妈说:“就是端茶送水,送个水果什么的。” 方文轩想了想,说:“张阿姨,我问个问题,希望你不要介意。” 沙淑珍妈妈说不会。 方文轩问道:“你确定她在娱{乐}城没有做其它的?” 沙淑珍妈妈看了一眼沙淑珍,沙淑珍跺脚嗔道:“你以为我是小孩,什么都不懂呀。” 沙淑珍妈妈说:“她和我说过知心话,说她确实只是送个东西。才去的时候,她有时候也会被骚扰一下,送东西时被有些人占些口头便宜或者手上便宜。她很担心,找到领班说自己绝计是不干那个的,结果被领班狠狠奚落了一顿。 那领班说,你自己去照照镜子,以为自己是天香国色吗?在这儿做那事儿一天抵你端一个月盘子,我们这儿做的不光都是自愿的,还抢的头破血流呢。你想做都没们。 她和我说,虽然被奚落了,倒是心里踏实了很多。那个地方确实有很多漂亮姑娘自愿去做的。那个孩子还跟我说,钱再多,也不能挣那个钱,不踏实。” 方文轩点点头,说:“如果被伤的人是陌生人,唯一合乎逻辑的解释就是,他试图非礼您侄女儿,她反抗来着,然后不小心伤了人。但去那里的人都是有钱人,保不准娱{乐}城会掩盖真相。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要见到她,要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越早越好。您是她在这里唯一的亲戚,应该可以申请见一面吧。您先去跑跑这个吧。如果你不介意,到时候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沙淑珍妈妈正好没有一个可以拿主意的,又见方文轩这样沉稳自信,心里倒是定下来几分,忙不迭的答应了。 方文轩告辞出来。 过了三天,沙淑珍在学校告诉方文轩,妈妈找了不少人,终于约到一次亲属见面的机会,就在明天早上。 方文轩让邵雅静给她请个假,邵雅静问起是什么事情,方文轩说等了解详细了再告诉她。邵雅静也就不再多问。 第二天上午,方文轩和沙淑珍妈妈一起去了看守所。一番繁复的手续以后,一个警察陪着他们进了一个小房间,里面有好几张桌子,每张桌子都坐着一个犯人和探望的家属。 警察说:“十分钟时间”,转身出去了。房间里还有一个女警察,警惕的看着所有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在监听谈话的内容。 沙淑珍妈妈说:“小梅,我们来看你来了,这是你表弟。” 小梅留着齐耳的短发,面容还算清秀,身材比较丰满,但眼光有些呆滞,反应迟钝,眼睛里面偶尔会闪过惊恐的神色。 任谁遇到这样的事儿,都难免深受惊吓。她抓着沙淑珍妈妈的手,怔怔的留下泪来。方文轩看见那个女警始终站在他们这个角上,低声的在沙淑珍妈妈耳边说了两句。 沙淑珍妈妈抓着小梅就哭诉起来:“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你妈妈要知道了不知道要愁成什么样子?” 一边说一边抹泪。女警看多了这样的场景,皱着眉说小声一点,就踱到房间的另一边去了。 方文轩隔着桌子俯过身子,小声说:“简单回答几个问题,我们才能帮到你。” 倩愣了一下,沙淑珍妈妈向她点点头,小梅朝着方文轩点了一下头,沙淑珍妈妈继续拉着她的手哭诉起来。 方文轩暗想还好小梅不是一个不知道临机应变的。 方文轩问:“你为什么杀人?” 倩说:“我是自卫。” 方文轩问:“他要干什么?" 倩说:“他要强迫我干那个事。” 方文轩问:“有别的人在场?” 小梅点头。 方文轩问:“有没有知道所有过程又可能愿意为你作证的?" 小梅说:“小范。” 方文轩说:“地址。” 小梅一口气报出了一串地址。 方文轩松了口气,小梅的冷静聪明让他看到一些希望,他看着小梅的眼睛,郑重的说:“要坚持住,不要说违心话。帮助会来的。” 小梅的黯淡的眼睛慢慢有了些神采,命运中的希望,不就是她现在唯一渴求的东西吗?一个人的抗争,实在是太累了。 如果有必要发生就终究会发生,如果没有发生就说明我们之间没必要遇到。无论是否情愿,该发生的事情终究会发生,我们把这种事称之为命运。 我们每个人都是命运的附庸,我们并不曾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有的人一出生就坐拥豪车豪宅,已经是庞大家业的继承人,有的人一出生只是穷乡僻壤受寒冷受饿的一个孩子。 太阳东升西落,四季更替运行,我们无法和命运斗争,命运不会给我一个“上诉”的机会。命运自身的含义即人一生只能走一条路,因此一生总要作出无数的抉择!而人选择的对与错!决定了自己的未来是在“豪车豪宅”还是永远只能在“穷乡僻壤”。 先要改变命运就要阻断自己会冥冥之中被厄运选择,故需要请阴阳师按照自己生日在结印册上添加“但马土佐,水差芥子,伯耆若狭”结押为封印函做封印。 封印函开起次数越多阻挡被厄运选择的效果越好。之后每次当遇到人生选择时在御守宣上写上自己心中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将御守宣放入封印函内封闭,永远不在取出。 第三十四章 何为正义 出了监狱的大门,方文轩对沙淑珍妈妈说:“现场不止一个人就万幸就。要是死无对证的话一切就彻底没有了转机。现在最关键是小范能够站出来说真话。” 两个人挑了傍晚时分,买了点东西,像一对母子一样走到了小梅给出地址的单元楼。 敲了好一阵门,才有人隔着门问:“找谁?” 沙淑珍妈妈说:“我们找小范。” 对方很警惕的问:“有什么事吗?” 沙淑珍妈妈说:“我们有点急事,能进来说吗?” 对方问:“你们是谁?” 沙淑珍妈妈说:“我们是小梅的家人。” 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好一阵,门才开了,一个中年妇女阴沉着脸盯着他们,脸上表情有些不善。 方文轩装作没有看见,和沙淑珍妈妈一起进了屋。一进门,方文轩就猜测坐在沙发上年轻女子的应该就是小范,她人如其姓略显圆满的身材,披肩发,圆脸,左下颚处有颗明显的黑痣。 那个中年妇女,或许是她妈,有些不耐烦的说:“有什么快说吧,我们还要吃晚饭呢。” 沙淑珍妈妈看看方文轩,方文轩说:“范姐是吧?我姐小梅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只有你可以帮她。所以我们就来找你帮忙了,可以给我们讲讲那天发生的事吗?” 小范看着方文轩,眨了几下大眼睛,沉默着不说话。 她妈说:“你们找我们小范干什么?公安局自然会处理的。有什么你们去问公安局的人好了。” 方文轩看着小范的眼睛,她垂下眼睛,避开了他的注视。 方文轩很诚恳的说:“范姐,你们都是一起工作的,在那个地方很不容易。你们都是洁身自好的人,所以宁愿端端盘子,都不愿意去赚那样的钱。你想想,昨天发生在我姐身上的事,明天可能就发生在你身上。你不帮她,谁会帮她?” 小范抬起头,看着方文轩,想要说什么。 她妈插话说:“我们小范已经从那里辞职了。” 方文轩知道这个妇人是典型的胆小自私的,就转过头来对她说:“阿姨,这样的不公随时都可能发生在我们身上,不是昨天,可能就是明天,不是在娱{乐}城,可能就是在别的地方,躲是躲不了的。我们自己不帮自己,没有人会帮我们的。” 方文轩看见妇人不说话,知道说大道理是没办法说服她的,就诓她说:“小梅姐家里虽是农村的的,但我沙姨是不会坐视不管的。我们已经找了刑警队和法院的关系,现在正在联系一个市政协的领导。我们知道对方是个有钱的干部什么的,但我们不是不认识人,这个公道一定是要讨的。 阿姨,您想想,公安机关是迟早会再来找范姐的,作伪证的话是会坐牢的。我们并不要求范姐做什么,只要她讲出真话。只要有真话,我们就可以找到人保证她不受骚扰,保证小梅姐有一个公正的结果。” 方文轩见妇人不说话,便鼓励的看着小范。她犹豫了一下,见母亲并没有阻拦,终于还是开口讲述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小范说:“昨天包厢里有三个人,为首的他们称呼他赵局长,好像还有一个称呼叫钱经理,有一个孙科长什么的。开始送东西都是我在做。他们叫了两个公主陪唱歌,后来又把她们打发出去了。 三个人喝了很多酒,中间有一次,要拿的东西很多,我就让小梅帮我的忙,没想到却给她惹了祸。小梅和我进去送东西的时候,那个赵局长已经喝的高了。 小梅一进去,他就盯着她上上下下的看。小梅往小桌子上放东西的时候,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说就是这个了,留下来陪我们唱歌。小梅说,不好意思,我只是送东西的,不陪客人 你需要陪的话,我可以去前台给你叫。那个家伙就掏出钱包打开,让我们看里面一叠厚厚的人民币,叫嚷着说你以为老子们没有钱,钱多的是。 你要多少,你说。小梅就说不是钱的问题。那个赵局长就拿出几张大面额的灰色大票扔到小梅怀里,问这够不够?够你端几个月盘子了吧?小梅就提高了声音大声说,真的不是钱的问题,我不是做这个的。 我这时候已经已经吓坏了,想上去劝说,那个钱经理把我拦住说,不要多管闲事,还说你们这里的小姐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我想出去叫人,但又怕经理说我们把客人得罪了,想上去帮忙又不知道怎么做,就只好站在那里。 后来小梅要想挣脱那个赵局长,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就在沙发上推攘起来。那个赵局长就火了,骂了些难听的话,说你们既然出来做,就不要又当婊子又立牌坊,说吧,到底要多少钱才肯做,老子钱多的是,用了还可以报销。 他拿起钱包,扯出一大叠钱,往小梅身上扔,一边扔,一边问,够不够?够不够?够干你一年了吧?然后就把小梅按到沙发上。 小梅开始尖叫,赵局长开始撕小梅的衣服,两个人就在沙发上纠缠起来。我当时吓傻了,求那个钱经理,我们真不是做这个的,要什么人我们都可以去给他们叫。 那个经理皱着眉,不答我的话,但还是拦着我不让我上前。后来突然就听到两个人都大叫起来,好像是小梅摸到沙发旁边茶几上放着的小水果刀,戳到那个赵局长身上了。 我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但那个茶几上本来是有小刀放着的。我看到好多血,脑袋里一片空白。后来发生的事都不太记得清楚了。” 小范讲完后,开始小声抽泣起来。屋里的人都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沙淑珍妈妈小声地骂道:“猪狗不如的东西,作孽呀。” 方文轩听了小范的叙述,心里满是愤懑,他想到前几天母亲告诉自己的话,在这个社会的某些阶层和角落充满着黑暗和不公,我们受的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方文轩听到沙淑珍妈妈的话,恶狠狠的说:“杀得好!”坐在对面的小范和她妈妈惊讶的看过来,少年的眼神有着冷冰冰的气息,让他们不由感到有些心惊胆颤。 方文轩带着一丝冷笑,嘴角有些微的抽搐,他恶狠狠的又说了一遍:“杀的好!” 过了一会儿,方文轩慢慢平息住自己愤怒的情绪,把小范的讲述从头到尾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问小范道:“所以,从头到尾,就是你们五个人在那个房间里,经历了整个事情。”小范点头。 方文轩问道:“那个钱经理和孙科长有没有帮着赵局长动手?” 小范想了想,说:“应该是没有。那个钱经理一直和我站在一起,拦着我。那个孙科长……他开始好像是跟着骂了几句不识好歹什么的,但中间他好像还拦了一下那个赵局长,说什么这个乡下妞不识好歹,不值得。但赵局长一把把他他推开了,没有听他的。” 方文轩问道:“所以,赵局长把小梅扑倒在沙发上的过程中,他们并没有上前去帮手,比如帮着压住小梅的胳膊什么的?”小范摇摇头。 方文轩问道:“警察有问过你话吗?” 小范说:“当天晚上有个年轻警察来简单的问了几句,说以后会找我,但这几天并没有人找我。倒是娱{乐}城的领班跟我谈过两次话,警告我不准到处乱讲话。” 方文轩仔细想了想,对小范说:“不管谁威逼利诱你,你记得要和警察讲实话,作伪证是会坐牢的。只要你讲了真话,就不用担心其它的。我们已经找了公安局和法院的关系,会保证有一个公平的审判结果的。 小梅姐和你是好姐妹,她的下半辈子一多半就在你的手上了。如果你说了真话,她就不用下半辈子都呆在监狱里了。” 方文轩诚恳的看着小范,说:“拜托了。”小范轻轻点了点头。 从小范家里告辞出来,沙淑珍妈妈有些担忧的对方文轩说:“我这次到看守所去,是找了个远房的亲戚,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工作人员,其它的忙恐怕也帮不了太多。” 方文轩对沙淑珍妈妈说:“阿姨,你应该看出来了,小范的妈妈是个怕事的,我害怕她撺掇小范说,要是有人逼她的话就说假话,只要保住自己没有危险就好了。 所以我们先得给他们吃点定心丸。这以后的事情,我们再一步一步商量怎么办。我也认识一两个司法系统里的人,这两天我先去问问他们的意见。” 沙淑珍妈妈当然是感激不尽,连声道谢。 方文轩知道如果要防止有人从中作祟,就得先行一步,抢得先机。他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张所。但最近三番两次的麻烦他,方文轩也有些不好意思事事都向他开口。 前几次好歹是自己的事情或者自己朋友的事情,这一次严格来说是个陌生人的事情。方文轩仔细想来,张所对自己确实很好,但他算是一个比较实际的人,不是那种理想主义很重的人。 方文轩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打个电话给他,最后终于决定去老爷子那儿拿个主意,毕竟说到底张所是看在老爷子的关系上才对自己颇为亲厚的,而对杨老爷子方文轩越来越有一种亲人的感情。 这天傍晚,方文轩去了老爷子家,详细给他讲了这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和这几天自己做的事情。杨老爷子听完后,难得的表扬方文轩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真正的侠义所为。拳有多好,艺有多高,都不如一个德字。你能有一个颗打报世间不平的心,就是不简单的。我前些日子里让你来和我学艺,不为别的,主要是看中你有这颗心。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有心才有拳。” 杨老爷子沉吟了一会儿,说:“这个事情先不要去找小张。他最近很忙,而且这块儿事不是他管辖的范围,他的手也不能伸的太长。这样吧,市刑警队的周队长和我还打过些交道,还蒙他虚称一声师傅。这个面子他应该会给我的。这件事情你先交给我,我争取尽快给你回音。” 从老爷子那里告辞出来,方文轩就径直回了家。第二天去学校,他把事情大概和邵雅静讲了讲,嘱咐她不要和别人讲,毕竟整个事情还不知道怎么发展。 又过了两天,方文轩没有得到老爷子的消息,心中终是有些不安。他想到自己那个讹人事件的经过,便给敏敏打了个电话,让她帮忙约一下小雪。这天放学,方文轩送邵雅静回家,到了图书馆和她分手,去见约好的敏敏。 方文轩和敏敏步行去上次他们和小雪吃饭的饭馆,那个饭馆是小雪和敏敏的最爱。,方文轩大约的讲了讲小梅的事情经过,敏敏义愤填膺的说:“这个事情,作为女人我们就没有道理不帮一点忙。小雪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当年在学校里,我们都叫她女侠,是个最嫉恶如仇的人。” 见到小雪后,方文轩又把事情讲了一遍,这一次他讲的更加详细,基本上把自己和小梅的谈话和小范的讲述一点不漏的重复了一遍。 小雪听完了,喝口水,问方文轩:“你想我怎么帮忙呢?” 方文轩说:“我只是希望有一个公平的审判环境。据我现在了解的情况来看,小梅是正当防卫的行为,顶破天了就是个防卫过当。我只是担心因为她是镇里来的而对方是局级干部,可能案件会遭遇到一些阻力。所以,我不知道能不能在晚报上发篇文章,从舆论监督方面给一些压力。” 芹摇了摇头,说:“这个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好办。” 方文轩的心沉了一沉,敏敏插话说:“小雪,不好办你也得办。我可是放了话的,这个忙你不帮,要和你划清关系的。” 小雪瞟她一眼说:“我当然觉得那个局长死有余辜。但这个案件和上次方文轩的案件情况大有不同。方文轩那个事说到底是个钱财的民事纠纷,还可以从建设好的社会风气角度去着手。这是一个刑事案件,又牵涉到一个局级干部,比较敏感。副刊这边,我即使把稿子拿出来,总编是一定会会枪毙掉的。如果不是副刊,而是在前面版面刊登,就更加敏感,也更加困难。” 沉吟了一下,小雪接着说:“这个事情,我看只有回家先问问我爸,看他有什么主意。如果想要刊发任何东西,他的人面也不是我能比的。” 吃完晚饭,就在餐桌上,小雪仔细的问了方文轩一些问题,细细的记录下来,最后说等我消息吧,不过要耐心些。于是三人在饭馆的门口分手。 方文轩仔细把整个事情又从头到尾想了一遍,觉得能做的自己都已经尽力做了,剩下的就是漫长而难熬的等待。 回到家,方文轩先跑去沙淑珍那里,和沙淑珍妈妈说自己找了一些朋友,但还需要时间才知道事情进展如何,安慰了她两句,便告辞回家去了。 沙淑珍送方文轩出来,站在楼梯口,沙淑珍问方文轩:“为什么你愿意出这么多力帮我们的忙?” 方文轩看着她,认真的说:“在很多的时候,我们和小梅一样,都是被欺凌的和被侮辱的那群人。如果我们自己不帮自己,谁会帮我们呢?” “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什么意思?你要守法,不然就得倒霉。现在大家都谣传:什么是法治,不守法就治你。这不是对于法治的正确理解,因为在一个真正的法治社会当中,不仅公民要守法,政府、执法者也要守法。” 方文轩此时觉得自己胸口当中像是塞着一颗大石头,一股脑的全想扔出来,:“我知道现在关于这样的事情很多,一个盲人被城管扔进河里,残联不发声; 一个妇女被强行结扎,妇联不出面; 当富士康连续十几跳了,工会不露面; 当儿童被弄残乞讨,民政不见、不作为; 当农民被开发商铲车碾死,警方不立案; 当你要揭露这些事时,他们都出来要和谐你;当你摆个摊做个生意时,他们全都出现了不但抢你还要打你!不要说政治和你无关,除非打算像猪一样的活着,否则政治随时会来找你的麻烦; 不要说民主不能当饭吃,没有约束的公权力随时会让你没有饭吃;不要说他人的苦难和你无关,这种苦难随时会降临到你身上。今天多喊醒一个,将来就少一个做墙的。 今天多唤醒一个,将来就多一个推墙的。今天多叫醒一个,将来就少一个做狗的。今天多醒来一个,将来就多一个团结的。今天多醒悟一个,将来就多一个反抗的。 今天多清醒一个,将来就少一个举枪的。今天多觉醒一个,将来就少一个做恶的。公民社会,需要更多觉醒的人!” 沙淑珍仿佛第一次见到方文轩一样,很大一部分觉得很陌生,但是又有一丝其他说不上来的东西,好像是狂热,对就是狂热。 方文轩好像忘记了沙淑珍也在旁边,此时只想大声的说出来,他语调越发的高昂:“正义也许来得晚,但是我们等得到。” 第三十五章 快乐时光 周六晚上,邵雅静吃过晚饭,问:”妈妈家里有没有多余的凉菜,明天学校活动要每个人都带个菜,凑在一起野餐。” 邵雅静妈妈说:“家里正好还有一盘没动过的卤鸭掌,不如就带这个吧。” 邵雅静说:“我最爱吃卤鸭掌了,还真舍不得带去分给大家吃呢。”邵雅静妈妈笑道:“傻丫头,要吃那个还不容易,以后再做就是了,就算外面卤菜店买也很方便。” 邵雅静哄妈妈说:“买的没有你做的好吃。”邵妈妈听了很是开心。 邵雅静的爸爸叫邵援朝,这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式名字。邵援朝在教育局普教科做一个副科长,已经有四年了,往上升的希望好像也很渺茫。 邵援朝生一个典型的国字脸,皮肤在男人中算白的,脸上表情通常很严肃。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养了一个人人都说好的女儿。 从小到大,邵雅静的每一步他都注入了心血。他苦心积虑的把自己的价值观灌输给她,教她怎么为人处世,看她一天一天的成长,而永远是那么优秀,未来的某一天走到自己从未到达的高度,几乎是肯定的事了。 邵援朝从小就鼓励女儿参加社会活动,竞争班级干部。也鼓励她多和同学交往,毕竟这个社会归根到底是一个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社会。他也不反对邵雅静和男同学来往,但单独的约会当然不在其列。 这些年来,他仔细观察女儿走过的路,看到女儿按照他规划的人生轨迹一步步向前,慢慢地对邵雅静很是放心,从来不担心她会做出任何违背父母意愿的事情。 而在邵雅静的心中,父亲是则成熟和可以信赖的代名词,是家里的主心骨,是心目中最尊敬的人。 虽然邵援朝在单位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干部,在家里他却享有权威。 邵援朝听到妻子和女儿的对话,在一旁问邵雅静:“最近学校的活动很多嘛?” 邵雅静不是善于在父母面前撒谎的孩子,虽然最近被方文轩带得有些“坏”了,但每次说谎都有些心慌的感觉。 她含蓄的嗯了一声,邵援朝又问:“明天是什么活动?”邵雅静含糊的说:“是和学生会的人。最近学生会在高一又新招了一批人,有人提议大家要多熟悉熟悉。” 邵援朝说:“高一的?” 邵雅静说:“是,有我们年级的,也有高一的几个学生会干部。”邵雅静撒谎的策略是方文轩一手教的,方文轩说撒谎重要的就是要九真一假,假就要假在刀刃上,假在最关键的地方。 周末要和同学出去,这是真的;同学里有学生会的人,也是真的;同学里还有高一的新加入的学生会干部,还是真的:郝鹏就是新加入学生会的干事,据说是苗校长亲自点的将。 唯一的谎言就是这个聚会不过是为了两人周末的约会打掩护而已。 小梅的事情让方文轩一整周都有些心绪不宁,上学也没有什么劲头。他私下和邵雅静讲,实在是找不到别的人可以帮忙,所以也就只能干坐着等结果出来。 方文轩一度想要找郝鹏。他虽然不知道郝鹏具体的家庭{背}景,但整个高一都在传郝鹏家大有来头,他当然也听说了。 再加上张所曾经提到过郝鹏打的那个报警电话和后面有人出面催促对那个砍人的案件很有帮助,方文轩推测他家在司法部门应该能施加一些影响力。 就在方文轩心神不宁的时候,邵雅静就建议并组织了这个周末的活动,有他们两个,有易博明和他女朋友权凡梦,有陈梦楚和孙天骐,还有郝鹏,她还让郝鹏能带一个朋友来,因为王颖儿说家里有事来不了。 邵雅静的想法是,一来她和方文轩可以有机会来个周末的约会,二来一帮朋友聚在一起可以让方文轩散散心,三来如果方文轩想找郝鹏说事儿,也可以找个机会慢慢讲。 方文轩的烦心事邵雅静自顾也帮不上忙,只能在这些地方策划一二。 周日一早,邵雅静早饭也没吃就要走,说是约的时间比较早。邵援朝嘱咐道:“早些回来。虽然这次期中考的不错,还是不能松懈了,不要让学生会的活动影响到了学习。” 邵雅静觉得自己欺骗了父亲,心里颇为内疚,答应了一声,赶忙往外走。下了单元楼,出了社区的大铁门,向右拐了两条街,走到一个转角的地方,就看见方文轩笑呵呵的站在那里。 邵雅静对着他胸口就捶了一拳,方文轩伸手递过买好的袋装牛奶和新出炉的鲜{美}肉饼,喊冤道:“我可是一早就站在这里等着侍候大小姐,怎么还要被打。” 邵雅静不理他,又打他了一拳,嘟着嘴嗔道:“就是你,害我老是在爸妈面前撒谎。” 两人到了西山脚下,却是比大家伙约的时间早了不少,是算好了为二人约会留下的时间。时间尚早,西山的游人还只是三三两两。呼吸着郊外的新鲜空气,仰头见蓝天白云,低头见青树绿草,一偏头就是如花佳人,方文轩的心情委实是好了很多。 两人捡了条人少的小路,牵着手慢慢的散步,小声说些恋人间无聊的话题,时间倒也过的飞快。 十点钟是约好的时间,易博明,权凡梦,孙天骐和陈梦楚先后都到了,就还剩下郝鹏。孙天骐笑道:“郝公子派头就是大,一看就是让大家都等他的料。” 刚说到曹操,远处拐角处郝鹏就转了出来,旁边还跟了一个女生。易博明眼神最好,惊讶道:“是24号。”原来郝鹏带来的朋友却是江妙颜。 两人走到近前,方文轩想起以前问江妙颜的话,就朝她眨了眨眼睛,促狭的笑了笑。 郝鹏简单介绍说:“我们班的江妙颜,大家都见过吧”。 江妙颜主动说:“我家小时候和郝鹏家是邻居,我们班他就和我熟一点,就拉我的差了。” 说着转向方文轩和邵雅静:“听说今天大家都是来为方文轩和邵大美女约会来打掩护的,可有此事?” 方文轩正色道:“绝无此事。” 大家都笑起来。在方文轩和邵雅静最亲近的小圈子里,他们的关系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今天江妙颜算是一个新加入这个圈子的人。 开始的时候,几个朋友开方文轩和她的玩笑的时候,邵雅静总是很局促,因为男女朋友的关系是她以前未曾涉足的地方。但慢慢的在朋友面前,她开始习惯展现这个新的关系,性格里面成熟和善于社交的那一面就显现出来,让她能够应付自如。 听着心上人和江妙颜的交锋,邵雅静也不说话,只是柔柔的微笑着看着方文轩。 江妙颜夸张的叫道:“在学生会看到的邵美女总是巾帼英雄的样子,成熟稳重,今天终于看到温柔贤惠的一面了。” 江妙颜也刚刚加入学生会,如果说郝鹏是校长点的将,她就是自家老爸硬性要求的。江妙颜在同班同学眼里,是一个很酷的女生,和留给方文轩他们的第一印象很是符合,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见到邵雅静总是喜欢开她的玩笑。 邵雅静柔柔的说:“你才是巾帼英雄呢,我们看你打球都佩服的很,恨不得自己有那样的身手。” 江妙颜笑道:“受不了了,倪主席你温温柔柔的小女人的样子给我好大的反差,我简直觉得是幻象。” 权凡梦站在方文轩上面一步阶梯,低头问他:“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方文轩认真的点点头,权凡梦娇笑道:“今天还算老实。” 一行人站在山脚下商量了一阵,决定去爬人迹较少的后山,估摸着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山顶,然后就在山顶野餐。计划完毕,一群人就浩浩荡荡的往山上走去。 权凡梦过来挽着邵雅静的手,对方文轩说:“邵雅静借我们用两个小时”,便拉着邵雅静的手,和女生们走到前面。 这四个女孩子,权凡梦是在学校里和社会上都混的如鱼得水的,邵雅静与人打交道的本领自不必说,江妙颜虽然有时候酷酷的不怎么说话,但其实是见过世面的女孩子,再加上一个外向又脾气不错的陈梦楚,一会儿的功夫便如同多年的老友一样,嘻嘻哈哈,说些女生喜欢的话题,在身后留下一连串清脆的笑声。 几个男生走在后面,孙天骐感叹道:“女生好起来真快呀,就只要几分钟的功夫。” 方文轩开玩笑说:“女人的友谊是靠不住的。” 没想到易博明很认真的点头称是,大家都笑了起来。这几个男生,孙天骐和现在的方文轩都是什么话题都可以讲出一箩筐的话,从唐诗宋词,到国际形势,从意甲风云,到军事枪械,简直是上通天文,下知地理。 郝鹏的话虽然少一点,但什么话题他都是可以掺乎的,相比之下,就是易博明比较少言,但他什么都能听的津津有味,也是难能可贵的。 方文轩听到江妙颜的笑声,想起篮球场边的冲突,就笑着说:“今天是我们四大天王第一次正式集体行动吧,不知道有没有打抱不平的机会?” 过了一会儿,方文轩又对郝鹏说:“上一次我在校园里遇到江妙颜,还和她说你们俩有一种很相像的气质,挺般配的,隔两天你就带她出现了,看来我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郝鹏不屑道:“你现在很八卦无聊,大概是和女孩子一起呆的时间太久了。” “哈哈哈哈哈。” 青春总是这样,没有太多的情绪,人迹罕至的后山之上,漂浮着一行青年人的快乐时光,这种时光永不再来。 第三十六章 青春的故事 本来年轻人的性子就是这样活泼好动,大家一同出来走走,倒也兴致盎然。 一行人爬到了半山腰的地方,本着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绝对真理,分开的阵营又重新组合成一对一对的了。 几个人说起学校的见闻和趣事。孙天骐就讲起他上个星期在食堂的历险。 孙天骐说:“上个星期四中午,在食堂吃饭,吃到一只苍蝇。挖靠,我平常吃饭都是不看饭碗的,那天灵光一闪,看了一眼饭勺,就差那么一点点苍蝇就进嘴里面了。” 孙天骐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面,右手就那么样的比划着。 陈梦楚大笑他:“你早就不知道已经吃了多少苍蝇进肚子了。” 方文轩说:“看到饭里有一只苍蝇不是可怕的,可怕的是你看到有半只苍蝇。” 邵雅静接道:“说正经的,我们学校食堂也太差了吧,我经常在里面转来转去十几分钟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吃的菜。” 易博明跟着声讨说:“而且打饭师傅态度很恶劣,经常歧视我们。上一次我打四两饭,他拿着勺子抖了又抖,下一个女生,长的还可以,打一两饭,给她的和给我的四两饭也差不多多。” 大家都笑,权凡梦笑说:“多给你也是喂……”看易博明瞪她一眼,把猪字吞回肚子里了。 陈梦楚也说:“师傅态度是不好,经常看着像你没付钱给他一样的。我经常宁愿走十几多分钟去校外的小摊吃面。” 权凡梦接口说:“可是不知道卫不卫生。” 大家问道:“你去我们学校食堂吃过饭?” 权凡梦说:“去过一两次,不过不去我也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嘛。”大家都笑起来。 郝鹏说:“成了群众公诉大会了”,就看着江妙颜笑。 江妙颜娇嗔道:“看我干什么?食堂又不是我家开的。” 郝鹏笑,说:“也差不多。” 大家都问缘由,江妙颜说:“我爸是管后勤的,我去吃过两次饭,都不好意思说。”方文轩一直以为江妙颜的父亲是学校的老师,原来却是分管后勤的副校长。 方文轩说:“连农村都承包责任制好些年了,我们学校食堂还在吃大锅饭,那质量能好吗?” 江妙颜说:“承包给你,你能做好?” 方文轩自信满满的说:“那是当然。”大家又都笑起来。 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山顶。方文轩站在山顶,看着远处的城市和近处的青树绿草,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邱雪晴,想起那天在山顶她讲母亲的离异和自己的改姓,想起她倔强中有些消沉的模样,甚至想起背她下山时那种默契的沉默和些微的心跳。 邵雅静在他身边,突然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方文轩吓了一跳,强作镇定的说:“想什么?” 邵雅静说:“和某个人不是在这儿约会过吗?” 方文轩心想,女生的直觉真是可怕呀。 邵雅静接着说:“是不是在山顶海誓山盟来着?说来听听。” 说着重重的去掐方文轩的腰。方文轩凑近邵雅静的耳朵,说:“我说,邵雅静,让我们永远象现在一样,好不好?” 邵雅静现在已经适应方文轩私下里的肉麻言词,但今天在一群人中间,听他这么说,还是不由得羞红了脸,生恐被别人听了去。 方文轩环眼四顾,身边有知己好友,可以指点江山言笑无忌,又有亲密爱人,可以执手相看,心灵相通。虽然自己还有很多未实现的梦想,但真正的简单的快乐,应该就莫过于此了吧。 高峰以后总是低谷。大家兴高采烈的吃过了中午的野餐,又四处闲逛了一阵。下山的路上,就有些意兴阑珊,说话慢慢少了。 郝鹏走到方文轩身边,问他说:“你上次和我聊起的那个资本市场的东西,好像还很有趣,有没有什么东西推荐来?” 方文轩说:“当然有。那个时候我一个阿姨请大学教授给我列了一个读书的单子,后来有一个经济专业的大学生又给了我一些建议。这几个月,我自己读了很多书,也有些自己的看法。你如果有兴趣,我可以推荐你几本书先看看,有个大致的了解。” 郝鹏说:“有时候很迷惘,不知道以后想干什么?” 方文轩说:“好些人一辈子连想都没有想过自己真的要想干什么,就过来了。我们毕竟还年轻,还有时间好好想。我相信,终究有一天能找到自己想要干的那件事。” 郝鹏看着方文轩的眼睛,问:“一定会吗?” 方文轩肯定的点点头,说:“一定会的。” 郝鹏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我好像听到邵雅静隐约的提到。” 方文轩想了想,说:“是有一件事情,不过现在在别的地方努力。如果实在不行,可能会找你问问有没有可能帮一下。” 郝鹏也不多问,只是拍着方文轩的肩膀说:“别忘了,我们是四大天王。” 在山脚下,一伙人分道扬镳。正好孙天骐,方文轩,和郝鹏都要去市图书馆,就和邵雅静坐上了一辆公共汽车。车上只有一个空着的座位,大家就让邵雅静坐了。邵雅静和方文轩说了会儿话,想起一件学生会的事,就和郝鹏聊了起来。 邵援朝中午去了一趟商场,买了样东西,就上了公共汽车回家。刚一上车,他一眼就看见车尾处女儿坐在那儿,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俯下身,正在和她说话。邵雅静谈笑风生,好像很亲密的样子。 这个时候,郝鹏正和邵雅静说到学生会的一个活宝,车里嘈杂,郝鹏听不太清楚,就把头低下去仔细听邵雅静在说什么。 方文轩站在郝鹏旁边,扭过头去正和孙天骐讨论他才买的一本带有民国某大师批注的三言二拍。邵雅静一抬头,突然看见父亲走了过来,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庆幸今天还好没有和方文轩相依相偎坐在一起。 邵雅静站起来,和父亲打招呼,让他坐下。 邵援朝摆手让她坐,说:“学生会的活动结束了?”说着上下打量着郝鹏。郝鹏身材颀长,气度里隐隐有些傲气。 邵雅静连忙介绍说:“这是学生会的同学,郝鹏,在读高一。”,犹豫了一下,又给父亲介绍说:“这是我们同班的同学,孙天骐和方文轩。”心里有鬼,把方文轩放在了最后一位。 方文轩自从暑假以来,个头已经长了三四公分,也算是中等偏上的身材了。所谓相由心生,当方文轩变得越来越自信以后,相貌也似乎有了些微的改变。 邵雅静曾经悄悄的对方文轩说,人家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其实对男生也是有效的,我现在看你比以前要帅些了,方文轩当时哈哈大笑。 但在邵援朝第一次与方文轩的相遇中,他眼中的方文轩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中学生。邵援朝只是和孙天骐和方文轩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郝鹏的身上,这个小孩身材高大,穿着讲究,和女儿看起来很亲近,和自己打招呼的时候不卑不亢,还带一点些微的冷淡,和以前在邵雅静身边的小男孩很是不同。 是个心机很深的小孩,邵援朝心里想着,于是着实多和郝鹏聊了几句。 邵雅静看着父亲只顾和郝鹏说话,却完全不搭理方文轩,心里很是矛盾。一方面,她生恐和方文轩之间的关系曝光,所以颇为欣喜父亲并没有发现什么;另一方面,她有些担心方文轩感到被冷落会心有不满,悄悄的抬眼去瞧方文轩,方文轩在邵援朝身后给她一个鬼脸,邵雅静死命忍住笑,低下头去。 邵援朝在旁边和郝鹏说着话,看到邵雅静甜蜜蜜的样子,眉头不由皱了皱,又多看了郝鹏几眼。 下了车,方文轩三人和邵雅静父女告别。这一边,邵援朝对着邵雅静问起郝鹏的情况,邵雅静对郝鹏当然没有任何可隐瞒的,便一一道来。 邵援朝看着女儿一脸坦然的样子,以他对女儿的了解,觉得还是自己太敏感了,疑神疑鬼的。 而在距他们几百米的地方,方文轩和郝鹏也正在谈论邵援朝。郝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有说。 方文轩笑道:“,我们不是四大天王吗?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郝鹏说:“你这未来的岳父,好像不是容易讨好的样子。” 方文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清楚知道邵援朝在邵雅静心目中的地位,但今天初次见面的印象却不是那么好。哪儿不好,其实自己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邵援朝的形象和邵雅静一直以来向他描述的形象有很大的不同。 方文轩叹口气,说:“熬呗。熬到上大学应该就会好些。” 郝鹏笑道:“准备考同一个大学,然后双宿双栖,远走高飞?” 方文轩说:“我是有这个打算,到时候实在不行就去远一些的大学。” 郝鹏拍他一下,笑道:“你们呀,连私奔的计划都拟好了,哈哈哈哈。” “那可不,等到大学毕业,就带着孩子回来,看他认不认,哈哈哈。” “好嘛,这都想好了。不过你还是注意一下你未来的岳父吧。” 肆无忌惮的互相开着玩笑,青春的友谊就是这样,不管过去了过久,我们都会怀念那段有关于的青春的故事。 第三十七章 少年已知愁滋味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的和快,星期一的时候,方文轩等的消息终于来了。 上午的时候,小雪打电话到书店,留言约方文轩晚上见面谈。方文轩放了学匆匆赶过去,照例还是那个小饭馆,依旧是上次的方文轩,敏敏,和小雪的三人组。 小雪说:“根据你给我的情况,我写了一篇事情的简报,给我爸看了。他说,这种事情要想在晚报上发表,困难太大。基本上来讲,晚报的老大对这类事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控制影响。我爸说就算他去找关系,也许可以发不出来,但发出来害怕会有反效果。 如果社会影响太大太坏,宣传部门有压力,以后案件的审理恐怕就会被压下来,完全不准许报道。更糟糕的情况是,可能某些部门会认为有人在操纵这个事情,让它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如果他们这么想,难免不会对审判产生副作用。” 小雪喝了口水,接着说:“我爸说,最好的办法呢就是控制社会影响,但有让上面的人觉得这是一个严重的警讯,现在有些干部的猖狂堕落已经到了可怕的地步,再不进行干部队伍的建设,后果堪忧。所以要达到这个目的,最好的办法是能上内报,这样看到的人有限,都是体制内部的人,又能直达比较高层的地方。最好的结果就是上面把这个事情定型成干部腐化堕落的事例,拿来树立反面典型。 如果是那样,那个女孩子就完全不必担心审判不公的问题了,因为不会有人跳出来帮一个死了的反面典型说话。这些天,我爸和我都在改稿和跑相关的渠道,今天终于有消息说稿子被接收了,但上哪一期还没完全定下来。应该是能够赶在案件审判结束之前。” 方文轩谢过小雪。以他的年龄,即使见识远过于同龄人,但在体制内没有任何经验,当然对这一套东西完全不知道如何处理。他觉得小雪父亲的分析很有道理,也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他对小雪说:“看来这是能找到的最好办法了,真是要感谢你父亲这样热心的帮助一个陌生人。不过我倒替你可惜,要是能写一篇这样的报道,你恐怕已经成了广大中州人民心目中的正义代言人,名声会如日中天吧。” 小雪说:“切,利益越大,风险越大。要真让我发表,我是一定写的,但到底最后是好是坏还真的说不定,没准儿惹一身麻烦的可能还要大些。” 停了一会儿,她又问方文轩:“你管的闲事还真是挺多的,看来上次讹人的事还没有吓倒你。” 方文轩回道:“见到一件管一件呗,能管一件就少一件,总是好的。还有好些事情,眼不见心不烦,或者是见到了也没有能力去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我始终相信正义是存在的。” 小雪看着敏敏,叹息说:“年轻就是好啊,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正义感我们现在是越来越少了。” 敏敏笑道:“你说自个儿,就别把我也算上。我也是正义感很强的。” 大家哈哈一笑,开始吃饭。 事情有了这个进展,星期二一大早,方文轩兴冲冲地去了杨老爷子那里汇报。 这段时间老爷子开始教授方文轩人体的关节和经脉的东西,关节的拿捏在很多拳法以及格斗技法中都有关键的地位,无名拳也不例外。 而经脉的知识,对于进一步的练气是极其关键的部分。想要内外兼修,由内至外,再由外返内,这两部分的知识和修行是一个重要的台阶。 相比前段时间主要是打基础的吐纳和步法的练习,这两部分的东西要复杂很多,而且需要理论和实践的高度结合。所以最近清晨上学以前,方文轩跑老爷子这儿的次数要频繁很多,因为许多东西都必须当面向他请教纠正。 按照杨老爷子的说法,练功有时候就像做饭,要一步一步都做对了,做好一步再进入下一步,不要含混着过去,末了结果煮出来的是夹生饭。到了那时候,想要改变,除了推倒重来还真没有别的办法。 练功的事情一结束,方文轩便和老爷子讲了小雪反馈的情况。 老爷子笑骂道:“你呀你呀,我都说找人去处理事情了,你还不放心。” 方文轩连忙辩解道:“您答应的事情,我怎敢怀疑,不过是觉得多一条路总不会有坏处,再次找她们帮忙确实很有效。” 老爷子说:“我是想着你毕竟还是要以读书为重,再加上这个事情很复杂,需要时间慢慢梳理,前些日子就没有和你提。看来你是着急来着,有这个热心肠还是不错的。” 老爷子接着说道:“刑警队袁队长我已经找过了,他还算是挺尊敬我的。但这个事情已经移交到检察机关,毕竟不属于他的直接管辖范围。他也是托关系找了人的,几位在场的人的证词也已经详细的重新录取过了。开始的时候,检察院那边传出来的消息是要以故意杀人罪起诉。” 方文轩惊讶道:“故意杀人罪?这个也太不靠谱了吧?” 老爷子摇摇头,叹道:“确实是不靠谱呀。不过袁队长请人重新录了证人口供以后,情况有些改变。按理说侦讯过程这些东西是不公开的,不过袁队长还是透露了一些大概。这个小姑娘的一个同事证词对她非常有利。另外两个在场的人提供的证词则比较模糊,但也不支持故意杀人这一说。 总之,现在故意杀人这一说已经没有人提了,但是这个局长是否有性侵害的事实论证还是有争议。这是现在的关键所在。如果确认他有侵害在先或者企图侵害在先的事实,剩下的就是正当防卫和防卫过当的差别,问题的性质就大大不同了。” 方文轩问道:“这个局长家里是不是在司法机关还是有些关系?” 老爷子说:“这个就不清楚了。不过他的老婆前两天去政府办公楼大闹了一场,要求严惩凶手。” 方文轩心里不无恶意的想,丈夫在外花天酒地无恶不作,老婆还得在后面摇旗呐喊助威来着。 老爷子叹息说:“你这个小子也算是人小鬼大,不过这件事情现在也只能静观其变,没什么可以做的。以后审理开始了,如果真有什么不公的地方,我好歹还认识几个老家伙在政协和人大的,到时候也只能让他们去反映反映情况。你就不要太操心这个事情,既然我答应你管一管,一定不会中途放弃的。” 袁队长做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吸着烟,旁边坐着这位是区检察院的耿副检察长,他以前在部队的老战友。耿副检今天到局里来办事,完了后象往常一样到袁队长的办公室抽烟聊天。 因为是老朋友了,也不必太顾及平常体制内的忌讳,袁队开门见山的就问起局长被杀的案件进展。 耿副检说:“这个案件因为是杀人案,最后定下来是汪检领头,下面还带两个年轻的检察官。其中这个小丹是大学毕业才分配来的一个女孩子,性格开朗,正义感很强。 我私下找她问了一下情况,毕竟不是我分管的案件不好直接插手。据小安说,相关证据证词是支持杀人者是出于防卫目的的,凶器是每个包间里面都备有的小水果刀,杀人者的衣服有一个撕裂的地方,但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势,她自称有一些划伤。 有一个证人的证词是绝对支持防卫这一说的,另外两个证人证词比较模糊,提到双方有纠纷和口角,但对是否有性侵害的问题模糊其辞。” 袁队骂了句国骂,说:“m,这样的家伙在军队里,就是不死也应该拖去枪毙了。” 耿副检笑道:“老袁,你还是老脾气。地方上毕竟不同于军队,办事的法子不一样喽。怎么?有这个杀人的女孩子的亲属通过关系找过你?” 袁队吐了口烟圈,说:“那倒不是。有个老前辈找到我说这个事情,他和那个女孩无亲无故的,不过是路见不平罢了。老耿啊,我这个脾气,这些年是被磨的差不多了。但这个事情,你得当她就是我亲戚来帮忙。 这个老前辈是我向来尊敬的,从来没有开口求过事情,一旦开了这个口,我是不能随便敷衍他的。再加上,祸害妇女这种事情,我不惯的。为了良心,这个事情我也得管上它一管。” 耿副检拿起前面的茶杯喝了一口,说:“老袁你既然开了口,这个意思我早就明白了。这些天我是尽力去打听了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 这个局长,应该是靠拍前任任局长的马屁一路升上去。前任局长已近退休了,也没听说这个副局长家里有什么特别硬的关系。前两天他老婆去局里面要死要活闹了一上午,最后人事局也就来了个工会主席到检察院,说了几句官面上的话。 这个人一走,茶就凉。更不用说人死了,死的又不光彩,有几个人会凑上来替他使力呢?” 耿副检诡秘的笑了笑,压低声音说:“这一直以来,这个案子有人不想把它定成正当防卫,我倒是听说了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袁队看着他,说:“老耿,你什么时候学会卖关子了?” 耿副检说:“负责案子的老汪,据说就喜欢去找小姑娘,很多托他办事的人都知道他好这一口,经常投其所好。你想想,老汪自己说不定都在后怕呢,指不定这事儿就发生在他自个儿身上。” 耿副检使劲拍了一把沙发的把手,嘲笑说:“这叫杀鸡儆猴,杀鸡儆猴啊!” 房间内一时之间陷入了寂静之中。 ………… 轰轰隆公车重新启动,缓缓的离开车站往前开去,昏暗的沿街路灯透过浑浊的车窗在幽暗车厢里撒下微醺和一团团明弱的光。 邵雅静把脑袋轻轻的靠在方文轩的肩膀上。 红唇微动,轻轻的问:“你这几天还在发愁局长被杀那个案子?” 方文轩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说:“愁也没有用。杨老爷子让我放心,他会尽力的。如果审讯真有不公正的地方,他还有些关系可以用。只是有时候想起来,那么简单的事情,却搞的如此复杂,难免有些感慨。” 方文轩说:“前两个星期,不是有人找借口来我妈的书店捣乱吗?我那时候觉得挺冤屈的。我妈同我说,这个世界比这不平一百倍的事情,多了去了。她又说,如果有一天我能够走到这个社会的更上层,一定不要忘记在这些角落里面,有如此的不平天天在发生着。没想到,一转眼就真的遇上了。” 邵雅静看着方文轩,温柔的说:“不要太担心了,正义终归还是存在的。” 方文轩的手掠过发烧,轻轻的抚着邵雅静的脸颊,问道:“你说我发愁,我倒是感觉到你这几天有些发愁,那又是为了什么?” 邵雅静说:“我父亲好像觉察到什么,这几天老旁敲侧击的问我一些问题。昨天他同我说,现在天黑的越来越晚,加上我们家附近最近两个星期有几起路上公然抢劫的案件,他不放心我的安全,让我每个星期只选两天去晚自修,或者每天说好时间他会晚上到公车站来接我。” 想到晚上最宝贵的单独相处的时间可能会烟消云散了,方文轩心里也很不舒服,不过他实在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想了一会儿,他安慰邵雅静说:“你也不用太紧张。就算最坏的情况,你父亲发现了我们的关系,不过是要我们疏远对方,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在高考前不准在一起。我们口头上答应他也就是了,毕竟还是可以天天见面的。古人不是说了吗?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邵雅静吸了一口气,感觉到晚上凉风带来的城市的气息,她仿佛在许诺,又如在发誓般,曼声吟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青春年少,方兴未艾的我们有多少几率遇到那个自己深爱也深爱自己的人,即便遇到了,有多少几率这两个人能一起走下去呢? 这么小概率的时间凑在一起真的令人崩溃,然而我们就是为了这么零点零几的几率,在相信人生,在相信人生的奇迹,不然为了功利的计算我找不到任何活着的意义。 幽暗的公交车厢中,一对少年少年对着彼此许下了重要的承诺。 第三十八章 月明 男孩子大抵都是想着如何如何去奋斗,如何如何去努力,在爱人面前不管是多么光鲜、多么强硬的男孩子,都会为了一件小小的事情悄然的变化着。 每天下午第二节下课的时候,邵雅静埋头在做这个星期的班级日志。所谓班级日志,就是一个记录簿,每个学日的迟到早退,作业上交,违纪,班级活动等等,都一一记录下来,交班主任审查,学生处会不定时的抽查每个班级的日志。 班级日志一般是由班干部完成的。作为班长,基本上班级里面的班级日志大都是她完成的。 方文轩笑她:“这个东西,大概除了耗子,没有人会仔细看的。你写一个学期,宋老师大概一眨眼就看完了。” 邵雅静瞪他一眼。 方文轩立马投降说:“你饿不饿?我下去的时候顺便给你带点东西上来。” 邵雅静偏着头,甜甜的一笑说:“果酱面包。” 方文轩取笑她说:“胖成一只小白猪。” 邵雅静抬头看他,忽然对他眨眨眼睛:“门口有美女找。” 方文轩摇头,说:“我才不上当。” 邵雅静摇摇头:“懒得理你。” 埋下头继续写她的班级日志。 方文轩走到教室门口,发现真的有人在等他,是江妙颜。 江妙颜很是直接的说:“有事叫你帮个忙,晚上有没有空?去我家和你讲。” 方文轩有些吃惊,不知道江妙颜有什么事要找自己去家里讲,他稍犹豫了一下,还是爽利的答应说:“没问题。你说时间吧。” 下过第一节晚自习,晚上七点半,方文轩准时来到教学楼的一层楼梯处,江妙颜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两人一起往江妙颜的家中走去,走路不过三五分钟的距离。 方文轩与江妙颜并肩走在一起:“什么事啊?” 江妙颜看他一眼说:“你这个人还算爽快,不知道什么事就答应下来了。” 方文轩连连摆手,说:“我可没答应什么啊。听一听总是可以的。”江妙颜笑道:“瞧你那小气劲儿。我爸爸想找几个学生了解一下学校食堂的问题,我可不认识多少人,找了一个同班的,一个高三的学姐,你们高二就找你了。” 方文轩肃然起敬:“你父亲是个好领导啊。这个年头我还真不知道哪个校长真的找普通学生了解情况的。” 江妙颜拿出钥匙开了门,让方文轩脱了球鞋,换上为客人准备的拖鞋。 走进客厅,方文轩就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带着金丝边的眼睛,一股儒雅的知识分子模样,光从相貌上看方文轩更倾向于相信他是主管教学而不是主管后勤的校长。 江校长很和蔼的笑笑说:“妙颜的同学吧?坐下说话。” 方文轩轻微的低头鞠了个躬,说:“校长您好。我叫方文轩,高二三班的。” 江校长说:“别客气,坐坐坐。还要感谢你抽时间来帮助我的工作。”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是什么领导,哪怕一个芝麻大的科长,通常喜欢端着架子。 方文轩觉得江妙颜的父亲颇有不同,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好。 坐在沙发上大概聊了几分钟,江校长就进入了今天的主题:“关于学校食堂的运营情况,我们最近在老师中间作了一个问卷调查。但吃食堂的毕竟还是学生为主,老师们是少数。所以我还是想找几个同学私下了解一下情况,看看我们的后勤工作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 方文轩在心里默默组织了一下,说:“校长,关于食堂,我倒真是听到很多同学们的议论,自己也有些感受。” 江妙颜前几天带回来的同学见到她父亲都比较拘谨,基句问一句答半句。所以江校长听方文轩这么说,很有几分高兴,他略微坐直了一些身体,鼓励道:“好,好,有什么看到的听到的和想到的,你尽管说,不要有什么顾虑。” 方文轩说:“大家对食堂的抱怨主要是两个方面,一个是卫生,另一个是质量。饭里面有沙子,菜里面偶尔有小虫,都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儿。久而久之,大家有时候还拿这些事开玩笑。这是卫生方面。但学生最最关心的还是菜的质量问题。 第一个是花色品种太少,而且长年累月都是那几样。一些住校的同学长期吃食堂,经常说在食堂转一圈,完全不知道打哪一样菜。另一个就是味道。大锅炒出来的菜,除了盐,感觉别的没有什么。青菜没有油水,肉菜没什么味道,回锅肉红烧肉炒肉片,好像做出来都是一个味道。我以前很少在学校吃饭,这个学期由于上晚自修的缘故吃的比较多。 大概有三分之二的时候,我的同学都拉着我去学校外面的小吃摊吃饭,而不是去食堂。要知道去最近的小吃摊也要走十分钟左右,有些要走更久一些。即便这样,我在小吃摊看到排队的我们学校的学生非常的多。” 江校长沉吟了一下,问:“我听妙颜说过几次,你是很成熟很有想法的。对食堂这个事情,你有什么建议呢?” 方文轩心里组织了一下自己的想法,说:“从最基本的供求关系来说吧,其实学校食堂有着很大的优势。先说需求,一来现在越来越多的同学在学校上晚自修,连初中的同学也有些开始上晚自修了。 二来学校,特别是高中部,招收的外区县或者住家比较远的同学也越来越多,所以要解决吃饭问题的学生就很多。再说学生的购买力,我家不是算有钱的家,但我不觉得饭菜的定价是一个主要的问题。 可能也有些县区的更贫困的同学对价钱的问题比较关注,但我的感觉是有很大一部分同学有很强的购买力。他们的问题不是买不起更好的定价更高的菜,而是没地方去买。 所以,从需求上来讲,我们既有学生数量上的增加,又有学生整体的购买力的提高,这一点不需要太多的担心。只要你有好东西,就一定有人去买。” 方文轩缓了缓接着说道:“从供应和竞争这个角度来看,食堂的主要竞争者都在校外。因为学校有规定,食堂在校内是出于垄断地位的,所以食堂占了地利这个大优势。 如果食堂能够提供和校外小摊质量价钱差不多的食物,很少有人是愿意多走十分钟甚至更久的路的。而且我们想一想,中午的时间本来就不多,而下午呢,经常下了课,大家还要赶赶作业,或去玩,等这些都弄好了,留给吃饭的时间也不多,所以这个时候位置方便上的优势就显的很大。 学校外的小摊,论规模是完全没法和食堂竞争的,他们提供的东西往往是很专一的一种两种,譬如炒饭,譬如削面,譬如馄饨。而相比之下,食堂是可以同时提供多种食品的地方。” 方文轩说:“总的来说,从竞争角度看,食堂的规模优势和地利优势本来是把它置于一个很难撼动的地位的。如果我们能利用好这个优势,生意象校外小吃摊那样红红火火是完全可以期待的。” 江校长点点头,说:“那你觉得怎么变才能让学生比较满意呢?” 方文轩说:“说的最简单,无非是把菜做的好吃一点,花色品种多一点而已。有人说,因为价格原因,食堂不得不做大锅菜,大锅菜就不可能好吃。那他们完全可以既提供一部分大锅菜给经济条件比较紧张的同学,也可以提供小锅菜,甚至当场新鲜热炒的小锅,定价高一点,即满足了学生的需求,又能够有更高的利润空间。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呢?” 江校长扶一下眼睛,说:“你说的很不错,很系统。其实我们长期了解的情况基本就是这样,但这个改变并不是那么容易呀。” 方文轩说:“我在您面前班门弄斧,说两句外行的话。我倒觉得,这都是因为食堂工作人员吃大锅饭的原因嘛。现在农村的承保责任制都已经开始十年多了,有些中大型国有企业的改革也已经起步了。 为什么我们学校的食堂不可以呢?为什么食堂的利润不可以和职工的报酬挂钩呢?为什么食堂不可以承包出去,让有能力的人来管理它呢?我倒觉得,只要坚持大刀阔斧的改变食堂的管理制度,建立清楚明确的奖惩制度,要把饭菜质量提高不是那么难的一件事情。 饭菜的质量提高了,来吃的人多了,赚的钱就会多,职工的奖金就会多,职工的工作积极性就会提高,服务质量和饭菜质量就会更高。这完个良性的循环机制,我们现在要做的无非是启动这个机制的第一个循环而已。” 江校长沉吟道:“说的是没错。但这个一下子触动到很多人的利益饭碗,操作的难度很大。” 见方文轩讲的如此头头是道,甚至有些东西他听着都比较新,江校长不知不觉不把他当一个学生,而是一个平等的谈话对象来讲了。 方文轩说:“我们的总设计师不是才说了吗?很多事情以前都没有做过,要摸着石子过河。边走边总结经验,才能边学习,边理解,边体会。但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敢于走出第一步,把食堂承包出去,明确制度,把收益和劳动挂钩。只要我们走出这一步,以后的路不一定是直的,但大体的方向一定不会错。” 前几个星期的时候,方文轩和邵雅静在食堂吃饭,说起饭菜的质量问题,方文轩对邵雅静说,要是让我来承包,一定又赚钱又能让大家吃好。 开餐馆是这个世界上最普遍的小生意之一,因为民以食为天,这个需求是无所不在的。 方文轩是一个好吃的人,开一个餐馆也算是他小小的梦想之一。虽然经营学校食堂和开一个餐馆还不完全一样。 今天在路上江妙颜和他讲起这个话题的时候,方文轩的心思就开始活泛起来。学校食堂和母亲开的书店不一样,因为它有天生的优势,那就是上千的固定顾客群。 正如方文轩先前分析的一样,食堂在地利和规模上本来有很大的竞争优势,只是没有发挥出来罢了。像母亲才开的小书店,要经年累月的培养忠实的顾客群,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食堂直接面对着两千左右的学生老师,甚至更多的附近工厂的职工和居民,就像坐在一座宝山上一样,只要肯干,第一个挥动铲子去挖的人很可能可以淘到金子。 见到江校长沉吟不语,方文轩决定加一把火。他说:“现在全国都在讲敢于创新敢于改革。对于我们学校甚至全市范围内中学的后勤工作来说,如果能够走在前面,大刀阔斧的走出改革的第一步,也是亮眼的成绩。” 江校长的眼睛亮了起来,他身体略为前倾,靠近方文轩说:“关键是哪里去找信得过的承包商呢?姑且不说有没有人愿意来承包,即使有人有这个意向,学校也很难放心呀。” 方文轩笑着说:“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现在食堂也很难向学校财政提供很多帮助吧,有可能还是个负担,需要学校的补助。” 方文轩看着江校长,看他不置可否,就接着说:“所以把食堂承包出去,让它自负盈亏,学校能损失什么呢?没有什么可以损失的。相反地,如果经营效果好,通过制定合同上相关的条款,学校可以收取固定的收入或者是从利润中提成嘛。在承包协议里面,学校完全可以对承包者需要提供的服务的质量以及利润收入各方面都有详细的规定。每年年底的时候,如果承包者不能够实现承诺,学校可以终止合约,去寻求下一个合作者。” 江校长点头说:“关于这方面我们确实有一些想法和章程,但是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来做这个事情?” 方文轩差点冲口而出说,我愿意。他勉强把话咽下去,微笑着说:“我倒是认识一两个有这方面经验的专业人士,我觉得他们会对这个事情非常的感兴趣。” 江校长和蔼的笑着说:“好,好,你这个年纪能有这些见识,不简单。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宽的眼界。” 看见方文轩要说话,他摆摆手,说:“我是实话实说。这个事情可能会酝酿一段时间,不过我是下定决心要做出一些大的改变。到时候,如果有需要,我很愿意和你认识的专业人士好好谈一下。” 这天晚上,江校长和方文轩谈的很是投机,触及的话题也五花八门,连刚刚起步的甲a联赛和正在进行的中日围棋对抗,两人都兴致盎然的谈了半天。 江校长越来越觉得这个学生很不简单,说活从容不迫,虽然礼貌恭敬,但态度倒是象在平辈的人交流,始终一副不卑不亢的态度。 方文轩却是感觉江校长不是他想象中分管后勤的领导,他知识范围很广,眼光算是长远,而且颇有生活雅趣。 两人坐在那里讲话,江妙颜居然也坐在一旁,没有进自己的卧房去。她一句话都没说,连方文轩都为她觉得无聊,她似乎还听的颇有兴趣的样子。 不小心聊到九点钟都过了,方文轩站起来告辞,江校长说:“妙颜,这两天楼道的灯坏了,你拿家里的手电送同学到楼下,然后就回来。” 方文轩当然婉拒了,但江妙颜已经进屋拿了手电,于是告辞出来,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走出楼道,银色的月光淡淡的洒下来,远处的树木楼房虽然还是黑黝黝的,近处却有一片柔和的光华,是一个安静而温柔的月夜。方文轩谢过江妙颜,就要离开。 江妙颜突然问:“你在承包食堂这个事情上,一定有什么小算盘吧?” 方文轩看着她的眼睛,很坦白的说:“如果大家都能吃的更好,我们又能赚钱,何乐而不为呢?” 江妙颜问:“你……想承包?” 方文轩笑着说:“我还要上课呢。不过如果可以从中参一股的话,我一定不会拒绝的。嗯,你也可以参一股,有钱大家一起赚。” 江妙颜看了他半晌,突然扑嗤笑了一声,说:“你不拿镜子看看,现在一副奸商的嘴脸。”向方文轩摆摆手,转身上楼去 “奸商,正所谓无商不奸,能让同学们吃好,就算是奸一点又如何?”方文轩望着江妙颜上楼的{背}景,不禁喃喃的自语。 远处被乌云遮盖的一轮明月,渐渐的被晚风吹散开来,姣白的月光散在干净的水泥地上,如何一汪清水。 今晚的月很明。 第三十九章 你最美好 男孩子最大的从来都是比女孩子要晚熟的很多,但是一旦男孩子认定开始去做一件事或者一些事,表现出来的东西往往成熟的令人可怕。 毋庸置疑,那个暑假午后之后的高二的第一学期于方文轩来个完全不同的体验。在上个暑假之前,方文轩已经在学校里度过十年的时光,正所谓十年寒窗以后也应该是考科举开花结果的日子了。 很多同学从小到大抱怨课业负担很大,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但对方文轩来说,情况其实有所不同。 方文轩骨子里其实是一个比较聪明的家伙,无论是记忆力,理解能力,还有举一反三的能力都是相当不错的,而这几种能力或者说素质恰好对于应试教育是至关重要的。 所以,方文轩应付学业并不是问题,也不见得非常吃力。他只是很奇怪的缺乏去考前几名的动力。上课的时候,遇到宣讲听过的重复的东西,他的脑子就在神游天外,胡思乱想。 放学以后,除了最必要的作业,他也很少去碰课外的练习或者考试模拟。因为这个缘故,从小到大他从来都不是成绩拔尖的学生,也从没有老师认为他是天赋聪明的学生。 方文轩不过是一个扔进人群里就消失不见,成绩中上,天资中等,一般刻苦,不喜言词的普普通通的成百上千的学生之一。 而对于方文轩来说呢,时间过的很慢。四十五分钟的一节课常常白日梦作了两三个还没有结束,漫长的暑假通常枯燥而难熬,哪怕是难得的周日,除了睡一个懒觉,他很多时候也觉得无所事事,不知道目标究竟在哪里。浑浑噩噩的。 但六年小学,三年初中,一年高中,又好像一弹指就过去了。 时间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东西,有时候很慢,但有时候又极快。 暑假后的这个学期,对方文轩完种不同的体验。在大多数的日子里,时间对于他来说是要一点一点挤出来的。 早上的练功,晚上的打坐,黄昏的练拳,逃不掉的上课时间,课后的作业(即使有邵雅静的帮忙),庞大的课外阅读计划,母亲书店事务的帮忙,还有象小梅这样突发的被卷入的事件,每一样都占据着他固定的或不固定的大块的时间。 作为一个不满十七岁的年轻人,他的睡眠时间已经压缩到不足七个小时,幸亏出色的体质和练功的缘故,才不会影响到他的精力。 邵雅静有一次笑他说,平均六七个小时的睡眠,即使没有达到总设计师的级别,至少也是大公司董事长级别的繁忙程度了。 在所有这些事情之外,别忘了我们才堕入爱河的少年,还要挤出大把的时间来和心上人谈心约会。 在开始的时候,驱动方文轩的更多的是一种改变的决心,一些好奇感,和少年渴望成功的心性。但当日复一日需要完成这些繁重的任务的时候,方文轩无疑需要更多的动力来让自己不会放弃。 一方面是一些小小的虚荣心和成就感,譬如方文轩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身体素质的变化,感觉到练气以后经脉的不同以往。譬如他也能感觉到自己自信心的提高,以及周围的人对自己态度的变化,同学们越来越尊敬他,习惯以他的意见马首是瞻。 而大人们越来越习惯把他作为一个平等对话的对象,认真听取他的建议。方文轩有时候能够感觉到自己远比同龄的人更为成熟,甚至在有些地方比大人们看的更宽更远,不可否认这让他暗暗的很有些得意。 另一方面,随着生活阅历的极大拓展,方文轩越来越多的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复杂和不平,体会到面对不公时无奈和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迫切的想要让自己更为强大,这样才能保护自己所爱的人,譬如母亲,譬如邵雅静,不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被可能的不平所吞噬。 方文轩这一个学期如流星般的升起,是高二三班最热门的话题在之一。如果说最开始的见义勇为还没有同班同学真正亲临其境,所以知之不详的话,期中考试的崛起,以及物理课上演讲般的讲评已经令方文轩一鸣惊人。 而后来在运动会上两场经典的对决更是让他的名气如日中天,仿佛一夜间他就成了文武双全,德艺双馨的存在。但方文轩在学校逗留的时间并不长,由于众多的课外的事情需要处理,他常常一放学就消失不见。 而在学校的时候,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和几个要好的朋友,如易博明,孙天骐,和邵雅静他们厮混在一起。在大多数三班的同学眼里,方文轩倒是又多了几分神秘感。 对于方文轩风光之后的拼命工作,大多数人是完全不知情的。陈沂蒙他们知道一些,但不是很详细。即使是母亲,对很多细节也知之不详。一方面,才开始的书店经营,占据着她每天大量的精力;另一方面,自从暑假以后,萧橘玲潜意识里越来越信任方文轩,以致到了盲目信赖的地步。 她直觉里儿子比她更知道怎么处理事情,所以不再太多管他的时间安排。 真正对每个细节都知之甚详的,就只有邵雅静一个人。热恋中的情侣,向来是不吝于分享彼此的生活细节的。方文轩不但详细的和邵雅静分享自己的梦想,自己的阅读计划,自己的时间安排,自己的感想,自己对这个世界各种各样新的认识,他甚至很详细的和邵雅静讲自己的所谓的研究成果。 马磊这学期有幸参与了一个课题研究,是关于美国70年代能源危机时期经济衰退周期的某些方面的分析研究,包括资本市场的表现。那个课题的重点并不在金融市场,但马磊还是和方文轩分享了一些珍贵的资料和文献。 受他的启发,方文轩最近在进行一个专题的研究,关于金融市场在两次大的经济危机时的表现特征:一个是美国三十年代年代的大萧条,一个是七十年代的萧条与恐慌中变革。 方文轩坚信一点,那就是历史总是以某种方式在未来被重复。 所有如果透彻的研究了历史,理解了历史,总有一天它会帮助自己预见未来。 对于大萧条和能源危机这样的事情,邵雅静是知道个大概的,多半是从政治书和历史书上,小半是来自课外的阅读。 但方文轩的研究,是专注于金融市场,而且牵涉到很多深层次的信息收集,数据整理,以及定性和定量的分析。虽然方文轩的研究方法和体系难免稚嫩,有许多不严谨的地方,但这已经大大超越了邵雅静的知识范围。 和方文轩接触越久,邵雅静发现自己对方文轩从好奇慢慢的过渡到了佩服,现在甚至有了些崇拜的苗头。邵雅静觉得因为某种自己不能明白的原因,方文轩比她,或者说比所有的同龄人,似乎站的更高,看的更远。 所以很多时候,她心甘情愿的牵着他的手,任他带着自己走向前方的目标。偶尔有些时候,邵雅静担心方文轩是不是过早的考虑一些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问题,而分散了他的精力。 但她旋即又说服自己说,方文轩在考试中的表现相当不错。邵雅静深信,如果方文轩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到准备考试上面,他一定能超越自己。但同时她也知道,方文轩是断断不肯这么干的。 这一天是星期二,离期末也已经不那么远了。中午的时候,方文轩就选择在学校食堂吃饭,是为了陪邵雅静的缘故。上次和温副校长谈过话以后,方文轩开始有意识的注意食堂的细节,从每个菜的定价,到食堂的整体布置和卫生,他都仔细的观察过一段时间。 两人打了饭,象通常一样,走到篮球场边找了个阶梯坐了下来。今天由于种种原因,平常和他们一起厮混打掩护的几位都不在场,就剩下他们两个的二人世界。方文轩吃饭速度很快,三下两下就解决了,邵雅静还在那里细嚼慢咽。邵雅静常和方文轩说,吃饭太快不容易消化,容易得胃炎。 方文轩回答她说,十几岁时怎么样都好,到了三四十再来担心这些生活习惯也不迟。 方文轩随便擦了擦嘴,对邵雅静说:“今天晚上忙死了,先要去见小雪姐,然后还要去易博明家见他老爸,也不知道这两位是什么事情。” 邵雅静说:“这样啊?今晚第一节晚自修,宋老师要用来做自己的习题课呢。你不在不太好吧?” 方文轩说:“管不得这么多了。小雪姐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她找我八成是小梅那个案子有什么新进展了,我是一定要去的。说起来,昨天我做梦还梦到那个事情呢。” 邵雅静说:“那我怎么帮你请假呀?你白天还好好的,我总不能睁眼说瞎话,说你病了吧?” 方文轩指着邵雅静的饭碗说:“这么难吃的饭,还经常吃出虫子来,你就说我在学校吃晚饭吃的拉肚子就行了。最多我改天再补个病假条给宋老师。我现在和我妈厂里医务室的有个阿姨特别熟,开张病假条也是没问题的。” 邵雅静说:“上次班主任宋老师还在教师休息室里说你呢,说你很聪明,但是为人孤傲,和同学关系疏远,对老师也不够尊敬。我记得物理课的李老师还帮你说了些好话,看来是挺欣赏你的。不过你还是得注意,毕竟班主任的评语还是有些用处的。” 方文轩皱眉说:“我有很傲吗?我怎么觉得自己虚怀若谷呢?” 邵雅静笑着轻轻拍他一下,说:“可能你在学校呆的时候太少,除了易博明,孙天骐这少数几个人,和其他的人也不怎么说话。” 方文轩说:“有些家伙幼稚死了,还天天端着架子装成熟,这怎么受得了?” 邵雅静拨弄着碗里的饭粒,抬头看看方文轩,说:“不要吃了。” 方文轩笑她说:“虽然难吃,不过你不是经常教育我不能浪费粮食吗?领导要以身作则呃。” 邵雅静把饭盒往方文轩手里一塞,撒娇说:“那你帮我吃掉”。 方文轩捧着这个烫手山芋,苦着脸,没想到调笑一句给自己招来祸事。为了讨佳人的欢心,这愁眉苦脸的表情就有了七分夸张。 邵雅静不由得扑哧笑了,说:“你在吃毒药吗?” 方文轩大笑说:“这不就是古人说的,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邵雅静叹口气,说:“那你去吧,我等会儿去和宋老师请假。你知不知道,自从认识你这几个月,我在父母和老师面前说的谎话,比我前面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 方文轩安慰她说:“我们撒谎又不是做什么对不起良心的事情,有些谎话无伤大雅,甚至是为了别人的好。” 邵雅静说:“你呀,现在说什么都一套一套的。”过了一会儿,很傻很天真的歪头问:“你说经常撒谎会下地狱吗?” 方文轩差点儿没把嘴里夹生的饭粒吐出来,他咳嗽了两声,指着邵雅静说:“领导,你可是学校重点培养的无产阶级接班人,无神论者,这样讲组织会很失望的。” 邵雅静轻轻嘟一下嘴,坚持说:“那如果真有天堂和地狱呢?” 方文轩用食指摸了摸鼻子,说:“如果说谎就会下地狱的话,你放心,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会在那儿,天堂里空空荡荡的。” 邵雅静问:“你会对我撒谎吗?” 方文轩把手放到胸口,发誓说:“除了善意的谎言,我一定不撒。” 邵雅静哼他一声,说:“花言巧语。” 方文轩认真的说:“如果这个世界十个人中有一个死后能上天堂的话,我保证你一定在那个队伍里面。你是我见过的最善良最愿意帮助别人的女孩儿。” 邵雅静见他说的认真,不由很是感动,她狡黠的问:“那你呢?” 方文轩说:“我就说不定了。虽说近朱者赤,但还是有不小的可能我会下去的,因为我没有你那样的好心肠。” 他靠近邵雅静的耳朵,轻轻的说:“到时候记着找根线把我吊上去,说好了,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 邵雅静听着这话,眸光流动,不由有几分痴了。 年少爱恋总是充满各种趣味。 曾经有过一项调查,问男女关系中最让人觉得美好的阶段是什么。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回答说,在最一开始,彼此心动,彼此试探,彼此牵挂的时光。但每一次我们忙不迭地往下走,总觉得关系进一步,再进一步,我们就可以紧到再也不分开,结果是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分开。因为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再进的了。这个时代,那么多人,我们触摸过那么多的体温,内心却一直冰冷,多想和你停留在最最一开始的时候,拍着你的肩膀,听着你的心跳。这个时候,你最美好。 第四十章 由十七岁开始 与邵雅静依依不舍的分别,方文轩直接向着小饭馆奔去。 中间得到消息,敏敏和马磊去过二人世界去了,今天晚上算是方文轩第一次单独和小雪一起吃饭。 按照方文轩的揣摩,小雪这样事业心很重的女孩,应该是极为注意时间观念的。 所以他特的算好了路程,提前了二十分钟出发,以免意外的堵车让自己迟到了。一路没有任何耽搁,到了餐馆,一看表,比约好的时间早了二十五分钟。 方文轩坐下来,要了一壶茶,慢慢喝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方文轩习惯了上紧发条,一件一件做时间表上的事情,日复一日,周复一周,就如同一个闷着头赶路的行人。 今天有了些闲暇,坐下来,慢慢的喝着茶,倒也是不错的感觉。 他要了一个临窗的座位,往外看去,只见远处一条灰色的大河蜿蜒流过,那是孕育了几千年古老文明的母亲之河。 夕阳已经接近落下,由于城市粉尘很重的原因,太阳的光芒一点不耀眼,在深秋初冬的傍晚,就像一个红红的可爱的圆球,静静的悬在那里。 不知怎么方文轩就想起了那两句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是方文轩最赞赏的诗句之一,只不过今天的长河落日之下,不是荒寂无人的大漠,而是熙熙攘攘的都市。 方文轩微微的偏着头,想象着落日下大漠壮丽寂寥的画面,越来越觉得短短十个字,透出的意境真是让人回味无穷。 小雪走进餐馆的时候,正看见方文轩微偏着头,望着江边落日的侧影。 十七岁的少年,或者也可以说是青年了,面容平静,目光深邃,好像阅尽了世事一样。 初见方文轩的时候,小雪已经有些惊讶少年稚嫩的面孔和年轻的热血下面,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和冷静,更让她印象深刻的是他仿佛有着一种骨子里的自信,即使面对的事情他从未见过,或者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也有一种内敛的但强烈的信心,来按自己的方式行事。 小雪停住脚步,突然觉得这临窗的少年的侧影,配上远山,大河,和温暖的夕阳,是一幅绝佳的构图。她从侧肩的挎包里掏出自己的珠江相机,对准焦距,咔嚓的抓拍了一张。 方文轩被咔嚓声从神游天外中惊醒,转头看见小雪,站起身来,帮她拉开座位。 小雪哎呀一声,说:“这样绅士的对待,我可是从没有享受过呀!哪里学来的?” 方文轩问她:“你刚才在拍照片?” 小雪说:“是呀。我最近在跟着跑摄影的老吴学。虽然记者,但也要一专多能嘛。你刚才坐在这儿,和这个景很配,所以给你拍了一张,改天让你欣赏我的大作。” 方文轩真心恭维说:“小雪姐果然看的远,以后一定是新闻界的名记。” 小雪说:“得,别恭维我了。你刚才坐在这儿干嘛呢?伤春悲秋来着?” 方文轩说:“突然想起一句诗,长河落日圆,和这个景色真是相配。一不小心,就不知道在乱想些什么了。以前我倒是经常胡思乱想走神的,这几个月忙起来好像都没有时间了。突然有个机会坐下来,喝杯茶,随便想些不着调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像也是很好的感觉。” 小雪陪着他看了几分钟落日,两人坐在那里,什么话都不说,但好像多年的朋友,有一种无言的默契一样。 小雪点了菜,一个爆炒腰花,一个三鲜汤,一个虎皮青椒。又要了一瓶啤酒,问方文轩要喝什么,方文轩说我也来一瓶吧。 小雪于是要了两瓶,在潜意识里她都甚至没想到方文轩是不是太小不能喝酒这个问题。 打开瓶盖,把酒倒在玻璃杯里,看着黄色的液体上面有一层白色的泡沫慢慢浮起,很奇怪也有一种舒心的感觉。 小雪举起杯子,说:“为春水长天”,两人轻轻碰了杯子,喝了一口。“ ”为才子佳人。“方文轩又举起杯子寡廉鲜耻的喝了一句。 ”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大笑着,然后归于安静。 方文轩知道小雪找他,一定有什么事情或是消息。但小雪不提,他也不急,随便找些话题聊着。 安静了许久,方文轩这才说:“这家店味道不错,但价格也不便宜。以前两次都是晚上来的,没坐到靠窗的位置,心里还在想为什么你和敏敏姐这么喜欢这个地方。今天看来,光是这风景,就值回一半的饭钱了。” 小雪笑道:“没看出你还是一个骨子里面充满文艺范的。其实呀,真正喜欢这个饭店的是敏敏,我不过是顺着她的意。” 方文轩看小雪一脸高深的样子,问道:“这里面有什么故事?” 小雪说:“话说某一天,我和敏敏约好了在这里吃饭,结果我赶一个突发新闻来不了了。敏敏一个人坐在这里,就有一个脸皮厚的男生上去搭讪。” 小雪故做出一副凶狠的表情说,“然后就把我的敏敏给拐走了。” 方文轩大笑:“想不到磊哥还有这手本事,什么时候要好好请教一下。” 小雪说:“听敏敏说你有个很漂亮的女朋友,可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说呀,看着你们这些小家伙,真是觉得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哪有那么多的心思?” 两人说着话,喝着酒,吃着小菜,慢慢的夕阳已经落下去了,天边有一些晚霞,淡蓝的深红的,煞是好看。 小雪吃完了饭,拿起餐巾纸擦了嘴,说:“怎么不问我找你有什么事?” 方文轩说:“又不急的,和你聊聊天很是开心。” 小雪看着他的眼睛说:“真的吗?” 方文轩说:“当然了。” 小雪摇摇头,说:“小小年纪,也不知道哪里学的养身的耐性。”顿了一顿,又说:“这消息呢,勉强算是个好消息。那篇文章已经上了这一期的内报。但你也别高兴太早。内报上这么多文章,好多领导也是不会看的,或是看了一眼就放在一边的。如果能有个领导在某些场合稍微提一提,效果会很是不同。不过这个事情,我就无能为力了。” 方文轩点点头,诚恳的说:“不管怎样,真是要多谢你,小雪姐。我们没认识多久,就已经麻烦你两回了。” 小雪说:“你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嘛。老实说,比起你上次的遭遇,小梅这个事情,是更能触动我的。虽然出生成长的环境不同,从事的工作大相迥异,但二十几岁的女生刚刚走入社会,那样的艰难是亲身体会过才会知道。 你不要以为我现在麻木不仁,其实作为记者,我能接触到的黑暗面比绝大多数人远为多,写的东西被扣下的也有七八篇了吧。老实讲,要不是我爸在出版这一行还有些人脉,我都不知道是不是会被换一个岗位。看在我爸面子上,领导通常不过说一声,小雪你文章写的不错,但要有大局感嘛。这已经算是很照顾我的了。” 方文轩认真的说:“我真的能理解的。以前困在校园里面,接触到的外面的事情太少。这几个月,我接触到的比以前十几年都要多吧。这力不从心的感觉更是家常便饭了。 但让我充满希望的是,虽然到处都有这样那样的破事儿,但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帮忙,愿意出一份力来维护这个社会最基本的公义。” ”不过……一切罪恶在事先已被原谅,一切也就卑鄙地许可了!“方文轩语气与、渐渐变得沉重。 一时之间小小餐桌上面陷入死一般的呆坐。 这时候方文轩放轻松语调,说:“正是像小雪姐你们这样的人,没有让我美好的理想在十七岁就幻灭掉呀!”小雪被他逗的笑了起来。 小雪坚持付了帐,两人一起走出餐馆。小雪忽然想起说:“对了,上个星期我去你家附近采访,还专门去了你妈妈开的书店看了看。那里的书很不错,我看到一套一直在找的正版昆德拉全集,就赶快买了。” 方文轩说:“多谢照顾生意。” 小雪说:“真的你妈妈那里进的书很不错,应该很多人会喜欢,但不一定知道有这么个所在。昨天我碰到一个大学同学,她现在在电台做导播,他们不久前才开了一个新栏目,是观众点歌,据说很受欢迎。他们栏目有广告招租,你有没有想过去打一下广告。” 方文轩说:“我当然想过打广告,但现在才起步不久,资金也不是很多,所以想着过一段时间再看看。” 小雪说:“我顺便帮你问了一下大概的价格,很便宜的。”就告诉方文轩一个价格。 方文轩吃惊道:“怎么会这么便宜?” 小雪说:“他们电台是有局里拨款的,毕竟是国营的吧。再加上,可能新栏目大家心里也没底,这个价格也算是开始的优惠价吧?” 方文轩说:“看来我是想当然了。我一直觉得广告会很贵,也没有仔细去打听一下不同媒介不同节目的价格。如果是这个价格话,我一定让我妈去打一下广告,反正不会有坏处的。” 他笑着说:“什么时候时机成熟,小雪姐再在周末文化增刊上想办法写篇文章给我们打打广告嘛。” 小雪摇头说:“你真是算的精呃。”说笑着,两人在路口分手道别。 方文轩找了个公用电话,先给老爷子通报了最新的进展,然后就奔易博明的家里去了。 易博明给方文轩开了门,说:“今天逃课了?” 方文轩说:“和人约好有事,谁知道会临时把晚自修改成上课?张老师没说什么吧?” 易博明笑着说:“有邵雅静给你打掩护你怕什么,她可是宋老师的头号爱将。” 两人进了客厅,易博明指指书房的门,“我爸一个老部下来看他,在书房说话呢。”于是方文轩和易博明坐下来,随便调了个台看电视。 过了二十来分钟,书房的门打开了。易团长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位皮肤黝黑,脸型很有棱角的高个子年轻男人,腰杆笔直,走路的姿势一看就是部队里出来的。 易团长介绍说:“这是我的老部下,现在转业了,来看看我。”又介绍方文轩说,“博明的同学,不过比博明厉害一百倍。”易博明笑嘻嘻的也不以为意。方文轩和那个男子相互点头微笑,算是互相致意。 易团长送走了老部下,坐下来招呼方文轩。他揭开杯盖,喝了大大的一口,对方文轩说:“我这个老部下,为人正直,又知道变通,是个有能力的。他当年做过炊事兵,后来又做过我的警卫员。我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给他搞了一个军校的名额,他讲义气让给别人了。这不退伍下来,分回镇里面,工作很不怎么样,家里老老小小十来口人,负担很重呀。” 易团长叹口气说:“我是想帮帮忙的,但你别看我现在也是副书记了,但想把他弄进轻工局,还是有心无力呀。” 方文轩不知道陈团长是无意提起这事还是怎样,所以看着他,静静的等他的下文。 易团长说:“最近老石的厂被指定为市里面改革的试点单位,我们轻工局下面一共也就四家,是个好机会。不过最近关于老王的流言也不少,我在局里面也听到一些。这段时间我也没遇到他,你来了就帮我带个话,让他要注意一些,毕竟无风不起浪嘛。” 方文轩知道王厂长和易书记现在已经是坚固的盟友了,彼此家的电话一定是有的。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易书记需要自己在中间当传话人,而不是直接打电话给王厂长。 他暗地里想了想,知道自己还是太嫩,对这些东西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不再麻烦去想它们。 易团长又坐了几分钟,站起来说:“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们两个自己说话。对了,文轩,顺便帮我问一下王厂长,我这个老部下,有没有可能在厂里面帮我解决个不错的工作?” 方文轩点头答应,易团长就去了自己的书房。易博明拉着方文轩问了几道数学,物理,和英语的题,方文轩就告辞去了母亲的书店。 到了书店,方文轩大概和母亲讲了一下去电台打广告的事情,让她和小雪具体联系。萧橘玲现在很信任儿子的判断力,加上价格确实不贵,便一口答应下来。 趁着母亲去洗手间的时候,方文轩用店里的电话给邵雅静家打了过去,和邵雅静约好的,她会抢着去接电话。铃声响了一下,电话那头就传来邵雅静的声音:“请问哪一位?” 方文轩说:“今天没事吧?” 邵雅静压低声音说:“宋老师好像有点不高兴,但并没有说什么。”顿了顿,说:“明天说不好吗?为什么非要今晚打电话?” 方文轩笑道:“因为这样打电话有一种偷情的感觉。” 邵雅静低声骂道:“你去死。”便挂掉了电话。 收拾好店面,大概又扫了一下地,方文轩便和母亲一起回了家。回到家,梳洗完毕,方文轩拿出这几天看的经济大萧条大事记,坐在床上看了一个半小时,又练习了一个小时的打坐运气,终于结束了又一天繁忙的生活,上床睡觉了。 迷迷糊糊的,他又听到火车的隆隆声,有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在远处飘过,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方文轩在梦里问,你是谁?那个声音飘飘渺渺的,听不真切。方文轩张大了耳朵,仔细聆听,那人似乎在说,我叫雅静,我叫雅静。 似迷混与清明之间,方文轩坐了起来,那个隐隐约约的名字大抵是雅静,又或者不是,他托着下巴,蜷着肩膀。 如果是在思考着,为什么上帝看到思考的人会笑?那是因为人在思考,却又抓不住真理。 人越思考,一个人的思想就越跟另一个人的思想相隔万里。 因为这种思考,叫做自己骗自己。 第四十一章 政治所谓 何书记上任彭城市委书记已经四个多月了。 在就任之前,他是省城人,大名何权,毕业于金陵师范学院,毕业之后就留在了省城工作,在省城摸爬滚打许多年后,虽然没有达到一个行政级别,但小日子过得却很舒适。 所以这次升迁,是到一个更大的城市直接升任市委书记,就有些跳级的味道。何书记属于所谓的“跳水”官,是中央组织部直接调动安排。 所谓“跳水”并不是我们印象中的一撸到底,而是被组织下派到地方历练,任期一般都只在一两年之内。 这个做官呢,讲究的就是一个承上启下:最好的状况是在下面要有根,在上面呢要有枝。下面有根,才能指哪儿打哪儿,充分贯彻自己的意识;上面有枝,出了纰漏才有人帮着捂盖子,出了成绩也能上达天听。不过世上很难有十全十美的事,大多数的干部很难真的做到这两点。 对于何书记来讲,事情可能更糟一点。他出生的地方离彭城很远,过去的仕途和彭城也没有任何交点,在彭城可谓睁眼一抹黑,是无根之树。 彭城这个地方地方性很强,基层官员百分之九十以上都不讲正规普通话,而是说当地演变过来的彭普。 一个一开口就是字正腔圆普通话的领导,很难真正进入他们的圈子。而说到上面的关系呢,何书记自己是平民家庭出生,这一点就先天的吃了亏。 这些年来,以前的老领导老上级当然是不少,经营的人际网络也不是没有,要不然他也不会一步登上彭城市委书记的宝座。但在省领导那里,老领导走之后,何书记几乎完全没有援助。 他深切的知道,如果短时间内局面打不开,或者贯彻执行自己的政策的时候下面反弹太大,对自己都会是很不利的局面。 何书记在省城的时候,因为在处理一起国营企业的经济纠纷而在民间名声大振,他素来清廉,作风硬朗,有时候甚至有官场上很忌讳的固执。 由于在他手里处理了不少贪污的官员,坊间有人称他为“何青天”。何书记刚一空降到彭城,他以前的脾气事迹就已经在彭城小范围里传扬开了。 各个局的领导,下面区县的头目,甚至包括一些副市长级的官员,都有些战战兢兢的味道。 谁知道何青天发起狠来,会拿谁开刀立威?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何书记上任以后,除了四平八稳的讲了几次话,主持了几次会议,并没有什么大动作。 三个月前,何书记开始他熟悉彭城环境的举动,每个星期到不同的局或者区县做调研蹲点。当然没有人会天真的以为,何书记上任,会一把火都不点。在平静的波浪下,聪明点儿的人都在这段日子收敛几分,免得触了霉头,成了被打死的出头鬼。 星期四的下午,在何书记的时间表上,两点到四点是和退休老干部的座谈会。 在何书记上台之前,这样的座谈会通常是走走过场,一年也就逢年过节有那么两三次。何书记上任以后,把这个座谈会提高到一个新的高度,不仅时间上改成每个月一次,出席人员的级别也大大提高:市委书记和市长会轮流出席,人大主任和政协主席也会固定的列席会议。 老同志们虽然退下去了,但毕竟经验还在,人脉还在,而且不少人雄心还残留了几分。何书记这个举动,无非是侧面交好一下老头子们,毕竟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而且说不定还有可借重之处。 以前的座谈会,因为只是形式上过一过,老同志们多是随便发发牢骚,争取一下退休后的生活待遇问题。现在级别高了,领导似乎真的很重视,一些老骥伏枥,壮心不已的老同志开始正儿八经的要提些意见建议,挽起袖子要为社会主义建设继续发挥余热了。 今天的座谈会,能坐在中心会议室里和何书记面对面谈话的老干部不过十五六人,其中只有三人是以前的基层干部,其他的都是曾经的局级或者以上级别的领导。何书记亲切的关心了一下老同志们的生活情况,和几位熟识的拉了拉家常,就说,今天没有什么特别的议题,大家畅所欲言就好。 这时候,坐在右手第三位的王老扬了扬手里的一张报纸,说:“上一期的内报,有一篇报道,我看了心情很沉重啊。”说着把手上的纸递给工作人员。何书记接过去,戴上眼镜看起来,慢慢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篇报道并不长,他一目扫过,两三分钟已经读完了整篇文章。王老说:“我们党和政府的干部的素质,是关系着党和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事啊。党风党纪的建设时时刻刻都不能放松。现在改革开放了,物质利益的诱惑大了,有一些干部被资本主义腐化同化了。这样下去,后果堪忧啊。” 王老以前是市里面纪检的一把手,讲这个话倒是很对他以前的口子。而这篇报道,正是小雪托她父亲的关系刊登在内参上,而王老则是受杨老爷子的托付,拿到市委书记的座谈会上来吹一吹风。 何书记左手屈着,轻轻的用手指敲了几下桌子。过了一会儿,他招手对身后的秘书说,去复印一下,每个老同志发一份。几分钟后,会议室里的每个人都拿着一份复印材料读起来。 何书记坐在那里,微微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几分钟,他开口说:“同志们都看完了吧。我觉得詹老今天提这个事情是有代表性的,是值得我们警惕的。所以让大家都来议一议。王老,既然是您提出来的,您先说两句吧。” 王老点点头,说:“这个局长,人已经死了,有的人可能会说,老头子我为什么要和一个死人过不去?我和他没有任何的个人恩怨,但是,从他的身上,折射出现在一少部分领导干部让人忧心的作为。从什么时候我们党的干部可以公费吃喝,公费娱乐,甚至肆无忌惮的欺男霸女了呢?我看呀,现在物质生活提高了,外面的诱惑增加了,这个党风党纪的建设不仅不应该放松,而是应该加强。大堤毁于什么?毁于内部的腐蚀嘛。前车之鉴,我们不能不汲取教训!” 另外三个老干部也简短的发了言,当然是众口一词强调事情的恶劣性和严重性的,老干部们中还是有很多嫉恶如仇的。大家讲完了,当然最后要等何书记来总结定调。 何书记拿起茶杯吹了一吹,喝了口茶,然后语气沉重的说:“王老今天提这个话题,很重要很及时呀。我们的领导人最近一再强调两手都要硬,我们既要抓经济建设,又要抓精神文明,党风党纪的建设。我们市委,在这后一方面尤其是要起好领导的作用。领导班子,有没有凝聚力,战斗力,是关系到改革开放成败的关键之一。我看呀,这个事情虽然不宜在社会上公开,在我们干部之间,党员会议上,是可以作为一个反面典型,来议一议的,要让某些人好好警醒。” 王老坐在下面,低头看着桌面,心里说老兄弟,我也算不负所托了。这个局长都被树成反面典型了,剩下的事情应该会迎刃而解。 何书记的办公室里,市委的洪秘书长坐在沙发上,秘书小罗站在一边。在如今的彭城,真正算得上何书记亲信的,就是这两位,再加上政法委的韩书记。红秘书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开口说:“何书记,这倒是个机会,可以整顿一下。那个地方泼水不进,平时除了郑副书记的话,就是市长和您的话都是只听几分的。” 何书记说:“老洪啊,我们看问题不要太着意于一城一地了,要有些大局观嘛。趁着这个机会,我们要轰轰烈烈的搞一下党风党纪的建设,对于不合格的干部要让他们反省检讨,对于人民群众反映强烈或是违法乱纪的干部,要用魄力把他们清除出我们的队伍。没有干部队伍的建设,我们后续的工作不好展开呀。” 洪秘书长连连点头称是,心里想,手握人事大权的何书记终于要点燃第一把火,来树立他的威信了。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次的由头竟然是一个死人。 小罗在一边补充说:“何书记,您明天正好是安排的人事局的调研走访工作。” 何书记说:“我知道的。这件事情就加到议程里去吧。” 洪秘书长问道:“关于人事局的调整,您是不是先定个调子?” 何书记在自己的亲信下属面前没有打太多的官腔,他说:“怎么处理还要看调查的情况和常委会的讨论嘛。我个人的意见,人事局出了这样影响极坏的害群之马,相关领导是有领导责任的。” 方秘书长点点头,心里已经给人事局局长兼党委书记的谢红军判了死刑。这个家伙仗着在人事局经营多年,上面又有郑副书记护着,上下都有着落,这些日子是嚣张过头了,何书记的指示也敢阳奉阴违。这一次何书记如果下定决心拿他开刀,就算有些阻力,大概也是挡不住的。 “书记。你新官上任三把火,乱烧一通,打算要把彭城的天都给烧破呀。”洪秘书长端坐在沙发上,双腿翘着,感慨的说到。 “这历来新官上任,不放几把火烧烧,这位子终归不稳当。为了能够把这位子做好做大,不放它三把火,烧死敌人,照亮自己,能行?树欲静而风不止。说去来这倒实在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不过说起来,第一个放这三把火的人还是一个很有名的聪明人。”何书记面带笑意的与洪秘书长谈论着。 “恩?” “诸葛亮啊。” 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回响在整个办公室大楼中,窗外的蓝天被细细的小鱼浆洗之后,分过的湛蓝。 第四十二章 生命中无法承受之轻 在中国什么传播的最快,不管是消息闭塞的古代,还是日趋发达的现代,家长里短,八卦鸡毛传播的最是快捷。 历来在政府机关里,从来就不缺专门传播消息的人,有故意透露的,有内部泄露的,等等。 星期五的下午,耿副检察长已经坐在袁队长办公室的沙发上了,沙发茶几上摆着一份内报。 耿副检说:“老袁,托你办事这个老爷子不是个简单人。把东西发到内参上,找个机会让老同志把它推出来,这个时机把握的是恰到好处。如果何书记想要立威,谢红军不听指挥,这两个事情也被他算计在内,那真是……” 其实,耿副检高估了杨老爷子,毕竟老爷子这一辈子虽然深知人情世故,但没有在机关单位里打滚几十年,练就他这样一副好算计。 说起来,这件事情有老爷子的人脉在起作用,有方文轩的努力,还有一些因缘巧合的因素在里面。在政府森严的大楼外面,方文轩他们哪里可能去得知何书记和谢红军的矛盾。 耿副检说:“既然大老板已经发话了,区检察院的动作是很快的。今天已经派出检查官和人事局的那个处长还有另外一个证人重新录了口供。这个正当防卫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我听说,那个小姑娘马上也要从拘留所放出去,在家里等待正式审判结果。” 袁队长问:“那个检察长怎么说?” 耿副检不屑道:“他那点小心思,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吧。既然何书记都已经定了反面典型,谁还会去公开挑战不成?” 这个世界上,很多人愿意以毕生之努力,不惜任何代价往上爬,渴望的不过就是权力二字。 有了权力,就有了主宰很多人的命运的力量。当方文轩四处奔走,竭尽所能要做的不过是挽救一个青春少女的未来。而当他点燃的火星被在位者轻轻一扇,被波及的人就是方文轩之前完全无法想像的了。 直接被波及的那位谢红军谢局长,现在正坐在办公室的真皮靠椅上,桌子对面坐着他最贴心的心腹,办公室的韩主任。 谢局长表明平静,内心却是一团乱麻。市委严书记在人事局的一番讲话,意思谁都听的明白,这个刀已经是举起来了,就看自己能不能熬过这一关了。 死掉的那个局长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虽然知道他生活作风上问题多多,但这个人没有太大的野心,自己指哪儿就打哪儿,听话方面是没得说。再加上他的一些草莽作风,在某些事情上还是可以借重的,没想到最后落这样一个下场,还把自己也拉下了水。 前几个月何书记空降以后,谢红军不是没想过去投靠,毕竟站队站的越早,政治资本应该越大吧。不过何书记在传言中是有政治洁癖的人,恐怕容不得他这样的下属。 再加上谢红军仔细分析下来,实在是不看好何书记在彭城扎根的前景。所以当郑副书记打电话来暗示一番以后,谢红军选择了站队的方向,对几件严书记交待的事情采取了敷衍或者拖延的态度。 现在看来,自己还是操之过急呀。谢局长恶狠狠的在心里骂自己,政治不成熟啊不成熟,不该这么早被拖进何书记和郑副书记的战场中。其实谢红军这么做,还有一个深层的原因,是他有一些不大不小的把柄捏在郑副书记的手上。 韩主任注意到顶头上司有些走神,不敢多说,只是静静坐在那里。过了半晌,谢红军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再讲一遍。” 韩主任不敢有任何不耐烦的神色,恭敬的说:“今天早上档案二科的科长就被检察院的人带走去录口供了。他多半会改口的。” 谢红军说:“这个方面就不要再想太多了,这个事情,何书记表了态,检察院是知道怎么做的。现在的关键问题是不能把我们拖下水呀!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韩主任说:“您在局里的威望还是很高的,大多数同志都还是紧跟着您的步伐的。不过我们的副局长这两天好像小动作很多,您要多加小心呀。” 谢红军心里清楚,现在的关键不是下面的人捣鬼,而是郑副书记和追随他的人能不能在常委会上帮自己保住局长职务。只要自己能熬过这一关,下面的叛乱是容易解决的,毕竟自己在这里已经经营多少年了。 不过何书记的雷霆第一击,应该是不甘心无功而返的吧。我tmd怎么就这么倒霉呢?撞到了枪口上,谢红军越想越气,狠狠的把烟头按熄在烟缸里面。 总的说来谢红军是深谙斗争艺术的。所以当何书记空降以后,尤其是当自己选择站队在郑副书记那边以后,他表现的非常低调,生恐成了被开刀的替罪羊。 也是为什么他一直没有指使任何人强势的去向检察院施加压力,尤其是当有消息说对方也找了一些有能量的人去疏通关系。谢红军基本采取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办法,希在{娱}乐城这件事情不要造成太大的影响。 其老婆到局里来闹,他也是恩威并施压下去的。他承诺给其长算成是工伤死亡,原因吗?他是在洽谈工作的时候被刺死的。但不幸的是,最终这个事情还是被捅了出来,而且落到了期待已久的何书记的手上。 韩主任深知,作为谢局的第一亲信,现在和他划清界线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他和谢局是注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想到莫名其妙被死了的的李副局拖下水,他不禁抱怨道:“唉,老李这个毛病,我忍不住都说过他好几回,最后还是死在女人肚皮上。” 谢红军摆摆手,说:“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有一件事,上面的人如果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我们给他定工伤死亡这个事,一定会被他们揪出来……” 韩主任闻弦歌而知雅意,连忙说:“这个事情是我拍板的,一定不会牵涉到您身上。” 谢红军说:“你就咬紧了牙关,告诉他们是去谈工作的就行了。” 韩主任点头说:“只要您这颗参天大树不倒,我们心里就有底,没有什么好怕的。” ……………… 此时整个事件被改变了命运的另一个人,走出看守所的时候,已经是下个的星期一上午了。 小梅跨出那道隔离自由的大门,忍不住仰头望了望太阳和天空,深深的吸了口气。她的头发被剃得很短,像男生的寸头一样。一眼看去,本来颇为丰满的她,已经很瘦了,面对人生从未遇到的危机,精神上的折磨让她的体重足足减了十五斤。 有一段时间,她已经有点失去希望。但她还记得那一天,那个随阿姨一起来的年轻男孩子,用坚定而充满信心的语气告诉她,坚持住,帮助会来的。她努力让自己没有倒下,她努力维系着一线希望,而最终,帮助真的来了。 小梅贪婪的看着外面的世界,哪怕是破旧的楼房和灰色的天空,在她眼里都是无比美丽的风景。一转头,她看见阿姨就站在不远处,眼窝里不觉湿润起来,向她走过去,越走越快,最后竟然跑了起来。 小梅是个固执的女生,她第一个愿望就是一定要去见见帮助她的人,当面说一声谢谢。淑珍妈妈劝她说,并不急在一时。但最后拗不过她,两人一起先去了小范家,淑珍妈妈大致和她讲了这些天的事情,当然把方文轩大大的夸奖了一番,说起小范的母亲又难免有不少微辞。 到了小范家,正好小范这些天都没有上班,暂时在家里呆着等待下一份工作机会。两人见了面,免不了抱头哭了一场,絮絮叨叨说了些话,又一起吃了午饭。小梅就让淑珍妈妈自己先回了家,她留下来又和小范说了会儿话,才告辞出来。 虽然知道回阿姨家,晚上就能见到方文轩,小梅还是忍不住去了辅仁的校园。为了避免自己短头发带来的注视,她买了一顶便宜的鸭舌帽戴在头上。淑珍妈妈上午告诉过她方文轩所在的班级。小梅在篮球场边坐下来,远远的看了一阵子五层楼高的高中部教学楼,然后还是走了进去。 爬到三楼,高二三班的教室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她从走廊里走过,看见教师休息室旁边的墙壁黑板上贴着当日的课表,高二三班下面写着“体育课”。 下午的体育课是难得的自由活动。踢了一场球以后,大多数人已经散了,提前回了家或是学校寝室,少数几个人转移了战场去篮球场上继续拚杀。方文轩和陈梦楚被邵雅静了差事,要和她一起出份黑板报。 三个人沿着球场边的马路往教学楼方向走。方文轩现在五官的灵觉都要高于一般的人,他第一个注意到有人往这边看过来。他抬眼看去,只见一个戴着帽子的女孩儿站在路边的树荫下,一时认不出是谁。待到三个人走近,那个女孩迎着他们走过来。方文轩惊讶的停下来,下一刻他意识到了是谁,心不由重重的跳了几下。 小梅走到方文轩前面,深深的鞠了一躬。她没有理会旁边邵雅静和陈梦楚惊讶的目光,自顾自的说:“在看守所里的时候,我一度失去了希望。没有人愿意听我说什么。很多晚上的时候,不能入睡,心里想着最多不过是一命抵一命罢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那天你对我说,帮助会来的。也许是那句话,点燃了一点点希望。虽然我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有希望总是比没有好一点点。” 她顿了顿,深呼吸了一下平息自己的情绪:“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我恐怕也没有办法感谢你。但既然我有了机会重新开始生活,我一定会好好的活,我一定努力活的比以前更好。” 小梅说到这里,泪水不由充满了眼眶。她深深的鞠了一躬,转身跑走了。 方文轩对这突然的见面完全没有准备,小梅鞠躬的时候他想去阻止,却又不知道怎么做。直到小梅转身离开,他还有些恍惚,突然之间有一种满足感充溢在心中。 古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层浮屠,自己改变了一个少女的人生,把她从可能的深渊拉了回来,难道不是值得骄傲和自豪的事情吗?方文轩看着小梅的背影,心里不由感叹,这也是一个奇女子呀,但愿好人能够一生平安吧。 生活就像一条被加强的永远的路,犹如一条永远走不出来的隧道。当你发现自己是自由的,没有任何使命时,便是一种极大地解脱。 我们常常痛感生活的艰辛与沉重,无数次目睹了生命在各种重压下的扭曲与变形,“平凡”一时间成了人们最真切的渴望。但是,我们却在不经意间遗漏了 另外一种恐惧——没有期待、无需付出的平静,其实是在消耗生命的活力与精神。 第四十三章 风暴 第二天一大早,方文轩就跑到杨老爷子的家里报了喜。小梅这个案子,虽然没有最后宣判,但也算是尘埃落定。为此担心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方文轩,心里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如果说一开始方文轩只是基于一时义愤,而伸手管了这件闲事的话。这些天来,他到处为此事奔波,为没有消息而忧心,慢慢的这件事越来越像自己的事情,而小梅就像自己的姐妹一样,不知不觉心里已有了一种奇怪的责任感。 因为临近期末,学业的负担更重。前段时间欠下的债,总得一一的还。因为方文轩的缘故,这学期邵雅静的课堂笔记记的更详细,而且她还每周写一个简要的笔记节选,挑的是自己觉得有用的材料。这个星期开始,方文轩就借来她每一科的笔记,抓紧时间临阵磨枪。 冰月之季节,已经是寒楚之月了,天早早的就黑了,天上慢慢的飘落丝丝的雪绒之中大都夹杂着绵绵的细雨。 因为邵建国的要求,现在邵雅静每个星期都只在学校上一公安天到两天的晚自修,其余的晚上则呆在家里。 方文轩因为赶作业的原因,这几天都乖乖的呆在学校上晚自修。看着旁边的空座位,他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九点半的时候,方文轩收拾好了东西,挎上背包,和易博明他们打了声招呼,就直奔母亲的书店去了。萧橘玲做生意非常卖力,一周七天,每天都要开到晚点钟才关门。一般情况下,只要有时间,方文轩都会去书店打一头,顺便陪母亲一起回家。 自从在电视台的点歌栏目打了广告,这两个星期以来的生意变的更好了,据萧橘玲估计至少提高了有一半。看着自己开始的事业蒸蒸日上,萧橘玲的干劲就像没有底的泉,似乎怎么用也用不完。 方文轩赶到书店的时候,远远看到母亲正在书店门外和一个中年妇女告别,那人似乎还在擦泪。走进书店,方文轩问母亲那是谁。萧橘玲长叹口气,说:“马阿姨你不认识啦?从小看你长大的,以前在车间的时候和我一个班。后来因为身体不好,早早的退职了,自己在外面做些事情。她的毛衣勾的特别好,你小时候有几件毛衣都是她勾的。” 方文轩深悉母亲说话的风格,就是说什么都能牵扯出一大堆相关的东西。他坐下来,静静的等待下文。 萧橘玲说:“你记不记得她有一个儿子,比你大一岁多,幼儿园的时候你还见过的。” 方文轩苦笑摇头,幼儿园见过的他哪里还能记得。 萧橘玲又叹口气说:“我一直劝她不要太溺爱儿子。小时候读书不好也就罢了,但不能不走正路。这下可好,前天晚上去他爸厂里面偷东西,被厂里的保安连人带赃物抓了个现行。” 方文轩问:“偷啥啦?” 萧橘玲说:“保险柜没能打开,就偷了一台录像机。”过了一会儿,萧橘玲又感慨道:“所以人的福气是说不定的。当年你马阿姨嫁的人工作好家境又宽裕,生活比我们好多了。到如今,看来最重要的还是要养个好儿子。你看我有个好儿子,就什么都不用愁。” 方文轩对母亲这种当面夸奖非常的不适应,他皱着眉头说:“妈。” 萧橘玲摆手说,“不说了不说了,知道你不爱听。话说回来,你马阿姨和我也是几十年的朋友,以前亲的很。你能不能帮忙问问,怎么可以把事情变通变通?反正赃物已经被缴回了,再罚点款,认个错,行不行?” 方文轩说:“妈,你还真以为我神通广大呢?这个事情完全不着调的,你让我怎么去帮啊?说句你不爱听的,偷盗这个事情,进去关十几天,对他未尝不是件好事。吸取了教训,才能真正改过自新嘛。” 萧橘玲说:“你是很厉害嘛,今天下午淑珍妈妈专门到书店来感谢我来着,把你好一顿夸,说对方是个局长,不也让你把事情弄成啦?” 正说着话,有人走进来。方文轩转头一看,却是好久不见的张所。方文轩很是高兴,连忙招呼说:“好久不见,今天怎么有空?” 张所笑着说:“今天在这边办事,完了后路过,顺便进来看看,没想到你也在。这么晚都还开门,很辛苦啊。” 方文轩高兴的说:“好久不见,一起去吃个宵夜吧。我请客。” 张所说:“我晚上倒真是没吃什么东西,不过这么晚了,还得阿姨同意我才能带你出去吃东西。”萧橘玲当然说好,很热情的给他们推荐旁边一条街的一家店,说是价格便宜,味道不错,卫生条件好,店主人也好。 方文轩和张所找到那家小店,坐下来点了个一个口水鸡,一盘酥肉,一盘花生米,要了两瓶啤酒。 张所问:“现在喝酒了?” 方文轩点点头,说:“一点点而已。” 方文轩问起张所最近的工作,张所说:“忙得昏天黑地。每天都是做到这个时候,甚至更晚,比当年在刑警队还有忙好多。你嫂子最近意见可大了。” 方文轩问:“今天还拉你吃宵夜,嫂子没意见吧?” 张所摆手道:“没有的事中心上个星期正式挂牌了,几个正职都是上面大领导兼任的,我这个副职就是干活的命,火烧眉毛到处跑。” 方文轩惊喜道:“你升中心主任了?”虽然不是很清楚这些部门的级别,但方文轩还是知道这肯定是一个不小的级别提升。 张所说:“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这个东西好歹是我最开始上书的,虽然挂了别人的名,这个情份人家还是还给我了。但现在大家都盯着我们,稍有不好看笑话的人多了去了,所以压力也很大。” 方文轩说,先庆祝一下,和张所干了一杯啤酒。因为方文轩不是体制内的人,张所也没和他讲具体的事情。轮到张所问起他的情况,方文轩就和他讲了小梅那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张所埋怨说:“怎么这么见外?这个事情要帮忙,应该给我讲一声嘛。” 方文轩说:“这可不是我的意思,我是请示了杨老爷子的。他说你最近太忙,要担心的事情也多,而且又不在你直接的职权范围里面。” 张所吃了几口菜,叹道:“你小子还是真能折腾啊!虽然我忙的四脚朝天,这个事情这两天都听说了。新来的书记要借这个头开刀整顿呢。”用手指着方文轩,摇了摇头。 方文轩笑道:“你们政府大院里的这些东西,我们小老百姓哪里知道?不过是碰了巧罢了。” 张所说:“拍板报警中心这件事情的政法委书记,是和何书记一起空降来的,应该是有了联盟。何书记在省城的时候,主抓经济犯罪,不过新来的政法委书记倒是对于社会治安这一块有自己的一套。最近这两年彭城确实越来越乱了,你看看东站附近都乱成什么样子了?所以大力打击一下违法犯罪是很必要的,也是何书记准备点的一把火。大概过了元旦就要正式开始了,分几个阶段,这第一个阶段就是大力打击恶性犯罪,譬如抢劫,盗窃,杀人,和黑社会团体犯罪。” 方文轩想起母亲的同事加朋友马阿姨儿子的事,顺便问了一下。 张所说:“是你很熟的人吗?” 方文轩说:“我妈的朋友,不过是帮忙问问情况而已。” 张所沉吟了一会儿,说:“这个东西你先不要拿出去讲,因为还是处于保密阶段。我看到文件说,公安{部}准备组织一次全国范围内,为期几个月的严打行动。所有违法犯罪行为要从快从严惩处。从指导性文件来看,处罚力度可能是三五倍甚至更高。所以,你最好劝他的家人赶快结案,认罪态度认真一点,有交待立功行为一定赶快做,最好是赶在新的指导条例出来之前宣判,否则可能会有大麻烦。” 方文轩不解说:“一台录像机,新的也就一两千块,再严也严不到哪里去吧?” 张所摇头说:“这个你就不懂了。偷窃公家财物比偷窃私人财物可能量刑会更重,再加上是否有犯罪前科,是否涉及集团犯罪甚至涉黑团体?是否被认为是破坏经济建设?这些东西加起来,往上是没有顶的。” 第二天下午,在晚自修以前方文轩抽空又去了一趟书店。最近生意很好,书店很忙,只有陈路飞和萧橘玲两个人,有时候轮着吃晚饭都没有时间。方文轩到了,让母亲抽空去吃晚饭,自己坐下来和陈路飞一起看店。 从上个月开始,征得杨老爷子的同意,方文轩开始教陈路飞一些基本的技击技巧,是属于很基础的可以向外普及推广的东西,当然好好练习以后还是会大有裨益。 方文轩记得自己还好好过了一下做师傅的瘾,他先是用自己的三角猫的功夫和陈路飞随意练了一下,轻易的就把他摔了两个跟头,让陈路飞崇拜不已。然后方文轩像模像样的同陈路飞讲了一通武以德为先的道理,告诫他如果把学到的东西拿去欺凌弱小,传功夫的是有责任惩戒的。 终于把小时候武侠到的传徒弟的东西实践了一番,方文轩心里是非常的得意。 陈路飞小声对方文轩说:“文哥,我今天出去进货,回来{经}过长途车站的时候,又看到上次领头打我的那个家伙了。” 上次的报复事件以后,那次砍人的家伙里面有两个(包括那个心狠手辣的老二)被判了刑,现在还呆在监狱里面。但那个带头大哥还是逍遥法外的。 方文轩忙问:“他们又威胁你啦?” 陈路飞摇头,说:“他们有六七个家伙在一起吧,没有人注意到我。一群人好像神情惶惶的,大包小包的去赶长途汽车,倒像是要逃难的样子。” 方文轩皱了皱眉头,心里想这几个家伙看来不简单啊,得到风声这么早。自从上次那帮人企图报复殴打他的事情以后,方文轩是一心想把他们尽,最好让他们永世翻不了身的。 方文轩是一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往深里说也算是某种程度的睚眦必报。他心里遗憾的想,这几个家伙脚底抹油,倒是跑的快。要是能栽在这次严打里面就好了。 方文轩考虑了一下马阿姨的事情,他害怕母亲不小心把张所的关系说出来,虽然不是什么大事情,但提前泄露这些东西总归是不好,在骨子里方文轩还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他让母亲和马阿姨约了个时间到家里谈,就定在周末的晚上。 马阿姨来的时候,方文轩就出来打了个招呼,坐下说:“马阿姨,我有个朋友的父亲在检察院工作。听他讲,过了新年,可能有些处罚条例会相应的加重。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尽快的能够配合公安局和检察官的工作,把案子结了。越拖的话,可能情况会越糟糕。” 马阿姨发愁说:“我们也在到处找关系。现在和他们沟通,他们说要判六个月劳改。六个月劳改!明明他怎么能受得了?平时在家里他家务事都是不做的,吃东西也很挑。” 方文轩觉得话说到这个地步,自己也算是尽了心了。 马阿姨追问:“你有同学家长是公安局的?能可以帮忙吗?” 方文轩敷衍说:“只是平常的同学,关系一般,恐怕他父亲是不肯帮忙的。” 马阿姨说:“只要肯帮忙,我们可以给钱。什么都好商量。” 方文轩腹诽说,就是这样的态度,到头来反而是害了儿子吧。嘴上方文轩当然是敷衍说,可以去。听到马阿姨不停的和母亲唠叨儿子在看守所里面有多苦,不知道为什么方文轩就想起了小梅的模样,不同的人真是有不同的人生呀。 虽然是母亲朋友的儿子,但说实话方文轩完全兴不起帮忙的念头。对于偷窃这样的行为,方文轩是从心里厌恶的。 但当几个月以后宣判下来,马阿姨的儿子被判了十年劳改的消息传来,方文轩还是不由得张大了嘴,好几分钟没有说出话来。 偷窃一部录像机等于十年劳改?方文轩简直不管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母亲说,这也不算是最严的,听说有人路上抢了两块钱,也没有导致大的伤害,也被判了十几年。 这是后话。但在这个元旦到来前的日子里,绝大多数人们还没有意识到,严打的风暴正在静静的酝酿,不久以后就会席卷整个城市。 如同星星之火一般,整个纷乱的古彭城将重新焕发出属于自己的那份底蕴。 那个千年古城、百战之地的地方终将涅槃重生。 只有必然,才能沉重,所以沉重,便有价值! 第四十四章 岁惟元辰,阴阳革新 正月朔日,谓之元旦,俗呼为新年。一岁节序,此为之首. 元旦原本指新年的第一天,正所谓诸元复始,谓之旦日,不过民国时期为了行夏正,所以顺农时,从西历,所以便从西历公元了。 从此元旦便成为了每年公元换历的第一天,但由于和中国最盛大最传统的春节相隔太近,往往被人忽略。 对于学生来说,期末考试的利剑还悬在头上,就更少了几分闲情逸致。方文轩这一两周拼命的翻阅邵雅静的笔记,感觉自己基本赶上进度了。 方文轩心里,其实并没有强烈的愿望要考班上的第一第二。毕竟对于所有中学生来说,真正管用的不过是高考最后那一锤子买卖。平时考试的成绩,基个阶段的学习{总}结,对于提高信心也许还有些作用。 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大的影响。方文轩自我评估,考一个一般的重点大学,应该问题不是太大。但他现在的烦恼是,邵雅静一定要争取国内最顶尖的那几所大学。 如果自己想要和她在一所大学,考试的难度又要大不少。转念想来,也许考同一个城市相隔不远的学校也不失是一种选择,毕竟大学和中学不一样,行动要自由许多。 明日的烦恼就留给明日吧,方文轩的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解决。这两天,母亲和方文轩谈了一下她对书店的前景规划。自从书店开始打广告以后,生意又有井喷式的增长。 原先租用店面的时候,萧橘玲心里没底,抱着开一家小店先做做试试的想法,租用的店面面积较小,主要考虑的是租金要比较便宜。这两个星期以来,店面较小的弊病就显露出来。 生意高峰的时候,店里挤满了人,顾客移动起来都很困难。甚至有的时候,有些顾客只能呆在店外等待。长此以往,肯定会丢掉不少生意。 做书店之前,萧橘玲对于经营的前景一点儿数都没有。在方文轩的鼓励之下,她最终决定做这个事情,但她打的是保守的主意,想的是最坏的情形。 方文轩去年去世的外公留下来一笔不大的遗产,是几十年工资每个月节省,辛辛苦苦的积攒下来的。这笔遗产被外公分作两份,三分之二说好是给以后方文轩上大学的补助,而剩下三分之一是留给萧橘玲支配的。 萧橘玲计算了一下,这部分钱大概刚好够店面最初的装修,第一批库存,再加上两年左右房租的钱。既然经营,其它的花费总是有限。萧橘玲是这样设想的,即使是最坏的情形,这个书店不能够盈利最终倒闭掉,她基本上没有动用平时的生活费用,失去的只是父亲留给她的财产,而为了自己多年以来的一个梦想,赌上这笔遗产也是值得,想必父亲在天上也会理解她的。 开业以后的经营情况完全超乎她的意料,尤其是最近一个月,净利润已经差不多相当于了她在厂里面两三年的工资。由于所有的交易都是现金结算,每天黄昏时分,萧橘玲都要到邻近的银行分理处去存当天收取的大部分现金,然后从关门前半个小时一直到关门后回到家里,要简单的做一下当天的存货管理和营收统计。 这两个星期以来,每天晚上做帐的时候是萧橘玲最开心的时候。她看着一笔笔收入的数字,常常有些不真实的感觉。虽然在有些人看来这可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收入,但相比自己的过去,这样的收入简直是天差地别。 萧橘玲不是没有憧憬过这样的情形,但它来的如此之快,让她有时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萧橘玲一时意动,做了退职下海的决定,当初除了儿子的坚决支持,丈夫和很多同事朋友都是善意规劝她不要那么做。 但当这扇窗户打开,她走到以前没有涉足的地方,而且有了开始的成功的时候,萧橘玲性格里好强争胜,野心勃勃的一面被完全激发出来。她昂扬着斗志,想要做出一番更大的业绩。 这段时间的生意暴好,反衬着隔壁百货店的生意惨淡。百货店是一个夫妻店,由于生意繁忙加上要和左邻右舍搞好关系的缘故,这几个月来家里需要的酱油盐醋,以至烟酒饮料,萧橘玲都照顾隔壁的生意,在他们那里购买。 所以百货店的夫妻虽然很是嫉妒隔壁书店的生意,但心里对萧橘玲并不是很排斥,觉得她还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百货店的老板娘时不时过来串门聊天,言语之间很是羡慕萧橘玲的生意红火,又经常抱怨顾客稀少,而且卖杂货的利润薄,很难赚到钱。萧橘玲嘴里总是说,卖书和文化用品看起来生意不错,但利润空间很小,卖好多东西也赚不了多少钱。 当然这个只有鬼才相信。 慢慢的,萧橘玲就起了兼并的心思,想把隔壁的店一起盘过来,增加营业面积。百货店的门面大概有书店的一倍半,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储货间,可以当仓库用。如果盘过来的话,营业面积恐怕可以增加到现在的三倍左右。 经营上大的事情和关键的决定,萧橘玲已经习惯于听取方文轩的意见,甚至是依赖于方文轩的判断。她也许没有意识到,方文轩已经渐渐的成了她心中家里的顶梁柱。 萧橘玲知道期末考试在即,不想儿子分心于自己的生意,所以决定过了期末再提这个事。 阴差阳错的,这倒帮了她一个忙。这个星期以来,隔壁的夫妻已经明里暗里透露出春节以后想要盘掉店,去做别的生意的意思。如果萧橘玲表现的很急切,他们是想来个漫天要价的。 但萧橘玲要先听取儿子的意见,所以也就不咸不淡的答应着,让夫妻俩摸不着头脑。两夫妻想好了要去别的地方换换生意的手气,也做好了前期的准备。 他们急于把店盘出去,也见了几个熟人介绍的有意思的买家,但出的价钱比他们预期的差了许多。夫妻俩慢慢的就急起来,不停的怂恿萧橘玲说,生意这么好,正是扩大营业面积的大好机会。 萧橘玲做了一段时间的生意,对于讨价还价当然更有心得,存了心要再冷一冷他们,为自己多争取些砝码,但心里又有一丝担心,怕他们过早的把店盘给别人了。 前几天和方文轩在路上聊天,方文轩说起将要到来的元旦和春节。方文轩说,在美国,从感恩节到圣诞节的那一月左右的时间,营业额是一年的百分之三十左右,也就是说那一个月相当于平常四到五个月的营收。 零售业者把感恩节后的第一个星期五称作黑色星期五,因为在传统的记帐本上,盈利是用黑色的数字,而亏损是用红色的笔记下。感恩节来临,对于许多零售业者,就是一年从亏损转到盈利的黄金时节。 方文轩说,在中国虽然没有详细的统计数据,但他猜测春节前后这一个月的零售大概至少也能占一年的百分之二十甚至三十,所以这一个月也是至关重要的。 萧橘玲听了这话,倒是上了心。她寻思着,如果期末考试以后和方文轩提这个事情,恐怕太晚,错过了今年的黄金销售季节。萧橘玲决定问一下方文轩对扩张的意见,打定主意只让方文轩给点大方向上的建议,而不要让他插手书店的事务操作,这样就不会太多的影响他的学习。 当萧橘玲正式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方文轩还的吃了一惊。从酝酿书店开张开始,方文轩一直把握着书店经营的大方向。从选址,到顾客定位,从书店的装修的整体规划,广告营销,到如何建立最基本的顾客意见反馈制度,以及每周跟踪存货变化来调整进货方向,他都是幕后策划,拿大主意的那个人。 但方文轩并没有参与具体的经营业务,包括进货,营业,和财会。这一个月以来,他只是知道生意越来越好,但具体的收入和利润方文轩并没有仔细询问过。 归根到底,在方文轩的潜意识里,书店这个生意能够带来不错的收入,但想要有什么惊人的发展,他甚至没有仔细的去想过。开业几个月,母亲就想到了第一次扩张,这大大的出乎方文轩的意料之外。仔细的询问了一下目前的营业情况,利润之高也小小的让方文轩吃了一惊。 方文轩对母亲说他需要一两天考虑一下。接下来的两天里,方文轩好好的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想法。虽然他大力鼓励母亲做这个书店,也在关键的地方给了很多有用的建议,但潜意识里他似乎从来没想过一个小书店可以做多大。 回头看看,不管是沃尔玛这样的零售巨头,还是席梦思这样的家具连锁霸主,哪个不是从一家店开始做起的。 当然他们的创始人都有卓尔不群的特质,在服务理念,成本控制,供应链管理方面都曾经有革命性的创新,创造的是百万里挑一的奇迹。但这些都不是关键,方文轩反省的是他从一开始就潜意识的认为,一家小书店就永远只能是一家小书店,是一个多么错误的想法。 在书店这个行业,中国有它自己的特色。新华书店这个庞然大物,早已建立了遍布全国的经销门市和供货渠道,有着国家的支持和不可动摇的资源优势,短时间内看不到任何私营的书店有可能正面与其抗衡。 但即便如此,现在的市场留给私营书店的空间仍然不小,仅从可能性的角度,把思维局限于一家夫妻店一样的小店绝对是个错误的想法。 方文轩认真想来,自己现今所有的设想和远景,有些还很模糊,有些在国内根本还没有出现,有些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具备涉足的资格,还有些完全是空中楼阁式的纸上谈兵。也许绝大多数的设想,都比一个书店的前景宏伟很多,但眼前这个书店却是唯一真真切切的,在手中的,可以实践很多经营和营销理念的实体。 而对于这个宝贵的实验实体,自己一直以来的重视程度还是远远不够。 方文轩仔细考虑了一下母亲的扩张提议,从成本的角度来讲,每个月增加的不过是多一份的租金,以及还需要再雇用一两个营业员的工资。即使经营不利,多出来的店铺可以转租,而多招的营业员可以随时解雇,因为这个时候招聘的营业员并没有长期的合同,基个月结算一次的。 从潜在的收入增长角度讲,原先的店面狭窄明显的限制了收入的增长。如果增加一个店面的话,即使不把两个店面之间的墙壁打通,也可以考虑一个店面卖书一个店面卖文化用品。 萧橘玲提到过,最近给小孩儿卖的文具和娱乐用品卖的很好,而且利润空间比大多数的书籍更高。萧橘玲提到现在最好卖的就是变形金刚系列的玩具,不仅卖的量多,而且利润空间非常之高。萧橘玲连续两个星期进的货,都很快销空了。 方文轩想好了以后,和萧橘玲商量了一下,萧橘玲决定马上着手扩张的事情。百货店老板夫妻被晾了几天,萧橘玲一找他们谈,他们给出的价钱其实就不算很高。 萧橘玲假意和他们谈判了半天,在价格上大概砍低了一点点,就拍板把他们剩下的三年半租约都拿了过来。接下来,萧橘玲又和方文轩商量把两个店重新布局的设计。 百货店店面的保养虽然不错,但还是需要重新粉刷,买新的家具,以及把布局改变成书店的模式,萧橘玲雄心勃勃的要两个星期把一切都搞定。 萧橘玲和方文轩经过仔细讨论,决定把新租的店面作为纯粹的书店,而原先的店面则用于售卖玩具,文化用品,和学生的参考书以及娱乐书籍,把服务对象集中在小孩子和学生这个群体身上。 店面的装修布置,存货的重新清点归类,再加上进货重点的调整,这一切的变化使得日常的经营格外繁忙起来。一方面要维持现有店面的正常营业,另一方面又要进行新店面的装修布置,萧橘玲恨不得自己能长出八只手出来。 萧橘玲现在越来越信任陈路,在外面跑装修材料和书店进货的事情大多都交给他打理,毕竟年轻人精力比较旺盛,一天在外面风吹雨淋的跑几个小时都问题不大。 方文轩经过仔细的思考,觉得书店的业务是一个极好的实践锻炼的机会,所以不顾母亲的阻拦,也更多的投入到日常经营的管理上面。他首先接手的就是财会这一档子事。 因为店小,也没有多少复杂的收入支出分类,连税务在这个年代里,都是采用的定税制,和经营情况完全是脱钩的。方文轩接管财会这一块儿的事儿,是想要尝试一下改变简单的收入支出记账的管理方式。 国际上大企业的财务管理扮演着企业最重要的角色,不仅要对日常运营进行成本控制,还要对所有企业决定进行利润分析,提供可行性的参考。 母亲这个小小的书店,显然用不上这些复杂的东西。但方文轩试图尝试一下,通过详细的进货出货追踪,营业收入和利润的分类整理和分析,怎样把经营的品种向高利润空间的产品进行调整,又怎么样在从整个营运链条上来发现成本控制和提高利润的突破点。 另外一个要放上议事日程的事情就是要雇用一到两个营业员。书店一周七天都营业,每天的时间都超过十二个小时,再加上进货,存货清理,甚至清洁等等事情,靠陈路和萧橘玲两个人,加上方文轩和父亲节假日和晚上的帮忙,实在是太大的负担。这一个月,在书店还没有扩张的情况下,两个人都已经一天到晚累的精疲力尽。 萧橘玲贴了一个广告,还去了一趟才成立的简陋的就业市场,回来以后几天时间面试了六个女孩子,大多数都是高中或者初中毕业以后就在打工或者待业在家的。 方文轩没有时间去参加母亲的面试,回家来问她情况,萧橘玲说只有两个她觉得比较“专机”(全三声),在彭城的方言里灵光就是聪明懂事的意思。但其中有一个,萧橘玲又觉得有些“跳专”,害怕她会有什么占小便宜的毛病。 萧橘玲有许多才开始做小生意的人共同的毛病,就是什么事情都只有自己做才放心。像陈路这样的,一来是几个月的努力工作博得她的信任,二来本来就认识他的家人,觉得是知根知底的人,所以才放心使用。 萧橘玲在聘人上举棋不定,方文轩总是催促她说,可以搞一个试用期,一个月以后不满意就辞退再找新人。现在又要搞装修又要搞经营,两个人说什么也不够,先招进一个来再说。在方文轩一再的催促下,萧橘玲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录取面试中的一个女孩子的时候,离面试已经过去一周多的时间了。 萧橘玲找到女孩的通讯地址,留的电话却只是家外面小卖部的公用电话。萧橘玲留了个口信,过了两天才有了回音。那个女孩到书店里来道歉说,因为一直没有音信,她已经去了另外一家私人经营的小商店作了营业员。 为了这件事情,傍晚方文轩一到书店,就听萧橘玲在耳边念叨了足足一个小时。方文轩被念叨的头昏脑涨,于是找了个借口到外面去透透风。走在人群拥挤的街道上,方文轩突然一拍脑袋,怎么就没有想到一个认识的很好的人选呢? 方文轩想到的正是小梅。这些日子里,虽然得到自由,但离最终正式的判决还有一段时间,小梅基本上就是呆在淑珍家里帮忙做做家务,打工的事情也暂时终止了。 和淑珍在学校里聊天,听她说小梅正在考虑一旦案件判下来,还是回到老家去务农。不管怎样坚强的女孩,在见证了城市里的黑暗面和打工的艰辛之后,都会多多少少有一种畏惧或是厌烦的情绪。 虽然直接接触不多,但根据自己的观察和淑珍妈妈的介绍,方文轩认为自己对于小梅有很深的了解。这个女孩为人正直,能够吃苦耐劳,不为物质利益所诱惑,而且危急时刻还能保持冷静,是个非常不简单的女孩。 想到就去做,是方文轩现在的风格。他回头和萧橘玲打了个招呼,就跑到淑珍家里去询问小梅是否有意愿来打工。到了淑珍家里,只有淑珍妈妈和小梅在家。 方文轩把来意一说,两个人都很是高兴。这些天来,虽然周围的人都一再告诉小梅审判的结果不是问题,她心里还是忐忑不安。因为被拘留了多日,小梅不仅丢掉了晚上在娱{乐}城的工作,连白天的打工机会也失去了。 这几天,她开始考虑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后,是否要回到老家去。方文轩提出书店打工的事情,小梅马上一口答应下来。一来她确实需要一份工作,二来她对方文轩充满信任和感激。 方文轩说:“关于待遇的问题,我们现在能开出的工资不高,基比照另一个雇员第一个月时的工资。但我考虑着,从每个月的纯利润中,拿出一部分来分红。所以你的收入是直接和书店的营业情况挂钩的。如果书店利润好,分红这一部分可能会是很大一部分收入。” 倩听到方文轩报给他的工资数目,还连忙说:“这个太多了,可以再少一些的。” 方文轩摆手说:“你以前是两份工作,现在只有一份了。这份工资,也不是慈善,是你的劳动挣来的。” 和小梅以及淑珍妈妈又聊了几句,方文轩问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工作,小梅说明天就可以。于是方文轩和小梅约好,明天早上八点钟让小梅直接去自己家里和母亲联系。 处理好这些,方文轩觉得心里又放下一件心事,剩下的就可以放心交给母亲来打理了,自己毕竟还要应付期末考试。邵雅静和他敲了几次警钟,让他不可以掉以轻心,方文轩也不想太让她失望。 方文轩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不由想起一句话: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而母亲的书店,也许……就是自己出发的那一间陋室吧。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新的开始,总是会触动我们心灵深处的一些东西的。 诸如时光的流逝、人生的易老、老大的无成等等。但不管怎么说,一年的三百六十五里路就要走到尽头了。 新年新气象,虽不是传统春节,但是总是要有一个新的开始,面对新年,我们都是胜利者! 第四十五章 太子 临近春节的最后一个周末,方文轩接到一份意外的邀请,去郝鹏家做客。这段时间和郝鹏的接触不算太多,但每个星期总会抽出一个下午,不过大多时间都是在周三他们都会在校园里碰个头。 通常会一起去食堂打饭,天南地北的聊聊天。有时候两人会把自行车骑来,围着校园绕两圈。之所以约在星期三,是因为恰好两个人星期三的下午最后一节课都是体育课,而体育课通常不会拖堂。 偶尔两个人也一起打打篮球,或者邵雅静和江妙颜会加入他们来个四个人的聚会。方文轩对郝鹏和江妙颜的关系有些迷惑,不知道是同学,朋友,或是恋人。 不过他并不是多嘴的人,也知道郝鹏不喜这一类的玩笑,倒是从来没有当面问过。 对于郝鹏的家庭背{景},方文轩只是大约知道一些,父亲应该至少是市一级的高官吧。郝鹏长的高大帅气,而且成绩也不差,在很多人眼里他颇为高傲,有些酷酷的感觉,倒是更能吸引女孩子崇拜的目光。 高一年级,尤其是高一五班,关于郝鹏的传说很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叫他郝公子,慢慢的就成了他的外号。 但这郝公子到底是哪家大佬的公子,其实大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据邵雅静的消息,学校里面一些经常出入老是办公室学生盛传,正校长亲自点名要郝鹏进学生会,是有史以来第一遭。 这个传言无疑给郝鹏增添了又一层神秘的色彩。不过方文轩对这些都不是太在意,在他眼里,郝鹏是一个眼界宽广,谈吐优雅,又算得上慷慨大方的朋友。 虽然话算不上太多,但性格不失耿直爽快。而且方文轩总感觉郝鹏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在这一点上他倒是有得遇知己的感受。 郝鹏打电话说,要派一辆车来接方文轩。方文轩推辞说,只要有地址,自己可以坐公车去的。郝鹏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一般的车不能进他住的地方。 于是方文轩和他约好了时间在萧橘玲的书店前等。星期天的上午九点钟,一辆墨绿色的挂着白底牌子的吉普车来到了萧橘玲的书店门口。方文轩从书店里面看到,连忙和母亲打了个招呼,走了出来。 开车的是一个穿便装的青年人,方文轩一眼看去就觉得有军人或者警察的范儿。年轻人客气的问:“是方文轩吗?”见方文轩点头,就说“请上车吧。” 方文轩打开车门,却意外的发现江妙颜坐在里面。 吉普车在集市附近的狭窄街道上缓慢的移动,要躲避街上的行人和街边停泊的汽车。好不容易挨到了新修的二环公路,终于有机会风驰电掣起来。 方文轩和江妙颜坐在车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讲着话。对于江妙颜,方文轩也是有些摸不着她的脾气。这个女孩子有时候喜欢刨根问底,开起玩笑来天真烂漫像是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儿,有时候又一脸酷样,好像多说一句话都是负担一样。 方文轩打量着江妙颜,她今天穿一件及膝的黑色大衣,面料看起来很高档,款式在彭城的街道上也不多见,大概的就是所谓的流行吧。 在黑色的大衣外面,江妙颜围着一条乳白色的围巾。简单的黑白搭配,倒显得更加高雅大方。 江妙颜侧着头,小声问方文轩:“你去过郝鹏家吗?”方文轩摇头。 江妙颜又问:“你知道他家是干什么的吗?”方文轩还是摇头。 江妙颜说:“你不好奇吗?” 方文轩笑道:“过一会儿不就知道了吗?” 江妙颜皱着鼻子问:“你是不是挺喜欢装酷的?” 方文轩道:“装酷干什么?骗小姑娘吗?” 见江妙颜点头,方文轩说:“装酷又唬不到你,我干嘛在你面前装酷?”见江妙颜很认真的点头同意他的意见,神色之间带些着她这个年龄小姑娘的天真,方文轩不由微笑起来。 吉普车在二环路上行驶了二十几分钟,出了市区,便拐上了上泉山的沿山道路。越往上走,树木越是葱郁,和市区的环境大相径庭。 刚刚下过雨,林间有一股浓重的清新的树叶和自然界的味道。风呼呼的从车边吹过,方文轩不由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心里想,住在这里真是一种享受啊。 吉普车拐进旁边的一条小路,在蜿蜒前伸的马路上又开了三五分钟,就看见一个大大的铁门,一个背着枪的哨兵笔直的站在那里。吉普车慢慢的停下来,哨兵并没有上前检查,他只是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后面的铁门就慢慢打开,吉普车滑了进去。 吉普车在营区的林荫道上慢慢行驶。这里的绿化很好,郁郁葱葱的树木多有一两人抱那么粗,不像市区的树木一棵棵和筷子一样。时不时地,有一队士兵整齐划一的在路边走过,远处的营房处隐约有喊口号的声音。 吉普车左拐右拐,方文轩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突然间,吉普车拐过一片树林,前面开阔起来,一排小别墅矗立在眼前。吉普车滑到最后一座别墅,这一处显然是其中最大的,还自带着一个大的庭院。方文轩已经看到郝鹏站在了门口。 江妙颜促狭的朝方文轩笑了笑,说:“你面子不小呃。大公子亲自到门口迎接。”方文轩没搭理她,打开车门,跳下去,把住门,很绅士的向江妙颜作了一个请下的手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家的缘故,郝鹏显得格外的放松,而且出乎方文轩的意料,带着几分平时少见的热情。 他搂着方文轩的肩膀,和他一起往里走,一边说:“老早就想请你来家里玩的。今天总算抽了一个空,家里比较清静。” 方文轩边走边打量周围的环境,只见两棵四五人才能合抱的大树一左一右拥着主楼,树干直插天空,足有二十米出头。两棵树均是长青树,在寒冷的冬天依旧绿叶葱郁,生机盎然。 从庭院的大门走到主屋的门,足有三五十步的距离,用碎石子堆砌的小道,石头旁还有些绿色的苔藓植物,更增添了几分野趣。 推开大门,只见一个宽阔的大厅,方文轩叹口气,说:“这一个厅的面积足有我家房子的两倍。这辈子我要能挣下这么一栋房子,也就不虚此生了。” 郝鹏道:“其实住久了,也不觉得怎么好。” 方文轩摇摇头,道:“什么叫身在福中不知福?就是你这样的。” 面对郝鹏的家庭{背}景和优越生活条件,他的同学或者朋友通常有两种极端的态度:一种是自卑和用于掩饰自卑的抗拒和排斥,一种是谄媚和放低身段的尽力讨好。而这两种态度都是郝鹏所讨厌的。 方文轩之所以能成为他的朋友,很大程度在于他平常交往中表现出来的那种平等的态度,既不掩饰双方的差别,又能够坦然接受,平等相待。 郝鹏领着方文轩大概地参观了一下一楼的几个房间,他说:“这房子也不算是我家的。哪天我爸退下来,我们也得搬出去。” 方文轩说:“相信到那个时候,你自己也能挣下一栋大房子。” 郝鹏说:“谁知道呢?希望如此吧。” 了二楼,这里有郝鹏的卧室,而他父母的卧室则在三楼。三个人到了郝鹏的房间,郝鹏递过来两瓶饮料,说这是coca公司最新出产采用蔗糖和甜菊糖做甜味剂的可乐产品,让他们尝尝味道。方文轩接过瓶子,看了一下商标和包装,是他偶尔阅读的一本香港精品生活杂志上经常看到的产品,不过在彭城的商场里从来没有看到过。 刚刚闲聊了两句,就听到敲门声。郝鹏说请进,就见一个胖胖的妇女,大抵四十多岁的样子,不过一脸和善、老实本分的样子,缓缓所谓走进来,很是恭敬的说:“鹏鹏,纪阿姨听说妙颜来了,请她有空上去讲讲话。” 这位就是郝鹏家里常年的帮佣,或者说管家。郝鹏的老爸说道,她就像家人一样,不准她叫什么少爷老爷太太,说那是旧社会的叫法。 所以她见到郝鹏一辈,都是叫名字的,而郝鹏对她也很是尊敬。江妙颜平时在校常常是一幅酷女的姿态,今天却显得很是温婉,从进门就没说几句话。 这时候她站起来,温柔的说:“我正说要去看看阿姨,我母亲也让我问好来着。要不我就先上去,你们先聊。”见郝鹏点头,她便跟着上楼去了。 到江妙颜很淑女的走出门,还回身轻轻的带上房门,方文轩便朝郝鹏眨眨眼睛,笑道:“温柔的江妙颜,一定会让学校的很多家伙跌破眼镜吧?” 郝鹏皱皱眉头,“你笑这么诡异干嘛?我不是说过我们小时候是邻居吗?她妈妈和我妈妈是很要好的。” 抬起头,似乎在回想往事,过了一会儿,郝鹏说:“她妈妈很是了不起,当年要嫁一个没权没势没家庭{背}景的,全家都反对,也义无反顾的搬出去嫁了。那也还罢了,更了不起的是,这些年生活水准虽然较普通人不差,但和以前相比是远远不如,据我妈说她也从没有抱怨过。” 通常郝鹏不是很多话或者很情绪化的人,听到他感慨,方文轩说:“你今天一定有很好的事情发生吧。” 郝鹏看他一眼,说:“你的眼睛很毒啊。”顿了顿,说:“你应该还记得我学期开始的时候请假的事吧?其实……那时候是我母亲病了,查出来是乳腺癌。还好发现的早,如果手术的话,不扩散治愈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尽管如此,她情绪还是很低落,再加上我父亲工作忙,没法陪在身边。我就决定去京城陪她一段日子,包括手术的时候。当时他们都反对,习要紧,而且也是请了人去照顾的,除了请的专业人士,老家也来了一个远房亲戚。 不过我妈的情绪确实很低,我放心不下。后来我给我爸立了军令状,保证期末的考试不会掉队,他们也就同意了。手术算是很成功,但接下来还是要复查,否有反复的情况。昨天检查的东西回来,是很好的消息。虽然不敢说绝对不会复发,但那样的几率是很小了。” 母亲身体无恙,郝鹏总算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不知不觉就有倾诉的冲动,想要有人分享这份好消息。当然作为这样的家庭出生的孩子,他即使面对好朋友,也不会把所有的话说出来。郝鹏的母亲虽然得益于及早发现病情作了切除手术,但她年纪并不是很大,对于一边{乳}房被切除还是很伤感,情绪低落有一段时间,毕竟{乳}房对于女人是一种标志。 另一方面,郝鹏的父母关系现在也暗流涌动。对于这些,郝鹏虽然很是烦恼,却也不好随便讲出来。 方文轩很是感慨,郝鹏原来是如此孝顺的一个儿子,谁说富贵家庭出来的一定就是纨绔子弟?他很衷心的说:“要是有酒,真应该喝两杯庆祝一下。” 郝鹏说:“我去。你现在快成酒鬼了。” 这个的感叹词,自然是受了方文轩的影响,也快成他的口头禅了。 郝鹏今天的话特别多,倒有些像他这个年龄的人。他说:“我回学校以后,不知道谁开始在传我是{特}权家庭出来的,又到处说校长也来巴结我,一定要让我进学生会。当然还有什么旷课两个月屁事没有之类的议论。 老实说,我确实是用了{特}权的。一般的学生,要想请假那么久照顾住院的妈妈,学校不见得会同意。不过我这个{特}权,真没有妨碍到那些家伙什么,看他们义愤填膺的样子,就觉得无聊。” 方文轩说:“前几天,邵雅静还说我们班主任给我的评语是孤傲呢。我个人的看法,人生得几个知己足矣。一两个可能少了点,但在每一个阶段,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上班,要是都能有一两个,我就心满意足了。我从来都不羡慕有些人,好像和所有人都很好的样子。如果真的很好也就罢了,如果不过是表面上的敷衍,真没什么意思。” 郝鹏点点头,看来很是同意方文轩的观点。 方文轩开玩笑说:“前两天,我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说是香港出版的禁书,叫什么赤色tz党来着。没想到我今天就见到一个活的。” 郝鹏嘲笑他,“切,一听你就是没见过世面的。我们这样的,和真正的tz党比起来,不过是小鱼小虾,哪里有那个资格当这个称呼。” “真正的大人物一直都是那么最顶尖人的后代,叶,邓,李,江,曾,徐,李,周,乔,我们的衣食住行都有这些的影子!”郝鹏末了感慨着。 “是啊,他们有着无限的忠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前几年的事情,依然历历在目啊。”方文轩接着郝鹏的话茬不禁的感叹道。 生活就是这样,假如我们不能改变这个世界,那么我们至少应该改变我们的生活--自由自在的活着。 第四十六章 离去 两人一时之间,有种恰同学少年,指点江山的雄壮之意。 说着说着,两人不禁对视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郝鹏又问:“你上次给我开出的那个书单,我挑了几本看了看,很有些意思。不过好像涉及的东西太广,又完全没有基础,有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着手。快期末了,你还有时间做这个吗?” 方文轩说:“才开始的时候都会有这个感觉。这段时间,我认识的一个大学的朋友,就是马磊,我给你提过的。他参与了一个相关的课题研究。我就帮忙打打杂,做些文献查阅,资料收集,和初步的数据整理之类的工作。 你还别说,有一个系统的项目去做,比泛泛的看书确实又要强不少。现在整个知识体系的框架我感觉已经在那里了,然后我的目的也还算清楚,但具体的每一个地方的知识填充才刚刚开始。 这几个月下来,我发觉自己确实对这个东西挺感兴趣,所以才投入这么多时间去做这个事情。你的兴趣也许在别的地方,倒也不用勉强。” 郝鹏说:“我倒是蛮感兴趣的,但不像你那么确定。再说,我向我爸保证过期末考试不能掉队,所以这段时间使劲读书来着。等到放假闲了,再拾起来看看。所以说到底,还是你潇洒,期末考试在即也敢往这上面花时间。” 方文轩说:“期末考试嘛,每个学期都有。再说了,真正算数的,不就是最后高考那一下嘛。有些东西,考试前记一遍,放假回来,又忘了七七八八。下次考试,再来过,其实是重复劳动。真正到了高考前那个学期,再来记那些死记硬背的东西恐怕也不迟。 我越研究这些东西,越觉得资本市场登陆我们国家的时候,会是一个十年一遇,甚至几十年一遇的机会。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所以要早些有所准备。说到底,这个事情的紧迫性也是不亚于考试的。” 郝鹏说:“我看一些成功的人的传记,虽然从小就成绩优秀,四平八稳,一帆风顺上去的不是没有,但却是少数。大多数人,真的要在某个领域出类拔萃,多半是很小就对某个东西很感兴趣,投入很多的精力。有时候,我挺苦恼的就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对什么感兴趣。” 方文轩大起知己之感,附和说:“这正是我想的。不过也不用急,好多人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呢?我们才多大,时间还是有的。想来好笑,小学的时候,还幻想自己也许能是爱因斯坦那样的人物,现在还没进大学,我看看自己,真的很难发觉自己哪方面有过人的天赋。” 郝鹏和方文轩相识这些日子以来,也常常在一起聊天,而且通常都很投契。但今天郝鹏的心情不比以往,说话间很多从来没提到过的家庭和个人的东西都拿出来和方文轩分享讨论,不知不觉两人之间的距离感愈发近了,有点多年的知己好友的意思。 话一投机,这一讲起来,两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直到郝鹏家的管家来叫他们去吃饭,方文轩才一拍脑袋,说:“来了这么久,还没有去和你母亲问候一下,真是失礼。” 又悄悄的问郝鹏,“见到你母亲称呼什么比较好?”郝鹏说:“不用太拘束,我妈很好相处的,你叫她纪阿姨就好了。” 也许是爱屋及乌的原因,郝鹏的母亲对方文轩很是亲切。方文轩一边和她说话,一边悄悄打量这个贵妇人。纪阿姨说话比较慢,吐词很清楚,五官看上去很大气,有种说不出的气质,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雍容的气度?方文轩心里暗想。 虽然相貌说不上多漂亮,但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之间还是可以依稀见到年轻时的风采。从年龄上说,方文轩估计她和自己母亲应该差不多,但看起来至少小了有四五岁,毕竟不需要起早摸黑的干活,生活条件的优越对保持青春作用还是不小的。 阿姨对方文轩说:“鹏鹏他什么都还不错,就有一点,脾气有时候倔了一点,稍微有些不合群。在学校里,朋友不多。你和妙颜是他不多的好朋友,有什么事情大家要互相帮助。” 方文轩当然说好,他开玩笑说:“阿姨,其实郝鹏还是很有号召力的,听说高二喜欢他的女生能从五班门口排到一班门口,只是他眼光太高罢了。” 不管性格身份或者教养出生,天下所有的妈妈都喜欢听别人夸自己的儿子。纪阿姨听了方文轩的话,不由笑起来,郝鹏倒是狠狠瞪了方文轩一眼。 饭桌上的气氛一直很融洽,江妙颜还是一副淑女的样子,话不多,而且轻轻柔柔的。纪阿姨对她更是亲切,时不时的还帮她夹菜来着。 席上有纪阿姨,郝鹏,方文轩,纪阿姨,还有问纪阿姨家的管家(郝鹏叫她周阿姨),和纪阿姨的保健护士,一共六个人。郝鹏招待两位客人的菜不算多,五菜一汤。 但一道水煮基围虾方文轩是第一次吃,在中州这个内陆城市也算是一件稀罕物。还有一道山菇烧鸡,那种菇方文轩从没见过,味道特别鲜美。他问起是什么菇,小周阿姨告诉他是燕山山脉一种特产的菌类,也是上过国宴的菜肴。 阿姨显然和江妙颜很熟,说话间倒十有七八在问方文轩的情况。方文轩也简略的讲讲认识郝鹏后的那次砍人事件以及后来遭到的报复,又谈起母亲开的小书店,经营的状况和遭受的刁难。纪阿姨听的津津有味,吃完了中饭又换到客厅里继续聊。 方文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觉得自己好像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和贵人们讲讲外面他们没接触过的生活,也是一件讨喜的事情。 郝鹏看大家聊的开心,自然也很高兴。一来母亲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心情郁闷,难得和人长时间的说话,二来确实想要给母亲看看自己在外面交的朋友不是庸庸碌碌之辈。 他曾经偶然听到邵雅静提起方文轩在忙小梅的案子那件事,却不知道详情如何。借这个机会,他提起这个话题。方文轩倒是很高兴郝鹏主动提起这件事,因为那个案子说起来应该是铁板钉钉,但毕竟没有最后判决下来。 借这个机会讲讲,如果以后事情有变还能多一个强大的奥援。想到这儿,方文轩便很详细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自己的所见所闻讲给大家听。 江妙颜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听着听着眼里就有怒火在燃烧。纪阿姨也跟着叹息了几次,气氛倒是突然凝重起来。 这时候护士就劝纪阿姨去休息一下,睡个午觉。纪阿姨摇头说:“白天睡下去也睡不着,只是白躺着。就是晚上,睡眠也不好。” 方文轩心里一动,想到杨老爷子最近在着力推广一套简易的打坐练气的套路,就对纪阿姨说:“传授我杨家拳这位老爷子,最近在研究推广一套简易的打坐练气的法子,便于推广到民间,有些初步的成果。如果有机会的话,阿姨您倒是可以试一试,兴许对您的精神和身体都大有裨益。” 郝鹏问道:“这个是可以外传的吗?” 方文轩说:“杨老爷子的理想,就是要把一些有益的东西推广到尽可能多的人中间去。他说把这些东西藏起来,关上门一代一代传下去,早就失去了真正的意义。” 郝鹏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一力撺掇母亲试一试,纪阿姨也就点头答应了。 又讲了会儿话,方文轩就和江妙颜站起身来告辞。纪阿姨说,让两人有空多来玩。于是便告辞出来,还是同样的吉普,同样的司机。方文轩说自己到学校有点事,就和江妙颜在一处下了车。 关于方文轩的事迹,江妙颜开始多是从郝鹏那里听来的,后来认识了倪裳他们又打听到一些,但很多细节今天才第一次听说,心里对方文轩不由有几分佩服。不过她嘴上是不饶人的。 江妙颜对方文轩说:“看不出来,你还真是挺能说的,几个星期就把邵美女骗到手了,今天半天的工夫就哄的纪阿姨开开心心的。” 方文轩反击道:“我能不能哄她开心,并不重要。未来的儿媳妇会哄婆婆开心才是重要的。”边说边看着江妙颜暧昧的笑。 江妙颜嗔道:“你什么意思?” 虽然江妙颜在郝鹏家里一副温婉小猫的样子,方文轩倒是深知她的本性,不敢迫之太甚,便转移话题说:“对了,你父亲那里什么时候要承包食堂,早点给我透下消息。” 江妙颜说:“为什么要帮你作间谍?” 方文轩喊冤说:“这是什么话?朋友一场,不帮我你帮谁呀?”想了想,又说:“要不,再给你百分之十股份?” 江妙颜扑哧一笑,“你是在贿赂我吗?” 方文轩严肃的说:“这个食堂做的好的话,百分之十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你要知道,如果嫁入豪门的话,自己手里多点私房钱也是很重要的。” 哈哈大笑中,在江妙颜发飚之前,摆摆手和江妙颜说声再见,跑开了。 青春的故事一点点的过去,成熟的现在一丝丝的侵袭。 方文轩小跑着与江妙颜分别。 第四十七章 等待 我们的假期永远都是调休,本来星期一的元旦,而周六已经上过一天课,以便有两天连续的假期。 这即将过去的一年,对于方文轩来说非常特别,而和邵雅静的相识相恋是众多特别的事情中,对于他来说最特别的一件。 星期天是即将过去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方文轩想要和邵雅静一起度过来纪念。最近这段时间忙东忙西,再加上大多数时候邵雅静都被父母要求在家里面学习,两人约会的机会锐减,还好白天上课的时候都坐在一起,可以稍微抚慰一下热恋中少男少女的相思。 当他跟邵雅静提出这个事情的时候,邵雅静有些犹豫。 邵雅静说:“我当然想出来的。但平时可以找借口说学生会开会,或者和同学出去买书什么的,如果是元旦前一天这样特别的日子,恐怕想出来就比较难。” 方文轩淡淡的“哦”了一声,掩饰不住失望的表情。他连约会的地方都已经找好了,就在上次和小雪吃饭的餐馆,靠窗的座位现在用屏风隔出小间,坐在里面看远处壮阔的江景,品特色的小菜,是很好的享受。 那个地方小雪她们去的多了,和老板熟起来。前不久小雪在副刊上写了篇文章介绍那家馆子,据说让生意一下子好了几成。老板高兴的不得了,把小芹和她的朋友一律当vip的客人接待。 邵雅静不忍心浇方文轩的冷水,硬着头皮去找陈梦楚帮忙,就说约好了她在她家附近逛书店。 放假前两天,邵雅静和家里讲了编好的借口,母亲皱了皱眉头,抱怨说:“这孩子,元旦也不在家好好呆着,现在出去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邵建国瞥了邵雅静一眼,倒是什么也没说。邵雅静心里发虚,低下头不说话。 星期六下午最后一节课,铃声一响,各个教室里涌出兴奋的学生,期末前难得有一个两天的假日,大家都很兴奋,空气里都弥漫着开心的笑声。方文轩和邵雅静在教学楼前面分手。 方文轩很期望的说:“明天见,不见不散哦。” 邵雅静甜甜的笑笑,说:“好,明天见。” 星期一一早,萧橘玲就去了书店,父亲也跟着去帮忙。对于萧橘玲来说,现在每一天每一分钟都是工作的时间。因为有那么一点壮志得酬的感觉,虽然很辛苦,她却甘之若饴。 对于儿子,萧橘玲现在是一百二十个放心,连自己的问题儿子都可以帮着拿主意,何况其他。基本上方文轩的时间安排,她是从不多问一句的。 方文轩找了附近一家理发店把头发修短,新年要有新气象嘛,然后回到家洗个澡,穿上母亲送的礼物-一件黑色的皮茄克,一双全新的小皮鞋,大概是迄今为止方文轩得到的最贵的衣服和鞋子。自从跟着老爷子练功和每天坚持锻炼以来,方文轩的食量也大增,个头倒是噌噌的往上串了几公分。 配上一套新皮囊,镜中的男生身形挺拔,气质沉稳,和几个月前比已有不小的变化。 约好的时间是十一点半,十一点的时候方文轩已经到了餐馆。老板见了他,很是热情,打趣说穿的好帅,是不是有约会呀。方文轩打个哈哈,说约个朋友吃饭,于是被引到靠窗角落的一个位置,用绘有水墨山水的屏风隔开,成一个小小的单间。 方文轩要了一瓶啤酒,打开瓶盖,倒进玻璃杯里,看到黄色的液体上浮起白色的泡沫,莫名的有种很开心的感觉。 远处的大河正值冬季的枯水季节,礁石露出水面。虽然没有落日时的美景,但临窗望去,可见远处滨江路上的汽车和近处石阶上穿梭来往的人群。 那一天和小雪坐在这里,体会了一下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以后,方文轩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心里想着什么时候把最心爱的人带来,在繁忙的生活中,停下来边的风景,临窗对饮,把酒谈心,是何等快意的事情。 方文轩约的这家餐馆,离市图书馆很近,因此离邵雅静的家也不远,走路不过十五六分钟的距离。十一点十分的时候,邵雅静和父母打个招呼,就准备出门了。 母亲问:“不要吃了中饭再出去吗?要在外面吃吗?要不要给你些钱。” 邵雅静说:“不用了,我还有钱呢。” 邵建国坐在沙报纸,问邵雅静说:“你和你同学,叫什么来着,是约在哪里?” 邵雅静说:“是古彭,就在陈梦楚她家附近,有一家书店新开的分店,说有两本参考一直在找没有找到的。” 邵建国说:“是在淮海路那附近吧。”邵 雅静说:“没错。”邵建国站起来,说:“我今天约了一个同事在新华路附近吃饭谈事情,我们正好一路去。” 邵雅静“啊”一声,嘴巴张开。她想找个借口拒绝,但急切间实在找不出什么像样的借口。 她总算克制住自己的惊慌,点头说:“那当然好。” 邵建国看她一眼,说:“那我们就走吧。” 节假日的中国,交通特别拥挤。从邵雅静家到古彭,通常半个小时的路程,今天摇摇晃晃足足走了四十分钟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二。 公车开上市区通往南岸的唯一一座公路桥,四条车道,一个方向只有两车道。无数的大车小车拥挤在上面,象蚂蚁一样缓慢的往前挪动。邵雅静站在车里,把着扶手,心里很乱。父亲的突然袭击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自己的谎言道成了作茧自缚。 离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大概半个小时了,自己却坐在一辆远离那个地点的车上,想来真是讽刺啊。 和方文轩相恋以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人越来越能体会对方的心意,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方文轩对于这个约会的重视和期待,邵雅静能够感觉的到,那也是她冒险撒谎出来的原因。 方文轩对于一些象征性的东西,譬如某个标志性的日子做一件特别的事情,有一种特别的嗜好,邵雅静还曾经笑他,说这本来应该是女生的特质。 公车在大桥上摇了十几分钟,还没走完一半的路程。邵雅静望着车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和暗黄色的江水,心里一团乱麻。方文轩昨天的笑脸又浮现在眼前,不见不散哦,她记得他这样说。 自己怎么就撒了这么愚蠢的一个谎言呢?邵雅静心里恨恨的想,都怪方文轩。邵雅静关于撒谎的技巧都来自方文轩的灌输。方文轩说,韦小宝说谎的秘诀就是说九句真话,一句假话,但那一句假话是关键。如果说好了让陈梦楚打掩护,就不要说其他人的名字,不要乱讲她的住址,最好是两个人吃了饭,一起去找陈梦楚出去逛逛那个书店,这就是事后的掩饰,一切都要作得天衣无缝。 该死的家伙,这下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吧。邵雅静其实是在恼怒自己,但在心里把气都撒到方文轩的身上。 邵建国站在邵雅静身边,很明显可以感觉到她的异常。女儿一向乖巧,用一句古话形合适,叫承欢膝下。在父母面前,她总能找到很多话题,和他们分享开心的事情,制造好的气氛。 而今天,从侧面看去,邵雅静的脸上尽管极力掩饰,还是藏不住焦虑的神色,偶尔还似乎能感觉到怒气和幽怨的表情。 邵建国安慰说:“堵车在节假日是难免的事情,你同学应该能理解的。下次记住,节假日出门,要提前一点。” 邵雅静有些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说知道了。 邵建国又问:“你们约在哪里见面?在书店还是她家附近?" 邵雅静说:“是在她家里。” 邵建国说:“那就不用太担心,在她自己家里她还怕找不到事情做吗?” 公车摇了大概一个小时出头的时间,才到了目的地车站。父女俩下得车来,邵雅静和父亲告别,说:“她家就在对面那条街,那我就先过去了。” 邵建国吩咐道:“不要着急,过马路注意安全。”看到女儿有些魂不守舍的离开的背影,邵建国有种冲动,要跟去看看女儿有什么秘密。 这些年来在机关里,经历那么多尔虞我诈,察言观色的本领他是不输于任何人的。邵雅静的表现不像是约好了同学迟到了几十分钟那么简单。但邵建国今天也有烦心事要处理,他勉强压住自己的好奇和冲动,转身左拐去了另一个方向上的路上。 陈梦楚打开房门,看见邵雅静站在外面,左右看看,疑惑道:“你一个人?”接着把邵雅静让进屋。 陈梦楚的父母知道邵雅静是学习尖子加班长,对她和陈梦楚的交往一向都是举双手赞成,那个年代的父母最中意儿女和学习好的同学成为好朋友。 陈梦楚父母热情的邀请邵雅静一起吃饭,又埋怨陈梦楚说,怎么不说邵雅静要来,应该等她一起开饭的。 邵雅静强笑道:“我已经吃过了,在路边小店随便吃了一点。” 陈梦楚知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把邵雅静拉进自己的卧室。 邵雅静简单的说了下情况,陈梦楚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说:“那怎么办?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多了。” 邵雅静小声说:“还是要回去的,他说不见不散。我爸看着我在你家对面车站下车的,我只好上来打个招呼了。” 陈梦楚很义气的说:“既然你都和你爸那样说了,我和你一起出去吧。不嫌我去当你们的电灯泡吧?到了那里,我可以自己去逛的。” 邵雅静说:“怎么会?不过今天车好堵,让你跟我过去可能要好多时间,我觉得不好意思。” 陈梦楚拍拍她的脸,说:“你呀,有时候就是太客气。我们不是朋友吗?给我三分钟,我去把那两口饭扒拉完,我们就出发。” 俗话说,屋漏偏逢下雨。邵雅静和陈梦楚两人在车站足足等了二十几分钟,才等到一班车。回去的路比来的时候似乎好不少,陈梦楚安慰邵雅静说:“也许两点钟能到。说不定他还在呢,我看他的耐心很好。” 公交车一路通畅的上了桥,开了一小半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邵雅静叹气道:“彭城早该再修一座大桥了,每次在桥上堵车堵的最厉害。” 但这一次,情形似乎有些不同寻常。足足有二十分钟,车停在那里纹丝不动。从远而近,有警笛的声音。司机从驾驶室探头出去往外看,也看不出个究竟。 过了一阵,对面开过来的公车有认识的司机大声说:“你运气太坏了。前面大车祸,看起来惨的很。可能要有吊车过来才能清出路来。”乘客开始鼓噪起来,有人说:“这要等多久啊,开门放我们下车吧。”司机大声说:“现在桥上人行道在整修,上面规定不准有行人。我放你下去,回去就扣我的奖金。你帮我赔钱呀?” 车上的人又呆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没有哪怕一点的动静。 人群慢慢又开始焦躁起来,有人对司机喊:“开门呀。我们还要赶时间。” 司机毫不示弱的回敬他,:“老子还赶时间呢。你是总理还是总{书}记呀,就你日理万机呀。”其他的人有人笑,有人帮腔,车里乱成一团。 邵雅静站在那里,虽然车没有开,她还是使劲的握着扶手,脸色有些苍白。陈梦楚轻轻的搂着她的肩膀,安慰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看方文轩不是个小气的人,明天和他解释一下就好了。” 邵雅静说:“倒不是为这个,就觉得挺不顺利的,还害你和我一起困在这里。”陈梦楚紧紧的搂了她一下,没有再多说。 方文轩坐在店里,手上戴的廉价的电子表,他忍不住已经看了好些遍了。老板人很好,时不时的还进来打个招呼,又先上了两个凉菜,让方文轩边吃边等。开始的时候,刘老板还和方文轩开几句玩笑。 到了一点半,看着方文轩已经等了足足两个小时了,也不好意思再玩笑了,去厨房帮方文轩叫了两个热菜和一碗饭。方文轩坐在那里,看着下面的人来来往往,不知道自己已经看到几百几千的人走过了。就着饭,食不知味的吃了几口菜。又要了两瓶啤酒,慢慢的喝起来。 酒杯里的酒满了又空,空了又满。方文轩当然知道邵雅静不是那种放鸽子的女生,一定是家里有什么事缠住了出不来。所以心里还是存了幻想,这么近的路,跑跑十分钟就能来打个招呼,随便找个借口总会有机会的。 三瓶啤酒下肚,方文轩的头有些晕忽忽的,这以前他最多也就是喝一瓶啤酒的。以十六七岁的年龄,方文轩的耐性和气度是绝大多数同龄人所不及的。但慢慢的,他也不觉焦躁起来。 倒不是怨恨邵雅静,只是有一种失望和无力的感觉。方文轩心里嘲笑自己说,你还真的以为世界上的事情都会在你设计上的轨道上运行吗?就是这么一件小事也是诸多不顺啊。 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本来不是很大一件事情,但方文轩心里设计的这一年最后一天的相会,想着和心爱的人一起迎接新年的到来,有甜蜜的想象和美好的期待。当邵雅静没有出现的时候,心里的失望是怎么也避免不了的。 方文轩对自己说,再等一个小时吧。到了两点半,他又对自己说,再等一个小时吧,这是最后一个小时了。老板从来没有看到一个客人在这里等人等了三个多小时的,更何况还是一个小年轻,还和自己的老婆感叹了一番。 三点二十七的时候,方文轩看到老板又过来打招呼的时候,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餐馆的生意在假日是很好的,自己霸了最好的位置之一足有四个小时了,生意都可以做好几拨了。 明天不是还会相见吗?我是不是太着于形式了。方文轩站起来,向老板道歉,付了饭钱,走出店来。站在路边的栏杆旁,遥遥的又看了几眼远处的大江,自嘲道,看来不见不散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知道怎么想的,漫步就走到邵雅静家的单元楼下面,晃悠了几圈,当然是什么也看不到。方文轩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随意上了一辆公车,往市中心去了。 等到工程清理车清理好路面,交警开始疏通车流路车开到桥的另一头的时候,邵雅静她们在桥上足足被困了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对于邵雅静就好像永远一样。虽然知道并不是生离死别,她的心还是很乱。一时间怨自己,一时间怨方文轩教她的蹩脚借口,一时间甚至有些怨恨父亲。转念间,又觉得自己很不孝,在心里谴责自己。 桥上的大堵车,让后面的路程更是难走。三点五十五的时候,陈梦楚和邵雅静站在餐馆外面。邵雅静还存着最后一丝幻想,他不是说不见不散吗? 邵雅静站在餐馆外面,不由踯躅起来。陈梦楚看着邵雅静求助的眼神,不由好笑的想到,一向果敢决断的大美女也有今天啊。陈梦楚推门进去,眼神搜寻着吃饭的人。老板正好迎出来,说小姑娘要吃饭吗?现在有空位。 陈梦楚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不好意思,我们中午约了一个朋友在这里吃饭,但被堵车困在桥上了。” 刘老板说:“啊!是方文轩是吧?” 陈梦楚点头。 老板快言快语的抱怨说:“你们什么车堵那么久呃?都可以从省城开到彭城了。我给你说,方文轩在这里足足坐了四个小时,三点半才走的。” 陈梦楚谢了老板,走出来,看到邵雅静期盼的眼神,叹口气说:“三点半走的。” 邵雅静低下头,心里埋怨自己,又想到方文轩等了足足四个小时,不会恨我了吧。转念记起方文轩说过不见不散的,以及自己在车上的焦急和折磨,心里又觉得越来越委屈,眼泪不由湿润了眼角。 陈梦楚拉着邵雅静的手,说:“好了,大班长。别伤心了,明天就见了。他可是等了你四个小时哦,我连愿意等我半个小时的男生都还没找到。你还哭,那我岂不是应该跳到江里去了?” 邵雅静被她逗的扑哧一笑,拉着陈梦楚的手,认真的说:“谢谢你。你一定会找到愿意等你一辈子的那个人的。” 这一天,注定新的一年艰难的一天。 彭城,昨日与今日,寒风凛凛零下度的低温,让人无法迈出室外,室内暖气从早开到晚。 方文轩独自坐在公交车上,漏风的窗户不时的吹过来凛凛寒风,他用力的裹了裹身上单薄的夹克衫,轻轻的把脚在下面踩踏着。 冬天来了,天气越来越冷了,花草都枯了,一片荒凉。 第四十八章 红颜知己 公交车里面浑浊的空气,令方文轩感到一阵阵恶心的感觉,本来喝了酒的方文轩晕乎乎的,坐在公车上摇来摇去,感觉头更昏了,一种呕吐感萦绕在胸口。 下了车,方文轩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便信步在市中心的街道上走着。路过星美电影院的时候,停下来看了看电影的海报,好像没有什么喜欢的。 方文轩摇摇头,穿过街道,漫无目的的往前走。人群很拥挤,人与人之间简直是摩肩擦背。方文轩尽量靠着人群的最外侧,贴着人行道边上的栏杆往前走,眼睛貌似看着路,其实心不在焉的在想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突然感到身子撞倒什么,方文轩心里想,,我也像陈景润叔叔一样,走路也会撞上电线杆吗?下一刻,方文轩意识到这根电线杆软软的,胸前好像还有两团鼓鼓的东西。 方文轩说着对不起,定眼看去,邱雪晴似笑非笑的站在那里,笑着说:“失魂落魄的,是失恋了吗?” 有些酒醉的方文轩神经反应慢了一拍,足足有2秒钟他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是你啊?真巧。” 邱雪晴盯着他的眼睛,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失恋啦?” 方文轩突然发觉两人隔的很近,在喧嚣繁忙的街道的一角,脸和脸只隔着一个掌心的距离。 少女的眼珠明亮幽深,眼眸转动出有一种难言的风情。靠近了看,稍嫌厚的嘴唇有好看的弧线,匀润中透着性感的诱惑。为什么每次看见邱雪晴都觉得她比上一次更漂亮了呢?是女大十八变的缘故吗? 方文轩酒醉的脑袋还是有些不清醒,心里想的没有过滤就从嘴边说出来了,他小声的咕哝说:“怎么越来越漂亮了?” 声音虽小,邱雪晴靠着这么近,却听的真切。她的表情滞了一滞,脸上飘过一丝红色,娇嗔道:“不想说就算了,别玩这种无聊的花样。” 自从第一次见到邱雪晴,这个女孩就给方文轩一种很亲近很投缘的感觉,但和干姐姐石琳给自己的感觉又不太一样。那天背她下山的时候,方文轩心里不是没有一丝涟漪的。 少女那软软柔柔的胸脯伏在背上的感觉,对方文轩也算是最初的活色生香的性启蒙。只不过和邵雅静朝夕相处,日久生情以后,那颗小石子荡起的涟漪慢慢的褪色到了记忆的深处。 方文轩郁闷了一下午,倒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所以就很直接的承认说:“今天等邵雅静吃饭,她有事没有来,所以就自己出来闲逛了。” 邱雪晴说:“终于肯承认她是你女朋友啦?上次见面还说什么这是我同学。”又学邵雅静的声音说:“我们只是同学和朋友。” 方文轩说:“其实也没什么好瞒你的。只不过她家家教太严,大家不得不谨慎一点。” 邱雪晴教育方文轩道:“男生气度应该大一点,不就是失约一次嘛,总是有原因的,干嘛失魂落魄的样子?” 方文轩说:“我哪有?刚才不过是在想事情罢了。” 邱雪晴又问:“等了多久呀?” 方文轩说:“四个小时吧。” 邱雪晴夸张的“哟”了一声,“没看出来方同学还是一个情圣呢。啧啧啧。” 方文轩板起脸:“我可是心情不好,你别冷嘲热讽,火上加油了。” 邱雪晴说:“得,本姑娘我今天心情也不好。谁怕谁呀?” 方文轩做个手势,对邱雪晴说:“我怕你还不成吗?我们别站在这儿挡路了,往前走吧。” 邱雪晴问:“你要去哪儿?” 方文轩说:“无所谓呀,我就是随便瞎转转,就回去了。” 邱雪晴和方文轩并肩往前走,人太多,两人的肩膀不时的碰在一起。邱雪晴说:“要治疗心情不好呢,有两种活动效果最好,想不想知道?” 方文轩笑道:“你那个表情就像只大灰狼,肯定没啥好事儿。”偶遇邱雪晴以后,苦等邵雅静不得的郁闷不知不觉少了很多。 邱雪晴说:“这第一件事嘛,就是吃,狠狠的吃。不过这件事是杀敌一千,自损七百。只有两种人能做,一是怎么吃都长不胖的有福之人,再有就是喜欢自残的把自己吃的像肥猪的人。我吃吃就会变胖,所以这个事情要谨慎。” 邱雪晴接着说:“这第二件事嘛,又可以消除郁闷,又可以锻炼身体,而且绝对不会有副作用,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逛街。” 方文轩差点一口鲜血吐出来,“这不是在精神折磨上再加上肉体折磨吗?”说起逛街,方文轩一向是惧之如畏途的,连自己的衣服,通常都是母亲量好了尺寸,一个人出去帮他买的。 邱雪晴恨恨的说:“你还说?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上一次我孤苦伶仃的,你女朋友都答应把你借给我提包了,你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甩手就走了。” 方文轩有些不好意思,说:“那个,确实我对这个不在行嘛。” 邱雪晴说:“今天我的心情也不好,要不要一起逛逛街治疗一下?”说着话,很楚楚可怜的看着方文轩。 方文轩想起上次当面拒绝她,有些不好意思,心里虽想你是疗伤,我却是伤上加伤,不过还是心一软,说:“好吧,今天跟你混好了。” 邱雪晴笑道:“说出来的话,泼出来的水。” 方文轩说:“韦公爷说过的,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什么马都难追。”说完看着邱雪晴笑的开心的样子,疑惑道:“我怎么觉得自己掉入什么陷阱里的感觉?” 邱雪晴存心整治方文轩,带着他一个一个商店逛下去。这一年的彭城,商业还不算顶顶的发达。方文轩从来不知道市中心附近有如此多的商场,他怀疑母亲都不知道如此多的所在,只有这位喜欢逛街疗伤的伍大小姐才了解的如此详细。 方文轩知道邱雪晴在整治自己,心里想,,我还不信了,逛个商场能死人?倔劲一上来,就跟在邱雪晴身边做个沉默的忠实的小跟班。 那个时候的商场,还有很多连试衣间都没有,是凭尺寸来买的,最多就拿到身上比一比。邱雪晴时不时的选一件衣服在身上比划一下,望着方文轩问意见。方文轩很诚实的要么说挺好的,要么说这个我不太喜欢。 邱雪晴领着方文轩,一家一家商场逛下去,有很多是个体户开的小摊。她心里想,小样儿,我看你能坚持多久?方文轩一边作着忠实的跟班,一边脑子里想着自己的事情。 他现在迫切的盼望寒假的到来。大堆事,考试吧不能完全不顾,阅读计划要坚持下去,老爷子那边最近突然对练功要求的更严了,不再是以前强身健体就好了的态度,再加上明矾那边的项目也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关于书店的经营,方文轩有了全新的一套设想,但还没有时间把它们整理出来,更不用说付诸行动了。方文轩还窥视着学校食堂那块肥肉,虽然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方文轩准备要更积极操作一下这件事情。 这么多的事情,真的算得上千头万绪,怎么把它们理顺了,再把时间规划好,方文轩也很是头痛。只有当假期来临了,才会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那时候应该可以稍微喘口气吧。 两个人在市中心街区的大街小巷里面穿梭,出了这一家又进下一家。邱雪晴看到方文轩一副似乎还很享受的样子,心里越发有气,赌着气要一直逛下去。从下午到夕阳西下,再到华灯初放,再到大多数店铺已经关门停业,两人这一逛足足有四个小时出头。方文轩一边想着自己的事情,一边跟着邱雪晴身后作跟班,很奇怪的感觉还不错,走走之间,心里的烦闷焦躁渐渐没了,盘算的事情也渐渐也有了些眉目。 邱雪晴一共不过买了两件衣服,一条裤子,提在方文轩的手上。终于,她走出最后一家商店,叹口气,说:“你牛,今天我算是真正服气了。我们去吃晚饭吧。” 方文轩笑笑说:“你一说,我也觉得饿了。你带路吧,我吃什么都可以。” 邱雪晴也不客气,带着他三拐两拐,就到了一家店铺门口。邱雪晴说:“我们抓紧点,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关门了。” 方文轩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家米线店,兼卖小吃的。方文轩问:“你挺喜欢吃米线的?” 邱雪晴点点头,说:“那我就点菜了。” 方文轩说:“甭跟我客气。” 邱雪晴豪爽的说:“今天让你提了四个多小时的包,晚上我请客,你就甭跟我争了。”说着,头上墙壁上的菜单也不看,径直对营业员说,“我要一碗原味的,一碗三鲜的,十串羊肉串,半斤糖炒栗子,一盘拌黄瓜,再来一笼小笼汤包。” 方文轩目瞪口呆:“这个……是不是太多了点?” 邱雪晴妩媚的笑笑:“我都不怕胖,你怕什么?相信我,两种疗法一起上,疏解郁闷很有效的。” 这个时候店里的人已经不多了,拌黄瓜,栗子,和羊肉串很快就上来了,味道真的很地道。走了这么久的路,两个人也真的饿了,稀里哗啦的十串羊肉串就只剩下了竹签。接着小笼包和馄饨也上来了。邱雪晴把红汤的给了方文轩,自己吃鸡汤的。两个人也不多话,埋头一阵猛吃。 过了一会儿,邱雪晴摸着肚子,嚷道:“不行了,不行了,吃的太多了,再吃要爆掉了。” 美美的伸了个懒腰,看着方文轩碗里的三鲜米线说:“这个看起来好像也挺诱人的,我吃最后一口个。”说着拿筷子到方文轩碗里来夹米线。方文轩想起上次和邵雅静在米线店里约会,自己就是在夹邵雅静碗里的米线的时候,被邱雪晴叫了一声,吓的掉在了桌子上。 方文轩抬头去看邱雪晴,女孩儿朝他妩媚的笑笑,灯光之下,眉目如画,婉转风流,方文轩一下子不禁有些痴了。 方文轩都不敢相信,两人能在肚子里装下这么多东西,而且邱雪晴的战斗力毫不逊色于他。走出店门,两个人捧着剩下的热热的糖炒栗子,边走边吃。到了公车站,九点多钟的班车已经没有那么多的人。 从某个角度、某个时间看这个城市的人流,方文轩发现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一样的表情、一样的步伐,去一样的地方、做一样的事情,就像工厂流水线上的产品。这些人都有活下去的动力,这动力其中的一大部分是来自于一个人。这个人懂你所有的心事,了解所有的行为模式,在你低落的时候是你的输送液和垃圾桶;在你高兴的时候,会陪你举杯庆祝。这个人就叫做知己。 ……………… 两人上了车,找到后面的一排座位,坐下来,静静的等公车出发的时间。邱雪晴叹了口气,幽幽的说:“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还真是不错呢。” 公车出发了,静静的滑行在夜色里的街道上。窗外的灯光一明一暗,这样的场景在这一年里方文轩经历了很多次,不过除了这一次,身边坐的都是一个叫邵雅静的女孩儿。 方文轩轻轻的问:“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说出来,也许能把它留在旧的一年。” 邱雪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我妈在约会一个男的。那个人,恐怕比我那个负心的老爸还不如。” 方文轩不知道怎么回答,过了一会儿,说:“谁知道呢?兴许不错也说不定。” 邱雪晴说:“那家伙,还懂得送花呢。我妈哪见过这个呀,平时电影里的东西。” 方文轩说:“体贴时尚的男的不见得不好啊。” 邱雪晴哼了一声,说:“背转身来,他还色迷迷的盯着我胸脯看呢。” 方文轩被这个给震惊住了,“怎么会这样?"想起邱雪晴那对比同龄人远远发育成熟很多的东西的感觉,忍不住侧头瞄了一眼。 邱雪晴打他一下,嗔道:“看什么看,色迷迷的样子。”心情却是好了很多。 公车的往前走着,两个人沉默着,偶尔轻轻的说两句话。 “方文轩……” “嗯。” “我给你讲啊……” “说啊。” “就凭你可以逛四个小时商店不皱一下眉头的本事,这辈子,你身边不会缺女孩子了。” “啊?这个这么管用?” “当然管用的,相信我。我看的很准的……” “怎么个说法?” “你……会是个桃花运很盛的家伙。” 对面的道上,几辆车飞驰而过,巨大的噪音淹没了话声,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夜。 年少的少男少女,彼此抒发着属于他们的少年之烦恼!他们互相引为对方的知己。 方文轩不知道红颜知己对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可能是了解女人的一个出口,可能是没有恋爱时的玩伴,或者更可能,只是虚拟一种感情的环境,让我们孤单寂寞的心,找到一点点安慰。 毕竟在这个时代这个年龄,我们已经很少敢于去认真地付出。但不管怎么样,红颜知己就是让你找到自信、勇气和力量的那个人。如此珍贵的一个人,就不要因为冲动、寂寞或者失落,而让她变成可能的陌生人。 摇摇晃晃的公交车没缓慢向着前方晦暗的街道中行进,车厢内两个孤独的灵魂互相依偎依靠,他们诉说着自己的烦恼,自己的殷热,自己的心里话。 第四十九章 情·欲之间 元旦前这一天的下午,当方文轩苦苦的在望河的小餐馆等待,而邵雅静被车祸困在冬日的桥中央的时候。 那个借口去同事吃饭的邵建国正躺在床上,这是泉山区一个老旧的小区楼二楼的一间一室一厅的单元房。房里的家具都是半新的,从布置看家的主人经济应该比较拮据。 邵建国坐起身来,从床头柜上抽出一支烟,旁边的女人默默的跟着坐起来,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打火机,温柔的替他点上火。被子滑下去,女人的上半身并没有穿衣服,露出白皙的皮肤和丰满的身子,乳{晕}很大,两颗紫色的葡萄还骄傲的挺立着。 邵建国深深的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烟圈。他半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一刻。在邵建国四十六岁的人生中,第一次他感觉有个女人全心的依赖他,仰慕他,服从他。这种感觉,比手中的烟更加美妙。 女人叫陈红,邵建国和她的故事从半年多前开始。邵建国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公务员,没有家庭{背}景,基靠熬资历熬了十余年才坐上副科长的位置,再往上一步都很困难,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但在变成这样一个庸庸碌碌的普通公务员之前,邵建国也曾经是一个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高才生。 从彭城师范大学进修毕业的时候,邵建国也曾踌躇满志的想要做出一番事业。虽然不是适龄的大学生,但有一张大学文凭在八十年代初的中国还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天子骄子这个称谓也并不完全是浮夸。 年轻时候的邵建国肤色同样白净,国字脸,是那个年代审美标准所推崇的模板,当然放在后来难免有小白脸之嫌。(参考唐国强老师) 在机关摸爬滚打了十余年,邵建国步入中年,也知道了世事的残酷,曾经的理想早就烟消云散了,一心琢磨的不过是如何讨好领导,摆平同事的关系,在将来的某个时候把科长前这个副字去掉,安心在机关混混日子。 邵建国的妻子叫温慧妍,以前跳过芭蕾舞,后来在文化局作一个干事。年轻时的温慧妍可是个美女,五官端正,身材修长,用那个时代时髦的词形容叫很“洋气”。两个人是经人介绍相亲然后结婚的,旁人都说称得上郎才女貌。 邵建国一向是一个严肃的人,甚至有些不苟言笑。温慧妍年轻的时候还算开朗大方,但和邵建国夫妻作久了,仿佛被他同化,也变得话比较少。 温慧妍算是很贤惠的太太和妈妈,一边上班,一边还要操持大多数的家务。夫妻俩虽偶有争执,但从来没有大吵大闹过,更不用说动手了。 这几年,邵建国仕途算是不顺。虽然两个人都在政府机关工作,工作稳定,福利也好,家庭条件不算差的。但看着很多同学朋友往上爬的比自己快,赚钱比自己多,邵建国的心理开始有些不平衡,他甚至疑神疑鬼的觉得妻子对自己不满。 想当年,追求温慧妍的人可是排了长队,有好几个家庭条件比邵建国优越很多的。去年温慧妍二哥娶儿媳妇的时候,邵建国本来找了人,办酒席的地方答应给七折的优惠,后来给黄掉了。 温慧妍娘家的几个三姑六婆就阴阳怪气的在那里议论,大概的意思无非是温慧妍当年嫁人选的不好。 邵建国当时就黑了脸,回来和妻子冷战了一个星期。这样的故事,就如同千千万万个普通家庭一样,每天都重复在彭城这座城市里面,并没有什么稀奇。 这年五月份的时候,邵建国出席一个饭局。因为接近期末,基础教育二司的人很多在下面中巡视,所以饭局很多。这天在师范附中,也算是彭城中学里面排前五的名校,一起吃饭的有几个附中出面接待的人。 副校长来敬了酒就走了,两个主任陪在旁边。附中这样的学校是比较牛气的,教育局下来的不是一个实权副局长以上的,校长副校长很少亲自出面接待。 头天晚上,温慧妍接了娘家一个亲戚的电话,要邵建国帮一个远房的侄儿转学去找关系。邵建国抱怨了几句温慧妍的几个亲戚,两人就有些争吵,总之闹的很不愉快,所以邵建国的心情很是郁闷。 正在吃饭的时候,隔壁包间有几位师范大学的领导,一个副书记,还有两个系主任什么的,大概是因为子女在附中读书的缘故,莫名其妙的跑过来敬酒。 这几位论官阶都比在座的高,邵建国这个教育局下来带头的人就成了主要的敬酒对象。在这些人面前,邵建国没法摆谱,只有老老实实的一杯一杯往下喝。 多喝了两杯,再加上心情郁闷,很快就醉了。后来过来一位师范的学弟,现在在教育局高等教育司,和邵建国有几面之缘的,也来敬酒。 顺便说起自己有一位远房的表妹,孩子想去湖滨的三十一中附小,被卡住了,要邵建国帮忙问问。邵建国大概也是喝多了,当着很多人的面说,三十一中的领导是我老同学,这不就一句话的事吗?一口承诺下来。 几天以后,那位学弟打电话过来,又提起这件事情。邵建国回想起自己在教育局和附中很多人面前拍着胸脯说大话的情形,还觉得有些失态。但他是个好面子的人,加上确实和三十一中的校长有些熟识,就答应去。 过了两天,就有一个女人找到办公室来。女人三十出头的样子,皮肤很白,身子丰腴,象是能挤出水来一样,她就是陈红。陈红说话很轻,虽然是孩子的妈妈了,神色里还时不时有羞怯的模样。 陈红很诚恳的感谢邵建国帮忙,走的时候又留了一个包好的东西。邵建国回家打开一看,是一条金利来的领带。这是一个香港的品牌,当时的电视上正热播它的广告:金利来,男人的世界。 陈红给邵建国留下的第一印象很好,让他骨子里那种大男子主义的虚荣莫名的就感到很满足。那段时间正是邵建国和温慧妍冷战的时候,他内心里总觉得温慧妍嫌弃他现在的事业发展。 因为这个原因,邵建国没有敷衍这件事,而是亲自跑去和三十一中的校长谈了谈,又经他介绍拉上附小的两个校长一起吃了顿饭。 当时的彭城,小学基本是划片的,家住哪里就去片区里的指定小学。但其实这里面有很多花样,譬如三十一中附小这个片区,还有一所春晖小学,是有名的质量很差的小学。 要是没有关系渠道,想要进三十一中附小,邵建国虽然只是个副科长,但基教司也算是直接对口各个小学中学的,几位校长还是要给他个面子。再加上邵建国并不是经常开口要帮忙的人,所以很快的附小就给出了名额,走过场一样的面试了一下,就把陈红的小孩儿收进去了。 暑假的某天上午,邵建国在局里面值班。陈红又找来,当面感谢他。邵建国倒是没有居功自傲,只是说自己不过请几个校长吃了个饭,也没做太多的事。 陈红看着邵建国说,本来应该在外面的饭店请他吃饭的,但想到邵建国应该什么好的饭店都去过了。为了表现诚意,还是想在家里自己做菜请他去赴宴,以表示感谢。 邵建国当然说不用了。陈红看着他的眼睛,轻柔的坚持说,也没有别的可以感谢的,就是想下厨做饭招待一下。又说孩子的爸爸死了,儿子就是自己的所有的希望,而能不能进一个好的小学,关系着他将来一辈子的发展,这样的恩情是不能不好好感谢一下的。 说着说着,眼里就有亮晶晶的东西。邵建国不知道怎么,心里有些慌,连忙答应下来。 陈红当年找对象的时候,如同很多怀春的少女一样,找了一个高大英俊的。结婚以后,陈红慢慢发现很多丈夫的缺点,他比较粗俗,没有什么生活趣味,当然更直接的影响是他没什么志向,在一家效益不好的工厂工作,拿微薄的工资也觉得生活挺好。 生活中唯一真正的嗜好就是喝两口小酒。有时候,喝醉了也打她,不过也不算很厉害,工厂里的男人有几个不打几下婆娘的。陈红并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虽然对丈夫有很多不满的地方,还是努力上班,照顾孩子,操持家务,把更多的希望寄托才几岁的儿子身上。 丈夫两年前死于交通事故,那以后陈红为了孩子的抚养权的问题和丈夫家撕破了脸,而自己娘家的人,包括哥哥和父母,都在萧县。这两年来,一个人抚养儿子,陈红也算含辛茹苦。 陈红相貌不算很出色的,但皮肤白,再加上一股羞怯的体貌,很能激发男人的征服欲和保护欲。这两年来,对她有意的人不是没有,但一个带着五六岁儿子的寡妇,在这个时候的彭城终究不是什么好的对象。能看上她的,多是条件不怎么样的。 她看得上的,别人未必看的上或者家里有阻力。说简单点,就是一句高不成低不就。试过几次相亲以后,陈红也灰了心,再有人说合她一律拒绝,一心想先把儿子抚养大上了大学再说。 除了婚姻,对她有些非分之想的人也不是没有,毛手毛脚的也有几个。但经历了丈夫以后,陈红对自己生活范围内那些言语低俗,玩笑无忌,或者简单对她肉体充满兴趣的男人完全提不起兴趣。 虽然只见过邵建国两次,但这个中年男人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陈红眼里,邵建国既有知识分子的儒雅,又有上位者的权威。更让她感动的是,帮了她这么大的忙,邵建国总是淡淡揭过,从来不讲自己的功劳,或者自己有多了不起。 教育局高教司挤兑邵建国帮忙的那位,其实并不是陈红的表哥,不过是一个以前好朋友的哥哥。因为关系隔了一层,实在说不上近,他也不愿意托自己的关系去走门路,找个机会鼓动邵建国去,却没想到他这么尽力帮忙。 请客的头天晚上,陈红一个人躺在卧室的床上,脑海里挥不去邵建国的样子。方正的脸,端正的五官,肤色对于男人来说也许过白了一点,不过应该也不错吧。 因为暑假的原因,吃饭的时间就约在了星期四的一个下午。邵建国想了想,还是买了两样比较贵的水果当作礼物。敲开门,陈红笑着把邵建国迎进去,给他一双换的拖鞋。 陈红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右下角绣着一朵浅紫色的梅花,在淡雅中加一点亮色。领口很高,算是保守的衣服,但更能衬出她有些羞怯的性格。 陈红精心准备了五样家常菜,是从一早就开始做的。汤是莲藕炖排骨,夏天喝比较清热。冷菜是色彩搭配鲜艳的麻辣三丝,热菜是两荤一素,一个清蒸鲫鱼,一个香辣田鸡,还有一个清炒南瓜丝。 陈红抱歉说:“没什么特别的菜,我只会做一些简单的家常菜。” 邵建国说:“夏天炎热,吃些家常菜是最好的。这色香味三样,色和香都已经到家了,想来味道也很好。” 陈红说:“去洗个手,就可以吃饭了。你要喝啤酒还是白酒?” 邵建国说:“夏天就喝一罐冰冻的啤酒比较解渴。你家的小家伙呢?” 陈红说:“天太热,去萧县他舅舅家避暑去了,开学前才回来。” 两个人坐下来吃饭。陈红给邵建国一个专门的碗盛汤,邵建国说:“你太客气了。我自己来就好。” 陈红给自己也倒了点啤酒,举起杯子对邵建国说:“敬你一杯,还没有正式感谢你帮我们家这么大一个忙。” 吃饭的时候,两人聊聊相互的情况。陈红说到这几年的辛苦,几次差点泫然泪下。邵建国温言安慰她,心里倒对这个女人更敬重几分,一个人操持一个家真是不容易啊。 吃完饭,陈红给邵建国泡了杯茶,自己很快的收拾了碗筷,把它们放进厨房。喝了一杯茶以后,天色已晚,邵建国站起来告辞。 陈红跟着站起来,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是期待抑或是挽留。邵建国觉得喉咙有些发干,背上似乎渗出了些汗,他有些心虚的躲避着陈红的眼睛,嘴里说了几句客气话,就急急忙忙往门边走,一不小心脚绊到门口的一只鞋,险些摔倒在地。 邵建国有些尴尬的站起身来,正准备说几句什么,就觉得有一个温软的身子紧紧贴在自己背上,有洗发水的香味和女人的肉香混合着侵袭着自己的神经。 邵建国的整个身体都僵硬了,在机关里锻炼了这么多年的应变之道这时候都完全失去了效用。他觉得喉咙里仿佛有火炭在烧,一颗豆大的汗珠顺着眼镜边淌下来,沙哑着声音想说什么,却似被堵住口的水龙头。 下一刻,有一个柔柔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陈红说:“我……我并不要什么……什么都不要。”她停顿了半刻,轻轻的呼出一口热气,似乎从邵建国的右耳直通到他的全身。陈红说:“就是太累了,有时候……想要有个人靠一靠。” 邵建国慢慢转过身来,身边的女人一袭白衣,微仰着头,眼睛半闭着,睫毛有些颤抖。涂了一点口红的嘴微微张着,仿佛在发出诱人的邀请。邵建国有一刻的挣扎,他甚至没有想起妻子,但局长和女儿的脸仿佛在眼前晃了一下,生活作风影响前途的恐惧?女儿知道真相后的后果?他挣扎了很短一会儿,终于心里恨恨的想,邵建国,你这辈子从来没有放纵过,就放纵一回吧,不枉活了这一生。 于是,这个四十六年唯唯诺诺的公务员,旁人眼中的好丈夫和模范父亲,恶狠狠的揽过女人丰腴的腰,仿佛闻到血腥味的野兽,发狠的吻了下去。 出乎自己的意料,邵建国这时候异常清醒。他的心里也许已经乱成一团,但头脑却无比的清晰,一帧一帧的刻录着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他吻着女人的脖子,有一刻甚至有种嗜血的冲动,想要一口咬下去。 他隔着连衣裙使劲揉捏着女人丰满的胸,让她们在手下形状变幻。他进了卧室,把裙子剥下来,里面是白色的胸罩和内裤。他褪下她的内衣,女人乖巧的抬起臀部配合他的动作,然后盘起腿,绕在他的腰间。 他感觉到她的湿润,一下子闯了进去,仿佛有千百个吸盘在压迫他,那瞬间天堂仿佛来临,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多少年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仗,两分钟后邵建国就一泻如注。他躺在陈红的身边,有些羞愧。这样的事情没有一个男人会不在意。陈红靠在他的肩部,头发披散下来,拂到他的胸口,有痒痒的感觉。陈红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说:“谢谢你……刚才我感觉像要飞起来了。” 这一刻,邵建国心里突然有了很大的感动,怜爱的感觉汹涌的漫过心头:真是一个好女人啊。邵建国侧过身去,搂住陈红,抓住她的手,慢慢的往下引导。 陈红听话的,轻轻的握住他的软下去的东西,几分钟的工夫生机又重新注入进去。又回到二十几了吗?邵建国有些自豪的想着,一翻身把女人压在了身下。 食髓知味这几个字用来形容邵建国再贴切不过,第一次的约会后,几乎每个星期他都去一次陈红的家里。邵建国是个谨慎的人,他可不想被谁捉住痛脚,闹的身败名裂或是家庭破裂。 他从不在陈红家里过夜,去的时间也没有规律可循。有时候是周末的中午,有时候是平常某一天的晚饭,甚至偶尔上班中间趁着巡查的机会溜过去,只要他先打一个电话,陈红就会准时的等在那里,而从没有怨言。 暑假的时候,时间比较容易找。到了开学,就变得困难许多。性{爱}的关系也许是这段关系开始的催化剂,但很快的邵建国发现自己在感情上也深深的陷进去了。 他喜欢和这个女人呆在一起的感觉,他喜欢陈红带着尊敬甚至是仰慕的眼光看自己的样子,他喜欢陈红在床上床下的千依百顺。这真是一个极品的女人啊,在她面前自己仿佛变得更自信更能干,更……像一个男人。 不得不说,邵建国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他耐心的观察着,静静的等待陈红提出什么物质上或别的要求。但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快半年过去了,陈红从来不提任何要求。内心深处,邵建国并不是那么的自信,觉得自己有如此大的魅力让这个女子全心奉献而从不索取。 但慢慢的,他开始相信这件事。也许,她真的什么都不要;也许,她要的只是一个怀抱,和填补寂寞的一个男人? 年前的一天,邵建国又来到这个熟悉的幽会之处。这一次,他带了1500元钱。和陈红的关系,他想要把它提升到一个新的层次了。陈红本来是坚决不要他的钱的,邵建国说服她道:“既然我们已经是这样的关系,我是作男人的,不能够不尽力帮衬你。平时的工资也不多,不瞒你说,家里也是知道大概数目的。这笔钱,是年终下面几个学校孝敬的,家里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我就拿了三分之二过来。” 陈红的眼角流下一颗泪珠,邵建国轻轻的用手去抹,发誓说:“现在我只是一个科长,能力也有限。但愿哪一天,我能够做到处长甚至副局那一级,你就不用这么苦了。” 邵建国知道这样的愿望,其实希望渺茫,但在陈红面前他可不愿承认。我可以的,可以当处长,可以当局长,邵建国心里发狠的对自己说,手扶上陈红的臀部,轻轻的从左往右转。 陈红已经熟悉他的身体语言,乖乖的褪下秋裤和内衣,跪在床上,臀部对着男人,全身心的开放了自己。 漂亮是女人的通行证——一句老话而已,也算颠扑不破的真理。明明是糖衣炮弹,最后也不见得赢得美人归,但就是死心塌地讨好她。而那些缺乏视觉效果的女子尽管有的明明是良药,因为苦口,所以下不了决心。 如果陈红长得很丑,邵建国大抵也不会来吃饭。 两人从一开始的炮友!到现在的情人。 到底先有爱后有性,先有性后有爱,就像先有蛋后有鸡,先有鸡后有蛋一样,很难说哪种是真理,哪种比另一种更高尚。 时间的荡涤,生活的琐碎,现实的约束,自我的内敛,将渐渐淡化所有的一切,回首牵肠挂肚徘徊煎熬暗流涌动沉迷辗转的曾经,不过简单苍白的一页勾勒。 如魅而生又如魅而逝啊,望不断尘事茫茫。 第五十章 主权 新年的第一天,方文轩像平常一样,早早就起来。走到客厅,发现母亲已经在吃早饭了,比平时的作息要早不少。 萧橘玲说:“今天开店之前,要清一下货,所以提前了两个半小时。” 方文轩劝道:“什么时候拿一天关店清货就好了,不必搞的这么辛苦。” 萧橘玲说:“你不知道,所谓花无百日红。现在趁着生意好,就要使劲赚钱。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生意会不会一直都好?” 方文轩劝道:“妈,钱是赚不完的,身体最要紧。”又说:“对了,还没说新年快乐呢。” 萧橘玲说:“我只过农历新年的,还有一段日子呢。” 方文轩笑道:“好,听你的,我先出去练功了,回来再吃早饭。” 萧橘玲抬起头,说:“我差点忘记了,昨天晚上你有个同话到书店来,让你今天提前四十分钟去学校操场,有什么新年的检查。我也没太听清楚是怎么回事。对了,是个女孩子,叫陈梦楚。” 陈梦楚能找自己有什么事?而且自己又不是班委会或者学生会的。方文轩琢磨了一下,想起昨天本来是拉陈梦楚作幌子的。应该是邵雅静找自己吧?还这么神神秘秘的。 早上六点钟的时候,方文轩就到了学校,比平时早了很多。教室的门还锁着,他径直就去了操场。 新的一年,是以一场凶猛的大雾开始的。方文轩走在路上,只见白茫茫的雾气仿佛充溢了空间的每一个缝隙,平常的人三步外的景象都瞧不清楚。有好些年没遇到这样的大雾了吧? 方文轩走到操场边上,只见整个操场都仿佛被包在一个灰白色的铁幕之中,远处的树木,近处的阶梯,铺着炭灰的跑道,以及零零星星的锻炼的人,都被湮没在雾中,看不清楚。 方文轩现在的视觉和听觉都大大优于常人,也算是辛勤练功的又一成果。他沿着操场边的石阶一路走去,很快的在角落处第二级的石阶上,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方文轩走近看去,正是邵雅静。尽管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冬日凌晨的大雾和寒风中,她仍然抱着手,身体蜷着,仿佛冬日中柔弱的花朵,在抗拒寒冷的侵袭。 邵雅静仿佛在想着心事,方文轩走到她身边坐下来她也丝毫没有察觉。方文轩伸手环住她的腰,在她还没来得及惊呼之前,轻轻的说:“是我。” 邵雅静把头靠在方文轩的胸口上,满足的叹口气,“你来了?” 方文轩说:“嗯。新年快乐。” 邵雅静说:“新年快乐。好冷呃。” 方文轩把她搂的更紧一点,伸出一只手摸摸她的耳朵和鼻子,冰凉冰凉的。方文轩疼惜的道:“小心长冻疮。这么冷的天,老早跑到这里来坐着干嘛?” 邵雅静不回答他的话,自顾自的说:“好大的雾啊。我什么也看不到。你能看到什么吗?” 方文轩说:“让我用火眼金睛替你……操场上好像有两个人在跑步,两个笨蛋,这个天跑步对身体是有害的……单杠双杠那一块儿一个鬼影子都没有……嗯,路上有几个行人,隔着老远呢。今天这个雾,一般的人,能看到五步开外就了不起了。” 邵雅静静静的在方文轩怀里呆了一会儿,忽然转过身子,双手绕过方文轩的脖子,搂住他说:“文轩,昨天的事,真是的对不起。你……没有怨我吧?” 方文轩摩挲着她的头发,说:“没有。不过有些焦虑和担心倒是真的。在家里被什么事绊住了吗,一直出不来?” 邵雅静仔细的讲了昨天发生的事情,说到被困在桥中央的时候,想起那时候的无助,懊悔,和失望,轻轻抽泣起来。 方文轩轻轻的帮她擦掉眼泪:“这个事看来还怪我,教你的技巧,成了作茧自缚的注脚。下一次,你就在我左脸上刻一个自字,一个聪字,右脸上刻一个作字,一个明字。” 邵雅静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意思” 方文轩笑道:“自作聪明呀。”过了一会儿,又说:“其实啊,也不怨我。不是我军太愚蠢,只是敌军太狡猾啊!” 邵雅静轻轻捶他一拳,“讨厌,不准把我爸说成是敌军。” 两个人搂着坐了一会儿,平常在学校他们是手都不敢牵的。今天拜托这场大雾,可以毫无顾忌的拥坐在一起。 邵雅静问起方文轩昨天后来去干了什么,方文轩想了想,还是没有说遇见了邱雪晴,只是含糊的说,一个人去市中心逛了逛,后来又吃了米线和小吃。 邵雅静说:“一个人逛市中心,挺可怜的吧?”方文轩有些心虚的点点头。 邵雅静仰起脸来,主动吻方文轩。还张开小嘴,破天荒第一次主动把香舌渡了过来,这却是存了补偿情郎的心理。两人在一起几个月,身体的接触还基本停留在拥抱接吻上面。 吻的久了,也熟能生巧,配合默契了。方文轩感觉到邵雅静的热情,噙(住)她的香舌,不轻不重的吮吸起来。时不时的,含着她柔软湿润的唇瓣,好一阵肆虐。邵雅静一心想弥补昨天的过失,婉转相就,竟是千依百顺。 她双手插进方文轩脑后的头发,身子靠着他,一阵天昏地暗的长吻之后,不由情动,喉咙里婉转的呻吟了几声。 良久,两人分开。方文轩感叹道:“真是好雾知时节,新春乃发生。随风潜入雾,啥也看不见。但愿天天都有这么大的雾就好了。” 邵雅静娇嗔的打了他两下,问道:“新年到了,有什么愿望吗?” 方文轩笑她:“班长主席大人,这听起来怎么像班会的主题讨论呢?” 邵雅静说:“说正经的呢。” 方文轩想了想,说:“我想要做的好像太多。一一列出来的话是不是太贪心了?你说说你的。” 邵雅静依偎在方文轩的怀里,说:“我有三个愿望。不是大家过生的时候也是许三个愿望吗?” “第一个?”方文轩问。 “这第一个嘛,就是希望爸爸妈妈,你还有我,恩,还有你的爸爸妈妈,还有我们的朋友,新年都能健健康康的。” 方文轩调笑说:“好乖,已经知道把未来的公公婆婆包括到新年愿望里面去了。” 邵雅静嗔道:“你再捣乱乱讲我就不说了。” 方文轩说:“好,我们说正经的。这第一个也是我最大的愿望。那第二个呢?” “这第二个么?就是希望在这一年里,每一次考试,我都能考的比你好。”邵雅静轻笑道。 方文轩说:“哎呀,这也是我的第二个愿望。” 邵雅静说:“你希望我每次都考过你?” 方文轩说:“没错啊,最好是每次你都考年级第一,我考年级第二,我们双剑合璧,一统江湖。” 邵雅静抗议说:“你知不知道,有时候听你这样讲,真的好可恶。就像是说,我不在乎考试,才考不过你的。只要我真正努力了,你们都不在话下。但我偏偏不努力,我有好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方文轩坐正身体,两只手把着邵雅静的肩,正色的说:“我绝对没有这样的意思。如果我让你误会有这样的意思,我给你道歉。邵雅静,你要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有自己的道路,和有自己的重心。没有什么路一定是对的,但应该会有一条路,是最适合自己的。 我就是天天蹲在教室里念书,有些科目也是考不过你的。并不是说我觉得专心读书就不好,不过我作了选择,我就会坚持下去。你也是一样。你应该是一个很有自信的女孩儿呀,从小到大都那么优秀。我相信你,会走出一条很厉害的路出来的。” 邵雅静叹息了一声,说:“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认识你以后,我真的有点越来越不自信了,觉得自己什么都做的不怎么样。” 方文轩抱一下她,说:“你知道,那不是真的。恩,这第三个愿望呢?” 邵雅静说:“这第三个愿望,是不能说出来的。” 方文轩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我能掐会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什么。” 邵雅静娇笑道:“你能猜到才怪!” 方文轩咬住邵雅静的右耳垂,用唇轻轻的摩挲。邵雅静身子一颤,软软的倒在怀里。方文轩说:“我帮你说这第三个愿望……愿我们永远都能在一起。” 邵雅静曼声吟道:“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方文轩一时情动,一边进攻着爱人的耳垂,一边伸手从腰间探了进去,掀开大衣,毛衣,和贴身的秋衣,触到了少女柔软的肌肤。邵雅静又惊又羞,伸手隔着衣服按着方文轩的手,恳求道:“不行的,有人会看到的。” 方文轩轻笑道:“连跑步的那两个傻瓜都撤了,方圆百里除了我们鬼影子都没一个。” 邵雅静软弱的抗拒道:“不行的。” 方文轩向她耳朵里吹了口热气,小声说:“你的三个愿望把我想说的都说尽了。怎么办?我只好加上一条。” 邵雅静被转移了注意力,松了手,问:“是什么?” 方文轩说:“愿我们的关系在新的一年更进一步。” 着话,趁邵雅静不注意,怪向上,攻城略地,隔着少女的文胸,轻轻的握住了她胸前的两个小山丘。邵雅静猝不及防,要害被侵占,呻{吟}了一声,也就举了白旗。 邵雅静此处的发育远远不如差不多同龄的邱雪晴,不过才是刚刚凸起的两个小馒头。少女的身体还略显青涩,不像成熟女人那样反应激烈。 但对于方文轩和邵雅静,这更像是一个精神方面而非肉体方面的仪式。方文轩握住邵雅静的小山丘,用手指隔着最后一层布轻轻的按了按山尖的凸起,宣示的是一种契约,和占领者无可置疑的主权。 新的一年开始的这个早晨,无比美好而香艳。 人之一生,需要我们追求和放弃的东西很多很多,但我们千万不要贪得无厌,要懂得放弃和满足。少而精,短而罕那是必然。我们要学会放松自己,在轻松中求生存。 人的一生几十年,风风雨雨,有山有水,但一生就有得与失,要坦然的去面对一切,要学会放弃和拥有一份成熟。才会生活得坦然和充实。 也许我们从学生时代都经历过那分别的苦与痛,不论是几年同窗的知己和好友,还是朝夕相处的恋人和情人,都不免有那美丽的时刻,那种依依不舍,难分难解的友情和恋情,在撕磨着我们,在抽打着我们。我们不但在承受前所未有的分离苦痛,还承受着曾未有过的情感煎熬。 我们在相互道别珍重的同时,心里都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痛在里面。那时的以泪洗面,那时的以情相送,就象那远去的列车,把我们纯真无暇的爱带走。听那汽笛声的远去,看那驿站上留下伤心的背影,心里的感受可想而知。 所以,我们在珍惜友谊和爱情的时候,而千万别忘了自己的旅程。 因为人生不都是那么的如意和美好,必得有荆棘弥漫和高山险壑。我们在学会放弃的同时也要学会坚强去面对,只要你能冲过去和闯过去,你爱的人生就会更加美好,更加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