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社团当导演》 提纲 1,某导演拍了太多抗战神剧而被狂热的愤青暴打致死,灵魂穿越到十年前某人身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发誓今生再也不拍片了。 2,谁知新的身份是导演系学生或者某剧组副导演,且偏偏欠下高利贷赌债无力偿还,结果被黑1社会拿枪逼迫拍爱情动作片,痛不欲生。 3,为了脱身只得委屈求全,不料黑1社会塞给他的是两个妈妈级别的老xx,过气女忧,并威胁定要卖出十万份录影带,否则就切小jj…… 4,没办法,无米也要炊啊,于是灵机一动搞了一部短片《老女孩》,讲述两位人到中年的剩女为了追逐音乐梦想而被导演制片评委xxx的故事。 5,《老女孩》爆红,卖出了50万。其主题曲《大苹果》与《老女孩》在宅男世界成为神曲。黑1社会大喜过望,又开始逼迫他拍“动作”长片,说只要买出100万份就放他一条生路。 6,无奈之下又写了一个剧本《fu#ck,out》,当然不是《变脸》,而双女主换脸与不同身份男人xxx的爱情动作故事。顿时轰动全亚洲,甚至卖进了好莱坞。 7,终于脱身的主角不敢面对女友,无脸面对家人,只好出走到美国一个人生活。某天在纽约扶一个摔倒的老奶奶却被讹诈,又欠下一屁股债。 8,纽约黑帮又开始逼他拍电影……原来纽约黑帮老大看过《fu#ck,out》是他的粉丝,给他下了仙人跳。 9,先后拍摄了《阿b正传》《加勒比女盗》《脱#衣速度与激情》等10来部爱情动作大片,声震国际影坛。 10,混好莱坞几年,认识了无数还为发迹的未来大明星,什么斯嘉丽约翰逊,杰西卡阿尔巴,凯特贝金赛尔……统统诱来当女忧。 11,几年过去了,债也终于还清了,主角不知不觉中成了万人敬仰的爱情动作电影教父,无数想要成名的美女投怀送抱…… 12,某天走在纽约的街道,一群人正举着“自由与梦想”的牌子游行,主角想起了小时候努力学习报考电影学院的往事,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梦想,顿时泪如雨下,幡然醒悟,“拍了几十部好莱坞“大片”,老子要技术有技术,要人脉有人脉,干什么不拍正剧呢?”于是决定要拍电影冲击奥斯卡为自己正名。 13,用三年时间依次拍摄了《肖申克的救赎》,《国王的演讲》和《辛德勒的名单》三片,每年一部,不知道是名声太烂还是对手太强,结果获得了无数提名却总是最后名落孙山,只收获了舆论一片倒的同情。 14,主角一气之下,回归本行拍了一部重口味的《无间女郎》,投到奥斯卡去恶心评委,不知是评委会觉得亏欠他太多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无间女郎》出人意料的莫名登顶。 15,主角终于看清了奥斯卡的本质,毅然决定回国去拍抗战神剧谋生。 16,飞机上,主角回顾一生,什么都经历过了,人也看得开了,或许唯一的遗憾是没有把最卖座的电影拍成爱情动作片吧。这时候,身旁一个中年男人惊呼“你不是大导演xx吗?我太崇拜你了,我有一个剧本想找你合作……”主角总感觉这个男人眼熟,却又不知哪里见过。接过对方递来的剧本,望着上面的5个大字顿时惊呆了——《情裕阿凡达》 全书完 ; 第一章 剧本 第一章剧本 2013年,南方沿海的某城市。 程振飞驾驶破旧的桑塔拉漫无目的的在城市里绕圈。天气很冷,一阵风吹过,路上的行人不约而同裸紧身上的大衣。呼呼冷风从车窗灌进来,吹得程振飞的头发凌乱不堪。他的手冻得失去了知觉,却并没关窗的打算,身体很冷,他的心里更冷,像是冰坨一般又冷又沉。 那个女人走了,带走了他心里最后一丝热量。 这是为什么?我究竟有哪里做得不对? 程振飞没有答案。或许有答案他却不愿意去承认。其实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女人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摧毁了他的梦。他一直以为只要真心付出就能换回公平回应,获得一份完美的爱情,可现实永远是那么残酷,缠绵的爱往往比不上一时的高兴,更比不上金钱与权力的诱惑。 曾经他有一个温暖的家庭,一个令人羡慕的漂亮妻子,可他的妻子却在他事业处于低谷的时候投入了别人的怀抱。他对此并非一无所知,相处多年,他对妻子秉性十分了解,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拜金主义者,早一年前他的事业不顺时苗头就出现了,那时起他就隐隐不安,甚至预料到可能会有今天,但当事情真的发生并无可挽回时,他仍觉得痛心疾首。 是我做错了吗?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程振飞心头。 妻子曾玲玲是演员,一个国内二流的电视明星,而他的职业是导演,一个从野鸡大学编导系毕业后,只拍过几个垃圾广告的不知道算第几流的垃圾导演。两人就是在他拍摄的第一部广告时相识的,曾玲玲是主角之一。一个是貌美身材好的女明星,另一个是帅气又有才华的男导演,看起来多么相衬的一对呀,剧情也是这么发展的,他们相恋并组成了一个小家庭。 起初两三年顺顺利利,程振飞又陆陆续续接拍了几个广告,获得的收入将他们两爱巢的分期付款还清了仍有结余过日子,奢华的生活自然是谈不上,可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两人间也算是和和美美,在外人眼里,这是一对恩爱的明星夫妻。曾玲玲那段期间没接过什么大戏,依旧是要红不红的小明星。程振飞对此很知足,无奈妻子却不满足,逼着他铤而走险去拍电影。一来是电影导演赚钱多,二来是她自己想借此跳出电视荧幕进军电影界,电影明星相对电视明星来说完全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呀,拍电视累死累活赚不了几个钱,一部电影轻轻松松身价翻十倍,知名度还高得多。 想法是好的,可电影是那么好拍的吗?程振飞自己可以弄剧本,摄影也可以兼任,甚至音效、灯光、化妆、美工、道具等一干幕后工作人员,程振飞都有把握找来,同期毕业的校友还是经常联系的,这几年在广告界摸爬滚打,也认识了不少这方面人才,可是资金呢?谁会傻得投资给一个不入流的新人导演拍电影? 媳妇哀求的眼神和撅起的小嘴使程振飞心乱了。 为了讨好媳妇,程振飞豁出去了,四处联系同学朋友,把该用的关系用尽,东拼西凑、南借北讨,终于筹足资金准备大干一场,没料到祸事从天而降,他导的第一场戏便出了事故,一个配角老演员心脏病发作晕倒住院,进了剧组就算为你工作的人,期间发病算工伤,要出一半的医药费。这还不算,没过两天,管理财务的监制又卷款跑路,这下是彻底玩完,欠了数不清的人情外加一屁股的债。 程振飞垂头丧气的回到家,没有柔声安慰,只有冷眼和嘲笑。他很想反驳一句“你找来的监制卷款潜逃与我何干?”最终忍住了没说,他害怕因吵架而导致感情出现裂痕。他太天真了,一味的忍让纵容实际解决不了问题。从此,曾玲玲没有给过他好脸色,并以应酬的名义经常出去喝酒狂欢,程振飞又忍了,把所有的错误归结于自己无能,希望用真心唤回迷失的爱人,结果换回的与他的期待正好相反,曾玲玲变本加厉,越来越过分,甚至出现彻夜不归的迹象。 本来就不在同一辆车上的二人注定不会一路走到底,当轨道一出现分叉,两架并排行驶的列车便会渐行渐远。电影失败耗尽了程振飞多年积累的人脉和气运,事业再不会有起色,行内的名声臭了基本别指望东山再起,曾玲玲干脆收拾行李不声不响的离开了家,只给他留下一张离婚协议书…… 二人的故事俗不可耐,在这个十多亿人口的超级大国中几乎每一天都在上映。 “三流的剧本配我这个不入流的导演,很相衬嘛。” 程振飞目光凄凉。 “下面的剧情该朝哪个方向发展呢?男主角街头买醉?” 想到这里,程振飞苦笑起来,这是个不错的建议,俗是俗了点,起码符合逻辑。他松油门减速,开始打量周边环境,看哪里能找到酒喝。运气不错,此时刚好行驶到开发区这边,周围酒吧、夜总汇林立。 随便在路边把车一停,程振飞找了间酒吧就杀了进去。现在是下午,天气也不好,酒吧里稀稀拉拉坐了两成客人,其中有几个姿色上佳的女孩。若在以往,程振飞必定盯着她们上下乱瞧,拿她们与自己心中那位做一番对比。今天是明显没那种心情了,他直接走向吧台找位置坐下。 “白兰地还是威士忌?”酒保看见程振飞那如鸡窝一般的头型,识趣的没推销低度数的啤酒、红酒。 程振飞也没察觉到什么,吐出三个字:“伏特加。” 选择之外,情理之中。 酒保点了点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杯子放在程振飞面前,回头又在柜台上拿了一瓶伏特加给程振飞斟满,杯子不大,杯壁极厚,容量可想而知,这是酒吧特制的烈酒专用酒杯,斟满正好一盎司。 程振飞看也不看,昂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敲了两敲柜台,表示还要。作为一个导演,应酬是必不可少的,他的酒量相当了得,伏特加度数虽高,但斤儿八两的放不倒他。 酒保拧开瓶盖准备续杯,想了想,放下瓶子,选了一瓶未开封的递过来。“我觉得你还是自己来比较好。” 酒保如此善解人意,程振飞这会感到一丝诧异了,“你老板应该给你涨工资!” “承你贵言。”送上一叠小吃,酒保笑着去服务其他客人。 程振飞也没在意,自斟自饮,斟满一杯就往嘴里倒,干掉一杯又哈着酒气继续斟……速度与激情向来是并生并存的!他下酒的节奏令人赏心悦目,当得起一句豪气干云的评语。 灌下大半瓶伏特加,程振飞头脑有点发昏,心想,“按照俗套的剧本,这时应该有美艳女郎前来搭讪的吧?然后发生点观众期待已久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此时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荒唐念头,自嘲的笑了起来,或许编导系出身的人都是这么的不靠谱。 没想到的是,他马上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一个嗲嗲的女声在旁边响起:“帅哥,可不可以请我喝一杯呀?” ; 第二章 后悔 第二章后悔 程振飞扭头打量声音的主人。用某武侠小说家的话来形容,“如果有人觉得眼前女人不美的话,那他绝对是一个死人。”女人不仅美,而且穿得很清凉,上身着低胸吊带小背心,使白花花的胸脯露出大半,下身是包臀皮短裙和网袜,十分惹眼的一个性感小野猫。没待程振飞同意,她一屁股坐上旁边吧凳,随手把手袋和毛茸茸的裘大衣搁置在吧台一边。 “吧仔,给我一个杯子。” 接过酒保送上的酒杯,性感小野猫问也没问便拿起程振飞的酒往自己杯里倒。 “一个人喝酒多闷呀,来,我陪你,干杯。”说是干杯,她其实只是抿了一小口,透明的玻璃杯上留下淡淡的唇印。 程振飞哭笑不得,这个也太自来熟了吧?我答应请你喝酒了吗?心里不忿,可也没拒绝,这点风度他还是有的,再说,虽然他没打算与这个送上门来的小野猫发生那种观众期待已久的事情,但心情糟糕的时候,旁边有人陪着确实舒服点,无论双方认识与否。所以他还是配合的喝了一口。 程振飞的配合无疑给了小野猫一个鼓励的信号,她的口水像是打开了闸的洪水哗啦啦的流个不停,一会说风土人情,一会又谈各地小吃,再一会又聊起梳妆打扮,跟着又转到潮流与娱乐……思维跳跃极快,不着一丝痕迹。 程振飞一直听着她说,默默的喝酒,很快清光了一瓶,眼见第二瓶也快见底了,小野猫终于停了一停,望着他头上顶着的“鸡窝”瞧了一会,道:“你前女友长得漂亮吗?” 程振飞楞了一楞,眼中又流露出凄苦的神色。 小野猫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水库的闸门终于关上。 过了半晌,程振飞忽然开口道:“你说,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后悔药?” 这是两人喝酒以来他说的第一句话,小野猫神情怪异地望着他,眼睛眨啊眨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振飞苦笑,他也知道自己说的全是废话,但仍是忍不住开口,两斤高度白酒下肚,他已有八九分醉意,舌头都大了一圈。一直紧绷的神经完全放松,说出了此刻心里最想要说的话。他多么希望时间停留在新婚时那幸福得令人窒息的一刻。 “后悔药?有呀,怎么没有?”小野猫不愧是“博学多才”,给出的答案总是那么的出乎意料。 “什么?”程振飞惊呼。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后悔药也不稀奇呀?”小野猫摊开手,表情一本正经。 “当真?”程振飞激动的跳了起来,“哪里?哪里有后悔药卖?” 小野猫环顾左右,跟着凑上前来压低声音神秘的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说完把手伸进自己胸前那道深不可测的鸿沟,在程振飞期盼的眼神中,她掏出一个装着十数片花花绿绿药丸的精致小塑料袋晃了晃,“瞧,你想要的东西。” 程振飞探手去抓,小野猫飞快地缩回手来,轻佻地耸动眉毛。程振飞明白她的意思,摸出一叠百元大钞数也没数丢在吧台上。这是他当下唯一的财产,曾玲玲背着他连房子也卖了,哦,不对,酒吧外还有一部快散架的老爷车属于他。小野猫眼睛亮了,药丸扔过去,同时一伸爪子把钱抢了过来,舔着口水准备数。 “你确定这个就是传说中的后悔药?”程振飞对着光线看药丸,脸上写满了疑问。过量的酒精使得他目光呆滞, “千真万确!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小野猫数钱数得眉开眼笑,“不相信你可以吃呀!一吃下去,包你后悔!” “有道理!”程振飞扯破塑料袋,把药丸一股脑塞进口中,杯子也没用,直接抓起瓶子将剩下不多的伏特加往嘴里灌,咕噜咕噜艰难的吞干净。然后他整理凌乱的头发,拉平衣服的皱褶,确保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之后,他又重新坐好,双手搁在吧台上撑着下巴等待奇迹发生。 “又能见到她了,又能见到她了!……见到她时我该说点什么才好呢?……不拍电影,打死也不拍电影?可是,她会难过的……怎么办?电影还是得拍呀!……对了,电影要拍,不能听她的话请那个有心脏病的老演员,最关键的是,她找来的那个留着中分头的监制也不能用……不对,不仅那个监制不能用,以后凡是留中分头的人都不能用,留着一副蒲志高头型的岂有好人?江姐的就义便是前车之鉴呀……我要拍电影,我要当世界上最好的大导演……我要赚数不清的钱,让她再也不离开我身边……” 程振飞思绪万千,脑袋越来越乱,越来越昏,早已呆直的眼睛此时更花了,周围的景致严重失去对焦,模糊不清,全身开始发烫,唯独胃却在发凉,在翻滚,他很想吐,但残留的意识告诉他不能吐,吐出“后悔药”就再也见不到她了,一切都完了。 不能吐,绝对不能吐。 这是程振飞最后的意识,他眼睛一黑软倒在吧台上。 “一万二千大洋只买到十几颗摇头*丸,明天早上你清醒过来时一定追悔莫及,姐姐可没有骗你哟!亲!”小野猫凑到程振飞耳朵边悄声道。心中勾勒出他得知自己上当而咬牙切齿嚎啕大哭“我好后悔”的摸样,小野猫带着狡黠的笑容把数好的钞票塞进手袋,披上裘大衣,哼着愉快的口哨飘走了,转眼消失在酒吧门外…… 第二天的报纸娱乐版标题《青年导演酒吧寻欢死于非命,生前服食过量“迷幻*药”》 全国性报纸上,公安部发表声明:珍惜生命,远离毒品。 另一边,某门户网站娱乐报道中,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哭得梨花带雨:呜呜呜……结婚后他就一直夜不归宿……每天晚上都是醉醺醺的回家,我说两句他就动手打我……呜呜呜……他不仅吸毒,而且还染上了赌瘾,钱都被他败光了,连房子都卖了……呜呜呜……我实在不堪忍受才与他离婚………………曾玲玲一番表演矫揉造作,效果却是不错,成功的激起了一众吊丝愤青们泛滥的同情心,事业从此突飞猛进…… 同时,毒品危害与家庭暴力的话题再次成为了社会焦点。 ; 第三章 晒马 第三章晒马 一九八八年,东方明珠。 夜深,一阵风卷起地上的烂报纸和垃圾袋呼啦呼啦在街巷里狂舞,放眼扫去,街道与巷子黑漆漆的,一个鬼影都找不出来,显得十分萧条与落寞。要不是街道深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带来了一丝生气,整个街区就如同末日降临后的城市废墟。 巷子暗影里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几十双眼睛紧盯着街道拐角一间铺面的拉砸门,昏黄的街灯映照下,锈迹斑斑的拉砸门上方一块写着“祥记老友面”的招牌随风摇晃,飘飘欲坠,牵动着众人的心。 一身酒气的陈正飞半躬着身体混在这群人中间,脑袋一片乱哄哄的。 我正在干什么? 连蹲都蹲不稳的陈正飞头痛欲裂,一边摸脑袋一边扶墙作势欲站起来,刚立起身便被身旁一壮汉按住肩膀压着墙壁上。 “亚飞,你做死啊。”壮汉二十八九岁年纪,身材魁梧,此时正倒竖着眉毛瞪着陈正飞。 另一个沙哑的声音冷哼道:“搓毛,早说不让他来,你偏不听,这衰仔尽会坏事。” 叫“搓毛”的壮汉回过头来瞪了后方的鸡窝头男子一眼:“我有什么办法?股爷吩咐时你也在场,他是怎么说的?社团所有人,只要是活的都要到场,听清楚了,是所有活人……丧狗,你小子有意见当时怎么不见你出声?你有种当着股爷的面说呀,对我乱吠什么?” 名叫“丧狗”的鸡窝头男子拖着沙哑声嗤笑:“这衰仔也算是人?除了喝酒还懂干什么?一滩烂泥罢了,等会一棍子就被人家撂倒,然后乱刀砍死,到时候就tm一扑街死狗……”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几乎听不清,看样子是很不服气。 脸贴在冰凉墙面上的陈正飞迷迷糊糊的,噗地吐出一口混合着鱼腥味的沙子,拖着大舌头呻吟着道:“狗瞎的按着我作死,知道老子是谁不?我是旺和的大飞……”话没说完,嘴又被一张硬梆梆的大手捂住。 “鸭子,蛤蟆,把亚飞拖走。”壮汉甩头示意了一下,身旁两个黑影站了起来。其中一人脱下鸭舌帽继续捂住陈亚飞的嘴,与另一光头青年一起架着陈正飞往后巷退去,暗影中墙根一路排开的众黑影们纷纷让路,晃眼一看竟有数十人之多。 “给我拉远一点,看稳了别让他捣乱。” 正拖着陈正飞后退的脱帽男青年点头表示明白,突然顿了一顿身形,轻叫一声:“有人。”说着敏捷地躬身下蹲,同时双手用力将架着的陈正飞按在地下,眼睛警惕地盯着街口。光头青年学着同伙的样子蹲下,用膝盖压着陈正飞的手以防止他乱动。 另一边的“搓毛”压低声叫道:“大家藏好。”话音刚落,他用一个恶狗抢食的动作飞扑上来,用自己的身躯死死压住陈正飞乱蹬的脚。其余黑影一齐闪身躲进暗影里。 醉醺醺的陈正飞四肢被倾轧动弹不得,嘴也被一个棉帽捂住叫不出声,挣扎着想摆脱几人的控制,越使力反被压得越紧,只好鼻子呜呜发声求救,却被旁边机警的光头青年一手捂下来连鼻子也摁住了,仅发出了两声闷哼,混在呼呼风声中听不清晰。 这时,滴答滴答的脚步声从巷子外传来,接着街头地面出现两个拉长的身影,巷子暗影中的众人一齐紧张地屏住呼吸。 巷口一会走来两个穿制服的警员,其中一人眼睛往巷子里扫了两眼,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按着右肩的对讲机慢悠悠地道:“17360呼叫总部,17360呼叫总部,开平道一片太平,没有人走,没有狗叫,over。重复一遍,没有人走,没有狗叫,over。” 一个女声从对讲机里传出:“17360,到新会道那边去看看,刚才有报警说半夜狗叫扰民,地点就是开平道和新会道那一片,不在这头就可能在那边,你们转过去看看。” “17360收到,over。”警员一边关闭对讲机一边摇头,“真他老母倒霉,这大半夜的,狗叫就让它叫两声咯,关好窗户睡觉就是了,报什么案呀?” 同伴笑骂:“可能是哪个粉仔半夜扒灰惊动了这一带的狗……命数不同,人家抱条女睡觉,我们傻兮兮地扫街,走吧,早点搞定这单好去吃宵夜。”说着加快脚步当先行去。 带对讲机的警员叹了口气跟上,无意中看见拐角面铺关着门,好奇道:“咦,祥计今天怎么那么早打烊?” 同伴也是惊奇:“瘸子不会是回乡下去了吧?我还想吃他下的老友面呢。” 带对讲机警员骂道:“真是一事不顺,事事不顺,看来今天宵夜只能啃顺吉的菠萝包了。”香港的冬天不算冷,深夜也有10来度,套件毛衣都能熬过去,可再不冷也是冬季,热乎乎的汤面自然比冷冰冰的面包更有吸引力。 两个警员低骂着渐行渐远,巷子中众黑影一起长出一口气。 “该死的条子!吓死人了。”“搓毛”放松全身瘫坐在地上大口呼吸,“你们两把亚飞拖走吧。”一边说一边抬手做擦汗状,却半天没见手下行动,“搓毛”正要发脾气,只见按着陈亚飞的两个青年呆楞着不动,不由怒道:“把亚飞拖走啊,还傻愣着干什么,等会还要做事呢!” “搓毛哥,亚飞他……他好像……好像不动了!”外号叫“鸭子”的青年松开手里的鸭舌帽结结巴巴地说。 “什么?”搓毛惊叫。刚才还活蹦乱跳的醉汉忽然不动了,表示什么?“搓毛”心头升起一阵不妙的预感。 “亚飞哥似乎……似乎……没气了。”另一个叫“蛤蟆”的光头青年脸色铁青,颤抖着移开捂住陈正飞鼻子的手。 借着微微星光,“搓毛”看见了陈正飞死气沉沉的脸,以往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此刻停止了转动。“搓毛”不知所措地回头望向鸡窝头青年,却见“丧狗”正一脸迷茫地盯着自己,两人眼神交汇,同时骂道:“顶你个肺!” 这票人是香港社团“旺和”的成员,社团也就是所谓的黑帮。不完全统计,香港有四五十万黑帮成员,分很多社团,除了最大的几个,什么新义安,十四k,和胜和,和安乐,联胜英,联胜义,福义兴等以外,还有许多形形色色的小社团,光和字打头的就有十数个,和字头帮派虽然都是一个派系出身的本地帮,但发展到今天彼此间已经没有统属关系了,完全是独立的十数个帮派。 “旺和”也带一个和字,但不是以和字打头,所以不是本地帮派系出身,它实际上出自14k。14k是gmd军统某少将在广州创立的,原名叫“洪门忠义会”,广州解放后才转移到香港并改名,为了掩人耳目决定用原会址宝华路14号为名,当时分8个字堆,发展到现在共有四五十个字堆,“旺和”便是其中之一。 14k几十个字堆遍布港九,不过大部分都老化式微,名存实亡了,经过内部之间,和与其他社团的互相吞并消化,江湖上还活跃并有一定实力的只有“孝”“毅”“德”“梅”“拜庐”“礼”六个字堆,帮众过十万。当然,不全是正式成员,一半以上是候补,也就是所谓的“蓝灯笼”,还没经过香堂插香的预备人员。 “旺和”早期还是蛮响亮的名号,奈何时运不济,五十年代中期的“九龙暴*动”后被港英政府列为严厉打击对象之一,帮里的大佬跑的跑死的死,因此并不如它名字显示的那般兴盛发达,属于就快要退出历史舞台那一类,如今仅剩有五百多个正式成员,半数是老弱病残,在桐箩湾东南的新会道、开平道、新宁道附近一带苟延残喘。 不过旺和的党徒都是正式会员,这种没前途的老牌社团是几乎没有“蓝灯笼”的,换句话说,旺和里面最低级的党徒便是“四九”。 香港的社团都源自洪门,组成大同小异,职位结构一般为六级八职制。六级从上到下是香主(也有叫山主)——副香主(坐馆以及有投票权的元老)——红棍(高级打手)——草鞋(资深会员)——四九(低级会员)——蓝灯笼(预备会员)。这六级同时也是职位,另外还有两个职位是白纸扇和揸数。白纸扇通俗点讲就是军师,地位介乎于红棍与草鞋之间,而揸数则是军师的高级版本,堂口坐馆的左右手,平时管账本管名单的,地位比红棍略高。 这指的是一般的情况,黑*社会虽然尊传统,但不是绝对的,对于他们来说只有一样东西是绝对的,那就是实力。很多堂口都是红棍独大,白纸扇和揸数仅是摆设,甚至根本就没有,历史短的某些社团连草鞋都没有。简化到三职,红棍——四九——蓝灯笼。而社团成员要上位到坐馆,就必须是红棍这一职位,总的来说,社团里面最最重要的一个职位是红棍。 “搓毛”正是“旺和”的红棍之一。他口中提到的“股爷”是帮会元老,以前是白纸扇,现在是揸数,在对外交涉和酝酿械斗时负责调兵遣将、运筹帷幄。 由于“旺和”式微而地盘却又处于繁华的桐箩湾,于是成了好多人眼里的香饽饽。这趟行动便源于此。 “联胜英”有一个分堂同样在这一带混,在当家红棍“瓦哥”带领下发展势头迅猛,用江湖话说正当红。“瓦哥”对“旺和”最后这块地盘垂涎已久,扯了个由头抢先下手。借口有些可笑。说什么他的情妇小陶在“旺和”的麻将馆里被人调戏侮辱,要“旺和”坐馆“老底”赔偿三百万港币并交出当事人。江湖大哥的情妇在麻将馆被人调戏?而且还不是在自己的场子里。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想抢地盘就直说呗。“旺和”一众领导心里明镜似的,同时又均义愤填膺,这是欺上头来了,不战也得战,一退“旺和”这个字头就完了。于是坐馆“老底”派得力助手“股爷”出马与之谈判,地点选在两帮地盘交接的街口祥记面馆。 谈判是按江湖地位来的,原本是坐馆对坐馆,红棍对红棍,但兴旺的“联胜英”与破败的“旺和”不可相提并论,“联胜英”在尖砂咀一家独大,连分堂在桐箩湾这边也是红红火火,“瓦哥”的手下比“旺和”全帮人马加起来还多,又俱是能打的青壮年,手下头马“大b”更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打手,曾经在泰国打过黑拳。这下“老底”是真的慌了,碍于面子只好派了“股爷”出面,实际上是全帮全员出动,因为赢的希望渺茫,所以特意安排了“搓毛”“丧狗”这一路伏兵。 “搓毛”和“丧狗”作为帮派的红棍,本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两号人物,可情随事迁,“旺和”这面大旗都要倒了,他们又好得到哪儿去,还能够舞得动的手下全都拉出来也就巷子里埋伏的这几十号人马。他们知道这是帮会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因此“搓毛”连喝醉的手下“飞仔”也没放过,却没料到还未开战,己方就率先损员了,不骂娘才怪。士气低落不算,更糟糕的是这个非战斗损员是损在自己手里,他清楚的记得入帮时在香堂念的帮规第一条就是不得同门相残,否则死于万刀之下。如今莫名其妙的捂死了陈正飞,这到底算不算是违反帮规呀? 风仍在呼啸,“搓毛”感觉今夜格外的冷,从心里一直冷到脚板底。 怎么办? “丧狗”轻咳嗽一声,道:“亚飞醉了,睡过去了……鸭子,蛤蟆,你们两把他扶到垃圾桶后面去,那个……反正他醉成这个样子也没有战斗力,让他继续睡吧,不用理会。” 鸭子和蛤蟆没行动,一齐看向“搓毛”,等他指示。 “搓毛”楞了一下,看见“丧狗”朝着自己挤眉弄眼,顿时想明白了什么,对两手下挥了挥手。鸭子和蛤蟆赶紧架起死狗般的陈正飞往后拖。 陈正飞的死万万不可伸张呀,保住士气的当下最紧要的,再说等会一片混战,大把利用的机会,完全可以将倒霉的陈正飞死亡事件推到“联胜英”头上去。 想通此理,“搓毛”心头大定。 哗啦啦,祥记面馆的卷砸门升了上去,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 第四章 伏兵 第四章伏兵 四个男人面无表情的从面馆出来,两个人往左走,另两个人往右走,从并肩走出来到分道扬镳为止,彼此间一句话也没说,也没互相望一眼,唯一相同之处是双方间各有一人掏出砖头大的大哥大拨打了起来。 “搓毛”一看便之,谈崩了。 这是必然的结局。三百万精神损失费外加交出当事人,“瓦哥”这个条件摆明就是狮子大开口。钱还是小事,损失点面子而已,不至于伤筋动骨,可这个交人的条件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了。当时情妇小陶在“旺和”的麻将馆打牌,忽然与人争吵起来,说什么对方三人合伙骗她的钱,结果被怒火中烧的对方甩了两巴掌,后来一片混乱中那三人跑了,旺和的人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交?即便那三人真是出自“旺和”,“股爷”也不可能当真把他们交出去,赔钱摆酒道歉折了面子,大家还能够理解,毕竟“联胜英”势大,而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可交人就不同了,那么做的话人心就散了,社团倒得更快。哪有老大靠明目张胆出卖小弟来过日子的?往后谁跟你呀? 一句话,赔款可以,割地免谈。 “搓毛”心知肚明,当真看见这结果心里还是感到失望,没人喜欢成天打打杀杀,黑社会也不例外,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好么?看形式这个愿望是无法实现了。 谈判的双方才离开没多久,面馆里又出来一个男人,这个人50岁出头,套了件围裙,走路一瘸一拐的。要是刚才巡逻的两警官看见,铁定一眼认得出来,此人正是他们十分想念的面馆老板“瘸子祥”。瘸子慢悠悠走到面馆门口,左右看了看,随即惊呼一声“妈呀”,飞快地后退并麻利地拉下了卷砸门,像是看见了瘟神一般。 “搓毛”心直往下沉,来了。 不用说,这个街口便是坐馆“老底”选择的决战场所,否则他们这支伏兵就是一个笑话。 “搓毛”接过小弟递来的西瓜刀,浑身肌肉紧绷起来,握刀的手因用力过度而渐渐发青,同他一样,巷子里的每个人都紧张地伏低身子,握紧武器。水管,铁链,西瓜刀……各式各样的街斗武器都有,都是平时耍惯的,他们靠手里的家伙吃饭,不打散打怕对方,真的走投无路了。 “蛤蟆”和“鸭子”安顿好陈正飞的尸体转回来,手里各提了一根铁水管,三尺来长,锈迹斑斑,看起来蛮有杀伤力。“鸭子”很有经验的蹲在暗影中用毛巾缠绕拿武器的手,这是怕混战中受伤而丢了家伙。街斗最怕掉武器,因为对方会选软柿子捏,首先围攻手无寸铁的人,一不小心就要死人。“蛤蟆”看见了,扯下自己的围巾学着“鸭子”的样子开始包。 “丧狗”早已包扎妥当,此刻正在享受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舔着发干的嘴唇,眼睛散射出兴奋的光芒紧紧盯住巷口方向…… 今夜里,这个街区注定不会平静。 狗又开始叫了,并且没有停止的迹象,越叫越欢。杂乱的脚步声一阵阵传来,巷口两边都有。看不见外面大街情形的众人也能够想象得出,以祥记面馆为界,两边街上各有一路人马正在对冲,总数起码超过五百。 脚步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忽听一人高呼,“砍死这群王八蛋!” 这是“旺和”坐馆“老底”的声音,“搓毛”紧张的心慢慢放下。倒不是老大的现身给了他安全感,原因说来蹊跷。恐惧谁都会有,怕也是无用,该来的总要来,而孕育恐惧的温床是那一份神秘的未知,当你知道了反到不怕了。就像歹徒在逃亡过程中每天提心吊胆的道理是一样的,夜夜噩梦缠身睡不着,被抓住那一刻反而心安了,可以美美的睡一觉了。 随着“老底”的一声令下,两百多人一起啊啊大吼着奔跑起来,听脚步声如万马奔腾般气势十足,“搓毛”心里更踏实。不一会,旺和这边的人马陆陆续续自巷口冲过,完全按照“股爷”设定的战术发展。 虽说哀兵必胜,但“旺和”人马确实太少,大叔级全出动也才将将凑了两百来号人,战斗力与对方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输的几率占了九成,于是有了伏兵计划。原计划是先冲一阵,能打散对方最好,打不散就逐步撤退引他们过来,然后伏兵由巷子杀出,拦腰切断对方,接着两头合力围死“联胜英”的突前队伍,因为能打的主力一般都冲得比较靠前,所以只要歼灭这部分就胜利了大半,最后再驱散后面的马仔们便大功告成。计策简单又实用。 黑帮火拼属于有组织却无章法的械斗,完全凭勇猛和热血去冲杀,彻彻底底的打烂仗罢了。胜负的标杆在于冲散打跑对方,一般死不了几个人,关键看的是谁坚持得久。 “老底”没同大部队一样往前冲,到了巷子口他便站定,有意无意的朝巷子里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后眼睛又望向前方。他四十岁左右年纪,身材魁梧,腰板挺得笔直,杵在街口如天神般极有威慑力。手里倒提着一条黑漆漆的铁棍,落地磨尖的部位却是白闪闪的,看得人心慌。 啊的一声惨叫划破天际,双方人马终于交接,乒乒乓乓的打斗起来……惨叫声,怒骂声,金铁相撞的鸣叫声,摔烂的玻璃声,重物噗噗的摔地声,杂乱的奔跑声……各声交织,乱得一塌糊涂,如同世界末日一般。附近的高楼陆陆续续亮起灯,有人探头出来破口大骂,没骂几句见鬼般收了声,关窗熄灯。没一会,所有的高楼住户全都熄灯,连原来一直亮着的部分也是如此,仿佛大家事先商量好了一样。天地间更加黑暗了。 喊叫声,呻吟声,求饶声越来越响,“老底”眉头也越皱越深,原先挺直的腰板像是被一支无形的手压弯,叹了一口气,转头退去,旺和的人马开始后撤。几个头目大声呼喝“不要乱”“不许跑”,可败象一露哪还指挥得动?哪怕是纪律严明的军队都害怕撤退,一群乌合之众组成的黑帮更加不堪,多数人拼命的往后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怎么呵骂都稳不下来。 形式不容乐观呀。“搓毛”的心快沉进谷底了,恨不得冲出去砍死这帮傻鸟,难道不知溃退死得更快的道理么?“搓毛”牙咬得咯咯直响,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拍在他肩膀上,回头一看,“丧狗”神色凝重的望着自己。 “没事,我们还有机会的。”“丧狗”的语气相对表情要轻松得多。 “搓毛”心头一暖,重重点了点头。“丧狗”的话没有错,搞定对方的主力便能反败为胜。 见他想通了,“丧狗”咧嘴做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搓毛”以微笑报之。两人平时不太对付,为了抢生意还经常吵得面红耳赤,在此社团生死存亡之际,两人顾全大局一致对外,颇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旺和”的阵势退散,“联胜英”的人马杀气腾腾的追了上来。 “大家稳住,做好准备。”“搓毛”一边悄声吩咐手下,一边举起手里的西瓜刀。他手中的刀是反攻信号,只待往前一挥,埋伏的精锐便会如狼似虎的冲杀出去,撕碎阻挡的一切。 大伙的心跳得飞快,原来都蹲着,此时改为半蹲,摆出一个起跑的架势,往后吃饭还是喝粥搏的就是这一铺。 众人剧烈的心跳声中,“联胜英”的打手之王大b身影出现了。那副吊儿郎当的走路姿势是他的标志,化成了灰“搓毛”都认得出来。 等的就是这一刻,“搓毛”兴奋的挥刀向前。“兄弟们,给我砍死他。” ; 第五章 开片 第五章开片 社团间因利益纠纷产生摩擦,双方各自拉一票人马街头对峙谈判,用行话来说叫做“晒马”,字面意思就能看得出来,把自己的手下马仔拉出来溜一下,展示各自的实力以便增加谈判的筹码。通常这种情况下没有危险性,一般都能谈拢,真正开打几率很小,这是由利益多寡来决定的。产生摩擦的原因大多数是抢占非法生意所致,在八十年代末期的香港,这样的生意一个月四五十万就算顶了天,真正械斗的话会死人的,到时医药费呀,安家费呀,封口费呀……种种开支算下来远远超过抢占生意的所得,再笨的人也不会去干,所以多数情形下就是各让一步,以利益双方均摊而告终。 当然也会有例外,“联胜英”的分堂与“旺和”的摩擦就是其中的一个例外,“瓦哥”抢的是“旺和”最后的一块地盘,摆明是在断人家的生计,灭人家的活路,开战也就理所当然无可避免了,这就是所谓的开片,街头群殴械斗。 “瓦哥”的原意是拉出几百号人马吓吓“旺和”这边的老弱病残,气势上先占个上风,然后再给“旺和”一票干部一笔安家费,遣散他们,最后连人带地盘一起吞并,壮大自己,没料到“旺和”居然这么硬气,拼着鱼死网破也不让他好过。如今是骑虎难下了,硬着头皮也得打。每当一个小弟被对方砍伤,“瓦哥”心都要猛跳一下,盘算着几千块又不见了,特别是“搓毛”埋伏的一路人马杀出来以后,自己这边顿时鸡飞狗跳了一阵,倒下了十几个小弟……这趟活做下来光医药费就得几百万呀,还不算伤残或者死亡之后的安家费等……一想到此,“瓦哥”便肉痛得要死,仿佛连肝都痛了,暗暗后悔自己的鲁莽决定。难怪铜锣湾这边最大的社团“新义安”会放任隶属14k的“旺和”在自己地盘上插钉子而不管。这就是活脱脱的一个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又可惜。 “瓦哥”后悔不已,好在自己这边都是青壮,在头马“大b”的带领下终于顶住了压力,胜利的曙光终于初现。可那又如何呢?赢了也是惨胜。看见对方那边的第一打手“搓毛”被“大b”一脚踹飞,“瓦哥”如苦瓜一样的脸色也没好看半分。这一票千把万是亏定了,心底盘算着拿下“旺和”所控制的这三条街之后要多久才能捞回本。不算还好,一算下来,“瓦哥”脸色更苦,估计得亏损到香港回归那一日……天哪,鬼才知道英国那帮鬼佬们撤离以后的香港会是什么样子,万一“锤子镰刀帮”甩出一张“均富卡”,到时还有不有得混下去都是未知数呢……信息的闭塞和媒体对大陆的妖魔化导致香港上到富豪下到乞丐,皆对回归有一种恐惧感,身为黑社会大哥的“瓦哥”更加忧心重重。 大b一脚撂倒“搓毛”,缩了缩鼻子,歪了歪头,也不顾周围混战在一起的双方小弟,邪笑着往街尾走去,他目光所望处,“旺和”的坐馆“老底”正挥舞铁棍追打己方几个马仔。迫于他的威势,旺和这边的打手们看见他落单也没人敢上去招惹…… #### 程振飞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黑暗,摸着昏沉的脑袋嘀咕道:“我在哪儿?” 他艰难的直起身靠墙坐下,待眼睛适应过来再重新打量身边景物。 右手边一个巨大的垃圾桶堆满了垃圾,发出阵阵恶臭。垃圾桶边有一摞脸盆底大小的白色瓷盘子,每一个都是残缺不堪,上面还残留着风干了的食物,观之令人作呕,在一滩脏兮兮的积水旁靠墙排列着十几个酒瓶,都是缺胳膊少腿那种…… 这是某个餐馆的后巷? 不对呀,他记得自己在高新区的一个酒吧里喝酒,那一带是酒吧街,除了酒吧就是ktv等娱乐场所,没有餐馆呀。 晃了晃脑袋往前看去,黑暗中的楼道口停着一辆踏板摩托车,车货架上绑着一个大大的货箱,上面写了五个字,睁大眼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方才看清那几个斗大的字,《天隆鱼餐馆》。 什么时候在酒吧街开了家鱼餐馆?似乎没听说过。 程振飞有些纳闷,更纳闷的是两瓶伏特加怎么那么给力。以他的酒量,区区两斤白酒下肚,睡醒一觉基本就能恢复大半,绝不可能如当下这般狼狈,他现在意识勉强算得上清醒,但昏沉的脑袋和不听使唤的手脚告诉他,起码还有7分醉意。 程振飞扶墙站了起来,往巷子外亮着路灯的街道走去,恍惚中,看见外面的街道上有很多人跑来跑去的,不知在干什么。走近了一点,他又听到外面的人纷纷呼喊着叫骂着,口中说的都是粤语。他所居住的那个城市虽然在南方,但说的是江南话,也有部分人说普通话,记忆中应该没有人说岭南粤语。这些是什么人呀? 走到巷口,程振飞眼中的景物终于清晰起来,一条冷冰冰的大街,显得有些荒凉和陈旧,大街上有很多人,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多得多。这些人东一堆西一片,几百米一条大街上汇集了好几百人,正在玩命打斗。 啊的一声惨叫响彻夜空,某个年轻人摔倒在地,七八个人呼喝着围上去猛踹一气,几个挥舞着砍刀的青年冲上来打散了围殴的人群,留下一个蜷曲着爬不起来的身影,来营救的人一边呼喊着那倒霉鬼的名字,一边拖着他往后退,地上留下一条清晰的血印…… 另一边又有一个倒霉鬼被几个人围住了,他靠在墙壁上大口喘气,眼睛恐惧地望着围上来的众人,叫道:“丧狗哥不会放过你们的。” “丧狗?他自身都难保了,还有心思帮你报仇?……不要废话,给我砍死他。”一人嗤笑着。旁边几人挥着武器围了上去,几声惨叫过后,那倒霉鬼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 一条街上到处是令人触目惊心的血渍和抽搐着呻吟着爬不起来的人,还有砸碎的玻璃和失去了主人的各式武器……乱,乱得一塌糊涂。 这是?……拍电影么?……人真多呀,表演也精彩,大制作! 程振飞感叹着,人多就表示场面大,可是再大的制作,百分之九十九的演员都是龙套,怎么可能各个都表演得如此到位?他本身就是一个导演,尽管没有拍过一部电影,但基本常识还是懂的,一般的大场面打戏中龙套都是背景,也就是象征性地左右挥舞一下兵器,呼喝几声做个样子而已,绝难表演到如此逼真的程度。 看刚才那个被众人围殴在地的家伙,惨叫声由大至小,渐渐失声直到仅剩下呻吟……好演技呀!再看另一边被几人砍翻倒在血泊中的青年,那绝望的眼神,那卷曲着抽搐的身体……简直就是影帝级别……太精彩了,居然是个龙套!这样的“表演”比比皆是,数都数不过来。不仅挨打的如此,打人的也是不差,凶狠的眼神,狰狞的面孔,奔放的动作……一个字形容,棒!再看动作特效,砍刀水管酒瓶上下翻飞,每招呼一下,就见鲜血飞溅,兵器相接,便是火花四射,好莱坞最顶尖的制作团队也不过如此……还有,道具师父也是十分的了得,那砍刀掉在地上哐嘡哐嘡的响,绝非塑料制的假货,还有那些狂飙的血浆,不仅冒着热气,而且就连气味都考虑到了,整条街的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更神奇的是地上的一截断手,手指头居然还在活动,同真的一样……大制作,绝对的大制作。 躲在一边偷看的程振飞完全被震住了,对电影的制作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找来那么多敬业的演员和工作人员不算,场面调度能力也堪称大师级别,这么大场面的打戏也能安排得如此井井有条,表面上散乱而实际上层次分明。厉害,实在是太厉害了。 只是,这个摄像机在哪呀? 程振飞眯着眼睛四处寻找,半天也没见到一部摄像机,猜想可能是采用多机位同时拍摄的缘故,怕穿帮露陷而全藏在暗处。 想了想,程振飞悄然后退回到巷子里,继续躲到垃圾桶后面。他怕自己的蓦然出现打乱了人家的布置,他好歹也是拍过几个垃圾广告的导演,当然知道拍摄时外人闯进镜头的结果是什么。万一某个不清楚状况的群众演员艰难的在地上爬行,看见他并向他伸出颤抖的血手呻吟着求救……那可就搞笑了。报废胶卷是小事一桩,关键是大场面重拍一次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废了人家的心血可就不妙了。 靠墙蹲下,耳畔隐隐传来阵阵喊叫声,街外混战的情形一幕幕地浮现在程振飞脑海中。 “不知何时我才能拍出像这样一部热血沸腾的大制作影片?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哎!” 程振飞长叹一声,回想起自己种种悲惨遭遇,又自哀自怜起来。 这时,巷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借着街口的路灯,程振飞看见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向他所在的方向奔来,前方那人步伐凌乱,不时回头望上一眼,脸带害怕的神色,后面那人却从容得多,手里拿着一把西瓜刀。应该是一个追,一个逃。 蓬蓬一声,当先那人一不小心撞上停在楼道口的踏板车摔倒在地,后面那人追了上来。见无处可逃,当先那人挣扎着站起,一边用手捂着肚子踉跄后退,一边喘着粗气看向追来的人。 追来的是一个很高很壮的男人,正得意的用刀身有节奏的拍打自己的大腿,不紧不慢的。由于这个角度正好背着光,距离又比较远,看不清长相。 “跑呀,怎么不跑了。”男人笑声很冷。 当先那人没有回嘴,一步一步的后退,一直退到了楼梯口,背靠着墙喘息。此时他距离程振飞10米不到,程振飞看见他手捂着的肚子上有一大滩血迹,显然受伤不轻。 “有什么遗言要交代么?”追来的壮汉邪笑一声,一步一步的逼近,在距对方5米的地方停下脚步。 这时,程振飞才终于看清他的脸。三十岁左右,国字脸,三角眼,还有……蒲志高式的中分头……一切是那么的熟悉,tmd,这不是那个该死的卷款潜逃的监制吗? 擦你母亲!骗光了老子的钱害老子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居然还敢露面?给我去死。 程振飞怒火中烧,抓起手边一个缺了一角的盘子就飞了过去…… ; 第六章 复仇 社团街头械斗与两军对垒差不多,夺下对方将军的首级便能一战功成。 大b对此心知肚明,所以一开始他就瞄准了旺和的坐馆“老底”。一边是四十岁的中年,另一边是擅长打黑拳的青壮年,结局一目了然,两个照面,“老底”就挨了一刀。 受伤的“老底”狼狈的逃进巷子,大b也不着急,好整以暇的慢慢追去,他对自己的身手信心十足,那一刀绝对扎穿了“老底”的胃,硬憋着一鼓气也跑不了多远,他吊在后面等对方失血过多而自己晕倒。 猫捉老鼠般的情景使大b心情十分愉悦。戏谑的看着对方那绝望的表情,嘴里不时讥讽几句,爽,太爽了,一个黑帮大哥被自己赶得如同丧家之犬……哈哈 得意忘形的结果往往是乐极生悲。 正开怀大笑时,后脑风声呼啸,大b心头一紧,扬手回身一刀劈出。砰的一声脆响,一阵白色粉末散开,那是什么?还未来得及看清袭击自己的是何物,他眼中白影闪过,跟着眼睛一黑,一阵剧痛传来。 “我的眼睛!……啊……” 大b捂眼惨叫,鲜血沿着指缝流出。 “擦你老母亲!” 程振飞一招偷袭得手,随手抄起一个破酒瓶飞扑上前,照着大b的头砸去,砰,正中目标,双眼失明的大b此时又是慌乱又是害怕,根本无法躲闪,脑袋又受了一下重击,顿时就蒙了,下意识的挥刀护住身体。 程振飞得理不饶人,也不在意对方胡乱挥舞的砍刀会令自己受伤,脚下使劲将对方扑到在地,左手肘摁着对方的脖子,右手用剩下的半个酒瓶不停往对方身上猛扎。 “给我死!给我死。” 敲碎了的玻璃酒瓶不亚于锋利的钢刀,由于打击面广,论杀伤力还在钢刀之上。 不知道扎了多少下,只感觉双方身体接触的地方湿乎乎的一片,没过多久,身下压着的人似乎不动了,程振飞自己也累得动不了了,爬在对方身上呼呼直喘气。 “干嘛要骗我?干嘛要骗我……把玲玲还给我……还给我……”程振飞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哭了起来。手刃仇人也减轻不了他心中的苦闷。 “条子来了,老大快跑!” 随着比啵比啵警笛声,几个互相搀扶着的人匆匆跑了过来,看见巷子里的情景,众人明显都呆住了。 “还楞着做什么?快把飞仔扶起来!”“老底”急叫道,挣扎着站起,“带上飞仔,我们闪!”…… 元朗一间村屋。 身上裹满绷带的程振飞呆呆的望着房梁出神。准确的说,他现在不叫程振飞,而应该叫“陈正飞”,外号“大飞哥”。 是的,他穿越了,两斤伏特加外带十几颗摇头*丸,他就从2013年的大陆某南方城市穿越到了1988年的东方明珠桐箩湾。 这算什么?骗子!大骗子! 他的目标是回到拍电影之前与自己心爱的妻子双宿双飞,可现在算什么?88年!天呀!曾玲玲才刚出生!这种后悔药吃来何用?他要的是时光倒流,不是灵魂穿越。 灵魂穿越也还罢了,可为什么偏偏穿越到一个黑社会成员身上呢?就因为两人的名字读起来比较像么?老天爷,你太儿戏了吧。给他一个普普通通清清白白的身份不行么?脑袋中装有往后20多年的经历,不需要多好的身世,谁都能活得多姿多彩,唯独他这个该死的“大飞哥”……难搞呀,穿越过来十分钟还不到,一条鲜活的生命就了结在他手中。 究竟是那个长得象仇人的叫作大b的打手倒霉,还是他程振飞点背? 他分不清,不知道现在该哭还是该笑。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了。 手刃“仇人”后,旺和一票散兵游勇架起他和“老底”狼狈逃窜。而他与大b扭打时挨了几刀,失血过多加上悲伤过度,当时就晕了,不知道怎么的被几人救了下来,安顿在圆朗的一间村屋里。第二天才醒来,无数纷乱的属于身体原主人的记忆拼命的钻进脑袋里,于是又晕了过去,等再次醒来,他就明白了一切。 他宁可不明白。这后果难以承受。 大b的事情怎么算?现在外面的警察会不会正全城通缉他?社团为了息事宁人会不会把他交出去? 这是其一,其二,就算过了这一关,往后的生活该怎么办?继续顶着大飞哥的头衔混黑社会?大飞传给他的记忆告诉他一个不妙的消息,他没得选,黑帮的身份估计暂时甩不掉。入会开香堂时念帮规,第一条是不得同门相残,而最后一条是不能退会,否则又是死于乱刀之下。身体原主人很年轻,今年才24岁,比他穿越前的那身份还年轻6岁,可别看他年轻,入会时间并不短,九年,大飞15岁就入了会,到今天为止整整9年,资深会员呀,可不是什么狗屁预备的“蓝灯笼”,不想混了交笔钱孝敬大哥便能潇洒甩手闪人。思来想去,唯一的机会在香港政府手里。 但问题又来了。现在是88年元月,而在他的印象中,香港警方出台的《洗脱三合会会籍计划》将在年底才推出,距今还有整整一年的时间,难道这段日子里他要天天顶着“大飞”的名义跟着大哥上街去砍人么? 大b尸骨还没寒吧?想着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又将在砍砍杀杀中度过,程振飞冷汗直冒。 不行,绝对不行,要想办法尽快摆脱这个泥沼。 “咦,大飞哥醒过来了。”一个额头打了补疤的光头青年端了个瓷碗走进来,“正好,药我给你熬好了!” 程振飞知道他外号叫“蛤蟆”,原因是此人双眼间距比常人要宽,又一直剃光头,给人第一眼的感觉象是鼓着眼的青蛙,所以得了个外号叫“蛤蟆”。程振飞一直盯着“蛤蟆”看,总觉得眼熟,与他穿越前很喜欢的一个叫厄齐尔的德国足球明星很像,眼睛又鼓又斜,“蛤蟆”这个外号当真贴切。 “这是惠春堂廖师傅开的药,三碗水熬成一碗水,整整熬了一上午,大飞哥乘热喝了吧!”蛤蟆被程振飞盯得心中发毛,躲开对方的眼神,把碗搁置在床头柜上转身想走。 眼神躲闪,不敢直视,难道心中有鬼?这药有问题? 程振飞敏锐的发现了蛤蟆的反常举动,忽然叫道:“给我站住!”出口的是粤语,顺溜的很,连他自己都感觉诡异。 “蛤蟆”噗通一声跪下,哭丧着脸道:“大飞哥,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昨天晚上我不是有意捂着你鼻子的,当时有两个警察过来,而大飞哥你又喝醉了,一直大喊大叫,我怕惊动了他们所以才……大飞哥,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原来如此。程振飞暗中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蛤蟆”受人指使来毒害他呢。同时又好气又好笑,听“蛤蟆”所言,那个该死的大飞哥应该是被他给稀里糊涂弄死了,否则程振飞也不可能鸠占鹊巢。到底该是恨他还是该感谢他呢? 见程振飞脸色诡异,“蛤蟆”更加慌乱了。“大飞哥,你要相信我呀!……当时真是情非得已!搓毛哥和丧狗哥都可以为我作证……” “行了行了!起来吧,你一个大老爷们膝盖怎么那么软?”程振飞摆了摆手,道:“给我说说,现在外面情况如何?” 捂“死”大飞一直是“蛤蟆”心里梗着的一根刺,当事人的原谅,使他顿时轻松许多,“蛤蟆”赶紧爬起身来道:“现在外面乱得很……” ; 第七章 股爷 第七章股爷 “现在外面乱得很啊!”一个声音接过了“蛤蟆”的话。 门外走进来三个人,两高一矮,当先一人身材矮小却很胖,40岁左右年纪,长得慈眉善目,正是旺和的揸数“股爷”。跟在他后面一左一右两个高大壮男是“搓毛”和“丧狗”,二人都是鼻青脸肿的,丧狗头上顶着的鸡窝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包得如同印度阿三一般的白纱布。 “股爷来了。”蛤蟆点头哈腰,“搓毛哥好,丧狗哥好。” 三人同时嗯了一声,眼睛却望着床上的程振飞, “搓毛”挥了挥手道:“你去忙吧。” 蛤蟆应声离开,退出去时乖巧的把门带上了。 “身体没什么大碍吧,亚飞。”三人走到床前,“股爷”扫了眼床头柜上冒着热气的药碗,亲切的道:“惠春堂廖师傅的伤药出名的好,你怎么不喝?当心伤口发炎!” “蛤蟆才捎过来,太烫。”程振飞苦笑,总不可能说怕有毒刚才没敢喝吧? “不对呀!温度正好呢!”股爷用他那肥厚的手掌贴在药碗上,突然露出笑容,“我看不是嫌烫而是怕苦吧?” “搓毛”和“丧狗”一齐笑了起来。 程振飞苦着脸道:“味道确实……你懂的,股爷,闻着我都想吐,你老人家帮帮忙,能不能换点消炎的西药片来,这灰糊糊的实在难以下咽。” 股爷道:“良药苦口嘛。现在的年轻人,哎!一点苦都吃不了,想当年我们受伤,那一次不是喝灰糊糊熬过来的?半个月后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汉子。我就不明白了,鬼佬那白药片有什么好?” “搓毛”道:“亚飞,喝了它吧,消炎药都属于处方药,不好弄。” 程振飞愕然道:“风声很紧?”香港的医疗系统很完善,虽然药房遍布港九,但没有持牌医生的条子是绝难买到处方药的。当然,这指的是普通人,根深蒂固的黑帮社团不在此列。毒品买卖都属平常,何况是小小的消炎药。如今“搓毛”居然说弄不到,说明情况不妙。 “搓毛”点头道:“外面翻天了,条子全部出动,四处扫荡医药公司,清查医院,药房,诊所,连庙街花柳陈都被迫关门。” “花柳陈”在庙街开黑诊所,以专门为娼*寮治疗花柳病而闻名,同时私下也为各社团服务,治些简单的刀伤、跌打损伤什么的。这次全城大扫荡,他也被殃及池鱼,不知道跑哪儿避风头去了。旺和与瓦哥势力的火拼闹得太凶,警方高层震怒,下令严查,全城所有警力都出动了,外面一片风声鹤唳,同“花柳陈”一样的黑诊所统统收手歇业,不敢淌这浑水。 股爷叹气道:“挂了十一个兄弟,残废的二十多个,受伤的不计其数,昨天到场的兄弟基本就没一个完整的……现在条子盯紧了医院诊所,摆明是要把我们旺和往死里整啊。” “釜底抽薪嘛,老花招,想逼我们自首。”搓毛冷笑一声,道:“也未必是针对我们一家,联胜英也不好过,我们买不到消炎的西药,创伤药,他们同样买不到。” “瓦狗那该死的蠢货,操!”听到“联胜英”三字,股爷眼中精光闪过,“当我们旺和好欺负么,现在他晓得错字怎么写了吧?我们挂了十一个兄弟,他们那边还要惨,死了13个,多我们两个,还有那什么号称打遍港城无敌手的大b,我以为有多牛x,不是照样扑街?”股爷转对程振飞笑道:“亚飞干得好,为我们旺和涨脸了。” “那到不是吹牛,大b身手确实了得。”说到这里,搓毛不自觉的揉胸口。昨夜他与大b交过手,对大b的实力万分叹服。说是交手还是给他脸上贴金了,当时他一直在被动挨打,压根就没有还手的余地,胸口挨了对方重重一脚,倒地后半天爬不起来,现在仍隐隐作痛,“不过,有一点股爷说对了,亚飞好样的!你小子隐藏得够深呀,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一出手就是一鸣惊人。狡猾,狡猾……厉害,厉害。” “侥幸而已,搓毛哥就不要夸我了。”程振飞讪讪笑道。 “为什么不能夸?为社团立了功就应该夸。”股爷竖起拇指,大赞道:“好汉子,了不起!” 程振飞裂嘴哼哼两声,没做别的表示。股爷的夸奖并不能使他糟糕的心情好上多少。一来是他本身就对此不感兴趣,社团大哥越称赞意味着他陷得越深,走黑*道非他所愿,有什么可值得高兴?二来嘛,股爷这个人是典型的笑面虎,表里不一,没人知道他说的话是否真心诚意。圆圆胖胖的脸上永远挂着笑容,看似慈祥和蔼,但那条极不协调的鹰钩鼻出卖了他,此人绝非善类。大飞留下的记忆印证了这一点,股爷越是对你好,你就越是得小心警惕了,这标志着你随时有可能被他阴。 说到这里,不得不说说“股爷”这个外号的由来。 他本名叫杨魁,进社团前靠出千为生,很早以前就是江湖上有名的“贴手”。“贴手”是千门行话,指的是专门接近“肥羊”下套子的人,可以看做是一种另类形式的卧底。他正是其中的佼佼者之一,用得最多的招数是“股千”法。 所谓的“股千”,大概是这样的。先与目标肥羊接近混个脸熟,交上朋友以后告诉对方自己认识一个豪客,口袋里装着散不尽的钞票而牌技却是极烂,十赌九输,这个豪客明天有个赌局邀请了他,可惜本金不够,便想到了朋友。一般会这么说:“咱们是有缘分的朋友,有好事我当然要关照你,咱俩一人出一半的赌本,合股去赢那豪客的钱”……结局当然是输得精光了,因为那所谓的豪客与他是一伙的。那个充当被骗者的豪客叫做“前手”,北方话叫“托”。 “贴手”也是一个托,所以“股千”实际上是一个双托的骗钱法门。最大的好处是安全性比较高,并且可以持续作战,因为不是肥羊一个人输,合股的双方都在输钱,因此“贴手”很隐蔽。这时候,“贴手”就可以对肥羊说,“这一次是那豪客鸿运当头,但他不可能一辈子走运的,你也看见了他牌技有多么烂了,我们再合股一次连本来利赢回来”……结局不言而喻,又输得精光…… 杨魁一直用这套招数行走江湖,无往而不利,后来一次被人家识破,叫嚣着要杀他泄愤,走投无路之下加入了“旺和”寻求庇护。进了社团自然不敢骗兄弟的钱,但死性子改不过来,仍经常用老招数作弄大家,嘴上总挂着“合股呀,合股呀”的口头禅,结果得了个外号叫“股哥”,随着年数渐长,地位渐高,于是“股哥”就变成了“股爷”。 大飞生前吃过亏上过当,程振飞继承了他的记忆,被“股爷”一番大赞弄得心惊胆跳,不知道对方肚子里是否正冒着坏水要整自己。 见他神色异常,“股爷”收起笑容,担心道:“亚飞,身体哪里不舒服么?” 程振飞道:“我没事,对了,股爷,你说联胜英死了13个人,那个大b……” 回答的是搓毛,“大b就是第13个,我们扶你起来时,看见他胸腹被戳得稀烂,流了一地的血,死得不能再死。” “是么?”程振飞失望的道。他也知道大b生还的可能极低,仍忍不住要问,总期望有奇迹发生,将人打成重伤和杀死是两个概念,无论道德和法律上都是如此。听搓毛说得斩钉截铁,他心凉了半截。真的杀人了,天啊,他上辈子连鸡都没宰过。 他失望的表情落在他人眼里,变成了担忧。 “放心,这事社团自会处理,不会过河拆桥为难你这个大功臣的!别想太多了,来,把药喝了,身体养好,将来好好给社团做事。”股爷道。 “希望如此吧!”程振飞心说,坐直身子端起碗,皱着眉头咕噜噜一口喝干。 股爷嘿嘿笑道:“这才对嘛!” 门被推开,蛤蟆又回来了,“股爷,老大醒了,叫你过去一趟。” ; 第八章 过底 第八章过底 股爷嘱咐程振飞好好休养,又勉励了几句之后,带头出门而去,搓毛对程振飞笑了笑跟着走了。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丧狗走到门前停下脚步,犹豫了两秒,回过头来望着程振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丧狗哥有何吩咐?”程振飞不知道丧狗想干什么,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 如果说股爷是社团里最阴毒的人,那么丧狗就是最凶狠的那一个,他这人生性张扬,看谁不顺眼就直接冲上去一顿暴打,下手极重,曾经使人至残过,大飞以前最怕的就属他。 丧狗慢慢抬起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包成粽子般的拳头中突然跳出一根大拇指,拖着沙哑的嗓子道:“以前一直看不起你,没想到……你好样的!”说完红着脸转身就走。 这是……道歉?想不到一直凶神恶煞般的丧狗居然也会有可爱的一面,哈。 程振飞哑然失笑。瞎担心一场。 身体前任主人大飞名头叫得响亮,其实只是社团的一个小角色,胆小怕事偏喜欢吹牛拍马。黑帮最尊实力,向来看不起他这类人物。丧狗以前对他总是喝来骂去的。蛤蟆鸭子等人称呼他为“大飞哥”,并非真心对他有多尊敬,而是他资历深,是前辈的缘故。社团的传统与小说中的江湖门派差不多,先入门的,不论年纪大小都是师兄。比如劳德诺与令狐冲。 不过,大飞这小子本事稀松平常,运气却着实不差,前些日子干了一件轰动社团的“大事”。 这事说起来好笑。旺和近年来江河日下,好久没收到新会员了。坐馆老底看在眼底,急在心里,这么下去不行呀,要发展就必须补充新鲜血液。发下话来,谁要是为社团开一个好头,能招收到“蓝灯笼”就让谁上位。刚好这时的大飞在追求无线的一个小明星,与两个竞争者不打不相识成了朋友,某次酒后豪言壮语,说自己在江湖上多么多么有地位,多么多么牛x,多么多么威风……一番忽悠之下,莫名其妙收下两个小弟。收小弟本不是什么稀奇事,可对于式微的“旺和”来说意义重大,这是一个好的开始,零的突破呀,于是,亚飞就稀里糊涂的从“四九仔”变成了“草鞋”,得一名号“大飞哥”。 巧合无处不在,那个小明星程振飞本尊也认识,她就是周海眉,直到他穿越前都还在影视界活跃着,起起伏伏要红不红的混了二十多年。这里说的认识是指真正有过接触的,不是道听途说、仅仅在电视报纸上见过那种。程振飞曾经拍过一个山寨手机广告,周海眉正是女主角。大飞认识现在的周海眉,而程振飞认识二十年后的周海眉,怎么算呢?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妙关系。 周海眉八五年出道,参加香港小姐选举失败后进了无线演员培训班,86年同万子良一起拍摄《流氓大亨》演二号女主,这才刚刚崭露头角,后来陆续接拍几部连续剧,一直饰演配角,真正红起来是与黄日哗一起参演89年无线大剧《义不容情》,不过那是明年的事情了,此时说她是小明星确实不为过,不然也轮不到大飞这种古惑仔染指。当然,他也没有染指成功,只是一厢情愿罢了。二人以前是邻居,大飞读书读不下去进了社团混日子,周海眉身为邻居岂能不知?别说是明星,稍微正常点的女人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给他的。 大飞追求失败反因祸得福上了位,昨天正得意洋洋的带着新收两个小弟上馆子庆祝,喝得鼎铭大醉……再次印证了福祸相依的古话,这才有了接下来的故事。 丧狗走了,蛤蟆又留了下来。 “大飞哥,今天晚上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弄。无论是西贡的鱼丸还是深井的烧鹅,都不是问题。”蛤蟆献媚的道。 “不用麻烦,有什么就吃什么。” “不麻烦的,大飞哥,尽管吩咐吧,能为你服务是我的荣幸,反正社团能报销。”蛤蟆不死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程振飞不吃这一套:“蛤蟆,有事就直说,别拐弯抹角。” 蛤蟆搓着手,结结巴巴,“那个……那个……” 程振飞不耐烦了,“说呀,吞吞吐吐,你是不是男人?” 蛤蟆一咬牙看向程振飞,一本正经的道:“大飞哥,我想跟你。” “跟我?你吃错药了啊?”程振飞愕然。“不怕搓毛哥打断你的腿?” 蛤蟆跟了搓毛快5年,老四九仔一个,怎会突然间想要过底?黑帮成员改换门庭是大忌,虽然都在一个社团,但也是一种叛徒行径,为人所不齿。 蛤蟆诚恳的道:“我想得很清楚了,希望大飞哥能收下我。” 什么状况?程振飞有点蒙。他现在是草鞋,与蛤蟆同跟一个大哥,也就是红棍之一的搓毛,怎么蛤蟆忽然提出要跟自己呢?这不是降低他社团里的地位吗?没逻辑呀。回想二人相处的过程,蛤蟆出去一趟回来后表情就不对,这段时间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程振飞想来想去不得要领。 见他脸色阴晴不定,蛤蟆急了,“大飞哥,你收下我吧,真的,我任何事情都能干的,你叫我去撵鸡,就绝不去打狗,收下我吧!” 撬自己大哥的墙角,大飞在世也没这么肥的胆,更何况程振飞这个冒名顶替者,立即想一口回绝,转念又想,或许是一个机会也说不定。不管是不是一个雷,顶下来都没有太大坏处,如果不是,收下一个小弟,等于多了一份助力,假如真是一个雷也无所谓,不就是得罪顶头大哥嘛,多大的事?了不起挨顿胖揍,搞不好还可以乘机脱籍呢。 “你想跟我,那是看得起我,当然没有不收的道理,只是希望你把原因交代清楚,大家出来混不是一天两天,想必你也明白,贸然收下你会给我带来怎样的麻烦。” 程振飞有松口的迹象,蛤蟆喜道:“大飞哥,你放心吧,搓毛哥那头我有办法搞定,绝对不会连累到你。你入会时间比我长,本事又比我大,我跟你顺理成章,再说,我跟了你也还是在搓毛哥手下做事,不算是背叛他……” “说重点,难道你觉得我很好骗?”程振飞瞪眼。 蛤蟆哭丧着脸道:“大飞哥息怒,我正要说呢……外面传言,叔伯们商量着要选几个人交给警方,似乎我也在候选名单里面……昨天的行动,我出了力的呀,大飞哥你看,我脸上还有伤疤呢!”说着扯开头上的ok蹦,亮出两道小小的划痕,“我也受伤了,也为社团尽了力,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我呢?我不能去坐牢呀,大飞哥,我妈卧病在床还等我照顾呀,我坐牢了她怎么办?……大飞哥,你就收下我吧,你为社团立了大功,他们不敢为难你,跟了你,他们就不好意思拉我出来顶罪了。” 他说到一半的时候程振飞就已经明白了,这就是股爷口中所说的“社团自会处理”。 事情闹得太大,警方那边下死力气要整治他们,估计社团抗不住,这才想安排几个人出去顶缸,希望早日平息事端。元老和各红棍大哥们是不可能自己出去顶罪的,交出去的肯定是下面的马仔,立了功的自然不能交,会寒了大家的心,同样的道理,受重伤的也属安全行列,这样一来,只有在轻伤的一众小弟里面选人了。受伤越轻表示出力越少,蛤蟆只在头上打了一块ok崩,连红药水都无需涂,屁大的伤,不选他选谁?听到这个消息他能不着急么?搓毛保不了他,唯一的希望是投靠社团最当红的人方才有可能逃过这一劫,纵观昨天的行动,立功最大当属大飞,所以急忙赶来拜码头。 想通前因后果,权衡一番得失,程振飞觉得收下蛤蟆比较有利,点了点头道:“行,我保你。” 蛤蟆大喜道:“谢谢大飞哥,谢谢大飞哥,我一定全心全意办事,绝无二心。”曲膝半跪,摸出一叠钞票高举过头,“这是我的小小心意,请大飞哥收下。” 准备很充分嘛。 程振飞接过来一看,有零有整,3660块港币。 照规矩,拜大哥要上交利是,所谓“无事三十六,有事三百六”,既仅仅只是想入会取得插香资格可以给少点,若惹下麻烦求庇护,或者想报复别人求大哥帮忙,那就要看情形交十倍百倍的钱了。不管怎么交,钱数一定得带个六字,不说也明白,国人老传统。 蛤蟆红着脸道:“我也知道钱是少了点……实在是没办法,请大飞哥不要见怪,将来努力为大哥效力,往后……嘿,再补上。” 蛤蟆拜大哥,若是平时,交这些钱绰绰有余,可今时不同往日呀,过底的费用相当于是买命钱,区区3660港币就显得微乎其微,以香港现阶段的收入来看,数字后面再加两个零,能够帮他摆平就算是很给面子了。同时也说明,蛤蟆手头真的很紧,先前那段“卧病在床的老母”芸芸,未必是托辞,极有可能是真的。 又一个可怜人,哎。 程振飞心底叹了口气,点出三张最大额的钞票,“你也不容易,三千块拿回去,留给你妈看病,搓毛哥那里我自会去说,改日开香堂给你主持过底仪式。” 蛤蟆眼睛顿时红了。 ; 第九章 养伤 第九章养伤 很多人认为黑*社会就是一帮烧杀掳掠、黄赌毒均沾、恶事做绝的坏人,这个看法不能说是错的,只能说太片面。还是那句老话,好人坏人看的不是出身,也不是看你做什么工作,身处什么地位,而是看你做的是好事还是坏事,白道里面有坏人,黑*道里面也会有好人。 蒲志高身为gcd党员,还不是照样背叛革*命?对吧? 蛤蟆,大飞之流就很难界定好坏,他们本身属于胆小谨慎那类人,平时干的工作无外乎麻将馆看场子,餐馆酒楼门前代客泊车等等,微不足道,讨生活罢了。社团打架斗殴虽然也参与,但多数站在后面摇旗呐喊以壮声势,冲锋陷阵是从来不做的,基本没干过太大的违法犯罪的事情。所以警方对待他们等一类人采用一种放任自流的态度,因为实在很难找到起诉的理由,或许唯一能指控他们的罪行是加入三合会。 在香港,自称三合会会员和加入三合会都算是刑事案件。 可是,香港到处都是社团,三合会成员实在太多,抓是抓不完的,监狱根本关不下,只要你不蠢得大喊大叫自己是黑社会,警方明知道也会睁一支眼闭一支眼。大家都不容易嘛,底层社会人士,不加入社团意味着要被人欺负,也意味着生活艰辛。社会现状便是如此,怪得谁来? 年轻时不懂事,觉得黑社会代表威风,潇洒,有数不尽的钞票,泡不尽的美眉……于是大好青年怀揣着异样的浪漫主义情怀一头扎了进来,最后才发现上当……那是电影情节,现实当中也有,比如大飞忽悠来的两个蓝灯笼,不过那毕竟是少数。 说白了,加入社团的人多数都是逼于无奈。 蛤蟆也是其中之一。他父亲死得早,被母亲艰难的拉扯长大,童年就很不幸。母亲文化程度低,在一家小皮鞋厂打工,每天的工作是给鞋底刷胶水,由于防护措施不当,长年累月接触胶水,导致二氯乙烷中毒,俗称的胶水中毒。症状是长期昏迷不醒,中枢神经遭到破坏,生活不能自理。母亲卧病在床,工厂老板心黑又不赔偿,家里从此断了经济来源,蛤蟆读完中学没钱继续念书,又没有其他技能,一时之间叫他上哪儿去找活干?只好混黑*道罗。 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有人总说走黑*道也好,走白道也好,取决于当事人的一念之间。看起来似模似样,实际上就是句废话,因为很多的情况下是没得选的。事情并非一成不变,而是相对的嘛。就好比那句老师教育学生的口头禅“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一个道理来的。理论表面成立,其实狗屁不通。你怎么确定自己就是那只鸟?万一你是只虫怎么办?起的早叫鸟吃吗? 赶走了千恩万谢的蛤蟆,程振飞心情好了许多,总归是做了一件好事,黑社会在他心里也不再那么可怕了。再数一遍蛤蟆孝敬的利是,660块,他苦笑一阵,揣进兜里。大飞是一个典型的月光族,身上只留下几百块钱给他,对此他没有抱怨,相反还有些庆幸,在他看来,大飞这种好吃懒做的人没有背负一身外债就算老天开眼了。现在更好,获得了穿越过来的第一笔收入,身家顿时上升了一个档次,从三位数变成了四位数,终究是一个好的开始。 开门红,好兆头。 接下来几天十分清闲,除了久不久应付一下前来探望他这大功臣的帮会元老们之外,剩下的时间就是趟床养伤,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日子,蛤蟆无微不至的照顾,使他腰都肥了一圈。 南风吹,天气开始转暖,养了几天,伤口渐渐愈合长肉,麻麻痒痒的,怕留下难看的伤疤,程振飞不敢伸手乱抓,硬憋得难受。 这天,蛤蟆来送饭,程振飞叫住他。“来,帮我把这圈纱布取下来。” “不好吧,大哥,您的伤没好透呢。”蛤蟆放下食盘,期期艾艾的道。 “啰嗦什么,帮我取下来。” “好吧!”蛤蟆赶紧上来帮手,一圈一圈的往下拆。 “不就是挨了几下嘛,哪个扑街的帮老子弄成这样!是不是那个什么狗屎堂的庸医?叫什么来着?”乱麻一般的纱布上,汗水药水以及干涸的血液混结在一起,拆了半天拆不下来,程振飞大声埋怨。 他被纱布包成木乃伊的样子,看起来夸张,其实伤势不重。当时他与大b在地上扭打,占据上方的有利位置,众所周知,拳头要收回来后打出去才有力,大b躺在地上,手臂基本没有回收的空间,拿的又是一把长刀,只能用来砍,威胁有限得很,刀要捅才有杀伤力嘛。再加上大b被偷袭受了重伤,手上力道不足,而又是冬季,穿的衣服够厚……多方面因素综合在一起,一番不对等的较量下来,程振飞身上仅仅多了十几道皮外伤,不知为何被弄成这么一副像是随时要嗝屁的样子。 “不是庸医啦,惠春堂的廖师傅很厉害的。”蛤蟆红着脸咳嗽,弱弱的道:“其实那个……纱布是我缠的。” 厄?你裹的伤?……你小子有行医执照不?你懂不懂裹伤?你自己受伤晓得贴ok崩,老子多挨两下你给裹成木乃伊,想搞什么? 程振飞干瞪眼,无语了。 蛤蟆苦着脸嘿嘿笑道:“您是大功臣嘛!纱布裹得厚方才显得威武不是?” “威你老母,你知道裹了几圈不?太空服么?辛亏是冬天呀,要是夏天……哎!快点拆,老子就快被捂出痱子来了。” 其实他错怪了蛤蟆,蛤蟆当真是一番好意。伤疤是男人的勋章嘛,社团最讲究这个了。像如此大规模的械斗,受伤在所难免,混战中没办法统计谁出力多,谁出力少,只好用最简单的方法,通过受伤程度轻重来判断。而大飞是坐馆老底亲自交代要重点照顾的对象,蛤蟆想讨好他,便自作主张给他裹了个严实,好让他借机在社团里炫耀一番,没想到马屁拍得不好,看程振飞这匹马的反应,明显是下手过重了。 拆完纱布,蛤蟆尴尬笑道:“大哥,吃饭。” 打开食盘,有鸡有鸭,有鱼有肉,比平时要丰盛得多,另外还有半瓶酒。 浑身舒爽了的程振飞披上一件夹克,瞟了一眼餐盒,奇道:“咦,今天加餐啊,什么日子?”现在是元月中旬,离过年还早呢,他一下也想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需要大肆庆祝。 蛤蟆道:“好事呢,大哥,受重伤的兄弟们有救了,早上全都拉医院去了,这不,今天的菜备多了点……” 为了便于统一治疗和照顾,重伤的兄弟全被安排在圆朗村子里。 “哦?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程振飞眼睛一亮。警方的强力封锁使受重伤的兄弟们得不到有效的治疗,一直靠土办法拖着总不是个事,伤残率太高了,光安家费一项就能让股爷愁得掉光头发。如果蛤蟆说的都是真的,那就表示警方解除警戒状态,意味着双方达成了协议,同时也意味着程振飞暂时摆脱危机,失手杀人的重罪有人出头抗了下来,不高兴才怪。 “菜备多了,那咱们就该多吃点,放开肚子吃,不能浪费。”程振飞喜上眉梢。 蛤蟆频频点头称是。他高兴的理由与程振飞大同小异。程振飞高兴的是有人帮他顶了罪,而蛤蟆高兴的是顶罪那人不是自己。 “板凳端过来,一起吃。”程振飞笑着招呼,拿起酒瓶来看,六十度的台湾产高粱酒,满意的点头,“哪里来的?……” “原先用来消毒杀菌洗伤口的,如今兄弟们都住院去了,用不上,本着不能浪费的精神,所以……” 说到这里,蛤蟆停了一停。二人双目交接,同时笑了。 “来来来,喝起,喝起!”…… ; 第十章 祠堂 第十章祠堂 天气越来越暖,见伤势好得差不多,程振飞将蛤蟆撵出去打探消息,自己披着夹克在村子里溜达,无所事事的日子能叫人闷出鸟来。 这个位于元朗南面的村子叫“杨家村”,依山而建,却没什么好风景,普普通通的,对于一个见识过祖国大好河山的人来说,真是太一般了。香港的农村很少见得到大面积耕作的田野,有别于真正意义上的农村,顶多算得上围村。逛了小半天,除了土岗就是树木,连个臭水塘都没有,没看头,程振飞彻底失去兴致,回到居住的村屋,坐在院子里发呆。 什么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无任何人的体会能够比他更深刻。 你的躯体里有我的灵魂,而我的灵魂里又承载着你的记忆。世上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 离奇遭遇一回想起来,他就想哭。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阴郁的日子即将过去,快乐的日子终会到来…… 程振飞默念普希金的诗。作为一个编导系出身的文艺小青年,此刻除了自我安慰,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可做。 这会他算是认命了,知道自己回不去了,一切只能朝前看,希望前路能够扒开云雾显露坦途。 往后日子该怎么过,他还没周详计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反正有人出头顶罪了,他也算基本站稳了脚跟。话又说回来,顶着三合会头衔虽很令人沮丧,可总好过偷渡过来的连个身份证都没有的黑户嘛,正宗的香港市民还是很有发展潜力的,见招拆招吧。 “飞仔,在想什么?”搓毛不知何时走进院子。 “没什么,无聊呢,搓毛哥来得正好,我有事要同你商量一下。”程振飞站起身。搓毛好些天没浮头了,关于蛤蟆过底的事情得赶紧跟他通个气。 “有什么事晚点再说,你现在马上收拾收拾跟我去祠堂,老大要见你。” “祠堂?……”香港江湖黑话中,祠堂指赤柱监狱。程振飞吓了一跳。难道连坐馆老底都进去了?大哥级的人物怎会亲自去顶罪?而且,这才几天呢,判得太快了吧? “想哪去了,杨家祠堂,别啰嗦,快去换身衣服。”搓毛轻捶程振飞胸口一下,亲切的道:“我去通知四眼叔,等会路口集合。” 杨家祠堂位于村子正中心,村民大本营,同时也是旺和社团的核心所在,旺和地盘占据在铜锣湾,发源地却在杨家村,早期的元老全都是村子里的乡绅,老底和搓毛口中所说的“四眼叔”均是代表。 四眼叔外号“杨四眼”,现任杨家村的村长。一般来说,顶着四眼外号的人多半是近视眼,他不一样,几十年前他就是帮里红棍,当年九龙暴动主力人物之一,一次与政府的冲突中,左肩和右胸各挨了一枪,侥幸没死,养好伤后继续带领一票弟兄打拼。由于经常光着膀子,枪伤留下的疤痕十分显眼,一左一右,晃眼看去像多了两只眼睛,这才有了“四眼”的外号。 老底是“旺和”近两届坐馆,“杨四眼”早在他之前做过好几任。坐馆三年选一次,可以连任,前提是罩得住,下面的人服你。杨四眼就是旺和最罩得住的那一个。老底两届坐馆干下来,威望不低,比起“杨四眼”却是小巫见大巫,当年如果不是“杨四眼”出马震住场子,九龙暴动后“旺和”这个字头可能就已经消失了,所以他才是帮里最受大家敬重的长辈。在江湖老一辈眼里,杨四眼是十足的猛人,名头十分响亮,不亚于现在当红的联胜英红棍“瓦哥”。后来年纪大了,不想继续在江湖上打拼,才落叶归根回乡下来养老。 如今连资格最老的元老都出动了,社团红棍亲自上门通知,地点又选在大本营,说明什么?显而易见,开紧急大会嘛,这次事情闹得惊天动地,摆平了警方那头,同联胜英的恩怨可还没扯清楚呢!双方两败俱伤,后期该怎么应对,当务之急是拿出章程来。 程振飞一听就明白,同时又隐隐不安。商量社团发展大计,与他这种小角色有一毛钱关系么,他还远不够资格,除非…… “千万别再升职,再升就更脱不了身了”。 程振飞没心思去换什么衣服,把披着的夹克脱下来抖两抖,重新穿上,拉链一拉就往外走。说实话,他也没衣服可换,身上穿的这件还是蛤蟆零时买来应急的,他原来的衣服早化成灰灰了。原来那一身沾满了死鬼大b的血渍,不处理掉难道留着给警方验dna么? 其实他多虑了,那破衣服烧不烧都没关系,警方真的要验dna,验大b就行了,大b身上不有他的血嘛。像这种一通混战,根本扯不清楚,死伤那么多人,警方也想快点落案了结此事,只要有人出头认罪就完事大吉,尸体随意解剖了一下,确认死因足够了,别的哪顾忌得到?dna属于新技术,鉴证科就那几个人懂做,二十几个死者,每个死者身上粘有几十种不同的血液,毛发,皮屑等,验个毛,搞一轮下来半年时间都不够用,还要不要干别的工作?这还没算伤残的呢!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干呀。 在岔路口站了一会,搓毛跟在一人后面从另一头转出来。 “四眼叔好!”程振飞乖巧的上前鞠躬。他从没见过杨四眼,老头子退得早,他自己级别又太低,没机会碰面。 杨四眼一身唐装,走路虎虎生风,怎么看也不像60多岁的糟老头,他对于程振飞的问候视而不见,蒲扇般大手一挥,哼也没哼一声当先行去。 程振飞连忙跟上,心下嘀咕,“老头子够酷的嘛。” 搓毛抢上两步,走到杨四眼身侧轻声道:“叔,这就是大飞。” 老头子闻言停下,转头盯着程振飞上上下下猛瞧了一阵,最后眼睛停留在小伙子敞开的衣领处,那里有一道猩红的伤疤,忽然哈哈笑道:“不错不错,小伙子不错,有前途,我看好你。” 前后态度迥异,判若两人。 程振飞不知所措,轻抚胸前刀疤,心里冒出一个诡异的念头,“老头子挨了两枪换回一个拉风的名号,借此威风了几十年,如今见我胸怀刀伤,态度顿时好了许多……莫非……老头子是一个伤疤控?亏了,刚才回屋穿件衬衫挡严实点就好了,老大们行行好,别太抬举我,受不起。” 胡思乱想间,三人来到祠堂,门外是宽阔的广场,东一堆西一堆站着好些人,见到他们纷纷招呼问候。 程振飞发现守在门外这些人全是青年,多数都见过,但叫不全名字,没办法,社团帮众不少,各跟各的大哥,平时无机会深入接触,只好点头致意。 一人迎上来道:“叔来了,里面请,里面请,就等您了。” 这人到认识,帮会红棍之一的“老夏”,主营高利贷。帮里总共有8个红棍,各管一片生意。 进了门是天井,穿过天井才是祠堂。 程振飞默不作声跟着走。照理说,不姓杨的是没资格进来的,不过随着时代发展,传统也在不知不觉间悄悄改变着,祖宗祠堂外姓人不得入的规矩渐渐成了老黄历,而且,准确的说,这里应该称为旺和的本部,真正的杨姓宗祠在后院,可以把它看成一套唬弄人的把戏,巧妙的掩饰行为,试问,谁能想到一个黑*道帮会的大本营在祠堂里面呢? 进门前抬头看见门边贴了一副对联:山青水秀风光好,人寿年丰喜事多。很平常的一副农家对联。又自嘀咕:“怎么不是地震高岗,一派西山千古秀;门朝大海,江河合水万年流?金大师到底懂不懂呀?瞎写一气。” 这厮好了伤疤忘了痛,又开始乱发挥娱乐精神了。他穿越的是80年代的香港,又不是400年前的康熙朝。再说,旺和与天地会青木堂能相提并论么?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做人不能太执着,要豁达,哪怕是遭遇厄运、身处危境也能随时随地调整悲观情绪,积极面对一切困难险阻。以上是他的座右铭,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要求自己的,可惜经常做不好,把握不住分寸。想必是没领会豁达过头等同于二百五的道理。 “四眼叔到。”随着老夏一声高唱,门内迎出十几个人。当先两人是老底和股爷,其余众人也不陌生,皆是帮派元老、红棍大哥,职位高的全部到齐。 一时间,问候寒暄声络绎不绝。对杨四眼,各个都是毕恭毕敬,轮到程振飞,待遇下降好几个档次,每人上来照着他胸口重重打上一拳,称赞两句。痛得他暗中咬牙切齿,总怀疑自己的伤口裂了几条,面上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堆着虚假的笑容一个劲的道:“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一圈不到,脸都快笑麻了,好在坐馆老底及时上来解围,攀着他的肩膀亲切的引进大堂去。 一干人等在老底的带领下向关二爷牌位上香鞠躬,接着按身份高低分位坐好,程振飞混在几个年轻人中间靠墙站立,他一个草鞋是没资格上桌的,那些位置属于有投票权的红棍大哥和帮派元老们。 靠墙而立的七八个年轻人是各位红棍大哥手下心腹,按规矩,每一个红棍都可以带一个得力手下参加会议,既壮声势又可以帮忙打个下手,万一遇到什么紧急事情,也好有人使唤不是。以往,搓毛总是带“鸭子”过来,今天情况特殊,零时换成了程振飞。 说起来很久没见过鸭子了,自从上次开片,到现在都没再见他露过头,不知道搓毛对他有何安排。 程振飞满腔心思转到失踪的鸭子头上,蓦然间胸口一阵闷痛,被身旁一人用手肘打了一拐子。 “站后面去,这是你的位置吗?” ; 第十一章 善后 第十一章善后 程振飞扭头看去,身旁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矮个子,扑克脸,此时正神色不善的瞪着自己。翻遍脑海,也找不到这人的资料。 “看什么看?你一个新来的杵在前面做什么,懂不懂规矩?”扑克脸不依不饶。 程振飞有些摸不着头脑,众大哥元老们对待他全都是和和气气的,连坐馆老底都不例外,怎么忽然间跳出一个来找茬的马仔?反差太强烈,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没请教?……” “怎么?装不认识啊?不就是放倒那个什么狗屎大b,眼睛顶到天上去了?”扑克脸嗤嗤冷笑,指着程振飞道:“小子,你给老子听好了,在老子老a眼里,你连个屁都不是。” 原来是他,程振飞终于想起来了,此人是帮里红棍马熊的小弟。马熊负责马房生意,马房指打着洗头按摩插花一类幌子经营黄色事业的公寓。老a是马熊手下头号打手,平时管着几十个姑娘,在帮里小有名气,因为顶了张扑克脸,所以早年入帮时得了个外号叫“锄大地”,那时候香港流行的扑克玩法就叫“锄大地”,他嫌外号太土气,自己改号为“老a”,指的是梭哈玩法里单张最大的ace,音标为“eis”。洋气多了。自从改号以后,此人开始走鸿运。自创一套扑克牌管理小姐的系统,将手下几十个小姐按姿色划分为若干档次,相对应梭哈里的方片小2到黑心老k,方法新鲜有效,将黄色事业经营得红红火火,很得马熊赏识。 另外,据说此人性格暴戾,极其嚣张,手下小姐稍有忤逆,就将人打得遍体鳞伤,上位后更是得意忘形,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态势。不知是否女人打多打出信心来了,谁也不放在眼里,常自诩是港城第一打手,说什么大b就是堆狗屎,平时只敢挑衅些小角色,他那个b见了自己这个a就得夹着尾巴绕道走…… 不过,以前只是闻名,至今素未谋面,程振飞不知自己曾几何时得罪于他,以致初次见面就满嘴喷粪。 “你还看,滚后面去。”老a的八字胡随着叫骂而抖动不停,样子十分滑稽。 “果然名不虚传,比老子前任还要敢吹。”程振飞暗中摇头:“瘦成这个样子,明显的酒色过度,小身板估计风都吹得倒,居然还敢口出狂言,简直不知天高地厚。”看着对方吹胡子瞪眼睛,一副小丑模样,不由笑了起来,“老a哥是吧,失敬失敬,您当然不把大b放在眼里了,您是a,他是b,从英文字母排列的顺序就能看出来,您牛多了。假如他是牛13的话,那么您可就是牛eis……啧啧,厉害……哈” 有这么夸人的么?老a听出程振飞在说反话讥讽自己,顿时怒不可遏,捞起袖子叫道:“小子,你找死啊……” 旁边几个年轻人见状纷纷退开,腾出一片空间。 程振飞嗤笑一声转过头去,理也没理对方。这是哪里?祠堂啊,他才不相信老a敢动手,从主动招惹到现在为止,对方说话一直刻意压低声音,瓮声瓮气的,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再说,当真打起来,程振飞也根本不怵他,看对方捞起袖子露出的那截细胳臂,瘦得小鸡似的没几两肉,对比程振飞自己,那是真的不够看。 程振飞穿越过来的这具身体还是相当给力的,178身高,75公斤体重,本土港人里算高大威猛的了,模样也还周正,算得上小帅。 见他没搭理自己,老a气得直蹬脚。当着众大哥的面又不好动手,刚才趁人不注意打了一拐子,现在周围站着的年轻人都注意到他了,再动手的话绝对是他自己理亏,捅穿了,不会有任何人站他那一边,只好嘴里不停的叫骂,往大飞家庭女性成员身上招呼,希望借此激怒对方。 大飞单亲家庭长大,直系亲戚里只有一个父亲健在,从小到大,一个家族女性成员都没见过,无论怎么骂都无压力。何况,即便骂也是骂大飞,与程振飞这个穿越人士何干?他全当听狗吠。心道:“别光是骂呀,动手呀,来呀,来推我啊,或者再打一拐子……只要你敢动一下,老子马上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暗中抓紧拳头,蓄势待发。二人身高相差足有十五公分,程振飞挥胳臂横甩出去,刚好能击中对方的鼻子。 他眼中仿佛看见老a鼻梁塌陷、鲜血长流的模样。 可惜令他失望了,除了没脑的叫嚣,老a自始自终都没再敢碰他一根毫毛。 另一边的长方形会议桌处,一个年轻人给各位大哥上完茶后端着盘子离开。 “好,人都到齐,我们开始吧。”老底清了清嗓子。 大家一齐望向他。 “今天召集大家过来,主要是有三个议题……”老底斜着肩膀坐在主位。他的胃被刺穿,手术后伤势没好透,坐不直,说话时显得有气无力的,很不自然,他长吸一口气,艰难的道,“老股,还是你来给大家说说。” 股爷坐在老底左手边第一个位置,闻言笑着站起来,先是向坐在正对面的杨四眼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才慢条斯理的道:“关于这次的冲突,想必大家都清楚,联胜英的瓦狗借机生事想要一口气吃掉咱们,ctmd,真当咱们旺和好欺负么?……哈……结果大家都看到了,咱们干得他娘的联胜英鸡飞狗跳,这次行动说明什么?说明咱旺和各个都是响当当的好汉,没有一个孬种。人比我们多又怎么样?势力比我们强又怎么样?咱们上下一心,谁也不怕……现在全港都知道,瓦狗那扑街货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通过与联胜英一战,咱们打出了气势,打出了威风,重新打响了旗号,这是在座所有人的功劳。” “不错不错,打出气势,打出威风……”在座众人均面带笑容,显然受到了激励。特别是靠墙站着的这些小弟们,各个打了鸡血一般,不停的挥舞拳头大喊着口号。 程振飞又是惊诧又觉可笑,仿佛置身于激情燃烧的年代。这是准备做什么?大跃*进组织会战?或者是保险公司开大会?用不用这么激动? 说真的,这次械斗远谈不上胜利,只能用两败俱伤来形容。交战双方不仅没获利,反而实力受损,既亏了票子又丢了前途,前景堪忧。白*道方面,警方盯死他们的非法生意,收入大幅萎缩,黑*道方面,全港的社团都受到牵连而被警方严厉整治,均把矛头指向他们,很多地下渠道因此被封死,可以说,现在两个社团境况都不好,举步维艰。 当然了,事实是如此没错,但你不能拿出来说,黑*道大哥们的面子是必定要顾及到的。报喜不报忧的策略适用于官场,同样也适用于黑帮。股爷深谙此理,尽捡好话来说,效果着实不差。 见气氛上来了,股爷继续道:“不过,虽然我们胜利了,但凡是战斗就必定有损伤,为了社团的利益使得不少兄弟挂了彩,所以,今天第一个议题是关于善后事宜……” “善后事宜?这有什么好议的?不是有规矩么?照旧办便是了。”坐下首一位穿皮夹克的中年男子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股爷的话。此人外号叫“老鬼”,是负责走私生意的红棍。常年在海上跑船,日晒雨淋惯了,脸上皮肤又黑又皱,看起来七老八十,实际上年龄不大,今年才40出头。 “就是呀,照老规矩办嘛。”放高利贷的老夏立即应和。 股爷单独把善后安抚工作摆面上来谈,意思相当明显,这是找各位大哥们要钱来了。 “是呀,是呀,有规矩的嘛……”好几个红棍同时附议,把揣自己口袋里的钱掏出来分给别人,绝非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各位稍安勿躁,听我把话说完。”股爷笑道:“规矩是有,不过老规矩好些年头了,现今物价飞涨,东西贵得要命,若是再按老规矩来处理,我怕下面兄弟们不服啊……” 老鬼一拳打在桌上,鼓起眼叫道:“规矩就是规矩,谁敢不服?” 老鬼这一拳使劲极大,打得桌面嗡嗡直颤。 头一回参加帮派大会,程振飞觉得十分无趣,原来黑*道大哥们开会也很普通嘛,与广告公司接下订单后的策划动员会没什么实质区别。无非是领导先演讲一轮调节气氛,然后抛出议题,下面的人讨论……来来去去就那一套。最多就是反对者的声音叫得大一点,态度恶劣一点而已。 股爷瞧见自己面前纸杯子盛着的茶水泛起波纹,对老鬼的力道暗暗吃惊,脸上却笑容不减,“规矩是5年前定下的,那时的标准和现在能同日而语么?5年前九龙的房价是多少?现在是多少?需要我提醒一下么?读书,看病,吃饭……哪一样不用花钱?”顿了一下,环视众人,又道:“兄弟们为了社团利益打生打死,有伤了的,有残了的,另外还挂了11个,留下一票孤儿寡母……社团总不能不管不顾亏待他们吧!如果还按照5年前的标准来安抚,在座的各位,难道你们不感觉亏心?” 一圈扫视下来,人人低头。面对大是大非,没人敢吱声,连最激愤的老鬼此刻也低下头来,专心耍自己的纸杯子,却仍鼓着一双牛眼,嘴角斜挂,看样子是不太服气。 同老鬼一样表情的有好几个人。 没有人敢反对,同样也没有一个人赞同,场面极冷。 股爷正要继续往下说,准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却听哗啦啦的流水声响起。众人一齐看去,杨四眼不知何时弄来一把紫砂的茶壶,此时正高举着往自己杯子里倒水,表情淡然,一副怡然自得的神色。 这是一个信号。杨四眼淡出帮会权力中枢不少日子了,一心种花养鸟,安享晚年,今天突然参加会议已叫人吃惊,又在这么一个尴尬的场面下做出一番搅局似的的举动,更是令人费解。此举必有深意,老头子到底支持哪一方呢?众人各自思索起来。 对于股爷和坐馆的意见,大家不爽了还可以反驳一下,毕竟是开会,有事说事嘛,可这条原则对于杨四眼不适用。老头子威望太高,在座的一大半都出自他门下,他一有动静,众人屁都不敢放一个,他每次的发言就是最终的命令,只需要执行,无需讨论。但他老人家偏偏又不说,搞得大伙心头七上八下,猜不透他的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办才好。 站墙边程振飞将大家的心思看在眼里,笑在心底。“这有什么难猜,老头子是从义气年代打拼过来的人,又是一个典型的伤疤控,站哪一边还用问么?” 搓毛忽然开口道:“股爷说得有理,我支持重新定标准。” 坐下首的众人皆感诧异,搓毛唱反调的原因莫非是领会了杨四眼的意图? 杨四眼,杨四眼……哦!……难怪…… 丧狗想到老头子外号的由来,一拍脑袋,跟着道:“对!不能亏待兄弟们,老规矩早过时了,咱们混帮派的也应该跟上时代,与时俱进嘛。” “是啊,是啊……股爷所言极是。”大家纷纷点头赞同。老鬼见大势已去,没敢再争执。 形式顿时一边倒,股爷大感满意。请老头子出山果然是无比正确的决定。 “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定了。” ; 第十二章 标准 第十三章标准 接下来就是商量安抚的标准以及各自该出多少份额,众人为了能少出一份而争论不休,吵得和菜市场一般,时而有人拍案而起,时而有人指着某人鼻子叫骂,时而有人摔杯子……乱得一塌糊涂。最后只是定下了赔偿标准而没搞定各位大哥该上缴的配额。 标准是往挂了的兄弟家里送三十万,残的发二十万,伤重而没残废的给十万,出头顶罪的给五十万,伤轻一些的按照不同的程度来发钱,两千到三万不等,林林总总,层次分明,印证了那句老话“术业有专攻”。 程振飞目瞪口呆,这才像是黑帮开会嘛,同时又对社团的财力暗暗惊诧,初略一算,打一架一千多万就不见了,香港黑帮太恐怖,八十年代就这么有钱,往后还得了? 仔细一想也对,香港在八十年代就被誉为亚洲四小龙,经济相当发达。千多万看起来很多,其实不算什么,八八年香港住宅楼每平方伬一千港币这样,换算成平方米,每平米均价大概是九千五百港币左右,并且以每年超过50%的速度持续增长中。从房价高低就能想象出港人的人均收入有多高,一个有几十年历史,人数超过五百的社团拿出千多两千万没什么稀奇的。 唯一有一点想不通,为什么死人的才送三十万,而顶罪的却高达五十万呢?命不值钱呀!好像不符合逻辑!这个疑问他好几年后才搞明白。在香港,故意伤人,加入三合会,过失杀人等数罪并罚,倒霉点的要坐快二十年的牢,表现好也得十几年,出来顶罪的倒霉鬼可以说实质上脱籍了,属于一锤子的买卖,而死了兄弟会籍仍在,往后每年社团会往他们家里送一些钱,帮助他们的家人改善生活,属于长久的累赘,所以补偿的钱反而少一些。 这规矩类似于大陆的退休职工待遇。职工从单位退休,单位会发退休金直到他过世,而旺和的规矩有所区别,成员因公死亡,如果当事人结婚了,社团会每年送一笔钱给他的配偶,有子女的就负担到成年,没子女的就负担到配偶改嫁,既没子女又没改嫁的就按情况负担一定的期限,三五年到十年八年不等,如果当事人没有结婚,社团出钱帮忙赡养父母,直到双亲过世。看起来很人性化,实际给的钱并不多,靠它来养家糊口是万万不够的,象征意义远大过于实际意义。 眼见众人争来争去毫无进展,场面越来越乱,甚至有大打出手的趋势,坐馆老底心烦意乱,把披着的西装外套剥下来重重摔在会议桌上,喝道:“够了,吵什么吵,有什么好吵的?……”老底铁青着脸大口喘息,因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脸上肌肉颤抖,本已难看的脸色显得更加狰狞,“你们搞什么?几十岁的人了,为了几个小钱吵来吵去好看么?” 他好歹是坐馆,发起脾气来还是很令人生畏的,一顿爆喝下,众人纷纷偃旗息鼓。心里不服气但面上皆不敢表露,毕竟他是名义上的老大,惹毛了他,万一有小鞋子抛过来可就不妙了。不约而同的想:千多万港币呢,分摊后每人都有百多两百万,不是什么小钱呀,大哥。 “好了,好了,大家都坐好。”股爷又站起来,轻拍双掌和气的道:“争来争去没意思,明天也得不出个结果。这样吧,这笔钱总数比较大,全叫大家来分担确实有些不近情理,我的意思呢,社团出一部分,剩下的部分再由大家来平摊,公平公正,免得有人心里不平衡。” 说到这里,不等众人反应,他又道:“老夏,你财务公司那边还有多少没过帐?” “前两季的钱都没走过帐,具体的我也说不清,大概两百来万吧!” 股爷想了想,道:“两百多万,好,你明天把钱全部装过来,我这边的财务公司有三百多万,加起来就有五百多万了……”转头看着坐馆老底,后者微一点头,股爷心领神会的道:“再从社团总账上提两百多万,一起凑够八百万,大家看怎么样?”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皆脸露喜色。社团抗了大头,剩下的部分平摊不过是每人几十万,轻松多了。 程振飞再次惊讶,想不到社团财务公司的现金居然如此充足。没过账的随随便便凑得出五百多万,那账面上该有多少?总资产该有多少? 他又想叉了。如果把社团比做一个公司,那么它就是金融企业,现金流最充足的那一类,因为它几乎没有实体的。其中,财务公司是最重要的一个部门,掌握着社团的资源和命脉。有两个重要职能,第一是放数,也就是放高利贷,在香港,小额放贷的财务公司属于合法企业,前提是不能超过一定利息限额,社团利用这条原则打着财务公司的幌子放高利贷。 第二,财务公司是社团最主要的洗钱途径。以旺和为例,除了财务公司以外,它暗中还拥有十数家空壳公司,包括各式贸易公司,装修工程公司,经纪模特公司,唱片公司等等,这些公司全部与财务公司有业务往来,它们本身依靠做假账来洗钱,同时又自己向自己借钱,每年交付给财务公司的高额利息相当于又能洗出一部分,是最好最安全的洗钱手段。所以几乎每一个社团手下都有财务公司。 旺和手下就有两家,放高利贷的老夏和揸数股爷各管着一家。为什么是两家呢,老夏放高利贷必须得建一家,而股爷负责管理社团的总资产自然又得有一家,两家公司平时也有频繁的业务往来,互相拆借,等于又能洗干净一部分钱。先头二人口中所说的没过帐的钱就属于黑钱,见不得光的,还不能存进银行或者变成产业的钞票,正真意义上的现金。 公司的钱一捆捆砸出来,顿时砸爽了在座各位红棍大哥,众人一齐放松靠坐在椅背上,有的掏出烟来团云吐雾,有的端杯子喝茶,有的开始耍手里的大哥大……唯独坐在最下手的一位光头男子在不停的搓手,一副犹豫不定的样子。 他三十五六岁年纪,外号叫做“大力”,负责装修公司。近几年香港楼市繁荣,下游的装修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开遍港九。大力的装修公司通过暴力垄断、敲诈业主等手段来经营,大发其财。不过,装修工程公司在前两年才开办,时间并不长,别看大力人到中年,其实上位的日子是在座大哥里面最短的一个。搓毛和丧狗仅仅二十八九岁,资格都比他老。虽然装修业利润丰厚,但大力只当上大哥两年不到,赚的钱反而最少。去年底,他老婆孩子移民澳洲花了好大一笔,如今手头空空,一下子拿不出几十万现金,不由犯了愁。 股爷看见他的窘态,皱眉道:“怎么了?大力,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大力啊了一声,不敢迎向股爷的目光,扭过头去,眼睛在搓毛和丧狗之间游走。 刚才大家争论时,搓毛和丧狗一直没有做声。因为二人管的生意是收保护费,麻将馆看场,贩卖盗版唱片录影带,代客泊车等,全部集中在社团唯一那块地盘上,三条街,两人二一添作五,各负责一半,可以说,这次与联胜英的冲突,直接的体现是在维护他们两人的利益,其他大哥的生意四处开花,基本分散在港城各地,比如走私的老鬼常年呆在野码头,放高利贷的老夏常驻尖沙咀,大力的装修公司开在九龙城,马熊的马房更加乱,大部分在庙街,小部分分散在各处,经常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只有坐馆老底管理的巴士线路和一间油站在铜锣湾的地盘上,所以在理论上这一场仗是在为搓毛、丧狗和老底三人打,从道义上说,搓毛丧狗二人多付出一份也是应该的,因此二人同时选择了沉默。 大力手头没钱,不敢抱怨坐馆老底,自然而然把目光抛向搓毛丧狗。 股爷见大力的脸色就知道他所想,立即不高兴了。表面上,这次冲突与其他人没有直接关系,然而,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一旦失去社团最后的地盘,旺和这面旗帜就倒了,剩余的生意会接二连三被其他社团吞并,分别只在于时间早晚的问题。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都懂,连最跳得起的利益最不挨边老鬼都没在这方面有一句抱怨,你这个大力怎么那么不懂事呢? 股爷笑容一收道:“大力,你有意见?” 所有人全都黑着脸看着大力。 大力一看气氛不对,赶紧道:“没有的事,我哪有意见?股爷说的合情合理,我完全赞同,可是……” “可是什么?”股爷追问。 大力讪笑道:“最近手头有点紧啊……股爷,我那份能不能缓一缓?……” 他的难处老底知道一些,叹了一口气,道:“老股,大力并非不识大体的人,他那一份从社团账面上挪一挪,先垫上,没有问题吧?” 股爷道:“应该没问题……” 大力松了一口气,道:“惭愧惭愧,让大家见笑了,谢谢大哥,谢谢股爷……” 管理走私生意的老鬼一见可以赊账,跳起来道:“最近风声紧,没敢走货,我手头也紧,大哥,你看……” “看你个头?”老底骂道:“你没走货?那我问你,前天大发号与白板号这两艘船开去哪里了?” 老鬼老脸一红道:“那两艘船,我想一下啊,年久失修,好像返厂了……” 老底冷笑:“修船需要修到泰国那么远么?” “这个呀……”老鬼支支吾吾。 老底道:“还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一月二号,十二月十六号的事情?” 老鬼急道:“不用不用,我想起来了,家里灶台下似乎还藏着一笔钱,应该够了。” 众人大笑。坐馆名不虚传呀,揭人老底的本事当真不是盖的。 老底笑骂:“当了十几年的大哥,你还敢哭穷?你上个月的例钱还没交齐,加上这次的一起明天早上交给老股,敢少一块钱我就对你不客气。” 老鬼的黑脸更黑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呀。 ; 第十三章 揸职 第十三章揸职 “下面说说第二个议题!这次的冲突很激烈,共有十一位兄弟失去了生命,其中……”股爷一口气念出数个人名,脸色少有的严肃,最后指着丧狗旁边空着的一张椅子道:“马熊兄弟也不幸离开了我们,对此,我深表遗憾和悲痛。马熊兄弟的一生都奉献给社团……” 众人正襟危坐,表情凝重。 程振飞差点笑喷,这是准备开追悼会么,股爷开头的这段措辞很像悼词,光听开头,他仿佛就能知道后面是什么样子:某某某的一生是光辉的一生,战斗的一生……在某某时期,某某走在战斗的前列,为某某事业做出了卓越贡献……跟着是叙述在哪一年哪一日做过哪些事迹……最后总结,某某的逝世,是我们的重大损失,我们要学习他的崇高精神和优秀品质,紧密的团结在以某某为核心的团体周围,为实现某某大业而努力奋斗……某某永垂不朽! 果然如他所想,股爷确实炮制出一篇悼文,只是没他猜测中那么夸张离谱。 结尾,股爷话题一转,道:“马熊兄弟走了,我们都很悲痛,但是空出来的位置总不能置之不理。该怎么办?大家议一议。” 众人皆不做声。马房的生意一向红火,是众人眼里的一块香饽饽,谁都想染指,但谁也不敢率先开腔,因为大家都清楚,谁跳出来谁倒霉,会被群起而攻之。在座的大哥们,无论谁接手这一块,势力都将大涨,坐馆老底和其余的红棍们不会眼睁睁的看“他”逍遥,坐大。最好的也是最无奈的办法是重新扶一个人上位。 股爷早猜到无人表态,说道:“既然大家都不说,那我先抛砖引玉,我建议重新选一个红棍来负责马房生意。” “股爷说得对,我同意。”……众人皆是同样的心思,一拍即合。 “有什么人选,大家踊跃发言吧!” 股爷边上一位老者首先站起来道:“a仔不错,他跟着马熊打拼了整整十年,一直兢兢业业,深得马熊的赏识,由他顶上来的话,我感觉比较好!”此人叫刘道年,年纪与杨四眼差不多,是股爷的前任。 刘道年属于元老之一,说得又有条有理,众人纷纷点头。当然,即便他胡说八道,大家也照样会点头,在座哪一个不是老江湖?得罪人的事情是决计不干的。新红棍没选定前每一个候选人都有机会,鹿死谁手还是未知数。 墙边一干年轻人站得笔直,竖起兔子耳朵,他们属各位大哥手下头马,候选人必定在他们当中。听到有人举荐自己,老a胸脯挺得老高,一副得意洋洋的傻b模样,斜着眼瞪了程振飞一下,重重冷哼一声。 程振飞随之愕然,若有所思,老a一直与他作对,莫非是…… 股爷笑道:“道年叔的提议很好,我这里呢也有一个人选,这次冲突,社团上下齐心协力,各个都有功劳……不过嘛,既然是立功,总会有大有小。所以,我提议让立功最大那一位揸职,大家感觉如何?” 自己手下被提名,搓毛开心的笑道:“飞仔呀,不错不错,他这次立下大功,选他上位理所应当。” 众人又频频点头。 程振飞心直往下沉,怕什么就来什么! 一听到程振飞的名字,老a脸色便开始阴沉下去。程振飞感觉边上有道目光如利剑一般指着自己,凉飕飕的,气温似乎都下降了几度。现在他终于明白老a为什么总看他不顺眼了,敢情是早得知今天要选马熊的接班人,最大的竞争对手是自己。 红棍!切……他才不稀罕呢,谁爱干谁干。 被候选,程振飞已是不爽,如今还莫名其妙多了一个敌人,更让人沮丧。尽管他看不起这个所谓的敌人,但被人惦记总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飞仔是不错,可他刚升草鞋还不到半个月,现在又升红棍……是不是太快了?”刘道年担心的道。 “立功就该上位,天经地义,何来快慢一说?”股爷道。 社团是有快速上位先例的,俗称平地一声雷,指为社团立下大功或者有特殊的重大的贡献的成员,可以由坐馆或者揸数开会提出来,经过投票选举上位。 刘道年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不放心,飞仔太年轻,又缺乏管理马房的经验,由他来接手,我总感觉不妥。” “道年叔多虑了,年轻人才有冲劲嘛,论资历,飞仔和a仔大同小异,a仔帮龄十年,飞仔九年,二人旗鼓相当,评为候选人,我觉得没有问题。”敲了敲桌面,股爷道:“我将飞仔列为候选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马熊兄弟是怎么死的?想必大家都清楚,他在混战中被该死的大b抹了脖子失血过多而亡,那么我请问,大b的下场呢?……飞仔给马熊兄弟报了仇,选他来接班难道不应该么?” 刘道年哑口无言。 “确实应该,飞仔上位也是不错的选择。”大哥们又开始应声附和。 股爷满意的道:“还有新的候选人么?” 众人一同沉默。各位红棍大哥们当然想捧自己的心腹上位,多捞好处,可是对手实在太强大,一个是本身经营马房的老油条,另一个帮派红人,自己心目中的人选无论对上他们两人中的哪一位,都没有丝毫胜算,何必自讨没趣跑去得罪现任两位候选? 不划算!在座的都是人精,蠢事绝对不干。 “没人再举荐的话,那咱们就开始投票吧!”股爷笑容满面,抬手往后勾了勾手指,一个年轻人端着盛有笔和纸的托盘走了过来,正是先前上茶的那一位仁兄。股爷显然早做好了准备。此人叫阿豪,股爷的亲侄子。 至杨四眼开始,每人发了一套笔纸,阿豪站在一边等候,待众大哥们写完了,他又顺时针转着一个一个的去收取,最后把托盘交给股爷,自己退开两步站定。所在之处杵着一个落地木制衣架,上面挂了一块小黑板。 想不到社团采用不记名的投票方式,老a和程振飞微感失望,二人均好奇谁支持自己,谁反对自己,将来好以此做为参考的依据来应对。由于两人的期盼不同,参考的标准截然相反。 拿到选票,股爷慢吞吞的拆开来,每拆一张,他就举起来展示给大家看,然后大声道出谁谁一票,以示自己公平公正。 阿豪在黑板上写下程振飞和老a的名字,听到谁获得一票,他就在那名字下方划上一道杠。 随着黑板上的划痕越来越多,老a越来越紧张,他握紧拳头,伸长脖子死死盯着黑板,心中大喊着自己的名字。每当股爷唱出他的名字,他脸上立刻露出笑容,而当叫出程振飞的名字,他又垂头丧气沉着一副死人脸。 程振飞将他精彩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鄙视不已。 二人票数交替上升,十轮下来,每人获得五票,平分秋色。轮到第十一张选票,股爷展开看了看,笑道:“大飞。” 老a脸色惨白,选票总共十二张,现在大飞获得了半数,意味着对手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程振飞也开始紧张起来。不是吧?再来一张他就得要当大哥了,还退个毛会呀? 千万不要选我啊。 ; 第十四章 上位 第十四章上位 展开最后一张选票,股爷没有直接念,人呆住了。 票投给谁?众人好奇心大起。 股爷将选票展开拍在桌面上,笑容僵硬的道:“最后一票是……a仔。” 众人哗然。以往从未出现过打平手的情况,这下有戏看了。 过程中,老a和程振飞拼住呼吸等待结果,待尘埃落定,不约而同的长吁一声,还好,还好。 股爷与老底面面相觑,什么情况? 刘道年喃喃道:“少了马熊那一票,怎么办?” 马熊已经下葬,总不可能挖开坟墓问他选票投给谁吧?都化成骨灰了,说得出来么? 人人抓头,一筹莫展。 老底望向杨四眼,虚心请教道:“叔,您的看法?……” 杨四眼从头到尾都没吭声没吭气,一个人坐一边喝茶。他早不想搭理社团的事情,奈何麻烦不断袭来,躲都躲不开,长叹一声站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沉凝片刻,杨四眼道:“缺少关键的一票,或许这就是天意!顺天则昌,逆天则亡。依我看,马房生意分成两份,飞仔和a仔各管一份。” 打平手,索性分家。众人均觉此计大妙。 老鬼迟疑道:“好是好,可是……” 杨四眼一眼瞪去,老鬼立即住口。 “我所说的不正是你们所想的么?分开来,新人实力下降,才不会威胁到你们老一辈在社团里面的地位嘛!” 杨四眼冰凉的言语切中各红棍大哥的要害,众人脸红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杨四眼冷笑:“分开也好,免得你们眼红,惦记。” 老底担忧道:“叔,分开是好,但两人同时上位,投票权变成十四票,仍是双数……万一下次再出现平分的情况……” 杨四眼深深看了老底一眼,之后背着双手往外走,边行边道:“往后开会别再叫我了,老子年纪大折腾不起。” 老头子来真的?……交出投票权等于金盆洗手,表示彻底淡出社团权力中心。 在座的,有人高兴有人失望。 坐馆老底心里乐开花,只要杨四眼人在场,他就硬气不起来,如今“太上皇”交出议政权,他这个“皇帝”才算真正意义的登基。 目送老头子背影消失,坐馆老底压下心头兴奋的情绪,咳嗽一声道:“大家都听到了,如果没有异议,咱们按四眼叔的意思办。” 股爷不给时间让别人思考,立即拍板道:“好,来两个人搬桌子,准备杀鸡烧纸……” 一众年轻人忙碌起来。这是要开香堂了。见木已成舟,大家连忙奋起精神积极配合。这个场面事先无人预料到,尽管不是最好的结局,起码不算最坏那一个,能够接受。 老a大喜过望,激动得笑声不断,嘴角都裂到耳朵旁边去了,这一天他等了足足十年。原以为没机会了,谁知柳暗花明,暗暗感叹人生大起大落,实在太刺激。 程振飞面无表情,此时他脑袋乱轰轰的。这就完了?老子以后就是大哥了?mgb,搞什么飞机? 老底将二人截然不同的神态瞧在眼里,心中一半失望一半赞许:a仔城府不深,摆不上台面,飞仔到是一个好小伙,胜不骄,败不燥,大将风范啊! 整个投票过程中,股爷一直默默关注着程振飞的表现,对他“沉稳”的作风极为欣赏,内心里如老底般赞不绝口:识大体,荣宠不惊。 如果被他们得知程振飞的真实想法,不知会作何感想? ##### 第二天清晨,接连多日的雾气没有消散,整个天灰蒙蒙的。 程振飞坐在院子里闭目养神。他的心情比天空还要灰暗。 昨天,一干年轻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失魂落魄的他任由着别人摆布,叫他下跪就下跪,叫他上香就上香,叫他念经就念经,斩白鸡,烧黄纸,一番复杂难明的仪式弄下来,莫名其妙当上了红棍大哥,连个拒绝的机会都找不到。 礼成之后,众人纷纷上前道喜,一圈打躬作揖,累得腰酸背痛,口头应承下好几顿酒席,真是劳命又伤财,在他眼里,这个大哥当来毫无意义。 手下们搬回桌子,众人继续开会,这一回他有座位了,傻乎乎的坐在最下手的地方,原先属于大力的位置。 最高兴的要数正对面的老a和旁边的大力哥。程振飞想不明白,上位的老a高兴还情有可原,可这关大力鸟事呀,他乐呵些什么。一问之下,差点为之气结。原来大力开心的原因是终于有新人出头来搭救他,再不用坐最下手的地方受人欺负。 “你多保重!” “什么意思?”耳畔回响着大力祝福的话语,程振飞疑神疑鬼。 第三个议题是关于对外事宜,当下与联胜英瓦哥的纠葛并未结束,按坐馆和股爷的意思,社团是大家的社团,人人有份,所以要一起商量该怎么应对。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来来去去就是打,干,叫瓦狗赔钱……一点新意都没有,完全符合黑社会一贯的作风。 杨四眼还在座的时候,红棍大哥们就已经又叫又骂险些大打出手,老头子走了更加肆无忌惮,上串下跳,好像游行示威一般,各个说话都是靠吼的,山那边都有回声传来……桌子拍得蓬蓬直响,震耳欲聋,属于程振飞的那杯茶被震掉地好几回,刚开始他还弯腰捡一下,后来发现捡也是白捡,一分钟不到又会掉下地,干脆置之不理。 砰的一声,水珠四溅,同他一排座位的丧狗与桌对面的老鬼对吼,丧狗情急之下抄起水杯怒摔在程振飞桌面前,茶水溅得他一头一脸……他刚擦干,砰的一声,又是一杯水砸了过来,这次换成了老鬼,老东西用的是左手……欺负人了不是?他算是明白大力同志的苦衷了。 死老鬼看起来情绪失控,其实精明着呢!从他用左手摔杯子就能看出来,右手摔出去的方向是坐馆老底和股爷,那是万万得罪不起的,而最尾端的新人便无所顾忌了……他怀疑老鬼和丧狗都是故意为之,这就是传说中的下马威,二人通过此类略带侮辱性质的恶作剧来提醒他:别以为上了桌就了不起,新人始终是新人,永远别想着与前辈平起平坐。 红棍大哥们此时不怕得罪新上位的人选了,首先,这看起来是无意的行为,总有办法圆过去,让你气不起来,其次,马房生意一分为二,接手的新红棍势力大降,并非得罪不起。第三,这是一种默许的传统,联手欺负新人,既给他提个醒又算一种另类的表示亲近的方式。就好像大家明知道大飞一身的伤口没有愈合,上来照样对着他的胸口重重打上一拳一样。 老a同样被水溅湿一身,铁青着脸屁都不敢放,程振飞却是没心思计较,他压根没想过在社团里争权夺利。见到二人惨状,大力背转身偷笑不已,双肩不停的耸动…… 整个会议,从头到尾程振飞都在懵懵懂懂中度过,仿佛置身梦中。最后的结果究竟是什么,他弄不明白,众人叫骂一通后拍拍屁股闪人了,或许是……不了了之了吧。反正他也不关心,他只担心自己的前途。 稀里糊涂的开完会,他又稀里糊涂的走回住所。饭也没吃,直接一觉睡到天亮。 今天早上,意识一旦清醒,他就开始忧心忡忡。 大力为什么不去死?如果由他顶下装修工程公司,他完全有把握依靠正当手段经营下去,虽然是文艺小青年,但好歹在广告公司混过几年,营销手段总略懂一二,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对吧?再说,装修工程的活计他并非一窍不通,想当初装修婚房,他参考过好多朋友家里的装饰方案,为了节省费用和怕人以次充好,他亲自上马全程监工,经验丰富着呢。 还有走私的老鬼,敲诈勒索商铺的搓毛丧狗等等,顶替他们都可以啊。老鬼有船有车,可以改营运输公司。搓毛丧狗敲诈勒索那么多年,地盘上谁不认识他们,这也算是人脉,完全可以合法利用起来,联合众业主成立商会炒门面嘛,收管理费不强过收保护费么? 哪怕是财务公司也行啊,放高利贷总比开马房好吧?尽管放高利贷和洗钱罪行判得更重,奈何不住心里舒坦呀!通过暴力威胁逼迫妇女卖笑,稍微有点良心的人都干不出来。 这么多人该死,死的那个却偏偏是马熊。天哪!老天爷为什么要作弄于他?难道往后真的要他从事黄色事业? 他似乎看见即将到来的悲催命运:衣着花里胡哨穿梭在一干失足妇女中间,迎来送往的不是咸湿大叔便是猥琐汉子,口中言语三句不离女人身体…… “老板,雅利安金丝猫,屁股肥波又大,包你爽……” “先生,东瀛小野猫,皮肤光滑白又嫩,不射不要钱……” “兄弟,宝岛林志玲,身材高挑声音嗲……厄……你不知道林志玲是谁?……林青霞她妹嘛……” 一想到此,去死的心都有了。 这个职业叫什么?马夫或者……龟*公? 身为一个穿越人士,居然惨得混到当龟*公的地步,丢人哪!也不用等以后被警方抓住坐牢,羞都羞死了。 不行,绝对不行。一定有办法的,老子一定能想得出办法。 程振飞凝神思索。 ; 第十五章 柳暗 第十五章柳暗 程振飞焦头烂额时,蛤蟆提着两个大袋子走进院子。 “大哥早!”蛤蟆满脸喜色,“恭喜大哥,贺喜大哥。” 程振飞上位,全社团最开心的当属蛤蟆。二人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随着程振飞身份提高,蛤蟆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他暗暗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率先投奔过来。除开大飞收下那两个没资格露脸的蓝灯笼以外,他才是大飞手下第一个正式会员,意味着他当上了社团红棍大哥手下的第一号马仔,真正的头马。前途一片光明。 “你来了!”程振飞不置可否的道,“手里提着什么?” “早餐!”蛤蟆把袋子搁置在石桌上,掏出一个又一个的纸盒,每掏出一个就打开铺在程振飞面前,转眼摆满了一桌。粥,包子,烧卖,糕点,酸菜,凤爪……应有尽有。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这么多,你早上洗劫哪一家茶楼?” 蛤蟆笑嘻嘻的道:“龙凤茶楼拒交这个月的保护费,我只好进厨房自己拿东西……” 厄?…… “开玩笑的,大哥,你上位了当然要大肆庆祝,我昨天收到消息赶过来,见你睡着了,没好意思叫醒你,今天早上特意多备了些酒食,补上昨日那餐。”多日相处,蛤蟆摸准了程振飞的性子,很随意的谈笑。 对于这个大哥,蛤蟆满意到无所挑剔:心地好(给三千六港币,返三千),脾气好(乱开玩笑从不生气),有本事(打遍港城无敌手的大b都死他手里),上位快(平地一声雷,跳级升职),讲义气(对他有救命之恩哪)……除此之外,还长得帅,有着忧郁的眼神(成天担惊受怕,动不动就发呆,感怀身世凄凉),唏嘘的胡渣(你mb的只晓得送吃的,难道就不能买一把刮胡刀?)以及从不离手的那杯六十度宝岛高粱酒,品味真够爷们(有得选么,老子也想用茅台、路易十三借酒浇愁)……在蛤蟆眼里,大飞哥简直十全十美。 如果程振飞知道蛤蟆如此崇拜自己,肯定想一头撞死。这算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不对,粉丝小弟眼里出擎天柱? “快吃吧,冷了味道就差了。”蛤蟆自觉的在程振飞对面坐下,抓起筷子准备动手。每次吃饭,程振飞总叫他一起上桌,从不讲究尊卑之分,如今养成习惯了。 “不是说酒食么?酒在哪里?”程振飞一边吞包子一边问。昨天一天没吃东西,早饿得肚子呱呱叫。 “口误,口误。”蛤蟆道:“早餐喝酒不合适吧,大哥。” “不是说庆祝么,哎……算了,屋里剩半瓶,你把它拿出来。”程振飞无奈的摆手,他还以为有好酒喝呢。 蛤蟆没起身,为难道:“大哥,中午再喝吧!等会……等会咱们不是有事要做吗?” “做事?我怎么不知道?” “今早不是要分家吗?马房的生意呀,大哥,难道你不打算亲自去看看?万一老a耍鬼主意把好看的姑娘全都选光,丑的留给咱们,岂不是亏大了?”蛤蟆越说越激动。 “最好他把所有姑娘全部选光,一个不留。”程振飞暗想,嘴上却道:“我都不急,你急点什么?去,把酒拿来。”说完,夹起一个凤爪塞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 蛤蟆无奈的进屋取酒,很快转回来,死死抱着酒瓶不愿打开,咬着嘴唇看程振飞。 见他一副受气小媳妇模样,程振飞笑了起来,“倒起呀,瞧你那傻x样。” “大飞哥,真的不能喝呀。老a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绝对不是省油的灯,你不出面的话,他一定会抢光资源架空咱们的。”蛤蟆语气坚定。自从上次搞来半瓶高粱酒,程振飞就上瘾了,每餐都要喝,逢喝必醉,蛤蟆怕他今天喝酒误事。 “没事!让他架空。”程振飞慢悠悠的道,他知道蛤蟆所说全是为自己好,心里很感动,感叹这个小弟收得值,但他志不在此偏又没法解释。想来想去不得要领,只好装做一副胸有成竹的高深摸样。“不就是几个小姐嘛,多大点事?你这么在意小姐的美丑,难道是打算亲自验货?” “什么呀,大哥,苍天可鉴,我绝无半分私心!”蛤蟆急得面红耳赤,大呼冤枉。 “好了,好了,我懂的,你不要激动。”程振飞笑道,“我问你呀,马房有多少间?具体开在哪里?死鬼马熊手下原来有多少姑娘?哪一个长得漂亮?哪一个长得丑?你都清楚么?” 蛤蟆想了想,摇头。 程振飞摊开双手,道:“你看,你一点都不清楚,而我也不清楚,咱们跑去做什么?老a是马熊的心腹,马房一直都是他在管理,每一个姑娘叫什么名字,对应的是红桃k还是方片2,有什么特长,他都一清二楚,马仔们又全是他手下,肯定向着他,若是他真打算蒙蔽咱们,去与不去监督,有何区别?” “道理是如此,可是只要咱们在场,老a总会有所顾忌,质量上蒙蔽咱们是没办法分辨,起码数量上还能得到保障,大哥,咱们靠此吃饭,每个月要交钱回社团来的呀!”蛤蟆急道。 “数量少不是更好么?少交例钱嘛。放心,坐馆和股爷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蛤蟆不死心的道:“坐馆行事公平有目共睹,这点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手下姑娘丑赚不到大钱,没钱的话就没人愿意跟大飞哥,那咱们势力就弱了。” 程振飞思索片刻才道:“你错了。假如在平时,势力越大越好,但是现在嘛,人越多反而越累赘。” “此话怎讲?”程振飞的话明显超出蛤蟆的智商。 程振飞组织语言的同时理了理自己混乱的思绪,略有所得,开口道:“这次的冲突死了二十几个人,伤的不计其数,难道你以为社团随便交出几个人警方就能放过咱们?”先前是故意装逼,现在是真的想通了,事情未必如他猜测那样糟糕。 不等蛤蟆搭腔,他继续道:“别天真了,记得前段时间你带给我的报纸是怎么写的吗?《警方持续两周全城戒严,打击黑社会经济收入来源》。行动虽然结束,但效果你也看见了,全城风声鹤唳,各个社团偃旗息鼓。这说明什么?说明警方实力强大,铁了心打黑的话,哪个社团都不是对手。 如今恢复了以前的次序,反倒更凶险,特别是对于我们和联胜英来说。因为警方刚刚尝到了甜头。我们混社团的有欲望,想上位,想扩大势力,想多捞钱,这很正常,但你要明白一点,人家条子同样有欲望,同样要升职,要加薪。恰巧咱们有前科拽在反黑组手里,你说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办?假如我猜得不错的话,反黑组的头头们正在酝酿铲除咱们旺和的计划,搞不好都已经提上日程了。顶罪的兄弟判刑之时就是警方对咱们开刀之际。” 反黑组是“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的前身,后者在九一年才成立,雇员是前者的十几倍。八八年香港,黑社会势力比二十一世纪要猖獗得多,而当时的反黑组算不上很大很强力的部门,针对全港社团进行打击简直是痴人说梦,除非聚合全港警力。如程振飞所述,已经发生过的那次大规模扫荡,就属于全港警力出动。但是这种大规模行动是不能持久的,人手不够,只有取消休假全部加班才有可能保持强度,可警察也是人也要休息,不可能天天加班。他故意夸大事实,为的是说服蛤蟆,不过有一点他说对了,反黑组若想单独针对旺和一家还是绰绰有余的。 蛤蟆被唬得一愣一愣。“大哥,你是说咱们交人顶罪白交了,条子不讲道义?” “人家是兵,我们是贼!兵捉贼天经地义,你指望警方对我们社团讲什么道义?”程振飞嗤之以鼻,“上次事情闹大,警方高层必定震怒,否则不会出现全城扫荡的局面。警局下面的反黑组通过逼迫的方式让我们交人出去顶罪,这属于弥补过失,向上头交差。事情过去之后,他们必定会找机会铲除咱们旺和,因为咱们之前闹事害他们被上头臭骂,相当于得罪了他们,而且交人顶罪等于在他们手里挂上了号,于情于理,他们都不会放过我们。这次是主动出击,属于立功。性质完全不一样,你明白了么?如今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危机四伏,比任何时候都要凶险。” 蛤蟆恍然道:“照你的意思,咱们现在要低调行事,不让条子拿住把柄?” “对了。所以我才说分给咱们的姑娘越少越好,人多了,咱们养不起。”程振飞笑道:“老a的德行大家都懂,绝对暗度陈仓偷抢资源,偷抢小姐,我们给他抢,抢得越多越好,一旦警方争对咱们旺和展开打击行动,他就知道错字怎么写了。” “是哦。开工的话,他的手下就会被捕,那么他既要赎人又要打官司,必定赔钱,不开工的话,他又要白养这么多人,同样是赔钱,哈哈。”蛤蟆眼睛大亮,仿佛看见老a自食其果的颓废摸样。 啪啪啪啪,院外传来一人拍手的声音。 “大飞哥名不虚传。”一个女声赞道。 ; 第十六章 花明 第十六章花明 新人写作,自娱自乐,大家随意看看随意笑笑,不必当真。 这里做一个简短的说明,同时也回书友“云开了”一句,他是两个写了书评的书友之一,激动啊,终于有人看兄弟写的东西了。 此文本来打算写黑帮,电影也可说是黑帮的一部分,会有所涉及,但按最初的设想,情节不是太多。原书名取为《**大亨》,可知端倪。因为审核的原因,带**二字的书名不准取,而且故事头两章边发边改弄了好多次都过不了编审关,说什么不能映射真实地名,怪不得现在没人写黑帮类小说了。后来福至心灵零时加写的两章,又把前文大改了一回,才变成如今挂羊头卖狗肉不伦不类的情况。其实原先的第三第四章才是第一第二章。 之前写了五六万字,后面的情节都规划好了,就懒得改了,真要改的话确实太痛苦,基本要推翻重写,工程量过大耗不起呀,所以还是按原计划慢慢写,后面想办法再增添娱乐圈情节,拨乱反正。说实话兄弟真没想过写娱乐明星文,如果有人觉得节奏比较慢,一个是本人水平不行的原因,另一个是阴错阳差弄成这样的。 特此说明。顺便多句嘴,不知为什么,起点好难打开呀。快两个小时了还发不出去。哎!!! ################ 老子才上位几天?何来的名? 程振飞自嘲声中,一个美艳女人推门进来。 她二十三四岁左右,穿着一件灰色风衣,身段婀娜,一头大波浪乌黑发亮,一半挂在右耳后面一半自然垂到左胸前,遮住了右侧小部分脸庞,使本就娇小的脸显得更小,更精致。她皮肤很白很细腻,配上鲜红的唇膏看起来女人味十足。 程振飞与蛤蟆只觉眼前一亮,脑海中同时冒出一个词:尤物。 “大飞哥分析得精彩,老a那扑街货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次必定会载一个大跟斗。”女人面挂微笑优雅的走到程振飞面前五米处站定,瞟了一眼满桌的茶点,妩媚笑道:“大飞哥不邀请我坐下么?” 程振飞没有表示,反问道:“难道你不打算自我介绍一下?”第一眼看见,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女人不简单。她说的三句话印证了程振飞的观点,这是一个强势的喜欢抢占主动权的女人。深受女人伤害的他本能的排斥这种强势,因此他不打算按照对方的套路来走,反用抢问来夺回主动权。 女人笑得更加妩媚,她的笑容使得天地间仿佛都亮了。“大飞哥应该听过我的名字,我叫……郑佳丽。” 听她说出上半句,程振飞暗中冷笑,这女人未免太自大,谁规定一定要认识你?可当她说出下半句之后,鄙视感顿时消失无踪。 这个女人实在太出名。不光社团里人尽皆知,整个香港黑*道都是大名鼎鼎。她就是黑桃k,这个代号是有前缀的,全称为“红颜祸水黑桃k”。她有名到什么地步呢?这么说吧,假如你问一个人听没听过“红颜祸水黑桃k”这句话,而对方回答是否定的话,那么便可以确认一点,此人必定不是道上混的。 她的故事说来话长。 据说她是大陆北方人,犯了事想偷渡来港,结果被人贩子卖给老鬼手下一个叫成哥的马仔,成哥又转卖给马熊。那是五年前的事情。马熊接手过来后交给小弟老a**,老a一见便惊为天人,立即把当时的黑桃k一脚踢开,换成了她。黑桃k是一个代号,类似于球员的球衣号码,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扑克牌永远不变,变的是对应的小姐。 “新黑桃k诞生,一个绝顶的美女”,这个消息在地下世界悄然流传,待时机成熟,老a将她摆上货架,拍卖初*夜权。老a这人坏是坏,营销能力着实不差,抓出男人猎奇的心里大做文章,每当新选出一位头牌,他都会大肆宣传一番将利益最大化,存心想建立一个黄业品牌,争取让道上的兄弟一提起最美丽的交际花,首先想到的便是旺和黑桃k。 一番竞逐,由某胖子富商花八万港币夺魁。可惜他没有成功一亲芳泽。进了“洞房”,胖子兴致勃勃扑上去却遭遇激烈反抗,混战中被抓伤了脸,破了相……倒霉的胖子偷吃不成惹了一身骚,笑趴道上无数人。 钱没赚到反赔了一大笔医药费,马熊气急败坏,把她关进小黑屋整治一轮,通过暴力威胁,终于使她屈服。老a又积极组织第二次拍卖。这次连宣传都不用,放出一句话,三天之内,九龙地下世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香港岛那边都有人过来竞价。最后,某个有钱老头用二十万买到初*夜权,洞房里刚剥光她的衣服,老头兴奋过度以致心脏病发作晕倒……结果自然又失败了。 马熊差点气得吐血。听说警方开始留意他,怕招惹官司,只好关闭马房躲起来避风头,另将她转移到杨家村藏匿。 这一回是彻底轰动。这个女人身上仿佛带有一道隐形符咒,冥冥中保护着她。 大家纷纷议论,这屁母马够火够辣,命又极硬,非大富大贵、至刚至勇、定力非凡、鸿运当头之辈不能驾驭。简单的说,想搞定她,第一,你得有钱有势,才能击败竞争者取得交配权,第二你得身体强壮,否则制不住她,第三,你得身心健康,心里素质要过关,不能一激动就嗝屁,这三个是基本条件,缺一不可。另外,你还得气运超群,黄大仙附体,否则无法破除挡在她身前那道无形的咒语。 不得不说,港人的娱乐精神令人佩服,事情越传越离谱,越传越玄乎。差点就把她传说成了女唐僧,非法力无边的大妖怪吃不到。 身价与知名度一向是相辅相成的。无需老a组织,道上就不停有人放话出来要买她第一次。价格由二十万起头,一路上涨,最高达到了八十万的天价。舆论一片哗然。怎么卖不出去,甚至都不在货架上,这个商品的价格反而坐火箭般蹭蹭暴涨呢?八十万打一炮,天仙么?都能买套房子了。怪哉怪哉。某高级会所头牌红姑娘酸溜溜的为大家解惑: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男人真tm下贱。 话糙理不糙,大家纷纷赞同。同时又好奇这一次是哪一位豪客打算迎难而上?一打听,不得了,这回准备“驯马”的是十四k的“平”字头坐馆。此人身强体壮,没病没痛的,驯服一个女人不在话下,且身为大哥级别的人物,想来运势是不差的,大家不约而同的想:她是在劫难逃了。不少同好者打算等她破了处价格跌下来之后,找机会尝尝价值八十万的头牌红姑是何滋味。 可惜剧本没有按照大家预料中的样子来发展,结局让很多人跌破眼镜。 刚好这时旺和选新红棍,大家回来开大会。当时的揸数刘道年有个儿子叫刘云输,是候选之一。开会前,刘云输在村子里闲逛遇见她,一眼就被迷住了,连忙展开积极追求…… 一个月后,刘云输与她结婚。既然她嫁人了,平字头坐馆花八十万买她红丸的事情当然是不了了之。虽说不是一个社团,但双方名义上都是十四k的人,好歹系出同门,几十年前是一家,平字头坐馆总不好意思搞义嫂吧,那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就这样,三次拍卖皆因不同的原因流拍,将她的声望推到顶点。唐伯虎三笑点秋香传为美谈,而她却三次卖身不成从了良,让她背后站着的马熊成为道上兄弟的笑谈,人人均说马熊陪了夫人又折兵。 既然她上岸了,黑桃k这个名号就该换上新人,与她再无半点关系,可是帮里和道上的人还是不由自主称她为黑桃k,哪怕表面不敢说,背地里也会这么叫,怪只怪她的故事流传太广。 马熊干脆吩咐老a,以后再也不选新黑桃k,一方面是表示不满,从她身上没捞到半毛钱好处就被同社团的刘云输撬走,马熊心里肯定不舒服,又斗不过刘云输老爹,只好通过此类隐晦的方式来进行抗议,顺便恶心恶心他们;另一方面,道上好事之徒起哄不让选,选了大伙也不认可。这就造成了黑桃k这一代号终身伴随她的实事。就好比芝加哥公牛队23号球衣一样,随着乔丹的离队而退役。 毫无疑问,乔丹是一个传奇,假如以结局论英雄的话,那么,黑桃k就是传奇中的传奇。乔丹为公牛效力了十几个赛季,获得六个总冠军,方才得到球衣退役的光荣待遇。她不一样,她当交际花时间不足一个月,一次身没卖成,从良的时候都还是原装货,就得到了与乔丹同样的结果,牛逼多了。 这当然是一个玩笑,乔丹与黑桃k没有可比性。 黑桃k结婚了,故事并未结束。此时的她还是黑桃k,代号还未带上前缀。 不得不提的是,那一次选新红棍,刘云输败给了搓毛。正是从那时起有人开始拿她红颜祸水来说事。 她刚结婚半个月,刘云输死了。具体是怎么死的没人知道。有人说老婆太漂亮忍不住纵欲过度,死于马上风,又有人说是平字头坐馆看中的女人被他拔了头筹,心里不爽,找人暗杀了他,还有人说那个破相的胖子富商买凶报复,刘云输为爱妻挡枪死于非命……众说纷纭,传得沸沸扬扬。不管怎么传,一定会围绕一个原则,红颜祸水。 这时候风水界也不甘落伍,跳出来搞事。 某神算给她批字,“桃花天煞克夫命”,说她身中诅咒专克男人,天生的**命。开始时大家并没当真,只当成是茶余饭后的娱乐话题,后来有好事者人肉搜索她的过往经历,发现一件惊人的事情,凡是对她有过不轨企图的人皆没有好下场,绝无例外,众人方才确信无疑。 例如:八六年,曾经对她毛手毛脚过的当初买下她的那位“成哥”,一次海上走货败露,逃跑途中被水警的流弹击中身亡。 八五年,第一次拍卖的胖子富商炒股跌破仓,破产跳楼了。 八三年,第二次拍卖的有钱老头那次心脏病发作到是挺了过来,可好景不长,老婆知道他的“**韵事”后吵着要离婚分家产,他又犯病活活气死。 她老公刘云输自不必说,早化成灰灰,死于当年,也就是八三年。还有,就连放言八十万买她红丸的平字头坐馆也没躲掉,八四年贩毒被捕,牢里面被仇人勒死。 四年内五人相继离世,一年不止死一个,大家总结出一句话,这个女人碰不得,谁碰谁死。事实面前由不得你不信。这回,“红颜祸水黑桃k”的代号彻底坐实,成为港九地下世界一条流行谚语,诅咒男人的代名词。 第六个会是谁? 与她接触过的人里面,八七年没有人过世,大家均猜测诅咒失效了,或者畏惧于诅咒的威力,再也没男人敢对她心存不轨。这时,风水界的人又说话了:急点什么?春节还没过呢,别太早下判断,大家拭目以待。偏偏这个时候,马熊被大b抹了脖子……道上又是一片哗然:噢……原来马熊也曾……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谣言匪夷所思,威力大到难以想象,无论再荒谬的事情,只要大家都在说,都在传,它就能变成确认无疑的“事实”。一个人说可以不信,两个人说也可以不信,但千个人万个人都在说,你信不信呢?事情传来传去,有模有样,有鼻有眼,最后连黑桃k自己都信了。 因为“克死”自己的老公,人家的儿子,担心刘道年忌恨,她搬出刘家回到马熊手下做事,管理一家模特经纪公司。当初结婚没几天,她老公刘云输为了安抚马熊不满的情绪,让她拜马熊做了大哥,所以她的身份不仅是义嫂,而且是正式的社团成员。老公死了没人养,她必定要出来工作,理所当然跟着大哥马熊讨生活,一直到马熊死为止…… 第十七章 K姐 第十七章k姐 ps,因为与情节有关,再插一次嘴。由于之前是当黑帮小说来写,并搞出来了一部分,所以才把情节安排成这样,如今是船大了不好调头,骑虎难下硬着头皮往前冲。另回第一个发书评的书友“西安外事李黎”一句,接受一部分小姐原来不是打算拍电影,有别的用途,兄弟我没有办法往前插关于电影的事情了,怕越改越乱,把自己搞糊涂了。事情就是这么无奈,有时候开了头便无法快速结尾,所以还会有一部分关于社团的情节,兄弟我正在找一个转回来的契机。 挺搞笑的,改得稀奇古怪,面目全非,现在看起来像是在写前传。这样也好,就当是主要人物先过一道场。 以后就不再往正文里插话了。 #################### 她的故事每年都在流传,程振飞听过无数次,真人却从没见过,一听到她说出名字,当即吃了一惊,如雷贯耳啊。 程振飞吃惊之余,内心泛起一阵酸楚。这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人们常说她害死了谁,却忽视了死去这些人曾经想要伤害她,并且多数死于咎由自取,甚至可以说是死有余辜。被逼良*为娼本已悲惨,好不容易上了岸,又被舆论强*奸,被迫戴上克夫克男人的帽子,使得人人敬而远之。可悲可叹。他深深体会到世界太疯狂太残暴,人类的内心太邪恶太黑暗,伤害人家身体不成功,又变本加厉去摧残她的灵魂,程振飞想象得出这些年来她精神上受到了怎样的折磨。 然而,作为一个如此可怜的女人,她的表现为何与身份大相径庭呢?她应该是哭哭啼啼的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才对,为什么表现得如此淡定如此强势呢?或许……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行为吧!对了,一定是这样。她极度缺乏安全感,所以故意处处抢占上风,为的是抢夺一份生存空间。 一想到此,程振飞肃然起敬,这个女人了不起,她并没有向命运低头,她在抗争,全世界与她为敌也不能使她屈服,没有武器,没有援军,她仍在战斗,真正的赤手空拳的一个人在战斗。 猜穿她的真实面目,程振飞心下又觉奇怪,这个可怜且可敬的女人今天过来干什么?难道是?…… 回想她进来时说过的三句话,其中一句用脏话骂老a,这说明什么?一个绝色美女背地里出口成脏骂男人,无非两个原因,要么她恨极那个男人,要么她害怕那个男人,或者二者皆有。 程振飞估计她对老a是又怕又恨。 马熊的产业一分为二,程振飞和老a各得一份,而她原来是马熊的手下,只能过继给新大哥,二中选一……那么,她的目的呼之欲出。 她是来投奔我的。程振飞心说。 蛤蟆一听到“郑佳丽”三字,也是下了一大跳,当即站起来快步走到程振飞身后,脸上带有戒备的神色。 郑佳丽脸色微微暗了一暗,瞬间又挂上笑容看向程振飞。蛤蟆的反应早在她预料之中,每一个男人第一眼看见她时都是色眯眯的表情,一旦听完她自我介绍就会见鬼似的躲开。她注视着程振飞,想看看飞一般上位堪称奇迹的大飞哥是否表情与众不同。 让她惊讶的是,她看到的居然不是厌恶,不是警惕,而是一种从所未见的眼神,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眼神,似乎是怜悯,又像是……敬佩?她简直不敢相信。“难道他在可怜我?难道他能理解我?怎么可能?”她暗中摇头,怪自己想多了,像她这种不详的女人是没有资格享受礼遇的。 程振飞将她的表情变化瞧在眼里,内心一软,她是自卑,是善于伪装,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二人何其相似,都是外表装作坚强,内心惶惶不安。这时,他想到对方管理着模特经纪公司。他明白里面的弯弯,那公司只是一个空壳,马房的高级版本罢了。黑桃k作为曾经的受害者,怎会强迫别的女人走她当年的老路?不合逻辑呀!忽然又想到她刚才进来时的优雅步伐,与放慢的模特步神似,眼睛一亮,暗道:“她练模特步,难道是想把涉黄的空壳公司转成堂堂正正经营的模特公司,打救姐妹脱离苦海?”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程振飞有一种找到同志的感觉,又觉心下惭愧,人家一个赤手空拳兼被千夫所指的小姑娘都有这种雄心壮志,而他这个孔武有力的穿越男人却成天自哀自怜,像话么?奋起精神,“就让我们两个同病相怜的可怜虫一起共同面对难关吧!” 想到这里,程振飞站起身来,先是在衣服上蹭干净手中的油腻,然后整了整衣领,拉平衣服褶皱,递上手去,表情郑重的道:“欢迎你,郑佳丽。” 天空中的云雾散开,山顶端亮了起来,挂在那里的太阳使劲的想挤出云层,照亮大地。 程振飞一番郑而重之的表现击中郑佳丽心中柔软的部位,她居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她第一次相信面前这个男人是真的平等看待自己,使她有一种找到知己,找到家的感觉。 家这个词,她已经很陌生了。 郑佳丽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这不是真的,是幻觉。她呆呆站着,想伸手又飞快的缩回来藏到身后,完全忘记了自己过来的初衷。也许,正是那份家的感觉使得她犹豫了,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吧。又或许,她受伤太多,总怀疑每一个试图接近自己的人暗怀某种企图。就好像一匹流浪的狗对于好心人丢过来的食物,明明饿极,但又害怕陷阱不敢上去吃一样,徘徊着,犹豫不决。 看透对方的心思,程振飞朝她重重点了点头,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道:“欢迎你,郑女士。”程振飞知道“郑佳丽”肯定不是她的真实名字,佳丽是典型的香港女性常用名,如她这般动乱时期出生的大陆北方女性是不会取这样名字的,但程振飞又不知道她过往真实姓名,唯有用这个看上去更正式更尊敬的名称“女士”来称呼,为了解除她的自卑感。 郑佳丽眼睛红了。头一回听人称呼自己为女士,这个感觉比家还要陌生。“想不到第一个尊重我的人居然是一个黑社会大哥……” 郑佳丽既感动又觉荒谬,迎着程振飞明亮无邪的眼睛,伸出手握住了他递来的手掌。那是一双很大很大的手,很厚,很暖,很包容,很安全……郑佳丽一辈子也忘记不了那种感觉。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思绪却飞得又高又远…… 郑佳丽原名郑小霞,原籍沈*阳,家住县城乡下。从小生得标致可人,长大后成了十里八乡出名的美人。八二年刚满十八岁时,她后父欲将她嫁给当地副县长的儿子,一个弱智青年。她当然不愿意了,哪有黄花姑娘心甘情愿嫁给一个白痴?无奈被收取了高额彩礼的后父绑进了洞房。她半夜里敲晕傻新郎官跳窗逃跑,一路乞讨和爬火车南下来到深*圳。那年头所有的东西都是国营的,有正当身份的人都找不到工作,如她这种黑户更别痴心妄想了,唯一的希望在南方。八零年深*圳特区正式建立,当时是一个巨大的工地,机会特别多,人也特别杂,才有她这个黑户生存的土壤。 那年的春节,她一个人窝在建筑工地度过,面对四处透风的简易工棚,冷冰冰的饭菜,感觉孤寂又凄凉,哭得稀里哗啦。似乎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 提心吊胆的过了一个月,她认识了一个刚从老家过节返回的老乡,旁敲侧击一番打听之下,得到一个糟糕的消息。她那个名义上的傻子老公居然在新婚夜里嗝屁了,副县长大人雷霆震怒,公安部下文正全国通缉她,吓得六神无主。她明白国家机器的可怕,一但开动,国家虽大却也再无她这具渺小身躯的一席容身之地。怎么躲都无用,落网是迟早的事情。她不敢想象被捉住会是怎样的下场。 老乡又告诉她,口岸对面的香港多么多么富裕,多么多么繁华,自己找到门路,准备偷渡。她一听大喜,央求对方带上她一起。除了香港这个天然的避风港,她想不出还有哪里能躲过天网的追捕,而且,反正是打黑工,为什么不到工资更高的地方去呢?这不就是老天爷留给她的那扇窗么?说不定遇到好心人,混到身份,从此过上资本*主义的幸福生活。 一天夜里,老乡带她去到一个荒凉的野码头,准备走水路偷渡。顶着寒风焦急等待,她的希望之船终于来了。登船的那一刻,她激动得哭了,本以为从此远离黑暗迎来光明,没料到噩梦才刚刚开始。猥琐的船老大看见她露出诡异的笑容,一声令下,两个壮汉上前一左一右架着她往船舱里走,她挣扎不脱同时感觉不对劲,惊慌失措的回头找老乡求救,只见老乡正从猥琐的船老大手里接过一叠钞票。完了,这不是偷渡而是绑架,她的老乡把她卖给了人贩子。 她与好几个被骗来的姑娘一起绑着关在船舱底下,一个阴暗狭窄的暗仓中,嗅着腥臭的带着霉味的空气默默流泪,她的命为什么这么苦?接下来的命运该是怎样?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甚至根本不敢去想。船开后没多久,船老大将她单独提出暗仓丢在甲板上,脏兮兮手在她身上游走,她又是害怕又觉恶心,哭喊着求饶,她哭得越响喊得越大声,船老大似乎越兴奋,笑得越狂妄。逃离虎口又入狼窝。船老大拔掉她的衣服,准备脱她的裤子,她绝望了,早知自己会失身于这个丑恶的男人,当初就不该逃跑,还不如顺了那个白痴老公。 紧急时刻,一个年轻男人走进船舱说了一句话救了她。“成哥,有水警。”船老大一边提自己的裤子一边大骂晦气,又把她扔进暗仓去,还专门用破布塞住了她的嘴,提防她大喊求救。没过多久,一艘快艇追了上来,她看不见外面的情形,只是隐约听到汽笛声和喇叭传出的喊话声,猜到有警察登船。她又喜又怕,不知怎么办才好,一边是通缉他的警方,一边是贩卖她欲奸*污她的蛇头,落在哪一边手里她都没有好下场。于是,她选择了沉默,选择了让老天爷来判决。 结局是警察没有发现船底暗仓,搜查一圈无果后,警察乌拉乌拉的驾驶快艇离开,走私船继续按照原先的航道驶向未知的目的地。不知是什么原因,那个叫“成哥”的船老大后来没有再强*暴她,天快亮时,终于到岸。迎接她们的是一个大胡子男人,说的第一句话让人心里发颤,“欢迎来到香港。”…… ; 第十八章 点卯 第十八章点卯 村屋。 二人握手,四目相投,默默不语。一个眼中含泪,目光凄清,一个嘴角带笑,表情悲壮,四目流转之间,似乎带着一种莫名的气场。 站在一旁的蛤蟆疑神疑鬼,从两人为数不多的话语中看得出来,他们并不相识,怎么双手握着一起就不放了?另外,眼睛瞧过来传过去的,间中有一种令他看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莫非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完了,大飞哥完了,下一个被咒死的倒霉鬼原来是他。 蛤蟆沮丧的同时又感觉不对,可哪里不对却想不明白。 这时,太阳终于突破云雾的封锁撒向大地。从屋檐处斜射进院子的光线正好打在二人所在之处,暗影中看去,二人身体闪闪发光似的,显得庄严肃穆。 蛤蟆惊呆了。 若干年后,身为上市公司董事长的蛤蟆在回忆录里这样写道:那是两位伟人初次见面,第一次握手,刹那间风云变色,电闪雷鸣,仿佛预示着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小他十来岁的媳妇看到稿子,不依了,“这段不对,写得大飞哥和kk姐好像妖孽似的,太诡异了,应该这样写,两人初次见面便互相吸引,爱的火花在荡漾,正所谓今朝玉露一相逢……这样才浪漫嘛!改!……” 出版后,集团公司董事局主席抓着蛤蟆骂道:“什么乱七八糟?明明是奸*夫遇到淫*妇……不对!是寡妇k那贱人一见面就勾引我老公……全部收回来,改……” 蛤蟆大哭,不就是一句话嘛,招谁惹谁了?他敢改吗?当时身为石油女大亨的黑桃k正应普律津的邀请在克里姆林宫做客,真改成那样,当天夜里克格勃就会找上门来…… 双手分开之后,程振飞与黑桃k相视一笑。蛤蟆开启高粱酒,三人坐在院子喝酒庆祝聚盟。 经过一番亲切交流,双方就危急的社团形式和糟糕的黄业前景等黑*道话题交换了意见,达成了广泛的共识,宾主皆欢。谈了一个早上,黑桃k满怀希望的离开。根据程振飞的意见,她要回去整合模特公司的小姐打手们,愿意跟的就全部接受,仍想继续从事应招这一行的,他们也不勉强。毕竟并非每一个小姐都是被逼迫卖笑,也有部分被利诱,还有部分是破罐破摔的,她们自己也想趁着青春抢几年饭吃。通俗点讲,想从良的就过来跟老子混,没得搭救必要的就塞回去给老a,祸害祸害他。 一旁的忠实老观众蛤蟆听得一惊一乍,敢情大飞哥压根没想过做马房,往后的日子怎么过?没钱赚就算了,关键是没人跟呀,社团的兄弟都是社会底层人物,一穷二白,文化程度又低,只会打打杀杀,做正行可没有用武之地。一想到此,蛤蟆悲从中来。手底下只有小猫两三只的红棍大哥,哈,道上的兄弟见了不知道会笑成什么样。蛤蟆来时兴高采烈,这会垂头丧气。 目送黑桃k离开,程振飞精神大振,他在黑桃k身上看清了自我,终于找到生活的目标,那就是带领一票愿意追随的手下转做正行,堂堂正正的过日子。他要证明穿越过来不是打酱油的,身上那一份沉甸甸的使命感驱使他一切朝前看,劈开重重荆棘往光明的地方前进。他暗暗庆幸自己当上了大哥,可以随心所欲规划人生,否则被人呼来喝去又不敢不从,当真叫他上街砍人他还不得哭死? 蛤蟆泡了壶茶给程振飞,自己收拾残局,把剩余的糕点和残留的纸盒等物一股脑扫进垃圾袋提到院子外面去丢,回来时准备关门,被程振飞叫住。 “别关,让它开着。” 蛤蟆照办,一脸的疑问。 “等会有人要来。”程振飞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的尽情享受阳光,立春后的太阳晒得人全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爽。 “还有人要来么?谁呢?”蛤蟆习惯性的坐到程振飞对面位置。 “我不知道具体是谁,但我知道肯定还有人要来。”程振飞笑道。 “真的?”蛤蟆来了精神。 “当然。老a靠着搞出一套扑克牌小姐管理系统来上位,已经当上马熊的头马好些年头了。开始时马熊肯定器重他,把手下所有资源交给他来打理,自己当甩手掌柜。但是时间长了,马熊肯定会后悔当初的决定,什么都拽在人家手里,难道他会心安么?他不怕老a野心大造反么?所以,我猜马熊醒悟过来后总会防他一手。从重用黑桃k管理模特公司就能看出,马熊慌了,开始分老a直接掌握的资源,利用扶新人上位的手段来制衡坐大的老a,耍权力平衡那一套把戏。” 蛤蟆道:“有道理,可是k姐已经来投奔我们了。” 程振飞道:“黑桃k虽然管理模特公司,手里掌握一部分高质量的小姐,可她怎么说也是一个女人,威慑力欠缺,抗不住老a,震不住场子。马熊必定另有安排。” 蛤蟆一听,眼睛又闪光了。照这么说,等会还有人过来投靠,且带有一定的武力值,也就是说此人手下有一部分能打的小弟,那么大飞哥就不是光杆司令了,他也不用害怕道上兄弟嘲笑了。 程振飞继续道:“这个人应该是马熊最近才扶上来的,黑桃k管理高素质的小姐,这是财政上的分权,而此人会管理一帮打手,这是在军事上的分权,通过这一文一武来制衡老a。假如我没猜错的话,这个人马上就会过来,并且是垂头丧气的过来,带着五六个小弟和几个被老a选剩下的小姐,方片小二什么的……呵呵,他早上不来,一定是去找老a抢人了,想抢素质高的小姐来投奔我们,这叫投名状……可惜,他资历太短,人手紧缺,必定抢不过从事马房生意近十年的老a。” “不是吧?大哥,方片小二有个屁用呀?还不如不要呢,等会他过来,咱们叫他退货,咱不养废人。”蛤蟆认可了程振飞之前的判断。 程振飞哈哈大笑道:“什么叫废人?这个世界上没有废人,每一个人都有优点有缺点,关键看你怎么用,有时候丑恶能战胜美丽,小个能打败大个,以弱胜强事情海了去,数不胜数。不要用外表来衡量一个人的价值,那会让你失去发现珍宝的机会。去,搬几套椅子出来,另外多准备一个干净杯子,等会好招待客人。”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在门外走动,听声音人数不少。 ********** ps:早上九点到办公室开始发新章节,马上要吃中午饭了还没发出去。起点搞什么呀!! ; 第十九章 点卯 二 第十九章点卯二 程振飞和蛤蟆心道一声“来了”,一齐将目光聚焦在院门处。 门外出现一个人影,中等个头,不胖也不瘦,二十五六岁左右。 门外那人站定在门前,隔着院子大门望着里面二人,微一点头,道:“请问大飞哥在么?” 程振飞微笑道:“我正是,请进。” 蛤蟆一边招手一边道:“正等着你呢,快进来快进来。”说完,蛤蟆把视线移到对方身后去,想看看他带了多少人马过来投靠,是否像程振飞预测的那么准确。尽管蛤蟆认为程振飞的分析很有道理,十有八九会是真的,但他还是期望能有奇迹发生。道上混讲究实力,最直观的体现是人手,他希望对方多带些人马好壮大己方的势力,最好是多带漂亮姑娘。他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小伙,血气方刚,说他对漂亮女人没兴趣那是扯淡,程振飞刚才取笑他打算亲自验货是一个玩笑,他内心着急当场矢口否认了,可是他心里就真的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么,说出来谁信呀。 门外那人楞了一下,大飞算准他会过来?没这么邪门吧。心里疑惑,身体到不停顿,跨一大步踏进院子,深深鞠了一躬,道:“大飞哥好,我叫乌鸦,原来一直跟着马熊哥混饭吃。马熊哥不幸遇难,兄弟们心里悲痛,偏没能耐斗不赢死鬼大b,惭愧之极,多亏大飞哥为马熊哥报了大仇,小弟我万分感激和钦佩。听说大飞哥上位了,接了马熊哥的班,小弟欢欣鼓舞,这次赶来是为大飞哥祝贺,顺便带了几个兄弟投靠,希望往后能跟大飞哥讨口饭吃。” 程振飞站起身,笑道:“乌鸦兄弟客气了,快过来坐。” 乌鸦客套一声,转对蛤蟆道:“这位应该就是蛤蟆哥吧……”他一贯与老a不对付,这次分家唯一的选择是投靠程振飞,听说新上位的大飞哥手下只有一个正式会员做小弟,实力相对于老a天差地远,甚至连他自己都不如,可这不表示他过来投靠是无奈之举。势力单薄反倒意味着潜力巨大,大飞作为帮派红人背后有一票大佬支持,以后肯定会爬起来的,因此他甘之如饴,实力弱小的时候赶抢着投靠的行为类似于雪中送炭,总强过锦上添花嘛,往后他就是大飞哥手下元老了。大飞哥在他眼里代表希望,代表腾飞。 况且,老a手下搞小动作,他不相信大飞真的听之任之,必有后手对付贪婪无度的老a,老a强吞下去只会消化不良,总有一天得连本带利吐出来。反正跟大飞已是定局,抢先率众来投是一个方面,被老大耍手段硬夺过去是另一方面,待遇大不相同。 没等蛤蟆答应,乌鸦立即接着道:“早听说大飞哥手下有一员猛将,刀光剑影里杀进杀出都不带伤,今天一见果然威武不凡。”蛤蟆是大飞手下第一个马仔,入门比他早,他当然要表示尊敬,姿态放到极低,奉承话说得极溜,口才着实不差,怪不得叫“乌鸦”。 蛤蟆背起双手装逼,道:“哪里哪里,乌鸦兄弟无需见外,把你的兄弟们都叫进来让大飞哥瞧瞧。”乌鸦的手下全部集中在院子外面,从蛤蟆的角度看不见人影,他总不好意思走出去审视人家,那样显得太急切,不稳重,只好一个劲催促。 乌鸦道:“好的。”声音转高道:“都进来吧。” 陆陆续续从外面走进一帮人,有男有女。 蛤蟆一个一个扫视,心中默数,当数到十四时,队伍断了,看来一共是十四人。六男八女。其中七个女人长相一般,要么矮,要么肥,要么黑,或者几样缺点都有,没一个让他看得过眼的。每进来一个,蛤蟆心里都要沉下去一截,倒是最后一位长得标致,高个,苗条,皮肤白,可惜那年纪不敢恭维,眼角都有鱼尾纹了,这得有三十好几了吧?怎么阿姨级别的人物还出来卖,用不用这么恨钱。 蛤蟆的脸色黑得演包拯都不用化妆。待所有人进来后,蛤蟆回头看向程振飞,心道一声佩服。果然是五六个小弟和一干卖不起价的姑娘,大飞哥此刻在他心目中又多了一个优点,算无遗策。诸葛武侯再世也不外如是吧,不对,武侯也没大飞哥厉害,大飞哥文武双全呢。 众人进来后靠院墙一字排开站好,低头鞠躬:“大飞哥好。”声音动作算得上齐整,显然曾经排演过。 程振飞鼓掌道:“大家都好,诸位辛苦了。”这句领导视察队伍常用语耳熟能详,程振飞耳朵都听起茧了,张口便道了出来,心里感觉奇妙,想不到自己也有说这句话的一天。 蛤蟆阴阳怪气道:“人全部在这里了么?乌鸦。” 无需看,乌鸦也知道蛤蟆脸色好不了,红着老脸回答道:“是,都到齐了。小弟没用,看不住手下,老a那扑街货实在狡猾,不知什么时候在我底下安插了一个钉子,那人名叫小山,他昨天一收到消息就私自拉走了我控制的一票小姐,几个年轻漂亮的都叫他拐跑了。亏我这几年一直当他是兄弟……哎,都怪我当初识人不明,对老a的防范做得不够。今天早上我去找老a理论,想把他偷抢过去的姑娘要回来,结果……” 乌鸦说话时一直低着头,不时偷看程振飞的反应,惊讶的发现程振飞一直嘴角含笑,没有一丝不愉快的表情。心里纳闷,大飞真的不在意么?要知道这几个姑娘连他自己都觉得寒碜,老a私下抢人,大飞怎能如此气定神闲,似乎眼中反带着一股欣赏的神色。 程振飞笑道:“不错,都不错。乌鸦兄弟,你这些下属和姑娘都很好嘛,精神头够足,利索。”他说的是实话,六个小弟各个都年轻,却没有一个人留当下最时髦的中分头,光是这一点,他就极为满意。在他的眼中,从某种意义来看男人仅分为两派,留蒲志高头型的是一派,那是被他归类为敌人的一派,其余算作另一派,属于可以结交的范畴。不懂可以慢慢教慢慢学,最主要是忠诚。 而这八个姑娘虽说是被人选剩下的,但也不算太差,比他预料中的强多了,他原以为个个同凤姐一般呢。其实他的担心有点多余,出来卖的女人怎么可能长得太凄惨,美丑是相对而言的,对比黑桃k那般绝色,这些姑娘自然是放不上台面,单独看却不令人感觉难受,起码是及格线往上,收拾收拾,再用他超出二十多年的审美观来雕琢一轮,还是有前途的。作为一个导演和已婚男人,化妆这行当必会有所接触,尽管不精通,好歹总见识过,曾涉猎过,在这个男人只懂留分头女人头顶迎风飘的年代里当然拿得出手。所以此刻他是喜出望外,特别是那位上了年纪的大姐,第一眼就令人舒服,仔细一看,感觉与前世某韩国名女人有八分神似,心中若有所思。 见他盯着最漂亮的一位楞着出神,蛤蟆惊诧莫名,难道大飞哥喜欢阿姨级别的女人?大哥的口味真重呀。 乌鸦也是如此猜测,盘算着等会是否单独留下大飞哥看中的那位,给新大哥试试货。那位大姐入行多年,手艺精湛得很哪。大飞哥眼光毒。 程振飞思考了一会,回过神来,道:“乌鸦兄弟,介绍一下诸位兄弟姐妹吧。” “好的。”乌鸦首先指着那位貌似程振飞很欣赏的女性,“她是梅花九,这些姑娘里面排位最高,以前很红,曾经最高排到了花字头红桃q,因为年纪大了,排位才慢慢掉下来。但大飞哥千万不要小瞧了她,活好着呢,每一个客人都是赞不绝口……” 程振飞不置可否嗯了一声,对着梅花九道:“冒昧的问一句,你今年多大?” “三十多了。”梅花九早发现程振飞一直盯着自己看,似乎对自己有点意思,心里欣喜万分,新大哥看中表示往后的日子好过,回答时的笑容看起来很真诚,鱼尾纹毕现。 “三十几?”程振飞追问。 “实岁三十九。”乌鸦抢答,刚才介绍时他故意遗漏年龄一项,因为此女确实太老,说出来一个是怕吓着新大哥,二来是不好意思开口,那么老的小姐带过来不是打人家的脸么,如今新大哥刨根问底,没敢再隐藏,又不放心连忙解释:“大飞哥,她年纪是大,可保养得极好,任谁一眼看去也就三十左右,身材也基本没有变形,玲珑有致,皮肤滑着呢,同二十多岁小姑娘似的……” “是么?不错不错。”程振飞笑得更欢,眼睛从梅花九脸上一路往下看,一直看到脚后又慢慢转回来一路往上走,视线长时间停留在对方腰部和胸部,该细的地方细该高耸的地方高耸,大感满意道:“是保养的不错,很好,很好,若是再大上几岁那就更加好了。” 厄……一语出口,众人皆惊。 什么意思?看神情不似作伪,莫非大飞哥暗怀所谓的念母情节? ******* 人家好多点击率和推荐票,真羡慕 ; 第二十章 点卯 三 第二十章点卯三 抛开心中鄙夷,乌鸦继续介绍,这一次从小弟开始,按照顺序一一指明。 首先是两位亲兄弟,哥哥叫廖相,弟弟叫廖华,然后是一个竹竿般的青年叫“蚂蚱”,剩下依次为长得黑的“碳头”,长得胖的“肥肥”,脸上有刀疤的“大炮”。 每指到一个小弟,那人就自动上前一步,点头哈腰道一声“大飞哥”,程振飞回敬一句“欢迎”。 跳过梅花九,乌鸦接着往下介绍小姐们,均是代号,一溜下去的红桃三四五六七,外带梅花小二、方片小二。 程振飞感觉怪异之极,同花顺加一对二,这手牌适合打“大老二”。 正感叹时,黑桃k带着两个高挑美女进来,又是一番寒暄和介绍。这两位是现任红桃q和方片q,程振飞娱乐精神迎风高涨,好嘛,来了一对q,算上曾经做过红桃q的三十九岁高龄的大姐,这回不打大老二改打斗地主,恐怕胜率也不低。 饶有兴致的看着站在方片小二身旁的一对q,程振飞暗赞一声“养眼”。刚才单独看那一票乌鸦带过来的小牌姑娘并不觉得多么差劲,可是身边一站上花牌美女,差别就立刻显露出来,当真不在一个档次上。如果硬要给她们打个分数的话,同花顺值70分,一对二有65,而三条q绝对80分以上。老a那小子确实有两把刷子,搞黄业大材小用了。所谓大泽之中必有龙蛇,足以证明文化程度低的人中间并非没有人才。 程振飞由衷的感到佩服。 仿佛看见一个猥琐男子对着电话大吼:旺和的场子是吧?来三条k,老子今晚要三飞白富美,龙精虎猛满床水……什么价钱不价钱?老子不差钱,只管带来别墅,地址…… 程振飞满头大汗,瞧瞧人家,黄色事业搞出花来了,不服不行。 乌鸦见到黑桃k心中震惊无以复加,敢情不光是他一个人率众来投,这雪中送炭的功劳可就分薄了,再看对方带过来的姑娘年轻貌美,对比之下,显得自己带来的一群丑小鸭似的,心中羞愧不安。 从黑桃k她们进来时起,蛤蟆一双贼眼就没离开过那对q,估计是邪火冲脑,幻想怎么推到人家…… 众人各怀心思,神态各异。 程振飞拍拍手掌吸引大家视线,朗声道:“承蒙诸位看得起,在下感激不尽。多余的话不说了,就一句,有我大飞一口吃的就绝不叫大家肚子挨饿。” 大哥训话面子要给,所有人一齐鼓掌。 程振飞双手虚按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他又道:“大伙自由活动,不必拘束,我去去就回。”转向蛤蟆,“带他们附近转转,熟悉熟悉环境。”不等蛤蟆答应,他手插裤袋潇洒出门而去。 这就完了?大哥如此干脆利落,深得港人快节奏生活作风精髓。并且说得出做得到,一句话就是一句话,绝不拖泥带水,再联想话中内容,新大哥的承诺值得期待呀。 众人又惊又赞。 乌鸦暗道:“只有我们这几个鸟人跟随大飞哥,恐怕他此时心情不爽,这会该是去找坐馆告状吧?” 蛤蟆心想:“这趟分家,老a占了八,而我们仅仅分到二,看来大飞哥出去是找坐馆商谈每月例钱的事情,总不可能分配不均而例钱却照旧,白白便宜老a那蠢货。” 只有黑桃k的想法最接近事实,她猜测大飞心里有了全盘规划,如今人手到齐,想必找老大要钱要政策去了,重新启动一个事业光靠有人是万万不够的。 三人猜想中有一个共同点,程振飞赶着去坐馆老底那里,这是毫无疑问的地方。 在村子里转了一圈,问了好些个人,程振飞才找到老底的住所。 进门一看,老底和股爷对坐着喝茶晒太阳,阿豪站在一旁伺候。 “正等你呢,快过来快过来。”股爷笑着招手。 这话语和动作怎么那般熟悉,与刚才在自己院子等乌鸦时,蛤蟆说的做的简直一模一样。程振飞哑然失笑,两个老狐狸装神弄鬼,拾人牙慧,要知道这套小把戏刚才他已经玩过了。 茶几前多摆放着一张椅子,茶盘上多出一个空杯子,似乎早预料到他要过来。 程振飞不讲客气,直接上前一屁股坐下。股爷亲自为他斟满一杯茶,程振飞拿起便一口喝干,那狂饮狼吞的样子像是沙漠里艰难跋涉的旅人突然掉进了大江。 一放下杯子,股爷高举茶壶继续为他添上。 老底满带笑意的看着程振飞一杯接一杯的喝,也不打扰,直到他喝光泡好的所有功夫茶方才指示阿豪去添碳烧水,说道:“亚飞呀,马熊的产业分配进行得如何?” “分完了。”程振飞大口喘息,狠狠的道。他先前在住所喝了一肚子的水,一点也不口渴,之所以刚到这里装成一副急切的态势牛饮一顿,为的是满足一下两个老家伙的恶趣味和虚荣心。不就算准他因分赃不均过来告状想看他风尘仆仆气急败坏的模样嘛,多大点事?凡是当导演的,演技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么快就分完了,具体怎么操作?对于结果你可满意?”老底笑得好像诱骗小红帽的狼外婆。 程振飞瞬间换上一副平和的脸色,将事情和盘托出,越往下说,老底和股爷的笑容越干越冷,说到后来,老底面带寒霜,眼中凶光毕露。二人早算准老a会耍些小聪明,偷梁换柱什么的,没料到他胆子竟然大到这种地步,开会时杨四眼当着所有大哥的面亲自交代平均分配,他当真敢阳奉阴违,抢好的姑娘不算,连人数都不给够对方。简直太放肆了。放声骂道:“ctmd,这个扑街仔当我不存在啊?” 股爷杀气腾腾的道:“是该好好敲打敲打。狗东西上位第一天就敢欺瞒帮会兄弟,往后还得了?我唤他过来。”掏出大哥大准备拨打。 程振飞笑道:“不必不必,老大、股爷,请息怒。如此分配我很满意。” “什么?”老底和股爷异口同声。 “对于分配的结果我没有异议。”看到二人惊讶失态,程振飞心底暗笑,想看他笑话可没门,当心反击,须知他的报复心是很强的。嘴上道:“说实话,我对马房生意一窍不通,远不如浸淫多年的老a,由他来接手对社团来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能力很强,黄业这一块都快做出品牌来了,隐隐有种社团在道上门脸的意思,重要性不言而喻。我横插一杠反倒拉了社团的后腿。这不是一个明智的方案。” 股爷低头沉思。 老底脸色好看了点。 自始自终,二人都在纠结老a怎么欺负兄弟怎么欺上瞒下,从未考虑过分家这件事情对整个社团意味着什么。 程振飞道:“老大和股爷看得起我,想为我打抱不平,我很感激,不过咱们道上混也得顾全大局,不能因公废私。老a那里我不怨恨他。来投奔我的几个人全部与老a有深刻矛盾,可以说,他们只会坏事而不会帮忙,所以我接手下来,一方面我缺人,另一方面也算助他一臂之力。社团好了大家才有好日子过,内斗向来是没有好下场的,咱不干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让道上兄弟看笑话。至于我的个人损失相对社团发展大计来说,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停了一停,道:“我这趟过来,其一是探望老大的伤势,其二是找股爷借点钱作为启动资金,小弟我有了点新想法。赚钱的行当太多,只要敢想敢拼必能找到活路。活人总不能叫尿憋死,对吧?” 股爷和老底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惊诧的神色。事态发展如同疾驰的赛车不断的换档加速拐弯,晃得二人晕头转向。 股爷端起茶杯想喝一口水缓一缓,消化消化程振飞灌输的理念,发现杯子是空的,尴尬放下,说:“你想借多少?” “用不了多少,五十万吧。” 股爷想了想道:“确实不多,若在以前是分分钟的事情,可是最近赔了一大笔安家费,我这里周转不灵……” “不是吧?”这回轮到程振飞吃惊了,昨天开会时股爷的豪爽令人印象深刻,八百万丢出去也没见他皱一下眉头,怎么自己借个曲曲五十万却诸般推宕? “社团资金告罄,我帮不上你。”股爷突然露出狡黠的笑,“但是……”眼睛眨呀眨,像是意有所指。 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卖萌实在恐怖,收到暗示的程振飞浑身鸡皮疙瘩直冒,看向老底。 坐馆老底咳嗽一下,右手一翻,魔术般变出一张支票递上前来,程振飞愕然接过。 “谁不知你穷得叮当响,早准备好了。”老底哈哈大笑,总算扳回一程,没有一输到底。“这里有一百万,你拿去随意支配周转,不用还,如果不够我再想办法帮你凑凑。” 中招!nmd,老家伙报复心也重。 ; 第二十一章 点卯 四 第二十一章点卯四 程振飞离开后,老底和股爷各自沉思起来,大飞的所作所为完全颠覆了二人的世界观。直到阿豪送上茶水,老底方才抬头道:“老股,你怎么看?” 股爷一个劲摇头,喃喃道:“看不透,看不透。说他傻嘛,他分析得头头是道,我承认咱们干的事情确实有鼠目寸光的嫌疑,说他精明嘛,人家抢他好处他反以德报怨。你说这不矛盾吗?只能说此人格局极大,不计较一得一失,兼且人格高尚,但我又不明白了,你给他钱,他二话不说抢过去揣兜里,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实在看不出他哪里高尚。” 老底笑道:“他救过我的命,收我好处自然心安理得。” “那倒是,我把这茬忘记了。”股爷目送远方,道:“我有种预感,旺和会因此人重新崛起。” “同感同感,来,干一杯茶。” …… 程振飞怀揣巨款匆匆往回赶,脚步比来时还要轻快几分。钱是英雄胆,不高兴才有鬼了。 这趟除了获得一笔巨额启动资金外,他还另有两处收获。第一,他开口找股爷要下一家唱片公司,这在他即将开展的行动计划里面占据重要的一环,一定要弄到手的。唱片公司本就是洗钱的工具,如今社团一仗打回到解*放前,无钱可洗,股爷索性随了他的意。 第二,他把住所也要了下来。新到位的手下们需要调教,总得有个地盘供他们使用,再说,他得有个地方安置下属,避开警方即将展开的打击行动,因为他接手的姑娘里有几个没有合法身份,于是看中了现在住的村屋。两进的平房,前后有院子,中间有天井,将近百数平米的堂屋和七八个小房间,并且窝在山疙瘩里,还有哪儿比此处更加理想?辛亏在乡下农村,这房子要是搁在市区没九位数根本盘不下来,哪怕是租用每月都是一笔天文数字,他可负担不起。当然了,房子也不可能如唱片公司那样过继到他名下,只是让他无偿使用罢了。那是股爷的私人财产来的,要送人也是送给亲侄子阿豪嘛。股爷姓杨,同老底和杨四眼一样,本就是村子里面的大户,有套大房子并不稀奇。 程振飞当时得了便宜还卖乖,生了一会闷气,股爷家产丰厚竟然当面哭穷,太不厚道了。他也不想想,人家有财产是人家的事情,凭什么借给他。 启动资金到位,根据地也拿了下来,一切朝好的方向发展,他整个人轻松许多。 回到住所,众人仍是离开前的样子,站墙根的继续站墙根,站石桌周围的还是站石桌周围,仿佛根本就没动过一般,似乎他离开前按下了影片暂停键。他记得曾叫蛤蟆带大伙四处走走,不知为何大家不约而同留在原地不动。 程振飞一边往堂屋里走一边吩咐道:“关大门,所有人跟我进来。” 众人从沉睡中清醒,随着影片画面播放般开始走动。 “男人把堂屋的家具搬到后屋,随便找一个房间塞进去。注意,小心轻放不要碰坏了股爷的财产,老头子吹牛说是古董,弄坏了当心他讹诈。” 众人大笑。 “搬完了到后院去呆着,可以抽烟,想喝水自己到厨房去倒,但不要大声喧哗。”程振飞指挥一个女孩道:“方片二是吧,你去把窗帘拉上,堂屋门关紧,开启所有电灯,其他的姑娘靠东墙站好,速度点。” 众人各行其是,有条不紊的按照程振飞的指示行动。一会的功夫就干完了,堂屋七八十平米的空间内只留下女人和程振飞一个男性。单论执行力,黑帮或许是仅次于军队警察等暴力机关的组织。黑帮本身也是一个暴力机构,大哥的命令是没人敢不听的,特别是他们眼中的大飞哥,身背命案的人呀,他那一段黑夜单挑大b的脚本经过道上兄弟思维中的艺术加工,轰动江湖,堪称现实版决战紫禁之巅。他现在是道上最红的那一位,同样是手下小姐们最害怕的那一位。 “k姐,你不用站墙那边,到我后面来。” “大飞哥唤我名字佳丽便行。”黑桃k走到程振飞身后。由于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当着众女的面不好直接问,此刻满脑子疑问。 程振飞向黑桃k点了点头,对一众姑娘们道:“好了,大家稍许分开一些,别站得太拢,往前走一步……对,听我号令,集体左转……”眼睛在她们身上一一扫视,速度很慢,从头到脚看得很仔细,“再左转,面向墙壁。” 姑娘们再转身,顿时变成背对着程振飞和黑桃k,程振飞又将她们从头到尾瞧了一遍,缩了缩鼻子,似乎不太满意。 黑桃k更多疑问,暗中偷看程振飞,想从表情中读懂他的意图,却越看越糊涂。程振飞表情严肃,不像是要对姑娘们不利,行那猥*亵之事。可程振飞接下来的话又打击了她的信心,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好的,现在,大家脱衣服。” …… 在后院抽烟的蛤蟆同样是一脑子疑问。“乌鸦,你说大飞哥将咱们全撵出来想要干什么?” “这还用问?当然是叫姑娘们脱衣服了……”乌鸦挤出一个男人都懂的坏笑。 “我也是这么想。”蛤蟆酸溜溜的嘀咕。他见乌鸦说得理直气壮,猜想这小子以前没少干过此类事情,不知卡过多少姑娘的油,不由羡慕嫉妒恨。同时纳闷,在他心目中的大飞哥不像是吃独食的人呀,怎么把他也撵出来了? 蛤蟆入帮这五年一直是最低级的小弟,赚到为数不多的钱全部用在老母亲看病上面,身上没有积蓄,像他这种又穷又没地位并且家庭带着累赘的社团成员是没有女人缘的,至今还是个处,俗称的红花仔,对女人的幻想夜夜折磨他的神经。大飞哥管马房了,他高兴得连撸三管,以为自己很快能脱离红花生涯,从此过上左拥右抱的幸福生活,怎么大飞哥把他赶出来了,没得吃看看总行吧,活生生的女人身体他还没见识过呢。 旁边蹲在地上玩泥巴的一众小弟们也是个个流露出羡慕的神情。别以为做黄业这一行的打手马仔们能近水楼台,他们同蛤蟆一样悲催。做马房这行的规矩与某些大公司差不多,不允许员工之间谈恋爱。“办公室恋情”破坏力相当大,首先是影响效率,怕小姐自以为找到后台胆子变大选客人接,甚至不愿接客;其次是怕下面的人拉帮结伙联合偷老大钱;再次是怕谈出真感情来了,私奔逃走或者是从良,那损失可就大了。总之,马仔负责处理马房日常事务,他们是不允许碰小姐们一个手指头的。当然,这规矩只针对下面小弟,哪有大公司的经理不搞秘书的事情发生? 例如乌鸦,他手下的姑娘中间漂亮的几个基本都上过,对此早有觉悟。 “蛤蟆哥不要着急,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乌鸦嘿嘿直笑,轻搂住蛤蟆的肩膀安慰道。 “希望如此吧”蛤蟆心说。 ps:别说发章节,登陆都难 ; 第二十二章 点卯 五 第二十二章点卯五 随着程振飞一声令下,姑娘们纷纷脱衣。现在接近过年,香港的气温到是不低,最近这段时间吹南风,室外温度接近二十度,姑娘们穿得都不臃肿。有的穿毛呢长裙,有的穿宽大的快遮到膝盖的毛衣和丝袜,有的穿蝙蝠夹克配牛仔裤……脱起来都容易。由于穿着不一样,心态各不相同,脱衣速度还是有所区别,反过来看,从脱衣速度又可以判断出哪个姑娘是老交际花,哪个姑娘是新手。 穿得最多的人是梅花九大姐,外套风衣,围着丝巾,里面有毛衣,紧身的t恤,下面穿条黑色小喇叭的西裤,还穿着秋裤,比其他人多了一倍有余。年纪大的人穿得保暖点无可厚非,但脱得最快的要数她,人家一对q正扭扭捏捏时,她已经只剩下胸围和三角小裤裤了,并且毫不犹豫准备取胸围。 “哎!……梅花九大姐,好了好了,够了够了。”程振飞赶紧叫住她,再脱就光了。“大家看梅花九,以她现在的样子做为参照,脱到这个程度就行。” 众姑娘一看不是脱光,手脚立即加快了几分,不似刚才那么磨叽。一会功夫,全部仅剩下两件贴身衣物面朝墙壁站成一排。 看着一群光溜溜的脊背,白花花的大腿,程振飞呼吸急促起来,后世网络发达,不穿衣服的美女见多了,可是一群活生生的姑娘赤条条杵在面前还是令人面红耳赤。那起伏的浪花汹涌的波涛滚滚袭来,没几个男人挡得住。除开当面欣赏十个女人集体脱衣之外,他内心中另有一种东西在流淌,在悸动。这就是权力。它才是世界上最容易让人上瘾迷醉的毒品,几乎无人可以抗拒。一个命令,女人纷纷宽衣*解带,他毫不怀疑自己加上一句“再脱”,姑娘们会敢违抗,哪怕是群劈一手人家都会积极配合……十飞,外加一个绝色美女站在一边观摩,现场av,一想到此,程振飞有股流鼻血的冲动,第三条腿蠢蠢欲动。 程振飞咽了咽口水,深呼吸两下,强压住猛窜入脑海中的熊熊欲*火来回踱步,一个一个的观察她们。 黑桃k紧皱着眉头。程振飞叫姑娘脱衣服,她马上变脸,怀疑自己跟错了人,后来程振飞阻止姑娘们脱光,她脸色阴转多云,猜想或许大飞哥对这票小姐有某种特殊的自己不懂的安排。 每个人观察一遍,程振飞道:“左边倒竖第三位出列。” 红桃四转过身站了出来,这个二十五六岁年纪的女人特别矮,腿有点短。她默默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趾等待大飞哥下一步指示。 “走到旁边去。”程振飞挥了挥手,又道:“其他人注意,集体左转……好,不要动,站直来。”程振飞目光徐徐扫过去,突然道:“中间那个,红桃七是吧,对……就是你,你也出列。” 正中间那位皮肤黑,腰部曲线不明显的女孩学着红桃四的样子走到一旁。看情形,她也不符合大飞哥的要求。挑出来的这两人不算是长得最难看的,剩下的女人有美有丑有肥有廋,条件不足以让黑桃k下判断,但她明白一点,大飞哥此举必有深意。 “你们两可以穿衣服了,站我后面。”对剩余的人道:“梅花九往前走到屋中间,一对q站她左右,其他人分两排站后面,自己找位置。” 姑娘们立即行动。由于搞不清程振飞的真实意图,也没听他指明具体位置,无头苍蝇般四散开来,显得乱糟糟的。 “大家双手平伸,以伸直手互相碰不到为标准,后面两排的注意,你们站的位置不要被前面挡住,要能看到我,ok……要形成纵深,错落有致,good……” 程振飞一边指挥一边左右来回移动,从不同的角度观察姑娘们排出的队形。他左右手比划成八字状,双手反扣在一起形成一个摄像镜头方框,通过这个方框来观察对面的姑娘,像是摄像师取景,录影照相。他时而走进,时而后退,时而垫脚,时而下蹲,任何方位角度都不放过。嘴角一直挂着微笑,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黑桃k大感好奇,他比划成这样是做什么?拍写真么?不像呀。拍内衣写真不会让模特摆出双手平举这么白痴的造型,应该是搔首弄姿才对。 东奔西走上串下跳忙了一阵,程振飞额头冒汗。心情愉悦的他笑呵呵的回到黑桃k身边,“佳丽,感觉如何?” 黑桃k茫然道:“不错,很好。” 程振飞哈哈大笑,像是画家画出一副令自己极为满意的作品一般,抚掌道:“ok,感谢大家的配合,穿回衣服吧!” 姑娘们莫名其妙的行动起来,梅花九一脸的失望。刚才大飞哥让她站到队伍最中间,最前面,比划镜头时也以她为核心,还认为大飞哥看中她,想要宠*幸她呢。这就完事了? 程振飞不好意思看人家穿衣服,头扭到一边与黑桃k说些没营养的废话。(太虚伪了,脱衣服时盯着人家目不转睛的看)待大家都穿好,他指着梅花九道:“这位大姐,你叫什么名字?我说的不是代号,是姓名。” 梅花九放下整理围巾的双手,道:“大飞哥,我叫郑翠姿,翠绿的翠,姿态的姿。” “想不到你也姓郑,真是太好了。”程振飞喜形于色。 梅花九不知为何姓郑会使大飞哥如此高兴,但只要新大哥满意就行,她含笑回了大飞一个媚眼。 黑桃k楞了一楞,大飞口中的“也”字表示什么?说自己吗? 程振飞直直盯着梅花九,越看越满意,眼睛都快闪光了,像是葛朗台发现一堆金银财宝。“恭喜你,郑翠姿小姐,你要改名字了,郑多燕或者郑多莲两个名字,你随意选一个。” 郑多燕和郑多莲是一个人,前世韩国健身女皇,被称为韩国辣妈。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婚后从原本48公斤的苗条身材一路增加到超过70公斤的臃肿身材,后来在医生建议与教练指导下展开瘦身运动,经过一连串尝试之后,又恢复到49公斤的健美身材,因而被喻为健身奇迹,号称“健康身体美辣妈”。 她独创的减肥健身操,动作简单,任何人都看得懂,对空间、地点要求小,用时少,减肥速度快,适合亚洲人体质等诸多优点,被称为“亚州减肥魔法运动”。十几套有氧运动减肥操风靡全亚洲,不算销售的光盘,仅仅网络点击便超过亿次。放在八十年代没有网络传播的情况下,这要是做成录像带来卖,那得赚多少钱呀? 程振飞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第一眼看见郑翠姿,就觉得她与前世那位韩国健身明星神似,当时就存了想法。年纪够大,保养够好,多棒的噱头!正巧手下得了批小姐,选出几个模子正身材比例匀称的,让她们一起排练,拍tm几套下来,财源滚滚啊。特别是这几个老a选剩下的小姐里面有几个胖妞,明天给她们先拍一组照片留底,减肥成功后再拍一组,做出对比的封面,简直就是活广告。再没比此更加理想的结果了。 感谢老a,想坑他却不知送来一批“珍宝”。须知高明的医生会对症下药,人家眼中的废物落到他手里未必不能变废为宝,超出时代几十年的阅历可不是白瞎的。 健身操这年代当然也有,但在后世穿越者的眼里,那些就是垃圾,傻乎乎的动作,土里土气的着装,软绵绵的音乐……看着就令人恶心,同后世小郑同志创出那套根本没得比。看完《黑客帝国》在回头看六十年代的《如来神掌》,没几个人不呕吐。这不是审美观的问题,完全是时代和科技技术造成的差异,无法弥补。而郑多燕那套减肥操,他正好练过不短的时间。想当初为了讨好媳妇,他跟着老婆屁股后头不知跳过多少回,动作八成都记得,复制出来没有一点难度,再给众姑娘配上几套划时代的运动套装,搞一段来至未来的劲爆音乐做背景…… 哈哈,出人头地指日可待。 ; 第二十三章 老爹 第二十三章老爹 程振飞把所有人叫进堂屋,先是把老底给的一百万支票甩给黑桃k,让她兑现取出一半来支用,剩余的钱存进新建立的一套属于他们自己的账户,然后给众小弟和姑娘们一一安排工作,处理的井井有条。导演拍片时要指挥一批摄像、录音、化妆、道具、灯光等手下,实际也是一门统筹学,因而他的指挥能力是不差的。 安排妥当之后,拍拍巴掌下令“散会”,众人分头行事。 胖子小弟“肥肥”带着两个选出来的姑娘红桃四和红桃七到市场去采购,锅碗瓢盆和各种食材等,凡是日常用得上的东西全部负责买回来,他们三人为一组,相当于这支军队的炊事班。往后很长一段日子大家都要呆在这里,吃喝问题得解决。因为要配合减肥操,食谱当然以鸡肉鱼肉蔬菜等低热量食物为主,红肉是万万吃不得的。程振飞丢出来的采购清单中,详细标明某些不能碰的东西,其他的随意买,三人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任意搭配,肥肥长成球形身材,想来在吃的方面下过深功夫,这点小麻烦应该难不住他。 蚂蚱和廖氏两兄弟带领小姐们回原住所收拾细软,她们要集体搬家了。 乌鸦单独出发,任务是去把原先租用作为马房的单位退掉,并用退出来的现金买一台单反照相机,钱不够的话先垫上,回头找黑桃k支取。由于是拍摄运动题材,对相机要求较高,特意选择了一款能自动曝光的美能达xd-7。十年前的一款老机子了,老是老,可性能达得到要求,虽然不能自动对焦,比不上当时启能、佳能、宾得公司的几款新产品,但这问题可以克服,静态拍摄嘛,一个导演这点水平没有还混个毛?其实他更想要智能化的机器,问题是那时候没有,八八年正是照相器材向智能化迈进的分水岭时期,到年底几个大牌照相器材公司才陆陆续续推出第一带智能机,于是干脆找老款式买,省点费用。 碳头和大炮跟着黑桃k去银行划账,提现,然后一起去买一辆二手的面包车备用,杨家村偏离市区太远,交通是个大问题。算上程振飞一起,他这一支分社共二十一人,仅仅只有乌鸦投靠过来时顺带的一辆十二座面包车是不够用的。事业启动的困难时期,资金有限,先弄部二手车顶一下火。 蛤蟆的工作最轻松,他去找社团红棍“大力”借调两个懂装修的师父过来,程振飞需要在后院加装一个澡堂一个大厨房。股爷这房子很大,房间够住,可吃饭洗澡的地方不够用。 得到指示的众人呼啦一下离开了村屋,仅留下郑翠姿和程振飞二人。他要单独教导减肥操第一节动作。身为一个黑帮大哥,他得顾及自己的身份,让众人看他奔奔跳跳确实不太雅观,所以单独留下即将改名郑多燕或者郑多莲的梅花九,先教她一个人,再由她去教其余七个姑娘。 郑翠姿大喜,人人都走了,单独留下她,意思还不明白么?她暗暗盘算,等会自己要用尽浑身解数、拿出纵横港九黄业的十八般武艺来讨新大哥欢心。 不光是她一个人这么想,除寡妇k之外的每一个人都是这般猜测。 蛤蟆满怀嫉妒的离开院子,关好大门后朝山下走去。他到不是嫉妒大飞哥可以“试货”,大哥要干什么都是理所当然,他这小弟可没资格埋怨人家,他嫉妒的是寡妇k获得亲睐掌管财产,虽然没有正式任命,但实际上她已经升职为白纸扇了。照社团以往的规矩,管钱的那位一定是白纸扇,红棍大哥的心腹。 大飞宁可选寡妇k也不选他这个第一号手下,是否意味着大飞觉得他不可靠呢? 蛤蟆有点难以接受。心情不爽的走到村子里的杂货铺,借电话拨给大力……很顺利的完成了大飞哥下达的命令。接下来没有地方去,蛤蟆在村子里溜达打发时间。在他想来,哪怕大飞哥再不济也不会五分钟完事,回去太早岂不触大哥霉头。光是脱衣服搞前奏等功夫弄下来恐怕都不只五分钟,尽管他没碰过姑娘,日本av片到是观摩过不少,对此并非一无所知。 东磨西耗,艰难熬过半个小时,猜想应该差不多了,他才慢慢荡回住所。轻手轻脚的打开院门一看,堂屋的大门仍然紧闭,暗赞一声大飞哥身体真棒,持久力了得!百无聊赖的他来到院子石桌处坐下抽烟,继续等待。 刚坐下,只听一阵喘息声隐隐传来,断断续续,蛤蟆立即面色绯红。 &hreefour……” 居然还带着节奏,大哥用的是九浅一深的招数么? “腿抬高一点……再高一点……对,保持住……” “腰肢挺直……好,胸往前探……屁股撅高……” …… 摆的什么姿势?老树盘根?不对,老汉推车或者观音坐莲……蛤蟆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又一幅淫*荡的画面,呼吸越来越急促。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偷听的蛤蟆都快崩溃了,怪声音才终于打住,跟着是悉悉索索的穿衣服的声音。这是完事了吧,蛤蟆扭头看向堂屋大门。 不一会,大门打开,程振飞和梅花九一边穿外套一边走出来,二人皆一头一脸的汗,显然经过一番激烈运动。梅花九双颊潮红,胸脯随着激烈的呼吸而上下起伏不停……健身操第一节难度不大,但时间很长将近四十分钟,任谁不停的运动四十分钟也会如她一般浑身大汗淋漓。她刚做完运动一下子还平复不过来的样子落在蛤蟆眼里,变成了被男人征服完的女人正面带桃花,眉目间春意盎然……蛤蟆小心肝蓬蓬直跳…… “咦,蛤蟆,你事情办完了?正好,跟我出去一趟。”程振飞穿好外套,挥手招呼蛤蟆。 两人找股爷借了一辆车直接开下山。那是一辆八三年产老式日产尼桑,程振飞瞟了一眼就失去了兴趣,太土了,还不如他前世那破桑塔拉。蛤蟆抢着去驾车。在香港,成年男子多数都会开车,这个比例在社团里达到最高值,道上混几乎就没有不会的,试想看,一个代客泊车的小弟不会开车是多么滑稽的事情。 汽车连过四五个村子上了元朗公路,然后过隧道绕过大半个九龙往沙田方向开去,陈正飞家住沙田区,他要回家拿些换洗的衣物,顺便同唯一的亲人,也就是大飞的老爹打个招呼,他要消失一长段时间,总要回去同人家讲一声。这年头手机不普及真是个挺麻烦的事情。 一路上,程振飞默默看着窗外景物,心思飞到了便宜老爹的身上,不知见面该如何交流。他老爹叫陈木贤,职业是货车司机,专为长沙湾蔬菜市场送菜。陈木贤可以算是半个社团成员,属于“东联社”的外围。没办法,蔬菜批发市场被“东联社”垄断了,就连送货的司机都得每月交上一笔“停车费”才能自由出入市场,陈木贤干脆加入了“东联社”,这样每个月能省下一笔不菲的费用,不是不用交,而是交得比原来少了。 在香港像他们这样一家出几个黑帮成员的事情很常见,分属不同社团的情况也不少。比如“东联社”坐馆黄姓一家就是如此,四个儿子,老大跟自己在“东联社”,老二在“和安乐”当打手,老三是“和胜和”的红棍,老四在“福义兴”。一屋子黑社会,吃年夜饭的场景就同黑帮谈判一样,想想都觉搞笑。 汽车开到穗禾路中断岔进小路。程振飞指示蛤蟆在路边停车等待,自己下车一个人回家。那是一栋老建筑,七层高。每一层有四户人家,他家在二楼左边第二户。站在家门前,面对着锈迹斑斑的大门,程振飞手持钥匙犹豫了几秒才去开门。 打开门第一眼见到是黑暗,不开灯表示无人在家么?程振飞暗中庆幸,他心里头是不愿见到便宜老爹的,管一个陌生人叫爹真是一件令人难堪的事情。如今的情况是最好的结局,收拾完行李留下一封告别信便万事大吉,无需烦恼见面怎么交流。 走进房一步,待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他突然吓了一跳,发现沙发上有一个中年男人呆呆望着自己。 “你还敢回来?” ; 第二十四章 老爹 二 第二十四章老爹二 坐沙发上的男人正是便宜老爹陈木贤,他在灌开水泡面。 “我为什么不敢回来?”程振飞诧异的问。 “你干了那么大的事情竟然还有胆子敢回来?”陈木贤从沙发上跳起冲上前一把拽住程振飞的胳臂往屋内拉,并飞快的将大门关死,“你不要命啦?不知道条子正四处找你吗?” 陈木贤一冲过来,程振飞下意识想躲,他还以为对方要揍他呢,印象中小时候淘气没少挨揍,退学后加入社团还被老头子狠狠打了一顿,可转念一想不能躲,毕竟对方现在是他老爹,想打就让老人家打两下出气,死不了人的,没想到结果只是要拉他进屋。 “你这个衰仔,我是怎么跟你讲的?打架的时候躲远点,不要逞英雄,不要傻乎乎的猛冲猛打,你怎么就不听话呢?”陈木贤指着程振飞的脑袋长长叹了一口气,“现在好了吧,闹出人命了,我看你怎么办?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你进社团混。” “我躲了,这不是躲不过嘛……”程振飞大感冤枉,当时他是真的躲在垃圾桶后面的。 哎……陈木贤又是一声长叹,不由分说推着程振飞往屋子里走,焦急的道:“快,收拾衣服赶紧出去避一阵子,我这里还有两万块钱,你先拿着。” “不用那么着急吧,洗完澡吃个饭再走……” “你还有心情洗澡吃饭?天啊,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蠢货……”陈木贤捂住头望天,“前几天有条子上门来找你,你给老子赶紧跑路,滚得越远越好。” “没事,老爹,大b那事社团出面摆平了,条子不会再骚扰我。” “摆平了?”陈木贤盯着程振飞的脸直呆呆的看。 “ok啦,放心。”程振飞拍了拍陈木贤的肩膀安慰道。毕竟是父子,老头子明知他杀了人仍站他那边,不是让他出去自首而是劝他逃跑,这份情谊令人感动。 “不对呀!”陈木贤深皱着眉头,又拉着程振飞回到客厅走到窗户边,轻轻撩起窗帘一角,“你看街对面第三辆面包车,灰色那架丰田,它在那里停了整整三天,每到吃饭时间就有人下来买外卖,而每到刚天黑就有人与车上人换班,明显就是条子在监视我们这栋楼。你说你的事摆平了,那为什么条子还不撤?” 程振飞大吃一惊,这个老爹有一套,警方监视都能叫他识破,厉害……不对,一架破车在街上停了多久都能知道,反侦察能力再强也强不到这种地步,神奇到没有逻辑了。除非他一直在关注着周围的变化。问题来了,哪有一个男人无缘无故整天站窗户前关注街外的情形?谁闲的这么无聊? 程振飞低头一看,窗边的地下全是烟头,垃圾桶里塞满了吃剩下的泡面纸杯,眼睛顿时湿润了。突然又联想到回来时见到屋子一片黑暗,大白天的既不开灯又不拉下窗帘,这么反常的举动难道还不明显么?肯定是担心唯一的儿子不小心落了网……他似乎看见一个佝偻的身躯倚在窗户边偷偷撩起窗帘,默默注视着街外的一举一动,不敢睡觉不敢乱走,饿了就泡面吃,困了就抽烟顶住,脸上满带忧愁……他再次被感动,心酸得一塌糊涂。这具躯体有一个好父亲!虽然他没钱没势没文化,住的是一房一厅的不足四十平米的破屋,但对儿子的疼爱是实实在在的,不打一丝折扣。 “你回来时走的是正门,车里的条子应该看见你了,奇怪,他们怎么没有行动?”陈木贤疑惑的道。 程振飞低头想了想,突然感觉不妙。听说上次街斗的案子现在正在审理途中,近期就会有结果,照理说他暂时脱离了危险,警察蹲点监视他家干什么,不怕节外生枝?唯一的可能是反黑组针对“旺和”的打击行动比他预想的要提前,对方没等落案就开始布局了,如今他揸职为红棍,属于社团头目之一,必在警方打击名单上。只有这样才顺理成章。 糟糕! 他没打算接手做马房生意,不怕警方打击,可是他手下有几个姑娘没有合法身份,被警方扫出来总是一件麻烦事,起码一个窝藏罪名是跑不掉的。不巧的很,他刚好借了股爷一架车,万一那车挂在股爷名下或者挂在控制的财务公司,一追查下去,他住的那处属于股爷的村屋不就暴露了吗?好在刚回来时让蛤蟆把车停在后街上,他自己走路转过来,没让警察看见汽车的样子,否则可就真的露陷了。补救还来得及,亡羊补牢嘛。 “没事,上次事情闹得大,风头没那么快避过去,条子没撤离监视也属正常情况,安啦安啦。”程振飞挤出一个笑容,道:“老爹无需操心,我有分寸能处理好,你关心关心个人问题吧,上次那个什么云姨还是水姨的,你们发展到哪一步?我不在家这段时间,应该带她回来过夜了吧?” 大飞的母亲过世后,陈木贤一直没再婚,家里条件摆着,只有一间卧房,两个男人挤着睡,哪有女人愿意嫁给他?陈木贤谈过好几个,人家一到家里来看,以后就没有以后了……日子就这么一直过着,拖着,直到今天。 “人家叫李湘云,你该称云姨,连个名字都记不住,真是的……”陈木贤一巴掌拍在程振飞背上笑骂,“你那边真的没问题?” “没问题,我骗你又没有好处,假如警方真的通缉我,没等我走到家门口就被捕了,我就没机会站在这里同你讲话了。你说对不对?不过我还是会离开一阵子,上位了,接了马熊的班。” “马熊?开马房的那个?”陈木贤面带喜色的问道。他对旺和的情况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如果事情属实,他会感到高兴。港人对犯罪的理解很奇特,杀人贩毒自是深恶痛绝,但是对黄业这行的态度就要好得多,黄色事业一直处于半公开半合法化的状态,指的是在港人心里的位置,尤其是底层人士。用他们的话来说,哪个男人不叫鸡?所以陈木贤听了一点也不感觉难为情。 反倒是程振飞有点难堪,匆匆岔开话题道:“等会再聊,我出去接一个兄弟过来,你炒两个菜,晚上喝两杯。”程振飞不等陈木贤答应,丢下一句话直接开门跑出去。下了楼往汽车相反方向走,找了一个公用电话打到扣台,留言给蛤蟆让他锁好车过来。那车必须得丢在原地一段日子,暂时不敢去碰了,叫股爷回头找个生面孔来取。 拉上蛤蟆回家吃了一餐晚饭,收拾行囊告辞老爹,程振飞带着蛤蟆爬窗户离开,之所以如此谨慎是怕被警方跟踪。临走前拒绝了老爹将仅有两万块积蓄交给他的好意,让老人家留着解决个人问题,争取早日搞定新女友,为程振飞找到后妈。 转了好几趟车来到天水围,打电话留言给黑桃k,让她派车出来接。其实这里有私人小巴车进出村子,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用了更稳妥的方式。 回到杨家村,先去股爷那边交代一声,给两位老大提个醒才回到住所,小弟们全部办完事回来了,正分工协作布置卧房,一片忙碌的景象。让蛤蟆关好门,将大家召集到堂屋。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接下来一段日子大家将会在此度过,每一天都会很辛苦,你们要做好思想准备。”程振飞见大家精神状态不错,十分满意,道:“我先在此说几条规矩,希望大家都能够自觉遵守。” “第一条是针对所有人的,任何人没有允许都不得擅自离开这间村屋,连到村子里面闲逛也不行。”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本想解释两句,什么警方打击行动之类的,最终想了想没有说。他现在身为一个黑帮大哥,完全没必要同下面小弟解释什么,只管下命令便成。 “下面几条只针对选出来的八位小姐,你们是重中之重。首先,你们每天都要练习我教给梅花九的健身操,早中晚各一次,一定要做得标准,不能偷懒。其次,你们中间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吃厨房提供之外的任何食品,但凡是厨房提供的食品却一定要吃完,你们活动的圈子比其他人要窄,只有这间堂屋和卧房,太阳落山前连院子都不许去,我不允许你们晒哪怕是一秒钟的太阳。” 香港八十年代已经开始流行海滩日光浴,棕色肌肤的黑美人是时尚健康的表现。不过,前提是主角一定要是美女,再来看他选出准备拍健身操的姑娘们,除开前面三条q以外,其他人只能说一般,本身就长得不够标致还晒得黑漆漆的,上镜头可就不好看了。 “你们八个人对待阳光要像对待枪林弹雨的态度,要有一碰就死的觉悟,明白了吗?” 众姑娘纷纷点头表示明白。 “很好,后院会加盖一间大的浴室,明天一早就会施工,往后每天晚上跳完操你们就得洗浴,注意,只有泡浴没有淋浴,你们任何人都不能擅自洗淋浴,切记切记。晚上十点钟以前一定要上床睡觉,每天早上八点一定要起床,中午一点睡午觉到三点,每天都要保持十二个小时的睡眠。好皮肤是靠食疗、靠睡眠、靠泡浴等一系列好习惯慢慢一点一点养出来的。以上几条是硬性规定,必须遵守。如果有人犯了规矩,那么……嘿嘿……后果你们应该知道。” 话是如此,具体什么后果程振飞自己也不知道,装成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唬人而已。 “平时是怎么做的?”他装成不在意的样子问乌鸦。 乌鸦寒着脸配合,重重吐出一个字。“打!” 这个“打”字一出,姑娘们集体打了个冷颤。 效果真好。程振飞酷酷的耸耸肩,摊开手掌道:“诸位明白了?散会。” 黑桃k脸色苍白的站在原地,思绪又自飘远…… 一脸大胡子的马熊从成哥手里把她和一众骗来的女孩买下来,用一辆箱式货车载到一个偏远村子,关进了一间大黑房子。第二天一个又矮又廋的男人带领一帮壮汉把他们召集起来训话,情形同今天很像,区别在于训话的内容不同。当时说的是不能喊叫、不能逃跑、要听话之类。跟着又来了一个穿得很花哨的老女人,来教导各类讨好男人的招数。 她一听差点吓晕了,这是什么?要培养她们做鸡?动乱年代导致这个行业在大陆绝迹了几十年,受到的教育告诉她混勾栏的都是无耻下贱的女人,难道她即将变成那样?被父老乡亲得知她还有脸活下去?不行!她下决心一定要逃走。当日晚饭她吃得特别饱,还偷偷撕开床单做了一条绳子为半夜逃走做准备。夜里,她躺在床上不敢睡着,蒙着被子算时间,终于熬到夜深,正打算行动,忽听门外锣声四起,一人大喊:抓住她,抓住她。她吓了一跳,怎么自己还未行动就被人识破?起来一看,院外灯火通明,几个男人揪着一个姑娘按在地上。松了一口气,原来说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个逃走的姑娘被人抓了回来。 那个又矮又瘦的男人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围在院子里,让她们看自己是怎么惩罚犯了规矩的人,杀鸡儆猴。几个男人将那姑娘倾轧在地上,其中一个脱掉她的鞋,抓住脚踝使得脚板成四十五度朝天,然后又矮又瘦的男人冷笑着用湿了盐水挂着钢丝的竹条抽那女孩的脚板。每一鞭刷下去就见脚板底出现一条血痕,而那姑娘就会随之惨叫一声,旁边围观的姑娘们挤作一团不敢看。每一鞭刷下来,固然是打在那逃走被抓的姑娘脚板上,无疑也刷在她们的心里。刷了四五鞭,姑娘哭喊着求饶,又矮又瘦的男人笑嘻嘻的却不放过她,继续不停的挥舞竹条,打一鞭子就狠狠说一句“我叫你跑,我叫你再跑。” 十多鞭子过去,姑娘脚板鲜血淋漓,身体抽搐着晕了过去。又矮又瘦的男人叫人用水把她泼醒,扯着她的头发让她脸对着自己,男人狞笑着问道:“你还跑不跑?”姑娘害怕的摇头。男人哈哈大笑,对周围姑娘道:“你们都看到逃跑是什么下场了,自己掂量掂量着办。”说完让人将姑娘翻过来继续按稳在地上,另一人又将她的脚板握紧举起来。这是还要打么? 又矮又瘦的男人走进屋子去,出来时手里提了一把两尺长的铁剪子,钳钢筋那种。用铁剪子夹住姑娘的小脚指头,不理姑娘嘶哑的求饶声,双手用力合拢将她小指剪了下来,姑娘长长一声惨叫又晕了过去。男人将犹在滴血的铁剪举到眼前晃了晃,桀桀笑道:“跑一次剪一个脚趾,我看你们能跑几次……” 那一夜,黑桃k在恐惧中度过。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又矮又瘦的男人名叫老a。而铁剪子和浸了盐水并缠绕钢丝的竹条一直是她的噩梦。从那以后她就彻底打消了逃跑的念头。到今天为止,她都还弄不明白逃走剪脚趾就够吓住人了可为什么要在之前先抽一轮脚板。如果这问题问梅花九就一定会得到正确的答案。一方面是血淋淋的过程视觉冲击更强烈,另一方面,姑娘是准备拿来接客为大哥赚钱的,身体别的地方不能碰,碰了就卖不起价了,只能选择一个即便脱光了男人也不容易看见的地方来打…… ; 第二十五章 宋妍 第二十五章宋妍 第二天清晨阳光明媚。 身着便服的刘子珊来到汽车旁边,左右看了看两边街道,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刷的一声拉开丰田汽车车门,见到车内两个男人斜靠在座椅上,鼾声如雷,嘴角还挂着晶莹的唾沫,她随手抄起一杯不知道谁喝剩下的奶茶泼了过去…… “谁?袭警……袭警……”两个被泼了一头一脸的男人拔枪四处观望,发现脸若寒霜的刘子珊正瞪着他们,立即蔫了,“madam,早啊!” “你们两干什么?我叫你们监视大飞的家,你们竟然敢偷懒睡觉?” “sorry!madam。”两个男人红着脸收抢。其中一个用衣服擦脸,悻悻的道:“三天了,实在没顶住睡了一小会。” “睡了一小会?要是就这一小会犯罪嫌疑人因此走脱了,实施了新的罪案,那就是失职!你们的表现太令我失望了,我会如实写进报告中。” “不是吧!madam刘,就睡了一小会,至于吗?……我们也是人呀,一连盯了三天的稍,铁汉子也抗不住……”两人一脸的苦色。这个新来的女上司不好伺候。小姑娘长得娇小玲珑,没想到脾气这么差,竟然到了眼里融不进半点沙子的地步。想当初他们这组人还暗自庆幸能跟美女做同事,没想到来了一个冷面雌虎,凶得要命,稍微做错一点就被骂得狗血淋头,动不动就用写进档案来威胁人。大家敢怒不敢言,背后给见习督查刘子珊取了外号叫“粉红豹”。 “madam啊,大飞那小子昨天下午回来,现在才八点不到,他没那么早起来的。” “你就这么肯定?” “当然了,大飞的老爹早上七点下楼直接开车出去送货,如果大飞起床了,他老爹肯定会下来买早餐,而不是出去送货。要知道楼上住着三个人哪,他老爹,大飞自己以及跟着他的那个光头小弟。” 刘子珊脸色变了一变,说道:“不对,他那房子住得下三个人吗?探照灯,你装成送煤气的上去敲门。” 其中一个警察下车往街对面走去,刘子珊拿起车内远程对讲机,指挥另一个警察一起下车远远跟着。上了二楼,她躲在楼梯拐角处,暗中监视着名叫“探照灯”的伙计上前敲门。敲了半晌也没见动静。三人脸色都阴沉下来。 “开锁进去看一下。”刘子珊当机立断道。 “不行呀,madam,没搜查令不能私闯民宅。” “屁话,还需你来教我,难道我不知么?叫你开就开,这一段我不写报告。” 探照灯无奈的摸出铁丝等工具。 这时,刘子珊手中对讲机响了起来,“madam刘在吗,我是总台。” “我是madam刘,有话请讲。” “madam刘,刚才许sir让我通知你一声,大飞在九龙塘出现,重复一遍,大飞在九龙塘出现。over” 刘子珊放下手,泄气的瞪着两个下属。 “sorry,madam。”二人同时低头。 “你们不用对我说sorry,你们没有对不起我,对自己头上的警徽说……” 龙凤茶楼一大清早便是一片繁荣忙碌的景象,摆了三十桌的大厅里现在坐了八成客人。都是些老头老太或者一家子人上来喝早茶享受糕点的。 宋妍推着装满糕点小吃的餐车穿梭期间,遇到客人招手点餐,她就端出来送上桌去,然后从围兜里拿出一个小型印章给客人桌面上的餐单印个圈,表示要了几份。之后又推着小车往下走,简单无趣的工作。 “研姐,天字号包房的客人要凉菜,你过去一趟。”另一个茶楼服务员悄悄对她说。 “好的,我这就去。” 推着小餐车穿过大厅进了走廊,直接往最里面一间最大的包房行去。 轻敲两下,宋妍打开门推车进房间。偌大的房间里只坐着两个老女人,四十来岁,穿金戴银的看起来俗里俗气。 “凤爪肚丝等凉菜全部来一份。”其中一个女人叼着一支烟说道。 “好的,稍等。”宋妍开始把各式凉菜往桌上放,转眼摆上八九个碟子。 “停下,停下,我说的话你听不懂么?” “这位女士,我不明白你说什么。”宋妍看了看送上桌的食物,没发现哪里有问题。 “什么女士,叫黄太。”叼烟的女人插着腰站起来,指着其中的一个盘子道:“这是什么?我说每样来一份,你为什么要上两碟猪肚?” 宋妍耐着性子解释道:“黄太误会了,没有两碟相同的呀,这个是麻辣肚丝,另外那一盘是红油肚片。” “什么肚丝肚片,难道不是出自一个部位?你还敢狡辩,什么态度?叫你们经理过来。”黄太破扯着嗓子叫道。 “如果不喜欢我就收回来,黄太别生气。反正也没记数嘛。”宋妍微笑着道。 “没记数?你是什么意思?欺负我们吃不起?”另一个老女人拍桌站了起来,指着宋妍叫道:“看不起老娘呀,来,给我上一份天九翅,不对,两份,老娘要让你这个狗眼看人低的贱货瞧瞧什么叫做有钱……” 找茬了不是。宋妍笑容僵在那里。 “去呀,还愣着干什么。” “对不起,二位,我们这里是茶楼,哪有天九翅?如果你们喜欢,我这里有普通鱼翅拌粉丝,二位要否来一盘?” “连天九翅都没有,你个小贱人嚣张什么?”黄太走过来对着餐车上的食物挑挑拣拣,指着其中一盘金灿灿的粉丝道:“这个来两盘。” 无缘无故挨骂了几句,宋妍真想甩这贱货几巴掌,可为了保住工作强行忍了下来,端上两盘鱼翅捞粉丝送上桌去。 “给我,你个笨手笨脚的蠢货。”黄太伸手接住宋妍手持的盘子。 “好的。”宋妍见对方拿稳了便放开手,没想到黄太手一抖,两个盘子里的粉丝带汤汁一起打翻在身上。 黄太一边跳脚一边用手拍打身上的污渍,尖叫着骂道:“小贱人做死呀,你故意的是不是,骂你两句你就把菜泼我一身来报复,叫你经理来,我不叫他炒你鱿鱼就跟你这小贱人姓。” 宋妍一脸苍白,茫然不知所措。 黄太尖叫声分贝极高,玻璃都快震烂了,茶楼经理见这边出了问题,急冲冲的赶过来。 “怎么啦,怎么啦,黄太你不要紧吧。”经理扯了几张纸巾想上去帮忙,碍于对方是女性又不好下手,干着急。 “什么不要紧?你眼睛瞎啦,你问这个小贱人干了什么好事。”黄太指着宋妍的鼻子骂道。 经理扭头看过去,宋妍苦笑道:“我送菜过来,黄太接过去时不小心撒了……” 经理道:“为什么不直接送上桌而让客人中途接手?员工手册你没背熟悉吗?” “这个……”宋妍不知怎么往下接话。此时是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经理回头又挂上笑容道:“黄太你看,她新来的不懂规矩,你大人大量还请海涵……您的衣服回头我叫人到府上去取,我们茶楼负责帮您洗干净。” “洗什么洗,汤汁全在上面洗得掉吗?污渍洗干净了那味道不还在吗?难道你要我穿着一套带鱼翅味的衣服出门?”黄太双手交叉胸前冷笑。 宋妍道:“如果不方便洗,您衣服哪里买的,多大号数,我想办法赔您一件新的。” “赔?你一个茶楼服务员赔得起?你知道我这件衣服多少钱不?这是我上个月去巴黎参观时装周时买回来的,全香港不超过五件,我看你怎么赔?” 宋妍听了一额头汗,老xx伤不起啊。 经理一听也为难了,什么破事都遇得到,居然有人穿着这么名贵的衣服上茶楼吃早茶,这不是坑人么。 “哎呀!滚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这个小贱人。”黄太蹬了蹬肥腿,对经理道:“我不为难你,你把那个小贱人给我赶出茶楼,我就不与你计较,你们老板娘经常同我一起打麻将,熟悉得很,千万不要骗我,知道吗?” 经理楞了一下,点了点头道:“黄太,我懂做了,今天实在抱歉,你的消费算我的,请随便享用。” 赔笑几句,经理拉着宋妍离开。二人来到一楼的厨房处。 “经理,你不会真的开除我吧?”宋妍慌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工作不好找,她的房租还没着落呢,再不交清欠的租金,房东太太只怕会把她的行李全丢出来,这个年她可就无家可归了。 经理苦笑一声,道:“小宋啊,你来的时间不长,但是工作很努力,大家有目共睹,不过嘛……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楼上那两婆娘明摆着就是专门来找你麻烦的,你是不是得罪了某些不该得罪的人?” 宋妍脸色阴晴不定的,难道“她”又找上门来了。 “我也知道你有困难,我也很同情你,但楼上那两婆娘与老板娘关系密切,我哪敢包庇你呢?一家老小指靠着我吃饭,请你不要让我难做……另谋高就去吧。”经理语重心长的道。 宋妍无奈的点了点头,脱下围裙交给经理,慢慢转身……失去这份工作,接下来她该怎么办?不光是这一份工作,接连三个月找的五份工作全都无疾而终。她感觉冥冥之中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着她的命运,一种莫名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 一定是那个女人在暗中整她。 宋妍想到的女人叫柳枚。十年前二人一起跟着一位唱片界有名的前辈老师学唱歌,然后同时出道,签约了同一家唱片公司。那时候两人的关系很好,互相鼓励为对方加油打气,可惜好景不长。两人很快产生了摩擦,起因是一首新歌。两人练习了同一首歌,同时看中它想据为己有,用它作为第一张专辑的主打。后来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老师把这首歌交给了宋妍。柳枚从此怀恨在心,使了一条毒计来暗害宋妍,在她的茶水里面注入水银破坏了她的嗓子,最终把那首歌夺了过去。 宋妍一副甜美嗓音变成了破罗锅一般,没有前途可言了,唱片公司名正言顺与她解了约。事情还没有完,宋妍看病期间认识了一位医生叫钟国祝,长得一表人才,对她很有好感,没过多久二人坠入爱河。不知道柳枚哪里打听到她因祸得福钓上金龟婿的消息,贼心不死又跑来搅局,勾引钟国祝想破坏人家姻缘,没想到勾引不成把自己陷进去了,反爱上了钟国祝。最后看见人家恩恩爱爱结婚,柳枚气得要死,发誓定要报复。 婚后第二年,宋妍怀上了小宝宝,年底生下一个女儿取名钟燕妮,夫妻两视若掌上明珠,呵护得无微不至。眼看着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厄运突然降临,一天钟国祝下班回来的途中出了车祸一命呜呼,宋妍收到消息如同见到晴天霹雳,当时哭晕过去。接下来的日子用悲惨二字足以形容。 结婚后二人一直住在老公家里,钟国祝家境殷实,家里在半山有一栋豪宅,他是长子,一般的长子长孙通常是不另起炉灶的,所以二人一直跟着公公婆婆住在一起。结婚前钟国祝的父母和兄弟姐妹都反对这门婚事,认为二人门不当户不对,然而二人私下里把婚接了并产下了后代,见木已成舟,家里人只好默许,但心里面肯定是不舒服的。钟国祝不幸遇难,钟家人顺理成章将矛头指向宋妍。宋妍努力的想做一个好媳妇,可做的再好人家要鸡蛋里面挑骨头她也没辙。老公在世还有一个靠山,老公死了,婆家人放开胆子处处刁难她,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艰难的熬了五年,活脱脱被婆家人当成佣人使唤了五年,这时的小燕妮刚满六岁上了小学。三月前的一天,她的小叔子喝醉了酒要对她施暴,她挣扎脱跑去找婆婆求救,没想到反被打了一巴掌,婆婆不仅没帮她主持公道反诬陷她不守妇道勾引小叔,于是把她赶了出来,连女儿也不让她见。她苦苦哀求把女儿还给她,婆家人根本不理,说她再来纠缠就起诉她偷盗家里财产,勾引家里的男人等一干莫须有的罪名。 宋妍知道斗不过有钱有势的钟家,独自一人下山租房住。久不久跑到学校偷偷看她女儿。当了多年的家庭主妇,没有一项生存的技能,根本就找不到好工作,唯一的特长是唱歌,但嗓子又破了,想去歌舞厅找个驻场的活都没人要,只好到处打零工。虽然年纪大了一点,但姿色上佳,开始时在一家高级酒楼找到一个侍应的工作,没干到半个月,某次柳枚过来吃饭发现了她…… 后面的遭遇同今天大同小异,莫名其妙得罪客人被投诉炒鱿鱼。原来此时的柳枚嫁给了一个有钱的老头子当续弦,身份地位高了,想起以前发过誓言要报复宋妍,如今见她落难哪不欣喜若狂,找准机会落井下石? 宋妍一连换过五份工作都没逃脱她的掌握,干不了几天就被人辞退,眼见这年关将至,身无分文,该何去何从呢? 宋妍行尸走肉般来到一个十字路口,面对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内心一片茫然,天地之大竟无她一席容身之地,太可笑了。这是什么世界?到处是陷阱,到处是黑暗。 想到这里,长叹一声。 转过头面朝北方。宋妍心里纠结不定。 自言自语道:“难道真的要去那边?那个人明显是垂涎你身体的骗子啊,宋妍!” ; 第二十六章 唱片 第二十六章唱片 一大清早,程振飞带着蛤蟆、乌鸦、黑桃k三人下山,约了股爷手下一个叫赵东的马仔八点钟在九龙塘见面。新到手的唱片公司必须做好交接工作。 四人驱车来到歌和老街公园附近的联东茶楼吃早点,顺便等赵东过来。 要了几笼包子,边吃边等,不一会赵东就到了。 “大飞哥早。”赵东三十七八岁,穿西装打领带,头发梳得油光发亮一副成功人士派头,不说真看不出是一个社团成员。 “东哥来了,随意吃点。” 赵东也不客气,坐下拿起茶壶便自己倒,并朝蛤蟆等人一一点头招呼,看到黑桃k的时候眼皮狂跳了两下。传说寡妇k跟了大飞,还以为是谣传,没想到竟然是真的,nmd,大飞胆子不小啊,艳福令人羡慕。 程振飞三口两口吃饱,叼着牙签看报纸,有一搭没一搭的与赵东聊着不着边际的话题,其余几人慢悠悠的喝茶。看大家吃得差不多了,让黑桃k去结账,蛤蟆去取车,程振飞道:“东哥,唱片公司在何处,先带我们过去看看吧。” 赵东整理西装,笑道:“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大飞哥,想必你也明白唱片公司存在的意义,我看咱们还是先把手续办妥,回过头我再带大家过去。” “也好。”程振飞点头答应,反正不用付钱,看不看“货”并无多大区别。 不得不说,香港政府办事效率真是高,带齐资料跑了两个部门交钱盖章,半个小时不到,那家原名为“金亿唱片”的公司就改姓陈了,当时商务管理局的雇员问程振飞是否要改个名字,他摇头拒绝,不是舍不得那一百港币的冠名费,而是确实没必要。只要有实力,什么名字都一样,牌子是慢慢做出来的。取名钱百万的人也未必家财万贯。 搞定手续问题,五人驱车又回转九龙塘,东拐西弯来到一处建筑的背面,沿着小路一直杀到底。这是一个死角,周围没有人气仅见两架货车停在路尽头处,几个工人正在卸货。 “地方太偏僻了吧?”程振飞讶道。九龙塘属于九龙中心位置,虽然比不上铜锣湾那么繁华,但绝对属于三环以内,找到一个如此荒凉的地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偏是偏,租金便宜。这幢楼以前是一家电子厂,前年搬走了,现在改成了一间百货公司,因为是老建筑,楼下没改建成门面,所以显得人气不足,地方却相当宽敞。” 停好车,赵东带着四人进了一个小门下楼梯。 “地下室本来是百货公司的仓库,但地方太大用不完,我同百货公司的经理有点交情就租了一小部分下来。”转过一个弯,众人见到一处斜坡,斜坡下有两道拉砸门。赵东掏出钥匙开左边一道门,“别看这里门脸矮,里面大着呢。” 走进去一看果然宽敞,门才两米高,往里走几步,天花板突然向上跳,高度顿时变成了五米。这是一个长方形的空间,足有一百四五十平,估计很久没人来,地上起了一层灰,走过的地方都能看到清晰的脚印,不过,通风设施良好没有气闷感。角落处摆有一套办公桌椅,靠墙是档案柜,另一边角落是一套组合木沙发,除此外别无它物。众人啧啧称奇,皆想不到外面看起来不起眼,里面却全然是另一番光景,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程振飞脸色黯然,这就是唱片公司?连个录音室都没有吗?在他想来,做假账的前提是先出唱片,好歹要搞一套垃圾设备做做样子嘛。这空荡荡的算什么?简直不敢相信的道:“东哥,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是啊,左边那个小门是洗手间,没有别的了。” “公司怎么发唱片?” 赵东拉着程振飞走到一边,小声道:“大飞哥,你当真不知道?” 程振飞摇头,“有话请直说。” 赵东用怀疑的眼神看了程振飞两眼才道:“唱片公司本是空壳,为社团财务公司服务用的……” “洗钱就洗钱嘛,不用遮遮掩掩,大家都是社团的人,敞开来讲比较好。” 赵东道:“好吧,那我明说了,公司虽然是洗钱的工具,却从不出唱片,我们只炒合约,先签下几个歌手合同……” 随着赵东的解释,程振飞终于明白了。公司先假装签下几个潜力新人歌手来培养,然后带“他们”到台湾溜场子,也就是到各歌舞厅、娱乐城去表演,这时呢,恰好被台湾同行看中,觉得有红起来的潜力,于是想买断“他们”的长期合约帮“他们”发唱片。接下来就是双方的谈判,最后是以若干价钱成交,获得的这笔钱就是洗白的收入了。不用说也知道,所谓的台湾同行其实也是社团自己假扮的,而带“歌手”去台湾串场子的举动无非是模特公司的小姐过去抢快钱嘛,跳跳脱衣舞顺带卖卖笑之类的。旺和出自十四k,而十四k有gmd背景,所以旺和一直以来与台湾帮派有联系,借调资源互相洗钱。 八十年代中期香港和台湾之间已经有引渡条例,不过仍处在合作初期,刑事重案能处理一部分,经济案件却暂时理不过来。旺和便利用这种跨区域交流的盲点来进行洗钱活动。一来是安全性高,二来是利润丰厚,开销损耗少。新开的唱片公司出唱片之前交的是定税,不是营业税,因此卖合约洗钱反比出唱片做假账洗钱更划算。模式类似于炒股票。 程振飞心下感叹不已,真是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各行有各行的门路,不入行根本就不懂,这就是人们常说隔行如隔山的道理。同时又感到气馁,没录音室的唱片公司要来何用?当下最迫切是弄几首劲爆的配乐做健身操背景音乐,结果得到这个“一干二净”的唱片公司,不仅录不了歌而且还得每月多负担租金,这趟真是白来了,早知如此刚才就不该先去办过户手续。 赵东打开档案柜拿出一叠文件夹丢在桌上,“这几份是没处理掉的歌手合约,该卖的合约上个月已经卖出去了,如果大飞哥不过来接手的话,这间唱片公司过完年就会被注销。” 程振飞有股吐血的冲动。原以为从股爷手里捡到便宜,没想到抢过来的是人家早打算丢弃的破烂,平白无故帮老家伙分担了一个月房租。打开其中一份档案,第一眼看到一张女性三寸照片,高鼻梁,眼窝深陷,脸庞消瘦,居然是一个混血的美女。再看资料…… “宋妍,二十八岁,潜力新人这么老啊……” 赵东啊了一声,飞快把档案抢过去合上,匆匆解释道:“这份不是假签下来备做买卖的合约,这是一个自己找上门的歌手……” 眼光闪躲,显然心里有鬼。 “她十年前出道,只灌录了一首没名气的单曲就嫁人了,前些日子公司开张,她自动找过来……我就把她签了,开门红嘛,上门的生意往外推多不吉利……” 公司既然不打算出唱片,何来的生意可言?他签约一个自动上门的女歌手,不明摆着么,肯定是见人家长得漂亮,想骗人家搞潜规则那一套。 早听说香港娱乐圈混乱,潜规则横行,谁知连社团这种空壳公司也有人想玩这把戏。 程振飞斜着眼盯着赵东冷笑不停。 正在这时,一个女人走进门来,道:“赵经理在吗?” 赵东一听吓了一跳。 程振飞回头看去,好嘛,说曹操曹操到,照片上那位名叫宋妍的歌手杀上门来了。 “赵经理在啊,真是太好了,我来找过几次,公司一直关着门……”宋妍怯生生的看着赵东。 “你来干什么?”赵东压着嗓子叫道。 “赵经理,公司签下我三个多月了,一直没动静,所以我过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公司与你签的是新人培训合同,不是一定会帮你出唱片的,我早就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公司的资源有限,优先培训年龄小潜力大的新人,像你这种过气了的歌手要等公司安排过来后再酌情考虑培训计划,不是让你回去等通知吗?” “不是呀,赵经理,公司签的合同我没有异议,但是上面写得很清楚了,八年的长约期间,每月会付给我一千二百港币的新人工资,并且每年按5%的幅度增长。这都过了三个多月了,我一块钱也没拿到手……公司安排不过来我能够理解,我可以等,但这笔工资请按时付清,对你们大老板来说是一笔小钱,还不够买一瓶红酒,但对我来说很重要……” 宋妍侃侃而谈。来时她一直在犹豫,这个赵经理三番两次想要沾她便宜,本是不打算来的,怕羊入虎口,可惜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才壮起胆子进来讨要工资。第一眼见到赵东时她还有些害怕,可是见到公司里有好几个人,最重要是其中有一个女人,底气顿时足了不少,越说越顺,说到后面简直可以说是理直气壮。 “这个嘛,这个……”赵东吞吞吐吐。 程振飞翻开那份合约看了看,确实如宋妍所述。“我说东哥,什么意思啊?” 赵东一脸的无奈。 这回轮到程振飞把赵东拉到一边去了。悄声说:“东哥,公司是股爷用来洗钱的,你怎么能签回一个麻烦呢?万一她寄律师信追讨工钱,是给还是不给?你教教我。” 赵东掏出块手帕不停的擦汗。“大飞哥,大家都是男人,你懂的……我这不就一时糊涂嘛。一不小心把公司起草的假合约丢给了她……” 程振飞道:“东哥,话不是这么说,你现在脱身了把麻烦丢给我,你想要我怎么办?不给钱让人家告,万一以前的事情被查出来,股爷那边怎么交代?如果给钱,八年长约呀,买断回来也要十来万港币,你一句话就甩手走了,这不是坑我吗?” “那大飞哥的意思是……”赵东额头的汗冒得更快了。 “哎……算了。你给我两万港币,我帮你摆平吧。”程振飞一脸吃了大亏的表情。 “唉!……好,谢谢大飞哥……我这就去取钱。” ps:我真是服了起点,发新书总共是十个精华,一个礼拜的时间居然发不完……太搞笑了,每一次发精华的结果是掉线,守在电脑前不停的点击,平均发出一个耗时两个半小时。这还是不间断点击刷新的结局,谁tm一天那么无聊在电脑前空耗呀……坑爹啊。 ; 第二十七章 唱片 二 第二十七章唱片二 两万港币到手,程振飞心情没那么糟糕了。接手唱片公司吃了暗亏,但也不是全无用处,此地空间够大,收拾收拾改成一个摄影棚是非常理想的场所,将来可以用它拍摄健身操。两万块舔上点零头够交两个月的租金,村里的姑娘们有两个月不间断练习,想来也差不多可以拍摄第一节了,这闲置下来的费用不就赚出来了吗?客观的说算不上闲置,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装修改造。地板重新铺瓷砖,三面墙壁安装光洁反光性强的铝塑板,营造出时尚前卫的氛围。 至于手头这个叫宋妍的歌手,更谈不上累赘,歌唱得怎样且不说,光是容貌出众这点便大有可为,可以借培训的名义让她跟着一起跳操,一起拍摄,一个月才一千二百块的工资,比他每个月开给旗下小姐们的钱还要少几倍,同白捡一样,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事情。 程振飞心满意足的看着宋妍直笑,弄得人家心里发毛。她不清楚程振飞是谁,只见对方身后跟着两个保镖式的人物,料想是有钱有势之辈。而对方看她的眼神怪异的很,被盯着的自己好像赤*裸*裸的没穿衣服一般,不由心惊胆跳。 赵东道:“小宋啊,这样的,公司我转给陈先生了,关于合约的问题你同陈先生慢慢详谈,我有事先走一步,诸位,告辞,告辞。”朝其他人拱拱手便往外走。 程振飞甩头示意乌鸦跟上,意思是跟去取钱。乌鸦不知具体情况,但猜测大哥此举必有深意,欣然跟随赵东出去。 “赵经理,你别走呀……”宋妍想叫住赵东,被程振飞拦下。 “宋小姐是吧,现在唱片公司转到我的名下,那么你就是属于我旗下的歌手了,来,请那边坐,我与你谈谈合约的事情。” “那好吧,我该叫你陈经理?……”宋妍有些无奈的被程振飞请了进去。几人来到沙发区坐下。 程振飞蹭了蹭木沙发,一手的灰,站起来用手帕擦了擦,再次坐下道:“随便,叫什么都无所谓。” “陈经理,我的工资……” “没问题,你刚才没见我的人跟着赵经理去取钱吗?” “那就好,那就好。”宋妍长舒一口气。只要肯付工钱,这个新老板看起来就不是那么可怕了。 “宋小姐,你的资料我看过,上面说以前发过唱片,能告诉我后来没有继续从事歌唱事业的原因吗?” “不是发专辑,我曾经出过一首单曲,当时嗓子出了一点问题,所以退出了歌坛。不过休养了多年,现在恢复得差不多了。”宋妍脸色不太自然,近几年的遭遇一言难尽,实在不知怎么开口,只好避重就轻的回答。 程振飞一看就知她有难言之隐,他并没揭人伤疤的打算,转移话题道:“宋小姐能不能唱一段来听听。”不等宋妍同意,指示黑桃k道:“帮宋小姐拿一下外衣。” 宋妍愣住了,唱片公司的新老板听下属歌手展示唱功无可厚非,可她没打算脱外套呀。 黑桃k走上前道:“宋小姐把外套交给我。” 宋妍感觉奇怪但仍是配合了,将夹克交给黑桃k,清了清嗓子,开唱: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选的一首耳熟能详的《上海滩》主题曲。嗓子被破坏,她自我感觉适合唱这类中低音歌曲,能适当掩盖一部分缺陷。 “好了好了。”听了三四句,程振飞皱着眉头道:“宋小姐不太放得开,这样吧,你把毛衣也脱了。” 宋妍不明白放不开与脱毛衣之间有什么联系,见黑桃k一个大美女站在旁边等着,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得顺从的把毛衣脱下交给她。吸了一口气,继续唱道:“是喜,是愁,浪里分不清欢笑悲忧……” “宋小姐太紧张啦,放松放松!把打底衫捞起来点……” 厄……宋妍蒙了,死死抓住棉毛内衣边角。 程振飞平和的微笑道:“别怕,捞起来点,放松一下再唱。”他处心积虑让宋妍脱衣服,为的是看看对方的腰肢曲线,他需要曲线优美的女人跳健身操,唱功如何关他鸟事。可是宋妍穿的太严实,看不清身段,而人家并不是他手下的小姐,没理由直接命令人家脱衣服,因此用引诱的方式来达到目的。 这年头流行宽松的服饰,毛衣和打底衫都是肥肥大大的设计,往下一罩连臀部都遮光了,一点都体现不出身材来,大街上放眼扫去全是“肥婆”。情形要是放在穿越前那就没这方面的烦恼了,就算是穿长款羽绒服的妹妹,转一个圈,身材如何一目了然。 他的想法黑桃k完全明白,感觉可笑。男人叫女人脱衣服,哪怕没有乱七八糟的意图,哪怕装得再平静再镇定,笑容落在人家眼里都是邪恶的,暗怀不轨企图的。 宋妍便是如此。死死抓着衣角不放,害怕极了。 “大飞哥叫你脱衣服,你耳朵聋了?……”蛤蟆在旁边恶声恶气道。 啥?大飞哥?不会是黑社会吧?宋妍一想到此,脸色刷的一下白了,自投罗网呀。 “你乱插什么嘴,吓着人家了知道不知道?”程振飞狠狠瞪了蛤蟆一眼,蛤蟆赶紧低头不敢做声。 宋妍一见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怯怯的道:“陈经理,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程振飞道:“宋小姐不要害怕,我对你没有恶意,工资一分不会少你的,放心。”停了一停,思考着怎么解释,门外冲进来几个人。 当先一个娇小玲珑的年轻姑娘冷冰冰的道:“陈正飞先生,我是西九龙反黑组见习督查刘子珊,现在怀疑你意图猥*亵妇女,请跟我们走一趟。”一边走过来一边亮出证件。 众人愕然。 “你有权不说话,除非你想说,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会被记录下来,将来做为陈堂证供。”刘子珊走到宋妍身前,“这位女士不要害怕,我们警方会保护你的。” 一个男警察掏出手铐想上前来抓捕程振飞,蛤蟆抢上一步拦在程振飞面前,鼓起青蛙眼瞪着对方。 “让开,想拒捕么?告你妨碍公务啊。” 蛤蟆死死拦着不让。 程振飞道:“你们有逮捕证,通缉令吗?还有,这里是私人地盘,你们有搜查证吗?谁允许你们擅自闯入?” “阁下正在实施犯罪过程中,当场人赃并获,我有权利抓捕你归案。”刘子珊冷笑。 “madam,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实施什么犯罪行为了?还人赃并获,切……我问你,人在哪里,脏又在哪里?” “我亲耳听见你威胁这位女士脱光衣服,而这位女士也在场,都可以作证,这就是人证,至于脏嘛,女士脱下的衣服就是物证。” “太黑暗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程振飞气得笑了。 “事实俱在,你还敢狡辩?” 程振飞冷笑道:“madam,你智商是不是有问题啊?我离着宋小姐五米远,只让她脱下外套唱一首歌,这就叫猥*亵妇女?那教人跳交谊舞的,搂搂抱抱动手动脚,岂不是强*奸?” “你不用同我说,去同法官说,探照灯,把他铐起来。” 探照灯一把推开蛤蟆要上来铐程振飞。 程振飞反踏前一步指着探照灯的鼻子。“你不要乱来,警察了不起啊,随便打人啊?”转向刘子珊,“想要我跟你们走也可以,但我劝你们想清楚了,考虑考虑后果。” “哈,多控告你一条威胁警务人员,抓起来。”刘子珊道。 探照灯举起手铐对着程振飞晃了一晃,耸了一耸肩。 “住手!” ; 第二十八章 唱片 三 第二十八章唱片三 随着一声“住手”,门外又走进来三个男子,中间一人三十八九岁,很是威严。 “许sir,许sir……”众警察们一齐招呼。 “你就是他们的头吧?来得正好,你这些下属吃饱饭没事情做跑来骚扰我,麻烦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程振飞严肃的道。 “我是西九龙反黑组警司许安邦。”许sir对程振飞说了一句,看向刘子珊,“madam刘,怎么回事?” “我们见到陈正飞先生逼迫这位女士脱光衣服,意图猥*亵妇女,于是及时阻止,实施抓捕。”刘子珊回答。 程振飞哈哈笑道:“一派胡言。” 许安邦道:“探照灯,事情是不是这样?” 探照灯敬礼,道:“许sir,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许安邦口气严厉。 “我听见陈正飞让那位女士脱衣服,另外这位光头的男子也说过同样的话……” “好了,不要演戏了,带上你的人滚出去……”程振飞不耐烦的道。 “陈正飞先生,请注意你的态度和措辞。”许安邦道。 “你们私闯我的地盘,指望我用什么态度?我是开公司的,是纳税人,你们无缘无故、莫名其妙的跑来干扰我公司的正常经营活动,你希望我用什么措辞?” 许安邦不卑不亢的道:“现在怀疑你对这位女士有不轨的企图,我们身为警方,有责任保护市民生命财产安全,当然可以进来请你协助调查……” “你脑袋挨门夹了啊,哪有人光天化日,大门敞开的情况之下猥*亵妇女?还有,我的女秘书在场,旁边这位男子是我的私人助理,他也在场,我想请问你一个问题,许sir,难道你打算调戏这位madam的时候,会把女秘书和这一帮下属召集起来观看么?” “住口。”刘子珊叫道。 “你……”许安邦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陈正飞先生,请你不要侮辱我的人格。” 程振飞叫道:“现在是你和你的疯狗同事们在侮辱我的人格。许sir。”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离他最近的探照灯被喷了一脸的口水。文艺小青年脾气是好,但不表示他好欺负。被人颠倒是非赤*裸*裸的诬陷,脾气再好的人也会发火,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照你的意思说这是一误会,那麻烦你解释一下。陈先生。”许安邦依旧不卑不亢。 程振飞哈哈大笑。“许sir,你觉得我应该同你解释什么?这里是我的公司,宋小姐是我公司旗下的歌手,我身为公司老板让下属歌手展示歌喉,既是权力也是义务,有什么可解释的?哪个公司招人不要求应聘者展示一下技能?” 刘子珊不服道:“唱歌归唱歌,你为什么让这位女士脱光衣服。” “madam,你不用框我,你那只耳朵听见我让宋小姐脱光衣服了?”程振飞连连冷笑,道:“宋小姐,你自己说,我有没有说过让你脱光衣服这句话?” 宋妍到现在都还有些搞不清状况。左看右看,不知道怎么回答。 刘子珊柔声道:“宋小姐,无需害怕,我们警方会为你做主,将欺负你的恶人绳之以法,你说吧,这个男人刚才叫你脱光衣服,我听见的,你照实说。” 程振飞道:“你们警方真tm无耻,误导我不成又来误导人家宋小姐。不同你们废话了,蛤蟆,打电话给律师,另外通知报社……我就不信了,一群跳梁小丑也妄想只手遮天。” 蛤蟆大声应“是”,拔脚欲往外走。 “行了行了,陈先生,看来这真的是一场误会,打扰了,收队。”许安邦挥了挥手。 “许sir……”刘子珊急道。 “需要我重复一次吗?madam刘。”许安邦打断道。 刘子珊道:“yessir。”对宋妍道:“宋小姐跟我们一起走,这里不安全。” 宋妍应了一声却没动,衣服在人家手里,工资也没领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还犹豫?等着坏人来奸*污你?”刘子珊又道。 “madam,请你tm的放尊重点。”程振飞喝道。他一向尊敬女性,总和和气气的,如今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当面诬陷,实在忍无可忍,大飞残留的反感条子的情绪也在左右他的思想,此刻他感觉眼前这位女督查真是太令人讨厌了,张口就骂了出来。 刘子珊道:“我有说错?叫人唱歌唱到脱衣服,你想我怎么尊重你?” “关你屁事。滚出去。” 刘子珊铁青着脸还待再说,许安邦爆喝一声:“madam刘。”刘子珊悻悻的低头往外走,没再继续劝说宋妍与之一块儿离开,路过程振飞面前时,指着程振飞的鼻子压低声音叫道:“你行,陈正飞,今天是你赢了,但你别高兴得太早,我会钉死你的,看你嚣张几久。” “怎么,警务人员恐吓良好市民呀?”程振飞嗤嗤笑道:“钉我?我是长得帅一点,是很多女人喜欢,不过,感情是双方你情我愿的。”上下打量刘子珊两遍,啧啧两声大摇其头,“madam你这个样子真的……带不出去呀,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算了,找别的男人去吧。” 蛤蟆嘎嘎夸张的大笑。一直站旁边没说话的黑桃k也是捂嘴偷笑。刘子珊不管从哪方面看都能称得上美女,哪有程振飞说的那么不堪。 刘子珊干瞪着眼狠狠盯着程振飞,道:“你好样的,总有一天会落在我手上。”说完重重哼了一声随队离开。 出门上了警车,刘子珊对前排副驾驶室坐着的许安邦道:“许sir,我们就这么轻易放过大飞那小子?” “那你想怎么办?告他猥*亵妇女未遂吗?别说能不能告倒他,即便真的成功了,判他坐牢三个月,然后等他上诉改判缓刑,做半年社区义务劳动,你满意了?”许安邦语带嘲讽。 “可是……” “有什么可是不可是,你为什么不等他逼迫那女人脱光后再冲进去?那样或许可以判他坐监一年以上。” 刘子珊不高兴了。“许sir,你也说过我们身为警察要保护市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罪案发生而不去阻止?” “那你明知道证据不足还抓他干什么,难道你嫌事态还不够乱么?我口口声声对你们说过,现在是多事之秋,凡是要求稳,不能节外生枝,等上次的案子判决结束以后再行动,布局阶段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争取摸清他们底细,多掌握他们的犯罪证据,将来好把旺和一网打尽,彻底根除……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命令?警校教你违抗上司命令的吗?”许安邦道:“madam刘,我现在很怀疑你的工作能力。” 刘子珊不服气道:“我总不可能看着那女人吃亏不管不顾吧。” “事情还没发生,你怎么肯定那女人一定会吃亏?而且,就算真的发生了,你又怎么肯定那女人不是心甘情愿的?说不定人家现在暗地里骂你多管闲事,妨碍她勾引公司老板。” “这个……”刘子珊不知怎么反驳,想了想道:“先不说这个,上次那案子颇多疑点,道上都在传说大b是陈正飞杀死的……” “证据呢?难道你跟法官说江湖传闻?拜托你用点脑子好不好?我们警察是纪律部队,你现在需要的是服从命令,其他的东西不需要你来操心,uand?” “yessir。”刘子珊双颊被一口恶气憋得红扑扑的。 许安邦通过后视镜看着刘子珊,暗中直摇头。香港警方为了根除内部腐败顽疾,开始更新换代推出基层高学历管理制度,特别培养了一帮学历高身家清白的年轻人作为基层干部,刘子珊正是其中之一,送到苏格兰特训回来之后直接下派为行动组长,带领一帮下属办案。这部分空降兵学历是够,各类侦破技术也有,可经验实在是太缺乏了,社会复杂得很,光凭书本上学来的东西和一腔热血是干不成大事的。 许安邦一想起来就头痛啊。 ; 第二十九章 唱片 四 第二十九章唱片四 警察收队离开后,程振飞拍拍手掌道:“ok,这群讨厌的苍蝇终于走了,我们继续……刚才到哪里了?哦,唱歌。” 宋妍道:“陈经理,还要唱?……” “唱,为什么不唱,才几句不够充分展示你的才华。”程振飞和蔼的笑了笑,“宋小姐,你别害怕,我真的没有伤害你的意图,刚才那帮蠢条子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这么说吧,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是绝对的。警察也未必全是好人,中国有句俗话,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像刚才的这一帮就绝对不是什么好鸟。口口声声说职责所在要保护市民,其实不过是自我脸上贴金罢了,他们包藏祸心呢,想靠此来掩饰自己的邪恶面目,说白了无非是想抓人立功升职。你刚才也看见他们是多么的卑鄙了,不停的灌输恶念误导你来实现他们自己的阴暗目的。表面冠冕堂皇,实则阴险下流。假如真的以保护市民为己任,离开时第一件事会是把你强行带走,无论你是否愿意,你说对不对?” 宋妍糊涂完了。她承认程振飞说的有一定道理,但一直以来的观感告诉她警方是好人,是光明的一面,怎么心中的好人忽然间全变成了坏人?这完全颠覆了她的概念,脑袋一下转不过弯。 程振飞又道:“宋小姐,如果我真的打算对你行那猥*亵之事,你觉得你能跑得掉吗?此处极为偏僻,而我这边有四个人,其中三个是孔武有力的男子,若是我们强行关门对你施暴,你只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用一句电影台词来说:任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结果呢?我有这么做吗?” 宋妍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 “对嘛,都是成年人了,我相信你能够明辨是非,不要听信那些伪君子的胡说八道。”程振飞在沙发上坐下,“请坐,宋小姐,我给你说说为什么要脱衣服唱歌。” 宋妍看了看身边站着的黑桃k,见她含笑朝自己点头,心里踏实了一点,慢慢坐下。 “本来这个事情我是不打算解释的,根本没必要,刚才那群臭苍蝇在的时候,怎么逼迫我都不讲,哪怕是威胁要抓回警局我也不屈服,因为我行得正坐得直,问心无愧,自然有胆气不向恶势力低头,再说,他们也不配。但你不一样,你是我旗下的歌手,现在你有疑问,心里面有疙瘩,我身为公司老板有义务同你解释清楚,消除你的疑问,那样才能愉快合作。我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也不认为自己品格有多么高尚,但你记住一点,我是一个合法的商人,只追逐利益,从不干违法犯纪的事情。” 轻轻咳嗽一声,继续道:“同你明说吧。第一,时代变了,今时不同往日,不是有一把好嗓子就可以走遍天下的年代了。现在的歌唱事业讲究包装,全方位的包装,每一处细节都需考虑到,歌手的每一个优点都要千方百计展现给听众、观众,而每一个缺点都要想方设法的掩藏,那样才能将最好的自己呈现出来,将利益最大化。一个长得漂亮身材又棒的歌手发展前景要远远强于一个长得对不起观众的歌手。我这么说,你同意吗?” 不等对方回答,接着道:“你的样貌我看的见,十分出众,但你的身材我就不知道了,因为你穿着实在太保守,全部是宽松的服饰,挡得一丝风都不露,完全体现不出身形,所以我才让你脱掉外面的衣服并将内衣捞起来一点……一个人的身段好不好,关键在于腰部。反过来说,我要观察腰部曲线来确定你有没有值得公司下大力气包装的资本。” “其次,腰部有很多学问,比如,通过观察一个人腰部脂肪的多少就能判断这个人最近从事怎样的工作。简单划分为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两类。别以为这与唱歌没关系,这对于一个久离歌坛或者新人歌手来说很重要。唱歌除了具备嗓音条件之外,还有一个硬指标,那就是肺活量。通俗地讲,气息量足也是一个歌手成才的必备条件。 假如一个歌手平时唱歌气息量一般,而此人属于经常从事体力劳动的那一类人群,那么我们就可以判他死刑了,因为此人没有了进步的空间,天天运动肺活量却不过如此,要来何用?相反,如果此人平时不怎么运动,一肚子赘肉,那说明他起码还有打救的余地,成长的空间。直说吧,宋小姐,刚才听你唱歌,我就感觉你的气息量很普通,所以我想看看你腰部脂肪多不多,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你仍有点希望。如果你天天劳作从事有氧运动,那你唱成这个样子,我就只能说抱歉了。” 宋妍手不自觉的摸肚子,欲言又止。 程振飞一看就知道切中要害,再鼓惑道:“前面说的两点是外部条件,先天的,下面说说内在后天的。唱歌虽然是嗓子发音,但一个只会用嗓子唱歌的人是当不了歌手的,宋小姐不是新人,想必也明白这个道理。没错,唱歌关键在于丹田发气,也就是腹部肌肉伸缩来控制气息节奏,这才是我们内行所说的基本功。需要把腹部亮出来,我才能通过观察你腹部肌肉的运动状态来断定你的基本功是否扎实……歌唱老师教导发音练习的时候会用手按住学生的腹部,感受对方腰部的肌肉运动是否合理以及技巧掌握的程度,并依此来进行指导。照道理说,我也应该这么做,这才是最快最直接的判断方法,不过我是一个男人,不好意思碰你身体,于是……” 程振飞镇定的看着宋妍,道:“不知道我这样解释,宋小姐满不满意?” 宋妍点了点头。程振飞的一番忽悠七分真三分假,说得头头是道,天花乱坠,没几个人不上当的。宋妍刚出道没多久就嫁进豪门当了家庭主妇,几乎没有社会经验,加上性格本身优柔寡断,属于最容易骗那一类,哪抵挡得住?尤其最后那一段欺骗性极高,想当初老师教唱歌时确实有手捂她肚子的举动,陈正飞拿出来一说,她立即相信了大半,如今已不再害怕了。程振飞说得那么“专业”,或许是真的想帮助她出唱片,假设事情确实如此的话,那她岂不是辜负了人家一片好心吗?想到这里,她脑海里升起一阵内疚感。 “对不起呀,陈经理,是我误会你了,那个……要不我再唱一段?” “好,来一段。”程振飞心头暗松一口气。累死哥了,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都这么难哄,改造全社团谈何容易?任重道远啊!其实这么比较不科学。如果不是madam刘坏他的事,只怕早就搞定了。话又说回来,他也不是非要宋妍不可,但一番好意被人家误解心里不痛快。刘子珊的栽赃诬陷激起他潜伏内心的傲气,看不起哥不是,哥偏偏要做给你们瞧瞧,什么叫堂堂正正,什么叫才华横溢,哥才不是tm的黑社会。 想到刘子珊,他又觉得怪怪的。madam刘长得娇小玲珑,人却阴险恶毒,一副凶巴巴的男人婆模样,而高挑挺拔的宋妍长得冷艳,性格反柔柔弱弱,女人味十足。二人对调一下角色才像话。这也印证了一句古话,人不可貌相。 程振飞胡思乱想间,宋妍勇敢的掀起内衣露出白皙的肚皮开始唱了起来。程振飞回过神仔细打量人家腰子,直勾勾的看了一阵子觉得不过瘾,走过去围着她慢慢转圈,肆无忌惮的盯着人家柔嫩的腰肢和挺翘浑圆的臀部。费了那么多口水,不用力看回本可不行。此时他多羡慕那些教艺术的导师们呀,能够成天光明正大的看美女而无需担心被人非议。盘算着以后有机会定要开上一家艺校,过足斯文禽兽的瘾,顺便偶尔搞一下潜规则。 不一会,宋妍唱完了,程振飞还没回过神来。宋妍忐忑不安的问道:“陈经理,你觉得怎么样?” 程振飞哦了一声,背着双手故作威严的转回去坐下,一本正经的道:“宋小姐,你想听现实的还是理论的?” 程振飞的话再明显不过,宋妍失望的垂头。自从嗓子出了问题她就不再练歌,三个月前流落街头不得已重操旧业,确实生疏了许多,刚才程振飞那一通真真假假的忽悠,让她找回一丝信心,用心的唱想抓住最后一次机会,自认为是近年来发挥得最好的一次,没料到结果仍然不理想。难道她真的没法在心爱的歌唱事业道路上继续前进了吗?宋妍眼泪哗哗的流,沿着精致的脸庞往下直淌。哀莫大于心死呀。 程振飞道:“下面我要说的话可能你不爱听,别哭呀……哎呀,真是的。” 宋妍擦了一把眼泪哽咽道:“你说吧,陈经理,我听着。” 程振飞道:“你现在的水平达不到发专辑的基本要求,你唱得简直一塌糊涂。不过……这不是你本人的问题,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老师当初具体怎么教的,但我知道一点,他是一个神经病。我猜得出来,当时他一定是让你死站着练习发音,双手握拳放在丹田一类的放声傻唱,他把你教废了。真tm的,慵师误人子弟。” “啊?……” “你知道为什么有些人一辈子只唱几首歌么?很多人认为这是嗓音条件决定的,某些嗓子适合唱民歌,某些嗓子适合唱通俗等等,我不得不对你说,这其实都是打狗屁。没有人规定一个嗓音只能唱一种类型的歌,只要水平够,任何的歌都可以唱,只要唱得好,唱出属于个人的味道,听众就会买帐。你的老师便属于以上那类自以为是的人。他教给你的是一种固定的方式,框住了你的灵魂,强行抹杀了你的灵性,知道吗?你的节奏感完全没有,是畸形的,该吐的时候不吐,该收的地方不收,一旦换一种类型的歌曲你就失去了节奏,听起来似乎都在调子上,没有走音的部分,可是缺少灵性的东西只是一个死物罢了,太死板了能称为歌手吗?那是音乐老师好不好!” 程振飞想了想道:“不过,也不是没得救,你需要从头练起,强化运动中发音的各种方式,尝试去寻找不同音乐的节奏,去感悟,去摸索规律,找到属于自己的道。刚好呢,我这里有一个训练课程,劲歌热舞类型的健身操,如果你有兴趣改变自己,挑战自我,可以来试试,说不定练好了有机会发唱片。” 搞了半天才绕回来,诽谤完那个贬低这个,说穿了无非是想抬高自己。累死哥了。 “我真的还有机会?”程振飞一番话说得宋妍都绝望了,如今峰回路转叫她简直不敢相信,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道,“我的嗓子破成这样还能唱歌吗?” “哪个告诉你破嗓子不能唱歌?不会又是你那位蠢货老师吧?宋小姐,你现在除了身体条件、唱功水平不过关以外,心里素质也很有问题。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才行。各个都是甜美嗓音,唱出的歌大同小异,那还有什么味道呢?你的嗓音固然是破,不过破得有特色,破得精彩,这不是你的缺点,相反,它是优点。你放开胆子把高音飙上去,练得越高越好,控制住不要让它完全唱破,找到新嗓子的发声规律,压住,停在将破不破之间。当你练到这般程度,横扫香港歌坛分分钟的事。相信我大飞说的,跟着我走没有错的。” 程振飞说完重重点了点头,走到办公桌处找到笔和纸,刷刷两声写下联系方式。 “才接手公司没来得及印名片,让你见笑了,这是我的联络号码,你回去想清楚,要是愿意的话就扣我。不过要尽快,已经有八位姑娘进行封闭训练了,总不可能停下来等你一个人。” 宋妍接过。“明白了……” 这时乌鸦正好回来,一进门便对程振飞做出一个ok的手势,表示钱到手。 程振飞笑了笑,伸手勾了勾,乌鸦心领神会的把钱递过来。程振飞抽出四张票子,道:“宋小姐,这里有四千块,是你前三个月的工资,另外多出的几百就不用找了,当成公司发的过年红包。有兴趣参与的话,你的工资标准在原基础上翻三倍,不会亏待你的。先这样,手头事情多就不留你了,考虑清楚联系我,等你好消息哦。” 做出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将宋妍送出门。 千门这行饭不好吃呀,呼……程振飞放松下来。 蛤蟆不停搓手掌,道:“那个……大哥,我的嗓子也蛮沙哑,你看是不是……” “死开……”程振飞飞起一脚踢过去。 黑桃k娇笑连连。 ; 第三十章 唱片 五 第三十章唱片五 四人锁好办公室的门,上了车。 “大飞哥,现在去哪儿?”负责开车的蛤蟆问道。 “找一间录音室,我要录一段健身操背景音乐,最好是能找到跑单帮的工作室,不挂靠唱片公司的那种,价格便宜点。” “我长那么大都没见过录音室是什么模样,大哥,给个大概的方位吧。”蛤蟆为难的道。 “难道我又见过吗?开车出去找。” 司机最讨厌的事情就是乘客不指明目的地,蛤蟆一脸的苦色。 乌鸦插话道:“大哥,我知道哪里有录音室。” 二人齐声追问:“哪里?” 乌鸦道:“在旁边,刚才我跟赵东去取钱,看见银行过来一点就有一家,拐角走几步就到了。” “早说呀,下车下车。”程振飞当先跳下去,距离近自然是步行,免得再去烦恼停车的事情。 香港车多,八十年代末期在闹市附近找停车位是一个大麻烦,否则也不可能诞生出“代客泊车”这种职业。 走出这条死路左转一百米不到,几人发现了乌鸦说的录音室。 落地玻璃橱窗上贴着招牌,“炫舞作曲事务所”。看名字似乎蛮专业,程振飞让三人在外面等着,自己推门进去,一个七字形柜台,里面没有人。墙上写着营业范围。 一,纯音乐创作,包括各类影视配乐创作,各类活动和演出所需要的音乐创作。二,歌曲创作,原创歌曲,企业歌曲,广告歌曲,各类影视动画歌曲。三,其他相关服务,录音,混音,编曲,配乐,音乐剪辑,音效制作。 服务项目齐全,一站到位,程振飞大感满意。走进柜台推后方的小门,里面光线黑暗,隐约看见各式各样的机器,想来是录音棚了。 “你是谁?”里面一个男声问道。 程振飞凝目看去,由于光线不足的原因,见到三个人影站在一台不知名的大机器旁边,两个高大一个瘦小,应该是两男一女,似乎正在商量着什么。 “我来录歌,你们这里服务太差了,连个接待人员都没有。” “来了来了,实在抱歉,快过年了,原来负责接待的小工回乡下过节去了。” 走出一个年轻男子,二十七八岁,偏瘦。“我姓秦,是这间工作室的老板,先生需要哪类型的服务?”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来。 程振飞没与对方握手,直接道:“录一首配乐,作为舞蹈的背景音乐。” 秦老板呆了一下,低头看自己手掌,脏兮兮的全是污垢,尴尬的笑道:“坏了一台机器,正检修。先生请坐,乐谱带来了吗?” 原来是修机器关了电闸,难怪里面黑漆漆的。程振飞道:“没有谱。” “是么,那你打算给什么类型的舞蹈配乐呢?现代的,古典的,民乐,戏曲……” 程振飞打断道:“我自己创作的一段迪斯高,我哼出来你谱曲,ok?” 秦老板道:“没问题。”对于专业人士来说,这不算什么苛刻的事情。很早以前便有类似职业,某些音乐大师作曲并非全是亲自动手,有时会聘请学生或者懂乐理知识的人才来做助手,大师灵感来了哼出一段音乐,旁边的助手负责记录下来,记录到一定的量再汇总,去芜存菁,最后得出成品。 像程振飞要制作的迪斯高相比较而言,当然要比交响乐容易得多,光哼出节奏,行内人都知道哪一段用什么混音,哪一段用什么乐器,无非是不同的鼓而已。秦老板满口答应,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客户了。 “雷子,出来一下,来活了。”秦老板大吼一声,对着程振飞道:“先生稍等片刻,我叫个作曲师父来帮你。” 打开门出来一个更年轻的小伙子,才二十岁左右,嘴边一圈绒毛,瞧上去很青涩的感觉。 “先生,这是本工作室最好的编曲,不要看他年轻,水平高着呢,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的高才生,你的要求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秦老板呵呵直笑,“雷子,帮这位先生录一下曲。”丢下一句,又进去修机器了。 “老板别听他瞎吹,我是在英国留学没错,但学的土木工程,什么皇家音乐学院,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年轻人讪讪的笑,拿了一张纸坐在柜台前,“是你唱我记吧?” 程振飞望着对方总有种眼熟的感觉,一时间想不起他是谁,道:“嗯,一段迪斯高,听我哼……”一边哼一边在玻璃柜台上打拍子,却发现对方没有记录,眼睛瞟到了九霄云外。 “兄弟,你有在听么?”程振飞暗中直摇头,这种服务态度不倒闭真是稀奇了。从老板到手下均一个德行,搞音乐搞艺术也不能自命清高啊! 年轻人回过神,食指放在唇上对程振飞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悄声道:“看外面,有个大美女。” 什么美女要如此激动?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程振飞扭头看去,差点为之气结,只见黑桃k摆了一个经典的黑玫瑰造型斜靠在电线杆上眺望远处高楼。 “怎么样,老板,我没骗你吧?你瞧这侧面,这身材,这皮肤,这风情……啧啧,绝了。”年轻人耸动一侧眉毛,眯着眼睛笑得很陶醉。“要是能看见正面就好了。” “要不要我叫她进来让你看清楚一点?” “好呀……啊……老板,你们认识?” “那是我秘书。” 阿噗……咳咳……“老板,请开始唱吧。”年轻人瞬间坐直身体,拿起笔敲柜台。 **一个,程振飞心里好笑。又重头哼起…… 哼了一段,年轻人记录了小半张纸,“重复上一段对吗?”年轻人一边敲击笔杆一边有节奏的摇头晃脑,表情看上去比刚才惊艳黑桃k风情时更加陶醉,“这节奏带劲,老板在哪个场子听到的?” “原创。”程振飞恬不知耻的吐出两个字。 “厉害,真看不出你多才多艺。这段曲不错,可惜缺少变化,用来做舞蹈基本功练习或者健身操的背景音乐还差不多,单独作为迪斯高的底音就显得太单调了,怎么说呢,框框太小,不好作画。” 见微知著,这是个高手,程振飞没敢再小看人家。“确实是健身操背景音乐。你就照这个调子不停的往下重复,我要做成三十分钟的长度,前二十分钟节奏不变,而最后十分钟,每重复二十四次,速度加快百分之十,直到快一倍为止,没有问题吧?” “小意思,找一个打架子鼓的一个小时就能搞定,前提是修好机器。” “要修多久?我急着要呢。” “鬼才知道,老古董了,前天罢工,到现在还没弄好。” “找两个专业师傅过来看看嘛,自己弄搞到什么时候。” “再有三天就过年了,去哪找师傅?我都是临时被抓来的长工。” 什么?闹半天你不是这里的人呀。 年轻人看出程振飞的疑惑,解释道:“我表哥的店,放假回来没事情做过来帮下忙。” 程振飞道:“还在英国学土木工程?在我印象中,造房子和搞音乐没有共同点,什么学院教出你这种奇葩学生?” 年轻人道:“伦敦帝国学院。家里老人家觉得土木工程有前途,现在到处盖楼,毕业不愁找不到工作。我只是业余爱好玩音乐。” 程振飞道:“业余爱好就这么棒了,认真起来还得了?玩音乐也可以找到工作的,起点是低一些,只要够水平,敢想敢拼,功成名就也并非难事。”拿起对方的笔刷刷写下扣机号码,“我经营一家唱片公司,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来找我。当然,我的曲子录好了一定要扣我。” 程振飞与对方握了一下手,告辞离开。 领着三位跟班往回走,一转过弯,yes!程振飞握紧拳头兴奋的挥舞,弄得蛤蟆三人莫名其妙,不知他开心点什么? “佳丽呀,你有一个新任务,给我盯紧这间录音事务所,特别是里面有个姓雷的年轻仔。” 程振飞终于想起他是谁了,这不就是雷送德吗? 雷送德是华语乐坛著名音乐人,集词、曲、编曲及监制于一身,帮助许多歌手创造出乐坛高峰,在香港流行音乐史上有着不可磨灭的地位。他曾经在英国念书,回港后拜乐坛教父黄霑为师,为多部电影配过乐,后来进入粤语歌坛,创作了不少脍炙人口的好歌,尤其擅长电子舞曲音乐,曾雄霸香港流行乐坛一段时间,连续六年夺得cash作曲家大奖。属于未来香港乐坛大神级别的人物。 cash不是现金的意思,这里是指香港作曲家及作词家协会。 程振飞有一百万的财产和一家空壳唱片公司。初略估算了一下,拍摄第一部健身操有四十万港币绰绰有余,剩下的钱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把唱片公司经营起来,如果再把雷送德同志挖来配乐,又是一条通天财路。雷送德现在还没拜黄霑为师,水平或许达不到后世巅峰时期的程度,但不有他这个老板在么,后世被ktv熏陶过的文艺青年,一百几十首歌总哼得出来,不需要雷送德有多么高强的武艺,能够依瓢画葫就足够了。 程振飞越想越兴奋,感觉可行性极高。如果雷送德不给他这个老板面子,那就由黑桃k出面交涉,小伙子不是盯着人家寡妇k流口水么,这么明显的弱点不利于起来简直对不起党国。若是还不上钩,当着小伙子的面唱十首未来的劲歌金曲,看他忍不忍得住,假如还打动不了他,那就唱二十首,三十首,一直唱到他心动为止。手里抓了一手猛牌,他大飞怕谁? 只是对着一个男人唱情歌,想起来有点可悲,但为了绿油油的钞票一切都可以抛诸脑后。所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钞票故,二者皆可抛。 正做着钞票从天而降的美梦,对面传来宋妍的声音。 “陈经理还没走呀,真是太好了,我想清楚了,决定加入。” “咦,宋小姐还在这附近?”程振飞见到宋妍带着微笑从街道对面过来,“欢迎欢迎,你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将来你一定会为此而感到自豪。” 双喜临门啊,今天什么日子。他原先选出了八个姑娘跳健身操,排了几次队形,总感觉不太协调,有点单薄,回想原版郑多莲的第一节健身操动作,似乎是九个人,所以处心积虑要拉宋妍加入来补齐阵容,一方面是宋妍好骗,另一方面她长得好看,上镜,作为一个混血女人怎么也算得上一个不大不小的炒作噱头。如今补齐最后一块拼图,自然欣喜若狂。 客观的说,宋妍没有多余选择,重新找工作担心逃不过柳枚的毒手,另外,对于歌唱事业的痴迷也让她狠不下心,这个最后的机会放弃掉了,她一辈子都不会心安,因此她心里早偏向答应。唯一迈不过去那道坎,是程振飞两个手下蛤蟆和乌鸦看起来不似良善之辈,让她感觉害怕。离开唱片公司,她一路走一路自己说服自己,无处可去的她躲在街角一间奶茶店里磨时间,正好见到程振飞进了录音室。程振飞无意的举动变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心底的天平彻底倾斜,如她所想,要是陈经理不打算搞音乐的话,去录音室做什么?于是当程振飞现身,她立即追了过来。 “陈经理,您的话点醒了我,一直以来我对自己的歌唱技术很不满意,具体哪里不对劲又找不出原因,今天听您一分析,我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谢谢您,您不仅指出了我的缺点,还大方的为我指明了前进的方向,您是歌曲界真正的大师,谢谢您教导我,谢谢您给我机会,请让我称呼您一声陈老师。” “你才是陈老师,你全家都是陈老师。冠希哥的名号别乱往哥头上套行不行。”程振飞暗骂,他先前那番话实际是乱盖的,没想到忽悠来忽悠去,给自己忽悠出这么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称号。 ; 第三十一章 服装 第三十一章服装 程振飞和黑桃k在路口等蛤蟆驱车过来。而乌鸦已经被他打发走,跟随宋妍回出租房搬行李去了,乌鸦这人阅历丰富,口才了得,察言观色能力强,是干这事的最理想人选。 二人上了车。 “大飞哥,现在去哪?” “你们谁认识制衣厂的人?”有过一段尴尬的经历,程振飞学乖了,先开口问一声。话一出口却感到意兴阑珊,蛤蟆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跟班,无阅历、无关系、无见识的三无吊丝,而寡妇k才来到香港几年,能够练好粤语就谢天谢地了,并且是公认的无人敢接近的祸水,指望他们两还不如街上随便抓个路人问问来得实在。 他也不想想,自己又好得到哪儿去?一路货色罢了,居然敢嫌弃人家。 出乎意料的是,黑桃k发话了,“我认识一个,但不是制衣厂的人,用大飞哥的话来讲属于跑单帮。” 好嘛,哥错了,一不小心又犯了主观意识错误,带有色眼镜看人。 黑桃k道:“以前管理模特经济公司期间,有一个裁缝上门自我推销,我同他聊过一阵,此人底蕴不错,然后看了他设计的部分服装,色彩搭配合理,风格简洁时尚,特别善于使用几何图案展示模特身体线条,使人看起来更加高挑。很棒的一个裁缝。”女人一谈到衣服便眼睛放光,连寡妇k这个身受千夫所指的祸害也不例外。 “就是他了,指路。”程振飞当机立断。他的想法简单,寡妇k品味不差,能看中的裁缝必定有惊人手艺。 三人抵达深水埗桂林街一幢商城的三楼。 黑桃k所说的裁缝是一个三十多岁带金丝眼镜的男人,名叫周兆喜。三人找到他时,他正在铺子里画图,看到黑桃k眼睛大亮,起身迎上前道:“什么风把郑小姐吹过来了?” 黑桃k开门见山道:“周生,这位是我老板陈正飞先生,我们要找你谈一笔生意。” “陈先生叫我老周便好,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周兆喜艰难的把眼睛从黑桃k身上移开。 程振飞别有深意的看了黑桃k一眼,心想:“寡妇k在道上名声极臭,但对普通男士杀伤力惊人。逛了半天街,凡是男人一见她便魂不守舍,神游天外。二十岁的雷送德是如此,面前这位三十来岁的周先生也是如此,她明显暗带所有男人通吃的隐藏属性。这是一个巨大的优点,用得好的话,以后的商务谈判会占尽便宜。”顿时对黑桃k有了新的判断,转对周兆喜,慢悠悠的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老周。我的秘书对你的手艺念念不忘,赞不绝口。这次过来呢,是想定制几套休闲运动类型的服装,不知老周最近有没有空闲。” “有空,太有空了,你看我这里哪有客人进来。”周兆喜自嘲两句,请三人坐下,他亲自端来茶水,“现在人买衣服讲究牌子不看款式,也不看合不合身,衬不衬本人肤色、身材,像我这种没名气的设计师根本生存不下去。” “老周你太实在了,说那么直白就不怕我压你价钱?” 周兆喜道:“那有什么可怕的?不瞒你说,这个铺子三月中旬到期后我没打算续租,因为实在维持不下去,陈生,你这一单或许是我最后一单生意。你的秘书郑小姐我早就相识,勉强说得上是朋友,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惺惺作态。来,说说你的要求吧,有现成的预案还是要我帮忙设计?” 程振飞道:“有预案,可是三言两语说不清,这样吧,画给你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导演等同于全才的代名词。程振飞的绘画功底对比普通服装设计师只高不低。服装设计师绘画要求比较简单,只需掌握为数不多的人物姿势就够用了。但导演不一样,制作分镜头脚本需要画的图涵盖广阔,不同角度的景物,各式各样的繁杂动作,要求自然全面得多。 程振飞小时候喜欢画画,没事拿粉笔到处涂鸦,有一定的基础,为了能得到加分将来顺利考上编导系,中学期间他特意找专业老师系统学习过素描。可以说从小练到大,因此他的绘画水平是不差的,导演混不下去改行当漫画家也饿不死。 由于心里早有了谱,他毫不迟疑的下笔,刷刷刷,寥寥几笔便将一个活力四射的女人勾勒出来。 “看不出陈先生还是一个行家。”周兆喜赞道。 蛤蟆惊呆了,想不到大飞哥有这般武艺。黑桃k眼中异彩连连,大飞不止一次让她感到惊喜。 程振飞专心作画,一会功夫,以纸为媒介将一个运动健将般的女孩活灵活现的展示在众人面前,说道:“老周你看这里,运动上装是小背心,胸部做得低一点,上方绣一圈白条布,以假两件套似的设计来突出立体感,注意,下方要收得猛,旁边接口处留一个小开叉,更衬托出胸部高耸的曲线,并且显得活泼一些。” 周兆喜神色凝重中带有惊喜,直勾勾盯着程振飞的图画。想不到小背心还可以这样设计,简简单单几下,将一个女人的俏皮和性感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不由问道:“陈先生随欧洲哪位大师学的服装设计?” 程振飞再次恬不知耻的道:“自学。” 周兆喜用崇拜的眼神望着他,随即又神色黯然的道:“我今天终于知道什么叫天才了,看到陈先生,我觉得自己五年服装设计学到了狗身上,难怪我的铺子经营不下去,原以为是人家不懂欣赏,现在方知什么叫狂妄自大,什么叫坐井观天,确实是我水平有限,功夫不到家。” 程振飞被他当面称赞弄得怪不好意思。“不要妄自菲薄嘛,老周,你看这个小背心能做出来么?” 周兆喜打起精神道:“有难度,你的设计对面料要求较高,一个是弹性,一个是色彩,找到单一项达标的面料不难,两项同时达到要求就不容易了。我以前在一家为国际品牌代工的制衣厂干过,现在仍经常联系那边的设计师,据我所知,那个厂都找不出合符你要求的面料,估计市面上更难。虽然可以定制面料,但纺织厂新织一块料子费用太高,人家要从头研究针法,颜色配比,线束大小对比等,一开机不做个一千几百匹下来,根本保不了本。” 程振飞早有心理准备,提议道:“老周,你看能不能找到净色的弹性面料自己染。假如不方便染也无所谓,水彩笔涂也可以,反正这几套衣服只在摄影棚拍摄用,模特不用穿出街。” “当然没问题,不过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这么好的设计不量产,被人盗用的话,你可亏大了。陈先生,小心暴殄天物啊。”周兆喜一脸的肉痛。 “是吗?”程振飞忽然想到什么。对哦,健身操录像带一旦上市就会在亚洲形成运动风暴,不仅模特会被人津津乐道,成为大众话题,而且她们穿的服装也会大红大紫,被众厂家跟风模仿。几十年后的运动服饰相比现在土不拉几款式的衣服,根本区别在于设计理念上的天差地别,制造是没有难度的,任谁都可以轻易仿制,岂能白白拿出来便宜人家。 “老周,有什么想法你就直说。” “陈先生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自己建一个服装品牌,提供设计方案找人代工。” 黑桃k插话道:“可是我们没有销售渠道。从头建渠道,投资方面太大。” 程振飞若有所思,呆坐着不动,周兆喜与黑桃k的话给了他启发,心里缠缠绕绕的混乱思绪飘啊飘,渐渐连成一条直线。拍案而起,道:“建品牌”。 ; 第三十二章 规划 第三十二章规划 离开周兆喜的铺子,开车接上宋妍和乌鸦,五人跑到旺角东附近吃了一餐午饭,下午到处转了一转,特意多绕了几个圈子方才驱车回到杨家村。这时候的香港还未安装电子摄像设备,警方不容易追踪车辆。 回到住所,安顿好宋妍,程振飞坐在院子里烧水泡茶,心中思考未来,当决定进入服装界那一刻起,他就推翻了原计划,准备重新规划一遍。 刚才在店铺里,程振飞一连画了十几套休闲运动服饰,令得周兆喜心服口服,将他彻底拉上了贼船。当时程振飞连标志都想好了,一个双手合十金鸡独立造型的肥胖熊猫,没错,就是功夫熊猫,最能体现华夏的标志性动物。他要求周兆喜制作的九套运动服胸前都要绣上这个标志。牌子的名字也想好了,两个英文字母,df,也就是大飞的拼音缩写。 前世他很喜欢美国一个休闲运动百年品牌叫af,标志是小鹿的那个牌子,记得请了很多大牌明星如贝克汉姆等做代言,曾风靡全球。有多红呢?淘宝上一溜的山寨货,超出六位数的商家在贩卖,走红程度可见一斑。于是灵机一动搞出一个df。他现在做的不是山寨货,有了二十多年的先进经验跑去做山寨那就太失败了,他的目标是做成一个亚洲自己的休闲品牌。回来前,给了周兆喜一万港币让他先帮忙注册新公司和商标,等待资金到位后合伙大干一场。注册公司其实花不了几个钱,关键是验资那一关难过,他手头资金不够,需要中介帮忙办理,好处费总得给人家。 水烧开了,程振飞先烫茶具,然后用滚水洗了一道茶叶,最后才慢慢注水浸泡。前世他有喝功夫茶的习惯,一个摄像师朋友传染给他的。二十秒左右,他将泡好的茶水滤出。现在泡的是台湾高山乌龙,头一泡本来十秒就足够,二十秒等于泡过了火候,但他习惯第一泡喝浓一点。浓茶提神,比较利于思考问题。 他的想法很多,手头资金却不充裕,拍健身操的四十万是死数字,包含装修摄影棚和灌录的本钱,省无可省,而想搞唱片五十万勉强够用,主要是设备开支太大。买了一辆车和一部相机花费了不少,还得留足一众手下的工钱,饭钱。一算下来,一百万都不够用。哪里有多余的资金搞服装生意? 服装设计方面,他可以和周兆喜商量着办,周兆喜水平其实不差,少的是眼界和灵感,他把先进理念灌输过去,周兆喜顿时开了窍,设计思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销售渠道方面,虽然一穷二白,但这也难不到他,早计划好了,不是要卖健身操录像带么,可以在结尾处加上一段招代理的广告,让商家主动上门来找,毕竟是自产自销的东西,随心所欲怎么弄都行。 难就难在服装制造环节。这一项才是投资的大头。哪怕是到大陆找物美价廉的工厂代工,可总要出钱买材料,做好以后提货也得付清工钱吧,又不是只搞几百套,为了垄断利益,最大化占有市场,每个款式起码要搞个七八万套才行,钱从哪里来? 录像带一旦面世,跟风的制衣厂就会如同苍蝇见到大粪一般蜂拥而至,挡是挡不住的,依靠法律手段解决不了仿制的问题,前世的经验告诉他,做服装抢的只是一个先手,以一个小小的改动作为噱头大肆宣传,趁山寨厂家跟风前卖上两个月时间,赚的就是那一段真空期间的利润,一旦市场上出现过多的仿货便立即打折促销直至新产品诞生。可以说机会稍纵即逝,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哪怕你牌子再硬,质量再好,市场占有率必定干不过密密麻麻的山寨工厂。 总的来讲,要想吃下服装这截利润,录像带就不能先推出市场,可录像带不拿出去卖,他又没有充足的资金做服装,真是令人纠结的恶性循环。难道先做唱片? 程振飞当即否定了这个提议。做唱片回笼资金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亚于做服装。简单计算一下,一个月做出一张新唱片就算速度快的了,灌录几万份得花一段时间,让音像店分销又得花一段时间,之后音像店回款总会压上一段时间,初略一算,第一笔回款到手起码要四个月以上。这还是好卖的情况下,假如初期成绩不理想,资金会被完全压死,他耗不起。 程振飞越想越沮丧,越想越窝火,感觉一肚子的本事无法施展,就好比功夫高手苦练十年终于艺成下山准备行侠仗义,没料到走半路上踩到了地雷,壮志未酬身先死,还有比这更加郁闷的事情吗。 难道鱼与熊掌不能兼得?老天爷要他放弃做服装的念头? 现在是八十年代末期,处于各行各业发展的黄金年代,华夏经济腾飞的起步关键阶段,谁先落子谁就抢占先机。再加上他有减肥操这个广告媒介大杀器,此时不创建服装品牌更待何时,机会是不等人的,叫人家抢占了先手,他必定得哭死。再者说,服装行业属于做实业,一旦做出牌子做出名气就能一飞冲天,到那时缝纫机堪比印钞机,钱刷刷从流水线上往下淌,比搞音像制品前景广阔得多。简单的对比一下耐克公司和华纳音像公司就能看出区别,两家企业都是各自领域内的翘楚,可两家是一个档次的公司吗? 程振飞万万割舍不下。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抢一笔快钱。股票期货来钱快,但大陆了解香港股市的人万中无一,他是两眼一抹黑。关于期货他懂的也不多,只依稀记得几处国际性大事件导致的期货市场剧烈波动,距离最近就属九一年的沙漠风暴行动开始时石油期货一天内大涨大跌,可惜据此仍有三年时间,远水解不了近渴。 另一个来钱快的方式是赌博,他连股市都不懂,六合彩与赌马自然更是一窍不通,唯一可以指望的是赌球,八八年三剑客带领荷兰登顶欧洲杯,这点他知道,问题是球赛在夏季才开打,干耗到那时候搞不好他都破产了。况且,对于那届欧洲杯的印象只停留在荷兰登顶,其余球队的比赛一片模糊,他那曲曲一百万抢得出几个钱?赌球不是说球队获胜就能赢盘的,如果盯着荷兰买到底,想滚雪球式的大发其财,估计小组赛没打完他就输光了。最稳妥的方式是一次性买欧盘赌哪支队伍夺冠,荷兰不算大热门会有五六倍以上的赔率。可是想要大赚必定得高额投入,以他白养着二十人的现状来看,到那时凑得出五十万赌一手就偷笑了。一锤子买卖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远不如老老实实搞唱片。 还有什么办法呢? 干老本行拍电影?这年头的港币购买力不错,有个几十万就能拍一部电影,资金到是挪得出。回钱速度相比做唱片略为快一点点,但快得有限。连拍摄带剪辑到安排放映,运气好的话,估计两个月时间差不多够了,以一个月为放映周期来计算,三个月可以回笼第一笔资金。而他看过那么多的片子,找出一部卖座的来复刻小事一桩,无需担心赚不到钱。最难的是办证问题,他手头没有现成的电影公司,现在刚好过年,政府明天开始放假,十天以后才办公,假设一切顺利,一个星期能办下证件,那他最快开工也在半个多月后。总的算上去要四个月才能有收入,也就是说,做服装的资金在六月中旬才能到位,定制布匹和制造成衣至少须两个月左右,这样算起来要八月底到九月初才能推出录像带……扣过来算过去,怎么都不理想。 哎……干点事怎么那么难呢?程振飞仰天长叹。 “大飞哥摇头叹气的想什么呢?”黑桃k不知何时走到旁边。 “没事……坐下喝一杯。”程振飞为黑桃k烫洗一个干净杯子,斟了七分满,“佳丽,快过年了,这一段时间有点空闲,我打算过完年拍一部电影,你觉得怎么样?” “大飞哥还会拍电影,真看不出来。” “不就电影,多大点事呀,这世界上就没有我大飞不会的东西。”程振飞挺起胸脯哈哈大笑,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 黑桃k留给他一个卫生眼,明显是鄙视他。 “看不起人了不是。我随便乱拍一部就能横扫香港金像奖……你不信?回头我就捣鼓一部让你瞧瞧。”程振飞突然抬头望天。获奖,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 程振飞感觉豁然开朗。噌的一下跳起来抱住黑桃k转了一个圈,并在她娇嫩的脸蛋上重重亲了一口。 “佳丽,你真是我的福星呀。”兴奋的程振飞抛下一句话跑进屋去了,留下一脸茫然的黑桃k楞在原地。 大飞哥刚才亲了我?那他今年不会有事吧? 黑桃k又是迷茫又是娇羞又是担忧…… ; 第三十三章 构思 第三十三章构思 程振飞下定决心先拍一部电影。趁这段时间空闲,先写好剧本,找到演员、工作人员以及联系好拍摄场地,做齐前期准备工作,争取来年一拿到许可证就开工。 老实说,他本职工作是导演,穿越后不弄出几部牛逼影片简直对不起观众,再说,前世正是从拍第一部戏开始走霉运,今生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份属应当。 躲进房间,躺在床上开始构思剧本的事情。 这个剧本首先要满足三个基本条件,第一个是艺术水平要高,能够达到获奖的地步。第二个是投资要小,不能超出他的预算范围。第三个是要有一定的娱乐性,票房收入不能太低了。 排除法,从八九年之后金像奖最佳影片中选择。最先剔除王佳卫的几部影片,什么《阿飞正传》《重庆森林》,艺术性强过头的片子娱乐性就不足。按照这条原则,许安华的几部也能去掉,《桃姐》,《千言万语》等。这部分属于偏科偏得过重的类型。 其次,大制作和历史题材的也全部剃掉,投入大了玩不动,《少林足球》、《卧虎藏龙》、《十月围城》、《无间道》、《叶问》……这一系列最多,排除掉顿时大瘦身。只剩下《野兽刑警》《香港制造》与《新不了情》三部。 《香港制造》票房太差了,才200万,税后制片公司分到手的钱还不足九十万,成本五十万,赚个毛啊,《野兽刑警》马马虎虎,最理想就剩下一个《新不了情》。这部由尔东升执导的小清新言情片可是三千多万港币的票房,号称一个时代的爱情电影经典和一代人心中永久的爱情记忆,值得考虑。 程振飞本人很喜欢《新不了情》,在他的眼里,《新不了情》与《我的野蛮女友》有点类似,但无论是艺术性还是观赏性方面强了都不止一筹。可惜这部片子投入也超标了,里面场景太多,人物太多,道具太多,五十万的预算根本拍摄不出来。光是有台词的人物就超出五十位,全是香港文艺界各行的翘楚客串。比如达明一派的刘已达,著名导演张之亮,张爱嘉等等。除此之外,大场景随处可见,庙街榕树头卖唱,乡下搭建戏台唱粤剧,水上驱舟卖鸭肉粉等,几乎涵盖香港底层街头文艺的方方面面,称得上一个时代的缩影,真心话说,太难拍了。 假如他入行多年,人脉和资源丰厚,绝大多数人物靠大家友情客串,很多道具能找朋友免费借用,并有各行各业的专家做免费的艺术指导,那么或许可以考虑一下。问题是他作为一个新人导演谁买他帐呢?片子由他来拍的话,预算绝对超过两百万,用的时间至少要两三个月。 结果一目了然,全部排除。 程振飞并不气馁,重新制定选择方案,在以上三条基本原则上又加了三条。第一条是人物少,他从未拍摄过影片,驾驭能力有限,选择一个角色少的片子来入手是很有必要的。第二条要求场景变化要少,最好全部是室内镜头,街头戏费用高又不好把握,能免则免。第三条,情节尽量简洁明快,太复杂的戏估计他把握不住分寸节奏。 这一次从最佳导演得主的影片里面塞选。香港金像奖最佳导演得主一般都是最佳影片的执导,极少例外的情况,在他的印象中似乎只有聊聊几次,两次的是杜奇峰,第一次是零零年的《枪火》,当年的最佳影片是《千言万语》,另一次是零三年的《ptu》,那年最佳影片是刘得华主演的《大只佬》。尔东升在零五年执导《旺角黑夜》打败过《功夫》的星爷也得过一次。另外,零九年许安华凭借《天水围》战胜最佳影片《叶问》的导演叶围信同样获得过一次。最后一次是11年获奖的徐可,拍的片子是《狄仁杰之通天帝国》。 《天水围》和《旺角黑夜》直接排除,还是上面的原因,太艺术了没票房,当然,徐可的《通天帝国》属于历史题材也是在排除范围。剩下两部杜奇峰的片子《枪火》和《ptu》投资虽然都不大,票房同样也不怎么样。对比起来,《枪火》稍微好一些。当时的成本两百五十多万,票房接近一千三百万。 然而,那是零零年拍摄时花的钱,该片最大的开销在演员,几位主演全部为香港实力派影星,价格太低请不来,其中最大牌的要数获得过两次影帝称号的黄秋升。如果该片放到八八年来拍摄,光是演员的片酬就能缩水十倍以上。黄秋升,吴征宇,张耀阳,林学,吕宋贤,这年头谁认识他们呀?个个都属于龙套级别的。片中稍微有点名气的那一位是任大华,他从影时间不短,入行十几个年头了,但一直都在饰演反派配角,再贵又能贵得到哪儿去? 再说,八八年的港币购买力总强过十几年后,工作人员的费用也能缩水一大半,编剧那一笔更是直接省掉了,程振飞能够弄出九层五相似度以上的剧本。摄像也能省,那片子对摄像要求不高,他完全能够胜任。 不得不提的是,杜奇峰与他的银河映像公司真是穿越者的最爱。该公司出品的片子部部经典,但投入都不算高,因为他们的发展规划和经营理念非常好,对品质的要求从未松懈,讲求严谨的成本及品质监控,加上杜奇峰、韦佳辉、游氏兄弟等众多有着丰富制作经验的电影专业人士参与,创作了一系列的低投入高品质高回报的作品,诸如《暗花》、《一个字头的诞生》、《枪火》、《暗战》、《瘦身男女》《龙城岁月》等等。可以提供给穿越人士复刻的作品数不胜数,又全是九六年以后的片子,时间上没有冲突,程振飞随便抄袭而无需担心被人家告。 一想到此,精神振奋,《枪火》太有参考价值了。想到《枪火》,他忽然又想到了杜奇峰的另一部影片《放逐》,这部拍摄于零六年的影片其风格与《枪火》一脉相承,演员阵容基本没有变化,可以说是《枪火》的姐妹篇。难得的是这部影片场景极少,仅有聊聊几处,出场人物也不多,从头到尾就是几个主要人物走来荡去,连一个路人的镜头都找不出来,算上去净投入比《枪火》还低。特别说明一点,电影结构与可看性是不成正比的,没有人规定结构复杂的电影才好看,正如头脑简单的女性不代表她长得丑的道理一样。另外,作为一部个人风格浓烈的另类非主流影片,可是评委们的最爱呀,还有比此更加理想更适合新人导演上手的作品吗? 就是它了。程振飞一拍大腿做了决定,《放逐》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 他一挺腰子跳下床来,按照记忆中的样子写剧本。 《放逐》这部片子虽然没有获得当年的金像奖,其关键不在于艺术性不够,而是有《枪火》珠玉在前,评委们胃口养叼了,记忆中,该片获得过当年的金紫荆奖,也就是香港影评人协会最佳导演奖,据说还参加过当年的威尼斯电影节竞赛单元的角逐,尽管遗憾的败北了,可也充分说明它艺术性不差。提前十八年面世的话,还是很有获奖希望的。 更理想的是,它作为一部江湖片却缺乏港味,带有强烈的黑色讽刺意味,有人称它为港片里的西部片,片中角色连点到即止的拳脚功夫都省了,整部影片全靠剧情张力和气氛渲染来引人入胜,所以它符合欧美人的口味能拿到国际上去放映,这点最令程振飞满意。他一个大陆穿越人士,仅仅融合了一个香港社团成员的记忆,叫他一出手就弄来一部港味十足的影片实在不现实,通过《放逐》来找找感觉还是有必要的。 程振飞越想越兴奋,脑海里灵感如泉水般狂涌,飞快的下笔。这部片子台词极少,对演员表演要求较高,想反,对于编剧来说就容易得多,他花了一夜的功夫三下五除二就弄完了,带着满足的微笑进入梦乡。 ps:起点那合同兄弟看了一个礼拜楞没看懂,条条款款都是赔钱,好恐怖啊。最近电脑又出了点问题,发不了邮件,唉!起点也发不了新章节,从中午到现在,不太顺利呀 ; 第三十四章 意外 第三十四章意外 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 程振飞美梦中被一阵喧哗声吵醒。 搞什么飞机呀!他怒气冲冲的推门而出,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群小弟和小姐围在前院里你一言我一句,不知道在做什么。 “有没有公德心呀,一大清早叽叽喳喳,乡情们不用睡觉啊,人家天亮还要种地的。一群败类!” 众人见是程振飞过来,一齐住口望着他。 脸带刀疤的大炮抓住宋妍的手,道:“大飞哥,宋小姐要出门……” “人家要出门你就让她出去嘛,有什么好吵的?你抓着人家的手干什么,放开放开。”程振飞叫道。 大炮甩开手委屈的道:“大飞哥,你不是说过任何人没有你的允许不得擅自离开这间房子的吗?我按照你的意思办事……” 程振飞一听楞了半晌。是哦,他原来是有过这规定。那时候屋内全是他手下小弟及控制的小姐,这般规定自然没有问题。可如今多了一个外人宋妍,那就不好办了,总不可能用对待小姐们那套来强制要求宋妍吧,人家只是他旗下的歌手而已。 宋妍道:“陈老师,我打算清早出去跑跑步、爬爬山、锻炼锻炼身体,顺便离远一点练练嗓子,我怕清晨在屋子里唱歌吵到大家睡觉……我并不知这里还有不能出门的规矩。” “是有这么回事,我们这儿实行半军事化管理,一个是出于对安全的考虑,另一个是培养大家的协作及服从意识。不过当中不包含你在内。昨天事情多,忘记交代一声了。”程振飞尴尬笑了笑,“宋小姐随性就好,出去跑步吊嗓子没有关系的,但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太阳出来之前你一定要回来,因为这个健身操需要制作录影带,作为舞蹈者其中一员,晒黑了不上镜。明白吗?” “明白。”宋妍看了程振飞一眼,疑神疑鬼的开门离开。跳个操需要半军事化管理吗?理由太牵强了吧。早先拦着她的那个脸带刀疤的男人说话恶声恶气,一看便知绝非善类,不止是他,陈老师手下每个男人均一脸匪气,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都不怀好意,宋妍心里有点发颤。这一帮是什么人呀。 “好了好了,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都散了。”程振飞拍了拍手,拉住乌鸦:“这个姓宋的女人不用管她,随她自由出入。” 乌鸦点头表示知道。 程振飞道:“剩两天就过年了,你统计一下有哪些想回家过节的,中午前汇报给我,我好安排这段时间的具体工作。”说完又回屋子睡觉。 醒来了重新想睡着可不容易。程振飞望着天花板呆呆出神。 一直以来,他对待手下这票小姐和小弟们采取的是高压政策,所有的规划和想法他一个人闷在心里,从不对他们解释和交代清楚。这么下去迟早出问题。从刚才发生的意外事件可窥一斑。以往对大家一视同仁还无所谓,一旦出现了区别对待的情形问题便暴露出来。人家表面上畏惧他大飞哥的淫威不敢吱声,心里肯定会有想法。大家在一起跳操,凭什么姓宋的女人就能得到优待?心里面有了隔阂,做起事来就没那么认真和投入了。这不是程振飞愿意看到的结果。是需要改变的时候了。要给他们安全感,给他们希望,大家才能明白到自己的价值和目标,才能积极主动的为自己和他大飞哥效死力。 想到这里,程振飞心里有了计较,开个大会交交心。想到就做,一咕噜爬起床把黑桃k、乌鸦和蛤蟆招进屋内。先给管理层通个气,把思想统一好才能继续下面的步骤。 程振飞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道:“你们三个是我的左右手,我把制定的计划告诉你们,大家合计合计看是否行得通,现在我们有一百万的启动资金,我打算这般这般……”将所有的安排一一和盘托出。 黑桃k越听越喜,听到后来简直欣喜若狂,恨不得大吼两声发泄心头抑制不住的兴奋情绪。她早看出大飞哥所图不小,却还是小看了人,没料到新大哥野心居然大到这种地步,不仅仅是要转做正行那么简单,完全存了心思要建一个横跨娱乐业和服装业的商业帝国呀。 乌鸦眼睛瞪得老直,他还以为大飞是嫌弃小姐们素质低,想调教好之后才经营马房呢,谁知大哥压根就没打算做黄业,这是直奔正行而去了。黑*道大哥捞够了转投正行是常有的事情,道上兄弟早不稀奇,但大飞才一百万的财产就开始积极洗白的情形却从未所见,由不得他不惊讶。大飞说话铮铮有声,显得信心十足,以他描绘的前景来看,确实大有可为。乌鸦兴奋得手都颤抖了。能够正经赚大钱谁脑残跑去混黑*道。成天打打杀杀,他们真的不怕么?随时担心有人背后捅刀子,又怕被警方抓住判刑坐牢,睡觉都睡不安稳,这种日子谁乐意过? 蛤蟆大张着嘴,一次可以塞下三个鸡蛋,原来大飞哥这么牛逼,往后只要坚定的跟着大哥走,好日子指日可待呀。用一句斗地主的俗语来讲:牌差不要紧,只要跟对人。他蛤蟆没本事没文化又如何,只要忠心帮大飞哥办事跑腿,大飞哥发起来了他同样有好日子过,在他想来,大飞哥这么讲义气的人是不会亏待他的。 “剧本我已经写好,大家可以看一看,议一议,有什么补充的都说出来参详参详。”程振飞结尾说道。他对自己的剧本很有信心,只说要大家补充,压根没提有人会反对,从这点便能看出端倪。 剧本先转到黑桃k手上,她认真阅读一遍,拍手道:“精彩精彩,虽然不知拍出来效果会怎样,但光看剧本就知绝对差不了,赚几百万票房应该没有问题,这笔钱投入到制衣行业里去,做几十万套衣服的费用足够了。” 程振飞道:“绝对够用,第一批服饰只有两种款式,上装以背心形式为主,下身是运动短裤,布料消耗比较少,至于款式单调的问题,我们可以利用颜色搭配来作为区分,造成品种繁多的错觉。另外,第一笔服装的回款无需担心,因为商家上门来加盟的时候咱们先收一笔加盟费,等于把头一批服装一次性卖光,获得的资金立即投入再生产,相当于翻了两三倍的资金作为启动。” 黑桃k赞道:“这一招妙。一分钱掰成了几瓣来花。” 剧本流动到乌鸦手上,他匆匆看完交给蛤蟆过目。二人文化程度都不高,只感觉故事很好,但哪里好又讲不出来。一个劲的道“好”“很好”“非常好。” 蛤蟆大赞几声,犹豫了片刻道:“大飞哥,有一点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大反派的名字……名字要用您的外号呢?” 你问我,我tm问谁!原著就是如此,老子有什么办法。程振飞气急败坏的鼓起眼睛瞪着蛤蟆。原版《放逐》的大反派是一个**大哥,名字也叫“大飞哥”,他照搬原著一时间忘记改了才造成了蛤蟆的疑问。蛤蟆不懂事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举动正戳在了他的痛处,不由恼羞成怒破口大骂:“tmd,我只问你故事如何,剧本里的人叫什么名字需要你来操心?” 黑桃k和乌鸦城府较深,二人同样有疑问却不约而同装作没看见。猜想大飞哥如此安排可能是一个积极洗白的信号,用影片反派最后的死亡来揭示自己打算脱离过去的心思,远离黑暗迎向光明。 “谁还有意见?没有的话就这么定了。”程振飞拍板道。 “听大哥的。”三人齐声道。 程振飞道:“乌鸦,手头这批小姐是咱们的摇钱树,你得保护仔细,出了什么纰漏唯你是问,还有,吩咐手下平时对她们友善一点,不要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又打又骂喊打喊杀的,把没有香港居民身份证的姑娘统计出来,想办法帮她们弄一个,省得以后提心吊胆。” 乌鸦道:“我懂怎么做了,大飞哥。身份证的事情我想想办法,争取早日摆平后顾之忧。” “遇到需要花钱的地方找佳丽,花费在十万以下的情况你们自己商量着做决定,不用再来问我。” “是,大飞哥。”乌鸦恭敬的回答。 “还有一点很重要,剧本的内容不许透露出去。切记切记。”程振飞慎重交代。香港的电影制作公司泛滥,拍片速度只能用飞一般来形容,剧情泄露出去,恐怕不出二十天就有电影公司抢先制作出来,那他幸苦一场就变成了为他人做嫁衣。 ; 第三十五章 谈心 第三十五章谈心 小会议一开,效果立刻显露出来。接连两天,小伙子和姑娘们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这天是大年三十,早上姑娘们跳完操回房休息。 程振飞坐在院子里画分镜头脚本,宋妍走到他旁边道:“陈老师有空聊两句吗?” “宋小姐请坐。” 宋妍坐到程振飞对面的石凳上,低着头道:“陈老师,有一句话搁在心里很久了不知该不该讲……” “有话请直说。”程振飞放下手头的工作。看对方扭扭捏捏的样子,似乎猜出对方想说什么。该来的总要来,索性敞开了说。“你是在好奇我们的身份对吧?” “啊……同我一起跳操的姑娘,她们……她们聊天时说的话我都不太懂,似乎……她们以前是做……” “没错,她们以前干交际花的,俗称做鸡。宋小姐,我同你实话实讲。我们这一帮人呢全部是社团的成员,也就是警方眼里的黑社会。”程振飞表情严肃的道,“宋小姐不要害怕,我承认自己是一个社团的成员,但我从不认为自己是黑社会。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 “啥?……陈老师……” “宋小姐,你见我做过坏事吗?”程振飞语调低沉,带着股真挚的味道。 宋妍沉默不语。 程振飞道:“你想说这批姑娘对吧?她们以前不归我管,她们当中多数人从事黄业这行不少日子,比如教你跳操的那位郑多莲大姐,二十多年前就开始卖笑,那时候我还在穿开裆裤,你不会认为是我指示她……”说着自己笑了起来。此时的黑桃九正式改艺名为郑多莲。 宋妍跟着笑。 程振飞道:“没错,姑娘们是曾经卖过身,可哪有女人心甘情愿干那种行当?说白了,她们都是被逼迫的,一群可怜人罢了,请你不要看不起她们。” “我没有这个意思。” 程振飞道:“她们以前干过鸡,那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如今跟了我,我当然要对她们负责,你也看到了,我没有逼迫她们继续从事那种下贱肮脏的职业,我希望大家能挺起胸膛来做人。这才有了你也参与其中的健身操。至于我的身份,我记得曾经对你说过,我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也不认为自己品格有多高尚,但我是一个合法的商人,从不干违法犯纪的事情。宋小姐,你听懂了吗?” 宋妍点了点头。 “假如宋小姐不愿意同我合作,我也不会勉强,对于你而言,这个大门随时都是敞开的,任何时候离开都不会有人阻拦。” 宋妍道:“我就是感觉奇怪随便问问……” 见目的达到,程振飞赶紧岔开话题道:“今天是除夕,宋小姐不打算回去与家人团聚吗?” 宋妍神色黯然道:“我除了一个女儿之外没有其他亲人了……” “抱歉,不该提你的伤心事。”程振飞道:“看你年纪轻轻,想不到早育有后代了,我猜她一定长得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吧,怎么不见你带在身边?” 宋妍道:“跟她爷爷住一起。” “那你不准备回去看看她?难道你不想她么?” 宋妍目光凄凉,道:“想,想的要命,可那又如何,我猜她爷爷一家不会欢迎我……” 哎,又是一个有故事的可怜人。程振飞望着宋妍露出一个暖人的微笑,起身回屋去了,让她一个人独处,慢慢感怀身世…… 午饭前姑娘们准备跳操,程振飞拦住她们,并把所有人一齐叫到堂屋。 “要过年了,大家休息两天,大年初二再继续。因为我们当中某些人要回家过节,所以年夜饭咱们就聚不齐了,趁现在大家都在,提前到中午吃一餐,喝点酒乐呵乐呵,下午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姑娘们无家可归的,可以在附近转转,但最好不要离开村子。” 众姑娘脸露喜色。以往的过年期间是她们最忙碌日子,别人放假了手头又有钱了意味着她们苦难的日子到来。今年多好,轻轻松松过大年,虽然手中无金,可总好过岔开大腿接客嘛。前几天跳操跳得浑身酸痛,但日子却过得实在,充实,唯一的遗憾是暂时失去自由,屋内呆久了有点烦闷。当听到程振飞允许她们出屋,顿时人人心花怒放,均觉得大飞哥通情达理,是她们跟过的最好的老大。 “大家天南地北的聚在一起也算是一种缘分,趁着饭还没做好,我同大家聊聊天。咱们聊点什么呢?来一个最无趣的话题吧,咱们谈理想。你们最大的希望是什么?” 下面鸦雀无声。众人你望我我望你,均觉得奇怪,大飞哥吃错药啦? 程振飞猜到没人敢跳出来说,随手指着其中一人道:“碳头,告诉我,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碳头手足无措,第一次被几十双眼睛看着,紧张的舌头打结,“大飞哥,大哥……我……” 迎着程振飞鼓励的目光,碳头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大声道:“大飞哥,我最大的希望是来年里社团业务蒸蒸日上,不久后统一港九**,而大飞哥您长命百岁,日进斗金……” “死开……”程振飞飞起一脚将他踹倒,指向下一个,“蚂蚱,你来说说。” 蚂蚱低着头结结巴巴道:“我我……我希望……世界和平,让人类充满爱……” 程振飞一巴掌将他打翻在地,晃眼间看见门边有一个扫帚,顶着蚂蚱恐惧的目光,程振飞拿起扫帚走过来:“手无寸铁还敢祈祷世界和平,拿着,去消灭入侵银河系的怪物……滚出去!” 继续指向下一个,手指扫过,人人低头躲闪,想着前面两人凄凉的下场,人人脸露惊惧神色。 “你,就是你,方片小二,不许躲,站直来回答我。” “我希望……我希望能够减肥成功,变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为大飞哥多接客人,多多赚钱给大哥花……” “长成芙蓉姐姐的德行你还想着接客?当人家嫖客是瞎子么?给我趁早死了那条心!蛤蟆,给她根绳子……回房上吊去吧。”程振飞抓狂了,同时心里叹了一口气,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些人信心尽失,都快成行尸走肉了。眼睛再转,停在乌鸦的身上,“乌鸦,把你的愿望说给大伙听听,要说实话。” “我希望娶同班的阿娇为妻。”乌鸦红着脸说道。 厄……众人想笑又不敢笑,在大家眼里,乌鸦的威信仅次于大飞哥,甚至超过了头马蛤蟆。 还是乌鸦同志善解人意!程振飞一脸严肃的看着乌鸦,道:“那你为什么不娶她?” 乌鸦不好意思的低头道:“他家里人看不起我,嫌我没本事,嫌弃我穷,逼着她嫁给了一个有钱的公子哥。但我知道阿娇心里面喜欢那个人是我。我气不过,他们结婚头一天夜里,我喝醉了酒摸到那公子哥家里打断了他一条腿。后来那公子哥找江湖人追杀我,想要我的命,我走投无路投奔了马熊哥,是马熊哥出面并出钱保的我……”乌鸦说着说着眼睛红了。 全场沉默不语,现在没人再存有笑话他的一丝想法。 乌鸦眼睛淌下一行泪,突然抬起头来,诚恳的道:“大飞哥,你问我的愿望是什么,我的回答很简单,我要赚钱,数也数不清的钱,堂堂正正的把阿娇抢回来,我要让她家里的人不敢再小看我乌鸦。” 程振飞凝神道:“放心,乌鸦兄弟,跟着我包你混得出名堂,有朝一日获得比那个公子哥身份还要显赫的地位,满载荣耀与钞票,骄傲的出现在阿娇的面前,昂着首面对曾经看不起你的那些人,把所有的屈辱还给他们。” 乌鸦抹了一把眼泪,挺直腰杆重重的点头。程振飞的话仿佛给了他无穷的力量。肥肥,蚂蚱等一众小弟们均挺起胸膛,混社团的全都是社会最底层,没钱没文化没地位,几乎各个都有着一番惨痛的经历,程振飞的激励给了大家希望。一众小姐们皆流露出思考的表情,暗自揣测新大哥的意图。 “你们呢?你们谁还有愿望?郑多莲大姐,你也说说。” 梅花九大姐站出来道:“我想……我想同周潤发共进晚餐。” 啥?一把年纪你还追星?众人一齐哄笑。 梅花九老脸红透了,小女人般弄着衣角道:“我就是喜欢周潤发嘛,怎么啦?” “有机会的,只要你按照我教导的健身操动作练下去,郑多莲这个名字在不久的将来会同小马哥一样响亮。”程振飞笑着道。“所有的姑娘都一样,你们都会有功成名就的一天。我大飞说话算数,至于什么接客一类的蠢话,从今往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我从来就没想过让你们出卖身体为我赚钱,我大飞虽然无耻,但也没脸花那种肮脏钱。大丈夫求财宁向直中取。我大飞想赚钱没错,但我要赚的是本本份份干干净净的钱。你们明白了吗?” 不等大家回答,他继续道:“你们不要觉得自己曾经失过身就感觉自卑,那不是自甘堕落的理由,做鸡又不是你们自己的愿望,是人家逼迫你们的,强加在你们身上的,以前的路没有选择,但现在不一样,你们有机会自己选,我给你们机会自己选。愿意跟我走的,我包她再也不做下贱的行当,再也不必岔开腿赚肮脏钱。抬起头来给我听仔细了,我大飞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们,你们自己也不许看不起自己,都给我挺起胸膛来。往后谁要是敢看不起你们,就给我站起来戳着他的鼻子骂,用水泼他,上去打他,踢他,咬他,直到他给你们道歉为止。如果被人欺负了又打不赢,那就来告诉我,我去同他讲道理,为你们讨公道。” 黑桃k眼中含泪带头鼓掌,众姑娘轰的一声叫了起来,大飞哥这是要为她们撑腰做主呀。梅花九喃喃自语,“大飞哥,你怎么不早点来呀。”其中几个小姐喜极而泣,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一对q眼泪哗哗直流,终于盼到出头之日…… “来,大家有什么愿望统统说出来。” “我的愿望是买好多好多漂亮衣服,鞋子,包包,我要lv,我要酷奇,我要普拉达,装满整个房间。”梅花二双手合十,眼冒金星。 “我要大房子,要靠在海边,每天早晨一醒过来就能听见海浪的声音……”方片q激动得手舞足蹈。 “我要灰姑娘的南瓜车,我要圣诞老人的驯鹿,拉着我周游世界……”年纪最轻的梅花q也不甘落伍。 “我要帅哥,好多好多的帅哥,我要他们整天对着我唱情歌,围着我跳辣舞……”方片小二终于说出了实话。 …… 众姑娘压抑许久的内心爆发了,嘴巴如同下山的猛虎、开闸的洪水、出栏的肥羊,你一言,我一语,抢着说出自己的愿望。众人越说越荒谬,程振飞越听越心惊,人的欲望真是无穷无尽,梦想仿佛带着翅膀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最后,程振飞看见宋妍站在一边落落寡欢。问道:“宋小姐,你的愿望呢?” 宋妍犹豫了一会,道:“我想天天看到我的女儿,看着她健康快乐的一天天长大,看着她读书,看着她毕业,看着她工作,看着她谈恋爱,嫁人,生孩子……” 众人纷纷收声不语。一屋子都是可怜人,看来这个新加入的编外成员也是如此。 “宋小姐,你的愿望总有一天会实现,你练好身体练好嗓子,功成名就之后可以请最有名的大律师替你打官司,毕竟你是孩子的母亲,我相信总有一天法律会还你公道。” 宋妍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那么的凄美,那么的苍凉。 程振飞拍了拍手掌吸引众人视线,道:“好了,等会每人到佳丽那里领一个红包,一点小心意,预祝大家新年快乐。下面开饭,大家高高兴兴的吃个没天黑的年夜饭,把以前的不愉快统统忘掉,奋发图强展望将来。” “大飞哥万岁……” 众人轰然叫好,纷纷散去,喜气洋洋的准备拼桌子摆上酒席。今天过年破戒一回,不再控制跳操小姐们的饮食,因此菜色丰富,不戒荤腥,大家都能放开肚子吃个痛快。 程振飞拉住乌鸦,低声赞道:“还好有你带头,否则我都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故事编的不错,演技一流。” 乌鸦惊讶的道:“我没编,说的都是真的。” 厄?…… “又是你叫我说实话的。”乌鸦小声嘀咕…… ps:第一卷告一段落。不知不觉写了十几万字,回头看看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好几年加起来都没打过那么多字。后面会写几章关于电影的东西,照计划又马上转头一口气把社团的情节交代清楚,东一棍子西一榔头是蛮讨厌的,但之前规划好了不写出来心里不舒坦。 今天多发两章,明天喝喜酒估计回不来了,星期一再见。 ; 第三十六章 招兵 第三十六章招兵(从这里开始,主角正式告别过去,改用新的名字) 过年期间下起毛毛细雨。空气湿乎乎的,哪怕是成天呆在屋子里,身上的衣衫似乎也没晾干一般,整个人有一种正在发霉过程中的错觉,叫人浑身不自在。 大年初五这天早上,姑娘们自觉的开始排练,录音带昨天拿回来了,有了伴奏音乐跳起操来带劲多了。郑多莲就着音乐的节奏念着拍子,ohree……通过一段时间的口音练习,这几个简单英文单词发音比以前标准,带着股子宝岛腔特有的喏喏的味道,使人听得心里直痒痒。 陈正飞前两天方才知道郑多莲大姐原先是被人从台湾拐*卖过来的。而她最近这段时间英文发音准确率提升要归功于宋妍,宋小姐有四分之一英国血统,她外主母是纯正的英国女人,小时候跟着外婆学了一口顺溜的正宗英式英语。 陈正飞得知这个意外的消息时呵呵直笑,手下还是有人才的嘛,万一以后遇到同鬼佬打交道的情况,翻译的钱又能省下一笔。当时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没料到一语成箴,半个月后宋妍自带的翻译技能便派上了大用场。 陈正飞吃了一个苹果当早餐,坐在屋子里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发呆,一众小弟们已经被他全部打发出去,有的去找演员,有的联系场地,有的寻找特效制作团队…… 《放逐》这部片子枪战场面不少,需要一个专业爆破团队来协助拍摄。这年头中枪的镜头粗制滥造,也就是在衣服里面塞一包血浆和一个电子遥控的小鞭炮,拍摄时,导演喊一声开机,特效组按下点火开关,鞭炮炸开以致血浆爆裂,演员配合着手舞足蹈两下表示中枪,假的令人发指,经常出现西装外套破了而里面白衬衫干干净净的穿帮镜头。说实话,假如时间充裕的话,陈正飞自己都可以制作,弄出来的效果只怕比别人还好。拿现今的特效技术与二十年后的技术做比较是件很荒谬的事情,如同杂货铺与沃尔玛的区别。陈正飞懂得不多,但从为数不多的中间随便拿出几项绝对吓得死当今的老师傅。 蚂蚱就带了一个老师傅过来。“大飞哥,这位是鬼斧特效制作公司的方师傅。” 鬼斧特效!鬼斧神工?癞蛤蟆打哈欠,口气好大。 “陈老板你好,我叫方大胆,行内人都叫我大胆。听说你有一部枪战动作片即将开机,需要爆破特效指导?”方大胆年纪并不老,老的是资历,他三十岁出头,国字脸,大块头,很有硬汉的感觉。 “大胆师傅请坐,蚂蚱,烧水泡茶。”陈正飞道。 来者是客,总得招呼。 方大胆也没拒绝,挺随意的坐到程振飞对面。 乡下的房子用一个字就能形容,大。陈正飞住的这间屋子是所有卧房里最大的一间,摆了一张床才占据整个房间七八分之一的面积,屋子一侧放置了套沙发做为小型会客室使用,即便如此仍显得空荡荡的,说话仿佛都能传得出回音。 陈正飞摆弄好茶具,做好泡茶的准备。方大胆递上一支烟,陈正飞接过自己点火,二人一齐吞云吐雾。 “大胆师傅,我这个片子是一部纯枪战影片,没有武打动作戏,所以呢,作为唯一卖点的枪战爆破镜头要求比较高。” “我明白,就像《英雄本色》那样类型的嘛,陈老板放心,这种片子难不住我,前年拍《英雄本色》的时候我就是剧组的一员,起码有四分之一的爆破场景出自我手,你也看见了,那子弹上膛,那血浆飙溅,做得多么逼真,行内能达到我这种水平的人,一个手都数的出来。”方大胆张开蒲扇般的大手,胸脯拍得啪啪响。 “《英雄本色》特效是你做的?不对吧,我记得似乎不是鬼斧特效……” “我那时跟着勇哥做事,他是剧组的道具师,以前不流行枪战英雄片,为数不多的特效镜头都是道具师自己做,《英雄本色》红起来以后,这两年枪战戏才多了,我从去年下半年单独出来接戏,今年一月份才正式成立鬼斧特效工作室。说起来,陈老板这单还是挂牌后第一个上门洽谈的业务。”方大胆开诚布公的道。 “大胆师傅很实在呀。”陈正飞对他好感度飙升。 “陈老板放宽心,虽然我的工作室才成立,但我和几个兄弟都不是新人了,水平是实打实的,我方大胆把话撂在这里,全香港的枪战爆破特效,我自认第二,没有人敢说自己第一。” “是么?”陈正飞不置可否的笑笑,弹了弹烟灰,“大胆师傅啊,你怎么收费的?” “那就要看陈老板这部戏特效镜头多不多了。打空枪是一个价,爆血浆又是另一个价,要是还有炸弹爆炸等,那当然贵多了。” “还有这种讲法,说来听听。” “我们用的是道具枪,以手枪为例,道具枪的枪管里安装了小型喷射装置,开枪时枪管会喷射出灰装的物质,看上去就像真有子弹发射一般,开空枪呢,指得是单独发射一次灰装物质,价格为每枪一百二港币。而爆血浆,指在开空枪的基础上,被击中的目标人物衣服炸开一个洞并且血浆爆裂出来,这一套算为一枪,每枪四百八。至于炸弹爆炸那就按照难度和炸药量来算钱。” 陈正飞笑道:“大胆师傅很有生意头脑啊,算得真是精细,飙血浆一次的钱够上马房打一炮了。打一百枪你就赚五万,若是机关枪突突突……你得发大财呀。” 方大胆呵呵笑道:“陈老板要这么对比那就没意思了,我吃的是手艺这行饭,同婊子不能混为一谈。再说,炸药血浆也是耗成本的。这么着吧,陈老板是我第一个正式客户,我做主给你打个八五折,你看怎么样?” 陈正飞笑着摇头。 “怎么,陈老板是嫌价格不满意还是对我没信心?” 陈正飞道:“价格倒在其次,说实话,我对阁下制作的特效不太放心。” 方大胆脸色拉了下来,冷笑道:“陈老板怀疑我的手艺?《英雄本色》看过吗?这么经典的片子我都能做出来,你的片子能难得过《英雄本色》?” 陈正飞平静的道:“《英雄本色》是一部经典影片,但它的经典在于开创了一种类型片,实际上与动作特效好不好没有直接关系。大胆师傅,我这么说你可能不爱听,可我还是要说,那部片子的特效做得很一般,是一种最低级的枪战特效处理方式,早过时了。打个比方,我们所在的这一间农村的平瓦房,它就是咱们国家几千年来建筑的经典,可你看看现在的维多利亚港附近,还有平瓦房吗?兄弟,经典不表示它永远不会落伍。枪管喷灰和小鞭炮炸血浆早就是老黄历了,标准会随时间推移而变化,你还指望用那一套打天下是行不通的。” 方大胆嗖的一声站了起来,胸脯激烈起伏,显然很生气。“我承认陈老板说得有道理,但你要搞清楚一点,我现在并没有过时,我的鬼斧特效制作工作室仍是全香港最好的特效制作团队。既然话不投机,方某告辞。”拱了拱手,方大胆拔脚往外走。 “大胆师傅留步,生意不成仁义在嘛,再说了,我也没说不同你合作呀。” “陈老板什么意思?既然看不起我的手艺,却又想同我合作,那我就真的不明白了。” 陈正飞打了个请坐的手势,道:“你反复提到手艺,我就同你说说手艺吧。我的要求其实不难,我会把制作的方法告诉你,你按照要求来制作,然后核算一下该要多少费用,怎么样?” 方大胆眉头大皱。他都听糊涂了,请他过来居然不是需要技术指导,而是人家提供技术让他做苦力,这算什么?置他这个香港最好的爆破特效师于何地?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他见陈正飞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难道对方真的有绝活? 想到这里,方大胆慢慢回转身坐下来,想听听陈正飞怎么吹牛上天。 陈正飞道:“血浆爆裂的镜头我需要一些,不过并不太多,五十多处吧,这个改进的方法我会在拍摄时具体告诉你,钱照算,不会少你一块港币。而开空枪的情形我需要你完全改进。通过喷灰来做出子弹发射的样子显得太假,我想要火光喷射,那样才真实。” “喷火?” 陈正飞不答反问道:“大胆师傅玩过水枪吗?” 方大胆道:“当然玩过,可那与枪管喷火有什么关系?” “玩过就好,喷水和喷火原理是一样的,大胆师傅见过一种枪式的打火机吗?就是一扣动扳机枪管就冒出火苗来那种。没见过也不打紧,杀狗你总见过吧,烧狗毛的那个喷火枪你有印象吗?” 方大胆恍然道:“陈老板的意思我懂了,做一批手枪式的高压喷火枪。 陈正飞笑道:“对了,这么做一个是真实度高,另一个是成本低又能够打连发,不像你那个小型喷灰装置,打一枪就得装一次‘弹’。但是有几点须改进,喷枪喷出来的那种淡蓝色的火苗我不要,所以燃料不能单纯使用液化气,这里面要掺杂几种矿物质,枪管里还要撒一点点镁粉,而且我需要有浓烟的效果,另外得掺点煤油,这个比例等会我写给你。喷嘴一定要安放在枪管最里面的位置,我不需要有很大的火花喷出来,只要在枪口露出火焰头就行,关于压强和压力的计算就得靠大胆师傅自己摸索了。” 枪管喷火技术在后世很成熟,属于过渡阶段的老技术,行内人尽皆知。当数字摄影器械普及以后,子弹发射冒火星的步骤在后期用电脑处理,实拍的老技术便淘汰了。原因不说大家都懂,成本问题嘛。后世数字技术发达,用电脑软件建立一个虚拟的场景,然后上网搜一个火光的图片粘贴上去就ok,成本几乎为零,哪怕是一个十岁小朋友花半小时都能学会。于是老技术没用了,特效师傅们也不再藏着掖着。 “下面说说爆破镜头,大型爆破本片没有,小型的很多。例如子弹打在墙壁上及汽车车身上出现若干的坑洞,或者打在木门上,干裂的木材爆开等。” “你需要我做成什么样子?” “场地我还在联系,这个且不说,我先同你说说汽车。我已经租来两架车,一架吉普车和一架面包车,需要你事先在指定的车体位置打上手指头粗细的坑洞,从外往内打,做好以后,你在坑洞里放一小节铁水管,固定住,并在里面装上遥控炸药,外面用石灰腻子糊平整,最后全车喷一道车漆。明白了吗?” 方大胆凝神思索。 陈正飞接道:“下面简单,我喊一声开机,你就照顺序依次引爆炸药,炸药会炸飞外面糊着的石灰腻子将坑洞显露出来,就好像是子弹穿梭打击在车体上一样。但是有两点需要注意的,第一,安放炸药的水管一定要堵死一头,那样炸药才能单项发力将腻子炸飞;第二,炸药一定要猛,瞬间爆发力要强,我要在影片二十四帧的正常播放情况下肉眼看不见石灰腻子被炸飞的过程,爆发力不够就会穿帮。我们做电影的,做出来的东西虽然都是假的,但态度一定要端正,每个细节都需要考虑清楚,不能麻痹大意。不要把观众都当成傻子来看。” 方大胆茫然点头,他现在还沉浸在陈正飞教导的特效技术里面拔不出来。 陈正飞道:“子弹打进墙体的原理同样如此,不过无需安装铁水管那一步,坑洞周围的墙体要敲得烂一点,糊灰浆的时候糊得厚一点,灰渣要多,炸药要比以上情况更猛烈,我要做成墙体承受不住子弹打击而灰渣四散的情景,这几个镜头我准备使用高速摄像机以五十到六十帧的速度来拍,正常放映时这段是慢镜来的。记得使用无烟炸药,免得炸得墙面黑兮兮的又穿帮。还有……”说到这时,陈正飞心里想着《黑客帝国》中男女主角杀上敌人总部营救墨菲斯的段落,当时两主角与一干警员在调查局大楼大堂处展开激烈枪战,只见火光突现弹壳狂跳,相对应的是大理石柱子和镶嵌瓷砖的墙壁上出现一排又一排不规则的坑洞,碎裂的石渣残渣四面八方飞溅开来…… 方大胆道:“陈老板慢点说,我记录一下。”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方大胆如今是不敢小看对方了,摆正态度专心听讲,人家现在是在教他技术,吃一辈子的东西,求都求不来呢。 蚂蚱端着烧好的开水壶进来,陈正飞用滚水清洗茶具泡茶。“大胆师傅喝点茶,等会再听我详细道来。” 方大胆埋头奋笔疾书。“陈老板,不对,陈老师太客气了,我不渴,您接着说……” 又陈老师,你mb! ; 第三十七章 招兵 二 第三十七章招兵二 刚送走一脸兴奋的方大胆,乌鸦和大炮连襟而至。 “大飞哥,你指示的几个地方我都找到了。”大炮先做报告。《放逐》这部片子有四个主要场地全部取景在澳门,大炮接到陈正飞的指示在澳门一地接连跑了三天,终于一一找齐。 “能租下来么?” 大炮道:“第一处那个二层楼小洋房没问题,因为是过年,前租户正好退了租,我与房东谈过,听说只打算租一个星期,他开始时嫌租期短没同意,后来一听说是用来拍电影立即大喊没问题。还说免费提供给咱们,不过他有一个小要求。” “什么要求?不会是要照到他门牌号码的特写镜头吧?”陈正飞笑问。人家免费出场地,帮忙打打广告也属应该。心里感概房东经济头脑不错,算盘打得叮当响。 这个房子是影片开头阶段唯一的场景,四个杀手来找以前的同党阿和,而此处是阿和的家,影片有三分之一的镜头在此拍摄,是全片最重要的一个场景。能够顺利租下,陈正飞放下心头大石,放开心情说笑起来。 “到不是想打广告,那房东要求客串一个角色。” “什么?”陈正飞注视着大炮。 大炮躲开他的眼神,说道:“房东说他从小喜欢电影,一直想当电影明星,希望我们能给他一个机会圆梦。我见他说得恳切便自作主张答应了。” “他多大年纪?”陈正飞来了兴趣,找个免费的龙套也是不错的选择,可以站后面当个打手什么的。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伯,头发都白了。”大炮有些尴尬的小声说道。 阿噗……咳咳……旁边喝茶的乌鸦差点被茶水呛到。真是什么人都有呀,大半截身体入土了还想着做电影明星? 陈正飞也感觉滑稽,回忆影片里的边缘角色,忽然想到一位只有一句台词的龙套人物,或许这位有梦想的房东老伯能够胜任。“没问题,等会回他一个电话,就说导演给他露脸三十秒以上的镜头,有台词。” “好嘞,我晚点知会他一声。”大炮过了一关,接着道:“那个圆弧形透明顶棚的西餐厅和带7字形楼梯的小旅馆我也联系过了。餐馆老板说只能在夜里打烊之后才借给我们,而且必须要将餐厅的招牌拍出来,我对他说如果能免除场地租借费就帮他办到,他当场同意了。” “好,这事办得好。咱们预算有限,自然要精打细算。你通知他,在房顶上装一组新招牌,带彩灯的那种,我给他的招牌二十秒以上的出镜时间。” 又免费一个,陈正飞心头阳光灿烂。他让大炮去联系场地,实际存了让大炮做影片道具的心思,他原先想安排碳头当道具师的,但一想不妥,碳头长得憨厚震不住场子,脸带刀疤的大炮更适合干这工作,长得凶悍未必是坏处,起码人家见了心里总有点想法,不敢乱开价欺负新人。没想到歪打正着。如今看来,大炮办事能力不差,竟然懂得借势做文章,培养好了将来未必不能独当一面。 大炮得到表扬,抬起头道:“那个旅馆的老板好难讲话,我找到他的时候旅馆生意奇差,房间全空着,却死活不肯降价出租,我说帮他打招牌打广告,他也没心动,愣是一块钱都不减。说是租用一天就要按照他的房价给一天的房钱,他那共有二十一间房,每天每间是二百六十港币,整个旅馆包一天要价五千五。” 陈正飞一掐手指道:“怎么算数的?21乘以260才5460,全包不仅不减租,为何还要多收40块?” 大炮气道:“那人是个神经病,说他那破旅馆大厅里兼卖咖啡,一天最少能赚一两百港币,正因为是包租,所以才免去零头收咱们五千五。你说他一间房都没卖出去,哪有人喝他的咖啡,摆明了就是狮子大开口想讹诈我们。” 乌鸦跳起来骂道:“用他场地拍电影是看得起他,居然敢耀武扬威,大飞哥,让我带兄弟们过海去给他一个教训。” “住口!”陈正飞一拍桌子叫道:“我的话你没听进去么?我说过咱们要正正经经的赚钱,你还成天想着喊打喊杀,就算真的赚到了大钱,阿娇会怎么看你?她会接受你么?社团里别的人我管不着,但该是我管的我就一定要管。人家当我是黑社会,我自己是不承认的。这是最后一次同你们讲道理,若是再有下次,谁说这种蠢话谁就自己滚出去,找坐馆也好,找老a也罢,想去跟谁就去跟谁,反正不要跟我。” 一阵寒风由窗口处吹来,乌鸦打了个寒颤,垂首道:“是。” 陈正飞深深看了乌鸦一眼,转回目光看着大炮,好一会才道:“我猜你曾对那旅馆老板亮出过社团身份,而他却不为所动。对吧?” 大炮道:“没错,大飞哥猜得真准。此事是我做错了,以后再也不乱亮身份威胁别人。” 陈正飞正色道:“不用紧张,亮身份没有错。咱们确实是社团的人,说出来又何妨?我只是叫你们不要总想着去做伤天害理和违法犯纪的事情,并没有让你们脱离社团。身正不怕影子歪,该亮的时候就要亮。咱们转正行是没错,但不代表受人欺负时要忍气吞声。明白了吗?” 二人同时道:“明白。” “那就好。”话虽如此,但顶着社团头衔陈正飞心里还是不舒服的。而且,这些小弟们不完全脱籍就必定会受社团方方面面的影响,采取高压政策能缓解一时,可情绪压抑久了爆发出来是件很要命的事情。所以,陈正飞仍期待着警方年底出台的《洗脱三合会会籍计划》。在他的印象中,88年底“洗底计划”出台到91年初“o记”成立这段时间,全港社团减员过半,是他浑水摸鱼带着兄弟们投奔光明联盟的最好时机,千万不能错过的。奈何此事没法明说,只好硬着头皮先顶住,边走边瞧。 陈正飞叹气道:“旅馆老板明知道咱们有背景还敢不给面子,说明他在澳门那边很吃得开。咱们求财而已,没必要得罪他。他那里不肯降价,那就换一间呗,澳门又不是只有他一家小型旅馆。只要是欧式建筑,有开放式楼梯的地方都可以。春节期间是酒店业的淡季,租旅馆应该不算难事。大炮,回头麻烦你再过去转转。” 大炮大声答道:“不麻烦的,大飞哥。有事您尽管吩咐。” 陈正飞道:“你只说了三个地点,最后那一处五层楼高的老建筑能租下来么?” 大炮道:“这是另一件麻烦事。大飞哥要我找的那栋旧楼地点较偏僻,整栋楼住着人,我敲了其中几户人家的门,人家死活不租,我连价钱都没问到便被撵了出来。” 乌鸦插口道:“你是不是搞错对象了,找的是租户而不是房东。人家住的好好的,你上去横插一脚,倘若叫你真的租到了房子,意味着老租户无家可归,人家撵你出来一点也不稀奇,没打你一顿算好的了。” 大炮呵呵笑了两声没搭腔。看来他也是这么想。 陈正飞略一思索,道:“没事,下午我叫蚂蚱在香港这边找找。一栋破楼而已,油麻地那头多的是。”转对乌鸦道:“演员那边联系得如何?” 乌鸦挺直腰肢,道:“四个主演都没问题,我还没说要拍什么他们就迫不及待答应了。特别是那个叫林学的场务,他近段时间没开工在家里闲着,我一说找他演戏,他立马收拾行李要跟我走。此人长得一脸的横肉,丑得要命,我都怀疑是否搞错了对象。” 陈正飞道:“没错,就是他,我就需要他那一脸横肉,个个靓仔屁毛看头。” “没搞错就好。林学是这几人里面最好找的,最难找的要数黄秋升,问过好多人都没有他的具体地址,只说住在湾仔一带,后来有一个叫张达明的人带我找到他。见面第一句话问我出多少钱,看起来混得挺惨的样子。” “他对价钱满意吗?”陈正飞记得黄秋升早已拍过几部电影,似乎日子还过得下去。 陈正飞的记忆与现实有点出入。其实黄秋升只为几部连续剧跑过龙套,并在八五年的电影《花街时代》里露过两次脸,准确的说,连入行都算不上。他要到九九年才开始陆陆续续接到戏,此时的他在香港演艺学校里深造,差半年毕业,正是最穷困潦倒的时候。 乌鸦道:“我按照大飞哥的意思给他开一万港币的片酬,他满口答应。我都后悔开高了,或许五千块就能把他请过来。” “不贵不贵,这位兄弟演技好着呢。”陈正飞哈哈大笑。未来的两届影帝啊,才一万块的片酬就能弄到手,简直是白菜价。幸好是叫乌鸦出面,如果是他自己亲自上门邀请,当着黄秋升的面他都不好意思开口,太寒碜人了。“另两位呢,他们怎么说的?” 乌鸦道:“吴振宇在无线演配角,张耀阳到是接了一部戏,不过要五月份才开机,二人现在都没事干,所以想都没想便同意了。我与这四个人约好今天下午到龙凤茶楼签约。” “好,非常好!下午签完约以后,你把剧本发给他们,让他们回去自己揣摩该怎么演,叫他们每人写一篇三千字以上的角色感悟。还有,离开机有一个多星期时间,让他们每天必须对着镜子练两个小时以上的开枪动作,找到自认为最帅气的姿势。” 乌鸦答应了,旋又担心道:“大飞哥,这四个都算是新人,一上来就让他们做主演是不是太草率了?” “不会不会,我大飞岂会看错人?”陈正飞信心满满的大笑。 ; 第三十八章 招兵 三 第三十八章招兵三 很多人以为演技是靠不停拍片磨练出来的,这个看法没错,不过太片面了。 演技这东西也很讲究天赋,有些演员毕业以后拍第一部戏就能获奖,例如梁佳辉。八一年他毕业于无线艺人培训班第十期,与同期的刘得华一起在各剧组跑龙套。此后不久,刘得华顺利签约无线拍摄《神雕侠侣》,而梁佳辉却接到一纸无情的解约书。好在后来峰回路转,他被大导演李翰祥看中并主演了中港合拍的影片《火烧圆明园》和《垂帘听政》,因饰演咸丰皇帝一角夺得金像奖影帝。获奖前的梁家辉演过什么戏?在电视剧结尾出字幕时连名字都找不到的路人甲罢了,论地位还不如剧组送茶水的欧巴桑,不照样是一上手便能一鸣惊人。 甚至有更夸张的情况发生,有些连表演课程都没上过的演员第一次出镜就有精彩表现。例如刘晔。九八年霍建起导演的《那山那人那狗》中,年仅十九岁的刘晔饰演一个淳朴无邪、充满村土气息的山村男孩,刘晔将那种当质朴遇到纷繁现实挑战时的不定神态刻画得淋漓尽致,让大家纷纷记住了他,获得当年金鸡奖最佳男配角提名。 又比如李灿森,陈果拍《香港制造》时随便在街上抓来的男青年,还不是照样演得活灵活现。虽然他个人并没获奖,但《香港制造》能拿下当年最佳影片,说主演一点功劳都没有,谁信呀? 再比如最近李安的那部大作《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主角苏拉萨玛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新人,陪弟弟去试镜时意外被导演李安抓住的印度小伙子,看完电影之后没听谁说过他演得烂,电视、报纸、杂志、网站一溜的如潮好评。 这几个例子充分说明了演戏天赋的重要。吴振宇、黄秋升四人都是天赋异禀的人物,只要遇上适合的角色便能一飞冲天。想要获得演艺事业上的成功,天赋,演技,合适的角色缺一不可。黄秋升的获奖感言很能说明问题:“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就像一个在海上冲浪的人,在慢慢的学习中逐渐成熟。不是没有技术,也不是没有追求,而是在等浪,等到一个大浪就会有惊喜出现。而现在,浪好像来了…… 《放逐》可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浪。这部影片本来就是为他们几人量身打造,四人中除了林学没有表演经验之外,其余三个皆可说是配角铸就的戏精,演不好才真是怪事了。至于林学,那形象都不用化妆,随便往摄像机前一站活脱脱就是一个黑帮杀手,简直浑身是戏,稍加指点必定大放异彩。因此陈正飞一点也不担心,即便真的不行,不有他这个看过原版的导演在一旁拿捏和掌握大局嘛。 临近中午时,小弟们统统回来,又带来不少好消息。 另几个主要演员刘晴云、梁佳辉、曾江、谭炳文、吴猛达都找到并口头上答应了参演。 按照陈正飞的想法,刘晴云饰演的角色名叫“达夫”,表面上是一家旅馆的老板而实际上却是一个杀手经纪,专门接单和销赃的中间人,无论是想了结江湖恩怨还是打算抢劫勒索都可以找他下单,他帮忙联系杀手做事,是一个认钱不认人的人物。原版中的“达夫”由张兆辉饰演,可惜现在的张兆辉太年轻了,不合适,于是陈正飞打算把这角色交给刘晴云。 刘晴云毕业于八三年无线演艺班,现在仍没混出名堂来,演技却棒得没话说,价格便宜量又足,这种人不请请哪种? 梁佳辉同样是这个道理。虽然他八四年获得了金像奖影帝,但拍摄的那部《垂帘听政》让他吃足苦头。那部影片是开放初香港与大陆的合拍片,当时大陆与台湾两地关系很不好,而香港电影发行的最大外埠市场在台湾,几乎所有香港电影的资金都来自宝岛那边。当时台湾文化局有个规矩,凡是在内地拍过电影的演员一律封杀。梁佳辉年纪轻轻拿了影帝,一下子成了台湾当局的目标,台湾有关公司让他写悔过书,他不愿意。于是在台湾,凡有他出演的影片,一律不准进院线。 不能进宝岛的电影院,意味着失去一大块票房收入,因此整个八五年,梁佳辉没得到一份片约。后来通过新艺城的关系周旋,宝岛当局才终于对他解禁,八七年拍摄了《监狱风云》和《夺命佳人》两部影片,这都属于试探行为,各电影公司还不敢大张旗鼓的邀请他拍片。所以此时的梁佳辉也算物美价廉的影星,便宜到想吐。名副其实的史上最廉价影帝。 陈正飞邀请他来饰演退隐江湖的杀手阿和,原片由张佳辉演绎的角色。在陈正飞印象中,张佳辉此时没入行,正在警察队伍里面穿军装呢。尽管聚不齐原班人马十分遗憾,可没有张佳辉不有梁佳辉嘛,对于一个穿越人士来说,在香港不好找到三条腿的狗,难道还找不到两只脚的演员?再者说,看起来梁佳辉是替补,但他的演技恐怕比主力张佳辉还强上半分。同样是影帝级别的人物,在陈正飞眼里,梁佳辉是香港影坛演技最好的那一个,没有之一。甚至强过了周潤发和梁潮伟,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任何角色都能饰演的男演员,戏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属于超级万金油人物,导演的最爱,能够把他请到手真是万幸。 关于曾江、谭炳文和吴猛达三人,重要性相比众主角要低得多了,他们均是出镜极少的配角,而三人又全是老戏骨,属于召之即来,来之能演那类型。 曾江扮演许绍雄曾演过的一个快退休的澳门老警察,纯搞笑的人物,陈正飞本想邀请董骠或者午马来演,可是二人要价过高又没档期,无奈放弃了。他想不起这时的香港影坛有哪些喜剧老演员,干脆让小弟碳头找到了前年在《英雄本色》里有过精彩表现的曾江,想发掘发掘“坚叔”的喜剧天赋。 而谭炳文则在片中演一个过气的江湖人物,大反派的手下,他是原班人马没什么好提的。 吴猛达的角色是一个咸湿的黑市医生。陈正飞要求大炮去找的那幢五层高旧楼就是该医生的诊所兼住所,电影中会在此发生激烈枪战。原版里该医生不知道是谁扮演的,那个带眼镜的演员长了一张大众脸,又很少在别的影片里出镜,陈正飞不记得了。只记得这个人物与陈雅伦饰演的交际花有过一段激烈的床戏,结果陈正飞第一时间想到形象猥琐的吴猛达。此时的达叔还没与星爷合作《逃学威龙》,属于影坛边缘人物,有人请他演戏就谢天谢地了,哪敢挑挑拣拣? 到此,男演员这边搞定了一大半,只差大反派任大华,二反派林佳栋及客串的帅哥警察任闲齐三人。林佳栋和任闲齐如今是念书的小朋友,自然没法请过来。陈正飞想好了,找梁潮伟和刘得华来替代,已经找到他们两的经纪人,现在仍在交涉中。 梁潮伟自不必说,香港影坛获奖最多的那个男人,陈正飞对他在《暗花》一片里演绎的边缘警察印象深刻,顶替林佳栋来演这个澳门本地黑帮大哥十分合适,虽然两个角色身份正好相反,一个是兵一个是匪,可实则均为内心阴暗的人物,异曲同工。刘得华更不必说了,任闲齐是帅,帅得过刘得华么?此时的二位大佬脱离电视荧屏初涉影坛,有希望请来客串一下。 任大华这边也在谈判,他的经纪人开价超出陈正飞的预算,令人纠结。《放逐》一片最出彩的人物要数最大的反派大飞,由于角色设计的原因,他一个人的光华彻底盖住了四位主演,陈正飞能想到的最理想的扮演者是任大华,请不来的话,影片会失色很多。 陈正飞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要搞就搞大点,弄一套全明星阵容出来。黄秋升,梁佳辉,刘晴云,梁潮伟,刘得华,任大华,六位金像奖影帝外加一个金马奖影帝吴振宇,占据香港影坛出色男影星的半壁江山。想想都令人兴奋。 若要聚齐未来七位影帝弄出一部牛逼片子,当今是最好的时机,过完今年,每一位都会价格大涨,往后还想聚齐在一块儿可不容易。特别是将来最红的刘得华、梁潮伟、刘晴云三人,那是非主角不演的大腕,上哪儿去找得到全是主角的剧本?《无间道》这种号称全明星阵容的救市大片才仅仅找到四位影帝上阵,七影帝汇集的影片简直是天方夜谭。 一想到此,陈正飞再坐不住了,跳起来道:“佳丽,给任大华先生打个电话约他中午吃个饭,蛤蟆,备车。” 三人匆匆驱车杀往市区。 ps:有个词叫做见鬼,我遇到了。我的电脑在家打不开起点,不是完全打不开,平均刷新十次成功一次。但在别处就可以稳定打开。我以为是网络的原因,找电信维修,电信的人用他的电脑在我这里又能流畅运行,说是我的电脑原因。我现在是真的搞不懂了,所有的网站都能打开,唯独起点。什么办法都试过了,找高手帮设置,全盘格式化再重装,还是如此。既然不是电脑的原因,又不是线路的原因,更不是网站的原因,那是什么原因?……每天晚上坐在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 第三十九章 招兵 四 第三十九章招兵四 小雨淅淅沥沥,道路泥泞湿滑,面包车在公路上艰难跋涉。 “开慢点,蛤蟆。”陈正飞看着窗外的公路叮嘱道,这一路行来见到两起车祸。春节期间醉酒驾驶的比率高于平时,下着雨路况较为糟糕,小心驾驶十分必要。 蛤蟆按着喇叭提醒后方的车辆注意超车,轻声道:“大飞哥,现在才60迈。” “反正迟到了,急也是无用,咱们安全第一。”陈正飞苦笑。杨家村距离市区本来就远,路上又因车祸堵了两回,这便造成了请客的一方迟到的尴尬事情。既然已经晚了,索性安全起见慢慢开。再次说一声,没有手机的日子实在不方便。 “好吧。”蛤蟆松油门把车速降下来,保持在50迈左右。 过了十来分钟,汽车终于抵达此行目的地,美孚附近的一家名叫“鑫隆”的酒楼。美孚在深水埗区,离海岸不远,商业相当繁华。原先黑桃k主管的模特经纪公司就在这一带,陈正飞让她联系酒楼请任大华吃个饭,她想也没想就选择了自己最熟悉“鑫隆酒楼”,一家中等偏高档次的中餐馆,环境还不错,是十分理想的洽谈生意场所。 蛤蟆找地方停车,陈正飞带着黑桃k先上去。一进包厢便看见桌边坐了两个穿西装的男人。 见到他们进来,二人一齐站起,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瘦子抬手腕看表,笑道:“郑小姐终于来了,再不来我们都得饿死了,刚才咱们还在讨论今天是不是愚人节呢。” 黑桃k笑道:“抱歉抱歉,李先生、任先生,叫二位久等真是不好意思。”任大华是陈正飞必须请到的演员,之前特意安排黑桃k亲自出面洽谈,希望发挥她通吃男人的隐藏属性,因而她认识对方这个姓李的经纪人。 任大华见到黑桃k眼睛放光,站起来笑着道:“如郑小姐这般天生丽质的女孩,出门无需化妆的……”话说得很漂亮,明面上在称赞黑桃k的容貌,暗地里却善解人意的为对方迟到找借口,给人家一个下台的机会,一举两得,叫人听了十分舒服。 不过,陈正飞此时想舒服也舒服不起来,进来时他走在黑桃k前面,对方却偏偏视而不见,反一个劲的恭维他身后的秘书,将他这个老板置于何地?太过分了,不就是迟到二十几分钟嘛,多大点事呀?他知道对方故意借题发挥发泄不满:你这个菜鸟导演我们听都没听过,来赴宴算给面子了,居然还敢迟到,你小子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 “任大华先生您好,我很欣赏您的表演。”黑桃k对着任大华点头微笑,反恭维了对方一句,然后摊开手对着陈正飞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即将开拍新戏的编剧兼导演陈正飞先生。”又转手指着对方二人道:“李正林先生是任大华先生的经纪人,而这位便是今天的主角……” “任先生的戏我看过不少,无需介绍了。”陈正飞笑道,“大家坐下再聊。佳丽,你去安排酒菜。” 黑桃k说了声“失陪”扭着腰出去点菜。 目送黑桃k微摆的柔嫩腰肢消失在门外,三个男人相视一笑,欣赏美女的共同爱好能够拉近男人间的距离。陈正飞派了一圈烟,自己燃上一支,道:“我的来意相信二位也明白,就不拐弯抹角了,关于我那部新片不知道任先生是否有合作的兴趣?” 陈正飞一边说一边打量这位未来的影帝。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前世经常在荧幕上见过明星,感觉很奇妙,第一印象是小伙子真年轻呀。 任大华五五年出生,今年三十三岁,正是一个男人走向成熟的阶段,陈正飞未满二十五,心里称呼人家小伙子确实过分了点。人家不仅年纪比他大,而且入行时间也比他这个一部作品未拿出来的导演早得多,按理说,他得正正经经称呼人家为前辈。 任大华同样出身于无线,毕业后签约为基本演员,出任各连续剧配角,其后逐渐走红,并于七九年签约缤缤电影公司,早期作品有《着错草鞋走错路》、《欲火焚情》、《线人》等。后来受到台湾著名导演、摄影师陈坤厚赏识,在台湾接连主演了《刺客春秋》、《感恩岁月》、《落山风》、《桂花巷》等影片,返港后身价倍增,从八七年起,每年拍片都在五部以上,多数演黑帮大佬,亦有少部分演警察。他外形俊伟,无论演正气凛然的警察还是阴险凶悍的匪徒或变态狂徒都有说服力,是香港影坛的硬派演员。 陈正飞觉得任大华脸嫩到没有不敬的意思,他前世看过对方主演的不少影片,皆为后期作品,特别是2012年主演的《大追捕》中的铁血警察形象令人眼前一亮,那时候的任大华头发胡子花白的苍老模样与现在风华正茂年纪比起来,确实大相径庭,陈正飞暗中感慨光阴荏苒,时光如梭,恰巧应和了任大华问鼎影帝那部电影的名字,《岁月神偷》。 任大华吐了一口烟圈,待要开口,经纪人李正林抢着道:“陈先生年轻有为啊,我瞧您年纪不过二十来岁,没想到就当上导演了,我像您这般大的时候仍四处浪荡,成天无所事事呢。冒昧问一声,陈导演在哪所学院学的戏?” 陈正飞心内不悦,脸上不动声色的道:“有关系么?” “随意问问。”李正林掐熄了烟,道:“又不知陈先生在哪间电影公司高就?完成过什么作品?” 没完没了呀。陈正飞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整理了一下夹克衫,装作不在意的笑道:“本人就职于熊猫影业公司,正准备执导生涯第一部戏,这就是大家今天能坐在一起的原因。李先生还什么问题不如一口气说完,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正林笑道:“熊猫影业?抱歉呀,陈先生,我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十数年了却从未听过。可能我话说得直了一些,没有冒犯的意思……” “不用抱歉,李先生,熊猫影业是一家新成立的电影公司,执照都还没完全办下来,如果这样你都能听过,那我会建议你改行去算命。” “原来如此,哈,陈先生很风趣。”李正林打了个哈哈,扭头看了任大华一眼便双手交叉胸前没吭声了。任大华也不说话,自顾自喝茶。 陈正飞暗中嗤之以鼻。对方不答反问,意思他都明白。追问他的履历,言下之意是说你作为一个来路不明的新人导演,有什么资格要求一个当红明星降低身价为你工作?寻思:多大点事呀,谈价钱就明说嘛,搞得云山雾罩的。 打破僵局道:“我的助理郑小姐对我说任先生出场费要十万,没记错吧?” 李正林道:“没错。任先生出演过很多部电影,甚至有五六部是作为主演男一号出镜的,业界名气人气都很高,十万的要价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李先生真的这么认为吗?”陈正飞大摇其头,笑道:“抱歉呀,李先生,我的感觉与你正好相反。一个演员拍摄过十几部电影,半数是主演男一号,而他的身价才曲曲十万,我觉得不仅是有问题,而且是有大问题。” 李正林和任大华同时楞了一下。李正林脸色一沉,陈正飞的话简直是赤*裸裸的打脸,直指他为主顾接烂片。任大华低头思索。 李正林冷笑道:“陈导演要这么说那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陈正飞嗤笑一声,没理会李正林,看着任大华道:“任先生知道周潤发吧,你们二人差不多时间出道,当下他的身价想必你比我还清楚。他是怎么红起来的?没有《英雄本色》的话,他的身价可能还不及你呢。” 李正林阴阳怪气道:“陈导演的意思是说即将开拍的片子堪比《英雄本色》?” 陈正飞摇头,“我可没说过。我的意思很简单,演员的身价与票房和本人身上的光环有关。任先生之前拍摄的影片影响力不够,这是其一,其二,任先生的演技是相当棒的,这一点我很肯定,否则我也不会邀请你,可惜我们内行人知道不顶用,要观众认可才行,所以说,你的演技缺乏直观说服力。如今你最需要的一样东西是什么,我猜你心里一清二楚。或许在我的这部影片里你能找到梦寐以求的东西。” 李正林哈哈大笑:“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陈正飞微笑而不语,懒得与他唧唧歪歪,目光徐徐的看着正主。期间任大华一直没有吭声,陈正飞暗中观察过任大华的表情,随着他毒舌般的言语刺激,任大华脸上变了几次颜色,没有当场拂袖而去,表明陈正飞的话起到了一定作用,如他所想,一个演技精湛的演员哪可能没点追求。同时表明陈正飞迈出的这部险棋成功了,他静待对方答复,他有这个信心,有追求的演员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使自己事业上升台阶的机会。 任大华眼睛转来转去,突然道:“导演,能不能看下剧本?” ; 第四十章 招兵五 第四十章招兵五 “不好意思,任先生,这个要求我办不到。”陈正飞笑着拒绝。 香港电影圈有条潜规矩,未签约之前演员是看不到剧本的。这点与好莱坞完全不一样,好莱坞对电影的管理正规得多。编剧写好剧本会拿到电影协会存档,相当于买了专利,不会被人盗用,所以导演选角时会放心的发剧本给相中的演员,以此来打动对方。 在香港就不同了,港人拍片速度太快,并且盗版泛滥成灾,剧本的情节一不小心泄露出去,慢则一个月,快则一星期人家就能抢先赶拍出来,到时连个讲理的地方都没有。因此,通常的情况下,只有签过约,有了保密条款的法律依据,电影公司才敢把剧本交给演员。在这之前,邀请演员时一般只会透露点大概的思路,旁敲侧击的介绍角色形象和演绎的要求、难度等,当然,这是指对于成名影星的情况。而对于没把握的新人演员,则会安排一个类似的角色来试镜。 看起来不近人情,其实很有必要。创意被窃的事情时有发生。比如后世那个著名的《叶问》事件。王佳卫要拍叶问的消息一传出来,便被人嚓嚓嚓抢先拍了几部,只得无奈往后推延拍摄计划。虽然故事内容相去甚远,似乎与王佳卫没有直接关联,但为什么别人早不拍,晚不拍,偏偏要在他准备开机之前抢拍?传记影片,别说是剧本了,那是连影片名字都不能事先透露的,否则就得自食其果。 陈正飞坚持签约后看剧本是合理要求,不会为人诟病。并非他信不过任大华,而是保持原则,他邀请了一大帮演员,其余每个人都是如此,唯独对任大华破例的话,等于无形中得罪了另外几个未来影帝。顾此失彼的事情决计不干。 李正林冷笑:“哪个导演拍片之前不说自己的片子好?可拍出来的效果却千差万别。陈导演没有作品问世,找不到参照物做为判断的依据,如今又不给剧本,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任大华也是一脸的为难。 陈正飞道:“我邀请任大华先生饰演的这个角色,虽然是一个反叛,配角,但无论出镜率还是台词量相对主角来说只多不少,是全片最重要的一个角色。光是这一点就与以往所有的影片不同。这么说吧,该角色是一个全新的黑帮大哥形象,香港影坛有史以来从未出现过的荧屏人物,具有划时代的意义。该人物异常丰满,既睿智又张狂,心狠手辣的同时又很有心机,有着宽阔的眼界和格局,表演的方式多样化,有喜有怒,有痴有狂,掌控大局时的洒脱,被手下出卖时的愤恨与心痛……各种情绪交织,可以说是整部片子最出彩的一个角色。” 陈正飞喝了一口茶,又道:“不瞒你说,任先生,看中‘他’的人很多,来找你之前我们已经签下了不少优秀演员,他们都对此独特的反派角色有浓厚兴趣。” “是吗?”任大华的目光游移不定,显然有些动心。 李正林却是不为所动道:“不知陈导演已经邀请了哪几位明星加盟?” “几位主演都没什么名气,说出来恐怕两位不认识,但他们都是很棒的小伙子……” 李正林嘎嘎笑道:“陈导演不说他们的名字,怎么确定我们不认识,须知香港娱乐圈很小,今天谁在公共场合放了一个屁,明天圈内便会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你tm才放屁,老子身为穿越人士岂会信口开河?陈正飞听出对方在指桑骂槐,暗中冷哼一声,道:“直说吧,几位主演是新人,相反配角到全是老戏骨,曾江吴猛达等,不算太有名,或许你们不认识,但是不要紧,其中一位的名字你们肯定听说过,他叫梁佳辉。” 陈正飞说出曾江吴孟达名字时,李正林脸上一直挂着嘲弄的笑容,可当他说出梁佳辉三字后,李正林表情严肃起来。别的小角色可以拿来取笑打击一下陈正飞,但梁佳辉这种影帝级别的人物使他不得不正视。 “是他?”任大华喃喃的道。如梁佳辉此等水平的明星都能甘当配角的片子能差到哪里去?去年与周潤发主演的影片《监狱风云》可是这届金像奖大热门,月初公布的提名高达八项之多。陈正飞将梁佳辉抬出来很有说服力。其实主演里面还有一个人名声不低,张耀阳凭借《监狱风云》中的精彩表现获得了今年金像奖最佳男配角提名,可惜陈正飞对张耀阳过往简历不是太熟悉。主要是张耀阳最终没有获奖,遗憾败给了《人民英雄》里面的梁潮伟,所以他没有印象,否则以他性格早就将人家的名字摆出来抬高自己了。 陈正飞很满意对方的表情,添油加醋道:“梁佳辉答应加盟,看过剧本之后对大反派赞不绝口,强烈要求换角色,不过我没有答应他。” “为什么?他演技公认的好啊。”任大华诧异的问。 陈正飞盯着任大华的眼睛道:“全香港的男艺人里面,能胜任此角色的影星一巴掌都数得过来。梁佳辉先生是其中之一,但我觉得有更好的人选,那就是任先生你了。你们也知道该剧本出自我手,明说吧,设计这个反派角色时,我就是参照任先生的模样来刻画、来着色的,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指定的专属角色,剧本诞生那一刻起他就有主了。” 能得到编剧根据本身形象来设计角色的演员非常稀有,可以说是业内对一个演员演技最高的赞誉。陈正飞一番赞美简直肉麻到骨子里,任大华脸都红了。“陈导演抬爱了,惭愧惭愧。” “因为是本人第一部电影,所以预算有限,任先生开出来的价格我负担不起。而我认定一旦任先生参演本片必能将事业推向新的高峰,阁下可能又有所怀疑……导致双方出现了分歧。要不这样吧,咱们来打一个赌,假如任先生饰演该角色不能获奖的话,我将片酬翻一倍,支付你二十万港币,但要是意外成功了,那么片酬下调减为两万港币。你看怎么样?” 陈正飞对演员总薪酬的预算在十五万之内,多了他给不出。该片最大头的开支在特效制作上面,为了营造出真实的效果,他打算高额投入,花重金打造出一部电脑时代来临前能做到极致的枪战影片,而他最多能拿出八十万的资金,这还是在挪用了拍摄健身操资金的情况下挤出来的,租场子、租器材、买胶卷等是固定开支,没节省的余地,只有在演员片酬一项下工夫了。 任大华原先开价的十万等于要了他的命,肯定是不能答应的,问题是他认为任大华确实身价不菲,便宜了请不来,于是另辟异径用奖项来引诱人家。他说的话打了埋伏,只说获奖,并没说获得金像奖,别的国家杂七杂八的小电影节也包括在内,以他的判断,那角色弄回一堆烂奖不成问题。再者说,具体是否能够获奖倒在其次,关键是能把片酬推到颁发奖项以后支付方才是他的真正目的。能顺利拿奖固然是好,没有也无所谓。 香港金像奖一般在四月中旬举行,只针对头一年本地上映过的港方投资占一定比例以上的影片,像他这部要拍的片,评奖那是八九年的事情了,距今还有一年多,陈正飞有充裕的时间做准备,到那时影片回款早已到手,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嘛,一旦计划顺利展开,二十万毛毛雨而已啦。 总之一句话,先把任大华骗到手再说。刚才将梁佳辉摆出来同样是基于这个原因,为了加重说服力、增添砝码而特意乱盖了一通。人家梁佳辉现在连剧本都还没摸到,对某角色垂涎三尺芸芸,完全是一派胡言。 任大华又是一楞,生意还有这种谈法?赌博式的,新人导演哪来的信心? 陈正飞信誓旦旦的道:“我绝不是开玩笑,任先生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只要您点头,我会把刚才的承诺详细写进合约。” 李正林当即大喜。主顾任大华是主演过几部影片没错,但那都是台湾小众文艺片,口碑和票房只能说一般,如今的身价大概是五六万左右,先头要价十万无非是商业谈判的手段,漫天要价让对方落地还钱罢了。谁知陈正飞却弄出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提议,如果能拍片获奖,等于黄袍加身,别说只收两万片酬,倒贴两万都不是问题呀。这套方案摆明有赚无赔,李正林站起来叫道:“当真?” 陈正飞正色道:“或许二位有所不知,我除了是本片的导演和编剧之外,还有个身份是影片的投资人,说话是能够算数的,这点请放心。”他并非不明就里,想要凑齐全明星阵容,手头连两万都难挤出来,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李正林笑道:“那么我们现在就……” “签约”二字没吐出来,任大华抢过话去,“那么我们现在就先吃饭,导演,我回去考虑考虑,明天早上之前给你答复。” “没问题!期待与你合作。”陈正飞笑道。 李正林一脸的疑惑的望着任大华,不明白这么好条件他为何还要犹豫。 任大华脸带微笑注视着陈正飞,双手交握不停的揉捏,不知想着什么。 黑桃k点完菜与蛤蟆一起进来,有了女人,气氛顿时热烈起来。几人推杯问盏胡吃海喝一通,饭局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几人才依依惜别,各奔东西。 任大华回到家喝了点茶醒了醒酒,拿起电话打回经纪公司,“帮我查查梁佳辉的联系方式,对,八四年那位影帝……” ps:新买台电脑还是如此,抓狂了,明天换家电信营运商试试。可能会有一两天更不了,今天多发两章。天天跑朋友家实在不方便。 ; 第四十一章 配曲 第四十一章配曲 任大华没有当场答应而在背后搞小动作,无非是上当上多了的原因。 李正林为他接过好几部主演的影片,事前总说得天花乱坠,什么必能在演艺事业上有所突破芸芸,结果每次都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他现在有一种狼来了的变态心里。陈正飞的话确实很动听,可正如李正林说过的一样,哪个导演邀请演员时不是牛逼吹得唬唬响,可到头来还不是两手空空,因此他对于陈正飞描绘的光辉前景持保留意见。 除此之外,李正林擅自为他做主的行为令人反感,任大华不想再任人摆布,这一次决定自己拿主意。 梁佳辉的电话号码一弄到手,任大华当即拨打过去…… 陈正飞几人直奔“炫舞作曲事务所”,他要找雷送德录几段新曲作为影片配乐。出来一趟不容易,争取多办实事。 为影片配乐通常是剪辑后才进行的步骤,但作曲师可以根据导演的要求和通过观看剧本等方式自己找灵感创作,先谱好曲,最后再配合毛片重新剪辑。陈正飞脑子里有谱,连这步骤都省了。 《放逐》这部影片在业内口碑甚高,尤其是影片配曲是一大亮点,全片背景乐以单一乐器演奏却能非常好的体现出主题与意境,不亚于交响乐演奏的效果,曾在圈内轰动过一阵子,陈正飞与一帮搞电影的朋友就此深入交流过,印象很深,记得当中不少的旋律,另外,后世别的影片配乐也好,歌曲也罢,只要合适统统可以挪过来用,所以他打算直接上手。先弄出一段音乐做背景,拍摄期间播放出来让演员找感觉,到后期制作阶段,胶片剪辑与音像剪辑同时进行,如此一来,能够节省很多功夫。布局阶段能抢一秒是一秒,当下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正常拍片获利要等到六月中旬,这是指一切顺利的情况下,是理论上的结果。理论与实际往往存在出入,决定因素在于人为操控的不确定性。明说吧,他担心资金不能及时回笼。并非是他以小人之心度人家君子之腹,利用合理借口拖款是任何一个成功商家必备的商业手段,延迟付款相当于无息借用电影公司款项,院线没理由不去做。香港是亚洲传统大票仓,票房收入向来可观,哪怕是拖一个月时间,光银行利息都不是一个小数。 也就是说,影片票房越高收款只会越慢,为了利益,院线方定会想方设法拖延。电影公司眼睁睁看着自己吃亏还不敢乱发火,得罪人家,以后不放映你的片子看你怎么办。八八年香港电影正快速步入高峰期,电影产量极高,选择极多,那时的院线好牛逼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实就是如此。 对此陈正飞早有预见。计划拍电影目的是抢快钱,指望本地票房能称得上快么?他可不敢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那天在院子里喝茶聊天,寡妇k的话提醒了他,顿时想到了拍电影另一个获利途径——外埠市场,而开拓外埠市场最直接有效的手段是获奖。头顶某某奖项的光环,外地片商必将蜂拥而至。 因为新年年头发片的缘故,今年的金像奖铁定错过了,令人惋惜。可用大飞的话来说“多大点事呀”,没有本地奖项不还有国际电影节嘛。戛纳电影节五月中旬举行,竞赛单元影片投递截止日期是四月二十日,时间上刚好赶得及,再说,论影响力论艺术性,戛纳电影节强出香港电影金像奖甚多,更符合他的胃口,参加国际a级电影节,甚至无需获奖,只要顺利进入竞赛单元就代表成功。这也是他为什么拍摄《放逐》此类更偏向于国际化的片子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放逐》既是艺术电影也是商业电影,有着欧美人最喜欢的黑色暴力风格,不缺乏市场潜力,缺的是进入市场的渠道及给力的广告。影片一旦登陆戛纳,外埠市场将彻底打开,他计划将影片以卖断的形式分销给各国片商,这样,抢快钱的第一步目标就大功告成。 接下来实行第二步计划,由法国戛纳直飞德国慕尼黑,聚积所有资金豪赌荷兰队。今年的球赛是暴力起家的另一个关键所在,错过了必定后悔莫及。更妙的是,戛纳影节五月底结束,而欧洲杯六月初开打,时间恰好接得上。他要赶在欧洲杯开幕前下注,形式越不明朗赔率才是越高。 汽车驶进九龙塘遇到舞龙舞狮的游行队伍,堵在一段路上,见距离录音室不远,陈正飞干脆下车步行。 炫舞事务所年前坏了机器,积压下不少单子需加班赶工,所以过年期间仍然营业。抵达时,雷送德正在录音棚里吹萨克斯为某新曲录音。陈正飞不便打扰,站一旁等候。雷送德很快吹完一曲,留下一个歉意的眼神,又操起一把吉他弹奏起来……一连换了几种乐器,敲敲打打好一会才收工。 “有个客户催得紧,过年期间相熟的乐队要么赶场子,要么解散回家过节,找不齐人手,只好用土办法一段贴一段来灌录。”雷送德一边解释一边用毛巾擦汗。玩乐器是一个体力活,特别是弹钢琴和打架子鼓,体力差一点的人根本玩不动。 陈正飞翘着二郎腿,随意的问:“瞧你上串下跳、左右开弓,貌似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怎么练出来的?” 雷送德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十八般武艺我会使其中一半,但既不算精又不算通。陈老板是外行,看不懂我不怪你,在别人面前可千万不要乱说,我不想变成过街老鼠。” “虚伪了不是,都玩到灌唱片的境界了还说不精通。” 雷送德自嘲一笑,道:“狗屎唱片,一首公子哥勾女用的破曲。” “录歌泡妞,谁那么有情调?”陈正飞眼睛瞪圆。 “一个蠢货最近泡学生妹,说什么要弄首新歌送她去参加新秀歌唱大赛,结果找上门来瞎哼哼了一轮,我ctmd,水平如何,你刚才也听见了,一首破歌还反复交代定要用足十种以上的乐器,好像乐器用得越多歌曲档次越高一样,你说这人是不是脑袋秀逗了?”雷送德翻起白眼。“伊伊啊啊,连个通畅点的调子都找不到,配乐配得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假如他有陈老板你一半本事,我就不用遭这个罪。” 听哥哼过一次调就知道哥牛逼,你也不差。陈正飞臭屁的想,呵呵直笑道:“那位仁兄性情中人呀,有机会倒要认识认识。” 雷送德叹了一口气:“不提他了,陈老板过来有何指教?” 陈正飞不答反问道:“我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 提议?……哦!雷送德想起陈正飞曾邀请过他加盟,抿了抿嘴道:“学了快三年的建筑,眼看毕业在即,换做你是我会放弃吗?” 陈正飞苦笑,人家一开口便封死了后路,叫他所有的花招使不出来。 “拿到毕业证我才有心思考虑其他。”雷送德拿出笔和纸,“你不会只是来找我聊天的吧?” “本来是的,不过见你连纸和笔都准备好了,干脆录首曲子算了。”陈正飞开着玩笑。雷送德没直接回绝表示还有希望,反正他现在也抽不出空做唱片,等对方毕业回港再游说不迟。 笑话一点也不好笑,雷送德再次翻白眼。“还是迪斯高?” “no,清音乐,钢琴独奏。” 雷送德神情凛然,有货啊。钢琴是所有乐器里面最难学的,音乐人一提起钢琴神色间不自觉会严肃起来。“用哪个大调?” “我懂个屁,你自己看着办。”陈正飞打起精神轻哼起来…… 记录了一阵,雷送德陶醉的眯上眼睛,手指模仿弹钢琴的姿势敲击桌面,突然睁眼,“别告诉我又是你的原创啊!” “你怎么知道?”陈正飞面不改色,成天与一帮交际花混在一块儿,经常用荤段子聊天打趣,脸皮练得很厚了。 “猜的。有现成的何必麻烦我,直接买唱片不好吗,上次你说我奇葩,我觉得你比我更加奇葩,起码我曾练过,可你连谱都不识……”话说半截,雷送德停下来怪异的瞄了陈正飞一眼,摸着下巴道:“这段曲子不同寻常,前面很舒缓很悠扬,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听着听着,就像自己走进了一个风景怡人的农庄,一望无际的田野,花间嬉戏的蝴蝶,和煦的阳光,微微的清风……一派悠闲安逸的田园景象。而后段落转折突兀,猛的加快节奏,并且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有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氛围,仿佛即将发生什么祸事一般。光听曲便有画面在眼前流过的错觉,老板,你可别告诉我这是一部电影的配曲呀!” “咦,你怎么又知道?” ; 第四十二章 春耕 第四十二章春耕 谱完钢琴曲,陈正飞哼出风格与钢琴曲一脉相承的另一段曲调,阐明要用吉他演奏。雷送德再次被震住,玩了那么久的音乐从未见过谱都不识而经典曲目张嘴便来的情形,人家脑袋是怎么长的?他仅仅二十岁就将十数种乐器玩的游刃有余,曾为自己的天才沾沾自喜,可是面对着乐理一窍不通的陈正飞,他竟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到底是他坐井观天还是对方天赋异禀?雷送德分辨不清,也没机会去分辨。陈正飞一口气弄出四五段电影配曲占据了他的思维空间,头脑中尽是流淌着的音乐符号。 电影配曲还不算,最震撼的是接下来的一幕,陈正飞清了清嗓子唱出了一首英文歌,《shoulditmatter》。 雷送德惊得目瞪口呆。前面的音乐全部是不完整的片段,尽管曲调优美,但雷送德起码还想得通,也许是面前这位业余音乐爱好者福至心灵冒出的几个美妙念头,毕竟灵感虚无缥缈,偶尔跳出一段也不算稀奇。可对方突然放声高歌唱出一首完整的曲目就当真叫人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了。 更令人费解的是,这还不是首一般的歌。它有着唯美的旋律,诗意的歌词,光是通过陈正飞那五音不全的破嗓子演绎出来,雷送德眼中仿佛就能看见一位身着黑纱的女子立于海边的礁石之上,轻声吟唱着,诉说着自己的悔恨和对情人的无限思念。黑纱飞扬,浪花四溅,歌声穿过海浪,伴着海风飘向远方…… “nmb,简直是一首大师级的创作。一个专职从事音乐创作的作曲家一辈子都未必能做出一首如此经典的歌曲来,陈老板不会是扮猪食虎来消遣我吧?” 雷送德看向陈正飞的眼神震惊中带着钦佩,钦佩中又带着怀疑。 陈正飞照单全收。《shoulditmatter》一曲来自未来挪威歌后西丝儿。是首很空灵很伤感的歌曲,暗合《放逐》的风格和意境,他专门抄袭来作为影片片尾曲。影片结局所有人同归于尽,当然不能搞出一首欢快的歌,为了配合国际影展,自然又不能用粤语歌,所以只有在曲调悲伤的英文歌里赛选。 英文歌他会的不多,百把首而已。 第一个想到的是歌手“恩雅”为《指环王》演唱的《mayitbe》,可惜那更像咏叹调的曲子对歌手演唱技巧要求太高,配乐的难度也不小,最终放弃。接着想到席琳迪翁的《我心永恒》,很快又排除掉,这首歌经典过头了,用在《放逐》太浪费,留着以后拍史诗大片再抄。想到《泰坦尼克》,他思维电转,想起了曾为《泰坦尼克》哼唱过片头曲的西丝儿,立即冒出复刻她代表作的念头…… ********* 离开炫舞事务所,陈正飞买了点礼物去周兆喜家,过年嘛,总要礼节性拜访一下未来的合伙人,顺便再找他定制一批衣服。这次是为影片做准备,黑帮电影素来以西装和风衣为主,中弹爆血浆损耗道具服装不在少数,总不可能让演员自备,支付的那点微薄的片酬不够人家爆几件衣服的。 道具的活安排了大炮去做,但陈正飞有更好的关系不用白不用,反正周兆喜关门歇业剩余了不少衣料,此举也可以帮人家挽回点损失。既为自己省钱又帮朋友处理库存,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搞定一切回到村子时天已经黑了,一众姑娘手下们聚在堂屋吃饭。乌鸦见到他们回来,打出一个胜利的手势,意思是四位主演顺利签约,跟着说道:“大飞哥,股爷刚才派人找你。” 陈正飞“嗯”了一声进屋子吃饭。有急事的话股爷会扣蛤蟆联系,通过他人转告的情形一般代表事情不紧急。 刚扒了几口,蛤蟆的扣机响了起来。“大飞哥,股爷留言叫你去祠堂。” 预料失误啊,陈正飞皱起眉头。祠堂是开会的场所,大过年的急着商讨什么?心头浮起不好的预感。 “跟我走一遭。”陈正飞神色严峻的对蛤蟆道。他只想得出一个原因,警方展开行动了。 “好嘞!”蛤蟆精神一振,回答得特干脆特有力。丢下碗嗖的一声跳起来。能跟大哥进祠堂是荣耀,代表他才是大飞真正的心腹。 乌鸦及一众小弟羡慕的看着蛤蟆。 二人冒着雨踩着泥泞的乡间小路朝祠堂方向前进。远远望去,山脚处的村子零星闪耀着橘黄色的灯光,烟雨中朦朦胧胧的,像是倒影在湖水里的星空。 祠堂灯火通明,是全村最亮一处建筑。抵达时,几个年轻人站在走廊里躲雨,见到二人过来,纷纷尊称“大飞哥”。陈正飞点了下头匆匆进了大堂,里面围着桌子坐了一圈人,诸位红棍大哥和帮会元老尽数到齐,每个人黑着一张臭脸干坐着不语。见到陈正飞和蛤蟆,众人扫了一眼继续保持沉默。 头一次进祠堂的蛤蟆识趣的往边上走,在一干站着的年轻人好奇的目光中,来到最下手处靠墙而立。 陈正飞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学着身旁大力的样子低头耍自己的手指。气氛这么压抑,还是小心为上,别触了诸位大哥的霉头。 据说除夕前一天开庭审判,顶罪的兄弟没有上诉全部被判赤柱坐监。当时临近过年,他原以为警方的行动会拖到年后才进行,没想到对方连这点耐心都没有,看各位大哥的表情,只怕损失不低。 过年对于公务员来讲是难得的假期,对社团来说却是发财的日子,全年黄赌毒三项营业额最高的一段时间,此时扫荡的话,肯定一抓一个准。 陈正飞仍是想不通,警方不按常理出牌单纯是为了出其不意吗? 中国人对“年”的情节很深,合家团圆的日子照规矩是不做事的,累了一年到头难道还不许人休息一下么,上吊也让人家先喘口气嘛!哪怕是鱼肉乡里的地主老财在此期间都不会为难长工,放高利贷的也不会在过年头三天上门讨债。无论有什么矛盾、恩怨,通常都会暂时放下,留待来年再处理。这是几千年来文化的积淀,约定俗成的东西。警方如此急切确实出人意料,甚至可以说不近情理了,不让人家过年,自己也得过呀。或许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最后到场的是坐馆。老底一现身,众人纷纷站起。 “坐。”老底脚步走得飞快,话也说得利落。没等阿豪送上茶水,一拍桌子叫道:“开会。” 众人挺直腰坐好。陈正飞微微一楞,不先给关二爷上香么?坐馆失态可不多见。 老底沉着脸道:“这几日反黑组突然袭击,不停的扫荡我们的场子,社团因此损失惨重,各公司的生意全部被迫停滞,今天召集大家过来就是说此事。” 刘道年惊讶道:“过年呢,反黑组的人疯了?”几位不管事的元老皆一脸诧异。 “条子就是tmd疯了,老子的麻将馆早中晚各被扫荡一次,风雨不改。”丧狗咬牙切齿。 搓毛冷笑一声道:“我那同样如此,巡逻的军装每三分钟从街上走过,代客泊车的柜台都不敢摆出街,录影带、走私烟酒一律收起来不敢卖,生怕被条子扫掉。我怀疑全香港的条子都围着我们的地盘打圈,否则哪能如此频繁的路过,这还不算,我发现街上有不少便衣……二月份的保护费估计是没指望了。” 老鬼插话道:“你们算好的了。前阵子同瓦狗闹矛盾,风声紧没敢走货,想趁着过年这段时间多跑两趟捞回来,结果满满一船的烟酒……哎!”老鬼重重叹了一口气,“连船带货,没了。”说完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本就布满风霜的脸皱得如同酸坛子里捞出来的醋白菜,就快扭得出酸水来了。他说得很慢,声音低沉,似乎无奈多过于愤怒,不像是火爆脾气的他该有的举动,陈正飞感觉怪怪的,不仅老鬼一人表情反常,几乎所有红棍大哥都是如此,整个会场氛围沉闷极了。 “我这头也好不了多少,场子平均每天被搜查四点五次,货被收缴好几批,人也被抓了四五个,条子那边还不许保释。”一个尖嗓子冷冷的道。这人叫王德,专在各酒吧娱乐城卖白*粉和走私酒。 “你们无需看我,德哥的场子怎么着我那里就怎么着。才几天,光律师费都不知花了多少,亏得老子一头的包。我现在连门都不敢出,一出门就发现后面有条子跟踪,过来时换乘了几趟车才甩掉尾巴。”说话的是大滔,与王德一样都是卖粉的。黄赌毒是黑帮传统经营项目,毒的危害最大,相对利润却最丰厚,旺和有两个红棍在贩毒。 众人一齐摇头叹息。 坐在靠前的几人纷纷诉苦,每人说完一句默契的住口,把机会留给下一位,像是玩击鼓传花的游戏。大滔一说完,众人的目光自觉往下流转,跳过放高利贷的老夏停在老a脸上。谁都知过年期间放贷的不做“业务”,不约而同的把老夏无视掉了。均想:马房是社团最响亮的一块招牌,恐怕损失也是最重的。老a这小子一上位就遇到这等鸟事真够倒霉。听说分家时大飞在老a手里吃了暗亏,没想到反因祸得福逃过了一劫。 哭丧着脸的老a见众人看着自己,正要开口说话,却听老夏道:“我的账本被人家翻了。” ; 第四十三章 春耕二 第四十三章春耕二 老夏一开口,众人一齐呆住两秒,跟着场面轰的一下热闹起来。大家互相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财务公司账本泄露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清楚,各位大哥手头的空壳公司与财务公司有频繁的业务来往,资金流转记录全部有迹可循,一旦被警方掌握,整个社团如同脱光的美女彻底暴露在色狼眼前,只余任人宰割的命。 香港社团实在太多,平均二十个人里面必定有一个是道上混的,警方不可能掌握住所有社团的资料,那是不现实的事情。话又说回来,只要社团的账本泄露出去,警方便能够顺藤摸瓜查出哪些公司是社团的产业,再通过调查就能摸清社团成员底细。财务公司账本虽然不是花名册,但实际效果差别不大,警方有心追查的话,露陷是早晚间的问题。 这里说的账本当然是指洗钱的账本,不是应付调查做的假账。 “我说条子怎么查得到我头上,原来是你那里露了底,老夏,咱们关系素来不错,我不逼你,你自己看着办。”老鬼斜着眼睛道。 老夏冷笑道:“哪个不知你在海上走货,人家条子又不是瞎子,你自己不小心怪得谁来?” “话不是你这么说的,你那边不出问题,条子怎么知道我的运输公司是哪家?怎么知道哪些是我的弟兄?不调查我的弟兄,他们又怎么知道我何时何地接货?”老鬼圆目怒瞪。 老夏自知理亏转过脑袋不说话了。他不看也知道,此时所有人正黑着脸盯着自己。其他人没跳出来直斥其非不代表人家心里没想法,事情闹成这样,换做是谁都会不满。 股爷站起来道:“好了,这事不怪老夏。我这边也出了点问题。” “什么?”众人齐声惊呼。股爷身为揸数管着花名册呢,丢了还得了?社团成员到底有多少连本社团的红棍大哥都搞不清楚,他们只认识自己的手下和社团里特别出名的那几个,比如突然招收到两个蓝灯笼并杀死大b的陈正飞,而别的大哥手下人马那是一概不识,这是为了社团安全稳定考虑而必备的保密手段,假如某一支倒了而不会因此连累到整个社团。哪怕是好奇也不能互相打听,当心人家怀疑你是警方卧底。所以整个社团只有坐馆和揸数才晓得共有多少成员。露出去等于送菜上门,警方必定以雷霆之势扫清他们,不是开玩笑的。 股爷挤出一个笑容道:“这几天条子扫荡我们,而道上别的社团却安安稳稳,赚得盆满钵满,我就感觉不对劲,以为是花名册被盗。后来仔细检查了一遍,花名册完好无损。问题出在财务公司。该死的条子在办公室电话里装了窃听器,mgbd,一群狗东西狡猾得很……我怕出问题,当时打电话告诉老夏。” 老夏接着股爷的话道:“下午一收到股爷的传信,我直奔财务公司,拆开办公室座机一看,果然……我心想糟糕,开启保险柜一瞧,你们猜怎么着?” “账本被人翻过?”众人问道。 “我事先在账本第十七页和第三十五页各夹了一根头发,居然不翼而飞……”老夏把手一摊靠坐在椅背上。 陈正飞听得一惊一乍,刚才股爷说花名册完好无损时,他还纳闷股爷是如何确定此事的,老夏一说在账本里夹头发,他立即就明白了,社团里能干到红棍大哥职位的就没有省油的灯。奈何警方棋高一着,用了暴力破解的手段来获取社团资料,情况不妙啊。 老底道:“判决一下来,两头同时出事。很明显了,条子要拿我们开刀是早有预谋的,所以此事与老股老夏没太多关系。” 股爷神色凝重的道:“没错,从条子连春节都不让我们过好就能看出来,想将旺和连根拔起的心思不是一天两天。同时说明他们手头早就有咱们的部分资料,或许不够详尽才使出窃听和偷账本的手段,大家回各自的公司检查一下,说不定全部中招。” 众人再次一齐长叹。 “条子同咱们比蛮力了,明摆着要整死我们旺和,如今的形式不容乐观,大家合计合计,有什么好主意、好对策都说出来。”股爷总结陈词。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说话。别说他们没有计策,哪怕是有好计也不敢乱开口,献丑不如藏拙的道理大家都明白。万一被采纳了而最终没达到预期的效果,那就得背黑锅了。 “说啊,平时你们不是很能说的么?到了关键时刻怎么全哑火了?”坐馆老底阴阳怪气的道。 大家又全部低下头来,有的耍手指,有的扯胡子,有的调手表,有的弹衣袖……现场一片沉默。事不关己的陈正飞最悠闲,他专心数地上的蚂蚁。一队蚂蚁正在搬家,队伍蜿蜒盘旋着向祠堂后院缓缓而去,看来小雨有转大的趋势。暴风雨即将来临。 一阵夹带着湿气的风由门外吹来,陈正飞轻轻裹了裹衣衫。屋顶吊着的电灯随风摇曳,众人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左摇右摆,晃得人心烦意乱。 “是不是要我点名呀?”这次开口的人是股爷,他是全场唯一一个站着的人,居高临下扫视众人。一圈过后,没见有人抬头,脸上的笑容越发冰冷。 “大飞,你出个主意。” “我?”陈正飞愕然,全场就他一个人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怎么点名点到头上来了? “谁叫你一声不吭呀!不找你找谁?”身旁的大力暗想,幸灾乐祸的望着陈正飞。他负责的装修公司过年期间歇业了,在座的红棍里只有他和大飞两人没有损失,但为了表示愤慨,他刚才积极参与过交流,私下安慰了旁边的搓毛好几句。大家都倒霉了,好歹要拿出个同情的姿态来嘛。不像陈正飞傻乎乎跑去数蚂蚁,做得那么出格那么显眼,叫人一看就生气。 “对,就是你,你旁观者清,应该比大家看得透彻。”股爷微笑道。 “我没主意。”陈正飞摇头耸肩。 “不要谦虚,我知道你有的,来,说出来大家参详一下。”股爷笑得很和蔼。 “股爷,我真没有。”陈正飞抬起头为难的道。 “不对,你有的。”股爷笑容不减直盯着陈正飞。 “你确定?” “很确定!” 此时风停了,祠堂内刹那间变得落针可闻,静得可怕,似乎大家的呼吸都停止了,陈正飞感觉股爷的笑容里透着一种莫名的诡异,令人不寒而栗。突然,门外天空中一条银链般的闪电划破夜空,强烈闪光映照下,陈正飞敏锐察觉到股爷眼中精光一现,仿佛感受到那一瞬间,对方拨开虚假的面纱露出狰狞的面目。 劈啪一声脆响,闷雷轰隆而至。 陈正飞长叹一声道:“好吧,那我说说。” ; 第四十四章 春耕三 第四十四章春耕三 陈正飞思索片刻缓缓的道:“在说出主意之前,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股爷道。 “我要求社团新注册一家保安公司。” 股爷眉头大皱,盯着陈正飞目不转睛的瞧。陈正飞平静的与之对视。 股爷忽然挑动一侧眉毛,似乎意有所指,而陈正飞轻轻点了点头。 股爷哈哈一笑,道:“好,没问题,三天内帮你办妥。” 打哑谜?众人均感好奇。怎么股爷确认大飞会有计策,而大飞为何却提出一个怪异的要求呢?见二人眼神间转来转去,像是达成了什么私下协议一般。 搞什么飞机呀? 得到肯定的答复,陈正飞神情却有些黯然,严肃的说道:“所有公司关门歇业。” “什么?”一语出口,四座皆惊。 “这就是你的主意?简直狗屁不通!”老鬼拍桌叫道。 “谁下面没有几十个弟兄跟着混饭吃,关门了大伙喝西北风啊?”丧狗嗤嗤笑道。 “人家手下就五六条破枪,肯定不用担心了。这次条子大扫荡人家毫发无损,如今在看我们的笑话呢。”大滔语带嘲讽。 “就是呀,风凉话谁不会说?这算什么狗屎主意,说得真tm轻巧……” 众人冷笑连连。 被大家围攻,陈正飞面不改色。坐看门外电闪雷鸣,静观屋内风起云涌。 老底喝道:“够了。亚飞说错了吗?公司关门歇业有什么不妥?现在条子盯死了我们,公司开门相当于欢迎人家来扫荡,留着何用?” 老鬼道:“话是如此,可是关门歇业不表示没损失,下面几十张嘴巴等着吃饭啊!” 老底道:“关门避风权宜之计,哪次风紧咱们不是这么做的?” 老鬼不服气道:“现在是条子要把我们往死里整,账本又露了底,只怕这个风头避不过去,反而助涨了对方的嚣张气焰。” “就是避不过去所以才要关门。”老底一挺腰子站了起来,瞪着老鬼爆喝道:“如果你有更好办法就站起来大声说,如果没有,那就tmd给老子闭嘴。” 老鬼唯唯诺诺的低头。见形势不妙,其余众人识趣的鸣金收兵。 坐馆老底铁青着脸大口呼吸,好半响才放缓声音道:“亚飞,你接着说。” 陈正飞微一点头,继续道:“正如老大所述,原先的公司全部暴露,留着没意义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再偷偷建几家吧。至于鬼哥刚才说这次风头避不过去,本人却不敢苟同,条子想整死我们毋庸置疑,但咱们总不可能坐以待毙,办法还不是靠人想出来的。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这次条子扫荡只针对咱们旺和一家?” 丧狗拖着沙哑的嗓音道:“上次同联胜英的事情闹得太凶,估计是得罪了他们……” 陈正飞平静的道:“闹事是双方面的,为什么条子专整我们而放过联胜英呢?” “这个……”丧狗舌头打结。 坐在陈正飞正对面的老a道:“联胜英成员过万,条子当然选软柿子捏……” “上次闹事只是瓦狗那一支,又不是联胜英全帮出动,否则我们还有机会坐在这里说话?警方现在不动瓦狗的场子,一个劲的盯着旺和穷追猛打,大家是否有想过这中间的缘故。” 是哦,没道理呀!红棍及元老们均露出思索的表情。 陈正飞笑盈盈的对老a道:“问你一个问题,假如地上掉了两张钱,一张一千港币,一张五百港币,你捡那一张?” 老a想也不想的道:“还用问?当然是一千那张了。”说完得意的回视陈正飞,这么白痴的问题也敢拿出来为难老子。 大伙同时一呆,接着哄笑起来。老a摸不着头脑:“肯定选大面值的捡嘛,有什么可笑。” 陈正飞哈哈大笑,道:“你干嘛不两张一起捡?你这么蠢,有钱都不捡?” 众人又是哄笑。 老a脸色红得如猪肝一般。 陈正飞道:“条子扫荡我们的举动说白了就是为了立功升职,假如他们以除暴安良为己任,就不会只盯着一家。反过来说,既然是立功,为什么不两家一起扫?有钱肯定是一起捡,怎么会出现选择一张来捡的情况?难道大家不觉得反常么?” 自问自答道:“很简单,条子的实力不够,一口气吃不下两家,迫不得已才二中选一。看起来瓦狗的实力比我们强上几分,但他那一支人马入行时间短,经营的项目远不及咱们,他只做黄赌毒,而我们这边除了传统三项目之外,还有鬼哥的走私生意,力哥的装修生意,老夏哥的放贷生意,老大的油站与巴士线路等等,光谈资本的话,咱旺和甩瓦狗那蠢货几条街,因而条子才把矛头指向咱们,因为旺和就是掉在地上那张面额一千的钞票。” “条子单独选大面额的票子来捡是无奈之举,充分说明他们的实力不足以两头作战,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陈正飞笑道:“他们的短处是兵力少,咱们对症下药,想法设法增加他们的难度,调动他们到处跑。反正近期风声紧干不了活,咱们分头行动搞点事给人家瞧瞧。” 说到这里,陈正飞看向老鬼,笑道:“鬼哥有船,没事开出去溜溜,去海上钓个鱼什么的。而手下兄弟也别让他们闲着,分头出海兜下风……这么做另有一个好处,能确定谁被条子盯上了。将来新公司开张时好重新分配工作。” 老鬼眼睛一亮,他明白了大飞的意思,通过假走私活动来查出已暴露的手下名单,方便以后换人继续走私。 陈正飞道:“要偷偷摸摸的干,做得越隐蔽越好,要让条子认为即将有大规模行动,让他们以为咱们被逼上绝路打算铤而走险……给他们一个惊喜之后的事情不需要我再说了吧?” 老鬼桀桀笑道:“我懂的,行动要频繁嘛!放心,老子嗓门大得很,朝天一吼,全港条子都能听见‘狼来了’三字。” 大伙儿一齐露出会心的微笑。 陈正飞道:“德哥和滔哥那头也是一样,让小弟们怀揣奶粉、面粉什么粉都行,到别的场子转转,欣赏欣赏咱们港城缤纷多彩的夜生活。” 王德和大滔呵呵直笑。 陈正飞道:“二位大哥闲来无事可以上泰国旅旅游,散散心,领略领略异族风情。当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去,要做出一副鬼鬼祟祟上门洽谈‘业务’的架势,消耗消耗条子的活动资金……” 王德笑道:“明白,我会故作神秘的找人弄张假身份证去买机票。” 大滔笑道:“德哥,顺便帮我也弄一张,离港前我会时不时跑到公用电话厅拨打泰国长途,那边我有朋友。” 陈正飞哈哈一笑,转向下一处,“丧狗哥和搓毛哥辛苦多年了,暂时休息一下嘛。趁着过年拜拜亲访访友,地盘上那么多‘客户’,总得一一上门拜访感谢人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与照顾。”丧狗和搓毛一齐点头。地盘上的生意现在是顾及不上了,但可以先把保护费收上来度过难关。条子在地盘上转圈,不敢去铺面威胁商家,但上租户家里收钱总能办到,腿长在他们脚上,难道警方能限制他们走亲访友么? “至于a哥,你那边从事的生意以人力资源为主,这段时间还是消停一点,别被条子把小姐们抓完了……假如实在没事可做,跟德哥和滔哥上泰国玩玩嘛,那边的娱乐业发达,既可以散散心又能学习学习先进技术,何乐而不为?” 不待老a说话,轻拍身旁大力的肩膀,道:“力哥这边最好办,正常经营就行了,新盖的楼多如牛毛,不靠暴力威胁抢生意也照样活得下去。你让下面的兄弟到处走走,将已破土动工了的楼盘记录下来,然后买点烟酒等礼物拜访一下施工方监理,找监理要来楼房各单位的图纸,接着花几万块小钱去找家庭装修设计师设计几套方案,做成样板房家装彩图,要用铜版纸,弄漂亮豪华一点。最后再让兄弟们在售楼部蹲点守候,见人买房就冲上去发一轮……我就不信接不下订单来,正正经经赚钱,条子能耐你何?” 大力眼睛大亮,喜道:“亚飞,不对,大飞兄弟明天有没有空,咱们出来聚聚喝上一杯,联络联络兄弟情谊……” 陈正飞露出一个微笑,最后对着股爷道:“关于财务公司,我的意见是暴力取缔。” 股爷不解的道:“怎么个暴力法?” 陈正飞道:“直接关门太浪费,白白便宜了条子,咱们废物利用,给条子舔舔堵。” 老夏追问道:“如何操作?” 陈正飞笑道:“这个简单,财务公司那么多的账本肯定要销毁,免得将来被条子扫出来作为起诉社团的证据。为了确保社团的资产不被冻结,未雨绸缪,可以一不小心来一把火嘛!”心里在庆幸,幸亏o记没成立呀,否则以o记蛮不讲理的风格只怕早就冻结了社团的资产,他那一百万就变成一堆纯粹的数字了。 “纵火?”…… ; 第四十五章 春耕四 第四十五章春耕四 “烧自己的公司?”老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不是吧?”众人大惊失色,陈正飞的提议明显超出了大伙的预料。 “纵火有什么好惊奇的,别跟我说你们以前没做过。” “烧自己的事情真没做过。”搓毛笑道。 股爷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反正总要结束老公司和烧掉老账本,与其干烧不如废物利用,可问题在于失火案不归反黑组管,对他们的兵力没有损耗。” “表面上是不归反黑组管,但我们可以逼着他们来管。晚上找几个生面孔的兄弟先去公司外墙上涂鸦,泼点鸡血什么的,写几条‘不还钱就杀你全家’之类的标语,做成黑社会上门寻仇逼债的架势。这活无需多说,相信老夏哥在行得很。如此一来不就与反黑组有关了么?”陈正飞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众人一起大笑。 “事成之后,兄弟们抽支烟休息一下,离开前不小心落下烟头……哗啦,所有证据付之一炬。第二天早上带几个小报记者过去火场,让他们报道报道黑帮敲诈良好商人不成而纵火行凶的罪行。一定要找个演技好点的兄弟出面,要哭的声泪俱下,要捶胸顿足,以此来控诉黑帮的嚣张气焰,警方的懦弱无能。” 说到这里,陈正飞顿了一下,接着道:“这点还不够。有谁认识反黑组的成员,最好能弄到他们的相片和姓名职务等资料?” 股爷不解的道:“资料好弄,不过相片有点难度。你想做什么?” “没有相片也无所谓,资料弄到手就行。这事德哥帮个忙,德哥不是认识做假证件的嘛,叫人家弄个警员工作证,姓名职务等写清楚一点,相片随便贴一张就ok,反正是拿来烧的。烧的时候要注意,相片一定要烧光但名字职务等要留下来,别烧得太干净了,报社的记者来之前让兄弟们带着处理好的‘宝贝’丢进火场废墟……” 这是要明目张胆的栽赃陷害!众人轰然叫好,警方不是搞出一套潜入窃听等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吗,你手脚干净没留下证据是么,不怕,我帮你留,借助媒体来公诸于众。 陈正飞笑道:“只许条子放火就不许咱们点灯?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既然对方来阴的,那咱们也无需同他们讲客气。让演戏的兄弟哭诉的时候,一不小心发现烧焦的电话旁边露出的一截警员证……”陈正飞脑海里浮现出madam刘的模样,别怪哥呀!怪只怪你咎由自取。你不是曾经想要栽赃陷害哥么,哥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众人鼓掌大笑。这已经不是黑帮气焰嚣张而警方无能的小事情了,落在有心人眼里,这完全就是黑帮与警方狼狈为奸,共同逼迫良好商人……如此猛料,相信小报的记者懂得该如何操作。后续的事情便无需社团操心,自有人借题发挥,跳出来搞风搞雨。 “好,非常好!”老底皮笑肉不笑的道;“条子能做初一,咱们就敢做十五。” 陈正飞想了想,又道:“这些小手段仅能恶心恶心人家,还不足以让咱们度过危机。下面这条才是最紧要的。” 还有啊!众人看向陈正飞的目光已经没有当初的轻视成分在内了。自己等人面对警方的扫荡一筹莫展,再看人家大飞,一条一条的分析,不仅找出了症结所在,而且还阐明了破解手段,一肚子的鬼主意,此时人人看他的目光中带着“佩服”二字。却没料到人家只是端出了开胃小菜,居然还没进入正题。 众人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陈正飞道:“各位大哥每人给我五个小弟,要年轻力壮的。瓦狗挑起来的事端,置身事外可不行,我不甘心。既然他的情妇小陶可以来我们的场子打麻将,那我们就该礼尚往来,去他那边参观参观。不光是瓦狗的场子,只要是联胜英的地盘,我都带兄弟们过去溜溜。” “啊”!……众人惊叫一声后同时失声,屋内顿时鸦雀无声,人人大张着嘴呆看陈正飞。 老底一拍大腿赞道:“好计。那次冲突且不说谁先挑起,条子的报复行动明显不公平,最起码也该各打五十大板,岂能平白无故放过瓦狗那蠢货。条子不是盯死我们么,ctmd,咱们带人上瓦狗那边去,我看他们盯不盯。” 众人恍然大悟。对哦,摆出一付大规模寻仇的架势,反黑组敢放任他们不管吗?必定会集合为数众多的警力来跟踪和维护次序,生怕引起大规模冲突使事态升级。这招叫做祸水东流,把警方引到联胜英那边去,看他们还敢不敢经营非法生意。要死大家一起死,谁也别想独活。 股爷拍巴掌道:“此计大妙,这是当下社团死里逃生的唯一途径,不过……亚飞,你顶着风头为社团办事风险很大,白道黑*道均会视你为眼中钉,后果你想过没有?” 陈正飞别有深意的看了股爷一眼,道:“我明白的。” 股爷神情少有的严肃,说道:“既然你明白就好,这次苦了你了!冒着生命危险为社团找活路,我代表大家感谢你。”说着微微欠身朝陈正飞鞠了一躬,郑重的道:“为大家庭而牺牲小我,社团总不可能让亚飞吃亏,我提议拿出一套单位作为奖励,诸位有没有异议?” 大家一齐摇头。现在香港的房价每平米快一万港币了,一套单位少说有七八十个平米,折价至少是七十万以上,并且行情见长,没准过两个月就值一百万了。说不羡慕那是假的。尽管人人眼红,但谁也没敢出声反对。人家冒着生命危险出去“引怪”,有点奖励份属应当。若是不满意的话,你也可以跳出来,开嘲讽上去吸引火力呀。 股爷道:“既然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定了。”说完面带怪笑扫视众人,眼睛不停的眨,笑容假得令人发指。大家一看便知他的意思:警方扫荡关人家大飞鸟事,现在人家不顾自身安危主动出头帮忙,难道诸位无动于衷?大飞现在作为团队主坦吸引仇恨,你们好歹得出点装备给点药水钱啊。 大力咳嗽一声,率先抢道:“大飞兄弟冲锋陷阵为社团排忧解难,我十分钦佩和感激,总不能袖手旁观寒了大飞兄弟的心,这么着吧,我私人赞助十万港币交通费。” “多谢力哥友情赞助!”陈正飞拱手道。 “应该的应该的。”大力故作大方的摆了摆手,心却在滴血:上次欠了社团一笔安家费没还清呢,现在又要集资,哎,黑社会大哥的日子不好混。好在哥聪明,先一步把话说死,若是等有钱的大哥们开口,指不定得给多少,二十万三十万也并非没有可能。 搓毛道:“那我也赞助十万电话费。” “还有我,还有我,赞助十万……”众红棍大哥纷纷效仿,“慷慨解囊”。 陈正飞欣然笑纳。 最后,只剩下老a没做声,大家不约而同的盯着他,等他表态。 可怜的老a刚上位一毛钱好处没捞到手,小姐和手下就被警方逮了一批,那边仍烦恼怎么凑钱赎人,社团这头又开始逼他掏钱,不由哭丧着脸道:“这个,这个……” 老底寒着脸阴森森的道:“小a,莫非你有意见?” “不是,不是!不是我小气,而是实在……”老a慌乱的摆手,脸色一片惨白。 陈正飞心里好笑:“你也有今天啊!” 老夏笑道:“缺钱可以找我借,自己兄弟,利息少算你一点。” 算利息还敢说是兄弟?没见过当婊子还立牌坊的。生意做到老子头上来了。老a脸色更苦,当大哥当到借高利贷度日的地步,确实是悲哀!但如今众目睽睽,总不可能装死充楞蒙混过关,无奈的点了点头。 陈正飞笑道:“那可谢谢a哥赞助的……嗯……服装费。”早餐、午餐、晚餐等大家都赞助过了,连烤火费的名义都被丧狗用掉了,一下子想不出套个什么名头才好,挤来挤去挤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服装费”,众人均感好笑。有心人若有所思。 ; 第四十六章 春耕五 第四十六章春耕五 “既然大家一致认可,那就按计划去办。有一点我要说在前面。社团生死存亡之际,每一人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每一个细节都必须顾及到,虽然亚飞一个人顶在最前线,但大家谁也不能置身事外,身为社团一员就要通力协作为社团办事,积极响应号召为亚飞分担压力,谁要是敢掉链子别怪老子翻脸无情。”老底站起来总结道。 众人齐声应诺,誓死效命。 老底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直射,凝视门外夜空,幽幽的道:“这是旺和成立以来最凶险的一战,胜则兴,败则亡。如今形式刻不容缓,不仅要与条子周旋,而且还要面对众多社团的围剿,只有勇往直前杀出一条血路方才能够绝处逢生。相反,只要旺和度过难关,黑白两道再想动我们必会有所顾忌,往后的路会宽敞得多,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便是此道理。这是旺和蜕变的关键战役,能不能播下希望的种子在此一举。万物复苏始于春,那么,此次的行动就叫‘春耕’。” ######## 会议解散,众人分头行事。离开祠堂,陈正飞与蛤蟆两人快步往村屋赶,风越刮越大,暴雨转瞬将至。 “大飞哥,咱们真的上联胜英挑事?”蛤蟆声音颤抖的道。对于旺和来说,联胜英是需仰望的庞然大物,人家不来为难你就谢天谢地了,居然还敢主动上门挑衅,当真活得不耐烦了。他想不通大飞怎会将祸事往自己身上背。 陈正飞冷笑一声道:“有得选吗?股爷硬逼我出主意,难道还不够明显?” 蛤蟆不停的摇头。开会时股爷和大飞一直用眼神交流,说话遮遮掩掩不尽不实,连在座的大哥都不明白,以蛤蟆弱小的智商更加一头雾水。 “不动就是等死,你以为老家伙会束手就擒?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熬过来,哪一个不是老江湖,你当人家善男信女?股爷笑得那么假,一看就知道了嘛,祸水东流之计只怕是早制定好了,等着我表态呢。”陈正飞恶狠狠的道,此刻的心情糟糕透了。他积极洗白为了什么,如今祸从天降避无可避,终于深深体会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的含义。 “话是如此,可也不能自寻死路嘛,万一最后摊派到别人头上呢。”蛤蟆嘀咕道。 陈正飞哈哈大笑,“摊派?太天真了!不管怎么着,打前锋那人必定是我大飞无疑。三个理由,第一,条子扫荡而我幸免于难,第二,我是新上位的红棍,第三,联胜英的人最恨谁?” 一连列出三条理由,蛤蟆立马明白过来。联胜英最佳打手大b死在陈正飞手里,因此他天生带有仇恨值,而又揸职红棍,隐约是旺和第一打手,武力值最高的那一位……这还不明显么?血高防厚并且自带仇恨技能,社团抗怪的主坦舍他其谁。 陈正飞道:“股爷让我主动揽上身算是给面子的了,起码能够名正言顺的帮我找各位红棍大哥拉点赞助,若是我装聋作哑,接下来会是不记名投票选举,结果不言而喻,冲锋陷阵那位百分之百是我,光是条子扫荡而我幸免于难这一条就够我获得半数以上的选票。到时只会落得两手空空的下场。” 他的担心并非多余,主动与被动一直是对立的,结局自然大不相同。同时也诠释了一个成语: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如果没人出头打先锋,社团又是老一套投票选举,大家会因忌恨陈正飞而一致通过选他出阵,“没有损失”自然而然变成了缺点;相反,正如事实证明的那样,他主动请战,“没有损失”反变成了优点,找各位大哥抢钱的理由。 果然是一个定局啊。蛤蟆心里升起一阵无力感,学着陈正飞的样子长长叹气。他现在是彻底明白了:伸头是死,缩头也是死,为什么不选择更体面的方式呢?何况还能在临死前吃一顿饱饭。 陈正飞目光阴冷的道:“放心,看似九死一生,实际却未必,走着瞧。” 形式很明朗了,股爷想要陈正飞把警方引到联胜英那头去,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任务,但陈正飞也不是好相与的,他在行动计划里面夹带了私货。首先,让众位大哥们出头吸引警方部分火力,为他争取时间和打掩护,这样他便有机会腾出手来做文章了。其次,他要求股爷成立保安公司,获得了堂堂正正聚众上街的资格,他可没打算按照股爷的设想偷偷摸摸出动。 在香港超过十个人一起上街都有可能被警方逮捕、起诉,指控为非法集会。电影里,黑帮大哥于大白天带着几百号古惑仔浩浩荡荡上街耍威风是件很荒谬的事情,因为一出门就被警方扫清了,威风个毛啊,老老实实去社区做义务劳动吧!哪怕是五个人到街头静坐都得先向政府打报告申请。 股爷的目标是拉上联胜英垫背分散反黑组的精力,希望搅浑水来脱身,战场在反黑组与两个社团之间,格局不宽。陈正飞可不这么想,他一门心思将事情闹大,决定要把黑白两道全部框进来,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计划暗中进行能够起到一定的效果,但旺和未必短时间内摘得清自己。兴师动众效果反而会好得多。大张旗鼓摆明车马与联胜英硬撼,只会闹得满城风雨,路人皆知,警方必会难堪。社会舆论对于白道的威胁是相当要命的,其结局只有一个,警方高层顶不住压力无奈之下再来一次全城大扫荡,就像年前那趟行动一样。如此一来,反黑组就变成了替罪羊。因为警方高层也好,下面其余各部门也罢,肯定对反黑组的无能却偏偏招惹是非的举动怀恨在心,逼着他们自动放弃。 一句话,比蛮力是吧,力气大不过你们,还不许老子借力打力么。 同样是祸水东流的计谋,暗地里进行与正大光明的实施效果是不一样的,而实施的人选最终结局也将大不相同。 偷偷摸摸的干,联胜英方面很有可能恼羞成怒暗算大飞,防止他将警方引上门,到时他死了也是白死,反黑组肯定乐于看到两个社团狗咬狗而假装不知。光明正大的干,看似凶险实则安全。双方针锋相对,其中一方出事,另一方便是天经地义的第一嫌疑人,众目睽睽之下,反黑组没办法装作视而不见了。如果陈正飞挂了,首先倒霉的必是联胜英无疑,裤裆里掉了泥巴,不是屎也是屎。所以对方不仅不会暗中害他,反而还得千方百计保护他的安全,免得授人口实,把警方招惹过来。 简单的说,人家引怪过来害人,你不能乱动,若是引怪的人挂了,那你就要倒霉了。不但不能动对方,且还要帮他加血保命,免得怪物的仇恨值转嫁到自己身上。 正是看中了这一点,陈正飞才有胆子接下“顶怪”的光荣任务。稍微担心的方面在于其他社团的态度,警方再次全港大扫荡的话,他会变成众矢之的,毕竟事件因他而起。无奈归无奈,当下也顾不得那许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况且他的抢快钱计划环环相扣,拖不起,比蛮力是当下最快速和唯一的途径。 坐馆老底和股爷回到自己的住所,坐在堂屋里抽烟解闷。 “大飞有勇有谋,人又识得大体,培养培养,假以时日必能成为社团中流砥柱。这次将他推到风口浪尖确实对他不住,若不是事关重大找不出更好的人选,岂会……哎!多好的小伙子,可惜了,老股,能不能想个办法把他救下来?”老底愧疚的道。 股爷怔怔的望着手里的香烟出神。 “老股,老股,听见我说话么?” 股爷突然抬头叫道:“糟糕!上当了。” “什么意思?” 股爷露出一个苦笑:“咱们上了大飞的当。鬼东西精明着呢,哪需我们去救……”股爷把陈正飞心中所想猜出了大半,一条一条解释给老底听,老底一边听一边握紧拳头,惊喜交加。 “知道了吧,臭小子演戏诓咱们,只怕早就算好了,做了一个陷阱等咱们跳。他会有什么危险?小狐狸表面上冲在最前面,背后却跟着条子这头猛虎,森林里的饿狼见到他都得藏起爪子,避其锋芒。联胜英不仅不敢动他一根毫毛,反而还得捧着他的臭脚,生怕他有点闪失引来条子报复。倒是咱们躲在后面摇旗呐喊的危险性更大,得防着人家迁怒而打黑枪。” “tmd。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这臭小子!……”老底笑骂,道上混了几十年,头一回被人坑得如此高兴。 股爷恨声道:“威风他出,实惠他拿,我们在后面帮他擦屁股,被他卖了还差点帮他数钱……” 二人四目相投,苦笑不已。 股爷道:“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鬼东西有勇有谋,不得不说,他的计策比我制定的效果还好,可行性更高,不佩服都不行。假如我猜得不错的话,明天一大清早,他就会来找我将财务公司过户到他名下,即将烧掉的那两间。这就是他带着几十个‘保镖’上街的借口。” “原来如此。我一直都觉得奇怪,只要祸水东引之计顺利实施,社团便能安全脱身,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呢。他之前指挥各红棍分头行动牵扯条子的注意力,乱侃了一大通,其目的无非是引出最后这一出戏——烧财务公司。” 股爷瞥了老底一眼,“你才知道小狐狸狡猾呀!” ; 第四十七章 除夕 第四十七章除夕 下了一夜的暴雨,天空开始放晴。 刘子珊铁青着脸从油麻地警署大门出来。一坐上车用力的把车门摔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这帮‘杀鸡佬’简直欺人太甚。”刘子珊银牙咬得咯咯直响。 坐驾驶室开车的警长胡健超嘴角挂着微笑,道:“madam,这也怪不得扫黄组的伙计,人家逮到的犯人,咱们二话不说杀上门去抢人家的劳动果实,有所推宕实属正常情况。换做是我,想必同样会这么做。” “咱们穿制服的存在意义是警恶惩奸、除暴安良,保港岛这一方水土平安,不是为了个人抢功升职的。回去之后打报告给总局,我要让这帮‘杀鸡佬’老老实实给我把人吐出来。”刘子珊杀气腾腾的道。 胡建超诧异的看了刘子珊一眼,新来的女上司言语耐人寻味。到底是她天真呢,还是打着大义的幌子虎口夺食?又或者是近期工作进展不顺,压力过大而恼羞成怒? 过年这段期间,反黑组针对旺和的行动如火如荼的进行,取得了不菲的成果,掌握了旺和旗下各公司一系列不法勾当的证据,唯独刘子珊领导的小组境况不佳。她的任务是负责调查大飞并将其送上法庭,可工作却一丝眉目也没有,别说掌握足够的证据将大飞逮捕归案了,现在连对方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大飞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眼看着其他组同事们干得红红火火,刘子珊急得直跳脚。好不容易打听到油麻地扫黄组昨天的“放蛇行动”中抓获一个曾经在旺和手下做过鸡的小姐,本想撬过来审讯一番,获取新资料来重新找到突破口,谁知扫黄组的同事油盐不进,抵死不放人。 刘子珊气急败坏情有可原,但以胡建超的观点来看,怪只怪该死的大飞太狡猾,怎么也怪不到人家扫黄组头上。 o记成立以前,反黑组与警局其他部门很多工作性质是重叠的,比如缉私,扫毒,扫黄,反千,经济罪案调查等等。各部门是平等关系,人家正正经经的做自己的事,凭什么要把抓回来的犯人交给你们反黑组处理?他们此行确实有上门抢人功劳的嫌疑。 胡建超如此认为也没有问题,不过有一点他不知道,刘子珊心情不爽的原因除了工作陷入停滞状态心里着急以外,更重要的是因为扫黄组负责人态度令人难堪。 整个交涉过程中,扫黄组的长官李连桂笑眯眯的盯着刘子珊,来来去去就一句话:“sorry,madam刘,我没有接到上头的命令。”气得刘子珊差点当场吐血。不放人就不放人,好歹说两句过得去的理由敷衍一下嘛,装作一副公事公办的恶心模样不是存心让人下不来台么?这还不算,对方看人的眼神透着一种诡异,令她浑身不自在。不知是否放“蛇”放多了缘故,她总感觉对方盯着自己神色不善,不像是在对待同事,似乎更像嫖*客打量街头搭讪的“野鸡”。 “这帮该死的‘杀鸡佬’,总有一天老娘要给你们点颜色瞧瞧,以后千万不要有事求到老娘头上来,否则……”刘子珊哼哼冷笑不停。 “系安全带,mada。”胡建超嘴上提醒,心中摇头。 此次反黑组全体行动,其他组的同事硕果累累,刘子珊可以堂而皇之上门去要资料,同为反黑组成员,又正执行统一行动,职责所在总得帮忙,何必舍近求远跑来油麻地看别人脸色?难道就因为竞争的关系而死不下脸? 香港警方新出台的基层干部高学历计划仍处在初期阶段,标准的实验田,上头想看看这帮由苏格兰特训回来直接升任为行动组长的年轻人能否胜任各自的岗位,以此来评定新计划的可行性。 这批空降的年轻人属于新势力,而老一批的基层干部则是从底下一点一点慢慢干上来的,属于本土派旧势力。两派之间看似和睦,实际上处于一种剑拔弩张的状态。谁都想证明自己比对方强,谁也输不起,输了整个派系都得跟着倒霉,这是新老势力之间争夺生存空间的战斗。纪律部队按规矩办事,不至于使出下三滥手段给对方使绊子,但既然是暗中较劲,拖拖拉拉、话中带刺总在所难免。 可话又说回来,这也不能作为畏而不前的理由呀,当下破案才是最紧要的。 胡建超想不通。看刚才madam说话,打着大义凛然的旗号谋私利,不像是鼠目寸光之辈,怎么尽干蠢事。 再说了,这次行动并非每一组都由本土派带队,也有别的新势力参与其中。例如负责老a那组的头儿王向冬便是年前才空降下来的,据说还与madam同期同班。碍不开面子求别人,找王向冬帮忙应该没问题吧?总好过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嘛。莫非他们同学之间也有矛盾不成?一男一女,年纪相当,地位相同,会有什么矛盾?无非是感情方面的纠缠,因爱成恨之类的了。 胡建超越想越远,疑神疑鬼。见刘子珊系好了安全带,问道:“madam,我们现在回警署?” 刘子珊寒着脸道:“工作陷入僵局,回去能干什么,发呆么?过海去总部。” “总部?”胡建超吓了一跳。 “对,开车。” “yes,madam。”胡建超苦笑着挂档加油。他还以为刘子珊刚才说找上头告状是一句气话呢!没成想居然是真的。大家起点相同,他们这组没出成绩本就让人看低了,如今还跑去找上级哭诉,岂不是更加叫人瞧不起。女人就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胡建超顿觉灰心丧气。 刘子珊不知身旁的下属正腹诽自己,眼睛呆呆望着窗外车流。 大年二十九,也就是庭审那天,反黑组内部召开部署会议,计划趁着上次的事件刚平息而对方警惕性不高之际,铲除旺和这个字头。当时反黑组职位最高的长官,高级警司欧兆峰在誓师大会上说:旺和欺行霸市,为祸一方多年,此次行动的目标是彻底根除这个毒瘤,还香港市民一个朗朗乾坤。过年了,老百姓要放鞭炮驱赶那个叫‘夕’的怪物,我们也是一样。身为警务人员,打击罪恶势力义不容辞,旺和便是我们眼中那个危害市民的‘夕’,因此,这次行动代号‘除夕’。” 那天的情形仍历历在目,刘子珊心头堵得慌。“除夕,除夕,陈正飞,你就是我心头的那只‘夕’,你跑不掉的。” 旺角警署办公室。 王向冬笔直的坐在警司许安邦面前,侃侃而谈道:“许sir,近一个星期的工作我汇报完了。” 许安邦合上手中档案夹,笑道:“good,干得非常好。特别是那两个小道具的运用是神来之笔,很有想象力。” “3q,sir。”王向冬表情一本正经,心里却十分得意。 他指挥的小组抓捕了老a不少手下,尤其前天晚上最后一次行动收获颇丰,逮住一个绰号‘小山’的小头目,正是背叛乌鸦的那位仁兄。当时小山嘴巴蛮硬,一口咬定自己嫖鸡,不是马夫,而小姐们畏于他过往的威势又不敢出面指认,反黑组一时半会拿他没辙。王向冬灵机一动,在其中一个没有身份证明的小姐包里塞了包奶粉,威胁将要连人带货一齐遣反回大陆。那时候大陆的法律规定藏毒超过五十克就要打靶,他塞那包奶粉足有半斤重,小姐一见顿时慌了,这么大包死五回都有余呀,只得顺从的招供。 王向冬尝到了甜头,又伪造了小姐的口供和出生证明,借其来诓小山,说要指控他贩卖人口、强迫及组织未成年少女卖笑、蓄意伤害他人身体、教唆他人贩毒等多项罪名。正如王sir所想,本地鸡和外地鸡情形不一样,特别是没有探亲证和单程证的外地鸡,十有八九是被黑帮拐卖来并逼迫从事卖肉行当的,旺和这票小姐几乎全是黑户,所以起诉对方拐卖妇女这项罪名板上钉钉。另外,组织妇女卖笑和组织未成年少女卖笑是两个概念,后者判刑重得多了,他猜到小山不可能了解每一个小姐的具体年龄,于是选出两个看起来最年轻的鸡来做文章,再加上那半斤奶粉,三条重罪往小山面前一摆,立马吓得对方六神无主。 面对如山“铁证”,小山不认栽都不行,这等于是要帮几位大哥顶罪了,二十年都出不来啊,还是转污点证人吧,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出卖别人了。小山的招供和投诚彻底打开了缺口,王向冬让下属整理资料准备起诉老a,本人则来向许安邦汇报,他需要上司签字去申请逮捕令和扫查令。 “如果这次能将旺和一网打尽,我记你头功。” 许安邦目光徐徐打量对方,越看越满意,王向冬不卑不亢,很有他当年的风范。当下心情大好,对于警方高层出台的基层干部高学历计划有了新的看法,年轻人经验是差了些,但也未必个个不堪大用,眼前这个叫王向冬的小伙子就是明证。想到王向冬,不禁联想到刘子珊。许安邦难得聚起的好心情消失无踪。人和人的差距怎么那么大呢。 “许sir,有一件事我不知当不当说。” “讲。”许安邦抬了抬手道。 王向冬犹豫两秒,问道:“许sir,‘除夕’行动是全组共同部署统一行动,为何不能与madam刘那边互通有无,交换情报?我觉得这对madam刘不公平,她找过我好几次……唉!我都没脸见她。” 许安邦楞了一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身穿军装就是进了纪律部队,作为其中一员,你需要的是服从命令,不是问为什么,千万要记住这一点,对你将来有好处。好了,出去做事吧。” 王向冬无奈的敬礼离开。 目送他背影消失,许安邦自言自语道:“你问我,我问谁?老子还想知道真相呢,上头就是这么回答我的。” ; 第四十八章 抉择 第四十八章抉择 日上三竿,蛤蟆叫醒了正在酣睡的陈正飞。生死攸关的时刻没几人能睡得安稳,陈正飞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直到天快亮才进入梦乡。 “几点了啊,蛤蟆哥,如果没有好事,别怪我翻脸呀。”他睁着惺忪睡眼嘟哝。 “大飞哥,各位大哥派来的人到齐了。”蛤蟆小心翼翼的道,想了想补充:“钱也都带过来了。” 如他所想,陈正飞听到钱字意识马上清醒了不少,一脚踢开被子。蛤蟆站到一边垂首而立。 “先把他们带到祠堂广场那边,我等会过去。”陈正飞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晃眼间看到对方顶着一副熊猫眼,不由笑道:“瞧你样子也没睡好,为何起那么早?” “早上扣机一响我就醒过来了,任大华先生同意签约。” “这到是个好消息,叫佳丽亲自去一趟,早日签下来免得夜长梦多。”陈正飞想起了什么,“别急,那几十个小弟不要带去祠堂,先带他们到天水围找两家发廊全部剃成光头。” “光头,我这种?”少年谢顶的蛤蟆常常打油保护头皮,久而久之,头顶油光滑亮的,起夜都不用开灯。 “没错,越光越好。你速去速回,中午还得跟我上股爷那一趟。”陈正飞突然笑嘻嘻的道:“恭喜你,假如我猜得不错的话,你就要当老板了。” “大飞哥别取笑我,我连自己都养不活,哪能当老板呀。”蛤蟆讪讪的笑。 陈正飞笑而不语,挥挥手让蛤蟆先去办事。 他说的是真心话。如果所料不差,股爷回去想了一夜必有上当受骗的感觉,一定猜到今天他会上门讨要财务公司,到那时,以股爷睚眦必报的性格十有八九会把保安公司一起塞过来。保安公司是陈正飞名正言顺聚众上街的幌子,空壳而已,老家伙拿着没用何必自掏腰包帮他负担各种开销呢,丢出来是唯一的结果。同样,他拿着保安公司也没用,势必转给蛤蟆。 按照陈正飞的设想,先有财务公司被纵火,事主感到威胁之后方才会聘用大批保安,这是一个因果的关系,最好还是区分开来,两类公司同时挂在一个人名下容易露馅,人家警方不是傻子,万一利用此漏洞来谴责他自导自演愚弄全港大众那就大事不妙了。 因此,接手保安公司的只有两个人,要么蛤蟆要么乌鸦。乌鸦此人头脑灵活交际能力强,适合做外联类型的工作,做安保大材小用了,而蛤蟆人虽笨一点,但忠诚度高执行力强,是干此事的不二人选。一根筋式的人物有时候比聪明人还好使,起码不担心他背后捅刀。在陈正飞看来,没有无能的下属,只有不会用人的领导。 蛤蟆不知大飞哥言下何意,抚摸着光秃秃的脑袋走出门去办事。 见他一副勤勤恳恳的模样,陈正飞大感满意。 处理完个人卫生,陈正飞回房坐到沙发区抽烟。此时临近中午开饭,他打算到老底股爷那去蹭一餐。他这儿要顾及到跳操小姐们的饮食,口味偏向清淡,连吃多日,肚子里半星油水都刮不出来,早想着上别处打打牙祭。 抽完一支烟,对着烟屁股燃上第二支。 陈正飞的烟瘾不算大,之所以一支接一支,无非是心里有事放不下的缘故,这一刻,他正面临着两难的选择。初步计划制定完毕,但具体要不要实施他还没下定决心。现在手头有价值两百多万的财产,他大可以一走了之,躲到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逍遥自在舒舒服服过日子,可之前干了那么多事,美好前程的根基磊实了,白白放弃掉又委实心有不甘。假如执行计划,那么距离他脱离黑x道的目标只怕会越来越遥远,甚至彻底绝想。 祸水东流之计有什么后果他心里一清二楚。白道方面陈正飞没担心过,得罪了就得罪了,反正他没想要赚黑钱,警方奈何不了他。怕就怕在黑x道方面。 挑衅警方的行为导致的后果不会是旺和一家承受,全港黑x道必受牵连,而他势必成为罪魁祸首,各社团高层的眼中钉肉中刺,欲拔出而后快。 另一方面,道上不明就里的马仔们却会生出相反的看法:“瞧!人家旺和大飞哥多么牛x,多么威风,大白天敢带着一帮小弟上门寻仇,条子看见都得退避三舍,猛得一塌糊涂……” 敢于戏弄条子,敢与强大的联胜英硬撼,武艺高强胆气又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简直就是现代版本的活武松啊,道上的小屁眼们不崇拜他都难。 黑夜决斗杀死大b的帖子仍顶在江湖论坛的头条,如今又要发新贴大出风头,上次的是谣传属于文字版,这次不得了,现场直播的,附带图片带视频,不红得发紫就没天理了,江湖上还有哪一位能与其争锋?红遍港九两道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那样一来,江湖第一打手、旺和双花红棍的名头便彻底坐实,甩都甩不掉了。 一想到此,陈正飞就有想哭的冲动,一肚子的发财大计,准备在光明联盟里大展拳脚,现在却偏偏逼着他刷黑暗联盟声望,天理何在呀。 关于得罪各社团高层的事情还好办,他有办法转嫁给坐馆老底,难就难在道上马仔这一边。陈正飞原先的想法是帮社团多赚些钱,等警方洗底计划出台,再花大价钱向社团赎回会籍,从此分道扬镳。 香港黑帮全部源自洪门,早期规矩甚多。虽然“好兄弟讲义气”的年代过去了,前辈们所谓“不忠不义刀下亡”的戒条变成了任人践踏的废纸,但有三条门规是千万不能碰的,一碰就要倒大霉。依旧是老三样,同门相残、搞义嫂和退会。在过去,洪门与青帮并列为江湖两大势力,流传了这么一条切口,“由青转洪,批彩挂红;由洪转青,剥皮抽筋”。由此可看出洪门中人是多么痛恨退会的成员。尽管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但这条规矩一直沿袭至今,退会必受三刀六洞的惩罚在道上兄弟心里根深蒂固,九十年代初全港黑帮大规模洗底行动之后才慢慢淡忘下去。 假设旺和收了陈正飞巨额好处,任他脱籍问题不大,他身为红棍大哥并曾经为社团冲锋陷阵立下过汗马功劳,此外还救过老大的命,捞够了洗白料想社团不会为难于他。但是道上其他帮派的兄弟却未必会轻易放过他,下场如何用屁股都想象得到。 “想当年老子视你为偶像,来道上混就是受你影响,如今老子上了贼船,你小子居然敢洗手上岸,nmd,欺骗老子感情啊,同你拼了……” “快看,旺和双花红棍大飞,以前江湖第一号打手,听说现在脱籍了,叛徒呀!我们上去弄死他,第一打手的称号就由我们继承……” “咦!那不是曾经得罪过咱们老大的大飞么,干翻他为老大出气,老大高兴了,平地一声雷也不是没可能……” ……到那天,陈正飞三字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野外世界boss的代名词,一个活生生的只会送钱送装备送经验送声望的大boss,谁爆他谁发达。他还敢出门么?生活都毁了还有何痛快可言?换句话说,一旦照计划执行,他就得硬起头皮一条道走到黑,背上黑帮大哥的名头一辈子甩不掉了。 陈正飞仰头长叹…… 正感慨万千时,跳操的小姐们结束训练三三两两回房间去休息。当初,陈正飞安排她们一天三练,早中晚各一次,但自从开完交心大会后小姐们自发的加练,午饭前与晚饭前又各跳一次变成了一天五练,进步比原来快得多了,时尚动感健身操颇具雏形。 “大飞哥好!”“大飞哥起床啦!”“大飞哥今天真帅呀!”……经过陈正飞门前,小姐们纷纷招呼,每人脸上都挂着真诚的笑容。 陈正飞一一点头回应。 三条q问候完并肩往卧房走去。“多莲姐,第四个动作我总做得不对,赶不上节奏,你来给我指导一下。” “还有我还有我,第二段那个往后踢腿的动作老出错。” “好,我们一起研究探讨……” 姑娘们叽叽喳喳渐行渐远…… 陈正飞默默地听着,架烟的手因心里剧烈波动而微微颤抖。这温馨一幕击中他本已脆弱的心灵,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激情燃烧的年代,正目睹一群满怀希望的女人自发自觉地做着枯燥乏味的事情,为生活为理想努力奋斗。多么简单多么可爱的一群人呀!为了避祸而弃她们于不顾,于心何忍?陈正飞暗暗摇头。他想象得到自己临阵脱逃之后姑娘们该有多么伤心多么失望,也想象得到等待她们的将是怎样的下场,真的这么做,他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上辈子失败就因为胆怯、逃避,难道这辈子还要重蹈覆辙不成? 忽然想起即将开拍的那部影片《放。逐》最后一段情节,当得知死去的兄弟阿和的老婆和儿子被黑帮大哥大飞抓住了,当时获得一顿黄金的几位主角毫不犹豫放弃逃走的机会转回去救人。当初,面对一顿黄金是否下手去抢的问题,几人靠抛硬币来决定,而面对事关兄弟嫂生死的问题时,人家连想都没想,义不容辞就去了。什么事情该放,什么事情该逐?难道还不明显?难道他连电影中的几个黑社会杀手都不如? 想到这里,陈正飞把手中烟头重重摔在地上,踏上脚去狠狠扭动将其碎尸万段。咬牙切齿道:“不就是当一辈子的黑帮大哥么?多大的事呀,老子大飞怕过谁来?” ; 第四十九章 抉择二 第四十九章抉择二 风风火火的刘子珊进了西九龙警察总署,直上五楼往反黑组总部而去。三步两步来到高级警司欧兆峰办公室门前,门也没敲,扭开门锁便推门而入。只见四五十平米的豪华办公室里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五十岁左右,头发花白,正是反黑组最高长官欧兆峰,而女的不认识,只感觉对方年轻漂亮,气质高雅。此时的二人正一齐扭头看着自己。 “为什么不请而入?懂不懂规矩?”欧兆峰厉声喝道。 铁青着脸的刘子珊随手象征性的敲了两下门,讥笑道:“欧sir,我能进来吗?” “刘子珊督查,注意你的态度。”欧兆峰站起身直直瞪着刘子珊。 刘子珊正要说话,与欧兆峰对坐的女人也站了起来,礼貌的笑道:“欧sir,既然你有事那我改天再来拜访。” 欧兆峰强笑道:“不好意思,madam关,管理不严让你看笑话了。” 女人露出微笑,提起一旁的手袋往外走,路过刘子珊时停下来点了点头,礼貌的道:“madam刘,你好,我是新来的检控官关颖洁。” “幸会,madam关。”刘子珊暗暗惊讶对方的美丽。她自己本是不可多得的美女,可对着关颖洁竟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关颖洁穿着普普通通的职业套装却展现出一种锦衣华服也无法媲美的高洁气质,令人不由自主的赞叹。 再次展露迷人笑容,关颖洁迈着优雅的步伐出去了,离开前善解人意的拉上了办公室大门,给刘子珊和欧兆峰留下一个独立空间。室内二人不约而同的盯着关死的大门楞了几秒,仿佛眼神能透过木门看见走廊外正慢慢离去的高贵背影一般。 待缓过神来,刘子珊率先开炮:“欧sir,除夕计划是反黑组统一部署共同行动,其他小组的资料为什么不与我交流共享?难道我不是反黑组的一员?” “计划由你的上司许安邦制定,不要问我。”欧兆峰板着脸坐下。 刘子珊赌气式的直盯着上司不放,隔了半晌,她走到办公桌前,忽然软声细语的道:“三舅……” “madam刘,这里是警局。没有亲属关系,只有上下级……” “知道了……三舅!”刘子珊变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眼巴巴的看着欧兆峰。 欧兆峰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哎呀,怎么说你才好!”多年以前,刘子珊的父母要去英国工作,把刚上小学的女儿寄养在欧兆峰家。一晃十几年过去,欧兆峰看着她从小长大,说他是养父也不为过,对着名为外孙女实为养女的刘子珊,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刘子珊嘿嘿假笑两声,心头升起胜利的手势。欧兆峰夫妻两没有后代,把她当亲闺女看待,平时宠爱有加,遇到什么争执,只要一撒娇欧兆峰就得乖乖投降,百试百灵。 “珊啊,反黑组是一帮大老粗呆的地方,你说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混到里面算个什么事?我已经安排好了,过完年调你到公共关系科任职。” “什么?我不去公共关系科。”刘子珊叫道。 欧兆峰故作严肃的道:“进了纪律部队就得服从上司的命令,没有情面可讲。”见刘子珊鼓起腮帮赌气,心下暗叹一声,放缓声音道:“反黑组时刻面对一群穷凶极恶的黑帮份子,随时可能遇到危险,特别是现阶段的旺和,要知道窒息者为了求生会不顾一切铤而走险,万一你有个什么闪失,我怎么向你父母交代?” “可笑,警察就是要安民除暴,畏首畏尾对得起身上这套制服吗?三舅,我记得你说过要彻底铲除黑社会毒瘤,还香港市民一个朗朗乾坤,难道这只是一句空话而已?难道危险是退缩的理由?你还说过警局没有亲属关系,可为何要用双重标准看人?” “公共关系科同样隶属行动部门,做的工作一样是为全港市民服务,为打击黑暗势力贡献力量,有什么不好的?你不是从小喜欢电影吗?调你到社区关系科负责电视及电影联络组,专门拍摄‘警讯’节目,如愿以偿上镜头,同时又能呼吁市民向警方提供犯罪资料,以及提醒市民对犯罪行为加深警觉性,一举两得。” 刘子珊神色缓和了一些,似乎有点心动,但转眼又嘟起嘴叫道:“不去,我要呆在反黑组,我一定要抓捕大飞归案。” 欧兆峰苦笑道:“珊,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刘子珊道:“不抓住大飞我哪儿也不去。” 二人均不妥协,场面顿时僵住了。 刘子珊突然道:“外面盛传你不顾伙计们的怨声载道取消春节假期部署行动,如此急切如此不近人情,是为了竞选公共关系科总警司职位的缘故。但我知道事实不是这样,公共关系科总警司的职位已经内定了,四月份你就会走马上任。与外界的猜测正好相反,急着铲除旺和是因为你的时间不多,想趁着自己还在管理反黑组期间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原因我也知道……” 说到这里,刘子珊停了一停,眼神坚定严肃的道:“你想为一个人报仇!” 欧兆峰突然跳了起来,压低声音叫道:“你知道什么?”眼神警惕的四处乱射,发现自己身处办公室,而通向大厅外面的落地玻璃窗盖着厚厚的窗帘,欧兆峰重重吐出一口气。 欧兆峰反应过大,刘子珊有些后悔提到敏感话题,奈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铲除旺和是要为大b报仇对不对?大b是卧底警员……” ******* 刚走出警察总署大门,刘子珊见到王向冬朝自己迎面走来。 看见刘子珊,王向冬楞了一下道:“我手头有案子来找新检控官,子珊,怎么你也在总署这边?”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关注到自己,低声道:“我记得对你说过,油麻地扫黄组那边抓了一个你可能会感兴趣的人……” “去过了,扫黄组的李sir不放人,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你先忙吧,回头见。”刘子珊挤出一个笑容,加快脚步离去。 呆望着刘子珊失落的背影,王向冬心中刺痛。他追求madam刘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学校跟到警校,又从警校跟到反黑组,他原本是有机会进入行政部坐办公室的,可最终为了爱情放弃了优越的条件来到行动部门前线工作。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不好,不够帅吗?没有前途吗?不对呀,公开倒追他的女人不少,应该不是这些原因。可刘子珊为什么不接受他呢?为刘子珊做了那么多事,难道她就没有一丝小小的感动?王向冬没有答案,摇了摇头,心头空落落的…… “回警署。”上车系好安全带,刘子珊吐出三个字便扭头不语。 见上司脸色这么差,警长胡健超估计这趟又是白跑,识趣的一声不吭,加油倒车。刚才通过车窗见到madam刘与王向冬在总署门前交谈,王向冬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胡健超更加肯定了之前的判断:二人间必有奸情。 汽车上路,速度提了上来,转眼混进一条车流。 刘子珊手蹭在车窗上凝思。 当她说出大b是卧底的时候,欧兆峰仿佛老了两岁一般颓然坐倒在椅子上。歇了片刻,欧兆峰旋动椅背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喃喃说出了一个故事。 四年前,欧兆峰坐在今天许安邦这个职位上,组织了一个名为“逆袭”的卧底行动,当时选出若干名身家清白的警校成员去不同的社团做卧底,收集对方的犯罪证据及了解不同的黑社会构架组成。大b正是其中之一。当年他是警校最优异的学员,忠心,机灵,搏击技能高超,被欧兆峰看中并亲自培训成为卧底警员,主要针对14k旗下的“平字头”社团,也就是当年扬言八十万买寡妇k红丸的那个坐馆所管辖的黑帮。仅仅一年后,大b凭借超绝的身手与凶恶的作风顺利打进了平字头社团内部。 平字头坐馆老婆名叫李锦芬,受到老公冷落红杏出墙,与大b发生了超出友谊的关系,也正是有了这层关系,大b才能胜利完成任务。大b通过李锦芬之手掌握了足够多的证据将平字头坐馆及一众手下送进监狱。本来是很完美的一桩卧底行动,升职加薪不在话下,然而事情后来出现了偏差。 事成之后,大b想恢复警察身份不再继续从事卧底工作,原因不说也知道,他身为小弟却勾搭老大老婆,属于道上兄弟最痛恨的搞义嫂行为,要受三刀六洞之刑。平字头坐馆虽然进去了,但手下并没有全部被捕,他在牢里面遥控指挥,放出话来要杀大b泄愤,如果没有警察身份掩护,大b很有可能被人暗算死于非命。偏偏这时欧兆峰让大b出面指认李锦芬贩毒,大b当然不愿意了,为了执行任务欺骗人家的感情本已内疚,如今又要翻脸无情指控旧情人,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猪狗不如的行为。而且他认为抓捕坐馆和一众社团骨干相当于成功的瓦解了一个黑社会犯罪组织,没必要赶尽杀绝连个女人都不放过。 可惜欧兆峰不这么认为。刚好这时的欧兆峰与另一个反黑组警司竞选本部门最高长官职位,为了加重竞选砝码,他执意要求大b按照指示将李锦芬送上法庭,否则就不让他恢复身份。一边是无情的上司,另一边是对自己有恩情的女人,该怎么选还用说么,大b一怒之下离开香港偷渡去了泰国,只要平字头坐馆还在世一天,他留在香港就会有生命危险。 大b身手了得,呆在泰国打地下黑拳为生,时时刻刻盼着回归的那一天。转机很快就来了,86年初,他听说平字头坐馆在牢里被仇人勒死,整个社团土崩瓦解彻底成为历史尘埃,他欣喜若狂,经过再三确认,方才偷偷回港,在以前道上混时认识的一个朋友指引下,拜了“联胜英”红棍“瓦哥”的码头,自此死心塌地的混黑*道。由于当初没有恢复身份,道上的人并不知道他曾经做过卧底,害得一个社团分崩离析,还以为平字头坐馆倒霉倒在了寡妇k的诅咒之下。瓦哥见大b身手这么棒,偷笑自己捡到了便宜,对他委以重任……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刘子珊的猜测对了一大半,欧兆峰赶着春节期间对付旺和的举动确实含有为大b报仇的私心,不过不是出于义愤,而是因为内疚。如果不是他当初为了自己升职而去要挟大b,对方根本不会走上这条绝路。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刘子珊心里沉甸甸的,思绪飘飞…… 那是一个没有星光的黑夜,当时念中学的她看完电影回家走在一条黑漆漆的小巷中。黑暗中突然跳出三个猥琐的男人打劫,抢了不算还欲对她施暴,正绝望时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从天而降,三下五下打跑了那三个抢劫犯。被帅哥英雄救美,刘子珊当场感觉身在梦中,不敢相信电影情节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救命恩人露出一个邪邪的笑容:“小妹妹不要害怕,欺负你的坏人让我打跑了。” 她看着对方的俊脸呆住了。 救命恩人又道:“小妹妹住哪里?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她傻乎乎的点头。随即脸红心跳的跟着对方走上回家的路。那一夜她一辈子都忘不了。感觉回家的路特别的短,空气特别的清新,似乎带着淡淡的甜丝丝的气味。 二人一路沉默不语,抵达目的地时,救命恩人挥手与她告别,她鼓起勇气说了一句话:“谢谢你救了我,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小事一桩,何足挂齿。至于我的名字……明年这个时候或许你能看见身穿警服的我在街上巡逻了,到时你自然会知道,再见。”恩人说完潇洒转身隐入黑暗中。 太帅了!刘子珊眼中星星直冒,暗下决心,长大后自己也要像救命恩人和舅父一样加入警队为社会做贡献,将世界上所有恶人全部绳之以法,同时期盼着与恩人再会的一刻。没料到再次相见时刘子珊吓了一大跳,对方没有身穿警服巡逻而是手持一把西瓜刀在街头砍人……她只觉天崩地裂。借着舅父反黑组警司的名义,她偷偷打听,查到恩人早已被警校开除并进了社团混日子,短短几个月就在江湖上打出了名号,人称大b哥。 她伤心失望透了,曾经的偶像,正义的化身,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竟然堕落到混黑社会。想不通!她为此茶饭不思,失魂落魄,生了一场相思病。 某天没心情去上学,她躲在阳台角落发呆。这时舅父欧兆峰回来了,见家里没人便在客厅打电话:“最近有什么消息?……你怎么搞的?打进去半年多了事情却毫无进展,还想不想恢复身份?难道你打算带着大b哥的名头走一辈子黑*道?……哎,给你点提示……听说平字头坐馆同他老婆李锦芬不太和睦,你想个办法勾搭一下,这女人跟随他老公贩毒多年……” 刘子珊恍然大悟,原来恩人大b哥是卧底警员。她觉得抽离的灵魂回到了躯体,心病不药而愈。天空又亮了…… ; 第五十章 迷离 第五十章迷离 刘子珊阴沉着脸回到警署。一下午时间,她的美好世界崩塌了。最亲最敬佩视为榜样的“养父”居然是阴险恶毒的小人,为了自己升官发财而逼迫威胁下属,最后断送一个大好青年的前途与生命,其心可诛。另一边,曾经的偶像、心中的白马王子竟然变节,尽管是逼迫所致其情可悯,但做不了警察也不能混黑*道做坏事呀……这完全颠覆了她的感观,难道以前的一切都是虚幻,而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失魂落魄的刘子珊走进办公室。留守在警署做为联络员的女警王艺欣正在接听电话,见到她当即叫道:“madam刘,找到大飞了。” 刘子珊一惊,喜道:“真的?”虽然大b变节的事情使她很难过,但人家毕竟救过她,何况她身为反黑组一员,于情于理都不能放过陈正飞。大飞失踪多日,她都快绝望了,突然间峰回路转简直不敢相信。 王艺欣把电话朝刘子珊亮了一亮,意思是说你自己听。 刘子珊接过电话:“我是madam刘……” 电话那头传来“探照灯”的声音:“madam回来得正好,刚巧要向你汇报,大飞不久前出现在九龙塘唱片公司。” “唱片公司?他去干什么?一共几个人?” 探照灯道:“他和上次那个叫蛤蟆的光头小弟在一起,另外还有原唱片公司的经理赵东,他们一起把隔壁那间办公室租了下来,据说是打算开一家电影公司。” “大飞要拍电影洗钱?”刘子珊眉头聚皱。娱乐圈是追逐名利的战场,也是黑社会洗钱的黄金乐园。黑帮以授资影视片的方式来洗钱,既神不知鬼不觉,又能获得高额票房回报,对社团而言自是一举两得的“美事”。香港半数以上的电影公司有黑社会背景,难道旺和也打算插上一脚不成?刘子珊觉得不对劲,洗钱当然是偷偷摸摸的进行了,通常找傀儡注册公司,大哥于背后操控,如陈正飞般明火执仗进行的情况那是绝无仅有。两家公司挨着,挂的同是大飞的名,又早已暴露出社团操纵的事实,这种洗钱公司开来何用?求着警方来查吗? 电话那头的探照灯沉默几秒,犹豫着道:“听说大飞从死鬼马熊手里接受了一批小姐,开电影公司会不会与此有关?” “你想说什么?他们要拍三级四级片?”刘子珊嘴上这么问,心里却暗暗点头。假如事实真的是这样,那可就糟糕了,因为实在难以找到起诉大飞的理由。拍电影你能告人家什么?暴力逼迫妇女拍小电影?荒谬,旺和控制的那批小姐出来卖不是一天两天,对于她们来说脱光衣服不过是家常便饭,哪肯为此出面指证大飞?而且,为了能上银幕,多少想成名的骚*货哭着喊着脱衣服,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呢,人家不愿意才真是有鬼了。那么一来,警方游说小姐们转为证人的行为无异于上门找骂。 “或许是吧……”探照灯想法与刘子珊差不多,“madam,大飞现身时我见到马自豪那组人在跟踪他。” “呃……马自豪?”刘子珊惊叫。 刘子珊有吃惊的理由。 马自豪是新界南区反黑组成员,此次行动负责放高利贷的老夏那条线,如今跑来跟踪大飞是什么意思?难道说马自豪是跟踪赵东而来恰巧与“探照灯”碰头?明显不对,假如刘子珊记得没错的话,赵东是揸数股爷的手下,要跟踪那也是负责股爷的那组同事老于来跟踪,怎会轮到马自豪呢? 刘子珊只能想到一个解释:这次反黑行动许安邦已经彻底将她排除在外。 抓捕大飞明面上是许安邦分配给自己的工作,而背地里却交由马自豪负责,此举肯定又是出自欧兆峰的受议。欧兆峰一门心思要将她调走不算,还指派下属将她完全架空。再联系起整个行动过程中各组成员所有资料不与她共享的事实,刘子珊“大彻大悟”,这是全港反黑组成员联合起来逗她玩呢。 陪我玩过家家?哈……刘子珊脸若死灰,空拿着电话半天做不得声。 “madam,你有在听吗?” “嗯……你接着说。” “我一看到马自豪便感觉事情不对,想过去找他交涉,结果马自豪那组人一见我露面立即开车溜走了。” “good,做得好,以后发现此类情况不要同对方讲客气,无论任何人想到我们这边抢食,都给我直接骂走他们。”刘子珊恶狠狠的道。开部署行动会议时,她对马自豪那张坑坑洼洼的丑脸及不阴不阳的腔调印象极深,反感透顶,现在竟然还敢聚众耍弄自己,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懂做的,madam。” “后来呢?大飞去哪儿了?” “大飞先是去中介公司处理办证的事情,然后入住……”探照灯顿了一下,接道:“朗晴酒店518房间。” “朗晴?”刘子珊又是一声尖叫,茫然回转过身直往窗外望去,一幢古色古香的大夏耸立在街道对面,她眼中仿佛看到陈正飞站在阳台上对着自己淫*笑…… “该死的大飞,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与刘子珊同样疑惑的人很多,比如许安邦。 时间回到几分钟以前,马自豪没有回新界南警署,而是来到西九龙总局找许安邦汇报情况。 香港分六个警区,西九龙和新界南都是其中之一,理论上双方是平等关系,实际情况却不是如此。西九龙管辖下的油尖旺等区是商业娱乐业最发达的区域,黑帮势力集中,西九龙警区的反黑组在众警区里面雇员最多,名头最响。并且,此次行动由总区高级警司欧兆峰挂帅,得力门生许安邦具体规划统筹和执行,换句话说,许安邦其实是副帅,因此,级别更低的马自豪得跨区域来向许安邦汇报工作。 马自豪敬完礼,道:“跟着夏长信(老夏)手下一个马仔到商务管理局,没多久见到大飞和赵东过来,夏长信与杨魁(股爷)洗钱的财务公司同时过户到大飞名下。” “怎会这样?”许安邦大惊失色。 “我也觉得奇怪,许sir,咱们偷翻夏长信账本的事情是不是暴露了?”马自豪十分担忧。掌握住账本就构成了起诉老夏洗钱的基本条件,照理说完全可以逮捕对方归案,但为了配合全组人统一行动不得已放弃了诱人的想法,马自豪遵照许安邦的指示吩咐手下复印了对方的账本,并没有拿回原件,至此留下了隐患。 因为复印件只做为参考不能做为起诉证据,法庭不认可,这一点同录音带的性质很像,需要有一个查证属实的过程法庭才会采纳。如果因败露而对方消灭所有罪证,那之前的功夫等于白做了,相当于放虎归山。 许安邦手抚脑门,思索一会道:“应该不会。若是对方察觉到了什么,直接烧账本及舍弃那两间公司便行了,何必多此一举转给大飞呢?” 马自豪问道:“那旺和这么做出于什么目的?难道他们另有阴谋?” 许安邦也找不到头绪,冷哼道:“有阴谋也好,耍花招也罢,不管怎样都是在劫难逃,孙猴子法力再高也飞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既然大飞这小子自寻死路,那就连他一起清干净。” 铲除旺和的计划主要针对社团的骨干分子,原是不包括陈正飞在内的,虽然他渣职为新红棍,但一来是之前没有劣迹,二来是上位后还没来得及干坏事就遇到了警方的大行动,抓不抓他都无多大影响,且也毫无意义,总不可能告他加入三合会吧?黑帮成员多如牛毛,街上一抓一大把,在许安邦眼里,盯大飞这种小角色简直就是浪费警力。 也正因为如此,许安邦才特意安排刘子珊负责大飞这条线,欧兆峰再三交代要看好刘子珊,许安邦不能违背上司命令,又不想做得太出格让人家背后说他排挤同事,于是将最安全的、最没挑战性的、也不可能有挑战的任务交给她,这心思类似于议员带着棒棒糖到孤儿院探望小朋友,一人发一个,纯粹作秀罢了。 对于高级警司欧兆峰高升和刘子珊即将调走事情,许安邦略知一二,加上他对刘子珊的工作能力持有成见,乐于顺水推舟答应老上级的最后请求。不过照事态的发展来看,似乎有必要重新规划一下。 出于对刘子珊能力及安全的担忧,思考片刻,许安邦最终下决定道:“马督查,各组成员反馈回来的消息有一个共同点,自今天早晨起旺和成员活动异常频繁,似乎酝酿着什么大型犯罪事件,貌似被逼太紧,有种疯狂爆发的迹象,夏长信那边暂时缓一缓,你跟一下大飞这边。” 马自豪脸上喜色隐现,跟着迟疑的道:“许sir,大飞这条线一直是madam刘在负责……” 刘子珊怀疑反黑组联合架空自己的事情猜对了一半。有句话说得好:失望是无可避免的,但大部分的失望皆因高估了自己。刘子珊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她太以自我为中心了,许安邦下一道命令就够她受的了,何须联合手下其他成员呢? 马自豪事先对此一无所知,当接到这个看似“捞过界”的任务时欣喜万分。这说明什么?至少说明他在许安邦眼里分量不轻。许安邦是欧兆峰的嫡系,并坐镇反黑组权利中枢所在的西九龙总区,一旦欧兆峰升迁,许安邦继任反黑组高级警司职位的呼声极高,甚至可说是十拿九稳。如今被大红人许sir看中意味着他在警界前途无量啊。得到这个暗示,先前沮丧心情一扫而空。 许安邦道:“madam刘那头不用理会,你做你的,她做她的,各不相干。先这样,你去部署落实此事。” “yes,sir。”马自豪起立敬礼,却没有挪步。 “还有事?”许安邦诧异的道。 “许sir,有件事情必须向你汇报,看见大飞时我觉得不太妥当,担心出问题,于是果断放弃了老夏那条线转而追踪大飞,跟到唱片公司岔路口遇到madam刘那组埋伏在附近的伙计,对方发现了我并怒气冲冲打出示威的手势……” 许安邦插口道:“你怕闹出误会对吧?……” 马自豪道:“我不是说这个,当对方撵我们走的时候,无意中察觉到还有一组人在跟踪大飞,一架大众商务车吊在后面。” “会不会是跟踪赵东过来的老于?咦,不对,老于那边派的都是日系车……欧洲车,难道是?……”许安邦惊讶的望着马自豪。 马自豪点点头,道:“我查了那uc打头的车牌,表面上是市政局的车,实际隶属经济罪案调查科。” 许安邦眼中精光一闪,拍案叫道:“这帮狗娘养的也来虎口夺食!” ; 第五十一章 迷离二 第五十一章迷离二 港岛总区经济罪案调查科。 高级警司尤智勇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听下属汇报工作。 “财务公司转给大飞?是不是你们那边手脚不干净,又或者装窃听器的时候,一不小心碰到人家设置的‘小机关’。”尤智勇放下手中的杯子慢悠悠的说道。 督查姚辉道:“应该不会,开门的时候仔细检查过,没发现门上夹了小纸条一类的‘机关’。窃听装置现在仍处于正常使用状态,我猜想可能是反黑组那边出了问题。” 尤智勇道:“那就怪了,事情败露与转让财务公司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换做我是对方,第一时间毁灭证据,而财务公司要么关门,要么留着放假消息来误导警方。转给大飞做什么?” 姚辉道:“会不是反黑组逼得太紧,对方有所怀疑但不敢确定,所以才……” 尤智勇冷笑道:“怀疑?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现在道上哪个不知大飞揸职红棍?财务公司过继到他名下,明摆着就是说这两间公司以前是旺和的财产,反过来说,露底已成定局。否则就是不打自招。” 姚辉恍然道:“对哦,如果旺和骨干分子起了疑心,只会偷偷摸摸转到另一个隐藏的成员名下,绝对不会明目张胆的交给新上位的大飞。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尤智勇凝神思索了一会,不得要领,摇头道:“我也很好奇。不过我猜有人比我还要好奇。反黑组那头想将旺和连根拔起,布局已经展开,但离收网还有段距离,如今遇到琢磨不透的事情,既害怕计划败露而对方逃之夭夭,又担心对方出奇招,观望也不是,行动也不是,估计正陷入两头为难的境地。亲爱的欧sir做了件蠢事呀!好好等着调职公关关系科不干,偏要在升职前夕招惹是非,我看他怎么下台。” 随着传媒越来越发达,负责警方宣传工作的公共关系科重要性日趋渐长,o记成立前,它是警局最火的一个部门,比相当于纪检委的内务科还要牛。其负责人出镜率极高,并与警局高层交往频繁,因而此科挂总警司衔的长官历来是升级副处长的热门。虽然它隶属于行动部,但干的工作实质上更接近行政部门,所以公共关系科总警司升级会有两个去处,两头都有可能,光算几率就要比其他部门主管多了一倍,毫不夸张的说,它是一个让所有警局中层干部眼红的职位。 老警司退休的消息一传出来,有资格竞争的各组头头纷纷展开公关活动,尤智勇与欧兆峰二人均为大热门候选人。欧兆峰凭借去年抓住“新义安”龙头向华焱并将其送进监狱的大功劳,顺利入主,遗憾败北的尤智勇对欧兆峰恨之入骨啊。最近反黑组那头出现异动,尤智勇收到风声立马跳出来坐顺风车,抢功劳,目的无非是给点颜色欧兆峰瞧瞧,反正打击洗钱犯罪归他管,欧兆峰明知他来抢食也只能干瞪眼。o记成立前大家都是cid,谁也不惧谁,你管你的,我管我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公事公办而已,欧兆峰没有权利指责对方“捞过界”。 姚辉是尤智勇心腹,对此一清二楚,知情识趣的问:“既然猜不透对方的意图,那咱们是不是把财务公司那头的伙计全部撤回来?……” 尤智勇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笑眯眯的道:“没错。咱们撤退,先观望一阵。对了,大飞后面去哪儿了?” 姚辉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道:“尤sir,您猜猜看。” 尤智勇把脸色一板,故作威严的喝道:“说!” 姚辉嘿嘿笑道:“大飞到西九龙总部对面一家叫朗晴的酒店开了间房直接入住。五楼,518房。” 阿噗……尤智勇喷咖啡,咳嗽了一阵才缓过来。“西九龙反黑组也在五楼,处在同一高度又正面对面,这是要打对台啊……” 二人对望,异口同声道:“这回有好戏瞧了。” ***** 今天是大年初六,香港政府部门假期结束第一天上班。 办完财务公司交接手续,陈正飞拉着赵东去唱片公司。想通过他的关系租下唱片公司旁边空着的那间办公室,用作电影公司的办公场所,赵东不是曾夸口说与百货商场经理交情不浅吗?来得正巧,随哥走一朝吧。 公司起步阶段能省则省,理应选一个交通便利、地方宽敞、价钱便宜的场所,陈正飞第一时间想起了那处所在。而且,两间公司挨在一起实为一个不错的选择,以后处理完电影的事情直接转到隔壁就可以搞唱片了,多方便呀,油钱都不知省多少。 全世界的工商部门规矩大同小异,想要开公司,租场地必然是放在首位的步骤。而搞定这个,剩下的事情就无需陈正飞操心了,自有专业的中介公司负责料理后续事宜。保安公司同样如此,但不用多租办公室,社团奖励他的一套单位正好派上用场,计划办完过户手续就用那处坐落在屯门的房产作为保安公司总部。 处理完正事,陈正飞与蛤蟆登上汽车。 “去旺角,亚皆老街。”转上大路,陈正飞吩咐蛤蟆道,眼睛却通过后视镜观察后方。“注意后面那架牌号为ak4007的出租车,来时它停在路口等客,我们走了又马上放空车跟在后面,应该是条子的眼线。嗨!……你别回头看呀。等会拐角处停车,我下去买包烟,假如所料不差,对方肯定也在附近泊车,到时你再慢慢看……” 说是买烟,陈正飞从超市出来时拎了一大包东西。 “怎么样?那架出租车停了没有?” “果然停了,大飞哥真厉害,条子的伪装都能一眼识破。”蛤蟆大赞,又道:“我发现除了那架出租车之外,还有一架大众商务车也停下来了。哪!前面那辆uc牌照的市政局车。” 陈正飞惊喜道:“有进步嘛。多转两圈,看看商务车是不是跟我们的。” 从九龙塘一直转到旺角,两架疑是警方眼线的车辆交替领先,遥遥吊在后面,陈正飞暗笑:用不用这么大阵仗,madam刘。 来到西九龙总区警署,指挥蛤蟆找地方停车,陈正飞进了警署斜对面的“朗晴”酒店。 接下来几天住这里么?蛤蟆跟进大堂时一脸的疑问又不好意思开口问。 “反黑组在警署几楼?” 蛤蟆想了想道:“好像是五楼。” 陈正飞笑道:“那我们也住五楼,唱戏唱全套,功夫要做足。” 定好房间登楼而上,待侍者推开房门,陈正飞冲进卧房一个鱼跃姿势将自己丢到大床上去。真爽呀,陈正飞惬意的滚了几圈,像是炎炎夏日跳进了一方碧池。农村的硬板床睡了好些日子,多么怀念前世家中的软床。 这是一间商务套房,有两个房间,二人各睡一间。 打发走侍者并关好门,蛤蟆终于忍不住道:“大哥,对面是警署。” “就是这样才安全。”陈正飞笑得有点苦。过两天就要与西九龙反黑组开战,他是没机会再回杨家村的了。 这么做有好几个理由,其一是担心警方顺藤摸瓜扫到大本营,怕连累到没身份证明的姑娘们。第二个理由更简单,既然是打对台,那就干脆住到警署对面的酒店去,把阵势摆好,先在气势上占个上风。唯一的遗憾是“朗晴”酒店偏了一点点,与警署不是正对门,否则就更像那么回事了。将就吧,好歹意思表达清楚了:老子就在街对面,有种放马过来。之所以选五楼也是这个原因,处在同一高度方才显得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嘛。 说实话,早已拉到众多冤大头赞助的陈正飞此时囊中并不羞涩,大可以住到更好的酒店去,比如那间鼎鼎有名、神往已久的半岛酒店,但想想最终还是打消了此念头。半岛酒店坐落在尖沙咀属于联胜英的地盘,接下来他要到对方控制的区域搞风搞雨,夜晚还在人家地头上留宿未免欺人太甚了,凡事留一线,尽管算准对方不敢轻易动他,但万一得罪太死而人家狗急跳墙呢?人心难测,不得不防。 住到警署对面还有两个潜藏的好处。一方面是离警署近安全性较高,至少可以震住某些想对他不利的社团。另一方面,此举表明了一个态度。仿佛在说:“条子整治我们旺和摆明要砸兄弟的饭碗,咱们自然要奋起反抗,势与条子周旋到底。此举实属无奈,咱们针对的是警方,并非道上兄弟,请大家不要为难我们。如果有人因此受到了无妄之灾,那也是条子造成的,与我们旺和无关。再说,看似是我们与条子之间的恩怨,但旺和倒了没准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你们其中之一了,这属于黑白两道之间的生死斗争,大家要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如果谁在这节骨眼背后捅刀子,那他就是道上所有兄弟的敌人。” 如此一来,旺和便占住了大义,师出有名了,道上其他社团受到牵连也没理由明目张胆的指责他们挑起事端。纵观中国几千年的历史,凡成功者必定占在有理的一方,早成为大家的共识,否则也不会有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刘备假传衣带诏等故事发生。陈正飞想要绝处逢生,势必得把压力分摊到社团坐馆头上,首先抢的正是这个“理”字。 话又说回来,警方大规模扫荡提前展开,力度之大前所未有,社团形式岌岌可危,陈正飞才不相信警方到现在还没查到旺和总部所在,生怕madam刘因找不到自己而使出蛮不讲理的手段,直接上门搜查旺和大本营。照刘子珊以往的风格来看,这么做的可能性极高,陈正飞不敢赌,于是主动露头吸引仇恨。同时,这也是他为什么租下唱片公司隔壁的另一个原因,反黑组之前找不到他的人,必定会监视两处与他有关联的地点,他家和唱片公司。 里面诸多弯弯道道,以蛤蟆的智商是弄不明白的,他也不想去弄明白,反正早认准了大飞哥不会亏待他,一门心思只想着为大哥站岗跑腿。蛤蟆回到大厅,将陈正飞从超市买来的一堆食品烟酒等杂物搁置在茶几上,走到窗边准备拉上窗帘,只听陈正飞声音传来。“别动窗帘。”蛤蟆不由楞在当场。 陈正飞走到落地玻璃窗前,发现左手边有一个小门,推门而出,迎着凉风遥望街对面的警署,嘿嘿冷笑:madam刘,多日不见,想我想得心焦不? ; 第五十二章 厄运 第五十二章厄运 一觉睡到天亮,腰酸背痛的陈正飞起来活动身体。睡硬板床的日子里夜夜想念以前的软床,但当梦想达成,一时竟适应不过来。不由感叹自己天生命苦,不是享福的料。 做了一套简易伸展运动,陈正飞听到客厅外有人敲门。不等他吩咐,蛤蟆主动前去开门,来者是寡妇k与黑仔“碳头”,二人提着早餐上来。 客厅内摆上食盒,四人大快朵颐。 餐后,碳头收拾残局,蛤蟆整理私人物品准备告辞。他要回去处理保安公司的手续及按大飞要求简单培训一下新收的四十个小弟,操练操练队形什么的。保镖嘛,真实水平怎样且不说,样子总要做一做,起码叫人看起来舒服点像那么回事。而碳头过来正是要接替蛤蟆给大飞做跟班。作为一个黑帮大哥,身边不站个马仔实在不像话。 临行前,陈正飞叮嘱道:“记住三点,第一,按要求严格执行,不要出差错。第二,路上小心,多转几趟车甩掉警方跟踪,特别要留意昨天跟着我们那两架车,别犯低级错误。第三,出了问题就扣碳头,千万别打酒店电话找我,酒店线路百分之百已被监听。”想了想补充道:“加一条,不能借社团成员的大哥大作为联络工具。切记切记。”现在的手提电话用模拟信号,一部简易电台调下频就能监听,垃圾得不能再垃圾。如今形势严峻,出任何纰漏都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由不得一丝大意。 蛤蟆复述了一遍陈正飞的叮咛,确保没有遗漏方才开门离开。碳头与他一道下楼,到停车场将车内的茶具搬上来,陈正飞近期内无事可做,只能留在酒店喝茶看电视,最多偶尔上阳台露个脸,遥遥吸引警方注意力。 摆弄完茶具,坐在对面的黑桃k汇报昨日的工作:“刘得华与梁潮伟由廖氏兄弟负责,到今天为止还没音讯传回来,估计是嫌弃我们新电影公司名气不足,怕接拍烂片影响他们的形象和声誉。” “加片酬的事没对他们说?” “比原来多开了一倍的片酬,但对方还在犹豫中。” “那就一倍一倍往上加,加到他们同意为止。”各位红棍大哥的赞助已经到位,陈正飞现在不差钱,讲话底气十足,不像当初对着任大华时连哄带骗的了。 “几位主演片酬那么低,客串的配角给得太高的话,我怕……”黑桃k话说了一半,意思却非常明显了。混娱乐圈人缘至关重要,得罪人不是明智之举,厚此薄彼无异于自掘坟墓。 “有道理,此事是我考虑不周。”陈正飞果断承认错误。他清楚刘梁二人以后的分量,花十几二十万请来客串没有心理障碍,可问题是别人不知道呀,岔开话题道:“女主角那边呢?张爱嘉找到没有?” 《放逐》全片仅有两个女性出场,一个是陈雅伦饰演的流莺,另一个是何超仪饰演的女主角,也就是隐退江湖的杀手阿和的老婆。 毫无疑问,配角是无需陈正飞操心的,手下一溜正版鸡,论美貌三条q还稍胜陈雅伦半筹,本色演出难道不比演员扮演的假货更强么? 一说开戏,手下姑娘全部报名,无一例外,连编外人员宋妍都心动了,不过她心动的那个人物是女主角。宋小姐作为混血美女上镜头自是没问题,恰好应和澳门本地混血美女多的特色,奈何演技却实在不敢恭维。《放逐》是部男人戏,对于万绿丛中一点红的女主要求反而更高,作为冲击戛纳电影节的影片,陈正飞注重每一个细节,对品质的追求近乎抵达苛刻的地步,为了保证质量只得婉转的拒绝了宋妍。说实话,宋小姐容貌在三条q之上,他倒属意把流莺的角色交给对方,料想那纯粹花瓶式的角色应该能胜任。 宋妍看过剧本,见配角有床戏镜头打起了退堂鼓。凡是良家妇女皆视床戏如洪水猛兽,心里有障碍实属正常。或许她对女主仍存有幻想也不一定。 片中女主出镜率不多,演绎难度却相当大,聊聊几句台词,几乎全靠眼神来传达内心情感,一般的女演员驾驭不了。原版中的何超仪出乎意料的胜利完成任务,确实令人刮目相看。可惜人家还是小y头,请来也没意义,陈正飞第一时间想到了演技高超又正当红的张爱嘉,酷爱短发的张爱嘉与原版人物形象较为接近。 “与张爱嘉的经纪人通过电话,对方人不在香港。”黑桃k遗憾的道。 “哦。”最理想的人选请不来令人惋惜。 “那别人呢,张漫玉怎么说?”陈正飞把眼光投向第二人选张漫玉。“不差钱”的人当然是选好货下手了,张漫玉是香港演技最好的女人,金像奖五次封后不算其余小奖不计其数,同时也是柏林及戛纳这两个分量最重的国际电影节双料影后,东方的朱丽叶比诺什,牛逼得一塌糊涂,若是她年纪大上两岁必是陈正飞首选无疑,此时暂居次席。 “张漫玉没档期,她在赶《爱的逃兵》、《过埠新娘》、《双肥临门》、《南北妈打》四部戏,加上电视通告,过年的慈善义演,广告等,近期内一天跑七八个场子,挤不出时间。另外据说还接了《求爱敢死队》《警察故事二》《肥猫流浪记》《流金岁月》《旺角卡门》等六七部影片,档期排到了年底。-” “王佳卫那部《旺角卡门》么?” 寡妇k耸肩表示不知道。 王佳卫你都不识?陈正飞一想也对。《旺角卡门》是王佳卫执导的第一部影片,当下娱乐圈内认识他的人的确不多,如寡妇k这等外人自然更加不知。同时内心不忿,王佳卫第一回执导,他也是第一回执导,凭什么人家能请来张漫玉而他只能干瞪眼?待遇差别太大了。 陈正飞叹气道:“香港娱乐圈小是小,识货的人倒蛮多,请不来张漫玉真是太可惜了。” 黑桃k闻言一愣。第一候选人请不来大飞只是哦了一声,怎么第二候选人请不来却变成了“太可惜”,没逻辑呀,反过来才对嘛。大飞更中意这个叫张漫玉的“备胎”,莫非是他喜欢此类型女人的缘故?想到这里,寡妇心里竟有点酸溜溜的感觉。 “其他候选呢?” 黑桃k吸了一口气,赶走恼人的情绪,道:“钟楚虹的经济人开价一百万,林晴霞更贵,一百二十万……” 陈正飞哑口无言。当红女星伤不起。 资金充足的情况下,他打算聘请一位演技过关名头响亮的女星加盟,为新片拉拉人气,如今看来想法不切实际了。他一直以为香港大银幕以男性为尊,女星仅为点缀,没想到价格离谱到这种地步,要知道当下最红的周潤发,程龙,许冠捷,许冠纹兄弟身价也不超过两百万。. 怎么办?发扬过往风格继续招摇撞骗?还是换一个演技好而名声不显的女艺人?一思至此,陈正飞自己都笑了,这个想法更加不切实际。由于女人较男人早熟及人类社会观、世界观、审美观等因素影响,通常女艺人比男艺人成名要早得多,女星往往十六七岁入行,二十岁不到就名声大噪,大器晚成的情形十分稀少,比艺校的处女还少。像他那部影片,需要一个二十四岁到三十岁之间的女星,这年龄阶段的女星该成名的早就成名,混不下去的转行的转行、息影的息影、嫁人的嫁人,还轮得到他来发掘么。 陈正飞无奈的抓头。香港女星一直处于青黄不接的状态,演技好的就那么几个,要么老,要么小,要么贵,要么陈正飞不敢请。 萧芳芳、叶德娴、冯宝宝之流属于第一类,演技高超年纪偏大,袁咏亿、李欣洁等是第二类,还在念书,林晴霞、钟楚虹等当红的又请不起,梅燕芳和刘佳玲属于最后一类,敬而远之的。 这两位均是“新义安”大哥罩着的人物,借陈正飞几个胆子也不敢去招惹。虽然是正经拍片,但万一人家后面站着的大哥心里不爽呢?人心这东西谁说得准,引起误会就不妙了。同样有gmd背景的“新义安”规模是“联胜英”五倍以上,香港最大的黑帮之一,与本土最大的社团“和胜和”齐名,也是极少数存有龙头(香主)的帮会。 如果14k选新龙头将旗下一盘散沙的各社团聚合在一块,那么它必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黑帮,然而那是不现实的事情,几十个字堆呢,俗语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哪有蠢得老大不当跑去给人家当小弟的情形发生?指望这个,无异于指望世界和平。14k的名头震不住人家。新义安五虎十杰名头极响,十几个堂口,随便拿出一个就比旺和强几倍。如今的旺和站在新义安面前,就像乡镇企业仰望中国石油,人家打个喷嚏就把你淹没了。 行走江湖,安全第一。想别的招数吧! 请花瓶女星?念头刚起转眼便被排出脑海。创业阶段他才没心思去搞什么潜规则,如章敏、利智之流演技不过关的女星要来何用?再说,手下也不缺花瓶。寡妇k、宋妍二人都算绝色美女,不比别人差,调教调教指不定还强过一般花瓶几分。白纸才好作画嘛,有过演戏经验的反到更难教。 前后左右道路不通,搞了半天仍原地踏步,陈正飞没辙了。见黑桃k高举水壶洗茶具,动作优雅、神情专注,令人赏心悦目。静静的欣赏了一会,突然问道:“佳丽,平时看电影吗?” “看,港城谁不喜欢看电影?怎么啦?” “关于我们片子的女主角,有什么想法?” “找个年纪合适演技好的演员不就行了么?不难呀。”黑桃k不以为然的道,嘴上说话手脚却不停,为陈正飞斟上一杯,打出一个请的姿势。 “比如呢?……”陈正飞一边端茶杯一杯问。 “我不懂判断演技好坏,但我知道一点,凡是专业人士一致认可的那位就一定会演戏,很简单,咱们可以把前几届金像奖影后请过来,叶彤,王小风,林碧琪年龄都合适,还有获得提名的,夏文希,缪骞人……” 陈正飞眼睛一亮。对哦,怎么把叶彤忘记了。怪只怪前世叶彤饰演的许仙形象深入人心,陈正飞压根没想起她是女人。黑桃k一说,他立即接受这个提议,叶彤连男人都能演,演技之高毋庸置疑。至于剩下几位……他只对夏文希有点印象,来自原版大飞记忆库,《唐朝豪放女》中一个妖娆的裸女。有参照便好办了,比对自己的记忆库,费了好大的劲才想起来,夏文希不就是《花街时代》女主角嘛。留一头利落短发的女人,不错,这位也列为备选。陈正飞暗暗点头,说道:“叶彤、夏文希,依次找她们聊聊。” 黑桃k答应了一声,问道:“不多备几个候选吗?” “还有好介绍?” “林碧琪夺魁后息影嫁人,八卦杂志说她刚生完小宝宝,正好与本片女主角身份相符……”原版《放逐》中的女主角一直怀抱婴儿出境,陈正飞照搬原著没做改动,黑桃k看过剧本对此印象深刻。 “good,把她也算上。”尽管陈正飞翻遍脑海也不知林碧琪是谁,但想来拿过金像奖影后的人物演技不差,何况寡妇k极力推荐,这点面子要给。 ******** ps:这一章是漏写的,前段时间修电脑修昏了头。后面计划又得改,哎……一点都不顺。本来是写黑帮的小说,因为起点不能发的缘故,改着改着改成了两条线,拍电影一条,现实中主演《古惑仔》又一条,节奏慢的原因就是这样造成的。另外,边写边发,有什么错漏的地方不好改。好不容易提起节奏,有了点气氛,突然想到漏了两段没交代,转回去补,结果又得自己慢下来,有种想骂人的冲动,这种单一主角,以时间为轴交叉前进的几个故事,同时达到h点不容易啊,兄弟水平不行搞不拢。 明天出差,台湾展会要一个星期,赶了五章发出来……歇两天又是广交会……由于时间比较少,更新慢,所以没签约。主要还是靠兴趣来写作,看多了重生文打黑帮,挺无趣的,想反其道而行,搞出个社团打警察……呵,自娱自乐图个高兴嘛。不是兄弟自命清高,谁都喜欢钱,问题是保证不了更新速度不敢签,怕赔钱。 就这样子,慢慢写慢慢玩,喜欢的来捧个人场,不喜欢也欢迎来水。 ; 第五十三章 厄运2 第五十三章厄运2 一大清早,乌鸦拎着个果篮来到湾仔贫民区一幢旧楼处,登楼而上穿过走廊朝最里面一间住户走去。这是一条半开放式走廊,有点象教学楼,一侧是居民的单位另一侧空荡荡。来到门前,晨光沐浴中的乌鸦整理衣衫抖擞精神,轻轻敲响房门。 “张经理来啦,快屋里请。”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微笑着拉开大门,“哎呀,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亚升,亚升……” 传来一阵冲水的声音,从厕所出来的黄秋升一边栓裤带一边慌乱的道:“张经理早啊。那个……不是说一个星期后才开机么?那篇三千字的角色感悟……我还没写完。” 乌鸦笑道:“慢慢写,不急。今天过来是有点小事找你帮忙。”见屋内大包小包的搁置着许多物事,东一堆西一堆的,冰箱旁边还码着一摞行李箱,讶道:“打算出远门?” 黄秋升道:“不是,准备搬家。” 乌鸦愕然,“搬家?现在过年呢!” 黄秋升道:“本来签的合约是住到四月,但房东把我们这个单位租给别人拍电影,所以……不光是我住的单位,隔壁空着那间也是如此。” 乌鸦嗤笑道:“什么狗屎理由?签了约当然按合同办事,岂有大过年逼人搬家的道理?tmd,我看这房东良心被狗吃了。找他来,我同他理论理论。”一边说一边卷起袖口,一副要打人的架势。 黄秋升心头升起一阵暖意,面前这位邀请他主演电影的张经理才仅仅见过两次面,没料到这么够朋友,见他吃亏立马捞袖子为他打抱不平。好兄弟讲义气啊! 乌鸦叫道:“太欺负人了,我到要看看哪间无良的电影公司这么嚣张……电影?”想起了什么,眨眨眼睛,“呃……你这是几楼?” “五楼,怎么啦?” 乌鸦悚然一惊,突然转头开门出去,先是打量了一下门前一条十来米长的走廊,若有所思,跟着走到栏杆处探头出去往楼下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瞧了好几遍,眼睛骨溜溜的转,越转脸色越红,“不会那么巧吧?” 话音刚落,楼下走道处出现几个人,其中一人脸带刀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正是小弟“大炮”。乌鸦脸若死灰。他终于知道刚才自己破口大骂的无良电影公司是那一间了——大飞哥的“熊猫影业”,而此栋旧楼便是依照大飞的吩咐找来的电影场景之一。 乌鸦脸带愧色,黄秋升似乎也意识到什么,轻声问道:“我家……就是电影里面那间黑市医生的诊所?”前天夜里通读了一遍剧本,一连串长镜头的诊所枪战戏令人印象深刻,却没想到即将主演的电影选景竟然选到他家来了。 乌鸦尴尬笑道:“真抱歉,害你与伯母大过年的流离失所,我也不知事情怎会弄成这样……” 二人对视苦笑不已,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没事!”黄秋升忽然哈哈一笑,道:“搬到楼下而已,又不是没地方住。”上前亲切的拍了拍乌鸦的手臂,“我妈早些年给有钱人家当佣人,凌晨还去送报纸、送牛奶,为养大我疲于奔命,日日夜夜一人兼好几份工,落下了一身病根,腿脚向来不太利索。因为五楼租金便宜不得已才住进来,老人家天天上下极不方便,早想换到楼下去了,不瞒你说,哪怕公司不在这里拍戏,过完年我也会搬。” 乌鸦不置可否的轻哼一声,道:“安慰我?” “骗你做什么?搬家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黄秋升脸上笑容看上去很真诚。混血儿的黄秋升是私生子,母亲是女佣,父亲则是当时英国驻香港的港英政府官员,任职政府物料供应处。四岁时,父亲抛弃他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早年生活窘困、颠沛流离,在湾仔区搬来搬去的,早习惯了。 “惭愧,惭愧。”乌鸦长嘘一声,这趟过来有求于人,如果真的迫使人家流落街头的话,他也没脸待再下去了。“难怪你那么难找,若不是刚巧遇到你的同班同学张达明,都还联络不上。” 黄秋升咧嘴笑了笑,求学期间的他算起来还没正式入行,圈内混的唯一一个好友是张达明。此时的二人皆为无名之辈。“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不知为何会想到请我……”黄秋升有理由好奇,他想不通对方为何会直接登门拜访并邀请他这个编外人员主演一部如此有前途的电影。没逻辑呀!就好比一家酿酒作坊还没开张就有分销商上门洽谈代理销售业务,开出的还不是一般的优惠条件,而是按照高规格茅台酒厂的标准来实施。nmd,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到此时为止他仍有种身处梦境般的不真实感觉。在他眼中,第一男主角“阿火”最合适的角色人选是周潤发。发哥名气大,演技好,角色类型也符合特征。 乌鸦似是而非的道:“开机的时候你自去问导演,相信能得到满意回答。”聪明的下属一般会私下揣摩领导意图,但不会将领略不透的事情拿出去乱说,万一领会错误既容易误事又容易得罪人,自作聪明非明智之举。而且,保持神秘感对乌鸦来说大有好处,乐意为之。 这时,大炮领着四个从“大力哥”处借调的装修师傅上楼来。第一眼见到了乌鸦,大炮眼睛瞪得老圆:“乌鸦哥?……” 乌鸦瞥了大炮肩上抗着的大锤一眼,没好气的道:“来拆房子?” 大炮道:“按大哥的指示装修改建……” 黄秋升住的这个单位户型偏小,作为一个“黑诊所”实在简陋了点,区区二十多平米的大厅里摆下一张病床基本没剩余多少空间,十几个人落脚都嫌地方不够。在这种吐泡口水都能命中目标的场所拍枪战戏简直是天方夜谭。所以他们连隔壁单位也一起租了下来,准备打通一堵墙将客厅连通,并拆掉两个卧室门形成一个大而复杂的空间,这样才勉强合符大飞的要求。 熟读剧本的乌鸦一听就明白,眼睛一翻,叫道:“行了,省点废话,过来帮黄师傅搬家。” “好嘞!”大炮诧异的瞟了黄秋升母子一眼,放下锤头脱外套…… 黄秋升和他母亲同时客气的道:“那多不好意思。” “都是兄弟,不讲那些。” “干活”,随着乌鸦一声大吼,众人一齐动手。有的抗行李,有的搬家具,有的抬电器,有的大袋小袋挂满一身……乌鸦叼着烟在一旁指手画脚,黄母端着盘子颤颤巍巍给大伙送茶水,一个劲的道“辛苦,辛苦!” 没跑到两趟,小弟蚂蚱领着一个戴金丝眼镜的黑瘦男人到来,乌鸦一见哑然失笑,好嘛,庙街专门为娼*寮治病的花柳陈也被招来了,不用说,肯定是大飞请来做“艺术指导”的。此处既然作为一个黑诊所存在,该如何布置当然要询问“专业人士”的意见。花柳陈字号响亮,以大飞物尽其用的性格岂能轻易放过? 乌鸦坏笑道:“来得正好,搭把手。” 人多力量大,三下五除二就清干净了,最后准备搬书柜时,大炮拦住大伙,央求道:“黄先生,书柜能不能暂时别搬?”书柜是影片道具之一,大炮乐见其成。 黄秋升看过剧本,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反正也不是什么紧要的物事,便点头答应了。 搬完家,拒绝了黄母请吃饭的好意,大炮带着装修师傅拆墙,蚂蚱跟着花柳陈研究怎么布置场景,乌鸦拉着黄秋升上到楼顶。 刚出完一身臭汗就上楼顶吹北风容易感冒,黄秋升匆匆披上一件外套,暗自嘀咕:“有什么事情不能在下面说。” 四周无人,没了顾忌的乌鸦不停的搓手掌,焦急的道:“黄师傅,有件事情你一定得帮帮忙。” “张经理直接叫我阿升吧,黄师傅黄师傅的,叫得我好像大侠一样……” “好,阿升。”乌鸦琢磨了一会,道:“这样的,我接了一部戏,演一个住家男人,某天收工返家突然见到家里失火,所有的财产烧得一干二净,你说我该怎么演才好?” “正在烧还是烧完了?有人丧生火场吗?” “应该是烧完了,消防队扑灭了大火,起火时家里没有任何人。” 应该是?什么烂戏竟然连背景都不交代清楚。黄秋升觉得古里古怪的,问道:“无缘无故起火?” “差不多……不对,好像是黑社会上门逼债不成而纵火。” “剧本上有几句台词?” “没有台词。自由发挥!” “被纵火要比不小心失火难演一点,除伤心难过外还多了愤恨的情绪,而又没有台词的话……”黄秋升摸着下巴沉凝半晌,为难道:“兄弟,难度不小啊。” “阿升,想想办法,等你救命哪!”乌鸦快要哭了。 股爷把财务公司丢给大飞撒手不管,那个哭丧的人选便得大飞自己来操心了。手下就这么几个鸟人,还需要想么,干这活的必是“乌鸦”无疑,谁叫他开交心大会那天哭得稀里哗啦,演技如此“高超”,不找他找谁?接到这个光荣任务时,“乌鸦”只觉晴天霹雳,悔不当初。他是大哥钦定的人选,推脱不掉,正为难之际,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想起大飞曾经赞过黄秋升演技了得,这不,带着礼物上门取经来了…… **** 与“乌鸦”同命相连的还有一人,他就是当下陈正飞的跟班“碳头”。 “陈生,尖沙咀那边的公司也……也遭到毒手。”碳头手里举着扣机丧气的道。 说完这句,碳头把扣机插回腰间,深呼吸两次,又把扣机拔出来看了看,接着皱起眉头摆出一副臭脸,“陈生,尖沙咀那边的公司也……也遭到毒手。” “好啦,好啦,一句台词用不着从早一直唱到晚吧?你不累我都听累了,碳头哥!”手握遥控器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陈正飞被打败了。 碳头委屈的道:“从小记性丑,怕到时忘词坏了大飞哥的大事……” “要对自己有信心!去,回房休息一下。”陈正飞不耐烦的摆手。 “知道了。”碳头傻呼呼的走向房间,走两步摸出扣机看了一眼,压低嗓子道:“陈生,尖沙咀那边……” 陈正飞盯着碳头的背影大摇其头。黑仔连蛤蟆都不如,两人都是一根筋式的人物,但蛤蟆起码还有点胆气,面对条子的拘捕敢于挺身而出,相反,身材魁梧的碳头胆子小得蚊子似得,配合着演一出戏罢了,多大点事呀,搞得如同上刑场一样,搞不懂道上这些年他是怎么混过来的。如此好欺负的一个人,当初老大们没安排他出去顶罪真是一个奇迹。 心烦意燥的陈正飞不停的换台,眼睛盯着电视机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情。最近两天传回的尽是坏消息,自从初五夜里开完帮派大会,厄运便接踵而至,似乎前阵子的好运气耗光了一般。 两个客串的大佬刘得华与梁潮伟二人同时来电拒绝了邀请,口径一致:没有档期。陈正飞嗤之以鼻,没档期早就拒绝了,需要考虑那么久吗?不用说,肯定是嫌配角出镜率太低不愿加盟。二人自八五年进军大荧幕就一直饰演配角,如今在影坛还属于小字辈,但电视荧幕积累了很多人气,估计是觉得自己向主角进军的时机成熟了,怕接多了配角戏在观众心里定了型,对往后的发展不利。这事怪只怪陈正飞自己,当初资金短缺,邀请二人时信誓旦旦的说客串,短短三五天就能搞定,原以为是少支付片酬的砝码,没料到却变成了打动对方的障碍。 不仅二位未来影帝这边遭遇失败,女主角那头也极不顺利。聘请三位女候选人的行动全部无疾而终。叶彤与陈国熹结束八年爱情长跑登记结婚,正在筹办婚礼,一口回绝;刚做完月子的林碧琪下定决心当家庭妇女,相夫教子彻底告别娱乐圈;夏文希这儿最离谱,开价六十万…… 当时黑桃k一个电话打过来,陈正飞干脆利落吐出一个字,“走”。不就因为拍摄《花街时代》获得过最佳女主提名么,你当自己是谁?张漫玉?人家张漫玉身价还不到五十万。二流明星也敢这么跩?陈正飞脾气来了。哥不求人,大不了浪费几天的时间登广告办个招聘女主角的全港大海选,哥就不信怀揣白花花的银子还找不来合适的演员。 刚奋起雄心壮志,碳头举着扣机从房间内奔出来:“大飞哥,大飞哥……” “是陈生!一句台词背了整整两天居然还敢出错,你说你有何用?”陈正飞怒道。 碳头一愣,慌道:“不是呀……大飞哥,股股股……爷来信。” 陈正飞从沙发上一跃而起,道:“怎么说?” 碳头再次看了一眼扣机,回道:“四个字,欲破曹公。” “欲破曹公,宜用火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陈正飞喃喃自语。股爷的意思很明显了,准备功夫已经做足,只差今夜放火。 终于来了!陈正飞的心跳渐渐剧烈起来…… ps:抱歉呀,新调来一个销售主管,ctmd,呀的什么都不懂还一天耀武扬威,恨不得一年的工作要求再做一遍,抢客户抢出脸了,无耻,不甩他又不行,销售这行饭不好吃,只有抽空慢慢弄,毕竟饭碗才是最重要的……喜欢的兄弟隔三差五再来翻吧 ; 第五十四章 厄运三 第五十四章厄运三 清晨,街上的一切都笼罩在柔和的晨光中,道旁树木枝顶上冒出的嫩绿枝丫柔顺的接受着晨光地淋浴,湿润中的草丛透出几分幽幽绿意。 西九龙警署五楼的楼道口窗户边支起一台高倍望远镜。 探照灯揉着通红的眼睛嘟囔道:“人家组配摄像机舒舒服服趟着监视,再看我们,哈,望远镜,还tm是单筒望远镜,盯了两天,老子眼皮都快眯得抽筋了。人家是cid,我们也是cid,为何同职不同命呢!” 警长胡建超在一旁活动酸痛的脖子,看了看手表提醒道:“住嘴!快到上班时间了,伙计们随时有可能从此经过,小心祸从口出。”此处是楼道口,电梯就在他们两身后十米不到的地方。 探照灯不服气道:“听到就听到,怎么?难道老子说的不是事实?咱们第九组就是tm后娘生的……madam也真是,打报告申请几套好点的装备嘛,这破玩意有个鸟用,再蹲两天老子眼睛都要废了,做完这一单,我看我还是改行去拍电影专职演海盗吧。” “独眼才像探照灯。”胡建超干笑两声,脸色又拉下来,担忧的道:“眼睛哪有那么容易瞎,年纪轻轻,回去滴几滴眼药水睡个饱觉便能恢复。这点我从不担心,我担心的是……”话说半截,一个劲摇头。 探照灯苦笑一声跟着一起摇头。显然二人想到了一块儿。 “担心什么?”刘子珊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楼道口。 探照灯和胡建超同时起立:“早啊,madam。” 刘子珊点了点头,追问:“胡警长,你担心什么?” “madam,我担心……担心……”胡建超舌头打结,身为下属总有些事情是难以启齿的,轻叹一声道:“搞不懂大飞的意图,光靠监视总不是一个办法,太被动了。” 刘子珊又何尝不知,但陈正飞作为一个自由港合法公民,入住哪一家酒店是人家的自由,警方没有任何权利干涉,当下除了蹲点死守实在想不出其他招数。“有更好的主意?” 胡建超再次摇头。 意料之内。刘子珊转对探照灯道:“什么新情况?”她的目标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大飞每天几点钟吃饭,吃的是米饭还是面条,一天上了几趟卫生间等琐事都得详细调查清楚,线索往往就隐藏在不经意的小事情当中。 探照灯拿起一旁的记录本,念道:“昨夜大飞睡得比平时晚一个小时,晚上十点左右的时候喝了一点酒。” “他不是一直喝茶的么?”刘子珊自言自语,来回走了两步,“喝什么酒?” “冰火烧,购于九龙塘福联超市。我们调查了那间超市,老板是个身家清白的鬼佬,应该没问题,大飞购物的行为估计是临时起意。” “临睡前饮烈酒,难道是庆祝什么好事发生?不对,庆祝当然是喝xo、红酒、香槟一类高档洋酒,住得起一千多港币一夜大酒店的人没理由喝本地便宜烈酒。” 胡建超突然想到什么,道:“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失眠才饮酒?” 刘子珊眼睛一亮,醉酒有助于睡眠,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如果是这样的话,表示什么?失眠大可以晚一点睡,一个成天无所事事的黑帮大哥借助酒精麻醉来辅助睡眠明显是多余之举,除非对方第二天有重要事情需要早起,怕精神不足而误事。有戏!刘子珊大喜,当机立断道:“蛇从冬眠中苏醒一般会极饿,要觅食,大飞今天很有可能出动,你们两给我盯紧了!” “yes,madam。”探照灯与胡建超苦着脸应道。刚值完一个夜班又得加班,还让不让人活了? 叮咚一声传来,电梯停在本楼层。门一打开,谈笑声中五六个穿便服的男人从里面走出。刘子珊一眼扫去竟然全部认识,皆为反黑组各区的组长们。一大清早人员来得如此齐整为了什么?刘子珊思绪一转便得出结论:反黑组要召开行动会议商讨“除夕行动”新进展。想到这里,心中惊雷万丈。她也是行动组长之一,为何没有接到过任何形式的通知?这还不明显么,许安邦已经彻底无视她,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众位组长抬眼间看见立在窗前的三人,含笑走了过来。 “这个……这个……”马自豪指着架在窗前的望远镜惊呼失声,“大家快看,madam刘这组在使用望远镜!” 胡建超与探照灯面红耳赤,丢人哪!胡建超揉了揉太阳穴,背转身望向窗外假装视而不见。探照灯做出与他同样的选择。 “少见多怪。”刘子珊冷哼一声,“马督察没用过望远镜监视疑犯?” 马自豪呵呵直笑,道:“那到不是,无论以前或是现在都经常用,只是……” 刘子珊冷笑:“只是什么?马督察想笑话我们就明说,何必猫哭老鼠假慈悲。没错,我们组装备是不如你们精良,但那又如何?高端摄像设备能做到的事情普通望远镜一样能做到,有什么不妥?” 马自豪双手交叉胸前,拖着不阴不阳的声音道:“哪敢笑话你呀!madam。” 旁边众位组长一齐迎合:“是呀是呀,误会误会。”在场的诸位职位相当,形式未明朗之前还是悠着点的好,免得事情闹僵大家脸上不好看。 见对方服软,刘子珊面色舒缓一点,可她两位手下胡建超及探照灯的脸却更红了。警长胡建超瞟了刘子珊一眼,欲言又止。探照灯急切中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二人心中焦急万分,madam真傻还是假傻,莫非到现在还没弄清厉害关系? 马自豪肃容道:“madam真是……真是太有创意了,令人钦佩不已。” 什么意思?虽然刘子珊心中好奇,但不示弱的挺起酥胸骄傲的抬头,“佩服就不必了,诸位有事先请。”隐隐感到事情不太妙。 各位组长连忙点头示意告辞,正准备走,却听马自豪道:“各位稍等。” 众人暗叹倒霉,当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犹豫间,只见马自豪迎着刘子珊疑惑的目光上前一把握住对方的柔嫩小手,诚恳的道:“madam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一鸣惊人,小弟万分叹服。” “什么?”刘子珊莫名其妙,不安感愈发强烈。 马自豪道:“madam打破了一项纪录。香港警队成立一百四十四年,你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坐在警局办公室内监视疑犯的警官。” 啊!刘子珊呆住了。 胡建超和探照灯羞愧的垂下头去,像是斗败的公鸡。这趟出糗出大了。居然奇葩到在办公室内监视疑犯,当罪犯都是自投罗网的白痴吗?香港的治安好到警察都不用上街办案的地步了吗?用屁股都能想到,此事一旦传出,不出三天,他们整组人势必成为全港警界笑柄。哈……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了,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虽然奉命行事情有可原,但穿制服的讲究荣辱与共,一人出事全组受累,别的且不说,至少一个愚蠢无能的臭名是跑不掉的,即便申请调离岗位,恐怕身背的耻辱一辈子也洗刷不清。 “啧啧……尘封一百四十四年的记录说破就破,太了不起了,小弟不服不行啊,madam初来咋到便有如此成就,前途无可限量。”马自豪珍而重之的上下摇动刘子珊的手,那激动的样子像是失散多年同志重新找到了组织,“madam的智慧足以照亮整个宇宙,我以能与如此睿智的同僚共事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噗……这是撕破脸的马自豪在当面挖苦人,如果连这都听不出来,众位几十年的江湖就白混了。马自豪说得如此有趣,众组长想笑又不敢笑,憋着脸苦忍。 刘子珊面无血色,嘴张了一张却未发出任何声音。 马自豪放开刘子珊瞬间冰凉的小手,整装敬礼,阴阳怪气道:“madam堪称我辈楷模,值得全港警员学习。望madam能保持风格,发扬光大。”露出一个阴谋得成的坏笑,得意洋洋的转身行去。 啊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在走道里回荡…… 刘子珊全身发抖,不知是气愤之极还是难堪所致。众人身影一消失,刘子珊狠狠跺脚冲回自己办公室,用力一摔大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木门嗡嗡颤抖。 “陈正飞,老娘要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警长胡建超和警员探照灯面面相觑,同时摇头叹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战友。尽管此举实属无奈,但人家哪会听他们解释?再说了,有些东西是没法解释的,越是难以置信的事情往往会越描越黑,只有打落牙齿往肚里吞。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二人心知肚明,铺天盖地的嘲笑即将滚滚袭来。说得好听点,人家会当他们天真,光领薪水不做事浪费纳税人的金钱;说得不好听的,会说他们是一帮脑残,酒囊饭袋社会蛀虫。 探照灯红着眼睛恶狠狠盯着无辜的望远镜,越看越碍眼,越看越火大,五马分尸也难解心头之恨。 头脑还算清醒的胡建超一看探照灯的表情便知他所想,赶紧拽住对方胳膊往外拖,“走走走,餐厅吃早点。”如今颜面扫地已是定局,砸了望远镜也于事无补。体制内的人总要受到条条款款的约束,恨意再大也不能破坏政府财产。此事因madam而起,但并非只有他们一组人遭罪,警司许安邦铁定会受到牵连,背负识人不明骂名的上司正愁找不到机会向他们组开刀,这么做无异于自寻短见。 闪吧,先去冷静冷静。 二人拖拖拽拽的离开,叮咚一声,电梯门再次打开,一身职业套装的检控官关颖洁走出电梯。 咦,这里怎会有一部望远镜?警署,五楼,反黑组,没错呀! 关颖洁眉头微微皱了皱,黑势力猖獗早令全港市民不满,人们纷纷怀疑并指责警方不作为,原以为是警力不足导致大家产生偏见,如今看来并非空穴来风。眼前所见便是明证:放任外面满大街欺行霸市作威作福的黑社会份子不管,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警局里架设望远镜看风景?荒唐! 走到窗前,关颖洁顺着望远镜所指方向望去,不远处的街道对面耸立着一幢古色古香的建筑,她明白那是哪里,眉头皱得更深。望远镜正对着酒店卧房代表什么还需要说吗?太过分了,竟然在警局内偷窥他人隐私,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刚思及此,晃眼间远处酒店亮着灯的一间房里闪过一道赤裸的身影。 有情况! 装作不经意左右看了看,周围静悄悄的连个鬼影都没有,好奇心爆棚的关颖洁眯起一只眼睛凑近望远镜……一个上身赤裸下身围着白毛巾的帅气男人进入眼帘。刀削的侧脸,雄壮的躯体,结实的肌肉,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精壮的小伙。屏住呼吸仔细一瞧,如蚯蚓般不规则分布的满身刀疤为对方平添几分阳刚之气……浓浓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混合偷窥的刺激令得未经人事的关颖洁脑海里浮现出一股别样的情绪,心跳加速。 仿佛感受到她灼热的目光,对方突然转身往她所在之处望来,定定看了两秒,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临了还挑逗式的眨眨眼。 糟糕,被识破了?! 满脸红透的关颖洁娇喘一声,不由自主的倒退两步。心口有如小鹿乱撞。 ; 第五十五章 火场 第五十五章火场 坐落在屯门的属于股爷的财务公司是一幢独立二层小楼,隶属于新落成不久的景泰花园。股爷的这间面朝东南方向,门脸极阔足有八九米宽,采光相当好,清晨阳光照射下,百数平米的整个一楼区域一目了然。 乌鸦怀揣忐忑心情抵达时被吓了一跳。警车消防车救火车尽数到齐,横七竖八的停在街口,以火场为中心的大街上拉起一道警戒线,几十个军装警察在维持次序。警戒线外密密麻麻的聚满围观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水泄不通。有的交头接耳,有的指指点点,有的议论纷纷……好些个不知来自哪家媒体的记者正采访人群,手里拿着本子记录什么,还有几个垫着脚尖拍照。 吱嘎一声,翡翠台的采访大巴紧急刹车发出刺耳的声音,车还未停稳门便被拉开,两个肩扛摄像机的男子跳下车直往人堆里冲,瞧那一副着急又敬业的架势,醒目点的知道他们要采访失火事件,不知情的还以为来了外国元首。 好嘛,tvb到了,事情大条了。无线旗下的翡翠台是香港收视率最高的粤语频道,收视人群高达八成五。翡翠、明珠都属于无线电视台,只不过一个是粤语频道一个是英文频道而已,类似于中央电视台1234等划分不同收视群体的节目频道。 大场面呀!震惊万分时又是一架顶上挂满射灯的吉普车飞驰而至。亚视也不甘落伍。 别看区区两家电视台过来采访就以为微不足道,须知这已经是一个不落了。八八年香港仅有两家电视台,有线、宽频、凤凰等台还没成立。市民戏称广播道为“五台山”指的并非五家电视台,其中的商业电台和香港电台是广播台,而另一间经营电视节目的“佳视”已经倒闭了,仍正常开播的唯有无线和亚视。 “不是说好找两家小报记者的吗?用不用搞那么夸张?”乌鸦心里打起退堂鼓。学过一天业余表演课程就要顶着数百双围观群众的眼睛上场实战,还是没n机的那种,无论是谁都会感到心里没底。 乌鸦有股转身逃跑的冲动,但也只能想想罢了,真要那么做的话他死定了,坐馆老底会扒了他的皮。别指望溜走能逃得性命,一旦布下江湖追杀令,港九弹丸之地上天入地皆无门路,老老实实按计划行事吧。 “加油!你行的。”深深呼吸两次,选择一个人群较为密集的方向做为突破口,乌鸦大吼一声直奔过去。为什么要选人最多的地方冲刺呢?有讲究的,一方面能借助人群躲开镜头,新人演员代入角色状态需要一个过程,情绪未酝酿好之前切忌被人放在显微镜底下观察,那样容易穿帮。另一方面,通过此举表现出“主角”急切的心情,反其道而行能更直观的表明“他”此刻失去理智。不说也知,以上登场方式出自黄秋升授意。 转眼间,乌鸦推开挡道的人群一头扎了进去。外围几人被撞得东倒西歪。“哪个扑街仔敢推老子?”“挤个b毛,奔丧啊……”其中二人张嘴骂出声来,看清推搡自己之人疯疯癫癫的,为之气势所夺,二人骂了半句赶紧收声。真的是奔丧,疯子惹不起!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在场所有人把目光一齐投在乌鸦身上。 乌鸦不顾阻碍硬往里冲,胶质警戒线受到外力顿时被拖成弧状。他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啊啊啊的不停呼喝。既然大飞哥让他自由发挥,索性就不要台词了,繁琐到了极致反而变得简单,千言万语汇集成一个小小的“啊”字。 警察们知情识趣的放他过去,一个年长的警官还主动帮忙挑起警戒线。解除障碍的乌鸦浑身一松,重新鼓足勇气拔脚飞奔。 冲到近前,浓郁的焦糊气味迎面扑来,仔细一嗅,发现中间混合着刺鼻的煤油味及烧焦塑料独有的呛人气味,令人作呕。刚跨进大门,气温猛然升高,放眼扫去黑漆漆一片,办公桌、书柜、沙发、窗帘等凡是能燃烧的物体没有一件完好无损,要么缺胳膊要么少腿,书桌甚至完全倒塌,大半边身子变成了焦炭,就连后窗玻璃都在高温烘烤下扭曲变形,电线,电灯,墙上的开关插座全部付之一炬,靠墙而立的档案柜彻底化成灰灰,只剩下一堆残渣,光看“尸体”已经认不出本来模样了,吊顶装饰用的防火石棉似乎都烧了起来,东缺一片西垂一块,摇摇欲坠……经过消防高压水枪的洗礼,办公室内几乎每一处都在滴水…… 一两桶煤油烧不成这样,“经验丰富”的乌鸦一看便知,为了营造悲惨的效果社团完全不计后果和考虑成本了,初略一算,昨夜里放火的兄弟起码倒了十几桶煤油。“mgbd一帮蠢货。你们到好,烧完拍拍屁股闪人了,给老子留下一个烂摊子……弄那么干净,怎么找‘东西’?” 心中破口大骂,手脚却未停歇,不在意湿水冒烟的黑碳灰渣会否弄脏衣服,乌鸦双膝跪下专心在一堆废墟处翻找起来。空手上阵,神情急切,动作迅猛,幅度夸张……种种迹象将“他”焦急且沮丧的心情展现得淋漓尽致。一阵凄凉感萦绕在围观人群心头。 自从乌鸦现身时起众人便停止了议论,不约而同的盯着他这个“主角”,全场一片沉默,只听见浓重的喘息声、状若无意识的啊啊喊叫声及翻找火场废墟而发出的嗤啦嗤啦的声响。大伙均想:这个可怜男人在找什么?究竟是怎样重要的物事令得他如此癫狂? 顺着乌鸦挤开的人流,经验老道的tvb记者抗着摄像机杀到警戒线前抢占了一个有利地形。一个三十岁出头,穿西装系领带显得人模狗样的男性外景主持跟在摄像机后面,对着话筒说道:“各位观众早上好。春节期间燃放烟花爆竹导致城内连日来发生多起火灾。不过今天报道的火场与众不同,这间位于屯门景泰花园东南区的‘金旺旺’财务公司起火原因与烟花爆竹无关,为什么这么说呢?大家先看火场!” 摄像师配合着摇动镜头…… “整幢建筑烧得面目全非,注意这里,左右两侧的立柱上被人泼了红油漆,写着两条触目惊心的标语,左边是‘欠钱不还没人性,杀光全家’,右边是‘胆敢报警逞英雄,灭尽满门’,对仗不算工整但还蛮押韵,晃眼一瞧还以为是一副对联。看到这里,相信大家应该明白了,这哪里是意外失火,分明是黑社会上门逼债不成而行凶纵火。让我们问问现场警官是怎么说的……” 主持将手中话筒递向警戒线后方距离最近的警察,“警官,请对全港市民介绍一下现场情况……” 那是一个中年男警察。面对记者的提问,目不斜视一言不发的背转过身去。他的职责很简单,调查组到来前负责维持次序及保护事故现场,没有上头授意是不能讲话的,也不敢乱讲,万一说错被上司迁怒,他就得去离岛守水塘了。 见对方装聋作哑,主持人又是尴尬又觉气愤,收回话筒道:“警官的职责是保护市民生命财产安全,面前这位非常敬业,我感觉很安全很欣慰,哈……人家正在执勤,咱们不便打扰,让我们来听听市民的意见……”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房子都能烧成这般模样,何来安全可言? 猪都能听出主持人在说反话当面讥讽对方,言下之意直指警方无作为。警官一听差点晕倒,乱回答担心被上头骂,不回答又被记者坑,回过头还是要被上头骂。穿制服的日子也不好混啊。 外景主持人随手抓过身边一个老伯:“叔,您说两句。” 老伯到不怯场,食指颤颤指着摄像镜头:“纵火,百分之百的纵火。” “您目睹了整个过程吗?” 老伯大力摇头:“这还用问?柱子上不写得清清楚楚么?后生仔眼睛瞎啦?……” 才讽刺完警方无能转眼便被老人家骂,现实报应来得太快,外景主持楞了两秒才缓过神来,重重咳嗽一声装作不经意的将话筒转到另一边:“这位大嫂,您有何看法?” 一个怀抱孩子看热闹的中年女性道:“纵火纵火,绝对没错。” “大嫂为何如此肯定,又是因为那两条标语吗?” 大嫂一手环抱小孩,腾出另一只手戳着主持人的鼻子叫道:“你鼻子进水了呀?难道没嗅到一股刺鼻的煤油气味?” 呃……怎么骂人呢,太没素质了,屯门尽是一帮什么人呀,穷山恶水出刁民! 主持人胡思乱想间,大嫂怀中的五六岁小女孩挣扎着凑近话筒,奶声奶气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路过打酱油的,我叫薛凯棋,今年六岁……” 有人问你吗?死开…… 主持人收回话筒面向观众:“正如眼前这位大嫂所说,火场一百米范围内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煤油味,有人不禁要问了,好端端的财务公司怎会储藏煤油?没道理呀!还用问么?真相呼之欲出。柱上的红字和满场煤油味说明了问题。财务公司本靠放贷收息为生,愁的是资金怎么放出去,又岂有欠钱不还的道理?这般欲盖弥彰,想必是黑帮采取不正当竞争手段所致……据不完全统计,本台成立几十年来,这是首次报道春节期间的黑帮寻仇纵火事件。” 主持人没有瞎侃,香港黑帮逼债纵火时有发生,每年都会有三四起,但类似案件出现在过年时段却是头一遭。近期的报道全是歌舞升平、安定祥和的虚假景象,年年如此没有一点新意,这趟偶然出现的“平常事件”为各路媒体打了鸡血,他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群集而来。 摄像师摇动镜头直往火场内摄去,主持人转移话题道:“半分钟前,疑似该财务公司负责人的年轻男子从此处冲进火场,大家请看,该男子大呼小叫,正埋头在一堆废墟里面寻找什么……” 电视机前的黄秋升目瞪口呆。 多数港人有一边吃早餐一边看电视新闻的习惯,黄秋升也不例外,他正如平常一样悠闲的享受稀饭油条,听听发生在所居城市而又事不关己的八卦事件,踢踏着拖鞋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刚开始只当是普通新闻,黑社会烧房子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但当乌鸦进入视野时,黄秋升当场喷稀饭。 顶你个肺! 张经理前天才过来求教怎么演戏,隔一天就上电视了,黄秋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时事新闻不会弄虚作假,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此举是早有预谋的还是一个巧合?如果是巧合那还好说,但若是早有预谋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烧自己的产业无非两种情况,要么毁灭证据要么骗保险。无论哪一种都不是黄秋升期待的结果。上门学戏就为了这个?黄秋升觉得太可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如果真的如此,我岂不是成了帮凶?……要不要报警呀?” 黄秋升心念电转立即否定。在他想来,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张经理如此够朋友的一个人怎会做坏事呢?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他自己想多了,肯定是巧合。 真是这样?自欺欺人的想法骗不过良心,乌鸦接下来的举动更是彻底击碎了他的幻想。 长呼短叫的啊啊声中,乌鸦从桌下废墟中翻出一个烧得半焦的事物,激动的用袖子来回的用力擦拭。那是什么?围观人群皆感好奇,摄像师仿佛听到人们的心声,将镜头摇近聚焦在那件事物身上,电视机前的观众同时发出一声叹息。那是一个相框,被烧糊的照片上依稀看出一个年轻女人的身影。 主持人话外音及时出现:“原来该男子紧张的是这张照片,那么疑问来了,照片上的女人是谁?为何财产化为灰烬他不心疼却唯独心疼这张照片呢?难道里面隐藏着什么感人故事?” 连续三个问题直问到了观众的心坎里。 黄秋升苦笑不已,他已不再有任何怀疑。因为这一招还是他想出来的。当时乌鸦上门来请教如何演戏,为了使这个没台词的龙套人物看起来更形象更鲜活,他给乌鸦出了一个主意,选一样小道具来寄托男主人的悲痛情思。无情的大火将温馨的家园吞没,男主人情急之下没头苍蝇般四下乱翻,看起来是理所当然,但仔细思索反而不合情理,在他想来,每个人心中必定有某样事物是最着紧的,见到家中失火,男主人第一件事便是寻找他觉得最最紧要的东西。 这招叫做以小见大、以点概面,最适合乌鸦这种初次上镜的“演员”。相反,乱跑会给摄影师制造麻烦,火场内不便于拍摄,怕新手乌鸦难以掌握走位及表演的分寸。此是其一,另一个原因更有说服力:龙套也分三六九等,聪明的龙套总会想方设法打动观众趁机上位。就如事实证明的那样,乌鸦不抢救值钱的东西,却第一时间寻找一文不值的照片,成功的塑造了一个痴心情长的好男人形象,给观众留下无尽的想象空间。 回想为乌鸦量身打造的那套方案,四个要点:首先是出场方式,从人群最多的地方往前冲,躲开摄像镜头酝酿情绪,并给观众造成理智全失的错觉;其次,抛弃各种难以表述的台词,从头“啊”到底,表现主人公精神错乱语无伦次;再次,不顾一切的搜寻照片,动作粗野,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博取观众同情……以上三条一一应验,就差最后收关的一步。 现场直播没有n机,大哥,千万不要搞砸呀。 黄秋升揪心起来,前面的三步都是酝酿,最高潮和最难的却是收关这一步。在黄秋升默默祈祷声中,只见灰头土脸的乌鸦怔怔望着照片出神,隔了好半晌突然双脚一软瘫坐在废墟里,眼睛往镜头方向看去…… 此刻的乌鸦心中默念着黄老师教导的技巧,表面上是望向摄像机,其实只在眼睛与镜头这条虚无的直线上选取了某一个点,并且目不转睛盯着它瞧。通过荧幕来看,他的眼睛仿佛失去了焦距,恰如其分的将主人公茫然无措的神态勾勒出来…… 黄秋升无语问苍天。最后这一幕原意是帮乌鸦设计出一处大特写抢镜头,加深观众的印象并借此打动“导演”为他加戏,本是神来之笔,完全没料到乌鸦会给他传授的秘诀赋予了新的生命及用途。该是称赞对方悟性高懂得灵活应变还是该骂他乱来呢?黄秋升分辨不清,心里矛盾之极,即希望“徒弟”学以致用,又担心对方将“本事”用来作恶。越想越心烦,越想越没底,黄秋升背过身去不忍目睹。 主持人道:“该男子满脸花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消防水枪清扫过的天花板上滴下的水渍,他面无表情但眼中流露出一股凄凉又迷茫的神色,当真是闻者心酸见者落泪,大家注意他的嘴唇……他上下嘴唇微微颤抖,似乎念念有词,他在说什么?念叨情人名字?或者在悲呼命运坎坷、大骂天道不公?……” 主持人低沉的声音、煽情的言语恰到好处的切在市民心头柔软的部位,谁没有刻骨铭心的时刻?谁没有产业没有家?在这个合家欢乐的日子里,突然看到这般惨绝人寰的一幕,强烈的对比之下,使得现场及电视机前的观众感同身受,悲从中来。 为这凄凉的气氛感染,全港一片愁云惨雾。 摄像师的仿佛也被感染而忘记了切换镜头,呆呆地注视着乌鸦的脸,镜头无意识似的聚焦在乌鸦微微颤抖的嘴唇上……大家均在好奇,他到底在说什么呢? 如果凑近乌鸦三尺之内一定能得到正确答案。 乌鸦蚊子般的嘀咕:“大飞哥快来呀,小弟顶不住了。” ; 第五十六章 撞车 第五十六章撞车 身着灰色西装的陈正飞领着“碳头”下得楼来,指挥“碳头”取车,他自己站在酒店门前整理西装。不记得有多久没有穿得如此正式了,似乎最后一次在重生前新电影开机仪式上,哎!往事不堪回首啊!激动的心情到记忆犹新,与今天如出一辙,不过上次穿西装为了办喜事,结果却乐极生悲了,今日办“丧事”会否好结果呢? 大飞自我打气。面上表情波澜不惊,心脏如打鼓般激跳不停。 生死攸关的时刻就要来到,说不紧张是自欺欺人。对此他早有准备,那天去租用电影公司场地时特意在附近超市买了两瓶高度白酒,昨夜里一通猛灌把自己放倒,养足精神以便唱好今天的大戏。 大飞一现身,沉闷的天地仿佛突然间活了过来。 “姚sir,姚sir,大飞领着一个马仔出现在酒店门前……” “马sir,马sir,大飞出动了……” “madam……” ……埋伏在附近的警员们纷纷掏出对讲机联络各自上级,等待进一步指示。 “肥油,招子擦亮点,千万不要跟丢,否则老娘拔了你身上的制服……什么?马自豪那组也准备跟出来?……拦住他们!……用什么拦还要我来教?……用你的脑子!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就是要拦住他们。大飞交给我!”刘子珊一边沿着楼道飞奔直下,一边对着对讲机大吼。 在餐厅享用早餐的胡建超和“探照灯”两位探长收到消息二话不说丢下食盘就往外跑,经过一楼楼道口时急切中撞倒一个过路警员,各式文件雪花般洒落一地。 倒霉警员坐在地上望着二人远去背影,抚着胸口嘟囔:“连句sorry都不说么?” 二人哪还有功夫管其他,接近大门时立即放缓脚步整理仪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往外走。而从另一头转出来的刘子珊做出与他们两一模一样的动作。 警署距离朗晴酒店不超过100米,中间只隔着街道和停车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遮挡物,三人怕惊动大飞而特意伪装了一番,正好于大门处不期而遇。 刘子珊给“探照灯”使了一个眼色,压低声音道:“你留下,醒目点。” “探照灯”先是一愣,随即苦笑起来。他明白madam的意思,让他拦着马自豪那组伙计。 若要监视朗晴酒店,警署无疑是最佳所在,刘子珊的组员身为东道主占据了较为舒适的办公室楼道口,而新界南的伙计们客场作战只能呆在日晒雨淋的楼顶天台。两组人马同处一栋楼,位置还是有所区别的,楼层的高低造就了上下楼的时间差,恰好可用来做文章。 不过以上只是madam一厢情愿的想法,“探照灯”显然不这样看:“开国际玩笑吧?警署啊,拦着门不让同事出去,传出去岂不死得难看?madam,你太看得起我了。” 同为皇家警察,相亲相爱且不说,表面功夫总得做一做。在外假装不知对方身份时可以耍耍无伤大雅的小手段,毕竟香港有好几万名正式警员和两千多名协警,脱下制服谁是谁呢,但摆明车马后就不能乱来了,那可是罔顾组织纪律的行为,关系到是否守水塘的呀。奈何上司的命令又不能不听,万一madam火气上来小报告一打,他照样死得难看!钝刀子杀人才最恐怖残忍,得罪顶头上司,特别是满嘴大义凛然的女上司,或许还不如去守水塘来的自在。 人生的抉择总那么艰难。 “探照灯”奋起精神打量四周,看看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忽然欣喜的发现视线范围内居然一个人影见不到。早餐时间人员流动少外加过年期间较为冷清,使得这处平时人来人往的所在形成了短暂的真空区域。 沉凝片刻,“探照灯”机敏的关门下锁,接着掏出自家大门钥匙插进钥匙孔,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其前半截生生掰断。 警署是幢不对称的欧式老建筑,不似大陆公安局那般气派,没有办证大厅一类的机构,也不似某些大公司般设有前台接待处,它更像一个巨大的公寓,进门对着电梯,转弯才是楼梯和交汇的三条走廊,大门处范围空间狭小,体现了港人务实的作风。似乎专门为了突出某种主题一般,木质嵌铜工艺的大门反到显得厚重庄严,历史感十足,装配了最古老的带把手的门锁,里外都可以用钥匙开启的那种。 与此同时,倒霉警员寒着脸蹲在地上拾取散落的文件,小声嘀咕:“不是开会么?粉红豹那组人发什么疯?……哦,许sir好像没叫上她……”他名叫李家硕,许安邦的助理。 这时,一阵激烈的脚步声由楼梯口传来,并且越来越急越来越响,李家硕果断闪身靠墙而立。刚躲开,一大帮便衣男风风火火的冲过,不由庆幸自己身手矫捷有自知之明,否则必是人仰马翻的局面…… “注意脚下,注意脚下,说你呐!眼睛瞎啦?这可是领导开会要用到的资料!”文件被踩了好几脚,本就乱糟糟的地面更显狼藉,李家硕怒从心头起,“家里着火啦?赶着投胎啊?” “sorry,师兄!”新界南众人纷纷道歉。落在最后一人识趣的脱离队伍,堆起笑脸,“师兄,我帮你收拾!” 其余几人继续往外跑,转过弯后不约而同刹车止步。迎接他们的是紧闭的大门和杵在门前玩弄半截钥匙的“探照灯”。 什么情况? 几人扶腰喘气,眼神均不怀好意。 “探照灯”拉着脑袋默默祈祷:“不要过来呀,不要过来呀!”大门目前处于虚掩状态,只要有个不信邪的过来扭一扭就能开启。太容易穿帮了。没办法,唱空城计的人一般都心虚。强自镇定,压尖嗓子叫道:“哎呀,哎呀!这破玩意质量真差,物料供应科的伙计搞什么,吃相太难看啦!”摇头晃脑,自言自语。表面在埋怨物料供应科的同事收回佣买次品,实则说:你们新界南的懂事点,别乱抢功。 如此明显的嘲讽谁听不出来呀?对面众人狠狠跺脚,明知被摆了一道,没证据也无济于事,谁叫大家同穿制服呢。 “探照灯”见对方上当心情大爽,坏笑道:“不好意思,伙计,有急事请走后门!” 一群外来人士面面相觑,鬼才知道所谓的后门开在何处,当下回骂也不是,追出去又无门,个个瞪着牛眼干着急…… ## 灰色面包车在酒店门前停靠,陈正飞深深呼吸两次后开门上车。 待他坐好,“碳头”挂档准备上路,慌乱中推了几次没推动档位,急得满头大汗。 “没吃早饭呀?碳头哥。”陈正飞直翻白眼,“踩死离合啊。” “是!是……”“碳头”一阵手忙脚乱。 陈正飞微微摇头,紧张同感冒一样会传染的,真想破口大骂两句,可最终一言不发目不斜视。碳头胆子太小,属于越骂脑子越乱那种类型,适得其反弄出车祸来就搞笑了,须知方向盘握在人家手里呢。陈正飞不动声色的系上了安全带。哪怕之后“碳头”将车当成气垫船来开,时快时慢波浪式前进,他也愣是一声不吭。汽车失控是因为心慌意乱的小伙子脚在发颤,油门一松一紧。走了好一阵才慢慢稳定。 陈正飞暗暗松气,通过后视镜查看,见到后方三辆车同时打火跟了上来,打头那辆正是牌号为ak4007的出租车,接着是uc牌照的商务车,最后一辆为本田轿车。 酒店门前是条v形路,一头进一头出,四辆车沿着左侧出口鱼贯而行。汽车转弯出了酒店区域上大路,忽听后方传来一声闷响,象是体型巨大的事物猛烈撞击造成,陈正飞愕然回望,只见后方三辆车不知为何碰撞在一起,排头的出租车象是受到某种巨力推动而车身打横拦在了岔路口,后面的商务车与本田轿车首尾相撞,轿车车头凹陷,保险杠脱落,前盖掀起,浓烟滚滚…… “蜗牛速度还能撞车?皇家警察!哎哟哎哟,皇家警察!”陈正飞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冒出一则前世的新闻。某人极爱车,路遇豪车定要仔细欣赏,一次行驶在高速路时身边飞驰过一辆劳斯莱斯幻影,这人心痒难挠甩开油门狂飙追去,结果不小心追尾赔了人家50万……“开商务车的仁兄不会是为了追看出租车吧?”习惯性走神的大飞哈哈大笑,吩咐道:“慢慢开,留点机会给人家!” 车速缓缓下降。 警署那边,madam和胡建超驾驶一辆墨绿色吉普车赶了过来,路过酒店门前车祸现场时,通过车窗,madam与出租车内的胖子司机对视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摸出对讲机:“干得好!肥油,修车费回头给你签字报销。另外再想办法拖拖时间。” “收到,madam,这帮杂碎交给我!”胖子司机笑嘻嘻的回答,说完把对讲机一扔,挪动庞大的身躯跳下车去,指着后方的商务车叫骂道:“懂不懂开车啊?你个衰仔给我滚下来!” ps:好久没搞,连起点的账号密码都找不到啦。 ; 第五十七章 撞车二 第五十七章撞车二 时间回到一分钟之前。大飞的汽车启动,uc牌照的商务车打火跟上。这时,目标车辆竟以一种诡异的波浪方式前进,叫大伙看傻了眼。 “大飞的司机持的是游艇驾照吧?” 众人一齐哄笑。 可惜他们嘲笑别人的同时却忽视了自己也正在犯低级错误——开车注意力不集中会出事的。报应马上来了。拦在前方的出租车毫无预兆的急刹,商务车一不留意撞了上去,将处于半转弯状态的出租车撞得车体打横堵在了岔路口。 “转弯搞急刹?算你狠。”眼见目标车辆渐行渐远,发慌的商务车司机再次犯下严重错误,挂档倒车想从入口退出去再追,谁知一脚油猛了点又撞上了紧随而来的本田轿车。酒店门前这条v形路只允许一辆车通过,道路左侧假山右侧水池,当下变成四面被堵进退不得。 shit!愤恨的商务车司机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滴滴滴滴……”的长鸣。 在商务车的后方,本田车如前车一样被“碳头”怪异的开车行为吸引了视线,好在距离较远刹车还来得及,刚松一口气,不料前车居然飞速倒退冲来,本田车乘客仅仅发出短暂的一声“啊”就被对方撞上了,连个躲的机会都没有。一时间车体狂摇,众人晕头转向,清醒过来后,发现轿车车头被撞扁,前车盖掀起遮挡了视线,烟雾缭绕…… 确认大伙没事,一人摸出对讲机:“马sir,马sir,大飞跟丢了!……” ## 警署五楼反黑组会议室。 一群人稀稀拉拉的围坐在巨型长方形会议桌边,有的在翻资料,有的手敲桌面撑着下巴发呆,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不时发出几声轻笑……角落里一个男子满脸的不爽手持对讲机,他正是马自豪。 “什么!你们吃屎长大的啊?……结果!我不听解释只要结果!”马自豪脸上肌肉颤抖,凶相毕露。“人家开车你们也tm的开车,难道你们的车是纸糊的?”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撞-开-他!” “可是……” “没有可是不可是,给我撞上去,this,is,an,ovder!” 马自豪有发火的理由。 反黑组取消春节假期全员出动,此类毫无缘由的大动作通常预示着某人要高升。他猜测上头使出通天手段在人为的造势,想快速积累功劳增加上位的筹码。他猜对了!对于“除夕”行动,刘子珊猜测欧兆峰呆在反黑组时日无多想抓紧时间给大b报仇,也没有错。两者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实际并不矛盾。在这个多元化的世界里,形成一件事往往会有好几种起因。 就好像恋爱一样。长得漂亮,气质高雅,才华出众,心地善良,家里有钱……每一项都有可能成为男女心生爱慕的原由,当中多种因素并存的现象十分普遍。没有人规定长得漂亮的人不能心地善良,不能家里有钱,无论最欣赏对方哪一点,其他的东西就像是逛超市买一送一附带的福利,无形中提升了爱情的附加值,分别只在于主从关系不同而已。 换成这里,如果定要分一个主次的话,马自豪猜中的必是主因,十几年警察生涯不是白混的。经验这东西虚无缥缈,却正是老江湖们赖以生存、驰骋的本钱。欧兆峰高升已成定局,照理说没必要多搞事,行为如此反常,在马自豪眼里只有一种解释,大领导要培养接班人,而选中的接班人资历不够,无法确保顺利上位。 接班人甚至都不用猜,看谁是行动的副帅就明白了。对于欧兆峰来说,许安邦继任好处多得数不完,至少他本人离开了仍在反黑组留有话事权,他当年依靠扫除“平”字堆社团的功劳成功的当上反黑组主管,尝到了甜头,如今自然而然为旗下得力干将安排相同的路。 “除夕行动”由于反黑组权利交替的目的而开始把“旺和”当成肥羊来宰割的时候,就等于把马自豪逼到了一个必须琢磨“反常”所谓何来的地步,而这一点,对于一个被放逐在权利中枢之外而进步心又特别强烈的警察来说,诱惑力无疑是非常大的。任何看出门道的人都会欣喜若狂,别人的好运羡慕不来,但从某种意义上说,人家的机遇同样意味着他的机遇,一个萝卜一个坑,领导升迁意味着原职位空缺,每个人都可以竞争,关键看是否运作得当。 体制内的人想要快速上位,要么有强硬的靠山,要么有大到令人无法忽视的功劳。马自豪混迹在新界南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一看就知道没后台,立功升职是他目前唯一能指望的途径,所以他才将“除夕”行动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因为照顾大局的缘故,许安邦不准提前动洗钱的老夏,放虎归了山,迫于无奈的他只好掉转枪头对准大飞,想多抓功劳赶上集体升迁的顺风车……可如今,消停已久的大飞眼看着有所动作了,手下居然连人都没看牢,他坐得住么?别说背后搞小动作了,他连砍人的心都有了! “开会,关闭扣机对讲机!”许安邦的声音划过天际,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马自豪悚然一惊,转头看去,只见所有人都已直挺挺坐好,全场除了主持位置神色严峻的许警司以外,就数他自己鹤立鸡群的杵在角落。场面相当诡异。马自豪老脸一红,老鼠见到猫般三步两步窜回座位,与刚才暴跳如雷的状态形成鲜明对比。 “可是车被撞坏打不着火,更糟糕的是,目前时段这一带拦不到出租车……马sir,你有在听么?……”马自豪手中的对讲机传来警员焦急的声音,象一道催命符在安静的会议室里飘来荡去,嘲笑着他的无能和挑衅着领导的威严。 香港警匪电影中经常会出现一个场景,警方行动也好,黑帮聚会也罢,第一步骤先收缴下属手机,以免泄露情报。这儿当然不例外。马自豪明知故犯未免自我感觉太良好了。 现场安静极了,马督查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在座的都是反黑组精英,我想……会场纪律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重申吧?”许安邦好整以暇的道。 “sorry!sorry!”马自豪高举对讲机关闭电源,自始至终低着脑袋没敢解释半句。 许安邦静静盯着马自豪,过了一会目光徐徐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搞得大伙个个心头发毛,猜不透意图的众人只觉领导身上散发出一股无形的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 许安邦眼睛扫了一圈又回到马自豪脸上,象是想起什么,轻飘飘的道:“马督查,你们组用哪个频道?” “4397……”话说半截,马自豪大感不妥。此刻不是单独向领导汇报工作,而是在开大会,某些东西需忌口啊。如这般近乎全部门出动的大型清剿行动,保密级别堪称顶级。对讲机模拟信号的波段容易遭人监听,所以行动前各小组的联络频道随机抽取并单线与总指挥部联系,互相间不允许私下联络,也决计不能透露,否则就有泄密的嫌疑。醒悟过来的马自豪惊讶的抬头,发现领导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笑容。 许安邦道:“王向冬督查,你们组又用哪个频道?” 王向冬左顾右盼一阵,说道:“根据保密条例……这个,这个……许sir,现在回答么?” 许安邦不知可否的哼了一声,脸上换成冷笑。嘲讽的意思很明了:人家初来乍到的都懂规矩,你个老油子居然范如此低级的错误,难道是打算返警校回炉重造? 马自豪心凉半截,不仅是他,在座各位均觉背脊凉嗖嗖的。领导手段太阴险了,竟在训斥下属而对方方寸大乱之际搞突然袭击。 此举是何用意?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把即时通信设备带进会场这种屁大的事都远构不成栽赃陷害的前提条件。“除夕”行动近期进展不顺是没错,可仍未到找人背黑锅的地步吧?没听过他们之间有私仇呀,难道马督查另有出格举动冲撞了顶头上司? 众人幸灾乐祸之余又感疑惑不解。 几位同来的组长突然联想到进门前马自豪借望远镜戏耍刘子珊的一幕……许sir的不满会否因此而生?……是了,一定是这样!刘子珊范了再大的错那也是西九龙分区的人,几时轮到新界南的跑来指手画脚? “知情人士”纷纷暗笑:“亲爱的马sir得意得太早了!” 作为“知情人士”之一的老于一边感叹一边隐隐觉得不对。望远镜架设在办公室必经之处出出进进整整两天,许安邦没理由看不见。下属明明干了一件影响很大的蠢事,领导却不闻不问,像话么?一件本身没有逻辑的事情是断然不会成为另一件事情起因的。相反,它怎么看都更象一个陷阱,专门针对某人而设的陷阱! “狡兔死,走狗烹,许sie的心好毒啊。” 老于是反黑组资格最老的督查,职位为总督察,此次“除夕行动”中带领三组人马负责股爷那条线,前线的主力人物之一,可以说,他不仅侦破水平高超,而且政治斗争经验丰富。某小说家说过,好的侦探都是嗅觉敏锐的猎犬,因此,他最先嗅到了一丝“异味”,看向马自豪的目光中写满了同情二字。 与之对应的,马自豪眼中不可置信的神色更加浓郁了。 许sir把刘子珊小组负责的工作划分过来,行动会议又杜绝madam参加,再加上警界近日来流传的风言风语……种种迹象都表明了领导对新来的madam很不爽!一整套流程完全可称为上司打压下属的经典案例,他跳出来推波助澜一把难道有错吗?原以为戏弄刘子珊正好可以借机表明立场,积极向“组织”靠拢,没想到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被蹬得鼻青脸肿。 严格的说,他没有判断失误。方法激进了点,但为投其所好博许sir垂青,得罪一个边缘人物又如何?此情形属于现代职场投名状的一种,放在古时白话文演义内,马sir的潜台词为:“为了哥哥的前途,对不起了,madam刘,借汝人头一用”。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的好买卖一桩。奈何天有不测风云,急转直下的形式印证了一句俗语:官场有风险,站队需谨慎。 真要算起来,犯错那位其实是许警司。 此事还要从刘子珊身上说起。 警务处高层力排众议实施“雏鹰计划”,空降指标各部门均摊,刘子珊不顾舅父欧兆峰的反对一意孤行加入了反黑组。面色凝重的欧兆峰召见许安邦并慎重交代要特殊对待刘子珊,原意是保护她不与黑势力接触过深,由于私心作祟有些难以启齿,当时欧兆峰的话说得含含糊糊,令许安邦纠结不已……原话是这样的:“照顾照顾新来的刘子珊督查,给她安排一个轻松点的活,越清闲越好,过完年我就弄她走……” 中国话博大精深,同样一句话往往存在好几种解读方式,有时甚至会出现完全相反的两种意思,比如女人经常说的“你是坏蛋”,有时是真的骂人,有时却在撒娇,甚至有时还用来称赞别人,不配合表情动作的话,鬼才知道什么意思。欧兆峰的命令也如此,“照顾”“清闲的活”等词,在官场混的老油子眼里均为模糊两可的词语,看成扶持madam也行,当做打压她也没问题,外加欧兆峰万年冰山一样的脸……许安邦真的摸头不知脑。 官场中揣摩上意是门大学问,一次领会错误便有永无翻身的可能,于是,作风一贯小心谨慎的许sir通过旁敲侧击来打听始末,结果被欧兆峰劈头盖脸教训了一通,正如他后来教训王向冬的措辞一样,典型的官方用语:“身穿制服就是进了纪律部队,你需要的是服从命令,不是问为什么!……” 领导开始打官腔,无奈的许安邦只能自己琢磨了。说实话,他心里其实是偏向打压madam一方的。 产生如此偏激的想法绝非偶然。欧兆峰从小警员做起慢慢积累资历一点一点往上爬,用了三十年才坐到今天的位置,可算是本土派旧势力的代表人物之一,看不起“空降兵”一点也不稀奇,心情不爽拿一个两个来开刀,合情合理呀。许安邦的经历与欧兆峰极为类似,他本身就持有这种观点。而且,他从“情报收集科”调过来7、8年,抱准了欧兆峰的大腿一路扶摇直上由小探长升职到警司,期间在领导的暗中授意之下,不晓得踩死过多少无辜的同僚,如今多踩一个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当然了,猜是这样猜,做不能单纯这样做。他希望找到一个两头兼顾的工作派给madam,用“似是而非”的来应对领导的“模糊两可”。 恰好此时道上传来消息,大飞上位了……一个没有劣迹的红棍大哥,游走于罪恶边缘的小人物,接下来工作重点目标对象之一,调查起来既安全又清闲,面面俱到,简直就是老天爷为他及她量身打造的。于是想也没想,愉快的把大飞当成玩具赏给madam刘,临了,还特别交代下面成员,所有资料不与她交流共享,任其一边玩去… 事情当然没完,大飞不可能解决所有烦恼,充其量只算赢得了时间,稳妥起见还需做第二手准备,查清刘子珊的背景。 说到这里,不得不说说反黑组中高层间的某些关系。一直以来,许安邦都不知道欧刘二人是亲戚。 香港电视电影里经常出现警局同事间亲如一家人的场面,现实中差不多也是如此,一起扛过枪的,关系铁的大有人在,朋友,邻居,师徒,亲戚,夫妻等,几个警察家庭间走得近无可厚非,但类似情景多数出现在低层,七八十年代的反黑组高层中间几乎不存在。 反黑组,看字面就知道它有多敏感,能做到高层职位的哪个没得罪过江湖大哥?个人资料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就拿欧兆峰来说,栽在他手下的黑*道人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其中包括新义安龙头向化焱这等猛人。光新义安的帮众就有5万之多,一人吐一泡口水就能把他淹死,他敢泄露家庭资料?活得不耐烦了么? 在以往,警署领导基本由鬼佬来做,通常干两届便调回英国远离是非,后来发现洋人总是抱着打酱油的心态捞资历,黑帮越治越多无半点实质效果,警方迫不得已改方针用华人治华人,五亿探长因此出现。(五亿探长是别称,按现在的职位应该是警务处行动部处长。其实督查职位之上的都可称为探长)。而当时的探长们只是掌握实权,名义上的主管仍是鬼佬,成立廉政公署大力整顿腐败风气之后才慢慢将主管职位也一并换成了华人。欧兆峰前任正是一位华人,于七十年代末上台,在位时怕被黑帮报复全家移民海外,自己孤身一人在港就职,退位后立马销声匿迹。 黑帮历来不缺杀人放火的狠角色,一不小心就是灭门啊。相对的说,欧兆峰接班时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随着经济越来越繁荣,人口基数越来越大,警队也随之处于不断的扩充状态中。另外,警务处为解决旗下雇员后顾之忧加强了保密制度。欧兆峰的资料只有警务处几位处长才有调阅的权限,住哪里、有什么家庭成员都是机密。 许安邦隐约听闻他曾结过两次婚和没育养后代,其余就一概不知了。抱大腿归抱大腿,不要触碰规则,不要招惹是非,吃饭喝酒聚会要积极参加,上门做客却需避讳。如果表现得过于亲密,而万一欧兆峰家里出事,他会被列为嫌疑对象之一。年界四十的他为香港警队服务了快有二十年,从人人收黑钱的五亿探长时代过来的人物底子都不干净,鬼才知道他背后是否与某江湖大佬仍有瓜葛呢?别以为当上警司人家就不防你了。 体制内混的人对“机密”二字的敏感程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这种荒谬的情形是特定条件下的产物,历史顽疾的后遗症,在九十年代黑帮大减员、强势的o记成立及老一派警员逐渐退休后方才慢慢减少,直至消失。当然了,时代的阵痛也不可能存在绝对的说法。任大华的同胞大哥任大荣就曾经任职过o记主管,在当时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任大荣是一个特例,话太长了。) ; 第五十八章 撞车三 背景平凡的许安邦爬到今天的位置不容易,踩线的事能免则免。话又说回来,不知不要紧,可以去查嘛,没胆子调查欧兆峰不假,难道还会顾忌刘子珊么? 法制社会下的公民从出生到死亡过程中经历的每一项大事都有记录,出生的医院,住过的街区,念过的学校,工作的单位等等,活动规律总有迹可循,一排查便无所遁形。这是最简单直接的方式。但此类浩大工程决不适宜用于刘子珊身上,因为实在找不到调查自己人的理由,他选择了一种隐蔽性更强的方式,通过私下关系拿资料。 如刘子珊般保密级别较高的反黑组干部的档案资料,在民政局、社区及社区所辖警署等容易泄露的地点肯定是没有的。它只会呆在两个地方。 第一处是香港政府布政司署保安科,警务处的上级部门,也就是保安局的前身。保安局在97回归后才改组而成。假如把香港比喻成一个国家,保安科可算是这个国家的国防部。不用说,以许安邦的级别连人家档案室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另一个地方容易多了,它就是警校。去任何学校报名都要填资料,特别是警校,政审,查祖宗三代是必走的流程,身世不明的绝对不收。恰巧,许安邦有一个铁哥们在机动部队学校当教官。明面上没有调阅的权限,私底下偷看还是能办到的!打定主意,他当即拨打到扣台……那位教官哥们复机了:“档案要在过完年以后才能弄到手。”没等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人家一句话就绝了念想:“不好意思,澳洲度假途中,正准备登机。” 忙昏头的许警司恍然大悟,年关将至警校已经放假了。大家同穿制服,命数未必一样啊!他发不出半点脾气,好在有大飞这个“玩具”在,还顶得住,干脆跳过这茬静下心来干正事…… 之后的日子顺风顺水,工作取得实质性进展,欧sir赞赏有加,而madam那头也没怨声载道,至于许sir自己嘛,铲平“旺和”拿足资本,待领导挪窝腾出位置,按部就班的接过革命的枪……一副皆大欢喜的局面。久而久之,调查刘子珊背景的念头越来越淡,不似当初那般重视了。在他就快要完全忘却的时候,噩耗来了。大前天初六,也就是过完年上班的第一天早上,他那位警校的铁哥们传来了震惊万分的消息,履历中,刘子珊监护人那栏填着的居然是欧sir的名字。 天呀!对着档案目瞪口呆的许安邦感到一阵后怕。这件误会造成的事可大可小,单论事件本身而言,就够得上上纲上线的标准。小事都搞不定,日后敢把大事交给来你办么?若是遇到一个心眼小的领导,他的前途很可能就到此为止了。 信任危机背后的影响实在难以估计。此外,人际关系处理方面同样让他头痛不已。刚满50岁的欧兆峰政治生命即将进入崭新的篇章。中央预备役等同于古时将入阁的高官,那么,对应的madam便可划分为重丞二代或者郡主之流,身份地位翻天覆地,再也无法等闲视之。按照中国人的思维逻辑,外臣与内戚相斗通常是没有好下场的。 许安邦越想越怕,幸亏查清楚了,否则明天怎么死都不知道!也幸亏当初没有把事做绝,留下了辗转周旋的余地。 对刘子珊的冷处理使得警署内部出现某些不和谐的传闻,谣言素来害人不浅,为了扭转不利的局面,他接下来的工作重心将放在如何缓和与madam的关系上面。他开始思考怎么既要顺理成章又要不失体面的弥补“过失”,偏巧这时马自豪进入了视线。初六下午,马督查气急败坏的跑来汇报工作,夏长信和股爷旗下的财务公司同时过户给大飞…… 听完消息,许sir又惊又怒又喜。 惊的是账本事件露底了!“旺和”能够屹立半个世纪不倒,确实不容易对付。当时他说什么“应该不会”,“或许某某”,“不管怎样”芸芸,说穿了无非打太极而已。身为实质上的行动总指挥,这点看不透还混个毛?不光他知道,他相信马自豪同样知道,否则人家也不会第一时间赶来诉苦,到手的功劳打了水漂,换成谁都会心里着急。 之所以没有点破,一方面是他城府较深,喜怒不流于表面,另一方面,领导的威严总得维护。况且他也没觉得自己有错。地位不同,立场必然迥异,在他这个指挥官眼里,将“旺和”骨干一网打尽才是最终目标,当中些许波折无关痛痒。 而恨的是马自豪一副标准的小人嘴脸。汇报过程中,马督查言谈举止隐隐带有一丝埋怨的意味,仿佛在说:“我的功劳因为你的失误而缩水,我要补偿。”斤斤计较的人在哪里都不受欢迎。再者说,小集体无条件服从大集体是不变的前提,放在四海皆准的原则,他照章办事凭什么要受人指责? 别开此事姑且不提,接下来的事情更加令人脑火,马自豪居然说到“果断放弃夏长信那条线,转而追踪大飞”。 领导最恨什么?当然是下属先斩后奏了。领导的想法用一句电影台词就能概括:给你的才是你的,不给你的你不能抢。 马自豪自作主张,明显触碰到某人的底线,虽然碍于领导的面没敢把话挑明,一直在小心翼翼的试探,但说得再隐晦也改变不了事情的本质,从那一刻起,马自豪种下了败亡的祸根。 惊怒之余,许sir又心生一丝窃喜。 此事换一个视角来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马自豪先斩后奏得罪的不光他一人,刘子珊势必牵扯其中,正愁不知如何缓解与madam的矛盾,没料到竟有不怕死的送上门来帮忙分担仇恨值。这是什么精神? 这是牺牲我一个幸福天下人的伟大精神!雷锋精神! 既然有人喜欢做红领巾,索性成全他呗! 于是,各怀鬼胎的双方出奇的目标一致,一拍即合,马自豪“如愿以偿”的题内损失题外补,获得了新的任命。 至于最后马自豪将经济罪案调查科摆到台面上来的事情,在了然全局的许安邦眼里完全是画蛇添足。料想对方先斩后奏担心领导报复,才多此一举意图转移仇恨。仿佛在说:“出此下策实属无奈,虽有对不起madam的地方,但这是我们反黑组自己的事情,是人民内部矛盾,而与经济罪案调查科的恩怨牵扯到派系,属于阶级斗争,当务之急最该防范反动派搞破坏。” 许安邦将马自豪心里的小九九猜了个通透,暗中笑破肚皮,顺势拍案而起……经济罪案调查科与反黑组之间那点破事已经是警界公开的秘密了,他身为主要当事人岂有不知之理?“除夕”行动声势浩大,他用屁股都能想到,对方闻风而动是必然之举,不声不响反而才不正常。那般矫揉造作无非是借题发挥,表面上骂经济罪案调查科虎口夺食,实际则骂马自豪欺人太甚还妄想祸水东引,真当人人都与之一般白痴不成。 老谋深算的许安邦一边用亲善的言语麻痹马自豪,一边暗中思量怎么整死对方。 这里遇到一个难题。“金蝉脱壳”的重点在于转化仇恨值的多寡,量变到一定程度才能引起质变。以大飞为催化剂制造马刘二人间的冲突只能说完成了计划的第一部分,为他们彼此间树立了目标,起到奠基础的作用,而光靠这一点是万万不够的。在许安邦眼里,大飞身上不确定的因素太多,搞不好就是那种不掉装备、不掉钱、无经验值、声望值的鸡肋boss,若是二人抢完之后发现不值当,怎么办呢?所以,接下来还需一个深化矛盾的途径。 老天爷给力,仅仅隔了一夜,盼望的机会就来了。骄傲的小郡主奇葩的在警署楼道口竖起了望远镜……许sir瞠目结舌。难道就不能把那该死的玩意架到天台上去?智商下限在哪里?若在三天以前,必定唤来刘子珊臭骂一顿出口鸟气,当下是有心无胆了,脑海内灵光闪现,咦,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和平抢怪,鹿死谁手犹未可知的情况下,提什么反目成仇实在没意义,比输出,各凭本事嘛!但如果有人下黑手pk,打着先杀人再抢怪的主意,那格局就大不相同了。 许安邦强忍住没发作,回到办公室招来助理李家硕,让他扯个由头接触马自豪,邀对方吃饭喝酒,假意释放更多亲近的意思,顺道一不小心说漏嘴,把madam干的“好事”及领导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的情报透露出去。 马自豪对功劳的渴望已经抵达不惜当面埋怨领导的地步,饥渴二字都不足以形容。纵观整个反黑组,西九龙才是真正的中枢所在,换句话说,许警司拿捏着反黑组中下层干部升迁的命脉,如今特意造就出一个天赐般的站队机会,他才不信马自豪能够忍住不上钩。 还是同样的道理,事情本身往往不带属性,没有严格的标准来划分好坏,关键在于从哪个角度去看。 望远镜事件影响够大、牵连甚广,本是一件坏得不能再坏的事情,但在当时的许安邦眼里却变成了不择不扣的好事。刘子珊越蠢,马刘二人间的矛盾才会激化得越深,“仇恨值”方才拉得越稳,待实际成熟,隐藏幕后的许sir再以gm的身份跳将出来,拿住马自豪这个乱杀人抢怪的“坏蛋”,狠狠整治一番为刘子珊出气,借人家的“恶”来衬托自己的“善”。到那时,刘子珊不仅不会计较他曾经看轻自己,反而还会心生感激,同理,欧兆峰也会因他护犊子的举动感恩在心,一举多得,反败为胜。 至于今天开会为何独独漏开刘子珊呢?其实同为计划的一部分。原计划有处明显破绽,正如老于的疑惑一样,下属干了蠢事而上司不闻不问是不符合情理的。开会漏开刘子珊正是为了弥补破绽,通过此举给马自豪造成一种已经惩罚过madam的错觉,同时也给予对方一个鼓励信号:“快去羞辱她来讨好我呀!” 果不其然,立功心切的马自豪顺利的吞下了诱饵…… 客观而论,有野心称不上缺点,可前提是不能超过限度,不能触犯游戏规则。马自豪明显缺乏做棋子的觉悟,持宠生骄,先斩后奏,实为不识抬举!私下抢功却选错对象,可谓不识时务!两条罪名都足以致命。可怜当时头脑发昏的马督查正傻乎乎的为诡计得逞而暗自窃喜呢,殊不知眼中的“怪物boss”心里正做着与他一模一样的打算。 以上种种便是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说到底无非是犯错的上司栽赃下属背黑锅罢了。马自豪倒霉的代人受过,一方面时间上赶了巧,另一方面谁让他鬼迷心窍呢,似乎偶然,又似乎必然。级别不对等加上信息不对称的因素,使他轻易被许安邦玩弄于鼓掌之间。 扯远了,回到现实中来。许安邦意料外的翻脸不认人,马自豪反复思量,仿佛猜到缘由,脸色越来越难看。 领导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哪怕是一次都不行。 这句话听过无数次,从没一次感慨如当下般深刻。马自豪心道:“完了,完了,一着不慎全盘皆输!” 将他多姿多彩的表情瞧在眼里,许安邦心下暗爽:为了哥哥的前途,对不起了,马sir,借汝人头一用! 第五十九章 撞车四 第五十九章撞车4 许安邦翻开一页不知被谁踩了半个脚印的文件,慢条斯理道:“大前天收到线报,旺和有条装满‘硬货’的货船将于凌晨登岸烂角嘴。霍建勋督查带队出警,七辆车加一辆狗车一辆冲锋车,共计9车42名警员在烂角嘴野外码头埋伏,围捕这伙不法分子。怕鱼儿漏网,另特意从交通组借调了两队伙计沿途设立路障协助围捕。结果伙计们吹了整夜冷风等来的结局,竟然是一船榴莲!”许安邦冷笑不止,“整整200箱,足够塞满十五吨重卡的货柜,伙计们轮番上阵一个一个砸开检查,活活砸到天亮。这批货果然够硬!” 笑话有点冷场。被点到名的霍建勋督查苦笑回应。 “放着市区现成的大好码头不用,大半夜跑到荒郊野外吹北风,接头时神神秘秘的用手电三明三暗的打信号,就是为了一堆该死的榴莲!”许安邦眼中闪过一道厉色,继续道:“前天,红棍搓毛、丧狗二人指使手下马仔拉来满满两卡车金桔,三条街上每家店铺均送上一盆,说什么过年了社团回馈街坊,感谢大家平时的帮衬和照顾,本以为他们会借机敲诈勒索收取一笔保护费,谁知这伙子人说了几句吉祥话之后便没下文了,让我们乔装埋伏在周围的伙计全变成了摆设。我很好奇,从何时起黑社会变得如此懂礼貌、如此有良心?” 说的是反语不是提问,仍然无人应声。两位负责此次行动的督查抱头做懊恼状。 许安邦道:“这叫什么?这叫黄鼠狼给鸡拜年!从反馈回来的消息来看,他们赢了。原先被咱们说动准备配合出庭作证的商家们慌了神,听说已有人偷偷上门交钱……此风一起,下面还收得住?这下好了,从今往后再收保护费连上门的步骤都省了……” 敲诈勒索罪需人赃并获才能成功起诉,照现在的情形,警方立案条件都不足,更何况起诉。人家送东西来,你回礼是应该的,人情世故礼尚往来嘛,所谓的“赃”便不存在了,告个毛啊!这种案子交上去,检控官连翻都懒得翻,丢回来还得骂你一顿,不要耽误人家的宝贵时间。所以,状告“旺和”敲诈勒索罪名的计划彻底宣告失败。听完这个消息,大伙一齐叹了一口气。 “前天下午,线报说旺和的麻将馆里有人聚众赌钱,赌得很大,钞票堆满桌子,李启文督查奉命前去查抄,结果是……没有结果,人家理直气壮的说正在拍摄电影,在场的不是赌徒,而是临时演员,桌面上的钱和筹码统统是道具。经过核实,发现对方证照齐全,拍摄许可证上标注了影片名——《打雀英雄传之无法无天》。” “扛摄像机的导演反复强调,剧情精彩,故事励志……哈,谁不想天天打牌赢大钱?导演的话直说到我心里去了。”许安邦自嘲的笑了一声。 坐在马自豪右手位置的李启文督查报以一副无奈的表情。 许安邦又道:“再瞧下面。昨天,旺和有一条叫‘大发号’的鱼船偷偷出港,在白洲、沙洲交界的海面上与另一条叫‘白板号’的船碰头,之后进行了物品交接。水警动用了一架直升飞机6条快艇从旁协助,最后发现‘大发号’用两斤花蟹换取‘白板号’三尾黄鱼……呃……传说渔民在海上碰面时有交换捕捞成果的习俗,你们有谁听过这种狗屁习俗吗?” 众人脸色怪异,一齐摇头。 “我也没听过,可能是我们孤陋寡闻了。不过嘛……两艘同以麻将牌命名的渔船能够在茫茫大海上相遇,未尝不是一种缘分,为了表达喜悦心情,双方交换某种口味的海鲜来调剂调剂,似乎也说得过去……不得不承认一点,黑帮比我们更懂得尊重传统!”许安邦合上文件夹,皮笑肉不笑道:“除了以上种种离奇事件之外,旺和成员夜里活动频繁的各场子受到我们重点关照,却同样一无所获,男男女女,每一个都是携带身份证的成年人,场子内的酒水尽皆附带正规进货单据,海洛*因、马丸之类的违禁品压根没有见到,场子内甚至不允许吸烟,简直完美到无从挑剔。” 所谓马丸,指一种咖啡色摇头*丸。摇头*丸是安非*他明的衍生物,种类很多,比较著名的有亚当、夏娃、马丸、月亮、锤子镰刀等,港人爱赌马,港九流行的摇头*丸多以印着马头图案的马丸为主。摇头*丸是德国人发明的,美国人却最先大规模生产,主要用于治疗精神类疾病,由于毒性强烈,美国政府立法列为毒品,禁止药厂生产。不过那是88年夏季的事情,而在88年初的香港,它其实仍被归类为一种药物。 但是,第一例死于过量服食摇头*丸的事件出现在1984年的英国,因此,早在86年英国就已公开发表声明禁售该类药品,香港政府积极响应号召。虽然当时在香港售卖摇头*丸不会获刑,却会被以携带禁运药品的名义处以高额罚款,为了钱包着想,香港黑帮并不敢公开贩卖。 许安邦道:“有一点值得特别关注,我们的伙计在帮派成员身上搜出十数公斤奶粉和碾碎的冰糖,这些人几乎人人怀里揣着几包,他们对此的解释令人耳目一新,一口咬定那些东西皆为过年时派给小朋友的糖果!……”许安邦啧啧两声道:“瞧瞧,瞧瞧,多么诚实善良,多么和蔼可亲,奉公守法,尊老爱幼,这真的是黑社会?我怎么感觉这tm的就是一群杰出青年、模范市民?”说完重重一掌拍在文件夹上,惊得大伙心头狂跳。 “世界变化太快,快得我已经看不懂了,你们谁来给我解释解释?”许安邦拳头抓得咯咯直响。 怒气值弥漫在会议室每个角落。 “会不会是旺和那帮人不甘心束手就擒,与咱们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说话的是老于,在座的只有他够资历够胆量插话进来。 许安邦冷笑一声,道:“少数冥顽不灵之辈借挑衅警方耍威风、秀存在感,这并不稀奇,但如今问题在于对方半数以上的成员参与其中了,这是什么道理?难道他们以后不用吃饭了?就算咱们次次出警扑空,就算被他们耍的团团转,那又如何呢?死拼消耗的话,无后勤保障的黑帮天生弱势注定是失败一方。” 斗气是斗不饱肚子的。警察吃皇粮,不管是否逮到嫌疑人,该发的工资照发,该领的加班费照领,黑x道方面不会有同等的优越条件,他们的收入全部来源于非法生意,停滞意味着断炊。捉迷藏对黑x道来说,看似潇洒,其实只是用物质层面的失败来换取精神层面的胜利,假象而已。 在座的都是明白人,许安邦话一出口均点头赞同。 “我猜想他们明面上与咱们捉迷藏,背地里则安排了某部分人开辟地下新渠道继续敛财。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许安邦总结陈词,“既然暗度陈仓,重点依然在于‘暗’字,那么新的问题又来了,他们是怎么确定哪些成员已经暴露,而哪些又是安全的呢?如果用错一个已经暴露的成员去开拓新渠道,岂不是前功尽弃、自寻死路?” 众人皆露出思考的神色。 “从好几百人的组织内部排查人数未知的曝光者,其难度远远超越六合彩中头奖,毫无疑问,此路行不通,思来想去我只想到一种可能,除非……”许安邦拖一长音。 “除非什么?”众人齐声追问。 “除非我们当中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许安邦慢悠悠的说道,众人惊呼声中,再次挂起耐人寻味的笑容转对马自豪,“马督查,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马自豪眼睛瞪得溜圆。问老子做甚?这种屎盆子也敢往老子头上扣?姓许的,你能更加无耻一点不? 他已确定自己先斩后奏会被领导寻机报复,从开会之初人家用诱导的方式来下套子就能瞧出端倪,但正因为如此,他猜测报复很可能与联络频道泄密之事有关,大概是得意忘形、警惕性低一类小失误,了不起训斥一轮踢回新界南,短期内丧失进步空间而已,万万没想到许安邦竟拉出如此大一面旗帜,这完全是一撸到底的节奏啊。 历史任意朝代中,通敌都属第一等杀头大罪!马自豪顿时惊恐万状。 许安邦没打算就此放过他,厉声追问:“每次行动都碰巧落空,人家仿佛对咱们的布置了若指掌,马督查请你回答我,这是什么原因?”眼中精光一闪,图穷匕见。 面对领导咄咄逼人的话语,马自豪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喉咙象被一块湿水的海绵堵住,呼吸困难无比。 说实话,除夕行动单线联络不存在一方露底而整体崩溃的情形,所以泄露联络频道与对方戏耍警方之间原本不存在直接的因果关系,但凡牵扯到背叛的事件往往不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就好比明知艾滋病不会通过空气传播,而大家仍然对该病患者敬而远之的道理一样,人类的联想从来与理性无关。他没有做过通敌的事情,许安邦不可能拿出确凿证据,可事情妙就妙在这里,许安邦作为上司,若想整死下属根本无需任何证据,只要捕风捉影的提出疑问就够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试问,一个身背叛徒嫌疑的人怎能在警界内立足呢? 简单的说,许安邦作为gm,若想封停玩家账号不过一句话的事情,比如怀疑玩家使用过第三方程序、外挂,又比如怀疑玩家盗取过他人账号等等,游戏规则制定者想栽赃谁都易如反掌,想封就封,谁跟你讲道理呀。 马自豪想象得出自己接下来的命运:缴枪缴证件放大假,然后监管部门内务科介入,老驴推磨三五个月无结果,跟着转交廉政公署调查,又是三五个月得不出结论,最后不了了之,这时已经一年半载不见了,警队内哪里还有他的位置?而碍于他有“前科”在身,从此无人敢用,极有可能连个闲职都捞不到。到那天,他的警界生涯就真的over了,谈判专家会粉墨登场,冠冕堂皇的感谢他多年来为打击罪恶势力做出的贡献,言下之意就是要他领一笔补偿金自动解职,你好我好大家好…… 就如同被封停半年的游戏账号基本等于废号的道理一样,因为你会发现版本更新了好几代,无法跟上主流玩家们的脚步了,从曾经的大号变成了如今的小号,打低级副本找不到组队的人,原先一身极品装备变成了一钱不值的垃圾,物是人非事事休。 许安邦轻描淡写的两个问句将马自豪逼得快要吐血,坐在马自豪身旁的霍建勋、李启文二位督查不约而同的挪了挪屁股,避远了一点,似乎生怕距离太近沾染到晦气一般。老于无声无息的叹了一口气。 在老于看来,许安邦做事不地道,在以往,上司看下属不顺眼通常的做法为撵到角落眼不见为净,从未见过有砸人饭碗的情形发生,俗话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有必要做得那么绝么?而许安邦所作所为直奔生死大仇去了,不留丝毫回旋的余地,老于难免心生兔死狐悲的感觉。 人家的今天会否就是他的明天呢? 老于脑海中冒出一道似乎永无正确答案的判断题。 而当事人马自豪却正面临一道进退两难的选择题。死皮赖脸在基层混一辈子,或者领一笔遣散费远走高飞? 重大抉择仅在一念之间。 瞧瞧四周众人阴沉沉的脸色,马自豪若无其事的松了松领带,无力的靠在椅背上,目光直往窗外投去,只见红彤彤的太阳挂在远处楼宇缝隙间,光线所到之处一片缤纷灿烂,光耀夺目。还是外面的风景好啊。深深呼吸两次,乱麻一般的脑袋渐渐转为空白,象是顿悟到什么深刻道理,突然间浑身说不出的轻松自在。 封号是吧?老子删号不玩了!市面上大把的新游戏。 马自豪仿佛瞬间换了个人,许安邦眼中闪过一丝讶色。这时,伴随砰的一声闷响,会议室大门被人重重撞开,助理李家硕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起火了!” ; 第六十章 撞车5 第六十章撞车5 “瓦哥”穿着睡衣从客房出来,看见一个男子背着双手在客厅来回踱步。 “老表,怎么得闲过来找我饮茶?不是说今天去日本马杀鸡吗?”睡眼惺忪的瓦哥一边走一边道。昨夜喝酒到凌晨两点,上床后与情妇小陶大战了三百回合,筋疲力尽方才睡下,到这一刻为止,满打满算睡眠不足4个小时,难免精神不振。 作为一个**大哥,被人从裹着赤条条美女的温暖被窝里抄起来,还能保持如此愉快的心情,除开“瓦哥”这人性格豪爽不拘小节之外,被他称为老表的男人身份特殊也起到了一定因素。 “瓦哥”是潮汕人,原名叫庄慈,因为闽南话和潮汕话都把“我”读作“瓦”,初到香港时,口音一时半会改不过来,经常瓦啊瓦啊的说话,而他的姓名“庄慈”与“装瓷”同音,再加他在道上混得比较开,遭人嫉恨,这便得了个外号叫“瓦哥”。(瓷代表高档,瓦代表低端,有个讽刺人的说法叫做“装瓷的破瓦”,用来调侃别人没有自知之明。久而久之,在南方一带,装瓷二字变成了瓦的代名词) “瓦哥”口中的“老表”名叫庄成,三十五岁,与“瓦哥”同村同岁,73年他们两一起身背猪尿泡从深圳游水来到香港,同生共死打拼到今日,可说是“瓦哥”当前最信任的兄弟,没有之一。为了表示亲近和彰显其在社团里的地位,“瓦哥”人前人后特意称呼他为老表。二人同姓,但确实是有血缘关系的表亲,他们两的母亲系亲姐妹,一年内先后嫁到庄家村。 庄成在社团里正式职位为白纸扇,“瓦哥”的人马在铜锣湾打下一块地盘,成功立足,庄成出过很多主意,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不过,他扮演过军师的角色不假,但并不帮瓦哥管钱,而是分到一块地盘自己经营,看起来倒更象一个红棍。江湖人都说“联胜英”在铜锣湾这边有两个红棍。 庄成在道上有个不雅的外号“痿哥”也源于此,意指他带着一条假棍子。没有男人被贯上这种称号还能无动于衷的,为了证明清白,他隔三岔五跑去“叫鸡”,可谓走遍港九花街柳巷的老湿客一个,但日子久了觉得腻味,这不,过年闲来无事拉了几个兄弟想到日本鬼混,尝尝鲜,机票就定在今天,所以当“瓦哥”看到他时大感惊奇。 “不会因兜里缺金子来找我化缘吧?不对!过年这阵生意不错,听说你捞了不少。” “赔了偌大一笔安家费,谁不知你穷得叮当响,放心,化缘化不到你身上。好了,不开玩笑!”庄成正色道:“出大事了。” “大过年的,能有何事比去日本马杀鸡更重要?”“瓦哥”来到沙发处坐下,摸出烟盒递过去。 庄成摇头拒绝,道:“重不重要听完你就知道。‘旺和’的财务公司被烧了。” “哟呼!好消息!烧死这帮傻鸟,看他们还敢不敢与咱们作对。”“瓦哥”哈哈大笑,嗤啦一声划燃火柴,点上烟猛吸两口,享受的吐出烟圈,“听说他们被条子整得呜呼哀哉,如今屋漏偏逢连夜雨,转过背公司又被人家烧了,哈……老天爷开眼啊!”丢开烟盒,笑道,“我去拿酒,喝上一杯庆贺庆贺。” “你疯了?现在还有心思喝酒?”庄成叫了起来。 “瓦哥”想吞并“旺和”,看中的不止人家的地盘、各种来钱的路数,最感兴趣的还是洗钱的渠道。洗钱不是说开两家皮包公司做做假账就能搞定的,其中牵扯着千丝万缕的地下关系和五花八门的学问,水深着呢。“经济罪案调查科”可不是摆看的。联胜英高速发展,成员过万,其坐馆“王麻子”抓死了洗钱一途,就等于勒住了下面各红棍的脖子,谁也蹦跶不起来。瓦庄二人若要更进一步或者自立门户,就必须挣脱束缚,找到属于自己的地下渠道。“旺和”恰好能解决他们的烦恼。然而火拼一场下来两败俱伤,好处没捞到反把口袋掏干净了,“瓦哥”巴不得“旺和”被一把火烧光,渣都不剩,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如今梦想成真,自然开心无比,可看庄成的表情瞧不出半点欢愉的样子,反倒即将大祸临头一般,“瓦哥”不禁愕然:“老表,你同样赔了钱的呀……难道不高兴?” “你真这么想?”庄成不答反问,声音加大了几分。 见对方神色凝重不似作伪,“瓦哥”想不明白哪里不对,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干笑两声转移话题,“对了,谁那么给面子帮咱们对付‘旺和’?”边说边打哈欠。 庄成长长叹气,道:“终于讲到点子上了,这正是我要问你的东西。” “哈,你真会说笑,我怎么知道谁干的?你不会以为是我叫人……”说到这,“瓦哥”脸上笑容消失了,跳起来叫道:“你真以为是我叫人干的?” 庄成一本正经的道:“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干的,你干哪件事不先问过我?但问题关键就在这里,一听到消息,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连我都这么想,别人呢?” 糟了!“瓦哥”睡意荡然无存。私自与“旺和”开战,连累到整个“联胜英”被条子扫荡而损失惨重,社团其他红棍早对他意见极大,怨念极深,若不是坐馆“王麻子”看在他曾经劳苦功高的份上,强制压住了闹事的几个红棍,他的位子很可能就坐不稳了。好不容易才平息事端,如果今天这事被人栽赃到他头上来,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我打电话给大佬王。”“瓦哥”急冲冲的进卧房去,一分钟不到他又出来了,已经穿戴整齐,手持大哥大,“我觉得还是直接到大佬王那里走一趟比较好,当面说明白。” 庄成道:“有道理,我与你同去。”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瓦哥”一看来电号码,骇然道:“大……大佬王。” 庄成也吓了一跳,没有重要事的话老大是不会清早打电话过来的,除非兴师问罪。念头一转,咬牙道:“接!记得先下手为强!” “瓦哥”深呼吸两次,按下接听键:“恭喜发财啊,老大,有个事正要找您聊聊,您就来电话了,真是心有灵犀呀!……啊?什么?……哦,哦……知道了……谢谢老大!”放下电话愣在当场。 “瓦哥”半天没说到正题,旁边的庄成干着急,而电话说着说着又莫名其妙挂断了,庄成更加糊涂。“大佬王说什么?” “他……他夸奖咱们,说什么事情做得好,有头脑,另外,免了咱们半年的利钱。” “什么?……” ## 龙凤茶楼包间。 一个大汉检查完毕,女服务员推着餐车进去。 “老先生,您要的糕点来了。” “好!好!”苍老的声音十分和蔼慈祥。 包间里有五个人,三个坐着,两个站着,说话的是坐在主位的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伯,他头发花白,貌不惊人,穿着件最普通的灰色棉布夹克,晃眼瞧去,与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糟老头别无二致。老伯两侧各坐着一个不满三十岁的年轻人,一个穿花衬衫,一个穿白衬衫。 而站着的二人与门外大汉一样,黑色西装,身材彪悍,满脸杀气,一看便知是保镖一类的人物。 两位保镖交叉站位,其一站在老伯身后面朝窗外,另一个却杵在正对包间大门的角落里,二人的视线足以覆盖室内所有空间。服务员推门进来,前面那人仿佛根本不知道,仍目不转睛瞧着窗外,而另一人的眼睛却警惕的盯着服务员的双手不放,似乎生怕她突然掏出利器行凶一般。 女服务大气不敢喘上一口。 “怎么又是你,不是让你叫宋研过来吗?”穿花衬衫的年轻人站起身叫嚷。 服务员战战兢兢的赔笑道:“很抱歉,宋研姐已经不在这里做了……” 花衬衫喝道:“少在我面前装蒜,喊她来!” 服务员为难的道:“先生……我实话实说……” 花衬衫道:“我管你是真是假,总之今天我就要见到她!” 服务员结结巴巴道:“联系……联系不上呀……” 花衬衫一拍桌子叫道:“你当我洪季昆说话是放屁?九龙塘谁说了算?信不信我一个电话一百个兄弟过来砸了你这破茶楼?” 九龙塘!姓洪!莫非是……和胜和? 服务员骇然倒退靠在墙上,胸口剧烈起伏,眼睛求助似的看向老伯。 老伯面上表情风平浪静,依旧和颜悦色道:“餐车先留下,吃什么我们自己动手,你去忙吧,有事再唤你。” 服务员如蒙大赦飞快退走。 放出的狠话被老伯轻描淡写化于无形,洪季昆脸红耳赤,坐又不是站又不是,一时间尴尬无比。白衬衫青年不动声色的转动桌面,使茶壶停在洪季昆面前。洪季昆心领神会的端起茶壶为老伯满上一杯,乖巧的道:“爹,喝茶!”完了顺势坐下,对白衬衫青年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白衬衫微笑回应,心中却鄙夷不已。 三人都是香港本土最大社团“和胜和”的成员。老伯名叫洪阿水,别看他名字土里土气,其实是“和胜和”当界龙头,江湖地位与向华焱相当,属于跺跺脚香港地下世界便抖三抖的人物。道上的人当面尊称他为洪爷,而他的名与水有关,私下里则叫他的外号洪河。 花衬衫洪季昆是洪河的第二个儿子,洪河共有四个子女,洪季昆上头有一个哥一个姐,下头还有个妹妹,他是洪河的小儿子,反倒不如老大得宠,原因很简单,此人本事稀松平常,性格却嚣张跋扈,仗着自己老爹是黑x道老大,成天横行霸道耀武扬威,连帮派中人都瞧他不起,自然不能获得老头子欢心。 而白衬衫青年是“和胜和”新鲜出炉的红棍,名叫元航,念过大学,长得清秀,象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他的外号就叫“书生”。虽然社团资历不深,但学历高,人聪明且精于算计,近几年帮着社团卖“马丸”赚了不少钱,很得洪河赏识,被破格提拔不算,过年饮茶也不忘带在身边。 当然了,作为一个社团成员,能够与龙头单独喝茶是荣幸,可洪季昆在场的话,那就另作他论了。元航来时心里直犯嘀咕,担心洪爷此举别有企图。他继承了中华文人有点本事就自命不凡的传统,生怕洪爷见他与洪季昆年纪相当,便安排他作那辅佐太子爷登基的股肱之臣。“修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那一套老黄历,在新时代青年人眼里过时久矣,元航接受不了。即便他能接受,辅佐的对象也不会挑洪季昆。横看竖看怎么看,洪二公子都不象那种值得追随一生的主公。 可念头刚冒出来,元航立刻自我否定,甚至感觉滑稽可笑。 本土社团“和胜和”与外来户“新义安”区别很大,他们的骨干多以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为主,规矩相比大陆迁徙而来的社团更加偏向西化,“和胜和”非家族世袭制,而采用类似于“旺和”的选举制投票推举龙头,下面各坐馆,元老,只要能够上桌(手里有投票权),能让兄弟们服气,那就能选上。换句话说,洪河退下去后,龙头这一职位未必再姓洪了。与“旺和”不同的是,“旺和”三年选一次坐馆,而“和胜和”两年选一次龙头。很明显,帮会太大利益太多的缘故。总让一个人坐庄,下面人眼红要造反的。 再瞧洪家两位儿子,大儿子洪礼元当上红棍不久,就转而跑去经商做贸易,说得好听叫为人低调,说难听点叫没出息,不是争权夺利那块料,小儿子洪季昆更加不堪,连红棍都没混上。两人一不是坐馆二不是元老,无上桌的资格意味着接班机会为零,更别谈什么人气高低了,充其量只能算二世祖,与太子爷这种高大上的称号完全不沾边。 元航的担心未免有些自作多情的嫌疑。好在洪季昆没让他疑惑太久,服务员进来后,洪二公子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暴露出真实企图,原来此行陪老头子喝茶是假,泡妞是真。元航当即释然,鄙夷又加深了三分。 “钩子,挑两笼叉烧包给洪爷。”元航指示角落里的保镖上糕点,自己起身开启包间内的电视。 “春节期间燃放烟花爆竹导致城内连日来发生多起火灾,不过今天报道的火场与众不同,这间位于屯门景泰花园东南区的金旺旺财务公司起火原因与烟花爆竹无关……”电视机里传来主持人浑厚的声音,吸引了屋内所有人的注意力。 看着画面中一片焦黑的火场废墟,洪河重重冷哼一声,道:“过年都不让人安生,现在的年轻人还懂不懂规矩?” 规矩算个屁!洪季昆似乎听出别的意味,匆匆别开头去。 元航略感意外,二世祖竟能听出老头子话外之音是在借机敲打他,看来还没蠢到家嘛。嘴上却道:“时代变了,不是人人都像洪爷您那么念旧了。” 洪河微微一笑,转对儿子洪季昆道:“景泰花园在我们地盘上么?” 洪季昆道:“好像……是的吧?” 元航接道:“傻彪管的,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家‘金旺旺’财务应该隶属14k旗下‘旺和’字堆。” 他口中的“傻彪”是“傻福”的兄弟,而“傻福”是坐馆之一,下届龙头候选人。“和胜和”人数庞大,组织相对来说较为松散,主要分成五大派,洪爷这一脉势力中等偏上,重要人物中就包含有“傻彪”“傻福”二兄弟。洪爷当选龙头自然要交出原来坐馆的位置,可两个儿子不争气,不能服众,下面兄弟便推举了“傻福”来接任坐馆。眼看“傻福”有坐大的趋势,洪爷心里不安,于是开始培养新人来分权制衡二傻兄弟,元航的红棍头衔正是这种条件下的产物。 话说回来,相较洪爷两个儿子,元航确实更有能力更值得培养。证据比比皆是,就拿这儿来说,自家地盘有多少洪季昆都弄不清,人家外人却张口道来,甚至连别的社团产业都能了若指掌,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洪河暗中叹气,说道:“旺和?前阵子同‘联胜英’死斗,闹得满城风雨的那个‘旺和’?” 元航点头道:“正是那个‘旺和’。” 洪河眼望窗外树木嫩绿的枝芽,沉思片刻,悠悠说道:“这个社团沉寂很久了,我记得以前他们的坐馆叫杨四眼,有点本事,三十年前我同他打过交道。” 元航道:“以前的事我不懂,我只知他们现在坐馆绰号‘老底’,据说因常常揭人短处而得名。” “有意思!有意思!印象中杨四眼那人特别护短,怎么却看上一个性格完全相反的接班人?”洪河轻轻抚掌,笑道:“有些东西到是一脉相承,不惹事也不怕事,杨四眼教出来的子弟不错,有骨气!” 骨气值几个钱?洪季昆嗤笑一声,说道:“旺和我也知道,听说调教小姐有一套。其他一无是处,一群只会瞎闹事的蠢货罢了。” 元航微微一愣,说道:“季公子说得没错,他们贸然同联胜英开战,连累咱们损失不小!听说警方钉死了他们,最近日子不大好过。” 洪季昆冷笑道:“蝼蚁哪知天高地厚,过得好才有鬼了。条子不整他们,过阵子我洪季昆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你还敢称孤道寡?你算老几?元航心下不忿,脸上没有表露,端杯子喝茶装作没听见。 与他相同,洪爷也端起杯子。呼吸节奏不似平常那样均匀,似乎有些不耐烦。 见无人响应,洪季昆干笑两声,又道:“联胜英也是一帮子蠢货,明知条子在死整对头,坐山观虎不好,偏偏跳出来搞风搞雨,自取灭亡。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洪爷和元航同时放下手中茶杯,对望一眼,均一副古怪的神色。 过了半响,洪爷忍不住开口了。“你真这么想?” ; 第六十一章 撞车六 第六十一章撞车6 督查姚辉风风火火的赶到港岛总署经济罪案调查科的时候,尤智勇正抱着一杯咖啡看电视。 “追丢了?呵,反黑组就剩‘窝里横’这点能耐。”尤智勇呷着咖啡,笑眯眯的道:“我知道大飞在哪。” 姚辉大感惊奇,手下人跟丢目标,连负责行动指挥的他自己都不清楚大飞目前身在何处,而成天坐办公室看电视、读报纸、品咖啡的领导却从何得知呢?太神了吧? 尤智勇道:“哪!大飞将出现在这里。”抬手指向电视机。 姚辉凝目看去,只见一片狼藉的火场废墟,终于明白尤智勇为何未卜先知了。刚到手的公司付之一炬,换做谁都会赶去现场看看。 姚辉竖起拇指,赞道:“尤sir就是尤sir,高!实在是高!”忽而皱起眉头,“怪了,鹬蚌相争,‘联胜英’等着做那得利的渔翁不好吗?此时放火,与其说落井下石,不如说引火烧身,自己陷进去,反把仇家放跑了。” 他的想法与洪季昆、元航等人如出一辙。几乎所有懂得内幕的人都会生出相同的看法,从无一人会认为这把火出自“旺和”自己。这样想绝非偶然,弃车保帅、壮士断腕,看去容易做来困难,如果“旺和”内部真有高人存在,哪会落到今天这般惨淡的田地。 尤智勇对此没有异议,笑道:“我的看法与你正好相反,‘联胜英’这把火烧得漂亮。” 姚辉讶道:“此话怎讲?” 尤智勇道:“众所周知,‘联胜英’与‘旺和’有仇,而事态没有出现重大转机之前,反黑组铲除‘旺和’是早晚间的事情,按正常的思维逻辑,见到仇人垂死挣扎,自然幸灾乐祸,隔岸观火,不会有人傻到去帮仇家分担警方注意力。可是事情向来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主次关系要分清。‘联胜英’挑起与‘旺和’的战争为了什么?归根结底还是抢地盘、抢人、壮大己方,假如警方摆平了‘旺和’,那原本属于‘旺和’的地盘和产业就变成了无主之物,谁得利?” 姚辉恍然道:“对哦,铜锣湾最大的势力是‘新义安’五虎十杰之一的阿耀。‘旺和’的地盘位于湾仔东面,虽然与瓦哥控制的几条街相邻,但‘旺和’自然死亡,接收地盘之人必是湾仔之虎阿耀无疑,而余下的非法生意会被14k各字堆瓜分,拼实力拼名气拼道义,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联胜英’染指。” 尤智勇道:“不错,‘活着’的时候,只要有本事有手段谁都能抢,但‘死亡’了,邻居却无继承权一说。这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更要命。我问你,假如‘旺和’真的垮了,反黑组下一个目标将是谁?” 姚辉哑口无言。闹事是双方面的,反黑组两头都恨,打完一头必打另一头。换句话说,“旺和”是横在“联胜英”与警方之间的一道屏障,最后一条防线,一旦丢失,他们就得直面强大的警方势力了。这是典型的辅车相依、唇亡齿寒。且不说战国时期的三晋赵魏韩之间那点破事,光看燕赵两国就能说明问题,二国年年打仗,仇怨极深,可当强大的秦国攻击赵国时,燕国还是得出兵助赵抵秦。 尤智勇道:“‘联胜英’十年间发展到过万人规模,王麻子绝非鼠目寸光之辈,为了道上义气也好,为了自己前途也罢,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旺和’跨掉,换做我是他,同样会暂时放下仇恨忍痛烧上一把火。所以我才说王麻子走了一步好棋。这就是所谓的格局!不要再浪费力气跟踪大飞,让伙计们撤回来,我指所有伙计,趁着过年没结束,该休息的休息,该补假的补假,养精蓄锐,要不了多久又有得忙了。” 姚辉点了点头,他终于明白了里面的弯弯道道。当下最不希望“旺和”倒下的人除了“旺和”自己,就数“联胜英”了。如此一来,事情闹大已是定局,反黑组兜不住两头,又要玩脱了。想到这里,不由笑骂:“没本事打虎就不要上山嘛,欧兆峰害人害己!” 尤智勇笑道:“此事不怪欧sir,怪只怪对手太狡猾。还有个事,我打算明晨去欧洲度假,如果反黑组那边求助到咱们头上,交给孙庆祥警司全权负责……至于剩下该怎么办,你懂的。” 孙庆祥是新到任的经济罪案调查科警司,级别低尤智勇一等,据说后台极硬,与监管处处长关系密切,属于过来镀金的人物。因为财务公司牵扯到经济犯罪,所以统一行动时,经济罪案调查科是当仁不让的前锋主力之一,上头关注的重点对象,而若要做到两全齐美,推三阻四却又不想让人家拿住把柄,难上加难啊,尤智勇干脆远远遁走,留下烂摊子让孙庆祥去头痛。 姚辉坏笑道:“明白,命令下来后,我让伙计们醒目点,能拖的拖,能躲的躲,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出了问题就报给孙警司,老孙同志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会为大伙顶缸的。” 尤智勇哈哈大笑,有节奏的敲击咖啡杯,发出当当的悦耳响声。过了一会,平静的道:“联胜英的火一烧起来,就不再是江湖恩怨那样简单了,这是阵营战争的前奏。黑白两道的斗争由来已久,再打一百年也分不出胜负。这次事件可视为上次事件的延续,做好了,咱们捞不着功劳,做坏了,也不会受到太大惩罚,最具背黑锅潜质的仍是挑起事端的反黑组一个部门,欧兆峰嚣张惯了,想他倒霉的大有人在,咱们躲远点,不要被殃及池鱼就好。” 姚辉欣然领命。 ## 陈正飞乘坐的面包车在街道上慢悠悠的晃荡,跟在后方的刘子珊急得直跳脚。手下“肥油”不惜制造车祸来阻拦新界南和经济罪案调查科的探员,三方同归于尽,够惨烈,够悲壮,但其实拖不了多少时间。 “该死的大飞,开快一点呀!”刘子珊东张西望,奇道:“他们围绕‘福多来豪庭’转了两圈,究竟想干什么?胡警长,附近有金铺或银行吗?” 大飞车速过低是为了等待ak4007追上来,怕拉脱了仇恨,落在刘子珊眼里却变成了不良企图的先兆,打劫前的踩点一类行为。 madam想立功想疯了?不会是被马自豪羞辱一番后打回原形了吧?哎……毕竟仍是异想天开年纪的小姑娘啊。驾车的胡建超扁了扁嘴说道:“这一带没有金铺、银行,杂货铺、水果摊到挺多。” “你肯定?” “很肯定,madam,我从小在这边长大,目前就住福多来豪庭。” 刘子珊闻言大感泄气,同时上下打量胡建超几眼,轻轻皱眉。 胡建超挺起胸膛,微翘下巴,笑道:“madam,难道我看起来不像住豪宅的人?” 香港地少人多,繁华地段超过一百五十平米的住房都可称为豪宅。 刘子珊笑了笑,反问道:“你干警长多久了?” 胡建超道:“最后一次升职在80年。” 刘子珊道:“才八年。我猜……廉政公署没少请你过去喝咖啡吧?” “madam,什么叫‘才’?许sir刚来反黑组的时候我就是警长,与他同级,结果人家升职警司了,我依然是警长。这里的花很久没变过了。”胡建超装腔作势的拍拍肩膀,笑道:“特别声明,我可没喝过廉政公署的咖啡。其实挺想尝尝来着,奈何人家瞧不上。我七二年入职,那一年廉政公署正好挂牌成立,哎……命不好,没赶上好时候!” 刘子珊道:“算了吧,那时代有什么好羡慕,昧着良心的钱拿在手里,心里也不安。”有意无意的瞥了胡建超一眼,继续道:“能在‘福多来豪庭’混出一套单位,你也不简单,以我今天的薪水,不吃不喝一分钱不花,恐怕二十年才能拿下这里最小一套户型,前提是人家不能涨价。你过得如此滋润,有什么秘诀?” 没等胡建超回答,她抢道:“我猜猜看好了。别跟我提炒股发财那一套,香港股市要死不活的多少年了。呃……炒房也不可能,炒房需要雄厚本钱,咱们上班族闲钱有限,而且最近十年里,有哪一年的总体房价低于今年?炒房不蚀老本就偷笑了。还有什么法子?……不会是中彩吧?” 胡建超道:“话都被你说完了,madam!” 刘子珊干笑,眼睛盯着前方大飞的车 “不过……”胡建超轻咳两下,忽道:“恭喜madam你猜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不是吧?”刘子珊惊讶到合不拢嘴,“你真的中彩?” 胡建超道:“三t,头奖三千万!” 刘子珊斜着眼看胡建超,没好气的道:“身为警务人员居然赌马!难怪你肩上的花八年不变。” 香港警务处设立了严格细致的各种行为和纪律准则,虽然说警方完全尊重个人权利,不约束警员下班后的私生活,但若人员的任何活动或行为有损警队声誉或违反警队的核心价值和命令,是要遭受纪律处分的。其中就包括赌马,除非因职务所需,警务人员在穿着制服或便服当值时,不得进入香港赛马会场赌马。下班后也最好别赌,伤人品。 胡建超道:“平生只买过一回,且为工作需要。去年咱反黑组起诉向华焱,期间仍不断收集犯罪证据和防止对方毁尸灭迹,各小组都出动了,规模不亚于此次除夕行动。某次我跟到一条叫曹熙的大鱼,他是向家的死忠,新义安高层重要人物,跟踪他进了马会后发现他与一个神秘男子接头……” 刘子珊道:“跟踪目标人物进赛马会与你中彩之间有关系吗?” 胡建超道:“当然有关系,未接头前人家直奔售票窗口,我只好装作马民排队跟上,结果排到我了,有什么法子?只好花10块钱买了一注3t,谁知竟然中头奖。” “天方夜谭吧?”刘子珊的表情象是看见牛在天上飞。 胡建超苦笑:“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也不敢相信。幸好我升职便衣后就一直呆在反黑组没挪过窝,若是混过‘情报收集科’或‘经济罪案调查科’等对钱敏感的部门,搞不好真的要被请去喝咖啡了。” 刘子珊道:“收到风声偷偷炒股、炒房、炒债券,我信,买马哪有内幕情报可言?我从小在港城长大,你别想晃点我。再者说,有了三千万干点什么不行?谁还在意廉政公署的咖啡味道怎样?” 胡建超道:“我可舍不得腰间这杆点三八,madam,我八年没升过职,但也是有梦想的好不好?” 刘子珊笑道:“恭喜,胡警长,从此没有生活压力能够肆无忌惮追逐梦想了。对了,与曹熙接头的神秘男子是谁?” 胡建超道:“当时我一人兼顾不了两头,跟丢了,没弄清神秘男子的真实身份,直到madam正式任职那天……” “竟与我扯得上关系?”胡建超的遭遇令人惊奇,羡慕,但对一个不以金钱为衡量标准的理想主义者来说,无外乎一个茶余饭后的话题,直到胡建超说到这里,刘子珊才真正来了兴趣。 胡建超道:“时间刚好对上,madam你忘记了吗?你到任的前一天晚上,‘联胜英’与‘旺和’开战……” “神秘男子是哪一边的人?” “他是‘联胜英’的白纸扇之一,名叫庄成,瓦哥的老表。” 刘子珊道:“原来瓦哥一直都与‘新义安’有联系……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什么现在才汇报?” 胡建超道:“死了24个人啊,天都快塌了。要知道三十年前那次规模浩大的‘九龙暴动’也才死了五十几人……”长叹一声,继续道:“当时准备大扫荡,许sir公布‘联胜英’及‘旺和’两个社团骨干成员照片的时候,我看到庄成也在其中,感觉眼熟,但不敢确定。想必madam也清楚,照片与本人其实仍存在细微差别的,时间间隔又较为久远……此是其一,其二,madam到任那天组里混乱不堪,我和探照灯、肥油他们几个从别的组调过来新成立了第九组,交接班本身事情非常多,一时半会理不清头绪,又遇到大行动,哪还顾得过来?况且,后来咱们第九组负责大飞那条线,与庄成、曹熙等人再无半点干系了,我也不想自讨没趣!最重要一点,起诉向华焱胜诉了,表示事情告一段落,当时是多事之秋,没必要再去揪住新义安不放,许sir那人固执,madam你懂的!……” 刘子珊冷笑一声,道:“那到是,节外生枝会挨许sir痛批,你们见惯风浪,基本不范低级错误,不像我……” 刘子珊怨气冲天,胡建超知她想起了“望远镜事件”,埋怨手下人明知不妥却无人提点,害她在人前出丑。胡建超尴尬憨笑,假装没听懂。 “瓦哥选择向华焱被捕而‘新义安’无暇他顾的时期抢‘旺和’地盘,这点符合逻辑,却又害怕‘新义安’不爽了秋后算账,于是联系曹熙先打过一声招呼,表示尊重对方,那也说得通。可是,为何要派庄成鬼鬼祟祟与人家接头呢?瓦哥理应亲自上门拜会,那才显得更加上道嘛……奇怪呀奇怪。”刘子珊喃喃自语。另有一点她更想不明白,胡建超早不提晚不提,为何偏偏跟踪大飞的时候提起此事呢? 滴滴,汽车喇叭响起,唤回了刘子珊飘飞的思绪。 大飞!……咦……大飞去哪儿了? 一时间想得入迷,大飞乘坐的车辆竟从前方视线中消失了。刘子珊四下寻找目标,扭头右望时,只见大飞隔着车窗朝自己眨眼,顿时呆若木鸡。原来不知何时,他们的车与大飞的车从首尾相连变成了并排行驶。 啊!……刘子珊一声尖叫,下意识低头躲去,“胡建超你疯啦!怎么开车的?” 胡建超微笑道:“madam,你不是嫌大飞跑得慢么,我让他跑快点。坐稳,人家要加速了。” 话音刚落,目标车辆仿佛收到指令一般,瞬间加速前行…… ; 第六十二章 意外 第六十二章意外 二车一前一后以正常速度行驶,时而钻隧道,时而上高架桥,最终沿着海岸线公路直奔屯门。 刘子珊已经从最初的惊恐、愤怒变成了如今的尴尬和疑惑。就算再傻的人此时也明白陈正飞的意图了。“你欠我一个解释,胡警长。” 胡建超笑而不语。他明白刘子珊在找台阶下,并非真要他解释什么。 刘子珊道:“进入屯门地界,再走就到元朗,大飞的目的地在哪儿?他处心积虑的想让我们看什么?” “不知道,但我知道准没好事,madam,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胡建超道。 “你想让我冷静一点对吗?” 胡建超道:“过来第九组之前我一直跟随总督察老于办事,以前我们也遇到过类似今天的挑衅行为,想知道之前怎么做的么?” “拷回去痛打一顿?” 胡建超笑道:“madam你电影看多了。如果穿制服上街手插口袋被人拍照的话,都有可能面临内部纪律聆讯而被停职处分,哪敢胡乱打人呀?投诉科的伙计闲得很哪!” “那一贯怎么做?” “于总督察的处理方式是原地待命,报告上级等待后援。” “什么?身为警察,明知有人要做坏事居然不及时阻止,反而拖拖拉拉?”刘子珊惊呼。 胡建超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有个问题不知你想过没有。黑帮挑衅警方无非两个结局,要么已经做了坏事,炫耀自己了不起;要么即将干坏事而又怕无人知晓是他干的,特意拉着警方来做观众。无论哪一种对于咱们都无好结果可言,第一种缺乏证据,人家敢做得如此出格定然做了万全准备,咱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坏蛋逍遥法外,徒生生闷气罢了,第二种更绝,一百次里面有九十八次是逗你玩,剩下两次,一次为调虎离山计,这头吸引警方视线,那头偷偷干坏事,另一次才是真实的现场犯罪行为。按照犯罪心理学的说法,假如警方停止追踪或转头离开,对方没了观众就缺失再做坏事的意义和兴致,搞不好就此放弃了,反而等于阻止了罪案发生,至少起到了拖延时间的作用……” “什么狗屎逻辑!万一罪犯气急败坏之下变本加厉呢?”刘子珊嗤之以鼻,“我记得警方的职责里面没有包含‘不作为’这一项!请不要再用你那套概率学引申和以退为进的理论来包装失职行为!” 面对刘子珊大义凛然的措辞,胡建超无言以对。 在未知的情况下,定性罪案性质不是以警方的意志为转移的,主动权在罪犯身上,特别是面对不按常理出牌的罪犯,依章程办事反而无助于解决问题,有时候甚至会起到反作用。老于的处理方式虽消极,虽有种对不起身上制服的感觉,但对于一个做错一次就可能导致产生无法挽回的重大损失的警察来说,不失为一种更稳妥的方式。胡建超说这些并不表示自己认同,而是源于大飞反常行为产生的不妙预感,怕刘子珊受不了激而上当,特意用极端的例子提醒做事注意方式方法而已。一番好意被人误解,胡建超心理憋屈得难受。刘子珊热血,难道他就冷血吗?他这种不差钱的人难道不更加纯粹?刘子珊犯糊涂干了蠢事怪下属不提点,如今提点了,结果却换来一顿奚落,好人难当啊。 胡思乱想间,两架车拐入岔道来到景泰花园,前方正是火场所在,百多米的街道上被各式各样的车和人群完全阻断了。大飞的车突然加油冲去,胡建超一看不对劲,立即刹车减速。 “纵火?难道大飞干的好事?怪不得大清早出发,为的就是带我们来看他的‘杰作’!太嚣张了!追上去……胡建超,你停车做什么?”刘子珊失去理智的尖叫起来。 胡建超双手虚按,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道:“madam你别冲动,听我慢慢说……哎……madam,madam……”话没说完,刘子珊就已跳下车去了。 “shit!”胡建超一边挂档加油跟上,一边拿起对讲机:“探照灯,探照灯,我是胡建超,听到请回话!……快,快,帮我查一家公司”…… ## 反黑组会议室。 许安邦盯着电视,脸上阴晴不定的。 一干督查们不知电视里的火场归属何方,也不知领导心里正想什么,但从助理李家硕惊慌失措的表情中得知出了大事,均沉默不语。 老于轻声解释道:“这家金旺旺财务公司是‘旺和’的产业,昨天才转到大飞名下。” 众人一齐噢了一声,又一齐沉默了。 王向冬不识趣的道:“联胜英此时进来搅局,我们很被动啊。” 语毕竟无一人应和,大伙儿仿佛没听见一般,表情动作均无丝毫变化,只有许安邦一人抬手抚了抚脑门,眼神凌厉了几许,王向冬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突然,一阵尖锐的笑声在安静的会议室内响起。那么的刺耳,那么的不协调。 王向冬转头看去,想瞧瞧是谁比他还要不识时务,只见马自豪双手交叉胸前,一脸戏谑的表情。王向冬大吃一惊,暗道:“事态往不利的方向发展,他却洋洋得意,难道真如许sir所言,他是黑社会潜伏进来的内鬼?” 李家硕厉声喝道:“马督查,你笑什么?” 马自豪笑得更欢了,从怀中掏出对讲机把玩起来,咔嚓一声轻响,竟然拆开对讲机后盖取下电池,跟着将分离后的零件丢到了会议桌中央,洒脱的拍拍手掌,仿佛孩童向大人炫耀自己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众人只觉莫名其妙。许安邦脸色变了两变,眉头紧蹙在一起。 李家硕再次喝道:“马督查,你怎么不把对讲机交到后勤组?保密条例忘记了吗?”此后勤为反黑组内部后勤,反黑组在当时的构架类似于后世的反恐特勤队,主要分调查与后勤两块,后勤负责器械保管和火力支援。后勤组有间办公室在会议室隔壁,按流程开会前大伙要先过去报个到。 “紧急情况,并非特意疏忽。”马自豪有意无意的看了许安邦一眼,似笑非笑道:“真不是有意为之,但犯错就该受罚,我郑重向领导道歉,回头双手奉上一份检查。” 李家硕问道:“遇到什么紧急情况?” 马自豪耸肩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下面的伙计说追踪大飞时一不小心被车撞了,跟丢了目标。” 李家硕不解道:“丢就丢呗,madam刘那组人不跟着么,再说了,公司被纵火,大飞的行踪一目了然,跑不掉的。” “就是这样才糟糕嘛!……”马自豪嘴里拖着长音,眼却盯着电视机屏幕,象在等待什么,这时,大飞的身影出现在电视镜头里,马自豪脸露喜色,众人疑惑万分的目光中,他一挺腰子站了起来,神秘笑道:“诸位难道忘记了?咱们的资料可没与madam交流共享……” 这意味什么?意味着刘子珊不知晓被焚毁的财务公司属大飞的产业。 许安邦闻言大惊失色,急叫:“对讲机,对讲机,快!联系刘子珊!”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却发现身无长物,一时间竟有些茫然无措。 李家硕一跺脚要冲出去。 马自豪笑道:“李助理留步,后勤组那头还要签字画押,程序太长耽误不起,先用我的吧!” 手指向桌面上四分五裂的对讲机。众人终于明白马自豪为何刚才要将它拆散了,人家此举就是专门来气许警司的。许安邦恶狠狠的瞪着马自豪,眼中就快冒出火来。老于若有所思。 马自豪不阴不阳的道:“哎呀,哎呀,好像来不及啦!大家快看,madam赶到现场啦。” ## 陈正飞打着业主的名义挤进人群引起一阵骚乱,经验丰富的摄影师掉转镜头对过来,外景主持适时插话:“各位观众,目前过来两位自称业主的男子,不知与火场里面那位有何关系……”由于缺少资料,他很头痛下面该怎样解说才能更吸引观众,头脑风暴并非那般好使。 “陈正飞,你给我站住!”随着一声娇诧,刘子珊闯进镜头。 外景主持大喜过望,接道:“大家注意!现场再起变化,后方追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仔,瞧上去象在叫唤刚抵达的两位男子,神情语气皆不友好。双方年纪相当,女仔不依不饶,情形象足刚闹完矛盾分手的情侣,会否牵扯到感情方面的纠葛呢?大家拭目以待……”他的话暗指刘子珊很有可能是“乌鸦”照片中的女人,其目的无非要诱导观众往三角恋方向猜。 新闻自由的好处是可以畅所欲言,哪怕满嘴跑火车也不要紧,反正越胡扯越红火,越狗血收视率越高。 12年张家辉为拍《激战》苦练出8块腹肌,某次,有香港杂志拍到他与太太前后脚出门,就以练肌肉抑郁症爆发为由头,写出了张家辉抑郁症复发,爆发冷战与太太分房的新闻。 由此可见,港媒一贯以敢扯为荣。当事人装聋作哑到还罢了,若有所表示的话那可更好,吵吵闹闹红透香江半边天呀!万一闹到难以收拾的地步,大不了公开道歉嘛,还能博一个敢作敢当的好名声。外景主持深得其中三味。 围观人群见有好戏可瞧,均幸灾乐祸的退开,顿时腾出好大一片空间,摄影师取景范围开阔无比。 “陈正飞先生,你因涉嫌故意纵火,请跟我回去接受调查。”刘子珊怒目圆瞪,不忘补充程序性质的官方用语:“你有权不说话,除非你想说,但你所说……”掏出手铐上前。 人群一片哗然。 “原来是一位madam,看她刚才激动的样子,我还以为来了一位被情郎抛弃的深闺怨侣……呃,这当然是开玩笑的。madam英姿飒爽!……听她口气,指责两位男子中一个叫陈正飞的人故意纵火,造成了当下的惨况。这位madam不仅长得赏心悦目,并且业务能力十分出众,破案神速啊!皇家警察人才济济,令人欣慰不已。”脸皮极厚的外景主持大发感叹,忽然口风一转:“只是有一点令人费解,这位嫌疑人到来时自称是业主……” 见到这一幕,反黑组会议室内众督查们纷纷有种掩面的冲动。madam又要出丑了,“望远镜事件”虽丑陋虽滑稽,但仍是警局内部的事情,不像此刻却当着全港民众的面,如果出洋相的话,整个警方的形象必将荡然无存啊。许安邦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而马自豪眉开眼笑。 众人揪心万分的目光中,电视镜头里的刘子珊冲上前一把抓住陈正飞右手,作势欲拷,现场警戒线边维持次序的制服警员见状连忙围上前来帮忙,只听陈正飞一声暴喝:“够了!”现场的警员们不由楞了一愣。 这一愣之间,陈正飞突然甩开刘子珊的手,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姓刘的,你别不识好歹!” “大飞你有胆,竟敢拘捕?……” “捕你个死人头,老子的公司被人烧了,你还跑来胡搅蛮缠,忍够你了。姓刘的,你给老子听好,有多远死多远!” “什么?……你的公司?”此刻恨不得全香港唯一一个不知情的人就数刘子珊了,一下被大飞的话震得半天缓不过神。 原来你不知道啊?madam!别连累大伙呀!现场警员们面面相觑。这闹的是哪一出啊? “神级病!”陈正飞低骂一声,挑起警戒线进火场去了,留下一脸惨白的刘子珊傻在当场。 (刚点开网页,看到张家辉又拿金像奖影帝了,去年的他真的有点开挂无敌模式的感觉) ; 第六十三章 意外2 第六十三章意外2 见到大飞到来,激动万分的“乌鸦”想要起身迎上,可瘫坐太久双脚发麻,人没站直又一屁股跌坐回去,显得狼狈不堪。“碳头”急忙上前搀扶一把。 “陈生,公司……公司……哎!”“乌鸦”双目含泪,语调梗咽。 陈正飞走过去轻拍“乌鸦”肩膀以示安慰。想笑又不敢笑。他第一眼看到“乌鸦”时就被对方满脸花糊的样子吓了一跳,这妆化得够敬业的。配以“乌鸦”愧疚的眼神,沮丧的表情,软弱无力的四肢……简直绝了!演技如此高超,你家里人知道不? 陈正飞苦忍笑意努力板起脸,背着双手装模作样在火场四处走动,东瞧瞧西看看,最后来到屋子中央一堆废墟处停下。 这当然是藏匿“宝贝”的地点。 陈正飞若无其事的踢开一截木板,故作惊讶的长长一声轻“咦”,弓背下蹲掀起遮挡物,将下面隐藏的“内容”暴露出来。 不用说,“内容”自然是半边烧糊的假工作牌了,与事先商量好的一致,上方粘贴相片处尽数烧毁,而下方写明职务和名字的地方却恰好保留。灰烬覆盖其上,一时半会难以看清具体写着什么。 “专业人士就是专业人士,说得出做得到,牛x!”虽早已知晓,大飞依然为社团精湛的“技术”所折服。 当面作假容易露陷,所以商讨对策时,社团上下一致决定由放火的兄弟来负责预留“证据”,当时陈正飞担心一把火烧得太干净,“宝贝”不能幸免,可老夏却拍胸表示绝对没问题。如今来看,人家信心满满果然有过人本领。 陈正飞好奇不已。屋内一片焦炭,恨不得连铁都烧融化了,塑料与纸制成的工作牌却得以“完整”保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陈正飞这个疑问后来被“乌鸦”解开了,说穿了一钱不值。纵火前,社团的兄弟先将桌椅等易燃物搬开,在屋子正中央腾出一片空地,然后将假证件丢在地板上,并在其上铺满一层的焦糊的灰渣,弄得乱糟糟的,之后盖上两块烧剩半截的木板、桌椅腿一类的东西,最后泼上一桶水,拍拍手掌便大功告成。 原理很简单。周边没有易燃物的话,屋内温度再高,浸湿水的木板、灰渣等物也烧不起来,等水分蒸发干时,火势早结束了。 说白了就是在现场单独伪装了一小处火场废墟。反正烧焦的东西都一个模样,别人又不知你房子到底怎么摆设,有几张桌椅板凳之类的,而且,消防人员救火时势必要喷水,到时一片“汪洋”,试问谁能分辨得出某处是以前烧的还是现在烧的呢? 同理,“乌鸦”用来寄托情思的相框也如此操作。 “乌鸦”之所以懂行,是因为曾经干过相同的事情。放高利贷的老夏恐吓拖账的钉子户,有时会借调社团里生面孔的兄弟帮忙,“乌鸦”便被马熊派去协助过纵火。为了强化恐吓效果,黑帮通常会在烧干净的房子里留下一件完整的东西,例如欠款人子女的相片或者玩偶之类小体型物品,上面用红油漆打把xx,意思就是要告诉对方:这次烧你的房子,再不还钱的话,下次就要搞你的亲人了。 “乌鸦”好歹算个小头目,社团的业务多数都精通,远比起陈正飞身体前任主人混得开。 见陈正飞动手,“碳头”连忙搀扶“乌鸦”闪到一旁让出摄像机镜头。陈正飞慢吞吞的扒开灰烬,只见工作牌上写着“警司许安邦”五字。 “不是说好见习督查刘子珊的吗?换人了股爷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太不厚道了。”陈正飞暗骂道。他原计划是拿假冒的工作牌当面摔到madam刘脸上,大骂一顿出口鸟气,将仇恨值拉到极致,可计划明显赶不上变化。股爷临时换人选,料想是许安邦级别更高价值更大的缘故。 外头围观众人见陈正飞似乎发现到不同寻常的东西,均大感好奇。上次是相框,这次又是什么? 摄影师重施故技,摇近镜头想看个究竟,奈何字体太小、角度刁钻,怎么拍都不清晰,只依稀感觉那是一个证件一类的事物。火场废墟难得留下完整物品,但留下的每一项都可能为极有价值的线索。缓过神的刘子珊赶紧跟进屋中。 随着刘子珊越走越近,陈正飞纠结起来。身为导演的他对摄像技术了解十分透彻,明白这个距离电视台是拍不清假证件上具体内容的,而刘子珊又跟进来了,倘若拿着假货当面质问反叫人家顺势收走了,那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啦,须知这是证物呢。 陈正飞脑筋飞转,立即做出决定,高声叫道:“站住,姓刘的,私人地盘不欢迎你,请你马上离开。” 刘子珊放缓步伐,耐心解释道:“刑事案件现场没有私人地盘一说。陈正飞先生,请你冷静……你……你干什么?……那是证物不能带走。” 趁她说话时,陈正飞拾起假证件塞进上衣口袋,冷笑道:“我拿自己的东西,关你屁事!”转对“乌鸦”道:“我们走。” 刘子珊大急,张手欲拦却被陈正飞一把推开,气的直跺脚,碍于现场观众太多不便于使用武力,只得委曲求全追上去伸手再拦,又被陈正飞一把掌拍开,小手都被拍红了仍拦不住。二人一个走一个拦,推推嚷嚷出了屋子。“乌鸦”“碳头”跟在后面。 门外几位制服警员见状连忙围过来挡在陈正飞身前,一人恳切的道:“这位先生,证物请交给我们警方。” “谁说是证物?”陈正飞一边说话一边目测与摄像机间的距离,盘算着应该差不多了,于是不再矫情,停步说道:“似乎我没有报警,你们警方怎么定性为刑事案件呢?不是说民不举官不究吗?” 男警员道:“照现场表面证据来看,我们有理由怀疑这是一起有预谋有组织的犯罪行为。你作为受害人,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希望你节哀顺变,但必须提醒一句,作为一个守法的香港市民,你有义务配合警方工作。我想你也希望早日缉拿真凶讨回公道,对吧?” 陈正飞迟疑片刻,妥协的点了点头道:“那倒是,你们也不容易。”回转身道:“madam刘是么?我问你,许安邦警司是否你们反黑组的人?” “怎么啦?”刘子珊感觉奇怪,上次在唱片公司的时候双方打过交道呀。 大飞道:“请你用准确的词语回答是或者否。” “是!” “那就对了!” “那就对了?” “不错!madam,既然许安邦警司是你们反黑组的人,那东西不能交给你!”陈正飞摸出假证件在刘子珊眼前晃了晃,转身双手捧上递向男警员,动作慢得出奇,郑而重之的模样像是宗教仪式中传递某种圣物。 男警员伸手去接,扯了几次没扯动,不禁愕然。 陈正飞紧紧捏住不撒手,咬牙切齿道:“我相信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直勾勾盯着对方,直至男警员肯定的回答后方才松开。整个过程起码僵持住半分钟,不仅摄像机拍到了上面的内容,就连附近眼不花的人都瞧清楚了,惊呼声此起彼伏。 男警员呆呆的看着手里的工作牌,额头冒汗。大哥,你想坑死我么? 刘子珊大吃一惊,终于明白大飞说话没头没尾的原因,一时间脑袋变作一片空白。 摄影师将画面定格在工作牌正面特写,兴奋得手都颤抖了。现场没有高级别的警官到来,即便是有,掉落的证件也不可能被烧,因为消防队早浇灭了大火。唯一合理的解释是起火前这个东西就已存在。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大新闻啊! 外景主持尖叫起来:“天呀!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什么?……” 反黑组会议室中,众督查们惊得嘴巴大张,齐齐看向许安邦。许安邦眼睛瞪得溜圆,不自觉摸向胸前。工作牌还在呀!一旁的马自豪差点笑喷。 经济罪案调查科,尤智勇乐的手舞足蹈,不小心打翻了杯子,咖啡洒了一地。 龙凤茶楼包厢内,洪爷被一口茶水呛住,咳嗽不止,元航上前轻拍背脊助他顺气,洪季昆于一旁捧腹狂笑。太tm有意思啦,“旺和”蠢,“联胜英”蠢,如今连条子也蠢,三方蠢到了一块儿。 电视机前关注此事的港民们瞬间沸腾…… 迎着男警员哭笑不得的表情,陈正飞重重拍打对方的肩膀,诚恳的道:“维护世界和平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加油。”对着“乌鸦”打了个眼色。知情识趣的“乌鸦”上前排开众人,说道:“借过,借过……”这是打算要走了。 刘子珊急叫:“大飞,你不能走!” “东西给你们了,还待怎样?”陈正飞将干瘪的上衣内兜扯出翻转过来,摊开手做出一副**相。 刘子珊道:“交出证物也不能走,你是当事人,需要配合警方做一份笔录。” 陈正飞道:“madam你哪只耳朵听我说过要报警?” 刘子珊道:“纵火是刑事重案,危害到公共安全的行为,你虽然是主要受害人,但不是唯一受害人,周边的房产都被波及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害,所以不管你是否报案,我们警方都会立案侦查。目前有充分的证据表明起火源在你的公司内部,你有责任配合警方做笔录。ok?” 陈正飞道:“明白了明白了,早说嘛,真是的!良好市民配合警方打击犯罪行为义不容辞。这样吧,你先同我的助理约个时间……那个那个,乌鸦,发名片给madam。”说完,大飞忽然双手抚头,将被滴水打湿的头发齐往后翻。 这是一个信号。远处人群中一个竹竿般瘦高的男青年见状连忙挤身出去,躲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掏出大哥大。“请帮我传呼833xxx,让他尽快复机……”此人正是蚂蚱。陈正飞想要一鼓作气将事情闹大,不愿太早进警局,于是特意安排了一条后路。 收到指示,“乌鸦”一本正经的掏口袋,半天摸不出一张纸,为难道:“抱歉呀madam,名片烧光了,要不……写个电话号码给你?” 刘子珊道:“不用麻烦,张先生是吧?你是当事人之一,并且是第一个抵达现场的当事人,按程序你同样需要留下笔录。陈先生是大老板,贵人事忙,我们能够理解,不强求,但张先生现在应该有时间的哈?”让开道打了请的手势。 被反将一军,“乌鸦”苦笑,看向陈正飞。 陈正飞一拍大腿,叫道:“哎呀,不巧不巧,今天刚好有单大生意要谈,我的助理暂时走不开。” “是么,真是太不凑巧了。”刘子珊把目光投向“碳头”。 “碳头”神色慌张,手足无措。 陈正飞没好气的道:“madam,我的司机今天也没空……” 刘子珊冷笑两声,道:“你想说自己家里正堡着汤,需要他回去帮你看火是吧?” 陈正飞啧啧两声,竖起拇指:“madam神机妙算!” “既然如此,那就不为难你们了……”刘子珊指挥现场警员道:“安排一辆车跟着陈先生,他们什么时候有空就什么时候请他们回去。” 陈正飞翻了翻白眼,道:“madam真敬业。” 刘子珊道:“皇家警察都敬业。” “是吗?”陈正飞转向火场,皮笑肉不笑,“难怪香港的治安那么好。” 这时,传来一阵滴滴滴滴的响声,“碳头”拔出腰间扣机,战战兢兢的道:“大……大……陈生,尖沙咀……尖沙咀那边的公司也……也……” 碳头哥,你怎么搞的?一句台词背了两天背不出来。你也算朵奇葩了。陈正飞无语问苍天。瞬间想明白当初老大们为何没安排他出去顶罪了,胆子小成这样,进了局子岂不任人揉捏?那不叫顶罪,而叫送证人送证据给警方。 “乌鸦”实在看不下去了,抢过扣机假装瞧了两眼,大惊失色道:“陈生,尖沙咀那边的公司也……也糟到毒手!” “什么?”陈正飞做出一副惊呼失声的样子,眼睛有意无意的扫在刘子珊胸口起伏的山峦处,过了好一会,突然意味深长的道:“madam,你的证件还在的吧?” 刘子珊脸又白了。 ; 第六十四章 意外3 第六十四章意外3 产业被烧,警方没理由阻止人家去现场看看,于是,陈正飞顺利脱身。 三人上了车,陈正飞吩咐道:“先去尖沙咀。放心,碳头哥,咱们过去打个转就走,你专心开车便是。” 大飞一走,现场顿时乱了,警方、电视台摄制组、报刊杂志记者等全部收拾东西跟上。有车的开车,没车的打车,渐渐形成一条由十几辆汽车组成的车流,浩浩荡荡奔向尖沙咀。期间不断有车混进队伍,这是之前没到场的各路记者闻风而至。 逮到大新闻的电视台临时取消早间的烹饪节目,改为现场追踪报道,台长亲自拍板取名为《新闻直击之226纵火门事件》,并加派了好几路外景摄制组,一部分赶往旺角警署采访,一部分去保安科督促并等待警方召开新闻发布会,一部分去商务管理局调查“金旺旺财务公司”的背景,了解法人的情况,打算海陆空全方位深度发掘事件始末。 内幕重重的案件远比单纯的黑社会打砸抢事件吸引人得多。全港从事新闻行业的人尽数兴奋起来,各报社主编不约而同的预留了明天报纸的头版。就连在港设立办事处的外媒都纷纷把关注的目光投射过来。无论在何处,丑闻事件都最引人眼球。 反黑组行动会议当场解散,灰头土脸的许安邦丢下众人匆匆赶去港岛总署见欧兆峰去了。志得意满的马自豪领着一帮下属离开旺角警署,哼着小调回新界南。他原本以为自己没得混了,谁知柳暗花明,照事态发展来看,混不下去那人搞不好反倒变成迫害他的许警司。马自豪仿佛吃到了仙草,瞬间原地满血满蓝复活。 而其余督查们默契的闭口不提今日所见所闻,各自散去等待进一步命令。老于手插裤袋站在自己办公室窗户前眺望外面风景,正好看见王向冬孤身一人驾车离开警署,自语道:“你去了又能帮到madam什么呢?明知失控了还敢往里跳,爱情果然是盲目的。” 这时,李家硕来敲门。“于总督察,有空聊两句吗?” 老于微微一愣。 从表象看,许安邦当下的处境不太妙,老于预料到李家硕有可能会寻后路,毕竟他本身级别太低,没了主子什么也不是。而许安邦倒台后,老于继任的几率相对最高,李家硕迟早会来表忠心,但仍没料到来得如此之急如此之快。原主子没倒就急于寻新主子,算什么东西。 老于暗中冷笑,说道:“原来是李助理,请进请进。” 李家硕满脸堆笑,捧上一叠文件。“这是近几日来案件的汇总,恐怕许sir最近没时间看,西九龙反黑组如今群龙无首,可案子到了关键时期,拖下去对案子不利,未免对不起全港六百万父老乡亲的嘱托……于总督察,目前组内您的级别最高,您看……” 老于拉下脸,严肃道:“身为警务人员就该依章程办事,李助理认为我说得对吗?” 打官腔表示什么?李家硕面红耳赤,捧着的文件夹不知该不该放。 老于道:“除夕行动总指挥是欧sir,李助理,你找错地方了吧?”面无表情的盯着李家硕。面无表情本身就是一种表情。 “打扰了,打扰了……”李家硕灰溜溜的跑了。 目送李家硕背影消失,老于冷笑道:“烫手山芋抛给我,你想我变成马自豪第二么?别说许安邦没倒,就算真的倒了也轮不到我来话事。更加轮不到你!” ## 陈正飞的车刚抵达尖沙咀公司火场,一大群记者长枪短炮的围了上来。 “陈生陈生,我是新岛日报的记者,据说您公司被焚系黑社会所为,您是否得罪过黑帮份子?” “南华都市报,madam说您是纵火案真凶,您什么感受?请问您是否与madam有过私下恩怨?” “东方日报,火灾现场拾到高级警务人员工作证,对此您有何看法?” “星周刊,能谈两句吗?……” …… 一时间,汽车被团团围住。 “对不起,无可奉告!”陈正飞摇上车窗,轻声道:“行了,回屯门。” “碳头”用力按响喇叭提醒堵路的记者散开。见他们要走,没拿到第一手情报的记者们不依了,纷纷挡在车前。汽车寸步难行。“乌鸦”只好下车驱赶。 后方跟来的刘子珊见势不妙,赶紧指挥军装警察们维持秩序,帮忙挡住记者,好让大飞快点离开。记者的提问句句不离敏感话题,万一大飞胡言乱语可就糟糕啦。 有了警方的帮助,陈正飞的车终于逃了出来,上高架桥后放慢速度等“乌鸦”。通过车窗,陈正飞看见人群围堵下的“乌鸦”正艰难往外挤,忽然间又停住了,“乌鸦”愣愣的看着火场方向,眼神象被什么东西吸引过去。 陈正飞顺着“乌鸦”目视的方向看去,一片焦黑废墟。很平常嘛。 过了好一会“乌鸦”才脱身追来,后面跟着一大群人,三人急忙驾车鼠窜。这是要回屯门找“蛤蟆”。今天工作的第一部分算是做完了,放松下来的陈正飞依着靠背打盹,坐后排的“乌鸦”低头发呆,自上车起他就一直沉默不语,不知想什么。“碳头”专心开车。抵达目的地时,“碳头”轻轻唤醒陈正飞。 “到了?”陈正飞下车时依然迷迷糊糊的。昨夜虽喝了不少酒,但仍没睡好。恍惚间看见后方跟来的几十辆车正四处寻找地方停靠,整个街道显得杂乱无章,而刘子珊乘坐的吉普车排在打头位置。陈正飞抽动嘴角冷笑,领着两个跟班进了一幢旧楼。 “大飞来这里做甚?”刘子珊下车,打量这幢旧楼。 一楼是各式各样的商铺,二楼以上为居民单位,因为临大街的缘故,很多皮包公司租用这儿的民房作为办公地点,楼道口及各单位的窗户边悬挂着稀奇古怪的招牌和广告牌。“旋风照相器材公司”“金阳贸易公司”“东东装饰公司”“飞亚服装”……刘子珊看花了眼,奇道:“都什么时候了,大飞当真还有心情谈生意?” 胡建超抬手一指道:“看三楼,madam。” “红水安保公司……安保?……”刘子珊脸色大变。人家两处产业被烧却不愿报警,反而求助私人安保,不明摆着说你们警方不可靠么。刘子珊有种被人当面打脸火辣辣的感觉。“怎么办?” 胡建超苦笑道:“从未遇过此类情况,看看再说。电视台跟来了,说话要当心!” 刘子珊点头表示明白,琢磨一会,道:“你觉得把记者拦在下面妥不妥?” 胡建超压低声音道:“公共场合,非刑事案件现场,madam,用什么理由?” 刘子珊道:“保护证人……不对,保护当事人人身安全。能拖多久拖多久,留足时间给上头制定新方案。” 吃一鉴长一智,终于懂得将麻烦往外推啦!madam你的反应未免太慢了点。胡建超道:“好,就这么办。下面我来挡,madam跟去瞧瞧。”加重语气道:“赶紧上去。”潜台词在说“尽快向上汇报,事情闹大了我们一组人可抗不住啊。” 二人分头行动。 不准上楼,记者们愤怒了,纷纷围拢上前并打着新闻自由的旗号叫骂起来。 电视台到不着急,将混乱的场面录下,外景主持人道:“全港民众有权知道真相,警方却蛮横无理的阻拦新闻记者,他们想掩藏什么?……如果警方能够拿出同样的热情来对待工作,今天的惨剧还会发生吗?……”这时,镜头摇转找到“洪水安保公司”的招牌,主持人会意道:“假如所料不差,当事人应该是来安保公司寻求帮助的,两家企业同时被烧,现场又拾到疑为警方高层掉落的证件,换做是我,想必同样不敢再信任警方了。”…… 下面乱作一团时,陈正飞已被“蛤蟆”迎进屋去。 这是一间二室一厅的单位,客厅为接待处,放置了几套办公桌椅,两间卧房,一为经理办公室,一为休息室,瞧起来像模像样。再看屋内几人,“蛤蟆”和四个光头小弟都着一身正统黑色西装,白衬衫黑领带黑皮鞋,有那么一股子彪悍气势。 陈正飞相当满意,起码表面功夫做到位了。公司取名为“红水安保”来源于他本身记忆,他印象中最牛x的安保公司为美国97年成立的“黑水安保公司”。 黑水公司是一家专门雇佣退役军人和警察从事保安人员训练的公司,在后世,该公司的训练中心已成为美国最大的私人保安人员训练基地,在那里受过训的高达5万人之多,为涵盖训练中心、靶场、警犬训练、空中警卫、安全顾问等5个子公司的超大型保安公司。客户包括美国国防部、国务院、运输部、联邦执法部门、各跨国公司和外国政府等,是毫无争议的世界第一安保公司。当然了,陈正飞没那么大的野心要将“红水安保”建成世界第一安保,只是习惯性借人家的名而已。股爷派人来问新公司取什么名,长在红旗下的他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红水”二字。穿越者总有那么一点恶趣味的。 “蛤蟆、乌鸦随我来。”陈正飞指挥另几人道:“你们几个拦着门,谁也别放进屋,特别是条子。记住,无论有人问什么,一律回答无可奉告,态度要友好。” 三人进了经理办公室,“乌鸦”关门关窗,“蛤蟆”泡茶递烟。 “大飞哥,接下来按计划召集兄弟们出发吧?”“乌鸦”问道。 陈正飞长长叹气,道:“事情有变化。股爷临时换了假工作牌,从madam刘换成了许安邦,导致反黑组那头明显反映迟钝,下车时我专门看了看,快两个小时了还不见有别的条子跟来,说明股爷的招数正好戳在条子痛处,这个许安邦是关键人物。” “乌鸦”道:“有道理,外面如此大阵仗,照理说条子早有大队人马赶到,如今不温不火的,看来条子那边有点运转失灵的迹象。” “蛤蟆”道:“股爷厉害,一出手就捏住了条子七寸,令其动弹不得。” 陈正飞骂道:“狗屎。老家伙自作聪明,把我们吭苦了。” “啊?……”“蛤蟆”愕然。 陈正飞道:“咱们废那么多力气还不是为了吸引大批警力到来,好带兄弟们到瓦狗的地盘遛弯么?可你看现在……这几个鸟人根本不顶数。”跟来的警员算上刘子珊在内都不足十人,唬得了谁呢?人家随便制造点事端就能把十个警员拖住,到时哭都没地方哭。狐假虎威的前提是虎一定要猛才行啊。陈正飞摸不准“联胜英”的态度,没敢冒然动手。“老家伙胡乱更改计划,害我们白白损失一天时间,等于多给条子一天时间来思考对策。” “蛤蟆”恍然道:“原来如此。” 陈正飞道:“咱们的计划是为了脱身,不是为了整死谁。再说,栽赃嫁祸在古时好使,现今的政治体系和科技条件下,光靠栽赃是载不倒任何人的。‘林冲夜闯白虎堂’在今天来看就是笑话,一个电话就清楚明白了,你tm想吭谁呢?不知股爷从哪里打听到对付旺和的主要人物为许安邦,想报复人家,可惜脑袋进水用错了手段,只怕会起到反作用。” “蛤蟆”不解道:“条子那头不是乱了么?” 陈正飞道:“暂时的表象而已。以现在的化验技术,真假与否一验便知。即便证件是真的,警方迫于压力也会抵死不认,硬说成黑帮栽赃警方,如此一来,许安邦不仅没事,反因祸得福被警方树立为打黑先锋。论政治手段、宣传能力,咱们拍马也不及人家。” “乌鸦”道:“很有可能。不恨他不怕他,为什么要栽赃陷害他呢?没有比这证据更充分的反证了。” 陈正飞道:“正是这个道理,所以我才说股爷失策了。我担心会连累我们。”他当初选择刘子珊是为当面羞辱对方解解气,同时也含有一丝暗中帮帮madam的意味,尽管从不担心警方的压力,但多个朋友总好过多个敌人嘛,有必要留下后手缓和缓和矛盾。股爷自作主张改成许安邦这位实质上的行动总指挥,级别太高了,身份过于敏感,是祸是福反变得难以预料。陈正飞发现不对劲时已经骑虎难下,当时有种迎着头皮往下冲的味道。 “蛤蟆”担忧道:“那该如何是好?” 陈正飞道:“多大点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乌鸦”道:“依我看,咱们把人手叫齐,先将紧张气氛营造起来。” 陈正飞道:“没错,让兄弟们分批过来报到。”对“蛤蟆”道:“制服备齐了么?” “备齐了,周老师亲自量身、亲自裁剪,并请一家工厂几位大师傅连夜赶工缝出来的。”“蛤蟆”抖抖袖口挺起胸膛,他从小到大都没穿过如此合体的衣衫,忍不住得瑟。口中的周老师自然指周兆喜,拍电影用的服装和保安公司制服都由周兆喜搞定。 陈正飞嗯了一声,道:“老周手艺不赖,比我这身破玩意强多了。”他身穿的灰西装从酒店商场现买来应急的,略大了一点,这年头流行大一号的西装,他穿着总觉不爽,有种穿别人衣服的感觉。 “乌鸦”也一脸羡慕。他和大飞一样,抛头露面只能穿商场大路货,而躲在后方的“蛤蟆”等人却有幸穿设计师量身订造的手工服饰,不公平啊。 “别理他,乌鸦,回头我们也找老周整几套。”陈正飞笑道:“对了,我见你在尖沙咀火场发呆,有问题吗?” “乌鸦”迟疑道:“有个事不知怎么说……” 陈正飞道:“什么事?” “乌鸦”道:“大飞哥发现了么,两处火场不大一样。根据我的经验,尖沙咀那边没问题,问题出在屯门金旺旺。股爷这边满场白灰,明显泼油泼多了……” 泼油的地方通常会烧得较为厉害,会起一层白灰,如果现场残留黑色炭渣,说明此处没有泼油或者仅泼到少量油。古代的仵作常常依次来判断起火源。这一套今天也用得着,经验汇总的东西任何时候都适用。 “蛤蟆”道:“股爷这边账本多,重要性强,烧得干净一点不奇怪呀。” “乌鸦”道:“或许吧……” 陈正飞起身在屋内来踱步,想到了什么,斩钉截铁道:“不可能,真的资料证据不可能拿到现场来烧,万一没烧干净岂不白白便宜了条子?再说,依照老家伙从不吃亏的行事作风来看,没理由浪费煤油。虽然煤油不值几个钱,可泼多了未必是件好事,公司地板铺着光滑的瓷砖而非地毯,油多了只会往外趟,增加露陷的几率。” “乌鸦”赞同道:“金旺旺上下两层,总共不到三千平方尺,照以往有两桶油就够了,楼上一桶楼下一桶,保险起见加一倍分量也才4桶,算上楼梯一桶,最多5桶,可现在连墙壁开关都烧糊了,看样子象泼了十几桶煤油,甚至有飞溅的痕迹,似乎发生过爆炸……” 陈正飞道:“一桶油到底多少?” “乌鸦”道:“通常为5升。” 陈正飞讶道:“这么少?不是装五六十斤的白色塑胶桶吗?”他印象中的黑社会烧房子总是先用粗铁链锁住铁门,然后一个满臂纹身的大汉提着大油桶对着门猛泼…… “乌鸦”笑道:“不少啦,大飞哥,换成汽油,两桶够烧一百公里了。现在满大街警察,提着大油桶上街等于不打自招……社团做事需小心谨慎,一般使用方便装进背包的小桶,为了安全,有时候还用矿泉水瓶分开装。而且,开门进到屋内才敢泼,外面千万别乱来,一方面塑胶桶开口较小,倒出不易,很难将油从门缝泼入,稍不小心就会溅到自己,另一方面容易被邻居发现……除非整体为木质结构的房子。” 纵火为刑事重案,哪敢明目张胆的干?不要以为黑帮了不起,恐吓几句目击者就不敢做声。人家躲房间里打电话报警,鬼才知道谁干的。太嚣张只有一种结果,坐十几年牢出来都不知是谁害你进去的。 陈正飞想想便释然了。纵火又不是洗地,搞那么大桶干什么。电影电视艺术化处理过,不可信!还是听“专业人士”的意见比较好。“那你觉得什么原因导致这边烧得狠一点?” “乌鸦”摇头道:“我一路都在想这个问题,实在想不出。” “蛤蟆”满不在乎道:“烧都烧完了,多几桶少几桶有何分别?管他什么原因呢。” “乌鸦”道:“那到是。” 陈正飞正色道:“不可麻痹大意。老家伙胡乱改计划,谁知里面是否存有隐情?关键时刻,任何疏忽都可能万劫不复。我觉得有必要弄清楚。记住一句话,细节决定成败。蛤蟆,你让大炮……不,让佳丽亲自去找股爷问明白,顺便给老家伙提个醒,别再节外生枝。” ; 第六十五章 意外4 第六十五章意外4 陈正飞一下午都泡在红水公司喝茶看电视消磨时间,电视台每隔半个小时就报道一次现场内容,整个下午都在关注他的事情。开始时他兴致盎然,成就感十足。前后两世加起来,这还是第一次上电视,而且一上一整天,中央*领导也不过如此。可时间长了又觉索然无味。电视台方面缺少情报,或猜猜猜,或老调重弹,报道来报道去无一点新意。看到后面他睡着了。 期间刘子珊来敲过几次门,几乎每一批小弟到来时,她都要紧张一阵,上来敲一次门,“蛤蟆”指挥一帮小弟死死拦着没让她进屋。 外面记者们都挺兴奋,虽然当事人半天没浮头,但他们并不着急,做狗仔耐心好是必备条件。另一条件为观察力强。再看现在,可以写的东西着实不少,例如这家“红水安保公司”就值大书特书一番,所以大伙儿都沉得住气。“红水公司”瞧去不起眼,象一家皮包公司,没料到实力竟然不弱,不时有身穿统一制服的光头青年男子前来报到,似乎蛮牛x的样子。光精神面貌就给人一种安全可靠的印象。大家纷纷好奇,港城何时出现了专业的安保公司?以前好像没见过,能赚钱不? 安保类企业作为一种新兴的服务类行业,于九十年代末兴起,是顺应时代顺应经济潮流的产物,随传媒业和地产业的发达而高速发展,但此时仍处于萌芽阶段。换句话说,在八八年的香港,安保公司还是新鲜事物。当然了,保镖同妓*女一样均为世界上最古老的行业,几千年前就有,但以前都是小打小闹的个体行为,或为某组织内部发掘的特殊人才,并没有独立的通过完善机制统一管理的机构。 过去的保安大致分三类。一类是政府背景下的特工组织成员,中南海,军区警卫连等,通常为极度专业的人士。到今天为止,香港警方行动处和行政处两边都还设有自己的保安部。另一类为大型企业内部安保队伍,例如大陆国企的保卫科,还有酒店、商场、银行等专属的保全人员……这一类最常见,其成员较杂,专业与业余并存,有退役军人、警察,也有普通人,只要身强体壮身家清白的成年男子都有可能入选。还有一类为非法的兼职类型的保安,比如只认钱的雇佣军及本地黑帮成员。赌场、按摩院、夜总会的看场小弟其实也可视为一种保安。 以上几类无论哪一类,都只为该组织或企业内部服务,可视为组织或企业的一部分。而独立的专门经营安保事业的公司却从未所见。媒体记者们皆感不虚此行。 港媒基本到齐了,见机会难得,陈正飞指使“蛤蟆”在适当的时候下楼发名片,打打免费广告。 “安保以人为本。” “红水安保,实力创造价值。一旦拥有,别无所求。” “一切尽在掌握,可靠品质,红水铸就。” “红水安保,专注保全二十年,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红水,我的眼里只有你。” …… 心血来潮的陈正飞写了几页广告词给“蛤蟆”。广告是他的强项,前世混这行当时记得大把经典词汇,管他出自哪个年代、扯不扯得上关系,有理无理统统拿过来用。“蛤蟆”逢人便发名片,说一句发一张,一叠发完口中言语都不带重复。这阵子手下冒出几十个小弟,又换上一身合体衣衫,人逢喜事精神爽,“蛤蟆”信心爆棚,瞎侃了一轮,反把记者们侃晕了,某杂志主编甚至对他起了招揽之心。回来后小伙子自己都觉奇怪:原来我口才这么好的呀。 快天黑时陈正飞才离开红水公司。出门见到面容憔悴的刘子珊坐在楼梯台阶上,屁股下面垫了一张报纸,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杯面,而她身边蹲了一个帅气男青年,手持矿泉水纸巾等物于一旁献殷勤。 陈正飞赞道:“madam你厉害,这种地方都能谈恋爱。”打量那帅气男青年两眼,笑道:“找了个小白脸来气我?……都跟你说过啦,madam,我对你没意思,不要缠着我啦!” “闭嘴!”刘子珊面红耳赤。 男青年站起来叫道:“瘪三,给我说话小心点。” 陈正飞对身后“乌鸦”笑道:“哟,小白脸脾气不小。” “说谁小白脸?”男青年冲近两步,掏出证件杵到陈正飞眼前,“看好了,随时告你诽谤。” “王向冬见习督查……原来是位阿sir。”陈正飞呵呵直笑,摇头晃脑道:“不是我说你呀,阿sir,泡妞要下足本钱,怎么能让madam吃杯面呢,好歹加两个茶叶蛋嘛。” “你很嚣张啊,想玩,阿sir陪你玩到底。”王向冬咬牙道。 “玩不起玩不起,哥一分钟几十万上下,多忙的人,哪有时间陪你们这群逗比……”陈正飞嗤嗤直笑。 刘子珊冲上前道:“大飞,事情办完就跟我回警署做笔录。”事态越闹越严重,警方上层害怕了,欧兆峰亲自交代刘子珊要她找机会带陈正飞回去,不让他在外面搞事。 “去找我助理预约!”丢下一句话,陈正飞在一帮小弟簇拥下离开。 这时候哪能去警署,进去就出不来了。他一吹哨子招呼过来几十个马仔,警方那头行动再迟缓头脑再愚蠢也能猜出他想干什么了,哪怕是栽赃都要强留他几个四十八小时。 夕阳满天,晚霞红如火。 回到朗晴酒店,黑桃k已在房间等着。 陈正飞开门见山道:“老家伙怎么说?” 黑桃k道:“股爷专门招来放火的兄弟问过,他们一共只带了十桶油,屯门和尖沙咀每边各五桶。” 陈正飞怔住了。猜过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想到竟是这个结局。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乌鸦”喃喃道。 “蛤蟆”问道:“你会否看错了?” 回答的是陈正飞。“胡扯,我的兄弟哪会说谎。”对黑桃k道:“让老家伙查清楚,看看他们那边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黑桃k应声离开。“乌鸦”一脸激动。大飞铮铮有声的“我的兄弟”四字一出口,他所有委屈顿时消失无踪,只觉大飞形象伟岸无比。 黑桃k刚走,刘子珊来敲门了,几个光头小弟拦在门前,刘子珊隔空喊道:“大飞,你讲要谈生意,我们不勉强你,现在回到酒店应该有空了吧?跟我走一遭!” 叫的是“大飞”而非“陈先生”,难道记者没跟来?陈正飞走到门边往外看了几眼,只见走廊里站着的全是警察,晃眼一瞧竟有数十人之多。心道:“这才像话嘛,哥‘保安’都请了几十个,你们警方也该拿出点样子。”转念又想:“门外一个记者不见,看来警方封锁了这层楼,估计是怕哥与记者深入接触说了不该说的话,特意下血本包下了整层楼实施隔离政策。皇家警察……不差钱哟!” “还看什么看,跟我回警署!”刘子珊叫道。 陈正飞白了白眼,径自关门,完全当她是空气。心情不好,懒得演戏了。 蓬蓬蓬蓬,不死心的刘子珊在外面踢门。 陈正飞忽然把门拉开,冷冷的道:“我的律师到楼下了,有本事你继续踢!” 隔离政策只对记者有效,对律师不起作用。刘子珊脚抬起了一半又收回去。 陈正飞得意的冷笑两声,再次关门。他当然是唬人的,目前还不到律师出面的阶段。 终于安静了,陈正飞窝进沙发看电视,心里却想着“金旺旺”疑似多泼油的那事,他实在想不通,甚至可以说有点担忧。他原以为社团里有他不清楚的内幕,股爷趁机夹带私货一类的,可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股爷没必要说谎,而他深信“乌鸦”也不会说谎,两头没问题,那出问题的只会出在中间,说明凌晨做事的小弟说谎了。作为一个被后世铺天盖地的卧底电影电视剧轰炸过的穿越人士,他有充足的理由担心。“旺和”内部会否有警方安插的钉子?但是照警方目前应对的策略来看,又不像事先知晓他们行动计划的样子。这又不是,那又不是,到底什么原因呢?事情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 正想得出神,蓬蓬蓬蓬,敲门声打断了陈正飞的思绪。守在门边的两个光头小弟不知该不该开门,齐望向陈正飞,等他指示。 “刘子珊,你tm有病是吧?”怒火中烧的陈正飞由沙发上一跃而起,冲过去一边开门一边吼道:“惹毛了老子,现在就下楼召开新闻发布会!大家鱼死网破……” “大飞哥!是我。”门外的声音微微发抖。 ; 第六十六章 明朗 第六十六章明朗 门外站着一位着正装神色略显拘谨的青年男子,居然也留光头。陈正飞感觉眼熟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是谁。“你哪位?……” “大飞哥,我是亮子啊!” “亮子?……哦,新亮!”陈正飞终于想起来了,面前此人正是他破天荒收下的两个“蓝灯笼”之一,名叫郭新亮,而另一个叫汪英武。穿越后他就一直为社团的事情头痛,都忘记“自己”曾经收过两个小弟。可是,印象中的郭新亮平时挺在意个人形象,一头齐肩长发总梳得整整齐齐,有事无事在姑娘面前甩两下耍帅,总体感觉与眼前此人相去甚远。“原来是你小子,改发型改得我都认不出来了。” 郭新亮讪笑道:“光头比较凉快嘛!” 见他神色不太自然,陈正飞瞥了一眼走廊里满脸警惕的警官们,会意的道:“进来一趟不容易吧?” 郭新亮抚摸光秃秃的脑门憨笑道:“若不是换成这个发型,估计我也见不到你。” “哥多忙的人呀,随随便便见得到么?……要见哥,光靠头型好可不够,至少还要穿西装系领带。你这身老古董从哪个箱底翻出来?”说话时,陈正飞的眼神有意无意的往门外刘子珊身上瞟,只有最后这句话对着郭新亮说。 郭新亮道:“大飞哥厉害,这都被你瞧出来了,我老爹结婚时的礼服呢。” 陈正飞道:“果然是古董,料子不错,挺帅气,就是皱了点。来,进屋再说。”放高音调对走廊道:“madam,还有各位阿sir,拜托你们专业一点行不行?不要见到穿西装剃光头的人都放进来,这次好彩是我认识的兄弟,如果下次是乔装改扮来对我不利的黑社会份子怎么办?” “你真当自己是港都啊?当我们是你的保镖啊?你最好去死!……”刘子珊气得大骂,换来的是“砰”的一声巨响,陈正飞把门摔上了。 陈正飞将郭新亮领进屋,与“蛤蟆”“乌鸦”等人一一引见。几人在沙发处坐下,陈正飞道:“怎么……想到来找我?”本想问怎么知道他在这里,转念一想,那不等于废话么?于是连忙改口。 郭新亮诚恳道:“看电视见到大飞哥出事了,当然要赶来效力。”当初收下他孝敬的拜礼后大飞就失踪了,他原以为遇到吹牛骗钱的小混混,谁知大飞真的那么威风,不但没吹牛,似乎还谦虚了几分。郭新亮由衷赞道:“连条子都要帮大飞哥把门。真是太犀利,太牛x了!” 陈正飞无所谓的耸肩。想起前世看过的一句话,“牛x是什么?不是说你上过几次电视,名字登过几次报纸,而是无论何时何地,当你打开电视换到任意一个频道后都能见到自己,那才叫真正的牛x。” 想到这里,陈正飞脸色苦极了,不经意间他就抵达了那个看似很难抵达的高度,虽然只在香港这一亩三分地,虽然一共只有两个粤语频道,更虽然没有半点他期望中的影子。 “口口声声说要为大哥效力,那请问,为什么之前一个多月没见到你?”“乌鸦”脸带冷笑。 郭新亮道:“乌鸦哥,这个……这个……” “不怪亮子,同联胜英打完仗,我的扣机连着衣服一起埋了,此事蛤蟆也知,他帮埋的,紧张时期新号码没敢乱传,所以亮子不知道。”有人唱了黑脸,陈正飞乐于唱红脸。 “蛤蟆”接道:“没错,是这样。”转对郭新亮道:“小子,你能为大哥做点什么?” 郭新亮道:“蛤蟆哥,这个……这个……” 陈正飞道:“人来了就好,说明有心,再说,咱们目前急缺人手。” 社团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哪能随便使用未证明过自己的新人?坐馆“老底”知道了怕是会杀人。“蛤蟆”“乌鸦”一看苗头不对,急道:“大飞哥……” 陈正飞挥手打断他们:“我自有分寸。为了社团的事我们全被条子拖住了,‘大炮’一个人负责联系场地、联系工作人员、购买道具、租赁器材,还要帮忙布置场景,一个人起码干了5个人的活,亮子来得正好,先去电影公司那边帮‘大炮’打打下手。” 见陈正飞安排了社团以外的事给郭新亮,“蛤蟆”“乌鸦”同时松了一口气,齐道:“也好。” 郭新亮惊喜道:“大飞哥要拍电影?” 陈正飞道:“不错,你对电影有兴趣吗?” 郭新亮眼睛发光:“有兴趣,太有兴趣了,大哥,我从小梦想拍电影,你一定要让我拍电影,别的事情我都不干,只要电影。”念完野鸡大学他就一直在社会上混日子,毕业即失业,高不成低不就,天天面对家人鄙视的目光实在不是滋味,早想找个体面工作,意外中发现曾经拜过的大哥前呼后拥的出现在电视镜头里,顿觉春天来了……为了避开警方的封锁顺利混进来见到大飞,他不仅剃掉了心爱的长发,甚至连老爹压箱底的礼服都翻了出来,如今得尝所望,自然喜不自胜,激动得说话语无伦次。无论在哪里电影业都算时尚行业,年轻人趋之若鹜。 陈正飞道:“不就电影么,多大点事,看把你激动得……小子,做人要淡定。我们的产业多得很,这才刚刚开始,跟着我包你天天过得充实。” 郭新亮响亮回答道:“谢谢大飞哥,我一定努力努力再努力,绝不丢大飞哥的脸。” 陈正飞点点头,口气转为严厉道:“说到拍电影我想起一个事,以后别再去骚扰海眉了。” 郭新亮道:“不敢不敢,我哪敢对嫂子有非分之想。” 陈正飞道:“嫂你个头,讲话前先过过大脑。” 郭新亮嘿嘿笑了一下。这一笑神情颇为轻浮,显然对陈正飞之言全然不信。一旁的“蛤蟆”“乌鸦”二人也是如此,一脸男人都懂的坏笑。 陈正飞为之气结。他不是原来的大飞,对周海眉可没太多想法。再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周海眉的底细,更加不可能有想法。印象中,这个时候的周海眉应该与吕凉伟秘密于拉斯维加斯结婚了,只不过考虑到二人事业处于上升期,对外隐瞒了婚讯。 二人同为追求周海眉的失败者。说“追求”其实不大准确,郭新亮的所作所为给人一种半是求爱半是追星的感觉。虽一事无成,口袋里经常掏不出半毛钱,但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类人,年少轻狂,以为天底下没有自己办不成的事、泡不到的妞,不碰到头破血流不会成熟起来。郭新亮无疑就是这类人,大飞好像也是。 二人半斤八两,守过片场送过花的患难之交,照说双方见面时理应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感,可惜此大飞非彼大飞。难友也好,小弟也好,那都是别人的,陈正飞本不想搭理,手头缺人不得已收下郭新亮缓解燃眉之急,却又担心小伙子情陷周海眉无心做事,特意提醒了一句。谁知不提醒还好,这一提醒反倒显得自己仗势欺人,做贼心虚。 陈正飞语重心长道:“海眉你搞不定的,省省力气。”想了想,补充道:“我是为你好!” 郭新亮眨眨眼,回答道:“我懂做了,大飞哥请放心!” 见解释不起作用,反越描越黑,陈正飞干脆转移话题道:“英武呢?最近与他有联系吗?” “没联系。人家公子哥一个,岂会与我等小人物为伍?”郭新亮拖着阴阳怪气的腔调。 汪英武家境稍好,家里经营一间生意不错的小饭馆,本人学历也高,获得过环境工程硕士学位,励志要考进房屋署当公务员,奈何没后台考了两次没考上,不知怎么被大飞忽悠进社团做了小弟。而郭新亮父母都在工厂打工,家境着实一般,他自己又属于好吃懒做类型,本质上与汪英武不是一路人。 陈正飞道:“同英武吵架了?” 郭新亮道:“人家能正眼瞧我就不错啦,哪有机会吵架?” 陈正飞道:“口气那么酸,还说不是吵架?” 郭新亮道:“真没吵,我有好一阵没见到他了。咱们不说他,对了,大飞哥,不知咱们要拍的电影有没有……有没有多余的女性角色?”边说边搓手掌,不时偷瞧大飞。 陈正飞楞了半晌,没好气道:“难怪我说不让骚扰海眉时你满口答应,原来已有了新目标!……这次看上的又是哪位小明星?” 郭新亮道:“八字没一撇呢。她不算明星,不过快了。” “哦,说来听听。” “前阵子认识一个学生妹,人靓音甜,大飞哥相信我,绝对上镜……如果咱们的电影没有多余的女性角色,不如主题歌让她来唱吧!真的,她唱歌可好听了,没主题歌的话,插曲也行啊。” “能有多好听?比得上邓丽君、徐晓凤、梅艳方、叶倩纹、林依莲?” 陈正飞说一个名字,郭新亮摇一次头,象一个声控的拨浪鼓。 “唱腔风格不一致,实在没有可比性,但她真的唱得极好。她参加了今年tvb举办的新秀歌唱大赛,冠军不敢说,前三名十拿九稳……大飞哥你别不信呀,我绝不骗你,不信你问英武……” 陈正飞道:“我记得刚才有人对我说过,很久没联系英武了……” 郭新亮尴尬直笑。 陈正飞道:“我明白了,你不愿提起英武,是因为他看上了你口中所说的那位唱歌极好的小妹妹,正展开积极追求。你对自己缺乏信心,担心争他不过。” 郭新亮嗤笑道:“我会怕他?长相不及我帅,本事不及我大,无非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瞎显摆。” 陈正飞道:“既然不怕他竞争,干嘛来求我?干嘛要为你的学生妹妹争取演唱电影插曲的机会?” 郭新亮道:“这个……这个……” 陈正飞道:“这下无话可说了?” 郭新亮握紧拳头,不服气道:“人家本来喜欢的是我,英武那坏小子跑来横插一脚,说什么写了一首新歌送她去参加新秀歌唱大赛,捧她上位夺冠军。英武那小子什么德性,大飞哥你比我清楚,一个学造电泵水泵的理科生能写出什么好歌来?说到底就是想靠着歪门邪道来骗取佳人芳心。倘若比正常手段,我岂会怵他?” 陈正飞道:“什么叫歪门邪道?什么又叫正常手段?说得好听不如做得好看,歌曲好不好且不提,人家起码付出了努力付诸了行动……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郭新亮道:“英武那小子不仗义,横刀夺爱**未来的二嫂呢,大飞哥为我做主啊……” 陈正飞道:“不是这句,你刚才说英武写了一首歌送学生妹参加新秀歌唱大赛?” 郭新亮道:“没错,大飞哥,汪英武斯文败类,一肚子坏水,他所谓的新歌我听过,依依啊啊,连个通畅点的调子都找不到,尽听到稀奇古怪的乐器声……” 陈正飞忽然笑了起来,笑得众人莫名其妙。好一会才道:“用了十种以上的乐器,显得杂乱一点不足为奇。”听到这里,他已经完全明白了,汪英武就是雷颂得口中那位借写歌勾女的奇葩公子哥,他神往已久的“性情中人”。香港就是小。 郭新亮道:“大飞哥说得对,那玩意能称为歌曲么?简直就是噪音……咦,大飞哥,你也听过?” “没听过,根本不想听。”陈正飞脸上笑容消失了,严肃道:“小子,你给我记好了。你与汪英武争风吃醋的破事,我没半点兴趣,更不要想着能从我这里走后门,电影是一门艺术,不是你泡妞的工具。给我趁早死了这条心,否则从哪里来死回哪里去!” 对待别的事陈正飞总马马虎虎,可对待电影态度完全不同,电影本身就是他的理想,前世在这方面载了一个大跟斗,他真的很想拍出一部上佳影片,一为了却愿望,二为证明自己,再加上手头资金有限,搞砸了全盘计划都要作废,容不得半点闪失。 陈正飞口气变重,郭新亮明白事不可为,没敢多做争执,点头答应了。 “乌鸦”插话道:“这小子不上道,我让大炮教教他规矩。” 陈正飞看着神情渐渐暗淡的郭新亮,道:“是该好好教教!放手干,不用给我面子。” ; 第六十七章 明朗2 第六十七章明朗2 夜色渐沉,一轮明月升起在轻云覆盖的天空,圆润晶莹如一颗硕大的鹅卵型宝石镶嵌在漆黑天际,明亮的银辉给周边云彩映出彩色光晕。 郭新亮走了,跟着“蛤蟆”一道离开,同行的还有“碳头”。酒店房间**位有限,住不下,留下的只有“乌鸦”和两个光头小弟,一个叫阿文,一个叫阿武,据说二人以前跟着老夏混饭吃。 不愧为吃高利贷这碗饭的人,阿文阿武均长得膀大腰圆,五大三粗,剃成光头更显霸气外露,正好接替“碳头”的司机兼跟班角色。“碳头”胆子太小,陈正飞看着心烦,干脆把他遣去帮“大炮”处理电影前期工作,顺便领着郭新亮前去报道。 客观的说,对于郭新亮突然现身来投一事,陈正飞心情还是十分愉悦的,使他想起了念大学时集体泡妞的光辉岁月,追忆人生忆苦思甜了一把,更重要是看见郭新亮,他顿时想到了周海眉这个已被遗忘到角落里的邻居。 连日来为社团的事情担惊受怕,日子过得浑浑噩噩,陈正飞似乎忽略了很多事情,挑选电影女主角一事就是其中一个例子。他总想找到一个年轻貌美演技好名气大的女星,眼里光盯着张漫玉、林清霞之流后世如雷贯耳的大明星,可他忘记了一点,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张漫玉林清霞,也不是只有张漫玉林清霞才会演戏。他的思维走入了误区。 对于一个以男性为主的江湖片,女主角出镜不到十分钟,何必硬去强求女主人选定要戴上影后头衔呢?一个周海眉便绰绰有余。原版中何超义能演,凭什么周海眉不能演?不算赌王后代的身份,论演艺界的名气、成就、地位,周海眉哪点比何超义差? 他幡然醒悟,原来他身边早有合适人选,白白浪费了无数脑细胞。周海眉现年22岁,年纪略轻,看似与怀抱婴儿出镜的女主角身份不符,可没有谁规定22岁的女性不能结婚不能生小宝宝,这年头二十岁结婚生子的女性海了去,并非他穿越前那个大龄剩女满街跑的年代了。电影嘛,次要人物大几岁小几岁谁去在意?化妆也能弥补年龄的差距。原始轨迹中,周海眉今年将参演一部名为《法内情》的重要影片,饰演刘得华女朋友一角,那个形象看上去就相当老气。 周海眉一生都没大红大紫过,怪只怪她出道没多久就与吕凉伟偷偷结婚,而大亨们素来对已婚女星提不起兴趣,所以她缺人捧,红不起来。可说运气稍差,但演技到不差。陈正飞与她有过接触,对她过往事迹较为熟悉,知道她在93年的台视台庆剧《倚天屠龙记》里饰演周芷若一角,借此小火了一把。该版是公认的《倚天》拍得最好的一版,女主角为叶彤,分饰了殷素素和赵敏两角,而该剧最出彩的人物却是二号女主周海眉,后世人皆称93版《倚天》为周海眉版,却很少人称它为叶彤版。由此可见,她不是一个花瓶。陈正飞相信她完全能够胜任自己影片女主角,最重要一点,邀请海眉难度不大。 周海眉看不起大飞,这一点不假,但二人怎么说也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说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又正经拍片,提供了一个电视小明星们最期待的上大银幕机会,料想周海眉不会拒绝。更妙的是,周海眉身为一个已婚人士,请来了她,她老公吕凉伟跑得掉么? 吕凉伟一向以饰演黑帮大哥出彩而闻名,《上海滩》中的丁立,《跛豪》中的伍国豪,前者是全国知名的角色,后者则是香港黑帮传记电影里程碑式的人物,无论哪个角色都拿得出手,分量十足。陈正飞要拍的影片中,原为林佳栋饰演,欲请梁潮伟替代的二反派,正好可以交给吕凉伟客串。 梁潮伟不愿意加盟很令人沮丧,话又说回来,没有梁潮伟,不有吕凉伟嘛。仍是那个道理,香港不好找三条腿的狗,难道还缺两只脚的演员?吕凉伟没夺过影帝,却也拿过影帝提名,演技还是很有说服力的。而且,单论角色类型,吕似乎更合适。现阶段的他,名气不比梁潮伟差。总以后世的目光来看待问题,显然对吕不公平。 想到了周海眉的老公,陈正飞忽然又想起了导致她婚变的**——黎名。91年周与吕分手,挖墙角的人正是四大天王之一的黎名。这次勾二嫂事件曾轰动一时,人人都说周与黎相识源于90年两人合作的电影《回到未嫁时》,但其实早在86年,二人就一同参演了影片《猪仔出更》,所以此时的他们是认识的,黎名能够不嫌弃她已婚的身份而成功挖墙角,想来对她的好感不是一天两天,若由她出面邀请,未来的黎天王有何理由拒绝? 请不来刘得华替代原版的任闲齐,很遗憾,如果能请来黎名的话,似乎也不错。黎名没夺过金像奖影帝,这一点比不了刘得华,但他拿过金马奖影帝,获得过n多提名,甚至两次入围柏林国际电影节最佳男演员评选,演技同样扎实,成就、名气、江湖地位,样样不缺,哪一项均不弱于刘得华,或许只有敬业精神这一点落在下风。刘得华乃工作狂中的工作狂,做起事来如同疯子一般不要命,365天全年无休的刘天王是香港娱乐圈五十年难出一个的人物,曾因此获得过世界十大杰出青年的称号,确实没什么可比的必要。 陈正飞只打算找一个后世极富盛名的大明星来客串,满足虚荣心而已,并不想要某人死心塌地为他做牛做马,再说,黎名现在是tvb的人,去年因在电视版《男儿本色》中饰演一个功利心极强的反派人物一炮而红,前途一片光明,他想挖也得人家tvb肯放才行。 总之,用黎名和吕梁伟来参演电影,不失为一个不错的主意,比不了梁潮伟、刘得华这对搭档耀眼,反正总比原版中的林嘉栋、任闲齐二人牛x。陈正飞大感高兴,当即拍板,就这么定了。一旦社团的事情告一段落,他就亲自杀上门去。 周海眉多棒的人啊,买一送二,一下子解决了所有烦恼,为什么之前没想到呢? 幻想着黎吕周三人同时在自己的影片中出镜,陈正飞恶趣味浮上心头,要不要加一段情节,为这三人来一段三角恋?想了想,最终还是打消此念头,影片中三人饰演的人物没有任何交集的地方,乱改只会破坏电影整体节奏。 陈正飞躺在沙发上心想着电影的事情,想着想着眼皮沉重,慢慢睡了过去。**无话,醒来时天已大亮,阿文阿武围着茶几忙前忙后,摆弄早餐,“乌鸦”则在阳台抽烟。见他醒来,文武二人齐声问候“大哥早!” “乌鸦”丢下烟屁股进了房间,开口道:“大飞哥起来得正是时候,早餐备好了。” 抚摸酸痛脑袋的陈正飞看了一眼铺满茶几的精美的碟碟碗碗,问道:“哪来的?” “乌鸦”道:“酒店送的。” “哇!这么给面子,难道经理良心发现?” 酒店当然含有早餐,不过包含在房费里的早餐品种单一,不是稀饭配油条,就是牛奶配三文治,远不及面前的丰盛。简单的说,想要吃得好就得掏钱包,人家开酒店做生意,不是开善堂。陈正飞不愿花那份冤枉钱,以前总让“碳头”到外面买,不料今天竟有好东西送上门来。 “乌鸦”道:“昨晚爆房了,经理感谢咱们呢。” 过年期间为酒店业淡季,朗晴酒店位置较偏,生意比不了海岸线边的大酒店,前几日入住率不足一成,忽然间大批媒体记者追着大飞过来,一下子把房间抢完了。其中整个第5层被警方买断。酒店经理笑得合不拢嘴。光卖房间一天就多几十万入账,这还不算餐饮、酒店商场娱乐设施等处的收入,更何况住进来的都是媒体,平时花钱都请不到如此齐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夜里,外面的闪光灯嚓嚓嚓不停的闪,经理眼中金币状的星星当当当直冒,这得省多少广告费?又能带来多少后续客源?幸福来得太快了!结果整夜里他就干了一件事,抱着电视机数“朗晴酒店”出现在镜头里的次数。早上醒来的第一间事就是吩咐厨房,制作一份豪华版的早餐送给5楼的“财神爷”。 “咱们为酒店带来火爆生意,经理光送来一份早餐,实在太便宜他了,免掉房费还差不多!”陈正飞歪着脖子说话。昨晚睡沙发姿势没摆正,落枕了,一挺直就感觉半边脖子酸痛难忍。 “大飞哥说得对,等会我去找他聊聊。” “算了,我开玩笑的!人家本来就给咱们打了对折,别去为难人家了,咱们不差那几千块钱。”陈正飞嘴上说得轻松,其实蛮心痛的。外面全是媒体,若让人家得知他这个聘请了几十位保镖的“准大亨级人物”舍不得掏钱付房费,那可就搞笑了。没办法,到这地步打肿脸也得充胖子。 “乌鸦”点了点头,为大飞斟满一杯茶,掀开餐具上的银色盖子……四人一齐开动。 “咦!味道不错!酒店的大师傅就是犀利!……哇!这一大盆粉丝还是鱼刺?……这个这个,鲍鱼形状的蛋糕?不会真是鲍鱼吧?……恩,好吃好吃!经理有义气!……” ; 第六十八章 明朗3 餐后,心满意足的陈正飞叼着牙签摊开了一张香港地图看了起来。 “乌鸦”递上一支烟:“大飞哥身体不适,行动要不要往后推两日?” 陈正飞接过烟却没抽,随手搁置在茶几上,说道:“没时间供咱们挥霍,今天一定要做事。我顶得住。” “好,我这就通知蛤蟆哥,让他带兄弟们到瘸子祥的面馆待命。”他们原计划先到“瓦哥”的地盘转转,之后才去尖沙咀,先易后难循序渐进的刺激“联胜英”神经,于是选在上次与“瓦哥”谈判的两帮地盘交接的“祥记老友面馆”集中人手。“乌鸦”说完,起身去打电话。 陈正飞叫道:“等等,让我再想想。” “乌鸦”闻言坐了回来。 陈正飞道:“昨晚一直在想金旺旺的事情,开始时我认为股爷安排做事的兄弟有问题,但仔细想想又觉不对。此事蛤蟆说得对,烧都烧完了,多几桶少几桶无区别,所以做事的兄弟同股爷一样,没必要说谎。” 人家那边没问题说明什么? “乌鸦”急叫:“大飞哥相信我,真的泼了十几桶油!……” 陈正飞道:“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听我把话讲完。昨晚亮子来了以后,我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你说……咱‘旺和’的人会否全部都在说实话呢?” “乌鸦”皱眉道:“我不大明白,如果没人说谎的话,那多出的几桶油从何而来?” 陈正飞反问道:“你相不相信世界上有巧合?” “乌鸦”道:“巧合肯定有,可是……巧合解释不了自相矛盾。” 陈正飞道:“咱们一步一步说。假设!纵火的兄弟赶到金旺旺的时候,里面已有几桶油并藏在一个较为隐蔽的位置,例如桌子底或者柜子里,那会发生什么?” “虽然是烧自己的产业,但金旺旺坐落在人来人往的马路边,安全第一,纵火的兄弟干活时一般不会开灯,黑暗中看不清晰,有可能漏过没发现……”“乌鸦”琢磨了一会,又道:“这个假设理论上成立,解释了为什么烧得较为厉害,又解释了为什么纵火的兄弟不知情,另外,假如现场藏有未开启的油桶,高温烘烤下,很有可能发生爆炸……一切看起来合情合理。” 陈正飞道:“理论成立就好,咱们再来说说那几桶油的出处。之前说过了,股爷没必要说谎,就说明那几桶油不属于社团,表示什么?” “乌鸦”道:“表示……油是别人的?不对呀,大飞哥,谁闲得无聊将煤油放在咱们社团的财务公司里且社团还不知情?” 陈正飞眼带笑意道:“未必是放,或许有人提在手里也不一定。” 呃?…… 陈正飞道:“将危险品偷偷带到别人的地方,这行为叫什么还用问么?只有来纵火才会带着油嘛。反过来说,油在,人就一定在,否则就轮不到社团的兄弟来动手了。也就是说,火起时,公司里面还有人。可以藏油,自然可以藏人。社团负责纵火的兄弟早知晓内情,知道公司里剩下的都是没用的东西,肯定不会仔细检查。” “乌鸦”道:“大哥,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前来纵火,结果撞上了社团的兄弟?” 陈正飞道:“没错,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所以我才说巧合嘛。郭新亮带来了汪英武的消息,初五那天,英武与我一同去过炫舞作曲事务所,只不过他前脚离开,我后脚才进去,错过了没碰面而已。这也算是一种巧合。既然我可以与英武发生前后脚巧合事件,为什么换成这里就不行?” “乌鸦”被绕糊涂了,摸着头道:“好像有点道理。” 陈正飞道:“我记得你说过,单纯的纵火,一般会进到屋内才泼油,在外面难以泼进去且容易露陷,所以,假设有另一个人想烧我们的公司,他就会半夜撬开窗户进到屋内。作为一个外人,进到别人屋里肯定要翻一翻,看看是否有值钱的东西。这一翻就翻出鬼了,股爷派去做事的兄弟刚好此时抵达,自己人无需撬,社团的兄弟当然是带着钥匙由大门进去。而听到有人开门,里面那人慌了,匆忙间将带来的煤油藏在桌子底,自己躲进柜子,也有可能反过来,油藏进柜子,他自己躲在桌子底……反正都一样,知道大概意思就行。而社团的兄弟奉命走一个过场,没仔细检查,泼完油就出去点火。火势一起,里面那人仓皇跳后窗逃命,什么也没顾上,于是,带来的煤油就留在了现场……” “乌鸦”低头沉思,好半晌才笑道:“说得那么详细,大飞哥好像亲眼所见一样。” 陈正飞哈哈大笑道:“身兼导演编剧二职,编故事乃哥强项啊!剧本都写了,这算什么?” “乌鸦”道:“照理说假设是成立的,可问题是谁好端端的跑来烧我们?” 陈正飞哈哈大笑道:“还能有谁,联胜英呗!” 一直以来,他都在想自己引怪害人之后“联胜英”那头会有怎样的态度,从没想过之前人家怎样态度。身在局中的他考虑的全是眼前的问题,太片面了,此刻静下心把事情从头过了一道,顿时念头通达。 陈正飞想通了,“乌鸦”反倒更糊涂了。“大哥,联胜英怎会傻乎乎的往火坑里跳?” “这不奇怪,你想呀……”陈正飞随即解释起来。无非是双方厉害关系转变,从私仇变成了阵营战争那一套,与尤智勇解释给姚辉听的东西大同小异。 “乌鸦”越听越兴奋,假如事态真如大飞所言方向发展,那他们的艰巨任务就变味了。强大的“联胜英”不再是仇人,而是战友了,“挑衅”二字便无从谈起,人家正巴不得你们过来“闹事”呢!如此一来,九死一生反变得安如磐石,“乌鸦”咧着嘴笑个不停。 “我们‘旺和’被条子死整,没了收入没了饭吃,兄弟们心里着急,不过……估计有人比我们还要着急,‘联胜英’的人担心我们的今天就是他们的明天,于是主动放下身段前来帮忙。所以呀,瓦狗那边……不对,应该是瓦哥那边没必要再去拜会,咱们不妨把胆子放大一点,让兄弟们全部到这里集合。”陈正飞手指在地图上空划了一个圈,最后重重戳在某处。 “乌鸦”探身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加连威老道!“联胜英”大本营。 ## 刘子珊用完早餐回到五楼时,胡建超和“探照灯”二人正蹲在楼道口啃馒头。 刘子珊走上前说道:“餐厅的稀饭味道不错,不去试试?” “探照灯”道:“那玩意不顶饿。我更喜欢这个。”晃了晃手中的半截馒头。便衣探员工作不象穿军装的那么死板,没有按时上下班的概念,更没有准时吃饭的惯例,特别是大任务出外勤的时候,经常找不到进食的机会。所以,对于一个有经验的cid来说,有机会吃的时候一定要吃饱,没胃口也要硬往里塞,否则随时有可能挨饿。“探照灯”胡建超二位警长皆不是新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大飞吹一声哨子招来几十个小弟,明眼人一看便知接下来将有大动作,二人不敢大意,尽量在胃里存些“干货”,严阵以待。 刘子珊赞许的点点头,缩了缩鼻子,问道:“哪来一股鱼翅味道?” 胡建超苦笑:“madam!这还用问?” 警方包断五楼实施隔离政策,原住客都被强制迁房,当下此楼层除了反黑组就剩大飞那一帮人,而香港警方经费再充足也不可能奢侈到用鱼翅来作为员工的工作餐。非此即彼,多么明显的事情。刘子珊阴沉着脸,低声骂道:“大清早吃鱼翅,也不怕噎死。” “探照灯”恶狠狠的咬了一口馒头,低声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 胡建超拍着“探照灯”的肩膀,笑道:“你不用咬牙切齿,出来混的岂有好下场?再说,想吃鱼翅也并不难,这次任务完成了,我请你搓一顿好的!” “探照灯”将半截馒头塞进嘴里,双手捂紧钱包,不怀好意的看着胡建超。“老胡!你又要摆酒啊?打算二婚?” 胡建超改拍为捶,重重击在“探照灯”胸前,笑骂:“摆你个头,我看起来象很吝啬的人?”接着又道:“请你搓一顿而已,没兴趣就算了,请不要乱说,万一传到你嫂子那里,我可就惨啦。” “探照灯”叫道:“有无兴趣必定到场,哪敢不给你面子?……你说的啊,鱼翅大餐啊,别看见账单的时候肉痛反悔,madam在场听到的,到时可要为我作证。”他嘴里叼着馒头,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胡建超无所谓的道:“放心,鱼翅管饱。别废话了,赶紧啃你的馒头吧。”转对刘子珊道:“选一个大伙有空的日子,madam一起来。就当为任务完结庆功。” 刘子珊用微笑表示应允。庆功酒通常由上司来埋单,很少轮到下属掏钱包,但刘子珊知道胡建超不差钱,索性随了他的意。同土豪抢着付账的行为不叫讲客气,而叫死要面子活受罪,刘子珊还没自虐到那种地步,且来日方长,大不了多聚一餐便是。 三人调笑间,电梯叮咚一声停在此楼层。 “探照灯”胡建超二人对望一眼,忽然飞快的散开,一左一右警惕的盯着电梯门。他们的手均的停在腰间枪套上,似乎随时准备拔枪射击。 刘子珊见状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学着他们俩的样子掏枪。心里却感觉奇怪。难道有危险? ; 第六十九章 明朗4 财务公司起火,警方第一感觉“联胜英”来者不善,而当刘子珊将昨日的工作汇报完毕,整企事件都已明朗,该案百分之百系“旺和”自导自演,“捉迷藏”版本升级了。 话说回来,既然非仇家寻仇,那么大飞的人身安全就再无丝毫危险可言。刘子珊带领着几十位军装警员驻守酒店五楼只为做做样子,通过媒体的手来告诉全港市民,警方依旧值得信赖。 自始至终刘子珊都没想过有人会对大飞不利。昨夜里郭新亮随随便便就能混进来,由此可见现场警戒级别真的非常低,她完全本着一副走过场的心态敷衍了事。也正因为如此,两位手下突然做出拔枪的紧张姿态令她感到困惑。 反黑组单独征调货用电梯为5楼专用,并在楼下设有一队后勤军警把守,如果有人乘坐货用电梯,那么来人必是自己人无疑,何必小题大做呢?自己人?自己人!莫非?…… 刘子珊飞快地瞟了两手下一眼,只见二人虽将手停在枪套位置,却都没打开枪套铆扣,不由笑骂:“装腔作势,两个老油子!” 无论哪位伙计乘坐专用电梯,楼下的军装警员都会通过对讲机告知楼上,谁谁谁即将上楼,如今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说明上来的这位“自己人”级别相当高,高到能够直接命令后勤组伙计。刘子珊身为调查组的组长也仅在任务期间才有指挥调动后勤的权利,放在平时是没那资格的,也就等于说,来人级别起码高过刘子珊一等。 上司秘密来到工作现场的行为叫什么?这叫突击检查。而得知有上司前来突击检查,身为下属的哪怕平时再懒散也总得打起精神应付一下吧?要不然领导怎知你有否尽忠职守呢?假是假了点,谈不上虚伪,人之常情啦! 刘子珊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一阵别样情绪浮上心头。 生活处处学问,越小的事越能说明问题。拿此事来说,从反应速度快慢就能直观体现出各人职场经验的多寡。如果将“探照灯”胡建超二人比作亲手打怪一点一点慢慢升级上来的老鸟,那么刘子珊就是买号的新人。哪怕买的号级别更高,哪怕这个新人下载游戏前先背熟了通关攻略,新人始终是新人,借一句广告词形容:她才刚上路呢。 刘子珊不知该喜还是该悲。近期连番受挫迫使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调整心态看人看事。这一看看出了门道,手下这帮老伙计貌似个个人畜无害,实则没有一个简单角色。 球状身材的“肥油”呆头呆脑,表面憨厚老实,其实杀伐果断。明知后面跟着其他部门伙计,愣敢一脚刹车踩到底等着人家来撞,够直接够野蛮,对人对己一样的狠,也不怕他那满身肥膘被撞出板油。 “探照灯”吊儿郎当,横看竖看不着调,可人家有急智临危不乱,昨日让他拦着新界南探员之事便是最好注解。凭良心说,那任务真心刁难人,说无理取闹也不为过,“探照灯”不声不响就给办得漂漂亮亮,新界南那帮蠢货吃了暗亏还没敢告状。不服不行啊!刘子珊现在仍想不通其中诀窍。 如果只用一个字来形容这群下属,“肥油”是狠,“探照灯”是贼,那么胡建超便是虚。平常和和气气一副与世无争的老好人模样,谁知肚里尽是花花肠子,这头堂而皇之的汇报工作,那头偷偷摸摸把人卖了,更绝的是,明知他阳奉阴违说一套做一套,偏还让你提不起气,因为最后总能证明他才是对的。死老鬼待人处事如和风细雨般润物无声,不说教不讽刺,教训一通反叫人舒舒服服,感恩戴德永远念着他的好。 “一帮子人精!”刘子珊终于定论。 想当初刚进反黑组,面对一众“歪瓜裂枣”时她心里充满怨言,认为这又是欧兆峰的诡计,专门将别人挑剩的“废材”塞过来恶心她,想让她知难而退。如今回过头再看,似乎曲解了舅父的好意呀,以貌取人是不对的。 想到欧兆峰,不禁想到从报道那天起就未给过她好脸色的许安邦。许sir对她超乎寻常的严厉,会否同样出自一片好心呢?中国历来有“棍棒出孝子,严师出高徒”的说法,刘子珊摸不准许安邦的真实心态并不稀奇。关键的一点,王向冬已将昨日开会的事告诉她。依照正常的思维逻辑,许sir没理由豁出老脸逮着马自豪朝死里整,再联系起她被羞辱与马自豪被栽赃两件事相距不超过半个小时的事实,她的怀疑在不知不觉中升了级,许安邦的形象变得更加模糊。现如今,身边有关心的长辈、“貌似”护短的上司及一众本事超群的下属,太阳被众星围绕的幸福感觉又回来了。 刘子珊嘴角泛起微笑,打起精神着看向电梯门,想瞧瞧来人是许安邦还是总督察老于?西九龙反黑组只有以上二人够突击检查的资格。兴许欧兆峰从总区过来视察也不一定。 胡思乱想间,电梯门刷的一声开启,从中走出一群西装笔挺的男人,刘子珊一眼扫去竟然全不相识,大感意外,条件反射的喝道:“你们是谁?” 电梯出来的男人们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似乎没看见有人在朝他们拔枪。 处在最前方那人三十七八岁,长得十分帅气,神色却不太友善。他冷冷扫了胡建超“探照灯”二人一眼,跟着转头打量走廊中的警员们,最后迎着刘子珊疑惑的目光严肃的道:“谁是madam刘?”表情臭得全世界人都欠了他几万块钱似的,硬邦邦的口气任谁听了心里都不爽。 “我正是,阁下哪位?”刘子珊早算准来的是高级别警官,没敢呵斥对方,转念一想,对方没表明身份前不该涨他人气势灭自己威风呀,补救道:“此处为禁区,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对方道:“我是行动处保安部警司邝国昌,madam在正好,带上你的人走,立刻!这里将由保安部接管。” 任谁都敢来咬上一口,反黑组当真这般好欺负?刘子珊眉毛倒竖,一手扶枪一手指着对方道:“出示证件,注意!动作要慢,不要把手放在我视线之外的地方。” 老帅哥一声不哼取下胸前工作牌,扔垃圾般抛到刘子珊脚边。 做什么?哪怕你真是长官也不能用带有侮辱性质的举动来招呼同僚吧? 刘子珊火气上涌。弯腰去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一时间愣在那里。 “不用查了,不用查了,这位确实是保安部的旷sir,哈哈,自己人,自己人。”胡建超连连赔笑,抢上前来拾起证件递还老帅哥。 老帅哥接过证件,掏出一块白手帕来回擦拭,似乎担心东西过了反黑组之手就会沾染到某种致命病菌一般。过程中瞧都没瞧过胡建超一眼,竟似完全当他不存在。 胡建超笑容僵了一僵,装作不在意的转身往回走,边走边对刘子珊挤眉弄眼,示意她不要意气用事冲撞长官。 刘子珊强忍怒气道:“不好意思邝sir,程序如此,得罪之处请多包含。” 邝国昌道:“没问题了?那就赶紧请吧!” 刘子珊冷笑道:“邝sir的级别比我们在场所有人都高,不过嘛,大家不在一个部门,你一句话就让我们走,好像不符合规矩呀!” “规矩?你们反黑组的人配谈这两个字?”邝国昌重新佩戴好证件,整了整西装,眼睛望天。“我奉处长口令而来,你有疑问不该问我,去找你的上司。” “好,我们这就核实。”刘子珊打了个眼色,“探照灯”摸出对讲机躲到一旁联络指挥部。 走廊里的反黑组成员见来了找茬的,不约而同的围了过来。跟随邝国昌而来的保安部成员人数较少却也不甘示弱的迎上前去,双方人马均瞪大眼睛怒视对方,顿时形成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 刘子珊默默打量保安部警员们,各个器宇轩昂西装笔挺,对比己方一众“歪瓜裂枣”,精气神强上78个档次不止,暗暗羡慕不已。 胡建超用手肘轻轻推了刘子珊一下,压低嗓子道:“madam,手!手!” “什么意思?……” “手抬高点。” 刘子珊低头一瞧,只见自己右手仍扶在枪套上,再看周围众人,保安部的也好,自己反黑组成员也好,虽个个一副捞袖子打架的态势,但每个人都将双手交叉于胸前,连个叉腰的都没有。 警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伙计间闹矛盾可以,只要不在公共场合,对骂都可以,可骂归骂千万不能拔枪相向,不小心走火就天下大乱了,须知香港警员出任务时子弹都是上膛的。对自己人拔枪是警员大忌,本身就够得上纪律处分的恶性事件,且事故率极高,高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因为被黑洞洞的枪管指着的时候,只要是人就会紧张,受不了压力擦枪走火的事件层出不穷,当然了,多出现于警方与匪徒对峙的场面. 一经提醒,刘子珊立刻会意过来,学着众人的样子双手抱胸,努力挤出凶恶嘴脸。 将她惊慌失措的表情瞧在眼里,邝国昌面无表情的抬手看腕表,道:“我收到处长的口令距此32分17秒,你们反黑组居然现在还没落实到位……啧啧……这工作效率真是……” 实话通常更伤人。刘子珊脸色难看极了。 一旁通话完毕的“探照灯”脸色比她还要难看。结果都写在脸上了根本无需问,对方所言显然句句属实。 换岗了也不知会一声,上头搞什么啊?刘子珊感觉委屈又无奈。 邝国昌没再理睬他们,对自己下属挥手道:“两人一组,a组守电梯,b组守楼梯,其他人跟我来。” 保安部众人趾高气扬的分头行动起来。 “一群保镖神气什么,拽得二五八万似的……”“探照灯”道。 “行了,少说两句。”胡建超压低声音道。 “明明我们反黑组的案子,他们保安部凭什么来横插一脚?”说话的是刘子珊,她没刻意压低腔调,似乎生怕邝国昌听不到一般。 胡建超苦笑:“madam……” 邝国昌突然转身道:“凭什么?就凭我们保安部是警队精英。我这话madam听了肯定不服气,觉得我狂妄自大,觉得空口无凭,认为上头处事不公,对吧?”说到这里,邝国昌嘴角微微上翘做了个笑的表情,这是自到来止他第一次表情起了变化,笑容极冷,挂在刀削似的俊脸上给人一种酷酷的感觉,再配以一副凌厉如利剑般直刺人心的眼神,一股妖邪的魅力扑面而来。 刘子珊呆了一呆。 冷艳!她心头莫名的冒出一个词。她从没想过这个形容词竟然可以用在男人身上,且还是一个中年大叔。 邝国昌笑容一闪即失:“据说昨晚这里闯入一个陌生人,madam,是也不是?” “那人……那人自称律师……”刘子珊说话时精神仍有些恍惚。 “是也不是?”邝国昌加重语气。 刘子珊低头道:“是!……不过邝sir,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还要怎样?”邝国昌一声暴喝,气势汹汹的盯着刘子珊吼道:“层层把守戒备森严,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却能堂而皇之混进来,难道还不够么?”不理会脸若死灰的刘子珊,转对“探照灯”道:“从电梯门开启到现在整整两分钟,你连枪套铆扣都没打开,如果我是来行凶的罪犯,你已经死了超过一百回。你该庆幸不是我的手下,否则……哼哼,守水塘的机会都别指望!保镖怎么了?我们保安部的哪一个不比你们反黑组的脓包强上百倍?” “探照灯”双眼冒火却无从反驳。有些东西没法解释,总不可能说刚才装样子应付领导视察吧? “里面那是什么人你们该比我更清楚!你当我吃饱饭没事做很想来服务这种穷凶极恶、丧尽天良的家伙?要不是你们这群废物无能,我今天会出现这里?” 邝国昌左一句脓包右一句废物,反黑组众人气得直咬牙,奈何人家所言事实清楚,证据充分,众人想反驳却也有心无力。与他们截然相反,保安部成员个个胸脯挺得老高。 邝国昌懒得理会面前这群斗败的公鸡,领着两下属朝客房走去。“探照灯”恶狠狠的瞪着他背影,讥笑:“好神气呀!” 刘子珊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官么?收队了。” “探照灯”阴阳怪气道:“不着急呀madam,精英呢,平时想看可不容易,多看两眼吧!看一眼少一眼……” 呃……你是咒他还是咒我?刘子珊直翻白眼。 胡建超一拳头重重擂在“探照灯”肩膀,笑骂:“怎么说话的?” “口误口误……” 三人冷嘲热讽自找台阶下,另一边的邝国昌已经敲开了陈正飞的房门。走廊很长,三人所在之处角度较偏看不见房内情景,只见邝国昌似与某人交涉了一番,跟着陈正飞歪着脖子出现在门前,脸挂微笑斜着眼打量邝国昌。 如果说邝国昌的笑容像冰冷的利刃,那么陈正飞的笑容就是暖人的春风。刘子珊心头闪过一道莫名情绪,仿佛在期待什么。 邝国昌放高声音道:“陈正飞先生,我是保安部警司邝国昌,从现在开始将全权负责你的安全……” 说话间,又是砰的一声巨响,陈正飞没等邝国昌说完就退回去用力摔上房门。 关门带起一阵劲风扑面,邝国昌头发倒飞,人却笔直杵着保持一贯的冷静姿态。不过,始终关注他的刘子珊敏锐的发现门关那一刹那,他眼睛飞快眨了两下。 看来“冷艳”的匡sir内心中并非如面上表现那般从容。 原来你也会吃瘪的呀? 刘子珊放肆的哈哈大笑。头一回觉得大飞的笑容竟如此可爱。 ; 第七十章 明朗5 第七十章明朗5 反黑组警员陆续由楼道离开,脸带“笑意”的刘子珊、胡建超、“探照灯”三人走在最后,楼梯间大门一合上,三人瞬间拉下脸来。只因实在装不下去了。身为一个警务人员,受了委屈却要靠黑社会撑腰来找回颜面,像话么,这得多不要脸的人才笑得出来? 三人感觉尴尬无比。 “阿猫阿狗都敢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反黑组当真连过门的丫鬟都不如么?”刘子珊气鼓鼓的道。 丫鬟?还是过门的那种!措词好奇特啊! “探照灯”竖起拇指:“madam的比喻真是……真是太有才了!” 胡建超道:“你想多了madam,保安部并不负责破案,他们就是来照顾面子工程的,案子仍拽在我们手里,不乱来谁也抢不走,无非明察转暗访罢了。”说着说着忽然笑了起来,“噢,我明白了,madam不高兴,怕是恼怒保安部抢走了你上电视的机会吧?” 刘子珊笑骂:“呸!谁稀罕。大庭广众之下被大飞呼来喝去很威风么?” 胡建超道:“那你气什么?” 刘子珊道:“我生气,只因上情不能及时下达,害我们莫名其妙受尽他人白眼。” 胡建超脸带神秘笑意道:“madam真想多了!这是好事呢。” “都被打上门来了还叫好事?”刘子珊眼睛瞪得溜圆。 胡建超道:“千真万确。一方面,你刚才也说过,保安部接手了我们的倒霉差事。另一方面,哈哈,我们过关了!” “此话怎讲?” 胡建超道:“madam初来乍到怕是不明白其中要害,探照灯你解释一下。” “探照灯”清了清嗓子,道:“madam有所不知,我们的处长大人性情颇为古怪。下属犯了错,当他破口大骂的时候,那就恭喜了,说明犯的错情有可原,下次注意别犯同样的错便ok,而当他不闻不问的时候反才真正要命,那说明他失望透顶,下场嘛,轻则被调去指挥交通,重则……嘿嘿,准备找份新工作吧。” 胡建超接道:“没错!咱们处长大人暗怀所谓的古典情节,一派封建社会大家长作风,自己孩子自己骂,骂过了便既往不咎。看起来似乎没逻辑,其实总总迹象也能瞧出些许端倪。你想呀madam,同其他部门换岗这等大事,欧sir岂会不知?知道了又岂会不打声招呼?难道他不担心产生误会闹出乱子么?今天如此反常,定然是处长大人故意封了欧sir的口,目的是要通过保安部邝sir的手来敲打我们,出一口恶气。至于处长大人为什么瞧我们不顺眼,你该清楚吧?” 刘子珊微微点头,明白胡建超意指她昨天当街抓捕大飞差点闹出洋相之事。想到这里,不由恼道:“这怎能怪我?许sir捂死情报不共享,鬼才知晓被烧的公司隶属大飞产业。” 胡建超苦笑:“处长大人哪管这些?人家日理万机呢。昨日纵火案街知巷闻,局里受到极大的舆论压力,他总需找个人骂几句泻泻#火气啊!” 领导眼中的“道理”往往简单得令人难以置信。 刘子珊跟着苦笑:“合着我们就是他的出气筒呀!好嘛!是够忙的,连当面骂人的时间都抽不出来,还需通过他人之手来完成。” “探照灯”大感冤枉,叫道:“不公平啊,明明指挥部决策失误,要打板子也是大伙一起挨,现在却变成咱们第九组背黑锅了。” 胡建超道:“有什么法子?谁叫我们上电视呢,几百万双眼睛只看到我们,这黑锅不由我们背由谁背?”望向刘子珊,赞道:“幸亏当时madam机灵,当着镜头说了一句‘皇家警察都敬业’的口号,假如没有这句话,后果不堪设想,恐怕不仅仅被奚落被破骂一顿那么简单了。知足吧!” 唉!飞来横祸呀!三人一齐叹气。从某种角度看,世界相对公平,并非只有江湖人士才会迫于无奈,混体制的人同样也会遇到身不由己的时候。 胡建超道:“多想无益,能过关就谢天谢地了。再者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咱们代全组人受过,欧sir心里敞亮着呢,总不可能没点表示吧?相信接下来咱们将迎来一段好日子。”顿了一下,道:“我敢打保票,咱们一下楼就能看见许sir!” 探照灯道:“你是说欧sir专门派许sir过来安抚我们?”一拍大腿叫道:“对哦,倘若不是许sir到了楼下,保安部那帮狗娘养的哪可能不声不响的上得楼来?我早该想到才是!我早该想到才是!” 意思很简单,反黑组后勤自然只听从本部门上司命令,其他部门的领导可指挥不动。刘子珊一听便会意过来,赞许的看了胡建超一眼:“胡警长料事如神,猜猜大飞将要做什么啊?” 胡建超道:“我不是大飞肚里的蛔虫,我猜不出。何况根本无需猜,霉差交由旷sir去头痛吧!” 刘子珊呵呵直笑道:“也对,咱们睁大眼睛,等着欣赏警队精英的风采。对了,你怎么认识保安部邝sir的?”保安部更多与海关和布政司打交道,同反黑组向来没有交集的地方。 胡建超道:“邝国昌以前在反黑组任职过。” “什么?”刘子珊看向“探照灯”,“探照灯”摊开手掌,表示自己不知情。 胡建超解释道:“邝国昌6年前来到反黑组,当时探照灯仍在穿军装扫街……” “胡言乱语,以我水准怎会干巡警,那时我在冲锋队好不好!是eu,不是ptu。”同样是警员,但在便衣警察眼里,机动部队可算是除交通警之外最低级别一档了,冲锋队要高级得多。眼见身份被贬低,“探照灯”不依的叫嚷起来。 “差不多啦,反正都是巡逻。嘿嘿……邝国昌刚进组那会便是督察,大半年时间又升到东区总督察职位,当时与我们西九龙的许sir合称为“龙城双杰”,反黑组年轻一辈中最有前途的几人之一。二人履历像极了,连性格都雷同,组内出了名的“冷面神”,不过没到一年他就调走了。” “探照灯”恍然:“难怪没听说过,原来我进组时他已调任。咦,奇怪,邝国昌,许安邦,两人名字中都无杰字,为什么要叫双杰?干嘛不叫双煞双龙双虎?” 胡建超道:“或许二人破案率高长得帅,是警队杰出青年吧。” 刘子珊幽幽道:“一年内连升两级,破案率是够高的。” “探照灯”道:“他二人敢称青年?哈,那我算什么?而且,我可没看出他们哪里帅了……”声音极低,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没信心。 “探照灯”不停的插科打诨睁着眼睛说瞎话,刘子珊终于忍无可忍,叫道:“探照灯你闭嘴!胡警长接着说。” 不料胡建超一耸肩道:“没了,我说完了。” “这就完了?”刘子珊嗔怒:“你这人就这点不好,有事总藏着掖着……好吧,干脆我问你答。我进组晚,陈年旧事没听过很正常,可探照灯5年前就转便衣来反黑,与邝国昌同一年一个进一个出,为什么流言传不到探照灯耳朵里?我是女人,我很清楚八卦事件的覆盖率有多广,流传性有多强,这么猛的料不可能短时间里无缘无故消失得无影无踪,当中必有蹊跷,你别当我傻瓜。还有一处我想不通,既然邝国昌曾与我们共事一个部门,为什么现在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脓包,废物,没见过用如此恶毒语言咒骂同事的,好像我们同他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一般,究竟什么原因?” “这个嘛……”胡建超神色古怪的停下脚步。 三人一直边说边行,慢悠悠的从5楼下来,此刻正走到三楼位置,一缕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再经由楼道通气窗斜射进来,映得胡建超侧脸忽明忽暗。迟疑片刻,胡建超拖着低沉腔调道:“事情原委我当然知道,同事间断断续续打探到不少有用情报,madam真想听我可以说,但请千万不要外传,丑话说在前头,即便传出去了我也不会承认自己说过。” 光看胡建超郑而重之的表情,刘子珊便知有猛料无疑,顿感兴致高昂。“探照灯”同样兴奋不已,眉飞色舞道:“放心吧老胡,我探照灯口风紧得很,绝不出卖兄弟!相信madam也不是多嘴的人。” 刘子珊道:“of,course。如果探照灯敢说出去,我就调他去守水塘。” “探照灯”小声问道:“若是madam一不小心说漏嘴怎么办?” “同样调你去守水塘。” “不是吧?……madam真是……真是太有才了!”“探照灯”一脸苦状。 ; 第七十一章 明朗6 胡建超面色忧郁,仰头望天,像在回忆某个遥远记忆,隔了半晌开口道:“此事说来话长了。邝国昌是警校风云人物,银哨奖得主,72年刚毕业就被选去总区重案,第二年飞虎队成立他又被挑中,成为第一批飞虎,一干整整十年。到83年才被同期同学点名抽调来反黑。” “探照灯”道:“第一批飞虎呀,难怪张口闭口谈精英……十年间升职到督查,在七十年代飞虎队里算相当了得的了,飞虎队号称精英中的精英,要在当中脱颖而出,难度之大可想而知。他同学更加犀利,能点名道姓抽调一个督查,起码也是总督察级别。” 胡建超嗯了一声,道:“警司。” “探照灯”咂舌道:“我的乖乖,那时才多大年纪,够30岁了吗?再过几年岂不要升处长?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咦~这么年轻的警司,难道是那位?……” 胡建超点头道:“就是那位。” “拜托,说点大家听得懂的好吗?”刘子珊语调很无奈。 胡建超笑了笑道:“任大荣这名字madam听过吗?” 刘子珊道:“当然听过,我念警校时他任职副校长,听说现在更进一步当上校长了。却不知他还曾在反黑组呆过。” 胡建超道:“任大荣身世你知道吗?” 刘子珊道:“谁不知呀,他父亲死于魔警枪下嘛……” 任大荣是警队传奇人物,其经历要从他父亲身上说起。1966年,时任香港水警的任父执勤时被同船水警枪杀,后经法医鉴定,凶犯当时精神错乱。事后,长子任大荣发奋继承父亲遗志于1972年投考警队,开始了传奇的一生。大飞穿越前,他做到了警务处行动部处长的位置,相当于警方的“首相”。之前胡建超口中的“处长”指的就是这个职位,而真正的警务处长,通常被称为“一哥”。(82——89年“一哥”为英国人,名叫颜理国) 截止1988年,香港警队成立了144年,任父是唯一一个死于自己人枪下的警察。 任大荣遭遇离奇值得同情,媒体曾大肆报道,正因为他身世独特,从警之路变得一帆风顺。烈士后代,警队自然要特殊照顾,重点培养,加上他本人够努力够争气,于是被警队树立成励志典型,年年上警讯,被标榜为警队核心价值体现的活生生案例,香港梦的代名词之一,其知名度一度可与历届警务处长相媲美。可以说,港人中几乎没有不知道他的。论名气,甩影星胞弟任大华几条街。 胡建超一问,刘子珊想也不想便张口道来,最后补充道:“校长上位速度确实快,沾了烈士父亲的光不假,但其本身素质也相当过硬的。” 胡建超道:“那当然,没点本事再大后台都是空中楼阁。83年初,任大荣强势进驻反黑组,第一时间招来死党邝国昌,二人合作无间,着实破了不少大案要案,上升势头极猛。邝国昌跳级升职,而任大荣虽没再升,但在当时大伙眼里却是最有可能继任反黑组主管的人选。” “探照灯”道:“那为什么后来欧兆峰当上大sir……”话说半截“探照灯”忽然打住,露出一副恍然表情。任大荣够水平够资格却没上位,想必做了政治斗争下的牺牲品,此事与得利的欧兆峰脱不开干系。难怪之前胡建超神色凝重,欲语还休,原来私下揭大领导的短,怕传出去影响前途。 胡建超道:“当时的反黑组主要分成两派,一边是欧兆峰为主,许安邦为辅的传统派,另一边则是任旷二人为代表的激进派。二派表面和和气气,暗中斗得昏天黑地。初时两边各有优势,欧sir资历老人脉足,任sir身家清白头顶忠勇光环,二人斗了个旗鼓相当。之后随着邝国昌到来,任大荣如虎添翼,方才渐渐占据上风。可惜世事难料,83年发生的一件大事改变了格局……” “探照灯”抢道:“我知道我知道,第一次中英谈判,铁娘子在人民大会堂门前摔了一跤……” 胡建超笑骂:“乱七八糟,关首相大人何事?” “探照灯”嘻嘻笑道:“我想不出83年还有比这更大的事了。” “你还说,都叫你别插嘴了!”刘子珊飞起一脚踢中“探照灯”屁股,“探照灯”屁股虽痛,却浑不在意,依旧嘻嘻哈哈,吊儿郎当。 胡建超笑道:“要惊动首相大人,除非全英伦半岛好人死绝只剩下帮派……我指香港地区发生的大事。邱达城案大家知道吧?” 邱达城三字一出,“探照灯”突然挺腰站直,神色凛然,如同瞬间换了一个人。刘子珊感觉极不适应,茫然道:“83年我在念中学,不太清楚警队的事。” 胡建超道:“邱达城乃亿万富翁邱德耿第4个儿子,亚洲电视集团实际负责人。于83年7月醉酒驾驶撞死路障站岗警员郑孟辉,被判误杀坐监4年。探照灯当时效力冲锋队,应该比我更清楚细节……” “是的,当天我出警到过现场。”“探照灯”表情少有的严肃。“我记得那天是7月14日,大概凌晨1点左右,总台忽然通知公主道有一辆私家车冲卡撞倒一位伙计,正往卫理道方向逃窜,让附近警员全部赶去支援。我们冲锋车立即启动出发。到达亚偕老街时,看到肇事车辆已被穷追的交通部伙计截停下来,而被撞倒的警员郑孟辉竟被拖行长达一公里之远,倒地时奄奄一息。后送医院抢救,十日后不治身亡,年仅20岁……邱达城那狗娘养的,法院居然才判他4年,法律只tm维护富人。”说到这里,拳头紧握,额头青筋暴起,杀气腾腾。 胡建超接话道:“交通事故中撞死人,一般会被控以危险驾驶引致他人死亡罪,控误杀的情况极为罕见。邱达城案情况更加恶劣,他不仅危险驾驶,而且肇事逃逸,拘捕袭警,情节严重得多,数罪并罚判十年都不为过。无非仗着家里有钱请得起好律师,才敢如此肆无忌惮为非作歹。” 叹了一口气,再道:“虽然论误杀罪似乎刑期更重,最高可判终身监禁,但实际弹性极大,轻判三四年的情况多不胜数,比的完全就是律师的本事。警方检控官领薪水的人,哪斗得过人家身价亿万的名牌大状和浩浩荡荡的律师军团?结果被打得溃不成军,判了个可笑的4年刑期。更气人的是,邱家不服气还提出上诉,tmd,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死了伙计偏还治不了对方,警队方面受尽屈辱。刘子珊感同身受,不由骂道:“该死的大状,成天来捣乱,法律学到了狗身上。当时为什么控不了其他罪名?肇事地点在闹市,凌晨时分也该有很多目击者呀!” 胡建超咬牙道:“近百人曾目睹经过,奈何邱家神通广大,警方楞找不到一个愿意出庭指证的市民。清一色的警员上庭,陪审团以立场偏颇为由选择性采纳证词,你说可气不可气?” 刘子珊咬牙道:“目击者齐齐倒向对方,邱家下的本钱不小啊!” 胡建超道:“不光下了大本钱,能让几十人同时收声,关键要搭通天地线。告诉你们一件内幕,该案死的其实不止郑警员一人。” “探照灯”道:“哦?……这我到不知了。” 胡建超道:“我有个重案组的朋友负责侦查该案,他说邱达城逃逸时一并撞伤了几个路人,其中一个愿意作证,可惜第二天胸口中刀死在病床上。有刀手混进医院行凶。” 刘子珊叫道:“公然挑衅警方,太嚣张了。” “探照灯”皱眉道:“谋杀证人,性质何其恶劣,应该很轰动才对,为何一点风声没传出来,媒体死绝了吗?死者家人肯善罢甘休?” 胡建超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证人死了,重案组或多或少总有失误的地方,恰好无人追究,为了保存颜面,重案组索性沉默下来,选择暗中调查一途,所以媒体完全不知情。至于死者家人为何不追究,我那朋友也很好奇,或许他们受到邱家威逼利诱不敢做声吧。” 听到这里,刘子珊和“探照灯”均铁青着脸,沉默不语。 胡建超继续道:“幕后指使者身份,大伙心知肚明,奈何无证据定不了主谋的罪。哎……事情经过就是这样,警队受此奇耻大辱,人人心里窝着一口恶气。警务处“一哥”大发雷霆,召集各区警司以上职务高层召开会议,决意改变现状加强证人保护措施。会议当庭起草了一项新的议案,由各部门抽调精英,在保安处旗下成立一个新部门,专门执行证人保护计划,全天候保护经风险评估后认为受到生命威胁的证人、其家人或案件中的其他受害者,以及在证人保护事项上制定相关政策,为一个准军事化的特种部队。” “探照灯”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看来邝国昌中彩,任旷二人的黄金组合就是被这样拆散的。” 胡建超道:“不错。据说新部门主管人选由欧兆峰提议并最终完成。特种部队选主管,必须要满足几个先决条件。第一,能力要强。第二,原职位不能高又不能低。因为新职位设定为警司,所以只能从现任总督察或警司当中挑选,总督察升一级或警司平调即可。第三,外貌要端正,职务的特殊性决定该人物时常出没酒店、法庭、机场一类公众地点,长成猪八戒模样可万万不行,那只会败坏警队形象。以上三个条件缺一不可。话说回来,邝国昌身为第一任飞虎,能力之高毋庸置疑,职位又正合适,长得仪表堂堂,因此提议一出,获得一致通过。不过,他本人不想去。” “探照灯”道:“干嘛不去?好歹是升职,换作我必定欣然赴任。 胡建超道:“升职固然是好,可遣去拓荒就另作他论了。邝国昌在反黑组干得风生水起,上位不过早晚间的事,傻子才拿现成的大好前途去赌将来的未知命运。” “探照灯”道:“那到是呢,可纪律部队服从命令是天职,不甘心又能如何?”忽然鼓掌赞叹道:“欧sir好手段,略施小计便斩断竞争对手一条臂膀。” 胡建超道:“确实厉害,手段看似阴险了一点,但因时就势,把握机会的能力登峰造极,着实令人佩服。” 两下属私下议论欧兆峰功过是非,一旁的刘子珊脸色青红交加。之前便隐隐猜到舅父暗中使坏,靠阴谋诡计上位,但她心中仍存有一丝侥幸。趋吉避凶是人类天性,没有人愿意听到至亲是“坏人”的消息。当这份侥幸彻底粉碎,她心情变得复杂难言。 胡建超道:“同年11月,邝国昌领命前去保安部着手组建新部门。黄金搭档走了,任大荣心灰意冷,没过多久主动申请调职,年底去机动部队学校当校长。” 探照灯道:“原来这么回事,我本以为欧sir凭借扫除平字堆社团的功劳上位呢,想不到其中竟如此曲折。” 胡建超道:“瓦解一个社团当然是上位的重要因素,实打实的功劳谁也抹杀不掉,但挤走竞争对手同样能达到目的,而且效果更好。二皇子想要登基做皇帝,未必要立下多少战功,拉拢多少皇亲国戚,他只需偷偷干掉大皇子一人就足够了。” 探照灯道:“有道理。欧sir双管齐下,稳如泰山。不过嘛老胡,你说了半天只说到邝国昌怎么入职保安部,怎么与我擦身而过,可没解释清madam第二个疑问——他为什么恨我们。” 胡建超不答反问:“想知道新成立的部门叫什么吗?” “探照灯”顺口问道:“叫什么?” 胡建超道:“保护证人组。” “啊?……我没听错吧?”探照灯惊讶的望向刘子珊:“madam,警队有这个部门吗?” “没听过!”刘子珊同样一头雾水。 胡建超苦笑道:“确实没有!这就是邝国昌为什么恨反黑组的原因了。新成立一个部门可不简单,行政,行动,训练,后勤……几乎所有方面都要从零开始。作为一个常设机构,至少百人以上规模。俗语说牵一发而动全身,各组抽调了人马,必然要补充新鲜血液,换句话说,警队扩招势在必行。按照月薪两万来算,一百人一年下来光薪水就要支付两三千万港币,还没计办公场地、训练场所、购置器械、日常维护等等开销。初期投入费用至少过亿,钱从哪来?没有布政司点头,再好的蓝图永远只是一张废纸。” “探照灯”道:“不错。新部门5年前立项,到现在都没见踪影,肯定布政司里头有人从中作梗。我猜,香港政府再有钱也不会通过这种荒谬议案。” 刘子珊不解道:“增加警力维护治安,哪里荒谬了?” “探照灯”道:“警队扩招对市民而言是大好事,但对掌握绝大多数社会资源的富人们来说,就是一件坏得不能再坏的事情了。今天邱公子撞死人侥幸逃脱了,警队加强证人保卫力度,威胁证人的手段从此便不再好使,明天李公子、刘公子、王公子撞死人怎么办?说白了,议员就是富人的传声筒,这种变相针对特权阶级的政策不会轻易通过的。” 刘子珊哑口无言。 胡建超道:“是啊。上头那一关卡得紧。议案年年上报,年年搁置,至今遥遥无期,邝国昌干巴巴等了5年,大好时光都荒废了,往后还不知要干等到几时,他没点火气才真见鬼了。当初随着头领任大荣离开,原派系人马纷纷调离,剩余少部分人选择留下转投欧兆峰。可以说,如今组内成员在他眼里,不是深恶痛绝的死对头,就是忘恩负义的叛徒,madam你觉得他会有好脸色给我们么?” 刘子珊嘿嘿笑了两下,道:“难怪处长大人要派他来,一方面专业对口,另一方面与反黑有深仇大恨,纵观整个警队,再找不出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哈!……我要不要大赞一声处长大人英明啊?” 见她说得有趣,胡建超呵呵直笑。 “探照灯”没笑,低头沉思着,忽然间摆手叫道:“等等……不对不对!” 刘子珊道:“哪里不对?” “探照灯”道:“时间不对!老胡的话放在5年前是正确的,因为当时组里仅有两类人,可我与madam后来进的组,既不是所谓的叛徒又不曾与邝国昌作对,属于无关第三方,他恨我们什么?因此,老胡的话挪到今日却是谬论。” 胡建超干咳一声道:“恨屋及乌嘛!” “探照灯”喝道:“胡说。是非曲直分不清他怎么当领导?老胡你不地道呀,故意混淆时间观念,想把我们往沟里带。老实交代,你想掩饰什么?”笑眯眯的看着胡建超。 胡建超脸色略红,扁了扁嘴道:“没有的事!” 只听刘子珊“咦”的一声惊呼,道:“好像是有点问题!时间,时间……”猛然间想到什么,“我记得胡警长好像说过自己72年入职……” “探照灯”一拍巴掌,叫道:“是了是了,我就知道当中必有隐情。怪不得老胡对黄金组合的事情了若指掌,原来他们是同学关系……现在终于真相大白啦!老胡就是叛徒之一!” “你才叛徒!”胡建超面红耳赤。 “探照灯”指着胡建超叫道:“看,恼羞成怒!被我说中了吧?” 胡建超别过头去不理他。 “探照灯”道:“当时反黑组分成两派,你总要选择一派,骑在中间势必两头不到岸。话说回来,既然有两个猛人同学在,站哪边还需考虑么?可你万万没料到,这看似美好的一步棋竟是一个甜蜜陷阱。”转对刘子珊挤眉弄眼道:“刚才在楼上时,邝国昌臭气熏天,只因某人曾做了不光彩的事,madam,咱们恐怕受人连累啊!” 刘子珊暗暗点头,心想:“胡建超整整8年未升过职,原来是站错队的缘故。”转念又想:“邝国昌未必针对胡建超一人,他是任校长死党,想来对我的履历不会陌生,舅父当初背地里下黑手,他作为直接受害者,肯定恨其入骨,顺带着看我不顺眼起来。是了,一定是这样!想不到我们三人居然把关系占齐了,胡建超是‘叛徒’,我是‘死对头’,只有探照灯一个人才是货真价实的无辜者,无关第三方。”想到这里,自己也觉尴尬,圆场道:“好啦好啦,往事不要再提啦!想想将来怎么办。” “madam所言极是。”胡建超连连点头。 “探照灯”嘻嘻一笑,道:“madam这话我可不同意,往事不仅要提,而且要大提特提。” “你就不能消停点么?”刘子珊面色不愉。 “探照灯”道:“我认真着呢,老胡的事到在其次,关键在于另一件事!” 刘子珊道:“哪一件事?” “探照灯”道:“死去的证人。” 刘子珊道:“不是早已盖棺定论了吗?” “no,no,no,中间大有学问了。”“探照灯”轻拍胡建超肩膀,“证人多大年纪?” 胡建超道:“20来岁年轻人,案子我没经手,具体不大清楚。” “探照灯”道:“这就是了!石头蹦不出大活人,他肯定有父母。儿子养到20几岁多不容易,眼看着长大成人了,结果却被凶徒残忍杀害,他父母当真没事人一般么?太没逻辑了。威逼利诱不是忍气吞声的理由。” 刘子珊道:“或许他双亲过世,又或许他家人远在大陆消息传达不顺畅……可能性极多,失踪人口调查科经常遇到尸体无人认领的情形,这并不稀奇。反过来说,人命关天,谁会故意藏着不报案?” “探照灯”道:“未必呀madam,有类人死了亲人,一般是不劳烦我们警方的。” 刘子珊惊道:“有这么丧心病狂的人吗?” “探照灯”笑道:“有啊,怎么没有?madam天天与他们打交道呢!黑帮中人被杀,几时报过案?” 刘子珊一愣,心道:“对哦!我怎么把江湖仇杀忘记了。” “探照灯”道:“事情不知道不等于没发生。如果死去的证人和其家人都为黑帮份子,那么之前的疑问便能解释得通。所谓江湖恩怨江湖了嘛!” 刘子珊想了想,道:“还是不通,既然证人来自黑帮,那他为什么不顾性命帮警方出庭作证?” “探照灯”笑道:“madam!坏人同样可以做好事的,重点在于“他”当时的立场。由于事件中目击者站在警队一边,于是我们潜意识里认定他是好人,先入为主,脑补了他的光辉形象。这其实不对。不能用非此即彼的理论来定义变幻莫测的人性。 整个事件中也有第三方存在,不过,这次是有关的第三方,除开代表正义的警方和代表邪恶的凶徒之外,还有未知的黑帮牵扯进来。你们想呀,以邱家的身份,使下三滥手段当然不会亲自出面了,他们必定躲在幕后,遥控指挥黑#道人物办事,而倘若这个**人物恰巧与死去的证人有仇呢?” 刘子珊道:“你是想说死者答应警方出庭作证,并非出自本意而是形势所迫?” “探照灯”道:“不错。我们打个比方,假设我是为邱家办事的未知黑#道人物,而老胡是与我有仇的目击者,然后某一天,我凶神恶煞的跑到老胡面前对他说:小子你放聪明点,嘴巴不要乱讲话。madam你猜老胡会有怎样反应?” 刘子珊还没开口,只见胡建超飞起一脚踢中“探照灯”屁股,笑道:“滚你m蛋。老子偏要讲,而且还要上法庭去讲,你咬我啊?” “探照灯”揉着屁股,苦笑道:“madam看见了吧,老胡不上道,我不杀他不行啊!” 刘子珊笑了笑,道:“我懂你的意思了。香港几十万黑帮,恩恩怨怨盘根错结,处于对立关系的帮派数也数不清。不得不说,你的假设出现的概率很高。可是我不明白你绕来绕去,到底想说明什么!” “探照灯”道:“很简单,我要推断证人的大致背景。” 刘子珊眉头大皱,道:“香港社团林立,且证人已死超过5年,怎么分辨他出自何处呢?” “探照灯”道:“时间久远,当时的事查不清楚了,但有一点我们可以肯定,邱达城只坐牢4年。邱家庞然大物不易对付,人家要复仇,根结自然放在主谋个体身上,坐牢时动不了他,可出狱后会放过他吗?因此,与其纠结陈年破事,不如关注眼前。想想看,邱德城出狱后香港发生过哪些大事?” 刘子珊道:“与邱达城有关的……去年亚洲电视台起火算不算?” 1987年11月23日凌晨,亚洲电视位于九龙塘广播道总部发生4级大火,布景房、道具房、录影厂、新闻部、工程部等多个部门均被波及,广播节目一度中断。邵逸夫爵士借出无线电视台的写字楼作为紧急运作,直到亚视总部迁回原址为止,新闻部则把办公室迁到采访车上。火警扑灭后,亚视仍能在同日上午10时在仅有的资源下作有限度广播。该案轰动一时,当时远在英国的刘子珊也曾有所耳闻。 “探照灯”道:“madam聪明,一点即透。鉴证科在现场发现多宗起火源,当场定性为人为纵火。那么不禁要问了,这次主谋又是谁?” 刘子珊迟疑道:“道上言传亚视起火与邵逸夫有关,作为该事件唯一受益者,他的嫌疑很大。尽管他第一时间站出来帮忙,但行为怎么看都像做贼心虚。” “探照灯”摇头道:“此事与无线电视台无关。众所周知,自从负责人邱达诚进监狱,亚视就开始了衰败的步伐,近几年仅仅占据香港本地15%收视份额,并且形势每况日下,邱家放出消息,打算出售电视台退出传媒业。换句话说,无线靠正经商业手段就打得对手节节败退,何必多此一举呢,邵大亨不怕晚节不保么?这等愚蠢的鬼话,以madam的聪明才智不会信以为真吧?” “流言蜚语我自然是不信的,嘿嘿……”刘子珊脸色微红。 “探照灯”道:“邱家家大业大,地产、金融、酒店、百货等各行业均有涉足,人家别的不烧,单单挑电视台来烧,时间不早不晚,正好在邱达城出狱后没多久,此举明摆着在针对邱达城一个人。在我看来,亚视起火案更像5年前案件的延续,死者家属报仇来了。” 刘子珊找不出漏洞,笑笑不语。 “探照灯”又道:“电视台付之一炬,嚣张跋扈的邱家人似乎没怎么放在心上,不仅不催促警方加速破案,反而积极兜售电视台,好像认命了一样。大家不觉得奇怪么?除非……” 胡建超眼睛一亮,抢道:“除非邱家早知晓作案人身份,不敢声张,怕惹出更大的乱子。” “探照灯”道:“没错!什么是更大的乱子?当然是怕抖出当年雇凶杀证人的事情了。前面说过,逆来顺受不是邱家的风格,而他们又不敢大张旗鼓去报复,只有选择背地里秘密行动一途,心思同当年如出一辙。反正熟门熟路又不是第一次干了,对不对。至于邱家最后采取了何种措施,瞧瞧自从去年亚视纵火案到今天为止江湖上发生的大事,便能知端倪。综上所述,证人所在的社团名字呼之欲出……” “啊!……”胡建超惊呼失声,露出骇然表情。 刘子珊追问:“是哪个?” “探照灯”脸带森森笑意吐出两个字——“旺和!” (保护证人组于1995年成立,起因是悍匪张子强械截运钞车案,与邱达城案无半毛钱关系,本文系笔者杜撰,大家不用当真。香港也没有旺和这个社团,旺和是笔者家附近一家按摩院的名字,正经的没有小姑娘的那种,嘿嘿。) ; 第七十二章 过关 第七十二章过关 一众警员簇拥陈正飞下楼。电梯门一开,激情澎湃的媒体记者潮水般涌来,数量相当的军警摆开阵势将他们死死挡在外围。保安部西装男上前开道,闪光灯嚓嚓不停映照中,一脸冷酷的陈正飞挺直腰板迈着自认为最有型的猫步,走向停靠在酒店门前的面包车。 整个过程好似大明星登场,败就败在最后的丰田破面包身上,画风明显不一致,要是换成劳斯莱斯、宾利一类豪车就完美了。 阿文阿武引领陈正飞“乌鸦”上车后,自己二人分坐进正副驾驶位。 车门一关上,陈正飞立刻放松下来,捂着酸痛的脖子直吸凉气,装逼的代价往往是痛,人家是心痛,他是脖子痛,痛的冷汗直流。 酒店外的军警清理开道路,邝国昌来到面包车边,轻轻敲击车窗两下,示意司机可以启动。简简单单一个动作由他做来,洒脱自然,尽显英伟不凡。 陈正飞低骂道:“死差佬!要不是哥落枕,必定下车再来回走上十遍,折腾死你。” 长得帅的人有时候比长得丑的人还遭人恨,特别是今天这种情况。 十分钟前,邝国昌前来敲门,陈正飞第一眼看见他时心底赞叹,好一个丰神俊朗的帅哥,由于对方身穿黑西装胸挂工作牌,陈正飞顺理成章的认为他是赠送豪华早餐的酒店经理,此行专门来感谢自己为酒店带来生意呢。电视上不总这么演吗?餐厅主人宴请贵宾,必在客人用餐完毕后出场露个脸,假惺惺的问候几句,东西合不合口味呀?有什么需要改进呀?欢迎下次光临呀!诸如此类的寒暄。一来是礼貌,给人宾至如归的感觉,二来是钱花了好歹收回点笑脸,要不然不亏大发了么。 吃人嘴软的陈正飞按照套路流程特意换作一副最温和的笑容迎上前去,正打算夸赞酒店方面几句,谁知这货竟是接替刘子珊站岗的死条子。 弄错对象一时尴尬到也罢了,可你说你一官方保镖没事长这么帅干什么,一个人帅不够,带来的下属还tm个个英姿勃勃,显得他自己的“私人保镖“丑小鸭似的,这不是当面打他脸么?香港警队气量太小,报复心太重,让他感觉像吞下一只苍蝇般难受。 凡事就怕对比。昨天单独看统一着装的小弟们时,他还相当满意,三天功夫能整成那样已算不易,可今天再看……失败,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就拿驾驶室坐着的两个“失败品”来说,同样笔挺黑西装,人家穿出英气,阿文阿武却穿出了杀气,人与人差距怎么那么大呢? 陈正飞心情糟糕透了。 “大飞哥,现在……”司机阿文低声问道。 “开车,楞什么楞。” “哦哦……”阿文赶紧启动汽车。 浩浩荡荡的车流杀向尖沙咀。 ## 加连威老道位于尖沙咀中心偏东位置,西接弥敦道,东连科学馆道,横跨漆咸道,是香港一条著名购物街。 这条路名有点怪异,其起源据说与19世纪英国殖民大臣加连威伯爵有关。加连威伯爵在1868年来香港担任殖民地大臣,当时香港不禁赌,但主政者认为应该禁赌,后来伯爵建议英国政府将征收的赌税用于警察福利及建设东华医院上,使得香港人对他推崇备至,遂将这条贯通尖沙咀东部的道路命名为加连威老道。 香港的旧街十分狭窄,加连威老道只有十来米宽,名头到十分响亮,它是香港最早以外销批发成衣而著名的商业街。88年时两边还没太多高楼,但论繁华程度比后世有过之而无不及。两旁店铺林立,有些是销售外贸尾货、样品、欧美品牌出口退单、工厂瑕疵品的服装店,有些是卖水货化妆品的药房,还有音像制品店,美容美甲店,纹身店等等,凡与时尚有关的东西,该区域基本都能找到。对于香港年轻人来说,这里是潮流集中地,而对于社团来说,那就是黄金宝地了。 大型商场、酒店、写字楼、展览馆等上档次场所通常与黑帮无关,那些地方不是政府地盘,就是富豪产业,收不到保护费的,黑帮只敢威胁勒索小商家,加连威老道正是香港小商家最集中的地段之一。 “联胜英”血拼十几个社团打下这块地盘,为了保住到嘴的肥肉,驻守在此的红棍大哥不下三人,连老大王麻子都将总部设在这儿。说是一条街,其实是以街为中心的一大片区域,上有高楼大厦,下有地下商街,四周小巷星罗棋布,给人一种特立体的感觉,远不是“旺和”那小小三条街组成的地盘可以比拟的。 陈正飞穿越前来过香港旅游,曾到此陪老婆血拼化妆品,印象中人挤人东西贵,除小吃可口外其他一无是处。不得不说,香港的小吃从不让任何游客失望。 到达加连威老道,面包车停在街口拐角一家名叫“丰记鸡蛋仔”的小吃店门口。鸡蛋仔是香港独有传统小吃,以造型奇异、香味扑鼻、口感美妙而闻名于世。这家丰记陈正飞曾经光顾过一次,虽无老字号“北角鸡蛋仔”那么有名,可味道并不差。血拼那天他一口气吃了两个,返大陆后仍时常回味。 丝丝香甜气息钻入车内,陈正飞嗅着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熟悉味道,顺手点上一支烟,歪着脑袋摆出思考造型。“乌鸦”和两小弟不敢打扰,乖乖坐着默默等待。 陈正飞的车停稳了,后面跟来的车辆统统挤在弥敦道。警方和媒体一直被动跟随,不清楚大飞最终目的地在哪,全部留在车上待命。 “大飞要吃鸡蛋仔,为什么路过弥敦道时不买味道更好的北角鸡蛋仔,偏跑远路买丰记?”吉普车上一保安部警员好奇的道。 另一警员笑道:“大飞这小子品味不行!” “呵呵……” 又一人道:“出炉大半天了,大飞怎么不见动静?鸡蛋仔冷了味道就差了。” 听到这里,同车的邝国昌脸色大变,叫道:“全部下车,叫后面的军警上来封路,通知交通警协助封锁加连威老道那一头,另外,联络总部再调几队ptu过来帮忙。我们要清场了。” 众人恍然,原来这里就是目的地。大飞要找“联胜英”麻烦,好胆子啊! 警员们如临大敌般行动起来。有的用对讲机呼叫同事,有的到路口拉起一条警戒线,有的指挥交通,有的步入商街驱散路人,劝解营业的商铺关门歇业……媒体们一见架势不对,纷纷奔上前来抢占有利地形。 周围一阵鸡飞狗跳。陈正飞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反应太迟钝了。 “蛤蟆他们多久才到?”陈正飞问。 “乌鸦”看了看表,道:“预计20分钟左右,海底隧道有点堵车。” 陈正飞嗯了一声,吩咐道:“阿文,下去买个鸡蛋仔,阿武也去帮忙。” 买一个鸡蛋仔需要两个人吗?阿文阿武一脸诧异的下车去。 “乌鸦”见陈正飞故意遣走二人,知他必有秘密对自己说,轻声问:“大飞哥有何指示?” 陈正飞叹一口气,道:“有件事我弄错了。” “什么事?” 陈正飞道:“先头说好在火场遗留见习督查刘子珊的假工作牌,股爷临时换成了警司许安邦的,我本以为股爷查到许安邦为行动总指挥,想报复人家。现在想想,大错特错。股爷知道后果的,他不是想报复,而是想讨好人家,打着“黑帮栽赃好人”的旗号间接捧许安邦上位,希望对方感恩从此放过旺和。” “乌鸦”道:“这是好事啊,拿人手短。许安邦真的因此上位,肯定不好意思再对付我们了。” 陈正飞道:“不对,他哪有拿人东西?非正常途径升职,根基必然不稳,他心里清楚明白得很。上位后他势必要杀人祭旗,为表明态度也好,为了撇清关系也罢,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旺和了。股爷想得太简单,想一劳永逸,拿旺和的生死当赌注搏一铺大的。” “乌鸦”愣道:“明白了。” 陈正飞道:“我猜,不光许安邦上来了要对付我们,换做谁坐上反黑组老大的位置都一样。你看今天这群新跟班,个个帅得一塌糊涂,明知我们的私人保镖是业余冒牌货,隔日立马弄了一群精英专业人士过来恶心人,你说条子高层到底有多恨咱们啊!话说白了,谁不想讨好顶头上司呢?旺和这块肥肉实在太香太诱人。因此,即便咱们撞彩过关,恐怕也是暂时性的,慢则一年半载,快则三五个月,条子的第二波专项打击行动就要展开,铺天盖地那种,上回人家没准备,让我们占了先机,下回可没这般好运了。” “乌鸦”喃喃道:“那该如何是好?” 陈正飞道:“一旦进了条子黑名单,我想不出旺和还有任何机会。狼烟一起,社团里谁也脱不开干系,‘春耕’完了有‘夏至’,‘夏至’完了有‘立秋’,没完没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换句话说,未来的安全期限仅仅三五个月,我们可没安安心心第二次拍电影的机会了。基于以上情况,计划需变动一下。这部电影我们搞大一点,一次性把钱抢足,安全时段内尽可能多的聚财。” “乌鸦”神色凝重的道:“大飞哥的意思……想赶在下次危机到来之前拿钱赎身,脱离社团?” 陈正飞道:“能赎回会籍当然最好,不能赎也不打紧,有钱傍身底气足,周旋余地大得多。我们人少底子干净,本不怕条子,怕只怕社团大哥们硬拿我们当炮灰,逼着去犯罪。真到那天,万事休矣,条子正愁拿不到我们的把柄呢。可有钱就不同了,管你春耕夏至立秋,我们只管砸钱,一百万不够砸五百万,五百万不够砸一千万,冲锋陷阵别找我们,犯罪的事情叫人家去干。总之,反正咬定出钱不出人,黑白两道拿我们都没辙。正所谓咬定青山不放松,任尔东西南北风……咦,中间好像漏了两句,是什么来着?” ; 第七十三章 过关2 话说到这个地步,“乌鸦”再不明白就真的撞死算了,大飞的意思简单明了,要花钱买平安保住他们整支人马。 江湖规矩例来是大哥赚钱小弟顶罪,几时出现反过来的情形? “乌鸦”大为感动。有钱的大飞想一人置身事外轻而易举,人家已经为社团卖过命,再苛刻的人也挑不出毛病,难点在“乌鸦”自己和“蛤蟆”等几人身上。今次社团每位当家借调5个小弟给你们成立保安公司,明天人家有难找你借人时,你借不借呢? 想到这里,“乌鸦”诚恳的道:“大飞哥处处为兄弟们着想,我……我……” 陈正飞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既然你们跟了我,那我肯定要对你们的安全负责,多余的话不说了,当务之急是赚钱。外面好几百条子虎视眈眈,无论联胜英方面态度如何都不敢拿我怎样,等会的行动演戏的成分居多,有我在就行了,另有几件重要的事须你去办。” “乌鸦”道:“大哥尽管吩咐。” 陈正飞道:“你找寡妇k要几个人,然后分头联系啤酒商饮料商,本地企业外地企业都行,说服他们在我们即将开拍的电影里植入广告。” “乌鸦”道:“大飞哥慢点,什么……什么广告?”那年头的人哪懂什么叫植入广告?电影从业人士有此觉悟都不多。香港最先在电影里植入广告的人是嘉禾时期的程龙,他的电影只会出现一个汽车品牌——三菱。 陈正飞道:“所谓植入广告,就是把商家品牌符号融入电影中的一种广告方式,加深印象潜移默化的影响消费者,以达到营销目的。你去对厂商说,我们的电影里给他们的产品10秒以上的超级特写,保证物有所值。” “乌鸦”迟疑道:“听起来很犀利,可这……这行得通吗?” 陈正飞道:“应该没问题的!试试看嘛。” 试试看?大哥你到底懂不懂啦? “乌鸦”一头黑线,轻声问道:“收多少钱合适?” 陈正飞道:“百八十万不嫌多,三万五万不嫌少,尽量侃,多赚一笔总是好的。之外,手机厂商也要联系,nec、爱立信、摩托罗拉,哪家出钱多做哪家。” “乌鸦”苦笑答道:“好吧,我这就去办。” 陈正飞道:“别急!我没说完呢。记住一点,遇到不合作的厂商千万别为难人家,立即换另一家游说,动作要快,你最多只有两天时间,两天内争取把广告卖出去,之后你还需去一趟欧洲。” “乌鸦”惊呼:“出国?” 陈正飞道:“没错,德国慕尼黑。找一家叫做阿诺莱德的电影技术公司谈一笔买卖,我有几个新摄影技术的方案想出让给他们。” 阿诺莱德电影技术公司是世界上最大的专业电影器材供应商之一。简称阿莱。业务涉及到电影工业各个方面,包括工程,设计,制片,视觉特效,器材租赁,洗印服务以及照明解决方案等等,最重要一点,他们制造电影摄影机。阿莱摄影机以故障率低、操作简单快捷、质量傲视群雄而闻名,风靡全球,乃导演们拍片首选。 当然了,陈正飞拍一部电影不可能去买摄影机,那实在太贵,几百万只能买到一个最普通型号的机身,镜头另算,而高端的机身千万起头,没点身家的人真心玩不起。全世界的电影公司均大同小异,拍片一般选择租赁的形式,毕竟谁也保证不了自己的片子一定赚钱,万一亏本,搞不好公司都倒闭了,买器材的钱不就打水漂了吗?陈正飞同样准备租摄影机。香港作为东方好莱坞,本地有阿莱的网点,但他不打算在本地租器材,他这次想大搞,需要一批性能特殊的摄影器材协助拍摄。 前面说过,严峻的形势变相缩短了他的时间。在有限时间里,抢快钱已经满足不了他的胃口了,他更需要抢一笔猛钱。如此一来,他不得不给电影加料,通过创新的电影技术来扩大影响力,加速原始积累的速度,争取一铺上岸。 《放*逐》作为一部文艺与商业并存的西部黑帮动作片,卖点在枪战,加料自然要加在动作戏方面,可影片从头到尾就那么几支破手枪,总不可能弄成《黑衣人》那样一枪打出大炮的效果吧?那是科幻片了。再说,那年头电脑技术不达标,再酷炫的想法也办不到呀。 想来想去,他只想到一种以当时的技术能实现的新特效,那就是娱乐界穿越人士必用的一招——子弹时间。 所谓子弹时间,指在电影中模拟各种变速特效的摄影技术,例如强化慢镜头或时间静止等效果。它能使观众看到一些平常不能见到的景象,主要有两个表现特征,分别为时间上的极端变化和空间上的极端变化,如子弹飞过头顶(因而得名),或者慢镜头出现的同时视角围绕场景旋转等。 提到子弹时间必提《黑客帝国》,沃卓斯基兄弟将子弹时间技术用于影片,造出了炫丽的光影效果,使得这项技术名扬天下。 其实,子弹时间是一项泛指的摄影技术,表现形式多样化,《黑客帝国》上映前就曾有很多导演使用过,只不过研究不够透彻而已。例如吴宇森电影中常出现的慢镜头,也算子弹时间的一个变种。 陈正飞决定把后世烂大街的成熟技术拿出来,给影片加点猛料。 若要完成子弹时间的效果,大致有三种方式。 第一,相机列阵,也就是传说中的“摆拍”。 《黑客帝国》用的就是这一招。以120架数码照相机围绕着被拍摄对象,然后让这些相机的快门按照电脑预先编程好的顺序和时间间隔进行拍照,再把各个角度拍得的照片全部扫描进电脑,由电脑对相邻两张照片之间的差异进行虚拟修补,这样就能获得360度镜头下拍摄对象的连贯、顺滑的动作,最后再由电脑将该连贯的动态图象与背景融合,便形成了我们在电影中看到的令人拍案叫绝的新奇镜头。 不用说,这招在88年根本不适用,又是电脑技术又是数码相机,当时连智能化的胶卷相机都没有,何来的数码相机?况且,没有配套的电脑技术建虚拟场景,照出相片里全是其他相机,穿帮穿得突破天际了。pass! 第二,全cg模拟。更不用说了,英特尔的486都还在研制当中,果断pass! 第三,高速摄影。顾名思义,就是高速拍摄运动物体然后慢放,同时移动摄像机跟踪对焦运动中的物体。高速摄影有个很大的缺陷,它只实用超慢运动画面,换成静止画面的话,效果将大打折扣。难度在于高超的操作技巧和无休止的重复拍摄,直到得到满意的镜头为止。 严苛的说,这一招同样不适用,因为当时的器材不支持重复拍摄,胶片实在太贵了。以拍摄子弹运行为例,我们可以简单核算下需要的胶片数量。普通手枪发射子弹约每秒300——400米,也就是说,子弹运行每一分米需要3000分之一秒以上时间,那么一来,起码要超过3000祯的高速摄影机才够捕捉到子弹的运行画面。一帧指一幅画,常规摄影机一秒钟拍摄24帧,3000帧的高速摄影机消耗的胶卷量相当于普通摄影机的125倍。80年代标准35mm胶卷400尺一盘的价格大约为120美金,能拍将近四分钟素材。如果换成高速摄像机拍摄,400尺胶卷只能拍摄2秒钟,滴答滴答两声,1000港币就不见了。不停n机要死人的。 总之,单一的手段在88年初绝对拍不出超级“子弹时间”效果。不过,这指常规的方法,陈正飞作为穿越的业内人士,一点非常规手段都不懂的话,干脆莫混了。中国人土办法多的很,只要掌握原理,能达到效果的方案绝对不止一条,前提是需要一定的器材来配合。 不管怎么说,高速摄影器材必不可少。香港基本找不到太高端的设备,因为港人拍片更注重剧情,素来不追求画面细致程度,市场大小决定了港人没有条件去追求,而在电影工业最发达的好莱坞,在当时也仅有成名大导演有这条件。陈正飞想要给影片加料,就只有去找摄影器材厂商了。以他当下的资产,高价租赁特种器材是不现实的事情,想来想去只有出让未来的摄影技术方案同人家协商合作这一条路可走。导演职业的人百分之九十九是摄影爱好者,后世摄影机见得多了,虽然不懂具体技术参数,但是外形,性能,发展趋势肯定是了若指掌的,用来吓唬人足够了。换句话说,他要提前消费未来。 ; 第七十四章 过关3 第七十四章过关3 “乌鸦”走时,“蛤蟆”还没到。 百无聊赖的陈正飞坐在车上抽烟。阿文阿武站在路边啃鸡蛋仔。阿武几次想去问问大飞接下来的安排,均被阿文眼神制止。 军警们手拉手排好阵势将媒体记者及路人远远隔开,从天空中向下看,人群以“丰记鸡蛋仔”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扇形包围圈。 “不买东西就快走,围着小店做什么,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自从大飞的车停在门前,丰记就再没招待过其他顾客。对于这几个“瘟神”,小店老板娘恨得直咬牙,她用胳膊推了推老公,抱怨道:“讲句话啊,你是不是男人?” 迫于老婆“压力”,老板无奈的缩着肩膀站了出来。 “有事?”阿文阿武同时放下手里的食物看着店老板。 “没事没事!……嗯……我老婆让我来问问二位,味道如何?” “还行!” “那就好那就好,二位慢用!”老板连连赔笑。退回去对老婆道:“我已经说过话了!” 老板娘直翻白眼。“没卵的男人,我怎么嫁给你这么个蠢货?” …… 九龙城,哔啵哔啵的警车从四面八方朝尖东飞驰,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警员赶到现场。 哪里都不缺看热闹的人,众多警察和媒体人员聚在一堆,吸引了更多路人围观。此时,弥敦道中部一大片区域已完全阻塞,无数被堵车辆拼命按响喇叭,吵得人心烦意乱。警方索性连弥敦道也封了,有的警员指挥车辆掉头,有的警员驱散人群,不管是人也好车也罢,反正准出不准进。 加连威老道这头更乱。商铺业主和一众伙计们陆陆续续的被警方“撵”了出来,这些人一边走一边嘴里不停的道:“阿sir帮帮忙,我要进去送货啊,再晚点老板要骂人了!” “为什么不准营业?今天买的菜怎么办?政府赔偿吗?” “搞什么灰机?我住里面我要回家!”…… 一个声音忽然道:“大过年的玩紧急疏散,是不是有炸弹?” 厄……炸弹? 周围人同时愣了一楞,突然不约而同的“啊”的一声往外跑。队伍一下断成两节。前面的人跑了,后面的人见状也跟着跑。恐慌效应一旦形成,警官们再怎么苦口婆心的权解也是白搭。场面失控了。 邝国昌见形势越来越糟,再不制止恐怕要发生恶性踩踏事件,于是果断拔出枪跳上吉普车车顶,对着天空嘭嘭嘭连开五枪,爆喝道:“慌什么慌什么?没学过走路吗?” 枪声一响,大部分人本能的抱头蹲下,小部分人靠墙而立紧张的东张西望,场面霎时安静不少,只有个别吓破胆的仍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军警们飞扑上前将他们一一制服按倒在地。 另一边,警戒线外的媒体记者和看热闹的人们听见枪响,整齐的缩身低头找掩护,人墙仿佛突然塌陷矮下去一截。待看清状况,大伙“哇”的一声叫了出来,全部将目光对准车顶上鹤立鸡群的邝警司。擦擦擦,闪光灯此起彼伏。 “大家听好,这条街已被警方管制!请大家配合。我是皇家警察保安部警司邝国昌,在场所有人都要听从我的指挥。对于你们,我有两点要求:一,不准说话,二,不准乱跑,按阿sir的指引一步一步慢慢走。谁敢乱说话谁就倒大霉,管不住嘴巴的人将会被警方控以散布谣言罪起诉,等待你们的将是漫长的牢狱之灾;而谁要是敢走得快了那么一点点,那就对不起了,超速!乖乖跟阿sir回警署抄交规,我在这里向你们保证,不抄够48小时谁也走不出警署大门半步!”邝国昌冷笑一声,道:“记住我的话,这不是演习!不要挑战警方的耐心。” 语毕,全场鸦雀无声。 邝国昌收枪,对附近最后一个手下道:“阿伟,尽快疏散人群。” 保安部警员本就不多,街区管制开始后其他人都被派去做事了。 “是!”一个小帅哥领命,越过境界线叫道:“好了,好了,大家听我号令……” 安稳下来的人群在警方引导下陆续离开。次序终于恢复正常,邝国昌暗中长出一口气。出师不利,今天只怕不是那么容易过。 在境界线之外距离较远的地方,电视台主持人面对镜头道:“各位观众早上好,我现在身处的位置是尖沙咀东部弥敦道与加连威老道交接处,受全城注目的226纵火门事件受害者陈正飞先生于半小时前在警方的护送下驱车来到此地。汽车仍停在路口,陈正飞先生到目前为止都不曾下过车。另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警方临时封锁加连威老道实行管制,注意!不仅是交通,而且包括了街区内的人员。在我身后的街道,大多数商铺都已关门歇业,警方正疏散人群,但一直没有给出任何解释。也正因为如此,不安的人群于几分钟前曾一度发生骚乱……” 说到这里,主持人半转身指向邝国昌,打算继续用嘲弄的语气讽刺警方指挥失当,以致差点酿成惨剧,忽然间发现手指向的目标正冷冷瞪着自己,主持人生生打了个冷战,脑海里回响起对方刚说过的话——“管不住嘴巴的人将会被警方控以散布谣言罪起诉。” 主持人暗中吃了一惊:“糟糕!他不会逮捕我吧?……no,no,no,我可是新闻记者,正现场直播呢,想多了想多了!”自我安慰两句,主持人口风一转:“呃……虽然出现骚乱,但是,每当灾难发生的时候总有英雄挺身而出。今天也不例外,紧急时刻,一位警官朝天鸣枪示警,及时制止了事态往更恶劣的方向发展。大家看,力挽狂澜的英雄就是站在车顶上的这位帅哥,哇,丰神俊秀,英姿勃发!为什么英雄总长得那么帅呢?呵呵,开个玩笑,其实我是想说,大家为英雄鼓掌喝彩吧!”语调升高,略微颤抖。 对于媒体来说,当下确实不是搏出位的好时机,警方的反常行为让人摸不准方向,万一说错什么刺激到某些人神经,使得事态恶化了,那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无冕之王的称号并非免死金牌。这就是为什么每当社会出现乱象的时候往往是媒体为政府高唱赞歌的时候的根本原因。 “算你懂事,放你一马。”邝国昌冷笑一声,眼睛转到别处。 呼……主持人默默擦汗,匆匆关麦躲进采访车,连“某某某现场播报”的标准结束语都不记得说。 这时,一人高声叫道:“旷sir好威风啊,一张口便全场收声,万众瞩目!” 邝国昌不用看也知道说话人是谁。管制期间此地虽由他话事,但有两类人他不愿碰,一是媒体记者,二是大飞。前者能操纵舆论,得罪他们后患无穷,后者身份极为特殊,目前是他“服务”对象,理论上他更管不到人家。更要命的是,这两个特殊群体凑在一堆会发生一加一大于二的奇异现象。换句话说,也只有这两方人马有胆子违反他出具的“封口令”。媒体那边已被他气势震住,暂时无忧,剩下敢挑战权威的便仅余大飞一人了。 果然,只见陈正飞一边鼓掌一边下得车来。“旷sir威风完了么,能不能下来聊两句?”歪着脑袋钩钩手指,轻佻的表情像是叫唤自家养的宠物。 邝国昌一见差点晕倒。自己有这么招人恨吗?正威风八面的时候居然给他来这一手。 大飞身居多重身份,不仅是“受害人”,而且是三合会成员,虽然目前并没暴露为大众所知,但媒体迟早会摸清底细,倘若当真被大飞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往后他脸往哪搁?当着全港民众的面做过黑社会的“狗”,下场如何可想而知。到那时,警方为了维护颜面势必会调走他,转文职远离公众视线。而对于一个效力过飞虎队十几年的差人来说,调文职不亚于要他的命。所以很明显,大飞抛过来的选择题第一个答案“合作”,他是不愿选的,选了,他的前途堪忧。 而第二个答案更令人难堪。 假如选择“对抗”,那么大飞一句话就能让皇家警察的光辉形象轰然倒塌——“在警方英勇保护之下,我的公司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我自认倒霉了,纳的税全当喂了狗,既然警方保护不了我生命财产安全,那么我只好聘请保镖自己保护自己,结果你们警方又死皮赖脸的凑过来硬要保护我,这到也罢了,可为何你们又偏偏不合作呢?到底几个意思呀?” 如此一来,无异于给各党派、民间团体以借口来质问政府——“纳税人的钱究竟用到哪里去了?” 显而易见,第二选择的下场只怕比第一选择更悲惨,这么做几乎同主动辞职没有区别了。败光警队品格还想再吃皇粮吗?做梦去吧! 下或者不下,陈正飞简单一句话,抛出了一个哈姆雷特式的问题,生存与尊严,二选一。 邝国昌一时间陷入两难境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陈正飞笑眯眯的盯着他看。火花在二人双目之间流转。 “哪里对你不起了?非要整死我才肯罢休?” “整的就是你,你能拿哥怎样?” “逼人太甚小心老子报复啊!” “放马过来,哥怕你不成?” “你厉害,以后千万别落在老子手里……” 两人眼神交锋数回合,邝国昌率先败下阵来。环视全场,周围全是人,却无一个“自己人”,最后一个手下阿伟刚才也被他派去指挥人群疏散了。此刻,扇形包围圈隔离了大飞与人群,同时也隔离他和他的手下。作为此次行动总指挥,数千警员受他调配,但真到用人之际却发现身边竟无一人可用,何其悲哀啊!哪怕来个伙计呵斥大飞替他缓冲一下也好啊。一阵孤寂凄凉感涌上心头。 哎……算了,两权相害取其轻,做一回“狗”又如何?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人家韩信还受过胯下之辱呢! 邝国昌低头叹气,待要妥协的跳下车去,忽见脚下吉普车车门开启,保安部警员王桐探出头来。 “旷sir!交通部刘建林督查找您。” “知道了。”邝国昌大喜过望。身旁没“人”是不假,可脚下有人啊,吉普车里还有一个留守的联络员呢。 那年头手机不好用,警方普遍使用对讲机,不过对讲机仅有免提功能,一问一答,周围人都能听见,不利于保密,因此某些警车上会装有车载电话,便于行动时传递非公开信息。 蹭蹭两下,邝国昌轻快的由车顶跃下钻入车内,动作有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左手接过电话,右手偷偷对王桐比划一个大拇指以示赞扬。 “小子够机灵,以前怎么没瞧出来?”邝国昌一边赞叹,一边把听筒放到耳边,装模作样的道:“我是邝国昌。” “旷sir,我是交通部刘建林督查,有个事要向您汇报……” 听到电话中传来声音,邝国昌大感意外,他原以为“接电话“是手下王桐故意为他解围耍的小把戏呢,没料到居然是真的。暗暗庆幸自己运气不差,电话来得及时。而王桐则于一旁摸头傻笑。 邝国昌道:“什么事,刘sir?” “我奉命封锁弥敦道南,这里有一帮自称红水安保公司的人想过卡,说要进去保护雇主,我拿不定主意,而总部让我听从旷sir命令。” “不准放行,不光是他们,除开我们自己伙计其余任何人都不准放进来。重复一遍,任何人都不准放进来。” “知道了,我会配合旷sir工作。” “ptu到了么?” “ptu在路上,这头很堵,他们正跑步前进,预计第一批1分钟内抵达。” “很好。刘sir,主干道重点看护,一定要稳住,若有人不听劝告强行闯卡,必要时可以开枪……” 挂断电话,邝国昌心情舒爽,无以复加。 有人肯定奇怪,既然任职保安部,那他的职责必定为保护受害人,可为什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管制整个尖沙咀东部呢,岂不是越权了么?原因很简单,处长给他的真正命令其实是隔离“闹事人”。“闹事人”包括了“旺和”旗下红水安保公司成员和“联胜英”方面的打手。 黑帮插旗的“地盘”类似打工族上班的场所,平时没几人常驻,大家只有开工的时候才会集中。所谓的开工呢,一般指与来抢地盘的其他社团谈判或者开片等活儿。像这等繁华的商业区基本没太多需要劳烦大队马仔出面的事情,所以平时看不到几个社团成员在街上游荡。不说也知,商业区啊,尽是黑帮出没还得了,谁敢来逛街买东西? 警队决策层已猜透“旺和”意图,无非是想假借安保公司名义带领人马“寻仇”,把事情闹大,让警方知难而退。照目前形式看,警方找不到理由阻止。总不可能强行带走陈正飞吧?“凶徒”明明警告过“受害人”不能报警,否则杀光全家,意思就是要“受害人”远离警方。如果此时警方强行插手,等于摆明了陷“受害人”全家于死地!舆论不喷死警方才真有鬼了。这是逼民众暴动的节奏啊!其实,连日来警方不断跟随“受害人”的行为就有坑人的嫌疑,媒体对此早颇有微词。 话说回来,反正阻止不了上游下雨,那就赶紧疏通下游河道准备泄洪吧,尽量控制损失范围,于是警方采取了封锁街区限制闹事人数的办法。几个人打架和几百人打架性质是大不一样的,前者为斗殴,后者则是暴乱,两者差距十万八千里。 而计划一旦成功实施,哪怕只有一次,警方就能掌握主动权,因为有了足够的借口:昨天为了你个人安危封锁几条街,无形中的经济损失数以千万计,你今天还敢上街啊?对不起了,跟我们走一遭吧。不可能为了你一个人耽误成千上万人的生活。 如此一来,舆论便站到警方这边了。拿到主动权下面更好办。到了警方的地头还由得你做主吗?人家有的是办法叫你出不去。即便出去了也给我老老实实的,是龙盘着,是虎趴着,若敢再借口闹事,那又同样的理由请你回来。看谁耗得过谁。总之,不到万不得已,警方是不愿同黑帮妥协的。 至于为什么跟随陈正飞到达路口时,邝国昌半天没做表示呢?他不是有使命在身么? 原因说来可笑。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大飞敢直杀“联胜英”大本营。就像没有人能想到一个杂货铺老板胆敢叫板沃尔玛的道理一样,双方级别实在差距太远,很难让人联想到一块儿。 别说他没想到,整个警队也无任何一人想到,甚至连陈正飞自己事先也没想到,阴差阳错,导致警队将主力全部埋伏在“瓦哥”地盘周边一带去了。邝国昌一直以为大飞走弥敦道只是过路行为,抄近路坐渡轮过海去铜锣湾呢。情报也是这么显示的,红水安保那票光头佬早早的在铜锣湾待命了。没想到大飞耍了一个花枪,害得警方布置统统落空。 一步慢了,后面步步都慢,警方顿时手忙脚乱,差点因人手调配不足而引起大规模骚乱。但如今来看,形势也不算太糟,反而感觉更好。警方原意是阻拦“联胜英”方面的打手,不让他们“入场”与大飞接触,换了地点之后,不料竟然意外的把“旺和”那批假保安也给隔离出来了。 塞翁失马呀!哈哈!邝国昌高兴极了,似乎看到了超额完成任务的希望。同时也明白大飞主动找自己的原因,那就是想要自己放他的人进来。 “俗话说得好,山水有相逢,这回轮到你来求我了吧?” 邝国昌冷冷一笑,挑起一侧眉毛,对陈正飞钩钩手指道:“陈先生来过聊两句呀!”动作表情与陈正飞刚才羞辱他时一模一样。 陈正飞嗯了一声,没有挪动脚步,一脸贱笑看着邝国昌不语。 邝国昌也不催促,意味深长的回望对方。 四目交接,火花再一次流转。 “刚才哥同你开玩笑的,不要那么小气嘛!” “就是小气,不爽来咬我啊!” “冤冤相报何时了,何必呢?” “你不仁我不义,当然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有性格!不过,你拦着保安公司,就不怕媒体向你开炮,说你置受害人生死于不顾?” “你说是保安公司就是保安公司啊?万一有暴徒混在里面怎么办?我们警方肯定要调查清楚才能放行呀!不巧的是最近事情多人手少,调查起来有点慢而已。” “算你狠,你莫以为拦着哥的人,哥就不敢做事了?” “有种去啊,做一回孤胆英雄啊,老子保证不拦你。” “你牛x,让你得意一次……” ; 第七十五章 斩将1 75章斩将1 陈正飞恶狠狠的瞪了邝国昌一眼,之后做出一件让人看不懂的事情。他先是垫了垫脚尖,接着摸摸脸,仿佛思考什么,隔了好一会,又招来阿文阿武低声交谈一阵。 距离太远,邝国昌听不清内容,只见后二者一个劲的点头,像是大飞有事吩咐他们去办。 又想搞什么鬼? 邝警司疑惑的目光中,陈正飞分别拍打阿文阿武肩膀,后二者大声应了一句“是”,继而往前走了,方向为弥敦道南。阿文阿武离开后,陈正飞挥手打出一个“跟我来”的手势,义无反顾的步向加连威老道。 “不是吧?真的单枪匹马挑战联胜英?”邝国昌简直不敢相信。眼见陈正飞越行越远,他也顾不上思考对策,急道:“王桐,把人全叫回来,快。”丢下一句话,飞奔着追随陈正飞背影而去。 “收到!sir!”王桐开启对讲机公共频道呼叫人手。 越过警戒线,陈旷二人并肩走在道路正中央,两旁则是与他俩反方向行走的人流,一进一出,对比鲜明。二人彷如迎着波涛逆流直上的一叶小舟,孤孤零零,飘飘摇摇,颇有那么一丝一去难返的古典悲壮气质。在他们身后,照相机快门不时响起,留下一幅幅风景奇异的画面。 “看不出你小子这么有种。”邝国昌的语气不像在夸奖人。 陈正飞道:“有得选吗?大家明白人,sir不要说风凉话啦。” 邝国昌道:“反正等会你要被联胜英斩成8段,让我说说又何妨。我很好奇,你真的不怕?” “怕,怕得要命,那又如何?”陈正飞嘴上说怕,脸上却露出笑容,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 邝国昌道:“佩服佩服!到这地步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笑,斩成8段,哭,一样斩成8段,左右是死,干嘛不笑?至少笑比哭体面得多。” “那到是,我忘记你们出来混的最重面子。” “多新鲜哪,人活一世不就为争个面子吗?难道旷sir你不要脸?哦,是了,是了,怪不得年纪轻轻做了警司。” “我的前程就不劳你小子费心了,如何面对联胜英的怒火才是你最该关心的问题。” “怎么着?看我倒霉,sir的心情一定很爽吧?” 邝国昌皮笑肉不笑的道:“不错!一想到你这人渣即将被人斩成8段我就开心!一开心我就想笑,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邝国昌一而再再而三的挖苦,陈正飞也不气恼,眼睛半眯的说道:“笑到最后的才是胜利者,旷sir未免开心得太早了。我舍易取难抛开铜锣湾来到尖沙咀,难道你不觉得奇怪?” 邝国昌道:“奇怪呀,真的很奇怪!不瞒你说,贱人我见得多了,但如你这般放着天堂之路不走,偏闯无门地狱的蠢蛋,到头一回见识。” 陈正飞停住脚步,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邝国昌。 “看我做甚?难道我有说错?” 陈正飞道:“恐怕阿sir真的搞错了什么东西!实话对你讲,今天来到这里,不是因为我有种,而是……我更希望你拦着我的人啊!” “你希望我拦着你的人?哈,哈哈,编,继续编,死鸭子嘴硬!” “是不是死鸭子,想分辨并不难。sir,我问你,几十家媒体在场,你们警方敢放任事态扩大吗?”不等邝国昌回答,陈正飞接道:“不敢吧?我是小人物不假,可不是一个傻瓜。我用屁股也能想到,你们警方最起码也会做场戏给媒体看,管制街区撵撵人什么的,对于你们这帮狗娘养的伪君子来说,家常便饭了。请问,此时换做你是我,该怎么办? 听到这里,邝国昌眉头微皱,心头升起一阵不妙预感。 陈正飞忽然伸直手将腕表杵在邝国昌眼前,道:“早上9点,古惑仔们应该还没起床吧,据说这条街被联胜英三位当家瓜分,你猜现在他们所有手下加在一起有没有超过20个人?又猜猜铜锣湾那边地盘有没有10个人?”放下手,冷笑一声,接道:“联胜英的大部队被挡在几条街之外,假如我真带着几十个兄弟气势汹汹的跑来闹事,你再猜猜,对方留守的伙计会不会因为害怕而找我拼命?” 陈正飞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如果警方不作为,结局自然是他带着几十个小弟挑战“联胜英”成百上千人马,按最初设想,狐假虎威以弱击强。事态照这样发展是较为理想的结局,“联胜英”一方没有后顾之忧,顺水推舟陪他演演戏,料想是无伤大雅的事情。 但假若警方真的强行清场,那形势便大不相同,变成他几十人针对人家十几人,强弱阵营逆转,对于“联胜英”来说,来者就不是借威的小狐狸,而是一只活脱脱的要命猛虎了,人家还敢无动于衷吗?在安全没有保障的前提下,谁tm有闲情逸致陪你玩游戏。说白了,人家也怕死的,他得顾忌人家感受。 警方、旺和、联胜英三方关系微妙,任意一方行为过激,形势分分钟有恶化的可能,毕竟人心难测,陈正飞不敢亦不愿去赌别人的胆量够不够大,唯有别开“蛤蟆”等一众小弟孤身上阵,让自己始终处在弱势地位,尽可能的维持住现状。 况且,他搞事只为了吸引港城广大市民目光,引导舆论,可如今媒体的关注程度大大超出预期,大张旗鼓又或单枪匹马的行动,对于此时的他而言,效果已经分别不大了。这一点,从保安部接手反黑组的差事也能看出来,形势的发展远比他的设想超前一大步,计划必须作出相应的调整。既然如此,索性一条光棍打到底,连阿文阿武也一并遣走,腾出更多人手去帮“乌鸦”办事。 总而言之,转移阵地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是综合考虑后的产物,猜测“联胜英”态度是一方面,估摸警方态度又是另一方面,作为夹缝中求生的弱势群体,瞻前顾后远比肆意妄为要稳妥得多。 陈正飞的话戳在点子上,邝国昌无言以对。“难道我真的错了?不该拦着旺和那批假保安?”念头刚生起,邝国昌立即掐灭掉。开什么玩笑?阻止更多人闹事才是警方最终目的,当然拦住一个算一个,何错之有?可他又不得不承认大飞的话很有道理。做与不做貌似都对路,那到底哪一边才是错的呢?邝国昌彻底糊涂了。 “亲爱的旷sir,其实我一直想感谢你,没有你老人家帮忙拦着我的人,我都不知该怎么办!”陈正飞哈哈大笑。 邝国昌脸色难看极了。 保安部成员终于赶到现场,一群人跑得太急,呼哧呼哧直喘气。 “慢点慢点,各位阿sir别激动,等着你们呢。”无视警员们投来的恶毒目光,陈正飞又对邝国昌道:“招子擦亮,今日是死是活,关键看你老人家的了。”呵呵一笑,陈正飞折向路边一间半掩门的店铺。 第一站,福临门茶楼。 作为一家茶楼,福临门占据在以时尚为基调的商业区,多多少少有点不伦不类。画风到还一致,只不过给人感觉太浪费了。此地平日里车水马龙,繁华似锦,恐怖的人流基数带来无限商机,说难听点,卖什么东西不发财呀,偏偏有人拿黄金地段好几百平米的场所来摆几张破桌子卖糕点。 陈正飞第一印象:老板的脑袋肯定挨门夹过。 福临门茶楼门脸3米宽,门后有一条十来米长的走廊直通大厅。大厅与走廊交界处是一道圆形拱门,没有营业的缘故,拱门上挂着一块厚厚的大红色布帘,类似影院里遮光用的那种长布帘,从门顶坠下一直拖到地,将走廊与大厅隔绝成两个独x立空间。 陈正飞领着一群警员刚进大门便被一字排开的5个青年拦在走廊内。 当先一人吼道:“大飞!你小子想搞事啊!” 此人生得高大威猛,头顶一窝火红乱发,身穿紧身背心,赤着两条粗壮的胳膊,显得十分彪悍。二月底算开春了,但天气仍很凉,穿得如此清爽,不知是因为他身体够棒呢,还是为了故意秀身材。 陈正飞想不到香港80年代就有杀马特存在,兴致勃勃的盯着对方红头发瞧个不停,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火鸡哥。” 来之前做过功课,他认出眼前此人乃尖东耀阳哥门下一个小有名气的马仔,而耀阳哥则是“联胜英”当家红棍,排名犹在“瓦哥”之上的猛人。 “火鸡哥的名号是你叫的?没大没小。要叫鸡爷!”“火鸡”旁边一个夹克男跳出来叫嚣。 陈正飞一眼扫去,不认识,估计是个喽啰,懒得理,笑容不减的道:“巧了,火鸡哥也来饮茶?” “我饮你姐个逼!”说话的仍是喽啰。 陈正飞失笑道:“火鸡哥的手足口味真重啊,连逼都饮。” “草尼马,你是不是想死啊!……”喽啰指着陈正飞的鼻子叫骂,“火鸡”抬手阻止他,正色道:“行了大飞,没兴趣跟你斗嘴,不想死的话,老老实实滚出这条街。” 张口闭口要人命,完全符合黑社会一贯的作风。 既然来“挑事”,陈正飞早算准人家不会有好脸色给自己,但仍没想到对方当着警方的面也敢喊打喊杀。 陈正飞扁了扁嘴,道:“各位阿sir,有人当你们不存在啊,来点表示呀!” 邝国昌道:“什么表示?” 陈正飞道:“阿sir眼睛瞎啦!没见有人恐吓我么?快!把他们抓起来!” 邝国昌一摊手掌,笑道:“我们是保镖,抓人的事不归我们管。再说,我也没觉得他们恐吓你,只不过聊天的时候声音大了一点而已。” 保安部警员一齐笑道:“是呀是呀,聊天关我们何事?” 邝国昌使了个眼色,保安部成员默契的集体后退两步。各个眼睛望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陈正飞为之气结,啧啧两声道:“皇家警察真是……难怪人家总说,条子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 邝国昌笑笑不语,斜靠墙壁,掏出一包薄荷糖挤了两粒丢在嘴里,咔嚓咔嚓嚼个不停。没有事比尝到甜头更令人满足。 警方不偏袒大飞,“火鸡”颇感意外,低头想了想,悄悄打个手势,小弟们试探着呈扇形逼上前来,各个眼神凶狠。 陈正飞见状暗暗叫苦,真想转头逃跑,奈何开弓没有回头箭,只得鼓起勇气道:“想练练是吧?多大点事,哥陪你们走两招!”毫不示弱的迎上一步,捞起袖子指着对方叫道:“痛快点,你,你,你,还有你火鸡,五个一起上,哥今天教教你们怎么做人!” 陈正飞跳脚耸肩,活动筋骨,跟着提胯扎马,运起一个口气,双掌一前一后置于胸前,摆开一个咏春拳架势。本想来个黄飞鸿招牌动作的,可落枕了,半边肩膀酸痛难忍,双手不能大弧度张开,于是选择了一个相对简单的动作。 陈正飞屏住呼吸,死死盯着“火鸡”,脸上风平浪静,内心翻江倒海:“千万不要过来啊!谁敢上前半步,哥马上跑。” 男孩子小时候总打过架,他也算小有经验,知道打架首重气势,所以架子摆足了十成十。不过真实水平嘛,那就只能呵呵了,更莫扯什么一挑五。说到底,他完全在虚张声势。出来混的,隔墙讲猛话谁不会啊? 见他如此“强势”,“联胜英”小弟们吓了一跳,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动手。 “火鸡哥,怎么办?” “火鸡”定定看了陈正飞一会,视线慢慢转到邝国昌身上。后者手插裤袋眺望门外风景,似乎没有插手的打算。“火鸡”又把视线转回陈正飞,过程中,双拳一会握紧,一会松开,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他之所以犹豫不决,原因很简单,忌惮大飞呗,毕竟后者与大b那次黑夜决战的版本流传太广,内容太玄乎。 同为一个社团效力,大b身手如何他当然清楚,实话实说,不愧为金牌打手,寻常四五个大汉绝难近身,而这么牛x的人物却恰恰死在了大飞手里,那眼前此人究竟有多厉害便可想而知了。通过简单类比就能得出结论,真动起手来,恐怕他讨不到便宜。 不能打,自己的主场,五个对人家一个,优势占尽的情况下,却反被人家海扁一顿,传出去他还有脸在江湖混? 可是,不打貌似又不行,人家点名道姓了,他连个屁都不敢放,未免也太不中用了。 “火鸡”越想越拿不定主意,脸色青红交加。一众喽啰出奇的一声不吭。 将“火鸡”精彩表情瞧在眼里,陈正飞心中大定,再次前踏一步。双方本就距离不远,陈正飞这一前踏,顿时陷入对方五人扇形包围圈中,但他仿佛毫不在意,脸上一副怡然不惧的神情。 见他如此“淡定”,“火鸡”更加疑神疑鬼。先入为主,外加陈正飞的举动极具迷惑性,导致他整个人在“火鸡”眼里变得愈发高深莫测起来。这一刻,“火鸡”只觉陈正飞气度非凡,举手投足间,仿佛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宗师气象,心底里不由升起一道寒意,暗暗后悔当初不该把话说绝。 其实这也不能怪“火鸡”,社团混的哪个不是口出狂言?细声细语的只会让人瞧不起。毕竟手下在场,他总得做做样子。而且,他一直以为大飞不敢当着警方的面动手呢。 总的来说,他的心思与大飞别无二致,隔墙讲猛话罢了。 一边是人多势重,另一边是“身手了得”,双方互相忌惮,互探虚实,到最后却是谁也没敢乱来,就这么静静的对峙,大眼瞪小眼。 正僵持之际,一个声音由大厅内飘来:火鸡,让大飞进来。 ; 第七十六章 斩将2 第七十六章 “火鸡”侧身打了一个请的手势。一众手下识趣的让开道路。几人眼神依旧凶狠。 陈正飞抚平衣袖,慢慢往前走,与“火鸡”错身而过时,只听对方道:“我火鸡从不以多欺少!耀阳哥有命,今日姑且放你一马,咱俩改日再练过。” 陈正飞冷哼一声道:“随时奉陪。”脚步不停,很快来到走廊尽头,发现后方没有脚步声,回头一看,邝国昌仍呆在原地悠闲的嚼糖。 陈正飞招手道:“干活了,保镖!” 邝国昌道:“抱歉!收工了。” 陈正飞奇道:“才早上9点多!阿sir!你要偷懒也不要偷得如此明目张胆吧?” 邝国昌道:“保镖的工作素来不以常理衡量。情况较为复杂,有时候按时间算,有时候却是按地域算。比如今天,就是按地域算。忘记对你说了,自从进入这道门,我就收工了。” 陈正飞直翻白眼,道:“噢,合着外面的大街才是你们的工作地点呀?长见识了!原来你们保镖同演员一样,是活在镜头下的。” 邝国昌道:“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陈正飞道:“人前一套,人后另一套,你们这帮狗娘养的真tm虚伪。” 邝国昌道:“彼此彼此了!对于你这种人渣,我们向来不会客气,比这更卑鄙无耻的事情我都做过,想不想见识一下?” “哥没兴趣。”陈正飞不死心的道:“你真的不来?你就不怕我这一进去被人斩成八段?” 邝国昌微笑道:“这有什么好怕?你被人斩成8段,我大不了丢掉工作,而你,丢的是命。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脸上明明挂着微笑,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陈正飞深深看了邝国昌一眼,转身挑起布帘进大厅。 大厅很空旷,足有五六百平米,周边一圈方桌,中间小圈圆桌,左边有一长排柜台,右边有个小门通向厨房和卫生间。因为打烊,椅子全翻转倒扣桌面上,一眼扫去尽是椅腿,密密麻麻的如同丛林一般。只有正中一张圆桌铺着台布,一人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 “耀阳哥!”陈正飞轻声问候。不知为什么,外面走廊对着“火鸡”等五人时他还算镇定,敢挑衅敢讲讲猛话,可对着眼前此人却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或许,尖东耀阳哥名头太响亮。 耀阳哥姓雷,全名雷耀阳,绰号“奔雷虎”,亦有人叫他“雷老虎”。江湖上以虎为名号的人很多,可真正出名的仅仅两拨人,一是“新义安”的五虎十杰中的五虎,一是“联胜英”的三虎,义安五虎是按地名来取的,比如,活跃在铜锣湾的陈耀兴就叫湾仔之虎,活跃在屯门一带的黄俊就叫屯门之虎……说是绰号,但怎么看都更像一个职位。退位了,或者挂了,便由下一任坐馆取代这一名号。 而“联胜英”的三虎则更加存粹,它就是绰号。分别为“奔雷虎”耀阳,“玉面虎”司徒和“金毛虎”四海,“联胜英”20多个红棍,三虎排在最前,其中以雷耀阳居首。虽与大飞一样同为红棍,但双方真心不在一个档次,“旺和”全部人马加在一起也不及人家的零头。可以说,“奔雷虎”三字代表着红棍中的天皇巨星。 “你就是旺和的大飞?”雷耀阳声音很平和。他三十五六岁年纪,国字脸,一头短发,穿了件棕色的空军款皮衣,敞着衣领,胸口处坟起的肌肉快将背心撑破了,似乎蕴藏着爆炸般的力量,他脖子上挂着一条手指粗细的金项链,黄灿灿的,一看就是真货。 “是!我正是大飞。” 陈正飞缓步来到桌前,顺手抄了一把椅子摆在对面,没坐下,因为他看见对方手里提着一把刀。那是一把黑背**,刀锋白闪闪的,想必它的主人经常打磨。陈正飞不敢坐,站比坐更有利于行动,他怕雷耀阳暴起伤人,所以一直手抓椅背不放,准备随时应对。有把椅子总强过赤手空拳。 雷耀阳举起刀,随手一指:“拿一根甘蔗过来,在柜台后面。” 对方一举起刀,陈正飞心脏如打鼓般急跳不停,不料竟然说这个。陈正飞深深呼吸两次,放开椅子后退几步,距离稍远才敢转身正常走路。回来时,手里提着两根红皮甘蔗,又粗又长,显然精心挑选过。隔着桌子递了一根给雷耀阳。 雷耀阳接过,颠了颠,很满意,将甘蔗枕在大腿上,根部较甜那一头举在眼前,**自下而上斜着削。刷刷几下,白嫩的甘蔗肉显露出来,也不将其斩断,就这么整根塞进嘴里啃,甘蔗渣随口吐在脚边。 陈正飞杵着另一根甘蔗傻傻的站在对面。为什么用杵字呢?因为他选的这根实在太长了,整整高过他两个脑袋,像握了一根方天画戟。 隔了半晌,雷耀阳发现陈正飞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刀,咧嘴笑笑,把刀顺着桌面推到陈正飞面前。 陈正飞接刀时手沉了一沉,心内暗暗吃惊。一是没想到对方真的把刀交给自己,二是惊讶这刀的份量。之前隔得远没看准,这不是**,而是一把尼泊尔军刀。**与尼泊尔军刀外形十分相似,区别在于钢质不同,一个用普通钢,另一个用大马士革钢,另外,**薄,而军刀厚。陈正飞低头一瞧,手里的刀最厚的地方足足有一厘米,都快赶得上斧头了。如此厚的刀,真的好削东西么? 陈正飞坐下,学着对方的样子削甘蔗。刷刷刷,甘蔗皮应声而落,切豆腐般毫无阻碍感,不由赞道:“好刀!” 雷耀阳嗯了一声,手在桌上敲两敲。 陈正飞明白他的意思,将刀推回给对方,自己则双手抱起甘蔗来啃。甘蔗太长,一只手实在不方便。 雷耀阳削完两节,又把刀推给陈正飞。两人就这么一边啃一边削,一把刀传来递去。两人均不说话,大厅里只剩咔咔咔嚼甘蔗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雷耀阳先一步吃完,不太甜的尾部丢掉,站起拍打残留身上的甘蔗渣。他一站起,陈正飞这才发现他很高。 一米七八的陈正飞在港人里算高大威猛的了,雷耀阳比他高出半个头,起码有一米九,人又极为壮实,晃眼一瞧,整个放大了一号的史泰龙。 陈正飞感觉一阵压迫感逼来,停止吃东西,手握紧了军刀。他选的这根甘蔗十分长,且后吃,所以最终刀留在他手里。 雷耀阳不觉有异,整理好衣衫一屁股坐下,由衣袋里摸出一盒烟,翘起二郎腿吞云吐雾。 “你很聪明!”雷耀阳吐出一口烟,微笑道:“你是第一个从我手里把刀骗走的人。”用的是“聪明”二字,而非港人常用的“醒目”或“醒水”等形容词,估计他并非土生土长在香港。 陈正飞讪讪的笑,调转刀柄,将其推还雷耀阳。尽管不太甘心,但他知道,即使自己手里有刀也绝非人家的对手。雷耀阳江湖成名好多年了,大飞进社团之前就听过他的故事,曾经有过战绩骄人的十人斩记录。这里说的十人斩,指一次搏斗中砍死对方十个人以上。想想都令人胆寒。 雷耀阳接过刀用台布抹了抹,顺手搁在一边,说道:“江湖中混,聪明人才活得长久。你不仅聪明,而且有胆。单枪匹马走进此门的人不多,你是第二个。” 陈正飞道:“耀阳哥过奖了。”很想问问第一个人是谁,最终没有开这个口。 雷耀阳道:“据说你身手也不错,人聪明又有胆,我欣赏你!过来跟我吧!” “什么?……” 雷耀阳重复一遍道:“过来跟我吧!” 陈正飞张嘴结舌,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他是来挑事的,不是来面试的,搞什么啊? 雷耀阳道:“旺和小小的社团有何前途可言,就算让你混到坐馆,在我眼里也不值一提,你是聪明人,应该懂得选。过来跟我,头马的位置交给你。” 陈正飞苦笑道:“承蒙耀阳哥看得起,那是我的荣幸,不过嘛,行走江湖,聪明、够胆、身手好,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义气,人没有义气,同禽兽有什么分别?”说到这里,他感觉奇妙,台词似乎在哪部电影里听过,停了一停,接道:“旺和虽然是一个小社团,但我老大待我不薄。” 被当面拒绝,雷耀阳也不生气,盯了陈正飞两眼,平静的道:“义气这两个字,从我出来混那天起就听人说,听了十几年,耳朵都起茧了,真正做得到的又有几个?你不错!很好,很好!” 陈正飞又讪讪的笑。义不义气,关他鸟事?他只想退会,不想往高处走。 雷耀阳丢掉烟屁股,道:“人的头脑是爹妈给的,义气是阿爷教的,拳脚靠勤学苦练,只有胆子才是与生俱来的东西。我出道十几年,打过交道的人不计其数,但真正称得上有胆量的,连你在内一共5个。” 陈正飞没有追问是哪五个,他知道雷耀阳挑起话题就必定会往下说。 如他所想,雷耀阳重新点燃一支烟,幽幽的道:“十一年前,我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胜英只算江湖上一个小帮派。当时,我老大王麻子与安乐堂一个分支的红棍合伙在庙街开赌档,结果叫人家坑了一大笔。我老大脾气不怎么好,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叫嚷着报复,发下话来说,谁能够斩死对方就捧谁上位,最后楞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安乐堂知道吧?” 陈正飞点头道:“知道,和安乐,水房。” “和安乐”是香港传统四大帮之一,成员一直维持在三万左右。准确的说,应该是三大帮之一,从六十年代开始,它就与“新义安”“和胜和”三足鼎力,而14k此时已经四分五裂了。“和安乐”起源于香港土瓜湾汽水厂,早期的骨干全在汽水厂公会任职,所以江湖人称呼他们为“水房”,或者“汽水房”。在四十年代中期以前,“和安乐”仍是“和胜和”旗下一个堂口,日本人战败后才从“和胜和”独x立出来。 为什么要独x立呢?不说也懂,翅膀硬了嘛,与其他分支加起来的实力相当,人家还受你管么?明明可以全捞,为何要把钱分你一半? 同样的事在江湖上时有发生,“和胜和”也曾干过,二十年代末期,“和胜和”从“和合图”分裂出来。 “和合图”是香港最老的帮会组织,成立于1884年,取其“和平团结,大展宏图”之意,可算是本地帮鼻祖。1909年的时候,该帮勇义堂堂主“黑骨仁”出面,召集散落港九的洪门子弟在中环“和记客栈”开大会,倡议大家以和为贵,大会决定在各堂口名称前加一个“和”字,形成一个对外联合、对内独立的帮会联盟。当时,算上“和合图”原有的堂口在内,一共12个小帮会加入。“胜和”便是其中之一,从那以后,“胜和”就改名为“和胜和”。而12个帮会的头目合称为“十二皇叔”。 1925年,省港大罢工,失业人数助长黑帮扩大,“和胜和”借此急速扩张,势力从“和合图”派系中一个小堂口,壮大成为能够主导“和记”的社团,并于1930年宣布脱离“和合图”。独x立后仍坚持“十二皇叔”传统,因而才有了后来的“胜和十二话事人”的称号,意思就是说,不管以后成员多少,反正只选十二位坐馆及一位龙头。就像义安堂五虎十杰一样。 “和安乐”同样如此,从“和胜和”独x立出来以后,一直坚持原则选十二位坐馆,唯一一点比较怪异的地方,“和安乐”要么不选龙头,要么选几个,最多的一届选出四个龙头,排名不分先后,着实让人大跌眼镜,感觉它的组织比“和胜和”还要松散。 但不管怎么说,它都是近几十年来江湖上最大的帮派之一,比今天的“联胜英”庞大数倍,更莫提“胜英”刚刚发迹的十年前。 陈正飞一听就明白雷耀阳的意思,叹道:“水房一直比较威,得罪他们日子不好过!” 雷耀阳道:“没错,胜英区区几十号人马,连今日的旺和都远远不如,哪敢去挑战人家三万门徒?” 陈正飞道:“后来呢?” 雷耀阳道:“由于无人主动挑担子,所以老大决定抽生死签。” 陈正飞道:“抽中耀阳哥吗?” 雷耀阳道:“是我,不过不是抽中我。我上去一把全抓了。” 陈正飞奇怪的道:“不是说没人主动挑担吗?” 雷耀阳道:“我那时候仍是蓝灯笼,香堂都没进过,哪有资格听老大训话?挑担子轮不到我头上,只有抽生死签的时候才入得门。” “原来如此!”陈正飞明白了。黑帮做事向来谨慎,没证明过自己的新人一般不用。“联胜英”的当年同“旺和”的现今情形很像,郭新亮作为“蓝灯笼”,陈正飞同样不敢用他料理社团的事情,用他等于害他,坐馆“老底”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雷耀阳道:“我本是陕西西安人,十三年前偷渡来港,一直到处打零工,混不下去才进的社团。胜英大部分人遭遇与我相似。那时我年轻,天不怕地不怕,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往上爬的机会,哪肯放过?因此,抽签的时候一把包圆了。当天晚上老大给我一个信封,里面有对方的资料。”停下来抖抖烟灰,问道:“过山虎冯刚的名号听过吗?” 陈正飞摇头。其实他听过,且不止一次,江湖中人有谁没听过“奔雷虎”成名之战的故事呢?之所以故作不知,是因为人家提起自己的得意之作,当然要配合一下呀。 雷耀阳道:“冯刚是安乐堂某分支旗下一个红棍,自号过山虎,江湖上颇具凶名,门生数百人。在我老家,过山虎是一种有毒的草药,山林里多的是,不值钱,看到他的绰号我觉得好笑,哪有人取这种外号,tmd,脑袋进水了!后来才知原因,他在背上纹了一只立在山石上咆哮的大虫。” 雷耀阳吸一口烟,接道:“有一天我收到消息,冯刚晚上将去某会所泡澡,我知道机会来了,于是带了一把刀去该会所埋伏。躲在厕所隔间里,有人进来就从门缝里偷看,等了足足三个小时才等到他。他光着身,腰间仅围着一块白毛巾,背上的虎纹身活灵活现,我当即确定,目标是他准没错。二话不说冲出去对着他脑袋就劈。” 一边说,一边比划了一个砍的手势,雷耀阳道:“洗手间水池前总有一面大镜子,我一冲出去便被他从镜子里看见了。他立即侧身躲闪,我这第一刀没有劈实,只划伤了他的手臂。我心知要糟,他仇家不少,来洗澡必定带着一票马仔做保镖,如果让他呼叫到手下,恐怕弄死他容易,自己全身而退却难了。所以我飞扑上前将他按倒,一手去捂他的嘴巴,一手持刀在他腹部连续捅了十几下。结果还是没捂住,让他挣扎开喊出了一声‘救命’。” 雷耀阳道:“我心想完了,爬起来开门往外跑,赌人家反应不过来。谁知刚拉开门就见一把西瓜刀迎面劈来,跟着肩膀一痛,被人家一刀斩在肩上。当时也顾不上害怕,推着斩我那人往外冲,并用刀猛戳他好几下,那人伤重不支,软倒在地,这时我才看见走廊里二十几人举着刀朝我奔来。” “有二十几人?”陈正飞好奇问道。如果雷老虎说的是真的,那就不是十人斩了哦。 雷耀阳道:“不知道,我哪里有功夫去细数啊,只看见一条走廊都是他们的人,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光知道猛冲猛砍,从东头一直砍到西头,不清楚到底砍倒几人,也不清楚挨了对方多少刀,只觉一身是血,湿漉漉的。最后我躲进了一间包房,运气不错,这间房临街,有窗户,我用椅子砸烂玻璃逃了出来。” 陈正飞由衷赞道:“耀阳哥威武!” “威武个毛,老子怕得要命。由于伤势很重,步履阑珊,一下子就被人家追上。街头的人看我浑身是血,纷纷避让,有两个巡逻的条子见我被人追斩,也不来救,竟转身当做没看见,ctm,条子靠不住!而我那时也傻,硬憋着一股气不肯开口求救,就这么一边招架一边退,不知怎么进了一条小巷子,最终失血过多,头晕眼花瘫倒在地。我一丝力气也提不上来,砍缺的刀又不知掉到哪儿去了,心知在劫难逃了,索性放弃抵抗。对方5个人慢慢围拢过来,我闭目待死,这时候,黑暗中忽然冲出两人,一人抄着一条长木凳,哐哐几下将对方5人全部打倒,把我救了下来。” 陈正飞道:“这两人是谁?” 雷耀阳道:“一对表兄弟,哥哥叫庄瓷,弟弟叫庄成,想必你应该认识。” 陈正飞道:“瓦哥和萎哥啊,认识,认识。铜锣湾的两位当家有谁不识?” 雷耀阳道:“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此话确实有道理。干掉过山虎冯刚,老大信守诺言捧我上位当红棍,划了一间桑拿房让我管。人一旦出名,日子便好混了。庄氏兄弟顺势加入社团做了我的头马,另外又收下十几个小弟。安乐堂那边几次找我复仇,皆让我们合力打退。安乐堂看起来庞大,可他们人心不齐,内部矛盾重重,最后老大替我给了一笔钱赔罪,人家没再追究。” 雷耀阳道:“事情过去后,道上忽然传出一阵风言风语。说什么我一个人打得安乐堂抬不起头,干掉过山虎,人家连屁也不敢放。那时候的江湖规矩,干掉谁就自动继承谁的名号,而过山虎名号中有个虎字,所以从那时起有人叫我雷老虎。之后又传言我孤身一人堂而皇之的杀上门去,斩死过山虎一行十人,伤者数不胜数,说什么我招招夺命,出刀如电,隐带风雷之声,于是又得了个外号奔雷虎。” 雷耀阳嘿嘿的笑。“我就不明白了,我哪里出刀如电、招招夺命了?无非仗着有一把子力气,再说,拼命时候你死我活,谁tm不带着一股子血性?况且我也没干掉对方十个人,据我所知,连冯刚一起,我一共弄死三个。冯刚,以及开门时斩我肩膀一刀那位仁兄,另外不知道还有哪个倒霉鬼,不过,伤的倒有七八人……” 陈正飞哈哈大笑。江湖上流传的各种版本他都听过,确实如雷耀阳所言,无一例外的夸张得不像话。 ; 第七十七章 斩将3 第七十七章斩将3 例如,某一版本是这样说的:七七年的隆冬,寒风凛冽,天地间一片萧瑟。安乐堂、胜英堂江湖两大势力因地盘之争而结怨,双方约于某会所谈判,商讨尖东归属问题。深夜零点时分,胜英堂当家红棍雷耀阳单刀赴会。来到会所门前,雷耀阳二话不说飞起一脚,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大门应声而倒。 “雷爷爷在此,过山虎出来受死!” 来人威风凛凛,安乐堂一干人等心胆俱裂,人数虽众亦无一人敢上前应战。雷耀阳仰天长笑,大踏步杀上前去,刀出如电,中者非死即伤。转眼之间,安乐堂人马哎哟哎哟倒满一地,幸存之人吓得瑟瑟发抖,纷纷丢掉兵器跪地求饶。雷耀阳懒得理睬这票散兵游勇,径直登楼而上。 “呔!耀阳小儿休得猖狂。给老子拿命来!” “过山虎”知道今日绝难幸免,手持双刀上前拼命,只盼来个同归于尽。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电光一闪,雷耀阳手起刀落,“过山虎”连人带刀一并断成两截。倒地后,“过山虎”用最后一丝力气吐出四个字,“好快的刀!”语毕,当即咽气。 “即日起,尖东由我雷老虎话事!” 雷耀阳纵身一跃,嗖的一下穿窗而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一阵寒风吹过,梧桐叶子翩翩落下,像雨。 风声中隐隐传来哭声。 叶落,泪飞,两不知。 ……以上是较为流行的一版,也是陈正飞最喜欢的一版,古典武侠版。 陈正飞想起便觉好笑,凡事怕对比,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道上传说与当事人口述两个版本,说的虽为一件事,但实际天差地远,风马牛般毫不相干。 当然了,陈正飞同样喜欢雷耀阳口述版。尽管雷老虎言词粗鄙,逻辑混乱,说得一点也不动听,但其中重重凶险扑面而来,刀光剑影历历在目,仿似身临其境一般。 陈正飞笑道:“耀阳哥如此坦白,这……这不是破坏神话故事的美感嘛?” “什么神话故事?” “武林神话啊!” “江湖仇杀罢了,神话个鸟毛!丧家之犬,何来美感?老子最恨那些搞艺术加工的文化人,虚!关于这一点,你应该深有感触。”雷耀阳哈哈直笑。 “那是,那是!”陈正飞笑答。大b的死,他也深受其害。 找到共同语言的两个男人对视,一齐大笑。一时间,笑声在大厅里飘来荡去,连绵不绝。 笑声能拉近陌生人间的距离,二人如同相熟很久的朋友,无拘无束的谈笑,自然,存粹。 刚见面那会,陈正飞心底惶惶不安,大半根甘蔗下肚,他也不知究竟是甜是淡,可随着交谈的深入,恐惧感早已消失无踪,反到觉得雷耀阳愈发可爱起来。对了,就是可爱。这个常用于女孩子的形容词放在面前的猛男身上,居然给人一种无比和谐的感觉。会否诚实的人都同样可爱呢? 明明提起成名之作,雷耀阳脸上偏偏没有一丝得意的神情,反而用了一种近乎于自嘲的语气平铺直叙的讲述过程,没有添油加醋,更没有自命不凡。陈正飞对他好感飙升。如果硬要吹毛求疵的话,那便是雷耀阳这番大实话彻底摧毁了他对理想的憧憬。 理想与现实间的差距真的那么大吗? 笑到后来,陈正飞心底生起一股莫名的淡淡哀愁。 雷耀阳打开烟盒掏烟,这次接连掏出两支,一支抛给陈正飞,一支自己燃上。 “骆驼牌香烟,够劲道,猛烟配猛人!”陈正飞赞道。 雷耀阳微微摇头,隔了一会,说道:“随着名声越来越大,胜英的势力也越来越强,之前抢地盘需要拼命,后来连打都不用打了,名号一亮出来,人家立马投降。甚至有混不下去的小帮会主动来投。一年的光景,社团成员飞涨百倍,成分极其复杂,有原来的,有半途加入的,有硬抢的,也有成建制一窝蜂投奔过来的,总之乱七八糟,实力参差不齐。为了便于管理,我老大王麻子将所有成员打散了重新分配,并在社团名称前加上一个‘联’字,取其“豪杰联盟”之意,从此,胜英改名为联胜英。” 陈正飞恍然,原来“联胜英”的名号是这样来的!雷耀阳之前一直称呼自己的社团为“胜英”,他还以为人家用的是简称呢,不曾想竟是全称。同时又对雷耀阳投以佩服的目光。真不愧为红棍中的天皇巨星啊!这已不仅是一战成名那么简单了,简直就是一战定乾坤。“胜英”从不入流的小社团发展成万人规模大帮会,雷耀阳起码占据一半功劳,而另一半就要归功于坐馆大佬王的运筹帷幄。 假设把“联胜英”比喻成一个公司,雷耀阳可算这公司产品研发部门主管,而大佬王则是负责运营的ceo,研发部开发出一个好产品,ceo将它推出并迅速占领市场,只用了一年时间,便将一个比作坊好不了多少的小公司发展成一家规模庞大的上市公司。 这时,一个诡异的念头冒出。陈正飞开口道:“记得耀阳哥说过,安乐堂的事情了结之后,江湖上忽然出现一阵风言风语,我想我知道这是谁的杰作了。” 雷耀阳眯着眼笑问:“是谁?” 陈正飞道:“看耀阳哥如此镇定,想必也知道那人是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你老大的杰作。” 雷耀阳微微点头,道:“我果然没看错你,你果然聪明。流言刚起的时候我蛮气愤的,以为哪个仇家想借安乐堂的刀来杀我,为了查清楚幕后主使,我当真花了不少钱,也得罪不少人。结果一年下来,毛都没查到一根。后来还是我老大见我搞得乌烟瘴气,怕我出事才主动告诉我的。你只随便听听就能猜到真相,厉害!” 陈正飞道:“旁观者清嘛,其实一点也不难猜,此事得利最大的人就是大佬王,幕后主使除了他还能有谁?知道结局了还猜不出,干脆撞死算了。”见雷耀阳笑容有点苦,补充道:“没有说你笨的意思,耀阳哥,如果换成十年以前,我同样猜不出。” 雷耀阳笑笑,说道:“我老大在幕后操纵舆论,对于胜英的发展大有好处,不过对于我来讲,确实有点坑,所以他一直瞒着不敢告诉我真相。嘿!也太小瞧我雷耀阳了。其实当年他据实相告,我也会积极配合,社团壮大了大家才有好日子过,同坐一条船,分什么彼此?虽然我是一个粗人,但道理还是明白的。况且,既然敢斩过山虎,我就不怕人家报复。” 陈正飞嘴上道:“那是那是。”心底却暗道:“话是这样没错,但关键不在此啊,大哥,难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叫功高震主吗?人家未必没有借刀杀人的想法。你等二人的关系好比韩信与刘邦,韩信十面埋伏逼死项羽一战功成,就以为可以坐分天下了吗?人家刘邦同志弄不死你!” 转念又想:“搞不好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设计的局,抽生死签之前就已艺术加工好了各种桥段,只不过主角的名字没有填上去而已。大佬王通过造英雄的手段来提升本社团的江湖名气,威震宵小,引人来投,借势就借在了看似强大实则一盘散沙的安乐堂头上,安乐堂三万门徒的头衔能迷惑住好多人。” 陈正飞越想越觉得真相就是如此。又想道:“说不定大佬王早已备好了一笔赔罪钱,而选择凶名赫赫的过山虎为踏脚石恐怕也另有原因,想必那人嚣张跋扈人缘太差,死了也没几人想为他报仇……大佬王机关算尽,真不愧为大佬啊!这外号比奔雷虎名副其实得多了。” 大佬王在陈正飞心里的形象无限拔高,野心勃勃,心狠手辣,诡计多端,老谋深算,这样的人无论混江湖或从政都是一个枭雄。 想到这里,陈正飞顿时明白心里那道莫名的哀愁从何而来了。当年的“胜英”与今日的“旺和”何其相似,“胜英”从“安乐堂”借势,而“旺和”又何尝不是在向“联胜英”借势呢?他今天扮演的角色与当年的雷耀阳有何区别?尽管两者的出发点不同,一为发迹,一为脱难,但结局只怕是殊途同归。 哎,越陷越深了。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陈正飞道:“对了,瓦哥萎哥当天怎么出现在现场的?碰巧吗?” 雷耀阳道:“可以说是碰巧,也可以说不是。庄氏兄弟比我来港早2年,一直在庙街摆摊为生,日子过得不如意。两人一个好色一个好赌,我老大不是与过山虎在庙街合作经营过赌档吗?庄瓷那厮就是那儿的常客。一次输红眼欠下过山虎一笔高利贷。二人没钱偿还,过山虎三天两头找他们逼债,逼急了,二人准备弄死过山虎,然后卷一笔钱跑路。那天夜里二人前去会所附近踩点,遇到我被人追斩,顺势把我救了。嘿!也是老子命不该绝。” “哈哈,耀阳哥吉人自有天相。后来呢?瓦哥他们怎么跑到铜锣湾插旗了?” 雷耀阳道:“此事说来话长了。二人是我救命恩人,虽然名义上是马仔,可我一直拿他们当亲兄弟看待,捞到的钱历来有他们一份。不过,人总是想往高处走的。二人见我一战功成,呼风唤雨,估计心里面有了点想法,就学着我的样子跑去刺杀一个社团坐馆,想打块地盘自己经营。十年前,你们14k有个信字堆社团,听过吗?” 陈正飞摇头道:“没听过。14k字堆太多,三天两头就有一个新字堆冒出来,过阵子又不声不响的消失了,具体多少分支,连社团里的阿爷都搞不清楚。” 雷耀阳道:“这个信字堆实力同你们旺和差不多,地盘在铜锣湾南面,与你们相邻,不过油水没你们那儿足,因为大半地盘叫一个风扇厂占据着。78年的时候,传言风扇厂要迁去观塘工业区,原址准备改建发展商业。庄氏兄弟看中这一点,觉得那里前途无量,正好又收到消息说对方几个红棍不太和睦,于是打算干掉其坐馆引人家内乱,坐收渔翁之利。” 陈正飞道:“一块肥肉从天而降,各当家们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可肥肉就这么点大,你多一分我便少一分,自然要豁出老命去拼,一来二去,产生矛盾一点也不稀奇。” 雷耀阳道:“没错。往时坐馆压着,大家相安无事,坐馆挂了,没人管了,又有了独吞肥肉的机会,积压久的矛盾必然爆发。庄氏兄弟明白当中诀窍,这一目标选得极有水准。大飞兄弟,假如叫你去刺杀一个江湖老大,你会怎么做?” “耀阳哥考我?”陈正飞呵呵一笑,道:“我想,我会选择对方常光顾的酒楼作为行动地点,先去探探路。” 雷耀阳道:“哦?为什么挑酒楼下手?” 陈正飞道:“江湖老大仇家多,公共场合出没时一般前呼后拥,没机会,找一个警惕性低的时候下手相对容易些。而人天天要吃饭,某一事情一旦做得多了,人就会麻木,而一麻木,警惕性自然就低。此是其一,其二,酒楼通常开在闹市,利于撤退。” 雷耀阳道:“有道理。选好地点之后呢?” 陈正飞道:“我会用毒。” 雷耀阳道:“具体怎么操作?” 陈正飞道:“简单,先偷来一套侍应制服,然后去对方的包房隔壁开另一间包房,点一桌子同样的菜,等对方酒过三巡以后,我再假扮侍应进去送餐,借分汤或者收拾骨碟的机会偷偷在对方碗里下毒,最后换回衣服大摇大摆的埋单走人。” “不过,有几点需要注意。在公共场合行凶,警方必定会介入调查,善后的事情要提前考虑。第一,过程中要带手套,不能留指纹。第二,现场肯定将遗留两样东西,侍应制服和毒药。这两样东西需小心处理,毒药不能去买,只能自己配,而制服千万别去仿制,最好现场偷。每一样东西都有来龙去脉,条子有心追查的话,顺藤摸瓜总能查到。 除开应付条子,过程中也需谨慎。因为戴着手套做事容易引起人家的戒心,所以要在对方酒过三巡以后才能动手,喝过酒的人反应肯定会迟钝一些。之外,最少要点一个与对方相同的菜,假装上菜的时候就上自己点的那一份,避免低级失误,行迹败露。” 雷耀阳道:“计划很好,考虑又周全。我觉得你转行当杀手更有前途。” 陈正飞苦笑:“过奖,过奖。”心道:“设计一个谋杀桥段算个鸟?哥还曾帮一个侦探剧组修过剧本,那部侦探剧整整拍了三季九十集。” 雷耀阳道:“庄氏兄弟的计划与你的设计大同小异,区别在于他们用利器行刺,而你用毒药。他们自制了工具,废钢筋取一小截磨尖一头,准备借上菜的时机混进去刺杀,之后再跳窗逃跑。两个人,庄瓷负责行刺,庄成在楼下开车接应。计划挺好的,可惜考虑事情不及你周全,最后叫人家识破了。” 陈正飞道:“瓦哥心太急,没等人家喝两杯就带着手套进去上菜么?” 雷耀阳道:“那到不是。庄瓷上错菜,人家的坐馆是穆斯林,他端着一盘红烧肉进去……” 第七十八章 斩将4 第78章斩将4 “不是吧?端猪肉给回x民吃,与请太监嫖x妓有什么两样?瓦哥这是讨打的节奏啊。”陈正飞惊呼道。 雷耀阳哈哈笑道:“庄瓷马大哈来的,事先也不调查清楚,就这么端着红烧肉傻乎乎的冲人家直去……刚巧呢,那天信字堆坐馆心情不大好。手下几个红棍闹得凶,他本想借吃饭的时机做做和事老,谁知下面人话不投机反越吵越僵。事与愿违,因此当时一肚子的气,又见庄瓷端着一盘猪肉过来,顿时火帽三丈,一巴掌将菜连着托盘一起打翻了……” 陈正飞道:“瓦哥准备行刺的家伙藏在托盘里吗?” 雷耀阳道:“不错,刺客的武器一定藏在本人最容易摸到的地方,讲究的是一个快字,一击即中,远遁千里。而上菜时距离侍应手最近之处便是托盘。庄瓷将铁刺裹在白毛巾里置于托盘上,打算上完菜就用毛巾清理桌上垃圾,然后,来一招图穷匕见,哪晓得会出这种状况。托盘一打翻,铁刺当即跌落出来。” 陈正飞道:“当场露陷,人家不揍死他?” 雷耀阳笑道:“依照事态正常发展,他定然凶多吉少,要知道人家那一桌坐着十几个人呢,且都是手上见过血的大哥级别人物。不过,庄瓷那厮鸿运当头,铁刺随托盘打翻跌落出来,又正巧掉在他右手边的桌面上,趁着大家愣神之际,他想也不想抓起铁刺就扎穿人家老大咽喉,跟着攀窗跳命。” 陈正飞啧啧叹道:“一切皆是天意,瓦哥命够硬的!” 雷耀阳道:“还不算。那间酒楼开在一幢大厦三楼,虽然庄瓷得手后立刻逃跑,但当时人家本有机会抓住他的,冲到窗前,开窗,爬上去,跳,一系列动作做下来,至少三四秒时间,这么长的时间里擒住他两次绰绰有余了,结果神奇的是,人家没有第一时间抓他,反而全部跑去看老大死了没有。这才让他成功逃脱。” 陈正飞哈哈笑道:“肥肉从天而降,坐馆不死,各当家空余眼馋的份,搞不好那时都盼着老大翘辫子呢!迫切愿望有人帮忙实现,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哪有心思去管刺客死活,再说了,刺客抓不到更好,这是一个讨伐异己的绝佳借口。” 雷耀阳道:“如你所言,信字堆坐馆断气后,几个不和睦的红棍纷纷跳出来,互相指责该事件系对方所为,各个打着为老大报仇的旗号暗杀死对头人马,整个社团立马乱套,两天时间里接连死伤十数人。趁着别的社团没反应过来,庄氏兄弟找我借了100个手下抢先占领那块地盘。后面的事不说也懂,无非你争我夺,打打杀杀。” 陈正飞道:“瓦哥萎哥有勇有谋,洪福齐天,上位不过早晚间的事啦。”心里怪怪的,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可哪里不对一时又想不明白。 有一件事却想明白了。雷耀阳此前招揽他做头马恐怕并非一句玩笑话,极有可能发自真心,因为他与雷耀阳年轻的时候实在“太像”,人家看见他就像看见当年的自己。 陈正飞道:“耀阳哥单枪匹马刺杀过山虎,可谓浑身是胆,瓦哥、萎哥两次行刺江湖老大,称得上胆大包天,比起你们三人,小弟我真的不够看。” “大飞兄弟不用妄自菲薄,作为对立社团的成员,敢孤身走进我这道门便是豪杰无疑。” “惭愧,惭愧……耀阳哥说过,接触的人当中只有5个人真正够胆,现在我只数出来4个,那么剩下一个是谁呢?早我一步闯入此门的仁兄?” 雷耀阳赞道:“不错,跟聪明人讲话就是轻松。” “他是谁呢?” “此人你认识。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站在门外走廊嚼薄荷糖。” “什么?……邝国昌?”陈正飞眼睛溜圆。 雷耀阳道:“正是邝国昌。别的方面不敢说,说到胆子,我自认不输任何人。可打从遇到他以后,我的信心动摇了。” 故事还没结束。陈正飞调整坐姿,洗耳恭听。 雷耀阳道:“那是五年前的事情,当时邝国昌在反黑组任职督查,与另一个叫许安邦的督查合称龙城双杰。刚听到这个名号的时候,我还以为哪家社团冒出头的新人呢,想不到居然是差人。” 警察取外号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五亿探长的名号没听过吗? 陈正飞暗中嗤之以鼻。 雷耀阳也察觉到不妥,补充道:“可能我表达不够清楚,我的意思呢,做反黑的差人敢如此高调确实少见。我们暂且先不说他,说说另一个人。有一次,我从泰国进了一批硬货,在码头卸货的时候被条子扫了。我当时气疯了,损失惨重到还罢了,关键一点,之前与金毛虎争抢两个夜场经营权,在老大面前夸下海口,说搭上泰国线,弄得到便宜靓货,结果毛都没见一根,老子丢不起那个脸啊。 初时我以为金毛那厮在背后搞鬼,后来冷静想想,似乎又不像。想必你也明白,接货这种事情肯定特别谨慎,负责做事的都是老伙计,先集中隔离两天,直到出发前才通知他们准确时间、地点。金毛又不是神仙,他怎么知道我何时何地接货?我当时就想,自己内部是不是有问题?于是调查那天跑脱的几个伙计。果然,其中一个叫肥油的小弟有状况,有人见他行动前频繁上厕所。我马上叫人去搜查肥油的家,发现一本……恩,怎么说呢,反正就是记载着他参与社团各活动的小本子,原来他是个条子,tmd,该死的条子。” 陈正飞道:“那叫卧底日记,警方安插的卧底必须每天写日记,一来是怕当事人卧底太久分不清自己真实身份,给他提个醒,二来是便于监控,第三,这个东西将来要作为呈堂证供出现在法庭,所以必须详尽记录做过的一切。” 雷耀阳道:“对,对,就是那玩意。咦,你知道得这么清楚,不会你小子也是内鬼吧?” 陈正飞笑道:“难说哦。” 雷耀阳哈哈笑道:“你肯定不是,如果你是条子,你敢弄死大b?你早就去坐牢了好不好。” 陈正飞道:“耀阳哥,有个词叫戴罪立功。” 雷耀阳嗤笑一声,道:“胡扯!万一你跑路,黑锅谁来背?” “说不定我上司胆子好呢!”陈正飞呵呵直笑,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卧底日记敢藏在家里,这个叫肥油的内鬼蠢到家了。” 雷耀阳道:“不!不!肥油不蠢,相反,他很精明,怪我刚才没说清楚。当时在他家没搜出可疑物品,后来火鸡立了一功。火鸡这人胆子小是小,可有个优点,细心。搜完肥油家下楼,火鸡发现一处异常。楼道口有一排邮箱,其中一个特别干净。” 为了方便邮递员收发邮件,香港很多楼宇将各住户单位的邮箱统一设在大厦入口处。 雷耀阳道:“什么年代了,谁还写信呀?电话交流不更方便么?邮政署又没开通大陆方面的业务,对不对?因此,家里邮箱通常只是个摆设,而公共地点很少有人做保洁,邮箱起灰结网什么的,稀松平常了。火鸡意外的发现某个邮箱投递口一尘不染,似乎经常使用的样子,便好奇撬开来看,发现里面有一封信。肥油那厮狡猾,卧底日记装在一个信封里,将事关生死的秘密藏在最显眼的地方。” 陈正飞道:“传说中的灯下黑,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肥油是个玩心理战的高手。” 雷耀阳道:“我管他高手低手,查出来还有什么好说,一个字,打!关在荃湾废弃的货柜场里活活打了一个礼拜。肥油那厮到是个硬骨头,浑身伤,手脱臼,人浮肿,断了两条肋骨,仍抵死不认,硬说有人栽赃他。我草,事实俱在还敢狡辩?我全当听狗吠,吩咐下面的人照打不误,每天最少请他吃十顿鞭子,风雨不改。内鬼与条子那边断了联系,他上司急了,不停扫荡我的场子。” “他的上司兼联络人是邝国昌?” 雷耀阳点点头,道:“那阵子,邝国昌同疯狗一样的咬着我不放,逼我交人。我当然不鸟他,坑我的钱,害4个兄弟吃牢饭,我哪会轻易放过他手下?说真的,抽筋扒皮都难解心头恨。原计划先关起来打一个月,以后有空再慢慢炮制,反正我又不着急,着急的人是邝国昌。这时,发生另一件事……” 话说半截,雷耀阳忽然打住,道:“你那有烟么?我的抽完了。” 陈正飞摸出一包烟,整包丢过去。 雷耀阳接过看了看,皱眉道:“箭牌,太娘了吧?” 陈正飞干笑。到不是喜欢箭牌的味道,更多是为了怀念,从他读大学开始,这个牌子就从中国大陆市面上消失。直到2010年左右的时候才重新在某些超市里见到零星有售,但与记忆中的味道相去甚远。可能是因为新版本改良了配方,也可能是因为国产烟抽多了,口味变淡。如今好不容易穿越一回,看见满大街的老版本,忍不住好奇买了一包尝尝,找找中学时期的回忆。 回忆是找到了,可惜一点也不美好。什么破烟啊?真tm太难抽了,价格还老贵老贵的,让他有一种做了冤大头的感觉。(88年时香港烟税还没暴涨,零售定税每包4港币,也就是说,同样的烟在香港零售比大陆贵每包4元港币,当时人民币与港币的比率约为1比0.88,换算成人民币的话,相当于每包烟加收3.5元人民币的税。且税收逐年上涨,90年会涨到每包12港币,陈正飞穿越前夕更夸张,税收高达每包35港币,2015年则每包50港币,甚至有民间团体呼吁政府将烟税提升至每包100港币。香港烟民要吐血啊。那些说香港是零税率购物天堂的人,绝对不是烟民)。 嫌弃归嫌弃,雷耀阳仍点上一支,说道:“那时候我正好过三十岁生日,在这里摆了几百桌大宴宾客……” “这里?” 雷耀阳道:“一次当然摆不下,几百桌呀兄弟,拆了香港会展中心也摆不下,当然要分开来了。整整三天流水席,酒菜全天不停的上,社团兄弟人人有份。不收红包,不论是谁,只要进来道一声喜,老子便管吃管喝。哇,那几日客似云来,宾朋满座,人人曲意迎奉,好不风光快活。 宴席开到最后一日,天刚黑,邝国昌孤身一人提着花圈进来,死人出殡的那种花圈,并且开口闭口咒我不得好死,说什么年年今日岁岁今朝为我烧纸。tmd,我几百个兄弟在场,他当真不怕死啊?我当时拉下脸,准备安排几个兄弟好好招呼招呼他,此时,门外突然闯入一群黑衣人。我原以为是他带来的手下,没在意,不料这群人一见我便拔枪射击。直到这时,我才知仇家上门寻仇来了。” 陈正飞道:“带来一群枪手,耀阳哥的仇家相当猛啊。” 雷耀阳道:“猛,台湾来的仇家猛得要命。香港管得严,隔三差五的搜,市面上难得见到一支喷子,台湾那边的帮会大不一样,他们恨不得人手一支。黑星,勃朗宁1935,沙鹰,甚至连当时最新出的双排弹夹的捷克产cz83都有。”雷耀阳轻拍胸脯表示怕怕,吁出一口气,道:“来人叫冯闯,过山虎的弟弟,早些年犯命案被条子通缉,不得已跑路去台湾,加入了一个叫做毒蛇帮的小帮会。” 陈正飞道:“原来冯刚还有个弟弟,怪了,他哥死了五六年,按理说他早该收到消息,为什么隔了那么久才回来报仇?” 雷耀阳道:“可能那几年风声紧,他怕被捕不敢回来,也可能他在台湾犯过事坐过牢,谁知道呢?我只知道他是来要我命的人。那天我喝多了脑子不够清醒,冯闯等人掏枪时我一下没反应过来,好彩站在我身边的邝国昌反应过来了,他及时的推了我一把。哎!又逃过一劫。若不是邝国昌推的那一把,我绝无幸理。那样的话,旷sir便可梦想成真,年年为我烧纸了。” 陈正飞笑道:“亲手毁灭自己的梦想,想必他当时郁闷得要死。不过他别无选择,没看见肥油尸体前,表示仍有希望,他再恨你也得出手,你死了肥油势必要陪葬。” 雷耀阳道:“当差人就这点不好,不能快意恩仇。枪声一响,全场人吓得抱头鼠窜,几个慌不择路的傻鸟叫人家一顿乱射打成马蜂窝,其他人见状跑得更快。tmd,吃老子的喝老子的,见老子出事,个个跑得比鬼还快。” 废话,吃顿饭谁为你拼命呀?命未免太不值钱了。 陈正飞笑问:“接下来呢?” 雷耀阳道:“大厅里恐慌的人群四处乱跑,桌椅掀翻东歪西倒,场面混乱不堪,台湾人一时半会拿我没辙。邝国昌一边拔枪还击,一边护着我躲进厨房。厨房后面有道小门通往后巷,后巷四通八达,不在这一带混的人走进去极有可能迷路。只要走出那道小门意味着基本脱离危险。随便找地方一躲,台湾人绝对找不到。 送我出后门,邝国昌说:【今日救你一命,不用你谢,放我伙计回来,一命换一命。】我当即答应了。出来混,当然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欠下人家的债,我雷耀阳一定还。邝国昌对我点点头,转身要回去。我被他吓了一跳,抓住他胳臂说:【好不容易逃出来你回去干什么?想升职想疯了?】你猜他怎么回答。” 陈正飞摇头道:“猜不出。” “他对我说了一句至今记忆犹新又令人哭笑不得的话:【我是警察。】”雷耀阳语调低沉,带着一股真挚的味道,但脸上表情却与语气极不搭调,他眼珠暴突,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我是警察。平凡的言辞,没有修饰,也不动听,可当中蕴含多少哲理呢? 雷耀阳叹了一口气,道:“邝国昌是我见过最不像条子的条子。当时他甩开我的手,我不死心继续劝说:【一把枪6颗子弹对人家十把枪无数子弹,你这一进去不叫逞英雄,而叫送死!】他对着我冷笑,说:【里面一群持枪暴徒正在行凶,你叫我跑去哪儿?今天哪怕送死我亦要进这道门!你先顾好自己,记住答应过我的事,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他狠狠瞪了我一眼,头也不回的冲进去……” 雷耀阳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当时也没功夫多想,跑远了找栋楼躲起来,只待事情过去后再回来替他收尸,祭拜一番。救命恩人,场面摆大一点,香烛纸钱敞开了烧,让他在下面过上好日子,想买ak买ak,想买m16就买m16,反正别买坑死人的点三八就行,嘿嘿……当时我只道他死定了,谁知结局令人瞠目结舌。 邝国昌不光胆子好,身手更好。他与冯闯等人在厨房枪战,子弹打完便去抢对方的枪,实在没枪了就用刀,厨房里刀具多如牛毛。为了大宴宾朋,我从别的饭店请来50多个厨师帮忙,人人来时带着刀具,厨房里无论哪一个角落随便摸都能摸到几把。最后冯闯一干人等四死七重伤,无一逃脱,而邝国昌仅受了点轻伤。第二天协助警方录口供,我又回到厨房,只见满壁枪眼,一地血,可见当时战况有多激烈。” 陈正飞喃喃自语道:“看不出旷sir这么牛逼。” 雷耀阳道:“牛逼二字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恐怖,简直不是人!我这所谓的武林神话是人家吹出来的,邝国昌才是货真价实的那一位。他不但救了我的命,连仇人也一并帮我搞定了。冯闯双手齐腕而断,胸前与后腰各中四刀,当场流血不止而死,即便侥幸救活,对我也无任何威胁,无期徒刑跑不掉的。我对邝国昌的感激,无法用言语表达。信守诺言释放肥油后,我总觉得似乎欠他什么,于是对他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他摇头道:【说了你也办不到,不如不说,如果你这人渣觉得过意不去,帮我买一包薄荷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