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女为妃:世子大腿缺挂件吗》 第1章 荒唐的结局 长安城,十里花嫁,红妆铺了满城,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片喜气洋洋。 距离长乐城十里外的寺庙内,哀嚎遍野,灾民挤满了寺庙,死气沉沉! “来药材了!”僧人叫了一声,干枯如柴的灾民像是立体的骷髅架突然活过来一般,跌跌撞撞往施药处跑去。 程娇娥哆哆嗦嗦的摸了一根树棍,端了个破碗,循着模糊的人影往外走去。 为了供夫君读书,她的眼睛早就在针线上磨坏了,这次又感染了风寒,身体越来越差,这样下去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夫君来接她。 “哎,这魏大人还真是个好人,不仅请寺庙收留我们,还施药帮我们治病!” “就是听说这高阳公主性子不大好,也不知道魏大人为何会看上她。” “魏大人?哪个魏大人?”程娇娥喉咙发紧一把抓住来人的袖子。 “自然是皇上钦点的状元郎,玉面郎君魏祁,不然还有谁?” “什么?他不是有妻子吗?” “你说那个毒妇啊?早死了!魏老夫人待她如亲女,她不知感恩,反倒骄纵任性将小姑子肚子里的孩子弄掉了,恶人自有天收,听说魏家送她来寺庙反省时感染瘟疫死了!” 她弄掉了小姑子肚子里的孩子?小姑子哪里有孩子,不是为嫁入安平侯府假扮的吗?明明是小姑子弄掉了她的孩子?现在怎么倒打一耙? 她明明还活着,怎么会死了呢? 夫君明明说让她来寺庙调养身体,等小姑子出嫁了就接她回府的?怎么现在都变了? 程娇娥如五雷轰顶,踉跄着后退,禁不住哈哈大笑,一行血泪顺着眼角往下流去,悲声大呼,“骗子,都是骗子!” 什么送她来寺庙调养以后来接她,就是想让她悄无声息消失在人前,别妨碍他攀高枝,他和高阳公主勾搭怕不是一两天了吧?小姑子为什么会推掉她的孩子,是不是为了给高阳公主挪位?一个黄花大闺女为什么同意假孕,怕是早就知道有了公主嫂嫂给她撑腰,即使权贵如安平侯府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现在想来,一步一步怕都是他刻意为之!她竟愚蠢到他什么时候起了心思都不知道。 程娇娥剜心一样的痛,捂着嘴巴不住的咳嗽,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流下来。 她正愣神间,先前说话的人就冲旁边的两个人使了个眼色,二人上前一左一右的扶着她,“姑娘,你没事吧。” 程娇娥呐呐道谢,一柄利刃就穿透她的后心,她猝然张大眼睛,满脸的骇然。 “魏夫人,你也别怪我们狠心,要怪就怪你挡了魏驸马的路!你不死,魏驸马和公主如何放心?如今我们将事情都告诉你,也让你死个明白,你要索命也别来找我们。” 程娇娥“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二人对视一眼,立刻打翻香油,掏出火折子扔在上边,大火冲天而起。 魏祁,你竟狠心如斯! 程娇娥脸上陡然浮现出一抹狰狞的厉色来,拼着命往前爬去,然而不等她爬到门口,一根滚烫的横梁就砸了下来,砸的她头晕目眩,五脏内服都在抽搐。 外头救火的声音此起彼伏,火光逐渐消散,几个侍卫抬着具烧的面目全非的尸首出来,“世子爷,我们来迟了。” 钟离觞神情悲凉的看向底下的尸首,解下长袍裹在她的身体上,长叹一口气,“罢了,拖出去埋了吧。” 话落,底下的人突然动了,他低头就见一只烧的骨指漆黑的手掌正死死的抓着他的裤脚。 “魏祁!”程娇娥视眼模糊的看着有过一面之缘的安平侯世子,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想来魏家人的阴谋他已经知道了,不愧是京城第一公子。 钟离觞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去,蹲下身子,从她腰间抠出那枚羊脂玉,手指抚着上边雕刻的“祁”字,鲜艳的红唇缓缓勾起,眼底血光四溅。 大历二十三年元宵,安平候世子带人闯入魏驸马府中,揭发其残害发妻欺上瞒下的罪行,不顾高阳公主阻拦,将魏驸马全家满门抄斩,皇帝亲自下令送高阳公主前去国安寺为民祈福。 “小姐,您快醒醒……” 熟悉的声音像是苍蝇在她耳边绕着,程娇娥不耐烦的睁开眼,下意识的呵斥,“青苑,你叫什么……” 话说到一半,她陡然收声,见鬼似的望着眼前粉色衣衫的丫鬟。 “小姐,盈盈姑娘昨儿约了您今天一起去游湖,您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青苑见她没反应忍不住焦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她,“还有这个。盈盈小姐说了,魏公子也会去的。” 程娇娥还没从眼前的事情回过神来,愣愣的抬手捏了下自己的脸蛋,“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冷气,痛,这竟不是梦吗? 她这是重生了? “青苑,今儿是什么年月了?”程娇娥迷茫的抬起头。 青苑被她这样子吓住了,忙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今儿是六月十五,您可是答应了和盈盈姑娘一同游湖的。” 程娇娥敲着脑袋,似乎回忆起这么件事情来。 那么今年是大历一十二年,她十三岁,继而她唇角就露出冷笑来,上辈子因着程家和魏家长辈有着“指腹为婚”的戏言,少女情怀想着魏家虽贫,但是魏祁读书有成,照这个样子下去考个举人是绰绰有余的,要是能中了进士成了官老爷,倒是她程家高攀。 魏老夫人慈眉善目,小姑子又乖巧可爱,魏祁要读书少不了要依仗岳家,她程家又不缺钱,她嫁入魏家也能立住脚,说起来算是门再合适不过的婚事,想着早晚都是一家人,她对魏家自然多有照顾。 魏盈盈囊中羞涩喜欢个绢花糖人的,她顺手也就买了,没想到一去二来倒养大了她的胃口,前世的今天魏盈盈看中了一副一百两的头面,又借口魏祁要读书交际,从她这儿借了五百两,至于最后,这五百两自然是打了水漂。 第2章 妾室 上辈子养了条白眼狼,落得个胎死人亡的下场,这辈子再也不想重蹈覆辙,这魏家自然是离的越远越好。 程娇娥眼底露出一抹厉芒,冷笑,“青苑,我看你的胆子是越发大了,魏姑娘约我倒没什么,魏祁一个男子,我与他私底下见面,成何体统!你是存心想坏我的名声?” 青苑呆了一下,双腿一软就跪到地上,“奴婢不敢啊!” 明明以前小姐收到魏公子的来信都是雀跃的,有一次因着小姐午睡她不忍叫她,错过了和魏小姐的约,还受了责备,所以今日她才会急忙唤醒小姐,没想到小姐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 “以后魏公子再送信来就撕了,不必再向我禀报了。”程娇娥厌恶的瞥她一样,快速收起情绪,前世她落魄,第一个弃她而去的就是青苑。 青苑从未见过她这态度,心中纳闷却不敢发问。 刚准备说话,一道身影就迈步进来,语音温和,“是什么人惹娘的娇娇儿生气了?” 程娇娥一怔,看清楚妇人的脸后,眼睛一下子红了,直接扑倒她怀里,双手抱住她,“娘!我好想你。” 虞缳汐听到她这软糍糍的话,一颗心都软了,忙搂住她,抚着她的后背哄着,“娘在这呢,娇娥可是被人欺负了,告诉娘,娘给你打回去。” “我就是想娘了。”程娇娥抹掉眼泪,近乎贪婪的看着虞缳汐,前世她嫁给魏祁没两年爹娘就出了意外死于非命,她连最后一面都没看到。 程娇娥捏紧拳头,心中恨意滔天,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 这一世,她不会再同魏祁有丝毫的瓜葛,爹爹和娘亲也会平平安安的活到老。 送走虞缳汐后,程娇娥看着屋子里熟悉的摆设,缓缓走着,手掌抚摸着楠丝木的桌椅,眼神嘲讽。 光是这套桌椅,就要上千两银子,如今就这么随意摆放在屋子里,可见爹娘对她的宠爱。 同时也足以看出程家的富有,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被魏祁这匹贪婪的白眼狼看上。 爹娘死后,家业本该由她继承,可她却傻乎乎的将程家的生意都交到魏祁手上,甚至在他后来告诉自己没钱时她都深信不疑。 为了魏祁能考上状元,她这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开始日以继夜的刺绣,扎痛了手熬瞎了眼,供出了状元,也迎来了死亡,那个时候只怕魏祁一边数着从她手里骗走的银子一边嘲笑她愚蠢吧! 程娇娥无意识的捏紧拳头,转头就见青苑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冷哼一声,“你退下吧。” 那头魏祁和魏盈盈等了许久都不见程娇娥赴约,心中禁不住觉得奇怪,第二日,魏盈盈就前往程府。 程娇娥正捏着荷包刺绣,就见青苑推门进来说是魏小姐前来拜访,一个不注意就刺到手指,她微微皱眉,“慌里慌张的做什么?你去回了,就说我身子不适,不见。” “娇娥姐姐为何不愿意见我?是我做错什么事情惹得姐姐不高兴了吗?” 一道声音陡然从外面响起来,程娇娥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抬起头,目光隐含恨意的看向迈步而入的魏盈盈,恨不得生吞了她。 若不是她,自己的孩子怎么会连看一看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就走了。 魏盈盈被她盯得后背冷汗涔涔,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脸庞,奇怪的问:“我的脸上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让娇娥姐姐这样看着我。” 程娇娥握紧拳头,心头冷笑,这个青苑还真是收了对方不少好处,不经过自己同意就敢将人往内院带。 “青苑,你可知罪?”程娇娥没有搭理魏盈盈,转而目光冷冽的喝问青苑。 “小姐,奴婢……”青苑骇了一跳,尚且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见这样的事情她不是第一次做,却是第一次惹恼程娇娥。 “未经主子同意就带着人进来,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来人将青苑拖下去打十大板。”程娇娥“好心”的提醒她,外边守着的青韵立刻带着人进来,拖着青苑就往外走。 魏盈盈面色难看,程娇娥如此做,分明就是在打她的脸。她走上前拉住程娇娥的胳膊,眼眶微红,“娇娥姐姐,青苑她也是无意,何况,此事说起来是盈盈的错,是盈盈自己闯进来的,姐姐这样惩罚她是不是太严厉了些?” 被她这样拉着胳膊,程娇娥目中寒意暴涨,若不是死死克制着,现在已经动手了。 “魏小姐,我姓程,我爹娘只生了我这一个女儿,我并没有什么姓魏的妹妹,还请魏小姐莫要认错亲戚。”程娇娥抽出胳膊,冷淡的后退一步,蹙眉道。 “娇娥姐姐……”魏盈盈愣怔,眼泪就淌了下来,“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这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不知道骗了她多少次,程娇娥面容嘲讽,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演戏。 等了半天,都不见程娇娥过来哄她,魏盈盈偷摸瞥了一眼她,就见她坐回椅子上,端着茶盏慢悠悠的喝着,好似屋子里压根没她这个人。 如此羞辱,魏盈盈再待不下去,捂着脸就跑了出去。 屋外的青韵这才走进来,站立在程娇娥身旁,“小姐,您今日气走她,要是老爷知道了,恐怕要怪您的。” “不必担心。”程娇娥摆手,眸色深邃。 当年魏祁的爹一次意外救了爹爹,随后程魏两家交好,到后来两家夫人一同怀孕,就结了亲家,若不然,以魏家的情况,哪里能攀得上自家。 程娇娥捏紧拳头,看了眼青韵,前世她向来是不重视这个丫鬟,觉得她不如青苑机灵,结果最后陪着她一起去了寺庙的却是青韵,甚至为了救她而死。 青韵眼底划过一抹担忧,却没有再说什么。这两日小姐突然开始重视她,还叫她盯着青苑,可见小姐是发现了什么。 至于魏家小姐……青韵看着先前魏盈盈离开的方向,面上闪过一丝厌恶。 第3章 怀孕 程娇娥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抬脚走出去,今儿是爹爹回府的日子,她还得去寻他说退婚一事。 程胥刚下马车就看到自家娇妻带着女儿站在府门口,略带疲惫的脸上霎时浮现出笑容来。 就在虞缳汐准备迎上去的事迹,一抹碧色的身影挑开帘子,缓缓走了下来,鼓起的肚子十分明显。 程娇娥看着女子的脸庞,蓦然瞪大眼睛,血液顺着脚底流到脑子里,激的她动都不能动。 蒋皓玉,前世里,自己是见过这女人的,魏祁一次出府捡回来的孤女,自己更是在她手上多次吃亏。 可现在,她为什么会跟着自家爹爹一起回来了?还有那个肚子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爹爹的种? 程娇娥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而一旁的虞缳汐身子不住的颤抖,好大一会儿才挤出一丝力气来,“夫君,这位夫人是怎么回事?” 听的出来,她的牙齿上下不住的碰着,发出难听的“咯吱”声。 程娇娥猝然回神,上前拉住虞缳汐的手,挡在她面前,“女儿见过爹爹,这位夫人是爹爹的朋友吗?” “娇娥,她是蒋皓玉,是……是你姨娘。”程胥面对她天真的脸庞,咬着牙吐完后半部分,低下头不敢去瞅虞缳汐。 看他的样子,程娇娥微微蹙眉,眯起眼眸,手掌捏了下自家母亲,“这么说起来,她肚子里的是我弟弟?” 虞缳汐震惊的看着她,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承认对方,伤心欲绝。 “娇娥,你……”程胥也有些意外,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程娇娥心中隐隐有了猜测,扬唇,“既然她怀的是爹的骨肉,自然是我弟弟,只是娘尚且没有同意她进门,她可算不得什么姨娘。就算真要将她抬为姨娘,也得等弟弟平安出生,若是中途出了什么事情,没了这肚子,她便更算不得什么了。” “虽说你是爹爹带回来的女人,但这后院向来是娘做主。我程家虽然算不得什么权贵之家,可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混进来的,你若是真想进我程家的门,须得签了卖身契。”程娇娥上前一步,逼视着蒋皓玉。 蒋皓玉捏紧帕子,求助似的看向程胥。 程胥面色有些难看,刚想说话,程娇娥猛然回首,目光冷冽的盯着她。他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扭头,就望见娇妻苍白的脸庞和通红的眼眶,知道自己这事是伤了她们母女的心,嘴巴里的话立时咽了回去。 蒋皓玉身子抖了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大小姐说的,妾明白的。” 见她应肯,程娇娥心中不仅没有放松,反而警铃大作,立刻吩咐人准备卖身契,让她签了才放她进府。 “青韵,挑几个伶俐的丫鬟盯着她。”程娇娥知道爹娘肯定有话要说,借口自己送蒋皓玉去院子里离开,看着蒋皓玉走进屋子里,握紧拳头,眸色清冷。 程娇娥刚走到主院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争吵声,她立刻推开门进去。 只见虞缳汐红着脸泪流满面,而一旁的程胥则是面带疲惫。程娇娥上前扶住虞缳汐的手掌,转而看向程胥,“爹爹这是在做什么?为了个不知名的野女人和娘争吵吗?” 程胥拧起眉头,“娇娥,她肚子里毕竟怀了你的弟弟。” “弟弟?”程娇娥径直打断他的话,嗤笑一声,“爹这么肯定她肚子里是我程家的骨肉?” 程胥愣住,“这是什么意思?” “敢问爹爹与她之间发生的事情可还记得?爹爹又是怎么与她认识的?” “她是我在半路上捡到的,当时她昏迷不醒,我便让卫流带她去医馆,谁知道她醒来之后却忘了所有的事情,我只好暂且收留她,那日她备了酒过来向我道谢,谁晓得喝了两杯就醉了,醒来她就在床上了。”程胥的脸色有些难看,可见这事他同样很反感。 程娇娥冷笑连连,“爹真的认为有这么巧的事情吗?爹一向是海量,怎么会这么轻易就醉了,这些年想爬床的丫鬟不是没有,爹都不曾被诱惑,偏偏被她得逞了?” 一连串的疑问堵的程胥面色铁青,突然站起身,“我这就将她赶出去。” “爹,这些只是女儿的推测,若她肚子里真是爹的骨肉……” “打了便是,我有你和你娘,足够了。”程胥被她一番话说的醍醐灌顶,毫不犹豫的接口。 程娇娥立时笑起来,拉着虞缳汐的手,“娘,您听到没有?爹他可是真心疼爱我们的,您就别生气了,饶了他这回吧。” 虞缳汐愣愣的看着她,抹掉泪水,望向程胥,脸上飞起两团红霞。 程娇娥见此,偷偷冲青韵使了个眼色,悄无声息的退下。 托前世的福,她知道城中有家首饰店实际上是做的是情报生意,想要弄清楚蒋皓玉的目的,她还得出去一趟。 第二日一大早,程娇娥就带着青韵出门,留下青苑在院子里守着。 马车在珍品阁停下,青韵扶着她下车,缓步走进去,瞧着里边琳琅满目的珠宝,禁不住眼花。 程娇娥四处张望了眼,缓步走到一个打瞌睡的伙计前,敲了敲桌面。 对方立刻惊醒过来,堆起一张笑脸,“姑娘,您要看些什么?” “我要见你们掌柜的,有要事相求。”程娇娥咬牙取出五张银票递过去。 五百两,这是探听消息的基本费用。伙计眼神霎时变了,浑身气息陡然凌厉起来,“姑娘请随我来。” 程娇娥看了眼青韵,示意她留在外边等着,自己随伙计进去。 里边的掌柜听说了她的来意后并没有废话,直接答应下来,程娇娥这才舒了口气,起身告辞。 没想到刚出珍品阁就遇上魏祁两兄妹,程娇娥面色一冷,就要上车,却被魏盈盈拉住衣袖。 “娇娥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上次回去之后我已经知道错了,你还不能原谅我吗?”魏盈盈说的楚楚可怜,顿时引得路人围观。 第4章 遇故人 程娇娥心中恼怒,垂眸看着她,“原谅?我没有生你的气又何来原谅,只是爹爹今日刚回府,我着急回去,一时没看到你。” “娇娥。”魏祁上前一步,不动声色的将魏盈盈护在身后。 看到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庞,程娇娥胸口好似被人拿细针扎着,身子微微颤抖,但考虑到蒋皓玉的事情,她还是勉强笑了笑,脚却不受控制的后退一步,“魏公子。” “娇娥,既然伯父回来了,我也当上门拜访,只是这礼物我却不知道选什么好,不如娇娥帮忙挑一下?”魏祁微微一笑,语调温和。 程娇娥眼神复杂的看着他,良久,点头,“魏公子有心了。” “那边新开了一家铺子,我们便去看看吧。”魏祁指着桥那头介绍,跟着当先一步走过去,垂在袖子里的拳头狠狠握紧,眸光晦暗不清。 程娇娥低着头跟在他身后,思绪万千,若是可以,她现在就想要了这人的性命。 正想着,身后陡然传来一阵大力,程娇娥霎时惊醒,只见自己半个身子挂在桥外,险些掉下去。 “小姐!”青韵惊呼一声就要伸手拉她。 “娇娥姐姐。”几乎是同时,魏盈盈猛然冲过来,推开青韵,做出一副要救她的样子来。 程娇娥心中“咯噔”一声,随后她就掉入湖中,冰冷的湖水不断灌进她的口鼻。 程娇娥心中惶恐,迷糊间就听见魏祁的惊呼声,她费力的抬起头,只见桥上围满了人。 魏祁看到她落水后脸上悄然扬起一抹得逞的笑意,跟着就准备跳下去救人,谁知道一道黑影猝然从他身边掠过,足尖在湖面一踏,捞起正在水里挣扎的程娇娥。 程娇娥呛了水,差点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了,此刻被人救上来,下意思的抓住他的衣袖。 钟离殇微微蹙眉,刚才他不知道怎么了,看到这女子落水,下意识的就将她救了起来。 等双脚切切实实的落到地上之后,程娇娥才回过神来,心有余悸的看向冲过来的青苑,刚准备从救她的人怀里挣脱,就听到一声低喝,“别动。” 程娇娥缓缓抬头,蓦然瞪大眼睛,这人竟然是安平候世子,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钟离觞瞧着她眼底露出来的惊诧,眯起眼眸,吩咐快步跟上来的属下拿了件披风盖在她身上,“姑娘莫要着凉了。” 看着程娇娥被遮的严严实实,青韵不由松了口气。程娇娥这才意识到他让自己不要动的原因,现在是夏日,她穿的襦裙被水打湿,里头的肌肤十分明显,幸亏他刚才为自己挡着,要不然她就要被这些围观的人看光了。 但一想到自己和他这样亲密接触,程娇娥的脸颊依旧忍不住烧了起来。 “多谢安平侯世子救命之恩。”程娇娥俯身行礼。 钟离殇摸着拇指上戴着的扳指似笑非笑,“你认识本世子?” 程娇娥面目僵硬,才发现自己竟然道出了他的真实身份。临死前才刚刚见过,自然是熟识的,可现在……她咬了咬唇瓣心跳如雷,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去年世子下江南,有幸见过世子风姿,恍然如仙。” 大历一十一年,安平侯携家属游历江南,顺道揪出官场蛀虫,引得民众一片赞扬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她说出来应该没人怀疑吧?毕竟她去年的确去了江南的。 “原来如此。” 站在一旁早已经愣住的魏盈盈听到他二人对话,眼睛顿时亮了,忙挤上前,拉住程娇娥的手掌,“娇娥姐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真是多亏了世子爷了。” 瞧魏盈盈冲钟离殇暗送秋波,程娇娥阵阵恶心,抽回手掌,笑容冷冽,“是啊!若不是世子,只怕今日我真的要死了呢!你说是不是啊?魏小姐。” 泾渭分明的称呼让的魏盈盈脸色一白,还要解释,程娇娥已经转头冲钟离殇盈盈一拜,“世子救了我,我理当回报,不知道世子想要什么?若是娇娥能做到的,定然会帮世子做到。” 前世是他赶来,为她披了一身长袍,免她尸骨无存,今生是他救了她,要是真让魏祁得逞,怕是退亲的事情又要再添波折了。 “当真?”钟离殇玩味的看着她。 程娇娥重重点头,满脸热忱。 钟离殇远离长安到这衍都来定然是有事的,程家在这儿也算有几分薄面,若是可以帮到他,她定会全力以赴。 “那就请程小姐随本世子来吧。”钟离殇拂袖而去。 程娇娥怔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认识自己,心中惴惴不安,忙跟了上去,却见他一路往首饰铺子走。 “世子,这……”见他一路都不说要自己做什么,反而带自己来挑首饰,程娇娥越发觉得诡异。 钟离殇随手挑了一套头面让掌柜的包起来,把玩着手里的戒指笑,“程小姐,若是本世子没记错,还有半个月就是你的生辰了,本世子有事要与令尊商议,总得带点诚意。” 他竟知道她的生日?还送了生辰礼?前世好像并没有发生这事,或者前世他来找过父亲,只是父亲没对自己提过? “不知道世子找家父有什么事情?”程娇娥捏紧袖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钟离殇挑眉,“程家原是皇商,祖上也是出过进士的,后来出了些事,你爷爷当年才带着人迁徙到这衍都定居下来,本世子过来,是有些事情想与令尊合作。” 用的是合作,实际上口吻十分强势,可见他是不会给程家拒绝的机会的。 程娇娥呼吸一滞,如果真的能够与钟离殇攀上关系,对程家来说未必不是一个机会。但这其中的风险也是极大,可现在的情况,程家根本不可能拒绝钟离殇。 万一惹恼了他,只怕整个程家都遭受不住他的怒火,程娇娥左思右想都没有想出个好主意,忽然笑起来,“不知道程家要为世子做些什么?” 事已至此,还不如先表露出自己的善意,走一步算一步。 钟离殇没想到她这样聪慧,眼底流露出些许赞赏,却神秘的摇头,什么都没说。 程娇娥思忖片刻,冲他拜了拜,就告辞离开。 而另一边,魏祁和魏盈盈相对而坐,脸上皆是愤愤不平。 “哥,安平侯世子怎么会突然出现,要不是他,今天程娇娥肯定跑不掉了。”魏盈盈不满的抱怨。 第5章 避孕药 魏祁慢慢握紧五指,冷笑,“这次算她运气好,下一次,绝对不能失手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将她拿下来,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怀疑你。” “哥,不会的,我很小心的,当时人又多,她不会知道是我推她下去的。”魏盈盈自信满满,“就是可惜了这次机会,要是哥你救了她,你们就有了肌肤之亲,到时候她想不嫁给你都不成了。” 魏祁目光晦暗,嘴角划过一丝冷笑,“好在这次救她的是安平侯世子,要是旁人岂不是别人做了嫁衣,不过这样她也算是名声尽毁了,这闹市里多少人看到她和别人拉拉扯扯,衣冠不整?难不成她还指望嫁给世子不成?呵~只要我勾勾手指,她一定会自己扑过来。” 魏盈盈连连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是心中依旧疑惑魏祁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明明他和程娇娥都已经定亲了。 魏祁自然没有错过她的表情,拍着她的肩膀解释,“盈盈,这程娇娥以前见我都是高高兴兴的,现在却是恨不得和我们避开关系,今儿我看她对那安平侯世子喜形悦色,只怕心中早有爱慕了,这个贱人,竟然想攀高枝,也不看对方看不看的上她。” “原本我还担心她看中的是别家少年郎,想着当街救下她,让她收了其他心思,没想到她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如此也好,如今她名声坏了,以安平侯世子的身份,绝不会娶她一个商女,她总会哭着来求我。” 魏祁神情狠辣,手掌抓紧桌角。 而被他们念到的人则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青韵捧着参汤紧张的看着她,“小姐,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给您看看?要是着凉就糟糕了。” “不碍事。”程娇娥接过碗一饮而尽,眉头拧起来,她掉下去前,分明感觉有人推了她一把,以当时的位置来看,定是魏盈盈做的好事。 一股子郁气堵在她心口,她猛然站起身,往外走去,“青韵,随我去看母亲。” 刚走到门口,程娇娥就听到里边传来一阵咳嗽声,她连忙推门进去。 “娘,你这是怎么了?”程娇娥没想到半天时间她娘就生病了,忙上前扶着她。 虞缳汐坐在椅子上,咳嗽一声,“今儿午时嗓子里就痒得紧,之后就这样了,难受的很,没什么大事,吃上几副药就好了。” 正说着,丫鬟就端着药上来了,虞缳汐随手接过就要喝下,程娇娥鼻尖突然飘过一丝异味,她霎时出手,打翻勺子。 整个药碗“哐当”一声砸到地上,里头黑色的药汁立刻流了出来。 “娇娥,你这是做什么?”虞缳汐不解的看着她。 程娇娥沉着脸,“娘,这药有些问题,青韵,你去将药渣取来,别惊动旁人。” 这一幕看的虞缳汐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握住她的手,“娇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药怎么了?” 刚刚传来的味道虽然不明显,可她还是闻到了。 当初她被送到寺庙里自生自灭时,曾饿的受不住偷偷去厨房喝了一碗甜水,正巧碰到两个尼姑过来,说什么静安师太和主持勾搭在一起,每回事后要用这马钱子冲泡的粉避孕。 “娘,这药里边似乎被人下了不孕的药。”程娇娥并不准备瞒着她,厉眸望向站在旁边早就傻了的流月,“流月,这药除了你还有什么人碰过?” “没……没有了。”流月惶恐不安的摇头,忙跪在地上,“夫人,奴婢不敢啊,奴婢万万不敢加害夫人啊!” 程娇娥嗤笑一声,“你不敢,你的意思是,这东西是自己跑进碗里的?” 流月百口莫辩,吓的眼泪都出来了,一个劲儿的摇头,“小姐,奴婢真的没有,没有啊!” “那你说说,你去拿药中途发生了什么,还有这药是谁煎的。”程娇娥敲着桌面不紧不慢的发问。 “药是奴婢煎的,奴婢全程都有看着。”流月抹了把眼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中途只有青苑过来了一趟,奴婢一时尿急,就拜托她看了一会。” 程娇娥面如黑炭,冷笑连连,一掌拍在桌面上,“她倒是真敢!” “流月,你先起来吧,这件事情没有弄清楚前,谁都不许对外说,若是透露了风声,休怪我不客气。”程娇娥转而看向青苑,“你明日抽个空出府一趟,将这玩意儿拿给陈大夫看看。” “娇娥,你会不会弄错了,青苑是你的丫鬟,她哪有那么大的胆子,你向来喜欢她……”虞缳汐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带不忍的劝道。 程娇娥扭头,叹了口气,她娘性子单纯,最是心软,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肯相信的。 她用了一辈子的时间来看清眼前的人,现在绝对不会再被骗了,这话却是不能和她娘说的。 “娘,若是我多心也就罢了,但这药您暂且不要喝了,我明日找陈大夫看个清楚,若是没问题,您再让流月给您煎药可好?”程娇娥笑吟吟的道。 虞缳汐只能点头答应,忧心忡忡的看着她离开。 刚走出屋子,程娇娥的脸就冷了下来,青韵第二天很快就带了消息回来,里边的确是装了马钱子,这玩意儿毒的很,陈大夫还特意嘱咐不能擅用,若是用的不好,这辈子都没怀孕了,甚至当场丧命都是有的。 一抹寒气顺着她的脚底板往她脑袋上涌上去,冲的她气血翻滚,手里的杯子都端不住。 “青韵,去查,查个清楚,看看最近有谁去药铺买过马钱子。”程娇娥气的浑身发抖。 足足两日,青韵问遍了城里的药铺都没有找到符合的人选。 程娇娥没想到对方竟然这样狡猾,跌坐在椅子上,沉吟半晌,“青韵,你去告诉娘,就说先不要打草惊蛇,我就不信她不会露出马脚。” 青韵点了点头就准备出去,忽然停下脚步,吞吞吐吐的道:“小姐,奴婢昨天傍晚看到青苑往秋瑟院去了。” 程娇娥顷刻间挺直身子,“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她眼底透出兴奋来,是了,青苑没理由去害母亲,可若是她背后有其他人呢? 虞缳汐要是不能再怀孕,蒋皓玉肚子里就是程家唯一的男丁,日后定是要继承程家的,她就成了最大的受益人。 程娇娥手指抚着袖口银丝金线绣成的杜鹃花,扬唇,露出一抹诡谲的笑意来。 “青韵,走,我们去见见蒋姨娘。”程娇娥特意加重后面两个字,青韵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这两天那家负责打探消息的铺子也送了信来,查到的东西和程胥说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蒋皓玉曾与魏祁见过面。 此事如果真的是蒋皓玉做下的,说不定还有魏祁的手笔,只期望他没有动手,要不然,她定要魏祁生不如死! 程娇娥双眼猩红,脚下生风,一进了秋瑟院,不等丫鬟通报就闯了进去。 蒋皓玉正歪在软榻上休息,听到动静,眉宇间陡然扬起厉色,又迅速柔和下来。 她走上前柔柔弱弱的冲程娇娥行礼,程娇娥猝然出手捏住她的下巴,“蒋皓玉,你别以为你爬了父亲的床就能在这府里留下,你想用肚子里这块肉同本小姐争,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蒋皓玉眼底掠过一丝惊慌,“大小姐,妾身不明白你的意思,妾身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你有没有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喜欢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弟弟,母亲性子温和下不了手,我可不会。” 程娇娥面容冷厉,视线在她肚皮上打了个转,“蒋皓玉,你肚子里这块肉生不出来,我程家的家业只能由我继承。” 第6章 中计 “你、你想要做什么?”蒋皓玉大惊失色,“你竟然敢谋害幼弟吗?” 程娇娥像是听到笑话一样哈哈大笑,指着她的肚皮,“什么弟弟,一个野女人生的孽障罢了,我程娇娥可不需要什么庶弟,我娘已经有孕,你这个孩子嘛,就没必要存在了。” “你好歹毒!”蒋皓玉听到消息,明显的露出一抹震惊之色,跟着就惊慌失措的捂着自己的肚子后退,瞪圆了眼睛嘶吼一声。 程娇娥上前一下子掐住她的下巴,“我歹毒?总比不过你与人无媒苟合来的强,真是不知廉耻!” 蒋皓玉身子抖了一下,脸色苍白,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你、你若是敢动了我肚子里的孩子,老爷不会放过你的。” 程娇娥勾唇,全然不在乎她的威胁,“爹向来疼我,知道了最多是责骂我一顿,总不会将我赶出程府,不过到时候,你的孩子就没了。” “何况你放心,我一定会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程娇娥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一句,吓的她一下子瑟瑟发抖。 见她面如金纸,程娇娥哈哈大笑,带着青韵离开。 青韵临走时还不忘轻蔑的瞥蒋皓玉一眼,敢对夫人下手,活该如此! 等程娇娥走远了,蒋皓玉才从地上爬起来,一旁的丫鬟担忧的看着她。 蒋皓玉恨恨的握紧手掌,想起自己刚刚受到的屈辱,抓起桌子上的杯子就往地上砸去。 一旁的丫鬟吓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程娇娥这招果然吓到了蒋皓玉,下午的时候她就急匆匆的出门了,一直暗中盯着她的青韵立刻前来回禀她。 正在磕瓜子的程娇娥立刻放下手里的果仁,兴致勃勃的追出去,“走,我们去看看。” 她从蒋皓玉进府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了,按理说,前世根本就没有这一出,何况马钱子会害人避孕这事很少会有人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轻易动用。 要知道这点东西要是分量稍微多一点,人就毒死了,蒋皓玉敢用,除非是她对用量十分有信心。 这么说起来,要么她自己本身懂医术,要么就是她背后有人指点。 前世里并不曾看她医治人,应该是不会的。程娇娥坐在马车里,正皱眉苦思,就听着青韵的声音传来,“小姐,就是这儿了,她就是进了这家点子铺。” 程娇娥顺着青韵指着的方向看去,就见一家名叫“王记点心”的铺子,她立刻踩着脚蹬走下去,在对面的面馆同青韵一起要了碗面盯着。 等了半天,才见蒋皓玉拎着一包东西从铺子里出来,程娇娥立刻追上去,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蒋姨娘怀了身孕,不到家好好歇着,一个人出来做什么?” 蒋皓玉没想到会碰到她,顿时脸色大变,“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她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程娇娥越发来了兴趣,看了眼青韵,青韵猝然出手,拽过她手里的点心。 程娇娥看着她脸色蜡黄又转为惊恐,一个猜想立时浮现在脑子里,怪不得她之前派人去药铺查问都不曾看到过她买马钱子,却忘记她可能同旁人勾搭,让别人去买那东西,自己再到这点心铺来拿。 青韵得意的看着她,蒋皓玉身子不住的抖着,“大小姐,我只是来买些点心。” 看她这明显做贼心虚的样子,程娇娥冷冷一笑,“蒋皓玉,到这个地步你还要装吗?你分明就是想要害我母亲,故而出来买这让人小产的药。” “我没有,我没有……”蒋皓玉连连摇头,泪水顺着眼眶迸出来,“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大小姐,你冤枉妾身了。” 四周围观的人都对着蒋皓玉指指点点,语言间满是鄙夷。蒋皓玉百口莫辩,突然冲程娇娥冲过来,快速捞过油纸包。 就在程娇娥担心她毁灭证据的时候,她猛然将东西掷在地上,哭着道:“大小姐,妾身知道你容不下我,更容不下妾身肚子里的孩子。” “可你不该这样陷害妾身,你既然说我想要毒害夫人,如今这糕点就在这,大家伙都看着,还请大小姐请大夫来验看一番,若真有那害人的东西在里边,我第一个吃下去,叫我和肚子里的孩儿都不得好死。” 蒋皓玉竖起四根手指信誓旦旦的发誓,涕泪横出,看着她这坚决的样子,看戏的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些同情来,口风下意识的变了。 “这……看样子似乎是这位小姐看不起这姨娘要害她呢!” “是啊,没想到她小小年纪会这么狠毒。” 青韵听着他们议论程娇娥,一张脸都青了,程娇娥没想到她竟然敢请大夫过来,下意识的朝她看过去,就瞧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 程娇娥身子晃了晃,一阵头晕目眩,还是青韵眼疾手快一下子接住她,她才没有倒下去。 “小姐,您要不要紧?”青韵同样感觉到事态似乎超出了预期,忧心忡忡的开口。 程娇娥咬牙,蒋皓玉这般大方,可见这糕点是什么问题都没有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不成这事真不是蒋皓玉下的手? 不,绝对是她,方才蒋皓玉眼底透露出的得意明显是在嘲讽自己,程娇娥揉着帕子,勉强站直身体,“青韵,你去请大夫来。” “小姐。”青韵担忧的看她一眼,有些不大情愿,要是大夫来了证明蒋皓玉说的是实话,自家小姐的声誉就毁完了。 “还不快去!”程娇娥脑子飞速的转着,思考问题出在哪里,但半天都理不出头绪来。 大夫很快就挎着药箱急匆匆的赶来,还以为是有什么人要救治,没想到是要自己查看糕点,他顿时拉下脸,十分不乐意的蹲下来,捏了一点糕点沫检查了下,随后摇头,“这东西就是普通的杏仁糕,没什么问题。” 程娇娥张了张嘴,就见大夫收了诊金嘀咕着离开,而四周投来的嘲讽目光让她脸皮瞬间涨红。 第7章 不忠的丫鬟 “青韵,我们走。”今儿算是白出来了,不管这事是不是蒋皓玉做的,他们都已经打草惊蛇了,接下来想要抓住这人恐怕更加困难了。 那人用了那种方式悄无声息的来害母亲,现在被发现,恐怕不会再用了。 看样子,母亲身边还得挑个懂药理的丫鬟才成,这样才能防止母亲中招。 程娇娥皱着眉,刚转身就撞上一个人,抬头就望见一张熟悉的脸,她禁不住呼吸一滞,“世子,您怎么在这?” 钟离殇神情不明的看着她,视线落到她身后的蒋皓玉身上,直看的蒋皓玉心里边直打鼓,才转身离开。 程娇娥不解的看着他的背影,犹豫片刻,迅速追上去。虽然钟离殇什么都没说,但她就是觉得他是让自己过去。 “程娇娥,你不该动她。”钟离殇上了一辆游船后突然转身,面色狰狞的望着她。 程娇娥被他吓了一跳,禁不住后退,跟着咬紧牙齿,“为什么?她害我母亲!” 没想到钟离殇会护着蒋皓玉,且还是用这么严厉的口吻,她原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两人已经算得上朋友,现在看起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你有什么证据?”钟离殇愣了一下,旋即皱眉冷笑,“你今日在大街上闹了一场还不够吗?” 程娇娥忍住眼眶里的泪意,扬起头倔强的看着她,“世子既然这么护着她,何必不带她走,她敢进我程府,就是个妾室,我是嫡出的小姐,就算是故意欺辱她又如何?” “程娇娥!”钟离殇不耐的呵斥一声,“你要是动了她,你们程府就没必要存在了。” 程娇娥脸上青紫交加,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威胁我?” “她不是你能惹的人。”钟离殇对上她眼底的震惊和诧异,心头生出些不忍,最终还是咬牙道。 “理由。”程娇娥冷静下来后,深吸一口气,从嘴巴里吐出这两个字。 钟离殇摇头,“这件事情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 “那我娘怎么办?我要眼睁睁看着她害死我娘?如果你不能告诉我原因,就算你贵为世子,也别想阻止我,她一定要死!” 程娇娥额头青筋暴涨,手掌握成拳头,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如果世子到时候要来找我算账,我随时奉陪。”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原本是感激安平侯世子在她临终时过来埋了她的尸首,加上他又救了自己一回,因而想着回报他。但这回报不代表自己就要什么都听他的,眼睁睁看着蒋皓玉对付自家母亲。 钟离殇见她扭头就走,眉头直皱,突然掰过她的肩膀,“程娇娥,蒋皓玉是你那未婚夫送去你府上的,你若想赶她走,只管等她生下孩子验血,那孩子必定不是你爹的。” “你说什么?”程娇娥猝然抬首,瞪圆了眼睛。 “程娇娥,本世子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但蒋皓玉身后还有人。至于她为什么找上你爹,自然是因为她身后的人同样看中了你程府的家业。”钟离殇叹了口气,继而面容古怪的看着她。 这么说起来,蒋皓玉害娘的原因是想要娘生不出儿子,等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就是程府唯一的男嗣,自然会得到重视,日后顺理成章的继承程府,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程娇娥尖锐的指甲狠狠插进掌心,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好大一会儿,她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不好意思的笑,“世子,对不起,娇娥先前误会您了。” “无妨。”钟离殇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的母亲,并不与她计较,“不过接下来,蒋皓玉应当不会再留在程府了。” 程娇娥迷糊的抬起头,对上他唇角的邪笑,恍然大悟,她今日闹了这么一场,很明显是怀疑她,接下来母亲要是出事,蒋皓玉第一个逃不了干系。 既然如此,她肚子里那个孩子就没什么作用了。 “世子,我还有些事情,便先告辞了。”程娇娥突然想起青苑来,瞬间沉了眼,冲钟离殇福了福身子,快步离开。 瞧她行色匆匆的样子,钟离殇勾唇浅笑,刚准备走进船舱,就听着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世子,您这样坏了七皇子的事情,怕是会惹他不悦。” 钟离殇睨他一眼,先前说话的暗卫立刻噤声。 钟离殇这才抬脚向里走去,望着果盘里放着的苹果,抓起个,顺着窗户砸出去,准确无误的落到水里偷听的那人脑袋上。 “去将人打捞上来,回头割了脑袋装在盒子里送回去。”钟离殇抓了把瓜子慢悠悠的磕着。 程娇娥回到府里后第一件事就是让青韵将青苑抓过来。 青苑不明所以的跟过来,就见她满脸铁青,心里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小姐,您叫奴婢过来有事吗?” 她心里有鬼,因而现在站在程娇娥跟前,手指不住的搓着衣角,眼底光芒闪烁。 程娇娥冷眼睨着她,端起桌上的杯子便泼了她一头一脸的水,“青苑,你做了什么事,还用我给你细说吗?” 她不动声色的冲着青韵使了个眼色,青韵蹑手蹑脚的退下去,快速翻找起来。 不过一会儿,青韵就捏着个荷包回来,“小姐,发现了这个。” 她这几天一直盯着青苑,早就发现她偷藏东西,只是开始的时候程娇娥想着趁青苑和蒋皓玉见面的时候一网打尽,故而一直按兵不动。 没想到这蒋皓玉的来头这样大,就连自家小姐都动不得,先前那什么世子和小姐说话时,她听的一清二楚,要是蒋皓玉有事,整个程府都要倒霉,难怪小姐现在回放弃之前的想法了。 青韵幽幽的叹了口气,满眼心疼的望着程娇娥。 程娇娥掂了掂荷包,旋即将东西直接扔到青苑脑门上,瞬间将她的额头砸破,可见这里边的银子有多重了。 “事到如今,你还不准备招认吗?”蒋皓玉敛起怒容,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 青苑越发忐忑不安,上下牙齿不住的碰到一起。 第8章 招供 “奴婢,奴婢……” 青苑眼珠子上下转着,就是不敢看她。 程娇娥冷笑一声,示意青韵捡起荷包倒出里边的东西,只见一张字条突然从里面掉出来。 青苑脸色大变,竟是不顾自己的身份就要爬过去拿字条。青韵冷笑一声,一脚踹过去。 她一下子跌倒在地,脸色不断变幻,难看的紧,眼底迸出泪来。 眼看着字条被呈到程娇娥手上,青苑牙齿不住的打着颤,生怕她就此要了自己的性命。 程娇娥瞥了一眼,虽然字条上并未有落款,可这字迹,她看了十几年,断没有认不出来的道理。 “青苑,我待你不薄,没想到你就这般回报我,背着我,与我的未婚夫勾结在一起?当真是好胆色!”程娇娥其实并不难过,但这会儿还是做出一副难过的样子出来,身子摇摇欲坠。 “什么?”青韵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忙走过去扶着她坐下。 “贱婢!”青韵看程娇娥按着额头一副气狠了说不出话来的样子,猛然转身,一掌拍在青苑的脸上,啐了一口唾沫。 青苑脸色惨白,身子宛若秋天里的落叶哆哆嗦嗦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心中十分后悔没有给字条扔了,但那日魏公子与她……这字条上边写的正是情话,她舍不得烧了,这才偷偷藏起来。 谁知今日会被青韵翻出来成了她的催命符。 “青苑,如今我是留不得你。”程娇娥痛心疾首的看着她,抚着胸口,“来人,将她拖下去,杖毙。” “小姐,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您就饶了奴婢吧。”青苑满脸的慌乱,“小姐!奴婢有事要禀报小姐。小姐,您要是不听,已经会后悔的。” 眼见着外头的护卫进来拖着她出去,青苑顿时撑不住了,大喝一声,满脸的乞求。 “慢着!青苑,你要说什么?”程娇娥像是被勾起好奇心一样,喝止下人动作,冷冽的望着她,只是神情间全是不耐烦。 青苑咽了口唾沫,“若是奴婢说了,不知道小姐能否饶奴婢一命。” “大胆!青苑,你凭什么同小姐谈条件?”青韵看她还好意思让程娇娥饶了她,顿时怒火中烧,上前就给了她一耳光。 青苑嘴角被打出血来,依旧不死心的看着程娇娥,只是紧闭的双唇无疑不透露着一个意思,要是程娇娥不答应,她就是死了也不会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青韵,回来。”程娇娥等的就是这一刻,若不逼一下青苑,又怎么能知道她是不是跟蒋皓玉勾结? 现在看来,她猜测的没错了。她缓步走到青苑跟前,微微一笑,语气淡薄,“你先说来听听,若真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便饶了你这回,只是程府你不能再待着了。” 青苑听此,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咬牙,“小姐,蒋姨娘要害夫人。” “何出此言?”程娇娥皱眉,“你可知道你要是胡说八道会有什么下场?” “奴婢不敢胡说。”看她似是不准备要自己的命了,青苑心下暗喜,连忙认真的道,“她昨儿个找到奴婢,让奴婢将一些东西放到夫人的药里,这银子就是她给奴婢的,奴婢一时贪恋,加上她说那东西不会害了夫人性命,只不过是让夫人暂时不能怀孕,奴婢就答应了。” 看程娇娥的脸色越来越阴沉,青苑的声音禁不住弱下来,说完最后一句话,大气都不敢喘。 “青苑,如果这件事情你说的是真的,我便饶了你这次,只是你与魏公子之间发生那样的事情,我断不能留你,此事该他负责,你若肯指证蒋皓玉,我便做主让魏公子抬了你做姨娘。” 就在青苑忐忑不安,忧愁她会怎么处置自己的时候,程娇娥带着决断的嗓音就从她头顶传到她耳里。 她不敢置信的抬起头,诧异的看着程娇娥,一旁的青韵忍不住惊呼一声,“小姐!” 程娇娥摆手,黑白分明的眼眸平静的宛若一汪湖水,“青苑,你觉得如何?” 青苑这才确信她说的是认真的,面露狂喜,“小姐,奴婢愿意指证。” 程娇娥点头,脸上并无喜色,坐回椅子上,揉着眉心,“青韵,去,带蒋皓玉过来。” 她这样子,落到青韵眼里就是为了魏祁伤心了,殊不知,程娇娥心里头乐开了花。 没想到,她正愁着怎么跟爹爹开口退了这婚事,魏祁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二人尚未成婚就勾搭她的丫鬟,若是爹爹知道,定然会前去退婚。 到时候,魏祁就是不同意都不行了,程娇娥喘了口气,手掌猝然握紧。 蒋皓玉回府就准备找程胥告上一状,将程娇娥威胁她的事情告诉程胥。结果她还没见到程胥就半路被青韵带着人押到程娇娥院子里。 她被拉着进了屋子,初始并没有注意到跪在地上的丫鬟,只以为程娇娥又要找她麻烦,当即大声呼喊起来,“大小姐,你今儿在大街上先是诬陷妾身,现在又叫人绑了妾身,就不怕妾身告诉老爷吗?” “告诉爹?”见她到这时候还嘴硬,程娇娥冷笑,面上浮现一抹古怪的笑意,“正好,这事我也要告诉爹,青韵,你再跑一趟,去请爹爹过来。” 蒋皓玉原以为搬出程胥她会有所顾忌,不料她丝毫不怕,立时慌了,“你、你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你看看你旁边跪着的丫鬟再与我说话。”程娇娥一想到她竟敢暗中害自己的母亲,就恨不得扭断她的脖子。 偏偏钟离殇要在这个时候告诉她蒋皓玉身后有人护着,害的她想要处置蒋皓玉都不成。 那人连钟离殇都要忌惮,绝不是她一个小小的程家能够得罪的,且蒋皓玉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爹爹的,说不定就是那幕后之人的,动不得。 程娇娥满脸的不甘,胸口像是一团火烧着。 蒋皓玉顺着她的话低下头,不明所以的望过去,就见青苑脸颊红肿的跪在地上,神情怨毒的盯着自己,她吓了一跳,禁不住大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第9章 逼走 程娇娥龇牙一笑,露出白花花的牙齿,缓步靠近她,“蒋皓玉,你怕什么?她又不是鬼。” 蒋皓玉被她这么一说,睁开眼睛,果然见青苑还在喘气,只是脸肿成那样,挤得眼睛都看不出来,眼泪鼻涕混合在一起,瞧着实在是吓人。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从地上爬起来,“你找我是什么事?” “青苑,你先前对我说的话再说一遍,好让她死个明白。”程娇娥勾唇,嘲讽的说。 青苑半点隐瞒都没有,甚至还有些迫切,“蒋姨娘,您就招了吧,小姐都知道了,你给夫人下药的事情奴婢都说了,你要是痛快认了,小姐或许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瞧她得意的样子,蒋皓玉胃里一阵恶心,忙捂着胸口干呕起来。 旋即,她站起身,回望着程娇娥,面上竟无一丝害怕,“大小姐既然知道了,我也就不瞒着了。” “那么,不知道大小姐准备怎么处置我?”蒋皓玉不屑的望着程娇娥。 看她这有恃无恐的样子,程娇娥心底顿时腾起一团无名火,尖锐的指甲在桌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声音,“蒋皓玉,你给我娘下药的事情我可以饶了你,但你不能再留在程府,要不然,就算你背后有人撑腰,我一样饶不了你。” 蒋皓玉面色微变,没有想到她竟然知道自己背后有人,想到她之前是被安平候世子带走的,她眼底掠过一抹兴味,随后扬唇,“既然如此,那我就谢过程小姐了,只是希望以后程小姐还能这般与我说话。” 她被抓来的时候就让身边丫鬟前去找程胥报信去了,但到现在程胥都没过来,肯定是不准备管自己了。 蒋皓玉目露冷色,凭她的容貌,这个商户胆敢不将自己放在心上,实在是可恶。 她拍了拍手掌,暗处立刻迸出个蒙面的人来,抱着蒋皓玉,足尖一点,飘然离开。 程娇娥瞳孔骤然缩紧,没想到程娇娥身边还有暗卫贴身保护,幸亏她之前没对蒋皓玉下死手。 要不然,到时候,这暗卫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她一定会身首异处。 青韵同样是紧锁眉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惭愧的道:“小姐,奴婢愚钝,没发现那人的踪影。” “不关你的事。”程娇娥摇头,扶她站起来,拍着她的手掌安抚。 那人就好像是凭空出现一样,她半点端倪都没有察觉,就算真的让绿意找到他先前藏身的地方,青韵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说不得就被对方杀了。 程娇娥一扭头就看到青苑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嘴巴像打了个结一样,说不出话。 “青苑,这次的事情便算你将功补过,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会做到,你跟我来吧。” 青苑立时面露喜色,顾不得自己的狼狈样,屁颠屁颠的跟上去。 程胥还不知道蒋皓玉被赶走的事情,但他相信程娇娥,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派人绑了蒋皓玉,除非蒋皓玉犯下大错。 眼见着程娇娥往主院走去,青苑不由面露迟疑,磨磨蹭蹭的不肯跟上去。 “青苑,难不成你不想嫁给魏公子了?”程娇娥知道她在害怕什么,要是让程胥知道青苑背着自己勾搭魏祁,会同意自己退婚的同时也会想着处置青苑。 不过,她既然说到就会做到,青苑生性贪婪,为人蠢笨,嫁给魏祁,再合适不过。 程胥听到外头程娇娥求见的时候,连忙让下人请她进来,眼底满是疼爱。 “女儿见过爹爹。”程娇娥规规矩矩的行礼,跟着站直身子,脸上毫不掩饰的流露出黯淡之色。 “娇娥,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人惹你不开心了?”程胥疑惑的看着她。 程娇娥咬牙,突然跪在地上,郑重的道:“爹爹,女儿有一事求您,女儿求您退了我和魏家的婚事。” “你说什么?”程胥极为信守承诺,要不然也不会在魏老爷死了之后依旧守着婚约。此刻突然听到她这话,程胥脸上就浮现出怒气来。 “爹,魏祁与我的丫鬟青苑已经有染,女儿断不能嫁给这样的人。”程娇娥一口气将事情全都说出来。 程胥如遭雷劈,半晌才回过神来,磨着牙道:“这个混小子,他竟敢做这种事,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自是证据确凿,调查的清清楚楚我才会做下这决定。”程娇娥掷地有声的道。 她看了眼青韵,青韵立刻从袖子里取出先前那封信递到程胥跟前的桌子上,后退回程娇娥身边站着。 “爹爹请看,这就是我从青苑的荷包里发现的,虽然上边没有署名,可魏祁以往没少给我写信,这字迹我再熟悉不过。更何况,青苑也是认了的。”程娇娥叹了口气,似是失望。 “我原以为魏祁是个清风朗月的人,自是倾慕,可没想到他私底下行这样龌龊的事。且他若是去别处寻花问柳倒也算了,偏来招惹我的丫鬟,分明是故意欺辱我。”程娇娥愤愤不平的握着拳头。 程胥的表情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好半晌才喘过气来,心中已然信了程娇娥的话。 以往日里程娇娥和魏祁的情分,若非失望到了极点,断然不会要求自己退婚。 他带着杀意的目光落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青苑身上,嘴巴一张就准备让人将她拉下去处置了。 “爹爹,除此之外,女儿还有件事情求您。”不等他说话,程娇娥就抢先一步说完,“既然青苑现在已经和魏公子有了夫妻之实,依旧留在我身边不妥,她已经是魏公子的人了,不如明日就将她送去魏府,顺便也将退婚的缘由说个明白。” 程娇娥的称呼极为生疏,程胥暗自叹了口气,不怪她会如此,只怕这一场退婚后,程魏两家的情分就彻底断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能彻底断掉,总比为这件事情伤心的强。程胥思索着她说的话,旋即点头,“那就按照你说的办,他不义在先,就不能怪我不仁了,到时候说清楚,免得影响你的清誉。” 第10章 倒打一耙 “谢谢爹。”程娇娥万分庆幸自己有个明事理的爹爹。 她刚要走,又想起蒋皓玉的事情来,停下脚步转身,“爹,蒋皓玉已经离开了,我之前打听过了,她肚子里的并非是我程家的骨肉。” 程胥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想到自己当了几个月的冤大头,一拳捶在桌面上,震得茶杯滚到地上摔成碎片。 程娇娥听着里边传来的动静,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意,经过这件事情后,恐怕程胥再也不会想着纳妾这种事情了。 青苑晕乎乎的跟在她后面,不时傻笑,她来的时候还忐忑不安,生怕程娇娥改变主意处置她,没想到程娇娥不仅真的信守承诺,让她嫁给魏祁,还自己要求退婚。 这么一来,她就是魏府里唯一的女人,凭着魏公子对她的喜爱,说不定她以后还有成为魏夫人的可能。青苑美滋滋的想着,看着程娇娥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多了些感激。 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程娇娥垂下眼帘,低低的嗤笑一声。既然青苑觉得嫁给魏祁是一件好事,自己就成全她,只希望她以后不要后悔。 她原以为这辈子退了婚之后就和魏祁不再有瓜葛,但是他屡次对自己下手,简直是逼着自己对付他。既然这样,不给点回礼,未免对不住他。 程娇娥冷冷一笑,抠着掌心,快步回到屋子里,取出卖身契递给青苑,“青苑,如今我还你自由身,看在你曾经是我的丫鬟的份上,我就给你做最后的一次主,魏祁拿了你的身子,我定让她给你一个名分。” 被她这一番话说的,青苑禁不住眼泪汪汪,伏在地上失声痛哭,“小姐,是奴婢对不起您,但奴婢,奴婢亦是情难自禁,若是有下辈子,奴婢一定会报答小姐的恩情。” 程娇娥嘲讽的扬起唇角,这就不必了,不仅是这辈子,以后自己都不愿意看到她。 “青韵,将我的首饰盒拿来。” 程娇娥靠在椅子上,打开首饰盒,从里边挑出两支镶嵌东珠的簪子在青苑头上比划了两下,递到她跟前,“事情来的匆忙,恐怕你明日就要走了,这两支簪子就当作我的添妆。” 青苑眼睛都值了,连忙抱在怀里。这两支簪子最起码价值一百两银子,光是上边的东珠就足足有五十两银子,这么贵重的东西,程娇娥便这么送给她,青苑终于相信她是真的原谅了自己,不由眼含热泪。 程娇娥懒得与她继续虚与蛇委下去,直接吩咐她回去歇下。 等她走出去后,青韵憋在肚子里的疑问才吐出来,“小姐,您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啊?” 似青苑这样吃里扒外的东西,在青韵看来就该拖出去乱棍打死才解气。 可现在,程娇娥连自己的姻缘都让给她,还花费这么手笔给她添妆,青韵实在是想不明白。 “对她好?”程娇娥面容古怪,“若是我不给他撑腰,魏祁怎么会乖乖收下她?” 她可是要看一场好戏的! 外头突然起了一阵狂风,窗户“啪嗒”一声打到墙上,吓的青韵接下来的问题全都憋进肚子里,忙走到桌前手忙脚乱的关上窗户,将吹落到地上的纸笔捡回去放好。 这个时候外头已经“噼里啪啦”的下起雨,程娇娥叹了口气,雨足足下了一夜,以至于外头的台阶都淹了一层。 原想着趁着今早就给青苑送去魏府,没想到今儿连出门都困难了。 只是没想到她不去找魏祁,魏祁反倒过来找她了。 青韵顶着雨出去给她拿茶叶,回来时手上却是空的,程娇娥疑惑的看着她,刚准备问话,青韵就福了福身子道:“小姐,魏公子来了。” 程娇娥皱眉,“随我一起去爹爹那,将青苑一道叫过来。” 魏祁这次过来当然不是什么好事,程娇娥走到门口就听见他提了什么安平候世子,心下微冷,抬脚走进去,仰头就见程胥黑着脸,一副有气不好撒的样子。 “魏公子今天过来是想要做什么?”程娇娥眼神冷淡的看着他,细看之下还带着一丝怨恨。 魏祁微微蹙眉,还不等他看仔细,程娇娥已经收回神情,坐在椅子上。 “娇娥,我今日过来是想与伯父商量婚期。”魏祁如此着急,是因为他感觉自己似乎要抓不住程娇娥。 “你之前落水,是我不好,没有及时救下你。让那安平候世子占了你的便宜,这事并不怪你。”魏祁摆出一副深情的嘴脸,语气诚恳的道。 程娇娥差点连隔夜饭都呕了出来,她冷冷一笑,“魏公子,正巧今天我也有事跟你说。” “青苑,还不过来。”程娇娥看了眼站在一旁低着头踌躇不前的青苑,笑眯眯的招手。 魏祁瞳孔骤然紧缩,眯起眼眸,意味深长的看了青苑一眼,缩在袖子里的手掌不自觉的握紧。 青苑满脸的羞涩,低着头不敢看他,程娇娥压根不管魏祁的脸色,笑容满面的道:“魏公子,你我本是娃娃亲,你不喜欢我我也理解,你爹当初救了我爹,这些年我掏了不少银子供你念书,也算是报了恩,你喜欢我这丫鬟,要了她的身子,如今我将他送给你,日后我程家便不欠你什么了。” “不过,青苑自小跟在我身边服侍,我一向拿她当妹妹看待,无论如何,我都是不会跟她共侍一夫的,因此我们的婚事只能就此作罢了。” 程娇娥说的一脸惋惜,只是语气里透出来的兴奋怎么都掩饰不住。 “娇娥,你若是喜欢上安平候世子直说就是,何必找这个的借口来羞辱我?”魏祁不愧是做戏的高手,短暂的惊惧后就回过神来,痛心疾首的看着程娇娥,脸色苍白,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似的。 这下子程胥都要相信他的话了,目光带着探究落到程娇娥身上。 程娇娥翻了个白眼,“这么说,青苑这丫鬟的身子不是你破的?” “她是你的丫鬟,我如何会看上她?”魏祁说的斩钉截铁。 第11章 退婚 青苑蓦然抬首,踉跄着倒退,眼眶含泪。程娇娥使了个眼神,青韵忙接住她。 “魏公子,你的意思是青苑撒谎?那这个,你怎么解释?这可是在青苑的荷包里搜到的,你的字迹,你该不会不认识吧?” 程娇娥没想到他做完翻脸就不认账,越发觉得恶心,直接抽出字条扔在他脸上。 魏祁接过后看了眼,神情剧变,旋即突然板着脸道:“娇娥,这信的确是我写的,只是却是写给你的,没想到她这般大胆,竟然敢昧了下来,只怕早就想赖上我。” “赖上你?”青苑的泪水夺眶而出,“魏公子,明明是你自己来跟我说喜欢我,甚至还要了我的身子,说等小姐过门后就抬我为姨娘,现在却说我赖上你?” 青苑之前在程娇娥面前一直得脸,要不然鬼迷心窍被魏祁勾搭了,也不会做出对不起程娇娥的事情,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小姐,奴婢对不起你,奴婢竟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还帮着他给那蒋皓玉办事,小姐,奴婢对不起你。”青苑跪在地上,涕泪横流,悔不当初。 “青苑,你先起来,魏公子既然不承认,我亦没有办法。”程娇娥叹息一声。 “魏公子,不管这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和你的婚事就此作罢。”程娇娥说的斩钉截铁,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娇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相信我吗?”魏祁立时急了,眼带杀意的瞪了眼青苑,“这都是她故意诬陷我!” “你这个大胆的贱婢,竟敢挑唆我和娇娥的感情,我今日非得给你个教训。”魏祁见程娇娥丝毫没有反应,心下发狠,抬脚就要对青苑踹去。 幸亏青韵眼疾手快拉了她一下,否则这一脚落到她身上,她这条命就去掉半条了。 “你、你好狠的心!”青苑唇瓣不住哆嗦,脚步踉跄的爬起来,举起四根手指,“小姐,奴婢先前所说绝无半点虚言,若是有假,便叫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至于那负心绝情之人,当五雷轰打!” 她咬着牙齿,目光含恨,身子不住的颤抖着。 “你敢咒我?”魏祁勃然大怒。 等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迎接他的就是程娇娥冰冷的神情和程胥铁青的脸。 “魏祁,你真以为我程胥的女儿好糊弄?!”程胥想到自己刚才差点被他情真意切的样子骗了就是一阵恶心,冷哼一声,厉声质问。 魏祁手心不断出汗,“伯父,我、我也是一时糊涂,被这婢子诱惑,担心娇娥知道会生气,故而刚刚才不肯明说。” 倒成了为她着想了,程娇娥气急反笑,“魏公子,请你以后喊我程小姐,我可没有你这样不知廉耻还死不悔改的朋友,你一口一个娇娥,莫要败坏了我的名声。,” 魏祁脸颊涨红,看着青苑的眼神越发厌恶。 “爹,我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程娇娥笔直的看向程胥,容色坚定。 程胥还从未见过她这般果断坚决的样子,下意识的点头,程娇娥立时弯起唇角笑起来。 莫名的,魏祁心底升起一团团寒意,就想阻止她欲脱口的话。 然而还是迟了,程娇娥唇角勾起讥讽的笑容,“爹,求您做主,解除我和魏公子的婚约。” 魏祁如遭雷击,猛然后退,脸色涨成猪肝色,“娇娥,你当真要如此绝情吗?” “绝情?”程娇娥见他还有脸指责自己,嘲讽的看着他,“你先是不顾我的脸面勾搭青苑,后还不肯承认,半点担当都没有,你这样的人,也配我嫁给你?” 魏祁咬着牙,手指“握”的咯吱作响,“程娇娥,日后我新科及第,你别来哭着求我。” “魏祁,你放肆!”自己还在这儿,他就如此对程娇娥说话,程胥看的怒火中烧,重重的拍了下桌子。 “求你?”程娇娥半点关系都不想和他扯上,嗤笑一声,“你放心,日后不管你是生是死,是穷是富,我都不会后悔的。” 魏祁气的胸口不住起伏,抬脚就往外走去。 程娇娥在后面扬手,“魏公子,回头别忘了将婚书送回来了。至于我这儿的,我一样给你送过去。” 魏祁脚步一顿,转头,眸光狰狞的看她一眼,旋即快步离开。 青苑满脸泪痕,眼巴巴的看着他走远,贝齿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唇瓣,咬出血来。 先前在魏祁面前,程娇娥做出一副对她好的样子,不过是做戏给魏祁看,故意给他难堪,没想到青苑这样配合,程娇娥勾唇,过去拍了拍她的手掌,“青苑,这事不会这么算了的。” 青苑泪眼朦胧的看向她,程娇娥已经移开目光,吩咐青韵送她回去。 等到屋子里就剩下程娇娥和程胥二人时,程胥才忍不住询问:“娇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想和魏祁退婚了?” 程娇娥见瞒不过他,只能点头承认,“是,爹爹,他非女儿的良人。” “你不是因为那什么安平候世子?”程胥沉默片刻,犹豫的问。 程娇娥怔了一下,继而怒道:“爹爹,怎么别人随便说什么你都相信,我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吗?” 程胥提到嗓子眼的心脏重新落回胸膛,松了口气,尴尬的笑:“爹不是担心嘛!那安平候世子我们可攀不上。” 程娇娥轻笑着点头,“这点女儿知道的,女儿也不是那等痴心妄想的人,您就放心吧。” 母女二人又说了会儿,虞缳汐那边就派了人过来喊程娇娥过去。 程娇娥冲程胥拜了一下,就急匆匆的赶过去,刚进门,就被虞缳汐拉到身边仔细看了眼。 “娘听说魏祁那孩子来了,怎么也不和他一起过来?”魏祁在长辈面前一贯是一副知书达理的样子,要不然前世也不能哄骗的她那样惨。 程娇娥咬唇,“娘,我和他的婚约已经解除了。” “什么?”虞缳汐惊叫一声,随后拧起眉头,“娇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2章 倒打一耙 程娇娥深吸一口气,将之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虞缳汐。 虞缳汐听完后,猛然张开双臂抱着她,“娇娥,你这孩子,受了这么多委屈,怎么不来和娘说?魏祁这个混账东西,竟然敢这样欺负你。” 看她义愤填膺的样子,程娇娥心底只觉温暖,窝在她怀里,“娘,我没事的,好在这些是在成亲前发现,这会儿退婚还是来得及的。” “娇娥……”虞缳汐嘴巴张了张,也没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话,只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的道:“日后娘一定给你找个好的。” 程娇娥微微一笑,反手抱住她,“娘,女儿不嫁,女儿要一辈子陪着你。” “又说胡话,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虞缳汐伸手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摇头轻笑。 程娇娥吐了吐舌头,“明日我就把婚书退回去。” “也好,原本娘还以为他是个好的,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等龌龊的事情,这些年,我们程家可没少救济他们母子三个,倒是不欠什么了。” 结果还不等将婚书退回来,外头突然起了流言,说是程娇娥水性杨花企图攀龙附凤,看上了安平候世子,故而不顾以往的情分,竟要和自己的未婚夫解除婚约。 程娇娥没想到自己饶他一次,给他留点面子,他反而不识好歹,还倒打一耙,气的连连冷笑,“青韵,去将青苑喊着,我们一起去问问魏祁到底这事是我的错还是他无耻在先!” 青韵立刻点头,过去拉着青苑一起就坐上马车直奔魏府而去。 到了魏府门口,程娇娥从马车上下来,看着四周看好戏的人,扬唇轻笑。 魏祁得知她过来,不由扬眉,冲着坐在主位的老妇人道:“娘,儿子说了,她一定会过来服软的。” 他从程府出来后就一路传播这些话,就是为了败坏程娇娥的名声,程娇娥若是想保住名声,就必须嫁给他。 至于程娇娥会说出青苑的事情,魏祁想都没想过,要知道,青苑是她的贴身婢女,青苑如此行为不检点,她一样会被人诟病。 程娇娥要是知道他的想法,定然会哈哈大笑,名声这东西要是有用,她上一辈子就不会死的那么惨了,名声这种东西还不是全靠一张嘴。 “青韵,敲锣。” 青韵在来之前就得了她的吩咐,立刻按照她的话来,一声锣响,震得围观的人都清醒了几分。 “各位,我家小姐今日过来是为了退婚,还请各位做个见证。”青韵的话语如同石头落入湖中,瞬间激起一层层水花。 围观的人都是面露鄙夷,甚至有人不屑出声,“程小姐,你这还没有攀上安平候世子就迫不及待的过来退婚,别回头丢了相公又折兵啊?哈哈哈。” 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程娇娥面容清冷,莞尔一笑,视线落到先前说话的人脸上去,“这位大叔如何知道我想要攀附安平候世子?是亲眼所见吗?” “我,那日安平候世子可是抱着你……” “哦?那日我落水,多亏安平候世子搭救,依你的意思,安平候世子不该出手?”程娇娥紧跟着追问。 说话的人立时哑然,那可是世子,哪里是他能够随意置喙的,不满的闭上嘴巴。 程娇娥冷哼一声,继而幽幽的叹了口气,“说起来,当日我掉下湖,还是因为魏公子邀我前去新开的铺子里买东西,没想到我不慎落入水中,他却是连救我的勇气都没有。” “若不是安平候世子来的及时,恐怕我这会儿已经淹死了,别说与你们说话了。”程娇娥抽出帕子,低低的抽泣着。 美人垂泪,看的一众男子的心都软了,不由面面相觑,小声议论起来。 “这些年,我都一心倾慕魏公子,无论他要什么,我都愿意掏银子买给他,我所求不过是他能够一心一意待我。”程娇娥掩面哭泣,“没想到……” “没想到……”程娇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罢了,虽然是他有错在先,可我与他到底是青梅竹马的情分,这话不说了便是。” 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再配合她满脸的委屈,挠的围观的人一颗心都吊起来,更加觉得其中有猫腻了。 “程小姐,你说来说去不还是要退婚,你要是不说原因,我们可不会认!” 程娇娥倒退一步,身子不住的抖动着。 “小姐,事到如今,你还顾念什么情分?”青韵偷瞄了眼众人的脸色,扶住她,义愤填膺的道,“魏公子如此不顾您的脸面,您有心私底下解决这事,悄悄退了婚,保住他的颜面,可他呢,竟然这样诋毁您!” “您不说,奴婢来说。” “青韵,别……”程娇娥抓着她,像是受不住打击一样,脸色又白了一分。 “诸位是知道的,我家小姐与这魏公子打小就有婚约,可魏公子竟然背着我家小姐沾花惹草,如此倒也罢了,偏偏这人是我家小姐的贴身丫鬟。被我家小姐发现后,他还死不承认。如此没脸没皮的人,我家小姐如何能嫁?” 周围的人一阵哗然,没想到魏祁会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情来。 再看到那趴在地上捂着脸哭泣的绿衫丫鬟,他们不由自主的相信了青韵的话。 魏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这么一番话,差点没背过去,回过头看着跟在她身后脸色铁青的魏祁询问,“儿啊!你当真做了这事?” “娘,儿子是一时糊涂。”魏祁面露难堪,“是那丫鬟她主动……” “行了,这事娘给你解决,你回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将这脏水泼实了。”魏母咬牙切齿。 魏祁知道自己这时候的确不方便露面,顺从的转身回屋。 魏母打开门,顶着众人鄙夷的目光看向程娇娥,张嘴就道:“娇娥,你与祁儿向来感情深厚,如今就为了个丫鬟的言论就要退婚?你这是宁可相信个下人说的话,也不相信我儿吗?” 看她露出痛心的表情,程娇娥心头冷笑,面上却露出更加悲切的表情来。 第13章 塞人 “伯母,并非我不愿意相信他,只是我这丫鬟的确已经破了身子,且她的荷包里还有魏祁的书信。”程娇娥抬起袖子遮住脸,似是十分羞耻的模样。 魏母咬牙,“什么书信,你拿来我看看,说不得是你这丫鬟自己伪造的,想要陷害我儿。” 围观的人立刻发出一阵“嘘”声,程娇娥禁不住佩服她的脸皮,不过想到魏祁开始同样口口声声是污蔑,面上浮现出嘲讽的神情。 不愧是母子,连找的借口都一模一样。 程娇娥刚准备说话,青苑突然干呕起来,十分痛苦的样子,她忙回身,“青苑,你怎么了?” 正看热闹的瞧着她对一个背叛自己的丫鬟还这么关切,不禁面面相觑,摇头,这程娇娥,未免心太善了些。这样一个不安分的丫鬟,就是死了都是活该。 青苑自然没有错过众人鄙夷的神色,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眸光闪动,像是豁出去一样,“小姐,奴婢、奴婢对不起您,奴婢肚子里已经怀了魏公子的骨血了。” 魏母刀子似的母狗“刷刷刷”砸到她身上,青苑不自觉的抖了下身子。 程娇娥不动声色的站在她身前,与魏母对视,“魏伯母,我一向尊重您,您不相信魏祁做出这等荒唐的事情,也不怪您,您平日里这个宴请那个赴约,没有时间来了解自己这个儿子。” 程娇娥满脸的讥诮,“伯母既然觉得是我在胡说八道,不如等青苑这丫鬟将肚子里的那块肉生出来,自然就知道真假了。” 魏母气的抠紧掌心,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算计。 看她不说话,周围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个个哄堂大笑,臊的魏母脸都红了。 “哼!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想赖到祁儿身上来,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退婚了,往后祁儿高中,你别后悔!”魏母强撑着吐出这句话,转头就准备回去。 “伯母且慢!” 程娇娥喊了一声,魏母以为她是后悔了,得意洋洋的回身,接下来的话却气的她七窍生烟。 “青苑这丫鬟与我虽是丫鬟,但我们有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如今她平白被魏祁占了身子,肚子里又有了你们魏家的孩子,你们总得给个交代。” 魏母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交代?什么交代?要不是这贱蹄子自己不要脸巴上来,祁儿会看上她?” 青苑唇瓣咬出血来,目中全是恨意。 程娇娥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魏母的无耻程度,怒极反笑,“是吗?若是魏祁不肯负责,那我只好告上衙门,问问知府大人,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去做官!” 如今科考在即,这件事情一旦捅开来,魏祁必然会名声扫地,一定会影响他的仕途。 魏母指着程娇娥,怒目圆瞪,就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你、你……恶毒!” 程娇娥差点大笑出声,要不是魏祁自己不要脸,她会前来退婚,比起恶毒,自己哪里及得上他半分?前世多年夫妻,为了自己的前程,竟是直接派人要了她的性命! 她手掌紧紧抓着衣袖,目光一瞬间冰寒下来,冷漠而嘲讽的看着魏母。 魏母被她这眼神看的心中一跳,愣是不敢再说话,心里头止不住的害怕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魏家的大门再次被拉开,满面怒容的魏祁随之走出来,拉住魏母,转而看向程娇娥,“娇娥,此事是我对不住你,你何苦为难我母亲,青苑既然跟了我,我自然不会亏待她,我明日便抬她过门。” 事到如今,只能先收了青苑再说。 青苑惊喜的抬起头,先前受到的屈辱全忘了,只记得自己要嫁给魏祁,满心的欢喜。 程娇娥俯首,恰好望见她娇羞的表情,在心底嗤笑一声,魏祁欺骗姑娘的本事的确不错,看青苑这样子,怕是早就被他迷的七荤八素,找不着北了。 就像她前世里一样,哪怕魏祁将黑的说成白的,她都会相信。 “如此最好,魏公子,青苑出嫁时我会给她备份嫁妆,全了我与她多年来的主仆之情,劳烦魏公子将婚书拿来还我,之后程魏两家再无关系。” 程娇娥浅浅一笑,清楚的看到在自己说到嫁妆时,魏祁眼底的亮光。 不过嘛,她程家家大业大,不在乎送出这么点东西,就是不知道魏祁有没有福气消受了。 程娇娥瞥了眼青苑,又迅速收回目光。魏祁咬牙从怀里抽出婚书退回去,等她仔细看完后将其塞进怀里后,一直压在心口的大石头才完全搬开。 她转身蹬上马车,青韵扶着青苑一并跟上去。 第二天魏府就来了轿子抬青苑过门,粉色的轿子,可见魏府对青苑的轻视,可就是这样,青苑还是高兴的很,喜滋滋的坐进轿子里出发了。 青韵在后头“呸”了一声,程娇娥转身捏了下她气鼓鼓的脸蛋,“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生气,她这样背叛小姐,小姐还给她添嫁妆。”青韵实在是想不明白。 “魏府的态度你可看见了,她进了魏府定然是不好受的,如果她轻易的就被弄好了,谁去找魏祁的麻烦,我的添妆可不是好拿的。” 程娇娥合上茶盖,笑眯眯的点醒她。 青韵想通之后,猛然瞪大眼睛,看到程娇娥眯着眼笑,莫名生出一股惧意,姿态越发恭敬。 程娇娥喝完一盅茶后,便领着青韵去黑虞缳汐请安。 虞缳汐开始还担心她会因为退婚的事情闹的心里头不快活,但看她喜笑颜开的,心里头的担心逐渐放下。 “娘,我听说您这几日都不爱吃东西,可是真的?”程娇娥看着虞缳汐干呕的样子,觉得十分眼熟。 “是,这几日不知道为什么胃里总是难受的紧。”虞缳汐靠在椅子上,由着婢女给她按摩脑袋。 程娇娥急切的道:“可请大夫来瞧过了?” “这不过是点小事,请大夫来做什么?”虞缳汐不以为意的笑,“倒是你,这段时间暂且不要出门。” 第14章 怀孕 “娘,您看您,脸色差成这样,怎么能是小事,青韵,你去请大夫来。”程娇娥转头吩咐青韵。 虞缳汐心里边暖烘烘的,握着她的手拍了两下。 陈大夫很快就备着药箱过来,手指搭在虞缳汐的腕上,半晌,弓起身子,“小姐,夫人怕是有孕了,只是日子尚浅,我一时也不敢确定。” 程娇娥怔了一下,顿时眼露惊喜,忙看了眼青韵,青韵立刻塞了个钱袋子过去。 “陈大夫,劳烦你以后每天都跑一趟过来看看母亲。”现在看不出来很正常,程胥回来统共不过一个多月,就算是怀了身孕,胎儿小,一时探不出脉搏再正常不过。 送走陈大夫后,虞缳汐还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没有缓过来。 “娘可是高兴坏了?”程娇娥是知道她有多盼着有个儿子的,就连她自己也盼着有个弟弟,她总要出嫁,这程家的家产再不能便宜了外人。 虞缳汐脸上罕见的浮现出一抹羞涩,“娘这般大年纪了,没想到……陈大夫说的话也不知道准不准。” 看她脸上的犹豫,程娇娥拍着她的手掌肯定的道:“娘,你就放心吧。” 她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虞缳汐这样子可不就跟昨天青苑的样子一模一样。 程娇娥又陪着虞缳汐坐了一会儿,看她犯困,起身离开。 这消息程胥一回来就知道了,高兴的转圈,程娇娥知道时忍不住笑起来。 她这边其乐融融,魏府里头却是阴气沉沉。 青苑如愿所偿嫁到魏府,魏祁先前那般决绝的态度他不是不伤心难过的,但是在她看来,魏祁到底是心里有她的,要不然怎么会同意娶她。 而且她现在肚子里怀了魏祁的骨肉,就算现在魏祁心中有气,日子相处下来,他一定会知道自己的好。 要是程娇娥知道她的想法,定然会忍不住哈哈大笑,魏祁这人自私自利,为了自己的前途可是六亲不认,青苑自己要跳火坑,她可不会阻拦。 魏盈盈没想到自己只是出去一趟回来魏祁就真的和程娇娥退婚了,看着青苑的眼神越发厌恶。 不过这些程娇娥都不知道,也没空去管。 因为她正看着屋子里的人发呆,青韵扭头就要喊人,程娇娥猛然惊醒,一下子拽住她,表情严肃凝重,“青韵,将门关起来,你出去守着,什么人都不许过来。” “小姐!”青韵急切的喊了一声,被程娇娥瞪了一眼,只好带着担忧出去。 程娇娥看着躺在床榻边喘息的钟离殇,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世子您这是……” 凑的近了,她才闻到一股血腥味,垂眸看去,就见他坐的地方下面一滩血迹,程娇娥瞳孔一阵收缩。 “世子,我去给您请大夫过来。” 先前推开门看到钟离殇这副样子靠在床榻边,她心中就觉得疑惑,一个是不愿意得罪钟离殇,一个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因而她才阻止了青韵叫人。 她还以为是自己得罪了钟离殇,以至于他上门算账。 没想到他会伤成这样,程娇娥立时慌了,要是钟离殇死在她这儿,程家所有人都活不成。 “别去。”钟离殇猝然拽住她,低沉的声音自她身后想起。 程娇娥转过头复杂的看着他,“可你伤的这么重……” 钟离殇仰头就看到她眼底潜藏的担忧,微怔,一抹异样的感觉拂过他的心头。 “无碍,我怀里有伤药,你替我取出来敷上。”钟离殇停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 以他现在的状况,说话明显是很费力气了。程娇娥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连犹豫都没有,直接蹲下身子,手指探到他怀里,摸索起来。 摸到药瓶后,程娇娥脸上露出喜色,“是这个吗?” 钟离殇脸颊莫名发烫,他还是第一次被女子如此近身,听到程娇娥问话,他连忙收回心神,轻轻的应了一声。 程娇娥舒了口气,“你的伤在哪儿?” “后背。”钟离殇犹豫了一会儿,才在她催促的眼神中开口。 程娇娥愣住,要是给他上药,就必须脱掉他的上衣。她脸上赫然涌上红晕,捏着药瓶踌躇不前。 钟离殇亦知这事有些为难她,刚准备让她算了,就见程娇娥笑起来。 “劳烦世子背对着我,我给世子上药。”看钟离殇这样子,明显是失血过多,要是不尽快止血,说不定就会失血而死,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让钟离殇出事。 至于礼数,她是为了救人,又不是做什么龌龊之事。何况,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在乎这些做什么。想清楚这些,程娇娥豁然开朗。 钟离殇讶然,面带复杂的看着她,随后按照她的吩咐背过去,褪掉上衣。 虽然已经做好准备,但程娇娥还是手心出汗,在她看到钟离殇身后那狰狞的伤口时,她忍不住低呼一声,顾不得紧张,连忙将药粉洒到伤口上。 她想了想,又找了自己的衣衫撕成一条条的带子给他包扎好伤口。 凭着钟离殇的身份,伤他的肯定不是普通人。程娇娥隐约察觉到自己似乎掺和进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里面去了。 “世子,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外头的天色已经黑下来,程娇娥扶着他床榻上躺好就准备离开 结果手腕又一次被他拽住,程娇娥诧异的回眸看他。 钟离殇的脸色已经比之前强了许多,只是依旧苍白的很,“你留在这里。” 程娇娥皱眉,刚想推拒,就见他闭上眼睛淡淡的道:“我在这儿的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 她要是好端端的换房间睡觉一定会惹人怀疑,看钟离殇这般小心,程娇娥脸色端凝,思量了一会儿点头,“我知道了。” 刺杀钟离殇的人肯定同样是位高权重的,不是她能够惹的起的,钟离殇定是被人追杀,这才无奈逃进她府上躲避那些人。 程娇娥心中已经猜出个大概,转身走出去,青韵就站在门口,看到她出来,满脸担忧的看过来,“小姐……” “青韵,我有些饿了,你去端些吃的来。”程娇娥压下她嘴巴里的话,吩咐。 第15章 虞家借钱 她屋子里也不是那么窄,隔了屏风外头还放置着个小床,是平日里青韵守夜睡的地方。她的床被钟离殇占了,自己只能待在这张小床了。 青韵端着吃食进来的时候自然看到了躺在床榻上歇息的钟离殇,见程娇娥从头到尾都不让她提及这件事,心中明白过来,只装着屋子里没有他这号人。 程娇娥看着摆在桌子上的饭菜,扭头看了眼面色苍白的钟离殇,挥手让青韵退下去,自己舀了一碗莲子羹,走到钟离殇跟前,“世子,你伤了身子,不吃点东西,怕是撑不过去。” 钟离殇睨她一眼,看她神情殷切,伸出手来,接过莲子羹稀里哗啦的喝完。 程娇娥原本想问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考虑到知道这些事情后会带来的后果之后,默默地闭上嘴巴,在心底叹了口气,转回桌前,漫不经心的吃着饭菜。 原以为钟离殇要歇个几天才能动弹离开,结果半夜就听到动静,程娇娥睁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眼前就是一暗,跟着晕过去。 “世子。” 钟离殇看着找过来的下属,睁开眼眸,坐起来,抓过外套披在身上。 “世子,她怎么处理?”前来接他的下属指了指昏迷不醒的程娇娥,手掌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要不要……” 钟离殇凌厉的目光霎时瞪向他,他连忙缩回脑袋。 “走吧。” 昏睡不醒的程娇娥完全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 第二天直睡到晌午,程娇娥才摸着后劲苏醒过来,同样到这时候才醒过来的还有青韵,她慌里慌张的进来请罪,便看到程娇娥正懵然着。 程娇娥看向床榻,只见上边已经没有人影,连被子都叠的整整齐齐,她怔了一下,旋即放下心来,看来不是他的仇人追来了,要不然他也没时间叠好被褥。 想来是他的人找来了,至于她和青韵为什么会睡到现在,程娇娥吸了口气,很明显,她是中了迷药了。 “青韵,没事的。”程娇娥摆手,让她起来,“我们待会儿再去母亲那。” 早上没去请安,母亲说不得要担心,结果她去了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虞缳汐今儿一大早就开始呕吐,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压根没注意到她没来请安的事情。 看她明显脸色不济还强打着精神和自己说话,程娇娥坐了片刻便匆忙离开。 回到屋子后,青韵照着往常里规矩摆好笔墨纸砚,自己站在一旁磨墨。 程娇娥写了几个字后,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钟离殇昨晚那副样子,手一抖,笔下的字就毁了。 看出她心不在焉,青韵犹豫了会儿,道:“小姐若是没心情便不要练了,天气热,歇歇也好。” 程娇娥低头瞅着纸上乌黑的一团墨迹,知道自己今儿是练不出什么名堂来了,遂叹了口气,“好,你去叫厨房做两碗冰镇奶酪来。” 青韵得了令,起身吩咐去了。 程娇娥托着腮望着窗外发呆,等青韵捧着冰镇奶酪回来,她吃完一碗后,身上的燥热感才降了些。 她原想着睡一会,谁晓得刚躺下,青韵就说府里来了客人,是外祖家的人。 程娇娥的眉头立时拧起来,虞家是在朝为官的,当年娘嫁给爹的时候,虞家就死活不乐意,之后除非是缺银子,亦鲜少过来,现在突然过来,多半没什么好事。 “青韵,我们去看看。” 她走到大堂的时候,就看到自家爹爹陪着笑与人说话,定睛看去,眉头顿时拧成个结。 不过里边的人还没有注意到她,依旧自顾自说着,“姑爷,我听说娇娥表姐的婚事就这么退了,说起来,虽然那魏祁做事难堪了些,可未必要闹的这般严重。” “魏祁的学问到底是货真价实的,日后定然是能高中的,娇娥表姐嫁给他,也算得上高攀了,待魏祁高中,就是正儿八经的官夫人。” 坐着说话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程娇娥认得他,他爹是自家母亲的哥哥,他叫虞昭云,名字是好名字,不过从他说出来的话,就可以看出是个浑的。 程胥脸色有些阴沉,可眼前这个怎么说也在表侄,他要是发作了,虞缳汐便要难做人了。 只是这么忍着,他束在袖子里的手掌还是止不住握成拳头,脸上的笑容已经快维持不住。 “那依昭云表弟的说法该如何?”程娇娥冷冷一笑走进去,故作好奇的问道。 竟只派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来程府,还过来教训程胥,可见虞家的傲慢,若非顾忌他们是母亲的娘家,程娇娥早就让人赶他出去了。 在她程府,哪里轮得到外姓人趾高气昂,真当他自己是程家的人了? 不过…… 程娇娥垂下眼帘,想起虞家以往的嘴脸,嘲讽更甚,恐怕虞家早就将程家当作自己的囊中之物,所以每次来要钱时都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虞昭云被她的声音吸引过去,转头望过去,瞧见她一袭绿衣绿裙,娇俏的站在自己面前,一时失神。 他鲜少来程府,更是很少跟这个表妹见面,没想到她现在出落了这样水灵。 “自然应该是压下这件事,男人三妻四妾最是正常。你只需要暗中给那魏祁一个警告,日后嫁出去,等他高中,你手里捏着这件事,他一样不敢辱你。”虞昭云理直气壮的道。 程娇娥扬起眉角,舔了下唇瓣,“昭云表弟想的还真是……周到。” 虞昭云立刻得意的扬头,只是还不等他继续张嘴指点,程娇娥就冷笑起来,“那我还真是要谢谢昭云表弟了。” “若是敏表姐遇上这样的事情,昭云表弟也会这么劝她吗?” 虞昭云有个同胞姐姐,叫虞敏,早些年便嫁出去了,谁知道刚成亲不过三个月,她身边的丫鬟就和她的丈夫混到一处。 当时事情闹出来的时候,那丫鬟被活活打死不说,虞敏的丈夫还足足前来请了她一个月才回府。 这事闹的也挺轰动的,现在被程娇娥翻出来,虞昭云愣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起来。 第16章 乞巧节 程娇娥遂笑了一声,“看样子,昭云表弟是不会让敏表姐这样了。” 虞昭云脸色青白交加,程娇娥收起脸上的笑意,理着袖口坐下,接过青韵奉来的茶盏,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昭云表弟,你既然舍不得敏表姐被人这样欺辱,却来劝我忍下,在你眼里,我就该是任人欺凌吗?” 凌厉的话语如同刀子不断地在他脸上割过,虞昭云拳头紧握,“你……” “你什么?昭云表弟只是一个晚辈,却对着我这个表姐指手画脚,已经是不该,更何况,你是虞家人,我程府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小辈来置喙。” 程娇娥截下他的话,不屑的笑。 “哼,不识好人心。”虞昭云气了一会儿,一露出傲慢的神情来,“算了,我这次来是为了代爹爹向姑父借五百两银子。” 见他们不再谈论这件事情,程胥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当下吩咐人去拿银子。 “慢着。”程娇娥猝然出声,喝住准备去拿银子的下人,转眸笑意盈盈的望着虞昭云,“舅舅要借银子,按照道理我们没有不借的道理。” “但是舅舅每个月都来借一次,到现在已经借了五千两有余,不知道舅舅什么时候能将这笔银子还回来。” 程娇娥带着狭促的视线在他身上掠过,虞昭云愣住,臊的满面通红,嘴巴张着,说不出话开来,哼哧哼哧的喘着气。 见他无话可说,程娇娥眉目凌冽,看来真是她程家太过温柔了,以至于虞昭云来要银子都要的这么理直气壮。 “昭云表弟怎么不说话?”程娇娥“疑惑”的看着他。 虞昭云袖子里攥着的拳头一会儿紧一会松,半晌才干巴巴的道:“什么欠的钱,爹爹并没有告诉我。” “原来昭云表弟不知道啊!”程娇娥“恍然大悟”,一口一个表弟叫的亲热,“那还请表弟回去问问,什么时候舅舅能还了这笔钱。” “我程家虽然富庶,但五千两银子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了。就这么借出去还是有些拖累的。”程娇娥以掌击着手心,满脸的愁容。 虞昭云知道今天定然是借不成钱了,咬着牙,愤恨的瞪她一眼,直接离开。 “表弟慢走啊!”程娇娥在后边摆手,等他身影彻底消失后,面容才端凝起来。 程胥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的动作,在虞云昭被她气走后,忍不住道:“娇娥,你这么能那般对你表弟说话,实在是……” “爹认为我说的不对吗,”程娇娥猝然扭过头来,声音森冷的反问,“这世上有对着自己表姐婚事指指点点的表弟吗?” “这么多年来,虞府除了过来要银子还过来做过什么?”程娇娥深吸一口气,目光冰冷,“如今一个孩子都能够对爹爹你不敬了?” 程胥嘴巴动了两下,幽幽的叹了口气,“可你这么做,你娘她……” 程娇娥扬眉,“娘那边我会去说的,何况,娘是什么样的人,爹爹还不清楚吗?” 就是因为清楚虞缳汐是什么样的人,所以程胥才会对虞家百般礼让。程胥幽幽的叹了口气,还想说什么,虞缳汐就从后边走进来,“胥哥,我哥哥他,这次实在是过分了。” 她原是想着侄子过来了,特意过来看看,没想到刚在门口撞上了,虞昭云请安都不会,反而张嘴就数落娇娥的不是,气的她差点没晕过去,这会儿走进来听到程娇娥和程胥说话,她顿时明白过来,感动的眼眶通红。 “夫人,你怎么来了?”程胥连忙下去扶着她坐在自己身旁。 程娇娥笑起来,“爹,虞家是母亲的娘家,本不该由我说什么,但是,他们屡次来我们家打秋风,现金连个孩子都敢对着爹您指手画脚,分明是半点都不尊重您,我们凭什么让着他们?” “娇娥说的是。”虞缳汐看程胥面露难色,拍着他的手背劝慰,“这些年你也帮了他们不少了,他们可曾说一句好,就算我当初不管不顾嫁给你,可看在你帮他这么多次的份上,他也不该这样对你,我们不欠他们的。” 程娇娥就怕虞缳汐会心软,见她这般清楚,当即笑起来,“爹,娘说的没错,你越是让着他们,他们就越变本加厉,就算是报答养育之恩,也该是对外祖母和外祖父,可没听过报答哥哥的。” 她面露不屑,看程胥脸色不断变化,知道他不是迂腐的人,冲虞缳汐一拱手,“娘,您多劝着爹爹,女儿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刚回到屋子里坐下歇了还没一刻钟,青韵就走进来,“小姐,甄小姐来了。” 程娇娥这才想起自己前世里的密友甄婉儿,打她重生到现在还是第一回看到她,前世里她寄给魏祁后,甄婉儿还偷着告诉她要牢牢抓住手里的嫁妆,别被骗了去,可她还是没听进去。 后来她去了长安,和甄婉儿便很少见面了。 程娇娥思及此,面上露出激动来,“快请她进来。” 甄婉儿喜穿红衣,又是个性子张扬的,进来便笑:“娇娥,我这些日子随爹爹去了避暑山庄,近日里刚回来,没想到你竟是和魏祁退了婚?那魏祁也忒过分了,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情。” 她“呸”了一声,噼里啪啦的说完这通话,瞅了眼程娇娥,见她面色如常,暗暗舒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早就看出他不是个好东西,成天的找你借银子花算什么,好在你现在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是是是,婉儿说的是。”程娇娥揉了揉被她拍痛的肩膀,龇牙,拉着她坐下,“你该不会是特意过来安慰我的吧?” “当然不是。”甄婉儿摇头,“你一向比我冷静,想通了的事情哪里需要人说的。我过来,是想问问你乞巧节要不要与我一同出去放河灯?” 见她面露迟疑,甄婉儿忍不住捅了捅她的胳膊,“往年你都是和那魏祁一起去的,好不容易摆脱了他,你应该高兴才对,不会连乞巧节都不过了吧?” 第17章 故人 “哪儿能?”程娇娥原本是想在府里歇着的,被她这么说,便改了心思,“我只是今年没来得及做新衣裳,所以刚刚在思考穿什么出去。你既然来请我,我自然要和你一同去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甄婉儿拍手,瞧青韵端着梅子进来,捻起一颗扔进嘴巴里,“你可不能失约!” 她眨了眨眼睛,吐出嘴巴里的果核,站起身,在得到孟轻遥的保证后,遂起身离开。 她一走,屋子里就静了下来,孟轻遥顺手拿了颗梅子放进嘴里,酸的牙都要掉了,也不知道甄婉儿怎么偏喜欢吃这东西。 一晃没几日,乞巧节便到了。 甄婉儿早早的便在门口等着她,程娇娥领着青韵与她一道出去。 因为过节的原因,街上热热闹闹的,程娇娥许久没到这样的街市逛过了,不免有些感触,兴致勃勃的拉着甄婉儿四处看着。 逛了一上午,两个人的腿都酸了,正好到了一家客栈前,甄婉儿立时拉着她进去。 正巧碰上钟离殇从里边出来,他身边还站着个娇俏的女子,不断的说着话。程娇娥脸色一僵,心底莫名有些失落,低着头走进去。 “那不是魏莹莹吗?”甄婉儿转头就看到她低落的表情,正觉得诧异,突然觉得眼前路过的这人有些眼熟,不禁多看了两眼,当即叫出声。 程娇娥适才抬起头,这才发现与钟离殇一道出去的人的确是魏莹莹,手指不自觉的掐紧掌心。 “哎?娇娥,她旁边那人是谁,瞧着气宇轩昂的,怎么与她在一起,真是没眼光。”甄婉儿说话直,故而半点忌讳都没有。 程娇娥干巴巴的笑了一声,拉着她落座,“婉儿,别说了,我们快进去吧。” 甄婉儿越发觉得奇怪了,眼珠子转了两圈,脸色严肃起来,“娇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没有放下魏祁那混蛋?” 程娇娥愣了一下,知道她是误会了,“婉儿,没有,我只是不想再和安平候世子牵扯上。” “什么安平候世子?”甄婉儿一时没反应过来,接着瞪圆了眼睛,“就是那个救了你的安平候世子?” 程娇娥点头,她落水被安平候世子救了的事情多的是人知道,因此甄婉儿回来后听人说起并不奇怪。 “你该不会是说,刚刚从我们身边走过去的就是那个安平候世子吧?”甄婉儿张口结舌,满脸的不敢置信。 程娇娥摊开双手,“的确如此。” 甄婉儿怔然,跟着压低脑袋,凑到她跟前,“那我刚刚说那些话,他不会找我算账吧?” “你还知道怕啊?”程娇娥“扑哧”一声笑出来,戳了戳她的脑袋。 甄婉儿忙捂着额头吐舌头,轻声嘟囔,“那我也不知道他是世子啊!谁知道他一个世子会跟魏莹莹那种人在一起,真是没眼光。” 程娇娥笑,“行了,我们快吃吧,吃完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等吃完后,程娇娥就带着她进了自家的成衣铺,选了两套男装。 甄婉儿看着自己身上的男子装束,“娇娥,你这是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啊?” “点翠楼。”程娇娥说话时提前抱住她的胳膊,以免她被吓得逃跑,结果站在她身后的青韵先被吓着了。 青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姐,你、你怎么能去点翠楼呢?要是被人看见了,可怎么好?” 甄婉儿同样是一脸的古怪,扯着自己的袖子,诧声问:“你让我打扮成这样就是为了去青楼?” “嘘”程娇娥竖起食指压在自己的嘴上,“这不是前些日子听说点翠楼新来了个姑娘,长的美若天仙,我想去看看。” “你是不是被魏祁刺激脑子傻了?”甄婉儿抬手摸上她的额头,“好端端的看什么美人?我不去,你也不许去。” 甄婉儿板着脸,便拽着她换回衣裳,青韵不住的点头,赞同她的话。 程娇娥无奈,只好道:“我和那新来的女子有些渊源,这次过去是为了替她赎身的。” “原来是这样。”甄婉儿稍稍放下心来,跟着又忍不住蹙眉,“可是你也不能去青楼啊,要是被我爹知道我和你一起去逛青楼,非得打断我的腿。” 程娇娥原本是不打算带她一起去的,但这事是她临时想起来的,她总不好撇开甄婉儿自己过去,故而才准备拉着她一起过去。 “也是,你爹的脾气我可不敢惹。”程娇娥无奈的摊手,“不如你们在这儿等我,我办完事就回来。” “那怎么行?”青韵立刻着急的叫起来,“小姐,不如奴婢和您一起去吧?” 程娇娥摇头,“我只是过去瞧瞧,如果真的是故人,我便替她赎身,如果是我认错了人,我便立刻出来。放心,我不会出事的。” 甄婉儿看她神情坚决,知道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只好拍着她的手不放心的叮嘱,“那你多小心。” 程娇娥点头,转身出去,一路往点翠楼过去。 点翠楼新来的姑娘名叫浮幸,她前世里去长安城被那些贵妇人羞辱时,多亏了顾府的大姑娘替她解围,她才没有丢脸。后来她和顾府的大姑娘熟悉后,才听她说起她小时候曾流落在外,还曾流落青楼。 而她说的地点,正好是自己的故乡,程娇娥当时多嘴问了句,才知道她当时化名浮幸。 因而她今天出门,听路边的人说起点翠楼新来了个名叫浮幸的姑娘,她便留了心。 无论这名叫浮幸的女子是不是她,单凭着她当初给自己解围,自己都得过去看看。 尽管程娇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是进去的时候面对扑过来的姑娘还是忍不住身体僵硬了一瞬间,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抽出早就准备好的银票拍在凑过来的姑娘身上。 离她最近的姑娘喜笑颜开的收起银子,“公子,让奴家服侍你吧。” 程娇娥学着其他恩客的样子,抬手捏了下她的下巴,“爷今儿来是为了看浮幸姑娘的,快叫你们妈妈过来。” 第18章 疑点重重 “公子,奴家不好吗?您非要找浮幸?”姑娘抛了个媚眼,娇滴滴的道。 程娇娥只觉得毛骨悚然,浑身冒起鸡皮疙瘩,强忍着胃里的不适感,“自然是好的,只是浮幸姑娘新来这点翠楼,今儿大部分人都是冲着浮幸姑娘来的,爷自然不能免俗。” 姑娘又得了她一张银票,担心惹怒她,亦不再缠着她,转身请老鸨过来。 程娇娥看着眼前这个脸上的粉一笑都要往下掉的妇人嘴角抽搐了两下,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不知道妈妈能否请浮幸出来一见?” 老鸨笑的见牙不见眼,单手摸着自己的发鬓,手绢儿一抛,“哟,浮幸可是我们点翠楼暗地里培养的许久的,可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爷就是有钱,也得遵着我们点翠楼的规矩。” 程娇娥蹙眉,“你的意思就是见不到了?” 老鸨两根手指摆在眼前搓了两下,“爷要是真有诚意,带去一见倒也不是不行。” 这就是要银子,程娇娥咧嘴一笑,从怀里抽出面值一百两的银票来递过去。这儿不是长安城,没那么多有钱的恩客,一百两该是点翠楼一个月的收入了。 老鸨眼睛都直了,一张老脸笑的全是褶皱,“公子跟奴家来。” 程娇娥暗自舒了口气,跟在她身后缓缓上楼,很快就停在一个厢房前,老鸨推开门笑:“浮幸姑娘就在这里边,公子可别耽搁太久,待会儿浮幸可还得上台呢!” 里边的女子听到声音,微微蹙眉,就看到个清俊的男子走进来,当即道:“妈妈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当初可是说好了,我只卖艺不卖身。” “浮幸姑娘,在下是慕名而来,只是有些棋谱方面的问题向姑娘请教,并无亵渎之意。”程娇娥冲老鸨使了个眼色,看她离开,反手关上屋门,转头见浮幸绷着一张脸,赶忙解释。 浮幸并不相信,不过脸色还是稍微好了些,旋即眼底掠过一抹狐疑,“你怎么知道我会棋?” 她在点翠楼待着,向来是以舞出名,这人一来就说是向她讨教如何下棋,实在奇怪。 程娇娥笑:“浮幸姑娘是为了家中老母才不得不来这儿赚些银子,只是浮幸姑娘这番孝心就怕给错了人。” 在看到浮幸的瞬间,程娇娥就确定了之前的猜测,眼前这张脸和前世顾家大小姐顾紫苑一模一样。 “你说什么?”浮幸怒斥一声,“我是自己来的,我娘她不知道。” “不知道?”程娇娥嗤笑一声,依着顾紫苑前世告诉她的话分析,“据我所知,浮幸姑娘家是在底下的杏花村,到这儿最少得一天一夜的路程,你从未出过杏花村,怎么会知道点翠楼这样的地方?” “何况,你来这点翠楼已经有一段时间,每每赚了银子,都是托人带回去,可你娘除了来信问银子,可让你回去看过一眼?”程娇娥冷笑,毫不留情的戳破她一直藏在心底的疑惑。 面对她的质问,浮幸禁不住一个踉跄,倒退一步,后腰磕在桌角上,脸色煞白,“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娘不觉得奇怪吗?你明明只是一个农女,可家里却有好几本棋谱,甚至你还识字,偏偏你不记得十岁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程娇娥迫使她看着自己,“这样的情况可不是一个农女会的,你真的相信你娘说的话吗?” “你、你什么意思?”浮幸双唇不住抖动,一双盈盈水眸霎时红了,里边盈满恐慌。 程娇娥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幽幽的叹了口气,“浮幸姑娘,我说的话只怕你早就在心里边想过了,只是你不愿意去承认。” “至于你,我的确是认识你的,只是你如果真的不愿意找回自己十岁前的记忆,我不勉强你。”程娇娥叹息一声,“只是这点翠楼到底不是个好去处。” “你若是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可以来程府寻程娇娥。”程娇娥自报家门,见她念了两遍名字后,面露诧异,知道她是知道自己的名字的,微微一笑,起身告辞。 她刚刚和浮幸说的话都是顾紫苑前世里告诉她的,她在点翠楼被顾家的下人找到,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身份,决意回去杏花村问个清楚。 原本她还担心这事会气到本就卧病在床的母亲,结果刚走到门口还没进去便听到里边传来的说话声。 本应该卧病在床的母亲正声音洪亮的跟她所谓的弟弟说话,一句一个那野种还真听话,她如遭雷击,在外头听的清清楚楚,推开门,原以为她们会对自己的话心虚。 可没想到他们反而过来呵斥自己偷听,要不是顾家家丁动手拦住他们,她肯定又逃不了一顿打。甚至在顾家要带她走时,她那个养母还一个劲儿的号丧,要她给银子才准走。 程娇娥听她说这些话时眼里边是止不住的惆怅,不免心疼,结果没等自己安慰她,她就展开笑脸,带过之前的话,好似不在意了一样。 不过她眼中的惆怅不是骗人的,程娇娥叹息一声,她现在提前告诉浮幸真相,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程娇娥一心惦记着浮幸,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她对面酒楼里向她投过来的视线。 钟离殇看到她从点翠楼走出来,眉头不自觉的拧起来,面带疑惑。 正陪着他的魏莹莹看他心不在焉的模样,放下酒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点翠楼底下站着的那些个庸脂俗粉,又见他紧锁眉头,误以为他是不喜点翠楼做的生意,当即啐了一声。 “世子若是不喜欢看外边的风景,不如关上窗户?”魏莹莹抬手就准备关窗,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越发大胆,将开着的窗户直接关上。 钟离殇食指掐住她的下颚,“魏小姐约本世子出来,不单是为了过节吧?” 魏莹莹光洁的肌肤上立刻出现个红印子,痛的她忍不住龇牙咧嘴。 “世子,我倾慕世子已久,所以才斗胆约世子出来一起过这乞巧节,并无旁的想法。” 第19章 求救 “是吗?”钟离殇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撤回手。 魏莹莹和他一共不过见了几次面,便说什么爱慕已久,看来是后头那人忍不住动手了,这是想用美人计拉拢他?倒是不像,魏莹莹这等粗鄙的女子,可没这手段,许是来试探他才对。 这边他陪着魏莹莹打太极,程娇娥已经赶回成衣铺的后院,刚进去,便见甄婉儿不停的走来走去,嘴巴里还嘀咕着。 她知道甄婉儿是担心自己,笑了一声走上前,“婉儿,你在说什么呢?” “呀!”甄婉儿吓了一跳,忙拍着自己的胸脯压惊,继而冲她怒目而视,“娇娥,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知道。”程娇娥一本正经的回答,让甄婉儿余下的话彻底吐不出来了。 甄婉儿翻了个白眼,跟着满脸八卦的拉着她的袖子询问,“你快告诉我,点翠楼里那人是你要找的吗?” “是,不过她暂时不愿意跟我走。”程娇娥与她一道走进亭子里,一只手托腮,一只手在桌上画着圈圈。 “为什么?”甄婉儿惊愕的喊了一声,“点翠楼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待的?” 程娇娥张了张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毕竟她所知道的事情都是来自于前世,她没法子解释自己知道浮幸是顾家流落在外的大小姐的原因。 “我也不知道。”程娇娥摇头,露出苦恼的神情来,什么都不告诉甄婉儿才是最好的,这些事情,她还是不要掺和进去的好。 原本她想着和魏祁解除婚约后便安安稳稳的过一生,偏偏钟离殇告诉自己,魏祁背后有人指使,还有那日蒋皓玉离开时出现的黑衣人,无一不在告诉她,她前世嫁给魏祁本身就是场阴谋。 看钟离殇对魏祁背后的人忌讳莫深的样子,可见那人身份定然不低。可她程家不过是个商人,对方位高权重,偏盯着她家,未免奇怪。这些疑问如同云雾将她笼罩进去,让她不得不多想。 但…… 今日钟离殇陪着魏莹莹逛街,明显是郎有情妾有意,说不定什么背后有旁人指使都是他哄骗自己的,只是因为他心疼心上人,所以才这样说,让自己不得去动魏祁。 至于蒋皓玉那日离开后就没了消息,如同她来的时候一样突兀,这又让她不得不相信钟离殇的话。 程娇娥揉了揉自己的发丝,颇为惆怅的吐了口气,“婉儿,我们快去换回衣裳吧,一会儿灯会该开始了。” 每年乞巧节,城里边最大的燕雀楼都会在门口摆放一排又一排的灯笼,在上边贴上字谜,谁能答对,便可以免费拿走那盏花灯。是以,许多人都是赶着热闹过去。 甄婉儿拉她出来本就是奔着这事来的,一听她这么说猛点头,拉着她回去换回原来的衣裳,一路奔着燕雀楼去,要是去的迟了,可就没位置了。 等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人头攒动,外头的灯笼挂了一排,还有各式各样的动物花骨朵儿形状的花灯,看的人眼睛都挪不开了。 甄婉儿兴致极高,拉着她挤过人群,钻到前边去。 燕雀楼的主事正站在外头介绍规则,台子正中央放着一盏雕琢繁复的山峦流水花灯,程娇娥一眼便看中了。听他说只要答对所有的谜底就能免费获得那盏花灯,程娇娥眼睛都亮了。 前世里她和魏祁一同来的,当时也是看中了这盏花灯,可惜达到第六题便猜错了,这花灯最后落到谁手里也不知道。 现在又看到,她自然要弥补一下前世里的遗憾。 那些字谜她后来研究过,是知道正确答案的,因此她便找主事要了张纸,快速写下谜底。 这些问题她刚刚看了一遍,和前世并没有差别。甄婉儿看她写的这么快,连思考一下都不曾,忍不住轻轻推了她一下,“娇娥,你写这么快,对吗?” “当然,你看着吧。”程娇娥写下最后一个字,将纸递给主事,胸有成竹的道。 甄婉儿点点头,目光落到主事的身上,见他看着程娇娥递过去的纸面露笑意,不由喜上眉梢。 果然,他看完后,就笑眯眯的望向程娇娥,“这位姑娘都答对了,既然如此,这花灯便送给你了。” 程娇娥喜滋滋的接过花灯,拉着甄婉儿离开。 甄婉儿爱不释手的摸着这等花灯,眼看到了河边,她犹豫了一下,道:“娇娥,要不然我们再驱买两盏花灯来放,这一盏,就留下来吧。” 不怪她会这样说,这花灯做的精致,就这么放河里飘走,实在是有些舍不得。 程娇娥考虑了一会儿,还是将灯放到河里去,看甄婉儿一脸的惋惜,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婉儿,这是祈福用的花灯,要是不用来祈福,可不是没意义了?” 甄婉儿嘟囔着嘴,还想要说话,但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只好点头。 放完河灯后,程娇娥便拉着她回去,结果走到半路突然听到一阵嘈杂的喊声,紧跟着一个人便撞到她身上。 程娇娥皱眉,低头看去,觉得这人有点熟,还是青韵抢先认出来,“青苑,你怎么会在这儿?” 青苑揉着肩膀,一抬头看到她二人,立刻哭诉起来,“小姐,小姐,您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有人要害奴婢!” “你如今已经嫁到魏家,再叫我小姐恐是不妥。”程娇娥后退一步,避开她抓来的手掌,“有人要害你,你自当告诉你的夫君,或者前去报官,找我作什么?” 青苑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恐,“就是魏祁要害奴婢。” 她面肌颤动,“咚咚咚”,冲着程娇娥磕了三个响头,“小姐,奴婢知道错了,求小姐救救奴婢吧。” “这是怎么回事?”程娇娥唇角闪过一丝冷笑,面上却忍不住吃惊的道。 青苑哭起来,“他说,说奴婢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说奴婢和小姐联手诬陷他,所以要堕了奴婢肚子里的孩子,还要将奴婢卖到点翠楼。” 第20章 孕吐 “什么?”甄婉儿先叫起来,“他竟然敢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是……” “不知廉耻。”程娇娥丝毫不奇怪他会做这事,恐怕她先前让青苑带过去的嫁妆已经被他弄到手了,所以魏祁才会下狠心将她赶出门。 她凉凉的补上下半句,“那你来找我做什么?你如今是自由身,既然被人害,就该去报官。” 青苑立时急了,猛然抓住她的脚,苦苦哀求,“小姐,看在我们主仆一场的份上,您便救救奴婢吧,奴婢求您了。” 程娇娥厌恶的看着她,便要拔腿离开,结果却被她抱的死死的。 她看了眼青韵,青韵立刻上前来拽开她。青苑拼命嚎叫起来,惹的过路的人都是像这儿看过来。 程娇娥咬着唇,就要离开,目光突然瞥见个熟悉的身影,脚步一顿,转身从怀里取出三十两银子来,“这些你先去找个客栈住下,明日你再来寻我细说。” 甄婉儿面露不解,跺脚,“娇娥,她之前那样对不住你,你还给她银子?” “顺手为之,总不能看着她去死。”程娇娥看青苑捧着银子千恩万谢,耸了耸肩膀,笑着道。 周围有些人认得程娇娥,再一看青苑,顿时面露鄙夷,跟着就暗道程娇娥心善,对这样背主求荣的下人都愿意施舍银子。 程娇娥与甄婉儿相携着回府,一路去见过爹娘后,她才转而回到自己的清宁苑。 这会儿正是盛夏,院子里栽种的石榴树开了花,红彤彤的,程娇娥看了眼,直接进了房间,“青韵,等过几日结石了,你打些下来送去给娘。” 虞缳汐惯爱吃石榴,不过她并不喜欢,这玩意儿吃起来实在是太麻烦了,她就爱看花。 青韵应了一声,扭身去端热水回来。程娇娥接过她递来的湿毛巾擦了把脸,又仔细擦了脖子和手,遂将毛巾递回去,靠在椅子上舒展着双腿。 “小姐今儿累着了吧。”青韵笑,“奴婢给小姐您按按肩膀。” 程娇娥闭着眼点头。 “小姐,您今天为什么要搭理青苑啊?”青韵好奇心重,憋了一路还是没忍住问。 “我看到魏祁了,青苑肚子里总归是还怀着魏祁的骨肉,就算魏祁真的要对付她,也不会挑这个时间。”程娇娥睁开眼睛,望着桌上不断闪烁的烛火,慢悠悠的道,“更何况,青苑已经是他的人了,要是送去点翠楼,日后被熟人看见,他脸上能受得住?” “这么说,青苑是在撒谎了?”青韵看她不置可否,心里头腾起怒气来。 程娇娥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往床榻上走过去,径直躺下来,“她要是不撒谎怎么帮她的好夫君办事?” 在看到魏祁的时候,她的脑子就清醒过来,前世她到死才知道魏祁恨不得杀了她,凭着青苑这个脑子,魏祁真要处置她,哪里能被她发现? 恐怕,还是冲着她来的,看样子,魏祁还没有死心。 程娇娥莫名有些燥怒,胡思乱想之下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是被青韵叫醒的,说是青苑在外头求见,府里的下人都知道她,自然不可能让她进来,青韵知道了,这才来禀报程娇娥。 “她倒是没脸没皮。”程娇娥冷哼一声,搁下手里头的象牙白玉梳,默了会儿道,“让她进来。” 青苑很快就被人进来,见到程娇娥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程娇娥打量着她,瞧她身上穿着绸缎制成的衣裳,头上还带着鎏金的簪子,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你先起来吧,你昨日里说的我都知道了,那你现在是准备如何做?”程娇娥看着青韵端上来剥了皮的桂圆,捻起一颗扔进嘴巴里。 青苑面露难色,手掌扶着自己微鼓的肚子,“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奴婢肚子里总归是怀了的孩子,不论他对奴婢做过什么,奴婢不能让腹中骨肉还没出生便没了爹。” “你倒是心软,也不想想他都想着要你性命,还会在乎你肚子里这块肉?”程娇娥嗤了一声,吐出果核,掏出帕子擦嘴,“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还来找我做什么?” “奴婢求小姐给奴婢安置个地方住下。”青苑臊的满脸通红,但还是咬着牙说完。 这便是过来要银子的了,程娇娥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脸,当下冷笑一声,走到她跟前蹲下,捏起她的下巴,“青苑,我留了你一条命,还让了自己的婚事给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你倒还想着帮别人来坑我这个旧主子吗?” 青苑顿时面露慌乱,“奴婢不敢,奴婢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程娇娥一下子扯下她头上的蝴蝶鎏金簪子,“啪嗒”一声扔到她身上,“你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是怎么一个人跑出来的,今儿还明目张胆的过来寻我,你就不怕传到魏祁耳朵里去再抓你回去?” “你真当我是傻子不成?”看着滚落在地上的金簪,程娇娥一脚踩上去,“回去告诉魏祁,让他死了这条心,再敢打我的主意,我饶不了他。” 青韵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走吧。” 青苑被戳破心思,一张脸烧的通红,连忙爬起来,抓起地上的蝴蝶簪子就跑出去。 程娇娥目光幽幽的看着她的背影,前去给虞缳汐请安。 因为虞缳汐怀了身孕的关系,程娇娥早就吩咐府里出了什么事情先同她禀报,所以虞缳汐并不知道青苑来过的事情。 要是知道了,少不得又得动气。 “娘这几日身子可好些了?”看虞缳汐神情恹恹,程娇娥不由叹了口气,“娘怀我的时候,反应也是这般厉害吗?” “倒也不是。”虞缳汐刚说一句,又捂着胸口干呕起来。 好大一会儿,她才抚着胸口缓过来,“你向来乖巧,倒是没什么反应,却不知道这回怎么这般难受,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 这事程娇娥也没得办法,陪着她坐了会儿,便起身回去了。 第21章 打太极 走到半路便被程胥身边此后的小厮拦住了,“大小姐,老爷让您过去一趟。” 程娇娥诧异,“可说了是什么事情?” “那倒没说,不过刚刚来了个贵公子,不知道跟老爷说了什么,老爷这会儿脸色可难看了。”小厮缩了缩脖子,好心提醒。 “我知道了。”程娇娥越发奇怪,点点头,随着他一道过去。 长廊下站着的下人看到她过来,连忙行礼,程娇娥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这才走进去。 里边的人听到动静抬眼看过来,程娇娥立时愣住了,“世子,您怎么在这里?” 钟离殇似笑非笑的睨她一眼,神情怎么瞧都有些幸灾乐祸。 程娇娥突觉头皮发麻,仰头看去,只见程胥脸色铁青,心底“咯噔”一声,“女儿见过爹爹,见过世子,不知道爹喊女儿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程胥哼了一声,“你昨天都去什么地方了?” 程娇娥脑袋“嗡”的一声,扭头看向钟离殇,他正低垂着眉眼,悠哉悠哉的喝茶。 “女儿昨天和婉儿一起出去逛了街市,爹何故如此问?”程娇娥定了定心神,做出疑惑的表情来。 “是吗?那本世子昨日为何看到你从点翠楼出来?”钟离殇慢吞吞的接了一句。 程娇娥忍不住瞪他一眼,“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算世子喜欢魏莹莹,也不该为了她来故意污蔑我?我一个女子,怎么会去点翠楼?” 反正钟离殇也没有证据,她又是扮成男人去的,她就是不承认又能怎么样? “世子可有证据证明我昨天去了点翠楼?”程娇娥心底冒出一团恶火,恼怒的盯着他。 “谁告诉你,本世子喜欢魏莹莹?”钟离殇突然转换话题,皱着眉头看她。 程娇娥见他不承认,懒得与他争辩,“世子如果没有切实的证据,还是不要乱说的好,免得毁了别人的名节。” 看她直接跟自己叫板,钟离殇眼眸微沉,手指搭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是吗?那许是本世子看错了。” 程胥看她这般和钟离殇说话,一颗心都悬了起来,生怕钟离殇怪罪她。 现在看钟离殇这态度,程胥抹掉额头上的汗,喘了口气,随即视线在她二人身上游移,露出些许疑惑来。 程娇娥听着他这轻描淡写的骨气,犹如一拳打在棉花里,莫名气闷。 “本世子还有旁的事情,便告辞了。”钟离殇斜了她一眼,起身离开。 程娇娥后颈寒毛竖起,绷着脸看他。 等钟离殇走了后,程胥终于憋不住了,“娇娥,你老实告诉我,你和世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爹,你想什么呢?”程娇娥扭头就望见他凝眉肃穆的表情,立时知道他想岔了,“我不是之前和你说过了,我落水恰好被他路过救起来了。” “没有别的了?”程胥还是有些不放心,看先前那架势,程娇娥说话委实算不上恭敬,偏偏钟离殇半点都不计较。 程娇娥翻了个白眼,“爹,您就别胡思乱想了,我和世子之间什么都没有,清清白白的,何况,他这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昨天还陪人家姑娘一同过节。” 程胥点点头,看她离开,摸着胡子坐下,想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劲,程娇娥刚刚那话好像有点吃醋的意味? 程娇娥不知道她走了之后程胥还在琢磨这事,拉着青韵回到屋子里后,胸口的恶气还没有消。 结果惹她生气的人又出现了,看着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钟离殇,程娇娥抬起手在自己脸上拉的一下,疼的嘴角直咧咧。 青韵张口结舌,揉了揉眼睛,确定眼前这人的确是应该早就离开程府的钟离殇后,吞了口唾沫,悄然后退一步。 看她这没出息的样子,程娇娥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挥手让她退下了,自己走到桌前坐下,“世子不知道私闯女子闺房是犯法的吗?” 钟离殇笑,“你有证据?” 程娇娥被这话噎了一下,恼怒的瞪他一眼,的确,钟离殇能够出现在这里,证明他避开了府里的护卫和下人,除非自己现在抓住他,要不然根本没有证据证明他私闯闺房,毕竟先前府里的下人都是看着她离开的。 至于青韵是她的丫鬟,证词自然是做不得数。 程娇娥暗暗磨牙,喝了口凉茶,“世子过来,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你去点翠楼做什么?”钟离殇定定的看着她,漆黑的眼眸里波涛汹涌。 程娇娥捧着杯子,笑了一声,“世子是对所有人的私事都十分感兴趣,还是单独对我的事感兴趣?” 钟离殇被她堵了一下,勾起唇角,“本世子若单独对你的事情感兴趣呢?” 程娇娥龇牙,逼着自己不去看他俊郎的脸庞,“那我便要觉得世子是看上我了。” 她这话带着明晃晃调戏的意味,她原以为钟离殇会恼羞成怒,没想到他突然凑过来,手指贴在她的下颌上,唇瓣靠在她耳边,“是又如何?” 温热的气息缭绕在她的脖颈,伴随着他的话,让程娇娥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她冷笑,“可惜我瞧不上世子。” 钟离殇“呵”了一声,重新坐回去,手指敲了敲桌面,“那你看的上谁?魏祁那样的?” “我日后要嫁的人必然只得我这一个妻子,一生一世一双人才可。若不然,我不如不嫁,单凭着我程家的财富,也够我快活潇洒一辈子了。” 程娇娥今生并不打算考虑婚嫁的事情,世间男子多薄情,开始时说的再好听,成婚后便都变了。 钟离殇心口微悸,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继而低低的笑起来,“这想法倒也不错,依着你的意思,本世子只要应了你这条件,你就愿意嫁了?” 程娇娥皱起眉头,见鬼似的盯着他,良久幽幽的叹了口气,“世子,你想要做什么直说便是,没必要这样打趣我。” 钟离殇收起脸上的玩笑之色,“听说你之前送到魏府的丫鬟今儿回来了?” 第22章 怀疑 “世子专喜欢盯着别人的私事吗?”程娇娥挑眉,啐了一声,视线从案旁小炉上煮的咕咚咕咚响的茶壶移过来。 青韵站在一旁听着她这般语气和钟离殇说话,屏息凝神,盯着茶壶,只等它煮开了自己便倒茶。 钟离殇并不动怒,食指屈起,在泊金打造的杯沿上叩了一声,“看来你并不曾心软,如此甚好,只是你若是不想招惹他背后的人,最好还是迂回些。” 程娇娥接过青韵递来凉好的茶水,压下心头的浮躁,“世子屡次提到此人,不知道可否告知此人是谁?” 钟离殇眼眸暗沉,恍然勾起唇角,“你知道了没有好处,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 “七皇子吗?”程娇娥觉得有必要告诉他自己不是他眼中以为的闺阁女子,捧着茶盏慢悠悠的哼了一口,吐出这句话来。 钟离殇平静的脸庞抖动起来,浮现出一丝堪称凌厉的神情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程家的小姐,这一点世子应该比我清楚。毕竟世子就是奔着我程家来的不是吗?”程娇娥咧嘴,摊开双手,满脸无辜。 钟离殇看着她清澈见底的眼眸,喉咙里像是梗住了,半晌都吐不出一句话来。 好半晌,他才撂下手里的茶盏,目不转睛的望着程娇娥,声音发紧,“你还知道什么?” 程娇娥舔着唇角,“世子这回到程家来,是来借银子的,代表朝廷前来借银子是不是?” 钟离殇震惊的看着她,“你从哪里听来的那些消息?” 程娇娥笑了一声,身子慵懒的靠在椅子上,“世子有自己的暗卫帮忙打听消息,不代表我不能通过别的法子打听消息。” “你一个闺阁小姐,打听朝廷的事情,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钟离殇双臂放在桌面上,半个身子压上去,面容冷冽的盯着她。 程娇娥嗤笑一声,“做什么?不过是随意打听罢了。” 见他依旧紧紧盯着自己,程娇娥幽幽的叹了口气,“何况,以我的身份又能做什么?” “再说了,这些事情压根就不是我打听到的。”程娇娥乌黑的眼眸里迅速涌上悲切,又瞬间消失,快的让钟离殇差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钟离殇越发肯定程娇娥是有秘密的,但是明显,她不打算说。 “那你考虑的如何?”钟离殇收回自己的视线,换回刚才的姿势坐好,转开话题。 程娇娥松了口气,若是钟离殇追着她问下去,难保她不会露馅儿。 “朝廷是想和那些草原上的野蛮人开战,故而需要打造一支骑兵,但因为银子不够,才让世子你出来寻富商合作。” 说起来是合作,赢了程家自然是光荣,但倘若输了,程家付出的这比银子便打了水漂。 程娇娥暗骂一声狡猾,“不知道世子认为我说的对不对?” 要不是早就调查过,知道她从小到大能出城都没有,钟离殇真要以为她是个潜伏在长安城多年才刚刚回来的探子了。 “既然你已经知道本世子的来意,这笔生意,你们程家答应吗?”钟离殇勾唇笑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睨着她。 程娇娥没有拒绝的余地,要是她拒绝,钟离殇一定会用其他的法子让她答应下来,“朝廷既然派了世子前来,想必是十分重视这件事情的,我可以劝爹爹答应,但是我有什么好处?” “若是这场仗赢了,你们程家借出的银子,朝廷原给出一分利,到时连本带息还给程家。”钟离殇喝了口茶水,笑容温和。 程娇娥搁下茶盏,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搭在桌面上,手指无意识的画着,忽而抬头冲他莞尔一笑,“听起来倒是笔好买卖,只可惜世子也说了,若是赢了的话……” “这一切可都是一场未知数,世子这话只能骗骗外边的孩子。”程娇娥眯着眼笑,“所以这可做不得数,世子若想我程家答应这事,得答应庇佑我程家才行。” 她会提这个要求,自然是因为魏祁背后站着的七皇子,前世里她死的那样惨烈,还有程家败落的那么快,背后说不准就有七皇子的手笔,她赌不起。 她若是答应号集城里的富商一道拿银子出来帮钟离殇拿下这个功劳,难保不会被七皇子记恨。 钟离殇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抿唇,“程小姐的确是个聪明的,此事本世子就应下了。现在可以说说你前去点翠楼的原因了?” 程娇娥诧异的看着他,“世子知道顾府多年前失踪的大小姐吗?” “你连顾府的事情都知道?”钟离殇震惊的看着她,满脸的不可思议。 程娇娥知道自己暴露的太多了,但为了引起钟离殇的重视,她不得不这么做。原以为魏祁害死她是为了扫清障碍,攀附高枝,可这里面或许还有七皇子的事情,还有她爹娘当初的死,越想越觉得蹊跷。 她一定要想办法调查清楚,如果真是七皇子盯上了程家,以程家现在的处境岌岌可危,他达不成目的,必然还会使用其他的手段。 “点翠楼里的浮幸姑娘,可能是顾府的大小姐。”程娇娥别开眼,避开他的视线,叹息一声。 钟离殇的眼眸眯了起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过是偶然发现的事情,能同长安城的世家大族,顾府的大小姐结个善缘,我自然是不会放过。”她露出商人一贯有的市侩,“不过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亦不敢确定,世子若是有兴趣,不妨自己查一查。” 程娇娥定定的看了她半晌,低低的笑了一声,“你既然说了这么多,那本世子自然该查个清楚。至于你答应本世子的事情,别忘了。” 看他站起身离开,程娇娥赶忙跟着起身相送,等他离开后,程娇娥才瘫坐在椅子上舒了口气。 她之前说出的那些都太过危险,若是钟离殇执意深究,光是想想钟离殇得知她是死而复生,她就觉得浑身一阵发凉,怕是任何一个人都要将她当成妖怪烧死。 第23章 婚事 转眼过了十日,程娇娥整日里陪着虞缳汐说话,这期间倒是没出什么幺蛾子。 至于青苑,被她赶走之后,便没有再出现过了。 甄婉儿被他爹束在家中学了十日的女红,到底是憋不住了,抽了个空儿,求他爹放她出来,过来寻程娇娥。 程娇娥得知她过来,愣了一下,旋即笑起来,“你怎么来了?我听说你这些日子都在家里做嫁衣不是?” “你快别提这些了。”甄婉儿抬起自己的胳膊,十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我的手都要断了,那嫁衣还没做出个形来。” 甄婉儿吸了吸鼻子,双手托腮,胳膊肘抵在桌面,“唉,你说丰尉为什么不愿意我找旁人做这嫁衣啊?我原本还指望找他劝劝我爹呢!” 程娇娥哑然失笑,这嫁衣自古以来都是女子亲手绣制,以体现女子对未来日子的期望和欢喜。 甄婉儿一向不擅长针线,会去寻苏丰尉商量让绣娘替她做嫁衣并不奇怪。 只是苏丰尉再喜欢她,这事恐怕亦不会轻易答应的,听她的抱怨就足以知道了。 甄婉儿与苏丰尉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亲时他两发现他们先前是见过面的,对彼此都是有些好感的,因而便由着父母商定下这门亲事。 这之后二人的感情自然是如胶似漆,说起来,甄婉儿还有半年才会嫁给苏丰尉,甄伯父这么早就让她刺绣,显然是极为了解她的品性和手艺的。 “好了,婉儿,这嫁衣哪里有让别人做的。”程娇娥捏了下她的脸蛋,“你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抱怨这个吧?” “当然不是。”甄婉儿靠近她,“文渊阁的安公子来了,邀请城里的人前去参加宴会,你也知道的,他举办的宴会都会拿出些彩头来,我想去替丰尉弄点宝贝。” 看她财迷的样子,程娇娥以手扶额,叹息一声,“你有这个心,苏丰尉就很高兴了,但这安公子才名远播,他拿出来的东西,你确定能拿到吗?” 甄婉儿眨巴眨巴眼睛,继而看向程娇娥,嘿嘿嘿笑,“这不是还有你嘛!” “别,我可什么都不会。”程娇娥连忙抬手打断她的话。 “你这话骗骗旁人还行,拿来骗我可不行,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的棋艺向来很好的,只是从不在外人面前显露。” 甄婉儿拉着她的袖子撒娇,脑袋凑到她跟前,“我打听过了,这次安公子准备了天残棋局,说是要找人解开呢。” 程娇娥抚着茶盏的手指顿了一下,半晌道:“要真是这样,倒是可以试试,这宴会什么时候举行?” “后天便是,到时候我来接你。”甄婉儿快速回答,像是生怕她改变注意一样。 程娇娥哑然失笑,取出帕子擦掉嘴角的茶渍,“好,那我就等着你来接我。” 话音刚落,外头便响起丫鬟的叫嚷声,程娇娥不悦的抬头,看向青韵,“去问问出了什么事,好端端的吵些什么?” 青韵应了一声便走出去,没一会儿就沉着脸回来了,“小姐,是虞家来人了,正在夫人那边闹腾。” 程娇娥适才想起之前被她冷嘲暗讽气走的虞昭云,跟着冷冷一笑,“婉儿,我怕是不能陪你继续说话了。” “没事,你快些去吧,我正好有事先回去了。”甄婉儿识趣的起身,转身离开。 程娇娥唇角勾起冷笑,快速往虞缳汐的院子走去,青韵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刚走到屋前,外头守着的丫鬟便露出喜色,急切的道:“小姐,您可算来了,您快进去吧。” 里边她舅母何氏的嗓音都传来外边来了,程娇娥面色越发清冷,直接推开门走进去,“舅母这是做什么?” 不等何氏说话,她的视线便落到虞缳汐身上,见自家娘亲气的面颊酡红,气息不稳,快步走过去,扶着她坐好,转而看向一旁伺候的流月,“你是怎么做事的,明知道母亲身子不好,还让人过来闹事。” “娇娥,你这是什么意思?”何氏立时不满的叫嚷起来,“我好心好意来探望你母亲,你却说我闹事,你就这般跟长辈说话的吗?” 程娇娥心里的怨气如同火山里涌动的岩浆,流淌进四肢百骸,豁然转过头来,神情冷冽的盯着她,“长辈?舅母既然是长辈,就更应该知道这儿是程家,不是虞家,舅母若真是实心实意来探望母亲,我自然欢迎。” “可舅母一来就吵吵嚷嚷的,闹的我娘身子不适。不过若舅母是天生的大嗓门,便是我错怪舅母了,我在这儿给舅母陪个不是。如今我娘她身怀有孕,实在是受不住舅母这般说话,还请舅母出去。” 程娇娥面色冷凝,丝毫不给她面子,上辈子爹娘走后,虞家没少打着帮她打理家务的名头来占便宜,后来自己被魏祁欺骗以为家中没了银子,还一度前往虞家问他们能否还些银子给自己救急。 结果呢?他们是怎么对待自己的? 将她关在门口,像是打发叫花子一样甩出五十两银子,还让自己不要信口胡诌污蔑他们,让自己拿出借条来。 可哪里来的什么借条,自己开始曾提过的,偏偏虞家拿着亲戚的话柄说着,她脸皮薄,又在乎这点子亲情,便没要求打借条,最后落得那么个下场。 程娇娥喘了口气,眼底一片冰冷,何氏对上她蒙了寒冰的眼眸,心口没由来的颤了一下,竟是忍不住别过眼去。程娇娥低低的笑了一声,脸上满是嘲讽。 何氏的神经一下子被挑起来,“程娇娥,你简直是目无尊长!小姑子,难不成你就是这么教养女儿的?” 虞缳汐一口气又被勾起来,气的胸口起伏,她向来疼爱程娇娥,打小养到大,从未舍得呵骂过,现在自家女儿当着她的面被人无辜指责,她哪里能不怒,当即就要反驳。 程娇娥担心她气大伤身,动了胎气,忙张嘴劝慰,“娘,舅母这也是好心,毕竟女儿实在是做不出如昭云表弟那般张嘴问别人要银子的事情来,舅母这是怕女儿日后吃亏呢!” 第24-25章 警告 一番话夹枪带棒,明捧暗讽,刺的何氏脸皮滚烫,越加恼怒,倒是虞缳汐见她嘴皮子这般利索,心底的担忧降下去,点了点头,手掌搭在自己的腹部,脸上露出一抹柔软来。 她如今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实在是不宜和人争吵,“娇娥,既然你舅母她好心,你还要好好道谢才是。” 何氏不敢置信的瞪着虞缳汐,没想到一贯柔弱的她会说出这样锋利刺耳的话来。虞缳汐抬起眼皮,笑容温婉的看着她,“大嫂,我这自打怀了身孕,就一直不大爽利,现在有些累了,怕是不能陪大嫂继续说话了。”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何氏面肌颤动,长长的指甲抠着袖口,一口气忍了又忍,哼了一声,“既然小姑子心中已有主意,不肯领情,日后莫怪我有好事没有想着你。” 程娇娥并不知道她们先前在说些什么,看着何氏转身出去,缓缓眯起眼眸,转头就看到虞缳汐担心的眼神,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娘,我没事,你别担心,快歇下吧,女儿先回去了,晚上再来看您。” 她带着青韵走出去,看着才走出院门的何氏,加快脚步追上去,“舅母等等。” 何氏听到后边的喊声,下意识的停下脚步看过去,见是程娇娥追上来,还以为是虞缳汐想通了,脸上再度露出高傲的神情来,“你娘这是要留我?” “舅母想多了,我娘她已经睡下了。”程娇娥看着她脸庞青白交加,暗自偷笑,“我喊舅母的原因是想问问舅母您准备什么时候将那五千两银子还了?” “什么五千两银子?”何氏没想到她是问自己要银子,当即矢口否认。 程娇娥并不意外,以她的无耻程度,会承认自己欠了银子才奇怪。 “原来昭云表弟回去后并没有和舅母说吗?”程娇娥露出疑惑的表情,诧异的看着她。 “上次昭云表弟来借银子,我便问了一句,昭云表弟说这事他是不知道的,我以为他是回去同舅舅舅母询问这事去了,原来竟是没有提吗?这么说起来,舅母今儿不是上门归还银子的?” 何氏气的眼眶发红,她自然不可能是过来还银子的。现在被程娇娥这么挑明说,越发觉得脸上挂不住,强撑着笑,“这事舅母确实不知,即是欠了银子,舅母会去会同你舅舅说的,就是不知这五千两银子可有借条?” 程娇娥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原是这样,这话便当我不曾说过,只是舅母方才说是有好事,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好事情?” 她笑容温婉,一改先前的冷嘲热讽,何氏愣了一下,继而想起来她这个侄女为人嚣张跋扈,却是个没脑子的,现在会因为她先前提的好事冲自己露出笑脸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何氏清了清嗓子,端着身子笑,“自然是你的亲事了。” “我的亲事?”程娇娥似笑非笑,“劳舅母操心了,不知道舅母寻的是哪一户人家?” “你是我的侄女,那魏祁没眼光,看上个丫鬟,虽说此事是他做错,但你大张旗鼓的去退婚,多少还是损了自己的名声。”何氏没听出来她话题的暗讽,还以为她是真的感激自己,张嘴就道,“我正担心你,结果昨儿个骑柯那孩子竟是来找我说是喜欢你。” “你也知道骑柯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虽说平日里贪玩了一些,可骨子里是个好的。如今又是他自己来寻我说这门亲事,可见对你是很重视的。” 程娇娥唇角勾起古怪的笑,何氏嘴巴里说的自然就是虞骑柯了,跟她打着八竿子才能勉强称得上亲戚关系的虞家旁支的儿子。 不过她之所以会笑,倒并不是因为这点,而是因为虞骑科本人,此人今年都二十二了,却依旧没有成亲,实在是与他整日里寻花问柳,斗狗走马离不开关系。 这样一个无才无德的人,竟然也好意思到他家来说亲?这哪里是想要娶她,只怕是贪图她家的财产才是。 程娇娥压下心头的冷意,斜斜睨着何氏,“舅母还真是会挑人选。” “娇娥,你还别看不上,骑科可是个孝顺的,虽说胡闹了些,可这都是因为他没有成婚,等你两日后成了婚事,他自然会收敛起性子,好好对待你。” 何氏自己也知道骑柯的性子的,见她挑剔,并不意外,将自己准备好的说辞一箩筐的倒出来。 “舅母费心了,不过我的婚事自然有我爹娘做主,至于这虞骑柯,既然舅母觉得好,我自然是不能和淑表妹抢的。”程娇娥微微一笑,表情温婉大方。 这何氏的肚子的确争气,打入门后就生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这大女儿一早便出嫁了,至于虞昭淑则是她的二女儿,和自己一般大,如今也是待字闺中,在相看人家。 何氏一定她将这事打到虞昭淑身上,顿时跳脚,脱口而出,“淑儿怎么能嫁这样的人!” 程娇娥豁然逼近她,“什么样的人,这人不是舅母自己夸好的人?淑表妹嫁不得,我就能嫁的了?舅母这是什么意思?你的女儿是高高在上的明珠,我便是一滩烂泥吗?” 一字一句如同刀子割在何氏的脸上,何氏被她喝问的脸色惨白,不住后退。 “我……舅母不是这个意思。”何氏后悔不已,暗道自己刚刚说话快了。 程娇娥看她面红耳赤,突然停下脚步,拢着手,站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不紧不慢的道:“既然舅母不是这意思,我便告诉舅母我的意思,免得以后发生什么误会。” “第一,我是程家的小姐,舅母若是想要操心婚事,还是担心担心淑表妹,我的婚事,用不着您操心;第二,母亲她身体不适,若是舅母说了什么话害得我娘出事,昭云表弟日后定然不会好过,这一点,舅母可要记清楚了;第三,虞家以往借的钱,我只当是喂了狗,但是以后,只要我不愿意,程家的一分一毫,你都别想拿走。” 程娇娥话中带刺,说出的话直白无比,却又偏偏又点破了何氏心里的小心思,说得何氏当即恼羞成怒,骂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虞家还能贪图你们家这一点儿家产吗!” 一点儿?程娇娥心中冷笑,她们家要真的是只有这么一点儿家产,倒不至于招惹这些狼豺虎豹了,她冷讥道: “如此自然是最好了,但如果舅母您真的不贪图我们家的家产,想必那五千两银子也不会在乎了?既如此,不知什么时候,能把钱给还了?” 见她又提这五千两银子的事,何氏被臊得脸青一阵白一阵。她有心要依仗着长辈的身份,好好地教训程娇娥一番,又怕她真的再问自己要钱,只得青着脸冷声道: “且不说有没有这笔银子,就算真的有,你方才既说了,这些钱不要了,就没有再出尔反尔的道理!” 她怒甩袖,瞪着程娇娥,却对自己身边的丫鬟冷喝道:“咱们走!” 程娇娥冷笑着看着她走上马车,刚想转身回府,忽然瞥见街头驶来另一辆马车。这辆马车她熟悉得很,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是甄府的马车。 何氏的马车驶出,甄府的马车驶进,果不其然,甄婉儿从马车上探出头来。 见到她,程娇娥高兴地急忙走过去,临近马车时,亲切地笑问:“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啊?” 甄婉儿性格直爽,像是个假小子,下马车也不像其他小姐一样,得由人搀扶着。她麻利地一下跳到地面上,走过来亲切地挽起程娇娥的胳膊。 “哪儿能啊。”程娇娥笑着,自然地挽着她朝屋里走。 她清楚甄婉儿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格,边走边笑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甄婉儿不好意思地一吐舌头,问:“你知道文人会吗?” “就是安怀阳安公子举办的文人会?” 甄婉儿点头。 “那岂能不知道。”程娇娥笑。 莫说是她了,荣城里,就算是码头上大字不识一个的扛包劳力,也没有几个不知道这文人会的。 说起文人会,就不得不提起这个安怀阳。 安怀阳乃是文渊阁的主人,至于这个文渊阁,则是一个藏书阁,从四书五经、到奇门八卦,甚至是许多已经失传了的古人孤本,在文渊阁里也可以找得到。 可以说,文渊阁乃是文人向往的一处圣地,而其主人安怀阳的地位,在诸位文人心中,自然水涨船高,其地位甚至堪比一些大儒! 每一年,安怀阳都会举办一场文人会。 顾名思义,这文人会就是文人之间的一场聚会。在这一天,安怀阳会出一些不固定的题目,它可能是对联、诗词;亦有可能是曲赋、书画。 而文人会的最妙之处在于,它不限参与者的身份学识,亦没有男女之分,只要你想参加,哪怕只是一个乡野樵夫,亦可去和诸位文人相会! 但文人会最为吸引人的,当属它的奖励! 每年文人会,安怀阳都会拿出一件自己的珍藏来,当做优胜者的奖励,不管是哪一件,都价值连城! “说起来,应该又到了每年一度的,文人会的日子了吧?”程娇娥算了算时间,问。 甄婉儿忙不迭地点头,“是啊!今年文人会,就在三天后!” “你想去参加?”程娇娥聪明地问。 “嗨,我哪行啊。”甄婉儿倒是识趣,“我听人说,今年文人会的题目似乎和棋道有关,别说棋道了,三岁小孩下棋都能赢过我,你说我要是去参加,不就是去丢人现眼的吗。” 程娇娥点头,甄婉儿这说的倒是。她从小大大咧咧,不是安静的性格,自是不通棋道。她不明白地问:“那你好端端的,提起文人会做什么?” “是这样的。”甄婉儿干笑着搔掻脑子,“安公子不是每年都会拿出不一样的东西奖赏给优胜者吗,我爹生辰在即,我想送给他寿礼,可手头又实在是拮据,所以想着,如果能够在文人会上拔得头筹,拿到安公子的奖励,那不就省了一笔钱了吗?” “可——”她又是不好意思地笑,“我什么水平,你最清楚了,我盘算着娇娥你在棋道上颇有研究,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去参加文人会,代替你赢得奖品?”见她后半截话迟迟说不出口,程娇娥主动问。 “可以吗?”甄婉儿期待地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期盼和渴求。 难得她有这份孝心,再加上文人会也只有一日,自己去凑凑热闹也可,遂程娇娥点头,却没敢拍着胸脯应承: “可以倒是可以,但荣城卧虎藏龙,我棋艺确实勉强还过得去,却不敢说力压众人,所以不一定能够替你赢得奖品。” 听她答应,甄婉儿立马高兴地跳起来。一下紧紧抱住程娇娥:“太好了!娇娥你实在是太好了!” 她情绪激动,力道就有点儿控制不住,勒得程娇娥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抓着甄婉儿的胳膊,佯装痛苦地开玩笑: “你再抱一会儿,恐怕我还没能去参加文人会,就先被你勒死啦!” 甄婉儿这才意识到自己用力过重,急忙松开程娇娥,但激动的情绪仍未平静下来,开心地拍手道: “无论如何,我爹的贺礼就拜托给你啦,娇娥,加油!” “我可不敢说一定能把东西给你赢回来哈。”程娇娥再次提醒。 她眯眼笑着:“你放心啦,我知道要赢得奖励有多么不容易,反正咱们也只是去试一试,碰碰运气,要是能赢回来最好,如果赢不回来,就当是去散散心了,你说成不成?” “成!”程娇娥笑着,“去文人会上散心,也得亏你想得出来。” 她再次一吐舌头,却夸奖道,“我听人说,那天安公子会准备无数瓜果美食用来招待来参加的文人墨客,咱们就算是不散心,免费去蹭吃蹭喝也好啊!” 她和程娇娥其实都不缺这一口,说出来只为图个开心罢了。 第26-28章 争执 甄嬛儿如今几乎被整日困在府中绣自己的嫁衣,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出来一趟,自然不肯那么快就回去。 她一贯坐不住,在程府里喝了杯茶,就要拉着程娇娥上街。程娇娥寻思着自己左右也无事,索性跟着她随便去街上走走。 这一走才发现,坊里坊外,竟然都在讨论即将开始的文人会! 甚至她还听到消息说,今年的文人会,魏祁也会参加。甄婉儿得知后,倒是善解人意地轻拉程娇娥的衣裳,踌躇地小声说:“要不然文人会,咱们就不去了吧?” 在听说这个消息时,程娇娥也打了一下退堂鼓,但甄婉儿这样一说,她立马不平道:“为什么不去?难道他魏祁去的地方,我就去不得了吗?” “你和魏祁婚事刚退,若到时见面尴尬……” 程娇娥抓着她的手,宽慰道:“没什么好尴尬的,荣城说大也不大,大家街里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难道我还能一直躲着他不成?” “再说了,做亏心事的人不是我,不敢见人的人就更不应该是我!文人会咱们必须要去!” “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 见她笑,甄婉儿一颗心才慢慢地放回肚子里。 俩人一直在街上逛到申时,才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各自回了各自的家。 为了能够顺利在文人会上拔得头筹,一回程府,程娇娥就几乎是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抱着棋谱翻来覆去地读。 一直到文人会当天,甄婉儿来接她时,她仍抱着棋谱,直到青韵来通知她,甄婉儿已经到了,她才不舍地把手里的书本放下,披上外衣缓缓走出门。 因为是甄婉儿来接的她,故而俩人共用了甄府的马车。 马车行至安怀阳用来举办文人会的庭院时,院外已经停满了马车。甄婉儿从车窗里看到已经停成一条长龙似的马车时,不由自主地“嗬”一声。 “这么多人!”她感叹道。 人多是肯定的,毕竟文人会的奖励不菲。和甄婉儿比起来,程娇娥显得平静许多。她淡定地拉着甄婉儿走下马车,随着人流走进去。 一下马车,旁边的文人憧憬今日奖励的声音,就传进俩人的耳朵里。甄婉儿也好奇地说:“娇娥,你说,今年的奖励会是什么呢?” “这个我也说不好。”程娇娥笑着,俩人递过帖子,进入庭院。 安怀阳的庭院布置的十分雅致,不大不小的院落里,亭台楼榭一应俱全,前来参加文人会的人三两结伴,错落其中。 其中男子居多,譬如程娇娥和甄婉儿这样的女子亦有,但大多数是作陪,以参加文人会为目的的人不多。 越往里走,就越是热闹。 俩人一边走,一边小声讨论着庭院里的风景和文人会的布局,说着说着,一个尖锐刻薄的女声突然钻进程娇娥的耳朵里: “嗬,我当是谁呢,那不是程家的小姐吗!” 程娇娥俩人顺着声音看过去,正巧看见魏莹莹站在对面的走廊上,眼睛瞥着自己,以一种非常夸张的语气,隔着一条走廊对自己喊问: “娇娥姐姐,不是我说你,这文人会,历来都是才子佳人间的聚会,你来凑什么热闹啊!”她喊话时,带着讥笑声,把周围人的目光全部吸引过来。 程娇娥和魏祁之间的事,在荣城目前虽然还没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却也算是满城风雨了。尤其荣城的这些文人们又有自己的圈子,在这个圈子里,魏祁也算小有名气,故而今日来参加文人会的人,大多都知道她和魏祁之间的关系。 自然,也没少从风言风语中,听说她是个行为蛮横、骄纵傲慢的富家小姐。 “她就是那个程家小姐?”议论的声音钻进程娇娥二人耳朵里。 “我可听说这个程家小姐胸无点墨,举止粗鲁,如此粗鄙之人,怎会来参加文人会?” “谁晓得呢,大概是来看看今儿来的人里面,有没有合适的青年吧?”有人猜测道。 闻言,众人看程娇娥的目光变了又变,有鄙夷、有不屑、亦有心术不正、不怀好意者,7其中,亦不乏女子的妒忌。 和多数女子不同,甄婉儿性格直爽,心里的情绪,向来不会藏着掖着,尤其程娇娥今天是因为她才来参加文人会的,也是因为她,才会被人奚落。 这些人闲言碎语一起来,她秀眉一蹙,忍不住手一叉腰,中气十足地骂道:“一个个的,乱嚼什么舌根子呢!还亏你们都是些读书人,圣贤书上就是教你们议人是非的吗!” 有些脸皮薄的,当即噤声,魏莹莹却见不得自己刚刚挑起的火这么快就灭下来,她绕过走廊朝程娇娥接近,边接近边刻薄道: “怎么着?难道实话都不能让人说了吗?” 甄婉儿气鼓鼓地刚要跟她继续理论,程娇娥拦住她,她平静地看着魏莹莹,但在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着多少恼怒,只有她心里最清楚。 “实话?”程娇娥冷笑一声,“哪些真,哪些假,我心里清楚,魏莹莹,你和你哥心里亦清楚。今儿是文人会,我给安公子面子,也看在在场的诸位公子面上,不想和你闹出什么不愉快,我劝你啊,还是老实些。” 魏莹莹一贯看不惯程娇娥,被她一番话激得,指着她的鼻子,刚要和她呛声,被及时赶到的魏祁阻止。 魏祁看一眼冷冰冰的程娇娥,低声呵斥道:“这儿不是咱们自己家,莹莹,你休要胡闹,丢咱们的脸面。” “难道就这么放过她?”魏莹莹不高兴地问。 魏祁瞥着程娇娥:“我警告你,你暂时不要和她闹太僵,尽量少招惹她,毕竟娘的意思是,这段婚事能挽回,就尽量挽回。程家家业大,咱们可不能轻易放弃。” 他说话的声音极低,低到只有他和魏莹莹二人能够听见。魏莹莹这才不甘愿地哼一声,扭脸看向别处,表现出对程娇娥不屑一顾的样子。 魏祁惺惺作态地冲程娇娥作揖致歉:“莹莹她还小,不懂事,冲撞了你,娇娥你切莫和她一般见识。” 之前程娇娥未想过今日要和魏祁起什么摩擦,可既然魏莹莹先招惹上她,她也没必要再赔笑给什么好脸,阴阳怪气地回一句: “我身子轻,可受不了魏公子你这一拜。”然后拽着甄婉儿,快速走过走廊,来到内院。 今儿来参加文人会的文人之多,多到厅堂里根本容纳不下,故而大家都被安置在内院里。 一张张桌椅早已经摆开,程娇娥拉着甄婉儿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甄婉儿脸上满是歉意,自从遇见魏莹莹开始,就开始自责自己不该带程娇娥来参加这劳什子文人会。 倒是程娇娥,反而表现得平缓许多:“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也管不了别人说什么。她们要说尽管让她们说去,等会儿文人会上,咱们拿出真章了,自然就打了那些人的脸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程娇娥怎么可能对那些话一点儿都不在意? 尤其是在她离开之后,外头对她的议论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表现得更加激烈,就连后来的人,听说这些人的议论,也不由问起原因。 其中,就有一位穿着朴素平凡的女子。 她穿着虽然朴素,但十分干净利索,一头如瀑黑发用自己唯一的一支银簪盘起来,显然,她在来之前,是精心修饰过自己的,眉画的弯弯如柳叶,胭脂扑的白皙的脸颊泛红,嘴唇抿过朱纸,红得似樱桃,模样虽不算出挑,却也有几分秀气。 此女子一出现,便立马吸引过几位书生的目光。原因无他,只因她是荣城罕有的才女之一,又是寒门出的才女,便更显出众。 魏莹莹见过她两面,一见到她,就分外热情地朝她打招呼:“李小姐!” 李钰循声望见魏莹莹,走过来的同时,好奇问:“我听他们似乎在讨论什么人,讨论谁呀?” 魏莹莹“哼”一声,“还能有谁,就是程家唯一的小姐程娇娥呗!” “程娇娥?”李钰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魏祁,“她也来参加文人会了?” 因为坊里那些对程娇娥不利的流言,李钰先入为主,露出鄙夷之色,讥笑道,“胸无点墨之人,也来参加文人会,真不怕惹人发笑,脏了安公子的这块地方!” “谁说不是呢!”魏莹莹附和的同时,挑拨道,“你来得晚,没瞧见方才程娇娥那副态度,我哥好心和她打招呼,可她呢,理都不理会一下,简直无礼极了!” 她紧接着挑拨道,“我瞧她来参加文人会,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来也不怕你笑话,方才大家都在说,她这怕是和我哥退婚之后,来文人会上寻找合适的下家呢。” 李钰不禁深以为然,她虽是才女,说出的话却刻薄,“如此刁蛮跋扈之人,又是商贾之女,又有几人能够瞧得上她!” “谁说不是呢!但她心气高得很呢。我瞧她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估摸着今儿是为安公子来的,李小姐,你可要当心啊!” 魏莹莹话音还未落,李钰的脸色已然变了。 她倾心于安怀阳,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毫不夸张地说,在荣城,未出阁的女子中,十有八九都倾心于安怀阳,故而魏莹莹此话一出,她没有任何怀疑,立马就不善地直冲内院去。 今儿来参加文人会的女子虽然不少,但能够像程娇娥这样穿华服、以金银玉石为饰的人并不多,故而寻找起她,十分容易。 李钰自恃有些才学,一贯清高。莫说女子了,大多数秀才,她皆不放在眼中,此时因偏见,对程娇娥更显鄙夷和不屑。 只见她三步并作两步,气势汹汹地来到程娇娥面前停下,开门见山问:“你就是程娇娥?” 程娇娥纳闷地抬头看她,问:“你是?” “你别管我是谁,我只是来提醒你,做人最好认清自己,老实本分些,别这山望着那山高,不是说家里有些金银,就高人一等。”李钰教训道。 她高高在上的姿态,让程娇娥笑出声,此时看起来高人一等的人,分明是她才对吧? 见她沉默,李钰自以为自己的话起到了威慑作用,刚想接着教训,甄婉儿已然不高兴地站起来,盛气凌人地盯着她的眼睛,质问道: “你谁啊你?” “她?”李钰笑一声,紧跟着追上来的魏莹莹帮腔道,“连她你们都不认识,你们还好意思参加文人会?她就是咱们荣城有名的才女李钰!” 李钰得意的一挑眉,却换来程娇娥讥笑一声。 甄婉儿斜眼瞥见程娇娥紧跟着站起来,她的个头比李钰要高一点儿,眼神此刻凌厉的像是刀子一样,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甄婉儿下意识地拽一下她的袖子,生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小声劝道:“千万别冲动!” 要知道,安怀阳的地界儿,是禁止任何人、以任何理由闹事的,违者都会被赶出去,终生不得再进入文渊阁。 程娇娥仿若没听见甄婉儿的劝告,她轻轻挽了一下袖子,有意“啪啪”两下,各在这两个无礼的人脸上各打一个巴掌,理智却让她冷静下来。 “呵”,她低笑着,更加刻薄道,“李钰?哦,我知道,就是那个传得沸沸扬扬的寒门才女是吧?” 她挑剔地上下打量李钰一眼,那眼神,似乎就是在看一个穷酸秀才似的,话锋里带着刀: “高人一等,我不敢苟同,但是李小姐,这山望着那山高,我却不敢苟同。”她讥笑着,“在你眼中的那些高山,譬如……”她目光于在场的人里过了一圈,故意道,“魏祁这般的秀才举人、再譬如某些小有钱财的达官贵人,在我眼里,不过云烟罢了。” 她轻蔑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寒门才女,呵,若我猜得不错,今儿真正想来这儿攀龙附凤的,正是李小姐您这样的寒门才女吧?毕竟像我这样的富家千金,就算是胸无点墨,也不乏人家想娶,不是吗?” 这文人会实际上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说起来是交流会,实际上也是相看小会。 李钰被她这眼神看的脸皮发烫,在听着她话语中的意思,脸颊不自觉的涨红,愤恨的看着她,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诚然,如同程娇娥所说,旁人宁可娶个不通文墨家境富裕的女子,也不会想要娶个文采过人却贫寒无依的女子为妻。 更别说,她还有那样一个迂腐的爹,李钰心中不由自主的对她爹生出几分怨怼来。若不是他不争气,自己又怎么会被人羞辱。 可惜程娇娥却是不再看她,她和甄婉儿一道望着池子里的莲花,笑着寻了个位置坐下,“娇娥,你刚刚可真厉害,我还以为你会动手呢!” 程娇娥哑然失笑,不怪甄婉儿会这么说,她身为程家的嫡女,爹娘也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千疼万宠的,娇惯的狠,养的性子越发娇纵,看不惯的人,她一向都动手打过去。 不过这么一来,她跋扈的名声便传的越来越远了。她记得她第一次动手打人时还有些后悔,偏魏祁一脸柔情的告诉她,她做的没有错,喜欢看她保护自己不被欺负。 现在想来,亦是他故意的。 程娇娥眼神恍惚,甄婉儿见她半点没反应,长开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娇娥,你怎么了?” 程娇娥适才回过神了来,“我没事。” “没事就好,我还指着你帮我破那天残棋局呢!你可千万不能傻了。”甄婉儿拍着胸口,夸张的道。 程娇娥“扑哧”一声笑出来,还不等她说话,一道熟悉的夹杂着嘲讽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就凭她也想破解天残棋局,真是可笑。” 甄婉儿立时扭头看过去,程娇娥抬起头,就看到魏盈盈掩唇轻笑着走过来,步态轻盈,只是落到她眼睛里,怎么看都觉得恶心。 “魏盈盈,你这是什么意思?”甄婉儿怒气冲冲的盯着她。 “谁不知道程娇娥她根本就大字不识一个,还破解棋局,她怕是连怎么拿棋都不知道。” 魏母被程娇娥赶回去后,魏盈盈看着她那满身狼狈的样子,差点气疯了,当即就准备找程娇娥拼命。 还是魏祁及时拉住了她,让她冷静下来。程娇娥敢对魏母动手,自然也不会对她客气。 但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来,要不是程娇娥,她哥哥何至于现在出门便被人笑话,连带着她也被人指指点点。 这些都怪程娇娥,魏盈盈目光喷火的盯着她。 程娇娥对她的眼神视若无睹,反而温柔的笑开来,“魏盈盈,我会不会下棋和你有什么关系,至于我到底是不是不识字,这一点,你应该比我还清楚才对。” 魏盈盈嘴巴里的话像被人拿布塞回去了一样,眼眶圆瞪,发不出声音来。 程娇娥嗤笑一声,掩去眸底的不屑,面容诡谲,“魏盈盈,我要是你,勾搭世子不成,便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前段时间,钟离殇一直陪在她身边,以至于魏盈盈昏了头,暗中放出风声,说是钟离殇看上了她。 谁晓得第二天钟离殇就让府里的下人将那编排自己说书的人揍了一顿,这样的态度,无疑是在打魏盈盈的脸。 这些自然是那日乞巧节过后她派人暗中留心魏家得来的消息。 若说乞巧节那日,见钟离殇陪着魏盈盈,她还误以为二人之间有情意,后来他到府上那返态度就足以让她明白,他根本就不可能瞧上魏盈盈。 说来是她一时糊涂了,前世里,魏盈盈不惜假装怀孕去攀附他,可见他根本就对魏盈盈不感兴趣,要不然魏盈盈何必自损声誉? 魏盈盈愤愤的看着她,目光要是能杀人的话,她现在已经被凌迟处死了。 程娇娥毫不畏惧的看回去,脸上依旧是纯良无害的笑容,好似她刚刚说的话是对魏盈盈善意的体型,看的魏盈盈心头阵阵发堵。 魏盈盈跺了跺脚,不见有人帮她说话,捂着脸跑开。 程娇娥顿时面露讶异,“我这还没说什么呢?她怎么就哭了?这也忒脆弱了些,以后还是不要出来的好,要是不小心被人磕着碰着,这丢了性命就不好了。” 一些偷眼关注她们这边的人闻言如遭雷击,个个目瞪口呆,尤其是看到她脸上担忧的无辜的表情,都不自觉的撇开眼,暗自腹议,“你都这样说魏盈盈了,她还好意思停留才奇怪吧。” 甄婉儿看着她气走魏盈盈的状举,在看她一脸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的纯良样子,默默吞下口水,面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不过一会儿,安公子便来了。 甄婉儿连忙拉着她往前边园子里走去,只见安公子一袭流云广袖白衫,腰间配暗金色麒麟纹腰带,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一派风韵,光是这风姿,便让人忍不住敬仰。 然,他的脸上带着面具。 程娇娥看到那银色面具时,禁不住皱眉,旋即低下头,没有多大兴趣。 安公子很快便说明自己举办这宴会的意图,让人在台子上摆放了八张桌子,左右都放上棋盒。 “诸位,今日我邀请诸位前来就是为了破解天残棋局,想必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安公子藏在面具下的桃花眼眯着,浑身上下都透出令人如沐春风的气息来。 一瞬间,场内的女子都是面色潮红,一脸仰慕的盯着他。 程娇娥挑眉,继而收回视线,安公子的视线在底下转了一圈,便看到个低垂着的脑袋,似乎对他的话不怎么感兴趣,他禁不住扬唇,眼底露出兴味。 与此同时,程娇娥察觉到他的眼神,抬起头来,冲着他大大方方的龇牙一笑。 安公子顿时愣了一下,等回过神来,程娇娥眼底的笑意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严肃的面孔。 安公子诧异于她怎么能变脸那般快,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视线不在她身上多逗留。 “主要你们能解开天残棋局,我可以答应你们一个要求。” 第29章 对弈 底下的人霎时沸腾了,以往都是些明码标价的物品,没想到这次会是安公子的一个要求。 程娇娥转头便看到甄婉儿眸光亮闪闪的,暗自丫头失笑。 “当然,这件事情得是我能够办到的。”安公子显然很满意他们等我反应,笑着添了一句。 这话自然是没有人反对。 “我在这儿摆了八张桌子,有自认奇艺高超的可以上来对弈,赢了的便留下来接受旁人挑战,时间是两个时辰,最后留下来的八个人可观看天残棋局。” 安公子笑容温和,说话亦是温和,“这八个人就算最后没有办法解开天残棋局,一样可以进入文渊阁工作。” 来参加宴会的人都是满脸意动。文渊阁的工钱开的极高,且每个月都有可以回家休息几天,最主要这里边一层的书可供免费观看。 因此对许多人来说,这条件实在是令人心动了。 程娇娥见甄婉儿脸上陡然涌现担忧,忍不住抓住她的手掌,“婉儿,你怎么了?” “我只是有点担心,没想到这次的奖品这么……”甄婉儿欲言又止,好半晌才神色坚定的看着她,“娇娥,你要是看中了什么喜欢的东西,便不用管我了。” 程娇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扑哧”一声笑出来,“婉儿,我要是缺什么,花银子买就是了,至于旁的买不到的东西,我暂且还没有想要的,既然答应这次是帮你来的,你就等着看吧,我一定会让你亲口对那安公子提出条件的。” 甄婉儿还想说话,却被她的眼神压下来,当即咽下嘴巴里的话,默默点头,满心的感动。 离她们不远的李钰听到这话,忍不住冷哼一声,脸上满是高傲,当先一步走上去,寻了个椅子坐下来,等着人上去和她对弈。 很快八张桌子都有人占着了,程娇娥原想先看看,李钰却是神情凌厉的望着她,唇角嘱着冷笑。 看到她挑衅的眼神,程娇娥愣了一下,继而低低的笑起来,舔了舔自己的唇角,缓步走上去。 她本意是掐着时间,等最后一拨人时她再上台对弈,这样费时费力,没想到这李钰偏要找死挑衅她。要是不给她一点教训,程娇娥心里不痛快。 李钰没想到她真的会上台,显示一愣,跟着面上露出不屑,“程娇娥,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一个不通文墨的蠢货你好意思来与我争?” “我蠢还是你蠢?”程娇娥诡谲的一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自顾自在李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执白棋,让她先落子,开始的时候,李钰还抱着轻视她的态度,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额头上不断的冒汗,而反观对面的程娇娥,除了开始的狼狈,现在面上却是一派风轻云淡,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你、你怎么会下棋?”李钰抹掉额头上的汗,咬着牙问,心中恍惚不安。 程娇娥察觉到她紊乱的呼吸,看了眼棋局,轻轻落下棋子,一场棋局顿时定了胜负。 李钰看着棋盘,再看看她,张口就道:“你作弊!” 她张嘴就喊出来,声音极大,引的观战的人和底下看他们下棋的人都纷纷向他们看过来。 落到程娇娥身上的目光大多十分鄙夷,安公子亦朝这边看过来,只是目光平和,并没有如其他人那边面露不屑。 “你为何说她作弊?”安公子的视线转而落到满是愤懑的李钰身上,笑意盈盈的问。 李钰被他这般看着,心神一阵荡漾,继而开口,“因为她根本就是个不识字的,琴棋书画根本一窍不通,怎么会突然会下棋,且刚刚她跟我说话故意分散我的注意力,就是为了暗中调换棋子。” 安公子点点头,李钰脸上立刻露出得意的神情来,等着他惩治程娇娥。 在这儿,过来参加宴会的人都得遵从安公子的规矩,但凡犯了规矩,安公子都会直接将人遣出去,一律不准来文渊阁。 程娇娥从始至终都没有为自己辩驳一句,只在安公子的视线看过来时,大大方方的对视回去。 安公子略带诧异的看着她,唇角陡然勾起一丝笑意来,“思琴,请李钰姑娘离开文渊阁,以后都不许来了。” 李钰脸上的得意之色陡然僵住了,不敢置信的转眸盯着他,“安公子,是她作弊,你为什么……” “你既然说她不通棋艺,又如何会调换棋子?这句话根本就是自相矛盾。”安公子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 思琴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屑,走到她跟前来,客气的抬手,“请吧,姑娘。” 李钰被他一句话堵的脸色通红,心头越加恼怒,恨恨的咬着牙齿,眸子里全是冷光,“程娇娥,这都怪你,一定是你迷惑了安公子!你不要脸!” 这话一楚,思琴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不等她再说出什么话,就强行拖着她出去。 底下的人都是一阵哗然,没想到李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魏盈盈看程娇娥一脸风轻云淡的坐在椅子上,还得了安公子的维护,嫉妒的眼圈都红了,死死的揪着帕子。 程娇娥这才起身说话,“多谢安公子,你们若是谁对我的棋艺有意见,不如上台比试一番,到时候自然知道我会不会下棋。” 她睨着底下的公子小姐,眼底全是傲气。 若先前她还单单是想帮甄婉儿讨个彩头,现在则是改变主意了。此次若不是安公子是个明白人,没有信李钰的话,恐怕谁都会相信她说的是真的,毕竟自己在他们这群人眼中可不就是草包。 程娇娥掩去眼底的嘲讽,重新坐回椅子上,低垂着眉眼,让人看不出她的真实情绪。 安公子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又迅速转开目光。 很快就有人被程娇娥的话挑起火气,上台去挑战她,程娇娥看着他一脸孤傲的样子,微微一笑,连姿势都没有变,捏起棋子落到棋盘上。 对方看她这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姿态,越发怒火中烧。 第30章 死人了 程娇娥嗤笑一声,并没有将他这副样子看在眼里,再如何生气,这棋艺也不会突然就长进了。 这接连几子落下来,她已经看清楚了此人的棋路,中规中矩,没什么奇特的。 不消一炷香的时间,对方就弃子认输了,脸上再没有刚刚的怒火,而是一种愧疚,望向程娇娥的眼神中隐隐添了丝敬佩。 程娇娥颔首微笑,倒是没了开始的倨傲,这一下子让的这挑战她的文人不由愣住,脸上浮现出一点红色来,快速走下去,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心道这程家小姐似乎并没有自己想的那般糟糕。 等到傍晚的时候,结果终于出来了,一共八个人,除去程娇娥外,还有三个女子,她并不显得如何出众。 下了一下午的棋,程娇娥的手腕都酸了,好在终于可以看天残棋局了。 可惜这棋局程娇娥解不出来,看了半天也没有什么破解的办法,难怪这安公子会大费周章的求人解棋。 程娇娥看完后,便缓步走出来,甄婉儿满脸期盼的看着她,程娇娥摇了摇头,面上也带了些惋惜。 甄婉儿怔了一下,旋即很快就扬起笑脸来,亲热的上前挽起她的胳膊,还不忘安慰她,“娇娥,你已经很厉害了,那天残棋局就连安公子都没办法解开,你不要灰心。” 程娇娥哭笑不得,“我没什么灰心的,只是忙了一下午,什么好处都没有,实在是气人。” “娇娥,你、你这也……”太市侩了! 后面的话甄婉儿没说出来,她还以为程娇娥是因为自己没解出棋局失落,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 甄婉儿瞪大眼睛看着她,片刻后,“扑哧”一声笑出来。 程娇娥莞尔,耸了耸肩膀,“虽然我没有解出来,不过,说不定他们能够解出来也不一定。” 除了她之外还有七人,说不准就有人能解出来,到时候自己可以前去讨教一番。 很快,安公子便领着人出来了,结果也跟着出来了,这棋局并没有人破解出来。 虽然安公子极力克制,她还是察觉到他话语里的一丝失落。 程娇娥叹了口气,拉着甄婉儿随意逛起来,安公子自然是尽地主之谊,吩咐小厮和丫鬟招待她们。 程娇娥随着甄婉儿一道坐下,坐了会儿后便忍不住有些头晕,站起身出去透气,等她走到荷花池时,望着满池的荷花,脑袋里的胀痛感不由轻了许多,想到甄婉儿还等着自己,便转身回去。 然而刚转身,便和一个醉酒的公子哥迎面撞上,她慌忙躲避。 对方同样是连连道歉,程娇娥便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一路回去小谢水亭那。 等她们酒过三巡,准备离开时,小厮突然急匆匆的跑过来,凑到安公子耳边低语。 程娇娥只吃了些瓜果,这会儿清明的很,看小厮这着急忙慌的样子,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诸位。”安公子的脸色明显十分凝重,挥手遣退小厮后,便站起身,嗓音沉痛的道,“诸位,方才下人来报,说是在池子里发现了一具尸首,像是失足落水。” 还在与旁边人交谈的文人立刻清醒过来,底下坐着的小姐们惧是瞪大眼睛,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安公子脸色不变,“此事事关重大,因此,诸位都不可离开。” “思琴,立刻让下人封锁这里,再派人去请知府大人。”安公子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缓,然而落到他们心底却是宛若激起千层浪,惊的他们酒立时醒了大半。 有人忍不住呛声,“安公子,你们文渊阁死了人,凭什么不让我们走?” “因为还没有辨别那人的身份。”安公子淡淡的扫他一眼,眸光冷冽,吓的他嘴巴里的话一下子就咽了回去。 甄婉儿站在程娇娥身旁,同样面露紧张,禁不住抓住她的袖子,“娇娥,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人?” 程娇娥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很快尸体便被抬了上来,待看清楚容貌后,众人禁不住面露讶异,此人竟然是之前被安公子赶出文渊阁的李钰。 只是现在人早就已经没气了,脸色亦是被人泡的发胀,苍白吓人。 一些胆子小的文人小姐皆是忍不住转头,跑到角落蹲着呕吐起来。 甄婉儿平日里虽是胆子大的,现在一样吓的脸色发白。唯有程娇娥,面无表情,当初在寺庙里,她见过太多因为瘟疫死去的尸首了。 更别说,她自己就是从地狱里头攀爬上来的,又怎么会怕一具尸首? 她这淡然的表现落到安公子眼里,却显得不寻常了。安怀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忍不住诧异,同时心中泛起浓厚的兴趣。 “她、她怎么会死在荷花池里,她不是早就已经被赶出去了吗?”有人反应过来,当即疑惑出声。 程娇娥咧了咧嘴,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抹不安来。 安公子眉眼顿时沉了下来,“思琴!” 思琴慌忙跪下,“公子,奴家的确亲眼看着她走出去。” 这么说起来的话,是李钰离开之后又回来了?又或者是死了之后被人扔进这荷花池,想要嫁祸他? 想到后一种可能,李钰的脸色陡然沉凝下来,拇指在自己的袖口摩挲着。 程娇娥盯着李钰的尸首,视线往下移,便看到她手上紧紧抓着什么东西,露出来的一角看起来十分眼熟。 她心口一沉,连忙去翻看自己的腰间。 “快看,她手里好像抓着什么东西?” 一道惊呼声吓的程娇娥一抖,她的钱袋不见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立刻就想到李钰手里抓着的东西,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惊呼出声,“不!” 而这个时候,众人已经往李钰紧握的手掌看去,安怀阳听到她的声音,下意识的看过去,便看到她脸色苍白,目光紧盯着李钰,心底不由自主的往下沉了两分。 这会儿李钰手里的东西已经完全露了出来,是个藕色的钱袋,魏盈盈站在人群中间,看着那钱袋,觉得很有点眼熟,跟着猛然想起什么,唇角缓缓勾起,眼底划过一抹毒辣,缓步上前来。 第31章 审问 “哎呀,这不是娇娥姐姐的钱袋吗?怎么会在李钰的手上。”魏盈盈佯装吃惊的喊出来,跟着连忙捂住嘴巴,一脸的歉意的看向程娇娥,“娇娥姐姐,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刚刚看见太吃惊了,这才……” “你胡说八道什么?”甄婉儿第一时间喊出来,“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什么太吃惊,魏盈盈,你也太坏了,竟然拿这种事来栽赃娇娥,我撕烂你的嘴!” 甄婉儿打小当男孩子养的,平素里便跟几个表哥厮混在一起,程娇娥入了她的眼,她自然是倾心相护,现在看程娇娥被魏盈盈污蔑,顿时忍不住了,指着魏盈盈破口大骂。 程娇娥看她要上前去打魏盈盈,连忙拉住她,“婉儿。” 她压下心头的恐慌,神情平静,手指轻微抖着,“婉儿,李钰手里抓着的,的确是我的钱袋。” “娇娥,你糊涂了不成?你的钱袋怎么会跑到她手里,不许胡说。”甄婉儿想都不想就回道。 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认下来的,甄婉儿捏着她的手心,自己紧张的浑身不断冒冷汗,不停给程娇娥使眼色。 程娇娥知道她是为自己着想,但是现在死了人,她就算不认,单凭魏盈盈说的那话,她一样会被送去衙门审问。 思及此,她不由深吸一口气,冷冷的睨了眼魏盈盈,她还真是迫不及待想要自己去死,程娇娥走到李钰的尸体前,从她手里拿起那个钱袋,呼了口气,“这钱袋的确是我的没错,但是人,不是我杀的。” “安公子,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安公子派人前去衙门报案,到时候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程娇娥挺直腰板看向安怀阳,目光坦荡。 安怀阳看着她的表情,不由自主的点头,“思琴,你立刻让小厮去报官。” 底下的公子学员立刻炸开了锅,片刻后嚷起来,“安公子,既然这事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就先回去了。” 安怀阳冷着脸看着他们,唇角勾起一抹鄙夷,刚想呵斥,程娇娥已经开口,“安公主,他们今日来都是留下名字的,就算放回去也不打紧,县老爷总能查出来的。” 安怀阳怔了一下,随后同意了她的说法,立刻让围在四周的小厮让开,放他们离开。这样一来,这些学子公子哥都是对她多了一丝感激来。 倒是魏盈盈一步三回头的,突然折身走到程娇娥跟前,猝不及防的抓住她的手,“娇娥姐姐,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我也帮不了你了,这样人命关天的事情,我总不会隐瞒。” “魏盈盈,我是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你要惺惺作态滚远一点,别到我面前来。”程娇娥厌恶的甩开她的手掌,“今日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李钰是怎么死的,自然有衙门的大人查明真相,用不着你在这多嘴话舌。” “就是,魏盈盈,你以为你安的什么心我们不知道吗?”甄婉儿恨透了她,直接冲她扬起拳头,“你若是不走,我可不是吃素的。” 魏盈盈脸色发白,再不敢多说一句,赶紧走了。程娇娥无奈苦笑,“婉儿,你也回去吧,去告诉我爹娘一声,让他们不要慌张。” 正说话间,衙门里来人来,直接抬着地上的尸体,让人请程娇娥和安怀阳过去。 至于为什么没有押着程娇娥,则是因为安怀阳报案的时候并没有提及这人可能是她杀得,只说是有人溺水而亡。 县衙大人是个中年秃顶的汉子,这会儿正坐在高堂上,满脸的严谨,李秀才得知消息赶过来,身上衣服满是补丁,看到李钰的尸体后,脸色苍白,双唇不住颤抖,“钰儿,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紧跟其后的李母看到这一幕,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脚步蹒跚的走过去,伏在李钰的身上大哭,“女儿啊!你怎么忍心抛下娘啊!你怎么忍心啊!” 一时间,朝堂上哭声一片,县令铁青着脸,当即一拍木案,“堂下何人,还不快速速报上名来。” “大人啊!这是小女李钰,今日本该是参加什么文人会,可没想到会溺毙而亡,大人,您一定要给小女讨个公道啊!”李母悲痛欲绝,红着眼眶嘶喊,“我女儿她一向乖巧,加上不通水性,好端端的,绝不会随便往池塘里去的。” “这文人会的主事何在?”县令大人皱眉询问。 安怀阳立刻站出来,“正是草民。” “此事是你报的案?” “是。”安怀阳眉眼不变,“李姑娘在草民的文渊阁出事,于情于理,草民都不能视若无睹,且她手里还握着程姑娘的钱袋,因而此事草民觉得蹊跷。” 程娇娥并不意外他这个时候特意将自己的名字说出来,这人是在文渊阁死的,文渊阁免不得责任,故而一开始他才会报官。 至于后来魏盈盈发现她手里握着自己的钱袋,恐怕叫这安公子更加松了一口气,毕竟若人真是她程娇娥杀的,那就不关文渊阁的事情了。 “是你,是你杀了我女儿,你赔我女儿的命来!”李母听到这些,顿时忍不住了,凶神恶煞的对着她扑过来。 程娇娥深吸一口气,连忙躲开,看着周边的衙役给她按住,才张嘴为自己辩驳,“大人,李钰手里的钱袋确是我的不错,但是人并不是我杀的。且李钰一早就被赶离文渊阁,这一点安公子可以作证,我之后根本不曾和她碰面,又怎么会杀了她?” “此事是真的吗?” 县令容色端凝的看向安怀阳,安怀阳并没有否认,“确实如此。” “因为当时李姑娘口不择言,污蔑程姑娘在棋盘上作弊,被草民揭穿后又口出恶言,草民才按照文渊阁的规矩赶她离开,只是并不曾伤到她。” “一定是你,大人,一定是她杀了小女,肯定是她之后悄悄找到我女儿才杀了她。”李母早已经失去理智,双目赤红的盯着她。 第32章 收押 程娇娥听到这话,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看向坐在高堂上的县令,“大人,我是程家的女儿,家中富庶,更是锦衣玉食,若真是厌恶这李钰,只要肯使银子,多的是法子折辱她,何必杀了她?” “何况,凭我的力气又怎么能毫发无伤的将李钰推到湖中?” 程娇娥一点点分析,“李钰打小就在家里做家务,力气只怕比我这自幼娇生惯养的大一倍,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害了?” 她一边说,一边张开十指,只见她的手指圆润光滑,指甲修剪的极好,一看就是长期保养的一双手,可见她的确是如同自己所说,没什么力气的。 县令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觉得她说的不错。 一旁的李母当即叫起来,“怎么就不是你,一定是你在背后暗算,我可怜的女儿才遭了你的毒手,大人,你不要相信她的花言巧语啊!” 李母现在明显是已经疯了,认定她是杀害李钰的凶手,一心想要她死,说出这样的话来并不奇怪。 因而程娇娥并没有与她争辩,只是目光落到李钰身上,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李钰虽然有些清高,可说到底也没做什么坏事,偏偏落到这个下场。 “话虽是这么说,程娇娥,你如何解释你的钱袋在李钰手中呢?”县令沉吟片刻,皱眉开口。 “这一点我也不知道,但想必是先前宾客嘈杂,所以我不小心掉了钱袋,结果被那人拾去,那人杀害李钰时便正好用民女做替罪羊。”程娇娥一字一句的分析,越说越觉得这件事十分可能。 李母形若癫狂的看着她,“你胡说,为什么就你的钱袋掉了,就是你杀了我的女儿,我要你为我女儿偿命!你还我女儿的命来。” 她呜呜咽咽的哭出声,若非先前被衙役拦住,知道这儿是衙门,她恐怕早就扑过去给李钰报仇雪恨了。 县令转而看向孟轻遥,“那你可知你的钱袋是什么时候丢失的?” 孟轻遥怔了一下,旋即皱眉思索起来,她记得在斗棋结束后,她的钱袋尚且挂在腰间,这之后的宴会,她并不曾离开座位,按道理来说,她的钱袋应当不会掉。 不,她中途离开过,还被人撞到了,难不成是那个时候? 孟轻遥双眸发亮,“回禀大人,这钱袋应当是我在宴会中途出去透气时被那醉酒之人撞到时掉落的。” “除了这次出去,其余时候我都是与文人会的众人待在一处,这一点,安公子可以为我作证。”程娇娥,“且我中途只离开了片刻,那点时间根本不可能让我行凶杀人。” 安怀阳下意识的点头,县令见她这般能言善辩,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判决才好,索性一拍惊堂木,“程娇娥,不管人是不是你杀的,如今你都有重大嫌疑,本官先将你收押,再慢慢调查事情真相,若真与你无关,本官自然放你出去。” 程娇娥当即拱手,“多谢大人,还请大人务必早日查明真相,还民女一个清白。” 县令表情严肃的点头,“来人,将她押下去。” 程娇娥任由衙役押着自己下去,临走李母还一脸怨恨的盯着她。 大牢里阴暗潮湿,程娇娥刚刚踏进来,便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她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她前世临死的那段日子。 自打青苑为了救她死了后,她就彻底被人遗忘了,又瞎了双眼,连洗漱这样的小事都难以完成,后来银子花完了,她被赶出后院的厢房,只能和那些难民挤在一处。 当时,充斥在她周围的味道便和这牢房里的如出一辙。 她被推搡着进去,看狱卒准备关门,连忙反身,一只手扒在牢门上,另一只从怀里摸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来。 钱袋她起初是拿了回来的,考虑到这玩意儿只怕会变成证物被收回去,她特意将里边的大块银子给取了出来,只留了几个铜板和一些碎银子。 狱卒不耐烦的转过身,手里边突然被人塞了个东西进来,他怔了一下,还以为程娇娥是想要离开,当即就冷了脸。 “官爷,我自小在家里娇生惯养,这还是第一次受这等无妄之灾,这地方我没有住过,也不曾和旁人合住过,有些害怕,不知道官爷能否给我调换个单独的牢房?” 程娇娥被押送过来的途中并不曾挣扎,因而她这会儿瞧上去一点都不显狼狈。她本就生的娇媚,此刻一脸诚挚的恳求狱卒,狱卒顿时就起了怜香惜玉的心,加上手里这银子摸着少说也有十两。 这样娇俏可人的美人儿,和那蓬头垢面的糙汉子住在一起的确是有些不妥。 狱卒看了眼缩在墙角脏兮兮的男子,心中便有了主意,“你这倒也不算过分,正好左侧靠东边还有个牢房,你随我来。” 程娇娥适才松了口气,她刚刚进来抬起头就看到墙角缩成一团浑身恶臭的男人了,主要他看到自己时眼底冒出的绿光,就好似她是什么可口的食物一样。 这样的眼神,程娇娥不是不明白的,她不能待在这个牢房里,所以才会拿银子求狱卒给她换个地方。 等狱卒领着她进了新的牢房时,她才舒了口气,又从袖子里摸出五两银子来,“多谢官爷了,这点银子官爷去买些酒喝。” 狱卒脸上笑呵呵的,毕竟这般懂事又有钱的人可没有多少。 等狱卒走了之后,程娇娥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环抱膝盖,思考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害她。 而另一边,甄婉儿一路跑着去了程府,程胥还在屋子里和虞缳汐说话,便听下人来报,说是她过来求见。 二人禁不住对视一眼,皆是快步走到外室。甄婉儿看到程胥和虞缳汐出来,一个箭步冲上前,嗓子带了哭腔,“程伯父,伯母,你们一定要救救娇娥啊!” “发生了什么事情?”程胥在没看到自家女儿时就暗道不好,程娇娥可是和甄婉儿一道出门的,没理由甄婉儿过来寻他们,自家女儿不回来的。 第33章 探望 “伯父伯母,娇娥、娇娥她被带到衙门里去了。”甄婉儿眼眶通红,满脸的惊恐。 “什么?”程胥大惊失色,忙扶住身子不住发抖的虞缳汐追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甄婉儿哽咽着说了半天才将李钰如何死了,而程娇娥又因为一个钱袋被卷进去的事情说清楚。 言罢,程胥双唇哆哆嗦嗦的吐不出话来,虞缳汐更是面色发白,差点没昏过去,但她到底惦记着自家女儿,很快就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在程胥手上掐了一把,“快、快去衙门看看。” 程娇娥是她看着长大的,什么样的性子,她最清楚不过,绝不可能单单因为一个口角之争杀人,绝对是被人陷害了。 无论如何,她都要想法子将程娇娥救出来,牢房那样的地方怎么能是她一个姑娘家待的地方,虞缳汐一想到她现在正在吃苦,心都要揉碎了。 程胥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让卫流备马车,歉意的看了眼甄婉儿,“甄侄女,我们还要去看娇娥,不能招待你了。” 甄婉儿自然是不在意这些的,连忙摆手,“伯父,婉儿也要回去问问父亲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救娇娥,这就先告辞了。” 她心底满是自责,在她看来,要不是她非要拉着程娇娥去参加那什么文人会,程娇娥便不会摊上这样的事情。 程娇娥在牢里待了还没有半个时辰便听说有人过来看她,她抬头看去,便看到自家爹娘泪眼婆娑的走过来,连忙起身,过去抓着牢门,“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官爷,不知道您能否打开牢门,让草民进去与小女说上两句?”程胥态度谦和,说话间又摸出五十两银子递到那狱卒手里。 这狱卒原本就从程娇娥手里拿了好处,现在程胥出手又如此大方,他自然是没有丝毫异议,这程娇娥的罪名可还没定,说不得是大人弄错了,日后保不住还要出去的,他自然不会与这样的人交恶。 他当即笑呵呵的打开牢门,程胥和虞缳汐又是千恩万谢,这才走进去。 虞缳汐看着程娇娥身上的衣衫发丝还算整洁,并不像是吃过苦的样子,暗自舒了口气,跟着又忍不住抹泪,“娇娥,你……你这是要担心死娘啊?” 程娇娥吐了吐舌头,“娘,我这不是没事吗?” “你这样还叫没事?”虞缳汐瞪了她一眼,旋即抬手将她搂到怀里,“娇娥,你这样,娘的心跟刀割似的,娘的娇娇儿,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哟!” 看她泪水涟涟,虞缳汐心中亦忍不住泛起酸意,她强行压下眼眶里的泪意,取出帕子给虞缳汐擦眼泪,“娘,女儿在这没事的,官爷和善,特意给我找了个干爽的牢房,还让女儿一个住,总比和那些犯人关在一起强。” “如今是事情的真相还没有查明,县令大人才将我暂时收押在此事,只要等事情水落石出了,县令大人自然会放我回家的。”程娇娥好言宽慰。 虞缳汐看她这般懂事,越发觉得心酸,哽咽着点头,“我的娇娇儿没有杀人,定是能平安无事的。” “娘明白便好了。”程娇娥舒了口气,“娘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千万不可再难过了。” “是是是,娘都听你的,你在这儿可缺什么?娘让人给你送来?”虞缳汐恳切的道。 程娇娥哑然失笑,摇头,“娘,我什么都不缺,您不必担心。你啊,就给心放到肚子里去,等着我回家便是。” 虞缳汐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因为这事心力交瘁,回头损了自己的身体和腹中孩儿,因而只能强忍着悲痛点头。 两个人又说了会话,狱卒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过来虞缳汐和程胥早些两个。虞缳汐纵然是千般不舍万般不愿,也只有先离开了,离开前还不忘叮嘱程娇娥别委屈了自己。 程娇娥心里头暖和和的,大力点头,同样泪眼朦胧。等程胥和虞缳汐彻底离开,她脸上的表情才重新黯淡下来。 原以为要不了多久县令大人便能查出真相,然而一连在牢里待了两天,都不见外边有一丝一毫的消息传来,程娇娥整个人都好像是被人放在半空中吊着一般煎熬。 就在她准备使银子,托狱卒出去打听下风声使,一个不速之客突然过来探望她。 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魏祁,程娇娥忍不住一阵诧异,冷静下来后,面上涌上嫌恶,“你来做什么?” 瞧她短短两天时间神情便憔悴下来,魏祁心头暗爽,可没想到她跟自己说话还是这般高傲,甚至隐隐带着不屑,他胸口冒出一股无名火来。 贱人!都已经落到这步田地,还和老子装什么高傲? 然而想到背后那人叮嘱他的事情,魏祁禁不住呼出一口气来,压下心中的怒火,露出一副被程娇娥伤了心,万分难过的样子来,“娇娥,你便是这般不愿意见到我吗?” “你我之间纵然已经没了婚约,可幼时青梅竹马的情意,你也不要了吗?”魏祁双眼满是柔情,“先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该和青苑厮混,可我亦是一时糊涂。” “我得知你被关进大牢后,心急如焚,一心过来探望你,你一定要这样伤我的心吗?”魏祁手掌抚着心脏,踉跄着倒退。 程娇娥要不是早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恐怕真要以为他是真心悔改了,可惜她早就通过前世的那一遭看清楚这魏祁的狼子野心,此刻看他惺惺作态,只觉得恶心。 “魏祁,你这鬼话骗骗旁的小姑娘便罢了,还想来骗我?”程娇娥目光淬了冰似的落到他身后,“快滚!” 魏祁没想到她这样不识趣,再压不住怒火,脸色青紫交加,片刻后,突然收起脸上的深情,讥诮的盯着程娇娥,“程娇娥,原本我还想看在你我以往的情分上给你留点脸面,没想到你这样不识趣,那就怪不得我了。” 第34章 陷害 “你想做什么?”程娇娥凝眉,随后想到他在牢门外头,自己在里边,他就是想对自己做什么都没办法,适才松了口气。 “我实话告诉你,你要是肯乖乖嫁给我我便保你平安无事,你若是不愿意,就等着为李钰偿命吧。”魏祁神色狰狞的吐出这句话。 程娇娥怔了一下,旋即想到什么,脸色苍白,“李钰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是你设计陷害我?” 魏祁不说话,看她扒着牢门,一脸的惊慌失措,禁不住洋洋得意。 看清楚他的表情后,程娇娥一颗心如坠冰窖,浑身寒凉,禁不住倒退一步,低下脑袋,就在魏祁以为她准备妥协时,程娇娥陡然抬起头来。 “呸!魏祁,你以为这样便能让我低头,你想通过我谋取程家的财产,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程娇娥啐了口唾沫,鄙夷的看着他。见魏祁脸上的得意消失,脸色青紫交加,她心中痛快,冷冷一笑,转身坐回稻草堆上,不再理会他。 魏祁没想到她都落到这个地步,依旧这般高傲,禁不住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心里边恨意滔天。 程娇娥看他离开,心底顿时松了口气,不管如何,她都不能在这个地方和魏祁起冲突,对她半点好处都没有。 但是魏祁刚刚的话却是让她更加忧虑起来,魏祁的话虽然是在威胁她,可同样透露出一个信息,这件事情他是知情的,要不然他绝不可能保证自己安然无恙。 以他的能耐,可还没有那个能力左右县令的抉择,更别说是插手这等会要人命的案子。 恐怕是他背后的七皇子着急了,故意设下这等陷阱,引自己入局,再让魏祁过来招揽自己。自己现在这么直接拒绝,许是会惹恼他,接下来的路怕是更加不好走了。 如果此事当真是七皇子暗中下手,现在能够救她的便只有钟离殇。 程娇娥想明白后,眸光一亮,旋即黯淡下来,她现在人被关在这牢狱中,又怎么传递消息给他? 好在她没有担忧多久,机会就来了,钟离殇按照和她的交易约定时间前去程府,谁晓得却没有见到她,只好抓了青苑询问,才得知她的事情。 因而他亲自过来探望程娇娥,当然是隐藏身份的。程娇娥看到他的时候,一脸的震惊,“世子,您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本世子若是不来,怎么知道几天不见,你便混的这么惨了。”钟离殇看到她黯淡的双眸在看到自己时亮起来的光彩,不由心头微暖。 程娇娥怔然,尴尬的笑了一声,随后一本正经的为自己辩解,“世子,我没有杀人。” “此事本世子会调查,你先安心待着,明日不就是最后一天审问你的时候了。”钟离殇扬唇,“到时候本世子会过来。” 孟轻遥这几日一直忐忑不安的心脏这才安定下来,不由自主的呼出一口气来。 钟离殇离开后便吩咐人给她送了吃的过来,程娇娥看着溢满香气的灼鸭,肚子都叫了起来。因为不想叫爹娘担心的关系,她只顾着安慰他们,其他的都没有说。 而实际上,她整个人都难受的紧,这几日住在这牢房里,伙食像是喂猪吃的,她吃的胃里边都想吐,若不是前世最后那段乞丐般的日子,这些馊饭冷菜她定是吃不下的,怕是这会儿已经饿死了。 现在闻到这灼鸭的香味,几日下来的疲倦似乎都扫清了,整个人都精神起来,程娇娥吃完半只后便撑得不得了了。 第二日的时候,狱卒押着她前去公堂,程娇娥跪在地上,再度喊冤,“大人,民女是冤枉的。” “你是不是冤枉,本官自有定论。”县令冷喝一声,打断她的话。 这副态度让程娇娥的心脏不由提了起来,就看到魏盈盈迈步走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个低垂着头的男子。 那男子抬起头时,程娇娥忍不住看了眼,总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她再度低下头,思考这两个人过来做什么。 “程娇娥,你说你是冤枉的,那这两个人你可认识?”县令哼了一声,冷声询问。 “这女子民女认得,是魏盈盈,与民女曾是手帕交,民女与她哥哥曾有婚约。”程娇娥不知道县令想要做什么,但还是如实回答。 “这么说,你以往与她私交甚笃,她定是不会错认你的钱袋了?” 程娇娥深呼吸一口气,“是,那钱袋的确是民女的。” “张大力,你说说你那日看到的情景。”县令点了点头,这才指着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男子吩咐。 被唤作张大力的人挠了挠后脑勺,脸上紧接着浮现出害怕的神情来,“那日我尿急,去茅厕放水,回来路上正巧看到程姑娘拖着个人扔进池塘里,我心里边害怕,还不小心撞到了程姑娘。”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将此事说出来?”县令眯着眼,气恼的呵斥。 张大力浑身哆嗦了一下,“小的心中害怕,不敢,不敢这么做。等小的决定将这事说出来时,安公子已经发现李姑娘的尸首了。” “胡说八道,那时我只是出去透气,散散酒意。”程娇娥柳眉倒竖,怒目圆瞪,“你这人,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明是你当时撞到我,说不定你就是趁机偷了我的钱袋,然后栽赃陷害我。” 张大力这么一说,程娇娥立时想了起来,当时那醉酒撞了她的人就是他。 “大人,小人不敢啊!”张大力连忙磕头,“小人李钰无冤无仇,李钰又没什么银子,小人怎么会想着去杀她?小人根本没有杀她的理由啊!” 他额头青了一大块,痛的厉害,只是很明显没有白磕,县令接受了他这一说法,“不错,倒是程娇娥,你曾和李钰争吵,说不定那时候便怀恨在心。” “之后你借着出去透气的借口,下手害死李钰。” 听着他一波接一波的分析,程娇娥手指掐着袖口,心中慌乱不已。 第35章 秋后处斩 “大人,民女万万不敢啊!民女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 程娇娥跪在地上,“大人,民女自幼就是锦衣玉食,连个篮子都提不起来,又怎么会有力气杀人抛尸?” 县令愣了一下,旋即皱眉,“许是你趁人不备,总之,现在人证物证俱全,来人,将她拉下去,关进大牢,秋后处斩!” 在外边看着县令审案的虞缳汐一听这话,眼前一黑,一下子就晕了过去,一旁的程胥忙扶住她,神情悲痛,“大人,我家女儿是冤枉的啊!” “冤枉?”县令冷哼一声,“什么冤枉不冤枉,现在证据确凿,还要诡辩!” 程家昨日就派人给他递了银子,若是往常他也就收下了,但昨日那人特意来过他府上。县令垂眸看了眼程娇娥,暗自摇头,可惜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竟然得罪了那般大人物。 不过惋惜归惋惜,他可不会想着手下留情,美人虽好,可还是比不得自己的性命。 程娇娥额头上冒出细汗,看着迅速上前的衙役,一咬牙,“大人,纵是您要处置民女,也请民女去同爹娘最后说几句话,全了我最后的孝心。” 没想到,重来一世,她竟然这么快就要死了,先前她还没有想明白,现在却已经明白过来,魏盈盈作证,魏祁来见她说可以保她安然无恙,他魏家凭什么保自己? 这背后的主谋定是七皇子,是七皇子盯上了她程家。 可是她程家不过是个富商,就算祖上出过皇商,也不值得七皇子这般苦苦纠缠,还有钟离殇,也是奔着她程家来的。 程娇娥掐着自己的手心,眼底一片猩红,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准了。”县令原本是不打算同意的,可看到她眼眶通红,又想到这事她的确是受了委屈,不由心虚,咳嗽一声同意了,只盼着日后她做了枉死鬼记着自己这点子恩情,不来寻自己的麻烦。 “爹。”程娇娥走到浑身不断颤抖,泪流满面的程胥跟前,跪倒在地上,轻轻的喊了一声,“女儿不孝,让爹爹伤心了,但女儿没有杀人。” 程娇娥目光坚定,一时那些个围在门口看戏的人都是忍不住有些相信了她说的话,但更多的还是鄙夷。 “爹,有人要对付程家,女儿走后,您还要多加小心,还有,钟世子那边,您还要小心服侍。”程娇娥缓缓道。 程胥现在哪里听的进这些话,只胡闹点头,倒是这会儿虞缳汐苏醒过来,看到她跪在自己眼前,顿时泪水涟涟,“娇娇儿,你让娘可怎么活啊!” “娘,你肚子里还有我的弟弟,大夫嘱咐了,得平稳着心情,您别难过。”程娇娥别过眼,不忍去看虞缳汐的表情,声音哽咽,“娇娥下辈子还做您的女儿。” “娇娇儿,娘的娇娇儿!”虞缳终于忍不住,一把抱住她,放声大哭。 一时间,母女二人哭作一团。 县令见此,同样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后板起脸来,“好了,程娇娥,你要说的话本官都让你说了,你下去吧。” 程娇娥忽然转身,挺直背脊,“大人,您就算要处置我,也得我签字画押,这罪,民女不认。” 县令刚刚看她那般温顺,还以为她已经认输了,没想到转脸就是这副态度,当即勃然大怒,“现下证据确凿,还容得你不认罪?” 程娇娥扬唇,“不错,大人大可凭着这些证据将我处斩,民女无话可说,但是这罪民女不认。” 只要她不签字画押,就算是她死了,依旧是有翻案的可能的。若是真的认了这罪,以后她便永远都要顶着杀人犯的罪名,就算是她死了,她的父母兄弟皆会受到牵连,被世人不耻。 因此,这罪无论如何都不能认下来。 县令气的浑身发抖,没想到她会这般,刚准备让人将她拉下去打,就听到一道风轻朗月的声音,“你本就无罪,又何必认罪?” 钟离殇赶过来时,便看到程娇娥一身傲骨毅立在公堂之上,口口声声喊着冤枉。 这会子她过来,刚出声,便见前头那人回过身,明亮的眸子向他看过来,然后一双黑如曜石的瞳孔迸出明亮的光芒来,带着万分的惊喜。 钟离殇微怔,心底浮现出一丝细微的异样来,跟着他就收回眼眸,“李大人,这件案子你可是查的不仔细。” 在他身后,安怀阳等人鱼贯而入,而跪在魏盈盈身后的张大力则是在看见钟离殇的时候,双腿就开始不住的打颤。 钟离殇他是见过的,自然晓得他的身份,就连先前还嚷着要处死程娇娥的县令在看到他时也愣住了,干笑一声,“世子,您怎么来了?” 钟离殇是奉命前来办事,并没有隐藏身份,因而县令是认识他的。 “本世子不来,由着你草菅人命?”钟离殇神情讥诮的看他一眼,“清风,将人带上来。” 站在他身后的侍卫应了一声,立刻就有人被押进来,程娇娥定睛看去,竟是安怀阳,不由拧眉,这是什么情况? 安怀阳被侍卫押着跪在地上,仍旧不服的梗着脖子,“世子,你今日带人闯入我文渊阁,说拿下草民就拿下草民,世子不该给草民一个解释?” “解释?”钟离殇目光像是淬了冰,上前一脚踹翻他,“本世子问你,当时你让你的婢女思琴送走李钰,然后实际上思琴根本没有送走她,反而暗中留她喝茶,却在茶里下了迷魂散。” “之后呢,你又派人将她扔进湖里,李钰并不会游泳,因而溺毙在湖中,此事你认是不认?” 安怀阳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很快镇定下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世子说这话,可有证据?” “你要证据,本世子给你便是。”钟离殇冷笑,斜了眼清风。 清风立刻会意,让外头早已经候着的侍卫抬着人进来,一股子腐败的臭味散发开来。 “这是李钰的尸体,本世子已经请仵作验过,她体内的确有迷魂散。”钟离殇看着安怀阳面色发白,添了一句,“此事李母已经知道。” 第36章 开棺验尸 跪在大堂上的李母眼眶通红,泪水滚滚而下,一旁的李父满脸震惊,第一时间不是想着惩治凶手,反而对着李母吼起来,“糊涂!你疯了不成?钰儿已经入棺,你怎么能……” 一贯温顺的李母却是一反常态,抬起头,站直身子,突然扬手给了他一耳光,“我是糊涂,嫁了你这么个混蛋!” “你以为我没看到你收银子吗?”李母想起女儿死的第二天晚上,她悲痛欲绝,根本睡不着,而半夜的时候李父突然起身出门,她觉得奇怪,悄悄跟上去,却见一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人给李父银子。 她吓得躲起来,隐约听见什么钰儿这样的字眼,这之后她的心就“砰砰”直跳,直到钟离殇派人喊她过去,说要验尸,她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竟是答应了。 “什么银子,你不要胡说八道!”李父被她打了一巴掌,刚准备发火,就听到她嘶吼的声音,顿时心虚,眼睛转了起来,硬着头皮强辩。 李母捂着脸跪在地上哭起来,声音悲切。 而程胥和虞缳汐早就被这一幕吓住了,半天都没回过神,直到从钟离殇嘴巴里听到另一种说法,才清醒过来,看着钟离殇站在程娇娥身上,一副护着她的姿态,心中满是惊喜。 “就算是如此,也有可能是程娇娥给她服下的迷魂散。”安怀阳嘴硬。 钟离殇勾唇,突然上前,从袖子里取出帕子团起来,捏开他的嘴巴塞进去。 不过片刻,思琴就被暗卫押了上来,只是她蒙着眼睛,还在不住挣扎。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放开我!”思琴皱眉叫嚷。 “放开你,思琴,你杀害李钰,此事你认是不认?”钟离殇厉喝一声。 “我没有,你是什么人?”思琴心中发颤,脸上的神情却是丝毫不变,“你放开我。” 钟离殇并不意外她的话,浅笑,“也罢,方才你的主子,说此事是他主使,与你无关,看来你是当真不知道此事了。” 清风眨了眨眼睛,咳嗽一声,跟着道:“钟世子,此事思琴确实不知晓。” 此言一出,安怀阳立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因为清风发出来的声音和他一摸一样,竟然分毫无差。 思琴挣扎的动作立时停下来,“公子,你、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公子?” 钟离殇冷笑,看了眼安怀阳,摘下他脸上的面具,交到清风手里,然后让清风拉着思琴去衙门后面,思琴顿时慌乱耆老,“你们放开公子,此事与我家公子没有关系。” 然而任凭她怎么喊,拉着她的人都没有丝毫放松。 而县令看着钟离殇这些行为,后背都沁出冷汗来,脸色发白的站在原地,钟离殇这番做派,明显是没有给他这个县令面子的。但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哪里敢得罪他,只能忍下来,只是如此,七皇子吩咐的事情,他便办不成了。 安怀阳的嘴巴被堵住,说不出话来,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可怕声响,额头青筋裸露,满脸的着急愤怒。 一炷香的时间,清风就拿着思琴签字画押的证词出来,思琴跟着他后边跑出来,看到安怀阳后,立刻奔过去,却被两边的衙役押住。 “公子,公子,你有没有事?”思琴漂亮的眼眸里满是担忧。 安怀阳闭上眼睛,神情复杂,袖子里的手掌紧紧握着。思琴转而看向钟离殇,“事情我已经交代了,你快放开公子。” “安怀阳,你这婢女倒是情深。”钟离殇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 “清风,将证词交给县令。” 清风立刻按照他的吩咐将证词递到县令手上,县令战战兢兢的接过,扫了一眼,浑身冰凉。 而一旁做证自己看到程娇娥杀人的李大力彻底呆住了,见钟离殇看向自己,李大力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此事,此事和我无关,是她,是她给我钱,让我偷了程小姐的钱袋,让我做假证,小人就是贪财,就是贪财啊!小人没有害人啊!” 他哭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指着思琴口口声声的喊着。程娇娥看着恶心,旋即看向面色惨白的魏盈盈,勾唇。看样子,魏盈盈心中定然是十分难过吧。 思琴恼怒的瞪着她,片刻后,看向安怀阳,神情哀婉。 钟离殇这才拽下他嘴巴里的布,安怀阳淬了一口唾沫,“世子好算计!” 他站起身,走到思琴跟前,手指抚上她的唇,“思琴,你不该认下这罪啊!” 思琴看他安然无恙,提着的心才落下来,见他满脸痛心和担忧的看着自己,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公子。” 她话音刚落,嘴巴里就流出乌黑的血液来,“公子,思琴能得您看一眼,此生已经是足矣!思琴下辈子……还来服侍公子。” “思琴,思琴!”安怀阳见她竟然咬破看牙齿里藏着的毒药自尽,一把托住她,喊了起来。 思琴并不看他,只断断续续的道:“大人,此事……是民女一人所为,与我家公子……无关,民女愿……以死谢罪,还请大人……大人不要为难我家公子。” 跟着,她便眼睛一闭,再无声息,安怀阳抱着她,瞬间红了眼眶。 程娇娥看着这一幕,手指抠着袖口,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只是思琴一人做的,她明显是为了安怀阳才认下这罪名。这么看来,安怀阳也是七皇子的人了?或者,他是别人派来的? 一时间,程娇娥心如乱麻,程父程母见她没事,忙推开拦着他们的衙役冲上前,一下子搂住她,“娇娇儿……” “走吧。”钟离殇看了眼程娇娥, “爹,娘,我去去就回,你们先回家等我吧。”程娇娥拍了拍虞缳汐的手,旋即跟了上去。 思琴的供词说的清清楚楚,说她嫉恨安怀阳帮程娇娥说话,所以才想着用此事嫁祸她,虽然这原因经不起深究,但用来给程娇娥脱罪足够了。 至于这背后到底是什么人下的手,钟离殇漆黑的眸子里聚起一团阴云,看了眼跟在后边低着头的程娇娥,停下脚步。 第37章 误会 程娇娥一个不留神,一头撞到他身上,当即捂住脑袋,“世子,您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钟离殇见她刚刚死里逃生,脸上一点儿害怕都没有,这么快就恢复过来,禁不住扬唇笑起来,“程娇娥,是你低着头,不留心撞到本世子身上。” “世子,民女知错。”面前这位可不是她能够惹的起的,程娇娥立刻乖乖道歉,眼神诚恳。 钟离殇哑然失笑,“走吧,本世子有话问你。” 程娇娥乖巧的跟在他后边,一路竟是走到自己上次掉下去的湖边,见钟离殇踏上游船,她怔了一下,紧跟着上去。 “坐。”钟离殇靠在椅子上,大拇指抚着食指上戴着的戒指,瞧她神情拘谨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抬起下巴,示意她坐在对面的绣墩上。 程娇娥坐下来后依旧低着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等了半天,程娇娥都没听见钟离殇开口,船舱内的气氛越来越沉闷,她忍不住握紧手心,嘴巴里的滚了几遍,才道:“世子,这次的事情多谢您。” “谢谢就不必了,现在程家也是为了本世子办事。”钟离殇磕着瓜子,漫不经心的道,“只是本世子马上要启程回长安,救得了你一回,救不了你第二回。” 程娇娥默然,知道他说的是实情,看七皇子的样子,不惜用这般下作的手段来陷害她,可见的确是对程家虎视眈眈。 这回钟离殇帮了自己,让他的阴谋没有得逞,可等钟离殇离开了,他定然还会想别的办法。 “世子,我们程家到底藏着什么秘密?”程娇娥深吸一口气,对他的话避而不答,转而问起旁的事情来。 钟离殇抓起瓜子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将手里的瓜子放回果盘,接过婢女递来的帕子仔细擦了擦手,像是被程娇娥这话扫了兴致,脸上的表情都淡了许多。 “程娇娥,这件事情不是你该关心的,亦不是你这个时候能够关心的。”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光用七皇子贪图她程家的钱财来形容肯定是说不通的。所以钟离殇也不打算用这个蹩脚的理由。 “那世子呢?世子过来我家,也是打的和七皇子相同的目的吗?”程娇娥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紧的盯着他,心口“砰砰”直跳。 钟离殇垂首,黑如曜石的眼眸掠过玩味,继而身子微微前倾,“你觉得本世子是什么目的?” 他突然凑的这么近,程娇娥不自觉红了脸,“我不知道。” “放心,本世子对你程家没兴趣,这次也的确是过来借银子。”钟离殇好笑的看着她这模样,重新坐直身体。 程娇娥舒了口气,唇瓣紧抿,过一会儿问道:“世子,你什么时候启程离开?” “半个月后。”钟离殇挑眉,“怎么?你要来送本世子?” “不知道世子能否带我一同前往长安?”程娇娥咬着牙,手指在掌心捏着,小心翼翼的询问。 “你要同本世子一道走?”钟离殇笑起来,“你以什么身份?又凭什么让本世子带着你一起回去?” 话里的讥讽和嘲笑让程娇娥立时红了眼眶,半晌,她深吸一口气,抿唇,“是民女妄想了。” 程娇娥在知道他要回长安时第一反应就是跟着他一起回去,同时将浮幸一道带回去,这样凭着她帮顾府找到女儿的恩情,求顾府帮忙看顾程家,应当不是问题。 但现在细想下来却是漏洞百出,第一浮幸的身世她是如何知道的?钟离殇可以不多问,但是顾府的人定然不会让她轻易糊弄过桥缘。 第二则是浮幸愿不愿意回去,浮幸现在对自己的那双养父母可还是十分有感情的,自己强拉着要她和自己一道回长安,只怕她并不愿意。 程娇娥呼出一口气,手指捏着袖口,“世子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民女先告辞了。” 钟离殇方才定然是误会了的,以为她是想要攀附她,会用那样的语气说话并不奇怪。 这下子钟离殇没有再说话,只摆了摆手,让她出去。待她离开后,钟离殇的脸色霎时沉下来。 清风在一旁看着,“世子,这程小姐倒是胆子大。” “本世子还以为她是个明白人,现在看起来,是本世子高估她了,不过见过几次,便迫不及待的要跟本世子回去,这等不知廉耻的人,日后还是少接触为好。” 钟离殇满脸的厌恶,“这回本世子救了她,便算了还了她程家借银子的恩。” 清风连连点头,只是想到程娇娥先前的模样,总觉得应当不是钟离殇想的那般,但瞧钟离殇一脸的厌弃,只好咽下嘴巴里的话。 甭管那程娇娥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以自家世子现在对她的印象,都是不可能再搭理她了。 程娇娥回到府里时,虞缳汐和程胥也才刚回来没多久,一直在府里提心吊胆的等着她。 想到虞缳汐怀了身孕,本就身子不爽,这几日还要为了她的事情劳神,程娇娥心底就涌现出些许愧疚来,直接前去主院拜见他们。 虞缳汐望眼欲穿的等着,看着她从大门迈步而入,走到自己跟前行礼,一下子将她拉到怀里,心儿肝儿的叫着,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确认了她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后,虞缳汐才捂着自己的胸口长吁了一声。 程娇娥心底一阵暖流淌过,“娘,我没事的,您就别操心了,自个儿的身子要紧。” 虞缳汐点了点头,掏出帕子抹干眼泪,“好好好,娘都知道,不操心,你这几日受苦了,快些回去换身衣裳好好梳洗一番,娘叫厨房给你炖了燕窝,待你梳洗好,让青韵去厨房里给你端过去喝了。” “是。”程娇娥伏在她的膝头,一脸的眷恋。她开始还以为自己真的死定了,只恨自己重活一世还落入别人的陷阱,恐怕背后那人还要害了爹娘,心中又恨又怒,又气又怕。 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被钟离殇洗刷了冤屈,接下来的日子,她说什么都要仔细守着爹娘,免得爹娘再被人害了。 第38章 考验 程娇娥又陪着虞缳汐说了几句,见她面露疲惫,这才起身告退。 回到院子里后,程娇娥扯下身上披着的衣衫,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青韵先前看到她回来,便已经是泪眼汪汪,现在听她叹气,不由道:“小姐,您怎么了?” “没事。”程娇娥摇头,心里却是想着一件事,她前世若是会打理账本,会经商,也不会被魏祁那个小人给蒙骗了。 但是,她想学着打理账本,娘倒是会教她,但是经商只怕爹爹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同意的,她一个女儿家,抛头露面的,爹爹会同意才奇怪。 七皇子上一世可谓是心机深厚,从魏祁娶她的时候就开始布局,让她到死都不知道真相,若非这一世与钟离殇见到,她还会以为只要和魏祁退婚了便不会再重蹈覆辙。 现在看来,七皇子明显对程家抱着势在必得的决心,程娇娥不自觉的掐紧手心,目光冷冽。 青韵看了她两眼,疑惑的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她就端着一碗燕窝回来。 程娇娥捧着燕窝喝完,才想起自己之前答应钟离殇的要说服自家爹爹借银子给他的事情。但她上次刚刚露个口风,便被程胥给呵斥回来。 以至于到现在,她都没有重提这件事。 想来爹爹是不愿意的,既然如此,那她只有学着经商,再利用自己手头上的权利支银子出来。 她想了一会儿就站起身往书房走去,程胥这几日担惊受怕的,生意上的事情都积压着没有处理,现在终于得了空,便开始着手处理之前的事情。 听卫流说她过来,不由愣了一下,当即让程娇娥进来。 “娇娥,你怎么想起来找爹爹了?”程胥面容慈和的看着她。 程娇娥抿唇笑,“爹爹,女儿来是有事情同爹爹商量。” “什么事?”程胥一颗心立时提了起来,紧张的看着她,不怪他会如此紧张,实在是因为程府这些日子波澜四起。 程娇娥深吸一口气,“爹爹,女儿想经商。” “胡闹!”程胥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厉喝一声,“你一个姑娘家,出去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还要不要名声了?” “爹爹,你觉得如今女儿还有名声吗?”程娇娥咬着牙道,“女儿先前和魏祁解除婚约,已经是丢了人,这之后又入狱,虽然现在证明女儿是被冤枉的,但爹爹认为女儿还有名声吗?” 她语气里并没有悲伤,说出来的话却是让程胥眼眶都红了,“但你也不能……娇娥,你怎可这样说你自己?你是我程胥的女儿,魏祁那个畜生做出那种事情,自会有明眼人知道我的女儿是个好的。” “爹爹,就算知道又怎么样?这人喜欢我的时候,我是千好万好,若是日后一旦没了感情,又会怎么对女儿?如那魏祁一般与我的丫鬟私通,再想办法害了我的性命,夺了我的财产。” 程娇娥声音宛若淬了寒冰,“女儿要经商,是因为日后就算嫁人了也不要做个睁眼的瞎子,由着对方蒙骗,到最后连自己的嫁妆都守不住。” “他敢,有爹爹在,不会让人欺负了你。”程胥一瞪眼,怒喝一声,跟着拍着胸脯保证。 程娇娥吹眸,“爹爹,您和娘不可能护着我一辈子,我总该自己立起来。” “何况,名声这种东西,我早便是不在意了,若是真心喜欢女儿的,不会因为女儿是商女便退缩,若他仅仅因为女儿商女的身份便瞧不起女儿,这种人不认识也罢,爹爹不也是商人,娘当年一心一意的嫁给爹爹,可曾谈过身份?” 见程娇娥搬出虞缳汐,程胥顿时哑口无言了,嘴巴张了张,半天才道:“你假如真的要和为父学这为商之道,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需得答应为父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见程胥终于松口,程娇娥喜出望外,脱口问道。 “从明日起,你若是能用五两银子在三天内赚回一百两,我便让你学着经商。”程胥摸着下巴,一脸的狡猾。 程娇娥愣了一下,旋即扬唇,“一言为定。” 等她走出去后,程胥才摇头,三天之内赚一百两哪里有那般容易的,等她见识到赚钱的困难后,自然会打消这个念头了。 程娇娥回到屋子里后便开始思考该用什么法子赚钱,到了晚上也没想出个好歹来。 傍晚青韵端着饭菜进来时满脸的笑意,程娇娥禁不住好奇,“青韵,瞧你笑的这般开心,可是有什么好事?” “那是当然,小姐,衙门里已经发了告示,证明了小姐您的清白,那个思琴是畏罪自杀,现在人都在骂她呢!那什么安公子,据说明儿个就要回长安去了,他带来的那副字画,就卖了一百两银子。” 青韵一脸的八卦,“奴婢听人说,以往他的字画可是能卖到五百两的。如今价格低了将近四百两。” “不过啊,要奴婢说,也是活该。”青韵一边取出八角紫檀木食盒里的饭菜摆好,一边冷笑,“要不是他纵容,也养不出那般不要脸的下人来。” 程娇娥戳了下她的脑门,“你啊,这般幸灾乐祸的,不知道还以为是你这几日遭了罪呢,这般记恨人家。” “奴婢宁可是自个儿受罪。”青韵跟了一句,“小姐,我看文渊阁今儿去的人比以往少了一半呢!” 程娇娥但笑不语,去往文渊阁的人都是学子,今儿这事虽然思琴拦下了所有罪责,但是聪明人还是能看出这事情是谁指使的,自然是对文渊阁敬而远之。 至于安怀阳的字画,他的婢女发生这样的丑闻,他会被连累不奇怪。 程娇娥执筷的动作一顿,眼底涌出惊喜来,若是论起字画,她是不差的,她前世也是时常作画送给魏祁,魏祁将那些画送人,多的是赞赏。 她为何不选择去卖字画? 困扰她一下午的难题终于得到解决,连带着她吃饭都香了起来,“青韵,你真是太聪明了。” 第39章 落差 青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眨了眨眼睛,还准备再问,程娇娥已经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巴里。 见此,青韵只好咽下嘴巴里的话。 程娇娥第二天一大早便起身,吩咐青韵准备笔墨纸砚,托着腮望了外边的梧桐树思虑半天,这才提笔。 当今收藏字画的多是附庸风雅的人,最是喜爱梧桐、竹兰这些景物,程娇娥闭了闭眼,然后睁开眼睛,落笔。 寥寥几笔,程娇娥便将梧桐树的轮廓画出来,青韵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满脸的赞叹。 半个时辰后,程娇娥才放下手中的笔,“青韵,将画拿去晾干了。” 纸上的墨迹干了之后,程娇娥才吩咐她卷着画一道往书楼去。这荣城里除了文渊阁,便是书楼还买卖这些文人用的东西。 文渊阁程娇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愿意去的,所以只能选择书楼了。 按照程娇娥的猜想,这么一副画,怎么也值个五十两才对。 当年魏祁考上状元后,她是知道的,拿着她的画,卖出了一百两的高价。 然而她兴致勃勃的带着青韵去了书楼,刚说明来意时,对方看了画倒是大肆称赞了一番,但在看到署名时眉头便皱起来。 “敢问姑娘,这程娇娥是可是程家那位小姐?” 见小厮询问,程娇娥也没有打算隐瞒,“确实是我亲手所画。” “程小姐,您若是真想要卖这幅画,我们愿出十两银子。”小厮愣了一下,立时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当即道。 “什么?你们有没有搞错啊?我家小姐的画和那安公子相比可不差。”青韵去文渊阁看安怀阳笑话的时候正好看到安怀阳卖出去的那副画,“凭什么他那画能卖一百两,我家小姐的画便这样便宜?” “青韵。”程娇娥呵斥一声,见小厮面露为难,温声道,“不知道小哥能否给个解释?” 小厮得她喊一声小哥,忙道:“不敢当,程小姐,您这丫鬟说的不错,您的画作,若是在安公子手里定是能卖个一百两的,甚至是两三百两也是卖的,但是这要是您画的,便不值钱了。” “您如今这名声……”小厮看她依旧不明白,委婉的解释。 程娇娥面皮僵了一下,一旁的青韵气恼的说:“你这伙计怎么这般说话,我家小姐是被诬陷的,这城里的百姓胡言乱语,怎么能怪她?” “反倒是那安公子纵容下人害人,这样的人,反倒是名声好了?”青韵越说越气,狠狠的啐了一声。 小厮急得满头大汗,连忙摆手,“我并非这个意思,程小姐,您也知道,往常安公子的画作那都是能卖五六百两的,就是一千两也有的,今年才卖的这样低,已经是被他那婢女影响了。” “但是他成名已久,多少还是有欣赏他的人的,这事也就这一阵子影响,过一段时间,旁人便忘了,何况这事也怨不得他。” 小厮咂嘴,“可是您呢,一点儿名气都没有,我收了你的画,卖不卖的出去却是要两说的,我们这敞开门做生意,总不能做亏本的买卖,您说是不是?” 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程娇娥愕然,手指掐着袖口仔细思索他说的话来,旋即点头,“你说的不错,是我想岔了。” “那这幅画还请小哥收了吧。”程娇娥想清楚其中的问题所在,直接要了十两银子带青韵离开。 青韵垂头丧气的跟在她后头,忍不住开口,“小姐,这可怎么办呐?” 程娇娥揉了揉眉心,“先回府吧,我看看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青韵嘴巴张了张,也没能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来。 而不远处的酒楼,钟离殇看着程娇娥从书楼走出来,不由自主的眯起眼眸,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楼做什么了。” 清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望见程娇娥的身影,当即点头,转身去办事去了。 一盏茶的功夫,清风便回来了,“世子,程小姐是去卖画。” 卖画? 钟离殇扬眉,眼底闪过一丝兴趣来,程家的家底,应该还不需要她一个闺阁小姐卖画来讨生活才是。 程娇娥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在,她刚刚回府,便看到个贼头贼脑的人在府门口转悠,她不由皱眉,刚准备上前喝问,那一直盯着程府的人猝然回过头来,看到她,转身便要跑。 看他这副慌慌张张的样子,程娇娥面色一沉,当即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那人被她这么一喊,吓的脚下一哆嗦,竟是摔倒在地上。 程娇娥快步走过去,吩咐青韵去喊两个护卫来。程府里头站着的下人见青韵着急忙慌的走进来,刚准备问话,便被青韵点了让跟她一起出去。 被点到的两个下人虽觉得奇怪,但看她这风风火火的样子,半点不敢怠慢,连忙跟过去。 程娇娥已经走到那人跟前,四周的人被程娇娥那声呼喝声喊的下意识的转头看过来,这会儿正围成一团看热闹。 “你是什么人?在我程府门口鬼鬼祟祟的做什么?”程娇娥面容冷酷,声色俱厉的喝问。 那人抖了一下,“小人,小人是虞府的人,是奉大夫人的命来探望表小姐的。” “探望我?”程娇娥重复一遍,“我身子骨好着,要她来探望什么?” “你回去告诉舅母,就说我没事,不用她多费心了。”程娇娥半点面子都不想给虞家,但凡虞家顾念一点亲情,上辈子便不会那般无情对她,这一世她那舅母更不会想着给她介绍那种人家。 那人被她冰冷的眼神看着双腿不住打颤,连忙点头,“是是是,小人知道了。” 青韵带着下人赶过来时,恰好看到他这副怂样,提着的心适才落下来,忙过来扶着程娇娥,“小姐,您没事吧?” “我没事,我们回去吧。”程娇娥懒得同虞家的人多说,转身回去。 四周看戏的人面面相觑,随后一哄而散。 等进了府,青韵才憋不住问道:“小姐,那人是怎么回事?您怎么就这么给他放了?” 第40章 厌恶 “那是虞府的小厮。”程娇娥眼底掠过一丝厌恶,“青韵,你回头去看看虞府派人过来做什么。” 青韵连忙点头,“小姐,奴婢知道了。” 程娇娥回到屋子里,叹了口气,瞧青韵站在这儿,不由摆手,“青韵,你出去守着吧,我且一个人静一静。” 待青韵出去后,程娇娥支着下巴发了会呆,心里头依旧乱糟糟的,遂起身走到桌前铺开纸张,取了毛笔练字,好让自个儿平静下来。 然而没多久,青韵就再次走进来道:“小姐,甄小姐过来了。” “婉儿?”程娇娥愣了一下,放下手里头的毛笔,“快请她进来。” 甄婉儿走进来时便看到她拎着茶壶斟茶,连忙走上前来,接过她手里的茶壶,自己给自己到了杯茶,这才将茶壶放到一旁。 “娇娥,你身子好些了吗?”甄婉儿见她眉头间带着几许愁绪,心下一紧,“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程娇娥哑然失笑,“婉儿,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娇娥,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拉着你去文渊阁,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还害得你被关入大牢。”提起这事,甄婉儿依旧一脸的愧疚。 程娇娥摇头,拉着她的手掌拍了拍道,“婉儿,你这说的什么话,这怎么能怪你呢?谁能想到那婢女心肠会那么歹毒?不过能将这种婢女养在身边,那安公子只怕也是个愚昧的,你日后还是不要再喜欢他的好。” 甄婉儿连连点头,她以往是极其敬佩这安怀阳的,但打从程娇娥出了这样的事情,最后查明是安怀阳的婢女诬陷程娇娥后,她对这安怀阳那点敬佩就烟消云散了。 若安怀阳真是个坦荡君子,就不会教出这样不知好歹、心狠手辣的丫鬟。 纵然这事是他的婢女自作主张,但是,假如不是安怀阳往日里对她的纵容,她怎么敢做这么大胆的事情,且事情败露,那思琴直接就自尽了,明显是喜欢安怀阳,不愿意牵连他,才会将事情都招了然后自尽的。 一个丫鬟,竟然敢对主子生出那样的心思,可见安怀阳往日里对下人有多放纵了。 这样的一个人,可当不得她敬佩,甄婉儿暗自在心里呸了一声,这才拉着程娇娥说起正事来,“娇娥,我过来,是有一件事告诉你。” “城西的刘家你知道吗?”甄婉儿看她扬眉,凑到她跟前小声的道,“刘家的老爷子明天生辰,我想请你与我一道过去。” 程娇娥愣了一下,才从记忆里找出这个一个人来,这荣城要说有什么大儒,只有刘浩了,刘浩原是在朝廷里当官的,学问极高,手底下的门生也是多如牛毛。前些年的时候,刘老爷子觉得自个儿身体不适,便辞官回故土休养,在城西置办了一座宅子,住了下来。 前世里,她亦是见过这位隐世大儒的,当时魏祁拿着她写的《万寿图》去给刘浩贺寿,很是获得了一番称赞。今生她原是不打算在和刘家有什么交集的,左右她家里也没有人会去念书当官。 现在甄婉儿提起这个,她不禁有些犹豫,脑海里突然冒出自己先前去书楼典当字画的场景。 “娇娥,你便同我一道去吧。”甄婉儿拉着她的胳膊央求,小心翼翼的道,“到时候只要刘老爷子肯称赞你一两句……” 程娇娥明白她的意思,得了刘浩的肯定,她先前因为退婚和被关进牢中损坏的名声便都不算什么了。 但程娇娥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她去卖画的时候,那书楼的伙计明明白白说了并非她的画作不好,只是她的名气太低,以至于画卖不上价。 如果她得了刘浩的称赞,定会名气大涨,到时候她的画作价格自然跟着水涨船高。当即,程娇娥便答应下来,“婉儿,我明白你的好意,既然如此,你明日过来,我们一道过去。” 甄婉儿立刻笑起来,“娇娥,我就知道你不会不去的。那个,我给你带了一副画,你明天带去送给刘老爷子。” 不用说,程娇娥也知道,这画肯定是甄父苦心收集来,就等着甄婉儿明日送给刘浩,让刘浩对甄家添些好感,然而现在甄婉儿却拿来送给自己。 程娇娥心里边暖和和的,像是抱着个暖炉似的,温柔的拉住她的手,示意她身后准备从锦盒里取出画的丫鬟住手。 “婉儿,我这儿会准备东西送给刘老爷子的。”程娇娥笑,“你这画还是拿回去,明日你送给刘家。” “可是……”甄婉儿欲言又止,还想要再劝说她,然而不等她话说出口,程娇娥便板起脸来,她只好闭上嘴巴。 二人又说了会话后,甄婉儿便起身告辞。 “青韵,你现在便让人拿这五百两银子去珍品阁里打听打听。”程娇娥这才想起刚刚看到虞家小厮的事情,心里头莫名涌上一抹不安来,直接取出五百两递给青韵,让她找人去珍品阁买消息。 青韵接了银子,点了点头,快步跑了出去,一炷香的时候后,青韵才回来,“小姐,虞家的事情奴婢打听清楚了。” “虞大少爷今年不是要去长安城参加科举考试,谁晓得得罪了长安城里的一位贵人,被人使了绊子,抓进大牢里去了。” “此事可是真的?”程娇娥皱眉。 “这话是奴婢从珍品阁的掌柜那听来的,您给奴婢那五百两都花完了,想来应当是真的了。”青韵满脸的肉痛。 程娇娥点了点头,珍品阁虽然收费昂贵,但是消息向来是没有错误的。 这么说起来,虞家之所以会派小厮过来,想必又是打着借钱的主意了。 程娇娥冷笑连连,若不是上次虞家来借钱吃了亏被自己赶出去,恐怕现在早就堂堂入室了,哪里会仅仅是派人在外边转悠。 “青韵,你陪我一道去母亲那儿。”程娇娥摸着下巴,眼底透出冰冷的神情来。 虞家的人若真的想借钱,一定会从她娘身上下手。 第41章 赌注 青韵只是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她说这话的意思,连忙点头,跟着她一道前去给虞缳汐请安。 虞缳汐的肚子越发大了,只是孕吐比之前要强了许多,程娇娥过去的时候,她正斜斜的靠在椅子上喝着燕窝。 程娇娥抬脚走进去,福了福身子,“娘。” 虞缳汐忙搁下碗,取出帕子擦嘴,适才伸手扶着她起来,“娇娥,你今儿才想起来看娘?” 程娇娥不好意思的低头,“娘,女儿和爹爹打了赌,要在三天的时间内赚一百两银子呢!所以一时忙碌,这才没来看娘。” “胡闹!”虞缳汐眉宇间浮现出不赞同来,“娇娥,你这以往也没有做过生意,这三天赚一百两,哪里那般简单的?你的本金是多少?” 程娇娥张了张嘴,“五两。” “你爹爹这分明是欺负人。”虞缳汐面有薄怒,当即手掌按在椅子上便要起身,“不成,我要去与他好好说说这事。” “娘。”程娇娥见她这说风就是雨的样子,连忙喊了一声,“女儿已经有办法了,您就不要怪爹爹了。” 虞缳汐这才重新坐下来,脸上带了点儿诧异,“办法?你有什么办法?” 程娇娥笑嘻嘻的握住她的手,“娘您等着瞧好了。” “好,娘的娇娇儿定是最聪明的。”虞缳汐摸着她的后脑勺,笑着道,“只是你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与你爹爹打这样的赌?” 程娇娥脸皮抖了一下,“我想跟着爹爹身后学做生意,爹爹不同意,便与我打了这个赌,只要我能做到,爹爹便答应我这事。” “做生意?”虞缳汐惊呼一声,“娇娥,你怎的,会有这样的想法?” 程娇娥揉了揉眉心,板起脸来,“娘也觉得女儿家不该抛头露面,也觉得商人是低贱的吗?” “自然不是。”虞缳汐脱口反驳,“若我这么想,当初又怎么会嫁给你爹爹。” 虞缳汐见她不解的看着自己,叹了一声,“只是做生意实在是辛苦,娘不忍心看你受苦,你便是在府里什么也不做,日后召人入赘,娘也能养着你的。” “娘,我知道您是心疼我。”程娇娥心下舒了口气,只要虞缳汐不会因此觉得丢人什么的就好,说到底,她还是不愿意因为此事和虞缳汐发生争执,伤了她的心的。 程娇娥靠在她膝头,“不过女儿现在已经长大了,家里没有男子,爹爹年纪大了,总要有人为他分担,若是娘您这一次给娇娥生个弟弟,等女儿学会了,就慢慢教他。” 虞缳汐手掌不自觉的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脸上浮现出蜜一样的笑容来,“罢了,娘向来是劝不了你的,你既然喜欢,便去做吧。” “谢谢娘。”程娇娥欢喜的笑了起来。 跟着,程娇娥的表情便凝重起来,“娘,娇娥今日过来,还有一件事情要与您商议。” “什么事?”虞缳汐看着她这番郑重其事的样子,下意识的问道。 “虞家过不了几日想必就会派人过来,还请娘不要出面见他们。”程娇娥知道自己这话说的过分了,但是一想到虞家人不要脸的程度,表情就严肃下来。 不怪她会如此,虞缳汐向来心软,说不得被虞家的人哭上两声就被糊弄了,若是往常时间,程娇娥未必会如此,虞家好歹是娘的母家,她纵然再讨厌,也不会拦着娘和他们见面。 但是现在虞缳汐怀了身孕,之前又因为她的缘故,心情大起大落,胎象已经有些不稳,虞家的人再过来闹,难保虞缳汐这一胎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虞缳汐怔住,过了好半天才张嘴,艰涩的道:“娇娥,娘知道你不喜欢他们,但是虞家毕竟是你的外租家,娘不见她们,是不是有些太过绝情了?” 程娇娥定定的看着她,“娘顾着亲情,他们却是不管不顾的,上回舅母过来,说那话,您忘记了吗?他们可没有将我们当作亲戚,只怕是看的连下人都不如。” “要不然,她怎么会帮女儿介绍那样的亲事?” 程娇娥磨牙,眼底迸出毫不掩饰的厌恶来。虞缳汐嘴巴里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上次的事情,的确是嫂子过分了。 只是…… 虞缳汐握紧她的手掌,“娘答应你,不会心软借银子给他们,更不会让他们打你的主意。但是这见面却是不能拒绝的,纵使他们不是娘的母家,只换了别人,这上门拜访,娘作为程府的主母,也不能避而不见。” “要不然,传了出去,恐旁人会以为我程府的人都是嚣张跋扈。”虞缳汐面露担忧,“你先前退了亲事,跟着又被人陷害,虽然这些事与你无关,更不是你的错。” “但是,难保不会有那等子小人故意抹黑。”虞缳汐咬牙,“娘总得帮你挣回些名声来。” 程娇娥心中感动,旋即深吸一口气,“娘,娇娥是担心你的身体。” “娘,娇娥并非是让您不念亲情,,只是如果他们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还请娘将事情交给女儿来处理,莫要与他们争吵。” 听到程娇娥这话,虞缳汐才明白过来她是担心自己被气到,当即笑起来,“你放心,娘有分寸的。” 程娇娥舒了口气,这才起身回去,回去后,她便开始赶制《万寿图》。 前世有些东西,她记得也不大清楚了,但这《万寿图》她记得清清楚楚。 当初,她和魏祁已经成婚,魏祁突然苦着脸回来,向自己哀叹没有合适的东西送给刘浩,她当时便想出以大字藏小字的办法写了一篇万寿图。 每个寿字底下都藏着一个小字,连起来正是刘浩当年最为得意的一篇文章。 为了这《万寿图》,她没有少花心思,魏祁也是因此入了刘浩的眼睛,之后得到刘浩赏识,再到后来前去长安赶考,得刘浩举荐给长安城内自己的学生,然后入朝为官,这副图就是起点。 程娇娥眯起眼眸,冷笑,如今没了这副《万寿图》,她倒要看看魏祁准备用什么样的法子搭上刘浩这条线。 第42章 万寿图 程娇娥关上门,特意吩咐了青韵,不论什么人来都不准让对方进来打扰自己,这才开始写寿字。 所谓万寿图,便是一万个寿字组成的图,只是这胡乱写一气也不是不成的,所有的寿字最后得成一副画才成,如此便讲究了。 因着有前世的经验,程娇娥在构思方面并没有多困难,只管照着之前写过的那般依葫芦画瓢写下来就可,但就是如此,也花费了她一整天的时间。 临到傍晚吃饭的时候,青韵都不见她出来,只好推门进去,看她还伏在案头写着,想要说话,又怕打扰她,叹了口气,将屋子里的灯点燃,走到她身边举着,免得程娇娥熬坏了眼睛。 过了一刻钟,程娇娥终于抬起头来,看到青韵端着烛台的手都在发抖,忙让她将烛台放到一边。 “小姐,可要用晚膳?”青韵揉了揉自己酸痛的手腕,问了一句。 程娇娥点了点头,“叫他们添一副碗筷。” 青韵疑惑,却也没有多问,下去准备去了。厨房里早就准备好了饭菜,一直放在炉子上温着,因此,要不了多久,青韵便拎着八角梨花木雕云纹的食盒回来。 待她将菜一一取出来摆放在桌面上都不见有人过来时,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姐请的客人还没到吗?” 之所以说客人,而不是老爷夫人,是因为程父程母一早便已经让厨房的人送了饭菜过去了,这会儿想必已经吃过了。 程娇娥看她一眼,“没有客人,青韵,你坐下来陪我一道儿吃饭吧,等了这么久,你想必也饿了。” “奴婢不敢。”青韵连忙摆手,“奴婢叫人替奴婢留了饭的。” “有什么不敢的。”程娇娥不在意的笑,“这距离你吃饭的点儿都过去一个时辰了,你一直在门外守着,只怕饭菜早凉了。” 青韵是丫鬟,自然不可能和她一样,一直让厨房的厨娘替她温着菜。 “你要是不肯用,以后便不要来伺候我了。”程娇娥见她还犹犹豫豫的,故意沉下脸呵斥。 青韵心头淌过阵阵暖流,见程娇娥板着脸看着自己,遂坐下来,“多谢小姐。” 用过饭后,程娇娥便让青韵搭手,将那副万寿图上的墨迹吹干然后收起来,找了个锦盒装进去。 等这些都忙完的时候,外边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程娇娥这才沐浴更衣。 她好不容易能爬上床休息时,外头突然想起一阵轻微的风声,她睁开眼,才看到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 因为青韵也忙了一天的缘故,程娇娥便叫她先回去休息了。 程娇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顶着身上的酸痛起来,前去关上窗户。 然而刚走到窗户边,一道黑影便在她面前闪过,“程娇娥,你可知罪?” 程娇娥骇了一跳,连忙后退,一下子靠在桌子上,“你是什么人?” “人?”对方从喉咙里发出一道古怪的声音来。 程娇娥脚底发凉,听对方这意思,似乎他并不是人,程娇娥猛然攥紧手心,想起自己重生的事情,呼吸急促起来,难不成他是鬼不成?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程娇娥脸色发白,手掌胡乱摸着,抓住一个茶盏握在手心。 “你觉得我是什么东西?”对方不答反问。 程娇娥一颗心“砰砰砰”直跳,刚准备说话,突然闻到一股子十分熟悉的味道来,不由怔了一下。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你是人也好,是鬼也好,你都给我出来,这儿是我的地方,我不怕你。”程娇娥握紧茶盏,声色俱厉。 钟离殇原本是看到她去书楼卖字画,心中觉得奇怪,故而来看一看她到底想做什么,临时起意决定吓一吓她,没想到她当真这般胆小。 当即,他就走出来,然而他刚刚现身,程娇娥便尖叫着,将手里的茶盏直接冲着他砸过来。 钟离殇躲闪不及,直接被砸了正着,冰凉的茶水全部泼到他身上,他万万没想到程娇娥这般大胆,顿时愣在原地,半晌,额头青筋暴起,一字一句的道:“程娇娥。” 话落,他才看到程娇娥闭着眼睛,一脸恐惧的表情,顿时哭笑不得。 他刚准备问话,便看到程娇娥诧异的睁开眼睛,然后拍着自己的胸口,庆幸的开口,“世子,怎么是你啊?刚刚那个恶鬼呢?” 钟离殇嘴角抽了一下,“什么恶鬼?一直都本世子。” 程娇娥愣住,钟离殇适才冷笑出来,“程娇娥,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拿凉茶泼本世子。” “世子,我方才误以为你是恶鬼,才会如此。”程娇娥眼底掠过一抹冷笑,一开始她真以为是有什么野鬼,毕竟她自己就是重生而来,可见这种事情不是没有的,但是闻到那抹熟悉的佛手桔的味道时,她便知道来的是人不是鬼了。 而这种香味,只有钟离殇身上才有。 “是吗?”钟离殇勾唇,并不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她,“本世子看你分明是故意的。” 见他先吓唬自己不说,现在还不依不饶的,程娇娥的表情也冷了下来,“世子,若不是你半夜三更夜闯女子闺房,也不胡被人泼了茶水,世子若是要找我算账,不如想想自己的错处。” “牙尖嘴利。”钟离殇冷眼看着她,“程娇娥,本世子还以为你是个恭顺的,现在看来,却是另一番样子,全然没有身为女子的纯良。” 程娇娥不以为意,“世子若是规矩,我也不会同世子争执。至于泼世子茶水,别说我先前以为是恶鬼,便是知道是您,一样会泼水。” 虽然不知道钟离殇搭错了哪根筋,大半夜的来找她的麻烦,但是程娇娥也不是个软柿子。 原本她看在钟离殇救了自己的份上,自然会恭恭敬敬的,但他深更半夜跑过来,已经是损害她的闺誉,偏还振振有词的的教训她不够贤良淑德,实在可笑。 “世子自己先是跑来做贼,便不要怨旁人将你当贼来对待。”程娇娥看他脸色铁青,就要发怒,又不怕死的添了一句。 第43章 互相讽刺 钟离殇被她这话噎住,半晌才冷笑一声,“往日里还是小瞧了你,怎么,攀附不上本世子,便露出本来的面目了?” 程娇娥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之前让他带自己一道去长安城的事情,反唇相讥,“我看是世子自己想太多,我不过是想去长安,请顾府的人来接浮幸回府,就算是要攀附,我也是攀附顾府,至于世子您,小女子身份低微,可不敢想。” 她话说的恭敬,但语气嘲讽的很,钟离殇额角青筋直跳,恨恨的甩袖离开,“你没有最好,至于顾府那边,本世子早已经派人前去通知了,顾府这会儿应当已经派人来荣城了,你想要攀附顾府,想都不要想!” 她刚刚说自己是想搭上顾府,对他无意的时候,钟离殇心里边莫名有些不舒服,故而才会甩下最后一句话。 程娇娥愣怔的站在原地,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呸”了一声,垂头丧气的躺在床榻上,被钟离殇这么一闹,程娇娥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翻来覆去的过了大半夜才睡过去。 她刚刚睡着还没有两个时辰,青韵便在外头敲门,“小姐,小姐,该起床了。您今儿不是要和甄小姐一道前去刘家吗?” 程娇娥只觉得耳边有无数苍蝇飞着,“嗡嗡嗡”的叫个不停,直到青韵第三遍拍门后,她才从床上跳下来,恼怒的喊了一声,然后让青韵进来。 青韵这才推开门,拍拍手,让外头端着水和毛巾的丫鬟依次进来,站在一旁,亲自伺候程娇娥梳洗。 程娇娥彻底清醒过来时,外头天色已经大亮了,青韵正将最后一根珠钗插进她发间,“小姐,您真好看。” 程娇娥打了个呵欠,“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她对着铜镜照了照,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刘老爷子年纪大了,自己喜欢雅静,但却不喜欢小辈一身素,反倒喜欢小辈们娇艳的样子,说是看着有朝气。 因此她昨天就吩咐青韵今儿给自己打扮的艳丽些。 半个时辰后,甄府的马车便要门口等着了,程娇娥钻进马车后,甄婉儿便挽住她的胳膊,视线落到她拿的锦盒上,“娇娥,这是你准备的寿礼吗?” 程娇娥点了点头,甄婉儿面露好奇,“是画吗?能让我瞧瞧是什么东西吗?” 甄婉儿刚说完这句话,就忍不住抬手拍了下自己的脑门,“瞧我这张嘴,这都已经装好了,回头等你当面送给刘老爷子,我再看。” “是《万寿图》。”程娇娥倒也没有打算瞒着她,“我昨天花了一天的时间写的,这手都要断了。” 甄婉儿惊愕的张大嘴巴,半晌才“啧啧”叹了两声,“娇娥,你可真厉害,要换成我,打死也不愿意写这么多字的,上回爹爹罚我抄的那什么《女诫》我到现在还没有抄完呢!光是想想,我的脑袋就跟钻了蜜蜂似的。” 程娇娥哑然失笑,抬手在她脑门上点了一下,甄婉儿不甘示弱的挠向她的腰间,程娇娥连声大呼饶命,甄婉儿这才放过她。 因为顾及到待会儿去参加寿宴,两个人闹归闹,下手都极有分寸,程娇娥抹掉眼角笑出来的泪痕后,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又看着甄婉儿脑袋上歪了的簪子,抬手帮她戴正。 这么一闹腾,不知不觉便到了刘府。外头的车夫掀开帘子叫她们,她们这才踩着脚蹬下车。 刘府的面积算不上一等一的大,只是这府门匾额上的字是刘老爷子自己书写,落笔磅礴大气,气势恢宏,可见写这字的人的功底。 甄婉儿倒是没看出什么来,她向来讨厌练字,只觉得好看。见程娇娥望着刘府的匾额出神,甄婉儿用胳膊捅了她一下,拉着她进去。 今儿刘老爷子做寿,并不曾对外发请帖,来的人皆是看重刘老的名望。 程娇娥刚踏进去,便看到周围树丛林立,修剪的整整齐齐,中间一道小拱桥,底下挖了沟渠,水流涓涓而过,一路往园子中央涌去,形成一汪池水。 整个府邸的布局皆是十分讲究,光是瞧着,便让人觉得雅致。 程娇娥和甄婉儿一道随着接引的小厮往待客厅走去。 刚踏进去,一道道带着审视的目光便落到她身上来,其中还有几道十分熟悉的。 程娇娥仰头看去,便望见魏祁满眼愤恨的看着自己,她眨了眨眼睛,对着他莞尔一笑,时候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来。 如此明显的挑衅,气的魏祁面色铁青,魏盈盈同样是面色难看的盯着程娇娥,目光像是要生吞活剥了她似的。 感受到她炽热的视线,程娇娥扭头看过去,舔了舔自己的唇角,抬手在脖子上横了一下,上次的事情,魏盈盈分明是想要她死,魏家这般狠毒,便不要怪自己与他们不死不休了。 只期望他们紧紧抱着七皇子的大腿,千万别被甩下来了。 程娇娥低着头,笑容诡谲,一旁的甄婉儿忍不住捏了她一下,“娇娥,你怎么了?” “没事。”程娇娥回过神,看她满眼担心的望着自己,笑着安抚一句。 甄婉儿拍着自己的胸脯舒气,“没事就好,你刚刚那眼神,未免太吓了。” 程娇娥刚准备说话,一道身影便挡在她身前,她抬头,便看到钟离殇略带讥笑的表情。 “世子有事吗?”程娇娥敛起脸上的表情,冷淡的看着他。 钟离殇磨牙,“想不到你还真是费尽心思,在本世子身上没了希望,便想要勾搭上刘家?” 程娇娥冷笑一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世子,说话之前要用脑子想一想的,我什么时候对世子您产生过希望,我已经说了上次只是口误,世子还这么不依不饶的,难不成其实是打心底里希望我对你有什么念想?” “不知羞耻。”钟离殇心口莫名跳了一下,面上的表情骤然沉下来,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句话。 程娇娥丝毫不惧,仰头看着他,“梁上君子,彼此彼此。” 第44章 抛砖引玉 钟离殇顿时被噎住,绷着脸离开。 不远处的魏盈盈看到这一幕,眼珠子转了两圈,嗤笑一声,低头与魏祁道:“哥,方才我看到安平侯世子被程娇娥气走了。” 魏祁正在和同窗说话,一听,立时抬头看过去,果然见钟离殇沉着脸坐在椅子上,而程娇娥则是与甄婉儿坐在另一边。 “她不过一个商女,还真以为安平侯世子会将她放在心上,不过是玩玩罢了,看这样子她也是好景不长了,等安平侯世子离开荣城,有的是法子整治她。”魏祁不屑的道。 魏盈盈连连点头,清澈的眸子里掠过狠辣。 程娇娥浑然不知他二人的毒辣心思,不过就算是知道也不害怕,左右现在程家和魏家早就说不死不休的局面,前世魏祁负她害她,只当她自己傻,她怨不得别人。 今生,她第一件事情就是退婚,不再与他有任何关系,偏偏他还要纠缠,那就怪不得自己心狠手辣了。 程娇娥闭上眼,眸底漆黑,半晌后,才睁开眼睛来,不过片刻,刘老便赶过来了。 来人约摸四五十岁的样子,精神奕奕,而程娇娥是知道的,刘浩今儿是六十大寿,这般精气,实属难得了。 “多谢诸位今儿赏脸,来参加老朽的大寿。”刘浩笑呵呵的,走到主位上,视线看向底下的一众学子和小姐们,“今儿不必拘礼,都尽兴些。” 程娇娥原以为久居高位的人多少有些盛气凌人,然而这刘浩看起来却十分的和善,一时间,程娇娥心里头不免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昨儿写《万寿图》时,只是想着通过刘浩来提高自己的名声,现在这心底倒是庆幸自己选了这么个寿礼来祝贺,能让刘浩高兴高兴。 “刘阁老德高望重,皇上留您多次,您偏要告老还乡,听闻刘阁老过寿,子裕特意过来给阁老您贺寿。” 子裕是钟离殇的字。 钟离殇在这一众来客里身份最为尊贵,此刻他先开口递上寿礼,自是理所应当。 他身后的小厮立刻奉上锦盒,刘浩打开看了眼,便望见里边一串佛珠,伸手拿了戴在手腕上,竟不觉得冰凉,反而温温的。 刘浩以前做阁老时也收到过不少学子送来的谢师礼,这玉更不在少数,而如同钟离殇送的这块一样的却是没有。他抬起头,神情复杂的看着钟离殇,“这是和田暖玉?” “是。”钟离殇笑着点头,“听闻阁老近来腰酸背痛,子裕特地前去找了这块暖玉,打磨成珠串,望阁老长期佩戴在身上,滋养身体。” “世子有心了。”刘浩心中感动,这串佛珠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弄到的,只怕普天之下也没有几块这样的暖玉。 钟离殇轻笑,视线落到程娇娥身上,见她低着头,像是没看到自己和刘浩交谈一样,微微皱眉,旋即勾唇,“阁老谬赞,阁老文雅之人,这送东西也得讲究个文雅,不如请接下来的人都说说自己送的寿礼有什么含义可好?子裕这便抛砖引玉,说说这暖玉做成手串的原因。” “世子请说。”刘浩同样有些好奇,要知道一大块玉打成佛珠可是十分麻烦的事情,大可以做成其他的配饰。 “子裕曾经听闻,在前朝有一位得道高僧,腕上时常挂着一串佛珠,为暖玉所做。” 钟离殇一边说,一边看向程娇娥,见她亦支着耳朵倾听,心底浮现一丝莫名的喜意,跟着他便察觉到自己这奇怪的情绪,拧眉,继续道:“有人问他,你既然已经出家,为何还贪图美玉?” “高僧敛眉,我虽是出家,不问七情六欲,但佛祖是为普度众生,这暖玉戴在身上,便是为了提醒自己这颗心不能因为出家而冷了硬了,应当以佛法渡人,救人,更应心系这天下人。” 刘浩初始还没有听明白,跟着便反应过来,“世子这话,老朽记下来了。” 钟离殇话语中的意思很明确,那高僧不是俗世之人,但却惦记着俗世。而现在刘浩虽然已经不在朝中为官,可却依旧是朝中学子的榜样,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有钟离殇这么个礼物挡在前头,接下来的人送的器具便显得普通了。 轮到魏祁时,他一样是忍不住有些紧张,却还是将手里的画卷呈了上去,刘老打开来看了一眼,不由怔住,继而哈哈大笑,“好画!好诗!” 程娇娥的心脏突然“砰砰砰”的跳动起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奇怪,跟着便听刘浩笑道:“这副寒山隐士图画的极好,不知道是什么人画的?” “是故人交于学子的,学子认为您身为隐士大儒,与这画中所画意境再相配不过。”魏祁得了夸赞,脸上的喜悦毫不掩饰,连忙跟着道。 程娇娥握着桌子,手指因为用力骨节泛出青白色,一旁的青韵好奇看了眼,忍不住低声道:“小姐,这幅画不是您当初送给魏祁的吗?” “什么?”甄婉儿听到后,立时扭头看向程娇娥,“娇娥,那什么寒山隐士图真的是你所画?” “是。”孟轻遥并没有否认,“那画上所提的诗词也是我亲手所作,什么白雪皑皑、梅花傲骨,其实说的是梅花在冰天雪地盛开,便是为了向白雪表达心中爱意,是当年我送给魏祁表明心意时……” 后边的话她没有说完,甄婉儿已经面色铁青,恨恨的啐了一声,“真是好不要脸!” 她这一声没有压低声音,惊的四周的人都是对着她看过来。 刘浩不悦的看向她,“这位是……” “刘爷爷,我是甄府的小姐。”甄婉儿并不怯场,站起身,落落大方的行礼。 她这副坦然的姿态,让刘浩心中的不悦悄然消散了一些,捻着手腕上的佛珠问:“你刚刚那话是个什么意思?又是在说谁?” 程娇娥叹息一声,刚准备拉住她,甄婉儿已经脱口而出,“我是在骂这位魏公子,不知廉耻,不要脸面!” 魏祁一张脸涨的通红,“甄婉儿,你胡说八道什么?” 第45章 弄巧成拙 “我胡说八道什么了?你这幅画和题词根本就不是你解释的那般高风亮节的意思。”甄婉儿啐了一声。 魏祁冷哼一声,“甄小姐向来不喜欢诗词,这些你也懂吗?” “你这画分明是娇娥当初画好,送给你的,你怎么好意思拿出来送给别人?”甄婉儿气不过,直接戳破这层纸。 “笑话,程娇娥她文墨不通,什么时候会画画了?”魏盈盈立时反唇相讥,面露嘲讽,“这荣城,谁不知道程家小姐无才无德。” 程娇娥原本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和魏祁对上,毕竟这是刘浩的寿辰,在这里和他吵起来,难免会给刘浩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是这并不代表旁人都指着她鼻子骂起来,她还要无动于衷。 程娇娥站起身,咧嘴一笑,“魏盈盈,这画是不是我所作,你问问你哥,自然就知道了。” 魏祁脸色发白,手掌紧握,一言不发,怒视着程娇娥。 魏盈盈冷笑,“你说是你画的,那你为何要送给我哥?” 这幅画,魏祁以往并没有和魏盈盈提起,因而她并不知道,所以她才会这这般肆无忌惮。 “盈盈,够了!”魏祁低喝一声,“这画的确是你送给我的不错,但我并非隐士,送与刘老最为合适,字画当送给值得的人,既然是你送给我的,我便有权决定它的去留,这有何问题?” 刘浩看着他说出那句“字画当送给值得的人”眼睛不由一亮,露出些许赞许来。 然而程娇娥却是面色古怪,张了几次嘴,都没发出声音来。 倒是一旁的甄婉儿哈哈大笑,“魏祁,亏你还是个秀才,连幅画都看不明白,还拿出来胡说一气,也不嫌弃丢人?” “你说什么?”魏祁被她这样喝骂,顿时站起身,目光凌冽的盯着她,“我胡说?难不成你懂?” “魏祁。”程娇娥实在看不下去他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站起身,“这副画是我亲手画的,至于这题词,也根本不是什么隐士高洁的意思,甚至这副画的名字都不叫寒山隐士图。” “我只不过是画了一个人,又画了一座山,便让你看出高洁来,真是可笑。”程娇娥冷笑,“这画的主色分明是红色,盛开的梅花和满山遍野的雪景才是主角。” “就连这词,写的都是梅花对白雪的憧憬,以及雪落时红梅的欢喜。”程娇娥目光幽幽的看着他,“这是首示爱的词。” 话落,她便闭上眼睛,脑海里回想起自己和魏祁曾经的一幕幕,唇角浮现出讥诮的神情来。 刘浩听完她这句话,面色忽明忽暗,眯着眼,再度低头看着手中的画和题词,发现果真如同程娇娥说的那般,整幅画以红梅为主,而至于被白雪覆盖的群山底下站着的人,细瞧下去,似是个女子。 当下,刘浩的脸色便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难看下来,“荒谬!” 一想到这画是用来表明自己的心意,送给心上人的,而魏祁刚刚口口声声说要送给值得的人,刘浩面上的表情就阴沉的几乎要滴出墨汁来。 简直是胡闹! 按照程娇娥解说的意思,魏祁这是在像他示爱?刘浩只觉得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魏盈盈看自家哥哥被堵的没话说,连忙道:“程娇娥,你未免也太不要脸了,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然送这样的画给我哥,我哥坦荡,故而没看出来,你还好意思说出来?” 一时间,众人看着程娇娥的眼神都鄙夷起来。 程娇娥手指掐紧袖子,“魏盈盈,这画可不是我当初自己要送给魏祁的,是你哥他自己寻我要的,以往我和你哥有婚约,你和你哥要什么东西,都是与我说一声便拿走了,我若是不给,便是小气抠门,这些话可都是你说的。” 魏盈盈脸上霎时烧起来,滚烫滚烫的,“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明明是你自己要买那些首饰给我,我可没有强迫你。” “不管是我自愿也好,还是你变着法子问我要也好。”程娇娥上前一步逼视着魏盈盈,“这些我都不打算追究,毕竟是以往的事情了。” “但,魏公子,你我既然如何已经解除了婚约,我送给你的东西,你便是不还回来,也不该拿出去借花献佛。”程娇娥声线清冷,“更别说,连这画的意境都没弄明白便胡乱送人。” 魏祁张嘴想要反驳,但此事本就是他做的过分,他下意识看向刘浩。 见刘浩铁青着脸,魏祁知道自己今儿不仅没有讨好到刘浩,反而将人得罪的死死的,再留下去只会自取其辱,当即咬牙道:“盈盈,我们走。” 这般行为,竟是半点风度都没有了,刘浩眼底满是失望。 经过魏祁和程娇娥这么一通争执,前来贺寿的人都是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来了。 刘素素见屋子里的气氛降下来,禁不住恼怒的瞪了程娇娥一眼,“程小姐倒是能言善辩,只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程娇娥这样凶悍,却是不适合去给人贺寿。” 程娇娥转眸看向她,暗自叹了口气,刘素素是刘浩的幼女,向来得刘浩宠爱,性子娇纵要强,最见不得的便是有人比她好看,因此程娇娥昨儿便叮嘱了青韵给自己挑身能现出气死又不会抢了风头的衣裳。 她就是不想和刘素素起什么冲突,谁晓得,这刘素素现在还是盯上了她。 程娇娥无奈的叹了口气,像是听不出她话语里赶人的意思,脸上浮现出笑意来,“刘小姐,我这人便是穿上这身花衣裳,依旧是貌若无颜,不得人喜欢,便只能凶悍一点了,若不然,岂不是要被人欺负?” “若刚刚是刘小姐处于我这个位置,便单单是为了小姐的美貌,这厅内的公子们都要帮着说话了,因而小姐你性子温柔,我是万万都比不得的。” 甄婉儿听刘素素讽刺程娇娥,心中正难受,准备反击回去时,便听到她这番话,立时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第46章 字中字 刘素素原以为她会反唇相讥,自己再顺理成章的将她赶出去,左右不过一个商户之女,却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准备好的话立时噎在嘴巴里说不出来了。 “你不要以为你说好话,我就不会计较你先前的无礼举动。”刘素素愣了一会儿,才冷哼一声回道,只是眉眼间的冷意已经降下来。 程娇娥抿唇轻笑,“小姐若是要计较,早就让人将我赶出去了,哪里还会与我多话,娇娥不是不懂事的,知道小姐这是提点我,女子当有柔美之道,但似魏祁这般人,我若是不站出来,刘老岂不是要受他蒙骗?” 刘素素一听,愣了一下,继而想到那副画的意思,脸颊一红,小声啐了一声,“真是……” 这么说起来,程娇娥站出来的确是为了自家爹爹好了,要不然以后爹爹拿着这幅画给旁人品鉴,再被人看出这幅画真正的意思,爹爹的脸真的丢尽了。 刘素素在心里略微一分析,就知道她说的没错,脸色缓和下来,“唔”了一声,“你说的倒也不错,看来是我先前错怪你了。” 程娇娥眯着眼笑起来,顺着杆子往上爬,“刘小姐先前说的也没错,我可不就是凶悍的很,要是真能跟在刘小姐身后学上您一两分的姿态神韵,想必魏祁也不会看不上我那丫鬟了,唉,想我连个丫鬟都比不上真是……” 瞧她神情黯淡,刘素素不知怎的,心口被人揪了一下,猛然提高音调,“胡说八道,那丫鬟不守妇道,不忠不义,这样的丫鬟,也只有魏祁那样的登徒子能看上,这样寡义廉耻的人,是什么人给他放进来贺寿的?没得连累爹爹的名声,幸亏你给他赶走了。” 程娇娥眼眶红了,“刘小姐真的觉得我没有做错吗?” 刘素素掀唇,拉着她的手,“你有什么错?这事分明是他自己不要脸面,与自己未婚妻的丫鬟苟且,简直令人作呕,你若是不退亲,才是做错了。” 甄婉儿在一旁看刘素素这么快便转变口风,拉着程娇娥的手安抚,暗自咂舌,暗叹自己是学不来程娇娥的手段,几句话便让人不生气了。 “小姐说的是。”程娇娥温顺的低头,“初始来时我还听人说小姐您是个娇纵的,现在想来都是那些人胡说八道,刘小姐您最是热心肠不过了。” 刘素素被她这么一奉承,心里边都舒服起来,看她也越发顺眼起来,“你我年纪相仿,叫什么小姐,实在生分,不如你便叫我素素如何?” “这是不是不大妥当?”程娇娥面带犹豫,“我……” “有何不妥当的。”刘素素皱眉,“我让你喊,你便喊。” “素素。”程娇娥怯生生的喊了一句,眉眼间全是温顺,瞧得刘素素越发喜欢她了。 看程娇娥与她说话进退得宜,为人又温和,再想到魏盈盈和魏祁先前强词夺理的模样,刘素素越发觉得程娇娥完全是被他们欺负的太过了,才会出言反击。 细想起来,似乎是她身边的女伴先说话的,刘素素看向甄婉儿,见她一派爽朗,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欢喜来,这样的性子最是好相与的。 “你叫甄婉儿?”刘素素的记性向来极好,来到荣城之后,便仔细记了荣城里几个大家族的小姐名字,甄婉儿的家境虽然不比程娇娥那般富有,但她爹爹,曾是军中的千夫长,立过战功的,若不是前些年伤了腿,那般年纪轻轻的,以后定然是前途无量的。 看到甄婉儿点头后,刘素素对她的态度便更加温和了。 一旁的钟离殇看着程娇娥在刘素素的面前宛若一只绵羊似的,心口猛然蹿上些许不舒服的感觉来,垂在身侧的手掌缓缓握起来,讥诮出声,“程娇娥,今儿是刘阁老大寿,你却只顾着刘小姐,便是要讨好人,也得认对人。” 程娇娥浑身的鸡皮疙瘩一下子涌上来,然后,她才转身,神情复杂的看着钟离殇,见他一脸嘲讽的看着自己,耸了耸肩膀,“世子说的不错,我与刘小姐一见如故,多聊了些,只是今儿是刘老寿辰,这事我还是记得的。” “青韵。”程娇娥喊了一声,一直抱着锦盒的青韵上前一步,程娇娥打开锦盒,从里边拿出卷在一起的宣纸,看了眼青韵,青韵立刻将锦盒放到一边,帮着她慢慢将纸张展开。 里边的内容缓缓露出来,刘浩只看了一眼便失去了兴趣,万寿图,他以往过生辰,收到了不下三次,实在是没有新鲜的,不过这字瞧着倒是十分有风骨。 因而刘浩还是耐着性子看下来,倒是钟离殇没打算这么容易放过她,“这字倒是不错,只是未免太过敷衍。” 程娇娥理都没理他,“刘老,这幅《万寿图》是我特意写了送给您的,您看这个。” 她的手指随着话落到其中一个字上,刘浩低头看去,眸光一怔,“这是……字中字。” 他的语气里染上一丝激动,程娇娥点头,“刘老可还记得您前些年写的那篇《何安天下谏书》,这里边藏着的小字便是这篇文章,刘老若是不信,可仔细看看。” 钟离殇诧异的看她一眼,同样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才华,目光晦暗不清,倒是刘浩按照她说的细细看下去,果然在每个寿字里都找到个藏着的小字,连起来,正是他那篇《何安天下谏书》。 “好好好。”刘浩双手鼓掌,赞赏的看向孟轻遥,“你费心思了,真是个聪慧的。” 程娇娥颔首,脸上并没有半分自满的神情,“刘老谬赞,娇娥没有别的优点,便只好费些心思了,能搏刘老一笑就好了。” 钟离殇磨了磨牙,看她和刘浩相谈盛欢,心里头莫名生出些许不快来,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心中不快。片刻后,他就将自己心头这抹奇怪的感觉给压下去,转过头不再看她。 第47章 虞老夫人 其他一些等着看程娇娥笑话的人见她不仅没有被刘素素赶出去,反而哄得刘浩开颜,还出言夸赞,眼底不由露出羡慕的表情来。 等宴席结束后,刘素素还拉着程娇娥的手叮嘱她要记得过来找自个儿玩。程娇娥笑着答应,出了刘府后,脸上的笑意便克制不住。 钟离殇看着她的表情,眼底划过一抹厌恶,这个女人,还真是攀附不到他后,便去攀附别人。 程娇娥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回转头,便看到钟离殇略带厌恶的表情,微微一怔,旋即收回自己的视线,并不在意钟离殇的态度。 她和钟离殇本就如同萤火和皓月之间的差别,先前因为钟离殇态度温和,她便将自己当成钟离殇的朋友,理所当然的认为钟离殇也是这么认为的,然而实际上,只怕钟离殇压根就没有这么想。 程娇娥翘起唇角,眼底掠过三分嘲讽来,是她妄自尊大了,所以才会不过脑子,认为钟离殇会带自己前去京城,却忘了自己说出那话落到旁人耳朵里有多么歧义。 难怪钟离殇会误会她,只怕就算她那天晚上解释清楚了,他也没有相信,要不然不会一见面就跟带了刺似的。 程娇娥捏紧手指,脚步不由自主的加快,与甄婉儿一道坐上马车,避开钟离殇如影随形的目光来,她才松了口气,靠在车厢上,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唇角缓缓翘起来。 甄婉儿看她刚刚还一副身后好似有恶鬼追的样子,转眼之间,又面露微笑,禁不住奇怪,“娇娥,你这是有什么好事要发生了?” “没什么。”程娇娥睁开眼,摆手,“我想跟着爹爹学做生意,爹爹不同意,如今我已经有办法说服他了。” 甄婉儿诧异的看着她,“娇娥,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程娇娥皱眉,一颗心往下沉了沉,“婉儿,难道你也认为女子不该经商?觉得这是丢人现眼吗?” “怎么会?”看她脸色隐隐发白,甄婉儿立刻意识到她会错了自己的意思,连忙摇头,“我只是觉得惊奇。” 程娇娥歪着脑袋望着她,等她解释。 甄婉儿嘻嘻笑了一声,“说起来,你以前最讨厌的便是与商人打交道,一口一个魏祁,最喜欢读书人,你现在突然说要做生意,我……” 听她这么解释,程娇娥不禁回想起自己前世一心想要嫁给魏祁时,每次和甄婉儿说话时那套高谈论阔,手指猝然掐进掌心。 那些话自然是魏祁灌输给她的,以至于她前世里一直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商户之女能够嫁给他这样的读书人是高攀了,现在想来,魏祁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面。 孟轻遥唇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然后在甄婉儿疑惑的目光中拉起她的手掌,“婉儿,以前是我糊涂,才会说出那样的话,现在我已经想清楚了。” “我程家是正正经经的做生意,家里的银子来路都是干干净净,没有坑蒙拐骗,如何丢人了?”程娇娥深吸一口气,“丢人的该是那些一心图谋别人的银子,还忘恩负义之人。” 话语里的冷意对着甄婉儿铺面而去,甄婉儿一下子就知道她说的是魏祁,瞧她满眼的厌恶,笑起来,“我早就看他不是个好东西了,好在你现在清醒了。” “以前我说你,你还不愿意听呢!”甄婉儿幽怨的看着她,抬手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你这个没良心的,以前竟然为了个臭男人抛弃我,现在知道回来了,哼!” “好婉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这样,明日我请你去飘香楼吃饭如何?” 孟轻遥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但随着她的话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之前为了魏祁和她争吵的事情,想甄婉儿一心为她好,她反倒不识好人心,当即拉着甄婉儿的袖子赔罪。 甄婉儿一听,双眼“刷”的亮了,“你可不许反悔。” 孟轻遥连连点头,“绝不会,你放心吧。” 甄婉儿嘻嘻一笑,掰着手指盘算要点些什么,要知道,飘香楼可是荣城最大的酒楼,里边的饭菜色香味俱全,只是价格同样昂贵,甄婉儿往日里难得同样去一回。 现在听到程娇娥说请客,她自然高兴。 说笑间,马车便停了下来,陈娇娥抬脚下了马车,抬脚向府里走去,下人看到她连忙来行礼,“小姐。” 程娇娥随意的点头,一低头,便看到他面露难色,不由皱眉,“发生什么事情了?”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人才壮着胆子道:“小姐,虞家那边来人了。” “什么?”程娇娥先前还打算自己从刘府回来后便去劝虞缳汐前去寺庙里还愿,好避开虞家的人,没想到他们来的这样快! 她转头看向青韵,“青韵,你之前打探的消息准确吗?” “奴婢听的真真的,不会有错的。”青韵肯定的点头。 程娇娥一想到虞家那群人不要脸的行为,顿时面如寒霜,连衣裳都来不及换,便抬脚往虞缳汐的院子走去,青韵见此,连忙跟上。 刚走到院子门口,守着外头的丫鬟便面露喜色,“小姐,您可算是来了。” 程娇娥抬手阻止她们接下里要说的话,沉着脸往里走去,看这些丫鬟的表情,她便知道虞家来的人定然是在欺负她娘了。 刚走到门口,程娇娥就听见里面传出一道道声音来,而她娘的声音一直没有传出来。 她心下着急,直接推开门,“娘……” 里头说话的人听到动静,立刻转过头来,看到她,眉头不悦的拧起来,“你这丫头,未免太没有规矩,一声招呼都不打,便这么冒冒失失的闯进来。” 程娇娥看着眼前这个和虞缳汐有八分想象的老妇人,龇牙,“外祖母,这儿是程府,您若是想立规矩,回虞府去。” “你怎么和我说话?”虞老夫人这辈子还没有被人顶撞过嘴,顿时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怒喝一声。 程娇娥看着她对自己耍威风,唇角勾起一抹嘲讽来,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第48章 往事 “外祖母认为我应该怎么和你说话?”程娇娥的神情陡然凶狠起来,“我娘怀了身孕,你却不顾及她的身子跑过来大吵大嚷,难不成,还要我与你温和说话不成?” 虞老夫人气的脸皮直抖,“胡说八道什么?我与你娘只是商量一些事情,什么时间大吵大嚷了?我看大吵大嚷的分明是你这个没教养的。” 程娇娥眼神冰冷,“虞老夫人,平日里都不见你过来,今儿过来,又是为了要银子吧?怎么?小的要不到银子,便让老的过来了?” 这下子程娇娥连外祖母都不喊了,虞缳汐是她的底线,虞老夫人若是过来好好说,她不会如此动怒,但是她一来就趾高气昂的来教训娘和她,程娇娥便没必要给她什么好脸色了。 “你、你、你……”虞老夫人气的张口结实,指点着她却说不出话来。 倒是一旁坐着的虞夫人何氏看不下去,道:“娇娥,你先前对我不敬便算了,怎么对老夫人也这般说话,如此没大没小的,以后传出去,你还要不要嫁人了?” 程娇娥嗤笑,“不劳虞夫人操心了,我要不要嫁人是我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何氏被噎了一下,递给虞老夫人一个眼神,转而笑吟吟的看向程娇娥,“娇娥,我是你舅母,你的婚事我如何能不操心?你和魏祁的婚事先前是我的错,没打听清楚便胡说八道,舅妈该打,没想到那魏祁如此不要脸。” 程娇娥心中冷笑,她去魏家退婚的时候,可是带着青苑一道敲锣打鼓,闹的四周的人都知道的。,现在虞夫人和她说没有打听清楚,还真是可笑。 往常虞夫人自然不会如此,实在是因为她的大儿子出了事情,等着银子救命,因而她才会对程娇娥主动认错。 “婚姻大事,需父母做主。”程娇娥扬唇,“这一点,想必虞夫人是知道的,何时轮得到你来做主了?” 何氏上回来才被她怼过,没想到这么不长记性,这才多久,又找过来了。 “程娇娥,你就这么和长辈说话的?虞缳汐,你便是这么教导女儿的?”虞老夫人勃然大怒。 她在虞府养尊处优多年,儿孙对她皆是恭恭敬敬的,以往虞缳汐没有出嫁时也是十分乖巧听话的。虞老夫人下意识的就认为是程胥迷惑了她女儿,却没想过是自己太过独断专权,才导致虞缳汐与她离心。 程娇娥看自家娘亲一脸的悲伤,想要张嘴分辩,又说不出话的模样,当即开口,“流月,你还不快扶母亲去偏屋休息。” 偏屋在程胥的书房旁边,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程胥同虞缳汐恩爱非常,但早年生意才刚刚起步,繁忙的很,他便让人将书房旁边的屋子收拾出来,让虞缳汐直接住在里头。 流月立时打了个激灵,连忙扶着虞缳汐劝道:“夫人,您身子不好,奴婢扶您歇着去吧。” 虞缳汐面露难色,看向程娇娥,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从头到尾,程娇娥都没有将目光落到她身上,明显是铁了心让流月带她走。 若是往常,程娇娥定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毕竟虞老夫人是虞缳汐的生母,虞老夫人过来了,虞缳汐避而不见,传出去,名声有碍。 但现在虞缳汐好不容易有孕,这么多年,虽然虞缳汐没有说出来过,但是程娇娥依旧是知道的,她有多渴望为程胥生个儿子。 现在希望近在眼前,她绝不能让虞缳汐出任何的差错。程娇娥咬紧牙关,佯装着没有感受到虞缳汐略带乞求的眼神。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心软,她对虞府的记忆其实已经有些模糊,并不记得虞昭真出过事,但前世里,虞府见死不救、且对着她落井下石时,她心里面的悲凉,那种感觉,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假如虞府的人不来惹事便罢了,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前尘往事都消了,偏偏他们不仅来一次,还不断前来,简直是自寻死路。 程娇娥心中烦躁,当着虞缳汐的面儿,她是说不出什么狠话的,虞缳汐会难受,而她不想让自家娘亲难受。 虞老夫人看她要送虞缳汐离开,顿时一瞪眼,“程娇娥,你就这么跟你娘说话的?还有没有礼数了?我今儿来,就是听说了你娘有孕,特意过来看看。” “缳汐啊!娘这些年身子骨不好,已经有多年没有出府,这回知道你怀了身子,实在是忍不住想要过来瞧瞧,你难不成是不欢迎娘过来吗?”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虞老夫人老泪纵横的看着虞缳汐,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帕子抹着眼泪,“娘知道,你是在怨我当初与你断绝母女关系。” “可我也是为你好,当年女婿什么都没有,我是怕你嫁给他受苦啊!谁晓得你竟然那般狠心,竟真的弃娘于不顾!” 虞老夫人捶着胸口,一副被抛弃了的样子,“你难不成真打算这辈子不认娘了吗?” 虞缳汐一颗心被触动了,禁不住泪水涟涟,“娘,女儿、女儿……” 程娇娥一看不好,连忙大喊一声,打断她的话,“虞老夫人,你在说什么?我娘什么时候不认您了?” “当年,娘和我爹爹成亲,你百般阻挠,非要逼着我娘去给什么高官做妾,我娘不愿意,你便与她断绝关系,我娘与我爹成亲后多次登门,跪地认错,你连看都不看一眼。” 程娇娥越说越气,这些事,她原本是不应该知道的,这都是她前世后来慢慢从虞家那些人嘴里听到的。 “我娘生我时难产,好不容易熬过来了,我爹派人给您送了信,您是怎么说的,不过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高兴的?” 程娇娥神情讥诮的看着她,上前一步,冷笑,“你还说了什么?说我娘没脸没皮,活该生不出儿子?说我爹拐骗我娘,这辈子都是个没后的。” “呵!这就是一个为娘的人能说出来的话?”程娇娥说到最后,脸色涨得通红。 第49章 装晕 她是为自家娘亲难过的,虞缳汐一向柔软,前世虞府不知道花了程家多少银子,可养出来的都是一群白眼狼,虞缳汐那颗炽热的心算是白白浪费了。 今世,程娇娥再也不打算继续养着这群没良心的。虞家的人来一次,她就打回去一次。 程娇娥冷眼看着被她堵的说不出话来的虞老夫人,低眉,掸了掸衣角,再度抬头,“这样的情况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虞老夫人,你不记得,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重生一世,许多事情程娇娥都看清楚了,看清楚了,便觉得恶心。 她心中肿胀的愤怒让她连敬称都不想说,她捏着拳头,轻蔑的看着她,“是十年前,爹爹做成了一笔大生意,虞家便派了人来。” “而之后,每一次派人来,都是为了借银子。”程娇娥咧嘴笑起来,“说是借,虞家这么多年可是没有还一分银子,连个铜板都没有还回来。” 不知为何,虽然程娇娥脸上的表情十分轻柔,但落到虞老夫人眼里,却是让她惊了一身的冷汗,磕磕巴巴的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我,虞府何时借过银子,那是你爹孝敬我的。” 最后一句话,虞老夫人终于说连贯了,甚至,她还理直气壮起来。 程娇娥对于她这样的厚脸皮,实在是恶心的不行,低低的笑起来,整个人染上一团诡谲的色彩来,“虞老夫人还真是能说,左右没有借条,虞府要赖账,我也没法子。” 她缓步走到虞老夫人身边,握着她的手,一旁的何氏想要过来扶着虞老夫人,她掀起眼皮淡淡的看了一眼,何氏便吓的动都不敢动了。 “虞老夫人,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今儿来是做什么?虞昭真的日子,不好过吧?”程娇娥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浅笑。 虞老夫人的瞳孔阵阵收缩,心口一阵阵疼痛,她猝然抬手,目光刀子似的落到程娇娥身上。 程娇娥半点都不害怕,手下的力气悄然加重了几分,小声讥讽,“虞老夫人,不管他犯了什么事儿,他都是虞府的人,老夫人若想救他,便尽早掏银子,至于我这儿,一分都没有,老夫人还是死了这条心。老夫人还要当心些,这长安城里的大官脾气都古怪的很,要是您这银子掏迟了,人死在牢里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您。” “你这个、贱蹄子!”虞昭真是老夫人捧在心头的宝,现在被程娇娥这样诅咒,她能沉得住气才怪,直接破口大骂,胸口不住的起伏。 看她双眼圆瞪,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模样,程娇娥半点都不害怕,反而笑吟吟的直起身子,摆出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来,“外祖母,娇娥只是替母亲觉得委屈,说的也是实话,您却要这样辱骂我吗?” 虞缳汐看到自家女儿这番模样,再加上她之前说的话,顿时悲从中来,伸手拉过她,搂到怀里,“娇娇儿啊!” 虞老夫人怔住,却见虞缳汐看都不看自己,立时明白过来,自己中计了。 程娇娥之所以先前训斥她不顾亲情,苛待虞缳汐,便是为了让虞缳汐记起以往虞老夫人是怎么薄待她的,让虞缳汐收起自己那份软心肠,莫要被虞老夫人那些个假惺惺的话欺骗了。 而之后则是她故意刺激虞老夫人的,让虞老夫人骂她,她娘将她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这么一来,虞老夫人先前那点子话对虞缳汐造成的影响便彻底没了。 “娘,您怎么能这样说娇娥呢?她可是您的外孙女啊?你……”虞缳汐抱着程娇娥,双眼含泪,转过头,看着虞老夫人,责怪的道。 虞老夫人整个人都蒙了,她目光缓缓落到程娇娥身上,就见程娇娥突然抬起头,冲她露出个挑衅的笑容来。 一股气血霎时涌进她的头顶,虞老夫人气的浑身发颤,突然眼睛一闭,直挺挺的倒下去,何氏连忙接过她,哭喊起来,“娘,娘啊!” 她眼泪还没淌出来,手就被捏了一下,何氏愣了一下,低下头,便见虞老夫人禁闭着眼睛,俨然一副被气晕了过去的样子。 然而虞老夫人的手却是在她手背上狠狠掐了一把。 何氏的眼泪“刷”的一下子落下来,这是疼的。但是虞老夫人这么一掐,她迅速反应过来,扭头看着虞缳汐,“小姑子,娘,娘也是气娇娥不懂礼数,说话急了些,你非要这般气娘吗?都将娘气晕过去了。” “娘啊!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小姑子不认你这个母亲,媳妇儿可不能没有您啊!”何氏演戏是一绝,这会儿悲声大呼还真像那么回事。 且她说的话重了,程娇娥暗道不好,抬头看向虞缳汐,便见她满脸的自责和慌张,话都说不出来了。 程娇娥咬牙,从她怀里钻出来,走到虞老夫人身边,揉着帕子,“舅母,外祖母都是被我气的,此事都怪我,青韵,快来帮我一起扶外祖母去床榻上躺着。” 说话间,程娇娥已经蹲下身子,快速抓住虞老夫人的肩膀。 这一刻,她明显的感觉到老夫人的身子僵了一下,心中阵阵冷笑。 这是虞老夫人在和她玩花样呢!前世里虞老夫人的身子可硬朗的很,她都死了,虞老夫人还好端端的活着,会这么容易就气晕过去,骗谁呢? 打从一开始,程娇娥便不相信她是真的气晕了过去。 何氏并不知道她已经发现不对劲,还以为她害怕了,正洋洋得意,便见她猝然伸出食指,对准虞老夫人的人中狠狠的掐了下去。 虞老夫人猛然间被人掐了这么一下,痛的身子一颤,豁然蹦起来,手掌按着鼻子,龇牙咧嘴的怒喝,“你这个小畜生,你做什么?” “虞老夫人,您醒了?”程娇娥刚刚那番话就是为了迷惑何氏和虞老夫人,让自己下手时她们来不及反应。 听到她这问话,虞老夫人瞪圆眼睛,还未吐出来的话一下子噎在嗓子里。 第50章 打脸 程娇娥做出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回头望着虞缳汐,道:“娘,你看,我就说外祖母身体向来硬朗,怎么会这么容易倒下呢。” 说罢,程娇娥便是深深的看了虞老夫人一眼,目露笑意。 这笑中含着三分讥讽七分冷冽,落在虞老夫人的眼里,使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方才的硬气也都消失了大半,却仍旧强撑着,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虞老夫人手捂着胸口,眉头微蹙着,道:“程娇娥,你要气死你外祖母哦!” 只是经过了刚才的事情,虞老夫人再露出病容留显得有些虚假了。 虞缳汐朝着虞老夫人的方向看了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却都化成了一声叹息。 将手伸向流月的方向,示意她握住自己,道:“走吧。” 说罢,便是再未看虞老夫人一眼。 虞老夫人一看虞缳汐要走,立马就慌了,忙追过去,却被青韵伸手拦住。 “程娇娥,你这是干什么?”何氏在一旁气的直跺脚。 原本她今日同虞老夫人过来,便是打听好了程娇娥不在,谁曾想她半路又杀了出来,坏她好事。 她的儿子如今身处牢狱,急需银子救命,奈何她家底不够殷实,没了办法这才过来找虞缳汐。若是换做从前,她只需动动嘴皮子,便能讨回一些钱财。 可如今倒好了,这个程娇娥不知是抽了什么风,活脱脱跟变了个人似得,几次三番阻拦她。 “我也是担心虞老夫人的身体,才出此下策。虽说手段不太好,但这效果可是实打实的,方才虞老夫人那中气十足的吼声,想必虞夫人也听到了吧?”程娇娥笑意盈盈的看着何氏,话里的讥讽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还未等二人做答,程娇娥便是又道:“既然虞老夫人身体抱恙,我也不多留了,二位请回吧。” “回?回什么回?你莫不是在赶我,我可是你外祖母!”虞老夫人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的望着程娇娥,胳膊猛的一甩,将抓着自己的青韵给甩开了。 见此,程娇娥不由冷笑。 外祖母?她可没有这门子的外祖母! 先是对爹娘的婚事万般阻拦,又扬言不再认自家娘亲。若不是十年前爹爹发了财,她们又怎会时常上门? 上一世时,她念及血脉情分,走投无路之下去投靠虞家,却被当做乞丐一般打发了。这些事,她都还记着呢! “不是我不愿意认你,当初爹爹和娘亲成亲的时候,是谁万般阻拦不愿承认这门亲事?又是谁在阻拦无果之后,扬言说没有我娘亲这个女儿?” “再怎么说,我也只是个落魄的商户之女,怎比得那六品候补典仪的母亲有见识?我程娇娥可是万不敢高攀。” 几句话,说的二人一度僵在了那里,只觉得浑身上下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噬咬着,浑身的不自在。 “好你个程娇娥,我只当那些商人粗鄙,性子倒是好的,你倒好,十足十的一个市井无赖。怎么说你母亲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怎么生出你这样个泼皮?”何氏啐骂到。 程娇娥也不恼,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何氏,双手环胸,满目含笑,好似从来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一般。 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使得何氏心中的郁结又增加了几分。 程娇娥便这般看着何氏不再说话,方才悠悠开口道:“说完了?说完了请回吧。青韵,送客。” 说罢,二人便是连拉带拽的将何氏和虞老夫人给送出了程家大门。 一路上,何氏和虞老夫人嘴上不停的骂着程娇娥,各种污言秽语直往外冒。便是那府上来往的下人听了,也免不得心头一跳,朝着那说话之人望去,目光中流露出猜忌。 原本程娇娥只是想将这人给赶出去就好了,可是这脏话听了一路,便是再好的脾性也要给磨没了。最后出了程家大门,索性将这二人往外猛的一推。 之后,大门紧闭。 何氏和虞老夫人没有想到程娇娥会这么对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泥土,对着程家的大门便是一通骂,引得众人的围观。 还真别说,那虞老夫人虽然老了,嗓门可是不低,便是往回走了一段路程的程娇娥都听的清清楚楚的。 蓦地,她顿住步子,双拳捏的紧紧的,刀子一般凌厉的目光直直的射在程家的大门上,似是能将门剜出一个洞来。 便是青韵,也感受到程娇娥此时的不同,忧心仲仲的望着程娇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都是准备来看笑话的。 站在程家大门骂街的是何许人,同这程家又是又何渊源,一打听,便都知道了。 只是这本为亲家的人,又是缘何如仇人一般,尽数道些个污秽言语? 众人正满心猜疑着,忽的见程家大门缓缓的打开。 自门内,身着碧绿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的程娇娥缓缓走了出来。 原是一清丽脱俗的女子,如今却冷着一张脸,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势。 便见着她目光朝着门前众人一扫,众人便有种如坠冰窟的错觉。 霎时间,一片寂静,便是那骂着程娇娥的虞家二人,也都停了下来,楞楞的看着程娇娥。 “想必大家都很奇怪,这虞家二位明明是我程家的亲家,又为何,在此破口大骂。”程娇娥缓缓说到,方才那冷峻的面容也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盈盈笑意。 “你向来名声败坏,怕不是又做了什么不规矩的事情吧?”人群之中,不知是有谁出口。 一时间,哄笑声一片。 程娇娥利用刘浩的寿辰,来为自己赢得一个好的名声的事情,虽然成功了,却因时间间距的太短,还未能够传播出去。 所以此时的大家熟知的,还是那个名声败坏的程娇娥。 “这个贱蹄子不仅德行有失,还目无尊长,我不过是来看看我的女儿,我有什么错?她倒好,不仅不让我探望女儿,还将我赶出了程家大门。”虞老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那叫一个动容。 第51章 言明 旁边围着的拿些不知情的众人听了,皆是对程娇娥指指点点的,道一句你这女子,怎的如此蛇蝎心肠? 却见程娇娥忽然笑了,笑的莫名其妙,让众人生疑。 “虞老夫人如此说来,反倒是我的不对了。只是你做的那是什么事?是为人母亲能够做的出来的事情么?”程娇娥看着虞老夫人,冷冷的说到。 她原本想着将二人赶走,这件事便了了。谁知这二人不会悔改,竟然在程家大门闹起了事情! 她程娇娥可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如今街坊邻居都在,就请大家给我做个见证,看看这件事,到底是我的不对,还是她虞老夫人的不对!” 程娇娥面色平静,仿佛这件事,对她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一般。 “这件事我看行!” “好,那你就说说,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大家伙儿给你做主。” “……” 人群之中,顿时四下起言。 “你们别被这个小贱人给蒙蔽了,她不认我这个外祖母,还把我赶出程家大门,这是血淋淋的事实,做不得假的。”虞老夫人见众起纷纭,忙开口到。 “虞老夫人,你口口声声说我不认你这个外祖母,那我问你,当初我娘要嫁给我爹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你说我爹是个商人,配不上上你女儿,直到我娘进了程家大门,你还不承认这门亲事。若不是十年前,我爹爹做生意发了,你怕是连我程家大门都不愿意踏进一步!” 程娇娥的声音冷厉,清楚的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众人皆是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看着虞老夫人的那双眼睛里,再没了当初的同情和怜悯。 一句话,说的虞老夫人面色涨红,手紧捏着何氏的胳膊,张了张嘴也没说出半句话。 程娇娥说的这些事情,确实是没有错的。直到现在,她的心里还是不愿意承认与程家的这门亲事。 若不是这个程家对她来说还有些价值,她连程家的大门都不愿意踏进一步。 可是自己这些念头,如今就这么赤裸裸的摆在了众人的面前,使得她又羞又恼,只恨程娇娥怎是个如此不会来事的,连点儿面子也不知道给她留。 程娇娥冷笑着看着虞老夫人的变化,不等虞老夫人说话,便又是说到:“我娘生了我之后,再没有个孩子,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应当好好养胎才对。可是你呢,不顾我娘有孕在身,张口就是要钱。” “我娘心软,念着旧情,任你们再怎么过分,她也不好说什么。但是是人,心里都有一把秤,就算嘴上不说,日子久了,往日的情分也都会慢慢的被消磨光的。” “我也不是什么明事理的,知道这次虞老夫人大驾,是虞家出了要紧的事,需要我们程家的帮助。可这件事,不是我们程家不帮,而是我们不能帮啊!” 程娇娥话音一落,人群之中再现鼎沸之声。 “什么叫你不能帮?” “既然想帮,又为何不能帮?” “莫要自恃清高,掩饰自己丑恶的嘴脸了!” “……” 在这些人的认知里,便不存在那不能帮的情况。且虞家是程家的亲家,即便是有些不对,但到底因为事出从急,所以有些事情才会没有顾及到。 “倒是生了长伶牙俐齿的嘴,说什么相帮不能帮!前些日子,我虞家两次来你们程家的人,不是都被赶出去了?原以为你会顾及到我年迈,不会说那么重的话。可谁料,我这话还没说几句,就被你赶出了程家!” 虞老夫人两只眉毛一竖,直直的望着程娇娥。她面色涨红着,身子也抖得不行,仿佛是被气的不轻。 这般说了几句,便是掏出了怀里的帕子,在眼底轻轻的擦拭着。 众人见了,皆是不由得心疼起这个年迈的老人来,对程娇娥的指责便又多了几分。 “我知道大家现在对我都有意见,觉得我明明可以帮忙为什么不帮。但我要告诉你们,你们面前站着的这个柔弱可怜的老妇人,当初不同意我娘和我爹的婚事,死活要我娘去嫁给别人做妾。我娘不同意,坚持要跟我爹成亲,虞老夫人没了法子,只好由着我娘嫁给我爹。但是在我娘成成亲的时候,并没有给我娘一件嫁妆,甚至还扬言说不承认我娘的婚事。” “我娘嫁给我爹这么久了,虞老夫人登门的次数可谓是屈指可数。她家里的小辈儿倒是时常过来,却都是向我爹爹借钱的。说是借,可是这么多年了,一个子都没有还。因为是亲家的缘故,并没有借条,所以这钱,便权当做打了水漂吧。如今虞老夫人的儿子有难,需要钱财来疏通,这才想到我们程家。” 说着,程娇娥冷笑一声,斜斜的睨着虞老夫人,似是要将虞老夫人身上给戳出个洞来。 什么亲家,分明就是讨债的! “我们念着亲戚情分上,借与虞家一些钱财倒也没什么,只是这月月借,我们程家也消受不来,如今便没有再借的道理。” “今日我程娇娥将话放在这儿!你们虞家,若是能将此前借的钱财都一一还上,日后借钱的事还好说。若是还不上,便不要怪我程娇娥翻脸无情!” 虞老夫人被程娇娥说的一番话气的嘴皮直抖,脸色发青。手指着程娇娥,嘴里一直重复着,“你、你……” 一旁的何氏也是气的不行,朝旁边啐了一口吐沫,道:“何时这程家轮到你·····” 后边的话还没说出来,便被程娇娥瞪得说不出话来。 程娇娥朝着青韵看了一眼,不顾旁边人的议论纷纷,将气的说不出话的虞老夫人塞进了马车里,转身便进了程家。 自程娇娥进了程家以后,那围观之人故意压低着的声音也都放开了来。 一时间,人群沸腾了起来,遍布着的,都是对虞老夫人的谩骂和指责。 虞老夫人在马车里坐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生气,心中不忿,掀开帘子想要同程娇娥理论。 第52章 指点 却不想程娇娥已经先一步进了程家大门,而此时,她的轿子外边,站着的事指指点点的人群。 “那件事我知道,虞老夫人本来是准备将自己的女儿卖给别人做妾的,不料半路杀出个程胥。人家都成亲许久了,虞老夫人还在怪程胥断了她的财路。” “虞老夫人给她女儿找的那个人能嫁?比她女儿大了二十岁不说,品性也不好,府上的女人更是如云。”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人!活该被人赶出去。” “要我说,程家对她那样还是高抬了她,要我说,一开始就不应该认她这门亲戚。” “什么亲戚,哪门儿子的亲戚会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 “也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就不明个事儿呢?” “……”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说着,看着那探出头的虞老夫人,面上是掩不住的鄙夷和憎恶。若不是手上没有东西,怎么会让虞老夫人这样完好的在那里? 虞老夫人本来想找程娇娥理论,可是这些突如其来的言论,倒是将她给打了个不及防,顿时心中是又气又恼,却又不好说什么。 猛地将帘子甩了下来,虞老夫人坐在轿子里,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走。” 马夫应声挥起鞭子,慢慢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而程娇娥那里,回去之后就因为担心虞缳汐的身体,特意去她房中报个平安。 虞缳汐虽然人在屋子里,不曾出来,对外边发生的事情还是很上心的,特地寻了人去看,将事情汇报给她。 那被程娇娥赶出去的,毕竟是她的母亲。纵使她做了许多不好的事,可是这层血脉之亲,却是难以消除的。 等到程娇娥到了虞缳汐房里,虞缳汐已经将事情了解了个大概。如今见程娇娥过来,便是一脸忧忡的模样。 “娇娇儿?你那样对你外祖母,是不是有些太过了?”虞缳汐面带愁容的看着程娇娥。 程娇娥走过去,挽住虞缳汐的胳膊,缓缓出声:“娘,我知道你心软,可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也应该明白,虞老夫人的心里是没有你的。” 她脸上挂着平静,就那般望着虞缳汐,似是要望进人的心里去。 只见虞缳汐脸色霎时间变了一变,看着程娇娥,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些事情,她又何尝不知道的呢。可是那人终究是她的母亲,那些人,也都是她的亲人,她狠不下心去对他们。 “好了,你现在怀着身子呢,肚子里的最大,就不要想那么多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有我呢,你不要担心。”程娇娥笑望着虞缳汐,安抚道。 虞缳汐本就宠爱程娇娥,如今见她露出笑颜,便是再多的忧愁也都烟消云散去了。 程娇娥又同虞缳汐聊了好一会儿天,还说过几日会陪着虞缳汐去城外的饿天水寺祈福,叮嘱虞缳汐好好休息。 出了虞缳汐的院子,程娇娥便一幅思绪万千的模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韵就这般默默的跟在程娇娥身后,忽的听到程娇娥唤了自己一声,忙应道:“怎么了小姐?” “你也觉得我做的太过了么?” “奴婢觉得小姐做的很好。” 青韵知道,她指的是虞老夫人那件事。虞老夫人这么多年的行径,确实有些难看了,只是他们这些做主子的不说,她这个做下人的也不敢妄言。 虽然她不知道自家小姐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才会变成这个样子。但小姐的变化,在她的眼里,是好的变化。 程娇娥颔首未语。 虽然这件事,她的做法很无情,但她并不后悔。 在经历过上一次那样悲惨的生活之后,她发誓,绝不要让以前的事情重来。 她要好好的活着,好好的保护身边的人。拿些图谋不轨的,心怀不善的,统统都滚得远远的! 次日,程娇娥美美的睡了个懒觉,起来之后便招呼青韵又去了先前卖画的铺子里。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程娇娥一去,便得了老板的笑脸相迎。 因着前两日程娇娥来过这里卖画,所以老板对程娇娥还是有印象的。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前几日他还说程娇娥没有什么名望,她的画卖不了什么好价钱。如今不过是过了那么一日,竟在这小小的地方掀起那么大的风潮。 一大早的,便有人来他这店里问话,指名道姓的要程娇娥的画。 但因着他只有那么一幅,所以那副画便被炒出了天价,最后被一个神秘人所得。 如今程娇娥又拿了画来交易,老板自然是笑脸相迎。 “程小姐,昨日你在刘大人家里拿出的那副画,可谓是惊为天人,不知今日又有什么好的东西?”老板脸上堆着笑,几步来了程娇娥的面前,还将程娇娥引了上座。 程娇娥亦是笑着回应道:“不过是讨个喜头罢了。”说罢,便是直直盯着那老板,笑意盈盈的说道:“不知今日我这话,可以卖个几两银子?” 说的那老板脸上一阵尴尬,道:“程小姐便莫要打趣了,是我有眼无珠。不过这书画界便是这么个样子,你有了名气,别人才会买你的账,否则就算你画工超群,也只能蒙尘。” 这老板说的,程娇娥也知道。她原就没有要怪罪老板的意思,那样说,也不过是想要将老板激上一激,把自己的画卖个好价钱罢了。 “这样吧,你这一幅画,我算你三百两银子,可还行?”老板犹豫了下说到。 如今程娇娥名气刚起,会有许多人慕名而来寻她的画作,是不假。可因出名的时间太短,尚未达到一个很高的高度,老板给她三百两,已是很高的价格了。 便是程娇娥听了以后也是惊讶不已,她没有想到,刘浩的影响力竟然恐怖如斯。她不过是送了一幅画,被刘浩赞扬了几句,便能卖到之前三十倍的价钱。 果然,还是要有名才行! 程娇娥暗自感叹着,让青韵将事先备好的画递给老板。 第53章 达成 程娇娥临走时,老板留了她一下,希望能够长久的同程娇娥合作,却被程娇娥婉拒。 原本她卖画,便是为了和程胥的赌约,如今自己已经达到了程胥的要求,她便无需再画画了。 至于这老板说的条件,确实可观,只是于现在的她来说并不需要。程家尚还有着万贯家财,又何须用她卖画为生? 更何况,程娇娥如今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搞清楚魏祁背后之人的目的,好好保护自己的家人。 回到家里以后,程娇娥便去了程胥的书房,带着自己赚来的三百两银子。 “爹爹,我们的赌约是不是该履行了?”程娇娥搬了张凳子,随意的坐在程胥面前,小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望着程胥。 程胥原本同程娇娥立下这个赌约,便是想着程娇娥做不到,让她了了这门心思。 可是看着如今程娇娥成竹在胸的模样,程胥反倒是愣了一下,满眼不可置信的望着程娇娥,随后,拿起程娇娥放在桌子上的银票。 不多不少,正好三张。 程胥抬头看着程娇娥,眼睛睁的大大的:“你是如何赚到这么多钱的?” 却见程娇娥绷紧了笑,一副卖足了关子的模样,道:“这个嘛,是秘密。不过现在我赢了,爹爹要愿赌服输哦。” 程胥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你明日便到我书房来吧,我教你一些做生意的门道。” 如果可以,程胥是不想让程娇娥学习经商的。毕竟经商这个行业,说出来多多少少有些不好,也不过是堪堪比那些寻常百姓高上一级。 而程娇娥一个女孩子,如此抛头露面的也确实不好。 可如今话也说出了,人家也做到了,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好说什么。 一听到程胥要教自己,方才的随意全都消失不见,立马绷紧了身子,道:“没关系,爹爹现在就可以教我。” 程胥不由失笑:“今日爹爹还有事,明日再开始教你,不过可不要以为我是让你闲着。我这里有本书,你拿回去看,明日我可是要考你的。” 说罢,程胥折身去了书架子上给程娇娥拿了一本关于经商的书籍,并叮嘱她好好看。 “定不辱使命。”程娇娥面色严肃的说到。 程娇娥带着那本书回了自己的屋子里,迫不及待的翻开来看,一时间连饭都忘了吃。 这关于经商的书籍比起其他的书籍来说,还是有些太过乏味无聊了,程娇娥看的,险些就要睡着了。 只是慢慢的,把一些东西看进了心里,看出了门道来,倒也不觉得有多无聊。 眼见着逐渐黄昏,青韵给程娇娥点了灯,看着程娇娥如痴如醉的模样,不由开口提醒道:“小姐,天晚了,早些歇息。” 却见程娇娥摆了摆手:“我再看会儿就睡了,你先去歇着吧。” 这一看,便又是许久,直到程娇娥发觉,自己的左侧忽的现出一片阴影来。 程娇娥拿着书,下意识的就朝着右边打去,却被人一把捏住了手腕。 “这就是你欢迎人的方式?”钟离殇眯着一双眼,冷冷的看着程娇娥。 见是她,程娇娥原本悬着的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只是言语中多了些挖苦:“倒不知过了这么久,世子这夜闯闺房的毛病还没有改。如今世子来我这房里,莫不是以为我这贪慕虚荣之人也颇为合你心意?” 自那日程娇娥提出想要跟钟离殇一起去京城的事情以后,钟离殇就对程娇娥这个女人方反感的要死,打心底里以为这个女人是个贪慕虚荣的人。 可是这个贪慕虚荣的人,自从那日之后便再没提过这件事,对自己也是爱搭不理的,甚至还勾搭上了刘浩这号大人物。 这让钟离殇心里越发的不爽,可是如何不爽,他倒是也说不出个一二。 经历了刘府一事,程娇娥原本败坏了的名声也渐渐起来了,钟离殇心里越发的堵的慌。 钟离殇看着比自己低了一头的程娇娥,心里忽的涌出一股无名之火,真不知自己为何跑到这里来找气受。 一把将程娇娥的手甩开,钟离殇冷着一张脸道:“我只是来看看那件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别我不带你去京城,你怀恨在心,不给我办事!” “这点你放心好了,我才不会像某人一样小气,斤斤计较。”程娇娥揉着发红的手腕说到,面上满是不满。 这个男人,几次三番跑到她的闺房,每一次都要给她弄些不快,还真当她程娇娥是软柿子,好捏? 若不是当时答应了他,她真想一脚把他给踹出去。 “你说本世子小气?”钟离殇声音不由提了几分,缓缓的逼近程娇娥。 他周身的气压极低,眼中是无尽的冰寒,就这么直直的望着程娇娥,程娇娥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身子不住的往后退着,手护在自己的身前。与此同时,眼睛四处的瞅着,看看有什么对自己有用的东西没有。 到最后,她的腿碰到身后的椅子,往后看了一眼,便站直了身子,方才的惊慌也都不见,仿佛是钟离殇眼花看错了一般。 程娇娥抬起头来,唇角勾起轻微的弧度,就那么望着钟离殇,道一句:“难道不是这样?” “我不过是嘴快,说错了一句话,便被世子念叨至今。世子若是不喜我,便远离我好了,可世子却几次三番的来找我麻烦,这又是为何?” 说着,程娇娥忽然就笑了,那般温柔的笑意,如二月春风般,悄悄的拂过钟离殇的心田,使他一下子晃了神儿。 只是下一秒,程娇娥却说了句让钟离殇恼怒的话。 她说:“若不是世子厌恶我至极,便是喜欢我。可如今我看世子的表现,倒更像是后者呢。” 程娇娥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却让钟离殇大怒,一把扼住程娇娥脖子,冷声道:“别以为本世子有求于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他眼中似是有怒火在燃烧着,仿佛程娇娥这句话,于他来说是极大的挑衅一般。 第54章 祈福 程娇娥没有说话,就这么直直的盯着钟离殇的眼睛,毫不退缩。 她的面色因呼吸不畅而涨红着,只觉得整个人仿佛就要窒息而死,可是即便如此,她依旧是没有丝毫放软姿态的样子。 钟离殇看着程娇娥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直恨不得将她揉碎了,可一想到自己还有事要她帮忙,只得作罢。 手猛地抽离,钟离殇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临走时还不忘说一句:“不要忘了你我的约定。” 程娇娥扶着身后的凳子,贪婪的吮吸着新鲜空气。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要真的死掉了。 明明是好不容易得来的重生一次的机会,她应该珍惜自己这条命才对的。 可面对着钟离殇那张脸,自己所有的软话皆是说不出口,态度也是出奇的强硬。 经过了这次的事情,程娇娥越发觉得自己同钟离殇之间的鸿沟是有多大。他们二人,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次日一大早,程娇娥便早早的起来,去了虞缳汐的别院。 “好了,我不过是去祈福,能有什么事?” 程娇娥刚一进门,便听到虞缳汐那夹带着无奈的声音,不由笑了,忙道一声:“由我陪着娘去,爹爹还不放心么?” 虞缳汐去天水寺祈福,几乎是每个月雷打不动的。只是因为这此怀了身子,程胥才会有些担心。 “这路途颠簸劳累,恐你娘的身子吃不消啊。”程胥说着,一脸的忧色。 若不是这次他有事在身,定要亲自陪着虞缳汐过去。 “好了,女儿知道爹爹担心娘亲,不过有女儿呢,爹爹怕什么?了不得我将那陈大夫叫上,以免路上有什么万一。”程娇娥走过去,手放在程胥的肩膀上,安抚着说到。 便见得程胥思虑了片刻,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将陈大夫叫上,我这就去请陈大夫,你们在这里等我。” 说罢,便是一溜儿烟儿的赶了出去。 虞缳汐不由掩嘴轻笑:“都多大个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孩子似的程胥将陈大夫给请了过来,再三嘱咐,这才让虞缳汐母子上路。 看着自家爹爹和娘亲如此恩爱幸福的模样,程娇娥只觉得自己心中也欢喜的很。 这一世,就让她这么安安静静的陪在二人身边就行了。 只是有时候,并不是说你想安静的生活,便能安静的生活。七皇子一行人对她程家几次三番的下手,不知是有什么所图谋的。 而今虽说是并没有让他们得手过,但难保他们会做出什么。 上一世,她家破人亡,最后自己也无辜惨死。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这样想着,程娇娥的心思不由紧张起来,手不自觉的握紧。 “娇娇儿,你怎么了?”虞缳汐只觉得程娇娥握着自己的手上传来一股力度,握的自己的手生疼。转头朝着程娇娥望去,只觉得她脸色铁黑着,极其难看。 见虞缳汐担忧的望着自己,程娇娥马上又现出一幅笑脸来:“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没事的。” 虞缳汐叹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莫名的忧伤来,道一句:“你这孩子。” 近些日子,她总觉得程娇娥同以前不一样的,仿佛总是忧心忡忡,有莫大的心事一般。 可你若是问她,却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她将这一切都归结于女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了。 有程娇娥的陪伴,这段路仿佛变得很短,只不过多说了几句话,多笑了一笑,她便到了。 程娇娥扶着虞缳汐下了马车,抬起头,远远地朝着那寺庙望去,便见得一个小沙弥正站在寺庙的大门处,见她们下了马车,便连忙赶了过来。 “施主好,主持今日有事,不能相陪,特命慧空在此等待施主。” 这个小沙弥看上去和程娇娥一般大的年纪,却给人一种很饿深沉的感觉,整个人面色平静,举手投足间,有种别样的韵味。 “无妨。”虞缳汐说着,便引着程娇娥进了天水寺。 因为她经常来这里祈福,所以每个月她来的这一天,寺庙里的主持都会站在外边迎接。而如今日这般的,倒是少见。 平日里主持总会给虞缳汐讲经礼佛一段时间,如今没了主持,便由着那小沙弥带着四处转转。 天水寺地处郊外,修建于密林之中,依山傍水,倒是一个福地。 天水寺的后边,有着一片桂花林,每逢七八月份,桂花飘香的季节,整个寺庙里都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虞缳汐和程娇娥,便是被这一阵桂花香给吸引过去的。 而后便见得,在那花香浓郁之处,一身着海蓝色衣袍的男子,正坐在那里,同主持下棋。 程娇娥几乎是见了那男子的一瞬间,便想转头就走。 虞缳汐拉着程娇娥走近了几步,带着些不确定的说到:“娇娇儿,你看那可是世子?” “嗯。”程娇娥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娘,我们回去吧,莫要打扰主持和世子下棋。” 虞缳汐摆摆手,扭头望着程娇娥,脸上满是柔软:“娇娇儿,上次世子救了你,我还没有好好道谢呢。” “上次我已经谢过世子了,这次就不用去了吧。” 经过昨晚上那么一档子事,程娇娥对见钟离殇有些抗拒。 “那是你,又不是我。”说着,虞缳汐便牵着程娇娥去了钟离殇那里。 钟离殇坐着的地方,正好正对着程娇娥她们,没等她们接近,他便看到了程娇娥与虞缳汐双双而来的身影。 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容,面上却尽是冷意,双手环抱着,好整以暇的看着二人。 那主持亦是回了头,见虞缳汐过来,忙站起来,向她问好。 “无碍的,我今日过来,便是想着向世子道谢。上一次娇娇儿的事情,要哦多谢世子了。”虞缳汐朝着主持微微颔首,又望向钟离殇,说到。 却见钟离殇忽而一笑:“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好了,娘,你也道过谢了,我们该回去了,不然爹爹会担心的。”程娇娥挽着虞缳汐的胳膊,轻声道。 第55章 求签 从始至终,程娇娥都没有看钟离殇一眼,仿佛没有这个人一般。 “听闻程小姐棋艺惊人,可愿赏脸跟我下一局?”钟离殇微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说到。 与其说是邀请,倒不如说是挑衅。 程娇娥望着钟离殇,一幅天真无邪的模样:“瞧世子说的,民女不过是一商人之女,世子同民女下棋,恐会掉了身价。” 听起来像是自谦,实则暗讽钟离殇身份高贵,瞧不起她们这些人。 钟离殇身子微微前倾,饶有兴味的看着程娇娥:“既是知道我的身份,又为何这般与我说话?你这脖子上的脑袋……” “世子息怒,小女不懂事。”他话还没说完,便见虞缳汐一脸惶恐,就要跪下去。 “娘,你这是干什么呢?”程娇娥忙拉住虞缳汐下跪的身子,满是惊愕。 此时她的心中,满是对自己的懊悔,与对钟离殇的怨恨。 将虞缳汐扶起来之后,程娇娥便走到那原来方丈做的位子上,捏起一枚白子,冷冷的说道:“来吧。” 钟离殇却不愿了,冷着一张脸道:“谁让你坐这儿的?程家就这么教你的?” 程娇娥看都没看钟离殇一眼,将那枚白子往桌子上一扔,转身拉着虞缳汐就走了。 在她身后,钟离殇的那张脸越来越黑…… “娇娇儿,你跟世子是不是有什么过节?”虞缳汐担忧的问到。 便是她,都看出了钟离殇方才是故意找茬的。 程娇娥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不愿说话,望着虞缳汐摇了摇头。 见虞缳汐依旧担心,程娇娥上前挽住虞缳汐的胳膊:“好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娘亲就不要想了,女儿心底有主意。女儿陪你去求签吧,看看娘亲肚子里的,到底是个弟弟还是妹妹。” 程娇娥偎在虞缳汐身边,做小鸟依人状。 虞缳汐求签的时候,慧空问程娇娥要不要也求个签。程娇娥本不愿去弄这些麻烦的东西,重生一世,她早已不信这个了。 只是人家签筒都拿过来了,程娇娥倒也不便说什么,便随意摇了一签。 程娇娥原本平静的脸,慢慢的变得凝重了起来,握着签子的手也不由紧了紧。 “施主?施主?”慧空见程娇娥双眼无神,面色凝重,不由唤了两声。 程娇娥回过神儿来,再看了那签子一眼,其上写着: 兴尽凶始入困途,穷迫病难失亲怙,灾害短命无所止,何以逆天命? 是为下下签,大意便是,她这一世历尽坎坷,也无法改变天命。 天命?程娇娥冷笑。 自她重生那一刻起,她便再也不信什么天命。 在她程娇娥的人生信条里,我命由我不由天。 既然老天爷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便不会让前世的事情再发生。 满眼复杂的看了眼身旁跪着的,虔诚的妇人,程娇娥眼中露出温柔的笑意。 回望着慧空,道:“不知小师傅,这签可能赠我?” 慧空一脸忧郁的望着程娇娥,见后者满脸坚定,忽的就释然了。 微微笑着,道:“既是与施主有缘,赠予施主也无妨。” 程娇娥将那枚签子,放在自己胸口处,最接近心脏的地方,时时刻刻警示着自己。 顾紫苑托人传来消息,说是想见程娇娥一面,程娇娥将地点约在了天香楼。 她去到时,顾紫苑早在包间里候着了,像是等了多时一般。 一见程娇娥,顾紫苑忙起身,脸上带着些警惕和胆怯。 “是我,浮幸姑娘不要怕。”程娇娥忙解释到。 一听到熟悉的声音,顾紫苑脸上的警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疑惑。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程娇娥,面上带着错愕。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是如何不会相信上次那个英姿飒爽的贵公子,竟是个女儿身。 “我该如何称呼?”顾紫苑微声说着,眉眼含笑。 “程娇娥。”程娇娥说着,话锋一转:“姑娘可是想好了?” 顾紫苑知道她说的,是上次那件事。 那件事的信息太过庞大,她一时接受不来。即便是想了这么许多天,她也不觉得,自己会是京城有名人家的小姐。 若真的是,那她又如何会流落到这偏远的荣城乡下? 若真的是,那她如今的身份…… 所以这件事,顾紫苑不愿去想。 而今日她约程娇娥过来,也确实是有事相求。只是……她不能确定,程娇娥会不会帮自己。 “姑娘有什么事,就尽管开口好了。”程娇娥见顾紫苑面上满是犹豫,嘴巴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话来,不由开了口。 “程姑娘,我知道我这般提要求是有些唐突了,只是如今我也不知道该去找谁帮忙才好。”顾紫苑满面忧虑的说着,眉眼低垂着,手不住的绞着衣角,昭示着她内心里的紧张。 “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程娇娥试探性的开口。 顾紫苑今日的模样,让程娇娥想起,前些日子青韵曾看到顾紫苑出入当铺的事情。 虽说顾紫苑乡下的“家人”经常同顾紫苑讨要钱财,可她在点翠楼的收入,也足够用于那些人的开支了。 可如今顾紫苑出入当铺,便证明,她的那些收入,对于她“家里”的事情,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程娇娥料想,今日顾紫苑找自己过来,也是借钱。 “听闻程小姐名声在外,浮幸斗胆,想求程小姐赠一幅画。”浮幸咬了咬牙,而后坚定了模样,满怀期待的望着程娇娥。 闻言,程娇娥没有丝毫犹豫,便应了下来,还让青韵拿出了五十两银子救急。 “我不知你出了什么事,但想必你是急需银子的。这五十两你先拿着应应急,过两天画画好了我会让青韵给你送过去。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也可以直接到程家来找我。”程娇娥伸手捉住浮幸的手,紧了一紧,安抚到。 顾紫苑抬头,望着程娇娥的眼睛,她眼中神色平静无波,仿佛有着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人看了极为的心安。 顾紫苑反手抓住程娇娥的手,眼中慢慢的氤氲起雾气来:“谢谢你。” 第56章 哭诉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的兄长前些日子来了荣城,日日流连于赌场,这些日子我赚的钱全给他拿去赌了。可是到最后,他竟然欠下了近万千两的赌债,债主找上门来,说要我去做填房,这件事才肯了。” 顾紫苑哽咽着,断断续续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与了程娇娥。 程娇娥看着顾紫苑,面上现出思虑之色。 如今顾紫苑沦落到这种地步,也是受了奸人所害。她本想着虽说点翠楼并不是个好去处,可对于让顾紫苑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在乡下生活着,还是点翠楼要好上一些。 且顾明炎他们过些日子就要来荣城了,到时候想办法让两个人见上一见,什么事都好说了。 可如今偏偏又出了这档子事,若是她们拿不出钱来,这顾紫苑定是要被人送去当填房的。 方才顾紫苑提出想让自己赠一幅画,想必就是不愿欠自己太大的人情,毕竟近千两的银子,于谁都不是个小数目。 只是就算她帮助顾紫苑摆脱了这一次的危机,难免说不会有下一次。 所以如今若想保全顾紫苑,只有一个办法…… 程娇娥抬头,目光直直的望着顾紫苑:“这件事,我可以帮你,不过需要你跟我去见一个人。” “谁?” “安平侯世子,钟离殇。”程娇娥一字一顿的说着。 如今放眼整个荣城,也只有钟离殇能够帮助顾紫苑。到时候和让顾紫苑在钟离殇的府邸上住上一些日子,暂时拜托她那些乡下的“家人”,静静的等顾家来人。 且同在京城,钟离殇同顾家想必也是有着交情的,如今能卖个人情,又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一想到钟离殇那张比锅底还要黑的脸,程娇娥就觉得头疼。 “这……”顾紫苑有些犹豫。 她不想去做那人的填房,便是不想随意的将自己交给别人。而如今程娇娥又说要她去见钟离殇…… 她不是不知道钟离殇的地位,只是这件事,她不能违了自己的心思。 “不好意思,这件事就不劳程小姐费心了。”顾紫苑微笑着颔首,起身,言语间尽是疏离。 程娇娥皱了皱眉,不知顾紫苑为何突然变了副面容。 可是现今的情况,这件事她还是真拒绝不得。 “浮幸姑娘,你莫不是想就这么嫁给别人做填房?即便那人大腹便便,又老又丑?我不是非要干涉你的事情,只是我这么做,终究是为了你好。” “你想想,你兄长欠了赌债,即便你这次凑够了钱,帮他还上了,难免还会有下一次。你同我去世子府上,我帮你一劳永逸,如何?” 顾紫苑轻咬下唇,一双翦水的瞳子里,满是挣扎之色。 正如程娇娥所说,这件事,就算这一次躲过了,那下一次呢? 顾紫苑深吸一口气,仿佛是下了极大的勇气似的:“程小姐,我同你去。” 程娇娥笑了,道一句:“好。” 同顾紫苑乘车去了钟离殇的府上,一路上,程娇娥都在安抚顾紫苑,让她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不知不觉就到了钟离殇的府上,大门上的牌匾上,“琉襄苑”三个大字,骨气洞达、遒劲有力,法造诣极高的大师所作。 门前站着一排子侍卫,腰间配着长剑,笔挺的站着。程娇娥还没刚走近几步,便被人拦了下来:“你干什么?” “麻烦跟你家主子说一声,就说程娇娥求见。”程娇娥说着,从怀中掏出一袋子银子,塞到那近前侍卫的手里。 那侍卫暗暗掂量了下,将银子收起来,冷声道:“你在这儿等着。” 钟离殇正在府内小憩,便听得有人通报,说是程娇娥来见。那双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迸射出一道奇异的光彩。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眼中的光彩消失,斜斜的倚在床榻之上,懒洋洋的说了句:“你就说我府中有客,让她等着。” 他顺手拿起桌子上的两块玉石,放在手中把玩着,心思婉转,不知是去了谁的身上。 程娇娥来找他,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想想前两日她对自己的态度,钟离殇就觉得心头仿佛堵着一块儿石头。可偏偏,他又奈何不了这个程娇娥。 而如今,好不容易等到程娇娥来找自己,他可是要好好的磨磨程娇娥的性子。 钟离殇躺在屋子里,身旁的人精心侍候着,还时不时问几句程娇娥在外边的近况。 这一等,便是等到了近黄昏。 程娇娥在外站的腿疼腰酸,这埋怨的话,倒是一句没说。反倒是顾紫苑,见钟离殇仿佛不愿意见自己,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而程娇娥只一句:“继续等。” 终究是为了她的事,程娇娥如今都没有生出退意,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站着等。 “世子让你们进来。”只听得一声吱吱呀呀的声音,琉襄苑的大门打开,从中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老人,朝着程娇娥二人喊到。 顾紫苑见有人来传召,那张苍白的小脸上立马现出笑意来,道一句:“程小姐,世子愿意见我们了。” 程娇娥微微点头,迈开步子,却因长时间的站立而血液不流通,软了一下,险些跪在地上。 幸好青韵眼疾手快,将程娇娥扶住。 慢慢的走了几步,程娇娥的腿脚适应了过来,便行走如初。只是回望起顾紫苑的脸色,依旧苍白。 “找本世子什么事?”钟离殇依旧那般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语气。 他躺在那方软塌上,同程娇娥几人之间隔着张帘子,悄悄观望着。见着中间那站的挺直,浑身散发出一种坚毅之气的,便是程娇娥了。 “回世子,民女此次来见,是有一事相求,还望世子答应。”程娇娥开口道。 虽说是求人,可那语气却是一丝没有软下来。 便听得那帘子里传来一声轻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这便是你求人的态度?”钟离殇悠悠的说到,身子从软塌上坐起来,双腿交叠,好整以暇的望着帘子外边的程娇娥。 第57章 服软 程娇娥朝着帘子后边的人影看去,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手轻轻的握起,唇角勾起一丝清冷的弧度,道:“方才是民女唐突了。” 说着,程娇娥欠身,对着钟离殇鞠了一躬,满是衷肯的说到:“民女程娇娥,有一事相求于世子。” 只听得帘子内传来一声轻笑,言语中尽是挖苦:“难得程大小姐也有事求本世子,倒是稀奇。” 钟离殇如此挖苦自己,就是想跟她划清界限吧。也是,不看看他是什么身份,一个安平侯世子,怎么可能跟自己一个商户之女有什么牵连。 好笑的是,因为先前钟离殇救了自己几次,她竟误以为钟离殇是将自己当做朋友看待的。如今看来,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罢了。 也罢,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顾紫苑的事情,至于其他的,都先放一放,日后再说。 这般想着,程娇娥掩去心中的不快,面上做出一副谦恭的模样,道一句:“世子就莫要拿民女寻开心了。” 一句“莫要拿民女寻开心了”,态度一反常态,少了以往的张牙舞爪,反倒是让钟离殇侧目,不由怀疑起面前这个人的真实性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当真是那个傲骨嶙嶙,不劣方头的程娇娥? 钟离殇忽而轻笑一声,仿佛是看了莫大的笑话一般。他掀了帘子走到程娇娥的面前,左右打量着。 “本世子看你面色红润,也不像生病了,怎么今天说出的话这么中听?倒让我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不纯的目的。” 程娇娥微笑着,大大方方的迎上钟离殇打量的目光。 “民女已经说了,今日来,确是有事相求。”程娇娥正说着话,忽然被人扯了扯衣袖。 扭头望去,便见着顾紫苑正对着自己摇着头,挤眉弄眼的。 这个钟离殇,一看就是跟程娇娥不对头,分明是在故意找茬。若不是因为自己,她也不用在这里,受着她的刁难。 虽说她与程娇娥相识不久,可程娇娥对她,确实是尽心尽力的,知道她需要帮助就立马拿了五十两银子给她。 而如今,为了她,又要在这里遭受别人的冷眼和刁难。 顾紫苑向来不喜欢亏欠别人的,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处处为着自己着想的人。她已然欠了程娇娥的人情,不愿亏欠的更多。 程娇娥见顾紫苑犹豫担忧的模样,不由反手抓住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不知世子可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顾家走失的大小姐一事?”程娇娥忽然开口,却是让这在场的几人都惊了一惊。 钟离殇看着程娇娥,面上露出思量来。 这顾家大小姐走失,他不是没听说过,只是这么长时间了,也依旧没个消息。 她又怎么会知道京城顾家的事?看样子,她对这个顾家大小姐,知道的还挺多的。 “这件事我派人去查过了,确有此事,不过那顾家小姐的下落,还未曾查明。”钟离殇说着,话头一转,道,“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身旁这位,就是那走失的顾家小姐。”程娇娥说着,伸手指了指身侧的顾紫苑。 却见顾紫苑睁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那张苍白的小脸上变得越发没有血色了,还夹带着一丝的惶恐。 见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忙摆了摆手:“不,不是这样的,程小姐一定是弄错了。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子,怎么会和那样高贵的人家扯上什么关系呢。” 在她的记忆里,她就是一个农户之女,因有着几分姿色,这才到了点翠楼,赚些小钱贴补家用。至于说什么京城顾家,她更是听都听过,又怎会与之有什么关联呢。 她觉得,程娇娥一定是弄错了。 程娇娥怎么会弄错! 前世的事情,一点一滴都清清楚楚的留存在她的记忆里,无法抹灭。 前一世,顾紫苑曾对她伸出过手,又同她说了些知心话。感念她身世坎坷之时,她亦是将这些给记了下来。 如今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物,她不信,还会有假! 所以程娇娥定定的看着顾紫苑,不顾其他人异样的目光,平静的说到:“你怎么知道,这一切就是假的呢?你忘了以前的一切,你不知道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只能通过家人的描述来了解你以前的生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都是有人安排好的,甚至是连你失忆,都是有人安排好的。” 闻言,顾紫苑大惊失色,连连后退:“不,不可能,不是这样的。” 看着顾紫苑这副模样,程娇娥不由摇了摇头。 她知道,这样的消息对于如今的顾紫苑来说,确实是难以接受的。也知道,单凭她自己的话,是无法让他们信服的。 她也不需要让他们信服,只要那么稍稍提点一下,自然是有人会去查证。 程娇娥目光停留在钟离殇的脸上,后者眼中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神色淡泊,仿佛不为所动。 见程娇娥望过来,他敛了神思,浅笑一声:“程大小姐说的倒是有鼻子有眼的,只是本世子该如何去相信你?” “世子不用信我,是真是假,到时候自有考证。只是如今浮幸姑娘遇到了难事,希望世子能够收留她一些时日。” “哦?”钟离殇冷笑一声:“程大小姐莫不是以为,本世子的府邸成了难民所,谁都能留?且不说你这个顾家小姐是真是假,你放着这么大一个美人在我这儿,我难免会觉得你心思不纯。” 钟离殇原本以为,程娇娥上门是为自己所求。可现在才发现,即便是程娇娥对他服了软,好言好语,也不过是为她人所求。 这种感觉,让钟离殇觉得自己方才所做的那一切是如此的可笑。 他说程娇娥这般要强的人,又如何会轻易向人放软了姿态。 可偏偏,他就想看她对自己放软姿态。 可偏偏,除了自己,她可以对任何人放软姿态。 这般想着,钟离殇的脸不由黑了几分,浑身也散发出一股冷冽的气息。 第58章 留下 “这一点世子大可放心好了,就算是我有这个心,浮幸姑娘大约也是不愿意的。”程娇娥打趣着说到。 同时她心中疑惑,这个钟离殇,脸变得着实是有点儿快。如今不过才几句话的功夫,竟又黑着一张脸,仿佛别人天生就亏欠他几千两银子一般。 若是换做以前,她早就怼回去了,哪里还会在这里同他迂回这么久。 扭头看了一眼顾紫,道:“世子如今也正是用人的时候,这顾家,也可谓是个不错的选择。若这位浮幸姑娘当真是顾家走失的小姐,也算是结了个善缘,世子又何乐而不为呢?” 钟离殇眼睛微微眯起,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势。 若不是商澈对程家早有图谋,他倒要怀疑,这个程娇娥,是不是商澈派来的底细。他是正值用人的时候没错,可这顾家,如何也不会成为其中的人选,只因顾家嫡女正是商澈的未婚妻。 所以这个顾家,不仅不能用,还得防着。 而如今,程娇娥又是将这个可能是商澈未婚妻的女子,给送到了他的身边。这其中的用意,倒是有些让人难以揣测。 “你倒是对别人的事情上心的很,先前魏祁可是受了你没少照顾吧。”钟离殇满是讥讽的说到。 程娇娥敛了眉,只道一句:“之前是我看错了人。” 是她看错了人,才会那般任人戏耍一世,最后落得个含冤而死的下场。而这一世,她及时止损,再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发生个第二遍。 她帮助顾紫苑,一来是还了她上一世的情,二来是结个善缘,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或许顾家能够帮上她一把。 她如今做的这么多,也都是为了日后所做打算。 这一世,她不想再那样不明不白的活着。 一开始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悲惨的一生,皆是因为魏祁一人而造成。 而如今在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她才恍然发觉,这件事的背后,不只那么简单。只是她不明白,那人对她程家的事情,究竟为何如此上心?便是费尽了心思,也想要和她程家拉上关系。 “便是看错了人,这才找上了我?”钟离殇缓缓逼近程娇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满是不齿。 如今在他的眼里,程娇娥就活脱脱的一个攀权富贵的女子,便是寻了个人,就想借着杆子往上爬。 “我原以为你是个有骨气的女子,同其他人不一样。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嘛。在我这里撞了墙,又想方设法去了刘大人那里,得了一番夸赞。那副万寿图,想必是费了不少心思吧?不知是用了多少银子买来的?” 说着,钟离殇忽而轻笑:“哦,我忘了,程家大小姐不缺那个钱,便是本世子我,也要想方设法去你程家借些银两来呢。” 钟离殇一番话,表面上像是在夸赞程娇娥,实则满是讽刺与不齿。 这样攀权富贵,贪慕虚荣的女子,他钟离殇便是看走了眼,才会那日在湖中将她救起。 早知如此,他当时就不该救她,任凭她如何在水里扑腾,哪怕是就这么没了,也与他无关,省的如今看了糟心。 这般想着,钟离殇便是不愿意再看到程娇娥。他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仿佛是压着一团火,而程娇娥的存在,就好比是一个引子一般,使得他心中的火,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蔓延出来。 “这个就不劳世子费心了,总归民女最后的目的是达成了的。民女本就是商人之女,整日与铜钱做伴,浑身的铜臭味儿,与世子这般整日守着高雅熏陶的人自然是不一样的。民女巫才,有的也不过是这张三寸不烂之舌与一些红白之物。” 程娇娥说着,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似是那荆棘一般带着刺儿的。 钟离殇本就在气头上,如今听了程娇娥一番话,心中自是恼火。烦躁的挥了挥手,道:“你回去吧,浮幸姑娘我会帮你照顾,你就不用担心了。” 绕了这么多的弯儿,事情终于是又回到了正题上。 钟离殇,终于是答应收留浮幸。 如此一来,程娇娥心中悬着的那块儿石头,也终于是落了地。 “那就多谢世子了,若顾家人寻到此地,证实我所说的没错,还望世子在顾家面前提点我几句,说说我的好处。” 程娇娥最后这句话,仿佛就是为了印证钟离殇所说的贪慕虚荣,而特地说出口的。 她面上那虚假的让人觉着有些恶心的笑意,如同针一般,生生的刺进钟离殇的眼睛里,刺的他眼生疼。 “我们的约定,希望你不要忘了。来人,送客。” 不等程娇娥再说话,钟离殇便是下令,让人簇拥着程娇娥,离开了这间屋子。 程娇娥撇了撇嘴,心道如今这年头,借钱的反而是个大爷。先有虞家人理直气壮上门讨钱,后有他世子胁人借钱。说是借,反而比那些来要钱的还要可恶。 程娇娥愤愤的走了,临走时,她听到钟离殇对浮幸说,“以后离那个程娇娥远一些,免得沾染了什么不好的习性,反倒落了你顾家小姐的身份。” 原来,他早就清楚了浮幸的身世,还在那里同自己玩什么文字游戏,把自己当猴儿耍。 那么如今自己所做的一切,在他的眼里岂不是像个笑话。若没有了她这一层,说不准人家早就将浮幸给接到别院里去了,哪还用得着那么麻烦。 程娇娥耳边反复回旋着钟离殇对顾紫苑温柔说话的语气,不知为何,只觉得胸口堵堵的,闷的有些出不来气。 她走在街上,须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方才能够不被窒息感包围。 回到家里的时候,虞缳汐和程胥急得团团转,只差没有报官去了。 程娇娥一进大门,便有人前去通报,不久,便见虞缳汐和程胥携手双双而来,看着安然无恙的程娇娥,便是一把给抱在了怀里。 “我的娇娇儿,你可是让为娘好生担心。” 第59章 来信 “娘,我这不是好好的么?”程娇娥拍了拍虞缳汐的后背,柔声说着。 今日也是忙昏了头,竟忘记让青韵给爹娘捎个信儿,白白让二老担心了这么长的时间。 “你今天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需不需要爹娘帮忙?”虞缳汐拉着程娇娥,左瞧瞧右看看,生怕自己的女儿在别处受了委屈。 程娇娥顺手扶着虞缳汐的肩膀,沉声道:“娘,我真的没事,不信你看。”说着,脸还凑近了虞缳汐,眼见着就要蹭到虞缳汐的眼睛上,这才止住。 一番动作将虞缳汐逗笑。 她紧紧的握着程娇娥的手,满目慈祥的望着程娇娥,道:“娇娇儿,以后可不敢再回来这么晚,让爹娘担心。” “好。”程娇娥满口应道,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方才的抑郁也都一扫而空,抛到脑后去了。 “好了,外边凉,回去吧。”程胥适时开口道。 程娇娥携着程胥与虞缳汐,一起回了院子,又是一番寒暄之后,这才各自歇息去了。 这样久违的温暖,于程娇娥来说,是极其难得的。 上一世的时候,程胥和虞缳汐两人去的早,她几乎没有好好的享受天伦之乐,便没了爹娘。可是那时候,她心里尚还有着魏祁,只觉得虽然爹娘不在了,幸好她还有他。 她将整个人的重心全都放在了魏祁的身上,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会照听照做,未有过一丝的怀疑。 也是因为如此,直到最后一刻,她方才知道,自己究竟是多么的可笑。一切都一切,全都是被人给规划好了,就连自己的身死,也早在那人的计划之内。 程娇娥浑身冰冷。 她坐在床上,眼中仿佛蕴着一层寒光,寒光之中,裹挟了无尽的仇恨与悲戚,于这黑暗之中,显得如此的耀眼而夺目。 冥冥之中,仿佛有着一只手,在牵动着所有事情的走向。 这日程娇娥收到一封匿名的信件,因信上指名道姓点了程娇娥亲启,青韵无法做主,便将信带到了程娇娥的屋子里。 彼时程娇娥看书看的正入迷,青韵便是一连叫了几声,她方才应了一句。 “小姐,这里有一封给你的信。”见程娇娥向自己看来,青韵忙将手中的信件递给程娇娥。 程娇娥狐疑了一下,伸手接过信件。 随着信件慢慢的展开,信里的内容一览无余的呈现在程娇娥的眼前,程娇娥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这写信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那颇具雄心的前未婚夫。如今写了这封信,算作是决绝信。 信上将他如何受人蒙骗,又是如何放不下程娇娥,做了个详尽的描述。最后还说约程娇娥去荣城郊外后山,二人定情之地相见。 可笑,可悲,可叹。 程娇娥笑着,作疯魔状。翻身不知从哪里找了个火折子,将这封信,由下而上给点着了。 熊熊的焰火,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一般,燃烧着炽烈而又旺盛的火苗。 “青韵,以后再看到这类的信件,不用知会我,你做主意就行。”程娇娥忽然开口说到,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和沧桑,仿佛历经了许多的事情一般。 “青韵明白。”青韵恭敬的回答着,眼角的余光瞥向程娇娥。只见程娇娥面色平静,眼中却是一片灰败之色。 几乎是同一时间,程娇娥眼中现出光彩来,方才周身笼罩着的阴霾也全都一闪而光。 “我还,你先下去把。”说罢,程娇娥便不再理会青韵,自己去了。 程胥给她的经商类的书记,初看上去颇有些晦涩难懂,而在程胥接连几日的讲解之中,程娇娥如今已算是初入门庭,再看起书来,已不似刚开始那般的吃力。 人各有所求,且不管其他人所求的都是什么,她程娇娥求的,不过是家人平安而已。 那日天水寺求得的签子,还放在她的心口处。程娇娥将手覆在其上,细细的感受着,仿佛自己与那枚签子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甄婉儿来找程娇娥,揉着手腕,埋怨自家父亲太严厉,一连让她绣了好几天的嫁衣,才肯放她出来玩这么一下子。 程娇娥见着面露疲惫的甄婉儿不由轻笑,当即面色严肃起来,道:“既然这么累,那干脆不嫁人好了,像我一般,做个闲云野鹤。” 却见甄婉儿轻咦一声,伸手拧了一把程娇娥的胳膊,满脸嗔怪的说到:“什么时候连你也学会打趣我?” 程娇娥这是看准了她不愿意取消和苏丰尉的亲事,才这般说的。 “好了,你这嫁衣也绣了许久了,估摸着差不多过些日子就该完工了吧,怎么样,到时候带我去看看?”程娇娥亲昵的挽住甄婉儿的胳膊,笑意盈盈的说到。 看着甄婉儿幸福的模样,她是发自内心的,为甄婉儿感到幸福。 一个女人这一生,能够遇到一个人,甘愿为了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当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了。 “好啊,不过我今天想去郊外的林子里,听说那里有一些姜黄和茜草,用来染布最合适不过了。我想亲自染几匹布,给苏丰尉做件衣服。”甄婉儿说着,满脸的幸福模样,便是程娇娥看了都不由得心生艳羡呢。 只叹甄婉儿遇到了一个好男人,能够值得她去托付一生。 “你等我将这些东西收拾一下,便随你过去。”程娇娥说着,刚准备将桌子上的这些东西收起来,便见忽然伸出一只手来,将最上方的书给拿走了。 甄婉儿将书拿在手里随便翻了翻,满是疑惑的问到:“娇娥,你学这些做什么?你要经商啊。” “对啊。”程娇娥漫不经心的回应到。 她将甄婉儿手中的书拿回来,同程胥给她的其他经商类的书籍放在一起,手在书脊之上游走着,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程家这么大的家业,总得有人继承。我现在学了,等到时候弟弟慢慢长大,我还可以教教他。” 第60章讨要 “姑娘家家的,学经商总归是不太好的。不过我相信,你不是寻常人,便是这些,也可以做的比寻常人出色。”甄婉儿拍了拍程娇娥的肩膀,力度不大,却能够让程娇娥感觉的到,她对自己的支持。 如今的程娇娥,已经不是之前整日跟在魏祁屁股后边跑的程娇娥了,她有自己的想法,也比以前要强大很多。 甄婉儿知道,自己是她的朋友,对于她的决定,应该第一个支持才对的。不管是什么决定,她都不能,去打击程娇娥。 程娇娥会心的笑了。揽着甄婉儿的腰肢,柔声道一句:“你真好。” 她眼眶湿润,氤氲着雾气,心底里流淌的,也满满的都是感动。 同甄婉儿约好了次日去郊外采摘姜黄和茜草,又闲聊了一会儿,甄婉儿便回去了,说要赶制她的嫁衣。 程娇娥百无聊赖,便寻了身男子的衣服,去了点翠楼。 她这次去,是给浮幸交赎金去的。 她如今在钟离殇的府里,人是安全的,按理说其他的事情也不需要去管。只是毕竟那么大一个人,如今这么突然消失了,免不了又是一阵风波。 于是程娇娥便想着给那老鸨送些钱,也算是让这个浮幸于别人面前,有个去处。 程娇娥扮作一个小厮的样子,带了些钱银便往点翠楼去。 那老鸨见着身着麻衣的程娇娥,一脸嫌弃,挥着手帕道:“去去去,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这种人能来的?” 也不怪这老鸨以貌取人,毕竟荣城不如京城富庶,有钱的人,从衣着打扮就可以看得出来,不存在那种家里下人穿的比寻常百姓都要好的情况。 而如今程娇娥这副粗布麻衣的打扮,活脱脱一个穷人的扮相。 程娇娥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老鸨,面上堆着笑,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见着这人,衣着破旧,出手却是大方的很,连这荣城许多的权贵都比不上。 她眼中冒着光,脸上堆着笑,褶子都积了好几层。 “自然是可以的。”老鸨将程娇娥手中的银票抽出来,仔细看了几眼之后,又放在鼻子下边闻了闻,这才塞到自己的怀里。 在这种地方,有钱,自然是好办事。 程娇娥告诉老鸨,说他家主子和浮幸姑娘郎情妾意,便命他拿钱来给他家主子赎身,然后掏出一沓银票来,足足有千两。 这可把那老鸨给乐开花了,拉着程娇娥左说又道的,颇有种要留他在这里的意思。一阵热情让程娇娥手足无措,先前想好的法子如今都空了去。 好不容易从老鸨手里抽身,要回去的时候,又摊上了另一档子的事儿。 顾紫苑那乡下兄长顾贺平带了一波人,想要将她抓回去,给那老员外做妾,却被告知说浮幸已被人赎走,而交赎金的那人,如今还没有走远。 顾贺平拦在程娇娥的面前,一双眼睛狠狠的瞪着程娇娥,自上而下的打量着,言语中露出轻蔑:“你就是把我妹妹赎走的那个人?” 程娇娥冷眼看着顾贺平:“把浮幸姑娘赎走的,是我家主子,我只是代他来付赎金来了。” “赎金呢?”顾贺平道。 “交给点翠楼的妈妈了。”程娇娥微微一笑,颔首作揖。只是那眼中掩不住的,是对顾贺平的厌恶。 像是寻常人家的儿子,到了顾贺平的这个年纪,也都小有成就了,做个买卖,盘个铺子,手上也都存着积蓄的。 这个顾贺平倒好,家境贫寒,还不求上进,整日靠着卖妹妹得来的钱度日。 也就是顾紫苑心软,听他们的话去了点翠楼,自己挣的钱全都进了他们的肚子里,还被那些人呼来喝去的。 “你家公子既然要了我的妹妹,哪有不给我银子的道理。”顾贺平将手上的棒子朝着那摊位上一摔,脚超前一跨,把程娇娥所有的去路都给拦住了。 他说的理直气壮的,全然没有意识到,他的这种行为,与打劫等同。 却见程娇娥直起身子,微微扬起下巴,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浮幸姑娘说了,她在荣城没有亲人。” 一句话,将顾贺平引得发怒:“没有亲人?我们养她这么久,她攀了高枝久不认我们了?你把她叫过来,我当面对质,看看她到底还认不认我这个哥哥!” 程娇娥冷笑一声:“你是她的哥哥?我不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哥哥。将自家妹妹卖去点翠楼当舞姬不说,还与人赌博将人给赌了进去。我若是浮幸姑娘,早就一头撞死了,哪里还容得了你这么糟践我!” 程娇娥缓缓说着,言语中仿佛带着一种气势,使得这听了的人,都不觉一震,只觉得整个人所有的心思都暴露在这个身着麻布衣衫的少年眼里。 她虽是笑着,却让人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 顾贺平只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他别开了视线,挡在程娇娥面前的那只腿也慢慢的退了回去。 可即便是如此,他浑身的气势也是不输人的:“你别在这儿吓我,老子可是吓大的。你最好赶紧把浮幸给我找出来,否则……” “否则什么?你是要拆了我的家,还是杀了我的人?”程娇娥轻飘飘的说着,眼神锋利如刀子般,在顾贺平的身上划过。 顾贺平没有想到这个少年看着不大,却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这嘴里说出的话,听着便让人心底发慌,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落到了那样的下场。 只是再想想,这浮幸是他抵给那个员外的,那员外再荣城也是有些势力的,还能怕一个小孩? 这般想着,顾贺平又硬气了几分,挺了挺胸膛,道:“你告诉你家主子,浮幸可是周员外要的人,他惹得起?” 程娇娥暗暗摇着头,缓缓走近顾贺平:“周员外?你确定,你要将浮幸抵给周员外?你可知,浮幸是什么人?她背后的人,你惹得起么?” “你小子不要唬我,报上你家主子的名号,我就不信,这荣城还有我惹不起的人。”顾贺平越来越觉得,这小子是在跟他打马虎眼,就是想要他转移注意力,从而不去在意浮幸的去向。 第61章 吓唬 可是找不到浮幸,自己可是要被那周员外断胳膊断腿的啊。 在这样的情况下,程娇娥所说的话,对他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程娇娥朝着顾贺平勾了勾手指,笑意盈盈的说道:“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讲。” 顾贺平以为程娇娥松口了,当即笑的花枝乱颤的,身上的一团团肥肉抖啊抖的。 他俯身过去,将耳朵凑到程娇娥面前。 “兄台,我告诉你,我这么做,是为了救你啊。”程娇娥一脸神秘的说着,见顾贺平露出疑惑,她又是说到。 “你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这个浮幸,压根儿不是荣城的人,她家里是京城的大户,被人谋害了才落到你们家里。” “胡说。”顾贺平扭头瞪着程娇娥,只是那眼中,隐隐透出些恐惧来。 对于浮幸的身世,在这偏远的荣城应该是是无人知晓的才对。怎么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毛头小子,告诉他,浮幸不是他的亲妹妹。 他自然是知道浮幸不是他的亲妹妹,可是这样的事情,是如何也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否则京城那里的人就要怪他们办事不利了。 顾贺平打量着程娇娥,揣测着程娇娥话中的真假。可是看着程娇娥那副脸上带笑的模样,她也拿不准了。 那笑容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让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 在这样不知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装傻,是最有用的事情了。 “我妹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又怎能有假?我告诉你,你不要拿你那一套唬我,怪怪把人给我交出来,要不然就给钱。”顾贺平厉声说着,仿佛那程娇娥口中的话,当真是假的一般。 却见程娇娥不由摇了摇头,看着顾贺平的眼中满是悲悯,那眼神儿,看的人心底直发慌。 程娇娥又凑近了顾贺平,小声说到:“我也知道你不信,可事实就摆在这里。要我说,你就该去问问你的母亲,看看浮幸到底是你的妹妹,还是京城来的贵人。” “若是你妹妹,那就要怪我多管闲事了。只是,若当真是贵人,你就这么把人拿去给抵债了,还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子。你说,被人家知道了以后,会有什么下场?” 程娇娥幽幽的说着,到最后,面上大笑容越发的浓厚了,看好戏一般的看着顾贺平。 他脸色青红变幻着,最后越来越难看,只是再没说话。 “那我交不出人,怎么还债?”顾贺平忽然开口。 程娇娥忽而笑了,伸手拍了拍顾贺平的肩膀:“那就要看你的了。” 说罢,便是越过人群,离开了顾贺平的包围。 方才他一番话,着实是将顾贺平给唬住了。 不管这个周员外在荣城到底多大的势力,可是同京城的那户比起来,到底还是算不得什么。 他也是上头了,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将人给拿去抵债了。若京城真的来人了,那他怎么办? 可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京城那边都没个动静,又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寻人? 就算是他们寻过来了,到时候,浮幸已经嫁人了,他们能怎么办? 像他们那样的人家,是绝不容许自己的女儿嫁给别人做妾的,更何况还是个嫡女。 到时候,浮幸已为人妇,他们就算有千百个不愿,也于事无补了。 这样想着,顾贺平便想去再追程娇娥,让她将浮幸的下落高知。只是这偌大的街巷里,哪里还有程娇娥的人影? 程娇娥也是料定了顾贺平会来,才特地去点翠楼一趟,希望他们能够收敛一番,不要再生出事端。 到时候顾家来人了,这一切自然就好办了,至于说顾贺平一行人,便要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 她话说的那么直白,就是希望顾紫苑那些所谓的“乡下亲戚”能够消停一段时间,等到顾家来人。 不然,可不知道,在顾家来人之前,会发生什么事。 程娇娥回去的时候,还特地给虞缳汐带了她最爱吃的桂花糕。一回府就直接去了虞缳汐的院子,见流月正在外边浇花。 “小姐你回来了啊,夫人刚刚还念叨你呢。”流月朝着程娇娥笑着招呼道,将手里的花洒放下,擦了擦手就要来接程娇娥手里的东西。 程娇娥见了忙道:“你浇花就好了,我去看看我娘,不碍事的。” 虞缳汐因为怀孕,被程胥和程娇娥养着,连门都不经常出了,每每出门,必是要有一大堆人跟着。 她知道,他们是因为担心自己有个好歹,可这一来二去的,便也没了出去转的心思了。 如今她正坐在那软塌上,手中拿着一个话本子,百无聊赖的翻看着。 “娘。”虞缳汐忽然听到程娇娥亲昵的唤了自己一声,忙将话本放下,朝着程娇娥招手。 “娇娇儿,我在这儿呢。” “娘,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程娇娥一脸讨好的将手中的桂花糕献上。 “又跑出去玩了?”虞缳汐只是看了那桂花糕一眼,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她朝着程娇娥望去,一脸的“我就知道如此”的模样。 这桂花糕着实是她一直吃的食物,可是如今怀了孕,嘴巴就变得刁了,寻常吃的这些,已是提不起太大的兴趣了。 程娇娥一本正经的说到:“出去转了转,看看他们那些人都是怎么做生意的。” 虞缳汐忽然现出忧虑来,看着程娇娥的那双眼睛里再没欢喜:“你说你,学什么不好,非要去学经商,哪有女孩子经常抛头露面去做生意的?” 对于程娇娥的这个决定,虞缳汐还是觉得不妥。她本性就是中规中矩的,家里人也是那般教着的,只说女子最大的本分便是在家好好呆着,相夫教子。 而像那般经常出去抛头露面的,都是为她们所不齿的。 毕竟这个时代,哪里有女子抛头露面的事情?除了那风尘女子…… 而如今,自家女儿便是要去做这个先例,要她如何不担心? “谁说女孩子就不能做生意了?”程娇娥反问道,一脸正色的望着虞缳汐。 第62章 纠缠 她挽着虞缳汐的胳膊,头挨在虞缳汐的肩膀上,柔声说到:“娘,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女儿终究要长大啊,女儿也不想再像个白痴一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就拿我先前的婚事来说吧,我想着魏祁怎么也是个读书人,应当是值得托付的,所以便百般对他好,他要什么,我给什么。” 说着,程娇娥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望着虞缳汐:“可是啊娘,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以来对魏祁百般顺从么?” 虞缳汐微微皱眉:“你不是一直喜欢着魏祁的么?” 程娇娥冷笑一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来的喜欢不喜欢啊。” “那是为何?”虞缳汐不解。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程娇娥是喜欢着魏祁的,每每魏祁来了,她都会表现出一副兴奋的模样,甚至说还会一直粘着魏祁。 可如今听自家女儿的意思,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程娇娥以前是喜欢魏祁没错,可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直到上一世,她身死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喜欢有多可笑。 原来,他一直不过是借着自己,往上爬而已。她不过是一个垫板,他得到富贵的垫板。 想到这里,程娇娥的身上散发出莫大的哀戚来。便是在她身边的虞缳汐,都感受到几分,不由得一脸担忧的望着程娇娥。 “魏祁这个人嘴甜,总是跟我说,以后等他高中了,就会允我富贵荣华。那时候我也小,就由着那魏祁骗了许久,总觉得魏祁是个读书人,自己一个商女,嫁给魏祁算是高攀了,这才事事顺着他。” 程娇娥面上露出倦容来,看着虞缳汐笑了笑,只是那笑容越发的让人心疼了。 虞缳汐伸手将程娇娥揽在怀里,道一句:“我的娇娇儿啊,你受委屈了。” 以前的时候看程娇娥粘着魏祁,她只当是自家女儿喜欢他,还为这门婚事感到欣喜。方才听着程娇娥那么一说,她才知道,她的娇娇儿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谁说她一个商女就比别人低?那魏祁就算是个读书的,也配不上她的宝贝闺女。更何况,他现在还没有高中,又算得了个什么? 所幸她的娇娇儿提前看清了这人的丑恶嘴脸,才不至于让事情往更坏的地方发展。 “好了,一切都过去了不是?”程娇娥微微一笑,言语中尽是宽慰。 她不想要让那些事情,影响了自己的心神。 “好,好,不提了,我们不提了。”虞缳汐轻轻拍着程娇娥的背,言语温柔。 魏祁给程娇娥递信,程娇娥却是一点儿理会的意思都没有,携着那甄婉儿便去了郊外的林子里。 路上的时候,恰好撞见魏祁,便被他拦了轿子。 程娇娥在轿子里假寐,忽发觉轿子听了下来,轿子外边传来一阵哄乱。 她掀了帘子,懒懒的问到:“青韵,怎么了?” “小姐,是魏祁。”青韵说着,言语里满是厌恶,便是那程娇娥,也黑了脸。 “程娇娥,我们以前的情谊你难道都忘了么?我知道之前是我错了,可我现在想悔改,你就给我个机会。”魏祁见帘子掀开,忙喊到。 他的声音很大,一时间,吸引了不少的人。 如今在这荣城,他和程娇娥的事情,可谓是满城皆知。 先是程娇娥落水,与安平侯世子有了肌肤之亲。后又有了魏祁睡了人家的贴身丫头,程娇娥退婚。 如今两个人,本应该是打死不相往来的场面,可如今魏祁又为何拦了程娇娥的轿子,还说出这种话。 “明明是你先做出对不起别人的事,又有何脸面让别人原谅你?”一个身形健硕,脸上有着刀疤的男子义愤填膺的说到。 他生平最看不惯这种不仁不义之人了,竟还能厚着脸皮求人原谅。 魏祁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朝着轿子大喊,道:“我前些日子抓到青苑和别的男人私通的证据,这个小贱人一直在陷害我啊。那日我也是受了她的蛊惑。娇娥,你要相信我,我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 “我家小姐说了,她还有事,希望魏公子不要耽搁彼此的时间。”青韵冷冷的说着,脸虽是朝着魏祁的方向,可那眼睛却是停留在别处。便是连看,都不愿意看魏祁一眼。 让人大跌眼睛的是,魏祁听了青韵这话之后,竟直接就在程娇娥的轿子前盘腿坐下了。口中还念着:“你要是想走,就从我身上过去。” 青韵黑了脸,若不是碍于她家小姐的面子,她真想把魏祁给揍一顿。 对于魏祁这样的无赖行为,程娇娥也很头疼。但现在这样的情况,她又不可能真的从魏祁身上压过去。 程娇娥从轿子里走出来,坐在青韵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魏祁:“魏祁,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都给彼此留些面子好么?青苑自小跟着我,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至于你说的话,我是不相信的。” “更何况,即便真的是有那样的事情发生,那也是你魏家的事情,同我没有一点儿关系。”程娇娥冷声说着,面上不带一丝情绪。看着魏祁的眼神儿,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娇娥,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知道么?”魏祁站起身来,望着程娇娥,一双眼睛里满是深情,看的程娇娥直犯恶心,心中不由冷笑。 原以为在自己面前碰了那么多次的壁,魏祁早该放弃了,谁料他又闹出个新花样来。 看来她程家对魏祁身后那人,还是很重要的。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那人一直觊觎着程家。 程娇娥看着魏祁,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你对我的心思?你若是当真对我有心思,就不会向我身边的婢女下手了。可怜我还以为你对我一往情深,如今看来,都是笑话。” 她面上挂着悲戚,像是被伤的很深的样子。那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如今露出悲伤,倒是让那一众看好戏的人都不由得心生怜惜,看着魏祁的眼中也越发的不齿。 第63章 露馅 “娇娥,我的心中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你要相信我。你家那丫鬟我也带来了,我让她当面跟你说清楚。” 说着,便见着两个小厮驾着大着肚子的青苑走了过来。那青苑脸上挂着灰,唇色发白,已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全然是被人驾着拉过来的。 只是她身上的衣服,不染纤尘,乃是上好的丝绸做的。 程娇娥不由敛了神。 只听得“啪”的一声,魏祁朝着青苑的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声音清脆响亮。 青苑想必也没有预料到魏祁会这般做,当即就愣了,一双眼睛里充着血,刚要说话便被魏祁夺了话头。 “你个荡妇,我好吃好喝伺候着你,就是让你这么回报我的?你告诉娇娥,当初是怎么一步步设计,引我上床的。”魏祁厉声说着,与此同时,不住的朝着青苑挤眉弄眼。 只是那青苑却没魏祁这般冷静了。 他们原先是串好了的,青苑也愿意牺牲自己,来让程娇娥对魏祁回心转意。 可是他们写好的话本里,没有魏祁打她这一说。 如今魏祁这一巴掌,扇的青苑是一片混沌,脑子里嗡嗡作响,满是不可置信。 道一句:“魏祁你竟然打我!”是数不尽的凄厉和哀婉。 青苑这一声,算是让魏祁先前所做的都前功尽弃了。 原本她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被魏祁打了一巴掌,就变得中气十足了起来。任谁,谁会相信? 魏祁继续朝着青苑挤眉弄眼:“怎么,你背着我偷人,我打你一巴掌算什么?” 可是那青苑如今上了头,再不顾魏祁对他如何暗示,只抓着他的胳膊,满面悲怆。 “你之前可没说过要打我,你是不是就想着把程娇娥骗回去,之后再把我给休了?我告诉你魏祁,不可能,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魏祁脸一下子拉了下来,瞪着青苑:“你能不能别疯了?” 好好的一桩子事,就这么被她给坏了,他能不生气? “原来是假的啊?” “这魏祁夫妇也太不是人了,竟然想出如此下作的方法来让程娇娥回心转意,莫不是打击报复?” “我看有可能,上次程娇娥去魏府退婚的事情闹得挺大的,说不定魏家人怀恨在心。”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便是那吐沫星子,都能把魏祁二人的衣服给溅湿。 直到这个时候,青苑方才意识到,自己坏了事,可是这一切都晚了。 程娇娥轻笑一声:“行了,你们夫妇两个想演戏,在家里演就行了,何苦跑到这大街上丢人现眼。” 说罢程娇娥便是折身进了轿子里,再不理会外边的情形。 想想方才魏祁的行经,她就觉得可笑。他还当自己是以前那个程娇娥?傻傻的被她欺骗着,瞒了一辈子。 以前犯过的错,她不会再犯。 这车走了没多远,便见着甄婉儿同她的婢女在街上瞅着,脸上满是忧虑。 原本她的马车是走在程娇娥的前边的,因为魏祁,程娇娥的马车停了下来,她的可是没停。直到她经过一个摊子,被那胭脂香吸引,想同程娇娥一起看看,这才发现,程娇娥丢了。 这可让甄婉儿担心的不行,可是这街道又小,她的马车不能转个弯儿,只能在这里干等。 “青韵,你们怎么那么慢?”甄婉儿一见程娇娥的马车过来,忙向前赶了几步,呼喊道。 “方才遇上魏祁了,所以耽搁了一会儿。”青韵答曰。 “魏祁又要做什么?”甄婉儿一听魏祁,整个人都做出一种防备的状态,满脸警惕的看着青韵。 她是真的害怕程娇娥再一时心软,又随了那魏祁去。 以前的时候,程娇娥就爱粘着魏祁,心里也是认定了这个人,犟的是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可是在她看来,这个魏祁不过是生了一张巧嘴,其他的,都不过关。 虽然她不知道程娇娥经历了什么,竟然一下子醒悟了,但这件事情总归是好的。 如今魏祁又来纠缠,万一程娇娥又一时糊涂…… 那样的结果,甄婉儿是想都不愿意去想。 程娇娥掀开一侧的帘子,探出头来,笑意盈盈的望着甄婉儿:“他同青苑演了一场戏,只是这戏没演成,此刻怕是已经灰溜溜的回去了。” 甄婉儿这才放心,作别了程娇娥,又回了轿子里去。原本想买的胭脂,也被这一打乱,没了兴致。 这荣城的郊外,可谓是别有一番景色。程娇娥先前陪虞缳汐去天水寺祈福的时候,就曾留意过。 只是那时候她以为,天水寺远了景色怡人的福祉。如今看来,也不尽是如此。 甄婉儿带着程娇娥来的这片林子,树木笔直的立着,一排排,一列列整齐的生长着。枝叶繁茂葱郁,枝干高挺,耸入云霄。 程娇娥站在这里,丝毫感觉不到夏天酷暑的炎热。一阵风吹过,只觉得浑身清凉。 树木的根茎处,生着一些小野花。和蘑菇,这般为这单调的林子增添了一些色彩。 甄婉儿采了姜黄和茜草,递给四处乱看的程娇娥,叮嘱到:“这便是那姜黄和茜草,娇娥你不要认错了。” “好的,谨遵甄大小姐命令。”程娇娥接过那姜黄和茜草,一脸正色的说到。 那模样将甄婉儿给逗笑,直道说:“娇娥你怎么这么有趣。” 两个人打打闹闹,摘摘花草,一下午也就过去了。将所有摘好的姜黄和茜草都分门别类,放在了甄婉儿的轿子里。 入了城以后,甄婉儿先到家里,再是程娇娥。二人作了别之后,甄婉儿便吃了个晚饭,美美的睡觉去了。 直到程胥携着虞缳汐来访,睡梦中的甄婉儿被叫醒。 甄婉儿迷迷糊糊的过去了,见着程胥和虞缳汐先行了个礼:“伯父伯母好。” 只是这礼方行了一半,便被虞缳汐拦下,伸手扶住甄婉儿。 “婉儿,娇娇儿是不是在你这里?”虞缳汐一脸着急的开口。 甄婉儿一愣,面上露出疑惑来:“她不是回去了么?” 她转头看着程胥,发现他同虞缳汐一般,亦是皱着眉,一脸的愁容。 第64章 失踪 而虞缳汐,听到甄婉儿说程娇娥已经回去了,身子一软,就倒在程胥的怀里。 “我的娇娇儿啊,你到底去哪了。”虞缳汐悲戚的叫了一声,泪就这么顺着她的脸颊滑下。 “娇娥怎么了?”甄婉儿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她回家的时候程娇娥还好好的给她打了个招呼,怎么这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人就没了? 程胥摇头叹息:“今天跟你出去以后就没有回来,我看时间太晚了,这才来问一句。” 比起虞缳汐来,程胥的反应要好太多了。可毕竟是自己的宝贝闺女,如今就这么失踪了,任谁能不担心? 甄父甄母拉着二人,让二人坐下,并和甄婉儿一同分析着一路上的异常。 甄婉儿同程娇娥这一路,倒没什么奇怪的。两个人见了面就去了郊外的林子,回来之后又四处逛了逛,也没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人,更没有跟什么人生出矛盾。 但要说奇怪,也不是没有。那个魏祁伙同青苑拦了程娇娥的轿子,会不会怀恨在心? 这般想着,甄婉儿将自己的想法说出:“会不会是魏祁做的?” 一句话,引得几人侧目。 “这和魏祁有什么关系?”甄父问到。 “是这样的,我和娇娥去郊外的时候,曾遇见过魏祁。魏祁拦了娇娥的轿子,想要娇娥会心转意,最后被娇娥赶走了。你们说,他会不会怀恨在心,把娇娥给绑架了?” 甄婉儿缓缓开口说到,她神色严肃,双拳紧握着。 要是让她知道这件事是魏祁做的,她定饶不了他! 她这话一出,几人面上都露出思索之色,皆是想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 程胥先是摇了摇头:“魏祁这孩子我知道,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在程胥的印象里,魏祁为人品性还是好的,除了和青苑那一事。至于绑架这样的事情,他魏祁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而已,又怎么能做的出来呢? 虞缳汐瞪大了眼睛望着程胥:“你怎么知道他做不出来?你知道这些年咱们的娇娇儿受了多大的委屈么?他魏祁便是连个畜生都不如的!” 虞缳汐平素里性子是极好的,为人也温温和和的,世人常见到的,都是她那副温柔的模样,如今忽的见虞缳汐发怒,皆是不由被吓住了。 程胥忙安抚虞缳汐:“你还有着身孕呢,不要动气。” “我怎能不气?昨天娇娇都对我说了,那魏祁的行径,便不是一个读书人所为!”虞缳汐越想越气,一只手轻轻的摇着,似是能将这怒气减轻一些似的。 自从昨日程娇娥对她说了那一番话,她对魏祁的好印象是彻底的没了。 “虽然说有嫌疑,可我们总不能就这么贸然去魏府要人吧,说不准到时候还会被魏祁借题发挥。”甄父满是忧忡的说到。 对于甄婉儿的猜测,其实是合理的。 若魏祁当真是个人物,也不会在程娇娥退婚之后几次三番的来纠缠了。如今经历了下午一事,难免说不会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且不说为何魏祁一直想要程娇娥会心转意,如今程娇娥并没有回转心意的意思,魏祁保不准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这样想着,甄父越发觉得程娇娥现今的处境是多么的危险。 “我们要不要先报官?让官府来处理这件事。”甄母小心翼翼的问到。 如今程娇娥无缘无故的失踪,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报官好像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她不知道,这官府也是看人办事的。 魏祁身后的人,是他们惹不起的,所以就算是报官,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这一点儿,甄婉儿是知道的。 上一次文渊阁的事情就是如此,如果不是钟离殇过来,程娇娥便要蒙冤了。 甄婉儿灵光一闪:“不如我们去求安平侯世子帮忙吧,想必他应该是有些门路的。” “安平侯世子?”程胥喃喃自语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安平侯世子?我记得他,上一次,就是他帮了娇娇儿,娇娇才得以脱险。”虞缳汐擦干了脸上的泪,面上露出忧色来,“但是如果世子不管呢?” 即便是上一次安平侯世子救了她的娇娇儿,那么这一次,他会不会救呢? 她知道自家女儿同安平侯世子是有些来往的,只是二人到了个什么程度,她尚不清楚。 若二人并没有那么熟识,她们这样贸然过去,人家管这件事,怎么办? “伯母,现在不是没有办法了么?”甄婉儿劝解着说到。 为了程娇娥,她愿意去这么赌一次。 “老爷,我们去世子府上走一趟吧。”虞缳汐握着程胥的手,一双眼睛里满是祈求。 “好。”程胥反手握住虞缳汐的手。 如今事关程娇娥的安慰,即便是他有再多的个人想法,都要先放一放了。 彼时钟离殇正在听手下的人报备情况,忽然听说程胥求见,心中疑惑。疑惑之际,他立马让人将程胥请了进来,备好茶候着。 钟离殇以为,程胥上门是为了借给他银子的事情。 “草民程胥携内子拜见世子爷。”一进门,程胥便行了礼。 钟离殇忙让人制止住二人下跪的身形,道:“夫人有孕在身,实在不适合行这么大的礼。” 程胥和虞缳汐在客人席上落座,钟离殇坐在主位上,朝着二人身上打量着。 他原是以为程胥过来是为了他求银一事,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先不说二人满面愁容的模样,便是那虞缳汐红肿的双眼,都让人无法忽视。 钟离殇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突突的跳着,整个人的神经也不由得绷紧了。 虞缳汐不过方才坐下,在几人未曾留意之时,她从椅子上离开,一下子跪在钟离殇的面前。 “还望世子爷救救我的女儿。”虞缳汐头伏在地上,咽然说到。 钟离殇只觉得整个人的脑袋一下子炸开了,他忙来到虞缳汐面前,将她扶起。 “令爱怎么了?”钟离殇的语气里,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急。 第65章 查探 程胥上前一步,从钟离殇手中接过虞缳汐,柔声道:“如今女儿失踪,你就不要再让我担心了,这件事,我会好好同世子说说的。” 说着,程胥将虞缳汐扶到椅子上坐下,并叮嘱她不要想太多。 程娇娥已经失踪了,他不想虞缳汐再有个好歹。而且这件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虞缳汐正忧心着程娇娥,思绪混乱不堪,让她来讲这件事,对事件本身并没有什么帮助。 “是这样的的,小女今日随好友外出,可是迟迟未归。草民出于担心,去了甄府询问,才知女儿已经回去了,只是没有回到家里。如今这种情况,小女很有可能为奸人所害,还望世子能够伸出援手,救救小女。”程胥将虞缳汐安抚住,而后直接就在钟离殇面前跪下了。 钟离殇坐在主位处,看着底下跪着的程胥,若有所思。 道一句:“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为何不报官,反而来找我?” 一般情况下,这出了事,可是要报官的。虽说他权利是比当地的父母官大上一些吧,可到底跟程家还是不太熟悉。 更何况,程胥与他们这样的人并不亲近,否则他也不会想到从程娇娥手上下手了。 程娇娥出事了,他自然是有些担心的,恐怕自己的计划要因为她而生出变故。 可是转念一想,程娇娥是什么人? 前几天还对他爱搭不理呢,这说不准就是她故意为之,想要探一探自己。 这样想着,钟离殇那世子的架势便又端了起来。 程胥面露愁容,道一句:“世子有所不知啊。” “上一次,小女出了事,当地官府想的不是如何破案,而是如何给小女立罪。”程胥说着,满目愤慨,朝着钟离殇看了一眼,那眼神儿似有所指:“所以草民想着,这次小女应该是惹上什么大人物了。而上次小女获救,便是蒙了世子的照顾,所以今日程胥才斗胆来求。” 说着,程胥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头磕在地上,发出闷响,一声一声的,扣在在场人的心中。 虞缳汐抹着泪,道一句:“胥哥。”声声哀婉凄厉。 钟离殇看了有所不认,让身边人制止住了程胥。 “这件事,我不是不能帮你,只是事情结果如何,就要看令爱自己的造化了。”钟离殇缓缓说着,面上不带一丝的情感波动。 看着程胥的样子,倒不似是作假。毕竟程娇娥与程胥关系那么好,又怎么心疼他这般朝自己低声下气? 一想到程娇娥,她那副古灵精怪的模样就浮现在钟离殇的眼前。没由来的,心下就一紧,忙召了身旁的隐卫来,吩咐他去查探这件事。 “多谢世子,多谢世子。”程胥破涕为笑,与虞缳汐拥在一起。他轻拍着虞缳汐的后背,小声安抚着:“这下娇娇有救了,有救了。” “嗯。”虞缳汐重重的点头,朝着钟离殇投去感激的目光。 钟离殇神色淡淡,微微别过头去。 “草民以为,世子可以从魏祁身上开始查。”程胥朝着钟离殇抱了抱拳,道。 “魏祁?”钟离殇皱了皱眉,面上闪过一丝异色。 看来这件事,不简单啊。 魏祁是七皇子手下的人,若这件事真的跟魏祁有关,那七皇子也必定脱不了干系。 只是,他抓程娇娥做什么? 要知道,七皇子就算对程家有所觊觎,可绝不在程娇娥。 想通过程娇娥来控制住整个程家?那也不太可能。 从最近程娇娥的表现来看,这个方法,无异于作茧自缚。她连和魏祁自小的婚事都能想办法退了,更不要说会做出别的什么出格的事情了。 钟离殇命人去了魏府,看一看魏祁到底在不在府上。而程胥和虞缳汐,则是回了程府,等待消息。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钟离殇派过去的人告诉他,魏祁自下午出去以后,就没有在府上。而他那个大着肚子的姨娘,倒是在府里,只是那灯迟迟未熄,似是在等着什么。 钟离殇最后决定,自己亲自去一趟魏府探上一探。 魏盈盈吃了饭之后消了消食,之后便在府里歇下了。她平日里是睡不了这么早的,必定要玩上一玩。 只是今日的时候,她心情挺好,准备美美的睡个好觉,然后早早地起来去看程娇娥的笑话。 这段时间,她真的是受够了气,也不知程娇抽了什么风,天天对她冷言冷语的不说,还闹到她们府上来,让她们魏家丢尽了脸。 若不是念在程娇娥还有些用,她们又怎么会几次三番下了脸皮去找她?可她竟还那般的不知好歹,这下好了,就等以后她进了魏府,自己有大把的机会来折磨她。 魏盈盈正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这些的时候,钟离殇已是悄悄的入了她的闺房,没有惊动任何人。 魏盈盈只觉得自己身侧好像多了个人一般,只是那人就那么站在那里,也没有什么动作。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双拳紧紧的握着,身子慢慢的侧了过来。 忽然有一双温热的大手,将她的嘴给捂上了。 魏盈盈睁大了眼睛,身子不住的扭着,手也不安分的动作着,想要利用这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 “嘘,别动,是我。”钟离殇轻声开口,言语温柔,将魏盈盈的恐惧给驱散。 她指着钟离殇的手,示意他拿开。 魏盈盈拉着被子半坐了起来,一双眼睛望着钟离殇,秋波暗送,道一句:“世子,这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这言语中,是掩不住的欢喜笑意。 钟离殇轻笑,抚着魏盈盈光滑而柔顺的长发,放在鼻子下边闻了闻,压低了声音道:“想你了,来看看你。” 钟离殇的声音本就是那种低沉而有有磁性的,如今故意压低着,就如同那百年的佳酿般,醇醇而醉人。 魏盈盈听着,笑的花枝乱颤的,伸手轻打了下钟离殇,一脸娇嗔。 她手轻掩着被子,从钟离殇那个方向看去,尽是春光。 第66章 虚实 “世子爷若是想我,大可以白天约我,你看这……”说着,魏盈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被子,面上露出些娇羞。 她脸上带着些羞红,看上去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只是此刻魏盈盈的心里,却在想着今日自己穿的衣服有些多了,也不甚好看。 她对钟离殇,自然是爱慕的,也同他出来过几次。那个时候,她便觉得钟离殇对她是有一些不同的,只是又怕钟离殇对谁都是一样的。 毕竟上一次的时候,如果不是这个钟离殇,如今程娇娥还在大牢下呢。 但对着人,她可不敢这么说。 且如今钟离殇大半夜的来自己的闺房,其中的意思,不是再明显不过了? “可是我晚上就想了怎么办?”钟离殇沉声说着,慢慢的凑近魏盈盈。 魏盈盈一脸娇羞的别过头去,欲拒还迎,娇滴滴的道一句:“世子爷。” 那声音百转千回,让人听了直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酥了。 “盈盈这般冰雪聪明又知书达理的女子,让人见了就觉得欢喜。”钟离殇轻笑着说到,身子缓缓逼近魏盈盈。 “世子爷谬赞了。”魏盈盈表面露出一副谦恭的模样,心底里可是乐开了花,恨不得钟离殇下一秒就将她给扑到。 “哪有,盈盈当得起这般夸赞。就拿你哥哥以前的未婚妻程娇娥来说吧,粗鄙不堪,与那些个乡野村妇又有何异?她就一个商女,你哥哥能看的上她,已是她的福气,竟还上魏府来退亲,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一点儿脸面都不给。” 钟离殇说着,眼中满是厌恶,一副为程娇娥打抱不平的样子。 “就是,这个女人,当真是一点儿好歹也不知!”魏盈盈忙附和着说到,一双小手轻轻拍上钟离殇的背:“世子莫要生气,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可不值。” 钟离殇反手握住魏盈盈的手,低声道:“我自是不会生气的。” 魏盈盈被钟离殇这个动作一下子弄得五迷三道的,抬眼看了钟离殇一眼,只见后者目光灼灼,仿佛蕴着无尽的炽热。 魏盈盈的脸一下子红了。 钟离殇忽然大笑起来,道:“盈盈你不知道吧,我听说这个女人失踪了,如今程家人正在四处找她呢。失踪了好啊,最好就这么死了,省的惹人心烦。” 钟离殇说话时一直在观察着魏盈盈,听到程娇娥失踪,她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反而一脸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这让钟离殇越发的肯定,程娇娥就在魏祁的手上。 于是他装出一副受挫的模样,委屈巴巴的说到:“盈盈你为何都不觉得惊喜,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她的么?” 却见魏盈盈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道:“世子,我跟你说。” 她朝着钟离殇招了招手,钟离殇便乖乖的将耳朵凑了过去,只是从魏盈盈嘴里说出的话,却让钟离殇赫然而怒。 程娇娥的失踪当真是他魏祁动的手脚。 原来,白日的时候魏祁和青苑演了一场戏,想要让程娇娥会心转意,只是被人识破了。 魏祁便悄悄的跟踪程娇娥,等到程娇娥孤身回家的时候,找人将程娇娥的轿子劫了。目的便是和程娇娥生米煮成熟饭,让程娇娥再逃不出他魏祁的手掌心。 魏盈盈还告诉钟离殇,等到程娇娥嫁给她哥哥之后,她们会一步步架空程家,把程家的财产都转移到他们的手上。 到时候,再随便寻个理由,把程娇娥给杀害了。 魏盈盈在为他们的计划洋洋得意的时候,钟离殇握紧了拳头想要杀人。 若不是念在她还有些用处的份儿上,钟离殇还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就将人给杀了。 钟离殇敛目,掩下自己眼中熊熊的杀意,一副惊讶的模样:“哦?那你们把她弄到哪里了?不会就在魏府里吧……” 钟离殇说着,面上带着担忧。在魏盈盈看来,他这是害怕出了事,他们魏府担责任。 魏盈盈摇了摇头:“怎么会呢?我们才不会那么傻。我哥哥城西有一处别院。”说着,魏盈盈面上露出思索,“好像距离世子爷府上还挺近的。” 钟离殇面上露出晦暗不明的笑意来,道:“哦?是么?” 魏盈盈面上渐渐坚定了下来:“就是那里,就在世子爷府上附近呢,改日我可以……” “哎,世子爷你干嘛?你别走啊。”魏盈盈本来还想说带着世子爷去他哥哥的别院去看看,只是这话还没说完,人就跑了,弄得她莫名其妙的。 只是钟离殇虽然走了,魏盈盈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被利用了,心下里还想着自己以后会和钟离殇如何幸福美满的在一起。 程娇娥同甄婉儿分别之后,忽然就觉得头晕晕沉沉的,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再醒来时,自己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淡紫色的轻纱幔帐,绣着片片云霞。床边的柱子上雕刻着百花隐隐散发出香气来。 屋内的摆设极为简单,她入目处,只能看到一座屏风。屏风后边,隐隐有一人影。 程娇娥的四肢酸软无力,如今躺在床上,只余一个头能够随意的的转动。 看现在的情形,就算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是被人绑架了。 只是绑架她的那人是谁?又是有何用意? 青韵呢?按理说,她在轿子外边坐着,有什么情况应该能第一时间发现才对。 如今那人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迷药送进轿子里,只能证明,那劫持她的人本事通天。 究竟是谁绑架了她?所意又是为何? 程娇娥不明白。 同时,她有些担心青韵的安全。 她尚还不知那些人的底细,万一是什么亡命之徒。那些人,可是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万一青韵要是有个什么好歹…… 程娇娥不敢去想。 她看着屏风外的那人,那人坐在那里,从她醒了的这会儿功夫,已经喝了三盏茶了,想必也是极其暴躁的。 今日出来的时候,她头上带的朱钗首饰倒是锋利,凭着这个,也可以同那人拼上一拼。 第67章 目的 只是如今的程娇娥,手脚使不上力气,不适合那样贸然行动。 程娇娥慢慢的试着活动自己的胳膊腿脚,尽力不惊动屏风外的那人。 只是这般过了有一会儿,便见屏风外坐着那人忽然起身,朝着里边走过来。 程娇娥闭上眼睛,装出一副熟睡了的模样。 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的走了过来,直到程娇娥的床前,这才停了下来。她能感觉到,身旁站着一个人。 程娇娥的心缓缓的提了起来,被子里的拳头紧紧的握着,昭示着她内心的紧张。 那人忽然在床边坐下,伸手轻抚着程娇娥的脸颊。 程娇娥只觉浑身一阵恶寒,强忍住心中的不适,这才没有使自己露出马脚。 “程娇娥啊程娇娥,你说你,早点儿从了我多好?也不用弄到现在这个样子。”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三分无奈七分窃喜,不是魏祁还能是谁? 程娇娥以为,自己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这个魏祁为什么几次三番咬着自己不放。 若以前,程娇娥倒还能相信,他对自己是有着情意的。只是经历了那样的事情,让程娇娥明白,在他魏祁的心里,什么情意全抵不过权利富贵。 这样一个贪图财利的小人,又是为何,几次三番来纠缠自己? 她程家,到底有什么东西?竟然能引得他魏祁这般费心。 又或者说,竟然能够让魏祁背后那人如此费心。 “我本不想这么做的,也给过你几次机会,可你呢?也不知道好好把握,非要我把事情做绝了。”魏祁摇头感慨着,那副模样,就好似错的人是程娇娥一般。 在魏祁的认知里,程娇娥于自己,是高攀。 而如今,她竟大胆到把二人从小定的亲事给退了。这在魏祁心里,一直是一个结。 更何况,他背后那人,也希望他能够跟程娇娥结成亲家。有了那人的帮助,他做事倒是顺利的多,只是每每到了程娇娥这里都要碰钉子。 与其说一次次去问一个不待见自己的人的意见,还不如来的直接点儿,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看她如何拒绝! 魏祁这般想着,脸上露出了淫邪的笑意,看着程娇娥的眼中,欲火渐渐升起。那双手,也越发的不安分了起来,从程娇娥的脸上逐渐往下移。 程娇娥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将魏祁下移的那只手抓住,眼睛睁开,死死的瞪着魏祁。 她的眼神儿,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就如同修罗将士一般,充满血腥和戾气。魏祁这猛不丁的被看上一眼,整个人一下子就怂了。 可转念一想,程娇娥被自己下了药,如今药效应该还没有过。 脸上的惧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怀好意的笑。他脸凑近了程娇娥的,一呼一吸间,热气扑在程娇娥的脸上,程娇娥却觉得恶心极了,将脸偏向一侧,道:“魏祁,你最好给我收敛点儿,否则……” “否则什么?”魏祁笑着,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看的程娇娥牙痒痒。 下一秒,程娇娥张嘴朝着魏祁脸上咬去,那力度,让魏祁有种自己的脸要被咬掉一块儿的感觉。 “嘶——”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疼疼疼,我的姑奶奶哟,你快松口。” 魏祁边说着,边用力推着程娇娥的脸。 直到觉得解气了,程娇娥这才松了口。 “我倒是奇怪,你为何几次三番纠缠着我不放?”程娇娥看着魏祁,面上带着不解。 魏祁揉着自己的脸,两根眉毛拧成了“川”字。 “你想知道?”魏祁反问道。 “废话,我不想知道问你干什么!” 魏祁没再看程娇娥,揉脸的动作也变慢了,眼中若有所思。 程娇娥忽而笑了。 魏祁一脸疑惑的看着她:“你笑什么?”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笑的出来? 要知道,她的药效还没有过呢,没有办法动,到时候,还不是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程娇娥微微摇头,带着感慨道:“我不知道,我们程家到底有什么东西,让你背后那人如此趋之若鹜。” “自然是好东西。”魏祁一脸得意的说到。 说罢,这才发觉到不对劲儿。 程娇娥竟然知道自己背后有人? “要我看,你也是为他做事的,你就不奇怪我程家到底有什么东西?”程娇娥缓缓说着,言语间,带着些诱惑。 她直盯着魏祁,想要从他面上发现些什么。 之前钟离殇一直提醒她,魏祁身后的人物,她惹不起。 结合前世的事情来看,魏祁身后那人应当就是七皇子没错了。只是七皇子那样位高权重的人,又如何看得上她程家? 程家到底有什么东西?这是程娇娥想知道的。 只是她从魏祁的脸上,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听到自己提出那些,他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连半点儿思索都没有,就摇了摇头,道:“不奇怪。” 魏祁不是不好奇,而是他不敢好奇。他背后那人,便是动动手指,就能将他挫骨扬灰。更何况,那人给他的好处,已够他衣食无忧,富贵荣华了,他还想那些干嘛? 他魏祁虽然贪,却也是有脑子的,知道什么东西该碰,什么不该碰。 而那人承诺了,只要他魏祁能够想办法和程家搞上关系,程家的钱财,到时候都是他的。 想到这里,魏祁的脸上又现出光彩来。 “你程家的东西,到时候自然会落到需要的人手里,这个是毋庸置疑的。至于你嘛……”魏祁双眼冒光,拉长了声音说到。 他嘴角带笑,却是让人恶心。 “你就归我了。”魏祁迫不及待的翻身上床,将程娇娥身上盖着的被子掀开,下一秒,欺身而上。 与此同时,程娇娥将自己头上的珠钗拔了下来,抵在魏祁的脖子上。 “我告诉你,你最好不要乱动,否则,我手一个不稳……”程娇娥说着,言语里满是威胁。 为了让魏祁感到害怕,程娇娥手下的力气加重一分,珠钗陷进肉里。 第68章 获救 魏祁手下的动作又是一顿,眼角的余光瞄着抵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枚珠钗,额上冷汗津津。 “别,别,咱们有话好好说。”魏祁求饶似的朝着程娇娥笑了笑,说话时牙齿忍不住打颤,看样子是吓得不轻。 比起程娇娥来,魏祁少了个狠劲儿。如今不过被程娇娥吓了一吓,便立马不敢有什么动作了。 “你先从我身上起来。”程娇娥冷声喝道。 听了这话,魏祁乖乖的从程娇娥的身上起来了,然后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程娇娥。 程娇娥收回了手,只是依旧紧紧握着那枚珠钗,丝毫不敢放松。若你细细看去,就会发现,她细腻的肌肤上,渗着点点汗水。 她现在虽然是把魏祁给唬住了,但难保他什么时候反应过来,再做出什么。 程娇娥撑着身子,半坐起来,好整以暇的望着魏祁,道:“你把我抓过来,准备怎么做?生米煮成熟饭?你就不怕我到时候找人把你给办了?” 魏祁显然没有想到程娇娥会这么做,他先是一愣,而后见鬼一般的看着程娇娥。 程娇娥嘴脸噙着的那抹冷笑,让魏祁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看着程娇娥,讪讪的笑了笑:“怎么会呢。” 话虽是这么说的,眼睛却在滴溜溜的四处转着,眼神儿飘忽。 程娇娥轻笑:“我看你就这么想的。我就奇怪了,你背后那人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入仕为官?权利富贵?他能给你的那些,我都能给你,不如你考虑一下,跟我合作?” “跟你合作?”魏祁疑问道。 “对。”说着,程娇娥神秘的笑了笑,道,“我背后也有人。” “你背后有人?”魏祁睁大了眼睛,满脸的讶异。 他原本以为她程家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这才会满口答应下来。且那人给他的条件,着实是让人心动的很,他无法拒绝。 可如今程娇娥竟告诉他,她背后也有人。她背后的人是谁?目的又是为何?同那人所求之物一样么? 他说程娇娥为什么忽然间跟变了个人儿似的,原来是有人提点。 这一下,魏祁越发的不敢贸然有什么动作了。万一那人真的一个不开心,找人把他给办了…… 程娇娥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笑意盈盈的说到:“考虑一下我说的?” 只是这笑,落在魏祁的眼中,却恍若洪水猛兽一般,让人心生惧意。 魏祁看着程娇娥,似是在思索二者之间的取舍。 忽然,他意识到一个问题——程娇娥不是中药了么? 如今她说这么多,怕不是在吓唬自己,以此来拖延时间。 离谱的是,他竟然被程娇娥给吓唬住了。堂堂七尺男儿,竟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吓得说不出话来,这传出去,岂不是笑话? 且不说程娇娥背后是否真的有人,就算真的有人又能怎么样?如今人是在他手上,难道不是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程娇娥的容貌在这荣城,是也算是一顶一的,一身肌肤胜雪,一眼望去,吹弹可破。 柳眉弯弯,一双清眸皓若星辰。樱桃似的小嘴儿紧紧的抿着,泛着点点红光,让人看着就想咬上一口。 若没有这其中的变故,他和程娇娥怕不是已经成亲了 魏祁觉得自己的身子越发的燥热了,忍不住扯了扯衣服。 程娇娥看着魏祁的变化,暗道一声不好。 只是刚刚吓唬魏祁那一下,已经将她身上的力气都给用光了,如今是半点儿力气都用不出来了。 她冷眼看着魏祁,厉声道:“若你能及时收手,我还能考虑一下,放你一马。” 只是这样的话对如今的魏祁再起不到半点儿作用,只见魏祁冷笑着,缓缓靠近了程娇娥。 裂帛声起,随着声音而现的,是一片大好春光。魏祁俯身在程娇娥的身上,手脚越发的不安分起来。 这时,便听得一破空声而来,穿透魏祁的衣服,直直的射在了床内侧的墙上,连带着魏祁的整个人。 程娇娥侧头看去,便见一高大威武的男子,逆着月光缓缓走来。他手中拿着一柄弓箭,浑身散发出一股浑然天成的霸气。 朝着床上那位看了一眼,入目处便是倾泻的春光。钟离殇眼含怒火,一双薄唇紧紧的抿着,冷冽如寒冰。 看着这熟悉的人影,程娇娥忽的送了一口气,面上露出微笑来。 魏祁颤抖着身子,看着那突然出现的人影,口中结结巴巴的说到:“世、世子。” 他突然间有点儿后怕了起来,没想到,安平侯世子竟然会过来救程娇娥。 怪不得她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身后有人,如今看来,身后这人应当就是安平侯世子了。 那自己方才的行为…… 魏祁的背后渗出冷汗来。 钟离殇勾唇,冷眼望着魏祁:“我看你是活腻了!” 从魏盈盈那里打听到魏祁的去处之后,钟离殇便忙赶了过来,却没曾想,还是晚了一步。 若是自己再晚来一秒,或者程胥夫妇没有来找自己,那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钟离殇把床上的幔帐扯下来,裹在她的身上,将她抱到外边的凳子上坐着。 程娇娥看到,在她们离开之后,不知从哪冒出了几个黑衣人。他们身影重叠着,夹杂着魏祁的痛呼声。 而钟离殇,从始至终,都是闭着嘴的,只是那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阴寒。 即便是以前钟离殇惹到他了,钟离殇也没有露出过这幅模样。 程娇娥看着钟离殇,心里暖暖的,头下意识就靠在了钟离殇的怀里。 钟离殇低头望着程娇娥,眼中是阵阵柔情。 他就那般抱着她,一路回到了他的府上。 “解药和新的衣服一会儿有人给你送过来。”钟离殇将程娇娥放在软塌上,吩咐了声便离开了。 这样的冷静与理智,让程娇娥忽然有些恍惚,仿佛刚才的事情,只是她经历的一场梦而已。 那个救她于水火的人,不是钟离殇。 看着钟离殇的背影在自己的面前渐渐的变远,程娇娥忽的就开口叫住了他。 第69章 谣言 “钟离殇。” 钟离殇顿了顿步子,扭头望着程娇娥,眼中带着疑问。 “谢谢你。”程娇娥微微扬起唇角,缓缓开口说到。 这一次,她是由衷的对钟离殇发出感谢。为的,是她上一世,替自己安葬,这一世,几次救自己于水火。 不管钟离殇对自己到底有什么偏见,或者自己和他之间,又横亘着怎样的沟壑。此时此刻,她都不在意了。 虽说前些日子,他对自己确实是有些刁钻刻薄了一些,但终归是于自己有恩。即便,她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也不屑于与自己为伍。 程娇娥看着钟离殇,一双眼睛里满是复杂。 “我救你,是因为你爹来求我。”钟离殇淡淡的说到,只是在转身那刻,唇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 程娇娥耸了耸肩:这是要跟我撇清距离么? 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怅然若失起来。 钟离殇走了两步,又停住了步子,转身看着程娇娥,一张脸绷的紧紧的:“你刚刚谢我,是真心的?” “自然不是。”程娇娥想也没想的就脱口而出。 钟离殇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猛地一甩袖子,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程娇娥看着钟离殇忽然变脸,只觉得莫名其妙,心道这世家子弟就是不一样,连脾气跟别人都不一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不过刚刚钟离殇说的话倒是提醒了她,自己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家,她父母该担心了。 等等……青韵呢?刚刚钟离殇救自己的时候会不会把青韵给落下了,她应该问他一句的。可是现在这个时候,钟离殇正生着气,她才不会去触他的霉头呢。 程娇娥吃了解药换了衣服以后,便坐着钟离殇给她的轿子回了程家。她一回府,府里的下人皆露出欢喜的模样,忙给程胥二人报信去了。 程胥和虞缳汐听到程娇娥回来的消息,大喜,忙跑出来迎接。 “爹、娘、你们怎么还出来了呢。”程娇娥上前挽着虞缳汐和程胥的胳膊,满是娇嗔的说到。 “我的娇娇儿,来,让娘好好的看看你。”虞缳汐看着程娇娥,眼中流着欢喜的泪水,一双手在程娇娥的身上不住的摸索着,似是想要确认程娇娥的真假。 “你看你,怎么就哭了,娇娇不是好好的?”程胥柔声说着,言语中带着安慰之意。 “对啊娘,我好好的回来了,如今什么事都没有呢。”说着,程娇娥还松开二人,在原地转了一个圈,让程胥二人看看她。 虞缳汐破涕为笑:“傻孩子,娘知道你没事。” “小姐。”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程娇娥扭头,眼中现出欢喜来:“青韵,你没事太好了。” 她回来的时候还在担心青韵,想着回府之后派人再去魏祁那里找一找。如今见青韵无碍,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了下来。 程娇娥挽着程胥夫妇回了屋子,青韵跟在身后。 她将自己今晚发生的事情原数给程胥二人说了,只是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事情,免得让二老担心。 程胥知道事情的经过之后气愤的不行,差点儿就去魏府讨说法去了。他的宝贝女儿,怎么能让人如此对待? 只是最后程娇娥说这件事传出去终归不太好,她不想因为名声什么的,下嫁给魏祁为妻。这样的话,反而正中魏祁的下怀。 于是这件事便被耽搁了下来,只是程胥暗暗的将这些都记在了心里。 后来听青韵讲,钟离殇的手下将魏祁那别院里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搜东西的时候发现了她,顺手将她救了下来,送回了府里。 第二日,世子别院旁边的房子着火的消息,在整个荣城蔓延开来。 所有人都在猜测,那个院子的主人是谁,又是惹上了什么样的大人物,才会一把火,将他所有的东西都烧光。 魏祁听到消息之后心疼的不得了,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这些日子,程娇娥一直随着程胥学经商,对于程胥传授给她的知识,她总是能一点就通。程胥直夸程娇娥有天赋,对她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有所保留变成了倾囊相授。 而这些日子,程娇娥和钟离殇,也再没有好好的说过话。自那晚一别,程娇娥和钟离殇的关系好像又陷入了一种很尴尬的境地,两个人就算在路上碰面了,也会故意别开头,不去看对方。 程娇娥是觉得钟离殇这个人,情绪阴晴不定的,太难应付了。 而钟离殇则是以为,程娇娥这个人,嘴里说不出一句中听的话。 城中渐渐的冒出一个声音,如同星星之火一般,点燃了整个荣城的八卦之火。 一时间,大街小巷全都在议论这个消息。 青韵外出采买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议论,连忙回来禀了程娇娥。 “你是说,现在大家都在说我和钟离殇关系不清不楚?”程娇娥放下手中的东西,抬头望着青韵,道。 不用说,这肯定是有人故意往她身上撒脏水。她和钟离殇在人前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又怎么会有人知道她二人的关系? 且像城中谣传的那般,她和钟离殇的关系应当是亲密无间,日日黏在一起。可事实呢?她们彼此都看不对眼。 “是的,小姐。这可怎么办啊?”青韵说着,面上满是焦急。 女孩子的名节最重要了,如今她传出这样的消息,无异于在告诉其他人,她程娇娥不贞了。 可她家小姐和那世子根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又怎能受人如此污蔑? 程娇娥微微一笑,似是不在意:“随他们说去吧。” 如今这话已经放出去了,她又能怎样?等到时间长了,人们发现她和钟离殇并没有那样的关系之后,这谣言自然是不攻而破。 更何况,她本没有嫁人的打算,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倒能堵住那些媒人的嘴。 “这怎么能行呢?”青韵皱着眉,一副天都要塌了的样子。 事情这么严重,小姐怎么能不担心呢? 程娇娥知道,青韵这是为自己好,只是她并不想去理会这些烦心事。 第70章 试探 “我行的正立的直,在乎他人作甚?那不是成心给自己添堵么?”程娇娥轻笑着说道,又拿起桌子上的书籍继续看着,丝毫没有为此事影响到。 青韵没有法子,只好退了出去。 她知道,她家小姐一直是有主意的人,如今遇上这样的事,自然不会慌得手忙脚乱的。 至于主意,程娇娥自然是没有的,她只是不想去理会那么多而已。人人都有言论自由,既然他们想说,便说去吧,又不会少一块儿肉。 最近虞缳汐的肚子也慢慢的大了起来,一些怀孕的征兆也都显现了出来,比如说最基本的孕吐嗜睡这些症状。都慢慢的在她身上提现了出来。 程娇娥看完书就去了虞缳汐的院子里,虞缳汐刚睡醒没多久,正在外边晒太阳。 如今刚刚入伏,天气也逐渐的转热了,正午的太阳很晒,唯有这傍晚时分的,才暖暖的,又不至于很刺眼。 “小姐来了啊,夫人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呢,见小姐来肯定很开心。”流月抱了一床被子正回去,恰好看见程娇娥迎面而来,笑着打了个招呼。 “又晒被子啊?前天不是刚晒过么?”程娇娥笑了笑,看着流月怀中那一床被子,有些讶异的说到。 “最近夫人老是觉得乏,又喜欢暖和一点儿的被子,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便也勤快一点儿。”流月解释说。 程娇娥点头,最近这些日子,她是日日来虞缳汐这里跑,就见到流月隔上一天就要去晒一次被子。虽说被子暖和着盖着确实舒服,可是这都入了伏了,怎么还盖这样的被子,把人热病了怎么办? 更何况,如今虞缳汐正怀着孕,身边又只有流月一个舒心的婢女,若万一在这期间出了什么事,那怎么办? “这些事情交给其他人来做就好了,你在我娘身边贴身服侍着,我娘身边不能没有人啊。”程娇娥提醒说。 “小姐的顾虑我知道,只是这被子是夫人贴身的,交于别人手上流月也不放心啊。”流月笑着回到。 程娇娥知道,流月这是为先前虞缳汐被人下药的事情自责呢,唯恐再有人动什么手脚,这才凡事都亲力亲为。 可是她忘了,若是真有人生了旁的心思,她便是防也防不住的。 只是程娇娥最终没有说什么,她不想破坏流月的好意。 二人说话间,已是到了虞缳汐的院子里,虞缳汐正躺在摇椅上,手中的扇子早已落地,八成又是睡熟了。 见此,流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夫人这段日子总是这样,有时候同她正讲着话,人就睡着了。” 程娇娥表示理解,让流月给她从屋里搬出张凳子来,坐在虞缳汐的面前。 程娇娥轻轻的为虞缳汐拭去额上的汗水,弯腰捡起地上的蒲扇,缓缓的摇了起来。 夕阳散落着余晖,点点红光映照在虞缳汐的脸上,使她生出一种久违的感觉,就好像,很久没有见过虞缳汐一样。 可是明明,她们每天都见面。 最近的日子过得有些太平静了,平静的让程娇娥险些以为,这是在梦中。一睁眼,便会是那破败的庙宇,和失所的人们。 这些日子,她总是会重复着一个梦境,她从旁人那里听到魏祁娶了高阳公主为妻的事情,下一秒,又为人所杀害,不得瞑目。 人往往在幸福的时候,总会患得患失起来,生怕自己所受的幸福,会如泡影一般,忽然就消失不见。 程娇娥又一次从梦中惊醒,一双眼睛猛的睁开,如同明珠一般,在黑夜中褶褶生辉。一阵风吹过,她感受到丝凉意,这才发觉,自己身上,尽是冷汗。 “你醒了?”一个轻飘飘的声音自她耳边响起,程娇娥扭头去看,便看见那桌前坐着的钟离殇。 程娇娥忽然就怒了,一团火气直往上涌,语气也很不善:“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这里做什么?” 钟离殇原本就紧绷着的脸又黑了一分:“我来做什么?你说我来做什么?” 最近城中他们二人的谣言四起,他本来想问问是怎么回事,结果过来的时候碰到熟睡的某人。 原本说不去打扰别人的休息,一只脚都跨出了这间房子,又听到程娇娥在屋里撕心裂肺的叫着魏祁的名字。 他还想问问,她到底是怎么了呢! 表面上跟魏祁撇清关系,做梦了又深情呼唤别人的名字?那他算什么?那次救她是不是坏了她的好事? 怪不得当时她说谢谢自己,语气还那么好,感情是因为这个! 早知道,自己就不应该管她,就让她跟魏祁相爱相杀,最好把自己都给赔进去。 钟离殇越想越觉得生气,可偏偏,程娇娥的语气又不好,这让他越发觉得,自己当时的行为,就是多此一举。 只见程娇娥瞥了钟离殇一眼,没好气的说到:“鬼知道你来做什么,只是我的钟大世子,以后请你有什么事不要大半夜闯进我的房间里来好不好?很吓人的诶。” 钟离殇冷笑:这个女人就是在责怪我! 他仿佛陷入了另一种境地里,看着程娇娥生气不快的样子,他竟觉得心里一阵舒畅,忍不住就要高呼起来。 笑望着程娇娥,道:“我去哪里,是我的自由,你管的着?” 说着,钟离殇缓缓走近了程娇娥,面上表情暧昧:“再说了,你不是挺想要我过来的么?最近这城里可到处都有人议论着你我呢,说我二人关系如何亲密无间。” 此刻钟离殇心里认定,城里的消息就是程娇娥散步出去的,为的就是故意让魏祁吃醋。而他,便很无辜的做了二人之间的牺牲品。 钟离殇坐在程娇娥床边,一手撑在床里侧,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缓缓的逼近程娇娥。 程娇娥忽而笑了,抬起头来,迎上钟离殇的目光。一双樱桃似的小嘴弯弯的笑出了花来,道一句:“难道你我二人不是亲密无间么?” 说着,程娇娥伸手环上钟离殇的脖子,那样子,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第71章 问询 钟离殇笑望着程娇娥,一双薄唇紧紧的抿着,满是玩味儿。 “程娇娥,你是不是就等着这一天?”不管程娇娥意欲何为,她的动作,都让钟离殇觉得整个人都受到了挑衅。 想要爬上他床的女人确实不少,而像程娇娥这般没有自知之明的,却是独她一个。 钟离殇越发觉得程娇娥贪慕虚荣,看着她的那双眼睛里,溢出满满的厌恶来。 程娇娥也不恼,便由着他说去,道一句:“还是被世子看出来了。” 说着,她低头轻笑了一声,那模样,要多娇羞有多娇羞。 钟离殇冷哼一声,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扒开,冷冷的说到:“真不知你这个女人到底有几面,你若是真想爬上我的床,又为何与那魏祁纠缠不休?难不成你想通吃?胃口未免有些太大了。” 钟离殇说着话,整了整被程娇娥弄乱的衣领,手轻轻的在衣服上掸了掸。 “魏祁?”程娇娥疑问道,面上带着不屑,“世子看不惯我,大可以说出来,为何要将我同那等污秽之物并谈。” 她原本笑意盈盈的脸上微微露出寒意来,一双眼睛冷冷的看着钟离殇,无声无息之间,充斥着怨念。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同那人有一丝的瓜葛。 钟离殇看着程娇娥忽然冷下来的脸庞,心中有些微微的窃喜,只是面上并未露出半分。 清了清嗓子,道:“你敢说你们如今没有纠缠不休?” 程娇娥敛目:“没有。” 这一切,不过是魏祁一个人的意愿和主张而已,她是被迫的。 若不是顾念钟离殇曾经的警告,她还真想给魏祁点儿颜色瞧瞧。 “真没有?” “没有!” 忽然,程娇娥一脸奇怪的望着钟离殇:“世子,这貌似是我自己的私事吧?” “咳咳……”钟离殇忽然被噎了一下,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他面色古怪的移开了脸,道:“本世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嗯,世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程娇娥若有所指的说到。 看着钟离殇吃瘪的模样,程娇娥竟觉得有些有趣,当即玩心大起。 她身子前倾,一双胳膊朝着钟离殇环去,言语轻柔的说到:“世子,民女很是倾慕你呢。” 一句话,使得钟离殇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忍不住摇了摇身子,将程娇娥从自己身上甩开。 他往后退了一步,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望着程娇娥,道:“程娇娥,你知不知羞?” 钟离殇没有想到程娇娥竟然做出如此出格的动作来,如今外边还正传着他们二人的谣言,她这般的不顾忌,当真是想落实了这谣言? 程娇娥轻笑,反问到:“世子也知羞?那为何大半夜跑到民女的房间里?世子不就是想让民女对你投怀送抱么?” 钟离殇冷眼望着程娇娥,道:“我今日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你的进展太慢了。” 程娇娥知道,他指的是和程胥借钱一事。 “程娇娥,你好自为之。”没等程娇娥说话,钟离殇又道。说罢便甩着袖子离开了程娇娥的房间。 程娇娥忽然就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拍了拍胸口,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知道,今日钟离殇过来,是为了谣言的事情来的。谣言传出以后,钟离殇第一个怀疑的就应该是程娇娥了,毕竟这件事,怎么看,最大的受益人便是她了。 可这件事并不是她做的,她需要为自己澄清。 但若是按照往日,在钟离殇同自己提起谣言一事的时候,自己定会义正言辞的说不是她做的,甚至再顺道卖个可怜,让钟离殇相信。 这个法子,在以前可能还行得通,可放到现今,反倒有些欲盖弥彰的感觉了。 所以她决定反其道而行之,钟离殇试探她,她便顺着依了过去,甚至行为也越发的不规矩。可就是这般的不规矩,才不会让钟离殇去怀疑她。 事实证明,程娇娥的做法很正确。 钟离殇从程娇娥那里带了一肚子的气回去,可心里也确信了,谣言不是她散步出来的。 只是不是她又能是谁呢?钟离殇想不明白。 程胥也想不明白,好好的,自己的女儿怎么会同钟离殇扯上关系? 他向来是很少去管程娇娥的事情的,因为她做事,心里有数,她也无需操心。只是这一段日子不管,竟然就开始和钟离殇扯上了关系。 他钟离殇是什么人?是他们能接近的? 程胥背着手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心里越想越气。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推开,程娇娥缓步走了进来。 “爹,你找我?” “对。”程胥说着,转身回望着程娇娥,质问道:“你说说,外边是怎么回事?” “外边?”程娇娥愣了一下,心思婉转。 她走到程胥身边,挽住程胥的胳膊,笑问道:“怎么了?” 程娇娥自然知道程胥问的是关于她和钟离殇谣言一事,只是她觉得这次是个机会,正好可以借着此事探一探程胥对钟离殇的看法。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外边你跟世子的谣言都满天飞了。”程胥说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他原本还觉得自己的女儿聪明,如今看着,倒是愚昧的很。 程娇娥面上现出了然的模样:“这件事啊,先前青韵同我说了。” “同你说了?”程胥睁大了眼睛看着程娇娥。 同你说了你还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难道那件事是真的不成? 程胥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险些没有上来。 “嗯,不过那些都是别人瞎传的,又算不得数。”程娇娥说着,面上带着些无奈。 “那你的意思是?”程胥试探的问到。 “我的意思,我什么意思?”程娇娥笑嘻嘻的说着,忽然面上现出一副正经模样,道:“我觉得其实这样对我们也还挺好的,免得以后再有什么人对我们程家心存不轨。” 程娇娥说着,眼睛偷偷的瞄着程胥。 便见程胥一副气急了的模样,厉声喝了一句:“这怎么能行!” “怎么不行?”程娇娥忽闪着那双大眼睛,面上带着不解。 第72章 对策 程娇娥知道,自家父亲对钟离殇,有着不小的芥蒂,至于说是为什么,她也说不出来。 也正是因为程胥的芥蒂,钟离殇这才不敢亲自上门借钱。可就算这件事拜托给了她,她也得知道,程胥是因为什么不想和钟离殇过分亲近,这才能成功把钱给借到。 而程娇娥一直迟迟没有行动的原因也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如今,恰恰好是一个机会。 可是程娇娥没有想到,程胥的反应会这么大,一时间将她给吓住了。 “你才和魏祁退了婚,你的名声已经受了些影响,如今又和世子传出这样的谣言,你的清白还要不要了?你以后怎么嫁人?”程胥一脸心痛的说到。 这女子最重要的,便是名声了,否则即便你家世再好,再有才华,也会为人所不齿。 程娇娥的出身原本就不高,只是一个商人之女。在这个时代,商人原本就是为人所不齿的,即便你有钱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寻常百姓受人尊敬。 但程胥也并不觉得,自己经商,就低了人一等,更不觉得自己的女儿会比那些名门闺秀要差。 只是人言可畏,你一人说,人人说,到最后,白的都会给你说成黑的。更何况是这种八卦之事,更是受人关注。 之前魏祁的事情,是他们遇人不淑,怨不得别人,所幸还没有酿成什么大错,及时补救了回来。 但是即便是错在魏祁,程娇娥去退婚,对她个人也是有一些影响的。 而和钟离殇的谣言,会让这些影响加剧。 程胥不想要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在他的眼里,自己的女儿还正处于人生很美好的时刻,还应该享受被爱的权利。他不想让这些事情,去影响到女儿的正常生活。 “爹。”程娇娥看着程胥,低声叫了一声。 看着父亲焦急的面容,担忧的眼神儿,忽然程娇娥发觉自己错了。她不能这般的肆意妄为,爹娘为自己,一直操碎了心,她又怎么能让他们因为莫须有的东西,陷入一种被动的境地里。 “这件事我会去解决的。”程娇娥缓缓说到。 “解决?你怎么解决?你现在这样,还有谁愿意跟你成亲?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孩儿最重要的就是名声!”程胥以一种训斥的口吻说着。 从小到大,他都很少去训程娇娥,而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女孩子家家的,怎可以拿名声当儿戏! 程娇娥也知道程胥是为了自己好,当下便低了头,没有言语。 她如今确实想不到什么解决的好办法。 对于谣言来讲,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他不攻自破,可是如今看来是等不及了。 若是成亲的话,依着如今她的名声,也没几个愿意跟她结亲的人。 程娇娥一时间头疼了起来。 程胥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忽然,程娇娥生出一记来,道:“爹,我可以从寒门招赘女婿。” “寒门?”程胥略微思索之后,摇了摇头,道:“这怎么能行呢!” 他程家就算是个不入流的商户,也没有落魄到与寒门结亲的地步! “爹。”程娇娥轻唤了一声,道:“您也说了,依着女儿如今的名声,自是没几个人愿意结亲。但是我从寒门招赘就不一样了啊,他和我成亲,做我程家的女婿,我可以提供给他钱财,供他读书。这样一来,女儿成了亲,谣言自然不攻而破,若是再遇上一个上进的,说不准女儿还可以做个官夫人。” 程娇娥挽住程胥的胳膊,美美的说到。 她面上表现出欢喜,一副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满意的样子。 程胥望着程娇娥,沉默不语。片刻之后,他叹息一声,道:“那便如此吧,回头我让人将消息散出去。” 程娇娥看着程胥,觉得自家父亲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脸上现出难掩的疲惫来。他挥了挥手,道:“你先回去吧。” 程娇娥退了出去,临走时将书房的门给关上。 她手轻轻的放在窗户上,脸上的欢喜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平静之中,溢出满满的忧伤来。 经历了上一世魏祁的事情,程娇娥原想着这一世便是如何,也绝不成亲的。只是如今的情况,也只有她成亲了,方才能让所有的谣言都不攻自破。 为了程家,也为了让她爹娘放心,她必须这样做。 轻轻的敛了目,将所有的情绪收在眼底,程娇娥便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去。 在途径花园的时候,她撞见了给虞缳汐送药的流月,同她交谈了几句,便改道去了虞缳汐那里。 程娇娥这次去的时候,虞缳汐正醒着,精神也好了许多,不似往日那般看上去沉沉的,一副睡不醒的模样。 “娇娇儿,你可是来了,我都快闷死了,可你爹一直让人看着我,不让我出门。”虞缳汐见程娇娥过来,忙不迭的便朝她诉说着心中的委屈。 “我只是怀孕了而已,又不是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病,你说你爹这样闷着我,迟早会给我闷坏了。” 程娇娥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下一秒,被笑容所掩盖。 “我爹这不是为了你好,最近你身子疲乏,还是多歇歇为好,否则万一出去了,又犯困,一个不留神儿摔着了怎么办?”程娇娥睨着虞缳汐,那表情仿佛在埋怨虞缳汐,只顾着出去玩,不顾肚子里的弟弟。 她知道,程胥拦着虞缳汐是因为担心她听到城中的谣言,会担心,才不让她出去。 既然父亲想瞒着,那么自己便一并瞒着算了。 虞缳汐望着程娇娥,满是嗔怪的说到:“娘哪有那么不小心?” “好了,娘要是觉得闷,女儿陪着说说话便是了,难不成外边的那些玩意儿,比女儿还要来的稀罕?”程娇娥挽着虞缳汐的胳膊,头静静的放在她的肩上,一副吃味儿的样子。 虞缳汐被她这模样逗笑,伸手在她额头轻轻一点儿,满是宠溺的说到:“你这个鬼灵精。” 第73章 故人 程娇娥偎在虞缳汐的身边,佯装生气的模样:“女儿不机灵点儿,谁来哄娘亲开心呢?难不成要爹爹来?” 程胥对虞缳汐好的是没话说了,只是有一点儿,就是太过于死板。像是女子喜欢的浪漫和风情,他是一点儿也不懂。 “你哟。”虞缳汐望着程娇娥,不由摇了摇头,面上挂着慈爱的笑容。 她平日里呆在府中也确实无趣的很,多亏有这个女儿,没事就想着法子来逗她开心。 人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么多年以来,她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程胥也没有对她表现出任何不满,甚至比她自己还要宠这个女儿。 她知道,只要是他们的孩子,无论男女,程胥都喜欢。可她还是想给程胥生个儿子,好让程家后继有人。 而如今,她终是怀上了孩子。 虞缳汐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她能感觉到,肚子里,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逐渐的成型。 一想到自己有这么好的一个女儿,又添了个儿子,虞缳汐就觉得很满足,这一辈子,也不会再有什么憾事了。 程娇娥一直陪着虞缳汐,直到日落西山。 程娇娥亲自下厨做了饭菜,想和爹娘好好的吃个饭,只是在去请程胥的时候,却发现那里来了个客人。 “爹,这位是?”程娇娥望着那一旁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不由皱了皱眉,开口问道。 程胥和虞缳汐成亲这么久以来,行事一直很正派,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和哪个女子走的近了,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一个女子? 而且看着程胥和那女子的模样,仿佛亲近的很。他站在那女子的旁边,手中拿着块帕子,帕子上沾了些水迹,应该是给那女子擦眼泪了。 “娇娇,你来了啊。”程胥说着,面色平静,而后看着那正哭泣着的女子,道:“这位是应颖,故人之女,按辈分,你还要叫她一声姑姑呢。” 程娇娥微微一笑,带着关切的问道:“姑姑怎么在哭?可是家里发生了什么变故?” 这个应颖,于程娇娥的记忆里是没有的,即便前世,她也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女子。 她知道,如今她重生,很多事情的轨迹都在悄悄地发生变化。而这样突然冒出的一个女子,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变故。 如今虞缳汐才怀孕没有多久,程胥便带了别的女人回家,这样做,于情理之中,有些不合。 应颖坐在那黄花梨木做的椅子上,手中拿着张丝帕,在眼周不住的擦拭着。她偷偷的朝着程娇娥瞄去,上下的打量着。 这小女子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看上去却有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成熟。从她进门之后她就看出来了,这个小丫头,比同龄人要稳重太多了,看上去像是个难对付的主儿。 只是应颖还不认为,一个小丫头能够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 见程娇娥忽然朝自己望过来,她收了帕子,止了哭声,哽咽着说到:“家中突遇变故,如今只剩我一人,不得已才来投靠程大哥。” 程娇娥点点头,面上露出悲悯:“姑姑好可怜,爹,就安排她住下吧,我记得你书房旁边还有个院子空着,倒可以收拾出来给应颖姑姑住下。” 程娇娥说着,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很是热情的为程胥想出安置应颖的办法。 只是她说话时,眼睛却一直停留在程胥的脸上。 一听程娇娥的话,程胥脸色立马就变了,冷着眼说了句:“胡闹!你姑姑怎么说也是爹爹的故人,怎么能住在那样破败的地方!” 程娇娥脸上憋着笑,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道:“这些女儿也不是很懂,还是交给爹爹安排吧。” 程胥日常办公都是在书房,书房旁边的院子,离得近,想要来回走动也是很方便的。 先前的时候程胥曾提议过让虞缳汐搬到那里住,两个人也方便一些,只是虞缳汐不喜欢那里的环境,于是那处院子便就这么搁置下了。 程府如今闲置的院子有好几个,那个也不是最好的一个,但是总归是方便一些。她提出让应颖住那个院子,也是存着试探之意。若程胥和应颖之间真的有什么,那让应颖住在那里确实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程胥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故人之女,应当好好对待着,那处院子确实不是太好,所以便没有答应。 “你这个时候不陪着你娘,来找我做什么?”程胥忽然想起程娇娥来找这里的原因,不由问询道。 程娇娥娇俏一笑,道:“爹还说呢,女儿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想要和爹爹娘亲好好的吃个饭,特意来寻爹爹呢。” 说着,她回望了应颖一眼,面上带着晦暗莫测的笑容,道:“既然如今应颖姑姑也在,便一同过去吧,好让娘亲也认识一下爹爹的故人。” 应颖犹豫的看了程胥一眼:“这样不太好吧。” “没事,我夫人很好客的,如今你来了,正好认识一下。”程胥说着,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程娇娥上前挽住应颖的胳膊,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亲昵的说到:“姑姑,走嘛,我亲手做的菜呢。” 应颖无法拒绝,只好随着去了。 只是一路上,她看着程娇娥对自己流露出来的善意,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可偏偏,程娇娥又热情的让她无法拒绝。 应颖忽然间发现,这个程娇娥,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少女而已,并没有什么威胁。 虞缳汐已经等了程娇娥有一会儿了,心里还奇怪,程娇娥叫个人怎么这么慢。她刚刚吩咐了流月去程胥那里看上一眼,程娇娥便携着应颖来了。 虞缳汐显然没有想到,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自己的女儿就挽了别的女子过来,举止亲密。 这个女子是什么身份?又是为何出现在她程家?她可没有听说过,程娇娥什么时候交往了一个同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女子。 还未待虞缳汐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口,程娇娥便将按应颖松开,几步来到虞缳汐面前,笑吟吟的说到:“娘,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我应颖姑姑。” 第74章 找茬 虞缳汐皱眉,面上露出疑惑:“你何时有个姑姑?” 她记得,程胥是家里的独苗,也没有什么姐姐妹妹之类的,怎么突然冒出个姑姑来? “故人遗孤,无处可去,便来了荣城找我。”程胥解释说,他上前扶着虞缳汐坐下,之后方才招呼应颖,道:“你也坐下吧。” 席间,程胥对虞缳汐关怀备至,时不时问候起应颖的状况。程娇娥常向应颖说着父母之间的暖心小故事,其中的目的,再明显不过了。 应颖在一旁听着,面上显露出异色来,她都没想到,程胥竟然会对一个女子如此呵护。 以前的时候,程胥可是最不会关心别人的人了。寻常她磕了碰了,程胥不但不安慰,反而说要她习惯。 原来,不是不会关心别人,只是因为她不是那个人。 应颖吃着饭,微微的出神。 程娇娥一直观察着应颖的变化,将这一切都暗暗的记在心里。 她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她不想让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影响到自己,影响到自己的家庭生活。 今日让她来吃这一顿饭,也是存了警告的意味。 饭后,程胥便在虞缳汐这里歇下了,而应颖则是由着程娇娥带去了她住的院子里。 程娇娥吩咐服侍的下人,好好的照顾应颖。 临走时,她对应颖说:“我爹爹与娘亲关系一直是这个样子,都多久了,也没见哪个女人将爹爹从娘亲手里抢走。”言语间带着警告的意味。 应颖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像是听到了莫大的笑话一般,看着程娇娥,道:“程小姐,莫不是你把我当成假想敌了?” 程娇娥转身,回望着应颖,眉眼弯弯,笑着说到:“未雨绸缪嘛。” 说着,她面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冷声说到:“都那么多年没有联系了,即便是家里生出了变故,又为何不去亲朋那里避难?非要到这偏远的荣城来。” 如今程胥不在,程娇娥便无需再用那张虚假的面容,对着应颖。 应颖低眉,言语中带着无尽的悲戚,道:“程小姐想太多了,我不过是投奔故人来了。况且家中刚遇不幸,哪里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她眼睛偷偷瞄着程娇娥,眼底划过一丝异样。 程娇娥静静的看着应颖,没有说话,片刻之后,她道:“如此最好。” 她不是多疑,只是如今正处于多事之秋,对于突然冒出来的人,还是要再三小心才好。如果没问题,那是最好的,若是有,也可以防范于未然。 第二日,程娇娥借着外出的机会,去珍品阁查了应颖的消息。 调查结果显示,应颖的身份没有问题。 程胥当年行军打仗时,认了应捷做义弟,这个应颖,便是那应捷的妹妹。当年在战场上,应捷曾对他有救命之恩,程胥也一直都念在心里。 程胥离开了军中以后,同这个义弟的交往便少了许多,只是时常通信。也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妹妹,只是从未见过。 而如今,应捷家里出了事,应颖作为应捷余留下来的唯一的亲人,便带着应捷的信件来投靠程胥了。 这一切,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程娇娥也放心了下来。 这几日程娇娥很少外出,如今一出门,方才发觉外边的流言传的有多离谱,各种不好的词汇全都一股脑的往她身上凑。 现在在人们的眼里,程娇娥就如同一个路柳墙花般的女子,行为放荡不堪。 程娇娥走在路上,就受到许多人的指指点点与奇怪眼光。 程娇娥仿若无事般的穿过街道,不去理会那些人的言语。 只是她随不在意,那青韵确实在意的很。她跟在程娇娥的身后,看那些人口无遮拦,随意 的评判自家小姐,她心中就生气,忍不住为程娇娥打抱不平。 伸手拉了拉程娇娥的衣角,道一声:“小姐,你看那些人,都将你说成什么样子了。” 程娇娥微微一笑,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道:“无碍,过些日子这些谣言就都没了。” “可是……”青韵面露焦急。 不知从哪出来两三个行为放浪的男子,摇摆着身子,朝着程娇娥走了过来,似是故意一般往程娇娥身上撞过去。 “哎哟,不好意思。”虽是道歉可程娇娥却没有听到一丝歉意,那言语里反而带着些玩味儿。 为首的那个男子,头发以一根桃木簪子随意的挽起,耳边散落发丝。身着青绿色的绸缎衣服,衣服上绣着金边引线的祥云纹。 看着装,应当是个贵气的公子,可偏偏那张脸苍白没有生机,唇边一点朱红,给人一种邪肆的感觉。 他自上而下的打量着程娇娥,目光肆无忌惮,那眼中透露出一种强烈的占有的意味。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程大小姐,怎么?舍得从世子府出来了。”他说着,面上带着肆无忌惮的笑。 程娇娥目光冷冽,一双眼瞪着男子:“我警告你你,嘴巴放干净点儿!” 那人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先是一愣,继而放声大笑起来:“干净?我周如良不知,你程娇娥还懂得干净二字。” 一时间,周围的人全都轰然而笑,看戏一般盯着程娇娥。 程娇娥也不恼,就那般静静的盯着周如良,那双眯起的眼睛里,似笑非笑。 “那不如周公子与我解释解释,何叫干净?像是周公子这般日日流连与声色场所,导致精气不足,这便是周公子所说的干净么?” 周如良涨红了脸,道一句:“程娇娥,你不知羞!” 他显然没有想到程娇娥竟然会这样说,一下子又羞又恼。 男子逛青楼,向来是很平常的事,也很好有人拿着这些事做文章。更何况,这种事情,说起来多少还是有些不光彩的,所以大家对此事,几乎是闭口不提,或者说很隐晦的提了出来。 但是这个程娇娥,竟然如此直白的将这件事拿出来,摆在大家的面上,让他怎么不羞不恼? 第75章 招赘 程娇娥轻笑,眼中满满的都是嘲讽:“原来周公子还知羞啊,可那逛青楼的毛病怎么还没有改掉呢?要知道,周老爷为了你可是操碎了心,光是教书先生都不知请了多少了,周公子念书可有些成效?” 周如良品行不端,这是全荣城都知道的事,周老爷子只有这么一个独子,为了他可谓是操碎了心,钱都不知道砸进去多少,可是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而周如良,完全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何不妥,实打实的一个纨绔少爷。可这个少爷也是要脸的,他怎么做都无所谓,却不允许别人说他。 若是听到有一句不利于他的言论,马上就会找人将那人打上一顿。不是没有人反抗,但谁让人家钱多呢,掏些钱就能摆平的事情,在周如良的眼里并不算什么大事。 时间一长,也就没有人敢对他说什么了。 只是今天,周如良没有想到,一个小女子竟然敢当众羞辱自己! 他上前一步,一双眼睛狠狠的瞪着程娇娥:“程娇娥,别以为你勾搭上世子我就不敢动你了,你嘚瑟什么?不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娼妇么?怎么,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周如良话音刚落,便听得一个清脆的声响,众人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到周如良的头朝着一边侧去,头发有些凌乱的盖着半边脸庞。 程娇娥扬起的手还没有收回来,就那么支在空中,而后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时,又是猛地在周如良脸上扇了一巴掌。 “你!”周如良捂着脸,一手指着程娇娥,双目充血,气的身子直发颤。 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这样被人羞辱过!程娇娥是第一个! 一时间,周如良杀她的心都有了,先前调戏的心思也全都消失殆尽,只恨这个程娇娥丝毫不给自己面子。 “我,我怎么了?”程娇娥仰起头,肆无忌惮的对上周如良的目光,眼中丝毫不见胆怯。 “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么?”程娇娥忽而发问。 周如良狠狠的瞪着程娇娥,厉声道:“我管你为什么!” 程娇娥轻笑,目光中满是玩味,身子朝着周如良凑近了去,轻飘飘的说到:“我打你,是因为你嘴臭。” 说着,程娇娥面上一副感慨之色:“你说说,周家怎么说也算半个书香世家,怎么养出来你这样一个儿子?读书做事一个不行,还整日就那张嘴还能说一点儿,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恶心。” “你以为你就比我好到哪去了,你……”周如良刚要说话,就被程娇娥截去了话头。 “我程娇娥行的正坐得直,不怕你们说。我知道,最近一段时间我和世子的谣言传的比较猛,也不知道是从谁那里传出来的,但我可以保证,这件事,我没有做过。” 程娇娥知道周如良要说什么,原本这件事,她是想交给自己的父亲去解决的,只是今日碰巧被她给撞上了,那就一并解决了吧。 果不其然,她壶一出口,人群之中便满是唏嘘之声,对程娇娥所说的话皆是持着怀疑的态度。 “你说假的就是假的啊?无风不起浪,如果真的是没有的事,又怎么会传出来这样的谣言?”人群之中,有人冷笑着质疑道。 “我说不可能自然是有我的原因,原本前一段时间准备发出告示昭告大家,我准备招婿的事情,只是不想被事情耽搁了下来。如今告示还没有发出去,就有人在外散步我的谣言,导致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开始骚扰我。” 程娇娥说着,深深的望了周如良一眼,意有所指。 周如良的脸色顷刻间就变得难看了起来,一双眼睛刓着程娇娥,冷笑着说到:“怎么?觉得自己名声不好了,就想做些好事来给自己洗白?” 程娇娥这么做确实是为了给自己洗白,只是她不会承认的。 笑意盈盈的朝着周如良望去,反驳道:“名声好被人泼了脏水才能洗白,名声不好又怎么洗?就像你一样,现在去跟别人说你不逛青楼,品行端正,有人信么?” 她面上虽挂着笑,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像一把刀子般,直插人的心房。 周围一阵阵哄笑,似是魔音一般,绕在周如良的耳边,久久不去。 周如良又被程娇娥噎了一下,脸色当即就黑了下来。可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没有办法同女子动手。这口气,只能打碎了牙齿往嘴里咽。 他猛的一甩袖子,越过人群走开了。 见周如良灰溜溜的走了,周围人对他的评论越发的肆无忌惮了起来,使得他心中对程娇娥的怨念又多了一分。 借着周如良,程娇娥将自己招赘的消息散步了出去。虽然有很多人为此表示不屑,可大多数的人依旧觉得,这是个机会。 因为程娇娥告诉大家,只要是有责任心,有上进心,品行端正的人,都可以去程府招赘。 这让很多人都有点儿心动。 程家在荣成,那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家财万贯,且家业不小。如果说能够成为程娇娥的夫婿,那么这一切,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就到手了。 但他们也知道,既然程娇娥这么说了,那么最后的那个人,必定是千挑万选才能够出来的。表面上看起来比较容易,实际上却是很困难的。 所以即便是有人心动,也没有人主动的去做这第一个。 因为她们在等,等一个人,去给自己探探底,看看到底程娇娥选夫婿的要求是什么。 一时间,程家又成了荣城风口浪尖上的人物。几乎所有人都在密切的关注着,程家的动向。 而程娇娥,倒是悠闲的很,依旧是和程胥学学经商,陪虞缳汐说说话,赏赏花,对于外边的那些言论丝毫不去在意。 她虽然不在意,却是有人在意的。一些对程家有着觊觎之心的人,觉得这次是个机会,便想借着程娇娥这块敲门砖,一举将程家拿下,尽收囊中。 第76章 反应 因为最近出门是非多,程娇娥也就呆在家里不出去了。早晨一吃过饭便朝着程胥的书房跑。 恰好程胥正在处理一桩事物,便邀了程娇娥一起旁听。 程胥最近准备转手做些丝绸生意,只是那单子一直谈不妥,那些人总觉得,如今跟着程胥合作,好像能得到的好处并不是太多,所以那些人在犹豫。 而最重要的一点儿是,丝绸生意一直是皇室底下的皇商做的,只是因为最近的一批质量达不到皇室的要求,所以才会找其他人去合作。 程娇娥在一旁听着,将这件事情弄了个通透。趁着二人头疼的时候,程娇娥站了出来:“爹爹,女儿有个主意。” 程胥扭头,眼中现出怀疑来:“你有主意?” 他这个女儿,学知识学的是快了些,可程胥还不认为,她已经到了可以插手生意的地步,更何况是这样棘手的声音。 而且他和那个丝绸商人,已经交谈了许多日,提出的条件也是丰厚的很,那人却总觉得自己好像亏了似的,迟迟不肯提出要合作。 但偏偏,那人言语间透露出一种想要和程胥合作的意思,这让程胥越发的不想放手了。 程娇娥故作高深的一笑,道一句:“难道父亲不相信女儿?”说着,她将程胥列下的一些条款拿起来,放在眼前细细的端详着,边看边摇头。 程胥一脸茫然的望着程娇娥:“你是觉得父亲提出的条件哪里不行?” 却见程娇娥摇了摇头:“不是哪里不行,而是太好了。” “太好了?”程胥有些不明所以。 “爹爹想知道为何那人迟迟不肯和爹爹谈合作的事情吗?”程娇娥开口问到。 “为何?”程胥皱眉,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说,他给出的条件已经够好了,可是那人却总好像有一些难言之隐一般。 “这家里丝绸一直是通过卖给皇商,来得到大额的利润。可是他这一批,明显属于是残次品,皇家看不上。可是即便皇家看不上,这一批丝绸放在外边那也是上好的料子,所以他们才想着转手于人。” 说着,程娇娥深深的看了程胥一眼:“而这个时候,父亲便出现了。父亲提出要合作,那些人自然是很高兴,但同时,心里也有一些不平衡。你想啊,他们一直是给皇室供给的,如今突然卖给寻常的商人,这利润便要少上很多,所以他们在等,等父亲继续提价。” 其实这种事情,但凡做生意做的久了些的人,大都能猜到这些。只是这次程胥因为太想将这单生意做成了,才会没有想到这一层。 程胥听了程娇娥的话,眉头拧成了个川字形。这般思考了一会儿,不由猛地拍了拍大腿,面上露出欢喜来,道:“我怎么没想到呢。” 说话间,程胥朝着程娇娥望去,问道:“那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做?” “依我看,爹爹应该把价格压低,然后去找他们谈。到时候爹爹就说,这批货虽然好,可到底是供给皇家的料子,即便是不收了,也不应该流出来。所以这批货虽然好,但是这个风险太大,想比之下有些不合适。” 程娇娥面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她的这一番言论,引得程胥连连夸赞。 程胥将这件事吩咐了下去,交由下边的人处理,而自己,则是开始向程娇娥传授新一日的课程。 经过方才的事情,程胥开始想让程娇娥慢慢的参与家中的生意了,为此,程娇娥也感到开心。 “爹爹,如今我们程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内外都有很多人在觊觎。就像是刚刚的那桩生意,如果爹爹背后有人可以依靠的话,想必会好办的多。”程娇娥忽然开口,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程胥。 却见程胥摇了摇头,道:“这些道理爹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做起来没那么容易。我也不求把家业做的有多大,只要就这么一直安安稳稳的做下去就好。” 这么多年过去了,程胥也老了,很多事情上,也没有当年的那股子冲劲儿了。更何况如今他生活美满,便是让他放弃他的生意,守着妻子和女儿,他也是愿意的。 “爹爹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我弟弟考虑啊,女儿还是觉得,可以尝试着把家业再做的大一点儿。要说这最有力的靠山,莫过于皇室了,女……” “好了。”程娇娥话还没说完,便被程胥制止了去。 只见他瞬间就变了一副面容,满是不耐烦的模样,冷着声音说到:“这件事不用说了,我自有主意。” 程胥的反应在程娇娥的预料之中,这么多年,别看程家生意做得很大,可是但凡触及到皇室的,程胥是一点儿都不碰。 以前的时候她听母亲提起过,程胥以前曾经做过皇商,她觉得程胥会有这样的反应应该是和以前丢掉皇商一事有些关系。 可是即便以前丢掉过皇商,这么多年了,也都该过去了。所以,程娇娥再次开口劝说。 “爹爹,我们程家也是天奕的子民,这么多年了,生意逐渐的做大了,难免会有人生出什么坏心思。而若是真的想找靠山的话,皇家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还可以帮助我们程家更上一层楼。爹爹就不再考虑一下,和皇室重新合作?”程娇娥再次开口说道。 这一次,程胥的脸色明显又黑了几分,眼中隐隐现出怒火来,便是连看都不愿意再看程娇娥了。他将手中的书一合,摔到桌自子上去,厉声道:“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你回去吧。” 说罢,便是不再看程娇娥,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周身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这一次,程娇娥没有预料到程胥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当即楞在了那里。她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看着程胥的反应,那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乖乖的走出了书房,将房门给程胥带了上去。程娇娥站在那里,面上是掩不住的疑惑,她不明白,为什么程胥会对和皇室合作这么抵触? 第77章 打探 据程娇娥了解,程胥当年丢掉皇商这件事,好像挺奇怪的。事前一点儿迹象也没有,忽然就出事了。如果说因为当时的时候,而对整个皇室有所抵触,这倒也说得过去。 可是现在都过去多久了,这么长时间,有什么都该过去了。更何况程胥也不是什么记仇的人,否则他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虞家的人了。 毕竟在程娇娥的眼里,虞家当时对程胥所做出的事情,是一辈子都不能原谅的。 只是那些以前的事情,程娇娥也只是从虞缳汐那里听到过一些,或许虞缳汐要知道的清楚一些呢。 这样想着,程娇娥便来了虞缳汐的院子里。 程娇娥悄悄的推门走了进去,便见着流月正拿着把扇子,为虞缳汐扇风。 天气已入伏,温度也渐渐的变得热了起来,如今还没有到晌午,太阳便已经老大了。 “娘,女儿来看你了。”程娇娥提了提声音,朝着虞缳汐喊道。 虞缳汐躺在那张美人榻上,闭目假寐着,忽的听到程娇娥的唤声,眼睛缓缓睁开,满是慵懒的道了句:“你来了啊。” 说着,虞缳汐慢慢的支起了身子,半躺着坐了起来,眼睛朝着程娇娥的方向看去,唇角微微勾起,现出弧度来。 “这个时辰,你不在你爹爹那里学习,跑我这儿来做什么?”虞缳汐说着,声音中带着些懒懒的感觉,一双眼睛也是半睁不睁的,一副没精神的样子。 程娇娥苦着一张脸,带着些无奈的说到:“别说了,我将爹爹给惹生气了。” 她走到虞缳汐身旁坐下,一双手将虞缳汐的手握住,眉毛深深的皱在一起,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虞缳汐听了不由疑惑:“怎么回事?” 程胥对这个女儿,可谓是宠的很,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手里怕化了。像是程娇娥说的程胥对她生气这样的事,还真是没有发生过。 一时间,虞缳汐有些担忧起来,到底程娇娥做了什么事,竟能使得程胥对她生气。 却见程娇娥一脸不在意的笑了笑,道:“哎,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生意上的一些事情。” 程娇娥这么说,虞缳汐更好奇了。按理说,如果是生意上的事情,程胥更是不会生气的才对啊。 还没等虞缳汐开口,程娇娥便凑近了虞缳汐,做出一副讨好的模样,问到:“娘,你说为什么,爹爹对皇室意见那么大啊?” “皇室?”虞缳汐喃喃自语着。 她忽然间明白了程娇娥是为什么惹程胥生气的了,这么多年,但凡是与皇家有关的东西,程胥是一个也不碰。 刚开始的时候,她也会跟程胥提两句,只是见程胥态度坚决,她也就没再说过了。 如今程娇娥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将程胥给惹生气了,那八成是与皇室有关。只是这件事,她也说不清。 虞缳汐摇了摇头:“这些生意上的事情,我也不太懂,但是你爹爹既然那么做了,那就一定有她那么做理由。” 她的意思是,希望程娇娥不要再抓着这件事。 但是程娇娥已经答应了钟离殇要帮他从自己父亲那里借到钱,如今这么久过去了,一直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机会。 好不容易机会来了,又被程胥一口给否决了。 程娇娥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她要找到这里的症结所在。毕竟现在商澈对她程家虎视眈眈,而程胥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 放眼整个天奕皇朝,能够与商澈抗衡的也只有钟离殇了。这不是说其他人就不行,但如今程娇娥所能触及到的,也只有钟离殇了。 “可是啊娘,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程家考虑。你想啊,我们程家的家业以后会慢慢的变大,少不了有人觊觎,如果能够和皇室扯上关系,以后的路会好走一些。”程娇娥耐心的解释说。 见虞缳汐不说话,她又是说到:“娘,我知道爹爹可能因为当年丢掉了皇商一事,对皇室有些见解。可这件事都过去多久了,爹爹还没有放下么?” 虞缳汐看了程娇娥一眼,摇了摇头,轻声道:“你爹爹也不是因为那件事而记恨皇室,当时那件事发生以后,你爹爹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相反,我能感觉到他比之前要轻松很多。” 说话间,虞缳汐的神色渐渐的变得严肃了起来,面上的惫懒消失,取代而之的,是深深的疑惑与不解。 对于程胥为什么同皇室避之不及这一件事,虞缳汐也不明白。 但是她知道,程胥绝不是因为当年丢掉皇商一事记恨在心,反而,他对皇室抱有着另一种的情绪。 “不是因为那件事?”程娇娥睁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不是因为这个,那是因为什么?” 虞缳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能感觉的出来,你爹爹好像有点儿故意要躲开与皇室有关的一切。” “躲开?”程娇娥轻声呢喃着,面上露出思索之色。 既然不是因为皇商一事,那就是有更大的事情。难不成之前程胥和皇室之间还有什么渊源?又或者,程胥如今对皇室观虎色变的态度,是因为程胥以前的事情。 看样子是应该去珍品阁一趟,看看程胥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娇娇儿,娇娇儿。”虞缳汐轻唤着程娇娥,眼中带着担忧。 程娇娥回过神儿来,朝着虞缳汐微微一笑,道:“不好意思,刚刚想事情想的入神了。” 虞缳汐满是宠溺的看着程娇娥,言语关切的说:“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家,干什么非要去做那些事?白白的将自己给累着了。这样吧,你随我出去走走,也算是散散心。” 说着,虞缳汐将扇子从流月手中接了过来,吩咐她去备车马。 “好嘞。”流月满口应着,又看向程娇娥,道:“夫人老早就想吃城东宝香阁的酸枣了,只是一直寻不得机会去。如今正好小姐也在,就陪着夫人好好走走去吧。” 第78章 相告 程娇娥悻悻的笑了笑,道:“好啊。”只是那样看着,程娇娥那满心欢喜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装出来的。 在程胥的命令下,虞缳汐已经被憋在府里许久了,对于外边的一些消息,也朝虞缳汐封锁着,所以如今虞缳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虞缳汐一旦出门,那这些事,全都要暴露出来了。而虞缳汐也确实是闷在府里许久了,程娇娥不可能说不让她出去。 但是面对那样的流言,她又该如何向虞缳汐解释? 虞缳汐担忧的望着程娇娥:“怎么了娇娇儿?” 程娇娥摇了摇头,弯身为虞缳汐穿上鞋子:“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不过女儿之前擅自做了一个决定,没有告诉母亲。” “擅自做了决定?你做了什么决定?”虞缳汐不由开口问到,她隐隐觉得,这件事,好像没有程娇娥说的那么简单。 程娇娥给虞缳汐穿好鞋子,抬头,笑嘻嘻的望着虞缳汐:“女儿告诉外人,想从寒门招婿。” 闻言,虞缳汐不由睁大了眼睛,满是讶异的望着程娇娥:“你要从寒门招婿,这怎么行?你爹爹同意了么?” 程娇娥乖巧的点了点头,便见虞缳汐睁大了眼睛,厉声喝道:“胡闹!” 女儿一个人不懂事也就算了,怎么连程胥也不阻止,就由着她胡闹。 “娘。”程娇娥唤了虞缳汐一声,解释说:“最近外边疯传我和世子的谣言,我若不做些什么,那些人的吐沫星子都能把我们家给淹了。再说了,我这样告诉外人,也只是想堵住那些人的嘴,又不是真的要嫁到寒门。” 说着,程娇娥偎在虞缳汐的肩上,满是感慨的说到:“女儿还要再和娘亲多待几年呢。” 虞缳汐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如今听了程娇娥的解释,也知道相比之下,孰轻孰重。 可能这个方法,不是最好的方法,但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将那些关于自己女儿和世子的流言打破。 虽然她不知道外边把这件事给传承了个什么样子,但想来,是很难听的,否则这父女二人怎么会想起来用这种法子呢? 这样想着,虞缳汐的气也消了,面上又恢复了以往温和的姿态。 外出的一路,确实是有不少人在背地里议论关于程娇娥要招婿的消息,为此,程娇娥已经见怪不怪了。 幸好她提前给虞缳汐打了预防针,虞缳汐才能给很平静的面对这些。只是对于那些不小心流入她耳朵里的污言秽语,她还是会皱一皱眉,而后心疼的望着程娇娥。 程娇娥随着虞缳汐在街上逛了逛,买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又同她去了宝香阁买了她记挂已久的酸梅。本来说还要去游湖去的,只是虞缳汐突然觉得身子疲乏,这才没有去。 临近珍品阁时,程娇娥说自己有事,让虞缳汐先回了府上。 她来到珍品阁,如往常一般进了那特殊的隔间里。她坐得那张桌子前边摆着的,是打听消息要用到的五百两银票。 见管事过来,程娇娥将那银票子朝着管事面前一推,管事原本就挂着笑的面容上,显得越发的欢心了。 “不知这次程小姐过来,是想打探什么?” “我想知道我父亲以前的全部资料。”程娇娥淡淡的说到。 只见那人面上的笑容一僵,显然没有想到程娇娥此次过来竟然是为了打探关于程胥的事情。只是身为一个生意人最基本的准则便是,不多听,不多问。 所以即便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也被管事很好的掠过去了。 他折身去了里边放着资料的地方,一会儿便拿出一堆竹简,里边记录的,都是与程胥有关的事情。 管事告诉程娇娥,程胥十四岁曾经离家,二十岁归来,继承程家家业。这期间,程胥一直过得顺风顺水的,直到他二十七岁时,家道中落,搬迁至荣城。 在程胥二十八岁的时候,娶了荣城虞家的千金虞缳汐为妻,而后几年,生意渐渐的有了起色。至于后来的事情,程娇娥也都知道。 表面上看,程胥的这些经历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按着时间来看,程胥离家的时候,还是南宁皇室当政。而他离家的那么长时间做了什么,珍品阁又没有记载,所以是不得而知的。 至于说程胥二十岁归家那年,正好是北奕国起兵那年。北奕一路南下,攻破南宁首都,统一天下,立朝为天奕。 而程胥的爷爷,当年在南宁曾为三品军机大臣,军工累累。可以说,程家当年和南宁皇室之间的牵连,可不是一星半点。 会不会是因为天奕皇朝和南宁的关系,程胥才会对皇室如此逃避? 程娇娥又掏出一张银票,摆在桌子上,道:“我想查一查我父亲的爷爷的事情。” 管事将银票收下,满笑眯眯的说到:“可以,只不过时间有点儿久远,需要一些时日才能有消息。” 程娇娥点点头,又拿出一些银票递给这个管事的:“我过些日子会再来,还有,我希望我今天来的事情可以保密。” 她也知道,自己如今查这些事情可能有些为难了,毕竟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又牵扯到前朝的旧事。程娇娥知道向来这珍品阁做生意是很讲究信用的,可毕竟这件事牵扯到前朝旧事,保不准被什么人知道了,借题发挥。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程娇娥还是特地嘱咐一声。至于说这些钱,于她来说,是算不上什么的。 从珍品阁出来以后,程娇娥不小心撞到一个蒙着面的女子。那女子看上去不过比自己大几岁,身姿妖娆,一身白衣如雪。只是这女子脚步有些匆匆,走路时还时不时朝着周围看着,这才一不小心撞到了程娇娥。 程娇娥将那女子扶起来,连声说着抱歉,眼睛朝着那女子脸上瞄了一眼,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女子,好生熟悉。 却见那女子在见到程娇娥之后,便露出一副惊恐的神色,忙挣开程娇娥,逃也似的朝着前边跑去了。 第79章 意愿 程娇娥愣了愣,越发觉得不对劲儿,忙跟上那个女子。只是在跟了这个女子几条街之后,她忽然就消失了。 程娇娥一脸疑惑地朝着四周望了望,又朝前走了几步,在确定没有那女子的身影之后,这才离开。 只是这一路上,她越想越觉得方才那个女子有些眼熟,至于说是哪里眼熟,她也说不出来。但她敢确定的是,这个女子她一定见过。 程娇娥招婿的消息已经散出去一两天了,倒是将这荣城上上下下的注意力都给转移了,而程娇娥,也是闲了那么一两日。 只是这次程娇娥外出刚回府,便有人匆匆来传,说是虞家人带了礼品,向她提亲来了,如今正在虞缳汐那里呆着呢。 程娇娥匆匆的便往虞缳汐的院子里赶,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何氏那尖利的嗓音,正说着:“程虞两家好歹也是亲家一场,怎么说这点儿情分也是在的。我家邵云看上了你女儿,也不在乎她如今的名声,若她能够嫁给邵云,那是再好不过的。” 何氏说着,一副程娇娥嫁给虞邵云是高攀了的样子,那张脸朝上扬着,鼻孔都要扬到天上去。 即便是向来好性子的虞缳汐,听了也不由得生气,一双手紧紧的抓在椅子上,指节发白,高着声音说到:“嫂嫂,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我女儿名声怎么了?” 虞缳汐平日里最宠程娇娥了,像是何氏这般踩他抬己的做法,将虞缳汐给很好的激怒了。如今她便是半点儿往日的情分,都不愿意再顾了。 “舅母今日上门怎的不提前给娇娥打声招呼,好让我好好的准备准备。”程娇娥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惹得这屋子里的人看去,便见得一身着鹅黄色锦缎的少女,掀开了帘子,迈步走了进来。 她唇角微勾着,眼中带着一股子凌厉,直直的朝着何氏看去。 何氏只觉得浑身不由一紧,面上现出紧张之色来,道一句:“娇娥来了啊。”她虽是这般舍了姓取名的叫着,却是半点儿亲昵都没有。 “是啊,不知舅母来这儿是什么事?莫不是要将之前借的那五千两给还了?”程娇娥礼貌性的微笑着说到。 何氏眼一瞪,显然是没有料到程娇娥竟然将这件事又提起。她摆了摆手,面上一幅欢喜的颜色,像是有天大的喜事一般:“这倒不是,不过有比那件事还要让人兴奋的事情。” “哦?”程娇娥挑眉,似笑非笑的望着何氏:“不知是什么事情,能让舅母如此高兴。” “倒不是我的喜事,是娇娥你的啊。”何氏说着,不由得朝着虞邵云挤眉弄眼了起来。 那虞邵云得了母亲的命令,邪魅一笑,扬起手中的摇扇,轻轻的扇着,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程娇娥,仿佛程娇娥已是他囊中之物一般。 “是这样的娇娥妹妹,我看上你了,也觉得我们两个挺般配的。”虞邵云说着,陈述的语气仿佛在彰显着虞邵云高出程娇娥的地位。 程娇娥不由冷笑,也不知这一家人是哪里来的底气,一个个眼睛都长到了天上去。借了钱不还不说,竟还有脸来这里提亲。 说什么提亲,怕不是对她程家的财产存着觊觎之心。 当初招婿的消息放了出去,程娇娥就知道,会面临一大批的,觊觎她程家财产的人,只是她没有想到,这虞家竟然是第一个。 上一次都那样灰溜溜的被自己赶走了,如今怎么还好意思过来? “胡闹!”程娇娥还没有说话,虞缳汐便开口了,手狠狠的拍在桌子上,将桌上的茶盏都颠了三颠,可想她有多生气。 原来她还对虞家存着一些的希望,想着两家毕竟是亲家,很多事情做的太过不好。直到这一刻,两个人如此肆无忌惮的说着话,她才发觉,自己以前是大错特错。 “娘,你先别生气,邵云表弟想必是为我好呢。这是女儿的终身大事,你便要女儿自己做主吧。”程娇娥见虞缳汐生气,忙上前为虞缳汐顺着气,轻声安抚道。 说罢,程娇娥看着流月,吩咐说:“流月,你先扶夫人休息去,这里交给我。” “可是……”虞缳汐面上露出关切来。 “好了,娘,你还不相信我么?”程娇娥微微一笑,一双眼睛静静的望着虞缳汐,无形之中,给人一种镇静的感觉。 想起这些日子程娇娥雷厉风行的表现,虞缳汐终是放下了心,点了点头:“那你自己注意点儿。” 一直等到流月搀着虞缳汐出了这间屋子,程娇娥方才回头,看着那不可一世的虞邵云。 她在主位上坐下,胳膊支在桌子上,撑起脑袋,好整以暇的望着虞邵云。 “我倒是想知道,表弟这样说话,是谁给你的底气?”程娇娥说着话,言语间是满满的嘲讽。 何氏一看程娇娥对自己儿子这么说话,当下就红了眼:“我的儿子,自然就是该这么说话的。” 程娇娥“噗嗤”一声的就笑了出来,拿帕子掩着口鼻,只是那双眼睛,却是斜斜的望着那二人。 “你笑什么?”程娇娥这一笑,让何氏莫名的就慌了神儿,“我跟你说,依你现在的名声,能够嫁给我们家邵云,那是你的福气。” “舅母的意思是,我名声不行?据我所知,虞家可是书香世家,对名声这东西是再看重不过的了,我名声不行,又如何能入得了舅母的眼?” 一句话,将何氏噎的无言以对。 何氏看重的哪里是程娇娥的名声啊,是她背后程家的万贯家财。 如今程家只有程娇娥这一个独女,将来嫁出去,这程府的钱财不都归到程娇娥的手里了?更何况,程家最宝贝的女儿出嫁,总不能说是让人空手走,单单是那嫁妆,想想就让人眼红。 何氏挺了挺胸膛,一双眼睛低低的看着程娇娥,沉声道:“若不是我儿子看上了你,我哪里会让你进我们虞家的门?” 她看着程娇娥,一副“我儿子能看上你,是你的荣幸”的样子。 第80章 套话 程娇娥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那倒是让舅母和表弟受委屈了。” 一句话,说的何氏二人很是受用,当即就给这件事下了定论:“既然娇娥也满意,那这门婚事就这么定了吧。” 说着,何氏和虞邵云相识着看了一眼,皆是看到二人眼底的兴奋。 娶了程娇娥,那可是不小的一笔钱财啊。 可是还没等两个人高兴太久,就见程娇娥忙喝止到:“等等。” 何氏疑惑地望着程娇娥:“娇娥还有什么问题。” 程娇娥微微一笑,眼中带着意味不明的神色,望着何氏:“既然舅母也说了,娇娥名声不好,又怎么能配得上邵云表弟呢?” 这下轮到虞邵云不耐烦了:“本少爷说配得上就配得上,你话怎么那么多?” 虞邵云本来就是个急性子,如今程娇娥左一句又一句,无形之中把事情变得有些复杂,他便耐不住这个性子了,忍不住就说了一声。 在他的眼里,程娇娥的名声已经很坏了,应该为出嫁的事情发愁才对。即便她对外发出了要招婿的消息,那也没办法让她那已经败坏的名声恢复如初。 而这个时候,他上门提亲,于程家来说,应该是求之不得才对,哪里来这么多事儿。 程娇娥忽然不说话,一双眼睛带笑,直直的望着虞邵云,看的他浑身都不自在,只觉得如芒在背。 虞邵云收了手中的扇子,撇开了目光,不再看程娇娥。 “我只是觉得,这样的话对舅母来说是不是不太公平?我如今名声败坏,若是这么嫁进了虞家,恐对虞家多年积攒下来的名声有所影响。”程娇娥说着,眉头微微皱着,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却见何氏摆了摆手:“邵云真心喜欢,那些名声也就无所谓了。” 程娇娥心中冷笑:这个何氏,说的倒是比唱的还要好听。 她面上表现出感动来,一双眼睛里氤氲着雾气,那般看着何氏:“舅母太好了,娇娥不知道怎么报答才好。” 何氏脸上笑得花枝乱颤的,忙摆了摆手,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这也没什么,等你嫁到虞家以后,我们还可以帮你打点程家的家业。” 说是打理,只怕是想将程家的家业收在囊中。 程娇娥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看着何氏,几次欲言又止,终是开口道:“是这样的舅母,我招婿,是自己做的决定,和程家没有半点儿关系。至于说程家的家业,都是我那个未出世的弟弟的,我是半点都带不过去。不单单是程家的家业,便是连嫁妆,都没有。” 说着,程娇娥叹了口气,面上满是无可奈何。 何氏闻言,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身子直挺挺的站了起来,望着程娇娥质问道:“什么都没有?你这样名声败坏的人。想要嫁到我们虞家,不带上一点儿东西,你说可能么?我们也不要多,至须程家将三分之二的家业交出来就好了。” 程娇娥冷哼一声:“舅母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早知道这两个人上门是没好事的,如今被她这门稍微一试探,就试探出来了。 说什么三分之二的家业,她怎么不去抢? 虞邵云摇着扇子,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那是,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样子。” “我是什么样子我心里有数,不劳表弟关心。更何况,虞家欠我程家的五千两银子还没有归还,又怎么好意思来要我们程家三分之二的家业?” “别说我程娇娥如今名声不好,就是我老死在家里,也不会嫁给你们虞家。青韵,送客。” 程娇娥说着,言语轻厉,不带一丝回转的余地。 “程娇娥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现在有几个臭钱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不嫁给我儿子,看看谁还愿意要你!”何氏没有想到,程娇娥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拒绝了自己,心下怒火中烧,一手推开要送她离开的下人,忍不住朝程娇娥理论到。 程娇娥淡淡的睨了何氏一眼,懒懒的说到:“我的事,就不劳烦舅母关心了。” 说罢,给了那些下人一个眼神儿,那些下人便不顾何氏二人的反抗,连拉带拽的把人给赶出了程家。 临走时,何氏忍不住破口大骂着,那嘴里说出的话,是一句比一句难听。就是那市井里的泼皮无赖,都说不出这样难听的话。 还说什么书香世家,空有一个壳子而已。也不知虞老爷子是怎么治下的,竟能养出这样一堆不知羞的东西。 送走了虞家人,程娇娥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儿,便又听得下人匆匆来报,说那魏祁带着魏盈盈和魏老夫人拜访,还带着一些礼物。 程娇娥顿时觉得有些头大,怎么没事是没事,一有事就挤一堆。 不用说,魏祁这次来的目的,应该和虞家人一样,想要娶程娇娥为妻。 要论起脸皮,魏祁比虞家人还要厚上几分。先是在他们二人尚且有婚约时,睡了她的婢女,又将这所有的罪责都推到那婢女的身上。 在没有办法的时候,迎娶青苑进门,却还是不消停,几次三番来招惹程娇娥。 威逼利诱不成,竟然还想下狠手先斩后奏,还好有钟离殇相助,否则,如今这外边传的,可不是她和钟离殇的绯色谣言了。 这般想着,程娇娥又念起钟离殇来。那日他为了谣言一事过来,态度出奇的差,最后走了连个解释都没有。 一想到这件事,程娇娥就生气。 怎么说这谣言传的也是她们两个人,他倒好,拍拍手做撒手掌柜去了,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程娇娥来弄。 要不是因为他,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事? “小姐,小姐。”青韵摇着程娇娥的身子唤道。 程娇娥回神儿,疑惑的望着青韵:“怎么了?” “管家问你,魏祁怎么办,是放进来还是?”青韵回答说。 程娇娥略微一愣,随后起身:“我出去看看吧。” 这门,还是不让进的好,免得一会儿还要费心思去赶。 第81章 提亲 程府大门打开,便见着魏祁被人抬着坐在轿子上,手脚上都被白布包裹着,便是那张他引以为傲的脸,也被白布缠了一圈。 魏祁的身旁站着魏盈盈和魏老夫人,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站在那里,双目含笑的望着程家大门,身边还有几个帮着扇扇子的婢女。 在他们的身后,是一众的小厮,和一箱箱礼品,想必这就是魏家人给程娇娥下的聘礼了。看上去,要比虞家那些糕点饰品丰富的多。 过往的人群见着魏祁这么大阵仗等在程府大门,又思量起程娇娥先前放话要招婿一事,心里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只是魏祁不都被程娇娥退了婚么?怎么这个关口又上门来提亲? 一些好事的百姓忍不住猜测起事情的缘由来,前行的步子也慢了下来。一些没什么要紧事的人,更是索性就停在了一旁。 魏家人如此大张旗鼓的上门,程家都没有开门迎接,想必是准备将人拒之门外了。这下,怕是又要上演一场好戏。 程娇娥出门,原本冰冷的脸上现出疑惑来:不是说魏祁也来了?怎么除了魏盈盈和魏老夫人,她就没见到别人呢?等等,这个身上被裹了一圈的人是谁?不会说魏祁吧? 程娇娥心中正疑惑着,便见那浑身被白布裹了一圈的人开口,是熟悉的声音。 “娇娥,我来给你提亲来了。”魏祁一开口便直奔主题,倒是一点儿都不含糊。 一句话,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将来往经过的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住。人群之中一时间现出不小的轰动来,皆是不由自主的朝着魏祁二人投去惊讶的眼神儿,各自找了个地方,安安静静的看着。 程娇娥轻笑,言语间满是奚落:“我这耳朵听错啊,魏少爷来给我提亲?只是魏少爷坐在那,连脸都不带露的,娇娥恐魏少爷这是找人戏弄我来了。” 魏祁这个新的造型,确实是有些出乎人的意料。只是一联想起那日魏祁杀猪般的叫声,她便都明白了。 这个钟离殇下手还真狠,要不是有时候他行为很气人,程娇娥还真想结交钟离殇这个朋友,对她口味儿。 魏祁原本是诚心想和程娇娥提亲来的,毕竟如今程娇娥在荣城的名声都已经坏到极点了,还有几个人愿意碰她?所以魏祁坚信,这个时候,只要他勾一勾手指头,程娇娥就会乖乖的过去。 可是他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如今的造型。 这一切,可全都是拜她所赐。那日他不仅没有办成事,还反被人胖揍了一顿,胳膊腿啊的,都骨折了。便是那张他引以为傲的脸,都挂了许多的彩。 如今程娇娥这么一说,魏家火气顿时就上来了,整个人身子不由的前倾,扯动了身上的伤。 “嘶——”魏祁倒吸一口冷气,乖乖的坐好,一双眼睛看着程娇娥,面上堆满了笑:“不小心摔着了,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娇娥,我愿意不计前嫌,和你重修旧好。” 魏祁说的真诚,只是程娇娥听了却觉得恶心。 “我们关系不熟,魏公子还是叫我名字的好。”一句话,将二人的距离拉的远远的。 程娇娥的这般行为,让周围许多看戏的人都觉得不齿,人家魏祁都不计前嫌了,你还摆出一副贞烈的模样,当真还以为自己是以前的那个程娇娥? 魏祁倒也不恼,继续说到:“娇娥,我知道以前的事情是我的不对,但我也有真心悔过。最近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不在乎旁人是怎么说你的,也不在乎你到底做了什么,我们和好吧。” 他面上一副诚挚模样,一番话,说的是情真意切,让人不由为之动容。若不是程娇娥知道魏祁是个怎样的人,怕都要被他这一番花言巧语给哄骗了去了。 程娇娥不由冷笑,言语间不讲一丝情面:“魏公子那里过去了,我还没有过去!更何况,你做了什么样的事,你自己清楚,若那样我都能原谅你,我程娇娥也就白活这一世了。” 程娇娥指的是,魏祁差点儿把她强了一事。 只是这件事旁人不知道,只觉得程娇娥是在故意摆谱,皆是对她嗤之以鼻。 “也不看看她现在什么样子,人家魏公子愿意娶她,是她的福分。”人群之中,有人不屑的说到。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附和之声。 “就是就是,现在名声这么丑,倒贴给别人钱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要呢。” “要我说啊,魏公子就不该向程娇娥提亲,这样的女人,就该让她老死在家里,孤独一生。” “……”那一个个口中说出的,皆是一些对着程娇娥带有攻击性的言论,不经意的吹到程娇娥的耳朵里。 程娇娥神色淡淡,丝毫没有为那些言论所影响。 她知道,那些都是不相关的,她们不懂这其中的曲折。若是放在以前,程娇娥定会被这些言论给气到,可是经历了那样的一世之后,她对很多事情都看开了。 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她只要过好自己的就行了。 “娇娥,你说这男人哪没个三妻四妾?更何况我当时是一时糊涂,我也是真心给你道歉的。你现在和世子有染,也算是扯平了,就不要再闹小性子了。”魏祁好脾气的劝说着。 他这话一出,便又是许多人附和。 在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确实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可是女子,却只能从一夫。像程娇娥这般同钟离殇传出了绯色谣言,若论起来,便是应该嫁过去,方能平息谣言。 可钟离殇是谁啊,人家可是世子,又怎么会看得上她程娇娥?先不说这个女子的德行如何,便是她身为商人之女这一条,便能将她和钟离殇之间的所有可能都斩断了。 如今魏祁能够不计前嫌,亲自登门提亲,倒是给足了程娇娥面子。 反观程娇娥,就有些不识好歹了。不仅没有待客之道,甚至还对人冷言冷语的,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 依着她们这些人看,魏祁就该甩身就走,让程娇娥哭去吧。 第82章 无耻 “魏公子这么肯定我德行有失?”程娇娥轻笑,面上带着冷色,“现在外边的一切都是谣传而已,魏公子可知什么是谣传?你若真心待我,又怎么会去相信这些谣言?” 魏祁一口一个他可以不计前嫌,搞的一副道德高尚的模样。可事实呢?她和钟离殇的谣言,十有八九是从他那里散布出来的。 “我知道之前退婚的事情让魏公子很没有面子,可那件事,是谁错在先,想必魏公子再清楚不过了吧?”程娇娥淡淡的到。 如果不是魏祁记恨在心,又怎么会几次三番的做出这种事情污人清白的事情。 要不是钟离殇警告过她魏祁背后有人,她怎么会什么也不做?可这一次,程娇娥是真的生气了。 他魏祁难道就会点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么?霸王硬上弓不成,就要污人清白。 程娇娥越来越好奇,程家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当朝的皇子如此的惦念。 她心中萌生出一个想法,她想要去弄清楚商澈的目的,并坏了他的好事。 其实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想一想,说不定上一次程家的灭亡,就是因为有商澈在背后操控着。只是那个时候的程娇娥,一颗心都挂在魏祁的身上,哪里看得到这些? 而如今,老天又重新给了她一个机会,她绝对不要再重蹈覆辙。 敌人在暗她在明,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必须反守为攻,赢得主权。 魏祁没有想到程娇娥会将退婚一事重提,羞恼的不行,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好发作,只好说:“娇娥,那次的事情真的是个意外,更何况我也把青苑娶了,该过去了。” “该过去了么?”程娇娥冷笑着说到:“据我所知,青苑如今肚子里,可是有你的孩子,你这样背着她来找我求和是什么意思?你的发妻不要了?” 程娇娥不知道,商澈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么一个没脑子的,做事总是不想后果。 他来找自己,青苑知道么?或者说,青苑又被他一番言语哄骗,给哄住了? 这个魏祁也真是本事,能够一次次的让各种女人为他死心塌地。 “程娇娥,你怎么说话呢?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勾搭上了世子,世子是我的!他都说了,会娶我的。”魏盈盈忽而大喊着说到,一双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亮,满满的都是幸福。 那日钟离殇夜探魏府,她还当真以为钟离殇是喜欢上了自己。至于说娶她这件事,全是魏盈盈捏造出来的。 即便是魏祁告诉她,自己是被钟离殇找人打成这个样子的,目的是为了给程娇娥出气,她对钟离殇那夜奇怪的行径都没有感到丝毫的怀疑。 在她的眼里,自己要身材有身材,要容貌有容貌,即便是家世,都比那个商女程娇娥要好很多。 钟离殇会抛弃她去找程娇娥?笑话!她才不会这么认为呢。 而魏盈盈这般幸福的模样,着实是刺痛了程娇娥。那张洋洋得意的脸庞,如同烙铁一样,深深的烙在程娇娥的心上。 程娇娥忽然觉得心口一阵抽痛,痛意从心脏四周蔓延着,直至全身。 她笑了,笑容中夹杂着些苦涩。 怪不得钟离殇为了谣言的事情特地跑了一趟,原是怕美人儿多心。 怪不得他会告诉自己,魏家背后有人,想必那人不是什么商澈,就是她自己吧。 那日见了他跟魏盈盈,原以为是自己误会了,不曾想,并非是误会。 可笑,原来一直都是她多心了。 罢了罢了,早点儿给他办了事,同他撇清关系吧。 “魏小姐,既然你已同世子私定了终身,那为何又要有着你哥哥泼我脏水?有了魏小姐作证,我和世子之间,自然是清清白白的,又何来那些无厘头的谣言?你不和你哥哥讲清楚,还要由着他来污蔑我。怎么了?当着以为我程娇娥嫁不出去么?” 程娇娥说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厉色。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魏盈盈,仿佛要吃人一般。 魏盈盈被程娇娥的模样给吓住,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拉着魏老夫人的胳膊就往后退去。 与此同时,一旁的魏祁也看着魏盈盈,眼睛紧紧的盯着,颇为无奈。 早知道,就不带魏盈盈过来了,这女人只会坏事。 “这两件事怎么能混为一谈呢?”魏盈盈佯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只是她那毫无底气的声音出卖了她。 程娇娥却笑了,头仰到了天上去,笑声也越来越大,经久不散。好一会儿,直到她笑累了,方才立直了身子,望着魏盈盈。 “那怎么?你魏家人的清白就是清白?我程娇娥的清白就不是清白?你刚刚也说了,世子要娶你,想必你们二人早已经私定了终身。若是如此,那我又怎么能夹到你们二人中间去?还和世子传出这样的谣言?莫不是,你觉得世子也和你哥哥是同一类人?” “那怎么可能?”见程娇娥将事情引到了钟离殇身上,魏盈盈立马换了副面孔,为钟离殇辩护着。 只是她并没有发觉,她那一句话,护了钟离殇的同时,还连带着否定了魏祁。 魏祁在一旁,脸黑成了酱猪色,狠狠的等了魏盈盈一眼,低喝道:“你不要说话了。” 原本顺着的局势,被魏盈盈这么一搅局,立马就朝着程娇娥那边倾斜了。更何况,魏盈盈也说了,她和世子才是关系亲密的那一个。这样看来,城中关于程娇娥的一些流言,也都是假的了。 一时间,那些围观的众人纷纷在为程娇娥说着话,还时不时的对魏祁骂上一句。 魏祁冷着脸,深深的朝着魏盈盈看了一眼,而后又化出一副笑意,望着程娇娥:“娇娥,不是我不信你,这城里人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我这不是担心你么?这不,我听到你说要招婿,准备了一下,立马就过来了。我要是真的不信你,哪还会跑过来和你提亲?” 第83章 反打 “我不想你整日为流言烦忧,这才特地来提亲,想为你平息了流言。”说着,魏祁缓缓的抬起自己拿缠满了白纱布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我都摔成这样了,还过来给你提亲,可见我是真的喜欢你。” 魏祁说着,面上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倒是让围观的路人不由得心疼了他几分。 且先不说魏祁究竟是怎么才“摔”成这幅鬼样子的,单凭着他对程娇娥的那一颗心,这所有的一切好像都能被原谅一样。 只是魏祁这样的手段,用来骗骗小女生还说的过去。 程娇娥双手环在胸前,一双眼睛若有似无的停留在魏祁的身上,丝毫没有被魏祁的那些说法给“感动”。 “好了魏公子,你还是带着那些东西回去吧,这里这么多人,也不好看。”程娇娥说着,话里的驱赶之意再明显不过。 魏祁被程娇娥这样回绝了许多次,心里早就不耐烦了。可是因为背后那人的命令,他又不得不在这里,和程娇娥继续耗下去。 但是他忘了,程娇娥并非那种等闲之辈,并不是他在这里待得时间长了,她就会同意。 现在程娇娥已经开始赶人了,要不是他没办法动,早就冲上去了。一想到这里,魏祁就觉得心里像是堵着一口气,怎么也出不来。 道一句:“娇娥,难不成你真的不顾我们以往的情分了么?” 程娇娥冷笑:“我们之间的情分,早就在你染指青苑的时候,全都消散了。这件事本来就是你的错,可是我没有继续追究,还给了青苑一大笔嫁妆,这难道不是顾念情分?” “程娇娥,你别太过分了。”魏老妇人将手中的拐杖狠狠的竖在地上,中气十足的喝了一声。 “你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有几个人要你?我儿子不嫌弃你不贞,自愿入到你程家当女婿,你还想怎样?我魏家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魏老夫人说着,竟是掩面抹起了眼泪,使得围观的众人越发觉得程娇娥不识好歹了。 却见程娇娥上前几步,走到距魏老夫人一米的地方停下,目光直逼魏老夫人:“魏老夫人,你口口声声说我不贞洁,可是有什么证据?我早就说过了,这一切都是谣言。谣言是什么?就算是传的再真,她也是假的。” “可是魏老夫人你现在在做什么呢?把假的说成真的?我告诉你,我和世子的事情,从始至终都是捕风捉影的谣言,即便是去验,我程娇娥也是不怕的!” 程娇娥厉声说着,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魏老夫人,让她有种置身于猛兽身前的感觉。可明明,面前的这人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 但是魏老夫人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若是真的被程娇娥这幅架势给吓住了,岂不是笑话? “娇娥,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们一直都是为了你好的,不然我们为什么会在这个当口过来?我知道你对我们魏家一直有着嫌隙,也不喜欢我们魏家。青苑这丫头是你塞过来的吧?她都跟我们说了,说你不愿意嫁给我家祁儿,说你看上了安平侯世子。” 说着,魏老夫人轻叹一声,又道:“但是这安平侯世子是什么样的人?他会看上我们这样的小人物?你看看你现在把事情做成这个样子,她有出口为你辩解过一句?” 听了魏老夫人的话,程娇娥心中不由冷笑:果然是多活了几十年的老妖精,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的罪责都推脱到了她的身上。 如今被她这么一说,当日退婚就变成了她有所预谋。而现在的谣言,即便她说这是假的,也不过是为了引起某人的注意力罢了。 人群中走过一身着黑色绸缎衣服的男子,这男子轻纱掩面,似是凑巧经过,眼睛却时不时的朝着几人的方向看去。 只不过是一瞬间的晃神儿,程娇娥便见着这样一位身着黑色绸缎的尊贵男子。那一瞬间,她便明白了,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商澈的计谋。 不过他当真是好谋略,先是给自己下了套,之后只等着自己乖乖的往里边钻就好了。 程娇娥敛了神色,回望着魏老夫人,脸上神色淡淡,让人看不出喜怒。 “我和世子的事情,原本就是有心人散步出来的谣言,你如今抓着这件事不放,又是安的什么心?你这是故意损坏我女儿家的名节,单凭这一点,我是可以去报官的!” 话出了口,程娇娥以为魏家人会有所收敛,却不知,那魏祁竟然又是开口。这一次,还带着几分的哽咽。 “娇娥,你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吧,为什么还要去告官?我知道,我魏祁是没有世子本事,虽然是个读书郎,可是地位权势,终究比不过安平侯世子。不过为了你,我可以去努力,去争个状元郎,好给你添添面子。” 魏祁说的声泪俱下的,让人不由为之动容。 周围的人对程娇娥越发的不齿了,这样一个贪慕虚荣不贞不洁的女子,又如何配得上魏祁这样一个德才兼备的好男儿? 一时间,对程娇娥的谩骂不止,对魏祁的维护增加。几乎所有的人,在心里都认定了,程娇娥是个没有德行的女人。 “魏公子,天下女人多的是,你何苦在一棵树上吊死?”有人忍不住劝说起魏祁来。 却见魏祁艰难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不,即便是天下的所有女人,也比不上娇娥一分。” 那般情真意切的模样让程娇娥不由得为之作呕,道一句:“魏祁,你这么说话也不怕闪着腰?” “闪什么腰?你这个女人心肠怎么那么坏?你看看人魏公子都成什么样子了,你还如此刁难他。” “怎么了?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我告诉你,不可能的!以前你和魏公子的事,我一直觉得魏公子对你有所亏欠,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你这个女人自导自演的,你可真是心机!”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男子义愤填膺的说到。 第84章 请求 “你们有没有脑子?魏祁说成这样你们也信?”程娇娥气不过,忍不住回了那人一句。没曾想这不回还好,一回就乱了套。 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围攻程娇娥,各种肮脏污秽的言语一个接一个的传到程娇娥的耳朵里。 一个两个人的时候,程娇娥还能回几句,可是如今一群人围攻她,她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些人一人一句,便是连吐沫星子。都能给程娇娥淹死。 程娇娥不禁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 如果不是顾念到事情的严重性,程娇娥早就转身回府了,哪里还就在这里听他们骂自己。 可她不能回去啊,她回去就代表告诉所有人,她程娇娥无话可说,默认了这一切。 所以即便是那些人说的话再怎么不中听,她还是要站在那里听着。 魏家人看着局势渐渐的被自己扳了回来,心里高兴,脸上的神色也越发的趾高气扬了起来。 而这时,人群之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你们快看,那是谁?” 所有人都纷纷转头,朝着那人指的方向看去。 便见得自远处,浩浩荡荡的来了一行人。 为首的那人身着上好的水蓝色丝绸制成的袍子,衣服剪裁合身,衬得他身姿挺拔,丰神俊逸。衣服的前襟上绣着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着,别有一番风雅的韵味。 如今他神色淡淡的,一双星子般的眼眸直直的望着程娇娥的方向,眼中的神色不带一丝焦距,似是在看着她,又似是随意的看着。 他身下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行走间别有一番霸气盎然的韵味,倒是与他的身份所匹配着。 自他的身后,是一队抬着礼物的人,要有一条街那么长。 而那围观的众人一见钟离殇来了,立马又是一阵轰动,自觉的让出一条道路来。 他们彼此交接着,窃窃私语。只是那眼睛不住的在钟离殇、程娇娥、魏祁三人身上来回打量着,似是在梳理三人之间的关系。 程娇娥不由有些头疼,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这下子好了,男故事的女主角都聚在了一起,旁边还有个纠缠不休的,可算是有好戏看了。 又想起刚刚魏盈盈所说的两个人的关系,程娇娥看着钟离殇的眼中便多了些冷漠。若不是现在走了有逃跑的嫌疑,程娇娥真想就这么走了,什么也不管。 最先冲出去的,是魏盈盈。只见她飞快的跑到钟离殇的马前,娇滴滴的道一声:“世子哥哥,你是来给盈盈提亲的么?” 她说着,又是朝着钟离殇身后的送礼队伍瞄了一眼,眼中满是娇羞。 上一次钟离殇夜探闺房,今天又是突然出来现,还搞了这么大的排场,魏盈盈难免不多想,心里是又欢喜又幸福。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钟离殇肯定的回答时,他却疑惑的皱了皱眉,轻声问一句:“我为何要向你提亲?”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传进所有人的眼睛里。他们皆是瞪大了眼睛,目光在魏盈盈和钟离殇之间打转,满是不可置信。 这魏盈盈不是说她和世子已经私定了终身?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难不成说这一切都是魏盈盈自己的幻想? 那世子如果和魏盈盈没有关系的话,是不是和程娇娥谣传的那些属实?否则的话,他又干嘛过来?还带着那么多的礼物?不就是来给程娇娥提亲的么? 不仅是那围观的众人这样想,就连程娇娥,都这么觉得。 这一连来了两次人,皆是带着礼物,向她提亲来了。如今钟离殇又出现,怕也是同样的目的。 只是他为什么过来?难不成也想将程胥收于囊中? 也对,如果他真的来提亲,又成功了,那借钱一事不好说么? 想到这里,程娇娥心中冷笑:果真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认了。 而那边,魏盈盈正和钟离殇拉扯着,钟离殇却一直保持着一副君子风度,将两人的干系撇的干干净净的。 只是这一切在程娇娥的眼里,却都是做戏。 魏老夫人把黏在钟离殇身边丢人现眼的魏盈盈拉了回去,钟离殇方才下马,朝着程娇娥走去。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停留在两人的身上,想要知道,钟离殇今天来究竟是意欲何为?难道真的是上门提亲? 这样一来,谣言自然不攻而破,只是也坐实了那些谣言。 “今日来是有事想请程小姐帮忙,只是……”说着,钟离殇朝着祁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在周围望了望,“不知程小姐有没有空。” 程娇娥微微一笑,道:“自然是有空的。” 这个时候,她避着,反倒给那些人落下了口实。 只是她心里有些疑惑,钟离殇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客气?还叫她程小姐,这可不像他啊。 疑惑的朝着钟离殇看去,想要看看钟离殇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又有哪里不同,却看到钟离殇一直朝自己挤眉弄眼的。 他望着她,一双眼睛看了又看,眼中的神色古怪。 忽然间,程娇娥明白了。钟离殇这是给自己做人情来了,他这般生疏的对着她,只是为了告诉众人,两个人之间,并不像外界所谣传的那样。 “什么事?世子该不会也想来和程娇娥提亲吧?又或者说,给她一些礼品,了了那件事?”魏老夫人咄咄逼人的开口说到。 她所指的那件事,自然是钟离殇和程娇娥谣言一事。 在这个关口,钟离殇如此大张旗鼓的过来,其中的心思,倒是不难让人猜测。 “我当是程小姐为何迟迟不肯答应我们的亲事,原来是和世子走到了一起。”她话中说的恍然,却带着讥讽的意味。 虽说世子权势比较大,可与他们身后那人比起来,还是小了太多了。所以对着这样一尊大人物,魏老夫人却是完全不带怕的。 再加上,自己的儿子还是他打成这样的,要不是因为他,如今程娇娥已经成了他家里的媳妇了。而今天,他竟然又出现在这里,坏他们的好事。 第85章 飞天佛女图 钟离殇冷瞥了魏老夫人一眼,显然不屑和她多费口舌,在话锋上争高低。 他一伸手,旁边的下人立马恭敬地递上一副画轴。 钟离殇将上面系着的绳子解开,“哗啦”画卷在他手上展开,引得众人纷纷好奇地张着脖子朝画卷上望,竟然是一副飞天佛女图! 此画整体细腻、着色大胆鲜艳,却又不失肃穆,令人过目不忘。 “这不是天水寺里的那副飞天佛女图吗?”人群中,有一个常礼佛的人先把它认出来。 “是很像。” 哪里是很像,根本就是同一副! 魏老夫人看见这幅画,脸上肌肉微微有些踌躇,一时间弄不明白这钟离殇葫芦里卖的是什么样,这种时候,他拿一幅画出来做什么? “程小姐,你可认得这幅画?”钟离殇客气询问。 从自己手里出去的东西,怎么能不认得? “这是之前魏老夫人生病的时候,我为了给她祈福,画来送给天水寺的主持的,怎么会在世子您手中?” 钟离殇今天来,就是为了在众人面前营造出一副自己和程娇娥并无私交的假象,还程娇娥清白的同时顺便堵住悠悠众口,故而他神色始终冷淡。 “这幅画确实是我从天水寺那儿得来的。”他不疾不徐地把画重新卷起来,“前几日我去天水寺,无意间发现了这幅画,询问之后,才知道它竟然出自程小姐之手,故而今日特意前来,想请程小姐也替我画上一副。” 魏老夫人讥笑一声,刚要见缝插针再次趁机嘲讽,钟离殇先又补充道: “母妃生前最信佛,她故去后,这些年我一直在四处寻找画师,想要为她画一幅佛像,但一直没碰到合适的,直到看见程小姐这副飞天佛女图。” 程娇娥立马心领神会钟离殇的意思,也端出一副疏离客气的样子: “拙笔能得世子您的青眼,小女荣幸之至。能够为安平候妃画一幅佛像,是小女的福分,小女乐意之至。” “如此便劳烦程小姐了。”钟离殇使了个眼色,他的手下立马机灵地搬出一个沉甸甸的小箱子,当着众人面打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子。 “这只是一部分定金,等到画成,我更有厚礼奉上!” 箱子里的银子足有五百两,百两纹银,对于平常人家算得上一笔巨款,但程娇娥显然不缺这点儿银子。 钟离殇送的也不是这些银子,而是要借它们来告诉挤在程府门前看热闹的这些人,他和程娇娥,确无私情。 程娇娥客气地把银子收下,俩人一言一句里的客气疏离不像是装出来的,他们互动落进围观群众眼睛里,立马有心直口快地说: “要是程小姐真的和世子有私情,画多少副画,不是私底下一句话的事,何至于搞这么大的场面?” “是啊,我看他们两个生分得很,根本不像传言中那样私交甚笃,别又不是有心人故意散播的谣言吧?” 话听进魏家三口耳朵里,魏老太太脸一热,登时大声嚷嚷道:“苍蝇还不叮无缝的蛋,要是俩人真清清白白,哪个能编排出谣言来?” “苍蝇确实不会叮无缝的蛋,可有些人的心比苍蝇还要脏,最擅长捕风捉影、颠倒是非,脸皮更是比拐角的城墙还要厚,您说呢,魏老太太?” 程娇娥笑里藏刀的一番话,听得众人顿时一通哈哈大笑。 她虽然没有明指,但话锋已然指向魏祈等人。 魏祈染指程娇娥的丫鬟青苑在先,被退婚后,又故意抹黑程娇娥的名声,诬陷过她和钟离殇一回。 魏祈先对不住程娇娥,后又往她身上泼了一大盆脏水。程两家撕破脸皮,本该老死不相往来,偏偏魏祈几次三番来招惹程娇娥,现在程家招上门女婿,又像一块狗皮膏药黏上来。 围观的人,不是没有明理的。 谁的脸皮比拐角城墙还厚、谁又造谣生事、颠倒是非,事情发展到了这儿,一眼就能看明白。 魏老太太不负脸皮厚这个“美誉”,依旧指着程娇娥的鼻子,面色不改道: “你以为你和世子联合起来,在大家面前演这么一出戏,就能够撇清你和世子的关系,再变成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了吗?不洁就是不洁!” 魏老太太再看向钟离殇,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刻薄地继续说:“难得世子您还是个有情人,为了维护这个小贱蹄子,竟然做出这样一场大戏来!” 听见“小贱蹄子”这粗鄙的四个字眼,青韵再也忍不住,冲出去就要和魏老太太理论一番,被同样气得青筋暴起的程娇娥拉住。 适时,因为魏老太太再次和程娇娥和钟离殇捆绑在一起,魏盈盈不满地一阵跺脚,嗔怨道:“娘,我看世子哥哥就是单纯找程娇娥画幅画,跟她没有私情,世子哥哥喜欢的人明明是我。” “你闭嘴!”魏老太太和魏祈同时恨铁不成钢地冲魏盈盈低喝怒斥。 魏盈盈的话,又引起众人一阵哄笑, 钟离殇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铁青,他极力压制着心里的怒气,尽量无视魏老太太不堪入耳话,再次缓缓开口:“刚刚是私事,我今天来,还有一桩公事,不知程小姐可否把令尊请出来一叙?” 公事? 程娇娥纳闷地看着钟离殇,又因为他要请程胥出来,心里不由警铃大作,犯起嘀咕。 如果只是为了还自己一个清白,戏演到这儿就已经足够了,他为什么还要见自己的爹? 为了借银子?这个念头只在程娇娥心里出现了一瞬,就被她立马否定。 钟离殇之前一直不敢因为这事儿直接和程胥打交道,都是通过自己迂回曲折,没道理现在突然就敢了。 他现在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程娇娥一下摸不清楚。 只是程胥一向不和皇室打交道,前两天自己提起,让程胥在皇室找个靠山,甚至还引他动怒。 如果此时此刻,自己让人把程胥请出来,只怕钟离殇要说的事还没开口,就当场吃了个闭门羹。 如果不请…… 第86章 还你清白 程娇娥犹豫地又看一眼钟离殇,自己不派人去请,同样是在给钟离殇难堪,让他大失颜面。 就在程娇娥左右为难间,程胥突然自己从门里走出来。 原来魏祈再次登门提亲这事儿,下人也通禀给程胥了。 程胥一来担心程娇娥万一被魏祈一番花言巧语欺骗,二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让他逐渐看清魏家三口的嘴脸,他亦担心程娇娥应付不来魏祈他们,反被欺辱。 所以程胥一听说魏祈登门提亲的消息,就急忙赶过来,谁知一出门,竟然见到了钟离殇。 不明外面情势的程胥古怪地看钟离殇一眼,暗道自家为了和他撇清关系、还程娇娥一个清白,已经要招寒子入赘了。 风口浪尖的时候,这位世子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上门来,究竟想干什么? 但程胥毕竟是商人,心里再不满,表面上依旧笑嘻嘻的,装作诚惶诚恐地样子受宠若惊道:“世子大驾光临,草民有失……” 他话还没说完,钟离殇已然跳下马,笑呵呵地急忙拦住假意下拜行礼的程胥,竟装出一副和程胥素未谋面的模样,热切道:“想必您就是程胥程老爷吧?我听说过您,久仰大名!” 程胥和程娇娥都懵住,只有钟离殇还自如地继续往下说:“我在京城的时候,就常听人说起您,您早年家道中落,没有萎靡不振,反而发愤图强,短短十几年时间,这期间您经历了大起大落,如今再次成为富甲一方的商贾大户,我对您是由衷的钦佩!”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钟离殇又把场面话说得这么漂亮,程胥就算对他再避之唯恐不及,此刻也只能干笑客套:“哪里,哪里,世子您过誉了。” “实不相瞒,我今天来,为了两件事,刚刚那件私事我已经和程小姐说过了,现在想跟您谈一下公事。” “私事?”程胥心里擂起小鼓,紧张地看向程娇娥,程娇娥急忙解释: “世子想请女儿替已故的安平候妃画一幅佛像,女儿答应了。” 听这件私事和程娇娥的婚事无关,程胥松一口气,画一幅像没什么,只要不和钟离殇有所牵连就好,这样的人家,不是他程家能够高攀得起的。 更何况程胥也不想高攀。 “那公事是?”程胥疑惑问。 钟离殇清清嗓子,刻意高声道:“程老爷您在做生意上是一把好手,我也想在您这儿学点儿生意经,所以想拜您为师,您教我做生意,您看如何?” 他边说着,边拼命冲程娇娥使眼色,“我之前托程小姐探过您的口风,可这么久了,您一直也不吐口,没办法,这才亲自登门上前。” 直到钟离殇命人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搬上来,十几个绑了红绸的箱子在程府门前一字排开,程娇娥才终于反应过来。 对于他竟然要跟自己的爹爹学做生意这事儿,程娇娥虽然还懵着,却机灵地就钟离殇的话茬附和道:“是啊,之前世子私下见我,为的就是和爹您学生意,偏偏这事被那坏良心的人拿去做文章,编排出我和世子的是非散播,刻意诋毁我的清白。” 荣城这些天把程娇娥和钟离殇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再加上魏祈有意从中引导,这才让大伙误以为程娇娥真的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现在风言风语里的主角凑到一起,俩人都坦坦荡荡、问心无愧,钟离殇索性私下见面的“原因”也挑明了,由不得别人不信他和程娇娥的清白。 眼见舆论的风向发生改变,钟离殇目前又不是自己能轻易得罪的。魏祈不甘地瞪一眼钟离殇,拦住还想继续撒泼耍无赖的魏老夫人,打算趁没人注意他们时,悄悄溜走。 谁知他刚转过身,才迈了一步,就听钟离殇喝道:“站住!魏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魏祈回头,生硬地挤出笑脸,打着哈哈笑:“世子您和程伯父既然有事要谈,我们就先不叨扰了,告辞。” 说着拉着魏老夫人急忙走,钟离殇一使眼色,他的手下立马蜂拥而上,再次拦住魏祈的去路。 “世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钟离殇勾起冷笑,他不屑地上下打量魏祈一遍,“既然我马上要跟着程老爷学做生意了,那辈分上,程老爷就是我的老师,你们刚刚在大庭广众之下,辱我老师门楣,我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魏祈不由把牙咬得咯吱作响。 这钟离殇哪里是替程胥出头,依魏祈看,他压根就是为了给程娇娥出气! 他们刚刚唱的这出大戏,瞒得过那些无知的围观群众,却瞒不过魏祈,程娇娥早就说过自己身后也有人,这人就是钟离殇! 但魏祈气归气,却没当众顶撞钟离殇的胆子,他只能沉住气,说出的话却不乏威胁: “世子,您也是个聪明人,且不说我娘刚刚说的话有多少真、多少假,就说您为了一个商贾来得罪我,您觉得值得吗?” “得罪?”钟离殇不由觉得好笑。 这话换成魏祈身后的人来说,还有些份量,可他魏祈又是什么东西?就算来日魏祈真的高中状元,在他钟离殇的眼里,也不过是强壮一点儿的蚂蚱罢了! 钟离殇方才还笑着的脸,在这一瞬间骤然变冷,不容置疑道:“魏祈一家三口当众侮辱本世子和程小姐,已犯了藐视皇威这等大不敬之罪,把他们全部扭送到衙门去!” 魏祈一惊,不敢相信钟离殇竟然敢真的这么做! 魏老夫人脸色已经“唰”一下变得惨白,她刚想求饶,钟离殇的两个侍卫已经架起她的胳膊,强行架着她朝衙门走。 眼见自己也要被抓走,魏盈盈吓得一下扑到钟离殇身边,求助地紧抓住他的衣袖,可怜求道:“我不要去衙门,世子哥哥,求求你放过我,你不是很喜欢我吗?求求你,你不要送我去衙门好不好……” 钟离殇嫌恶地甩开她,不肯正视她一眼。 第87章 劝说 在程府围观的这群人,为的就是来看戏的,不负所望,他们也确实看了一出好戏。 在魏盈盈一声声凄惨哀怨的“世子哥哥”以及魏老太太的求饶声中,三个人被侍卫压着,迅速淡出他们的视线。 程府门口的戏,已经没有好瞧的了。 就在这些围观群众准备散去后,钟离殇冷颜扫了他们一遍,最后敲打警醒道: “再让本世子听到半句有关本世子和程小姐不切实际的谣言,损害本世子的声誉,刚刚魏祈他们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众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栗,纷纷表示自己绝不乱嚼舌头根的同时,终于肯相信钟离殇和程娇娥确实清白了。 在钟离殇一句“没事大家都散了吧”之后,这些人如获大赦,不过眨眼功夫,方才还被被围得水泄不通的程府门口,就连人影都寥寥无几了。 没有闲杂人在场,无论是程娇娥还是程胥,都轻松许多。 钟离殇理所当然地让人把礼品抬进程府的同时,反客为主,做了个请的姿势:“程老爷,咱们进屋细谈吧?” 虽是问句,但钟离殇的语气却很笃定,他显然认为程胥不会拒绝自己,光是自己刚刚替程娇娥解围一事,程胥就应该把自己请进去,请自己好好喝杯茶以道谢。 程胥虽然还因为钟离殇要跟自己学生意的事儿懵着,却迅速挡到门口,果断拒绝道: “礼物就不要抬进来了,喝茶也免了,世子您身份高贵,我自认没本事做您的老师,您还是请回吧!” 无论是说话语气,还是肢体语言,程胥都十分不客气。他冷扫一眼程娇娥,怒“哼”一声: “还不快进来!” 程娇娥忐忑地看钟离殇一眼,生怕程胥的态度会激怒他,迈着小步伐走进大门的同时,试图和稀泥:“爹,要不然还是请世子进去喝杯茶吧,毕竟世子刚刚替我解了围,咱们……” “你给我进去!” 程娇娥话还没说完,被程胥一瞪,后面的话生生咽回肚子里,只好不甘愿地走进大门。 “世子,今天是我失礼了,改日我一定亲自登门拜访!”随着程胥话音落下,“砰”一声,程府大门重重关上。 钟离殇反应过来后,只能盯着两扇紧闭的朱红大门摇头兴叹。 而在这两扇门后面,程娇娥忐忑地跟在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程胥身后。从小到达,程胥看她就像是看眼珠子似的,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说,如此动怒,实属罕见。 正因为此,程娇娥心里才像揣了只兔子似的,始终不得安宁。 父女俩一前一后,直到走进程胥的书房,程胥尽量平和地让其他人全部退下,关上书房门后,又冷瞥向程娇娥,再次喝道:“跪下!” 没有任何质疑,程娇娥立马“扑通”双膝跪地,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耳朵,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似的,可怜地看向程胥,委屈巴巴地问:“女儿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竟惹得父亲如此动怒。” “我问你,你和那安平候世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女儿之前跟您说过了,女儿和他真的一点儿男女之间的关系都没有。” “没有?”程胥怒极反笑,“娇娥啊,你爹我还没到糊涂的时候呢,旁人看不清楚,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如果没有关系,那安平候世子为何那么维护你、还让你给安平候妃画佛像!?” “世子让我画佛像,是为了撇清我和他的关系,还我清白罢了。” “那他为什么要费心还你清白?是不是、是不是你们……你们……”程胥不敢再往下说下去,他痛心疾首地重叹一口气。 钟离殇为什么要帮自己,其实很容易就可以说得通。 程娇娥盯着程胥的脚尖,开始犹豫不决。 程胥一向不想和皇室、不想和朝野、权利上的斗争扯上任何关系,他只想和自己的妻儿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程娇娥不是不清楚。 可是权利的争斗在无形中,已经把程家卷进来了。 程娇娥不清楚自己家里究竟有什么值得那些大人物如此惦记,她只清楚,那只翻云覆雨手不会轻易放过程家,想要守住这个家,躲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程家不可能独善其身,如果只是一昧躲避,迟早有一天,程家又要走上程娇娥在上一次的覆辙。 既然程家早晚都要卷进来,如果不想重蹈覆辙,程娇娥清楚,她就要早一点找到一个可以护得住自己也护得住自己家人的靠山! 思及此,程娇娥终于下定决心,掷地有声道:“女儿有话要说。” “你说!” 程娇娥直视程胥的眼睛,坚决道:“爹您知不知道,咱们程家已经被人盯上了!” 程胥脸上惊变,但很快恢复镇定,眉头却依旧皱着:“你不要胡说。” “女儿没有胡说!”程娇娥激动道,“您知不知道,魏祈他不择手段也要和女儿成亲图的是什么?他图的是咱们家的家产!” 程胥沉默不言,他毕竟活了大半辈子,魏祈这点儿小心思,他看得出。 “但他图的不光是咱们的家产,他背后还有人,女儿只知道那是当朝的七皇子,七皇子图的事咱们家的什么,女儿就不知道了。” 程胥又是一惊,有些不愿相信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前几天魏祈把女儿劫走,他那时候断定女儿这辈子只能跟着他了,故而说漏了嘴。” 程胥踉跄跌坐到椅子上,呆滞地呢喃道:“七皇子、七皇子……” 在这一瞬间,在他身上,程娇娥竟然看到了几分颓态,很快程胥就恢复从容,声音却低落很多:“那你和安平候世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和世子确实是清白的,但世子想通过我向您借一大笔银子好当做军饷去打仗,他有求于我,所以刚刚才会帮我。” 程娇娥朝前跪走两步,恳切道:“爹,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您要是咱犹豫不决,错失了安平候这个靠山,以后万一七皇子真的对咱们下起狠手,咱们只能是案板鱼肉任人宰割啊!” 第88章 孤立无援 程胥只忧心地摆手叹息,依旧迟迟不肯表态。程娇娥见状,又朝前跪走两步,言辞更加恳切:“爹,您不能再迟疑了!如果女儿没有猜错的话,现在不止魏祈,就连虞家都已经被七皇子收买了,敌众我寡,您再迟疑,等到世子回去京城,咱们就真的孤立无援了啊!” “虞家?”程胥有些难以相信,“那可是你娘的娘家啊,怎么会……” “怎么不会!”程娇娥义愤填膺道,“这些年,虞家的人是怎么对待咱们的,您心里难道就不清楚吗?虞家人一贯看不上咱们,凭什么现在舅母突然登门,要和我结亲?” “舅母他们图的是什么,爹您不清楚吗?” 程胥自然清楚:“图的无非是咱们的家产。” “有七皇子在幕后藏着,您认为咱家真正的、连女儿都不知道的东西能落到虞家手里吗?舅公在朝为官,又怎么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虞家听到风声,这个时候却还敢打咱们家产的主意,他又是从哪儿借来的胆子敢和七皇子争?” 程胥不笨,程娇娥这样一说,他霎时间什么都明白了。 “女儿知道您想远离那些纷争,可现在咱们已经是局中人,退不得了。爹,就当是女儿求求您了,您不要再固执,给咱们找个能够庇护咱们的靠山,行吗?” “你让我想想,你让我想想。” 程胥呢喃两遍,倚靠在椅背上,烦恼地闭上双眼,他沉思了小半柱香时间,终于下定决定问: “世子真的会庇护我们程家吗?” 见他口风松动,程娇娥欢喜地连连点头:“您放心,世子早就答应了女儿,只要您愿意借给他银子充当军饷,解他燃眉之急,以后咱们就会得到安平候的庇护。” “还有,那些银子是他借的,等他凯旋归来,所借银钱会连本带利一并归还!”生怕程胥误以为这些银子给出去后就会打水漂,因为舍不得这些银子再次踌躇,程娇娥连忙补充。 利不利息的,程胥并不在意。他凝视着程娇娥的眼睛,再次沉思几秒,终于一拍桌: “好,只要世子信守承诺,真的会庇护你和你娘,多少银子我都借了!”他从桌子后绕过来,亲自扶展开笑颜的程娇娥起来: “但我有言在先,这些钱你要你以你的名义借出去,无论给他钟离殇多少钱,都和我没关系,知道吗?” “为什么?”程娇娥顿时一头雾水地望着程胥。 程胥故作不以为然地“嗨”一声,“你也知道,我不想跟皇室产生什么交集,我愿意借钱出去,也不过是为了给你和你娘找个靠山罢了,这样万一……” 他顿了顿,后半句话被他生生咽回去。 “总之,娇娥你就不要多问了,我这样做自有我的打算。” 说着,程胥研磨提笔,写了一张条子连同自己的章一起交给程娇娥,有了这张条子和程胥的印章,程娇娥就可以带着钟离殇去票号提取任意数额的银子。 “拿着它们,去找世子吧。” 程娇娥小心妥帖地把它们收进自己的里衣内兜里,开口还是想问个究竟。 但她想到钟离殇只是拜托自己向程胥借银子,现在不管是以谁的名义,反正钟离殇要借的银子已经借到了,没必要再刨根问底下去。 程胥要以自己的名义借钱给钟离殇,总有他自己的原因。 但程胥的欲言又止,又让程娇娥心里不安,她总觉得程胥刻意隐瞒了一些很重要的事,这些事,可能就关乎七皇子为何会盯上程家的原因。 程娇娥了解程胥的性格,他既然选择了隐瞒,并且一瞒就瞒了这么多年,那么他只会一直瞒下去,就算自己再怎么追问,也不会说。 虽然不知道会是什么事,也不知道轨迹发生改变的这一世,自己又会经历和遭遇什么,但程娇娥还是坚定地突然紧紧抱住程胥衣: “爹,您放心,女儿一定会拼尽全力护住咱们一家,咱们肯定都会没事的。” “嗯,不会有事的。”程胥亦用力地抱了程娇娥一下,既是宽慰她,又像是宽慰自己。雾水凝上二人的眼帘。 书房里的气愤压抑极了,在程娇娥把暗地里涌动的风波向程胥挑拨后,一层阴霾将程胥笼罩。 其实这次雾霾早就覆在程胥心上了,只是这么多年,一直被他刻意遗忘和压制,直到现在终于爆发。 七皇子究竟为什么盯上程家,程胥再清楚不过,但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儿,他只能选择把这个秘密藏在自己的心底,连对虞嬛汐,都不曾透露过半分。 程娇娥揣着条子和印章,心情沉重地在书房离开后,立马奔向大门口。 大门外早已经空无一人,在程胥闭门谢客后,钟离殇便又抬着成箱的礼品原路折回去了。 询问过钟离殇的去向后,程娇娥派青韵去给钟离殇送信,邀请他明天正午时分,在荣城最大的酒楼见面,有正事相商。 次日还未至晌午,钟离殇就已经早早地坐在酒楼雅间里,等待程娇娥的到来。 在距离晌午只剩半刻钟不到时,程娇娥终于姗姗来迟。 她只带了青韵一个人,因为怀揣程胥的印章和亲手写的条子的缘故,来的这一路上她都小心极了,生怕被人跟踪。 一直到了酒楼,被小二带到檀香袅袅的雅间门前,程娇娥才终于舒一口气。 她又在门外深呼吸一口气,才紧张地敲响门框。 得钟离殇一声“请进”,程娇娥缓缓推开门走进去,先恭敬地朝他见了个礼: “世子。” 钟离殇眉头微蹙,因为她生疏的态度,心里稍稍有些不舒服: “你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客气?” “还是客气点儿好,省得再落人口舌,传出我和世子您的闲话来。” 钟离殇眉头皱得更深,因为她的话,心里也更加不舒服。她就这么急着和自己撇清所有关系吗? 因为她的疏离,就连钟离殇自己也没注意到,他自己的语气也变得冷淡起来,甚至还带着点儿赌气的意思。 第89章 道歉 “你请我到这儿来,有什么事?” 钟离殇捏起紫砂茶壶的耳朵,给自己倒了一杯上等的普洱茶,慢悠悠地嘬了一小口,眼睛盯着程娇娥的绣花鞋面,冷冰冰地问。 程娇娥不客气地直接坐到钟离殇对面,先就昨天程胥的无礼道歉:“昨天我爹将世子您拒之门外……” “如果是道歉的话,就免了,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程娇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钟离殇无情打断。 程娇娥尴尬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条子来:“世子您之前交代我办的事,我已经办妥了。” 钟离殇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程娇娥指的是借银子一事,立马欣喜地看过来:“你爹答应借钱给我了?” “答应了。”程娇娥点头,“不过却是以我的名义借的。这是他写的条子,世子您看一下。” 钟离殇接过条子,古怪地看了程娇娥一眼,一时有点儿不明白程胥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要以程娇娥的名义借钱给自己? 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的目的,只有借钱而已。只要钱能够借到手,以谁的名义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爹的印章也已经交给我了,如果世子您没有什么异议的话,您只要写下借条,我立马就可以盖章去票号里给您取钱。” 钟离殇看向一旁侍奉的下人:“去拿纸笔来。” 酒楼里纸笔是常备的,不一会儿,掌柜的就亲自把整套的笔墨纸砚送过来。研好磨,钟离殇提笔笔走游龙,唰唰几笔,已然把借条写好。 待笔墨吹干,他又取出自己的印章来,在落款处盖了个红戳。 饶是富裕如程娇娥,在接过借条,看见上面的金额时,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诧异地看向钟离殇。 原因无他,只因钟离殇要借的数额实在是太大了,足占了程家的大半家当! 程娇娥捏着借条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她格外小心地把借条收起来,在程胥写的那张条子所留的空白处填上相应的数额,递还给钟离殇之前,不放心地又提醒问: “世子,您之前答应过我的事?” “你放心,我言而有信,你将钱借给我,我一定护你们程家周全。” 得到他再一次保证,程娇娥才放心地把条子递过去。 适时小二把厨房早就做好的珍馐美味端上来,俩人难得和谐地坐在一起用过饭,钟离殇用干净的手帕抹干净嘴,再拿茶水漱过口,便站起来: “这批银子我急用,不知程小姐你下午有没有时间陪我去一趟票号钱庄?” 虽然有了程胥盖章的条子,但钟离殇要取的数额实在是太过巨大,钟离殇如果独自前去,钱庄未必肯给,是要程娇娥跟着去一趟的。 但荣城最近关于程娇娥和程胥的风言风语传得厉害,昨天俩人虽然在程府门前合伙演了一出戏,使一部分人相信了它们是有心人捏造的谣言,但仍有另一部分人还持着质疑的态度。 为了自个儿的名声,也为了和钟离殇拉开距离,程娇娥虽然答应了钟离殇的要求,俩人却是一前一后到的钱庄,并未同行。 这些年,程胥把生意做得越来越发,自己的身家也越来越大,光是荣城这几家钱庄票号,就算是把所有的银子都凑到一起,也凑不够钟离殇要的这些数。 要想拿到钟离殇要求的所有银子,钟离殇还要在荣城待上小半月,等他们筹集现银。 而另一边,应颖则悄悄地溜出程府,她一路小心地避开人,来到一条偏僻的死胡同,在死胡同的尽头,一边谨慎观察四周是否有人,一边有节奏地敲响院门。 不大一会儿,院门打开,从里头探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脑袋也往两旁望了望,确定没人后,一下把应颖拉进去。 院子里,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正卧坐在贵妃椅上懒洋洋地晒太阳,她抬抬眼皮看向应颖,颇为傲气地问: “程家那儿有消息了?” 应颖对她的态度算不上很恭敬,淡淡地“嗯”一声,自顾挑了个位置坐下:“程胥答应借钱给钟离殇了,我去钱庄里打听过,钟离殇借的不是一笔小数目,足有程胥的一半家产。” 蒋皓玉神情一凛,一拍贵妃椅的椅背坐起来,冷笑一声:“这个程胥,最后还是这么糊涂!” “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怎么办?”蒋皓玉眉头凝起来,七皇子派她去接近程胥,好从中谋取程家财产,寻找七皇子要的东西,可现在却被钟离殇捷足先登。 “咱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蒋皓玉想了好一会儿,招手示意应颖附耳上前,趴在她耳边叽里咕噜地说了好大一通话,最后阴笑一声:“清楚了吗?” “清楚了。”应颖有些犹豫地点点头,踌躇道,“可咱们这样做,会不会……” “那有什么?”蒋皓玉不耐烦地冲应颖翻了个白眼,“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七皇子的宏图伟业,牺牲几只蝼蚁又如何?” 应颖有些不忍地点头,接过蒋皓玉塞给她的药,不多逗留,按照原路返回程府。 在程府门口,她正巧和刚从钱庄里回来的程娇娥迎面撞上,见到明显心不在焉的应颖,程娇娥停下脚步,纳闷询问: “应姑姑,您这是去哪儿了?” 应颖这才发现程娇娥,她吓得连忙把双手背到后面去,干笑着慌乱解释道: “没什么,我在屋里待得太闷了,所以刚刚去街上随便转了转,走了走。” 程娇娥似信非信地应了声,疑惑地看着应颖,总觉得她哪里不对劲儿,却又说不上来。应颖把药粉包藏好,亲切地走过来挽住程娇娥的胳膊: “说起来,我在这儿也叨扰你们有一段时间了,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我打算今晚亲自下厨做一桌菜感谢你们,还不知道娇娥你和你娘喜欢吃什么?” “不用麻烦了。”程娇娥有些别扭地推开应颖,下意识和她拉开距离,“只要您不打我爹的主意就成了。” 第90章 进京 应颖尴尬地浑身僵了一下,随机笑得更加不自然:“这孩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只把程大哥当成哥哥看待,自然不会有其他乱七八糟的想法。” “如此最好了。” 说话间,俩人已经走进程府。守在门口的家丁看见程娇娥回来,连忙一溜小跑奔过来: “小姐,老爷请您回来后立马去书房一趟,他有事找您。” “那我先过去了,应姑姑。” “行,你去吧。”应颖笑呵呵地望着程娇娥身影消失后,深呼一口气,定了决心,径直朝厨房走去。 而书房里,一夜未合眼的程胥正坐在椅子上,盯着一本手册反复查看。 这本手册是他昨晚连夜写出来的,上面记载的都是他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人脉名单,有生意场上的人、也有他的亲戚好友。 到了现在,程胥已经把它反复看了三遍了,反复确认上面的名字可有疏漏,尤其是在京城中的好友,可有未写上去的。 除了这本手册,在书桌旁,还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箱子里装了小半箱的书卷,在程胥手边,也有一个上锁的精致的镀金匣子。 程胥盯着手册盯得专注,程娇娥足敲了三遍门,他才听见响,慌忙把手册收起来:“进来。” 程娇娥推门而入:“爹,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见是程娇娥,程胥才轻松地把手册再拿出来:“借钱给世子这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这是世子写的欠条。”程娇娥把欠条递过去,谁知程胥看也不看一眼,直接从袖兜里摸出一把精致的小钥匙来,打开镀金匣子,直接把欠条丢进去。 “您不看看世子他借了多少钱吗?” “没必要看。”程胥说着,把匣子重新锁上,竟连钥匙一起推向程娇娥,“这里面装的是咱们家的贮备资金银票和存单,你收着。” “还有这个,我把咱们在京城的所有人脉全部写到上面了,你也收着。”程胥又把手册放到镀金匣子上,“其他地方的人脉也有,都写在后面了。” “爹,您这是做什么?”程娇娥突然不安地问。 “娇娥啊,我想了想,你收拾收拾,带几个可靠的人,去京城历练历练吧。” “您和娘也一起去吗?” “不,我们不去。你娘有孕在身,不能舟车劳顿,你自己去。” “我不去!”程娇娥想也不想,果断拒绝道,“我觉得咱们在永城待着就挺好的,京城人生地不熟,权贵又多,我在那儿万一被欺负怎么办?我不去!” “你必须得去!”程胥强硬道,“我已经写信给京中的朋友,让他们开始替你打点了,而且安平候也在京城,有安平候以及世子庇护你,没人敢欺负你。” “那我也不去。”程娇娥嘟起嘴,撒娇般晃着程胥的胳膊,“爹爹娘亲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你不能一辈子都跟着我们两个。”程胥板着脸,“我想过了,你说得对,咱们是得依靠皇室,既然想要依靠皇室,就得做皇商,要做皇商,起码就得去京城立脚。” “那咱们就一起去啊!” “我现在还不能走。” “为什么?”程娇娥脱口而出,“是不是还是跟七皇子有关?咱们现在有安平候保护了,已经不是以前,爹,您不必再那么畏手畏脚了。” “和七皇子无关,只是荣城这儿还有些事没料理完,我得料理好了。”程胥低着头,始终不敢和程娇娥直视。 “娇娥,你听爹的话,你先动身去京城历练一番,等到你在京城扎住跟、站稳脚,爹在荣城把该处理的都处理完了,就带着你娘去京城找你,好吗?”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程娇娥敏感又担忧地问。 程胥终于抬头看她,他艰难地扬了扬嘴角,捏了捏程娇娥的脸蛋儿,柔声道: “家里能出什么事,爹就是想趁有世子护着你的时候,让你去京城历练历练。你不是想从商经商吗?要从商,不经过历练怎么能行?” 他顿了顿,叹口气,“而且最近在荣城,关于你的风言风语也实在太多了,爹不想再让你卷入那些流言蜚语中。你去京城待一阵子,等到荣城风声过去,到时候如果你觉得京城不好,再回荣城也可以。” 程娇娥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平静,和往常无异,确实不像出事的样子,难道真的是自己多疑了? 程胥说的也对,自己去了京城,其实也有去京城的好处。 如果自己能够在京城里混出个什么来,结交到更多的世家子弟,给程家拉到更多的保护伞,也不是一件坏事。 想到这儿,程娇娥开始妥协:“那女儿过段时间再去京城,毕竟现在好多经商之道,女儿还不通。” 在这一点上,程胥也早就考虑过了。 他把脚边的书箱搬到桌子上,从里面随便拿出一本书来递给程娇娥: “这里面都是咱们程家的老祖宗们历代积累下来的为商之道,是咱们的传家书,我没教你的,上面都有,你把它们也带到京城去好好钻研。” 程胥这是下定决心让自己尽快动身前往京城了。 “爹……”程娇娥依依不舍地望着程胥,深情唤道。她的千言万语、万般不舍,都在这一声“爹”中。 程胥擦了一把老泪,也万般不舍地摸了摸程娇娥如瀑秀发,再次珍重地把花名册拿起来,递到程娇娥手心里: “你可千万记住了,这本花名册是我全部的人脉,就算是把那些钱票存单给弄丢了,花名册也不能丢!你得时时刻刻随身带着!” “我晓得了。” “还有这把钥匙,你也随身带着。” 拴着细红绳的钥匙也交到程娇娥手上,程娇娥慢慢地把它握紧,这一刻,她突然觉得重重的使命已经压到自己小小的柔软肩膀上。 从她拿到花名册、握住这枚钥匙的这一刻起,她就要彻底跟从前那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道别,成为一个真正的商女了! 第91章 下药 厨房里,在晚餐的菜肴全部炒好,只剩一锅粥还在灶上煮着时,应颖湿漉漉的双手朝围裙上一抹,笑吟吟地看向烧火丫头和厨娘: “这锅粥我盯着就成了,你们都去歇着吧。” “应姑娘,这不太好吧。”厨娘嘴上推诿,手上却已经开始解围裙。 “有什么不好的,你们也累了一天了,都去歇歇吧,反正就剩这一锅粥了。” 厨娘笑开花,麻利地把围裙往椅子上一丢,赞许道:“应姑娘,您真是个好心肠的人。那我们就先出去歇歇了。” 说着她给烧火丫头使了个眼色,眼巴巴看着她的烧火丫头立马高兴地松开风箱,跟在厨娘身后跑出去。 应颖小心地张着脖子望着她们走远了,急忙关上厨房的门,掀开锅盖放到灶台上,从怀里摸出蒋皓玉给的那包药粉打开,全部抖进粥里。 黄纸丢进火里一把烧了,应颖拿起勺子,心砰砰跳地将药粉搅匀,匆忙重新盖上锅盖,把沾了药的勺子丢进清水里洗干净,才放心地重新把门打开。 粥在灶上又煮了半刻钟的时间,煮到软糯香甜,终于煮好了。 天奕是个尊卑有序的国家,有着许多规矩,尤其是在那些大户人家里,规矩更是多如牛毛、数不胜数。 其中就包括了吃饭时女人不能上桌这一条。 但在程府,这样的规矩早就被废了,一日三餐,从来都是一家人围在一张桌子上,吃得其乐融融,今晚也不例外。 程娇娥坐在虞嬛汐身边,温柔地看着虞嬛汐日渐隆起的肚子,小声和自己还没出生的弟弟说话,应颖勤快地帮着厨娘在上饭菜。 最后一锅粥经应颖的手端到饭桌正中央的位置,她心虚地瞥同样笑吟吟地同自己妻女说话的程胥,拿起碗舀了半碗粥放到程胥面前。 “这是我最拿手的红豆薏米粥,你们尝尝。” “有劳应姑娘了。”虞嬛汐笑着,连忙接过第二碗粥,当即拿起勺子尝了尝,不吝赞扬道,“嗯!甜甜的,糯糯的,果然好喝!” 见粥进了虞嬛汐的肚子,应颖眼底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彩,她又亲自给程娇娥盛了一碗,怕她们起疑,还给自己舀了一碗粥。 应颖来到程府也有一段时间了,一直还算规矩,没惹出过什么事端,再加上程娇娥又私下查过她的底细,暂时没查到什么可疑的。 程娇娥虽然对应颖有些提防,却从没想过她会在饭菜里下药害人,虞嬛汐和程胥也信任她,故而这回是应颖多疑了。 饭菜都是干净的,不干净的只有那一锅粥。 应颖心不在焉地吃着饭,时不时看一眼先喝下粥的虞嬛汐的反应。虽然蒋皓玉说这药见效慢,得过半个时辰,药效才会慢慢发出来,可应颖还是有些不放心。 果然,晚膳用过之后,应颖跟在散步消失的虞嬛汐身后没多久,虞嬛汐便开始哈欠连连: “今儿我怎么困得这么早。” 搀扶着她的程娇娥温柔地盯着她的肚子,打趣道:“恐怕不是您闹困,是幼弟闹困呢。” 虞嬛汐也温柔地抚上自己隆起的肚皮,柔情似水地望程娇娥一眼:“我先回去歇着,你自个儿再走会儿。” 见她转身往回走,应颖立马上前一步搀扶住她:“嫂嫂,我送您回去。” 她热情的不寻常,程娇娥连忙不动声色地推开她:“不劳烦应姑姑了,我送我娘回去,应姑姑您自便吧。” 程娇娥说话语气冷淡极了,应颖干笑着退下来,倒没有死皮赖脸地缠上去。 母女俩走了有一会儿,虞嬛汐回头看了一眼,不见应颖了,才忍不住嗔怪道: “娇娥,你刚刚忒没礼数了些,怎么能那样跟应姑娘说话。” 程娇娥往后翻了个白眼,“谁知道她是好心还是坏心,娘您就是太心善了,看谁都觉得是好人。您现在有孕在身,最为当紧,万一她送您回去的路上出什么事,可怎么办?” “怎么会呢,我看应姑娘不像是那种人。” 母女俩说着话,渐渐远去。 而在程娇娥伺候着服侍虞嬛汐脱鞋洗脚上床后,一股倦意也慢慢地袭上来,她亦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小声嘀咕自个儿今晚怎么也困得这么早的同时,并未多想,当即回房去睡了。 不止是程娇娥和虞嬛汐,程府上下所有人,这一夜都突然早早发困,夜幕刚刚垂下,街上还有商户还未关门歇业时,程府便陷入沉寂中。 唯独应颖精神奕奕地一扇接一扇地推开房门,在确定所有人都已经中药昏睡中,她换上一身不显然的夜行人,在程府后院牵了一匹马,披星戴月出府去见蒋皓玉。 得知应颖已经下药成功的好消息,蒋皓玉激动地一拍巴掌:“好!这事儿你做得很好,七皇子知道后,一定会重重地赏你!” 应颖低着脑袋,公事公办地接一句:“这是我的分内之事。”然后问,“蒋姑娘,接下来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蒋皓玉眼中闪出寒芒:“之前程娇娥大庭广众下那么羞辱我,今晚我就要让她为自己之前的行为付出代价!” 她招来一个人,对他耳语两句,这人恭敬地答一声“是”,很快消失在这座小院中。 应颖纳闷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既想问蒋皓玉让他去做什么去了,又不敢问。蒋皓玉亦什么也没对应颖说,只得意地吩咐旁边伺候的其他人: “收拾收拾,今晚咱们就可以连夜返回京城,去向七皇子复命了。” 与此同时,在远隔了几条街的程府,一股火苗从泼了油的红木地板上窜起来,它像决堤洪水一样来势汹汹、一发不可收拾! 很快,火苗便沿着油泼的痕迹在程府蔓延开,窜得足有一人高,在漆黑的夜里,红色的火焰像是一只凶猛的野兽,愈发茁壮! 这场汹汹大火无情地吞噬着程府的一切,甚至已经开始活吃里面沉睡的人,但哪怕是浑身被火烧焦了,昏睡的人也没有半点儿知觉。 第92章 大火 “世子,您看,着火的方向是不是程府的方向?” 就在距程府不远的一座酒楼里,钟离殇正在一边喝酒,一边惬意地听着屏风后的清倌儿唱曲儿,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下人突然指向程府的方向,紧张问。 钟离殇立马趴到窗前,顺着下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大火已经窜上房梁,火起的方向,正是程府的方向! 他心一突,下意识地就从二楼窗口跳出去,急忙朝程府的方向奔,边奔边近乎嘶吼地大喊:“快叫人去救火!” 等到钟离殇赶到程府时,程胥的书房已经烧得只剩一堆灰了,偌大个程府,只有少数几间房间还没被殃及。 钟离殇一慌,从已经赶来救火的邻舍的手里抢过一桶水,从头顶开始把自己浑身浇透后,心急如焚地顿时朝程娇娥的房间奔去,他一边奔,一边不停地在心里祈祷程娇娥千万不要出事! “世子,您不能进去啊!世子,快回来,火势太猛了,您不能进去!” 紧跟着赶来的下人迟来一步,他无奈地重叹一口气,也只能紧跟着冲进火里。 呛人的浓重黑烟和滔天的大火,把程府变成一个修罗地狱。钟离殇拿被水浸湿袖子遮住口鼻,不管不顾地朝程娇娥的房间冲,空气中掺杂着尸体的焦臭味,令人作呕。 程娇娥还在床上睡着,她睡得并不安然。 外面的大火已经蔓延到她的房间,外墙已经被烧着了,大火灼热的温度让她躁动不安,但药效却又让她无法醒来。 “程娇娥!程娇娥!” 一接近她的房间,钟离殇便开始扯开喉咙大喊,可是一声回应都没有。 钟离殇越喊越怕、越喊越慌,他想到一路上那些被烧焦得面目全非的尸首,慌得顾不上火烧得有多汹涌,一咬牙,抱头冲破门。 门框上的火只几瞬,就把钟离殇湿透的衣裳烧干,钟离殇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灭掉衣角烧起的火焰,三步并作两步冲进里屋。 他看见还躺在床上昏睡的程娇娥,急忙伸手去探鼻息,见她还活着,松一口气,二话不说,一下把她拦腰抱起急冲冲朝外面走。 经过外屋时,钟离殇瞥见躺在下人塌上的青韵,略作犹豫,只抱着程娇娥一个人在房梁倒塌之前冲出大火。 他冲出时,正和来追自己的家丁撞了个迎面,家丁紧张地把他打量一圈,确定他安然无恙后,松口气埋怨道: “世子您太莽撞了,万一您出什么事,叫我们怎么向安平候交代?您这就是要我们命啊!” 钟离殇顾不上和他扯皮,他抱着程娇娥疾步朝程府里人工开凿的养鱼池走的同时,下令道: “去救人!无论如何,一定要把程胥和程夫人救出来!”下人刚转身,又听他补充道,“程小姐的那个丫鬟还在屋里,把她也一起救出来。” 临着养鱼池,并没有什么易燃的建筑,就算是大火把程家烧个精光,火势也蔓延不到这儿来。 钟离殇放心地把程娇娥放到地上,确定她并没有被大火灼伤到,甚至连身上衣物都完整后,在养鱼池里掬起一捧水替程娇娥洗了洗被熏黑的脸,再次呼喊她。 这一次,就算是拿冷水浇到她脸上都喊不醒她后,钟离殇终于觉察出不对劲儿。 不止是程娇娥不对劲,整座程府都不对劲。他刚刚赶来程府时,就觉得不对劲儿了,直到现在,钟离殇终于发现了是哪里不对劲。 太静了! 程胥的左邻右舍都被这场大火惊动,纷纷赶来救火,可住在这里、被大火所扰的人,却全部像完全感受不到这场大火似的! 从程娇娥到青韵、再到那些已经被大火烧焦的人,她们全部连一声呼救声都没有! 如果说主子们睡得早,在睡梦中察觉不到这场大火,还勉强可以解释,那这些下人呢?现在才刚入夜,距离下人们歇息的时间还早,他们为何也毫无察觉? 看程娇娥现在这个样子,分明是被人下药了! 钟离殇抱着程娇娥的手紧紧攥成拳,牙慢慢咬紧,眼睛发出慑人的寒芒。 眼前这一切,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程府上下全部被人下药了,那个下药的人在事成后,一把火烧了程府,只为毁掉这儿、毁掉程家! 这个时间又是那么的凑巧,程娇娥下午刚带自己去各个票号走了一圈,答应借银子给自己,下午程家就失火了,幕后主使,想让钟离殇联想不到都难。 “商澈!”七皇子的名字咬牙切齿地从钟离殇嘴里吐出来,他双拳握得咯吱作响,“你最好祈祷程娇娥她没事,不然的话,我一定要让你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怀里的人动了动,钟离殇连忙紧张地小声询问:“你是不是醒了?” 程娇娥还是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钟离殇下意识地把她抱得更紧了些,他心慌,程娇娥现在的样子让她心慌,他好怕她会就这样一直睡着、醒不过来。 一桶又一桶水接连不断地泼到大火上,火势渐小、黑烟愈浓。 在大火被扑灭之前,同样昏睡不醒的虞嬛汐和青韵被抬出来,至于程胥,钟离殇的人把程府目前能找的地方翻了个遍,也没找到程胥的影,只好空着手来回禀钟离殇。 瞥了一眼尚有余息的虞嬛汐和青韵,钟离殇望了一眼越来越嘈杂的程府正门口,一把抱起程娇娥: “绕开其他人,先带她们回去。” 钟离殇在荣城居住的府邸距离程府有一段距离,因为虞嬛汐有孕在身,钟离殇怕再惊动到她的胎气,不敢颠簸,轿子缓慢行到别院时,已经是后半夜。 程府的火此时已经被扑灭了,只有滚滚浓烟还在冒着,分明在几个时辰前,还是一座富丽恢的大庭院,如今却只剩了一堆废瓦黑灰。 到了天亮时,荣城的官兵终于姗姗来迟,他们把这座庭院围起来,官兵们戴上白色口巾,手里拿着竹竿,在黑灰里翻找尸体和值钱的物件。 第93章 人亡 钟离殇的别院里,程娇娥三人依旧沉沉睡着。 她们的衣裳已经被丫鬟们换成干净的了,浑身也擦洗过一遍,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就像没经历过昨晚的火灾一样。 被钟离殇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在晌午过后,终于赶回来。 此时钟离殇正坐在程娇娥的床边,愁眉不展地盯着她,听见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他吩咐旁边丫鬟照看好程娇娥,起身匆匆出去。 “世子。”见他出来,外面候着的人急忙迎上来,“我在程府外面盯着半天,那些官兵们也没找到程胥的尸首。” 钟离殇眉头锁得更深:“那程家的下人们还有其他侥幸活下来的吗?” “人数清点过了,除了被咱们救回来的之外,还差程胥和一个前段时间来投亲的女人的尸体没找到,其他人数全部对上了。” 下人轻叹一口,替死去的人哀痛道,“也不知道程胥得罪了谁,下手竟然这么狠辣,连下人都不肯放过。” 钟离殇也叹一口气。 程胥又能得罪谁呢?俗话说得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要怪,就是能怪他手里那样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钟离殇从袖兜里掏出二两银子,打发下人继续回去盯着,刚转过身,就看见程娇娥面色苍白的站在他身后。 冷不丁地,他吓了一大跳,随即惊喜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就是在刚刚钟离殇被叫出去的时候,程娇娥苏醒的。 她一醒来,看见陌生的房间以及跟前陌生的丫鬟,又在门口瞥见钟离殇的一抹衣角,留了个心眼,不让丫鬟惊动钟离殇,立马蹬上鞋悄悄跟过来。 她一出房门,就正巧听见了钟离殇和那个下人的对话。 程娇娥板着一张脸,有气无力地往前走两步,紧抓住钟离殇的胳膊,迫切问:“你们刚刚说的什么意思?我家里出什么事了?我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钟离殇有些不忍地错开视线和话题:“你刚醒来,肯定很饿吧,我让厨房去给你准备午饭,你想吃什么?” “我什么都不吃,你先告诉我,我家出什么事了!” “我……”钟离殇怜悯地看程娇娥一眼,知道这事想瞒也瞒不住,几经犹豫,还是如实说道:“昨晚你们家走火了,家里的东西烧了个干净……” 什么!? 程娇娥一个踉跄,险些摔到地上,她的脸色更是比纸还要白,震惊地也害怕地问:“那人呢?人怎么样了?我爹娘呢?他们在哪儿?” 说到后面,程娇娥已然激动到哽咽。 “你娘就在隔壁房间,还在昏睡着,你爹、你爹……” “我爹怎么样了?”见钟离殇沉默,程娇娥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她急得大力摇晃钟离殇的胳膊,“你说啊!我爹他怎么样了!他是不是也被你救出来了?” 钟离殇摇头,“对不起,我赶到的时候,就已经找不到你爹的踪迹了,你爹他、他失踪了……” “失踪了?”程娇娥这下真的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不停地重复呢喃“怎么会、怎么会……”。 好一会儿,她突然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朝外走,钟离殇急忙拦住她,紧张地问:“你去哪儿?” “我要去找我爹!我不信他失踪了,他肯定是逃出去,不知道躲在哪儿了,我要去找他!” “你不能去!”钟离殇急忙紧紧抱住她,他无视她的挣扎,强制性抱着她朝回拖,边拖边警告道:“现在衙门已经把寻找你们一家三口的榜文贴出来了,你不能出去,一旦出去,就会立马被官兵带走!” “我又没犯法,他们凭什么抓我!”家里走火和程胥失踪的双重刺激,让程娇娥有些失去理智,激动地大声吼问。 “你冷静点!”钟离殇语气也不由拔高,“你听我说,这场火烧得蹊跷,我派人查过了,十有八九是人为纵火,有人要害你们!你现在出去了,就等同于自投罗网!” 这句话,一下把程娇娥惊醒。 是啊,火烧得蹊跷。 她再次跌在钟离殇怀里,因为程胥失踪而悲痛地呜呜哭起来。 如果没有上一世的经历,她或许还可以安慰自己,程胥已经逃出去了,他还安然无恙的活着。 可她上一世里,自己的父母就已经死于非命一次了,这次又是人祸…… 巨大的悲痛像潮水把程娇娥淹没,除了悲痛,她更多的还是自责。 明明自己早就知道有人暗地里想害自己、想害程家;明明自己早就知道程胥和虞嬛汐注定要经历一次人祸,为何自己不早点儿提防? “我真没用。”程娇娥边哭,边自责道,“都怪我,都怪我没保护好他们,是我没用,是我无能……” 钟离殇心疼地替她擦着泪珠的同时,轻柔地小声哄道: “不怪你,这是小人作祟,怪不得你。他们先给你们下药,等到你们全部昏睡过去之后,又放了一把火,他们这是铁了心置你们于死地,你在明、他们在暗,又怎么防得住呢?” “下药?”程娇娥疑惑地看向钟离殇。 钟离殇点头,“我把你们救回来后,就请大夫来看过了,你们都中了同一种蒙汗药,这种药刚吃下去没什么反应,过一个时辰,药劲就会起来,让人陷入昏睡,哪怕是被人杀了,也不全然不知。” 程娇娥懵了。 “怎么会?我爹这些年待那些家奴不薄,他们怎么会帮着外人害我们?” “应该不是家奴。”钟离殇的眉头还在锁着,“你们家的下人也全部死在大火里,无一幸免,如果是家奴所为,下药的那个应该能活着逃出去才对。” 说到这儿,钟离殇突然一顿,瞳孔不自觉放大。 他突然想起下人刚刚回报给自己的话,除了被自己救回来的三人和程胥外,失踪的人还有一人! 钟离殇刚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程娇娥,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下去。 现在程娇娥正是悲痛的时候,还是不要让她再为这些事烦心的好,就算查到了那个人,那也不过是个小卒子而已。 第94章 万念俱灰 程娇娥却依旧沉浸在钟离殇说的话所带来的震惊中。 不是家奴…… 不是家奴,还能有谁可以在她们所有人的饭菜中下药呢?无端地,她忽然想起下午自己在程府大门口和应颖的对话。 难道是她!? 一团迷雾萦绕上程娇娥的心头,可如果是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她不是爹爹的故人吗?既然是故人,又为什么要害自己一家? 巨大的疑问困惑住她,她突然再次开始挣扎,剧烈挣扎的同时喊道:“你放开我!我要出去!” “你还要出去干什么?”钟离殇不明白地看着她,“现在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你非要出去自投罗网吗!” “我要去珍品阁!”程娇娥猛地一甩,把钟离殇甩开,“我要去查清楚,这场火究竟是谁放的!” “还需要去查吗?”钟离殇抢先一步,挡住她的去路,“商澈现在就在外面等着你自投罗网,你只要踏出这个门,就会马上被他的人抓走!” “商澈?” 程娇娥愣了愣,倒没出现太过惊讶的反应,这本就是意想之中的答案,只是她内心深处还有些许奢望,奢望纵火的是其他人,这样程胥或许还有一丝转还的生机。 钟离殇紧紧抓着她的双肩,生怕她一个冲动,再破门而出。他薄唇紧抿,目光低敛,好一会儿,才心情沉重地说了声:“对不起。” 程娇娥动了动嘴角,想到商澈的身份,又对比过自己的身份,一时万念俱灰,跌坐在地。 纵程家家财万贯,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亦形同虚设、如一只蝼蚁。 就算程家从此在世间消失,又能如何呢? 商澈就是一座大山,一座程娇娥跨越不过去的大山,没有人会为了一只蝼蚁、去得罪一座大山,更何况这座大山背后还有靠山——整个皇室! 顷刻,她突然怨恨地看向钟离殇,两人之间的身份悬殊暂时被她抛之脑后,她踉跄站起来,抓住钟离殇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哭着怨道: “都是你!都怪你!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同意把钱借给你,商澈又怎么可能会这么早对我家动手?我爹又怎么可能失踪!” “你答应过我,拿了钱,你就会护我们周全,可是现在呢?一夜之间,我家破人亡!这就是你的承诺吗?啊!?” “你觉得程家现在遭受的一切,都是我带来的吗?”钟离殇心一下被刺痛。 “不然呢?”程娇娥吼道,“如果不是因为你,七皇子他怎么可能狗急跳墙,一把火烧了我的家?他这样做,不就是因为我们选择了跟你合作吗!” “不,你错了。”钟离殇异常平静地掰开程娇娥的手,也不管接下来的话会不会对她造成更大的刺激,一字一句认真道: “你们家现在所承受的灾难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没有我,只要你爹坚持不和商澈合作,他迟早会走上这一步!” “凭什么!” “就凭他是前朝南宁侍卫!”钟离殇也忍不住拔高音量。 “前南宁侍卫?”程娇娥再次懵住,她难以置信地盯着钟离殇,期望他是骗自己的,可她又忍不住想到自己之前在珍品阁查到的资料。 自己的祖上,确实和前朝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即便如此,前朝已经灭亡了这么多年了,我爹现在更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前朝的事,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你爹真的只是单纯的商人,前朝的事自然和他没有关系,可你知不知道,当初南宁国破前,南宁幸存皇室携带南宁秘宝藏宝图逃出,后来这份藏宝图被一分为四,其中一份就在你爹身上!” 怪不得! 程娇娥开始苦笑,怪不得七皇子和钟离殇都盯上了自己家。 她之前还纳闷,自己家里虽然有钱,可还没到能引起京中显贵重视的地步。她之前一直纳闷自家有什么秘密,现在终于明白了。 “为了一份残缺不全的藏宝图,竟然惹上全家的杀身之祸。”程娇娥继续苦笑着自言自语问,“爹,值得吗?” 她再看向钟离殇,目光已经发冷:“你也是为了那份藏宝图而来吗?” 钟离殇缄默片刻,摇头答道:“我的目的,一开始就和你讲的很清楚了,我只是为了来借军饷。你也见到了,等到军饷筹集完成后,我确实打算回京。” “可我还是不明白,商澈他是皇子,将来整个天下都有可能是他的,他何必盯着我爹手中一份残缺不全的藏宝图不放?” 钟离殇略作犹豫,谨慎地把程娇娥拉到一边,确定四周无人后,小声道:“如果我告诉你,其他三份藏宝图他已经集齐了,只差你爹手里的这一份呢?” “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当初南宁皇室在出逃的路上,被叛军所杀,只剩明熙公主一人在依旧忠心的部下保护下逃出生天,后来明熙公主为了复国,忍辱负重。不惜使用巫术换脸,潜伏到陛下身边,还为陛下诞下了一位皇子,就是七皇子!” 程娇娥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好一会儿,她才结巴地问:“你是说,当今的皇贵妃,是曾经的南宁公主?” “不错。明熙公主一心复国,在生下商澈后,俨然把他当成是南宁皇室培养,从小就灌输给他光复南宁的思想。你爹曾经是南宁侍卫,对南宁忠心耿耿,又怀藏四分之一的藏宝图,又家财万贯,所以七皇子就想拉拢你爹。” 钟离殇这段话里,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半晌功夫,程娇娥才捋清楚、回过味,却依旧难以相信的问: “就是因为我爹不愿意成为七皇子的党羽,所以七皇子才派人来杀我们一家吗?” “你爹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也不清楚,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商澈他一开始打算通过魏祈来控制你,后来又让蒋皓玉来迷惑你爹,结果被你三番四次打乱他的计划,现在你又成功游说你爹和我合作,故而他……” 第95章 惹火烧身 后半句话,钟离殇卡在喉咙好久,始终没能说出口。 他不必说出口,程娇娥也猜得出他要说什么。 这一瞬间,程娇娥浑身力气像是被抽空一样,颓废地倚在柱子上,她呆滞了好一会儿,突然双手捂脸呜呜痛哭起来。 上辈子的经历,和这辈子的事交织在一起,痛得程娇娥的脑仁嗡嗡作响。 就在她自责不已,觉得这一世,都是自己无能、自己太自以为是,自认为能够护父母周全,却还是像一个无知小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上一世程胥和虞嬛汐的死。 上一世,俩人同样死于非命,是否代表着,在自己处于无知的情况下,乖乖充当魏祈和七皇子的棋子,帮助他们顺利掌控程家的那一世,程胥的选择依旧是不妥协呢? 程娇娥心里好受些许的同时,一擦眼泪,她的眼睛里还是充满泪珠,看钟离殇都是雾蒙蒙的,宽大袖袍下的手却紧攥成拳,咬牙切齿道: “七皇子他害我家破人亡,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一下紧抓住钟离殇的胳膊,一字一顿:“七皇子他不是和皇贵妃密谋反天奕复南宁吗,世子,咱们现在就进京,把这件事禀告给陛下,谋反是大逆不道的重罪,只要陛下知道了,一定会砍了七皇子母子的脑袋!” “我知道你现在很想给你爹报仇。”钟离殇无奈地反抓住程娇娥的胳膊,“如果有证据,我早就向陛下揭发了,何必等到现在?” “你不在京中,不知道陛下究竟有多宠信商澈母子二人,如果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就贸然举报商澈,只会惹火烧身。” “难道咱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钟离殇的摇头叹气,就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刚刚燃起的复仇的希望,连火苗都没有点起来,就被钟离殇无情地掐灭,程娇娥再次崩溃地倚到柱子上,就在她万念俱灰时,别院里的一个小丫鬟激动地从房间里跑出来,边跑边喊道: “世子,您带回来的那个丫鬟也醒了!” “青韵?”程娇娥的注意力被报信的小丫鬟吸引过去,她这才想起还昏睡着的虞嬛汐,眼睛里重新亮起些许光芒,期待地问: “我娘呢?我娘醒了吗?” “程夫人暂时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看出虞嬛汐是目前唯一能让程娇娥冷静下来的人,钟离殇跳过七皇子这个话题,指向虞嬛汐休养的房间: “我把程夫人安排在了哪儿,你去看看吧。” 虽然家里走火、程胥失踪以及刚刚钟离殇所告知的,有关南宁皇室的那些事,让程娇娥一时间思绪万千、情绪崩溃,但她还是有礼貌地谢过钟离殇相救之恩,急忙奔向虞嬛汐的房间。 虞嬛汐还在床上昏睡,她的情况比程娇娥和青韵都要严重,大火已经燎伤她好几处肌肤,如果钟离殇的人再晚去一会儿,恐怕连命都要搭进去! 因她有孕的缘故,诊治的大夫不敢贸然用药,只用烫伤膏敷到表皮的烫伤上,便不敢再深入诊治,就把人晾在这儿了。 程娇娥进去的时候,顾紫苑正坐在床头一口一口地喂虞嬛汐喝放凉的温水,她听见动静,扭头看见程娇娥,惊喜地站起来: “程小姐,你醒了呀!” 程娇娥应一声,看见凄惨躺在床上的虞嬛汐,一下泪目地扑上去,切切呼喊道:“娘!” 床上的人,并没有任何回应。 顾紫苑递过一方手帕,宽慰道:“大夫说你们都中了迷魂药,起码得睡上一天,夫人她又有孕在身,抵抗能力比你们弱的不是一星半点儿,难免睡得久一点,程小姐你别难过,早玩能醒的。” 程娇娥抹抹泪,硬挤出一抹笑容,回头看向顾紫苑。她和顾紫苑有些日子没见,是该寒暄两句的,可此时此刻,她半点儿寒暄的心情都没有。 她接过顾紫苑手端的半碗水,强笑谢道:“多谢你的吉言了,这儿我伺候着就成了,顾小姐您去歇着吧。” 顾紫苑可怜地看着她,有心想说些安慰的话,可想了半天,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叹息地握了握她的手: “我就在旁边房间住,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 程娇娥应一声,目送顾紫苑离开后,坐到床头的红漆檀木凳上,她看见虞嬛汐身上的烧伤,眼眶一红,泪珠子又哗啦啦流下来。 虞嬛汐在床上这样一躺,一连睡了两夜一天,依旧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第二天一早,程娇娥肿着眼睛在虞嬛汐的床边醒过来,见她还沉沉睡着,心里的惊慌再也压制不住,急忙去找钟离殇,哽咽地求他再去请大夫过来看一看。 年过半百的老大夫背着医箱,急里忙慌赶过来,在程娇娥紧张的注视下,替虞嬛汐把了好一会儿的脉,古怪的脉象让他的眉头越皱越深,最终他无可奈何地把虞嬛汐的手放回被褥里,提着医箱站起来: “恕老朽无能,实在看不出夫人这是得了什么病。” “怎么会!”程娇娥激动开口,“我娘就是被人下了药而已,我和青韵都吃了那种药,我们都醒了一天了,可她还睡着!”大夫,您怎么会看不出来,求求您再瞧一瞧!” 大夫双手一摊:“医者父母心,如果我看得出来是怎么一回事,就告诉小姐您病因了,可夫人这病确实古怪!她又怀有身孕,我看不出病因来,也不敢贸然用药,这病啊,我治不了!” 说着,大夫无视程娇娥的阻拦,提着药箱匆匆离开。 看一眼面如白纸的程娇娥,钟离殇在心里叹息一声,走上前宽慰道:“没事,我再多请几个大夫过来,总有能治的。再说,程夫人她福大命大,一定能醒过来的,你不要太过担心了!” 程娇娥泪眼连连地看钟离殇一眼,只能点头“嗯”一声,把希望寄托到其他大夫身上。 第96章 节哀 荣城凡是有点儿名气的大夫,都在别院里走了一圈,无一不是摇头摆手,更有甚者,竟然劝程娇娥节哀! 将这些没用的大夫打发走后,程娇娥再次颓废地坐到虞嬛汐的床边,她轻轻握着虞嬛汐的手,委屈地哽咽问: “爹爹不要我了,娘,连你也不要女儿了吗?你快醒来吧,好不好?女儿一个人好孤独啊。” 青韵擦了擦眼角,心疼地在床头小桌上放下一碗肉粥,柔声劝道:“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小姐,您吃点儿东西吧,今儿一天您都没怎么吃东西。” “我不饿。”程娇娥摆摆手推开肉粥。 “不饿您也吃一点儿,您这样会把身体给熬坏的,就算不为了您自己,为了夫人,您也多少吃一点儿。如果您也倒下了,夫人醒来会多么难过啊。” 青韵亲自舀了一勺粥送到程娇娥嘴边,“您吃好了,才有力气和精神照顾夫人,还有咱们程家的家业,还得靠您重新挑起来啊。” “程家的家业?” 想到那个被一把火烧成灰烬,自己却到现在都没能去看过一眼的家,那个藏满自己一家欢声笑语的地方,程娇娥的心一阵抽搐。 “是啊,家业。”程娇娥终于把第一口粥咽进肚子里。 她之前想方设法和魏祈退婚、和他撇清关系,为的是什么?除了早已经看清楚这个渣男的真实面孔,不再让自己重蹈覆辙外,也是不想再让自己家的家业落入旁人手中。 还有虞家…… 如果她就此一蹶不振下去,得利快活的是谁?还不是那些虎视眈眈程家家业的人! 程娇娥接过碗,一口一口把一个粥喝了个精光:“青韵,你说得对,就算是为了程家的家业,我也得振作起来!” 她一擦泪,露出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沉睡的虞嬛汐保证道: “您放心,女儿一定会护好咱们的家业,绝不让它落到奸人手中!还有爹的仇,七皇子纵火烧了咱们家,这些账,女儿都要一笔笔讨回来!” 听到她竟然要和七皇子为敌,青韵一惊,刚想劝,又生生忍下来。 让她怀着仇恨活着也好,至少她还有动力活下去,总好过这几天她失魂落魄、茶饭不思,像具行尸走肉。 有一句话,青韵至少没有说错。程胥虽然失踪了,程家也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可程家的家业还在。 这些天,荣城的各个钱庄和票号依旧马不停蹄地在为钟离殇筹集雪花银,到今天,已经筹集了七八。 这日傍晚,钟离殇抬着两个箱子从外面回来。 箱子是从衙门里抬回来的,厚实的木箱外面已经被烧黑了一层,因为抢救及时,里面的东西竟还完好。 这两个箱子一大一小,一个已经打开了,里面全部都是关于经商的书,另一个落了锁,还没来得及动。它们正是程胥在书房里交给程娇娥的那两个箱子。 派人把箱子抬进书房里,钟离殇坐下喝了一杯茶,他随意拿起其中一本书翻了翻,想了想,让人把程娇娥请过来。 连续几天的郁郁寡欢和哭泣,让程娇娥的眼睛肿成了鱼泡,钟离殇见到她时,她眼神里的萎靡已经消散大半了。 看出她比自己晌午出门时要精神许多,钟离殇有些开心她终于从横祸的阴霾里走出来了。 程娇娥一进书房,就看见了那两个箱子,虽然它们已经被火烧得面目全非,但她还是一眼认出它们,惊讶也激动地问: “它们怎么在这儿?” “我去衙门的时候看到的,衙役们说是从你家里搜出来的东西,我就自作主张给你要回来了。” “我还以为它们已经被火烧干净了。”程娇娥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真正的笑,但很快,她的眉头就再次锁起来。 就算是存单和经商之道都回来了,又怎么样? 程胥写给她的那本花名册,已经被她弄丢了。就在她失落时,钟离殇变戏法似地竟然从怀里把那本花名册完好无损地拿出来递给她: “还有这个,丫鬟们给你换衣裳的时候,从你身上掉下来的,我寻思着有用,就给你留下来了。” 程娇娥激动地把花名册接过来,掀开一看,果然是程胥写下的他在各地的人脉关系,激动地把它贴到胸口,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感谢钟离殇才好。 就在她准备打起精神重振程家的家业时,钟离殇送来了这些东西,无异于雪中送炭! “谢谢你。” 钟离殇笑了笑,“咱俩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我派人请你过来,除了把它们还给你之外,还有一件事。”他认真起来,“再有三天,我就回京城了。” 程娇娥愣了下:“这么快就要回去吗?” “该办的事都办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去了。我想问问你,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不要跟我一起回京城?” 一起回去? 程娇娥陷入犹豫中,如果她此时去了京城,那荣城的残局该怎么办? “程夫人的病,只有到了京城,请京城中的名医出手,才有医治的可能,而且我一走,你继续留在荣城的话,失去我的庇护,无疑就是任人揉捏的靶子,荣城距离京城太远,我护不住你。” 程娇娥紧抿双唇,钟离殇说的这些她都知道。 “你能不能先带我娘去京城治病?我想留在荣城一段时间,等到我把家里的后事料理完,我再去京城找你。” 似乎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答案,钟离殇淡淡地“嗯”了一声:“你要是愿意留下来,就留下来,但商澈的人依旧在找你,如果被他们找到,你就一点儿翻身的可能就没有了。” “你如果还想要报仇的话,现在跟我回京城,好好想想要怎么利用你爹在京城的人脉和关系,还有这些东西。”他把那些记载着经商之道的书往前一推,“咱们徐徐图之,总有一天,能够扳倒商澈母子。” 见程娇娥半晌不接话,钟离殇再道:“程小姐,你是个聪明人,孰轻孰重,我相信你自有判断,我还有三天才动身,你可以再考虑两天。” 第97章 他不信命! 是夜,程娇娥枯坐在床上,盯着床头那盏灯罩笼罩下摇曳的红蜡,想了一夜。 这一夜,前尘往事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连同钟离殇下午对她说过的话,都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回响。 上一世程家的变故和自己的凄凉、这一世突然的横祸和已经预见了的阴诡人心。 她以为,只要这一世自己远离魏祈和虞家,尽量保护好自己的家人和自己,甚至来拉来钟离殇这样一个保护伞,就可以避免上一世的凄惨结局。 但已经发生改变的命运线,冥冥中又在往那个方向行驶。 难道既定的结局、天命真的没办法改变吗? 不,她不相信! 凭什么七皇子等恶人就可以逍遥快活,而自己一家就要落个凄惨结局不得善终? 上天既然让她在死后又回到十六岁这年、让她重活一世,就是为了让她改写自己上一世的凄惨结局。 程娇娥把钟离殇的话想了又想,终于在东方泛起鱼肚白,房屋里已经有浅浅的一丝亮时,做出决定! 她蹬上鞋,推门走出去,别院还在沉睡着,就连下人们也还都没醒来。 夹着湿气的风灌进她的脖子里,她打了个哆嗦,快步走进虞嬛汐的房间。 虞嬛汐屋里的灯已经烧干了,自告奋勇来照顾她的青韵正趴在床边熟睡,程娇娥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拿个毯子给青韵盖上,犹豫了犹豫,还是小声把青韵叫醒。 青韵揉着惺忪的双眼,费力地睁开眼皮看见程娇娥,又看了看这还没怎么明亮的天,哑着嗓子问: “小姐,怎么了?” “你回房去睡会儿吧,我在这儿看着娘。” “这怎么行,您昨晚就守了夫人一夜,今晚怎么能继续让您守着夫人。” “无碍。”程娇娥在床头坐下,扯谎道:“我已经睡了一觉了,再说,天马上就要亮了,再回去我也睡不着,你回去歇一会儿吧。” 青韵没过多推辞。她眯着眼睛站起来,连连打着哈欠,回了自己房间。 程娇娥重新倒上灯油点上灯,掂起暖壶里尚热的水倒了一碗,又掺了一勺蜂蜜进去,搅匀了,一勺一勺地慢慢往虞嬛汐嘴里喂的同时,自言自语道: “昨天世子问女儿,要不要跟他一起回京城,女儿想了一晚上,决定三天后带着您跟他一起动身去京城了。” “他说得对,七皇子在外面撒下天罗地网正在找咱们,世子一走,女儿在荣城没有可以寻求庇护的人,只要一露头,肯定会被她抓走。” “咱们在荣城的这点儿基业,女儿也想过了,女儿会拜托世子帮女儿变卖出去,这儿的东西,咱们全不要了,咱们带着银子去京城,在京城重新立脚发展,同时好跟您治病。” 最后一勺蜂蜜水喂完,程娇娥弯腰在虞嬛汐的脸上温柔地蹭了蹭,就像是小时候,虞嬛汐常和她蹭脸蛋那般。 朝霞弥漫地迅速,很快,红光便铺洒上大地,沉睡中的荣城渐渐苏醒。 估摸着时间,算着钟离殇差不多该起床了,程娇娥从院子里随便抓了一个小丫鬟请她先招呼虞嬛汐一会儿,钻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打开程胥留给她的那个上锁的小箱子,从里面把家里在荣城的房契、地契还有在各个商铺的存单等都拿出来,塞进怀里,去找钟离殇。 钟离殇果然已经起身了,他正手持一把红缨枪,罕见地身着一身劲装,在后院里舞枪。 一把再寻常不过的银枪,却被他耍得虎虎生风、一招一式皆干脆利索,全无虚招。 在下人的指示下,程娇娥来到后院时,正看见钟离殇一个漂亮的收尾,然后将枪一抛,在空气中抛出一个优美的弧线,红缨枪准确无误地落到兵器架上。 “世子好枪法!” 钟离殇转身回头,正看见因连续几天都没休息好,昨晚更是一夜没睡的程娇娥顶着两个黑眼圈,嘴角却难得的扬起来,拍手称好。 接过下人递上来的毛巾擦过汗,钟离殇把毛巾抛回去,大步朝程娇娥走去的同时问:“你怎么来了?” “你昨晚跟我说的事,我想好了。” “去书房说。”瞥一眼毕恭毕敬低头站在后面的下人们,钟离殇防备地拽着程娇娥的胳膊朝书房走。 亲昵的动作让程娇娥眉头一皱,她看一眼胳膊上那只葱白如玉的大手,终是没有说什么,顺从地跟着钟离殇到了书房。 书房里茶壶里的热茶是时刻备着的,钟离殇亲自给程娇娥给倒了一杯茶,然后在她对面坐下,温和问: “你想好了?” “嗯!”程娇娥坚定点头,“我仔细想过了,之前我一直只想着该如何守着我的家人和家业,从未想过要对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做过什么,所以他们才会一直肆无忌惮地迫害我们。” “你要反抗?”敏锐嗅到藏在她话语之外的话,钟离殇反问。 “不,不是反抗,是反击!”程娇娥从怀里把房契等凭证拿出来,放到钟离殇面前,“这是我们家在荣城的所有基业,我想请世子您帮忙把它们全部换成现银或者银票,带去京城。” 薄薄的纸,叠在一起,竟然有一指厚。钟离殇一张一张把它们翻看完,越看越震惊,越看越不由惊叹,程家果然家大业大! 光是程娇娥现在拿出的这些票据、房契等,就已经足够养活小半个荣城了。 钟离殇有些不舍地把东西推回去,劝道:“你再好好想一想,将来它们可能会更加有用和值钱,你现在把它们变卖了,很有可能得不偿失。” “我已经想好了。”程娇娥再把它们推回去,苦笑反问:“我现在在荣城,已经属于不能露面的人了,不是吗?” “就算我还好好活着,但为了躲避七皇子的眼线,也只能暂时装作被火烧死了或者失踪了,我们在荣城没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亲戚朋友,您觉得我们一家一旦全部失踪,这些东西又能在我家的名下存留多久?” 第98章 心寒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我娘的娘家哥哥,也就是虞家,在听说我们一家三口被火烧得尸首都找不到之后,一定会想方设法,把我家的家产掏空。” 钟离殇垂了垂眼,确实,何氏连同虞老夫人已经借口为程胥一家三口吊唁,去官府闹过一场了。 在外界看来,三人的“尸首”还没找到,生死不明的情况下,何氏已经嚷嚷着他们活不了了,要求给他们立衣冠冢发丧的同时,变着法地旁敲侧击程胥究竟留下了多少家产。 正因为虞家的做法太过让人心寒,钟离殇才瞒着程娇娥,不料想,她不闻窗外事,只凭猜,竟就猜得到虞家会图谋她们家的财产。 “但你真的丁点儿东西都不给自己留下吗?”钟离殇还是有些不舍地再问。 “我把我们家的那张房地契留下来了。”程娇娥憧憬地一笑,“等我娘康复了,找到我爹,所有的事都过去了,我们还会落叶归根,世子您放心好了,我给您的,都是不必要留恋的。” “你既然下定决心了,这事儿我会替你办妥的。”把这些东西收起来,钟离殇也牵强一笑,“后天清晨,我就会动身回京,荣城距离京城遥远,一路上少不了颠簸,我让顾小姐今天出门去采买你们女孩子路上用的东西,你要是觉得府里闷,就一起跟着去透透气吧。” 程娇娥应一声,淡笑着站起来告退,她刚退到门口,又突然被钟离殇叫住: “如果要出去,扮成家奴的样子出去,千万别被人认出来。” “好,谢过世子。”程娇娥回头盈盈笑着道一声谢,再转过身去,强挤出来的笑容就已经完全收敛了。 就在她迈出门的一瞬间,一阵风突然迎面吹来,吹得程娇娥衣裙猎猎作响、吹得门窗“咣当”不断。 “起风了啊。” 程娇娥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抬头望向天空变幻莫测的云彩。朝霞已经散去了,簇簇白云像是软绵绵的棉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风吹散。 荣城已经起风了,那么京城呢?是否也该起一场风了? 程娇娥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在和青韵一起草草地用过早餐后,问别院的管家借了两套瘦小的两套家奴衣裳套上。 别院的家奴个头普遍偏高,就算是最小号的衣裳,穿到程娇娥和青韵身上也啰里啰嗦、袖里兜风。 俩人头发也都梳得高高的,在头顶团成个发髻,用半新不旧的布帽套住。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秀气,在换上家奴的衣服后,程娇娥甚至对着镜子,用黛粉把自己和青韵的眉毛描得又粗又黑,比男人的眉毛还要粗犷。 俩人对着镜子照了好几遍,又互相审量了好几遍,觉得真的连亲妈都不能一眼认出自己后,才放心地去找顾紫苑。 顾紫苑一早就得了程娇娥也要跟自己出去采买的信儿,正高兴地坐在镜子前打扮。她描着眉,听见程娇娥“砰砰砰”敲门,急忙高兴地连声说: “程小姐,快进来!” 程娇娥推开门,竟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顾姑娘。” 顾紫苑放下黛粉,回头一看两个家奴打扮的人站在自己跟前,她瞪大眼睛认了好久,终于敢认出是程娇娥和青韵,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程小姐,你和青韵怎么这副打扮?” 青韵搔搔脑袋,害臊地解释道:“世子说外边的人正在铺天盖地地找我和我家小姐,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我们就打扮成这样了。” 顾紫苑站起来,绕着俩人打量了一圈,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你俩这副打扮,我敢保证,走出这个门,就算是迎面遇见世子,世子第一眼也不敢认你们。” 程娇娥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顾姑娘,你就不要打扮我们了,你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咱们就走吧?” “好了!”顾紫苑急忙拿上自己的荷包,挽着程娇娥的胳膊朝外面走,一出大门,程娇娥就有意和顾紫苑拉开距离,提醒道: “从现在开始,您是小姐,我们就是奴才,顾姑娘,你可千万别演穿帮了。” 顾紫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冲程娇娥俏皮地一挑眉,果真摆出一副小姐的姿态来,清清嗓子端腔拿架道: “本小姐晓得了。” 她只端了这一句,便绷不住,吃吃笑起来,边笑边自嘲说:“我这个样子,哪里像小姐,明明娇娥你才是真正的小姐。” “你也是货真价实的小姐啊,还是嫡女。”不想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带给顾紫苑,程娇娥眯笑着,“难道到现在,顾姑娘你还是不肯相信自己的真实身份吗?” “是不敢相信。”顾紫苑情绪落下来,“虽然十岁之前的记忆我确实都不记得了,但从我有记忆以来,我一直都在杏花村,跟着兄长和娘亲过活,这些年来,莫说京城那样的大户了,就连其他小富小贵的人家我也从未接触过。” 她停下来,紧张地看着程娇娥的眼睛,不安地问:“我真的是京城顾家的嫡女吗?” “你肯定是!”程娇娥坚定地握住她的手,“等到咱们回到京城,见到你的家人,到时候你什么事都明白了!” “不管是不是,程小姐,你为了我如此费心费力,这个人情我记下了,以后你就是我永远的朋友。” 俩人相视一笑,继续朝集市上走,边走边商讨着该带些什么、该买些什么。 她们一路上逛逛停停,把该买的东西差不多都买完,使银子让人送回别院后,抬头一望日头,已经天近正午了。 算算时辰,现在回去已经赶不上晌午饭后,顾紫苑提议道:“不如咱们在街上吃过饭再回去?” 程娇娥应着,俩人一边朝就近的酒楼走,一边商议着午饭该吃些什么,青韵提着贵重的东西跟在她们身后,三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不远处的一个卖风筝的小摊后,一个老妇正在眼也不眨地盯着她们! 第99章 找茬 与其说是在盯着她们,倒不如说这老妇盯着的是顾紫苑一个人。 她手里还拎着刚刚在菜市场买的青菜,就在刚才,她正在和卖猪肉的屠夫讨价还价时,不经意一瞥,正好瞥见顾紫苑领着俩家奴从自个儿旁边走过去。 第一眼她没敢认,直到她一路躲躲藏藏尾随顾紫苑到这儿,才终于敢确定,眼前的人就是那个害她儿子被打瘸半条腿的死丫头! “好你个死丫头!”想到儿子之前对自己说的,顾紫苑不吭不响就嫁进豪门的话,老妇把青菜朝地上一丢,对卖风筝的小贩丢下一句:“替我看着点儿我的东西!” 老妇双手一挽袖,就气冲冲地冲上去,在顾紫苑一只脚踏进酒楼门槛时,中气十足地指着她的脊梁骨大骂道: “死丫头,你给我站住!” 熟悉的声音听得顾紫苑一凛,她下意识回头,看见自己的“母亲,”登时吓得脸色铁青,心虚地轻唤一声: “娘……” 程娇娥还纳闷这个泼辣的老妇是谁,怎么冲着自己就过来了,听见顾紫苑喊,一下反应过来。 她面容冷下来,回过头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把顾紫苑护到自己身后。 “你还晓得有我这个娘啊!我当你现在翅膀硬了,长本事了,已经不认我了呢!”老妇刻薄骂着,眼里当没看见程娇娥似的,一把推开她,伸手去拧顾紫苑的耳朵。 程娇娥手疾眼快,再次闪到顾紫苑前面,毫不留情地一把把老妇推开,护犊子似地张开双臂紧护住顾紫苑,怒瞪着老妇,刚要开口训斥,就听见顾紫苑柔柔弱弱地小声对自己说道: “娇娥,她是我娘。” 程娇娥回头恨铁不成钢地朝顾紫苑翻了个白眼,晓得她一向心软,所以抢在她开口求饶前,粗着嗓子大声呵斥道: “哪个是你女儿!这是我家小姐,休要乱认亲戚!” 老妇怒极反笑,瞪了顾紫苑一眼:“好啊,长本事了啊,真以为自己是大户小姐呢?我呸!”她不由分说地去推程娇娥,企图强行把顾紫苑拽回去。 程娇娥手疾眼快,在老妇推倒自己之前,先抓住她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在她脸上狠狠地甩了一个巴掌。 老妇被打得一懵,随即竟然顺势坐到地上,一只手拍着大腿,一只手指着顾紫苑和程娇娥,哭天抢地地无赖叫骂道: “这都是什么世道啊!大伙们都过来给我做个主,断个是非!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拉扯大的闺女儿,如今不认我也就罢了,竟然还教唆下人当街打骂我这个老婆子!没法活了啊!这世道,真是没法活了啊!” 她哭得真真的,很快引起一大群人围观。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顾紫苑有些急了,连忙解释道: “我不是,我没有……” 她的解释太过柔弱,很快淹没在围观群众的唾沫星子中。 眼见这些人你一言我一句,竟然纷纷替老妇指责起自己和顾紫苑的不是,甚至有些已经开始出头替老妇大骂顾紫苑不忠不孝,程娇娥气得怒火中烧,同样指着老妇的鼻子,却是对这些围观的人解释道: “你胡言乱语!我家小姐分明是从京城来的千金,你却颠倒黑白,将她说成是你的女儿,让好好的千金,去做你的摇钱树,你真是坏透良心!” “你说她是京城来的千金,可有凭证?” “我……”程娇娥一时哑然,顾紫苑是顾家的张小姐不假,但在回到京城见到她的家人之前,让程娇娥拿出凭证来,程娇娥确实拿不出来。 老妇冷笑一声,拍拍土站起来底气十足道:“你没凭证,我却有!大家伙儿,我女儿手臂上有一块红色胎记!” 说着她再次冲过来,去抓顾紫苑的手,不依不饶地要掀开她的袖子露出手臂给大家看,顾紫苑死死地拉着,同时低声哀求道:“不要,求求您了,你要……” 老妇哪会管这样会不会损坏顾紫苑的清誉,她只要证明顾紫苑是自己的女儿,把她带回去给自己继续当摇钱树就够了! 俩人拉扯的同时,老妇接着大声说:“她嫌家贫,之前还去青楼里做过一段时间的歌姬,有在青楼里见过她的,都可以帮我认一认,看看她是不是前段时间青楼里出名的歌姬浮幸!” 老妇话音刚落下,一个青年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怪不得我看她这么眼熟呢,原来是浮幸,我记得前段时间还有个阔老爷替她赎身了呢,从此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是她,不错,就是她!” “啧啧啧,想不到这个浮幸竟然是这样的人,真是可怜这位大妈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竟然养出了一个白眼狼。” 听到浮幸两个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风头一时倒向老妇,一人一口唾沫,都足以把顾紫苑淹死。 “死丫头,今儿你就乖乖地跟我回去吧!”得意地看着哑口无言的程娇娥,老妇使劲把顾紫苑朝自己怀里一拉,竟然真的把她从程娇娥身后拽出来。 顾紫苑被闹得羞愧难当,开口想要解释,不确定自己是否就是顾家千金的她又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默默地忍受着这些污秽难听的话,向程娇娥投向求助的目光。 就在这时,一位衣着华贵的工资从人群中挤出来,他也是被浮幸这个名字吸引过来的,当他看见已经被老妇拽着朝外走的顾紫苑,双眼立马放出光彩,高喊道: “且慢!” 老妇古怪地看贵公子一眼,不客气地问:“你是谁?” 贵公子并不理睬她,反而看向顾紫苑,柔声询问道:“姑娘,请问你姓甚明甚、芳龄几许、又家住何处?” 顾紫苑被他问得一懵,听出他的口音,程娇娥却雀跃地在顾紫苑如实相告前,抢先一步答道: “这位公子,我家小姐姓顾名紫苑,今年芳龄二八,是京城人士,不过几年前却被恶奴拐走,流落到荣城。” 第100章 恶奴 “你胡说八道!”老妇没认出来人的身份,仗着舆论自己倒向了自己,霸道地接着强行拉着顾紫苑朝外走,边走边嘟囔着骂: “我从小养大的女儿,难道还能有假不成?倒是你们,一个两个说她是京城的千金小姐,天知道你们心里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说着老妇蛮横一推顾明炎:“起开!” 顾明炎非但不退,反而目露寒光,一下紧抓住老妇的手腕使其动弹不得,同时看向程娇娥:“究竟怎么回事?” 程娇娥深吸一口气,一口气说道:“我家小姐十岁那年,被送到荣城养病,却被恶奴所害,一场大火令她因为惊吓过度而丢失了十岁之前的记忆。之后恶奴声称自己就是我家小姐的亲娘,欺骗小姐她是农家女,甚至还枉顾女儿家的清白,为了给自己敛财,不惜把她送去青楼卖艺!” 老妇脸色登时煞白,她听明白程娇娥嘴里的恶奴指的正是自己,她确实受到过青衣候夫人的指使,让她把顾紫苑永远地留在荣城,一辈子回不来京。 想到青衣候夫人,老妇壮了壮胆子,却仍旧略显心虚地刚要厚着脸皮继续骂程娇娥,和程娇娥扯皮,顾紫苑却突然两眼一闭,朝地上栽去! “顾小姐!”青韵惊呼一声,幸得顾明炎手疾眼快,及时接住顾紫苑,才避免她摔倒在地。 看着已经在自己怀里陷入昏迷的顾紫苑,顾明炎眼睛像刀子似地,狠狠剜了老妇一眼,抱着顾紫苑转身刚要走,突然被程娇娥拽住袖子: “这位公子,我家小姐现在住在安平候世子的别院里。” 顾明炎是个聪明人,他立刻明白程娇娥这是让自己把顾紫苑带到别院去。怀里的人儿的身份,他虽然已经确定了九分,却还仍有一分质疑。 “好吧。”他想了想,“这位小哥请你头前带路。” 老妇不甘心地还想再纠缠下去,却听见程娇娥将安平候搬出来,又忽然反应过来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竟然也是京城口音。 她悄悄打量顾明炎一眼,越看越觉得他眼熟得很,竟莫名将他和青衣候联系起来,她心下一惊,暗道: “这小奴才似乎真的知道顾紫苑的身世,如果她的身世被戳穿……” 和自己的命比起来,钱财就显得渺小的多了。老妇一咬牙,脚底抹油刚准备开溜,被程娇娥眼尖发现。 “青韵。” 程娇娥给青韵使了个眼色,青韵立刻会意,三步并做两步冲到老妇前面,挡住她的去路的同时把她紧紧抓住。 “你们干什么!”老妇底气不足地大吼道。 “干什么?”程娇娥冷笑一声,“京城千金流落荣城一事,跟你脱不了关系!有什么话,咱们到了世子的别院里再慢慢说吧!”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警告你们,你们这是绑架!是犯法的!我可以去告你们!” 即便他们真的是绑架,又如何?程娇娥把安平候世子的名号搬出来,别说是这些围观的百姓了,就算是荣城的县令在这儿,也不敢管上分毫。 老妇一路挣扎着,被青韵连拖带拽,拽回了别院。 顾明炎抱着顾紫苑,走得飞快。 别院的家奴们虽然不认识顾明炎,却认识程娇娥几人,他们一路放行,直到把顾紫苑放到床上平躺好,程娇娥才通知下人,让他们去请大夫和钟离殇过来。 钟离殇正在书房里处理公事,听下人通知有贵客到访,疑惑地来到顾紫苑房间,见到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的顾明炎,一下将其认出: “顾公子?” 顾明炎回头见到钟离殇,客气地同样朝他抱歉鞠了一礼,不等他问,先解释道: “家父一收到世子派人送去的信,便急忙派我来荣城,好确定是否真的是家妹。” 顾家大小姐丢了已经有六年久了,钟离殇能够理解青衣候寻找爱女的迫切心情,他瞥见昏睡在床的顾紫苑,不明就里地先问: “顾姑娘这是怎么了?” “刚刚我们在大街上碰见了她那个丧尽天良的养母,产生了点儿争执,刚刚大夫来瞧了瞧,说她是刺激过度,所以晕了过去。” 钟离殇点头,刚要恭喜顾明炎和顾紫苑兄妹相认,程娇娥仿佛看透他的心思似的,突然猛地拉一下他的袖子,小声提醒: “他们还没来得及相认,有什么话,等顾姑娘醒了再说。” 钟离殇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哈哈笑道:“既然顾姑娘还在昏睡,顾公子,咱们不如移步前厅说话,莫要叨扰她休息。” “也好。” 钟离殇做了个请的姿势,顾明炎先迈开步伐朝外走去,行到门口时,忽然听见钟离殇又开口说道: “还有一件事,其实能够找到顾姑娘,并不是我的功劳,而要归功于程小姐。” 顾明炎诧异地回头,正看见钟离殇把尚是家奴打扮的程娇娥朝前一推,“当初是程小姐先对顾姑娘的身份起疑,后来几经查证,才敢确定她确实就是顾家走失的千金。” “而且顾姑娘之前流落青楼,甚至险些被她的养兄卖掉抵债,都是程小姐帮助她从青楼赎身、又在养兄手上逃脱。可以说顾姑娘能够平安回到顾家,程小姐功不可没!” 想到刚刚在大街上,面对那个无赖老妇纠缠时,也是程娇娥把顾紫苑护在身后,和老妇当街对峙、据理力争,顾明炎对程娇娥不由另眼相看。 他停下来,看向钟离殇:“我有两句话想单独和这位小……”他顿了顿,“小姐说,世子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钟离殇识趣地一拱手,带着青韵先行出去。 当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时,顾明炎竟然十分恭敬地朝程娇娥抱歉鞠躬,吓得程娇娥连忙扶他起来: “受不得受不得!顾公子您快起来。” “程小姐,你救了舍妹,并帮助我们顾家找到舍妹,当然受得起我这样一个大礼!”他再次朝程娇娥鞠躬行礼,“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从今天起,我顾家欠你一个人情,日后你若有难或有所求,我顾某定当全力而为!” 第101章 良缘还是孽缘 程娇娥费心费力把顾紫苑从青楼里救出来,又帮她“认祖归宗”,图的是什么? 除了报顾紫苑在上一世对自己的恩情之外,为的还有顾家的人情! 她客气地再次把顾明炎扶起来:“顾公子您言重了,顾姑娘乃贵族千金,我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陷入泥潭,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顾明炎又是一番千恩万谢,直到程娇娥终于肯收下这份人情,才满意地大阔步迈出房间,前往前厅和钟离殇小叙。 俩人虽同是京中贵族、侯门子弟,但平日里并无过多交集。 尤其青衣候和七皇子来往密切,顾家长女也就是顾紫苑,和七皇子商澈更是有婚约在身,而钟离殇和商澈私底下却势如水火。 故而顾明炎和钟离殇相见,并没有什么好寒暄的,他在前厅里喝了一口茶,再次谢过钟离殇的恩情后,不多久便托辞出了前厅,去顾紫苑的床边候着她醒来了。 顾明炎前脚走,后脚,程娇娥就被请进前厅里。 彼时她已经换上了女儿家的衣裳,活泼的青色衬得她尚有几分盎然的生气。 程娇娥一进前厅,不等钟离殇招呼,就熟络地拉开椅子坐下,平静地直视他,问:“世子您找我什么事?” “我只是想提醒你,顾紫苑马上就可以跟着顾明炎回京了,她也很快就可以恢复顾家长女的身份,如果你真的想报恩,以后就离她远一点儿吧,以免坏了她的良缘。” 程娇娥知道顾紫苑和商澈早有婚约。 她一撇嘴,想起上一世时,顾紫苑虽然顺利嫁给了商澈,两人表面看起来确实也恩爱有加,可婚后没多久,顾紫苑就死于非命,忍不住讽道: “到底是良缘还是孽缘,世子你敢断定吗?” 钟离殇听得奇怪,辩驳道:“顾家在京城是大家,青衣候的势力甚至可以和我爹相提并论,商澈又是眼下最为受宠的皇子,俩人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何来孽缘一说?” 程娇娥翻了个白眼:“反正顾姑娘如果真的嫁给他,不是一件好事,我宁可希望和她有婚约的是别人,或者俩人解除了这段婚约。” “你这是什么意思?”钟离殇听得更加奇怪,又从程娇娥的话里嗅到一点儿不寻常的意思,好奇追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自然知道!”这句话程娇娥险些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她忽然反应过来,急忙把它咽下去,目光躲闪地小声嘟囔:“我能知道什么。” 她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动,在钟离殇不依不饶继续追问时,忽然灵机一动,岔开话题问: “对了,世子,我现在在荣城是失踪人口,七皇子正在满世界的找我,京城是他的地盘,等到了京城,我现在的身份也不能用,您想好我进京之后,该用什么样的身份活动了吗?” 钟离殇托着下巴沉思道:“我倒是想了两个身份,还没来得及询问你的意见。” “什么身份?”程娇娥好奇地急忙问。 钟离殇从怀里摸出一块安平候府的令牌来,递过去的同时说道:“一个是以我爹的义女、也就是我的义妹的身份,还有一个则是需要委屈你冒充我的侧妃。” 他期待地看着程娇娥:“你选哪个?” 侧妃两个字,无端地让程娇娥脸一红。她接过令牌在手里揉搓着,小声嘟囔“义妹、侧妃……” 边嘟囔,程娇娥边时不时抬眼看竟比自己还紧张的钟离殇。 安平候义女的身份固然好,自己在京中行走,有了安平候这柄保护伞的同时,还可以保住自己的清白,但如安平候这般身份尊贵的人,膝下有几儿几女早就被人扒烂了。 凭空冒出一个义女来,或许可以骗得过一时,但只要有心人去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查出许多破绽来,到那时,自己这个假冒的义女身份自然不攻自破! 可如果选钟离殇侧妃的话。 程娇娥脸发烫地再看他一眼,心里竟然像是有一只小鹿乱撞,心跳得快极了,只差红晕没有飞到颊上。 自己一旦选择以钟离殇侧妃的身份在京城行走,不管和他是生米还是熟饭,在外人看来,自己都是他的人,清白可就真的算是搭在钟离殇身上了。 但这个身份,确实比义女的身份要可靠安全得多。 程娇娥艰难地一番权衡后,终于下定决心,坚定道:“我选侧妃!” 钟离殇心里竟像是有一颗大石头落下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继而莫大的欢喜雀跃从他的心底涌出来,他高兴地咧开罪,忽然又觉得自己这个反应太明显了,再次绷住脸,但说话语气里却藏不住雀跃: “好!咱们一言为定,我这就写家书将这个消息告诉父亲!” 顿了顿,许是怕程娇娥误会,钟离殇连忙补充解释道:“程小姐你放心,侧妃只是方便你在京中行走的假身份,我绝对没有玷污你的意思,到了京城之后,我绝对不会碰你!” “我知道,咱们也是为了方便行事嘛。” 程娇娥笑了笑,把安平候府的令牌收起来。她敢选侧妃这个身份,自然就是算准了钟离殇并没有调戏和趁火打劫的意思。 她也清楚,自己和钟离殇之间身份悬殊,如果不是为了对付商澈,就算自己的身份再往上抬一个台阶,也够不上世子侧妃这一位置。 钟离殇又保证道:“等到咱们事成之后,我会把今天的事公告天下,还你清白和自由。” 程娇娥又扯了扯嘴角,钟离殇这话的意思,她听得明白,但不知为何,想到自己以后如果大仇得报,就会和钟离殇划清界限、泾渭分明,她心里竟然有些不好受。 许是为了宽慰钟离殇,也许是为了宽慰自己,程娇娥接话道: “只要能给我爹报仇,揭穿七皇子母子的阴谋,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世子您到时候是否真的能够还我一个清白,我并不十分在意。” 第102章 侧妃 顾紫苑从昏睡中醒来时,已是申时末。 日头已行至西山,漫天的红霞给天地渡上一层红衣,顾明炎依旧守在床边,见顾紫苑迟迟不醒,焦急地围着桌子踱来踱去。 就在他忍不住打算再让人去请一遍大夫的时候,顾紫苑终于发出两声微弱的“哼哼”声。 “紫苑?紫苑?”顾明炎慌忙奔到床边,紧张而又期待地盯着眉头蹙成一团,像是受到什么惊吓般,晃动着自己的手臂,痛苦地小声一遍遍哀求地重复“不要、不要”的顾紫苑。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哥在,哥在!” 顾明炎紧抓住顾紫苑的双手,许是他的安抚起了作用,没一会儿,顾紫苑果然不再挣扎了,顾明炎又尝试着轻唤两声,昏睡中的人终于肯睁开眼皮。 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庞,在她醒来的一瞬间,跃进她的眼睛里。她愣了好一会儿,终于惊喜而又不确定地低声询问: “哥?” 这一声哥,竟然叫得顾明炎一个大男人没出息的掉下泪来,他郑重地点头“哎”一声,“紫苑,真的是你吗?” 确定眼前的人真的是自己多年未见的亲兄长,顾紫苑激动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紧紧搂住顾明炎的脖子,竟然嚎啕哭起来。 “哥,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她边哭,便哽咽着说。 顾明炎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哄道:“紫苑乖,不哭,不哭。”他松开怀抱,替顾紫苑擦着根本止不住的泪珠,边擦边问: “告诉哥,这些年你经历了什么,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顾紫苑猛地吸一下鼻子,抽噎着断断续续地把自己在继母的提议下,被送到荣城养病之后的事,断断续续、详详细细地同顾明炎说了一遍。 顾明炎越听越惊讶、越听越愤怒,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气得一拳锤到床上,咬牙切齿地骂道: “该死的恶奴!她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害你!” “他们本来打算一把火烧死我,谁知道我命大,竟然从火里逃出来,不过也因为那场大火,让我受到惊吓,昏迷了好几天,偶尔清醒的时候,他们就给我灌不知道是什么的药,那些药喝完,我就不记得十岁之前发生的事,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顾紫苑哭声渐弱,却依旧时不时抽噎一下,“要不是刚刚在大街上,程小姐她提到我之前曾被火烧,受过惊吓这件事,恐怕我还是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她的话,让顾明炎对程娇娥的感激又多了一层,但眼下不是感激的时候。 想到那个现在就被钟离殇关在柴房里的恶毒老妇,顾明炎拉着顾紫苑站起来怒气冲冲地朝外走,边走边道: “一个奴才,借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对咱们青衣候府的长小姐动手,她背后一定还有其他人,走,紫苑,咱们去审审她!” 之前顾紫苑一直觉得就算老妇不是自己的亲娘,也对自己又养育之恩,宅心仁厚的她一直对老妇狠不下心来。 现在她想起那些被遗忘的前尘往事,对老妇亦是恨得咬牙切齿,只觉得这些年自己活得就像是笑话一样,竟然把狼当成了亲人,还对其感恩戴德! 柴房里,老妇还不知道顾紫苑已经恢复了记忆,她害怕地缩在角落,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逃出去。 听见外头顾紫苑说话的声音,老妇心中一喜,还没等顾紫苑靠近柴房,她先慌忙扑到门边,“咣咣”砸门的同时大喊道: “紫苑!乖女儿!是娘啊!之前都是娘错了,娘不该逼你去青楼卖艺,娘也不该纵容你哥去赌博,输钱了还拿你抵债,娘都知道错了,娘保证以后绝对不再那样对你了,你跟世子好好说说,把娘从这里放出去,好吗?” 听见到这时候,这老妇还一口一个女儿,叫得亲热,顾明炎恶心地“呸”一声,让人打开柴房门的一瞬间,猛地一踹门,正好把紧贴在门后的老妇踹得一个踉跄,倒退几步,摔了个狠狠地屁股蹲儿! 摸着火辣辣的屁股和鼻子,老妇张口刚要骂,突然看见跟在顾明炎后面的顾紫苑,立马换上一副笑脸,恬不知耻地爬过去,紧紧抓住顾紫苑的裙摆: “你是来放娘出去的吗?娘就知道你是个孝子!”说着她抓着门框顺势就要站起来朝外走,顾明炎恶心地冲着她的脑门又“呸”一声,一脚再次把她踹倒在地,狠狠骂道: “你也配在我们顾家的千金面前自称一声娘?”说着,一巴掌狠狠地扇在老妇脸上,直扇得老妇眼冒金星,双耳嗡鸣。 猜出顾明炎身份的老妇心下一凉,又瞥见顾紫苑冰冷的脸,结合在大街上程娇娥说的话,便猜顾紫苑多半是已经认祖归宗了。 她后脊梁背生出冷风,却依旧装糊涂纠缠道:“你凭什么打我?什么顾家千金,我不知道!” “不知道?”顾紫苑冷笑一声,“我被送到荣城养病的那一年,你见我被大火吓得失忆,便哄骗我是你的女儿,还要我来荣城之前的事,我都想起来了。那年在荣城照顾我的恶奴就是你,你敢说你不知道!?” 顾紫苑一番话,吓得老妇登时脸上一点儿血色全无,她彻底明白这回自己再也抵赖不了了,吓得急忙跪地朝顾紫苑哭着磕头求饶: “大小姐,害你不是我的本意,你菩萨心肠,求求你饶了我吧!” “不是你的本意?”顾明炎不屑地冷瞥她,“那好啊,你说,究竟是谁要害我们顾家的长小姐!你要是说不出来,我现在就把你剁了喂狗!” 老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她慢慢地畏惧地抬头看向顾明炎,哆嗦很久,终于害怕地结巴说道: “是、是、是夫人……夫人她给了老奴五百两银子,让、让老奴在荣城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小姐……” 说完,老妇头磕得更加厉害:“奴才也没有办法啊!奴才要是不按照她说的做,她就要杀了奴才一家,奴才也是为了自保啊!” 第103章 凭证 “夫人?”顾明炎重复一句,突然反应过来,老妇指的是现在的青衣候夫人。 他和顾紫苑虽然分别是青衣候府的嫡长子和嫡长女,但他们的母亲其实早就去世了,现在的青衣候夫人,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他们的继母。 想到青衣候夫人伪善的嘴脸,顾明炎信了三分,却依旧谨慎地继续审问道: “你说是夫人指使你的,可有凭证?如果没有凭证,可别怪我撕烂你这张嘴!” 老妇忙不迭地在地上磕头求饶:“如果没有证据,奴才哪敢指证夫人!”说着她哆嗦着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一个金镯子递过去: “这镯子就是当初夫人给奴才的,里头刻着她的姓,不信公子您可以瞧瞧。” 顾明炎连忙接过桌子打量,镯子已经有些岁月了,光芒有些许暗淡。在它的内侧,确实刻着一个俊秀的“李”字,正是青衣候夫人的姓氏。 兄妹俩对视一眼,随即顾明炎咬牙切齿地骂道:“好一个顾李氏,她竟敢伙同家奴加害你,紫苑,等回到家中,咱们就把此事禀明父亲,给你讨个公道!” “可是咱们只有这一个镯子,到时候如果她矢口否认,不肯认账该怎么办?” 老妇还算有些机灵,听见顾紫苑的话,连忙道:“这些年,我和夫人的往来信件都在,只要小姐、公子你们肯饶了我,我愿意把它们都拿出来!” 闻言,顾明炎一喜,却依旧绷着脸,咳一声嗓子,厉声道:“饶你死罪也不是不可,但你要跟着我去京城指证顾李氏,你可愿意?” 老妇面露为难,顾明炎她不能得罪,可是青衣候夫人她就敢得罪了吗?她同样不敢! 见她半晌没反应,顾明炎冷笑一声,把金镯子揣进怀里,一甩袖,拉着顾紫苑毫不犹豫地朝外走,边走边故意说: “咱们给了她一次活命的机会,既然她不珍惜,那就算了吧!紫苑,我听程小姐说她还有一个儿子,那个儿子明知道你的身份,之前却拿你抵赌债,卖给别人做小,哼,这一家人,我一个都不能放过!” 听顾明炎竟然要对自己的儿子动手,老妇一愣,紧接着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扑过去一下子紧紧抓住顾明炎的大腿,哭求道: “我愿意跟您去京城作证,指证夫人,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儿子吧,他是无辜的啊!” “你当真愿意?” “当真!当真!”老妇头点如捣蒜,顾明炎得意地冲顾紫苑一挑眉,看向自己随行的手下,吩咐道: “看着她,让她把和顾李氏的来往信件全部拿出来之后,再把她带回来。中间如果出什么差池,让她跑了或者逃了,我拿你们是问!” “是!” “她如果敢逃,就不用带她回京城了,直接杀了。” 老妇刚刚萌生出的半道想办法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的心思,被顾明炎冷冷的一句话吓得瞬间熄灭,连忙哆嗦着连连保证: “您放心,我一定老老实实的,一定老老实实的!” “去吧。”顾明炎一扬下巴,手下立马不客气地押着老妇,带她出别院,去杏花村拿老妇口中的证物。 顾紫苑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地目送老妇远去后,扭头看向顾明炎,提议道: “我能够找回身份,和哥哥你今日在此相认,还得多亏了程小姐,哥,我想晚上设个酒宴,好好地谢过程小姐和世子。” “这是自然。”顾明炎当即点头答应,“程小姐和世子大恩大德,咱们自该好好拜谢。” “还有一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见顾紫苑吞吞吐吐,顾明炎疑问道:“什么事?紫苑你尽管说,只要哥力所能及,一定满足你!” “是这样的,我想和程小姐义结金兰,哥你看?” 顾紫苑紧张而又忐忑地看向顾明炎,顾明炎意味深长地“哦”一声,陷入沉思中。 程娇娥的身份,他特意打听过,晓得她是一个商女。 商人,纵是家缠万贯的大商,在一些人眼中,甚至连寻常农户都不如,是一些只知投机取巧之辈。 以程娇娥的身份,远够不上顾紫苑这根高枝,可…… 顾明炎看着自己妹子期待的眼神,犹豫很久,最终妥协地“嗨”出一口气,宠溺地揉着顾紫苑的头发,道: “她也算几次三番救你于危难中,是咱们的恩人,既然你都想好了,那哥就答应你。” 顾紫苑高兴地裂开嘴,只差没蹦蹦跳跳来宣告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晚宴设在顾明炎落脚的酒楼,掌柜的既是为了讨好这位从京城来的贵公子,也因为顾明炎确实付了好价值,做得丰盛也精致极了。 足可以供十几个人围坐的大桌子上,菜肴满满当当摆了一桌,从常见的鱼肉到稀缺的熊掌鹿茸、一应俱全。 程娇娥头戴帷帽,坐在轿子里,跟在钟离殇身后,前后脚走进酒楼里,在小二的带领下,走进二楼雅间。 顾紫苑已经在雅间里等着了,看见人进来,急忙热情地迎上去。 饶是程娇娥自小衣食无忧,也见过不少大场面,但看见这一桌子菜,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顾明炎客气地请他们入座的同时,清咳两嗓子:“在用餐之前,我有两件事想说,第一件呢,就是世子您和程小姐帮助我们顾家找到紫苑,大恩不言谢,我在这儿敬你们一杯!” 说着他端起面前的酒,豪爽地仰脖一饮而尽。 “这第二件事呢。”他笑吟吟地看向顾紫苑,“紫苑,还是你来说吧。” 顾紫苑也清清嗓子,真挚地看着程娇娥,紧张地问:“这段时间,程小姐你待我的好,我看在眼里,你没有姐妹,我呢,也没有亲姐妹,我想和你义结金兰,你觉得如何?” “啊?” 巨大的惊喜像一个巨锤狠狠地敲在程娇娥脑门上,让她当场懵住,钟离殇不动声色地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她才反应过来,急忙高兴又激动地紧抓住顾紫苑的手: “你真的愿意和我结为姐妹吗?” 第104章 结义 “当然是真的了。”顾紫苑盈盈笑着,“我已经把你当成我的亲姐妹看了,你愿意吗?” “我……”程娇娥眼眶里闪烁着激动的泪花,她当然愿意!能和青衣候的嫡女结为异性姐妹,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啊! 见她点头,顾紫苑心里的大石头落下来。 按照民俗规矩,结义,需得选一个适宜的良辰吉日,结拜之人摆上供品香案,歃血为盟。 但他们马上就要动身前往京城,根本来不及准备这些。顾明炎让手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香炉摆到雅间里专门用来焚香的小桌上,不拘小节道: “既然程小姐答应了,那咱们择日不如撞日,现在你俩就义结金兰如何?” 程娇娥和顾紫苑相视一笑,同时点头答应。 俩人各持三炷香点燃,插进香炉中,钟离殇亲自倒了一碗酒,连同匕首一起用托盘托到已经跪倒在香案前的两人面前。 顾紫苑先拿起匕首,在左手食指上化了一刀,将血滴入酒中,程娇娥依法炮制。 血在酒里调匀,前三滴血酒滴入红木地板后,顾紫苑先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辛辣的酒气冲着她的鼻子,一下冲出泪雾来。 程娇娥紧跟着接过酒碗,也被一口血酒辣得眼泪直流。 血酒入喉咙,俩人对着天地,起誓道: “黄天在上,后土在下,我顾紫苑、” “程娇娥、” “愿结义金兰、守望相助,从此之后,便为异性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死相照!” 话音落下,她们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响头磕过,从这一刻起,就是真真正正的异性姐妹了! 俩人相互搀扶着从地上站起来,程娇娥深情凝视着顾紫苑的眼睛,生疏地、也有些难为情地唤道: “紫苑姐姐。” “哎!”顾紫苑甜甜地笑着,亦唤了一声“娇娥妹妹。” 雅间里四个人,三个人皆面露喜色,唯独钟离殇笑得牵强。以顾紫苑和商澈的关系而言,程娇娥和她结拜为姐妹,并不是一件好事。 但她却能因为真正搭上青衣候这根高枝,却又不是一件坏事。 总之,这事究竟是好是坏,钟离殇也不好断言,但毋庸置疑的事,这无疑是程娇娥在复仇路上迈出的一大步,至少,她朝商澈更靠近了一些! 一顿饭在两个女人的欢声笑语中吃完,夜幕刚刚垂下来,钟离殇便放下碗筷,起身要告辞了。 顾明炎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并未执意相留,倒是已经跟着顾明炎搬到酒楼来的顾紫苑,万般不舍地把程娇娥送到门口,祝福她一路小心。 为了避人耳目,程娇娥又戴上帷帽,并未在酒楼门口久坐滞留,简短和顾紫苑道别后,便朝停在外头的马车那儿走。 她一只脚已经迈进马车里,忽然听见恰巧从她身边经过,忙碌了一天,正准备找个地方喝点儿小酒歇一歇的两个大汉议论道: “唉,程家还真是可怜啊,好好的大户,一把火说烧没,就给烧没了,连个尸首都找不到!” “是啊,你听说了没有,程家现在连一具尸体都没有找到,程夫人的娘家就来人来闹了,嚷嚷着要继承他们的家产。” “听说了!”另一个人“啧”一声,“说起来还真是戏剧化,这边虞家的人还闹着分家产,那边就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拿出程家的地契、房契、还有各个铺子的合同契约出来,公然叫卖。” 莫名地,想到虞家人得知自己争的“遗产”已经全部被人变卖,所卖出的银子,他们一个子都捞不到后,气得跳脚的样子,程娇娥就觉得一阵暗爽。 她刚要扎进马车里安稳坐下,又听见其中一个人说: “程家在咱们荣城的家产差不多都被那个神秘人拿出来卖了,可只有他们住的那座宅邸,迟迟不见房地契抛出来。我听说程夫人的娘家人正在四处托关系,势要把那座宅邸收入自己囊中呢。” 程娇娥想过以虞家人厚颜无耻的程度,一定会趁机想法设法地尽量多地谋夺她的家业,却没想到,就连之前她们居住的宅子,虞家人都不放过! 她双拳渐渐握紧,在扎进马车里的一刹那,掀开帷帽看向钟离殇,颇为不好意思,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地再次请求道: “世子,我恐怕还得再拜托您一件事。” 钟离殇了然地掀开车窗帘,望着渐渐走远却仍在讨论这件事的大汉,不等程娇娥开口,先说道: “我已经跟荣城的县令打过招呼了,没我的命令,不见原先的房地契,他没胆子把你的家做人情,送给任何人。” “太好了!”程娇娥激动地一下紧紧抱住他,“谢谢你!” 突然的软玉温香,令钟离殇一下子无所适从。 温热的鼻息扑在他的脖颈上,让他的耳根子霎时间红透,脸更是像火烧似的,烫得很。幸得夜色昏暗,才让人看不分明。 感受到对方突然急促的心跳,程娇娥也忽然反应过来,她急忙松开怀抱,缩到马车的另一边,脸比钟离殇的还要烫,绞着手指,低声说: “我、我刚刚、我刚刚太激动了……世子您、您不要见怪……” “无碍。” 钟离殇费了很大力气,才终于淡淡地说了一句,空空的怀,让他怅然若失。 刚刚两个人紧贴的温度,和那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在包裹着他,令他心猿意马,竟然想朝程娇娥靠近,想一亲芳泽! “该死!”钟离殇低声咒骂一句,意识到再这样下去,自己肯定要做出出格的事后,他一下掀开车帘喊道: “停车!” 他扭头对几乎把头埋进胸里的程娇娥解释一句:“我兴许是刚刚酒喝多了,浑身闷得难受,去外面偷偷风。”然后逃也似地跳下车。 程娇娥这才敢抬起头,盯着他慌乱的背影,想起他刚刚的反应,竟然忍不住捂着嘴吃吃笑起来,一种不知名为何的情愫从她的心里满满当当地溢出来。 第105章 进京 接下来的两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程娇娥和钟离殇俩人虽然同住在一个院子里,竟然再也没有碰过面。 钟离殇办事利索靠谱,短短三天,就把程娇娥交给他的那些东西全部换成了银票,甚至不消程娇娥请求,就亲自雇了一批人去修缮照护程家的宅邸。 突然要离开这个自己住了十几年地方,程娇娥这两天也一直在青韵拾掇东西,一直到临走的前夕,才得空歇上一歇。 是夜,程娇娥让青韵在厨房里弄了两个小菜,酒是每年秋时,家家户户都会酿的葡萄酒,入口甘甜又不醉人。 主仆俩坐在一起,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果酒,望着天上弯弯的月牙,心里满满地都是即将离乡的惆怅。 尤其是从小到大连城门口都没迈出过半步的青韵,对于只存在于听说中的京城、举目无亲的异乡,更是说不尽的忧愁。 “小姐,你说咱们到了京城,真的可以在那儿站住脚吗?” “一定可以!”程娇娥坚决地望着京城的方向。 就算是逼,她也要逼着自己在京城站稳跟脚!只有这样,才能够攀附上权贵、结交更多的关系和人脉,找到商澈谋反的证据,一举将其推翻、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想到程胥,她从怀里拿出那本失而复得后,就再也没离身过的花名册,翻开上面的名录,葱白玉手抚摸过上面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有爹在京城的人脉在,又有世子庇护,更重要的是,咱们带够了本钱,青韵你放心,咱们一定可以在京城站稳跟脚!” “就算站不稳,咱们还有我爹留下来的财产,凭借着的这些钱,难倒你还怕咱们会饿死街头吗?” 程娇娥故作玩笑的一席话惹得青韵“噗嗤”一声笑,压抑的心情却舒缓不少,却又换作程娇娥陷入沉思。 说起饿死街头,她忽然想到自己上一世,凄凄惨惨、孤孤单单地在城隍庙死去的情景。 虽不是饿死,却也相差无几了。 想到临死前,魏祈派来杀自己的那两个人对自己说过的话,想到上一世自己在京城的种种遭遇,程娇娥不由牙关紧咬。 虽然自己这一世逃过了糊里糊涂嫁给魏祈、家产被夺、被这个负心人哄骗送入城隍庙中,最终虽不是被他亲手杀害,却也被他所害的凄惨结局,命运的一些支线也悄无声息地在发生改变。 但有几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 七皇子的野心、这场因复国和藏宝图而起的阴谋,还有就是,魏祈进京。 这些事,乍一看和她毫无关联,但归根究底,却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程娇娥紧抓着花名册,其实她敢和七皇子斗,依仗的最大本钱不是字迹家缠万贯、也不是程胥在京中的这些人脉。 她的最大依仗就是自己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虽然历史在悄悄地发生改变,但她上辈子经历的那些重大的事,如果没有人为推动,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她不是神算,却拥有着比神算更为可怕的经历,只要她处处先人一步、机关算尽,她就不信,这一次自己还会输! 月一点一点藏进云层后,程娇娥举起酒杯,将剩余的葡萄酒一饮而尽:“明儿还要早起赶路,天不早了,青韵,咱们歇了吧。” “哎!”青韵甜甜地应一声,将桌子收拾干净了,打来洗澡水伺候程娇娥洗漱完毕,在蝉鸣蛙叫中,进入梦乡。 次日卯时,太阳还没露出头来,这座别院就已经苏醒了。 程娇娥穿着一身方便行动的衣裳,紧跟在仍在沉睡的虞嬛汐身边,亲自盯着两个家奴轻缓地把她抬上马车,直到虞嬛汐在马车里躺稳了,才算安心。 马车是这些天钟离殇特意命人连夜赶制出来的,为虞嬛汐量身打造的大马车。里面宽敞极了,四周不设凳,却加了块厚实的木板当做床。 木板上铺了厚厚的鹅毛褥子,松软极了。 当下正值夏季,程娇娥怕她热着,在褥子上铺了一张竹编的凉席。 虞嬛汐睡在凉席上,身上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程娇娥脱去鞋,就坐在她身边,拿着把蒲扇,和青韵轮流看守照顾。 钟离殇心疼她,中途劝过她好几回,每次程娇娥都回绝道: “我怕那些丫鬟伺候起来不尽心,我娘现在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她昏迷不醒,又有孕在身,在去京城的路上,万一她和腹中的婴儿出什么事,我恐怕会一辈子愧疚难安。” 钟离殇拗不过她,只好把回京的步伐放得更慢,入夜之前,必定找一家客栈歇息,好让程娇娥路上尽量轻松。 他们这一路走走歇歇,原定的五天时间,等抵达京城时,已经是距离他们从荣城出发的第八天。 程娇娥盘腿坐在虞嬛汐身边,手上的蒲扇不停地缓缓摇着,另一只手则掀开车窗帘,望向这座久违的城池。 京城远比荣城富饶繁华得多,还没接近城门口,车马声就已经十分嘈杂了。 望着那道高大的城门,程娇娥手摇的蒲扇停了停,回头看向睡容安然的虞嬛汐,轻声道: “娘,咱们到京城了,我马上就可以请京中名医来给您瞧病了,相信我,您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青韵则是从另一扇车窗里望向外面的事物,京城人陌生的口音和陌生的风景,都让她新奇、都让她雀跃,她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目不暇接地打量过往的每段风景。 而在另一辆马车里,顾紫苑激动地攥着自己的衣裳,紧张地问: “哥,待会儿见了爹,你说爹会不会认不出我啊?” 顾明炎宠溺地捏一下她的脸蛋:“怎么会,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爹肯定一眼就能把你认出来!” “我有点儿紧张。” “傻丫头,回自家紧张什么。”他有些心疼地揽过顾紫苑的肩膀,“紫苑,现在回家了,荣城的那些经历,从此之后就离你很远了,从此之后,你就是我们顾家的长小姐,不需要紧张,也不需要害怕,我和爹会一直护着你!” 第106章 到京 除了主子乘坐的三辆豪华的大马车外,在他们屁股后头,还跟着两辆下人乘坐的拥挤极了的小马车,另有十几个大箱子跟在车队后头,箱子里装的都是清一色雪花银! 安平候早就得到了钟离殇今天到京的消息,一大早,就亲自在城门口守着了。 车夫远远地看见端坐在城门一侧的安平候,立马就把这个消息隔着帘儿告诉钟离殇。 为示恭敬和尊重,马车行至城外百米处,钟离殇就从马车里矫健地跳下来,理正衣冠,快步朝前走,行至城门口,守城的将领们皆鞠躬行礼: “世子。” 钟离殇则恭敬地在安平候面前一拜:“父亲。” 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车队,安平候笑得眼睛几乎都眯成了一条缝,急忙把钟离殇扶起来:“殇儿,你这一路奔波,辛苦了!” “为将士们募集军饷,不辛苦。”钟离殇微笑着并排和安平候朝里走,边走边道,“我还有一件事,未来得及在信上知会父亲。” “何事?” “我在荣城时,遇见一位姑娘,和她一见如故,已经许她做我的侧妃。” 安平候眉头一皱,自古以来,婚姻乃是儿女的终身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尤其是如钟离这般的名门望族,更是将门楣声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莫说是侧妃,就连一个妾室,也不是钟离殇想纳谁就能随便纳的。 可稀奇的事,安平候也只是眉头皱了一下,却并未教训钟离殇一句,只沉声道:“你有你的主意,只要这姑娘家世清白,我没意见,但殇儿,我得给你提个醒儿,乡下来的女人,就算是再喜欢,最多也只能当一个侧妃。” “父亲您放心,我心里头自有分寸。” 钟离殇笑答着,程娇娥作为他侧妃入京一事,就这样轻易简单地拍板定下了,其中内幕,就连安平候,他都没有多言。 京中民风虽比荣城奔放不少,但稍有身份的人家里,女子亦不轻易抛头露面。 程娇娥依旧安稳坐在马车里,在马车过城门后,在一个宽阔的十字路口,隔着两道车帘,和顾紫苑依依惜别后,两拨人分成两个方向,同时朝自己的目的地驶去。 安平候在京中,亦是跺跺脚,京城都要震上一震的大人物,但安平候府,却比程娇娥想象中要冷清寂寥的多! 说它冷清寂寥,只因家眷实在是太少了。 钟离殇的马车行至府外,站在大门口迎接的人,除了府上的下人,竟然连一个主人打扮的人都没有! 程娇娥和钟离殇并排站在一起,略显羞涩地把四周飞快地打量一圈,拉着钟离殇的袖子,小声打趣道: “看来你在你们家也不是很受欢迎啊,出门这么久,竟然连一个出来欢迎你的人都没有。” 钟离殇略显宠溺地轻轻地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吩咐下人小心把虞嬛汐抬进去的同时,低声答道: “不是没人出来欢迎,而是我们家,除了我爹,没有第三个人了。” 程娇娥懵了一下,忽然想起之前在荣城,他在众位乡亲前为自己解围、故意演戏好还自己清白时,拿出那副飞天佛女图之后说的话。 他的额娘,显然很早之前就已经过世了。 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程娇娥低了低脑袋,不敢再随便言语,心里却依旧小声嘀咕着: “安平候妃过世了,那侧妃呢?安平候连个侧妃都没有吗?这些官宦世家,男人们不都三妻四妾吗?” 更有甚者,不止三妻四妾! 后来她才知道,安平候确实没有侧妃。早年他的发妻因难产而亡后,安平候就一直没有再续弦,候妃的位置始终空着。 既不续弦,府上自然也不会再有除他们爷俩之外的第三个主人。 安平候还穿着一身朝服,自程娇娥下车后,他就时不时打量程娇娥一眼,第一眼只觉得这姑娘看起来机灵都很,灵气十足,倒不惹人讨厌。 程娇娥确实机灵。 在安平候的视线再一次望过来时,她立马冲安平候绽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甜甜唤道: “父亲。” 从未被女儿家称呼过“父亲”的安平候突然懵了一下,热气竟然氤氲上他的眼睛。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微微别过脸去: “殇儿你和这位姑娘一路舟车劳顿,都辛苦了,快先去歇着吧。” “不急。”钟离殇拽着程娇娥的袖子朝里走,“等娇娥和程夫人安顿下来,我想先进宫面圣,将军饷已经筹集一事告知陛下,好尽快出兵南征。” 说着他又把程娇娥推上前:“说来军饷能够顺利筹集,还得感谢娇娥,如果不是娇娥从中忙前忙后,恐怕我也不能这么顺利一次性借到这么多的银两充作军饷。” “哦?”安平候不由另眼看向程娇娥。 程娇娥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这没什么,我父亲……” “她的父亲和荣城的商贾大户程胥乃是挚友!”她刚要开口解释自己就是程胥的女儿,突然被钟离殇快速打断。 “父亲,我去安顿娇娥和程夫人住下,先失陪了。”他说完,慌忙拉着程娇娥走远。 俩人淡出安平候的视线,程娇娥才有些不高兴地甩开他的手,揉着自己被他抓得微微发疼的手腕: “你为什么还要对侯爷撒谎?” “这事儿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 “你连你爹都不放心吗?” “不是不放心,是隔墙有耳。” 对他在自己家,还这么小心谨慎的样子,程娇娥有些嗤之以鼻的同时,也能理解钟离殇一二。 “待会儿我入宫之后,你好好地在房间里待着,在我回来之前,不要乱跑也不要乱说话,就说自己一路奔波,现在乏得很,要歇一会儿,知道吗?” 晓得他这是为自己着想,程娇娥没多说什么,点头应是,心里却还惦记着自己在京中那些素未谋面的“叔伯”们,忍不住问: “那我什么时候出去和我爹的那些人脉走动关系?” 第107章 青衣侯府 钟离殇留下一句此事容他在宫中回来后再谈,把程娇娥推进侯府里常年空着,并时时刻刻打扫的一尘不染的客房后,和安平候又寒暄两句,果然跨上大马奔向皇宫。 而此时的青衣候府内,一早就接到顾明炎消息的青衣候,也把一家子人都召集在了一起,在客厅里紧张而又期待地等着顾明炎兄妹俩回来了。 和人丁凋零的安平候府不同,青衣候府热闹得很,光是青衣候的姬妾们,就有四人。 青衣候夫人顾李氏并排和青衣候坐在主位上,她穿着一件精绣的宝蓝色裙子,上头用金线银线缀满了宝石,头戴沉甸甸的金冠,光是这一身行头,就把那些姬妾们全部压下去。 她双手的小指和无名指上,都戴着金子做的精致的直接套,双手叠在一起,放到膝上,斜瞥见青衣候那副期待的激动样儿,心里头又慌又急,嘴上泼着凉水: “大丫头丢了六年了,女大十八变,她丢的那年才十岁,这时候不定长成什么样了,人接回来,还不一定是不是嘞!” 她说完,扫一眼围在四周的其他人,期望有个搭腔的,可除了青衣候,没一个人在这时候接她的话茬: “明炎亲自去看了,他俩是亲兄妹,难道明炎还会认不准吗!?” 顾李氏翻了翻脸皮,小声嘟囔一句:“那可说不准。”扭头看向站在自个儿身边的亲闺女,挤眉弄眼使眼色。 说话间,顾明炎兄妹就已经到了青衣候府外。 在顾明炎的搀扶下,顾紫苑小心地踩着踩凳走下马车,抬头望着青衣候府恢弘大气的匾额,望着这个在记忆里熟悉无比,眼下却又已经陌生了的家,眼眶不由湿润。 府上的管家就在大门口候着,他瞧见人来,撩开下摆忙不迭地跑过来的同时,看向发怯躲在顾明炎后头的顾紫苑,一眼就觉得她和故去的原夫人像极了,不由喜笑颜开: “大公子,长小姐,侯爷他们都在客厅里等着您们了!” 顾明炎回头看下被手下押着的老妇,吩咐一句:“先带她在外头候着。”扭头笑嘻嘻地拉着顾紫苑的袖子朝客厅走。 还未到客厅,他便扯开喉咙大喊道:“爹,我把紫苑带回来啦!” 听见他喊,青衣候激动地一下站起来,忙不迭地朝外走,两拨人正好在客厅门口碰上。 瞧见已然换成华服、梳着精致发髻,俨然一副小姐打扮的顾紫苑,青衣候热泪一下涌上眼眶,只这一眼,不消旁的证明,他就可以断定,眼前弱柳扶风的女子,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 “我的儿啊!”青衣候张开双臂,一下紧紧地拥住顾紫苑,“这么多年,你跑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爹找你找得好苦啊!” 顾紫苑不由也紧抱住青衣候,积攒了多年的委屈在这一霎那涌上心头,亦潸潸落下泪来。 紧跟着走出来的顾李氏嘴一撇,冷眼瞧着哭成一团的父女俩,再次泼开凉水: “侯爷,您别怪我说这些话不是时候,眼下人还没确定呢,您现在认她啊,有点儿早!” 言外之意,面前的顾紫苑,极有可能是别人冒牌假冒。 这些年来,顾明炎和青衣候一直在四处派人打听寻找顾紫苑的下落,顾李氏也没少在旁边说风凉话,说得最多的,就是荣城那场大火多半把人烧没了,就算找到,也是死尸一具。 现在人活生生地站到她面前,她又说人是假的。 顾明炎冷笑一声,直勾勾地盯着顾李氏,毫不客气地炮轰问: “你连正眼都没看她一眼,又怎么知道她不是紫苑?难道你是不想认她,不想让我们府上的长小姐回门吗!” 一顶天大的帽子扣到顾李氏头上,顾李氏连忙对已经黑脸的青衣候解释道: “侯爷,我不是不想让她回门,我只是觉得,咱们应该慎重点儿,起码得把人的身份给确实了,对不对?只要能够证明她真的是紫苑,我绝对没有二话,立马认下她!” 说着,她的语气已经变成撒娇,“老爷,您得体谅我,我也是为了咱们侯府着想啊。你想想,咱们现在如果认下她后,万一以后发现她不是紫苑,可怎么办?这么大的乌龙,就算明炎闹得起,咱们也闹不起啊!” 她这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漂漂亮亮,令人挑不出错处来,适时顾李氏的亲女儿三小姐又插嘴道: “是啊,爹,小心使得万年船。我听说姐姐她是在一场大火后失踪的,这人究竟是死里逃生了,还是……” 她故意顿了顿,上前不动声色地把顾紫苑故意挤开,轻轻抓住青衣候的胳膊,“咱们还是小心些好,毕竟姐姐和七皇子有婚约在身,要是真的闹了乌龙,咱们倒是没什么,可万一七皇子那儿知道了,怪罪下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她们母女俩话说的一个比一个重,听得青衣候心里一阵打鼓,看向顾紫苑的目光也变得有些犹豫。 顾明炎冷哼一声,护犊子地走到顾紫苑面前,问:“爹,你可还记得紫苑身上有没有什么胎记一类的东西?” 青衣候思索半天:“我依稀记得她胳膊上有块胎记,但是那只胳膊,我记不太清了。” “您看这个是不是?”顾明炎抓起顾紫苑的手,果断把袖子掀开,露出一块红色的胎记来。 青衣候眼前一亮,心里的犹豫顿时间打消了,再次紧紧地抓住顾紫苑双手,哈哈大笑着拉着她朝里走: “果然是我的紫苑,是我的女儿啊!” 顾李氏心不甘地盯着顾紫苑,肚子里的坏水泛上来,再次开腔阻拦道: “慢着,老爷,我还是有点儿不放心,万一……”她顿了顿,话头转向顾紫苑,“姑娘,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 她三番四次出言阻挠顾紫苑进门,这下不止是顾明炎,青衣候的脸色也冷下来,刚要开口训斥顾李氏胡搅蛮缠,顾明炎先开口道: “说来,我也有件事想问问您,夫人。” 第108章 镯子为什么在你手上 在“夫人”二字上,顾明炎咬得极重。 他锐利如鹰的眼神盯得顾李氏莫名心里一慌:“你要问什么?” “六年前,荣城的那场大火,您知道其中的内幕吗?” 顾李氏脸一白,老妇的脸瞬间从她的脑海里蹦出来,她心更加慌,目光躲闪地吞吐道:“明炎,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老鼠偷油的时候打翻了灯台吗?还能有什么内幕?” “再说了,就算其中真的还有什么,事情发生在荣城,当年我半步都没出过京城,荣城发生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 “是吗?”顾明炎冷笑一声,“我记得当初紫苑患病,是您执意要送她去荣城休养的。” “不错,是我要送她去荣城的!可我也是为了她好,那一年她一直咳嗽不止,京城干燥,而荣城空气湿润、气候宜人,最适合病人休养。我送她去荣城,也是为了她好。” “为了紫苑好?”顾明炎好笑地把这句话重复一遍,从怀里取出来那个金镯子,递给青衣候,“父亲,您看看这个。” 青衣候纳闷地接过发旧的金镯子在手上细细掂量,看不出缘由来,顾李氏却在瞥见它的第一眼,就变得脸色煞白,双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怎么会,这个镯子怎么会在他手里? 顾李氏双眼死死地盯着镯子,恨不得立马把镯子从青衣候的手里抢过来,她却不能这样做,她心里快速思索着对策,在顾明炎说出镯子的来历前,抢先一步,装出讶异的样子: “呀!这不是我之前丢的那只金镯子吗?”她上前光明正大地把镯子从青衣候手里接过来,指向里头的小字: “侯爷您瞧,这里头还刻着我的姓呢,您还记不记得,就在咱们送紫苑去荣城养病后不久,我便跟您说它丢了,还在府上找了好一通呢!” 她这么一说,青衣候想起来了,好像隐约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明炎,这个镯子怎么会在你那儿?” 顾明炎毫无意外地平视着顾李氏,他早就猜到,光凭一个镯子,奈何不了顾李氏,倒是顾紫苑,见她三言两句就这么轻易把她贿赂恶奴,来害自己的事情推得一干二净,气恼地刚要和她理论,被顾明炎制止。 “这么说,这个镯子真的是您的了?” “是我的。”顾李氏皮笑肉不笑地把金镯子收下来,用袖子擦了擦,竟不再纠结眼前这个“大小姐”是真的,还是假冒的事,抓起顾紫苑的手,强行就把它往顾紫苑的手上套: “这东西失而复得,是件喜事,紫苑你今天回家,也是件大喜事,这样,这个金镯子啊,娘就送给你了,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你可别嫌弃。” 顾紫苑抗拒地把手缩回去,听她自称“娘”,直觉得恶心。 “那您既然承认这个桌子是您的了,事情就好说了。”顾明炎脸瞬间耷拉下来,目光转向青衣候: “爹,您还记不得之前跟着紫苑一起去荣城,随行照顾她的一个妈子?这个镯子,就是那个老妈子交给我的!” “我到荣城的时候,正好碰见那个老妈子在街上和紫苑纠缠,口口声声自称是紫苑的娘,要带她回去抵赌债,后来我派人把那个老妈子抓起来,审问之下,才知道她之前竟然是咱们府上的下人!” 青衣候大惊,听顾明炎继续咬牙切齿地义愤填膺道:“那个老妈子为了自保,承认自己之前受人指使,意图害死紫苑,谁知道那场大火没要紫苑的命,却令她因为惊吓过度而失忆了!” “紫苑失忆之后,老妈子就哄骗紫苑,告诉她,其实她是农家女,是自己的女儿,甚至把她逼进青楼卖艺!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个镯子的主人,这个镯子,就是站在咱们面前的这位青衣候夫人!” 所有的视线在这一刹那全部转到顾李氏身上,顾李氏顿时恼羞成怒: “明炎,咱们说话可要摸着良心、讲证据!我从没指使过任何人去害紫苑,你休要平白无故往我身上泼脏水!” “早就猜到您不会承认了。”顾明炎冷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封来往信件,递到青衣候手里: “她毕竟是咱们府上的当家主母,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儿子也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污蔑她,这是儿子在那个老妈子家里搜出来的东西,爹您过目。” 青衣候恼怒地瞪着顾李氏,一下撕开信封,抖出里面的信,上面的内容只在他眼里过了一遍,他便愤怒地直接把信摔到顾李氏脸上: “好你个蛇蝎夫人,竟然真的伙同下人,谋害我的儿!” 顾李氏哆嗦着拾起信看了一眼,只看见第一行字,就认出是哪一封,吓得一下跪倒地上。顷刻,她抛下信,磕头哭诉道: “侯爷,妾身是冤枉的啊!这封信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镯子又是怎么跑到那个老妈子手里的,妾身都不清楚啊!侯爷,您得替妾身做主啊!” “做主?”顾明炎又是一声冷笑,“那谁又给紫苑做主?这次要不是安平候世子来信告知我们紫苑的消息,我赶去及时,紫苑恐怕就要被你指使的那个老妈子强行拉去给老赌鬼抵债了!” “如果不是你,紫苑她又怎么会流落农户,平白无故糟了这么多年的罪?甚至、甚至还被逼着去青楼卖艺!” “这些妾身都不知情,一定是有人想要害妾身,妾身没必要、也没有理由去害紫苑啊!” “没有理由吗?”顾明炎指向三小姐,掷地有声道:“紫苑乃是我侯府的嫡长女,我侯府又和七皇子有御赐的婚约,如果紫苑死了,你的女儿、我的三妹,就是顺位的嫡女,和七皇子的婚约理所应当就会落到她的头上!” “你为什么要害紫苑?为的就是让她死!为的就是让三妹她代替紫苑在侯府的位置!” 心思被戳破,顾李氏更加慌乱,却仍旧一口咬定顾紫苑被害一事,和自己无关,甚至连三小姐都跪下来,开始帮顾李氏求情。 第109章恢复身份 在顾明炎找到顾紫苑,了解顾紫苑“走失”的真相之前,对顾李氏母子就没有多少好感,眼下他知道事情的整个经过,更是一点儿好脸都吝啬地不肯给。 三小姐一掐自己的大腿,生硬挤出两滴泪,娇滴滴地拽着青衣候的袖子,辩驳道:“爹,一定是有人要陷害娘,娘怎么可能会害大姐呢?不可能,绝对不会啊!一定是有小人故意挑拨是非!” “我记得紫苑走失那年,三妹你才七岁吧,那时候你还那么小,又怎么知道这事和你娘没关系呢?” “就是和我娘没关系!”三小姐怒瞪顾明炎,手却指向顾紫苑,“大哥,这个小妮子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偏袒她,现在连她究竟是不是我长姐都不确定!” “住嘴!”听自个儿女儿再一次否定顾紫苑的身份,顾李氏急忙怒斥,生怕她再说出更多不合时宜的话,惹青衣候更加不悦。 “我自然是你的长姐。”顾紫苑从顾明炎身后走出来,她极力压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尽量平和地说道:“十岁之前的记忆,我已经恢复了,如果要证明,除了胎记之外,我还可以告诉你们我在这个家里经历过的事。” 回忆起自己儿时,顾紫苑眼中泛起雾气。 顾明炎虽然提前给她提过醒,告诉她顾李氏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拦她恢复顾家长小姐的身份,但真正亲身经历到,她还是不免有些寒心。 “如果你们还不信,还可以滴血认亲,总之,有千百种方法可以证明我是顾家的女儿,这些方法,我也都敢一一尝试!” “爹信,爹信你就是我的乖女儿!”生怕再任由顾李氏母女纠缠下去,会彻底寒了顾紫苑的心,青衣候连忙亲热地抓住顾紫苑的双手。 顾紫苑强硬地挤出一副笑脸来,却是把自己的手从青衣候手中抽出来,疏离的动作让青衣候心一凉,急忙唤道: “紫苑……” 顾紫苑却看向仍在地上跪着的顾李氏,不轻不重、不疾不徐、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锤到顾李氏心上: “夫人,我还要继续证明自己的身份吗?” “不必了,不必了!”顾李氏干笑着连忙摆手,听见她的话,三小姐却惊讶地瞪大眼,随即委屈地撅起嘴,性子一下上来,竟然直接从地上站起来,指着顾紫苑的鼻子任性道: “不!她才不是长姐,她不是!” 顾明炎刚要说话,被顾紫苑拦住。她上前一步,来到三小姐面前,一字一句问: “你说我不是你的长姐,可有凭证?” 凭证,三小姐自然没有。但她想起顾李氏说过的话,想到顾紫苑一旦回来,自己就再没可能嫁给七皇子了,从此之后,只能够当一辈子庶女,便心有不甘! “反正你不是我的长姐!我长姐早就死了,死在外边了!” 没想到三丫头竟然对好不容易找回来的长小姐这么排斥,还说出这种无礼的话,青衣候气得额头冒青烟。 “啪!” 清脆响亮的一个巴掌扇到三小姐右脸上,她的右半张脸一下子高高肿起,可见青衣候力道之重! 捂着火辣辣的半张脸,泪水一下子从三小姐眼眶里溢出来,她难以置信又委屈至极地盯着青衣候,青衣候一颗心现在却只挂在顾紫苑身上。 生怕她说出更难听的话,寒顾紫苑的心,青衣候看都不看她一眼,一招手,厉声吩咐道: “把三小姐带回房里去,让她好好反省三天!” 两个下人立马各架起三小姐的一只胳膊,强行把她拖出客厅,直到她的背影在众人面前消失,顾紫苑依旧能够听见她的爱好痛哭声。 “紫苑,你妹妹她不懂事,她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青衣候不安地边解释,便拉着顾紫苑朝里走,顾紫苑脚却像生根似的,纹丝不动: “爹爹,在进家门之前,我想请您把当年我走失的事情查清楚,给我一个公道。” “是啊侯爷,这事是该好好查查,不能让紫苑这些年在外头的苦白吃!这事儿幕后主使是谁,要是不查明白,给紫苑一个公道,您就不怕往后她心里头有个疙瘩吗?” 适时,和顾李氏一向不对付的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妾室插嘴道。 其实不消她说,和顾紫苑要求,这事儿既然在青衣候面前戳破了,他都是一定要查的! “查!不止查,还要细查!” 青衣候失望地冷看依旧跪倒在地的顾李氏一眼,“紫苑,你一路奔波辛苦了,先到屋里头坐下喝杯水,爹向你保证,一定把这事给你查个水落石出!” 闻言,顾李氏捂着脸呜呜哭起来,边哭边楚楚可怜地问:“侯爷,连您也不信妾身了吗,这事儿,真的和妾身无关啊!” “无关?”顾明炎冷笑,“那个镯子你已经承认是你的东西,还有你和那个老妈子的来往信件,我搜出来的可不止一封!你当年做过的事,在那些信件上可写得明明白白!” “镯子是我的不错,可我已经说过了,不知什么时候它就丢了,它是怎么跑到那个老妈子手里,又落到明炎你手里的,这其中经历了什么,我真的不清楚啊!” “还有这些信,我根本没写过这样的信,它们又怎么能和我扯上关系?” 顾李氏抬眼看向青衣候:“衙门断案还讲究个人证物证,可明炎就拿出两样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东西来,就让我认下谋害长女的罪,我从未做过的事,又让我怎么认?” “你要人证是吧?”顾明炎一拍手:“把那个老妇带过来!” 守在外头的人听见他大喊,立马推搡着瑟瑟发抖的老妇,把她推进客厅里。 老妇瑟缩着扫了一眼客厅的人,视线最后停留在顾李氏身上,紧接着,她“扑通”一下在青衣候面前跪下,嚎啕哭求道: “侯爷,我不是成心要害长小姐的啊!是她!都是她这个毒妇!” 第110章丢车保帅 老妇哭得可谓是个梨花雨下,指向顾李氏的手指颤抖不已: “当初您信任奴才,让奴才跟着长小姐去荣城养病,好一路照料,可在临行前,夫人她却找上奴才,硬塞给奴才一个金镯子,让奴才在路上找个机会杀了长小姐。” “奴才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做出弑主的事儿啊!可是夫人她却拿奴才一家老小的性命来要挟,奴才要是不依,就连奴才还未成年的儿子,她都不放过!” 说着,老妇像模像样地擦了一把泪,“奴才没有办法,只好按夫人她说的做,在到了荣城后,故意放了一把火。” “但长小姐她吉人有天相,从火灾里死里逃生,但因为惊吓过度,失忆了。奴才把这事儿告诉了夫人,本意是想给长小姐求情,让人把长小姐接回京城,可夫人却说,长小姐既然失忆了,往后就不是府、府上的小姐了……” 说到这儿,老妇急忙不停地朝地上磕头,直磕得额头高高肿起,边磕边忏悔求饶: “奴才知错,都怪奴才当时财迷心窍,又怕不听话,遭到夫人的报复,所以收了夫人的银子,谎称自己是长小姐的亲娘,并帮着夫人刻意隐藏长小姐的行踪,一直到现在。” 老妇的话,听得青衣候气得直打哆嗦! 顾李氏也哆嗦着,踉跄地使劲直起腰,恼羞成怒地反指向老妇的鼻子,气急败坏骂道: “你、你血口喷人!” 她再看向顾明炎,牙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反泼起脏水:“一定是你伙同这个老妈子来诬陷我的!明炎,我平日里待你不薄,视你如己出,你为什么要伙同外人这样诬陷我?为什么!” 顾明炎好笑地指着自己:“我诬陷你?你问得好,我也想问自己,我诬陷你,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倒是你,事到如今不知悔改罢了,还要血口喷人反咬一口!” 在座的人都不是傻的,随着证物接连抛出,再加上方才老妇的一番指控,当年顾紫苑“走失”一事,和顾李氏究竟有没有关系,他们心里其实都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包括青衣候。 “夫人,我问你一句,这事儿到底是不是你干的?”他痛心疾首地抓着椅靠,“如果是,你现在坦诚认了,看在这些年的夫妻情分上,我还能给你留个情面。” 顾李氏和青衣候对视几秒,最终坚决摇头否决道:“不是!此事和妾身绝对没有半分……” “够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青衣候的怒吼声打断。 见自己给的最后一个机会,她也不知道珍惜,青衣候彻底失望地看都不肯看她一眼,伸出掌心: “来人,拿纸笔来!” 包括顾李氏在内,在场所有人都纳闷地盯着青衣候的动作。 只见青衣候把纸摊到桌子上,提笔搁于纸上,他的双手颤抖着,寥寥几行字,费了他半身力气,足有半柱香功夫才书成。 所书不是其他,正是“休书!” 墨迹吹干的休书无情地甩到顾李氏脸上,从青衣候口中说出的话更加无情: “你走吧,从此之后,咱们夫妻之间,恩断义绝!” 顾李氏艰难地拾起地上的休书,只看见最右列的两个字,就立马脸色惨白的跌坐在地上,好一会儿,她终于反应过来,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慌张地爬向青衣候: “不要!老爷,不要,我是浣浣的亲娘,是您的夫人,您不能休了我,不能休了我啊!”说着说着,她哭倒在地: “我知道我错了,老爷,我真的知道我错了,我不该指使家奴去害紫苑,当时我、我一时鬼迷心窍,您就再原谅我这一回吧!求求您了,老爷,您千万不能休了我啊!” 她终于肯亲口承认自己坐下的事,青衣候厌恶地一脚狠狠将她踹开,终于嫌恶地再不肯看她一眼,指使一旁的家丁: “把这个女人拖出去,从此之后,不要让她再踏入侯府半步!” 望着那个被两个人夹住膀子拖着,面朝客厅,哭得撕心裂肺、不断求饶,身影和声音都一点点慢慢在视线中消失的蛇蝎老妇,顾紫苑心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活。 处理完顾李氏,就轮到了尚在客厅里瑟瑟发抖地跪着的老妇。 青衣候愧疚地把顾紫苑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冷眼扫向老妇,说话语气却格外的温和: “紫苑,这个人就交给你处置了,是杀是剐,全凭你一个人的意思。” 闻言,老妇慌忙朝顾紫苑磕头,再无之前嚣张无赖的样子: “长小姐,当初害你,真的不是我的本心,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当年是受夫人的威胁,才不得不放火烧家的啊,可你不也没死成吗?” “这些年,我把你拉扯成人,我承认,有时候我做的过分了些,可是长小姐,您就看在我辛辛苦苦养了你五六年的份上,饶我一命吧!” 顾紫苑从小就心软,她现在虽然恨老妇恨的要命,但让她痛下杀心,她狠不下这个心。 尤其老妇又吃准了她的性格,故意提起这几年的养育之恩,顾紫苑心里头的那股狠劲突然间就消散地差不多了。 她犹豫地看向顾明炎,踌躇好一会儿,终于推脱道: “还是爹爹你和哥哥来处置吧,我、我……”她抬眼又看老妇一眼,“她说得对,好歹她也养了我这么多年,爹爹,我只求你留她一条命。” “你啊,就是太心软了。”青衣候无可奈何地叹一句,却依言下令道:“把这恶奴关进地牢里去!关她个十年八载,再放出去!” 十年八载,就算到时候老妇能够活着出地牢,也已经是风烛残年了。 老妇想求饶,可她还算清楚,晓得要不是刚刚顾紫苑替自己说了一句话,等着自己的就不会是地牢而是地狱了! 随着她绝望地被带出客厅,客厅里关于六年前,顾紫苑究竟是怎么“走失”一事,也终于落下尾声,很快被父女重逢的喜悦充盈。 第111章 见识 在这座偌大的京城里,喜得不止是顾紫苑一家人。 比程娇娥早到京城没两天的魏祈和魏莹莹快活地坐在七皇子在京中的别院里。 魏莹莹咬着从街上买来的甜甜的糕点,新奇地打量着七皇子府中的事物,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一般,得意洋洋地说: “之前咱们还在荣城的时候,我就一直看不惯那个程娇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一个低微的商女,竟然还敢瞧不起咱们,当众退婚扫哥你的颜面,可看看现在,程家已经没了,可咱们已经爬到京城来了!” 魏祈放下手里的书,回想起临走前,程府被烧得一片狼藉的样子,倒有些心疼: “可惜程家的那些家产了,咱们丁点儿都没拿到,要不然也不至于到了京城,却要借宿在七皇子府上,充当他的门客。” “当门客也有当门客的好处。”瞧见远处婀娜走来的人,魏莹莹坏笑着轻撞一下魏祈的肩膀: “哥,我可听说这高阳公主是七皇子府上的常客,咱要是能搭上高阳公主这根高枝儿,不比程娇娥强多了?” 魏祈顺着魏莹莹的目光看过去,看见那个正和七皇子的一名门客说笑的商洛,心里头立马有了主意。 他理理衣冠鬓发,昂首挺胸站起身,自诩风流地慢慢朝商洛靠近。 与此同时,在和七皇子府相去甚远的安平候府内,程娇娥已然装扮成了一位风流俏公子,青韵也扮做书童,像模像样地背了个书袋子,紧紧跟在程娇娥身旁。 而鼓鼓囊囊的书袋子里,装的也不是书,而是一袋子银票现银。 钟离殇亦换上了一身常服,一头乌发用一根白玉簪简单挽起,摇着一把竹面折扇,领着男扮女装的主仆俩,大摇大摆地出了安平候府。 三人一出府门,就直奔京城最热闹的几条街去。 “在京城做生意,和在荣城不同。你爹之前在荣城做生意,讲究一个买进卖出,以盈利为主,可你现在想在京城稳住脚跟,想替你爹报仇,盈利就成了次要的,你懂吗?” 走在街上,钟离殇一边看着街道两边热闹的商铺,一边小声和程娇娥说话。 “我懂,人脉嘛。”程娇娥“呵”一声,“世子,您别忘了,我可是带着人脉来的京城。” “你爹的那些人脉,都是生意场上的,你要是想继续当商人,那些人脉足够了,可你如果想报仇,那些人可起不了多少作用,你得想办法接触和融入更高的层次和圈子,多认识达官贵人才行。” “怎么接触?” 钟离殇在一家装潢奢侈的金铺前停下,他隔着门朝里望了一眼,望见里头挤在柜台前的小姐夫人们,一扬下巴: “跟我来。” 程娇娥一头雾水地跟着钟离殇走进去,一进门,就听见金铺的老板娘以一种夸张的语气说道: “陈夫人,这可是工匠们打造出的新样式,整个天奕加起来呀,连一百份都没有!也就只有这种珍稀的首饰,才能配得上你的身份,来,我给你戴上,您瞧瞧试试!” 程娇娥顺着声音望过去,正看见穿着讲究的老板娘手拿一对精致的金钗往一个雍容华贵的夫人云鬓上戴。 夫人穿着上等的云锦料子,从头到脚穿金戴银,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这是户部侍郎陈大人的发妻,陈夫人。”钟离殇小声介绍道。 “还有那位正在试戴玉镯的小姐,你看见了吗?她兄长是上一任的文科状元,现在虽然在朝中才官居五品,但前程似锦,早晚能爬到三品去。” 钟离殇又悄悄指了金铺里的几个人,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和朝中要员沾亲带故。 程娇娥乍一听说第一位陈夫人的身份时,还很惊讶,到了后来,如果钟离殇指的人和朝中五品以下的官员有关,她竟就开始有小小的不屑了。 钟离殇只带着她在金铺里转了一圈,就很快出来,接下来,又带着她分别去了酒楼、钱庄等地,偌大个地方走完,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俩人最终在一家不大不小的酒楼歇脚。 坐在二楼雅间临窗的位置,程娇娥一边揉着微微发酸的双脚,一边隔着窗望着底下川流不息的人群,青韵机灵地倒了两杯茶,分别端到她和钟离殇面前。 钟离殇端起茶杯浅浅地噙了一口茶,润润嘴皮,问:“咱们在街上转了一圈,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他们这趟出来,本来就是因为程娇娥想看看京城各个买卖的行情如何,好决定自己在京城的第一个买卖,从什么方面入手。 在进入金铺前,她又得到了钟离殇的提点。此时她托腮沉思了一会儿,看着钟离殇的眼睛,缓缓道: “世子,我现在真的有一个想法,我也想开一家金铺,做那些有钱人的买卖,好借机接近那些达官贵人。” 她见钟离殇嘴角勾起一抹讥笑,眉头下意识皱起来:“你觉得不好吗?” “金铺好是好,接触到的达官贵人也多,但你要开金铺,首先得有自己的一个作坊吗?冶金是个手艺活,天奕但凡有些名气的金匠师傅,都已经被人收入囊中了,你去哪儿找合适的金匠师傅?” 钟离殇倒是把程娇娥问住了。 确实,她想开金铺,并在京城做大,有自己的作坊和金匠师傅,是起码的。也只有大金铺,才能够吸引那些达官贵人。 “那世子,您有没有什么高见?” 钟离殇蹙眉想了一会儿:“我倒还很替你想过。你是女子,又是我名义上的侧妃,抛头露面和男人打交道,不合适,最好还是从那些夫人小姐身上入手。” “若是女子的话,除了首饰,还不能或缺的就是衣裳和胭脂水粉。” “衣裳和胭脂水粉。”程娇娥呢喃两遍,忽然一拍大腿,灵光乍现:“世子,您觉得我开个成衣铺和胭脂铺怎么样?” 钟离殇还没答话,青韵先皱起眉头:“别说京城的大家闺秀了,就连小姐您穿衣,从小到大都是请师傅按照您的尺寸定制的,成衣铺能成吗?” 第112章 信心 因为青韵的话,程娇娥刚舒展开的眉头很快皱成一团,不过旋即,她就再次展开眉头,不死心道: “倒不是一定要请裁缝定制衣裳,只是成衣铺里卖的那些衣裳款式都过于老旧,所以一直以来,但凡条件允许的,都会请师傅量身定制。” “但师傅们量身定制出的衣裳,虽说尺寸合适,但款式也始终一成不变,最多就是换换花色,如果咱们能够设计出款式新颖的衣裳,拿到市面上卖,一定有市场!” 钟离殇赞许地点点头:“你说的不错。” 得到他的肯定,程娇娥顿时信心大增,微微扯起青韵的领子,问:“别的不说,就这种款式的衣裳,青韵,你是不是已经连续穿了好几年了?” 看一眼自己身上的齐腰襦裙,青韵点头的同时反问:“可换来换去,拢共不就襦裙、深衣、袍衫、襦袴这些形制吗,再换,咱们又能换到哪儿去?” 程娇娥戳一下她光滑的脑门:“形制咱们不换,但咱们可以在样式上、细节上做些小小的改变啊,有时候一个小小的改变,就可以造成很大差距的视觉效果。” 说着她眉飞色舞地看向钟离殇:“咱们设计出新款式的衣裳,只要它穿到身上好看,还怕卖不出去吗?” “那你又怎么确定它们能够吸引来大家闺秀、王孙贵族?”钟离殇问。 “简单!”程娇娥自信地一挑眉,“女人之间最爱攀比,我只要选好的、别致的料子,将款式做的也别致,到时候价格标得高高的,自然有人来买!” “多高?”青韵好奇问。 “一百两起,怎么样?” “一百两!?”青韵倒吸一口冷气,“小姐,你没说错吧?一百两,您把价格卖的这么高,咱们的衣裳还卖得出去吗?” “怎么卖不出去?”程娇娥挑了一粒梅子填进嘴里咀嚼,“青韵,你不懂,对于那些有钱人来说,贵的就是好的,咱们卖的越贵,他们就会觉得越好!” “咱要是真的把价格定低了,十几文、几十文一件衣裳,寻常百姓都买得起,到时候再别致的衣裳穿到大街上,都变成大众、变得稀松平常,就真的是做生意了。” “可咱们开成衣铺,不就是做生意吗?” 程娇娥无奈地又一戳青韵脑门:“说你笨,就是笨,咱们开成衣铺为的是什么?是赚钱吗?不,是为了接近那些达官贵人,拓展咱们在京城的人脉!” 青韵似乎是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钟离殇却格外高兴地一拍手,看程娇娥的目光也变成欣赏: “娇娥你果然聪明!那胭脂铺呢?胭脂铺你又是怎么想的?” 程娇娥略作沉思:“胭脂铺和成衣铺一样,都走高端路线,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是可以,我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无论成衣铺还是胭脂铺,你都得有精于此道的师傅。胭脂铺要的是调香师,成衣铺也要裁缝,这些人你又打算去哪儿找?” “简单,招呗,偌大个天奕,还怕找不到专业的技术人员?”程娇娥阔气地拎起书袋,从里头随便掏出一沓银票拍到桌子上,“一百两的月钱,就算是宫里头的老师傅,也能挖来了吧?” 她的阔气让钟离殇一愣,随即钟离殇无奈地笑着摇头,他竟忘了面前的人是谁。 不错,只要有钱,什么样的人都能收为己用,而程娇娥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青韵则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银票,只恨自己没学上一样手艺,不然她非得现在就抱住程娇娥的大腿,自告奋勇来领这令人眼红的月钱不可。 “但成衣铺和胭脂铺做的都是女人的生意,女人的身份就算是再尊贵,话语权也不及家里的男人的一半。”程娇娥嘿嘿笑着把梅子朝钟离殇那儿推了推,“世子,我还想开家酒楼,用来结交京中的权贵,你看如何?” “我没意见。”钟离殇弯眼笑道,他也觉得酒楼是结交朋友的好去处,就算程娇娥想不到,他也会提醒。 “但有件事,我得跟你提个醒儿,你在京城,做再多的生意都可以,唯独有一样,你现在已经是失踪人口了,不管是什么生意,都不能用以的名义在京城开张设铺。” 程娇娥精神一下萎靡下来,不能以自己的身份,那她在京城凭自己本事立足的第一步,就已经迈不开了啊。 她耷拉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眼角余光瞥见青韵,突然灵光一闪,一拍脑门惊喜道: “我不能光明正大的抛头露面,但是青韵可以啊!我可以以她的名义开成衣铺,至于酒楼……” 程娇娥嘿嘿笑着盯着钟离殇,盯得钟离殇毛骨悚然,下意识地脖子往后一缩:“酒楼怎么了?” “酒楼里闹事的、砸场子的多,所以需要一个镇得住的人来威慑,世子,我觉得你就很好,不如我以你的名义开设酒楼,你觉得如何?” 钟离殇下意识摇头拒绝:“不行!” 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答案,程娇娥当即眉头一拧、嘴一撅,一边委屈地吸鼻子,一边悄悄打量钟离殇的表情,难受道: “我为什么会沦落到现在这种正面都不能露的可怜地步?还不是因为当初我答应借钱给你,引起七皇子的猜忌,所以他才会派人放火烧我的家,让我不得不隐姓埋名、像个老鼠一样躲躲藏藏的过日子。” “现在我爹下落不明,我娘又昏迷不醒,我一个举目无亲的弱女子,辛辛苦苦远赴京城,为了咱们的计划,想方设法去接近达官贵人,可是您呢?我只是想借您的名义开一家酒楼,您都不同意。” 她再吸一下鼻子,这样子,要多委屈就多委屈,双眼更是雾蒙蒙的,一副随时都可能哭出来的样子。 钟离殇被她说得莫名心生内疚,连忙应承道:“开酒楼是吧?好好好!我同意,我同意还不行吗?” “真的?” “真的!” 第113章 定下来了 他话音刚落下,程娇娥立马破涕为笑,兴奋地和青韵一拍巴掌,只差没原地跳起来,神色间哪有刚刚的委屈幽怨。 钟离殇立马明白自己这是被套路了,气恼之余,见到她高兴的笑脸,心里的不平就一瞬间全部烟消云散了。 等到程娇娥乐完了,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重新在自己对面坐稳,钟离殇才不忘正事地接着问: “成衣铺以青韵的名义开设,酒楼以我的名义,那胭脂铺呢?胭脂铺你打算以谁的名义?” “当然也是青韵啊!” “不,我觉得你可以去借用一下顾紫苑的名义。” “紫苑?”程娇娥纳闷问:“为什么?” “你想啊,胭脂这东西,再贵,也贵不到百两,就算是走高端路线,天子脚下的百姓们咬咬牙,也都买得起,没办法像你说的成衣一样,只卖给权贵。” “可如果你借用顾紫苑的名义就不一样了。她是顾家的长小姐,顾家在京中乃是名门望族;她又是七皇子的未婚妻,七皇子亦是皇室宗亲,这样的身份,京中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巴结结交。” “胭脂铺若是能以顾紫苑的名义开设,不管胭脂如何,京中那些贵妇们都必定趋之若鹜,到时候,你不必刻意去结交她们,她们就会来主动认识你。” 程娇娥细琢磨了一下钟离殇的话,越想越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当即拍板决定找个机会去见一见顾紫苑。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天色已晚,明天就是个好时候。 一回到安平候府,程娇娥就派人以自己的名义去青衣候府中送去拜帖。 安平候和青衣候素日并无交集,门房拿到拜帖,纳闷地把它交给青衣候,再由青衣候转交给顾紫苑。 当从顾紫苑的口中,得知这位侧妃,就是在荣城几次三番救了自己女儿的“贵人”之后,青衣候立马派人去准备,要大摆宴席,好好地招待程娇娥。 是夜,程娇娥点灯挑蜡,对着安平候妃生前的画像,忙活到后半夜。 早在永城的时候,她就答应了钟离殇,要替故去的安平候妃画一幅佛像。 这段时间,她被一堆琐事绊住身,而过不久,又要马上忙于生意场上的事,算来算去,就只有这几天才有空闲时间。 看一眼已经勾勒完成的线稿,程娇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她撂下笔,把画纸用砚台压住好晾干,终于脱去鞋袜入睡。 次日青韵睡醒时,外头的太阳已经亮起来了。她洗过手脸,推开房门准备出去打一盆热水回来时,正撞见同时从旁边的房间里出来的钟离殇。 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须发斑白的大夫。 在她们隔壁房间住着的,正是一直以来昏迷不醒的虞嬛汐。 瞧见俩人沉重的表情,青韵就晓得这个大夫依旧拿虞嬛汐的病束手无策,这已经是她们到了京城之后,钟离殇派人请来的第十七个大夫了。 让下人把大夫送出去的同时,钟离殇走过来,他张着脖子朝里头望了一眼,望见程娇娥还在睡着,压低声音把青韵叫出来,提醒道: “刚刚又有大夫来过的事情,不要告诉你家小姐,就当今天谁也没来过。” “为什么?” “夫人的病一直没有好转,我怕她知道了,会因为这事儿烦恼。” 青韵歪头往虞嬛汐的房间望了一眼,不由自主地叹口气:“也不知道夫人什么时候才能苏醒,这些天小姐虽然嘴上不说,但我感觉得出来,她比在荣城的时候还心烦。” “宫里的刘御医这段时间告假回家省亲去了,他是神医,等他从老家回来,我请他来给夫人瞧瞧,只要他出手,夫人一定能醒的。” 钟离殇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他不放心地又叮嘱青韵两句,才放青韵走,自己则是奔向书房,去忙正事去了。 青韵打水回来时,程娇娥已经醒了,正在挑选今天去顾家拜访时穿的衣裳。 顾家是大户,她又是第一次去拜访,自然慎重极了。 青韵进屋时,程娇娥正拿着两件衣裳来回在身上比划,看见青韵来,急忙问:“你看我穿哪件好?” “我觉得这一件好。”青韵认真端详半天,指向程娇娥左手拿的胭脂色襦裙。 襦裙是程胥之前请师傅,花了小半月的功夫,给程娇娥精心定制的。 大摆的裙,若是有风吹起,它飞扬起来,会露出精绣的点点红梅,若是自然垂下,倒把那些梅花藏得严严实实,丝毫不露。 裙子的配色活泼又不失庄重,上襦用金线绣着一朵一朵的梅花,梅花成簇似锦,好看极了。 青韵把水盆放下,取来干净的毛巾浸湿了,递到程娇娥手上。 程娇娥洗过手脸,用过早膳,才在青韵的伺候下换好衣裳,端坐在镜子前,任由青韵把自己一头乌发梳成云鬓,又垂下两缕发于胸前。 宝石雕成花的簪子插入鬓中,金色步摇垂下来,随着程娇娥走动叮当作响。 青韵又替她细细地画好眉眼,亦端详着镜子里精致的美人儿,问:“小姐,您觉得怎么样?” 程娇娥晃动脑袋左右看了看,满意道:“不错,青韵,你的手又巧了!” “是小姐您天生丽质。” 主仆俩互相恭维一番,眼瞧时辰差不多了,青韵才去通知府上的下人备轿。 备轿的这丁点儿功夫里,程娇娥亦不忘虞嬛汐。她坐在床边,抓着虞嬛汐软绵绵的手,尽量微笑着凝视着她: “娘,咱们到京城的这几天,大夫已经来过十几个了,可您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呢?” 青韵过来通知轿子已经在门外备好时,正好听见程娇娥这句话,她在门外静默片刻,堆上一副笑脸走过来: “民间的大夫不行,不还有宫里的御医吗,小姐您放心,夫人一定能醒的。轿子已经备好了,咱们走吧?” 程娇娥轻“嗯”一声,抓着青韵的胳膊站起来,缓缓朝外头走。 她要赶在虞嬛汐醒来之前,在京城干出一番事业来,好让虞嬛汐看看自己的女儿究竟有多出色! 第114章 借势 顾府里,一大早,顾紫苑就已经焦急地在家中等着了,平均两刻钟,她就要问一句自己的客人可否到了。 一直到巳时末,程娇娥才终于姗姗来迟。 把事先准备好的拜会礼物交给管家,在管家的亲自带领下,程娇娥笑盈盈地朝里面走,行至一半,她就碰见了听说自己到了后,迫不及待地前来迎接的顾紫苑。 短短几天时间,顾紫苑就一改之前的感觉,行为举止间,已有长小姐的仪态,乍眼一看,完全不像是流落过民间的样子。 她一见程娇娥,就亲热地揽过她的胳膊,揽着她一边朝自己的院子走,一边笑嘻嘻地说: “我昨天还和兄长说,寻个时间和日子去安平候府看你,傍晚就收到了你的拜帖,怎么样?你在安平候府待得可还算习惯?” “安平候平易近人,除了他和世子,府上也没有其他主人,所以我待得颇为自在。”程娇娥笑说着,回问:“你呢?” “这好歹也是我的家,就算刚开始不习惯,待久了,也总会习惯的。” 听出她语气里隐藏的淡淡的不快,程娇娥立马紧张地问:“怎么?那个恶毒的青衣候夫人又给你使绊子了吗?” 堂堂候妃,竟然谋害家中嫡女,传出去只会让顾府颜面扫地。 故而青衣候虽然狠心休了顾李氏,但这个消息并没有宣扬出去,程娇娥尚不知道一回到顾府,顾紫苑兄妹俩就已经雷厉风行,处置了顾李氏。 “她已经被我爹休了,扫地出门了。”顾紫苑答道。 “那你为什么还会不高兴?” 顾紫苑撇撇嘴,拉着程娇娥在园内建的供人歇脚用的凉亭里坐下,挥手赶走侍奉的丫鬟下人,才说出这几天一直压在心底的真心话: “她处心积虑要害我,结果爹爹只是给了她一纸休书,我、我……”她“嗨”叹一声气,“总之我心里不舒服。” “我知道了,你是觉得青衣候对她的处罚太轻了,所以你心里不得劲是吗?” 顾紫苑点头。 程娇娥抓过她的手轻轻拍打着,劝道:“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被休已经是很大的惩罚了,而且紫苑你有没有想过,顾李氏的心肠就算是再歹毒,好歹也和青衣候这么多年的夫妻,并且她肯定也为青衣候生儿育女了。” 顾紫苑再点头:“确实育有一女,我回来那天,她和顾李氏一起闹了一场,被爹禁足了三天,算起来,今天该出来了。” “这就对了,就算青衣候不顾及夫妻感情,也该顾及他和顾李氏的女儿。如果他把顾李氏杀了、或者关进牢里,他们的女儿会怎么想?” “这些话我不该说的,但是紫苑,你并不是你爹唯一的孩子,你是嫡长女,身份尊贵毋庸置疑,但你其他的兄妹,也是青衣候的亲骨血,他也要顾及其他孩子的感受啊,对不对?” 程娇娥说的是实话,顾紫苑也非胡搅蛮缠的人,通情达理的话把程娇娥的话想了想,觉得十分有道理,可还是有些不舒服地又叹了一口气: “我也知道,算了娇娥,咱们姐妹好不容易见面,不提这些事。走,我带你去我房里去看看!可漂亮了!” “好啊。” 俩人说笑着从凉亭里出来,刚出这个园子,就听见下人叫喊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三小姐,长小姐正在会客,您不能去啊!您这时候要是再去闹,惹怒侯爷,就不止是三天紧闭这么简单了!” “我偏要去,又能如何?她不过就是个从乡下回来的野丫头而已,你们一个个还真的把她当成是正儿八经的小姐了吗?” 想到自己的亲娘已经因为那个可恶的顾紫苑被赶出门,顾浣浣就气得牙痒痒:“我才是家里正儿八经的小姐,是嫡长女!” 顾浣浣出生不久,顾李氏就已经被扶为正室,她说自己是嫡女也无可厚非,但却是在顾紫苑在顾府永远消失的前提下。 这也正是之前,顾李氏为何要送走顾紫苑,让她“消失”的原因。 顾紫苑笑脸僵住,冷冷介绍道:“说话的这个,就是顾李氏的女儿顾浣浣。” 她话音刚落下去,顾浣浣就已经冲到了程娇娥俩人面前。 和内敛稳重的顾紫苑不同,顾浣浣是个极其张扬的性格,她的张扬,在她的外在也得到了很好的诠释。 她不屑地瞥了程娇娥一眼,便直勾勾地盯上顾紫苑,大骂:“你这个野丫头,既然消失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快滚回你的乡下去!” 同时,她扬起巴掌,对准顾紫苑的脸颊,快步走上来的同时,巴掌狠狠朝顾紫苑脸上扇去。 预想中清脆的巴掌声并未响起,程娇娥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腕,俩人手举在空中,咬牙僵持的同时,程娇娥真想痛快地朝这个无礼的小丫头脸上也扇一个巴掌。 可顾浣浣的身份摆在这儿,不是程娇娥能轻易动的。 “这又是哪儿来的野丫头!”顾浣浣上下瞥程娇娥一眼,刻薄道:“戴上金银就真把自己当凤凰了?呸!” 她骂的是程娇娥,指的却是顾紫苑。 顾紫苑气得脸红脖子粗,却又没办法像她一样,骂出这种刻薄的话来,只能软绵绵地厉声道: “这是安平候世子的侧妃,是我的结义姐妹,三妹,你说话客气点,快向程侧妃道歉!” “道歉?”顾浣浣讥笑道:“一个侧妃,凭什么要我给她道歉?我是嫡长女!嫡长女,你懂吗?” “嫡长女?”程娇娥好笑地狠狠把她甩开,反击道:“嫡长女我晓得,可我却听说,顾家的嫡长女名紫苑!而你?” 她也学着顾浣浣的语气,讥笑道:“一个次女,也敢称长?至于嫡女,呵,你娘啊,已经被扫地出门了,嫡女守不守得住,还是两说呢,三小姐。” 在三小姐这三个字上,程娇娥故意咬得极重。 顾浣浣立马被程娇娥激得气得跳脚,张牙舞爪地朝她猛然扑过来! 第115章 争吵 程娇娥的身手要比顾浣浣灵敏的多,她灵巧一避,顾浣浣扑了个空,竟因用力过猛狼狈跌到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贱人!” 顾浣浣咬牙切齿地爬起来,连身上的土都顾不上拍,扭头又要找程娇娥厮打。 “三妹,休得胡闹!”顾紫苑难堪地挡在程娇娥面前,板着脸怒喝。 “谁是你三妹?我没有你这样一进家门,就把我娘逼出家门的姐姐,你给我滚开!”顾浣浣用力一推,把顾紫苑推倒在地。 “紫苑,你怎么样?”程娇娥急忙过去扶她起来,顾紫苑翻开手掌,才发现她手腕那儿竟然生生擦破一大块皮,渗出血丝来。 程娇娥回头眯起双眼,生气地死死盯着顾浣浣,却小声地对顾紫苑说:“让人去把青衣候请过来。” 顾紫苑不明其意,但顾明炎新送给她的丫鬟却机灵得很,丫鬟听见程娇娥的话,不能顾紫苑开口,便悄悄离开,直奔书房。 因为顾浣浣这么一闹,这儿热闹得很,围观的过路丫鬟们纷纷驻足围观,少有两个机灵地上前劝顾浣浣莫要在这个当口惹事,也被顾浣浣不识好意地统统骂走。 青衣候听说自个儿的两个女儿在后院里打起来了,匆匆赶到时,正看见顾紫苑依旧较弱地躺在地上,程娇娥蹲在她旁边,俩人眼里都饱含雾气,可怜极了! 相衬之下,顾浣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俩破口大骂的样子,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做派,俨然一副市井泼妇的样子! 尤其是从她口中骂出的话,更是污秽不堪!句句直指顾紫苑阴险恶毒又卑微低贱,不配进顾府这个门,更没资格当嫡长女! 就在顾紫苑吼骂着:“你去死吧!”再次张开双臂朝刚刚被程娇娥扶起来的顾紫苑冲出去,青衣候的厉喝声再次响起: “住手!” 顾浣浣吓得一下愣在原地,顾紫苑的丫鬟敏秀则三两步从青衣候背后冲过去,搀扶起顾紫苑,故意问: “小姐,您没事吧?” 程娇娥给顾紫苑使了个眼神,顾紫苑会意地把擦伤的手腕往身后藏,果然,青衣候喝道: “紫苑,把你那只手伸出来让我看看。” 顾紫苑装出害怕的样子,伸出另一只。 “是另一只!” 她这才把那只手伸出来,并特意露出擦伤来。 擦伤并不严重,可因为刚刚顾浣浣的欺凌,再加上一路上敏秀的添油加醋,它就成了一个天大的事。 青衣候失望地走到两个女儿中间,顾浣浣发怯地看她,支支吾吾地试图解释道:“父亲,并不是您想象中的那样子。” 说着她猛然指向程娇娥,试图把责任全部推卸过去:“是她!是她出言侮辱我!父亲,我是您的嫡女,以您在朝中的身份和地位,我又怎么能让一个乡下女人侮辱?” “我斗胆问三小姐,您说我侮辱你,我又是怎么侮辱你的?”程娇娥问。 顾浣浣想也不想,立马如实陈述道:“你质疑我的身份,并骂我是次女、庶女!” 青衣候有些不悦地瞥向程娇娥,就算他此时再生气,自己的女儿,也不是一个外人可以随便欺辱的! 顾紫苑却柔柔弱弱地插嘴道:“爹爹,请您不要责怪娇娥,娇娥刚刚也是一时气不过,想要替我出头,才会和三妹产生争执。” 说着她拿着手帕捂向鼻子,抽噎一声,敏秀“扑通”跪倒在地,插嘴道: “不怪程侧妃,是三小姐突然冲过来,嚷嚷着小姐不过是从乡下来的野丫头,根本不是正儿八经的小姐,她才是、她才是……” 敏秀急忙连连叩头:“奴婢多嘴,不敢再往下说了。” 她越是如此,青衣候就越是多疑,再联想到刚刚从顾浣浣嘴里骂出来的那些不堪入目的话,脸更是黑得像煤球似的: “你尽管往下说!” “三小姐还说、说、说自己才是府上正儿八经的嫡长女,说小姐是想飞上枝头的麻雀,程侧妃这才气不过,和三小姐据理力争。” “你这个丫头!我撕了你的嘴!”青衣候冰冷的目光瞥过来,顾浣浣顿时心里一慌,张牙舞爪地就要朝敏秀扑过去。 “你还敢放肆!顾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因外人在场,青衣候恼羞成怒地紧紧拽住撒泼的顾浣浣,“看来三天还不够你反省的,来人,继续把三小姐带回房中反省,关到她醒悟为止!” “爹爹……” 顾浣浣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不敢相信之前那个对自己百依百顺、百般纵容的父亲,竟然真的对自己这么狠心无情。 青衣候别过脸,生气地看也不肯看顾浣浣一眼。 直到两个丫鬟上前,拖着顾浣浣往她的闺房走时,她才把视线转移到顾紫苑身上,目光怨恨极了,仍不管不顾地大喊道: “都是因为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我娘才会被赶出门,爹爹才会这样对我!顾紫苑,你等着吧,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青衣候听得愈加心寒,他宽慰地拍拍顾紫苑的脑袋,安抚道: “浣浣她从小就被宠坏了,不懂事,紫苑你不要和她一个小孩子多计较,你放心,你永远都是咱们顾家的嫡长女,谁也取代不了你的位置。” “女儿不会和三妹计较的,谢谢爹爹。” 看着自己这个分明委屈极了,可还牵强笑着的大女儿,青衣候更加觉得亏欠她。他再看向程娇娥,歉意道: “小女不懂事,让程侧妃见笑了。” “侯爷您说的哪里话,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只是她方才欺辱紫苑欺辱得太过分,我才忍不住……” “是小女的过错。”青衣候歉意地寒暄两句,又提起程娇娥对顾紫苑的相救之恩,感谢一番后,没多作逗留,从哪儿来,就又回哪儿去了。 围观的奴才们早就在青衣候来的时候全部散去了,偌大个后院,此时只剩程娇娥和顾紫苑以及她们的贴身丫鬟。 敏秀还在地上跪着,青衣候的身影一消失,顾紫苑就匆匆过来扶她起来。 第116章 名人效益 敏秀这丫鬟机敏得很,难得顾紫苑回到顾家才短短三天,她就肯忠心跟着顾紫苑。 俩人在顾紫苑的闺房里坐下,程娇娥借口自己要和她说些姐妹之间的悄悄话,让敏秀和青韵都去外头候着之后,好奇问: “刚刚去请青衣候的那个丫鬟,是青衣候赐给你的吗?” “不是。”顾紫苑剥了一颗葡萄填进嘴里,“她之前是我哥身边的丫鬟,我回到京城之后,我哥就让她来伺候我了,说她机灵,而且对我哥也忠心,她伺候我,我哥放心。” “确实机灵都很。”听说是顾明炎的人,程娇娥也放下心来,以目前的情势而言,顾紫苑想要安然在青衣候府待下去,确实少不得一个机警的人帮衬。 “哦对了,你娘的情况怎么样?找到可以医治的大夫了吗?” “还没有。”程娇娥失落地摇头。 “京城里好的大夫都在宫里,要不要我跟爹爹说说,让他从宫里请几个御医去帮你看看?” “不必了。”程娇娥连忙笑着拒绝,“世子也能接触到宫里的御医,真的没办法的话,我会去拜托世子的。你啊,才刚刚回到顾家,抓紧时间重新学习诗书棋艺,把这些年在外头生疏遗忘的恶补回来,才是正事。” “爹爹他确实已经去请先生了,先生后天就来府上住着。” 一想到先生到了之后,自己就得每天闷在府里学知识,饶是以顾紫苑这种安稳文静的性子,也不免有些头大。 程娇娥打趣她两句,俩人扯了会儿近况,程娇娥才把话题迂回到自己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上: “你也知道,我家世代经商,现在我到了京城,整日闲着没事干,不由心痒痒,也打算在京城做点儿生意。” 顾紫苑对于商贾并没有什么偏见,她一听说程娇娥要做生意,立马激动地问:“做什么生意,你想好了吗?” “打算开一家胭脂铺,调香的师傅已经派人去找了,只是我现在是失踪人口,不便以我的名义开设商铺,所以……” 程娇娥难为情地挠挠脑袋,就在她发愁该怎么跟顾紫苑说时,顾紫苑先爽快笑道: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以我的名义开胭脂铺?就这点儿小事,我答应了。” “你答应了?”程娇娥惊喜地一下抓住顾紫苑的双手,“你不好好考虑一下吗?”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咱们是姐妹,妹妹借姐姐的名义开设商铺,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 本以为这事还得费些功夫,竟没想到,顾紫苑答应的如此爽快,程娇娥更加感动: “紫苑你放心,我不会白借用你的名义,这样,胭脂铺的利润我分你两成!如何?” “不不不,不行!”顾紫苑连忙摆了手拒绝,“我又不会经商,也提供不了你任何本钱,平白无故分你两成利润,这哪能成啊,无功不受禄,娇娥,使不得!使不得!” “哪是无功不受禄呢,你的名字和你的身份地位,不管是放在京城还是其他地方,都值这两成利润!” “我的身份地位?” “是啊。” 顾紫苑爽朗,程娇娥也不想把自己的打算瞒她,以免这事以后被有心人利用,挑拨姐妹间的关系,大大方方地把她的价值说了出口: “你看呐,你是顾家的长小姐,又是七皇子的未婚妻,无论那一层身份,都尊贵无比。胭脂铺如果以你的名义开张,加上适当地宣传,到时一定人满为患!” “我的身份还有这种作用?” 生意场上的门道,顾紫苑一窍不懂,故而也不知道什么是名人效益,她只觉得不过是一个法定人而已,哪晓得里头还有许多文章。 程娇娥也不隐瞒,坦然道:“我想借用你的名义开设胭脂铺,其实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的身份和地位。”她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紫苑,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不勉强!” “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不会反悔!”顾紫苑笑着反握住程娇娥的手,“不过两成利润实在是太高了,我白得你这么多银钱,心里过意不去,我看给我的利润还是免了吧。” “免不得,免不得!” “还是免了。” 姐妹俩你推我让好几个回合,最终程娇娥灵机一动,道:“你如果真的过意不去呢,等到我胭脂铺开张后,就常去走走,给我撑撑场面,如何?” 顾紫苑见她也坚持不肯退让,思索一会儿,点头答应的同时,补充道:“两成还是太多了,这样,你只给我一成净利润。” 程娇娥简单估算了一下,胭脂铺如果真的能够做出来,一成利润也不是小数目了,而且顾紫苑并不缺她这点儿银子。 顷刻后,她终于点头。 姐妹俩达成共识,胭脂铺的事就这么敲定了,接下来程娇娥便要去合适的地段寻找合适的房源,还有工匠等,着手准备商铺开业的事。 程娇娥一直在顾家待到申时,才在顾紫苑依依不舍地送别下离开。 夏日天长,她并不急着回府,而是领着青韵,又去京城那几条最繁华的街上转了一圈。 上一次她跟着钟离殇出来,是看行情,这一次她则是在仔细留意这些街道上可否有空闲的商铺出售或者租赁。 她一直在街上晃悠到傍晚,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安平候府。 她清晨出门,一直到天色渐晚,还不见回来。早就在申时,程娇娥前脚从顾府离开,后脚钟离殇就派人去顾家接了。 派出去的人比程娇娥早半个小时回来,当他听说,程娇娥早就从顾府离开,可现在还没回到安平候府时,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在府门口踱来踱去,焦急地等着程娇娥回来。 别的他不怕,唯一担心的就是她在半路上碰见七皇子的人,然后被识破身份,被七皇子带走。 就在钟离殇按捺不住,要派人去找程娇娥时,她终于坐在轿子上,慢悠悠地回来了。 第117章 心里有些暖 一见到府上的轿子,钟离殇就急忙冲过去,轿子落稳,程娇娥一掀开轿帘,就听见他责备而又焦急地质问道: “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去街上转了一圈。”程娇娥茫然地走下轿,刚要把今天发生的事简单向钟离殇陈述一遍,又听见他炮轰似的追问: “你去街上,为什么不派人通知我?” “啊?”她奇怪地看着他,“出什么事了吗?” 程娇娥这幅心大到不以为然的样子,更让钟离殇来气,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语气不由拔高: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京城!是商澈的地方,你一个人,连声招呼都不打,去街上逛到现在才回来,知不知道有多让人担心?” 责备中透露出的关心,让程娇娥心里一暖。 她冲钟离殇挤出一张大大的笑脸,原地转了个圈:“你看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什么事都没有吗?” “出事了就晚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保证,下次不会了,我再去什么地方,一定派人通知你,好不好?” “谁关心你了。”钟离殇傲娇地嘟囔一句,脸却开始发烫。他有些别扭地别过脸,“总之,以后你不要一个人出去乱跑,我刚刚打听到,魏祈已经到京城了,现在正在商澈的府中充当门客。” “魏祈也来京城了?”程娇娥讶异不已。 按照上一世的故事线,魏祈在得到刘老的赏识,高中举人之后,确实会到京城里来发展自己的仕途,就是在他入京之后,他攀附上了高阳公主。 但却没有在商澈府上做门客这么一说。 她不意外他入京,意外的是,以他的心气,竟然甘心充当门客。 但程娇娥也只是讶异了片刻,很快她就想通了。 这一次,魏祈没有事先得到刘老的青眼,自然也拿不到刘老亲笔写的推荐信,他到了京城之后,路没有自己经历过的上一世舒坦得多。 魏祈此人虽然眼高手低,但程娇娥不得不承认,他根本没有所谓的傲气。为了自己更加平顺的仕途和前程,别说是门客了,让他去当七皇子的一条狗,他肯定也会“汪汪汪”地屁颠屁颠跑过去! 程娇娥片刻的愣神,落着钟离殇眼里,却多了一层别的意思。 想到她和魏祈之间的往事,猜想她或许还是放不下魏祈,钟离殇微微有些不舒服,提醒道: “他现在是商澈的人,也是京城中少数认识你的人之一,你最好离他远一点,不然如果被他发现你也到了京城,恐怕要不了多久,商澈就会找到你和你娘。” “我知道。”程娇娥应一声,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慢慢攥紧,“他到京城来,一定是为了不久之后的科举。既然我现在也在京城,那么我就不能让他顺顺利利地参加科举。” “你想做什么?”钟离殇警惕地一皱眉头,“我提醒你,你不要乱来,现在你的身份还不能曝光。” “世子你放心,我有分寸的,我只是想让他把之前欠我的债还回来!” “欠你的债?”钟离殇疑惑地看着她,见她脸上只有憎恨,没有对往事的丝毫留恋,心不由又回到肚子里。 “对啊,世子,你不觉得魏祈之前对我做过的事,很过分吗?”程娇娥扬起大大的微笑,可这个微笑,非但不会让人觉得舒适,反而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不管是上上辈子的背叛、抛弃和欺骗;还是这一世,在自己退婚后,魏祈的几番算计和故意散播谣言,败坏她的名节,都过分极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 “这个嘛……”程娇娥认真想了一会儿,“骑驴看唱本吧。” 说话间,俩人就已经并肩走进了安平候府,程娇娥又说起胭脂铺的事,当钟离殇听说顾紫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她的请求,也表现出了些许的诧异。 又听说程娇娥回来的这么晚,是为了去街上寻找合适的商铺,便问: “你找打合适的了吗?” 程娇娥摇头:“暂时还没有,我打算明天按照我爹写的名单上的顺序,依次去拜访那些在京城中的叔伯,走动走动关系的同时,顺便询问一下他们有没有渠道或者人脉可以帮我找找商铺和工匠什么的。” “也行,但我这几天公务缠身,陪你去不了,这样,我派个人保护你。” “谁呀?” 钟离殇一拍巴掌,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女子突然出现在程娇娥面前。 她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腰配长刀,乌黑亮丽的头发用一根暗红的发带高高束起,不是女子们常挽的鬓,而是比钟离殇还要利索的高马尾! 不止穿着,她的眉宇也英气得很,光是眼神,就能慑住一大片胆小如鼠的人! “世子!”她头微低,神情和语气都恭敬而冰冷。 钟离殇得意地一挑眉,介绍道:“这是我的暗卫,从我记事起,她就跟在我身边保护我了,叫连英。” “连英?” 程娇娥好奇又带点畏惧地打量着这个英姿飒爽、处处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信息,如果不是身材过于傲人,就会被所有人误以为男人的女人,忍不住叹道: “她看起来好厉害啊!” “不是看起来,是确实很厉害,一般的人根本近不了她的身。”钟离殇扭头看向连英,“从明天开始,你贴身跟着侧妃,负责保护她的安全。” “那世子您呢?” “我身边还有其他人保护,这个你不必操心。” “是!”连英机械性地一点头,看向程娇娥,程娇娥被她的眼神冷不丁一扫,吸一口冷气,为了表现出自己的友善,挤出一张夸张的笑脸,挥手打招呼: “你好啊。” 连英只是礼节性地弯了弯嘴角,就当是回过礼了。 钟离殇挥挥手,示意她先下去,带着程娇娥去餐厅里吃晚膳的同时,接着补充介绍: “连英这个人话很少,平时为人也很冷漠,但身手很好,难能可贵的是,她是个十分忠心的人,所以你大可放心。” 第118章 拜会 在程胥亲手写的那本花名册上,他在京城的人脉虽多,但是有份量的,拢共也就那么几个,加起来一共连两个巴掌都没有。 程娇娥把名单上面的人仔仔细细筛选一遍,确定好自己去拜会的名单后,一大早,就派青韵去街上买好果品礼物,带上她和连英出门拜会这些“叔父”们。 连英是钟离殇的暗卫,之前向来是来无影、去无踪,可一想到自己背后有双不知道藏在哪儿盯着自己的眼睛,哪怕她是保护自己的人,程娇娥也莫名后脊梁骨发寒。 故而她让连英正大光明地和青韵一起,分别站在自己的左右,假装也是自己的丫鬟。 连英倒是听话地真的乖乖和青韵并肩站着,只是她这个人过于冷漠,和她站在一起,又换成了青韵怎么都不自在。 因为要拜访的人太多,程娇娥大清早就出了安平候府,她拜会的第一家,是住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上的一位名为李世贤的商贾。 这个李世贤和程胥乃是好友,亦是皇商,家族世代都是做丝绸生意的,从南宁当政开始,传到他这儿,已经是第七代了。 到时候程娇娥的成衣铺开张,要走高端路线,少不了和李世贤打交道,故而对于这个李世贤,她十分重视。 青韵把拜帖和礼物一起交给李府的门房后,主仆俩人再加上连英,就开始站在李府大门外等待。 “小姐,这个李老板真的会见咱们吗?” “一定会的!” 程娇娥露出自信的微笑,程家虽然不是皇商,但程胥在商界中的地位亦是举足轻重,而且此人又是程胥好友,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见自己。 李府内,正在书房里看账的李世贤接到程娇娥的拜帖,他打开帖子,看见落款,纳闷地自言自语: “程家前段时间不是失了一场大火,一家三口全部失踪了吗,这个程娇娥?” “那我这就把人打发走?”管家试探问。 李世贤沉思几秒:“不,你先把人请进来!” 半柱香后,阔气的朱红大门再次开启,管家满脸堆笑地冲着程娇娥一作揖:“程小姐,我家老爷请您进去,您请跟我来。” 李家七代经商,底蕴浑厚,在京中建造的府邸,丝毫不比安平候府小气,在摆设上,甚至要远胜许多官宦人家一筹。 程娇娥跟着管家三拐六绕,终于绕到了客厅。 李世贤已经在客厅里端坐了,他远远地看见程娇娥来,就盯着她一直打量,见她眉眼确实和程胥有七分相似,心中疑虑打消大半,连忙笑呵呵地迎上去,热情地先开口: “贤侄女?” “想必您就是李叔父了吧?”见他看起来比程胥要年幼,不过四十岁的样子,程娇娥立马同样堆起笑容,同问。 “是我,是我!” 李世贤做了个请的姿势:“贤侄女是什么时候到京城的?” “前两天刚在京城落稳脚。”程娇娥笑答着,在客位上坐下,“本应该一到京城,就应该先来拜访您的,可临时被一些事绊住了脚,所以才耽搁到现在。” 李世贤呵呵笑一声,试探问:“我听人说,你们家前段时间失火了,一家三口全部失踪,贤侄女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城?” 说起失火,程娇娥脸上呈现出悲痛之色,解释道:“确实不慎走火了,在失火前,爹爹他就已经把家里的账本、存单一类的东西都交给我了,说让我来京城历练一番。” 说话时,想起自己在书房里和程胥的对话,再回忆起他当时说过的话和他决绝般的神情,程娇娥不由触景生情,眼眶渐渐湿润。 现在想来,恐怕那个时候,程胥他就已经知道程家要面临一场躲不过去的大劫了,把那些东西都交给自己,让自己到京城,也不是为了历练,而是让自己避难。 当晚自己究竟是怎么被救的,程家现在又如何了,其中真相程娇娥自然不可能说给李世贤听。 她不动声色地用手帕抹了一把泪,强颜欢笑接着说:“我得到家里失火的消息时,爹爹就已经失踪了,本打算再返回荣城,可我想起爹爹之前的嘱托,所以在料理完后事后,急匆匆又来到了京城。” “这么说、程兄被抛售的那些商铺,全都是贤侄女你做的了?” 程娇娥再次点头:“我打算以后就在京城落脚,爹爹他让我到京城来,如果他侥幸从那场大火里死里逃生,一定会来京城找我,我要在这儿等他。” 李世鑫颇为震惊地点头,他震惊于程娇娥的手腕。一个初涉世事的小女子,在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后,非但没有慌乱,反而可以如此果断地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 不管她做出的决定正确与否,单凭这份胆识,就让李世贤钦佩不已! “那贤侄女你来到京城后,打算做什么?” “这也正是我今日来拜访叔父您的来意之一。”程娇娥落落大方道:“我打算开一家成衣铺,您做的就是丝绸、布料生意,我做成衣,也少不得布料,所以除了拜会您之外,我还想跟您谈一下合作的事宜。” “成衣?”李世贤眉头蹙起来,出于好意,他善意提醒道:“贤侄女,我劝你慎重些,成衣生意并不是很好做,你想,那些大家闺秀们,衣裳从来都是请师傅定制的。” “而买一件成衣的价格,足够买上半匹布,半匹布,往往足够做上好几身衣裳了,所以那些手里没多少余钱的普通百姓,也不会买成衣。” 他否定地摇摇头:“贤侄女,你如果没有好的门路,正巧我的布庄正准备增加几家新门面,那我和你父亲是老朋友,这样,我按市场最低价批发给你布匹,你做布料生意,如何?” 生怕程娇娥觉得自己是在占她便宜,李世贤不忘补充道: “虽然我们家最好的料子一直都是供给皇家的,但其余批次的布料质量亦有保证,口碑一直很好,贤侄女,我向你保证,不会让你吃亏的!” 第119章 布料 “叔父,我已经决定好了,就做成衣!我做成衣用的布料要比开布庄少得多,您啊,要是还愿意把布料以最低价批发给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程娇娥笑容咧得更大,她晓得李世贤也是为自己着想,怕程胥多年来积累的家业,在自己身上败了个干净。 说实话,就连她自己现在都不确定,自己的成衣铺是亏是盈。 但成衣铺、胭脂铺和酒楼,她开设它们的本意,不就是为了利用它们搭上京城的那些达官贵人、扩展自己的人脉,为自己以后和商澈针锋相对奠定基础吗? 所以它盈利与否,对于程娇娥来说,也不是多么重要。 李世贤毕竟是个外人,他和程胥是老朋友不假,但也仅仅是朋友而已,他没有资格和立场干涉程娇娥的任何决定。 尤其他这个人分外的圆滑世故,见程娇娥不听自己的劝告,他并未多劝,倒是很大方地笑道: “我既然应承了贤侄女,当然算数!到时候贤侄女你需要什么布料,尽管到我这儿来选,从纱到纺、再到丝绸,我这儿都应有尽有。” “如此,我就谢过叔父了!”程娇娥高兴地站起来,朝李世贤感激地一作揖,李世贤急忙站起来拦住她: “贤侄女,你这样就见外了,快起来,快起来!” 他扶着程娇娥重新坐到位置上,说起场面话:“你初来乍到,在京城肯定有诸多不便。旁的我不敢说,生意上如果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我能够帮上的必定竭力而为!” “那叔父,我就不跟您客气了!” 程娇娥眯眼一笑,果然不客气地说起自己的难处来。李世贤耐心地听她把话说完,呵呵笑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找裁缝啊女工!贤侄女,你问我可算是问对了人,我做丝绸生意呢,平日里也少不了和这个行业有关的人打交道,认识最多的就是女工和裁缝了。” 他沉思片刻,人管家拿来纸笔,笔走游龙,“唰唰”在纸上写了几个人的名字和地址,让管家递过去: “这几个人,都是不错的师傅,贤侄女你有时间,可以亲自去见一见他们,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程娇娥感激地将纸条收下来,开口刚要谢,见李世贤端起手边的茶来饮,晓得他这是端茶送客了。 左右自己今天来的目的也达到了,她立马很有眼力劲儿地主动站起来告辞道: “我这就去依次拜访这几位师傅,就不再叨扰叔父了。” 李世贤假意留道:“贤侄女你头一回来,怎么着也应该留下来,吃过午饭再走。” “不麻烦了。”程娇娥笑着朝门口倒退,一只脚退到门外时,看着才站起身的李世贤,“叔父您留步,我改日再来拜访!” 在管家的带路下,主仆三人又按原路返回,一直到出了李府,青韵才傻乎乎地问:“咱们真的要去见那几个师傅?” “那只是客气话。”程娇娥把纸条从袖兜里拿出来交给青韵,“咱们回去之后,你找人去打听打听这几个师傅手艺怎么样,如果真的好,就和他们接触接触。” 青韵唯唯诺诺地收下纸条,一直等程娇娥已经在轿子里坐稳了,才问:“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我记得那个开客栈的贺老板,家离这儿就不远,先去他那儿吧,就按照今天早晨我标注的那个名单,咱们一家一家的来。” “是。” 轿子再次被抬起来,从贺老板家里出来,程娇娥又去了城西。 她中午在外头的酒楼里简单吃了一顿饭,下午只去拜访了两家,名单上剩余的三家,倒不是不想去,而是他们一个城南、一个城北,相去甚远。 日头渐渐落下去,再去拜访,就已经来不及了。 而她今天去拜访的这几家,无论哪一家,都会问到程家失火这件事,程娇娥给出的答案是统一的。 他们有信的、有不信的、也有将信将疑的,总之,对待程娇娥的态度也各不相同,竟还当以李世贤对她最为和气。 他们奔走了一整天,程娇娥在轿中坐着倒还好,那些抬轿的伙计们,早已累得气喘吁吁。 程娇娥见他们个个有气无力的样子,从城东的最后那家出来时,心善地并未坐轿,而是声称自己想看看京中的风土人情,戴上常备在身上的帷帽,领着青韵和连英在前面走,让轿夫们抬着一顶空轿在后头走。 相比京城正中心的位置,城南并不算繁华,却也比荣城最繁荣的街热闹得多。 已经日薄西山了,可街道上还是熙熙攘攘的人。 就在程娇娥经过一个比较大的十字路口时,突然,高昂的马嘶声从她的右手边传来,伴随着的,还有男人粗犷地大喊: “让开!都让开!” 程娇娥顺着声音望过去,正看见一个大汉骑着一匹枣红大马飞驰而来,为了不被大马撞到,行人们纷纷抱怨着退到一边,给他让出去路。 就在此时,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刮起。 “我的风筝!”奶声奶气的声音在程娇娥耳边响起,是个看起来只是四五岁,扎着俩总角辫的男娃娃。 男娃娃手里的风筝被风吹飞,飘飘扬扬,正好飞到十字路口中央,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风筝!”男娃娃看也没看飞驰而来的大马一眼,迈开小短腿快跑过去,高兴地拾起燕子风筝。 “小心!”程娇娥忍不住大喊。 “吁——!” “宝——!” 三人的声音同时响起,看见已经在马蹄下的男娃娃、和收不住的马蹄,大汉和男娃娃的姑姑同时吓得脸色煞白,尤其是男娃娃的姑姑,不顾一切地急忙朝男娃娃奔过去。 “连英,快救人!”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马蹄距离男娃娃的胸膛只有一拳不到时,连英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程娇娥还没有看清楚她的动作,她就已经闪到路中央,将男娃娃安然无恙地抱到一边。 第120章 手不想要了? 马蹄落下,安然无事。 众人皆松一口气,赞叹起连英的身手时,枣红大马也终于勒停,大汉恼怒地瞪着男娃娃和赶过来,心有余悸地查看他身上是否有伤势的姑姑,破口大骂道: “没长眼睛啊!” “对不起,对不起。” 看起来只有十五六的小姑娘害怕地连忙道歉,程娇娥却看不顺眼地站起来质问道: “究竟是谁没长眼睛?街上这么多人你看不见吗!?你在街上策马狂奔,你还有理了?” 京城不同于荣城,在这里,除了平头百姓,几乎都是得罪不起的达官贵人,这个大汉敢在京城骑马,自然也是有点儿底气的。 他上下扫了程娇娥一眼,见她脸被帷帽挡得一丝不漏,光从身形上看陌生得很,寻思着是个好拿捏的,耍横地从马上跳下来,冷笑着朝她逼近: “小姑娘,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姑娘,算了,你得罪不起他的。”那个道歉的小姑娘急忙拉着男娃娃过来,小声劝道。 “听到了吗?”大汉拿大拇指一指自己的鼻子,另一只手伸手就去撩程娇娥的帷帽,想看看面纱底下遮住的脸是何容颜。 只是他还碰到帽子的边,手腕就被连英死死攥住,力道之重,攥得他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手不想要了!?” 冰冷的话从她嘴巴里吐出来,不带一丝温度。大汉疼得龇牙咧嘴,为了面子,还是强装镇定,底气不足地回视连英: “你们知道大爷我是谁吗?我警告你,乖乖把手给我放开,不然大爷我要了你们的……” 他话还没说完,落在后头的轿夫终于跟上来了。 为首的轿夫瞅见这儿的形势,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他给其他人使了个眼神,把轿子缓缓放下来,自己却跑到程娇娥跟前,谄媚地问: “侧妃,出什么事了吗?” “侧、侧妃……” 瞥见轿子上安平候府的标志,大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用力一甩,挣脱开连英,明明很怂地三步并作两步一下跨上马,却还在挥鞭之前撂下话: “这事儿大爷不会这么轻易算了的,等着吧!” “怂包。”程娇娥不屑地对着大汉的背影嘟囔一句,看向男娃娃,关怀地问:“没事吧?” “没事。”已经把男娃娃检查一遍的小姑娘庆幸地紧抓着男娃娃的手,生怕他再跑出去,连声朝连英道谢道: “刚刚多谢这位姑娘出手相救,多谢您!” “要谢谢她。” 小姑娘顺着连英的目光再看向程娇娥,再次感激地连连鞠躬道谢,俩人之间离得很近,刚刚那阵风又吹起来,把小姑娘的体香吹进程娇娥的鼻子眼里。 “好香啊!”闻到她身上的香气,程娇娥不由又吸几口空气,寻找香味的来源,当她终于确定这股香来自于小姑娘的身上,忍不住好奇问: “你身上好香啊,是体香吗?” “不,不是。”小姑娘立马从斜挎的包里翻出来一个小瓷瓶,笑呵呵地递过来:“是这个香膏,小姐您闻闻。” 程娇娥接过香膏,放在鼻尖上满足地吸了一大口,越闻越觉得这个香膏简直好闻极了! 初闻时,是栀子的清香,复又似乎可以感受到桂花的浓郁,再闻上一遍,又成了另一种说不出的花香。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几种花香结合到一起,却丝毫不突兀,每一种花香都清晰可辨,组合到一起,却又清新不已,令人舒服极了! “您如果喜欢的话,这瓶香膏就送给您了。” 见程娇娥沉醉在香膏的香气中,小姑娘腼腆笑着。 “这怎么好意思。”程娇娥急忙把香膏还回去,小姑娘却如何也不肯收: “您救了宝儿,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不过是一瓶香膏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着小姑娘看一眼天色,“小姐,不如您当我们家来,我请您吃顿饭好好答谢您吧!” “不必了。”程娇娥笑眯眯地把香膏晃了晃,“这瓶香膏足够了。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们也赶紧回去吧。” “哎!”小姑娘甜甜应一声,拉着宝儿的手朝家里的方向走。 望着俩人身影渐远,程娇娥把香膏揣进兜里,扭头钻进轿子,在轿子里坐稳的一刹那,她忽然想到,自己刚才竟然忘了问那个小姑娘,这瓶香膏她是在哪里买的了! 这种香,是程娇娥从未闻到过的! 程胥宠爱她,从小给她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就连香膏,有许多也都是京城中的达官贵人甚至是皇宫里的嫔妃、公主们用的。 从小到大,程娇娥见过无数种香膏,可如此芬芳浓郁、令人过鼻不忘的,只有一这瓶! 胭脂铺将来开起来,香膏必不可少。 如果她能够找到调制出这瓶香膏的人的话,或许可以把他高薪聘请成自己的调香师。 她有自信,这款香膏一旦摆上柜台,不管价格高低,都很快可以成为京城名媛圈子中炙手可热的产品! 想到这儿,程娇娥懊恼地一拍自己的脑瓜,可她掀开轿帘往外望去,那姑侄俩的人影早就不见了。 “算了。”把头缩回轿子里,程娇娥打开盖子,用手指沾了一点儿香膏抹到手腕上,像是男人抽大烟似的,爱不释手地对着自己的手腕闻来闻去。 反正卖香膏的人出不了京城,到时候她出钱,让钟离殇出人,把京城里所有胭脂铺里的所有香膏,全部买上一瓶回来就好了! 又是日暮时分,甚至比昨天还要迟上一点儿,程娇娥才回到安平候府。 但因为今天有连英跟在她身边保护的缘故,迟迟不见她回来的钟离殇并不似昨天那么紧张。程娇娥回来时,他正悠哉悠哉喂鱼塘里养的锦鲤。 程娇娥刚刚走进他一丈内,就听见他吸鼻子的声音,边吸边自言自语地嘟囔问:“什么东西?好香啊。” “你也觉得很香吧!”程娇娥蹦蹦跳跳地一下跳到他身边,伸出手腕在他鼻子前晃,“我回来的路上,一位姑娘送给我的香膏。” 第121章 一家人 程娇娥的手腕雪白,如洗干净的藕一样光滑可爱,钟离殇看得脸一红,支吾地点头应声: “是挺好闻的。” 分明他也不是脸皮太薄的人,长到现在,虽然家中无妻妾,却也接触过女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在程娇娥面前,他就像是一个青涩的大男孩似的,连自己都感到不适。 程娇娥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同的反应,她现在一门心思只扑在这盒香膏上,念叨着: “如果我能聘请到制作出这盒香膏的调香师,让他来我的胭脂铺工作,我敢保证,胭脂铺一定会红火!” “你知道这盒香膏是谁调制的吗?” “不知道。”程娇娥微微嘟起嘴,“那位姑娘把它送给我之后就离开了,我想起来调香师这一茬,她就已经没影了。” 钟离殇下意识蹙起眉头:“不知道调香师是谁,你该怎么找?” “我想过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嘻嘻笑着掏出一张银票递给钟离殇,“咱们找人把京城里所有胭脂铺的胭脂都买来,把那些胭脂都出自那个胭脂铺都标注清楚。” “这盒香膏的香味很特别,我只要一闻,肯定能闻出来!到时候咱们知道它是在哪家店铺卖的,就能够缩小范围,再找起调香师,不就容易多了吗?” “这办法虽然笨,倒是个办法。”钟离殇并没有接她的银票,偌大个安平候府,这点儿买胭脂的钱还出得起。 他把手里的鱼食全部抛进鱼塘里,引来鱼儿争相竟食,同时对跟在自个儿身边伺候的随从说道: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是,世子。” 程娇娥笑嘻嘻地把银票朝随从手里递,被钟离殇阻止:“钱就免了。” “这哪成啊。”话虽这样说,但程娇娥手上已然已经把银票重新收回兜里了。 她虽然有钱,但现在没有进账,能省一分是一分。她现在住在安平候府里,顶的又是钟离殇侧妃的身份,她巴不得他把自己在京城里所有的花销都包了。 “咱们现在都是一家人了,怎么不成?”说出这句话,钟离殇脸一烧,看似低头盯着水里活泼的鱼儿,眼角余光却瞄着程娇娥。 只见程娇娥脸立马也跟着发烧,支吾半天,似是想辩解,可自己现在的身份,确实和他就是一家人。 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在她心底里,其实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并且有些小雀跃。 鱼塘里的金鱼们在水里活泼地悠着,它们的身影因为水的深浅明暗不定,落日完全落入西山后,弯月挂上柳梢,夜幕终于垂下。 钟离殇的那个随从办事极其利索,第二天午时末,他就已经带着两个沉甸甸的大箱子从外面回来了。 箱子直接搬到程娇娥住处,一打开,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香膏。 这些香膏又被装在无数个小盒子里,盒子上标注了胭脂铺的名称,方便程娇娥锁定目标。 一拿到它们,程娇娥就迫不及待地把它们在院子里一字摆开,让青韵挨个把它们扭开,亲自一个一个地去嗅香。 香膏之多,竟然让她足足嗅了一个半时辰,嗅到后面,程娇娥甚至自己觉得自己没有嗅觉了,青韵打开的每盒香膏,她闻起来,味道都已经大差不差了。 为了不漏过,她把少数几盒可疑的单独拿出来,让青韵、连英以及府上的其他丫鬟挨个闻过了,都确定它们中间没有昨天那个姑娘送程娇娥的那款香膏,甚至连相似的都没有后,她失望地坐在门槛上,托腮望着这一院子的香膏发愁。 怎么会呢? 她回忆起昨天的场景来,那个小姑娘的口音一看就是京城本地人,以她的年纪来看,应该没出过京城才对。 既然没出去过京城,那她的香膏又是从哪儿来的? 程娇娥百思不得其解,最终决定让青韵把那个采买的随从给喊过来,几次确定过随从没有漏过任何一家胭脂铺以及卖香料的地方,也没有遗漏一款香膏后,终于彻底颓废绝望了。 “那位姑娘送给您的香膏,会不会是从外地买的呢?” 青韵适时的疑问更让程娇娥头大:“如果是在外地买的,那就完了啊!” 在京城,她尚可以把每款香膏都买来,挨个闻上一遍,可如果是在京城以外的地方,天奕何其辽阔,她又该往何处找呢? 总不能真的把全国的香膏都买来吧! 程娇娥虽然有这样的财力,但她却没有这样的人力、物力,普天之下,拥有这样人力、物力的人只有皇帝一个,连钟离殇都不成! “香膏找不到,我们可以找人。”连英终于说出今天以来的第一句话。 她的话像黑暗中的一缕曙光,立马让程娇娥精神起来,她激动地一拍连英的肩膀,夸奖道: “我怎么没想到呢!连英,你真棒!” 难得被女子如此直白地夸奖,连英有些不习惯地干笑一声,她还没笑完,程娇娥就已经小跑着进屋了。 她再从房间里出来时,手里就多了一幅惟妙惟肖的肖像,正是昨天送给程娇娥香膏的那位姑娘! 饶是处变不惊的连英,看到她绘画的速度,以及逼真程度,也忍不住惊讶。 程娇娥把画像递给青韵:“你把它晾上,我去把安平候妃的佛女图上好色,找人这事儿,咱们还得依仗世子。等我把佛女图画完,把它和佛女图一起交给世子。” 青韵伶俐地接过画,拿石板压在平坦的桌面上,等它自然风干,而程娇娥扭头又进了屋子。 画给安平候妃的这副佛女图,不同于程娇娥刚刚画的那副肖像,只要画得像就可以,它还要有神韵! 黑白线稿,程娇娥虽然之前就已经绘制好了,但上色仍需精细,它的明暗变化、选色用色、着笔浓淡,丁点儿都不能马虎! 程娇娥急着找到那位送给自己香膏的姑娘,好让胭脂铺早点儿开张,对于佛女图,就一刻也不肯懈怠。 饶是如此,佛女图彻底完工,也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第122章无故送香膏 这副佛女图,无论是完成度,还是精细度,都远比程娇娥之前替魏老夫人祈福时所画的飞天佛女图要高得多! 钟离殇一拿到这副佛女图,就迫不及待地把它呈到安平候面前。 看见栩栩如生,几乎要从纸上跃下的佛女,她的五官熟悉,和自己故去的妻子如出一辙,安平候不由泪目。 他情不自禁抚摸上佛女的脸庞,怀念地呢喃出妻子的名字。 对于安平候妃,钟离殇并没有太深的印象,自他记事起,安平候妃在他的脑子里就已经淡薄成模糊的一团雾。 他费尽心思寻找画师,画这副佛女图,为的是孝道、为的是安平候。 “侯爷……”跟着一起到书房来的程娇娥,见到安平候眼眶已有泪花闪烁,不由轻唤一声。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安平候擦了擦眼角,恢复如常的同时,回忆起往事,对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后辈说道: “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和你们母妃白头偕老,她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如果她还活着……” 安平候再次哽咽,他想象不出那个人如果还活着,会变成什么样,因为她在他的记忆里,永远停留在了最美丽的时候。 他此时的样子,不由让程娇娥回忆起自己的父母来,程胥和虞嬛汐,何尝不是像安平候一样深情呢? 安平候珍重地把佛女图收起来的同时,感激地看向程娇娥,道:“我听殇儿说,你家里在荣城是经商的,家财万贯,我能赏给你的东西,你应当都不缺,但你画的这副佛女图,我很满意,所以一定要赏你,娇娥,你想要什么?” 程娇娥看向钟离殇,以眼神询问他自己是否可以提条件。 “你想要什么,就大胆向父亲开口。” 得到钟离殇同意,程娇娥才不好意思地把另一幅肖像图拿出来,在父子二人面前铺开: “旁的我也没有什么想要的,就是画像上这位姑娘前几天送给我一盒香膏,香膏的味道极其好闻!我派人把京城里所有的香膏都买来了,始终没有找到同一款香膏,所以我想请父亲您帮我找到这位姑娘,我好问问她那盒香膏,她是从哪儿得到的。” “香膏?”安平候疑惑地看着画像上年轻的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问,“那盒香膏能不能给我闻一下?” “啊?”程娇娥懵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拿出子一直随身携带的香膏递过去。 安平候挖出指甲缝那么一点儿膏在手背上抹开,仔细闻了一会儿,终于敢确定自己之前的猜测。 他摇着头把香膏递回去,道:“找到了也没用,这种香膏啊,早就没人卖了。” “没人卖了?”看安平候似乎知道些什么,程娇娥急忙追问,“父亲,这是怎么回事?您知道这盒香膏的来历吗?” 安平候点头:“你母妃还活着的时候,最爱的就是这种香膏,我闻惯了这种香气,故而刚刚一闻,就闻出来了。” 他开始回忆起十几年前的往事,这段往事说简单,也极其简单。 这款香膏第一次出现在京城时,在二十几年前,那时京城出现了一位调香奇人,她调制出了这款香膏,香膏一经面世,很快风靡京城。 香膏给她的生活带来转机的同时,也给她带来了危难。 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安平候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突然有一夜,调香师的家里被人洗劫一空,并一把火,烧光了她所有的家当。 从此之后,那个调香师也在京城销声匿迹,她调制出的香膏自此绝版,到了今日,偶然在市面上冒出一盒来,也很快会被人以难以想象的天价迅速买走。 听完安平候的话,程娇娥不由一阵唏嘘。 “说起来,它现在十分难得,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平白无故地把它送给你?”安平候纳闷问。 程娇娥连忙把前两天发生的事解释一遍,听说是因为程娇娥救了她的家人,所以才会把它作为赠礼相送,安平候恍然大悟地刚点完头,又觉得不对: “如果她真的是个普通的市井女子,怎么可能会有这种香膏?” 安平候一问,程娇娥顿时也疑惑起来。 她在仔细回忆那天傍晚的场景,可不管怎么回忆,那位姑娘和男娃娃穿的都是十分普通的粗布麻衣,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介草民。 可如果真的是草民,买得起这么稀有罕见的香膏吗?答案毋庸置疑,是否定的。 就算不是草民,在了解到它的价值后,就算是程娇娥,也没办法轻易将它送人,甚至连宫里的公主、妃嫔们,也轻易做不到如此大方。 程娇娥陷入沉思中,许久后,钟离殇先打破宁静,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找到这位姑娘,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也是。”安平候接一句,把画像收起来,“这事我会替你留心的,娇娥,我还有些话想单独跟殇儿说,你出去吧。” 程娇娥识趣地出了书房,乖乖在外头等着,小半个时辰,钟离殇才心情沉重地从书房里走出来。 见他出来,程娇娥急忙迎上去,好奇问:“没什么要紧的事吧?” 钟离殇摇头,随即点头,叹口气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但也不算是小事。父亲他打算退下来,去佛堂里专心陪着母妃,要把候妃的一切事宜全部交给我。” 这是男人政务上事,亦是钟离殇的家事。虽然现在程娇娥顶着侧妃的身份,但事实上,于安平候府而言,她还是一个外人,所以并不好多说什么。 俩人互相沉默着离开书房,一直走到程娇娥的闺房外,停下道别时,钟离殇才再次开口: “你放心,那位姑娘,还有调香师的事,我会替你好好查的,一旦有消息,我立刻通知你。” “嗯。” “还有商铺的事,我也已经派人去留意了,只要一找到合适的商铺租赁或者转让,我也立马来通知你。” 第123章 闯祸 这本应该是程娇娥自己操心的事,可现在全让钟离殇一个人忙活了。 之前倒还好,对于他的忙碌和照顾,程娇娥尚能心安理得。可就在刚才,他告诉自己,安平候府的担子马上也要压在他一个人尚不算是很是成熟的肩膀上时,她一下有些不安和内疚。 鬼使神差般,程娇娥轻轻地保证钟离殇,钟离殇整个人一懵,直接僵住。等到他反应过来,身体和心一起柔软时,她已经松开怀抱,冲他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世子,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你放心,商铺的事就交给我,毕竟我爹在京城还给我留了那么多的人脉,这个时候不去利用,实在是太可惜了,不是吗?” “你自己,可以吗?” 程娇娥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他略作犹豫;“也成,如果遇到什么难事,尽管来找我。我还有些其他事,就先去忙了。” “好,去吧!” 微笑着目送钟离殇的背影在自己眼前消失,程娇娥深吸一口气,大踏步走进自己的院子。 她一进院门,坐在院子里等消息的青韵就急忙迎上来,焦急问:“小姐,怎么样?世子他答应帮咱们找人了吗?” “安平候已经答应了。”程娇娥脚不沾地地朝屋里走,她打开衣柜,翻出一套比较正式的衣裳来,“这几天咱们一直闷在府里,不能再耽误了,青韵,你让人去备马车。” “备马车?去哪儿?” “那天我写的名单上,不是还有三家没走完吗,今天咱们把那三家都给拜访了。” 说着话,程娇娥就已经开始着手换衣裳了。 马车行驶速度要比人抬的轿子快很多,名单上剩下的三位老板之间,虽然相去甚远,但程娇娥拜访的速度,却和前两天差不多。 三家全部拜访完,拢共花去了两个半时辰。这两个半时辰里,程娇娥并非全无收获,至少她从其中一个人的口中得知,就在永宁街上,一家酒楼正在盘让。 如果她想开酒楼,与其费工夫找商铺、帮工、厨师等,倒不如直接接手一家现成的,会省事许多。 酒楼不同于其他,像成衣、胭脂、首饰等,最好是找热闹的地方,越热闹、人流量越高、生意也就越好! 可酒楼是吃饭、会客的地方,讲究的一个是氛围、第二个就是味道。 它是否在闹市、距离闹市又有多远,并不十分重要。 眼见天色尚早,程娇娥又去永宁街走了一圈。 永宁街所处的位置,虽不是京城最为繁华的地段,却也不偏僻。程娇娥坐在马车里,掀开轿帘往外看,从街头看到街尾,才找到那家准备盘让的酒楼——食味居。 名字不雅不俗,从外面看起来,酒楼也十分干净,只是和它斜对面的另一家酒楼相比,就显得冷清多了,四个字就可以比喻——门可罗雀。 瞧见马车在门外停下,伙计也蔫儿吧唧的,眼皮也不抬一下,懒懒地问:“客官,您要点儿什么?” 伙计的态度让程娇娥不满地嘴一撇,但一想到这是家马上关门的店,也就释然了。 她向里望,只见酒楼里更是空得很,只有几只苍蝇嗡嗡地响,连一个吃饭的客人都没有。柜台上后头亦是空空如也。 “你们掌柜的呢?” 听见她问掌柜,伙计立马提高警惕:“客官,您找掌柜的做什么?” “我们听说你们酒楼要盘出去,正巧我家小姐也打算开一座酒楼,所以想找你们掌柜的谈谈。” 伙计松一口气,却仍然谨慎地看了一眼四周,凑过来小声提醒:“姑娘,我劝你啊,还是换个地方吧,我们掌柜得罪了人,这才开不下去,不得已转让的。” “他得罪了人,跟我有什么关系?”程娇娥挑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总算明白了这里为什么屁大点生意都没有了。 “这个我不方便细说,总之,您还是快走吧!” 伙计话音刚落下,就从斜对面的酒楼里走出来两个彪形大汉,他们堂而皇之走进来,直勾勾地看向程娇娥,与其说请,倒不如说胁迫: “这家酒楼关门了,要吃饭,去那一家!” 公然拉客,伙计却连屁都不敢放一声,程娇娥立马看出里头的猫腻。 她翘着二郎腿,打量着这两个明显下人打扮的人,却见其中一个人蛮横地就来抓她的胳膊,她眼眯起来,低喝一声: “连英!” “咔嚓”一声,这人的胳膊应声而断,伴随着的还有他痛苦的哀嚎以及同伴的怒骂,还有伙计“哎呦呦”,害怕地大喊: “姑娘啊,祖宗啊,你闯了大祸了啊!” “闯祸?”程娇娥冷笑一声,听见他们污秽不堪的谩骂,语气更冷:“他们的嘴巴太臭了,连英,让他们闭嘴。” 没有多余花哨的动作,一拳下去,连英直接将那个谩骂程娇娥全家的大汉打翻在地,大汉吐一口血沫,捂着被打碎的牙,更加恼怒地爬起来,指着程娇娥几人边骂边往后倒退边撂狠话: “你们这几个杀千刀的贱货,有种就在这儿等着!” 这下不消程娇娥吩咐,连英腰间利刃出鞘,就在她准备手起刀落,一刀把这个臭嘴的男人宰了时,幸好被程娇娥手疾眼快及时喝止: “连英,别冲动!” “您为什么不让我宰了他们?”连英不甘地收回刀,咬牙切齿地盯着已经被她吓得屁滚尿流逃出去的两个人。 “宰了小的,又来老的。给过他们教训就是了,咱们在外头还是少给世子惹些事端为好。” 钟离殇这个挡箭牌虽然很好用,但看刚刚那两个伙计嚣张跋扈的样子,背后的人身份定然也不低,在没搞清楚背后人底细之前,程娇娥觉得,还是谨慎些好。 更何况,她还有顾虑,怕惹到商澈的人,让自己提前被商澈注意。 伙计早就被吓得双脚发颤了,连忙劝道:“趁他们还没回来,姑娘你们还是赶紧走吧,对面的人咱们都得罪不起!” 第124章 靠山 伙计的话,更让程娇娥笃定那两个大汉背后有靠山,亦让她对这个伙计有些另眼相看。 乍进门时,这个伙计敷衍的态度让她笃定他是个懒散的人,后头这几句话,倒让程娇娥瞧出了他的心善。 虽然她不怕事,却也不想多事,便顺从地站起来:“既然掌柜的不在家,那我们就先走了,伙计,等你们掌柜的回来,麻烦你告诉他一声,就说我们是安平候府上的人,他若有意转让这间酒楼,就请他到安平候府上来找我。” 听说是安平候府的人,伙计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恭敬起来,他连忙点头答应:“等到掌柜的回来,我一定让他去找您!” “那咱们就一言为定。”程娇娥戴上帷帽,起身朝外走,她刚走到门口,一个头戴丝绸做的帽子,帽沿上还缀着劣质的白玉,身着长衣绸衫,掌柜打扮的人领着七八个人气势汹汹地直冲她而来。 被打碎牙的大汉就跟在掌柜身后,龇牙咧嘴地捂着脸,大老远就指着程娇娥,叽里咕噜地不知说些什么,说得掌柜的脸越发臭,亦指向程娇娥,咧嘴大骂道: “好个不长眼的,请你来吃饭,是看得起你,你竟不识好歹,连我们一品居的人都敢打!” 在得知程娇娥的来历后,伙计顿时不慌了,挺直腰杆站在门后看好戏。 程娇娥上下扫了这个掌柜一样,冷声道:“好狗不挡路,滚开!” “你他妈敢骂我是狗?”掌柜一挽袖子,“从我一品居开张以来,还没人敢跟我这样说话,小姑娘,你外地来的吧?” 见程娇娥沉默,他当她是默认,一挥手,“给这个外地来的乡巴佬一点儿颜色瞧瞧!” 这回连英主动抽出刀,将程娇娥完完全全护在自己身后,冷眼扫这些不识相的下人伙计一遍,不带意思感情的话从她的嘴里冰冷吐出来: “不想死的,滚开!” “嗬,你这臭娘们,口气还不小,今天我非得让你见识见识马王爷有几只眼不可!” 掌柜傲气地从朝前走了两步,一回头才发现,自己带出来的那些人竟然全部被连英慑得一步也不敢往前。 开玩笑,一拳就能把人牙打碎的女人,究竟有多彪悍,一看便知!尤其连英的气场又过于强大,别说是动手了,只是被她瞪一眼,胆儿就破了。 “你们还愣着干嘛!都给我上啊!” “李管事,你看她们穿着打扮,不像是普通人,没弄清楚她们的底细之前,咱们还是别贸然动手了吧?” “她们的底细?”不屑地瞥程娇娥一眼,李管事得意洋洋道:“京城里有几个人得罪起咱们背后的那位爷?给我打!出了事,自然有人给咱们兜着!” 有他这句话,伙计们顿时有了底气,叫嚣着冲程娇娥扑过去。 钟离殇之前提过连英的功夫高强,可是程娇娥一直没有见识过,直到现在,她终于见到连英真正出手了! 她出手迅速,甚至程娇娥还没有看清楚她的动作,只觉得几道黑色的闪电带着白光闪过,下一瞬,这些伙计就全部倒在地上,捂着胳膊或腿、或肚子嗷嗷惨叫。 帅气的一个回鞘,连英冰冷地看着唯一一个还站着,却已经吓得双腿发软的李管事:“还打吗?” 李管事惊恐地盯着眼前这几个女人,打着哆嗦,还不忘放狠话:“有本事你们就在这儿等着!” “等着?”程娇娥走到李管事面前,他的人都已经打了,事到如今,她也不介意再侮辱地拍打他的老脸: “你以为这是小孩子打架啊,打输了就叫家长?没这个本事,就别当恶霸欺行霸市,成吗?” 虽然心里怕得很,可李管事嘴上还是不求饶,咬着牙继续放狠话:“你知道我身后是什么人吗?是青衣候府上的公子!你打了我的人,就是打了青衣候的脸,我告诉你,你死定了!” “青衣候?”程娇娥一愣,没想到这个一品居背后的靠山竟然是青衣候,怪不得一个小小的管事掌柜,就这么嚣张! 但如果是其他的侯门望族,程娇娥或许会有顾虑,顾家,呵,别说是打了青衣候的人,就算是打断他们的腿,程娇娥也敢确定,自己屁事都不会有。 但她并不打算这么做。 她掀开帷帽,终于肯正眼看这个李管事:“巧了,你既然是给顾家办事,私下里却仗着青衣候的威风,在外头欺行霸市、胡作非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这事你不说,我也要捅到顾家去!” 李管事以为她只是在说大话,借此来威慑吓唬自己,并不以为然,反而略不屑地鄙夷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在这儿等着,我这就让人去把顾公子请来!” “好啊,那我就在这儿等着!”程娇娥一看正在盘让的酒楼里的伙计,伙计立马有眼力劲儿地搬来一张太师椅放到程娇娥屁股下。 程娇娥放下帷帽,悠哉悠哉地坐在椅子上,等着顾府的人来。 而她和一品居的这场打闹,也引起街上无数人围观,只是畏惧于正在散发生人勿进的气场的连英,以及一品居里那些全都出来的凶神恶煞的伙计,不敢离得太近罢了。 半个时辰后,顾家的轿子终于急冲冲地过来了。 瞥见顾家的轿子,程娇娥站起来,正准备走上前和顾明炎叙叙旧,却从轿子里走出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见来人,李管事立马哭丧着脸迎过去,作揖拘礼的同时,斜眼看着程娇娥,告状道: “就是她,就是这个女人砸咱们的场子!” 此人倒不似李管事一样蛮横不讲礼,见是位衣袂飘飘的小姐,他笑着先温和问道: “不知小姐您为何要砸我的场子?” 他的笑虽然温和,却带了几分虚假,让程娇娥看着很是不舒服。 来人既不是顾明炎,她也无需笑脸相迎,遂冷淡道:“你倒要问问你的人,我在其他地方坐的好好的,他非要过来硬拉我去你的酒楼吃饭,又是什么意思!” 第125章 撑场子 来人是顾家的四少爷顾明贞,他虽年轻,为人处世却已经十分圆滑。 他故作不悦地看向李管事,问:“你强拉人家小姐来咱们酒楼里吃饭了?” 李管事否认不了,只好道:“我见她去了食味居,食味居前两天不就已经要转让了吗,我估摸着后厨应该也走得差不多了,寻思着这位小姐在里头吃不着饭,才好意派人去请她的。可谁知她不识好意,直接就把咱们的伙计打了个满地找牙。” 说着那个被连英打碎牙的伙计站出来,抱屈地咧开嘴给顾明贞看,证明李管事所言非虚。 “我的伙计去旁的店里请小姐,确实是他们考虑不周,可他们也是为了小姐您着想,您不想来就罢了,何苦要打人呢?” “请?”青韵冷笑着插嘴,“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请人的还动手动脚的!” 这事儿,如果真的扯开了,说个明明白白,甭管连英打伤了多少人,都是是一品居理亏,顾明贞是知道的。 他来,不是明官断案的,说白了,就是来撑场子的。 只因来的路上,请他的伙计说,程娇娥似乎和自家人认识,才对她客气,却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下去。 “不管他们有没有动手动脚,姑娘,你纵容下人打人,就是你的不对,咱们有什么话,都可以好好说,对不对?为什么一定要动手呢?”他假君子道。 “哦?”程娇娥好笑地又坐回太师椅上:“这事儿,这位公子您没问明白,还是别贸然发言的话,要不是你身边的那位掌柜领着七八个大汉来,要找我算账,也不至于被我的人打得如此凄惨。” “可你也不该……” “不该?”顾明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程娇娥打断,“按照天奕律法,平民冒犯贵族,是死罪。我给他们留了一条命,就一定很客气了。” 天奕律法上确实有这么一条,可普天之下,哪有那么多的贵族?哪怕是在天子脚下,真正不可冒犯的贵族也是少之又少。 听程娇娥自称是贵族,顾明贞一惊,态度又温和许多,连忙试探问:“京中那些名门望族的小姐们,我差不多都认得,却瞧小姐您眼生得很,不知小姐您是哪家府上的千金?” “千金称不上。”从怀里掏出钟离殇之前给她的安平候府的令牌,程娇娥递给青韵,青韵又拿着在顾明贞眼前晃了晃。 顾明贞一惊,刚要喊“郡主”,忽然想起,安平候膝下并无女儿,眼神不由变得古怪,语气也降下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安平候府上并无千金。” “确实没有千金,我也从未说过自己是千金啊。”程娇娥淡漠一笑,“就前几天,我还去你家中,探望过你失散多年的长姐,可惜那日你不在府上,所以咱俩没有打过照面,你不认得我,也理所应当。” 她这么一说,顾明炎立马反应过来了! 他的神色变了又变,终于强挤出一抹笑,不得已生硬道歉道:“手下的人无礼,惊扰到了您,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莫要见怪。” “顾公子您亲自开口了,哪怕是看在紫苑的面子上,我也得给你这个面不是。” 程娇娥一伸手,青韵立马从怀里摸出一个装满碎银的钱袋子,程娇娥把钱袋子远远地抛给顾明贞: “这就当是我赔给他们的医药费,顾公子,您若是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还要急着回府和世子一起吃晚膳,就不陪您了。” “您慢走。”顾明贞满脸堆笑地送走程娇娥,在程娇娥转过身去的一刹那,笑容立马僵下来,气恼地一踹李管事,骂道: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让你收收这个性子,京城之大,卧虎藏龙,可你就是不听!” 李管事冷不丁地被踹到地上,心里的火一下子也迸发出来,虽然不敢和顾明贞明着干,却不以为然地嘟囔道: “我说大外甥,你就是太怂了,一个女人,能有多大的本事?你堂堂青衣候的公子,还需要对她低三下气?” 顾明贞气极反笑:“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钟离殇的侧妃!” “一个侧……”李管事哑住,许久之后,才吞吐地接着说,“侧、侧妃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啊,一个侧妃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左右就是钟离殇现在宠爱她宠爱得很,昨天还让人买了全京城的香膏,只为博美人一笑!” “再大不了,就是我们家那个流落民间多年的嫡长女的恩人,是她的结拜姐妹。” 对于他们顾家人来说,安平候府的侧妃确实算不了什么,可顾紫苑恩人兼姐妹这双重身份,就不得不让人慎重了! 在一品居,顾明贞窝了一肚子火,他愤愤地回到顾家后,径直就奔着顾浣浣的闺房去了。 顾家兄妹中,顾明贞和顾浣浣年纪最为接近,关系算不上最好,却也不算差。 顾浣浣还在禁闭中,为了不惹青衣候生气、顺便借机讨好刚回府的顾紫苑,顾浣浣被关禁闭的这段时间里,顾明贞是来探望她的第一个人。 一见顾明贞,顾浣浣既激动又委屈地落下泪花来,噘嘴骂道: “都是一群墙头草、没良心的,以前我这儿哪这么冷清过啊,可自从那个顾紫苑回来后,我娘被赶走了,连个来看我的人都没有,还是明贞你最有良心。” 顾明贞呵呵笑着把自己在外头买的小玩意放下,在年级上,他其实和顾浣浣同岁,只是晚了两个月而已,心智却不知比顾浣浣成熟和深沉多少。 “她虽然是长姐,但自小就流落到荣城去了,也只有大哥和她一奶同胞,关系亲厚而已,论亲密,她哪比得上自小一起长大的咱们呢。” 这番话顾明贞说到了顾浣浣的心窝子里去,顾浣浣立马委屈地开始大诉苦水的同时,也大骂顾紫苑是个心机重的狐狸精。 “长姐的心机重不重,我暂时没瞧出来,不过她那个金兰姐妹,叫程什么的,心思倒是沉得很!” 第126章 藏龙卧虎 说起程娇娥,顾浣浣更是有一肚子怨气要说,俩人说着说着,就从程娇娥和顾浣浣的冲突,说到刚刚在一品居前发生的事。 只三言两语,顾明贞便成功挑起了顾浣浣心里的愤恨,见自己的目的达成,他得意地扬起眉,开始给顾浣浣出主意: “现在长姐刚刚从民间找回来,爹爹和她分离多年,她又在荣城吃了那么多的苦,爹爹心里头一定觉得愧疚、心疼,所以三姐我劝你,你找个机会向爹爹求个饶,暂时别再找长姐的麻烦了。” “你也是来帮那个野丫头说话的?” 顾浣浣脸一耷拉,她一想到顾紫苑回来后,自己嫁给商澈彻底成为泡影,就连自己的亲娘都因为她被赶出去,就一肚子火,看顾紫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就连旁人替她说上半句好话也不行! “三姐,你说的这是哪里话!”顾明贞佯怒,“我自认为和你关系亲厚,想帮你赶紧恢复自由,才来给你出主意,你不领情也就罢了,竟还污蔑我是来替长姐说话的!” “你真的是给我出主意的?” 自打顾李氏被赶出去,顾浣浣就像是一下子失去主心骨似的,听说顾明贞是来帮自己的,她一下像是找到救星似的,急忙呵呵道歉: “是三姐的错,三姐刚刚说的话不对,我的好弟弟,你有什么好主意,快说出来吧!” 顾明贞沉思片刻:“你得先答应我,出去之后,一切听我的,安分一段日子,千万别再去找长姐的麻烦了。” “为什么?” 顾明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想这个顾浣浣可真是蠢,可蠢也有蠢的好处,蠢人才好利用。他耐心解释道: “你这两回为什么会被爹禁足,还不是因为你去和长姐闹?我晓得你现在的心情,也能够理解,可是三姐,顾紫苑她是咱们家里的嫡长女,是铁一样的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我说句难听的,夫人为什么会被赶出去?还不是因为她动了长姐,屁股却没擦干净,被人发现了吗?长姐她现在就是爹和大哥的眼珠子,谁也动不得。你再去找她的麻烦,难道想和夫人一样被赶出去吗?” 顾明贞提起顾李氏被扫地出门这档子事,顾浣浣听得就很不舒服,刚要和顾明贞呛声,又及时想起来自己现在有求于人,只好任他数落,问: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找个机会向爹和长姐求饶道歉,表现出一副真心悔过的样子,咱们先解除禁足恢复自由,至于之后的事……” 他故意顿了一顿,作沉思状:“之后的事,咱们走一步,看一步,三姐你放心,我的心永远都是向着你的!” “我的好四弟!”顾浣浣感动地一下紧抓住顾明贞的双手,“那你以后也会想办法帮我对付顾紫苑,再让我成为咱们家的嫡长女的,对吧?” “这个……” 顾明贞支吾着,他刚刚就已经说过了,顾紫苑显然俨然就是顾明炎和青衣候的眼珠子,尤其是顾明炎,护她护得就像是个宝贝疙瘩似的! 他不像是顾浣浣。 顾李氏好歹做过顾家的当家主母,顾浣浣勉强算得上半个嫡女,只要她能够讨青衣候欢心,以后就算不能嫁给商澈,也能嫁给其他皇室宗亲为正室。 可自己,这辈子注定了只能是庶子! 虽然顾明贞不甘于此,但他切却也不敢大胆地把主意打到顾明炎和顾紫苑身上去。但为了稳住顾浣浣,他也只能先干笑着应付道: “长姐的那个金兰姐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手段厉害得很,三姐,你如果想对付长姐,我看,得先从那个程什么的女人身上下手,弄垮了她,无疑于废了长姐一只臂膀啊!” “你是说——钟离殇那个侧妃?” 想到那天在后院里,自己被程娇娥设计的事,顾浣浣拳头不由握紧,她一拍桌:“好,咱们姐弟俩就先联手办了她!” ...... 尚不知自己已经被顾家姐弟盯上的程娇娥,此刻正坐在安平候府的小客厅里,隔着一道帘子,和食味居的掌柜见面。 掌柜次日来到食味居时,食味居外的那场好戏早就落幕了,他一听伙计说完那场好戏,又听说连顾家的四公子都对程娇娥客气有加,就像是找到了救星似的,急忙奔来了安平候府。 因为帘子隔断了视线,他们互相看不见彼此,程娇娥也懒得抬眼。 她翻着程胥写的花名册,认真筛选着上面还有那些可以去拜访的人的同时,问:“接手您的酒楼可以是可以,但我听说,您是因为得罪了人,酒楼才开不下去的,您得把这事仔细说说,我不想接一个马蜂窝回来。” 掌柜的不敢隐瞒,连忙道:“这事儿啊,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原来,掌柜的食味居在京城开了已经有近十年了,这些年来,酒楼一直相安无事,生意虽不温不火,却也供得上花销,还能攒下些余钱来。 可就在一个月前,一品居的李管事请人来看风水,那个风水大师说食味居乃是一处财源广进的风水宝地,李管事就看上了这块地方,非逼着掌柜的把食味居贱卖给他! 掌柜的说着说着,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我不肯卖,他就找地痞流氓来闹事,把剁碎的耗子丢进菜里,诬陷我们做菜不干净,拿耗子肉冒充鸡肉,在我们这儿吃饭会吃死人。” “后来又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个吃坏东西的,就躺在我的酒楼门口,声称是吃我家的东西吃坏的,他派人一连闹了大半个月,闹得我生意实在做不下去了,万般无奈,才想转让出去。” “你既然要转让,那个李管事又要买,你直接卖给他不就成了吗,何必还要折腾呢?”青韵糊涂问。 “我也想过,可他一开始的开价还是一千两,我再找他时,竟就只肯出一百两了!” 程娇娥看过食味居,莫说一百两了,就连一千两,都是贱卖了。 第127章 报官 “可你为什么不去报官呢?”青韵又问。 “报官?”掌柜好笑地一拍巴掌,“一品居后头是什么人?是顾家的公子,他们官官相护,我哪有胆子去报官?就算报了官,官府就会管吗?” 青韵听得糊涂,初涉世事的她天真地以为天子脚下,是最公正廉明的地方,一品居的李管事闹事,官府就该出面干涉。 可程娇娥早就把这个地方,隐藏在繁华背后的黑暗看透了。 正如掌柜所说,这事他不报官也就罢了,若是报官,只怕遭殃的还是自己。 关于他和李管事之间的恩怨,程娇娥没有兴趣。如果昨天她没有和那个李管事闹上那么一场,在得知跟食味居过不去的人竟然和顾家人有关时,或许马上就会放弃食味居。 但现在闹已经闹过了,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开门见山直接问:“我看掌柜您也像是个爽快人,您直接给个出价,如果价格合适,我可以直接把它盘下来。” 帘子后头安静了几秒,掌柜才开口:“您也去看过,我这座酒楼盯上三层,地方也大,前几年顾公子买一品居的时候,花了三千多两银子,您可以派人去看看,我的酒楼比起一品居来,只大不小!” “你的意思是,三千两?”青韵问。 掌柜的丧着一张脸,极其肉疼地说:“按照市价,它确实值这么多,可我之前既然已经向李管事妥协过一千两的低价了,就不能再让您多花两千两的银子。只是一千两,真的不能再低了!” 原以为他会给自己开一个高价,没想到这个掌柜竟然这么实诚,程娇娥讶异不已:“还没问过掌柜您贵姓。” “免贵姓张。”张掌柜立马恭敬回答。 “张掌柜。”程娇娥话语里带起笑意,“我家世子也是想开一家酒楼,听人说你的酒楼转让,图省事,才来找你的。” 张掌柜立马领悟话外的意思,连忙道:“回去之后,我可以帮您去问问那些伙计,如果他们还愿意干,我可以给您都留下来!” “伙计到时候我还要亲自挑一挑,偷奸耍滑、没眼力劲儿的,我不要,但厨子?” “厨子?”张掌柜顿了顿,有些为难道,“厨子前两天就已经结工钱,收拾铺盖卷走人了,您要是需要,我可以去给您请,但请不请得回来,我也不敢打包票。” “这个先不急,我且问你,厨子的手艺如何?” “手艺倒还成,对得起五两银子的月钱。” “五两银子。”程娇娥琢磨着,和自己从前在酒楼里吃过的所有饭菜作对比,努力找到在京城五月银子的月钱的厨子,究竟该是什么水平后,道: “不急,反正厨子我也是要另招的。” 张掌柜唯唯诺诺地应着,不大确定地试探问:“那酒楼?” “哦,酒楼我买了。”程娇娥爽快地掏出一锭银子来,让青韵隔着帘子递过去,“这是定金,回头麻烦张掌柜您把房契送过来,您是个实诚呢,我呢,做生意也讲究一个实诚,我不占您的便宜,您那座酒楼,我开给您四千两的价,您觉得如何?” “四、四千两?”张掌柜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生怕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问,“您真的愿意开给我四千两的高价?” “不错。” 张掌柜喜得感恩戴德地连连哈腰道谢,激动地泪珠都要掉下来了,他连声说道:“您放心,我今天下午就把地契送过来!”倒退出了小客厅,急忙回家去取房契。 他走远了,青韵才纳闷地问:“小姐,他自个儿都说了,把那座酒楼一千两贱卖给您,您又不是钱多烧的,干嘛多给他三千两?” “他要是开出个高价来,我还真的只出一千两,多一分都不要他的酒楼,可他一开始就认栽地给了我一千两的底价,可见这人实诚,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咱们从没接触过和酒楼这一行业有关的生意,初入行,最好还是找个懂行的人,这个张掌柜做了十几年的酒楼生意了,经验老成,我瞅着他人也可以,我多出给他三千两,其实是想结他这个善缘,好用他。” “您是打算让他接着给咱们做掌柜?” 程娇娥眯眼一笑,一戳青韵的脑瓜:“不错嘛,这段时间,你机灵不少!” “都是小姐教得好。”青韵笑嘻嘻地一句话,把程娇娥恭维的愈发高兴。 张掌柜的动作很快,一是四千两的高价着实让他心动,二是他担心迟则生变。 毕竟那个李管事敢那么拿捏他,依仗的无非就是在京城,没几个人会犯得着为一个酒楼,和顾家的公子过不去。 他有预感,一旦错过了程娇娥,自己的食味居,就只能烂在自己手里或者便宜给李管事了,这两样,无论哪一样,都不是张掌柜乐意看见的。 午时刚过,张掌柜就迫不及待地拿着房契又来到了安平候府。 虽然得了程娇娥四千两银票,可在交出房契时,张掌柜还是万般不舍,这是他的祖父留给他的家业,多少年了,没想到今天竟然折在了自己手里。 验过房契真假后,程娇娥把它妥帖收起来,请青韵给张掌柜倒杯热茶的同时,笑呵呵地关怀问: “不知张掌柜您以后有什么打算?” 张掌柜失落地“叹”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成,就回家种地。” “不瞒您说,不管是我还是世子,都不能整日在酒楼里待着,所以我们还缺个掌柜,不知道张掌柜您愿不愿意留下来接着做掌柜?” “你是说,让我留下来接着经营食味居?”张掌柜眼睛里立马放出光芒。 程娇娥点头,“我也不晓得其他地方开给掌柜的月钱是多少,这样,我每月开给你二十两银子,额外再分你每月净利润的十分之一,如何?” 她自认自己开出的条件已经十分优渥,张掌柜却陷入犹豫中。 四千两银子,已经足够他去任意一个地方再开一家全新的酒楼,真的要留下来吗? 第128章 调香师已经死了 程娇娥知道他的顾虑,所以并没有催促他。 俩人一个思考、一个等,都安静和耐心极了,半柱香的时间后,张掌柜终于再次开口: “您再多给我一点儿时间,这样,三天!我回去之后和家人商量一下,三天之后,一定给您一个答复,成吗?” “不急。”程娇娥慢悠悠地端起茶,“那我就等着您的消息了,您先回去吧。” 张掌柜“哎”一声,冲程娇娥一个深鞠躬,才退出去。 他一回到家中,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的夫人,寻求夫人的意见。 二十两的月钱,在京城这个地界儿,非但不高,对于一个掌柜来说,反而低得可怜,程娇娥开出的条件里,最诱人的是一成的分红。 可如若赚不到钱呢?这也是一个必须要考虑进去的问题。 张掌柜经营食味居,经营了十几年,这些年里,生意最为红火的时候,每月的净利润也没超过过三百两。 就按每个月三百两来算,一成的分红,他也只能拿到五十两的月钱。 其实最让张掌柜纠结的,还是食味居这块招牌,和他的这家老店,毕竟他从小就在这儿长大,无论是对这块招牌、还是酒楼,都有深厚的感情。 他翻来覆去地想了三天,而在这三天里,那个送给程娇娥香膏的姑娘,也终于有消息了。 按照钟离殇给的地址,程娇娥带着青韵和连英来到城西城郊。 这儿虽然也属于京城,但和繁华熙攘的城区比,却显得贫穷落魄得多。住在这儿的,也多数都是农户平民。 安平候府的马车行驶在乡野唯一的一条大道上,放眼望去,四周都是金色的麦田,偶尔能看见临地而建的人家,和稀稀松松的村落。 程娇娥早就想过那位姑娘出身不好,却没想到,竟住在如此偏僻的地方。 马车进了村口,车夫就开始走一段停一段、打听那位姑娘的住处,从钟离殇的口中,程娇娥也得知,那位姑娘姓王,名霞云。 一听说她们是来找王霞云的,村民们都露出怪异的目光,却还算友善地给程娇娥指了一条路。 王霞云的家建在存在的最东头,离她家最近的一户人家,也隔了百米,可以说是孤零零的一处院子。 和其他养满鸡鸭等牲畜、有空的地方都开垦成菜地,一股子臭味的农舍不同,程娇娥来到她家门外时,非但没有闻到臭味、怪味,反而是阵阵花香。 “好香啊!”尤其是青韵,最为明显地满足地深吸着这里的口气,由衷感叹。 院子是用篱笆圈起来的,门是柴扉门,从大路上就能看见里面栽种整齐的片片花田,从芍药到月季、从兰花到还青葱的秋菊,院子里甚至种着两棵桂树,还有那些程娇娥叫不出名的花儿。 “她们家还真是怪,农户,不种菜耕田却养花。”程娇娥心里嘀咕一句,拔高嗓门尽量使自己的语气亲善柔和: “请问家里有人吗?” 不多时,堂屋的门推开,走出来的人正是王霞云。 她纳闷地张着脖子往外看,当看见程娇娥和连英,惊喜地“呀”一声,连忙走过来边开门边高兴地问:“恩人,怎么是您啊?” “您快请进来坐!” 门一打开,她就热情地把程娇娥请进来,堂屋里同时传出一声浑厚的男声:“霞云,是谁啊?” “哥,是那天在街上救了宝的恩人!”王霞云边答边拉着程娇娥往屋里坐,同时那个男娃娃也探出脑袋来,在他背后,还跟着一位书生气的先生。 “这是我的兄长。”王霞云看向王先生,“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救了咱们宝的那位小姐。” “小姐你好。”王先生客气而生疏地冲程娇娥一笑,态度比王霞云冷淡得多:“您是来找霞云的?” “对。”程娇娥说着,在堂屋坐下,不由打量起屋里的摆设。 和她想象中的农舍不同,王霞云的家中十分雅致,甚至比大多数乡绅家中摆设都雅致! 农户是不兴铺地板的,可她们的脚底下却铺着一块又一块的红砖,红砖被踩得已经很旧了,却鲜少沾泥,可见主人是个极其爱干净的人。 在堂屋里,程娇娥也看不见水缸、案板等杂乱的东西,墙上挂的也是字画、刺绣,并无其他。若只是看房内摆设,很少有人会相信,这儿竟然是农户。 “恩人,您喝水。”王霞云笑着从炉子上提下来温着的滚水,沏了一杯热茶端到程娇娥面前,“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程娇娥从怀里拿出香膏来,放到桌子上,有些难为情地开口道: “说起来也有些唐突,我是从荣城过来的,刚来京城没两日,家里呢,世代都是经商的。到了京城,我就打算在这儿落脚,开一家胭脂铺,这些天一直在寻找调香师。那天姑娘您送了我这盒香膏,我回去之后越闻越喜欢,可就是在京城找不到同一种。” “我想问问姑娘,您这盒香膏,是在哪儿买的?” “这个……”王霞云支吾犹豫地看向自己的兄长,听她说完,王先生的笑容也冷下来,冷淡道: “小姐您初来京城,不知道也难怪,这种香膏,早在大概十年前,就已经没人卖了。” 程娇娥干笑着:“这个我也打听到了,所以才好奇你们是从哪儿弄到它的,据我了解这种香膏现在价值不菲,不是寻常人能够买得起的。” 言外之意,就是指明让他们别拿买来的这种说辞糊弄自己。 “我……” 见王霞云依旧支吾地看向王先生,程娇娥就明了了,她扭头看向王先生,说话还是十分客气: “先生您放心,我只是想开胭脂铺,想找到那位调香师而已。” “那个调香师早在十年前就死了!”王先生一下站起来,下起逐客令,“您救了我儿子的命,我十分感谢您,可是您如果没有别的事,就请走吧,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哥……” 第129章 遇阻 王霞云的请求软绵绵的,王先生丝毫不为所动,推着程娇娥的肩膀就把她往外赶。 “不是,您是不是误会了……” 程娇娥话还没说完,主仆几个就被王先生一起哄了出去,“砰”一声,关紧了房门。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家小姐好歹救了你的儿子,你不谢谢我们也就算了,怎么还带把人往外赶的!?” 青韵气不过地拍门大声质问,可一点儿回应都没有,只能听见里头王霞云试图劝他,劝的都是些什么,她们也听不真切。 程娇娥只捕捉到了“调香师”、“恩人”、“过去”……这几个字眼。 但正因为王先生这种过激的反应,愈发让程娇娥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王霞云一定和那个调香师有关系!就算没有关系,他们肯定也知道关于那个调香师的消息! 而在房间里,王霞云也试图劝说王先生重新把程娇娥几人请进来,为自己刚刚的无礼行为向她们道歉的同时,好好地谢一下她们之前对宝儿的救命之恩。 可这个王先生就像是铁石心肠似的,油盐不进。 “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丧气地倚在门框上,青韵不高兴地看着程娇娥,“已经小半个时辰了,小姐,咱们总不能在外头一直等下去吧?太阳晒都要晒死了。” 程娇娥无奈地最后敲了一次门,这次门终于敲开了,不过从里头出来的却是宝儿。 宝儿手里握着刚刚程娇娥放到桌子上的香膏递出来,奶声奶气地传话说:“爹爹说了,他和小姑都不知道姐姐您要找的人在哪儿,这盒香膏您拿回去,赶紧走吧。” 程娇娥刚把香膏拿回去,宝儿就赶紧缩回头,还没等程娇娥反应过来,刚打开的门再一次紧紧关上了。 “小姐,你看他,执意不见咱们了,咱们就别在这儿傻站着了,回去吧!”青韵耐心消耗的已经差不多了,劝道。 “好吧。”掂了掂香膏,程娇娥无可奈何地终于朝外走,她刚走到门口,就和一个外出采买的小妇人迎面撞上。 小妇人看起来也像是这家里的人,柴荆布衣,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年纪,长得秀气且温柔,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 她疑惑地看着程娇娥,问:“您是?” 还不等程娇娥答话,青韵先不高兴地嘟囔接话道:“你也是这家里的人吧?我就没见到像你们这样没礼数的,之前我家小姐救了你家的孩子,今天登门,话还没说两句,就被赶出来了,连一口水都没喝上!” “你是说、之前救了宝儿的人是你们?”小妇人立马激动地连连鞠躬感谢外加道歉,“之前的事,实在是太感激你们了!这其中或许是有什么误会,这样,恩人您先在这儿等一等,我马上进去问问!” 小妇人说着,急匆匆去叩门,她叩了两声门没反应后,耐着性子喊一句:“青林,是我!” 门缓缓打开一条缝,宝儿露出脑袋,看见果然是小妇人,立马高兴地跳起来:“娘!” 原来她是刚刚那个臭脸男的妻子。 程娇娥回头看,看见她并不进去,反而直接站在门口就问:“青林,恩人到了家里,你为何不请她们进屋喝水,反而要将人赶出去?” 宝儿奶声奶气地抢先答道:“那个姐姐是来问调香师的,爹爹说他不认识什么调香师,就生气地把姐姐赶出去了!” 听见调香师三个字,小妇人明显一愣,好一会儿,她才恢复如常,强笑着扭头看向程娇娥: “调香师的事啊,恩人,您进来说吧。” “楚楚!”那个王先生不满地瞪小妇人一眼。 “无碍的。”小妇人强笑着把门彻底打开,客气地请程娇娥她们进来,并亲自给她们重新又倒了一边茶后,再把程娇娥寻找调香师的缘由问上一遍,然后陷入沉默中。 感觉到这个小妇人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突破口,程娇娥急切道: “这位嫂子您放心,我只是单纯的商人,找那位调香师也只是单纯地想要寻求合作而已,您如果知道他在哪儿,麻烦您告诉我,我跟您保证,接下来的事绝对跟您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我都跟你们说过了,那个调香师早就已经死……” “不瞒您说,您要找的人,就是我。”王先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妇人打断。 “楚楚?”王先生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小妇人却愧疚地看向尚处于震惊中的程娇娥: “恩人,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早就发过誓,这辈子再也不做调香师了,所以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为什么?您调出来的香这么好,我听说,当年就这款香膏,一经面世,就迅速风靡京城,您有这么好的手艺,不该把它藏起来啊!” “你知道什么!”王先生冷哼一声,“当初就因为这门手艺,楚楚险些因此丧命!我们死里逃生后就起过世,从此再也不调香了,隐姓埋名,平淡的过一辈子。” “是啊,所以刚刚恩人您提起调香师的事,青林他的反应才会那么过激,实在是对不住您,请您见谅。” 程娇娥尚在震惊中。 听他们夫妻的话,当年的事应当是惊险无比,所以才在他们心里刻上抹不掉的阴影,连带着从此远离曾经深爱的调香这个行业。 可她刚刚才找到自己一直在找的调香师,结果找到时,却发现自己这段时间的功夫和努力全是白费。 王霞云也跟着道歉道:“恩人,让您白跑一趟,实在是对不住,可我嫂子她确实、确实已经不再调香了……” 良好的休养,使程娇娥尚能强笑着说一句“无碍,是我叨扰了。”由里向外散发的落寞却藏不住。 小妇人愧疚不安地看着她:“您救了宝儿的命,按理说,您有什么事,我们应该鼎力相助才是,可我之前已经发过毒誓,誓言不能违背,实在是对不住您。” “是我唐突。”程娇娥苦笑。 第130章 好消息 失望地回到安平候府,好不容易找到了合适的调香师,可希望就此泯灭了,程娇娥颓废地在家里待了一天,直到张掌柜再来找她,才算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在陈述过自己的顾虑后,程娇娥答应将其的月钱提升到一百两,而如果当月的净利润超过一千两,则按照她之前开出的条件,抽一成的利润给张掌柜,但底薪却是二十两的底薪。 总之,不会让张掌柜的月钱低于京城平均水平就是了。 酒楼的事,暂且就算是定下来了。 至于酒楼里的伙计等,食味居有一部分人愿意留下来,剩下的拿银钱遣散之后,张掌柜主动包揽下招伙计的差事。 程娇娥顺带让他贴了张招厨子的告示,月钱十两起,最高可达百两,但凡对自己厨艺有信心的,皆可以来食味居报名面试。 特别有信心的,亦可以给自己开一个价,只要价格对得起自己的手艺,多高的价格,程娇娥都敢开! 李管事之前在食味居门口和程娇娥的那场闹剧早就传开了,甚至在程娇娥的示意下,在贴出告示的同时,张掌柜也把酒楼的主人是钟离殇的消息,有意无意地给散播了出去。 一听说食味居背后竟然多了这样一座大靠山,开出的条件又是如此诱人,告示贴出的第二天,消息一被传出去,门槛几乎就要被踏平了。 一品居的李管事看着挤在食味居里的那些人,只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张掌柜把那些前来应聘的厨子名单统计出来,竟然写满了三张大纸,而食味居之前的厨子亦满脸堆笑着,把张掌柜单独拉到一边,套近乎道: “咱们这回打算招几个厨子?” “这个上头还没定下来,世子只让我把告示贴出来了,等我把这些名单送过去,我再帮你问问。” 说世子,也是程娇娥的主意。 酒楼生意,她一个女子,着实不好出面,左右这个酒楼是以钟离殇的名义开的,干脆她就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了钟离殇身上。 “那您看看,如果厨子招的多的话,能不能给我留一个位置出来?我多了也不要,最低的月钱就可以!” 张掌柜跟这个厨子也有七八年交情了,他开了口,自己也不好拒绝,只好先应承下来,却不敢把话说太死,毕竟拍板的还是程娇娥。 这两天应聘的厨子名额统计完,天傍晚,张掌柜就带着那三张大纸又去了安平候妃。 程娇娥只是把上头蚂蚁似的密密麻麻的名单粗略扫了一遍,就扫得眼睛疼,青韵也发愁道: “这么多厨子,咱们该招哪个好啊?” “是啊。”张掌柜笑呵呵地应着,“还有,我之前忘了问您了,您打算招几个厨子?” “好厨子多的话,多招两个也成。”程娇娥把名单撂到一边。 “那您怎么知道厨子是好是坏?”青韵纳闷问。 “简单,既然应招的厨子这么多,咱们找个大点儿的场地,办一场比赛就可以。” “比赛?”张掌柜疑惑不已。 “对啊,比赛。”程娇娥托着腮帮子想了一会儿,“正巧我打算把酒楼重新装修一遍,装修完最快也得大半月,就这大半月的时间里,咱们办场比赛。” “明天开始,比赛就开始报名,报名时间嘛……嗯……”她又想了一会儿,“今天是七号,到十四号好了,七天时间,这样也能把咱们招厨子的消息给散播出去。” “咱们找个大点的场地,租上几天,十五号开始,就开始比赛,到时候表现优异者被录取,怎么样?” 程娇娥期待地看着青韵和张掌柜,好一会儿,青韵才有些忐忑地问:“真的可行吗?” “那你还有更好更快地从这些人中挑选出合适的厨子的方法吗?” 青韵摇头。 “那不就结了,张掌柜,再劳烦你把咱们办比赛的事贴一张告示出去。” “成!” “那如果没旁的事了,张掌柜你就先回去吧。” 张掌柜“哎”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却犹豫地不肯走,看出他的欲言又止,程娇娥问 “你还有什么事吗?” 他这才厚着脸皮道:“也没旁的事,就是酒楼里之前的厨子来找我了,说是想回来接着当主厨,您看?” “哦。”程娇娥点头,顿时明白了。“于情呢,那是你的老伙计,酒楼新开张,继续沿用的也是食味居这块招牌,那也就是食味居的老伙计。” “老伙计想回来,我自然要欢迎,但张掌柜您也知道,一个好的厨子对于一个酒楼的重要性,我没有诋毁您朋友的意思,我只是说,咱们还是走流程,先让他去参加比赛,您觉得呢?” “您说的是。”张掌柜立马连声应着,难为情地红着脸朝外走,“那没旁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慢着。”程娇娥笑嘻嘻地补充道,“您既然开口了,您的面子我不能不给,人我肯定会留下来的,但具体是什么职位,咱们等比赛过去了再谈,好吗?” “好好好!”张掌柜立马笑逐颜开,高兴地出去了。 他走出门,青韵才纳闷地问:“那个厨子之前不是才拿五两的月钱吗,您不是说,要把食味居的档次提高,所以才高薪聘请厨师,为何还要把之前的厨子留下来了?” “我不是留厨子,我是留张掌柜。”程娇娥剥开一个橘瓣填进嘴里,“我给他一个人情,他就得记着我的恩、我的好。青韵,做生意,留人除了用钱以外,还需要适当的人情味。” “我不太懂。” “你要是这么明白就懂了,那一箱子经商之道,我岂不是白念啦?” 程娇娥往青韵嘴里也填了一个橘瓣,忽然想到胭脂铺,刚刚因为酒楼带来的喜悦很快被冲淡,她叹口气: “酒楼现在是有序不乱地在进行了,可咱们的胭脂铺、调香师却没着落,不止是胭脂铺,成衣铺现在也只有那么一撇。” “您别急啊,李老爷给您的那几个裁缝女红虽然不成,但世子不是已经派人去江南给您请女工去了吗?” 第131章 比赛 安平候说退就退,小半个月的时间,他就已然卸去身上的职务,将大权如数放给了钟离殇。 陛下发放新的安平候的任命诏书那天,正是十五号,食味居选拔主厨的比赛开始的第一天。 程娇娥开出的高额薪酬,果然吸引到了很多人,光是报名的人,就达到了几百人!其中不乏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来碰运气的。 只会煮碗面条就来参赛的,也不在少数。 这几百人里,有真才实学的,也就那么几十个人。 十五号第一天的初赛,程娇娥没什么兴趣。果不其然,单是这一天,几百的报名选手,就被刷去了大半,只剩七十个人不到。 而第二天的比赛也很简单,就是让每个人都做一样自己拿手的菜,让青韵、张掌柜、连英和程娇娥其中三个人觉得可以的,便可过关。 这七十个人,使出浑身解数,煎炒烹炸闷溜熬炖,全都上了一遍,但能让三个人觉得好的,只有十二人,而能让四个人同时觉得好的,竟只有一人! 那人做的也是一道再寻常和简单不过的清蒸鱼、肉眼可见的食材也只有葱段和姜片而已,做出的鱼却鲜得很,鱼肉嫩的入口即化,咬上一口,唇齿留香,令人终生不忘。 一吃到这道清蒸鱼,程娇娥就留意到了窝在角落里的那个厨子,他看起来很年轻,绝不超过二十,相比其他人,少了许多厨师的油腻。 若不是亲眼见到这盘鱼出自他手,程娇娥如何也不敢相信他是个厨子、更不敢相信能做出如此美味的人,竟然如此年轻! 只这一道鱼,就让她在心里已经把这个年轻人定了下来。 在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的比赛中,尝过他做的清汤面,程娇娥更是下定决心要留住这个年轻人,只要他的要求开得不太过分,自己都愿意满足! 最后一天,剩下的这十三个人要做的料理是统一的——清汤面。 程娇娥一直坚信,能够把最为普通的食物做绝、做好的人,才拥有真正的实力。 而这十三个人中,被她看中的,除了那一个年轻人,就只有两个人,毫无意外的,食味居之前的那位厨子,早在第二轮的时候就被刷了下去。 在张掌柜询问过那两个人的意见后,立马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契约,各自签字画押。 就在年轻的厨师看见那两个人被张掌柜叫走,自己却无人问津,有些失落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时,程娇娥挡住了她的去路。 年轻人虽然知道她也是评委之一,却不知道她实际是食味居背后真正的老板,听她夸奖自己昨天的清蒸鱼,以为她是来安慰自己的,强颜欢笑道: “合姑娘你的口味,我很高兴,可惜……”他无奈而又失落地笑笑,“如果姑娘你喜欢的话,我就在京城外的清平镇,你随时可以过来找我。” “清平镇太远了,我恐怕没那个时间,不过你如果愿意留在食味居的话,我倒乐意时不时来尝尝。” “什么?留下?”年轻人以为自己耳朵听错,“姑娘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很愿意聘用你,你有时间吗?有时间我请你喝杯茶,咱们细谈?” “有!当然有!”年轻人高兴地刚把厨具放下来,又不确定地问,“你们真的愿意留下我?” “当然了,你做的清蒸鱼和清汤面都那么好吃,我们为什么要把你拒之门外呢?”程娇娥反问一句,落落大方地做了个“请”的姿势,“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哦,我叫康广茂。” “康公子。” 他不好意思地搔搔耳朵,“什么公子不公子的,我是个乡下人,姑娘您叫我的小名狗蛋就成。” “狗蛋?”听到这个名字,程娇娥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她也知道,农村人都爱给孩子取个贱命,说是好养活,像狗蛋、狗剩这种贱命,最为常见了,并不稀奇。 她租来举办比赛的地方,是一块开阔的空地,空地旁边,就有一家茶馆。 要了一壶茉莉,寻了个僻静的角落,程娇娥正式开始和康广茂谈起月钱的事。 康广茂是从乡下来的,憨厚得很,他活到这么大,还没见到一百两这么多银子摞到一块是什么样子。 程娇娥问他对现在这个月钱可否满意时,他立马忙不迭地点头,要知道,这可比他在清平镇时当小工赚得多了。 当程娇娥把早已经准备好的契纸拿出来,请康广茂画押时,他却犹豫了。 见他的大拇指迟迟不肯在契纸上摁下,程娇娥不由紧张起来:“你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难为情地搔着脑袋坦承道:“不瞒您说,我来参加这个比赛,完全是因为老母得了疾病,急等着钱治病,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想问问您,我摁下手印后,能否先预支给我十两银子的薪水,好让我带她拿药看大夫。” 见程娇娥愣住,他连忙道,“我知道这还没开始做事,就问您预支工钱不合适,可是我实在是没办法,您要是不肯,就算了。” 程娇娥疑虑地看着他,确实,自己和他素未谋面,他的身份、背景、来历等,自己统统不清楚,贸然预支给他薪水并不合适。 可无端的,他的话让她想起了还卧在床上的虞嬛汐。 迟疑过后,她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来,银票上的数额足有百两,将它递给康广茂: “你先拿去给你娘治病吧。” 伸出的手犹豫很久,康广茂才敢接过银票,他立马在契纸上摁上指印,“哗啦”一下站起来,感激地冲程娇娥深鞠躬: “姑娘,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我就住在清平镇康庄,我向您保证,等我一安顿好我娘,就立马来给您做牛做马,偿还您的大恩!”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慌忙把他扶起来的同时,程娇娥笑道,“做牛做马不至于,左右我的酒楼开张还需要一些日子,你先回去照顾好你娘吧,等你娘康复了再来食味居。” 第132章 骗子也认了 这个康广茂,是不是骗子,程娇娥也想过,可即便是骗子,她也认了。 这一百两银子,与其说是给康广茂,让他回去给自己的老娘治病的,倒不如说,程娇娥是用来行善给虞嬛汐攒福德的,好祈祷她快点儿醒过来。 康广茂感恩戴德地辞别程娇娥之后,程娇娥也没有逗留太久,她现在突然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陪陪虞嬛汐了。 而此时在安平候府,正有一个她的熟面孔在门外徘徊。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王霞云! 安平候府的门房不认得她,程娇娥也没知会过他,说今日有自己的客人,她穿着又朴素得很,一看就是和王权富贵搭不上边的,故而门房也不敢把人放进来。 午时还没到,王霞云就在门外等着了,夏日的阳光灼热得很,她又怕错过外出回府的程娇娥,所以也不敢离开,只好躲在门外可怜的一点儿树荫里,焦急地等着程娇娥。 一直到午时末,她才终于见到一辆马车缓缓朝安平候府驶来,马车在门口停下,青韵先跳下来,接着她掀开车帘,再探出头的人果然是程娇娥。 “恩人!”王霞云激动地站起来,连忙跑过去。 程娇娥循声望去,见竟然是王霞云,一下诧异地问道:“王姑娘,你怎么来了?” “是这样的。”王霞云走过来,歉意笑道,“前几天您为了香膏的事来找我们,哥哥嫂子他们拒绝您之后,又一直觉得心有亏欠,您不是缺一个调香师吗,我们商量过后,为了答谢您,所以决定让我过来帮您。” “你会调香?”程娇娥更加诧异了。 王霞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从六岁时,就跟着嫂子学识香辨香和调香了,顺带咱们女子常用的胭脂水粉,我也会制作,只是不如调香精通。” 因为之前王霞云兄长的怠慢,青韵对他们一家的印象现在差极了,不由刻薄道:“要是随便摘几朵花捣一捣就可以说自己会的话,那我也会调香呢。” “青韵!”程娇娥不满地瞪青韵一眼,却也知道她这是在护着自己,所以并未责怪。 “我是真的会!”为了证明自己,王霞云急忙打开随身带的包包,里面一包的瓶瓶罐罐。 她急忙从里头抓出两盒来打开:“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恩人,您如果不信的话,可以瞧瞧。我调香的技艺比起嫂子虽然差上不少,但您如果要开胭脂铺,应当是够了!” 程娇娥好奇地接过其中一个罐子,沾了一点香膏在手背晕染开,浓郁的桂花香气立马扑鼻而来,虽然不如之前王霞云送她的那瓶层次丰富,却十分纯粹干净。 单论这瓶香膏来说,确实比市面上大部分香膏要强,并且是强上不少! “你之前送我的那种香膏,你会调吗?”程娇娥问。 “会!但是不如嫂子调的好。”王霞云急忙从包里翻出唯一的一个青花瓶,程娇娥把它打开仔细闻了两遍,由衷称赞道: “王姑娘,你谦虚了,我分不出它们两瓶究竟有什么差距来。你还会制作胭脂?” 王霞云忙不迭地点头,刚要把自己做的胭脂也拿出来,程娇娥就先制止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府说吧。哦对了,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上午就到了,那时候您在外头没回来,所以我就一直在屋里等着了。” “这样。”程娇娥走在前头,“正巧我也没吃午饭,咱们边吃午饭边谈吧。” 王霞云虽然自小在农村长大,但兄长曾中过举人,只是后来和妻子为了避祸才搬到了村子里,在附近的私塾做起了教书先生,嫂子亦是读过诗书的。 故而在家教上,她虽然比不上大家闺秀严格,却也晓得富贵人家的许多规矩,哪里敢和程娇娥同桌用餐。 只是拗不过程娇娥不再坚持,才不得不同桌坐下。 王霞云来,是为报恩来的,当程娇娥提起报酬时,吓得她连忙摆手拒绝:“您这个样子,就太见外了!” “亲兄弟尚且明算账,虽然我是你的恩人,可你不早就用一瓶香膏报了我的恩情了吗,那盒香膏现在可是价值连城呢!” 程娇娥三两句,把恩情给拨过去,“我不懂调香制香,只懂经营,你来,到时候调香制香肯定都是你一个人费心,用我们商人的话,你这算是技术入股,到时候胭脂铺如若盈利,咱俩三七分成如何?你三我七。” 以王霞云的调香本事而言,三成的利润,其实已经很少了。她如果自立门户,足能赚取远高于自己开出的条件的利润。 可如果她真的出去自立门户,一个无权无势的人,恐怕十几年前,发生在她嫂子身上的悲剧,不久就会在她身上重新上演。 除了经营外,程娇娥能提供给她的,最大的就是对她的保护。 当然,或许在外人眼中,王霞云分明已经言明不收取报酬了,程娇娥却还主动把自己所得的三成利润分出来,说是傻子也不为过。 可程娇娥却不这样认为。 短时间来看,她免费压榨王霞云的劳动力自然是明智的,可王霞云现在来找她为的是还她的恩情。 恩情总有还完的时候,到时候,王家已经不亏欠自己什么,王霞云自然可以随时随地抽身就走。 可如果把她发展成自己合作伙伴,一旦盈利,让其尝到甜头,她自然会心甘情愿地留下来,三成的分红,亦可让她把胭脂铺当成是自己的心血结晶,用心对待。 虽然王霞云一再推让,可到底是再一次拗不过程娇娥的坚持,诚惶诚恐地接受这三成分红的同时,果然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努力调香,不辜负程娇娥对自己的厚待! 她的家距离京城虽不远,却也绝不算近。 考虑到胭脂铺将建在京城内,王霞云往来不便,程娇娥决定和钟离殇商议一番,把她暂时留在安平候府里,以后再慢慢给她寻找住处。 第133章 有约 程娇娥前脚刚派人跟着王霞云回家去拿行李,后脚,顾紫苑就派家奴给程娇娥送了一封信。 信上说,七皇子商澈约顾紫苑明日去游湖赏荷花,俩人虽姻缘早定,顾紫苑却鲜少和商澈接触,故而不敢独自前往,欲约程娇娥同行。 虽然只有寥寥几行字,却把她的羞怯勾勒了个淋漓尽致。 程娇娥阅过信,有些不自然地问门房,顾府送信的人可走了,门房答道: “还在外头等着您的回复呢。” 闻言,她立刻让青韵研磨铺纸,落笔写第一个字时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只借故自己明日有要事,推辞了顾紫苑的邀约。 她既想把自己家因商澈而遭到的横祸、以及顾紫苑上一世的凄惨结局说给她听,好让她对商澈敬而远之,可在思虑之后,还是只字未提。 重生一说,实在是太过玄幻了,说出去,只怕顾紫苑非但不信,还会把自己当成是神经病。 商澈此人虽然歹毒,让程娇娥憎恨不已,但在上一世,他对待顾紫苑却算得上一片真心,却也正是这片真心,才害得顾紫苑红颜薄命。 顾紫苑不晓得自己和商澈之间的恩怨,才会约自己同去游湖,尽管这一世,自己也从未和商澈见过面,但程娇娥却不得不谨慎。 天知道明天游湖时,都会有哪些人在场,若好巧不巧,魏祈和魏盈盈就在其中,自己岂不是往枪口上撞? 收到程娇娥的回信,得知她腾不出空来,顾紫苑失落的同时,也能理解她正在为开商铺的事忙得焦头烂额,自己确实不好在这个时候过多的叨扰她。 一想到胭脂铺,顾紫苑就想到自己白得的那一成分红,她琢磨了一夜,虽唐突,却还是在第二天和商澈游湖时,大胆也婉转地询问商澈可知京城那几处好地段里,哪里有商铺出售。 商澈纳闷地问她打听商铺做什么,顾紫苑便将胭脂铺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 听闻她竟然想开一家胭脂铺,商澈纳闷之余,只当她在荣城苦日子过久了,故而才会居安思危,并未多想,只说自己会留意。 这一留意,在下午他将顾紫苑送回顾府没多久,就派人送来了一家商铺的房地契,顾紫苑惊讶于他的动作迅速,自己也马不停蹄地连忙把找到了一家商铺的好消息派人给程娇娥送去。 正巧,钟离殇今天也在食味居附近替程娇娥找到了一家商铺,如此一来,她的成衣铺、胭脂铺和酒楼,都马上就可以开张了! 为了答谢顾紫苑,程娇娥又特意让人往顾家送去了一张拜帖,准备第二天再去顾家拜访的同时,将买商铺的银子也一并给她送过去。 顾紫苑收到拜帖,却把相见的地点改为了她今天和商澈去的东平湖。 顾名思义,东平湖位于京城东侧,若是坐马车,从安平候府出发,需得半个时辰。 它的风光优美,上建水榭凉亭,一入夏,浅水区域开满了荷花,两岸河堤栽着垂柳,风一吹,细长的柳枝就拂进水面,泛起点点涟漪。 东平湖相距安平候府要比顾家近得多,程娇娥和顾紫苑虽然从家里出发的时辰差不许多,却是程娇娥先到的目的地。 夏日是东平湖最热闹的时候,来这儿的多是结伴的年轻男女。此处也算得上是京城的一处风景胜地,前来游玩的人数不胜数,故而在岸边,也修了专门的拴马杆供那些权贵们停马落轿。 马车在岸边不远处停下,程娇娥给了车夫二两银子,让他在这儿替自己留意着顾紫苑之后,领着青韵和连英朝前面的亭子走。 亭子是槐木建的,在外面刷了一层红漆,虽称不上雕梁画栋,却也精致得很。 它三面都挂着竹编的垂帘,垂帘有些年月了,破烂得四处漏风,却胜在能卷能收。 青韵新奇地围着亭子转了一圈,啧啧叹道:“要不然人怎么都说京城是处好地方呢,就连湖边随随便便一座亭子,都比咱们自己家的精致,我还没见过挂着垂帘的亭子呢。” “少见多怪。”程娇娥笑着打趣一句,用手拂了拂灰,倚着栏杆坐下,远远眺望湖上的风光。 此时正值辰时末、巳时初,日光不骄不躁,游玩踏青的好时候,东平湖上,已经可见稀疏游人了。 湖面上亦漂泊着两艘船,亦有一位在湖中泛着竹筏垂钓的老翁。 自打来到京城后,程娇娥这是头一回正儿八经地外出游玩,江风卷着荷花香扑进她的鼻子里,扑得她浑身惬意极了! 青韵却坐不住,想要去四处走走,程娇娥怕自己走远了,待会儿顾紫苑来,会找不见自己,故而嘱咐她别走远之后,就被她放出去了。 她就像是一匹脱缰野马似的,听见“去吧”两个字,立马狂奔似地冲着远处的荷池去了,倒是连英依旧板着脸站在她旁边。 “你不去四处转转吗?”程娇娥笑着看她,好奇问。 “保护侧妃,是属下的职责,属下不敢离开侧妃半步。” “没事的,这儿安全得很,你想去转转,就转转吧。” 连英还是板着张脸,一言不发地站在她旁边,动也不动。见劝不动她,程娇娥也懒得劝,干脆直接倚在栏杆上,惬意地享受着铺面而来的江风。 她还没享受多久,青韵忽然慌慌张张地回来了,一接近亭子,就迫不及待地说:“小姐,您猜我刚刚看见了谁!” “谁?” 看她一副惊讶的样子,程娇娥忍不住问。 “魏莹莹!” “魏莹莹?”她并没有表现出青韵预料中的惊讶,只是有些意外。 从钟离殇的口中,她早就知道魏祈兄妹来京城了,只是没想到,和她第一次碰面,竟然会是在这儿。 “她看见你了吗?” 青韵连忙摇头,“我一看见她,就赶紧掉头回来了,当时她只顾着和一位衣着华贵的姑娘说话,应当是没瞧见我。” “除了那位姑娘,她身边还有其他人吗?” 第134章 故人 青韵认真想了一会儿,不确定地摇头:“我一看见她,生怕她发现我,就急忙回来了,她身边还有些什么人,我实在是没瞧太清楚。” 程娇娥若有所思地点头,就在她思考魏祈会不会也在这儿,青韵所说的那个衣着华贵的女人是否就是魏祈后来攀附上的高阳公主时,顾紫苑终于到了! 几日不见,顾紫苑容光焕发,说话时都不自觉带着笑意,可见她的心情很好。 她一见程娇娥,就亲切地走过来:“让你久等了,你到了多久了?” “没多久,我也是刚刚才到。”程娇娥说着客气话,站起来挽住她的胳膊,“你昨天不是跟着七皇子来过这里一趟了吗,怎么今天又把我约到这儿来了?” “正是因为昨天来过,才发现这里的风光确实很好,就想着这些天你一定每天都在为商铺的事操劳,所以想让你放松一下,才把你约到这儿来。” 顾紫苑说着,拉着她朝青韵刚刚去的方向走,“那边有一个大游舫,游舫里还有歌舞伎表演,可好玩了,走,我带你去瞧瞧!” 见她直冲着魏莹莹去,青韵吓得急忙拦:“不行,不能去!” 顾紫苑奇怪的看向她:“为什么不能去?” “小姐……”青韵求助地看向程娇娥,用口型提醒,“魏莹莹。” “哦!”程娇娥反应过来,“刚刚青韵去那儿的时候,不巧碰见了我们在荣城的故人。” “既然是故人,更应该去拜访才是啊。” “紫苑你有所不知。”她悄悄把顾紫苑拉到一边,小声解释道,“你应该知道,我之前有过一桩婚事,后来男方和我的婢女勾搭在一起,于是我就把婚事退了。在那儿的不是别人,就是男方的亲妹妹。” 程娇娥和魏祈的事,顾紫苑有所耳闻,闻言,她不由生气地撇嘴,“是他们做错事,咱们避着她做什么?走!” “不行,紫苑,你难道忘了吗,我现在属于失踪人口。万一咱们被她撞见,她把我的消息宣扬出去,那就麻烦了!你晓得的,以那家人的人品,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顾紫苑果然被劝住了,却还是不甘心地说:“咱俩好不容易来一趟,却不能带你去游舫里逛了逛,实在是可惜。” 就在这时,她的眼角余光扫到不远处买面纱帷帽的摊贩,立马计上心来:“娇娥,你在这儿等等我!” “你去哪儿?” 程娇娥话音还没落下,顾紫苑就已经翩翩出了亭子,再回来时,她的手里已经多了两个帷帽和面纱。 “你和青韵用面纱和帷帽把脸给挡住,这样就不怕被人认出来了。”她得意地把东西分别递过去。 青韵喜滋滋地收下它们,连忙戴上,程娇娥犹豫两秒,也跟着戴上。 帷帽是晒干的芦苇编的,四周缝着一圈半透明的白纱,白纱垂到肩头,正好挡住脸。 它的顶上开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孔,程娇娥今儿梳得灵蛇鬓正巧从圆孔里露出来,一同露出来的,还有半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玉簪。 戴上帷帽,又裹上面纱,有了双重保险,她才放心地跟着顾紫苑往游舫那儿走。 游舫很大,共有三层,最顶层只有一座尖尖的亭子,第二层从外面看,就像是陆地上的房子,一扇扇木雕镂空的窗户有些紧紧关着,有些却半敞,看起来像是供客人喝茶歇息的地方。 而一层,也是空间最大的一层,它修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高台,如果程娇娥猜得不错,那个台子,应该就是歌舞伎用来表演的地方。 这样的游舫停在东平湖上,是船家盈利用的,登上船的价格不菲,一次需得二两银子。 昨天商澈大方地包下了整条游舫,故而幽静得很,但今天游舫没人包,就有些喧嚣了。 顾紫苑领着程娇娥径直朝游舫去,她到的时候,游舫四周没有闲散的人,程娇娥谨慎地四下望了一圈,没找到疑似魏祈或魏莹莹的人,松一口气。 却殊不知,此时的游舫二层里,魏祈已经和高阳公主商洛面对面坐着相谈了。 魏莹莹识趣地坐得离她们远远的,隔着窗无聊地往外面望,三望两望,正望见底下刚刚登上船的几个人。 她死盯着程娇娥,越看越觉得她眼熟,却因为帷帽挡住了脸,认不出那是谁,却又忍不住好奇心,故而跑到魏祈跟前: “哥,我好像看见熟人了。” 魏祈正和商洛聊得火热,不耐烦地催促她到另一边自己玩去,倒是商洛,为了在魏祈面前表现出自己温柔大方的一面,说道: “如果真的是熟人,咱们该去打个招呼才对。” 魏莹莹笑嘻嘻地连声附和,却趴在魏祈耳边小声说:“我看她很像是程娇娥,却不敢认,哥,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魏祈脸色突变,这才重视起来,他失态地急忙走到刚刚魏莹莹坐着的窗前,急忙朝岸边望,同时问: “人在哪儿?” “哪儿!” 魏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形似程娇娥的人影,并且是愈看愈像、愈看愈像。 “奇怪,她不是被火烧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京城里?” 魏祈纳闷地心说着,商洛却好奇地凑过来,当她看见刚刚踏上游舫的、清一色的女人,脸立马耷拉下来,刚要醋意大发地发问,又瞥见走在前头的顾紫苑,不由嘀咕道: “是她。”她疑惑地看向魏祈,试探问:“你认识顾紫苑?” 魏祈虽然不认识她,却听说过这个名字,昨日游园时,也曾惊鸿一瞥过一回。当时他瞧不真切,故而不敢认,商洛这样一问,他立马认出为首的那个人,连忙圆道: “是啊,她是七皇子的未婚妻,我曾远远地见过一回。” “这样啊。”商洛下意识地把魏莹莹口中的熟人和顾紫苑联系在一起,醋意消了大半,又恢复刚刚的笑脸,回到方才的位置上: “顾小姐应当也是来游园的,咱们别叨扰她了。” 第135章 安平侯侧妃 说是不叨扰,可几人已经上了同一座游舫,难免会撞上。 游舫的二层虽然寂静,但一层却已经有两队年轻男女在互相偎依了。程娇娥不想搅了他们的好时光,于是拉着顾紫苑朝二层走。 她刚从楼梯探出头来,就看见遥遥坐着的三个人,脑袋又急忙缩回去,连忙拦住顾紫苑,低声说:“他们就在楼上。” 顾紫苑紧跟着冒头,她看见这三个人,其余两个不认得,却认出了商洛,刚准备紧跟着把脑袋也缩回去,竟被商洛抓了个正着。 “顾小姐!”商洛故作惊喜地打招呼。 顾紫苑干笑着摁着程娇娥的肩膀把她往下推的同时,招呼着丫鬟敏秀和自己往上走:“高阳公主,真是巧啊!” 商洛虽是公主,但因生母是庶奴出身,身份比顾紫苑高不许多,再加上顾紫苑又是商澈的未婚妻,反倒是商洛更为客气和热情。 她边站起来招呼着顾紫苑过来坐,边往她身后望,好奇问:“方才我从窗口看见跟着顾小姐您一起来的还有几位,怎么不见她们?” 顾紫苑倒是想坐,不过她看见魏祈,猜他多半就是之前和程娇娥订过婚的那个男人,又见他和商洛举止颇为亲昵,心里十分不快,便站着干笑道: “她在楼下坐着,我想上来看看楼上风光有什么不同,所以独自上来了。” 魏莹莹猜出顾紫苑的身份,因为她现在和魏祈正在寄人篱下,免不得想要巴结七皇子府未来的女主人,嘻嘻笑着套近乎道: “我瞧着跟在顾小姐您身边的一位姑娘十分眼熟,想必和她十分可能是故人嘞。顾小姐,不如您把她请上来,咱们都聚在这儿叙旧作乐,岂不快哉?” 她这句话说出口,商洛的醋意又出来了,多疑地看着魏祈,魏祈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又骂一句魏莹莹真是多嘴,连忙牵强圆道: “是啊,莹莹刚刚同我说,她很像是莹莹在荣城的闺中密友,不如顾小姐您把她叫上来,若是有缘,兴许真的能成为朋友呢。” 顾紫苑瞧不惯他们两个,明明已经猜出他们兄妹二人的身份了,偏问道:“高阳公主,这两位是?” 商洛急忙介绍道:“这是七哥府上的门客魏公子,那位姑娘是魏公子的妹妹。” “原来是一个门客。”顾紫苑轻蔑道,“我心直口快,说句不中听的,高阳公主你莫要见怪,莫说是尊贵如公主了,就连京城那些官宦之女,平时交往的也都是世家权贵,您还是自重些为好。” 愚蠢如魏莹莹,也听出了顾紫苑这是在嫌弃自己身份卑微,脸立马耷拉下来,忍不住还嘴: “我哥虽然是门客,却早就考中了举人,只等科举考试一过,便能拔得头筹成为状元!” “哦?”顾紫苑不屑笑道,“那就等成了状元,身份抬上去了,再去接触那些能够得着的人吧。”说完,她看向也沉下脸的商洛,刚要说告辞,又听魏莹莹针锋相对: “顾小姐您接触的,也不都是世家权贵吧?商女可比举人门客还要低贱呢。” 换做之前,顾紫苑非要被气得说不出话不可,可这段时间的经历,让她面色不改,立马伶俐地反讽道: “安平候府上的侧妃,可不是你随便能侮辱的,今日看在高阳公主的面子上,我饶你这一回,如若再让我从你嘴里听见半句有辱权贵的话,你这张破碎,也就别要了!” 话音落下,她头也不回地转身下了楼,徒留吃惊的三人,尤其是魏莹莹,吃惊过后,羞恼的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最让她恼的,还是那一句安平候府上的侧妃,这让她愈发好奇被帷帽遮住脸的那个女人的模样。 片刻之后,她委屈地又挪到商洛旁边,试图挑唆商洛下去和顾紫苑接着杠的同时,弄清楚那个所谓侧妃的身份。 殊不知,她心里的小九九被魏祈一眼看破。魏祈生气地瞪她一眼,教训道:“还嫌刚刚不够丢人吗?” “公主~” 魏莹莹不死心地转向商洛,商洛的白眼和无视让她只能不甘心地坐回去,她心里憋屈,却又不敢独自下去,生怕真的被顾紫苑撕破嘴。 方才二层里的动静和对话,程娇娥在楼下听得一清二楚。 几人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她幻想着顾紫苑刚刚霸气地一番明嘲暗讽,怼得魏莹莹等人无话可说的憋屈样,就忍不住痛快,夸奖道: “不得不说,紫苑,现在的你比起咱们刚认识的时候,可厉害太多了!” “是吗?”顾紫苑一挑眉,嘴角勾笑,“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我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浮幸了。” 想起之前的自己,她的笑意又不自觉收敛,“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好是坏。” “是好事!”程娇娥握住她的手,“紫苑,京城不比荣城,这里的人心更加险恶。从顾李氏到你那个三妹,你应当看得出来。” “我知道你本心是善良的,可善良也分对谁,就像是我们头顶上那几个人,你对他们善良、对他们好,就是对自己恶。” 说到这句话,程娇娥不由想起自己上一世拜魏祈所赐的凄惨结局,想到自己是如何被头顶上的这三个人折磨的一无所有,最终像是野草一样死在破庙里。 头顶上的人,就是高阳公主! 对于这个上一世被魏祈攀附并因为她而要杀了自己的女人,说程娇娥不恨是假的,可她更恨的还是魏祈。 顾紫苑最好的地方就是她足够善解人意,感受到程娇娥突然的情绪变化,她柔声说道: “其实歌舞表演也没什么稀奇的,在哪儿都能看得到,咱们今天来,最应该领略的是这儿的景色,要不然咱们去别的地方吧?” 程娇娥有心要在这儿和那三个人杠,可一想到万一自己的身份在杠的过程中暴露了,未免太得不偿失了,遂点头同意。 五人里,只有青韵依依不舍地跟几次回头,慢腾腾地走下游舫。 看出她的留恋,程娇娥宽慰道:“其实这种游舫,最美的时候还是灯市的晚上,游舫里点满花灯,灯光映衬下,舞姬们缓缓起舞。青韵,你要是想看,回头等什么时候有灯市,我再带你过来。” 第136章 七皇子 东平湖很大,如果要把这儿逛上一圈,三天三夜都走不完。 程娇娥几人出了游舫,开始专心欣赏起这儿的风景,她们一路走走停停,直到接近中午,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来到距离湖边最近的一家酒楼。 酒楼虽不大,装修的却十分雅致,顶上两层,亦设有雅间,不过雅间要另收取额外的费用。 她们到了雅间里,小二先上了壶热茶,还有两碟送的小菜,一盘花生米、一盘腌萝卜丁。萝卜丁酸酸甜甜,开胃得很。 走进酒楼里,她们才开始说今天的正题。 顾紫苑从怀里拿出房契和地契,递给程娇娥。程娇娥接过一看,见竟然是京城最为繁华的那条地段上的房地契,惊讶地张大嘴巴: “那里光是房契少说就得千两起,再加上地契,少说也得五千两才能拿得下来,紫苑,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多钱?” 听说它们竟然这么贵,顾紫苑显然也吓住了,不过确是幸福的吓住了,小女人姿态十足地说道: “这是七皇子给我的。” “七皇子?”程娇娥把房地契丢到桌上,“他给你这个做什么?” 顾紫苑没察觉到她语气里的不快,继续说:“昨天七皇子约我泛舟游湖时,我想到成衣铺的商铺的事一直没有着落,想着他或许会有门路,于是就跟他提了一下。” 她露出羞涩的笑容:“我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上心,我昨天中午跟他提的,下午他就派人把房地契给我送过来了。” 她顿了顿,有些不确定地想问程娇娥,自己是否应该把购买房地契的银子给七皇子,毕竟她和商澈尚未成亲,贸然受这么贵重的礼物,她有些不安。 但刚张口,顾紫苑突然想,万一自己开口,让程娇娥误会自己是在向她要银子,该怎么办? 从程娇娥提到要开成衣铺到现在,她什么忙都没帮上,却平白分人一成利润,她亦良心不安。这间商铺,她本就该送。 但顾紫苑就算不说,程娇娥也已然从怀里摸出两张三千两面额的银票来,塞到顾紫苑手里。 房地契她拒绝不了,但为了和商澈划清界限,她认为,这个钱自己一定要给。 “娇娥,你这是做什么?”顾紫苑连忙把钱塞回来,“我不是来问你要银子的。”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图我这点儿银子。”程娇娥再塞回去,“如果房地契是你送给我的,我一定二话不说坦然笑纳,可它们是七皇子给你的。” “这样,紫苑,房地契就当是我问你买的,这些银子你收好,我可不想欠七皇子什么人情。” 程娇娥说话时是笑嘻嘻的,顾紫苑毕竟涉世浅,看不出笑容背后隐藏的是什么,她又要推让,程娇娥一板脸,故作严肃道: “你必须收下,你如果不收下这些钱,我就不收下房地契,再去别处另觅房源。” “你怎么这么倔呢。”顾紫苑无奈地把银票收进怀里,打算回头就派人或者自己亲自找个机会,把这些银票亲自给七皇子送去。 她没有看银票的面额,因为她信任程娇娥。 适时小二再敲门,把她们点的菜陆续端上来。 姐妹俩吃着菜,聊着东平湖的风光,聊着聊着,在程娇娥有意无意的引导下,话题转到了商澈身上,她试探问: “你跟七皇子相处的如何?”她试探着顾紫苑的态度。 顾紫苑停下筷子,回忆起自己和商澈至今为止屈指可数的几次短暂相处,不由流露出满足的笑容: “七皇子他长相俊俏、为人也彬彬有礼、谦逊风趣,我和他相处得非常愉快。”她红着脸,把程娇娥当成自己的知心人,娇羞道,“我觉得我已经喜欢上七皇子了。” 她的痴迷,让程娇娥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什么彬彬有礼、谦逊风趣,真是假得很!她真想把商澈的真面目告诉顾紫苑,可张不开口,只能闷闷地夹着面前的菜,提醒道: “听你这么说,七皇子确实不错,那他府中是否有侍妾了?” 如果她记得没错,这个时候,商澈应该已经有一位侧妃了。果不其然,顾紫苑点头道: “是有一位侧妃,我听人说,这个侧妃是在不久前刚立的,应该就是在咱们回京城的那几天。” 程娇娥勾起冷笑:“紫苑,你最好还是留点心,深门大院里的姬妾争宠,并不亚于皇宫里的妃嫔相争。依我看,商澈应当十分喜欢他那位侧妃,不然也不会在知道你回来后,还给她这么高的名分。” “咱们女人一辈子最大的事情是什么?莫过于婚姻大事,我以为,要嫁就该嫁给自己的心仪之人,白头偕老、举案齐眉、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才最好。这个七皇子……”她否定地摇了摇头。 顾紫苑却不以为然地笑道:“娇娥,你想的太多了,我听说是因为怀了身孕,才被封的侧妃。况且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寻常事,他又是皇子,家里有几房姬妾再寻常不过。” 不知为何,说到怀了身孕,程娇娥莫名地想起了蒋皓玉。 当初蒋皓玉设计进自己家门时,不就是欺骗程胥,自己怀了他的骨肉吗? 她有孕在身,又是七皇子的人,或许那个孩子就是七皇子的。 这个想法一在程娇娥脑子里冒出来,就挥散不去,她多想提醒顾紫苑,那个侧妃不是个善茬,以后她会在那个侧妃身上栽个大跟斗! 可话到嘴边,顾紫苑幸福的神情又让她把话咽了回去。 就算说了又能如何?对商澈,顾紫苑是真喜欢,一个人被爱情冲昏头脑时,是最愚蠢的时刻,她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从此和商澈划清界限吗? 显然不会。 更何况,他们两个的婚事不止是两个人,更是两个家族的联合。 顾家需要顾紫苑去靠拢七皇子,七皇子亦不是需要这段婚姻来拉拢顾家? 以自己的能力、就算是再加上顾紫苑和钟离殇,也没有办法阻止或改变这桩婚事。 第137章 房契到手 顾家的家规,要比安平候府的家规严厉很多,尤其是对家里的女人而言。 用过午饭,顾紫苑就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再陪程娇娥返回东平湖再游玩一圈了。 正巧七皇子所给的那家商铺,就在俩人回家都要经过的一条路上,俩人商议过,便决定趁这个时间一道去看看那家商铺。 商铺坐立在京城最繁华的街上,除了繁华,这条街还有一个特色,那就是——贵! 这条街上无论是布匹、首饰、甚至是贩卖的点心、所开的酒楼,都比其他地方贵上一大截。 也正是因为贵了这一大截,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或者家世、财力,这里才吸引来了更多的权贵王侯。 商铺位于和另一条街相邻的十字路口东北角,和它遥遥相对的那条街主要卖的是古玩、瓷器等摆件,而它们中间,则是京城的主干路之一。 马车在路边停下,程娇娥和顾紫苑拉着手从顾家的马车里前后走下来,一下车,商铺就映入他们的眼帘。 这儿原是一家金铺,现在金铺的招牌正在往下摘,穿着短打的伙计们正在紧锣密鼓地把里头的东西都往外搬。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程娇娥问。 “不知道。”顾紫苑同样疑惑地摇头。 还是青韵问了才知道,这原是商澈名下的金铺,却不知怎地,昨天下午,商澈派人来告知掌柜,让他们两天之内搬到另一条街上去,至于原因,却没有说。 金铺里的伙计不明就里,她们却清楚原因是什么。 瞧见顾紫苑的反应,程娇娥无奈地暗叹一口气,果然,七皇子的行为让这个傻姑娘对她爱得更深了。 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因为胭脂铺的事找上顾紫苑,以至于让她在和商澈的感情里沉溺的如此迅速。 金铺的伙计们正在忙着倒腾东西,她们只在远远地望了这座从外面看起来就已然十分恢弘大气的商铺一眼,就在这儿各自上了自家的马车,挥手道别了。 回到安平候府后,程娇娥把手里的三张房契以及一张地契依次摊开在桌子上,王霞云、青韵以及刚刚下朝,被她强行拽过来的钟离殇一人一边,刚好围成四角。 钟离殇还是那副老样子,冷冷淡淡地挺直站着,唯有眼睛扫到程娇娥时,才会流露出柔光。 程娇娥手指分别在三张房契上停留:“酒楼、成衣铺、胭脂铺。” “酒楼呢,有张掌柜盯着,就这两天,应该就会重新翻修好了,厨子伙计咱们也都有了,只要翻修完,就可以立马开张!” “胭脂铺有王姑娘,况且店面也刚盘下来,无论是翻修、请伙计还是制作香料,都需要一段时间。”程娇娥看向王霞云,“王姑娘,你制作香膏和胭脂的话需要制作多久?” “香膏要做起来简单,主提炼精油需要花费时间。”王霞云思衬一会儿,“主要制作它们所需要用到的工具和原料,我现在也不齐。” “那你把需要的工具列一张清单给我,我让人去采购。” 王霞云点头,嘱咐道:“花须得是当日摘的鲜花,蚕丝也要当年的新蚕丝,丝毫不能掺旧!” “好,我知道了。一个月的时间,王姑娘来得及吗?” 她又思衬了一会儿,不确定道:“我一个人或许有些急,如果恩人您能给我找几个帮手的话,那应该没问题。” “家里闲着没事干的丫鬟多得很,让她们去帮你。”钟离殇开口,眼睛看向成衣铺的房契,问: “酒楼和胭脂铺都已经按部就班了,娇娥,成衣铺你打算怎么办?” 当初确定做这三样生意时,程娇娥踌躇满志,可现在无论是酒楼还是当初她认为最为棘手的胭脂铺,都已经开始渐渐步入正轨了,只有随处可见的女红和裁缝还找不到称心满意的时,钟离殇问起她这个问题,不由让她头疼。 她撇嘴摇头,叹一口气。 “我有个建议,你要不要听?” 程娇娥点头。 “其实当初你对成衣铺的构思和概念是好的,但是这么长时间,你有没有发现在女红和裁缝上,你已经达到了一种近乎苛求的地步?” 程娇娥不明所以地看他,他解释道: “我记得你一开始的想法,是做出与众不同的、更好看的衣裳来,不是按照天奕的流行趋势,而是让自己变成新的潮流。” 程娇娥点头,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她擅长作画,在画那些人物的时候,总觉得人物穿着千篇一律,应该有所改变,而她偶尔也确实会私下画一些“奇装异服”出来。 “你想要的,其实是新颖,在选择女红和裁缝上,我见到的却是你一直在追求完美,其实在我看来,针脚平整、剪裁熟练准确,就算得上是好的女红裁缝了,毕竟更重要的视觉上塞给其他人的不同,不是吗?” 钟离殇简短的一段话,如醍醐灌顶,让程娇娥茅塞顿开! 她顿时激动地一拍自己的头:“我真是榆木脑袋,原来是我自己把自己给困住了!” 她开心地看着钟离殇,恨不得此刻给他一个拥抱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可理智抑制住她的冲动。 青韵和王霞云却听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但程娇娥已经激动地顾不上和她们解释这么多了! 她把房地契收起来,困扰她多日的难题终于解决了,高兴得她笑不拢嘴,几个人又把一些细枝末节商议了,但多数是钟离殇和她两个人交流,王霞云偶尔插一句嘴,青韵只负责带了一双耳朵。 他们一直聊到夜幕垂下,终于确定了胭脂铺和成衣铺以后的发展方向和市场定位,同时定下酒楼开张的日子,才散了。 今夜月朗星稀,不知是难题解决的缘故,还是夜色实在是太迷人了,程娇娥趴在窗口,望着柳梢后的皎月,开始憧憬起自己的未来。 她仿佛已经看见自己的成衣铺和胭脂铺开遍京城的每个角落、大红大火的盛景。 第138章 开张 酒楼开张,定下下月初八,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 而在初一那天,就在程娇娥打算派人去清平镇上的康庄看看是否真的有康广茂这个人时,他先一步到了食味居。 确定自己亲自招的这个最为年轻的主厨不是骗子后,程娇娥松一口气。 虽然还没到开张的日子,但初一过后,食味居的伙计、厨子们全部到了店里。 这些伙计们有离家近的,每日打烊后就各自回到自己家中,像康广茂这种离得远的,则是住在酒楼的后院里,那里有几间房间,暂时挤七八个人,勉强能够挤得开。 成衣铺和胭脂铺都是单独的铺子,并没有院落。虽是顶上两层,楼上却也至多住上三人。 程娇娥算了算,打算在京城另租或者直接买上一个院子,给这些伙计们住,好让他们住得舒坦些。 而酒楼开张的前几天,包括程娇娥在内,酒楼上上下下都不停忙碌着。 新招的这三位厨师都有哪些拿手菜、又会做些什么菜、三人之间又该谁主、谁次,这都是要说明白清楚的。 统计出他们的拿手菜来,才好去请师傅把菜名依次雕到红绳串着的木牌上。 而那些伙计最需要做的,就是在开张之前,把这些菜名一字不差、一个不漏地背出,最好是能一口气将它说出来。 初八。 这日程娇娥起了个早,比往日要早上许多。为了衬今天的日子,今儿她特意穿了一身红色的衣裳,就连帷帽,都特意让人把外面的纱拆下来染红了再缝上去。 现在的钟离殇,已经不再是世子,而是正儿八经的安平候,早朝一日都少不得。 酒楼虽是程娇娥的,表面上却挂的是钟离殇的名,今日开张大喜,少不得他,但也只能等他下了早朝再奔过来。 太阳刚出来,程娇娥就出了安平候府,直奔向食味居。 食味居的招牌虽然没换,但匾额程娇娥却让人新做了一幅镀金的,招牌上蒙着红布,红布两边垂下来,只等吉时一到,由主人亲自掀开! 大清早,就连菜市场上都没有多少人,食味居却已然因为今天的开张忙碌开了。 程娇娥深谙开张第一天,最重要的就是造势! 她早就把请柬散了出去,但凡是在程胥写的那份名单上的、现在京城的人,一个也没有漏。尤其是她亲自去拜访过的人,有几家,请柬更是亲自去送的。 除了面对自己的同行,商人们一般不会在明面上撕破脸,毕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更何况这家酒楼是以钟离殇的名义开的,不为程胥或程娇娥,单是为了巴结钟离殇,他们今天就必须得过来! 今儿同样起了个大早的还有顾浣浣和顾明贞。 酒楼开门营业早说早说也要巳时末,可巳时初,这姐弟俩就坐到一品居二楼正对着食味居的窗前了。 食味居的大门是在巳时中打开的,第一个提着礼物上门来的,是一个彬彬有礼的中年人,顾明贞认得他,做丝绸生意的李老板。 顾浣浣敲着李管事亲自送过来的核桃,就像是敲程娇娥一样,小铁锤一锤下去,核桃应声而裂,仿佛程娇娥脑袋开花。 她挑出核桃仁填进嘴里,丝毫没想过食味居背后的人是谁,只觉得自己是顾家的小姐,顾家又和皇室有联姻,便不可一世,连甚至比自家势力还要隐隐大上一些的安平候府也有些看不在眼中。 她咬牙切齿道:“等着吧,今天第一天开张,我就要让她好看!” “三姐,你可千万别冲动,这可是小安平候的地方。” “呸!”顾浣浣往地上吐口唾沫,“依我看,完全就是程娇娥仗着钟离殇的威风,旁人怕他安平候,难道咱们顾家还怕吗!?” “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顾浣浣翻了个白眼:“你就是太窝囊了,之前才会让程娇娥在大庭广众之下落你的脸面。这小贱人几次欺负咱们姐弟,你忍得下我这口气,我可忍不下!” “那三姐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等到中午,她店里最红火的时候,去闹上一场了。”顾浣浣嘴角勾起冷笑,“你说,如果开业第一天,就在菜里发现蟑螂一类的东西,往后她这个店,还能开得下去吗?” 顾明贞点着头,“那恐怕再也开不下去了。可三姐,你千万别冲动,毕竟她和长姐是金兰姐妹,要是被长姐了,怕又要闹到父亲那儿去,让父亲来罚你了。” 他说的看似是劝人的话,但句句都在刺激顾浣浣,哪有真的阻拦的意思。 顾浣浣果然被他激怒,拔高语气尖锐道:“顾紫苑有什么了不起的,等着吧,早晚家里的嫡长女还会是我,我凭什么要怕她?” 顾明贞连忙顺着她的话好言相劝,眼睛却透过窗,始终看着食味居的门口。 程娇娥站在门口,为示尊敬和礼貌,她的帷帽已经摘下来了,放在柜台后,亲自笑呵呵地招呼每个来送礼的“亲朋好友”,并让伙计把他们往楼上带。 巳时末,街上熙熙攘攘时,钟离殇终于策马从宫里赶了过来。 他一下马,看见程娇娥在大庭广众前大摇大摆地站在门口,吓得他一下把她拉进屋里,低喝道: “这个时候你脸上什么遮掩都没有的站在门口,你不要命啦?” “怎么了?” 程娇娥不以为然的态度莫名让钟离殇一火,他拿起柜台后的帷帽,强硬地套到她头上:“要么就老实跑到后头待着,要么把它一直带着。” “我戴着它去迎接那些客人,多不恭敬啊。” 程娇娥伸手打算把帷帽摘下来,却被钟离殇按住,他看着这些陆续走进来只为送礼的人,声音依旧压得很低: “你是我的侧妃,对他们恭敬,是伙计该干的事,你不需要。最重要的是,你现在是在大街上,谁知道会突然出现什么人,如果有认识你的人突然看见你,并把你在食味居的消息散播出去,你有没有想过该怎么办?” 第139章 攀亲 钟离殇说到的问题,程娇娥确实没考虑到。 她只是觉得,今儿是食味居开张的好日子,来恭贺又都是自己邀请来的人,其中不乏商场上如日中天的叔伯。 这些人,自己是必须要招待的,若招待的时候还要待着帷帽,那实在是太不礼貌了;又觉得京城里认识自己的人加起来拢共只有两个巴掌,哪能这么凑巧,正好被认识自己的人撞见。 钟离殇这么一问,她才有些心慌,却依旧辩道:“那我躲到后头去,这些客人谁招待?” “我来,我来!”张掌柜笑呵呵地连忙从柜台后走出来,他猜出钟离殇的身份来,因为老安平候已经退下来,故而他恭敬地拜下去: “见过侯爷。” 张掌柜双膝弯下去,在接触到地面之前,钟离殇连忙把他扶起来,笑道:“不必拘礼,往后酒楼还需要你多费心。” “哪里,能为侯爷您效命,是我的荣幸。” 钟离殇轻轻地点点头,以眼神示意程娇娥可以躲到后院去了。就在她掀开门帘走出大堂的后一秒,一只粉嫩的绣花鞋就踏进来了。 绣花鞋的主人不是旁人,正是魏莹莹。 原来魏莹莹听说了钟离殇要开酒楼的消息,就抱着碰运气的想法,一大早就起来梳洗打扮,软磨硬泡了魏祈半天,才征得魏祈同意,直奔食味居来。 “世子哥哥?真的是你!” 看见朝服都顾不上换的钟离殇,魏莹莹激动地一下跳起来,朝钟离殇扑过去。 钟离殇不动声色地一偏身子,下意识看向通往后院的入口,见程娇娥已经不见了,松一口气,暗道一声“好险。” 对于他躲开自己,魏莹莹稍微有些不满,却仍旧笑容堆满面,扭捏着身体朝他边靠近边嗲着嗓子说: “偌大京城,今天咱们竟然能够在这儿碰见,世子哥哥,咱们真是有缘啊!” 张掌柜心里吐槽一句“这就是侯爷开的酒楼,你在这儿会碰见他算什么稀罕事。”因程娇娥的缘故,白魏莹莹一眼,走到门口去迎那些上礼的亲朋。 钟离殇嫌恶地和她拉开距离,看都不愿意正眼看她,冷漠道:“今天是我的酒楼开业,算不上巧。” 魏莹莹嘻嘻笑着,逾越地刚想问他是什么时候有的侧妃,自己怎么不知道,顾家的马车适时停到食味居门口。 钟离殇像是看见救星似的,急忙走过去,而一品居二楼,顾浣浣和顾明贞看见从马车里走出来,皆拳头一握。 “钟离殇的酒楼开业,大哥和长姐竟然都来了。”顾明贞说。 “分明四弟你的酒楼就在食味居对面,他们却去了食味居,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顾浣浣气恼地一捶桌子。 顾明贞早猜到顾紫苑今日会来,只是他没有想到,顾明贞竟然也跟了过来,他沉下脸,虽不高兴,却提醒道: “大哥在这儿,三姐,你今天还是收敛点儿吧。大哥什么脾气你比我清楚,要是今天招惹到他,恐怕咱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顾浣浣虽不甘心,却也不得不点头答应。 而食味居门口,顾紫苑一下马车,就四处张望寻找程娇娥的身影,她刚想问“娇娥呢”,眼角余光扫见门后那抹饱含敌意的目光,认出她来,立马问: “她怎么来了?” “你也认识她?”钟离殇亲自领着她和顾明炎朝里走,边走边纳闷问。 “前两天和娇娥去东平湖的时候,碰见她和那个负心汉了。”回忆起那天的情景,顾紫苑评价道,“既想攀龙附凤又没礼教。” 魏莹莹确实如她评价的这般,甚至还多了一样——愚蠢。 她自认为没人看见地朝顾紫苑翻了个白眼,看见从顾家的家仆手中递出的礼物,在钟离殇进门的一瞬间,皱着眉委屈地跑过来: “怎么办,我来的时候太匆忙了,竟然忘了给世子哥哥您备礼物。” 她想抓住钟离殇的胳膊,被他闪开的同时,听见他冷冷道:“我从未给魏姑娘你发过邀请函,你无需备礼。” 明眼人从钟离殇这句话里,一下就能看出他的疏离,偏偏魏莹莹自以为是地脸上笑出花: “我就知道世子哥哥你不会跟我计较这么多的!”她再次贴上来,“不客气地打量着四周,边打量边惊叹道: “这儿装修的好漂亮啊,我听人说,世子哥哥你之前还搞了一个什么厨师选拔赛,聘请的厨师手艺好得很!我以后能常常到这儿来吗?” “当然。”在钟离殇开口前,顾紫苑皮笑肉不笑地先道:“只要你付得起饭钱,哪怕是天天来,也没有人会反对。” 游舫之后,魏莹莹和顾紫苑就相看两厌。 魏莹莹有意要和顾紫苑呛声,但想起二人悬殊的身份,只好忍下来,却一跺脚,委屈地冲钟离殇撒娇抱怨: “世子哥哥~” 在场的几个人顿时全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钟离殇终于受不了她,带着顾明炎兄妹朝楼上雅间走的同时,对她丢下一句: “顾姑娘说的不错,只要你付得起饭钱,没有任何人会赶你的。” 魏莹莹气得牙齿打颤,却又不好发作,她气鼓鼓地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嘟囔道:“不就是吃饭吗,谁吃不起啊?” “姑娘你还是看看价格再说话吧。”似乎是故意奚落她,张掌柜适时开口道。 每道菜肴的价格就雕刻在菜名的下面。 因为厨子是重金请来的好厨子,个个做出的味道都堪称一绝,故而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最便宜的一道菜,也要一百文,还是再常见不过的老醋花生。 最简单的炒菜,也要一两银子。 见到上面的价格,魏莹莹不由咂舌,她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荷包,清晨出门时,她以为钟离殇会主动邀请自己一起用餐,所以并没有带太多银子。 这个情况,看起来自己多半是不会被邀请了。 看出她囊中羞涩,张掌柜不屑地讥笑一声,并没有告诉她,因为今天首日开业,所以所有的菜品全部一折! 第140章 盈利 食味居的菜品价格确实高,高到寻常人都不能随意消费。 若是一个人想要填饱肚子,最少也要花上十两银子,请客吃饭、点上几道不错的珍馐美味,就要花上少说百两银子了。 但不知是因为一折的缘故,还是因为之前程娇娥一时兴起举办的比赛,引起了其他人的好奇心,让他们迫切地想尝一尝被食味居重金聘请的这几位厨师,究竟能够做出什么样的美味。 午时刚至,食味居就已经被慕名前来的食客们挤满了,晚来的人若是有愿意拼桌的,就和几个陌生人拼上一桌,若是不愿,就只能等到晚上或者明日。 至于二三楼的雅间,那是京城里的贵人们早就定好的。 和其他酒楼相对窄小的雅间不同,这里的每个雅间空间都很足,甚至摆放着屏风、茶桌等,除了吃饭之外,还可以约三五好友于此处品茶论道。 屏风后搁着一副桌椅,是供那些闲情雅致的人,藏在后面抚琴作乐的。 此时钟离殇几人就在其中较大的几件雅间之一,顾紫苑新学了一支曲子,便坐在屏风后弹给他们听。 古筝典雅悠扬,在酒楼里扩散开,飘到大堂时,消散在大堂的喧嚣声中。 程娇娥坐在临窗的位置,从她的方向往下看,正对着大堂。 看着大堂熙熙攘攘的人,她不由露出开心的笑容:“前段时间那个比赛,似乎误打误撞,给酒楼增添了名气,好多人都是慕名而来呢。” 顾明炎抢在钟离殇之前,把最后半尾清蒸鱼夹到自己面前精致的小瓷碟里,夸道: “我就是听说你从一堆厨子里挑出了几个好厨子,今儿才特意跟着她过来尝尝鲜的。” “味道如何?”程娇娥期待地问。 顾紫苑适时弹完那支曲子,从屏风后走出来,打趣道:“你看我哥他都跟世子争食吃了,还需要问他味道如何吗。” “味道确实好!”顾明炎翘起大拇指,“尤其是这道清蒸鱼做的,就连宫里的御厨,也不见得能够做出这种味道!” 程娇娥不是厨师,故而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和顾明炎谦让。她笑眯眯地把钟离殇之前夹到自己碟子里的一块去过刺的鱼肉放进嘴里: “他的清蒸鱼味道确实一绝!不过能让吃惯了山珍海味的顾公子夸奖,我也就放心了,看来我这个酒楼确实能开下去。” “味道绝对没得说,但是紫苑,价格是不是偏高了一点儿?”紫苑有些担忧问。 程娇娥胸有成竹道:“京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有钱的主儿,这点儿银子对挥金如土的他们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只因顾紫苑从小在荣城长大,贫苦的日子过得太久了,才会格外节俭,把钱看得很贵重。 不提旁人,就说顾明炎,他就完全不觉得这样的价格高了。 对于他来说,只要能够吃上让自己称心满意的菜肴,哪怕是千金也值得。 京城里,像顾明炎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程娇娥所担心的,在一折的优惠活动后,酒楼的生意就会一下冷清萧条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虽然酒楼里的客人确实少了近一半,但因为价格已经恢复到了原价,傍晚张掌柜算账时,所赚的竟然比之前还要多! 把自开张到现在的账,张掌柜激动地反复算了三遍,确定抛去食材等费用后,短短四天,食味居竟然盈利高达四千两后,激动地几乎要昏过去。 食味居重新开张之前,他偶尔还有犹豫、还会想自己留下的选择是不是对的? 那时候他的想法十分悲观,认为自己月钱绝不会超过一百两太多,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四天,就盈利了四千两,那一个月呢? 想到那笔自己之前从来不敢想的数字,张掌柜激动地一晚上没睡觉。 第二天,程娇娥和王霞云去胭脂铺查看施工进程,顺便去酒楼看一圈时,一见到她,张掌柜就激动地把账本拿出来,邀功似地急忙说: “程姑娘,您知道咱们这几天一共赚了多少吗?”还不待程娇娥回答,他就接着说,“四千三百五十一两!” 听到这个数字,程娇娥也惊讶了一瞬。 她想过以这两天,生意的火爆程度,盈利绝不低于一千两,却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多! 第一次做生意,竟然就如此成功,让她讶异于自己天分的同时,也不由想起了程胥留给自己的那些经商方面的书籍。 像一折优惠促销等主意,都是她从那些书上学来的。 钦佩于祖宗在经商上的大智慧、大才能的同时,程娇娥也下定决心,更加努力地去钻研那些书籍,将里面的每一条知识都吃透、学透。 高兴地从酒楼离开,程娇娥视察过胭脂铺的翻修进程,估摸着最快三五天,胭脂铺就能够翻修完成后,立马找人去看了日子,定下胭脂铺开业的时候。 从胭脂铺回来,她就又一头扎进了那些商书里,在里面寻找着能够让自己的胭脂铺像酒楼一样,快速把名气传播出去的方法。 她在卧室里一连待了两天,几乎把所有的书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把上面能用的方法记到一张单独的大纸上,又把它们对比斟酌许久,终于确定下方案。 确定好方案后,她就立刻去找王霞云。 王霞云仍旧住在安平候里,为了方便她制作胭脂水粉一类的东西,钟离殇特意给了她一处空旷的院子,院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花,一接近它,就芳香扑鼻。 程娇娥走进院子时,王霞云正在和几个丫鬟摘花瓣,花瓣按照颜色深浅,放进不同的箩筐,每个箩筐里,花瓣的颜色都大致相同。 见到她来,王霞云急忙放下手里摘了一半的海棠,笑呵呵地站起来问:“恩人,你怎么来了?” 程娇娥神秘地拉着她朝屋里走,边走便激动地说:“我想到了一个替咱们胭脂铺宣传的绝妙好主意!” 第141章 主意 “什么主意?” 王霞云和她面对面在堂屋里坐下,顺手提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温茶,她盯着王霞云的眼睛,迫不及待道: “这是我在我爹留给我的书里看到的,虽然不知道是我哪位先人写下的,但我觉得十分好。” 她边说,边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好半晌,王霞云终于弄清楚她的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请人专门制作出一批非常小的瓶子来,容量大概是正常香膏瓶的容量的十分之一。 如此小的瓷器,是很难烧制出来的,要用木头掏。 她们把调制好的香膏倒入这样的小容器中,这样的产品,被程娇娥称之为试用装。 试用装乃是非卖品,只送不卖,程娇娥想的,就是把它们送出去! 王霞云从没接触过这样的理念,她不由皱眉质疑道:“咱们把香膏都送出去了,还卖什么?” “你想,咱们送出去的香膏其实很少,能用多久?再节省,也最多用上七八天,等到她们用完了,还想接着用,怎么办?是不是只能回来买?” 王霞云云里雾里地点着头:“那如果她们不回来买呢?或者说,她们就一直用这种试用装,咱们该怎么办?” “你要相信自己,只要咱们把价格定的稍微低一点儿,我敢保证,只要用过你调制出的香膏,绝对不会再去买第二家!毕竟物美价廉,谁不喜欢?” “试用装呢,咱们也没必要做出太多,我是这样想的,咱们把胭脂的价格定的稍微低一点儿,毕竟你胭脂做的远不如香膏,香膏呢,像单纯的只有一种香气、并且市面上极其常见的那些香膏,咱们价格也定的低一点。” “像相对复杂些的,比如你送给我的那瓶、还有市面上不曾出现过的,只有你才能够调制出的香膏,咱们就把价格定的高高的,如何?” 一开始,俩人就已经有过明确分工,王霞云只管制香,其余的事全部交给程娇娥,此时她也糊涂地点头: “恩人,您说的这些我都糊里糊涂的,听不大懂,总之一切您自己看着办就是了。” 沈云舒点头的同时,问:“你能不能再调一批你送我的那种香膏?” 听到她这个要求,王霞云迟疑一会儿,歉意道:“不是我不想调,而是我答应过嫂嫂,绝对不再让这种香膏面世,以免被人发现我和我的家人,所以……实在是抱歉。” “这样。”程娇娥有些失望地点头,过了一会儿,仍不死心地问:“那一瓶、一瓶你总能调吧?” “难道我之前送您的那瓶,您这么快就用完了吗?” 程娇娥连忙摇头:“想必你也知道那种香膏现在的价值,我想,如果你能调制出一瓶,放到咱们的胭脂铺里当做镇店之宝,也能给咱们增添不少名气。” 王霞云听完后,为难地想了好大一会儿,终于点头:“好吧!我答应你,但是恩人,咱们得说好,我只能调一瓶出来,往后也不能再调这种香膏了!” 程娇娥喜得连连点头答应。 高兴地从王霞云的院子里出来,程娇娥的脑海里又多了另外一幅蓝图,那是有关自己的胭脂铺的,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己心目中的恢弘蓝图去找虞嬛汐倾诉。 她们来到京城已经一个多月了,虞嬛汐也就昏迷了一个多月。 不幸中的万幸是,她虽然始终昏迷着,但腹中的孩子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依旧非常茁壮健康地成长着。 虞嬛汐的肚皮,已经隆起一层了。 程娇娥到的时候,虞嬛汐的房门敞开着,她走路一贯轻得像是猫似的,里头的人交谈起来又非常专注,谁也没注意到身后来人。 钟离殇特意从宫里请回来的御医摇头叹气地收拾着医箱,程娇娥进门时,正巧听见他说: “夫人的病太过出奇,恕我医术低微,实在是看不出夫人为何一直沉睡不醒。” “难道你一点儿办法都没有?”钟离殇问。 “要是刘老在,或许还有妙法,我真的瞧不出夫人得的是什么病,还请侯爷您再耐心等上一段时间吧。” “我娘就是服用了一种迷魂药而已,你是个御医,怎么还能没有办法呢?” 从着装上,认出这位大夫的身份来,程娇娥不由质问道。 钟离殇这才发现程娇娥。 他今天带御医来,并没有提前知会过程娇娥,就是怕她失望,却不成想,竟然还是被她撞见了。 见她听说虞嬛汐治不了,眼中已有泪花闪烁,钟离殇心疼地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柔声劝道: “没事的,太医中医术最高明的是刘太医,他请假回了老家,过不了多久,刘太医就会回来的,到时候你娘就会醒了。” 程家失火之后,在不知不觉间,钟离殇已经成为她最依赖的人,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现在她只要一碰见钟离殇,心里的设防就会立马消失,露出最真实也最脆弱的一面。 她咬了咬牙,“吧唧”两滴泪砸到地上,想起钟离殇之前劝自己时说过的话,闷声悲痛道: “你以前也这样说,便荣城的时候,说京城的好大夫多,我娘的病到了荣城就能够治好了;现在又说,那个刘太医医术高明,等到他回来,我娘就有救了,这样一拖再拖、我娘到底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 她紧咬的牙和眼里憋着的泪,都让钟离殇心疼极了。 他轻轻地抓着她的双肩,尽量柔和地说:“我向你保证,刘太医回来之后,你娘一定能够醒过来,好不好?” “如果还是没有办法呢?”程娇娥含着一眼雾气,盯着他的眼睛。 他沉默一会儿,坚定道:“没有如果,你相信我,也相信你娘,她一定可以醒过来!你是她最疼爱的女儿,这儿有她爱的家人,她一定不会狠心离你而去的!” 程娇娥雾蒙蒙地转动视线,看向床上躺着的人,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她仿佛看见虞嬛汐的手指轻微动了一下。 第142章 半晌欢 张掌柜开了十几年的酒楼,有的是经验;程娇娥家里一屋子关于经商的书、有的是想法。 俩人凑到一块,没多久,酒楼的生意就稳定下来,一天至少能够收入五百两银子,虽然比不上前两天火爆,但所幸没再跌下去过。 这个收益,张掌柜已经十分满意了,但离程娇娥的心理预期还有些距离。 她也清楚,这事儿急不得。自己的厨子手艺有,酒楼无论档次还是服务,在京城中都是一流的,目前只缺名气! 而要名声大噪,除了一点一点慢慢积累的话,还要等、等一个契机、一个合适的契机。 在慢慢等待契机的过程中,成衣铺和胭脂铺也紧锣密鼓地在准备开张了。 程娇娥现在除了隔一天去一趟酒楼、每天坐在虞嬛汐床边同她说上半个小时的话外,精力全部放到了成衣铺和胭脂铺上。 其中,站在桌前握笔苦思,占去了她绝大部分时间。 在自己的成衣铺上,她有一个清晰的地位——新潮! 她要在原有的服装基础上做出改变,设计出全新的、好看又令人舒适的衣裳来,要与众不同却又能够被世人接受。 这些天,光是她房间里的废稿就已经堆满了四个箩筐,灵感堵塞的时候,往往她会发呆半天,一笔都画不出来。 就在程娇娥烦躁地咬着笔杆,对着摊开的白纸发呆的第三天,王霞云捧着一盒白净瓷瓶装的香膏,笑容满面的走来。 白净瓷瓶上用工笔绘着簇簇金桂,她之前送给程娇娥的那瓶香膏,就是用的这种瓷瓶,所有的同款香膏,全部都是用的这种瓷瓶。 金桂旁用簪花小楷工整地写着“半晌欢”三个字。 半晌欢,就是它的名字,因它的香味至少可以持续两个时辰,之后才会逐渐散去,故而名为半晌欢。 来到程娇娥的闺房外,王霞云从半开的门里看见她又在愁眉苦思,礼貌地敲敲门框。 因为她现在毫无思绪,故而立马抬头,她先看见王霞云,又看见了她手里拿着的瓷瓶,脸上终于露出喜色: “你已经调制好了?” “嗯。”王霞云走进来,打开瓶盖,好闻的香气顿时弥漫开,让程娇娥的心情也好上不少。 她高兴地接过香膏闻了闻,又从床头柜里取出那瓶王霞云的嫂子亲自调的的半晌欢,反复对比过,确定它们没有丝毫差别,激动又珍重地小心把瓶盖合上。 “太好了!太好了!” 她把香膏还回去:“我敢保证,等咱们胭脂铺正式开张的时候,这瓶香膏一拿出来,肯定能让咱们的胭脂铺迅速传出名气!” 毕竟现在已经没有哪一家胭脂铺里还能够拿出来半晌欢了,哪怕是之前囤货最多的铺子! 王霞云有些担忧地把它放回随身的布袋里,仍然不安地问:“别人不会通过它查到我的嫂子和家人吧?” “你放心,虽然这种香膏现在已经很少了,但总归还有。以紫苑的身份,能够弄到这种稀有的东西,并不稀奇,只有一瓶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的。” “那就好。”王霞云松口气,又从布袋里拿出来一个比指甲稍微大一点的木盒子来,“这是上午工匠们送来的样品,我往里面装了点儿香膏进去,你看看怎么样?” 盒子和程娇娥想象中的差不多大,盖子是用三根绳子固定上去的,绳子固定在小盒子底部。 程娇娥小心地把绳子解开,掀开盖子,看见装满的香膏,建议道:“这个小盒子做的倒是精巧,如果能够在外面刷一层白漆就更好了,但香膏你装的太满了。” “太满吗?”王霞云把它接过来,“可我一贯都是装满的。” “咱们正常卖出去的商品,自然应该装满,这样才实诚,可这些是免费送出去的。你想啊,如果免费送出去的,还装这么多,足够别人用上一段时间,咱们的东西又该怎么卖出去?” 王霞云似乎听懂了,她点头应道:“行,下次我少往这里面装点儿。” “你记着,能让她们用上几回,用出咱们的香膏,包括胭脂水粉的好来就成。” “行,我知道了。” 王霞云受教地把试用装也装进布袋里,低头的时候,她瞄见书桌上画了一半的乱糟糟的草图,不由好奇问道: “我听青韵说,你最近都在画什么设计图,画的怎么样了?” 程娇娥也看向草图,她丧气地叹一口气:“甭提了,我根本没什么思绪,总觉得差点儿什么,可究竟是差点儿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 “是不是因为恩人您最近在房间里闷得太久了?”王霞云提议道,“不如咱们出去走走吧,或许出去走上一圈、散散心,回来后您就知道该怎么下笔了。” “也好。” 程娇娥思索一会儿,把草图拿砚台压好,高声唤来青韵来给自己换衣。 她们各自换好出门的行头,拿上钱袋子,程娇娥又知会了府上的管家一声,再没惊动更多人,和青韵、王霞云以及影子似的始终紧跟着的连英出了府门。 虽说是散心,可出了侯府,程娇娥却只往布庄扎,眼睛也是始终在每个人的穿着上瞄来瞄去,停留在年轻少女身上的次数最多。 京城里旁的不多,布庄却不少,布料多是棉麻、丝绸,色彩斑斓的有、单调统一的也有。 程娇娥的眼睛在一匹又一匹的布料上掠过,看到中意的料子,她会停驻片刻,想着它适合做什么样的衣裳、又该做什么样的样式、穿到什么人身上才好看。 之前她是从不逛布庄的,布料向来是程胥或虞嬛汐买好了,送到她面前,让她挑自己喜欢的颜色和图案,拿去做衣裳。 现在踏进布庄,程娇娥才知道,原来布料也有许多种颜色和样式。 她眼花缭乱地在各个布料庄之间行走,直到她走进李世贤开设的一个布庄,一进门,便立马被特意挂在悬杆上的一匹烟色纱料吸引! 第143章 这些我全要了 这种纱和常见的纱不同,它非常轻透,透到仿佛可以看见藏在它后面的事物,风轻轻一吹,飘起来的样子,一下触动程娇娥的心。 她快速走到它面前,手轻轻抚摸它,面料并不像程娇娥想象中那么平滑,但这不妨碍它的美。 店小二显然已经习惯程娇娥这种痴迷的目光,因为自从这款纱昨天下午挂起来到现在,几乎进门的每位姑娘都会在它面前驻足,这样痴迷地看着它。 又毫无例外,一一被它的价格吓退。 小二有些轻视地走上来,介绍道:“这是本店新推出的一种料子,名为雪纺纱。目前产量十分稀少,整个京城也只有百匹不到,若是姑娘能买上半匹回去做成衣裳,以姑娘您的美貌,必定如九天玄女下凡,倾倒众生啊。” “这么透的料子,穿到身上,岂不什么都漏出来了,如何能做衣裳?” 程娇娥疑惑地小声问,似是问店小二,又似乎是在问自己, 小二被问得噎住,犹豫一会儿,牵强道:“布料做出来,不就是为了做衣裳吗?只要是布料,总能做成的。” 顿了顿,他补充道:“要是姑娘您真的嫌它透,大不了里头再穿一层就是了。” 嘟囔般的一句话,却一下让程娇娥眼睛亮出光芒。 “它怎么卖?” “五十两银子一丈。” 这个价格,不由让程娇娥一愣。 一丈布,最多也就只能做一身衣裳,这个价格,相较于其他布料,高出太多了! 她的反应,早在店小二的预料中,店小二轻视地刚要给她介绍其他便宜的布料,却听她问: “你这儿有多少?” “只有五匹。” “如果五匹我全要,多少钱?” 这下愣住的人,则换成了店小二。店小二呆愣了好一会儿,不敢相信地问:“您说您都要?” “自然。” 他的态度不由变得恭敬起来,脸上带着讨好巴结的笑容:“一匹四丈,五匹就是二十丈,一丈五十两,二十丈不多不少,刚好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程娇娥笑道,“这样吧,你去把你们掌柜喊来,我跟他谈。” 小二有意说自己也能做主,转念一想,这么大的单子,若是做成了,差不多就是布庄一个多月的收入了,要是让自己搅黄了,掌柜非得把自己辞退不可,急忙点头哈腰地把程娇娥往里边领。 他把程娇娥领到柜台的一边角落里,在那里摆放着一副桌椅。 “姑娘,您先坐下稍等,我这就去给您请掌柜的!” 程娇娥点头,她正巧走得也乏了,便不客气地坐到椅子上,等待掌柜的功夫里,四下打量这家布庄。 小二一走,王霞云和青韵就急忙凑过来,青韵略微不舍地问:“您真的要把那些布都买下来?” 程娇娥点头。 “小姐,恕我直言,这些布看起来轻飘飘的,一扯就烂了,一丈布却要五十两银子,实在不值得。” “你不懂。”程娇娥直勾勾地盯着飘来飘去的雪纺纱,她有预感,如果自己真的能够成功把它做成衣裳,它的价值,将会在自己手里翻上好几番! 青韵还想再劝,瞥见掌柜的已经笑容满面地急忙走过来了,只好住嘴。 掌柜先不动声色地把程娇娥从头到脚上下打量一遍,看她的穿着非富即贵,出得起这一千两银子,不像是寻自己开心的,态度不由更加热情。 他到了之后,亲自提起茶壶,给程娇娥倒一杯茶,同时笑呵呵地问:“我听伙计说,姑娘您打算把我店里的五匹雪纺纱全部买了?” “不错。” 他更喜,夸道:“姑娘您真是好眼光!”说着大声招呼伙计,“快,快把咱们所有的雪纺纱都装起来!”他再扭头笑问,“不知姑娘您家住何处?我好派人把布匹都给您送到府上去。” “这个不急。”程娇娥笑着示意掌柜坐下。 “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掌柜依旧微微弯着腰站着,心想,她多半是要杀价。 布庄里的布料,岁都死明码标价,但免不了有讨价还价的人,程娇娥一次性要了这么多的布,想要讨价还价也正常。 果然,程娇娥开口道:“布料我瞧着确实喜欢,所以才想要都买下来,可是掌柜的,您这价格也忒高了些。” “不是价格高,实在是造价太高了!”掌柜的立马叫苦道,“您也知道,凡是东西,都物以稀为贵,这个雪纺纱刚刚制造出来,第一批货只有百匹,我卖的这个价格,放眼京城,您再找不出比它更低的了!” “物以稀为贵不假,如果您这雪纺纱,一共只有百匹,且日后都不会再有,莫说是五十两一丈布,就算是百两一丈布,我也绝不会跟您讨价还价。可是方才您自己也说过了,这只是第一批货,有第一批,自然就有第二批。” “货只会越来越多,货一多,价格自然也就得紧跟着往下跌,您说我说的是不是?” 掌柜的干笑着,既不能说不是,也不能说是。 “但五十两,真的是底价了。” “我一次性要了你五匹布,五匹布,就是一千两银子,当真一分不少?” 掌柜摇头:“不能少。” “那既然如此,”程娇娥站起来,“咱们就再去别处转转的,这儿似乎是李伯父的布庄,我记得李伯父在京城不止有一家布庄,别处一定也有。” 她装出可惜的样子,果断朝门外走,却走得并不快,她在心里数着步子,数到第六步时,掌柜一番心里挣扎后,终于喊道: “姑娘,且慢!价格咱们总能再商量的。” 他走到程娇娥身边,趴在她耳边小声比划着说:“这样,我少给您算五十两,五匹布,您一共给我九百五十两,如何?” “掌柜的觉得,我像是缺那点儿钱的人吗?”程娇娥嘴角勾起,“掌柜您没有诚意,我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她一抬脚,掌柜急忙又一拉,“九百两!九百两总成了吧!” 第144章 人情难还 九百两,这个价格,程娇娥已经可以接受了,但是商人的习惯还是让她再降上一降,面色不改道: “七百两!” 掌柜面色一变,不悦道:“您这不像是诚心要我东西的样子,七百两莫说是卖给您了,就算是我进,也进不来,您要是诚心要,这个价格还得往上抬。” “那掌柜的觉得抬上多少合适?”听掌柜口风,九百两还有望往下降上一降,程娇娥沉着问。 “我再给您往下落二十两,您要是能要,我就派伙计把布料给您送到府上去,要是要不了,咱们也不用再谈了。” 看着掌柜的眼睛,程娇娥思索了一会儿,果断道:“八百两!要是成,你就让伙计去送。” 掌柜摇摇头。 “真的不行?” “不行!” 程娇娥也无奈地撇嘴摇头:“既然如此,青韵,咱们走吧。” 这回她一只脚走出门口,见她竟然真的要走,掌柜的一下慌起来。 这五匹布,他的进价加起来也就三百多两银子,卖的这么高,不过是因为雪纺纱第一次出现,想着物以稀为贵,想卖个高价罢了。 但就像是程娇娥说的,有第一批,早晚就会有第二批,第二批货下来,就不止一百匹了,那时候价格一定会跟着跌下来! 价格一跌,哪还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格? 他急忙喊住程娇娥:“八百五十两,真的不能再跌了!” “八百两,一文不加。”程娇娥停下来,斩钉截铁道。 掌柜故作肉疼的样子,一咬牙:“成!给您、给您!” 他不说这个成也就罢了,一说,程娇娥突然心里一慌,总觉得自己这个价格也给高了,不过她也不在乎这几百两银子,于是爽快地从怀里摸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过去。 掌柜验过银票真假,急忙让小二去取货。 货取来,当着掌柜的面,程娇娥让青韵把所有的布匹都打开验了一遍,确定没有残次后,只剩麻烦王霞云带路,让伙计把布匹送到不远处的自家马车里。 离开时,掌柜的无奈地冲她说道:“看您也是大家闺秀、富贵人家,买起东西来怎么比市井上那些妇女们还计较呢。” “您说我富贵,这个我承认,但大家闺秀我可不是,我啊,和您一样,是个商人。商人,自然一文一钱都要计较,您说是不是?” 程娇娥说完,在掌柜错愕的比偶轻重,带着青韵和连英离开。 一出布庄的门,青韵便忍不住抱怨道:“这个布庄既然是李老板开的,他和老爷又是朋友,您真喜欢这种纱布,直接去找他不就成了,为什么偏要在布庄里花冤枉钱?” “他之前虽然答应了我,所有的布料都按最低的价格给我,但成衣铺还没开张,我总不好为了这五匹布,去特意找他、麻烦他,你说是不是?” “咱们又不缺这点儿银子,为了这点儿银子用上情面,会被人说咱们吝啬、爱占小便宜,不会讨人喜欢的。” 人情,是最难还的东西,所以能少借一个就少借一个。 出了李世贤的布庄,程娇娥又去其他几家较大的布庄逛了一圈,又买了几匹自己比较中意的布回去。 回到安平候府,钟离殇已经下朝了,他从下人那儿说,程娇娥抱了十几匹布回来,连忙纳闷地放下手里的书本,直奔程娇娥的院子。 布匹多的程娇娥的闺房放不下,它们被搁置在另一个闲置的房间里。 程娇娥让青韵从每种布料上都裁下了两尺布,这些布抱在连英怀里,钟离殇到的时候,她正拿着两块布在青韵身上比划。 “你买这么多布做什么?” 循着声音望去,望见眉头微皱的钟离殇,程娇娥高兴地答道:“我下午去布庄转了一圈,发现这些布都很好看,于是我就买回来了。” 她把手里桃红色的料子放下,换了一块素色的往青韵身上又是一围,道:“这两天我一直闷在房间里,丁点儿头绪都没有,还别说,今天出了逛了一圈,头绪竟然理出来了。” “咱们开成衣铺,不就要用到布、各种各样的布吗,我就想着,先买些回来,我自己在家里试着做几件,看看效果。” “你做?”钟离殇投来质疑的目光:“你会女红吗?” 程娇娥不服气地轻“哼”一声,“我好歹跟我娘也学过一点儿,穿针引线足够了,再说,就算我不行,不还有青韵的吗?” 说着,她把手里的布在青韵腰间缠了一圈,显露出青韵纤细的腰肢来,把她往前面一推,问: “你们说,如果做一件这种束腰的衣裳,好不好看?” 怀里也抱着几块布的王霞云认真审量青韵一遍,道:“还别说,恩人您这样一束,显得她腰盈盈一握,还真挺好看的。” “好看是好看。”钟离殇紧跟着评价道,“可你想过没有,你们女子常穿的襦裙,系带都在胸上,你在腰间多加一条带子,怪不怪?” “那就把系带挪到腰间就好啦!”程娇娥端详着青韵,想说些什么,想到现在钟离殇在场,她不由撵人道: “我们几个姑娘家在这儿讨论穿衣打扮,你个男人在这儿待着有什么意思?要不你先走吧?” 没想到在自己家,自己竟然会被公然驱赶,钟离殇的脸立马拉下来,他直接一屁股坐到程娇娥面前: “我倒觉得挺有意思的。” 程娇娥无奈地看着他,把手里的布往青韵肩上一搭,弯腰趴在他耳边小声说: “我们可能会讨论到一些女孩子比较隐私的话题,你确定要听吗?” 不止是她说出的话太过暧昧,还是因为她略显亲昵的动作,钟离殇“咻”地脸一红,一下站起来,别扭地丢下一句: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些公务要忙。”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他的反应,惹程娇娥嘴角不由扬起,生出逗弄他的心思,故意在他走出去的一瞬间,大声问: “您真的不再多呆一会儿了吗?跟我们姑娘家讨论穿衣打扮,不是挺有意思的吗?” 第145章 找茬 钟离殇害羞到落荒出逃的背影,惹程娇娥忍不住捧腹大笑。 她笑够了,才拿起布料重新往青韵身上披。 因为现在是夏季,大家穿的都十分单薄,就算是套着衣裳,布匹在身上轻轻一勒,也能勾勒出最曼妙的线条来。 钟离殇一走,这些姑娘们说话就大胆许多。 王霞云是个比较守旧的人,她看着裹在青韵身上的布,提建议道:“这样把青韵的腰身给勾出来,确实好看,但是恩人,您不觉得……” 她羞涩地想了半天措辞,终于想到一个委婉点儿的:“您不觉得,这个线条太过明显了吗?这个样子,让我觉得有些难为情。” 这个时代,她们穿得衣裳都宽松极了,只有那些权贵们身着的那些量身定制的衣裳,还能凸显出些许身材。 太过紧贴的衣裳,一时之间不能让人接受,也在情理中。 程娇娥受用地点点头,她把所有的布料,在青韵身上的不同位置都试了一遍,最后才拿起自己下血本买回来的雪纺纱。 雪纺纱同样被裁成一米长,程娇娥试着把它披到青韵身上。 青韵今天穿的是一件青色的齐胸襦裙,纱往肩上一披,就像是外套一样,微风一吹,就吹得飞扬起来,远看就像是一只翩翩起舞的白色蝴蝶。 程娇娥一下灵光乍现,拍手道:“它不能做里衣,但是可以做外套啊!” 连英难得插入到她们的话题中,认真道:“若是做成裙子下摆,或许也不错。” “对!”程娇娥赞许地一拍手,立马扭头进了房间,不一会儿,拿了一条浅粉色的,半新不旧的裙子走出来。 她把裙子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指使青韵拿了针线筐出来,白色单线穿进针眼里,开始拿起纱往裙子上缝。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青韵纳闷地问。 “反正这件裙子我也不怎么穿了,我打算把纱缝到外面试试看效果。” “我来吧。” 青韵接过银针,熟稔地在裙子上穿针走线。 裙子是一片式襦裙,捏着宽度相等的衣褶,展开的长足有四尺,纱的长是不够的,但她们也只是看看效果罢了,所以缝起来并不十分严谨。 没一会儿功夫,青韵就把纱缝好了,程娇娥期待地拿着它又钻进了房间里,出来时,俨然已经换上了这件“新衣裳”。 “新衣裳”并不如众人想象中的惊艳,但的确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美。 “或许是因为裙子是粉色的,但纱却是白色的,所以看起来有些突兀。”王霞云说。 青韵点头:“但这种布料做成衣裳,确实蛮好看的,咱们可以把它染成粉色,这样它不就可以拿来配粉色的衣裳了吗?” 女儿家,总是爱美的,尤其这种新型的雪纺纱,做出的衣裳确实要比厚实的布料看起来飘逸、灵气。 她们话匣子一打开,顿时如江水似的滔滔不绝,讨论可以用它做什么衣裳、又讨论她们往后可以做哪些方面的尝试。 这边程娇娥几人兴致高昂,另外一边,食味居里却遇到了麻烦。 夜色渐垂,到了酒楼每日最忙碌的时候。 连日的好收入,让张掌柜笑呵呵地站在柜台后,和善地招呼着每个进门来的客人。 就在这时,两个穿着马褂的大汉仰着下巴,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看见这俩人的脸,张掌柜笑容一下僵住,原因无他,只因他认得这两个人。 当初一品居的李管事想要自己的食味居时,就是这两个流氓天天来酒楼里撒泼耍赖,才害得自己生意彻底做不下去。 现在再看见他们,张掌柜下意识心喊声不妙,只因现在食味居背后的东家是钟离殇,他想着这两个无赖没胆子在在这儿闹事,才勉强镇定地冷声问: “你们来做什么?” “做什么?”右眼戴着眼罩,瞎了一只眼的大汉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啪”一声,重重地拍到桌子上,嚣张道,“我们哥俩来吃饭,不成吗?” “请你们去别处吃吧,我们这儿庙小,容不下你们两尊大佛。”张掌柜道。 “你这什么意思?”瞎眼大汉立马伸手指向张掌柜,“什么庙小,我看你分明就是店大欺客!怎么着?现在背后有人撑着了,做起了权贵的生意,就瞧不上我们这些平民了?” “我呸!”他朝地上吐一口唾沫,“大爷是没钱还是怎么着?今儿我们哥俩还就在这儿吃定了,把你们这儿好酒好菜全都给我招呼上来!” 不止是掌柜,新来的伙计也看出了他俩来者不善,不动声色地跑到柜台旁,小声问:“掌柜的,招呼还是不招呼?” 张掌柜刚想说不招呼,大汉立马一记冷眼扫过来,半恐吓道:“今儿大爷要是吃不好饭,你们谁也别想清净!” 生怕这些地痞流氓干出砸店一类的事,张掌柜只好无奈地让伙计去招呼,同时他也多留了个心眼,派人紧盯着这俩人,他们万一有什么小动作,立马将其拿下! 为了以防万一,张掌柜甚至还派人特意去安平候府请程娇娥过来。 这俩无赖的手段,张掌柜清楚得很,正因为清楚,才心慌。 俩无赖找了个角落面对面坐下,瞎眼大汉把随身的刀拍到桌子上,以震慑掌柜和伙计,他对面的人有些发怯地小声说: “大哥,要不然咱们还是走吧,我心里总是慌慌的,咱们犯不着为了那么点儿钱,把命给搭上啊。” “咱们搭什么命?”瞎眼大汉不屑道,“再说了,那哪是一点儿钱?干完这一票,咱兄弟俩后半辈子就吃穿不愁了!” “可现在这家店背后的东家是安平候,那可不是咱们能得罪起的啊。” “安平候得罪不起,那顾……”他刚想说出那个人的名字,话到嘴边,生生咽回去,不快道: “反正两边都得罪不起,倒不如铤而走险这一次,再说了,他们不是答应咱哥俩了吗,到时候出什么事,他们自然会出来给咱们收拾残局。” 第146章 诈钱 俩无赖要的是好酒好菜,可在食味居,一锭银子,能吃多少好酒菜? 张掌柜还算厚道的让人给他们上了一坛女儿红,炒了两荤两素四个菜,招呼的也算周到,只想赶紧打发这俩瘟神走,千万别让他俩惹出什么事端来。 但偏偏来什么、怕什么! 菜刚上齐,哥俩儿各夹了几筷子菜假模假样地尝过味道后,就见瞎眼大汉趁人不注意,从袖兜里抖出两只死蟑螂来,快速抖进菜里。 他快速把菜扒拉几下,让蟑螂充分沾上菜汁后,又把它扒拉出来,紧接着“啪”把筷子狠狠一丢,故意夸张地“呸呸”把嘴里的菜吐出来,破口大骂道: “还特意高薪请的厨子,一流酒楼呢,做出的菜是让人吃的吗!” 张掌柜脸一沉,心道果然出事了,在瞎眼大汉闹出更大的动静之前,赶紧从柜台后走出来,在其他客人面前,不得不挤生硬挤出笑脸问: “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瞎眼大汉又呸一声,托起盘子在旁边的食客面前晃了一圈,骂道: “这做的是什么菜,菜里面竟然还有蟑螂,这不成心想要吃死人吗!” 黑乎乎的蟑螂躺在绿油油的菠菜上,明显极了,食客们大多数立马放下筷子,纷纷凑上来,见果然是蟑螂,又急忙坐回去,扒拉起自己的菜。 张掌柜黑着脸,辩道:“自开张以来,我食味居的韭菜如何,大家有目共睹,莫说是蟑螂了,就连蚂蚁都没出现在厨房一只。” “那你的意思是,这蟑螂是我成心放进菜里,故意来恶心我自己了?” “那可保不齐!”食味居之前的老伙计被热闹吸引来,不平地插嘴道,“前段时间,你们哥俩在我们食味居是怎么闹的,乡亲们都有目共睹,谁知道现在你俩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小子,你找死是不是?”听老伙计把自己之前的事拿出来说道,瞎眼大汉立马拿起刀冲他比划两下,吓得他一下子躲到张掌柜身后去。 “我警告你,现在的食味居已经不是以前的食味居了,你要想在这儿闹事,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你这是在恐吓我了?”瞎眼大汉好着的那只眼眯起来,他今天收了别人的银子,就是来找麻烦的,能够见点儿血,保不齐还能找雇主多讨两个银子。 怀着这样的心态,瞎眼大汉直接挥舞着大刀朝张掌柜砍过去,张掌柜吓得四处逃窜的同时,大喊道: “你住手!你要是再闹下去,我可就报官了!” 见真有伙计往外跑,另一个无赖往门口一横,硬着头皮喊道:“今儿谁也别想出这个门!” “我、我告诉你们,你们休得乱来!”没想到这俩人竟然如此不要命,张掌柜吓得有些结巴,而大堂里的其他食客生怕被波及,也吓得急忙躲到一边去。 瞎眼大汉仗着自己手里有刀、背后有人,有恃无恐地朝张掌柜逼近的同时,放狠话道: “大爷还不怕告诉你,甭管这儿换几个主子,哪怕是天王老子罩着你,老子不让你开,你也甭想好好地在这儿做你的生意!” “哦?” 女子的一声冷笑突然在门外传来,俩无赖同时朝酒楼外看,只见一个穿白衣戴斗笠的女子正不疾不徐地朝食味居走来。 冷笑声就是她发出来的。 看见及时赶到的她和后面黑衣抱剑的连英,张掌柜像是见到救星似的,大舒一口气。 这俩无赖谁都没见过程娇娥,只当她是寻常女子,便极其轻蔑地调戏道: “呦,这是哪家打抱不平的小娘子啊,看起来长得还蛮俊俏的,怎么着,小娘子也是来吃饭的,要不要大爷我教训完这家掌柜的,请你喝两杯啊?” “放肆!”连英冷喝一声,瞎眼大汉还没看清她的动作,只听“嗖”一声,一支飞镖擦着他的肩膀,在他衣服上割开一道整齐的口子,钉在他背后的空墙上。 “下一次就是你的脑袋。” 连英冷漠的一句话,吓得瞎眼大汉倒吸一口冷气,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另一个生怕再从她手里飞出一枚飞镖,急忙让出门口。 程娇娥走进来,径直走到张掌柜面前,轻声问:“怎么回事?” 张掌柜愤恨地看向无赖,咬牙切齿道:“之前就是他们受姓李的指使,来酒楼里闹事,往菜里丢死耗子死蟑螂来败坏我的酒楼的名声,害得我被迫转让食味居,现在他们又故技重施,再次诬陷咱们菜里又死蟑螂!” “死蟑螂?” 伙计拿起那盘菜端到程娇娥面前:“东家您看。” 听他喊东家,瞎眼大汉一下懵住,心想这儿的东家不是安平候吗,怎么又变成了一一个女的? 转念又想,管他男的女的,自己只管把自己的事办好就成。 他怯怯地看了连英一眼,一挺腰杆,大声道: “你们菜里有蟑螂是事实,什么诬赖不诬赖的!我晓得你们背后有人,但这是天子脚下,是有王法的地方!今儿这事,你们必须要给我一个说法,不然咱们就去见官!” “见官?”程娇娥问。 “对,见官!” “那我先问问你,你想要什么说话?” “承认你们做的菜不干不净,再给我三百两银子作为补偿,不然我就去报官!” “三百两?”张掌柜惊讶地拔高声量,“你吃的这点儿菜加起来一百两都不到,你竟然问我们要三百两?” “怎么着?你这是要见官了?” 瞧着瞎眼大汉这副不要脸又欠扁的无赖样,张掌柜恨不得朝他脸上打上一拳,可他没这个胆子。 他看向程娇娥,生怕她为了息事宁人,真的答应瞎眼大汉的无赖要求,慌忙劝道: “姑娘,咱们做菜一向干干净净,莫须有的罪名,咱们不能受!您要是真的赔给他银子,就等同于认了,自坏名声啊。” 这个程娇娥自然知道,这件事非但不能认,还得想办法当着大家伙的面,给自己澄清才是。 第147章 告官 程娇娥一动不动地看着瞎眼大汉,现在京城里,没几个不知道食味居是钟离殇开的,甚至很多人特意到这儿来,除了这儿的味道确实一绝外,还有就是想找个机会搭上安平候府。 这瞎眼大汉一看就是个没什么势力的地痞无赖,敢在食味居闹事,除了真的不要命之外,就只有一个可能——他受人指使。 联想到上一次他来食味居闹事,就是受人指使,这次同样是拿人钱财的可能性更大。 可究竟是谁这样跟食味居过不去,程娇娥有些想不明白。 她来到京城才短短一个多月,交恶的人除了顾浣浣和一品居的李管事外,就没旁人了。 可这俩人,程娇娥觉得他们一没这个胆子、二想不出这种手段。 就在他们沉默僵持时,人群中走出一个人,“仗义直言”道: “蟑螂确实是在你们做的菜里面发现的,铁一样的事实,没得辩。这位姑娘,我劝你还是息事宁人,乖乖给他银子打发他走吧,这事要是真闹到衙门,闹大了,只怕对你们酒楼的名声更加不好。” 程娇娥冷笑:“谁能保证我给了他银子,他就能把嘴乖乖闭上?再说了,这只蟑螂的来历尚未查清楚,如果真的是我们菜里有蟑螂,赔多少我都认了,如果这只蟑螂不是从我们酒楼里爬出来的,那一文钱也休想我给!” “你说你这个人怎么那么不识劝呢?”这人颇为恨铁不成钢地一摆手,“你又怎么能证明这只蟑螂原本不在菜中?” 这个要证明,确实很难证明,但程娇娥无需证明这个,她只需证明这俩无赖确实就是来恶意挑事的就够了。 她眼珠子转了一圈,很快有了主意,平静道:“为了食味居的名声,也只好见官了,是非黑白,由县官断个清白。” 程娇娥给张掌柜使了个眼色,张掌柜会意地立马指向掺了蟑螂的菜,吩咐伙计:“把它装起来,咱们一块带到衙门去。” 见她真的要见官,瞎眼大汉有些发憷,却装出无畏的样子:“好,见官就见官!只是你们官官相护,谁能保证见了官,县官不会袒护你!?” “你怕了?” “蟑螂又不是我放进去的,我怕什么!” “哦?”程娇娥再次冷笑,“如果蟑螂真的是端上来时就有的,必然是下了锅的,在热油里滚过一圈的蟑螂得熟透了,等到了衙门,我请县官拿一把刀把它切开,看看是熟还是生,如果是熟的,我就赔你三百两银子,并向你赔礼道歉。” “可如果是生的,你又如何!”她声音骤然拔高。 瞎眼大汉心一突,暗道不听,又听程娇娥不疾不徐地说: “若是生的,你这就属于蓄意陷害,按照天奕律法,蓄意陷害他人,最低也要挨二十大板,再吃五年牢饭!” “不、不过就是一只死蟑螂而已,怎、怎么就、就成蓄意陷害了!” “你心虚了?” “没有!” “不心虚,那你结巴什么?”程娇娥再一声冷笑,看向众人,高声问: “若是有人故意往我们菜里丢死蟑螂,好借机敲诈、抹黑我们的名声,害得我们生意做不下去,诸位说,算不算蓄意陷害?” 这些食客大多数把这处闹剧看得分明,且不说菜里是否真的有问题,就算真有问题,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无赖得罪安平候府。 “自然算!”随着第一个人开口,其他人纷纷附和。 瞎眼大汉顿时挤出一头冷汗,他可不想挨板子、吃牢饭,如果真的进了大牢,以安平候府的人脉,必定能在大牢里折磨死自己。 程娇娥看出他内心挣扎犹豫,在他进退两难时,说:“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老实交代,这个死蟑螂究竟是不是你丢进菜里的?” 就在瞎眼大汉犹豫时,另一个无赖连忙跪到地上哭着求饶道: “我承认,我承认,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送我去吃牢饭啊!” “这么说,蟑螂确实是你们丢进菜里的了?” “是……”另一个无赖说着,打开自己挽起的袖子,顿时好几只死蟑螂从袖挽里掉出来,“您绕过我吧,我们也不想这样做,是有人逼我们这个干的啊!” “快闭嘴!”生怕他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来,瞎眼大汉急忙扑过来捂住他的嘴。 程娇娥给连英使了个眼色,连英立马强行把瞎眼大汉拉开,程娇娥看一眼张着脖子看好戏的众食客们,先笑道: “实在是过意不去,让大家看了这么一场闹剧,为示歉意,这样,今晚所有的酒菜价格一律减半,诸位吃好喝好!” 说完,扭头朝后院走的同时,让伙计和连英把这两个无赖也带过来。 一进后院,程娇娥便直接开门见山,冷声道:“你们要是肯乖乖把指使你们的人说出来,我保证,刚刚的是我既往不咎,可如果你们不识趣,就别怪我们送你去见怪了,我有能力让你们一辈子都见不了牢房外的太阳。” 清楚她这不是威胁,刚刚那个胆小的无赖连忙道: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他害怕地颤抖着,把今天上午的事详细对程娇娥说了一遍,末了,道: “我们哥俩实在不知道那位姑娘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是一品居的李管事找的我们,我们见面也在一品居,只晓得她跟顾家的四公子有些关系,其他就不知道了。” 顾家四公子,顾明贞? 想起那天在食味居前见到的那个看似温文尔雅的人,程娇娥双手不由攥成拳,她本以为这个顾明贞是个聪明人,却没想到竟然会做这种糊涂事。 话问到这儿,她要是再猜不出指使这俩无赖来找自己麻烦的人是谁的话,就太愚蠢了。 和顾明贞有关系,又和自己结怨的年轻女子,除了顾家的三小姐顾浣浣,还能有谁呢? 程娇娥狠狠地警告过这两个无赖,把他们放走后,连英才冷淡开口问:“是否要把这件事告诉顾小姐?” 第148章 争锋 今晚食位居里的这场闹剧,和顾明贞必然脱不了关系,至于无赖口中那位不明身份的女子,十有八九就是顾浣浣。 程娇娥再三思索,始终觉得这事儿不能瞒着顾紫苑。 如果顾浣浣没有牵连进来,程娇娥还可以把它单纯地看成是生意场上见不得光的下三滥手段,可它牵扯上了顾浣浣,就不得不让人多想。 家规严如顾家,日落之前,家中女子必须回到家中,可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了,顾浣浣还待在一品居。 她还是坐在二楼的那个老位置上,眼睛死死地盯着食位居敞开的大门,就在刚才,她亲眼看见程娇娥进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就连拿自己银子办事的那两个无赖,也没一个从里头走出来。 顾浣浣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食位居现在究竟乱成什么样了、程娇娥一进去,看见自家菜里一堆死蟑螂又会是什么反应。 想到她可能出现的样子,顾浣浣快活地笑起来。 倒是和她相对而坐的顾明贞,时不时流露出担忧。亲自站在一旁伺候的李管事拍着胸脯道: “这兄弟俩办事牢靠得很,三小姐,您就瞧好吧,我向您保证,不出三天,食味居在京城的名声就又臭了!到时候莫说一碟小菜十两银子,就是十文钱,也不会有人再去吃。” 他哪里知道,此时此刻,坏事的兄弟俩早就夹着尾巴,灰溜溜地从食味居后门逃了。 他们自知得罪不起程娇娥,也得罪不起顾家姐弟俩。 小动作没被拆穿也就罢了,一被拆穿,他们又把顾明贞供了出去,往后再留在京城,一定没自己的好日子过了。故而一出食味居,他们就马不停蹄地收拾家当,准备逃到外省去。 天色渐晚,程娇娥也没在食味居多作逗留。 小闹剧散场后,她问了张掌柜两句近日酒楼的生意如何,交代他再遇到什么事只管差人去安平侯府请自己之后,在张掌柜的再三挽留下,在夜幕完全垂下前,走出了食味居。 从窗户这儿看到她先走出来,顾浣浣立马站起来要朝楼下走,顾明贞连忙问: “三姐,你去哪儿?” “那俩无赖呢?他们怎么没出来?不行我不放心,我去看看。” 程娇娥上马车前,抬头望向一品居,正瞥见窗后站起来的那抹鹅黄色的身影,尽管天色昏暗,可她还是一眼认出顾浣浣的身份。 果然是她。 程娇娥嘴角勾起冷笑,踩着踩凳坐进马车,车帘垂下来,马车调转马头,从一品居经过时,顾浣浣正好走下楼。 她刚要走出一品居,被顾明贞手疾眼快地一下拉回门口,小声警告道: “三姐,你疯啦!你现在出去,要是被别人发现怎么办?” 顾浣浣甩开他:“姓程的已经走了,食味居里还有谁认识我?你放开,我去里头探探风。” 顾明贞一想,食味居里确实没人认识顾浣浣,放她去里头看看那俩无赖事有没有办成也不错。 就在他准备嘱咐两句,就让顾浣浣去时,他悄悄派去,假扮食客进入食味居,如果俩无赖出了什么岔子,在关键时候还能出头帮他们一把的人出来了。 他不是旁人,正是刚刚“仗义直言”,劝程娇娥息事宁人的“好心人”。 他一出食味居,就小心地左顾右看一会儿,确定没人盯着自己后,快速扎进一品居,见到就在大堂的顾明贞,连忙拜下去: “四公子。” “怎么样了?”顾浣浣迫切地问。 这人刚要开口,顾明贞谨慎看一眼大厅里的食客,提起衣裳下摆转身往楼上走,边走边说: “咱们去雅间里说。” 方才的雅间里,姐弟俩听这人把刚刚在食味居里发生的事简单扼要地讲了一边,听说那俩无赖非但没成事,反而奸计败露,十分有可能已经把他们供了出去,顾浣浣不由一拍桌子。 她又想到这俩无赖是李管事介绍来的,恼怒怨愤地瞪他一眼,碍于他是顾明贞的亲娘舅,现在自己又用得上顾明贞,才忍住火气,没谩骂出口。 顾明贞是个聪明人,他深谙自己这位姐姐的脾气,添油加醋道: “没想到钟离殇这个侧妃竟然这么难对付,以她的手段,一定能从那俩无赖口中逼问出咱们来,她和长姐一条心,保不齐会把这事儿告诉长姐,万一长姐拿此事做文章……” “她敢!”顾浣浣不服气地怒拍桌子,大声道,“爹爹现在就是可怜她,她还真以为自己能和我争宠了吗!” 顾明贞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儿,不管他怎么想,都觉得只要对付程娇娥,免不了就要得罪顾紫苑。 顾紫苑,他不敢去招惹,可是眼前有个没脑子的,胆大妄为又好撺掇的主儿啊! 顾浣浣不就是想夺顾紫苑的位置吗,只要自己略微推波助澜,帮她把属于顾紫苑的地位夺过来,顾紫苑又有什么好忌惮的呢? 想到这儿,顾明贞开口道:“依我看,长姐自幼在乡下长大,无论是学识还是见识,都不如三姐,她唯独占了个嫡长女的好身份。可三姐,你不也是嫡女吗?” “母亲还在府中的时候,常带着你去宫中走动,我常听母亲说皇贵妃喜欢你喜欢得很呢!” 他口中的皇贵妃,正是商澈的母妃。 顾紫苑十岁走失,多年都未能寻回,若不是之前钟离殇送来了她的消息,就连青衣侯都以为她已经死在外面了,更何况其他人呢? 顾家和商澈的政治联婚,不会因为顾紫苑失踪就取消,所以熙和皇贵妃就把顾浣浣当成了自己新的儿媳看待,即便顾浣浣有什么地方惹她不快,她也不会说出来,以免横生枝节,把顾家的女儿推到其他人怀里。 顾明贞说熙和皇贵妃喜欢顾浣浣,虽不知真假,但在顾浣浣看来,确实如此。 “当初陛下赐婚时,只说是嫡女,并未明确指明咱俩的哪个女儿,三姐,我记得皇贵妃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你何不趁机去讨好皇贵妃呢?” 第149章 皇贵妃生辰 距离鸣熙生辰确实很近了,细算下日子,只有一月时间。 天奕无后,后宫中最为受宠的就是这位熙和皇贵妃,甚至许多人都觉得,她坐上皇后的位置,是板上钉钉的事,区别只在于早或晚,故而朝堂上下,与她和商澈交好的人十分多,她的生辰,自然而然就成了眼下京城最大的要紧事。 许多人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在四处寻找合适的、能讨鸣熙欢心的礼物了。 有想谄媚讨好她的人,自然也有对她不屑一顾的。 顾浣浣对鸣熙的生辰上纲上线,经过顾明贞的提醒后,将其看得无比重视,安平侯府上下,却像是忘了这桩“大事”一样,没有丝毫准备。 程娇娥依旧一心只扑在自己的生意上,当然,除了生意,她也记挂着酒楼里的那场闹剧,在俩无赖大闹食味居的第三天,朝顾家递了张拜帖。 顾紫苑早就跟门房打过招呼,只要是安平侯府上的侧妃来找她,无需通报,只管把人请进来。故而一接帖子,门房就恭恭敬敬地请她进去,同时还派了个经过的丫鬟带她去见顾紫苑。 程娇娥见到顾紫苑时,她正坐在凉亭里,膝上搁了把桐木琴,虽是在练琴,但琴音浮躁得很,显然她的心思并不在琴上。 敏秀眼尖,她远远地见到朝这儿走来的程娇娥,急忙上前一步提醒道:“小姐,程侧妃来了。” 顾紫苑抬头,看见那抹熟悉的人影,惊喜地把琴放到桌子上,高兴地站起来急忙去迎,边迎边问:“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我可不是被风吹来的。”程娇娥笑嘻嘻地走过来,俩人肩并肩挨着了,才小声说,“我今天来,有事要提醒你。” “什么事?”顾紫苑纳闷地同样小声问。 程娇娥观察了一圈,四周没有旁的不该有的人,放心道,“前天晚上,有俩无赖去我酒楼里闹事,我查到这事极有可能是顾浣浣在背后指使的。” “是她!?”顾紫苑秀眉拧起,立马朝另一个方向走,“娇娥你放心,我一定给你讨回个公道!” “你做什么!”程娇娥连忙把她拉回来,“我不是来找你讨公道的,我是觉得,虽然我之前确实招惹过她一回,可也没到让她特意请人去陷害对付我的地步,我总觉得这事儿最后还有猫腻。” 顾紫苑冰雪透明,程娇娥这么轻轻一点,她立马就通透了:“你是说,她另有所图?” “保不准。” “是我牵连你了。” “谈不上什么牵连不牵连的。”程娇娥无所谓地拉着顾紫苑重新坐回凉亭里,“咱们是共患难、同富贵的姐妹,说这些太见外,我是想提醒你,让你提防着点她,省得她在背后做什么小动作。” 顾紫苑应着,眼睛看着石桌上的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程娇娥不由问: “你好像有心事?” 顾紫苑叹口气:“倒也没什么心事,就是熙和皇贵妃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爹爹说到时候让我跟着他一块儿进宫给皇贵妃贺寿,可我却不知道该拿什么贺礼去。” 熙和皇贵妃是商澈的生母,也是顾紫苑未来的婆婆,如果程娇娥没记错的话,这是顾紫苑回到京城后,和鸣熙第一次见面,还是在寿辰之日,贺礼自然要精心准备。 程娇娥虽然恨极了商澈母子,但是非还分得清楚,她努力去搜索上一世的回忆。 以她上一世的身份,虽然没有资格参加鸣熙的寿宴,但多多少少能够从旁人耳中听到些许。 她记得魏祁曾说过,鸣熙是个极其爱美之人,当年她收到的最喜欢的礼物,似乎是一颗夜明珠,据说那颗夜明珠大如鹅蛋,极其难得。 这样珍贵的礼物,程娇娥没本事寻来,不过她却想到了半晌欢。 若是爱美之人,必定对胭脂水粉、香膏首饰等物也爱不释手。半晌欢当年盛极一时,其香味没有哪个女子不爱,但如今却所剩无几,十分稀少了。 如果顾紫苑能够把半晌欢当做贺礼,送给鸣熙,必然可以讨鸣熙欢心,只是…… 程娇娥陷入犹豫,她请王霞云调制半晌欢时,王霞云就已经说过,不会再调制第二瓶了,这一瓶是打算当做镇店之宝的,如果就这么送出去…… 顾紫苑接着愁眉苦脸道:“我打听过了,熙和皇贵妃不爱风雅,若我送字画古玩,怕根本连她的眼都入不了,金银首饰她又不缺,我实在不知该送什么才好了。” “你对熙和皇贵妃的生辰,似乎很上心?” “她是七皇子的生母,七皇子又待我如此好,我自然该上心。娇娥,你晓得的,这将是我和她第一次见面,我想给她留一个好印象。” “我这儿倒有一样东西。” “什么?”顾紫苑眼睛里立马亮起光。 “是一盒香膏。”把已经打开的,随身的香膏拿出来,程娇娥打开让顾紫苑闻,“跟这盒的香味是一样的,我想,熙和皇贵妃应该会喜欢。” 顾紫苑一闻,它的香味和那些常见的香味不同,确实独特又好闻,但她还是踌躇: “一盒香膏,会不会太轻了?” 程娇娥暗道,若你知道它的稀缺和价值,恐怕就不会说这种话了,但嘴上却只字不提它已经有价无市,而是说道: “俗话说得好,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尊贵如皇贵妃,再珍贵的东西是她没有见过的?她在意的不是礼物是否珍贵,而是心意是否诚,你说呢?” 顾紫苑想了想,觉得她言之有理,这才点头:“那就多谢你了,这种香膏想必价格不菲吧?这样,娇娥,你花多少钱买的,我把钱给你。” “我不要你的钱,不瞒你说,这是我找的调香师她自己调出来的,但你要答应我两件事,一是不管谁问,你都得说这是你想办法在黑市上花高价买的;二是咱们的腌制铺马上就要开张了,到时候,我恐怕还得借它用上几天。” “没问题!” 第150章 开张大吉 事实上,程娇娥的胭脂铺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而定好的胭脂铺开张的日子,比鸣熙的生辰要提前二十天。 在京城这个地界,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店铺开张、又不知道有多少店铺关闭,若非这个胭脂铺是以顾紫苑的名义开设的,地界又是在京城的黄金地段,根本激不起多大的浪花。 程娇娥聪明的地方就在于,她没有因顾紫苑和商澈这两个名字所带来的目光而满足,除了那些权贵,她还花钱雇了伙计,让伙计们在京城各处宣传,甚至把半晌欢当成吸引人的噱头宣扬出去,好在开张当天吸引来更多人。 在和顾紫苑商议之后,胭脂铺以两个人的名字命名,名为娇颜苑。 和食味居一样,娇颜苑的招牌同样是烫金匾额,匾额挂得高高的,阔气得很。 娇颜苑共有两层,二楼被分割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是仓库,另一部分是程娇娥用来招待贵宾用的茶室。 像其他胭脂铺一样,这儿两年墙上都摆着高高的柜台,柜台上陈设着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以及香膏等物。 不同的是,除了这两个高大的柜台,程娇娥又特意定制了几个架子,架子有点儿类似女子闺房里摆设的化妆台,最顶层是圆圆的一面镜子,以镜子的高度,刚程娇娥站直时,上半身刚好在镜子内。 镜子旁边有一个小柜台,柜台里摆设着胭脂水粉,这些胭脂水粉是给进店选购的客人试用的,方便她们挑选最适合自己的胭脂。 这是在其他胭脂铺不曾见过的,当然,这也是程娇娥的主意。 顾紫苑曾担心过,那些胭脂水粉就那么明目张胆地摆在那里,会不会被别人顺手牵羊,程娇娥则表示,像这条街上的客人,大多都是有头有脸的,很少会有那种爱贪小便宜的人,即便是有,多数也不会来这种有背景的地方犯案。 而且为了避免像之前食味居那样有地痞无赖故意闹事的情况再次发生,程娇娥还特意花钱雇了两个年轻小伙子在胭脂铺里守着,只要有人闹事偷窃,立马扭送到衙门。 胭脂铺开张的那一天,程娇娥、顾紫苑都到了。 顾紫苑站在红红的绸布底下,门口两挂红鞭炮,是她捂着耳朵,亲自点燃的。 两挂鞭炮噼里啪啦响完,在一群人的围观下,顾紫苑害臊地说了两句喜庆的话,把胭脂铺的第一批客人亲自请进来。 娇颜苑的第一天开张,其热闹程度远比程娇娥想象中要盛大许多,来的多数为女子,从穿着绫罗绸缎的小姐到粗布麻衣的寻常女子,处处可见。 顾浣浣也夹在这些人中间,她依旧穿着那件鹅黄色的裙子,挽着一位红衣女子的胳膊,笑呵呵地分开人流朝娇颜苑门口走,看见她,顾紫苑和程娇娥皆是一愣。 “三妹,你怎么来了?”顾紫苑惊讶地问。 “怎么?长姐你的胭脂铺开张,就不许我来凑热闹吗?”顾浣浣皮笑肉不笑地反问。 哪怕是在外面,她眼里也好似全然没有这个长姐,挽着红衣女子径直朝里走,边走边傲慢道:“我和李小姐听说你这儿有一盒半晌欢,所以想来开开眼界。” 她眼睛在娇颜苑里扫了一圈,没发现哪儿像是放珍重物品的地方,猜想所谓的半晌欢都是唬人的,便有意要给顾紫苑难堪,拔高声量问: “我想今儿大多数小姐都是跟我们一样,是为了半晌欢来的!胭脂水粉哪里没有,要不是长姐你搞什么噱头,今儿谁会特意来这儿看这几个瓶瓶罐罐?半晌欢呢?长姐,拿出来让我们瞧瞧吧。” “是啊顾小姐,我长这么大,只听说过这种香膏,还没见过嘞,你快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是不是啊,姐妹们!” 这位李小姐高声一问,立马得到许多专冲半晌欢而来的人的呼应。 顾紫苑有些招架不住,求助般看向程娇娥。程娇娥立马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去,未开口先笑,朗声道: “半晌欢,小店确实有,但也仅有一盒。想必诸位小姐都清楚它的稀缺性,诸位小姐若是想看,也不是不行,我可以把它拿出来,但咱们有言在先,只能看,盖封绝对不能打开!” 顾浣浣嗤笑道:“香膏就在于一个香字,你不打开,我们又怎么知道它是真是假?” 看出她今天来者不善,程娇娥言辞也因人而变得犀利:“盖封若是开了,香味一散,这盒香膏就算是废了,我自然可以保证它是真品,若是顾三小姐您真的想打开,可以,您把它买下。” “若我买下来,它是假的,怎么办?” “那我当着大家伙的面,把银票如数奉还!” “好!”顾浣浣立马看似爽快地从怀里摸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来,甩到程娇娥脸上,“这是一千两,钱你拿去,香膏拿来!” 程娇娥古怪地看着她,正在想该如何委婉地告诉她,一千两只能买到最上面的一层时,人群中一个人“扑哧”先笑出声来: “顾三姑娘,一千两可买不到真正的半晌欢,你还是回去带够银两再来吧。” 开腔的是位女子,她穿一身素衣,虽素却不廉价,从头到脚的打扮都讲究得很,从穿着和气质上,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顾浣浣本想呛声,看见她,到了嘴边的话却生生憋回来,脸顿时火辣辣发烧,给自己争辩道:“谁知道她手里的香膏是真是假,若是假的,岂不就便宜她了!” 素衣女子接话道:“方才这位姑娘已经说过了,若是假的,她把钱悉数退还给你。” “再说,这是顾家的长小姐开的胭脂铺,以她和顾家的身份,又怎么会卖假货自毁名声呢?” 素衣女子显然是知道顾浣浣的身份的,她却没有说破她和顾紫苑的身份,亦没有说太过凌厉的话,也算是给顾浣浣留了见面。 顾浣浣却觉得自己在被羞辱,她攥着拳头,轻蔑刻薄道:“乡下来的丫头,自己是真是假都不知道,又怎么敢保证她的东西真假呢。” 第151章 不要得寸进尺 “你!”顾紫苑气得一指顾浣浣地鼻子,有心要回击两句,可话卡在喉咙里,如何也说不出像她这样刻薄的话。 顾家长小姐走失的事,在京城算不上秘密。 在她回顾家的当天,顾李氏就被青衣侯赶出家门的事儿,虽然被青衣侯竭力压制,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京城世家,多数都听到些有关顾紫苑的风言风语,现在顾浣浣大庭广众下,直言这个长小姐是假的,顿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顾紫苑身上。 “我什么我?假的还不让人说了吗!”见她吃瘪,顾浣浣更加得意。 感受到围观的“客人”质疑的目光,顾紫苑窘迫地脸一红,生生被气得眼眶泛红,几乎要掉下泪来。 顾浣浣最讨厌的就是她这副柔弱无助的样子,她一落泪,自己就更加看不惯地继续嘲讽: “少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你骗得了爹爹,可骗不了我,麻雀永远也变不成凤凰,假的也永远成不了真。” 她一口一个假,听得程娇娥极其不舒服,抱不平道:“三小姐,咱们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只因你是紫苑的姐妹,我才一再忍让你,你嘴下留德,切莫得寸进尺!” 顾浣浣不屑地瞥向程娇娥,她想问程娇娥又算个什么东西,但想到她背后还有钟离殇撑腰,忍下来,说出的话却极其轻蔑: “我可没有和乡下的粗鄙丫头做丫鬟的习惯。” 她这句话,针对的是程娇娥二人,殊不知,现在娇颜苑里亦有许多民女,顾浣浣贬低的话,多多少少都让她们心里不舒服。 “乡下丫头怎么了?”程娇娥反唇相讥,“她们没吃你三小姐一粒米、没穿你一件衣,反倒是你,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出自农户?” “她们做人也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即便是庶民,也比一些心如蛇蝎,甚至连自己儿女都要陷害的贵族强,三小姐,你说呢?” 听出她映射的正是自己的母亲顾李氏,顾浣浣不由怒火中烧,指着程娇娥的鼻子,气得打哆嗦,骂道: “你竟然这样同我讲话!” “我为何不敢!?”程娇娥上前一步,咄咄逼人道:“紫苑性善,顾念着你俩是姐妹,处处忍让你,你当真以为我们就怕了你?” “你要论真假,那我就同你论个真假。”她往后一拉顾紫苑,也把她拉倒前面,料定了顾浣浣不敢说出顾紫苑走失的真相,便逼道: “三小姐,你当真要在这儿,把当年紫苑走失的事,在这儿一件一件全部掰扯清楚吗?你要掰扯,我就同你掰扯,咱们旁的不提,就说那个带走紫苑的老奴婢,三小姐,你应当还有印象吧?” 顾浣浣当然记得。 她不仅记得,也知道眼前的顾紫苑确实就是真的顾紫苑,她方才那样说,只为了当众给顾紫苑难堪,让她下不来台罢了! 见程娇娥当真要把当年的事拿出来说,顾浣浣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冷哼一声,气恼道: “我顾家的家事,何须你一个外人插手?”说着,愤愤瞪了顾紫苑一眼,一拉身边的红衣女子,“咱们走。” 话音落下,她果然扭头快速离开娇颜苑。 顾浣浣虽然走了,但她带来的风波却没消散,只不过其余小姐们远比她聪慧,大家虽心有疑惑和好奇,却只会把这件事放在私下讨论,谁也不会在这儿,在事主面前,给自己寻难堪。 胭脂铺的人都望着顾浣浣的背影,一时间沉默尴尬极了。 程娇娥给青韵使了个眼色,青韵不动声色地走到顾紫苑旁边,小声说一句:“顾小姐,我带您去楼上坐坐吧。”在一些人注视目光中,领着顾紫苑上楼。 与此同时,程娇娥就像刚刚的闹剧没发生似的,笑呵呵地冲王霞云故意高声说道: “霞云,咱们制作的那批试用装呢?快拿出来,给客人们分下去!” 王霞云机灵地连忙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大箱子来,箱子打开,里面整齐地摞着三层指甲盖大小的试用装。 程娇娥从里面拿出两个小瓶子,绕过被免费的试用装吸引过来的人,径直走向看似摆弄镜子前打开的胭脂水粉,实际望向二楼的素衣女子,临近了,脸上堆起笑,温和道: “这位姑娘,这是小店免费发放的试用装,送给您用一下。” 素衣姑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连忙示意自己的丫鬟把试用装接过来,同时大方说道: “姑娘您也是这儿的管事?” 程娇娥顺着她的目光往二楼看,点头道,“我和顾姑娘是金兰姐妹,所以店里的事,我也会帮衬着点儿。” 素衣姑娘点头,笑道:“我姓陈,还不知姑娘您贵姓?” 程娇娥自然知道她姓陈,不止知道她姓什么,还知道她是将军府上唯一千金,这也正是程娇娥主动接近她的原因之一。 她故作不知陈楚歌的身份,自然道:“免贵姓程。” “程?” 见程娇娥点头,陈楚歌笑意更深,“我姓陈,你姓程,虽不同姓,但听起来却十分相似,也算有缘。程姑娘,我冒昧问一句,贵店的半晌欢可出售?” “这个……”程娇娥故作为难,“半晌欢虽未小店的镇店之宝,但它的主人却是顾小姐,我也不敢做主,怎么,陈小姐您对半晌欢有兴趣?” “有一点儿兴趣。”陈楚歌接着往楼上望,“我想见见顾小姐,可以吗?” “您稍等,我去帮您把她请下来。” 陈楚歌点头,只见程娇娥快速走上楼,不大一会儿,就带着情绪已经平稳的顾紫苑一起出来了。 她急忙走到楼梯口去迎:“顾小姐。” 顾紫苑强笑着:“陈小姐,您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实在是抱歉,这瓶半晌欢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寻来的,实在无法割爱。” 意料之中的答案,陈楚歌不意外,她来时就没抱多大希望,遭到拒绝后,亦也没显露出多少失望,只留下一句: “若是哪日顾姑娘改变主意了,尽管来将军府找我。” 第152章 应对 今日的客人中,像陈楚歌这样,只为半晌欢来的人有许多。 她们见陈楚歌双手空空地离开后,只有少数抱着侥幸心理,假装搭讪的同时,旁敲侧击地打听出半晌欢不卖的口风,也都失望而归了。 这些贵妇、小姐们从来不缺胭脂水粉,她们所用的,大多数都是贡品,对于娇颜苑里的东西,并未多看,便陆续离开了。 像对待陈楚歌一样,在她们离开之前,程娇娥也往她们每人手里都塞了至少一瓶试用装,等待着她们的再次登门。 虽都是开张,但和食味居比起来,娇颜苑第一天开张,往来的人虽然多,但赚的银子却不多。 傍晚关门时,青韵她们整理着杂乱的柜台,程娇娥趴在柜台上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堆在盘子里的银子并不多,卖出的每一样东西,也都有明确的记录。 对着账本,程娇娥来回算了三遍,确定账无误后,有些失落地合上账本,把柜台全部上锁,叹气道: “咱们今天胭脂卖出去二十七盒,香膏买了二十九盒,一共才卖了九十七两银子,倒是那些试用装,全部分空了。” 青韵接话道:“今天好多人都是奔着咱们免费的试用装来的,真心实意想买东西的人并不多。” “是啊。”王霞云揉着因为站了一天而发酸的小腿,高涨的情绪早就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午时过去不久,顾紫苑就回顾府了,现在娇颜苑里,除了帮工就只剩程娇娥请来的几个伙计。 程娇娥算着,今天赚的银子刚刚够给这些伙计开月钱的,不由心生一股挫败感,但因为是刚开张,她不想胭脂铺刚开张,大家就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故而故意挤出一个夸张的笑容: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这样,等会儿收拾完,我请大家去食味居吃饭!” 一听说食味居,帮工们干劲儿一下子上来,收拾东西的速度增加不少。 胭脂铺关门是在傍晚,尚可见红彤彤的夕阳。 食味居正巧在从胭脂铺回安平侯府的路上,程娇娥又替伙计们雇了一辆马车,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到的食味居。 虽说是请胭脂铺里的伙计们吃饭,程娇娥自己却并未留下来,她在跟张掌柜打过招呼,让他账记到自己头上,又在雅间里和自己的伙计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就带着青韵先离开了,留下了王霞云和连英。 胭脂铺晚上不能没人守,没人守着怕遭贼,这些伙计又都是新请的,不管哪一个,程娇娥都摸不清楚底细。不放心,所以留住在胭脂铺的人就是连英和王霞云。 王霞云是主动要求留下的,连英则是被程娇娥命令的。 毕竟王霞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若她一个人出,万一出点儿好歹,程娇娥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向她的家人交代。 安平侯府内,钟离殇拿了一本闲书摊在腿上,正一边悠闲地坐在院子里看书,一边等程娇娥回来。 一直到酉时末,程娇娥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进了家门。 她走进院子里,看见屋檐下,坐在藤椅上,一袭青色常服,正在悠哉悠哉地看书,手边还搁着切成小块的半个西瓜。 西瓜是在井水里冰镇过的,西瓜籽还被下人用银针一个一个全部仔细挑去了,吃起来解暑得很。 在钟离殇旁边,并排放着另一张藤椅。 程娇娥不客气地直接在那张藤椅上坐下,喘一口粗气的同时,捏起一块西瓜往嘴里塞。 钟离殇放下书,歪头看她,关心地问:“今天胭脂铺的生意怎么样?” “别提了。”把西瓜皮丢到桌子上,程娇娥又拿起一块西瓜,“今天开张的大好日子,就那个叫顾浣浣的顾家三小姐,竟然跑来闹事,本来今天该红火的,让她这么一闹,连一百两银子都没挣到!” “顾浣浣?”钟离殇想了一会儿,想起她是谁了,“她闹什么?” “除了跟紫苑闹,她还能闹什么?在家里有青衣侯盯着,她现在不敢放肆,竟然今天跑到胭脂铺里,当着特别多人的面,说紫苑是乡下来的野丫头,身份不清不楚。” 说着,程娇娥就来气,钟离殇反应却很平淡,他继续掀看手里的书:“我记得她就是这样的脾气,虽然你和顾紫苑是金兰姐妹,但我还是好心提醒你一句,顾家的事你最好少管,省得惹祸上身。” 程娇娥表面上点头应着,心里实则在想:“顾家的事我也不稀得管,只要她们不闹到紫苑什么,哪怕搅得翻天也跟我没关系。” 钟离殇知道她没把自己的话听心里去,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不再多嘴省得自己惹人烦,岔开话题问: “过几天就是明熙的生辰了,今天退朝的时候,陛下在朝堂上提起这件事,说想让你跟着我一起去给明熙贺寿。” “你答应了?”程娇娥紧张问。 “还没有。”钟离殇歪头和她对视,“你想去吗?你如果不想去,我就想办法帮你回绝了。” 程娇娥摇头:“他们害了我全家,我害怕到时候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来,还是不去了。” 钟离殇点头:“这样也好。” 这句话说完,俩人、一个抬头望着已经发乌的天,他们互相沉默了好一会儿,程娇娥才又开口问: “明熙生辰的时候,那个刘太医回得来吗?” “应当回得来。” “那就好。”程娇娥站起来,“我去看看我娘。” 钟离殇抬头看着她的背影慢慢在自己的眼前消失。 她的背影分明还和俩人初见时一样,毫无变化,可莫名的,钟离殇却觉得她的步伐变得比以往沉重许多,那是被大大小小的担子压得,不得不变得沉重。 沉重到好像她弱小的身躯,随时可能会被压垮、压倒一样。 但莫名的,钟离殇又觉得她不会垮。 至少在自己看来,她不会垮,自己也不可能会让她垮下去。 他合上书,招来自己的暗卫。 第153章 生意冷清 胭脂铺的生意并不像程娇娥之前预想中的那样,会因为顾紫苑的名人效应,一下变得火热,相反,它冷清的一日胜过一日。 生意越冷清,程娇娥心里就越急,但她却又找不到生意冷清的原因,只能够干着急。 为了能让胭脂铺的生意有所起色,程娇娥除了吃住,其余时间几乎都消耗在胭脂铺里,她甚至把家里的那些布料也拿了一部分过来,放到了二楼,没客人的时候,就窝在楼上接着画自己的草稿。 这日,她画草稿画得有些累了,于是打开临街的窗户,打算吹吹风歇一歇时,一推窗,正看见两个熟悉的人影走进自己的娇颜苑! 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程娇娥揉两下眼睛,小声地走到楼梯口,站在拐角往楼下看,果然看见这两个人正驻足在摆放香膏的柜台前。 虽然只有侧脸,但程娇娥还是一下认出了她们的身份。 “蒋皓玉!”她双手下意识地紧攥成拳,再看见站在蒋皓玉身后的人,一口银牙不由咬得咯吱作响。 应颖!竟然是她! 程娇娥以为她也已经随着程府的下人一起,永远地消失在荣城的那场大火里了,却没想到,竟然会在这儿“故人”重逢! 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应颖竟然会和蒋皓玉在一起。 此时蒋皓玉身着华服,全身上下穿金戴银、俨然一副贵夫人打扮,再看应颖,穿着普普通通,行色上都对蒋皓玉恭敬得很,看起来二人宛如主仆。 大胆的想法从程娇娥脑子里蹦出来,就在她全神贯注地思索应颖和蒋皓玉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这儿时,一声“小姐”,打断她的思绪,并把她吓了一跳。 “小姐,你看什么呢?” 从她身后走出的青韵纳闷地顺着程娇娥的视线往楼下望,当她看见这两个人,也不由张大嘴,在她尖叫出声前,被程娇娥手疾眼快捂住嘴。 “别打草惊蛇!”程娇娥说着,拉着青韵急忙钻回房间里。 青韵惊讶地关上房门,百思不得其解地问:“应姑娘怎么会和蒋皓玉在一起?她是怎么从那场大火里死里逃生的?” 回想起程府失火那天发生的事,这段时间,困惑着程娇娥的最大疑点在见到应颖的那一刻,终于有了最为完美的解释! “怎么逃生的?”程娇娥冷嘲道,“怕是爹爹带回来一个白眼狼,放火的人,当然可以逃生!” “您是说,是应姑娘放的火?”青韵有些不敢相信。 “不然呢?咱们都被下了强劲蒙汗药,咱俩能够活下来,是因为世子及时赶到,救了咱们,可她呢?她在荣城无依无靠,谁会去救她?” “凭什么府里其他人都死干净了,就只有她完好无损的活下来了?” 青韵越想越心惊:“可她为什么要害咱们?咱们好心收留了她,待她不薄啊!” 为什么? 程娇娥隐隐猜到了接近于真实的原因,却不敢贸然作答。她让青韵去楼梯口盯着,只要俩人一走,就立马来知会自己,自己则从怀里拿出程胥写给自己的花名册,喃喃问: “她放的火,她还活着,爹,你是不是也活着?是不是带走你的人就是她?” 她攥着花名册的手力道渐重,指尖因用力过重而发白,想到现在还昏迷不醒的虞嬛汐和下落不明的程胥,一滴泪“吧嗒”砸到纸上。 “都是女儿没用,要是当初女儿怀疑她有问题时,能够再执着一点儿、对她多提防些,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悲剧了。” 就在她深深地自责时,青韵回来了:“小姐,她们走了。” 程娇娥连忙一抹泪花,整理好情绪,嘱咐道:“这件事,没我的命令,对谁也不要说。” “奴婢清楚。” 程娇娥点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平静地走下楼,直奔王霞云走去,问:“刚刚那位夫人来买什么?” 王霞云不疑有他,如实答道:“听那位夫人的话,似乎是家中有长辈要过生日,来给长辈买贺礼的。哦对了,她问了我半晌欢,我说半晌欢不卖后,她就走了。” 望着蒋皓玉离开的方向,程娇娥沉默一会儿,突然也朝外面走:“青韵,走,咱们马上回安平侯府!” 青韵没有问为什么,很是懂事地立马去寻来车夫。 她们一回到安平侯府,程娇娥就直奔钟离殇的书房,还不等人通禀,她就擅自推门而入。 钟离殇正在和府中的门客议事,看见破门而入的她,俩人皆愣了一瞬,随即钟离殇放下手里的折子,对门客道: “你先出去吧。” 门客恭敬退下去时,顺带关好了书房的门。钟离殇这才关心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参加明熙的寿宴!” “你想好了?”钟离殇诧异地看着她,以他对程娇娥的了解,她绝不是会主动参加自己仇人的寿宴的人。 “对!”程娇娥在钟离殇对面坐下,“我想好了,我一定要参加明熙的寿宴。” “为什么?” “我刚刚在娇颜苑里看见蒋皓玉了,应颖就站在她旁边。” 程娇娥相信就算自己不解释,钟离殇也会清楚这个应颖是谁。果然,他没有追问,而是低下头,看着折子的封面:“就因为这个?” “不止。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你是不是隐瞒了我一些事?” 钟离殇抬头只是和她对视了一瞬,视线很快又错过去。 他确实有事瞒着她,他想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说:“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应颖和七皇子是什么关系?” “她的兄长和你父亲一样,都是前南宁的侍卫,在她的兄长过世后,一部分藏宝图就到了她手里。” “这么说,她效忠于七皇子?” 钟离殇点头:“对,从我查到的情报上看,当初她接近,和蒋皓玉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你爹身上的藏宝图。”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程娇娥猛地站起来,愤怒地盯着钟离殇,眼睛里几乎可以喷出火。 第154章 你有事瞒着我 如果能够早一点儿知道应颖“投奔”程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程家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种家破人亡的地步? 钟离殇慌忙解释:“我也是在事后才知道的。你家中失火后,我把你救出,官府确定死亡人数时,我才发现应颖失踪,那时候我才开始对她起疑。” “既然你那时候就知道纵火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应颖了,为何不告诉我!” “我……”面对程娇娥的逼问,钟离殇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 当初他不告诉她应颖失踪,是为了不让她烦心,准备自己把事情调查到水落石出时,再把一切事情一股脑全部告诉她。 可没想到,竟然是程娇娥先一步在京城撞见应颖。 “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钟离殇看一眼程娇娥,犹豫一会儿,无奈道:“你爹很有可能还活着,我查到,蒋皓玉和应颖是一起回的京城,她们回到京城不久,商澈就晋蒋皓玉做了自己的侧妃,而应颖,则成了蒋皓玉的贴身侍女。” 程娇娥何等冰雪聪明,钟离殇短短一段话,刹那间,她就全明白了。 “是应颖和蒋皓玉合伙纵的火,对吧?” 钟离殇点头。 “她们找不到我爹把藏宝图藏在哪儿了,所以才狠心想要纵火烧死我全家是不是?” “你只说对了一半,其实她们并不打算烧死你和你娘,她们原本打算把你们全部迷晕过去后,防火造成你们一家三口丧生于火海的假象,然后带走你和你娘,用你们来威逼你爹就范,说出藏宝图的下落。” “那我爹呢?”程娇娥颤抖着问,“我爹现在是不是在她们手里?” “这个我不确定,我唯一能够告诉你的就是,那四分之一藏宝图的下落只有你爹自己知道,在商澈找到属于你爹的那部分藏宝图之前,他绝不会杀死你爹。” 程娇娥瘫在椅子上,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这也勉强能算是一个好消息了,不是吗?至少我爹他还活着。” 钟离殇没有接话,在他看来,程胥虽然活着,但商澈为了逼他说出藏宝图的下落,一定无所不用其极,与其每日遭受折磨、痛苦的活着、还不如在那场大火里死去。 但为了安慰程娇娥,他只能顺着她的话警告道:“我之所以瞒着你,其实就是怕你知道这个消息后,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蠢事来。” “比如说去救我爹是吗?” “嗯。”钟离殇点头。 程娇娥苦笑:“你放心,在弄清楚他们把我爹关在哪里之前,我不会贸然行动,暴露自己身份的。” 毕竟现在她于商澈,无异于蜉蝣撼大树。 她虽然是女子,但有些是非大义却还分得清。 程胥之所以死也不肯交出那四分之一的藏宝图,无非是担心商澈和明熙得到前南宁的宝藏后,重新挑起战乱,到那时,天奕又将陷入战乱中、生灵涂炭。 所以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够硬来,起码不能把自己和虞嬛汐暴露出来,好给商澈用她们母女来威胁程胥的机会! 但不乱来,并不代表着什么也不做。 “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去参加明熙的寿宴。”一番深思熟虑后,程娇娥说。 钟离殇眉头皱起:“虽然明熙的寿宴是按照皇后的规格举办的,所有皇亲国戚和朝廷命妇都必须参加,但我有办法让你躲过去,你没必要去冒险。” “既然所有的皇亲国戚都要参加,那蒋皓玉作为商澈的侧妃,是不是一定也会去?” 钟离殇点头,他期望借助蒋皓玉来打消程娇娥这个疯狂的想法:“她和应颖都在程府住过一段时间,对你很熟悉,只要你在寿宴上一露头,她们肯定可以把你认出来,所以你还是不要去了。” “不!”程娇娥站起来,她双手紧攥成拳,“我一定要去!” “你别乱来!”钟离殇也担心地站起来,轻抓她的双肩,柔声劝道:“你听我的,到时候老实在家里待着,好吗?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把你爹救出来的,乖,不要胡闹。” “我没有胡闹。”程娇娥甩开他,因为还在生他没有一早就告诉自己应颖和蒋皓玉的关系的气,说出的话也格外绝情伤人: “蒋皓玉和应颖手上沾着我程府上下几十条任命,我放不下。她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无论如何,我都要让她付出相应的代价!” “世子,您或许可以看着她因为抓来了我爹,又身怀六甲,被商澈封为有功之臣,一跃成为主子,快活地享受荣华富贵,可我不敢忘记我们家那些枉死的下人!” “更何况,她现在是商澈的侧妃,此人有多么心狠手辣,您比我清楚,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紫苑往火坑里跳。所以明熙的寿宴,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参加!” “即使我让你去,你又能拿她怎么样?” “这个就不劳世子您操心了,毕竟咱俩只是合作关系,您从一开始的打算就是利用我们家的人脉,让我老老实实地在京城赚钱,好帮你对付明熙和商澈,甚至关于我家的事都瞒着我,那我也没必要事无巨细都向您汇报,不是吗?” “你生气了?”钟离殇一慌,不确定地问。 “没有。” 程娇娥和板着的脸和冷漠的态度证实了他的猜测,他连忙解释:“不是你理解的那样,我不是要把你瞒在鼓里,我只是想保护你,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程娇娥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我只知道,有些应该我知道的事,我就必须知道。我可以不过问你和商澈之间的恩怨,但有关我家人的事,我有权知道所有!” “娇娥……” “世子,我现在只想去参加明熙的寿宴,可以吗?”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我只能想别的办法了,毕竟我现在的身份是你的侧妃,只要我想参加,总能进得去皇宫,不是吗?” 第155章 绝不能暴露身份 程娇娥态度坚决,二人坚持许久,钟离殇终于先败下阵来,妥协道:“我答应带你去,但你也得答应我,到时候不许胡来,你绝不能暴露身份。” “好!” 俩人虽达成协议,却还是因为应颖、蒋皓玉的事不欢而散。 虽在安平侯府住了一段日子,但青韵对钟离殇依旧怕得恨,一直等到她们距离书房很远了,青韵才怯怯地开口问:“咱们真的要去参加皇贵妃的寿宴吗?” “自然。” “可就像世子说的,万一蒋皓玉当时候当众拆穿咱们的身份,可怎么办?” “咱们什么身份?”程娇娥反问,“我如今侧妃的身份难道是假的吗?世子他从宋城把我带回来,也没有丝毫隐瞒,侧妃的身份既然是真的,为何又要怕她拆穿?” “可要是被七皇子发现您的真实身份……” 程娇娥头疼地揉了揉脑袋,片刻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无论如何,不管要冒多大的风险,她都已经决定好了,明熙的寿宴,自己一定要参加! 不管是为了那些枉死的下人、还是生死不明的程胥,她都一定要让应颖和蒋皓玉为自己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尤其在程娇娥对于上一世的印象中,顾紫苑在嫁给商澈不久后,就死于非命了,而据传言说,害死她的人是便是商澈的侧妃。 程娇娥之前还在想,那个很可能会害死顾紫苑的人是谁,可刚才听说蒋皓玉已经被商澈晋为侧妃之后,几乎可以断定,上一世害死顾紫苑的人就是她! 她不容许历史的悲剧在自己、在自己的亲人和朋友身上再次上演,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把蒋皓玉赶出七皇子府! 在明熙的寿宴上,该怎么整治蒋皓玉,程娇娥已经有了主意,现在唯一让她头疼的就是该怎么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前提下,扳倒蒋皓玉。 早知道,明熙寿宴上,为了表示尊敬,所有人都不得佩戴面纱等物,只要自己和蒋皓玉一撞面,她就会立马知道自己和虞缳汐还活着,并且藏身到了何处! 是夜,程娇娥枯坐在床上,绞尽脑汁地想了一夜,直到天将明,也没能想出丁点儿头绪来。 眼看天东方马上就要泛起鱼肚白,程娇娥只能暂时作罢,歪头躺到床上打算小睡一会儿。 她辗转反侧半天,始终睡不着,只要一合眼,蒋皓玉就会从她脑子里蹦出来,冲她得意的大笑,魏祁、魏莹莹、商洛、也紧跟着蹦出来,同样对着她哈哈大笑。 他们仿佛在嘲笑她。 嘲笑她就算是回到了过去、重活一世,又能有什么用呢? 还不是像一只蚂蚱,生死握在手里,任人拿捏。 程娇娥“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她挥舞着手臂,把脑海里的这些令她烦躁的声音全部挥去,声音虽低,却异常坚定地说道: “我不会让你们再次得逞的!不会!一定不会!” 她话音落下时,顾紫苑从她脑子里钻出来。程娇娥眼前一亮: “我不能和蒋皓玉产生正面交锋,但是紫苑可以啊!我手里有当初蒋皓玉主动签下的卖身契,到时候让紫苑拿着这张卖身契,在寿宴上故做文章,不就成了吗?” 可转念一想,程娇娥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行,如果卖身契从顾紫苑手里拿出来,一定会让商澈生疑。而且蒋皓玉的卖身契是签给自己的,却由顾紫苑拿出来,其中许多漏洞经不起推敲。 而且自己一旦这样做,势必会让商澈和顾紫苑之间心生嫌隙。 程娇娥虽然憎恨商澈,但不能否认的是,商澈对顾紫苑确实有情,而且二人的婚事板上钉钉,不能更改,自己如果拖顾紫苑下水,只会害她。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她烦躁地用枕头蒙住头,感觉自己脑壳疼得就要炸开了,但脑子却像是一团浆糊,始终想不出一个好的主意。 这夜程娇娥不知是什么时候睡去的,她再醒来,是被青韵叫醒的。 彼时已是日上三竿,顾家的小厮送来拜帖,道是顾紫苑要到府中拜访,距离她抵达安平侯府的时间,只剩下半个时辰不到。 听说她要来,程娇娥一个激灵立马清醒了。 她急忙从床上爬起来,全身上下刚刚收拾利索,府上的小丫鬟就把顾紫苑领上门了。 顾紫苑今儿来,是有事要谈。 原来昨天蒋皓玉去过娇颜苑之后,从王霞云那儿得知娇颜苑里确实有一盒半晌欢,王霞云按照她们说好的说法,告诉蒋皓玉,这盒半晌欢在顾紫苑手里,是否出售,自个儿做不了主。 蒋皓玉寻半晌欢,为的是讨好明熙。 一听说半晌欢竟在顾紫苑手,她从娇颜苑出去后,直奔顾府。 但半晌欢现在还在程娇娥手里,顾紫苑拿不出便卖不得,只好暂时回拒了蒋皓玉,今天来,为的就是这一盒半晌欢。 顾紫苑把话说完,听她言语里的意思,竟然有把半晌欢让给蒋皓玉的想法,程娇娥不悦问道: “你若把东西给了她,那你怎么办?” 顾紫苑踌躇道:“我也不大愿意让给她,但她是七皇子的侧妃,往后我俩还要住在一个屋檐下共度几十年,我瞧着她昨儿走的时候很不高兴,想着往后都是姐妹,所以……” “所以你就要把东西让给她?”程娇娥难得对她摆出一张冷脸,“我知道你心善,对谁都好,可有些人根本不值当,紫苑,我可提醒你,这个蒋皓玉不是什么善茬,你最好少和她打交道。” “娇娥你认得她?” 程娇娥想了想,反正有关蒋皓玉在荣城的那段往事,自己早晚是要当着众人的面拆穿的,故而坦白道: “认得,之前在荣城的时候,她还假装和我爹酒后乱性,试图混进我们家里当小妾,那个时候她的肚子就已经大了。” “什么!?”顾紫苑惊讶地捂住嘴,“那岂不是说……” 第156章 嫁祸 “不行,我得把这件事告诉七皇子!”想到蒋皓玉肚子里的孩子在她进入七皇子府之前就已经有了,顾紫苑不由心生警惕,生怕商澈被人戴绿帽子、吃哑巴亏。 程娇娥心想,“这事就是七皇子指使她做的,你告诉七皇子有什么用?”劝道: “你现在和七皇子毕竟还没有成亲,无凭无据,如果你贸然告诉他这件事,只怕会被人误以为你善妒,还没进门,就要借机除掉有孕的侧妃。” “那怎么办?难道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她祸害七皇子?” “放心,她当初在荣城的时候,偷偷给我娘下药,我不会饶过她的!她的事你就先不要管了,我自然有办法让她离开七皇子府。” “真的?” “真的。” 得到确定回答,顾紫苑感激地抓着程娇娥的手,“你要是真的能让七皇子看清真相,让她不再祸害七皇子,娇娥,我就真的太感激你了!” “感激的话先不要说这么早,毕竟这事儿我暂时还没有十成的把握,到时候如果真的事成了,你再感激我也不迟!” “嗯!” 就在顾紫苑想着该怎么样才足以表达自己对程娇娥的感激好许下诺言时,王霞云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她一跑进程娇娥的院子,便连忙大喊: “不好了!恩人,不好了!您快去胭脂铺里看看吧,胭脂铺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听见她喊,程娇娥连忙松开顾紫苑,紧张地一溜小跑出房门。 王霞云看见她就像是看见救星似的,她喘一口粗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有两个人在咱们的胭脂铺里闹事,说用了咱们的胭脂和香膏,全身发红,说咱们的货有问题,正站在门口大骂呢。” “货有问题?” 王霞云愁眉苦脸:“我自己做的胭脂香膏,怎么可能有问题!我同她们在店门口理论了两句,她们就说咱们店大欺客,吵着嚷着让过路的人给她们一个说法,现在那些过路的已经把咱们胭脂铺围得水泄不通了,我没办法,只好来找您。” 闻言,程娇娥急忙朝外面走,顾紫苑快步跟在后面,问:“她们是不是寻滋闹事,好讹钱的?” 顾紫苑从小在市集长大,这样的事见过不少。 王霞云否定道:“我说了,她们买的东西如数给她们调换新的,如果她们不满意,全额退款也可以,可是她们就是要闹!” “咱们先去看看吧。” 没见到实际情况,光是在王霞云一个人的嘴里,只能问出大概,具体情况是什么样的,程娇娥也不好说。 在去往胭脂铺的一路上,程娇娥反复地问王霞云,是否真的不是自家的产品出了问题,王霞云咬定自己调制出的胭脂香膏绝不会出现让人浑身发红的情况后,心里有了主意。 她们来到胭脂铺时,胭脂铺外面挤着的人还没有散,人群外,程娇娥就能听见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大声冲留下看店的伙计嚷嚷道: “你们主事的呢?让你们主事的出来,无论如何,这件事今儿你们都必须给我妹子一个说法!” 顾紫苑掀开车帘要出去理论,被程娇娥拉回来。 程娇娥把她按回座位上,说道:“你是顾家的长小姐、七皇子的未婚妻,这种场合你不适宜露面,好好在里面坐着,这事由我来解决。” 青韵搬来踩凳,扶着青韵的胳膊,程娇娥猜着踩凳小心走下去的同时,大喊道: “我就是这儿的主事,这位姑娘,究竟出了什么事?” 围观人群的目光一下吸引到她身上,自从给她让出一条通往胭脂铺的道路,一个站在门口掩面痛哭、另一个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两个女子同时跃入程娇娥眼帘。 她们看起来像是一对母子,叉腰破口大骂的人至少已经三十七八了,掩面痛哭的还是一个小姑娘。 “你是这儿的主事?”年长的妇人一指程娇娥,傲慢地问。 “不错。” “那你来的正好!”妇人一把扯开小姑娘掩面的手,露出她红的不自然的脸,质问道:“就是用了你们的香膏,害得我闺女的脸变成了这样!她今年十四,正是要嫁人的时候,要是留下什么后遗症,害得她嫁不出去,你说说,该怎么办?” 瞥一眼小姑娘的容颜,见她一张大饼脸,眼睛小得几乎就是一道缝,程娇娥暗道,就您姑娘的这幅容颜,就算是不毁容也不见得嫁得出去,嘴上却只能客客气气地问: “大嫂,您确定您姑娘是用了我家卖的香膏,才变成这样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还能故意把好好的一个大闺女的脸给毁了,来讹你吗!” “我不是说您讹人。”程娇娥赔笑着,走近仔细看了小姑娘一会儿,见她脸上的红确实是因为被某样东西刺激而产生的,心思一动,转口问: “要真是用了我们的香膏变成这样,那我一定负责。敢问大嫂,您是什么时候买的香膏,买的又是哪一款?” “前天!”妇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小罐来,“就是这个!” 她一挥袖,袖间带了一阵清新好闻的茉莉花香,正是香膏原本该有的香味。 既然香膏有问题,她为何还要接着用?程娇娥心里嘀咕着,把香膏打开一闻,香膏多了股奇怪的味道,刺鼻得很,她连忙把它递给王霞云: “你看看。” 看着膏体有些微微变红的香膏,王霞云一愣,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道:“不对啊!这款香是茉莉香,膏体应该是淡淡的青黄色,可这盒香膏明显已经发红了。” 她沾了一点香膏在手背抹开,香膏抹过之处皆有辛辣的感觉,王霞云仔细闻了闻它的味道,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这盒香膏被人动了手脚,里面应该加了辣椒水。” 人脸上的皮肤最为娇嫩,如果香膏里掺了辣椒水,往脸上一抹,确实会让人的整张脸全部变红。 听见王霞云的话,妇人立马以一种非常夸张的语气大声骂道:“好你们这几个无良商家,竟然往香膏里面掺辣椒水,你们这卖的哪是胭脂香膏啊,分明就是害人的砒霜!” 第157章 辣椒水 “辣椒水?”站得比较靠前的路人纷纷踮着脚尖朝打开的香膏里望,的确看见膏体已经泛红,确实像是掺了辣椒水的样子。 王霞云连忙争辩:“不可能!我们制作香膏用的作坊里,连颗辣椒都找不到,又哪里来的辣椒水。” “不是你掺的辣椒水,难道是我往里面掺的,故意害我闺女吗?”妇人一拍巴掌,冲路人们大声嚷嚷道,“大家伙都给我评评理,我信任她们,才买她们的香膏用,可香膏里竟然掺了辣椒水,这不是让咱们大家伙毁容吗?” “她们家的香膏我是不敢再用了,我奉劝大家伙也别再用了,脸是咱们女人最紧要的东西,要是用出来好歹,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辣椒水抹到脸上,其实不是太紧要的事,等到辣劲过去了,脸自然也就复原了。炒过菜的人恐怕都经历过切过辣椒后,手不小心揉到眼睛这种情况。 虽然当时很痛很难受,但过一阵子就没事了。 程娇娥瞥着小姑娘红斑渐淡的脸颊,在被妇人煽动中,一群围观路人的纷纷指责下,镇定地问:“大嫂,香膏买回去之后,只有您的女儿用过吗?” “不然呢?你家东西害人,害我闺女一个不够,还想害我全家吗!”妇人上下瞥程娇娥一眼,炮轰道,“你这小姑娘看起来漂漂亮亮的,怎么心这么毒?” “往香膏里面掺辣椒水,心实在是太毒了!”人群中一个不知道是和妇人一起的、还是纯粹无脑仗义执言的路人立马义愤填膺的接话。 小姑娘哭声更大,边哭边说:“这幅样子,你们还让我怎么见人?我不活了!不活了啊!” 妇人急忙拉住小姑娘,悲痛地一边喊着“我可怜的儿啊!”一边咬牙切齿地盯着程娇娥,仿佛眼前的悲剧就是程娇娥一手造成的似的。 她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大骂煽动道:“这种坑人害人的店,还留着干嘛?看我不砸了它!” 说着她松开自己的女儿,一挽袖子,就要冲进去砸店,连英立马横到门前,利刃出鞘,低喝一声: “你敢!” “你、你……” 看着刀锋露出的一点寒芒,妇人犹豫两秒,突然一下坐到地上,捶地大哭道:“大家伙都给评评理啊,没王法了啊!没王法了啊!” “他们仗着自己背后有青衣侯,肆意妄为、店大欺客啊。我闺女的脸就这样被她们的香膏毁了,却连个说法都没有,公道何在?公道何在啊!” 她撒泼无赖的样子,和魏老太太有一拼,看得程娇娥几人心里窝火,却因为自己是商家、目前理亏,又不敢把她怎么样。 程娇娥像是气极了,冲连英喝道:“让开,让她去砸!” 妇人刚从地上爬起来,要冲进店里去,就听见程娇娥紧接着说:“把她砸坏的东西全记上,到时候砸坏多少让她赔多少。” “你凭什么要我赔!”妇人迈出的脚生生收回来,扭头看向程娇娥,一开口,唾沫星子几乎都喷到程娇娥脸上,愤愤道: “我闺女用了你们的东西,险些被毁容,我不让你们赔就不错了,你竟然还敢让我赔?你还讲不讲理了?难道有人撑着,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 程娇娥尽量保持平静:“我已经说过了,如果你闺女真的是用了我们的香膏才变成这样的,那么赔多少我都认,但咱们一码归一码,你如果砸坏我的东西,那就是另一码事。” “你!”妇人指着程娇娥的鼻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她瞥一眼里头满满当当的胭脂水粉,不敢再去砸。 要是真的砸坏了,看程娇娥的意思,她一定要赔,她是小门小户,可赔不起这么多银子。 她不高兴地“哼”一声:“好,咱们就说说我闺女的脸,你打算怎么赔!” “在赔偿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 “好,你问!” “这盒香膏,你确定只有你女儿她一个人用了?” “不错!” “令爱也是因为用了我们的香膏,才导致脸变红的?” “嗨,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妇人看向围观群众,“大家伙也看到了,我闺女脸现在红得像是猴屁股似的,这不明摆着的事实吗?就在刚刚,她们自己人就说了,香膏里头掺了辣椒水!” 她又把香膏打开:“诸位也都瞧瞧,这盒香膏的膏体应该是青黄色的,可现在这盒都变红了,明显就是掺了东西进去!” “大嫂你知道这盒香膏原本应该是什么颜色的?” “自然。” “那既然知道颜色变了,就应该知道香膏出了问题,为什么还要给孩子用?” “是啊。”人群中立马有人出生附和。 妇人面色一变,意识到自己刚刚说漏了话,连忙补漏道:“我发现之后原本打算立马来跟你们调换的,谁知道这妮子那么不省心,竟然趁我不注意偷偷拿出来用了。” “这样啊。”程娇娥装作信了,看向哭哭啼啼的小姑娘,“我看令爱也有十四五了,应该早就会涂胭脂了吧?” “废话。”妇人翻了个白眼,自己女儿又不是傻的,到了这个年纪,胭脂水粉的当然都会用了。 “那既然会,我倒想多嘴再问上一句,胭脂和香膏差距很大,哪怕是七八岁的小孩子,也能轻易区分,一个是涂在脸上的,一个是抹在脖颈上增添香味的,香膏如何也抹不到脸上去,我看令爱也聪慧的很,为何不把胭脂往脸上涂、反而拿着变色的香膏往脸上糊?” “这个……”妇人支吾半天,恼羞成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娘俩故意讹你吗!” “我没有说大嫂你讹人,我只是好奇想问问。”程娇娥亦看向众人,大声说:“大家伙都看看,这个小姑娘脖颈上一点儿香膏都没有,倒是脸上,香膏涂了一层又一层,大家伙不觉得反常吗?” “反常什么!有什么好反常的!”妇人急忙大声打断她的话。 第158章 化解栽赃 “她想试试香味,不行吗?” “试香,用鼻子一闻,就闻得出来,或者取一点儿在手背抹开,也闻得出来,我长这么大,可从没听说过,有谁试香是往脸上涂的。” 在妇停顿想着该怎么圆的功夫,程娇娥一连串道:“您要是说,我们胭脂里掺了辣椒粉,辣椒粉是红的、胭脂也是红的,我或许信。” “可你自己也说了,香膏是青黄色的,掺了辣椒水变成了红色,变色变得这么明显,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来,又怎么会用呢?即便是用,也不会往脸上涂,大伙说是不是?” “不错!”听程娇娥这么一分析,聪明的立马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刚刚还觉得这娘俩可怜,现在看她们的眼神已经充满鄙夷。 真是丑人多作怪。 “大嫂,今儿一大早,你就跑到我们胭脂铺门口大吵大闹,嚷嚷着让我们给你一个公道,我也想要一个公道!” “我们胭脂铺才开张半月不到,我也不晓得我们是开罪了谁,要我们身上泼脏水、扣屎盆子,害得我们胭脂铺开不下去,可我在这儿坦白了说,我们行得正、坐得端!” “在开业的时候,我们发放了不少免费的试用装,我相信在场的父老乡亲们一定有用过我们的香膏的,香膏的质量如何,我不多说,用过的朋友一定自己心里都清楚。” 人群中,一位年轻的姑娘对自己的同伴小声说道:“那个试用装我用了,确实好用,香味比我在其他胭脂铺买的要持久许多,香味也非常浓郁。” 另一个人立马参与到了议论中:“我也用了,我也用了!我还准备把试用装用完就买一盒呢,谁知道就出了这种事,掺了辣椒水的香膏,我可不敢买了。” 一时间,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开,又觉得这娘俩就是讹人的、也有观望的,亦有对娇颜苑里的东西已经开始排斥抗拒的。 这些人说的话传到妇人耳朵里,虽然还有少部分人依旧向着她,但大部分的态度已经变了。程娇娥适时问出了最为致命的最后一个问题: “我刚才问你,这盒香膏除了你的女儿,还有谁用了,你说只有她自己用了,但你身上有着非常明显的茉莉香,而这盒香膏的香味正是茉莉,你明显在说谎!” “同一盒香膏,你用了,什么事都没有,你女儿用了却脸上发红,显而易见,问题并不出自于香膏!” “香膏就是有问题!”妇人一口咬定,“刚刚你们自己也承认了,里面掺了辣椒水,不是吗?” “可谁又能保证,辣椒水不是事后掺进去的呢?”程娇娥冷笑反问,“还有你身上的茉莉香,你又要怎么解释?” “我……”妇人支吾半天,“我用的别家的香膏,不成吗!” “可以。”程娇娥冷笑着,把荷包解下递给青韵,“大嫂,麻烦你说一说你用的是哪家的香膏,我派人去买一盒回来,做一下对比,看看香味是否相同。如果一样,我向你认错道歉,哪怕你要砸了我这店,我也绝无二话!可如果不是,那就只能麻烦你跟我去往官府里走一趟了。” 妇人眼睛咕噜噜转着,刚想随便报一家胭脂铺的名字,又听程娇娥提醒道:“忘了告诉你,我家的香膏和别家不同,哪怕是用同一株树上采摘下的花制作出的香膏,也远比别家香味醇厚,可不是你随便找一家胭脂铺就能够蒙混过去的。” 程娇娥敢这么说,可完全不自大。 王霞云的制香之法是她的嫂子传授的,乃是古法秘方,从不外传。 妇人脸色微变,程娇娥上前一步,趴在她耳边,以只有她们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小声提醒道: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把真相说出来,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不然等到香膏买来,咱们到了衙门里,可就不好收场了。” “你也知道,这家胭脂铺背后的人是青衣侯,以顾家在京中的势力,构陷顾家长女,你猜猜看,官府的审判会有多重?” 妇人吓得顿时脸上半点儿血色都没了。 刚刚她嚣张,无非就是觉得程娇娥她们抓不到自己的漏洞,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可现在这个情形,一旦到了官府,只怕风向立马就回倒向娇颜苑。 她一个哆嗦,急忙跪下去,磕头求饶道:“你千万不要送我去见官,求求你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财迷心窍啊!” “财迷心窍?” “是啊。” 妇人哆嗦着,有些胆怯地向自己左方看去,就藏在那儿的人群中的一位头戴帷帽的女子见她要招了,暗骂一声:“废物!”扭头分开人群挤出去。 程娇娥顺着妇人的目光看过去,看见那抹熟悉的鹅黄色的背影,阴厉从她的眼神中一闪而过:“你如果实话实说,我可以不报官。” “我实话实说!我保证实话实说。”妇人拉着小姑娘一起跪下磕头,“香膏里的辣椒水其实是我掺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王霞云气愤地质问。 “是、是有人指使我这样做的。”她哆嗦着,“那个人给了我一笔银子,让我诬陷你们的香膏有问题,让我来这儿闹,闹得越大,她给的钱就越多,我、我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求求姑娘了,你菩萨心肠,饶了我吧!” “所以你就想出来往香膏里掺辣椒水这样一个好主意?” 程娇娥冷笑,这个妇人还真有点儿小聪明,知道辣椒水毁不了容,顶多就是脸上起点儿红疹,没几天就下去了。如此一来,既能完成那个人的任务,又不会让自己承担太重的后果。 妇人瑟缩着一点头,脊梁骨立马就快被人戳破了。 这些围观的路人原以为真的是娇颜苑的香膏出了问题,没想到竟然是栽赃陷害,可笑的是,这个给别人泼脏水的可恶妇人,竟然刚刚还能理直气壮地大骂王霞云等人,其行径令人发指! 第159章 求饶 “让你陷害我们的人是谁?”虽然程娇娥心里已经有数,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准确,她还是问道。 “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王霞云义愤填膺,“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如果不说出来,我就送你去见官!” “活菩萨,求求您就饶了我们吧!”她连忙转了个方向朝王霞云叩头,“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她根本没说过她叫什么。” “那长什么样子,你总该知道吧?” 妇人摇头:“见面的时候,她戴了块面纱,我只能从衣着打扮上看出她也出身富贵,究竟是什么身份,我哪敢问啊。我说的都是实话,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王霞云不信,又要拿见官这事威胁妇人,被程娇娥阻止:“我相信她没有隐瞒。” 像这种自私自利、见钱眼开的人,不会为了陌生人的利益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局面,风向一倒,为了让自己尽快跟这件事撇清,妇人绝对会毫无保留的和盘托出。 “那她怎么办?” “她?”程娇娥想了一会儿,先看向围观的人,大声说道:“想必诸位也听见了,我们娇颜苑的香膏没有任何问题,今天的事,都是别人栽赃陷害!日后若是有人提起这事儿来,我希望在座的诸位能够给我们娇颜苑做个见证,这样不止我们、就连顾小姐都会记着你们的好!” “那是自然,自然!”一听说只需说两句好话,就能够和顾紫苑拉近关系,人群中立即有人连忙表态。 “至于这母子俩,我还得去问问我们顾小姐的意见。” 说着程娇娥分开人流走回马车,她掀开车帘,还没开口,顾紫苑便急忙说:“是见官还是放了,娇娥你自个儿拿主意就成。” “为了咱们娇颜苑的声誉,最好还是送他们去见官,但是紫苑,你就不好奇指使她来陷害咱们的人是谁吗?” “好奇!”顾紫苑立即点头,“可是这妇人连那人叫什么、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怎么问?” “我有办法。”程娇娥趴在顾紫苑耳边,小声说了一段话,听得顾紫苑脸色越来越沉。 “你觉得怎么样?”话说完,程娇娥站直了,期待地问。 不出所料,顾紫苑气愤地用巴掌一拍自己的膝盖,怒道:“我一次又一次地忍让她,就连上次胭脂铺开张,她过来闹,我怕爹爹责罚她,都是一个人把委屈咽下去,可她未免也欺人太甚!” “娇娥,就按照你说的办!” 顾紫苑掀开车帘,由敏秀扶着,沉着脸从马车上走下来。 这些围观的人虽然认识她的人不多,但结合刚刚发生的事和程娇娥说的话,多数都猜出了她的身份,为示友善,纷纷冲她点头微笑,以打招呼。 顾紫苑端着长小姐的姿态,迈着莲步,四平八稳地走到胭脂铺门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妇人,妇人跪走上前,伏在她的脚边: “顾小姐,求求您饶了我吧,我一时鬼迷心窍,我知错了,再也不敢了,求求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顾紫苑正眼都不看她一眼,看向群众:“今儿的事让大家看笑话了,没旁的事,大家就先散了吧!” 她一开口,这些人哪个敢不给面子,第一个人离开,陆续地,人很快就走了个干净。 她再看向胭脂铺里选胭脂水粉选到一半就被迫中止的客人,微笑道:“耽误几位小姐的时间了,这样,你们今儿买的胭脂水粉,一律都打上八折!” 这也是刚刚程娇娥给顾紫苑出的主意。 八折,是笔很大的折扣了,闻言,这几位客人连忙谢过顾紫苑,埋头扎进胭脂堆里。 楼下是大堂,不是说话的好地方。顾紫苑径直上了二楼,在程娇娥的吩咐下,连英和青韵也把这母子俩带上了二楼。 一上二楼,妇人又“噗通”跪地求饶,顾紫苑还是嫌恶地不肯多看她一眼,她玩弄着桌上的空杯子,冷漠道: “虽然事情真相已经澄清了,可你还是多多少少坏了我的胭脂铺的名声,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知道,我知道,只要顾小姐您不送我去大牢,让我干什么都成!赔钱也成!” “钱?”顾紫苑讥笑,“我不缺你那点儿银子。”她招招手,示意妇人附耳上前,然后按照程娇娥刚刚教的,把那些话对妇人说了一遍。 妇人惊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顾紫苑预料到了她这种反应,不疾不徐地说: “你要是愿意,这件事结束后,我就放了你们母子,既往不咎,要是不愿意,就别怪我心狠,一定要送你去衙门了。” 妇人吓得急忙磕头,哀求哭诉道:“您是活菩萨,我求求您就饶了我吧,我要是跟您走,万一到时候得罪了什么人,我可承受不起啊!” 她不说这话也就罢了,这么一说,顾紫苑心里真的窜出一股火,她猛地一拍桌子,怒问: “合着其余人你得罪不起,我就好欺负?我心善,就活该被陷害、被欺负了?天底下没这样的道理!” 这话说出来了,顾紫苑越想就越觉得生气,就连一个平民,捏起柿子来,都敢来拿捏自己,凭什么? 程娇娥适时插嘴:“我可劝你一句,你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你以为我们放了你,你就没事了?你在门口把什么都招了,肯定会被指使你的人惦记。” “她能想出这种卑鄙的法子来对付顾小姐,可见她这人心肠何其恶毒狭隘,你如果肯按照顾小姐说的做,到时候事了了,谁也不会报复你,你拿着她之前给你的那些钱去过安生日子,你要是不肯!” 程娇娥冷笑一声:“你也别说我们报复你,衙门里你少不得要走上一趟!你构陷我们的事,现在是人证、物证俱全,到时候判下来,你知道要做多久的牢吗?” “你也就罢了,可你闺女呢?正是如花似玉的年龄,到时候牢房里一呆,出来可就不再是二八芳华了。” 第160章 回击 在京城,十四五,正是女儿出嫁的最好年纪。 权贵之女们尚能再家中多待嫁闺中两年,好给自己的女儿寻觅你最为合适的夫家,但是寻常百姓家,一旦过了十六岁,除非女儿长得如花似玉,不然就寻不着好夫家了。 要是她们真的被送进牢里去,以顾家在朝中的势力,让她们两个在牢中待到小姑娘过了二十都不成问题。 到时候就算从牢里放出来了,一是过去了最好的适婚年龄,二是坐过牢的女子,哪个敢要?再加上妇人的女儿本就相貌平平,恐怕能嫁给个樵夫都很难。 想到自己一旦去坐牢,很有可能再也嫁不了好夫家,小姑娘立马哭着对妇人哀求:“我不要坐牢,娘,您就答应她们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就算这妇人心再黑,也舍不得自己的子女受难。她咬咬牙,终于点头:“好,我答应你们!” “那咱们即刻就回去吧?”程娇娥询问顾紫苑。 “现在就回去?” “宜早不宜迟。” 顾紫苑站起来,她有些不安地抓着程娇娥:“如果不是她,该怎么办?娇娥,我有些忐忑,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程娇娥想了想,应承下来。 为了防止妇人半路逃脱或者临时耍油头,她们并没有带上小姑娘,而是把她留在胭脂铺里,让王霞云看着她。 只要等到她们回到顾府之后,妇人一切都按照顾紫苑刚刚说的做,等到程娇娥离开顾家时,自然就会放了小姑娘,如果妇人不老实,那么她们就立马把小姑娘送到大牢里去! 母女俩人做亏心事在先,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妥协。 在去顾府的路上,妇人和顾紫苑、程娇娥坐在同一辆马车里,马车很大,可以同时容纳七个人,所以并不显拥挤。 妇人一路上缩在角落里,在心里不停地求爷爷告奶奶,只求自然能够安然度过这一关,然后立马带上全部家当,带女儿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两刻钟后,马车在顾府门外停下,程娇娥和顾紫苑先下车,敏秀又把妇人带了下来。 一下车,程娇娥就拿出在路上买的洋葱,她把洋葱掰开,冲顾紫苑的眼睛那儿挤了一下洋葱汁,顾紫苑立马泪眼婆娑。 她泪眼婆娑地进了顾府的大门,门房见她这样,连忙问:“大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程娇娥接话道:“遇到点儿事,大公子和侯爷在家吗?” “侯爷上朝还未回来,大公子在书房。” 顾明炎在家,这事倒比青衣侯在家要好办。 程娇娥没问顾浣浣,省得被起疑,她扶着顾紫苑,俩人朝书房里走,敏秀和青韵押着妇人走在后头,连英夹在中间。 青衣侯府,早晚都是顾明炎的,故而青衣侯虽然还没有退下来,却已经开始让顾明炎掺手家事和朝事。 此时,顾明炎正在书房里和府上的两个门客议事,听下人传,顾紫苑和程娇娥在书房外等着,顾紫苑显然哭过,像是遇到什么事了,他急忙把门客摒出去,慌慌张张去外面找她们。 他一出门,果然看见顾紫苑正在拿手帕抹泪,她眼眶红红的,确实是刚哭过。 “怎么了?”顾明炎连忙心疼地把顾紫苑拉进屋,程娇娥并不瞒他:“没事,这是用洋葱给熏的。” 顾明炎这才松一口气:“好端端的,拿洋葱熏眼睛做什么?” “顾公子,您有所不知。”程娇娥不客气地在顾紫苑旁边坐下,“今天有人去我们的胭脂铺闹事了,我们查到闹事的人是受人指使的,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想出这个法子来。” 顾明炎不满地看程娇娥一眼,他心里向着自己的妹妹。 本来胭脂铺以顾紫苑的名义开设,顾明炎就有些不大高兴,认为她乃是顾家长女,怎么做商贾之事,但因为欠程娇娥一份天大人情,所以不好说什么。 现在顾紫苑又因为胭脂铺受委屈,他不免不快道:“胭脂铺里那么多人,哪里用得上熏她的眼睛?” 程娇娥听出他语气里的责怪,并不气,解释道:“人是冲着紫苑来的,顾公子你也别生气,我们也是没办法,要是不让人看出来她受委屈,这事儿青衣侯多半不会管。” “又关我爹什么事?”顾明炎纳闷地问。 程娇娥看向顾紫苑,顾紫苑擦着眼睛,解释道: “哥,不瞒你说,我和娇娥都觉得指使别人找胭脂铺麻烦的人就是浣浣。” “三妹?”顾明炎眉头蹙起来,似信非信,“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程娇娥笑,“嫉妒呗。顾公子,你可能还不知道,胭脂铺开张的第一天,三小姐就去了,当着一群人的面大骂紫苑是冒牌的长小姐,害得紫苑下不来台。” “真的?”顾明炎看向顾紫苑,见顾紫苑点头,他猛地一锤桌子,“这事儿你为什么不早说!?” 顾紫苑委屈地撇着嘴:“我想着咱们都是一家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我回来把这件事告诉你,你肯定又要责骂她,就……” 顾明炎气得不知该说顾紫苑什么好:“去胭脂铺闹事的人,你们确定是她指使的吗?” “不确定,但是娇娥看见她混在人群里了,那个闹事的人也说指使她的是个年轻的小姐,非富即贵,所以我们猜十有八九就是她。”顾紫苑答。 “那和你用洋葱熏眼睛有什么关系?” 顾紫苑看向程娇娥,程娇娥接过话茬:“三小姐之所以敢这么欺负紫苑,是因为她深得青衣侯的喜爱。我听紫苑说她现在在家里乖巧得很,又重新讨回了青衣侯的欢心,要是不让紫苑装得委屈可怜,青衣侯又怎么会看重这件事?只怕到时候我们一开口,就被四两拨千斤了。” 顾明炎心思深沉地看一眼程娇娥,好一会儿,才问:“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程娇娥纠正道,“是顾浣浣想做什么。” 第161章 现在就可以去死了 程娇娥深谙顾明炎的脾性,顾紫苑是他一奶同胞的亲妹子,也是唯一的胞妹,他把顾紫苑看成自己的掌上明珠,绝不容许别人动她一根手指头。 果然,他面容变得凛冽:“如果她真的指使人陷害紫苑,这事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顾公子你放心,我们也不会冤枉她。”程娇娥一拍手,青韵用力一推,就把外头耷拉着脑袋,哆哆嗦嗦站着的妇人一下推进来: “这个就是那个陷害紫苑的人,虽然她不知道指使她的人叫什么,但一见面,就能把她认出来。顾公子,您让我们带着她去见一见三小姐,如果不是三小姐,就当我刚刚什么话都没有说,如果真的是三小姐。” 程娇娥故意顿住,顾明炎接话:“你放心,如果真的是她,我第一个不饶过她!” 顾明炎这儿说通了,程娇娥冲顾紫苑一挑眉,就在此时,被程娇娥派去盯梢的敏秀急急忙忙跑过来,她一进门,大气都顾不上喘一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侯、侯爷回来了,正在朝书房过来。” 闻言,程娇娥连忙把袖兜里剩下的洋葱拿出来,再次挤出汁朝顾紫苑眼前熏,顾紫苑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然后她手疾眼快地把洋葱往窗户外一丢,拿手帕赶紧把手上的洋葱汁抹干净,连忙装出哄劝顾紫苑的样子。 顾明炎觉得程娇娥这样实在是太假了,但也不得不配合。 青衣侯还没进书房的门,远远地就听见了女儿的抽泣声,他脚步不由加快。 书房的门开着,连推门的动作都省了。青衣侯一进书房,下人们连忙拜下去,他走向顾紫苑,着急地问: “怎么了这是?” 程娇娥和青衣侯不亲近,此时就不好说话了,倒是顾明炎,机灵地故作愤怒道:“在外头被人欺负了。” “谁这么大的胆子,连我们顾家的长小姐都敢欺负!?”青衣侯果然立马被激怒。 程娇娥适时看向妇人,青衣侯顺着她的目光看见缩在墙边,耷拉着脑袋,浑身发抖的农妇,不怒自威:“是你?” 妇人被他慑得立马跪倒在地,几乎都要哭出来了,连忙道:“不是民妇,不是民妇!” 程娇娥沉着脸清了清喉咙,妇人小胆儿一颤,知道自己说错了,她想到自己还被扣在娇颜苑的女儿,只好硬着头皮哭着改口: “民妇也是被迫的啊,有人给了民妇一千两银子,让民妇去小姐的胭脂铺里闹事,民妇也不想接她的银子,可她说如果不接,就杀了民妇全家,民妇也是被逼无奈的啊!” 她对青衣侯说的话,和对程娇娥说的有很大的出入,而有出入的部分,则是程娇娥叫她这样说的。 闻言,青衣侯更怒:“指使你的人是谁!” 妇人胆怯地看一眼程娇娥和顾紫苑,她想看一眼青衣侯,可视线刚和青衣侯接触,就吓得连忙低下头: “民妇不、不、不敢说……” “说!”青衣侯喝道:“你只管放心大胆的说,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如果你不肯说,那么我只好让你现在去死了!” 妇人打了个寒噤,明白青衣侯这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连忙按照顾紫苑教的,哆哆嗦嗦道:“她、她只说她姓顾,看起来十五六岁左右,旁的民妇就不知道了。” 青衣侯一愣,古怪地看向顾紫苑几人。 指使她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妇人虽然没有说透,可这一句姓顾、十五六岁左右,青衣侯就全明白了。 他有些不信顾浣浣会做出花钱指使人欺负自己姐姐这种事,但想到顾李氏之前不也是花钱指使下人去杀顾紫苑,不免有些心寒。 “问出真相,我本该送她去见官的,可我又怕那人真的是浣浣。”顾紫苑抹着泪,“我实在是没有主意,这才把她带回来,让爹爹您发落。” “我和浣浣是姐妹,这事要是闹大了传出去,对咱们顾家的名声不好,我本想就这么算了,可是爹爹,上回算了、这回也算了,下回呢?” 青衣侯神情复杂地叹一口气,张口也想劝顾紫苑要不然就这么算了吧,但当着她和顾明炎的面,这么偏袒顾浣浣的话,让他怎么能说出口? 看出他内心的挣扎,程娇娥添油加火道:“这是侯爷您的家事,我本不该多嘴的,但胭脂铺开张的时候,三小姐就已经去闹了一回了。” “那天,她当着一大群人的面,直言紫苑她不是顾家真正的大小姐,她说这话的时候,将军府的陈小姐也在,侯爷您大可以去问。紫苑心软,自个儿在胭脂铺哭了一场,这事就算了,可距离胭脂铺开张才多久,三小姐又闹出今天的事来!” 青衣侯眉头皱起,有些不相信地问:“紫苑,程侧妃说的话是真的?” 见顾紫苑点头,他脸彻底阴沉下来。 顾浣浣年纪小,又是从小被宠着长大的,他可以容许她任性、胡闹。他把顾李氏赶出家门,也能容许顾浣浣因为这事儿闹脾气,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情,但唯独一点,就是不容许她质疑顾紫苑的身份! 她光在家里质疑也就罢了,竟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不止是给顾紫苑、也是在给整个顾家难堪,这让青衣侯如何姑息? 他立马沉声喝道:“去把三小姐给我叫过来!” 顾浣浣此时也刚刚回到顾家不久,因为整治程娇娥和顾紫苑的计划再一次失败,她正在拿枕头出气,听说青衣侯正在书房等她,不由多留了个心眼,问: “爹爹找我有什么事吗?” 下人并不多嘴:“小的也不清楚,小姐您到了书房就知道了。” 顾浣浣一路犯着嘀咕走到书房外。 书房的门掩着,也静悄悄的,她便以为书房里只有青衣侯一个人,进门之前先扬起一个乖巧的微笑,推门时便甜甜地喊问道: “爹爹,您找我什么事?” 她一推门,看见里头满满当当的人和那几张讨厌的脸,笑容顿时僵住。 第162章 指认 “就是她!”看见走进来的顾浣浣,妇人急忙道,“我认得出来,就是她!” 顾浣浣心一突,连忙大声否认道:“不是我,我从没见过你!” 她的反应过于夸张,青衣侯在官场上混迹了几十年,若是看不出猫腻来,就白瞎了他的火眼金睛。 他心凉了一半,指着妇人,问:“你当真不认识她?” 顾浣浣心虚地点头:“女儿从未见过她。” “小姐,您可不能这样!”认出她确实就是塞钱给自己的那个姑娘,妇人乞求地爬过来拽顾浣浣的衣裳,“昨天就是您塞给我银子,让我去陷害顾小姐的,不是吗?您可不能不认啊!” “你说什么疯话!”顾浣浣慌张地一脚把她踢开,急忙和她撇清关系,“爹爹,我根本不认识她,你不要信她说的。” “你昨天出去了吗?” 顾浣浣想说自己今天就待在府里,哪儿都没有去,转念一想,这样说肯定会被拆穿,只好扯谎道: “我昨天出去了,但我是出去给皇贵妃挑选礼物的。” “你挑选的礼物呢?” 顾浣浣支吾着:“还没找到合适的。” 程娇娥和顾紫苑并不说话,只是看着顾浣浣,在妇人的哆嗦声中,夹杂着顾紫苑时不时的啜泣声。 “那好,我再问你,你大姐的胭脂铺开张的时候,你有没有去闹事?” 顾浣浣一愣,明白这是旧账被翻出来之后,焦躁不安地指着顾紫苑,质问道:“是不是她来跟您告状的?这是诬陷!爹,她这是在诬陷我!” “诬陷?”程娇娥冷笑,“当时你带着一位红衣姑娘去的,将军府的陈小姐也在场,三小姐,是否要派人把陈小姐请过来当场对质?” “你!”顾浣浣气愤地一指程娇娥,半晌说不出话来,认栽地冷哼一声,扭头看向青衣侯时,已经变得委屈巴巴了: “爹爹,我没想闹事的,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什么?”青衣侯气得狠狠朝顾浣浣脸上扇去,巴掌用力之猛,扇得她像是一只断翅的蝴蝶坠到地上。 顾浣浣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青衣侯:“您竟然打我……” “这是你自找的!”青衣侯气急败坏地骂道,“我已经再三警告过你,不许你再和紫苑起什么争执,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甚至在外人面前,屡次让紫苑难堪!” 听青衣侯言语间如此维护顾紫苑,纵使错是在自己,顾浣浣也觉得委屈极了。 泪珠从她眼眶里涌出来,她既想跟青衣侯争执,可又怕再激怒他,只能捂着脸忍气吞声。 “我再问你一遍,今天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顾浣浣耷拉着脑袋,咬着牙,嘴硬道:“没有。” “小姐,您不能不认啊,您要是不认,我这条命就没了啊!”妇人适时插嘴,“我那儿还有您给我的银票、是您亲口告诉我您是顾家的三小姐的啊,还说什么长小姐是冒牌的,您要是不说这话,我哪敢得罪长小姐啊!”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顾浣浣急得立马否认道,“我连我姓什么叫什么都没告诉过你,你休要乱说话!” 说着她愤怒地指向顾紫苑,“是不是她们教你这么说的?”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站起来大笑着走向顾紫苑,“好啊,我知道了,我就说呢,我见你这个农妇的时候,头上的帷帽一直没摘下来过,你又是怎么认出我的,肯定都是她的诡计,对不对!” 见她自诩聪明,程娇娥不由觉得好笑。 她猜中了一部分,但自己也承认了确实和妇人见过面,真不知道是该说她聪明还是傻。 “也就是说,三小姐你确实和这个妇人见过面,并给了她一大笔银子,让她去闹事了?”程娇娥问。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顾浣浣立马捂住嘴,惊恐地看向青衣侯,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爹爹,不是,不是这样的……” 青衣侯怒极反笑,“好啊,事到如今你还敢否认,看来是我平时对你太过纵容了!来人,把三小姐带回房间去,禁足一个月,让她好好反省!” “不,不要!”听到禁足二字,顾浣浣吓得急忙跪地求饶,“再有六日,就是皇贵妃的寿辰了,爹爹,您不能在这个时候禁足我,我还得去参加寿宴。” “寿宴你就不要参加了。”青衣侯背过身去,不肯看她,“我会告诉皇贵妃你在家里养病,你就在家里好好反省吧。” 顾浣浣一听,踉跄跌坐在地上,面白如纸。 下人从书房外走进来,试图拉起她时,她突然猛地一甩胳膊,把他们甩开,咬牙盯着青衣侯的背影,委屈也怨恨道: “反正顾紫苑回来了,您心中就再没我这个女儿了,您把我娘赶了出去,现在又屡次禁足我,连皇贵妃的寿宴都不许我参加了,不就是怕皇贵妃喜欢我,误了顾紫苑和七皇子的婚事吗?” 她自己站起来,委屈地一抹泪:“反正您现在心里也没我这个女儿啊,我走!我去找我娘还不成吗!” 青衣侯被她气得暴跳如雷,回头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今儿你要是敢出这个门一步,往后你就永远别回来!” “不回就不回,反正这个家早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说完,顾浣浣立马哭着跑出书房,大步朝大门跑去。 没料想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程娇娥和顾紫苑互相看了一眼,顾紫苑开口劝道:“三妹她小孩脾气,爹爹,您快派人把她追回来吧,她一个姑娘家,要是出了什么事……” 说着她给下人使眼色,下人刚走出门槛,青衣侯便喝道: “不许追!让她走!什么小孩脾气,你比她也大不了两岁,她早就该懂事了!” 他正在气头上,顾紫苑便不敢再劝了,却把目光转向顾明炎。顾明炎虽然也不喜欢顾浣浣,却到底还理智: “没听见长小姐说的吗,你们还不快追上去盯着三小姐。” 第163章 禁足 程娇娥是聪明人,她跟着顾紫苑回顾家,为的就是惩治顾浣浣,现在顾浣浣已经被禁足一个月,虽说惩罚不痛不痒,但今日一事,必然会让她在青衣侯心里的印象更差。 只要她越发招青衣侯讨厌,程娇娥的目的就算是达成了。既然目的达成,她便不久留。 青衣侯有心要把今儿的过错都算到妇人头上,但程娇娥言而有信,在青衣侯开口要把妇人送进大牢之前,询问顾紫苑: “紫苑,这个农妇你打算如何处置?” 顾紫苑委屈地抹着眼泪:“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三妹,她也是被逼无奈的,把她放了吧。爹爹,您觉得呢?” 她因为顾浣浣受了委屈,青衣侯现在也不好拂她的面,只好无奈摆手:“放了,放了。” 妇人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瘫坐在地,有一会儿,才敢确定自己真的被放了,连忙磕头谢恩。 程娇娥福一福身:“既如此,我便带着这个农妇回去,不再叨扰了。” “既然来了,吃过中饭再走吧。”顾紫苑连忙站起来挽留。 程娇娥摆手笑道:“夫君还在家中等着我用午膳呢,就不了。” 她口中的夫君,自然是钟离殇。眼下她的身份是安平侯府侧妃,拿钟离殇做挡箭牌,再合适不过。 果然,顾紫苑等人不再挽留,程娇娥给妇人使了个眼色,妇人连忙跟着她走出书房,顾紫苑要追出来送,程娇娥连忙道:“留步!” 然后带着青韵和妇人,匆匆出了顾府。 一出顾府,上了停在外面的马车,妇人才敢再次出声。 在胭脂铺时,妇人虽然从程娇娥的穿着上看出她出身富贵,但也只是认为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但在顾府,从她和顾家人的对话中可见,她的身份亦十分尊贵。 故而妇人恭恭敬敬的,态度里甚至带着些许卑微,小心翼翼地问:“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我说话算话。”程娇娥看着妇人的眼睛,“你是个聪明人,往后如果有人问起你今天的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相信你自己心里都有个谱。” 妇人忙不迭地点头:“您放心,往后不管是谁问,都是顾家三小姐找的我,她自己告诉的我她的身份。” 见这个妇人还算识相,程娇娥满意地点点头,她从袖兜里摸出来一张银票,银票的面额不大,打发这种人,也不需要太大面额的银票。 妇人欢喜地连忙把银票收下,不停地道谢,程娇娥被她烦得眉头蹙了一下,她敏锐地捕捉到她的不耐烦,倒是有眼力劲儿地不再言语,彻底老实了。 话说这边程娇娥带着妇人回了娇颜苑,那边顾浣浣一气之下跑出家门后,下人去追,半道上被顾明贞拦住。 顾明贞亲自追着顾浣浣出了顾府,一直追了半条街,才追上她。 顾浣浣生气地甩开顾明贞,刚想骂,回头见到是他,哭声更厉害,骂道:“爹他就是偏心眼,自从那个顾紫苑回来之后,他眼里可还有别的女儿?” 顾明贞无奈地说道:“你也不能全怨爹,你说你好端端的,干嘛非要去找长姐的麻烦?” “连你也向着那个野丫头了!?” “我不是向着她!”顾明贞看一眼被大吵大闹的顾浣浣吸引过来的人,“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咱们去一品居。” 到了一品居,顾明贞把顾浣浣领到雅间里,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端到她面前,见她还在生气,颇为头疼地坐到她对面,埋怨道: “不是我说你,三姐,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咱们暂时得忍,忍到皇贵妃寿宴的时候,只要你在寿宴上抢了长姐的风头,让长姐在皇贵妃面前难堪,七皇子的婚事不还是你的?” “父亲他现在为什么对长姐那么好?还不是因为她和七皇子的婚事。只要你把这门婚事抢过来,自然就没人再看重长姐了,你何必现在触她眉头?” 顾浣浣张口想给自己争辩,可又怕再把顾明贞激怒。 毕竟她现在赌气从家里跑出来,就算有脸回去,现在也不能回去。 以青衣侯的性格,她只要敢回顾家,立马就会被禁足。距离熙和皇贵妃的寿宴只有六天了,她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被禁足呢。 顾明贞接着教训道:“我都听下人说了,好了吧,这下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连寿宴都去不了了,可怎么办吧!” “四弟,你主意多,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的!”顾浣浣连忙态度软活下来,央求道。 顾明贞不满地看着她,有心把她这枚棋子就这么丢了,不用了,可他想要把程娇娥给自己的耻辱报复回来,暂时免不得还得要用她。 他想了一会儿:“我哪有什么办法,皇贵妃的寿宴,就连我自己都去不了。” “你替我想想办法嘛~” 他又仔细思索了一会儿,把自己认识的人、可以搭上的关系细细思索了一遍,一拍大腿!“有了!” 顾浣浣眼冒精光:“我能去寿宴了?” “八成八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从现在起,你必须得听我的,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我不让你招惹长姐,你绝对不能再招惹她一下,你要是答应我,我就想办法给你安排。” 顾浣浣不满地扁嘴,心想按辈分你得喊我一声姐,凭什么我要听你的?但为了能够参加明熙的寿宴,还是不情愿的点头: “我答应你。” “那好,这段时间你就在这儿住下吧,尽量少出去。”顾明贞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来,递给顾浣浣,顾浣浣并不接: “送给皇贵妃的寿礼我还没准备好呢,我不能一直待在这儿哪儿都不去。” “好吧。”顾明贞妥协道,“你可以去给皇贵妃挑选礼物,但出去之前必须告诉我舅舅,少在外头惹是生非,你要是再惹事,闹到父亲那儿,我可不敢再帮着你了。” “行了,我知道了。”顾浣浣这才不情愿地接过银票。 第164章 生辰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就到了明熙生辰这日。 自从顾府离开后,程娇娥和顾紫苑就没有再见过面了,顾紫苑只派敏秀来问过一句,问她可准备好了合适的寿礼。 和顾紫苑不同,钟离殇和明熙本就是面和心不和,俩人谁也没想着讨好明熙和七皇子,故而在准备寿礼上,也不似旁人费心精心。 寿礼是钟离殇随意从仓库挑选出来的一套金打的首饰,样式是老样式,胜在分量足、做工精致。 得知程娇娥寿礼已经备好,敏秀心安道:“如此我家小姐就放心了。” 程娇娥知道顾紫苑这是拿了自己的半晌欢,唯恐自己没有礼物可以交差,所以差敏秀过来看看,笑道: “劳烦你回去告诉紫苑,就说明儿我在宫里等着她。”说着她看向青韵,给青韵使了个眼色,青韵立马转身进屋。 不一会儿,她托着一件粉纱裙出来了。 “这件裙子是我依照紫苑的尺寸做的,紧赶慢赶,终于在皇贵妃生辰前赶出来了。敏秀,你拿回去让紫苑试试,看看合不合适。” 敏秀瞧着衣裳的料子,是从未见过的,不由好奇这衣裳究竟是什么样子,但出于礼数,不便打开,只恭敬把衣裳接过来: “多谢侧妃。” “我们姐妹间,还说什么谢不谢的。” 程娇娥笑嘻嘻地送走敏秀,让青韵把未完工的另一件衣裳拿出来。 这件衣裳和她送给顾紫苑的衣裳料子相同,都是之前她从布庄里买回来的雪纺纱制成的,不同的是,那件用染料染成了粉色,这件染的则是淡蓝色。 除了颜色不同,这两件衣裳的款式也不同,都是程娇娥依照自己和顾紫苑不同的身材,精心设计出来的。 这些天她紧赶慢赶,终于在明熙生辰之前赶了出来。 程娇娥想过,明熙生辰,是给自己的成衣铺宣传的最好机会。这日,京城权贵都会齐聚皇宫,只要自己和顾紫苑穿得出彩,必然会被注意到。 天下女人哪有不爱美的? 尤其是这些挥金如土的大户人家,她们根本不会在乎价格是否公道,只要能够让自己变得更加迷人,多大的代价都愿意付出。 程娇娥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客户。 顾紫苑的衣裳是昨儿做好的,程娇娥的尚差一些,这夜,青韵挑灯又拿着针线缝补到半夜,才终于把最后一点儿活也完成了。 清早,天还未大亮,钟离殇就派人来把程娇娥唤醒了。 程娇娥打着哈欠,坐在镜子前,任由丫鬟侍奉着自己打扮,一直打扮到太阳完整地从东方跳出来,插满金簪玉石的发髻才总算是梳好了! 按照规矩,今儿程娇娥是该穿正装的。 但因为钟离殇之前压根没打算让她去淌这趟浑水,故而根本没给她准备正装,因此对她穿什么样的衣裳,也没拘束。 程娇娥眼下住在安平侯府,她有什么动作,逃不过钟离殇的眼睛。 钟离殇晓得她这几日整天整天地闷在房间里缝制衣服,却没想过,她会把自己缝制的衣裳穿到身上! 故而当程娇娥盛装站在他面前时,他不由愣了一下,这一愣既是惊诧、又是惊艳。 她穿的是襦裙,很寻常的款式,却在胸口那儿加了一块精致的、巴掌那么宽的抹胸。 抹胸是深蓝色的,绣着双飞燕,襦裙的下摆从抹胸底下露出来,长至脚踝。 下裙是淡蓝色的双层布,压着一指宽的整齐的褶儿,底下用的是近色云锦打底,外面一层是雪纺纱,纱面上用银线绣着精致的一朵朵小花。 程娇娥肩上搭着的披帛也是雪纺纱制成的,将其展开,宽有一尺半,披帛上也用银线绣着一朵又一朵精致的小花,它们叠在一起,乍眼看去若有若无,煞是引人注意。 她展开双臂,转了个圈,裙摆飞扬转起来,像朵盛开的花儿。 “怎么样?好看吗?” 钟离殇看直了眼,一向机灵的他此时竟只会呆呆地点头:“好看。” 他这个反应,程娇娥很满意,她故意抛了个媚眼:“那你觉得我把这件衣服放到成衣铺卖,效果会怎么样?” 钟离殇吞了口口水,有些害羞地别过脸,心里仿佛有小鹿在乱撞,耳根子都红透了,岔开话题,不好意思地拉着她的袖子往外走: “再不走,就该误时辰了。” 程娇娥好笑地跟在他身后,心情莫名地愉悦起来。 俩人上了同一辆奢华的、可容纳八人的大马车,车帘统一用的朱红色,这是只有皇室还有经过皇帝特许的贵族才能使用的颜色。 今日通往皇宫的大道,每一条道路都熙熙攘攘,皇宫外一辆又一辆的马车停下,一辆又一辆的马车驶离。 顾紫苑比程娇娥先到一步,程娇娥到时,顾府的马车正在往外走,给后来的大人们腾出位置。 宫门一侧,顾紫苑穿着昨天敏秀带回去的那件粉色的衣裳,风一吹,吹得雪纺纱轻飘飘地扬起来,远远看去,像一朵迎风飘扬的荷花,美丽极了。 她手里拿着一把团扇,团扇遮住了半张脸,背靠着宫墙,羞怯地微微低着头和她面前的男人说话。 男人背对着程娇娥,透过他挺拔的背影,程娇娥只能看出他非富即贵,更多的,就看不出来了。 “那是七皇子。” 钟离殇顺着程娇娥的视线看过去,看到那人,淡淡说道。 原来他就是商澈。 程娇娥不由把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看向仇人的目光里带着恨、带着痛,钟离殇甚至可以听见咬牙切齿的声音。 他轻缓地把手掌覆在程娇娥的掌背,小声道:“别冲动。” “我知道。” 盯着这个两世仇人、这个在背后推波助澜、害得自己上一世万劫不复、这一世家破人亡的人,再俊逸的外表,也只让她觉得憎恨、觉得丑陋! 甚至他和顾紫苑在一起,程娇娥都觉得,是玷污了顾紫苑。 马车在宫门外停下,车夫跳下来,拿出踩凳在外头放好,才掀开帘子: “小侯爷,侧妃,到了。” 第165章 动心思 虽然和商澈说着话,但顾紫苑的视线始终盯着来往的马车,当她看见钟离殇亲自扶程娇娥从马车上下来,连忙眉飞色舞地说: “七皇子,我常跟你提起过的娇娥到了。” 她指向程娇娥,商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和程娇娥打了个照脸,不自觉看向站在他身边的钟离殇。 “我要去跟娇娥打个招呼,七皇子,您一起去吗?” 商澈干笑着摆手拒绝:“不了,母后那儿还有事要交代,我先去忙了。” 听到他有事缠身,还陪自己在这儿呆了好半天,顾紫苑连忙惶恐地让他快去,心里又忍不住甜蜜。 等到商澈钻进城门里,程娇娥才靠顾紫苑靠近,她只字不问商澈,只笑眯眯地问:“等了很久了吧?你怎么不去里面等着?” “我也是刚到。”顾紫苑自然地挽过程娇娥的胳膊,钟离殇识趣地借口自己去找好友聊聊,先走了一步。 姐妹俩挽着手,并肩朝里走。 这是顾紫苑第一次参加如此正式而又隆重的场合,尤其主人翁还是她未来的婆婆,一进宫门起,她就紧张地手心不停地冒出一层又一层的细汗,反复忐忑地问: “万一皇贵妃不喜欢我送她的礼物,可怎么办?” 程娇娥能够体谅她的心情,毕竟当初自己傻傻地喜欢魏祁,因此费尽心思地去讨好魏老太太时,也是这种心情。 她宽抚道:“礼物贵在心意,半晌欢何其难得,你能把它寻来,并且送给皇贵妃,足可见你的心意,皇贵妃必然会喜欢的。” “真的吗?” “真的。” 说话间,俩人顺着人流走出抄手回廊,一回头,远处熟悉的两道人影立马映入程娇娥眼帘,看见那个挺着个大肚子,穿一身胭脂红的人,她吓得急忙躲到走廊拐角的大柱子后。 “娇娥,你怎么了?”顾紫苑话音刚落下,也看见了那俩人,笑意不由僵住。 她们不是旁人,正是蒋皓玉和顾浣浣。 “她俩怎么会在一起?”顾紫苑喃喃问。 蒋皓玉也看见了她,笑意也僵住,冷哼一声,颇为厌恶地说:“真是越讨厌什么,就越能撞见什么。” 顾浣浣也看见了她,她的目光在顾紫苑身边思索着,“怪了,今儿她怎么没跟那个姓程的在一起。” “姓程的?”蒋皓玉心一突,不由想起程娇娥来,“哪个姓程的,叫什么?” 因今儿是蒋皓玉把自己带进来的,顾浣浣只得耐着性子应道,“钟离殇新立的侧妃,听说是从荣城带过来的,和顾紫苑还是金兰姐妹,叫什么我还真不知道。” “荣城来的。”蒋皓玉小声嘀咕着,神情愈发凝重。 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程娇娥和虞嬛汐失踪了,扭头钟离殇就立了一个姓程的侧妃,也是从荣城带回来的。 程娇娥是怎么搭上顾家长小姐这条线的,蒋皓玉一时想不明白,但她想起在荣城时,程娇娥对自己做过的事,暗道这个小妮子厉害着呢,能够傍上顾紫苑不足为奇。 思及此,她不由又多想了几层,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商澈,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她之前把程胥带回来,商澈直接封了她做侧妃,一朝麻雀成了凤凰,如果这回再把程娇娥和虞嬛汐的准确行踪告诉他,那么是否自己就有可能取代顾紫苑,成为七皇子府上的正妃? 想到这儿,蒋皓玉不由蠢蠢欲动,但她还是很好的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她了解商澈,在没确定这个程侧妃的真实身份之前,如果贸然把这件事告诉商澈,结果却发现是误会一场,到时候别说是正妃了,就连自己侧妃的位置是否能保得住也不好说。 蒋皓玉双脚不自觉地朝顾紫苑那儿挪,她挪了两步,又想起刚刚顾紫苑和商澈在城门口浓情蜜意的模样,不由心里添堵,又妒又恨,一甩袖,扭头去了别的方向。 不管这个程侧妃是谁,今儿她都一定要在寿宴上露面,到时候她自然就可以知道这个程侧妃究竟是不是他们一直在找的程娇娥了。 如果是,她再把这个消息告诉商澈也不迟;如果不是,也省了一场不必要的误会。 “她们走了。”见她们远去,顾紫苑小声对依旧藏着的程娇娥说。 程娇娥松一口气,从柱子后面露出头:“刚刚她没看见我吧?” “应当是没有。”顾紫苑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躲着她们?” 程娇娥刚想说她正在找自己,突然反应过来顾紫苑和商澈的关系,于是扯谎道:“如果现在让她看见我,她不就对我有所防范了吗,我要打她一个措手不及、出其不意,这样她才能够在七皇子和皇贵妃面前露出真实面目,你说是不是?” “你说的有道理。”顾紫苑深以为然,继续和程娇娥朝前走。 她们再往前走两步,就是昭德殿了,明熙的寿宴就在昭德殿举办。 这儿是皇室专门用来举办宴会的地方,殿内宽敞得很,正中间铺着松软的波斯地毯,地毯两盘摆着对称的食案。 正北方亦摆了三张食案,最中间的最为宽敞也最为奢华,这是皇后和陛下和他的爱妃坐的位置。 两旁的食案相对要小一些,但也十分奢华。 在这两张食案上,一般坐的是皇子公主或者其他身世显赫尊贵的人。 昭德殿内最多可容纳百人,但为了不让殿内显得过于拥挤,有资格坐在这儿的,也只有寥寥几十人罢了,其余人则被安置在外殿。 哪怕在外殿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座位,对于近日来拜寿的人来说,也是一件非常值得炫耀的事! 眼下还未到开宴的时辰,昭德殿外虽然聚了不少人,但在内殿的人不多,仅有几位倨傲的公主、大家闺秀聚在一起低声攀谈。 其中就有一位公主,她高高地仰着下巴,不屑地和自己面前的人说话的同时,一双凤眼不时在人群中扫来扫去,寻找着那抹自己期盼许久的身影。 第166章 打探 商洛和她比肩而战,目光随着她的视线转动的同时,故意打趣说:“姐姐,你又在找你的殇哥哥了?” 她笑嗔道:“你就会打趣我。”问,“你说,殇哥哥新娶的那个侧妃长得美不美?” “这个我可真不好说。”商洛百聊无赖地在剥着葡萄往嘴里送,“我虽然见过她一回,但当时只是远远地瞥了一眼,她又戴着面纱,实在看不出长得什么样。” “模样大概生的不错吧,不然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丫头,怎么能让钟离殇看上,特意把她带回来,还封了侧妃呢。”她顿了顿,“今儿皇贵妃的寿宴,她必然要来,到时候不就见着……” 商洛话还没说完,这位公主就突然丢下她,欢喜地快速朝门口走,商洛一抬头,果然看见钟离殇进来了。 “殇哥哥。” 一声甜甜的轻唤,把钟离殇的目光吸引过去,他看见朝自己走来的商沁,脸上挂起和善的笑容:“安阳公主。” 安阳公主不高兴地一撇嘴,“说过多少次了,殇哥哥你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可以。” “私底下当然可以喊你沁儿,可现在是熙和皇贵妃的寿宴,这种场合,还是按照礼数称你安阳公主更好,沁儿觉得呢?” 这一声沁儿,甜到商沁心里去,她连忙红着脸点头答应,一双眼睛同时在钟离殇两旁寻觅: “怎么只见殇哥哥一个人,侧妃呢?” “她在宫门口碰见了顾小姐,正和顾小姐叙旧呢。”钟离殇说着,自然地跟着商沁朝里走,好给其他人让开出入的地方。 商沁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用撒娇的语气嗔怨道:“自从殇哥哥你从荣城回来后,就没有再来看过沁儿了,我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你的那位侧妃究竟有多美,把沁儿都比了下去。” 美? 想到清早程娇娥穿着一袭蓝衣,宛若仙子般的模样,可她向自己抛媚眼时的魅人,钟离殇笑容不由从心里发出来,语气也变得温柔: “她的美和沁儿你不同,你惊心动魄,她、她让我感觉很舒服。” 他语气的变化很微弱,但哪怕是微弱如萤光,商沁还是敏感的一下捕捉到。她心里咯噔一下,有些酸楚。 “历来只见新人笑、谁闻旧人哭啊。”商洛适时走过来,装作打趣的样子,插话道。 商沁眼神中的光芒淡了淡,钟离殇不悦地瞥商洛一样,哄道:“近些天边关战事吃紧,我有很多朝务要忙,再加上父亲他又突然退位,我刚刚接任安平侯府,不论府里府外,都需要我一个人照应,所以没能抽出身来看你。” 听到他的解释,商沁心里还好受些。 她柔和笑着,自然地给钟离殇理了理衣领:“我也不是非要你来看我,只要你心里想着我,那就够了。” 这一幕,正巧落进刚刚走到昭德殿大门外的程娇娥眼睛里。 俩人看似亲昵的互动刺得她心一痛,不由自主地停住脚。 “怎么了?”顾紫苑刚纳闷问完,也看见了钟离殇正和商沁有说有笑,她抓住程娇娥的手,安慰道,“那位应该是世子的表妹安阳公主,俩人表亲,自然亲近,你莫要多想。” “我自然不是这样小气的人。”程娇娥牵强笑答。 不知怎地,她心突然堵得厉害,哪怕商沁和钟离殇是表亲,她也不喜欢钟离殇和商沁如此亲近。 这一刻,她甚至私心想直接冲到钟离殇身边,宣告自己的身份,但她又有什么立场呢? 别人不清楚,难道她自己还不知道吗,她和钟离殇,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她看见了钟离殇,钟离殇一扭头,也看见了她。 目光交汇的一瞬间,他心虚地立即后退一步,和商沁拉开距离,干笑着指着商沁,向程娇娥介绍道: “这是我的表妹安阳公主。” 他既然主动打招呼了,程娇娥只能也干笑着走过去,朝商沁福身:“见过安阳公主。” “想必这就是嫂嫂了吧?”商沁皮笑肉不笑,双手托着程娇娥的双臂,把她扶起来的同时,也把她上下打量了一遍。 她五官长得确实标致,但就如钟离殇所说,并不如自己美得出众。 商沁像是一朵盛开的牡丹,美丽夺目;程娇娥则像深谷幽兰,或许第一眼并不出众,却也有自己独特的气质。 “嫂嫂这身衣裳可真好看。”商沁又把程娇娥打量了第二遍,认为单凭姿色她不如自己,她的美,有多半是因为她穿的衣裳独特。 虽然程娇娥一眼也不喜欢商沁,但商人的圆滑还是让她笑眯眯地客套道:“安阳公主您的衣裳才是真精致。” 精致,却太过普遍、俗气,并不独特也不美。 甚至昭德殿里的这些公主们衣裳都大差不差,唯一的差距就在于颜色、图案和上头缀的珠宝金银多少。 “顾小姐的衣裳也十分好看,看起来像是和侧妃身上的这件是同一个师傅做的?”商洛的目光也被俩人身上的服装吸引过去,好奇问,“不知是哪位师傅有这么好的手艺和心思,我也要找他做一件。” “还有这个料子,也很独特呢!”商洛不客气地直接摸上程娇娥身上的衣料。 程娇娥一眼认出她来,呼吸停了一瞬,心里的愤恨霎时间翻涌起来,藏在裙摆里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碍于她的身份,程娇娥藏起诸多情绪,笑答道: “不是师傅做的,是城里新开的一家成衣铺。” “成衣铺?”商洛惊讶地看她一眼,“成衣铺竟然还能有这手艺?” 程娇娥刚想顺着话题把自己的成衣铺引出来,商沁插嘴道:“坊里做出来的衣裳好看是好看,但形制却像是改过,平时穿着玩还成,却难登大雅之堂。” 她话里夹枪带棒,程娇娥听出话里藏着的意思,却不愿多事,毕竟多个敌人多堵墙,只是笑笑:“安阳公主教训的是。” 见她还算老实,商沁嘴角勾了勾笑:“我还想和殇哥哥叙会儿旧。” 第167章 引起注意 “那我先和紫苑去旁处转转,不叨扰了。”程娇娥又一福身,识趣地领着顾紫苑一转身,出了昭德殿。 她前脚刚迈出殿门,后脚商洛就追了出来。 “侧妃且留步!” 程娇娥回头纳闷地看着她,问:“公主还有什么吩咐吗?” “吩咐倒是没有,但我和安阳不同,我喜欢新鲜的东西,你和顾小姐身上的衣裳倒是很新鲜漂亮。” 这是追出来问自己衣裳是搁哪儿买的了。 就算商洛不问,自己也要想办法把成衣铺宣扬出去,现在商洛问了,程娇娥乐得顺坡下驴: “公主您要是喜欢的话,等到这月二十六,我派人来接您,带您去瞧瞧。” 算算日子,距离二十六尚有十余天,商洛不由纳闷:“为何还要等到二十六?” “这家成衣铺待到二十六号才正式开业,我和老板是故交,于是她提前做了两件衣裳给我。等到开业时,款式还要更多。” “就是说还没开?” 程娇娥点头:“是还没开,不过也快了。” “成。”商洛眯眼笑着,“到时候我一定去捧场!” 俩人又打了两句哈哈,商洛便随便找了个理由,又回了昭德殿。 程娇娥暂时不想回去,回去看商沁和钟离殇亲密无间的样子,只会让她添堵。所幸顾紫苑也有些不大习惯这样的场合,俩人躲在一个少人的角落里,倒也落得清静。 但让她纳闷的是,她们不进昭德殿,竟然也不见蒋皓玉和顾浣浣。 自从在走廊撞见后,这俩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似的,一下在程娇娥的视野中消失了,一直到寿宴开始前的半刻钟,才再次出现。 彼时程娇娥已经和顾紫苑端坐在了昭德殿里。 昭德殿里,什么人该坐在什么样的位置上,宫人早有安排,不像市井人过寿,亲朋好友三三两两挨着坐,离得近的都是亲近的人。 程娇娥和顾紫苑被宫女领着,坐到了走廊东侧的位置上。 在这边坐着的,多数都是皇子皇孙,钟离殇和自己竟然被安排在这边的位置上,着实让程娇娥有些惊讶,但很快她就释然了。 钟离殇虽然不算皇子皇孙,但安平侯在朝中势力却很大,再加上也算是皇亲国戚,能坐在诸位皇子中间,并不出奇。 至于顾紫苑,她注定要成为七皇子的妻子,明熙乃是商澈生母,自然也要被安排在这边。 不知是钟离殇事先安排还是商澈关照,程娇娥竟然和顾紫苑坐到了同一张桌案上,在她的右手边则是钟离殇,但俩人不同桌,和他同桌的人竟然是商沁。 而她的上桌仍空着,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应该是商澈和蒋皓玉。 托魏祁的福,程娇娥虽然是个商女,但在上一世魏祁高中后,也有幸参加过几回类似的场合,所以就算是没有顾紫苑的照应,也不至于出洋相。 更何况在进宫之前,怕她到时候出洋相,钟离殇还特意找嬷嬷教了她许多规矩。 钟离殇不时侧目看她,见她从善如流地正在和顾紫苑低声窃语,没有半点儿局促不安,渐渐放心。 和往常的宴会一样,商沁兴高采烈地和钟离殇说着近来宫里发生的趣事,显然,能和钟离殇同席而坐,比参加宴会更让她高兴。 可钟离殇却不像以前那样全神贯注地认真聆听她说话了,只不时地“嗯”一声,表示自己有在听。 听出他的敷衍,商沁不高兴地撅起嘴,但怕钟离殇觉得自己脾气大、善妒,故而什么都不好说,索性闷头吃面前的糕点,一言不发。 她不说话,钟离殇乐得清静,更加专注地看着程娇娥的一举一动。 程娇娥倒没留意到他的目光,她一心只扑到还没出现的蒋皓玉身上,紧盯着昭德殿的门口,又是半盏茶的时间过去,就在她焦躁不安时,顾紫苑轻轻一戳她的胳膊: “来了。” 蒋皓玉果然出现在昭德殿门口,和她一同出现的,还有商澈和顾浣浣。 顾浣浣紧紧黏在商澈身边,进门时,故意拉扯上商澈的胳膊,羞中带怯地说道:“我先去了。” 商澈厌恶地把胳膊抽出来,下意识看向顾紫苑,他看见顾紫苑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被抓着的胳膊,急忙走过来,慌忙解释道: “你千万不要误会,她和皓玉去了母妃那儿,所以我才会和她在一起,我和她没什么的。” 他的紧张害怕不似作假,程娇娥看他一眼,暗道他对顾紫苑的情意倒是真。 顾浣浣和身怀六甲的蒋皓玉就那么干脆地被扔在门口,蒋皓玉倒还算自然,顾浣浣尴尬地手足无措一会儿,愤愤地瞪一眼顾紫苑,气鼓鼓地坐到了走道对面。 程娇娥颇为心虚地端起酒杯,低着头,用袖子遮住半张脸,快速思索着今天自己和蒋皓玉少不了一见了,自己该怎么堵住她的嘴。 她现在越不敢见蒋皓玉,蒋皓玉偏盯着她看。 虽然看不到全脸,但单冲她这副遮遮掩掩的模样,蒋皓玉就断定她一定是程娇娥。为了邀功,她在经过程娇娥身边时特意放缓脚步,故意道: “我看这位姑娘眼熟得很呢,咱俩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程娇娥心跳骤然停了一拍,她偷瞥了一眼看过来的商澈,一咬牙、心一横,头刚抬,就被钟离殇摁着后脑勺把她的脑袋摁下去: “贱内是我从荣城带回来的,回到京城后,一直都深居简出,蒋侧妃怕是认错人了。” “是吗?”蒋皓玉呵呵笑着,钟离殇的反应愈发让她笃定,她不罢休地坚持道,“前段时间我也去荣城逛了逛,兴许真的是熟人也说不准,是吧,侧妃?” 钟离殇眉头蹙起,暗道果然不该让程娇娥来赴今天的寿宴,他正在想该找什么理由把程娇娥先弄走,却不料她突然发力挣脱自己,抬头看蒋皓玉。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果然是程娇娥,蒋皓玉还是明显愣了一下。 第168章 故人再见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程娇娥先装出讶异的样子,抢在蒋皓玉开口之前,讶异道: “你怎么会在这儿?” 没想到她竟然敢认自己,蒋皓玉又愣了一愣,她有心要把程娇娥的来历告诉商澈,却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件事说出来,毕竟事关前朝。 她讪讪地笑了笑:“没想到小侯爷他新立的侧妃竟然真的是你。” 程娇娥手捏着袖兜里的卖身契,盯着她的眼睛,打算只要她稍有异动,立马把卖身契拿出来发难,商澈打破两人间的僵局: “既然你和小侯爷的侧妃是故交,那这样,你和紫苑换换位置,和侧妃做在一起叙叙旧,怎么样?” 虽是询问的话,但商澈的语气却像是命令。 若是平时,蒋皓玉肯定就同意了,可现在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把程娇娥的来历告诉他,于是不情愿地说道:“位置都是之前定好的,突然更改,不好吧……” 商澈不耐烦地拉着顾紫苑直接坐到自己旁边:“位置是人定的。” 顾紫苑本来想婉拒,可看到程娇娥疯狂给她使眼色,想到程娇娥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于是沉默着算是默认了。 蒋皓玉到底是没有和商澈抗争的底气和勇气,见顾紫苑在商澈身边坐稳了,她只得不情愿地在程娇娥旁边坐下。 程娇娥坐稳了,看似目视前方,眼角余光却瞄着蒋皓玉青黑的脸,以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够听见的声音说:“没想到你竟然当了七皇子的侧妃。” “我也没想到,你不但死里逃生了,还搭上了钟离殇这根高枝。” 提起程府的火灾,程娇娥双手不由攥紧,指甲嵌进肉里,几乎要嵌出血来。 她一口银牙咬得咯吱作响,极力压制着怒气,咬牙切齿地瞪着蒋皓玉。 她这幅样子,蒋皓玉看得快活极了,得意地说:“你就不该来参加这个寿宴,你如果不来,我还不知道你现在在哪儿,你来了,我就该送你去和你爹团圆了。” 程娇娥故作惊讶和迷茫:“我爹?”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你家的火是我派人放的,我把你们家烧了,把你爹绑回京城。说起来我能成为侧妃,还要感谢你爹呢。” 她故意笑吟吟地歪头看向程娇娥,“我把你爹带回来,立了大功,为了奖赏我。”她抚摸上自己圆鼓鼓的肚皮,“七皇子特意立我为侧妃。” “你就不怕我把这些事说出去?”程娇娥冷笑问。 “怕?”蒋皓玉讥笑道,“我怕什么?待会儿我寻到机会,就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七皇子,到时候你就算是有再多的话,也只能烂在肚子里了!” 说完,她端起酒壶,作势就要站起来去给顾紫苑敬酒,程娇娥急忙抓住她的手腕,问: “你去哪儿?” “你管我!”蒋皓玉不耐烦地试图甩开程娇娥,程娇娥装出害怕的样子,哀求道: “求你,不要!” 她手上却悄悄地从袖兜里掏出一粒黑色的小药丸来,趁蒋皓玉不注意,掀开壶盖把小药丸丢进去,不动声色地把盖子重新盖好。 对她的小动作毫无察觉的蒋皓玉轻蔑地把她一下推开:“不可能,你想想之前在荣城的时候,你对我做过的事,现在你所承受的一切,都是你应该付出的代价!” 说完,她拿起酒壶又换上一副笑脸,伪善地走到顾紫苑面前,装出一个侧室该有的低卑样:“顾小姐,我敬你一杯酒。” 她端起小巧的酒杯,满斟了一杯酒,正打算趁敬酒的功夫,提醒商澈程娇娥的身世,程娇娥突然也站起来再次抓出她的手: “这酒不能喝!” 蒋皓玉不耐烦地冷声问道:“你又要做什么!” 程娇娥并不理她,反而看向商澈,厉声道:“这酒有问题!” “你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七皇子您一看就知道了。”程娇娥不动声色地把装着药丸的小瓶子丢进蒋皓玉重重叠叠的裙子里,她夺过酒壶,打开盖子让商澈看。 只见酒壶里果然有一颗黑色的还没有化开的药丸。 “这您就得问问您的侧妃了。”程娇娥厉声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蒋皓玉脸一白,“这壶酒在你的酒桌上,里头有东西,应该问你才对!” “我?”程娇娥冷笑,“这壶酒在我桌上,是,不假。”她从酒桌上拿起自己之前倒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往蒋皓玉面前一推,“同一个酒壶里倒出来的酒,蒋侧妃,你敢喝吗?” 酒壶里莫名其妙多出来一粒黑色的药丸,别说她身怀六甲了,就算是普通人,也不敢贸然喝。 商澈见状,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黑水来,蒋皓玉显然知道这酒有问题,却还要给顾紫苑喝,显然是要害她。 蒋皓玉跟在商澈身边这么久,他一挑眉,她就能看出他是什么心思。 见他沉脸,晓得他这是动怒了,蒋皓玉连忙否认辩解道:“我真的不知道这粒药丸是怎么回事,我什么都没做,七皇子,您一定要相信我啊。” “你什么都没做?”程娇娥继续冷笑,“我亲眼看见你把东西放进去的,你还敢说你什么都没做!?” 蒋皓玉一下明白自己这是被陷害了,立即指着程娇娥的鼻子大骂道:“是你!是你害我!东西分明是你放进去的!” “我害你?”程娇娥好笑地问,“我和你无仇无怨,为什么要害你?”还不等蒋皓玉说话,她立即道,“为了证明我的清白,七皇子,你大可让人来搜我的身,这药是刚放进去的,我如果随身带着,身上必然会有装药的器皿。” 蒋皓玉等人虽然没有看到程娇娥的小动作,钟离殇却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程娇娥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但他还是不免担忧地站起来,把程娇娥护在自己身后: “贱内确实没有陷害蒋侧妃的理由,与其搜她的身,七皇子你倒不如亲自搜一搜蒋侧妃,若是搜不出什么东西来,再搜贱内的。” 商澈打量着程娇娥和蒋皓玉,陷入沉思中。 第169章 动手 “我相信娇娥是不会害我的。” 顾紫苑突然一句话,给了商澈主意。他冷漠地站起来,不顾蒋皓玉是否有孕在身,野蛮地双手放在她身上,从上往下摸。 虽说他是自己的丈夫,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他这么搜身,蒋皓玉顿时觉得满殿的大臣、皇子、命妇们都在看自己的笑话,她屈辱地咬着下唇,正委屈地准备大骂程娇娥血口喷人,并不管不顾地要把她的身份当场说破时,商澈突然在她裙子里摸到一件硬物。 “这是什么!?” 他摸索着,把硬物拿出来,竟然真的是一个小药瓶。瓶塞打开,里面俨然是一粒粒黑色药丸。 “我、我不知道,这不是我的东西……”蒋皓玉顿时头一懵,惊慌地抓住商澈的手腕,“您要相信我啊,药绝对不是我下的,我没理由害顾小姐的。” “没理由?”程娇娥从钟离殇身后走出来,“你怎么没理由,旁人不清楚,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善妒得很,紫苑她抢了你的位置,你就存心害她!” “你胡说!”蒋皓玉发疯似的要冲过来把程娇娥的嘴给撕烂,她刚张牙舞爪地朝程娇娥这冲,一巴掌就狠狠地先打到她脸上。 蒋皓玉被打得又是一懵,脸上的火辣辣让她回过神来,她不敢把脾气发泄在商澈身上,心知自己绝对没有对酒做任何手脚。 她倒也还算聪明,脑子里把刚刚的事情过了一遍后,立马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地指着程娇娥,怒道: “是你!是你在酒壶里动的手脚!” “饭可以乱吃,蒋侧妃,话却不能乱说,我和紫苑是金兰姐妹,我为何要害她?你可不能随便推卸责任。” “你要害的人是我,是我!”不顾四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一刻,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蒋皓玉理智全无,歇斯底里地冲程娇娥大喊:“你怕我把你的身份拆穿,好啊,你越怕,我越要说!七皇子,她……” “不用你说,我自己说!”程娇娥大声打断她的话,嘴巴快的像放炮似的,一连串道:“咱俩好歹主仆一场,你走远当了七皇子的侧妃,我本该祝福你,可你现在非要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也休怪我不顾主仆情分!” “七皇子,你可知此人是奴籍?” “奴籍?”商澈眉头微蹙,疑惑地看向蒋皓玉。 “你胡言乱语,我是七皇子的侧妃,是贵族,怎么可能是奴籍,七皇子,她就是想害我,你千万不要听她胡说。”蒋皓玉紧抓住商澈的衣袖,害怕地祈求。 “我可没有胡说。”程娇娥快速从袖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由蒋皓玉亲自签字画押的卖身契拿出来,递给商澈: “她之前在我家做事时犯了错,怕受责罚,就逃了。我本以为她已经死在外头了,没想到竟然走了狗屎运,傍上了七皇子您,七皇子您可要瞧清楚了,看看我究竟是不是在胡说。” 卖身契上,白纸黑字写着蒋皓玉的名字,摁着她的红手印,比真金还要真。 商沁也凑了上来,她亦是皇宫里比较受宠的公主之一,故而十分大胆地凑近看,看见上头的名字“嗬”一样,看向蒋皓玉的眼神已经变得鄙夷: “没想到真的是奴籍啊。七哥,依照祖制,没有主人的许可,家奴可不能随便嫁人,更别说嫁给贵族、成为侧妃。” 她略有深意地看一眼蒋皓玉圆滚滚的肚皮,“咱们皇家的子嗣,可不能沾上贱奴的血。” 她这话指的是蒋皓玉,不远处的商洛听见了,嘴巴一撇,显然听进心里去了。 见程娇娥拿出卖身契来,蒋皓玉才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被她连坑带骗确实签了一张卖身契,当初她纵火时,派人在程家找过,一直没有找到它,没想到它竟然被程娇娥随身带着。 思及此,蒋皓玉不由咬牙,暗恨的同时,泪潸潸落下来,哭着可怜道:“这卖身契是妾身被她骗着签下的,七皇子,您可千万不要被她蒙骗了啊。” 此时此刻,拆穿程娇娥的身份,哪里有保住自己的侧妃之位来得重要。 听她承认,卖身契都要被商澈捏破了,他觉得蒋皓玉让自己在众人面前丢了个大脸,因这侧妃位置是因为程胥给的,对她没有情谊可以。 就算是有些许轻易,今天的面子一丢,也全部消散干净了。 这儿有那么多眼睛盯着自己,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商澈不假思索地把卖身契甩到蒋皓玉的脸上,气愤地喝道: “来人,把蒋侧妃拖出去,将她的孩子落下,赶出七皇子府!” 一听他竟然要打掉自己的孩子,竟然还要把自己赶出去,蒋皓玉吓得也不顾是否大着身子,急忙跪地哭着磕头求饶: “再有几个月就要临盆,孩子已经成型了啊,七皇子,您不能这样做,他可是你的亲骨肉!” 程娇娥有心再去添油加醋,说这孩子也不明不白,但害怕自己再开腔反而适得其反,故而索性一言不发的看戏。 而就在蒋皓玉哭着抱着商澈的大腿,如何也不肯走时,明熙终于和皇帝一起出现在昭德殿门口。 还没进门,俩人就听见殿内的哭闹声,一进门,见到大着肚子的蒋皓玉竟然跪在地上,心疼孙子的明熙立马拉下脸,质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说着看向蒋皓玉,“一个孕妇,跪在地上伤了孩子怎么办,还不快起来!” 蒋皓玉哭得更凶,自认为明熙来了,自己就有了靠山,嚷嚷道:“七皇子要落了妾身的孩子,妾身不敢起。” 闻言,老皇帝也不由动怒,训斥商澈道:“再有两个月就要临盆了,你此时竟然要落掉她的孩子,澈儿,你越发胡闹!” 说着老皇帝也看向蒋皓玉,威严道:“你起来,今天有朕在,朕看看谁敢动朕的皇孙一下!” 商沁走过去,走到老皇帝的另一侧,替商澈抱不平道:“父皇,您有所不知。” 第170章 奴籍 “不是七哥要落掉蒋皓玉的孩子,而是这个孩子她不能生。” “为什么不能生!”老皇帝难道对商沁冷脸,“你也要学着你七哥一样胡闹吗?” “女儿没有胡闹,您听女儿说,这个蒋皓玉,她欺瞒了自己的身份,您说,您的皇孙、七哥的长子,能让一个奴婢来生吗?” “奴婢?”老皇帝和明熙同时一愣。 商沁给身边伺候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立马机灵地小跑过去,拾起地上的卖身契,再低着头,小跑回来,双手呈到皇帝面前。 皇帝纳闷地接过卖身契看一眼,脸色也立马变了,他气恼地冷“哼”一声,对蒋皓玉不再可怜,反而冷声喝道: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个胆大包天的贱奴带下去,落掉她的孩子!” 蒋皓玉这下彻底绝望地瘫坐在地,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个孩子彻底保不住了,在两个太监走过来,架起她的胳膊往外拖时,她终于回过神来。 回过神的一瞬间,却是怨恨地死死盯着程娇娥,不管不顾地大吼道:“我不会放过你的,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程娇娥平静地看着她被拖出昭德殿,对她的话丝毫不放在心上。 现在的她、失去商澈庇护的她,还有什么资格对自己叫嚣呢? 七皇子府她已经回不去了,从此之后,她就会沦落成一个可怜的孤家寡人。 但以程娇娥对蒋皓玉的了解,此人睚眦必报、阴险狠毒,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为了保险起见,也为了能够从她口中逼问出程胥的下落,程娇娥还是趁人不注意,拜托钟离殇派人盯着她。 这段不愉快的小插曲过去后,在一位文官的调和下,宴会上再次恢复到歌舞升平的好景象,但今天最大的热闹,注定了是商澈的笑话。 像大多数宴会一样,在歌舞中开始、尽兴和结束。 自然,这场寿宴还有一些别的娱乐活动,但那都是未婚的少男少女们去凑的热闹,和程娇娥是无关的,今天的主角是明熙、并不是她。 顾浣浣虽然也参加了今天的寿宴,但她却难得地老实了一回,只朝程娇娥和顾紫苑翻了几个白眼,并没有找什么麻烦,反倒见缝插针地去讨好明熙和商澈。 她这点儿小心思,程娇娥看得出来,程娇娥相信,如明熙和商澈这般的老狐狸,自然也看得出来。 对上赶着的顾浣浣,俩人表现的都不是很热切,倒是在顾紫苑将半晌欢送上后,明熙频频冲她报以笑意,显然十分满意顾紫苑送出的礼物。 蒋皓玉走了,程娇娥独自一人百聊无赖地占着一张偌大的食案,埋头吃着宫廷御厨精心烹饪的美食,掰着手指消磨时光的同时,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哪个。 寿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钟离殇借口三急暂离了酒席,当他回来时,同桌的商沁已然挪到了程娇娥旁边。 她笑吟吟地歪头和程娇娥小声说着话,俩人说了些什么,钟离殇听不真切,他一入座,商沁见他回来,又笑吟吟地回来了。 她一回来,便先夸道:“没想到娇娥妹妹虽然出身市井,却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 钟离殇不清楚俩人说了什么,他内心有些许不安,小声应道:“她虽出生市井,家中却富贵,不是同你说过吗,我从荣城带回的军饷就是她从中间周转,想办法帮我弄来的。” “我知道。”商沁笑盈盈地给钟离殇斟了杯水酒,“你是感激她,才把她和她娘带回京城的,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的?”钟离殇眉头微皱,纳闷问。 “娇娥妹妹都跟我说了,她还说她娘病重,京城的大夫都请了个遍,没一个能治她娘的病,还问我刘太医回来了吗。我应承下了,等到柳太医一回来,就让他去帮娇娥妹妹的母亲治病。” 听她的语气,似乎没和程娇娥起什么磕绊,钟离殇心慢慢揣回肚子里。 一直到未时,寿宴该走的过场都走完了,明熙从座位上站起来,说要去御花园里走一走,这场寿宴,也就结束了。 这时,那些搭上关系的命妇多半要留下来再陪明熙一会儿,其余人便可以散去了。 程娇娥倒是有这个资格,但她不想和明熙打上任何交道,更何况,此刻她还惦记着被赶出去的蒋皓玉,便要走。 顾紫苑见她也要,迈开脚刚要追着出宫门,被商澈拦住:“紫苑,咱们也去御花园里逛逛吧,御花园里的花开得可好了。” 出门前,青衣侯和顾明炎确实交代过她,让她尽量和商澈多相处,就在顾紫苑为难时,程娇娥笑眯眯说: “就是紫苑,你留下来陪七皇子走走,我身体不适,先跟着世子回去,你就莫要管我了。” 她这一说,顾紫苑才心安地留下来。俩人刚要顺着人流往御花园里去,顾浣浣不识趣地分开人流也往这儿钻过来了。 她到了跟前,眼里像是没看到顾紫苑似的,往俩人中间一横,就把顾紫苑挤到一边去,自己亲热地欲挽商澈的胳膊: “长姐她乡下长大的,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宫里多半待得拘束,七皇子,你不如放她回去吧,我陪你逛御花园。” 商澈厌恶地身子往旁边一偏,让顾浣浣扑了个空。他正眼也不愿意瞧她一眼,反倒主动拉起顾紫苑的手,冷漠道: “三小姐,我已经跟你说过许多遍了,我心仪之人乃是紫苑,你和紫苑乃是姐妹,我不想和你闹什么不愉快,你自重。” 说着,他拉起顾紫苑,扭头走出昭德殿。顾浣浣不甘心地一跺脚,抬脚就要追,程娇娥正巧挡在她前头,伸脚一绊,顾浣浣没留神脚下,果然被绊得一个踉跄,显然摔了个狗啃泥。 所幸现在昭德殿里的人已经不多了,不然她非得像蒋皓玉一样,遭人哄笑不可。 顾浣浣站稳了,回头咬牙切齿地瞪着程娇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171章 呛声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人家七皇子已经明确拒绝你了,你还上赶着,不想让你去煞风景、自讨没趣罢了。” 顾浣浣本就看不惯程娇娥,被她这么一激,有心要和她呛声,可瞄见站在她旁边的脸比茅厕还臭的钟离殇,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回肚子里。 她一拂袖,冷哼一声,暗道今天的事再加上之前的帐,自己总有一天会和程娇娥慢慢清算,扭头气鼓鼓地离开了。 程娇娥和钟离殇谁也不去贴明熙的冷屁股,商沁倒也想留下来和钟离殇多相处一会儿,可又怕被人说闲话,依依不舍地和钟离殇说了两句话后,也跟着离开了。 俩人这才往昭德殿外走,宾客们该散的已经散尽了,钟离殇和程娇娥俩人走在宫道上,程娇娥时不时望一眼四周高耸的城墙,叹道: “皇宫虽然繁华,却也像一个笼子。” “笼子?” “对啊,你不觉得吗,住在这里面的人,很少有人是自由的,她们虽然受人尊敬,却又诸多不自由,就像是安阳公主,她分明想跟你多呆一会儿,因为礼制,却不得不去陪皇贵妃。” “你这样说,倒也是。”钟离殇呵呵笑着,没头没脑地突然问了一句,“如果以后要你住进皇宫里,你愿意吗?” “我?”程娇娥乐得发笑,“别开玩笑了,我清楚自己的出身,商贾之女,要不是因为那些军饷让你欠我人情,连侧妃的身份我都捞不上,更何况住进皇宫呢。” “我是说,如果。” 程娇娥心里顿时警铃大作,她谨慎地看向四周,见四周无人,警惕道:“你不要命啦?这种话,可千万别再说了,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不知道还要闹出多大的动静呢。” 皇宫哪里是随便可以住的,她要住进来,那么一定是跟着钟离殇一起住进来,但普天之下能住在皇宫里的男人有几个呢? 钟离殇这话,往小了说是憧憬、往大了说可就是大逆不道! 他果然不再说了,俩人心思各异地沉默着走了一小会儿,寂静的气愤让人觉得尴尬。 就在钟离殇把脑壳挖空,终于想到话题,打算问她在寿宴上和商沁都说了什么时,程娇娥先开口问: “我让你帮我盯着蒋皓玉,你帮我盯着了吗?” “盯着了。”说话间,俩人已经走到了宫门口,钟离殇下意识看向宫门一侧已经凝固发黑的血迹,“人我已经派人带回去了,现在就在侯府关着。” 程娇娥终于露出真正的笑意,她不由加快脚步,快速朝安平侯府的马车走,人虽然还在皇宫,心却早已经飞到了安平侯府。 安平侯府内的柴房里,蒋皓玉虚弱地躺在地上。 侯府内的下人还算有些良心,给了她一张旧毯子,毯子已经被血染红了。 清晨还圆鼓鼓的肚子,这个时候已经开始瘪下去,蒋皓玉的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她再也感受不到肚皮下孩子的心跳和动静了。 她红肿着眼,呆呆地望着柴房的门,魂儿已经在太医强行落下她的孩子时,跟着她的孩子一起飘走了。 只要一想到在寿宴上,商澈对自己的绝情和失去孩子的痛,蒋皓玉就忍不住发癫地在柴房大骂,骂得尽是污秽不堪的话,骂的人也只有程娇娥一个。 在下人的带领下,程娇娥接近柴房门,就正巧听见蒋皓玉又在骂自己心如蛇蝎,青韵怕她听了生气,连忙劝道: “小姐,您别往心里去,这人已经疯了。” “我自然不会跟落败者多计较。” 程娇娥冷着脸,让下人打开门。 柴房的门打开的那一刹那,见到门外站着的人,蒋皓玉又像活了一样,一下站起来,张牙舞爪地冲程娇娥扑过来,边扑边愤怒地大喊: “我杀了你!你这个贱人,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她还没能近程娇娥的身,就被安平侯府的家丁用力一推,重重把她推倒在地,下体还没愈合的伤口再次被牵动,撕裂的痛蒋皓玉全然不知。 程娇娥居高临下地看她,看她如今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狼狈样,她还穿着上午的那件正装,胭脂色的裙子被血染得脏乱不堪,一眼看去,确实像是一个疯子。 她倔强地试图从地上再次爬起来,去和程娇娥同归于尽,可不知是因为家丁那一下推得太狠了,还是强行落下孩子带来的影响太过严重,她双腿软绵绵的,竟然再也站不起来。 程娇娥就站在门口,嫌恶地连跟她站在同一个屋檐下都不肯:“我问你,我爹在哪儿。 “哈哈哈哈!”蒋皓玉一阵仰天长笑,“你害了我的孩子、害我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被七皇子赶出来,还想让我把你爹的下落告诉你?” “呸!”她努力朝程娇娥身上吐唾沫,可惜唾沫连程娇娥的脚都没能够着,“我告诉你,你永远也别想再见到你爹!像你这种蛇蝎女人,活该家破人亡!” “我蛇蝎?”程娇娥好笑地看着她: “你现在遭受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报应!论蛇蝎,蒋皓玉,我可比你差了千倍百倍,且不说你之前给我娘下药让她不能生育,就说你后来纵容应颖给我全家下药,害我阖府上下几十口,全部葬生火海,你却心安理得地拿着我们的性命邀功,坐上侧妃的位置,就没人能比你的心思再恶毒了!” 蒋皓玉仍不觉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反而理直气壮地骂道:“程胥作为南宁皇室禁卫,就该为七皇子鞍前马后!他先不忠,七皇子几次给他机会,他都誓不交出藏宝图碎片,甚至还和钟离殇合作,试图和七皇子作对,这都他应得的下场!” “应得的下场?”程娇娥一下气红眼,她大步走过去,揪住蒋皓玉的领子,朝她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这也是你应得的下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爹现在在哪儿?快说!” “你想让我背叛七皇子。”蒋皓玉讥笑地终于逮到机会,朝程娇娥脸上准确无误地吐一口唾沫,“休想!” 第172章 一辈子也别想找到他 程娇娥恶心地松开蒋皓玉,把唾沫擦干,骂道:“你还真是商澈忠心耿耿的一条好狗。”又讥道,“但现在你的主子已经不要你了,你何必冥顽不灵呢。你如果肯乖乖告诉我我爹在哪儿,我可以保证让你活着。” “活着?”蒋皓玉大笑不止,“你害得我的孩子没了、害得我被七皇子误解赶出府门,我已经被七皇子抛弃,活着有什么意义?” 她死死地盯着程娇娥,目光渗人,似乎要在程娇娥身上戳出两个窟窿:“我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告诉你程胥在哪儿,你这一辈子都休想再见到他,休想!” 她执迷不悟,程娇娥也再继续审问下去的必要。 “那你好自为之吧。” 丢下这句话,程娇娥扭头走出柴房,就在她两只脚迈出去的那一刹那,青韵忽然倒吸一口冷气,吃惊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微微颤抖着指向她的身后: “小、小姐……” 程娇娥纳闷回头,这才看见汩汩鲜血从蒋皓玉的嘴角流出来,蒋皓玉的脑袋已经无力耷拉下来,眼睛还死死地盯着她,死不瞑目。 她吓得急忙跑过去,伸手去探蒋皓玉的鼻息,已经鼻息全无了。 “死了。”程娇娥也有些吓住,难以置信地掰开蒋皓玉的嘴,半截被生生咬断的舌头挂在牙齿边,可见蒋皓玉死心何其坚决。 “还真是条好狗。”片刻的震惊后,程娇娥淡然地站起来,“给她裹张草席,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 青韵却忍不住,在发现蒋皓玉凄惨死相的一瞬间,慌忙夺门而出,蹲在墙角哇哇干呕。 这也难怪,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如果不是上一世,被魏祁送到城隍庙“养病”时,程娇娥见多了死人,恐怕现在也会和青韵一样,蹲在墙角干呕半天,甚至晚上做梦都不敢合眼。 安平侯府里的下人个个做事都利索得很,很快,一卷草席就把蒋皓玉盖住,两个家丁合力把她抬上一辆拉货用的板车,板车上又蒙了一层白布,然后按照程娇娥吩咐的,拉着她到外头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蒋皓玉死在柴房里,这事自然瞒不住钟离殇。 程娇娥亲自看着家丁拉着板车从后门出去后,往自己的院子走,在院门口,遇见了就坐在院子里等着她的钟离殇。 一看见她,钟离殇就迫不及待地问:“问出你爹的下落了吗?” “没有。”程娇娥失落地摇头,“蒋皓玉对商澈忠诚得很,宁可咬舌自尽,也不肯说出他们把我爹藏在哪儿了。” 钟离殇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了,他叹一口气:“蒋皓玉她没能把你的身世捅出去,已经是万幸了。” 他想了想,试探着说:“要不然这段时间你先在家里待上两天?避避风头?” 程娇娥知道他这是怕自己的真实身份被人查出来,她不以为然道:“蒋皓玉已经死了,跟商澈亲近的那些人,还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只剩下魏家兄妹几人了,我小心些就是。” 她岔开话题,试探问:“你和安阳公主的关系,看起来似乎很不一般啊?” 钟离殇心虚地连忙问:“她今天没有跟你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没什么,就是寻常聊家常而已。”想到商沁说过的,她和钟离殇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程娇娥心里就不由发堵,却故作淡然。 “那就好。”钟离殇似乎松一口气,笑容也真切起来,“我的母亲安平侯妃是陛下的亲妹妹,我俩是表亲,又是同龄,所以自小关系就比较亲近。” “这样啊。”程娇娥点头,故作开玩笑地追问,“我看你和安阳公主关系这么好,又是青梅竹马,你说陛下有没有可能会把安阳公主嫁给你?” 试探的一句话,钟离殇偏偏心虚地错开视线,哈哈笑道:“说什么呢,我待她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妹妹,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程娇娥心说。 女人的直觉向来准确又敏锐,先不论钟离殇待这位安阳公主究竟是怎么个心意,商沁对待钟离殇确实是男女之情。 从她和商沁短暂的一段相处和闲聊中,程娇娥就能感觉到商沁在处处宣示着钟离殇的所有权。 以钟离殇的身份地位,如果商沁对他有意,皇帝将商沁许配给他并不是没有可能。毕竟皇室的这些公主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让皇帝巩固自己的政权。 巩固皇权的同时,又能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如意郎君,何乐而不为呢? 程娇娥越想越酸涩,她苦涩地笑了笑,下起逐客令:“累了一天,我想去歇着了。” “马上就要入夜了,不如吃了晚饭再休息?我派人去通知厨房,今晚咱们早点儿用饭。” “未时才散宴,现在刚刚过去一个时辰,我肚子里的积食还没消呢,哪那么快就饿啊。”程娇娥故作轻松地把钟离殇往院外推,“我真的累了,您也快去歇着吧,要是半夜我醒来,饿了,自然会让下人去准备夜宵的。” 说着,钟离殇就被强行推出院子。 “哎——”,他扭着头,还想跟程娇娥说些什么,“砰”一声,就被关在院外。 举起的手无力地垂下去,钟离殇失落地摇头叹气,又有些心慌。 他总觉得程娇娥有哪里不对,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还是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他想不明白。 程娇娥背抵着远门,擦一下眼角莫名其妙流出来的泪,吸一下鼻子,快速走进闺房里。 闺房的门一关,连鞋袜都顾不上脱,她一下闷头倒在床上,双眼一合,在昭德宫里看见的,商沁亲昵地给钟离殇整理衣衫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程娇娥眼前。 “我这是怎么了?”她翻了个身,烦躁地用枕头蒙住自己的头,“我和他本来就是冒牌的夫妻,他和什么人来往都是他的自由,不是吗?” “可我为什么会这么心烦?难受?” 第173章 索命 是夜,程娇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天,好不容易睡着,蒋皓玉却又入了她的梦。 梦里,蒋皓玉化作青面獠牙的厉鬼找她索命,还是在那件柴房,她和蒋皓玉的位置互换。 她狼狈地摔倒在地,蒋皓玉扑上来,双手化作利爪,歇斯底里地大喊:“我要你到黄泉路上一起陪着我!” 程娇娥被她掐的喘不过气来,双手死命抓着她的手腕,试图让自己呼吸到更多的空气,咬牙盯着她,大骂道: “你害了我家几十口人命,虽死在安平侯,逼死你的却是你自己!你死后,我可怜你,给了你一张草席入土,没让你暴尸荒野,你还要兴风作浪,拉我下地狱,我呸!明儿我就让人把你的尸体掘出来,丢到野外喂狼!” “你敢!”蒋皓玉力道渐松。 “你看我敢不敢!”说着,梦里程娇娥突然一使力,竟然真的从蒋皓玉手里挣脱,紧接着,蒋皓玉似是怕了,竟扭头逃出柴房。 程娇娥追出去,竟然看见程胥、虞嬛汐还有被烧死的那些程家的下人,他们全部聚集在柴房外,堵住蒋皓玉的去路。 一个看不清脸的家丁先怒号一声:“还我命来!” 紧接着,这些冤魂们一窝冲上来,在凄厉的叫喊声中,蒋皓玉顷刻被撕成碎片,消散在夜色中。 看着冲的最为凶猛的程胥和大着肚子的虞嬛汐,程娇娥眼眶不由湿润: “爹,娘……” 泪水顺着程娇娥的眼角流下来,蒋皓玉虽然消失了,但对亲人浓重的思念却变成沉重的大石头压在她心头,把她压醒。 她从睡梦中睁开眼,一摸眼角,才发现枕头已经湿透了。 程娇娥从床上坐起来,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她借着不甚明的晨光,慢腾腾地穿上衣裳,蹑手蹑脚地推开门。 晚上的凉风从她的脖子里灌进去,吹得她打了个激灵,生怕这股寒风把睡在外室的青韵给吹醒,连忙关上房门,转身进入另一道门里。 虞缳汐的房门虚掩着。 她们刚刚到京城的时候,虞缳汐的床边不论日夜,始终都是有人守着的,生怕她突然醒来。 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虞缳汐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故而一入夜,这儿就只有虞缳汐一个人,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 程娇娥把门关好,免得寒风灌进来。 她摸出火折子,点着了灯,慢慢凑到床边,凝视着熟睡中的虞缳汐,握住她的手掌,从她的手腕开始,一点一点朝上按摩,边按摩边说:“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爹还活着,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把爹爹藏在哪儿了,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找到爹爹,咱们一家三口团圆的。” 她期待虞缳汐能够给自己回应,哪怕是动动手指都好,但回应她的,依旧只有虞缳汐薄弱的呼吸。 程娇娥顿了顿,开始絮絮叨叨地跟虞缳汐说自从她们来到京城后发生的事,说着说着,忽然说到了钟离殇身上。 提到钟离殇,她下意识沉默了一会儿:“娘,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怎么了,我的侧妃身份是假的、和世子的夫妻身份也是假的,可我偏偏见不得他和其他女人亲近。” “娘,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程娇娥又缄默片刻,失落地哀叹道:“可就像是您和爹爹说的,咱们是商户、是平民,他是皇亲国戚,我俩之间云泥之别,我又怎么能够妄想呢。” 想到钟离殇,想到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又想到商沁,程娇娥心堵得难受极了,像是有一堵墙压在自己身上,她擦了擦眼角,小声说: “娘,我想过了,就按照世子说的,我好好经商,利用我爹的人脉,帮助世子把七皇子扳倒,只要他倒台,我就能够把我爹救出来,这样咱们就可以一家团圆了。等到咱们团圆后,咱们一家就回荣城去。” 她又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经商的事,事无巨细,一样一样的向虞缳汐缓缓道来。 她枕在虞缳汐的胳膊上,细声慢语地说话,说着说着,困意袭上来,竟不知不觉就枕在虞缳汐的胳膊上熟睡。 她是被第二天来打扫的丫鬟叫醒的,彼时天已大亮,负责照料虞缳汐的丫鬟端着热水推门而入,瞧见趴在床边的程娇娥,吓了一条,连忙放下热水行礼。见程娇娥久无回应,她大胆凑近看,才发现程娇娥竟是睡着了,连忙轻推: “侧妃,侧妃。” 程娇娥这才睁开双眼,她朦胧地看丫鬟一眼,这才发觉天已大亮了,刚想问丫鬟现在是什么时辰,忽然听见外头青韵慌慌张张地大喊: “小姐,小姐!” 她冲丫鬟笑了笑,连忙起身朝外走,“我在这儿。” 看见她出现在虞缳汐的房间门口,青韵松一口气:“我还以为您去哪儿了,没想到您竟然在这儿。”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刘太医来了!”青韵脸上笑开花。 “哪个刘太医?”这话刚问出口,程娇娥忽然反应过来,激动地朝外走,边走边问,“人现在在哪儿?” “就在客厅里候着呢!” “好好好,咱们快去。” 程娇娥步伐变得轻快,连跑带走地直奔客厅。 客厅里,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叟已经在焦急地等待了,他穿的是常服,再常见不过的布衫,头戴一顶青灰色的帽子,医箱就放在手边。 他透过大敞四开的门,远远地看见穿着讲究华丽的程娇娥,猜她就是钟离殇从荣城带回来的那位侧妃,连忙站起来笑呵呵地迎上去: “见过侧妃。” “您就是刘太医?”程娇娥把他上下审量一遍,见他虽背着医箱,却不像之前来的那些太医一样打扮,不由犯起嘀咕。 刘太医晓得她疑虑什么,哈哈笑道:“确实是老朽。老朽昨天晚上才到的京城,还没来得及去宫中报道,就被小侯爷请来的,这才没穿朝服,这一身青衫布衣就紧忙过来了。” 闻言,程娇娥脸上这才恭敬起来。 第174章 治病 她连忙亲自给刘太医沏了一杯热茶,茶还没递过去,就被刘太医推开。他挎起医箱: “治病救人要紧,侧妃,您还是先领我去瞧瞧病人吧。” 程娇娥之前一直焦急地等着刘太医回来,之前那么多天都等了,现在也不介意再多等上一盏茶的功夫。 但既然刘太医开口了,她自然连忙领着刘太医去看虞嬛汐。 她们到的时候,丫鬟刚给虞嬛汐擦完脸。 刘太医一进门,先把医箱放到桌子上,然后走到床边,仔细观察虞嬛汐一遍,然后依次掀开她的眼皮、嘴巴,边看边问: “夫人昏睡多久了?” “算算日子,起码两个月了。”青韵答。 “两个月。”刘太医呢喃着,坐到床边,仔细搭起虞嬛汐的脉象,程娇娥急忙补充道: “之前把大大小小的大夫都请遍了,那些大夫说,我娘昏迷是因为蒙汗药导致的。可那晚,我和我的丫鬟都误食了一样的蒙汗药,我俩隔了一天就醒了,但我娘却迟迟不见醒来,刘太医您给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太医眉头一皱,脸上的褶子更深。好一会儿,他把虞嬛汐的手放回被窝里,疑惑地问:“蒙汗药?” 对待医者,程娇娥不敢有任何隐瞒,连忙把程府失火那晚发生的事如实向刘太医简约说了一遍,刘太医边说边点头分析道: “可能和夫人身怀六甲有关,体虚,误食了大量的蒙汗药,那晚又被火灼伤火,火毒入体,种种原因结合到一起,所以夫人才会一直昏睡不醒。” “那您能让我娘醒过来吗?”程娇娥忐忑地问。 刘太医又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我只能说尽力而为。” “几成把握?” 他顿了顿,伸出四根手指来,最后一根手指翘起又放下,反复几回,最终还是变成三根。 “三成。”程娇娥有些绝望地跌坐在椅子上,又听刘太医补充道: “最高三成,而且这三成,我还要兵行险招,只能保证让夫人清醒过来,至于夫人醒后,有什么副作用,我不好说。” “莫说三成了,就算是一成,也请您费心治!”程娇娥泪眼潋滟地看着刘太医,“只要我娘能够醒过来,不管有什么副作用,我们都不会怪您。” “还有就是,夫人的胎像现在依旧很平稳,我看应该有六七个月的身孕了,以现在的情况看,腹中婴儿应该可以平安产下来。但如果医治的话,在医治的过程中,我不能保证婴儿的安危。” 言外之意,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 “那等到孩子出生呢?”青韵看向程娇娥,试探着问,“就目前来看,夫人虽然一直昏睡,却并无性命之忧。等到小少爷出生,咱们再救妇人,您觉得如何?” 还不等程娇娥做决定,刘太医先说道:“如果要等到足月孩子临产,到那时,以夫人的情况也无法顺产,想让孩子平安出生,就只能够把夫人的肚子剖开,把孩子从肚子里取出来。” 肚子剖开了,那人还能活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程娇娥指甲划得木桌上的花纹咯吱作响,竟然生生在木桌上留下几道划痕。她咬着牙,艰难地想了几分钟后,终于做出决定: “能保住孩子最好,如果保不住,刘太医,也请您务必保住我娘!” 尽管她这样做,虞嬛汐醒来后,可能会怨自己、会难过,但就算是被虞嬛汐和程胥一起埋怨、打骂,她也不后悔! 虞嬛汐肚子里的孩子,是上天送给程家的礼物不假,但如果因为这份礼物,就害她失去自己的亲娘、害这个家不再完整,那么程娇娥宁可不要! 刘太医没想到程娇娥能够做出这种决定来,毕竟在思想封建的天奕,在孩子和母亲之前,人们往往选择的都是保小不保大。 他嘴上虽然应承下来,实际上却打算再去问一问钟离殇,如果钟离殇的选择也和程娇娥一样的话,他再竭力去医治虞嬛汐。 刘太医又坐在床边,再给虞嬛汐把了一次脉。这次把脉结束,他提笔写了一个方子,交给程娇娥: “这是清毒汤,病人吃了可以清除人体中的毒素,咱们正常人也可以吃,虽身体无害。侧妃,您派人按这个方子抓药,三天一副,给夫人煎服,好把她身体里的那些毒给清出来。” 程娇娥慎重地接过药方,交给青韵,又听刘太医继续吩咐: “回头我写一份药膳食谱,派人给您送过来,您参照食谱给夫人做饭。还有,咱们人呢,要是久躺不动的话,肌肉就会萎缩。慢慢就会丧失行动能力。夫人不能动,您没事就让人给她多按摩一下肌肉,对夫人的身体好。” “好,我都清楚了。” 程娇娥边应着,边送刘太医出了房间。刘太医并不久留,提起药箱就朝门外走,走到外院时,见他还在往前,程娇娥连忙留: “您坐下来喝杯茶吧。” “不了。”刘太医晓得她这是什么意思,连忙摆手道,“夫人的病实属罕见,我得快点儿回去想法子治才成。侧妃您留步。” 听他是要回去想救治虞嬛汐的办法,程娇娥才不再强留。 一直到刘太医的身影在安平侯府里彻底消失,程娇娥才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忧愁地说:“也不知道这个刘太医究竟能不能治好我娘。” “世子不是说,天底下没有这位刘太医治不好的病吗,小姐,您就不要多想了,夫人福德厚,一定能醒过来的。” “嗯。” “您陪着刘太医忙到现在,连早膳还没吃呢,小姐,咱们去吃早膳吧?” “我没胃口。”程娇娥牵强一笑,对青韵说,“你也还没吃早膳呢吧,你去厨房吃点儿吧,我再去看看我娘。” 青韵晓得她这是又在忧心虞嬛汐了,不好说什么,只得顺从地自己去了厨房。 她在厨房里简单地扒了两口饭,出来的时候,双手赫然托着一个木托盘,托盘上是一碗粥、两碟小菜和一碗热腾腾的白米饭。 第175章 留下来 青韵端来的饭菜,程娇娥只随便扒了两口饭,喝了半碗粥,就让下人把饭菜撤了。 刘太医的到来,给程娇娥重新燃起希望。他离开后,她激动地坐在虞缳汐床边,亲自给虞缳汐按摩四肢,仿佛已经看见她从床上坐起来,慈祥地和自己说话。 直到外头一个自称是从江南来的,看起来年约三十的妇人来到安平侯府,才终于让程娇娥从虞缳汐的房间离开。 来人虽然穿戴的是木钗布衣,但衣裳上的刺绣却精致得很,领口上的两只蝴蝶栩栩如生。 她焦急地在安平侯府外等着,时不时朝大门里望一眼,跟她一同来的还有一位年轻的姑娘。 年轻的姑娘也穿着布衣,俩人都干净利索得很。 “大姐,您说这个程侧妃真的能给咱们开出那么高的价钱吗?” “应该能吧。”妇人也不敢断言,“他们大户人家,犯不着因为这点儿钱欺骗咱们。” “我还是有些不信。”年轻的姑娘坐在门口的石墩上,背对着大门,“我总觉得她给不了这么多,一百两银子呐!咱们就算是没日没夜的干上两年,在江南,也攒不下这么多啊!” 妇人刚想接话,瞧见几个下人簇着一位穿着讲究的贵夫人出来了,立马觉得她就是程娇娥,连忙拍年轻的姑娘的肩膀:“柳绿,快站好了,侧妃出来了。” 柳绿吓得急忙站起来,她和妇人刚端正地站直了,程娇娥便正巧走出大门。 “这位就是程侧妃。”管家介绍道。 妇人连忙拉着柳绿行礼:“民女见过侧妃。” “快起来!”程娇娥笑吟吟地亲自把妇人扶起来,她四处看了一眼,“你们是从江南来的?” “是。” “就你们两个?” 柳绿是个爱说话的,立马答道:“我那些姐妹们让我俩来看看,如果合适的话,大姐给她们去封信,她们立马就可以收拾东西过来了!” 程娇娥点头,江南距离京城遥远,要是绣娘们全都来,一路上不知道要额外花上多少钱,她们选两个能够说话的代表过来,确实方便。 “既然如此,咱们进屋说话?” 程娇娥笑着,侧过身去,做出请的姿势,妇人虚让一番,最终还是跟在程娇娥后头,进了客厅。 三人一在紫檀木椅上坐下,丫鬟机灵地立马端上三杯热茶,分别放到她们的手边。 “你们一路上辛苦了,先喝杯水吧,早饭吃过了吗?” “吃过早饭才来的。”妇人惶恐地接过茶水,茶杯在手里端了两秒,就放回桌子上。 她迫不及待地想问程娇娥,钟离殇派去的人在江南许下的条件是不是真的,却又怕唐突,话几次到了嘴边,又咽回肚子里。 程娇娥是商人,晓得她要问什么、要说什么。 当初刚到京城,和钟离殇商议做什么买卖时,她就曾说过,给酒楼的掌厨以及成衣铺的师傅们一百两银子的月钱,她说出的话泼出的水,向来有一说一,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但在许下条件之前,她得先看看她们的活是否能够达到自己的要求。 程娇娥清清喉咙,笑呵呵地问道:“两位姑娘都是绣娘?” “是。”妇人答道。 “我听这位小姑娘叫您大姐,你俩是姐妹?” “不是。”柳绿抢着接过话,大方道,“我们是一个绣坊的,李姐她不论年纪还是资历都是绣坊里最高的,所以我就叫她一声大姐。” 程娇娥若有所思地点头,一个绣坊,看柳绿对这个李姐的态度,她显然是能够主事的人,便放心地说道: “你们能来京城找我,想必也知道了,我呢,要开一个成衣铺,缺师傅和女红,也就是绣娘什么的。成衣铺不大不小,裁缝两个就够了,至于绣娘,暂定三个。你们绣坊有多少人?” “绣坊人多,加起来得有几十口,但愿意背井离乡的不多。说出来也不怕您笑话,我和柳绿是不想再过穷日子了,所以才来试试看。” 李姐说着,从随身的布兜里掏出叠的整齐的一叠手帕,恭敬地双手递到程娇娥面前: “来之前,我问了姐妹们,加上我和柳绿,愿意来的人有十一个,这是她们的活,您瞧瞧有没有能相中的。” 这一个手帕,清一色用的是白色的绢布,绣的却各不相同。 鸳鸯戏水、喜上眉梢、寒梅傲雪、百花齐放等花色一应俱全,看得程娇娥眼花缭乱。 青韵也忍不住凑过来瞧,她一眼就看见一块绣着红色牡丹的手帕,牡丹花瓣上还停着一只蝴蝶,蝴蝶几乎要从手帕上飞出来了。 “小姐您看,这个蝴蝶绣的可真是漂亮。” 程娇娥接过来,仔细看了一眼,也不由赞许地点头。她眼睛扫到右下角用黑线绣的“柳绿”二字,不由把她小声念出来。 柳绿脸一红,李姐连忙道:“她的绣工,在我们绣坊确实是数一数二的,您要是能把她留下来,我保证,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程娇娥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表态,反而问:“那一块是你绣的?” 李姐走过来,从里头挑出一块来。她绣的不是花草鸟虫,竟是一只白色的猫儿,猫儿的毛发纹理都清晰可见,所有的线全部都是一针刺成,就连背面也整齐得很,可见绣工了得! 程娇娥不由乐开花,她又看见右下角“李虹”两字,不吝啬地笑夸道:“您的绣工果然了解,您愿意留下吗?” 李虹笑开花,忙不迭地点头。 “那好,你先坐回去。”程娇娥埋头又扎在这些手帕里,边看边头也不抬地问:“另一位姑娘呢,哪块是你绣的?” “就您刚刚跨国的那块,绣着牡丹花和蝴蝶的,就是她绣的!”李虹连忙道。 程娇娥诧异地看向柳绿,没想到她年纪轻轻,绣工比起李虹来竟不遑多让,不由更喜,心道钟离殇还真有本事,能给自己找来这样的人,不由喜上眉梢: “好!拿你们两个一起留下?” 第176章 契约 柳绿吊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她忍不住欢呼出声,却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真的愿意留下我?” “自然。你大老远的来了,我总不能让你再回去吧,你说是不是?” 她忙不迭地点头,笑得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了,若不是在安平侯府的客厅里、又当着程娇娥的面,只怕她会高兴得跳起来。 程娇娥又把剩下的九张手帕翻了一遍,最后拿出一张来,递给李虹: “最后一个人就她了,但她的绣工我并不是很满意,只能说和其他人相比较好一些,所以我也给她开不了一百两那么高的月钱。这样,劳烦你写信问问她,五十两一个月她愿不愿意来,如果她愿意的话,就让她马上收拾行李过来。” 听到五十两,李虹心咯噔了一下,犹豫地问:“那我们呢?” 程娇娥晓得她是在问月钱,笑道:“你和柳绿的绣工我很满意,月钱一百两,你放心,我一分都不会少给你们!” 李虹喜上眉梢,急忙拜谢:“多谢侧妃!” 柳绿是个机灵的,见她拜谢,自己也连忙跟着拜下去。程娇娥亲切地叫她们起来:“在正式做活之前,咱们得先签一份契约。” “那是自然!” 李虹连忙答应。 契约是程娇娥早就准备好了的,就在她房间的五斗橱里放着。她给青韵使了个眼色,青韵立马一路小跑到她的闺房里,不大一会儿,就取来两张契约。 她把契约分别递给李虹和柳绿,俩人都是乡下女子,目不识丁,拿到契约也看不懂,只能硬着头皮尴尬地老实说: “这个,我们看不懂……” 看她们为难的表情,程娇娥一下明白过来。 这个年代,女子无才便是德。莫说乡下姑娘了,除却书香门第、大家闺秀,一般的小家碧玉也识不了两个字。 她哈哈笑道:“我竟忘了,这样,我一条一条念给你们听。” “这怎么好劳烦……” 李虹的话还没说完,程娇娥就已然从她手里拿过契约,果真一条一条地念了出来。 契约和她们常见的劳务契约差不多,只多了两条。 一条是她们不得在任何情况下向任何人透露手里的绣图、在做的成衣的样式、进度,如若违反,将即刻被驱逐出去,并罚一千两白银、 第二条是她们不得擅自离开成衣铺,若要离职,需提前一个月请辞。 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彼时她们也没想过自己会泄露什么东西出去。 她们在这儿给程娇娥当绣娘,一月一百两、一年就是一千二百两,放在以前,这笔天文数字她们想都不敢想,又怎么会放弃这个金饭碗呢? 俩人果断在契约上按了手印,等到红泥干了,程娇娥满意地把契约收起来:“再有小半月,成衣铺就开张了,师傅们正在加班加点的赶制衣裳,就缺好的绣工,你们休息一天,明天就开始工作,可以吗?” “那从明天就开始算钱吗?”柳绿赶紧问。 “算!” 柳绿连忙掰着手指头算,她算来算去,算清楚了,立即点头:“成!侧妃,明天我就开始干活!” 她年纪小,想事情只想到眼下,李虹却想的更长远些,不由问:“可我们家在江南,京城一个亲友也没有,侧妃,我是想……” “我知道你的意思。”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程娇娥打断,“住的地方,你不必烦心,我在城西买了座院子,院子跟我建的绣坊紧挨着,你们可以搬过去住。” 李虹这才算放心,连忙千恩万谢地谢过程娇娥,又跟柳绿一番保证自己以后一定会好好干之后,被程娇娥派人带去了城西的院子。 彼时,王霞云也已经从安平侯府搬进了那座院子里。 院子虽是新买的,却是座半新不旧的老院,但胜在地方大,二进二出的大院,光是卧室就有近十间。 最外面的院子里,住的是酒楼、胭脂铺、成衣铺所有的男伙计,包括厨子、裁缝、看门的等等,再往里的院子,则是女眷住的。 因为女眷不多,所以二院显得略微空旷。 为了方便,程娇娥又在附近另买了两处相对小一些的院子,院子从外头看和普通的民院没有什么区别,但里头却一处是程娇娥的绣坊、另一处是王霞云制作香膏、胭脂的地方。 为防万一,两处院子钟离殇又另派自己信赖的家丁去守着。 送走李虹和柳绿,程娇娥心情舒畅地一展愁眉,脚步都变得轻快。 青韵收拾着凉了的茶水,打趣她说:“您啊,今天可谓是双喜临门。” “错!”程娇娥晃晃手指头,“顶多算是单喜,我娘真正醒来的那天,才能算是另一喜。” 她话音刚落下,便听见客厅外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跟着一起响起的,还有钟离殇的低语声。 想到刘太医说着,他一回到京城,钟离殇就派人把他立马请来安平侯府给虞嬛汐看病,程娇娥心里就洋溢出一种不知名的快乐。 她连忙走出去,在二道门前略微羞怯地喊住匆匆朝后院走的钟离殇:“那个,刘太医的事,谢谢你。” 钟离殇回头看见她,嘴角不自觉弯起来,他挥手摒去旁边伺候的下人,问:“刘太医来过了?” “嗯,来过了。” “你娘的病,他怎么说?” “他说有得治,但希望不大,只有三成的把握,而且大人和孩子很可能只能保住一个。” 听到这句话,钟离殇嘴角不由弯下去,他认为在这个问题上,程娇娥必然很难抉择,自己也不好为她决定什么,只能走过去,轻轻地把她抱入怀里: “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但你一定要想好,千万不能后悔,知道吗?” 温暖的胸膛和温暖的话让程娇娥眼眶微微湿润,她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她一抹泪,笑道: “我已经和刘太医说好了,让他全力保住我娘,她和我爹都是我最割舍不下的家人。” 第177章 软香温玉 “你决定好了就好。”钟离殇心疼地摸着她的头发,无端道:“你如果喜欢孩子的,咱们可以生一个。” 这话说完,他和程娇娥同时一懵。当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时,怀里的软玉温香已经消散。 程娇娥推开他,背过身去,咬着下唇,尽管自己的心在痛,却还是漠然道:“请世子你注意自己的措辞,您莫要忘了,离开荣城之前,在别院里,咱们说过的话。” “自然不该忘。”钟离殇心说着,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个大嘴巴,连忙解释道: “娇娥,你千万别误会,方才是我唐突,可我绝对没有轻薄你的意思。我、我……”他支吾半天,不知该怎么把自己的情意说出口。 仿佛知道自己再留下来,会发生什么,程娇娥低着头快速从他旁边的二道门里穿过往后院去,边走边说: “我去看看我娘。” 钟离殇手伸出来,似乎想抓住她,可抓住的,终究只有一团空气。 回头看向那道已经远去的背影,他叹口气,举起的手到底不轻不重地在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 “让你说话不过脑子,活该!” 顿了顿,他又失落地喃喃自语:“你究竟什么时候能够明白,当初我让你做我的侧妃,并不只是权宜之计呢?我只真……” 真喜欢你。 最后三个字,到底还是埋没在钟离殇心里。 俩人之间的一切,青韵都看得清清楚楚,包括假的侧妃身份,程娇娥也没有隐瞒青韵。 见程娇娥就这么丢下钟离殇走了,青韵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追上去,不明白地问:“小姐,您为什么要走呢?” “你瞧不出来吗,刚刚的气氛多么诡异,我如果留下来,只会更加尴尬。”俩人边走边说。 “可我并不这样觉得,刚刚世子那句话的时候,并不像轻薄调戏,我看得出来,他待小姐您是真心的。我觉得,您现在对外的身份已经是他的侧妃了,如果能够弄假成真,不是美事一桩吗?” “不可能!”程娇娥骤然停下来,烦躁地看着青韵,说出的话却无比坚决,“我和他之间绝无可能。” “为什么?”青韵不明白地问,“我看得出来,世子他待您是真的好。您借给他钱,他承您的情不假,可他没义务因为这个救咱们,他大可以让您死在火里、把这笔账一笔勾销。” “或者他把咱们从大火里救出来,也大可以对咱们不管不顾,可是他没有,他带您和夫人进京,不遗余力地找大夫给夫人治病,帮您做生意,由此可见他……”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和他之间不可能的!” “为什么?您不是也喜欢他吗?您喜欢他,我看世子他也喜欢您,对您是真的好,借刚刚的机会,你俩挑破心思,弄假成真,有情人终成眷属,不好吗?” 心思就这么直白的被青韵戳破,程娇娥愣了一瞬。她没有恼羞成怒,而是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像是回答青韵,又像是对自己说: “我俩的身份,就是一道坎,难道你不明白吗,他是王侯,我只是一个低微的商女,门不当户不对,如何在一起?” “喜欢?喜欢有什么用,在权力和门户面前,没有比喜欢再可笑和低廉的了。世子他该娶的人是那些高贵的公主们,最差,也要是大家闺秀、官宦之女,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娶一个商女呢?” “我现在是侧妃,就算是我嫁给他,最多也就是做个侧妃。往后他还要娶妻,不可能守着我一个人。能嫁给他的姑娘,必然也是有权势的人,我却连个娘家人都没有,男人的心都是易变的。” “他现在喜欢我,往后如果不喜欢了,扭头把我抛弃,我现在连个能够依靠的娘家人都没有,岂不能至只能忍气吞声?” 青韵被她说的沉默,既想劝她既然两个人相爱,就该不顾世俗的目光,可又说不出口,只因为程娇娥说的都对。 程娇娥说这话时,不由想起了上一世自己的凄惨结局。 上一世,她也是挚爱着魏祁,自认为自己和魏祁情比金坚,可等待自己的结局是什么呢? 有了前车之鉴,她又怎么可能容许自己重蹈覆辙,哪怕是再喜欢,为了自己后半生能够平安顺心地过下去,她也只能逼着自己克制住这段感情。 “小姐……”青韵被她说的一阵心疼。 程娇娥苦笑着抓住她的手,“我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咱们找到我爹,替程府枉死的那些人报了仇,我就请求世子给我一封休书,和他断绝关系,然后带着你和我爹娘,回到荣城,和和美美地过完后半生。” “您真的不和世子走到一起吗?” “不是不和,是不能和。”程娇娥眼眶再次湿润,她不动声色地擦一下眼角,“我去陪陪我娘,你去问问,刘太医说的药膳食谱送来了没有。” “还有,成衣铺那儿我还有些不放心,你抽空去看看裁缝们把活做的怎么样,这可是咱们成衣铺开张后上新的第一批衣裳,关键着呢,不能有半点儿马虎。” 青韵知道她这是要支开自己想一个人待会儿,点头很快消失在她眼前。 当她从二道门经过时,下意识地朝刚刚钟离殇站着的方向瞥了一眼,只见在不远处的假山后,露出的半截人影,看起来萧索得很。 青韵又是一阵心疼,却只能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口气。 她确实私心想让程娇娥和钟离殇走到一起,因为和魏祁比起来,钟离殇无论是才德还是相貌,都要优秀许多! 最为关键的是,青韵看得出来,钟离殇待程娇娥乃是真心。 如果不是真心,又怎么可能把程娇娥的事当成是自己的事,事事上心?又怎么可能费尽心思地帮她们来到京城,并把自己的暗卫连英也调到了程娇娥身边,负责保护她们? 青韵之前一直觉得,俩人走到一起是早晚的事,可刚刚听过程娇娥的一席话后,只替俩人感到惋惜。 第178章 疙瘩 “失言”一事,在钟离殇和程娇娥两个人的心上同时结了个疙瘩。 自那时起,程娇娥就刻意躲着钟离殇,钟离殇找了两回,一直碰钉子之后,似乎是想明白了,也不再在程娇娥面前露头了。 倒是刘太医,时不时就朝府里跑,去看虞嬛汐的病有没有好转,寻思着实在不成,再换个方法接着医治。 时间如白驹过隙匆匆而过,转眼就到了成衣铺开张的日子。 在这段时间里,无论是酒楼还是胭脂铺,都平平顺顺的,没再出过什么幺蛾子。仿佛顾浣浣自从负气出走后,就一朝幡然醒悟似的。 程娇娥有意让自己变得忙碌起来,生怕自己一闲下来,就去想钟离殇、想两人之间的关系和未来。 成衣铺开张那天,一早儿,她就又穿上了那件淡蓝色的,在明熙的寿宴上曾穿过的裙子,带着青韵和连英直奔成衣铺。 虽是同样的衣裳,但今天的这条和之前的那条却是截然不同的两条裙子。 虽面料、款式和花色是相同的,但她今天身上的这条,无论是在做工还是剪裁上,都更加精良,银线绣的花一朵一朵大小相等,就连形状都完全相同,像拿板子特意印上去的似的。 精良的做工使得这件裙子更加美丽。 除了程娇娥身上这件、还是之前送给过顾紫苑的那件,成衣铺里,更有数十款不同款式的衣裳,令人看得眼花撩花。 和其余成衣铺不同,这些衣裳不是挂在衣架上的。 程娇娥特意让人用木头做成和人的身材相似的木架,衣裳里一层外一层地套在衣架上,款式版型和花色不止看得一清二楚,上身效果如何也能一眼看出。 成衣铺亦是开在京城最为繁华的几条街之一,取的名不雅不俗,叫织罗裳,位置和胭脂铺相去不远。 织罗裳的烫金大匾额高高挂在高大的屋檐下,店面无论是面积还是装潢,都远比胭脂铺要大气得很。 这间成衣铺,程娇娥自打一开,走的都是高端路线。 因成衣铺是以青韵的名义开设的,故而程娇娥在生意场上的许多朋友都不好发请柬将人请来,干脆她哪个请柬都没有发,倒是花钱请了几个托,没少在京中的那些贵夫人耳边宣传。 明熙的寿宴上,程娇娥和顾紫苑穿的衣裳如何,这些贵夫人以及大家闺秀们,是亲眼瞧见了的。 妇人也就罢了,年轻的小姐们,哪个不想把自己打扮得更靓丽好看,好招来自己的心上人? 故而成衣铺开业的第一天,虽没发放请柬,也没过多宣传,但成衣铺门口还是挤满了人。 这些人中,看热闹的和好奇织罗裳的师傅手艺究竟能如何好的,各占了一半。 那些好热闹的,多半都是街坊邻居,好奇这间成衣铺里究竟都有什么好看的衣裳,她们多数进门来,一问过价钱,便个个给吓走了。 程娇娥虽一早就到了成衣铺,却始终没露面。她旁的不怕,就怕今儿好巧不巧,在这儿碰着魏莹莹。 以她对魏莹莹的了解,这样的场合,魏莹莹绝对不会错过。 果然,天半晌,魏莹莹就独自钻进了织罗裳。 她进来前,青韵正在招呼店里的客人,程娇娥隔着通往后院的帘子,远远地看见她朝这儿过来,急忙把青韵喊到了后头去。 青韵前脚钻进帘子后,后脚,魏莹莹就进了织罗裳。 她今天来,是奉了魏祁的命来的。 原来自从商洛那天在明熙的寿宴上,见过程娇娥穿的衣裳后,喜欢得不得了,就一直在嘴边念叨。 魏祁有意讨好商洛,于是他想办法打听出程娇娥穿着的衣裳款式颜色,和织罗裳的开业时间,一早就往魏莹莹手里头塞了银子,让她第一时间来买套一模一样的回去,好哄商洛开心。 怕魏莹莹不办事,魏祁大方得很,足足给了她一百两银子,相当于自己的小半家当。 揣着这些银子,魏莹莹底气足得很,恨不得眼睛长到天上,瞧成衣铺里头的其他人,都有些不屑一顾的意思。 成衣铺里,附和魏祁描述的衣裳只有一件,倒是好找得很。 她在众多的衣裳里扫了一圈,见这里头的成衣竟然比那些小姐们请裁缝量身定制的衣裳还好看,摸了摸兜里的银票,心不由痒痒。 她眼睛从和程娇娥身上所穿的那件一样的衣裳上扫过,在成衣铺里扫了一遍,兴奋地跑到一件粉紫色的裙子旁,她围着裙子转了一圈,越看越喜欢,连忙问: “这件衣裳多少钱?” 伙计看一眼,笑答:“九百九十八两。” 魏莹莹吓得立马松手,“嗬”一声,不顾形象地大声咧咧道,“这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啊?合着你们这是抢钱呢,九百九十八两!九十八两我都不定要。” 在问过价钱后,还敢留在这儿选衣的,都是京城里有钱的主儿,听见魏莹莹这话,不由全都蹙眉瞧过来,在心里给她定下穷丫头的标签。 伙计倒是好脾气地依旧笑眯眯地解释道:“是不是金银做的,但您瞧瞧这绣工、做工,无一不是请的顶好的师傅,其中不乏是用金银线绣的,每一件都极费工夫,到旁的地方,您可瞧不见这么好的做工。” 伙计说的这话可不假,魏莹莹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她哪里管做工活计,只要好看就够了。 手里的这点儿银子,自己的这件是买不成了,她不高兴地指向摆在中央位置的淡蓝色的那件衣裳: “那件呢?” 伙计已经认定魏莹莹买不起了,却还难得耐心地说:“那件还要贵一些,一千二百九十八两。” 魏莹莹又“嗬”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合着你们这什么都是九十八。” “老板娘说了,带个八,吉利。” 这么高的价钱,魏祁给的这点儿钱,连个零头都付不起,魏莹莹不免更加不悦,但为了讨好商洛,还是硬着头皮问: “最低价多少?” 第179章 笑话 “小姐,我们这儿的商品都是不议价的。”伙计指了指高高挂着的谢绝还价那块招牌,示意魏莹莹去看。 她哪里管是真谢绝还价还是假谢绝还价,心里只想着赶紧把商洛喜欢的那件衣裳弄到手里,板着个脸冷声道: “做买卖的,哪有不还价的,就算是买菜,卖菜的也得让个一分半厘,更何况成衣铺了。你实在点儿,痛快点儿,这件衣裳我就买了,让你开个张。” 见伙计不说话,她挑拣地摸了摸料子,“这么贵的衣裳,料子也就是寻常普通的料子,可并不划算。” 言外之意,织罗裳的衣裳又贵质量又差,根本没有人会买,她能买一件,让织罗裳开张,已经是对她们的恩惠了。 似乎是为了打她的脸,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距离她不远的一位小姐穿着新衣裳从试衣间里走出来,她走到程娇娥特意让人制作的和人等高的大镜子前转了一圈,满意地点头: “怪不得这些天,京城的贵夫人们都在议论这家成衣铺,这里卖的衣裳果然新颖好看。” 她试穿的衣裳,和魏莹莹方才看的是同一件。 魏莹莹看热闹似地看着她,暗想,等你知道这件衣裳多少钱,就夸不出来了。 果然,下一句,这位小姐就问起价格,当她听说这件衣服竟然要九百九十八两时,也明显愣了一下。 伙计把刚刚对魏莹莹说过的话重复一遍,见她面露犹豫,魏莹莹凑过去,刻薄道: “九百多两,都可以在京城郊区买一处院子了,天底下哪有这么贵的衣裳,这位姑娘,你可千万不要上当。” 这位小姐瞥了和自己的穿着比起来,简直穷酸的魏莹莹一眼,魏莹莹穷酸的话让她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往旁边走一步,将其归类到市井女人范围。 对于她这样的富家小姐来说,无论买任何东西,在乎的从来不是贵贱,而是身份和档次。 她身上的这件衣裳好看,但如果人人都买得起的话,她反倒不稀罕,程娇娥之所以敢把衣裳的价格标的如此高,就是抓住了她们这样的心理。 果然,这位小姐直接说道:“衣裳我不换了,把我旧的那一件包一起吧。” 伙计高兴地连忙“哎”一声,去试衣间里拿她换下来的衣裳。 魏莹莹一下被臊得脸色通红,过了一会儿,又变得惨白。她不甘心地死盯着商洛看中的那件衣裳,袖兜里的银票都要被攥皱了。 她觉得自己顿时被羞辱,臊得不肯在成衣铺里再多待一刻,扭头出了成衣铺,走出店门的那一刻,丢下一句“不就是有两个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这句话,不知道是在说刚刚那位“不识好歹”的小姐,还是在说谁。 看着魏莹莹气鼓鼓地在成衣铺消失,程娇娥和青韵捂着嘴,偷笑地从帘子后走出来,尤其是青韵,乐得脸上都要笑开花了: “小姐,您是没瞧见魏莹莹刚刚那张脸臭的,简直好笑死了。” 程娇娥怎么没瞧见,她还瞧得一清二楚,但小小的魏莹莹,现在已经入不了她的眼了,她也不必在这个虚情假意、恬不知耻的人身上浪费自己的心思和时间。 她扯开话题,问:“今天咱们卖出去几套衣服了?” “加上刚刚那一套,一共两套。” 虽然只卖出去两套,但到手的却已经有两千两银子了。这间成衣铺,程娇娥说过了,分百分之一的利润给青韵。 一千两,青韵就可得十两银子,两千两就是二十两。 “如果每天都能卖上两千两的话,那咱们可就真的发了啊!”想到马上就会钻进自己兜里的银子,青韵笑得更开心。 “哪能每天都卖两千两啊,且等着吧,这几日咱们的生意会越来越好,但过了这几天,怕就要闲上几天了。” “为什么啊?”青韵纳闷问。 “这些大家闺秀们都爱攀比,京城里这样的衣裳,只有咱们一家卖,只要有小姐把咱们的衣裳传出去,立马会引来她的其他姐妹、朋友甚至是仇人来买来攀比。咱们能够火爆几天。” “等到这批衣裳卖的差不多了呢,她们该攀比的攀比完了,生意就会慢慢稳定下来,进账也就不如这几天多了。” 青韵将信将疑,但哪怕是往后银子赚的少了,现在织罗裳里生意火爆,还是让她很高兴。 有人欢喜有人愁。 七皇子府里,魏莹莹气鼓鼓地回去后,就直奔魏祁去了。 这个时间,商澈往往都在宫里头待着,是府上的门客最为清闲的时候。 为了准备不久后的科举,魏祁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埋头苦读,他读书入神时,魏莹莹突然破门而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书丢到桌子上,气鼓鼓地问: “我替你去买衣裳,被人羞辱了一通,你竟然还读得下去书!”说着,她委屈的泪珠潸潸落下来。 魏祁并不管自己的妹子是被什么人羞辱了,见她双手空空而返,反而先问:“我让你买的衣裳呢?” “没买。” “没买!?”魏祁语气骤然拔高,他生气地站起来,刚要指着魏莹莹的鼻子教训她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利索,见她哭得梨花带雨,教训的话憋回去,不高兴地问: “那钱呢?” 魏莹莹也不高兴地从袖兜里摸出钱来,“啪”一下拍到桌子上,埋怨道:“如果不是你非让我去给商洛买衣裳,我能被人羞辱吗!” 魏祁先把钱收起来,才问:“谁羞辱了?” “就那个织罗裳里面的伙计,他们一个个都瞧不起我,就连那里头买衣裳的人,我好心提醒她衣裳不值,她还笑我穷酸。” “就因为这个,你没把衣裳给我买回来?” 听见他明显责备的语气,魏莹莹不由怒从心中起,把所有的脾气都发到魏祁身上,吼道: “她看上的那件衣裳要一千二百多两银子,你给我的这点儿银子连零头都不够,让我怎么给你买回来?用抢的吗?” 第180章 丢脸 听见这个数目,魏祁明显也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难以相信地问:“怎么会这么贵?成衣铺的衣裳,不最高也就一二十两吗?” “说什么都是上好的师傅花了大把功夫做出来,我看就是一黑心商,我就是说了一句他们的衣裳卖的贵,就被瞧不起。” 想到自己刚刚在织罗裳里窘迫尴尬的样子,魏莹莹哭得更凶,紧跟着抱怨道:“都怪你,你要是有用,把程娇娥拴住,别说了一千二百两了,就是一万两千两,咱也拿得出来!” 提起程娇娥,魏祁也后悔极了。 如果他和程家的婚事没解除的话,现在程家一家人死的死、消失的消失,偌大个家产,就算他不能全部收入囊中,凭靠着七皇子的关系,多少也能分一羹杯不是? 只要分上一杯羹,他何至于此时寄人篱下,做起门客来? 但很快,魏祁便从遗憾中走出来,他给魏莹莹递了一块手帕过去,让她擦泪:“行了,现在咱们不马上就搭上高阳公主这根高枝了吗。等我高中状元,马上就可以成为驸马,到时候高阳公主带给我的好处,不比程娇娥多?” “这说的倒也是。”魏莹莹哭声渐弱,“可现在咱们连讨好她的东西都买不起。” “此言差矣,谁说讨好人一定要用到东西了!”想到高阳公主现在对自己的态度,魏祁得意道,“等着吧,在科举之前,我一定能把高阳公主拿下。” 魏莹莹自然相信魏祁的本事,想到往后自己也是皇亲国戚了,身份往上翻一大翻,勉强也可以够得上钟离殇这根高枝,就不由高兴。 但她还是有些担心:“哥,你就那么确定你能高中状元吗?” “自然。”魏祁自信地挺直腰杆。 论文采,他有些真才实学,不然也不会被七皇子看中。现在的他,完全就是七皇子身边最为忠诚的一条狗,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七皇子自然会想办法帮他在科举上拔得头筹。 且不说现在他已经和商洛发展到一种暧昧不清的地步,俩人之间就差一层没捅破的窗户纸。 和程娇娥相处了那么多年,魏祁自认自己再清楚女人不过。 这女人啊,在陷入爱河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傻子,你让她做什么,她就得乖乖做什么。现在的商洛,就像是当初的程娇娥。 不同的是,魏祁敢为了让自己爬得更高,对程娇娥始乱终弃,他虽然利用商洛,但因为商洛的身份,哪怕俩人往后真的走到一起,也不敢抛弃她。 魏祁敢断定,只要自己以婚姻作为诱饵,哄骗商洛在科举上帮自己作弊,,商洛就必定会竭力而为。 有商澈和商洛相助,他何愁不能高中? 兄妹俩不约而同地开始幻想等到魏祁高中状元后,自己春风得意的生活,尤其是魏莹莹,已经开始冷笑说道: “等你高中状元,成了驸马,且等着,我一定要再去一趟织罗裳,拿银子狠狠地砸在她们脸上,再让她们瞧不起我!” “何必等我中状元之后呢。”魏祁把书合起来,“后天高阳公主就会过来,到时候你让她带着你去那家成衣铺里走上一圈,她们皇子皇孙都有钱得很,立马就可以给你出这个恶气!” “真的?”魏莹莹喜得眉尾一挑,不过很快她就不确定地问,“公主她能替我出这口气吗?” “你直接说当然不成,咱们得讲究下策略。” 魏祁沉思片刻,勾勾手指示意魏莹莹附耳上前,叽里咕噜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串话,话都说完了,不放心地问:“明白了吗?” “明白了!”魏莹莹一拍胸脯,“哥,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按照你说的做!” ...... 时近正午,人们大多都回家去吃中饭,清晨还热闹的大街冷冷清清的,偶尔有两顶轿子、马车路过,也不带停的。 成衣铺后院有一厨房,那是人伙计们做饭的地方。但因为今天来往店铺里的人实在太多了些,谁也没功夫去做饭,程娇娥干脆大方地让青韵去食味居叫两个菜来。 青韵离开后,程娇娥蒙着面纱,和伙计们一起勤快地收拾着被顾客翻乱的衣裳,就在此时,连英一声“殿下”,听得她浑身一僵。 能被连英称之为殿下的人,普天之下,除了钟离殇,没有第二个人了。 细算下来,俩人已经有小半月没见面了,程娇娥还想躲着他,但今天是成衣铺开业大吉,他亲自上门,自己如果再回避,表现的太过明显了些,于是只好硬着头皮扭头冲钟离殇挤出笑: “您怎么过来了?” 钟离殇从怀里抽出一个红包来,亲自交到程娇娥手上:“成衣铺开张,我怎么能不过来看看。” “让您破费了。”程娇娥生疏而客气地接过红包,始终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面,脑子里想着下面该说什么才适宜,不会让场面过于尴尬。 钟离殇见她连看自己都不肯,受伤地垂着眼睛,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快喜悦:“今天你可谓是双喜临门呢。” “双喜临门?”程娇娥不解地看他,“哪来的第二喜?” “不给我倒杯茶吗?” 好奇心促使着程娇娥终于肯带他往珠帘后的会客厅里走,在他于紫檀木椅上坐下后,她心不在焉地倒了一杯温茶递过去,再次问: “您指的第二喜,是什么?” “你今天出门的早,兴许不知道,你前脚出了家门,后脚刘太医就又来了。今天刘太医给你娘把了把脉,说她身体情况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他找到了救醒你娘的方法。” “真的?”程娇娥激动地一下抓住钟离殇的手,又害怕地问,“世子,您不是在骗我吗?” 钟离殇一愣,她问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清,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程娇娥握着自己的如葱白的双手上。 见他呆愣,她这才明白过来,连忙松开手,耳根却已经开始发烫,不自然地再次问:“我娘真的有救了吗?” 第181章 激动 在这种事上,钟离殇怎么敢开玩笑,尤其他敢鼓起勇气到这儿来主动找程娇娥,倚仗的就是在自己被无情推出去时,还能搬出这个借口来。 听说虞缳汐真的有救,程娇娥连生意都顾不上了。她祝福青韵和连英俩人好好地在这儿盯着之后,急忙激动地跟着钟离殇往安平侯府赶。 俩人之间的尴尬,似乎一下子被这件事冲淡了,一路上,程娇娥尽是激动和感激。 她回到安平侯府时,刘太医仍在虞缳汐的房间待着,太素九针在他手边一字摆开。在门外,看见他正在给虞缳汐针灸,程娇娥动作不由放缓,生怕惊扰到刘太医,令其分心。 刘太医自十岁开始学医,到现在已经四十多年了,最擅长的就是针灸之术。 他熟稔地施完针后,见银针根根进入虞缳汐的穴位,微松一口气,扭头收拾医箱时,看见不知何时站到自己身后的俩人,连忙惶恐地拜下去: “老臣见过小侯爷、侧妃……” 程娇娥心急地扶他起来:“我听说您有法子救我娘了,可是真的?” 刘太医点头:“我在一本古籍上找到了一起类似于夫人的病症,用针灸之术外加汤药可令人清醒。方才我已经试过了,夫人对针灸之术确实有反应,咱们持之以恒,相信不久后,夫人就会醒过来。” “那孩子呢?对孩子是否会有影响?” “这个您放心,此法对于夫人腹中的胎儿绝无影响,只有夫人能在临盆前醒来,可保母子平安。” 本以为在母亲和未见面的弟弟之间,自己一定要失去一个,听到刘太医的话,程娇娥喜极而泣,她激动地紧紧抱住钟离殇,高兴地不停说:“太好了,太好了!” 钟离殇身体一僵,有一会儿,才变得柔软。他抚摸着她的头发,也高兴地说:“我早就说过,刘太医一定可以治好你娘,别哭了,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和你娘团聚了。” 程娇娥笑着擦一把泪,“我才不是哭,我这是高兴的,高兴的。” 这俩人此刻看起来十分亲近,刘太医倒是想退出去,给他们让出独处空间,可银针还在虞缳汐身上插着,他只得清咳两声。 这两声咳,让程娇娥反应过来自己此时和钟离殇究竟有多亲近暧昧,她这才感觉到羞臊窘迫,她一下从钟离殇怀里退出来,尴尬地扭脸看向别处,丢下一句“我去厨房看看她们给我娘准备的药膳怎么样了”,低着头落荒而逃。 人虽走了,但香风还留在钟离殇怀里。他望着程娇娥远去的背影,回味着刚刚的软玉温香,笑容不自觉泛到脸上。 这些天,因为程娇娥故意躲着自己而覆到心头的阴霾,因为她刚刚的一个拥抱,霎时间烟消云散。 乌云散去,自是晴空万里,钟离殇就连和刘太医说话的语气,都不由轻快许多。 …… 却说为了虞缳汐的病,刘太医自从发现针灸之术有效后,每日都要来安平侯府走一趟;而程娇娥心里那种虞缳汐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的感觉也愈发强烈。 她相信母女间的心灵感应,为了让虞缳汐睁开眼的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不论是新开张的成衣铺还是日趋稳定并且是收益最高的酒楼,她都没再去看过一眼。 酒楼有张掌柜、胭脂铺有王霞云,程娇娥都很放心,唯独成衣铺,她始终没寻觅到可靠的人选,于是派青韵和连英每天替自己去盯着。 恰是成衣铺开业的第三天,魏祈说过的,高阳公主商洛去七皇子府的日子,这日,商洛果然如期而至。 为了迎接她,魏祈一早就开始收拾自己了。 他翻出自己新制的衣裳,拿上一把折扇,恰似个翩翩公子,就站在距离走廊不远的一个凉亭里,对着凉亭外的桂树作吟诗状。 魏莹莹作为他的探子,也一早就巴巴地躲到距离大门口不远的地方守着,当她瞧见宫里的轿子在七皇子府外停下,商洛由人搀扶着从轿子里走下来,连忙小跑去找魏祈通风报信。 魏祈得到信儿,打发魏莹莹躲到一旁之后,眼睛便拼命地朝走廊那头瞄,当他终于瞄见商洛四平八稳地朝自己这边走来,连忙背过身去,故意大声吟诵道: “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这两句诗,正落进商洛耳朵里。不待他吟出下一句,商洛先笑吟吟地拍手称赞道:“魏公子果真是好文采啊!” 魏祈回头,装作不知商洛来,又惊又喜地连忙走过去行礼:“见过高阳公主。” “免了免了,不早就跟你说了吗,咱俩之间,这些俗礼通通省去。”她挥挥手,冷着脸让身边跟着的宫女下人统统退下去,扭头看向魏祈时,又是笑意盎然。 她十分大胆地朝魏祈靠近,纤纤玉手试探地一抓住魏祈的手,便不由心疼地微蹙起眉:“手怎么这么凉,天冷了,你得多添衣才行。” 魏祈任她抓着,故作不知她为何出宫,纳闷问:“七皇子此时并不在府中,您怎么过来了?” 商洛娇嗔地瞪他一眼,“我想你了,来看你不行吗?”她顿了顿,“我听说京城新开了一家叫织罗裳的成衣铺,丞相府的千金昨儿进宫时就穿了一件里头的衣裳,漂亮得很,你跟我去瞧瞧逛逛?” 这是她今天出宫的主要目的。 换作以往,为了讨她欢心,魏祈一定立马点头答应,可此时他却故作为难: “科举在即,我想趁这段时间多温习几遍功课,恐怕……” 商洛不顺心地撅起嘴,“你是不去咯?” “能陪公主您一起逛街,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魏祈巧言哄道,“可眼下科举在即,我须得认真起来才是,我乃一介书生,倘若科举落榜,没功名在身,如何敢迎娶你?” 听到迎娶二字,商洛霎时间羞红脸。 “为了咱们以后的长厮守,哪怕现在我的心像猫爪挠似的,也没法子陪你。” 第182章 惯会哄人 商洛还是不高兴地撇着嘴,一言不发,魏祁只好接着轻声哄道: “我真的是为了咱俩的将来着想。你是公主,陛下必然不会把你嫁给一个穷书生,我若是这次不中状元,就要再等上三年。我自是可以等,但我怕夜长梦多,若是陛下在此期间要把你许配给别人,我可怎么办?” “你真的是为了我发奋苦读?” 魏祁立马举起右手发誓:“若有半句假话,让我天打雷劈,不得……” “别!”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商洛捂住嘴,急切道:“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要为科举做准备,尽管去读书就是。” “只是……”她失落地垂着眼,“我是真的想去那家成衣铺转转,一个人去又忒没有意思了。” “不如我让莹莹陪你去?”魏祁终于把心里的小九九试探说出口。 商洛犹豫两秒:“好吧。”她无奈道,“莹莹陪我就莹莹陪我吧,总好过我一个人闷得慌。” “既如此,你且等着,我将她喊来。” 商洛点头,百聊无赖地坐到亭子里,望着魏祁背影快速远去,不大一会儿,魏莹莹就跟在他身后过来了。 因着魏祁的关系,在见到魏莹莹的时候,商洛不由也摆上一副笑脸,笑呵呵地说:“事不宜迟,莹莹,咱们现在就走吧?” 闻言,魏祁给魏莹莹使了个眼色,魏莹莹连忙走过去,亲切地挽住商洛的胳膊,挤出自己最甜的笑容来:“洛姐姐您要什么时候走,莹莹就什么时候跟着您走。” “你倒是嘴甜。”商洛说着,依依不舍地朝魏祁看了一眼,领着魏莹莹转身再出去。 魏莹莹一只手背在身后,朝魏祁比了个手势,表示让他一切放心。 出了七皇子府,她才故作不知地问:“洛姐姐,您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京城新开了一家成衣铺,你可知道?” “织罗裳?” 见商洛点头,魏莹莹按照魏祁之前教的,立马义愤填膺道:“洛姐姐,你都不知道这家店有黑心!” “怎么了?” “就之前洛姐姐您不是偶然提过一回,喜欢钟离殇侧妃身上的那件衣裳吗,我哥知道后就留心打听,他打听到您说的那家成衣铺就是织罗裳,织罗裳一开业,就让我带着全部的家当去了。” 听说魏祁竟然拿出自己全部家当来,商洛不由动容:“衣裳买下来了?” 魏莹莹摇头,委屈地微微撅起嘴,“银子不够,衣裳没买成不说,我还被羞辱了一顿。” 这是商洛意料之中的事。据丞相府的千金说,里面最便宜的衣裳也要七八百两银子,像魏祁这种的穷酸书生,就算是把自己卖了,也卖不出这么多钱来。 她要的也不是这一件衣裳,魏祁能有这份心,就足够让她的心暖洋洋的了。 魏莹莹张嘴还想告状,这回刚说出一个字,就连忙捂住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惊慌地一打自己的嘴巴,央求道: “洛姐姐,你可千万别在我哥面前说起这件事,我哥不让我说出去,大概是没能买成衣裳,他心里内疚得慌,要是让他知道我把这件事捅出来了,我非得挨打不可。” “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商洛心里高兴,连带着看魏莹莹也顺眼起来,她又追问:“你哥刻苦读书真的是因为我?” “自然!”魏莹莹拍着胸脯,“您都不知道,这些天我哥他简直废寝忘食,有时我半夜起身,还能看见他在挑灯夜读。” 商洛闻言,不由心疼,有些责备地说:“你不会劝劝他,让他注意休息吗?” “劝了,可我没回劝,我哥他都说,现在如果不用功,科举落榜时就晚了。您是公主,他只要高中状元才能配得上您,无论如何,他都不肯听。” 见商洛脸上浮现出自责和心疼,魏莹莹心中暗自得意。 她刚刚说的其实都是假话,魏祁虽然会温习功课,但没到废寝忘食的地步。她之所以会这么说,完全是因为要借此博取商洛的同情。 魏祁想利用商洛在科举上给自己开小灶,但他又怎么可能会直接表明自己的想法,若是直接说了,哪怕商洛再愚钝,也能够猜到魏祁只想利用自己。 他借魏莹莹的口,既能表明自己有多用功,还能够巧妙地告诉商洛,她在自己心里究竟有多重要。 果然,商洛脑子一热,主动应承道:“莹莹,你回去告诉你哥,让他休要这么用力,科举的事,我会替他想办法的,状元不敢说,准保他能进前三甲!” “真的?”魏莹莹惊喜地刚要拍手,忽然意识到自己失态,讪笑着摸着脑袋,连忙低下头,“我哥如果知道了,多半不会同意,他常常挂在耳边的就是不得弄虚作假。” “那你不让他知道,不就成了?”商洛更加满意,自认自己找到了一个可靠的人,“刚刚咱们的对话,你一个字都不要告诉你哥。” 魏莹莹故作为难地点头答应,心里却乐开了花,暗道,就算是公主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被我哥耍的团团转。 她不由又想起之前同样被魏祁玩弄于股掌间的程娇娥,又暗恨程娇娥突然开窍,如若不然,程家的家产早就进了他们的肚子,哪里还需要在这儿看旁人眼色。 说话间,七皇子府的马车就到了织罗裳外。 青韵正在招呼着客人,她偶然间往门口一瞥,瞥见先从马车上下来的魏莹莹,一颗心突然紧张地提到嗓子眼,连忙把冷冰冰站在一旁的连英拉过来: “我内急,去趟厕所,你先替我招呼会客人。” 说完,逃也似地躲到帘门后,瞥见从后院过来的一个伙计,急忙抓住她,吩咐他待会儿留神听新进门的两位客人都说些什么。 伙计是个机灵的,他又认出魏莹莹来,立马一口应下,主动去招呼了。 青韵依旧躲在帘门后,在她这个位置,如果店里的客人说话声音偏大的话,依旧可以清晰听见。 第183章 找回场子 魏莹莹高高抬着下巴,姿态摆得比商洛还要目中无人,跟在商洛后头进了成衣铺。 如伙计所说,这里每一件衣裳都是精修而成的,每一件少则半月、多则要花上月余的功夫才能制成。 这些天,李虹她们紧赶慢赶,赶在开业前制出了第一批衣裳,至于第二批,还需要一段时间方能上新。 成衣铺里的衣裳已经卖出去小半,至于商洛之前看中的那件,和程娇娥一模一样的淡蓝色衣裳,最后一件昨天傍晚也已经卖出去了。 商洛进门后,目光在所有的衣裳里扫了一圈,不见自己中意的那件,不由不高兴地耷拉下脸。 魏莹莹始终观察着她的脸色,见她不高兴,连忙嘟囔:“奇怪了,我来的时候,明明有洛姐姐您中意的那件衣裳的。”她招手很不客气地喊来伙计,趾高气昂地问: “你们原先挂在那儿的衣裳呢,怎么不见了?” 伙计虽认出她来,却也从衣着上看出她旁边这位小姐出身富贵,故而分外客气恭敬地答道:“小店所有衣裳每样都只有三件,那件已经卖光了。” “卖光了?”商洛诧异地瞪大眼,暗道自己该在开业当天就来的。 “是的,已经卖光了,不过小姐您却可以看看其他款式的衣裳。” 商洛是奔着那件来的,其他款式的衣裳就算是再好看,也入不了她的眼,她不高兴地转身刚要走,魏莹莹却抢先一步走到之前自己看中的那件衣裳前: “洛姐姐,你看这件衣裳好不好看?” 商洛是在宫里头长大的,就算是再愚钝,心眼也比魏莹莹多,她那点儿小心思哪里瞒得过商洛。 但想到她是魏祁的亲妹妹,想到魏祁为自己做的事,为了让魏祁高兴,商洛大方地说:“如果你喜欢,就去试试吧。” 魏莹莹傲慢地让伙计给自己把这套衣裳取下来,进了试衣间。看出商洛的阔气,伙计不遗余力地拿出另一件水粉色的,同样是用雪纺纱制成的衣裳,推销道: “这件上身也很好看,小姐,您去试试?” 商洛瞥这件衣裳一眼,想了想,也让丫鬟伺候着进了试衣间。 她和魏莹莹几乎同时从试衣间里走出来,瞧见对方的模样,皆愣了一下,魏莹莹先回过神来,夸张地夸奖道: “洛姐姐您真是天生丽质,这件衣裳穿在您身上,简直如天仙下凡,若是被兄长瞧见,必定移不开双眼,彻底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真的?”商洛将信将疑地走到镜子前,对着镜子照了一圈,看着镜子里婀娜的身姿被完美勾勒出的美人儿,不由越看越满意。 魏莹莹想让她一起出钱把自己身上的也买下来,此时几乎把自己脑子里装的所有赞美的话都掏出来,舌绽莲花,夸得商洛美滋滋的,就连伙计都不需多费口舌。 商洛出身皇室,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钱。 她又对着镜子转了半圈,问:“多少钱?” “小姐,您身上这件不多不少,一千两整。” “她身上的呢?” “九百九十八两。” 魏莹莹刚想再次跟伙计讨价还价,就见商洛一伸手,丫鬟连忙从怀里掏出两张一千两的银票来,递给伙计。 商洛满意地又看了镜子中的镜子一眼:“不用找了。”然后提着繁琐的裙边,出了织罗裳的门。 魏莹莹却不舍得这二两银子,她刚想问伙计讨,忽然商洛一声喊,只好紧忙跟着跑出去,至于她们换下的旧衣裳,自有丫鬟给收着。 等到她们上了马车,离开织罗裳的大门,青韵才终于从垂帘后走出来,她惊呆地直勾勾地盯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对连英说: “麻烦你照看会儿,我回一趟侯府。” 连英从来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她并不问怎么了,只淡淡“嗯”一声,目送青韵很快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她匆匆回到安平侯府时,程娇娥仍在虞嬛汐床边守着。听说她有急事找自己,程娇娥才依依不舍地跟着青韵来到自己的闺房。 闺房门一关,青韵便立刻说:“小姐,你猜我在成衣铺里看见谁了!” “谁?” “魏莹莹!” “她又去了?”程娇娥不以为然,认为青韵为了她特意来找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但青韵下一句话,立马让她也成功地紧张起来。 “这次她跟着一位看起来出身不凡的小姐一起去的。” “小姐?”不知为何,程娇娥下意识想到了商洛,果然,下一句她就听见青韵说: “对,我听见她似乎喊那位小姐洛姐姐,那位小姐究竟是什么身份我不知道,但听她们对话内容,她和魏祁的关系匪浅。” 洛姐姐,商洛! 程娇娥心跳漏了一拍,终于重视起来。 上一世,她所知道的魏祁勾搭上商洛的时间,是在高中状元之后,尽管之前她撞见过魏祁和商洛一起出游,但她当时认为,以商洛的身份,必然暂时还看不上魏祁这种穷酸书生。 却不想…… 她双手紧紧攥成拳,想来也是,以魏祁这种功利心重的人,上一世他有大儒刘老的帮助,又有自己的银钱支持,来到京城后自然平步青云。 这一世,他在荣城频频碰壁,已经遭刘老嫌恶,再想顺利考中状元,就得搭上新的高枝。 如此一来,他对商洛提前下手也不无可能。甚至上一世,在他考中状元之前,就已经暗中和商洛在一起了,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上一世的事再次涌进程娇娥的脑子里,震得她脑子嗡嗡作响。 “不行,我不能让魏祁这么顺利地考取功名。”程娇娥坚定道,“他就是七皇子忠诚的一条狗,如果让他顺利进入仕途,恐怕以后少不了我的苦头吃。” “那小姐,你打算怎么办?” “且容我好好想想。”程娇娥坐到椅子上,陷入苦思。长久的沉默之后,直到太阳落入西山,夜幕渐渐垂下,她终于一拍大腿: “有了!” 第184章 捅出去 “您想到什么办法了?”青韵着急地问。 “你说,如果让高阳公主知道,魏祁在荣城已经有一个身怀六甲的妾身了,她会怎么做?” 见青韵迟钝地支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程娇娥轻戳她的脑门,主动解释道,“这公主可和咱们寻常人家的姑娘不一样,没她们的允许,驸马哪敢纳妾添小。” “可这事儿,和高阳公主有什么关系?”青韵糊涂极了。 程娇娥刚要骂她糊涂,忽然想起她确实不认识商洛,也不知道上一世魏祁和商洛间的那点儿勾当,耐心解释道: “高阳公主单名一个洛字,又和七皇子关系交好,经常出入七皇子府,而魏祁现在就在七皇子府上充当门客,你说,魏莹莹口中的洛姐姐能是谁?” 青韵醍醐灌顶,一下明白了。 诚如程娇娥所说,如果真的让魏祁顺利搭上公主这根高枝,往后再想收拾他可就真难了。青韵脑筋也吱悠悠转起弯来: “小姐,您是说,高阳公主极有可能不知道魏祁在荣城还有房妾事?” “不是极有可能,是一定不知道。” “咱们把这事儿捅出去?” “捅是一定要捅出去的,还一定得赶在科举之前,让高阳公主知道,但不能由咱们来捅。” “为什么?”青韵这就不明白了,“我们要是不说,高阳公主又怎么会知道?” “我们和高阳公主素无往来,如果贸然去找她,你说她是相信我们,还是相信巧舌如簧的魏祁?”程娇娥冷笑,“只怕到时候咱们没把魏祁拉下马,反倒搬起石头砸自己,先暴露自己的身份。” “那您打算怎么办?” “简单。”程娇娥胜券在握,“算这日子,青苑应该已经临盆了吧?你说依青苑的性子,如果让她知道魏祁在京中又勾搭了一位美娇娘,她会怎么办?” 想到青苑那个善妒的性格,青韵不屑地笃定到道:“一定会跟魏祁大吵大闹。” “你说,如果我派人去荣城把青苑接来,并一路上把魏祁和商洛的事添油加醋地跟她一说,她能不能跟魏祁闹个天翻地覆?” 青韵认真想了一会儿:“不好说,但一定会闹。”她似乎明白了程娇娥的意思,试探问,“您要把青苑接到京城里来?” “不错,我想过了,打算让你去接。” “我?”青韵诧异地指了指自己,随即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现在看见青苑那张脸就憎恶得很,您让我去,到时候我见到她,非得先跟她打起来不可。” 晓得青韵这是还在恼青苑抢了自己“男人”,程娇娥心里暖暖的,却故意嗔道,“你就不能对她虚情假意两天啊?” “小姐,您还是派别人去吧,我更想留下来伺候您。” “别人不行。”程娇娥慎重考虑之后,语重心长道,“青苑这人还是有点儿小聪明,如果派个她不认识的人去,她恐怕不会相信。你和她也算是姐妹,你又从未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她信你的话。” “可……” “青韵,你想不想整垮魏祁,给我出一口气?” 想到魏祁之前对程娇娥做过的那些可恶可憎的事,青韵不假思索地回答一句:“想!” “既然想,就乖乖按照我说的做,我让连英跟着你一起回荣城。连英武艺高强,她跟着你一起回去,我放心。” “可成衣铺这边……” “有我亲自盯着,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青韵虽不情愿,却拗不过程娇娥的坚持,只得同意,依照她的吩咐,马上去收拾东西,准备回荣城。 而考虑到连英是钟离殇的人,虽然她和钟离殇之间的疙瘩还没有彻底解开,但程娇娥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他的书房。 钟离殇正在书房里读书,听说程娇娥在外头候着,又惊又喜地连忙让人请她进来,连忙整理自己的鬓发衣衫。 程娇娥进来后,不自然地看他一眼,在钟离殇请她坐下后,有些尴尬地坐到他对面,把一路上酝酿半天的话生硬说出来: “我来找你,是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什么事,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一定不遗余力。”钟离殇连忙殷勤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想让青韵回一趟荣城,又怕她一个姑娘家,在半路遇到什么危险,所以想让连英跟着她一起回去。” 钟离殇下意识想问程娇娥,她让青韵回荣城做什么,但想到现在自己和她还处于一种尴尬的状态,怕问多了惹她生厌,又怕自己不同意惹她不高兴,遂点头答应。 自己来的目的达成了,程娇娥立马站起来要告退,在她转身欲走时,却又被喊住。 程娇娥心一突,生怕他反悔,有些忐忑地问:“世子你还有其他事吗?” “你现在就这么讨厌我,连跟我多说两句话都不肯?” 失落的话钻进程娇娥耳朵里,钻得她心一痛。她知道自己现在疏离的态度势必会在他的心里添上裂痕,尤其她又寄人篱下,本该和颜悦色地对待他。 可心里另一个声音又在提醒她,在这个时候,只要她对钟离殇态度稍微缓和一点儿,之前她表现出的疏离冷淡,就全废了。 她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现在同在一个屋檐下,就算两心相印,但他们的身份悬殊太大。 他要走的,是一条阳光大道,被权势充斥。而自己呢,则是一介商女,就算勉强和他走上同一条路,身份不匹配,走不了多少,也会被他路上的其他人拉下去。 譬如说安阳公主商沁。 程娇娥实在不想让上一世的悲剧在自己身上重新上演,她狠心攥紧双拳,一言不发地快速离开书房。 她的背影决绝,痛得钟离殇几乎无法呼吸。 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差了,她现在连话都不愿和自己多说一句。 想到她刚刚的话,想到荣城,钟离殇不由多疑起她对魏祁是否仍旧余情未了,思及此,他醋意大发,一拳狠狠砸到桌子上。 第185章 往死里整 说是要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程家娥给青韵置办了一身体面的衣裳,怕她一路颠簸辛苦,又特意往她手里塞了五百两银票,让她一路莫要亏待自己和连英。 是夜,主仆二人点着灯,程娇娥不放心地嘱咐道青韵到后半夜,该嘱咐的话都嘱咐完了,又不放心地让青韵把自己说过的话重复一遍,见她真的全都记住了,才放心地睡去。 次日她醒来时,日上三竿,青韵已然带着连英出了京城。 荣城距离京城遥远,为了更快抵达荣城,她们是骑马去的。青韵不谙骑术,和连英同乘一匹,所幸俩人身子都轻,加起来都不如一个彪形大汉重,马儿也不觉得累得慌。 她们一路快马加鞭、跋山涉水,终于在第二天下午,抵达荣城。 按照程娇娥的吩咐,青韵现在荣城找了家客栈落脚,休息了一晚,养足精神,才在第二天,穿上体面的衣裳,头戴程娇娥给的玉簪金钗,领着连英,租了辆奢华的马车,来到魏家门前。 魏祁领着魏莹莹去了京城,只留魏老太太在家照料以及安抚青苑。魏祁再混账,对待自己的生母以及孩子,到底还有良知,担心他们吃苦受累,临走前,甚至买了两个下人伺候。 连英冷着脸叩响院门,一个下人把门打开一条缝,瞧见外头陌生的俩人,疑惑地问:“你们找谁?” 青韵和善笑道:“我找你们夫人,麻烦你给通报声,就说青韵找她。” 家里的少夫人叫青苑,曾在荣成大户程家当过丫鬟,下人是知晓的。听见青韵这个名字,下人立马察觉到她和青苑的关系,连忙请她稍等,匆忙去找青苑。 青苑正卧在床上,细声慢语地哄着自己刚刚睡醒的孩子,听下人通禀说青韵找,惊得一下子在床上坐起,呢喃道: “怎么可能呢,她不是被大火烧死了吗……” “夫人,您看是请进来还是不请?” 下人又一声问,惊回青苑的魂,她忙下床穿鞋,边穿边道,“快请进来!” 因为孩子的缘故,青韵直接被领进了青苑的卧室。 她的卧室不大,只有一间,胜在收拾的干净利索。青韵和她相识多年,虽然恨她,说到底,还是有些情意在。 她一进门,瞧见明显发福了的青苑,明显愣了一下,而青苑见到活生生的、衣着鲜丽的她,也愣了一下。 “青韵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青苑先惊诧地问。 青韵来,是来上演姐妹情深的戏码的,所以并不和青苑针锋相对。她笑呵呵地凑到床边,逗弄着被包裹的严实的白白嫩嫩的婴儿,回答的同时问道: “命大,死里逃生了。呦,瞧瞧他俊的,小子还是姑娘啊?” “是儿子。”青苑不自然地笑着,审量着青韵现在的打扮,怎么看都觉得她像是发迹了,那程娇娥呢? 她不由试探问:“小姐呢?我听说小姐、夫人和老爷都失踪了,她们也都还活着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青韵始终逗弄着婴儿,“火烧的时候,我正巧出去买东西,回来时,家里就烧的只剩灰了。” “那你现在?” “我现在啊?”青韵这才笑呵呵地看向青苑,“说来也算是因祸得福吧,程家被一把火烧没了,小姐的银子却都还揣在我身上。我怕被官府发现我还活着后,摊上事,于是连夜带着银子逃到了京城,在京城学老爷做起买卖,买卖做的还算红火。” “你在京城?”青苑惊呆地睁大眼,不由问,“我相公前不久也带着莹莹去了京城,你可见过他?” 青韵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提起魏祁的事,听她问了,立马顺坡下驴,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抓住青苑的事,先打起预防针: “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不要发火。” 青苑下意识觉察出不妙,她甚至已经在心里暗暗猜测,是否青韵和自己一样,也在背地里和魏祁搞在了一起。 如果青韵是在程家失火之后,立马就去了京城,那么她和魏祁应该是前后脚入的京。 青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由觉得心寒,看向青韵的目光也变得寒冷,冰冷地说:“你说。” 青韵未语先摇头叹一口气,“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向你开口,虽说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寻常事,可你在家中辛辛苦苦为他生儿育女,不过几月功夫,他就已经在京城和别人风花雪月,实在是……” 她又叹一口气,见青苑脸色突变,心中得意,表面上却还装作悲愤,“要我说,你就不该在荣城待着,你在荣城待着,岂不就给了其他人可乘之机?” “你是说,他在外边有人了?” “何止是有人了啊!”青韵语气夸张道,“你还不知道吧,他现在在七皇子府当门客,宫里的高阳公主商洛和七皇子走的颇近,一来二去,俩人就搞上了!” “高阳公主?”听不是青韵,青苑心里那口气刚松下,当反应过来那人的身份时,脑子“轰”一声,响起一道响雷,片刻,又将信将疑地问: “怎么可能呢,公主身份何其尊贵,又怎么会看上他……”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后来转念又一想,且不论魏公子家境如何,他的文采确实有,你比我更了解他,他哄骗女孩子又确实有一套。” “他现在的身份,公主确实看不上他。可万一科举之后,他就考中状元呢?要是有七皇子外加高阳公主帮衬着,考上状元之后,公主能不能看上他,可就另说了。” 青苑果然慌起来,紧紧抓着青韵的手,有些害怕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青韵反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我也不瞒你,我特意从京城回荣城,就是为了把这件事告诉你。虽然你之前可小姐之间有过嫌隙矛盾,可小姐现在已经没了,咱俩还是一起长大的姐妹,你说是不是?” 第186章 晓之以情 青苑忙不迭地点头,俨然已经把青韵当成是自己的主心骨:“你说的没错,咱俩还是姐妹,我晓得我之前做过对不起小姐的事,可在心里,我也依旧把小姐当成是我的主子。” 青韵冷笑,暗道,如果你真的心里有小姐,又怎么会背着小姐和魏祁勾搭上,但为了哄骗利用她,不得不装出深以为然的样子,附和她的话。 “我知道青韵你是好人。”说着,青苑竟然已经开始抹泪,“你一定会想办法帮我的,对不对?” 青韵故作为难,“我来,只是不忍心你被蒙在鼓里,想把事实真相告诉你,可你让我帮你,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帮,这毕竟是你的家务事。” 她看似规劝青苑,实则挑拨道:“其实吧,你想想看,魏公子之所以会巴结上高阳公主,无非就是看上了她的身份权势,好利用高阳公主帮助自己打通科举的考官关节,顺利高中状元。” “以高阳公主的身份,魏家如果真的能够搭上这根高枝,一朝成为皇亲国戚,也没什么不好的,对不对?” 麻雀变凤凰,确实没什么不好的。 青苑抹着泪,又听青韵劝:“男人嘛,总归是要娶上三妻四妾的,就算没有高阳公主,也总会有别的女人。可我就是替你觉得委屈,你或许还不知道,如果成了驸马,没有公主的允许,可就不能随意娶妾纳小了。” 青苑虽然已经嫁给了魏祁,可她不就是妾吗,她不由问:“那我呢?我怎么办?” “恐怕你要一辈子留在荣城了。”青韵望了一眼这间偏小的寝室,“我在京城开了一家成衣铺,前两天魏莹莹陪着高阳公主到我店里买衣裳,我听她们谈话,魏公子似乎并没有告诉高阳公主,他在家中已经娶妻,并且还有个儿子。” “什么!?”青苑一下激动起来,“他为什么不告诉公主?我就那么见不得人吗!” “你先冷静。”青韵连忙劝道,“你想啊,公主是何等身份,他如果说了自己有妻儿,公主还能看上他吗?指定不行啊。” “这个可恶的魏祁!”青苑咬牙切齿地立马朝外走,“不行,我要去京城找他问个明白!” 青韵并不拦她,而是在她背后不疾不徐又义愤填膺道:“是该问个清楚,可你就这样去问,他肯定不会承认的。我估摸着,他三言两语就会把你打发回荣城,你走了之后,再继续和高阳公主你侬我侬。” “那我应该怎么办?”青苑果然停下脚步,求助地看她。 她招招手,示意青苑附耳上前,按照程娇娥教的,把主意小声和她说了一遍后,她面露为难:“这样会不会耽误相公科举?” “你要是怕耽误他,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过。”青韵冷着脸站起来,抬脚作势朝外走,“反正他要是和高阳公主真的成了,被抛弃的你是你又不是我,我要不是关系你,又何必大老远跑过你,帮你出主意?” 青苑陷入剧烈挣扎中。 如果按照青韵说的做,势必会对魏祁的仕途产生一定的影响,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到时候魏祁万一真的成为驸马,自己怎么办? 像青韵说的,永远被留在荣城,到时候魏家上下全部去京城吃喝享乐了,自己却要和自己的儿子留在这儿受苦受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出入成双,分明是自己先过的门,却连个名分都不能有? 不,她不能忍受! 就在青韵即将走出去的那一刹那,青苑终于下定决心,留道:“就按你说的办!” 青韵脸上这才又重新浮现起笑容,她笑眯眯地转过身,亲切地抓住青苑的手:“我的好姐妹,这样才对嘛,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要是不替自己着想,到时候吃苦受累的只能是你自己。” “再说了,魏公子最大的依仗是谁?还不是七皇子。七皇子的权势不比高阳公主一个女儿家大得多,只要他扶持魏公子,魏公子平步青云不是迟早的事?” 青苑一琢磨,觉得青韵说的也是,心里对魏祁的那点儿愧疚消减许多,她又听青韵说: “我听说高阳公主也是个斤斤计较、嫉妒心极强的人,你现在要是不做点儿什么,等到他们木已成舟,可就什么都晚了。我别的倒不怕,唯一怕的就是到时候魏祁为了讨好高阳公主,狠心把你休了,到时候你可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青苑跟魏祁在一起这么久了,魏祁是什么样的性格,其实她也有所了解,青韵说的,并不是没有可能。 她心里对魏祁最后一点儿愧疚,因为青韵这番话,也霎时间全部烟消云散了。 青韵说的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她、也为了她的儿子,无论如何,她也要去京城走一遭,让商洛看清楚魏祁的真正嘴脸,好保住自己在魏家的位置! 她既然决定去京城了,便立即收拾行李,要跟着青韵回京。青韵担心魏老太太不肯放心,于是教给青苑说,是魏祁派人来接她的,并让她守住口风,千万别把自己和她的谈话内容说出去。 青苑果然听话的按照青韵教的,抱着孩子亲自去找了魏老太太。 当魏老太太听说魏祁急切地想看看自己的儿子什么样,所以要接青苑和孩子进京时,并未起疑,爽快答应,并要求自己一起进京。 青苑担心她到时候护着魏祁,在众人面前给自己来个倒打一耙,面不改色地扯谎道: “相公他现在寄居在七皇子府上,七皇子府,哪里是能够随便出入的啊。他求了七皇子许多天去,七皇子才答应让我带着孩子过去,您要是跟着一块去了,让七皇子怎么看相公?到时候一气之下,把咱们全部都赶出来也不是没可能!” 魏老太太果然被劝住,但还是有些失落和不甘,直到青苑保证,只要魏祁在京中考取功名,有了自己的府邸后,第一时间就派人把她接近京,她心里才舒服些。 第187章 接青苑进京 为了不让青苑起疑,青韵特意雇了辆宽敞而舒适的马车,回京的一路,她落脚的客栈选的都是能找到的最好的客栈。 左右距离科举还有一段时间,青韵把速度放缓,不疾不徐地朝京城里赶,反倒是青苑,一路上不停地催促,只恨自己没能生出一对翅膀,好飞进京城,看看魏祁是否真的和高阳公主勾搭到一起。 按照程娇娥吩咐的,青韵一路上都在和青苑叙旧,时不时提起曾经她们的姐妹情谊,好让青苑相信自己确实一心为她着想。 与此同时,再时而挑拨离间,好让青苑觉得,如果她不拆散魏祁和高阳公主,自己就一定会被抛弃,成为孤家寡人。 她去荣城时,快马加鞭,用了两天时间;从荣城回京城,则是在第三天傍晚,才抵达京城。 从车窗里望着京城巍峨的城门,青苑不由惊叹道:“京城果然恢弘大气啊。” “这有什么。”因为在京城中,跟着程娇娥走南闯北,青韵涨了不少见识,颇为得意地说道,“一道城门而已,等你见到京城的名胜,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大气!” 青苑不由心生向往。 随着马车进城,夜幕也逐渐垂下来。 青韵自然不可能把青苑领进安平侯府,她按照计划,把青苑带进一家规模不算大,但是距离七皇子府颇近的客栈里,让掌柜开了两间上房,安排青苑住下。 青苑抱着沉睡的婴儿进了客房,纳闷地问:“到了京城,不去你家里住,咱们还住客栈做什么?” “你有所不知,京城的房价贵得很,我在京城把商铺开起来,银子就花得差不多了,哪里还有余钱去购置房子。” “那你现在住在哪儿?” “商铺二楼有间隔间,我就在那儿睡。” 一般商铺确实都特意会留出一间房供人居住,好看守店里的货物,这个青苑是知道的,所以她并未起疑。 她可不愿意住进商铺去,让自己和自己的娇娇儿受罪。 青韵招呼着把青苑的物件搬进房间里,一拍手上的灰:“你先歇会儿,我去让他们烧点儿热水,炒两个菜送上来。” 青苑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到床中心,头也不抬,不客气地说:“成,我想吃肉了,你让厨房给我做盘红烧肉。” 青韵没说什么,关上房门退出去之后,急忙走到客栈门口,付过雇马车的钱,打发车夫走之后,小声地对连英说: “麻烦你回去告诉小姐一声,就说人我已经在她说的客栈里安置下了,问她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连英板着脸“嗯”一声,迅速消失在客栈外。 安平侯府内,程娇娥正和虞嬛汐面对面坐在院子里,她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白米饭,像哄孩子似地,耐心地“啊”着,哄虞嬛汐张嘴吃饭。 白米饭里夹着虞嬛汐之前最爱的鱼香肉丝,她却像是看不见似地,低头玩着手里红绳编成的小玩意,理也不理程娇娥。 “娘,您听话,快吃饭,吃饱了咱们再玩。” 见她依旧理都不理自己一下,程娇娥无奈地放下白饭,把玩意从她手里夺过来,“吃完饭再玩。” 兴许是她的语气太严厉了些,虞嬛汐终于肯看她,双眼中却盛满委屈,她噘着嘴,一言不发地盯着程娇娥,看得程娇娥心一酸,态度马上软下来: “咱们得吃饭对不对,您先吃饭。” 或许是因为程娇娥刚刚突然严厉的态度,虞嬛汐终于肯乖乖地张嘴吃饭。饭吃到一半,连英像是一道魂儿似的,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背后,突然的一声“侧妃”,吓得程娇娥手里的碗几乎都要掉到地上。 她小声嘟囔一句“人吓人,吓死人”,回头看连英,问:“你们回来了?” “回来了,青韵让我告诉您一声,说人已经在您说的客栈那儿住下了,问您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不急,咱们得等待时机,你转告青韵,高阳公主去七皇子府的那天,就是咱们动手的时候。” “是。” 程娇娥再转过来接着喂虞嬛汐吃饭,虞嬛汐却呆呆地盯着连英看,看得连英心里毛毛的,问:“夫人这是怎么了?” “刘太医虽然通过针灸之法,成功让我娘醒过来了,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昏睡的太久了,醒来之后,行为动作都像极了孩子。” 想到昨天,虞嬛汐醒来时的情景,和今早刘太医诊治之后给出的判断,她无奈地摇头叹气。 “这事儿你就先不要告诉青韵了,她那边哄着青苑才是正事。你告诉她,让她好好看着青苑,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青苑和魏祁提前相见。” “是。” “好了,你回去吧。” 连英最后看了一眼虞嬛汐,扭头走出程娇娥的院子,她却没出府,腿脚拐了个弯,竟径直冲钟离殇的书房而去。 她虽然现在负责保护程娇娥,但归根结底,她始终是钟离殇的人。 见到连英来,钟离殇没有丝毫惊讶,他迫不及待地问:“侧妃让你们去荣城做什么?” “她让青韵去魏家接了一个叫做青苑的女子入京。”连英把自己所知道的,向钟离殇娓娓道来之后,钟离殇松一口气。 虽然程娇娥回荣城也是为了魏祁,但只要不是对魏祁余情未了,那么他就宽心了。 其实尽管程娇娥没有对连英说破她把青苑接来京城是为了什么,但钟离殇隐隐约约也能猜出个大概。 他挥挥手示意连英出去,连英刚走到门口,又听见他嘱咐自己道:“按照侧妃说的,好好地看着青苑,千万不要让她提前和魏祁见面。” 连英依旧冷淡地答一声“是”,像是一阵风,走出安平侯府。 她回到客栈时,青苑已经洗过热水澡、用过晚饭,搂着孩子在床上歇着了,青苑坐在客栈一楼的大堂里,焦急地等着她回来。 一见到她,青韵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见到小姐了吗?” “见到了。”连英一瞥旁边的伙计,青韵立马会意地拉着她往楼上走。 第188章 暗中帮忙 要是单凭程娇娥一个人,打听起商洛的行踪来十分不容易。 可钟离殇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是夜,他思前想后、翻来覆去想了半夜,终于决定暗中帮上程娇娥一把。 商洛的行踪,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把宫里的人打点好,她什么时候出去、又要去哪儿,不待商洛出门,就自有人提前告知。 钟离殇虽是侯府世子,但凭借着自己的身份以及和皇室的关系,自幼就在宫中自由出入,有几个自己亲近的人也不足为奇。 青苑抵达京城的第四天,就在她坐不住,暗中决定一定要去找魏祁问个究竟时,宫里头终于传出消息,说是商洛明天就要去七皇子府。 这个消息一层又一层地,通过各种渠道,由钟离殇假装无意地泄露给程娇娥时,已经是当天下午。生怕错过时机,她一得到消息,就急忙让人把它给青韵递过去。 青韵跟在程娇娥身边伺候久了,跟着她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就算是一块榆木疙瘩,也该多多少少沾染了些许精灵气,有哪里看不出来青苑已经是如坐针毡。 就在她发愁该怎么稳住被妒火中烧、已经有些许失去理智的青苑时,忽然听见这个好消息,就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激动地立马冲向青苑的房间。 却在敲开房门时,她收起脸上的激动、喜悦,换上一副悲愤的表情,青苑一开门,便咬牙切齿地骂道: “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那个高阳公主明天竟然要去七皇子府,假借和七皇子叙旧,借机和魏祈私会!” 青苑丝毫不怀疑青韵是从哪儿听说这件事的,甚至她都没有想过,以青韵的身份,是如何能够打听到有关皇室的出行消息的,她现在一心只想把魏祈和高阳公主拆散,闻言,不由气得咬牙跺脚,骂道: “好个没良心的,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给他生下一个大胖小子,他丝毫不念着我辛苦也就罢了,就扭头就在外头沾花惹草!” 青苑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自己苦,一股热血冲昏她的脑袋,她夺门而出:“不行,我得去找他问个明白!” 青韵吓得手疾眼快地立马把她给拉住,嘴像放炮似的,一连串质问道:“七皇子府你进得去吗?见了他你怎么说?他如果矢口否认,你怎么办?” 她用力把嘤嘤哭泣的青苑拉回来,“你听我一句劝,捉贼捉赃、捉奸成双,这么多天你都等了,还在乎多一个晚上吗?” “明天高阳公主去七皇子府,你抱着孩子就在外头等着,只要高阳公主一出现,你就窜出来,要见魏祈,高阳公主必定会问你和魏祈的关系,只要她一问,你不就能顺理成章地说出你的身份了吗?” “高阳公主是要脸面的人,他如果知道魏祈在荣城已有家室,必然会和魏祈从此断绝往来,到时候不用你多说什么,他俩关系自然就结束了。” “要是结束不了呢?” “哎呦我的傻姐姐。”青韵好笑地看她,“你以为谁都跟咱们似的啊,跟了一个男人之后,一辈子都得认定他了。人高阳公主是什么身份,来往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权臣贵子,哪个不比魏祈强?” “我说难听点儿,现在高阳公主看上他,无非就是魏祈生了一张甜嘴,会说花言巧语,哄住了高阳公主,高阳公主又觉得他尚有些笔墨,兴许会考上功名,家中又无妻室,若是真的高中了,但可以成为自己的驸马,可要是她知道魏祈早就娶妻生子了,怎么可能会屈尊降贵,和你共同伺候一个男人?” “就算是高阳公主乐意,陛下也不会同意的,你知道了吗?” 青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起来似乎是听懂了。 青韵拉着她在床边坐下,握着她的手宽抚道:“我呢,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别的亲人了,小姐一失踪,就只剩下你一个姐妹,我实在看不过你也像小姐一样,被魏祈这个花花公子蒙骗,落个凄惨下场。” 青苑叹口气,想到自己之前做过的事,陷入沉默。 “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你对魏祈真心真意,我也盼望着你好,所以才特意把这事告诉你,替你出谋划策。你要是肯听我的,等到明天一早就去七皇子府外守着,等到高阳公主来的时候,再冒出头。你要是不肯,非要现在去找魏祈,我也不拦着你。” 青苑抹一把眼角未干的泪珠,牵强笑了笑:“你都这样说了,我哪里还能不明是非轻重,你放心,我到明天再去。你说得对,这么多天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晚。” 青韵松口气,露出笑意:“你想的通就成,但我可千万要提醒你,京城不比在荣城,当官的比过路的百姓还多,你明天可千万不要得罪其他人,还有面对高阳公主的时候,千万不要和她发生任何冲突,阐明你的身份就成。” 听她字里行间处处都在为自己着想,一股暖流从青苑心底里涌出,她感动地看着青韵,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青韵将她稳住,把程娇娥交给自己的差事也妥善办得差不多了,只剩明天七皇子府门前那出好戏。 在她得知青苑背叛程娇娥,和魏祈暗通款曲之后,就已经对青苑心生厌恶,能够强颜欢笑、装作和善和她相处这么多天已是难得,此时该说的话说尽,她也没什么和青苑继续攀谈下去的欲望,先站起来说道: “孩子好不容易睡着了,你也跟着睡一会儿吧,万一他半夜醒了,你还得跟着折腾。” 离开荣城,没有魏老太太在旁边帮衬着照料孩子,青苑一个人确实辛苦得很,基本孩子几时醒,她几时就得跟着醒过来。 她打了个哈欠,没有推辞,送青韵出去后,放下帷帐,解开衣衫,睡到了床外侧。 她分明疲累得很,但不知为何,始终辗转难眠,心被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坠着。 第189章 母亲醒来 青韵小心翼翼地趴在门框上听了一会儿,听见屋里头确实没什么动静了,她敲开隔壁房间的门,把连英叫出来: “我有事回府一趟,你替我盯着点儿她,千万别让她一个人乱跑出去。” 连英冷淡地“嗯”一声,就见青韵像是一只撒欢的兔子,很快消失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 一出客栈,她立马雇了辆马车,往安平侯府奔去。 她回到安平侯府时,程娇娥正在逗虞缳汐翻绳子玩。 一根红线两头系紧,在程娇娥的十指间翻飞成不同的花样,是她小时候最爱玩的游戏之一,逗得虞缳汐拍手大笑。 瞧见活生生的虞缳汐,青韵冷不丁吓了一跳,她难以置信地揉揉自己的双眼,确定她的夫人真的苏醒过来之后,激动地泪珠都出来了,激动的样子,和前两天程娇娥看见虞缳汐睁眼说话时的反应所差无几。 “夫人!” 虞缳汐被青韵略带颤抖的呼喊吸引过去,但她看青韵的眼神却茫然:“你在叫我吗?” “您不认识我了吗?”青韵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我是青韵啊!” “青韵是谁?”虞缳汐扭头奇怪地问程娇娥,连带着青韵也一头雾水地看过来。 “是我的丫鬟啊,娘。”程娇娥答着,把手上缠着的红绳解下来,递给虞缳汐,“我有点儿事,你先自己玩会儿啊。”说着看向旁边伺候的下人,让下人替自己先看虞缳汐一会儿,然后示意青韵跟自己到屋里去。 进了屋,青韵先奇怪地开口:“夫人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间不认识我了,还有些怪怪的。” “刘太医说,她这是得了痴呆症。”程娇娥无奈而又心酸,“现在她无论行为处事还是脾气说话,都像六七岁的孩子一样,也不记得我们了。” 青韵呆了一下,万没想到,不过就是一些强效蒙汗药,竟就把虞缳汐害成了这个样子;继而她又替程娇娥心酸,觉得自家小姐实在是太命苦了。 程娇娥叹口气:“万幸人是醒过来了,人能醒过来就是好事,大不了往后我看着她。” “夫人这病……有得治吗?” “这属于疑难杂症了,刘太医答应我会想法子治,但什么时候能治好、究竟能不能治好,也不好说。” 说起虞缳汐的病,程娇娥不由就觉得难受,她既难受,又替她觉得庆幸。 痴呆了好,把所有的事都忘了也好,这样虞缳汐就不会记得她和程胥之间的种种,也不会因为程胥的下落不明、生死不明而难受。 至少她现在能像个孩子一样快快乐乐的,不是吗? 程娇娥不动声色地擦一把湿润的眼角:“不说这个,你突然回来,有什么事吗?” “但也没旁的事,我就是来告诉您,您交代我办的事,我办的差不多了,青苑明天一早就会抱着孩子去七皇子府守着,只要高阳公主一出现,保准把魏祈的真面目拆穿!” “好,很好。”程娇娥赞许地轻拍她的肩膀,“你现在回去站好最后一岗,明天陪着青苑一起去七皇子府。” “为什么?我如果去了,您不就暴露了吗?” “这两天我仔细想了想,以魏祈的性格,为了保住自己的仕途和荣华富贵,翻脸不认青苑和他的孩子,甚至还会倒打一耙,也不是没有可能。更何况青苑对魏祈死心塌地,我怕到时候出什么变故。” “你跟着去呢,就见风使舵,必要的时候,把魏祈和我之间的恩怨捅出来也可以,你不跟着去,我不放心。” “可万一我一去,害得您暴露身份,怎么办?” “我的傻青韵。”程娇娥笑道,“咱们的目的是毁了魏祈,又不能把他和青苑杀了。青苑见过你,就算你不去,事后他一问,都不用细问,就可以知道是你在背后挑唆的青苑,你去不去,不都得暴露呢?” 青韵细一想,似乎是这么一回事。 “那我就跟着去?” “嗯,跟着去。”程娇娥又不放心地多交代了两句,交代完,她看一眼外面的天色,已是日薄西山,有心要留青韵和自己一起吃个晚饭,又怕太晚了她一个姑娘家自己回客栈不安全,只好派人把她先送回去。 青韵回到客栈,青苑母子两个睡得正沉。她让厨房给自己做了一碗龙须面,用过晚饭后,也紧张地躺到了床上。 不知是青苑的儿子醒的早,还是青苑挂着魏祈和高阳公主的事儿,自个儿起得早,总之,次日天方亮,青韵的房门就被人叩响了。 青韵打开房门,看见已经收拾利索,在外头等着的青苑,抱怨地嘟囔一句“我的小祖宗哎”,在她不停的催促下,只好穿好衣裳,去楼下退了房,雇了辆马车,一大清早就去七皇子府外守着了。 七皇子府坐落在闹市区中央,四周都是商铺摊贩,落脚的地方倒是好找。 青韵找了个茶楼,付了二两茶钱,找了一个正对七皇子府的那条巷口的位置,和青苑挨着坐下,省得在晨风凛冽里受冻。 她们从清晨一直坐到巳时,太阳已经开始燥热,大街上熙来熙往时,一辆豪华的,两旁车窗上印着皇家标志的马车终于从皇宫的方向,缓缓朝七皇子府驶来。 青韵眼尖,远远地瞄见它之后,用胳膊肘一戳正在给孩子喂奶的青苑:“人来了,快走!” 青苑把胸衣往下一拉,强行断了孩子的奶,连孩子的哇哇啼哭声都顾不得了,急忙跟在青韵后头朝七皇子府走。 青韵掐着时间,只比高阳公主早到了两分钟。 高阳公主的马车在七皇子府门口停下时,青苑正抱着孩子和府上的门房僵持的。她掀开车窗帘,瞥一眼明显就出身寒门的两个人,不屑地问: “她们是干什么的?快哄她们走。” 青韵从掀开的车窗里瞥见里头衣容华贵的人儿,因她曾远远地见过商洛一面,遂在心里再三确定来人身份后,故意高声喊问: “我们是来找魏祈的,为什么不让我们见他?” 第190章 撞见 听见魏祁两字,商洛神经一下绷紧,她这次仔仔细细把青韵两人再审量一遍,目光最终停留在青韵身上,心中警铃大作,喊住自己的侍婢: “且慢,问问她们是什么人。” 侍婢也听见了青韵的话,古怪地看着这俩人,快步走过去,态度不算和善地问:“你们是魏祁魏公子的什么人?” “她是魏公子的妻子,特意从荣城来探望他的,可门房根本不让我们见他,连传话都不愿意。”青韵指着青苑,不卑不亢道。 侍婢惊讶地看哄着孩子的青苑一眼,急忙跑回去,小声对商洛说道:“禀公主,那个抱孩子的,声称是魏公子在荣城老家的妻子。” “这怎么可能!”商洛不由拔高语调,她掀开车帘,从马车里冲下来,冲着青韵俩人再次质问: “你们再说一遍,你们是什么人!?” 青苑晓得她是谁,见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暗自咬牙在心里骂一句“勾引人丈夫的狐媚子”,因为青韵之前吩咐过,不得不忍气吞声,却依旧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是魏祁的夫人,这是我和他的儿子。” “不可能!”商洛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青苑面前,她又把青苑端详一遍,怎么端详都觉得像青苑这样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的女人,压根配不上魏祁。 她哪里知道,青苑之前也小有姿色,只是因为刚生过孩子,身体还未恢复,再加上她现在一心只有孩子和柴米油盐酱醋茶,无暇再去打扮收拾自己,久而久之,自然就会变成黄脸婆。 “小姐,您似乎认识魏公子?”青韵适时插话问道,“难道他没有跟您说过,他早就成亲了吗?不止成亲了,你看,孩子都已经出生了。” “轰”一声响雷在商洛脑子里炸开,她还是不愿相信,反倒是侍婢冷静地问青苑:“你真是魏公子的夫人?” “事关我的名节,我又怎么可能扯谎!” 侍婢倒是个聪明人,她见商洛面色发白,晓得她一时间承受不住,趴在她耳边悄悄说:“公主,咱们今儿要不然先回去吧。” 商洛却不听,她不敢相信地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呢,不,我不相信。” “您要是不信,把魏祁给叫出来,当面对质,不就什么都清楚了。”青韵提议道。 “好,就按照你说的做!”商洛狠狠地剜一眼青苑,一甩衣袖,率先迈开脚步,“让她们跟着我一起进去!” 每到商洛来七皇子府的日子,魏莹莹都会充作魏祁的眼睛,在外院附近找个隐蔽的地方守着,只等商洛一露头,就立马把消息给魏祁递过去,今天也不例外。 她躲在假山后,瞧见一抹明亮的身影出现,刚想悄悄溜进后院里,去给魏祁通风报信,忽然,她眼角余光一瞥,瞥见紧跟在商洛后头,抱着孩子的青苑,愣住了。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根本不管自己的行踪会不会被暴露,撒开脚丫子就朝魏祁那儿跑。 魏祁待在他和商洛幽会用的小园子里,瞧见魏莹莹火急火燎地过来,就晓得商洛已经来了。他理理衣衫,正准备昂首挺胸地去找商洛时,忽然听魏莹莹慌张大喊: “不好了,哥,嫂子、嫂子她来了!” “嫂子?”魏祁愣了一下,他忽然反应过来,魏莹莹的嫂子只有一个人,亦慌张地急忙往外走,边走边骂道: “她不好好地在荣城照看自己,到京城来做什么!莹莹,她在哪儿?快!快把她弄走,一定不能让她和高阳公主见面。” “已经晚了。”魏莹莹有些怯地小声说,“我刚刚看见俩人前脚挨着后脚进的门,照面已经打过了。哥,这下咱们该怎么办?” 魏祁明显也愣了下,他停下脚步,开始绞尽脑汁想对策,对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商洛身边的侍婢就已然冷着脸过来“请”他去前厅了。 他给魏莹莹使了个眼色,魏莹莹赔笑着拉着侍婢的手套近乎:“姐姐,洛姐姐找我哥去前厅做什么啊?” 侍婢厌恶地甩开她,对她和魏祁各翻了一个白眼,不耐烦地冷冰冰道:“去了不就知道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快速回了前厅。 兄妹俩对视一眼,魏莹莹害怕地说:“公主肯定已经知道嫂子的事了,哥,咱们该怎么办?” 魏祁恼怒地训斥道:“无知妇人,坏我大事!从今往后,你不要再喊她嫂子,她也不再是魏家的媳妇,你记住了,到了前厅,无论他们问什么、说什么,你千万要一口咬住不认识青苑,我也从未娶妻,更没孩子,知道了吗?” “行,我知道了!”为了自己往后的荣华,魏莹莹一口答应。 前厅里,商洛独自坐在椅子上,她烦躁地盯着自己的鞋面,刚刚青苑和青韵说的话一遍遍在她脑子里回荡。 尽管她不想承认,可直觉告诉她,面前这个黄脸婆确实就是魏祁的妻子。 想到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欺骗,她不由火冒三丈,又为了维持自己和皇室的脸面,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情绪。 她度日如年、如坐针毡地好不容易等来魏祁兄妹,还不等魏祁开口,先指着青苑问: “你可认识她!?” 魏祁抬眼看,看见就站在青苑身边,冲自己笑得不怀好意的青韵,再次愣住,等他回过神时,青苑已经哭着扑上来: “好你个没良心的,孩子出生,你也不兴回家看一眼的,还要我等到孩子满月后,跋山涉水到京城来看你。” 她把孩子凑到魏祁面前,白白胖胖的大小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看见他,咯咯笑成一团,看得心一软,下意识就像把自己的骨血抱入怀,但他眼角余光瞥见正冷眼看着自己的商洛,只得狠心把孩子一把推开: “这位大嫂,咱们从未见过,你怕是认错人了!” 青苑脸一白,万没想到魏祁真的会如青韵所猜,翻脸不认她。 第191章 翻脸无情的男人 她诧异地看魏祁一眼,又看向正襟危坐的商洛,想起青韵对自己说过的话,忽然哈哈笑起来,边笑边哭: “她们跟我说,你在京城搭上了高枝,我还不愿相信,却没想到,你如今却连认都不愿意认我了!你不认我,连你自己的儿子都不肯认了吗?” 她再抱着孩子往魏祁跟前凑,“这是你的儿子,你的亲骨肉啊!” 可这一回,她还没凑到魏祁跟前,就被魏莹莹一把推开。魏莹莹护犊子似的把魏祁挡在自己身后,无情地瞪着青苑,骂道: “疯婆子吧你,我哥都说了,你认错人了,你还非得纠缠,孩子找爹,去别的地方找去,我哥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莹莹你、怎么连你也……” 青苑踉跄地倒退一步,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众叛亲离,她求助地看向青韵,青韵赶在魏祁开腔给自己辩解之前,先讽刺道: “你兄妹俩可真是会演戏,当初你们图谋我家小姐的家产,合伙演戏,要不是我家小姐发现你和青苑私下暗通款曲,甚至搞大了青苑的肚子,还看不清你的为人。” “我家小姐大度,不计较你做过的那些肮脏事,甚至还让青苑带着大批嫁妆嫁给了你,希望你往后能够痛改前非,待青苑好一点儿,可你呢?” 青韵冷笑一声,“没想到你现在演技是愈发纯熟了,竟连抛妻弃子这种戏码都能演的面不改色!” 商洛从青韵的话里又听出另一段自己没听过的故事,疑惑地问:“你家小姐?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公主,您为何不让魏公子亲口告诉您呢?” 商洛看向魏祁,魏祁愤恨地盯着青韵,咬牙切齿道:“我之前确实有过婚约,正是和程家的小姐程娇娥,但后来不知为什么,程家小姐突然退婚,我以为这事儿没有和公主您提的必要,所以从未说过。” “是啊是啊!”为了证明魏祁所言非虚,魏莹莹连忙附和着添油加醋道,“这俩人就是那个程娇娥的丫鬟!说不准就是程娇娥眼红我哥现在的际遇,后悔之前退婚的事,就故意让她们抱着孩子,来诬陷抹黑我哥也说不准!” “你!”青苑气得打哆嗦,“程府失火,程家上下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小姐她早就生死不明、不知所踪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一个死人,又能惦记什么!” “死了?”商洛纳闷地问。 “虽不知生死,但多半凶多吉少。”青韵答道,“荣城程家失火一事,新任的安平侯应该也有所耳闻,公主您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他,我家小姐早就失踪了。” 听说程娇娥失踪,魏莹莹却要搬出一个死人来证明魏祁的清白,商洛不由古怪,她又听青韵反问: “刚刚你们还说,见都没见过我们,现在又指出我们曾经是程府的丫鬟,不觉得自相矛盾吗?” 确实自相矛盾,如此一来,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他们在说话了。 魏祁心慌的更厉害,他恼怒地瞪一眼魏莹莹,恨她多嘴,又不敢现在训斥。就在他绞尽脑汁想怎么才能帮自己圆过去时,商洛先发问: “也就是说,你——”她指向青苑,“你曾经是一个丫鬟,后来和他——”她指向魏祁,“私通,这事被揭发之后,就嫁给了他,是吗?” “公主您明鉴。”青苑气恼又悲愤的掉着泪珠,她万万没想到,魏祁竟然能够待自己如此绝情。 之前她确实对魏祁死心塌地,可这一瞬间,魏祁的无情,忽然让她明白曾经的自己是多么天真、多么傻。 她抱着孩子跪下来,已经不去想自己接下来的话会不会对魏祁产生什么影响,又是否会就此毁掉魏祁的一生。 她被愤怒占据,哪怕她知道她会毁了魏祁,此时此刻,她也一定要把憋在心里的那些话说出来。 她泪蒙蒙地看着商洛,言辞恳切、痛心疾首道: “都是我的错,我竟没看出他人皮底下包裹的竟然是兽心。事到如今,既然他先不仁,我也便不义。实不瞒公主您,当初我之所以和他在一起,完全都是被迷了心窍。他说他喜欢我,对我家小姐只是因为有婚约束缚,不好反悔,逢场作戏。” “程家在荣城是大户,不止在荣城,放眼天奕,都算得上顶有钱的主儿,我家小姐又无兄妹,若他娶了小姐,程家的家业迟早都是他的。” “他说,等到他和小姐成亲,拿到程家的家业后,就扶我做正房夫人,我一时鬼迷心窍,信了他的话,这才和他在一起。可谁知道,我家小姐提前发现我俩的私情,这才退婚,并把我嫁给了他。” 青苑抹着泪,“哪怕是退婚后,他也没少打过小姐和程家的主意,甚至还唆使我几次去找小姐要银子,我虽然抹不开情面,却也不得不按她说的做。” “我本以为,我嫁给他了,还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往后不管怎么样,我都是魏家的人,我也不求别的,只想安稳和他过一辈子,可谁知道,他现在攀上了京城的高枝儿,就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认了!” 青苑故作不知道这个高枝就是自己面前的商洛,义愤填膺道:“我和他夫妻一场,如今我算是彻底把他看清了,当初他利用我,以图程家家业,现在我没用了,便弃之如敝履,他这人自私自利,对待京城的那位小姐也不见得是真心,多半是利用……” “你闭嘴!”生怕她再说下去,会让商洛对自己彻底心寒,魏祁冷喝打断她的话,“要胡闹,回家胡闹去,这儿是七皇子府,岂是你胡闹的地方!” “家?”青苑自嘲笑问,“你已经不认我了,我还哪来的家?” 商洛失望地看着魏祁,最后问了一遍:“她真的是你的妻子?” 魏祁以为她还是偏信自己,再次和青苑撇清关系:“苍天鉴证,我绝对没有妻室!” 第192章 失望 商洛对魏祁彻底失望,她伸出手,示意侍婢扶着自己站起来,她借着侍婢的力量,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魏祁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沉声道: “你真叫我失望。” 魏祁一慌,连忙抓住商洛的手腕,可手指刚刚碰到她的袖口,就被她猛然甩开。 商洛沉重地向外面走,边走边说:“我突然乏了,今儿没什么和皇兄闲叙的心情了,咱们回宫吧。” “洛儿……”魏祁转身欲挽留她,被商洛的侍婢一挡,挡住他的去路: “魏公子您还是先处理好您的家务事吧。” 魏祁只得无奈地目送商洛远去,待前厅里只剩下他、魏莹莹、青韵、以及坐在地上,抱着孩子痛哭的青苑时,他终于爆发。 只见他像离弦的箭似的,突然冲到青苑面前,发狠地指着她,咬牙切齿质问道: “你把高阳公主逼走了,好了,这下你满意了?贱人!贱人!” 青苑抬头看他,冷笑不止,“我逼走的?呵,魏祁,你还真有脸说出这种话,你分明已有妻室,却欺骗公主说你尚未娶妻,刚刚在公主面前,甚至不肯承认我和麟儿,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你知不知道,我哥能否高中,就全看高阳公主是否尽心尽力从中周旋了,你可倒好,一来就闹了这么一出,你故意的吧!”魏莹莹紧跟着指责道。 她瞥一眼青韵,恍然大悟地继续指责,“我知道了,这肯定是程娇娥计划的,她就是后悔了,想重新挽回我哥,才想出这么一出来,所以指使你们来闹!我呸!贱女人!” 听到她辱骂程娇娥,青韵怒火中烧,立马朝她脸上狠狠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刮子,呸回去:“就算他镶金镀银,人渣始终都是人渣,就算天底下没男人了,魏祈也别想再入我家小姐的眼!” 魏莹莹冷不丁被一个巴掌打懵,她回过神来时,捂着自己火辣辣的半张脸,恼羞成怒,作势就要和青韵扭打成一团。 一时间,前厅里争吵声、打骂声,乱成一团,而他们谁也没有发现,就在前厅外,一个人影一晃而过。 这不是旁人,正是商洛的侍婢。 原来商洛对魏祈还抱走最后一丝期望,她走到门口,又派自己的侍婢回来,偷听自己走后,她们在说什么,好看看青苑的话是否可信。 侍婢一回来,就正巧听见魏莹莹说的,魏祈是打算利用商洛为自己周旋,好确保自己顺利高中那段话。 她气得牙痒痒,一路小跑回去,把自己听到的,一字不差地和商洛复述一遍后,咬牙切齿道: “这个魏祈实在是太可恶了!看起来道貌岸然,没成想却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连自己的妻儿都不认也就罢了,竟然还妄想利用您!” 商洛也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立马把魏祈抓过来,抽筋削骨、挖肉喝血,以泄自己心头之愤,她猛地拉下车帘:“回宫!” …… 七皇子前厅里的闹剧并没有持续多久,这儿毕竟是皇子府邸,饶是魏祈是府上门客,也不是任由他胡闹的地方。 几人在商洛离开后,只是嚷嚷了两句,就被管家黑着脸“劝”开。 之前,管家对待魏祁虽算不上恭敬,却也是客气有加,可现在不是是否因为青苑的缘故,和他说话丝毫不客气,只比对府上的下人强了那么一点点。 青苑和青韵则被“请”出去,早晨出门前,青韵把客栈的客房退了,就没打算再回去。她领着青苑到外头面摊上吃了碗面,宽抚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拿出二十两银子,说要送她回荣城。 青苑倒还惦记着自己在魏家的那些家当和嫁妆,她深知这样一闹,自己往后和魏祁多半就过不成了,既然过不成,那就得给自己多考虑。 她惦记着家产,故而青韵一说要雇马车送她回荣城,她立马答应,提着包袱,就让青韵给自己找马车。 送走了青苑,青韵飞也似地奔回安平侯府,她一见程娇娥,就激动道:“成了!” “真成了?”正在画秋冬天该穿的厚衣裳的设计图纸的程娇娥放下笔,也激动地确认。 “真成了!”青韵肯定地一点头,“刚刚我们在七皇子府,不仅当着高阳公主的面,说明了青苑的身份,甚至连魏祁之前和您之间朝三暮四,对您背信弃义的事也说了一遍,您当时没在场,没看见高阳公主那张脸有多精彩!” “我想象得到。”程娇娥痛快地笑起来,“只要高阳公主信了你们,我保证,魏祁这回一定会重重地栽一个跟斗,并且永远也翻不了身!” “高阳公主一定会信的。”青韵得意道,“那个魏莹莹就像是没长脑子似的,高阳公主前脚走,后脚她就指责青苑不懂事,耽误了魏祁的前程,并且主动说魏祁完全就是在利用高阳公主。隔墙有耳,这话一定能够传进高阳公主耳朵里。” “好啊!”程娇娥更加痛快地一拍巴掌。 这个魏莹莹,本来就是个没脑子的,之前在荣城,魏老太太诬陷自己和钟离殇有染时,就是魏莹莹跳出来大吵大闹,让魏家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现在又是她彻底坏了魏祁的好事。 “小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当然是落井下石了!” 上一世魏祁让她承受的那些磨难、遭受的苦楚,这一世,她统统都会让他丝毫不差地还回来! “怎么个落井下石?” “这个我现在也不好说,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说完,程娇娥心情愉悦地把画笔撂下: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收拾收拾,我请你去食味居吃顿好的。” 安平侯府里的菜肴也绝不差,但和食味居的厨子们做的饭比起来,却要差远了。 想到食味居里久违的味道,青韵不争气地立马流下口水,连忙去换回自己平时穿的衣裳,收拾利索了准备跟程娇娥一起出门。 程娇娥则去请虞嬛汐。 第193章 生意竞争 此时正当午时,该死酒楼饭店忙活的时候,程娇娥领着青韵和虞嬛汐抵达食味居时,食味居里的座位竟然空了一大半,伙计们个个百聊无赖地走在大堂里,望着对面红火的一品居发愁。 程娇娥一进门,见到酒楼里的萧条景象,不由奇怪地问亲自迎上来的张掌柜: “今儿的生意怎么这么差?” “嗨。”张掌柜终于露出愁容,“甭提了,一品居的李管事不知道从哪儿请来一个自称是宫廷御医的厨子,做出的菜味道虽算不上一绝,可奇了怪了,凡是在那里头吃过一回的客人,必定会回去吃第二回!” “吃了二回想三回,吃了三回就彻底戒不了这一口了,往他们那儿吃饭的人多,来咱们这儿吃饭的人可不就少了吗。” 程娇娥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她扶着虞缳汐往楼上走,边走边让伙计的按照自己以往的习惯,又添了两样虞缳汐爱吃的菜,让厨房做好了送上来。 不止是大堂,雅间里坐着的客人也寥寥无几。 她特意进了一间临街的雅间,推开窗看着门槛儿都要被踏平的一品居,心里直犯嘀咕,不明白顾明贞究竟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能够让一品居起死回生。 虞嬛汐当真像是个孩子,她一点儿也不安分地好奇地在雅间里走来走去,看看这个、碰碰那个,总之,就没有安稳坐下来过。 店里的伙计先端上一壶热茶来,他要走的时候,被程娇娥喊住:“一品居生意好了有多久了?” 伙计认真想了想:“七八天吧。” 七八天前,正是她忙着设计魏祁,派青韵去荣城接青苑,虞嬛汐又突然苏醒的时候。 那时候,她恨不得一个人拆成两个人来用,根本没法子分心顾生意上的事。 她记得那时候张掌柜似乎派人来找过自己一回,只因自己觉得张掌柜是经营酒楼的老手,食味居又有钟离殇给撑着,饶是有麻烦,也是不痛不痒的小麻烦,所以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来看一眼。 却不成想,短短七八天,自己的客人竟然几乎全都被顾明贞抢走了。 “说来也怪。”伙计拿着茶盘,纳闷道,“张掌柜派我们偷偷去买过一回他们的饭菜,咱们酒楼的人尝过后,全都觉得对面厨子的手艺远不如咱们的三位大厨,可一到饭点,又纷纷像是被馋虫勾起来似的,忍不住地就想再进他们家的门,那种感觉我也不太好说,就像是、像是……” “像是有瘾似的?”程娇娥问。 伙计忙不迭地点头:“就像是有瘾似的!” 她心里又犯起嘀咕,不知为何,总觉得一品居里有古怪。可以她现在的身份,她不好明着走进去,所以里头究竟有什么古怪,她也说不好。 食味居的厨子们手艺又见长进,一桌子菜,无论哪一道都色香味俱全,连虞嬛汐都被馋得口水直流,菜一上来,终于肯安分地坐到桌前,埋头苦吃。 她们来的晚,到的时候,食客们已经散了七八了。她们的饭吃到一半,张掌柜已经客气地送走了所有的食客。 他点了一名自己信得过的伙计帮衬着看着点儿店,蹬蹬蹬跑上了二楼。 “砰砰”两声敲门声后,程娇娥放下筷子,拿手帕一抹嘴边的油渍,随着一声“请进”,张掌柜推开门,先客气地见了个礼: “程姑娘。” “张掌柜,快请坐。”程娇娥丝毫不意外地示意他在自己旁边坐下。 “程姑娘,我有点儿事情要跟您说。” “一品居的事?” 张掌柜翘起大拇指:“要不然说您聪慧的,的确就是为了一品居。” “刚刚伙计已经跟我说过了,他们的菜吃了会让人上瘾,我觉得里头有古怪。” “我不是来跟您说菜的事。”他犹豫了一会儿,“咱们不是有三位主厨吗?” “嗯,怎么了?” “其中有两位,他们昨天来找我,说、说……” “说了什么,你吞吞吐吐的,干脆说出来。” 张掌柜深吸一口气,“他们说,一品居的李管事找过他们,要挖他们去一品居掌勺,开出的价格也远比咱们高。” “他们要走?” “倒是没明确地说要走。”张掌柜小声试探询问,“我看他们的意思,很可能是要涨月钱,要不然咱们……” “行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程娇娥冷笑,“你先说是哪两位主厨。” “年纪稍大的那两位。” “果然是他们。”她没有丝毫意外。 一品居的突然火爆,可谓给了食味居一记重击。两个店在同一条街,做的又是同一样生意,只能是一个压着另一个。 仗着顾家的权势,以往都是一品居压着食味居。可自从程娇娥接手食味居之后,形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食味居的生意,可谓是越发火爆。 偏在此时,顾明贞不知使了什么招,让一品居突然雄起,再次把食味居压在自己下面。 这时候,正是食味居低谷的时候,程娇娥不求他们雪中送炭,却没想,还有落井下石,此时此刻试图以威逼的方式,迫使自己涨工钱的。 “程姑娘,那依您之见,这事儿咱们该怎么办?” “咱们之前跟他们签的契约,应该都放在张掌柜您那儿了吧?” “在我这儿。” “你把契约拿出来,跟他们说,当初契约上写的清清楚楚,最低也要在食味居干上三年,要是违约,我们有权一个子都不支付。” “您的意思是,拿契约绑着他们?” 程娇娥摇头:“心不在这儿,强行绑着也没什么意思,他们要是执意走,你就撕了他们的契约,让他们去账房支银子走人。可有一条,无论谁,今儿只要踏出食味居的门一步,往后就再也别想回来!” “就这么让他们走了?”深知他们如果真的去了一品居,究竟会对食味居带来多大的影响,张掌柜不死心地劝道: “要不然,您再考虑考虑?” 第194章 关门 “没什么好考虑的。” 程娇娥扭过脸,看向依旧有食客来往的一品居,态度十分坚决。 张掌柜虽然觉得这事儿不妥,但酒楼最终拍板的人还是程娇娥。 他心说,我劝也劝过了,可你一意孤行,执意要赶走他们,往后出了什么岔子,就怨不得我了。 他起身告退,下了楼之后,就立马去了后院,在自己房间里找出一个上锁的匣子,直接把匣子抱到大厅里,然后指使两个伙计: “去把门关上。” “咱们不营业啦?”伙计一边听话地去关门,一边问。 “先关门,说点儿事,说完事之后,咱们再营业。” 反正已经过了午时了,最近食味居里生意又萧条,一直到傍晚,也不会再进来人了,不在乎关上一个时辰的门。 大门关好,张掌柜又派人把所有的伙计包括三个主厨都喊到大厅里。 人到齐时,他已经坐在正北的位置上,打开的匣子放在他面前,他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那两个要跳槽去一品居的掌勺身上。 “一品居的事,还有孙大厨和刘大厨跟我提的事,我刚刚都已经跟程姑娘提过了。” “程姑娘答应给我们哥俩涨月钱啦?”一脸横肉的孙大厨高兴地搭上刘大厨的膀子,“掌柜的,我可得跟您说,一品居的李管事开给我俩的月钱可是一百五十两!低于这个数,我们可不干啊。” 张掌柜白了他一眼,冷声问:“这么说,你俩是执意走了?” “这不是废话吗,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咱们酒楼生意之所以这么火爆,还不全是因为我们哥俩的手艺好吗,我算过了,莫说是一百五十两了,就算是二百两的月钱,我俩也值得!” 说着,孙大厨用胳膊肘一戳在旁边发愣的康广茂,“小子,可别说老大哥不照应你,要是程姑娘不给咱们涨工钱的话,你就跟哥俩一起去一品居得了,别的我不敢说,月钱一定比这儿给的多!” 康光茂不好意思地干笑着:“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嗨,我说你这小子,是不是傻的,放着挣钱多的地方不待,非得待在这儿?” 他还没离职,就已经开始这么排挤自己的老东家,张掌柜的脸愈沉:“这么说,孙大厨你是一定要走了?” “只要您把我的月钱翻一翻,您放心,我一定留下,刘兄,你说是不是。” 这个刘大厨倒算还有些良知,他只是讪笑着,并没说什么。 “在座的诸位,我晓得,李管事来挖的也不止是咱们两位掌勺,你们有没有人想要跟着他俩一起走的?” 伙计们面面相觑,互相看了两眼,真的有几个人站起来,慢慢挪到孙大厨和刘大厨背后,无声表明了自己的选择。 “好啊!”张掌柜气得发笑,他从匣子里把这些人亲自画押的契约找出来,狠狠地甩到桌子上:“程姑娘仁慈,她说了,要走的一律不留,你们几个去账房把该领的月钱领了,可以走了。” 孙大厨率先找出自己的契约来,他得意地哼着小曲往账房走,经过康光茂身边时,还不忘最后询问: “真的考虑好了,不跟着老哥我走?” 康光茂干笑着,屁股稳稳地坐在板凳上。大堂里的人,一下空了一半,其中甚至包括张掌柜费心费力,才安排进来当职的食味居之前的掌厨, 张掌柜生气地盯着这些或装得沉重、或干脆像孙大厨一样,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快活地去领月钱的人: “程姑娘还有一句话让我转告你们,今儿出了这个门,往后再想回来,可就难了。” “老张啊,看在大家朋友一场的情面上,我劝你一句,你也赶紧想法子寻找下家吧,按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怕是不出一月,食味居就要再次关门大吉咯!”孙大厨哈哈笑着,掂着自己刚领的银子,从后门消失在食味居。 他前脚走,后脚程娇娥一个人从楼上走下,她下来时,该走的已经全部走光了。 她看了一眼愿意留下来的这些伙计,冲他们感激地深深鞠了一躬,道:“我也没什么好答谢你们的,今儿大家的这份情,我算是记住了。往后康光茂就是咱们食味居唯一的掌厨。” 康光茂惶恐地站起来,有些不自信地问:“我能成吗?” “能成!”张掌柜一拍他的肩膀,“别看你年纪最小,可咱们心里都清楚,在他们中间,你的手艺是最好的,你掌厨一定成!” “狗蛋的手艺我相信,可是咱们酒楼的生意……”刚刚去关门的伙计愁云惨淡地问,“要是不想个法子,让咱们的生意重新红火起来,恐怕真的要向孙师傅说的那样……” 后半截儿,他没敢再说下去。 “你们放下,生意上的事,我会想办法的。”程娇娥扬起笑,拍拍巴掌:“都笑起来,别哭丧着个脸,跟遭了多大的难似的,做生意吗,都是有赚有赔,你们放心,该发的工钱,我一分都不会少你们的!” “我们不是担心工钱,我们几个都是食味居的老伙计了,对这儿有感情,只是怕这儿真的被一品居挤下去。” “不会的。”程娇娥笃定道,“不管他顾明贞使了什么法子,我都一定会想到办法治他。” 虽说程娇娥还算乐观,但连日的惨淡,已经让伙计们悲观了,唯一再次让他们燃起活力的,竟是程娇娥接下来的话: “现在生意惨淡,大家也都看到了,这样,大家这段时间都团结起来,想想法子怎么能让咱们的生意好上去,我向大家保证,只要生意一恢复,在座的诸位,所有人,月钱都往上翻一番!” 一听说涨月钱,大家顿时有活力了,纷纷把自己能够想到的点子,不管是能用的,还是不能用的,全部挖出来。 程娇娥心挂着虞嬛汐,便委任张掌柜把这些点子一一记下来,给她过目,到时候她好挑选哪些能用、哪些不能。 第195章 事有蹊跷 因为一品居的事,程娇娥一直在食味居待到申时,虞嬛汐一个午觉睡饱了,嚷着要回家,才动身离开,在她离开之前,一群人仍没有想法有什么起死回生的好主意。 马车经过一品居时,从车窗里,瞥见还不到饭店,大堂里就已经挤得乌泱泱的一品居,程娇娥又犯起嘀咕: “那个御厨做的菜当真就那么好吃,天天吃都吃不腻?” 她叫停马车,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去,找个人去里头买他们拿手的两个菜回来。” 热腾腾的两个炒菜很快买回来,两个炒菜看上去平平无奇,色香倒是有,却也不是很出挑。至于味儿,程娇娥没有尝。 她打算带回安平侯府,和钟离殇一起常常。 马车行至安平侯府时,已是日暮,府外还停着一辆马车,程娇娥认出来那是刘太医的马车,进门时连忙问: “刘太医来了?” 门房答:“回侧妃,来了有一会儿了,说是来给夫人复诊的,您领着夫人出去了,他就在前厅等着了。” 闻言,程娇娥连忙带着虞嬛汐往前厅走,前厅里,钟离殇正在陪刘太医喝茶,他远远地瞥见程娇娥,笑道: “人来了。” 刘太医连忙站起来相迎,远远地,程娇娥就笑道:“下人不懂事,您来了,也不去通知我一声,我好早点儿回来,还劳您在这儿等着。” “是我让他们别去的,夫人常常出去通通风,对她的病症有好处。” 刘太医说着,让虞嬛汐坐下,把手腕放到椅子扶手上,一边把脉一边询问程娇娥她最近的表现如何。 就在俩人讨论虞嬛汐病情的时候,钟离殇好奇地把程娇娥带回的食盒打开,看见里头两素两荤四道菜,问: “你从食味居带回来的?”说着,他夹起一筷子鱼肉房间嘴里,鱼肉刚嚼了一下,立马被他一口吐出来: “这鱼怎么有股子怪味?” “这是一品居的厨子做的。”程娇娥看见他眉头都蹙到一起了,纳闷问,“最近一品居的生意火爆得很,挤兑的食味居都没什么生意了,我回来的时候,特意让人去买了几道菜回来,看看他们新换的厨子究竟有什么神通。怎么,菜不好吃?” “倒不是不好吃,就是有股说不出的味道。” “什么味道?”程娇娥好奇地走过去,接过钟离殇手里的筷子也夹了一块鱼,可她却没尝出丝毫怪味来,“没味道啊。” “刘太医你尝尝。” 钟离殇拿起另一双筷子,亲自夹了一块鱼,送到刘太医嘴边。 刘太医的反应比钟离殇还要激烈,只见他仔细地嚼了嚼,品其味,品出究竟是那儿出了问题之后,竟一口把鱼肉吐到地上: “把其他的拿来给我尝尝!” 程娇娥连忙把食盒提过去,刘太医拿着筷子,把这四盘菜依次仔细品尝了一遍,越尝他的脸色越凝重,菜是一口没咽下去。 “把它们倒掉,全部倒掉!”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程娇娥还是听话地把食盒交给青韵,让她倒掉,同时好奇地问: “菜有什么问题吗?” “哪里是什么问题,分明是大问题啊!”刘太医气得跺脚,“他们在菜里加了罂粟壳!” “罂粟壳?”程娇娥听得一头雾水,“那是什么?” “是一种西域毒花罂粟的成熟干燥果实,我曾在皇宫里见过一回,服用罂粟壳会让人上瘾。” “那岂不是和大烟差不多?” “两者性质上是差不多的,但罂粟壳的毒性更大,如果长期食用,还会让人中毒,这可是害人的东西啊!” 程娇娥一惊,她随即就反应过来,“所以说一品居里的那些食客,只要在里头吃过一回饭,全部都会回来吃第二回,甚至月月来、天天来,就是因为这个罂粟壳?” “对!”刘太医义愤填膺地骂道,“他们真是坏了良心,竟然敢用这种东西煮饭给人吃,简直就是在害人。” “我有一事不解。如您所说,这个罂粟竟然是西域毒花,那在咱们天奕应该很罕见才是,而他们如果每天都要用罂粟炒菜,岂不是一个很大的消耗,一个小小酒楼,又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多罂粟?”钟离殇疑问。 “这个……”刘太医也疑惑了。 程娇娥倒觉得没什么好疑惑的:“一品居背后的东家是顾家的三少爷顾明贞,以顾家的权势,想弄到罂粟并不难,唯一让我奇怪的就是,他是从哪儿弄到这么多的罂粟壳的?” 众人陷入一阵沉默,为了讨好程娇娥,好缓和自己和她之间尴尬的关系,钟离殇殷勤道: “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派人去查。” 程娇娥虽然很想说,这事儿自己自然会想办法查清楚,但她又清楚,要查到罂粟的来源,又少不了钟离殇,她只好无奈地领了这个情: “那就麻烦你了。” “你的事,不麻烦。” 她嘴角弯了几弯,对钟离殇扯出一抹不算难看的笑容,还不等钟离殇继续拍着胸脯献殷勤,她就已经扭头走到虞嬛汐面前,扶她起来: “娘,咱们去后院走一走,看看厨房的饭做的怎么样了啊,吃完饭,我陪您溜溜完,咱们就去休息。” 钟离殇弯了一半的嘴角失落的瞥回来,心情却好了许多。至少程娇娥今天对他笑了一下。 眼见天马上要黑,刘太医也不再逗留。他麻利地收拾着医箱,临走前冲钟离殇一拱手: “罂粟的事,就拜托殿下了,一定要找到罂粟的源头,这样才能避免更多人遇害。” “刘太医你放心,本侯一定会竭力而为的。” 客气地送走刘太医,钟离殇往后院的方向犹豫地望了一望,还是鼓起勇气,朝程娇娥的院子走去。 虽然不知道程娇娥为什么一直逃避他,但既然他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就要“厚颜无耻”地去追求自己的爱不是。 他相信,总有一天,程娇娥能够明白自己对她的真心实意,不再逃避这段感情。 第196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罂粟的来源还没有查到,程娇娥仍对一品居无可奈何时,成衣铺那儿又出了岔子。 原来是青韵受程娇娥之托,去成衣铺查账时,忽然发现近几日成衣铺的收益与日俱减。 虽说之前也出现过这种状况,但近几日的账目实在是太萧索了,一连三天竟然连一单生意都没有做成。 青韵仔细核查了账目,发现账本没有任何蹊跷;她又亲自在织罗裳里待了一天,莫说生意了,进店逛一逛的人都没有多少,店里的伙计每天百聊无赖地倚着门槛坐,都要发霉了。 而大街上,穿着和织罗裳里卖的成衣相似款式的人,却与日增多。 听店里的伙计说,现在京城里大多数成衣铺都开始仿照织罗裳里面的衣裳款式,制作新的成衣时,青韵气得火冒三丈,在食味居里一找到程娇娥,就气鼓鼓地说道: “实在是太过分了!那些成衣铺的老板们见到咱们衣裳卖的价高,又卖得好,竟然纷纷跟着仿制,搅和得织罗裳已经三天没有开张了!” 程娇娥正在和张掌柜商议该怎么对付一品居的事,听见成衣铺竟然也遇到了一些小小的麻烦,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成衣铺的事儿待会儿再说,我先和张掌柜说完酒楼的事。” 青韵识趣地乖乖退到一边,张掌柜又往程娇娥跟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您说,咱们要是把一品居的厨子往菜里添加罂粟的事添油加醋那么一编排,会不会对一品居的生意产生什么打击?” 这个程娇娥一开始得知一品居竟然往菜里添加罂粟壳时,她就已经想过了。 “于公于私,咱们都应该把这件事给曝光,毕竟罂粟是害人的玩意儿,可一品居的东家顾明贞……” 听程娇娥语气中透着为难,张掌柜猜想,应该是她畏惧于顾家现在的权势,所以不太好开罪。 毕竟顾家已经和皇家联姻,一般的权贵,都不愿意为了些许小事,开罪顾家。 “您要是觉得为难的话,就当我刚刚的话没说过。”张掌柜自诩体贴道。 为难,确实有点儿为难。 顾家虽有权势,但有钟离殇在背后给自己撑着,程娇娥并不是多么害怕因为顾明贞而得罪顾家,往饭菜里添加罂粟一事儿,说穿了,理亏的还是顾家,这事儿闹大了,莫说是顾明贞了,就连青衣侯可能都会惹上些小麻烦。 只是顾家有顾紫苑,这是唯一让她觉得为难的地方。 她思量再三:“我明儿去一趟顾府。” 张掌柜知道以程娇娥的身份,够得着这些自己遥不可及的权贵,他没多说什么:“一切全凭您拿主意。” 他识趣地站起来,给青韵腾出来位置:“马上申时了,程姑娘,我去看看后厨准备的怎么样了。” 他一走,青韵连占据他刚刚的位置,迫切道:“小姐,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要是您再不想个法子,恐怕就不止是成衣铺了,到时候那些裁缝恐怕都会做跟咱们款式相似的衣裳。” “这是无法避免的事。”程娇娥也颇为无奈。 成衣铺还没开张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过会出现这种现象了。 人都是爱美的,一旦出现美的事物,大多数都会跟风效仿。 她能够设计出与众不同的衣裳,却不能按着别人的脑袋,强制别人不做和自己风格相似的服装,天奕千百万人,她管不来那么多。 “那咱们就眼睁睁地看着生意被其他人抢了?”青韵不平道。 “这样吧,天还算早,咱们去其他的成衣铺转转、看看?” “成!” 俩人一拍即合,很快上了马车,朝成衣铺最为集中的一片区域去。 确实像是青韵说的那样,还和以前那样,做一成不变的衣裳的成衣铺已经不多了,大多数成衣铺都效仿起织罗裳里的款式,做起新颖的服装。 而程娇娥设计出的那些服装的不同之处在于,织罗裳里的大部分衣裳,或多或少都用到了雪纺纱。 少的可能只在领口、袖口或者腰间有些小小点缀,多的,就是利用雪纺纱做大面积的裙摆等。 而因为雪纺纱的价格昂贵,一尺雪纺纱,有些就是这些成衣铺一件衣裳的售价,所以舍得用雪纺纱的商家并不多。 而成衣铺的衣裳,大多数用的都是染布,偶尔有刺花,也是几朵再简单不过的刺花,和织罗裳里,不吝人力,精绣而成的衣裳,无论精致度还是惊喜度,都完全不能比。 其中程娇娥认为最为优秀的两家成衣铺,也不过是仿制了自己的设计出的款式和配色,看了虽让程娇娥觉得十分不舒服,但妄图用它们来捍卫织罗裳的位置,还是有些不成气候。 至于织罗裳的生意为何会突然惨淡,程娇娥夜里想了一宿,天明时,一阵灌进她脖子里的冷风让她忽然明白。 一是自己的价格定得过高,这么高的价格,在京城,承受得起的不少,但愿意承受的却不多。 而那些仿制品们,虽然样式并不如自己设计出的衣裳好看,但胜在价格低廉,相比之下,很多喜欢却买不起织罗裳里的衣裳的人,自然就会去买仿制品。 二是眼下正值换季,自己虽然上了一部分秋装,但京城的秋实在是太过短暂,冷不丁的一场雨,人们就能够把棉衣翻出来,裹到身上。 相比之下,大多数人可能就会选择越过秋装,直接够买冬季穿的棉衣。 找出问题的症结所在后,再想解决问题,就会轻松许多。她迫切地想要把自己新的想法分享出去,天还未大亮,就激动地推醒睡在下人榻上的青韵。 青韵揉着睡意朦胧的双眼,嗡里嗡气地问:“怎么了,小姐?” “青韵,你说,咱们如果推出一款平价的衣裳,效果会怎么样?” 青韵俨然已经把织罗裳当成自己的基业,一听说她终于肯把价格降下来了,一个激灵立马醒了。 第197章 转变策略 “小姐,您想清楚啦,真的愿意把价格降下来?”还不等程娇娥说什么,她兀自高兴评价道,“实不相瞒,我一直觉得您把价格定的忒高了些,一千两银子只为买一件衣裳,愿意花这个钱的人真的不多。” 程娇娥翻了个白眼。 她倒真没有把所有的衣裳价格都降下来的打算,因为那些衣裳,她本就是打算只卖给那些买得起的人的,只有那些人,才是自己主要结交的对象。 至于现在的想法,不过是因为她想把织罗裳做好、做大! 自己辛辛苦苦画出的新衣裳,扭头就被别人不费吹灰之力拿去赚钱了,自己则要看着他们的口袋里大把大把地进银子,这不是程娇娥的风格。 “已有的那些衣裳价格仍不变,我只是想在原有的基础上,加入几款平价的衣裳罢了。” “您说的平价,是多平价?” 程娇娥认真想了想:“一百两以内,你以为如何?” 一百两以内,价格虽然还是偏高,但已经是大多数人能够消费得起的了。而且指望程娇娥一下把价格平民到几两银子一件,让所有人都买得起,青韵估摸着委实不可能,遂点头: “这样也成。” “成,那就这么定了!”程娇娥一拍手,心头的一桩心事了了,困意终于泛上来。她哈欠连连地走回自己的床上: “我睡一会儿,巳时再叫我。” 因为一品居的事儿,程娇娥派人给顾家递了帖子,约顾紫苑明儿午时食味居相会,并让他最好带上顾明炎。 从安平侯府出发,巳时动身,刚好不延误和顾紫苑相约的时辰。 在帖子里,程娇娥并未提到她要见顾明炎是什么事。自从上一次她在顾府里,联合起顾紫苑设计顾浣浣之后,顾明炎对程娇娥就带起了偏见。 他认为程娇娥虽然救了顾紫苑,对顾家有恩,但她心思过于沉,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儿。这些天,他没少提醒过顾紫苑,让顾紫苑尽量少和程娇娥来往,以免被她糊弄。 程娇娥心眼多,顾紫苑是知道的,她同样感觉得出,程娇娥对自己是真心实意。她几次劝顾明炎不成,晓得他对程娇娥是什么态度后,接到帖子,在找顾明炎时,虽说了邀他一同去食味居赴宴,却没提到程娇娥。 顾明炎倒是想念食味居里厨子的手艺,并未拒绝。 他们来的要迟一些,到时,程娇娥已经在食味居里等着了,和她一起等的人,竟然还有刘太医。 刘太医略微拘谨地频频喝着茶,不确定地问:“侧妃,您确定顾家长小姐和大公子真的能替咱们说话吗?” “不管他们能不能替咱们说话,这事儿总归牵扯到顾家,夫君他现在正在追查罂粟一事,等到查到罂粟来源时,也少不得要和顾家打交道,咱们现在给顾家提个醒儿,也算是仁义,您说是不是?” “侧妃言之有理。”刘太医眯眼笑着,又问起虞嬛汐最近表现如何。听程娇娥说她还是像个孩子一样,痴痴傻傻的,刘太医劝道: “夫人现在有孕在身,不好下猛药。待她产下麟儿,过完月子后,我再试试旁的法子,或许能让她恢复也说不准。” “那就劳烦您了!” 俩人寒暄着,雅间的门被敲响,紧接着,门被张掌柜亲自推开,顾紫苑先走进来。 她瞧见久违的程娇娥,眼睛立马笑成了月牙儿,却又佯装不悦,嗔道:“你都许久未曾找过我了,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呢。” “我忘了谁,也不敢忘了你呀。”程娇娥亲切地拉着顾紫苑在自己身边坐下,反观刚刚还笑意盎然的顾明炎,此时却拉下脸来。 他又见到刘太医,心想这个程娇娥果然是个有本事的,这才来宫中多久,御医就已经搭上了,往后非得掀起点儿风浪不成。 他还算客气地和刘太医互相见了礼,然后坐到程娇娥对面,开门见山: “程姑娘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回让紫苑特意把我请过来,想必是有什么事儿吧?” “哥,你怎么说话的。”顾紫苑不高兴地拉拉顾明炎的袖子。 程娇娥挥挥手,示意张掌柜退下去,也开门见山笑答:“顾公子说的没错,今儿我请你们来,确实有点儿事想告诉你们。”她看向刘太医,“刘太医,这事是你说,还是我说?” 刘太医畏惧顾家的权势,不太敢张这个口,推让道:“侧妃,您说吧。” “什么事儿啊?”见程娇娥的表情变得严肃,顾紫苑不由好奇问。 “三公子顾明贞也开了家酒楼,就在食味居对面,叫一品居,顾公子您知道吗?” “知道。”顾明贞端起面前的茶啜着,他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一品居的生意好得很,反观食味居,倒没有之前火爆了。 “要是因为生意场上的事,程姑娘,我可帮不了你。做买卖,从来都是各凭本事。” “要真是生意场上的事,我反倒没脸请你们过来了。”程娇娥故作轻松的哈哈一笑,先卖起关子,“我听说一品居换了厨子,顾公子,您要不要先尝尝一品居的味儿?” 虽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她既然开口了,一品居又离得这么近,顾明炎索性顺着她的话说: “也成。” “让您的随从去买如何?” 顾明炎眉头皱了一下,程娇娥把自己请来食味居,却要吃一品居的菜,竟还要差使自己的随从,他不由觉得她太不懂事了些。 深谙顾明炎对程娇娥的脾气和偏见,怕俩人起什么争端,顾紫苑连忙从袖兜里拿出银票来,赛到敏秀手里: “我和我哥的口味你都了解,你去买吧。” 程娇娥让顾府的人去买,不过是为了避免待会儿顾明炎起疑自己会在菜里做什么手脚罢了,今儿她是东道主,哪里能让顾紫苑掏钱。 她连忙也抽出一张银票来,把顾紫苑的钱拿回来,塞回顾紫苑手里:“敏秀,你快去吧。” 第198章 揭穿 那边敏秀在一品居里等着热乎的炒菜,这边康广茂也在厨房里忙活开了,毕竟程娇娥不能真的让他们吃添加了毒物的东西。 敏秀是个机灵的丫头,她只买了两个炒菜回来。 热乎的炒菜端到桌子上,程娇娥看着炒得发亮的油菜以及红油油的红烧肉,把两盘菜往顾明炎面前一推: “顾公子,您尝尝味道,可千万别咽下去。” 顾明炎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进嘴里,只觉得肉虽红亮,吃到嘴里却没什么特别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听话地把烂肉吐进青韵递上前的痰盂里。 “您难道不好奇吗,三公子的酒楼味道还是那个味道,平平无奇,可生意却一天好过一天。” 听程娇娥发问,顾明炎不高兴地擦了擦嘴:“做生意,想要红火,除了手腕之外,还有些运气掺在其中,或许是明贞他时来逆转。” “要真是时来运转,我也说不得什么。可顾公子,您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不让您把东西咽下去吗?” “为什么?”顾明炎疑惑问。 “刘太医,还是你说吧。” 刘太医本是不想说的,但程娇娥点名了,只好硬着头皮道:“这些菜里,都多加了一样令人上瘾的东西——罂粟壳。” 顾明炎显然知道罂粟壳是什么,他明显一愣,“你确定?” “要是不确定,我又怎么敢拜托紫苑把您给请过来。”生怕他起疑,程娇娥补充道,“菜就在这儿,您大可带回来,找其他人多鉴别几回。” 他薄唇紧抿,明白程娇娥为什么要“请”自己过来了。 “罂粟壳是什么东西?”顾紫苑一头雾水地问。 “那是一种类似大烟的东西,可以让人上瘾,如果长期服用,甚至还会使人中毒。”程娇娥解释完,看向刘太医,“我说的对不对?” “不错。” 能让人中毒,那就是毒药了。听说顾明贞竟然胆大到敢往酒菜里下毒,顾紫苑脸色突变:“他、他也太大胆了!不行,哥,这事咱们一定要管,咱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明贞他害人啊!” 程娇娥倒是会说话,她插嘴道:“一品居里管事的是一个姓李的,我听说三公子并不常来,酒菜里加罂粟壳的事儿,说不准三公子也不知情。” “我也不是眼红三公子生意火爆,他要是凭着自己的真本事,哪怕是把我的食味居挤兑的在京城站不住脚,我也绝无二话,可不知道什么人使下三滥的招数,用这种能使人上瘾的毒药来保证自己财源滚滚,这也未免太脏了!” 顾明炎听得脸色愈发沉。 “我思来想去,纸包不住火,这事儿早晚都会被揭发,到时候落的不仅仅是三公子的面子,甚至整个顾府都会牵扯其中。更何况,我的夫君已经开始着手查罂粟的来源了。” 说到此处,程娇娥就顿住了。 顾明炎是个聪明人,他立马明白过来程娇娥这是什么意思。他猛地站起来,疾步朝外走,顾紫苑紧跟着站起来: “哥,你干嘛去?” “我去找明贞问个清楚!” “砰”一声狠狠的摔门声,把顾明炎的声音关在门外。顾紫苑不放心地想追出去,被程娇娥拉住: “你放心,他俩是亲兄弟,不会有事的。咱姐妹俩也很久没见了,那边的事交给他处理,咱们谈谈心吧。” 顾紫苑清楚自己就算是跟上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或许还会添乱。她想了想,屁股又坐回去,可还是心挂着顾明炎那边。 却说顾明炎怒气冲冲地从食味居出来,就直奔了一品居。 一品居的李管事是认得他的,一见他来,急忙迎上来,满脸堆笑地热络招呼道: “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啊,您要吃点儿什么?” “我什么都不吃!”顾明炎恼怒地狠狠剜了李管事一眼,又扫了一眼大堂里,像是抽大烟一样,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填着食物的食客们。 他有心把这些桌子全都掀翻,把食客们都赶出去,可为了顾家的颜面,还是压着怒气,不客气地问: “顾明贞呢?他在不在?” 巧了,顾明贞今儿正好就来了。李管事瞅他青黑的一张脸,心道麻烦来了,为了不让麻烦惹到自己身上,连忙道: “他就在二楼天字房。” 顾明炎来过这儿两次,不消李管事领路,兀自轻车熟路地往二楼走。走到天字房外,他不管里面有没有人,又有多少人,抬起脚猛然一踢,踢开房门。 “谁啊?”顾明贞正在搂着一个妖娆的女子喝花酒,他头还没来得及抬,就不客气地骂问,“扫老子兴!” 等他抬头看见来人,搂着美人的手吓得猛然一松,干笑着站起来打招呼:“大哥,你怎么来了?快快,快坐。” 顾明炎瞪向旁边的女子,低喝:“滚出去!” 女子看向顾明贞,顾明贞虽然十分不满顾明炎一来自己的酒楼,就对自己大呼小叫。呼来喝去的行为,但因为地位的尊卑,还是不高兴地示意她赶紧出去。 顾明贞瞄着女子出去了,亲自倒了一杯酒,端到顾明炎面前,示意他坐下来的同时问: “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顾明炎冷笑一声,一挥前襟,坐正了,严肃问:“你酒楼的饭菜里,有没有加什么不该加的东西?” 顾明贞心咯噔一下,暗想“难道他知道了?”转念又一想,这不可能,就算是加上酒楼里的伙计,这事儿也只有他、李管事和掌厨知道,顾明炎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他装糊涂否认:“什么不该加的东西?大哥你说话我怎么听不懂。” “也就是说,酒菜里被添加罂粟壳的事,你不知情咯?” 顾明贞心又是一咯噔,他表情的细微变化被顾明炎敏锐捕捉。顾明炎是聪明人,他明白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表情意味着什么。 出于对自己胞弟的偏袒,他故作看不出:“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坦白告诉你,你的酒菜里全部都加了罂粟壳,这事儿已经有人开始着手调查了,你也好好查查自己手底下的人吧。” 第199章 推辞 顾明贞故作惊讶:“竟然有这种事!?”他拍桌怒而站起,“大哥,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查清楚,如果真的有人在饭菜里放罂粟壳一类的东西,不用您说,我也立马处理了!” “你心里清楚就好。”顾明炎瞪他一眼,不再多说什么,甩袖起身,阔步走出一品居,顾明贞忙跟在他后头,也不敢再留他。 他目送顾明炎出了一品居,径直走进食味居,不由双手握拳:“好你个钟离殇!”此时他已经认定,罂粟的消息,就是钟离殇告诉顾明炎了。 因为不确定这件事还有谁知道,他心里打起鼓,忐忑地转身走回去之后,拎着李管事的前襟,就把他拎进了后厨。 “滚,都滚!”除了掌勺,他烦躁地把所有伙计都赶走,猛地一甩,把李管事甩到菜板前。 李管事虽然在顾明贞手底下当差,但辈分上说,他是顾明炎的亲娘舅。 因着顾家的权势,平时顾明贞对自己呼来喝去,他能忍的都忍了,现在他竟让自己在这么多伙计面前落了面子,李管事臊得满脸通红,不由大声指责: “你干什么?干什么!这是你对待舅舅应有的态度吗!” 顾明贞哄走后厨所有的伙计,把后厨的门一栓,也气得发笑地质问:“我还想问问你们要干什么,现在咱们往菜里添加罂粟的消息已经被钟离殇知道的,知道这件事的人就咱们仨,说,谁把消息泄露出去的!” 听说罂粟的事儿败露了,掌厨和李管事同时一惊,紧接着,掌厨先快速把自己撇出去:“不是我!东家,你晓得的,这个点子是我想出来的,我再怎么蠢,也不可能自己砸自己的点子啊!” 李管事慌得立马摆手:“更不会是我了,你说,我把这事儿说出去,对自己能有什么好处?” 顾明贞依旧冷冰冰地盯着他们两个。 他哪里不知道,消息绝对不会是他们俩人泄露的,只是这事儿曝光了,他得给自己找一个替罪羔羊,如此才能够让自己全身而退。 李管事被看得心里直发毛,他试探地问:“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还想问你们该怎么办!”顾明贞发怒地一锤面前的桌子,好半晌,他沉下心,“罂粟还剩多少?” “大概还有大半袋麻袋。” 大半麻袋的罂粟,顾明贞头疼地揉着脑壳,“不管剩多少,全处理了,丁点儿也不许剩!” “全处理了?”李管事颇为肉疼地说,“当初买这玩意,可花费了咱们不少银子啊,一袋罂粟就是一千两,你全给处理了,处理的不是罂粟,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银子和命,哪个更重要!?”顾明贞突然的一声低吼,吓得李管事顿时哑口无言。 掌厨倒算是机灵,他连忙去一个隐蔽的角落里翻出那半袋罂粟壳来,“我这就去把它们烧掉。” 李管事急忙跟上去:“咱、咱们一起……” 看着俩人提着麻袋从后门去了后院,顾明贞松一口气,心道,罂粟我已经全部毁了,到时候就算是你钟离殇查到我头上,没有真凭实据,我只要咬死不承认,你又能奈我何! 他打开后厨通往大堂的门,一开门,就瞧见一群伙计挤在门口,甚至有两个几乎都要贴到门上,他脸色又沉下来: “你们干什么!” 其中一个反应很快,干笑着回道:“东家,食味居之前的两个厨子正在外头候着您呢,他们想找您谈谈月钱的事儿。” 月钱的事,其实在孙大厨领着人跳槽的那天,就已经谈过了。 当时李管事派人去挖人的时候,许诺的月钱实则为一百二十两,孙大叔诓张掌柜一百五十两,是为了拿价,让两家竞争自己,好从中得利。 谁知程娇娥根本不留他,直接大手一挥,结了他的月钱,“赶”他出了食味居。 结果到了一品居,李管事知道他们已经全部辞职了,月钱直接拦腰砍半,从一百二十两,变成了六十两! 孙大厨等人也不是没有舔着脸想要再回食味居的,就譬如那个食味居的老掌勺,可是连食味居的门都没能进去,就被一盆脏水泼出来了。 他们暗恨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却又不得不无可奈何地几次再来交涉。 说实话,罂粟这玩意儿,带给顾明贞的效益显而易见。只要有它,菜的味道如何,都是其次了,故而之前顾明贞并不是多看重孙大厨两人。 可现在罂粟不能再用了,那他就必须想法子,趁着这股热乎劲儿,把店里的红火给维持住!孙大厨等人,来的就正是时候了。 他想了想,急忙让人把孙大厨和刘大厨带到楼上的雅间去,而与此同时,食味居里,顾紫苑朝大街上瞥时,瞥见几个疑似食味居的伙计进了一品居的门,疑惑问: “那不是娇娥你的酒楼里的伙计吗,怎么去了明贞那儿?” 程娇娥跟着瞧了一眼,刚想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青韵就抱不平地先说道: “顾小姐,您是不知道,就前两天,一品居里的李管事派人来挖人,我们后厨里三位掌厨,生生给挖走两个!这不,他们全都去一品居里讨生活了。” 顾紫苑眉头皱起,她这下真的觉得顾明贞做的委实是太过分了些,不仅在饭菜里加罂粟壳以招揽客人,甚至还挖人墙角,让人的生意做不出。 他明知自己和程娇娥的交情,不挖旁的厨子,偏来食味居里挖,她又想到府里下人说的,如今肯跟顾浣浣亲近的,只有顾明贞一个人,想到这些,她心里愈发不舒服。 恰巧程娇娥又询问:“上回成衣铺的事之后,三小姐可又为难过你?” 顾紫苑看一眼对面的顾明炎,淡笑道:“哥哥和父亲商量了一番,打算给浣浣她寻个合适的夫家嫁出去,往后大家不住在一处了,就没那么多磕绊了。” “可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第200章 科举 “等到这回科举的成绩下来,父亲打算从前三甲里给她寻一个合适的青年才俊。” “科举?”程娇娥呢喃一声,她仔细算了算日子,“科举是不是将近了?” “还有四天。”顾明炎答。 四天,程娇娥在心里算着,往年揭榜,不多不少,都是在科举的整半月后。也就是说,再有二十天时间,魏祁这一生是龙还是虫,就能下定论了。 女人最恨的是什么,程娇娥十分清楚,商洛这回必然不可能再在科举上帮助魏祁了,那么七皇子呢?七皇子是否会接着利用这枚棋子,助他顺利进入仕途呢? 程娇娥不敢确定。 她眼角余光瞥见顾紫苑,立马有了主意。 “紫苑,你还记不记得魏祁?”她装作无意开口。 顾紫苑想了好一会儿,不确定地问:“是不是你之前那个狼心狗肺的未婚夫?” “没错。”程娇娥点头,在顾明炎面前,故作好心地提醒,“他也会参加今年的科举,不论他的人品如何,他的才华确实不错,再加上现在又是七皇子府上的门客,我觉得这回科举,他很可能会进三甲。如果他真的进了三甲,你可千万得提醒青衣侯,万不能把三小姐嫁给这种人。” “魏祁?”顾明炎听着这个名字也有些熟悉,果然如程娇娥设想般,问:“他怎么了?” “哥,你不知道,他简直就是陈世美再世!”顾紫苑不平道,“他和娇娥本来自幼订了娃娃亲,可谁知道,他竟然背着娇娥,和她的丫鬟搞到了一起去!” 顾明炎是男人,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寻常事,他不以为然道:“如果是程姑娘的贴身婢女,本来就是陪嫁丫鬟。” 陪嫁丫鬟,陪嫁丫鬟,顾名思义,早晚也是要跟着嫁过去,成为他的人的。 “要单单如此,也就罢了。”因为顾明炎的话,程娇娥不高兴地说道,“他要是真心爱慕我的丫鬟,我也不是小气人,自然成全他。可他却在事情败露后,一口咬定是我的丫鬟勾引的他,顾公子,这是男儿所为吗?” “且不说他和我的事,就说我把丫鬟嫁给他,他呢,则在新婚后,带着胞妹来到京城。彼时我的丫鬟已经有孕在身,他不心系自己的妻儿,反而在京中攀岩富贵,甚至为了搭上高枝,谎言道自己并未娶妻,顾公子,这又该是男儿所为吗?” “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程娇娥冷笑一声:“前不久,他的妻子,也就是我的丫鬟,抱着新出生的孩子里京城找他了,正巧在七皇子府门口碰见了高阳公主,魏祁在高阳公主面前,依旧矢口否认我的丫鬟的身份,声称自己并无家室,可谎言却被戳穿。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顾公子您可以去打听打听。” 其实顾明炎信不信,程娇娥不在意,她这番话,主要是说给顾紫苑听的。 “你是说,他现在就住在七皇子府?” “就在七皇子府上充当门客。” 顾紫苑冷“哼”一声,“这种小人,住在七皇子府上,简直是辱没了七皇子的门楣!要是让他考中状元,进入仕途,怕不是朝廷里又要多出一只害虫!” 有顾紫苑的这句话,程娇娥大半颗心就放进肚子里了。 魏祁在京中能够依仗的人,除了高阳公主,就剩商澈了。 而高阳公主商洛在发现自己被蒙骗、被利用之后,对魏祁憎恨得很,程娇娥听说,他在皇宫外上演苦肉计,跪了一夜,高阳公主连话都没有给他递一句,甚至还差人往他身上泼了一桶冷水,狼狈得很。 而商澈,也不是非魏祁不可。 商洛一事,再加上顾紫苑的枕旁风一吹,程娇娥敢担保,除非魏祁真的能够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考入前三甲,否则商澈再也不会重视他。 其实她现在所做的,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当初程胥还未被掳走时,商澈惦记着藏在程家的四分之一藏宝图,他在那时候找上魏祁,就是看上魏祁是程娇娥未婚夫的这层身份,许诺给他好处之后,让他想办法接管程家,帮自己找到藏宝图。 可惜魏祁几次三番失利,甚至还不如一个女人做出的贡献大,商澈早已经对他失去耐心。 若不是觉得他还有些才华,在自己的帮助下,或许能顾考上功名,进入仕途之后依旧能够为自己所用,只怕他入京,自己连正眼都不会瞧他一眼。 可魏祁万不该,万不该欺骗和利用商洛。 商洛和商澈,虽非一奶同胞,但关系交好,是亲兄妹,他如何能够看着商洛被一介平民欺骗? 若不是怕魏祁把自己的一些不该说的秘密说出去,只怕他早已经把魏祁赶出去。 魏祁亦清楚自己现在局势尴尬,为了重新挽回自己在商澈心中的形象,他被一桶冷水泼回七皇子府后,湿淋淋的衣裳都未曾换,立马奔向了商澈的书房。 商澈本不耐烦地让人把他赶出去,可忽然听见他高声说:“是关于程胥失踪的妻女的消息!” 他脸色微变,立马转变态度:“让他进来。” 魏祁一进门,礼还没来得及行,就听商澈迫不及待地问:“你知道她们现在在哪儿?” “虽然草民现在还不知道,但是草民见到了程娇娥另一个贴身丫鬟青韵。青韵对程娇娥一向忠心,她一定知道程娇娥和虞嬛汐现在在哪儿!” “那这个丫鬟呢?丫鬟在哪儿?” “这个……”魏祁又摇头,“我不太清楚。” 闻言,商澈恼怒地随意抓起桌上的一本折子,狠狠地摔到魏祁身上,骂道:“你这说和没说又有什么区别!等你什么时候知道了,再来找我!” 魏祁吓得连忙惊慌跪下,急忙说:“我虽然不知道她现在住在哪儿,但我敢确定,她一定就在京城!”顿了顿,他似是想起来什么,忙道,“青苑!青苑她肯定知道!七皇子,您只要派人把青苑捉回来,逼问一番,一定能问出青韵的下落!” 第201章 慌乱 京城何其大,要在茫茫人海中,毫无头绪地去寻找一个人,何其艰难。 商澈虽然知道,钟离殇是一个切入点,但他和钟离殇素来不和,自然不可能去找他询问线索。 相比之下,荣城虽远,但寻找青苑却比大海捞针容易得多。 商澈思虑了一会儿:“我再信你一回,我会派人去找的,你先下去吧。” 魏祈恭敬地退出去,他一身湿淋淋的,再回去换衣裳的路上,和一位女子擦肩而过。 这位女子穿着精致又讲究的衣裳,一身穿金戴银。她微微仰着下巴,高傲地和他擦肩而过时,瞥了他一眼。不知为何,魏祈总觉得,她似乎很讨厌自己。 他纳闷地停下来,看着她在管家的引路下,来到书房外。 书房的门禁闭着,管家敲了敲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商澈不悦地说道: “我有要事在忙,无关紧要的事先等着。” 管家看向顾紫苑:“顾小姐,这……?” “没事,我去前厅等他吧。” 管家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轻松地笑着,轻车熟路地再领着顾紫苑去前厅里,他吩咐丫鬟仔细伺候后,亲自到书房外候着。 茶换了两壶,书房里的人才领命出去,他一出去,管家就急忙进去,道:“顾小姐在前厅里已经等了您将近半个时辰了。” “什么?”商澈猛然站起来,匆匆朝外走,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 管家有心接话,说顾小姐一到,自己就来过了,但他深谙自家这位爷的脾气,故而沉默。 商澈快速朝前厅里走,一见到顾紫苑,他脸上立马洋溢出笑意,高兴地问:“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顾紫苑急忙站起来走过去,开门见山道:“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事找你。” “什么事?” “你府上有没有一个叫魏祈的门客?” “魏祈?”商澈眉头微蹙起,下意识地问,“他是不是得罪你了?” “这倒没有,我只是听说他是你府上的门客,又要参加科举,所以特意来找你。”她顿了顿,颇为不好意思地说,“可能是我多事,但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像魏祈这样心术不正的人,最好还是不要帮助其入朝为官,不然他一旦得势,恐怕就会为害百姓。” 因为知道顾紫苑曾经流落在荣城一段时间,而魏祈也是荣城人,他不由问:“他是不是和你产生过什么过节?” “这倒没有。”顾紫苑想了想,认为前两天在七皇子府发生的那段闹剧,商澈必然知道。他既然知道,就没必要把这件事重提,于是她说起程娇娥和魏祈的事: “你有所不知,我能顺利回到顾家,全靠我的金兰姐妹帮忙,而我这个金兰姐妹,曾和魏祈有婚约在身,她对魏祈全心全意,却不想魏祈竟然背着她和一个丫鬟搞到了一起。人都说好聚好散,可他俩退婚之后,魏家却想法设法地往她身上泼脏水,这样的人,我实在厌恶。” 她说的这一大段话,商澈听进心里去的,只有那一句“而我这个金兰姐妹,曾和魏祈有婚约在身。” “你那个金兰姐妹,是不是姓程?”商澈忍住心中窃喜,激动地问。 “你怎么知道的?”顾紫苑疑惑问。 “哦,是这样,我听魏祈无意间提起过。”商澈面不改色地扯谎道,“那你这个金兰姐妹现在在哪儿?还活着吗?我听说程家被一场大火烧了个精光,家里的主人也全都失踪了。” 程娇娥未曾和她提起过自己和商澈之间的恩怨,虽然她曾经说过,让顾紫苑尽量不要随便和别人说起自己的行踪,但顾紫苑以为,商澈不是外人,她放心道: “娇娥她现在就在京城,她和程伯母都侥幸从大火里活了下来。说来你还见过她嘞。” “什么时候?” “就是皇贵妃的寿宴上啊,钟离殇的侧妃就是她。” “那个程侧妃?” 得到顾紫苑肯定的回答,商澈脑子顿时“轰”一声,如惊雷炸开,他不由指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他脸上的怒气看得顾紫苑有些发怯,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怯怯地问:“我做错了什么吗?”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和顾紫苑的害怕,商澈连忙调整自己的心态,冲她强笑,语气也变得轻柔许多:“不,你没做错什么,只是这么重要的事,我认为你应该早点儿告诉我。” 此时他回想起那天寿宴上发生的事,想到那壶毒酒和蒋皓玉每每被程娇娥打断的话,后来的疑惑顿时有了一个完美的解释。 怪不得!怪不得那天他总觉得蒋皓玉一直有话想对自己说。 蒋皓玉在程家待过一段时间,她一定早就认出那个所谓的程侧妃的身份,想把她的身份告诉自己,可惜在他和程娇娥的有意无意下,最终蒋皓玉也没能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也怪不得那天程娇娥如此针对蒋皓玉,甚至不惜让自己在众人前难堪,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奴籍书来,逼自己不得落了她的孩子并把她赶出家门! 本来蒋皓玉在他心里已经死了,可此时此刻,他却忽然生出些许难过的情绪。 他向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此时也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身份,安抚顾紫苑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帮助魏祁的。他要是真能凭自己的本事高中,那是他的造化,不能,我也不会帮他分毫。” “谢谢你。”顾紫苑感激道。 “咱俩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呢。”商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因为害怕此时被自己竭力压制的情绪一旦爆发,会再次吓到或者伤害到顾紫苑,柔声道: “我还有些公事要忙,要不然你先回去,等到科举过去了,我得空了,再去找你?” 虽不舍,但顾紫苑还是体贴地点头,临走前,又不放心地叮嘱商澈莫要太过劳累,一定要注意好自己的身体。 商澈皆一一应着,他亲自把顾紫苑送到门口,目送她上了顾家的马车,缓缓驶离自己的视线。 第202章 作对 顾紫苑的马车离开自己视线的一刹那,商澈脸上的笑意终于彻底收敛,他双拳攥得咯吱作响,咬牙切齿道: “好你个钟离殇,看来你是存心要跟我作对了!” 他斜眼看向自己的侍卫,命令道:“派人去把蒋皓玉找回来,再派一批人去安平侯府外盯着,只要看见虞嬛汐和程娇娥,立马给我带回来!” 随着一声恭敬的“是!”侍卫很快也在七皇子府外消失,去完成商澈交代给自己的差事。 此时程娇娥尚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暴露,虞嬛汐正舒服地坐在程娇娥的小院里搁着的躺椅上,程娇娥则一边给她削着苹果,一边轻声缓语地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 “您记不记得,我小时候,您也是这样削苹果给我吃的,还说要是苹果皮从始到终都不断的话,我就能够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呢。” 话音落下,苹果也削完最后一到,果然没有断。她把长长的苹果皮高高提起来,“娘,您看,以前您也削的这么好,这么漂亮。” 虞嬛汐想不起这些事,她只知道苹果好吃。 “您什么时候才能好呢?” 她幽幽地叹一声,正巧被端着糕点过来的青韵听到,青韵神情一滞,能感同身受地体会到程娇娥此时的心境。 为了让她的重心从虞嬛汐的身上转移出来,她岔开话题,笑着问道:“小姐,您之前不是说,在咱们成衣铺上一批平价的衣裳吗,什么时候上啊?” 青韵一提,她才想起来,她忙拍一下脑壳:“瞧我这个脑子,被其他事烦得,竟然连正事都忘了!天气越来越冷了,赶在冬来临之前,得把第一批赶制出来才成。” 她急忙把青韵往虞嬛汐面前一推,“我娘就先拜托你照顾着,我得赶紧去画图纸!” 因为是平价衣裳,所以在设计上,程娇娥远不如其他衣裳费心。 她想了想织罗裳里的衣裳,哪一件的形制、款式是最令人喜欢的,之后,依着葫芦画瓢,把那件衣裳的形制画到纸上,然后添改几笔,再把上头的精绣换成印染布,一张新的图纸就完成了。 图纸画起来简单,可后期还要找合适的布料等,好让衣裳能够呈现出最好的效果,这件事,程娇娥从来是亲力亲为的。 这回她再挑选布料,就直接找上了程胥故友,那位做丝绸生意的李老板。 忙忙碌碌三五天,等布料选齐时,正巧是科举那天。 考场上,魏祁洋洋洒洒地写着答卷;考场外,商澈阴沉了数日的脸,在得知蒋皓玉在明熙寿宴当天就被钟离殇的人带走,从此之后再无音讯后,终于爆发。 果然,寿宴当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是钟离殇和那个程娇娥特意设计好的! 想到自己无形间竟然被钟离殇利用,当了一枚棋子,他怒而砸了一整套茶具,又用砚台在红木地板上摔了个大坑,火气才消去些许。 他清楚,一直没有音讯代表着什么,这表示,蒋皓玉很有可能、哦不,是一定已经死了! 这边商澈憋了一腔怒火无处发泄,那边魏祁已然春风得意地率先走出考场。 见他出来,始终在外头等着的魏莹莹急忙迎上来,替他接过手里的书袋子,比他还紧张地问:“发挥的怎么样?” 魏祁自诩潇洒地一甩袖袍:“押宝押对了,不敢说状元,起码也能进三甲!” 见他信誓旦旦,魏莹莹仿佛已经看见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头戴状元帽、身着状元服,衣锦还乡的得意模样。 她亦跟着得意:“哥,等你封了官,咱们就从七皇子府里搬出去,到时候再也不用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了。什么青苑、什么程娇娥、什么高阳公主,咱们得让她们全部后悔!哼,看他们往后谁还敢瞧不起咱们!” “你说得对!”魏祁难得赞许魏莹莹一回,魏莹莹尾巴顿时翘到天上去了。 她又幻想道:“你说,到时候你封官进爵了,我是不是就是官家小姐了?” “那是自然!” “既然是管家小姐,我是不是就有资格做世子哥哥的正妃了?” 魏祁知道她说的世子哥哥指的是谁,他刚想说,恐怕得自己做到丞相这个位置才够格,但想了想,又觉得还是不要这么早浇灭她的高昂情绪的好,附和答是。 兄妹俩肩并着肩,春风得意地出了考场,而就在他们离开的半刻钟后,皇家的一辆马车停到了考场外,从马车上走下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高阳公主商洛! 监考官认得商洛,见她来,连忙客气地上前相迎,边迎边虚溜拍马:“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又吹的是什么风,竟然把高阳公主您吹到这儿来了,简直是令这寒地蓬荜生辉啊。” 他不问商洛的来意,是因为他早就听说高阳公主最近和七皇子府内一位名为魏祁的门客走得很近,而这个魏祁,正在今年的考生之列。 方才魏祁交卷时,他看过魏祁的试卷。他的文章确实条理清晰、文采斐然,就算没有高阳公主这层关系,也足能进前三甲。 他正准备顺手推舟,卖高阳公主一个情面,张口刚要提魏祁二字,商洛先冷冰冰地开口问: “考生里是否有一个叫魏祁的?” “有。”监考人脸笑得跟朵花儿似的,谄媚道,“方才他已经交卷了,我看过了,文章写得确实不错,公主您放心,保管能让他进入殿试!” 商洛冷瞥他一眼,讥道:“你这揣摩人心的本事,大不如前了啊。他的试卷呢?给我拿来。” 监考人心一咯噔,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为了不惹商洛更加生气,他忐忑地把魏祁的试卷找出来,递到商洛手上。 谁知试卷刚一入手,商洛的纤纤玉手便抓住试卷的两头,“撕拉”几声,好好的试卷撕成碎片,作废了。 “公主您这是……” “魏祁缺考,根本没来考试,既然没来考试,哪里来的试卷呢,你说对吧?” 第203章 落榜 半月时间转瞬而过,张榜日,京城里的告示栏前,挤满了前来看榜的人,程娇娥和魏祁亦在这些人中。 程娇娥来得要晚一些,而魏祁和魏莹莹,则是在未张榜前,就已经在告示栏前等着了,一同等待的,还有许多和他一样的学子考生。 和大多数无比紧张的考生相比,魏祁便显得从容轻松,再加上他有两分故作从容,便显得十分从容了。 就连看向其他考生的目光,都带着些许不屑。 瞧着这下削尖了脑子想往官场上挤、想鲤鱼跃龙门,一朝登天的人,他心中嘲笑他们白日做梦,却忘了,自己何尝不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巳时,才有两名侍卫拿着榜单,哄走围在告示栏前的这些考上,一个提着铁桶和木刷往告示栏上刷了一层浆糊,另一个人则麻利地平整地把榜单贴到告示栏上。 榜单一贴,侍卫一走,刚被哄散的考上立马蜂拥上前,须臾后,有人大笑着高喊“中了!我中了!”近乎癫狂地离开,也有见到自己榜上有名后,从容离开的,但更多的,还是垂头丧气者。 魏祁自诩风流地摇着一把折扇,并不挤上前,魏莹莹显得比他还有急,着急地催促道:“哥,你快去看啊!” “急什么。”他自信道,“待他们看完了,我再去看。”他顿了顿,“其实不用看,榜上也必定有你哥我的名字!” 他的盲目自信,听到其他人耳朵里,皆认为此人自大极了。 半刻钟后,一开始挤在告示栏前的人散去大半,但后赴的前来看榜的人依旧不绝,魏祁这才和魏莹莹挤到前头。 魏祁一抬头,就从前几名里寻找自己的名字,他的目光一连掠过十个人,不见自己,不由有些急了,但还算平静。 他又看过接下来十个人的名字,依旧没找到自己,急躁地小声嘟囔一句“没可能啊!”目光扫得更快。 他把榜单粗略扫了一遍,没找到自己名字,急得又仔细看了一遍,依旧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声音变得更大: “不可能啊!我怎么可能榜上无名!不会,不会!” 每年科举张榜时,都会出现类似魏祁的这种失意书生,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魏祁整个人几乎都要贴到告示栏上,他仔仔细细反复看了三遍,确定自己真的落榜之后,之前的得意、从容、自信,一下子崩塌了。 他失意地一下跌坐到地上,口中还是反复呢喃着“不可能”,魏莹莹也慌得很,她摇着魏祁的肩膀,着急紧张地问; “怎么了?哥,你说啊,怎么了,你中选了吗?你一定中选了,对不对?对不对!” 旁边有人讥笑道:“小姑娘,别问了,你哥这一看啊,就是落榜了,你还是赶紧带他回去,好好安慰吧。” 魏莹莹的反应和魏祁如出一辙,落榜的对他们兄妹俩造成的打击,仿佛堪比天塌了一样。 怎么可能落榜呢?又怎么会落榜呢? 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考虑过会落榜这种可能,以魏祁的才华,再加上七皇子的关系、人脉,他怎么会落榜? 饶是现在,魏祁也不认为自己会有落榜的可能。 他瘫坐在地上,想了很久,商洛和程娇娥突然从他的脑子里蹦出来。 他显然不认为程娇娥有让自己落榜的能力,那么商洛呢?商洛一定有! “程娇娥!”他还是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 如果不是青韵把青苑从荣城接过,她们没有在七皇子府、在商洛面前,闹上那么一场,自己又怎么可能会遭商洛厌烦,若非如此,自己又怎会落榜呢? 他咬着牙,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突然踉踉跄跄地朝外走,魏莹莹急忙拨开人群追上去:“哥,你去哪儿?” “我要去问清楚!我凭什么要落榜,凭什么会落榜,我一定要问清楚!” 魏莹莹却像是突然开窍似的,急忙拉住他,哭着劝道:“哥,别去问了,一定是因为咱们得罪了高阳公主,所以他们故意给咱们使绊子,别去问了!” “难道我就要这样认了吗!” “不认又能怎么样?”就在此时,一位穿罗裙的女子走到魏祁面前,她虽然个头远不如魏祁,才此时却仿若居高临下地看他:“你以为你是谁?草芥蚂蚱而已!公主让我转告你,这就是你蔑视皇威的下场!”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商洛身边的侍婢。 魏祁兄妹二人咬牙切齿地盯着她,魏莹莹一挽袖子,刚要把落榜的气全部发泄到侍婢身上,被魏祁拉住。 “好,很好!”魏祁大笑道,哪怕他此时如此落魄,也不忘放狠话道:“劳烦你回去转告公主,让她最好祈祷我不能翻身,不然倘若那日我飞黄腾发,必定要让她后悔!” “翻身?”侍婢好笑地、嘲讽地瞥他一眼:“你啊,这辈子也别想再翻身了,不管你再考多少回,哪怕是考到死,功名也只能止步到举人了。” 魏祁一口银牙咬得咯吱作响,他愤恨地看着侍婢消失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此时,在他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的人掀开车窗帘,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她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嘴角勾着笑,等到连英从告示栏前回来,告诉她魏祁果然落榜时,笑容更加灿烂。 “咱们回去吧。”她放下车窗帘,重新坐好,连英跳上马车,马车掉头,从魏祁身边经过四,程娇娥又瞥了他一眼: “科举不中,估计在七皇子那儿,他也会彻底失去利用价值,青韵,你找个人盯着他,到了咱们落井下石的时候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魏祁翻身!” 她的手紧攥成拳,对魏祁的恨终于彻底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 而魏祁此刻的落魄也让她觉得痛快、快活! 她一门心思此时全被如何报复魏祁占据,并没发现,始终跟着自己的马车的两个诡异人影。 第204章 死里逃生 连英乃是习武之人,习武人无论是直觉还是反应等,都比普通人要敏锐得多。 尽管程娇娥没有发现那两个尾随自己的人,连英却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她手按在腰间长刀上,倘若这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有所异动,她一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斩杀在街头! 所幸这俩人也只是一路跟着她们,并未有所异动。 他们看着程娇娥走下马车,其中一人惊讶地瞪大眼,几乎叫出声,喃喃道:“怎么可能呢,那天我下了那么多蒙汗药,她是怎么从火里逃生的?” “应姑娘,是她吗?” 应颖点头,急忙转身朝回走,“就是她!走,咱们赶紧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七皇子。” 而安平侯府里,她们一进府门,连英便借口有要事缠身,和程娇娥在门口分开,直奔书房寻找钟离殇。 当钟离殇听她说,程娇娥疑似被人盯上时,一瞬间的慌乱之后,恢复平静,他没有丝毫意外,反而道: “有人正在调查程家失火之后,娇娥和程夫人的去向,我猜娇娥的身份应该是瞒不了多久了。” “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钟离殇沉思一会儿:“你一定要跟紧她,无论如何,也不要让她出任何事,明白吗?” “属下明白。” 他有些忧愁地叹口气,“当初你告诉我,她要对魏祁动手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它很有可能会让娇娥的身份暴露。连英,你让娇娥来书房一趟。” “是。”连英刚转过身,钟离殇忽然站起来,“算了,我亲自过去!” 只要是在安平侯府,程娇娥一般都是待在自己的小院里,很少会去别的院子转悠,这次也不例外。 时近午时,是一天中阳光最为温暖的时候。 程娇娥捧着一本书坐在屋檐下,给正在和青韵玩石子玩得不亦乐乎的虞嬛汐轻声缓语地读着诗经,丝毫没有注意到出现在院门口的钟离殇。 直到钟离殇轻咳两声,她才终于发现站在门口的他,连忙放下书,疑惑地问:“你怎么来了?” 他看一眼虞嬛汐和青韵,不客气地走过来,抓住程娇娥的胳膊就往屋里拉:“我有事和你说。” “有什么事你在外面说也不一样,不要拉拉扯扯的。”程娇娥不高兴地甩开他,就站在门口,“说吧,什么事?” 钟离殇无奈地提醒道:“你最近能不能安分些,待在府里,尽量不要出门?” “为什么?”程娇娥更加不高兴,她外头还有生意,不出门怎么能行。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被商澈盯上了!” 程娇娥一愣,好一会儿,才渐渐回过神,她刚回过神,就听见钟离殇疑似埋怨地说,“之前你派青韵把青苑接来,到七皇子府闹事,你真以为青韵的身份能够逃得过商澈的法眼吗?” 他实则没有埋怨程娇娥的意思,只是想提醒她,让她接下来少做露风头的事,可听在程娇娥耳朵里,却多了另外一层意思。 她觉得钟离殇这是怪自己给他惹麻烦了,语气不由变得快刻薄:“怎么,你是觉得烂摊子不好收拾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商澈现在就在外头盯着,为了你,也为了你娘的安全,你最近少出去,不好吗?毕竟现在,没有哪里比这儿更安全了。” 程娇娥冷笑,讥讽道:“小侯爷,当初你让我假冒你的侧妃,把我和我娘悄悄带入京城时,不就应该想到我的身份会被发现吗?” 她又刻薄道,“说起来,我们家之所以会沦落到现在这种境地,有一大半,还要拜您所赐,不是吗?当初我如果没有答应借给你军饷,说不准商澈就不会狠下杀手,而我娘的智力也不会倒退到七八岁的孩子阶段!” 她说的有一半对,有一半不对。 “我——”钟离殇张口想解释,可程娇娥说的又没有错,她的指责让他内心生出小小的愧疚感,“我一开始,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您没想到的事,还有很多。” 他的态度,让程娇娥在这一瞬间,真的把过错都归结到他身上,“总之,我们之所以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哪怕没做错任何事,也要像一个老鼠一样躲躲藏藏,不完全都是拜你所赐吗?这是你欠我的,所以我现在做的事所造成的一切后果,你都要承受,不是吗?” 听起来,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可钟离殇依旧坚持道:“我可以替你解决所有的麻烦,而我也愿意替你解决所有的麻烦,但你能不能乖一点儿?哪怕只是乖上最近这几个月?” “为什么?”程娇娥质问。 钟离殇犹豫一会儿,低声说:“咱们从荣城带回来的银子,在入缴国库之后,已经把士兵的军饷全部分发下去了,你替朝廷解决了最要紧的军饷的问题,陛下他这段时间和朝中大臣们商议之后,认为到了出兵的时候,边关很快就要打仗了,而我则是这次出征的将领之一,只等公函一下,就领兵出发了。” 程娇娥一懵:“你要去打仗了?” “对,这一仗不知道要打多久,现在我能护得了你,可一旦我离开京城,到时候天高皇帝远,万一你再出什么事,我……” 程娇娥懵得脑子“嗡嗡”响,刚刚她还一副要和钟离殇吵架的架势,现在气势已经完全弱下来,不知为何,她竟然心生出些许不舍。 “打仗这种事,不应该交给武官将军负责吗,你是侯爷,为什么还要上战场?战场如此凶险,若是不小心……”程娇娥不敢再说下去。 以他的身份,分明可以安然无忧地在京城过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富贵生活。 她语气里流露出的关心让钟离殇心一暖,刚刚被她言语伤害过的地方仿佛一下子就愈合了,他不自觉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宽慰道: “放心,咱们天奕兵强马壮,这次出征十拿九稳,不会失败的。而且我是将领,坐镇后方就够了,不必浴血奋前、上阵杀敌。” 第205章 上前线 “也就是说,你上前线走这么一趟,不是去冒险,而是去捞功名?” “陛下打算送我去历练历练,也可以说是去捞功名。” “那商澈会去吗?” “不会,只有我自己。” 程娇娥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有些想不通了。 上一世她跟在魏祁身边,对朝政上的事耳濡目染,也算多少了解一番。 当今陛下年事已高,快则三五年、慢则也不到十年,就该让位了,可太子之位却仍旧空悬。 数位皇子中,陛下最为喜欢的就该是七皇子商澈,而按照规矩,商澈若要顺理成章地成为太子,就需得先立一番功业。 这次出征倘若真如钟离殇所说,完全就是去捞功名的,那么正是一个立功业的好机会。只要商澈跟着往边关走上一遭,待敌军被击溃,陛下自可借他立功之由,立他为太子,如此一来,朝野上下谁也不敢有所怨言和不满。 如此好的一个机会,为何撇下商澈,独给了钟离殇?她忽然心生不解,试探问: “那其他皇子呢?有其他皇子同行吗?” “没有,就像你说的,我也只是跟着去捞功名的,捞功名的人去的一多,怕到时候就乱,所以陛下只派了我一个人随军前往。” 闻言,程娇娥更觉疑惑,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可究竟是哪儿不对劲儿,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思绪正乱着,钟离殇又问:“我离开京城之后,安分一段时间,好吗?我不希望你出任何事。” 程娇娥不是不懂事的,分得清轻重,她点头:“我答应你,但是生意上的事我也要照料,出了安平侯府和商铺,我不会去其他地方,如何?” 钟离殇知道,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虽然自己私心想把她“关”在安平侯府里,直到自己回来,却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那你不管去哪儿,都要带上连英。” “好。”他总算舒一口气。 他看着她,想要再说些什么,譬如说自己离开后,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一类的话,但想到上一次,自己不过是多嘴说了一句,若是程娇娥喜欢孩子的话,他们可以生一个,程娇娥就跟自己生了许久的气,到现在俩人的关系都没彻底缓和,就不敢多说。 程娇娥的视线从他的演讲转移到他胸前的纹绣上,关心和叮嘱的话也卡在喉咙里,迟迟说不出口,许久,才鼓起勇气问: “你什么时候走?” “还不好说,快的话三五天,慢的话也不出半月了。” 她低低地“嗯”一声,又是好半晌,才更加低声地说:“到了前线,刀枪不长眼睛,你可千万要小心,不要乱出逞英雄。” 他笑着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嗯,一定要平安回来。”她在心里接话,不知为何,心里莫名地一阵酸楚,似乎有眼泪要逼出眼眶。她急忙背过身走到院子里,又拿起刚刚被自己放下的书: “我还要接着给我娘念诗经,如果你没有其他事的话,就先出去吧。” “还有一件事,罂粟的来源,我已经查到了。” “查到了?”程娇娥惊喜地回头看他,“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今天上朝的时候,我已经把这件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告知于陛下了。得知有人为了一己私利,竟然将罂粟掺杂到食物中售卖给城中百姓,陛下震怒,要彻查此事。” 罂粟一事,可大可小,这事闹到朝堂上,虽然小不了,但毕竟和顾家有牵连,顾家从中周旋一二,估计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只是让她奇怪的是:“咱们私底下把这事解决了不就好了,你为何还要闹到陛下那儿?” “随口提了提而已。”钟离殇轻描淡写地说着,没把自己心里的小九九招出来。 她哪里知道,这事钟离殇不仅在朝堂上说了,还把大部分功劳都推到了她和刘太医的身上,为的只是帮助她在陛下心里留下一个较好的印象。 这件事也正如钟离殇所说的那般,今日一散朝后,罂粟壳的事就立马上纲上线。 罂粟壳一事,该查的,他都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仅剩一部分收尾工作,而在朝堂上,他竟主动把这事的主导权交给了已入朝堂的顾明炎。 他未在朝堂上言明那家擅用罂粟壳的酒楼的名字,又把这事交给了顾明炎处理,说白了,是因为碍于程娇娥和顾紫苑的交情,不想把这事儿做的太绝。 现在他卖顾家一个情面,他走之后,顾家或许还会看在顾紫苑的颜面上,多替自己照应程娇娥几分。 顾明炎在心里领了钟离殇这个情,一下朝,他就立马派自己的亲信,火速去通知顾明贞这事儿,主要是提醒顾明贞把自己的马脚、尾巴全部藏好。 顾明贞得到信儿,立马忐忑地赶往一品居。 一品居的生意已经明显不如前两日,他到时,正有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嚷嚷着饭菜已经没了前两天那种独特的、吸引人的味道。 李管事见到他来,急忙迎上来,试探问道:“明贞啊,要不然咱们还是再弄些那玩意吧,你瞅瞅现在的生意……” 顾明贞怒瞪他一眼,斥道:“这事儿已经闹到陛下那儿了,我刚刚收到消息,马上就有一队官兵过来查店!我问你,我让你处理的那些东西,你真的全部处理干净了吗?” 李管事脸色微微发白:“不就是一点儿罂粟壳吗,怎么还能闹得这么大?” “还能为什么,挡了某些人的财路呗。”顾明贞咬牙切齿地说着,心里彻底恨死了程娇娥和钟离殇,“问你呢,处理干净了吗?” “要是没处理干净会怎么样?” 听见李管事支吾的一段话,顾明贞一惊,慌得一下揪住他的前襟,怒问:“你留了多少?” “全、全、全留了……”李管事害怕地哆嗦答道。 “你——!”顾明贞气得说不出话来。 第206章 立刻毁了 “还不快去把它们全部毁了,现在!立刻!马上!” 明白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顾明贞低吼道。他一松开李管事,就吓得李管事匆忙朝后院跑,只可惜他还没跑到门边上,一队官兵就破门而入。 顾明贞认得领头的官爷,他亦是顾明炎的亲信之一。见来的是熟人,他松一口气,难道对下属露出好脸,笑呵呵地迎上来: “吃饭?” “三公子,咱们是来办事的。”虽秉着公事公办的态度,但领头的官爷还是趴在顾明贞耳边,小声提醒:“大公子让我问问您,您要不要把客人们都先遣散?免得待会儿万一出什么事,对您和一品居的影响都不好。” “我大哥呢,他怎么没来?” “大公子正在食味居,上头有令,命令我们把所有的酒楼都彻查一遍。” 其实根本没有这条命令,顾明炎这样做,无非是维护一品居的声誉,并间接地维护顾家的颜面罢了。 顾明贞从门口朝食味居望了一眼,见果然也有一队人马进去了,他才看向这些食客: “诸位,实在是不好意思,小店临时有事,就先打烊了,今儿的这顿饭就算是我请大家的,请大家多多包涵,先散了吧。” 这些人吃饭吃得正香,见老板突然赶客,心里难免会有些不舒服,但一队官兵就在这儿立着,顾明贞又大方地不收他们饭钱,也就没有讨没趣的人,很快,一品居楼上楼下的食客全部都走了个干净。 和做贼心虚的一品居不同,食味居的门依旧大开着。 张掌柜晓得罂粟壳的事,也晓得这事儿是钟离殇主查的,京城里谁遭殃,都轮不到自己,十分大胆地让自家酒楼里的宾客该吃吃、该喝喝,顾明炎随便查。 一品居的门关起来,大家就都是一家人,有些事不必说破也心知肚明。 顾明炎客气地让领头的官爷坐下喝热水,谁料官爷却摆手道:“三公子,不劳烦了,大公子那儿还等着咱们回信呢,我就搜了?” “你请便。” 盘算着这时候,李管事应该已经把罂粟壳处理的差不多了,顾明贞让开通往后厨的路,而官爷一挥手,他身后的士兵立马散开,开始仔细搜寻各处。 顾明贞自认这回查这事儿的人是顾明炎,来搜查的人又算是自家亲信,罂粟壳这事儿,简单走个过场后,就算是有所交代了,便放心极了。 他哪里知晓,李管事此时在后院正犯糊涂呢! 他看着这半麻袋的罂粟壳,无论如何,都下不去这个狠心把它毁了,毁的哪里是罂粟,是银子!是他心头的肉啊! 他这一点犹豫,就迟了。 两个士兵一进后院,就看见李管事抱着一个大麻袋,在墙角里发怵。他们对顾明贞客气,可不会对李管事太过客气。 其中一人冷喝一声:“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李管事慌忙回头,见到两个兵卒子,急忙把麻袋往身后一藏,“没什么,就是一袋地瓜!” 这俩士兵若是当兵当久了,稍微圆滑些,此时或许会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可惜他们不是。 另一个人径直走过去,他强行从李管事手里夺过麻袋,一解开绳子,瞅见里面,密密麻麻的罂粟壳,愣了一下,看向自己的同伴。 同伴看见里头的东西后,直接把麻袋拎起来,让另一个押着李管事,任凭李管事怎么叫喊威胁,都充耳不闻,将其带回大堂。 大堂里,顾明贞不放心地始终朝通往后院的那道门里瞥,当他瞥见俩士兵把李管事和那个熟悉的麻袋一起带回来时,楞了一下。 “头儿,是罂粟。” 听见属下汇报,领头的官爷无可奈何地看向顾明贞:“三公子,这事儿我可管不了,您等着,我派人去请大公子来处置。” 顾明炎就在街对面,去请的人一个来回,也用不了多大一会儿功夫。 他听说竟然真的在一品居里搜出罂粟之后,急忙抛下食味居,急慌赶回来,一进门,先恨铁不成钢地瞪顾明贞一眼,才怒不可遏地质问: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管事在一旁缩着脑袋,发怯地偷看顾明炎,只见顾明炎指着麻袋,有意识引导地问: “这个麻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吗!这东西从哪儿来的,是不是你的?说!” 还不等顾明贞答话,有心想要戴罪立功的李管事壮着胆子上前,赔笑着劝和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较真呢,这些东西,大公子您就当没瞧见,不成吗?” “没瞧见?”顾明炎冷笑,“你知不知道,这事儿已经惊动陛下了,我要是当没瞧见,明天朝堂之上,就能看不见我!” 既然已经惊动圣听,那么就一定要给出一个交代,这事李管事是知晓的。他肚子里的坏水泛上来,走到顾明炎跟前,以极小的声量道: “大公子,你和明贞是亲兄弟,你肯定不会害他的,这个我知道。我有一个法子,咱们悄悄把它丢进食味居的后院,您再去食味居查上一遍,这样……” 他话还没说完,“啪”一个响亮的大耳刮子就突然扇到他脸上,同时顾明炎好笑地教训道: “也亏你想得出来,把这事儿嫁祸给食味居,这事儿就是食味居的东家亲自捅到陛下跟前的,天底下有哪个蠢人会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又狠狠地踹了李管事一脚,踹得李管事哎呦一声,狼狈地倒到地上,他还没来得及指责顾明炎什么,顾明炎先指着他质问顾明贞: “我看你这个舅舅肚子里坏水多得很,你老实告诉我,这事儿跟他有没有关系!?” 顾明贞清楚,顾明炎这是在给自己找替罪羔羊,如果非要找一个替罪羊的话,一品居里,合适的人也确实只有李管事一个了。 他在心里暗说一声“舅舅,对不住您了”,然后态度忽然大变,跟着顾明炎一起指责怒问: “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第207章 官兵来查 这群官兵来的匆匆,去的又匆匆,看得食味居里的这些食客们一头雾水。尤其是一品居里的那些客人在官兵去了之后,全部被赶出来了,一品居的门更是关上了,这更让食客们八卦心重,忍不住好奇问张掌柜: “掌柜的,这些官兵来查什么啊?” “嗨,你们还不知道吧,咱们京城里有一家也不知道是饭馆,还是酒楼什么的,在客人的酒菜里面添加罂粟,这不,官府知道了这回事,正在查呢。” “罂粟?”许多客人更是疑惑,“那是什么?” “我也不大清楚,只是听人说,好像是一种类似大烟的毒药,人要是服用了,就会上瘾,要是吃得多呢,甚至还会中毒呢!” 张掌柜这么一说,大堂里的诸位食客们纷纷倒吸一口冷气,又有人好奇问:“那掌柜的您知道,这个往酒菜里下毒的是哪个店吗?” 他有意无意地往一品居的方向看了一眼,连忙摆手:“这个可不敢乱说,我不知道,你们可千万别问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虽说着不知道,反应上却把这些人往一品居上引,其中有脑子灵活的,不大一会儿后,一拍大腿: “诸位,你们猜有没有可能就是对面的一品居啊?” “一品居?不会吧?” “怎么不会。”另一个吃饭的人嗤之以鼻,“我旁边有个邻居,前两天在一品居吃了一回饭,回来时跟我说那儿的菜平平无奇,再也不想去了,可不知怎么,后来他竟天天去,一顿都少不了,就像是成瘾似的。” “你们这样一说,我也觉得怪,咱们食味居的师傅做出的饭菜,不比一品居的味道强多了,往日都是这儿客满了,那儿才能坐上桌,可这段时间,蹊跷得很,那儿成天爆满,甚至很多人宁可在外头等着,也不换地!” 一时间,大堂里吃饭的客人纷纷七嘴八舌地议论起这件事来,他们越议论,就越觉得是一品居。 如果不是,那它为何要在饭点的时候突然关门?还不是怕官兵真的在里头查出个什么来,不好交代。 天底下没有什么,是比在酒楼里吃饭的这些食客们嘴巴还碎,他们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似的,一离开食味居,就赶紧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 三传两传,传到程娇娥的耳朵里时,已经变成一品居的厨子在饭菜里下毒,甚至还毒死人了。 和这个消息一同传进她耳朵里的,除了李管事成了顾明贞的替罪羊,当天就被顾明炎捉去大牢里关着之后,还有魏祁的事。 当她从青韵口中听说,魏祁自落榜之后,就开始想方设法地出人头地,竟然剑走偏锋,开始流连赌坊,试图一夜暴富之后,不由惊讶。 惊讶过后,她高兴地一拍手:“青韵,这是送上门来的机会啊,咱们得赶紧利用起来!” “什么机会?”青韵懵懂问。 “你就先别问了,快去叫上连英,备上马车,咱们去赌坊!” 虽她没有说明要去赌坊做什么,但青韵多多少少猜到了她的目的,连忙去备马车。 京城赌坊虽很多,但成规模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魏祁常去的,也仅有一个。 巧得很,程娇娥戴上面纱,进入赌坊时,魏祁正挤在一个赌桌前,和其他赌徒一样,专注而又紧张地盯着晃动的骰子,不停地念着: “大大大!” 若不是青韵指给她看,程娇娥现在真不敢认他。 短短几天,魏祁就从之前清高书生,落魄到现在和和这些小偷小摸的赌徒没什么不同。 看见他因为赢了两个小钱而兴奋的一瞬间,程娇娥忽然有些可怜他,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可怜。 她拉着青韵,来到赌场看场子的人跟前,轻车熟路地摸出二两银子来,塞进他手里,佯装看向其他方向,却小声地问: “大哥,能不能帮个忙?” 看场子的人打量一眼程娇娥,见她穿着华丽,出手阔绰,把银子收进兜里之后,嘿嘿笑着问:“姑娘,您有什么吩咐?” 程娇娥侧过身,指向魏祁:“看见那个人了没有?” “就那个穿灰蓝色袍子,长得秀里秀气的?” “对。” “怎么了?” “你能不能让他输的倾家荡产?” 看场子的人愣了愣,他再把程娇娥打量一遍。 他在赌场看场子,这样的事不是没碰见过,但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对一个公子下此狠手的,还是头一个。 职业素养使他捻了捻手指:“成是成,只是这个……” “我就在这儿等着,要是你能现在就让他输的底儿掉,我给你一千两银子。” 看场子的人不由“嗬”一声,不成想面前这位小姐竟如此大方。怕他质疑,程娇娥从袖兜里摸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来,展开让他看了一眼,他伸手就要拿,程娇娥手疾眼快,快速把银票塞回去: “事成之后,银票的立马给你。” “成!”看场子的人被银票吸引得眼露金光,“我带您去楼上雅间里等着,您就瞧好吧!” 赌坊的二楼,确实有几间雅间,说是雅间,其实就是用屏风隔出来的几个算是隐蔽的空间,并不设墙,坐在雅间里,依旧可以清楚地看清一楼大堂里的情势。 程娇娥挑了一个能够看清魏祁一举一动的地方,坐下来,看着看场的人下去后,趴在那桌的庄家耳边说了几句话,庄家朝自己方向看了一眼,也立马有了精神。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 庄家看一眼魏祁压的点数,手腕不动声色地轻轻一晃,骰盅里的骰子点数就发生变化,骰盅一开: “三个六,大!” 随着庄家一声大喊,魏祁高兴地急忙把桌上的钱捞进自己怀里,边捞边哈哈笑:“赢了,赢了,都是我的了!” 庄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一局终了,他又重新摇晃起骰子,这回魏祁拿出二十两银子来,他犹豫一番,几经挣扎后,再次押了大! 第208章 赌场 这回庄家开骰盅,依旧是大! 青韵在二楼看着他仿若是赌场得意似的,一连赢了三四把,不由纳闷地问:“不是说好让魏祁倾家荡产的吗,怎么反倒钱大把银子大把银子地朝他口袋里去了?” 程娇娥也没接触过赌场,也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她只是比青韵的耐性稍好一些:“再等等看吧。” 她话音刚落下,就见这回庄家开骰盅,魏祁押小,竟出了大。 他痛悔的一锤桌子,看着那些自己刚赢回来的银子就这么输出去了,痛心疾首悔道:“该押大的!” 看场子的人从人群里挤到他身边,在下一场开始时,摸出二两碎银子来,押到小上,轻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骰子嘛,有赢就有输,有输就有赢,反正你前几把也赢了这么多银子了,不在乎输这点儿小钱。” 魏祁不高兴地瞪他一眼,往大上押了二十两银子。随着其他人纷纷紧跟着下注,庄家一声“开!”,赫然是小。 “该死!”魏祁暗骂一声,“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看场子的人和庄家交换过视线,又是一把小。 连输三把之后,魏祁再不复方才的得意,他下注时,又开始谨慎犹豫,也不再二十两、二十两的往里头投。 这些赌场的人,拿捏赌徒的心理,是最得心应手的。 估摸着要是让魏祁再输下去,估摸着他今天很可能就会收手不干,楼上那位主儿的一千两银子也就跟着打水漂了,庄家这回让魏祁小赢了一把。 他这一赢,立马就有掺在赌徒里的托儿利用人的侥幸心理,鼓动道:“这位公子,看来你是时来运转了啊,之前连输了那么多把,现在又开始赢了,肯定会连赢!” 魏祁想着也是,他干脆把自己刚刚赢的钱再一次全部投入到赌桌上,这时;看场子的人也把十两银子拍到魏祁押的点数旁边: “我也跟着你赌!” 眼见跟风和自己押相同点数的人越来越多,魏祁竟有些飘飘然,人群中,不知谁又说了一句: “骰子向来都是赌的,一把押对宝了,那可就直接翻身了啊,我要是这位公子,这回就把所有的银子都押上去,要是这一局赌赢了,那赢的钱可就下辈子吃穿不愁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魏祁当真像是鬼迷心窍似的,当即就把自己所剩无几的银子一股脑全推到赌桌上: “全押了!” “好,够豪气!” 在众人的赞誉声中,魏祁难免有些飘飘然,他飘飘然地看着庄家从容地再次摇晃骰盅,不知为何,在骰盅“啪”落到桌子上时,他似乎看见庄家对自己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还没等他品味出这个笑容代表着什么,开出的点数就一下子刺痛他的眼睛。 庄家拿出手里的杆子,把魏祁面前的银子往自己这儿一划,嘲笑道:“对不住了您,您这些银子啊,我就全都收下了。” 银子离开自己的这一瞬间,魏祁被冻住的血液忽然开始流动,紧接着,他疯了似地突然抓起桌上的银子就往外跑,边跑边大喊: “不算,不算,你们出老千!” 见他跑,庄家哪肯罢休,只见他一使眼色,顿时四五个大汉蜂拥而上,魏祁连赌坊的门还没走出去,就被一个人摁到地上,紧接着,沙包大的拳头狠狠砸到他脸上。 庄家紧跟着走出来,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不屑地骂道:“老子出老千?在京城这块地方,就没一个敢说老子出老千的,你算什么东西?” 魏祁的头被人踩到地上,他以一个狗刨的姿势,狼狈地趴在地上,艰难地扭过脸,看着庄家,双手还紧紧攥着自己抢来的银子: “你们合起伙来坑我把所有银子都输进去了,不是出老千,又是什么?” 庄家重重地拍着他的脸蛋,边拍边不屑地问:“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哪个逼你把银子全部押到赌桌上了?是你!是你自己!” “我不管,我不服气!” “不服?”庄家等着就是他这句话,“不服就再赌一把,看你有没有本事把输的全部捞回来。” “他都已经没钱了,还拿什么赌啊。”刚刚那个看场子的人开始和庄家一唱一和。 “没钱了,家里总有姐妹、有妻儿吧,拿这些赌也一样。” 魏祁一咬牙:“好,我就拿我的妻儿来赌!” 闻言,庄家看向压着他的人,自顾走回赌桌:“把他放开。”然后他对魏祁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魏祁颇为傲气地甩开这些自认粗鄙的人,雄赳赳气昂昂地也跟着走回去,问:“要是我赢了呢?” “简单,你要是赢了,刚刚你输的银子,我们赌坊如数归还!” “好!”魏祁一拍桌子,“开始吧!” 这回他学聪明了,在骰子停止转动之后,才开始押宝。他哪里知道,无论他什么时候押,押的是大是小,结局都是一样的。 当骰盅再一次打开,魏祁难以置信地踉跄倒退几步。 他倒不是为被自己输掉的青苑和刚出生的儿子担忧,而是难以相信,自己竟然再一次输了! “请吧!”庄家做了个手势,示意魏祁领着赌场的人去带他的妻儿。 得知自己跑是跑不了,魏祁索性认命地领着两个大汉出去,他心里打着算盘,只要自己一逃回七皇子府,那么自己就安全了! 随着魏祁的狼狈离开,那个看场子的人走上楼,来到程娇娥面前,直接笑嘻嘻地把手一伸: “姑娘,您该履行您的承诺了。” 程娇娥干脆地把那一千两银子递给他,却又好奇地问:“刚刚你们为什么又让他赌了最后一把?” “您不是要让他输个底掉儿吗,于是刚刚那一把,他连妻儿都输给我们赌坊了。”看场子的人颇为邀功道。 “他竟然拿妻儿做赌注?”青韵震惊道,“那可是他的家人啊!” “这有什么,这些赌徒良心早就被狗吃了,只要能赌,自己的命都能拿来赌!” 第209章 输了孩子 想到青苑和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可怜孩子,程娇娥一时心软,从袖兜里又拿出一百两银子来,问: “这些钱,买他的妻儿足够了吧?” “足够了,足够了。”看场子的人连忙喜气洋洋地把钱接过来,客客气气地送程娇娥三人出了赌坊。 一出赌坊,青韵就不明白地问:“您为什么还要帮他?他都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 “我不是帮他,只是舍不得那么丁点儿大的孩子从小就被输进赌坊,往后的日子永远暗无天日。” 青苑虽然也辜负了她,但孩子是无辜的。程娇娥虽恨魏祁,但是非对错,她分得清。 说起青苑的孩子,想起那个粉嘟嘟的婴儿,青韵也动起恻隐之心:“也不知道青苑和这个孩子,往后会受多少苦。” “这就不是我们能够管的了。” 程娇娥说着,上了马车,待她回到安平侯府时,却发现门口竟然停着一辆皇家的马车。 她在大门经过时,疑惑地问门房:“宫里来人了吗?” “是安阳公主。” 想起明熙的寿宴上,对自己并不友善的那张脸,程娇娥冷淡地“嗯”一声,继续往前走,青韵则问: “咱们要去看看吗?” “没什么好看的。”她说着,径直走向自己的庭院,谁料,商沁就在她必经的一个院子里坐着。 她和钟离殇十分有闲情雅致地让下人在院子里支了张棋盘,正在博弈。 程娇娥避无可避,只好强挤出笑脸,走上去行礼:“见过安阳公主。” 商沁装作才瞧见她的样子,在钟离殇面前,亦十分热情地连忙站起来亲自扶程娇娥起来,边扶边略带责备的语气说道: “娇娥妹妹,咱们都是一家人,哪里还需要行这些俗礼!” 不论身份,只按辈分的话,商沁应唤程娇娥一声小嫂嫂,却喊了妹妹,不由让程娇娥心里更不高兴。 女人的直觉往往是最准确的,只凭两次见面,程娇娥几乎就可以断定,商沁对钟离殇有意。 那钟离殇呢? 程娇娥下意识地看向钟离殇,却见他一副冷淡的样子,对自己轻轻点头,道:“你回来了。” “回来了。” 商沁留心着俩人的对话,她热络地仿佛这儿是自己家似的,一边拉着程娇娥在自己身边坐下,一边嗔道: “我们已经在这儿等你等了大半个时辰了,喏,这不,棋都开始杀第二盘了。我从小下棋就没赢过殇哥哥,这一局啊,恐怕又要落下风咯!” 她说话的语气十分亲昵,仿佛程娇娥才是局外人一样。程娇娥不自在地干笑两声,刚想找借口离开,又听商沁问: “娇娥妹妹,你会下棋吗?” “会一点儿。” “那太好了!”商沁高兴地往旁边挪了挪,拉着程娇娥在自己刚刚的位置上坐下,“这一局你和殇哥哥下吧,我正巧累了,歇一歇。” 程娇娥确实会下棋,她哪里看不出棋盘上胜负已定,这局棋没有胜的可能了,可商沁却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她只好执起黑子,硬着头皮冲钟离殇干笑:“还请夫君你手下留情。” 在不知情的外人面前,程娇娥统一会称呼钟离殇为夫君,此时有商沁在场,亦不能例外。 这一声“夫君”,听得钟离殇小心脏一颤儿,目光不由柔情许多,但依旧装出一副冷淡的样子,只说了一个“请”字。 对钟离殇的反应,商沁很满意。 她的位置越挪,越往钟离殇那儿靠,在程娇娥的第三子落下,钟离殇思考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时,一只纤纤玉手突然从他的棋盘里拿出一枚棋子,落到一个空格上: “殇哥哥,这儿!”商沁咯咯笑着,替钟离殇做出决定。 她走的这一步,虽然不算好棋,却也中规中矩、并无出错。钟离殇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夸奖道: “还是沁儿机灵。 在程娇娥面前,得了他的夸奖,商沁心里像是喝了蜜一样的甜,洋洋得意地看向程娇娥。 她看见程娇娥眼神黯淡了一下,紧抿着薄唇不说话,自认自己占了上风,更加高兴。钟离殇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和商沁方才的举动惹程娇娥不高兴了,心里有些打鼓。 她果然一言不发地又走了两步棋,在商沁又一次擅自替钟离殇落子时,忍不住脾气,把手里的棋子往棋碗里一丢,道: “不下了不下了,我一个人,下不赢你们两个。” “生气啦?”钟离殇连忙半调笑地哄道,“像个炸毛的小猫似的,别气了,这一盘我投子认输还不成吗?” “不成。”商沁立马不高兴地噘起嘴,“那上一局,怎么不见你投子认输呢,不成,我不依嘛。” “这一局娇娥她本来就是接的你的残局,你又扭过头帮我,确实对她不公平。” 见他虽然神情冷清着,话语里却在维护程娇娥,商沁方才的得意顿时消散的差不多,看向程娇娥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敌意。 为了给钟离殇留下好印象,她只好噘着嘴勉强答应,“好嘛,那我想跟娇娥妹妹杀上一局。” 钟离殇只好随她的性子,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她,然后招呼着拾棋子。 两个女人对对方都有几分敌意,此时逮到机会,谁也不愿服输,皆想在棋盘上杀对方一个丢盔弃甲、落花流水。 而在收拾棋盘的功夫里,商沁也不忘见缝插针,假装无意地问道:“我听殇哥哥说,因为你帮他筹集到了军饷,所以他才把你带回京城,封你做了侧妃,是真的吗?” 程娇娥诧异地看向钟离殇,钟离殇心一慌,急忙小声呵斥:“沁儿,别乱说话。” “这怎么是乱说话呢。”商沁故作无辜道,“之前我好奇你怎么会娶一个平民女子时,不是你亲自告诉我的吗,说咱们军饷的筹集多亏了娇娥妹妹,为了报答她,所以你娶了她。” 钟离殇确实对商沁说过类似的话,他只能哑巴吃黄连,不高兴地再次让商沁休要乱语。 第210章 挑刺 他不高兴,自认为自己的男人被横空杀出的程娇娥抢走的商沁更加不高兴。 商沁假装没听见钟离殇警告的话,继续问:“殇哥哥地位崇高,又长相俊美,更难得的是,他不像大多数公子哥儿,他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不知是多少女子的意中人嘞,京城那么多名门闺秀,都没能入他的眼,娇娥妹妹,你一个小地方的商女,却成了他的侧妃,说实话,我很意外。” 她话里带着刺,处处都在指程娇娥配不上钟离殇,听得俩人心里都不舒服得很,她却偏偏像是没感觉到似的,自顾又问: “娇娥妹妹,你喜欢殇哥哥吗?” 程娇娥顿时更加尴尬地看向她,既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作答。 还没等她想出一个比较合理又能让大家都不尴尬的答案,钟离殇先沉着脸“提醒”:“天色不早了,沁儿,你该回去了吧?” 商沁哪里不知道钟离殇这是在维护程娇娥,她不情愿地撇起嘴,因为不愿意和钟离殇产生什么口角,便撒娇道: “人家今天出宫时,征得了父皇的同意,晚回去一会儿没关系。再说了,我想多陪你一会儿嘛~” “再晚,天就该黑了,乖,听话。” “不嘛。”商沁轻晃着钟离殇的胳膊,发嗲的语气听得程娇娥一阵恶寒:“那我今晚就住在这儿,反正这儿又不是没有我住的地方。” “不行!” “为什么不行?”商沁委屈地撅起嘴,仿佛都要哭出来似的,“姑父在的时候,我每回要住下,他都会高兴的同意,为什么现在姑父去佛堂了,我就不能住了?” “那时候你还小,可现在你已经大姑娘了,不能随便在外人府上过夜,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听我的话,回去。” 商沁撅着嘴,不依不饶地坚持,可她到底还是没能扭过钟离殇,最好只好不情愿地提最后一个要求: “那你亲自送我回去。” “好吧。”钟离殇妥协之后,看向程娇娥,“娇娥,你先回去陪你娘吧,我送沁儿回去。” 程娇娥早就被商沁恶心的不行了,现在如获大赦般,领着青韵就快速离开了。一走出这个院子,青韵就看不惯地愤愤不平道: “这个安阳公主,还真是一点儿都不避嫌,一个大姑娘,光天化日之下和世子拉拉扯扯,也不知羞。” 程娇娥冷笑:“只怕俩人这样已经习惯了,你有没有瞧见钟离殇方才那副样子,看得我真想打人。” 话说出口,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吃味,连忙闭嘴。 而另一边,钟离殇在送商沁回去的路上,商沁不高兴地问:“殇哥哥,你是不是对那个女人有意思?” 钟离殇晓得她指的这个女人是谁,为了给程娇娥少惹一点儿麻烦,否认道:“沁儿,你别多想。” 商沁并不信他的话,他若非无意,何必刚刚处处维护那个程娇娥? 她想耍小性,让钟离殇往后离程娇娥远点儿,可又怕被钟离殇认为自己小气,只好生生憋着火气,气鼓鼓地上了马车。 目送皇家的马车在自己的视野里消失后,钟离殇连忙转身朝里走,去见程娇娥。 程娇娥此时正拿着塞满棉花的枕头,把枕头当成是钟离殇和商沁,拿它撒着火气,她一边捶打着枕头,一边学商沁的语气和样子: “殇哥哥~”然后呸一声,骂道,“男人果然都没一个好东西!” 好巧不巧,这句话正巧落进匆忙赶回来的钟离殇的耳朵里,他委屈地说道:“你可千万别把我和那些男人混为一谈。” 程娇娥瞪他一眼,吃味地没好气地问:“你不去送你的沁儿妹妹回宫,来找我干什么?我可不会一口一个哥哥,给你好脸色。” “吃醋啦?” 不知为何,钟离殇竟然有几分喜悦,在程娇娥的冷脸中,他死皮赖脸地凑上来,解释道: “你不要误会,她只是过来给我送行的。” “送行?什么送行?”程娇娥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 “陛下的诏书已经下了,后天我就要出征,她得知这个消息后,特意来给我送行的。” “你后来就要走了?”方才的事暂时被她抛之脑后,她紧张地先关心起出征打仗的事,“怎么那么快?” “打仗嘛,这事儿谁也说不准的。” 钟离殇说的轻松,程娇娥心里却打起鼓,她紧张地问:“你一定要去吗?” “嗯。”他点头,宽慰道,“你别担心,很快的,我向你保证,很快就会回来。” 上一次,他和自己说出征这件事时,分明还没有这么伤感,现在程娇娥却忽然生出不舍、惆怅、担忧等多种情感来。 她不知道此时自己该说些什么,千言万语汇聚到嘴边,就只剩一句:“那你一定要千万小心和保重。” 钟离殇坐到她旁边,看着她低垂着的眼睛,眼睛里蒙着一层雾气,鬼使神差地,他轻轻地把她揽进自己怀里,这一次,他没有被拒绝。 “其实,安阳公主刚刚问我的那个问题,我也想问你,你对我,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程娇娥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半晌,她低声问:“我明天再给你答复,好吗?” 钟离殇不敢逼太紧,对他而言,明天可以得到一个答复,就已经是很好的一个回答了。他高兴地站起来:“那我等你!” 一句深情的话说完,他走出程娇娥的庭院,青韵立马凑上来,不解地问:“小姐,您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肯告诉世子,您喜欢他?” “我……”她沉默一会儿,“我怕。” “您怕什么?” 怕再被欺骗、再被伤害,怕上一世的结局再自己身上重新上演。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认不清、也不敢确定钟离殇的心,商沁的突然出现,给程娇娥敲响了警钟。 见她又开始沉默,青韵又说:“虽然我不知道您在怕什么,可我提醒您一句,世子他一旦出征,有些话再想说,恐怕就晚了。” 第211章 心动 程娇娥想了一天一夜,在这期间,她把自己的前尘往事全部回想了一遍,也把自己所有的顾虑、未来能够出现的一切可能也都想了一遍。 自己以后会怎么样?如果真的接受了钟离殇,又会变得怎么样?他真的是可以值得自己托付的人吗? 她思来想去,直到第二天傍晚,也没想出个结果。 一直到晚膳用过,夜幕彻底垂下来,青韵见程娇娥还是在屋里头坐着,依旧没有去找钟离殇的意思,终于坐不住,颇替她着急地问: “您真的不打算去找世子说个清楚?”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哎呦我的小姐!”她恨铁不成钢道,“您有什么,就说什么,就算您什么都不想说,明儿一早,世子他就要前往边疆了,您总该去道个别吧?” “对啊,我总该去道别。” 似乎终于找到光明正大地去见钟离殇的理由,程娇娥一下高兴地急忙跑出去,边跑边嘱咐:“我很快去回来,你留下来照顾我娘,就不要跟着我了。” 即便是程娇娥让她跟着,在这个关口,青韵也不会不识趣地跟上去。 而钟离殇,早已经被等待煎熬了一天,变得焦躁难安了。 他的卧室里挑着灯,他围着外室的八仙桌,焦躁地走过来又走过去。 昨天程娇娥答应,今天给他一个答复,可一整天过去了,自己却连她的面都没有见到,难道他又注定失望了吗? 烛光摇曳里,映照着一个落寞的人影,就在他下定决心,推门主动去找程娇娥问个清楚时,门一打开,一个倒挂在门口,身穿夜行衣的刺客突然一窜,窜向他的同时,一道寒芒从他袖中亮起。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寒芒朝钟离殇脖颈刺去的那一刹那,他敏捷地往旁边一闪,寒芒擦着他的脖颈闪过。 与此同时,一声女人的尖叫从院外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程娇娥的大喊:“刺客!有刺客!快来人抓刺客啊!” 刺客所讲究的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这黑衣人一击不中,便知多留无益,转身欲退,程娇娥却像是疯了似的,在他纵身跃起的一瞬间,突然扑上来,紧紧抓住他的脚踝。 刺客脱身不成,恼怒地回头瞪向虽扑倒在地,却仍旧死死地拽着自己的程娇娥,低声咒骂一句,喝道:“放手!” “娇娥,快走!”与此同时,钟离殇也紧张地大喊,他一边喊,一边匆匆赶来。 眼见钟离殇愈来愈近,刺客索性一刀狠狠刺向程娇娥的胳膊,匕首入肉,疼得程娇娥撕心裂肺地嚎叫一声,下意识地松开手,就趁这个空隙,刺客利索地将其摆脱。可这儿的动静,早已经把安平侯府里的侍卫和暗卫们吸引来了,他再想逃,哪里来得及? “活捉!”钟离殇从牙缝里阴狠地说完这句话,快速抱起受伤的程娇娥,紧张的问:“你怎么样?没事吧?” 程娇娥捂着伤口,她倒是想坚强地开口,淡定地摇头说:“没事,一点儿小伤而已,死不了。”可一开口,就忍不住嚎啕哭起来,边哭边哽咽地说: “疼,好疼,呜呜呜,疼死了!” 钟离殇越发心疼地大吼:“一个个还愣着干什么,去请大夫,请大夫啊!” 晚来一步的连英见此场景,倒是很机灵地立马扭头朝自己的房间走,不一会儿,她便拿着金疮药和绷带回来了。 匕首伤在程娇娥上臂,接近胸部的位置,这是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 连英一进来,瞥一眼程娇娥手捂的地方,她冷静地把金疮药和绷带放到一边,面无表情地说:“殿下,我给侧妃包扎一下,请您先回避。” 如她这样的暗卫,要想活得久,学会简单的包扎是必不可少的,久病成医,甚至许多大夫的包扎手法都不如她。可饶是如此,钟离殇仍不放心地不想离开,直到连英再次重复道:“恐怕要把侧妃的上衣脱去才能包扎伤口,殿下,您留在这儿不合适。” 他这才红着脸,不得不退出去。 连英的手法非常熟练,甚至为了预防在包扎的过程中,程娇娥因为受不住疼而哀嚎,她还贴心地准备了一个小型的棉包给她咬在口中。 屋里,连英正在为程娇娥包扎伤口;屋外,逃跑失败的刺客正被侍卫押着,强制性地跪在钟离殇面前,他不屑地瞪着钟离殇,临死也不忘放狠话: “虽然我今天杀不了你,但你等着,总有一天,会有人替我报仇的!” 钟离殇没兴趣关心他是否在威胁自己,他捏起刺客的下巴,用力之重,似乎随时可以把他的下巴捏碎!而他看刺客的眼睛,也像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一般。 “谁派你来的?” 刺客讥笑地看着他,牙一用力,藏在口中的毒药还没被咬破,就被钟离殇手疾眼快地将其嘴巴强行掰开。 他粗暴地把毒药从他的嘴里挖出来,亦讥笑道:“想死?没这么容易。” 他把毒药丢到地上,“我再问一遍,谁派你来的!” 刺客倒是个硬骨头,咬紧牙关,不管钟离殇问什么,都不再开口,没一会儿,钟离殇的耐心消磨殆尽: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是商澈吧?”他冷笑,“我给过你机会了,你不肯供出你的主子,那么我只好把他的狗,当成礼物,给他送回去了!” “殿下,是否杀了这个刺客?”一个暗卫问。 钟离殇从地上拾起刺客刺上程娇娥的那把匕首,“他伤了我的人,哪能死的那么轻易。就用这把匕首,先从他的胳膊开始,一点点把他凌迟!记得,脸上的肉可不要动一下,省得到时候死了,认不出是谁来。” 刺客心一凉,突然开始挣扎,但在十几个大汉的眼皮子底下,他哪里能够挣脱成功? “啊——!”一声尖叫,从刺客口中发出,紧接着,屋里头程娇娥也“啊”一声,便突然再没了声音。 第212章 心慌 虽然清楚程娇娥身上的那点儿小伤,完全不致命,但钟离殇还是莫名地一个心慌,破门而入。 他闯进来时,连英正在帮助程娇娥把衣裳重新穿戴整齐。胸前的春光倒是完全遮住了,但若削成的香肩还是映进他的眼睛里。 此时此刻,他那里还顾得上什么春光无限,他紧张地问:“怎么了?” 程娇娥却红着脸,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急忙把衣裳拉好,羞臊地赶紧说:“没什么事,就是连英刚刚用绳子固定绷带的时候,用力稍微大了点儿,碰到了伤口。” 听说没事,他才松口气,庆幸地反复重复,“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连英是识趣的,她晓得自己倘若再留下,就是多余了,立马端着血水和废弃的绷带出去,出去时,还顺带关好了房门。 烛火依旧摇曳着,映照着他们两个人,待房间内再无他人时,不知是否因为烛光太过暧昧,屋内的气氛也变得暧昧起来,暧昧中带着些许尴尬。 钟离殇先开口,寻找话题问:“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院子里?” “我是、我是来找你、找你道别的。”她支吾着,“你明天就要走了,我单独琢磨着,不来道别也不像话……” “就只是在道别的?” “嗯……”程娇娥抬眼看他一眼,和他灼热的目光对上视线,急忙心虚地低下头。 “你昨天说,今天给我一个答复的。我知道我不该逼你太紧,可就像你说的,明天我就要走了,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只是想在临走前,从你口中听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你、喜欢我吗?” “我……”程娇娥张嘴,喜欢两个字却哽在她的喉咙里。 “喜欢、还是不喜欢?” 她低下头,闷声说,“不是喜欢和不喜欢的问题,而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之间合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 “我们门不当、户不对。你是世子、是天奕最年轻的侯爷,也是皇亲国戚,可我呢?我只是一介平民,说好听点儿,家缠万贯,难听点儿,不过就是有两个臭钱。我们门不当、户不对,你觉得匹配吗?” 她问得钟离殇一愣,钟离殇没想到,困扰着她的,竟然是这种在他看来不值一提的问题。 他是聪明的,他很快明白程娇娥的顾虑,问:“你是觉得自己出身太低、身份不高,配不上我?” “对。”程娇娥点头。 “可你现在不已经是我的侧妃了吗?” “但这不是真的啊!是假的,都是假的,你我都清楚,它是假的啊!”程娇娥情绪激动道。 “假的,也可以变成真的,不是吗?” 他说的或许对,程娇娥却认为又不全对。她依旧钻在自己的死胡同里,固执道: “我不想变成真的,自从魏祈背叛我之后,我就已经发过誓,这辈子要么不嫁人,要嫁,就只能嫁愿意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你呢?你是世子,你注定了会三妻四妾,注定了还会娶一个身份尊贵、和你门当户对的正妃,比如说安阳公主。” 她心一痛,低着头不敢看钟离殇的眼睛,生怕自己看见他的脸,就会心软,就说不出狠话也下不定狠心。她自顾自地说着: “我承认这段时间你帮了我很多,我也对你产生了依赖,甚至真的有那么一丁点儿喜欢夹杂在其中,可我不想再让自己变成一个悲剧了,我只想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果然自己的后半生,不用争风吃醋也不用勾心斗角,更不用和其他女人共同伺候一个男人,你能明白吗?” “我、我、我只想简单的,简简单单的,哪怕是粗茶淡饭的生活,我也愿意,只要简单、平淡、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这些你能给我吗?” 还不等钟离殇开口,程娇娥自己就先否定掉:“你给不了。” 钟离殇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心微微痛着,微微张开手臂想要抱一抱她,可终究什么都没敢做。他难受地问: “你害怕什么?害怕我会辜负你吗?” 程娇娥没有否认,她反问:“你和安阳公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看得出来,你对她很好,她的多半也爱慕你,你俩才是最适合的,不是吗?” “我的父亲,和她的生母,是亲兄妹,我对她好,只是因为她是我的表妹,仅此而已,你莫要多想。” 我怎么可能不多想! 程娇娥心想着,她恨不得把这句话吼出来,可理智尚存。 她沉默好一会儿,不动声色地擦一下湿润的眼角,站起来欲往外走,刚站起来,脚下却一空,整个人被强行拥进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中。 钟离殇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他紧紧地圈着她,却又巧妙地避开她的伤口,像是害怕她就此从自己身边逃远似地,圈得程娇娥几乎喘不过气来。 “如果我答应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你、你说什么?”程娇娥一懵,像是被雷击一样,顿时僵住。 “如果我答应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钟离殇把刚刚的话重复一遍,这回程娇娥听清了,却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不愿意和别的女人伺候同一个男人,那么我答应你,我以后不会再招惹任何女人,包括沁儿。你觉得门不当户不对,那我想办法在陛下面前替你争个身份,这样咱们就门当户对了,到那时,我晋你为正妃,我们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好吗?” “你、你是认真的?” 钟离殇抱着她转了半个圈,强行让她看着自己:“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他认真的态度、认真的语气,没有哪点像是玩笑。 “可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出身不好,是个商女,长得也不算特别出挑,甚至我还一直、一直在给你惹麻烦……” “你问我具体原因,我也说不出来,可如果能够条理清晰地说出个所以然来,还能算是喜欢吗?” “可……” “没有那么多可,我只问你,你喜欢我吗?” 第213章 吐露心迹 随着程娇娥羞涩地点头,钟离殇激动地再次紧紧拥入怀中:“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这不就够了吗?” 是啊,相互喜欢,这不就够了吗? 程娇娥终于肯伸出双手回应他,只是她的手刚刚举起来,一阵敲门声就惊扰了此刻的温馨。 “殿下,大夫来了。” 钟离殇扫兴地暗骂一声这大夫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却不得不放开程娇娥,让大夫进来。 大夫是被府里的侍卫强行带过来的,他惶恐地把药箱放下,然后冲俩人行过礼后,有些发怯地开始检查程娇娥的伤口。 在程娇娥撩开袖子,露出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后,看见这么漂亮的包扎,大夫不由赞叹道:“这个绷带扎的真不错!既然伤口已经包扎好了,那我给侧妃开一副补血养颜的方子,侯爷您看如何?” 钟离殇一点头,大夫立马借着烛光,提笔写药方。药方开完后,又嘱咐过用量和忌讳,才被放出去。 他提着药方从院子里经过时,依旧能够听见刺客凄厉而又痛苦的哀嚎声,声音在他身后渐远,直到他走出安平侯府,也彻底消失了。 此时刺客身上已经被连剐数刀,肉像是片鱼片似地,被一刀一刀地剐下来,两只胳膊已经成了森森白骨,侍卫手里的匕首,已经从他的胳膊,转向双腿。 饶是再坚强的人,也挨不过千刀万剐。 在程娇娥满心欢喜地拿着药方,在钟离殇的陪送下,回到自己的庭院时,刺客也终于挨不住,疼死过去。 钟离殇回来时,侍卫正带着一身血腥味,在他门外等着。一见到他,便问:“人已经死了,请问殿下,是丢去乱葬岗吗?” 他看也不愿看那个刺客一眼,冷冰冰道:“找两个机灵的,趁夜丢到七皇子府门口去。” 既然商澈不再藏着掖着,已经开始明目张胆地派人来刺杀,那他就没必要再忍下去。 他必须给商澈敲响警钟,以警告他,自己并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得罪自己,他还需掂量掂量自个儿的身家! 不平静一夜,偏又在看似平静中度过。 这一夜,程娇娥睡得极不安稳,她反反复复醒了四五次,每一次,一醒都是立马从床上坐起来,看看外头暗着的天,确定自己没错过送钟离殇的时辰,再昏昏睡过去。 她最后一次昏昏睡去,偏偏睡过了头,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从窗隙里透进来的明媚的阳光告诉她,已经迟了。她惊得连忙穿上鞋,大喊着青韵的名字:“什么时辰了?” “小姐,已经是巳时末了。” 她低声咒骂一声,脸都顾不上洗、头也顾不上梳,披上外套就要朝外走,“世子呢?他走了吗?” 青韵挡在门口,拦住她的去路:“您啊,别去追了,此时护城河都过了,追也追不上了。” 程娇娥懊恼地一锤自己的脑袋,她却忘了自己胳膊受伤的事,胳膊猛然一动,伤口像是撕裂开似地,疼得她一呲牙,倒吸一口冷气。 “我这是什么脑子,这么重要的日子都能睡过头!”她自责着,又埋怨青韵,“我睡过头,你也睡过头了吗?你怎么不叫醒我?” 青韵委屈道:“我是想叫您来着,可世子说您昨夜受惊了,让我别惊扰你,让您多睡会儿。” 程娇娥朝她翻了一个白眼,“他就只说了这么多?” “倒是还说了些别的。”青韵调笑道,“您把昨晚您和世子之间都发生了什么告诉我,我就把世子给您留的话告诉您。” “你这个坏丫头!”程娇娥笑着用那只健康的手一戳她的脑壳,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未语,脸上先泛起红潮。 当青韵把昨晚她和钟离殇之间所发生的事大概听完,包括那些肉麻的话,“咦”一声,夸张地打了个哆嗦: “哎呀,肉麻死了!” 程娇娥嗔瞪她一眼:“他给我留了什么话?” “也没说什么,就是让我转告您,这段时间让您听他的话,乖乖待在府里头,别轻举妄动,离七皇子远一些,以及好好照顾自己一类的话。” “就没再说别的了?” “说什么?”青韵再次打趣道,“肉麻话昨晚你俩可是说尽了啊。” 程娇娥被她说得羞臊,不肯再理她。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她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但胳膊上的伤口却又清楚告诉她,那一切都不是梦! 昨晚她确实和钟离殇互道了衷肠,虽没有其他越矩的行为,但一个拥抱,此时回想起来,就让程娇娥无比快乐和满足。 但她还是不放心,不放心地问:“青韵,你说我和他真的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吗?他会不会有一天也会像魏祈那样,做出对我不住的事?” 青韵认真想了一会儿,肯定道:“世子他和魏祈不同,魏祈是小人,世子是真君子。我相信以世子的人品,做不出始乱终弃的事。” “可他以后如果爱上别人呢?” “这个……”青韵支吾半天,不知该如何作答,她干脆把这个问题从自己脑子里挥去:“您想这么多干嘛,要我说呢,世子若是真喜欢您,那么谁也不能把他从您身边抢走,您说是不是?” “那你说他是真的喜欢我吗?” 青韵这下真的要抚额长叹了。 “人都说女人一旦坠入爱河就犯傻,我的傻小姐呦,您自个儿想想,他要是对您没意思。何至于把您带回京城?给您侧妃的名分?生意上的事替您操心,夫人的病、老爷的下落,处处都替您操心?他闲的吗?” 程娇娥刚想说,他或许就是闲的也说不准呢,却在开口之前,问了自己一句,他真的清闲吗? 不,他一点儿都不清闲。 偌大个安平侯府的整个担子,全部都压在他的肩膀上,光是朝务上的事,就足够他忙得脚不沾地了,再加上军饷以及现在突然的出征等。 他一点儿都不清闲,但在自己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有求必应,竭力把自己的所托办好。 她早该看清楚的,但现在看清他,也看清自己的心意,并不算太迟。 第214章 刺杀失败 京城高耸的城楼上,身着正装的明熙和皇帝并肩而立,俩人远望着浩荡军队卷起的沙尘远去,直到军尾都望不见了,皇帝才转身: “爱妃,咱们走吧。” “是,陛下。”明熙乖顺地应着,搀扶他沿着台阶往城楼底下走时,有意无意地看向商澈,商澈青黑着一张脸,跟在俩人身后回宫。 皇帝年纪已经大了,年纪一大,就经受不了过多的劳累。一回到宫中,在明熙的规劝下,明熙耐心地把皇帝哄睡了,才迫不及待地出了寝殿,直奔商澈而去。 商澈就在外殿里候着,见明熙来,他冷声摒去身旁众人,上前拜见:“母妃。” 明熙亦挥手,让自己身边的人也在殿外候着。殿门一关,她不悦地看向商澈,质问道:“这么一点儿小事,你都办不好吗!” 商澈颇为恭敬地低垂着脑袋,试图解释道:“儿臣已经尽力去办了,但安平侯府内的守卫实在是太过森严,这才失手。” 在明熙的下一句责骂说出口之前,他为将功折罪,先道:“但儿臣也并非一无所获!” “你有什么收货?” “这几日,儿臣接连派去刺客刺杀钟离殇,皆失败。昨夜派去的刺客亦未能成功,但却是唯一一个被刀剐后,丢回儿臣的庭院中的。” 明熙气极反笑,“刺客都被人杀了,丢回来了,还能算是收获?我的儿啊,您该让我骂你什么好呢!” “母妃您有所不知,昨天的这名刺客,之所以会被千刀万剐,完全是因为他刺伤了钟离殇的那位侧妃!您猜,他的侧妃是谁。” 明熙倒对程娇娥还有几分印象,她不屑道,“不过是一个乡野丫头而已。” “确实是乡野丫头,可您知道她姓什么吗?” “什么?” “程!” 明熙眼睛立马亮起,“和程胥有什么关系!?” “儿臣已经证实,她就是程胥失踪的女儿程娇娥!” “好啊,好啊!”明熙展开笑颜,痛快地笑着,“天助我南宁啊!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快把人给我捉回来!” 商澈觉得明熙有些糊涂了:“她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安平侯侧妃,咱们师出无名,怎么捉?再者,我的人监视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想找机会下手,但是她身边一直有高手跟着,无从下手。” “该死!”明熙低喝一声。 母子俩人沉默一会儿,明熙又问,“你刚刚说,昨晚刺客刺伤了程娇娥,因此惹怒钟离殇?” “不止是惹怒,应该是震怒。”和钟离殇打了这么多年的交代,商澈早摸清了他的脾性,“这么多年,他平时一直是能忍则忍,但刺客不过是刺伤了程娇娥的手臂,他就忍不了了,母妃,您不觉得,钟离殇对这个程娇娥在乎的不是一星半点儿吗?” 明熙沉思一会儿:“照你这么说,这个程娇娥,无论如何,咱们都一定要想办法把她控制住了?” 商澈点头,他略显不安道:“如果这次真的让钟离殇大捷而归,父皇他一定会将他的真实身份昭告天下,到时候,儿臣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如果我们能够控制住程娇娥,还能多一样和他谈判的筹码。” 明熙颇为头疼地在椅子上坐下来,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小声自言自语:“我以前疏忽了,也太心软了。” “母妃,您得拿个主意啊。” 她抬眼瞥商澈一眼,颇为急躁道,“知道了,这事儿我会想办法的,你还是在钟离殇身上好好地使使力,看看能不能让他直接死在战场上。” 商澈应一声,他晓得,自己办事不利,再留下来也是挨骂,于是识趣地一拱手:“儿臣先告退。” 在明熙挥手赶他走之后,他倒退出去,没多久,明熙也紧跟着离开了外殿。 她领着候在外头的婢女朝自己的寝殿走,走进寝室中,又让信任的婢女在外头守着,莫要让其他人进来,然后一个人神神秘秘地走到架子床后。 在架子床后面,有一个柜子,她打开一个暗格,触动暗格里的机关后,只见她脚前的两块木板突然打开,木板地上,是用青石板铺的整齐的楼梯台阶。 明熙从柜子上拿了一盏灯,一手提灯,一手提着裙边,小心翼翼地弯腰顺着台阶往下走,不知走了多久,狭窄的通道豁然开朗,一间和她的卧室大小相等的密室跃进她的视野。 密室虽大,却修的像是囚牢一般,最中间立着一根粗壮的铁柱,柱子上用铁链绑着一个鬓发散乱的人,他低垂着脑袋,身上被鞭子抽打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乱糟糟的头发已经长时间没有打理,乱得跟鸟窝似的,甚至已经长出虱子。 只看见精致的裙子下摆,不用抬头看,他就知道来人是谁。长时间的囚禁已经把他消磨的仿佛是一把老骨头,唯一没有消磨掉的,就是他的意志。 明熙在他面前停下,拿起一根铁棍,挑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看自己。乱蓬蓬的头发散向两边,露出的脸的模样,赫然就是失踪的程胥! “你到现在,还是不肯交出藏宝图碎片吗?” 程胥看着她,眼神平静地仿佛无波的古井,他认为自己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你可还记得你是我南宁的侍卫?” “记得。”他的声音虚弱,短短几月时间,竟然就呈现出老态。 “既然记得,那光复南宁就是你的使命!你忘了你的使命也就罢了,看在你曾经帮助过我逃跑的份上,我可以不记得,可你不该违背我!” “我没有违背您。”哪怕身为囚犯,程胥依旧不卑不亢道,“公主,南宁已经覆灭了,天下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百姓们需要调养生息,为什么要平添战乱呢?” “你把藏宝图给我,待我把老皇帝拉下马,扶我儿上位后,他们依旧可以休养生息!” 程胥缓慢而又坚定地摇头:“七皇子成不了仁君,公主,亡国之恨你也该放下了。” 第215章 前朝余孽 “我不放下,我凭什么放下!?” 在这个罕有的,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故人”面前,明熙歇斯底里吼道:“我南宁皇室,除了我之外,无一生还,他们商家杀我全家,这个仇、我凭什么忘记?凭什么放下!” “天下本是我南宁的,龙椅也是我南宁了,我处心积虑策划了这么多年,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把龙椅替我儿抢过来,让天下重新回归正统!你让我放下?我告诉你,不可能!” 她近乎于癫狂的固执,让程胥不知该如何劝,也不打算再劝。 心底里压抑的情绪得到发泄后,明熙渐渐冷静下来。程胥的一言不发让她发笑,她边笑边刻意敲打着他心里的软肋: “我承认,你是个汉子,受了这么多刑罚,却还能守住你身上的那份藏宝图,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就这样倔着,你的女儿、你的妻子,还有那个未出生的孩子,他们该怎么办?” “她们?”程胥忽然大笑起来,笑得比哭还要难听,“她们早就被那把火烧成灰烬了。你折磨死我也好,折磨死我,我好快去黄泉下,跟我的家人团聚。” “如果我告诉你,有人在京城见到了你的女儿呢?” 程胥瞳孔猛然一缩,一瞬间的激动之后,他便下意识地认为,这是明熙的攻心术,对她接下来说的所有话都不信。 “那可真是个漂亮的姑娘,大大的姑娘柳叶眉,我听说,她还在京城做起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我看她还不到二十岁吧?如花似玉的年纪,如果因为你的固执,丢了命,你认为值得吗?” 程胥紧抿着唇,他固执地认为程娇娥和虞嬛汐都已经死了,他心里连希望的火苗都没有,明熙的话自然也激不起波澜。 明熙亦不急着证明程娇娥确实好好地活着,红口白牙轻轻一碰,说出的话,向来是最没有说服力的,只要活生生的人,才能够真正起到威胁的作用! “你好好想想吧,我还是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的,只要在我改变主意之前,你能够想通,并且再次誓死追随我,我依旧就能让程家恢复以往的风光!” 撂下这句话,明熙耐心几乎耗尽,沿着原路返回自己的卧室。 她刚从密室里出来,外头就传来了皇帝身边的公公尖着嗓子的传话声:“贵妃,陛下他传您一起用膳!” 明熙对着镜子简单整理过自己的仪容,连忙走过去,再开门之前,她深吸一口气,保持好自己一贯的仪容,高傲道: “本宫知道了。” ...... 此时正处于离别伤怀情中的程娇娥,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并且处于一种隐性的危险中。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以不至于让思念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她只好想方设法地让自己忙碌起来。 她答应了钟离殇,在他离开之后,尽量少地离开安平侯府,此时就很是听话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房间的长桌上铺上纸墨,绞尽脑汁地画起冬装的图纸来。 在她的脑汁即将用完时,张掌柜忽然来了。 他是过了未时,挑酒楼一天中最为冷清的时候来的,来的目的有两桩,一桩是将这个月的账本送来给程娇娥过目,另一桩则又是为了一品居的事。 程娇娥把他安排在前厅里,她坐在主位上翻着账本,一边翻一边问:“这个月的生意怎么样?” “前些日子因为一品居的厨子往酒菜里添加罂粟的事儿,冷清了小半个月,后来罂粟的事曝光之后,生意虽然又慢慢起来的,但较上月,还是差了不少。” 程娇娥看账本看得慢且仔细,在她看的过程中,张掌柜踌躇一会儿,开口道: “有一件事,我想我得告诉您。” “说。” “咱们酒楼里的孙大厨和刘大厨,之前不是被一品居的李管事挖走了吗。” “怎么?他们现在想回来?”程娇娥一挑眉,刚想说把他们赶出去,就听张掌柜急忙否认: “这倒不是,一品居的掌厨往菜里添加罂粟的事儿传出去之后,一品居的生意就已经黄得差不多了,连酒楼都关了。” 这个结局,程娇娥早猜到了。 天下人,哪个不惜命? 罂粟虽然不算多激烈的毒药,可终归也是毒药,顾明贞为了自己的盈利,大胆往里头添加它们的时候,就该想到事情败露后,一品居会是什么下场。 他唯一没想到的,应该就是报应来得这么快。 “我听说,又有人把一品居盘下来了,还是干饭店,请的主厨就是孙大厨和刘大厨。这些天,消息都传遍了。” “你是担心,新酒楼开业后,会把咱们原来的生意给顶下去?” 张掌柜点头:“他们俩人的人品不论,厨艺咱是都知晓的,炒出的菜味道确实好!这些天,来咱们酒楼的不少客人也都说,菜的味道和之前不一样了,尤其是他俩拿手的那几道菜,更是差很多!您说,咱们要不要想个什么法子出来?” 程娇娥放下账本,思索了一会儿,问:“你有什么主意吗?” “有倒是有一个馊主意,但就怕您听了不高兴。” “没事,张掌柜你尽管说。” 张掌柜硬着头皮,把自己这一张老脸舍出去,道:“咱们把他俩人请回来如何?大不了就是月钱多付点儿,总比生意被人抢去了强啊,您说是不是?” 他生怕程娇娥不同意,顿了顿,再次补充表态,“您要是不好意思把他们请回来,我愿意舍出这张老脸去!” “我不是拉不下这张脸,当初他们跳槽时,他们是什么样的德性,张掌柜,我想你比我看得清楚。这样三心二意的人,就算是再请回来,你能确定咱们真的留得住吗?” “这……” “咱们现在若主动去请他,你信不信,他要的月钱就不止一百五十两银子了!狼的胃,是喂不饱的,这样的人,就算是请回来也得防着、怕着,请回来做什么?” 第216章 威胁 程娇娥的话说的不无道理,张掌柜为难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这样吧。”她仔细想了好一会儿,道,“咱们做些改变,你回去之后,问问康广茂,咱们酒楼的菜单上,哪些菜他会做、能做,并能做得好的,咱们就把那些菜留下来,至于孙大厨和刘大厨拿手的那两样菜,全部撤掉!” “撤掉?” “撤掉!然后你再让康光茂弄出几盘新的菜品来,最好是别家模仿不来的那种招牌菜。” “招牌菜。”张掌柜默念着,把程娇娥的吩咐听到心里去,继续问,“还有呢?” “别的等我想出来我再告诉你,先就这样吧。” “能成吗?”张掌柜心里没底。 “成不成的,就先这样吧。客人们吃饭吃的是什么?吃的无非就是一个味道,目前你只要保证好每一道菜品的味道,绝不偷工减料,保持好食材的新鲜度,把咱们食味居的口碑经营好,那就足够了。咱们先以不变应万变,等到新酒楼重新开张,再走一步看一步吧。” “也只能这样了。”张掌柜无奈地起身告退:“马上酒楼里又该忙了,我还得回去盯着,侧妃,我就先告退了?” “成。”程娇娥把看到一半的账本倒扣到桌子上,亲自起身送张掌柜到门口:“账本待我看完了,叫人给你送过去。” “这个不急。”张掌柜退到前厅外,见到还要送的程娇娥,忙连声道“留步”的同时,消失在安平侯府。 程娇娥回去继续看她的账本,账本掀了一页,忽然觉得不对,再次把账本倒扣,想不通地问: “顾明贞又不缺这两个钱,你说,他为什么要把酒楼卖出去呗?” 青韵想的比较简单,答道:“这不明摆着的吗,一品居的生意黄了,再开下去也是赔本,倒不如把酒楼转让出去,自己把烫手山芋甩出去。” “不,我觉得没这么简单。”程娇娥心里嘀咕着,索性去书房,铺好笔墨,给顾紫苑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到顾府去。 顾紫苑的回信倒是快,送信的人回来时,就已经把回信带回来了。 拆开信封,程娇娥急忙看向信上内容,她在信上道,一品居转让一事,她并不知情,待自己问清楚后,再给程娇娥信儿。 第二天下午,第二封信就送来了。 这回顾紫苑在信上很是疑惑地道,顾明贞并未将一品居转让,问程娇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这个消息多半不实。 这下程娇娥心里就有谱了。她心想,这个顾明贞倒还算是个聪明的,知道从此之后,一品居这个牌子彻底是臭了,干脆把这块牌子砸了,自导自演一出戏,让人们以为一品居的皮下真的换了主儿。 这事,她暂时不打算拆穿。 倘若往后俩人能够井水不犯河水,那就各自安好;要是顾明贞心里再泛出什么坏水,找自己或食味居的麻烦,到时候再狠狠地治他一顿! 她在京城的三门生意,看到现在,反倒是开业时劲头最小的胭脂铺娇颜苑,一路上走得算最为平顺了。 它虽刚开业时,不如食味居和织罗裳火爆,但胜在平稳,销量也一天高过一天。 就像是之前程娇娥说过的那样,王霞云调香的手艺乃是一绝,京中的这些姑娘们,胭脂水粉或许还会去别家看上两眼,但香膏,渐渐地却像是只认准了娇颜苑这一家似的! 程娇娥收到顾紫苑的回信没多久,王霞云竟也上门来了。 她手拿的除了账本之外,还有一个册子上记录着所有香膏、胭脂水粉的香料。 胭脂铺,她占了红利,日渐红火的胭脂铺让她高兴地心里像是喝了蜜似的,一见到程娇娥,就迫不及待地先提起生意上的事,道: “现在胭脂铺的生意红火得很,从早到晚都几乎是人挤人,客人多的一个店都遮不下,所以我盘算着,想要开一家分店,你觉得怎么样?” “分店?”程娇娥惊讶地打开账本,当她看见几两银子一瓶的香膏,每日的进账竟然都要赶超酒楼时,不由“嗬”一声:“生意怎么突然间这么好了?” “还得多亏了您之前那个法子。”王霞云笑眯眯地说道,“开业的时候,你散出去的样品,那些人用完之后,果然有很大一批回购的。我按照您教的法子,给那些进店的,却没有选购东西的年轻姑娘们又都送了一部分样品,那些人里又有八成回购的。” “这样慢慢的,客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这不,一个店就已经忙不开了!” “我的法子固然好,可也要你的好手艺,才能够吸引来这么多的回头客啊。”程娇娥也十分高兴,“你想开分店?” “对,我考虑过了,往后客人越来越多,一个店肯定遮不满那么多客人。我看京城里也有其他胭脂铺,一连开了好几家的,所以就想效仿他们,再开一家胭脂铺。” “成,分店的事我没有意见,毕竟店面越多,咱们赚的钱也就越多!可相应的,供货也要比现在多出一倍,现在的人手能够吗?” “所以我这才找你商量嘛。”王霞云笑着,“你看,咱们开一家分店,再多招几个伙计,怎么样?” “我觉得成!”还不等程娇娥表态,青韵先说道,她顺便凑起热闹,“小姐,咱们的织罗裳也能再开一家分店。” “织罗裳?”程娇娥眉头微蹙了一下,“织罗裳最近不是生意很冷清吗?” “现在生意确实冷清,但您想啊,等咱们的第一批平价衣裳做出来之后,肯定就会再次红火起来!那时候,说不准也会忙不转呢。” 青韵美滋滋地幻想着织罗裳里人挤人的场面,还有那大把大把往腰包里进的银票,不由笑出声来。 “你先别闹。”程娇娥嗔瞪她一眼,“让我和霞云先说完正事。” 俩人的正事,谈起来倒是快,毕竟娇颜苑里的生意越发火爆,再开一家分店好分担客流,已经是刻不容缓、势在必行的事了。 第217章 事情有异 开分店的事,程娇娥和王霞云暂时定下,将她送走之后,青韵又想借着机会提织罗裳分铺的事,话刚开了个头,就被打住了。 人若是清闲时,甚至可以闲到蹲到墙角长蘑菇的地步,可一旦忙起来,各种事就接着茬儿,令人停不住脚。 胭脂铺要开新的店面、成衣铺里,除了该上换季的冬装外,织罗裳准备上一批全新的,相较于已有的衣裳,价格要低廉许多的平价衣裳的消息也要宣扬出去了。 而让程娇娥最为重视的,还是食味居。 且不论它的收益如何,只凭着来往于其中的那些客人,尤其是一些已经渐成常客的大人物,程娇娥也要想方设法把食味居经营好了。 毕竟这儿,才是拓展人脉、结交京中权贵的最好地方! 在得知一品居背后的东家还是顾明贞之后,程娇娥不放心地第二天就带着青韵和连英直奔了食味居。 她到时,由青韵搀扶着走下马车时,下意识朝一品居那儿看去。 一品居的牌子已经拆下来了,新的匾额还没来得及挂上去。程娇娥能看见几个熟面孔在那儿忙得热火朝天,不外乎都是从食味居里出去的伙计。 还没到饭点儿,酒楼里冷清得很。除了在后厨帮工的,其他伙计差不多都聚在大堂里,眼睛里宽敞的大门里探出去,盯着对面的动静。 程娇娥进门时,正好听见一个伙计嚼舌根子说:“孙厨子和刘厨子还真够可以的,一品居刚倒了,转眼又找到了下家,还是在对面!昨儿傍晚,他还来咱们跟前炫耀呢,说他们的月钱已经涨到了二百两!” “二百两?”有人“嗬”一声,质疑道,“他们对面一月能赚二百两银子吗?我可听说,对面还没开张的酒楼,价格定的要比咱们低多了!” “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程娇娥突然的一声问,把众人目光一下吸引过去,正在柜台后算账的张掌柜连忙笑呵呵地走过来,捞起桌子上的茶壶,倒了碗热茶递过去的同时,问: “程姑娘,大清早的,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瞧瞧对面的酒楼。”程娇娥自然地接过茶杯,喝一口水暖身子,她微微侧着身子,看向刚刚说话的伙计,再次问:“你是从哪儿听说,他们的价格比咱们定的便宜的?” 伙计站起来:“也是昨天,晚上咱们酒楼关门的时候,孙厨子正巧提着个酒壶从咱们门口路口,他醉醺醺地路过时,自己说的。” 他回忆起昨晚的场景,学醉汉说话学的惟妙惟肖:“食味居?呵,什么狗屁食味居,等东家的酒楼再开起来,你们早晚得完蛋!” 见程娇娥面露不悦,伙计急忙缩起脖子解释道,“程姑娘,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孙厨子说的啊!他还说咱们卖十两银子的菜,他们就卖一两银子!您说,厨子,是咱们原来的厨子,价格又……” 伙计说着说着,渐渐噤声。 后半截儿话,他就算是不说明白,大家心里其实也都清楚。 一样的原料、一样的厨子,做出的味道自然也一样,但价格却差了个天壤之别,实在是有些大。 京城有钱的主固然多,但有钱烧得慌的却不多,如果这个消息属实的话,程娇娥不做出一点儿相应的措施,只怕新酒楼开业时,当真会给食味居造成不小的冲击! 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变通,有变方能有通,此刻或许到了变通的时刻了。 程娇娥沉思着在属于掌柜的位置上坐下来,她看着街对面忙不迭地施工的酒楼,心里头比谁都清楚,如果放任顾明贞就这么干下去,食味居可就真是放在火上煎了。 算起来,她和一品居的恩怨,从她决定开酒楼起,就已经结下了! 她和顾家虽然因着顾紫苑这层关系,有些渊源,但和顾明贞,说实话,莫说交情了,不结仇已经算好的了。 十有八九,现在顾明贞已经把自己当成他的仇家。 她想了很久,终于看向张掌柜,道:“趁现在还没有客人,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吧,我想开个会。” 张掌柜麻利地派人把所有伙计都召集过来,等所有人都到齐了,围着程娇娥所坐的这张桌子站成一圈,程娇娥的视线从他们的身上扫过一遍,清清喉咙道: “一品居转让出去的事,大家想必都已经知道了,它还是开酒楼,掌勺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咱们食味居出去的两位厨子。我呢,刚刚还听说,新的酒楼开张之后,菜品的价格都会比咱们便宜很多,对这件事,大家有什么想法和看法?” 众人面面相觑,大眼瞪着小眼,还是张掌柜先说道:“自从咱们食味居重新开张,他们俩就是咱们的主厨了,对于咱们酒楼是什么样的情况,他们熟悉得很,咱们却对这个新开的酒楼一无所知,这个……” 程娇娥见他支吾,接话道:“酒楼生意,和别的买卖不同,干酒楼的,只要能够抓住客人的胃,味道上留住客人,保证好色香味、以及食材的新鲜、干净,坐到来客时笑脸相迎,这些最基本的,就足够了。” “要是这个新酒楼,主厨换成旁的人,我倒不怎么担心,毕竟炒菜,向来是一个人做出的是一个味道,偏偏掌勺的,是咱们之前的师傅,这才是最麻烦的。” “是啊。”一个伙计附和道,“自从咱们撤了一部分菜之后,最近来的客人,好多都会问咱们,之前常点的那几道菜怎么没了。孙厨子和刘厨子人品如何且不说,做菜的手艺确实有!” 一人打开了话匣子,其他人纷纷参与到讨论中,说出的无一不是担忧或悲观的话,只有康广茂沉默着。 程娇娥打量着一言不发的康广茂,在伙计们的讨论声正激昂时,忽然问: “康公子,对这事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康广茂搔掻脑袋,憨厚一笑:“我就是一个厨子。” 第218章 新菜 他的坦诚,让程娇娥一笑。 程娇娥继续问:“新菜式的事,张掌柜他和你说了吗?” 康广茂点头:“说了。” “能做吗?” 他不确定道,“这个需要尝试,我尽力给您弄出几个新菜式来,但什么时候能弄出来满意的新菜式,我也不好说。” “这个我理解,毕竟创新嘛。”程娇娥笑道,“我看对面这回似乎是要重新整修,少说也得一段时间才能重新开业,半月时间怎么样?” “成。”康广茂犹豫一会儿,应承道,“那半个月后您来试吃,您要是满意,咱们就推出去!您要是不满意,我就再接着想。” “行。”新菜式的事说定,程娇娥看向张掌柜,“酒楼的事儿,您才是老行家,张掌柜,您有什么高见?” “高见不敢当。”张掌柜谦虚道,“我只是觉得,现在对面酒楼连桌椅板凳都没摆上,不论谁说它怎么怎么样,都是空的、假的,咱们现在要是就做出改变的话,恐怕只会让对面觉得咱们谦虚,到时候他们突然变招,咱们太过被动!” “所以您的意思是?” “我就是觉得,咱们先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狗蛋他呢,先研究新菜式,咱们酒楼里其他人还是老样子,等到对面酒楼正式营业了,再见招拆招,程姑娘,你以为呢?” 程娇娥细思索张掌柜的话,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拍板道:“就按照张掌柜说的,咱们先这么定下,大家呢,最近这段时间都盯着点儿对面,机灵点儿,对面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告诉我,知道吗?” “知道了,程姑娘!”众人异口同声道。 她又不放心地嘱咐了一些其他的,直到日头渐高,快到上客人的时候,才站起来,最后笑道: “行了,今儿我就说这么多,我呢,说话算数,要是这个月的业绩提上来,大家的表现优异的话,月钱到了月底全部翻一番。” 她之前说了那么多,哪一句也没有涨月钱更能鼓舞人心! 瞧着情绪立马提上来的这些人,程娇娥心里也沾上几分喜悦,她给青韵使了个眼色,提起裙边朝外走,“大家都忙去吧,我也走了。” “您不留下来吃顿午饭?”张掌柜急忙跟上来,挽留道。 “不了。”程娇娥停在门槛,客气道,“张掌柜留步。” 张掌柜果然停下来,目送她出了食味居,她却没上马车,反而径直朝摘了牌子的一品居走去。 顾明贞要给自己的酒楼换一层皮,他又怕在翻修时,派自己的人前来,被人发现后,多出些不必要的麻烦,便索性给了孙大厨和刘大厨一些银钱,派这俩人全程替自己盯着,自己趁入夜后,偶尔会过来看上一眼。 程娇娥脚步在摘了牌子的酒楼外停下,她并没有踏进去,而是抬头看着空荡荡的屋檐,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这地方还真是可惜了。” 这话说的不轻不重,正好落进在门口盯着的孙大厨耳朵里,听得孙大厨心里一阵儿不舒服,有心想要讥讽她几句,但又畏惧于她的身份,只得一言不发。 程娇娥似乎并没有拿自己当外人,她走近酒楼里,粗略地看了一眼,出来时又说:“地方倒是个好地方,倒真是可惜了。” 青韵知道她有心想说什么,倒是机灵地搭腔问:“可惜什么呀?” 程娇娥翻了翻眼皮,“可惜是接着开酒楼啊,这地儿刚黄了一个酒楼,紧接着再开下一个,怕也撑不了多久。” 她这话是故意说给孙大厨等人听的,果然,孙大厨不高兴地接话道:“程姑娘,你这话说的可不对,新酒楼再开张,鹿死谁手,还是两说呢!” “两说?”程娇娥笑,“换汤不换药而已。” 她这话意有所指,听得孙大厨心里一个咯噔,嘀咕道,“难道她知道些什么?”还没等他想出什么,又听程娇娥说:“劳烦你代我转告你们东家一声,哪日他的酒楼要是彻底在京城开不下去了,让他尽管来找我,这地方啊,我接着!” 撂下这句话,程娇娥就领着青韵出了一品居,直冲自己的马车走去,留下一干因她的话莫名其妙的人。 一直到上了马车,青韵才疑惑地问:“咱们已经有一家酒楼了,小姐,您再打一品居的主意做什么,横不能再开一家吧?” “谁说那地界只能干酒楼了。”程娇娥解释一句,对车夫说道:“去娇颜苑。”便倚在车壁上,开始闭目养神。 青韵反复琢磨着程娇娥这句话,心里泛起许多猜测,却又一个不敢确定。 马车四平八稳地来到娇颜苑前时,正是中午。 程娇娥下车时,塞给车夫二两银子,让他自个儿去附近找些吃食后,先领着青韵进娇颜苑里待了一圈,见王霞云并不在,只简单问了最近的收益情况,就领着青韵和连英去不远处的酒楼里吃了顿便饭。 她们吃过饭,再回到娇颜苑时,客人已经慢慢涌上来了。 娇颜苑的这间店铺是商澈送给顾紫苑的,在开胭脂铺之前,做的是金铺,故而里头格局大得很。 饶是如此,里头也几乎被挤满了。 程娇娥一进门,瞧见那些要给自己见礼的伙计们,还不等她们开口,先以嘴型和肢体动作示意她们免礼,然后表现的像是寻常客人一样,开始在商柜里陈列的货品里挑挑选选。 娇颜苑里的胭脂水粉显然要比之前多了许多,就连香膏,也添了几款程娇娥之前从未见过的。 她不懂调香,故而把调香之事放权给了王霞云。初时王霞云想要调制什么、上了多少货等,还会一一找程娇娥提前商议,后来程娇娥觉得这样太过麻烦,且自己又不懂调香制香,就让她一人全权做主。 王霞云倒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她虽大权在握,但却会把每日的进减等,一笔不差地记录下来定期送给程娇娥查验。 故而她虽少来娇颜苑,却也知道这几款新的香膏。 第219章 蝶美人 和市场上大多数香膏相似,这几款香膏依旧是萃取植物的精油、香气,炼制而成。但不同的是,它的香要比市场上大多数香更为细腻,且是由两种不同的香料组合而成,二者相辅相成,更显韵味悠长。 程娇娥看过各类香膏的销量,其中以一款名为蝶美人的,最受人喜爱,且时常供不应求!它的定价在香膏中,亦算得上昂贵,小小的一瓶香膏,却要十两银子! 她目光在商柜里扫来扫去,最后停留在一个画着蓝色玫瑰的小瓷瓶上,指着它笑眯眯地问伙计: “那是不是就是蝶美人?” 伙计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立马恭敬地把它取下来递过去的同时,忙不迭地笑答:“回姑娘,确实就是蝶美人。” 程娇娥接过它,刚要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好奇地去闻香如何,忽然,距离她不远的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八九的少女凑过来,以只有她们俩人才能听清的声音,小心地说: “姑娘,这家的香膏十两一瓶,实在是太贵了,我这儿也有同款的香膏,只要二两银子!您要不要瞧一瞧?” 原来是把她当成是买香的人了。 程娇娥不悦地上下打量她一眼,只见她虽穿着细布衣裳,却梳着丫鬟才梳的头发,不是哪家的下人,就是卖身到大户人家的伙计。 “你也卖香?”她蹙着眉头问。 小丫鬟生怕她不信,点头的同时自报家门:“京城最大的胭脂铺碎玉轩,就是我家老爷的产业!” “你们碎玉轩也有蝶美人?” 小丫鬟谨慎地看伙计一眼,生怕伙计发现自己,她拽着程娇娥的袖子往外拉,示意她借一步说话。 程娇娥跟着走到外头,小丫鬟胆子才大起来,贬低道: “这娇颜苑里的蝶美人啊,好闻是好闻,但十两银子只买鸡蛋那么大的香膏,您不觉得忒不值了吗?我们碎玉轩里,有最好的制香师傅,师傅半月前就调制出了和蝶美人一样的香膏,只卖二两银子!” “小姐,您移两步脚,过了路口,那条街上就有我们碎玉轩的铺子,您要是不信,进去瞧一瞧就知道了!”小丫鬟指起路。 紧跟着走出来的青韵听见她的话,气得一瞪眼,教训道:“碎玉轩的东西再好,仿的始终是仿的!你们仿制别人的香膏也就算了,竟还光明正大地跑到别人的铺子里拉客,一点儿皮脸都不要了吗?” 因为生气,青韵说话声音有些大,一下引起几人围观,小丫鬟一见里头伙计也看向自己,生怕自己干的不光彩的事被当场抓住,红着脸辩一句: “想给你们省些银子,还狗咬吕洞宾!不要就不要,横什么!”她竟气鼓鼓地“哼”一声,扭头匆匆走了。 青韵刚要追着她继续教训,被程娇娥拦住:“算了,也是一个给别人帮工的,没必要跟她过不去。” 说着,她重新走回胭脂铺里,方才递过来的香膏收进袖兜里的同时,从袖兜里拿出十两银子来,递给伙计。 伙计哪里敢接,连忙摆手退回去,还是程娇娥一再坚持,道:“生意是生意,不能混为一谈。”伙计才不得已将其收下。 她揣着香膏,看一眼店里的这些选购适合自己的香膏或者胭脂水粉的年轻靓丽女子,心里惦记着刚刚哪个小丫鬟说过的话,想着想着,不由问: “碎玉轩里也出现了一款和蝶美人类似的香膏,你们知道吗?” 她这话原是问伙计的,可跟她站得近的,一个正在挨个闻香膏味道的姑娘却突然插话道: “你说碎玉轩新推出来的,那款叫蝶恋花的香膏?” 程娇娥和这位姑娘打了个照脸,见她衣着虽然看似平凡,但裁剪用料都不似凡品,脸上的笑容不由温和三分,客气地问: “姑娘您知道?” “知道。”把手里头的香膏放回柜台上,这位姑娘不耻道,“香味乍闻确实蝶美人九分相似,但经不起推敲,多闻两遍,就会觉得太俗太腻。这儿的调香师傅是高手,能将蝶美人中的击中花香完美融合到一起。” 她回忆着自己闻到的香,“栀子的浓郁、茉莉的清新,还有另一种我没闻出的花香,它们完美地重合在一起,简直巧夺天工!” 她脸上浮现出惊叹的表情,但这种表情,在提到碎玉轩的蝶恋花时,却一瞬间消失无踪:“碎玉轩的调香师傅确实厉害,能把我没能嗅出的第三种花也嗅出来,并成功仿制出了类似蝶美人的香膏,但他仿制不了这位师傅的手法,调出的香太杂了。” “听姑娘的话,姑娘对调香似乎也颇有一番研究?” 她谦虚笑道:“不敢说有研究,不过是自幼就爱这一样,所以知道的就比旁人多些。” 程娇娥点着头,审量着她,对她充满着好奇,却又没再追问更多,以免惹人生厌。这姑娘却是个自来熟的: “说起来我自从在这儿发现蝶美人之后,一有时间就来这儿等着,只想会一会这儿的调香师傅,向她讨教一二,却一直无缘得见。” 没想到竟然还是一个崇拜王霞云的,程娇娥莞尔的同时,不由下意识想要促成这段善缘,道:“我倒是认识这儿的师傅,姑娘,你方不方便报个姓名?待我见了她,好让她来这儿和你相会。” 这姑娘诧异地看着程娇娥,一瞬间之后,诧异变成了惊喜,惊喜又变成了踌躇:“这样,合适吗?” “姑娘你说爱香之人,她也是爱香之人,没什么不合适的。”程娇娥有心也想和她结交,善意道,“如果霞云她知道有人如此推崇她的话,必然也会十分想要见到你的!” 她这才放下犹豫,舒心笑道:“我姓林,单名一个婉字,还不知小姐您芳名?” “我姓程。”程娇娥只报了姓氏,就将话题岔开,问,“不知姑娘你哪日有空?我可差人去给霞云递个消息,趁你空闲时,咱们约个地方一会。” 第220章 欺负到头上了 这时,一个小丫鬟轻轻拽了拽林婉的衣裳,林婉和她对视一眼,看见她眼神中的提醒和小心,不动声色地抓了抓她的手,扭头对程娇娥笑道: “我倒是什么时候都有空,这样,三天后,也是这个时候,我再来这儿,到时候程姑娘您只消再派人给我个信儿即可,如此可好?” “还是这里见?” 林婉点头,“还是这里见。” “成。”程娇娥笑着应下后,告辞道,“那林姑娘,我就先走了,咱们三天后再会。” 林婉客气地和她告别,出了娇颜苑,青韵才疑惑地问:“小姐,您是想结交这位小姐吗?” “你看出来了?”程娇娥笑着看她,还不待青韵应答,自顾道,“从衣着打扮上看,这位姑娘也像是有头脸的人,咱们在京城,多个朋友多条路,若是能够结交,自然不错。” 扶着青韵的手,程娇娥稳稳当当地坐上马车的同时,吩咐道:“派人去给霞云送个信儿,问问她哪日有空,咱们好给这位林姑娘回话。” “您不亲自去?” 她摇头,叹道:“不去了,咱们回侯府吧。” 钟离殇临出征前,说过的话,她牢牢记在心里。既答应了他,在他回京之前,尽量老实安分,以免惹祸上身,那她就是决定深居简出了。 生意上的事,有伙计、掌柜;至于府中的琐碎事,自有管家婆子料理。至于娇颜苑开分店的新商铺,其实也不必程娇娥亲自去找。 她只要利用好自己现在的身份和职权,把这事交代给下面的,自然有人替她去找、替她去办。 作为京城最大的胭脂铺——碎玉轩,它光是分店,就开了四五家! 对碎玉轩仿制蝶美人制出的新香膏蝶恋花,程娇娥本没有多大的好奇心,倒是从娇颜苑回安平侯府的路上,正巧经过碎玉轩的一家商铺。 马车打商铺路过时,本已经过去了,可程娇娥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让马车停下,然后遣青韵去买了一小瓶蝶恋花回来。 两瓶无论是样式、颜色都相差无几的白瓷小罐分别被程娇娥攥在左右手之间,它们之间唯一的区分就是,蝶美人的瓷罐上绘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蓝色彩蝶。 她就这样端详两瓶香膏,端详了一路,一直到回到安平侯府,才把它们全部打开。 程娇娥和青韵虽然平时也涂香膏,却到底不是爱香之人,一时间竟分不出它们之间有何区别,更莫说是平时连胭脂都不擦的连英了。 若非说哪里有区别的话,就像是林婉说的,碎玉轩的蝶恋花闻多了就会觉得腻,但这一点儿细微的差距,除非那些嗅觉特别敏感的人,不然一般普通人是分辨不出来的。 两个相差无几的玩意儿,中间却差了八两银子,人们会选哪个,是显而易见的事。 程娇娥颇为头疼地揉着脑袋,嘀咕道:“胭脂铺里恐怕又要有麻烦了啊。” 麻烦倒说不上是麻烦,不过就是因为蝶恋花带来的影响,胭脂铺里的收益极有可能会大幅度缩水而已;但对于做生意的人来说,买卖冷清了,不就是最大的麻烦吗? 青韵也不是傻的,她听见程娇娥小声的自言自语,不平道:“虽说咱们的衣裳也有人仿制,但那些掌柜的起码还没明目张胆到配色、形制和花样都跟咱们完全重合的地步,可这香膏,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程娇娥亦十分不平地接话道:“欺负人又怎么着,咱们天奕律法里,没有哪一条规定两家商铺不能卖一样的物件,只要他们不是偷的,咱们就拿它们一点儿法子都没有。” “不过就像那个林姑娘说的,碎玉轩的制香师傅,竟然能够研制出和虞美人一般无二的香膏来,也真的是有一些本事。” “那咱们就这么算了?”青韵忿忿道。 “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程娇娥双手猛然攥成拳,“碎玉轩敢明目张胆地来抢咱们的客源,明显就是已经开始针对咱们!这一步若是退了,往后咱们步步都得退!” 说来人都是欺软怕硬的。 娇颜苑之前能够安然立于京城中,多半是因为它和顾家有牵连。京城的胭脂铺何其多,多一个顾紫苑分一杯羹,就分了,谁也不会因为这点儿小利跟顾家过不去,这犯不着。 可同行的其他人俨然没有想到,这个娇颜苑的发展竟是如此迅猛!短短几月时间,已然在京城站稳脚跟,甚至凭借着和蝶美人同期出的这几款香膏,迅速占领小半市场,若是放任其发展下去,只怕会成为一个劲敌! 这也是碎玉轩为何会选择铤而走险,开始针对娇颜苑的一个重要原因。趁其刚成型,将其牢牢打压住,如此,方能保全自己的地位和利润。 制香里的门门道道,程娇娥不懂;但是生意场上的那些条框,她却大多清楚。 “碎玉轩这都明目张胆地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要是再忍气吞声,不就让别人笑咱们是缩头乌龟吗,到时候谁都敢往咱们头上踩上一脚,我可不乐意。”程娇娥说。 “小姐,您说的没错!”青韵出这主意,“咱们这就去碎玉轩,好好去找他们掌柜理论理论!一定要让他们就这件事给咱们一个说法!” 程娇娥刚想夸青韵聪明,听见她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讽刺道:“理论?你信不信,说咱们是娇颜苑来的,除非是把紫苑搬出来,不然咱们连碎玉轩的门都还没进去,就把人赶出来了。” “他们敢!”青韵一挺胸,“您是安平侯府的侧妃,谁有这个胆子?” “可娇颜苑是以紫苑的身份开设的,我一个安平侯府的人,去理论这事儿,算是个什么说法?” 青韵一懵,“这……”她支吾半天,说不上来了。 程娇娥拉着她在自己旁边坐下,示意她先冷静,由自己想想有什么法子可以应对娇颜苑即将可能出现的麻烦。 第221章 商场手段 她目前所能预见的,能够给娇颜苑带来危机的只有蝶恋花。 想要针对它,把已经开始针对娇颜苑的碎玉轩搞垮、名声搞臭,其实有许多法子,但那些法子,大多是见不得光的。 程娇娥不稀得用这些卑鄙的、肮脏的、见不得光的手段。倒不是她多么的光明磊落,只是一想到魏祁和七皇子对自己使过的那些手段,害得自家如此凄惨,就不愿再害别人如此。 之前如果不是顾明贞先坏了良心,往饭菜里添加罂粟壳,荼毒百姓,又不厚道地挖了自己的墙角,程娇娥也不会把这事揭出来,让他落个财名两空的下场。 只是她还没有想到什么上得了台阶的法子,传话的下人就匆匆忙忙的过来了,说是王霞云有要紧事急着见她。 她以为还是分店的事,不疾不徐地让人把王霞云请进来,顺便打算同她说说,让她见到那位林姑娘之后,好好地和林姑娘结交一番。 只是她还没能开口,王霞云火急火燎地一进门,就先六神无主地说道:“不好了,出事了,程姑娘,您快想个法子吧!咱们胭脂铺出大事了!” 王霞云脸上蒙着一团乌云,看样子,像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吓得程娇娥心也是一慌,急忙问: “出什么事了?” 她慌道:“不知什么人,把附近花田里的所有鲜花全部给收割了……”她话里带着哭腔,“我清早跟着伙计去花农那儿收购新开的花儿,到时莫说是花儿了,花苗也一棵不剩了!” 无论是胭脂水粉还是香料香膏,制作起来,都离不开鲜花。听说鲜花没了,程娇娥跟青韵皆懵了一下,和已然惊慌失措的青韵比起来,程娇娥还算镇定地一边拉着王霞云坐下,一边给她递了杯温水: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王霞云喝了半杯水,把心里的惊慌勉强压下去,才断断续续地说起花田的事。 京城虽地广、庄稼人多,但大多数庄稼人都是老老实实地在家种庄稼,种花田以侍弄花草为生的人并不多,所有少有的花农就显得特别珍稀。 娇颜苑里,以前制作胭脂水粉等用的鲜花,除了少部分是王霞云从自家那亩小小的花田里摘的之外,大多数都是从这些花农手里购买的,一直如此。 她前两天和几个花农说好了,今儿去拉一批新开的花儿回来,可人到了地方,花却没了!数十亩的花田,竟只剩下绿油油的枝叶! 王霞云一连走了几个地方,皆是如此,她奔波了一整天,连片花瓣都没能带回来,想到往后没了花,就没有制作香膏和胭脂水粉的原料,眼见着蒸蒸日上的生意就要因断货而不得已歇下,心里的神顿时就慌了。 她抹着眼泪,抽抽搭搭道:“我打听过了,像碎玉轩这种成了规模的花田,有自个儿的花田,市场上的鲜花没了,对他们产生不了丝毫影响,可是咱们就不行了啊。” “你先别哭。”程娇娥拿着帕子替她擦着脸上的泪,一边擦一边在心里说,到底是小姑娘,怕遇见事,没个主意,同时问:“咱们还有多少存货?” “存货也不多了,最多撑上半个月,要是半个月里,还不找到原料的话,咱们娇颜苑只怕真的要被迫关门了。”她一擦眼角,抽噎地、怨愤地骂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坏了良心的,不给别人留一点儿活路也就罢了,连自己都不留路!” 要知道,气候渐冷,鲜花只会越来越少,这时候把还没开的花骨朵也剪了个干净,只怕那些花田里的花想要再开,只能等到明年了! 王霞云涉世浅,有些事看不明白,程娇娥却一下就想到了碎玉轩。 莫名地,她就是觉得这事儿和碎玉轩有关系,再想起王霞云刚刚说的,碎玉轩有自己的花田,也就是说,外头的花田无论损失再多,对他也没什么影响。 这件事要真是碎玉轩的人干的,非要说有什么影响的话,那就是他们平白花出去了这么多银子。 可银子真的是平白花出去的吗?依程娇娥看,未然。 如果娇颜苑真的因为此事波及,制作不出新的香膏、胭脂来,那么就只能够被迫歇业。娇颜苑歇业,最大得利者是谁? 还不是以碎玉轩为代表的,京城那些胭脂铺。 程娇娥手攥得紧紧的,因为用力太深,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心中冷笑不易。 自个儿不屑用那些脏的、见不得光的手段,却不见得别人就不会用,就不会把娇颜苑逼上绝境! “他们这样做,摆明了就是针对咱们啊!”青韵倒是难得聪明地又看清了一回,她气得脸涨红,“娇颜苑好歹也挂在顾小姐名下,他们这样做,难道就不怕得罪顾小姐吗!” “能够在京城这个地界站稳脚跟,并且把生意做大的,哪个跟权贵少得了联系?在寻常人眼中,顾家确实是不好得罪的,但在另一些人眼中,却也是没什么好忌惮的。”程娇娥道啊,“京城的这潭水,深得很,也浑得很。” 顾家比起皇室、顾紫苑比起商澈,又如何?如皇子、如商澈,不也是有钟离殇这样人物,并不惧怕吗。 越是到了上头,到了那些顶层,那些人私下斗的越是不可开交,不过是表面上海晏河清、盛世太平罢了。 “程姑娘,您说,咱们可该怎么办啊?” 王霞云巴巴地看着程娇娥,看着自己的这根主心骨,望她能够拿出个主意来。程娇娥思索几秒,道: “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得先解决原料的问题。花农应当不只是京城有吧?” “其他地方也有,但距离京城遥远,所以我并未去过,也不清楚。”王霞云道。 “那咱们从其他地方买来鲜花,运到京城,如何?” 王霞云依旧愁眉苦脸地摇头:“只怕那时候花送来了,也枯萎了,白白耗费银子和功夫。” 第222章 秘传香膏 刚刚想出的主意立马被否决,程娇娥失落地再次低垂起眉眼,过了一会儿,她试探着又问:“胭脂水粉一类的物件,保存期不是很长吗,咱们如果在那儿把香膏制成,再运来京城,这样不就可以了吗?” 王霞云眼睛一亮,但亮起的光芒却又很快熄灭:“这是个法子不假,但制香之法是我嫂嫂秘传,不可授予他人,又如何制香呢?” 青韵稍稍不耐道:“王姑娘,你跟着过去,在那儿咱们另建一座作坊,您就留在这儿制香,这不就成了吗?” “青韵说的对。”程娇娥附和。 “我跟着去?”王霞云面露些许为难,倒不是不愿去,而是她自幼在京城长大,从未背井离乡过,又是一个姑娘家,如今让她一个人到异乡去,难免会发怯。 程娇娥向来会察言观色,见她吞吐,立马猜出她或许是不情愿,现在也不作强求,道:“反正存货还能撑上半个月,我这就让人去临近的州县找新的花田、货源,霞云,你好好考虑考虑,要是不愿意,咱们再想其他法子,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是不是?” 王霞云有心现在就拍着胸脯说自己一定去,却又没应承下来的勇气。她颇为心虚地不敢再看程娇娥,点头答应,又提醒道:“程姑娘,您动作可一定要快。” “这是自然。” 就算王霞云不提醒,程娇娥也不会懈怠,毕竟这是她的产业、是她的摇钱树。 花田的事,就这么暂被搁下,得到程娇娥应允说这事儿她一定会想法子解决,王霞云放心地刚要告退,程娇娥像是刚想起来似的,突然说: “险些忘了,今儿中午,我去了娇颜苑一趟。” 王霞云抬眼看她,不敢问她去做什么,只等着她的下文。 “我在娇颜苑里头碰见了一位姓林的姑娘,这位姑娘对你的制香技艺很是推崇,我心想着你俩年纪相仿,又都爱香,兴趣相投,便答应了她,替她问问你愿意和她讨论制香之法,你不会怪我擅作主张吧?” 王霞云一回京城,就慌得直奔安平侯府来了,还没去娇颜苑里,故而还不知道这事儿。她愣了愣,勉强笑道: “既然是兴趣相投之人,自然不会怪您。还不知您给我约的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你的态度,我没敢把话说太满,她说三天后午时,再派伙计去娇颜苑里,若你愿意结识她,就把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告诉伙计,若是不愿意,自推脱了就是。” 听自己还有拒绝的权力,王霞云心里这才舒服些,她犹豫着,又听程娇娥提醒,“我瞧那位林小姐非富即贵,如果真的能够结交,也算是你的善缘。” 她这才下定主意,笑道:“您既然已经帮我应承下了,我自然要去!” 程娇娥双眼眯笑起,抓着她的手又叮嘱了两句有的没的后,瞧出她已经有去意,也没再相留,只在她临走时又提醒了她一句。 提醒她说,碎玉轩现在已经开始明目张胆地到娇颜苑里头去拉客人了,让她小心些,要是店里有那些贼头贼脑、行踪诡异的,一律全部轰出去,不用给什么好脸色。 王霞云应下,离开后,京城的天已经暗下来了。 虽然已入秋,太阳早已经不再燥得人懒倦,但因为怀孕的缘故,虞嬛汐依旧嗜睡。直到傍晚,她这个午觉才总算是醒了。 一醒来,虞嬛汐就嚷嚷着饿。程娇娥小心仔细地喂她喝了碗鱼汤、吃了两碗米饭,吃的酒足饭饱后,搀扶着她围着偌大的安平侯府消食。 以往她是带着虞嬛汐去府外走的,她怕她整日在府里闷着,人再闷坏了,惯得虞嬛汐就像是小孩子似的,性子十分野,一得空就想到街上去。 可在钟离殇的提醒下,她既然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就不想再把自己和家人置身到不稳定的环境中,故而只是沿着走廊走。 虞嬛汐眼睛盯着瞅着四面高墙围绕下的,外面那昏暗而又广袤的天空,突然无端说了一句: “家。”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字,甚至发音还十分微弱,可程娇娥还是敏锐捕捉到了,她的心弦被这个字波动,想起荣城那个温馨的家,热泪逼上眼眶,忍着思家的情绪,哄道: “是啊,家,娘,这儿就是咱们的家。” “不是,不是……”她反复呢喃着这两个字,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但看程娇娥的眼神却依旧迷茫。 一滴泪珠从眼眶里掉下来,砸到地上,在发亮的地板上溅成不规则的圆形水花,虞嬛汐低头看见这朵水花,抬头看见程娇娥眼睛里的泪,皱着眉,心疼地用手去擦她的眼角。 一边擦,一边嘟囔:“不哭,不哭,娇娥,不哭啊。” 她的动作和眼神,都是属于孩子的,偏偏又和记忆里,那个温柔可人的娘亲重叠在一起,惹得程娇娥泪珠往下落的更急更凶。 她确实擦着泪,强笑道:“娘,我没事,我没哭,就是刚刚眼睛里吹进了沙子。” 换做虞嬛汐刚醒的时候,她或许会借着这个机会,强迫虞嬛汐去想之前的事,可在两次虞嬛汐已经想不出而被刺激的头疼欲裂、几欲昏厥之后,她已经不会了。 她搀扶着虞嬛汐接着往前走,俩人沿着安平侯府的走廊走上一圈,走到书房附近时,程娇娥突然停下来,盯着那间黑漆漆的房间。 在她的记忆里,每晚她扶着虞嬛汐遛弯时,只要经过这儿,这间房里的灯始终是点着的,可此时它却暗了。 就像是这座侯府,分明还是像往日那样灯火通明,分明每日见到的人还是那么些,可无端的,程娇娥就是觉得它冷清了。 倒不是侯府冷清了,是她心里的那个人走了,她心里冷清了。 往日就算是她刻意躲着他,俩人总算是在同一个屋檐下,可现在呢,天各一方了。 程娇娥眼角又有些湿润,她哑着嗓子,问:“他现在到哪儿了?还有多久到边城?怎么连封平安信都没有呢。” 第223章 进宫 去附近城镇寻找花农的人派了出去,为今能做的,只剩下等。 程娇娥在等,明熙同样在等。 天刚转寒,明熙的寝宫中就铺上了用上等的柔软兔毛做成的垫子。兔毛选的是雪兔,白的连一根杂毛都找不到,沾上丁点儿灰尘,便明显极了。 明熙穿着厚实的秋装,向来畏寒的她,特意让工匠在上衣领子内侧缀了一圈兔毛,围得脖子暖和得丁点儿寒意都透不进去。 她一只手揣在同样用兔毛做的抄手里,另一只手侧卧在贵妃榻上,一双凤眼瞥着跪在下方的探子,抹得红红的嘴唇一开一合,问: “那个什么织罗裳,真的是程娇娥的产业?” 探子头也不敢太,恭敬答道:“属下查得清清楚楚,商铺虽然是以一个叫青韵的人的名义开设的,但房契、地契的所有人都是程娇娥,而这个青韵,属下也查过了,她是程家的婢女。” “程娇娥的婢女?”明熙一边嘴角勾起,她是聪明的,不消探子多说,就晓得这意味着什么。 自从知道程胥的妻女还活着之后,明熙就派人盯上了安平侯府。 她不蠢,以程娇娥现在的身份,如果平白无故失踪,定然会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事情如果闹大了,很有可能会暴露自己。 她派人盯着,打的是虞嬛汐的主意。 可她的人一连在安平侯府外盯了数日,始终不见虞嬛汐的踪影,明熙这才渐渐地主意打到程娇娥身上。 “不能平白无故地失踪,那找个理由让她进宫不就是了。”明熙双眼眯起,提高声音问身边的人,“头些日子,高阳公主是不是说了,织罗裳里的师傅做出的衣裳别具一格,手艺也好,绣工也精巧?” 常在她身边伺候的宫婢立马领会她的意思,顺着她的话问:“眼见就要入冬了,娘娘您可要置办两身过冬的衣裳?” “是要置办两身了。”她说着,在贵妃榻上坐正了,“宫里头的绣娘们手艺虽然也不错,但千篇一律,本宫早就看厌了,既然织罗裳就是程侧妃开的,那就派个人,把程侧妃请进宫,让她替本宫做两身衣裳吧。” 方才的宫女给站在自己下位的人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立马聪明地退出寝宫,麻利地去办主子的差事儿了。 小太监出了皇宫,直奔安平侯府,安平侯府扑了个空,听说程娇娥往成衣铺里去了,阻止主动要把她寻回来的管家,看似通情达理地笑道: “那织罗裳正在咱家回宫的路上,这样,咱俩亲自去走一趟吧,宣了贵妃娘娘的旨意,也好直接把程侧妃接进宫。” 如今钟离殇不在京城,宫里头的旨意,管家不敢违抗,只好连声答应。 但又因钟离殇临行前特意嘱咐过,让他们这些人小心提防着商澈及宫里头的人,所以管家前脚笑呵呵地把小太监送出府,后脚就差使了个脚力快的,让他赶紧去给程娇娥送信。 送信的人是个大汉,脚力确实快,他一路连奔带跑地赶到织罗裳时,还不见宫里马车的影儿。 顾不得歇,他一到成衣铺,就穿着粗气,直奔柜台冲去,边冲边急切地问:“侧妃和青韵姑娘可在?” 他说话声音粗,动作也大,一下惊动卷帘后的人。 青韵掀开帘子,认出这是侯府里的人,回头小声对程娇娥说:“好像是府上的下人。” “府上的下人?”程娇娥眉头微蹙,心中忽然生出不祥的预感,“去问问有什么事。” 得命,青韵掀开卷帘走出去,冲着他问:“府上出了什么事吗?” 下人见到青韵,刚想开口,他眼眼角余光瞥见这些因为好奇而看向自己的,店铺里的不相干的人,聪明地走上前,小声道: “宫里头来人了。” 青韵连忙把他领进卷帘后的小房间里,一进门,他连礼都顾不上行,便迫不及待地提醒道: “侧妃娘娘,刚刚有一个自称是熙和皇贵妃身边的小太监,到了府上,说皇贵妃她想请您进宫一叙。” “皇贵妃请我入宫?”程娇娥心一突,惊慌加重,“说请我入宫所为何事了吗?” “这个倒没说,管家让我来找您,给您提个醒儿,让您千万小心。你小太监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没一会儿,应该就到了。” 程娇娥指甲抠着手心,她思考两秒,挥手先让下人出去,然后立马拿起桌上的纸,提笔沾上墨汁,开始快速写信,边写边叮嘱道: “世子临走前,告诉我,我已经被七皇子盯上了,熙和皇贵妃是七皇子的生母,我爹失踪,很可能跟她们母子有关。这回进宫,我猜多半凶多吉少。” 程家意外失的那场大火,里头的端倪,从程娇娥的话语中,青韵也知晓了七八。闻言,她立马担心道:“不去不行吗?” 程娇娥抬眼看她一眼,眼皮又迅速低下去,“你说呢?”她反问。 青韵嘴巴张开,却没能说出话,担忧害怕的泪珠一下子涌上她的眼眶,她不放心地说:“那我跟您一起去。” “你不能跟着去,现在世子不在京中,我刚刚想了想,能在七皇子母子手中救出我,并且能全心全力救我的,只有紫苑一个人。我留下来,帮我通风报信,如果五天之内,我回不来,你就把这封信交给紫苑。” 程娇娥拿起镇纸,把已经写完,但墨迹还没有干的信纸压好,她还想再嘱咐点什么,忽然,尖锐的嗓音在两声清咳后响起: “程侧妃可在?” 程娇娥刚要掀开卷帘走出去,青韵急忙害怕地拉住她,冲她摇头。 “傻丫头,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程娇娥无奈地冲她笑笑,然后果断掀开门帘走出去。 她装作全然不知明熙请自己入宫一时,疑惑地看着盛气凌人的小太监,问:“公公您说?” 因着安平侯侧妃的身份,小太监勉为其难地冲程娇娥低了低头,但态度却依旧傲慢。 第224章 来者不善 “这位是在熙和皇贵妃跟前伺候的李公公。”跟在他身后的,微微弯着腰的,等级更低的小太监适时介绍道。 “李公公。”程娇娥还算客气地冲这位李公公笑了笑,“不知您有何贵干?” 李公公扫了一眼织罗裳里悬挂的衣裳,或许是觉得这些衣裳勉强还能入眼,又或者是碍于程娇娥的身份,脸上终于挂起一抹聊胜于无的笑容: “贵妃娘娘听闻织罗裳里的衣裳款式新颖,做工精良,心生向往,便差咱家来,请程侧妃您入宫去,看着给贵妃娘娘做两身过冬的衣裳。” “做衣裳?”程娇娥一懵,“可我不会做衣裳啊,要不然,我请两个女红过去?” 李公公不满地瞥着她:“咱家知道你这儿的女红,都是从江南请来的,顶好儿的女红,手艺也好,可天底下一等的女红都在宫里头,要是光图女红,贵妃娘娘特意让咱家来请你做什么?” 明白此行避无可避,程娇娥笑笑,也不和这李公公打嘴仗,识趣地应道:“蒙皇贵妃抬举,皇贵妃既看得起我们织罗裳的手艺,我自然不能推辞。这样,我回去收拾收拾,明儿一早就入宫,如何?” “别明个了!马车就在外头候着呢,贵妃娘娘早就等不及了,侧妃,您即刻就动身吧。” 李公公侧过身去,露出外头两辆宽敞的大马车,不容程娇娥拒绝。她讪笑着,只能硬着头皮朝外走。 她脚刚抬起来,青韵便害怕地立马跟上来:“我跟您一起去。” 程娇娥强硬地把她往后一推:“你我都走了,店里的生意谁看管?记住我的话,留下来乖乖看着生意,我替皇贵妃做完衣裳,很快就回来了。” 青韵还想再跟,程娇娥态度变得强硬,说出的话都变得冷硬无情:“你一个乡下来的丫鬟,什么规矩都不懂,光是在安平侯府里,就不知出了多少洋相了,跟着我入宫,光让别人笑话咱们主仆吗?” 看出她眼神里的警告,青韵终于后退一步,她万般不舍地提醒道:“你小姐,您一个人可一定要千万小心……” 此情此景,不知情的,还以为俩人是生离死别。 李公公等的不耐烦,先扭头出去:“侧妃,咱家先去马车上等着,你可千万莫要让贵妃娘娘等太急了。” 程娇娥应一声,生怕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也不敢多嘱咐什么,紧跟着上了马车。 青韵倚在门口,目送两辆马车消失在街头,才害怕地急忙回到卷帘后的房间里。 桌上用镇纸压着的信已经干了,她扫一眼上面的内容,小心地把它叠起来放进信封里,又把信仔细放到自己里衣内侧的口袋,一边放一边小声祈祷: “老天保佑,千万不要有把这封信交给顾小姐的时候,保佑小姐明天就能平平安安地回来,保佑!保佑!” 此时祈祷的人,不止是青韵,还有程娇娥。 独自坐在宽敞华丽的马车里,程娇娥一颗心忽上忽下、惴惴不安。 进宫一行,避无可避,可在她坐上马车之后,却又忽然后悔了。 她越想越觉得,明熙必然是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不然她也不会无缘无故“请”自己入宫。 什么冬衣,不过是一个明面上能够过得去的借口罢了。 可她如果真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自己应该怎么办?程娇娥开始不安地胡思乱想,她想来想去,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不管是哪一种,唯一有可能让自己脱身的,只有打死不认! 打死不认她和程胥之间的关系,不认藏宝图,总之,对自己在荣城的一切,全盘否定! 就目前为止,自己并没有做任何不利于明熙或者是商澈的事,程娇娥认为,他们也没有理由非得杀了自己。 他们盯上程家,为的是程胥手里的那四分之一的藏宝图;如果程胥还活着,他们还没有得到藏宝图,那么他们或许会把自己当成是一个突破口。 可万一程胥已经不幸丧生火海,那么在她们看来,自己也成了唯一的突破口。 程娇娥思来想去,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只要他们还没得到藏宝图碎片,自己就暂时安全;可如果他们得到了,程娇娥认为,他们也没必要再在自己身上耗费任何的心思。 想通这一关节,在走下马车,跟着太监朝明熙的寝宫走时,程娇娥心里的不安渐渐褪去。 她打定主意,就按照对外的那个说法,承认自己和程家有交情,但绝不承认自己就是程胥的女儿! 小太监脚步走得快,程娇娥只能紧追。 按照规矩,她被领到前厅里等着,有眼力劲儿的宫女倒了一杯热水,请程娇娥坐到椅子上等候。 毕竟只是一个妃嫔的寝宫,前厅只有安平侯府的前厅一般大小,但因为只有程娇娥一个人,却也显得空荡荡的。 宫里的这些下人们规矩都好极了,一个个站在自己该站的位置上,呼吸都几不可闻,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 程娇娥候了约半刻钟的功夫,明熙才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缓缓走过来。远远地瞧见她,程娇娥急忙站起来,在她进门时,恭敬地行礼: “见过皇贵妃。” 她的礼学得很好,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虽之前俩人在寿宴上打过照面,可这回,明熙才仔仔细细地开始审量她。她把她从头到脚审量一遍,慢声道: “起来吧。” 程娇娥挺直了腰,明熙看清楚她的脸,越看越觉得和被自己关在密室里的程胥相像,越笃定她就是程胥的女儿,心中的高兴浮现到脸上,不提做冬衣的事,先问: “我听说,你是荣城人氏?” 她这么一问,程娇娥就确定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程娇娥微微低着头,眼睛盯着擦洗得油光锃亮的地板,尽量恭敬地答道: “回皇贵妃,妾身确实是荣城人氏。” “荣城,姓程。”明熙笑着,盯着她的眼睛,那眼神似乎能看透人心似的。 第225章 藏宝图 “本宫听说,荣城有一位做生意的大户人家,富可敌国,也是姓程,程侧妃你听说过吗?” “皇贵妃您说的,应该是我的东家。” “东家?”明熙眉头微蹙,盯着程娇娥的眼睛,誓要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些不寻常的情绪来,但她的反应却平淡的出奇。 “娘娘您有所不知,我家也是做生意的,我爹是东家手底下的一个掌柜,因为两家同姓的缘故,故而东家待我如自家女儿一般。”程娇娥话到此处,就顿住了。 多说多错,她深谙这个道理。 “本宫听说,都是你从中周旋,钟离殇才能那么顺利地从荣城借来银子充当军饷,还以为你就是那个程家的女儿呢。”明熙亦是不显山不露水地接着试探。 “我哪有那个福气啊。”程娇娥自嘲道,“不过是因为我打小和东家小姐一起长大,能说上两句话,东家小姐和东家又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一听说借银子是为了发军饷,好保咱们天奕安宁,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此事,我只是从中牵牵线而已。” “你倒是谦虚。”明熙不知是贬还是褒,她说完这句话,便沉默了,沉默着继续审视程娇娥。 把眼前的人“请”进宫,不是她的目的,她的目的是把程胥的女儿带进密室里,用她来威胁程胥,逼迫其交出自己缺失的最后一份藏宝图。 她是前朝的亡国公主,却能潜伏在当今陛下身边,一潜伏就是这么多年,甚至还生下皇子,暗中和自己的皇儿图谋复国大业,足可见明熙心智。 她从不是莽撞的人,也不会做莽撞的事。 长久的沉默里,她不知想了些什么,再开口,依旧是有关程家和程胥的事,两个人依旧是明熙问、程娇娥答。 程娇娥的每个回答都严谨的很,让人挑不出任何的毛病,仿佛她就真的只是一个掌柜的女儿,和程胥没有任何血缘上的关系,而程家三口,也早就在大火中丧生了。 明熙试探不出什么,索性不再白费功夫,把话题转回今天“请”程娇娥进宫,借口的托词上,问: “本宫听说,织罗裳里的衣裳,全部都是一个人设计的?” 这种事,没有瞒的必要,程娇娥干脆谦虚承认:“设计不敢当,不过是妾身擅长工笔画,所以画了写图纸而已。” “那这么说,本宫寿宴时,你和紫苑穿的衣裳,也应该都是你设计的了?” “是的。” “可我却听高阳公主说,那日你说的是却是那两件衣裳,是成衣铺里的师傅们做的。” “妾身针线活做的粗糙,织罗裳里的衣裳,妾身都只是提供图纸而已,做,确实是师傅们做的。” 程娇娥从善如流地回答道,言外之意,她那样的回答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明熙就是觉得十分不妥,继续追问: “本宫还有一事不明,你为何要以一个丫鬟的名义来开设成衣铺?依本宫看,你是安平侯侧妃,如果以你的名义开设,生意只会更加兴隆。” “妾身也曾这样打算过,但是夫君却说,妾身已经出嫁,是妇人,是贵妇,不适宜再抛头露面,与商贾为伍,所以才借丫鬟的名义,开了这家成衣铺。” 明熙仿佛是信了,脸上终于绽出一个笑容:“他说的对,既然是贵妇,确实不再适合和商贾为伍了。”她招了招手,示意程娇娥走上前,“他是个机灵的人,你也是个机灵人,本宫喜欢机灵人。” 程娇娥忐忑地慢慢走过去,生怕自己过去时,明熙突然对自己做出些意想不到的事。 像她这样的女人,最是蛇蝎心肠。 但偏偏明熙忽然一下规矩起来,不再试探她,也不再追问什么,反而是让她瞧瞧自己身上的这身衣裳可适宜。 程娇娥说了一通场面上的漂亮话,听得明熙心花怒放,对自己的容貌颇为自信的她得意地把话题终于扯到今天的“整体”上: “旁的本宫不敢说,若论样貌,也只有你们这些十七八的,花一样年纪的少女,本宫比不过。可再好的样貌,也得衣裳来衬不是?本宫鲜少出宫,却也听高阳公主她们提过,说你的衣裳做的确实好看,本宫就想着,让你替本宫做两身冬装。” 程娇娥故作惶恐:“皇贵妃您抬爱了,能给您量身裁衣,是妾身几世修来的福分。”说着她大胆抬头,仔仔细细把明熙的身材审量一遍。 她的视线和明熙对上时,是笑的,可视线一旦错开,她眼里的笑就会变成彻骨的冰霜,竭力压制的恨都藏在那些冰霜里。 她强挤出笑容:“皇贵妃您的身材,妾身记住了,您把您的尺寸告诉妾身,妾身这就回去为您单独设计出几套冬装,供您挑选,待做好了,就派人给您送来。” 若是识趣的,在她这句话说完后,就该“请”她回去了,可明熙既然想借口把她骗进宫了,不管她是不是程胥的女儿,都没打算这么轻易放她回去。 明熙笑道:“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寒气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降下来了,本宫呢,又一向挑拣,穿不得宫外的裁缝女红做出的衣裳,不如程侧妃你就留在宫里,待衣裳做好了,再出宫去,如何?” 还不等程娇娥找借口推辞,明熙紧接着道:“钟离殇现在在边关,老安平侯入了小佛堂,就不问世事了,安平侯府里,眼下除了侧妃你,也没第二个主子,我呢,就替你当家做主一回。” 说着,她看向刚刚去“请”程娇娥的那个李公公,“小李子,你再去跑一趟吧,告诉安平侯府里的管家,就说我把程侧妃留下来,待衣裳做成了,再把她送回去。” 随着一声“嗻”,李公公又一溜烟退出去了,托辞梗在程娇娥的喉咙里,她双手紧张地绞着袖摆,再想离开,也只能牵强地挤出笑容,谢过明熙的厚爱。 明熙见她还算识趣,方才警告的,冷着的眼神这才缓和几分。 第226章 派人保护 程娇娥被留在宫中的消息,在傍晚时分,终于送到了安平侯府。 一直焦急等待的青韵听说了这个消息,立马就想要动身前往顾府,可她想起程娇娥临走前的叮嘱,只能暂时忍耐,安抚着因为见不到程娇娥,而惶惶不安的虞嬛汐。 此时程娇娥,已经被困在一座小小的院子里。 她进宫,是经了明路的,只要不犯错,饶是明熙,也没办法轻易将她囚禁或关押,便只能以软禁的方式,将她困在宫中。 窄窄的院子,只有坐北朝南的三间房,程娇娥住在最为宽敞的那间,另外两间,则分别住着宫女太监。 这些宫女太监们,说好听点,是明熙派来伺候她的,难听些,就是时时刻刻监视她的人。 在宫里头,再小的院子,也有三面高高围墙,此处亦不例外。除了向着路边开的一扇大门之外,院内还开了一道窄小的,一次仅能容许一人通过的耳门,耳门直通明熙的寝殿。 这道耳门常年不锁,现今更是大敞四开,好方便明熙随时监视程娇娥。 程娇娥紧闭着门窗,不安地盯着窗纱上树木的倒影,树影婆娑,伴着风吹的沙沙声,忽远忽近。 “砰砰”几声急促的敲门声,把程娇娥从发愣中唤醒,小宫娥的询问声在外头响起:“程侧妃,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了,奴婢把晚膳给您送来了。” 程娇娥收拾一下心情,打开房门,两个宫婢立马端着四菜一汤进来,她们从善如流地把晚膳在外室的桌子上摆开,临退下前,一名宫婢问: “贵妃娘娘让奴婢问您,侧妃您可还需要什么东西?是否需要奴婢给您找些针线来?” “不必。”程娇娥扫一眼桌上的食物,并没有多少食欲,她瞥着已经开始准备布菜的宫婢,“我吃饭时,没有让人伺候的习惯,你们先下去吧。” 两个宫婢互相看了一眼:“那奴婢们就先退下了。” 俩人并排退出去,关门时,其中一人往旁边的书桌上望了一眼,书桌上摆着摊开的纸墨,宣纸上空空无点墨。 待房门重新关严了,程娇娥才坐到桌前,她拿起筷子,不放心地拨弄着饭菜,生怕里头加了什么不该加的东西。 “放心,没毒。” 熟悉的冷冰冰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吓得程娇娥手一松,筷子掉到地上,她不确定地轻声问:“连英?” 话音刚落,沙沙一阵风声,似乎是把窗户吹开了,一道黑影快如闪电,从窗户外跃进来,出现在程娇娥面前,赫然就是连英。 “你怎么会在这儿?”程娇娥吓得急忙关严窗户,把她拉到屏风后,生怕被人发现,谨慎地小声问。 “我在暗中跟着您一起来的。” “没被别人发现吗?” “您难道忘了我的身份吗?” 她冷不丁地一句话,让程娇娥愣了愣,旋即,程娇娥如释重负地笑了,“我竟忘了,你是小侯爷身边的暗卫,隐匿的本事出神入化,自然不会被人发现。” 连英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而因为她的出现,程娇娥也莫名心安许多。有人在宫中照应着自己,总比自己孤军奋战好。 或许是屋里头的动静惊动了外头候着的两个宫婢,就在程娇娥打算问连英,她是否可以在宫中自由出入时,敲门声伴随着一名宫娥的询问声响起: “程侧妃,我方才听着屋里有声音,可是您有什么事吩咐?”宫婢话音刚落下,门“咯吱”一声,在没经过程娇娥的同意下,便被宫婢擅自推开了。 “程侧妃?”瞧见空空无人的外室,宫婢心一突,紧张地脚步加快,急忙朝屋里走;程娇娥生怕她们发现连英,也赶忙从屏风后出来。 “方才我是在自言自语,没什么吩咐。”程娇娥心慌地堵住前往内室的路,可架不住宫婢伸长的脖子。 俩人全部踮着脚尖,往里头望了一眼,没瞧见人,不死心地强行推开程娇娥,找借口往里头走: “贵妃娘娘吩咐,让您用过晚膳后,就好好休息,奴婢把床先给您铺好。” 借着铺床的理由,俩人一进入内室,就仔细地把整个房间找了一遍,莫说是人了,连只可疑的老鼠都没看见,不由怀疑是否自个儿耳朵刚刚出了问题。 程娇娥紧张地跟在她们后面,见到连英已然不知躲到何处去,消失于无形了,松口气,放心地重新坐回餐桌前,装作用膳。 待俩宫婢慢腾腾地把床铺完了,不甘愿的出去后,程娇娥嗓子眼里的那口气才彻底舒出来,只听“咚”一声,悬在屋檐上的连英跳起来,稳稳当当的站在程娇娥身后。 外头的宫婢耳朵尖得很,立马尖着嗓子问:“程侧妃,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筷子掉到地上了。” “那位给您换一双新的。”说着,宫婢又要推门进来,程娇娥连忙拒绝: “不必,我用清水洗干净就成,你们去忙你们的吧!” 连英作势又要重新悬挂到房梁上,见宫婢在这句话之后,就没了进来的意思,才作罢。 两个宫婢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咬着舌头:“我听刚刚那动静,不像是自言自语。” 另一个翻了个白眼:“里头又没人,不是自言自语,又能是什么?你啊,就是忒疑神疑鬼了,这是哪儿?这是宫里头,没有比这戒备再森严的地方,这个程侧妃又是从穷乡僻壤里来的,宫里头一个依靠都没有,又能作出什么妖来?” “也是。” “贵妃娘娘让咱们盯着她,咱们就把她盯紧了,左右不让她出这座院子就是,旁的呀,咱们这些做奴才的还是少管为妙,毕竟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你说是不是?” 多疑的那个宫婢似乎是听进去了,点了点头,但盯着程娇娥的心,仍旧不敢有丝毫懈怠。 “说来也怪,娘娘要是真想做两身时兴的衣裳,让人做好了送来就是,何必一定要带进宫里呢?” 第227章 真正目的 宫婢疑惑的,正是程娇娥所疑惑的。 外头两个宫婢盯得紧,程娇娥没敢再闹出什么动静来,一直到宵禁之后,她悄悄把房门打开一条缝,探出头去,瞧见旁边两个屋的灯也全都熄了,才敢言语: “明熙召我入宫,绝不仅为的是新制两身冬衣,但我又不知道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她不敢点灯,只能借着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着连英的轮廓: “你功夫好,能够悄无声息的溜进宫里,那也一定能悄无声息地潜伏在明熙身边,连英,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侧妃您尽管开口。” “你替我潜伏到明熙身边,看看她把我留在宫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好让我心里有个底,也好想对策应付,成吗?” 连英犹豫道:“主人临行前吩咐过属下,让属下寸步不离地跟在您身边保护您,千万不能让您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我若是去了,若有人为难您……” “这儿是皇宫,不是别处,若有人当真要为难我,也不是你能应付得了的。”程娇娥苦笑看着漆黑的夜,“其实在来之前,我就已经想过会被强行留在宫里了,甚至还可能会被转移到其他地方去。我来,是因为我拒绝不了;同样的,明细如果真的要刁难我,连英,你也帮不了我。” 连英看着她,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终于决定答应:“我去帮您盯着皇贵妃。” 她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一答应程娇娥的请求,就立马又变成一股风,程娇娥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在这间不大不小的房间里消散了。 夜里的皇宫是宁静的,除了巡逻的侍卫外,宵禁之后,连只游荡的猫儿都没有。 一道黑影从软禁程娇娥的小院里跃出,她快速钻进与其紧挨的寝宫。 明熙的寝殿十分好找,偌大的寝宫里,最为奢华的那个就是。已过宵禁,但她的寝殿依旧灯火通明,有宫娥在外殿里候着,等候传唤伺候。 连英踩着屋瓦,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没有任何声响发生,仅有的那一点细不可察的动静,也被屋檐下男女的呻吟声掩盖。 她揭开一片屋瓦,趴在屋顶上,从缝隙往下看,可见架子床垂下了青纱帐,青纱帐里,依稀可见两个赤条条的人影正在纠缠,外头,御前伺候的公公掐着时辰,适时高喊提醒道: “陛下,到了就寝的时候了。” 公公尖着嗓子喊了四遍,青纱帐里的人才恋恋不舍的分开,从青纱帐里探出一个两鬓斑白的中老年人,他穿着明黄的里衣,嘟嘟囔囔地和仍躺在青纱帐里的人说话。 那人只有一只不着寸缕的胳膊从青纱帐里伸出来,从连英这个角度看过去,像是在恋恋不舍地挽留,但并未留住。 待外头候着的车辇载着老皇帝离了寝殿,走远了,连英以为这一夜就会如此过去时,突然,从暗处悄悄走来的几个人再次打破夜的宁静。 他们一共有四个人,两个小太监押着一个少女,跟在明熙身边的一位女官身后。少女穿着再粗糙不过的粗布麻衣,她的上半身被绑着,抹布把她的嘴巴堵住,以至于只能够发出“唔唔”的,晦涩不明的声音。 能看出来,她正在极力反抗,脚步拼命地往后挪,脸上挂满了恐惧的泪珠,如果能说话的话,此刻她不是在大声呼喊救命,就一定是在求饶。 但这些都无济于事。 连英看见他们一路小心翼翼地,避过其他人,把人强行带进明熙的寝殿里。她们的动作娴熟,这种事,一看就是做了不知道有多少遍。 从掀开的屋瓦里,可以清楚可见明熙已然穿好衣裳,从架子床上站起来了。她瞥一眼被带进来的少女,看向女官,居高临下地问: “处子?” “奴才验过了,是处子。” “好。”她嘴角勾起笑,把两个小太监打发出去后,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精致的金制匕首,女官熟练地拿起摆在桌子上的玉碗,匕首割断少女喉咙的那一刹那,女官接住少女倒下的尸体,玉碗精准无误地放到喉咙处,接住汩汩流出的鲜血。 饶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连英,在看到这一幕之后,也不由打了个寒颤,尤其是少女死不瞑目的双眼,令她骇然。 但屋瓦下的两人,却像是早已经做惯了,在接满一碗血后,女官面无表情地把玉碗递给明熙,明熙更是漠然地将其接过后,仰脖将这一整碗血一饮而尽! 她把泛红的玉碗递回去,掏出压在手心里的手帕,优雅地把嘴角的血迹擦干后,发出惬意满足的声音,再看见这具尚温热的身体,只剩嫌恶。 喉咙上的伤口,早就被女官用厚厚的布给堵住了,虽然还是有血在往外流,却只有些许滴到了地板上,清理起来极其容易。 处子血,明熙向来只喝一碗。 她把沾血的手帕丢到已死的少女身上,一拍巴掌,方才退出去的两个小太监连忙进来。他们进来后,始终弯着腰,不消明熙吩咐什么,就机灵地一人托住头、一人抬起脚,将死人抬了出去。 连英捂着嘴,忍着呕意,再看明熙,就像是看魔鬼一样,充满了憎恨和恐惧。 女官紧跟着出去,不多时,她手里就端着一盆清水重新进来,只见她麻利地擦洗干净所有沾上血的东西后,又退了出去。 整个过程中,明熙都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因此,连英愈发肯定,她们必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联想到近些年,京城总有少女无缘无故地失踪,却又始终没能掀起什么大波浪,连英心中更加骇然。 她把掀开的屋瓦悄悄盖回去,朝小太监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些许犹豫后,还是按照原路,返回到程娇娥身边。 夜虽深,但因为惶惶不安,程娇娥仍醒着。 她睁着眼,不知是因为此时太过寂静了,还是自己太过孤独无助,竟不由开始胡思乱想。 第228章 发现大事 就在她已经开始乱想就连顾紫苑也救不了自己,自己在劫难逃,注定死在宫中时,外头的动静把她的魂儿惊回。 “谁?”她警惕地立马从床上坐起来,快速抓起外套披上,低喝质问。 连英没敢说话,生怕惊动旁边屋里睡着的人。她直接破窗而入,赶在程娇娥尖叫大喊之前,捂住她的嘴巴,趴在她耳边小声说:“侧妃,是我。” 程娇娥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来,心却依旧“噗通”“噗通”响个不停,“哎呦连英,你吓死我了,你不是去盯着明熙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听您的吩咐,去她的寝殿里盯着,发现了一件大事,我思来想去,还是尽快告诉您为好。” 听她语气严肃,程娇娥的心再次悬到嗓子眼,忐忑地问:“何事?” 连英理理思绪,把自己方才所见一幕娓娓道来,待听完她的话,程娇娥惊呼到一半,急忙捂紧自己的嘴巴。 此时若是白日,连英必然可以看见她的小脸已然被吓得一阵青、一阵白。 “她、她为何要喝少女的血?”程娇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绝望地问,“她把我囚在宫里,连英,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她要趁世子不在京中,借机也吸光我的血?” “不会。”连英笃定否认道,“在放血之前,明熙特意询问过那名女官,此女是否为处子,得到肯定回答,才杀了她。” 言外之意,明熙只喝处子血,而程娇娥早为人妇,明熙断然不会打她血的主意。 可程娇娥有苦难言,她总不能告诉连英,自己和钟离殇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吧?可转念又一想,就连连英也以为自己和钟离殇是真夫妻,那明熙也断然不会认为自己是处子。 既不是为了要自己的命、喝自己的血,程娇娥心安不少,算是恢复了些许理智,再次问:“她为什么要喝处子血呢?” 这个问题,连英也回答不了。 “我曾听说,苗疆蛊医会用处子血入药,可也只是听说。” “蛊医?”程娇娥眉头微蹙,片刻后,紧蹙的眉头便舒展开:“你说,宫里的太医会不会知道处子血有何用处?” “或许知道,属下也不是很清楚。” 想到了就在宫里当差的刘太医,程娇娥心里有了计较,她吩咐连英继续去盯着明熙之后,蹑手蹑脚地打开门,来到院子里的一个角落。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在这儿有一个水缸。 借着月光,程娇娥找到这个水缸,打开上面的木盖,看见里头半缸清澈的冷水,一咬牙,拿起旁边的木桶,提起半桶水,直接从胸口往下浇去。 半桶水哗啦流干,程娇娥俨然已经成了落汤鸡。风一吹,更是冻得她浑身汗毛都乍起来了! 这么冷的天,半桶冷水一浇,再吹上一阵冷风,哪怕是火炉造的身体,也非得生病不可! 果不其然,次日程娇娥一醒,就觉得头脑昏涨,浑身发冷。她先是一喜,然后装出虚弱的样子,病恹恹地有气无力地喊: “有人吗?有人吗?” 昨儿那两个宫婢耳朵灵得很,今儿她冷是喊了半天,才喊来一个人。那人一推门,程娇娥一惊自己穿好衣裳起来了。 她鬓发还未来得及梳,嘴唇因冻着而发白发紫,昨儿还精神的人,睡了一觉,就一点儿精气神都没了。 “程侧妃,您这是怎么了?”进来的宫婢纳闷问。 “兴许是昨儿睡觉的时候蹬被,着凉了。”程娇娥故意咳嗽两声,“我打小就有蹬被的习惯,之前丫鬟总会半夜起来给我盖一回被子,昨儿没人在身边伺候,就着凉了。” 她这个借口虽勉强,但也说得过去,一副病容不是作假,宫婢便信了,急忙把她往床上搀扶,边搀扶边道: “我去请太医给您瞧瞧。” 程娇娥昨夜把自己一通折腾,要见的就是太医。闻言,忙道:“那就劳烦你快去请吧,我身子骨弱,要是等到病重了再吃药,怕就更麻烦了。” 宫婢应着,让她在床上躺好了,急急忙忙出门去。她没去太医院,反而先通过耳门去见了明熙。 明熙听说程娇娥不过是在宫里头住了一夜,就病了,不由冷笑一声,冷嘲道:“倒是个金贵的身子,她莫不是要借这个理由出宫养病去吧?” “这倒没有。”宫婢恭敬地答道,“只说让奴婢去请太医,说是病重了,就不好治了。” “那就去请吧。”明熙拨弄着自个儿手指上戴的金制的,镶玛瑙宝石的指甲套,“人现在还有用,别病死在宫里头,晦气不说,还麻烦。” 宫婢应着,她前脚刚退出去,后脚,传话的小太监便恭敬走进来,请示问:“贵妃娘娘,七皇子来了,就在外头等着。” 听说商澈来了,明熙坐正了,让奴才们把人请进来。 商澈一进门,还未行礼,就迫不及待地问:“母妃,儿臣听说,您把程娇娥弄进宫里来了?” “你消息倒是快。”明熙依旧玩弄着自个儿的指甲套,“本宫查到她开了一家成衣铺,做出的衣裳还不错,本宫便让她来进宫来给本宫做两套衣裳,你说,她能拒绝吗?” “此事父皇知道吗?”他谨慎问。 明熙瞥他一眼:“她毕竟是钟离殇的侧妃,若是不先征得陛下同意,我哪能这么顺利地就把人弄进宫里来?如此一来,麻烦是麻烦了些,但待她的衣裳做成了,我随意找两个借口安到她身上,不过是乡下来的贱妾罢了,处置就处置了,陛下也说不了什么。” 说道乡下,明熙想起昨天她试探程娇娥时,程娇娥所回答的话,不放心地问:“你确定她真的是程胥的女儿吗?” “应当错不了,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昨儿我问起她的家世,她说她是程胥手底下一个掌柜的女儿,身世来历说的十分严谨,不似作假,我不放心,所以问一问你。” “您要是不放心的话,哪日我把应颖带进宫,让她亲自认认。” 第229章 蛛丝马迹 对于商澈的提议,明熙深表赞同,催促着商澈赶紧将明熙带来:“只要确定她是程胥的女儿,有她在咱们手里握着,就不怕程胥不交出最后的藏宝图!” 只要一想到,等到藏宝图全部到手后,就可以找到南宁皇室留下的宝藏,凭借着这些宝藏,自己就可以招兵买马、招贤纳士,推翻天奕的统治,扶自己的儿子上位,光伏南宁帝业!明熙就激动地每根汗毛都恨不得欢呼出声。 相较于明熙,商澈倒显得冷静许多。 他们母子俩在殿中密谋了小半个时辰,这小半个时辰,所说之事,无外乎藏在程家的最后藏宝图以及如何光复南宁。 白日里,连英不敢离得太近,唯恐被人发现。因为藏得远,他们说的话,她东一耳朵、西一耳朵,听不真切,但根本自己听见的内容,加以联想,倒也把他们所说之事猜对七八。 对于明熙竟然是前朝公主一事,连英并不惊讶。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明熙等人做事固然谨慎隐秘,但总会留下蛛丝马迹,只要有人有心去查,想查出此事,并不算太过艰难。 而钟离殇,正是这个有心人! 此时,连英正在全神贯注地偷听明熙和商澈之间的对话,另一边,小院内,程娇娥娇弱地躺在榻上,也在进行着自己的计划。 在宫里头,程娇娥虽然也认识两个有头脸的人,譬如商沁;但和她有私交的,笼统算下来,不不过是刘太医一人。 她昨晚拿冷水浇身,之后又在风口站了小半刻钟,不过是打着投机取巧的心思,想着宫婢们去请太医来给自己把脉,或许请的人恰巧就是刘太医。 但请来的,却是一个年轻人。 他看起来至多不过三十岁,头发浓密乌黑,就连眼角,也找不到一丝皱纹,人却古板得很。 在两个宫婢的“监视”下,他有序不紊地给程娇娥把过脉后,收起布垫,不急不缓道:“应当是冻着了,我给您开两副驱寒的方子,您没事可以再多喝一点儿姜汤。” 程娇娥“咳”一声,问道:“没有大碍吧?” “好生调养就是,没有大碍。” “这就是。”她状似松了一口气,在太医开完药方,准备收拾药箱告辞时,忽然又把人喊住,问:“敢问这位太医,太医院里,可有一位姓刘的太医?” 两个宫婢立马警觉地支愣起耳朵,问:“程侧妃,您问刘太医做什么?” “是这样的,家母身患恶疾,全凭刘太医妙手回春,却尚未康复,仍调养着。我虽住在宫中,却心系母亲,便想问问刘太医,我母亲的病还需调养多久。” 见她竟是个孝顺的人,太医古板的脸上闪过一丝动容,语气也温和些许:“老师就在太医院中。” 闻言,程娇娥忙作势就要起来:“快,快带我去见她!” “侧妃您身体有恙,还是好生养着,我回去之后将此事转告老师,请老师来见您。” “如此便劳烦您了。程娇娥扬起笑意,强撑着站起来,亲自把太医送出院门。 两个宫婢有意把她困在这儿,哪里也不许她去,也不想她见无关的人,但自个儿只是奴婢,哪里管得了主子的事,于是俩人交换过眼神,其中一人再次钻入耳门内,去找明熙通风报信了。 她到时,商澈仍在明熙宫中,她通过传话的小太监把话递出去后,不多时,就收到了主子不以为然的回话。 刘太医近段时间频频出入安平侯府,为这位程侧妃的娘亲看病,已经不是秘密了,程娇娥到了宫里,想见刘太医,了解母亲的病情,也情有可原。 况且,明熙认为程娇娥无法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出什么。一是她没这个胆量;二是她没这个本事。 程娇娥入了宫的消息,在偌大皇宫中并未传开,故而当刘太医听说,她竟然在宫中,就在皇贵妃的寝殿的偏院里住着了,愣了一愣。 对自个儿的学生传回的话,刘太医也并未多想。在他看来,程娇娥本就孝顺,孝顺的她既然到了宫里,那么找自己询问虞嬛汐的病情进展如何,理所应当。 他把手里的活儿忙完了,时过晌午,才过来小院。 彼时程娇娥已经等的焦灼难安,正当她想着,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再次派人去请刘太医时,小院的门终于被叩响了。 宫婢把门打开,瞧见刘太医,恭敬地见过礼。听见外头的动静,程娇娥喜上眉梢,却又在宫婢推开自己的房门之前,把喜色悉数收敛。 “砰砰砰”门响了三声,得程娇娥一声“请进”,宫婢才打开门,把刘太医请进去。 刘太医一进门,瞧见躺在床上的人,嘘寒问暖道:“吃过药,可感觉伤寒好些了?” “病去如抽丝,哪儿能好的那么快啊。”程娇娥答着,扭头看向跟进来的宫婢,“我要跟刘太医说些私密的事,你们先出去吧。” 宫婢虽不情愿,却也只能退出去。门一关,她立马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头的人说些什么。 自打踏进宫门起,程娇娥没有一刻是不提防的,她谨慎地以虞嬛汐的病作为开场白,询问道: “刘太医,家母的病,您瞧着是否有康复的可能?” 刘太医捋着胡子,叹息道:“我上回去府上复诊时,夫人的脉象已经趋于平稳,身体上应当是无大碍了,只是这心智上……” “难道一点儿法子都没有吗?” 宫婢支愣耳朵听着,听了好一会儿,俩人围绕的果然都是虞嬛汐的病情,她这才放下警惕,揉着脖子走远了。 程娇娥眼睛始终盯着门纱上那个人形的黑影,见那团黑影远去了,晓得外头偷听的人已经走了,她这才敢问处子血的事。 只见她坐起来,同时示意刘太医上前一步,小声道:“刘太医,实不相瞒,我今天找您来,除了我娘的病之外,还有另一件事要请您帮忙。” “何事?” 第230章 蛊毒 尽管四周无人,可程娇娥还是谨慎地又看了一眼四周,身子再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极低:“不瞒您说,我问的这事儿,极其辛秘,还望您千万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别人。” 她越这样说,刘太医就越是好奇,他心像痒痒挠似地,迫不及待地问:“究竟是什么事?” “我听说,苗疆蛊医有用处子血用药者,我请您来,主要是想问您,对女人而言,处子血有什么作用?” 刘太医以为她是要剑走偏锋,用处子血入药,治虞嬛汐的痴呆,面色一凛,亦压低声音教训道: “那都是歪门邪道,也只有那些蛊医,才能干得出用人血入药的事!侧妃,我可要提醒您,千万不要做这种有损阴德的事!” 程娇娥听出他误会了什么,忙解释道:“您误会了,我从未想过走什么旁门左道,我只是听人说,有些女人会生喝处子的血,十分纳闷和不解它究竟有什么用。刘太医,您知道它的作用吗?” 显然,刘太医多多少少知晓些其中的门道。他犹豫片刻,认为就算自己不告诉程娇娥处子血的作用,她早晚也可以通过其他渠道查到,到时或许还会被人蛊惑,坐下天理难容的事,索性坦白和劝诫道: “我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蛊医认为,处子最为圣洁,尤其是年轻貌美的处子。若是取她们的鲜血服用,便可以让人的青春永驻、容颜不老。” “胡扯!”程娇娥面容也冷下,不由骂道,“且不说青春永驻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哪怕是真的,又怎么能为了多留住十几年的青春,枉害他人性命呢?” 她过激的反应让刘太医一愣,随即便是欣慰:“侧妃您能这么想,老夫深感欣慰。此事确实是无稽之谈,在那本古籍上,还记载了,有一位蛊医为了证实此事,甚至拿了一群少女做实验,实验的结局如您所说,失败了。” “既然失败了,足可见这种说话的荒谬,为什么现在还有人会继续喝处子血?” 刘太医并未听出此话的弦外之音,解惑道:“实验虽然失败了,但那些蛊医们却仍未放弃对处子血的研究,坊间流言,说是有蛊医研制出了一种蛊,此蛊能够让人改头换面,但凡是蛊,皆有副作用。一旦此蛊种入成功,就需要定期服用新鲜的处子血,否则蛊虫一番发作,就会使蛊虫的宿主脸上流脓、容貌尽毁!” 程娇娥倒吸一口冷气,急忙问:“定期是多久?半年、一年、还是多久?” “这个老夫也不知道。”刘太医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气,顿了顿,他补充道,“当然,这也只是我听说而已,此蛊是否真的存在,我也不清楚。” “此蛊恐怕当真存在!”程娇娥心说道,若非如此,明熙为何要生喝少女的血?饶是再嗜血冷血的人,恐怕也做不出如此令人生畏、作呕的事! 但她哪里敢言明。 在听过刘太医的话后,她只敢确定,明熙生喝少女血,恐怕和蛊、和蛊医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但是否真的有联系,还需调查之后,才能够定论。 中原人对待蛊医的印象,向来都是神秘且邪恶的,历朝历代,都甚少会谈论和蛊医有关的话题,大家仿佛达成默契,把它当成一个不可谈论的违禁话题。 哪怕现在只有他和程娇娥两个人,刘太医在替程娇娥解惑后,也不肯再多谈及其他。程娇娥见问不出什么了,索性作罢。 刘太医亦生出去意,他临告辞时,客气问:“明日我大概会再去一趟安平侯府,您可有什么话需要我带回去的?” 程娇娥想带回去的话有一箩筐,但她毕竟不是十分信任刘太医,无法将自己和明熙之间的恩怨诉之于口,便摇头道: “没什么要带回去的,刘太医您真的要带的话,烦请您去的时候,告诉我的母亲,就说我在宫里头一切都好,请她勿要挂念,等到我给皇贵妃做好衣裳,便回去了。” 刘太医应下了,又简单寒暄两句,出了小院。他一出院门,果然就被明熙身边的一个心腹女官拦住,这名女官,正是昨晚帮助明熙杀害少女的那一名。 她守在门口,瞧见刘太医出来,亲切地凑上来,还没到跟前,就先呵呵笑问:“刘太医,您是来给侧妃瞧病的?” “侧妃的病上午已经瞧过了,受了些许风寒而已,没什么大碍。” “那您是来?” 他守信地隐瞒掉和程娇娥之间,有关于处子血的那段对话,从善如流道:“侧妃人在宫中,心却系在侯府的母亲上,她知道我明天要去安平侯府给程夫人复诊,便找我来问问程夫人的情况,顺便让我捎句话回去。” “捎什么话?” “说她在宫里头一切安好,待给贵妃娘娘做好衣裳后,就会回府去了,让夫人在家莫要忧心。” “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 女官瞧着刘太医的神色,见他神色平静,目光亦不躲闪,认为话中无假,这才往旁边一偏,让出去路:“刘太医您慢走。” 她目送刘太医背影消食,才脚步匆匆地走进院子,找到负责“伺候”程娇娥的宫婢,核实过程娇娥和刘太医之间确实只谈论了虞嬛汐的病情后,才放心地穿过耳门,回到明熙的寝殿。 商澈早已经离去了,这个时辰,明熙都是在陪着皇帝午睡,今日也不例外。 她侧卧在床榻内侧,手撑着脑袋,看着这个已经入眠的男人,这个让自己家破人亡的男人,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委曲求全,不知有多少次,想让他死在睡梦中,可是她一忍再忍。 她把最真实的自己藏起来,包括哪些滔天恨意,伪装成一个深爱他的小女人的模样,只为了能在他身边生存下来,等待时机。 如今,这个时机要到了。 明熙虚空描着他的脸颊,在心里半是嘲讽半是仇恨地无声说:“快了,这个天下,很快又要是我南宁的天下了!” 第231章 危险 距离程娇娥被宫里来的那位李公公带走,已经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青韵就像是失去轴承的车轱辘一样,一下也转不动了。 直到此时,她才突然察觉到自己的渺小、自己的无力,莫说是救人了,竟然连程娇娥的半点儿消息也打听不出来。 甚至,她现在连安平侯府都不敢出去了。 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自己一旦露头,就会遭殃,连带着自家小姐亦很有可能会遭遇不测。 她整日地缩在府中,虞嬛汐醒着的时候还好,她小孩脾性,闹腾得很,自个儿只能一心看管好她,旁的无暇顾及;可若是她睡去了,只剩下青韵一个人孤零零的时候,恐惧就会压上来,势要把她压垮! 就这样,青韵惶惶不可终日地过了三天,直到刘太医来府上,带来程娇娥的话,听说她暂时安全,青韵才松一口气,却仍旧不放心地问: “小姐她真的没事吗?” 刘太医分外坦诚地把程娇娥现在的处境告知于青韵,在他的口中,程娇娥是十分安全的,可听在青韵耳中,却危险极了。 刘太医走后,青韵陪在专心玩石子的虞嬛汐身边,可心早就飞到了府外去,她不安地和虞嬛汐说话,却更像是自言自语: “夫人,五天之内,小姐能安全回来吗?” “皇贵妃把小姐带进宫时,找的托辞是让小姐给她做两身衣裳,可做衣裳,量完尺寸,大可把衣料拿回家做,皇贵妃她为何不肯放行?就连小姐得了风寒,也不让她回来。” “我偷偷看了小姐写给顾小姐的信,信上小姐说、说、说老爷就是被七皇子和皇贵妃劫走的……”说到这儿,青韵害怕地掉下泪珠,“咱们和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为什么要抓着咱们不放?夫人,您说小姐能回来吗?” 可虞嬛汐哪里会回应她,她正一个人玩石子玩得正开心,见青韵摇她的胳膊,还觉得青韵太聒噪,不高兴地转过身去,表示让她不要再打扰自己。 青韵抹着泪珠,这一瞬间,她真的好羡慕虞嬛汐,羡慕她什么都不记得也不知道了,所以可以无忧无虑、没心没肺地开心活着。 她又摸向怀里那封连睡觉时,都不敢离身的信,顷刻后,终于下定决心。 只见她一抹泪,坚定地看着虞嬛汐的背影,柔声说道:“夫人,我去一趟顾府,我叫其他人来陪着您,在我回来之前,您可一定要听话,天黑了就乖乖上床睡觉,知道吗?” 虞嬛汐这才终于有了反应。她回头看青韵,却依旧是没心没肺地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很快我就回来了。” “和娇娥一起回来吗?” 青韵眼眶突然又红了,她用力点头:“和小姐一起回来。” 得到肯定回答,虞嬛汐又转回去,继续玩自己的石子,不再理青韵。 青韵心酸地找了一个值得信任的丫鬟,把虞嬛汐托付给她之后,坚定地朝大门外走。 尽管距离五天时间,还有一天半,可是她等不及了!她笃定,哪怕是再多五天,程娇娥也不可能被放回来,此时,她多留在宫中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 青韵走到门口,正巧碰见在外头候着的,娇颜苑里的伙计。伙计见过青韵两回,认得她,一见她,就满脸堆笑地急忙跑过来,道: “青韵姑娘,侧妃在吗?” 他见青韵并不理他,而是径直朝停在门外的马车快速走去,暗自腹议,“不过是个丫鬟,摆的好大的架子”,却依旧脸上堆满了笑,“我听王姑娘说,咱们胭脂铺里的原料不够用了,正巧,我有一个远方亲戚种了几亩花田,您瞧瞧……” 他话还没说完,青韵已然在马车里坐稳,丢下一句:“有什么事,等到侧妃回来再说。”绝尘而去。 伙计脸上的笑意霎时间消失无踪,青韵的冷落让他觉得自己收到了羞辱,却丝毫没留意到些许不对劲。 他不高兴地黑着脸往回走时,无意间头一抬,似乎看见一哥人追着青韵的马车疾驰,定眼再一瞧,莫说是人了,连半个鬼影都没看到,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青韵坐在马车里,不时催促着车夫赶车的速度再快一点儿,此刻她的心惴惴不安,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总觉得自己若是不快一点儿,这封信,恐怕就送不到顾紫苑的手中了! 跟在马车后的那人身轻如燕,速度和奔腾的马儿相比,竟然也不遑多让。 他是大内高手,效命于商澈。 自从商澈发现程娇娥的端倪之后,就一直受命,时时刻刻监视安平侯府的动静。只因程娇娥被带进宫中,所以他现在全心全意地只盯着青韵一个人。 按照商澈的吩咐,平时能尽量隐匿自己的行踪,就尽量隐匿自己的行踪,不要被别人发现,但倘若这段时间,青韵要做什么不寻常的事,自己大可以直接要了她的命,省得她坏事。 因为有生意缠身,以往青韵也常常和程娇娥出府,所以青韵乍上马车,他并未觉察出不同,直到这辆马车距离顾府越来越近,他才终于意识到什么。 程娇娥现被囚禁在皇宫,作为她的丫鬟,青韵挑在这时前往顾府,抬不寻常了,说她没有什么目的,莫说是商澈了,就连这个大内侍卫都不信! 眼见再拐一个弯,就可以见到顾府的大门,他不再迟疑,果断拿起背后的弓,熟练地从箭筒里拔出一支箭,拉箭的右手猛然一松,利箭带着破空声,穿过右边的车窗,牢牢地钉在左边的窗框上! 幸好青韵坐得靠前,不然这一箭,非得把她的脖子射穿不可! 一瞬间的呆愣后,青韵吓得失声,待她反应过来时,已然吓出一身冷汗,哆嗦着强壮镇定,大声喝着让车夫加快速度! 车夫亦被这一箭三魂吓破四魄,手上扬鞭的动作不自觉加快,偏偏马儿却像是被这一箭惊到一样,关键时刻,竟不听使唤! 第232章 受惊 马儿因受惊而长嘶一声后,骤然开始毫无目的地狂奔,拖得马车七摇八晃,青韵用力地抓着车门,才不让自己摔下来,与此同时,她惊慌地大喊: “停车!快停车!” “吁——吁——!” 车夫拼命用力地抓着缰绳,试图让马儿冷静下来,可无济于事。他脑袋冒出细密汗珠,又一支箭擦着他和青韵之间的缝隙飞过,彻底把他的胆吓破。 “青韵姑娘,咱们快逃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只见他手中的缰绳骤然一松,人一下从马车上跳下,打了个滚,滚到路边。 失去缰绳束缚的马儿更加疯狂,青韵害怕地回头看一眼,她看见那个正在搭弓射箭的人,又看一眼已然相距不远的顾府大门,以及正在从大门里走出的人儿,大呼一声: “顾小姐救我!”也不顾一切地纵身一跃,跳下马车。 她跳车的动作显然不如车夫娴熟,双脚重重地落到地上,只觉得脚腕一痛,但情况紧急,她顾不上去在意其他,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就开始往顾府跑。 冷箭“嗖嗖”地在她身后响着,失去了马车的遮掩,大内侍卫的箭射得愈发快,一箭追着一箭,每一箭都紧追着青韵。 不知是青韵的运气太好,还是说这位大内侍卫的箭术太差,竟没有一箭射中她! 而正走出门的顾紫苑听见遥遥似乎有一声喊,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并未在意,直到青韵的呼救声再次响起: “顾小姐,救我!” 顾紫苑循着声音看去,正看见一支冷箭再次破空而来,这一箭,不偏不倚,正射中青韵的左小腿,疼得她一下跪到地上。 她绝望地回头看一眼快速朝自己接近的人,以双手代替脚,朝顾府的方向爬,边爬边声嘶力竭地呼喊: “救我!顾小姐,救我,救救我家小姐……” “嗖!”又是一箭,这一箭射入青韵后背,她一下彻底瘫倒在地,连爬的力气也没了。 大内侍卫自己这一箭势必结果了青韵的性命,他看一眼惊呼过后,快速朝这儿接近的顾紫苑,不多作逗留,立马施展轻功消失在街头。 而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从顾紫苑听到青韵的呼救,到她反应过来,赶紧叫人来救人,再到大内侍卫逃跑,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 见到倒在血泊中的青韵,顾紫苑吓得一下白了脸,她大奔而来,害怕地想推又不敢推她,颤抖地呼喊: “青韵?青韵?” 紧跟过来的敏秀倒还算冷静地探过青韵的呼吸和脉搏,微松一口气:“人还活着。” “快!快去请大夫!”顾紫苑嘶吼着,她想救青韵,却又无所适从,幸好被惊动来的人中,有习武之人,勉强能够知道如何应对: “这位姑娘受了箭伤,背后这支箭射中了什么部位尚不可知,现在咱们赶紧找个担架,把她就这样趴卧着抬进屋里去,先把小腿上的血止住,背后的箭伤,等到大夫来了再医治。” 按照他说的,顾紫苑急忙差人去找担架,她在旁边担忧地跟着,十分害怕地问敏秀:“我刚刚似乎听见她让我救她,还让我救娇娥,敏秀,你说会不会是娇娥出了什么事?” 这话敏秀也听到了,但为了不让顾紫苑乱想,她扯谎道:“程侧妃有侯府的人护着,能出什么事,小姐您兴许是挺茬了。”她心里头还惦记着顾紫苑和商澈的约会,提醒道,“小姐,您要是再不出发的话,恐怕就要误了和七皇子约定的时辰了。” 顾紫苑这才想起她和商澈之约,但此时的突发状况,让她哪里还有心情去赴风花雪月。 “敏秀,你差人去告诉七皇子,就说我忽然有急事,今日赴不了约了,改日再约。” 敏秀晓得自家这位小姐虽然平时柔柔弱弱的,但一旦打定什么主意,九匹牛也拉不回来,再加上青韵现在生死未知。短暂的权衡之后,她听话地去办顾紫苑交代下来的事。 顾府家中养着一位专门帮主子们瞧小病小灾的大夫,故而大夫来得很快。他一放下药箱,瞧见担架上血已经染红衣裳的人,立马明白青韵的伤势有多严重,手上不敢耽误,立马忙活起来。 拔箭、清洗伤口、上药、包扎等一系列过后,大夫紧张地一抹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把沾满鲜血的双手放入温水中洗净了,才回头对顾紫苑恭敬说道: “箭差两寸射入心口,伤口我已经处理好了,是否能够顺利醒来,全凭这位姑娘自己的造化了。” “她的伤很重吗?”顾紫苑明知故问。 大夫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气:“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 就在此时,顾紫苑派去安平侯府报信的下人也匆忙回来了,当顾紫苑听说,程娇娥被召入宫已经三天后,她的心咯噔一下。 程娇娥为何会被召入宫,而青韵又为何在前往顾府寻找自己的路上被人刺杀,她再次害怕起来,心里隐隐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深入想下去。 临倒下去前,青韵声嘶力竭的呼吸声又在她的耳边回荡,她突然夺门而出,敏秀机灵地急忙把她拦住,着急地问: “小姐,你去哪儿?” “我要去宫里,他们凭什么把娇娥召进宫,三天了都不放回府?没这样的道理和规矩!娇娥她肯定是出事了!” 是啊,没这样的道理和规矩。 莫说程娇娥只是侯府侧妃了,就算她是正妃,想要在宫中留宿,也是一件极其繁琐的事。可现在,人却被扣下了。 “您别多想,程侧妃留在宫里头,不是给皇贵妃做冬衣吗?她在宫里头能出什么事?出不了事的。”敏秀宽慰道。 “她哪里会做衣裳啊!”顾紫苑急得快要哭了,敏秀看出她心里着急,继续劝道: “奴婢晓得您担心程侧妃,这样,咱们等一等,等青韵醒过来,问清楚到底出什么事了,您再进宫也不迟,您说呢?” 第233章 要是醒不来呢? “可要是她一直醒不过来呢?”顾紫苑不安问。 “呸呸呸!您说的这是什么丧气话!青韵一定会醒来的,她要是到明天早晨还醒不来,那么咱们立马收拾东西去见七皇子,以七皇子和皇贵妃的关系,一定能够说得上话,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您说呢?” 顾紫苑看着敏秀,不确定地问:“那咱们等一等?” “等一等!” 她们这一等,倒没等到次日天亮,青韵心里记挂着程娇娥的事,意识昏昏沉沉的,却在这日傍晚时,硬撑着醒过来了。 为了让顾紫苑安心,敏秀整日地守在青韵床边,她一醒,敏秀立马惊喜地派人去请顾紫苑。 顾紫苑赶到时,青韵强睁着眼皮,盯着床幔,待她听见匆匆脚步声和敏秀一声“小姐”,浑身像是打了激灵,立马挣扎着就要站起来,顾紫苑连忙走过来: “你身上有伤,快,快躺下!” 青韵开口未语泪先流,她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那封被自己护得严实的信,颤颤巍巍地把信递给顾紫苑的同时,哭着哀求道: “顾小姐,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说,眼下只有您才能够救她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娇娥她怎么了?”顾紫苑把信接过来的同时,焦急问。 青韵强撑着,断断续续地把那天宫里来人带走程娇娥的事交代清楚后,哽咽道:“小姐临走前,写了这封信,告诉我,如果五天之内,她还是回不来,就让我把这封信交给您,说放眼京城,眼下只有您才能救她出去。” “今天刘太医来府上给夫人复诊时,告诉我,小姐已经在宫中染上风寒了,既然连她得病,皇贵妃都不肯放她回府养病,我便猜测,她们势必不会轻易把小姐放回来了,顾小姐,请您救救她吧!” 顾紫苑疑惑地拆开信来读,只看了前两行,她的脸便霎时间惨白: 见字如面,此去皇宫,自知凶多吉少,吾不得已,这才托青韵将此信转交于你,此事吾本该隐瞒汝至死,但事关吾一家生死,危急关头,不得不说,对此吾深表愧疚,望汝见谅。 吾家中失火、吾父失踪一事,早已查明,系蒋皓玉所为,背后指使者乃是七皇子与其母熙和皇贵妃,他们图谋吾家中财产,但吾父誓死不交,世子担心吾会被害,故而才令吾与吾母隐姓埋名,隐去身份,藏于京城。但今身份恐已曝光,故而才会令熙和皇贵妃惦记。 吾此去皇宫,若五日不归,性命危矣。现世子远在边关,吾在京城,唯一亲朋便是汝,若是汝愿救吾,吾感激不尽,汝若顾及七皇子,不好施救,吾亦别无怨言…… 信还看完,沾了些许血渍的信纸便从顾紫苑手里掉落在地,敏秀好奇地捡起它,读过之后,亦震惊不已,为难地看向顾紫苑: “小姐,这……” “顾小姐,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啊!”青韵拖着病体,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重重地冲顾紫苑磕了一个响头,“您要是见死不救,小姐她真的要折在皇宫了啊!” “他们贵为皇子皇妃,为何要图谋一个普通商贾的家产?”顾紫苑想不通,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眼眶砸到地上,像是一柄巨锤锤到她脑壳上,锤得她脑门嗡嗡作响。 她想不明白,饶是程胥富可敌国,真正的底蕴也远不如皇家强大,他们为什么非要盯上一个普通的商人呢?甚至不惜谋财害命…… 如果这人是其他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是程娇娥,把她从水深火热的桐城解救回来的程娇娥…… “求求您了!”见她不表态,青韵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也不知道磕了多少下,顾紫苑终于回过神、做出决定。 只见她微微颤抖地把青韵扶起来,边扶边坚定道:“是娇娥帮我从青楼里解救出来,帮我认祖归宗,人不能忘本、不能忘恩,你放心,就算是拼上我这条命不要,我也一定会把娇娥救出来!” 得到她的肯定回答,青韵心里的大石头落下去,还没来得及谢,就双眼一抹黑,再次昏了过去! 敏秀手疾眼快,在她倒地之前,稳稳地将其扶住,吃力地将其放到床上放稳之后,心疼地看向顾紫苑: “小姐……” 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顾紫苑一抹眼角:“敏秀,你不用劝我,我主意已定,你现在就去备马车,咱们去七皇子府上。” “现在天色已经这么晚了,不若明天吧?” 夜幕已经垂下,很快,黑暗就会将整座京都笼罩,天色确实晚了。 顾紫苑却仍旧坚决地摇头拒绝:“救人这种事,宜早不宜迟,再晚,咱们也得赶快去!你快去备马车。”仿佛是生怕敏秀不听话,她补充威胁道,“你要是不听我的,或者把这事偷偷告诉我哥,我向你保证,你肯定看不到明天的我!” 敏秀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连连答应着急忙去办她交代下的差事。 待她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再次昏睡的青韵和顾紫苑俩人,顾紫苑再也撑不住,呜呜哭起来。 她的心受到了剧烈的撞击,这样的撞击,让她痛不欲生。 一边是待自己一向温文尔雅的爱人、另一边则是情同手足的金兰,两个都是自己最亲、最信任的人,却没想到,这二人间竟是如此血海深仇。 她如何也不愿相信,她心目中的商澈,是为了一己私利杀人害命的恶人,可这封信、程娇娥所经历过的、正在经历的事,由不得她不信。 她的心就像是积攒了多年雨水的堤坝,需要一个口子需要宣泄,它们压迫得她喘不过气,只有痛痛快快地哭声一场,才能好受些许。 敏秀的动作十分麻利,一刻钟后,马车就已经在外头候着了。她回来请顾紫苑时,听见那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心仿佛感同身受的跟着难受,却又无能为力。 她只能轻轻地走过去:“小姐,可以走了。” 第234章 质问 顾紫苑来的突然,没有提前通知,也没有丝毫预警,她到时,七皇子府上的管家好一阵手忙脚乱,才把她请进前厅里喝茶。 她来,是来兴师问罪、是来救人的,哪里有喝茶的心思。 向来待人温和的她难得冷着一张脸,厉声问:“七皇子呢?我要见他!” 管家赔笑着:“七皇子他今晚有应酬,正在醉仙楼里吃酒,一时半会儿估计回不来,顾小姐,您有什么事不如告诉小的,待七皇子回来,小的再替您转告?” “那我就在这儿等着,等到他回来为止。” “这……”管家颇为为难,“夜深露重,凉得很,您一个人在这儿等着,恐有不妥,不如……” “我既说了在这儿等着,在他回来之前,就绝不会走!”顾紫苑不耐烦地打断管家的话,“你不必管我,忙你的就是。” 管家虽支支吾吾地应着退下去,但哪里敢真的不管她的事。 京城的夜风已然寒冷彻骨了,前厅虽然燃着成排的蜡烛,带来些许热气,但管家仍怕顾紫苑受寒,派人又送了暖炉和热茶、糕点来。 将顾紫苑伺候好了,他又趁夜匆匆出了府门,直奔醉仙楼。正在同几个侯门公子哥儿吃酒的商澈一听说顾紫苑竟大半夜来了,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急忙起身离席。 待他回到府中时,顾紫苑已然等了大半个时辰了,她仍保持着刚坐下的姿势,手脚有些轻微发僵,仍不敢把暖炉往自己跟前凑一凑。 在管家的领路下,商澈一见到冷眉冷眼,不言苟笑的顾紫苑,心慌了一下,脚步不由又快上几步,关心地问: “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顾紫苑扫一眼他身边的下人,不想让他做的那些“丑事”人尽皆知,她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漠然道: “我有事和你谈,你让其他人先退出去吧。” 商澈依言摒去众人,就连敏秀都识趣地跟着他们出去了,出门时,顺手关严了房门。 她的反应,让商澈更慌,不禁着急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快说啊。” 顾紫苑抬头看他,目光冷冽的像是门外的风,让人生寒:“我问你,皇贵妃是否把钟离殇的侧妃请进了宫里,并且至今仍未放出来?” “你来,就是为了她的事?”商澈讶异地看她,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见顾紫苑点头,不由好气又好笑: “是啊,母妃听说她的衣裳做的不错,想要做两身新式的冬衣,所以就让她进宫了。” 见他现今还嘴硬,顾紫苑不由心寒。她有心要戳破商澈的谎言,但话到嘴边,却几次说不出口,到底还是想着给他留几分情面,道: “我听说娇娥染了风寒,她身子弱,我怕她受不住,我想把她接出宫养着,她身边的丫鬟是从荣城带回来的,伺候她伺候的好。” 商澈多喝了两杯酒,对她干涉自己的事稍许不满。换作以往,他一定会很好地将自己的情绪掩盖,但他今日喝了酒,不满便不由流露于表面: “那些宫女太监们都是精心挑选和调教出来的,伺候人的本事比乡下来的小丫鬟不知强上多少,你就不要多管了。” 兴许是“乡下”两个字,也兴许是他的态度刺痛了顾紫苑的心,她嘴一抿,眼泪“吧嗒”竟直接掉下来。她低着头,不让商澈看见自己眼睛里的泪,仍强装平静,说出的话却罕见带了刀锋: “娇娥和我一样,都是从荣城那种乡下地方来的,规矩不如从小在京中悉心教养的小姐周到,粗鄙之人,难免会说出让人不高兴的话、做出不合规矩的事,还请七皇子您想法子,把人接出宫来吧。” 顾紫苑特意在第一句话上加重嗓音,听得商澈一慌,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劝道: “紫苑,你不要误会,我没有说你粗鄙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宫里头的宫婢们伺候起人比较周到,太医们的医术也好,程侧妃留在宫里,更利于她休养。” 说话时,他伸手就想把顾紫苑揽入怀,顾紫苑却后退一步,头一回躲避他的亲热,也终于肯抬头看他,眼睛里充满了疏离和其他说不清的情绪,看得商澈的心越发慌。 “你把不把娇娥接出来?”她咬着牙,一字句顿地问。 “这是母妃的主意,我左右不了。”他解释着,试图再次靠近顾紫苑,顾紫苑接着往后退。 “这不是她的主意,是你的!”压在心底的话终于从她的喉咙里艰难地蹦出来,她依旧很冷静,冷静的让人害怕、让人惊慌,同时她也在自责: “我若是早知道你和程家的恩怨,断然不会把娇娥的真实身份告诉你,当初我信任你,觉得你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把她的底细对你和盘托出,可是你呢?” 她哽咽一声,越说越觉得心寒:“如果不是我,娇娥也不会暴露身份,也不会陷入陷阱,是我害了她……” “你、你都知道了?”商澈心跳漏了一拍,顾紫苑此时决绝的态度让他害怕极了,他下意识地去抓她的手、去拥抱她。 顾紫苑却像是受惊一样,在他碰到她胳膊的一瞬间,立马弹开,同时嘶吼着:“别碰我!” 商澈果然吓得不敢再做出任何越矩的事,只能利用最软弱无力的语言:“紫苑,你听我解释,根本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我……” “难道你能否认,程家失火,和蒋皓玉无关吗!?”商澈辩解的话还没说话,顾紫苑便激动地吼问。 商澈愣了愣,他在想,自己是承认还是否认。 如果承认,会不会就此失去顾紫苑?她又会如何看自己? 如果否认,她是否又会相信自己呢?她似乎知道了自己做过的,所有和程娇娥有关的见不得光的事,在自己和程娇娥之间,她又会相信谁? 片刻的思考后,他做好了选择,努力辩解道:“火确实是蒋皓玉放的,但对此,我并不知情。” 第235章 杀人放火不知情 不知情,呵,好一个不知情。 蒋皓玉是他的侧妃,她杀人放火,他如何会不知情? 顾紫苑好笑地看着他,突然,她始终藏在背后的那只手伸出来,手里赫然握着一把锋利的剪刀!剪刀尖正对着她的脖颈! “我不管你说什么,我只问你,你肯不肯放娇娥?” “你这是干什么?”商澈又急又气,他伸手想夺顾紫苑手里的剪刀,剪刀偏又往里进了一寸,只差半指,就能割破她的咽喉! “你别过来!”她的情绪更加激动,“娇娥因我受难,商澈,我坦白告诉你,如果你不放了她,那我就死给你看!” 生怕她真的做出什么傻事,商澈白着脸,试图安抚劝道:“你听我说,紫苑,你先把剪刀放下,这东西危险。程娇娥她现在在宫里,由母妃看管着,我就算是想放她,也无能为力啊。” 她冷笑:“只要你有心,一定能救出来,你不想救,又怎么可能会把人救出来!” “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剪刀放下,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她依旧固执地摇头:“我言出必行,你如果不答应我,我就自杀!” 商澈被她的动作吓得心惊胆战,他虽有千万般不情愿,但为了暂时稳住顾紫苑,只好先使出权宜之计,先应承道: “好好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还不成吗?你把剪刀放下!” 得他应承,顾紫苑身体里紧绷着的那根弦一下放松,“咣当”一声,剪刀掉到地上,商澈赶紧把她揽进怀里,开口大喊: “敏秀!敏秀!” 敏秀在外头尖着耳朵听动静,她早听出里面的剑拔弩张,如今听见商澈呼唤,立马拔腿窜进来,一进门,瞧见几乎瘫软在商澈身上的顾紫苑,她依旧紧张地提着一口气: “七皇子。” “带你家小姐回去,回府之后,好生看管着她,千万不要让她做出什么傻事!”商澈半命令半呵斥道。 顾紫苑倒是听话地借着敏秀的力,把重心转移到她的身上。她被敏秀搀扶着一边朝外走,一边回头警告道: “三天,七皇子,如果三天之内,娇娥不能平安从皇宫里出来,那我只能对不住您了。”她最后看商澈一眼,步入夜色中,消失在夜幕深处。 月朗星稀的夜,寒风凛冽,商澈欲追出相送,可他只是迈了一步,双腿沉重地就再也抬不动了。 同样听见里头动静的管家在送离顾紫苑之后,快速赶了回来。他一进前厅的门,便紧张地急忙问: “您真的要把程娇娥救出来?” “不然能怎么办!?”商澈烦躁地吼问。 “您要是把她救出来,那岂不是……” 管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商澈不耐烦地打断:“那我还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办!?” 他气恼地抓起桌上的茶杯,猛地砸到地上以泄愤。 顾紫苑临走之前,留下的那句话,意思已经说的十分清楚了。如果他阴奉阳违,三天之内,救不出程娇娥,那么他很有可能就会失去她。 就算没有程娇娥,他也有法子逼程夏交出最后那部分藏宝图,即便没有那份藏宝图、没有南宁留下来的宝藏,他也不是没希望继承天奕的江山,只不过是需要多费一些周折而已。 程娇娥、程胥、藏宝图碎片,这些在他心中的份量都远不如顾紫苑来得重要。如果要为了这些而失去他的爱人,这在他看来,并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把应颖叫过来。”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管家犹豫地劝道:“七皇子,您三思啊……” 商澈不耐烦地瞥他一眼:“还需要我重复第二遍吗?” “不、不用……”管家颤颤巍巍地退下去,不大一会儿,他便带着应颖折回来,前厅的门一关,主仆二人在里面聊了些什么,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 回顾府的马车里,顾紫苑背倚在车身,她出了一身的冷汗,汗浸湿里衣,风吹透车帘,吹得她瑟瑟发抖。 敏秀一边拿大氅往她身上盖,一边叹息:“小姐,您这又是何苦呢。” 顾紫苑牙齿打着颤,一路上没有说一句话,一直到马车接近顾府,她才不放心地再次叮嘱外加恐吓: “今日的事,半个字也不许说出去,你若是说出去了,往后就不要再留在我身边了。” 敏秀手一抖,半晌,才低着头应道:“奴婢知晓了。” 她低着头,跟在顾紫苑身后进了顾府,顾府已是宵禁时分,府内走动的人已然无几,再加上敏秀做事极其机警缜密,竟无人发现顾紫苑趁夜出了府。 她回到自己的院子,没先去闺房,反而先去了青韵修养的房间。临走前,被敏秀临时拽来代替自己照顾她的小丫鬟已经伏在床上睡着了。 顾紫苑借着烛光,见到青韵脸颊通红,伸手往她额头一探,摸到她额头滚烫,紧张地立马把睡着的小丫鬟推醒,责备问: “你是怎么伺候的,人都烫成这样的,都没发觉的吗?” 敏秀晓得她这是关心过切,在小丫鬟吓得连忙跪地求饶时,宽慰道:“人受重伤的时候,多半都会发一场高烧,不是太大的毛病,请大夫过来瞧瞧,想办法把烧退了就是了。” 说着她拼命朝小丫鬟挤眉弄眼,甚至踢了小丫鬟一脚,小丫鬟这才明白敏秀的意思,急忙退出去,边退边道: “奴婢这就去请大夫来!” 这个时辰,大夫已经入睡了,他又起了身,收拾一番,到达时,已经将近下半夜。 大夫摸过体温,又撬开青韵的嘴巴看过口鼻,确定无大碍后,嘱咐丫鬟常备一盆温水,用毛巾湿过温水后,敷到青韵额头,又嘱咐过一些其他注意事项后,才离去了。 顾紫苑把自己对程娇娥的亏欠全部倾注到青韵身上,她不放心地非要亲自守着,被敏秀苦口婆心地劝了好半天,才终于回了自己的闺房就寝。 可她翻来覆去,却如何也睡不着。 第236章 夜不能眠 这一夜,辗转难眠的,除了顾紫苑,还有程娇娥、商澈和应颖。 程娇娥是因为听说了应颖马上就要来宫中指认自己的消息。她清楚,明熙多此一举,是为了以防万一,只要她明日一确定自己的身份,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不可预知的深渊! 她想过连夜出逃,可皇宫戒备森严,连英虽然武功高强,可以自由出入皇宫,但多带上一个拖后腿的自己,也无法做到来去自如! 商澈难眠,只因为顾紫苑;至于应颖,则是因为商澈把自己叫过去后,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她躺在床上,只要一闭眼,程胥温和的笑容就会浮现在她脑海中,伴随而来的,还有自己临辞荣城之前,由自己亲手点燃的滔天大火以及丧生火海的那么多条无辜性命。 不知是否是因为,这些天,她被愧疚不安折磨的太深了,折磨的整日惶惶不可终日,为了赎罪;还是害怕自己死去后,无法向黄泉下和程胥一贯交好的兄长交代,面对商澈的请求,她竟然答应了! 尽管她明白,以明熙的心狠手辣,倘若此事日后曝光,等待自己的会是怎样残酷的惩罚,应颖还是答应了! 难捱的一夜过去后,次日天方亮,一夜未眠的应颖便被早早起身的管家喊起来。她慢腾腾地穿好衣裳,简单的梳洗之后,跟在管家身后,来到七皇子府外停的那辆大马车旁等待。 这辆马车是商澈的马车,每日这个时辰,商澈都会乘坐它,前往皇宫上早朝,风吹雨打,无一例外,今日她要随行,跟随商澈一起入宫,去见明熙,这是几日前,商澈和明熙定下的。 商澈草草地用过早饭,在下人的簇拥下,自正门走出来。他一出大门,瞥一眼在栓马柱旁,低眉敛目,恭敬等候的应颖,问: “我昨晚告诫你的事,你可记心里了?” “回七皇子,属下全部记心里了。” “那就好。”商澈面无表情地一点头,踩着跪下的下人的背部,跨上马车。他在马车里坐稳,应颖才和车夫一起跳上马车,俩人并排坐在车外,朝皇宫里驶去。 皇宫里规矩严谨,不是旁人可以随意进出的。 只因应颖跟的是商澈的马车,再加上明熙派人提前打过招呼,才未多做盘查,直接放进了宫。 一进外宫门,她便和商澈分道扬镳,由明熙宫里的一位小太监领着,紧张地寸步不离地跟在小太监身后,朝明熙的寝殿里走。 她到的早,到时,明熙不过才起身。她懒洋洋地对着镜子贴着花黄,眼睛从镜子的反光里瞥着旁边恭候的女官,冷淡地吩咐道: “人既然来了,就去偏院里把程侧妃请过来吧,好让她们当面认一认。” “是。”女官恭敬地低头弯腰退出去之后,脚步加快,匆匆朝偏院里走,明熙则继续透过镜子的反光,打量着身后恭恭敬敬站着的应颖: “本宫听说,你兄长死了?” “回娘娘您的话,早些年便没了。” “你兄长死了,你却能依旧忠心于我,将手里的藏宝图碎片交出,不错,待我事成,必然不会亏待你。” “多谢娘娘好意。” 明熙戴着耳坠:“你之前好像在程胥家里住过一段时间吧?” “回娘娘您的话,住过一段时间,程家的火,正是属下放的。” 明熙点着头:“好,很好,是个忠心的人。”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说话间,“请”人的女官已经杀到了偏院。 程娇娥的房门仍紧紧地关着,当从两个宫婢口中听说,程侧妃因染了风寒,近几日都十分嗜睡,到现在都没醒时,她不客气地大力拍着门板,一边拍一边大声喊: “程侧妃,快起起吧,皇贵妃她在等着您了!” 她拍第一下的时候,程娇娥就已经醒了。她忐忑地从床上坐起来,盯着几乎要被拍散架的门,心中慌乱不已,有心想找生病的理由躲过去,可下一句,女官就把她的话塞了回来: “不要紧,风寒不传人,无碍的,程侧妃您快起吧,让贵妃等久了,可就不好了。” 她说着,冲门外的两个宫婢做了个手势,宫婢会意,齐心协力地同时往门上一撞,竟直接就要把门撞开! 见状,心知自己今日躲不过这一劫,程娇娥只好硬着头皮答道: “我已经在穿衣了,待梳洗过后,马上就去!” 女官仍不肯离去,直到程娇娥穿戴整齐,慢腾腾地打开房门,又想要找什么借口延缓去见明熙的时辰时,女官终于等不及,冲身边的人一使眼色,两个小太监立马走上前: “程侧妃,得罪了。” 他俩话音落下,便一人架起程娇娥的一只胳膊,由不得她反抗,连拖带拽地架着她朝明熙的寝殿走。 她和明熙的寝殿之间,只隔了一道耳门,从这道门,钻进那道门,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眼见距离明熙的寝殿越近,程娇娥心里擂的小鼓也就越发紧密急促,她有心立马扭头就逃,可眼下局势,就算逃得出这里,也逃不出皇宫,最终还是难逃被捉回来的下场。 这一刻,程娇娥突然真切地体会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句话究竟是何意义,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去想对策、去想待会儿如何才能够让自己顺利脱身。 她心里清楚,自己待会儿要见到什么人,同时强制性地把心里的恨悉数藏起来,她在心里对自己反复重复: “我只是程胥手底下一个小掌柜的女儿,和他同姓,往远了算,勉强算是本家而已,根本没有除此之外的任何联系,丝毫没有!” 就这样,一直到她被强行拖到寝殿外,女官给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她才被放开: “程侧妃,到了,您自个儿先进去吧。” 程娇娥勉强挤出来一副笑脸,深呼吸两口气,才忐忑地抬脚往垂满了轻纱的寝殿里走,她第一只脚迈进去,便不由扫视起四周。 第237章 否认认识 她在寻找应颖,应颖同样也在看她,俩人目光交汇到一起的那一瞬间,同时楞了一下,应颖先心虚地错过视线,程娇娥在尽量短的时间里,迫使自己平静下来之后,恭敬地朝明熙见过礼。 “起来吧。” 已经从梳妆台前,挪到主座上的明熙居高临下地瞥着她,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一遍,视线转移到应颖身上,开门见山直接问: “你可认识她?” 程娇娥心“咯噔”一下,脑子顿时紧张地“嗡嗡”响,刚想开口打算应颖的回答,反听见她以疑惑的语气说道: “并不认识,娘娘,这位是?” 不是预期中肯定的答应,程娇娥和明熙皆是惊诧的一愣,一瞬间,千万个念头在俩人心中同时闪过。 程娇娥想的是,她为何否认? 明熙想的则是,这怎么可能?怎么会出错! “你再仔细瞧瞧,你真的不认识她?”明熙不甘心地重复道。 应颖真的装出仔细打量的样子,好一会儿,她依旧困惑地蹙眉摇头:“民女自从来到京城之后,便长居于七皇子府内,京中闺秀所识不多,确实不认识这位贵人。” “她不是贵人,是从荣城来的!”明熙不悦道。 程娇娥心里擂着鼓,应颖依旧困惑摇头否认:“民女虽然在荣城待过一段时间,但是去投奔亲朋的,那段时日里,除了朋友府邸,未去过别处,所以并未见过这位小姐。” “你没在程府见过她?” 应颖摇头。 明熙本神采飞扬的脸一下拉得老长,程娇娥此时已经笃定,应颖不会揭穿自己。 虽然不明白她为何要帮自己,但程娇娥还是暂时承了她这个情,借坡下驴问:“不知贵妃娘娘您召我来所为何事?” 明熙不高兴道:“没什么,我宫里今天来了个从荣城来的人,想着你或许认识,就派人把你叫来,让你俩叙叙旧,好借你思乡情,既然你二人并不认识,那你就先回去吧。” 程娇娥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让自己如坐针毡的地方,明熙一下令,她顿时如获大赦,却依旧装出不舍的样子,惋惜道: “既如此,妾身便先回去了。”临走前,又看向应颖,假装客气道,“咱们都是从荣城过来的,也算是一家人了,我就住在偏院里,姑娘你若是无事的话,可以去我那儿坐一坐,喝喝茶。” 应颖也客套地应了一声,然后虚假地目送程娇娥出去了。 程娇娥一离殿,明熙便恼怒地一拍桌子,对众人喝道:“都给我滚出去!” 在这儿伺候的人早就把她的脾气摸了个七八,清楚她这是要发火了,没有哪个愿意留下来触霉头,眨眼的功夫,殿内的人退去七八,唯有应颖还一动不动。 待无关的人退干净了,明熙才恼火地盯着应颖,喝问:“你当真不认识她?” 应颖吓得急忙跪下来:“属下确实不认识她。” “你既不认识她,为何澈儿却告诉我,你之前曾亲口告诉过他,此人便是程胥的女儿!” 若是没有昨晚的那番密探,应颖此时肯定已经被吓破胆,急忙把这一切都招了,可昨晚她和商澈已经把一切都串供好了,此时不慌不忙道: “之前那次离得远,隔了数百米,属下只远远的看见了一个背影,七皇子说她是,属下便跟着说是了,今日凑近了,看到正脸,才发觉不是。” “当真?” “事关您和七皇子的大业,属下丝毫不敢掺假。”她低着头颅,言辞恳切道,“荣城的人送来消息,昨天才到了京城,或许七皇子还没来得及告诉您,咱们的人在荣城发现程胥妻女的踪迹了。” 言外之意,程娇娥没有分身术,无法在荣城和京城同时出现,必然有一个是假的。她见过程娇娥,却又不认识这位程侧妃,显然,京城这人是假的。 明熙却依旧将信将疑,在事情没问清楚之前,她暂时没打算处罚应颖,却厉声恐吓道: “若让本宫发现你欺瞒,后果可不是你能承受的!” “属下对您忠心耿耿,绝无欺瞒。” 闻言,她没有做任何表态,而是直接让人去请商澈。商澈早预料到今日自己免不了去见明熙,做好充足准备。 他进了寝殿,先恭敬行过礼后,看向仍在地上跪着的应颖,装糊涂问:“母妃,这是怎么了?” 明熙冷着脸,质问道:“有人在荣城发现了程胥妻女的踪迹?” 这话一问,商澈便晓得应颖已经按照自己的交代把事办了,他隐隐松一口气:“是有这么回事,消息送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儿臣便打算今天亲自对您说,这不,还没来得及告诉您,您就先问了。” 如果说对应颖的话,明熙将信将疑,那么对商澈,她便是完全信任了。 “你起来吧。”确定应颖对自己没有欺瞒后,明熙脸拉得更长,这就意味着,到了嘴边的鸭子肉,再次飞了。 商澈给应颖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退下去之后,殷勤地绕到明熙背后去,一边替她捏锤着双肩,一边宽慰道: “您也别太灰心,咱们虽然眼下找错了人,但荣城那边已经有消息了不是,只要有了消息,没多久,咱们就能把程胥真正的妻女找来,到时候还怕他负隅顽抗吗?” 他又说了好一通安慰的话,明熙心里这才好受许多,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商澈才试探性地问: “眼下既然查清楚程娇娥非程胥女儿了,母妃,您打算怎么处置她?继续把她留在宫里吗?” 如果她不是程胥女儿,那么她暂时就失去了应有的利用价值,继续留在宫中也并无多大用处,可就这么放出去,明熙亦不甘心。 “她是钟离殇的心头肉。”她道。 “这个我晓得,可是钟离殇现在远在边关,咱们就算是把她关进大牢里,钟离殇也未必知道,您说是不是?” 明熙点头。 “再说了,父皇他待钟离殇毕竟不同,您如果长期把她留在宫里,只怕也会引起父皇猜忌不满。” 第238章 得不偿失 明熙歪头看他,商澈面不改色继续道:“为了一个程娇娥,提前引起父皇猜忌,未免得不偿失。” “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明熙问。 “儿臣的意思是,先将程娇娥放回去,左右她逃不出京城,只要她还在京城,就在咱们的掌控中,是否在宫中,又有什么关系呢?” 明熙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态度有些松动,但仍有不甘,却架不住商澈一直在她耳旁吹的风,许久后,终于松口: “那就按照你说的,把人给放回去?” 商澈点头:“她现在不是得了风寒吗,您以养病为借口,放她回去,至于冬衣,就让她画好了图纸,再派人送到宫里来,由宫里的女红负责给您缝制,您以为呢?” “那就这样吧。”明熙揉着太阳穴,好一会儿,终于答应。 她既然“证实”了程娇娥非程胥之女,把她继续留在宫中,的确暂时无他用,决定了放人,下边的人动作便快得很。 程娇娥才回到偏院没多久,接她进宫的那位李公公便来了。他来时,程娇娥心一突,还以为是突然又出了什么变故,直到她从李公公口中听说,明熙特意准许自己回安平侯府养病时,被巨大的惊喜冲的一愣。 见她愣住,李公公不耐烦地催促道:“程侧妃,您还愣着做什么,快收拾东西跟着咱家走啊,怎么?您还舍不得皇宫了不成?” 经他两句讽,程娇娥才反应过来,急忙跟在李公公后头朝外走。 当初她来皇宫时,是双手空空地来,现在要走,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亦是双手空空的走。 她还病着,风寒未痊愈,脑子一阵一阵地疼,心也一阵一阵地雀跃。一直等到她走出皇宫,坐到回安平侯府的马车上,还昏沉沉的,像是做了一场梦。 梦中,她被困在身后这个奢华的牢笼中,待梦醒了,便从牢笼里解脱,重新恢复自由了。 明熙身边的人还在,程娇娥不敢把雀跃表现到脸上。一直到她回到安平侯府,打发前来迎接的管家赏了送自己回来的人银钱,并把这些人送走后,她才绽放出笑意,激动地朝自己的院落走,丝毫没有注意到管家为难的神情。 一直等到她走到院门外,兴高采烈地呼喊青韵的名字时,管家才硬着头皮开口:“侧、侧妃,青韵姑娘她、她……” 程娇娥意识到什么,急忙慌张问:“青韵她怎么了?” “昨天府上的一位车夫赶马车带着青韵姑娘去顾府,在去顾府的路上,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青韵姑娘被那个黑衣人连射几箭……” “死了?”程娇娥愣住,登时有如一道响雷在她脑子里炸开,她不由假想出最坏的结局,激动地问,“人现在在哪儿!?” “车夫回来时,告诉小的,说青韵姑娘被顾小姐带走了,他没敢凑上前问,现在人应该就在顾府,至于生死……”他顿了顿,“您还是亲自去顾府看看吧。” 听到这话,程娇娥连进小院去看一眼虞嬛汐都来不及,连忙转身折出去,让管家备马车,送自己去顾府。 顾府内,顾紫苑正坐在青韵床前,焦灼不安地等待着。 昨夜青韵果然发起了高烧,饶是小丫鬟不敢懈怠地在旁边伺候了一整夜,也没有丝毫缓解的迹象。此时她已经烧得浑身像是火炉一样,多数时间都在昏睡,偶尔睁开眼,也是问程娇娥的事。 敏秀有些看不下去顾紫苑这样折腾自己,床上躺着的人真是一个丫鬟而已,一个丫鬟,何须顾紫苑耗费心力看守? 她苦口婆心地劝过两回,一直没什么作用,也只好任由顾紫苑了。 程娇娥从皇宫里放回安平侯府,在听说青韵受伤的事后,又脚不沾地地朝顾府这儿赶,她这一路紧赶慢赶,丝毫不敢停歇,饶是如此,赶到顾府时,也已经是午时。 当门房传信,说程娇娥在外头求见时,敏秀像是见到救星一样,急忙高兴地去通知顾紫苑: “程侧妃她回来了,现在正在门外等着见您呢!” 顾紫苑激动地几次确认她确实平安回来后,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下去,也肯离开青韵床边,匆匆朝门口赶,去迎接程娇娥。 姐妹俩一见面,程娇娥顾不得寒暄,先问起青韵:“我听管家说,青韵她受了箭伤,被你带回来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命是救回来了,可现在却发起高烧,高烧不退,什么时候能清醒,我也不确定。” 俩人说着话,顾紫苑带着程娇娥往青韵养伤的房间走,当她看见昏睡在床,胸口和小腿都紧紧缠着绷带的青韵,程娇娥不由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她一定是为了我,才伤成这个样子的。” 想起青韵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怀里抽出信交给自己,哀求自己一定要去救程娇娥,在自己答应后,立马再次昏过去,顾紫苑鼻子也是一酸,同样自责道: “娇娥,是我对不住你。” 程娇娥诧异地看她,见她一脸自责,勉强挤出笑容,宽慰道:“怪不得你,毕竟你对我和七皇子之间的事毫不知情,再说,我能顺利出来,一定是你从中周旋,是吧?” 敏秀心疼顾紫苑,当即接话道:“我家小姐她昨晚看过您留下的信,连夜就去了七皇子府,甚至为了救您,不惜以死相逼,程侧妃,她对您可是真心实意。” 闻言,程娇娥不由动容,但顾紫苑还是忍不住自责: “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的恩怨,如果我早知道的话,当初他套我话时,我一定不会说出你的真实身份,都怪我,都怪我!” 程娇娥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自己的真实身份竟然是顾紫苑泄露出去的,眼见顾紫苑自责更深,她急忙接着宽慰: “怪不得你,我动了他的左膀右臂,应颖和魏祁都认得我,就算你不说,他早晚也能查到,不过早一时晚一时而已。” 第239章 以死相逼 程娇娥又费心宽慰了好一会儿,末了说道:“你也无需自责,这回要不是你以死相逼,商澈万不会和应颖合谋,撇清我和我爹之间的关系,让熙和皇贵妃放我出来。” 直到此时,她才终于理解为何应颖在和自己对峙时,会矢口否认,她还以为是她突然良心发现,觉得有愧于自己,内心不安,才会否认,原来是因为顾紫苑的以死相逼。 得她这句话,顾紫苑心里才好受许多,但敏秀却像是偏要让程娇娥知晓顾紫苑的牺牲和情谊,再次插嘴强调道: “我家小姐对您确实情深义重,程侧妃,您或许还不知道,我家小姐她和七皇子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下月初六。她因为您的事,昨天和七皇子大闹一场,势必会和七皇子之间发生嫌隙,将来……” “敏秀!”敏秀的话还没说完,顾紫苑便不高兴地呵斥打断她的话。 “小姐……”敏秀心有不甘地看着她,却遭了顾紫苑一记白眼,她漠然道: “这儿暂时不用你伺候了,娇娥她一路舟车劳顿,到现在肯定还没用午膳,你去厨房那儿看一看,若是午膳做好了,便差人端过来。” 敏秀只好不情愿地退下去,一些话虽然烂在了她肚子里,但她的目的已然达到了。顾紫苑脾性好,或许甘愿默默地为程娇娥奉献,她却不想。 她要让程娇娥知道顾紫苑为她付出了什么,记住自家主子的情意。 程娇娥目送她离开后,才吃惊地看着顾紫苑,难以置信地问:“下月初六,你真的要和七皇子成亲?” 顾紫苑苦笑着点头:“本来打算过两天就去安平侯府拜访,并且亲自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的,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竟然突然出了这种事。” “你……”程娇娥张嘴支吾半天,才不确定地问,“那些事你都已经知道了,现在你还想嫁给七皇子吗?” 见她沉默,程娇娥以为她不愿,连忙道,“你如果不愿,我可以想办法帮你退了这门婚事!” 顾紫苑苦笑摇头,她轻轻抓住她的手,哀叹道,“说实话,七皇子他待我确实很好,哪怕我要星星、要月亮,他也一定会想法设法地摘给我,若不是看到你留给我的那封信,我真的不敢相信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说着,她哽咽一声,“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昨晚一夜都没有睡,想咱们之间的事,想我和他之间的事,想以后咱们的关系该如何共处,有时候想着想着,就会情不自禁地落泪,娇娥,你不知道,我是多么喜欢他。” 她用衣袖擦一下眼角,“虽说我是顾家的长小姐,但我自打六岁起,便流落民间,哪怕到现在,质疑我身份的也大有人在,瞧不起我,觉得我是乡下出身的,也大有人在,可七皇子他没有,我感觉得出来,他待我的情意是真的。” 如果不是真的,她又怎么敢以死相逼?不过是笃定,以自己的性命相挟,他一定会妥协。 顾紫苑对程娇娥心中有愧,难道对商澈,她就坦然无愧了吗?她亦有愧。 程娇娥隐约明白了什么,不确定地问:“你还是坚持要嫁给他,是吗?”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反抗不得。再者,我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他,如果一开始就推拒了这门亲事,倒也罢了,可到现在,我已然舍不下了。” 她哭着,以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姿态也卑微极了,害怕地问:“娇娥,你会不会怪我?我知道我不该,他害了你一家,他有罪,你是我的金兰姐妹,我不该喜欢他、不该嫁给他,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娇娥,你会怪我吗?” 程娇娥心也一阵阵痛着,她看着此时这个本该高高在上的世家小姐,在自己面前,却近乎卑微到了尘埃里,饶是再冷再硬的话,也说不出口。 “我能怪你什么呢?”她近乎于自嘲,“婚事是你的父亲自幼便给你定下的,这事儿我也一直瞒着你,你被蒙在鼓中,什么都不知道,无知者无罪,我又能怪你什么呢?” 她的眼眶亦开始湿润,“那些对我不住的事,都是七皇子和熙和皇贵妃做的,一件都和你无关,你全部不知;你和七皇子本就有婚约,如今两情相悦,你不愿丧失这段姻缘,合情合理,我也无法怪你。” “我只是替你担忧。”她吸了下鼻子,顿了顿,“七皇子待你的真心,我瞧得出来,只要他待你好,我也能安心,可我就是担心熙和皇贵妃,她蛇蝎心肠,我怕她欺负你。” “不会。”顾紫苑笃定地摇头,“我回到京城亦有段时日,依然不是当初那个无知少女。我父亲乃是青衣侯,虽不敢说权倾朝野,却也手握重权,眼下正是皇子争储之时,他们还要依仗我父亲的势力,所以并不敢欺辱我。” 她这么一说,程娇娥才惊觉,顾紫苑和自己是不同的。 自己在京城无依无靠,她却有顾家作为支撑,只要顾家一日不倒,就无人敢随意欺辱她,这是她的底气。 她看着顾紫苑,这个虽然依旧心善,却再也不像之前那么怯弱的少女,一时间感慨万千。许久后,她露出一个笑容: “如此就好,如此就算你嫁给七皇子,我也放心了。” “你真的不怪我吗?”顾紫苑依旧不安。 “不怪你,你是你,七皇子是七皇子,就算我和他之间有再大的仇恨,只要我们彼此不做对不住对方的事情,就永远是最好的金兰姐妹。” 闻言,顾紫苑心里的那颗大石头终于落下来,她长长舒一口气,这才问起程娇娥这几日被软禁宫中,是否被刁难过等。 姐妹俩叙了一会儿旧,敏秀指使着人把午膳送过来。她们坐在一起,都心有灵犀地刻意避开和商澈有关的话题,看似和谐,实则各自百感交集地吃了一顿中饭。 第240章 昏迷不醒 中饭过后,青韵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顾紫苑本打算让她继续留在自己家中养伤,但伤病好了七八,再由程娇娥接回安平侯府,程娇娥却认为,青韵毕竟不是顾家的人,一两日也就罢了,时日久了,恐怕遭人厌倦,坚持要带她回去。 她脾气倔,顾紫苑拗不过,只好让丫鬟从自己房里抱出两床厚实的鹅绒被褥,铺到马车里,把马车铺的松软极了,才让两个家丁小心地把青韵抬上马车。 程娇娥和她说了两句关怀的话后,也紧跟着坐上马车,差使车夫回安平侯府。 回去的一路,车夫赶车的速度显然慢了很多,程娇娥生怕路上颠簸,把青韵的伤口再颠簸开,让车夫驾车小心再小心、仔细再仔细,宁可慢一点儿,也要稳当。 她坐在青韵旁边,看着青韵因失血过多而面无血色的面容,眼眶忍不住湿润,她抓着她的手,她从头到脚都是烫的,烫的程娇娥担忧不已。 程娇娥本以为,自己去了皇宫,留在宫外的青韵,至少是安全的,却没想到,她竟被自己连累的险些丧命。 好不容易到了安平侯府,她差使这人小心地把青韵抬到担架上,抬进家门。刚进家门,管家一听说她回来,便慌慌张张地急忙赶过来了,一瞧见程娇娥,就像是看见救星似的,忙道: “侧妃,您可算是回来了!夫人这两日不见你,也不见青韵,闹得厉害,您快去瞧瞧吧。” 一听说虞嬛汐正在闹,程娇娥吩咐下人把青韵小心地抬进房间后,慌忙朝虞嬛汐的房间奔,她奔到院外,还没进门,就听见虞嬛汐大声嚷嚷着喊: “娇娥!娇娥!” 她一进门,就瞧见虞嬛汐正在院子里奔着,一干丫鬟紧张地在后面追,既怕她出什么事,又怕自己如果挨得太近,惹她情绪激动,不小心再出什么事。 虞嬛汐的鬓发散乱着,一看就是今儿没有好好梳洗,衣服也凌乱,她奔走的时候,瞥见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程娇娥,那样子,活像是孩子见到阔别已久的爹娘似的,嘴巴一撇,泪水立马淌出来了: “娇娥,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都不要我了。” 程娇娥心又是一酸,急忙奔过去,轻轻地抱着她,边轻拍着她的背部,边安抚道:“娘,别哭,别哭昂,我只是临时出去了几天,你是我的亲娘,我又怎么会不要你呢?” 她既难受,又高兴。 高兴的是,虞嬛汐终于记得自己了,这说明她的病已经在逐渐好转;难受的是她现在依旧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让人放心不下。 她轻声哄了很久,虞嬛汐的情绪才平稳下来,情绪平稳之后,她让下人打了一盆热水,亲自给虞嬛汐洗了手脸,重新梳理过头发后,已是傍晚,又伺候着她用过晚膳,睡下之后,已是心力交瘁。 饶是如此,程娇娥还是去看了青韵一眼,听负责照料她的丫鬟说,傍晚大夫来过一趟,喂了一碗汤药,烧已经退下不少后,才算是放下。 重获自由的第一天,程娇娥非但没有体会到想象中的轻松惬意,反而身心俱疲。 是夜,她洗漱过后,宽衣坐到床上,床头点着灯,她手拿着这两天积压的信,信是从边城送来的,落款人是钟离殇。 得知他已经顺利到了边疆,并从他信中的描述中,程娇娥想象着边疆和京城迥然不同的风貌,唯有这一刻,她是轻松的,轻松里夹杂着向往和相思。 临别之前,二人之间的心意既然已经互相表达,程娇娥在回信时,对自己的思念也丝毫不加掩饰,她隐去自己被“请”入宫一事,只尽量挑喜事、有趣的事,向钟离殇诉说着。 至于从刘太医那儿打听到的蛊医,以及连英无意间发现的,明熙竟然暗中服用处子血一事,她犹豫再三,还是没写入信中。 倒不是怕给钟离殇添堵,而是怕这封信在半路中被人截获,不该走漏的消息外泄。并且她也相信,连英是钟离殇的人,这件事,就算是自己不说,连英也一定会想法设法地给钟离殇信儿。 回完信,她把干了的信纸塞进信封里,信封上滴蜡,之后才躺到床上,头一沾枕头,几乎立马入睡。 这些天,她在皇宫里,终日惶惶不安,现今回到了安平侯府,心安了,这一觉自然就睡得十分踏实,直到次日日上三竿,才将将睡醒。 她醒来时,青韵已经醒了。 青韵醒来的一瞬间,瞧见眼前熟悉的人、熟悉的事物,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安平侯府,忙抓住照料自己的小丫鬟问情况,当听小丫鬟说,程娇娥已经平安回来时,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来。 天知道,在她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做噩梦,各种各样的梦,这些梦唯一有串联的,就是它们全部和程娇娥有关,结局又不约而同地差强人意。 她身上有伤,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伤到的又是胸膛,哪怕是从床上坐起来,也要人帮衬。 在丫鬟的帮衬下,青韵吃了两个包子,喝了一碗米粥,巳时,又把汤药喝了,便又忧心起程娇娥。 她忧心刚起,迟起的程娇娥推开她的房门,瞧见她不但醒了,而且已经坐起来了,惊喜地问: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儿?” 青韵见到她,喜极而泣:“奴婢怎么样不要紧,倒是小姐,您这段日子,在宫里头可有受苦?他们可难为过您?怎么入宫第一天,就得了风寒?” 瞧见她自己一副伤体,仍不忘关心自己,程娇娥心里一阵感动,答道: “要不是故意把自己弄生病,我哪能见到公里托的太医,并让刘太医传出话来。你放心吧,明熙只是把我软禁在一座偏院里,我身份上起码是安平侯侧妃,所以她并未过多难为我。昨天应颖进宫,她一听应颖说,我不是我爹的女儿,明熙就立马把我放出来了。” 第241章 出宫 她这话虽然说的绕口,但是青韵却听懂了。 青韵前日去见的顾紫苑,第二天,程娇娥就毫发无损地被明熙放出宫,具体是谁的功劳,青韵心里也清楚得很,她感激道: “这事多亏了顾小姐,小姐,咱们一定得好好地感谢她啊!” 她一提到顾紫苑,程娇娥缄默一会儿,沉闷道:“紫苑她马上就要和商澈成亲了,你知道吗?” 青韵的反应,和程娇娥刚从敏秀那儿得知这个消息时,如出一辙。 “什么时候?” “下月初六。” 闻讯,青韵亦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问道:“没想到顾小姐竟然这么快就要成亲了,也不知道俩人会不会因为这事产生什么嫌隙。” 这也正是程娇娥所担心的,但她再担心,又有什么用呢,这事儿,她丝毫也插不上手、帮不上忙。只能寄希望于商澈对顾紫苑的喜爱,足以让他刻意忽略掉这件事。 主仆俩相互叹了一会儿气,程娇娥嘱咐青韵这段时间好生休养着,拢共待了不到两刻钟时间,就被传话的下人叫出去了。 原来是食味居的张掌柜来了。 她被明熙借制作冬衣为名,软禁在皇宫中,人们只当织罗裳受到了皇贵妃的赏识,谁也想不到也猜不出真正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张掌柜不晓得看似平静的几天,程娇娥终于经历了多大的波折忐忑,所以他来,既不是探望,也不是慰问,而是为了酒楼的事。 程娇娥在前厅里接待了张掌柜,她现在实在是没有太多的精力投入到生意当中,她听张掌柜简单说完对面酒楼近几日的动静之后,分身乏术地让张掌柜多操持费心,客客气气地送走他之后,坐在椅子上,托腮沉思着。 许久,她才回神,勾勾手指,示意代替青韵陪伴在自己身侧的连英附耳上前,道:“我在宫里的时候,问过刘太医,根据刘太医说的,我怀疑明熙吸食处子血,很有可能和苗疆蛊医有关。” 连英并未流露出任何惊讶的反应,漠然答道:“侧妃您放心,这件事,属下已经密信告知于主人,也已经去联系京城的情报组织,去探查消息了。” 程娇娥讶异于她的动作迅速,追问道:“查的怎么样?” “暂时还没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一旦有消息,属下立刻通知您。” 心知这事要查彻底,需破费功夫和心力,程娇娥只象征性地催促了一句,就又头疼地揉起太阳穴,连英面无表情地提醒道: “管家说,裁衣的师傅们昨天也来问您了,还有您之前吩咐他去找的,制作香膏的原料,也已经找到了。” “那我去看看。”程娇娥右手撑着桌子站起来,颇为无奈地朝外走的同时,让人备车。 她的风寒还没有好,身体抱恙,精神也稍稍有些虚弱,但再虚弱,该做的事,依旧一样不能落。 以往织罗裳都是青韵盯着的,眼下青韵卧病在床,不能操劳,故而程娇娥先去了织罗裳的作坊。 作坊的大门紧闭,大大的宅院,从外面看起来,俨然就是一座普通的民宅。 程娇娥下了马车,敲响宅门,少倾,大门打开一条缝,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那人见到程娇娥,惶恐地连忙把门打开,笑呵呵地请她进来: “您从宫里回来啦?” 程娇娥亦笑着点头算是回礼,却并未和这小厮多说什么,她径直朝里走,走进后院,便瞧见后院的门全部打开了,好让阳光透进去,绣娘们皆埋头绣着手里的活儿。 她之前只招了三个绣娘,可后来决定在织罗裳里上一批平价衣裳后,工作量加大,工人们明显赶不出来活,于是在青韵的操持下,又招了六个绣娘,专绣平价的衣裳。 她们的手艺稍次,月钱自然也不如钟离殇特意从江南请来的绣娘多,在听过她们的抱怨后,程娇娥干脆生了个法子——计件。 计件,顾名思义,就是以件数计算她们的工钱。月钱五两,每绣一件衣裳,再多加五百文的工钱,完全就是多劳多得。如此一来,少了许多抱怨声。 当然,为了防止她们以次充好,程娇娥又特意调了一个人专门来查验她们的绣品,若是绣的不好,哪怕是绣了一整副的布面,也拿不到分文。 这些绣娘们为了养家糊口,个个勤奋得很,恨不得把脑袋扎进绣布里,却又丝毫不敢出错,生怕自己功夫白费。 她们醉心于刺绣,并不管来的是什么人,听见脚步声,抬头好奇看的人都很少。程娇娥凑近,看了几个人绣的衣裳,见她们绣的都十分不错,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这才问: “我听府上的下人说,刘管事去府上寻我了?” 小厮忙答道:“您之前让做的那批衣裳,第一件样品已经出来了,刘管事想拿给您瞧瞧,您要是觉得满意,咱们就开始批量制作了。” “我瞧瞧。” 闻言,小厮忙把她往最后那一重院子领,正巧和得到消息,匆忙来迎的管事迎面撞上。 她时间紧凑的很,只是简单地和刘管事寒暄了几句,便直奔正题,刘管事忙让人去取样品来。 趁着取样品的功夫,他笑吟吟地亲自给程娇娥倒了一杯茶,忍不住好奇,问道:“小的听说,熙和皇贵妃前两日特意召您入宫,想让咱们给她做两身冬衣,是真的吗?” 他既好奇,又期待。 试想,明熙是何等的身份,若是能够给她做两身冬衣,得她一声称赞,哪怕只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很快也能声名鹊起! 若是有机缘,说不准还能够得到她的青眼,进宫谋上个职位,虽不能说平步青云,却也勉强算给自己家门脸上贴金了。 程娇娥晓得他这点儿小心思,坦白道:“皇贵妃她确实要我给她设计出两身全新的冬衣,但只要设计图,师傅还是要用宫里头的师傅。” 刘管事隐隐有些失落,讪笑道:“这也是好事。” 第242章 好事 确实算得上一件好事,起码这件事传出去,能给织罗裳门脸上贴一层金。试想,连当今陛下最喜爱的熙和皇贵妃都对织罗裳里的衣裳青睐有加,其他公族贵人们又岂会落于人后? 人都是喜爱跟风的,只要这个风一吹起来,那么在那些王侯权贵眼中,织罗裳就会变成炙手可热的存在,何愁生意冷清? 程娇娥笑着和刘管事扯了两句话,样衣便送来了。 到了秋冬,袄裙便是人们最喜爱、最常见的服饰之一,程娇娥让工匠们做的第一批平价冬衣,正是袄裙! 这批袄裙有两种配色,粉白以及青绿,小厮拿来的这件样衣,则是粉白的配色。 它用的是上等的云锦,既厚实又美观,上襦是乳白色的,包边则用的粉布,和粉色的下裙呼应。 上襦下摆和袖口皆绣着对称的云鹤纹,相较于精致的上襦,下裙的绣纹便要简单的多,简单却不失美丽。 和传统的袄裙不同,在设计上,程娇娥一贯地采用了自己偏爱的收腰设计,将女子纤纤一握的腰身恰如其分地勾勒出,令人眼前一亮。 她仔细瞧了样衣的做工和纹绣,都觉得满意后,派小厮去随意找了位身材合适的绣娘过来。 正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再加上小厮找来的这名绣娘相貌本身就好,好衣裳往她身上一套,她掀开门帘,从里屋走出的一瞬间,顿时把程娇娥的目光吸引过去! 这身行头穿出去,再加上一支好些的首饰,就算说她是名门望族里出来的大家闺秀,怕也有人相信! 小厮更是看得挪不开视线。 在程娇娥的要求下,这名绣娘羞涩地原地转了一个圈,程娇娥手托着下巴,以审视的目光仔仔细细打量她一遍后,由衷地称赞道: “不错!” 得她一句称赞,刘管事心里的大石头落下来:“那就按照这个来?” “就按照这样来。”她笑着,问,“最快什么时候可以把第一批衣裳做出来?” “布料都已经裁剪好了,只要绣娘那边一出活,裁缝那儿快得很。”他大约估算了一会儿,保守道,“半个月?” 天气一天比一天寒,眼下市场上已经在成衣铺在卖御冬的衣裳了,半个月后,虽然正值冬至,但程娇娥还是觉得晚了些。 “尽快吧。”她催促着,开始往外面走,刘管事急忙追着相送,在出去的这段路上,她又嘱咐了刘管事一些必要的话,譬如说活一定要精细、待工匠们不得苛刻等,出了大门,坐上马车,又直接去找王霞云。 她先去了王霞云制作香膏的作坊,得知她不在,又去了娇颜苑。 不知是否和碎玉轩私底下的小动作有关,不过小半月的光景,娇颜苑里的客人相较她上次来时,足少了近一半,虽然现在也算得上景气。 王霞云依旧不在娇颜苑中,她问了店里的伙计,才知道她已经一连好几日,白日不来胭脂铺了,倒是每日傍晚近打烊时,她会来瞧一眼账本。 程娇娥瞧了一眼现在的时辰,认为留下来等着,过于耗费时光,遂知会伙计,让他见到王霞云,转告其一声,让其到安平侯府去见她。 伙计不敢疏忽她派下来的差事,连忙答应。她转身欲走,在将卖出娇颜苑的门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折回来,补充道: “让王姑娘去的时候,把账本也一并带去,包括今日的。” 再得伙计一声应,程娇娥才安心地出了娇颜苑。出门的一瞬间,她倒是想过再去食味居里瞧一瞧,但转念又一想,顾明贞新的酒楼还未有什么动作,酒楼的业务,自己又不如张掌柜熟悉,就算是去了,也无用,遂作罢。 她风寒未好,虽吃了几日的汤药,但在宫中时,并未好好地吃药调养,熬到现在,仅有的体力算是彻底透支了。 一坐上马车,把马车上备着的松软的鹅绒被扯过盖到身上,程娇娥头一抵到车身上,眼皮重的就再也睁不开。 马车摇摇晃晃的,倒也算稳当地一直驶到安平侯府外,程娇娥才被连英叫醒。 她忙碌了一天累了个精疲力尽,只去看了虞嬛汐一眼,便抵不住身体的困乏,喝了一碗滚烫的白开水,躺到了床上。 她的头一沾到枕头,几乎立刻就入梦了。这一梦,就直接梦到傍晚,王霞云按照她的吩咐登门时。 王霞云是个机灵的人,程娇娥只说了让她带账本,她却直接抱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过来,箱子里除了账本外,还有自织罗裳开业以来,所有进账的银钱。 它们有些是整的银票,但大多数,还是沉甸甸的白银铜钱,王霞云一个弱女子,抱它抱得吃力得很,但依旧稳稳地抱着,生怕被别人抢去。 程娇娥被小丫鬟推醒时,一听说王霞云已经在前厅里候着了,连忙披上外衣和大氅,用丫鬟递来的,早已经湿好的毛巾擦了一把脸,便匆匆朝前厅走。 她下午睡了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的,竟觉得比入睡前还要难受。 王霞云见到她走进门,才敢把怀里的箱子放到桌子上,盈盈一拜:“侧妃。”起身时,瞧见她苍白的面容以及略微沙哑的嗓音,关怀问: “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受了寒而已。”程娇娥不以为然地摆摆手,示意她重新坐下,“你可用过晚饭了?” “我傍晚去到娇颜苑,一听说您来了,让我拿着账本来见您,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还未来得及用。” “那正好,我也还没用晚饭,咱们一起吧。”程娇娥看向旁边伺候的小丫鬟,小丫鬟立马机灵地道: “奴婢这就吩咐厨房,将饭菜送到侧妃您的院子里去。” 程娇娥点头,示意她去之后,裹了裹身上的大氅,适时一阵晚风从敞开的门里灌进来,吹得她一个哆嗦,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这儿还真是冷。”她嘟囔一句,笑看向王霞云,“不如去我那儿吧,我那儿已经烧上炭火了,暖和得多。” 第243章 步步为赢 王霞云刚想客气,忽然听见程娇娥一声“阿嚏”,懂事地立马点头答应。 她跟在程娇娥的后头,一路上俩人只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寒暄着,一直进了她的庭院,在她的卧室里坐定了,才提起正事。 程娇娥说话的时候,王霞云目不转睛地盯着榻旁精致的炭盆,炭盆是铜制的,刻着精美的浮雕,足有脸盆大小,炭火烧得旺旺的,给寒冬里的人们增添些许暖意。 这样的炭盆,在程娇娥这间不大不小的卧室里,拢共有五个。 四个角落里各一个,再加上榻前的这个炭盆,它们把程娇娥的房间烘得暖洋洋的,寻不见一丝寒气,如是春天。 “我找你来,其实主要是有两件事。”程娇娥开门见山,“咱们娇颜苑不是缺制作香膏的原料吗,连英上午告诉我说,新的花田已经找到了,这儿没有人比你更懂和花打交道了,所以我想请你亲自去看看。” “这是自然。”王霞云应道,“想要调制出好的香膏,原料尤为重要,丝毫不容马虎,我的确应该亲自去看一看。那第二件事呢?” “紫苑马上就要和七皇子成亲了,我乃家中独女,只有她这一个金兰姐妹,所以想要送给她一份嫁妆。” 俩人之间是姐妹,按照礼俗,程娇娥免不了随上一份不菲的份子钱,但嫁妆却大可不必。 王霞云虽认为并没有这个必要,但她却并不是一个多事的人,她主动把放下手边的箱子搬到桌面上,不待程娇娥开口,先道: “这里面是账本和咱们娇颜苑开张以来,所有的进账,您过目,咱们娇颜苑的收益还算可观,用这些钱来给顾小姐置办嫁妆,应当是足够了。” 她如此懂事,程娇娥不免喜欢地冲她一笑,也不客气地直接打开箱子,拿出账本来,让丫鬟拿了个算盘过来,开始仔细核算上面的数目。 到今日,账本已经有四本了,每一本都有一指厚,这样多的帐,饶是做了几十年的账房先生,也得核算上半天不可。 王霞云坦然无愧地看着她翻看着账目,开口道: “今日天晚了,侧妃您有生了病,先把它们放到一边,等到明天再仔细核算也可。” “我只趁饭菜送来之前看一看。” 程娇娥应着,只见她一目十行,算盘在手里打的亦是飞快,看得王霞云不由犯嘀咕,暗道,“这样看帐,能看明白什么?”尤其是她竟然还一边算账,一边同自己说话,却并未言语什么。 俩人说着闲话,说着说着,便扯到了那位林小姐,当程娇娥听说,王霞云已经和那位林小姐见过面,并且相谈甚欢时,不由好奇问: “你可问过她是哪家闺秀?” 王霞云摇头:“提了一句,但她含糊其辞地盖过去了,想来是不愿多说。但听她的谈吐,的确像是大家闺秀,亦深谙调香之道,我很佩服。” 能在调香上得王霞云一声佩服,程娇娥不禁讶异,但她并未多问,不动声色地下一句就把话题转向了别处。 厨房里的饭菜是早就做好的,一直热着,故而送来的并不慢。 程娇娥把账本翻了十页左右,饭菜便送来了,她把自己看到的地方折了个角,好明日接着看,然后开始热络地张罗王霞云一起用膳。 王霞云拘谨地用过晚膳,起身欲告辞,程娇娥又留道:“天色这么晚了,我怎放心让你一个女儿家自己回去,左右现在府上只住了我一个,空荡得很,你今晚便留下吧。” 她再三推辞,却挡不住盛情难却,只好留下来。 安平侯府内旁的不多,闲置的空房倒多得很,丫鬟很快收拾出一间来,好供王霞云住进去,程娇娥则把她留下来继续陪自己说话。 她是个聪明人,在说话时,又提起王霞云带来的那些银两,为了宽她的心,道: “你是咱们自己人,我也不怕告诉你,当初我开娇颜苑时,借用了紫苑的名义,为了答谢她,我答应分出一成的红利作为她的报酬。” “娇颜苑里,她有一成红利,你有一成红利,再发去伙计们的月钱、缴过税,剩下的钱,才是我的。” “当初哥嫂让我来时,就是为了报您的恩的,我不要您的红利。” “那可不行,说了一成,就是一成。”程娇娥坚定道,“待明日我对过账,该你拿的红利,我一分不少地派人送到你手上,再留出一部分钱用作娇颜苑的基本运作,其余的钱我打算全部拿出来,给紫苑做嫁妆,你意下如何?” 程娇娥秉持着的是和王霞云商量的态度,大抵是觉得,她拿着红利,也算得上是娇颜苑的半个东家,有说话的资格。 王霞云心里却明白,自己虽拿着红利,说到底,也是一个帮衬的伙计,程娇娥给自己情面,自己还能说两句话;若不给,便只比卖货的伙计强上一点儿,哪里有资格去干涉程娇娥的事。 她识趣又聪明地说道:“顾小姐是您唯一的姐妹,您待她好,想给她备一份厚礼,是应该的。但以顾小姐的身家,银钱若是少了,只怕顾家会瞧不上,不若您把我的那份红利也一并拿去吧,就当是我的一份心意。” “那些银子,你还是自个儿留着吧。”程娇娥把那句她并不差这一点儿银子藏在心里。 她打算给出去的,本就是自己的东西,本是不用向王霞云知会的,但她寻思着,这钱到底是从娇颜苑里出去的,怕王霞云计较,才说上这么一说。 见她如此懂事,程娇娥不由放心。她开心地拉着王霞云的手,有些亏欠似地许诺道:“织罗裳里马上就会新上一批冬衣,有几款颜色质地都和你非常相称,待衣裳做出来了,你尽管去挑,我送你。” 王霞云晓得织罗裳里的衣裳价格有多昂贵,喜得连忙感谢,却被程娇娥揶揄: “我把你也当成是姐妹,你却跟我如此客气,拿我当外人了?” 第244章 契机 娇颜苑里的存货已然不多,寻找新的花田已是刻不容缓。 那日,娇颜苑里的伙计寻青韵不成,又去找了王霞云,提及自己的远亲有二亩花田,王霞云去他那门远亲家中看过,花是极其普通的品种,养的也不好,花朵小,香味淡。 现在安平侯府里的伙计找到了新的花田,王霞云一刻也不愿耽误,第二天早早地就辞别了程娇娥,让侯府里的下人领着,带自己去看新的花田。 程娇娥倒想亲自翻一翻娇颜苑里的账,但架不住她昏沉沉的脑袋,翻了两页,实在力不从心后,便把账本丢给了府上的账房先生。 她风寒未愈,该像青韵一样,也好好地在床上躺着修养,却又实在是睡不着。 巳时,喝过汤药,程娇娥索性亲自磨墨铺纸,开始提笔替明熙设计新的冬衣。 不管这两身冬衣,明熙是否真心想要,她贵为皇贵妃,已经开口了,程娇娥又应承下来,那在表面上,这两身冬衣都必须要做出来! 既然要做,程娇娥就决心要把它做好。 不论自己和明熙之间有何恩怨,对于织罗裳来说,这是一个契机,一个可遇不可求的契机! 她恨明熙,但这并不妨碍她把明熙当成是织罗裳的踏脚石,只要这块踏脚石垫好了,往后织罗裳在京城,便会如日中天! 至少在下一个敢于创新,并且创新能够得到名人青眼之前,无人能够撼动织罗裳的地位。 安平侯府的账房先生是个老账房了,笔笔帐都算得又快又稳当。本以为这些账得花上两天功夫,晌午刚过,账房就亲自把账本送还回来了。 胭脂铺里的伙计们都清楚,这家铺子名义上沾着顾家的长小姐,实际上的东家是安平侯府的侧妃,不管是顾家还是安平侯府,哪一个都不是他们得罪得起的。 正因为不敢得罪,他们亦没有在账目上作假的胆子。 账房先生核算过账目,分文不差,他生怕程娇娥看不懂账本,在将账本送回时,顺便亲自报了报上面的名目以及各种开支、进账等。 除去开支、伙计们的工钱以及原料费,自开业至今,娇颜苑累计盈利三千余两。 和程家偌大的产业比起来,三千两或许不多,但和其他胭脂铺相比,却绝对不少! 程娇娥简单算了算,将王霞云的分红撇去,她还得两千九百四十七两,而王霞云的分红,则三百出头,不到四百两。 她大方地直接从箱子里拿出四张一百两的银票来,单独放到一边,又拿出一部分银钱来,好供娇颜苑日常运转,剩了两千五百两银子在箱子里。 管家派人找到的新的花田距离京城有七十里路,只是往返都需要一日,今儿王霞云就算回得来,回到京城时,也该是后半夜了。 她把那些钱放到首饰盒里,盘算着明儿个,待王霞云回来,再派人把这些钱给她送过去。 时距婚期更紧,这日傍晚,敏秀便亲自把请帖送到了安平侯府。她将请柬递给连英时,问了问青韵的情况,得知她高烧已经退下,安心不少。 连英是个不同人情世故的,她在门口接的请柬,连一句喝茶都不曾让,敏秀寒暄完,踌躇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到底是什么都说出口,只留下一句: “我家小姐盼望着能在出嫁前,再和程侧妃促膝长谈一次。” 请柬送到程娇娥手中时,敏秀已经走远了,她看着手里大红的硬纸,纸上烫着金,打开请柬,是顾紫苑亲自书写的,娟秀的簪花小楷,字如其人。 她盯着上面的一笔一划,心里有些难受。 虽然谁都没有说,但程娇娥分明敏感地觉得,有什么隔阂在她们姐妹间产生了,那是一堵墙,是顾紫苑给自己立的一堵墙。 她盯着请柬良久,最终把它也妥帖地压在首饰盒下,去见了青韵。 青韵仍在床上歇着,她见程娇娥来,慌忙就要从床上坐起来,被程娇娥连忙拦住: “你身上还有伤,这些俗礼全免了,快在床上躺好!” 饶是如此,青韵还是往上挪了挪屁股,倚在架子床上,惶恐地问:“小姐,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来瞧瞧你。”她温柔地盯着青韵缠满绷带的胸口,感叹道,“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也不必受伤。” “我受的心甘情愿!”青韵连忙道,“您是我的主子,为了您,哪怕是赴汤蹈火,青韵也在所不辞!更何况是这点儿小伤呢。”说着,她呵呵傻笑起来,引得程娇娥也笑两声。 她虽笑,却是苦笑。 她怜悯又亏欠地捋了捋青韵散在额前的鬓发,道,“我今天让账房查了娇颜苑的帐,共盈利了三千多两银子,这些钱刨去王霞云的红利和一部分必需的日常开支,我留下两千五百两银子,打算用来给紫苑置办嫁妆。” “您给顾小姐置办嫁妆?”青韵不免惊讶,“嫁妆,不都该是娘家父母给置办吗?” “金兰姐妹就不行啦?”程娇娥假意轻松地反问。她信任青韵,在青韵面前,难得地不藏心事,顿了几秒,便坦白道: “我去顾府接你的时候,和紫苑聊了几句,她表面上看似没事人,可心里还是介怀七皇子的事,她性格纯善,将七皇子的过错全部都揽到自己身上,我虽宽慰了她,但我感觉得出来,她还是觉得对不住我,心里的那道坎还是迈不过去。” “您是想,您给她置办一套厚重的嫁妆,好用实际行为证明,你确实没有牵连怪罪顾小姐?” 程娇娥点头:“还是你了解我。” “那奴婢跟您一起去。” 如果青韵没受伤,她必然要带上青韵,但现在她不止胸口中了一箭,还受了腿伤,程娇娥怎么可能会让她操劳。 “你啊,且安心养伤,置办嫁妆这种事,咱们姑娘家都不在行,我去问府上上了年纪的婆子,她们比你懂。” 第245章 准备嫁妆 安平侯府里当差的这些婆子们,皆是嫁过女儿的,女儿家的嫁妆该操持什么,她们虽清楚,却又不敢说富贵人家和自己家有何不同。 程娇娥问了两三个婆子,得到的答案里,唯一始终离不开的,就是女儿家的头面,至于其他的,倒没什么比真金白银更实在。 她问清楚了,第二天一早,就领着府上一个颇有资历的婆子上了街。俩人几乎把京城所有的金铺都转了一遍,最终在紧挨着织罗裳的一家金铺里,花了近千两银子,买了一套头面回去。 它里头包含着一对金镯子、一对金耳环、一只金戒指以及一套赤金的头饰。除了戒指是用红亮的宝石作为装饰,其余的,哪怕是小巧的耳环,也铸成了孔雀尾羽的形状,镯子上亦雕刻中孔雀纹,点翠金钗更像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开屏孔雀,雀嘴上叼着宝石制成的流苏。 整套头面做工精巧,款式亦是当下最为时兴的,程娇娥一眼相中,哪怕随后又跑了数个金铺,最后还是将它买了下来。 近千两的头面,哪怕是皇帝嫁女,陪嫁也莫过于此了。 程娇娥小心地把装着头面的礼盒揣在怀里,回到家中后,又让下人找了一块四四方方的红布来。 下人将红布松开,她遣散伺候的人,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搬出在荣城时,程胥交给她的那个装了程家各种账簿的匣子,然后将匣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两张千两面额的银票放入其中,小心把红包包好。 嫁妆讲究的都是一个真金白银,这样女儿出嫁时,一箱箱的嫁妆抬出去,才显得风光好看。 程娇娥若是想要风光,最好是将这两千两银票全部堆成兑成白银,装入箱子里,箱子上再扎上红绸,在众目睽睽下抬进顾府。 但顾家和安平侯府一向不和,程娇娥和七皇子又是仇人,她没必要这么样,为了一些风光,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那不值得。 她小心地把银票装好了,压在装着头面的锦盒的最底层,又把自己的匣子重新塞回柜子里,才放心地锁了柜子,继续去磨明熙要的冬衣。 这日平静的度过,翌日一早,她陪着虞嬛汐一起用过早膳,便早早地抱着用红绸扎起来的锦盒出了府门,直奔顾府。 距离下月初六愈来愈近,顾府上下已经为了顾紫苑的婚事忙活开,虽然没有张灯结彩,但仍旧能够感受到这儿处处洋溢出的喜悦。 不知是程娇娥的心境变了,还是整座顾府真的都因为即将到来的喜事而喜气洋洋,就连门房,程娇娥都觉得他比以往要高兴许多。 她已经算得上是顾府的常客,顾紫苑也早就吩咐过府上的下人,不得怠慢她。 门房开门,见到是她,并未让她在外头酒后久候,而是立马派小丫鬟将其带去见顾紫苑。 顾紫苑此时正在绣自己的盖头。 一方有一方的规矩,但不论是哪一方,女子出嫁时的衣裳,都一定要是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但凡事皆有破例,如顾紫苑这般侯门闺秀,琴棋书画个个精通,但针线活却多数做的不如意,故而这些人的嫁衣,大多数都是经绣娘的手做出来的,为了合规矩,往往会把最后一针留给“新娘”,也算是她收的尾。 顾紫苑打小在民间长大,琴棋书画不如那些精心培养的闺秀们,针线活却算不得差。饶是如此,她的嫁衣仍是女工们绣出来的。 她倒是想过自己亲手做一件嫁衣出来,但一来,她和七皇子的婚事提上日程太快,时间太过仓促,凭她一个人,绝不可能在婚期之前绣出一件嫁衣;二来青衣侯注重自己的脸门,只怕她绣错阵脚,惹人笑话。 在她的一再坚持下,青衣侯才总算应承下,让她亲自给自己绣盖头。 四四方方的红盖头,以中间为界,左绣四爪金龙,右袖与其相称的金凤,龙凤围成圆,占了半个盖头,它们围着一个双喜字。 盖头四角则绣着盛开的牡丹花,牡丹花下,缀着红色的流苏,流苏上串着圆润的紫珍珠。 程娇娥到时,顾紫苑正在用红线往盖头上缀流苏,她缀的认真,并未察觉到有人到来,还是敏秀眼见,趴在她耳边轻声提醒,她才发现已然来到门口的程娇娥。 她喜得连忙把盖头放下,站起来迎上去:“你怎么忽然就过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啊?”程娇娥打趣着,走进房间,她把手提的锦盒放到桌子上,顾紫苑被臊得脸通红,辩到: “怎么会,只是我以为……”她的声音渐低下去,剩下的半句话不敢说出口。她眼角瞄见红绸包着的锦盒,连忙转移话题,问:“这是什么?” “虽是金兰,但我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姐姐,你要成亲,我怎么能一点儿表示都没有,这是我送你的贺礼。” 顾紫苑心下了然,因没有把贺礼往外推的道理,只得笑嗔道:“你瞧瞧你,还跟我客气什么,我成亲时,你能来就够了,还需要什么贺礼。” 说这话时,她提心吊胆,生怕程娇娥突然冷脸,但让她害怕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程娇娥依旧笑着,道:“自然是要来的,无论如何,我也得来送你。”她虽笑着,但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水。 她的视线在房间里扫着,扫件绣筐上搁着的盖头,忙走过去把盖头拿起来端详,瞧见上头精致的刺绣,不由称赞: “好漂亮的盖头!紫苑,这是你自个儿绣的吗?” “是我绣的。”顾紫苑笑着把盖头接过来,“爹爹他不许我做嫁衣,我只好给自己做一个盖头,你瞧,只差最后一个流苏了。” “好看!”她夸奖着,问,“那嫁衣做的如何了?我那儿有两个绣娘,手艺极好,若是用得上的话,我让她们给你连夜绣出一件嫁衣来。” “婚期一定下,皇贵妃就已经让宫里的女红给我赶制嫁衣了,昨日做好送来,我试了试,尺寸有些大了,在改,就不必劳烦你了。” 第246章 出嫁 “有宫里的女红,我那儿的绣娘做出来的,确实便不入眼了。”程娇娥笑着,把盖头放下,又事无巨细地问起和婚礼有关的其他事来。 她这一世“嫁”给钟离殇时,虽连天地都没有拜,但上一世却实实在在地嫁过一回,算得上是过来人,许多事比顾紫苑要清楚。 顾紫苑的母亲早逝,青衣候虽然有几个姬妾,但没一个和她亲近的,唯一真正亲近的顾明炎又是男子,许多事就算清楚,也不好和她说,程娇娥这一问才发现,她竟仍像是个愣头青似的。 她只好拉着顾紫苑在桌边坐下,叫她先把伺候的下人全部摒下去后,红着脸问:“那新婚夜要做的事,可有人教过你了?” 闻言,顾紫苑的脸也一下红起来。 她虽至今仍是清白姑娘,但毕竟在荣城时,被她的“养母”逼迫,在青楼里做过一段时间的清倌儿,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对男女之间那档子事,并不糊涂。 她羞涩地摇头:“过两日应当就会有嬷嬷来教了。” 程娇娥上一世出嫁时,那事是虞缳汐臊着脸亲自教她的,听说会有嬷嬷来教顾紫苑,她立马转过话题去,叹道: “往后你嫁给了七皇子,为人妇,咱们姐妹之间再见面,怕就不再像现在这样轻松随意了。” “娇娥。”顾紫苑一下紧紧抓住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不管我嫁给了谁,以后你和我的夫君之间又是怎样的关系,咱们姐妹之间的情意永远都不会变!” “嗯!”程娇娥反握住她的手,坚定地一点头。 不知是否是因为这句话,还是俩人之间因七皇子而产生的隔阂,在方才的言语间已然消散,对视过后,之前的感觉突然又回到俩人心中。 高兴从她们的心底里发出来,她们心有灵犀地谁也没有再提及,待顾紫苑成婚之后该如何,而换成程娇娥非常认真地在给她普及为人妇的各种知识。 顾紫苑以为她和钟离殇是真夫妻,对她的教导自然听得认真,程娇娥亦是不藏私地把自己知道的、自己认为对的,毫无保留地全部传授给顾紫苑。 年幼的程娇娥却像是长姐、长母,对顾紫苑进行谆谆教导。 她清楚,不管她们姐妹间的情意再深厚,顾紫苑一旦嫁入七皇子府,她就会立马站到自己的对立面,再像今日这般促膝长谈,往后恐怕是不能了。 正因为不能,所以她格外珍惜现在的时光。 顾府距离安平侯府遥远,当下又是一年中,日子最短的时候。 程娇娥挂心着虞缳汐,饶是再舍不得顾紫苑,午时过后,也不得不向她辞行。 顾紫苑依依不舍地亲自把她送到大门口,临别前,紧抓着她的手,带着些许恳求的语气问道:“下月初五,我成婚前一天,你能来送我出嫁吗?” “嗯。”程娇娥笑着点头,应承下她后,扭头走向自己的马车。 她上了马车,临出街头时,掀开车帘,探出头去,朝后望了一眼,瞧见顾紫苑还站在门口,远远地凝视她,心里不由泛起酸水。 顾紫苑心里也泛着酸水,成婚,从这个家,步入那个家,从此和自己喜爱的男人举案齐眉,这本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但她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姓氏前从此就要冠上商澈的姓,人们再提起时,就不再是顾家,而是皇家的人,和从前的那些友人渐渐失去联系,很可能变得陌路,就不由难受。 敏秀心细如发地感受到她突然低落的情绪,劝道:“程侧妃现在也算是皇亲国戚,您嫁给七皇子,和她关系倒算是又近了一步,往后少不了继续打交道,您不该难受,该高兴才是啊。” 眼见马车的后尾也望不见了,顾紫苑才恋恋不舍地转身往回走,转身时,淡淡地接话道: “我不求更近,只求往后不要和她疏远。” 饶是机灵如敏秀,这话也不知道该如何接了。 主仆俩一前一后,回到顾紫苑的院子。程娇娥上午来时,带来的贺礼还在桌上放着,敏秀想把它收拾了,伸手一拿,觉得里头沉甸甸,她歪头瞧向已然坐到椅子上,一言不发地开始继续拾掇盖头的顾紫苑,为了哄她开心,特意问: “程侧妃送您的礼物,您要不要瞧瞧?” 顾紫苑手里的动作停了停,她看向敏秀手里的锦盒,“瞧瞧吧,省得它和其他礼物掺在一起,弄混之后,我往后就认不出来了。” 在敏秀熟练地拆开锦盒时,她又补充道,“娇娥她送不差的。” 敏秀应着,把包裹严实的锦盒一打开,瞧见里头的行头,不由“嗬”一声,盯着那支点翠金簪的眼睛再也移不开,叹道: “程侧妃对您果然舍得,就连大公子送您的嫁妆,都稍显不如呢。” 顾紫苑不由被吸引地凑过头来,她瞧见里头的东西,也不由愣了一下,看向敏秀问道:“这得多少银子?” “三小姐的嫁妆里,也有这样一套行头,但少了两支金簪,光是镯子、戒指和耳坠,就花去了五百两银子。”敏秀掂了掂金簪的分量,“这两支金簪不轻,做工也好,样式也好,只怕光这两支金簪少说就得值五百两!” 一千两,顾紫苑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 顾家底蕴虽深,但顾紫苑却并不虚荣,平时穿戴挑的都是较为简朴的,最贵的一支簪子还是明熙赏的,得知程娇娥竟花了这么多银子来给自己置办贺礼,说不惊讶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但更让她惊讶的,还在后面。 敏秀眼尖,她一拿起金簪,瞧见最底下压着的翘起的红包,立马好奇地把它拿出来递给顾紫苑: “小姐,这又是什么?” “可能是她写给我的信?”顾紫苑不确定地把红包拆开,里头的银票一露出来,待看清楚银票面额后,惊得她又是一愣,捏着两张银票的手微微颤抖,心里顿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第247章 有线索了 连英怀里抱着一副卷起的画像,就在安平侯府外侯着,自从她半晌出去了一趟,回来后,便寸步不离地等在门口,她既不进去,也不离开,就坐在停在外面的,自家府上的马车上,眼睛盯着巷口。 当她看见府上的马车缓缓驶来,急忙跳下马车,在程娇娥走下来的一瞬间凑上来,紧张而又神秘地小声道:“有线索了。” 程娇娥闻言,瞳孔猛然一收缩,她立即加快脚步朝府内走,边走边同样小声道:“进去再说。” 她们一前一后,快速走进程娇娥的闺房,程娇娥谨慎地把闺房的门窗皆关严了,才放心地问:“什么线索?” “世子之前一直疑惑,咱们天奕官员中,不少人曾见过明熙,竟无一人发现明熙的真实身份,这与常理不合。这段时间,我们查了当年所有接触过南宁皇室的人,在一位伺候过明熙的老宫女那儿意外发现了一副南宁尚未覆灭时,明熙的画像。” 说着,她把怀里的画像展开,画像上的颜色已经斑驳,但仍可看出,上画的是一位巧笑嫣兮的少女。 少女穿着隆重而又华丽的服饰,虽神色肃穆,却难掩青春活泼,相貌却不算多么出众,只勉强算小有姿色,和明熙如今的样子出入甚大。 程娇娥不敢相信地指着画中少女,问:“这是明熙?” 不怪她不信,而是她努力分辨了半天,但除了二者都是女子外,实在找不到其余丁点儿可以联系到一起的地方。 “确实是她。”连英把画像卷起的同时,解释道,“苗疆蛊医有一秘法,可以让人改头换面,哪怕是一脸麻子的丑女,也可以变得美若天仙,侧妃您可曾听说过?” 程娇娥一惊,不由想起自己被明熙“软禁”时,和刘太医谈及苗疆蛊医,刘太医对自己说过的话,大胆猜测:“你是说,明熙通过苗疆秘法改头换面了?” “属下证实过,使用这种秘法有很大的副作用,严重者,甚至会让自己容颜尽毁,而为了延缓、抑制这种副作用,必须定期服用处子血来维持容颜。” 样子和以前大不同,又要服用处子血,这两点都和明熙现在的情况符合,不由程娇娥不信。 至于她不惜承担容颜尽毁的危险和后果,也要冒险换脸的原因和目的,也有合理的解释。 她是南宁亡国公主,国破时,虽在侍卫的掩护下死里逃生,但难逃朝廷的通缉;再加上她复国心切。 为了逃避朝廷的追捕,也是为了自己的复活大计,她不惜铤而走险,利用苗疆秘术更换自己的容颜,伺机接近皇室,并同时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一切合情合理。 “是什么人帮她换的脸,查到了吗?” “正在查。” “好,查到之后,第一时间告诉我!”他沉声问道。 “是。” “还有其他事吗?” 连英摇头,“暂时没有了。” “那你先下去吧。”程娇娥挥挥手,将她摒下去之后,坐到椅子上,她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一饮而尽,冷静了有一会儿,才开始继续思考换脸一事。 她要对付明熙,要给程胥和程家枉死的那些奴仆报仇,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契机!只要她把这件事抓住,并利用好了,毫无疑问,必然会让明熙在此事上栽一个大跟头! 诚然,程娇娥是聪明的,但明熙亦不愚蠢。 她可以想到的事,一向谨慎的明熙又怎么可能考虑不到。 俗话说得好,小心驶得万年船,也正因为她足够谨慎,明熙才能有惊无险地平安蛰伏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 之前钟离殇调查她的身份,都是慎之又慎,唯恐打草惊蛇。而如今钟离殇不在京城,他手底下的人做事难免有疏忽的地方,正式这一点疏忽,被明熙敏锐地觉察到。 明熙的脸青黑的几乎要滴出墨汁来,她愤怒地盯着因害怕而颤抖不已地跪在自己面前的年过半白,头发都已经花白的老妪,咬牙切齿地问:“本宫寄放在你那儿的画像,你当真弄丢了一副?” 老妪怕得看也不敢看明熙,小声地试图辩解道:“那副画像,老奴一直都挂在自己的床头,从未摘下来过,可不知怎么地,突然就没了。” “没了?”明熙冷笑,“好端端的画,总不能自己插上翅膀飞了吧?”她想起自己培养的暗卫昨日送来的消息,眼睛骤然眯成一天缝,冷声问: “最近这段时间,可有人去找过你?” 老妪不敢隐瞒,她细细回忆这两日发生的事:“不过是平日里常来串门的几个乡妇,没什么特别的。”顿了顿,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慌忙道:“老奴想起来了!昨天白日里,有一个过路的人,她借口口渴讨了碗水喝,我请他进屋坐了坐!” 明熙虽然放她一个人在外头住,却并未给她置办太好的住处,住的不过是两间瓦房,卧室和堂屋之间,连个正经的门都没有。 她细细回忆起当时场景。 当时那人进了门之后,先左右看了一圈,然后自称是邻村的人,听村里的人说,老妪是前朝宫女,并装作好奇,问起一些前朝的事。 前朝的事,多半没什么好隐瞒,老妪常年一个人住,闷得很,难得有个说话的,为了让她多陪自己一会儿,瞧她对前朝事十分好奇,话匣子一打开,不由多说了几句。 当时她并在觉出哪里不对,可现在回想起来,那人从一开始,就一句话接一句地往唯一幸存的前朝公主身上引,自己甚至主动带她看过了那副丢失的画像。 想到这儿,老妪不由打了个寒噤,连忙否定道:“但她也只是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没什么特别的!” 明熙眼睛眯的更厉害,语气也变得更加阴沉:“如此说来,画像丢失一事,确实和你无关了?” “老奴万万不敢背叛您啊!” “你不敢背叛我,却有胆子欺瞒我!?” 第248章 揭穿 “啪!” 明熙猛地一拍桌子,骤然拔高的声音吓得老妪明显身体一震,紧接着,她脸色大变,急忙不停地磕头求饶: “公主您明鉴啊!自打您出生起,老奴就在您身边伺候着,老奴对您是忠心耿耿,又怎么欺瞒您呢!” 她声音发着颤,显然是怕到了极致,明熙只觉得她的怕好笑。 “你既在我身边伺候了那么久,我什么样的脾气,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是还不肯说实话,等待你的是什么样的下场,你自个儿明白。” 老妪吓得面白如纸,她这才抬头看明熙,一对上明熙寒芒似的眼神,她吓得立刻再低下头,但这回却不敢有丝毫隐瞒,哆嗦着把昨日发生的事的详细经过,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随着她交代的越清楚,明熙的脸色也就越黑。等到她把所有的事说完,明熙才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也就是说,你把所有的事都说了?” 老妪头摇的像是拨浪鼓,急忙否认道:“不该说的奴婢一个字都没说,您放心,老奴丁点儿都没透露您现在的动向!老奴……” “来人,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老妪的话还没说完,明熙便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怒火,喝道。 “饶命啊!饶命啊!”老妪再次惊慌地止不住磕头求饶,一个响头接一个响头,磕得响亮,但在场的人,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没一个心软的。 只见两个小太监快速从外面走进来,他们熟练地一人架起老妪的一个胳膊,连拖带拽地把她拽出大殿。 哪怕是把自己从小看大的人,明熙也没有丝毫心软。 她冷血地听着殿外老妪一声又一声凄厉的惨叫求饶。 老妪年龄大了,哪里受得了毒打,不过四五声,外面的惨叫声便戛然而止。 明熙揉着太阳穴,她的头疼烦躁皆不是为了老妪,而是为了自己。 已经有人在调查她的身份了,虽然还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但明熙却明确一点,那就是自己的身份恐怕已经暴露了。那人去找老妪,恐怕是为了确定自己的身份。 他看到了那副画像,并拿走了那副画像,那么会有两种可能——一是在见到画像上那张和自己迥然不同的脸是,会误以为自己之前的所有猜疑都是错误的,从而终止这件事;二是不依不饶地继续查下去,那会查出什么呢? 她最怕被查出什么,他们就很可能查出什么。 身份曝光,自己多年来的布置和计划全部作废,甚至还会成为阶下囚,这样的事她不允许发生,绝不容许! 她招招手,唤来规矩地站在一边,呼吸都不敢重的女官,道:“召七皇子来见我。” …… 食味居对面的酒楼的匾额,终于重新挂上了,名字取得中规中矩,平平无奇——聚仙楼。 聚仙楼开业的前日,张掌柜派人知会了程娇娥一声,同时送来的还有一张聚仙楼送的帖子。 正巧这两日虞缳汐在府里憋的烦躁,吵嚷着要出去,闹得厉害。程娇娥拿到请帖,犹豫一会儿,觉得人都已经先给自己下战书了,干脆决定明儿一早,便带着虞缳汐去瞧瞧热闹。 在开业之前,顾明贞造势造的足。钟离殇在皇帝面前揭发罂粟壳一事,让他彻底和食味居卯上了劲儿,开业之前,又特意派人悄悄来食味居挖了一次墙角。 他上一次挖墙脚时,一品居还没倒,李管事亦是开出了极其诱人的条件,可结果如何呢? 人过去了,原本开出的条件直接缩水一大半,不管是待遇还是薪水,都远不如程娇娥开出的优渥。 除了刘孙两个厨子别无他法,其余伙计能去找别的差使的,皆去找了其他差使,厚着脸皮想要回来的人也不少。 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顾明贞派食味居之前被挖走的那些伙计再悄悄过来挖人时,不管他开出再诱人的条件,都无一人心动。 这事程娇娥并不知道,张掌柜认为她日理万机,没必要因为这点儿小事费神费心。她仅知道,顾明贞把自个儿酒楼之前的两个厨子当做噱头,用以招揽顾客。 他给伙计们开出的工钱多少,程娇娥不清楚,唯一清楚的就是,顾明贞这回彻底跟她杠上了,摆出的架势完全就是哪怕自损八百,只要能伤程娇娥一千,也在所不惜。 这一点,从他酒楼里那些廉价的菜肴上就看得出来。 但凡食味居有的菜系,聚仙楼里的价格都要便宜上一倍不止。而被程娇娥做主撤去的孙六两位厨子的那几道拿手菜,他们卖出的价格,竟比食味居之前卖的还要高! 一品居当初歇业时,为了保证聚仙楼不受一品居之前的流言蜚语影响,顾明贞对外宣称的是,自个儿连房契一起,倒腾了出去。 为了在表面上,把自己和聚仙楼撇干净,甚至连开业这日,他都没有莅临现场。 程娇娥这日一早就带着虞嬛汐出了门。 聚仙楼今日开张,店门口张灯结彩,来恭贺的人络绎不绝,刘厨子站在门口,代替顾明贞接待着前来恭贺的下人。 张掌柜不时从门口望聚仙楼那儿望,他每望上一回,都会问一句:“程姑娘,您真的要去?” “帖子都给咱们下了,我当然要去。”程娇娥坐在大堂里,盯着因为到了新地方,而新奇不已的虞嬛汐。 “我觉得这个聚仙楼,似乎是跟咱们杠上了。”收拾着桌椅的伙计接话,“我旁的倒是不怕,就是孙大厨和刘大厨是从咱们酒楼里出去的,许多客人都爱吃他们炒的菜。” 食客们可不会管这家酒楼是谁开的、哪家酒楼的背后靠山又是哪个。不管多大的人物,他们都够不上,他们只在意这家酒楼的饭菜做的是否好吃、合自己的口味。 和其他生意相比,酒楼饭店是弯弯绕绕最少的了,只要厨子好,掌柜的心不黑,生意一般都不会太差。 第249章 一扫颓态 诚然,不论人品,只讲厨艺,孙厨子和刘厨子是程娇娥从近百个厨师里挑选出来的,算得上是个好厨子。 两个好厨子聚在一起,自然能够招揽到食客。 “康广茂的新菜式研究的怎么样了?”程娇娥忽然问。 张掌柜看向伙计,伙计愣了一下,答道:“倒是做出了几道新菜式,不过咱们还从未尝过,还不知道味道如何。” “让他抓紧。孙厨子他们对咱们的菜式了如指掌,咱们如果不做些改变,恐怕要吃亏。新酒楼,三两天还看不出什么来,咱们先观望上半个月,且看它半个月后如何吧。” 不管是什么生意,若是前半个月,能将红火的势头持续下去,那么只要经营上不出大的差错,那么多半都能经营起来;但如果前半月就出现頽态,那么除非东家突发妙想,力挽狂澜,不然就只能日益萧条下去。 张掌柜应着,眼睛却盯着聚仙楼那儿来往的人,程娇娥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家的萧条,宽慰道:“人都喜新奇,新酒楼刚开业,肯定都新奇,人都往那儿涌,想尝尝新味道,无可厚非,别太在意。” “您说的是。”张掌柜笑吟吟地应着,见她神情淡然,显然不慌不乱,反观自己,长她三十多岁,稳重却不如她一半,不由心生惭愧。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适时响起,鞭炮响落,锣鼓声响起,顾明贞特意请来助势的舞狮队里,两只有四位青年扮成的狮子走出来,他们舞着狮,跃进人群里,引来人哄看,好不热闹。 从食味居的角度看过去,正巧能看见一只狮子一跃,跃上事先搭好的台子,它时而晃晃脑袋,时而扭动身躯,做出一些高难度的动作,引来一阵喝彩声。 虞嬛汐不由被外面的热闹吸引,程娇娥晓得这个时候拦不住她,生怕她莽撞伤到了腹中的孩子,急忙追出去。 聚仙楼,刘厨子正倚在门口的柱子上,笑吟吟地看着眼前这幅热闹的场面,点头哈腰地招待着每一个走来的人。 他一贯眼尖,在程娇娥护着虞嬛汐挤进人流时,一眼将其看到,犹豫几秒,还是主动走上前打招呼: “程姑娘,您来啦!” 没想到刘厨子竟然会主动和自己说话,程娇娥愣了一下,坦然笑答道:“我接到了你们聚仙楼送去的帖子,自然得过来。”说着,她落落大方地从怀里拿出包好的红包,递过去。 红包里只装了十两银子,这些钱对她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抹,无需太计较,刘厨子却一时尴尬地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倒不是不好意思,而是程娇娥给的礼钱,和其他人比起来、和她的身份相比较,实在是太少了些。 程娇娥可不会管多少,她只给这些银子,本也就存了贬低的意思。 人都光明正大地开始给自己下战书了,自己也没必要腆着脸去迎合别人。 食味居就开在这条街上,这条街上的人都晓得,食味居虽被安平侯盘下来了,真正主事的人却是程娇娥,故而也都认得她。 聚仙楼里的伙计一瞧见她,就有嘴碎的立马去后厨找了孙厨子。 和刘厨子不同,孙厨子为人自私又势力,以往他不敢得罪程娇娥,如今背后有顾家的三公子,便觉得自己的身份也跟着涨了几涨,竟然放下锅铲,就出了后厨。 他心里头也记恨着当初离开食味居时,程娇娥的绝情和奚落,眼下聚仙楼重新开张,又是自己主厨,他自认自己的厨艺比康广茂不知强上多少,聚仙楼早晚会把食味居干趴下,便有心给程娇娥难堪。 他一到前门,瞧见正在陪大肚子的虞嬛汐看舞狮的程娇娥,立马阴阳怪气地大声说道: “呦,这不是食味居的东家吗,今儿吹的是什么风,竟然把您给吹来了?” 刘厨子听他一开口,便心觉不妙,连忙想把孙厨子拉到后厨去,岂料孙厨子却瞪了他一眼,不悦道:“老刘,你是主厨,我也是主厨,我的地位一点儿也不比你低。” 言外之意,刘厨子没资格约束他什么。 程娇娥歪头看见孙厨子,眉头下意识便蹙起来,冷淡道:“你家东家给我下了请柬,我自然就过来了。” “是吗?”孙厨子冷笑,“我还以为,您是来瞧瞧咱们这地方如何呢。”他颇为炫耀地指向里面全新的装潢和摆设,“怎么样,不比您的食味居差吧?咱们这儿的价格也公道,像您定下的那么高的价格,咱们这儿万万不敢喊。” 程娇娥冷笑一声:“一品居之前的价格也算公道,可价格再公道,换汤不换药,心是黑的,又用什么用呢?那是你们聚仙楼的前车之鉴,可千万不要再重蹈覆辙了啊,” 大多数路人没听出这话的弦外之音,孙厨子的脸色却一下变了,他不高兴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丢下一句,“我们靠的是真材实料!”气呼呼地扭头回了后厨。 刘厨子怕自己不跟过去劝两句会出事,先赔笑道:“孙厨子他说话一贯如此,程姑娘您千万不要和他计较,我就不招呼您了,您找了地方自个儿坐吧。”说完,就要追上去。 “我不必招呼,待看过舞狮,我就回去。”程娇娥面色不改地淡笑道,“左右你俩之前也在我的酒楼里掌过勺,什么样的手艺,我是知晓的,也没进去打探情况的必要。” 刘厨子被她说的脸一红,尴尬地应一声,亦转身折回去。程娇娥仍在原地站着,但心情却被孙厨子一通搅和,搅和得好心情都散了。 只有虞嬛汐还咧着嘴,高兴地拍手大笑着,跟着人群不时地叫好。 这些天,她一直待在府中,从未出来过,难过出门一次,开心极了。程娇娥不愿她的好心情也被一起搅散,饶是自己心里再不高兴,面上还是笑呵呵地,见她对着旁边女娃娃手拿的糖葫芦流口水,为了哄她更高兴,逗她开心。 第250章 卖唱女 狮子舞了足有半刻钟,到了午时,又是两串鞭炮声响后,两只“狮子”几乎同时跃起,他们各衔住匾额上挂的红绸,同时一拉,“聚仙楼”三个烫金大字便跃然于众人眼中。 虞嬛汐一手拿着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另一只手忍不住跟着其他人一起拍手叫好,她踮着脚尖,想看这两只“狮子”更多的表演,但表演已经结束。 随着两只狮子的退去,虞嬛汐意犹未尽地拉着程娇娥的袖子,不停问:“狮子呢?狮子呢?” “表演已经结束了,娘,咱们也回去吧。”程娇娥耐心地哄着她朝食味居走,见她不肯挪动脚步,显然还不满足,轻声道:“咱们回去,我请人来给你唱小曲儿,可好?” “小曲儿?”虞嬛汐想了想,高兴地咧开嘴,乖乖地跟着程娇娥一边朝回走,一边重复:“听小曲儿咯,听小曲儿咯!” 京城大街小巷上,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卖唱女。 这些卖唱女多是穷人家的闺女,她们没生出男人的力气,却生了一副好嗓子,便在繁华的地界儿卖唱讨生活。 程娇娥回了食味居,差使一个伙计去找个卖唱女来,随后搀扶着虞嬛汐往二楼雅间里走,虞嬛汐却一屁股稳稳地坐在大堂里,说什么也不肯上去。 张掌柜晓得虞嬛汐被一场大火烧坏了脑子,瞧程娇娥半天也不能把她哄上楼,便凑过来打圆场道: “夫人现在孩子心性,爱人多热闹的地方,左右咱们今儿也不见得有多少客人了,您和夫人待在大堂里也无妨。” “也只能这样了。”程娇娥无奈地叹口气,认真地对虞嬛汐说道:“娘,咱们可说好了,您待在这儿,待会儿可不能随便和其他人说话,知道了吗?” 虞嬛汐认真地点头,因为自己的小心愿得到满足,眼睛笑得弯弯如月牙儿。 食味居所处的地段,商贩、过往的路人虽不算熙熙攘攘,却也人流不息,找个在路边上席地而坐的卖唱女倒是容易。 这边张掌柜刚亲自给程娇娥沏上了茶,那边伙计就领着一老一少进来了。 少的穿着一件粉色的裙子,头簪着同色绢花,眉眼用黛粉精心描过,像是朵俏丽的花儿,花上沾了些许风尘。 老的看起来像是少女的母亲,她穿着灰褐色的衣裳,把自己打扮的老气沉沉的,看起来足足比少女大了两轮。 伙计领着她们来到程娇娥跟前,指着程娇娥道:“就是这位姑娘请的你们。” 妇人抬头看了程娇娥和虞嬛汐一眼,见她们穿着富贵,又是女子,方才的惶恐不安消去小半,连忙拉着少女拜下去:“见过小姐、夫人。” 程娇娥打量她们一眼,让她们起来的同时问道:“都会唱什么?” 妇人怯怯地替少女答:“回小姐,《乐府诗集》里的多数都会唱。” “孔雀东南飞也会?” “会是会,但唱不太好。” “就这个吧。”程娇娥大方地摸出二两银子放到桌子上,“我娘喜欢听这个,唱的差也没关系。” 妇人回头看少女一眼,收了银子。伙计有眼里劲儿地搬了两张椅子过来。 今儿聚仙楼开张,食客们多数本着聚仙楼去了,食味居里的客人倒是有,却不多,地方空闲得很。 一老一少坐到椅子上,少女拨了拨怀抱的琵琶弦,试过音准,清了清喉咙,开口唱: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她的嗓音清脆,和着琵琶声,开头时,尚有两句唱的生疏,几句唱下来,找到旋律和感觉,曲调开始婉转动听、引人入胜。 虞嬛汐确实爱听这首歌儿,哪怕她现在心智退化了,听见它还是爱。 她爱听,程娇娥也不吝啬银子,一老一少难得遇见出手如此阔绰的主顾,又没有污言秽语来调戏她们,也愿意唱。 不知是因为少女的嗓音太过好听,还是从食味居后厨里飘出的香味勾人肠胃,几个过路的人竟然被吸引来。 他们先是在门口驻足片刻,便有闲人走进来,叫了两个最便宜的小菜,就坐在大堂里,更有甚者,会跟着少女的旋律相合。 程娇娥请她们来,完全是给虞嬛汐消遣时间的,眼瞧着已经四五个客人被从自家酒楼里传出的旋律吸引过来,她稍稍有些诧异。 少女连续唱了两刻钟后,稍稍有些吃力。她把又一首《陌上桑》唱完,放下琵琶,怯怯地问: “小姐,您还要听其他的吗?” “你先歇歇吧。”程娇娥体贴地让伙计沏了一杯茉莉花茶送过去给她润嗓子,少女连忙感激地谢过。 她刚歇了没多久,一位食客便略轻薄地调笑问:“小娘子,怎么不唱了?” 这一老一少显然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妇人从善如流地笑答道:“东家让咱们歇歇,要不然一直唱,非得把嗓子唱坏不可。” “听什么呀,再给爷儿我唱两首!”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两文钱里,像是打发叫花子似的,丢到妇人身上,丢的妇人脸一红,窘迫地看向程娇娥。 程娇娥弯腰把那两文钱捡起来,冷淡地把钱放回食客的桌子上,漠然道:“该歇歇了。” 食客不认得她是谁,刚要呛声,张掌柜立马机灵地过来打圆场:“这两位是程姑娘花钱请来的,程姑娘让她们歇歇,她们也不敢不歇是不是,您要是真想听,我给您唱!” 说着张掌柜就要哼哼,那食客不耐烦地挥手让他走,他刚要掏钱再去砸卖唱女,程娇娥先从怀里拿出十两银子来,递给少女的同时,故意拔高音量: “今儿就到这儿吧,我娘听的高兴,这是赏你的。” 少女惶恐地连忙道谢,而那食客瞧见沉甸甸的银子就那么送出去了,自己委实舍不下这个钱,只要讪然坐下,嘟囔着“有钱就了不起吗”,夹了粒花生米丢进嘴里。 而其余人见到暂时无曲可听了,竟也陆续结账离席,跟着走人。 第251章 新想法 “合着这些人都是为了听曲儿才来的。”伙计把收来的饭钱递到张掌柜手里,望着客人远去的背影打趣。 他打趣的话被程娇娥听进心里去,她突发奇想,期待地问:“张掌柜,您说,如果咱们请两个唱曲儿的,每到饭点就来唱上一个时辰的曲儿,会不会吸引来顾客?” “哎,这是个好主意!”张掌柜眼前一亮,“咱们试试?” “试试。” 见程娇娥点头,张掌柜连忙派伙计去追那对母女,却被程娇娥拦住:“这个先不急,咱们先好好商量商量。” “那成!等客人都走光了,再商量,您觉得怎么样?” 程娇娥看一眼仅剩无几的食客,点头,示意他先忙。 因为这条街上的生意大多数都被刚开业的聚仙楼抢去了,张掌柜等人难得清闲一天,午时刚过,酒楼里便连一个食客都没剩下。 伙计麻利地收拾着残羹剩饭,程娇娥有耐心地给虞嬛汐敲着核桃。康广茂用围裙擦着湿漉漉的手,从后厨里走出来,刚想问张掌柜,程娇娥什么时候再来酒楼,瞧见坐在大堂里的人,眼睛立马亮起: “东家!” 程娇娥回头看见康广茂,笑嘻嘻地招呼他过来的同时,问道:“我之前让你研究的新菜式,你研究的如何了?” “好了!您既然来了,那您稍等,我这就去后厨做出来,让您尝尝!”程娇娥刚想说先不急,康广茂又一头扎回了厨房里。 张掌柜似乎是习惯了他这个样子,自然地搬了张椅子在程娇娥面前坐下,讨论起她刚刚说起的,饭点时请人来唱小曲儿的事。 和程娇娥不同,他更喜欢的是听评书,只因酒楼生意离不开人,自个儿被迫拴在了这儿,才不得不远离茶楼里的说书先生,眼下逮到机会,立马献计道: “程姑娘,我以为您如果想在咱们酒楼增添点儿玩意的话,除了唱小曲儿的,咱们还可以请人来说书不是。” 他边说,边伸手比划着,“咱们的大堂很宽敞,您完全可以在大堂里设一个稍高些的台子,不需要多大,放得下一个屏风、一副桌椅便足够!到时候人在屏风后,大家都自在。” “说书先生?”程娇娥沉思两秒,笑道,“那岂不是跟茶楼的抢生意?” “您此言差矣!”张掌柜严肃道,“咱每日只饭点说上那么一回,茶楼里到了饭点却是空的,咱们哪里能抢他们的生意啊!您再想啊,那么大老爷们,平日里闲着没事,花银子去茶楼听说书都乐意,咱们这儿听书不要钱,指定有人愿意来啊!” “你说的倒也有理,可咱们是酒楼,吃饭喝酒是主要的,其他都是次要,如果按你说的,吃饭时,大家全部专注去听评书了,谁还关心咱们的菜呢?” “那您的意思是不成?”张掌柜稍稍有些失落,程娇娥反否定道: “成不成的,咱们先试一试。唱小曲儿的,咱们是一定要请的,至于说书先生,你若是有相熟的,倒可以去谈一谈,花钱雇他们来说上两回,如果效果好,咱们就沿用,效果不好,就只请唱小曲儿的,你觉得如何?” 张掌柜喜笑颜开:“就按照您的意思办!” 程娇娥打量着大堂,大堂确实宽敞,就算是从中间隔出来一个小隔间也不显拥挤。 但如果只有唱小曲儿的,那有隔间不如没有。 男人的那点儿心思,程娇娥心里头摸的清楚。他们要来,听的哪是曲儿啊,多半是为了唱曲的人儿。 “张掌柜,麻烦你费点儿心,去找找咱们京城都有哪些卖唱女,歌唱的好最好。唱的不好,相貌也一定要端正,仔细挑一挑。” “哎!”张掌柜应着,笑眯眯地插话道,“我瞧着刚刚给夫人唱曲儿的那个小姑娘就不错,嗓音清亮,模样生得也不错,如果舍得花点儿本钱收拾收拾,倒能撑起门面。” “是不错。”程娇娥先点头肯定,后道,“京城里卖唱的女子又不止她一个,再去瞧瞧其他的,如果没有更好的,那你问她愿不愿意来。” “哎,待会儿我就派伙计去找她,不过程姑娘,您打算给她多少月钱?” 程娇娥想了想,问:“她们这些卖唱的,一天能赚多少钱?” 张掌柜想了有一会儿,估摸道:“那可就说不准了,遇上您这样出手大方的,就多些,要是碰上一毛不拔的,甚至时运不好,一天可能连十个铜板都赚不到。反正您今儿赏她的银子,我估摸着,顶她一个月没日没夜的唱了。” 他说的确实不错,那一老一少在街上卖唱,一天赚上二十文钱都是多的,仅够娘家吃喝,程娇娥今儿先是辛苦钱,又是赏钱,顶得上她们一年的收入了。 “一个月一两银子都是多?” 张掌柜点头:“您也不必给多,二两银子!二两银子,我跟她们一提,您信我,她们准来!” 二两银子,看起来不多,但对于这些穷苦人家的人来说,却绝不少了。 程娇娥虽觉得这些钱少了些,但想到酒楼、胭脂铺、成衣铺里的伙计,工钱最高的,一月也就五两银子,而卖唱女请来,也不过是每日唱两个时辰的小曲儿,论辛苦,不知比干活的伙计轻松多少,工钱开高了,自然会引起他人不快,遂点头答应。 旁边伙计却插嘴道:“这些卖唱的,多风尘,就像那青楼里的窑姐儿似的,见多了出手阔绰的爷儿,只给二两银子,怕没人会来。” “要是风尘女子,自然不屑这二两银子,咱们酒楼也不敢请,省得败坏酒楼名声,但清白姑娘就不见得了。”张掌柜振振有词道,“到了咱们酒楼,且不说不必日晒雨淋,就说每月的工钱起码是有保障的,有咱们盯着,那些登徒子也不敢随意造次,若唱的好,听得客人高兴了,说不准还能得点儿赏钱,程姑娘,您说是不是?” “张掌柜你说的不错。” 第252章 锅包肉 几人说话的功夫,康广茂亲自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期待地从后厨走出来。 菜是一道几人从未见过的菜,像是酥肉,却浇了浓稠的汤汁,上面洒了少许香菜,热气冲着香菜,香菜的香味和菜的香融合在一起,令人垂涎三尺。 “这是什么菜?”康广茂一把菜放到桌子上,程娇娥便咽着口水,好奇地问。 “这菜叫锅包肉。” “你独创的?” 他摇头笑道:“这是塞北的一道特色菜,在咱们中原十分罕见,我小时候吃过一回,那个味道至今难忘。您让我想新菜的时候,我一下就想到它了,各种方法、食材,反复试验到现在,才勉强做出记忆里那个味道。您尝尝。” 这菜最主要的食材是猪里脊。 上好的里脊肉切成刀背厚薄的大片,先撒上盐腌制入味了,再裹上调好的面糊,放油锅里炸上两遍。第一遍炸至熟透、第二遍复炸时,滚油里过上一遍,待色泽金黄后立即捞出,放到一旁备用。 锅留底油,放入切好的葱、姜、蒜片爆香后,加入切好的胡萝卜丝炒香、炒软,再把勾芡好的糖醋汁浇入,待糖醋汁烧得粘稠冒泡,立即倒入炸得金黄酥脆的肉片,快速翻炒几下,撒上香菜,出锅装盘! 程娇娥期待地夹了一块肉片塞进嘴里,肉片最外面的那层肉糊被糖醋汁一浇,稍稍有些发软,但整体的口感还是酥脆可口。 它的口味是十分独特中,甜中带着些许的酸味儿,酸甜可口,令人胃口大开。程娇娥忍不住夹了第二筷子,她咀嚼时,肉片所发出的清脆声,以及满足的表情,令一旁的张掌柜口水直流。 他忍不住拿起一双新筷子,“我也尝尝。”说着,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一尝到肉的滋味,便忍不住翘起大拇指,连说三个“好”字。 他的嘴巴被肉塞得满满当当当的,说出的话难免含糊不清,但他的反应却完美诠释出了康广茂做出的这道锅包肉到底有多么美味! 程娇娥撂下筷子,把大堂里正在忙活的伙计都招呼过来,让他们分别尝尝这道锅包肉滋味怎么样,他们尝过之后,反应既出乎意料,又在程娇娥意料之中,无一人说差! 见到自己的新菜得到认可,康广茂比谁都要高兴,他激动地问:“那这道锅包肉,咱们就定下了?” “定下了!”程娇娥拍板,“我敢保证,咱们京城里,吃过这道菜的人一定少之又少,只要咱们把这道菜一推出去,肯定能吸引来一批好这口的顾客!” 张掌柜却有些忐忑:“这菜好是好,但偷师起来,肯定也容易。” 毕竟这道菜,无论是食材还是做法,都太过简单了,一般的食客也就罢了,要是碰上资历高的厨子,只怕一看,就能把做法猜个七八。 康广茂却自信道:“这道菜的成败都在勾芡的浇汁上,现在的浇汁是我研究了大半月,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后,摸索出来的,要做出类似的容易,但想要做出跟咱们一样的味道来,却难得很!” “就是说,别家做不出来?” “做不出来!” 得到肯定回答,张掌柜才算宽心:“好啊!到时候咱们把这道菜一上,再请上两个唱小曲儿的,还怕招揽不了顾客?生意不红火?” “唱小曲儿的?”尚不明情况的康广茂不明所以地问,在张掌柜为他解惑后,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那些都是虚的,咱们开酒楼,最主要也是最实在的,还是在菜的味道上要好!”程娇娥器重地看着康广茂,“这道菜不错,你再研究其他菜,能够再研究出两道新菜最好,要是研究不出来,用这道菜撑门面,暂时也够了。” “听您的,我这就回去接着钻研。” “先不急。”程娇娥喊住他,笑道,“这些天你辛苦了,今儿你就先歇一歇,哦对了,后厨里的材料还够吗?你刚刚做的这个锅包肉,我想带回去些。” “材料倒是够,但是这菜吃的就是热乎时的口感,您要是从这儿带回侯府,只怕带回去,肉也全软了,那样不好吃。” 他想了想,问:“要不然我把肉给您炸好,再把浇汁给您调好,您把它们带回去,回去之后,让厨房起锅烧油,葱姜蒜爆香之后,再炒萝卜丝,然后把浇汁倒进去,浇汁烧热后,倒入肉片翻炒两下,一撒香菜就成了。这样现炒出的菜才好吃,跟我做的也没多少差距。” “也成,那就辛苦你了。” “程姑娘您客气了。”康广茂笑着,又进了厨房忙活着炸肉片和勾芡浇汁去了。 他的动作麻利,一刻钟后,炸好的肉片和浇汁就分别装在盘子和牛皮做的水壶里,装在食盒里,交到了程娇娥手中。 程娇娥这才带着仍回味着锅包肉的滋味的虞嬛汐起身离开。她们走时,午时已经过去了两刻钟,但聚仙楼里依然熙来熙往,热闹极了。 虞嬛汐馋嘴,吃了两片锅包肉,就忘不了那个滋味。她瞧见程娇娥提着食盒出来,一上马车,就嚷嚷着要吃肉。 肉是炸熟的,程娇娥被她闹的没办法,打开食盒拿了两块肉给她。肉过了熟油,又只有盐巴的咸味,第二块还没吃完,虞嬛汐就嫌腻,不再闹着吃了。 程娇娥打开水壶,慢慢地倒了一点儿浇汁来尝,尝到酸酸甜甜的浇汁,更加信了这道菜的滋味都在浇汁里,只要康广茂勾芡浇汁的配方不泄露出去,谁也做不出和他相似的锅包肉来,心彻底踏实。 她一回到安平侯府,就把浇汁和肉片都给厨房送过去,同时把烹茶的方法顺序告诉厨娘,嘱咐她晚上做饭时,按照自己告诉她的方法炒出两盘锅包肉来,一盘给青韵送过去,至于另一盘,则送到自己那儿。 她问康光茂要肉片和浇汁,倒不是自己贪嘴,而是想给青韵尝尝鲜,剩余喂给虞嬛汐肚子里的馋虫。 第253章 大婚 时间如白驹过隙,悄然而过,转眼已经到了顾紫苑大婚前日。 程娇娥思来想去三四日,终于在初五这日下午申时,收拾行装,安顿好虞嬛汐之后,让连英护送自己去了顾府。 连英是暗卫,做不来伺候人的活,她留下来也只是碍手碍脚,一到顾府,程娇娥便遣了她回去保护虞嬛汐,让她明日吉时,待迎娶的车队离开后,再来接自己。 顾紫苑晓得,程娇娥若是来送自己,多半是今日就会来,她从清晨开始等,左等不见人、右等也不见人,早就等的心焦,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因她明日就要出嫁了,这一走,便是七皇子正妃,往后极有可能便是天奕的皇后娘娘,顾府上下皆是能巴结的巴结,刺死全部挤在顾紫苑小小的院子里。 这其中,有青衣侯的姬妾、也有顾明炎的妻妾,就连往日和她不甚和睦的兄妹们,也都到了,甚至三小姐顾浣浣都不情愿地挤在了人群里。 和那些阿谀奉承、献媚的人不同,顾浣浣咋就和顾紫苑闹僵了,今日来,也是被青衣侯逼着来的。她自打进门起,便像是个大爷似地坐在一边,在别人说话说的热闹时,或冷嘲热讽、或直接泼下一盆凉水。 程娇娥被顾府的下人领进来时,正好听见顾浣浣又阴阳怪气地冷嘲道:“就算是嫁给皇子了又如何,在京城,难道表面风光的人还少吗?不知道有多少正妻,一年到头,连自己的夫婿都摸不着两回嘞。” 她说这话时,正是顾明炎的一个小妾阿谀奉承顾紫苑往后好福气的时候,听得在场的人皆尴尬地看向她,顾紫苑脸上的笑容已然挂不住。 “都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罢了。”程娇娥接话道。 她径直走进来,分明是带着笑意,却让人听着极其不舒服的话语,让众人的目光从顾浣浣那儿,转移到她身上,唯独顾紫苑一喜,急忙站起来亲自拉着她来自己旁边坐下: “娇娥,你怎么现在才来?” 顾府里,不认识她的人多,但听说过这个名字的人也多,立马有人反应过来,这位就是钟离殇的侧妃、顾紫苑的恩人。 顾浣浣“哼”一声,这两天,顾明贞和青衣侯反复警告过她,让她不要招惹顾紫苑,她只能时而刻薄两句,心里憋了一肚子气,现在看见程娇娥,就像是看见出气筒似的,忍不住讥讽道: “长姐,你忘了爹爹跟你说过的话了吗,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你应该记住自己的身份。” 程娇娥本不打算今天和顾浣浣起什么冲突,毕竟明天就是顾紫苑一生中最为重要的日子了,但她听见这句明显针对自己的话,冷瞥了顾浣浣一眼,不由反讽道: “三小姐现在竟然肯承认紫苑的身份了,真是难得啊。想当初紫苑的胭脂铺开业时,三小姐您可当着众人的面,活像个市井泼妇似的,让自己长姐下不来台呢!” “你——!”顾浣浣怒而站起,指向程娇娥的鼻子,气得说不出话。 顾紫苑倒开了窍,她摆出长小姐的架势来,冷眼看着顾浣浣,教训道:“这是安平侯侧妃,三妹你出身虽然高,但要嫁的夫家却远不如安平侯尊贵,自己也不是正室,将来身份上不比娇娥高。” 言外之意,如果程娇娥也算是不三不四的人的话,那么顾浣浣更加不入流。 顾浣浣被气得脸青一阵,白一阵,有心和顾紫苑争执,一个打扮妖娆的妇人先走出来充当和事佬: “咱们既然在一个屋檐下,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争什么高低呢!”说着她扯了扯顾浣浣的衣裳,靠在她耳边小声提醒,“如果让侯爷知道今儿你在长小姐这儿又胡闹,少挨不了教训,忍一时风平浪静,听话。” 顾浣浣有心说,自己凭什么忍着委屈,可她同时又清楚、也终于肯承认并接受,自己不再是之前那个恃宠而骄的顾家嫡小姐了,宠爱她的母亲已经离开了这个家,顾紫苑也取代了自己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 尤其现在,顾紫苑马上就要嫁给商澈,成为皇子妃,而自己虽然也是嫁入侯门,却是侧妃,且诚如顾紫苑所说,她的夫家无论地位还是势力,都远不如安平侯。 她和顾紫苑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正是因为这种差异,让她不得不忍气吞声。 只见她在妇人的招呼下,重新憋着火坐回椅子上,但她意不平,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最终还是忍不住重新挑起事端,看向程娇娥: “我听说,食味居对面又新开了一家聚仙楼,聚仙楼一开张,便顶的程侧妃您的食味居生意萧条啊。” 聚仙楼背后的东家,实际上还是顾明贞,这事儿在顾府算不上秘密。顾浣浣当程娇娥不知道,可程娇娥早已是心知肚明,屋里有聪明人替顾浣浣捏了一把汗,认为她还是太过年轻。 果然,程娇娥下一句便说道:“比不过那些能想出用毒品留住客人的人,自古以来,生意场来,便是干干净净的,敌不过手段脏的。” “你说谁的手段脏!?” “三小姐,您又何必这么激动呢,我说不是你,我说的是那些私底下用下三滥招数的人。”眼见顾浣浣的火又要被挑起来,程娇娥适时转移话题,“今儿我来,是因为紫苑明日就要成亲了,陪她最后一夜,可不是来和三小姐您讨论这些的,您要是想说生意场上的事啊,只怕咱们得另约个时间。” “怕是你不敢说了。”顾浣浣牙尖嘴利地冷笑一声,“换成我,自家生意被新开的酒楼全部抢过去,却一点儿招都想不出来,我也没脸和别人讨论生意场上的事。” 瞧着程娇娥说不出话,她便以为自己占了上风,这才稍微高兴一点儿,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们爱陪着,就陪着我,我可受不了屋里这么拥挤,我走了。” 第254章 做梦一样 顾浣浣前脚走,后脚,也有几个人找借口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剩下的那些人既想要巴结顾紫苑,又看出顾紫苑并不太想搭理自己,更想和这位程侧妃单独说话,为了不惹人厌烦,便也借口去瞧瞧嫁妆可都收拾妥帖了等,半刻钟不到,也走净了。 最后一个人走出屋门的一瞬间,顾紫苑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一下轻松,自言自语道:“可算是自在了。” 她的反应惹程娇娥发笑,“怎么着?受不住这样的场面?” “是有些受不住。”顾紫苑颇为抱怨,“你不知道,这段时间,爹爹他一直找人教我规矩,这样的规矩、那样的规矩,说是嫁给七皇子之后,这些规矩不能少。还说……”她顿了顿,“这些话对你说也无妨,他还说,如果以后我当了皇后,要母仪天下,规矩更要做的严谨妥当。这些天被那些规矩框着、被这些人盯着,我都感觉我不是我了。” 她说出的后半句话,程娇娥听着并不惊讶。 “眼下储位未定,陛下又偏爱熙和皇贵妃和七皇子,立七皇子为储君,有十分大的可能,不怪青衣侯对你严格。” 顾紫苑叹口气:“储不储君的,皇不皇后的,娇娥,我同你说句实话,其实我都不在乎。我之前在荣城,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的乡下姑娘;后来认识你,被我哥找回京城,麻雀一下飞上枝头变成凤凰,现在又要嫁给皇子,成为皇妃,很多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这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 不要说顾紫苑了,就连程娇娥自己,很多时候都会怀疑,她现在所经历的这一切,是不是梦。 “咱们女子,和男人不一样,他们男人心里装的是壮丽山河、是丰功伟业,可我们不同。”顾紫苑牵强笑着,“我呢,愿望其实很简单也很渺小,就只想和七皇子他平平安安、和和美美地过完这一辈子。可如果他成了储君,我成了皇后,你说,我俩还能和美吗?” 她这番话,有些说到了程娇娥的心坎里去。 就像顾紫苑说的,大多数女人,一辈子所期盼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罢了。 如果不是自己前世今生所经历的的这一系列的事,它们强制性地把自己卷入这场阴谋和权势的斗争中,程娇娥也不愿意走进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比起荣华富贵、显赫地位,她更愿意和自己的父母家人一辈子待在荣城,只要能够保证一日三餐的温饱,平安地度过一生,哪怕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她也愿意。 但程娇娥还是宽慰道:“只要七皇子是真心喜欢你,无论你俩是什么身份,都能白头偕老、举案齐眉,你可千万不要多想。” 顾紫苑笑了笑,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了,“好好的日子,咱们说这些干什么。” 她说着,站起来走进内室里,不大一会儿,她便抱着自己的首饰盒出来了。她把首饰盒一层层地打开,从最底层拿出叠的整齐的银票,递向程娇娥。 程娇娥没有接,反疑惑问,“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我在你送我的头面下面发现的,你拿回去。” “我既是送你的,就没有拿回去的道理。” 顾紫苑固执地举着手,“那套头面就已经很贵重了,我不能再收你的银子。” “这是我的心意。”程娇娥把银票推回去,同时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本来应该直接送给你真金白银的,这样才足够体面。可我想了想,我要是体面地走进顾家的门,消息传到七皇子那儿,他肯定会多疑。” “你是我唯一的姐妹,又从熙和皇贵妃那儿救了我的命,既是我的姐妹,又是我的恩人。这些钱给你做嫁妆,我觉得一点儿也不多,甚至还有些少。” “就是再多的银子,我嫁入七皇子府,吃穿用度都有七皇子管着,我也用不着,你给我也是无用。你做生意,最需要的就是银子。” “正是我做生意,所以我才不需要银子啊。”程娇娥一戳她的脑袋,以一种十分轻松的语气笑道,“我现在每天都有新的银子进账,根本不愁钱,可是你呢?” “我——” “你肯定要说,七皇子府不缺钱花是吧?是不是还要说,你的嫁妆也值许多银子?”在顾紫苑开口前,程娇娥打断她的话,“我打听过了,青衣侯押给你的嫁妆里,值钱的金银首饰不少,但真金白银不多,你这些嫁妆是要压箱底的,哪里能用。待到了七皇子府后,不管是打点人还是其他,都少不得使银子,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讨人喜欢了。” “可……” “没有什么可是但是的。”程娇娥接过银票,重新压回顾紫苑的首饰盒底,“你晓得的,我爹没失踪之前,我们程家是大户,就连京城发军饷,就要问我爹借银子,我家里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钱,在钱上,你不必跟我客气。” “再说了,这些钱都是胭脂铺赚来的,胭脂铺是咱俩的胭脂铺,它赚来的钱给你,理所应当,你不嫌我抠门,只肯给你两千两银子,我就很高兴了。” “我哪里会嫌呢?”顾紫苑连忙道,“正是因为你家里的大部分银子都被钟离殇借去发了军饷,我才觉得,不能拿你这些钱。” “我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婆婆妈妈什么,你要是不要,就是不拿我当姐妹了!”程娇娥一撇嘴,佯装生气,顾紫苑才算是妥协。 她早打定主意把这两千两银子还回去,可到底是没能还回去,心里不得劲儿地抱着首饰盒,又回了内室。 她是聪明的,晓得程娇娥给的不是这两千两银子,而是通过这些银子来告诉她,俩人之间没有任何芥蒂,依旧是好姐妹。 她在内室里擦了擦眼角,待心情平复好了,才若无其事地笑着走出来,一开口,便体贴道:“国师选的吉时是巳时,娇娥,你只陪我待到辰时便可。” 第255章 大婚 巳时吉时,顾紫苑让程娇娥辰时便离开,意在避免她和商澈碰面。她的好意,程娇娥并没有推辞,于她而言,能够避免和商澈会晤最好不过。 她今晚留在顾府,和顾紫苑同床共枕,陪了她成婚前的最后一夜。 这一夜,既不像程娇娥想象的那么喜悦,也不如以往轻松。 忐忑、紧张和匆促,充斥了这间窄窄的房间。 傍晚,用过晚饭后,四个丫鬟伺候着顾紫苑沐浴。秋末冬初,百花凋零,她们便弄来了干花的花瓣,泡在热水中。待沐浴后,擦干身子,又让顾紫苑平躺在床上,往上身上涂了一层又一层的香膏。 香膏是从娇颜苑里买回来的,香气浓郁,经久不散,直到次日清晨,天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喜娘来喊顾紫苑起床时,依旧可闻见她身上残余的香气。 程娇娥跟着一同起身,她招呼着顾紫苑穿嫁衣、贴花黄,整座顾府,因为顾紫苑的苏醒变得忙碌,忙碌着操持今日的婚礼。 七皇子府,要远比顾府忙碌得多。 照规矩,成婚的前一夜,商澈请了自己京中好友吃了顿好酒肉,一直到后半夜,他才得以歇息。 婚礼的事,自有懂事的下人操持,用不着商澈多费心。饶是如此,他还早早地就被喜气惊醒,一醒来,便立马忙着去亲自查看,婚礼上的各个环节可准备妥当了、是否有闪失等。 他对顾紫苑,不可谓不喜欢,就连她房中的摆设,大到床椅家具、小到一块擦脸的毛巾,都要亲自看过! 这场婚礼,是两个势力的联姻,双方皆是有头有脸的人,办的不可谓不隆重。 清晨,就有下人携着软红,从七皇子府门前开始铺,一直铺到顾府门口。 轿子用的是十六抬大红轿,四角坠着银铃,风一吹、或者轿子一摇晃,银铃便碰的叮铃作响,十分动听。而轿子内部更是宽敞得很,哪怕是商澈和顾紫苑一同坐起去,也没有问题。 迎亲的队伍长长的,一眼几乎看不到头,光是接亲的喜婆就请了六个,意为六六大顺,取吉利数。 京城娶亲,上一次排场这么大势,还要追溯到南宁皇室时期,由此可见商澈对顾紫苑的看重、皇室对顾家的看重。 这场婚事办得瞩目,从顾紫苑从头到脚的衣饰上也能瞧出来,光是她腰带上的那颗南海夜明珠,就价值连城。 喜婆把她收拾利索了,拿过来镜子让她仔仔细细地瞧,边瞧边恭维道:“小姐您真是漂亮得很呢,就像是天上的仙女儿下凡似的。” 她话说的漂亮,讨人喜欢,哄得顾紫苑喜笑颜开,不止是喜婆,其他的丫鬟婆子也上赶着,一个接一个的递着漂亮话,她们众星拱月般围着顾紫苑,倒让程娇娥有些无所适从。 幸好顾紫苑体贴,时时不忘关怀程娇娥,才没让她觉得自个儿格格不入。 头一晚,顾紫苑虽承诺了,一到辰时,就放程娇娥离开,但程娇娥还是在顾府待到了巳时。 顾府外迎亲的鞭炮声一响,她就立马离顾紫苑远远的,生怕和商澈打照面。 她远远地看着顾紫苑盖上红盖头、披上凤冠霞帔,在喜婆的搀扶下走出顾府,走到那个同样一身喜婆的俏郎君身旁,俏郎君温柔又霸道地在门口将她一把抱起,引众人惊呼一阵,抱着她入了花轿。 哪怕是对商澈心存芥蒂的程娇娥,在这一刻,也不得不承认,俩人确实是一双璧人,门当户对的璧人。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中,顾紫苑红着脸,稳稳当当地坐到了花轿上,商澈放下轿帘,一下跃上绑了大红花的高头大马上,按照之前定好的路线,从另一条路上绕行,回七皇子府去。 直到迎亲的队伍完全消失在街尾,程娇娥才从门后走出来,她十分有礼数地去和青衣候拜别,婉拒青衣候留她吃午膳的邀请,转身欲回安平侯府。 她这一转身,正巧和明熙身边那位,之前“接”她入宫的李公公打了个照脸,李公公脸上僵着笑容,颇为客气地冲她见过礼后,问: “贵妃娘娘让咱家问问您,她托您制作的那两件冬衣,图纸花样画的如何了?” “初稿已经完成了,只差一部分细节还没敲定,劳烦公公回去后转告贵妃娘娘,少则三五日、最多也就七八日,我便能把图纸送过去了。” “眼瞧着天气越来越冷了,程侧妃,您可要抓紧啊,别等到冬天都过去了,才给娘娘做出衣裳来,娘娘可不喜欢等太久。” 刘公公的话看似是提醒,实则是警告。 程娇娥应一声,表示自己很快就会把设计图纸送到宫中请明熙过目之后,找了个托辞,匆匆离了顾府,回到安平侯府。 和热闹的顾府比起来,安平侯府安静得甚至让人觉得冷清。 她回去之后,问过丫鬟,得知连英今天一大早就走了,去向不明时,大胆猜测或许是蛊医的事有了新进展,便不再追问更多,直接一头扎进了自己的闺房,拿出自己画了一半的,明熙要的冬衣的设计图纸来。 这两件冬衣确实只花了一个大致草稿轮廓,更细节点的东西,连一笔都没有。 她咬着笔杆子,头疼地盯着衣裳轮廓,中午开始思考起自己该用什么样的配色、花纹,才能够让明熙喜欢。 这次和她之前设计的那些衣裳不同,那些衣裳是给十五六到二十七八的女子穿的,颜色或活泼靓丽,或简约大方。 而给明熙设计的冬衣,不管是颜色、样式还是花纹,都务必要庄重才行。 她见过明熙,明熙和宫里那些其他上了年纪的妃嫔显然是不同的。 她要穿的庄重,身上却又不见丝毫重色、暗色,显然,她喜欢明艳的颜色。 如何用明艳的颜色做出偏庄重的衣裳,是程娇娥的一大难题。 她本打算慢慢寻找灵感,可今儿个,李公公这么一催,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第256章 曝光 织罗裳里的工匠们手脚很麻利,顾紫苑大婚这日的下午,作坊的管事便来找她了,说是第一批冬衣袄裙已经做好,请程娇娥找个时间去看一看。 做好的袄裙在仓库里叠的整齐,活泼俏丽的配色,让人看见就忍不住喜欢。 确定过做工上都没有瑕疵后,程娇娥大手一挥,这些衣裳立马被运往织罗裳。 眼下正是换季的时候,别的成衣铺里虽然也有冬衣,但多数都是老旧的款式,虽然已经有成衣铺借鉴了织罗裳里新兴的款式,开始制作新的衣裳,但动作上怎比得过程娇娥麻利。 她的这批平价冬衣,上架虽然比一部分成衣铺晚了些,却也赶上了秋天的尾巴。 不到霜冻时,许多人压根不会想着买冬衣,亦有一部分人在观望,观望织罗裳里又会出什么新的、让人眼前一亮的设计,尤其是那些大户人家们。 故而织罗上新的消息一散播出去,立马往店里涌进来一大批顾客。 程娇娥好奇自己这批平价冬衣的反响如何,这两日一直待在铺子里。左右她的身份,在上次明熙把她强行“请进宫”时已经曝光,她也不怕会再暴露什么。 虽说是平价,但这批衣裳的定价亦是不低,光是单买一件上袄就要花去二十两银子,下裙的价格比上袄还要贵上一些。 这样的价格,让一部分爱美,但手中并无多少积蓄的人家望而却步,但这样的人家,在京城到底是少数。 在这个遍地是黄金的地方,多的是有钱的商贾和官宦人家,让他们拿出几十两银子来,他们还拿得起。 再加上这批袄裙的做工比起织罗裳里那些价值几百上千两的衣裳,丝毫不差,而据说就连皇宫里最为受宠的熙和皇贵妃,前段时间也亲自点名,让织罗裳背后的东家亲自给她两身冬衣;以及织罗裳刚开业时制造的种种噱头等,俨然已经塑造出,能够穿上织罗裳里的衣裳,是一件十分有排面的事。 种种因素的加持下,让这批冬衣一上架,织罗裳里的门槛,便几乎要被踏平。 和织罗裳相邻的另一家成衣铺里,一位年轻的女子嫉妒地盯着拥挤的织罗裳,愤愤不平道:“爹,你说凭什么她们家的成衣铺就那么热火,咱们的就无人问津!” 她扭头看向自己成衣铺里挂出的衣裳,也是花花绿绿,很多都是仿造织罗裳之前的样式,新做出来的,好看得很。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他们家的衣裳,不知比织罗裳里的衣裳要便宜多少! 此时就在这家成衣铺里挑选冬衣的一位妇人也不满地酸道:“都是一群钱多烧的。” 女子一听妇人的话,顿时如找到了知音般,开始义愤填膺地和妇人各种吐槽织罗裳,话语间,俩人恨不得把织罗裳吃了一般。 不同的是,妇人是因为喜欢却买不起,眼酸心酸;女子却是因为同行妒忌。 这家成衣铺的掌柜也颇为无奈地望着门庭若市的织罗裳,待这个闲逛的妇人走后,他忍不住把自个女儿拉到一边,出主意道: “小怜啊,你去那边瞧瞧情况?” 她早就想去了,一听掌柜的话,立马道:“您等着,我收拾收拾,立马就去!” 说着,她扭头进了后院,两刻钟后,再出来时,俨然已经换上一件粉色的衣裳,亦是袄裙,不同的是,它统体都是粉色的,裙子下摆和袄袖上,绣着鲜艳的桃花。 桃花是这个名为小怜的女子亲自绣的,她对自己的绣工十分满意,认为放眼京城,能在绣活上比自己出色的,寥寥无几。 她发式也换了,方才素银簪子换了另一支,也是自己最珍贵的点翠金簪,簪子是镀金,如果不仔细看,倒也显得十分名贵。 垂在胸前的两缕头发编成了麻花,后面的头发粗粗的扎成一小股,也绑上了粉色的发带。至于容颜,更是精心修饰过的。 她出来后,在掌柜面前转了一个圈,自信地问:“爹,您瞧怎么样?” 她生的本来就不错,这样精心一打扰,登时不知道把多少女子比下去,掌柜立马笑呵呵地夸道: “不错!不错!我瞧闺女你这幅打扮,比起皇宫里那位皇贵妃也不遑多让!” 他们这些市井小民,从未见过明熙,这样说,不过恭维的话罢了。小怜听着却十分高兴,她扭着屁股走出去,得意道: “爹,您等着吧,我一定在织罗裳里,给咱们家找回脸来!” 虽都在同一条街上开着门面,但程娇娥并不常在织罗裳里,这条街上的商贾,她能眼熟一两个就已然十分不错。 不过虽然她不认识这个小怜,织罗裳里的伙计却是认得的。 伙计一瞧见小怜如同斗鸡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门,立马撇了撇嘴,不动声色地悄悄接近小怜,指着她小声问: “东家,瞧见那个人没有,那是旁边和平成衣铺的人,她到咱们这儿来,恐怕没安什么好心,您瞧瞧,要不要我把她轰出去?” 程娇娥顺着伙计的手指看过去,瞧见那个花枝招展的人,摇摇头:“只要她不闹出多大的麻烦来,就随她去吧。” 只见小怜进门之后,扫视四周一圈,瞧见那些争相试衣的人,撇撇嘴,挑拣地直接走到展示的那身同样是粉色的袄裙样衣前,扯着裙子不客气地大声问:“掌柜,这件衣裳怎么卖的?” “整套五十两。”刚刚和程娇娥说话的伙计高声答。 “五十两?”小怜装出吃惊的样子,她挑拣道,“多好的料子啊,要五十两银子!我瞅着和我身上这件衣裳也差不多,我这件也不过五两银子!” 说着她故意撩了撩裙摆,摆出一个美丽的姿势来,说出的话却刻薄,“就是些普通的料子,绣面也少,哪里值五十两了?黑心的钱也不是这样赚的!” 说着她不识趣地随手抓住一位小姐,指指自己,又四下看了一圈,指向刚从试衣间里出来的另一个姑娘。 第257章 震惊 “这位小姐,你来说句公道话,我和她谁更好看?” 小怜是有明显目的性的,她指的那人无论是长相还是个头,都不如她出挑,她自信可以稳稳把那人压下去。 可她却没去想,这是在谁的地界上,也没去想,她要比的是衣裳而不是人。 被她点名做评价的这位姑娘若是个和气懂事的,或许会说句两边都不讨好的话,把小怜给搪塞过来,可她偏偏是个爱打抱不平、牙尖嘴利的。 她把小怜上下打量一遍,不客气地直接问:“姑娘,你是问衣裳啊,还是人啊?” “当然是人……哦不,是衣裳了。” 小怜的话换来对方一个白眼,“要是都穿着你身上的这件衣裳,那确实是你好看点儿,可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裳马靠鞍,那位小姐现在穿着的这身衣裳,却比你好看得多。” 意料之外的答案,听得小怜羞臊不已。她恼羞地指向被自己拿来比较的那人,刚要质问这衣裳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可当她仔细看清了穿在无辜躺枪的那位姑娘身上的衣裳,打好腹稿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 有一会儿,她才不平道:“就是再好看,也值不了五十两银子,扯一匹布,请师傅依着葫芦画瓢,做上一身,才多少钱。” 小怜这是明显来找茬的了,程娇娥本觉得她是个女子,不想与她太为难,权当不知道她的身份和来历,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人都明显找茬到自己面前了,她哪有坐视不管,让人蹬鼻子上脸的道理? 就在她正准备和小怜一番舌战时,那个被用来和小怜比较的女子直接把随身的荷包丢到伙计手里,不满地抢先讽刺道: “什么样的人,穿什么样的衣裳,常言道,不与夏虫语冰,这里的衣裳能值多少,又岂是你这种市井小民能懂的?” 言外之意,便是讽刺小怜出身低,穷酸。 小怜刚要反唇相讥,又被讽刺道:“你身上这身衣裳寥寥草草马马虎虎,绣花也差得很,给我家里丫鬟穿都勉强,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来挑拣这儿的衣裳好坏,就连熙和皇贵妃,都这儿都不吝夸奖!” 她脸涨得更红,有心想要和她好好理论,又清楚,能来这儿消费的人多半非富即贵,自己虽生长在天子脚下,却是沾了祖宗的光,憋了半天,也只气得一跺脚,丢下一句:“不识好人心!”,气鼓鼓地直接走出了织罗裳。 小怜前脚出去,后脚,一辆豪华的马车便停在了织罗裳外,一位姿态雍容华贵的女子由人搀扶着,从马车上走下来,她不是旁人,正是高阳公主商洛。 织罗裳里的这些客人里,认得商洛的人并不多,程娇娥算是唯一一个。 商洛是为了织罗裳里新上的这批冬衣来的。当初织罗裳开业时,她看上一件衣裳,只因为晚来了两天,便和它失之交臂,所以这一次,才会一听说织罗裳上新了,就立马想法子出宫。 程娇娥对她并无多少好感,但因为礼节,不得不赶忙笑脸相迎:“高阳公主。” 她现在是安平侯府的侧妃,地位上比商洛低不许多,所以只行平礼就够了。 商洛倒还记得程娇娥,她傲慢地只勾了勾唇角,冷淡道:“我听说你这儿上了批新货,所以来瞧瞧。” 说话间,她走进门,看见里头一屋子各式各样的人,熙熙攘攘的,不由眉头一蹙,脚往少人的地方走,躲着这些人,眼睛依旧在衣裳上使劲。 她快速把屋里的衣裳扫了一圈,见并无相中的,颇为失望地问: “就这些?” 程娇娥自是清楚,五十两一套的平价东西,这些真正的贵人们是瞧不上的,就算样式再好看,就这个价格,她们就不会喜欢。 这些人,不管是要什么,美观都是其次的,她们最看重的还是珍贵性和稀缺性。 “这些自然是不能入您的眼。”程娇娥分外客气地微笑道,“这些都是卖给平民们的东西,若是高阳公主您要的话,再过上小半月,就会有另一批冬衣上架。那一批绣面都是请江南的女工绣的,光是绣一件下裙,就要用上十几种丝线、七种绣法,花费六七日的功夫。最重要的是,每件衣裳我都只做了三件,保证您穿出去,艳压群芳。” 商洛瞥程娇娥一眼,思量了一会儿她说的话,眉头一挑:“成,那到时候我再来。”说着她一招宫婢,就要回宫,被程娇娥喊住: “熙和皇贵妃前段时间托我画的冬衣图,我已经画好了,正想找个时间送过去,高阳公主您既然来了,能不能劳烦您帮我转交给熙和皇贵妃?” 明熙托程娇娥做冬衣的事,商洛是知道的,她同样也知道,明熙只让她画出图纸来,裁缝、刺绣等,还是用宫里的女工。她一直好奇程娇娥能画出什么样的衣裳来,闻言,出于好奇,立马不假思索地答应: “好啊!” 程娇娥立马让伙计去卷帘后,拿了自己卷好的两幅画卷来,画卷到了商洛手里,商洛立马去解固定的红绳,边解边象征性地问: “我可以看看吧?” 程娇娥就算是此时阻拦也无用,只能任由她打开画卷。 画卷一铺开,她便忍不住惊呼一声。惊呼后,颇为钦佩地看向程娇娥,郑重问:“这两幅图,你没外传吗?” “皇贵妃要穿的衣裳,自然是独一无二,我又怎么会把这两幅图外传呢?” 商洛放心地把它一点点慢慢卷起来:“我会亲自帮你把它们交给皇贵妃的,但你得答应我,你也要帮我定制一身衣裳。” 如果是旁人这么说,程娇娥肯定不假思索地拒绝了,可她现在不好得罪皇室的人,只好打太极道: “到时候下一批成衣上新,我派人递消息给你,如果没有你喜欢的,我再帮你定制一件也不是不行。” “好!” 商洛不怕程娇娥反悔,她直接拿着图画,折身回到马车上,朝来时的方向折回。 第258章 赏菊宴 明熙倒还惦记着自个儿让程娇娥做的两身衣裳,她瞧过商洛送来的两幅图纸,反应虽没有商洛夸张,但同样甚是满意地一点头,就让人把图画是送到织造房里去,画纸递给身边宫婢的同时,不确定地问: “赏菊宴是不是快了?” “快了。”商洛殷勤地抢先笑答,她简单估摸了下日子,“往年都是十月十八开的赏菊宴,今儿已经是十一了,还有七天。” 赏菊最好的时候,还是九月。但京城的这些权贵们,整日窝在家中无事事,便会想尽一切由头来开宴会,寻欢作乐。 一月的上元节、二月踏青、三月赏桃花、四月有牡丹、五月端午节、六月荷花开……,总之,一年到头,她们总能想到各种借口和由头。 在各式各样的宴会中,一个赏菊宴,本该是不起眼的,但因为它是由明熙主办,且自打明熙坐上贵妃的位置来,便风雨不动,于是显得格外的与众不同。 人都以为是明熙爱菊花,殊不知,这一日,却是明熙真正的生辰,不过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她在老皇帝那儿,把自己的生辰八字提前了两个月,所以才会想到以这么一种方式,来假装为自己过寿庆贺罢了。 明熙素日并不爱举办什么宴会,但一旦举办,必然便隆重得很! 在这一日,但凡是有品阶、地位的夫人,都会被邀请到紧邻皇宫的那座老皇帝特意为明熙建造的菊园中。 为了响应赏菊宴的名字,让这儿在十一月也开满菊花,此院内种的多是晚菊和寒菊,十月十八,正是鲜花盛开的好时候。 “那让织造房的人抓紧,赶在赏菊宴之前,务必给我先做出一件来。” “是,娘娘。”宫婢应着,恭敬问道,“那让他们先做哪一件?” 明熙又瞥了这两幅图画一眼,一指以黄色为主色的那张画,“就那件吧,倒时候穿着应景。” 这件衣裳穿在赏菊宴时,确实应景。它不止衣裳是以黄为主,所画的图纸上,刺绣若是连贯起来,便是一副完整的秋菊图。 “是,娘娘,奴婢这就吩咐下去。”宫婢恭敬地托着两张图画退出去,商洛殷勤地挪到明熙的背后去,她拿捏着分寸力气替明熙揉着双肩,笑嘻嘻地试探问: “皇贵妃,今年的赏菊宴,咱们还在菊园里开吗?” “嗯。”明熙手搁在桌子上,撑着脑袋,闭眼假寐。 “还是请去年的那些夫人小姐?” “嗯。” 商洛的手从肩膀处,转移到大腿上,她屈膝半跪在地,眼睛盯着明熙,继续追问,“您是否要多添两个人?” 明熙睁开眼看她,不耐烦地问:“你要说什么赶紧说,别拐弯抹角的。” 商洛干笑着:“我是想着,今儿咱们的皇亲国戚里,又添了几张新面孔,七皇嫂自是不必多说,像安平侯府新立的侧妃这种,您是否要请来?” 程娇娥现在虽是皇亲国戚,但她一没有品阶、二出身也不高,很多人瞧不上她,所以要不要给她发请柬,成了负责往各个府里递消息的下人的一个难题。 这样的事儿,是不必商洛去关心、操心的,可她突然问了,明熙不由纳闷:“什么时候你开始替那个女人说话了?” “我倒不是替她说话。”商洛谄媚地笑着,她捏腿捶肩更加卖力,“我只是认为,眼下正是争储的时候,您应该尽快拉拢朝中官员,而我听说,钟离殇对这个程娇娥看重得很,您如果可以把程娇娥拉拢成功,到时候安平侯府在争储时要么不站队,一站队,肯定要站在您这边!” “现在程娇娥不是给您送来了冬衣的图画吗,您赏她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让奴才告诉她,许她一同来参加赏菊宴。她一个乡下女子,没见过多少世面,如此一来,必然对您诚惶诚恐、感恩戴德,这正是拉拢她的好时机啊!” 商洛的本意是拍明熙的马屁,她哪里想得到,自己这个马屁,却拍在了马屁股身上。 “安平侯府素来和本宫不和,你难道不知道吗?” “那是之前老安平侯在位的时候,现在钟离殇不是即位了吗,他是个识时务的人,一定会体会得到娘娘您的好意的。” 明熙冷笑一声,她看着自认为什么都懂,却又一无所知的商洛,有心骂她愚蠢,但留着她暂时对自己还有用,只道: “正是因为钟离殇继位,所以安平侯府更不可能归顺我儿。朝局中的事,高阳,你一个女子,看不透彻,往后还是不要提和议论了。” 商洛听出她话语里的不满,惶恐地连忙应是。就在她以为明熙不会采纳自己的建议时,却突然听见明熙道: “不过,请程娇娥来也并无不可。她和紫苑是好友,赏菊宴上,如果有她陪着紫苑,紫苑也不孤单。这样吧,你吩咐下去,让奴才们送帖子的时候,也往安平侯府送上一封。” “是。”商洛快活地眉眼上扬,她笑着又和明熙闲聊了几句,便找了借口先退出去,一退出去,便找到负责朝各家各院里送请柬的大太监,把明熙的话转述后,补充道: “待你见到安平侯的人,一定要替本公主转告她,她能够参加赏菊宴,完全是本公主替她争取的这个机会,让她知道欠着本公主这个人情,莫要忘了答应下的事。” 是了,她和程娇娥无亲无故,突然费心在明熙面前“提携”程娇娥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程娇娥记着她的恩和好,为了自个儿的“新衣裳”。 明熙可以让织造房的人日夜赶工,在赏菊宴之前,把自己的新衣裳赶制出来,可是商洛没这么大的能耐,她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织罗裳、就是程娇娥。 而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依旧留在织罗裳的程娇娥,在一位夫姓罗的,特意前来寻找她的雍容华贵的夫人口中,也意外得知了赏菊宴的存在。 第259章 结交 卷帘后的茶座里,程娇娥和这位罗夫人相对而坐。 罗夫人的行为举止彬彬有礼,脸上始终噙着正适宜的微笑,一看年轻时就是家教极好的大家闺秀。她已经四十了,但因双手从不沾阳春水,常年用特制雪花膏的精心呵护着自己的肌肤,使她看起来倒像是三十五六的妇人。 在罗夫人身边,坐着一位娇俏的少女,从年龄上看,少女应当是她的女儿。少女自打进门起,便安分地坐在椅子上,专注地玩着自己的手帕,一言不发,只有罗夫人一个人笑吟吟地说着话: “以程侧妃您的身份,应当也是够资格参加赏菊宴的。咱们虽然从未见过面,但往远了算,倒也勉强算是一家人,我也不瞒着您,这赏菊宴上,去的不止是女眷,还有正适龄的青年才俊。” 罗夫人待人温和,程娇娥也不由面带三分笑。罗夫人所说的,她大概猜得到。历来,不管是什么样的宴会,只要是非正式的,多数都会发展为变相的相亲会。 京城里的人虽然多,但这些官宦权贵,能瞧得上眼的,也就那么一小部分人。古往今来,婚配嫁娶,讲究的都是一个门当户对。 罗夫人的夫婿乃是宫中的近卫军统领,她为自己女儿挑选夫婿,自然也要非富即贵,而够资格参加赏菊宴的那些青年才俊们,自是个个非富即贵。 这样的场合,多的是女子费尽心思装扮自己,好在宴会上寻找到一个中意的好夫婿,这位罗夫人显然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来到了织罗裳。 她先诚心夸奖道:“熙和皇贵妃寿宴时,我曾远远地见过侧妃您,当时您穿着一件蓝色的衣裳,衣袂飘飘,远看好似仙子下凡,我见犹怜。今日我来,是想问您是否方便也给小女做出一身那样的衣裳里?” 送上门的生意,程娇娥没有拒绝的道理,但她仍是犹豫道:“雪纺纱的材质轻薄,春夏穿着正好,现在却马上就要入冬了,再穿雪纺纱做的衣裳,只怕会把小姐冻坏。” “那其他呢?侧妃,我信您的手艺,方才您店里的衣裳我都瞧过了,做的确实好看,您瞧瞧,能不能给小女量身定做一身出来?” 程娇娥打量着少女,少女羞怯地看她一眼,迅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能不能劳烦小姐先站起来,让我瞧瞧她的身段?” 罗小姐看向罗夫人,见罗夫人点头,才站起来,不过仍缩着背,显然她很怕生。 她的个头生的倒是高挑,比程娇娥还要高上半头,五官生的中规中矩,但肤色很白,说是肤白胜雪,也丝毫不为过。 在气质上,她也给人一种十分文静、舒适的感觉,不招人厌倦。 程娇娥招招手示意她坐下,思索一会儿,对罗夫人说道:“我倒是正在做一批上等的衣裳,其中有一件,我觉得倒是蛮适合罗小姐的,预计做出来要在赏菊宴之后,您着急要的话,我倒可以让女红们连夜给您赶制,但价格的话,估摸着也要高些。” “这个我晓得的。”罗夫人连忙道,“做生意,这是理所当然的,您说个价格。” 程娇娥伸出一个巴掌,翻了三番,罗夫人立马会意,她二话不说,从袖兜里摸出一张银票来,递到程娇娥面前:“这是一千两银子,等到衣裳制好了,我再把剩下的五百两给您。” 程娇娥坦然地将银票收下,问清楚罗小姐的喜好和尺寸后,将它们记录下来,道:“您且耐心等着,衣裳一做好,我立马亲自送到您府中去。” “哪敢劳烦侧妃您,到时候您派个下人送过去就是了。”罗夫人说着,拉着罗小姐站起来告辞,“天色不早,我们也不再留了,程侧妃,您忙。” 程娇娥虚让几句,便亲自送罗夫人出去,她掀开卷帘门走出去时,一个衣着分外普通的老妇人正拿着伙计包好的衣裳,低着头,有些心虚地匆忙走出店门,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表情或情绪。 在送罗夫人上马车时,程娇娥不忘叮嘱道:“晌午时,高阳公主也来过,让我也替她单独做一身衣裳,我并没有答应。罗夫人,我替令爱赶制衣裳的消息,您可千万不要说出去,不然要是传进高阳公主耳朵里,我怕是要有麻烦。” 罗夫人连忙保证道:“您放心,在赏菊宴之前,我一定守口如瓶,绝不会向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得到她的保证,程娇娥才算放心。她目送罗府的马车远去后,看一眼天色,觉天色虽近日暮,却还来得及,立马让人备马车去织罗裳的作坊。 作坊里,裁缝和女红分工明确,正在忙活手里的活,而她从江南高价请来的三个绣娘,亦埋头绣着美如画的花卉鸟虫。 程娇娥直接找到刘管事,询问他上等衣裳的制作情况以及进展,最主要的,还是问的她打算卖给罗夫人的那套齐腰襦裙。 在来的路上,她想过,如果非要在衣裳外面加一层雪纺纱,也并无不可。 雪纺纱质地轻透,把它制成外衣,套在厚实的衣裳外,说不准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而所有的款式中,程娇娥认为,这一款齐腰襦裙最为适合罗小姐的气质。 冬日,人们做衣裳,多用到暖色或重色,而这款襦裙,在制作前,程娇娥选用的便是较为素雅的颜色和布料,和罗小姐一样,看起来让人舒适、愉悦。 在款式上,她把常见的窄袖做成了广袖,光是一件下裙,就用去了六米布,做好的下裙衣摆重重叠叠的,煞是好看,若是舞起来,舞动的大裙摆便像是一只跃动的蝴蝶、又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朵,更是美丽。 据刘管事说,这款齐腰襦裙刚刚剪裁完毕,只要绣娘们把各个部分的花纹绣好,裁缝就立马可以缝制。 为了保证自己所言非虚,刘管事带着程娇娥来到作坊里,带她去看裁剪后,缝制成衣,却并未刺绣的样品。 第260章 满意 这件样品,只是裁缝们为了确定自己裁剪的尺寸、弧度等是否合适,做出来查看最终效果的。 样品用的最为便宜的布料,素白的颜色,挂在木头做的衣架上,乍眼看去,看不出好坏来。 程娇娥扯开它的袖口、衣摆等,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对刘管事道:“有人要这件衣裳,月牙白,十四号之前,无论如何,都一定要赶制出来。” “十四号?”刘管事脸色微变,“东家,光是下摆上的刺绣,都要花去两天的功夫,今天已经十一了,四天时间,我们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给您做不出来啊。” “一个人做不出来,那就让所有人把手里的活放一放,先把这件衣裳绣好了,再去做其他的。还是老规矩,不能马虎,要是马虎,就重做,知道了吗?” 刘管事苦着脸,却又不敢反驳:“听您的。” “雪纺纱,还有剩下的吗?” 刘管事思索一会儿,“还剩下两匹,您要用吗?” 程娇娥点头:“两匹够用了,你先找个人把这两匹布翻出来,做成这件衣裳配套的大袖衫,袖摆上绣上和其相称的云纹,可以吗?” “这个倒是可以,那雪纺纱上还要做什么功夫吗?” “暂时不用了。”程娇娥看一眼正在忙碌的绣娘们,抬脚朝外走,“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十五号上午,我来找你拿货。” “您慢走。”刘管事笑容满面地送走程娇娥,他站在院门口,一直目送安平侯府的马车在自己的视野里消失后,忧愁地摇头叹息一声,认栽地回去拍手召来所有干活的绣娘们,转达程娇娥刚刚的命令。 ....... 三天时间做出一件复杂无比的衣裳来,而这件衣裳,光是裁缝缝制的时间,少说都要用上大半天,这看似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为了不辜负程娇娥所托,刘管事当真把能用的绣娘全部调去,加班加点的绣制衣裳上的云鹤纹。 这几日,她们起早贪黑,竟然真的赶在十五号之前,将衣裳制作出来。 十五号这日上午,程娇娥到达作坊时,制作完成的衣裳已然工整地叠在一个紫檀木托盘上,刘管事一见她来,便立马邀功般地凑过去,笑道: “衣裳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好了,您瞧瞧?” “瞧瞧。”程娇娥期待地等待刘管事把衣裳拿上来,月牙白的上襦压着天青色的下裙,层层叠叠的,雪纺纱做成的大袖衫放在最上层。 她先拿起大袖衫,却并未急着打开看,而是把上襦和下裙铺开,上襦是极其素净的,只在领口和袖摆上有几处精致的绣花;下裙则繁琐许多,云鹤绣的栩栩如生,仿佛要从裙摆上飞出来。 云鹤的翎羽多是用的长短针绣,至于分布在它四周的云纹,则是用的缎面绣,金银线轮廓绣勾边,锁链绣锁着布料轮廓。它的绣法虽然简单,但绣出的图案却平整又好看。 她仔细地检查过袖口等容易疏忽的地方,确定没有任何的残缺后,满意地把衣裳收起来:“尺寸都是对的吧?” “按照您给的尺寸调整过,是对的。” “那就好,这两天辛苦你们了。”程娇娥从怀里摸出十两银子来,放到桌子上,“拿去买点儿酒菜犒劳大家伙,我先走了。” 她说完,抱着衣裳,出了作坊,直奔罗府去。 罗府的下人没一个认识程娇娥的,见她抱着衣裳来,想起来罗夫人之前嘱咐过的话,只当她是来送衣裳的下人,让她在外头等着,自个儿先进去通报。 其实罗夫人心里忐忑得很,她清楚,要在几天时间内做出一身精制的衣裳来,有多么难,所以她对程娇娥承诺自己的事,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所以当她一听说,织罗裳里派人把衣裳送来时,又惊又喜,急忙派身边丫鬟去取衣裳。 她身边的丫鬟跟着去织罗裳时,倒是见了程娇娥。故而当她到了府门口,看见长身而立的程娇娥时,惊得一边责备着门房不懂事,一边急忙把衣裳接过来,同时忐忑地歉意请道: “都是下人不懂事,让您在外头受累了,程侧妃,您赶紧往里头请。” 程娇娥无所谓地说了一声无碍,跟在丫鬟后头走进去。 罗夫人一听说衣裳已经送来了,急忙派人去把自己闺女请过来,激动而又焦急地等待着丫鬟把衣裳取回来。 她站在门口,踮起脚尖看着,当她看见程娇娥,也惊了一下,连忙亲自前去迎接,边迎接边说出了和她的丫鬟如出一辙的话: “该死的下人,真是不懂事,竟然没问您的身份,就让您在外头等着,程侧妃,您快屋里请。” 她一边招呼着程娇娥在屋里坐下,一边奇怪地问:“不是说让下人送来就好了吗,您怎么还亲自跑一趟?” “我怕令爱穿上有什么不合适的,所以亲自过来一趟,要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我好立马拿回去帮您改。” 罗夫人闻言,颇为感激地招呼着罗小姐赶紧去换上看看,在罗小姐抱着衣裳走进里屋时,客气道,“还真是麻烦您,让您亲自跑一趟。”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更何况您是付了银子的,有什么好麻烦的呢。”程娇娥笑着,直勾勾地盯着罗小姐刚刚消失的方向。 约摸半刻钟后,两个丫鬟簇拥着罗小姐又回来了。 量身定制的齐腰襦裙套在她身上,每一处都合适得很,雪纺纱做成的大袖衫比里面的衣裳要宽松些许,略微收腰的设计,使罗小姐从后面看苗条极了。 和程娇娥设想的一样,这件衣裳十分符合罗小姐的气质,罗夫人越看越美丽,不由笑开花,赞叹道:“程侧妃您还真是心灵手巧,哎呀,我的儿啊,美极了!美极了!” “您过奖了。”程娇娥谦让着,提议道,“您如果觉得太素了的话,可以加一条宝石腰带,但不要太浮华,罗小姐文文静静的,不适合穿戴太浮夸的东西。” 第261章 避而远之 满打满算,距离十月初八的赏菊宴,也只剩三天了。 在程娇娥从罗府回来后不久,果然也接到了赏菊宴的请柬。 她把管家送来的请柬粗略看了一眼,便随意的丢到桌子上。伤口已经恢复了七八的青韵好奇地拿起请柬,粗略地看了一眼,心生向往,期待地问:“小姐,赏菊宴咱们也去吗?” “我倒是不想去,可明熙已经派人把请柬送来了,我借口推辞,不是得罪人吗?”程娇娥分外无奈,“还好这赏菊宴不是在皇宫里,咱们就当是散心吧。” 青韵琢磨着咱们这两个字,期待地问:“小姐,您也带我去吗?” “你若是不想去,就不必去了。” “不不不,我想去!”青韵雀跃道。天知道这段时间,因为有伤在身,前段时间程娇娥甚至连地都不让她下,她有多闷得慌。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散心的机会,她哪里肯错过? 可倘若她知道,在赏菊宴上都会发生什么,这种宴会,也从不是用来放轻松的,那么她一定会对这次赏菊宴避而远之! …… 十月十八这日,程娇娥一大早便收拾整齐,领着青韵出了府门。 和其他浓妆艳抹、盛装出席的小姐、夫人们不同,程娇娥今天特意穿的十分普通,全身上下,只有一支金簪作为装饰。 她头戴的金簪是用孔雀尾羽点缀上色彩的,以宝石珍珠为饰。这样的首饰,搁在外头或许很名贵,但在今天参加赏菊宴的这些宾客中,连平平无奇都算不上,放在其他珠光宝气里,立马就会泯然其中。 而她的衣裳也是普普通通,全身上下,最好看的还是衣裳领口和袖口缀着的一圈洁白兔毛。 一路上,青韵都在抱怨程娇娥把自己收拾的太过朴素了,直到马车在菊园外停下,才肯罢休。 这座菊园是老皇帝特意为明熙建造的,为此还征用了十几亩农地,建成时红墙绿瓦、雕龙画凤,极尽奢侈,说是一处小皇宫也不为过。 在建造菊园时,老皇帝特意请来江南的园林大师,这里的一景一物,全部经过大师的精雕细琢,就连园内拢共要有多少石头,都有明确的讲究。 在这里,除了菊之外,松柏竹林亦有;桃李百花亦有;不过因为时近寒冬,百花凋谢,到了此时,便仅有晚菊在凛冽寒风中盛放,加以松竹等些许绿色作为陪衬。 赏菊宴也算是没由头的这些宴会中的盛宴了,尤其她的主办人又是明熙。为了不得罪乃至于讨好这位自从入宫以来,便恩宠长盛不衰的皇贵妃,来参加宴会的宾客们个个都很慎重。程娇娥从家里出发时,就已经够早了,但她到时,宾客们已然到了一大半。 相熟的夫人小姐们三两成群,各占了一个角落,或窃窃私语、或欢声笑语。 程娇娥提醒过青韵待会儿一定要谨言慎行后,拿过请柬,递给守在门口的小太监。 小太监打开请柬看了一眼,绽出笑容,侧身弯腰让出一条道来,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口中恭敬地说道: “您请。” 程娇娥扬着下巴,露出自己应有的姿态,迈着莲步,四平八稳地走进大门,很快,她穿过青玉石板铺就的走廊,越过影壁,狭窄的视线豁然开朗。 菊园,不愧于它这个名字,穿过二道门,程娇娥便能嗅见菊花香,随着她往里走,香气也就越发浓郁。 程娇娥入京的时间不长,那些高官夫人、皇亲国戚们,也多瞧不起她的出身,不愿和她往来,所以和程娇娥交好的人并不多。 至于顾紫苑,她虽然也会参加今天的赏菊宴,但她却是要和明熙一道,属于最后“姗姗来迟”的那群人。 菊园的面积虽然大,亭台轩榭也多,却是以让明熙闲暇时来赏花游玩为主,只在最北方有一排房子,只提供给宫里的妃嫔们和老皇帝歇脚用,其余的,不管是皇亲还是国戚,都不得进入那里。 所幸园子里亭台倒是多,在建造时,设计师也体贴地同时建起了一个又一个的,用一整块齐整的青石板搭成的石凳。 石凳不长也不短,可供俩人并肩而坐。 程娇娥走到宾客们聚集的地方,她把这些陌生的面孔看了一遍,瞧见这儿虽然有几张熟面孔,但相熟的人不多,便没去热脸贴冷屁股、讨人嫌,直接领着青韵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挑了一张远离人声的石凳坐下。 青韵规矩地站在她身上,眼睛和心思却早就飞到了别处时:“我以为安平侯府就已经够大气了,这儿比安平侯府还要阔气啊!一个妃子的菊园,就已经如此了,还不知道皇宫得有多豪华。” 程娇娥眼睛扫着那些形形色色的人,淡漠道:“宫里的花园可没这儿好。” “怎么?”青韵有些不信,“不都说,皇宫是天底下最豪华的地方吗?” “皇宫豪华是不假,可咱们当今这位陛下,为了讨好他的爱妃,在修建这座菊园时,可没少花心思。”瞧着四周无人,也暂时不会有人过来,程娇娥索性开始给青韵讲起她所见过的御花园。 青韵从未跟着程娇娥进过皇宫,听程娇娥这么一说,不由心生羡慕,也想去皇宫里看一看。 这边主仆俩在角落里说着话,那边,人断断续续地进园来,程娇娥熟悉的面孔也一个接一个的出现。 商洛穿着一身金银线绣制的锦绣衣裳,头戴的首饰加起来足有半斤重。她几乎把自己打扮成了一只孔雀,虽然满身的金银玉石让人觉得俗气无比,但不能否认的是,就算是孔雀,在把自己的容颜精雕细琢之后,她也是一只美丽的孔雀。 美丽的俗气,可这不正是大多数男人所喜欢的吗? 今日,宫里头未婚适龄的公主,差不多都来了,她们本该和明熙一起同行,但商洛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菊园里,从那些青年才俊中挑选出一个适宜的人,来代替魏祁。 第262章 陈云 即便是商洛独自先行,她抵达菊园时,明熙所邀请的宾客也都七七八八到了。 今日来赴宴的女客很多,但男客却不多,尽是适龄的才俊,至多的,家里有两房妾事,里面身份最差的,也是今年的新科榜眼。 商洛一进菊园,眼睛便在这些男客身上扫来扫去。 她一向爱长相俊美、看起来斯文儒雅的男子,今日来的这些人,虽出身都不低,但长相俊美的人,却没有多少。 她不高兴地微微拉下脸,分外不快地对自己的贴身婢女说道:“我当会有什么好货色,天不亮便起来折腾自己了,早知道都是这种歪瓜裂枣,还不如多梦会儿周公。” 婢女刚深以为然地点头附和,眼角突然瞥见一位白衣公子,立马激动地轻拉她的衣袖:“公主,您快瞧那个人!” 商洛顺着婢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在她前方不远处的亭子里,一位公子正长身而立,白衣翩翩。 从她的视角看去,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他的侧脸俊俏极了,衣裳也是一尘不染,乌黑的头发用白玉冠束起,被风吹得纷扬,给人一种干净、舒服的感觉,令人心旷神怡。 商洛不由重新勾起笑容,她把衣襟稍作整理之后,轻移莲步,朝亭子那儿移动。 宫里的这些公主们,仪态是打小学起的,学到现在,走路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轻飘飘的,发出的声音细微极了。 而她瞧上的这位公子,也似是看什么东西,看得入神,直到商洛来到亭外,轻咳一声,露出一个自诩完美的微笑,捏着嗓子轻声问: “公子,您一个人在这儿赏花吗?” 公子这才发现自己身后竟然出现一个人。 他回头,看见商洛,愣了一瞬。这一瞬,既是被她的美丽惊讶,也是被她的身份惊讶。他显然是认识商洛的,回过神后,急忙行礼: “见过高阳公主。” “哎,这是宴会上,公子你又何须多礼呢。”商洛笑着连忙托住他的双臂,阻止他继续行礼。 身体上的接触,让这位公子条件反射地立马弹开,他后退一步,见到商洛惊讶的表情,这才发觉自己刚刚的行为多么无礼,致歉道: “微臣唐突,请高阳公主您切莫见怪。” “公子说的这是哪里话,是我惊扰你的,若说唐突,也是我唐突才对。”高阳公主笑眯眯的,这位公子的反应让她对他更加满意。 “我瞧公子你面生的很,不知你是哪家公子?”商洛上前一步,欲和他亲近些,他却不识趣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恭敬而生疏的答道: “微臣是今年的榜眼。” “榜眼?”商洛陷入思索中,她看向婢女,婢女立马机灵地搭腔道:“原来您就是陈云陈公子,我家公主前两天还夸奖你的文章好,未中状元,实在是太过可惜了呢!” 婢女在他的名字上加重了音调,商洛立马道:“对,原来你就是陈云啊,闻名不如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 “公主您过奖了。”陈云依旧谦虚而又警惕地小心躲避着商洛有意无意的亲密接触,对于商洛的抬爱,显得有些受宠若惊。 她们现处的位置,倒算得上隐蔽,也正是因为隐蔽,商洛才敢如此大胆地直接和陈云搭讪,但她却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花草掩映下的,并肩坐在石凳上的两个人。 这俩人不是旁人,正是程娇娥和罗小姐。 这位罗小姐性格内向、分外的羞怯,她在赏菊宴上,认识的人也不多,倒是和程娇娥见过两回,再加上罗夫人又是个七窍玲珑心,她有心和程娇娥结交,便把罗小姐塞了过来,让她陪着程娇娥说话。 俩人在这儿坐了半刻种了,半刻钟的功夫,俩人话没说几句,罗小姐往那座亭子里倒是瞄了很多眼。 程娇娥心思通透的人,她顺着罗小姐的视线往亭子里瞥过一回,瞥见里头的谦谦君子,又见罗小姐袖中带怯,便把少女心思摸了个七八。 可现在,罗小姐却不再是一闪而过的偷瞥了,她直勾勾地盯着亭子里的两个人,小嘴微微撅起,心里显然已经不舒服了。 程娇娥觉得她的反应奇怪,跟着往亭子那儿看,见到正在和陈云窃窃私语的商洛,以及俩人看似亲昵的样子,顿时明白了。 说实话,尽管商洛这一世没有像上一世那样,联合魏祁迫害她、伤害她,但她对商洛仇恨的种子,早就在重生那一刻种下了,不过是为了表面功夫、为了尽量少的给自己树敌,她才一次又一次的压制自己。 要是现在和陈云搭话的人是别人,程娇娥一定会坐视不管,可这人是商洛,那就不同了。 她盯着商洛,忽然问:“罗小姐,我瞧着对面那人是高阳公主,咱们要不然过去,去给高阳公主请个安吧?” “啊?”罗小姐迟钝地歪头看程娇娥,听程娇娥把刚刚的话重复一遍,心里说还是别了吧,反应却快了一步。 她点头,“蹭”一下站起来,等着程娇娥一起走。 俩人越接近商洛俩人,罗小姐的心跳就越快,在她们距离商洛仅有几步之遥时,罗小姐忽然打怯,拉着程娇娥的袖子道: “程侧妃,要不然咱们还是别去了吧?您看,高阳公主正在和那位公子相谈甚欢,咱们若是过去,岂不是煞人风景?” 方才离得远,俩人是否相谈甚欢,程娇娥看不出,此时她却看得真切。 她话中带着讽刺,语气却是笑盈盈的,导致罗小姐并未从她的话中听出其他来: “我瞧这位公子似乎和高阳公主也不熟悉,不过是出于礼节,不便离开,咱们若是过去,他或许还会感激咱们替他解围,也说不准呢。” “真的吗?”罗小姐眼睛里亮起光,一改刚刚的态度,开始催促起程娇娥。 她心思单纯,喜怒哀乐全都摆在脸上,确是个被好好地保护在家中的,不谙世事的大家闺秀,和这里的大多数人是不同的。 程娇娥心里有些羡慕起来,曾何几时她也是这般被人保护着的,天真无邪! 第263章 出风头 陈云正对着亭子的出入口,故而程娇娥和陈云一出现,他便立马看到了,但因为大半视线被商洛挡住了,所以他并未把来人看真切。 程娇娥领着罗小姐到了亭外,她故意把罗小姐往前面一推,然后笑吟吟地打招呼道:“见过高阳公主。” “见过高阳公主。”罗小姐紧跟着行礼。 这个时节,人们穿的衣裳都已经十分厚重了,微风拂面,吹得动发丝,吹不动衣袂。 但罗小姐身上的衣裳不同,程娇娥特意让师傅们给她做了一件雪纺纱的外衣,它虽起不了任何保暖御寒的作用,却在风吹来时,给人一种仙气飘飘的感觉。 她身上的衣裳层层叠叠,弯腰行礼时,两只宽大的袖子叠在一起,像是含苞待放的小白花,陈云不由多看她两眼。 因为自己的“好事”被打扰,商洛不高兴地冷漠道:“起来吧。” 罗小姐起来后,先羞怯地抬眼看陈云,正好和陈云打量的目光对上,她顿时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连忙收回视线,躲回程娇娥身后,却又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在她隔了几个呼吸,再害羞的抬头时,视线再一次和陈云对上,这一次,陈云冲她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这个微笑,敏锐的被在场的几个女人捕捉,罗小姐更是羞的满脸通红,商洛则暗地里攥紧了拳头,不快地用眼神剜了罗小姐一眼。 她故意往陈云那儿凑了凑,扶了扶自己鬓上的步摇金簪,故意露出手戴的、头簪的金银玉器,借此把陈云的视线从罗小姐那儿吸引到自己身上。 诚然,商洛身穿的这身衣裳,是宫里的女红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精修而成的,无论是选料、剪裁还是做工上,它都可以称之为上等! 她所用的胭脂水粉、所佩戴的首饰、无论是在数量还是质量上,都要压罗小姐一头,至于相貌上,商洛对自己更是自信。 她认为,只要是个不傻的,那么在自己和罗小姐两者间,他都能够做出一个最为正确也最为明智的选择! 但让商洛想不到的是,陈云竟然再次往旁边偏了一下,他这一偏,正好朝罗小姐那儿凑近。 他看着素雅至极的罗小姐,总觉得和那些衣着臃肿的女子比起来,虽同样身着秋装,但罗小姐却个头高挑、苗条,好看得很,尤其是被她身上的这件衣裳一衬,更是衬的她如出水芙蓉一般,好看得很,让人移不开眼。 他朝罗小姐分外规矩地行过见面礼,既怕自己唐突又忍不住接近她道: “在下陈云,见过两位小姐。” “她是小姐,我可不是了。”程娇娥落落大方的接过话茬。 “见、见过公子……”罗小姐头埋的更低。 见他竟然就这么把自己晾在一边了,商洛不满地瞪她们一眼,她有自己的傲气,既然陈云不识好歹,她也没必要去迎合一个品阶底下的人,当即甩袖扭头离开。 商洛一走,陈云松口气,更加轻松地笑着,想要和罗小姐接着凑近乎,程娇娥看出这俩人兴许互相有意,乐得顺手推舟,没一会儿,便也找借口要离开。 谁知她这一走,罗小姐也立马提着裙边追上去。 她快走时,衣裳舞动着,和四周开的灿烂的菊花和在一起,一时间,陈云竟然有一种见到花中仙子的感觉,怦然心动。 看着追上来的罗小姐,程娇娥不由觉得好笑,笑问道:“你不跟他多说话,跟着我做什么?” 罗小姐红着脸,装糊涂小声说道:“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刚刚那位陈公子,我瞧着他似乎也对你有意。” “真的!?”罗小姐惊喜的眼睛亮起来,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太过明显了,再次低下头,臊得不敢再说话。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位陈公子应该是今年的榜眼,这么年轻,就能够在科举上进入前三甲,足以见他的才华。如此人才,又前途无限,倒是可以和你相配。” 罗小姐眼睛更亮,她盘算着程娇娥说的话,想着父亲会不会同意这门婚事,心就像是痒痒挠似的,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程娇娥有意成人之美,便停下来,问道:“你对他的感觉如何?咱们年纪相仿,有些话说起来不必忌讳。这赏菊宴,其实就是变相的相亲会,罗夫人花重金让我给你量身裁衣,也无非是想把你打扮的好看一些,好在赏菊宴里的这么多小姐当中脱颖而出,寻觅一个好归宿。” “你若是对这个陈云也有意呢,我倒是去帮你试探你娘的口风,若是她口风松动,此事多半可成。” 一句“愿意”卡在罗小姐的喉咙里,哪怕她心里已经迫切地想要程娇娥赶快帮自己牵桥搭线了,但就是不知为何,怎么也把这话说不出口。 见她沉默,程娇娥故意打趣:“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当我刚刚什么话没说过。” “别!”见她转身就走,生怕她真的不管自己了,罗小姐急得急忙拉住她的胳膊,焦躁的满脸通红,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急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怎么着?同意啦?”程娇娥回头笑着揶揄她。 明白自己是被戏弄了,罗小姐害羞的跺了跺脚,面上却是坦然了一些,不恼反害怕地问道,“若是他家中已有妻室,那该怎么办?那岂不是闹了一个大乌龙了?” 这样一想心里又忐忑起来,言辞之间竟然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这种感觉真的很玄妙了。 程娇娥心说道,我的大小姐啊,今儿来参加赏菊眼的男客们,有几个成家立业的?嘴上却问道: “那我先派人去打听好他的家庭,若是并无家室,或只有妾没有妻,再向你娘提起这件事,你以为如何?” 罗小姐这才羞怯点头。对她而言,陈云家中有妾无妾是不重要的,就算现在无妾,以后迟早也是要纳妾的。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寻常事。 她在意的、罗夫人和罗统领共同在意的,不过是罗小姐嫁过去之后,是否是正房正妻。只要是正妻,只要陈云前途无量,日后会被重用,就算是他家中有七八房姬妾,那又如何呢? 她们这些小姐出嫁都是有陪嫁丫头的,少不得还得扶两个通房丫头起来,这些并不是大事。 第264章 挑衅 踩着巳时的尾巴,明熙一行,终于赶在午时之前,抵达了菊园。 和她一同到的,宫里的公主们,除了商沁,还有一位十二三的,正是爱凑热闹的小公主。 商沁和明熙的关系并不亲近,一路上,俩人分坐两辆马车,待到菊园时,也只是一同进了门,一进院子,俩人便立马分开。 公主和公主之间,尊卑也是不同的,商沁在众人心中的地位,显然就要高上商洛一等,大多数人向明熙行过见面礼后,又扭头朝商沁拜上一拜,商沁好脾气地始终挂着笑着,频频微笑示意。 她的笑脸,唯独在看到和自己对视的程娇娥时,僵了一下。一瞬间的僵硬后,她分开人流,朝程娇娥逼近,程娇娥无端的觉得她的笑容里带着轻蔑挑衅,她心里想走,脚却像是生钉子似的,钉在原地。 “娇娥妹妹。”商沁到了她面前,恢复方才的微笑,“许久不见了啊。” 程娇娥只能干笑着微微弯腰屈膝行礼:“见过安阳公主。” 商沁坦然地受了她完整的一拜,在她起身时,状似亲热地挽起她的胳膊,虚情假意道:“我还怕今儿到了这儿来,没有说话的人,没想到娇娥妹妹你也来了,正好,等下入席的时候你就跟我同席吧。” 程娇娥看向正陪在明熙身边的顾紫苑,有心想要拒绝,但商沁已然拉着她直接往千菊院里走。 千菊院处于菊园的中央位置,在这里,明熙让人用青石板铺了一块大大的空地,空地常年擦洗的一尘不染,待到宴会时,这儿便会整齐地摆上四排桌案,供人入座。 现在桌案都已经摆设好了,桌子的高度正好到程娇娥的膝盖,绣着山水图的,和桌子同长、同宽的羊绒垫铺在地面上,供人入座。 桌案是相对放的,两排朝东、两排朝西,明熙则坐在唯一一个坐北朝南的位置上。 随着明熙的到来,宾客们纷纷入座,而为了显示自己对顾紫苑的喜欢,明熙又让人在自己旁边另加了一张桌子,供顾紫苑坐。 看见顾紫苑在明熙旁边坐下,程娇娥死心,只好认栽地和商沁坐到同一张桌。 因为钟离殇的缘故,她们俩人彼此间互相看不顺眼,却非要硬栓在一起,属于她们那片小小的领域,气愤尴尬、僵硬极了。 商沁一入座,便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炫耀道:“昨儿边关那儿给我捎来一件貂皮大衣,是殇哥哥在北地打仗时,从胡人那儿缴获的。胡地天寒,胡人便靠着一身貂皮过冬,胡地的貂皮大衣做的也厚实、暖和。估摸是殇哥哥体贴我身子虚,畏寒,所以特意派人给我送来,用来御寒过冬的。” 程娇娥听得心里不舒服极了,她撇撇嘴,从善如流地答道:“您是他的亲表妹,他关系您是应该的。” 商沁瞧着她的反应,笑着问:“怎么?我看娇娥妹妹你似乎不知道貂皮大衣的事,难道殇哥哥没有给你送一件吗?” 还不等程娇娥回答,她接着道,“那这就是殇哥哥的不对了,貂皮在胡人那儿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就算他只给我缴获了一件貂皮大衣,也不该忘了你,起码应该派人去买一件,顺路给你送回来才是,又耽误不了许多功夫。” 她的话,听得程娇娥嘴瞥得更厉害。要是现在还看不出来商沁对钟离殇有意思,那么她程娇娥就是傻子了。 以往她可以不计较。毕竟那时候她和钟离殇只是假夫妻,可在钟离殇出征之前,俩人已经互相表述过心意,假夫妻也会变成真夫妻,她又怎么能够容许别的女人觊觎自己的丈夫、容忍自己被商沁明面上奚落。 她轻笑一声:“诚如安阳公主您所说,胡地确实不缺貂皮,昨日信使来府中时,虽然没有貂皮大衣,但夫君他却给我送了许多貂皮过来,说是缴获来的貂皮大衣虽然暖和,但尺寸不合适,尺寸不合适,穿上便不好看,于是他给我送了貂皮过来,让我找个手巧的裁缝,量身定制一件。” “我手上有铺子,又有最好的裁缝,自然能做出最合身的!我们心有灵犀,夫君这是相信我的手艺才是!” 商沁脸一沉,不高兴地“哼”一声,一扫刚刚的笑意,沉声道: “殇哥哥他是个体贴的人,你又是他的侧妃,他待你好是应该的。但娇娥妹妹,你也莫要忘了,他是侯爷,又深得陛下喜欢。这次去边关,他若是立了战功回来,还不知陛下要怎么封赏他,即便是他再喜欢你,咱们天奕也从未有过平民出身的女子当侯妃的先例,早晚他要娶一房正室,到时候安平侯府有了正妃,你这个侧妃的日子,怕就没现在好过了。” 这事程娇娥是晓得的,她还晓得,如果商沁在陛下面前不停地吹耳边风,那么钟离殇一回来,不管他有没有立战功,陛下十有八九都会给他俩指婚。 但明白是一回事,妥协又是另外一回事。 程娇娥不怒反笑着,反击商沁道:“以夫君他的身份,若是他不爱慕哪家姑娘,除非陛下圣旨赐婚,否则他多半是不会允许的。即便是真的娶了正妃,可不也有一句老话说吗,妻不如妾。安阳公主,我是个很知足的人,正妃的位置,我不贪慕,左右只要夫君他的宠爱在我身上就够了。” 顿了顿,她补充道,“您看皇贵妃,她虽然不是皇宫,但因为恩宠在身,在宫中,不比谁都风光吗?比起冰冷的一个正妃的位置,我倒宁可要夫君的陪伴,您说呢?” 商沁的脸色更冷,她死死地盯着程娇娥,不知道她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清楚自己和钟离殇的关系,她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这些话,是程娇娥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她的嘴巴不如程娇娥伶俐,但底气却比程娇娥多上不知多少。她冷笑着端起面前的茶润下喉咙,撂下狠话: “娇娥妹妹你说的这话也对,可盛宠隆恩,也要有福去享,你只看到了皇贵妃的风光,可看到了冷宫那些也曾一度受宠,却不得善终的人?” 第265章 争锋相对 二人之间你一言我一句,一来一往间,尽是针锋相对。 千菊院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几十个人挤在在一个院子里,又没有屏风屋舍相隔,虽然每个座位间都留出了空隙,但也仅有二人宽而已。 宴席上,交头接耳的人并不多,饶是程娇娥和商沁语气声调压得再低,被对方刺激的厉害时,总有咬牙切齿的时候,渐渐的,几乎在座的宾客都注意到了二者间的动静,以及空气里隐约弥散的火药味儿。 顾紫苑虽然身在明熙旁边,一颗心却拴在程娇娥身上。 她忧心地看着程娇娥和商沁,对商沁的脾气有所耳闻的她,心里为程娇娥捏了把汗。她踌躇了有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在宴会开始之前,对明熙询问道: “母妃,我和安平侯府的侧妃是闺中密友,情同姐妹,自打我成婚后,今儿还是第一回和她见面,所以我想邀她和我同席,母妃您意下如何?” 明熙瞥一眼程娇娥,显然并不想让她和自己并肩而坐,却又不好当着这么许多人的面,拂了顾紫苑的面子。她四下看了一圈,找到一个较为前排的空位,对顾紫苑笑道: “难得有个可以陪你一起说话的,你们坐在一起也好。”她指向那个空位,指使旁边伺候的下人,“来人,帮七皇妃把桌子抬过去。” 商沁不想放程娇娥走,她心里的气正憋的厉害,如果此时让她走,那商沁心里要多不舒服,就有多不舒服。 可这儿是菊园,是明熙的主场,明熙发话了,她又不能站出来拦着。 她没有母妃,这些年能够在宫里顺利长大,除了自己一直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外,最多的还是凭靠了她的舅舅老安平侯府照拂。 商沁也清楚,如今后宫无后,作为品阶最高的皇贵妃,再加上恩宠傍身,明熙无异就是皇后。她就是和明熙再不合,也不能当中忤逆或质疑反抗她的任何决定。 她只能在程娇娥起身欲走时,冷笑地低声嘲道: “又是一条走狗。” 程娇娥低头瞥她一眼,不再和她多争执,而是微笑着径直朝顾紫苑那儿移动。姐妹俩相互搀扶着,在席间入座。 今日确实是她们自从顾紫苑成亲以来,第一次见面。她们之间与许多话想说,但也有许多话,不适宜在这样的场合交流。 随着俩人在席上坐好,明熙轻轻一拍手,小太监便会意地快速从千菊院退出去,不大一会儿,一群穿着单薄的妙龄女子鱼贯而入,她们在相对的四排桌子中间空地上停下,早在旁边坐好了的乐师一奏乐,众女便开始翩翩起舞。 秋末风寒,但她们却穿着春夏的衣裳,像不怕冷似的,誓要把最美丽的颜色展示给在座的这些权贵们。 和其他宴会一样,今日的赏菊宴,亦没有什么特别的。 午时,做好的鸡鸭鱼肉纷纷端到这些权贵的桌案上,她们看着歌舞,吃着午膳。待午膳用过后,既是为了消食,也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这些人又玩起投壶游戏。 投壶游戏,是权贵们最爱的几项室内游戏之一,一般都会设点儿彩头娱乐。 顾紫苑虽然学过投壶,但她玩的并不好,程娇娥亦不怎么爱这项游戏,干脆俩人在其他人兴致勃勃游戏时,悄无声息地避开其他人,离开了千菊院。 撇去其他不谈,单说菊园里的景色,确实美丽得很。这里的每一株花草,都被下人打理得很好,连根杂草都没有,风不间歇地送来菊花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俩人隐在花丛中,不疾不徐地走着,说着近来各自身上发生的事和闲话。 同样穿梭在花丛中的,不止她二人。 一位身着华裳的夫人在俩人离开后,紧跟着出了千菊院。她快速迈着步伐,直到接近程娇娥才开口呼唤: “程侧妃、七皇妃,请留步!” 俩人同时驻足回看,都以为这位夫人要找的是顾紫苑,甚至顾紫苑在仔细辨认过她后,已经出声询问:“林夫人,您有何事?” 这位林夫人笑着,却看向程娇娥,问:“方才我在宴会上,便闻着程侧妃身上的香味清新好闻,向来是用了香膏,可我却又一时闻不出是什么香味,所以想过来问问。” 说着,她使劲吸吸鼻子,闻见程娇娥身上依旧香气弥漫,好奇地问:“程侧妃您又擦香膏了?” 程娇娥摇头:“香膏我并未带在身上,是清晨擦的。” “清晨擦的香膏,香味竟然到现在都经久不散!”林夫人不由惊讶,“真是款好香啊!程侧妃,请您务必告诉我,这款香您是从哪儿得到的?” 程娇娥看顾紫苑一眼,问:“前几个月,京城新开了一家名为娇颜苑的胭脂铺,夫人您可听说过?” 林夫人也看向顾紫苑,急忙道:“如果我没记错,那应该是七皇妃的铺子,我自然听说过!”她顿了顿,恭维道,“娇颜苑的制香技艺我十分钦佩,寻常的香膏,香味至多持续两个时辰,再久,便消散的无影无踪了。可七皇妃的胭脂铺里的师傅制出来的香,却可以撑上一整日!不得不让人佩服!” 顾紫苑无功不敢受夸奖,她忙惶恐解释道:“林夫人,您误会了,那铺子虽然挂在我名下,但真正的东家是娇娥,我不过是挂名而已。” 闻言,林夫人看程娇娥的眼神更加惊讶。她张大嘴,难以置信地指着程娇娥:“程侧妃你、你真的是娇颜苑的东家?” 程娇娥和这位林夫人是第一次见面,瞧着这个看起来就十分精明,眉眼皆带笑的人,她点头应道:“不错。” 林夫人笑逐颜开,“不瞒侧妃您说,自从娇颜苑开张以来,我就一直在关注它,一直想找个机会和贵店合作,但苦于迟迟没有机会。我听说娇颜苑的东家是七皇妃,便想趁赏菊宴和七皇妃说此事,没想到真正的东家却是您。” 第266章 合作 合作? 程娇娥惊诧地看着林夫人,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林夫人解释道: “在咱们京城,有一个香盟,是由各个大大小小的胭脂铺组成的,侧妃您听说过吗?” “香盟?”程娇娥依旧一头雾水,“我从未听过。” “没听过也不要紧。”林夫人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简而言之,咱们香盟就是一个把京城里的大多数胭脂铺团结到一起的一个组织,鄙人不才,在香盟里担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职务,所以才想着借赏菊宴,向七皇妃提出合作一事。但既然娇颜苑真正的东家是程侧妃您,不知您可有时间一叙?” 顿了顿,她补充道,“我对娇颜苑里的香膏很喜欢,您如果愿意跟我们合作的话,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们绝不会亏待您!” 程娇娥看一眼顾紫苑,想了想,客气道:“夫人,您看改日如何?我和七皇妃难得聚上一回。” 林夫人是个聪明人,闻言,当即一拍自己脑门,故作疏忽道:“瞧我这糊涂样,刚刚在席上,七皇妃就说要跟您叙旧,我竟给忘了!好好好,程侧妃,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咱们改日约个时间?” “好啊。” “明天?明天如何?明天我亲自去府上拜访!” “明日怕是不行。”程娇娥略歉意道,“明日我有事缠身,恐怕脱不开身。”她想了想,“大后天?大后天你觉得如何?” “好啊,那到时我再登门拜访。”林夫人盈盈一笑,“那我便先不叨扰您和七皇妃叙旧了,告辞。” 她转身离开后,程娇娥奇怪地问,“这位夫人应当也是名门大户吧?” 京中的这些名门大户家的女子,大多清高得很,在她们看来,商人只知道投机取巧,奸诈得很,最看不起的就是商人。 林夫人能够来参加赏菊宴,显然身份不低,可她却主动来找自己洽谈香膏上的合作,让程娇娥疑惑不已。 顾紫苑“嗯”一声,“似乎是当今丞相的小妹,家里好像也是做香膏生意的。” “怪不得。”程娇娥呢喃一句,转过话题,可心里依旧想着这位林夫人和她口中的香盟。 到底不是正儿八经的大宴会,虽大家伙都因为明熙而来,但宴会散的也快。 顾紫苑来时,是和明熙一道来的;走时,自然也要和她一道而去。 姐妹俩在院子里说了一个时辰不到的话,明熙身边伺候的人来寻了,俩人只能依依不舍地惜别。临别时,程娇娥握着顾紫苑的手,关切叮嘱道:“七皇子府不比顾府,在那里没有人关照你,你自己个儿,可一定要万事小心。” 顾紫苑笑道:“不慌的,府上除了七皇子,眼下只有我一个主子。他虽然有两房姬妾,但出身都不高,我有顾家做后盾,她们还没胆子招惹到我身上。更何况七皇子他待我好得很,不会有事的。” 听她这么说,程娇娥放心些许,她也跟着笑,笑容里却隐隐约约藏着几分苦涩:“我竟忘了,七皇子他待你是真心的。这样也好,他真心待你、真心护着你,我就可以安心了。” 这番话听得顾紫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宫婢的催促,让她来不及和自己这位如同亲生的金兰姐妹说上更多。 程娇娥目送着顾紫苑离开后,良久,才迈开脚步,紧跟着朝千菊院里去。 千菊院里,人已经跟着明熙走了四五了,剩下的这一半人,也纷纷打算离开。罗氏母女二人倒是还在,罗小姐眼睛时不时朝陈云那儿瞄上一眼,有时和陈云的视线撞上,陈云友善地刚刚冲她绽开笑容,她的小脸便立马别去他处。 罗夫人正在和两位夫人道别,她刚打算领着自个儿的女儿离开,便眼尖瞥见了程娇娥。她想了想,笑吟吟地拉着罗小姐朝程娇娥那儿移动: “程侧妃。”她颇为感激的吟吟笑着,“今天真是多谢你了!” 程娇娥被她谢的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她解释道,“我家碧儿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内向,和其他世家小姐一比,如萤火比皓月。以往我带她参加宴会,从未被其他人青眼过,今日托您的福,竟有好几个贵公子过来搭话。” 她听明白了,罗夫人这是在谢自己做出了一件好席上。程娇娥亦认为自己的衣裳不错,但她总不能自卖自夸,遂客气道: “罗夫人您说的这是哪里话,衣裳再好,也得美人来衬,还是罗小姐天生丽质。” 她话说的漂亮,听得罗夫人笑的乐不拢嘴。罗夫人神秘地又往前凑了凑,小声问:“今儿皇贵妃身穿的那身衣裳,是您给她做的那件吧?” 程娇娥愣了愣,她今天的目光从未放到过明熙身上,故而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道,“衣裳图纸确实是我画的,但从剪裁、缝制再到刺绣,应当都是宫里的女工做的,所以并不算是我给她做的衣裳。” “怎么不能算!”罗夫人恭维道,“要是没有您的图纸,他们能够做出那么美丽的衣裳?那一朵朵菊花,像是活了似地!”她“啧”两声,“要我说,程侧妃您真是厉害得很,就连皇贵妃穿上您的衣裳,也漂亮得跟朵花儿似地,风姿隐隐约约把她身边的几个公主都压了下去。” 她说这番话,既是真心,也有恭维程娇娥、与其交好的意思,偏偏程娇娥只是笑,笑得罗夫人一时不敢确定,自己这个马屁是拍准了,还是没拍准。 这时,陈云突然走过来,他先冲程娇娥一作揖,然后看向罗夫人,最后视线落到羞怯的罗小姐身上,最终恋恋不舍地收回: “程侧妃,罗夫人,罗小姐。” 罗夫人是晓得这位新科榜眼的,她亦客气的回礼。 几人一来一往客气后,陈云借着向程娇娥道别的理由,实则对罗小姐道: “程侧妃,晚生先告辞了。” 第267章 香盟 对于陈云特意向程娇娥道别,罗夫人诧异了几瞬,便以为他和程娇娥是故交,不敢太过询问,遂跟着点头告别。 程娇娥是人精,她和陈云不过方才匆匆见过一面,陈云何需特意来向自己道别,陈云此举,愈发让她笃定,他和罗小姐多半是两情相悦。 客气的和陈云道别后,程娇娥紧接着拜别了罗家母女二人,领着青韵出了菊园,坐上回自家府邸的马车。 远离了那些令人拘束的人,青韵一坐到马车上,顿时活泼起来,惊羡道:“没想到京城还有如此美丽的地方!小姐,咱们今日可真是不虚此行啊!” “近百个人一年四季,只精心养护这个园子,如果再养护不好,只怕早就饭碗都端不住了。” 程娇娥头倚在马车上,闭眼假寐着。 除非那些身份高贵或者得明熙或陛下特许的人,可以把自己的随从、丫鬟带进千菊院,其余奴仆皆需在外院等待。 没有了主人们的束缚,这些下人们聚在一起,虽也有几个自恃主人尊贵便自命清高的,但总体来说,还算其乐融融, 青韵今日或许玩的痛快,程娇娥却乏累得很。她现在只想尽快回到家中,然后躺到自个儿松软的床上,舒舒服服、踏踏实实地睡上一觉! 马车缓缓起步,青韵和车夫一起坐在外面,兴奋地叽叽喳喳地和程娇娥说她今天的见闻,起初程娇娥还时不时应上一句,待到后来,马车内一点儿声响都没了。青韵好奇地掀开车帘一看,见她已然歪在车上睡着了,遂贴心地蹑手蹑脚走回马车里,拿起常备在车里的羊毛毯盖到她身上,又蹑手蹑脚地坐回去。 车夫赶车虽慢了些,却四平八稳,很少感受到颠簸,这让程娇娥避免了被磕头碰脸等,待马车行至安平侯府门口,青韵才把她唤醒。 她神游般醒来,好一会儿,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到家时,已经被青韵搀扶着走进大门了。 虽说睡了一觉,但有些正事,程娇娥却不敢忘。 她一回到自个儿的院子,在青韵的伺候下洗过手脸后,便立马让青韵找管家打听一下香盟是什么个情况,同时让人去请王霞云,让王霞云明日来安平侯府一趟。 在菊园里,她和林夫人说自个儿明日有要事缠身,其实都是托辞。 有句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连香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都搞不清楚,又怎么敢贸然和林夫人进行合作。 管家亦不是很清楚香盟的底细,他不敢耽误程娇娥的事,立马派人去查。待查清时,已经是午夜,所幸不是什么紧要的消息,管家索性把这件事放到了次日上午。 次日,程娇娥刚刚用过早饭不久,管家就来了。 她听他把有关香盟的消息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全部说上一遍后,不由冷笑一声。 这个香盟,确实是由京城乃至全国各地的胭脂铺组成的不假,或许它刚刚出现时的目的,是为了保护这个行业、保护这个行业里的商人,但发展到现在,已然变质了。 现在的香盟,仅能够容纳富贵,它所保护的,也只有那些富贵人的利益。 程娇娥现在忽然庆幸当初她开设胭脂铺时,用的是顾紫苑的名义,否则商澈也不会主动将自己的金铺店面拱手相送。 若不是皇家和顾家这两尊大佛摆在娇颜苑门前,只怕娇颜苑在做出口碑的那一刻起,就会被这个香盟针对。而那个抄袭蝶美人这款香膏,推出相似款来压价,甚至下三滥地直接派人来娇颜苑拉人的碎玉轩,正是香盟里的成员之一。 让她和给自己下绊子的碎玉轩共事?呵,恐怕她程娇娥还没心胸宽阔到这种地步。 “这个香盟的主要负责人是谁?”程娇娥问。 “从小的查到的消息上来看,香盟里的主要主事有三个人,一个是碎玉轩的东家,一个是林府的夫人李玉凤,最后一个是香满楼的东家。” “李玉凤?她和当今丞相有何关系?” “俩人是亲兄妹。” “真有意思。”程娇娥又笑一声,她就猜到,既然是丞相的亲妹,在一群商贾中,又怎么可能听人差遣。 “几人之间关系如何?” “胭脂铺中,碎玉轩和香满楼都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俩人之间明争暗斗不断,面和心不和。至于那个林夫人李玉凤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小的就不太清楚了。” “香满楼和碎玉轩不合?”程娇娥重复一遍,心里突然就有了主意。她挥挥手示意管家下去。 管家前脚刚走,后脚,王霞云就赶到了。 这些天,为了花田的事,王霞云忙前忙后,忙得脚不沾地,程娇娥已然和她多日不见了。 见到她,程娇娥先是亲切地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做下,又亲自给她倒了热茶,俩人寒暄几句,程娇娥才把话题点到香盟上,道: “昨儿我去参加熙和皇贵妃举办的赏菊宴,在宴会上碰见了一位夫人,她说她是香盟的主事之一,想要跟咱们合作。” “香盟?”王霞云显然是对它有所了解的,她蹙起眉,好一会儿,才试探问:“您要合作吗?” 程娇娥点头:“她承诺我,可以把咱们的香膏销往全国各地,那是一笔十分可观的利润。” 王霞云面露犹豫,好一会儿,才踌躇道:“不瞒您说,我家中和香盟有些恩怨,恐怕……” 程娇娥听懂了她的欲言又止,不免好奇问:“怎么回事?” 王霞云叹口气,“不瞒您说,我嫂嫂之所以会和我哥离开京城,去往村镇隐姓埋名,并发誓一辈子不再从事香料生意,和香盟里的一个人脱不了关系,所以我……我不能对不起我哥嫂。” “是谁?”程娇娥一惊,追问道。 王霞云摇摇头,“他们从没跟我提过那个人的名字,我只晓得,那人和碎玉轩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碎玉轩?”程娇娥一乐,还真是冤家啊,“成!只要碎玉轩还在香盟里,咱们就不和香盟合作,你以为如何?” 第268章 逼它离开 “侧妃……”王霞云惊讶而又感动地看着程娇娥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虽然不太懂经营上的事,但也知道,和香盟合作,将娇颜苑的商品推到全国各地,能够带来多大的利益,为了自己一个人,程娇娥愿意放弃和香盟的合作,说不感动是假的。 但让自己违心地去妥协,王霞云做不到。她宁可离开娇颜苑,也绝不会和碎玉轩共事。 程娇娥显然不打算放弃香盟,只因她又问:“那如果碎玉轩不在香盟了,你愿意和香盟合作吗?” 王霞云又是一愣,好一会儿,她才说:“怎么可能,据我所知,碎玉轩在香盟里的位置非同一般,香盟每年也不知道给他带来了多少利润,它怎么可能会离开香盟。” “它不愿意离开,咱们可以逼她离开。”程娇娥冷笑一声,显然已经有了计划,“我只问你,如果碎玉轩不在香盟了,你愿意跟香盟合作吗?” 王霞云又沉默了,良久,她才点头:“您如果真的能够把碎玉轩赶出去,那我一切都听您的。” 有了她这句话,程娇娥就放心了。 她今天派人请王霞云来,主要就是为了和香盟合作一事,既然这事俩人已经基本达成共识,那就没有什么好再商议的了,程娇娥要的,不过是王霞云的一个态度罢了。 简单的寒暄两句后,程娇娥一端茶,王霞云立马识趣地站起来告辞。 将王霞云后,程娇娥倚在椅子上,沉默思索了有一会儿,招手唤来青韵,让她去打听新科榜眼陈云的家室。 昨日在菊园内,程娇娥应承下帮罗小姐牵桥搭线时,青韵并不在她们身侧,故而疑惑问:“您打听榜眼的家室做什么?” 程娇娥没隐瞒,道,“赏菊宴上,罗家的小姐和这个新科榜眼似乎看对眼了。罗小姐的父亲是御前禁卫军统领,陈云年纪轻轻便能在科举上进前三甲,可见其才华。我若是能替两家促成这门亲事,必然会结一段善缘。” “我懂了,您是想趁机结交罗统领和陈榜眼!” 程娇娥没有否认,只是催促她赶紧去办自己交代的事,青韵俏皮地一吐舌头,转身快速出去了。 陈云虽老家不在京城,但他的底细,在张榜时,已经被有心人打听的一清二楚,轻云再去打探,只要能够找到渠道,要打听简直轻而易举。 青韵天半晌去的,回来时,正好是午时,一来一去,拢共只用了一个时辰。 她打听的很详细。陈云今年虚岁二十四,老家虽不在京城,却距离京城不算遥远。家里是茶商,虽称不上大富大贵,却绝对殷实。 陈云天资聪颖,自儿时起,一心便扑在四书五经上,无暇考虑其他,只在父母的张罗下,娶了一房妾,正妻位置至今空悬。 听闻他没有正妻,程娇娥喜笑颜开,拍手笑道:“成了!至少成了一半!” 青韵心急地问:“那咱们什么时候去罗府?” “急什么。”程娇娥不急不躁,“去罗府之前,还得先去会一会咱们这位新科榜眼,探明他的心意才。这事不急,等明天咱们见过了林夫人,谈过加入香盟的事,再把它提上日常也不迟。” 青韵应着,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跟着程娇娥做成人美事的月老。 时间过的说快不快,说慢亦不慢,转眼已到次日。 林夫人牵挂着娇颜苑这个摇钱树,一早儿,便提着礼物登门拜访了。 因程娇娥事先吩咐过,林府的轿子在安平侯府一停下,门房便急忙打开大门,笑吟吟地请她进去,同时派腿脚快的,赶忙去给程娇娥送信。 林夫人被下人一路领到前厅里去,因为天气转寒,前厅里烧着旺旺的炭盆,下人又十分有眼力见地提了个新的暖手炉,把林夫人一路抱着来的那个,已经冷了的暖手炉替换下去。 她坐在前厅里精致的黑檀木雕花椅上,打量着安平侯府。 即便是和众多候府比,安平侯府建的也算是奢华了,处处雕梁画栋,晃人眼睛。 程娇娥领着青韵到了前厅时,林夫人正在观赏把玩作为装饰摆设的花瓶,听见有人进来。她匆匆把花瓶放回去,回头看见程娇娥,喜爱地称赞道: “侧妃您比我那迂腐的兄长还要高雅,这儿的一景一物都雅致极了。” 她那迂腐的哥哥是当今丞相,她夸程娇娥的情操比丞相还要高雅,程娇娥忙故作玩笑似地谦虚道:“哪里是我高雅啊,这儿的摆设都是父亲弄的,我不过是请了个现成罢了。” 说着,她在主位上坐下,怀里也揣着一个暖手炉捧着:“林夫人,您快请坐。” 林夫人“哎”一声,紧跟着在方才的座位上坐下。俩人简单地寒暄两句后,便开门见山,林夫人问: “不知那日在菊园里,我向您提起的事,您考虑的如何?” “我呢,是个生意人,如果香盟真的能够帮我们把娇颜苑的香膏销售到全国各地,使娇颜苑的利润大大增加,我相信,只要是个生意人就无法拒绝这样的合作。” 林夫人来之前,吊在嗓子眼的心放下来一半,要知道,自从程娇娥的胭脂铺开张以来,香盟里这些胭脂铺的生意,不知被抢去了多少。 一单又一单生意,看似金额不多,但累积起来,却也算得上一笔不小的数目。 娇颜苑不同于其他胭脂铺,对付那些无权无势的人,她们尚能威逼利诱,或使出下三滥的手段逼其离开,可娇颜苑的东家是谁? 不论是顾紫苑,还是程娇娥,背后都有皇室候府作为靠山,就算是换成她的兄长李丞相,也没那个在太岁头上动土的胆子。 程娇娥如若不愿意和香盟合作,香盟也只能暂作退让,与其泾渭分明。可程娇娥松口了,林夫人不由喜出望外: “您只需要一句话,回去之后,我立马把香盟里的管事们全都召集过来,商量给您分红的事!” 第269章 巧合 “这事先不急。”程娇娥眯笑着,“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规矩,合作的事,咱们还是得先商议好才成。在谈合作之前,我倒想跟您谈谈其他事。” “什么事?”林夫人心“咯噔”一下,无端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程娇娥道:“不知林夫人你是否听说过,前段时间,我们娇颜苑出了一款名为蝶美人的香膏,没多久,碎玉轩便出现了另一款和碟美人十分相像的香膏,叫什么——” 她看向青韵,青韵机灵地立马答道:“蝶恋花!” “对,就是蝶恋花。” 不知是暖手炉的温度过高还是其他,林夫人手心里冒出细汗,她干笑道:“或许是巧合?” “巧合?”程娇娥冷笑一声,“那碎玉轩的人公然拿着蝶恋花来我的娇颜苑拉人,也是巧合了!?我呢,也不瞒你,我派人打听过了,碎玉轩的东家似乎就是香盟里的管事之一,这事,林夫人您一点都不知道?” 林夫人掌中细汗更多,她继续干笑,厚着脸皮道,“道听途说的话,侧妃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道听途说?”青韵牙尖嘴利地接话道,“这位夫人,当初我们去娇颜苑时,碎玉轩里的伙计拉客,可都拉到我家小姐身上来了!你若是不信,把碎玉轩的伙计全都叫出来,我们自能把那人指认出来!” 林夫人更加尴尬,她有心想要维护碎玉轩,可又不想得罪程娇娥,只好干笑不做声,期盼着程娇娥或许会开口说话,打破僵局。 可她等了好一会儿,程娇娥依旧是冷笑着,并不言语,她只能硬着头皮道:“这事我确实不大清楚,或许是巧合误会,如果真的确有其事,我保证,一定会给侧妃您一个公道的。” 程娇娥低眉垂眼,开始漫不经心地玩弄手里的暖手炉,同时不在意地说道,“这事就不麻烦林夫人了,等到夫君凯旋归来,他走的这段时间,我在京城受到的委屈,他自然会帮我讨回。”顿了顿,她抬眼看林夫人。 她分明是笑的,可看的林夫人心底里无端生出冷意,“再不济,我与七皇妃也是金兰姐妹,于她又有救命之恩,再说了,娇颜苑又在她的名下,我只要就此事向她开口求助,她必然也会讨回公道。” 昨日见到程娇娥时,林夫人见她年纪轻轻,又是从荣城小地方来的,并没有把她放到心上,只觉得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罢了。丫头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儿去呢? 她甚至觉得,程娇娥之前那些厉害手段,都是钟离殇教的。现在钟离殇远在边关,无法替她出主意,自个儿只要许下好处,再循循善诱,程娇娥自然会乖乖和自己合作。只要自己不是很亏待她,待钟离殇回来时,木已成舟,又有兄长的颜面在那儿,他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却没想到,这个程娇娥,远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她不由重视起来,笑容亦是在不自觉间变了几分:“那依您之见?” 程娇娥又抬眼瞥她一眼:“不止是这件事,就在前段时间,碎玉轩公然拉客被我拆穿后不久,京城里所有的花农栽种的花草,一夜之间被一扫而空,我不得不怀疑此事亦是在针对我、针对娇颜苑。” 林夫人变得慎重,她坦诚道:“不瞒您说,香盟虽然把众多胭脂铺联合在了一起,但原料进货等,依旧是各个商家自己的事。对此事,我不太清楚,不过您放心,此事我一定会帮您查清楚!如果真的有人恶意针对您过娇颜苑,我绝不姑息!” “如此最好。”程娇娥皮笑肉不笑道,“林夫人您或许对我不太了解,我这个人呢,心眼说小不小,说大也不算大。咱们若是井水不犯河水呢,自然可以各自安生,可贵盟的碎玉轩已然触动到我的利益,我虽不说睚眦必报,但也没法子和它合作。” “您的意思是……?” “我想,我说的很明白。” 林夫人额上冒出冷汗,她猜出,程娇娥这是在逼着自己二选一。 想要娇颜苑加入香盟,那么就要舍弃碎玉轩;而舍不得碎玉轩的话,就得丢到娇颜苑这个香饽饽。 不论是理智还是情分,林夫人都认为自己应该站在碎玉轩这一边,毕竟作为京城最大的几家胭脂铺之一,碎玉轩带给她的利润,是娇颜苑不能比的。 似乎看出她在纠结什么,程娇娥体贴道:“林夫人你现在不必急着变态,你可以回去仔细考虑几天,考虑清楚了,再给我答复。” “好。”林夫人笑着,她僵硬地站起来告辞,“那我就先不叨扰了。” “成。”程娇娥亦笑吟吟地跟着站起来,“好意提醒”道,“林夫人你回去后可要好好想想,千万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碎玉轩固然好,但它也要能继续在京城坐稳自己的位置才成。” 林夫人更觉浑身发冷,她应着,转身出了前厅。青韵把她送出去后,折身回来,好奇地问: “小姐,你说她会选择谁?” “不知道。”程娇娥应着,冷漠道,“连英已经查清了,把花农手里所有的鲜花都收走的人,正是碎玉轩的人,而王霞云和碎玉轩的东家也有些恩怨,我不是以德报怨的人,不管她选择谁,咱们和碎玉轩,都得要有一个了结。” 青韵应着,又提起昨天天黑后,食味居的伙计过来后,说的话。 原来张掌柜已经按照程娇娥说的,请了唱小曲儿的,每到饭点,食味居里就准时唱起小曲儿,再加上康广茂研制出的几道新菜也上了菜单,双管齐下,食味居的生意果然再次红火起来。 尤其是到了傍晚,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忙碌,许多人都选择邀二三好友,来食味居点上几个酒菜,一边吃酒一边听曲儿,惬意极了。 食味居的生意隐隐回到了刚开业事最红火的时候,此长彼消,反观聚仙楼,则开始一落千丈。 第270章 苗疆秘术 青韵刚把食味居的近况汇报完,连英便匆忙从外面回来了。 她进门后,先看一眼青韵,犹豫两秒,道:“您之前吩咐属下去查的事,属下查到线索了。” “什么事?”青韵好奇问。 并没有人回答她,程娇娥激动地急忙问,“都查到什么了?” “如您猜测的那般,明熙确实通过苗疆秘术改头换面了,属下根据这条线索,这段时间排查了当年所有有可能和她接触过的人,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刚刚,属下找到了那年替明熙换脸的蛊医。” “确定是他吗?” 连英坚定点头:“不会有错。” “好!”程娇娥激动地抬脚朝外走,边走边催促道,“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去找他,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说服他,让他帮咱们作证,当众指认出明熙的真实身份!” “是。” 二人间的对话,青韵听得稀里糊涂。程娇娥派连英去查明熙时,青韵正因为受了严重的箭伤而卧病在床,为了不打扰她休养,所以有关明熙的事,程娇娥未和他提上一句。 见二人快步出了前厅,青韵只能稀里糊涂地急忙追上去。 连英和林夫人是擦着肩错过的,林夫人动作慢,程娇娥又急着去见那个蛊医,脚步如飞。 她虽比林夫人迟一步上马车,但在她的催促下,马夫将马车赶得极快,在巷口时,越过林夫人的轿子。看见匆匆离去的安平侯府的马车,林夫人不由犯起嘀咕,生怕她现在就去找顾紫苑“主持公道”。 赶车的车夫亦是值得信任的人,故而许多话,连英和程娇娥说起来并不避讳。 在连英口中,程娇娥得知,蛊医现就住在距离京城不远的,一个还算是富饶的小镇中,在小镇上开了家药铺,维持生计。 “属下调查当年旧事时,颇费了一番力气,许多次刚刚找到一点儿线索,转眼线索就断了,所以属下怀疑,有人故意阻拦咱们,不想让当年所发生过的事被拆穿曝光。” 程娇娥并不意外,“如果我是明熙,我肯定也会想方设法地把自己不可告人的过去掩藏起来。” 甚至以明熙的毒辣,为了保护自己,杀了当年所有的知情者都有可能,但她之所以还留着那些人,留着蛊医,十有八九,是因为留下他们对自己尚有益处。 诚然,她并没有猜错,明熙之所以肯留下蛊医,的确是为了自己,为了让自己的脸出现问题时,能够第一时间找到救星。 但又为了不引人怀疑,所以她不敢把蛊医养在身边甚至是京城里,于是便索性把他安置在京城附近的小镇上,如此一来,既方便监视蛊医,又方便保护自己。 而为了掩人耳目,明熙便资助蛊医在镇上开了一家药铺。除了抓药外,蛊医偶尔也会接诊几个得了疑难杂症的病人,不过要的诊金极高,因而问诊的人并不多。 马车快速行驶了两个多时辰,赶到小镇时,已经是下午。 按照连英的指使,马车在一家药铺外停下,程娇娥掀开窗帘,望了一眼中和堂的牌子,以及大堂里或站或坐的七八人,问:“这儿就是那个蛊医开设的药铺?” 连英点头:“咱们可以假装看病来接近她。” “成。”说着,程娇娥掀开车帘往下走,她双脚稳稳站到地上后,从荷包里摸出几两碎银子来,递给青韵,“连英陪我进去,你先带车夫去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吧。” “我陪您进去吧。” “连英一个人就够了。” “那好吧。”青韵没再多坚持,“那我们吃完东西,再回到这儿来找您,您吃点儿什么?我给您买回来。” “随便买点什么吧。”说完,程娇娥迈开步伐。和连英一前一后走进药铺里。 药铺里的这些人,都是等待抓药的,他们虽没排成长队,但伙计们自有先来后到的规矩,抓药的伙计瞧见程娇娥径直朝柜台前走,只抬眼瞥了她一眼,便不耐烦地冷漠道: “前头还有那么多人,没看见吗,且去旁边等着吧。” 程娇娥并不恼,客气道:“我听说掌柜的妙手回春,所以想找他替家里的人瞧瞧病。” 伙计又瞥她一眼,见她穿着甚是华丽,态度和缓些许,“请掌柜出诊,光是诊金,一回就要一百两银子。” 程娇娥大方地直接从袖兜里拿出一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放到柜台上,“只要掌柜能治好我家人的病,钱不是问题。” 伙计态度更加和善,他笑起来:“我这就去给您请掌柜,您先等着。” 说完,他扭头掀开帘子,进了后堂,不大一会儿,一位鬓发花白的老者便从后堂里走出来,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神快速在大堂里所有的人身上扫过一遍,最后停在程娇娥身上: “是你家人得病了?” 说着,他已然在大堂里设的,专属于他的那张桌子前坐下。 “是我,是一种隐疾,大庭广众下怕是不好说,大夫,咱们可否借一步说话?” 蛊医行医多年,什么样的病人没见过?这样的情形他见多了,故而不疑有他。他站起来,冷淡道:“跟我去后堂吧。” 中和堂是一座庭院,前面临着街,开着门面,后面其实是住人的地方。 明熙出手阔绰得很,在外面看不出来,进了里面,程娇娥才发现这儿竟然堪比一座二进二出的大院。 蛊医并没领着她往里走,而是进了后面的一个专门用来接待病人的房间,俩人一进去,蛊医便开门见山,问: “是什么病?” “换脸。”两个字清晰地从程娇娥嘴里吐出来,程娇娥死盯着蛊医的反应,他果然一怔,面容即刻冷下来,赶客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是来拿老夫开涮的话,诊金退你,你现在就可以出去了!” “你不清楚吗?”程娇娥咄咄逼人,“医术上记载,苗疆秘术,可以令人改头换面,为了维持新的容颜,改头换面者则需要定期吸食处子的鲜血来滋养体内的蛊虫。” 第271章 揭穿 听见程娇娥的话,蛊医动作骤然一僵,眼睛在一刹那眯起,整个人瞬间紧绷起来,但很快,他恢复如常,极其冷漠并强硬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看起来你不是来看病的,我这儿不接待闲人,请你出去吧!” 程娇娥依旧稳稳地坐着,手指有节奏地一下接着一下敲着房间里唯一的那张桌子,敲打声沉稳有力,再加上她的话,一下又一下让蛊医心慌。 她以十分笃定的语气,不留给蛊医任何反驳或诡辩的空隙,一字一句道:“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二十年前,你用苗疆秘术,给一女子改头换面,另起脱胎换骨。她改名明熙,先是混入当今陛下,也就是当年太子的府邸中成为侍女,同年,成为侍妾。这么多年来,她步步攀升,如今已是高高在上的熙和皇贵妃。” 蛊医脸色渐渐发白,他看着程娇娥,这个年轻的女孩的眼神里似乎洞悉了一切,无端地让他生出怯意。 霎时间,千万种心思在蛊医心底里一闪而过,几秒后,他镇定下来。 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了他给明熙换脸的事,想必已经把方面的事调查的一清二楚,他心知否认已经没有任何用后,索性坦然道:“不错,我确实利用蛊虫帮熙和皇贵妃换过脸。可那又如何?我既没杀人也没犯法,就算是闹到陛下那儿,我也是无罪的。” 既然他承认了,那么一切都好办了。 程娇娥不客气地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把茶面上的热气吹散,看蛊医的眼神仿佛看一个无知又愚蠢的傻子,她问: “那你知道,如今的明熙,就是前南宁的唯一遗留的皇室鸣禧公主吗?” 蛊医身躯明显一晃,显然,他并不知道这件事,他以为自己当年帮助的,不过是一个苦难中的女孩。 在想起当年和明熙初次见面时的情形,他浑身冒出冷汗,却依旧不敢相信,哆嗦着说: “话可不能乱说,如果没有证据,你们这就是污蔑!” “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又怎么会来见你呢?”程娇娥勾起一边嘴角,她的手指沿着光滑素净的茶杯沿慢慢描着,阳光透过纱窗照射在她身上,分明让她看起来美好和温暖极了,但从她口中说出的话,却带着彻骨的寒意。 “明熙接触陛下,在陛下身边蛰伏了二十年,只为了自己的复仇大业。而今,她羽翼渐丰,愈发野心勃勃,我可以向你保证,不出三年,她一定就会率领着自己的部下反叛,到那时,天奕避免不了战火连天。这些年,咱们休养生息,好不容易有了些欣欣向荣的景象,难道你就忍心看着盛世变乱世吗?” “我……” “想想那些即将被战火牵连、颠沛流离的无辜百姓;想想那些极有可能战死沙场、妻离子散的将士们,那一条条鲜活的人生因为一个人的欲望二而被夺走,天下再次陷入水深火热中,正所谓医者父母心,难道你忍心看到这样的场面吗?” “我……”蛊医纠结地看着程娇娥,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程娇娥看着他,她言辞恳切,正要尝试接着劝说他,突然间,连英猛地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往旁边一拉,紧接着,“嗖”一声破风声,一支弩箭穿透窗纱,准确无语地射入蛊医咽喉。 蛊医惊恐地双目爆出,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倒下时,举起右手,指向程娇娥左侧: “那儿有……”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砰”一声,便整个人栽倒在地,再无声息。 程娇娥仍在发愣后怕时,连英已经像是一支箭,快速打开门飞出去,饶是以她的速度,窜出去时,也仅看到一只黑影从院墙那儿一闪而过,她欲去追,但想到房内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儿,遂放弃,折了回来。 她回屋时,程娇娥已经回过神来了。她还算镇定地来到蛊医的尸体前,伸出的忍不住颤抖的手却暴露了她内心的真实情绪。 她艰难地把蛊医的眼睛合上,视线顺着蛊医右手垂下的方向看去,那不是弩箭射出的方向,而是一个锁好的柜子。 柜子看起来已经有些年月了,外面的清漆已经剥落,它用一把铜锁锁着,锁头却是新的。 她不由自主地走向柜子,试图找到钥匙把柜子打开,但周围并没有任何钥匙,适时连英询问的话在门口响起: “侧妃,您在找什么?” 程娇娥头也不回地答道:“钥匙,有没有能把这个柜子打开的钥匙。” 连英看一眼这个一览无余的房间,想了想,她走到蛊医尸体旁,利索地在蛊医身上翻了一遍,很快她的手里就多出两串钥匙。 程娇娥接过钥匙,让连英把门窗关好后,一把又一把,耐心地一把把钥匙试过去,当试到第二串钥匙的第三把时,锁“吧嗒”一下,打开了。 她竟有些紧张地把柜子打开,偌大个柜子里,竟然只放了两本书和几个瓶瓶罐罐,但直觉告诉程娇娥,它们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她拿起书,书没有封面,纸页已经泛黄,显然已经有些年月了。她掀开书粗略看了几眼,越看越震惊,几页之后,她果断地把东西放回去,重新上锁,然后退后一步,命令道: “把这个柜子搬回去。” 连英顺从地立马抱起一尺高的柜子,并不问原因。 程娇娥帮她把门打开后,谨慎地看一眼四周,确定四周无人,又粗略看过院子里的布局,找到后门后,带着连英,动作既麻利又尽量轻地快速从后门离开。 就在她们离开不久,中和堂的伙计来到后堂,当他打开后堂的门,看见横尸在地的蛊医时,吓得尖叫一声,踉踉跄跄地急忙转身朝后跑,边跑边尖叫着大喊: “杀人了!杀人了啊——杀人了!” 他的尖叫声很快吸引来外面的伙计以及等待抓药的病人们,很快,偌大的后堂便被挤满,而凶手的矛头直指突然消失的程娇娥和连英。 第272章 射杀 此时程娇娥已然在隔壁街上的一家面摊前,和正在喝热汤面的青韵及车夫汇合了。 以程娇娥的聪明,哪里猜不到,蛊医死时,后堂里只有她、连英和那个蛊医三人,蛊医的死一旦被发现,自己和连英就是第一嫌疑人,此时这儿已经不是久留之地。 她一见到青韵,便立马命令她把没喝完的热汤面放下,四人匆匆上了停在附近的马车,马不停蹄地往回京的路上走。 青韵看出程娇娥神色紧张,没敢多问,一直到上了马车,才敢壮着胆子问:“怎么了,小姐?” 程娇娥珍重地紧紧攥着柜子的钥匙,她的视线,一刻也不从柜子上离开:“应该是被人盯上了,刚刚我问那个蛊医关于明熙的事,眼看他的态度有所松动,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射出一支弩箭,将蛊医当场射杀!” 饶是没有经历刚刚的场面,听见程娇娥的话,青韵还是不由自主地捂着嘴,她胆小地急忙先开车帘往左右看,观察自己是否被人跟踪了。 连英倒是淡定得很,漠然道:“人不是跟着我们去的,一路上,我没有察觉到任何可疑的人,应该是一直守在那儿的人,他杀了蛊医之后,便立刻逃走了。” 程娇娥点头,至于此人是谁派去的,她不用问也不用查,脑瓜子想上一想,就能够立马想出答案来。 蛊医一死,最大的受益者是谁?莫过于明熙。 只要他死了,就没有人可以当众拆穿明熙的真实身份;世间也再没有任何了解改头换脸这种“邪术”的人,能够对明熙的脸造成威胁。 可以说,只要蛊医一死,程娇娥和钟离殇就再没有任何能够证明她的脸是假的的方法。就算他们掌握了再多有关鸣禧公主的证据,只要模样对不上,都是徒劳。 可是明熙也绝不会想到,蛊医会把有关于这个秘术的一切,都藏在后堂里公然摆放的那个柜子里。 程娇娥在柜子里找到的那两本书上,一本记载了这种苗疆秘术的来历以及使用方法;另一本上写的则是如何破解这种秘术。 至于那几个瓶瓶罐罐,更是可以让明熙的脸毁掉的致命毒粉。就在明熙替他买下中和堂到时候,蛊医就想过自己最糟糕的结局会是什么,就算是鱼死,也要网破。 此时的中和堂,已经被一队官兵围起来了,因为蛊医的死,药铺被迫歇业,病人们都被驱赶了出去,伙计则被带到一边单独问话。 一圈白绳围住了中和堂,身穿衙门制服的官兵中,一个身穿劲装的黑衣男子尤其突兀,却又像是头子似的,正大光明地在中和堂里的每个房间出入。 他不像是来办案的,更像是来搜查什么东西,中和堂的所有房间都被他搜了一遍,尤其是蛊医的卧室,更是恨不得掘地三尺。 如果连英还留在这儿,一定可以认出,这名男子的体型身高,和蛊医死时,她追出去,在墙头消失的那人如出一辙。 他把中和堂搜了两遍,始终一无所获后,有些失望地快步从正门出了中和堂,纵身一跃,跃上衙役手牵的那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衙役缰绳一松,他双腿猛地一夹马肚,“驾”一声,冲开人群扬长而去。 他的马儿很快,比起程娇娥的马车不知快上多少,一个时辰后,已然驶进京城,他没有停歇,依旧马不停蹄地朝皇宫赶,终于赶在日落前,见到了明熙。 明熙正在暖殿里,懒洋洋地逗着猫儿玩耍,当她听见来人回禀,说果然有人找上蛊医时,双眼一眯,眼神凌厉地像是刀锋: “有多少消息泄露出去了?” “蛊医来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属下暗杀了,但钟离殇似乎掌握了您的大部分情况,他似乎已经笃定您的身份了。” “呵”,明熙冷笑一声,“只要陛下还信我,他笃定又能有什么用?”顿了顿,她又道,“不过咱们的动作要抓紧了,赶在钟离殇回京之前,一定要把该办的事全部办妥当了,不然,后患无穷。” “是。” 明熙的眼睛依旧眯着,她想到钟离殇,想到陛下舍弃商澈,却把这个立功的机会交给钟离殇的用意,双拳不由紧握。 无论如何,她都不允许自己的复国之路出现任何差错,绝不容许! 不管挡在她面前的人是谁,她都一定要想方设法地给自己、也给商澈、更是给沉寂了的南宁扫清路障! 她挥挥手,示意来人退下后,她身边的女官斗胆上前,询问道:“是否要奴婢派几个人,把那个多事的程娇娥监视起来?” 明熙摆摆手,“别打草惊蛇,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够搅出什么风浪来,当务之急,还是找到程胥的妻女为正事。” 程胥的妻女,其实她早就已经找到了,不过是因为商澈的搅局,让她把到了嘴边的鸭子肉又给放飞了而已。 商澈顾念着顾紫苑,并不敢再轻易动程娇娥,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就放弃了。 即便明熙不派人盯着,商澈的人也日夜轮流地守在安平侯府外,不同的是,他们等的不是程娇娥,而是虞缳汐。 自从他们监视安平侯府起,虞缳汐罕见的几次出府,都是和程娇娥同行,这让他们无从下手。 虞缳汐的痴呆症,虽每日都用药物精心调养着,但并没有太大的缓解,不过是从六七岁的孩童心性,提升到了八九岁,虽然只有一点儿微弱的提升,但仍让程娇娥激动不已。 八九岁,依旧是好玩的性格。 虞缳汐的肚子已经隆起的十分明显了,虽然已经过了最危险的前三个月,但依旧不容闪失,可是她又并不知道在乎自己的身子,紧张地丫鬟们亦步亦趋,生怕她不小心摔倒碰到,自个儿紧跟着遭殃。 此时她正闹着要出门去玩耍,前段时间,在聚仙楼前看的舞狮,让她的心像是痒痒挠似地迫切地想出去见识外面活泼的世界。 第273章 新科榜眼 程娇娥临走之前吩咐过,尽量不要让虞嬛汐迈出府门,所以跟在她身边的丫鬟看见她一门心思朝外走,既惊慌地试图加以阻拦,却又无可奈何。 她们怕伤了虞嬛汐,更怕挨骂,不敢强硬,只敢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哄劝道: “夫人,侧妃一会儿就回来了,等到侧妃回来后,咱们去玩躲猫猫,好不好?外面天冷,您就不要再出去了。” 虞嬛汐并不听丫鬟的,她身子虽然已经有些笨了,却走得飞快,边朝外走边任性地说:“躲猫猫不好玩,我要去看狮子,要去听小曲儿!” 说着,她一步踏出安平侯府大门,守在外面的人发现只有她和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精神一震,皆弓起腰,随身准备突袭,将虞嬛汐掳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马嘶声从拐角传来,马嘶声落下,程娇娥的马车驶入众人眼帘。 看见这辆马车,这几人犹豫几秒,再次选择隐忍,等到下一个好时机。 而虞嬛汐则快活地快速朝马车走去,边走边喊:“娇娥!娇娥!” 听见她的呼唤,程娇娥掀开车帘,当她看见正快速朝自己走来的人时,不由沉下脸,勒令车夫停车的同时,责问道: “娘,我都跟您说过多少次了,让您好好在府里待着,尽量不要出来,您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虞嬛汐听出她语气里的责备,委屈地微微耷拉着脑袋,辩解道,“我一个人在家里,没人陪我玩,实在是太闷了。我想出去看狮子、听小曲儿。” 她这一委屈,程娇娥的心立马就软下去,下车走到她旁边,柔声哄道:“只有谁家开业或者奔丧的时候,才会有狮子,不是每天都有狮子的,娘。” “那小曲儿呢?”虞嬛汐抬眼看她,眼神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您想听小曲儿,那我明儿就请几个唱小曲儿的到家里来,成不成?” 听到又有小曲儿可以听了,虞嬛汐高兴地拍着手,终于不再闹着往外走,老老实实地跟着程娇娥回去了。 女人在怀孕的时候,很容易闹困。虞嬛汐白日里记挂着狮子和小曲儿,折腾和精神了一天,被程娇娥哄回去后,安分下来。 母女俩在她的房间里说着话,敞开了一天好散煤味的门窗关严了,旺旺的炭火一会儿就把房间里烧得暖洋洋的,暖的虞嬛汐困劲儿上来,没一会儿,竟然歪在程娇娥身上就睡着了。 程娇娥无奈地招呼人小心翼翼地把她扶到床上去,又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她睡熟了,才从她的房间退出去,退回自己的房间。 从中和堂里带回来的那个柜子,已经摆到了程娇娥的梳妆台上,一同摆进来的,还有桌子上热腾腾的四菜一汤。 饭菜是青韵吩咐厨房做的,程娇娥今儿劳碌奔波了一天,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如果再不吃,身体恐怕受不了。 程娇娥净过手,喝了一碗白粥,就着两荤两素四个菜吃了半碗米饭后,把剩饭菜往里一推,又拿干净的毛巾擦过嘴,喊伺候的丫鬟将饭菜撤下后,从怀里掏出钥匙,再次打开了柜子。 这一次,她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把它们排成一排,整齐地排在梳妆台上,一样一样地研究。 直到后半夜,程娇娥才把这些东西吃透了。 柜子里的瓶瓶罐罐一共有四瓶,两瓶红的、两瓶白的,它们都是蛊医这些年调制出来的药,不过,红瓶的是毒药,白瓶的是解药。 说它是毒药,其实它也不算是真正的毒药,因为它的毒只对一个人起作用,那就是——明熙! 明熙的容颜,只靠她体内的蛊虫维持着,而红瓶里装着的药粉,如果被明熙接触到,就会造成她体内蛊虫的异动,使其发生异变,严重者,会令明熙在一一瞬间容颜尽毁! 而如果普通人接触到这种药粉,至多也不过是瘙痒一阵罢了。 将柜子里的东西重新发回去,程娇娥脱掉鞋袜,躺在床上,开始深思,深思自己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够在不引起明熙察觉和怀疑的情况下,让她接触到药粉。 突然间,她灵光一闪,一拍自己的脑壳,激动地从床上坐起来,自言自语道: “我可真是个傻子!商洛不是要我帮她做身衣裳吗,她素来和明熙亲近,为了讨好明熙,必然每天都会去向明熙请安,如果我把事先把药粉藏在给她的衣裳里,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吗!” 她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遂打定主意,明日就让人去给商洛递消息,要来商洛的穿衣尺寸,好为其裁衣。 是夜,程娇娥安稳睡了一夜,次日清晨,她一醒来,便吩咐下去两拨人,一拨去宫里头送信,另一拨则是去给虞嬛汐找唱小曲儿的来。 两拨人都出去了,青韵一边替她梳着头发,一边提醒道:“还有罗小姐的事,小姐您也千万不要忘了。” “罗小姐什么……”程娇娥话说到一半,突然恍然大悟,“看我这记性,你不说,我还真的差一点儿忘了!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适龄的小姐呢,陈云现在就是个香饽饽,三品以下官员的女儿,他都绰绰有余,不成,这事不宜迟,迟了,怕要被人捷足先登。” 她嘟囔着,从青韵手里头接过梳子,“我自个儿梳吧,青韵你快让人去备礼物,待会儿咱们去陈府。” “这么早?”青韵讶异道,“只怕咱们到了,陈榜眼还没下早朝呢。” “早比迟好。”程娇娥伸手一推她的腰,“快去!” 青韵倒是听话地立马出去了。 陈云虽然是新科榜眼,但现在的身份相较于安平侯府,毕竟是卑微,所以管家给备的礼物并不算厚重,二两茶饼些许糕点而已。 茶饼是今年新贡的雨前西湖龙井,糕点也是京城有名的铺子做的,虽普通却又不失安平侯府的身份。 程娇娥去陈府拜访,即便是双手空空都是合适的。 第274章 婚事 陈云家底算得上殷实,他高中的榜单一张贴出来,陈父便立马命人在京中买了一处宅邸,故而陈云早早地就搬出了驿馆,和其他仍留在驿馆中,等待皇帝赐官的人分离。 陈府是一处二进二出的宅子,面积要比中和堂大些,却也宽阔不了许多。 他的那房妾室仍在老家住着,还没来得及搬进京城,除了一个看门的和临时买来的几个伺候下人外,只有陈母一人住在京中。 安平侯府的管家是个十分周到的人,在程娇娥的马车起步之前,他便派人快马加鞭地先往陈府送了张拜帖。陈母是个不识字的,陈府的管家刚向她解释清楚拜帖上的意思,门房便匆匆忙忙地跑进后院,边跑边喊: “安平侯府的马车来啦!安平侯府的马车来啦!” 彼时陈老夫人尚不知程娇娥的商女身份,她即便是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商妇,也没有看不起程娇娥的理由和立场。 她惶恐地连忙吩咐人去准备炭盆等物件,同时披上自己最为隆重美丽的衣裳,亲自去前门迎接。 天儿是越发地冷了,程娇娥披了件狐裘,穿着滚了雪白的兔毛的袄子,手捧着暖炉,在青韵的搀扶下,缓缓走出马车。 陈老夫人遥遥地看见那一抹红色的人影,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年轻俏丽。她仍一副恭敬的样子,快速走下台阶,来到程娇娥面前,作势就要行大礼: “民妇拜见侧妃娘娘!” 她的膝盖刚刚弯下去,就被程娇娥托住,她把她托起来,亲和笑道,“老夫人,您可折煞我了!” 说着,她从青韵手里接过管家准备好的礼物递过去,“初次拜访,小小礼物,不成心意。” “您来就来了,带礼物做什么呢。”陈老夫人眯笑着,客套几句,亲自接过礼物又转交到下人手里,微微搀扶着程娇娥往前走。 她虽是这家的主人,但从走动的位置上可以看出,她始终要比程娇娥慢上半步,显然是以程娇娥为尊。 陈家是茶商,陈老夫人这么多年,跟着自己的男人和形形色色的商人打交道,人间百态皆见了一遍,比那些始终养在深闺里,只晓得如何装扮自己讨男人欢心的花瓶们要机灵多少。 这些天,来家中拜访的人虽然络绎不绝,但四品以上的官员却几近于无,更何况是和皇家沾亲带故的安平侯府呢。 她心知程娇娥无事不登三宝殿,却又不知道她惦记着陈家什么,惶恐之余,不安多于受宠若惊。 她一路亲自领着程娇娥在前厅里坐好了,又亲自斟了一壶茶,恭敬地端到程娇娥手边,才壮着胆子忐忑问: “不知贵妃您此堂前来,有何指教?可是小儿出了什么事?” 程娇娥笑着答道:“夫人您莫要慌,陈榜眼好得很,并没有什么差错,我今儿来,为的是令子的婚事。”她顿了顿,“我听说,陈榜眼后院里只有一房妾?” 陈老夫人是个人精,一听这话,立马回过味儿,反应过来程娇娥的来意。她顿时喜上眉梢,话语里这下真真切切带上笑意: “侧妃您明察,小儿他这些年一心扑在圣贤书里,无意其他,这房妾还是我和他爹做主娶进门来的,虽说进门快三年了,却连姑娘都没生下一个来,是并无妻儿的。” 没有孩子,也就是说,罗小姐如果嫁过去,生下的第一个儿子就是嫡长子。 程娇娥满意地一点头,也不跟陈老夫人拐弯抹角,直言道:“前几日,在皇贵妃的赏菊宴上,我见陈榜眼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想起禁卫军统领的独女年方二八,尚未出嫁,正是适龄之年,便想替这对璧人牵桥搭线。既然陈榜眼未娶正妻,夫人您看?” “禁卫军统领的独女?”陈老夫人显然是不清楚京城里的大家闺秀们,哪个是哪个的,只能从程娇娥的称呼上猜出,对方出身尚可,配自个儿的儿子是绰绰有余了。 可她忍不住又猜测,这桩婚事自个儿找上门来,会不会是那家的姑娘相中了自家儿子,然后托程娇娥来说这门亲,不矜持的女子,她可不喜欢。 于是她套话说道:“禁卫军可是专门保护皇上的啊,人每日都在皇宫里,见到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王公大臣,又怎么可能瞧得上犬子呢!不成不成,这门亲事怕是不成。”她顿了顿,“程侧妃,您来之前,难道就没问过女方的意思吗?” 程娇娥依旧笑着,不显山不露水道:“哪里有先去问姑娘家的道理,我还没有向罗夫人提起过此事,先来问问您和陈榜眼的意见,倘若你们有意呢,我再费点儿神,去罗府跑两趟腿。要是夫人你觉得不合适的话,就当方才我什么都没跟您提过。” 陈老夫人哪里敢说不合适,她见程娇娥果然有撒手不管的意思,心里的小算盘敲了几下,连忙赔着笑说道:“如果真的能和禁卫军统领结为亲家,我自然是愿意的,但您也知道,儿大不由娘,此事还得小儿回来后,我询问过他的意见,方能给您答复。” “不急。”程娇娥悠然自得地坐着。 前厅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在“滋滋”火烧声中,陈老夫人忍不住好奇,才接着问道:“不知您说的这位小姐品貌如何?” “知书达理,五官清秀,娶回家做一个贤妻良母绝对是称职的。” 又问道:“可有画像?” “这个我手里还真没有,不过也用不着画像,在赏菊宴上,陈榜眼和罗小姐是见过的。我要不是看出来陈榜眼眼珠子恨不得长到罗小姐身上,是绝对不会来掺和这件事的。”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把陈老夫人之前的想法一击击溃。 不是别人的女儿缠上了她的儿子;而是她的儿子看上了别人的女儿。 位置就这么轻轻地换上一换,罗小姐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又是清雅高贵、令人喜欢的了。 但同时,陈老夫人对程娇娥的话,也心存几分质疑。 第275章 我心悦她 陈云毕竟还没有被正式加官进爵,即便是官令下达了,十有八九也是先去外乡,从县令做起,京中的事物,并没有多少需要他熟悉的。所以他下朝比其他官员便要早上许多。 程娇娥和陈老夫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就在俩人几乎把能说的都说尽了时,陈云终于回来了。 他虽然不认识程娇娥的马车,却认识车帘上绣着的标志,安平侯府特有的标志。 他看见马车,疑惑地走进自己家门,看见迎面而来的下人,奇怪地问:“家里来客人了吗?” 下人恭敬答道:“是安平侯府侧妃,她正在前厅里和夫人喝茶。” 钟离殇身边只有那一个名正言顺的女人,程娇娥那张脸登时从陈云的脑海中跳出来,一起跳出来的,还有另一个娇俏害羞的人。 相对于在他的印象里,眉眼近乎模糊的程娇娥,罗小姐的五官清清楚楚,就连她害羞时脸上的红霞都没有少一分。 他心里犯着嘀咕,脚步却不由加快。到了前厅外,他停了两秒,略微调整过呼吸后,大阔步走进去,先朝程娇娥拜了一拜,又拜向陈老夫人。 陈老夫人见他回来,笑得两眼弯弯如月牙,忙招呼他到自己身边来坐,同时道:“程侧妃今儿来,是为了给你说媒的!云儿啊,你也老大不小了,确实该成家了。” 不知怎地,想起那个羞怯的人儿,陈云下意识地排斥起程娇娥,婉拒道:“母亲,儿子刚刚步入朝堂,还有许多要学的没来得及学,现在谈婚事,是否太早了?” 陈老夫人眼一瞪,不高兴地教训道,“早?人二虎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现在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呢?孙子的影儿我都没见着,还早?” 陈云干笑着,又拿出以往那套说辞,“我这不是一心扑在功名上嘛,您和爹之前不也常念叨着,让我考取功名,好光宗耀祖吗?” 他不提也就罢了,一提,陈老夫人火气更甚,一连串道:“那是从前,现在你已经是榜眼了,功名无需再考,休得再拿此事作为借口糊弄我!反正无论如何,到了明年,我也得见着我的大孙子!” “娘~”他为难地看一眼依旧端坐着的程娇娥,想了想,索性坦白道,“我也不瞒您了,其实我已经心有所属!” 陈老夫人似乎并不意外的样子,反而平静地问道:“是不是前两天你去参加熙和皇贵妃的赏菊宴,回来后跟我提过的那名女子?” “您怎么知道?”陈云讶异不已。 见他真的喜欢罗小姐,陈老夫人既宠溺又无可奈何地一戳他的脑门,道,“你啊你啊!程侧妃她给你说的婚事,正是那位姑娘!禁卫军统领级家的独女,不错吧!” 确实不错。 赏菊宴一别后,陈云对罗小姐魂牵梦绕。几经周折终于打听到她的身份,确实是禁卫军统领家的独女。 闻言,陈云喜出望外,方才对程娇娥的排斥也霎时间荡然无存。他欣喜地分外殷勤地亲自给程娇娥端茶倒水,问出了和陈老夫人方才一样的问题: “罗家答应这门婚事了?” 程娇娥好笑地揶揄道,“瞧瞧你这猴急的样子,哪里还像是读书人。我总得先问过男方的意思,再去女方家里提亲吧!” 陈云呆了一瞬,然后忙不迭地点头应和,“您说的是,那您瞧瞧什么时候去罗府拜访合适?” 大约是陈老夫人嫌他这个心急样太丢人,嫌弃地把他往旁边一拉,笑吟吟道:“罗小姐是什么样的心思,咱们还捉摸不明白。但是侧妃,我能够向您保证,倘若罗小姐愿意下嫁到我们家里来,我们必然不会让她受丝毫委屈!” 罗小姐的态度,他们捉摸不清楚,程娇娥却捉摸的透彻。她心想着,郎有情妾有意,只要罗夫人和罗统领再一点头,这门亲事就铁板钉钉了;此时她却不敢把话说太满,恐横生枝节。 她道:“陈榜眼年纪轻轻,便考中榜眼,可见其才,好好雕琢一番,必然前途无量,如此才子,谁会不满意让他做自家的女婿呢?” 陈老夫人虽深以为然,面上却依旧谦虚,“侧妃您抬爱了。” 程娇娥笑了笑,“我虽然有意促成这门亲事,但我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媒人,夫人,您看,我先去罗府探探口风,如果罗府也有意的话,您去请两个媒婆来,莫提俩人之前见过,只说听闻罗府有女正值适龄,让媒婆再跑几趟腿,省得落人话柄,您以为如何?” “侧妃您考虑周全,听您的。” “那好。”程娇娥站起来,作势就要走,“那我先告辞了。” 陈老夫人看一眼外面的天色,留道,“厨房里鸡鱼都已经炖上了,侧妃,您不如吃过午饭再走吧。” “不了。”程娇娥笑看向陈云,笑容里带着几分揶揄,“陈榜眼心急,我这就去罗府走一趟,争取尽快把这门亲事定下来,过年前,让您家里再添口人。” 她这么说了,陈老夫人也不再强留。 出了陈府大门,马车摇摇晃晃,果然朝罗府的方向驶去。 和程娇娥料想中的一样,她一向罗夫人提起这门亲事,罗夫人便没有多大的反对意思,只说等到罗统领回来后,夫妻二人商量过,再给程娇娥一个答复,但从她的语气里,此事已然成了几分。 婚姻之事,最讲究的不过是一个门当户对。 从前的陈云或许匹配不上罗小姐,但他现在功名在身,只要跟对了人走对了道,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公主尚且嫁得了状元,他禁卫军统领的女儿,嫁给榜眼亦不算亏待。 次日一早,程娇娥就收到了罗府的回信儿,信上说,罗统领同意了这门婚事,催促着陈云可以赶紧带着聘礼上门了。 他亦是怕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抢走自个儿前途无量的准女婿。 程娇娥看了回信,便立马派下人去陈府里递消息,通知陈老夫人可以找媒婆了。 第276章 强横的公主 这边陈云和罗小姐的婚事稳稳当当地提上了日程,另一边,商洛亦把自己的尺寸送了过来,跟着尺寸一起带来的,还有商洛的种种要求。 许是担心下人们传话不到位,不能把自己的需求表达的淋漓尽致,她特意把自己所有的要求写到纸上,再让自己贴身的宫婢把信纸亲自送了过来。 她身边的宫婢虽是奴,但在宫里头当差,并伺候主子的,往往总是高人一等。商洛骨子里瞧不起程娇娥,宫婢跟程娇娥说话时,不自觉也沾了几分傲气: “我家公主瞧得上程侧妃你的手艺,是你的福气,你可千万不要辜负她。”她把信纸递过去,“我家公主呢,是个挑剔的人,她的要求全都写在这张纸上了,你好好瞧瞧,别出差错。” 她趾高气昂的样子,程娇娥看不太惯。要是商洛这样对她说话,她兴许还会忍一忍,但一个奴才? 呵。 程娇娥并不伸手去接,反道:“我做衣裳,自然有我的主意,你把高阳公主的建议说上一遍吧,然后回去转告她,她的意见我会参考。” “参考可不行!”宫婢眉头一皱,“公主的要求,你必须严格遵守,不得有半分敷衍!” “是你懂做衣裳,还是我懂?” 宫婢刚要张口答自然是商洛懂,话到嘴边,反应过来,好一会儿,不满道:“难道公主提几个要求也不成吗!” “合理的要求建议,我自然会采纳。毕竟熙和皇贵妃之前请我给她做冬衣时,一个无理的要求也没有提出来。” 宫婢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还想和她争辩几句,但见到程娇娥的神色已然冷冽,想到自己现在人在屋檐下,遂作罢,不过仍不甘心地丢下一句: “总之,公主让我带的话,我已经全部带到了,到时候衣裳做出来,若是让她不满意,惹她不高兴,程侧妃,你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面对她的威胁,程娇眯眼冷笑答:“那就不劳你费心了,青韵,送客吧!” 她冷眼看着青韵推搡着把宫婢推出门外,不高兴地小声嘟囔,“要不是为了毁了明熙的脸,逼她显出真身,我又怎么可能会答应帮你做衣裳,你倒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把我当成你宫里头那些地位卑微的女官了。” 青韵亦是见不得传话的宫婢趾高气昂的态度,她不客气地把人送出府门后,拿着宫婢硬塞给她的信纸回来了。 叠了两折的信纸上,商洛几乎能写上字的地方,全部写满了。 她的要求很多,譬如说,刺绣需得用上大量的金银线,以彰显自己的富贵;她喜爱艳丽的牡丹,爱极奢华,却又要程娇娥做出那日赏菊宴上,罗小姐仙气飘飘、宛若谪仙的样子。 说白了,就是让程娇娥想办法把她打扮成一个牡丹花仙。 程娇娥想了想她的模样,把纸丢到桌子上,讥笑一声:“妖精还差不多。” 青韵在一旁,亦是不满地插话:“要我说,小姐,咱们找个借口把这个差事推回去算了。回头让她到咱们成衣铺里去,有喜欢的就让她挑一身,没喜欢的就请她走,何必伺候她。” “这可不行。要做到悄无声息地把引起蛊虫躁动的药粉扬撒到明熙身上,还少不得这位高阳公主,这件衣裳,咱们得给她做!” 说着,程娇娥站起身,朝自己的书房走。 她决定把手头里的所有事都放一放,先把商洛的这件衣裳做出来。 商洛的描述里,她想要的衣裳,其实和罗小姐当日在赏菊宴里穿着的那一件十分相像,不同的是,罗小姐的那件衣裳整体素雅,她却要华丽美艳。 所以程娇娥打算干脆就用罗小姐穿着的那件衣裳为底,这样剪裁的时候,师傅连多余的样板都不用做,直接沿用之前的样板就可以,制衣的效率会大大增加。 衣裳款式是相同的,如何从素雅一下跳脱到华丽,她认为最重要的就是在花色上。 商洛既然言明了自己喜欢牡丹,想来就是应当想让程娇娥以牡丹做为主要的灵感。 程娇娥咬着笔杆想了半天,终于开始提笔书画。 她想过要在裙面上绣上大篇幅的牡丹,又认为这样太过俗气。 本以为有了可借鉴的衣裳,画起样图来会快上许多,可她还是咬着笔杆,足想了两日,才把样图画成。 完成的样图,和程娇娥一开始设想中的样子大相径庭,跟商洛所提的要求,亦是大相径庭。 以程娇娥的喜好,经她手做出的衣裳,每一件都或多或少带有刺绣,这一件亦是不例外。 但它的刺绣不在裙摆,而在披帛上。 它层层叠叠共有三层,袖是广袖,里袖是月牙白色,边缘以银线勾边,缀着蕾丝花边;它的外衣是橘色,外衣的光袖要比里袖短上半寸,程娇娥特意把它的袖子设计成了不规则的大花瓣形状。 而里衣,程娇娥依旧选择了齐胸襦裙的款式。 它的下摆层层叠叠共有三层,最外层是胭脂色的,和抹胸连在一起,直到膝盖;然后从胭脂色慢慢过渡成橘色,和橘色的外衣交相呼应。 不管是下裙还是外衣,勾边的地方程娇娥全部设计成了花瓣的样式,不同的是,袖口的花边要大些,像是碗口那样硕大的牡丹;裙摆的花边却像是三月盛开的桃花大小。 虽没有多少牡丹的刺绣,但是这件衣裳一旦做成,从整体上看,它就会像是一朵含蓄待放的牡丹,若是有风吹来,牡丹花瓣便被盛放。 程娇娥把画好的设计图仔细打量几遍,确定没有不满的地方后,叫来青韵: “备马车,咱们去织罗裳的作坊里。” “去作坊做什么?” 程娇娥把画好的设计图给青韵看,“当然是去给商洛做衣裳了。” 青韵看见上面的画,一瞬间的惊艳之后,不平道:“光是从您的图纸上,就可以窥见这件衣裳的美丽了,一想到它竟然是做出来送给那个趾高气昂的公主,我就真替您不值。” 第277章 避其锋芒 她给商洛做的衣裳,虽然繁琐,但用到刺绣等耗时间和功夫的步骤却不多。 裁缝拿到样图后,琢磨了半晌,才开始拿起废料剪裁缝制,好找到最完美还原程娇娥花的那些花边的方法。 他反反复复试了十几块废料,终于找到一种最为简单的方法,而在下裙上,却又犯起愁。 程娇娥给出的样图上,层层叠叠的三层裙摆十分明显,像是从长到短、依次穿了三条裙子。 裁缝拿布料比划过,且不说同时往身上穿三条下裙有多麻烦,只说三条裙子重叠在一起的臃肿效果,便远不如人意。 而程娇娥则只管把图纸送过去,她花高薪雇来的这些伙计们,自然会想办法把这一切搞定,在此之前,她要做的便只剩下等待。 但等待的时间,程娇娥并没有空闲下来。 蛊医被杀了,多年前的秘密,在她带着连英进入到中和堂起,就再次中断了,可被泥沙掩埋的真相,她一定要将其洗净,公众于众人面前! 不管是为了天下大义,还是因为她和明熙的私人恩怨,俩人间的交锋,并不会因为蛊医的死而停止。 除此之外,自从林夫人从安平侯府“告辞”后,香盟里也开始躁动不安。表面的安宁下,藏着巨大的汹涌波涛。 相府内,归宁的林夫人端坐在自己的老母亲对面,她的女儿就坐在她的右手边,如果王霞云在这儿,一定可以认出,她就是前段时间,程娇娥让自己交好的那位林婉林小姐。 林婉不拘束地斜倚在椅子上,一双眼睛灵动地在李老夫人和自己的母亲身上转来转去,空气诡异的安静。 好一会儿,她主动打破宁静,道:“娘,您也别怪我多嘴,天底下哪有鱼和熊掌兼得的好事儿,您还是早点儿做决定吧。” 她说的做决定,指的正是让林夫人在碎玉轩和程娇娥之间选择盟友、表态站队。 林夫人看向自己的老母亲,希望老母亲能给自个儿出个主意:“碎玉轩每年都有两成红利贡给咱们,少说也有几千两银子,咱们要是放弃了碎玉轩,这些钱不就是打水漂了吗?” 林婉撇撇嘴,心里嘀咕着,你就光想着那些钱,怎么就不想想,碎玉轩现在得罪的是什么样的人呢。 仿佛知道她在嘀咕什么,林夫人接着说道:“能在京城里立足的人,哪个是简单的,碎玉轩的东家亦是跟着宫里头的娘娘沾亲带故,就算是看在宫里人的面上,我也不好动它啊。” “娇颜苑就跟皇家的人没关系了?”林婉撇嘴,忍不住又插话,“娘,咱们得看清楚形势,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咱们现在的这位陛下还能在龙椅上坐多久?后宫里,陛下最喜爱的是熙和皇贵妃;诸多皇子中,陛下也喜爱七皇子喜爱得很。且不说娇颜苑和七皇妃的关系,就单说安平侯,难道就比宫里的娘娘好得罪吗?” 李老太太转着佛珠,悠悠然地开口说道:“婉儿说得对,幺儿,这回是你糊涂了。” “可碎玉轩……” “娘,您要我说,碎玉轩的事,您就别跟着掺和了!”林婉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他们没脑子,对娇颜苑也敢使出下三滥的招数,咱们不能跟着他们一起没脑子。” 她翻了个白眼说道:“有件事您兴许还不知道,碎玉轩和娇颜苑的恩怨,早就在香盟里传开了。香盟里的那些狐狸们一个个都成了精了,贼着呢。您这边还舍不得碎玉轩每年的那边红利,可他们那边,已经在想着,一旦娇颜苑和碎玉轩撕破脸皮,就立马过桥拆河了!” “您信不信,现在只要程娇娥勾勾手,咱们的香盟,立马就会变成别人的香盟。” 林婉说出的话虽然不让人爱听,却都是实话。林夫人虽然心中有气,却也无可奈何。 两权相害取其轻的道理,谁都懂的。林夫人想要圆滑世故地让这俩仇家在自个儿的调和下握手言和、和谐相处,她显然高估了自己。 可她依旧是有自己的傲气的。 “就这么听她的,把碎玉轩从香盟里踢出去,我不服气。” 不服气凭什么她要听一个小丫头指手画脚,分明她才是香盟的主事。谈判时,程娇娥给她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她不喜欢。 但林婉的想法,显然和自己的母亲是不同的。 她的母亲,虽然身份上是香盟的主事之一,但论起心智来,远不如自己女儿。之前林夫人向程娇娥提出的,要合作的事,其实也是林婉向林夫人提出来的。 她从下就在各种香料的围绕下长大,是懂香之人。正因为懂香,她才更能感受到市面上常见的香膏和娇颜苑里的香膏的差距。 虽然娇颜苑里胭脂水粉卖的不温不火,但香膏却抢手得很!如果能够把它推销出京城,推广到全国各地,哪怕价格翻上几倍,她也相信,会有识货的愿意掏这个钱。 她看中的,是娇颜苑里的香膏和王霞云的技艺,这两样东西在她看来,比碎玉轩交给自己母亲的红利要值钱得多。 当然,她也了解自己母亲,知道林夫人在抗拒什么,所以她才会把林夫人拉到丞相府,让自己的外祖母好好地说教说教她。 果然,李老妇人开口教训道:“你哥在朝为官,兢兢业业几十年,几乎每做一件事,都要小心权衡过利弊得失后,才敢动手,他能稳稳当当地坐在丞相这个位置上,除了本身的才能外,最重要的就是他识时务,从不和自己抗衡不过的人正面较量,懂得避人锋芒,你懂吗?” 林夫人清楚李老妇人在说什么,出于孝道,她始终一声不吭地坐着,既不说话,也不顶嘴,亦不知老夫人的说教有没有被她听进心里去。 李老夫人滔滔不绝地同她讲了半天道理,见她左耳进右耳出,索性住嘴,换了个话题,扭头问林婉: “婉儿,已经十一月了吧?” 第278章 七十大寿 林婉会意,答:“是啊,外祖母,再过几天,就是您七十大寿了!” 李老夫人望向大敞四开的门,望着门外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隐隐约约和她记忆里,家乡的天空重叠到一起。 那是她的故里,已经许多年不曾回去过的地方。那儿的所有事物仿佛依旧深深刻在她脑海里,可当她仔细回想时,就全部变成一团看不真切的模糊影子。 “兄长他前几日就已经让人去请戏班子了,您七十高寿,到时候请戏班子好好地给您唱上一出,咱们大贺。”林夫人接话。 在这个人普遍活不过六十岁的年代,七十已经是高寿了,是该大摆宴席好好庆贺的。林婉不忘抓住这个机会,插嘴说: “我听说食味居现在的东家已经换成了安平候,新请的厨子手艺不错,爹爹称赞它不是一回两回了,不如外祖母大寿时,请食味居里的厨子来掌勺,外祖母,你以为呢?” 对自己这个机灵的外孙女,李老夫人是喜欢的,更何况这是一个亲近安平候府的机会,林婉必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才会主动提出请外边酒楼的厨子来掌勺她的寿宴,她没拒绝的道理,点头道: “等你舅舅回来,我交代去办。” “舅舅日理万机,这点儿小事何必劳烦他呢,交给我和我娘就成了,是不是啊,娘。”林婉不动声色地轻轻一推林夫人的胳膊,林夫人恍然大悟,急忙点头答应。 “你亲自去办这件事。”李老夫人看向自己的女儿,不容拒绝道。 祖孙几人又寒暄了几句其他的,李老夫人哈欠一打,林婉立马识趣地站起来,拉着林夫人告辞。 母女俩从房间里出来,林夫人有些不确定地问:“你外祖母是不是让我借她寿宴之名,再去亲近程娇娥?” “总之,咱们和她无冤无仇,您和她交好比结恶强。”林婉说着,劝道,“娘,您想,您袒护碎玉轩为了什么,碎玉轩的那位东家可不是什么善人,您现在袒护他,他可不一定念着您的好。” “舅舅在朝中立足,为的左右不过一个权,而咱们经商做买卖,为的也无非是一个利字。现在摆在您面前的,无非是一座老的金山,和一座新的金山。” “老的金山或许带给过您许多利润,可金山总有挖完的时候,而这座新的呢,它就在眼前,我们暂时还不清楚它究竟有多少价值,但至少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它给咱们带来的利益,绝对比碎玉轩长久。咱们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都不能够只看眼前。” 林婉的话,林夫人多少能听进心里去,可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直到听见林婉说:“其实也不怕告诉您,前段时间我去接近娇颜苑的人,是舅舅示意我去的。” “哥哥?”林夫人面露诧异,“他让你去接近程娇娥做什么?” “具体的也不是很清楚。”林婉微微蹙起眉头,“安平侯受命前往边关镇守后不久,我见到舅舅,舅舅就跟我提起了这件事。他先是问起香盟的事,然后又说起娇颜苑,暗示我如果有机会,让我和娇颜苑的东家多接触,对咱们没有坏处。” 林夫人自幼便对自己这位兄长十分信服,闻言,终于下定决心:“好,就听你们的!” “那碎玉轩的事,娘您打算怎么办?” “婉儿,你主意多,你给娘出一个主意,告诉娘,咱们该怎么办?” 林婉思索了有一会儿,道:“俗话说得好,神仙打架、百姓遭殃,碎玉轩现在背后有宫里的娘娘撑着,安平侯敢招惹她、七皇子也不畏惧她,可咱们不得不小心,娘,以女儿之见,这事咱们还是得三思而后行。若能袖手旁观最好,如若不能,至少明面上,也不能和碎玉轩起任何冲突。” “你的意思是,打太极?” “对,就是打太极!” 林夫人点头,她心里已经差不多有数了,“香满楼不是素来和碎玉轩便不和吗,婉儿,你以为咱们趁这个机会,把香满楼也拉下水,如何?” 林婉眸底的光闪了又闪,终是没有表态。 京城现在是宁静的,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寂静得让人心中先掀起波澜。 赏菊宴后,没两日,林夫人便去安平侯府拜访的消息不胫而走,几乎香盟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林夫人欲招揽娇颜苑的消息。 得知此事的人喜怒参半,他们私下里,背着林夫人,短短几天时间,不知道聚了多少头,全都在讨论这件事。 和其他大大小小的派系相同,香盟里也分为了三个派系,一派以碎玉轩马首是瞻、一派以香满楼为首、另一派中立派,就像是墙头草。 京城里规格最大的那家碎玉轩胭脂铺的阁楼里,四五个中年人簇拥着一个衣着华贵、大腹便便的胖男人。 胖男人嘴里叼着烟斗,颇为不羁地坐在椅子上,他一下接着一下吐着烟雾,问:“这事儿,你们怎么看?” 这些中年掌柜们面面相觑着,眨巴眼的功夫,一个人谄媚笑着,溜须拍马道:“不过是一群妇人而已,有什么可怕的。那个林李氏不就是想把娇颜苑拉进香盟吗,依我看啊,尽管让她拉!两个小娘们,又能掀起多大的浪花来。” “据说娇颜苑里的那位,可放出话来,香盟里有她没有国舅爷,有国舅爷就没有她。”一个人插话。 溜须拍马那人即刻给胖男人脸上贴金:“好大的口气!她也不去打听打听,咱们国舅爷的妹妹是哪个!在京城这个地界儿,谁见了咱国舅爷,不给咱国舅爷一个面子?她一个黄毛丫头,口气倒是不小!” “孙掌柜,你知道你口中这个黄毛丫头的身份吗?” “什么身份?” “不过就是和七皇妃有些交情,安平侯府的一个小侧妃罢了。乡野出身的丫头,能有多大的能耐,只会嘴上说说大话罢了!”胖男人把烟斗往桌子上一磕,不屑道。 第279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就在胖男人这句话说完后,碎玉轩的伙计突然间慌里慌张地爬上楼来,边跑边着急喊道:“不好了!东家,不好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胖男人回头瞪自己的伙计一眼,不满地问。 伙计犹豫地看一眼在座的其他人,然后趴到胖男人耳边,小声地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其他人只依稀捕捉到娇颜苑、香盟等字眼,具体说的是什么,却听不清,只能凭自己的揣摩,猜测是和香盟有关的事。 听完伙计的话,一只胖手重重地锤到桌子上,胖夫人依然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便有眼力劲儿的人见势不妙,立马道: “国舅爷,您先忙,我先告辞了。” 紧跟着,这些人一个跟着一个快速走出去,顷刻间,阁楼里便只剩下胖男人和伙计两个人,胖男人再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骂道: “好个小妮子!竟然跟我耍手段!” “东家,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娇颜苑不是把胭脂水粉的价格全部下调了百分之十,并且还在咱们店门口大肆宣传吗,咱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就是钱吗!也全部下调百分子十!” “得嘞。”伙计转身刚要走,被胖男人喊住。 “慢着!下调百分之十五!” “得嘞!” 随着伙计下楼,娇颜苑和碎玉轩之间的价格战,算是彻底打响了。 两家都是做胭脂水粉生意的,自然清楚这里面的利润有多少,下调百分之十五,自己赚到手里的钱固然是少了点儿,却也不至于亏损。 被派去前线盯梢的伙计,在得知碎玉轩的价格也紧跟着往下调时,急忙赶回来,向正在思考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药粉掺到卖给商洛的那件衣裳里去的程娇娥回禀消息。 当程娇娥听说此事,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道:“那就再往下压价,我既然说过了,要和碎玉轩打价格战,那么无论他出价多少,咱们始终要比他低!” 青韵犹豫着插嘴:“小姐,咱们就算是和碎玉轩竞争,也不必这样恶性竞争啊,如此一来,咱们两家不就谁也赚不到银子了吗?” “亏损上几个月,我还亏损得起,可碎玉轩就不一定了。”程娇娥笑,“我这是在逼他们。” 不止是碎玉轩,更是逼香盟里的那些人尽快做出选择。 程娇娥算过这笔账,她现在在京城只有一家胭脂铺,至多,就是把它配个底儿精光,不过几千两银子而已;可碎玉轩不同。 碎玉轩在京中大大小小的店铺得有十几家,其中一家把价格调低了,其他就得跟着调低,一旦亏损,十几家一起亏损,饶是连家底如程家这般殷实,也不免肉疼。 如果碎玉轩的东家还算聪明,不和她打这场价格战,任由她去折腾呢,自个儿把香膏的价格往下调百分之十,依旧是赚钱的。 左右这一仗,程娇娥已经拼着折兵一千自损八百了。 果然,在娇颜苑的价格下调后,不久,碎玉轩那边跟着又降了百分之五的价格,二者之间你来我往,不过半日功夫,往日十两银子一盒的香膏,已经降到了二两银子,价格再往下降,就真的只能认亏本了。 两家恶心竞争,搞得其他胭脂铺人心惶惶,却高兴坏了那些买胭脂水粉的顾客们。 他们才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他们只求一个物美价廉。 两家价格战打的沸沸扬扬,一开始或许是小打小闹,可后来看好戏的人越来越多,碎玉轩便只能被逼上梁山,为了不输这口气,只能够始终被娇颜苑牵着鼻子走。 在自家的商品马上就要被迫“白送”之前,碎玉轩的东家终于忍不下这口气,气鼓鼓地直接找上林夫人,并让自家伙计把香盟里其余人都找过来,以讨伐程娇娥这种恶意拉低价格的可耻行径。 林婉是个聪明人,她一得知这个消息,便立马派人悄悄往娇颜苑里递了个信儿,并在信中,委婉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以及自己身份。 对于林婉,程娇娥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却是有印象的,当时她看出了她出身不凡,却没想到,她竟然是林夫人的女儿。 收到林婉送来的信,程娇娥看过上面内容,用火折子把信烧成灰,边烧边说:“这个林小姐,倒是比她的母亲聪明得多。” ...... 香盟自是有自己的一座院子的,院子里平时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大爷住,只有在香盟里的这些掌柜、主事们商量事的时候,院子才会热闹一阵儿。 今儿的香盟大院,就热闹得很。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场价格战,人心惶惶的胭脂铺掌柜们,几乎都到了。 香满楼的东家和碎玉轩的东家坐在遥遥相对的两个位置上,互相看对方不顺眼,还有一个主座空着,那是给姗姗来迟的林夫人留的位置。 这些掌柜们聚在一起,已经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价格战的事,更是有和香满楼交好,不畏惧胖男人国舅爷这个身份的人,直言指责道: “我说国舅爷,好端端的,你跟一个小姑娘家置什么气?这下好了,大家都被你连累了!” 胖男人吹胡子瞪眼,他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嚷嚷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胡话!她的伙计都光明正大到我的店里来抢人了,我难道还要坐视不理、忍气吞声吗!?” 香满楼的东家冷笑一声,讥笑道,“也不知是谁先招惹的谁。” 他的声音虽不高,却清晰地一字不差地钻进国舅爷的耳朵里,让人想要争辩,却又因为理亏,只要先咽下这口气。 这帮子人不知道嚷嚷了多久,林夫人终于来了。她虽是香盟里唯一的女子,但身份地位显然是最高的,众人见她来,皆噤声,唯有碎玉轩名下的一个小掌柜在胖男人的指使下,大着胆子先问: “林夫人,碎玉轩和娇颜苑的事,想必你都听说了,这件事不能就这么持续下去,不然被影响的,可不就是碎玉轩了,在座的各位生意都会受到波及的啊!” 第280章 生意没法做了 “是啊。”人群中一个人附和道,“今天就已经有好几个顾客了,到了店里,一问胭脂水粉的价格,就会说碎玉轩和娇颜苑的有多便宜,然后扭头就走!亏本的生意没法做啊!” “是啊是啊,林夫人,你可得给我们想个办法,拿个主意啊!” “我能有什么办法。”林夫人故意看向胖男人,直言道,“国舅爷不就在这儿的吗,碎玉轩是国舅爷的产业,只要国舅爷说句话,胭脂水粉的价格自然会回涨。” 一道道目光齐刷刷全聚焦在胖男人身上,胖男人倒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一般,平静地回视着林夫人:“压价的不是我一家,光是我把价格回涨了有什么用,娇颜苑那边价格不变,不还是一样无济于事吗?” “今儿呢,我让人把诸位请来,为的也是娇颜苑和咱们恶意竞争这件事。当初娇颜苑刚开业的时候,我就说过,要趁早打压,可林夫人呢,说什么东家是皇亲国戚,能不招惹就尽量不招惹,可现在呢?人俨然已经骑到我们头上来了!” 胖男人接着说,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挑起公愤,好让程娇娥被群起而攻之。 “我呢,今儿就把话撂在这儿,今天它娇颜苑对付的是我碎玉轩,如果我倒下去,当然,我是说如果,这种如果是根本不会存在的。如果我倒下去,那么她下一个要打压的,会是谁呢?” “不是我的疑心病重,而是请诸位好好想一想,这个娇颜苑一开业,就直接亮出万金难求的香膏作为镇店之宝,借着这个噱头,娇颜苑造了多少势?后来又是弄什么试用装、又是赠品一类的,它动作频频,难道只甘心守着那一家店面吗?” “我可警告诸位,京城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僧多了,分的粥就少,更何况一来就来个胃口大的。如果这时候,咱们还不抓紧打压的话,总有一日,被驱逐出京城的就是咱们啊!” 不得不说,胖男人说出的话有一定的渲染力,人群中,已然有人因为他的话愤慨不已,激动地问:“国舅爷,依您之见,咱们应该怎么做?” “打压她!”简简单单三个字,掷地有声。 香满楼的东家却突然“嗤”笑一声,“你说的天花乱坠,无非是想让我们帮着你一起对付娇颜苑罢了,国舅爷,你莫非把大家个当傻子吗?” “满东家,您这话说的就不恰当了,怎么是你们帮着我呢,应该是我们大家合力对敌才对啊!” “对敌?这个敌人是谁?娇颜苑吗?”香满楼的东家摆摆手,“你们有哪个胆量去招惹皇室宗亲,我可不敢!” “什么皇室宗亲。”胖男人狠狠朝地上吐口唾沫,“我已经查清楚了,不过是一个走了狗屎运,被安平侯从荣城带回来的小丫头罢了,难道我一个国舅爷,还能怕她不成!” “您自然不怕,您后头有人给您撑着,大不了您就是被责骂几句,反正往大了说,您和她还能称得上一家,可是我们呢?我们可没您那么深厚的背景,当了您的枪,回头安平侯从边关回来,得知此事,一怪罪,牵连的还不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 虽一口一个您,但香满楼的东家说出的话,却让胖男人格外的不舒服,同时也浇醒了一部分头脑不清楚的人。 京城里谁不知道,钟离殇身边只有这一位侧妃,为了讨她欢心,甚至不管旁人的闲言碎语,任由她在外头做生意、抛头露面,喜爱她至极。 如果他们真的一时头脑发热,在这位侧妃头上动土,回头钟离殇回京后,万一真的牵连下来,倒霉的可不就是他们这些没钱又没势的人吗? “再说了,旁人不清楚,难道国舅爷您自个儿也不清楚吗,若不是背地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娇颜苑里的那位何至于放着那么多人不去针对,偏偏要来针对您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胖男人恼羞成怒地一下站起来,指着香满楼东家的鼻子质问,“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什么叫背地里见不得人的事!” 香满楼的东家并不怯他,正要和他辩,林夫人适时插嘴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今天咱们聚到这里,是为了商量事情的解决办法的,不是为了吵架的!” 她劝了一阵儿,终于把俩人重新劝回座位上,胖男人屁股一沾椅子,便不高兴地直言道: “香盟之所以存在,不就是为了遏制咱们同行之间的恶性竞争,保护咱们大家伙的利益地方吗,好嘛,现在恶性竞争又出现了,林夫人你说,到底该怎么办吧。” 林夫人心里骂着,恶性竞争的源头在于你,你问我怎么办,难道我还能替你做主不成吗?心里又清楚,他这是要让自己替他说话。 今天这些人,是他派碎玉轩里的伙计找齐的,他把大家找来,名义上是商量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实际上,不过是为了让大家同心敌忾,帮他一起对付程娇娥罢了。 经过李老夫人和林婉的劝说,林夫人心里的劝说已经有了倾斜的方向,但为了不撕破脸皮,她态度依旧十分温和,说道: “国舅爷你这话说的不错,同行内的恶性竞争百害而无一利,应当杜绝,娇颜苑那边我想法子去劝说,但您也知道,娇颜苑不在咱们香盟中,香盟里的规矩就约束不了她,我只能保证去找她商量这件事,可不敢保证其他。” 胖男人翻了个白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略带威胁道:“我知道你瞧上了娇颜苑里头的香膏,最近这段时间,你女儿和娇颜苑里的人走得很近,你心里的那点儿花花肠子也瞒不住我,这事,我要你给我个准话!” “您要什么准话?”林夫人干笑着装糊涂。 “两条路,要么把爷之前交给你的那些利钱全部吐出来,爷自个儿离开香盟,要么你去把你的娇颜苑迎进来,我领着我的人离开!” 第281章 驱逐 胖男人的语气和他这个人一样自负,显然,他认为无论是他还是碎玉轩,都是香盟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认为林夫人必然没有驱逐自己的胆子。 可他却不知道,自己早已经是注定要被舍弃的那部分了。 他的话正中林夫人下怀,林夫人却不好把欣喜表露出来,她故作惊讶,惊讶之后便是懊恼,质问道:“国舅爷,你非要这样吗?” 这个国舅爷,并不是个多聪明的。他能够爬到现在这个位置,说白了,全靠他那位在宫里头曾受宠一时的亲妹子的余光照拂。 可天下时局千变万化,天子的宠爱又是最反复无常的,唯独那位熙和皇贵妃长盛不衰。而这位国舅爷还沉浸在当初自己最为风光的时候,认为香盟里的这些人依旧要看自己的脸色说话,显然再愚蠢不过。 胖男人人傲气地点头,他依旧像大爷般,不羁地坐在椅子上,手指头有节奏地一下又一下敲着桌子,催促道,“林夫人,你还是赶紧给个准话吧。” 林夫人看向众人,朗声道:“香盟不是我一个人的香盟,是大家的香盟,大家的去留,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国舅爷,您如果执意要走,即便我极力挽留您,想必也留不住。” 胖男人脸色一变,他意识到了不妙,想说些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开口,林夫人又道,“今儿在这儿的都是自己人,既然都是自己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您说之前分给我的红利让我吐出来,那我问你,那些银子我拿过一分吗?” 林夫人扭头看向这间房里的其他人,掷地有声道:“诸位也都清楚,这个香盟,是我的母亲建立的,我母亲是爱香之人,她不愿意看到咱们这些商人们相互打压欺凌,所以才把大家团结在一起。如今我母亲年事已高,香盟的职务本该交给我的兄长打理,可兄长入朝为官日理万机,没有闲暇理会香盟的事,我才代替了母亲的位置。当初大家为了感激母亲,凡盈着,都愿意拿出自己的一成红利来孝敬母亲,国舅爷,你孝敬的那些银子,难道是我强迫你给出去的吗?” 胖男人哼一声,显然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今儿你就算是说破了天,我给出去的那些银子,你也得如数给我还回来!我碎玉轩的银子,岂是那么容易吞下去的!” 林夫人气得连说了三个“好”字,“念在大家同事一场的情面上,我本不想和你伤和气,还想着该如何帮你解决眼下的危机,可是国舅爷,我万没想到,你先翻脸了啊!” 胖男人本没打算真的翻脸,他不过是在人前拿架惯了,在林夫人面前也想拿一拿架,给林夫人几分难堪,可没想到,林夫人竟丝毫不给他情面,三言两语,便逼得他下不来台。他气得涨红着脸,好半晌,才指着林夫人的鼻子怒道: “好你个林李氏!”言罢,拂袖而去。 他这一走,几个和他交好的掌柜互相看了一眼,和碎玉轩有瓜葛的两个掌柜歉意地冲众人笑笑,匆忙追上去,其余人挪了挪脚,终谁也没有迈出那一步。 他们明白,今天他们跟着走出去了,明天,他们就会被香盟除名。 虽然香盟在压榨着他们,可香盟同样给他们带来了可见与不可见的利润和方便,他们和林夫人之间的关系,看似不平等,实则互惠互利。如果当真是林夫人一昧压榨,香盟又怎么可能持续到现在呢? 剩下的这些人,心里都已经默认了娇颜苑的加入。 林夫人慢慢地扫视这些人一遍,千思百转后,清清嗓子,开口道: “既然今儿个大家伙都聚到一起了,那么我再向大家伙宣布另一件事,征询一下你们的意见。” 果然,她顿了顿,朗声道:“想必各位已经听到些许有关于我想把娇颜苑招揽进香盟的传言了,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大家,这并不是传言,我确实有和娇颜苑合作的打算。” 人们以为,林夫人多半会把这些话藏掖一段时间,等到她寻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再把这些话说出口。却没想到,她竟然在碎玉轩的东家前脚走后,立马说明此事,真是茶还未凉,人心就已经凉了。 或许有人会暗地里替碎玉轩唏嘘不平自己,但此时,却没有人会跳出来替碎玉轩说上半句话。 香满楼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年过半百的老东家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和抗拒排斥的意思,相反,他竟还笑眯眯地问:“国舅爷是咱们的主事之一,他走了,主事就空缺出一个位置,林夫人,您看是否要让娇颜苑的人来顶上这个缺?” 这些眼睛,霎时间全部聚焦到林夫人身上。 林夫人不傻,她知道,此时自己如果直接把管事的位置安排给程娇娥,必然会挑起众怒,众怒难平。于是她浅浅笑着,四两拨千斤道: “此事是大事,需得好生商议一番,能者居之方能服众,哪是我指认谁,就能够直接让谁担任的呢,这香盟,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香盟,而是大家的。” 她这番话说的漂亮,尤其是那句能者居之,更是说到了大多数人的心坎里。 香满楼里的老狐狸见诈不出什么来,估摸着今儿的戏也快落幕了,再留下来也没什么可看的,遂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林夫人您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您这儿若没有其他事,那我就先回了?” 林夫人显然也不想和他多做周旋,立马客气地送他慢走,紧随其后,又一个人也借口起身告辞,紧接着一个接一个的人,很快,偌大个厅里,就只剩下林夫人一人。 林夫人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她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稳稳当当地落下去,但很快,又有新的石头悬到她心口,只因她清楚,碎玉轩的那位国舅爷,仗着自个儿在宫里为妃的妹子,绝不会吃哑巴亏,善罢甘休! 第282章 奇招频出 晴了大半月的天,终于在这日阴沉起来,凛冽的北风把枝头上最后几片摇摇欲坠的树叶刮落,它像是一只猛兽,呼啸着冲进京城,带来北方寒地的寒意,只一夜,就冻得那些还挂在树上的橘红柿子上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就是这个推门门窗,寒风就等从门口灌进人的脖子里的冷冽的天里,林夫人再一次叩响了安平侯府的大门。 天气一冷,人就会在清晨眷恋温暖的被窝,程娇娥也不能免俗,尤其现在在这里,除了她之外没有第二个主人,她不必例行公事般地每日去向谁请安;也不会被规矩矩着,便更显懒倦。要不是林夫人怕唐突,差人提前送了拜见的折子来,只怕她到的时候,程娇娥依旧像是一只小懒猫似地,赖在床上。 得知林夫人今日要来拜访的消息,程娇娥嘟囔一声“可真会挑时候”,终于肯掀开被子,让青韵伺候着自己穿衣梳洗。 她今天没有出门的打算,不论是食味居还是织罗裳,都不需她日日去巡看,至于娇颜苑那儿,她昨儿已经放了伙计们三天假,让他们该回家的回家,该歇着的歇着。 至于不逢年过节,为什么放假,还得拜她昨天和碎玉轩的价格战所赐。昨日黄昏时,碎玉轩已经咬牙,喊出了店内所有商品全部一两银子的出血价。 程娇娥算过,加去成本、人工、店内的日常开销等,以娇颜苑里的商品货色,就算是最低廉的一盒胭脂,也至少要卖到五钱银子才勉强够本钱,成本高点的,一两银子真的亏损了。 她和碎玉轩叫板是真,但也不会愚蠢到为了和碎玉轩叫板,把自个儿赔个底儿精光。只有碎玉轩那位自负的国舅爷,才会愚蠢又疯狂地用白花花的银子来和程娇娥置气。 昨天娇颜苑和碎玉轩打了一整天的价格战,但也只有在刚开始的时候,卖出了一点儿东西,等到有人发现两家似乎较上劲时,那些聪明的人干脆搬了个小板凳,坐到一边看着,看看哪家真的能豁出本去! 昨晚的情势,看起来仿佛碎玉轩略胜一筹,毕竟在碎玉轩的掌柜放出店里的所有商品全部一两银子时,便没了下文,而大清早,就有人到娇颜苑门口守着,等着娇颜苑这边把价格再往下压上一压,可一来,就瞧见了娇颜苑门口挂着的歇业三天的牌子。 清晨,娇颜苑歇业的牌子一挂,碎玉轩的伙计就脚不沾地地往东家住处奔,他气喘吁吁地奔到胖男人面前,未语先笑:“东家,娇颜苑歇业啦?” 胖男人听见这句话,先是一愣,随后巨大的喜悦充斥到他身体里的每个细胞,他乐得哈哈笑道,“一个黄毛丫头,还想跟我斗!走,咱们去把娇颜苑的牌子摘了去,换上碎玉轩!” “娇颜苑门口挂着的牌子上写着,只歇业三天。”伙计忙拦住昂首阔步朝外走的人,提醒他现在换牌子太早了些。 “三天?”胖男人眉头蹙起,“他们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他的话音刚落,急里忙慌赶来的另一个伙计,就带给了他答案。 “东家,不好了,咱们的几个商铺都被客人挤满了,他们嚷嚷着要以昨晚您报出的那个价格买胭脂水粉,掌柜的让伙计们先把门顶住,但只能暂时挡一时,您看看该怎么办?” 胖男人脸一沉,他明白程娇娥这是搞的什么名堂了。 与此同时,安庆候府内,程娇娥让人把林夫人带到了自己的小厅里。旺旺的碳火把小厅温暖的像是春日似地,哪怕是除去裹了动物毛皮的大氅,也觉察不出冷意。 她和林夫人相对坐在榻上,塌铺着松软的毯子,上搁了一张黑漆檀木桌,程娇娥亲自提起上置的茶壶,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林夫人。俩人之间的气氛,显然要比初次见面时融洽得多。 当林夫人从程娇娥口中得知,娇颜苑会歇业三天时,以她比胖男人聪明了不知道多少的脑瓜,立马看透其中心思,笑道: “国舅爷他这回算是彻底栽倒您的手里了。” 她现在,对程娇娥,再不敢有半分轻视。 从碎玉轩自负地要和娇颜苑打价格战的那一刻起,胖男人就算是进了程娇娥的圈套。 现在摆在碎玉轩面前的只有三条路,一是忍痛按照昨天报出的最低价售卖自己的商品,如此一来,胖男人便会承担巨大的亏损;二是他们把昨天发生过的事选择性忘记,所有商品依旧正价出售,这样虽然能够保证当下的利益不被侵害,可同时碎玉轩也失去了群众的信任,没有信任,何来交易买卖? 第三条路,就是它像娇颜苑一样,把大门一关,索性也把歇业的牌子高高挂起,可牌子摘下时,这个问题还是要面对,逃避解决不了任何方法。 但让林夫人不明白的是,娇颜苑也会有重新开业的那一天,到时,程娇娥又会如何面对这个问题呢?她心存好奇,便忍不住问起来,程娇娥从容答道: “之前我应该跟您提过,我之前所用的原料都是从花农手里收购的,但前段时间,有人把京城所有花农的鲜花全部收割一空,我没有原料,又怎么能够源源不断地制作香膏呢?” “实不相瞒,娇颜苑里,有些商品已经开始缺货了,剩下的,多数都是销量欠佳的东西,我清算过,就算是全部按照一两银子一瓶的价格,我把它们都卖出去,虽然不赚钱,却也不亏。” 林夫人哑然,她一直以为,程娇娥这是在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却没想到,从一开始,这一切其实基本就是一个套。 既然都是销量欠佳的东西,那么就算是继续留着,也避免不了被压货的命运,时日一久,就烂在自己手里了。如果真的能够把它们全部抛售出去,用程娇娥的话说,绝对不亏。 但碎玉轩却不同,胖男人收了那么多原料,绝对不会浪费,现在碎玉轩的存货充足得很。 第283章 下三滥的招数 诚如程娇娥所料,碎玉轩的仓库里确实积压了不少货物。 碎玉轩有自己的花田,自己花田里的花朵儿,常常都用不尽,前段时间,胖男人为了给娇颜苑使绊子,以下三滥的招数把它逼出京城、逼得关门歇业,不惜花费重金把方圆几十里的鲜花收购一空。 鲜花买回去了,总不能闲置着,任由其枯萎腐败,所幸碎玉轩也是做胭脂水粉生意的,胖男人干脆让碎玉轩的伙计们夜以继日地赶工,将他收来的鲜花全部制作成胭脂水粉等,或者晾晒成干花保存下来。 换做平时,这些存货算不了什么,以碎玉轩的交易量,一个年节就能消耗的差不多了;它们本可以卖出一个漂亮的价格,让胖男人赚个盆满钵溢,可一个突然的价格战,这些存货在他看来就如同割他骨肉的瘟神一般。 胖男人牙关咬了又咬,到底是咬牙瞪眼喝道:“把那些人都给我哄走!告诉她们,一两银子是昨晚的价,今天再买,还是原价!” 伙计心觉得这样不太好,却又不敢劝说什么,点着头恭敬地退出去了。他一溜烟出了大门,两条腿快的像是兔子似地,一转眼功夫就不见了。 而碎玉轩的大门,从关门的那一刻起,到现在,始终“砰砰砰”地被拍响着,并且响声愈来愈大,震得里头的人头皮发麻,却又不敢发出声响,生怕被外头的人听见。 这家店的掌柜更是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围着柜台踱来踱去,时不时朝后门那儿望上一眼,他心急如焚,只三炷香的功夫,却像是过了三个时辰似地,等到那个去胖男人住处问话的伙计终于悄悄从后门溜进来,他像是见到了救星似地,急忙迎上去,急切地问: “东家怎么说?” “东家说,让咱们告诉外头的顾客,就说全场一两银子的低价只在昨晚才有,他们错过了,今天咱们所有的商品依旧是按照以往的原价出售。” 掌柜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答案,他叹口气,埋怨道,“昨天我就劝过东家,让东家不要被娇颜苑牵着鼻子走,可东家就是不听,现在结果怎么样?” 人一关门,歇业三天,拍拍屁股走了,他们总不能也跟着关门大吉吧。 “做买卖,最重要的就是诚信二字,我只要把东家的这段话往外头一说,咱们碎玉轩的诚信就没了,往后又该怎么在京城立足?” 伙计劝道,“左右又不是自己家的买卖,掌柜的,您替他费这么多心做什么呢,咱就是跑腿打工的,您就按照东家说的办就是了。” 掌柜的把这话听进去一半,摇头叹气地指使伙计把门打开。 听见开门的动静,挤在最前面的人提了提神,攥紧了手里的钱袋子,只等门一打开,便率先冲进去,能抢到多少胭脂水粉,算多少胭脂水粉。 可门板只打开了一条仅供一人穿行的门缝,掌柜的看清楚外面那些乌泱泱的人,便立马阻止伙计接着开门了。 他偏瘦的身体从门缝里挤出去,硬着头皮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先安静下来,高声喊道: “诸位安静!我知道诸位今天一大早地来,是为了什么,可实在是对不住大家,我们东家说了,一两银子的亏本价只限昨儿一天,今天碎玉轩所有的商品,一律恢复原价!” 他的声音传进熙攘嘈杂的人群里,人群诡异的安静一秒后,最前面的一个妇人脸色骤变,指着掌柜的鼻子,分外泼辣地指责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掌柜赔笑着:“实在是对不住,咱们做生意,总要赚着吃饭的钱的,您说是不是,光是昨儿一天,就把几个月的盈利亏损进去了,如果一直按照那个价格,就算是咱家里有金山银山,也得赔干净了。” “呸!”妇人接着质问,“就是说,昨儿那个价格,你们不卖了是吧?” “不能再卖了。” “好啊!”妇人不平地转身面对更加躁动的人群,煽动道:“乡亲父老们,你们给评评理,昨儿碎玉轩关门前,把胭脂水粉的价格全部调成了一两银子一瓶,就睡了一觉的功夫,今儿清晨他们又翻脸不认账了,你们说说,天底下有这样的事吗?” 这时候挤在碎玉轩前面的,大多数都是奔着廉价又好用的胭脂水粉来的,倘若这些东西真的全部恢复原价,那么她们的利益就会受损,这些人自然团结到一起,都帮着妇人声讨碎玉轩,一人一口唾沫,足以把碎玉轩的掌柜淹没。 起初,掌柜还试图和她们讲道理说好话,可人群里煽风点火的人越来越多,俨然有人借题发挥,想要趁机踩上碎玉轩一脚,就算不能把它踩趴下,也一定要尽量把它的名声给搞臭。 眼看瞧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污言秽语也愈来愈多,更有偏激者已经被煽风点火的人煽动的要直接冲进去抢东西,掌柜脸上的笑容再也绷不住,趁这些人暴动之前,干脆往后一缩,缩回店铺里,烦躁地让伙计赶紧关门。 碎玉轩的门一关,真的有胆子闯进去的愣头青却没有,他们又不傻,一旦真的冲进去了,只要碎玉轩惊动了衙门,他们就很可能会被以入室抢劫罪论处,为了一点儿胭脂水粉不值当。 这些看热闹的、不平的、煽风点火的,在碎玉轩外头蹲了半柱香的时间,起初还会拍门吵吵嚷嚷,可后来见里头的人铁了心当缩头乌龟了,也都渐渐失去兴趣,陆续散去。 这边碎玉轩被搅动的不得安宁,另一边,安平候府内,程娇娥和林夫人却相谈甚欢。 她们中间少了碎玉轩这个阻碍,一下就像是少了鸿沟阻拦似的,尤其是林夫人,一口一个程妹妹,叫的比自己的亲妹妹还要亲。 程娇娥从善如流地和她周旋着,周旋了半天,曲曲绕绕几圈,才终于扯到今儿的正题上。 “程妹妹,那天我跟你提过的合作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第284章 分身乏术 程娇娥浅饮了一口茉莉花茶,缓缓道:“我仔细考虑过了,如果真的可以把娇颜苑的香膏销往全国各地,能赚钱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林夫人一喜,刚想说出香盟主事空缺出一位,许诺让程娇娥替补胖男人的位置,以拉拢时,又听她说道: “林夫人您应当晓得,除了娇颜苑外,我还经营着织罗裳,食味居名义上虽然是我的夫君的产业,可实际上还是我在着手经营,饶是我有三头六臂,可生意场上的事,依旧很难分身乏术。” 她仿佛知道林夫人要说什么似地,“我仔细想过了,跟香盟合作并无不可,但我并不想理会除娇颜苑之外的事,林夫人,我有个主意,您不妨听听看如何。” “程妹妹你且说来听听。” “我呢,负责把娇颜苑的香膏等物提供给你们,就像是菜商们从菜农那儿批发蔬菜一样,我也给你们按一个批发价。我把娇颜苑的货物批发给你们,你们再拿去售卖,至于卖出的价格是高是低,都与我无关,你以为如何?” 林夫人一愣,她没想过程娇娥提出的合作竟然是这一种。 “这……”她思衬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问,“程妹妹你的意思是,你不加入香盟?” “即便是加入,我也不会理会香盟事物,香盟里的条条框框也多,我这人随心而欲,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触碰到哪条规矩。” 林夫人七窍玲珑心,听出她话语里的婉拒,未作深究,只说漂亮话:“不管程妹妹你加入与否,你都是我的朋友,我们香盟的朋友。只是你刚刚提议的合作方案,我一个人不敢擅自决定,恐怕还是得回去同其他掌柜商议。” “这是自然。”程娇娥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劳烦林夫人您帮我转告其他掌柜的,他们如果愿意合作,我绝对会用最诚意的态度,让大家在这次合作中达到双赢。” “其实我们还可以有别的合作方式,比如说……”林夫人眯眼笑着,她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程娇娥打断。 “林夫人,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简单的合作方法了。”她的语气虽然还算温和,说出来的话却给林夫人一种毋庸置疑的感觉,“我是个讨厌麻烦的人,你们香盟想要我的货,我呢想赚钱,于是我把货低价批发给香盟,货一脱手,不管怎么卖、如何卖、又卖到那儿去、你们又从中赚取了多少利润,都和我无关,而我也不会插手到你们香盟内部的事,咱们彼此双方都方便,这样难道不好吗?” 林夫人心思动了动,问道,“那比如说蝶美人,你打算卖给我们香盟多少钱?” 程娇娥伸出四根手指,林夫人眉头微蹙,“四两?恐怕太高了吧。” “在娇颜苑,蝶美人从来都是十两银子一瓶没二价,林夫人,你们费力把东西运出京城,总不能卖的比十两银子还低吧?哪怕只卖上十两银子,刨去运费等,起码还能赚上五两银子,林夫人,我这个报价可不算高。” “我说的直白点,京城那么多胭脂铺,比我的娇颜苑规模大的有的是,香盟为什么偏偏只看上娇颜苑了呢?无非就是我的胭脂铺里的香膏远比其他地方的同等物品质量高上一等。上等货的价格和次等货也是不同的,您看中的,是我的货能卖出好价钱,不是吗?” 林夫人再次被她戳中了心事,只好讪笑不止,说道:“程妹妹你果然慧眼,兹事体大,不是我一人能够决定的。不如我回去之后,把你提出的方案告诉香盟里的各位掌柜,咱们约个时间,一起商讨此事,如何?” “这样也好。那林夫人,您什么时候方便?” 林夫人在心里仔细算了算,“过几天就是我母亲的七十大寿,待过了她的寿辰,如何?” 听闻李老夫人竟要做寿,程娇娥分外热情地客气道:“什么时候?我该提着礼物拜访才是!” “后天就是了。”既然提起李老夫人大寿,林夫人索性借着这个话题,道:“礼物就不必了,不过有一件事,我确实要麻烦你。” “咱们之间,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是这样的,我的母亲她出生在北地,年轻的时候跟着父亲来到京城后,再也没回过故里。虽然她不怎么提故乡,可我感觉得出来她的思乡情切。我听说食味居最近新出了一道名为锅包肉的新菜,是从北地传过来的,所以想让食味居的主厨为母亲她烹饪寿宴上的菜肴。” “这有什么,林夫人你放心,我马上吩咐下去,待老夫人寿辰时,食味居大门只为老夫人一人敞开!” 林夫人有些难为情道:“本是该领着母亲,一家人去食味居的,但母亲年迈,经不起折腾,所以我想把厨子请到府上,可如此一来,您的酒楼恐怕就要关门歇业一天,所以……” 见她开始支支吾吾,程娇娥爽朗一笑,“我明白了,林夫人你是怕耽误我的生意。无妨,你既然开口了,我一定要答应你,不过是一天的流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夫人眼睛里亮起激动地光芒,其实没有人要求一定要让康广茂去丞相府,不过是她的私心。她没想过程娇娥会答应的这么痛快,一时间,她也痛快起来: “程妹妹你放心,你的情意我记在心上,我不会白白让你歇业一天的。”说着,她从袖兜里摸出一张银票,塞进程娇娥手里。 程娇娥看也没看银票的数额,直接把它推回来,分外大方道:“就当是老夫人做寿,我送给老夫人的贺礼了!” 她有心要结交京城内的高官王侯,眼下这个送上门的,能接近当今丞相并且还可以在丞相府的人面前刷好感的机会,程娇娥又怎么会错过。 林夫人推让一番,俩人你来我往三个回合后,银票终于再度回到林夫人的袖兜里。 第285章 大出风头 李老夫人的寿宴,用什么样的原材料、做什么样的菜;怎么做、做多少、几荤几素、又都有什么样的寓意,是有讲究的。 自从她的儿子在丞相的位置坐稳后,几乎每逢她寿辰的时候,丞相府都门庭若市,一个又一个人提着礼物登门,大多数放下礼物,说上几句话就走了,能被留下一起用饭的人少之又少。 李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精明的,老了后,从俗世里脱开身,便开始爱起清净,除了关系甚笃或者颇为喜爱的晚生后辈,其余人并不热切,所以虽是大寿,却办的并不隆重。 但总有试图巴结、和李丞相套近乎的人,时时刻刻记着能够亲近丞相府的机会,所以这日里,从清晨起,丞相府门前往来的人便络绎不绝。 寿宴上必须要有的几道菜,提前一日就有人送到了康广茂手上,好让他提前做准备。寿宴当日,程娇娥又派人给康广茂送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锦盒,说是她送给李老夫人的贺礼,请康广茂代为转交。 她虽有意亲近李老太太,接触到丞相府的人,但她和李家的人关系并不亲近,亦未收到邀请,唯恐像那些不请自来的人一样,给李丞相和李老太太留下一个不识趣的印象。 锦盒装的鼓鼓囊囊的,是一件大氅。 京城虽不如北地寒冷,但冬季依旧冰雪连绵,尤其老人家的身子骨又弱、畏寒,他们的冬便过的更加难熬。 程娇娥思来想去,觉得送礼无非字画摆件,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李老夫人不缺,倒不如用钟离殇派人捎来的貂皮做成件衣裳,好让李老夫人的冬过得暖和舒适些。 京城的这些王侯们从不缺吃穿,羊毛狐裘家家都是有的,但论起抗寒性来,都不如北地的貂。钟离殇捎来的那些貂皮全部毛色油亮顺滑,漂亮得好比墨玉,如果做成大氅,必定比狐裘还要暖和。但程娇娥素来不爱这种暗色,便一直搁着了。 左右它在仓库里闲置也是闲置,一听说李老夫人七十大寿,程娇娥便立马想起它,连忙让人把它取出来交给了织罗裳的裁缝们,裁缝们紧赶慢赶,在李老夫人大寿前,赶制出了这件大氅。 康广茂提着锦盒,在马车上,一路上不停默念重复着青韵教给自己的漂亮话,直到他来到丞相府的后门,一下马车,见到疑似这儿管事的人,连忙笑呵呵地凑上去的同时,把锦盒递过去: “这是我们东家,安平侯府的程侧妃送给老太君的一点儿心意,东家她有事缠身,不能亲自来给老太君袖手,所以托我把东西带过来,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管事笑呵呵地收下锦盒,客套地“嗔”一句,“让程侧妃破费了。”然后招来一个下人,命他带着康广茂去后厨。 康广茂跟在领路的下人后面,一路上打量着宽宏的丞相府,像是刚入城的乡巴佬似地,不时发出惊叹的声音。 下人看他也像是乡巴佬,心生鄙夷,不明白主人家今年是抽了什么羊癫疯,竟然舍弃了宫里的御厨,让一个愣头青来掌勺,给老夫人做寿宴,如果做砸了该怎么办? 思及此,他看康广茂的目光又带上几分质疑和可怜,不过是丞相府的家规过严,所以没有把这些情绪太过明显地表现出来罢了。 寿宴上要用到的食材是一早儿就准备好的,丞相府的厨房很大,光是烧火的丫头今天就给康广茂配了四个,他到后厨时,丫头们正在忙着洗菜择菜。 他扫了一眼厨房里的食材,从天上飞的到海里游的,应有尽有。看完食材,康广茂又回忆起昨天看了一夜的菜单,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案板上磨得刀刃发亮的菜刀。 厨房里,康广茂已经热火朝天地开始干上了;前厅里,程娇娥送的大氅也被送到李老太太这儿。 照天奕的传统礼节,今日李老太太收的贺礼,是不该在客人面前拆的,以免送的不合心意,发生不必要的难堪。但因为程娇娥并未亲自来贺寿,林夫人又实在好奇这个锦盒里装的是什么,在征得李老太太的同意后,亲自打开了锦盒。 大氅在锦盒里叠的方方正正,漆黑一片,乍眼一看,看不出是什么物件来。 “这是什么?”林夫人嘟囔着,把大氅拿出来,才发现竟然是一件衣裳,先是愣了愣,随后尴尬笑道,“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做的,柔软得很呢。” 她倒是觉得这像是貂皮,但手里的大氅,又比她见过的貂皮顺滑漂亮很多,所以也不敢确定。 李老太太年纪虽然大了,眼神却好得很,她招招手,示意林夫人把东西递过去,“这看起来像是貂,是貂吧?” 大氅一入手,熟悉的触感回到李老夫人的指尖,林夫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李老夫人出神呢喃,“是北地的貂皮啊,好多年没有见过成色这么好的貂皮了。” 她把大氅反复审量,这件大氅是由几块貂皮拼接而成的,裁缝的手艺很好,除非仔细分辨,不然根本找不到拼接处的缝隙,整件大氅好似浑然天成般。如果了解李老太太的人,还能从她不变的神态里看出赞许和喜欢。 她看了一会儿,把貂皮递给始终站在自己身后的,伺候了自己大半辈子的老嬷嬷,“把它找个方便的地方放起来吧。” 既然是方便的地方,那么以后肯定是要拿来穿的。 林夫人看出李老太太的满意,心道这个程娇娥倒是好运气,送了个巧礼物,正好送进老太太的心坎里。 许是因为这件大氅,李老太太对程娇娥便多了几分关心,问道: “你之前跟我提过的,要跟这位程侧妃合作的事,进行的如何了?” “碎玉轩是从香盟里退出去了,但她却没答应加入香盟,而是又提出,让香盟批发她的香膏,再自个儿拿去市场上售卖,从中赚取差价。” 第286章 重赏 对于林夫人的话,李老夫人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并未多说什么。今儿是她的寿宴,本就不是谈论生意的场合,林夫人亦就识趣地没有多说。 李丞相妻妾共有三房,四个儿女,家族虽不算大,但也绝不少。此时一家人聚在厅堂里,其乐融融地说着讨李老夫人的话,孩童们在院子里戏耍着,时间在成人的家常话和孩童们的游戏中悄然而过。 后厨里,康广茂掂着锅铲挥汗如雨,他清楚今儿这桌寿宴对于食味居意味着什么,做菜时便格外认真仔细,不敢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厨房里最大的那个锅灶上放着大大的蒸笼,蒸笼里是一只硕大的寿桃;案板上打下手的下人切菜的声音“咚咚”响个不停,配合着“滋滋”炒菜声,一样又一样材料倒入锅中,一盘又一盘再从锅中盛出、摆盘,这个过程康广茂从来都是一气呵成。 热烘烘的炒菜到了下人手里,立马用特制的罩子盖住,上面再盖上一层棉布,以防热气消散。 康广茂做的最后一道菜是锅包肉,这道菜吃的就是刚做出时酥脆的口感,若是放久了,浇汁把那层酥皮完全浸软,它的最大特色也就失去了。 这道菜自一推出,就成了来食味居吃饭的食客们必点的几道菜之一,康广茂每日不知道要做上多少回,所以每个步骤都熟练无比。 铁锅里油烧熟后,把切好的配菜炒软,下入在热油锅炸好的酥肉,紧接着倒入调配好的芡汁,大火翻炒几下,待酥肉均匀地裹上芡汁后,立马倒入盘中,这道菜就完成了。 锅包肉并非康广茂自创的菜色,而是他根据儿时的味道,几经尝试后做出的,他并不知道,这道菜是北地的一道特色菜,口感酸酸甜甜酥脆可口,李老夫人十分喜欢。只是她到了京城之后,就再也没有吃到过家乡的那种味道了。 青衣候的四公子顾明贞晓得她的故乡在北地,前些天特意把自己酒楼的厨子送到丞相府来,让厨子给她做了一回锅包肉,以讨她欢心,样子虽然对了,但味道却不是那个味道。 今儿康广茂来,林夫人也特意提了锅包肉一事,李老夫人并没有抱多大期望。在她看来,除非回到故里,不然再也吃不到故乡的味道了。但在所有的饭菜摆上特制的大圆桌后,她还是尝试性地夹了一筷子就摆在她面前的锅包肉。 还冒着热气的酥肉一入口,酸甜的味道在李老夫人舌尖绽开,李老夫人眼眶一湿:“这是食味居的厨子做的?” “回老夫人,是的。” “赏。” 多少年了,没想到记忆里的味道能够再回到她的舌尖。 林夫人松一口气,微笑着把第二块酥肉夹进李老夫人碗里,同时道:“这道菜是食味居的特色菜之一,前些时候顾四公子送来的厨子虽然也会做,但只窥得了其形,未掌握它的精髓。” “不错。”李老夫人点着头,看向就坐在自己旁边的李丞相,“厨子的菜做的不错,该赏。” 李丞相是个孝子,这边应着话,那边已经打发人去行赏了。 今儿是李老夫人大寿的好日子,李丞相出手也就阔绰,一赏便直接赏了康广茂五十两纹银。 沉甸甸的雪花银揣进怀里,康广茂对着代为打赏的管家千恩万谢的谢过赏,又在候府里侯了一个时辰,确定已经没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后,才在下人的领路下,从侧门离开。 他离了丞相府,一路上未作逗留,直接回了食味居。 因主厨不在,食味居今儿歇业一天,伙计们偷得一日闲,全部去走街串巷了,酒楼里空荡的,只有掌柜在柜台后拨弄着算盘,算着支出和收入。 康广茂是个大方的人,他得了赏,回来的时候,便从街上买了两斤水果。他从后门进了食味居,扯着喉咙喊了两嗓子人,从后院一直走进大堂,瞧见张掌柜,便笑呵呵地把水果放到桌子上,道: “掌柜的,我回来了。” 张掌柜抬眼看见水果,笑问:“这是得赏了?” 康广茂应一声,并没说自个儿得了多少赏钱,反而有些忐忑道:“虽然得了赏钱,但不是主人家亲自赏的,也不知道这顿饭做的合不合李老夫人的胃口心意。” 程娇娥把让他去丞相府给李老夫人掌勺做寿宴这件事告诉他时,叮咛过,让他一定要认真仔细,李丞相在京城的影响很大,这顿饭如果做好了,对食味居有益无害,康广茂却不确定李老夫人和李丞相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难免忐忑。 “既然得了赏,想必就是合主人家的口味,你就不要多想了。”张掌柜笑眯眯地宽慰他几句,便打发他去后院里歇着了。 食味居今儿是清闲了,但歇业三天终于开业的娇颜苑,却忙得不可开交。 三天前,娇颜苑和碎玉轩打了一场价格战,之后娇颜苑迅速关门,碎玉轩矢口否认。那些顾客们在碎玉轩门口大闹了一场,甚至险些惊动衙门,都没能让碎玉轩松口,恢复原先的低价后,她们的眼睛便齐齐盯上了娇颜苑。 娇颜苑重新开门的第一天,门刚打开,就有客人进门的第一句话,便是不客气地质问: “你们这儿胭脂水粉的价格,不会也像碎玉轩那样已经恢复原价了吧?”问话时的架势,俨然就是一副伙计敢点头,立马把伙计撕了的样子。 直到听到伙计笑眯眯地答:“咱们做生意,讲究的就是诚信二字,说出去的价格等同于泼出去的水,绝不会更改。”脸色才好看起来。 却见三天时间里,在娇颜苑里已经多出一张柜台,柜台上罗列满了胭脂水粉。伙计指向这个柜台: “这里的所有商品,都是咱们的特价商品,全部一两银子无二价。” “那那些呢?”客人指向其他正常摆放的胭脂水粉。 “那些是咱们新上的,没有优惠哦。” 第287章 特价商品 所谓特价商品,是程娇娥想出来的主意。 虽说无商不奸,但程娇娥亦清楚,买卖想要做长久,诚信二字便不能丢。 如碎玉轩的东家,他为了和程娇娥置气,一上头,把自个儿店铺里所有的东西全部低价出售,结果娇颜苑一关门,他醒过来神,因舍不得做“亏本”买卖,干脆出尔反尔。虽当下看起来暂时保住了自己的盈利,但此举势必也会使碎玉轩流失大批顾客。 从碎玉轩里流失的那些顾客,正是程娇娥招揽的目标。 所以除了被她挑拣出来的,较为劣质的以及销量不太好的那些商品外,这些七日内入店光临惠顾的客人们,凡是消费到十两银子,程娇娥更是大方地每人送了一盒胭脂。 娇颜苑歇业的那三天里,人们都猜娇颜苑会步碎玉轩的后尘,继续来一个翻脸不认账。但程娇娥的做法显然出乎意料,但效果却十分明显,从店铺里攒动的人头就可以看出。 …… 李老夫人寿辰次日,食味居内。 上好的雅间里燃起上好的檀香,屋内的小炉上始终温着热茶。 偌大的雅间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仍不显拥挤。他们都是香盟里的掌柜们,香满楼的满掌柜亦在其中。 他坐在上坐,手里端着一杯清茶慢慢饮着,和他隔了两个位置的一个年过半百的掌柜朝他的方向倾着身子,十分没有主意地问:“满掌柜,您看咱们和娇颜苑的事?” 满掌柜咂了一口茶,缓缓道:“到时候再说。” 合作一事,本该是在香盟里商议的,但林夫人以为,程娇娥既然铁了心不加入香盟,那么商议地点在香盟就不如在食味居合适,于是派人挨个通知掌柜们,让他们今儿赶在巳时前,在食味居里侯着。 这些掌柜从来是不敢让林夫人等的,所以都早到了两刻钟,满掌柜则比他们晚上一刻钟,唯有程娇娥和林夫人,掐着点儿,不早不晚地到。 俩人是前后脚进的食味居的门,程娇娥还要早上一步。她在大堂里,正在嘱咐张掌柜往雅间里上茶点,林夫人便下了马车。 她从马车上走下时,手里还捏着一张对折了两次的大字,抬眼瞧见程娇娥,立马热络地笑着打招呼:“程妹妹!” 程娇娥回头看见她,亦微笑点头见礼。俩人互相打过招呼后,林夫人不生分地径直走到柜台前,把手里的大字放到桌子上,道:“这是我兄长给程妹妹写的大字,昨儿食味居里的厨子做的那些菜,尤其是那道锅包肉,十分合我娘的胃口。虽说赏了银子,但我娘总觉得不够,于是就让兄长给你写了个匾额,你瞧瞧。” 闻言,张掌柜连忙把折起的大字展开,纸长三尺有余,上书“食味居”三字,把纸面占满,字的大小确实用来做匾额十分合适! 食味居重新开张时,匾额虽说是新换过的,上面的烫金大字虽然也算端正,却并非出自名家之手,只能说是普普通通。 程娇娥虽然不如张掌柜精通酒楼的经营之道,却也知道一块好匾额对于酒楼饭庄的重要性,匾额便是招牌,许多人甚至不惜花费重金请那些稍有名气的伟人、名人给自己的招牌题字,但真正有名气有身份的人,饶是花费千金,也求不来他的一个字,李丞相便是这样的人。 “快!”程娇娥激动地吩咐道,“张掌柜,你快派人去找个老木匠,把李丞相的字拓下来,做一块新的招牌挂上去!” 张掌柜喜得双眼眯成一天缝,忙“哎”应一声,小心地把大字收好,招来一个靠谱的伙计,差使他去办这件事。 李丞相亲题的匾额只要往门上一挂,食味居才能算是真正得到认可了!除非对面的聚仙楼能真的请来宫里头的御厨,或者得到皇帝的御笔,不然它从那一刻起,始终都要低食味居一截,永远也翻不了身。 程娇娥亦是十分高兴地和林夫人结伴往楼上雅间走。她是聪明人,自是清楚,李丞相送的这块匾额不止是给食味居的,更是给安平侯府的。 “程妹妹你送的礼物,我娘她亦十分喜欢,她晓得我今儿要来见你,昨天我从娘家离开时,她还特意让我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好请你去家中吃顿便饭。” “老夫人喜欢就好。”程娇娥笑应,“过些时候,等我空闲下来,一定去府上拜访。” 林夫人说的是客套话,程娇娥回的却不是客套话,她紧接着问,“还不知道老夫人爱好什么,我好去拜访。” “家中什么都不缺,程妹妹你人到了,我娘就很高兴。” 俩人说着话,就已经到了雅间门前,屋里说话的声音传出来,传进俩人耳朵里。她们停止闲谈,林夫人主动敲了敲门,门内嘈杂的议论声顿时消散,她推门而入,冲在座的掌柜们一笑。 在座的掌柜们纷纷站起来,冲程娇娥和林夫人微笑点头打招呼:“林夫人,程姑娘。”她们同样微笑点头以作回礼。 空位早就给俩人留出来了,林夫人的位置和满掌柜紧挨着,程娇娥的位置则留在他们对面,俩人相对而坐,雅间里虽然看起来一派祥和,却难掩暗涌的风云。 程娇娥一入座,满掌柜便开门见山,直接说道:“合作的事情,林夫人之前已经和我们大致说过了,程姑娘你的意思似乎是,让我们这些胭脂铺从你那儿进货,就等同于我们帮你卖货,是吧?” 他和林夫人不同,他没有和程娇娥结交的想法,说起话来便直来直往,不去思考如何表达起来更加委婉妥当。 “是从我这儿进货不假,但并不像满掌柜你说的那样,你们是帮我卖货。” 早已经摸清楚对面这些人底细的程娇娥从容道。 满掌柜冷笑质问道:“我们在座的大多数,胭脂水粉都是自产自销,既然自己能够制作出成品来,又为什么要拿你的货呢?” 第288章 批发 这是个好问题,也是这些掌柜最想不通也难以接受的。他们既然可以自己制作出胭脂水粉来,又为什么要花上更高的成本来,帮助程娇娥消化她的货物呢? 程娇娥也早就料到会有人这么问,她从容地把早已经想好的措辞说出口:“我知道你们大多数都有自己的作坊,有自己的调香师,坦白说,你们一开始想要和我合作,无非就是看上了我娇颜苑的香膏,我也知道,你们有人尝试过做出类似的香膏来,可最接近的,也只有碎玉轩的蝶恋花。” “香盟的实力,我是清楚的,所以在林夫人提出合作的意愿时,我才会考虑合作。我清楚香盟的实力,诸位应当也对我的实力了解七八分。” 她葱白食指沿着白瓷茶杯的杯口慢慢描绘,杏眼微抬,眼睛从自己面前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满掌柜身上。 “这次合作,虽然说是和香盟的合作,但无论是我,还是林夫人,都不会强迫诸位一定要销售我的东西,合作,本身就是在彼此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才可以进行的。今天大家聚在这里,目的不就是为了商讨我们的合作能否继续下去吗?嗯?” 满掌柜笑了一声,“程姑娘这话说的倒是不错,如果娇颜苑和香盟合作,香盟确实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帮娇颜苑打通天奕大部分的市场,这一点毋庸置疑,可程姑娘,你的实力又是什么呢?” “我的实力?”程娇娥也笑了一声,“娇颜苑的香膏如何,大家有目共睹,还需要我多费口舌去夸奖它吗?”她顿了顿,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而且毫不夸张地说,满掌柜你以为这次合作,我占了香盟很大的便宜,可即便没有香盟的帮助,只要我有扩展娇颜苑的规模的想法,它很久就能在天奕成形。” 满掌柜显然是看轻她的,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贬意,讥讽道:“借着安平侯府的名义,能让拦路的所有牛鬼蛇神全部开道,程姑娘你说这话,我信的。” “我能借安平侯府的名,也是我的本事,难道不是吗?”程娇娥语气已有些不快,林夫人敏锐地捕捉到这一丝不快,刚要打圆场,程娇娥紧接着冷淡道: “我今儿和大家一起坐在这里,给的不是香盟的面子,而是林夫人的面子。诸位如果诚心想要合作呢,那么大家开诚布公,有一说一,如果觉得我占了你们的便宜,买卖不成仁义在,往后见面,大家还是朋友。” 对于程娇娥,其实这些人了解的并不多。他们只觉得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出来抛头露面,其实都是依仗的钟离殇、安平侯府。对于程娇娥,他们是看轻的,或者说在骨子里,他们就把所有女子都低看一眼。 程娇娥突然的厉害让他们有些错愕,错愕之后的态度却仍未改变。 商场如战场,面对这些比自己多吃了不知道多少年饭的前辈们,程娇娥没有表现出丝毫怯懦。在满掌柜手边另一个掌柜开口又要声讨她确实是占香盟便宜时,程娇娥直接不耐烦打断道: “安平侯府的权势再加上荣城程家的财力,足以让我在一个月内,在天奕各城分别开一家胭脂铺。”言外之意,她想要把娇颜苑扩大规模,完全不用倚仗香盟。 听到荣城程家这四个字,几个掌柜明显一惊。 “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在这儿陪着诸位打太极,你们想要合作,那么就提出你们的条件来。” 这些掌柜互相看了一眼,被满掌柜注视着的一个掌柜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口:“我们的想法很简单,你把香膏的制作方法、工序等教给我们,保证我们能够做出和娇颜苑完全一样的香膏出来,我们分给你一成利润。” 程娇娥好笑地扭头看向他:“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句话我还懂是什么意思,这绝不可能。” “那你的想法是什么?”气氛沉默些许后,满掌柜开口问。 “我们制作出香膏,按照市价的一半出售给你们,我之前已经跟林夫人说过了,批发。” “一半?”一人脸色骤变,“之前还是四折,现在变一半?程姑娘,坐地起价不合适吧。” “怎么?你们刚刚提出的要求就合适了?”程娇娥不客气地直接反唇相讥,“我今儿坐在这儿,是诚心想要合作,可我看你们的心不诚。你们心不诚,合作就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别介!”程娇娥话音刚落,位于桌尾的一个人立马呵呵赔笑,“程姑娘,我是心诚的,从您那儿拿货没有问题,但是价格上,您看还有没有得退步?” 这人一开腔,满掌柜的脸立马耷拉下来,不客气地直接教训道:“刘掌柜,咱们这儿商量还没个结果呢,您这儿答应的未免也忒快了吧。” 这个刘掌柜脸上并不见其他神情,他始终笑眯眯地,说道:“满掌柜,您也晓得,我胭脂铺里的东西,清一色都是从你们手里低价购入再高价卖出的,我没你们的本事,造不出香膏来,当然只能够低价批发了,你们不同呀,你们接着谈你们的,我确实要批发的。” 程娇娥对刘掌柜露出一丝笑容:“价格上的事好说,等我先跟满掌柜他们谈完合作的事,最后咱们再讨论价格,你看如何?” “好好好,你们先讨论。” 其实和以满掌柜为首的那几人,程娇娥并没有其他需要细致讨论的了。 就像程娇娥说的,他们有自己的作坊和调香师,最想要的就是王霞云的配方和工艺,如果得不到这些,那么他们宁可选择再埋头钻研,多数也不会从程娇娥这儿购入货源。 香盟里的这些掌柜们也分成了两派,一派以满掌柜马首是瞻;另一派则是像刘掌柜这样的。 对他们而言,自己干的就是倒卖的买卖,只要价格和货物合适,从张三这儿进货还是在李四那儿拿货,都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第289章 拆穿她的真面目 食味居里的商谈,进行的并不愉快。两刻钟后,满掌柜便率先黑着脸起身离开,随着他的离场,和他亲近的几个人也紧跟着离开。 这次合作,是林夫人张罗的,见席上人已经去了一半,她难免尴尬,倒是程娇娥不以为然,她面色不改地和剩下的这些掌柜接着商讨合作的详细。 留下的这些人,态度多数倾向于合作,程娇娥和他们谈的倒还算是愉快,赶在用午饭之前,他们达成了初步共识——半月之内,程娇娥把他们所需的货物备齐,然后这些掌柜将货物运出京城售卖。第一批货,只付百分之三十的定金,在下一次进货时,再把欠的尾款补齐。如果商品滞销,那么他们从娇颜苑购入的货物,必须全部并全额退款。但也仅限第一批货。 既然决定了要合作,程娇娥立马让酒楼里的伙计拿来纸笔,由林夫人公证,写了两份合同,所有人签字画押,以作约束。 …… 午时末,程娇娥陪着这些掌柜还算和谐地用过午饭,在食味居门口互相告别后,坐上了回安平侯府的马车。 就在今日,她让织罗裳的师傅们给商洛缝制的衣裳已经完工,送到了府中。 衣裳是上午送来的,送来时,程娇娥正在食味居里,故而伙计放下衣裳就走了,青韵把层层叠叠的衣裳整理好,挂到了程娇娥房里的衣架上,橘红相映的衣裳分外抢眼美丽。 程娇娥一推门,视线便被衣裳夺去。她好奇地走过去,把衣裳打量一遍,冲正在院子里小心伺候虞缳汐的青韵高声问:“给高阳公主的衣裳做好了?” “做好了。”青韵忙走几步,边朝程娇娥靠近边答,“我已经检查过了,剪裁做工都没有纰漏。” 程娇娥点点头,让青韵去取针线来,同时自己把藏到床底的那个从蛊医那儿带回来的匣子找出来并打开,取出里面的毒药粉。 青韵从自己的房间取来针线,不消吩咐,她便分外有眼力劲儿地顺手关严了房门,放下针线的同时,视线落到程娇娥手上的小瓷瓶上: “小姐,针线取来了。” 程娇娥点点头,她看看挂在衣架上繁琐的衣裳,又看看自己手里的药粉,眉头微蹙着,问:“青韵,你说怎么着才能够把这些药粉神不知鬼不觉地撒到商洛的衣裳上,又不会引起别人注意和怀疑呢?” 青韵晓得这个药粉的作用,她想了想,微微噘嘴摇头:“小姐,您要把药粉撒上去肯定不行。且不说高阳公主在穿衣前是否会洗上一回,就算她立马穿着去见熙和皇贵妃了,路上只要风一吹、衣裳抖几下,大部分药粉肯定就会被吹散、抖掉,到时候恐怕高阳公主就算把衣裳穿到熙和皇贵妃面前了,残余不多的药粉也无济于事。” “你说的不错。”程娇娥眉头蹙得更深,可药粉细得很,除非拿东西包着,不然肯定在送去的路上就消散殆尽了。可别人也不是傻的,真把药粉光明正大地包衣裳里,送进皇宫,只怕东西还没送到商洛手中,就会被人查出来,惹祸上身。 程娇娥把衣架上的衣裳取下来,翻着外套和里衣,寻找着可以藏药粉的地方。她让青韵取针线来,打的就是把药粉缝合到衣裳夹层里的主意。 夹层里确实可以倒进药粉,但如青韵所说,倒进去的药粉,只要一抖,就会被抖出来。 就在她一筹莫展时,突然听见青韵提议道:“小姐,您说如果咱们给高阳公主送一盒香膏,将药粉掺在香膏里,有没有可能蒙混过关?” 程娇娥眼前一亮,她一拍大腿,顿时如醍醐灌顶般,激动道:“我怎么没有想到!青韵,你实在是太聪明了!” 蛊医调配出的这种能够引起蛊虫躁动的毒药粉呈白色,无味。把它掺在香膏里,只要不仔细检查,的确很难发现。 她放下衣裳,立马从自己的化妆台下面的柜子里拿出几盒香膏,这几盒都是娇颜苑最为畅销的几款,几乎没有女子不喜欢。 香膏是固体,要把药粉掺进去,需要先将其融化。 程娇娥从来是雷厉风行的性格,既然有了主意,她立马让青韵去拿小火炉和干净的铁碗来。火炉是温茶用的,口径只有巴掌大小,里面的炭烧的旺旺的,铁碗放下去没一会儿,便烧的发红发烫。 她依次把装在瓷瓶里的香膏用勺子挖出来,加热融化后,倒入份量合适的药粉,搅拌均匀后,再小心翼翼地把融化后的香膏倒回瓷瓶里,搁置到平稳的地方,让它重新凝固。 因为不确定加入药粉后的香膏和它原来的样子有多少差距,所以程娇娥只融化了一盒,等到这盒凝固之后,她先是观察香膏的色泽,然后闻其味,确定差别不大后,才指使青韵动手,把剩下的那些香膏按照刚刚的方法,全部融化,掺入药粉搅匀。 这些香膏,是她打算送给商洛用的,因为不知道商洛喜欢什么样的香气,所以她才会把这些香膏全部改造一遍,以防万一。 等到这些香膏全部改造完成时,已经是傍晚了。冬日的京城,夜幕要比往日早垂下半个多时辰,入夜早,人们歇息地也就早。 程娇娥没有折腾下人的习惯和爱好,所以并没有派人连夜把衣裳连同香膏一起,送进宫中去。她只是亲自把东西装起来,交到了青韵手里,嘱咐青韵明日让人把东西趁早送进皇宫。 她已经等不及了。 只要想到商洛涂上这些香膏,去见明熙,明熙一接触到商洛,就会唤醒她身体内的蛊虫,蛊虫一旦躁动,她的容颜就会很快崩坏,届时自己就能想办法趁机拆穿明熙的真实身份,为程胥也是为程家枉死的那些下人们报仇,程娇娥就抑制不住地激动! 尽管能够证明蛊医已经被灭口,她还没有找到其他可以证明明熙身份的确凿证据。 第290章 得到赞赏 安平侯府的下人被调教的做事一向麻利得很,青韵一把程娇娥的吩咐安排下去,管家立马差人带着东西,骑快马奔向皇宫。 皇宫重地,安平侯府内,唯一一个不必通报便能自有出入的人是钟离殇,饶是尊贵如程娇娥,入宫前也要先递上折子,得到皇帝或者后宫之主的允许,才能在指定的日子和时间进宫,更何况是个小小下人了。 所以下人只能把东西送到外宫门处,然后再由看门的守卫将他的来意一层一层地传上去,直到传到商洛那儿,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入宫门,只能等着商洛派人把东西取回去,方可离开。 足有两刻钟的时间,程娇娥派人把衣裳送来了的消息才传到商洛那儿,彼时商洛正对着镜子梳理自己一头青丝,听见衣裳已经做好送来了,她微微斜眼看向自己的贴身婢女,冷淡道:“这个程娇娥还算懂事,去,把衣裳拿回来给我瞧瞧。” “是。”宫婢恭敬地微微低着头往后退,她退到门口,商洛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叮嘱道,“让送东西的下人先在宫外侯着,待我瞧过衣裳,如果不满意,好打发他立刻带回去,让程娇娥重新给我做一套。” “是。”宫婢应一声,在倒退出房间后,扭头快速朝外宫门走。 皇宫很大,又不许骑马坐车,从商洛的寝殿到外宫门,哪怕是脚力快的,一来一回也要用上小半个时辰。宫婢取回衣裳时,商洛垂下的青丝已经乖顺地盘到头顶,梳成精致的鬓,就连脸上的妆容也都化齐整了。 衣裳是放在一个木托盘上托进来的,一同托进来的还有在边缘整齐摆成一排的四盒香膏。宫婢将它们微微举过头顶,举到商洛面前。商洛瞧见这些瓶瓶罐罐,奇怪地问:“这是什么。” “是香膏。”宫婢恭敬答道,“娇颜苑里新出的几款香膏,程侧妃一道给您送来了。” 商洛笑一声,有些不明白程娇娥为何突然像开了窍一般,开始试图讨好自己,和自己亲近了,但她并未多想。在她看来,自己贵为公主,被讨好是理所应当的。 她让宫婢把香膏先放到桌子上,戴了金指套的手拿起红色的里裙,她只粗略瞥了一眼,眉头便立马蹙起,嘴巴不高兴地一撇,从鼻孔里“哼”一声,“亏我还以为她开窍了,没想到如此不懂事!” 和以往做的衣裳不同,程娇娥给商洛做的这一套,既没有太多繁琐的刺绣,也没有太过华丽的装饰,和商洛之前想象中的样子大相径庭。除了鲜艳明亮的配色外,它其余的一切都太过朴素了,甚至比宫女穿的衣裳还要朴素!也难怪商洛一眼就瞧不上。 宫婢头又低了低,转达出那个送衣裳的下人说过的话:“程侧妃让来人转告您,道这件衣裳看起来或许不出色,但穿在身上十分好看,请公主您且试一试。” 商洛显然是不信的,甚至连试都不想试一下。不过衣裳既然送来了,她少不得有些好奇,于是干脆扫了所有在跟前的宫女一眼,然后指向一个和自己的身形最为接近的: “你,去试一下。” 那人不敢违背商洛的意思,连忙顺从地带着衣裳进了屏风后。半盏茶后,她缩头驼背地从屏风后走出来,橘红相映的衣裳套在她身上,随着她的动作摆动。饶是她浑身上下的装饰只有头顶一朵簪花,打扮平庸而又朴素,在她从屏风后走出的一瞬间,恍然间,商洛似乎瞧见了一朵含蓄待放的牡丹花。她的贴身宫婢更是忍不住赞叹道: “这个安平候侧妃的手还真是巧,公主您告诉她,您喜欢牡丹,她还真的就给您做出一朵牡丹花来!” 宫婢盯着这件衣裳,越看越喜欢,它的袖摆做的像是大大的花瓣,里面层层叠叠的三层裙摆,宛如开了一半的花朵,美丽又不臃肿,衣裳上的刺绣更是多一针嫌多、少一针嫌少。 商洛亦是看愣了。 “公主,您觉得怎么样?” 宫婢的询问把商洛的魂儿叫回来,商洛“啊?”一声,待反应过来后,点了点头:“尚可,留下吧。” 她嘴上说着尚可,心里亦觉得尚可,只觉得这件衣裳比自己想象中的美丽,勉强配得上自己;又觉得它不如自己想象中华丽,她一贯是喜欢华丽庄重的衣裳的,偶尔简单活泼一回,难免有些心理落差。 试衣的宫婢又回到屏风后,将衣裳换下,殿里腿脚快的一个小太监在商洛说完“尚可”后,分外麻利地立马退出去,快速往外宫门奔,好让安平侯府的下人回去。 商洛则摆弄起程娇娥送来的香膏。 香膏都是重新封好的,第一次打开时,难免有些费力。 宫里头的这些主子们用的胭脂水粉,一向都是各地的贡品,质量皆属上乘,尤其是这些娇生惯养的公主们,外头的寻常货色,她们一般是瞧不上的。所以即便商洛听人夸过娇颜苑,但也从未从那儿购过一盒胭脂。 在打开之前,对瓷瓶内的香膏,商洛并没有抱太大期望。但盖子一拧开,里面的香味一飘散出来,商洛立马眼前一亮! 程娇娥做出的衣裳,不是十分合商洛的心意,但她送的这几盒香膏倒是送对了!尤其是蝶美人,商洛一打开它,就恨不得把它放到鼻尖上,时时刻刻地嗅上一嗅。 她把这几盒香膏依次嗅过一遍,高兴地把蝶美人放在手里把玩欣赏,道:“熙和皇贵妃一向爱美,这个香膏比东辽送来的贡品不知道好上多少,她一定喜欢!” 宫婢试探问:“您要把它送给熙和皇贵妃?” “自然。”商洛说着,已然起身朝外走。 她虽是公主,但生母之前只不过是明熙身边的一个伺候下人,出身不算好,又不是十分得老皇帝宠爱,想要安稳地在宫里头站住脚,自然要找准大树依靠。 第291章 蛊虫躁动 商洛一向往明熙那儿走动得勤,明熙膝下无女,待商洛勉强算得上亲和,至少表面上,她是喜欢这位公主的,商洛亦有自个儿的主意。 她的母妃出身不高,在宫中,不乏像她这样的公主。如她这样的人,是没有商沁那样的好运气的,如果不为自个儿打算,任凭命运驱使的话,那么只能沦为皇家用来巩固自己的政权的政治的牺牲品。 她亲近明熙,无非就是指望着明熙能给自己寻一门好亲事。尤其是在经历过魏祁一事,发觉那些寒门子弟亲近自己,无非是为了自己的身份权势后,更加清楚,自己如果想要一个好归宿,只能和明熙更加亲近,所以商洛的殷勤献的更加勤快。 她拿着蝶美人出了房门,又怕明熙不喜欢这种香气,想了想,派宫婢折回去,把剩下的三盒香膏一并取回来,一同带去明熙的寝宫。 她到时,明熙正在院子里逗新得的白毛鹦鹉,鹦鹉是老皇帝派人送来的,机灵得很,一松开,见到明熙,就会叽叽喳喳地重复:“熙儿,熙儿。” 熙儿是老皇帝对明熙的昵称。 商洛到时,明熙正背对着她,用一根漂亮的孔雀翎逗弄这只鹦鹉,逗得它不停躲闪,同时叽叽喳喳地喊明熙的小名。她身边的嬷嬷眼见,先瞥见商洛,小声提醒:“娘娘,高阳公主来了。” 明熙回头斜眼朝门口瞥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依旧逗弄着鹦鹉,装作不知道商洛到来。 商洛挪着脚步,到了明熙跟前,盈盈一拜,柔声道:“见过皇贵妃。” 明熙这才转过身,瞧见商洛,皮笑肉不笑:“是高阳啊,来,坐。” 她指向旁边的石凳,示意商洛先坐下,商洛未动,反而从身后的宫婢手中接过托盘,明熙身边的嬷嬷立马笑吟吟地问:“高阳公主,您这是又给娘娘送来了什么?” “是香膏。”商洛笑答,“前些天,安平侯府的侧妃应承下帮我做一身衣裳,今儿她把做好的衣裳送来了,一同送来的还有这几盒香膏,是娇颜苑的物件,我打开看了看,品相十分好,便想着送来给皇贵妃,比东辽的贡品都不差嘞!” 明熙还不知娇颜苑也是程娇娥的产业,她只知道,娇颜苑在自个儿媳妇名下,里头的香膏,顾紫苑早就给她一样送了一份,这四盒,她并不稀罕,淡淡笑道: “难为你有心了,东西你带回去吧,紫苑早就给我送来了许多香膏,我是不缺的。你既然喜欢,那么你就留着吧。” 闻言,商洛稍愣,随机自嘲道:“瞧我这脑袋,竟忘了娇颜苑本就是七皇妃的产业,里头有什么好东西,七皇妃必然第一时间紧着给您,是我疏忽了。” 她把手收回来,有些失落地把东西递回去。明熙身边的嬷嬷是聪慧的,瞧出她的不如意,宽慰道: “不是高阳公主您疏忽,而是您记挂着我们家娘娘。” 商洛看向明熙,见明熙慈和地抬起头,摸了摸自己的鬓发,颇向一位慈母,高兴道:“宫里头这么多人,也就你对我最上心,亲女儿也不过如此了。”说着,她从头顶拔下一支金簪插到商洛鬓发上,颇为惋惜道,“如果你是我的亲女儿就更好了。” 闻言,商洛激动难耐,她眼睛亮起,高兴地立马说道:“在我的心目中,您比我的生母份量还重,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愿意做您的亲女儿。” 明熙笑着点头,看起来十分高兴和欣慰的样子,她揉了揉商洛的脸蛋,手收回来,再次让商洛在一旁坐下,让人上茶点来,然后一边继续逗弄鹦鹉,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商洛说着话。 得了明熙好脸,商洛高兴得很,说出的话更加讨好、好听。她以为自己已经深得明熙心,却没见过背对自己之后,明熙冷漠的神情,天真地觉得明熙确实已经把自己当成亲女儿看待了,有心想要趁机提自己的婚事,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再忍上一忍,过几日,寻得一个好时机再提。 她却不知道,这一忍,她就再也没有把这事提上日程的机会了。 那边明熙逗弄着鹦鹉,这边商洛闲坐了一会儿,便颇为无聊地从自个儿的宫婢那儿拿过一盒香膏打开。 她今儿出门时,身上并没有涂香,香膏既然打开了,便索性用指腹沾着膏体在手背上涂抹。 她涂抹的这一款香的香味清新淡雅,给人的感觉清冷如腊月梅上白雪,又像是罂粟,使人欲罢不能。 她把膏体在手背晕染开,觉得香味极其好闻,想了想,从椅子上站起来朝明熙接近,边接近边笑道:“娇颜苑里的香膏确实好闻得很呢,皇贵妃,您瞧瞧。” 分明是好闻的香,但它朝明熙逼近时,却像是一把凌厉的剑,剑尖刺向明熙的胸口,令她胸口猛然一痛,紧接着,胸口那儿似乎有什么东西苏醒了。 这种痛感,明熙实在是太熟悉了。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巴掌大小的脸蛋皱成一团,暗道:“我前日分明刚刚喝过处子血,怎么这东西今天就开始躁动了?不该啊!” 她丝毫没有想过,体内蛊虫的躁动是商洛身上的香膏引起的。所以在商洛把手背和香膏一起凑到她跟前时,她还是配合地闻了闻,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确实好闻。” 药粉吸入鼻腔内,感受到那股令它十分不舒服的味道,明熙体内的蛊虫躁动的更加厉害,明熙甚至已经感受到她在自己身体里,沿着血管不安地四处爬动。钻心的痛让明熙额头渗出大滴汗珠,脸色一下发白。 “皇贵妃,您怎么了?”察觉到她的脸色变化,商洛关心而又奇怪地问。 嬷嬷这才发现明熙的异状,急忙凑上来,把商洛挤到一边去,紧张地问:“娘娘,您怎么了?还好吗?” 明熙疼得咬紧牙关,低喝道:“快去找药来!” 第292章 失去理智 药?商洛听得一头雾水,急忙问:“什么药?” 但嬷嬷已然把明熙往商洛那儿一推:“高阳公主,劳烦您替我先把娘娘扶进屋里。”然后利索地一转身,匆匆往外走。 商洛不明白明熙要的药是什么,可是嬷嬷却清楚得很,她要的是处子血! 可明熙饮用处子血的时间是固定的,半月一次。今天距离她上次饮用处子血还不超过四天,嬷嬷并没有准备,她走得匆忙,脚步看似镇定,心里却已经乱成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去哪儿找处子来。 院内,商洛紧张地扶着明熙朝房内走。明熙右手紧抓商洛的手腕,用力之重,赫然已经在商洛的手腕上抓出几道血印。 商洛忍着疼,并不敢言语,为了给明熙留下好印象,她只能咬着牙搀扶明熙往里走。蛊虫在明熙身体里更加躁动,它连累的明熙站都要站不稳了,整个人趴在商洛身上,吃力地、踉踉跄跄地快速朝屋里走。一走进房间,她便几乎跌倒到松软的榻上,脸色煞白,已然没有半分血色。 她蜷缩在榻上,一只手死命地按着蛊虫躁动的位置,因为疼痛,呻吟不止。商洛从未见过她如此狼狈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伏在榻边,焦急地问: “皇贵妃,你怎么了?” 明熙神志被躁动的蛊虫占据,无暇回答商洛的问题,她也不好回答,依旧呻吟着。商洛手足无措地站起来,作势就要朝外走: “您等着,我这就去给您请太医来!” 一听她要去请太医,明熙吓得一下死死抓住她,怒喝道:“不要去!” 商洛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她有些怯地重新回到榻前,犹豫地劝道:“可是您现在这个样子,不请太医看一下怎么能行……” “药取来就没事了。”明熙喘着粗气,极力忍耐着已经出现的吸食人血的欲望,她的双眼开始模糊昏花,脑子也开始变得糊涂,趁最后一丝理智还在,她吞咽着口水,把商洛用力往外推,边推边吼道: “出去!” 她现在急切地想要吸食处子血,一刻都忍耐不了了。商洛身上的香气钻进她的鼻子里,诱人的就像是饕餮盛宴,裸露在外的,漂亮的雪白脖颈,让她忍不住想要将它咬破,让鲜红的腥甜的血液流出来,流淌进她的口中。 一想到处子血的美味,明熙就更加地不清醒。她在用最后一分理智极力压制自己的欲望,她暂时还不想伤害商洛,至少在商洛还有利用价值前,她还不想伤害她。 可偏偏商洛根本不知道此刻的明熙究竟有多么危险,明熙此刻的样子既让她害怕,又让她觉得,明熙此时最需要的就是自己的帮助,自己一旦离开,肯定会给她留下极差的印象,以前的所有殷勤就都白费了。 她不听话地固执地抓着明熙的手,任凭明熙怎么吼骂,都不肯离开。明熙心里一边痛骂她愚蠢,一边期盼着嬷嬷赶紧把处子给自己找来,只要处子一送来,自己就得救了! 以往明熙也经历过这种情况,按照她的经验,她最多可以坚持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足够嬷嬷将她的“药”给她送来了,可这次不同。 这次,引起蛊虫躁动的根源就在她旁边,商洛一刻不走,蛊虫就一刻不得安宁,甚至会随着时间的增长,它的躁动也自然会逐渐加剧。 一刻钟,明熙的理智只坚持了一刻钟,一刻钟后,她最后吼了一声让商洛滚!商洛已然习惯她的叫骂,哄道:“等到嬷嬷回来,我就走,皇贵妃您再坚持一会儿。”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明熙理智溃散,她突然紧紧抓住商洛,目光已经从恐惧和抗拒,变成对食物的贪恋,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地问: “高阳,你还是处子,对吧?” 商洛愣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但又恐怕自己否认后,自己和别的男人已经苟且的事情被老皇帝知道,会狠狠地惩罚自己,于是点头,奇怪地问:“您问这个做什么?” 明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得她一头雾水。明熙却高兴地笑起来,双手往上,猛地掐住商洛的脖子,手上一使力,便掐得商洛喘不过气来。 猝不及防的突袭让商洛惊恐地抓着明熙的手腕,拼命地把她的手往外拉,边挣扎边害怕地求饶质问: “皇贵妃,您做什么?放开我!快放开我!” 明熙的眼睛因为用力过猛变得泛红,表情也变得狰狞。因为商洛的反抗,她面部因为用力过猛而变得扭曲,她额头青筋暴起,一边用力掐着商洛的脖子,一边低吼道: “你不是要救我吗,我给你机会!” 商洛终于明白过来,明熙已经疯了,她不由开始懊恼自己刚才不走,可现在只能一边挣扎,一边高呼救命,企图喊叫声能够吸引来其他人,救自己一命。 寝殿里伺候的下人不在少数,商洛呼救声很高,外面的人不可能没听见,但他们在明熙身边伺候的太久了,都十分清楚,自己现在如果冲进去,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只敢缩着脖子,充耳不闻。 屋内的纠缠还继续着,求生欲让商洛不顾一切地想要逃出去,求生欲也让明熙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过她。俩人间已经顾不上身份尊卑、地位差距了,她们一个扭打在一起、一个追、一个逃,像是猫捉老鼠一般,最终商洛也没能逃过老鼠的命运。 她刚刚从明熙的手底下挣脱,随手抄起一个大花瓶要往明熙身上砸去,花瓶还没砸下来,明熙先拔下头顶的簪子,几乎用上了全部力气,猛然把簪子往商洛脖颈里一插,簪尖穿透她的脖子,高高举过头顶的花瓶无力砸到地上,碎了一地。 商洛惊恐的双眼还来不及闭上,便失去呼吸,身体像是失去支架的人偶似地,往前倒去,正巧倒到明熙身上,被明熙接住,拔出金簪。 第293章 出事了 金簪拔出的一瞬间,汩汩鲜血从筷子粗细的口子里崩出来,溅到明熙身上,血液的腥甜让明熙疯狂。 嬷嬷找到处子,将其哄骗来时,一入门,见到商洛的鲜血已经染红大片地板,明熙正伏在她身上,嘴对着她脖子上的伤口,贪恋地吸食她的鲜血时,饶是她已经帮明熙害了无数无辜少女,也不由打了个冷颤,从心底泛起呕意,被她带来的小宫女更是吓得尖叫一声,脸色惨白地急忙往外跑。 嬷嬷手疾眼快,在她转身欲逃的一瞬间,一下将其擒住。她清楚,这小宫女撞见了这样的场面,就一定不能让她活着从这儿走出去了,不然明熙吸食人血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后患无穷。 她力气大得很,以手为刃,对着宫女的后脖猛然一敲,直接把宫女敲晕,然后丢到一边,面无表情地喊来一个小太监,差使小太监把宫女拖进小黑屋里关起来之后,快步走到明熙跟前,轻声呼唤: “娘娘,娘娘。” 明熙从商洛脖颈里抬起头,看见嬷嬷,她的神智回来,优雅地拾起商洛的衣裳擦干嘴边的血渍。 嬷嬷看清楚商洛的脸,大惊失色,慌张指着她结巴道:“这、这、这……” 明熙刚刚虽然失去理智,却没有失去意识。她非常清楚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淡定地站起来,冷漠道:“放把火把这儿烧了。” 嬷嬷颤抖着点头,忙让人去准备酒,酒泼满大殿,嬷嬷点起火折子,往殿内丢之前,着急催促道:“娘娘,您先出去。” 明熙动也未动:“烧!” “可是您怎么办?” “烧!我身上要是不沾点灰,怎么能让别人相信,高阳她是为了救我才被烧死的。” 她说这话时,面无表情,显然,人命在她眼中轻贱的如草芥,不值一提。饶是这人是当今公主。 嬷嬷颤抖着手,提醒明熙小心,然后把火折子朝幔帐里一丢,火舌很快从泼了酒的幔帐上窜出,迅速蔓延,不过一会儿功夫,整座寝殿便被大火弥漫,嬷嬷紧张地扯着明熙的衣裳,催促道:“娘娘,快走吧!” 明熙从容不迫地将身上带血的衣裳换下,换上另一件衣裳,一直等到再也受不住里面的火烟,才捂着口鼻,急急忙忙地从里面奔出来。 寝殿里的大火很快吸引来其他人目光,外面吵嚷着救火的声音喧嚣不已,明熙从大火里冲出来时,一个太监正提着半桶水一路奔过来救火,他见到明熙,紧张地问:“娘娘,您没事吧?” “没事。”明熙应一声,在嬷嬷的搀扶下,走远之后,看着这些抢着来救火的人,吩咐道:“让他们动作都慢一点,最好把里头的东西都烧干净。” 她的寝殿里,摆放的都是御赐的东西,奢华程度丝毫不亚于皇帝的寝殿,这一把火若是把里头的东西烧光,只怕会损失千金。 但即便是损失万金,此时此刻,明熙眼皮都不会眨上一下。 她放这把火,为的是毁尸灭迹。只有把商洛的尸体烧干了,人们才查不出她的死因是什么。 和那些贱奴不同,商洛是公主,就算她生前再不受宠爱,死也要死的名正言顺,这关乎到皇家颜面。只要她的死有半分存疑,老皇帝就会把她的死彻查,直到查出个水落石出为止! 到时候如果查出商洛的死和明熙有关,不管她有多受宠,也难逃责罚,甚至连商澈都说不准要被迁怒,这是明熙不允许的。 明熙的寝殿距离水源遥远,救火本不就是一件容易的事,再加上她吩咐那些下人们动作都慢一点儿,所以饶是一桶水又一桶水地泼进去,火势也不见多少减弱。 虽是白日,但黑色的火烟飘到空中,很快还是惊动宫里其他人。认出火是从明熙的寝殿里烧起来的,宫里的人纷纷朝这儿奔。其中有巴望着明熙被这场大火烧死的,也有祈祷着她千万不要出事的。最先赶到的,便是最心急如焚的老皇帝。 老皇帝到时,明熙正要往大火里冲,嬷嬷从后面拦抱她的腰,死命地拖住她,同时大喊道:“里面火太大了,不能进去啊娘娘!不能进去啊!” 明熙嘶吼着:“高阳还在里面,你放开我,我要去救她!”她嗓音里带着哽咽,声嘶力竭,演得一出好戏。 老皇帝慌张奔过来,见她没事,松一口气,却仍旧抓着她的双肩,把它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紧张地问:“熙儿,你没事吧?” 明熙摇头,哭的梨花带雨,抽噎道:“妾身没事,可是高阳!高阳还在里面,陛下,您救救高阳,快派人救救高阳啊!” “高阳?”老皇帝再次慌张起来,她来不及询问高阳怎么会在里面,急忙紧张地让人赶紧去救火! 此时寝殿里的东西已经烧了七八,就算是活人,被困在里面,也没命出去了,更何况是一个死人呢。 负责救火的下人看一眼明熙,见明熙不动声色地一点头,救火的动作加快。而其他人,也在老皇帝之后纷纷赶到。 这些人见明熙平安无事,皆有些失落,而明熙见到商洛的生母静妃赶到,从老皇帝怀里出来,十分歉意地来到静妃面前,痛哭流涕道: “对不起,静妃妹妹,我对不住你啊。” 静妃听得一头雾水,奇怪地问:“皇贵妃,您这是怎么了?” 明熙只一昧抹着眼泪,她身边的嬷嬷搭话,也分外抱歉地低声说道:“刚才高阳公主来找皇贵妃,正巧碰上殿内起火,高阳公主为了救娘娘,不顾一切地冲进火里将娘娘救了出来,可是她自己、她自己……” 嬷嬷哽咽一声,显然是不忍心再说下去,但静妃已然明白她的意思。 “轰”一道响雷在静妃脑子里炸开,炸得她五雷轰顶、双耳嗡鸣,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然后不顾其他人的阻拦,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商洛的名字,冲进火里。 第294章 走火了 点火之前,嬷嬷还将一坛酒泼到了商洛身上,火苗一接近横尸在地的商洛,便将她吞没。 静妃冒着大火,钻进浓浓的黑烟里,她还没来得及寻找,就被老皇帝差使人将她强行拽了出来。 阖宫上下,几乎所有的,能赶来的,在此时都赶到了这儿。众人拾柴火焰高,同样,众人齐心协力一起救火,效率也快得很!不过半刻钟功夫,大火便被扑灭,只剩下滚滚浓烟,奢华的寝殿也被烧得满目疮痍,遍地漆黑,找不到丝毫完物。 在老皇帝的差使下,几个小太监钻进滚滚浓烟中,寻找商洛的尸体,没一会儿,他们便抬着一具焦尸出来,焦尸被烧得面目全非,浑身散发着糊味,身上的衣裳已经被烧干净了,只有身上戴的首饰还在,两个沉甸甸的金镯子证明了她的身份。 看见漆黑的手腕上的金镯子,静妃再也承受不住,“噗通”跪坐在商洛面前,伏在商洛身上痛哭流涕,边哭边嚎:“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她哭得痛心,听得其他人也不由染上几分伤心。明熙凑过来,确定商洛脖颈上的伤口已经被火烧得分辨不出来后,松一口气,假惺惺地对静妃忏悔道: “都是我的错,要不是因为我,高阳她年纪轻轻,又怎么会死于非命,静妃妹妹,我对不住你。” 静妃扭头看她,眼眸中藏满了怨恨,她不曾怀疑商洛的死于非命是一场预谋,因为在她看来,明熙毫无杀害商洛的理由,可她还是不由地怨恨明熙。 悲痛和怨恨把静妃充斥,她突然一下抓住明熙的领子,歇斯底里地埋怨道:“都是你!都是你!火烧的是你的寝殿,凭什么死的是我的洛儿,她不该死!不该死啊!她还那么年轻,她还不到二十岁,她不该死啊!” 换做平时,静妃如果敢这么对明熙说话,早就被一通教训。可现在她的女儿为了“救”明熙而死,她作为母亲,如此反应只让人觉得可怜。 和静妃交好的一个妃子生怕明熙不悦,急忙走过来一同宽慰静妃。她抱着静妃,细声慢语地哄着,看向老皇帝,以眼神示意老皇帝也劝慰静妃。 老皇帝虽也悲痛,但他膝下儿女众多,商洛只是其中十分普通的一个,并不是唯一,所以并未到静妃这种撕心裂肺的地步。但他能够体会静妃此刻心情,倒也对静妃难得大方地释放了一次自己的温柔。 明熙趁机不动声色地退到一边,扮演着无辜而又愧疚的角色。她看着老皇帝好一阵哄,终于哄得静妃擦着眼泪,跟着商洛的尸体一起离开后,过来看热闹的这些人也都陆续散了,只有老皇帝留下来,担忧地走过来,询问明熙: “熙儿,你没事吧?” 显然,商洛的死,在他心目中,还不如明熙蹙起的眉头重。 明熙柔弱地摇头,故作可怜地自责道:“都怪我,陛下,都怪我,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没有睡死过去,火烧起的第一时间就能发现并逃出去,也不会连累高阳为了救我葬身火海了。” “你不要自责,这怎么能够怪你呢,是高阳她命不好。”老皇帝宽慰道,“熙儿,你不要多想,这都是命。” 他这句话如果让静妃听见,静妃刚刚平复些许的情绪肯定要再度激动!什么是命?难道她女儿的命就是注定为了明熙而死吗?凭什么!? 明熙轻轻点头:“可我一想到高阳把我推出来,自己却永远地被留在火海,我就忍不住难受。陛下,高阳死了,静妃却还活着,她是高阳的母妃,高阳对我的恩情我无法偿还了,往后您可千万要待静妃好一些,不然我恐怕一辈子良心难安。” 老皇帝点点头,他想了一会儿,问:“熙儿,你以为封她为贵妃如何?” 按照品阶,后宫里最为尊贵的就是皇后,皇后底下便是贵妃,共有四名,但老皇帝只立了两个贵妃,仍有两个名额空悬,将其中一个名额分给静妃,倒是可以。 但明熙听见老皇帝的话,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可为了堵住静妃的嘴,也为了表明自己对静妃和商洛确实是友善的,所以她仍然笑着,大度地点头:“光是封贵妃还是不够的,陛下,您这段时间还是多往静妃那儿走走,免得她一个人多想。” 老皇帝欣慰地把明熙揽入怀里:“熙儿,你真是善解人意,我这一生能够得到你,真是三生有幸啊。” 他揉了揉明熙乱糟糟的头发,“这段时间先住到朕那儿吧,朕再重新给你修一座寝殿,等到寝殿建好了,你再搬回来。” 明熙本该是答应的,但她想到自己身体内突然躁动的蛊虫,以往蛊虫每半月躁动一次,准时得很,可这一次突然提前,下一次再躁动时,还不能确定是什么时候,她不敢冒险。 皇帝的寝殿不比自个儿的地方,那里有诸多不便,明熙不该冒险,遂她婉拒道: “自古以来,哪有女子住进陛下寝殿的事儿,我搬过去,不就坏了规矩吗?我晓得陛下牵挂我,只要陛下您心里有我,我就很开心了。这场大火烧的只有我的寝殿而已,我这院子里,可以休息的房间还多得很,宫里空闲的院子也很多,我随意挑一个先住进去就可以。” 她的话,让老皇帝更加欣慰。老皇帝怜爱地紧了紧怀抱,允许她可以在宫里随意找一处院子先住进去之后,又和明熙说了几句关心的话,才离开,去追静妃。 送走老皇帝后,明熙脸上的假面终于撕下来,她长舒一口气,商洛的死,暂时算是搪塞过去了。可这场大火烧得离奇,事后只要有心人去想,肯定会发觉诸多疑点。 那些疑点,明熙消除不了,可她却能消除知情的人。她看着嬷嬷,冷血地小声吩咐: “刚刚在院子里的,所有见过商洛的人,不可靠的全部想办法解决了,还有跟着商洛一起来的那个宫婢,也一并解决掉。” 第295章 灭口的结局 明熙身边的这个嬷嬷做事向来干净利索,她的命令一下达,不出半个时辰,十几个宫奴便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其中便包括藏起来的,伺机而动的商洛的宫婢。 她虽没有跟着商洛进入寝殿,但寝殿里发生的动静,她在殿外却听得一清二楚,对于商洛的死,她虽不知详细,却也清楚,商洛绝不是被大火烧死。 这个皇宫,虽是皇帝的皇宫,但真正一手遮天的人却是明熙。所以为了活命,宫婢在出事的第一时间便找地方藏了起来,可她就算是藏的再隐匿,也躲不过嬷嬷掘地三尺的搜索。 在被发现后,即便她千求万求,甚至发下毒誓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把商洛真正死因泄露出去,也没能避免被灭口的结局。 直到确定所有知情的,又不能相信的人全部灭口后,明熙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才终于安定下来。至于商洛带来的,那几盒能够引起明熙身体内蛊虫躁动的香膏,也要已经被这一场大火付之一炬,不复存在。 商洛为救明熙而死的消息传出时,已是次日。 这种事情,瞒也瞒不住。 或许是为了安抚静妃,也或许是因为感激她舍身救了自己的爱妃,老皇帝将商洛的葬礼办的十分风光,仿若不幸去世的,是自己的心头肉一般。 程娇娥听说商洛竟被火烧死时,是在商洛去世的第三天,罗夫人来登门拜访时,把这个消息带给了她。 提起商洛,罗夫人语气里全是惋惜:“高阳公主才十七岁,正是最好的年华,听我夫君说,陛下正在为她寻觅合适的驸马,最多再过两年,便可以嫁出宫去,可突然间说没就没了。” “罗夫人,您刚刚说,高阳公主是为了救熙和皇贵妃才死的?” 罗夫人点头:“那日起火时,正巧夫君当差。夫君回来后亲口告诉我的。”她顿了顿,“说来也奇怪,熙和皇贵妃寝殿里那么多伺候的下人,火烧起来的时候正是白日,火一烧着,第一时间就应该有人发现才对,可直到寝殿完全烧着了,那些奴才们好像才反应过来。” “没人救火?” 罗夫人摇头:“一开始应该是没人救的,据说是熙和皇贵妃当时正在休憩,所以奴才们都退了出去,但怎么着,也不应该退干净才对,可她当时身边如果有人,又为什么要高阳公主舍身去救?” 两天时间,就已经有人反应过来商洛之死的疑点了。 程娇娥听得心咯噔一下:“就只有高阳公主被烧死了吗?” “嗯。” 肯定性的回答,让程娇娥捕捉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她眉头微微皱起,开始问起那天的详情,可罗夫人知道的也不算很多,她奇怪的那些,也是她的夫君罗统领提出来的。 从她的口中,程娇娥仅能得知商洛那日似乎是去给明熙请安的,据商洛宫里的婢女说,那日商洛得了几盒香膏,品相皆属上乘,便想着给明熙送去,谁知她去时,正巧碰上寝殿着火,为了救明熙,她不幸丧生于火海中。 事后,因办事不利,害商洛丢了性命,明熙诛杀了她寝殿里十几个伺候的下人,更是往静妃那儿送了大批物件以示安抚。 听说商洛是因为去给明熙送香膏才死的,程娇娥不由一惊。 她何其聪明,如何想不到商洛死的蹊跷。尽管她没有亲身经历当日的事,但仅从罗夫人的描述中推断,程娇娥便能把真相推断出七八。 恐怕是香膏里掺杂的药粉成功让明熙身体内的蛊虫躁动,虽然不清楚那只蛊虫躁动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但商洛一定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所以才会被杀,那场离奇的大火只死了商洛一人,因为要死的,也只有商洛一个人。 程娇娥猜测中的商洛死因虽然和真相有些出入,但她确实猜对了一点,商洛确实是被明熙杀人灭口。 她越想心底越凉,尽管她和商洛之间有些过节,但如今商洛也算间接地因为自己而死,说她心里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显然是不可能的。 罗夫人没有注意到她的面色变化,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嘴巴刚张开,程娇娥便抢先问: “熙和皇贵妃呢?熙和皇贵妃可还安好?” 她紧盯着罗夫人的眼睛,期盼从她嘴里吐出的是否定的答案,她的心提着,直到听到罗夫人想了一会儿,道: “应当是无碍的,她逃出来的及时,似乎只有烧焦了几缕头发而已。” 闻言,程娇娥十分失望,她还想追问更多,罗夫人岔开话题: “嗨,咱们不说这个,我今日来找你,是为正经事来的。” “何事?” “陈云陈榜眼,您应当还记得吧?”罗夫人双眼眯起,高兴地说道,“头些天您跟我们提了这门婚事,这些天我们两家走动了走动,我跟夫君都觉得陈榜眼这人不错,长得俊,前途也好,把女儿嫁给他倒是合适,更难能可贵的是,女儿也喜欢他。所以我们打算把这门亲事定下来了。” “真的?”程娇娥也不由高兴,“日子定下来了吗?到时候,我一定要给你们包个大红包才成!” “嗨,程侧妃您这说的是什么话。”罗夫人笑道,“我们女儿这桩姻缘啊,还不是多亏了您在中间牵桥搭线!要说包红包,那也得我给您包个大红包才成!”说着,她从袖兜里掏出一块红布来,红布包的鼓鼓囊囊的,里头包的显然是银子。 她把红包掏出来放到桌子上,双手推到程娇娥面前:“我晓得程侧妃您瞧不上这些小钱,可咱们图个吉利不是,您可一定要收下!” 程娇娥看着红包,犹豫两秒,没有拒绝。 红包里包了八十八两银子,虽然不多,却也差不多是罗统领三个月的俸禄了,是京城里最高的媒婆钱。 这些钱,程娇娥确实不缺,但如罗夫人所说,这是吉利,也是规矩。她是红娘,受之无愧。 第296章 会亲家 照京城的规矩,陈云和罗小姐订婚时,陈家需要在酒楼里摆上一桌宴席,将男女双方的人聚在一起,吃一顿饭,称为会亲家。 除此以外,牵桥搭线的红娘也要在宴上。虽说陈云提亲时,请的是其他媒婆,但陈罗两家心里都清楚,两家的亲事能成,程娇娥居功至伟。所以这一趟,罗夫人除了来送媒婆钱外,最主要的还是来请程娇娥参加罗小姐的订婚宴。 订婚宴设在食味居,日子就定在明日,和商洛下葬的时间正错了一天。 商洛的葬礼虽然被老皇帝办的隆重,但毕竟只是一个公主,无须举国服丧,甚至前去吊唁的人都不算多,并不妨碍陈云和罗小姐的婚事推进。 罗夫人在安平侯府坐了半个时辰,在程娇娥应承下她,自己一定会去参加订婚宴后,才安心离开。 她一离开,程娇娥便立马派连英想办法去调查明熙现在情况如何。她有预感,自己送进宫的香膏一定起了作用,不然明熙没有杀害商洛的理由。 …… 时间如白驹过隙,悄然而过,转眼就到了会亲家这日。 这一日,程娇娥起了个大早。她穿上滚了兔毛边的袄裙,把一头秀发梳成精致的灵蛇鬓,鬓上簪着点翠金簪,早早地领着青韵出了府门,而连英,则依照钟离殇临去边关前的吩咐,亦跟在程娇娥身后。 她们出发时,虞缳汐还在睡梦中,待虞缳汐从梦中醒来时,程娇娥的车辇已经行出一半,马上就要抵达食味居,正是巳时末、午时初。 这两日,程娇娥闲来无事,便整日陪着虞缳汐,故而虞缳汐睁开眼的那一刻起,便嚷着要找程娇娥。 伺候的丫鬟小心地服侍她一边穿衣,一边柔声道:“夫人,侧妃她出去了,不在府中。” 一听说程娇娥出门了,虞缳汐嘴一撇,眼睛立马泪汪汪地,蹬上鞋,连外衣都顾不上穿,就往外走,边走边嚷: “我要找娇娥,我要去找娇娥。” 丫鬟急忙拿着大氅追出去,边追边哄劝:“侧妃她去酒楼了,过了午时就回来,夫人,您把衣裳穿上,咱们洗把脸,奴婢陪您去听小曲儿如何?” 自从发现虞缳汐极喜欢听小曲儿,只要旋律一响起,她再疯闹,也能立马安静下来之后,程娇娥便特意花银子请了两个唱曲儿的,并让他们住在府中,只要虞缳汐一闹,丫鬟们便用这个哄她,百试百灵。 可不知怎地,今儿这招却对虞缳汐没用。她理都不理丫鬟的话,仍旧固执地要出去找程娇娥。丫鬟又是好一阵哄劝,见劝不住,她执意要出去,又怕自己再阻拦会发生什么事,只好妥协道: “那好吧,夫人,您在这儿等着,我去给您备马车,咱们去找侧妃。” 虞缳汐这才喜笑颜开,拍手称好。 彼时主仆两人正巧在候府正门口,丫鬟料想,门口有门卫守着,虞缳汐又一贯算得上听话,答应了自己会在这儿等着,就绝不会乱跑,应当无事,所以放心地快速转身回去备马车。 虞缳汐一开始站在大门里,她身子重,站了一会儿,觉得累得很,便扶着腰,慢慢地朝外走,走到门槛处,一手扶腰,一手扶着门框,缓慢地坐下去。她并没有发现,就在候府对面的高墙上,一个人头一闪而过。 随即,一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人出现在虞缳汐面前,他站在候府门口,和虞缳汐互相打量了一会儿,主动开口,脸上挤出伪善的笑容,问: “你是程侧妃的母亲吗?” 虞缳汐心智受损,天真点头。 这人笑容更甚,他哄骗道:“我是给程侧妃赶车的车夫,车夫正在前面街上,差使我来接您,去逛街呢!夫人,您去吗?” 一听是程娇娥派他来的,虞缳汐不疑有他,当即站起来,就要和他走,幸得门房机灵,在此时抽出来,喝问道: “哪来的混小子,我怎么从未见过你?快滚!不然乱棍打死你!” 换做寻常人,肯定就被门房这句话吓得赶紧夹着屁股溜了,可这人却是商澈派来特意蹲守虞缳汐的。他等了数日,好不容易等到机会,怎么会轻易放弃。 只见他冷笑一声,手一动,门房甚至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的,便觉得脑袋一痛,昏倒在地,却是一颗石子正打在他的太阳穴上。 虞缳汐被吓得惊呼一声,这人却柔声哄道:“夫人您莫怕,我的确是程侧妃的车夫,这人不让您去找侧妃,我便让她暂时睡一会儿,咱们走吧?” 她犹豫地看一眼昏倒的门房,直到这人再度催促,才终于卸下心防,乖乖地跟在他身后朝外走。 而当方才的丫鬟带着车夫回来时,正门口除了昏倒的门房,已然空无一人。 她心咯噔一下,吓得急忙大声呼喊虞缳汐,可呼喊半天,始终无人回应,更是吓得面色惨白,毫无血色,慌得如热锅上蚂蚁一般,声音里带着哽咽,手足无措地问: “怎么办?怎么办?这下可怎么办啊!” 车夫是男人,倒比丫鬟镇定的多。他环顾四周一眼,看向倒地的门房,意识到刚刚这儿很可能发生了什么,指挥道: “我找人去周围找找看,很可能是夫人贪玩,刚刚自己走出去了,姑娘,你先把门房叫醒,问问他刚刚发生了什么。” 丫鬟忙不迭地点头,急忙蹲下去去晃门房,而车夫则立刻扭头回府里,将此事通知管家。 管家听说虞缳汐失踪了,愣了一下,他到底是经历过许多风浪,比这两个下人都镇定得多,立马把府里的闲人全部派出去。 车夫犹豫地问:“这事,要不要告诉侧妃?” 管家思考一会儿,道:“罗统领的女儿和陈榜眼今儿会亲家,请侧妃去了,这时候咱们不能去煞风景。这样,你先去找夫人,我去食味居守着。等着宴会一散,我亲自把这事告诉侧妃。” 说着,他匆匆起身朝外走。 第297章 虞缳汐失踪 李丞相给食味居题的那块招牌,已经挂上了。招牌挂上那日,食味居敲锣打鼓,甚至请了舞狮团在店门口舞了一整日,热闹地好似再次开张似地。 程家世代经商,光是程胥留给程娇娥的那些经营之道,三箩筐都装不完。李丞相亲笔题匾额,这个上好的噱头她自是不可能放过,安平侯府的管家来到食味居时,又正逢饭点,店里坐满了人,其中不乏新到京城,想要尝尝连李丞相都夸口称赞的酒菜,究竟如何! 两个面容姣好的伶倌儿,一人弹琵琶,一人亮着嗓子,她们坐在立在大堂的屏风后,婉转动听的歌声从屏风里钻出来,夹在客人们的攀谈声中,分外动听。 屏风是用窗纱做的,后头的人影影绰绰的露出影来,却又瞧不清模样,引得人无限遐想。 在京城,如食味居这般,请人说书、唱曲儿的酒楼已经许多了。先是聚仙楼发觉程娇娥用这一招吸引了顾客后,立即效仿,结果立竿见影,紧接着,便有第三家、第四家…… 今时的食味居,和当初张掌柜还是东家时的那个食味居,已然大不相同。但它再热闹、再雅致,管家此时也没心情去瞧、去看。 他一进门,便直奔柜台,到了张掌柜跟前,先作一揖,后客气问:“侧妃可在这儿?” 张掌柜认出他来,忙从柜台后出来,三分恭敬地答问:“程姑娘在楼上雅间里陪人吃饭呢,您这是找她有事?” 管家点头。 “您稍等,我去请她下来。” 见张掌柜要上楼,管家急忙拦住他:“这是订婚宴,此时还是莫打扰的好,我就在这儿等着,等到宴席一散,劳烦你立马知会我。” 张掌柜点头,他不敢怠慢管家,忙差使人把他请到一张空桌上坐,很快又上了四道酒菜,管家点头致谢,却并不动筷。他神色慌张,显然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没心思再喝酒吃菜。 张掌柜开了半辈子酒楼,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他站在柜台后,远远地瞧就瞧出管家来找程娇娥必然有大事,他想了一会儿,还是不动声色地走上楼,敲响雅间的门。 雅间里,罗统领正在和远道而来的陈父推杯换盏。 陈家经商,家底殷实,陈云又才识过人,前途无量;而罗家虽不如陈家富有,但罗统领在皇帝跟前当差,虽只官居四品,却比得上二品大员,能在陈云的仕途上给其提供诸多帮助,两家人互相看中,自是其乐融融。 张掌柜把雅间门敲响之后,顿了顿,才把门推开一半,他走进去,先冲其他人歉意一笑,才走到程娇娥跟前,弯腰附到她耳边,小声道: “您府上的管家来了,就在楼下等着。我看他似乎是有什么要紧事,您要不要小下去看看?” 程娇娥诧异地抬起头看向张掌柜,张掌柜又说,“他并未说是什么事。” 她虽然对管家的脾性不是很了解,却也还是知道,如果没有什么紧要的事,他是不会亲自来找自己的。她示意张掌柜先出去,然后歉意道: “你们先吃着,我有些私事,去去就回。”说完,又吩咐青韵在这儿替自己招呼着客人,这才出了雅间。 她一出去,便加快脚步,匆匆下了楼,在楼下看见坐在大堂里往楼梯这儿张望的管家,径直奔过去,而管家亦站起来,快步朝她走来。 俩人在楼梯口汇合,程娇娥先问:“出了什么事?” 管家把打了无数遍腹稿的话说出口:“上午夫人一醒来,便要去找您。丫鬟不懂事,把她一个人丢在门口,便去备马车,结果回来的时候,夫人便走失了。” 他用的走失,而不是不见,为的是减少程娇娥的担心。可饶是如此,在一愣后,程娇娥还是紧张地急忙问:“那现在呢?现在人找到了吗?” “府里的下人全都派出去找了,夫人身子笨,一个人应该走不远。” “那就是还没找到?” 管家一点头,程娇娥便急得慌忙朝外走,张掌柜没听见二人间的对话,忙高声问:“程姑娘,您要出去吗?那楼上……” 他的话还没说完,程娇娥便慌忙道:“陪不了了?” 她话还没说完,人便奔出了食味居,只留给张掌柜一串尾音,而管家也匆忙跟了出去。张掌柜无奈,只好再次上楼,硬着头皮敲开雅间的门。 听说程娇娥突然走了,罗夫人愣了一瞬,奇怪地问:“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吗?” 张掌柜干笑解释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是候府的管家把她叫走的,应该是府上出了什么事。诸位也知道,安平侯府现在当家做主的,只有程姑娘一个人。” 罗夫人点点头,表示晓得也理解了,张掌柜这才出去。他前脚出门,后脚被留下的青韵便追出来,紧张地问:“小姐走之前,没说什么吗?” 张掌柜依旧摇头,他把管家的事简要说了一遍后,见青韵也要走,忙拦道:“程姑娘留下你替她招待罗夫人他们,你可千万不能走,你如果走了,罗夫人他们心里肯定就真的不舒服。” “可是府上……” “嗨,就算是出了天大的事,程姑娘也已经回去了不是?你一个丫鬟,回去后除了听吩咐,又能顶什么用?安平侯府那么大,听吩咐的又不是你一个,你还是留在这儿用处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张掌柜把她往回一推,“你就听我的,回去接着伺候这些大人们。” 青韵只得无奈地回去,可她人虽然在食味居里,杂乱的心却早就飞了出去。 另一边,安平侯府内,已然因为虞缳汐失踪的事乱成一锅粥。阖府上下倾巢而出,只为赶在程娇娥回来之前,将虞缳汐找到,免于责罚。 尤其是那个把虞缳汐弄丢的丫鬟,更是惴惴不安,唯恐程娇娥回来后责罚自己,将自己打死或者卖给青楼,自己不得善终。 第298章 强行带走 程娇娥快马加鞭回到安平侯府时,出去寻找虞缳汐的下人们仍旧没回来,偌大个安平侯府,就只有几个下人守着,其中便包括那个把虞缳汐弄丢了的丫鬟。 她就坐在门口,哭得喉咙已经哑了,眼睛红肿着,比兔子的眼睛还要红。 程娇娥从马车上一下来,她便立马奔过去,“噗通”跪倒在程娇娥脚边,哭着磕头请罪:“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将夫人弄丢了,侧妃,请您责罚奴婢吧!” 程娇娥本该狠狠地将她打骂一顿泄愤,可事到如今,打骂、责罚、埋怨,又有什么用呢? 她只是十分失望地瞥了丫鬟一眼,然后脚步不停地朝里走,边走边问:“门房醒了没有?” “不知道。”丫鬟跪着转身,抹着眼泪摇头答。 程娇娥更没有心情在她身上多浪费时间,她径直奔向门房休憩的房间。房门半掩着,她轻松推开门,径直走到床前。 门房依然笔挺地躺在床上,动也未动。他的脸苍白极了,太阳穴那儿一片淤青,嘴唇已然发紫,样子不似活人。 连英快走两步上前,叹了叹他羸弱的鼻息,又探过他的脉搏,冷淡地断言道:“活不成了。” 管家并没露出任何意外或者吃惊的表情,显然,他早知道门房没命醒来。他站在程娇娥身后,声音亦是毫无起伏: “下人发现夫人失踪时,门房就已经昏倒在地了。他的头部看起来像是被重物击伤,应该是有人把他打晕后,又把夫人强行带走的。” 管家的推断有理有据,连英也以为然。 程娇娥不怕虞缳汐走失,京城拢共这么大,她又是个孕妇,身子笨,走的话能走多远?安平侯府倾巢而出,实在不成,再重金悬赏,总能把人找到。 她怕的,就是虞缳汐是被人故意带走的。 她的心更慌,心提到嗓子眼,怎么都下不去,右手紧抓住连英,抓的像是自己的救命稻草似地,道:“找!连英,你调动所有人去找,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把我娘找到!” 她扭头看向连英,眼神中尽是祈求,“我已经失去了我的父亲,不能够再失去她了,拜托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她!” “您让我调查明熙的事,刚刚有些眉目,现在把人手调走,恐怕不妥。” “明熙的事先放一放,调集所有的人去找我娘!” 程娇娥坚定的语气让连英的眉头几不可差地蹙了一下,很快,她恢复一贯的漠然,冰冷地答“是”。 她只是一个暗卫,暗卫要做的,就是绝对服从主人的命令,并保护好主人。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是需要她做的。 …… 此时,虞缳汐正坐在一辆奢华的马车里。她头歪在车上,双眼紧闭着,似乎是睡着了。她身边坐着一位身着华服的男人,男人端坐在一侧,闭目养神。 那个将她哄骗上车的男人已经换了身衣裳,坐在马车前,挥舞着马鞭,驱赶马车朝前走。马车顺利驶进外宫门,在内宫门处,被守卫拦住。 男人朝守卫笑着拱了拱手,道:“七皇子正在车上坐着,劳烦两位让出个道来。” 守卫是认得商澈的马车上的标志的,他不近人情地答道:“皇宫重地,不得陛下允许,内宫谁也不许骑马坐车,饶是太子也不能例外。” 言外之意,让商澈下车步行。 “七皇子……”男人掀开车帘,为难地回头看向商澈。 商澈睁开眼皮,从袖兜里拿出一锭金子来丢出去,同时道:“母妃急召,耽误不得,还请几位体谅。” 几个守卫对视一眼,犹豫一番,又衡量过得失后,竟然让出路,让商澈通过。 马车载着他和虞缳汐缓缓驶进内宫,在明熙宫院外停下,男人率先跳下马车,然后招呼来一个小太监,在商澈走下马车后,和小太监一同架起虞缳汐,将其架下马车。 两人架着虞缳汐,跟在商澈身后,走进明熙收拾出来,用作暂时栖身的寝殿。即便是临时寝殿,里面也布置的奢侈极了,明熙正坐在贵妃椅上,手里端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碗,碗里盛着鲜红的液体,乍眼一看,像是甘美的葡萄汁,却散发着血腥味。 商澈进门时,闻见这股味道,有些厌烦地撇撇嘴,挑了个离明熙稍远的位置坐下,问: “不是半月一次吗,怎么这几天,你药用的这么勤?” 明熙不高兴地把玉碗往旁边的小桌上一放:“不知怎地,那日我喝了商洛的血之后,身体里的蛊虫就开始频繁躁动,只要一日不吃药,它就能闹腾的我痛不欲生。” 她一抬头,看见被两个人架着的,头因为低垂而看不出年纪,大着肚子的虞缳汐,秀眉蹙起,冷声问: “这是谁?” “这是我给您的惊喜,母妃您不妨猜一下她是谁。” 明熙显然没兴致和商澈玩这样的把戏,不耐烦问:“不是你在外头胡搞的女人吧?我可警告你,我们现在还有用得着青衣候的地方,你莫把顾家人惹恼了。” 商澈哑然失笑,他示意小太监把虞缳汐的脸抬起来,清清嗓子:“这是程胥的妻子。” 明熙一愣,随即喜上眉梢,激动地一下站起来:“真的?” “真的!儿臣仔细核实过了,确定人无误后,才敢把她给您悄悄送来。” “好啊!”她高兴地拍手,又问:“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商澈不敢说是从安平侯府哄骗出来的,不然以明熙的聪明,肯定能够想到之前程娇娥的事,自己欺骗了她,从而和自己心生嫌隙。于是他绉了一个谎话,从容道: “是在街上碰到的,她似乎是疯了,谁也不认识了,只晓得自个儿丈夫是程胥,满大街地寻找自己的丈夫,正巧被我的手下碰到,便把她捉住。当时程胥的妻子失踪时,身怀六甲,按照时间算,肚子是该有这么大了,不会错。” “如此,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第299章 会不会有阴谋 明熙高兴了一会儿,突然又起疑心,问:“你是在京城碰到她的?” “不错。” “她如果真的疯了,怎么可能会一个人来到京城,澈儿,你不会骗为娘吧?” 商澈心一突,面色不改地继续扯谎道:“蒋皓玉放火烧了程府时,程胥的妻女以及府上的一个丫鬟死里逃生,她就是跟着那个丫鬟来到京城的。” “那丫鬟人呢?” “我的手下找到她时,她没和丫鬟在一起,只是儿臣从她口中审问出她和丫鬟一起来的京城。” 明熙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不过她并未再追问,一个丫鬟而已,掀不起太大的风浪,也没有特意去寻找并对付她的必要。 她朝外走,并示意商澈带着虞缳汐跟过去。她带着商澈来到被大火烧得废弃的寝殿,这儿依旧是火烧过时的样子,老皇帝并没有派人修缮它,而是让人在别处重新给明熙盖的一座寝宫。 关押程胥的地牢入口之一,就在这座废弃的寝殿里。 明熙轻车熟路地来到入口处,她给一起跟来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立马会意地掀开废墟下的一块地板,地板下面赫然是一道只通地下的台阶。 嬷嬷掏出火折子,她走在前头,先把沿路的油灯点燃照明,明熙才跟在后头,提着裙边,小心翼翼地走下去,商澈其次,小太监架着虞缳汐跟在最后。 几人走了约摸半盏茶后,狭窄的通道豁然开朗,始终燃烧着的几把巨大的火把将石室照耀的如同白日。从通道里拐过弯去,就能够看见被吊在柱子上,披头散发、狼狈不已的人。 明熙停住脚步,对商澈说道:“你先在这儿等我,我喊你出来,你再出来。” 商澈点头,表示知晓之后,停住脚步。明熙领着嬷嬷,不疾不徐地走过去。程胥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明熙,迅速低下头,装作没看到。明熙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并不拆穿,自顾问道: “程侍卫,直到现在,你还是没有想明白吗?” 程胥的沉默已经让明熙习惯。 “告诉我,藏宝图碎片被你藏在哪儿了。我知道你醒着,不要装糊涂。” 程胥这才抬眼看她,他的发髻完全散了,头发因为很久没有洗过而脏的已经打缕,他额前的的头发并没有因为抬头的动作而被分到两边去,仍旧在眼前垂着。他透过头发间的缝隙盯着明熙,说话的声音变得沙哑: “公主,我已经不是南宁侍卫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 明熙冷笑一声:“告诉我,藏宝图碎片在哪儿。” 程胥再次沉默不语。 “我劝你最好识相些,就算你不怕死,你也要为你的妻儿想想。你的妻子腹中还怀着你的孩子,再过几月就要临盆。难道你忍心看他们因为你而失去生命吗?” 程胥长笑两声,讥道:“公主,您一把火,已经把我烧得家破人亡了。我全家只剩我一个活口,我贱命一条,就算是死,又有什么可惜呢?” 明熙不再说话,她拍拍巴掌,商澈带着仍然昏迷的虞缳汐从后面走出来,明熙让到一侧,好让程胥看清楚那人是谁,同时问道: “程侍卫,这人你可认识?” 见到虞缳汐,程胥顿时当场愣住。他又惊又喜,好一会儿,才激动地呼喊虞缳汐的名字: “汐儿!汐儿!” 他一连呼喊好几声,虞缳汐始终无回应后,慌得大吼:“她怎么了?你们把她怎么了!” “来的时候不老实,给她灌了点儿迷魂药而已。” 商澈平淡的一句话,引得程胥疯了似的要挣脱锁链,他像是一头发疯的狮子,怒吼道:“你们这些混账!她是个孕妇啊!你们怎么可以!” 明熙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有什么不可以?”她伸手去捏虞缳汐的下巴,或许是用力太重,捏得她眉头一皱,轻哼一声。 “程胥,你最好识趣些,你如果再不识趣,我喂给她的,可不就止是迷魂汤了。” 她的手从虞缳汐的下巴一路往下,慢慢地抚上虞缳汐隆起的肚皮,“先是红花。已经这么大的肚子了,里面的孩子都已经成形了吧,这个时候如果服下红花,不止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你这娇滴滴妻子能否活命,还是两说呢。” 明熙的声音听得程胥心里发毛,他此刻只恨自己不能挣开枷锁,把虞缳汐护到自己身后。他红着眼嘶吼道: “你有什么冲我来,放开她!她是无辜的!” “冲你?”明熙笑着轻晃手指并摇头,“我知道你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再多再狠的手段都撬不开你的嘴巴,可再铁骨铮铮的汉子,都有自己的软肋不是?” 她手又回到虞缳汐下巴处,做出掐人的动作来,威胁道:“你如果不想眼睁睁看着你唯一的亲人在你面前惨死,那就告诉我,你把藏宝图藏到哪儿了!” 话到后半句,明熙语调骤然拔高。 看着对身处危险却全然不知的虞缳汐,程胥陷入挣扎。一边是自己的至亲,一边是无辜黎民。 如果他交出藏宝图,那么明熙就有实力发动叛乱,届时,天下将再次陷入战火中,烽烟四起、民不聊生。 可如果他不交,自己心爱的女人和自己那未出世的可怜孩子,就会因此惨死…… 似乎知道他在挣扎什么,明熙半劝半逼道:“你以为你不交出那四分之一的藏宝图,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不,你错了,天奕这个蠢皇帝对我信任得很,只要我在他耳边鼓动几句,他即便不把江山传给我的澈儿,也会给我们一半的权利!到那时,我依旧可以发动战争,光明正大地从老贼手里夺回我南宁江山!你的藏宝图,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而你的妻儿,则会因为你错误的选择亡命于此,是我杀了她们吗?不,不是我,是你!是你的愚昧!你的狠心!是你亲手送她们去的阴间地狱!” 第300章 崩溃 明熙的话在程胥耳边一遍遍回响着,每响一遍,都像是一记重锤,锤进他的心里,当明熙又搬出程娇娥时,终于让他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崩溃: “还有你的女儿,如果我没记错,你的女儿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吧。你说,我如果把她抓起来,卖到青楼里去,她会怎么样呢?” 明熙“啧”两声,“可惜了,她本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人生,却因为你错误的决定,沦落风尘,被千人骑、万人上,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你——!”程胥咬牙切齿地盯着她,恨不得把她剜骨剥肉。 之前明熙也曾不止一次地拿他的妻儿威胁他,可他始终固执认为,程娇娥和虞缳汐全部葬身火海,这个世上,只剩自己孤苦伶仃一个人。既然是一个人,那么是生是死都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可现在,她把虞缳汐带到他面前,让他见到了自己的妻儿确实还活着,他也清楚,狠心如明熙,她说得到,必然也做得到。 一番挣扎后,程胥终于妥协,无奈道:“好,我把藏宝图交给你,只要你能放过我的家人,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明熙这才放开虞缳汐,却仍不忘嘲讽:“早知如此,程胥,何必当初呢。倘若我一开始找你时,你就能醒悟,你又何必落到如此田地。” 程胥无可奈何地叹口气。 “藏宝图呢?你把它藏在那儿了?” “我把它烧了。” “烧了?”明熙语气骤然拔高,程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轻易让她处到了暴怒的边缘,她咬牙切齿地道:“好!程胥,你很好!” 她再次伸手掐向虞缳汐的脖子,这次动了真格,尖锐的指甲立刻把虞缳汐娇嫩的皮肤划破,脖颈传来的痛让虞缳汐从昏迷中醒来。她迷茫地睁开双眼,看见眼前陌生的事物以及看似疯掉的程胥,吓得尖叫一声。 程胥误以为她的尖叫是痛苦,心疼地忙喊:“你别伤害她!藏宝图虽然被我烧了,但是烧之前,我把它记到脑子里了,我可以画给你!你不要伤害她!” 明熙这才放开虞缳汐。得到自由的虞缳汐并没有因此镇定,她反而更加惊慌,惊慌到呜呜哭泣,一边哭一边呼唤程娇娥的名字,一看便神智不清。 “她这是怎么了?”程胥紧张问。 “没什么,就是你的好妹子应颍下迷魂药时,给她的份量多了点儿,所以变傻了而已。” 程胥听得额头青筋再次暴起,他多想冲出去,和明熙他们扭打到一起,让他们为自己所做的错事付出代价,可是他不能,也不敢。 他只能咬牙切齿地盯着这对母子,在心里把他们唾骂千万遍。 明熙何尝看不出他眼睛里藏着的恨意,但程胥的恨非但没有让她恼火,还让她产生快意。她就喜欢这些弱者们拿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这是权利带给她的快感。 “你们放了她。”程胥从牙缝里吐出这句话,“我把藏宝图画给你们,你们放了她。” “这可不行。”明熙玩弄着虞缳汐的下巴,看着虞缳汐恐惧的神色,更加痛快,“原版已经被你烧了,谁知道你给我的藏宝图是真是假呢,你把藏宝图画出来,等我找到宝藏后,再放了她。” “我凭什么相信你!” “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有得选择吗?怎么听我的,要么我现在就把她丢在这儿,她是个孕妇,又是个女人,可没你能抗,指不定什么时候,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她就撑不住了。” 程胥咬牙,他的双手紧紧攥成拳,被逼得妥协:“好!我给你画!但我有个要求!” “说。”明熙不耐烦道。 “我知道你不可能放了我们,我可以帮你画出藏宝图,帮你找到南宁皇室留下的宝藏,但你要把我的枷锁打开,再给我们食物和水,保证我们的日常所需,并且在你找到宝藏并释放我们之前,不能让她离开我眼皮底下半步。” 明熙想了想,觉得程胥的要求不算过分,遂痛快答应,让人给程胥松绑。 因为长时间被吊在柱子上的缘故,锁链解开的一瞬间,程胥因为双脚发软,一下摔到地上。久违的自由让他舒适极了,但他爬起来的动作却十分艰难,他一边往虞缳汐的方向爬,一边冲她招手,同时把自己脏兮兮的头发撩起,尽量朝她露出温和的笑容,语气也温柔极了: “汐儿,过来。” 虞缳汐显然是怕他的,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程胥心头一紧,笑容变得苦涩,语气依然温柔: “别怕,我是程胥,是你的夫君,我是不会伤害你的,汐儿,过来。” 虞缳汐试探地看他,努力分辨他的五官,许久,终于怯生生地开口问: “你真的是我的夫君?” 程胥点头,“我真的是你的夫君,你不要怕,你过来,让我好好瞧瞧你。” 就在虞缳汐试探地朝程胥接近时,明熙不耐烦地打破这幕夫妻情深、久别重逢的画面,冷声提醒道: “两个时辰后,我派人来取藏宝图,到时候如果你交不出来,别怪我不念旧时主仆情分。” 程胥看向她,语气冷淡极了:“你吊了我几个月,现在我浑身乏力,别说画了,就连笔我都提不动。你要藏宝图,那就先让我好好洗个澡,吃顿饱饭,等到我精力恢复了,再画给你。” 刚刚转过身去的明熙听见他的话,不高兴地回头狠狠瞪他一眼,程胥却知道,她暂时不会把自己怎么样,至少在她找到宝藏之前,自己还有利用价值的,他是安全的。于是他肆无忌惮道: “这儿太冷了,汐儿怕冷,我还要一床厚实的鹅绒被。” 明熙咬着牙,对旁边的嬷嬷吩咐道:“他要什么,全部给他,你找个人看好他,直到他能够把藏宝图画出来。” “是。”嬷嬷恭敬地点头答应,她目送明熙和商澈离开后,缓慢回去,居高临下地看着程胥,冰冷道: “还有什么要求,一起说出来吧。” 第301章 乱成一锅粥 丝毫不知虞缳汐已经被商澈带到明熙面前,用以威胁逼迫程胥的程娇娥,因慌乱让安平侯府乱成了一锅粥。 已经三天了,还是毫无虞缳汐的线索。程娇娥心烦意乱地坐在闺房里,青韵心疼地给她倒了一杯兑了蜂蜜的温水端过来,劝道: “喝过这杯水,小姐您歇歇吧,您已经一连三天没有合眼了。” 程娇娥摇头:“不行,一日找不到我娘,我一日不安心,根本睡不着。”她接过温水的同时,紧抓着青韵的手,有些绝望地自言自语,“她一个人,究竟可以去哪儿呢,又有什么人会带走她呢。” “会不会是七皇子他们?”青韵不确定地说,“当初熙和皇贵妃请您进宫,就想办法把您软禁在宫中,虽然是七皇子救出的您,可他也是因为顾小姐以死相逼才去救的。有没有可能他救出了您,却依旧不甘心,所以劫走了夫人?” 青韵的话让程娇娥眼前一亮,她立刻站起来,精神在这一刹那似乎又回来了,她疾步朝外走。 “小姐,您去哪儿?”青韵急忙追上去,问。 “备轿,我们去找紫苑!去七皇子府!” …… 一路上程娇娥催促得急,马儿被马鞭催促得,也把速度发挥到极致。半个时辰不到,马车便稳稳当当地停到了七皇子府门口。 商澈和钟离殇素来不和,安平侯府的马车停在七皇子府门口,还是头一遭。七皇子府的门房是个眼尖且机灵的,他远远地一把程娇娥的马车认出来,便派人去知会商澈。 此时,商澈正在书房里和养在府内的门客幕僚们议事,当他听说程娇娥又来府上时,冷笑一声,嘲笑道:“十有八九是为了她娘来的,尽管她去。” 左右他不曾把人带回府中过,他的手下们口风又紧的厉害,不会轻易泄露风声,就算真的闹得顾紫苑来质问自己,自己只要装作一问三不知便可。 商澈手下有意要给程娇娥难堪,尽管晓得她的身份,还是装作不知,把她当成寻常妇人,只让她在外头等着,再由门房开始,一层又一层把她到访的消息慢悠悠地传上去,递到顾紫苑的陪嫁丫鬟敏秀那儿是,已经是一刻钟后。 敏秀清楚这两位主子的关系,未通报顾紫苑,便自作主张让人赶紧把程娇娥请进来,之后才赶忙去找顾紫苑。 顾紫苑自从嫁给商澈后,少了在顾府的诸多规矩,因为距离皇宫遥远,又不必每日向公婆请安,再加上商澈对她又宽松得很,故而她每日都过得轻松极了,但她又是个闲不住的人,常常手里扯着针线,绣些手帕衣裳。 她在七皇子府的日子过得闷得很,却又不似程娇娥这般无拘无束、不理世俗中的三从四德,于是每日便盼望着有人来探望自己,哪怕是个不近不远的人也好,起码能同自己说几句话。 故而一听说程娇娥来了,顾紫苑高兴地立马放下手里绣了一半的帕子,不等下人把她领到自己跟前,自己便先匆忙朝正门走,俩人都走得急,正巧在半路上撞上。 顾紫苑还没来得及高兴地呼喊她的名字,她便突然朝顾紫苑一拜,在心里憋了许多天的委屈和害怕,在这一刹那突然全部崩发,她哽咽道:“紫苑,求你了,你一定要帮帮我!” “你这是怎么了?”顾紫苑吓得连忙走过去把程娇娥扶起来,她这才发现,程娇娥憔悴极了。她的眼眶里布满了血丝,脸上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满是无助。 “我娘不见了。”程娇娥说着,眼泪簌簌掉下来,她一抹眼睛,“求求你了,一定要帮帮我!” 顾紫苑听见她的话,大吃一惊,急忙拉着她在旁边沿路的石凳上坐下,从袖兜里掏出手帕为她擦泪的同时,柔声细语地说:“究竟怎么了,你慢慢说,伯母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她是不是贪玩,去了哪儿忘了回来?” 程娇娥摇头:“三天了,已经三天了,该找的地方、能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可就是找不到她,如果是贪玩,早就该回来了。” 听说虞缳汐已经失踪了三天,顾紫苑也不由紧张起来。 她清楚虞缳汐现在的情况,以程娇娥的孝顺,不可能让她一个人随意走动,就算真的是一个人走丢,以安平侯府的势力,三天时间也早该找到了,除非她是被什么人刻意藏了起来。 被什么人刻意藏了起来…… 这个想法从顾紫苑心里冒出来的那一刹那,她浑身僵了一下,她想起程娇娥告诉自己的,明熙乃是前朝公主,而程胥则是前南宁侍卫,他手握着南宁皇室的宝藏,程家失火,就是明熙为了抓住程胥,使的障眼法。 现在程胥很可能就在明熙手里,而明熙之前软禁程娇娥,也是为了南宁皇室的宝藏。如果虞缳汐失踪,是什么人带走并刻意藏了起来的话,那么又是明熙所为的可能性极大…… 顾紫苑浑身像是冻住一般,她有些不敢想下去。她是何其聪明的一个人,想到这儿,很快猜出程娇娥来找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好一会儿,她才恢复动作,有些愧疚地看着程娇娥,问: “你是不是怀疑,伯母是被母妃带走的,所以想让我帮你查?” 程娇娥点头,她心里亦有些愧疚,她紧抓住顾紫苑的手:“我知道她现在是你的婆婆,你已经是皇家的人了,和她的关系,远比我亲近,可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失踪的那个人是我娘啊,她还怀着身孕,再有几个月就要临盆,她的心智连小孩子都不如,根本不懂得怎么照顾自己。紫苑,我好怕啊,我好怕她出什么事,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的哀求让顾紫苑心一酸,顾紫苑冲她牵强扯了扯嘴角,宽慰道:“说什么傻话呢,你是我的金兰姐妹,又是我的救命恩人,你的事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第302章 愧疚又感动 顾紫苑的话,让程娇娥心里的石头略微轻了轻,她相信地直点头,一副虞缳汐是否能够平安回来完全仰仗顾紫苑的样子。 同时,她心里既愧疚又感动。 愧疚的是,自己之前已经因为自己的事,害得顾紫苑和商澈针锋相对过一次;现在又要因为自己的母亲,让顾紫苑再次去质问并逼迫她的丈夫。 感动的是,即便顾紫苑已经嫁给了商澈、已为人妇,可她仍旧没有和自己疏远,这样的情谊,可遇不可求。 顾紫苑安抚她一阵,安排敏秀先带着她去自己的房间休憩后,先去了厨房。 数月的相处,让她十分了解自己丈夫的习惯。她从厨房里端了一碗杏仁茶,亲自端到书房外,借口送茶叩响了书房的门。 随着商澈一声“请进”,书童将房门打开,顾紫苑挤出一个还算自然的微笑,冲书房的门客们点头示意后,将杏仁茶放到书桌上,笑着对他们说道: “我有两句话想和夫君说,烦请诸位暂时退让,不知是否方便?” 门客们看向商澈,商澈轻轻地一点头,他们才拱手退出去,就连书童也一起跟着出去,顺便关上了房门。 商澈早就猜到她要说什么,却故作不知程娇娥来,笑吟吟地端起杏仁茶喝了一口,先夸顾紫苑手艺又有进步,才问:“苑儿你想跟为夫说什么?” 顾紫苑并不敢看商澈的眼睛,虞缳汐失踪,她却和程娇娥一起,怀疑到自己的夫君头上,她心中有愧,故而低眉垂目看着商澈素净白皙的大手,斟酌许久,小声委婉地问道: “娇娥的母亲程夫人失踪了,你可知道?” 商澈装作大惊,紧张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顾紫苑这才抬头看他,见他满脸诧异不似作假,不由对自己的揣测产生怀疑,“你不知道?” 商澈摇头反问:“我和钟离殇素来不和,安平侯府的事从不关心,再加上程娇娥是你的姐妹,你之前已经因为她和我闹过一回,我又怎么可能再去惹你不痛快。”他顿了顿,作出受伤的样子,“紫苑,你不会以为这事和我有关吧?” 他痛心的样子让顾紫苑心一痛,她相信程娇娥,可又何尝不相信这个爱自己、疼自己的夫君。她期盼着商澈最好不要和这件事扯上关系,于是再问: “你真的不知道?” “你果然是怀疑我。”商澈面色一凛,他站起来,直勾勾地盯着顾紫苑,对天起誓:“我绝对没有把程夫人私藏起来,紫苑,你要信我,我曾发誓此生不会对你说一个谎话,就绝不会欺骗你!” 顾紫苑并没有注意到他言辞间的漏洞。他只说自己没有把虞缳汐藏起来,却没有说虞缳汐失踪一事和自己无关。 她先入为主,认为商澈没有藏,就是没有参与到这件事中来,心里松一口气,愧疚很快又泛强上来。 “程夫人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钟离殇不在京城,程娇娥一个女流之辈,发挥不了多大作用,要不要我帮忙发动官府一起找?” 他紧接着一连串的话,更是让顾紫苑放心。 “这事和你无关就好。”顾紫苑勉强笑笑,“娇娥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和父亲、兄长之外最亲的人,如果这事和你有关,我真的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她。既然和你无关,那这事你就不要管了。” 商澈在京城的能量虽然大,但他和程娇娥毕竟是敌对关系,如果这时候商澈提出帮忙的话,只会让程娇娥觉得他这是在兔死狐悲、假仁假义、心生猜忌。这点,顾紫苑是懂的。 商澈本就是为了让顾紫苑高兴,客套一句,既然被拒绝了,他也不坚持,只道让顾紫苑有什么需要尽管差使自己,又装模作样地简单地问了一下具体情况后,送走了顾紫苑。 顾紫苑一出书房,他松一口气,对于自己刚刚的欺骗,显然也有几分愧疚不安。 而顾紫苑心里的大石头落下去,她一路轻松的回到自己的寝室,在寝室外,深呼吸两口气,调整过情绪后,才推开房门。 焦急地在屋里等着的程娇娥一见她回来,便急忙迎上去,期待地问:“怎么样?问出我娘的下落了吗?” 顾紫苑沉重地摇摇头,道:“我问过了,夫君他根本不知道伯母失踪的事,这件事和他应当是没有关系。” 程娇娥心一凉,反倒是青韵急得心直口快道:“怎么可能!放眼京城,除了他和熙和皇贵妃,谁还会盯着小姐一家不放!肯定是他说谎了!” 她的一席话,顿时让顾紫苑尴尬不已,尤其是程娇娥投过来的征询的目光,更是让她的脸火辣辣发烫,她无力地辩解道: “娇娥,你相信我,夫君他确实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甚至还向我起誓,你不要把事情往坏的方面想,或许伯母真的只是走丢了也说不准呢?” 程娇娥苍白笑笑,她并没有说那天安平侯府看门的门房已经死去一事,她勉强抬起手,抓了抓顾紫苑的手:“紫苑,我相信你。” 她相信顾紫苑,可是她却不相信商澈。但有些话,她不能说罢了。 “或许真的是走丢了也说不准,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吧。” “小姐,夫人她……” “青韵!”青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程娇娥警告性地一记冷眼以及低喝打断,她只能不甘愿地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 “娇娥,你且慢。”顾紫苑拉住要往外走的程娇娥,差使敏秀去给自己拿笔墨来,“我给兄长写一封信,你带着信去顾府,让兄长帮着你一起找。人多力量大,找起来也容易些。” 程娇娥推开顾紫苑的手,苍白的笑容里已然有一丝连自己都察觉不出的疏离: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不必了,为了一个乡野妇人惊动青衣候,若是传出去,安平侯府怕是要被人笑话死,钟离殇他是个要脸面的人,我们自己找就是了。” 第303章 失望 在来七皇子府之前,程娇娥有多激动,离开时她就有多么失望。离开时,她全凭青韵支撑着,才勉强走出七皇子府,坐上自家马车。 一在马车里坐稳,青韵便忍不住抱怨道:“小姐,您刚刚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出来?顾小姐她分明就是在偏袒七皇子!枉您还把她当做是您最好的姐妹!” “她不见得是在偏袒商澈。”程娇娥身心俱乏地把整个身子歪在车上,“商澈是她的夫君,她自然会相信她的夫君。商澈说没有,再一番巧舌如簧哄骗她,她自然相信。” “可夫人怎么办?” 程娇娥闭上眼,她把自己在京城的人脉仔细筛选一遍,“去陈府。” 顾明炎和商澈亲近,指望他尽心尽力地替自己寻找虞缳汐,显然是不可能,这也是程娇娥拒绝顾紫苑好意的一个重要原因。 她只能寄希望于其他人身上,比如说刚刚依赖自己抱得美人归的陈云、比如说香盟的那位林夫人…… 这一日,安平侯府的马车在京城里驶到东城拐入西巷,程娇娥把自己所有能够得着的有用人脉走了一圈,低声下气地央求他们一起帮自己寻找虞缳汐的下落。 一颗心全部扑在寻找失踪的虞缳汐身上,无暇顾及其他的程娇娥并没有发现在暗处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 一直到傍晚时分,她拖着疲累到极点,马上就要崩溃的身子回到安平侯府,那双眼睛才离开。 华灯初上时,万物逐渐归于宁静,两排点燃的红蜡照耀着金碧辉煌的建筑,它似女子的寝殿,豪华程度丝毫不亚于明熙那座被焚烧的寝殿。 年轻的女子只穿了一件单衣,坐在用狐裘铺的松软的榻上,她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搁在红木小桌上。桌子上铺着松软的羊毛毯,毯子上又放着一个精致的暖手炉,温暖着那只五指纤细如葱白的玉手。 一个宫婢正跪在地上,借着烛光,替这只手小心地涂着凤仙花。 她凤眼瞥着跪在自己一丈外的侍卫,慵懒地问:“你说程娇娥她发动了安平侯府所有的力量,只为找自己那个走失的疯娘?” “是。”侍卫恭敬答。 “呵。”女子冷笑一声,“还真是老虎不在家,猴子当大王,一个小小的商女,还真把自己当成是安平侯府的主子了!”她手指弯起,用力之重,尖锐的指甲很快在那个给她涂凤仙花的宫婢手背上掐出一个红印。 宫婢疼得五官皱成一团,却哼也不敢哼一声。 “就是!”她的心腹宫婢玉珠附和道,“公主,要我说,咱们就应该去把老侯爷请回来,老侯爷最宠爱您了,您只要动动嘴皮子,他一定会把程娇娥赶出去!省得她再狐假虎威。” 宫婢玉珠说的老侯爷,指的自然就是已经回到老家,一心在佛堂里陪伴自己的亡妻的老安平侯。而这名女子,赫然就是安阳公主商沁。 商沁摇头:“不行,殇哥哥现在被这小贱人迷惑得厉害,他虽然对我说,和这个小贱人只是合作关系,并无男女感情掺杂其中,可我看得出来,殇哥哥对她另有心思。现在我还没嫁入安平侯府,不能惹殇哥哥生厌,等到我成了安平侯府,再收拾她也不迟。” “可咱们现在就看着她在安平侯府作威作福下去?公主,那可是您的地方,有资格在那里发号施令的人,从始至终可只有您一个啊!” “当然不能。”商沁沉思片刻,再问侍卫:“她今天去了七皇子府和罗府?” 侍卫点头:“回公主,她早晨从七皇子府出来后,先去了今年的新科榜眼陈云府上,从陈府出来后,紧接着便去了罗府。” “父皇最宠爱的,除了殇哥哥就是七皇子,朝野上许多人都猜测,父皇他死后,会传位给七皇子,而禁卫军的罗统领,又是和七皇子走得最亲近的那批人之一。”商沁冷笑,“如果让殇哥哥知道,程娇娥他和七皇子的人亲近,你说,殇哥哥会怎么想呢?” 玉珠想了一会儿,醒悟道:“就好比前两年,四皇子的一个爱妾和七皇子走得亲近,此事被四皇子知道后,立马就要了那个爱妾的命?” 商沁点头笑道:“不错!还有这个陈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陈云曾在赏菊宴上,和程娇娥见过一面吧?” “见过,奴婢还见他们和罗家小姐、高阳公主一起,说了一会儿话。” “赏菊宴之后,程侧妃也曾去过陈府几回。”侍卫适时插嘴道。 商沁高兴地一拍手:“那个陈云我见过,长相俊俏得很!程娇娥一人留在京城,独守空房,耐不住寂寞,红杏出墙,也不是没可能!玉珠,你说呢?” 玉珠笑得两眼眯成一天缝:“公主,您英明。” “那还不快拿纸笔来!” “是。” 纸笔在商沁的寝殿里是常备的,玉珠很快将其取来,墨汁研磨开,裁的齐整的信纸用镇纸压平后,商沁开始提笔写信。 这是她写给钟离殇的信,自从钟离殇离开京城,远征边疆后,她便每日都要写上一封,差人马不停蹄地送出去,无论风霜雨雪,从不中断。 尽管钟离殇给她的回信只有寥寥几封,每一封回信都言简意赅,从不回应她的相思情谊、亦不和她闲话家常,商沁仍甘之如饴。 而在她给钟离殇的那么多书信中,提到程娇娥的不止一封,痛斥程娇娥不忠不贞的可耻行径的,这却是第一封。 书信写完,商沁反复读了三遍,确定言辞无误,字里行间并未透露出自己的嫉恨之意,反而是处处为钟离殇着想、忧心后,她才满意地撂下笔,让玉珠等到墨迹干透后,塞入信封中,差人送去边关。 而她则披上外衣,缓慢地走到窗前,抬头望向藏在乌云后的弯弯皎月。 天上的云随着风变幻着,就像是这京城的局势,日益发生着改变,乍眼看去,却无不同。 第304章 边关急报 虞缳汐的失踪,像是一粒小小的石子飞入平静的水潭中,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程娇娥认为自己应处于这些涟漪的正中间位置,殊不知,最中心的位置,早已经被其他人占据。 在她失踪的第四天,商沁把挑拨离间的书信送出的当天傍晚。一骑轻尘快马加鞭驶入京城,他入了城门,未作停留,大力扬着马鞭朝皇宫奔驰,一直到马儿驶到外宫门处,马上的信使才跳下马。 他跳下马的一瞬间,抓出别在腰间的令牌亮起,见到象征着钟离殇的令牌,守卫纷纷放行,飞毛腿便一路擎着令牌,一路朝御书房的方位飞驰,一直到他来到御书房外,才终于停住脚步,口中却大喊着:“边关急报!” 老皇帝正在御书房里批阅奏章,他听见外面信使的喊声,朱笔一顿,急忙放下笔,吩咐道:“快!快让人进来!” 随着御书房大门的打开,信使弓着腰,把钟离殇的书信高高举过头顶,恭敬地不疾不徐地走进来,把书信递给太监总管,再由太监总管,将书信呈给老皇帝。 “禀陛下,前线大捷!这是安平侯亲手所书的战报,请您过目。” 此役,双方实力虽不算过于悬殊,但天奕胜多输少,老皇帝派钟离殇去,本就是收功名去的。虽说是毫无意外的大捷,但不知为何,老皇帝却听得热泪盈眶、激动不已。 “好啊!”他高兴地打开信封,一边翻阅战报,一边问,“殇儿他无恙吧?” “安平候一路冲锋陷阵、首当其冲,在与敌军一战中,腹部曾中一箭,但如今已无大碍。” 老皇帝听得面色一紧,随即放松,“没事就好。”他高兴地坐下来,对旁边的太监总管广袖一挥,“安平候平定边疆有功,传我令,赏!” 太监总管快走几步,来到老皇帝面前,他微微鞠躬,提醒道:“安平候还未班师回朝,此时赏,会不会太早了些?” “待我儿回朝是,我更有重赏!此时的赏,是赏给安平候,并非赏给我儿!” 太监总管听懂了老皇帝弦外之音,恭敬地应道:“奴才这就去拟旨,可是按照王侯的最高规格赏?” “不错!” “是。”太监总管退到一旁,开始斟酌这道赏赐的圣旨该怎么写。而信使则在完成自己的使命后,缓缓退出御书房。 他出了御书房,直奔宫外走。来时的那匹筋疲力尽的马儿早就被人牵到了别处去,换了另一匹毛色发亮的枣红马,亦是匹好马。 他跨上马儿,快马加鞭,径直朝安平侯府去。在他的怀里还有另一封信,那是钟离殇给程娇娥报喜,并言明自己归期的信。 虽时近正午,但程娇娥依旧躺在床上酣睡。 自虞缳汐失踪后,她一连三天没有合过眼,直到昨儿后半夜,在青韵好一阵规劝中,才肯上床歇着。 她筋疲力尽,一躺到床上,便很快沉入梦乡,一觉睡到巳时,仍不见丝毫苏醒的迹象,青韵心疼她,想让她睡个淋漓尽致,不许其他人把她叫醒,所以才睡到现在。 信使将信送到时,程娇娥仍在睡着。青韵接了信,从袖兜里掏出二两赏钱塞过去,又客气地留信使在府中用午饭,好一阵客套寒暄后,才将人送走。 她把信搁到程娇娥枕边,蹑手蹑脚地退出去,轻轻地关上房门,屁股刚刚坐到放在门槛前的小马扎上,拿起绣筐,一朵荷花才绣了一片花瓣,府外又来了人。 这回来的人阵仗浩大,太监总管双手托着金黄的圣旨,走在最前面,他身后跟着一顶空轿子,轿子后跟着二十几人。这些人抬着三个箱子,分别装着金、银以及女子首饰,另有绫罗绸缎若干、人高的景德镇花瓶一对。 另有两人,一人敲锣、另一人打鼓,一队人敲锣打鼓地从皇宫出发,一路上尽挑热闹的地段走,分外高调地来到安平候门前,引得人好奇围观。 宫里的太监总管不同于其他,尽管他的官阶低,但因为在皇帝跟前伺候,所以饶是一品大员,也得给其几分颜面,更何况是安平侯府的管家。 管家不敢怠慢,一听说宫里来人了,急忙奔出去迎,同时派人去催促程娇娥起身迎接。 青韵听说宫里来人了,连忙把手里的活放下,返回闺房中把程娇娥推醒,边推边催促道: “小姐,快醒醒,宫里头来人了,快醒醒。” 程娇娥睡到现在意识已经苏醒了一半,她一听宫里来人了,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下意识地问:“谁来了?是不是我娘找到了?” 青韵拿起挂在衣架上的衣裳,一股脑塞到程娇娥怀里,让她穿上,刚刚信使来过一趟,提到了陛下封赏一事,她便猜测道: “边关刚刚传来捷报,不日世子便会班师凯旋归朝,陛下龙心大悦,外头应当是来封赏的人。小姐您快穿衣,我去给您打洗脸水,宫里的太监总管正在外头等着。” 一听说是太监总管亲自来了,程娇娥动作不由快上许多。她快速谈套着衣裳,在青韵拿洗净的湿毛巾给自己擦脸的同时,用手指拢着头发。 因为时间紧迫,她只把头发简单地用一支银簪挽住,粉黛未施便出了闺房,匆匆朝正门去。 她的动作还算快,那边太监总管的动作又慢的很,倒赶上了在门口迎接。 对于安平候府目前唯一的一位侧妃,太监总管的态度倒算得上和颜悦色。他看见程娇娥,还不待程娇娥说什么,便先客气地冲她作揖: “见过程侧妃。” 程娇娥哪敢真的让他下拜,匆忙上前将其拦住,同时笑着客套道:“公公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程侧妃您说的这是哪里话。”太监总管客套一句,把手里的圣旨托的又高了些:“咱俩今日来,是替陛下来行赏的,既然程侧妃您到了,那就接旨吧。” “吾皇万岁!” 第305章 皇上恩赐 随着一声高呼,在场的人,包括程娇娥,齐刷刷的全部跪倒在太监总管面前。 太监总管从容地打开圣旨,将上面的内容不疾不徐地朗读完,才将圣旨合起,笑看向程娇娥,道:“程侧妃,接旨吧。” “臣妾领旨谢恩。” 程娇娥站起来,微微弓着腰,双手举过头顶,分外恭敬地从太监总管手里接过圣旨,缓缓平身,客气道: “公公您一路辛苦了,进屋喝杯茶吧。” “陛下还等着咱家回去复命呢,茶就不喝了。”太监总管答着,右手手指轻轻捻动,管家很快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来,不动声色地塞过去。 “小小心意,请您喝杯水酒。” 他不动声色地把银票拆开,看见上面一百两的纹样,这才笑逐颜开,却假客气地把银票推回去:“你这是什么意思,快,快收起来!” 管家笑着把银票又推回去,这一次直接塞进他的袖兜里,“您一路辛苦了,这是应当的。” 太监总管这才没有再推辞,几人就钟离殇大胜的事,简单寒暄两句后,程娇娥才和管家一起,亲自送太监总管离开。 陛下的封赏还放在院子里,除了这些金银俗物外,另赏了良田千顷、牛羊百头、良驹十匹。光是这些赏赐,便比得上普通官员一辈子的俸禄。 安平侯府的账目开支,从来都是管家管理的,这些赏赐也不例外。他不过问程娇娥,便直接让人把东西抬进库房里,那对观赏性的花瓶倒是送进了程娇娥的闺房里。 程娇娥这一觉睡得足,却依旧没把精神养回来。她萎靡地领着青韵,跟在两个大花瓶后也朝自己的闺房走,边走边问:“我娘有消息了吗?” “还没。” 青韵的答案在意料之中,所以她没有太特殊的反应。 “世子给您写了封信,我放在您床头了。” 程娇娥回头看她一眼,脚步不自觉加快,她回到闺房时,对下人询问花瓶该置于何处的话充耳不闻,先在床头找到那封蜡漆封得很好的信。 信封拆开,入目第一行便是“吾妻娇娥”。 这是钟离殇在信中对程娇娥的爱称,不知几何时,这四个字便成了他的开场白,每看到这四个字,程娇娥便仿佛听到钟离殇趴在自己耳边,柔声呼唤自己的名字,她的心里难得生出暖意。 这一封信很薄,上面三言两语将钟离殇的近况概括,思念则被归期代替。钟离殇在信上说,短则一月,多则两月,他就可以班师回京了,如果快得话,还能陪程娇娥过一个年。 他的思念、他的爱意,千言万语说不尽,待到他回京时,花前月下,再慢慢与程娇娥道来。 青韵在一旁指挥着下人把花瓶在闺房外厅里对称放好后,仔细留意着程娇娥的神情变化,问: “世子是否快要回来了?” 程娇娥把信紧贴在胸口,四天了,唇角难得牵动出一抹笑意。 “嗯。”她点头,“他说,尽快把边关里的琐碎事处理好,在年关前赶回来。” 时距年关,已经不到两个月时间了。 …… 后宫,明熙寝殿中。 三份已经时间久远已经泛黄的羊皮纸切口对着切口,整齐地放在桌子上,本该摆成长方形的图纸少了一个缺口,缺口处,隐藏着最为重要的宝藏藏匿点。 明熙看着这份缺失的藏宝图,她慎重地拿起嬷嬷刚刚从程胥那儿拿来的,墨迹甚至还没有干透的羊皮纸,慢慢地把它放进缺口里。剪裁的大小相同的羊皮纸一填进去,立马和其他三张组成一份完成的藏宝图。 而之前最让明熙担心的情况,也没有发生。 程胥的记忆虽然和藏宝图真正缺失的那一部分有所偏差,但偏差很小,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他画的每一条道路、每一个标记,都能够和其他部分完美重合在一起。 “快去找画师把这个藏宝图临摹出来!” 明熙一声吩咐,嬷嬷立马退出去寻找画师,而站在一边的商澈却凑过来,歪头审量着这幅藏宝图,主要审量程胥刚刚画出来的那部分,不放心地说: “母妃,你就这么放心?万一程胥给咱们的藏宝图有误呢?” “不会的。”明熙笃定道,“他的妻子在咱们手里,就算他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替他的妻子和他未出世的孩子着想,他要是敢画错一笔,我保证他的妻儿立马丧命,所以他没这个胆子。” 明熙快活地盯着画着宝箱的地方,忍不住摩拳擦掌,兴奋道:“只要咱们找到宝藏,就立马招兵买马,逼宫造反,匡扶我南宁基业!” 便在此时,在老皇帝跟前伺候的那位太监总管回到宫中。他并未第一时间回御书房复命,而是到了明熙这儿,在门外求见。 传话的丫鬟一提太监总管到了,明熙便立马给商澈使了个眼色,商澈会意地把藏宝图收起来,然后坐到明熙对面,装出一副来向明熙请安的样子。 太监总管进了殿门,先拂拂双袖向明熙请安,一抬头,看见商澈,脸上的褶子全部笑出来,颇有几分讨好的意思: “奴才见过七皇子。” “行了行了,这些俗礼就免了吧。”明熙半倚在贵妃椅上,斜眼瞥着他,问:“你今儿来找本宫,有何事啊?” “皇贵妃您圣明。”太监总管谄媚笑道,“边关传来战报,前线大捷,钟离殇不日就要班师回朝。陛下听说这个消息,喜不胜收,派奴才亲自送了大批赏赐去了安平侯府。” “现在就赏?未免太不合乎规矩了吧。”明熙冷声道。 “奴才也是这么劝的,可是陛下说,这些赏赐,是赏给安平候的,待钟离殇回到京城后,他还另有赏赐,陛下的原话说‘待我儿回朝时,我更有重赏’”。 “我儿?”明熙猛地一拍桌子,咯吱咬牙声从她的嘴里发出来,“他倒是疼爱那个喊了别人十几年父亲的儿子,连行赏都要双份!” 第306章 有意公布身份 “看来父皇他是想对外公布钟离殇的真实身份了。”商澈插嘴道。 “他一开始派钟离殇去边关挣功名,我就想到了。”明熙冷声道,“谁不知道此仗天奕十拿九稳,本是送皇子去捞功的好机会,陛下却让给了钟离殇,还不是打算等他凯旋归朝时,给他庆功的同时,顺便借机把他和安阳的身份对调回来!” 明熙双眼眯成一天缝,眼睛里寒芒闪过。 “陛下他把宠爱咱们母子整日挂在嘴边,澈儿你又不是无才无能,宫中皇子,哪一个比你优秀?他如果真的宠爱你我,就该立下遗嘱,将皇位传于你,也省得咱们这些人整日勾心斗角,好好地一家人弄得乌烟瘴气!可他呢?他若是无意把皇位传给钟离殇,何必把他的身份还给他?” 明熙这番话,问到了商澈的心坎里。 钟离殇现在已经是一方诸侯,且是少有的手握实权的诸侯之一。而这些皇子们,倘若登不上皇位,就连在自家府邸上豢养亲兵,都不得超过三千,且会被发散到全国各地去。或者一生无召不得入京、或者一生无令不可出京。 不管是怎么看,钟离殇若不能登皇位,做一个皇子,远不如做他的安平候舒服得多。 太监总管插嘴道:“皇贵妃您说得极是,奴才也揣摩着,陛下有传位给安平候的意思,所以特意来给您提个醒。” 明熙点头,倒是大方地给旁边的伺候宫婢使了个眼色,宫婢转身,轻车熟路地从内室里取出一绽金子,赏给太监总管。 “这件事你做得很好。”明熙称赞道,“你回去替本宫接着盯着陛下的一举一动,随时把他的动作告诉本宫,本宫亏待不了你。等到七皇子登上皇位时,本宫亦会履行当初对你的承诺,让你卸甲归田、衣锦还乡,舒适地度过你后半生。” 闻言,太监总管急忙谄媚表态道:“奴才能爬到现在的位置,完全是倚仗您一路提携,您的吩咐,奴才不敢怠慢,奴才这就回去继续盯着。” 他退出去,被明熙打发去寻找画师的嬷嬷才领着画师进来。 画师是养在宫里的御用画师,平时便是给后宫里的诸位妃子们画画肖像,今日明熙请他来,他以为也是要画肖像,所以将颜料备得分外足,提着自己惯用的画具进门来后,恭恭敬敬地朝殿内的两位主子行礼,问: “不知皇贵妃今日要画些什么?” 明熙看向商澈,商澈把刚刚藏起的三旧一新四份藏宝图拿出来,在桌面上合四为一,明熙招招手,示意画师上山来看: “照着这份图纸,帮我绘制出三份全新的藏宝图来,你可能做到?” 画师张着脖子看,他很容易看出这是一份藏宝图,因奇怪明熙是从哪儿搞来这样一份年代久远的东西,他好奇地看了明熙一眼,却也知道,想要在宫里活得长久,那么不该问的最好一个字也不要问,因而识趣地按捺住心中好奇,只点头答道: “要花费点儿时间,不过没问题。” “那好,你就在这儿画吧,什么时候画好了,什么时候再离开。” 画师不敢忤逆明熙的意思,他只好找了一张宽敞的桌子,让人把这份藏宝图挪过去,开始一笔一划认真地临摹上面的图样,力求分毫不差。 虽然只是一份简单的藏宝图,但画师下笔缓慢,足有半个时辰,才将三份藏宝图全部临摹完成,当真是分毫不差! 三份全新的藏宝图吹干墨迹,经嬷嬷的手,呈到明熙面前,明熙一一看过,忍不住满意地点头: “赏。” 又是一锭金子从内室里取出来,掉进画师的口袋里。画师高兴地连忙谢赏,便听明熙问: “出去之后,该怎么说,瞧见了什么,又什么没瞧见,不必我说吧?” 画师忙答:“您放心,小的心里都清楚,小的只是来给您画了幅肖像,并未见过其他的。” 明熙点头:“若是让我听见了什么不该听见的,你可要当心自己的舌头和这只拿画笔的手。” 画师吓得一个哆嗦,又连连保证了好一阵儿,发誓自己绝不会把藏宝图的事说出去后,才算平安除了明熙的寝殿。 他一走,明熙便拿出两份藏宝图来,交给商澈: “先皇曾对我说过,这些宝藏埋在一个名为安县的地方,我派人查过,安县距离京城不过百里,在京城东侧。你拿上藏宝图,马上派人去安县,把祖宗们留给咱们的宝藏们挖出来!” “是,母妃。”商澈接过藏宝图,恭敬答道。 “记住,此事非同小可,一定不能走漏风声,派信得过的人去办,最好你亲自盯着!只要宝藏一到手,咱们立刻招兵买马,起兵逼宫,逼迫老不死的将皇位让出来!” 商澈接过藏宝图的手一抖,“这么快?咱们不再等等吗?或许父皇他……” “等?”明熙嗤笑般看着商澈,“我的好儿子,咱们再等,钟离殇就带着兵马凯旋回京了。到时京城守备充裕,咱们再逼宫,面对的可不是这些虾兵蟹将了。” “或者说,你对你的父皇还有几分希冀?别傻了,他如果真的想传位给你,早就立下诏书,现在在边关大捷的人也是你,不会是钟离殇!” “可他毕竟是我的父皇,母妃,若是能不兵戎相见,最好就不兵戎相见。” 明熙清楚商澈对老皇帝还有几分感情,即便天奕灭南宁是真,老皇帝对商澈的宠爱也不假。人心都是肉做的,商澈又怎么忍心亲手把兵刃指向自己的生父? 可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 “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澈儿,你如果想坐上皇位、万人之上,就得学会狠心!母妃不是逼迫你去杀害你的父皇,我们只要把他逼下皇位便可!可如果你心慈手软,到时候皇位上坐着的就是其他人!母妃的真实身份已经被人察觉,你觉得如果其他人即位,他们能够放任前南宁公主和她的孩子平安活着吗?” 第307章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见商澈已经有几分动容,明熙接着循循善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澈儿,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既然一开始决定走上争储、覆灭天奕、光复南宁这条路,就绝不可能再回头了,你这时候妇人之仁,害得只有你自己啊。” 商澈被她一番话说中,终于下定决心,将双手紧紧握成拳,一咬牙:“我听您的。” 明熙这才露出欣慰的表情,她像是安抚孩童一样,抬高手臂摸了摸商澈的额头,“这才是我的好儿子,你放心,为娘会尽力给你铺路的,这个帝位,为娘不允许落入除你之外的其他任何人手中!” 商澈点头:“儿臣也一定不会让母妃您失望的。儿臣先去找宝藏了,母妃告辞。” “去吧!”明熙一挥手,目送他在自己的视野中消失后,还算是高兴地坐回贵妃榻上,从桌上小巧精致的玉碟里挑了个酸梅填进嘴里,心思飘出寝殿外。 安县距离京城不过百里,脚力再慢,一来一回两日时间也足矣。藏宝图上,将藏宝的地点标注的十分清楚,满打满算,找到那些宝藏并挖出,三天时间也足够了。 五天,五天之后,她就可以拥有前南宁皇室留下的宝藏,那些宝藏或许不能称得上富可敌国,但让她养肥一队兵马,也绰绰有余。 盘算着商澈招兵买马的时间以及钟离殇班师回朝的时间,明熙心知谋逆一事当先下手为强,务必要赶在钟离殇回京前将老皇帝逼下皇位,等到传国玉玺交到商澈手中,她再逼迫老皇帝立下禅让的圣旨,木已成舟,谁再来京城都无济于事,若有不服者,自己亦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兵讨伐。 她嚼着酸梅,把从现在开始,到商澈称帝后,所能发生的一切可能以及自己要走的每一步都盘算清楚后,招招手示意嬷嬷附耳上前,小声吩咐道: “通知南宁那些忠心的部下们,可以准备行动了。” “是。”嬷嬷轻轻地一点头,即刻去办明熙交代的差事。 时间在她走出明熙寝殿的那一刻,仿佛变得紧迫起来,饶是不与外界相通的地牢里,也隐隐有几分压迫感。 地牢里的火把长明着,却仍旧驱不散这里的潮湿阴暗。洗漱过的程胥不复几日前肮脏狼狈的模样,他穿着一身还算干净暖和的棉衣,头发服帖地梳在脑后,干练的样子依稀有了几分往日意气风发时的风采,但鬓上白发却平添几分憔悴。 他怀里搂着瑟瑟发抖的虞缳汐。如果程娇娥此时在这儿,一定能够看出,虞缳汐眼睛里的神采和在安平侯府时已经大不相同。 因祸得福,刘太医治了许久都没有治好的痴呆症,在她被明熙关入地牢,受过一场惊吓后,竟然奇迹般地痊愈了。 她先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渐渐地,又认出程胥来,她的记忆也随着程胥的唤醒而慢慢复苏,此时神智已经恢复了七八。 她伏在程胥怀里,发抖既是因为寒冷,也是因为害怕。她抬头看着程胥的眼睛,眼眶里噙着泪花,担忧地问: “娇娥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有事?” 程胥被折磨的粗糙的大手在虞缳汐圆润的肩头摩擦着,尽量宽慰道:“他们捉住我,只是为了我手里的藏宝图,现在我已经把藏宝图交出去了,他们没有再针对我们一家的必要,娇娥会没事的,你放心吧。” 在虞缳汐苏醒后,程胥已经把有关藏宝图的事,一五一十地向她和盘托出,其中包括自己曾是南宁侍卫、明熙的真正身份,以及她费尽苦心寻找藏宝图的目的等。 虞缳汐活了大半辈子,做过的最疯狂的事,就是当初不顾家里的反对,和程胥远走高飞。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芸芸众生中最寻常的一个,从未想过要乱入到什么权势斗争中,刚知道自己一家竟然被卷入这么大的风波中时,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虽缓过来了,但自从知道事情真相的那一刻起,心里就忍不住地害怕。 “他们找宝藏的目的是谋反,要谋反肯定就要打仗。娇娥她现在和安平候扯上了关系,一旦打起来,肯定无法独善其身,我真的好怕,好怕她一个人在外面出什么事。” 除了怕,虞缳汐还有恨,恨自己无能,现在被困在这儿,什么都做不了。 程胥也恨,他亦在恨自己无能,恨自己让妻儿乱入到这场危险风波中。 他的女儿本不该和皇室扯上任何关系,找个合适又憨厚的人家,像寻常百姓一样,为自己的丈夫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在自己的帮持下,她也不必为钱而发愁,平平淡淡和和美美地过完这一生,这才是他理想中的,程娇娥应当过的生活。 而不是像现在,成为侯府侧妃,整日地与人勾心斗角、争宠夺势,甚至十分可能因为商女的出身而被人瞧不起,奚落嘲讽…… 一想到程娇娥为了救他,只身来到京城,甚至不惜和钟离殇扯上关系,驱赶自己在刀尖上行走,程胥内心便愧疚不已。 可他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做不了。 他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妻子,为了不影响虞缳汐的情绪,亦不敢露出半分悲观、消极的情绪来。 “汐儿,你不要多想,娇娥她一个妇道人家,别人又能拿她怎么样?再说了,她现在在安平侯府,安平候在京中亦有权有势,有安平候护着她,她又能出什么事?不要杞人忧天。” “你说的我又何尝不清楚,但我心里就是忍不住地怕、忍不住地发慌。我总觉得要出什么事了,担心娇娥会有危险。”她一抹眼泪,“还有,娇娥是个孝顺孩子,我突然失踪,她肯定慌得不行,可是咱们被困在这个鬼地方,既逃不出去,也没办法捎个平安让她知道。” 程胥望向关押着自己的地牢。地牢足有两丈高,距离地面有些距离,而唯一能通行的道路,也被铁门锁死,无法通行。 第308章 逼宫造反 程胥二人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莫说是逃出去了,即便俩人冲着那扇唯一的,还不足脸盆大小的窗户用力呼救,哪怕是喊破喉咙,也不会喊来任何人援助。 他们的一日三餐,就是从这扇窗户里送进来的。 窗户那儿吊着一个竹筐,每到饭点,就有人把冷饭冷菜放进筐子里,慢慢放下来,饭菜一拿出去,筐子就会立刻吊起。 就算竹筐不吊起来,程胥也无法顺着这根绳子爬上去,因为绳子是拴在一根小拇指粗细的竹竿上的,那么细的竹竿,根本承受不住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 既然无法逃出去,那么他们就只能够认命地待在这儿,好在程胥不必再被终日吊在柱子上,地牢里也有了一个可以和他说话的人,两个人相互慰藉,勉强能把光阴一点点熬下去。 程胥二人在熬时间,地牢外的人却在争分夺秒。 商澈一回到七皇子府,便立马派人去召集自己派系中的官员们。这些官员在一开始选择跟随商澈时,便早就做好了随时化身为饿狼的准备,也早就料想过逼宫这一可能,所以在商澈提出逼宫造反时,他们并未流露出过多惊讶的表情。 平日里虽然也有官员往来,但像今日这样,十几个官员一同聚到书房里,其中不乏朝野中的重臣,甚至连自己的兄长都在其中,却是头一遭。 顾紫苑虽好奇究竟出了什么紧要的事,但到底是个有规矩的人。在商澈与众人在书房里议事时,她选择了站在书房不远处的凉亭里,拥着暖炉等着。这一等,就足等了一个多时辰,等得她耳朵都被冻得通红,书房的门才终于打开,第一个官员从里面走进来。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他们每一个人都神色匆匆,似是有十分重要且紧急的事,连往日的寒暄告辞也顾不得了,一出书房,便匆匆离开七皇子府。 顾紫苑在里面寻找着自己熟悉的身影,直到顾明炎出现在她视野中,她才急忙奔过去,紧张而又好奇地问:“兄长,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顾明炎看一眼四周,把顾紫苑拉到一边,小声道:“紫苑,你听哥的,最近这段时间七皇子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要多问也不要乱跑。” 他这话让顾紫苑更是紧张:“究竟是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哥。” 顾明贞犹豫了一下,认为这事早晚瞒不住,而顾紫苑既是商澈的皇妃又是自己的亲妹,是个可靠的人,不必瞒她,小声道: “七皇子准备逼宫。” 顾紫苑惊讶地捂住嘴,以防自己叫出声,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反应过来,害怕地问:“为什么?陛下现在龙体安泰,夫君他为什么……” “这个你就不要多问了,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总之,兹事体大,你不要胡言乱语走漏风声。” 顾紫苑点头,她自是不敢胡言乱语,若是消息传出去,怕七皇子府就要经历灭顶之灾,就连顾家也不能幸免。但她仍在顾明炎转身欲走时,猛地拽住他的衣角,担心地问: “兄长,你也要参与其中吗?” 顾明炎点头,“我们顾家现在和七皇子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辱俱辱,我自然要参与其中。” “能不能不去?”她眼眶里闪烁出泪花,“我怕……” 她的担忧让顾明炎心底一软,他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笑着宽慰,“别怕,没事的。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听话。” 顾紫苑点头,她自知自己阻止不了这件事,只能够担心地目送顾明炎的背影在自己视线中消失,一转身,熟悉的挺拔身影出现在她身后,吓得她心骤然一跳,惊呼一声,待看清楚背后人是谁时,心情才算平稳。 “明炎他都告诉你了?”商澈问。 “嗯。”顾紫苑张口刚欲说什么,突然被商澈抓住手腕,拽进书房里。走进书房的一瞬间,“砰”一声,他把书房的门一关,四周安全了,才开口问: “你害怕吗?” 顾紫苑点点头:“怕。” 他笑了笑,把手指插进顾紫苑柔软的鬓发里,温柔的揉着她的头发,深情地看着她的眼睛: “如无意外,最多十日,我就会率兵逼宫,此事不成功便成仁,我也无法确定是成是败。你若是害怕,我先送你去荣城,你觉得如何?你从小在那里长大,对那里熟悉,而且那里距离京城遥远,父皇的追兵一时也追不过去。” “夫君……” “紫苑,你听我说,我送你去荣城,如果事成了,我便亲自去荣城接你,把你风光迎回京城,封你为后,让你和我一同赏这壮丽河山。可如果我半月之内还未去找你,那你就逃,隐姓埋名,逃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你的地方,好好活着。” 他这一番话,听得顾紫苑泪花一下涌出来。她用力摇头,同时紧紧抓住商澈的手: “我知道我劝不动你,但求你不要赶我走,我的家在这儿,我的依靠也在这儿,无论生死,我都要留下来和你一起面对。” “紫苑……” 顾紫苑紧紧地抱住商澈,她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里,双手箍着他,用尽全身力气箍着他,“生我们一起生,如果死,那么我陪着你去死,我们去阴间,还做一对亡命鸳鸯。” 商澈感动地同样紧紧把她抱住,他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骨头里,大手在她头发上不停地抚摸着,不确定地问: “你真的要和我一起留在京城,面对未来的一切?要知道,等待我们的,很有可能是死亡。” “我愿意。” 他把顾紫苑抱得更紧,在这一刻发下誓:“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死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护你周全。” 顾紫苑送来怀抱,抬头看他,情不自禁地踮起脚尖,在他的唇瓣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商澈却抓住她的脑袋,用力地接着吻下去,仿佛要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这一个激烈的吻中。 第309章 行踪起疑 商澈的动作格外小心谨慎,再加上明熙在宫中掩护,老皇帝虽然觉得这两日商澈的行踪有些奇怪,却并没有起疑。 寻找宝藏的行动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为了保证效率,商澈甚至派顾明炎去安县亲自盯着。 如明熙所说,藏宝图上将宝藏的藏匿地点标注的十分清楚,寻找起来毫不费力。 南宁先帝当初埋葬它时,虽将其埋入地下,却并非用泥土直接掩埋,而是将那些金银宝贝们封在一个又一个大箱子里,箱子整齐地摞放在一个空间很大的地宫中,为了防止盗墓贼误入,地宫外又设置了很多陷阱,若是不得其法,进入其中,拿走宝藏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但顾明炎手里的藏宝图上,清楚地标注了该从哪条路线进入地宫。整个寻宝的过程中,唯一算得上麻烦的就是因为年月久远,一条通道上层的泥土塌陷,光是清理通道,就耗去了半日时间。 明熙计划的,顾明炎将宝藏带回京城的时间是五日,但实际上,第四天下午,顾明炎便先带着一队人和四个箱子率先回到京城。 四个箱子,三箱金子、一箱珠宝,皆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他将金银珠宝抬进七皇子府,在商澈面前打开。见到这些东西,商澈朗声大笑,吩咐顾明炎立即把这些金银散出去,又命人去召集自己的兵马后,吩咐厨房煮肉烹酒,用以践行! 商澈的那碗践行酒,是顾紫苑亲自烫的。小炉上的火不骄不躁,将一碗高粱酒烫得恰到好处。 顾紫苑小心翼翼地端起酒碗,亲自递到商澈手里,轻唤一声:“夫君。” 商澈从她手里接过酒,含情脉脉地想着她,酒碗高高举起,面向这些被召集到自家府中的将领们,把酒碗对着这些人缓缓转了一圈,然后仰脖一饮而尽! “啪!”一声,酒碗摔到地上清脆。 “啪啪啪!”一连串的摔碗声,表明了这些人视死如归的决心。 碎瓷散在这些人脚边,他们全部看向皇宫的方向,那里晚霞漫天,红得犹如四月的漫山杜鹃。 商澈亦坚毅地看着那个方向,掷地有声道: “诸位今日随我进入皇城,助我成就霸业!若是成,今日在这儿的诸位便是我的功臣,我绝不会亏待你们!若是败,”他顿了顿,“此行只有成,没有败!” “只有成,没有败!”众人齐喊,声音发聩震聋。 顾紫苑和商澈并肩站着,她依依不舍地看着商澈的眼睛,柔夷小手轻轻地抓住他的大手,以一个女子的方式,表明着自己的决心。 商澈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回应,然后她将手松开,右手紧攥成拳,发出一声暴喝:“出发!” 他率先迈开步伐,疾步如风,走出七皇子府,一跃跳上停在外面的高头大马,他把缰绳一勒,双腿用力一夹马肚,马儿长嘶一声,迈开步伐。 那些将士们跟在他身后,同样整齐地跃上马儿,朝皇宫的方向整装出发。 常驻在京城的守备军不多,只有禁卫军五千而已。这五千禁卫军皆是精兵,可以一敌十,驻守在皇宫四周。除却禁卫军,距离京城最近的一处驻军也有八十里! 京中五千禁卫兵,此时光是跟在商澈身后的兵就不止五千,这些兵,大半是这些年,明熙和他以府兵名义私养的军队,个个骁勇善战。除此,便是仍不忘光复南宁的那些前南宁皇室的旧属。 若说之前商澈行事小心缜密,那么此时,他率兵攻往皇宫时,便可谓是大张旗鼓了!这些居住在京中的官员们,说他们一点儿风声也没有听闻,显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让人想不到的是,除了几个皇子在听说商澈率兵前往皇宫时,蠢蠢欲动外,其他人竟毫无动作。 手握兵权的武官们常年驻扎在京城以外,在这个消息闭塞的时代,商澈谋反的消息传入他们的耳中时,只怕皇位,商澈都已经坐稳了。 而那些文官们,在朝堂上滔滔不绝地与人争论时倒是不输任何人,真到危难关头,竟一个比一个逃得远,生怕这盆脏水泼到自己身上半滴。而挺身而出的,竟只有李丞相一人! 丞相府内,已经卸下朝服的李丞相匆忙把朝服往身上套,他的夫人一边替他穿衣一边担忧地劝道: “别人都不去淌这趟浑水,你去做什么,你一个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单枪匹马地去,难道就能够扭转局面了吗?” 李丞相气得吹胡子瞪眼:“我是当今丞相!若是我都不去,还有谁人能去?你一个女人,又懂什么,七皇子这是谋逆,大不道,大不道!” 李夫人听得委屈,幽怨道:“这些皇子们个个中庸,还数七皇子出众,陛下迟早还不是要把王位传到七皇子手中,不过是早一时、晚一时而已,又有什么区别,你又何必去当这个出头鸟。” 李丞相再瞪她一眼:“你懂什么!这个皇位,落到谁头上,都不会落到七皇子头上!” 他将官帽戴上,不愿再和李夫人多说什么,疾步走出家门。与此同时,四皇子也临时集结了一队兵马,以救驾的名义,匆慌朝皇宫赶。 可即便他们的速度再快,得到商澈谋逆的消息都迟了一步,再快也不可能快得过明熙,只能寄希望于禁卫军能在宫门处阻拦商澈一时半会,等到自己到达。 可是他们那里知道,皇宫的各个宫门已经全部对商澈大敞四开,禁卫军罗统领,就站在宫门处,他远远地看见由马蹄溅起的滚滚黄尘,便令属下们站在宫门两侧,恭迎商澈入宫。 而后宫里,明熙正陪伴老皇帝坐在暖阁里,由明熙亲奏的琴音绕梁不绝,龙涎香袅袅燃烧着,淡雅的香气将这座香膏弥漫,气氛温馨祥和极了,丝毫没有被外界所扰。 暖阁外的喧嚣、肃杀,被小小暖阁隔绝仿佛与里面的人全然无关。 第310章 逼宫提前 明熙不知商澈将逼宫的计划提前了,她坐在这儿,只为稳住老皇帝,扮演好自己最后几日的温良贤妻的形象,让他度过最后一点儿美好时光。 宫里奴仆若干,忠心明熙的有,但更多的,还是忠心于皇室。 罗统领虽然大敞宫门,迎商澈入宫,但总有忠心者,见识不妙,一路抄近道,匆忙朝暖阁走。在宫里待了有些年月的太监见惯了为了争储夺位,手足间互相残杀的场面,更有甚者,杀兄弑父亦不足惜。 商澈一入宫门,这些老人便预感到什么,匆忙赶到暖阁处,一见到守在门外的太监总管,便慌忙禀报道: “胡公公,不好了!七皇子他带人攻入城门,怕是要谋逆,快!快去通知陛下。” 太监总管能爬到现在的位置上,除了明熙的提携外,本身自是足够聪慧。 来人的一句话,在他的心里过了一遍,他便立马明白外头发生了什么,先假意宽抚道:“莫急,我这就去禀告陛下!”然后趁其不备,一手猛地掐住来人的脖子,另一只手使劲捂住他的嘴巴,避免他发出声响惊动里面的人,同时小声对旁边的小太监吼道: “快!快帮忙!” 在这座暖阁及附近伺候的,早就换成了明熙的人,这些小太监自是机灵地全部围过来,齐心协力地将这人制服住,可怜他还没来得及发出丁点儿声响,便一命呜呼。 太监总管已经把动作控制到足够小,但也不可避免地发出声音,窸窣的声音传进老皇帝耳朵里,老皇帝奇怪地问:“什么动静。” 太监总管一边挥手示意其他人赶紧把尸体处理掉,同时推门躬身而入,边走边道:“没什么,一只烦人的耗子而已,许是感觉到了这儿温暖,便想钻进来,让奴才给处理了。” 此时,他的态度就变了。 往日他对老皇帝恭敬得很,俨然是个忠心的奴才,可此时,他却越过老皇帝,来到明熙面前,伏在明熙耳边,小声道: “娘娘,七皇子进宫了。” 此时日落西山,夜幕垂下,天光黯淡,按照规矩,凡搬出宫的皇子们,皆不可再轻易入宫,可商澈却不请自来了,明熙自是清楚其中含意。 她拨动琴弦的手一抖,琴音乱了,老皇帝诧异地扭头看她,问:“爱妃,怎么了?” 此时的老皇帝,对于明熙而言,犹如瓮中鳖,他身边亲近的人,反叛的反叛,被控制的被控制,他再也没有翻云覆雨、一句话便断人生死的能力。 明熙在他身边虚与委蛇、故作姿态了这么多年,到了此时,本该不用再惺惺作态,做出乖顺样子。 她大可推开琴站起来,拔起墙上悬挂的长剑,指向老皇帝的胸膛,得意地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自己在他身边蛰伏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日;告诉他今日的这一切都是他应为自己惨死的那些亲人付出的代价…… 她大可以嘲笑他,当年他的父辈踏着万人血骨打下的江山,不过几十年,不还是要在他的手里付之一炬,天下,依旧是南宁的天下。 嘲笑他愚昧、嘲笑他可悲、嘲笑他错误地相信了一个不该相信的人这么多年。 可那些伤人的话到了嘴边,明熙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看着这个男人,这一瞬间,不知是怜悯还是什么,她突然觉得这个被自己欺骗了将近二十年的男人也可怜得很。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今年到现在都没有下雪。” 时近腊月,往年此时的京城,早已经大雪纷飞了,今年确实还没有落雪,就连雨都没有落一场。 老皇帝望向窗外,外面的夜色还算皎洁,只在远方可见几朵灰黑色的乌云。他道: “你若是喜欢雪,待殇儿班师回朝后,若京城还不飘雪,朕便陪你去北地,如何?北地一定已经大雪连绵了。” 听见钟离殇的名字,明熙目光一沉,她没有说好还是不好,她沉默不语,有一会儿,突然问: “陛下,你有想过,将皇位传给我们的澈儿吗?” 明熙是个聪明人,她一双手虽在京城没停止过翻云覆雨,却从未在老皇帝面前提起过政事,恐引老皇帝疑心,这是头一遭。 老皇帝愣了愣,他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面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一贯的淡然,从容笑道: “澈儿聪慧,又是你的孩子,朕十分喜欢他,但他勇有余而智不足,恐难当此重任。” “也就是说,陛下您打算将皇位传给其他皇子?” 老皇帝避而不答:“朕年事已高,恐没有几年可活了,这大好河山,朕舍弃得下,但舍不下你。你出身平凡,朕走之后,没有娘家相助,日子必然没有现在好过。所以朕打算给澈儿一块封地,让他带着你去封地上安度晚年。” 他连自己身后事,都替明熙安排好了,明熙本该感恩戴德,可她脸上却无分毫笑意。 她要的从来不是一块封地,而是整个天下! 她牵强地扯了扯嘴角:“陛下您的安排固然好,但是臣妾恐怕要忤逆你一回了。” 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在暖阁外响起,不止是明熙,老皇帝也听得清楚。就算是再迟钝,老皇帝也该想到,暖阁外不该出现这种声音,以及如火龙般高擎的火把。 暖阁的门窗半敞开,从它们中间的缝隙里,老皇帝看见走在队伍最前面,戎装加身,手持利剑的人,他笑了笑。 出人意料,他没有恐慌,也没有惊慌失措,而是非常平静地看着自己这位爱妃、看着明熙的眼睛,一字一顿问: “你早就知道了。” 随着商澈走进暖阁,明熙也站起来,和自己的儿子并排而站,答道: “我也不想的,可是你从来没想过把皇位传给我的澈儿,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陛下,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错误的决定。” 老皇帝嘴角动了好几下,才勉强挤出一个不算太难看的笑容。 第311章 兵乱 “澈儿,你也是这样想的吗?”他看向商澈。 商澈不敢直视老皇帝的眼睛,他手掌紧攥着剑柄:“兄弟中,我自认是最聪明的一个,可父皇你仍旧没有把皇位传于我意思,我不甘心。如果连我都没资格坐在这个皇位上,我的兄弟中,还有谁有这个资格呢?” “是啊,这些皇子中你的确是最聪明的一个,朕本应该传位于你的。”老皇帝叹口气,他有些失望地看向明熙,想了又想,后半截话还是憋回了肚子里,没有说出口。他直接问: “那你今日率兵来宫中,为的是什么?逼宫吗?” “不错!”商澈理直气壮道,“父皇,你年纪大了,该退位了,你看,我今日来闯宫,从你贴身伺候的奴才、到你最信任的禁卫军,无一人阻拦我。我从我的府邸走到这儿,兵不血刃,人心所归,大家都期盼着我坐上这个皇位,您又何必执迷不悟呢?” 老皇帝看向本应该和自己站在一起的太监总管,他仍站在明熙身后,无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他又望向商澈背后,那是他熟悉的臣子们,这些臣子个个兵戎加身,他的禁卫军统领站在距离商澈最近的地方,低着头颅,并不看自己。 确实,如商澈所说,他众叛亲离了,却又没到真正众叛亲离的地步,因为就在此时,一个士兵匆慌来报: “陛下,李丞相正在大闹宫门,辱骂您不忠不孝,您看该如何处置?” 老皇帝还没退位,这些人就迫不及待地称商澈为陛下了,听得老皇帝直发笑:“朕的爱卿,心里还是装着朕的!” 他笑,自己没到众叛亲离的地步,这就?够了,足够了。 商澈眉头蹙起,明熙冷声下令道:“老顽固,杀了!以一儆百!” “是!”就在士兵领命退出时,突然被商澈喊住。 “且慢!”商澈看向明熙,“李丞相乃开国元老,在朝中德高望重,若是就这么杀了,只怕会引起众怒,众怒难平,母妃,切莫冲动。” “那你以为该如何处置?” “你将李丞相先制服,待我拿到父皇的禅让诏书,名正言顺地登上帝位,他无话可说时,再将人放出。” “是!” 这名士兵刚领命退下去,很快,另一名士兵匆慌赶过来,边赶边急报道:“四皇子正率领一队兵马从东城门攻入!” “有人来救驾了。”明熙轻笑一声,瞥老皇帝一眼,轻轻一挥手,还没来得及吩咐什么,禁卫军罗统领便毛遂自荐,上前一步道: “属下去应战!” 明熙看见罗统领,点头:“皇宫里的布局形势你最清楚,你去吧,一个苍蝇也不放进来。” 言外之意,赶尽杀绝。 老皇帝不忍道:“澈儿,那毕竟是你的亲兄长,你又怎忍心?” “父皇,他今晚率兵来攻,为的不是救驾,而是和儿臣抢夺这个皇位,他既然能狠心和儿臣兵戎相见,儿臣若是心慈手软,今晚岂不就要把命赔在这儿?” “父皇最不愿见到的,就是你们手足相残。”老皇帝哀痛道。 “您若当真不想见到我们手足相残,那么赶紧写禅让诏书,皇兄们见到诏书,自然就绝了来争抢皇位的心思,到时我们兄弟还是兄弟,君臣仍是君臣。” 老皇帝咬着牙,他的手指关节攥得发白,显然事到如今,也不愿写这道诏书,不愿让商澈坐上这个皇位。 或许商澈有耐性,但明熙的耐心却不多了,明熙不耐烦地冷声道:“胡公公,你去告诉罗统领,四皇子夜袭皇宫,意欲谋反,属大不敬,其罪当诛,让罗统领将四皇子就地正法,四皇子一家,全部缉拿问斩,不得遗漏!” “是。”太监总管顺从地一弯腰,快速往后退,他才退了一步,就听见老皇帝痛心疾首、气急败坏地指着明熙,质问道: “你怎能如此心狠!你虽不是老四生母,可他也是在你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你怎能如此!” 明熙眼皮都不眨一下,义正言辞地反问道:“你是他的生父,你都不在乎他的死活,更何况我这个养母呢?” 她这是在逼,逼老皇帝主动让出皇位,省得自己的儿子背上杀兄弑父的千古罪名。至于国号,暂时是天奕还是南宁,明熙都不在乎,只要商澈登上皇位,有的是时间将其更正。 老皇帝了解明熙的心狠,他那里不知道,自己的四子身家性命,此刻全系在自己的一句话上。 他绝望地闭上双眼,长叹一声,缓慢道:“好,我写!禅让诏书我写!拿我的玉玺来。” 简单的一句话,却仿佛用上了老皇帝的全部气力,方才还挺拔的身影一下变得佝偻起来,他的眼神里也没有之前的神采,被沧桑和失望取代。 太监总管的脚步拐了个弯,快速奔向御书房,半盏茶后,他便捧着用黄绸布盖着的玉玺奔回来,在这个过程中,明熙则盯着老皇帝,看着他双手颤抖着,一笔一划把禅让诏书写完,然后用玉玺蘸过红泥,再用力往落款上一戳,这张禅让诏书便生效了。 玉玺盖上之后,明熙激动地捧着诏书,看了三遍,才哈哈笑着把诏书高高举起,兴奋道: “我儿是皇帝啦!我儿是皇帝啊!” 而老皇帝则一下跌坐到铺在地板上的松软羊毛毯上,他跌坐在地时,头顶的龙冠被震得歪到一边,亦离他而去。 偌大的暖阁里,人尽是喜悦的,唯独他落寞地像是一条无家可归的老犬。 明熙高兴地把诏书往太监总管怀里一抛,命令道: “拿着诏书去东城门,告诉那些乱臣贼子们,如今我儿是天奕名正言顺的皇帝,让他们速速离去!如有违命反抗者,杀无赦!” 她这句“乱臣贼子”,听得老皇帝大笑不止。 今夜的皇宫里,真正的乱臣贼子,除了她们母子一行,还有谁称得上呢? 可笑的是,明熙竟然能坦然指责别人是乱臣、贼子。 第312章 杀的难解难分 东城门处,四皇子身披盔甲,手持长枪,和商澈留驻在城门楼的守军你来我往,杀得是难解难分。 清冷的月光撒在大地上,映照出一地的尸骨。 四皇子生得虎背熊腰、孔武有力,论起谋算,他不敌其他兄弟,但单论武艺,谁也不敢与其正面交锋! 他凭着一身蛮力,冲在最前端,长枪一挑一戳,就有一人丧命!东城门,竟硬生生让他撕出一个口子来,但有命从这个口子里冲进去的士兵,却寥寥无几。 万人之上的皇位,试问天下有几人是不觊觎的?更何况是这些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的皇子们!哪怕是同胞兄弟,他们都不甘将皇位拱手送出,更何况是商澈这样的异母兄弟呢。 四皇子挥舞着红缨枪,在浴血奋战中越战越勇,在他杀红了眼时,太监总管才双手拖着诏书,一路连跑带奔,到了东宫门的城楼上。 滔天的火光把这儿照得亮如白昼,底下的人浑身上下映着红光,在刀光剑影中互相纠缠着,让人分不清究竟谁是谁,可太监总管还是凭借着穿着,找到了人群中的四皇子,他冲着四皇子高喊道: “四皇子,停手!快停手!” 他扯开喉咙吼了十几嗓子,四皇子才听见他说话。他停下来,抬头看见城楼上那个熟悉的影子,以为他还是老皇帝忠心的奴仆,回应道: “胡公公,你快把大门打开,我好进宫救驾!” 太监总管晃了晃手里的诏书:“四皇子,您不必进宫了,太上皇已经将皇位传给了七皇子,现在七皇子是咱们天奕名正言顺的新帝,新帝有令,命你速速回府,不然以乱臣处置!” 听见太监总管的话,七皇子额头青筋一跳,怒道:“你说什么?商澈那厮已经称帝?呸!什么名正言顺的新帝,胡公公,你把城门打开,让我攻进去,杀了商澈那逼宫造反、大逆不道的贼子!” “四皇子,咱家劝你还是快些回去,你若再不走,咱家可要派人放箭了!” 太监总管语气骤冷,四皇子登时明白过来,他气急败坏地拿长枪指着城楼上的小人,怒斥道:“你这奸贼,竟与逆臣为伍!好啊,今日看本王不杀进去,将你们尽数斩于枪下,还父皇一个公道!” 他说完,右手一挥,叫嚣着“冲啊!”再次挥舞起长枪,他的亲信从人群中想方设法挤到他旁边,一边抵挡着禁卫军的攻击,一边高喊: “四皇子,咱们的人只剩下三百不到了,赶紧撤吧!” “撤什么撤!”四皇子被近在咫尺的龙椅的诱惑蒙蔽双眼,“随我杀进去,斩了商澈那贼子,皇位就是咱们的!此时撤了,怕永生再无东山再起的可能,随我杀进去!” 他的战意凌霄,但他的队伍中,也仅有他的战意凌霄。 东城门的援兵越来越多,而四皇子的人却越来越少,此消彼长,败局已定。 在绝对的压制面前,一些人已经没有再拼死搏杀的欲望,再大的权势也比不过活着,四皇子的属下中,竟然已经有人丢下武器投降。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第三个…… 在四皇子再次发动攻势之后,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他的部下们便是降的降、逃的逃,转眼间,竟只剩他一个人孤身作战!而方才提醒他快逃的那个亲信,早已经被乱箭射死。 看着那个以长枪柱地,身中数箭却拼命孤零零地站着的人,太监总管起了轻贱他的心思。 他抬手,示意弓箭手停下,示意底下的士兵停下,自己则沿着楼梯,缓缓地走下城楼。 随着长长的一声“嘎吱”,城门打开一半,太监总管从城门里走了出来,他走向四皇子,在距离四皇子一丈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他并不担心四皇子会突然发动攻势,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因为此时的他已是强弩之末。 太监总管讥笑地把四皇子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尖着嗓子开口道: “咱家是个仁慈的人,最见不得打打杀杀的血腥场面。四皇子,你现在如果给咱家服个软,嗑三个响头,那么咱家就替你在新帝面前求求情,留你一命,如何呀?” 四皇子倒有几分傲骨。 他嘴里含了一口唾沫,用力地朝太监总管“呸”去,唾沫不偏不倚,正砸到太监总管脸上,恶心地太监总管慌忙拿帕子擦,同时恼羞成怒地辱骂这位昔日高高在上的主子。 四皇子并不理他这些污言秽语,冷笑骂道:“你这个腌臜东西,还想让本王给你磕头求饶,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本王今日就是死在这里,也绝不会向你这种狗东西区服!” 他话音落下,突然将长枪往空中一挑,枪尖落下时,正对自己的胸口。 他抓住枪杆,把枪头朝自己胸口用力一戳,尖锐的银枪头立刻穿透他的胸膛。 他就像是秋后落叶那样,风轻轻一吹,就离开自己的支撑,直挺挺地倒到地上。 “呸!” 太监总管漠然地来到他尸体前,一连从嘴里吐出三口唾沫泄愤,然后他冷漠地命令道:“将他的人头割下来,咱家好带回去复命。” 这些人见惯了血腥,刽子手割起人头毫不手软。割下的人头被太监总管随意放到一块布里,他就那样面无表情地一手提着布,一手托着诏书,按照原路返回暖阁。 尚温热的鲜血滴滴答答着,将布湿透,血迹淌了一路,等到太监总管来到暖阁时,头路上的鲜血也已经流干了。 明熙闻惯了鲜血得味道,太监总管还未进门,她便嗅出了死亡,对已经勉强站起来的老皇帝说道: “看来您的四儿子十分执迷不悟呢。” 似乎是为了验证明熙的话,太监总管从外面奔进来,他一进门,便对明熙和商澈恭敬回禀道: “陛下,娘娘,四皇子冥顽不灵,不肯离去,奴才不得已,只得杀了这逆臣。” 说着,他把包袱解开,露出四皇子惨白的人头来。 第313章 四皇子死 此时的暖阁里,仅剩下明熙母子及老皇帝三人。 看见四皇子的人头,好不容易平稳心绪的老皇帝再次摇摇欲坠,他的牙关打着哆嗦,咬牙切齿地盯着将自己儿子人头提来的太监总管,偏偏太监总管瞧见他马上又要摔到地上,习惯性地小跑过去,将其扶住! 可是他的手刚刚碰到老皇帝的衣裳,便被老皇帝愤怒地将其踹开,用力之重,直接踹得太监总管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捂着自己摔痛的屁股“哎呦”不止。 “你这狗奴才,休要再碰我!” 太监总管气得指向老皇帝的鼻子,刚想破口大骂,眼角突然瞥见商澈眼神中的一点寒芒,突然反应过来,老皇帝不是四皇子。 四皇子是商澈的敌人,自己当然怎么羞辱和折磨都没有关系,但老皇帝却是商澈的父亲。哪怕商澈逼宫,行了大逆不道的事,二人间的血脉亲情也不会改变。这一刻起,老皇帝虽然离开了那个高高在上的龙椅,但手中不再握有实权,但他仍旧地位崇高,莫说自己一个奴才了,就连新帝,也得在表面上对他恭恭敬敬。 太监总管机灵地忙把手缩回去,缩着脑袋识趣地刚想退到一旁,突然间,商澈又是对着他的屁股狠狠地踹来一脚,边揣边骂道: “不知死活的狗奴才,谁让你杀了朕的四哥,朕若不重罚你,就对不起四哥在天之灵!滚!滚下去自己领四十大板!” 宫里行罚的板子两指厚、四指宽,若是用尽力气,四十大板打下去,最轻也要去掉太监总管半条命! 太监总管吓得脸色发白,心里嘀咕着难道是自己揣摩圣意揣摩错了,抬眼瞄了一眼,瞄见商澈给自己使的眼色,登时明白了,忙一边认罪求饶,一边屁滚尿流地出了暖阁,主动领罚。 商澈的那一脚踹得并不重,但太监总管心知商澈这是要自己背起那顶杀害皇子的黑锅,于是装作受伤很重的样子,一出暖阁,他便站直身,指使人去抬刑具来,同时抬来的还有一张厚厚的猪皮。 宫里头这些行刑的人,都是仔细调教过的,他们下手时,全看主子这个“罚”是何意思。 若是重罚,板子便会一下下全疼进骨子里,莫说四十大板,就算是二十大板,打下来也能让人丢半条命;可若是并非真心想罚,哪怕五十大板,也能打得受罚人身上丁点儿淤青都不会留下。 商澈嘴上虽说要罚太监总管,可没当真重罚他的意思,再加上一块厚厚的猪肉垫着,四十大板打下来,还不如老皇帝那一脚踹得痛,但他惨叫求饶声却很凄厉,光是听声音,就像是要被活活打死似的。 行刑的地点就在暖阁外,这顿责罚本来就是打给老皇帝看的,自然要他听得清楚。 老皇帝听着杀猪叫的惨叫声,阴沉的脸没有半分缓和。他把四皇子的头颅抱在怀里,心寒地看着自己最为喜爱的这两人,却是一句话也不愿和他们多说了。 此时此情此景,亦不是父子情深、夫妻情深的时候。商澈缓慢地走到老皇帝身边,故作悲痛地抓住四皇子的头发,将他的头颅强行从老皇帝怀里扯出来: “时辰不早了,父皇您先歇息吧,儿臣派人去将四哥的尸首收敛,葬入皇陵里去。” 老皇帝死死地盯着商澈惨死的人头,哑着嗓子:“老四的妻儿并未做错过什么,你若还有半点儿良知,就莫要赶尽杀绝。” “儿臣清楚。”商澈冷淡地丢下一句,转身朝暖阁外走,“母妃,走吧。” 从太监总管带着四皇子的人头回来后,便一言不发的明熙在跟随商澈一起离开后,终于看着老皇帝,说出最后一句话: “陛下,你年事已高,往后就莫要胡乱走动了。这里气候暖和,四季如春,正适宜人休养,依臣妾看,往后你便在颐养天年吧。” 说是颐养天年,实际上却是囚禁。 老皇帝用被眼泪浸染的浑浊的眼睛看着明熙,他没有问明熙要去哪儿,不管去哪儿,她都不会再陪着自己这个糟老头子了,他们的夫妻情分,到此时,似乎就尽了。 他呶了呶嘴,想要说些什么或者质问些什么,但终究是一个音节也没有发出来,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们母子离开。 暖阁的门大敞四开,外面的冷风灌进来,灌进老皇帝的脖子里,灌得他一个哆嗦,掉下两滴浊泪来。 直到明熙二人走远了,瑟缩跪在外头的奴才们才敢站起来,拖着冻僵的身体走进来,仍恭敬地要侍奉老皇帝宽衣就寝。 老皇帝任凭他们折腾着自己,木然地问:“外面的天变了吗?” 奴才不明就里地望外望了一眼,方才皎洁的月完全收敛进乌云后,分明是冬日,黑云却顷刻压城,凉风阵阵,似是风雨欲来。 “天沉了。”奴才答。 “天沉了啊。”老皇帝闭上眼,自言自语,“朕的裕儿,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奴才们听得云里雾里,甚至以为,今夜的变故,让这位高高在上的君主沧桑的同时,也变得糊涂了。 他的子女里,亡的、未亡的,哪里有一个叫裕儿的呢? 只有一个跟在老皇帝身边许久,知道多年前安阳公主出生的那一晚,宫中发生了何时的老太监轻叹了一声,一边伺候着老皇帝洗脚,一边埋怨道: “您就不该留下她,倘若早早地赶走她,又怎么会有今日的事端。” 老皇帝看着这个老奴,这个在自己身边的,自己认为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幽幽道: “是朕对不起她,朕欠她的。” 他只觉察到了自己对不起明熙,可他就又对得起其他人吗? 他这一生,亏欠的人太多了,可让他唯一记住的却是明熙。说是对不起、说是亏欠,归根结底,都是因为爱罢了。 正因为爱,才会觉得自己对她不住、才会想要偿还、才会诸多纵容直到万劫不复。 第314章 不眠夜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从暖阁离开,商澈亲自送明熙但她的寝殿歇息,在路上,迅速适应时局的宫婢提着明亮的宫灯,在前面开路,商澈和明熙一前一后地一路边走边攀谈: “虽然现在咱们已经拿到了禅让诏书,玉玺也在我们手里,你已经是天奕新的帝王,但是澈儿,真正的麻烦还没有到来,你万不能松懈,明白吗?” “儿臣明白,钟离殇才是儿臣最大的敌人。他手握兵权,在朝中甚得人心。现在这些人支持我,只是因为除我之外,皇子中没有再能堪大任的。可如果父皇他一昭告钟离殇的真实身份,朝中定有小半人临阵倒戈!” “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事,钟离殇已经在查我的真实身份,我怀疑他已经知道我乃是前朝公主。这些人拥护你,是因为你是天奕的皇子,可如果他们一旦知道你的母妃竟是前朝公主,一定会想方设法推你下位,以免天奕再次改朝换代。” 商澈蹙着眉头:“可是您不是说,要改国号为南宁吗?他们不是早晚早知道您的身份?” “国号一定要改,但不是这个时候。等咱们除掉钟离殇这最后一块绊脚石,你在朝中清除异己,扶咱们南宁的旧臣上位,坐稳江山后,再更改国号才最为稳妥,再过两年吧。” “母妃您想的周到。” 明熙笑了笑,她并没有说,自己暂时不改国号,还有一层原因是因为老皇帝。 之前她总想着该怎么把自己的亡国之恨报复到老皇帝身上,可现在机会来了,她却一点儿也不想让老皇帝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她把这归咎为自己仅存的一点儿心慈。 “钟离殇心思缜密,老谋深算,不是轻易可以对付的。澈儿,母妃建议你最好把他那个侧妃看管起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钟离殇之前因为你的刺客无意间伤到程娇娥动怒,可见此女在他心中地位不一般,咱们留着他,说不定会有奇有。” “儿臣马上派人将她捉来。” “还有安阳,也别忘了。钟离殇虽然对她没有多少情谊,但她毕竟是钟离殇的亲表妹,钟离家对他又有大恩,他自是不可能罔顾钟离家唯一后人的生死。” “是。” 明熙又不放心地絮絮叨叨嘱咐很多,直到商澈把她送到寝殿门口,她才罢休。 商澈孝顺地目送明熙进了寝殿休息后,才转身朝原属于老皇帝,但此刻已经归了自己的寝殿里走。 老皇帝的寝殿装饰颜色以金黄为主,比商澈自己在七皇子府的卧室不知大出多少空间来,但空间再大,睡得地方也只有那半丈宽、两米长而已。 他高兴地把这座寝殿打量一番,这儿摸摸,那儿瞧瞧,往日见过无数遍的摆设,今日却给了他全然不同的感觉,那是权力! 他兴奋地走过寝殿,又往御书房、金銮殿走,每一把龙椅,他都要坐上一坐,双手放在龙头上,寻找着天子的感觉和威严。 …… 与此同时,七皇子府内。 皇宫里的厮杀、血腥、争斗,虽一样都传不到这座高墙大院里来,顾紫苑仍提心吊胆地在院子里踱来踱去,等待着皇宫里传来的消息。 她既怕商澈败,阖府上下皆会因谋逆罪满门抄斩;又怕商澈胜,从此自己的夫君都要背上一个弑父的可恨罪名。 一炷香接一炷香地在院子里烧着,每烧完一炷香,她的心就会在嗓子眼里上移半寸,时不时担忧地自言自语: “夫君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怎么还没有回来?” 在一旁守着的敏秀也被她不断重复地这几句话慌得提心吊胆,但她并非为商澈担忧,而是自己的旧主顾明炎。 眼见两个时辰已经过去,天马上就要转入后半夜,顾紫苑终于坐不住,她突然提起裙边朝外走,敏秀急忙追上去,问: “小姐,您去哪儿?” “不行,我等不及了,我要去皇宫,再得不到夫君他的消息,我会急疯的。” 说话的时候,顾紫苑已经打开了府门。敏秀刚想说,姑爷临走时吩咐过了,让顾紫苑今夜不要随便出去走动,便瞧见远远地一个火把快速朝府门的方向移动。 她们看不清火把下的上是谁,但七皇子府高悬的两盏明灯却照出了顾紫苑的身影,那人瞧见顾紫苑,立刻跳下马,远远地便高呼道: “陛下让属下来接皇妃入宫!” 一声陛下,这场仗是输是赢,顾紫苑就清楚了。 她舒一口气,整个人顿时轻松下来,商澈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不过很快,她就又紧张地问:“陛下呢?陛下他怎么样了?” 来人以为她问的是商澈,遂答道:“陛下毫发无损,正在寝殿里休憩,等待明日早朝时,宣读太上皇的诏书,择日举行登基大典。” “不,我不是问殿下,我问的是太上皇,太上皇如何?” “太上皇正在暖阁里休养,亦安然无恙。” 听说父子俩并未兵戎相见,商澈也没做出天理难容的事,顾紫苑嗓子眼里的那口气才完完全全舒了出来。 她迈出去的脚收回去:“今夜天色太晚了,劳烦你特意回来接我,咱们在府上歇上一晚,明早再动身入宫吧。” “全听皇妃您的吩咐。” “那你去歇着吧。” “是。”来人一拱手,很快跟着他骑的那匹大马,消失在顾紫苑面前。 顾紫苑展开手掌,露出在手心里攥了将近两个时辰的纸条来,纸条已经被她手心冒出的细汗浸的发皱微湿,但字迹并没有晕染。 她把纸条塞进敏秀手心,小声道:“夫君他和安平候素来不和,他登基后,必然会与钟离殇为难,娇娥她是钟离殇的侧妃,难免会被殃及。敏秀,你快把这封信给娇娥送去,提醒她千万小心,这段时间最好是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暂避风头。” “是。”敏秀机警地看一眼四周,确定无人后,从侧门里钻出去,解开拴马柱上的一根缰绳,骑上马儿,朝安平侯府的方向策马扬鞭。 第315章 出大事了 商澈今夜逼宫的消息,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安平侯府在京中耳目众多,自然不可能毫不知情,但消息也仅递到了管家这儿,管家便立马飞鸽传书给远在千里外的钟离殇,并未传进程娇娥耳朵里。 程娇娥一贯睡得早,皇宫东门外,四皇子被太监总管割下头颅时,她就已经沉浸在梦乡,敏秀快马加鞭,来到安平侯府时,她更是会周公到了九霄天外。 敏秀快商澈派来捉拿程娇娥的人一步,她将纸条交给了值夜的下人,未多作停留,立马勒马回府。 七皇子府送来的纸条,先到了管家这儿,由管家阅过后,思衬再三,亲自来到程娇娥闺房前,敲响了房门。 青韵和程娇娥是同居一室的,青韵向来浅眠,管家只叩了三声门,便把她惊醒。她披上外衣,警惕地来到门边,低声喝问: “谁?” “青韵姑娘,是我,管家。七皇子妃方才派人送来封信,有急事要通知侧妃,劳烦你把侧妃叫醒。” “你稍等。”听出管家的声音,青韵立马端着烛台小心翼翼地走进内室,她点燃内室里所有的灯,把烛台放下,才去推程娇娥: “小姐,快醒醒,顾小姐有事找您,似乎是出什么事了。” 她推了两下,才把程娇娥推醒,程娇娥揉着睁不开的眼睛,困到了极点,茫然地问: “什么事?” 她的声音传到外面去,管家直接大声冲里面喊:“七皇子今晚逼宫造反了,七皇妃送来信,让侧妃您赶紧找个地方暂避风头!” 造反? 程娇娥浑身打了个机灵,她蹬上鞋,连外衣都顾不上披,穿着里衣直接快走到门前,开门时冷风扑面一吹,把她彻底吹醒。 她夺过管家手里的信,回屋里借着烛光读完后睡意全消,当下决定立马收拾东西走。 她捏起信纸一角,在烛火上点燃,在火烧到自己的手指之前丢到地上,然后快速穿衣,边穿衣边催促道:“走!咱们连夜走!管家,你快去收拾东西,一炷香后,咱们在门口集合!必须连夜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管家没有迟疑,他立马转身回去,刚转过身,又听见程娇娥嘱咐:“东西不用带多,带够钱就行!要用什么东西,咱们出了京城后,沿路上买!” 说着,她的衣裳穿完,坐在镜子前,拿起梳子胡乱梳了几下头,然后钻到床底去,从床底拉出一个箱子来,把箱子里的银票掏出来大半,一股脑塞进青韵正在收拾的包袱里。 一炷香的时间虽然紧促,但如果只带钱,不用收拾其他的话,足够了。程娇娥给管家一炷香时间,是为了让他通知其他人,并且交代一下他们离开后,候府里的琐事。 事实上,半柱香后,程娇娥就和青韵、连英站在候府大门口等待管家来汇合。 连英是被青韵叫起来的,作为一个暗卫,她仿佛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警备状态,青韵轻轻地一敲她的房门,眨眼功夫,她便衣装整齐地出现在青韵面前。 而她的家当更是简单,只有她常年随身携带的那把刀而已,连收拾都不用。 连英不问程娇娥为何要连夜离京,或许她已经知道了商澈逼宫造反的事。在等待的时间里,她双手抱刀,倚在门口的柱子上,闭上眼似乎是在假寐。 她“假寐”了有一会儿,突然睁开眼,双眼放出警惕地光芒,低声道:“有人来了!” “谁?”程娇娥下意识问。 连英摇头,意思是不知道,不过很快,她又接着道:“很多串脚步声,听脚步声,应该有将近二十个人,全部都是男子。” 程娇娥眉头微蹙起,她心生出不好的预感,果然,不多时,候府大门便被用力拍响,一同响起的,还有嚣张的喊门声: “开门!快开门!” 青韵打怯地不自觉后退一步,躲到程娇娥身后,下意识地看向程娇娥。 “来者不善。”连英判断道。 “这下该怎么办?”青韵害怕问。 “装作没听到,别开门,咱们从后门走。”程娇娥抓住青韵的手,脚步尽量轻地不发出声响来,朝后门方向移动,连英则走向另一个方向: “我去通知管家,咱们在后门集合,在我没到之前,一定不要打开门。” 开玩笑,外头一下子来了那么多来者不善的人,程娇娥和明熙又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怕是连英借她们两个胆子,在明熙不在的情况下,她们也不敢自己走出去。 三人在此处分离,青韵跟在程娇娥后面往后门走,走进二道门时,她才敢接着问: “外面是什么人啊?”她的声音因为害怕而颤抖。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商澈派来捉我的人。” 青韵又是一个激灵,她吓得几乎要哭出来:“那咱们能逃出去吗?” “试试吧。” 程娇娥也不敢确定,她现在是在赌,赌没有人意识到她已经知道了商澈谋逆成功,并准备连夜逃走,所以他们只围住了正门,并没有把后门一起看管起来。 她在赌自己的运气,是否好到可以有惊无险地逃过这一劫、逃出京城去。 往后门去,俩人一路抄的是近道,她们来到后门后,程娇娥趴在门框上仔细听了一会儿,没有听见脚步声或者其他动静,微松一口气,庆幸地对青韵说:“没有人,等到管家和连英一到,咱们就立刻走!” 而另一边,正在准备马车的管家在听说已经有人把候府正门堵住后,也意识到情况紧急,马车的目标太大,马儿又不可避免地会发出声响,只要一赶出去,就会被人发现,是不可能再用了。 他立马停下动作,连简单交代杂事的时间都没有,立马提上放满银票的包袱,和连英一道匆忙朝后门走。 正门后拍门的动静,亦随着时间的延长而变得更加粗鲁和不耐烦,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 门房则瑟缩地躲在门后,盯着后门的方向,盘算着时间,估摸着程娇娥已经平安从后门离去后,再打开大门。 第316章 离京 老安平候早就离开了京城,去往自己的故乡,安平侯府内主子少,管家要通知的人就不多,连夜离京的人也少。 冬夜凛冽的寒风呼啸吹着,冻得等在后门的两个人手脚冰冷,寒气无孔不入地侵袭着她们,饶是程娇娥穿了大氅,大氅外又披了一件狐裘披风也无济于事。 程娇娥把手放在嘴边,不停地呵热气取暖,她感觉自己的脚指头都要冻掉了,但害怕惊动外面的人,跺脚都不敢。 一主一仆两人频频往后面望,终于,两个黑色的人影穿过走廊,出现在她们视野。 青韵精神一振,把身上的包袱提了提,小声呼喊:“我们在这儿!” 连英的眼力何其惊人,早在青韵出声之前,她就发现了她们。她疾步走过来,走到最前头去,话不多说,直接轻手轻脚地先把后门打开一天缝,然后探出头去,左右张望一遍,确定后门确实无人后,才敢把门打开,自己先走出去,然后小声招呼其他人: “快跟上来!” 程娇娥紧跟着提起裙边往外走,管家快走两步,紧追其后,原本和程娇娥一道的青韵竟到了最后面。 “侧妃,外头有兵守着,小的怕惊动他们,不敢备马车,辛苦您有走一段路,待除了京城,小的再给您置办一辆马车代步。”管家凑到程娇娥身边,小声道。 “无妨。”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商澈已经派人来安平候了,来者不善,先逃出去才是最主要的。 从安平候府后门出去,便是一条小巷,从出去,正对着的是一条大道,小巷长有八百米,是个死巷子,那个大道也是程娇娥要离开的必经之路。 连英打前阵,小巷里空荡荡的,连只野猫都没有,正门那儿猛烈的拍门声在这儿依稀可以听见,那些人并没有离开正门,让程娇娥心里的警备松懈。 “看来他们并没有堵住后门。”她庆幸道。 她的话音刚落下,打前阵的连英突然停下,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她全身神经一下紧绷,侧耳不知在仔细听什么。 但很快,程娇娥就清楚了。 “有人,快回去!”随着连英的一声低喝,一支火把出现在巷子出口,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 第一个出现的人看见近在咫尺的程娇娥四人,先愣了一下。他显然不认得程娇娥等人,但从程娇娥的穿着上,看出她身份非凡。 这条巷子虽长,但开的门连五扇都没有,其中更有两家是闲宅、荒宅。这个时候,这几个人鬼鬼祟祟地从巷子里出来,立马引起他的警惕! “谁?”他喝问。 突如其来的禁卫兵,让程娇娥愣了一下。她进过皇宫,自是认出来这些是罗统领手下的兵。 想到因陈云和罗小姐的婚约一事,自己和罗统领也算有些小小交情,程娇娥不由存了侥幸心理,呵呵笑问: “可是罗统领的手下?” 见这个少妇竟然认得罗统领,禁卫兵更加确定这几个人非富即贵,甚至已经隐隐有些认定她就是新帝要捉的人。 他眼珠子咕噜转了一圈:“不错,尔等又是何人?” “我是罗统领的朋友,家中出了些急事,需要连夜赶过去,还请几位行个方便。” “罗统领的朋友多得很,谁知道你又是哪一个!”禁卫兵冷着脸对通报命令道,“先将她们抓起来!” 见这些人真的扑了过来,软的不行,程娇娥只好给连英使了个眼色。 连英早就按在刀柄上的手顿时得到解放,寒芒出鞘的一瞬间,她整个人如鬼魅一般,霎时间从程娇娥眼前消失,不过是电光火石的功夫,方才还直挺挺站着的三个人几乎同时倒到地上,看得人心头一跳。 “走吧。” 连英面无表情地把刀收回鞘中,程娇娥收回惊魂未定的心,脚步不由加快,近乎于小跑地跑出巷子。 可岂料,巷口这儿的禁卫兵,不止方才的三人。 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上,灼灼火光映照出他的脸庞,是程娇娥熟悉的模样——罗统领。 而在罗统领身后,乌泱泱地站着一排人,因为夜色浓重,程娇娥看不出到底有多少人,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巷外的人很多,远不是连英一人可以对付的。 “程侧妃。”罗统领先在马车,高声朝程娇娥打了声招呼。 “罗统领,真巧啊。”程娇娥谨慎地不敢再向前,她警戒地盯着罗统领,脚步不自觉后退,一同后退的还有连英。 连英不动声色地退到程娇娥旁边,小声道:“等下我拖住他们,您只要一找到机会,就赶紧逃!” “逃?”程娇娥轻笑一声,“我和青韵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身手不好,体力又不好,离开你,逃能逃多远?又能逃到哪里去?” “再说了,我们又无罪,凭什么要逃?” 连英看一眼程娇娥,却见刚刚还后退的她突然前进了一步,她昂首挺胸地直视着罗统领,问: “深更半夜,罗统领您不在宫里头值夜,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程侧妃您何必明知故问呢。”罗统领板着脸,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您提着包袱,连夜要离开候府的理由,就是我出现在这儿的理由。” 既然都是明人,程娇娥索性不再说暗话:“您是来捉我的?” “您何必明知故问呢。” “我若是不跟你走了?” “那就只能恕我得罪了!” 程娇娥冷笑两声:“你要捉我,也可以,但我问你,你凭什么捉我?我一没徇私二没枉法,你要抓我,总得有个理由吧?” 她倒真把罗统领问愣了。 罗统领奉命来捉程娇娥,商澈确实没给他缘由,事实上,一国之君要捉拿他的臣民,亦不需要什么理由,甚至杀人都没理由,不开心了,想杀就杀了。 “你没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凭什么捉我呢?罗统领,我可要提醒你,我不是那些命如草芥的平头百姓,我是安平侯府侧妃!” 第317章 我看谁敢 罗统领愣了一会儿,勉强装得理直气壮:“吾奉陛下之命前来拿你!” “他拿我?”程娇娥不由好笑,“他凭什么拿我?我是谋逆了还是造反了?给我安的又是什么罪名?罗统领,咱们都是明白人,就说明白话,你认的这个陛下,明正否、言顺否、没有谁比你们这些人更清楚了!这天下,是商家的天下,你认的陛下,我不认!” “大胆!”罗统领被她说得火冒三丈,一时间也不顾情分,“给我拿下!” “我看谁敢!” 连英一瞬间从程娇娥身边窜出,长刀立于身前,她把程娇娥护在身后,阴厉地盯着这些蠢蠢欲动的人。 方才她杀人的身手,这些人都见到了。 能选拔进禁卫军的,即便不是省油的灯,也是难对付的。可那三个人,在这个女人手底下连一招都没有走过,可见她的可怕,人都是惜命的,谁又敢和她正面交锋? 众人瑟缩不敢上前。 管家亦走上前,与连英并肩而站,却又错开些距离,好方便连英随时动手。他先恭敬地朝罗统领作一个揖,将礼数做全了,然后心知今夜是走不成了的他挺直了腰板,平静地看着罗统领。 让人奇怪地是,他分明是个下人,此刻却有不怒自威的气势,他张开口,一字一顿、掷地有声道: “罗统领,我敬您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您选择了您的主子,成您的主子尽忠,这无可厚非,可凡事都得讲究一个道理。” “尽管小侯爷现在不在京城,可是我安平侯府并非无人!也并非可以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今日你若要将侧妃带走,那你就只能先从我这把老骨头身上踏过去!可您踏过去之前,我得先提醒您一句,我家小侯爷刚刚稳定了边关,他在前线浴血奋战,您和您的主子在京城争权夺势也就罢了,还要为难他的庭院!难道您的新帝就是这么对待天奕的功臣的吗!?” 他越说越激动:“今日你可以从我们的身体上踏过去,把侧妃带走!但你这么做,寒的不仅是在前线为了天奕浴血奋战的小侯爷的心,更是众多将士的心!罗统领,我言尽于此,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管家一番话,看似提醒劝诫,实则话里话外都是威胁。 安平候府在京中乃至整个天奕,本就影响甚广,再加上钟离殇此时又有兵权在手,实力更是不可忽视。 如果他们寒了钟离殇的心,那么钟离殇会怎么办?这谁也不敢保证,兴兵造反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钟离殇如果兴兵,是否是造反,都是两说。 罗统领在宫里当差了这么多年,一些罕有人知的秘辛,他还是略知一二的,就比如说安阳公主商沁,她并非皇室所出,她现在名义上的生母,其实是她的姑姑,而她和钟离殇的生辰,也只差了几天而已。 安平候妃早逝,当时对外宣称的是她偶感风寒、不治而愈,但仅有少数人清楚她的真正死因。 当年她和钟离殇的生母,也就是安阳公主的“母亲”淑妃先后怀孕,预产期,淑妃要早上半月左右。 彼时明熙在后宫中已经得势,只手遮天,淑妃虽倚仗着娘家,占住了皇贵妃之一的位置,但靠着娘家的权势,也只能勉强保得住自己。 她自怀孕后,便接二连三遭人暗算,虽每每化险为夷,但仍惊心动魄。那时起,她就清楚有人要害自己和无辜孩儿。在宫中,夭折的皇子实在是太多了,倒是那些公主们,多数都能平安长大。而偏偏祖宗定下的规矩,在孩子满月之后,就要抱到别的宫里养着,直到六岁才能回到生母身边。 淑妃害怕自己生下的是男孩,还没等长到六岁,就被别人害得一命呜呼,于是求自己的兄长,在外头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女婴来,如果她生下的是男孩,就狸猫换太子,立刻把孩子换出宫去。 安平候在京中大厮寻找,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女婴,恰在淑妃临产前,安平候妃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得下体见红,被迫早产,产下的正是一名女婴! 安平候怕自己的妻子舍不得在鬼门关走了几次才诞下的孩儿,又因为答应了妹子的请求,于是在孩子出生的第二晚,趁妻子熟睡中,将孩子送进了宫,次日凌晨,淑妃便诞下了麟儿——钟离殇。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安平候抱着幼儿匆慌出宫时,正巧被前来探望淑妃母子的老皇帝撞了个正着,换子一事被抓现行,为了救自己的兄长,淑妃主动揽下所有罪责,并言明原因。 老皇帝听完淑妃的哭诉,沉思片刻,非但没有责罚他们兄妹二人,反倒给自己的幼儿赐名“裕”之后,边让安平候将他带走,默许了换子一事。 罗统领清楚钟离殇并非王侯之一,而是皇子,亦清楚,只要他的皇子身份一倍曝光,到时候以清君侧的名义攻入京城,必有人追随! 他权衡着利弊。 若是捉了程娇娥回去,到时钟离殇冲冠一怒为红颜,放如何? 若是不捉她回去,钟离殇又是否会偃旗息鼓,认命地一辈子不暴露自己的身世,安心做臣子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他想了好大一会儿,终于做出决定,厉声道:“我可以不捉程侧妃回宫,但皇命不可违!我不可能放你们出京去,大家相识一场,程侧妃,我给小侯爷一个面子,你也给我一个薄面,回府去吧!” 程娇娥看向管家,管家扭头朝她挤眉弄眼,示意她先退回去再做打算。 “好!” 她十分配合地往后倒退,并不敢转身,生怕一转身,背后就有冷箭放来,其他人跟着她一起后退。 罗统领则驱赶马儿往前行走,她退一步,他便进一步,她们之间始终保持着不近不远的安全距离,直到程娇娥退回后门,四人皆退回侯府,罗统领才一声令下,让人把安平侯府的每个出口全部守住! 第318章 走一步,看一步 和其他三人相比,青韵就显得格外的慌张。她六神无主地追着已经认命地往自己闺房里走的程娇娥,害怕地问: “怎么办?小姐,这下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现在商澈揽得大权,老皇帝生气不知,在京城这个地界儿,商澈完全就已经是只手遮天,现在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程娇娥又能怎么办? 可这些话,她不敢和青韵说,只怕说出来让青韵更加担惊受怕。 “走一步,看一步吧。”她只能这样说。 “侧妃您放心,只要老奴在一日,必定就护您一日周全。”管家适时道。 程娇娥看向管家,平日里她和管家的交际并不多,只晓得他是个兢兢业业、恪守本分地人,对安平候府亦足够忠心,却没想到,对外来的自己,他也能忠心到如此地步。 她略感动地冲管家笑笑:“他们今晚估计不会再闯进来了,夜深了,大家也都回去歇着吧。” 得她这一句话,四人兵分两路,连英并不放心程娇娥,跟随她去往她的闺房。 程娇娥闺房里只有两张床,青韵睡的下人榻虽然不算窄,但两个人睡在一起仍嫌挤。程娇娥的那张床倒大得很,在她的示意下,她和青韵睡到她的床上,把青韵的床让给了连英。 夜是后半夜,距离天明却还有些时候。几人只脱了外衣,谁也没敢把衣裳脱光,生怕外面再突然出什么状况。 房内的灯熄了,程娇娥却辗转反侧,如何也睡不着。 她睁大眼睛,盯着漆黑而又空洞的夜,如何也想不通,商澈都已经登上皇位了,为什么还要来针对安平侯府? 她有自知之明,自己虽然和商澈有些恩怨,但现在的自己在如今的商澈面前,已经渺茫了,渺茫地他根本不屑再对自己做些什么,毕竟他一开始针对自己,为的只是南宁皇室的宝藏而已。 他已经拥有了整个天奕,南宁皇室的宝藏对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他还是大张旗鼓地来捉自己,为的是谁?还不是冲着钟离殇来的。 她实在是想不通,历来皇位交替,都是皇子间的争斗,和臣子无关。钟离殇作为臣,虽和商澈不对付,但也不属哪个皇子一派,严格来说,他算得上一个中立党,谁坐了江山,谁就是他的君上。 对于这样的臣,甚至是已经给天奕立下功业的臣,商澈夺位之后的第一件事,为什么不是拉拢而是打压针对?他难道就不怕把钟离殇逼急了,直接将人逼反吗? 程娇娥的脑子很乱,乱得像是一团麻、又像是一团浆糊,自她被卷入这场权利的纷争后,经历的种种事一页一页在她脑海中重现,她总感觉有什么需要自己抓住的,自己一直错过,只要将其抓住了,这一切想不通都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是她抓不住,也没有人能够给她解惑。 …… 皇宫。 罗统领双手空空回到皇宫时,他的新帝已经在养心殿里睡去,他不敢惊扰商澈,便在殿外等着,这一等,就等到了次日天明,太监总管按时醒来,提醒商澈该上早朝了。 即使昨夜皇宫里发生了天大的动荡,也阻挡不了早朝的进行。 商澈想象着自己父亲昔日的风采,由四个宫婢侍奉着从龙床上起来,从穿衣到洗漱,都不必他亲自动手。罗统领仍恭敬地守在殿外,中途从未离开过半步,身体已经微微发僵。 他看见商澈出来,立马调整姿态,恭敬地行过拜见礼,商澈瞥向他,问:“人捉回来了?” “安阳公主已经软禁在宫中,至于程娇娥,恕属下无能,没能将其带回。” 商澈眉头一挑,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一般他有这个动作,都处于极度不悦的心情,事实上,他刚刚还心情大好。 “一个弱女子,你都带不回?”他有心想要训斥罗统领几句,但想到自己现在根基未稳,暂时还需要他们为自己鞍前马后,只得强行压下心里的怒火。 但罗统领依旧忐忑地回答道:“属下昨晚奉命去捉她,被安平候府的管家阻拦,管家质问属下,道‘安平候正在前线浴血厮杀,属下却要捉拿他的妾事,就不怕寒前线将士的心吗?’属下思来想去,未敢动手,却派人把安平侯府盯死了,一只蚂蚱也蹦不出去。” 商澈沉着脸,他以为罗统领并不知钟离殇的真实身份,许多话不好说明也不好说破,只能违心地夸奖道:“你做得很好,钟离殇平定战乱有功,我们确实不能伤了前线将士的心。”他顿了顿,“不过他素来和朕不和,难保他回京之后,不会联合其他皇子推翻朕,咱们不能掉以轻心。” “那陛下您的意思是?” 他想了想:“既然强的不行,咱们就来软的吧,他的侧妃和朕的紫苑不是金兰姐妹吗,紫苑一人在宫中寂寞无比,想请她的金兰姐妹来宫中作陪,谁又能挑出错处来呢。” “陛下您英明。” 商澈也以为自己英明无比,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简直好极了,只是要说服顾紫苑亲自去请程娇娥还需费些口舌,但他有这个信心。 他再次迈开步伐,疾步朝金銮殿走,同时催促罗统领快些派人去将顾紫苑请来,他操劳了一夜,待将顾紫苑接入皇宫后,便可以回家歇着了。 罗统领领命奔出了皇宫。 昨夜商澈就已经派人把好消息送回了七皇子府,顾紫苑一夜近乎于未眠,罗统领还未到七皇子府,她就已经坐上了车辇,往皇宫出发,罗统领在半路截到人,远远地匆慌下马,按照皇后之礼朝顾紫苑跪拜请安。 敏秀坐在车辇外,微微把车帘掀开一条缝,解释道:“是禁卫军罗统领,似乎是奉姑爷之命,来迎您进宫的。” 闻言,顾紫苑脸上泛起红潮,她把车帘掀开,微笑着和罗统领寒暄两句,便又坐回车内。 打头阵的人从昨夜的侍卫换做罗统领,车辇继续朝皇宫方向行驶。 第319章 风波涌动 今日的早朝,不似往日,朝堂上风波涌动,话锋皆指老皇帝突然退位一事,更有言辞犀利者,先问四皇子之死、又问李丞相失踪,字字句句,只差明言商澈篡权夺位!饶是太监总管拿出由老皇帝亲笔所书的禅让诏书,也只能平息一部分风波,难堵悠悠众口。 早朝上的风波持续了大半个时辰,终于不欢而散。 商澈气得青黑着脸,一出金銮殿,便对太监总管低声咒骂:“那些大胆逆臣,竟然敢当众给朕难堪,总有一日,朕要让他们为今天愚蠢的应为付出代价!” 太监总管小心地赔笑劝道:“一群无知的人,何德何能惹您动怒呢,您且再忍上三两月,待咱们天奕的时局稳定了,再一个一个将其收拾了也不迟。” “紫苑呢?” “皇妃已经被罗统领接进宫了,现在应当是在太妃宫中,陪太妃闲坐。” 对明熙和商澈,太监总管改口倒快得很。 “以后该称她为皇后了。”商澈冷声提醒一句,迈开长腿,直接朝明熙的寝殿去。 明熙仍居住在自己原先的寝殿里,商澈到时,她正端着皇太后的架子,对居于下位的明熙进行说教,所说的无非是为妻、为后之道。 她板着的那张脸,在嬷嬷提前通知她商澈到时,脸上冰雪才消融,绽放出些许春风,在商澈迈进门的一刹那,分外慈爱地问: “我的儿,今日早朝上得如何?” 商澈摆摆手,表示自己暂时不想说起这个话题,他没有再向往日那样恭敬向明熙请安,直接说道:“母妃,儿臣找紫苑还有些私事,是否方便和她借一步说话?” 明熙脸上春风消减一半,认为商澈把顾紫苑看得太重了,深情固然好,但一个君王,最不该有的就是深情,但她又不便当众拂商澈的面子,只好不高兴地勉强挤出抹笑容: “好好好,你们夫妻情深。”她主动伸出手,示意嬷嬷扶自己起来,“咱们出去走走吧。” 顾紫苑被打趣得小脸通红,饶是俩人已经做了一段时日的夫妻,她依旧羞怯怯地,在明熙走远后,才敢问:“夫、陛、陛下。”她生硬道,“您有什么话一定要私下和我说?” 商澈被这一声陛下喊得愣了一下,显然,他并不习惯顾紫苑对自己如此生疏的称呼。 “往后还是喊我夫君,陛下太过生疏了,我不想和你生分。” 顾紫苑最怕的,就是商澈登基之后,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和自己变得生疏,连举案齐眉都成奢望,闻此言,她感动地羞怯一笑:“夫君。” 商澈向前走了一步,伸手轻柔地抚摸她的脸颊,假意关心,曲折问:“往后你就要住在后宫里了,后宫不比七皇子府,规矩众多,人也冷清,你可能待得习惯?” “只要夫君在身边,不论在哪儿,妾身都待得习惯。” “我的好紫苑。”他抓住她的后脑勺,稍用力一拥,将顾紫苑拥入怀中,“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他叹道。 顾紫苑被夸得脸颊微微发烫,她还沉浸在小女人的幸福满足里,商澈又道: “我新登基,政务繁忙,最近这段时间都难抽出空陪你,我思来想去,怕你寂寞怕得很,所以打算将你的姐妹请进宫里住一段日子,陪陪你,你觉得怎么样?” “这……”顾紫苑略显为难,“还是不了,我与她们并不算多么亲近,你把她们接进宫,只怕她们也不会自在。” 商澈自是清楚顾紫苑和顾府其他的小姐不睦,尤其是顾家三小姐,自从顾紫苑回京认祖归宗后,便处处刁难算计,请她们入宫,顾紫苑自是不肯,他等的,也是不肯这句话。 “既然你不喜欢顾家的小姐们,那安平侯府的程侧妃,我派人把她请进宫来陪伴你,你觉得如何?”还不待顾紫苑回答,他紧接着道,“安平候尚在边疆,短时日内回不到京城,程侧妃她一个人在偌大个候府里住着,想来也寂寞,让她进宫来陪你,你俩人搭个伴,不是正好?” 说着他便拍手唤人,已然是打算马上派人去安平侯府,将程娇娥带进宫来。 顾紫苑心咯噔一下方才的感动一下变得不是滋味,她不会天真地认为商澈单纯地只是让程娇娥入宫来陪自己,同时她又庆幸,昨晚自己及时送出消息去,祈祷着程娇娥在接到信后,马上收拾行囊离开。 她干笑着拒绝道:“娇娥她乡野出身,没规矩得很,怕入宫来,既不习惯这里的诸多规矩,还会得罪这里的贵人,所以还是算了吧。” “哎——”商澈不依不饶,“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和程侧妃都是从荣城出来的,我之前见程侧妃时,发觉她的谈吐亦不算差,想来本家也知书达理。再说,她嫁入安平侯府许久,再没规矩,也该调教的有规矩了,请她进宫来,无碍的。” “可是——” 顾紫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商澈打断,商澈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没什么可是的,我晓得你一向善解人意,可让她进宫来陪你,是我的主意,我对你的好意,你不必瞻前顾后,她只要愿意入宫来陪你,我会和你一起照拂她的,此事就这么定了,我让人给你备车辇,你亲自去接人!” “我亲自去?”顾紫苑又是一懵。 她身体不由僵住,浑身微微发凉,她看着商澈,那双复杂的眼睛里藏着诸多情绪,那是她看不懂的,她唯一看得懂的,就是自己此行的必然。 “对,你亲自去,只要你去,她才能安心地来给你作伴。”商澈的态度变得再次温和,“我的好紫苑,你放心,我之前既然答应你了,就绝对不会再去伤害她的,你就放心把她接进来,我什么都不会做。” 顾紫苑泪朦朦地看着他,她轻咬贝齿,两难的选择让她沉默。 “难道你不相信我吗?”好一会儿,商澈有些失望地问。 第320章 正中下怀 “我……” 顾紫苑止住声,垂下眼眸。 她不是不信商澈,只是她不信他真的会对程娇娥无动于衷。 “你想,我现在已经登上皇位了,整个天下都是我的,前朝留下来的那些宝藏就算再多,能敌国吗?又怎么能让我继续放在心上呢?现在能被我放在心上的,除了你,就只有整个天奕了。”他耐心循循善诱道。 良久,许是被商澈说服,也许是他的态度让顾紫苑信服,又或许是担心自己迟迟不答应,让他耐心耗尽,对自己心生疏离,她终于松口道:“好吧,但我有个要求,娇娥接进宫后,必须和我同吃同住。” “我保证!”商澈嘻嘻露出笑脸,高高举起右手,似乎是在发誓。“那就要再辛苦你亲自去安平侯府,将其接来了?” “为何?” “我若是派人去请,她必定担心其中有诈,不会前来,而她是你的好姐妹,我又不想强行将人带进宫,所以你亲自去请才最为稳妥。” “好吧。”顾紫苑牵强地扯了扯嘴角,“那我现在就去?” 她这话正中商澈下怀,商澈自是巴不得程娇娥赶紧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省得迟则生变,却又怕自己太猴急,让顾紫苑再生怀疑,于是虚情假意地推让一番,还是让下人备车,送她去了安平侯府。 昨夜的那些侍卫已经换了一批,仍守在安平侯府的每个出入口,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路过的行人唯恐惹祸上身,纷纷绕道而行,就连每日给候府送菜的菜贩也被阻拦在后门外。 皇家的马车晃晃悠悠出了宫门,一离开皇宫,顾紫苑就有些后悔,不该答应将程娇娥接进宫来,但反悔已经来不及,她只能够在心里安慰自己,左右将她接进宫后,是和自己同进退,商澈就算是想要为难她,只要自己不离开她,他就没有机会。 她心里因为这些自我安慰消减的愧疚,在马车停在安平侯府外,她一掀车帘,看见那些驻守的侍卫时,一瞬间再度翻涌起。 她下车的动作僵住,僵硬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敏秀机灵地立马跑过去问,这些侍卫们虽然不认识敏秀,却接到了宫里的消息,知道来者是谁,恭恭敬敬地回答了敏秀的问题。 得知原因,敏秀也有些不安地返回去,小声道:“他们奉了罗统领的命令,守在这里,不许里面的人、尤其是程侧妃出去半步。” 罗统领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软禁安平侯府的人,至于他奉了谁的命令,不消敏秀说,顾紫苑也猜得出来。 顾紫苑面色微微发白,敏秀看着她的反应,试探问:“要不然,咱们原道折回去,就说程侧妃不肯跟您去宫里?” 她点了点头,刚转过身,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转回来,坚定地朝大门方向走:“夫君他还是不肯放过娇娥,如果我不把她接到宫里,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还不知要使出什么手段来,不行,咱们要把她带回去。” 这些侍卫没有阻拦她,反而有人替她大力去拍门,门房既不想开门,又不敢得罪这些人,在好一阵子催促后,大门才缓缓打开一天缝,门房从门缝里探出脑袋,映入他眼帘的不是侍卫凶神恶煞的脸,而是顾紫苑的和煦笑容。 饶是现在安平侯府已经形同于一座监牢,里面的全是被软禁的“犯人”,而她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她还是彬彬有礼地说道: “劳烦您给通报一声,顾府的长小姐顾紫苑求见程侧妃。” 她没有用七皇妃的名义,亦没有用自己新的皇后的头衔,而是用了出嫁前的身份,目的是为了告诉程娇娥,自己和她始终一条心。 听说顾紫苑来了,程娇娥先是一愣:“紫苑她怎么来了?” 青韵摇头道不知,同时猜测问:“会不会是顾小姐知道小姐您现在身陷囹圄,所以前来解救?” “不好说。”程娇娥不确定地亲自往正门走,去迎接顾紫苑,在这个过程中,顾紫苑始终耐心地在门外等待着。 待程娇娥出现,她先冲其一笑,抢在程娇娥行礼之前走进门,只把敏秀带进去,把其他想和自己一同进去的人呵斥在门外:“我同程侧妃有话要说,你们先在外面等着。” 其他人不敢忤逆她的意思,乖顺地退到外面。 等到大门重新关拢,她才紧紧抓住程娇娥的双手,紧张地问:“我不是让你逃吗?你怎么还没有逃走?” “昨晚我接到你的信,收拾东西连夜欲走,可迟了一步,在巷口被禁卫军统领堵住,逼回了候府。”程娇娥回答的同时,紧张问,“外面的情势怎么样了?” 顾紫苑叹口气,“我只知道夫君他把陛下囚禁在了暖阁,逼宫成功,其余我也并不清楚。” “陛下还活着?” 见顾紫苑点头,程娇娥微微松口气,她明白天奕江山绝不能落入商澈手中,但又无法向顾紫苑言明,只暗自庆幸陛下还活着,只要他活着,等到钟离殇班师回京,还有将其逼下皇位的可能。 但顾紫苑依旧愁眉不展,她愧疚地道歉道:“娇娥,我对不起你。” “啊?”突如其来的话,听得程娇娥一头雾水。 “不瞒你说,我来这里,是被夫君哄骗,要接你入宫的,他告诉我,他已经不会再对你做什么,我看他信誓旦旦,信了他,可……” 程娇娥愣了一会儿,明白了。 她早知道商澈不会善罢甘休,善解人意地轻轻拍了拍顾紫苑的手,“没事的,你不要太过自责,就算你不来,他也不会让我安全呆在这儿。” “嗯,我知道,我看见外面那些守兵时就猜到了,所以娇娥你赶快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还不等程娇娥说话,青韵先不高兴地质问道:“顾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明知道七皇子要捉我家小姐,还要她跟你走,你这不是助纣为虐,逼着我家小姐羊入虎口吗!” 第321章 寒心 “青韵你误会了,我没有……”顾紫苑涨红着脸,辩解道。她辩解的话说到一半,便被青韵再次打断。 “昨晚您派人给我们送信,当时我还觉得您好,您对我家小姐是真好,真担忧我们,可才一夜,您就变了,您真让我寒心啊!我以为……” “青韵!”眼见青韵愈说愈激烈,顾紫苑脸色愈发涨红,程娇娥不得不出声低喝,打断她的话。 “小姐……”青韵不甘心地看向程娇娥,看见程娇娥这张冷脸,她只得不甘心地一阵跺脚后闭上嘴。 “下人不懂事,紫苑你别见怪。”程娇娥赔笑道,她犹豫着,“我现在在这儿待着也挺好的,料想七皇子一时半会也不会强行攻进来,再说了,我一个妇道人家,何德何能需要他费心费力呢,紫苑,皇宫我就不跟你回去了。” 可顾紫苑依旧死死攥住她的手,固执道:“我知道,娇娥,你比我聪明,罗统领都已经带人封锁了安平侯府,你继续待在这儿,如果逃不出去,会是怎么样的后果,你一定比我清楚。娇娥,就算是我求求你了,你快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难道跟你去了宫里,就能够逃出去了吗?皇宫犹如铜墙铁壁,进了那儿,逃出去比登天还难,顾小姐,你如果还顾念你和我家小姐的姐妹情意,就请你放过我们吧!”青韵道。 顾紫苑咬着牙,她看看青韵,又看看程娇娥,最终一横心,道:“我带你们出安平侯府,送你们出京城!” 程娇娥一惊:“你要怎么送?” “夫君登上皇位,我就是当今皇后,他们没人敢查我。你先佯装要跟我回宫,等我们出了安平侯府,我就让车夫调头送你去城门口。” 她的眼神真挚,没有半分虚情假意,青韵却仍然不放心:“顾小姐,你不会诓骗我们吧?” 许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顾紫苑右手起誓:“我以性命为誓,倘若我欺骗你们半分,便让我不得好死!” 青韵这才信了她,不消程娇娥吩咐,便急忙去收拾行囊,行囊都是昨夜收拾好的,只添了两件换洗衣裳,依旧鼓鼓囊囊地塞满了钱。她的动作很快,半刻钟后,便提着收拾好的包袱回来了,再见顾紫苑时,方才的愤怒已经被羞愧代替。 见她回来,顾紫苑停止和程娇娥的窃窃私语,她匆忙带着程娇娥主仆二人朝外走,神色再次变得肃穆。她板着脸,走在前头,迈出大门槛时,冷眼看向旁边的侍卫,端着架子漠然道: “本宫将程侧妃接进宫小住几日,你们都不必在这儿守着了,都回去好好歇着吧。” 这些人守在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程娇娥逃走。眼下人既然已经被顾紫苑带走,他们自是没有继续留下去的理由,领头的人恭敬地朝顾紫苑一作揖: “是,娘娘。” 他转过身,再次笔直地站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只等顾紫苑带着人一离开,便率领自己的手下离开。 马车的车帘已经掀开,在顾紫苑走近马车之前,车夫一溜小跑跑到车门口,伏到地上,充当人凳,任由顾紫苑和程娇娥先后踩着自己的背走上马车。 敏秀和青韵是下人,享受不了这种待遇,只能自己撑着车板跳上马车去,坐在外头。 随着车夫一扬马鞭,马儿撒开蹄子,长嘶一声,朝皇宫的方向走去。马车里,程娇娥和顾紫苑相对而坐,她们看着对方,心中都有千言万语,皆不知怎么开口,到底是顾紫苑先开口叮嘱道: “等到出了京城,你就一路往北去找钟离殇,只要找到他,你就安全了。这一路上你小心点儿,最好换上下人的衣裳,别太招摇,惹人注意,尽量躲着官兵走。” “嗯。”程娇娥应着,双手绞着衣裳,不安地问,“那你呢?你回去之后怎么办?如果让七皇子他知道你把我放走了,你会不会被责怪?” “不会的。”顾紫苑尽量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你不要担心我了,有父亲在,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放心好了。” 她的话让程娇娥心里一酸。是啊,她和自己不同,她的背后有青衣候,眼下时局尚未平稳,商澈正是用人之际,自然不会轻易得罪青衣候,再加上他又喜爱顾紫苑,应当是无事的吧…… 程娇娥心想着,这是自己唯一能够逃走的机会,虽不知事至如今,商澈为何还不肯放过自己,但她仍清楚,皇宫是处龙潭虎穴,入不得。 她心里打着算盘,算盘不论如何打,此时逃走都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虽有些对顾紫苑不住,但如顾紫苑所说,商澈并不会拿她怎么样。 程娇娥思前想后,终于下定决心,紧紧握住顾紫苑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紫苑,你今天的情谊,我记下了。” “你我姐妹之间,还说什么生分话。”顾紫苑反握住她的手,苦涩笑道,“如果不是夫君,你也不必仓皇出逃,归根结底,都是我们对你不住。”她顿了顿: “昨夜夫君逼宫篡位,逼着陛下写下禅让诏书,场面上虽勉强算得上名正言顺,可我也知道,这是大逆不道。如今陛下虽然还活着,但是娇娥,说句难听话,他活也活不了几个年头了,皇位迟早是要让的,而放眼这些皇子,唯一有能力继承皇位的,却也只有夫君了。” “娇娥,夫君他这个龙椅虽然坐的操之过急,但事已成定局,你倘若见到钟离殇,能不能替夫君说几句话?” “什么话?” “我晓得夫君和你们之间有些恩怨,但现在大势已定,不为了自己,也为了黎民苍生、百姓安定,也请安平候务必接纳夫君,莫再生出事端,好吗?”她恳切道。 程娇娥顿住。 她看着顾紫苑,对于她的请求,自己不知是该答应、还是不答应,甚至她觉得顾紫苑的请求都是多余的。 第322章 大势已定 如她所说,如今商澈已经坐上皇位,老皇帝也写下了禅让诏书,新皇之位,的确可以说是大势已定。 这些皇子中,商澈确实是看起来唯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如果他的母妃不是明熙,不是前朝公主,程娇娥自然会应下她的请求,可事与愿违。 她只得违心地点头,却又不敢把话说得太满:“我尽力而为。” 分明是顾紫苑要把程娇娥救出去,偏顾紫苑抓紧了程娇娥的手,说着感激的话。俩人在马车里,说话的语调都不敢太高,窃窃私语着,一直到马车在敏秀的指使下,驶到城门口。 虽是皇家的马车,但因现在京城情势紧张,每辆进出的马车都要仔细检查,尤其是皇家、王侯的马车,更不敢松懈,故而马车一驶近宫门,便被两个士兵拿枪逼停。 马车逼停的一瞬间。敏秀蹙着眉,严厉地看向这两个士兵,怒声喝道:“大胆!七皇妃的马车也敢拦!” “七皇妃?”两个士兵互相看了一眼,见敏秀拿出七皇子府上的令牌,较高的士兵有些发怯地不知该不该让道。 顾紫苑掀开车帘,露出上半截身子,故作从容道:“本宫要去城外的寺庙里给陛下祈福,快快让开。” “见过七皇妃。”两个士兵恭敬地跪拜下去,“陛下有令,这两日出入的车辆都需仔细盘查,还请七皇妃配合。” 说着,其中一个人站起来,作势就要掀轿帘,他的手还没碰到轿帘,敏秀的呵斥声再次响起: “大胆!皇后的车辇可是尔等能够搜查的!” 她的称呼一改,不知为何,听得两个士兵后脊梁背起了一阵凉风,俩人再次对视一眼,达成共识,退到一边,给顾紫苑让出通道。 车夫驾驶着马车,不疾不徐地出了城门,确实是往寺庙的方向走,程娇娥藏在马车里,直到马车驶远了,才敢从车窗里探出头。 京城十里外,确实有一座寺庙,这一天路上的车辆人流还算熙攘。顾紫苑差使车夫将马车驾驶的离城门远远的之后,在一家路边的茶摊外停下。 “我就送你到这儿了。”她掀开车帘,看向坐在茶摊里歇脚的人,“你在这儿雇辆马车,记住我的话,一路往北,去找钟离殇,一路上尽量避人耳目。我尽量帮你拖延时间,在天黑之前,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程娇娥拿起包袱,“嗯”一声,利索地跳下马车后,依依不舍地看向从马车里探出半截身子的顾紫苑,挥手道别:“珍重!” 顾紫苑也道一声“珍重”,然后催促着车夫调转车头回京,省得引起商澈怀疑。在马车调头的过程中,和青韵一起跳下马车的敏秀犹豫地看看顾紫苑,再看看程娇娥,最终还是走到程娇娥身边,道: “我一个奴婢,或许不该说这些话,但是程侧妃,我家小姐她本打算的是将您带在自己身边,好保护您,可候府里青韵质问的一番话,又让她担心和您心生间隙。所以她才不顾自己要承担姑爷和皇贵妃怎样的责罚,铤而走险送您逃出来,那您就逃远些,千万不要再被官兵抓到,辜负我家小姐现在的努力。” 她嘴巴张合,欲言又止,似还要再说些什么,不过到底是只说了这一段话,然后一溜小跑,匆匆上了马车,跟着顾紫苑一起,和这辆送自己出城的马车一起消失在自己的视野。 青韵接过包袱,扯了扯程娇娥的袖子,轻声说:“小姐,咱们也赶紧走吧。” “嗯。”程娇娥跟着她,拐进旁边的一条羊肠小道,“连英跟出来了吗?” 青韵四下望了一眼,没有望见连英的踪迹:“她身手好,虽然没上马车,但凭着她的身手,一定能顺利逃出来,咱们赶紧走吧。” 程娇娥本应该加快步伐逃离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可不知怎地,她快走了一阵子,突然停下来,回头望着因为树叶凋谢而视野无比宽阔的田野,和官道上的车水马龙,无端问: “你说,紫苑回去后,被明熙和商澈知道是她故意放我走的,她会怎么样?” “她和七皇子是夫妻,又有青衣候作为靠山,顶多被软禁一段时间,小姐您就不要担心她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青韵慌张地拽着程娇娥的袖子朝前走,可程娇娥偏止步不前。 “不行,咱们不能走!” 青韵惊恐地看着她,“您说什么?” “青韵,咱们不能走!明熙心狠手辣,睚眦必报,商澈或许不会对紫苑怎么样,但是明熙一定会记恨她,就算是现在饶过了紫苑,以后也一定不会给她好果子吃!咱们不能走,咱们得回去!” “回去?”青韵更加惊恐,“小姐,您说的哪门子胡话,您要是回去,倒霉的就不是顾小姐,而是咱们自个儿了啊!咱们好不容易从京城逃出来,可不能犯糊涂!” 说着,她对程娇娥连拖带拽,生怕她想不开,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偏程娇娥真的想不开,竟甩开青韵,坚定地朝回走: “咱们做人不能这么自私,紫苑她有情,我们不能无义,如果我就这么走了,害得她出什么事,我这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可是您回去了,您有没有想过,商澈会怎么对付您?”青韵竭力劝道。 “敏秀不是说过吗,她原是打算把我带在身边护着的,再说了,钟离殇还未回京,一时半会,他们也不会动我,我还有利用价值。” 程娇娥无视青韵阻拦,执拗地朝回走,“你如果怕,就带着银子走,他们的目标是我,你一个人,不管是到哪里,都不会有人难为你的,我自己回京。” “小姐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我怎么可能抛下您,一个人逃生呢,只是咱们已经逃出来了,没必要再回去冒险了啊!您现在回去,就是辜负了顾小姐一片苦心,您听我的,咱们还是赶紧走,去找小侯爷吧!” 第323章 鬼迷心窍 程娇娥就像是被鬼迷心窍似地,饶是青韵费劲口舌,甚至是下跪求她,也没能改变她的心思,青韵只得抹着眼泪,忐忑地跟着她照原路回京。 彼时,顾紫苑的马车已经接近皇宫。可供四辆马车并驾齐驱的宽阔大道上,冷清的只有这一辆马车不疾不徐地行驶着。 敏秀坐在方才程娇娥所坐的位置上,腊月寒风凛冽,冻得人手脚发僵,可敏秀手心却一层细汗,她忐忑她们回到皇宫后,所面临的责罚。 顾紫苑神色还算平静,她从车窗帘的缝隙里,看着马车缓缓地驶进皇宫,太监总管胡公公就候在宫门一侧,随着顾紫苑被搀扶下马车,他点头哈腰地嬉笑着凑上来,却伸长了脖子往马车里瞧,始终瞧不见还有人跟着出来,疑惑地问: “皇后娘娘您不是去接安平侯府的程侧妃去了吗?” 顾紫苑不喜地瞥他一眼,并不回答他的话,高高仰着头,由敏秀搀扶着往前走,胡公公快速掀开车帘看一眼,见车内空空无人,脸色一变,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快速追上去,不死心地接着问: “程侧妃呢?难道她连您的面子都不给吗?” 没有任何人搭理他,顾紫苑只问过商澈的所在后,便不疾不徐地朝御书房走,她清楚,程娇娥的出逃是自己早晚要面对的,与其等待暴风雨,倒不如自己主动去承担。 御书房里,商澈的几个心腹汇聚于此,商议着如何巩固商澈的政权以及以后的发展大计。 顾紫苑此去用了三个时辰,商澈早就等的不耐烦,只是不便表现出来,当他听太监通报,说顾紫苑正在御书房外候着时,他立马激动地站起来,忙让人把顾紫苑请进来,而房内众人则是识趣地拱手退下,和进门的顾紫苑擦肩而过。 和胡公公一样,商澈的眼睛盯着顾紫苑的背后,见她背后无人,疑惑地问:“程娇娥呢?” 顾紫苑突然一下跪到地上,重重地朝商澈磕了一个响头,磕得商澈一懵。 “妾身对不住夫君。” “她不肯跟你回来?” 顾紫苑未吱声,商澈便默认是程娇娥不肯进宫,额头青筋暴起,怒而锤桌:“她竟连你的面子都不肯给,简直不识抬举!” 适时,在外头逗留片刻,向回来复命的禁卫军侍卫打听清楚情况,又到御书房来的胡公公弯腰低头,一阵小跑到商澈旁边,俯身贴到他耳边,斜眼看着跪倒在地的顾紫苑低声道: “陛下,守在安平侯府外的侍卫都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商澈一皱眉。 “是,回来了,老奴问过了,皇后娘娘巳时就把人接走了。” 眼下午时已过,巳时,人就离了安平侯府,此时顾紫苑却只身回到皇宫,想到可能发生的事,商澈更是怒而拍桌站起,气急败坏地指着顾紫苑的鼻子,气得直打哆嗦: “你把人放了!?” 顾紫苑再重重地嗑一个响头:“妾身在宫中并不寂寞,不需要有人进宫陪伴,而娇娥却十分思念家乡的亲人,妾身便自作主张,将人送出了京城。” “你你你——”商澈走路挟风,越过御书案,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顾紫苑面前,抡起巴掌就要狠狠打到她身上,她认命地闭上双眼,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 在巴掌距离她的脸颊只有半寸的距离处,商澈终是不忍地停下,但他怒气仍在。他因为顾紫苑和自己的不齐心而失望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紫苑,你误了朕的大事啊!”他挥挥手,“来人,把皇后带到她的寝宫里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命令,不得放出!” 胡公公立马来到顾紫苑身边,还算恭敬地对她一躬身:“娘娘,您请吧。” 顾紫苑自知对不住商澈,不敢求情,她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跟在胡公公身后,朝自己的寝宫走。 与此同时,御书房发生的一切,被明熙的耳目在第一时间,传达到了她的耳朵里。当明熙听说,商澈派顾紫苑去把程娇娥“接”进宫,而顾紫苑却自作主张,将人放走时,雷霆大怒。 “这个顾紫苑,简直不像话!如此下去,吾儿的江山怕都要毁在她手里!掂不清轻重的妇人!” “娘娘,要不要老奴去给她些教训?”嬷嬷趁机问。 明熙一口银牙咬得咯吱作响,她有心要给顾紫苑一点儿颜色,但想到青衣候,想到商澈暂时还得倚仗青衣候和顾明炎帮自己坐稳江山,只好把心里的怒气压制下来: “不急,现在不好触怒顾家,等到吾儿的龙椅坐稳了,咱们杀了钟离殇之后,再找理由教训她也不迟!” “是。”方才还欲动的嬷嬷立马低眉顺眼地退到一边。 顾紫苑的寝殿,是昔日皇后居住的寝宫,自从先后西辞后,老皇帝再未立后,故而后位空悬,皇后的寝宫也空闲出来。 寝宫虽空闲着,但这么多年,日日都有下人扫洒,一日不敢懈怠,收拾的倒像是时常住着人一般,只是少了几分烟火起。 她没有心情去打量自己的新寝殿,不管这里是多么的宽敞奢华,她入了寝殿,寝殿的门便被胡公公直接在外面落了锁,上锁的“吧嗒”声听在顾紫苑耳朵里,落在她心上。 “小姐……”敏秀悄悄地抓住她的手臂,带着忐忑、带着害怕也带着些许彷徨地唤了一声。 顾紫苑冲她苍白一笑:“没事,等到夫君的气消了,咱们就自由了。” 她的安慰和她的笑容一样苍白。 一阵冷风吹来,夹着北方的寒意,从袖口、领口,无缝不入地灌进她们的衣裳里,吹得她们浑身发冷。 这座宫也是冷的,冷冷清清,炉子里一点儿火光也见不到,说是皇后的寝殿,此时此刻,看起来却更像是一座冷宫。 宫里倒是有几个下人,这些下人早就恭敬地跪在两旁,不敢看顾紫苑,害怕的样子像极了如今朝堂上被商澈强权压迫的那些人。 第324章 通缉令 缉捕程娇娥的通缉令,在顾紫苑被软禁后,便犹如雪花一样飞出京城,飞往全国各地。 那些人纷纷往京外走,四面八方地去追,偏偏程娇娥和他们背道相驰,她骑着匹快马,仍穿着出门时的那身华服,快马加鞭,赶往皇宫。 京中的平民百姓们不知昨夜京中起了什么样的风云,政局又发生了如何改变,只要不更朝换代,皇子争储,从来殃及不到他们,他们依旧为了生计奔波忙碌着。 繁华的街道、熙攘的人流,一切的一切,仿若老皇帝还坐在龙椅上一般。 “吁——!”程娇娥越过街道,来到宫门外,她勒住马,看一眼禁闭的宫门以及警惕地盯着自己的守卫,从马上一跃跳下,直接朝宫门走,青韵携着包袱,紧跟着踉跄地跳下马追上去。 “站住!”眼见她越来越近,守卫只当她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妇人,枪尖指向她,怒喝道,“再往前一步,格杀勿论!” “我乃是安平侯府侧妃程娇娥。”她从怀中摸出安平侯府的腰牌示向守卫,“把城门打开,我要见七皇妃。” 守卫狐疑地接过令牌,仔细鉴定过,确实是安平侯府的腰牌无疑后,给其中一个小兵使了个眼色,小兵立马从侧门进门,很快消失在宫门口。 从他去到回来,拢共花去了约摸一刻钟时间,在这一刻钟里,从程娇娥到宫门口的这些守卫,谁也未发一声,他们沉默地对峙着,心思却又各不同。 小兵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一个程娇娥还算熟悉的人——曾服侍于老皇帝身边,而今态度转变的最快的太监总管胡公公。 胡公公乍听说程娇娥竟自投罗网,还将信将疑,当他真的看见就站在外面那个熟悉的身影,难以置信地擦了擦眼睛,等到确定后,情不自禁地大喜起来。 待接近城门口时,他得意地哈哈大笑嘲讽道:“程侧妃啊程侧妃,陛下正愁寻你不到,不成想你竟自己送上门来了,我是该夸你勇气可嘉呢,还是该说你愚蠢呢?” 说着,他一挥手,语气也变得凌厉:“把她给我抓起来!” 胡公公一声令下,两个人立马冲上前,只是他们还没碰到程娇娥,便听她无畏地冷笑质问道: “抓我?呵,胡公公,我来,是受七皇妃所邀,来宫中做客,你凭什么抓我?龙椅上虽然换了人,可胡公公,我提醒你,龙椅上的人再换,你也只是个奴才,见我不跪拜也就罢了,竟还大逆不道!”说着,她冷眼看向这些守卫,“现在我的身份你们也确认过了,还不把宫门打开!若是耽误了我和七皇妃相见,七皇妃怪罪下来,你们担待得起吗!?” 她一番话,连喝带吓,竟真喝得这些守卫不敢再妄动,胡公公却不甘受这份气,在他眼里,程娇娥已经是阶下囚,一个阶下囚,竟然敢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他岂能容许。 “程侧妃,现在你已经是通缉榜的逃犯了,莫说是一个小小侧妃,就算是当今公主,我也抓得!”他再一挥手,喝道,“拿下!” “逃犯?”程娇娥再冷笑,“我犯了什么罪?触了什么法?”她指着胡公公的鼻子,大胆道,“天奕的天,还没变呢!还轮不到你一个奴才乱给我安罪名!滚开!” 说着,她直接领着青韵从打开的宫门走进去,胡公公气急败坏地再次让这些守卫将人捉拿,可这些守卫只互相看了一眼,竟谁也未动。 青韵紧张地携着包袱,亦步亦趋地跟在程娇娥身后,昔日她向往无比的皇宫,现在也失去了打量的心思,她忐忑地问:“小姐,咱们该去哪儿找顾小姐?” 到了此时,入了虎穴,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青韵倒是不再去考虑如何摆脱商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此时已经认了最差的结局,誓要和程娇娥共进退。 皇宫偌大,要找到顾紫苑,却十分容易,只需抓住一个人随便一问便可。 胡公公在程娇娥后面,气急败坏地看着她进了后宫,自己则气鼓鼓地立马去见商澈。 商澈仍处于顾紫苑“背叛”自己的暴怒中,他瞥见恭敬走进来的胡公公,连个好脸都吝啬赏给他,胡公公倒是换了副面孔,谄媚笑着走上前,先贺喜道: “陛下,您猜奴才刚刚在宫门口见着了谁?” “谁?”商澈不耐烦地问。 “程娇娥!”说这话时,他仔细观察商澈的反应,商澈果然精神一振,他便窃喜地继续挑拨道: “陛下,您是不知道这个程娇娥仗着自个儿背后有安平侯府和皇后娘娘撑腰,多么的嚣张,您下令通缉她,奴才见着她,生怕她再逃了,便遵循您的意思,急忙派人将其抓住好送进牢里,可是她呢!她拘捕不说,还搬出皇后娘娘来威胁奴才!” “那人呢?人现在在哪儿?” “她搬出皇后娘娘之后,又将奴才狠狠地辱骂了一番,奴才要把她关进牢里,可那些守卫们无用,畏惧得罪她,所以让她大摇大摆地进了宫,现在应该是在皇后娘娘处。”他一个大男人,竟委屈地擦了擦眼睛,无中生有道,“她虽说是在大庭广众下奚落奴才,可话里话外无一说的不是您。陛下,奴才实在替您咽不下这口气,不若您一声令下,将人关进天牢里,好让她知道,现在天奕是谁的天下!” 他本以为这番话说完后,商澈会大发雷霆,如自己所愿,将程娇娥抓起来,好替自己出口气,可谁知商澈只是额头青筋跳了跳,许久,他压制下心里的情绪,异常平静地说道: “此事你就休要管了。”他想起被自己软禁在寝宫的顾紫苑,“宣朕的命令,将皇后的禁足解了。” “可是陛下,您才刚刚把皇后娘娘禁足,现在就放了她,会不会有损您的……” “朕说解了!”商澈不耐烦地把火气发泄到胡公公身上,“你没长耳朵吗?还不快去!” 第325章 监视 皇后寝宫。 顾紫苑正忧愁地坐在用洁白的兔毛做成的毯子上,她手里拿着一本掀开的闲书,闲书是用来打发时间的,可她连一个字也没能看下去。 她做了对不住商澈的事,她自己心里也清楚,所以商澈的惩罚她坦然接受,但她依旧忧愁。 忧愁的是不知程娇娥是否能够顺利地逃到北地和钟离殇汇合;不知商澈的怒气是否能消、又何时能消;而自己的母族又是否会因为自己今日坐下的事受到牵连。 但她并不后悔。 哪怕商澈就此废了她的皇后,她也不后悔,虽说夫唱妇随,可她也有自己的良心,知道什么该为、什么不该为。 冰冷的铜炉里终于有了红光,那是下人们从寝宫里的库房里找到的陈煤。 这座寝宫已经多年没有主子入住了,内务府每年冬季虽都会送煤炭进来,但这些下人们能够得到的,也只有稀薄的往年陈煤。 煤炭虽然在太阳底下晒过,但皇宫不比乡下,皇后的寝宫又不比别处,这些下人晒时从不敢明目张胆,湿煤总比干煤要多,虽把寝宫烧得暖和了,但难闻的煤炭味却把龙涎香的香气完全压制。 不知是这些令人压抑的陈煤的缘故,还是今日的奔波,亦或是心情所致。顾紫苑觉得头疼极了,她把书本放下,单手撑桌站起来,朝刚刚收拾好的寝室走:“敏秀,我累了,想歇一歇。” 敏秀机灵地急忙快走两步,替她掀开厚重的,用来遮挡外面寒气的门帘。就在她掀开门帘的一瞬间,守在门口的一个小宫女忽然急急忙忙跑进来,一进门,便高兴地通报道: “恭喜娘娘,陛下把您的禁足解了!” 顾紫苑一愣,有些难以置信商澈的气竟然这么快就消除了,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被长相相似的宫道阻拦脚步,迟来一步的程娇娥也到了寝宫外,另一个小宫女低着头也一溜小跑进来,通报道: “启禀娘娘,外头有一个自称是安平侯府侧妃的人想要见您。” “娇娥?”顾紫苑再次一懵,她不是已经离开京城,远走高飞了吗,怎么会…… 到底是敏秀的反应快上一步,她虽然也想不通,却先替顾紫苑下令道:“快把人请进来!” 不多时,小宫女便领着程娇娥进了门,顾紫苑又坐回了那张兔毛毯子上,紧张地盯着门口,当她看见那道熟悉的人影,激动地一下站起来,快步朝程娇娥走过去,待俩人面对面时,已是泪盈眶: “你怎么回来了?”她抓住程娇娥,害怕地把她上下打量一遍,“可是被人抓回来的?” 程娇娥摇头,见到她如此关心自己,有些感动,也有些愧疚地低声道:“是我自己回来的。” “你自己回来的?”顾紫苑愣住,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片刻,她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骂道:“你糊涂啊!你回来了,就再也走不了了!你糊涂啊!你都出了京城了,还回来做什么!” “我怕你会因此受牵连。”程娇娥抓住她的手,却被她一下挣开,这是程娇娥第一次看见她冲自己发脾气: “我受牵连?你有什么好怕的!”她气得直打哆嗦,“我是他的妻子,他最多是打我一顿、骂我一顿,把我关几天,那有什么要紧的?有什么值得你害怕的?你这一回来,可能就要把性命丢了啊!” 她抹了抹因生气而掉下的泪珠,不由分说地把程娇娥往外推:“快走!趁还没人发现你,你快走!不要再回来了!” “没用的。”程娇娥将其挣脱,“我来的时候,已经被胡公公发现了,想必七皇子他已经知道我来到皇宫了。” 顾紫苑浑身又是一僵,好一会儿,她低声呢喃道:“怪不得,怪不得门口的人突然撤了。” 程娇娥不知道她被软禁,故而听不懂她说什么,奇怪问:“紫苑,你说什么?” 顾紫苑摇摇头,不愿把自己被软禁的事告诉程娇娥,她脑筋快速转着,思考着可能会让程娇娥离开的政策,她还没想出个一二三来,熙攘声再次从院内传来。 原来是内务府送了今年的新煤以及过冬的衣物用品来,一同送来的,还有十个精心调教过的宫婢及十个伶俐的小太监。 内务府的总管太监笑吟吟地站在最前面,等到敏秀将顾紫苑请出来后,他先笑眯眯地冲顾紫苑行了个完全挑剔不出毛病的大礼,然后才道: “陛下听说程侧妃也到了皇后娘娘您这儿来,担忧娘娘您这儿的东西不够您和程侧妃日常所需,所以让奴才给您送了十斤重的棉被四床、暖手炉两个、煤炭五钧……” 他把物品一一报过数,末了,才说道:“这些宫女丫鬟们也是陛下送给皇后娘娘您的,好让她们伺候您的饮食起居,您可全部留下来,但若是有不顺眼的,奴才便把他们带回去,再给您换新的来。” 顾紫苑扫了这些下人一眼,心凉了半截。这些人哪里是来伺候她的啊,这个当口送过来,分明就是来监视她和程娇娥的。 可她即便是看破了,也不能说破,从内务府总管话里的意思,她可以听出,这些人她是拒绝不了的,既如此,她只能强笑着说了几句谢商澈惦记的漂亮话,然后让敏秀给过赏,面面俱到地指使人把东西全部归置好后,把这些下人交给了敏秀安排。 可这拨还没安排完,那边得知程娇娥又“自投罗网”的消息的明熙,又派身边的嬷嬷送了两个宫女来。 和这些地位卑微的小宫女不同,明熙直接塞了自己身边的两个大宫女过来,名为过来帮衬着顾紫苑,实则也为监视顾紫苑的言行举动。 商澈虽把她的禁足解除了,可这二十二个人一塞过来,一下又让顾紫苑觉得,自己再度回到了监牢中,一座看似自由却又处处被限制、拘束了的监牢。 她站在小厅门口,看着院子里一下子被塞进来的这些完全陌生的人,脸上笑容全无,再无送程娇娥出宫的办法。 第326章 谋反了 边城帅帐内。 钟离殇手捏书信的手忍不住颤抖,书信共有两封,皆是从京城快马加鞭送来的,一封来自安平侯府,另一封则是来自皇宫。 宫里的那封是商沁提前送来的,上面除了那几句必有的诉说思念的话外,便是挑拨离间的话,这封信比安平侯府加急信件还要晚到一个时辰,真正让钟离殇颤抖的是另一封。 信是候府的管家亲笔所书,寥寥几句话,却把京中的局势描述的一清二楚。 “小侯爷,怎么了?”同在帅帐里的守将李将军见他情绪不对,好奇地张着脖子,使劲往信纸上看。 钟离殇把商沁来的那封信胡乱揉成团塞进自己的袖筒里,然后把候府的来信递过去:“商澈他谋反了。” “什么!?”李将军亦是一愣,他惊讶地一下抢过信,睁大眼睛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这些巨大的信息量。 商澈反了。 那老皇帝呢?他如何了?是否还活着?龙椅上的人、这么快就要更换了吗? 他有些六神无主地看向钟离殇:“小侯爷,咱们该怎么办?” “李将军,我要马上回京。”钟离殇坚定地看着他,“天奕江山绝对不能落到商澈和明熙手里,我要马上回京。” 钟离殇的话,更让李将军一头雾水。老陛下的儿子就那么几个,堪用的也只有七皇子一个,虽然七皇子谋反属大逆不道,可是事情已成定论,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又哪里有资格去议论、判断皇位由谁来坐合适呢? 可他看着钟离殇阴沉的脸色,不敢把疑问的话说出口,只敢小心翼翼地问:“那您要以什么样的借口返回京城?” 钟离殇看向和自己一道而来的镇远将军聂威聂老将军,清楚钟离殇真实身份的聂老将军沉默片刻,突然跪倒在地,恭敬地朝钟离殇行起君臣大礼: “七皇子逼宫谋反,大逆不道,罪无可恕!老臣愿率兵拥护八皇子您入京,清君侧、营救出陛下!” “八皇子?”李将军更加诧异并疑惑地看着钟离殇,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那些从京中来的将领皆跪拜下去,齐喝道: “属下皆愿拥护八皇子入宫,清君侧、营救出陛下!” 李将军再迟钝,此刻也晓得跟着众人一起跪下去,可关于“八皇子”的疑问仍然萦绕在他的心头,并没有人替他解惑。 钟离殇看着这些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将领,这些早在出征前,就已经清楚了自己皇子身份的将领,他明白,从这一刻起,自己不再是安平侯府唯一的世子、小侯爷了,他恢复了他真正的身份,他是天奕的八皇子——商裕! 他亲自扶起聂老将军,视线从这些将领身上依次扫过,缓缓道:“大家都起来吧。” 聂老将军先站起来,站起来的同时他开口询问道:“属下这就去集结军队,随您入京?” 钟离殇摇头:“眼下咱们虽然重创了敌军,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果此刻咱们把兵力全部带走,只怕敌军会趁虚而入,到时外忧内患,更加棘手。” “那殿下您的意思是?” 他沉思片刻:“这样,聂老将军,您留下来继续驻守边疆,料理后事,我率领一队精兵悄悄返回京城。” “一队精兵?”聂老将军声音骤然拔高,“如此怎可!京中驻兵至少五千,光是禁卫兵便有三千!再加上其他零七零八的士兵,少说就说万余,您只率领一队精兵,形同于单枪匹马,如此怎可!” “是啊,殿下,不可啊。” 剩下的人立马跟着七嘴八舌地附和。 钟离殇的态度却坚决得很:“商澈派人把安平侯府监视起来,可见他也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他如果知道,势必会派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我只要一有举兵返京的意思,他必然会立马部署防范,到时咱们如果想进京,那只有攻城略池。” “可如果我只率领一队精兵悄悄返京,隐匿起自己的行踪,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京城,待打探清楚京城内的情况,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岂不减少战乱流离?” 帅帐内的这些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竟是李将军先开口:“属下愿意护送殿下您返回京城!” 有一个人表态,紧接着,第二个人、第三个、第四个……也纷纷站出来表明自己愿意护送钟离殇回京。 聂老将军清楚钟离殇的性格,他知道只要钟离殇一旦打定主意,谁也无法更改他的心意,既然无法更改,就只能够想尽办法保卫他的安全。 “属下亲自给您挑选一支精兵,护送您进京。” 钟离殇点头,同意了他的请求。 聂老将军的动作很快,不过半个时辰,他便挑选出一支三十人的队伍来,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由他亲自精挑细选,个个身手矫健、忠心耿耿。 而在这半个时辰里,钟离殇也把自己离开之后的事宜一一安排妥当。 他们全部换下军装,精兵们换上粗布麻衣,装扮成下人,钟离殇则换上常服,装作富家公子,在夜色来临之前,无声无息地悄悄离开军营。 边关距离京城遥远,哪怕是快马加鞭、不眠不休、日夜兼程,也要花上三天时间。 安平侯府的来信虽然不在钟离殇手里了,可信上内容却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中。此刻的他归心似箭,恨不得插翅立马飞到京中,飞到安平侯府里,去看看他心尖尖上的那个人,是否还安然待在候府中,抑或是已经顺利逃出京城。 他表面镇定,内心却早已是惶惶不安。 商澈是怎样的人、明熙是怎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正是因为清楚,所以他会在接到安平侯府来信的那一刻,便立刻决定轻兵简装尽快返回京城。 他何尝不知道,像聂老将军说的那样率兵攻城才最为稳妥,对聂老将军的那一番说辞也只为劝说而已。 可是他等不及了。 第327章 赶往京城 因为担心自己的行踪被发现,离开边城之后,钟离殇便派人花钱购置了两车鹿茸等中药材,伪装成中药贩子,一路上专挑人少的偏僻小道走,以最快速度往京城。 北风呼啸着将天上的白云吹散,一起吹散的还有晴空万里,阴沉的天上压着乌压压的黑云,仿佛随时都要下起雪来。分明刚过了午时,可天阴得却像是傍晚,始终紧跟在钟离殇身边的一个暗卫抬头看了一眼天和四周还没消融的积雪,视线停到不远处的路边上的小客栈上: “殿下,恐怕马上就要下雪了,咱们歇歇脚吧。” 钟离殇也看向那个客栈,客栈不算大,但这三十口人挤一挤倒住得下,但如果雪真的下起来,封住前行的路,那么他们恐怕就要被留在这里了。 “继续赶路。” 他一扬马鞭,继续往前走,其余人只好跟上去,而就在他们经过客栈时,客栈二楼的一扇窗户突然推开,窗户里探出一个人头来,那人见到走在最前头的钟离殇,愣了一下,随即匆慌大喊道: “殿下!” 钟离殇听力敏锐,他闻声往后看,并没有看见什么人,正打算继续走,客房里的人突然从窗户那儿跳出来,她身手敏捷得很,几下便窜到钟离殇面前,恭敬地跪地行礼: “属下见过殿下!” “连英!”认出来人,钟离殇激动地眼前一亮,他急忙问,“你怎么在这儿?”同时四下环顾,“娇娥呢?” 听他问起程娇娥,连英不安地请罪道:“属下失职,在离开京城时和侧妃走散,并未和侧妃在一起。” 钟离殇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关键,问:“娇娥离开京城了?” “回殿下,就在七皇子逼宫的次日上午,七皇妃便来到府中,假借带侧妃进宫之名,将侧妃送出了京城。当时属下未在七皇妃的马车上,随其后想办法离开京城后,赶往之前约定的地点和侧妃汇合,却没等到侧妃。” 钟离殇眉头微微蹙起,“没等到?”他才平稳下的心再次变得慌乱不安,“你找过没有?” “能找的地方属下都找过了,可始终没找到侧妃。”她抬头看一眼,见到钟离殇阴沉的脸色,说出安慰性的话,“不过殿下您不要担心,属下猜测侧妃是为了躲避七皇子的追捕,所以找了个地方躲藏起来,侧妃福大命大,断然不会有事的。” 她见钟离殇的眉头依旧蹙着,又道,“属下和侧妃失联后,便立刻派人日夜盯着城门口,如果侧妃不幸被抓,只要她一被带回京城,咱们的人就会立刻知道,可京城那边始终没传回侧妃被抓回京的消息,可见侧妃目前依旧是安全的,殿下您不要过于担心。” 听说这话,钟离殇的眉头才算再次舒展开,他这才让连英平身,继续问: “你离开京城时,京中的局势如何了?” “七皇子已经逼陛下写下禅让诏书,之后将陛下囚禁在了暖阁,属下听说安阳公主似乎也被软禁起来了。至于朝中局势,四皇子曾在七皇子逼宫当晚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攻入皇宫,却惨死在宫门口。四皇子一死,其他皇子更是敢怒不敢言,竟真的隐隐让七皇子坐稳了龙椅。” “那朝中大臣们呢?他逼宫谋反,难道朝中大臣们就都没有异议吗?” “在李丞相同样被软禁之后,朝中那些大臣们唯恐惹祸上身,再加上皇子中又无能堪大用者,便大多数选择明哲保身。” “李丞相也被软禁了?”钟离殇虽惊讶却并不意外。 明熙素来是个武断专权的人,不过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一直有老陛下压制着她,为了不提前暴露自己的身份、本性,以被老陛下厌恶,所以她一直压制着自己的本性罢了。 现在老陛下被关进了暖阁里,京城就等同于明熙和商澈的天下,再有忤逆者,俩人使用雷同手段镇压,不足为奇。 这时方才那个劝钟离殇在客栈歇脚的暗卫又开口道: “殿下,侧妃和陛下既然暂时安全无虞,不如咱们先在这儿休息一日,如何?此处往南再行不到二百里地便是京城,往东南走上一百二十里是嘉峪关。以咱们现在的人手,就算是混进京城,也难以掀起太大的风浪,不如咱们就此往嘉峪关走,嘉峪关守兵一万,或可借来调用。” “嘉峪关。”钟离殇小声呢喃一声,他琢磨着暗卫的话,少倾,他拉紧缰绳调转马头,往客栈走的同时吩咐连英道: “等会儿进了客栈,不要叫我殿下,称我为公子,我现在的身份是贩卖中草药的商贾。” “是,公子。”连英改口倒是迅速。 客栈建在路边,是专门提供给过路的行人歇脚用的,掌柜是个勤快人,他从大堂里看见浩浩荡荡过来的三十几人,晓得大生意要来了,喜上眉梢,赶忙打开门出来迎客的同时,招呼自个儿的老婆孩子帮忙栓马、端茶倒水等。 冬日的寒风凛冽,为了御寒,屋里烧着旺旺的柴火,门口又挂了两道用陈年的破棉絮做成的厚重的门帘,将外面的寒气隔开,一进门便有暖气扑面而来,让人舒服极了。 掌柜是有眼力劲儿的,瞧出钟离殇才是需要主要招呼的,亲自给他倒了杯热茶端过去,同时搭话笑眯眯地询问: “公子您这是走的什么货啊?一定名贵得很吧,需要这么多人跟着。” “名贵。”钟离殇从善如流地接话,“都是鹿茸人参这样的药材,两车货抵得上我全部家当了,自然要慎重。” “人参?鹿茸?”掌柜呦呵一声,说了几句惊叹的话,瞧钟离殇没多少搭理自己的意思,识趣地闭上嘴,将人领上二楼上方。 这时再有人从外面进来,身上就已经沾上了盐粒似的雪,雪遇到热气便立马消融了,外面俨然已经飘起雪花,钟离殇就算是继续往前赶路了,也要被迫再折回来避雪。 第328章 龙潭虎穴 雪初时如撒盐,渐渐雪花慢慢变大,不过半个时辰,竟就像纸片似地纷纷扬扬,将地面覆住,客栈之外,天地间除了雪的白茫茫,便什么颜色都不剩了。 钟离殇从打开了两指的窗户里看着外面的鹅毛大雪,想着他的娇娥此时不知在何处,是否被雪拦在天地间,无处可栖。 适时门外响起“砰砰”敲门声,钟离殇关上窗户,在一声请进后,连英推开房门,把刚烧开的热水放到桌子上,自然地问: “公子,要不要属下给您端一个炭盆进来?” 煤炭是稀罕玩意,虽然不比黄金贵,却也便宜不到那里去,这样的小客栈是用不起的。若是端了炭盆来,烧得便是柴火,不说烧火时的“噼啪”声,就是烧出来的黑烟就让钟离殇难以忍受。他摆了摆手,示意不必了,倒了杯热水端在手里,说: “等到雪停了之后,我去嘉峪关见一见孙伯父。” 他口中的孙伯父,正是嘉峪关的守将孙庆亮孙将军。 孙庆亮和老安平候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挚友,情同手足,儿时钟离殇没少去他的家中客,两家人关系亲近得很,如果不是有商沁横在两家中间,只怕孙庆亮就要把自己唯一的女儿许给钟离殇。这也正是钟离殇敢去、也有信心去嘉峪关借兵的原因。 “我跟您一起去。”连英忙道。 “你就不要去了,娇娥她现在还不知道身在何处,你还是抓紧去寻找娇娥的下落才是正事。若你找到她,就把她送回荣城或者嘉峪关里。” 连英张张嘴,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点头答应。 钟离殇心里最牵挂的,只有两个人——程娇娥和老皇帝。 商澈既然没在逼宫夜弑父,那么他就不会再伤害老皇帝的性命了,至少他暂时还安全;至于程娇娥,她既然已经逃出了京城那个龙潭虎穴,那么暂时也是安全的。 他的归心不再似箭,也不再急于回到京城,理智重新占据上风。 可他虽然决定了要去嘉峪关,但天公却不作美。 这场雪一下起来,便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一直到钟离殇用过晚饭,入睡前,外面的雪花还飘着。 次日他醒来,天微微亮,雪倒是停了,客栈外的雪却也积了足有尺厚,掌柜的已经扛着大扫帚和铁锨,吃力地清理门前的雪了。 钟离殇快速穿好衣裳,准备下楼去要些热水来洗漱。他刚打开门走出去,便和端着热水来的连英撞了个迎面。 “公子。”连英恭敬地行礼,“您的热水属下已经帮您打回来了,属下伺候您洗漱?” 钟离殇不是没让连英伺候过,他点头转身回了房间,连英熟稔地把热毛巾拧干水递到他的手心里,同时道: “属下去看过了,外面的雪积得很深,这条路上人烟稀少,大路上的积雪没人清理,人还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去,车辇却彻底没法通行了。公子,您看您要不然等两日,等到太阳出来,雪一消融再去嘉峪关?” “没时间等。”钟离殇冷淡回答,“既然没法赶车,那我带上十一,我俩快马轻身,先赶去嘉峪关。” 他口中的十一,就是昨日那个提议在客栈住下歇脚的暗卫。 “属下也陪您去吧。”连英再次提道。 “我说过了,你的职责就是寻找娇娥,找到娇娥之后跟在她身边保护她,这是你唯一的使命,其他的事不必你操心。” “是。”连英低着眉眼,神色有些黯然地把脏了的水端出去,再回来时,手上端的就是热汤饭。 汤是清水煮的米汤,一碗汤里米粒是屈指可数的,和两个热乎乎的白面馒头配了四碟小菜,其中光是咸菜就有两碟,配了一盘腊肠和一盘炒鸡蛋,腊肠和鸡蛋还是连英特意问掌柜要的。 比起候府的玉盘珍羞,这样的早餐简陋得很,可对于出门在外的这些人来说,能够吃上热汤热饭就已经是无比幸福的一件事了。 钟离殇面不改色地吃过早餐后,便披上了大氅,和十一一起,一人跨上一匹大马,迎着仍凛冽的寒风出了客栈,往嘉峪关而去。 雪地阻挡着人们前进的脚步,就算是汗血宝马,在这样的路上也无法一日千里。一百二十里路,本半日便可到达,钟离殇俩人硬是在黄昏时分,才到了嘉峪关外。 嘉峪关是距离京城最近的一道关卡,也是敌军攻城时,天奕的最后一道防线,这里可谓是皇室最后的一张盾牌! 可这张盾牌现在还丝毫没有展现出它的作用和威严来。和城门紧闭的京城相反,它的每道门都大敞四开,钟离殇一身便衣混在进进出出的人群里,连盘问都没有。 他异常顺利地进了嘉峪关,未作任何逗留,便带着暗卫十一直奔向孙庆亮的府邸。这座府邸他已经来了无数次,自是轻车熟路。 从城门到孙庆亮的府邸,亦要行上半个时辰的路,他到时,夜幕已经完全垂下,只有孙府门前高悬的两盏明灯,微微照亮门票的路。 十一只敲了三下大门,大门就被打开,年过半百的门房探出半个身子,警惕地看着门外这两个穿大氅、戴兜帽的人。 “你们找谁?”他问。 钟离殇走上前,摘下兜帽,露出自己的脸:“我找孙伯父。” 他来过孙府,对于他这样的大人物,只要来过一次,府上的下人就会把他的音容相貌刻进心里,更何况是至交家的公子。 门房见到他,急忙打开门恭敬地请他进去,请他在客厅里坐下,又吩咐人点上炭盆、沏上热茶后,便急急忙忙去请孙庆亮。 孙庆亮听说钟离殇来了,先是一喜,后是一愣,纳闷道: “不对啊,小侯爷他被陛下派去前线了,没听说班师回朝的消息,怎么会突然到了嘉峪关呢?你没认错人吧?” “小侯爷他来咱们府上多少回了,老奴怎么可能认错呢,老爷,错不了,他就是小侯爷,您还是快去客厅里瞧瞧吧!我瞧小侯爷似是有急事要找您。” 第329章 逼宫夺位 孙庆亮将信将疑地披上厚实的外套,出了书房,往客厅里走。 客厅的门大敞四开着,里面光是灯就点了四盏,照得客厅里明晃晃的,清楚照出里面人的模样。见来人真是钟离殇,孙庆亮不自觉加快脚步,还未进门,便讶异地高声喊问: “贤侄,你现在不该在前线吗,怎么突然间跑到嘉峪关来了?” 正在吃糕点充饥的钟离殇慌忙放下咬了一半的桂花糕站起来,朝着孙庆亮先一拜: “见过叔父。”继而答问,“七皇子逼宫夺位,不知叔父可知晓?” 帝位易主,如此大事,孙庆亮岂能不知。他盯着钟离殇,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变,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把他往无人的地方一拉,紧张地悄声问: “贤侄,你为七皇子逼宫一事而来?”还不等钟离殇回答,他接着一本正经道,“七皇子逼宫虽大逆不道,但放眼陛下膝下的那些皇子们,要么有勇无谋、要么性格软弱,哪个能堪大任?贤侄,叔父劝你一句,你赶紧回边关去,帝位更换,不是你我臣子能够左右得了的!” 钟离殇微微勾笑,神色显得分外轻松地、像是玩笑一般问:“那些人确实难堪大任,叔父,你看我呢?这个龙椅,我坐不坐得?” 孙庆亮更惊,语气里已带训斥:“我晓得你现在手握大权,可咱们为人臣子的,最重的就是忠义两字!贤侄,方才的话我权当没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休要再提了!” “大逆不道?”钟离殇轻笑一声,“叔父,咱们如果让商澈登上皇位,才等同于真正的大逆不道!” “你此话何意?” “叔父您或许还不知道他的生母熙和皇贵妃的真实身份吧?” “她不就是一个普通低贱的舞女吗?” “要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舞女,你以为她凭什么能爬上龙床,专宠数十年?只凭她的美貌吗?呵,色驰恩衰的道理,叔父你并非不懂。” 孙庆亮的眉头蹙起,他自不是蠢的,钟离殇这一提点,他也想到了什么,不敢相信地猜测问: “你是说,明熙背后还有人指使?” 钟离殇摇头:“叔父,我再给您提个醒,您想一想,前朝仅存的那一位咱们这么多年也没找到的公主叫什么,天底下难道真的有这么巧合的是?” “鸣禧、明熙……” 当孙庆亮把这两个名字重复一遍,突然踉跄后退一步,他自是想到了。顷刻后,他激动地紧抓住钟离殇双臂,慌张问:“她是前朝公主?那七皇子他、他是……” “商澈是陛下的骨血不假,可他身上同样流淌着前朝皇室的鲜血,这么多年来,明熙一直在暗中谋划复国一事,商澈便是她最重要的一颗棋子!商澈对明熙一向言听计从,谁又能保证,将来咱们天奕江山是否会在明熙的摆弄下改朝换代,再次恢复成南宁呢?” “怪不得!怪不得!”孙庆亮恍然大悟般,“这么多年来,不管朝中臣子们如何进谏,陛下都始终不肯立七皇子为太子,原来症结在这里!可是陛下他糊涂啊!就算不立七皇子,他也该扶持其他皇子才是!如今朝中无太子,这贼子坐上了龙椅,我们该如何办?” 钟离殇沉默一会儿,才道:“父皇他并非不想扶持其他皇子。” “父皇?”孙庆亮更加惊呆。 “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瞒叔父你了,其实我并非父亲的亲儿子,我的父亲其实是我的舅舅,我的真实身份是天奕八皇子——商裕。” 这番话听得孙庆亮脑袋一阵嗡鸣,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钟离殇在说些什么。 什么舅舅、什么八皇子商裕…… 直到钟离殇耐心把十八年前那出“狸猫换太子”的好戏娓娓道来,道清始末后,孙庆亮才反应过来,不过仍过了许久,他才敢勉强接受这个事实,却仍将信将疑地问: “你当真是皇子?” 钟离殇点头:“我此时道明身份,也并非想和商澈争权夺位,而是为了说服您,好让您放心借兵于我。我打听过了,父皇他此时被囚于暖阁内,我打算向您借兵五千,冲进京城,拆穿明熙的阴谋之后,将父皇解救出来,把商澈赶下皇位,好守住咱们天奕江山。不知叔父您可愿借兵于我?” 孙庆亮没有立刻答复,他沉思了好一会儿,又问: “京中光是守兵就有五千,其中禁卫军便有三千,这三千禁卫军个个都是好手,非寻常士兵可比,你只率五千兵,如何攻破城门、救出陛下?” 钟离殇指了指脑子:“打仗拼的不是蛮力,咱们如果打起来,都是天奕的兵、天奕子孙,大家都属一家,若能不动刀枪便不动刀枪,最重要的还是靠这里。” “那您有什么计划?” 钟离殇招招手,示意他附耳上前,他悄声耳语一阵,听得孙庆亮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却仍不放心地问: “此举可行?” “行不行的,总得试过了才知道,如果真的不行,那我只好借叔父您的兵去硬闯了。只是不知,您是否愿意借兵于我?” “好!”孙庆亮一咬牙,“你既是皇子,单是凭我和安平候的情谊,我就该支持你,更何况现今龙椅上的是贼人之子!莫说五千,哪怕你把我嘉峪关的兵借空,我也绝无二话!我现在就下令给你集结军队!” “不急。”钟离殇拦住他,“此去京城,快马加鞭不过半日路程,您明日再将兵点好,先按兵不动,等我消息再行动,以免打草惊蛇。” “好!听你的!” 钟离殇一笑,笑容逐渐变得不好意思,“雪大封了路,为了赶到这儿,我和十一整日没歇脚,到现在只喝了两口水,不知叔父可否方便准备些热汤饭?” 孙庆亮一拍脑袋,自责道:“瞧我!”他扭头朝外头的下人大声吩咐道: “快去收拾出两间客房,再让厨房准备一桌饭菜端过来!” 第330章 京城乱了 京城乱起来了,在商澈逼宫后的第六天,日趋平稳的京城,突然在一夜间,再次躁动起来。 金銮殿上早朝刚散,礼部尚书便匆忙追上前日刚刚被商澈放出,仍旧不满商澈当政,疾步走在最前面的李丞相,便追便喊: “李丞相,等等我,等等我!” 李丞相和户部尚书走得尚算亲近,停了停脚,户部尚书刚追上来,便把他拉到一边,神神秘秘地问: “李丞相,你听说了吗?” “什么?” 他谨慎地看一眼四周,贴到李丞相耳边,以只有他们俩人才能听见的音量小声说:“民间都在传,太上皇还有一子,是现在的安平候,你说,这事是真是假?” 李丞相看他一眼,户部尚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若是真的吧,这又有点儿说不通,可如果是假的,陛下他现在又为何要针对提防安平侯府?” “你这声陛下倒喊得顺溜。”李丞相冷嘲一声,一甩袖,丢下一句“空穴不来风”,再次迈开脚步,阔步朝外走,留下户部尚书琢磨着五个字的含意。 宫门外,诸家大臣的马车依次排开,整日得很,车夫们都作小厮打扮,除了平日里交好的几家,其余人多数不相识。 钟离殇身边的暗卫十一便混杂在这些人当中。他穿着粗布麻衣,平日里挺拔的身子变得佝偻,他年纪轻,又作出了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缩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只惹别人看了两眼,并没引起多大的注意。 他眼露着精光,眼神看似游离,实际上只盯着丞相府的马车,故而在李丞相走出宫门的第一时间,他便发现了,并低调地绕过人群,不动声色地朝李丞相的马车接近。 俩人几乎同时走到马车前,李丞相并没有注意到他,就在车夫机灵地拿来马车后的踩凳,扶李丞相上马车时,他突然抓住李丞相的袖子,待李丞相反应过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纸团。 此时十一已经松开他,继续往前走。十一的脚步看似缓慢,走得却迅速无比,李丞相抬眼找人时,人已经和嘈杂起来的马车混在一起,消失不见了。 李丞相捏了捏手里的纸团,犹豫两秒,没敢声张,装作无事发生地跨上马车,直到马车行出百丈,他才敢把纸团打开。 巴掌大的纸团揉的皱巴巴的,上面只书了时间、地点。午时、食味居。显然,是约李丞相午时在食味居见面。 李丞相不耐烦地一撇嘴,刚想把纸团顺着窗户丢出去,可就在他揉吧时,瞥见角落里不起眼的落款,动作骤然停住,待他回过神,急忙把落款凑到眼前使劲瞧,瞧清楚了、确定无误了,他忍不住微微颤抖。 那是安平侯特有的印签,早在老安平候告官还乡时,那枚印签就到了钟离殇手里? 此时此刻,他不应该还在边城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城?商澈把入京的各个关卡都严密设防,他又是如何悄无声息地回到京城的?他此刻回来又为了什么? 一时间,许多念头同时在李丞相的脑子里蹦出来,他的脑子如炸锅一样,可每一个问题都没有留给他时间去细想。 是去、还是不去? 这个念头仅在李丞相脑海中闪过一瞬,他便做好了选择。只见他掀开轿帘,对车夫吩咐道: “先不回府,咱们去食味居。” 车夫是个听话的,亦不多嘴问,在下一个路口立马改变方向,朝食味居走。 此时距离午时尚有半个时辰,但李丞相宁可自己去等着,也不愿让那一位等着自己。 朝堂上的腥风血雨虽然还没有扩大到京中百姓身上,但食味居的张掌柜还是嗅出些不寻常来,尤其是近日来对门的聚贤楼愈发放肆,隐隐又有些欺凌到自己头上的意思,更让张掌柜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故而当披着朴实的黑色大氅,大半脸都被兜帽遮住,甚至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还蓄起乱糟糟的胡子的钟离殇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先是一懵,在认出对方身份后,几乎激动到痛哭流涕。 就在他恭敬地拱起手要行礼作揖时,礼刚起了个头,就被钟离殇打断: “装作不认识我。”他低声提醒之后,故意拔高声量,以一种粗犷的声音问: “掌柜的,还有雅间吗?”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抛到柜台上,做足了财大气粗的样子。 张掌柜是个机灵的,立马反应过来,一边同样夸张地答:“有有有,客官您楼上请!”一边亲自带钟离殇上楼,紧张地小声问: “侯爷,您怎么这副打扮?可是出了什么事?” “什么也别问,你就当没见到我。”钟离殇跟在张掌柜身后上了三楼,“今儿晌午,楼上雅间一个客人都不要招呼了,就说客满了,如果待会儿李丞相来了,直接带他来见我。” 张掌柜不敢问为什么,只忙“哎”着点头答应,竟连伺候,都没敢招呼其他伙计。 他亲自沏了茶水、端了糕点送上去,回到大堂之后,未几时,李丞相果然来了。 这是张掌柜头一回见李丞相,他是从那身没来得及换下的朝服身上猜出来者的身份的,对方一进门,他便大胆地笑呵呵着凑上去,鞠躬作揖拜见道: “草民见过丞相大人!” 李丞相古怪的看他一眼,纳闷他是怎么认出自己的,不过却没多问,而是直接问:“还有雅间吗?” “有的有的!”张掌柜没说钟离殇已经等着了,而是恭敬地走在前头,领着李丞相上楼去。 李丞相提着衣摆,跟在其身后,眼睛却时不时地往后瞄一眼,显然是紧张地怕有人尾随自己。 事实上,此时确实有一双眼睛盯着他进了食味居的雅间,在李丞相的身影消失在门板后,他才转身欲回去给自己的主子报信,可刚转过身,便迎面撞来一根胳膊粗细的粗棍。 “砰!”一声,他便被粗棍砸中脑袋,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第331章 联络忠臣 在送李丞相到雅间之后,张掌柜便识趣地退了出去。见到里面虽不算蓬头垢面,却有几分沧桑感的人,李丞相的反应和张掌柜如出一辙。 他先是一愣,有一会儿,才想起行礼作揖,这回行的不再是平礼,而是一个臣子面对主上应行的礼数。 “臣见过八皇子。” 钟离殇摆摆手,示意他平身坐下,对于他清楚自己身份一事,并没流露出多少惊讶。 李丞相恭敬地坐到钟离殇对面,心里为其捏着一把汗,紧张地问:“您是什么时候回的京城?” “我一听说七哥他逼宫夺位,就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了。”钟离殇看着李丞相的眼睛,“李丞相,我听说父皇他还活着?” 提到老皇帝,李丞相的神情变得的悲戚起来,“活着是还活着,老臣去暖阁里看了他一回,他老人家被软禁在那儿,不过几天时间,头发就白透了,形容憔悴,像是一夜间老了十几岁。” “不瞒你说,我这次回来,就是想要救出父皇,将七哥从龙椅上赶下来,重新扶父皇坐回去,李丞相,你可愿意助我?” 李丞相看着钟离殇,不假思索地立马点头:“您打算怎么做?” “大家都是天奕子民,若是能不动刀枪,最好就不动刀枪。现在朝野上有那些人不服七哥的管制,丞相您清楚吗?” “臣清楚,除了那些拥护七皇子上位的人以及一部分墙头草,剩下的多数人都对七皇子逼宫一事心怀不满,尤其是大儒们,更是愤慨!只是迫于强权不敢做声罢了。” “那你能否帮我把这些人召集起来?我想见见他们。” 李丞相思索两秒,点头答应:“没问题,我回去之后就立即联系这些人,明日此时,咱们还是在这里见面,八皇子您以为如何?” 钟离殇摇头:“这里不合适,不若安排在你的府邸上,李丞相你以为如何?” “我的府邸上?”李丞相有些犹豫,如果被商澈发现他秘密地帮钟离殇接触大儒臣子们,只怕自己绝没有好果子吃。 但拒绝的话几经唇齿,李丞相到底没能说出口。 他拒绝不了钟离殇,单是以他对老皇帝的忠心以及对商澈逼宫一事的厌恶,就注定了他难以拒绝钟离殇,这个目前唯一有可能把老皇帝从泥沼里拉出来的人! 他一同意,钟离殇便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和他约定了相关事宜后,便客客气气地送李丞相出了雅间门,在李丞相提着李老夫人最爱吃的锅包肉走出食味居不久后,在张掌柜的掩护下,他也从食味居后门离开。 此时此处并非安全之地,京城的人都知道食味居是安平侯府的产业,暗处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若是待得久了,恐生事端。钟离殇向来是个谨慎甚微的人。 …… 皇宫,凤仪殿。 程娇娥被困在这儿已经数日了,起初她还会担惊受怕,尤其在听说连商沁都被软禁起来后,更是唯恐商澈故意找自己的麻烦,好随便找个借口把自己送进监牢里去。 可待了这些天,在发现自己只要不离开凤仪殿、不离开顾紫苑的视线范围,商澈确实不敢随意找自己的麻烦,自己就是安全的之后,她的心态终于放平稳。 既然无法改变被“软禁”在这里的事实,程娇娥索性坦然接受它,竟在凤仪殿里过起了养尊处优的日子,每日除了和顾紫苑下棋消磨时间外,就是绣绣花、画点儿画,日子过得也算惬意。 李丞相和钟离殇见面的这日,她一如往常,在用过午膳后坐在自个儿的客房里活动腿脚好消食,青韵突然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一进来,便急忙把门窗关紧,紧张兮兮的样子让程娇娥疑惑不已: “出什么事了?” 在关最后一扇窗之前,青韵从窗户里探出头去,确定四周无人后,把窗户关严了,才回头小声说: “小姐,你猜我刚刚听到什么了。” “什么?” 她把程娇娥拉到床边,压低声量:“我听到有人说,姑爷他并非安平候之子,而是八皇子!” “你听谁说的!?”程娇娥一下紧抓住青韵的胳膊,震惊地问。 许是她用力过度,青韵皱了一下眉头,倒吸一口气,却没敢把疼痛表现出来,程娇娥亦没注意到她这些反应,手上力道没有一丝松懈。 “我刚刚去大厨房里送碗筷,回来的路上听几个宫女说的。当时我听见她们在议论姑爷,就好奇地躲在一边偷听了一会儿,就听见她们说,现在坊间都在传姑爷是太上皇的小儿子,太上皇之前之所以派他去平定边乱,目的就是为了在他凯旋归朝后,借机宣告他的真实身份!而七皇子之所以那么急着逼宫夺位,就是怕姑爷抢了他的皇位。”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程娇娥冷眼教训道,“小心被别人听见了惹祸上身!” “我哪敢对别人乱说啊。”在宫里待着的这几天,青韵那里看不出来,这皇宫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繁花似锦、人间天堂;相反,它是一处吃人不吐骨头的危险地方! 单是凤仪殿,在明熙送来的那个大宫女的兴风作浪下,这几天就不知道被打出去、赶出去、抬出去多少人。 她们主仆俩是得益于顾紫苑相护,如果没有顾紫苑,只怕也会和那些人一样,成为冷硬的两具尸骨了。 “小姐,您说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青韵好奇地问。 程娇娥没有回答,她缓缓地坐到床边,思索回味着青韵刚刚说的话。 是不是真的,她竟然也有些不好下判断了。直觉告诉她,那些宫女议论的是假的,如果是真,老皇帝又怎么会容许自己的皇儿流落在外,喊别人父亲呢? 可如果是假,商澈分明已经登上皇位了,又为何要抓着自己和安平侯府不放? 单说他是因为前南宁皇室留下的宝藏才依旧针对自己,程娇娥是万分不会相信的,对于一个帝王来说,那些宝藏哪里还有什么诱惑力。 第332章 真实身份 就连在凤仪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程娇娥都听说了钟离殇的真实身份,更不要说耳目众多的其他人了。 明熙青黑着脸,咬牙切齿地盯着擦得红亮的地板,可怕的眼神仿佛能够把地板射穿。把消息传到她这儿来的嬷嬷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 “不止是宫里,现在坊里坊外都已经传开了,甚至有流言说,钟离殇才是太上皇心中最合适的太子人选,而陛下他担心钟离殇班师回朝后,太子之位被钟离殇夺去,所以才谋划了逼宫一事。” 这虽是流言,说的却是不争的事实。 明熙猛地一拍桌子,其力道之重,震得桌面上的杯盏叮当作响,手麻了也不自知。 “谁放出的消息!” 突如其来的一声吼问,吓得嬷嬷心跳骤然加快,她尽量平稳着自己的心跳,以尽量平稳的语调回答道: “消息是从坊间开始流传的,具体是从哪儿传出来的,老奴也不是很清楚,极有可能是从安平侯府。” “安平侯府?”明熙咬着牙,眼睛近乎眯成一天缝,眼缝里尽显寒芒,“去!去把澈儿给我叫过来!” “是。”嬷嬷一弯腰,顺从地出了殿门,她年纪虽大,腿脚却仍如年轻时利索,不过两炷香时间,便把同样在御书房,因为“流言”一事大发雷霆的商澈请了过来。 龙椅上坐了这些时日,被那些至高无上的权力包裹住的商澈,给人的感觉和往日已然明显不同,在见到明熙时,他虽还像往日那样朝她行礼作揖,可态度上,却远不如从前恭敬。 “母妃。”他进门之后,或许是因为心烦气躁,并未行礼,而是直接坐到一旁,直接问,“您唤我来所为何事?” 他心烦,明熙又何尝如意? “坊里的流言,你听说了吗?”明熙一开口,便带着几分教训的语气,这更让商澈心烦。 “听说了。” “那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 商澈不以为然:“不过是几句流言而已,现在我已经坐稳了皇位,难道单凭几句流言就可以把我从龙椅上轰下去吗?” “我问的不是流言!”明熙有些气恼,声音不由拔高,“空穴不来风,好端端的,这些流言是从那里冒出来的,你有没有想过!?” “还能是哪儿,除了钟离殇,谁还有闲心故意散播这种流言?”商澈不屑地笑道,“母亲,您就是太大题小做了,就算是我任他折腾,他又能够翻出多大的风浪来?” “多大的风浪?”明熙冷笑一声,她猛地再一拍桌子,“他能够翻出的风浪,远超出你的想象!” 商澈一撇嘴,认为明熙或许草木皆兵,并把钟离殇夸大了。如果钟离殇真有那个通天本事,何故他把程娇娥放在身边这么久,都没能问出那四分之一藏宝图来?就连帝位都让自己捷足先登! 他却忘了,自己之所以能够坐到位置上,除了明熙的推波助澜外,最大的原因,是他的那些兄弟们,无一堪用,这就造成了无论是朝中臣子们还是被软禁在暖阁里的老皇帝,都不得不选择他来继承皇位的局面。 在这种别无选择情况下,即便商澈提前逼宫,那些大臣们也只会觉得,左右这个皇位迟早都是他的,不过是让他早一点儿称帝,想一想也就忍了。 可现在,钟离殇突然冒了出来,并用的是八皇子的名义,这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又会造成什么样的结局,没有人敢断言,偏偏商澈却不以为然。 明熙把他这些小动作看在眼里,心里的怒火更盛,但她却清楚,现在商澈已经开始想摆脱自己的管制了,如果自己表现的太过强势,只会让商澈和自己分心离德,这不是明细想要看到的,至少不是她现在想要看到的。 她努力压制着心里的火气,商澈偏不识趣地,摆弄着自己袖子上的纹绣,不上心地问:“那以母妃之见,咱们应该如何?” 明熙深呼吸一口气,待情绪平稳的差不多了,才接着问:“钟离殇现在在哪儿?还在前线吗?” “沿路关卡没有发现他的踪迹,边关也没传出消息来,应当还在边关。” “应当还在?”明熙冷笑一声,“你继位的消息恐怕早就传到边关去了,他这时候如果还能耐住性子在边关待着,京城就不会出现那些流言了。” “您的意思是——钟离殇他已经到了京城了?” “到没到京城不好说,但距离京城不远是真的。” 商澈的眉头终于蹙起:“他如果到了京城,为何到现在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这不就是动静吗,你还想要闹出多大的动静来?”明熙“哼”一声,“我可提醒你,朝中的那些老狐狸们都贼得很,你现在要是放松懈怠了,明儿他们就敢簇拥钟离殇上位,反了你!” 明熙说的这话,商澈是信的,尤其钟离殇还清楚明熙的真实身份,如果钟离殇拿此事大做文章,朝中说不准有一半的人会倒戈相向,若真如此,事情就麻烦了。 “母妃,您觉得孩儿该怎么办?”商澈的态度再次谦逊起来。他这副用得着自己才对自己客客气气、恭敬有加的态度让明熙不满,但是再不满,明熙也没有法子。 她俩本就是拴在一根绳的蚂蚱,她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俩人一荣皆荣、一辱皆辱,就算不为了商澈,哪怕是为了自己、为了南宁复国大业,明熙也无法坐视不管。 “钟离殇现在手握兵权,怕就怕他率兵强攻,京城守兵不多,若是大军压境,强撑不了几时,到时咱们只能被逼退败走。”明熙思索着,“嘉峪关那儿不是有一万的驻兵吗,你下令将嘉峪关的驻军全部调来!” “嘉峪关?”商澈有些犹豫,“嘉峪关守将孙庆亮和老安平侯关系甚笃,两家之间走动颇为频繁,若是将其调来,万一临阵倒戈、岂不麻烦?” 第333章 心腹 “孙庆亮是个愚忠的人,你如果不放心,便只让他发兵来,兵交给禁卫军的罗统领来带!” 禁卫军的罗统领倒是商澈的心腹,嘉峪关里的兵如果交给他,商澈的确十分放心,这事就算暂定下来,他又问: “那流言一事,母妃你认为又该如何办?” “这事咱们不便出面,就算是管,也不好放到明面上来管,不然只会让别人以为咱们心虚,越管越糟。”明熙手托腮作沉思状,有一会儿,她才道:“这事交给我吧,你先去调兵来,然后这段时间派人紧密盯住那些朝臣们的动作,如果有何钟离殇暗中联系的,立马将其看管住!咱们好不容易才又得到了江山,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送还给他人!” “是,那儿臣就先退下了。”商澈站起来,在得到明熙的许可后,一作揖,转身出了厅堂,一走出去,便冷声吩咐胡公公拟旨前往嘉峪关调兵! 才晴朗了几日的天,又阴沉起来了。 同样听说了这个“流言”的顾紫苑倚在窗前,望着被高高的宫墙遮挡住视线的灰蒙蒙的天空,愁绪万千地低语: “我以为夫君他登上了皇位,一切的纷扰就结束了,往后他是陛下,我是他的妻,我俩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如胶似漆,却也能举案齐眉安度一生,可是我想岔了,敏秀,我总觉得纷争才刚刚开始。” 敏秀把整理好的狐裘披到她身上,轻叹一口气,刚想劝慰顾紫苑两句,外头忽然响起小宫女的报: “皇后娘娘,程侧妃求见。” 顾紫苑和敏秀对视一眼,她似是知道程娇娥为何要来见自己似的,轻轻把敏秀朝外一推,摆手低声道: “你就说我身体疲累,一早就睡下了,请她先回去吧。” 敏秀应着出去了,她到了前厅,见到穿戴整齐,显然是想要出门去的程娇娥,先笑呵呵地弯腰行礼,又将顾紫苑的话委婉告知于程娇娥。 听说她累得歇下了,程娇娥关心地询问道:“紫苑她身体无碍吧?” “无碍,承蒙侧妃您挂机了,小姐她就是昨夜熬眼熬得晚了些,所以今儿一天都没什么精神,所以才去歇了。” “既无事,那我就放心了。”程娇娥微微一笑,“我来倒也没旁的事,就是打算去暖阁里看看太上皇,想着来问问紫苑是否要同行,所以来问问,既然她已经睡了,那我便自个儿去好了。” “您要去暖阁?”敏秀下意识地往后面的闺房里看一眼,惊讶地问。 “嗯。”程娇娥点头,“只是我不知道去暖阁的路,所以还想问你借个认路的下人带我去。” 往日的冬季,暖阁是个温暖如春的好去处,后宫里有些地位的妃嫔主子们,入冬后皆爱往那里走一走,可自从商澈继位、将老皇帝软禁在那儿之后,那儿几乎就成了一处禁地,宫里头的这些人为了不惹祸上身,都恨不得躲着走,哪有主动去触霉头的? “程侧妃,我跟您说句老实话,太上皇没什么好看的,您还是在凤仪殿里老实待着吧。”敏秀上前一步,低声劝道。 程娇娥笑了笑:“做晚辈的,去给长辈见礼是应该的,敏秀,我主意已定,你就派个认路的下人给我吧。” 敏秀犹豫道:“不是我不给您派,而是我不敢做这个主,您如果在暖阁里出了什么事,我不好向小姐交代。”她几经犹豫,“不然您在这儿等一等,我去问问小姐。” “紫苑不是睡着了吗,她既然睡着了,还是莫要叨扰她了。” “无碍的。”敏秀不放心地千叮咛万嘱咐,让程娇娥千万在这儿等着后,又一头扎回了闺房里。 依旧倚在窗前望着灰色云彩的顾紫苑听见脚步声,回头见到敏秀回来,淡淡地问:“她走了?” 敏秀摇头,“程侧妃要去暖阁见太上皇,让我派个认路的下人给她,我不敢做这个主,所以让她在外面等着,来问问您的意见。” “她要去暖阁?”顾紫苑微惊,随即她便道,“看来娇娥她也听说了钟离殇的事,想要去暖阁里找父皇问个明白啊。” 外面的人,很难证实这流言是真是假,但对于宫里的人,却再容易不过,事主之一的老皇帝就在暖阁里待着,只要一问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那您的意思是,让她去还是不让她去?” “不能去!”顾紫苑近乎于脱口而出,“你拦着他!千万不能让她去暖阁!” “是。”敏秀答应的同时,又为难道,“小姐,奴婢说一句,这事程侧妃既然知道了,躲是躲不过去的。” “能躲一时算一时吧。”顾紫苑叹口气,“你出去吧。”尽管她不知道自己在躲些什么。 敏秀犹犹豫豫地朝外走,期间回头看了好几次,就在她希望消失,走出门口的那一刹那,突然又被顾紫苑喊住: “算了,娇娥她性格执拗,就算是我不让她去,她就算是表面上应承下,私底下肯定也会想办法溜出凤仪殿,去暖阁里见父皇。敏秀,你说得对,躲是躲不过去的。” “那小姐您的意思是?” 顾紫苑解下身上华丽的狐裘,拿起衣架上黑色的滚兔边斗篷披上,抬脚朝外走:“我陪她去吧。” 若钟离殇当真是八皇子,那么明熙和商澈就更不会放过程娇娥了。她这时如果让程娇娥单独去暖阁,岂不是给了明熙一个拿程娇娥问罪的好理由? 既然拦不住程娇娥,那么她能够做的,就只有尽量保护了。 许是因为在窗户那儿吹了太久风的缘故,顾紫苑娇嫩的脸蛋被吹得微微发紫,倒真有几分憔悴的样子。 仍在前厅里等着的程娇娥见到她这幅样子出来,急忙心疼地迎上去,关怀道:“你怎么起来了?” “敏秀说你要去暖阁,我便想着陪你过去。” “你身体不适,回床上躺着好,这儿距离暖阁不过百十米,找个识路的带我过去,不会出事的。” “还是我带你去吧。”顾紫苑微微一笑。 第334章 流言 凤仪殿距离暖阁确实不远,熟路的若是挑小道走,不过几口茶的功夫,就能走到暖阁的后门,但因为顾紫苑带程娇娥走的是青石板和雨花石铺的大道,所以显得远了些。 冬日寒风刺人,哪怕是下人们,能在房间里守着炭火取暖,也不愿去外面走动。所以这一路上,除了她们,莫说是主子了,就连下人也没有遇到两个。 她们带的,也都是亲近的人,除了敏秀和青韵,没有第三个下人,所以许多话说起来也就没有了顾忌。 一出凤仪殿,顾紫苑便把话挑明,她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路,轻声问:“坊间里有关钟离殇的流言,你也听说了?” “宫里头都传开了。”程娇娥答。 顾紫苑强笑地勾了勾嘴角:“你去见父皇,是不是想去问流言是真是假?” 程娇娥毫不隐瞒地点头:“这或许关系到安平侯府为何会被盯上,安阳公主又为何会被软禁起来,我必须要弄清楚真相。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顾紫苑摇头:“我不想知道,如果是真的,那么夫君和钟离殇之间必然少不了一场杀戮,我作为七皇子的妻、你作为八皇子的妾,咱姐妹俩就要站到对立面上,我不想和你成为敌人。不知道真相,就可以假装一切都是假的。” 她的话,听得程娇娥心头一颤,她想宽慰顾紫苑,这一切十分可能本就是假的,可却如何也说不出口。 千百句宽慰的话从她的脑子里钻出来,却又在唇边打住,许久,她终于紧紧抓住顾紫苑的手,坚定道: “不论是真是假,不论以后又会如何,我永远不会和你为敌,紫苑,相信我!” 顾紫苑看着她的眼睛,她眼神里的坚定让她微微动容:“我也永远不会和你为敌!”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都藏在这个笑容中,也都表达在这个笑容里。她们双手紧抓着,一路上虽再无话,心却像是贴到了一起,一直到暖阁外,交握的两只手才分开。 商澈虽然把老皇帝软禁在了这儿,但该有的待遇却一样不敢少,尤其是看守的下人们更是增多了一倍。她们还没接近暖阁,就被门外守卫拦住: “站住!此处乃是太上皇修身养性之地,闲人免进,快快离开!再往前走,我就不客气了!” “狗奴才,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什么人都敢拦!快给皇后娘娘让出路来!”还不待顾紫苑说话,敏秀先瞪大了双眼,气势十足地冲着举枪的侍卫呵斥道。 “皇后娘娘?”侍卫狐疑地看了顾紫苑一眼,他从未见过顾紫苑,显然不敢放行。 “怎么?难道还要把陛下请来证明身份吗?”敏秀从腰间解下凤仪殿的腰牌亮出。 见到腰牌,侍卫吓得连忙跪拜谢罪:“不敢!只是奴才斗胆问,皇后娘娘来暖阁所为何事?” “大胆!皇后娘娘她来探望太上皇还需要向你汇报吗!快滚开!” 侍卫犹犹豫豫地抬眼看顾紫苑一眼,见顾紫苑的脸板着,琢磨着明熙只命令说不许里头的人随便出去,却没说不许人探望,因不敢得罪顾紫苑,便慢慢挪到一旁: “皇后娘娘您请。” 在顾紫苑领着程娇娥走进暖阁后,侍卫站起来,却吩咐旁边跟着一道看门的一个小太监,让他替自个儿顶会差事,自己则疾步去了御书房,好将顾紫苑来暖阁的消息第一时间告知于商澈。 四人虽然顺利通过了守卫处,可在来到暖阁外时,又被一位老太监拦下来。拦她们的老太监顾紫苑认得,他在老皇帝身边伺候的年月长久,是个忠心的老奴,故而态度分外谦和: “公公,劳烦您给通报一声。” 老太监动也不动,他立在门口,眼睛瞧着顾紫苑的绣花鞋底,不缓不急地平稳说道:“陛下龙体欠佳,已经几日不见客了,就算是七皇子站到了这儿,依旧是不见,还是请七皇妃您回去吧。” 现在人人都尊她一声皇后娘娘、尊商澈一声陛下,可这老奴依旧按照就称呼称呼她们,可见他从心底里不认可商澈这位新皇,暖阁里被软禁着的那位老皇帝亦是,不然也不会纵容自己的奴仆如此。 “我晓得父皇还在生夫君的气,这事是夫君做的不对,公公,您就通融一下,去帮忙通禀一声吧。” 面对顾紫苑的哀求,老太监动也不动,打定了主意不肯放她们进去。 程娇娥见顾紫苑几番请求都无果,垂头丧气地已经有了带自己原道回府的打算,握了握拳,鼓起勇气冲难说话的老太监笑道: “我是安平侯府的侧妃,今儿其实是我想来见陛下,所以才央求紫苑她陪我来的,公公,您看能不能给通禀一声?有一件关于安平侯也就是我夫君的事,我想求助陛下。” “安平侯侧妃?”老太监的视线终于抬起来,他惊讶地看向程娇娥,顾紫苑见有门,连忙帮腔道:“她确实是安平侯侧妃。” 老太监的视线再次低下去,一言不发,程娇娥等待许久,就在她以为这样也不行时,老太监的脚步突然挪动了: “侧妃,您稍等,老奴去给您通禀一声,可如果陛下他依旧不想见您,老奴也没有法子。” “那就劳烦公公了。” 老太监没答话,他把暖阁的门打开一条缝,人从缝里钻进去的一瞬间,暖阁的门就立刻关上了。 从这扇门进去,正对着的就是一处四面用巨大而华丽的屏风圈起来的温泉,温泉后用轻纱幔帐隔出一间不大不小的房间来,老皇帝就坐在这个房间里,自个儿跟自个儿下棋对弈。 外面的动静或多或少传进他耳朵里,还没等老太监开口,老皇帝便冰冷答道:“赶他们出去,朕谁也不见!” 老太监站在屏风后,恭敬地弯着身子,禀道:“不是宫里头的人,是安平侯府的侧妃,她说有关于八皇子的事想要求助您。” 第335章 这事只有你能办 “裕儿的侧妃?”老皇帝终于肯抬眼看屏风后老太监那抹佝偻的影子。 “您若不肯见,奴才这就把她打发回去。”老太监久等不到老皇帝的下一句话,斗胆开口。 “慢!”就在屏风后的那抹影子动了的一刹那,沉默的老皇帝终于开口,他重叹一口气,“让她们进来吧。” “是。” 老太监弯着身子,恭敬地从暖阁里退出去,他退到门外,将门打开一扇,朝程娇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请侧妃您和七皇妃一起进去吧。” 见老皇帝不肯见自己,却愿意接见程娇娥,顾紫苑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倒不是和程娇娥争这个醋,而是因为她觉得商澈逼宫一举伤透了老皇帝的心,以至于让他连自个儿这个儿媳妇都一并憎恨,心觉愧疚、良心不安。 两人并肩,在老太监的引领下,从屏风后绕到轻纱罗帐处,看见坐在棋盘旁的老人,同时恭敬拜下去: “见过父皇。” “臣妾见过陛下。” 老皇帝的视线从棋盘上,缓慢地转移到两个人身上,它只在顾紫苑身上停留一瞬,便落到程娇娥身上。 他仔细打量了程娇娥一会儿,依稀想起当初在明熙寿宴上,和她连眼神交汇都不曾有过的交汇,终于开口: “你就是裕儿的侧妃?” 裕儿这个称呼让程娇娥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老太监适时提醒道,“侧妃,就是小侯爷。” 程娇娥这才连忙点头,恭顺答道:“回避下,是臣妾。” “你是为裕儿的事来求助我的?”老皇帝苦笑一声,“姑娘,你怕是找错人了,现在就连你身边的这位七皇妃,权势都比我这个糟老头子要大,你来求我,芝麻大点儿的事,我都帮你办不了。” “这事只有您能办。”程娇娥说着,和顾紫苑对视一眼,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问:“陛下,现在京城流言四起,都说夫君他是您的亲儿子,并非安平侯之子,您可听说了?” 老皇帝愣了一下,看程娇娥的眼神变得古怪:“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程娇娥郑重点头:“您有所不知,安阳公主连带着整座安平侯,都被七皇子软禁、监视起来了,我尚能有一丝自由,全依仗了和紫苑的金兰之谊。此事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安平侯府来说,都至关重要!陛下,请您告诉臣妾真相。” 说着,她重重地朝老皇帝磕了一个响头,“这或许关乎着安平侯府的存亡,求您了,陛下。” 老皇帝陷入沉默,他沉默些许,看向顾紫苑,顾紫苑看出他眼神里的意思,更加不是滋味地主动说道: “父皇您和娇娥谈吧,臣妾去外面转转。” 见她倒还算识趣,老皇帝终于肯赏她点儿好颜色,点头看向老太监:“暖阁外的梅花应该已经开了,德光,带七皇妃去赏赏梅吧。” “是。”老太监朝外一伸手,“七皇妃,请吧。” 顾紫苑轻移莲步,出了外室的门,便不再动了,面对老太监疑问的目光,她牵强笑笑:“这个时候,我哪还有心思去赏梅花啊,公公,咱们就在这儿等他们吧。” 老太监何尝不知道,赏梅不过是老皇帝支开顾紫苑的托辞,顾紫苑是个聪明人,既然她主动离开了那间屋子,赏梅与否便都不重要了。 “那就依着您。”老太监谦逊地停住脚,再次站在门口位置,好挡住外来的人。 暖阁里,老皇帝指了指棋盘对面的位置,示意她坐到那儿去的同时,问:“会下棋吗?” “在闺中时,父亲请先生教过,所以会一点儿,但是下不好。” “无妨,朕自己跟自己下棋,下得太闷了,你坐下陪朕下一盘吧。” “是。”程娇娥顺从地坐到老皇帝对面,想要继续询问钟离殇身份的话卡在她的喉咙里,卡得她心痒难耐,却又不敢再贸然问出口。 老皇帝已经知道了她的来历,并支开了顾紫苑,显然是打算把钟离殇的身世告诉她的,她如果锲而不舍地追问,只怕让老皇帝心烦,所以只得耐住性子陪老皇帝对弈。 俩人就着这局残局,来往十数子,期间各自无话,直到程娇娥捏着这一枚黑子,举棋不定时,老皇帝终于开口了: “你的心思很乱。” 程娇娥没有否认,坦白道:“确实很乱,心乱如麻。” “因为裕儿的身世?” 她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不全是,您被困在暖阁里,或许不知道,外面的天已经全乱了,七皇子已经盯上了安平侯府,夫君却远在边疆,侯府的命运会如何,臣妾不知道,还有妾身失踪的父母双亲,总之,最近发生的所有事都让臣妾心乱得很。” “我记得你是荣城人?” “是。”程娇娥点头,“不瞒陛下,臣妾的父亲正是荣城最大的富商程胥。” 老皇帝脸色微变,他重复了一遍程胥的名字。 “您认识我父亲?”程娇娥瞧着他的反应,试探性地问。 老皇帝急忙摇头,声音不自觉拔高一个度:“朕从未去过荣城,怎么可能认识那里的商贾,不认识,不认识!” 他的反应太过奇怪,让程娇娥不由生疑,就在她打算继续试探时,老皇帝突然岔开话题: “说说裕儿吧,你来找我,只为了流言的事?裕儿他没出事吧?” “夫君他应当还在边关,除了突然流传起来的流言,臣妾还未听到过其他有关于夫君的消息。”程娇娥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她迫不及待地问道,“京城里流传的,有关于夫君身世的消息,是假的吗?” “不是。”老皇帝果断答道,“他确实是我的儿子,当年他的母亲为了保住他的性命,他出生之后,便立刻让安平侯将他抱走抚养,而安平侯的女儿,就是沁儿,则作为交换进了宫。” “也就是说,安阳公主才是父亲的孩子,而夫君他确实是您的儿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程娇娥心生震惊。 第336章 局面变了 难怪,难怪! 难怪钟离殇只是侯府世子、却敢和明熙作对;难怪明熙母子处处不肯饶过他们;难怪该给皇子们挣功名的机会,老皇帝却让给了钟离殇! 之前程娇娥疑惑的,在这一瞬间,什么都说得通了! “您让夫君去边关定番邦,是不是想着,等到他功名加身,从前线凯旋而归后,便公布他的真实身份?” 老皇帝点头:“我膝下虽然皇子众多,但无一人有裕儿的雄韬伟略,太子之位非他莫属!”他重叹一口气,“是我害了你们啊,如果我肯早一点儿公布裕儿的身份,事情或许还不会发展到现在这副局面。” 这下程娇娥也终于想得通,为何明熙宁可让商澈背负大逆不道的千古骂名,也要急着逼老皇帝让位、将商澈扶上皇位了。 就在她准备追问更多时,门突然被推开,一串脚步声匆匆进来后,门“砰”一声再次仓促关上,来人的脚步声比关门声还要匆促。 突然的响动把程娇娥和老皇帝的视线同时吸引过去,隔着屏风,程娇娥只能够辨认得出是个女人的身影,人还没露面,她的声音就先传来了: “我夫君来了,娇娥,快走!如果被他发现咱们在这儿就糟了!”是顾紫苑。 “澈儿?”老皇帝刚刚缓和的脸色骤然间再次冷下来,他不高兴地挥着袖子,“我不想见到他,赶紧走!” 程娇娥依依不舍地看老皇帝一眼,许诺道,“等有机会了,我再来看您!”才站起身,在顾紫苑的拉扯下往外走,然,她们刚接近门口,就听见外头老太监拔高音量喊: “殿下,您不能进去!” “朕凭什么不能进去?难道此时的皇宫里,还有朕去不得的地方吗!?”商澈不耐烦的声音紧跟着传来,“朕念你是宫里的老人,给你三分脸面,快给朕闪开,不然朕就强行闯进去了!” 说着他一挥手,跟在他身后的两个身强力壮的大太监立马上前一步,俨然一副要把老太监强行架走的架势。 顾紫苑没犹豫,立马拽着程娇娥往回走,回头的同时焦急地自言自语:“怎么办?这下可怎么办?他怎么会突然过来?” 她有心躲着商澈,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悄悄带着程娇娥来见老皇帝了,可现在人就在外头,暖阁里出入的又只有这一道门,躲必然是躲不过了。 程娇娥倒是表现出难得的冷静来,俩人位置互换,倒成了她拽着顾紫苑往里走,她把顾紫苑拽到轻纱罗帐后,将其往自己方才坐的位置上猛然一按,低声提醒道: “别慌,紫苑,咱们只是过来看看陛下,陪陛下下棋解闷儿的,晚辈陪长辈解闷、消遣时间,如何都挑不出错处来!” 说完,她扭头看向老皇帝,露出恳求的目光:“陛下,求你帮帮忙,帮我们度过这一劫。” 她话音刚落,门“咯吱”一声开了,商澈沉着脸,心怀怒火地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他以为,自己对顾紫苑已经足够宽容和体贴了,因着她的姐妹情谊,都不顾明熙的教训和冷眼,纵容她把程娇娥带在身边。 却没想到,自己的体贴竟没能换回她的体谅,身为自己的妻子,她竟然帮助程娇娥来见老皇帝!是不是哪一日,她就会帮着程娇娥打开宫门,迎钟离殇进宫来顶替掉他的位置? 责问的话,在来的路上,商澈就已经想好该怎么说了,可当他到了几人跟前,连一个字都还没能说出来,扭头看见他的顾紫苑便先赶紧从棉垫上站起来,笑眯眯地过来挽住自己的胳膊,问: “夫君,你怎么来了?” 她这一问,却把商澈问的愣了一下,他刚想说自己是来问罪的,可视线瞥见冷着脸的老皇帝,责问的话全部被吞回肚子里。 就算是要问罪,也不该当着老皇帝的面,这样只会让被他伤透心的父亲更加心寒。 商澈僵硬的嘴角动了几下,终于扯出一个虽勉强但还算和煦的笑容:“我来看看父皇。” “你还知道来看我?”老皇帝冷哼一声,因着方才程娇娥的请求,他不高兴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已经将我这个糟老头子给忘了呢!自个儿辛辛苦苦教大的儿子,还不如别人家的女儿孝顺。” 说着他招手示意顾紫苑坐回去:“紫苑,来,咱爷俩接着下棋。” 顾紫苑没坐回去,而是把商澈往坐垫那儿一推,低声教道:“你去,你去陪父皇下一局。”同时她笑眯眯地对老皇帝说道,“儿媳棋艺不精,父皇,还是让夫君来陪您下吧。” 老皇帝不高兴地瞪商澈一眼,一言不发地收拾棋盘上的棋子,算是默许了。 商澈被赶鸭子上架,有心要拒绝,可老皇子的黑子已经落到棋盘上,他也难再说出拒绝的话,只好硬着头皮落下一枚白子。 黑子白子你来我往,有来有回,棋盘上俩人落子都凌厉无比,棋盘外的气氛也僵硬极了。程娇娥看了一会儿,给顾紫苑使了个眼色,顾紫苑忙对老皇帝道: “既然有人接儿媳的班了,那父皇,儿媳就先带着程侧妃回去了。” 老皇帝头也不抬,淡淡地“嗯”一声,算是回应了。在顾紫苑拉着程娇娥转过身后,他又补充道: “紫苑,你是个孝顺孩子,我喜欢你,你下次再来的时候,一个人就够了,就不要再带杂七杂八的人来了。” 冷冷淡淡的一句话,听得顾紫苑霎时间热泪盈眶,虽清楚这只是场面话,但她还是激动地答道: “是,父皇,今儿是儿媳糊涂,下次不会了。” “嗯,去吧。” 商澈扭头看着两个人的背影,顾紫苑和老皇帝的对话落进他耳朵里,不由让他心生疑惑。 难道是他猜错了,要来见老皇帝的人不是程娇娥,而是顾紫苑?她们来,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怀有目的,而是单纯陪陪老皇帝? 以顾紫苑的性格,带着程娇娥来见老皇帝,是做得出来的。 第337章 越行越远 暖阁里的对话,顾紫苑虽然一个字也没有听见,但在老皇帝将她支走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既知答案,那就更知,自己和程娇娥之间,恐怕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亲密无间了。她们之间的情谊固然可贵,但俩人既然站在了相对的两端,就注定了会越行越远,或许就是她们下一次分开的那日,就再没有同床私语的可能。 这一天什么时候会来呢? 顾紫苑不敢说,或许是半个月、或许是一个月、也很可能就在这两天,她唯一清楚的是,长不过半年,十有八九就是钟离殇回到京城的那一日。 她们结伴出了暖阁,归时比来时更要沉默,一直到俩人回到凤仪殿,顾紫苑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我累了,先去歇着了。”说着,不待程娇娥关怀,先领着敏秀回了自己的闺房。 程娇娥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长叹一口气,青韵不懂地问:“顾小姐这是怎么了?小姐,你们在暖阁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亦是愁容惨淡,“青韵,我和紫苑之间,恐怕再难回到荣城的那段时光里了。” “为什么?”青韵更加疑惑,好端端的两个人,前两日还互相为了对方,拼上命和自由,怎么不过是往暖阁走了一遭,就再难回得去了? 程娇娥没有解释,解释也解释不通,她也不想解释。 “我也累了,想去歇着了。”她说完,径直走向自己的客房。 …… 商澈从暖阁里出来时,已经是傍晚。 他走出暖阁,回头看着暖阁这扇缓缓关闭的门,这扇把父与子隔绝的门,脑海中仍旧回响着老皇帝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 “你要逼宫,我不怨你,毕竟古往今外,无几人抵挡得住皇位的诱惑,更何况你的母亲是个好胜心那么强的人,作为一个父亲,我只希望你好好活着,无论是在这个皇位上,还是不在这个皇位上。” 蕴藏着老皇帝真实情感的话,和他如今这副苍老的模样,触动着商澈心底最柔软的那块地方,令他的心隐隐作痛,那一瞬间,他竟有些憎恨自己、懊恼愧疚。 但他的懊恼愧疚却也只存在了那一瞬。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他坐稳了龙椅,活着的人是他,若他坐不稳,莫说钟离殇肯不肯让他安度余生,以他的傲气,让他寄人篱下必然不能。 他出了暖阁,在外头候着的胡公公立马迎上来:“陛下,罗统领到了,正在御书房外候着您。” “知道了。”他面无表情地抬脚朝御书房的方向走,边走边问,“往嘉峪关的命令送出去了吗?” “回陛下,已经送出去了,估摸着早则今晚、迟则明日清楚,就能够送到孙庆亮手中,最迟明日傍晚,嘉峪关的守兵们便可以抵达京城。” “好!”商澈高兴地哈哈笑两声,行走的步伐加快不少。 罗统领已经在御书房外等了许久了,从胡公公的口中,他大约知道了商澈传自己来所为何事,所以等的很是耐心。 他远远地见到商澈来,立马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待商澈近了,连忙行礼:“末将见过陛下。” “行了,起来吧。”商澈并未继续往前走,而是在御书房外停下,问,“我叫你来的目的,你知道了吗?” “末将听胡公公说了,陛下您想让我接管嘉峪关的那些守兵。” “嘉峪关守将孙庆亮和安平侯府的关系甚笃,倘若钟离殇生出反心,攻打京城,若让其率领守城,只怕他会和钟离殇里应外合。所以朕想让你接管嘉峪关守兵,你可愿意?” “末将愿意!”罗统领又是一行礼,为表忠心起誓道,“陛下您放心,倘若安平侯当真要反,末将一定严守城门,并取下他的首级来献给您!” “好!”商澈欣慰且高兴地一拍罗统领的肩膀,“朕相信你!待明日孙庆亮将兵符送来,朕便把它交于你!待降服钟离殇之后,朕便封你为将军,让你代替孙庆亮去守嘉峪关!” “谢陛下!”罗统领激动道,激动之余,他有些疑惑地问,“陛下您确定钟离殇一定会反吗?” “他一定会反的!”商澈冷笑两声,不愿和罗统领解释太多,故而挥挥手,“行了,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这两日好好地在家里养足精神,待到战时,朕还要依仗你!” “是,陛下。”罗统领一拱手,低头弯腰退出商澈的视线范围内后,才挺直腰杆,转身快速出了皇宫。 他不似那些文臣,出行需骑乘马车,在宫外等着他的是一匹汗血宝马。这匹宝马是商澈两年前送给他的,一匹马儿,换来了罗统领的忠心。 马儿跑得飞快,两刻钟后,在一座高宅大院前停下。他一跳下马,门房便从宅子里一溜小跑出来,殷勤地接过缰绳,将马儿往马厩里牵的同时通禀道: “老爷,姑爷来了,在客厅里等着您呢。” “陈云?他什么时候到的?小姐跟着回来了吗?” “小姐没来,姑爷自己回来的,他已经在客厅里候了您一个多时辰了。” “行,我知道了。”罗统领把身上厚重的盔甲脱下来递给迎上来的丫鬟,脚底生风,阔步朝客厅走,他今儿高兴,临近客厅时,笑容更加灿烂,还未进门就笑着高声喊: “贤婿,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陈云早就等的焦灼不安了,他听见罗统领的声音,立马放下手里不知道续了多少杯的热茶,急忙迎上来,拱手先行拜见礼,然后才问: “岳丈大人,您是从宫里回来的?” 罗统领不拘小节地直接倒了一杯茶灌进脖子里,擦嘴的同时笑道:“是啊,陛下要把嘉峪关的驻兵全部划给我,让我接孙将军的职,去嘉峪关做将军!” 陈云闻言非但不喜,反而眉头不可察地蹙了蹙,问:“您答应了?” 第338章 别的想法 “升迁这样的好事,怎么可能不答应呢!”罗统领哈哈笑着,规划起未来,“如今我深得陛下信任,贤婿,你也机灵些,该表现的时候就赶紧表现,到时候我再替你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咱爷俩步步高升指日可待啊!” 陈云非但不喜,反不悦的问:“岳丈大人,近来坊里盛传的,有关于钟离殇的身世,您可听说了?” “听说了,流言嘛,大多都是假的,莫要去听。”他又倒了一杯茶,茶水刚沾到嘴皮子,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然看向陈云,紧张地问:“你不会有其他想法吧?” “不瞒岳丈大人,我确实有别的想法。”陈云义正言辞道,“七皇子他逼宫篡位,是谓无德,为我们文人大耻!” “那你想如何!?”罗统领脸色骤变,“难道你想帮着钟离殇?” “倘若他真的是皇子,无论是品行还是德行,他都要胜上七皇子一筹,自古以来,帝王之位都是能者上任!” “你!”罗统领登时被他气得脸红脖子粗,倘若这人不是自己的女婿,怕此时他早就拿着大扫帚将人赶了出去! 他气的是陈云竟不和自己一条心,他哪里不晓得钟离殇的身份,可晓得是一回事,择谁为主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手指着陈云的鼻子,气得哆嗦了好大一会儿,终是怒“哼”一声,警告道:“即便是逼宫篡位,太上皇也已经写下禅让诏书,七皇子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皇子!莫说是一个八皇子,哪怕再冒出来十个、百个,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若是不服闹事者,便等同于造反!” 陈云刚想和罗统领争论,但他一想到自己来这儿的任务,只好忍下来。他努力平稳着自己的情绪,待心境平和后,才再次开口: “岳丈大人,我有话要和您单独说。”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这一屋子下人说的!”罗统领依旧瞪着眼,“陈云,我警告你,我罗某人对七皇子忠心得很!你如果想要说服我和你一样做大逆不道的事,那就免开尊口,趁早回吧!” 见他这副执拗样子,陈云只好越礼,对客厅里伺候的下人说道:“你们都先出去,出去的时候把门窗都关好!” 下人犹豫地看一眼罗统领,见罗统领一言不发,又不敢得罪自家姑爷,犹犹豫豫犹犹豫豫,在陈云再一次不耐烦的催促下,终于出去了。 待门窗全部关好、关严后,陈云亲自拉着罗统领的胳膊,把他拉到椅子边坐下,耐着性子道: “我晓得岳丈大人的忠心,可岳丈您也要托付对人才是。我不瞒您说,今日我去了丞相府,在丞相府里见到了小侯爷,也就是八皇子。” 罗统领眉头一拧:“他进京了?”随即他大笑起,“好啊,我正愁找不到他的下落呢!既然他入京了,贤婿,你把他的落脚点告诉我,让我把他擒来,咱爷俩好去陛下面前邀功!” “在你仍旧效忠七皇子之前,我不能告诉你八皇子的下落。” “怎么?”罗统领眉头拧的更加厉害,“你这就叛逆了?好小子,既然你成了钟离殇一党,那我罗府不再欢迎你,现在快给我滚!” 陈云动也不动:“您听我把话说完,到时候您如果再赶我滚,我一定马上就走,绝不在您面前惹您心烦!” “那钟离殇让你说什么话给我听,快说,说完赶紧滚!” “八皇子并未让我捎什么话给您,这些话是我自己想要对您说的。我晓得岳丈您是个忠心耿耿的人,可您忠心的人,您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陛下是我看着长大的,难道我还能不清楚他的底细不成!” “那您知道他的母妃,也就是现在的熙和皇太后,她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吗?她是前朝的亡国公主!我的岳丈啊,七皇子身体里流淌着不止是商家的血液,还有前朝王室的血脉!这您清楚吗?” “老子怎么不清……”最后一个字到了嘴边,被罗统领生生吞回去,他的舌头僵硬地拐了个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什么前朝公主?” “熙和皇太后,是南宁逃走的鸣禧公主,也是南宁皇室仅存的血脉。” “你说什么?”罗统领更加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呢!我见过鸣禧公主的画像,她和皇太后容颜丝毫不像啊!” “苗疆蛊医怀有一种秘术,可以把一个人的相貌从头到脚全部改变,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岳丈大人您如果不信,可以去问宫里的刘太医,程侧妃曾经向他打听过换脸之术。” “不对,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是八皇子告诉我们的,他还告诉我们,熙和皇太后蛰伏在陛下身边,处心积虑多年,为的就是夺回皇位,光复南宁,而她复国的最关键一步,就是让七皇子登上皇位。” “你又如何确定他说的是真的!”罗统领仍旧不肯相信,“造谣抹黑的话,谁都会说,事实真相不是红口白牙一碰,说出来的就是真的,总之我不信。” “不管岳丈您信也好,不信也罢,小婿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小婿只是想要提醒您,倘若七皇子当真是南宁公主的血脉,以后他如果改朝换代,光复了南宁,那么促使天奕灭亡的罪人里,您是首当其冲的!” “您对七皇子忠心,是臣对君的忠,可如果这个君不是天奕的君,您忠于他又有什么意义呢?况且八皇子这次回来,也不是想要夺皇位,而是想要从七皇子手里解救出被软禁的陛下来,将天奕江山还回陛下手中。” 罗统领呆滞地摇头,不停重复,“不,我还是不信你说的,七皇子他怎么可能会流淌着前朝的血脉呢,我不信,我不信。” “巫蛊之术,是将蛊虫埋入人的身体里,而身体内的蛊虫则需要人的鲜血来滋养,您只要派人盯着皇太后,看她是否在吸食人血,就知道小婿说的事是真是假了。” 第339章 罪人 陈云把这句话说完后,恭敬地一拜,“岳丈大人,您仔细想想吧,小婿先退下了。” 罗统领仍在椅子上坐着,无意于陈云的去留。 方才陈云说的那番话,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让他一时间无法消化、也无法接受,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自己有可能效忠错了主子这一可能。 “倘若七皇子当真是南宁公主的血脉,以后他如果改朝换代,光复了南宁,那么促使天奕灭亡的罪人里,您是首当其冲的!” 这句话不停地在罗统领的耳边萦绕着,害得他的耳边嗡嗡作响,脑子乱得像是一团浆糊似的。他又想起傍晚时分,商澈交给自己的使命。 商澈说,钟离殇要反了,让他想方设法杀了钟离殇;可扭头陈云又说,商澈才是真正的反臣。那么到底谁忠谁奸呢?他一时间竟分辨不清。 许久后,陈云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才钻进了他的耳朵里,他打了个激灵,登时就清醒了。 倘若熙和皇太后真的是换了脸的前朝公主,那么她势必要吸食人血,而这么多年,宫里不知道莫名其妙死了多少人,而这些人都有一个共性——少女、处子。 他负责皇宫里的安全,宫里头少了一两个人难以引起他的注意,可倘若接连失踪太多,就很难不引起人的重视了。 这段时间,宫里消失了多少人呢?莫名其妙失踪的,以及被明熙以各种理由处死的,等到罗统领算出那个数字来,不由打了一个激灵。 他之前只当是明熙性格暴戾无常,可在陈云告诉他吸食人血一事后,罗统领后背不由冒出冷汗。是了,那些宫女多数都是身体里的血液被抽干,失血过多而死。 想到那个可能,罗统领急忙摇头,不停地嘟囔重复:“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七皇子绝对不会有前朝王室的血统。” 可他越否认,脑子越忍不住地往那个方面想。终于,他再也忍不住,连晚饭都没有吃,站起来就朝外走,路上碰见正巧赶来问陈云是否要留在家中用晚膳的罗夫人。 罗夫人见到他,远远地就高声问:“陈云走了吗?厨房里饭菜已经做好了,酒我也烫好了,你们爷俩去喝一壶吧!” 可罗统领只顾着往马厩方向走,任凭罗夫人在身后如何叫喊,都不肯吱一声,气得罗夫人骂: “死老头子,现在连人都不搭理了!” 委实不是罗统领不搭理人,而是他现在的心思都被明熙和南宁皇室占住,无暇去想其他,根本没有听见罗夫人的话。 他到了马厩,解下自己的汗血宝马,连大氅都顾不上披,脚一踩蹬子,跃上马背之后,便直接冲出府门,他的鞭子甩得用力得很,吃饱了的马儿撒开脚丫子,像是一股风似的,穿过大街小巷,朝皇宫而去。 罗统领此去,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去见商澈。他想过找一个人替自己盯着明熙,可又怕找来的人不靠谱,思来想去,竟然是自己在明熙的寝殿外躲藏起来,蹲守了一夜。 这一夜,他连眼皮子都没有合过,从夜幕垂下开始,一直到天东方泛起鱼肚白,哪怕是后半夜的冰霜能把人给冻僵,他也没有移动半步。 眼见太阳很快就要从东方升起,明熙的寝殿里依旧没有发生任何异动,罗统领吊在嗓子眼的那口气终于放下。 “还好,幸好。”他在心里庆幸着,“皇太后果然不是前朝公主,幸好,幸好!”他轻轻移动僵硬的手臂,刚打算从墙头上跳下去,回去好好地找陈云算账,突然,明熙身边的嬷嬷神秘兮兮地从寝殿里出来了。 她的动作轻得很,说话也小心翼翼的,一副做贼的样子,指使着两个人抬着一张担架从寝宫里出来,因为距离太远,罗统领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不过从蒙着的白布下透出的轮廓来看,可以看出担架上躺着的是个人。 “动作都轻点儿,麻利点儿,趁其他人还没醒,赶紧把尸体丢出去!”嬷嬷走在最前头,观察四周情况的同时,骂骂咧咧地埋怨道,“该死的冬天,这要是冰化了,咱们直接把人丢进荷花池里去,方便省事,而且谁又发现不了,哪用得着劳心劳力地那尸体丢出去。” 她看一眼时辰,脚上又快了两步,催促道,“都麻利着点儿,马上就到禁卫军换班的时辰了,万一赶不上换班的空档,被禁卫军发现了,你们俩就替娘娘顶罪吧!” 嬷嬷这一吓唬,两个小太监脚上的速度果然加快。 罗统领在他们后面不近不远地跟着,他习武之人,走路比猫儿的声音都要轻,虽在外面冻了一夜,反应也不是寻常人可以比的,嬷嬷途中猛然回头两三次,都不见旁人踪迹,便疑心是自己多心了,小声嘀咕着: “见鬼,今儿我怎么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 她脚步不由又快上几分。 从几人的动作上可以看出,她们干这种事已经不是一回两回,轻车熟路得很,走的路不止近,而且偏僻,这个时分,竟然连宫里的一个下人都没有碰见,就连点儿也掐得准极了,抵达通往宫外的一道侧门时,竟然真的没有看守的人。 罗统领看得心越发慌,他跟着三人出了宫,只见外面已经有一辆专门拉尸体的板车等着了,见里头的人出来,板车上的人跳下来,招呼着把担架上的人抬上去。挪动的时候白布掉下来,露出一张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到骇人的年轻面孔。 看到这儿,无需再跟下去,罗统领就可以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无非就是人被丢到乱葬岗里喂狼或喂狗,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成孤魂野鬼。 一想到这个少女的死因,以及近来宫里失踪的那些宫女们,大多数都和他死因相同,罗统领就忍不住作呕。 他实在想不到,一个人的心究竟要恶毒到什么程度,才能眼也不眨地害死这么多人,却只为养活她身体里的蛊虫。 第340章 京城来人了 商澈急令,传令人不敢有误,命令孙庆亮将守兵都调往京城的圣旨披星戴月,当真在当夜夜深时,送到了嘉峪关。 彼时孙庆亮早已经去梦里和周公相会,特使到了孙府,被下人安排在客厅里坐下,才去请人。 孙庆亮睡熟之后向来是雷打不动,下人隔在墙外,一声又一声地喊,喊了四五声,先喊醒了孙夫人。孙夫人清梦被扰,不高兴地披上外衣走下床,不耐烦地问: “大半夜的,叫什么叫,什么事?” “夫人,京城来人了,带着陛下的圣旨来的,让老爷去接旨,小的把人安置在客厅里了,您快把老爷喊起来吧。” “多大的事,不能等到明天啊,非得大半夜里把人给折腾起来。”孙夫人发着牢骚,“行了,我知道了,这就去!” 她走回床边,推了孙庆亮两下,见他依旧鼾声大作,直接捏住他的鼻子让他难以呼吸,果然,没两秒后,孙庆亮猛然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将她的手挣脱的同时骂道: “大半夜的,能不能不闹了,让我睡个好觉!” “不是我不让你睡,是京城来人了,带着圣旨来的,喊你去客厅接旨。”孙夫人打着哈欠,掀开被窝钻回床上,翻身再次睡下,“你赶紧去吧。” “京城来人了?”孙庆亮在心里嘀咕一句,本还安稳的心突然打起突突,“难道商澈知道我和钟离殇之间的约定了?不可能啊,消息不可能走漏啊。” 他慢腾腾地穿上衣裳鞋袜,从卧室里走出去时,已经盘算好了如果商澈真的发现了自己的“反心”,那么自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使臣,率兵杀往京城! 夜深霜重,一出房门,刺骨的寒意就无缝不入地钻进人的每个毛孔,不知是风太大还是怎么,使臣猛地打了个冷颤,他裹了裹领子,不耐烦地问: “孙将军呢?还没来吗?” “这不就来了吗!”夜里的声音传得远,在客厅外的孙庆亮听见他的话,哈哈笑道,“让大人您久等了!” 说是使臣,其实不过是胡公公手底下的一个公公,公公年级虽小,但趋炎附势、扒高踩低的本事却学得深极了。 他本该对孙庆亮恭恭敬敬,但因为知晓商澈已经动了撤他职的念头,现在的他还是将军,但不出几日,他就会变成一个平常普通的百姓,故而公公的态度傲慢极了,甚至连正眼都不肯看孙庆亮。 “孙将军您在暖和的被窝里睡的舒坦,可苦了咱家,顶着风霜来见你。”他讽刺一句,把手托的圣旨举高,“接旨吧!” “吾皇万岁!”孙庆亮立马跪下去,忐忑地听公公宣旨。 当他听到商澈的旨意竟然是让自己带着兵符,率领全部的士兵去京城,方才的忐忑消散,心头不由一喜,喜不言语色,而是在接旨的同时,不动声色地往公公手里塞了锭银子,问: “敢问公公是否知道陛下为何要让我率兵前往京城?” 公公垫了垫银子的分量,还算满意。他不客气地直接把银子收起来,“这就要等到您入京之后,亲自去问陛下了,咱们做奴才的,哪里能晓得如此机要的事。” “一万驻军全部带走?” “您没听见圣旨上说的吗,全部带走,一个不剩!” “就不留下些守兵什么的?” “孙将军,陛下的意思,圣旨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就不用咱家给你反复重复了吧?” “是是是。”孙庆亮赔笑着,表面上不情愿,心里却乐开了花。 不管商澈打的是什么主意,这道圣旨都正中他的下怀。他正愁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把军队全部调往京城,商澈这一道圣旨,都犹如雪中送炭! “我明日一早就去整集军队,保证赶在明日傍晚前,率兵抵达京城!” “好,您可千万要记得,连同兵符也要一起带着。” “忘不了。”孙庆亮哈哈大笑着,“公公您一路奔波辛苦了,想必还没有吃饭吧?这样,我吩咐厨房给您做桌好酒好菜,再让人收拾出一间客房来给您,您今晚就在我这儿住下。”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公公丝毫不客气,他心安理得地又坐回椅子上,等着厨房把酒菜端上来,孙庆亮则在旁边作陪,只在中途借口尿急出去了一趟,很快就回了。 厨房里的火是现烧的,应孙庆亮的要求,四菜一汤有鱼有肉,虽不算十分丰盛,但招呼公公一个人却是足够了。 桌上添了两副碗筷,孙庆亮在一旁作陪,只夹了一筷子鱼、喝了两口酒,对公公劝起菜倒是殷勤。他看着公公把酒菜下毒,嘴角扯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酒过半巡,公公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奇怪道:“怎么回事,我的头怎么突然间这么晕?” “大概是夜色太晚,您困了吧。”孙庆亮笑道,“我让下人带你歇着吧。” “成吧。”公公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刚走了一步,身子突然往前一倾,直挺挺地往地下栽去,孙庆亮冷漠地看着他摔到地上,嘿嘿笑一声: “把他丢到柴房里捆起来。” “是。”两个下人立马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绳子从一边窜出来,麻利地把公公五花大绑起来,绑的同时问道: “老爷,这药够劲吗?” “够劲,足够他睡上一天一夜的!” “咱们就这么把人给绑了,会不会出什么事?” “出事?”孙庆亮冷笑,“咱们都已经决定帮着八皇子一起反抗七皇子的统治,就已经站到他的对立面了,就算是出再大的事又能怎么样?顶天了也就是打起来而已!” 他一踹被蒙汗药放倒的公公,“去,把我那些属下们都给我叫过来,愿意跟着八皇子一起干的人,明儿跟我一起上京,缩手缩脚的胆小鬼全部留下来给我守着嘉峪关。商澈那混小子一个兵都不给我留,我可不能让咱们家里才成空城!” 第341章 什么时候行动 武臣大多数没有文臣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他们干脆直接,就连孙庆亮的这个议会开的也是干脆直接! 那些将领们昏黑天里到了孙府,天还不亮,便各自匆匆从孙府里出去,各自集合自己的队伍准备上京。 天蒙蒙亮时,八千将士便在嘉峪关城门口集合完毕,孙庆亮留下两千驻兵守城,其余人和自己一道入京,而在入京之前,他则派了一人先去京城给钟离殇通风报信。 钟离殇接到孙庆亮马上就会率领士兵入京的消息时,已经是巳时,而将士们最迟在午时过后,也会抵达京城了。 得知自己的大军马上要到,而将其召来的人还是商澈,钟离殇不由大笑:“真乃是天助我啊!” “孙将军的兵都在进京的路上了,殿下,咱们什么时候行动?”十一问。 “还不急,现在行动太过仓促,等到孙将军到了京城,我和他见过面,再议这件事也不迟。哦对了,禁卫军罗统领那里有消息了吗?” “属下按照您的吩咐,从昨日陈云离开罗府开始,就一直盯着他,他昨夜在陈云离开后,就去了皇宫,今天清晨才离开,属下亲眼看着他回了罗府。” “明熙喝人血一事,他确定了?” “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他亲眼看着明熙宫里的下人抛尸,就算是没目睹,也该确信了。” “好!”钟离殇笑意更浓,“咱们能否不废一兵一卒就把商澈赶下皇位,最关键的,就是看罗统领在得知真相之后,是否依旧执迷不悟了!咱们还得再给他下一剂猛药,你去找陈云,让他今日带着罗小姐再去一趟罗府。” “是。” …… 申时。 孙庆亮望着轮廓已经清晰可见的城墙,高高举起右手,号角手吹响号角,未几时,行进的大军整齐停下。 “吩咐下去,在这里安营扎寨。” “孙将军,咱们不进城?” “没必要,京城拢共就这么大点儿,咱们突然涌进去这么多人,哪有地方给咱们住,就算是进去了也要被赶出来,让将士们安营扎寨,你们几个随我进城就好。” “是。” 孙庆亮的命令一层又一层地传递下去,不多时,这些士兵便有秩序地散向道路两旁的树林里,从车辆上搬下随行的棚布等,熟练地扎起营帐。 而孙庆亮则带着自己的四个下属进入京城,京城的城门守备森严,来往的每个人都要仔细盘查,当他来到城门时,守卫见他来势汹汹,丝毫没有停下接受盘查的意思,提前举起长枪,高喝道: “站住!” “大胆,看不见哥几个儿身上这身盔甲吗?快滚开,若是耽误了孙将军进城,信不信我立马把你身上这身官皮扒下来!” 守卫被他一喝,旁边一个机灵的立马把愣头青拉到一边,连忙朝孙庆亮赔礼道歉,孙庆亮瞧也没瞧他们一眼,哪怕是进城时,速度也没有丝毫减缓,风一般进了城。 他到皇宫外时,已经是申时末,皇宫的门紧闭着,这回他没敢像在城门口一样横冲直撞,而是跳下马,对门口的守兵冷漠道: “劳烦二位通传一声,嘉峪关的守将孙庆亮到了。” 商澈早就打过招呼了,倘若嘉峪关来人,无需通传,即刻放进宫,这两个守卫又是见过他的。他们恭敬地朝孙庆亮行过礼,将沉重的城门缓慢打开。 门完全打开后,孙庆亮才领着自己的属下进了皇宫,一进皇宫,便轻车熟路地往御书房里走。 他到了御书房外,门外守着的胡公公倒是笑嘻嘻地和他打了一声招呼,然后进屋通传,眨眼功夫,他便弯着腰去御书房里出来,朝孙庆亮一弯嘴角,“孙将军,陛下请您进去。” 孙庆亮点点头,迈开脚步朝里走,而胡公公则脚步匆匆地朝外走。 他进了门,还是像以往那样,恭敬地朝商澈行过君臣之礼,商澈眯笑着眼睛看他,伪善地问: “孙将军一路奔波辛苦了,嘉峪关的守将都带来了吗?” “带来了,末将让他们在城外安营扎寨,距离京城仅有三里路。” “好!”商澈哈哈笑一声,“那兵符呢?孙将军你可把兵符带来了?” 孙庆亮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拿出兵符来,恭敬地双手呈过头顶,商澈给旁边伺候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立马机灵地从他手里双手接过兵符,亦是举过头顶,举得高高地送到商澈面前。 商澈接过虎形兵符,拿在手里仔细把玩着,丝毫没有将其归还回去的意思。孙庆亮悄悄抬眼瞥了他一眼,瞥见他的样子,心觉不妙,仍强装镇定。 就在此时,门口挂来用来挡风的帘子动了,罗统领跟在胡公公后面走进来,他见到孙庆亮,不自觉地微低下头,朝商澈行礼: “见过陛下。” “罗爱卿,你来的正好!”商澈高兴地把兵符递往他的方向,“孙将军已经把嘉峪关的驻兵全部带来了,现在就驻扎在城外,朕想着孙将军年事已高,到了安度晚年的年级,所以打算把兵符交给你,从此时起,嘉峪关的驻兵便由你来调遣,你意如何?” 罗统领犹豫地看向孙庆亮:“陛下,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商澈只以为他还在和自己作戏,便配合地询问孙庆亮道:“孙将军,你以为如何?” 孙庆亮哪里不清楚,自己既然进了这道门,兵符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如果主动交的话,还能顺顺利利地从这里走出去,可如果不交,保不齐连皇宫都难出去了。 自古以来识时务者为俊杰,孙庆亮自然不会拿鸡蛋碰石头,他识趣地答道:“陛下您所言极是,末将确实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级了,罗统领武艺不凡,由他来接任末将成为嘉峪关守将,自是再合适不过。” 说着,他看向罗统领,劝道,“罗统领,莫要再谦让了,接下兵符吧。” 他出奇的顺从,连丝毫反抗都没有,不由让商澈奇怪。 第342章 交出兵符 兵符一交出,孙庆亮也就失去了他的价值。几人之间默契地寒暄两句,孙庆亮便主动提道: “末将许久不见太上皇了,想要去探望他。” 照理说,商澈该顺坡下驴,说一句“你去吧”,然后孙庆亮从暖阁里出来,便可直接出宫去了,但这个当口,他提防着每一个人,尤其是和钟离殇亲近、亲近过的人,生怕他们害自己,又怎么可能让他去见。 “父皇他近来身体抱恙,不便见客。孙将军您的心意朕替父皇领了,待冬日过去,春暖花开后,父皇的身体康健了,我再给您消息吧。” 孙庆亮只得无奈答应:“既如此,那末将就先告退了。” 他朝商澈一拱手,退出书房去。罗统领攥着兵符,微微侧头看着孙庆亮离去的身影,亦朝商澈一拱手:“末将也告辞了。” “去吧,去城外看一下你的士兵们。”商澈喜色外露。 罗统领几不可闻地应一声,一出御书房,便快走几步,追上孙庆亮。孙庆亮被他带进宫的两个下属簇拥着,他倒是如常,但他的下属们却在听说兵符被收之后,全部暴跳如雷,嚷嚷着要去找商澈理论,被孙庆亮拦住。 他们找商澈理论不行,得到了兵符的罗统领适时撞上来,几乎是撞到了枪口上。他刚唤了一声“孙将军”,两个下属回头看见他,同时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呦,这不是罗统领吗?哦不对,现在应该称你为罗将军了。怎么?罗将军您有事吗?” 罗统领被说的脸通红,尴尬地硬着头皮对孙庆亮歉意道:“孙将军,这个兵符还是还给您。” 他把被自己的汗液浸湿的兵符递过去,孙庆亮没有伸手接,反倒是他的下属,一见到兵符便立马劈手夺过去。 “还回去!”孙庆亮喝道。 “将军……” “还回去!” 夺了兵符的下属不甘愿地看着孙庆亮,见他隐隐有些怒气藏在古井无波的脸色中,只得不甘愿地把兵符递回去,罗统领却并不伸手接。 “我自认没有资格统领嘉峪关的驻军,这兵符还是孙将军您拿着吧。” “七皇子既然觉得罗统领您有资格,那么您一定是有资格的。”孙庆亮冷着脸,“罗统领你一向是个忠心的人,若是由你代替我接着守天奕的最后一道关卡,我也放心,所以兵符你就拿好吧。” 罗统领仍旧不肯伸手接。 孙庆亮向来讨厌男人间像女人一样磨磨唧唧的,尤其是因为商澈的关系,他在面对罗统领时先入为主,带了敌对态度,见他仍然推辞,不由认为他虚伪,从下属手里夺过兵符,不耐烦地丢到他手里,直接扭头离开。 罗统领再想去追,步伐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动了。他站在原地,看着孙庆亮的背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回廊转弯处。 直到一行人出了皇宫,下属才忍不住不平问:“方才那姓罗的要把兵符给您,将军您为什么不要?” 孙庆亮冷笑一声:“我傻啊,在宫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呢,保不齐这就是商澈的计!只要我接了兵符,你信不信,四周立马会窜出十几个大汉来将我拿下!咱们何苦为了一个兵符惹祸上身?” “再说了,嘉峪关的兵都是我孙家的兵!就算我把兵符给了他,难道他姓罗的就能够调动得了咱们大军?拿了兵符还不是等同于虚设!等到八皇子把陛下解救出来,这枚兵符迟早是要还回来的,现在只不过是暂时交给他们,让他们替咱们保管罢了。” 他话说完,一扬马鞭,马儿长嘶一声,撒开脚丫子,朝东奔去,约摸半个时辰后,马儿在一座尚算恢弘的府邸前停下。 这座府邸是孙庆亮在京城的家,他常年住在嘉峪关,只留了几个下人守着这座大宅子,偶尔回京时住上几日罢了。 此次回京城,嘉峪关的将士们都在城外歇下,而他则来到自己家里落脚,于理不合,于情倒没人能说出个不是来。 府上的大门紧闭,孙庆亮一连拍了好几下门,才把里头的人惊动,但门却未敢打开: “谁啊?”门房略显苍老的声音在里头响起。 “孙伯,是我。” 听出孙庆亮的声音里,门房急忙把门打开,连忙把人迎进去,再次紧紧关上门。孙庆亮一进门,便朝后院走,边走边问: “钟离贤侄在府里吗?” “在呢,在书房里。” 孙庆亮轻车熟路地走上抄手回廊,抄近道往书房去。 书房里,钟离殇正在和悄悄前来的李丞相商议营救老皇帝的计划和详细步骤,听见拍门声,放心地问也不问来人是谁,直接让十一去开门。 门打开后,他看见走进来的孙庆亮,楞了一下,紧接着连忙站起来相迎:“叔父,你回来了,快请坐!” 这儿虽是自己家,孙庆亮此时却像是客一般,在李丞相对面的位置上坐下,不等钟离殇开口问,先道: “七皇子把我的兵符收回去了,交给了禁卫军的罗统领。” “你的兵符被收了?”相对于钟离殇的淡定,李丞相的反应就显得慌张许多,“这下可怎么办!七皇子让孙将军把嘉峪关的驻兵全部调来了,又收回了孙将军的兵权,如此一来,他就有一万五千兵!咱们要如何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将陛下顺利救出来啊?” “李丞相,您说错了,不是一万五千。”钟离殇适时添火道,“我查过了,他逼宫那日,除了罗统领率领的五千禁卫军外,还有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两千训练有素的士兵,如果我没猜错,那些应该是明熙私底下培养的,对于复国一事仍不死心的南宁遗民。” 李丞相更加慌张:“那该怎么办?要不然,咱们把前线的士兵调来?” 钟离殇气定神闲地看一眼孙庆亮,不慌不忙道:“倒是不用,李丞相,你不如问问孙伯父应对之法。” 第343章 不为人知的精兵 在听说商澈手底下竟然还有不为人知的两千精兵时,孙庆亮不复方才的从容,他眉头微微蹙起,亦是有些担心道: “倘若如此,那商澈手底下便有七千兵,而我只从嘉峪关带来了八千人,人数相差不多,但禁卫军个个身手矫健、以一敌十,倘若真的打起来,贤侄,恐怕不好收场啊。” “怎么是七千?就算是你只从嘉峪关调来了八千,那他也该还是一万五千兵才是。” “这您就不清楚了,李丞相,商澈虽然拿到了孙伯父的兵符,可单凭那些兵符,可调不动他手下的兵。” 李丞相看向孙庆亮,见孙庆亮点头,又确认一遍,得到的答案依旧是肯定的之后,心里的那口气才算舒出来: “如此倒还算是个好消息。这两日我暗中联系了不少同僚,他们在 确定八皇子的身份后,都表示愿意协助咱们,到时候我再使使劲,实在不成,八皇子您再从前线调些士兵回来,咱们就算是强攻,也要把陛下救出来!” “我还是那句话,能不强攻就不强攻。”钟离殇看向孙庆亮,“叔父,你在宫里见到罗统领时,他可有什么反常的表现?” “反常?”孙庆亮冷笑一声,“反常的表现没有,倒是阴谋诡计多出不少,还想用兵符来害我!若不是我机灵,恐怕我就要被留在皇宫里了。” “害你?”钟离殇奇怪的问。 “不错,商澈前脚把兵符给了他,后脚他就要追出来把兵符还给我。这两年谁不知道他对商澈铁了心,为了商澈连自己的命都可以豁出去,在这个当口,怎么可能把兵符给我,多半是使诈诈我!” “他要把兵符还给你?”钟离殇有些惊讶,对于孙庆亮所说的使计诈他的话,没有发表任何看法,而是揣摩着罗统领此举的用意,期间李丞相喊了他好几声,他都罔若未闻。 “八皇子、八皇子?”李丞相不由拔高音量,这才把钟离殇的魂儿给惊回来。 “啊?怎么了?” 李丞相有些不高兴地深呼一口气,“您还有什么营救陛下的好方法?” “这个得容我再想想。”钟离殇望一眼外面的天,“天色不早了,这样,李丞相您先回去吧,我今晚好好地想上一夜,这事咱们明日再议?” “那好吧。”眼见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李丞相站起来,冲钟离殇和孙庆亮各一拱手,“那我先告辞了。” 他出门时,拿起挂在门口的大氅,戴上兜帽,将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的,以免被人认出。走也不敢从正门走,而是走的侧门。 巧的是,他刚走到侧门门口,刚下马车的陈云便从侧门钻进来,他作为晚辈,见到李丞相,连忙作揖行礼。 李丞相客气地冲他一点头,算作是回礼之后,并没有问他所来为何,快速从侧门里钻出,离开孙府。 陈云一进院门,便把头顶的兜帽摘下来,按照记忆里的路朝书房走,他到了书房外,又正赶上钟离殇和孙庆亮出门去后厅,几人在书房门口撞了个正着,陈云又是慌忙行礼: “见过八皇子。” 他和孙庆亮之前从未见过面,瞧着这个面生的后生,孙庆亮好奇问:“这是谁?” “这是今年的新科榜眼,陈云陈榜眼。”钟离殇帮他们互相介绍道,“陈榜眼,这是嘉峪关的守将孙庆亮孙将军。” “见过孙将军。”陈云又是一拱手。 “你是从罗府过来的?” “回八皇子,下官是从岳丈府上过来的,下官本该早些来的,但岳丈晌午时去了皇宫,直到酉时才回来,所以才耽搁了功夫。” “哪个罗府?”孙庆亮立马警惕性地盯着陈云。 钟离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接着问:“罗统领他是怎么说的?” “岳丈他已经相信了下官昨日对他说的话,在下官和贱内的苦口婆心下,他答应见您一面。我看岳丈的态度有些改变,想来最终是会站在八皇子您这一边的,他是一个顾大局的人。” “那他人呢?” “下官不放心带他来见您,所以答应了,想请您和岳丈今晚都到我家中去,贱内已经在家里摆好了宴席,不知八皇子您可愿意移步?” “他跟那姓罗的是什么关系?”孙庆亮听陈云一口一个岳丈,面色变冷,“贤侄,不可去!万一是那姓罗的设计诱你出去害你呢?” 孙庆亮的妄加猜测让陈云的脸登时如红柿子般,他解释道:“不会的,孙将军您可以放心,下官愿意以性命担保,绝对不会让八皇子少一根汗毛。” “你担保?”孙庆亮冷哼一声,“你和那姓罗的一家人,一个鼻孔里出去,都不是什么好的,我凭什么相信你?” 陈云的脸更红,他刚欲争辩,钟离殇便先替他辩解道:“叔父,你误会了,陈榜眼是个明事理的人,他早就知道我住在这儿,如果真要害我,早就领着人过来了,哪里还用等到现在辛苦作局。” 说完,他又替孙庆亮道歉道,“陈榜眼,你莫要见怪,叔父他一向心直口快,他刚从嘉峪关来,还不是很清楚你我之间的关系,所以才会出言得罪。” “八皇子您说的这是哪里话,属下怎么会计较呢,我和岳丈确属一家,孙将军怀疑我是理所应当的。”陈云大度地连忙道,“那您是否要移步到下官的府上?” “当然要去!”钟离殇不假思索道,“罗统领好不容易改变心意,我当然要趁热打铁!” “我和您一起去。”孙庆亮急忙道。 “叔父,你还是不要去了,你刚刚在宫里和罗统领起了争执,如果去了,场面或许会十分难堪,我带着十一去,十一的身手你是晓得的。” “可是……” “无妨的,我不会出事的。”钟离殇宽慰的同时又道,“倘若罗统领真的临阵倒戈,那么最快今晚,咱们就可以动手,叔父,我还有更要紧的事要交给您去办。” “何事?” 钟离殇招招手,示意孙庆亮附耳上前。 第344章 被教训了 罗小姐是个秀外慧中的人,钟离殇跟着陈云来到陈府时,罗小姐已经在客厅里备好了一桌子饭菜,有荤有素、有鸡有鱼,只差没有杀猪宰羊,丰盛得很。 罗统领早就到了,正在客厅里候着,罗小姐和他一起待在客厅里,趁陈云没回来,絮絮叨叨地叮嘱着自己父亲,让他待会儿见到钟离殇,千万要以礼相待,不许冲撞等,又说起家国的大道理,听得罗统领烦躁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他万没想到,自己还没有步入老年,竟然就到了被儿女教训的这一天。 下人一通传说,陈云带着钟离殇回来了,罗小姐连忙把已经十分端正的菜盘子又摆了摆,然后紧张地拉着罗统领站起来,走到门口相迎。 相较于罗小姐的紧张,罗统领更多的是难为情,他认为现在和钟离殇见面是一件很尴尬的事,犹犹豫豫的,几次想要转身回客厅里,都被罗小姐拦住。 待真的和钟离殇碰面了,倒没有想象中那么窘迫。 钟离殇是个聪慧的人,还不等罗统领先向他拱手作揖,他见到候在门口的他,远远地就先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高声笑道:“罗统领,好久不见!” 当真宛若许久不见的老友一般。 罗统领心里吊着的那口气在他的笑容里突然间就完全消散了,他扯了几下嘴角,终于也扯出一个自然的笑容: “八皇子。”他拱手称呼道。 尽管现在已经有许多臣子,私下里开始称呼钟离殇八皇子了,但这话从商澈一党的罗统领口中说出来,不免让人惊奇。 钟离殇和陈云相视一笑,钟离殇在前,其余人随后进入客厅,罗小姐走在最后面,在所有人都落座之后,提起炉子上温烫的酒,先从钟离殇开始,给三人满斟上,随后便知趣地把客厅里所有伺候的下人赶出去,只留下自己负责给三人温酒、斟酒。 几人都不是磨磨唧唧的人,正话也不放在酒过三巡后,钟离殇端起面前酒热了热身子,便淡笑着开门见山道: “罗统领,你今日做这个局请我来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罗统领也端起面前的酒,仰脖一饮而尽后,鼓足勇气,不管不顾地一口气说道:“八皇子,天奕的江山,是父辈们拼死打下来的,我罗某虽然没有参与到当年的战争中,但我的父亲、祖父却都在枪林弹雨里打过滚!我罗某也是个忠心的人!” “咱们实话实说,如果七皇子的生母并非前朝公主,哪怕是你率兵攻破皇城,我罗某死也要和七皇子死在一起,绝不低头认输!” “父亲!”听着罗统领说出的话不在辙上,罗小姐担心地连忙在桌底下轻拽一下他的衣裳,低声警告提醒道。 罗统领并不理她,接着道,“可熙和皇贵妃却是前朝公主!如您所说,七皇子一向对皇贵妃言听计从,谁也不敢保证以后天奕会不会再变回南宁,即便我曾对七皇子起过誓,但哪怕是违背誓言,我也不愿见到父辈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经我的手,送回前朝!” “你想好了?”钟离殇问。 “想好了!”他重重地一点头,“八皇子,我决定帮您救出陛下来,但我不是为了您,而是为了天奕,为了父辈们拼上命打下的江山!” 不出所料的回答,让钟离殇高兴极了,他在京城等待了这么多天,等的就是罗统领的这句话! “好!”他笑道,“有你这句话,咱们救出陛下,指日可待!” “那您打算什么时候行动?”罗统领问。 “今晚你以为如何?” “今晚?”他诧异地看着钟离殇,“会不会太过仓促了?” “仓促?”钟离殇摇头,“对你来说可能仓促,但是对我来说绝不仓促,从我回到京城起,就在谋划准备着这一天。我要的就是仓促,就是打商澈一个措手不及!” 罗统领挣扎犹豫两秒,终于点头:“好,今晚就今晚!八皇子,你想让我怎么做?” “商澈手里应当还有自己的两千兵,对吧?” “嗯。” “那些兵对上禁卫军,当如何?” “不过是些经过一段时间系统训练的散兵而已,和禁卫军相差甚远。” 钟离殇沉思一会儿:“孙将军摔了八千兵来,就在城外守着,有你的五千禁卫军,对付那两千兵,倒是用不上孙将军的兵,我让你回到皇宫,利用禁卫军将商澈和明熙擒拿,并把陛下从暖阁里解救出,你以为如何?” “这……”罗统领又陷入犹豫,“我虽答应帮您救出陛下,可七皇子怎么说都是我的旧主,对我有知遇之恩。八皇子你让我拿刀对着自己的旧主,我实在是对不住。” “我知道了。”钟离殇没有丝毫意外,“那你把皇宫的城门打开,接应孙将军的大军进去,并帮我守住出宫的各个关卡,以防明熙等人逃走,这样总可以了吧?” “末将一定鼎力而为!” “好。”钟离殇站起来,“我回去部署。亥时,我准时率兵攻城,到时候就依仗罗统领您从中接应了。”说完,他拉开椅子就要往外走。 “八皇子,您这就走了?”陈云连忙站起来,指着这一大桌子菜,不解地问,“菜还一筷子没动呢。” “你们吃吧。”他笑着拍了拍陈云的肩膀,“等到明日,京城的天回到之前的明朗,我再来和你吃酒,现在就不必了。” 说完,他大步流星从陈府离开,在夜色里,和他的暗卫十一分骑两匹马,未去孙庆亮的府上,而是直接往城门方向走。 此时的城门已经关闭了,只留下四个士兵在城楼上巡逻。在距离城门百米开外的地方,俩人便跳下马,小心翼翼地朝城楼靠近。 待走到城楼下,他们对视一眼,默契地分别从左右的狭窄楼梯上走上城楼,俩人出手都快得很,眨眼功夫,四个士兵全都还没反应过来,便分别被四记手刃砍晕,被十一拿绳子五花大绑起,又往嘴里塞了抹布,丢到一边。 第345章 攻城 城外的营帐里已经空了,从嘉峪关来的所有士兵都整齐地穿上盔甲,在宽敞的官道上列成长龙。他们高举着火把,若是从城楼上远眺,便能眺望见一条火光攒动的长龙,那是他们高举的火把。 孙庆亮站在最前面,眼也不眨地望着京城方向,当他看见从城楼那儿炸开的红色烟火,立马激动地跃上马,喝道:“将士们,都跟着我冲啊!将贼子从皇位上赶下来,救出我们的陛下!” 这是他和钟离殇约定的记号。如果是红色的烟火,就表明罗统领已经归顺,孙庆亮可以即刻率领士兵攻城;如果是绿色烟花,就表明了罗统领依旧冥顽不灵,虽同样是攻城的信号,却是强攻。 八千人一溜小跑着追在孙庆亮马后,快速朝京城接近,京城的城门大敞四开,他们畅通无阻地进了京,一马当先的孙庆亮在城门口见到等着自己的钟离殇,“驭——”一声,勒马停下,快速来到钟离殇面前: “八皇子!” “孙将军。”钟离殇一点头,连称谓都已经改变,“我已经和罗统领说好,他会在宫里接应我们,你派几队人分别守住京城的各个出宫,以免打起来之后,明熙和商澈趁乱逃走,我带人冲进皇宫。” “是!”孙庆亮立马看向自己的下属,点出四队人来,让他们分别去守东南西北四个城门。 与此同时,钟离殇跃上十一牵来的大马,往城外看一眼已经十分接近了的步兵们,一夹马肚,带着孙庆亮的骑兵连先冲向皇宫。 此时皇宫里,罗统领“若无其事”地在皇宫里走来走去,看似巡逻,实际上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把各个宫门口的守兵换成了自己的亲信,以便在钟离殇到来时,第一时间为其打开宫门。 不论是已经早早就寝的明熙,还是正在自己的寝殿里,斜倚在榻上,身边围着四个宫女为其捏肩捶背、端茶倒水,同时听着小曲儿,欣赏着衣裳单薄的舞姬的艳舞,并享受其中的商澈,都没有意识到巨大的危险正在朝自己逼近。 凤仪殿的灯火亦是通明。 顾紫苑妆容未卸,倚在门口,望着商澈寝殿的方向,默然无语。敏秀心疼地拿来一件狐裘为其披上,同时柔声劝道: “小姐,别等了,今晚殿下应当是不会再来了。” 顾紫苑的眼皮低了低,幽幽地说道:“他肯定还在气我,气我和他不同心,自从我不肯把娇娥交给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来我这儿过夜过。” “小姐您多心了,殿下他新继位,既要熟悉朝政上的事,还要忙着筹备登基大典等,忙得脚不沾地,自是很难再像在七皇子府时那样,和您时时刻刻腻在一起了。您不要多想,快去睡吧,等到这段时间忙过去,相信殿下就会来找您的。” “不行。”顾紫苑攥了攥手,“敏秀,我不能再等下去了,你去给我准备一碗瘦肉粥来,我去给夫君送过去。” 敏秀清楚她这时要借送粥之由,向商澈主动求和,急忙去了小厨房,而顾紫苑则是打开衣橱,在自己的衣裳里挑来拣去许久,挑出一件粉紫色的衣裳来。 衣裳略显单薄,却把她身体的曲线勾勒的玲珑有致,分外好看。这件衣裳她从前是不爱穿的,但是商澈喜欢,今日为了讨好商澈,她便狠下心,哪怕是受点儿冻也不足惜。 宽厚的滚了狐裘的披风披在衣裳外,将她身体的曲线遮住,也把霜寒挡在外面。在敏秀提着装好的食盒过来后,凤仪殿的门还没有出,她便把食盒接过,顶着寒风,朝商澈的寝殿走。 不知是又要起风了还是为何,今夜似乎多出些许嘈杂来,顾紫苑行至半步,隐隐约约好像听见了遥远的马蹄声,她停下来,仔细听了一会儿,问: “敏秀,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敏秀竖起耳朵,听了有一会儿,奇怪地摇了摇头:“没听见什么声音啊,小姐,是不是您出现幻听了?” “或许吧。”顾紫苑淡淡地应一声,不再深究,继续朝前走。 她到商澈的寝殿外时,商澈正到兴起处,围在他身边的已经从伺候宫女换成了衣着暴露的舞姬,他的手搭在一个舞姬纤细的腰肢上,享受着女子的柔软。 守在殿外的胡公公见到黑暗中的那盏灯和灯后的人,暗叫一声不妙,急忙转身进了殿内,匆匆忙忙地禀告道: “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商澈顿时像是被捉住了的偷腥的猫儿一样,吓得连忙放开怀里的舞姬,喝道:“都下去!” “是。”舞姬们不敢反抗,顺从地从两边侧门有序不乱地涌出去,正和顾紫苑错开。 顾紫苑到了殿外,倚着礼数,在太监通报之后,独自提着食盒进了殿门,殿内的商澈已然正襟危坐,手拿朱笔,桌案上的果酒换成了一摞奏折,俨然一副兢兢业业的样子。 见他如此深夜竟还在批阅奏折,顾紫苑不由心疼地放下食盒,从里面拿出尚冒着热气的瘦肉粥来,端到他面前: “我给你煮了粥,你歇歇吧,不要太劳累了。” 商澈撂下笔,冲她微微一笑,“没事,我刚刚登基,操劳些是应该的。”他接过粥碗时,碰到顾紫苑的手,眉头不由蹙起,“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外面风大吹的,过会儿就好了。”顾紫苑淡笑着,想要把手缩回袖子里暖,却被商澈一把抓住,他温和的大手紧紧包裹着顾紫苑的小手,攥得顾紫苑眼眶微湿。 “夫君……”她轻唤一声,和商澈深情对视着,刚想说煽情的话,突然间,刚出去的胡公公慌里慌张地跑进来,边跑边大喊道: “不好了陛下!钟离殇他、他率兵攻进来了!” 商澈和顾紫苑同时一愣,却是商澈先反应过来,吼问道:“罗统领呢?快!快喊他来救驾!快!” “就是罗统领把人给放进来的!” 第346章 反了 “什么?”商澈难以置信地看着胡公公,“咣当”一声,桌上的瓷碗被他碰倒,砸到地上碎了一地,汤汁沿着台阶,往下蔓延,瘦肉粥的香味顷刻间发散出来,可无人有心去品。 他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罗统领他怎么就反了?好端端的,为何会反?他不信,他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 胡公公见他久无反应,焦急地催促道,“陛下,快逃吧!您的那些私兵支撑不了多久了,赶紧逃吧!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他这才有所反应,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顾紫苑,叮嘱道:“我去杀了那些逆臣,你回凤仪殿里去,千万躲好了,我不叫你,不要出来!” “不,不要……”顾紫苑担忧地摇头,“如果连罗统领都反了,咱们哪还有和他们对抗的实力,夫君,快逃吧!我和你一起逃,咱们先逃出京城去,再做图谋。” “你不要管了。”商澈冷硬地甩开她,迈开大步刚走了一步,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们打的什么旗号闯进来的?” “似乎是清君侧,救出被您软禁在暖阁里的太上皇。”胡公公害怕地如实道。 商澈冷笑不止,“好一个清君侧啊!我那日就不该心软,留下父皇的命,给了他们推翻的理由!胡公公,走,跟我去暖阁!” “你去暖阁做什么?”顾紫苑心生不妙,连忙紧张问。 “我去杀了他!我杀了他,看谁还能以清君侧的名义反我,杀了他,我就是唯一的君!”商澈的理智被怒火焚烧,他歇斯底里地吼道。 “不要,不要!”顾紫苑吓得脸色青白,害怕他真的做出天理难容的傻事,忙哀求劝道。 可商澈理也不理她,他无情地把她猛然甩开,迈开大步,快速走出寝殿。 不过是眨眼功夫,皇宫便和顾紫苑来之前全然不同了。宫门方向有滔天的火光亮起,同时厮杀声遥遥传来,不绝于耳,进攻的人许多,抵抗的人却寥寥。 “把程娇娥和商沁都给我带过来。”一出寝殿的门,商澈便冷声吩咐胡公公道,他的脚步不停,朝暖阁的方向健步如飞。 胡公公哪里不晓得,这俩人现在就是自己能否活着逃出皇宫的挡箭牌,他一秒也不敢耽误,立马拔起双腿,飞也似地先往凤仪殿奔去。 顾紫苑追出来时,殿外已无俩人身影,她紧张地找到敏秀,慌忙问:“夫君呢?你可看见夫君去哪儿?” “往暖阁的方向去了。”尚不明情况的敏秀一头雾水,“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顾紫苑哪里还有时间向她解释,她急忙朝暖阁的方向走,奔出十几米,意识到以自己的速度,走大路是不可能追上商澈的,索性一头扎进道路两旁的花池子里,哪怕没有路,也分开花木枝丫,快速朝暖阁外走。 寂静的夜里,宫门处的厮杀声传得远极了,暖阁外的守卫早就被厮杀声吸引过去,顾紫苑畅通无阻地朝暖阁里奔,她见到依旧安然地守在门口的老太监,大气都顾不上喘,忙问:“七皇子他来了吗?” “没有。”老太监奇怪地看着她,还没来得及问什么,顾紫苑便破门而入,她一闯进去,便焦急地大喊道: “父皇,您快逃吧!” “怎么了?”同样听见厮杀声的老皇帝睁开假寐的双眼,相比于商澈第一次逼宫时的慌乱,他现在的反应可谓十分从容。 “安平侯他率兵打进来了,罗统领跟着一起反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夫君就会溃败而逃,您趁前面还有人挡着,赶紧逃吧!” “我为什么要逃?如果打进来的人是裕儿,那么他最多夺了澈儿的皇位,同样不会危及我的生命。我这把老骨头逃不动了,也不想折腾了。” 顾紫苑哪里敢说商澈正在来杀他的路上,她解释不出原因,只好强行拽起老皇帝,拽着他往外走:“我一时半会儿跟您解释不清楚,就当是我求您了,父皇,您就赶紧跟我走吧!” 她的声音沙哑,声音里藏着害怕、藏着不安和恳求“父皇,我是在救您,求求您了,就跟我走吧!” 她声音里的颤抖让老皇帝心头一颤,他挣脱顾紫苑的手,拍了拍衣裳,顾紫苑以为他仍旧倔强地要在这儿待下去,谁知道他却主动迈开脚: “我不是逃,我是去见我的裕儿,去看他如何把那个逆子俘获!” 顾紫苑不管他说什么,只要他肯跟着自己走,自己就谢天谢地了。她没敢走正门,而是带着老皇帝沿自己来时的那条小路躲藏起来。 她前脚刚走,后脚,商澈便提着剑冲进来。他冲进来时,偌大个暖阁里,人去楼空,只剩下蜡烛还徐徐燃烧着。 他恼怒地大喊着:“出来!人呢?都给我出来!”利剑在他的手里乱舞。 轻纱罗帐被他腰斩两段,杂乱地掉落在地上,有些飘进温泉里,红色的轻纱在浅色的水里触目惊心,如鲜血般。 他双眼通红,毫无章法地从殿头砍到殿尾,把能藏人的地方找了一遍,始终没发现老皇帝的影子,气得“啊——”长吼一声,把利剑狠狠地丢到地上,冲出暖阁,四处张望寻找老皇帝。 他还没找到老皇帝,先碰上了明熙身边的老嬷嬷。老嬷嬷见到他,像是见到救星似的,激动地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陛下,陛下,老奴可算找到您了!” 商澈的理智被她唤回些许,他看向老嬷嬷,哑着嗓子问:“我母妃了?” “娘娘她已经躲进地道里去了,娘娘手底下的那些兵折损过半,连半刻钟都撑不下去了,陛下,您快跟老奴走吧,咱们从地道里逃出去!” “逃?”他大笑着问,“我为什么要逃?我凭什么逃?”胡公公呢,他现在在哪儿?” “老奴、老奴不知道……” “找!找到他!给朕找到他!”他怒吼的同时,朝软禁商沁的寝殿走,“我手里还有牌!还有最后两张牌!不怕钟离殇不认输!” 第347章 叫破喉咙也没人救你 胡公公此时刚刚才押着负隅顽抗的程娇娥往凤仪殿外走。 在经过距离顾紫苑卧室最近的地方时,程娇娥突然开始猛烈挣扎,边挣扎边扯开喉咙大喊:“紫苑救我!救我!” 胡公公冷漠地看着他,讥讽道:“娘娘不在凤仪殿里,就算是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你就认命吧!”他一挥袖,对押着程娇娥的两个侍卫喝道,“走,咱们去安阳公主那儿!” “你不能带走我家小姐!”已经被打的几乎站不起来的青韵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突然一下扑过来,紧紧地抱住押着程娇娥的一名侍卫的脚裸。 胡公公一个眼神递过来,侍卫立马不耐烦地猛一甩腿,甩得青韵撞到路边点来点灯的石柱子上,青韵闷哼一声,彻底昏过去。 “青韵!”程娇娥心疼地大喊一声,拼命地想要挣脱侍卫的禁锢,冲到青韵身边去,但无论她怎么挣扎,那两双手都像是钳子似地钳在她身上,她只能被牵制着,被他们强行拖出凤仪殿,无法逃脱。 外面的烽火和厮杀,全部清清楚楚地落在他眼睛和耳朵里,她清楚,只要自己再拖上一会儿,哪怕是半刻钟,自己或许就可以被救出,但是她已经无能为力了。 胡公公不耐烦地抽出侍卫腰挂的佩刀,横在她的脖子上,威吓道:“程侧妃,你最好老实一点儿,刀剑可不长眼睛!” 冰冷而锋利的剑锋贴在她的脖颈上,稍有不慎,就能够把她的脖子划破,让她一命呜呼。程娇娥这才被吓得老实起来,老老实实地被两个护卫押着,跟在胡公公后头走。 在离开凤仪殿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顾紫苑的寝殿,一时间竟多疑起来。 这么多天,只要她在凤仪殿里,顾紫苑就算是离开凤仪殿,也会把敏秀留下来,可今日,她和敏秀却都消失了,在皇宫被攻打的这一夜,难道是巧合吗? 她有些不信,霎时间许多想法从她的心里窜出来,她不由有些后悔,后悔那日自己分明已经从京城逃了出去,为何还要折回来,把自己又送回到这个虎狼豺豹之地。 那把架在她脖子上的刀让她既不敢喊,又不敢叫,她认命地被带到商沁的寝殿外,正巧和同样被商澈拿刀指着的商沁在门口相遇。 看见胡公公已经把程娇娥押过来了,商澈不由哈哈笑起:“好啊,好!有她们两个在我手上,我就看钟离殇他是要美人还是要江山了!” 听到钟离殇这个名字,程娇娥精神一振,急忙问:“你说什么?” 商澈白她一眼,并不回答她的问题,把手里的商沁往胡公公那儿一推,胡公公准确无误地将其接住。 早在商澈逼宫那日,商沁就被软禁起来了,故而她还不知胡公公早已经判主,她到了胡公公手里,仍向其投向哀求的目光,小声道: “胡公公,你快放了我。” “放了你?”胡公公冷笑一声,用所有人都能够听清楚的声音高声问,“放了你,我们怎么活着从这里出去?安阳公主,为了黄太妃,也为了陛下,您就委屈一下吧!” 对于她像敌人求救的愚蠢行为,程娇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不死心地接着问,“是不是我的夫君攻进来了?” “聒噪。”商澈不耐烦地狠厉道,“给我闭嘴,再多问一句话,我立马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程娇娥立马紧紧抿住双唇,心里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倒是商沁的眼睛反而亮起,“殇哥哥一定是来救我的!”她嘴角弯起,对商澈央求道: “七皇兄,你放了我吧,她才是殇哥哥的妻妾,你如果要威胁殇哥哥,只有她一个人就够了,我和他只不过是表亲而已。你看在咱俩是血脉亲人的份上,求求你,就放了我吧!” “血脉亲人?”商澈冷嘲,“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钟离殇才是真正的皇子,而作为他的替代品的你,真的是我的血脉亲人吗?安阳,你自己心里恐怕比谁都清楚吧。” 商沁脸一白,背后生出一股冷汗,蠕蠕嘴唇,像是想说什么,可一个音节也没能发出来。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商澈象征性地安慰道,“不管咱俩到底是不是亲兄妹,单凭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我就不会杀了你的。” “多、多谢七皇兄……”她惨白道。 程娇娥不由从心里鄙夷起商沁,对要害自己的人道谢,她还真是脑子秀逗了。 “至于你——”商澈的视线转向程娇娥,“您是否能够继续活着,就不看我,而是要看钟离殇的选择了,所以为自己祈祷吧,程侧妃。” 他特意在最后三个字上咬重发音,然后看着程娇娥愤恨的眼神,快活地带着他们朝明熙的寝殿走。 早在明熙密谋复国时,她就在自己的寝殿里挖了一条通往宫外的地道,那是他们的逃生通道。 地道里的氧气不多,难以支撑火把的长时间燃烧,而明熙又放心不下迟迟不来的钟离殇,所以哪怕是已经火烧眉睫了,她还是在地道外焦急地等着。 “娘娘,别犹豫了,赶紧走吧,再迟就来不及了!”和她一起逃生的老奴仆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慌地劝道。 “再等等!澈儿马上就来了!” 老奴仆叹一口气,心里刚生出苍凉,负责保护明熙的一名侍卫忽然惊喜地指向前方:“那是不是陛下?” “是!是!是!”老奴仆睁大眼睛,认清楚来人,高兴地心都要跳出来了,他急忙亲自去掀地道上的盖子,“快来人搭把手!” 明熙心里的那颗石头也终于落下来,她分明是庆幸的,可在商澈到了跟前后,还是忍不住嗔骂道: “你到哪儿去了?知不知道现在皇宫里很危险!” 商澈则是把在场的人扫视一遍,因找不见顾紫苑的人,奇怪地问:“紫苑呢?她在哪儿?她没有过来吗?” 第348章 足够要挟他了 他的话让明熙生出一股无脑火。 “紫苑紫苑,你整天就知道顾紫苑!”她瞪程娇娥一眼,“难道她这么大人,还能丢了不成吗!” “她人呢?” “不知道。” 一听明熙说不知道,商澈扭头就往回走,被明熙喝住:“站住,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她。” “回来,她一个人在宫里出不了事,就算是钟离殇抓住她,也要不了她的命,咱们顾不上她了,你赶紧跟我走!” “走?去哪儿?” “逃出去。”明熙说着,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身边的人立马会意地走出两个人来,分别接管程娇娥和商沁,他们把俩人猛然往地道里一推,便直接把人推进去。 “逃?”商澈不高兴地问,“为什么要逃?我们手里有程娇娥和商沁,这两张牌足以我们要挟钟离殇。” “要挟他什么?让他用江山换美人?澈儿,别傻了,这两张牌只能够让我们保命,她们的份量还没有重到可以和江山媲美的地步!你听我的,咱们赶紧逃,只要一离开京城,我们就还有机会再集结军队,东山再起!” “可是紫苑还在宫里!” “她不会有事的!”明熙忍不住吼道,“就算是看在青衣侯的面子上,钟离殇也不会把她怎么样,你快跟我走!” 商澈犹豫地再回头望一眼,最终,他还是选择一咬牙,扎进了地道里,抛弃了他的结发妻,明熙紧随其后钻入地道中,紧跟着是他们的随从、侍卫们。 地道挖成已经有些年月了,里头阴暗潮湿得很,狭窄的仅能够容许一人通过,还得要低头弯腰才行。这条地道说短不短,说长也不算长,出口在皇宫外的一座荒芜的野林里,距离皇宫约摸千米左右。 就在他们还在地道穿行的功夫里,最后一个抵抗的南宁遗民被俘虏,钟离殇半身沾血,提着被鲜血染红的长剑闯进商澈的寝殿,寝殿里早已空无一人。 “奇怪。”他自言自语道,“这一路上都没有看见商澈的影子,他能够躲到哪儿去?” 已经把皇宫大致搜了一遍的孙庆亮紧跟着开腔说道:“不止是商澈,我刚刚几乎把所有的宫殿都搜过了,就连七皇妃和熙和皇贵妃的影子都没看到,连安阳公主也不见了。” 钟离殇眉头一拧,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急急忙忙地朝暖阁方向走。 暖阁的大门大敞四开,和其他宫殿不同,这里凌乱极了,罗纱帐散落一地,一柄剑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剑锋上虽然没有沾染丝毫血迹,钟离殇的眉头却挑个不停。 “陛下……”他低声呢喃一声,继而疯了似地大喊:“找!派人去找,哪怕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陛下和安阳公主找到,把商澈和明熙给我找出来!” 他一贯是温温和和的,偶然不悦,也只是板着个脸,像这样发雷霆大怒十分罕见,因为把跟在他身后的孙庆亮吓了一跳,然后急忙吩咐自己的属下,让他们去找! 孙庆亮的属下刚带着命令走出暖阁,那边,打听到钟离殇所在的罗统领匆匆忙忙的过来了。他见到背对着自己的钟离殇,支吾一会儿,才把话说完整: “八皇子,末将对、对不住您,程侧妃她、她、她不见了……” “娇娥?”钟离殇又是一懵,“哪个程侧妃,是娇娥吗?” 见罗统领点头,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她不是早就逃出京城去了吗,怎么?她在宫里吗?” “原先是在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钟离殇听到她竟然真的在皇宫,急得一下揪住罗统领的领子,将他提起来,焦急地问。 罗统领吞吐地把故事始末简单说出来,听完他的话,钟离殇气急败坏地松开他,骂一句“你真是糊涂!”虽紧张程娇娥,却别无他法。 安阳不见了、老皇帝不见了、商场和明熙再加上顾紫苑全都不见了,再加上一起消失的程娇娥,钟离殇就算是再愚笨,也该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商澈他们逃了,顺便还带走了可以带走的一切人质,这不禁让钟离殇心乱如麻。就在他笃定自己的想法时,两个熟悉的人影忽然出现在他的眼帘。 是顾紫苑和老皇帝。顾紫苑搀扶着老皇帝,俩人狼狈地走进暖阁里,三人对视的一瞬间,老皇帝热泪盈眶,顾紫苑心中凄然,钟离殇则是愣住,三人反应全然不同。 “裕儿!”老皇帝激动道。 “父、父皇……”钟离殇唤一声,他把老皇帝上下打量一遍,见他除了头发上沾了点儿枯黄草屑外,并无不妥,视线立马转到顾紫苑身上: “七皇妃,娇娥呢?娇娥在哪儿?” “她在凤仪殿里。”顾紫苑天真地认为程娇娥还安然无恙,松开搀扶老皇帝的手,匆忙转身朝外走,“我带她来见你,我带她来见你……” “七皇妃,她不在凤仪殿。”罗统领开口道,“末将已经把凤仪殿里里外外找过了,没有七皇妃,只有她身边的那个伺候丫鬟被打得半死,躺在地上。” “啊?”顾紫苑呆住,她下意识地看向钟离殇,看见钟离殇质疑的目光,连忙摆手解释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离开凤仪殿之前,她还好好地待在凤仪殿里!”为了证实自己的清白,她开始把自己的行程细细报来,老皇帝在一旁搭腔道: “裕儿,我可以作证,你们一闯进皇宫,紫苑她便赶来暖阁救我了。”他看着还躺在地上的那把剑,已经明白顾紫苑为什么要让自己逃,心寒道,“人在哪儿,紫苑肯定不知情,我猜十有八九是被澈儿藏起来了,你不如抓来澈儿一问。” 钟离殇不高兴地直接说:“商澈和熙和皇贵妃把娇娥和安阳都带走了,现在宫里根本就找不到他们,您要我把商澈抓来,我要如何把他找到?” 他不悦的脸色和不耐烦的语气让老皇帝顿时手足无措。 第349章 地道 “熙儿她、她曾悄悄在自己的寝殿下面挖了一条地道。”老皇帝低着头,“入口在她的卧室里,出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皇宫东边的野林里,距离皇宫大约一千米的地方。”他低声说。 顾紫苑震惊地看向老皇帝,显然老皇帝早就清楚地道的存在,他该是对明熙多么纵容,才能够容许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动手动脚却又装聋作哑啊。 钟离殇也难免有些惊讶,在他的认知里,自己的这位父皇早就被明熙迷惑了眼睛,却没想到,他竟然对明熙的小动作如此了解。 他可不会天真的认为,这条地道是老皇帝允许明熙挖掘的,或者说明熙告诉了老皇帝这条密道的存在。 他等不及地亲自朝明熙的寝殿一探虚实,他到时,孙庆亮刚刚从这里出来,见到他立马摇头通报: “一无所获。” 钟离殇没时间理会他,他脚下生风地直接走进明熙的寝殿里,这里除了衣柜被打开检查过之外,其余都没有翻动的痕迹。 进到房间里后,他仔仔细细地围着墙转了好几圈,观察着所有可能成为地道入口的地方,然后一寸寸地去敲、一寸寸地去找,半刻钟后,他终于在明熙的床后发现了异端。 “把这块地板给我撬开!”钟离殇退后一步,指向一块红木地板,他身后立马站出来两个人,他们抽出佩刀来,把刀背嵌在地板缝里,使劲一撬,撬开的地板底下果然是真空的! “竟然真的有地道。” “八皇子,要不要下去追?” 钟离殇伸出手,要了一个火把来,火把往地道里一伸,看清楚里面的空间有多大后,摇头拒绝:“里面空间太狭窄了,行动不便,派两个人把这个出口堵上守住。” 他把火把丢回随从手里,大步流星朝外走,同时吩咐始终跟在自己身边的十一,“他们就算是带了侍卫,最多也就十余人,你去点上一百精兵,让他们即刻骑马随我从东边野林里!” 现在皇宫里,放眼望去,除了兵就是兵,点上一百精兵,不过是随手一指的功夫罢了。钟离殇跨上大马,在东宫门等了不过半盏茶时间,十一就带着他要的人出现了。 钟离殇亦不废话,只留下一句“待会儿见到七皇子等人,切莫伤了安阳公主和程侧妃,其余人能活捉最好,若是不能活捉,杀无赦!”便策马朝野林飞奔而去。 冷硬的一句话,充分表明了他对商澈母子的态度。 皇宫四周围着的多是王侯府邸,在他的东边虽然确实有个野林子,但野林的面积并不大,十亩地而已,此时又是冬季,树木只有稀疏的枝干交叉,失去了树叶草木的遮挡,这片野林便如同空地一般,一览无余。 钟离殇笃定地道里的人速度再快,也不如自己的马快,自己一定会比他们先到达野林,而这些人在夜里赶路,一定需要火把。所以等他到了野林外时,第一件事就是命令所有人将手里的火把熄灭,然后专注地盯着出现在野林里的一切光源。 他在守株待兔,可他又不知道兔子会出现在哪个位置,所以只好用这种笨办法,等着兔子主动出现。 商澈一行人的速度确实不如钟离殇快,慢上一倍还不止,但是他们从地道里逃出的时间却比钟离殇追出的时间早,所以抵达野林也不比钟离殇慢出多少。 程娇娥和商沁先被推出地道,她们在地道里匍匐了少说也有两刻钟的时间,地道里掉下的土泥和无意间蹭到的,把俩人弄得灰扑扑的像是泥人一般,若不仔细分辨,很难分辨出俩人的模样来。 押着她们出来的侍卫小心翼翼地观察过四周,因着黑夜的关系,他的视线仅能够看见三米内的事物,只看见四周并无火光,也没有人马声,便放心地小声冲里面的人喊: “陛下,娘娘,外面很安全,可以出来了!” 他这话说完,才有一把火把从地道里探出来,看见火光的那一瞬间,钟离殇激动地心都要跳出来了,他双手紧紧地攥着缰绳,小声问十一: “那道光,看见了吗?” “看见了!” “那肯定就是商澈他们,吩咐下去,让大家缓慢朝那道火光包抄。” “是。” 此时他距离商澈几百米开外,即便是有些响动,商澈几人也听不真切,只会以为是风声,但一旦接近百米,就掩饰不了行踪了。 索性钟离殇也从未想过掩饰,他们一百人散开,呈圆形朝商澈包抄,商澈身边的侍卫有听觉敏锐者,在两者之间相距二百米时便听见异动,小心地说道: “旁边似乎有人。” 就在他说话时,钟离殇距离他们更近,这下商澈也听见了,他不由夺过侍卫手里的火把,高高照亮四周,厉声喝问: “谁!?” 夜色里一声响指传开,紧接着,数十把火把在他四周亮起,虽不能把这片天地照得亮如白昼般,却已经可以把这里的每个人都照得清清楚楚。 看见就挡在自己前进的路上的那抹骑在马背上的熟悉人影,商澈下意识地抓住程娇娥的手臂,猛然一拽,把她拽进自己怀里,同时拔出腰佩的匕首来,抵在程娇娥的脖子上。 “殇哥哥!” “娇娥!”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不同于商沁的惊喜,钟离殇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害怕。而就在商沁打算挣脱侍卫,奔向钟离殇的一瞬间,明熙同样反应灵敏地拔出侍卫手里的刀,横在商沁的脖子上,吓得商沁登时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殇哥哥,救我!”她泪眼盈盈地看向钟离殇,发出求救的信号。 “放开她们!”眼见对自己至关重要的两个女人同时被胁迫,钟离殇忍不住大喊。 “放开她们?”明熙冷哼一声,“你傻还是我傻?我如果放了她们,我们娘俩还能活着从这片野林里走出去吗?你赶紧让开,不然我就杀了她们!” 第350章 陪葬 “你敢!”钟离殇前进一步,手指着商澈,“放开她们,不然我就放箭了!” 他话音落下,那些精兵果然从背后拿出弓,从箭筒里拿出箭。立刻弯弓搭箭作射箭状。 “好啊。”生死之际,明熙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你大可放箭,我倒要看看,是你的箭快,还是我手里的刀快!要死,我也要拉上她们两个给我陪葬!” 明熙心狠,商沁又是个怕死的,她感觉到明熙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分,立马像遭遇到灭顶之灾似地,大喊大叫哭着求助道: “啊啊啊,殇哥哥,你救救我啊,我不想死啊,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啊!”她喊着,吧唧掉下泪来,“殇哥哥,不要射箭,救我!救我!” “听见安阳说的话了吗,不要射箭。”明熙冷笑,“快给我让开路,不然我马上杀了她!” 钟离殇却没有丝毫放他们走的意思,两拨人就这么僵持着,一个不肯让、一个不肯放。 明熙咬着牙,和钟离殇对峙,她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一分,吓得商沁惨叫的更加厉害,唯恐自己就这么死在刀下。 商沁不清楚,可在场的其他人却把面前的局势看得清楚极了,在钟离殇放明熙一行离开之前,无论是明熙还是商澈,都不敢真的动手。 他们一旦真的杀了商沁和程娇娥,就失去了自己最后的保护伞,到时钟离殇再射杀起他们,将毫不手软也毫无顾忌。 可就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法子。 眼见僵持的时间越来越久,商澈终于坐不住,大胆地冲钟离殇吼道:“钟离殇,不如咱们来做一笔交易吧!” “什么交易?” “现在的形势,你不敢杀了我们,我们也不敢真的杀了他们两个。不如这样,你答应我两个条件,只要你答应,我就把她们两个全部放了,如何?一个条件换一个人,是不是很划算?” 划算?钟离殇在心中冷笑,从商澈嘴里说出来的,哪会有让他自己吃亏的条件,他的条件可不是那么好答应的。但是钟离殇还是问: “什么条件?你说来听听。” “很简单,第一条,你放我们走。” “没问题,我答应你!”钟离殇毫不犹豫地答应,“第二条呢?” “第二个条件就更简单了,你自刎在我面前!” “你别得寸进尺!”钟离殇还没说话,十一先气不过地用箭瞄准他的胸口,恨不得此时就把箭射进他的胸膛里,将他当场射杀。 “得寸进尺?呵。”商澈笑一声,看向钟离殇,“你情我愿的事,怎么算是得寸进尺呢,怎么样?钟离殇,你想好了吗?答不答应?” “不要!” “不要,殇哥哥!” 程娇娥和商沁异口同声地喊道。难得的默契让两女对视一眼,紧接着,商沁便喊道,“你的命比我们两个任何一个人的命都要重要,殇哥哥,千万不要做傻事,不要答应他的第二个条件!程娇娥她不过是一个商女、一个可有可无的妾室,她的死是不足惜的!” 显然,商沁已经下意识地默认为第一个条件换出的人一定是自己。 她的前半句话还让程娇娥认同,可后半句话却无端地让程娇娥觉得恶心,她的命金贵,难道自己的命就不金贵了吗? 但她是个识大体的人,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她懂事地跟着喊道,“安阳公主说的不错,你的命比我们两个人的命都要重要,我宁可死,也不愿意看见你因我而死,夫君,千万不要答应他的第二个条件!” “是啊殿下,不能答应。”十一紧接着劝道,“七皇子他不敢杀人,您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搭上自己的命,不然到目前为止,咱们所做的一切就全部白费了。” 是啊,如果他现在死了,到目前为止,他所做的一切努力的确全部白费了。 他只要一死,商澈就可以明目张胆地再次回到皇宫,将老皇帝继续软禁在暖阁里,他苦心经营的一场斗争,商澈在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都赢了,那么以后谁还敢再来挑战他呢? 恐怕再没有人了,自己所做的一切,只会成为他的嫁衣、他树立威信的垫脚石。 他依依不舍地看着程娇娥,他是多么想答应商澈的第二个条件,将他的爱人救出来啊;如果愿意,他可以代替程娇娥去死。 可是他不能,天奕还需要他、这个国家还需要他,他要做的决定不仅仅关乎他一个人,还关乎整个天奕! 他不能自私,也不能冲动,他必须理智地咬着牙,艰难地说出那句话:“不可能!” 三个字说的艰难、说的缓慢,却也说的坚定无比。 “那看来你只能够救出一个人了,是你两情相悦的侧妃呢,还是青梅竹马的安阳呢?”商澈的目光从她们两个人身上依次掠过,讥笑着问,“你的选择是什么呢?” “我……” 钟离殇说不出口,倒不是他还没做出决定来,而是他实在太难把那个决定说出口了,他害怕看见她黯然受伤的神情,害怕看见她眼睛里的困惑疑问,他没有勇气说出口。 “看来你还没有决定呢,不过不急,你还有一路的时间可以仔细想。”商澈依旧牢牢地牵制着程娇娥,“城门口肯定也安排了守兵吧?我现在命令你把我们安全送出城,我出城之后,再放人。” “不行!现在就放!” “出城之后!” “现在!” “不如咱俩各自妥协一步,出城之前我放人,如何?这是我最后的让步!” “好!”钟离殇咬着牙,自己先掉马回头,“让路!” 商澈抓着程娇娥,明熙依旧钳制着商沁,一行人缓慢而谨慎地从士兵让出的通道里朝外走,他们的速度放缓许多,始终警惕地望着四周,以防钟离殇在背后下黑手。 钟离殇虽是个守信的人,但此时确实起了下黑手的心思,然而商澈等人实在是太过小心了,一直到他们缓慢地移到城门口,他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 第351章 选择 再退,就是城门了。 商澈回头看一眼紧闭的城门,喝道:“让他们把城门打开,再把你的马都给我!” 钟离殇看向十一,十一立马从马上跳下来,紧接着,十几个精兵连续从马上跳下来,将手里的缰绳一松,商澈给自己的侍卫一使眼色,侍卫立马快速走过去,把所有的马匹都牵来。 “马已经给你了,把人放了,你放了人,我就给你开城门!” “你还没有说要放那个呢。”商澈再次冷笑起,他故意问程娇娥,“程侧妃,你猜猜,你的好夫君是选你呢,还是选他青梅竹马的安阳呢?我可是把选择权交到他手里了,他如果选的不是你,那你可就不要怪我带你走了。” 程娇娥狠瞪他一眼,看向钟离殇,深吸一口气,深情道:“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理解并支持你。” 她这话是对钟离殇说的,岂料先换来商沁冷嘲,“别假惺惺的了,你说这话,无非就是想让殇哥哥觉得你可怜,好选择你而放弃我是不是?”她也看向钟离殇,“殇哥哥,我是你的亲妹子,你可千万不能糊涂啊!” “好了,你也想了一路了,该做出选择来了吧,我可没多少耐性,说吧,哪个?” 钟离殇再依依不舍地看程娇娥一眼,不忍心地闭上双眼,几乎把浑身力气抽干了,才艰难把选择说出口: “你把安阳放了。” 他的选择在所有人意料之中,唯独在程娇娥的意料之外。 程娇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可是他连和自己对视都不敢了。这一刻,她多想呐喊着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轻而易举地就把自己抛弃了,可她问不出口。 她的尊严和倔强都不允许她发问,唯有刹那间盈上眼眶的热泪,表明了她的委屈。 短短一夜里,她忽然觉得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了,先是顾紫苑,又是钟离殇。这两个,无论哪一个,都是对她至关重要的人,可是她们都那么轻易地,就把她给抛弃了。 和她的悲戚不同,安阳则是喜悦而激动地从明熙手里挣脱,高兴地朝钟离殇小跑去,在她距离钟离殇只有两步之遥时,一下扑倒钟离殇身上,死死地抱住他,故意当着程娇娥的面大声说: “我就知道殇哥哥你最喜欢我了,在你心里,所有人的份量都不会比我重,你绝对不会放弃我的,我好感动啊殇哥哥!” 程娇娥只注意到两人紧贴的身子,却没注意到钟离殇动作上的抗拒。她别过脸去,不愿让她们看见自己脸上的泪珠,难过都郁积到胸腔里,让她难受极了。 “看清楚了吧,这就是你选择的男人,你爱的男人,在他心里你根本一文不值。”商澈不肯放过火上浇油的机会,故意以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够听见的声音讥讽。 “人我已经放了,现在到你信守承诺,把城门给打开了。” “开城门。”钟离殇使劲推开商沁,三个字缓慢而艰难地从他嘴里吐出来,城门打开的沉重声在他的耳边响起,他这才敢去看程娇娥,但程娇娥的视线却已经转向了别处。 商澈马上功夫好得很,他三两下便把程娇娥挟上马,两人同乘一匹,随着商澈双腿一夹马肚,钟离殇便知道有些话再不说就太迟了: “娇娥,你等着我,我一定把你救出来!” 程娇娥被商澈禁锢在怀里,她抽了一下鼻子,不知该不该继续相信钟离殇,但还是开口道: “我死不足惜,但是我的父母还下落不明,殿下,你若心里还有我,就请帮我找到他们吧。” 方才还是夫君,现在她口中的称呼就已经转变成了殿下,简短的两个字尽显生疏,如两把尖锐的刀刺在钟离殇心口。 “驾!” 商澈一甩马鞭,马儿吃痛,撒开马蹄,在打开了两人宽的城门里疾驰而出,紧接着是明熙等人。待他们全部从城里逃出后,十一问: “殿下,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牵马来,去追,一定不能让他们逃了!” “七皇兄他狼子野心,不仅软禁了父皇,还将我关在宫里,拿我当人质,害我险些丧命,的确不能让他逃了!殇哥哥,你快去追,追到了立马乱箭射死!”商沁恨道。 “那程侧妃怎么办?”十一老实问。 “程娇娥?”商沁翻了个白眼,丝毫不怜惜她的性命,“商女一个,命有什么值钱的,她要是命大躲过乱箭,那就把她带回来,要是命薄,死就死了,大不了把她风光大葬,也算是给她家里人一个慰藉了。” 她漠然的一段话,听得钟离殇心里尽是刺,不舒服极了。在商沁期待地看向他,问:“对吧,殇哥哥?”时,他故作没听见商沁的话,道: “一定要保证程侧妃的安全。” “殇哥哥!”听他竟然还有维护程娇娥的意思,商沁不满地一阵跺脚,“一个商女,有什么重要的,擒获或者杀死七皇兄和皇贵妃,才是最当紧的事啊!” “对你来说她的命可能如草芥,但是对我说来却重要得多。”钟离殇漠然说完,骑上十一牵来的快马,一扬马鞭,率先从城门冲出。 在给商澈马儿的时候,他使了心机,给商澈的都是老马、慢马,那些快马都留了下来,为的就是去追他。 此时,夜色已经渐渐褪去,天渐渐明亮起来,蒙蒙亮的天里,已经可见百米外的景物了。 钟离殇使了心机,可商澈和明熙就是傻的吗?钟离殇并不知道,在离开京城不久,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商澈和明熙便下马,一人带了两个侍卫,一拨人分为三个方向逃。 程娇娥依旧在商澈手里,不过钳制她的已经从匕首变成了一根长长的绳子,商澈将她双手绑住,牵着绳子,拉着她钻进一条羊肠小道里,继续不停歇地往前逃,却也没有无止歇地逃,在天大亮之前,他叩开村落里的一户人家,将程娇娥强行拽进去。 第352章 要挟 这户人家破败得很,连个院墙都没有,只有两间茅草屋,开门的是个年过半百的阿婆。阿婆还没来得及问商澈来意,他便直接闯了进去,看着这几个不速之客,她又气又怕地问: “你们是什么人?赶紧出去!” 商澈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他给跟着保护自己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立马从怀里掏出几枚碎银子,放到桌子上。 “大娘,我们只是普通的过路人,因为惹到了仇家所以只得夜行日宿,正巧走到了您这儿,所以想要借您的地方躲一天,您要是愿意收留我们,这些银子都是您的。” 阿婆看向桌上明晃晃的银子,吞了口口水,但她瞥见被捆住,向自己投来求救的目光的程娇娥,没敢被财迷心窍。 “恐怕、恐怕不太方便……” 她的话还没说完,暴脾气的侍卫突然抽出刀吓唬道:“你说什么?我们爷想要借你的房子住一宿是你的福分,我劝你仔细想好,千万别做错选择!” “你们做什么!”程娇娥心知他们真的能够狠得下心对阿婆痛下杀手,忍不住开腔质问。 商澈看向侍卫,摆了摆手,示意他把刀给收起来,然后扯出一个尽量温和的笑容,自认和善地对阿婆说道: “您不要害怕,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在这里睡上一觉,天黑我们就走,不知您方便吗?” 刚刚刀都亮出来了,家里只有阿婆一个老人,连个身强力壮的男人都没有,她哪里还敢说不行。 她害怕地点头:“可以倒是可以,但是我家里只有一张床,你们却有三个人,这个……” “没事,我们轮着睡。”商澈说完,把绑在自己手腕上的绳子解开,递给侍卫,“我先睡三个时辰,到时候你叫醒我,你再去休息,咱俩轮流守着。” “是。”侍卫把绳子结结实实地系在自己身上,然后扯了扯程娇娥那头,确定绳子没有松动之后,找了个板凳坐下。 阿婆瞧程娇娥无处可坐,心善地找出一个马扎来递给她,却不敢和她多说话。然后她坐到角落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三个人。 他们一夜未睡,说不疲累是不可能的。商澈嫌恶地把阿婆略显脏乱的床褥简单整理后,屈身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功夫,便响起轻鼾声。 程娇娥坐在马扎上,背倚木柜,她清楚眼前的局势,单凭自己的力量无法从商澈手里逃脱,而眼前唯一可能帮助自己的阿婆,却连和她们对视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救她出去了。 她绝望于自己的处境,一旦放弃抵抗,接受自己的命运,也就失去了逃跑的想法。她安分地把头倚着柜子上,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眼睛一闭,竟然跟着睡着了。 她再醒来时,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她的头顶上,似醒非醒时,听见阿婆试探性地对侍卫说,“我看这位姑娘困得很,我家里还有一卷草席,要不然我把草席拿出来,让她在草席上将就睡一会儿?” 侍卫翻了个白眼:“老太婆,别多事。” 被他一喝,阿婆再次害怕地住嘴,没一会儿,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步履蹒跚地朝外走,被侍卫喊住: “你去哪儿?” “马上就要中午了,我去烧火做饭。” 适时侍卫的肚子咕噜噜响起,他回头看一眼接着装睡的程娇娥,从怀里摸出二两银子来,指使道:“去,买半斤酱牛肉来,再弄点儿小酒小菜。” 这附近都是村落,要买吃的喝的,至少要走上十几里地去镇上,阿婆的脸再次白起:“我、我家里只有棒子面和老咸菜,您凑合吃一口成吗?” 程娇娥眯着眼睛,眼看侍卫马上要不高兴地破口大骂,赶紧睁开眼,对阿婆喊道: “大娘,您买东西要去镇里吧?我身上也有些银子,您能不能过来帮我把银子拿出来,去镇上的时候顺便给我捎点儿东西?” “好……好。”阿婆犹犹豫豫地走过来,伸手往程娇娥怀里摸,程娇娥看着侍卫,故意小声地说: “他肯定不会让你去镇上,大娘,您别怕。” 果然,看见程娇娥和阿婆窃窃私语,又听到这老太婆竟然要到镇上去,侍卫一下就慌了。 现在钟离殇肯定疯了似地满世界地找他们,这时候如果让这老太婆去镇上,她的嘴万一不严,跑到衙门里告上一状,那他们的行踪可就暴露了! 而且程娇娥刚才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和老太婆说了什么,她如果让老太婆去给钟离殇或官府通风报信,那就糟了! 想到这儿,侍卫的态度立马大变:“咸菜就咸菜,快去做吧!” “哎。”阿婆应一声,瑟缩地往厨房走。 她离开后,程娇娥开始看着唯一打开的那扇窗户发呆,她边发呆边想,钟离殇现在在做什么呢? 她想起他的真实身份,想起他和老皇帝的关系,想着他现在一定已经恢复皇子的身份了吧? 或许和商澈一样,商澈把老皇帝赶下皇位,自己称王称帝;现在他把商澈赶出了京城,自己是否也坐到了那把龙椅上? 她越想心思越乱,越想越难受。 昨晚钟离殇选择商沁而抛弃她的画面时不时地在她眼前重现,一同反复的还有商沁冰冷刻薄的那几句话—— “她只是个商女而已,无关紧要的人,死了就死了。” 呵。 程娇娥轻笑一声,是吗?无关紧要的人?或许是吧,如果不是无关紧要,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做出选择来,自己可是他的妾啊! 他的妾吗? 这一瞬间,程娇娥突然开始质疑自己,真的是吗?她在安平侯府里住得太久了,久到连自己当初是怎么进的京城,似乎都忘了呢。 一开始,两个人就是逢场作戏啊! 他虽然在临去边关之前,向自己表明了笑意,表明和她不想仅限于假装,可俩人之间终究半点儿事情都没有发生。 连夫妻之实都没有,又怎么能算作是真的夫妻呢? 第353章 全盘否定 她的心思越来越乱,心也越来越痛。她和钟离殇之间的感情,一夜之间,仿佛全盘否定了。 她想的专注,没有发现床上的人已经醒了。 商澈睁开眼,望一眼窗户外,问:“几时了?” “回陛下,午时刚进。”侍卫连忙站起来,恭敬回答。 他从床上坐起来,穿鞋袜的同时,把房间打量一圈,没看见阿婆,奇怪地问:“那个老妇呢?” “去做饭了。” 侍卫殷勤地去给商澈倒洗脸水,他一动,程娇娥只能被迫跟着动。商澈嫌弃老妇的毛巾破旧,只有手捧了温水洗了手脸,并没有擦,然后直接坐到侍卫刚才的位置上,看向程娇娥。 程娇娥心里难受,泪憋在眼眶里,虽没有流出来,却憋得眼眶通红,商澈看出来,故意奚落问: “怎么着,想起你那位情哥哥,心里难受?” 程娇娥别过脸,并不理他,商澈反而上劲,接着奚落:“可怜呐,痴心错付,可真是可怜哦!话说回来,程娇娥,你就一点儿也不好奇钟离殇为什么会选择商沁吗?” 商澈仔细观察程娇娥的神情,她的嘴巴动了动,显然是想问原因的,但却依旧一言不发,他便“体贴”地继续说: “你想啊,你虽然是他的侧妃,和他也勉强算是两情相悦吧,可商沁却是他的未婚妻,俩人又是青梅竹马,情谊怎么说都是要比跟你的深厚的,他选商沁而舍弃你,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商沁是他的未婚妻?”程娇娥终于扭头看他,她的神情诧异,显然对此事毫不知情。 “怎么?你不知道?”商澈夸张地说,“怪不得呢,原来钟离殇没告诉过你啊!早在小时候,父皇就给他俩定下娃娃亲了,俩人从小一起长大,好的就像是一个人似的!” 他“啧”两声,程娇娥却呆住。 从小定下的娃娃亲,怎么会…… 她想告诉自己,商澈说的都是假的,可是理智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想起商沁对自己的态度、想起俩人间亲昵暧昧的画面,想起钟离殇在商沁这个话题上总是模棱两可的态度,一时间脑子像是炸开一样。 可商澈的话还没有完。 “说起来你也怪可怜的,你还记不记得他临出征前,我曾派刺客前去刺杀,其中有一名刺客不慎伤了你。其实我那段时间对钟离殇行刺不止一次,但只有那一次,我派去的刺客被擒住,钟离殇将他千刀万剐,丢回我的院子里。” 他又“啧”一声,“他那场戏演得好啊,我看到他因为你暴怒,甚至不惜和我撕破脸皮,我便成功地被他骗到,以为他喜欢的人真的是你,从而放松了对安阳的看管。没想到啊没想到,他钟离殇真是高!不止骗了我,还成功骗了你!” 程娇娥更惊,她并不知那名刺客被千刀万剐的事,但她和钟离殇的关系,的确是从那时候起发生变化的。 她仍不愿相信商澈的话,强装镇定地冷声喝道:“你不要费心思挑拨离间了,我是不会相信你的话的!” “挑拨离间?”商澈好笑地看着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现在的你还有什么资格值得我去挑拨离间呢?我已经沦落至此了,虽然母妃她还想着东山再起,可是支持我们的南宁遗民全都没了,我现在是众叛亲离,无权无势,还拿什么东山再起?拿什么去跟钟离殇争?” “呵。”他自嘲笑一声,“你信不信,只要钟离殇一恢复身份,立马就会把母妃的另一重身份公告天下,到时候天下人都知道我身体里流淌着南宁皇室的血脉,还有谁肯跟随我?我既然无人跟随,又何必再费心思挑拨离间呢?这对我能有什么好处?” 程娇娥白了他一眼。 “我不过是看你是和我一样的可怜人罢了,所以不忍心你再受到欺骗,才把事实真相告诉你。” “不,我们不一样。”程娇娥一字一顿道,“我不可怜,你也不可怜,你是可恨!你原本可以一生荣华富贵,是你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为了你的私心,你害死了多少人?你落到现在下场,完全就是咎由自取!” 她的声音不由拔高,渐渐变得歇斯底里,“你不要把我和你混为一谈,我和你不一样!” “是啊,你和我不一样。”商澈倒不生气,他不急不躁地接着刺激道,“我是可恨,你是愚蠢。” 他平静地看着程娇娥,“我知道你恨我,坦白说,你家失火,程胥失踪等事,不错,都是我做的,我承认,可是你不想想,这能够怪我吗?” “别用这种吃人的眼神看着我,如果你能识趣一点儿,而不是被钟离殇的花言巧语蒙骗,你想想,你一家人还至于落到那种下场吗?”他冷笑不止,“这不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怪你痴心错付,怪你站错了队!如果你早一点选择站到我这边,程家现在依旧健在!你也不至于沦为弃子。” 程娇娥咬着牙,咬牙切齿地盯着商澈:“选择你?呵,你还真当我是傻子吗?如果我选择了你,恐怕早就被你和魏祁联合起来,把我程家的家底全部给掏空了!我现在顶多算是被放弃了,可是你呢?商澈,如果我选择了你,恐怕只会被榨干所有价值之后,然后想法子把我害死吧?” 商澈愣了下,他却是没想到,程娇娥竟然如此聪明,连自己和魏祁曾经的计划都猜到了,可他哪里会承认。 他此时落魄了,只想看到程娇娥更落魄狼狈,所以他才把事情挑明,想看她失魂落魄、嚎啕大哭的样子,但显然,程娇娥的反应让他失望了。 他不高兴地一撇嘴,视线从程娇娥身上收回,漠然地看向侍卫:“把她捆到柱子上去,中午不许让她吃饭!” 侍卫立马听话地拽起她,强行把她拽到柱子边,把自己手上的绳子解开,丝毫不怜香惜玉地蛮横将其绑在柱子上,绑得结结实实。 第354章 不好了,禁卫军在外头 侍卫绑完程娇娥,终于可以解决一下三急,他匆忙打开门朝外头走,人把裤腰带解开,浊黄色的液体刚尿出来,一抬头,村头亮眼的一队禁卫军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 剩下的尿被吓得一下憋回去,他连忙提起裤子,慌张朝屋里走,一进屋,便慌里慌张地说:“不好了陛下,禁卫军在外头!” 商澈一下站起来,急忙朝门口走,他从门口里看到挨家挨户搜查的禁卫军以及领队的人,面色一白,在几秒后迅速做出决定: “走!赶紧走!” 他说着,匆忙走到柱子旁,三两下把束缚程娇娥的绳子解开:“快走!” 程娇娥听见他们的对话,出门时,特意四下望了一圈,当她看见同样被五花大绑起来,被禁卫军推搡着往前的明熙和走在最前面的钟离殇时,心跳一下停住。 “我——”她刚张开嘴,喊出第一个音节,便被商澈手疾眼快地将嘴捂住,“闭嘴!再乱喊我就杀了你!” 他怒骂一声,拽着程娇娥躲到屋后去,然后快速扫了一遍四周的环境,随便挑了一条路,领着侍卫一头扎进去。 这时他们距离钟离殇只有百米远,短短的距离,白日里的喧嚣却把程娇娥的声音悉数藏去,却有个眼尖的人,瞥见了他们匆慌逃走的背影: “八皇子,属下刚刚好像好像有一个形似七皇子的人,挟持着一名女子往那儿走了!” 钟离殇顺着禁卫兵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房门大敞的破草庐,草庐旁倒有一条通往后面的路,还没一尺宽。 他随意点了几个人,便朝这个方向追去。 商澈的速度本不慢,但因为有程娇娥拖累和捣乱,他一边要想着逃,一边还要应付程娇娥,所以逃跑的速度并不快。 钟离殇从羊肠小道里走出时,正巧看见一抹熟悉的衣袍消失在街道拐角,只一眼,他便笃定那就是程娇娥。 “追!”他喝一声,脚下速度不由加快。 商澈再往后逃,就没有多少人家了。在村落里,没有人家往往就意味着没有路,尤其是这条村子紧邻着一条大河。 他逃到无路时,往前看见的是宽阔的大河,河两岸枯黄的芦苇上挂着积雪,芦苇脚下的积雪未化,表面一层被冻得发硬。哪怕是隆冬,水面上连一层薄冰都没有,可见水流有多么湍急。 他往回看,是越来越近的追兵。后有追兵前有大河,天将他逼入了绝境。 他的侍卫倒是忠心,见商澈已经无路可走,一咬牙,道:“陛下,您先走,您习水性,只要游过了这条大河,他们就拿您没有办法了,这个女人左右已经是弃子,留着她也无用,不如就把她丢进河里!” 程娇娥脸一白,挣扎的更是厉害,商澈却狠狠地捏住程娇娥的下巴,强迫她和自己对视,对侍卫笑道: “那可不行呢。” 说完,他再拽起程娇娥,匕首抵在她的腰上:“你自己走,不然我立马让你的血把这片雪给染红!” 程娇娥还不想死,只能够听话地自己往前走,却尽量把速度拖到最慢,她频频回头看,期望着钟离殇在下一秒就冲过来,把自己从商澈手里救出。 她看见商澈的侍卫从腰间抽出佩刀来,暴喝一声,不要命地朝钟离殇扑过去,但他却连半分钟都没能帮商澈争取到。 数把箭同时从他的胸口穿过,他孤零零地栽倒在地之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商澈,他看见商澈已经逃到了江边,露出最后的笑容: “陛下,一定要逃出去啊……” 真到了江边,程娇娥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处用石头垒起来的堤坝,现在正是水位低谷期,岸边距离水面足有丈高,她及时停住脚,才避免跌落进河里。 她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下面的水面,后退一步,很怕真的被商澈一下推进河里,要知道,她根本不通水性,一旦掉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商澈同样看了一眼水面,轻笑着说,“看来今天你要跟我一起死在这里了啊。” “我不想死。”程娇娥恐惧地试图挣脱他,也试图劝阻他,“你可以不用死的,只要你乖乖投降,他们不会杀了你的。你想想你的母亲,想想紫苑,难道你忍心就这么离开人世吗?” “紫苑……” 商澈的眼睛终于变得柔和,但也只有一瞬,他的眼神便更加坚决:“我注定败了,倘若我死,紫苑一个妇道人家能成什么事,他们会放了她,可如果我活着,她就要受到我的牵连,仔细想想,我死了似乎更好呢。” “不,不要!不要冲动!”感受到商澈已经有和自己同归于尽的想法,程娇娥不由尖叫大喊,“你还可以和钟离殇做交易啊,用我的命换你的命,你把我放了,他让你逃走,一命换一命!” “这倒是个好主意。”匕首从她的腰间转向脖颈,他强行把程娇娥转过身,面向相距只有十几米的钟离殇,问,“听见她刚刚说的话了吗?” 钟离殇停下来,担忧地看着程娇娥,试图先让商澈放下警惕:“我听到了,你不要冲动,我答应,你把她放了,我放你走,这个条件我答应!” “你答应?”他冷笑,“你答应我可不答应,还是那个条件,你自刎!一命换一命,你死了,我就放过她!” 钟离殇眉头蹙起,和程娇娥哀求的眼神对上,突然间,他搭起背后的弓箭,表情变得无比严肃: “这个绝不可能!现在你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把她放了!” “放了她!”商澈哈哈大笑,“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你夺走了我的江山,那我就要带走你最重要的东西!今日我就算是死,也要拉着她给我陪葬!” 他话音落下,右手猛地举起,然后用力刺下匕首,方向直指程娇娥的胸口,与此同时,一支利箭从钟离殇手里的长弓上飞出,对准商澈直直飞来,程娇娥绝望地闭上双眼。 第355章 呵,真是虚伪啊 是利箭先至?还是匕首先来? 在闭上眼的那一瞬间,千万个想法同时在程娇娥的脑海中闪过,最后定格在她脑海中的是她至今下落未明的父母双亲。 “对不起,女儿无能,哪怕是重活一事,也没能改变结局,还是让咱们一家家散人亡。”她在心里黙语一句,睁开双眼,眼前的画面定格在钟离殇射箭的动作上。 那支箭比商澈的匕首要快一步射入她的肩膀,钟离殇用力之重,利箭竟然直接将她的肩膀射穿,射入商澈的胸口。 犹豫箭的冲力,让商澈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他一脚正好踩在松动的石头上,只听“啊——”一声,商澈带着程娇娥和他的匕首,往后坠入大河。 “娇娥!”没料想会如此的钟离殇慌忙丢下箭大跑到岸边,他往下看去,只能听见“扑通”一声,河里溅起巨大的水花,鲜血瞬间把河水染红。 落水的那一瞬间,程娇娥没有惨叫,也没有挣扎,她绝望地睁大眼睛看着上方,她看见了钟离殇探出的脑袋,看见了他慌张的表情,耳边似乎还响起他撕心裂肺的呐喊。 “呵,真是虚伪啊。” 冰冷的河水灌进她的眼睛里、她的耳朵里,无孔不入地把她淹没,她闭上双眼,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掉泪,不再怕别人看见自己的软弱。 真是虚伪啊! 她以为他追上来,起码有百分之一是为了自己,可刚刚的那一箭让她清醒、让她明白,她在他心里的份量连万分之一都没有,他之所以亲自追来,大约也不是为了救出自己,而是杀死商澈吧。 所以在商澈拒绝他的提议时,他毫不犹豫地就把商澈和自己一起射入水中。 呵,是她天真,是她天真啊! 河水猛然从鼻子里灌进她的嘴巴里,她受不住,咳嗽一声,更多的河水灌进来,她感觉自己在下沉,她要一直沉到河的最下面,然后会怎么样呢? 大约就死了吧,成为一具浮尸,兴许死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多么可怜啊。 她想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连挣扎的力气都不愿意多耗。这一刻,她甚至想,不如就这么死了吧。 反正她的父母是凶多吉少,反正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无牵无挂了,就这么死了也不错,她是已经死过一回的人了,不能贪恋、奢求太多。 死了,所有的背叛、放弃、痛苦就全部解脱了…… 死了,她就可以大大方方地成全钟离殇和商沁这对鸳鸯了…… 死了,或许她还能被那个负心的人永永远远地记住,让他对自己心怀一生的愧疚…… 程娇娥的意识在这一瞬间,似乎真的就完全消失了,河水将她和商澈分开,重伤的商澈尚有几分挣扎,可是她却真的像死了一样,无声无息。 后面的人追上来时,商澈和程娇娥已经被湍急的河水冲出七八米远,河水尚算清澈,依稀能够分辨出两个人的位置,钟离殇已经把身上的东西都丢到地上,正在解腰带。 “八皇子,您要做什么?”先追上来的人奇怪问,“河水会把人的尸体往岸边冲的,咱们只要沿着下流往下走,找个水浅的地方,就能够打捞出七皇子的尸体了,不必下水。” “去他的七皇子!”钟离殇低吼一声,把脱下的衣裳往地上一丢,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不顾河水的寒冷,奋力朝程娇娥的方向游去。 可每当他和程娇娥只有几尺的距离时,就有一个浪花打来,将她冲得更远。 “等我,等我!”他在心里呐喊着,“娇娥,你等着我,你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 他在水里追被浪花冲着走的程娇娥,那群士兵们抱着他的衣物,会水的衣裳都顾不上脱,齐刷刷地跳下去,不会水的则是在岸上追着他跑。 他们之间就像是一场比赛,看是钟离殇先追上程娇娥,还是士兵们先追上钟离殇,并将其强行带走。 到底是钟离殇快了一步。 他双眼死死地盯着程娇娥,在下一个浪花打开之前,终于成功抓住她漂浮在水里的一片衣服,然后抓住衣服,使劲把程娇娥拽向自己。 当他把程娇娥拽入怀中后,奋力把她拖出水面,然后用力拍打着她的脸颊,焦急地大喊:“娇娥醒醒,醒醒,你快醒醒!” 他拍打了好几下,始终得不到回应后,害怕地拖着程娇娥往岸边游,后面的士兵终于追上来,有些想从他手里接过程娇娥,可手刚刚碰到程娇娥,就被钟离殇骂退。 他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把她拖上岸,快速清理出口鼻中的异物后,面朝下放到一块虽凸起但是十分平坦光滑的石头上,腹部紧靠在石头上,然后小心地按压背部,将灌进去的水按压出来。 随着钟离殇的动作,程娇娥身体猛然一弹,她猛咳几声,吐出一大口又一大口的清水来,钟离殇一边继续按压,一边紧张地说: “吐吧,吐吧,娇娥,把肚子里的水都吐出来就没事了,吐吧。” 他一连按压了几分钟,直到程娇娥再也吐不出一口水之后,才慢慢地把她从石头上抱进自己怀里,再次轻轻拍打她的脸部呼喊: “娇娥,你听得见吗?你如果听得见就答应一声,我好慌啊。” “娇娥,你说话啊娇娥,你听不听得见?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把你救出来了,你看看我……” 他怀里的人仍旧动也不动,毫无反应。 一个士兵大着胆子探向程娇娥的鼻息,然后他不忍心地看向钟离殇,吞吐道:“八、八皇子,侧妃、侧妃她的呼吸已经很弱了,您最好还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钟离殇猛然伸手推开,推开的同时大喊道:“滚!她不会出事的,休要说不吉利的话!” 话到尾处,带着颤音和哭腔,他捧着程娇娥的脸,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泪水“吧嗒”从眼眶里砸出来,砸到她脸上,和她身上的水珠混合到一起。 第356章 呼吸微弱 脸上的温热让程娇娥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觉察到她细微的动作,钟离殇立马激动地问: “娇娥,你是不是醒了?”可他依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有士兵看不过钟离殇这副难受到已经开始失去理智的样子,大胆走上前,劝道:“侧妃腹腔中的积水都吐出来了,只要还有脉搏,恢复呼吸,性命应当就无忧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她肩膀上的箭伤。” 士兵一提,钟离殇才想起自己的箭是从她的肩膀那儿射出去的。箭头射进了商澈的胸口,水一打,再加上他们落水时的冲力,箭从中间一分两段,所以钟离殇才没有注意到仍在她肩膀上插着的短短的箭。 他带来的这些人里,没一个懂医的,钟离殇也不敢贸然拔箭,他上过战场,知道贸然拔箭的下场。不该死的人,身上的箭一拔,都有可能一命呜呼,更被提是已经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程娇娥了。 “去村子里找个担架。” “是。” 知道此时,那个抱着钟离殇衣物的人才敢凑上来,把衣裳递上:“八皇子,天寒,您快把衣裳穿上吧,以免冻伤。” 钟离殇只了外衣来,先用外衣把自己身上的水擦干,然后认认真真地再把程娇娥身上的水给擦得没有水珠渗出了,竟然把自己的厚衣物披到了她身上。 “殿下,不可啊!” 钟离殇瞪一眼劝阻自己的人,“有什么不可的!我身体壮实,受点儿寒怎么了?倒是娇娥他冻出个好歹来,你们敢负责吗!” 被他一通训斥,剩下的人也不敢多言,倒有两个有眼力劲儿的立马表示要把自己身上的衣物脱下来给钟离殇御寒,又被钟离殇训斥一句: “你们的身体也不是铁打的,去村子里给我买一身棉衣回来吧。” 他把仅剩的那件斗篷披到自己自己身上,暂作御寒,便又去了两个士兵,飞毛腿跑得比兔子还快,比先去取担架的士兵还要早回来一步。 他们不像是买了一身衣裳,倒像是把这个村子里那几家富户里最厚的衣裳都给买回来了,衣裳在钟离殇面前摞的高高的,他摸了最厚的一件直接往身上套。 这是件长袍,棉花塞得倒是厚实,但布料用的却是灰黑色的粗布,只在领子上绣了回字纹作为装饰,应当是小老头穿的衣裳,穿在钟离殇身上不伦不类,却胜在暖和。 有了衣裳,他连斗篷都不要了。他把斗篷解下来,仔仔细细地裹到程娇娥身上,担架一抬回来,他便亲自抱起程娇娥,将其小心翼翼地抱到担架上放稳,士兵起步时仍不忘叮嘱: “慢点儿,别颠到他。” 士兵一同取回来了两个担架,和被悉心照料、救护的程娇娥相比,商澈便显得凄凉极了。 他的尸体是那些士兵下水去追钟离殇时,顺带着从水里捞出来的,尸体捞出后,也只是简单地清理了他口鼻中的异物后,便未作任何处理,任其在冰冷的雪地上躺着。 左右商澈在他们的眼中已经是一个必死无疑的人了,救他已经失去了意义。如果不是为了让抬担架的士兵轻松些,估摸着连他衣裳上的水,都没人去拧干。 士兵抬着两个担架,一前一后地朝村子里走,钟离殇一寸不离地守在程娇娥身旁,紧紧攥着她被冻得冰冷的小手,只要她手腕上的脉搏还在,他就安心。 村子里还留了一些士兵,这些奉命原地不动,看守早商澈两个时辰被捉的明熙。 明熙从来不是个认命的人,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多年了,仍旧筹谋策划复国,并不惜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当做棋子,她自是不可能安分地被钟离殇带回京城去。 她现在心里还有最后一个希望——商澈,只要商澈不被捉,那么她的复仇大业就还在,她的希望就还在! 可刚刚她看见了商澈,早在钟离殇追上去之前,她就看见了商澈。 她最后的希望也被发现了,她忐忑不安,她是多么地想要追出去,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帮助商澈逃脱,可被五花大绑的她什么都做不了,就连往日这些低贱的奴才们,现在都敢给她脸色看。 她脾气暴躁,换作以往,早就把这些对自己不敬的士兵们骂了个狗血淋头,甚至还会把他们拖出去斩了,她初被抓到时,也是骄傲的,但她的骄傲在被钟离殇冷眼指使人给了她狠狠的两脚之后,便瑟缩了。 她老实地在原地等着消息,她心里期盼着等来的是商澈再一次靠挟持程娇娥顺利逃走的好消息,可当钟离殇一行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后面担架上熟悉的那个人出现在她视线中时,她一下愣住了。 瞬间的呆愣之后,就是作为一个母亲的歇斯底里! 她疯了似的只靠双腿跌跌撞撞地朝商澈跑过去,边跑边大喊商澈的名字,待到跑到担架外,看见担架上浑身湿透、血色全无,胸口还插了半支箭的人时,眼眶一下空了。 “钟离殇!”她咬牙切齿地奔向钟离殇,卯足力气撞向他的同时哭着大喊:“你杀了我的殇儿!你杀了我的殇儿!拿命来,拿命来!” 钟离殇担心她误撞到程娇娥,一下将其擒住,他毫不怀疑明熙现在如果是自由的,一定会张牙舞爪地来掐自己的脖子,可即便是她的双手被绑住了,她仍是像狗一样,一口咬住钟离殇的手腕,用力之重,恨不得将他的手咬掉! 他被咬得吃痛,“啊”哼一声,立刻狠狠地将明熙甩到地上,不客气地骂道:“疯婆子!” “我就是疯了,我就是疯了!”明熙喊着,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再次朝钟离殇扑过去,“你杀了我的澈儿,我就是疯了,我要让你偿命!我要让你死,让你死!” 她尖叫着,那声音,凄厉地犹如鬼哭狼嚎,听得人头皮发麻,甚至把村子里的人吸引出来,大胆地从门窗里探出头看热闹。 第357章 她的希望就没了 眼泪忍不住地流出来,明熙咬牙切齿地死死盯着钟离殇。 那是她的希望,是她的命啊!他没了,她的希望就没了,她的命也就没了,她的复国大业、她这么多年筹划的一切,统统都没了、作废了啊! 这让她如何接受?她承受不了,她只能够把心里的火全部发泄到钟离殇身上,把所有的错都归结到钟离殇身上。 她再次像豺狼一样冲上去,钟离殇敏捷地往旁边一闪,在她费力的转身时,冷声警告道: “你的身份已经曝光,现在我完全可以先斩后奏,把你就地处死,把你和你儿子的尸体一起带回去给父皇复命。明熙,你要是聪明,就给我老实点儿,如果再发疯,我立马将你乱箭射死,你信是不信!” 明熙动作顿时僵住,她的眼睛里出现挣扎和犹豫,但对钟离殇的恨却没有消散半分!她只是在想,自己现在就死,划不划算?倘若跟着钟离殇回到京城,又有几分生还的可能? 如果她现在就跟着商澈一起赴黄泉了,那么她的皇儿的仇要由谁来报?又有谁能给她的皇儿收尸? 她想了许久,扑来的动作终于缓慢收回去,她艰难地看着商澈的尸体,泪水凝结在眼眶。 “澈儿,不是母妃贪生怕死,你去了,南宁遗民们也都被抓的被抓、死的死了,母妃在这个世界上连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是死是活对母妃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差距了,可是母妃现在还不能死。” “害死你的人、杀死你的人都还好好活着,母妃现在怎么能去死,母妃要替你报仇!母妃要把这些人全部杀掉!你等着母妃,等到母妃替你报完仇后,一定去黄泉找你!” 她缓慢地闭上双眼,流下两行清泪,低着头慢腾腾地回到自己刚才的位置,她的恨、她的怨、她的不甘和绝望都被她压制,良久,她抬起头,朝钟离殇绽开笑容: “咱俩走着瞧。” 她的威胁,并没有被钟离殇放在心上。一个已经失去权势的人,没有了能力,就算是再大的威胁又能有什么用呢,她连付诸行动的能力都没有。 他只冷漠地下达了回京的命令,然后跨上马,来到程娇娥的担架前,他就这样不缓不慢地跟在程娇娥身边,跟了一路,直到回到京城。 昨夜商澈逃出京之后,分为三个方向逃窜,钟离殇沿着马蹄脚印追,先追到的是一起逃走的胡公公和在明熙身边伺候多年的老嬷嬷等人。除了胡公公,其余人都是明熙的心腹,哪怕打死都不肯说明熙和商澈的去向。 他俩往哪个方向逃的,又是怎么逃的,身边带了什么人,消息是胡公公泄露的。被抓的那一刻,胡公公便为了活命,把一切都坦白了,还主动带着钟离殇去往那个路口。 这些下人们现在早就被关进了天牢里,重获自由的老皇帝似乎恢复了往日的风采,却没有重新披上自己的龙袍。 他把救了自己的顾紫苑带在身边,俩人待在已经是收拾一新的暖阁里,不约而同地望着门外翘首以盼。 他们都在等,等钟离殇将明熙和商澈带回来。 昨夜发生的事情,通过先回来的商沁,俩人已经得知了。俩人心里都在担忧,老皇帝担忧的是他的妻儿,顾紫苑担忧的是程娇娥和商澈。 她既怕商澈伤害到程娇娥,又怕商澈放了她而导致自己被捉。她期盼着商澈逃得远远的,逃到一个钟离殇再也找不到的地方,然后把程娇娥放掉。 哪怕他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到京城,自己从此再也见不到他,但只要他还活着,她就安心、她就满意。 老皇帝却认为顾紫苑紧锁的眉头是为了自己,他宽慰道:“紫苑,你放心,你救了我一命,就算是澈儿他被处罚的再厉害,我也担保你无事。” 他顿了顿,“不如我现在就写一封休书给你,休书一写,从此你和澈儿再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是七皇府满门抄斩,也牵连不到你,如何?” 顾紫苑吓得大惊失色,生怕老皇帝真的赐给自己一纸休书,她急忙跪地磕头:“父皇,求您不要,紫苑既然嫁给了七皇子,那么生是七皇子的人,死也是七皇子的鬼,哪怕是因受牵连丢命,也是紫苑心甘情愿,求求您千万不要休了紫苑!” 见她这个样子,老皇子重重地叹口气,“你啊你,倒是和朕一样是个痴情人、朕不替她休妻,你起来吧。” 顾紫苑摇摇头,她擦了一把已经涌出来的泪珠,恳求地看着老陛下: “夫君他虽然做下了大逆不道的事情,但是他从未想过害陛下您的性命,当初他起兵时也是一时鬼迷心窍,陛下,紫苑求您了,您饶他一命吧!” 老皇帝又叹口气,问:“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做这个主吗?” 顾紫苑不明白地问:“父皇,您此话何意?” “裕儿他将我从澈儿的手里解救出来不假,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有提过要坐龙椅不假,但是你认为他真的对这个位置无动于衷吗?” “他不逼我,只是想等我主动把皇位让出去,我已经是太上皇了,哪有太上皇重坐龙椅的道理,就算是我想、裕儿愿意,那些帮助他把澈儿拉下马的臣子将士们也不会乐意。” “您的意思是……” 顾紫苑没敢把后面的话说出口,老皇帝却领会到她的意思,无可奈何地点头: “你求我,不如去求裕儿。我只能豁出老脸去,保住你和你母妃的命,至于澈儿会怎么样,是被流放还是关入大牢,或者是……”他顿住,也很难把那个‘死’字说出口。 “这不是我说了能算的,你还等裕儿回来之后,去求他吧。” 听见他的话,顾紫苑一下绝望地跌坐在地。 去求钟离殇,钟离殇怎么可能好心地放过她的夫君了,他们之间是怎样的水火不容、商澈又是如何对付程娇娥一家和安平侯府的,她再清楚不过了。 第358章 惨剧 便是此时,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往暖阁里跑,临近了,还未进门便激动地大喊:“安平侯回来了!” 顾紫苑和老皇帝同时站起来,慌慌张张地朝外走,边走边问:“他现在在哪儿?” “往太医院去了。” 一老一少便加快脚步朝太医院里去。 宫里当值的太医们,因为钟离殇的突然闯入全部忙活开了,不管是老的少的,只要是懂医术的人,全部被钟离殇派到程娇娥的担架前。 资历最老的刘太医小心翼翼地拨开被钟离殇套的一层又一层的衣裳,同时问:“怎么回事?” “在江边时,我射了她一箭,然后她便带着箭坠进江里了,我把她从江里救出来时,她就已经这样了。” 刘太医看钟离殇一眼,“胸腔里的积水都按压出来了吗?” “全部按压出来了,口鼻里的异物也帮她清理过了,可她就是醒不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能和箭伤有关。”刘太医镇静地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割开箭的翎羽,然后把被利箭穿透的衣裳剪开,把她的伤口露出,手一伸,太医院里打杂的药童便递过来一把镊子,接下来刘太医每回伸手,它都能准确地猜到他是要什么,和刘太医之间的配合可以说是默契十足。 顾紫苑和老皇帝赶到时,刘太医仍在小心谨慎地拔着断箭,生怕用力过猛,造成程娇娥伤口大出血。 十几个人把小小的担架围得严严实实,顾紫苑看不清楚里面躺着的是什么人,忐忑地问: “是谁受伤了?” 因为商澈的缘故,钟离殇也有些怨着顾紫苑,他冷着一张脸,漠然道:“是娇娥。” “怎么回事?她怎么样了?受的伤严不严重?七皇子呢?他有没有受伤?”一连几个问题,钟离殇只回答了最后一个: “他被我留在宫门口了,你可以自己去看。”然后他看向老皇帝,刚想喊陛下,到了嘴边的话生硬转变成父皇,“熙和皇贵妃我活着带回来了,我派人把她带到她的寝殿里了,究竟要怎么处罚她,您自己做决定吧。” 老皇帝木讷地点着头,“我和紫苑一起去看看澈儿和她的母妃。”他刚转过身,又被钟离殇喊住: “父皇,在您走之前,我有一件事要告诉您,熙和皇贵妃的真实身份是前朝公主,这么多年来,她蛰伏在您身边,只为了复国。这两年我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您如果不信的话,我可以把证据和证人给您带来。” “不、不用了……”老皇帝牵强地扯了扯嘴角,“现在尘埃落定,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裕儿,父皇老了,累了,不想再理会什么了,等到明日,父皇就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你的身份,并把传国玉玺交给你。不管是明熙还是澈儿亦或是紫苑,都不要再伤害他们了,好吗?” 钟离殇看着老皇帝的眼睛,在自己说起明熙的真实身份时,他眼睛里一点儿波澜都没有,显然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他早知明熙的身份,甚至有可能也早就知道明熙私底下的小动作,可他却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突然间,钟离殇心极其不舒服起来。 他倘若早就知道,那么就该清楚,之所以自商澈之后,宫内就再也没有养大过一个皇子,和明熙有莫大的关系、就该知道自己母妃的死也和明熙脱不了关系、就该知道明熙私底下究竟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 但他却全部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一只毒蝎养在自己身边。他的默不作声害死了多少人?哪怕现在明熙已经露出了自己的爪牙,拿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的选择依旧是袒护这个女人,这样的父亲,让他心寒。 但他无法拒绝老皇帝的请求,他只能点头,在老皇帝面露感激时,再给他沉重一击: “我只能答应您放过熙和皇贵妃和七皇妃,至于七皇兄,他在逃跑的途中负隅顽抗,甚至丧心病狂到要杀了程娇娥,我为了救出人质,无奈之下只好选择放箭,我本没欲伤他,可偏偏他自己在中箭后失误掉进河里,我派人将七皇兄救起时,他已经无力回天了。” 钟离殇把话说的冠冕堂皇,又故意做出悲痛的反应,“父皇,实在是对不住,我没办法留住七皇兄的命,请您节哀吧,七皇嫂,你也节哀吧。” “夫君他、他死了?”顾紫苑难以置信地看着钟离殇,见钟离殇悲痛地点头,她一下跌倒地上,失魂落魄地反复重复,“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不可能!” 她呢喃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朝宫门口走,这一路上她边跑边哭,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每一次摔倒后都立刻站起来,连泥土都顾不上拍打,继续踉踉跄跄地往前跑。 皇宫门口,除了守卫外,其余人已经散了,只有一个担架孤零零地放在一边,担架上的人连白布都没有蒙,因为天冷的缘故,湿透的衣服被冻得硬邦邦的,像冰块一样。 顾紫苑来到门口,一眼就看到了一动不动的商澈,她死命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拼命不让自己哭出声,难以接受地一点一点往商澈尸体前挪。 当她终于挪到了,也终于忍不住,崩溃地一下扑倒他身上,不管他身上有多冷,难舍地紧紧抱住他,哭着大喊: “夫君!夫君!你醒来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你醒来啊!”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该,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我不该任性地坚持袒护娇娥,我不该偷偷救走父皇,我不该,都是我不该!夫君,你醒过来好不好?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只要你醒过来,从此之后我都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再也不和你唱反调了,好不好?” “你说话啊!” “你醒过来啊!” “你说话啊!”她用力地摇晃上次的身体,嗓子已经沙哑,“你说话啊!说话啊……说话……” 第359章 人死不能复生 旁边的守卫看不下去了,不忍心地走过来,拉住顾紫苑的胳膊,试图把她拉起来,边拉边劝: “人死不能复生,七皇妃,您节哀吧。” 但顾紫苑就像是粘在商澈身上似的,任凭守卫拉扯,都纹丝不动。 “澈儿……”老皇帝跟在后头,步履蹒跚地走来,他见到地上躺着的人,一个踉跄,也险些倒在地上,还好他身边的老太监手疾眼快将其扶住。 尽管商澈做下了大逆不道的事,可他毕竟是他的亲儿子、是他从小到大最钟爱的儿子,他的尸体就横在他眼前,让他如何不伤心? 但他只是停在门洞里,没有再往前进一步。他悲戚地看着哭成泪人的顾紫苑、看着再也不能够站到自己面前的商澈良久,始终没有过去近看商澈最后一眼。 这是他的尊严,他身为九五之尊的尊严。 哪怕他再宠爱商澈,在商澈露出狼子野心,做出逼宫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后,他都无法再向往常一样对待他。 他的心痛只能够藏在心里最深处,他无法像顾紫苑那样在商澈的尸体前痛哭流涕,甚至连亲自送他下葬都不能。 他缓缓地转过身,低声对身边的老太监说:“传我命令,让人把七皇子的尸体抬回七皇府去,按照皇子的礼制,风光大葬了吧。” “是。”老太监恭顺地点点头,顿了顿,问:“那熙和皇贵妃呢?您要如何处置她?” “逼宫一事,完全是七皇子一人所为,熙儿她并不知情,不知者无罪,让她继续在宫里待着吧。”他望了一眼明熙寝殿的方向,“把她宫里的人全部换掉,将其迁移到西宫里去,距离后宫越远越好。” …… 老太监带着新换的宫女、太监们来到明熙的寝殿时,明熙正失魂落魄地坐在自己的床上,手里拿着商澈留在自己宫里的物件发呆。听见杂乱的脚步声,她缓缓抬起头,看见这位在暖阁里伺候老皇帝的老太监,眼珠子转了转,黯然地问: “是来抓我的吗?” 老太监依旧恭敬地朝明熙行过见面礼,客客气气地答道:“皇贵妃,您误会了,没有人要抓您,陛下说了,逼宫的事都是七皇子一人所为,和您毫无关系,您无知者无罪,现在七皇子已经去了,没有人会因为这件事再来找您的麻烦。” 他轻轻地一抬手,立马从他后面走出两个调教有方的嬷嬷:“您身边的人伺候不周,陛下下令,让奴才把您身边的人全部换掉,这两位就是新伺候您的嬷嬷,新来的宫女太监们也都在院里头候着了,您要不要去瞧瞧?” “不用了。”明熙收回视线,继续看着手里的物件,然后说道:“都留下吧,要是没有旁的事,你就先出去吧。” “还有一事,陛下已经决定让位给八皇子了,按照礼制,太妃们都该搬到西宫去。西宫奴才已经派人收拾好了,皇贵妃您看是现在就动身,还是您看着奴才派人把这宫里的物价都收拾干净后再动身?” “真是人走茶凉啊。”明熙轻笑一声,缓慢地从床上站了起来,轻缓道:“没什么好带的东西,反正以后我连皇宫都可能再也出不去了,再多的金银珠宝带在身上又有什么用呢,对吧?” 她一个人,甩开那两个嬷嬷的搀扶,萧索地走出寝殿,她在门口停住,望一眼拿着包袱陆续往外走的熟悉面孔,和那些正在紧锣密鼓地把这里能拆的东西全部拆掉带走的生面孔,分明昨日这儿还是她最熟悉的地方,但一下子,仿佛就物是人非了。 “皇贵妃,请吧。” 老太监恭敬地伸出手,跟在她身后,陪伴着她走出寝殿、走在宫道上,亲眼看着她进了西宫。 西宫里亦有下人在收拾,他们见到明熙,仍旧像往常一样整齐地跪拜参礼,明熙的视线饶过她们,打量着这座比自己原来的寝殿不知道要小上多少的寝宫,心生悲凉。 “陛下呢?”她问。 “陛下此时应该在暖阁里吧,他老人家身子骨老了,受不得寒气,在暖阁里呆习惯了,去哪里都觉得冷得慌。” “我想见他。” 老太监抬眼看明熙一眼,又把头低下去,语气虽然不缓不急,但说出的话却坚决无比: “陛下让奴才转告给皇贵妃您一句话,陛下说,他和您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在您背叛他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尽了,您之前做过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他之前装聋作哑,以后也绝口不提,但是他不会再见您了,他能够留下您的命,让您接着当您的太妃,已经是最大的仁慈,您就不要再做其他想法了。” “什么意思?”明熙的眉头微微蹙起,她心突然间就慌了。 他这句之前装聋作哑、之后也绝口不提,让她害怕,她不安地问:“陛下他、他、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这么多年,您想让陛下知道的,不想让陛下知道的,其实他全部知道,不然八皇子怎么会清楚您宫里挖着的那条地道出口在哪儿呢。” 老太监抬起头,平静地看着明熙的眼睛:“陛下他待您是真心,他甚至真的认真考虑过封七皇子为太子,将皇位传给他,可是您太心急了,您的心急,寒了他的心、皇贵妃,老奴劝您一句,往后就安生地在这西宫里度过您的后半辈子吧,只要您安生、不再兴风作浪,奴才可以保证您后半生的安稳。” 明熙更加震惊。 她以为他从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天真地以为他真的是个被自己糊弄得团团转的傻子,却没想到,原来他都清楚、他都知道…… “我要见陛下!我要去见陛下!”瞬间的呆滞后,她拔腿快速朝外走,老太监立刻面无表情地喝一声: “来人,把皇贵妃拦住!” “让开”明熙圆眼怒瞪,冷喝道。 “不是奴才不让,而是这段时间,除了西宫,您那儿也不能去,这是陛下的命令!” 第360章 救命啊 已经是第二天了。 程胥紧紧抱着已经饿得双眼昏花的虞嬛汐,两天了,吊在顶部那个窟窿里的篮子始终没有放下来过,仿佛他们两人被遗忘了一般。 虞嬛汐仰头望着那个篮子,饿得难受,尤其她现在一个人是两个人重,更加挨不了饿。她悲观地害怕问: “夫君,我们不会被遗忘了吧?”她的手抚在自己隆的高高的小腹上,里面的小生命时不时地拿脚丫子踹一下她的肚皮,似乎在表示自己没有营养可进的不满。 “不会的,夫人你不要怕。”程胥强装镇定地安稳道,他轻缓地放开虞嬛汐,“夫人,你等着,我想办法帮你弄点儿东西来。” 他站起来,围着地牢转了一圈,能找到的可以吃的东西,早就被翻出来了,现在除了石头,就剩下湿泥。 程胥无食可觅,他偷偷看一眼挺着大肚子的虞嬛汐,然后看向头顶唯一的光亮,一横心,也顾不上这样会不会遭到毒打了,双手呈喇叭状放在嘴边,冲着“天窗”扯开喉咙喊: “有没有人啊?救命啊!我夫人快要饿死了,求求你们了,给我们一口吃的吧!” 他一遍又一遍地大喊,喊得喉咙发痛、声嘶力竭。 地牢的位置正处于明熙原来寝殿的后院,距离地面约有四五米的距离。这个时候,那些宫女们正在收拾东西往西宫里搬,恰巧有人从地牢“天窗”附近经过,冷不丁听见从地底下发出的声音,还以为是幻听,停下来仔细听了一会儿,确定地底下真的有人在喊后,吓得花容失色,立马招来自己的同伴问: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从地底下传出来?” 几个宫女都竖起耳朵听了,听了一会儿,她们害怕地对视一眼,最先听见程胥呼救声的宫女问: “下面是不是有个男人在说话?” 她们不约而同地看向自己脚底,在下一声求救声传来时,全都吓了一大跳,尖叫着四散逃开。她们夸张的反应被正巧经过的罗统领看见,罗统领疑惑地进来,奇怪地问: “出了什么事?” 一个宫女害怕地指向地面:“那里、那里有个男人在说话。” 罗统领顺着宫女指的方向看去,那儿空荡荡的,除了一棵大树和一副供人歇息下棋的石凳石桌,别说是个男人了,连小孩都藏不住。 “哪来的人,神神叨叨的。”罗统领不满地瞥这几个宫女一眼,“大惊小怪。” 他转身刚想走,被害怕的宫女喊住:“真的有人,罗统领,不信你过来听听,底下真的有人在说话,你听!” 宫女生怕罗统领走了,使足吃奶的劲把他拽过来。罗统领不耐烦地刚想走,突然,程胥的声音再次从地底下传来: “有人吗?有人吗——!我妻子真的不行了,来人啊!” 饶是罗统领是个虎背熊腰的大男人,再听见这个声嘶力竭的声音后,也不由打了个冷颤,他下意识地脚底抹油就要溜,但当着这么多小宫女的面,又怕被笑话,只好强装镇定地接着听。 “声音似乎是在那儿发出来的。”宫女指向大树,大树旁边摞着两块不大不小的石头,这罗统领壮着胆子走过去,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青天白日的,有什么好怕的。”然后快速走到树旁,他围着树转了一圈,确定确实是这里的声音最大后,弯下腰几乎把耳朵贴在地面上仔细听。 他腰刚弯下去,忽然发现两个石头下面压着一堆缠绕成圈的粗麻绳。 “怎么会有绳子。”他嘟囔着,把石头搬开,不搬开不要紧,一搬开,立马发现一个约是井口四分之一大小的洞口。 “有个洞!”宫女惊呼。 这儿有洞,那么下面有人就不足为奇了。罗统领心里的紧张害怕退去一半,他趴在洞口往下看,依稀可以看见火光和黑色的两个人影。 看见洞口被堵住,程胥一喜,喊得更加卖力,而罗统领同样朝下大声喊问:“谁在下面?” 他的声音很粗,和宫里那些女性化了的太监的尖锐嗓子差距很大,程胥听见这个陌生的声音一喜,他刚想呼救,却又想到这儿的情势变化肯定会引起明熙的注意,如果自己求救的话,万一被明熙报复到虞嬛汐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儿,他连忙把求救的话吞回肚子里,只高喊:“大人,求求你给我放些水饭下来吧,我和夫人已经将就两天滴水未进了,我也就罢了,可我夫人还有孕在身,大人求求您行行好吧!” 罗统领刚想问自己应该怎么给他把水饭放下去,就看到了绳子上挂着的篮子,他吩咐宫女去找点儿吃的用篮子放下去,后,又吩咐道: “这应该是被皇贵妃关起来的可怜人,也不知道犯了什么罪。你们在这儿守着,我去请示八皇子应该怎么办,该怎么把她们从地底下救出来。” “是,罗统领。” 这些宫女默契地将一个人留下,其他人则去厨房找吃食,罗统领则去了太医院的方向。 钟离殇仍然守在太医院里。 罗统领找到他时,他正温柔地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地往程娇娥嘴里喂着温水,罗统领来到他身后,哪怕他看不见自己,还是恭敬地先拱手行礼再禀报: “殿下,在明熙的寝殿里发现了两个被关押在地牢里的人,似乎是一对夫妻,该怎么办?” “你自己看着办吧。”钟离殇冷淡地应道。 “是。” 罗统领刚转过身,钟离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喂水的动作停下:“地牢里的那对夫妻多大年纪?” “他们被关在一个地洞里,属下是在地面上听见他们的呼救声才发现的,多大年纪属下没看清,但女人怀了孕,那个呼救的男人说,他的妻子怀着孕,已经将近两天没吃东西了。” “孕妇?”钟离殇眼前一亮,他急忙把水放下,吩咐旁边的药童替自己照看好程娇娥,就朝外走: “带我去见他们!” 第361章 找到 钟离殇前后不同的态度让罗统领奇怪不已,但他不敢问什么,只顺从地把钟离殇领到发现程胥夫妇的后院里。 后院里,去拿吃食的宫女已经回来了,食物一放下去,程胥就立马把它们送到虞嬛汐面前,虞嬛汐迫不及待地一手抓住白面馒头,一手抓着油腻的已经凉了的鸡腿,狼吞虎咽地往嘴里送。 程胥生怕她噎到,把水壶打开,送到虞嬛汐嘴边,轻声道:“别急别急,慢慢吃,还有,别噎到,喝口水,别噎到。你不要吃这么急,慢慢来。” 虞嬛汐哭着吃完一个白面馒头,哽咽道:“我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夫君,你吃,你也吃!”她抓起另一只鸡腿递给程胥。 程胥湿着眼眶,心怀愧疚地抹了抹眼睛:“是我对不起你,害你跟我受这种罪,对不起。” “傻瓜,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对不对得起的,我是你的妻,你富贵时我和你一起富贵,你如今落魄,我和你一起受难是应该的。” “只是……”她愧疚地看向自己的肚子,“苦了咱们的儿子,还没有出生就要跟着你我受这种罪。” 程胥叹口气,两人之间陷入僵硬的沉默,连嘴里可口的食物一时间都失去滋味。就在他们忧心自己的未来是否全部要在这阴冷潮湿、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度过时,突然,头顶又有声音响起: “下面的人是谁?”是钟离殇在喊,“可是荣城的程胥夫妇?” “夫君,这个声音我怎么听着这么熟悉?”虞嬛汐疑惑地说。 “是啊,我听着也很耳熟。”程胥点头附和。 见没人回应,钟离殇又问了一遍,程胥和虞嬛汐对视一眼,程胥才敢应道:“确实是程某,不知这位大人你是?” “岳父大人,真的是你!” 钟离殇这一声岳父,不止喊愣了程胥夫妇,地面上的人也一下僵住,惊讶地面面相觑,心想自家八皇子哪里来的岳父? 但没一会儿,罗统领就想起来了,他的侧妃不就是荣城人吗,她姓程、底下的也姓程,而程娇娥的父母双亲又莫名失踪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他心中暗惊,没想到找了那么久的程家夫妇,竟然是被明熙捉来了,还关在皇宫的地牢里。 “岳父大人,您不要急,我马上想办法把您给救出来!” “你、你是谁?”程胥哑着嗓子把这个问题刚问出口,钟离殇便从洞口离开,他焦急地命令道:“快,快去找地牢的入口在哪儿!挖地三尺,也一定要把入口找到!” “是!” 罗统领立刻快走去召集人手,准备把这里掘地三尺,也要把地牢的入口找出来。而钟离殇则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直奔着明熙的寝殿。 之前被撬起的那块地板已经归置原位了,但是还没有上钉子,钟离殇轻而易举地又把它打开,往下看了看,从房间里拿起一盏灯,然后把相连的几块地板也蛮横撬开,跳进地道里。 他举着灯,小心翼翼地沿着地道往前走,往下走了约摸三四米左右,一个岔路口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钟离殇左右犹豫一番,先钻进一个,走了约摸半刻钟的功夫,依旧没有走到头,而且视线越发狭窄后,他犹豫一秒,转身钻进了另一条通道。 这条通道他只走了十几步路,视线果然果然开朗,一间不大不小的地牢映入他的眼帘,程胥和虞嬛汐坐在里面唯一的草席上,衣衫褴褛地背对自己。 “岳父、岳母?” 钟离殇试探性地唤一句,见他们回头,心里暗道一句果然,心情激动不已! 他找到了程胥夫妇,娇娥一醒来,见到她的爹娘,或许就不会那么生自己的气了,他心想着,急忙走上前,试图打开牢门,但牢门被一根铁链牢牢锁住。 “世子!”程胥见到他,激动地跑到门边,他双手紧紧抓着牢门栅栏,从门缝里确定真的是钟离殇,更加激动,“你怎么来了?熙和皇贵妃没发现你吗?” “她现在已经不住在这儿了,搬到西宫去了。” 钟离殇应着,扯动铁链两下,然后抽出自己的佩剑,后退两步,将佩剑高高举起,同时提醒道: “岳父,您退后两步,省得伤着您。” 虽然不明白钟离殇为何要一口一个岳父称呼自己,但程胥还是听话地从牢门那儿离开,只见钟离殇将宝剑朝着铁链用力挥下,“叮当”一阵碰撞声后,筷子粗细的铁链竟然被他一剑斩断!而他的剑刃上却连半点儿豁口都没有! 钟离殇把剑收起,利索地三两下扯开铁链,把牢门打开走进去,当他看见本来还白白胖胖的虞嬛汐,现在变得面黄肌瘦,隆起的肚子在单薄的身体上显得十分骇人的虞嬛汐,内疚由心而生。 “对不起,是我无能,让您二老受罪了。” 他一个皇子,说话间,竟然作势就要朝程胥夫妇跪下去! “世子,您这是做什么,使不得啊,万万使不得啊!”程胥哪敢真的让他跪,他惶恐地急忙把刚弯下膝盖的钟离殇拦住,“您这是折煞我们啊!” 他们已经被关在这座地牢里许久了,自程胥被关进来之后,只有在答应给明熙画出藏宝图的那日,才洗了一回澡,到现在又有一月未清理过身体,连藏在衣服里的肌肤都满是泥垢,更不要说其他地方了。 他一动,就有一股馊味发散,但钟离殇并没有因为蹙眉嫌恶,他看看程胥,再看看虞嬛汐,视线停在剩下的半个被抓满黑手印的馒头上,见夫妻俩竟如此遭罪,更觉得对程娇娥不住。 “我先救您二老出去吧。” 钟离殇说着,走到虞嬛汐跟前,细心地把她扶起来,搀扶着她朝外走。虞嬛汐站起来时,才问出第一句话: “世子,娇娥她怎么样了?她在外面还好吗?” “她……” “她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见他吞吐,程胥紧张地连忙问。 第362章 不满婚事 “没、没有……”钟离殇生怕他们如果知道程娇娥被自己所伤,现在还在太医院里躺着昏迷不醒,这夫妻俩会和自己翻脸,连忙扯谎。 “那娇娥呢,她现在在哪儿?”虞嬛汐不依不饶地接着问。 “她现在在安平侯府呢,皇宫是何其重要的地方,哪是随便就能进来的,她好好地在安平侯里待着呢。” 钟离殇不敢看他们的眼睛,在回答完这个问题后,生怕他们再追问其他,忙先发制人,问道:“我看您二老这些天都没有好好吃过饭、睡过觉,我带您出去之后,让奴才们打两桶热水来,伺候你们沐浴更衣后,再给您准备一桌美味佳肴,洗过澡、用过饭再让奴才们送你们出宫去如何?” “去哪儿?”程胥问。 “自然是送您去安平侯府了,岳丈大人。”钟离殇笑着回答道。 “我不去。”程胥执拗道,“安平侯府不是我家,我想回家。” 钟离殇脸色顿时有些尴尬,他尴尬地说:“岳父大人,您可能有所不知,我和娇娥已经成过亲了,她现在是我的侧妃,我的家就是她的家,她的家自然就是您的家了。” 什么!? 程胥震惊地看着他,他万没想到,自己在荣城时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是多么不情愿娇娥和王侯贵族们扯上关系了,可是…… 怪不得钟离殇一见自己就要喊岳丈。 程胥的心被堵住,他对这个女婿不满,但不敢把对钟离殇的不满表现到明面上,只能强笑着安慰自己: “好啊,娇娥真是有福气,高攀上了世子您,真是有福气,有福气……” 他嘴上说着有福气,眼底里一点儿喜色都没有,这些都被钟离殇看在眼里,却故作不知。 他提着灯走在前头,领着程胥夫妻沿着地道钻出来时,罗统领才刚刚带着人搜到寝殿,他一进卧室,看见陆续从地道里钻出来的三个人,笑容僵住,愣了有一会儿,刚想说两句拍马屁的话,钟离殇先吩咐道: “让人烧上两大桶热水,再找两身厚实的新衣裳送过来。” 罗统领看一眼泥人似地俩人,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头,立马从门口退出去。 “这儿的热气在皇宫里,是除了暖阁和父皇的寝殿外,烧得最足的。岳父岳母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待会自然就有下人带你们去沐浴更衣,我安排人在你们用过饭后,便把你们送回安平侯府。” 钟离殇歉意道:“本该是小婿我亲自把您二位送回去的,可宫里这些天出了变故,还有一大堆烂摊子等着我去处理,所以我不便久陪,岳父岳母,我先告辞了。” 程胥夫妻俩一时间也没什么想和钟离殇说的、要和他们说的。钟离殇一说要走,虞嬛汐便立马点头: “您忙,您忙!” 钟离殇一拱手,快速从卧室里退出去,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虞嬛汐好奇地打量这间房间。 她其实不知道这是在哪儿,只猜到这里应该还在明熙的寝宫中,再看这个房间里有床有柜,格局讲究得很,房子也大,应当是哪位主子的卧室。 但卧室里的东西差不多都搬空了,想来如钟离殇所说,明熙已经从这座寝殿里搬出去了。 “夫君,世子他说宫里最近出了点儿事,你觉得会是什么事?”虞嬛汐忍不住好奇问。 程胥摇头:“我不知道。”他反问,“娇娥和世子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虞嬛汐也摇头:“我那时候脑子迷迷糊糊的不清醒,只记得一从昏迷里醒过来,就已经在京城了,和娇娥一起住在安平侯府里,那时候他们好像就已经称呼娇娥为侧妃了。” 那时候她的智力退化到了六七岁的孩童阶段,每日只晓得吃喝玩乐,自是想不起来问这种重要的事,即便是问了,也不一定记得住原因。 程胥叹口气,哀怨道:“当初在荣城时,我就觉得世子他对咱们娇娥有别的心思,最怕的就是娇娥和他搅和到一起,咱们家无权无势,这些权贵们哪里看得上咱们的权势,只怕娇娥她会被看轻,可是万没想到……” “我看世子他并不像薄情寡义的人,夫君你想,他刚刚见到咱俩时的反应和态度,如果他对娇娥不是真心,凭什么要屈尊向你我下跪呢?” 虞嬛汐握握他的手,“儿孙自有儿孙福,娇娥既然已经是他的侧妃了,夫君,咱们就不要再想那么多了,只祈祷娇娥往后过得好久足够了。” 程胥点头,同意了虞嬛汐的话,可他心里还是不舒服、还是不安。 俩人局促不安地在房间里站着,连坐都不敢,只怕自己弄脏了这里名贵的桌椅板凳。 皇宫里的热水从来都是十二个时辰不停歇的,钟离殇让罗统领去准备热水,程胥以为水要现烧,少说要等上半个时辰,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一个宫女便出现在门口。 她低眉顺眼地朝程胥二人行过礼,软软糯糯地说道:“程老爷、程夫人,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奴婢带你们去沐浴更衣吧。” 这座寝宫里有专门的洗浴室,为了驱散寒气,室内挖了个三尺宽、三尺高的土坑,土坑周围用砖头围起来,上面压了块不厚不薄的青石板,土坑里烧柴火,柴火的热气加上水的热气将洗浴室里烘得暖暖的,一进去,犹如到了春天。 两个巨大的木桶摆在并不算大的洗浴室里,木桶里都倒满了调好温度的热水,它们用两道屏风隔开,好让程胥和虞嬛汐俩人同时沐浴更衣。 俩人许久未清洗过了,沐浴起来既费时又费力,光是洗去头发上的污渍就花去了两刻钟时间,更别提其他了。尤其是虞嬛汐,她大着肚子,揉搓的动作更要轻柔。 钟离殇将人救出时,已经是申时,等到他们从洗浴室里出来,外头的天更是完全暗了,夜幕垂下来,天上繁星闪烁、月色皎洁,是俩人许久未见的美景。 第363章 无眠的夜 今夜是难眠的一夜。 无论是对钟离殇、程胥夫妇、老皇帝、明熙还是说已经带着商澈的尸体回到七皇子府的顾紫苑。 钟离殇为程胥夫妇安排的晚膳极其丰盛,一桌子香喷喷的饭菜,诱得人食指大动,连日的饥饿让虞嬛汐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把这一桌子饭菜全部吃到肚子里,但事实上,她只吃了两小碗米饭,胃就撑了。 程胥的胃口要大一些,但他急着回去见自己的女儿,虞嬛汐一撂下筷子,他便立刻站起来: “走吧,回去吧?” 在饭桌旁候着的侍卫一听见程胥说要走,立马打起精神:“马车已经在宫门外候着了,我现在就送您二位出去。” 程胥扶着虞嬛汐,跟在侍卫身后,小心谨慎地朝宫外走,行走在庄严的皇宫里,他们怕,怕遇到那些惹不起的大人物、怕惹祸上身。 马车在宫门口候了很久了,夜里风凉,马车里甚至贴心地铺上了松软的羊毛毯和厚实的褥子,夜里视线受阻,马车晃晃悠悠的,走的并不快。 因为身子重的缘故,虞嬛汐躺在羊毛毯上,头枕在程胥的大腿上,身上盖着暖和的被褥。在地牢里呆的久了,就连马车都让她感觉舒适。 摇晃的马车像是孩子的摇篮一样,把躺在里面的虞嬛汐摇晃睡着。程胥的手搭在她的脸颊上,无意识地抚摸着她的鬓发,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黑漆漆的前方,时不时会问一句距离安平侯府还有多远。 亥时,他们才到了安平侯府。 侯府的管家早就接到今夜程胥夫妇要来的消息了,入夜之后便在门口守着。马车一停,他便殷勤地从门口一溜小跑过来,还没到车门外,便笑着问: “可是亲家老爷来了?” 安平侯府富贵,最次的下人也有两身细布衣裳,作为府上资历最高的老人,管家更是常年穿绸缎,只比主子差一些。 程胥叫醒浅眠的虞嬛汐,掀开车帘,看见眯笑着的管家,上下扫了一眼他的衣着,试探性地问:“您想必就是侯爷了吧?” “亲家老爷您说了玩笑话,老奴是府上的管家。”管家笑着把程胥从马车上扶下来,程胥因认错了人,烫红着脸,干笑不已地再去扶虞嬛汐。 管家聪明地不提刚才的话,往侍卫手里塞了二两银子当做辛苦费后,笑嘻嘻地领着程胥夫妇朝府内走,边走边热情问: “亲家老爷您饿了吧?我去让厨房去给您准备点儿宵夜,您想吃什么?”他再看向虞嬛汐,“夫人以前在府上住的时候,我记得十分喜欢吃桂花芝麻花生圆子,让厨房给您做上一碗,如何?” 程胥拘谨,忙摆手婉拒:“我们从宫里出来时,刚吃过晚膳,现在肚子还鼓鼓囊囊的,实在不饿,就不劳烦了。”他又好奇问,“侯爷呢?侯爷歇了吧?我们深夜贸然打扰,若是侯爷还没歇,我得去向侯爷请个安才是。” “老侯爷早就搬回乡下老家去了,不在京中。”管家答着,把俩人往收拾好的客房领,“天色不早了,我带您二位去休息。” “先不急,娇娥歇了吗?”程胥焦急又忐忑地四下打量寻找着程娇娥的身影。 他的女儿是个孝顺孩子,倘若知道他和虞嬛汐回来,应当和管家一起等在门口接才是,他都进来有一会儿了,最迟现在也该出现,怎么迟迟不见她的影子? 管家笑容僵了一下,不自然地反问道:“侧妃她现在和小侯爷一起留在宫里住了,怎么着,难道您二位在宫里头没瞧见侧妃吗?” “宫里?”程胥奇怪地和虞嬛汐对视一眼,虞嬛汐紧张地纳闷道,“我问过了,世子他说娇娥在侯府啊,怎么你又说她在宫里,她到底在哪儿?” “哦……”管家支吾地含糊其辞道,“侧妃她是今天进宫的,可能是小侯爷他太忙了,没见到侧妃,并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才误以为侧妃还在侯府上吧。” 他干笑两声,“左右侧妃不在侯府,就是在宫里头,亲家老爷您不必担心,到了明儿,我就送信到宫里去,请侧妃回来和您团聚,今儿天晚了,您就先歇了吧。” 程胥不太敢信他的话,直觉告诉他,程娇娥或许出了什么事,他紧张地急忙追问: “管家,你老实告诉我,娇娥她是不是出事了?”他脑子开始往坏的方面天马行空,“她是不是失踪了?或者是出了其他事?难不成我的娇娥她……” 后半截话被他咽回肚子里,没敢说出声。 “嗨,亲家老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侧妃好端端的能出什么事呢,就是小侯爷他不知道侧妃今儿进宫了,所以才误以为她还在侯府里,也惹得您二位误会了。”管家心虚地说,“别多想了,您还是快点儿歇下吧!” 说话间,他就已经把程胥夫妻带到客房外。 客房里的床褥已经铺好了,早早地也点上了炭盆,把屋子里烤得暖洋洋的。管家打开房门,请程胥和虞嬛汐进去后,就赶紧找了个理由,迅速离开。 程胥看着他仓皇而逃的背影,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越想越觉得有蹊跷。 管家那些话骗骗寻常小地方没见识的人还成,南宁皇室还没亡的时候,他在宫里头当过侍卫,知道除了每日早朝时,外面的人想入宫究竟有多么难,三令五申一样也不会少,断然不会出现外头的人进宫了,里头的人还不知道的道理。 他的娇娥究竟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他们都要瞒着自己? 程胥越想心情越糟,越想脸色越难看,虞嬛汐看出他神色不对,问:“夫君,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娇娥出什么事了?” “没,没事,我只是在想,刚刚咱们和娇娥都在宫里,却没能见上一面,实在是太可惜了。” 不想让虞嬛汐跟着一起担心的他强笑着撒了个谎。 “是啊。”虞嬛汐附和,“好久没见到娇娥了,也不知道她是胖了,还是瘦了。” 第364章 墙倒众人推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从夜色浓重到天光乍起,顾紫苑始终没有合一下眼。 她跪在商澈的灵堂前,陪伴她的只有那一口还没合棺的金丝楠木棺材。她哭的眼泪已经干了,熬的眼睛也干了,偌大个灵堂,除了她自己,没有一个吊唁的人。 所谓墙倒众人推,不过如此吧。 尽管老皇帝没有夺去他皇子的身份,可七皇子府现在就如同阴间地狱一样,被人躲着走,就连之前受过商澈恩惠的人,也没有一个敢来送他最后一程。 老皇帝虽然同意了用皇子的规格将商澈下葬,但却没答应让他在家里留够天数,等到太阳一出来,她就要把他送出去了。 她不舍得、她不愿意,可她没有办法。 待到天蒙蒙时,敏秀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米粥来,放到灵堂旁的小桌上,不舍地劝道: “您一夜没合眼了,小姐,喝口粥去休息会儿吧。” 她摇头:“我还想再看他一会儿。” 敏秀几不可闻地叹口气,犹豫着要不要现在把昨夜顾明炎来时说的话转告给她,她几次张嘴,都没忍心开口。 宽慰的话从昨天说到现在,已经说的够多了,再说下去也是多余。 主仆俩在灵堂里,顾紫苑跪,敏秀只能跟着跪,她跪到双脚发麻时,天已经大亮,七皇子府终于迎来了今日的第一个“客人”,是皇宫里的人。 他来到灵堂前,也不是吊唁的,而是冷淡提醒道:“七皇妃,七皇子今儿就得下葬了,您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顾紫苑东也未动,“按照京城的规矩,过了午时才能抬棺材。” “这个奴才是晓得的,奴才只是过来瞧瞧您都准备好了没,瞧瞧有什么用得上奴才帮忙的。” 公公说着漂亮话,手上一点儿动的意思都没有,灵堂门口就放着一摞香,他连给商澈上柱香、烧个纸的打算都没有。 顾紫苑往火盆里添着纸钱,看着棺材前灵牌上的名字,痛苦将她充斥,让她无心去管有谁来了、是否上香、又上了几柱。 她依旧保持着跪坐的姿势,机械地往火里添纸钱,时不时自言自语地和商澈说话。她说话时的声音很低,絮絮叨叨的,就连敏秀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能够依稀捕捉到“夫君”二字。 她就这样一坐,又坐到了午时。清晨的那晚米粥放冷了,放得结了冰,她也没有动一口,到了中午,敏秀心疼地把米粥换成热饭菜,她也瞧也没瞧一眼。 过了午时,她的夫君就要走了,这一走,就是天人永隔。她不愿把时间浪费在别处,只想看着他,直到最后一秒、直到再也不能见到他为止。 她是平静的。至少在敏秀看来,从昨天回到七皇子府到现在,顾紫苑都没有再哭闹过,她的反应是平静的,再大的起伏,都被她强行压制在平静的外表下。 那些难过和不舍的情绪在顾紫苑身体里一点点累积,终于在外头等着的,负责监视商澈入土为安的公公说出那一句“时辰到了”时,一下崩溃。 从宫里来的侍卫在公公说出那句话后,立马面无表情冲进门,眼见他们的手已经搭在了棺材盖上,顾紫苑一下子站起来,死命地护住棺材: “不要,再等一等,父皇还没来,母妃也没有来,等一等!”她哽咽哀求。 “七皇妃,就算是等到明天,太上皇和太妃都不会来了。” 是的,太上皇。 就在今日的早朝上,老皇帝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他当着文武百官、满朝大臣的面,宣布了钟离殇的真实身份,从此之后,他不再是安平候之子,而是八皇子、是新任的帝王——商裕! 就在昨日,这些奴才们对老皇帝和明熙的称呼还是陛下和皇贵妃,今儿就再次转变回了太上皇和太妃。 “母妃她该来的,她该来的,难道连她也不来送夫君最后一程吗?这不该,这不该……” “太妃心在七皇子府,可是七皇妃,太上皇已经下了禁足令了,太妃出不了皇宫,所以他来不了。” 公公给侍卫使了个眼色,一个侍卫立马冷漠地把顾紫苑拉开,另外的人齐心协力,只听“咔嚓”一声,棺材盖便牢牢地扣在了棺材上。 穿着盔甲的侍卫们弯腰扛起棺材下的架子,齐心协力地把棺材抬起来朝外走,任凭顾紫苑如何哭喊,都没有停下一刻。 顾紫苑被人拦着,直到棺材被抬上停在七皇子府外的板车上,侍卫才把她送开。她踉踉跄跄地追上去,追到门口,车就已经起步。老皇帝果然守信地按照皇子的规格,在外面安排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一个都不少。 他下葬的阵仗足了,可这些人,顾紫苑却连一个熟面孔都没有见到。 她快速越过人群,哭着来到自己的位置上,哪怕再心不甘、情不愿,在灵车起步后,还是按照流程,一边往天上扫洒纸钱,一边哭着走。 送葬的队伍从七皇子府出发时,午时刚过,敏秀陪伴着顾紫苑从坟前回来时,已经是申时末。 到了那些话不得不说的时候,在回来的路上,敏秀不忍心地开口:“公子说,让您把姑爷松下葬后,便收拾收拾立马回候府去,您还年轻,又没生育过孩子,以咱们顾家的势力,再给您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嫁过去,不是什么难事。” “兄长他这是什么意思!?”顾紫苑抹着泪低吼质问。 敏秀难得见她发火,吓得瑟缩着脑袋,低声细语地说:“这不是公子的意思,是侯爷的。” “我爹?”顾紫苑养着苍天自嘲笑两声,“所有人都跟夫君撇清关系了,他们现在还要逼着我和夫君撇清楚,为什么?” 哪怕敏秀不答,她也知道答案。他的父亲不过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仕途罢了。 她一路又笑又哭回了七皇子府,一回去,便把房门关上,自己闷进和商澈的卧室里。 第365章 早有婚约 几家欢喜几家愁。 和七皇子府里沉闷的气氛不同,今日的皇宫在老皇帝宣布退位给钟离殇之后,处处弥漫起欢饮喜悦的气氛,尤其是安阳公主商沁。 商沁在后宫里一听说钟离殇已经恢复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且从老皇帝的手里接过了传国玉玺,就高兴地跳起来拍手称好! 她身边伺候的大宫女是个惯会看眼色、说漂亮话的,趁机说起讨人喜欢的话: “公主您和殿下从小便被太上皇赐下娃娃亲,只要您一过门,就是殿下名正言顺的妻,谁也左右不了您的地位,奴婢是不是过两日,就得改口称您为皇后娘娘啦?” 这话商沁听得喜欢,笑道:“就你的嘴嘴甜,先喊一声来听听。” “皇后娘娘。”大宫女甜甜地称呼的同时,还像模像样地行了个参见礼,逗得商沁更是心花怒放,眼也不眨地把自己头顶钗着的一支金钗拔下来,插到她头上。 大宫女得了赏,笑容更甜。但甜甜的笑容还没持续多久,商沁的眉头忽然锁起:“我给殇哥哥当皇后虽然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是殇哥哥现在却一点儿娶我的意思都没有,他完全被那个狐狸精迷了心窍!红袖,你说,殇哥哥不娶我,我又怎么能当这个皇后呢?” “这还不简单吗,殿下他不主动娶您,可是您完全可以让人提醒着他娶您啊!” “谁?”商沁问 “当然是您的父亲了。” “父皇?”商沁摇头,“父皇现在已经双耳不闻窗外事了,他就算是肯帮我去催殇哥哥,可殇哥哥也不见得会听他的,不行,不行。” “不是太上皇,是老安平候。” “舅舅?”商沁习惯性地喊出这个称呼, “是啊,公主您想啊,殿下在安平侯府长到如今,全靠安平候一人拉扯长大,他和安平候之间的关系远比和太上皇亲厚得多,许多话太上皇说了不一定管用,可老安平候如果开口,殿下一定会听!” “再说,您是老安平候的亲生女儿,哪有父亲不帮着自己女儿的道理,只要您写一封信,让奴才把它送到老安平候的手里去,奴才像您保证,老安平候看到信后,一定会快马加鞭赶回来,极力促成您和殿下的婚事,到时候您不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了吗?” “是啊!”商沁一拍手,眼睛亮起,“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快!红袖快!快去给我拿纸笔来!” “公主先不急,在此之前,您还有一个人要解决。” “什么人?” “殿下的那位侧妃。” “程娇娥。”商沁慢慢念出这个名字,表情渐渐变得狰狞,“是啊,这个女人确实需要解决掉。我本来以为殇哥哥已经放弃她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没想到她竟然阴魂不散地又回来了!” 她咬牙切齿地骂道:“七皇兄还真是个废物,逃出去这么长时间都没能把她杀死,中箭掉进河里,都能让她捡回一条命来,真是贱人命硬!我现在的确得想办法除掉她,留着她,或许就是下一个熙和皇贵妃了。” 她看向大宫女:“红袖,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红袖踮起脚尖,凑到商沁耳边,耳语几句,听得商沁眉头舒展开,当即大笑道: “好,咱们这就去太医院!” 是了,迄今为止,程娇娥还躺在太医院里。 她不是皇妃,在后宫里自是无去之处,唯一能呆的就是太医院,钟离殇在太医院里单独给她僻了一间房间,又调来四个宫女,不间歇地日夜轮流守在她身边伺候。 商沁到了太医院,她没敢先进去,而是派大宫女打探了一番,在确定钟离殇不在后,才装作是来探望程娇娥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一进太医院的院子便趾高气昂地问: “程娇娥程侧妃怎么样了?” 正在院子里碾药的药童抬头看见她,连忙站起来行礼答道:“程侧妃还昏睡着,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还有可能醒来吗?” “无论是箭伤还是溺水,都很难造成患者长睡不醒的现象,程侧妃现在的状态很奇怪,按照刘太医的推断,昨天夜里她就要苏醒了,可直到现在也没有半点儿醒来的症状,所以小的也不敢说程侧妃会不会醒、什么时候醒。” “是这样啊。”商沁故作沉思状,“我想去看看程侧妃,可以吗?” “自是可以,公主您请。”药童做一个请的姿势,在前面带路,把商沁带到程娇娥休养的房间外,“程侧妃就在这间房里,公主您请吧,小的接着去忙了。” “成,你去吧。” 商沁没有敲门,她给自己的大宫女红袖使了个眼色,公主不客气地直接推开门,引得里头伺候的人往外看,她们看见商沁,纷纷行礼跪拜。 商沁看也没看这些人一眼,直接走到床边,看着平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人,面无表情地冷声道:“你们都先退出去吧。” 宫女们不敢忤逆商沁的意思,在一眼对视后,纷纷退出去,红袖走在最后,关上房门。 旁边没有其他人,商沁这才露出真面目。她阴狠地盯着程娇娥,伸出双手缓缓地探向程娇娥的脖子。 “你别怪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和我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我商沁喜欢的东西,只能被别人惦记不能被别人得到,可你已经得到了殇哥哥,我绝不容许你从我这里分走殇哥哥的爱!” 她的手已经放到程娇娥的脖子上,却没有使劲,只咬牙切齿地低声说: “我真想立马把你掐死,可我前脚把你掐死,后脚殇哥哥肯定就会知道你是我杀的。他虽然不会杀了我,但肯定不会喜欢我了,我不能让殇哥哥觉得我是个恶毒的女人,所以你还是以另一种方式消失吧。” 她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来,和床头放着的那些瓶瓶罐罐掺在一起后,拿走和它形状相似的另一瓶药。 “还能活几天,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程娇娥。” 第366章 小心你们的脑袋 “行了,你们进去接着伺候吧。”商沁装模作样地在房里待了半盏茶的时间,出来后斜睥外头候着的伺候宫女,故作大方:“她是殇哥哥的侧妃,是本公主未来的姐妹,你们可要小心伺候,若是出了差错,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 宫女翠竹恭敬地应着,躬身送商沁出去后,俩人才直起身回房。 她们一进房间,便不放心地去查看程娇娥的情况,她们在宫里虽然待得时间不久,却也知人心险恶,俩人把程娇娥前前后后检查一遍,确定商沁没有对她做任何手脚后,才松口气。 “还好,还好程侧妃没事。” “是啊。”另一个宫女翠烟附和道。 从这两天钟离殇的反应上,她们何尝看不出这位程侧妃对于钟离殇的重要性,如果商沁进了一趟,程娇娥出什么差错的话,就算是人死了,也难怪罪到商沁身上,受苦的、背黑锅的只能是她们这些奴才。 “是不是快到了用药的时辰了?” “刘太医吩咐过,两个时辰给侧妃换一回药,算着时间,确实要到换药的时候了。” “你把侧妃肩上的衣裳脱下来,我去拿药。”绿竹说着,去拿床边的药罐,她在床头翻拣了好一会儿,始终找不到要用的那一瓶,纳闷道,“怪了,刘太医给的那瓶药膏呢,怎么不见了。” “那不是吗。”翠烟指向被商沁调换过的“药膏”。 “不是,刘太医给的药膏虽然也是用这样的瓶子装的,但是为了区分,我特意在瓶口点了点墨作为标记,这个没有。” 这句话说完,绿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把这个被换了的瓶子捏在手里,紧张地说:“可能是之前那瓶用光了,所以换过了,你等着,我去问问。” 说完,她慌慌张张地走出去,徒留同翠烟奇怪地嘟囔:“不对啊,药膏是昨天才送来的,怎么会这么快就用光了呢。” 绿竹出了房门,快走几步,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小心看了一眼四周,找了个花坛,徒手快速挖了个小坑,把瓶子埋进去,泥土压实了,又踩上两脚,就近找到水源把手上的泥洗干净后,才敢往刘太医那儿走。 她到了刘太医处,先恭敬地见过礼,然后不好意思地询问道:“您昨儿给我的那瓶给侧妃用的伤药,被一只误闯进去的猫儿打翻了,不知您能否再给我一瓶新的?” “太医院里哪来的猫?”刘太医奇怪道。 “奴婢也不知道,兴许是从哪个宫里跑出来的吧,您也知道,宫里头没有消遣的东西,主子们便都爱养个猫儿狗儿的,奴婢不知道哪只猫的来历,也不敢捉了去问,只得把它放走了。” 绿竹面带歉意的笑容,眼皮也不眨地扯谎道。 刘太医不疑有他,从药架子上拿了一瓶新药来,递到她手上时叮嘱道:“你可千万小心点儿,这药金贵得很,宫里存货也不多,太上皇平日里也就舍得给熙和皇太妃用。这瓶药要是再被猫儿打了,那我可就要拿你问罪了。” “是。”绿竹谦卑地听着教训,从药房里出去,松一口气,转几个弯,回到程娇娥的病床前,招呼同伴上药。 却说半个时辰后,商沁身边的大宫女红袖又来到了太医院。 这回是她独自一人,提着一个食盒过来的,她一叩开房门,便殷勤笑着把食盒举高:“公主说你二位在这儿伺候程侧妃辛苦了,我们宫里的小厨房里做的桂花糕最是好吃,这不,厨娘新出了一锅,所以公主让我拿了一些来,给你俩尝尝,也算是犒劳你们两个的。” “哪里还用您亲自送过来啊。”发现药膏不对的绿竹笑眯眯地假笑着连忙把食盒接过来,“公主仁德,还记得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我们真是感激不尽。” “妹妹你说的哪里的话。”红袖亦眯笑着说客套话,“看情况,两位妹妹日后说不定便直接被陛下派给程侧妃做伺候丫鬟了,到时候咱们就是一家人,公主向来体恤下人,自是不会亏待你们。” 她说着,看向仍然昏迷的程娇娥,佯装关心地问:“可给侧妃上过药了?” “上过了,刘太医吩咐过,两个时辰上一回药,奴婢们不敢有误,三刻钟前刚刚上过药。”另一个宫女殷勤地回答道。 “是那瓶药吧?”红袖看向绿竹新从刘太医那儿拿回来的新伤药,因离得远,两个瓶子长得又十分相似,不仔细瞧看不出区别来,所以她并没有看出药又被换过了。 红袖这个眼神,更是让绿竹笃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面不改色地笑答道:“是啊,那是刘太医给的,宫里头最好的伤药,效果好,程侧妃的箭伤好得很。” “现在已经是最好的毒药了。”红袖心中窃喜,暗语一句。她的目的达到了,不作逗留,立马把桂花糕端出来,放到桌子上,提起空食盒就朝外走: “你们伺候侧妃伺候得好,我回去后一定要告诉公主,让公主再好好地赏你们。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公主那儿还需要我照顾着。” “您慢走。”两个宫女盈盈一拜,笑着把她送出门。红袖一出门,三人中立马有两个人的脸色就变了。 “桂花糕!”稍单纯的翠烟兴奋地搓着手,奔到桌子前,刚拿起一块桂花糕要往嘴里填,就被绿竹扑过来,紧张地立马把已经被她送到嘴边的东西打掉: “不能吃!” “为什么?”翠烟奇怪地看着同伴,却见同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端起盘子,把里头的东西全部倒进痰盂里,一边倒一边骂道: “也就你心大,里头不定有什么呢,往后安阳公主送来的东西你都小心点儿,最好是碰都不要碰!” “为什么?” 俩人在宫里相伴多时,十分信任,绿竹也不隐瞒,直接道:“刚刚安阳公主过来的时候,把程侧妃的药给换了。” 第367章 你为什么不死 “啊?”翠烟惊呼一声,在意识到自己的语调过高后,害怕地压低声音赶紧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特意在给程侧妃的药上做了标记,就是担心自己找不准或者东西被人更换,安阳公主走后,我把床头的所有药罐子都找了一遍,没找到被我做过标记的药,却有另一瓶相似的,我就起疑心了。” 她顿了顿,“我本来是不确定的,但谨慎起见,还是把那瓶药丢出去埋了,但刚刚安阳公主身边的人一来,我就确定了。翠烟,你想想,今日除了咱俩,还有谁进过这个房间,能换药做小动作的人还有谁?” 翠烟也不算蠢的,绿竹这一提醒,她立马反应过来了,不敢相信地问:“安阳公主要害程侧妃?她、她这是为什么啊……” 绿竹幽幽地叹了口气:“宫里的女人勾心斗角还少吗,这位程侧妃一看就是得陛下喜欢的,这两日,陛下只要一得空就来守着。这时候正是程侧妃最虚弱的时候,安阳公主要动手,自然是选在这个时候最为合适。” 她说着,看向程娇娥,“咱们既然被陛下派过来伺候程侧妃了,如红袖所说,侧妃若是顺顺利利地醒了,往后咱们就是她身边的人,这就是咱们的主子;可要是侧妃没醒,那就是咱们伺候不得当,必然要受到牵连。所以翠烟,无论如何,咱们都得把程侧妃照顾、保护好了,千万不能让她出事,明白了吗?” 翠烟郑重地一点头:“绿竹姐姐,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你放心,往后安阳公主那儿再来了人,我一定时时刻刻地盯着,绝对不会让侧妃少半根汗毛!” 绿竹也点头,紧跟着叮嘱提醒道:“翠烟,你切要记得,今儿的事你知我知,千万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不然咱俩的性命恐怕……” “我晓得的。” …… 与此同时,红袖出了太医院。 她一出太医院,笑脸就变了。只见她冷着脸朝角落里狠狠地啐一口唾沫,同时回头看一眼太医院,小声骂道: “乡下来的狐媚子,也妄想着和公主争夺陛下的宠爱,真是痴心妄想!公主送你的礼物,你就好好享用吧,保管就算是你活过来了,陛下往后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她骂着,快步朝自己宫里走。待走进宫门,一瞧见坐在闺房的梳妆台前,等着自己回信的商沁,便喜上眉梢,高兴地说道: “公主,成了!那俩小丫头已经把药给那个小贱人敷上了!” “好!”商沁闻言,也高兴极了。她从妆匣里拿出一只成色普通的玉镯子递过去,“这件事你办得漂亮,拿着吧,赏你的。” 红袖眉开眼笑地双手接过玉镯子:“多谢公主!”然后珍重地把镯子放进怀里。 这只玉镯对于商沁来说普普通通,但对于她而言却价值不菲、珍贵得很。 商沁拿起桌上的眉笔,对着镜子细细画着眉,眉画得如柳叶弯弯,又用朱纸擦了嘴唇,对着镜子仔细理了理自己的鬓发后,站起来: “信我已经派人给父亲送出去了,在父亲回京之前,还得好好地在殇哥哥跟前献两天殷勤才行,红袖你说是也不是?走,咱们去御书房。” 红袖赶紧拿来白软蓬松的狐裘给商沁披上,搀着商沁走出宫门。 主仆俩到了御书房时,御书房的紧闭着,暗卫十一守在门口,见商沁不作一声就要进去,他面无表情地将其拦住: “陛下正在会客,安阳公主请留步。” “会什么客?”对于钟离殇身边的人,商沁倒是客气。 “属下不便相告。” 商沁看向旁边伺候的小太监,小太监捕捉到商沁的眼神,立马笑盈盈地说道:“回公主,是七皇妃。” “七皇嫂?”商沁眉头蹙了蹙,她小声嘟囔一句,“她在里头做什么。”然后趁十一不备,直接抬脚朝里走,十一再去拦时,已经来不及。 里头的人听见外头的吵闹声,齐齐回头朝门口看时,商沁已经摆脱十一走进来,她看见低眉顺眼站在钟离殇前面的顾紫苑,先翻了个白眼,才又故作热情地弯起嘴角,说: “呦,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七皇嫂啊,七皇嫂怎么有空到这儿来了?” 顾紫苑瞥她一眼,显然不愿意和她多语。她一弯膝盖,对钟离殇道:“陛下您既然还有事,罪妇便不叨扰,先告退了。” 她说完,便往御书房外走,钟离殇急忙将其喊住:“你不去太医院里看看娇娥吗?” 顾紫苑眉目低敛,将情绪都敛进忧愁的双眸中,她愣了有一会儿,才摇摇头:“不见了,我去西宫和暖阁见过父皇和母妃就走了,烦您见了娇娥后,替我转告一句‘珍重’。”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御书房,钟离殇起身想去追,却被商沁不动声色地拦住。 只见商沁三两步走到他面前,挡住他前进的路的同时,笑眯眯地挽住他的胳膊,捏着嗓子用甜到发腻的声音问: “殇哥哥,你忙完了吗?” 钟离殇挣脱她时,顾紫苑已经走出御书房,他有些埋怨地瞪商沁一眼,话也不肯和她多说一句,急急忙忙地追出去,徒留商沁气急败坏地看着她的背影一阵跺脚,噘嘴不满道: “躺着一个程娇娥,又来了一个顾紫苑,好啊,殇哥哥一登上皇位,你们就都跟狗皮膏药似地贴上来了!谁也别想从我身边夺走殇哥哥,谁也别想!” 却说钟离殇追出御书房时,御书房外已经失去顾紫苑的踪影,他看了一圈没看见人,急忙问十一: “看见七皇妃去哪儿了吗?” “好像是往西宫的方向去了。” 钟离殇往西看一眼:“如果有人来,让人在御书房外等着我,我去暖阁里见父皇。” 他说完,快速朝暖阁里走,商沁紧接着追出来,一溜小跑地边追边喊:“殇哥哥,等等我,等等我!” 第368章 遁入空门 钟离殇在暖阁待了足有大半个时辰,才等到了顾紫苑。 谁也不知道在西宫里,顾紫苑和明熙之间发生了什么,总之,她来到暖阁时,双目通红,似是哭过。她一进来,里头的人都没抬眼瞧一眼,便双膝跪下去: “罪妇来向父皇请安。” 她甚至连屏风都没有走过去,隔着轻纱糊的屏风,老皇帝依稀可以看见她跪着的身影,他似是早知道她回来似地,平静地说: “你来了。” “嗯,罪妇来向父皇您道别。” 站在老皇帝身边的钟离殇刚要开口,被老皇帝以手势制止,他问:“你要去哪儿?” “罪妇现在对尘世无牵无挂,只想遁入空门,对着青灯古佛,每日诵经礼佛,为父皇您和母妃祈福、也替夫君升前做下的孽障赎罪。”她淡淡地回答。 “澈儿做过的那些事和你无关,你无罪。紫苑,你老实告诉父皇,你想出家是不是怕遭人报复?你如果担心这个的话,那大可不必,我这就让裕儿写道圣旨赦你无罪!” 顾紫苑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父皇,您无需多劝,罪妇已经想明白了,夫君已去,凡尘俗世确无罪妇留恋的了,罪妇只愿削发出家。” “你决定了?”良久,老皇帝问。 “罪妇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那你去吧。”老皇帝叹口气,“我这两日便让人把你送到皇室宗庙里去。” “不必了父皇。”顾紫苑再叩一个响头,“罪妇已经找到了落脚的寺庙,今日进宫是为向您和母妃辞行,罪妇不孝,往后不能再在您和母妃跟前照料,望您二老恕罪。” 她再磕了三个响头,郑重其事地磕完后,低着头站起来,嗡里嗡气地说一句,“那罪妇先告退了。”低着头从暖阁里离开。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抬头往屏风后看一眼,老皇帝猜她大概是心里在怨恨自己,怨恨自己没能留在商澈的性命、怨恨自己作为一个父亲,竟连自己亲子的葬礼都没有出面,甚至连明熙都不肯放出宫,让她去见商澈的最后一面。 他只能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待顾紫苑走远了,钟离殇才奇怪地问:“父皇,您刚刚为什么不让我开口拦住她?” “她的心已经不在这儿了,你拦住她又有什么用呢?她心入了空门,人是早晚要跟着进去的,早一时、晚一时又有什么区别呢?”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老皇帝似也大彻大悟了一般。 在他另一侧站着的的商沁琢磨着老皇帝的话,心道方才是自个儿想多了,同时庆幸顾紫苑马上就要出家为尼。 她从小在宫里头长大,最是清楚,坊里最注重的身家清白,在宫里头,并不是多么看重的,宫里头虽然选拔秀女的条件苛刻,但看重的也仅是那些小家小户的女儿家罢了。 顾紫苑出身显赫,又是嫡女,青衣侯必然不会让她守一辈子活寡,一定会再给她找个门当户对人家嫁了。 而她如果当真惦记上了钟离殇,凭她和商澈之间的那段情,封后不能,但青衣侯使点儿法子,让她做上贵妃也不是不能。 尤其她和程娇娥是金兰姐妹,若是往后俩人间依旧如之前那般肝胆相照,拧出一股绳,要对付起来可不容易。 她心中庆幸,不由高兴,又从小就是个会办现成事的。 只见她挪了挪位置,挪到老皇帝身后,主动替他捏肩捶背的同时,笑道:“父皇说得是,七皇嫂去心已定,不是我们能够改变的。她既然要出家,咱们便由她去吧。” 她这话说的并不讨钟离殇的喜欢。 钟离殇也不是一定要拦着顾紫苑,而是他清楚顾紫苑在程娇娥心目中的份量,如果程娇娥醒时,发现顾紫苑已经削发为尼,自己不知如何向她解释,所以才要拼了劲的阻拦顾紫苑。 老皇帝这儿是不顶用了,他刚想找个理由跟出去,去找青衣侯,让顾家的人做做顾紫苑的功夫,商沁先他一步开口道: “父皇,这些天,宫里头发生的事儿太多了,搞得大多数人都人心惶惶的,在这个时候,儿臣想着如果办件喜事冲冲喜,能否将那些污秽之事都冲出去,您觉得呢?” “冲喜?”老皇帝眉头一皱,“怎么个冲法?” 商沁羞涩地看看钟离殇一眼,她不好意思明言自己和钟离殇的婚事,只好侧面提醒道:“您瞧啊,京里像殇哥哥年级这般大的公子们,大多数娃娃都能走能跳了,可殇哥哥只有一个侧妃,眼下还在太医院里躺着,咱们皇家哪里能够人丁凋零呢,您说呢?” 老皇帝听出了她的意思:“你是说,给裕儿纳妃?” 商沁一噘嘴,娇嗔地再提醒道:“父皇,儿臣也到了该出阁的年纪了!” 老皇帝这才听出她真正的意图,顿时因商沁的冷心冷肺而面生不悦,他有心要教训商沁,自己兄长的丧期还没过,她就这么急着嫁人吗,但碍于钟离殇,只能把所有不满的话都咽回肚子里。 他故意看向钟离殇:“人老了,就糊涂了,我竟把你俩婚事都给忘了,这么大的事,实属不该。裕儿,你什么想法?” 钟离殇面无表情地回拒道:“现在朝中还有许多事物等着儿臣去熟悉、处理,儿臣实在是难以分身乏术再去操持成亲的事,不如过段时间再议吧。” 商沁一听就不乐意了,抢在老皇帝开口之前,娇嗔跺脚道:“殇哥哥,再等就又过一年了,再过一年,我就是十九岁的老姑娘了!左不过是你发句话,让礼部去操持的事。” 钟离殇看她一眼,仍不松口:“等这段时间忙过去再议吧。”说完他冲老皇帝一拱手:“父皇,儿臣前朝还有政务要忙,就先告退了。” “你去吧。” “殇哥哥,等等我!” 商沁又要追上去,被老皇帝喊住:“他去前朝议事,安阳,你一个姑娘跟着去成何体统,来,过来,咱爷俩说说话。” 第369章 各怀心思 老安平侯虽然搬到了乡下老家去,但是那里距离京城其实并不远,快马加鞭,一来一回一日时间足够了。 商沁的信是当日下午送到老安平侯手里的,老安平侯把信展开,仔细读了三遍,思考了半个时辰,才让人去收拾东西,准备明日一早回京。 他回京的消息,没有提前通知任何人,故而当次日天半晌,安平侯府的管家一打开府门,看见站在门外的老侯爷时,激动地连忙大喊吩咐其他吓人: “快!快去沏茶,侯爷回来了!”说着,他激动地问,“您吃过午饭了吗?” “在路上吃过了。”老安平侯一边往府里走,一边问:“殇儿呢?他现在还住在家里吗?” “自从小侯爷,哦不,现在应该说是陛下,他从边关回来,一举重创七皇子一党之后,太上皇便恢复了他的皇子身份,陛下便一直住在宫里,不曾回来过了。” “那安阳呢?安阳回来过吗?” “小姐也没回来过。” 老安平侯点着头,发号施令,“去给安阳递消息,告诉她我回到京城了。”他进了内院,刚要往自己的房间走,忽然从抄手回廊那儿急急忙忙走出来两个人。 这两人不是旁人,正是程娇娥的父母双亲。 程胥见到老安平侯,远远地就脸上堆满笑打招呼:“想必这位就是亲家老爷了吧?” 老安平侯向管家投去询问的目光,管家忙小声解释道:“这是陛下从荣城带回来的那位姑娘的双亲,是陛下把他们安置在咱们府上的。” “亲家?”老安平侯也堆满笑容,他在官场上混迹了那么多年,自是长袖善舞。俩人都是极擅于粉饰太平的人,第一次见面,不管心底里对双方的真正态度是什么,至少表面上融洽极了。 双方寒暄了约摸半刻钟的时间,老安平侯便借口劳累一路,困乏了,将程胥和虞嬛汐客客气气地送出了客厅。 一出客厅,程胥便小声地对虞嬛汐说:“夫人,不若咱们还是回荣城去吧。” 虞嬛汐低头看着自己隆起的肚皮,想着自己的另一个孩子,固执地摇头:“娇娥现在生死不明,在见到她之前我不回去。” 程胥何尝不知道自家夫人的想法,这两日他们在安平侯府中住得还算是舒坦,但这儿到底是别人的家,现在正主又回来了,大家共住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少不了碰面。 他倒不怕和老安平侯碰面,只是怕老安平侯觉得自个儿和虞嬛汐在这儿长住麻烦。毕竟他们和老安平侯之间的身份差了许多,安平侯府的门槛高,老安平侯看不上自家的门楣是理所应当的。 而偏偏他们又是钟离殇送过来的。 到了此时,程胥自然听说了有关钟离殇身份的事,也晓得他那位本就高不可攀的“女婿”,现在成了皇帝,更加尊贵不可攀了。 哪怕是看在钟离殇的面子上,安平侯府的人也不敢哄他们走、给他们脸色看,可程胥却觉得自己不能不懂事,不然只会让人更加瞧不起。 “我打听过了,娇娥她入京之后,在京城做生意做得不错,咱们现在手上虽然没有银子,不过可以去她的商铺借一点儿出来,他们认得青韵,多了不敢说,百十两是能够借出来的。你要在这儿等着娇娥,咱们就去外头先租一处院子住,地方或许会小点儿,但好过寄人篱下,你以为如何?” “成。”这回虞嬛汐倒是没有犹豫。说实话,现在程娇娥不在这座院子里住着了,她在这儿住得也并不舒坦。 青韵现在就在安平侯府里。 那日钟离殇攻破皇宫,去追从地道里逃走的商澈一行之前,关照过手底下的人,让他们找到青韵,把青韵好好地保护起来。 那些人在凤仪殿的院子里找到被打得昏迷的青韵后,先把她送去太医院简单地治疗了一下外伤,便用辆马车将其送回了安平侯府。 她是丫鬟,身子没那么娇贵,但因为被胡公公指使人打得太厉害了,这两天也都在屋里头待着养伤,今日不过堪堪能够下地做些轻活。 安平侯府里不缺使唤丫鬟,程胥夫妇也心疼青韵,便让她在房里头好好养着,搬到外头住的事,是虞嬛汐进她的屋子,亲自和她说的。 主子们尚且在安平侯府里住得不习惯,更别说青韵一个丫鬟了。青韵一听说自家老爷夫人想要搬出去,立马拍着胸脯应道: “别的我不敢说,食味居的张掌柜是个大方懂事的,从他那里,奴婢一定是能给您二位借到银子的。还有成衣铺,以往成衣铺的账都是奴婢帮着小姐算的,从里头支出些银子也不算难事。” “如此就太好了!”虞嬛汐眯眼笑着,“青韵,你先养伤,我去和老爷收拾收拾东西,明儿咱们就去借银子、找房子、搬出去住。” “成!” 见青韵答应,虞嬛汐高兴地从她的房里走出来,一见到程胥,便笑起来:“青韵答应了,我和她说好了,咱们明儿就去借银子找房子!这事儿你看要不要和安平侯知会一声?” “先不言语了。”程胥想了想,说,“咱们如果提前说,他们肯定会极力阻拦,一定不会让咱们顺利搬出去,等到找好房子了,一切都安置好了,事已成定局,到时候我再去和安平侯说,他就算是有心想拦也没法子。” “好,听你的。”虞嬛汐说完,又有些忧愁地看一眼就在一个院里的,程娇娥那间紧闭的房门,“就是不知道娇娥她万一回来了,能不能找到咱们,咱们能不能第一时间得到她平安的信儿。” “咱们走之前,给管家留个地址,娇娥一回来,他自然会把咱们住在哪儿告诉娇娥,只要有心找,怎么可能找不到呢。”程胥温柔地把虞嬛汐揽进怀里,“你啊,现在就不要想那么多了,把身体调养回来,让咱们的儿子顺顺利利、健健康康地出生,才是你第一要紧的事。” 第370章 婚事 去宫里头送信,是安平侯府的管家亲自去的。他递了一层层的消息,才得到钟离殇的恩准进宫,进了宫里,先去向钟离殇请过安,将老安平侯回来的消息告知于他后,又去的商沁那儿。 商沁一听说老安平侯已经回来了,高兴地只差跳起来:“钟伯,你没跟我开玩笑吧?舅舅他真的回来了?” 管家眯眼笑着:“我的公主,奴才怎么敢跟您开这样的玩笑呢,昨儿下午老爷就回来了,现在就在家里头等着您团聚呢!” “那你怎么不昨儿就来告诉我!”商沁嗔一句,倒真是着急见老安平侯的样子,她立马去拿自己早已经准备好的礼物,同‘’时催下人道: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备马车,本公主要跟着钟伯一起回安平侯府!” 听说她即刻就要回去,管家的笑意更浓。他亲自伺候着商沁出了宫,坐上马车,俩人分坐在两辆马车里,商沁豪华的大马车在前,他在后略显寒酸。 两辆马车的速度都不满,紧赶慢赶,赶在了午时之前抵达安平侯府。管家抢在商沁下车之前下车,亲自掀开商沁的车帘将她从马车里搀扶下来的同时,叮咛道: “公主,太上皇现在已经向天下公布了陛下的身份,虽没有明言您的出身,但也等同于告诉大家,您才是咱们安平侯府的小主子,所以您待会儿见到了老爷,就要改改称呼了,您喊他一声爹,他会更喜欢,帮您办起事来自然更卖力上心。” “我晓得。”商沁微微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走进去。老安平侯没想到她能够来这么快,正在府上临时设立的小佛堂里念佛经,是下人匆匆过来通报,才知道人已经到了。 他一听说商沁来了,立马放下佛珠,赶忙朝用来招待自家人的后厅里走。 他到时,商沁已经坐在椅子上,咬着下人送来的糕点。她看见老安平侯来了,立马放下糕点站起来,冲老安平侯甜甜笑着,高声喊了一声: “爹!” 这一声“爹”喊得老安平侯立马热泪盈眶,他激动又感动地擦了擦眼角,哽咽道:“我的沁儿啊,多少年了,爹终于等到你这一声了!” “爹!”商沁见这一招果然奏效,又甜甜地喊了一声,然后亲切地走过去,拽着老安平侯的胳膊把他按到椅子上坐下,然后亲自倒了一杯茶,高高端起: “其实我也早就想喊您一声爹了,我早就知道您才是我真正的父亲,但以前我畏惧礼法,不敢如此称呼您,但现在父皇已经公开了我和殇哥哥的身份,女儿也就没有什么好忌讳的。父皇在上,请受女儿一拜!” 老安平侯惶恐地连忙把茶接过来,然后把她拉起来,紧接着笑中带泪地把茶喝了一口,放到桌上,端详着自己的女儿,越端详越觉得亲切、越端详越觉得感动。 “沁儿,你写信托爹帮你劝说陛下,爹一看到你的信,就立刻回来了。本来这事在爹离开京城之前,就已经和太上皇说好了,让陛下他去边关立功,等他凯旋回京后,太上皇借公布他身份的机会,宣布你俩的婚事,择良辰吉日把你风风光光地娶进皇室,但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半道里竟然出了这么多事。” “是啊。”商沁附和的同时,表情也变得委屈起来,“这事既然是太上皇早早地就和爹您定下的,本是不该再劳您大驾,再辛苦您折腾的,可是爹您不知道,殇哥哥他现在完全就被一个小狐狸精迷住了!我若是没有法子,也万不会写信让您回来!” 说着,她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泪,“就在昨天,我还当着殇哥哥的面,和太上皇提起了我和殇哥哥的婚事,可殇哥哥却借口政务繁忙推脱,自商澈逼宫以来。太上皇经过一系列的事,已经没了实权,也做不得殇哥哥的主。” 说着,她看向老安平侯,“我想着,殇哥哥他是您一手带大的,和您比和太上皇亲近得多,太上皇说的话他不听,但您如果开口劝一定有用,所以这才写信请您回来了。” 老安平侯听着她的话,精准地捕捉到她要表达的核心,问:“你说,陛下他被一个狐狸精迷住了,因为那个狐狸精,连和你成亲都不肯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商沁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给就站在自己身边的红袖使了个眼色,红袖立马机灵地添油加醋道: “侯爷您离开京城多时,怕是还不知道,陛下他眼下对他的一个侧妃宠爱得很,之前陛下攻城时,因为这个侧妃,不惜单枪匹马地追商澈出城去,几乎两夜没合眼,奴婢听说陛下几次身陷囹圄,甚至不惜违背太上皇的意思,射杀了七皇子,才把这个程侧妃救回来。” “人虽然是救回来了,可不知怎么地,却是昏迷回来的,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陛下他便时时刻刻地在床前守着,要不是还有政务缠着,只怕吃住都要在那个程侧妃床边了!” 听到钟离殇竟然对其他的女人那么上心,远比自己女儿看得重,老安平侯心中难免有些不快,商沁更是趁机抹着眼泪说: “我也不是善妒的人,寻常百姓家的男儿都尚且有几房姬妾,更何况殇哥哥他现在是皇子,三宫六院也是应该。可那程娇娥却不是个好的,之前殇哥哥在边关时,她便耐不住寂寞,和新晋榜眼私下频有往来!更有一回她还对我说,此生殇哥哥娶了她,便绝不让她娶第二个女人!” 她抬眼泪眼连连地看着老安平侯,“爹爹,你说,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够陪伴在殇哥哥身侧?她才和殇哥哥认识多久,就迷惑得殇哥哥连履行跟我的婚约都不情愿了,长久以往,如何了得?我实在是怕,怕殇哥哥再被她迷惑一段时间,连婚约都毁了,您是知道的,我心里头只有殇哥哥一个人,我没法子,才把您给请过来的啊!” 第371章 恼怒 天下哪有父亲不宠信自己女儿的,他听见商沁的话,根本不去思考其中几分真、几分假,便怒火中烧,猛地一拍桌子低喝道: “岂有此理!此女如此善妒,焉能留在我儿身畔!” 见他盛怒,商沁心中窃喜,表面上却急忙劝道:“爹爹,您可千万不要在殇哥哥面前胡言乱语!她善妒,但女儿不想在殇哥哥心里留下心胸狭隘的印象,倘若殇哥哥真的喜欢她,女儿也不是不能容她,女儿只是因为殇哥哥现在的态度而心慌和难受。” “我晓得的。”老安平侯心疼地轻握住商沁的手,“你放心,我心里自有分寸,即便太上皇不再做主你和陛下的婚事,豁出我这张老脸去,我也要让陛下娶了你,封你为后!” 商沁挤出两滴感激的泪花,凝视着老安平侯,她的目光更让老安平侯下定决心。 她和老安平侯,是有感情的。商沁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前因为种种缘故,谁也不敢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不过她和钟离殇都是心知肚明的。 只因从前她在宫里住着,碍于安平侯的情面,她的“父皇”虽不多宠爱她,也不亏待她,吃穿用度从来都是宫里头最好的,商沁吃着老皇帝的甜处,便没有多想念老安平侯。 她和老安平侯之间的亲切,说是父女间的亲切却不如、但比舅侄间要浓厚。 现在老皇帝手里头没了实权,又因在一些事上颇为对钟离殇不住,所以在宫里头的话语权渐弱,商沁在他那儿讨不到太多的甜处了,此时越发看得见老安平侯的好。 她倒真像是贴心的女儿,坐在老安平侯身边,絮絮叨叨地和他说着贴心的话,说着说着,便和他一起回忆自己儿时的光阴,回忆到一半,突然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说来我还真不记得娘她长什么样子呢,记忆里连宫里的那位母妃的样子都模糊了。” “你怎么可能记得呢,在你们两岁的时候,她就去了。”回忆起自己妻子的死,老安平侯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活在内疚中,一直把妻子的死归结到了自己身上,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他不再续弦的原因之一,是他现在整日待在小佛堂里的重要原因。 当年他的妻子不慎早产,生下了商沁,自己却为了自己的亲妹子,瞒着她偷偷把沁儿抱进宫去,换了孩子,从此他的妻子便落下了心疾,月子里亦闹过两回,落下一身病。 虽说那两年老安平侯一直四处走访,遍寻名医想要给妻子治愈月子里落下的病根,可奈何病情反反复复,难以除根,终是在商沁两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不治身亡。 想起亡妻,老安平侯对商沁就更是愧疚、怜惜。 他不愿意让商沁看出自己的伤心难过,他牵强地扯了扯嘴角:“不说这个,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 “想吃鱼了。”商沁眯眼笑着,“我记得小时候吃过一回您给做的酸菜鱼,那个味道我至今还想。” “好,我亲自下厨去给你炖一锅酸菜鱼!”老安平侯笑着,一挽袖子站起来,开心地朝厨房走,“沁儿,你就在这儿等着,若是闷得慌,就让下人带你去后院里走走。” “是,爹爹。” 商沁眯眼笑着目送老安平侯离开后厅,红袖上前问:“公主,咱们可要去后院里转转?” “若我记得没错,程娇娥的父母被殇哥哥安置在了侯府里吧?” “没错,奴婢听说,她的父母被陛下从地牢里救出来后,陛下先是派人伺候着他们洗了个热水澡,吃了顿饱饭,然后就送到了侯府来。他们在京城无亲无故,应当还在侯府里住着。” “那咱们得去后院里走走。” 商沁冷笑着取来披风披上,把桌上燃着焚香的暖手炉揣进怀里,朝后院走。 她对安平侯府熟悉得很,无需任何人领着,便轻车熟路地到了客房附近,她在客房附近转悠来转悠去,为的就是“巧遇”程胥夫妇。 巧的是,今儿程胥夫妇一早就带着青韵出门借银子、寻宅子去了,他们现在还在食味居里。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朝廷上的风雨就算是遮挡得再厉害,也总有几句风言风语能传到民间去,更何况短短一月不到,天奕就换了两个皇帝,朝野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皇城底下的这些小老百姓们就算知道的不详细,也略知一二。 张掌柜已经将近一月未见过程娇娥了,之前他还纳闷,还寻思着莫不是安平侯府遭了难,担心不已,但随着前两天钟离殇竟以八皇子的身份继承皇位的消息传出去,张掌柜心里的担忧就没了。 从前食味居背后有安平侯府撑腰,张掌柜的腰杆挺的就十分硬朗,现在撑腰的人从侯爷一跃成为皇子,张掌柜的腰杆更是挺得比柱子还直,人喜得是满面春风。 头上午,青韵领着程胥夫妇上门来时,他瞧见青韵,更是像瞧见宫里的大人物似地,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子后了,急忙把人迎进来,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分外殷勤地问程娇娥的近况,问她们的来意。 程娇娥近况如何,莫说是青韵了,就连程胥夫妇都闹不清楚,程胥便只说程娇娥如今在宫里头住着,然后硬着头皮道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 张掌柜听说俩人是为借钱而来,分外痛快,笑道:“咱们之间,何谈借呢,这一月来我没见着程姑娘,酒楼里一月的进账都还在我手里头攥着,这月的收入不如往月,仅有三千两银子,程老爷您要,我全部给您取来就是。这本就是程姑娘的家当,是该给您的。” 他又听说程胥借钱是为了在京中给自己找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并没有多问,而是直接道: “如果程老爷您不嫌弃的话,我那儿倒是有一座院子空着,就是地方小了些。” 第372章 没有不透风的墙 程胥当年白手起家,乍一和虞嬛汐在一起时,最贫苦时,两个人吃住在同一间房里,他们都不是不能吃苦的人。 再说,院子再小,能差得过明熙的那间地牢? 夫妻俩对视一眼,程胥忙笑道:“房子大小不碍的,只要有三间房,到时候孩子出生后,能够住开我们一家人就够了。” “够的够的。”张掌柜忙道,“刨去堂屋,还有两间配房,饶是程姑娘偶尔回来住也住得开。不过房子很久不住人了,我要派人收拾收拾,最快也要两天。” “不急。”程胥笑着客气道,“您如果没有时间,那么我找人收拾也是一样的。不知道房子在哪儿,租金又是多少?” “嗨,程老爷,看您说的,您跟我还客气什么呢,院子的位置不错,就是临着大街,白日里可能有些吵,租金就免了,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您只管放心住!” “这哪能成。”程胥和张掌柜相互客套着,他们客套了好一会儿,终于约定了等到下午,酒楼里的客人都散了,再由张掌柜亲自带他们去看一眼房子。 至于租金,张掌柜则是象征性地收了程胥十两银子,当做一年租金。 十两银子,在荣城倒是可以租到一处像模像样的院子,但在京城,连小小一间卧室都租不到。只因程胥俩人初来乍到,谁也不清楚京城的物价,以为这儿租房的价格和荣城是差不多的,不然他们如何也不会占张掌柜这个便宜。 这边程胥在张掌柜的热情招待下,用着午饭,另一边老安平候也把酸菜鱼做好,亲自端到商沁跟前,一同端过来的,还有厨娘精心做的鸡羊果蔬。 商沁不客气地坐在主客位上,眼睛朝门外张望着,边张望边纳闷地问:“吃饭的人就咱们两个吗?” “不然呢,这府里可不就你和我两个人吗。”老安平候笑呵呵地舀了一碗鱼汤放到商沁面前,“尝尝这汤,我小火熬的,鲜得很。” “谢谢爹。”商沁甜甜地把汤接过来,“爹,我听说程娇娥的父母在咱们府上住着呢,怎么说他们和咱们也算是一家人,您要不让下人把他们叫过来一起吃吧?” 因为商沁方才的那番话,老安平候现在对程娇娥一家全无半分好感,他的脸立马耷拉下来,管家察言观色,立马笑呵呵地解释道: “公主,程老爷和程夫人今儿一早就出去了,说是想去街上转转,现在还没有回来,估摸着是留在街上吃了。” “这样啊。”商沁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并没有再吱声。她有心想问管家,俩人什么时候能回来,又怕引人多疑,便将这个话题岔开,热情地招呼老安平候用饭,心里却打定主意,今儿不等到程胥夫妇回来,绝不离开。 她没等到程胥夫妇,倒是先等来了钟离殇。 钟离殇来到安平侯府时,午时已过,已经是天半晌,老安平候正在催促着商沁趁天色还没暗下来,赶紧回去,就看见管家高兴地急急忙忙奔过来,离得还远,便大声喊道: “陛下来了!老爷,陛下来了!” “殇哥哥?”商沁立马慌张站起来整理自己的仪容。 “陛下人在哪儿?”老安平候也紧跟着慌忙站起来,竟有些紧张地问。 “车辇已经到巷口了,两步路就到家门口了。”老管家忙答。 闻言,老安平侯立刻带着商沁等人慌慌忙忙地朝门口,此时非彼时,钟离殇身份较以往已经大不同,尽管他从小在安平侯府长大,尊老安平侯一声父亲,该有的礼节尊卑,老安平侯也一点不敢少。 他奔到门口时,钟离殇的车辇正好停下,他刚刚从马车里探出个头,就听见齐刷刷地一声“吾皇万岁”,紧接着,年迈的老安平侯站在最前方,领着随性而出的一干人跪拜相迎。 “快,快起来!”钟离殇习惯性地想喊一声‘父亲’,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他连忙走过去,亲自扶老安平侯起来的同时,道,“我本该收到管家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来的,但被公务缠住了,所以才拖到现在。” “无妨的。”老安平侯亲切地一边招呼钟离殇往里走,一边道,“你现在做了皇帝,日理万机,即便是腾不出时间来看我这把老骨头,我也能够理解,说来应当是我去宫里头向你请安的。” “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您这样说,就是和我生分了。”钟离殇说着,让跟随在自己身后的一干人退下,只留了老安平侯、商沁这几个亲近的人。 他关心地问老安平侯怎么突然间回来了,是否因为家中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倘若出了事,让他尽管告诉自己,以自己现在的身份,饶是天大的麻烦也能替老安平侯摆平了。 老安平侯顺坡下驴,把商沁往跟前一拉,笑道:“嗨,瞧你说的,现在咱们家的地位不同以往了,就连那姓顾的现在瞧见我,也得低一低头颅,谁还敢找咱们安平侯府的麻烦啊。我来不为旁的,就琢磨着你和沁儿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我呢,还不知道有多少年的活头,就想在合眼之前,看着你俩成家立业。” 他这话说的再清楚不过,钟离殇又不是傻子,自然听明白了。钟离殇看殷勤地站在老安平侯身边的商沁一眼,暗猜八成是她把人给弄回来的,却又不好拂了老安平侯的面子。 他心知自己和商沁的婚事是打小,老安平侯就和太上皇定下来的,这么多年来,自己也一直把商沁当做自己未来的妻子看待。 如果他没有遇见程娇娥的话,或许今天不必老安平侯亲自提这个话音,自个儿便主动提起这桩婚事了,可是…… 他想到仍然昏迷不醒的程娇娥,想到自己对程娇娥的承诺。 他答应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一生只对她一个人情有独钟,倘若要娶商沁,岂不就负了她? 第373章 不愿娶 商澈挟持程娇娥和商沁逃走那晚,在城门前,商澈逼着他做选择时,他就已经对不起她一回,倘若现在答应老安平侯,就又负她一回。 他实在是怕,怕自己对她一再亏欠,当她醒来时,和自己因此争吵时该如何?以她的脾气,倘若一气之下离开他又该如何? 老安平侯看出他的犹豫,方才还笑着的脸立马耷拉下来,他心想,他的殇儿果然是被那个不识大体的乡下丫头迷惑住了,他亲自开这个口,他竟然都能犹豫这么久。 “你以为如何?”老安平侯终于等的不耐烦,催促问道。 “舅舅。”钟离殇改口称呼道,“我和沁儿的婚约是您和父皇从小定下的,不假,但是现在我和沁儿之间的身份从表兄妹,一下变成表面上的兄妹,倘若我现在娶了她,岂不是要被世人指着鼻子说我和沁儿乱伦吗?” 商沁一听这话,鼻子立马皱起来,不高兴地“哼”一声,委屈巴巴地看向老安平侯。 “我不是不愿意娶她,而是要先把沁儿的身份给澄清了,让她回到安平侯府,这样我才能够名正言顺地把她娶进门,不被世人诟病,您说呢?” 老安平侯本也想发怒,但他听见钟离殇的这句话,沉思几秒,脸色渐渐缓和。 是啊,钟离殇说的不错。 现在世人都知道他安平侯府的世子原来是皇子,现在做了皇帝;可又有几个知道宫里的那位安阳公主,并非皇室之女、而是安平侯府上的小郡主? 无论是皇室还是安平侯,都是注重脸面的人,自是不能让人戳自己的脊梁骨。俩人之间的身份、关系,光是自己人晓得是不够的,还要天下人都晓得。 “你说的不错。”老安平侯回答道,“那沁儿的身份,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布?” “这个要待我回去和父皇商议之后,才能决定。”钟离殇显然不愿意和老安平侯谈论这个话题,他紧接着问道:“我岳丈和岳母他们人呢?” 老安平侯不高兴地冷哼一声,“你叫的倒是亲切,他们头上午就出门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您没派人跟着吗?”钟离殇焦急地问。 “他们二位出去的早,走的时候老爷还没醒来,老奴说要派两个下人跟着,但是程老爷说他只是和程夫人出去散散心,便没让人跟着。”管家忙答道。 言外之意,并非老安平侯不关照他们二人,而是俩人不需要安平侯府的关照。 钟离殇看管家一眼,刚欲说什么,侯府的大门就又开了,这回是程胥和虞嬛汐手挽手地走进来,俩人手里各提着两个包裹,他们走进院子里,瞧见还没来得及进屋的钟离殇,忙慌忙放下东西跪拜。 这回钟离殇手疾眼快得很,不等俩人拜下去,他便连忙快走两步,托住程胥,同时看向虞嬛汐道: “快快请起!咱们都是一家人,无需行此大礼,更何况岳母您还有孕在身,快起来!” 俩人对视一眼,不好意思的地干笑着直起身,程胥好奇地开口问:“陛下,您怎么忽然过来了?” “舅舅从老家回来了,我得到信,来看看他,顺便来还您的银子。”钟离殇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沓大面额的银票,“当初问您借的是真金现银,也应该还给您真金现银的,但考虑到您二位在京中没家没落,那么多银子携带起来不方便,所以我便擅作主张,拿了银票来给您。您数一数,看看对不对。” 当着老安平侯和商沁的面,他没有说银两总数,左右他和程胥心里都清楚。 程胥粗略看了一眼,没敢当着他的面细数,他犹豫了一秒,把银子递回去,客套道:“像您说的,现在小女已经嫁给你为妾,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谈银子做什么。这些钱陛下您还是收回去吧,就当做是我们老两口给娇娥的嫁妆。毕竟我被捉的这段时间,多亏了您照拂她不是。” 他说完,看一眼四周,依旧不见程娇娥,不安地问:“今儿您是和这位公主两个人回来的?娇娥呢?娇娥她还没回来吗?” 钟离殇错开视线,不敢看程胥地眼睛,干笑着扯起谎:“她被一些事绊住脚了,十分想来看您二老,可惜抽不开身,您放心,等她一得空了,我立马放她回来看您二老。” 商沁看不惯钟离殇和程胥一家其乐融融,好似当真一家的模样,她在后头翻了记白眼,在程胥追问程娇娥近况可好时,故意蹙起眉头,上前一步,抢话先怪罪钟离殇道: “殇哥哥,你怎么能说谎呢!”她说着看向程胥,佯装愧疚和难受道,“程老爷,程夫人,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娇娥妹妹她现在还在太医院里躺着,昏迷不醒、生死不知呢。” “沁儿!”钟离殇听她要把事情真相捅出去,立马低喝道,用眼神警告她闭嘴。 “你、你说什么?”虞嬛汐难以置信地看向商沁,不安地问,“娇娥她怎么了?怎么会昏迷不醒?她是不是生病了?” “沁儿!”钟离殇再低喝一声,可商沁就像是没看出他的警告和暗示似地,不管不顾地添油加醋地接着说: “不是生病了,是受伤啦!难道你们不知道吗,殇哥哥他救出太上皇那晚,七皇兄他挟持和我娇娥妹妹逃出宫,一直逃到城门口,殇哥哥答应放她们出城,作为交换把我先救出来,让七皇兄把娇娥妹妹带走了!” “什么?”程胥夫妻的脸一下白起来,“七皇子他那般心狠手辣的人,把娇娥挟持出去,娇娥她岂不是……” “嗨。”商沁怜悯地叹口气,“谁说不是呢,殇哥哥把人救回来时,娇娥妹妹被在河里淹的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还中了箭伤,一直在太医院里养着,始终不见醒来的迹象。” 她又叹了口气,“好端端的人,变得像个死人一样,现在还醒不过来,以后恐怕就更是凶多吉少了。” 第374章 真相 直到程胥夫妻的脸白透了,商沁才佯装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巴,惊惶不安地看向钟离殇,愧疚地小声问: “殇哥哥,我是不是不该说的?”紧接着她慌忙对程胥夫妻道歉道,“真是对不住,我不该跟你们说这个的,殇哥哥他之所以瞒着你们,就是怕你们知道娇娥妹妹的现况担心,可我这张嘴……” “没关系的。”虞嬛汐苦笑着,眼睛里泪花闪烁,“公主,谢谢你,谢谢你把真相告诉我们,不然恐怕我们下半辈子再也见不到自己女儿了,还以为她在宫里享荣华富贵。” 说着,她有些怨愤地钟离殇一眼,然后快速错开视线,不愿意再多看钟离殇一眼。 “不是,岳母,您误会了,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们的。”钟离殇慌忙解释道,“娇娥她现在虽然还没醒过来,但是在刘太医的诊治下,她的情况日趋平稳,相信没多久就可以恢复了。我之所以瞒着你们,是不想让你们担心……” “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见不到娇娥,听不到她的消息,会更担心、更不安?”虞嬛汐激动地完全忘记了自己和钟离殇之间的身份差距,大声质问。 “大胆!”老安平侯如今看程家人不惯,一看虞嬛汐态度不敬,立马呵斥道:“这是你们对陛下该有的态度吗?大胆刁民,还不跪下请罪!” 老安平侯这声吼,让程胥和怒火交锋的理智略占上风。他暗咬着牙,生怕虞嬛汐会受罚,拉着她的手便要往下跪,边跪边隐忍情绪道: “贱内方才略有不敬,草民在这儿替贱内请罪,望陛下您……” 他话还没说完,钟离殇便惶恐地再次拦住他。钟离殇有些不悦地回头瞥老安平侯一眼,语气放的十分轻柔: “岳丈,您这就是在折煞我了!娇娥的事,我瞒着你们,是我不对,我的错,岳母她替自己的女儿担心,对自家小婿发脾气,何错之有呢?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可程胥夫妇心里是真的怨极了钟离殇,膝盖竟然依旧使劲往下跪,似是铁了心一定要请这个罪。钟离殇见拦不住他们,竟然也弯下膝盖: “今儿你们非要请罪的话,那就是折煞我,我作为晚辈,受不得您二位的请罪,既如此,咱们就一起跪着吧。” 程胥见他膝盖往下落的利索无比,顿时吓得急忙站起来去拦他,一边拦一边慌张说: “使不得啊!陛下,万万使不得啊!” 不止是程胥,旁边的人脸色也全部变了,纷纷过来拦着钟离殇。钟离殇不理他们,只看向程胥和虞嬛汐: “那您二位还要接着跪吗?” 事情闹成这样。俩人哪有胆子让当今陛下跟着自己一起跪呢,程胥只能被迫妥协,钟离殇这才直起身,凑上来拦他的老安平侯见他在程家人面前竟然全无天子模样,气得脸色青黑。 老安平侯在心里骂道,沁儿说的果然没错,那么乡下来的丫头果然就是个狐媚子,竟把殇儿迷惑到这种地步,对待两个乡下人都毕恭毕敬,如此成何体统! 同时他也在心里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把商沁送到钟离殇身边,越快越好!待商沁成为皇后之后,才好名正言顺地正后宫风气! 思及此,他打断钟离殇和程胥之间的谈话,板着脸插嘴道:“今儿天色晚了,陛下,您是否也该回去了?” “可我才刚刚到……”钟离殇有些莫名其妙,“舅舅,再多呆会儿也没关系的。” “还是不要多呆了,你来之前,我便和沁儿商量着要进宫去看望太上皇,正准备动身,你便来了,不如咱们就一起回皇宫吧,我探望过太上皇,好赶在日落之前回来。” “那……”钟离殇看一眼程胥,见虞嬛汐依旧不肯给自己一个正眼,晓得在程胥夫妇这儿讨不到什么好处,犹豫了犹豫,“好吧。” 他还想和程胥夫妇说两句话,可程胥在他这句“好吧”说出口后,便立马领着虞嬛汐又是一拜,恭敬又疏离地喊道: “恭送陛下。” 随着他一声喊,管家也领着少数被留下来跟着伺候的下人微微弯腰拜下去:“恭送陛下。” 钟离殇无奈转身离开时,程胥忽然喊住老安平侯。对着老安平侯的冷脸,他脸上堆满僵硬的笑容,因怕这些话被钟离殇听去了会横生枝节,便压低声音说: “侯爷,是这样的,今儿我和贱内去街上转了转,寻觅到一处房子倒还不算,我俩手里正好有些余钱,便把房子定了下来。” 老安平侯听懂了他的意思,若换做昨日,他肯定要盛情相留许久,甚至可能强制性地将人留在自己府中,可他现在对程家一家的印象已经差到极点了。 “程老爷你既然已经看好房子了,我料想应当是去意难留,既如此,我便不多留你了,有什么东西要搬要拿的,尽管差使下人,我眼下有事,先走了。” 程胥干笑着“哎”一声,目送钟离殇三人远去后,僵硬的笑容才收敛。他重新拉过虞嬛汐的胳膊,低低地说一声: “走吧。” 夫妻俩人走了几十步,去送人的管家便回来了。管家是个懂事的,他一溜小跑地追上来,临近了,便笑呵呵地喊: “程老爷,请留步!” “还有什么事吗?”程胥停下来,好奇地回头问。 “倒没有旁的事,老奴就是想问问程老爷您的银两可够用?是不是在侯府里住着不舒服?若是不舒坦的话,老奴便派人把您送到别院里去,那里清净。” “您和侯爷照料我们照料的都很如意,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只是我俩也不能够总是寄人篱下。您可能也晓得,我在荣城是做生意的,忙惯了,闲不下来,所以想着去外头租处房子,和贱内做些小生意,如此若继续住在侯府里,诸多不便,所以才想着搬出去,您莫要多心,至于钱两,是够用的。” 第375章 挑拨关系 刚刚钱两可能不够用,现在钟离殇把他借的那些“军饷”连本带息地还回来了,万两一张的银票十余张,莫说只有他和虞嬛汐两个人了,就算是再多上二十个人,三代人也用不光。 程胥和管家客套地寒暄几句,在感受到老安平侯对自己不满的态度后,原定的三天后再搬出,在第二天,他就带上青韵和程娇娥留在安平侯府的东西,先搬进了客栈里。当然,这是后话。 且说老安平侯跟着钟离殇一道回了皇宫,这一路上,三个人分乘在两辆马车里,在他的意思下,商沁坐上了钟离殇的马车,他自己则坐在商沁来时乘坐的那辆马车里,沉沉思索了一路。 马车进了皇宫,他婉拒了商沁和钟离殇要陪自己去暖阁的意见,独自一人到了暖阁外。 他和当初的老皇帝、现在的太上皇年纪相仿,幼师曾在同一个太傅膝下蒙学,算得上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这几十年来,老友之间隔了君臣,如今君不是君、臣不是臣,当初的亲切感,似乎又回来了。 又在自己和自己对弈的老皇帝一听说老安平侯来了,立马激动地把棋盘上散落有致的棋子往棋盘里收,边收边高兴道: “快!快请他进来!” 老安平侯进了暖阁,礼才起了个头,老皇帝便迫不及待地冲他招手:“我这儿可好久没来过故人了,快!快来陪我杀上一局!” “是。”老安平侯不客气地来到老皇帝对面坐下,他把棋盘上剩余的白子如数拾进棋盘里,陪老皇帝下棋的同时,开门见山说: “太上皇,老臣今日来,可不是来陪您逗闷子的。” “我知道。”老皇帝往棋盘上落了一枚黑子,“你是为了安阳和裕儿的婚事来的吧?” “您怎么知道?”老安平侯惊讶地问。 “昨儿安阳自己就跟我提过了,当着裕儿的面,她提这件事时,我特意问了裕儿的意思。” “他什么意思?” “他说先不急,朝纲未稳、百废待兴,娶妻封后一事不急,待过些时日再说。” 老安平侯不满地“哼”一声,对这话显然没有意外,他不高兴地直说道,“什么朝纲未稳、百废待兴,我看都是借口,他压根就是想悔婚!” “这不能够吧?”老皇帝奇怪地看向老安平侯,“他和沁儿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情深意笃,怎么会悔婚呢?” “怎么不能?”老安平侯不平道,“我今儿向他提起和沁儿的婚事,他倒是没借口说朝纲未稳,而是说沁儿的身份还是公主,和他是兄妹,如果他现在娶了沁儿,就是亲兄娶亲妹,要被世人唾骂!” “这个倒是不错。”老皇帝认同道,“他俩成亲之前,确实得先把安阳的身份恢复了。” “这话对是对,可是陛下,给安阳恢复身份需要多大的周张呢?左不过是您一句话、一道旨的事情,实在不成,咱们再当着众人的面滴血认亲一回,拢共一日时间都花费不了,可您瞧,这都成了他延缓婚事的借口了!” 老皇帝眉头微微蹙起,即是为钟离殇的态度,也是为老安平侯对钟离殇的态度,但他却没有说什么,老安平侯却不满地喋喋不休道: “太上皇,老臣跟您说句实打实的话,他现在就是被狐媚子迷惑住了!就他那个侧妃,荣城来的乡下丫头,沁儿都跟我说了,完全就是因为她,陛下他才对沁儿的态度大变!” “程娇娥?” “对,就是她!您根本不知道,就在我来之前,陛下他去了安平侯府,在府上见到了程娇娥的父母,一口一个岳父、一口一个岳母,叫的亲切得很,比对你我还要恭敬!甚至还要给那俩草民跪下,你说这是作为天子应该做的事吗!” 老皇帝眉头蹙得更深:“你说的是真的?” “我亲眼所见,如何不真?太上皇,咱们不能够再放任他这样下去了,如果由着他的性子来,不知何时才能够娶沁儿。” 他顿了顿,“娶不娶沁儿还不是最要紧的,我最怕的就是他真的被那个程娇娥迷惑住,不纳一妃一嫔。” “这怎么可能呢。”老皇帝嗤笑道,“自古以来,帝王后宫都是三宫六院,少说妃嫔也有一二十,从不曾有过例外。天下美人何其多,裕儿他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经受得住诱惑,不纳妃嫔呢?” “若如此,自是最好,可老臣就是怕。”老安平侯担忧道,“沁儿亲口和我说,陛下在边关打仗时,程娇娥曾经和沁儿起过争执,争执中,那程娇娥说,陛下已经答应了她,这辈子只娶她一人,太上皇,咱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听见此话,老皇帝这才终于重视起来,可他还是有些将信将疑,“我曾见过那程侧妃,她看起来并不像是祸乱朝纲的妖颜祸水。” “知人知面不知心,总之,太上皇,咱们让陛下尽快和沁儿完婚,立沁儿为后,如此一来沁儿便能够名正言顺地管理后宫,到那时,那程娇娥就算真是个祸水,也有人能够压制她,百利而无一害,您说呢?” 老皇帝思衬片刻,点头道:“你说的也对,那依你之见,什么时候让他们完婚为好?” “越快越好!” “好!”老皇帝爽快道,“我明日就写个折子给裕儿,禀明沁儿的真实身份,让他恢复沁儿安平郡主的身份,将其放出宫去,再让礼部看下日子,尽快为俩人安排婚事,如何?” “如此,老臣便替沁儿谢过陛下了!”老安平侯闻言,凝重地从蒲团上站起来,恭敬地朝老皇帝行了个大礼。 老皇帝今日的心情本还算不错,被他这么一扰,扰的些许心烦。他的礼行完,老皇帝也彻底没了下棋的兴致,他把棋子一丢,歪倒在了一旁的软垫上: “行了,沁儿她也算是我的女儿,替她操心是我应该的。天色不早了,若是没有旁的事,你就回去吧。” 第376章 婚事提前 一晃已经是小半月。 时指正午,翠烟去大厨房里提饭了,留下绿竹一个人熟练而又麻利地给程娇娥按摩身体,这是刘太医交代的。 刘太医说,程娇娥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可还是迟迟不醒,应当是心魔作祟,让翠烟和绿竹每日都得给她按摩四肢,以免肌肉退化。 俩人都是负责本分的人,刘太医交代了,便谁也不敢懈怠。 绿竹给程娇娥按摩完右腿,准备换左腿时,翠烟提饭回来了。她一进门,便像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似的,神秘兮兮地问: “你猜我刚刚打饭的时候,听见了什么?” “什么?”绿竹把搬起来的腿放下,给程娇娥掖好被子,去端清水洗手的同时,兴致不高地问。 “太上皇已经下旨,把安阳公……哦不,安阳郡主和陛下的婚事提上日程了!” 绿竹洗手的动作一顿,她回头看向翠烟,倒没多么奇怪。 当初老皇帝公告钟离殇的皇子身份时,虽然没有明言安平侯府同年同月出生的那个婴儿被送到哪儿去了,但已经有很多人猜测并确认商沁才是老安平侯真正的孩子。 那日老安平侯入宫,去和老皇帝见了一面,果然,次日老皇帝便再次公告了商沁、现在应该称她为钟离沁的真实身份,并将安阳公主的称号改为了安阳郡主,将其送回了安平侯府。 钟离沁恢复身份的那日,宫里便有传言四起,说是她恐怕不日就要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再次回到皇宫了。 “你听谁说的?” “我是听凤仪宫里的宫女们议论的,我去提饭的时候,凤仪宫里的宫女正巧也在。我听她们抱怨说,这两日她们凤仪宫里都要累坏了,忙着翻新布置屋院,还说是太上皇下的令。” 翠烟顿了顿,凑到绿竹跟前去,“你说,凤仪宫闲置了多少年了,太上皇在位的时候,几乎都要把那里给忘了,现在却突然让人收拾,为什么?肯定是有新人要住进来了啊!能这时候能搬进去的人,还能有谁?” 绿竹听见她的话,有些忧心地往床榻上看了一眼,轻叹一口气,有些忧心地问:“你说,如果安阳郡主真的入住凤仪宫,咱们这位侧妃可怎么办?” 翠烟也忧心地摇头,“我不知道,咱们跟这位程侧妃接触的不多,也不清楚她是怎样的人。后宫是个吃人的地方,要是个性子怯弱软善的,倒不如一直在这床上躺着。” 平心而论,现在钟离殇对程娇娥表现出的在意和上心,这两个宫女虽然看在眼里,却没敢依仗这个。 在这个人心比蛇蝎还要毒的地方,如果全无一点儿心机,光是备受喜爱又有什么用呢,那些人多的是法子让你无缘无故地在这里消失。 两个宫女唉声叹气着,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她们说起商裕要和钟离沁大婚时,多日不见苏醒的程娇娥突然有了动作。 她先是手指头轻微的动了动,眉头轻微蹙起,表情似乎是在挣扎、反抗。 两个小宫女没料想她会醒来,她们把自己食盒里的那份饭拿出来,摆开碗筷,一边吃饭一边继续小声议论商裕和钟离沁的事。 “水、我要喝水……” 饭吃到一半,忽然从她们身后的床榻上传来微弱的声音,起初俩人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没有注意,直到程娇娥又说了一遍,翠烟才放下碗筷,惊讶地看向床边。 “水、水……”果然,床上的人再次发出声音。 “醒了,侧妃醒了!”绿竹惊喜地连忙提茶壶倒了半杯温水送到床边,她让翠烟招呼着把程娇娥扶起来,同时激动地问: “侧妃,您是不是醒了?” 程娇娥艰难地把眼皮睁开一条缝,好一会儿,才适应黑暗以外的光线。她看见这两个陌生的宫女,神情呆滞了一会儿,直到翠竹用勺子把温水送到她嘴边。 干涸的嘴唇碰到湿润的温水,就像是久旱大地逢甘霖,程娇娥贪婪地直接抢过绿竹手里的杯子,一口把杯中水全部灌进肚子里,嗓子微微湿润了些,意识也从混沌渐渐变得清醒。 她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一度以为自己再次死了,可不过片刻,她就想起来了。 想起来自己是怎么坠入水中、想起自己意识消亡前最后见到的钟离殇那副不顾一切朝自己奔来的样子,就连这些天昏迷的时间,竟也混混沌沌地,在脑子里有个模糊的影子。 刘太医说的不错,她身体已无大碍,之所以一直不醒,是心魔作祟。如果可以,她真的想就这样混沌睡一辈子,睡到老死,从此之后世间那些烦心纷扰事都和自己无关。 不管他钟离殇选择是谁、不管他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有几分真假…… 可是她刚刚意识朦胧间,听见了翠烟和绿竹的对话,听见了她的丈夫要娶别人为妻,从此之后,他的身边或许就没有自己的丁点儿位置。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啊…… 正是这一丝不甘心,让她挣扎着醒过来。可她现在醒过来了,看见这两个陌生的宫女,竟又开始茫然。 她醒来又有什么用呢?那个人,该娶还是要娶的。他是天子了,天子哪能和庶民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她所追求的,在他身上,只能够成为奢望了。 绿竹是个心思敏锐的,她瞧出程娇娥情绪低落,体贴地问:“您可是身体不舒服?”说着,她冲翠烟使眼色,“快去请刘太医来,再把侧妃醒来的消息告诉陛下。” 说着,绿竹看向程娇娥,高兴地说,“陛下这些天一有空就在您床边守着,奴婢瞧着他头发都因为愁白了几根,如果他知道您醒过来了,一定会很高兴!” 程娇娥嘴角牵强地扯了扯:“再给我倒杯水来。” “是。” “我现在是在哪儿?” “这儿是太医院。”绿竹小心翼翼地把水端过来,“您住在这儿,有什么事方便太医们招呼。” 第377章 程娇娥苏醒 在翠烟去请刘太医并将程娇娥苏醒的好消息告知钟离殇的功夫里,程娇娥通过和绿竹的闲聊,大概摸清了现在的状况。 她已经昏迷了十三天了,在她昏迷的十三天里,发生了许多事。于她而言,有好事、也有坏事。 好事就是,商裕在明熙原本的寝宫下的地牢里发现了她的爹娘,她爹娘已经被救出来了,现在安置在安平侯府里,俩人虽在地牢里受到了些折磨,但好在都没有性命危险。 而坏消息,自然就是钟离沁要和商澈成亲了。 至于其他的,绿竹没有说太多。其实连钟离沁和商裕的婚事,绿竹都是不愿意说的,但架不住程娇娥的逼问,她寻思着这事早晚瞒不住,只好乖乖招出。 程娇娥还想再细问商澈被赶出京城那夜直到现在,这期间还发生了什么事、商澈和明熙又被怎么处置了,就在隔壁院子的刘太医便提着药箱进来了。 刘太医和程娇娥是老相识了,他看见程娇娥果然醒了,高兴地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去:“程侧妃,你可算是醒了!” 刘太医说着,把药箱放到桌子上,拿着把脉用的小垫子走到床边,示意程娇娥把手垫子上,一边为其把脉一边问: “侧妃,你身上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头有些昏昏沉沉的疼,手脚也颇有些用不上力,后背也有些酸疼。” “您在床上一连躺了这么多天,这些都是正常现象,下床活动活动,慢慢地自然就痊愈了。”刘太医仔细把过脉后,道,“内里已经没有大碍了,除了肩膀上的箭伤还需要小心养上一段时间,尽量不要撕扯到伤口,其他方面没有问题,我给您开一副调理的方子,慢慢调理就成。” “那就多谢刘太医了。”程娇娥淡笑着,在刘太医去桌子处写方子时,迫切地问,“我听说殿下他把我爹娘救出来了,刘太医你可见过他们?” “见过一回。”刘太医晓得她这是在担心自己爹娘,安抚道,“夫人和令尊都无碍,侧妃您放心好了。” 说着,他把写好的方子交给绿竹,叮嘱道,“每日煎上用小火一副,三碗水煎成一碗就成了,先煎服五日,五日之后我再来给侧妃瞧瞧。” 他把药箱重新背到身上,冲程娇娥微微一躬身:“侧妃,臣先告退了。” 程娇娥点点头,目送他从房间里出去,刚让绿竹给自己拿鞋袜来,翠烟便带着商裕回来了。 翠烟到御书房时,商裕刚刚把手里的事料理完,正准备传膳用午饭,一听说程娇娥醒了,急忙就站起来朝太医院来,并让下人们把午膳该送到太医院来。 他一进门,见到已经穿上一只鞋的程娇娥,眼眶登时湿润不已“娇娥……” 熟悉的呼唤声,把程娇娥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看见这张昔日自己日思夜想的脸,程娇娥的脸立马冷下来。 她装作没看见商裕一般,低头慢腾腾地穿鞋袜,她漠然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刀子,在商裕心口狠狠地扎上一刀。 他眼神里的惊喜雀跃变得黯然,情绪也一下低落。 他低落而又忐忑地走到程娇娥身边,弯腰蹲下来,拾起地上的鞋,抓住她的小脚往脚上套,他能够明显感觉到,程娇娥身体一僵,紧接着,她猛然把脚缩回去,光是肢体语言,就把她的抗拒表达的淋漓尽致。 绿竹不清楚在程娇娥和商裕之间都发生了什么,她只是看见程娇娥不敬的发现,心里便立马捏了把汗,刚想提醒程娇娥一句,程娇娥先冷声问商裕: “青韵呢?为什么我没有看见她?” “商澈的人把她打伤了,于是我把她送回了安平侯府,她现在应该和你爹娘在一起。”急于将功赎罪的商澈弯起嘴角,挤出僵硬而又讨好的笑容: “你让我帮你找你爹娘,我找到了,我把他们也安排在了安平侯府。” 程娇娥已经从绿竹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故而没有多大的反应。她依旧冷眼看着商裕,问:“我听说,你要和安阳公主成亲了?” “我……”商裕哑然,他有些不满地看绿竹一眼,冷声道,“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侧妃单独说。” 绿竹担忧地看程娇娥一眼,见程娇娥并没有阻拦自己出去的意思,便识趣地在退出的同时,顺便关上了房门。 房门一关,商裕便不客气地直接满脸堆笑着在程娇娥身边坐下,同时强势地把她揽进怀里,柔声细语地道: “娇娥,你听我解释,并非我要娶她,而是父皇和舅舅两个人联合朝臣百官,拿着幼时的婚约和宫中无后两件事来做文章,你要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的,除了你,我心里头绝无第二个人。” 程娇娥好笑地看着他问,“那你的意思是,他们逼着你娶她了?” 她心中暗笑,想,如今你是何等身份?九五之尊。倘若你当真不愿意,难道其他人还能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把钟离沁娶进门吗?他们干涉得了前政,难道还能干涉你的后宫吗? 商裕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晓得你心里头不痛快,晓得这事是我对不住你,可是娇娥,我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很多事不像你想的那么轻松随意,我也有很多不得已。但是你相信我,我向你保证,即便是我把她娶进后宫,也绝不会冷落你!我的心里,从始至终,都只会有你一个人!” “呵。”程娇娥冷笑。 发誓?发誓有什么用呢?誓言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如魏祁,在上一世,魏祁对她发过的誓言还少吗?最后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为了攀权富贵,联合其他人一起蒙骗自己,让自己不得好死。 程娇娥的心发冷,冷意由内往外,就连指尖都冷得渗人,她缓慢而又坚决地挣脱钟离殇的怀抱,倔强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开口道: “倘若您心里真的有我,那就劳烦你给我一封休书吧。” 第378章 自请休书 “你说什么?”商裕难以置信地看着程娇娥,他抓着她肩膀的力道不由加重,疼得程娇娥眉头紧紧蹙起,却仍倔强地一字一句重复道: “请您给我一封休书!” “不可能!” 因愤怒和害怕,商裕的脸变得青黑不定,他忍住脾气,尽量平和地问:“娇娥,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程娇娥沉默着。 她确实气,气他在自己和钟离沁之间,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钟离沁;气他在江边给自己的那一箭;气他违背诺言要娶别的女子为妻…… 她也确实不甘心,正是因为不甘心,才会在昏昏沉沉中,听见绿竹和翠烟讨论商裕和钟离沁的婚事,便挣扎着醒过来, 但不甘心是一回事,留下来又是另一回事。 此时她气、她恨,但与其说她恨的人是商裕和钟离沁,倒不如说她恨自己,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出身卑贱。 倘若她也出身大家,哪怕只是普通些的官宦人家,这时候她说不准也有底气和钟离沁去争一争,可她是什么人呢? 商贾之女罢了。 程娇娥从来不看轻自己,但在某些事上,她必须要认清事实。 那些人既然能够逼着商裕娶了钟离沁,同样的,他们也能把钟离沁扶上后位,自己无依无靠,留在宫里,等待自己的是什么结局呢? 程娇娥不敢想象、也不愿去想象,她最怕的就是色驰恩衰,恩宠渐无,自己在这个偌大的后宫里,渐渐失去声音,很可能有一天,像上辈子一样,死在冷宫里也没人知道。 与其如此,倒不如现在快刀斩乱麻,斩断和商裕之间的牵挂。 她打定主意,倔强地开口:“她是公主,身份尊贵,又是你的未婚妻,我不过是一介草民,孰重孰轻,我还是分得清的。莫说是你了,那日就算换做是我,我也会选择先把她救出来。” 商裕听着她这话不太对劲儿,眉头微微蹙起来,问:“谁告诉的你,她是我未婚妻?” “怎么?”程娇娥赌气地质问,“难道现在你还要瞒着我吗?要不是商澈,我恐怕一辈子都不知道你和她之间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他告诉你的?” “不错。”商裕刚欲开口解释什么,程娇娥紧接着质问道:“难道你能否认你和她的关系吗?” “我……”商裕无言以对。 两人沉默许久,程娇娥再次先开口:“你还记得你出征前,在安平侯府,咱俩说过的话吗?我这一辈子,生死也经历过,背叛也经历过,酸甜苦辣咸都尝遍了,后半生我只想好好的、平平淡淡地度过。” “你如果愿意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可以不在乎身份名节,哪怕是做一辈子的侧妃,我也毫无怨言,可你倘若心里有其他人,那我断然不能再和你在一起!” 她的眼神再次变得坚定起来:“所以我求你了,给我一封休书吧,就当是成全我,也成全你。就当你出征之前的那场对话,咱们之间从未有过,我和你之间,还是当初进京时,为了掩饰我的行踪才假扮的关系。” “现在商澈已经下台了,你成功了,我也不必再躲躲藏藏,我可以光明正大地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所以你给我一纸休书,从此之后便两清,各自逍遥自在,不好吗?” “不好。”商裕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他亦是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说道,“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或者是下下辈子,你都休想挣脱我的怀抱!你是我的人,我喜欢的人,我绝不容许你离开我!” “为什么?”程娇娥激动地站起来,将其甩开,嘶吼问道,“你放过我,不好吗?”话到最后,已经有七分哽咽。 商裕心如刀割地、不由分说地再次把她紧紧抱住,任凭她如何挣扎,双臂都紧紧地将其箍在怀里、越箍越紧,仿佛自己只要稍一放松,她就会像蝴蝶一样飞走似的。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因为她的倔强和决绝,只剩下慌张害怕了。 “我不容许你走,我喜欢你,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喜欢你,我的心里确实也只有你一个人。当日我之所以会选择先救安阳,不是因为我喜欢她、她比你重要,而是因为他们一家人对我有恩,我愧对她。” “我和她之间确实有婚约不假,可那是小时候定下的娃娃亲,一个娃娃懂什么呢?我自从遇见你,便一直想着退了和她的婚事,可是父皇和舅舅一逼再逼,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他松开程娇娥,双手捧着她的脸,强迫她和自己对视,“父皇的旨意我尚且可以回绝,可是我实在没办法寒舅舅的心。你不知道,倘若不是因为我,舅妈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死去,倘若不是因为我,舅舅他也不会这么多年不续弦。” “舅舅对我恩重如山,安阳是他唯一的女儿,所以我才会选择先救她,哪怕是豁出我的命,我也要保住她的命,这是我欠钟离家的。” “所以他让你娶安阳公主,你就娶了?”程娇娥心寒地问? 商裕低着头,闷声答道:“身居在这个位置上,有许多的不得已。倘若我还是钟离殇、还是安平侯府的世子,我可以任性地为了你拒绝这门婚事,可是我现在是一国之君,除了你我,我还要考虑其他、顾虑更多,我不得已,娇娥,你体谅我好吗?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程娇娥又是一声冷笑,迟迟没有回答好亦或是不好,商澈也害怕从她嘴里听到否定性的答案,见她迟迟不答,连忙道: “没关系,我给你时间,直到你想通了,愿意留下来为止!在此之前,我答应你,绝对不会强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可以下召,封你为贵妃!” 贵妃,于她一个从小地方里走出来的商女来说,是何等的殊荣,令人想都不敢想,现在却轻易从商裕口中说出来了。 第379章 决绝 程娇娥的心也痛着,她是多么想仍然倔强地让他此时就写一封休书给自己,放自己出宫去,那些决绝的话从心里钻出来,钻到她的嗓子眼里,她看着商裕恳求自己的目光,却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哦对了,你肯定很想见你的爹娘吧?”商裕趁机讨好道,“我把他们安置在安平侯府了,如果你想见他们,我现在就派人把他们接进宫来陪你,好不好?” 说着,他便高呼十一的名字,才喊了一声,就被程娇娥打断,程娇娥似是铁了心似的,一开口,竟然又是: “陛下,还是求您放我出宫吧。” 这下商澈的脸彻底冷下来:“你非要如此吗?” “不是我非要如此,而是你背弃咱俩的约定在先,我说过,我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愿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现在你做了皇帝,今日是安阳公主,明日或许就是别国公主、大臣家里的女眷,她们一个接着一个被送进宫来,你为了家国大义,一个都不能拒绝,那我呢?” “我清楚自己的身份,也自认没有在宫里和别人勾心斗角、并安然活下来的本事,更不想看到自己将来或许也为了争宠、为了个人的利益,手上沾满鲜血,所以您还是放过我吧,让我后世过得安然些,不好吗?” 商裕咬着牙:“你非要和我如此吗?我向你保证,不会再有其他了,安阳她绝对是最后一个!” 程娇娥摇头:“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还是请您放了我吧。” 眼见俩人之间又要陷入僵局,一声敲门声打破了寂静,太监尖锐的嗓音在外头响起: “陛下,午膳送到了。” 商裕深呼吸一口气,“送进来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十二个宫女,每人手里托着一个精致的木托盘,鱼贯而入。方才喊话的太监走在最前头,他弓着腰,熟练地把碗筷盘子有秩序地放到不算大的桌子上,不大一会儿,桌子就被摆的满满当当。 “你睡了这么久,每天只能喂你吃点儿流食,肯定很饿了,来,咱们先吃东西。” 商裕说着,拉着程娇娥在桌前坐下,太监立马送了一副碗筷过来,商裕夹了一筷子鱼,并亲自把鱼刺给挑干净了,夹进程娇娥的碗里: “来,吃块鱼肉,补补身子。”说着,又往她碗里夹了一只香喷喷的鸡腿。 久违的饭菜的味道确实勾起程娇娥的馋虫,光是闻味道,就让她肚子咕噜噜作响,食指大动,恨不得风卷残云般立马把这一桌子菜消灭干净,可她偏一动不动地坐着,忍住欲望,看也不看这些饭菜一眼。 “怎么了?”钟离殇关心问,“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我再让厨房给你做一桌新菜过来,想吃什么?” 他说完,果真喊起侍菜的太监的名字,就要吩咐他往御膳房里再跑一趟,程娇娥打断他的话,发倔道: “我要出宫。” “不行!”商裕黑着脸把筷子重重地撂回桌子上,“什么事我都可以答应你,但唯独这件事不行!” “你不放我出去,那我一口也不会吃!” “你——!”商裕气急败坏地看着她,有心想说一句,那就饿死你好了,可到底是一句狠话也不舍得说出口。他干脆把碗一推,身子往后一仰: “行啊,你不吃,那我也不吃,大不了咱俩一起绝食,要饿死就一起饿死,做一对亡命鸳鸯也是好的!” 他耍无赖的样子看得程娇娥是又气又无奈,偏旁边伺候的下人们被吓破了胆,忙紧张劝道: “那可不行啊,陛下,您是万金之躯,不吃饭怎么能行!”说着,有些埋怨地看向程娇娥,心道这真是个恃宠而骄的祸水,嘴上却近乎于哀求道: “侧妃,您也多少吃些吧,您昏迷了这么多天,吃的都是没营养的,瞧您现在面黄肌瘦的,不吃东西补充营养怎么能行,陛下他待您是真心的好,您就莫要跟他置气了,就算是置气,也千万也在吃饭上置气,行吗?” 商裕看向程娇娥,见程娇娥丝毫没有被太监说动,不怒自威地喝道:“怎么那么多废话,没听见朕说的吗,把东西都撤下去!从今日起,只要娇娥她一人不吃饭,也没要往我送一粒米!” 程娇娥现在有几分和商裕赌气的意思,她心里想,不吃就不吃,看谁熬得过谁啊,实际上在下人们畏惧于商裕的权威,犹豫地伸手去撤第一道菜时,就心软了。 “慢着!” 听她一声喝,商裕立马面露喜色,“怎么,娇娥,你该主意了?” 程娇娥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直接说:“我要出宫去见我爹娘,你如果肯答应让我出宫去见他们,我就吃饭。” 侍菜太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他给撤菜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立马会意,把菜原封不动地放回原来的位置。 商裕的眉头微蹙着。 她要出宫,去见程胥夫妻,他不愿答应,只怕她出了宫就回不来了,可他又清楚程娇娥的性格,这恐怕是程娇娥面前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他犹豫一会儿,心道,出宫去就出宫去吧,让她见见她的父母也好,说不准事情会有所转机,总不能这样一直僵着不是,遂答应道: “那你先乖乖把饭吃完,你吃饱后,我就让人备马车,让连英送你出去。”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程娇娥立马拿起碗筷,像是猪扒食一样,嘴里搅动不停,不一会儿,便把一碗米饭吃得干干净净。 她把碗筷一撂,用早就准备好的毛巾擦干净手罪,漠然道:“我吃好了。” 商裕不敢逼得太紧,怕引起她的反感,只好不情愿地一拍巴掌,把连英喊进来:“送侧妃去安平侯府。” 程娇娥站起来,在临走之前,回头看商裕一眼,又说:“我和爹娘许久不见,想要在侯府住上一夜。” “好,那等明日过了午时,我亲自去接你回来。” 第380章 监视 临走之前,商裕不放心地把连英叫到跟前来,神色凝重的地细细嘱咐许多句,即便是不听,程娇娥也大概猜得到他都说了些什么。 让连英送自己回去,与其说是送,倒不如说是派她来自己身边监视更好。他说的,也无非是让她跟在自己身边,监视自己罢了。 程娇娥感觉自己已经看透了,也看清了。 他不肯放自己离开,那么自己便离不开。即便自己能走,那么她的父母呢?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就是这么个道理。 既然逃不开,她在说出宫看望自己的父母时,便没想过要趁机逃走,她只是想离开这儿、想让自己喘口气。 她像是一个布娃娃一样,老实而又木讷地在连英的“监视”下,坐上马车,一路上一言不发地到了安平侯府。 车辇在侯府外停下,门房开门后,见到是宫里头来的马车,刚要慌张去府里头送消息,程娇娥便从马车里钻出来。 她还算是和善地冲门房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低声说道:“我是来看我爹娘的。” “侧、侧妃……”门房惊讶地朝程娇娥行了个礼,然后制止她继续往前的动作,道,“程老爷和程夫人几天前就搬出去了,现在已经不在府里了。” “搬出去了?”程娇娥面露惊讶,“那他们搬去哪儿了?” “这个我不大清楚,不过管家知道。程侧妃,这样,您在这儿等着,我去问问管家。” 他也不请程娇娥进去坐,便立刻扭头钻回了府里。 钟离沁和商裕的婚事被提上日程,老安平侯担心迟则生变,将她成亲的日子,就定在了腊月初八,不过几天而已。 婚期将近,整座安平侯府都因此忙碌起来,管家正在后院里陪钟离沁挑选做凤冠霞帔的布匹、花色,门房慌慌张张地奔过来,钟离沁一听程娇娥醒了,现在就在外头,脸一下耷拉下来了。 管家却没注意到钟离沁的脸色变化,他把手里的东西撂下,歉意地说道:“老奴先去给程侧妃指个路,郡主,您先挑着。” “行,你去吧。” 钟离沁目送管家远去后,被她一起带出宫的红袖立马贴上来,愤愤不平地说:“这个程娇娥真是命大,竟然让她从鬼门关里走出来了!” 紧接着,她又疑惑不已地说:“不过很奇怪啊,郡主,咱们分明把她的药给换了,药里掺了毒,按理说她应该直接睡死过去啊,怎么还能醒过来?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 “你问我哪里出了差错?”钟离殇把怒气发泄到红袖身上,“药是你弄来的,也是你信誓旦旦地说,那俩小宫女把药给这个贱人涂上了,我才放心地出了宫,现在她活过来了,你问我哪里出了差错!?” 红袖被她这一声呵斥,吓得赶紧低下头颅,不敢再发一声,心中却仍然奇怪不已,倘若那药真的给程娇娥用上了,她断然不会再醒过来才对啊…… 俩人百思不得其解时,管家已经到了府门口。 安平侯府的管家从来是个长袖善舞的人,并不像门房那样耿直,觉得家里的主人不喜欢程家人,便连虚让都不让一下。 他来到门口,见到程娇娥面色苍白的正在门外等着,还没到门口,便扯开喉咙大声训斥门房道: “好你个不懂事的奴才,程侧妃来了,你不将人请进家中喝杯茶也就罢了,竟然还让侧妃在冰天雪地里冻着!”骂着,装模作样地踹了门房一脚,然后快走到程娇娥跟前,满脸堆笑道: “侧妃您见谅,下人不懂事,快快快,快府里请!” 程娇娥哪里看不出,现在安平侯府里的下人对待自己的态度已经变了,多半是因为钟离沁的缘故,她也不自讨没趣,便只假笑说道: “就不麻烦了,我来只是为了看我爹娘的,听门房说我爹娘早几天就搬出去了,就想问问管家您可知道他们搬去哪儿了?” “食味居的张掌柜在城东有一处院子,侧妃你可知道?” 程娇娥摇头。 “我听程老爷说,张掌柜把那处院子收拾出来,给程老爷住了,具体位置在哪儿,我也不清楚,不过您可以去问问张掌柜。” “既如此,那我就去食味居走一趟,谢谢您了。”程娇娥客气地冲他点头道过谢,转身就走,连英急忙跟上去,试探问道: “食味居距离这儿不近,侧妃,您大病初愈,身体恐怕坚持不住,不如您先在侯府歇下,我派人去食味居走一趟,让他们打听出程老爷和夫人所在后,将老爷和夫人请到侯府来,你以为如何?” “侯府?”程娇娥回头看一眼这座连正门都不愿意给自己开一条缝的府邸,反问,“现在陛下他已经不是安平侯府的世子了,这里的小主人是安阳公主,连英,你觉得这里还有我的位置吗?” 她走上马车,在马车里坐稳,“去食味居。” 程娇娥是午时离开的皇宫,这一路折腾,到了食味居时,已经是下半晌,张掌柜瞧见她,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睁大眼睛看仔细后,才惊喜地连忙奔过来迎接。 她走下马车,和张掌柜简单地寒暄几句后,连酒楼里近段时间经营如何也顾不上问,便直切正题,问起自己父母的下落,张掌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道: “起初我是说把我那处闲置的院子收拾出来给程老爷住的,但是不知怎地,第二天程老爷手里头就有了银子,便在京城新买了处院子。” “那你可知道我爹把宅子买在哪儿了?” “知道,知道。”张掌柜看出她的迫切,招手喊来伙计,让伙计替自己先看着点儿店面,然后把桌面上的账本放进抽屉里,抽屉上了锁,才从柜台后走出来。 “我带您过去。” 他走在后头,和程娇娥上了同一辆马车,一路上指挥着车夫赶路的同时,详尽地汇报程娇娥不在的这段时间,酒楼的盈利。 第381章 相见 程胥新买的宅子距离食味居并不远,在张掌柜的指使下,马车走了大约半刻钟的时间,拐进了一条宽阔的巷子,张掌柜指向巷子最里面的那间门口种着一棵大槐树的院子,说: “那就是程老爷的宅子了。” 和在荣城的家相比,这座宅子不算大,从外面看,最多两进两出而已,但对比在京城生活的其他人来说,这的确算得上是一处大宅子里,宅院门口甚至立着两尊石狮子和两根拴马住。 马车在宅门前停下,连英先跳下马车,张掌柜紧接着下来去敲门,紧接着才是程娇娥被连英搀扶下来。 她走到宅门前时,能够听见里面依稀传开青韵熟悉的声音:“来了,来了,谁啊?” “青韵姑娘,是我。”张掌柜喊一声,待门开之后,冲青韵挤出一张笑脸,青韵的视线却越过他,落到他身后的程娇娥身上。 “小、小姐……” 看见熟悉的人,青韵呆滞片刻,然后激动地哭着朝程娇娥扑过来,“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安阳公主说您、说您被七皇子挟持,中了一箭后不慎落水,九死一生,奴婢还以为再也捡不到您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看得出来对程娇娥是真心实意。 程娇娥这才露出自己醒来后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她轻轻地抱住青韵,柔声细语地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啊,我这不是活着回来了吗,没事了,没事了,倒是你,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奴婢身子骨硬实,在安平侯府养了一段时间,已经大好了,现在搬到这儿来,老爷夫人体恤奴婢,依旧不让奴婢干重活,所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青韵擦着喜极而泣的泪花,冲院内高声喊:“夫人,夫人!小姐回来啦!小姐回来啦!” 虞嬛汐正在内院里,手拿着针线绣小孩的衣裳,她听见青韵的喊,也是楞了一下,直到针因为走神扎破手指才回过神来,这一回神,急忙放下针线,拖着笨重的身体朝外走。 她走到外院,见到站在门口的那道身影,虽然人影消瘦了许多,可还是一眼认出,这就是她的女儿! “娇娥、心肝儿……”虞嬛汐更是激动地立马掉下泪花,一见到她就急切地呼唤她的名字。 程娇娥听见她的呼唤,急忙朝她奔过去,母女俩阔别重逢,激动地抱在一起,但因为虞嬛汐有孕在身,谁也不敢抱太紧,但身体依旧紧贴着。 虞嬛汐抚摸着程娇娥的头发,难以置信地不停问:“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真的是我的娇娥回来了吗?娇娥,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是我,娘,我回来了,女儿不孝,害娘您担心了,女儿回来了。” 虞嬛汐的手从她的头发,转移到她的脸颊,她泪眼朦胧地抚摸着她的脸,心疼到道:“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是不是在宫里头受什么委屈了?你要是受委屈了,你就告诉娘,娘替你做主,啊。” 程娇娥倘若真的在宫里头受到些什么委屈,哪里是虞嬛汐能够为其做主的啊,但她这份关怀,程娇娥却是淋漓尽致地感受到了。 她笑着摇头,报喜不报忧道:“没受委屈,我现在也算是皇贵妃了,来之前陛下还说呢,等我回去之后,他就封我为贵妃,那可是除了皇后之外,宫里头最大的官了,谁敢给我委屈受啊?” “娘,我就是想你们了,想你们想的,而且这些天一直昏迷不醒,米饭吃不进去,为了让我活命,他们只能喂我些流食汤药,所以才瘦,您放心,等我身子康健了,吃起鱼肉来,不消多久肉就会长回来的。” 连英适时帮腔道:“是啊,程夫人,侧妃今儿才刚刚醒过来,身体还没有恢复利索,所以才显得消瘦,待调养个半月,精气神就恢复了。” “你今儿才从昏迷中醒过来?”虞嬛汐再次变得紧张起来,程娇娥显然不愿意和她过多的谈论这个话题,岔开话题,故作娇俏轻松地撒娇道: “哎呀娘,你一直问东问西,也不让我进去,就让我在风口冻着,万一再冻出点儿病怎么办?” “是是是。”虞嬛汐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拉着程娇娥往里走,“是娘糊涂了,快,快跟着娘进去烤火!” 她说着,响起张掌柜来,吩咐青韵道:“青韵,还不赶紧去给张掌柜倒杯热茶!” “不,不用了!”因见到这一家团圆的美好场面而不自觉面带微笑的张掌柜连忙摆手谢绝,“不渴不渴,再说了,我这就回去,别劳烦了!” “张掌柜,你不留下来坐坐?”程娇娥停下来,奇怪地问。 “不坐了,眼见就傍晚了,酒楼里开始上客了,我得回去盯着。” “坐下来喝杯茶再走嘛,不在乎这点儿时间。”程娇娥劝道。 “真的不了,改日,改日!”仿佛生怕程娇娥强留自己似的,张掌柜急忙转身挥手朝外走,边走边道,“改日我再登门拜访,等到程老爷在的时候,到时候咱们再好好地喝上一壶!” “那您慢走啊!”程娇娥高喊一声,吩咐连英道,“让车夫把张掌柜送回去。” 待连英走了,她才好奇地问,“我爹呢?为什么没看见我爹?” “老爷昨儿回荣城了,夫人和老爷打算从此之后就在京城安家落户,所以老爷回去把荣城那些商铺的残留问题等处理一下,彻底地把家业都搬到京城来。”青韵抢在虞嬛汐前面答道。 “这样啊,那我爹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个就不好说了,他临走之前跟我说,最快也要小半个月,不过没关系,娘给你爹写封信,告诉他你回来了,你没事了!他看见信,就安心了,肯定会立刻回来见你的。” “嗯。”程娇娥点着头,刚想说不用让程胥急着回来,突然意识到虞嬛汐现在精神正常了,更加激动地问: “娘,您的病、好了?” 第382章 因祸得福 “嗯,好了。”虞嬛汐笑吟吟地点头,“也算是因祸得福吧,我在安平侯府门口被七皇子的人骗去,然后七皇子为了让我安静,又给我灌了一碗迷魂汤,把我从外面带进了皇宫里。我在皇宫里醒过来,见到你爹,病忽然就好了。” “都怪女儿无能,女儿当时就怀疑是商澈他们掳走了您和爹爹,可苦于没有证据,无法揭露他们,把你们救出来,害你们受苦了。” “这怎么能够怪你了,七皇子和熙和皇贵妃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们为了得到前南宁皇室的宝藏,无所不用其极,娘反而庆幸你没有找到我们,不然如果连你也被抓过去,娘可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起前南宁皇室的宝藏,程娇娥叹口气,庆幸道:“还好当初我被陛下他以侧妃的名义带回了京城,躲避掉了商澈的追捕,不然不知今日此时,咱们一家人是否还能够团聚。” 提起商裕,虞嬛汐罕见地冷下脸,她看一眼已经往回走的连英,拉着程娇娥快速朝内院走,边走边不平道: “有些话娘要和你单独说。” 程娇娥不敢问是什么话,只跟着她快速走进内院卧室里,虞嬛汐把卧室的门窗紧紧关闭,并排青韵在外头盯着,不要让任何人、尤其是连英接近后,把程娇娥拉到床边,问: “陛下他也知道南宁皇室宝藏的秘密,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程娇娥奇怪地看着虞嬛汐,“商澈是为了我爹身上的藏宝图,才利用魏祁,先是试图打入咱们家内部不成,然后才下狠手一把火烧了咱们家,趁乱把我爹带走的消息和原因,还是陛下他告诉我的。”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来荣城的目的是什么?” “说了,是为借军饷而来。咱们程家虽居住在荣城这个小地方,但富可敌国举国皆知,而天奕国库空虚、军饷匮乏,所以陛下他才到荣城,为借军饷而来。” “我的心肝儿!”虞嬛汐双手锤足哀叹一声,“娘就知道你被他欺蒙了!他既知道你爹身上有一份藏宝图,那么也一定知道南宁皇室宝藏的秘密,一份不要钱的宝藏、和另外要连本带利还的银两,如果换做是你,你会选哪个?” 程娇娥一懵,难以置信地问,“娘,你的意思是说,陛下他也是为了咱们家的藏宝图,才到的荣城?” “不错!” “可是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在地牢里被关押的时候,你爹觉得对不起我,所以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他说,陛下他乍到荣城时,就私下里和他暗提过藏宝图的事,被他装糊涂插科打诨地蒙骗过去了,后来不知地,你竟然就和他搅和到了一起。” 虞嬛汐没有说更多,可程娇娥不由地开始想多。 如果他一开始到荣城,就不是为了借军饷、而是为了自家的藏宝图,那么他煞费苦心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呢? 想到这儿,程娇娥不由心猛然一坠,直坠到冰窟里去。 他接近自己的目的,只怕也是曲线救国,为了藏宝图把。 程家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家会继承整个程家,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那一份残缺不全的藏宝图。 所以商澈才会找上魏祁,利用魏祁和自己的婚约,让魏祁接近自己,准备一步步慢慢把程家吃空、将藏宝图找到…… 如果说上一世,魏祁是用感情蒙蔽了自己的双眼,那么这一世,商裕又何尝不是用感情把她拴住了呢? 程娇娥越想越心寒,甚至连商裕当初主动提议,让自己假冒她的侧妃,跟着他一起回京,都变得耐人寻味起来,仿佛他对自己做过的一切都是有预谋一般。 如果说刚刚程娇娥对商裕只有怨恨和不甘的话,在这一刻,她心里突然生出一堵墙来,这堵墙将商裕死死地挡在了她的心房之外。 “娘……”她凄凄地喊了一声,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我好难受啊,娘。” “不难受,不难受。”虞嬛汐见她泪如雨下,心疼地连忙把她抱入怀里,同时替她悲戚道,“我的儿啊,我命苦的儿啊。只恨你爹把这些事告诉咱们太晚,倘若咱们早就知道他怀着和七皇子一样的心思来的荣城,何苦让你嫁给他呢?” 如今嫁了,商裕又成了皇帝,除非商裕主动放人,不然一辈子,程娇娥都逃不开他了。 程娇娥何尝不知,她抹着泪,想到和商裕之间的种种,不由觉得自己可怜又可笑,本以为自己这一世找到了真心人,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那悲惨的命运。 万幸的是,她的父母还活着,她的家人还在。 想到这儿,她把泪水抹干,强笑着宽慰虞嬛汐道:“没事的娘,我也想通了,不管他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对我真心与否,左右现在我已经是他的人了,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不论我逃到哪儿都逃不开,不如坦然接受。” “您想啊,我在宫里做妃嫔也没有什么坏处,对不对?往后就没有人敢瞧不起您和爹爹了,等到弟弟出世,长大后考取功名,我也能够利用宫里的人脉为他铺路,让他顺风顺水地步入官途,咱们程家也算是再次光耀门楣了,对不对?” 虞嬛汐能说什么,她自是不能说那些悲哀的话,往自己女儿伤口上撒盐,她只能苦笑着说:“你能想开就好,你能想开就好。娘也不图你给弟弟铺路,只要你能在后宫里好好地活着,那娘就心满意足了。” “一定会好好活着的。”程娇娥坚定地说道,“我还要伺候您和爹爹,还要给您二老养老送终,所以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的!” “好。”虞嬛汐一抹泪,不忍再说下去,开始转移话题问:“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想吃什么?娘亲自给你做。” “我想喝您炖的鸡汤了。” “好,我让厨房去宰只鸡。” 说着,虞嬛汐推开房门走出去。 第383章 掩饰太平 程胥买的这处宅子的确是二进二出的,外院里住的是府上请来的下人、男丁,女眷们住在内院。 宅子也算是张掌柜帮衬着找的,就连府里的下人,都是张掌柜帮着买回来的人,因程胥和虞嬛汐是外乡人,所以买回来的都是知根知底的奴仆,旁的不敢说,机灵有眼力劲儿是必须的。 家里的下人并不算多,厨房一个烧火丫头、一个厨娘,两个看家护院的家丁以及两个负责照顾虞嬛汐日常起居的丫鬟而已,虽说少些,但是暂时性地也够用了。 虞嬛汐离开后,程娇娥也紧跟着走出去,假借散心之名打量自己的这个新家,实则心不在焉,脑子里想的都是虞嬛汐刚刚的话、都是商裕接近自己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他对自己是否又是真的喜欢? 青韵陪伴在她身边多年,一向了解她,看出她心不在焉,忙关心地问:“小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程娇娥摆摆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我没事。” 说着,她在抄手回廊里坐下,盯着院子最中间的那棵又高又粗的银杏树,心不在焉地说:“商澈兵败,紫苑她肯定也被驱逐出了皇宫,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青韵,明儿你陪我去看看紫苑吧。” “小姐,您不知道吗?顾小姐她已经出家了。”青韵惊讶道。 “什么!?”程娇娥吃惊地看着青韵,不由问,“什么时候的事?她为什么要出家?是不是有人逼着她这么干的?” 青韵看她是真的不知道,解释道,“我听说是因为青衣侯逼着顾小姐从七皇子府搬回顾府,好像是打算给她另择夫婿,可顾小姐也是个痴心的,饶是七皇子命赴黄泉,也不肯嫁,所以就遁入空门了。” 程娇娥一时间愣住。 青韵接着可怜道:“您是不知道,七皇子的尸体只在七皇府停了一夜,第二天就发葬了,虽然是按照皇子的规格发葬的,但是奴婢听说,发葬那天,一个送行的人都没有,只有顾小姐一个人孤零零地守在七皇子的棺材前,可怜得很。” “顾家人也没去一个吗?” “哪儿敢去啊!”青韵叹气道,“当初七皇子逼宫时,顾家首当其冲,已经得罪了太上皇,现在七皇子下台了,太上皇和陛下不追究他之前的罪就已经是万幸了,顾家现在恨不得和七皇子把关系撇得一清二楚,七皇子刚一下葬,顾家的大公子就要把顾小姐接回顾府去,要不是顾家人逼着她改嫁,顾小姐可能也不会这么快出家吧。” 程娇娥依旧愣住,顾紫苑青衣守着古佛、敲木鱼念经的样子在她脑海中浮现,但浮现的只是一个背影,一个孤独寂寥的背影。 “你知道她在哪个寺庙里吗?” “知道,城外只有一座尼姑庵,顾小姐现在就在那儿,顾家人还去过不少次嘞,想要把顾小姐给带回来,奴婢听说甚至还大闹过一回,闹得顾小姐拿着剪刀指着脖子,险些就跟着七皇子一起去了,从此顾家人才少去了。” “哎。”程娇娥长叹一声,“紫苑她也是个倔性子,纵使七皇子再心狠手辣,他对紫苑始终真心实意、情深意切,也难怪她会想不开遁入空门了。青韵,我想去看看她。” “那明日我带您去。” 程娇娥点头,许久和青韵再无话。 主仆俩就这样面对面地在抄手回廊里坐着,望着萧条的银杏树,仿佛看见的不是树,而是她们萧条而又悲凉的人生。 一直到日薄西山,虞嬛汐将鸡汤炖上,派人来寻她,她才离了抄手回廊,回到后院。 她刚刚才醒过来,身体虚弱得很,用过晚饭后,和虞嬛汐说了些掏心窝子的家常话,夜幕刚刚垂下来,便去歇着了。 这一夜,程娇娥心事重重,睡到并不好,次日醒的也早,醒时天还未大亮,四周昏昏沉沉的,只能依稀辨别黑暗中的事物。 她听着下人榻上青韵均匀的呼吸声,不知怎地,忽然又想到了顾紫苑、想到了自己,想到她们姐妹间神似而又不相似的人生,眼眶再次湿热。 她觉得顾紫苑可怜。 年幼的时候,被自己的继母算计,分明是侯府嫡女,却流露人间,甚至一度在烟花巷里讨生活,几次险些失身其中;后来被家人寻回,后半生本该顺风顺水、荣华富贵了,却又遭遇到现在的不幸。 程娇娥忽然想,如果自己没有插手到顾紫苑的人生中,让她的人生轨迹按照既定的方向发展,在嫁入七皇子府不久后,便因为受宠而被蒋皓玉嫉恨,在蒋皓玉的算计下早早地死于非命,又会怎么样呢? 自己在明熙的寿宴上,看似是拆穿了蒋皓玉的真实面具,抢在蒋皓玉动手前先除去她,救了顾紫苑,但自己真的救了她妈? 此时此刻,程娇娥觉得自己非常能够体会顾紫苑悲痛的心情,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大抵不过如此。 她可怜顾紫苑,但是在另一方面,又有些羡慕她。 即便商澈再恶、败的再凄惨,至少他对顾紫苑是真心实意的,自己呢?自己虽然活着,商裕虽然成功了,可是他们之间的爱情呢? 虚无缥缈的,就像是这黑暗一样,太阳一出来,就驱散的一点儿也不剩,可她还要欺骗自己,欺骗自己那是真实存在的。 程娇娥越想越难受,终于忍不住把头蒙在被子里,低声抽噎一场,她哭着哭着,不知何时睡过去,再醒来时,太阳已经高高悬在空中,当真是黑暗全无。 青韵和虞嬛汐心疼她,谁也没忍心搅扰她的美梦。她自个儿慢腾腾地从床上坐起来,穿上鞋袜,推门走出去。 外面的阳光明媚,青韵在门口支了张桌子,正和虞嬛汐一起围在桌子旁,绣小孩的衣裳,青韵瞧见她推门出来,笑吟吟地开口道: “小姐,您醒啦,厨房里还热着饭呢,我去给您端来!” 第384章 见顾紫苑 早餐很是简单和清淡。 程娇娥就着咸菜,吃了两个鲜肉包子,喝了一碗白粥,吃饭的功夫,虞嬛汐问:“娇娥,你什么时候回去?” “昨儿来的时候,陛下说今儿午时就来接我。” “今儿就走啊。”虞嬛汐语气里颇有不舍,她多么想留程娇娥在家里多住两天,却又清楚女儿嫁入宫中,不像是嫁入别处,不是只能够左右的。 “我去给你蒸些桂花糕,你走的时候带走,你最爱吃我做的桂花糕了。”虞嬛汐依依不舍地放下针线,朝厨房里走。 “不用劳烦了,娘,宫里的厨子手艺都是顶好的,我想吃什么,回去之后让他们做就是了,您现在有孕在身,莫要劳累。” 程娇娥把顾紫苑拦住,有些难为情地开口道,“再说,我现在就要走了。” “怎么这么早,不是说午时陛下才会来接你吗?” 程娇娥看一眼青韵,道,“我想去看看紫苑,娘,您可能不知道,我在荣城就和京城顾家的小姐顾紫苑结成了姐妹亲家,之前商澈还没倒台的时候,有一回明熙发现了我的身份,找借口把我叫进宫里软禁,还是她想办法吧女儿给救出来的。” “我好不容易从宫里头出来一趟,下次再离开皇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所以想去看看她。” 一听说顾紫苑对程娇娥有救命之恩,虞嬛汐的态度立马变了,她催促道,“那是应该的,娇娥,你快去!哦不,你等等我,娘收拾收拾跟你一起去,她救了你,我要当面好好地谢谢她。” “不用啦。”程娇娥微笑着拦住虞嬛汐,“我要出城,还不知道要走多久的路,您有孕在身,还是好好地在家里养着,我带着青韵去就好,待我们回来后,我便直接带着青韵回宫里。” “就不回家了?” 看着虞嬛汐期待的眼神,程娇娥有些艰难地说道:“看情况吧,如果回来得早,我就再来看看您,如果时间不够,我就直接回宫了。” 她说完,怕虞嬛汐多做挽留让母女二人都难受,立刻站起来让青韵去收拾东西,准备和自己一起离开。 虞嬛汐心里不舍得她走,心知留也留不住,只能够帮衬着收拾东西,并把家里能拿的、能带的全部拿上,让人给搬到程娇娥的马车里去,仿佛程娇娥这不是回宫,而是出远门一般。 程娇娥既哭笑不得,又不得不接受她的好意。在她临上马车时,虞嬛汐仍依依不舍地抓着她,不放心地问: “你在宫里头可有银子使?我这儿还有些银钱,你等等,我拿来给你,你带在身边好打点。” “我在宫里哪里有用得着钱的地方。”程娇娥笑道,“您放心吧,我在京城的这些天也攒了不少银子,光是打点下人绝对够用了,到时你和爹爹,家里的积蓄都在我那儿,您的钱够花吗?” “够的够的。”虞嬛汐没说钟离殇已经把他借走的军饷连本带利地还回来了,而是说,“我们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你装钱的箱子,再加上张掌柜把酒楼的盈利也给了我们一些,吃喝是够用了,哪怕是做些小买卖的本钱也用,你不用担心我们。” “有钱用就好,如果没钱你就想法子捎信给我,我给你们想办法。”程娇娥说着,走上马车,她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朝虞嬛汐挥手: “娘,我先走了,您保重。” “嗯。”虞嬛汐双眼含泪地朝程娇娥挥别,她目送程娇娥远去,直到看不见马车的影子了,才抹着不舍的眼泪,难过地独自一人折回府中。 连英坐在马车外,冷淡地问:“咱们回宫吗,侧妃?” “先不急着回去,城外有一座尼姑庵,你知道在哪儿吗?” “您去尼姑庵做什么?”连英紧张地问。 “我去看看紫苑。” 连英松口气:“属下知道,属下带您过去。” 城外的那家尼姑庵名为庆宁庵,坐落在一座矮山上,距离集市不远不近,香火比起一般的和尚庙都不如,只有附近的乡亲才会时不时地过去上柱香。 马车行到矮山下,再往上就不好走了。连英让马车停在山脚一个平坦的空地上,询问程娇娥道: “接下来的路咱们恐怕要走着上去了,您看让车夫在这儿等着我们,属下陪您上去,如何?” 程娇娥掀开车帘,看向这座矮山,山上的草木畏惧寒气,多数枯萎了,整座山光秃秃的,透过树枝间的缝隙,可以清楚地看到每条上山的路。 在接近山顶的地方,有一座青灰色的建筑,如果没错,那个应该就是顾紫苑落脚的尼姑庵了。 程娇娥从马车上下来,示意让连英给车夫一些碎银子,让他在下头找个地方喝茶等着,让青韵提上从路上买的物件,走在前头,朝山上走。 山势很缓,山路并不难爬,程娇娥沿着青石板砌成的台阶,买着脚步,走了约摸一刻钟的时间,终于来到庆宁庵前。 从庆宁庵正门挂着的陈旧的匾额来看,这座尼姑庵已经存在了有许多年了,匾额似是后来新换的,但清漆也斑驳了许多。 她轻拍了两下紧闭的庵门,没一会儿,从里头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来啦!来啦!” 随着话音落下,两扇门打开一扇,年轻的尼姑好奇地打量着外头的人,问:“是来上香的吗?施主您请。” 程娇娥从门里钻进去,问道:“小师傅,敢问这里可有以为叫做顾紫苑的姑娘?” 即便是这些尼姑们乍一开始不认识顾紫苑,随着顾家人来了那么多回,也都识得她了。小尼姑古怪地看她一眼,道: “您现在这儿等着,我去请我们主持来。” 说完,她一溜小跑着朝后院走,主持正领着一干尼姑们在后院的佛堂里念经,听小尼姑过来报,又有人来这儿找顾紫苑了,瞥跪在尼姑中间的顾紫苑一眼,问: “这回来的又是什么人?” 第385章 相见应不识 “小尼没有问,不过这回来的是个姑娘,手里还大包小包地提着东西,看起来不像是来闹事的。”小尼姑答道。 主持再看一眼顾紫苑,见顾紫苑依旧不为所动,只好自己站起来,说:“我去外面看看。” 没一会儿,程娇娥便等到了小尼姑领着年过半百的主持出来,主持见到程娇娥,先慈眉善目地朝程娇娥喊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才问: “施主是来找静心的?” “静心?”程娇娥不明所以地微微蹙起眉头。 “就是顾紫苑,她现在出家为尼,在我们庆宁庵的僧号便是静心。”主持解释道。 “不错,我就是来找她的,这么说,紫苑她确实在这儿了。师傅,不知可否行个方便,让我和她见上一面?” “还不知施主您是?” “哦,我姓程名娇娥,是她的金兰姐妹。前段时间我受了点儿伤,昨日才醒过来,听说紫苑她已经在这儿出家了,所以想来看看她,师傅,可以行个方便吗?” 主持没有答是或否,而是恍然大悟道:“原来是程施主!”然后她看向小尼姑,吩咐道,“静尘,还不快带程施主去客房。”然后再看向程娇娥,“劳烦您在客房稍等片刻,老尼去去就回。” “那就劳烦师傅了。”程娇娥学主持的样子,也向她还了一礼,然后跟着小尼姑往客房走,边走边问: “紫苑她来到这儿有多久了?” “静尘师妹来的不久,应当只有十天左右吧。” 十天,算时候,应该是自己昏迷不久,她就出家了。 “那她在这儿待得还习惯吗?” “小尼也不好说习惯不习惯的,不过师妹暮鼓晨钟、每日的功课勤勤恳恳,从不耽误,修行起来最是用心,想来应是习惯的。” 程娇娥下意识地往后院方向望了一眼,适时小尼姑把她带进客房里,为其倒了一杯清茶。 这里的茶、和侯府皇宫里的茶是不能比的,之前顾府来人时,也曾喝过,不过只喝了一口,再难咽下第二口。如此苦涩的茶,程娇娥却尝不出滋味来,约莫是心里已经够苦了,所以口中的苦便算不上苦了。 而此时主持也回到了佛堂里,她站在佛堂外,轻咳两嗓子,唤道:“静心。” 顾紫苑站起来,从人群中穿过,低眉顺眼地来到主持面前:“师傅。” “外面来了一位姓程的施主,自称是你的金兰姐妹,你去见见吧。” 听到程娇娥竟然来了,顾紫苑一愣,一瞬间身体有些发抖,她用了很大的力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决绝地摇头: “劳烦师傅您替我转告她,就说我已经和前尘俗世了断了,从此之后世界上只有静心没有顾紫苑,让她回去吧。” 她来到庆宁庵这段时间,主持也多多少少摸清了她的性格,晓得她脾气倔,说不见肯定就不会见,只好唉声叹气一声,转身朝客房里走。 客房里,程娇娥心急如焚地等着,等了好久,等到主持一个人回来,楞了一下,问:“师傅,紫苑她人呢?” “阿弥陀佛。”主持又行了一礼,如实道,“静心她让我转告施主,说世界上从此之后再也没有顾紫苑这个人了,她如今已经削发为尼,和凡尘俗世斩断关系,所以往后昔日故人全部不见了,请施主回去吧。” “她、她不见我?”程娇娥难以置信。 主持点头。 “不,我不相信,她怎么会连我都不见呢……”程娇娥白着脸,“师傅,我求您了,您再帮我去说一说,就说我在这儿等着她,等到她愿意见我为止!我们是金兰姐妹,她怎么会不见我呢?” 主持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施主,凡事莫要强求。现在静心已经出家了,昔日情缘和她都无关联,您也不要再执迷了,走吧。” “不,我不走,师傅求您了,就让我见她一面,好吗?” 主持有心要把程娇娥劝走,可她经受不住程娇娥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求,在程娇娥软磨硬泡许久后,终于松口: “那我再替你去说一说吧。” 她这趟折回去,在顾紫苑那儿,不出所料,得到的依旧是不变的回答。 不过是十数日的功夫,顾紫苑的心一下硬的就像是石头似的,当初那个温柔善良的人,如今在她身上一点儿影子都没有了。 她跪在菩萨面前,敲着木鱼念着经,对于主持劝告的话充耳不闻,心里乱得像是有无数只蚂蚁爬似的,哪怕是再多的经文,都难以把这些小蚂蚁给驱逐。 直到主持无奈地离开,她敲打木鱼的动作才停下,停止的脊梁一下驼下来,她盯着被敲得已经有个浅浅的痕迹的木鱼,眼睛有些朦胧,心微微刺痛。 她如今最不想见的,就是程娇娥了。 可偏程娇娥就在客房里,任凭主持如何劝说,都不肯离去,在主持再一次告诉她,顾紫苑不肯见她时,她竟然直接从客房里走出来: “她不见我,那我去见她,主持,劳烦你告诉我,她在哪儿?” 主持只沉默无言,叹气摇头,倒是旁边的小尼姑,偷偷给程娇娥指了个方向,程娇娥立马朝那个方向而去。 庆宁庵不大,要在这儿找个藏起来的人都很容易,更不要说丝毫不加隐藏的了。程娇娥把这个方向的几个房间挨个闯了一遍,终于在佛堂里看见了独自留下的顾紫苑。 她跪在蒲团上,背对着自己,一头瀑布般的乌发已经削去了,头戴着和衣服同色的尼姑帽,只一眼,程娇娥就把她认出来。 把她认出的那一刻,她的脚步生硬停住,竟然有几分近乡情怯的意思。好一会儿,她才鼓起勇气,轻轻地呼唤道: “紫苑。” 熟悉的声音,让顾紫苑的动作骤然一停,她想要把头转过去,去确认身后的人是否真的是她,但她到底还是回头,不过一瞬间的僵硬后,她再次恢复了敲打木鱼的动作,仿佛背后无人。 第386章 世上再无顾紫苑 “紫苑……” 程娇娥又轻唤一声,可这一次,顾紫苑依旧是罔若未闻。 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冷漠的顾紫苑,心里不由有些慌、还有些害怕,她忐忑地问:“紫苑,你怎么了?” 顾紫苑敲打木鱼的节奏更加仓促频繁,冗长的经文从她的嘴里念出来,像是几十只苍蝇在耳边转,程娇娥一句也听不懂。 她急地快走到顾紫苑面前,在她面前蹲下,抓着她的肩膀强迫她和自己对视,激动而又担忧地问: “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顾紫苑这才抬眼看向程娇娥,但只有一眼,她便立刻把视线收回到手里的一端裹了红布的小木槌上,装作看不见她、不认得她的样子。 分明在程娇娥被商澈捉走之前,两个人还是惺惺相惜的好姐妹,不过十数日功夫,昔日的金兰,在她眼中,竟连陌生人也不如了。 “不要敲了!”程娇娥气得一下夺过她手里的木槌放到一边,“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非要出家?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说啊,我给你做主!紫苑,我给你做主!” “你给我做主?”顾紫苑终于冷笑一声,反问,“你能给我做什么主呢?” 她从容地站起来,拾起丢到一边的小木槌,再次坐回蒲团上,作势又要敲打木鱼,程娇娥这回直接把木鱼抱进怀里,急切道: “我现在可以给你做主了,紫苑,以前是你保护我,现在换成是我保护你,好不好?你遇到什么问题了,你告诉我,不要不说话,好不好?” “我什么问题也没有遇到。”顾紫苑见念经不成,索性转过身去,背对着程娇娥,狠心道,“程侧妃,我已经托师傅跟您说的很清楚了,从此之后,世界上再无顾紫苑,只有庆宁庵的静心了,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你走吧。” “我、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程娇娥害怕地问。 “没有。”顾紫苑的声音冷得如同三尺厚的冻冰,“谁也没有得罪我,只是我的命不好,我已经想开了,我这一生就不该在红尘里行走,如今我遁入空门,也算是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归宿,你走吧。” “命不好?”程娇娥不由觉得好笑,“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你是侯府嫡女,生来便身份尊贵,如果你的命还不好,还有谁的命好呢?” “我不知道这些天你经历了什么,遭遇了什……”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紫苑激动地打断:“你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顾紫苑回过头,用一种怨恨的目光看着程娇娥,冷笑也好笑道,“我的丈夫被你的丈夫杀死,我好端端的一个家因为你的丈夫而家破人亡,甚至我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你却说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 她仰天笑着,笑容里夹杂着泪珠,“真的,娇娥,我真的后悔。夫君停在七皇子府,我守在他的灵堂前的那一天一夜里,你知道我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吗?” “昔日他是多么的风光啊,门庭若市,人人都对他恭恭敬敬,可是现在呢?他死了,却连一个祭拜的人都没有,就连母妃也被软禁在皇宫中,不许她来探视自己儿子最后一眼。” “偌大个七皇府,冷冷清清的,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你知道当时我在想什么吗?我想,凭什么呢?凭什么输的人一定要是他、死的人一定要是他、家破人亡的一定要是我们呢?” “你的夫君是皇子、他也是皇子,当初他登上皇位时,确实大逆不道,确实杀了自己的亲兄,做下了不可饶恕的事,可凭什么呢?自古以来,皇位之争哪个不是充满了腥风血雨,坐在皇位上的,又有几个人是干净的?” “凭什么钟离殇一表明自己的皇子身份,揭竿而起,其他人便纷纷倒戈相向?” 顾紫苑的泪涌出来,程娇娥被她这一连串的质问问住,许是为了给商裕辩解,她竟鬼使神差地答道: “紫苑,你可能还不知道,熙和皇贵妃、哦不,现在应该称她为皇太妃了。皇太妃她其实是前朝公主,所以她才会那么清楚南宁宝藏的秘密,她蛰伏在父皇身边多年,为的就是徐徐图谋咱们天奕的江山,所以这个皇位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到七皇子的手里。” “为什么!?”顾紫苑吼问。 “你那么聪明,难道猜不到吗,七皇子他是皇太妃复国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步棋!他身体里流淌着南宁皇室的血脉,倘若皇位交给了他,或许天奕就不复存在了!” “难道他身体里就只有南宁皇室的血、没有天奕皇室的血吗?”顾紫苑再次质问,在吼问完这句话后,她沉默好一会儿,语调终于降下来,态度却没有任何缓和。 “你们想要这个皇位,自然多得是理由和借口,逼宫是理由、母妃前朝公主的身份也是借口;说来说去,不过就是为了权、为了势、为了那把龙椅罢了。夫君是,钟离殇何尝不是呢?没有谁是干净的。” 她再次转过身去:“我的夫君已经死了,活不过来了,我的心跟着他一起去了。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咱们之间的姐妹情谊,到处恩断义绝了。” 程娇娥怔怔地看着她,难以置信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你被他挟持走之后的情况,我已经问清楚了,我的夫君虽不是你亲手所杀,却也算是因你而死。我的心跟着死了,凡尘俗世的纷扰恩怨,我不想争了、只想在这儿日日诵经礼佛为他生前做下的罪孽赎罪。” “他因你而死,我无法再平静地面对你,所以往后你莫要再来找我了,咱们之间恩断义绝,你去过你后宫里逍遥富贵的日子,我在这儿诵经礼佛,往后就当是从不相识的陌路人,走吧。” 程娇娥的心一痛,开口想要挽留这份友谊和感情,可终是没能再说出一个字。 第387章 失魂落魄 天不知什么时候阴沉下来了,早晨还明媚无比的太阳,此刻藏在云朵后,只肯泄出些许亮光来。 程娇娥扶着墙,失魂落魄地走到寺庙门口,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从佛堂里出来的。在外面等着的青韵一见到她,急忙奔过来,将其扶住,担忧地问: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程娇娥悲痛地抬眼看向青韵,问:“真的是我的错吗?” 她这话没头没脑,问的青韵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发生什么事了?”青韵担忧地问。 程娇娥含泪又看青韵一眼,张口欲提,好大一会儿,也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走吧。” 不知是天阴沉的缘故,还是程娇娥心里阴沉,下山的路仿佛也变得昏暗湿滑起来。程娇娥慢腾腾地往下走,每走一步,顾紫苑决绝的话语便在她的脑海中回响一起,像是一颗又一颗的石头丢进河水里,激起巨大的水花。 一路上主仆几人皆沉默不言,程娇娥是因为难过,连英素来沉默寡言,青韵倒是几次想问问究竟发生什么了,不过每每她看到程娇娥的脸色,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 直到马车驶回京城,青韵才小心翼翼地问:“咱们还回家吗?” “不回了。”程娇娥摇摇头,“直接回宫里吧。” 此时正当午时,昨日她出宫时,商裕曾说过,今日午时亲自接她回去。商裕并不知道程胥一家已经从安平侯府搬出一事,按理说,程娇娥应当派一个人去安平侯府或者皇宫送信,让他莫要再动身才行。 可现在,程娇娥已经把这事全然忘记了,待她想起来时,马车已经到了皇宫外,掀开车帘就可以看见皇宫巍峨的大门。 她现在和商裕心生隔阂,心想着他昨儿说的话,十有八九也是为了哄骗自己罢了,当不得真,便默不作声,直到马车在皇城门口停下,下了马车,她才象征性地问了门前的侍卫一声: “陛下在宫里吗?” 侍卫并不知昨儿商裕和程娇娥之间的约定,只恭敬答道:“回娘娘,半个时辰前,陛下就出宫去了。” 程娇娥有些讶异地和正巧投过来视线的连英对视一眼,想了想,道:“他应当是去安平侯府了,连英,你去追他吧,告诉他我回宫了。” “这……”连英犹豫着,不敢答应。 程娇娥知道她在怕什么,点明道:“我现在已经到了皇宫了,难道还能插翅飞走吗?”说着,她一拽青韵,把青韵拉近宫门里,“如此你便放心了吧?” 连英心思被戳穿,脸泛起红潮,她尴尬地笑笑,勉强解释道:“侧妃,您误会了。”却扭头就对守门的士兵小声吩咐道,“陛下没回来之前,千万不能让侧妃离开皇宫半步,不然如果出了差池,拿你是问!” 她落下话音,头也不回地朝外转身,解下束缚在马儿身上的,用来牵引车辆的缰绳,一跃跨上马背,便朝安平侯府的方向飞奔。 待连英追到安平侯府时,正赶上商裕沉着脸从侯府出来,打扮精致的钟离沁一溜小跑追在后面,娇嗔地喊道: “殇哥哥,吃过午饭再走啊,你等等我嘛~” 连英一见到他,也立马跳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商裕面前,跪地行礼道:“属下见过陛下。” 商裕循声望来,不见程娇娥,不由厉声喝问道:“娇娥呢?她在哪儿?朕不是让你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吗!” “属下已经将侧妃送回皇宫了,侧妃说您或许不知道程老爷一家搬到了何处去,所以派属下来知会您一声,侧妃已经回去了。” “她现在在宫里?” “是,陛下。” 商裕松一口气,钟离沁趁机撒娇道,“既然娇娥妹妹已经回去了,殇哥哥你就不必再担心她了,快,咱们快回去用午膳吧,再过一会儿饭就该凉透了。” “不必了。”商裕的脸色这才缓和些许,不过态度已经冷漠,他看也不看钟离沁,只问连英,“你应当知道程家人现在住在哪儿吧?” “属下知道。” “既然出来了,不急着回去,你带我去见见我的岳父岳母吧。” “是。” 连英站起来,无视掉钟离沁,上马走在前面,俨然一副给商裕带路的样子。钟离沁本就因为商裕这次来,只字不问自己,只关心程娇娥而生气,见连英如此,直接把火发泄到她身上,训斥道: “没眼力劲儿的奴才!难道没看出殇哥哥他到现在连午膳都没吃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再到程家那儿,恐怕到了也下午了,倘若饿坏了殇哥哥,你能担待得起责任吗!” 连英被她一通斥,有些犹豫地回头看向商裕,钟离沁又嗲着嗓子挽留道:“殇哥哥,你就留下来吃顿便饭嘛,沁儿许久不见你了,真的好想你啊,你就当陪陪我,好不好?” 她模样生得美艳,又扮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见犹怜,凡是男人,没有不心动可怜的,偏偏商裕却无动于衷。 他面不改色地挣开钟离沁,边往马车上走边冷声再次不容置疑地下令:“连英,带路,去程家。” 这回连英不再犹豫,在商裕于马车里坐稳之后,离开扬起马鞭,走上通往程府的路,只留下钟离沁一个人望着他们的背影,委屈地噘嘴跺脚,愤愤不平道: “那个乡下丫头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为她牵肠挂肚!等着吧,你喜欢她,我非要毁了她!我喜欢的东西,绝对不允许其他人染指半分!” 紧跟着追出来的管家听见钟离沁的话,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劝道:“陛下或许也并非真的喜欢她,只是她大病初愈,大概是对她心有亏欠而已。再说,程家人毕竟是陛下他送回来的,咱们却一声不吭就让人走了,陛下不高兴也是难免的。” “是他们自己要走的,难道人还是我们赶出去的吗?”钟离沁不平道。 第388章 贵妃 太医院里的,特意为程娇娥设的那间房子已经撤了,程娇娥进了太医院,见房内已经空空,就连被褥都被收拾走了,她奇怪地走到院子里,抓住一个小药童问: “绿竹她们人呢?” “她们去昭阳宫了。”小药童恭敬而又疑惑地问道,“娘娘,您不知道吗?昨儿下午,陛下就派人把您的东西全部搬到昭阳宫里去了。” “昭阳宫?”程娇娥愣了一秒,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她现在虽然还没有封号,但好歹也算是目前商裕身边唯一的妃子,之前她住在太医院里是为了养伤,现在伤好了,自然要搬到别的宫里去住。 “谢谢。” 程娇娥道声谢,拉着青韵朝外走。 她在宫里待着的那段时日里,虽然大多数时间都在凤仪宫里,但对宫里的格局建筑也并非全无了解,至少这个昭阳宫,她是知道的。 昭阳宫处于之东南位置,距离皇帝的寝宫虽不是直线距离最近的,但却是路最为通顺的,自天奕建国以来,这儿就是贵妃们的寝殿。 商裕将她安排进了昭阳宫,虽然没有下诏书赐予她贵妃的称号,但也已经默认了她贵妃的身份,当然,这一点程娇娥是不知晓的。 她沿着记忆里的路,带着青韵拐过七八个弯,甚至还走了些冤路,才把青韵带到昭阳宫前。 这回在宫中行走,和以往不同。 青韵上回跟着程娇娥进宫时,名义上是顾紫苑的客人,可实际上却是商澈软禁的犯人;她们在宫里待得小心翼翼,一步也不敢踏错,所见之人也皆是高高仰着下巴、不可一世,活得小心且累。 可现在,程娇娥已经成为了皇宫里的主子,那些傲慢的宫婢、下人们,远远地见到了她们便要退到两旁行礼参拜。 青韵跟着程娇娥身后,狐假虎威,耀武扬威地走了一路,不免觉得扬眉吐气、心生痛快,在见到昭阳宫的气派时,更是高兴地又不敢相信地说道: “好漂亮的房子啊!这儿比安平侯府还要漂亮不少呢,小姐,往后咱们真的就住在这儿了吗?” 程娇娥看着“昭阳宫”三个大字,点头凝重道:“是啊,以后咱们主仆俩就要被拴在这儿了。青韵,你怕吗?” “怕什么?”青韵俨然没有想太多,她只沉浸在现在的喜悦中,“您现在可是皇妃啦,虽然不能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吧,但好歹也在万万人之上吗?我跟着您,也能沾您的光,让别人看到我都客客气气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怕什么呢?” 她的单纯却让程娇娥有一种苦涩的感觉,她不忍心说商裕对自己的情意真假参半,在宫里并不比在外面好过活,或许俩人也只有现在看上去的风光,风光底下许是疮痍百孔也说不定。 她想,自己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的事情了,如果能够留住青韵的这份单纯和童真,或许也是件好事吧,于是她也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是啊,你说得对,往后旁人看见咱们都得客客气气的,咱们还怕什么呢?” 她说完,给青韵使了个眼色,青韵立马机灵地去拍门,不大一会儿,刷了新漆的朱门打开半扇,一个宫婢从里面探出头来。 这个宫婢见过程娇娥几回,不过当时在凤仪殿见时,程娇娥还精神气十足,现在她大病初愈,脸上又未施粉黛,憔悴得很,宫婢仔细看了好几眼,才不确定地问: “可是侧妃娘娘?” “你不认得我家小姐?”商澈得意地先开口,“这位正是程侧妃程娘娘,我们刚刚去太医院,太医院的小药童说陛下把娘娘的东西搬到这儿来了,所以我们就过来了。” 闻言,小宫婢连忙把门给打开,门一打开,便行了个十分到位的参拜礼,程娇娥从她身边走过的同时道: “你起来吧,绿竹和翠烟呢?” “头上午的时候,内务府拨了煤炭、绸缎、银两等物件过来,绿竹和翠烟正在张罗着归置东西,您可要叫她们过来?” “先不急,你把我先带到卧室里去休息,然后再去通知她们,让她们忙完了再过来见我就成。” “是,娘娘。” 小宫婢微微弯着腰,分为恭敬地领着程娇娥往她的卧室里走。 她的卧室不再是从前的小小一间房,而是一座十分宽敞的寝殿,里面是寝、外面的用来会客的小厅,说是小厅,容纳十几余人也宽阔得很。 小厅和卧室之间用一卷珍珠串成的珠帘隔开,珠帘后是一扇雕花木门,打开门走进去,先映入眼帘的是外室,外室里放了一副桌椅、洗漱的架子和些许装饰物件,两扇屏风将内室和外室分开,屏风后是一张古朴精致的架子床,青韵睡的下人榻设在外室。 ·寝殿收拾的十分整齐,床上的被褥也都是新铺上的,鹅毛被比棉花还要松软,铺的是红色的背面,但并不是正红色,而是胭脂红。 在皇宫,除了皇后,其他妃嫔是轻易不能用正红色的,倘若用了,便是越规矩,有的是说法苦头,故而哪怕现在后宫无后,为了不给人留下小辫子,内务府即便是送了正红的布匹来,绿竹也只敢选了最接近正红的胭脂红。 小宫婢把程娇娥主仆俩带进寝殿里,膝盖一弯,便要退下去,却被青韵喊住。 青韵瞧着她的年级比自己要大些,便喊道:“这位姐姐,能不能麻烦你送些吃食来?我家小姐尚未用过午膳。” “奴婢这就让厨房去做。”一听说程娇娥还没吃饭,小宫婢分外关心地问,“不知娘娘您喜欢吃些什么?” “我对吃没什么讲究,你随便弄些能填饱肚子的来就成。” “是。” 小宫婢再次一屈膝盖,低眉顺眼地从寝殿里退出去后,一转身,加快脚步朝御膳房里走。 昭阳宫虽然有自己的小厨房,但因为之前一直空闲的缘故,尚未开火,还需得去御书房传膳才成。 第389章 伺候 程娇娥虽说,让小宫婢弄些简单的、能够果腹的吃食就行,但是小宫婢并不敢怠慢,她从御膳房回来时,身后跟着一队奴婢,每个奴婢手上都托着一个精致的盘子,八菜一汤,丰盛极了。 青韵早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见饭菜一来,口水立马流出来,她咽一口口水,招呼着把碗筷摆好后,才喊程娇娥用饭。 程娇娥净过手,瞥向桌上唯一的一副碗筷,吩咐道:“再去拿副碗筷来。” 小宫婢不清楚她再要一副碗筷是何意思,只当这是程娇娥的特殊嗜好,也不敢多问,忙顺从地去小厨房里拿碗筷来。 她将碗筷取回时,屋里头的下人们都被程娇娥摒去了,她把碗筷一放下,程娇娥也立马将她打发出去: “青韵自个儿伺候我用膳就成,你去忙你的吧,走的时候把门带上。” “是。”小宫婢乐得轻松,乖顺地退出去。 她一出去,程娇娥便把新拿来的碗筷往自己旁边的位置一放,招呼青韵过来,“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吃不完,你坐下跟我一起吃吧。” “小姐,这……恐怕不太合规矩吧?”青韵犹豫地往门外看一眼,即便门已经关严了,她仍是不放心道。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之前咱们不就是如此吗,只是莫要让那些不相干的、嘴碎的人看到就成了。” 程娇娥抓住青韵的袖子,一下把她拉到椅子上坐下,同时往她碗里夹了一只鸡腿,“往后就只有咱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之前咱们在凤仪宫里待着的时候,这宫里是个怎样的地方,你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这是个吃人的地方,只有心狠的人才能够活下来,我不想变成像明熙那样歹毒的人。”程娇娥垂下眼眸,“青韵,我想过了,往后咱们就安分在这昭阳宫里住着,明哲保身。” “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程娇娥看她一眼,“没什么,就是想到他不日就要迎娶皇后,先是皇后,再是三宫六院,慢慢地,这座皇宫里的新人就会越来越多。人一多、是非就多。” “我现在看起来像是一步登天了,从一个商女,一跃成为皇妃,可是咱们无权无势,没人护着,若是得罪了什么不能得罪、不该得罪的,又会如何呢?” “小姐……” 程娇娥苦涩地笑了笑,“眼下这里除了咱们,没有旁的人,我跟你提个醒。你和我都是从乡下来的,虽说幼时父亲请过先生教我规矩,但和宫里的规矩比不得。在这里,说错一句话可能都能惹上杀身之祸。” “青韵,你现在是留在我身边唯一亲近的人了。”她紧抓住青韵的手,“我不想你我再有什么差池、也不想再和你分开,你什么样的脾气我最了解,你可要记得,千万要谨言慎行!” 她反常地絮絮叨叨叮嘱不停,听得青韵心慌慌地,只不停地表明自己晓得了,一定会谨遵程娇娥的教诲,往后小心甚微、谨言慎行。 直到绿竹将内务府送来的物件们都归置好了,先行回来,叩响通往卧室的门时,程娇娥才停住。 她收拾一下心情,示意青韵站起来,才冷着一张脸应声道:“进来吧。” 绿竹推门而入,她注意到眼生的青韵,料想这应该是程娇娥从外面带回来的奴婢,不动声色地朝程娇娥见过礼,问: “娘娘,您可用好饭菜了?” 饭菜送来已经有两刻钟的时间了,八菜一汤,动的不算多,但如果只有程娇娥一个人食用的话,动的也绝不算少。 “用完了,撤下去吧。” 绿竹应一声,动手去收拾桌子上的饭菜时,注意到两副沾了油腻荤腥的碗筷,一向心思缜密的她立马猜到了什么,仍不动声色地收拾东西,边收拾边询问: “陛下今儿一早,就让内务府挑出来五十个小宫女,按照各个宫里的标配,咱们宫里留下二十人就够了,但陛下怕内务府选的人您不喜欢,所以那些小宫女现在都在内务府里待着,您看是您亲自去内务府挑上二十个人回来,还是让内务府把人送过来?” “如果都是做杂活的婢女,勤快本分才是最主要的,就莫要辛苦内务府来回折腾了,绿竹,你在宫里头比我熟,你过去替我领二十个人回来吧。回来之后,她们做什么职务,你也看着安排就说。”程娇娥冷淡道。 “是。” 说话的同时,脏碗筷已经收拾好,只听绿竹一声喊,立马从外面低头走进来几个小丫鬟,把剩菜剩饭端回去,最后进来的人拿着清水、麻布。 不过三两分钟的时间,寝殿里里外外便被这些奴才们打扫的一尘不染,青韵只无所适从地在程娇娥身边站着,许是觉得只有自个儿一个人闲着不好,便主动问绿竹: “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绿竹看程娇娥一眼,笑着把青韵推回去:“我们忙活就够了,你接着伺候娘娘便是。”说着,她往后从门里退出去,又冲程娇娥一低头: “那奴婢就先去内务府将人带回来了。” 在程娇娥一声“你去吧。”之后,她再次把房门关严,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外头便只剩两个宫婢听差使了。 “小姐,她是谁啊?”青韵望着门口,疑惑地问。 “一个叫绿竹的宫女,我昏迷不醒,在太医院里住着养伤时,就是她和另外几名宫女轮流照顾我的。” “这样啊。”青韵若有所思地应一声,过一会儿,不放心地问,“小姐,您把选下人的事都交给她去办了,这人可靠吗?她会不会把其他人的眼线一类的人给放进咱们宫里来啊?” 程娇娥笑道:“现在明熙已经等用于被软禁在西宫,翻不起浪花来了,其他太妃们谁有心思管咱们的事,宫里暂时又没有别的妃嫔,能有谁的眼线呢?” “再说了,如果别人真的要安插眼线进来,咱还能挡得住吗?就隔着一道宫墙,能挡住多少秘密呢。” 第390章 歇了 商裕自程家新宅回到皇宫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他到了皇宫,便直奔昭阳宫,守在寝殿外的绿竹一见到他,离得很远便开始参拜,他走进了,才问: “侧妃在里面吗?” “在。” 闻言,他不客气地直接推门而入,一进去,便温柔地轻声呼喊程娇娥的名字,他的声音惊动正走在窗前绣花的青韵,青韵连忙放下手里的物件,学绿竹的样子参拜的同时,道: “陛下,小姐她已经歇了。” “歇了?这么早?”商裕诧异地看向内室,架子床上的被子果然鼓鼓的,半截藕臂从被子里露出来,在床边垂下。 “她什么时候睡着的?” 商裕不由把声音和动作全部放轻,他蹑手蹑脚地来到床边坐下,轻轻地撩起程娇娥垂下的头发,看着她歪着的侧脸,即便是睡着了,仔细看依然能够看出她眼睛微微红肿。 “大概是半个时辰前,小姐跟着奴婢一起坐在窗前绣花,坐着坐着,她便说乏了,便去歇着了。” 商裕怜惜地抚摸着程娇娥的头发,并不看青韵,继续问:“我听连英说,今天上午你们去庆宁庵里找七皇嫂了?” “是。” “我还听说,她自打从庆宁庵里出来,便愁眉苦脸,没露出过一个笑脸,可是在庆宁庵里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奴婢跟着小姐去的时候,小姐还好好的,到了庆宁庵,小姐要见顾小姐,顾小姐却托主持捎话说,她已经出家,不再理会凡尘俗世,从此世界上再没有顾紫苑这个人了,让小姐回去。” “然后呢?” “小姐性格执拗,庆宁庵的主持在她和顾小姐之间来回走动数次,小姐见顾小姐始终不肯见她,便直接冲进了佛堂里,奴婢并没有跟着进去,只在庵外等着,等到小姐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愁眉不展、伤心不已了。” “你当时为何不跟着她进去?” 商裕颇为不满的一声责问,吓得青韵心一突,连忙就要跪下去解释,适时,“睡梦”中的程娇娥却突然开口道: “是我不让她进去的。” 原来早就在商裕在门外问绿竹时,程娇娥就被他发出的动静给惊醒了,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索性继续闭着眼装睡罢了。 要不是商裕突然责问青韵,程娇娥担心他会对青韵发难,只怕依旧会装作熟睡的样子。 商裕的注意力果然立马被吸引过来,先说:“你醒啦。”又关怀地问,“在庆宁庵里发生什么了?是不是七皇嫂她对你说了些什么,惹你难过了?” 他不问倒也就罢了,一问,顾紫苑绝情又伤人的话再次在她的耳边回响起,她睁开的眼眸黯淡不已。 只见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商裕,低低地说:“紫苑她并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是我自己,我想到她还不到二十,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还说自己看破红尘,从此之后只能陪伴青灯古佛一辈子,我就替她难过。” 商裕抚摸着她的头发,开口想劝什么,话还没说出口,程娇娥接着道: “你之前率兵去了边关,留下我一个人在京城,如果不是紫苑她多加照拂我,我现在早不知身在何处、是生是死了。可现在我俩掉了个头,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对不起她。” “你没有对不起她,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商裕轻轻地抓住程娇娥的肩膀,宽慰道,“她来宫里辞行的那天,我和父皇都劝过她,我听说甚至连明熙都苦口婆心地劝了她许久,可是她意已决。” “我听说青衣候想要给她重新找一个夫家,以顾家的权势,要给她再觅良婿不难,可是你想,她毕竟嫁给过商澈,凡是匹配的上顾家的,哪个愿意和商澈再扯上半分关系?顶好的,也就是找一个品行兼备但家世远不如顾家的。” “她是个忠烈的女子,倘若不是青衣候逼着她去嫁人,或许她也不会被逼到出家的地步。娇娥,这事不怪你,要怪只能够怪她自己的命不够好,与你是无关的。” 商裕温柔的嗓音在程娇娥耳边响着,但程娇娥并不能听到心里去。那只搭在她肩膀上的大手仿佛有魔力一样,让她变得脆弱。 她又拱了拱身子,把大半张脸埋进枕头里,泪珠子却不争气地掉下来,把枕头打湿。 她的愁苦,不止是因为顾紫苑,顾紫苑出家一事,其实她是能够理解、想得开的。对于顾紫苑,她愧疚大于难过,最让她感到痛心的还是商裕。 昨晚虞缳汐说过的话压在程娇娥的心头,她多么想将那些话问出口,质问商裕,当初他接近自己的真实目的是否是为了藏宝图;将自己带回京城,又是否并非是为了帮自己,而是为了曲线救国、依旧是因为那张藏宝图。 那些话在商裕的轻声慢语中,几次卡到程娇娥的喉咙眼里,又被她咽回去。 她的理智拼命地告诉她,她不能问。 她是谁?她是商裕的侧妃,只要商裕一日不休了她,她就一日出不去这个巨大的金丝笼。要想在这个人吃人的地方活下去,商裕就是她唯一的倚仗,所以有些事,她哪怕是心里清楚、知道,也绝对不能说出口,不能和他撕破脸皮。 商裕感受到她肩膀的小幅度颤抖以及闷在枕头里的低声抽噎声,忍不住扳着她的肩膀,强行把她的脸扳过来。 程娇娥害怕被他发现自己哭了,倔强地扭着头,可眼角那一点泪珠还是难逃商裕的眼睛。 “你哭了?” “……” 回应他的,只有程娇娥的沉默。 商裕一下手足无措地将程娇娥抱起,哄问道:“是不是因为七皇嫂?你如果真的难过、真的舍不得她,我这就下一道圣旨,让人把她强行从庆宁庵里带回来,好不好?” 程娇娥脑袋被迫抱在他怀里,不停摇头的同时,抗拒地把他推开:“不要,不要,这样紫苑她恐怕以后真的再也不会理我了。” 第391章 贵妃之位 “好好好,不要,不要。” 商裕像是哄小孩似的,温柔哄着,想要再次把程娇娥揽进怀里,可程娇娥抗拒的动作没有任何改变。 感受到她的抗拒,他的心微微刺痛,有些忐忑而害怕地问:“可是还有哪里不开心的?” 程娇娥依旧摇头:“只是身体还没康健,疲累得慌,没精神罢了。” “药可吃过了?” “晌里绿竹就将药煎好送来了,小姐她是吃过药又歇下的。”青韵答道。 商裕淡淡地“嗯”了一声,沉默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我想在和安阳成亲之前,先把你的位分给定下来,你看如何?” “成亲的日子,定下来了吗?” “定下来了。”商裕又是一阵沉默,“还有四天。” “四天。”程娇娥在心里重复这两个字,她的眼睛又垂下去,过了一会儿才闷声道,“不知陛下您打算给我什么位分?” “历朝历代,只有在昭仪之上的妃嫔们,才有资格住进昭阳宫。我将你安置在昭阳宫内,是想给你什么样的位分,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清楚,自是清楚。 贵妃,在后宫里的地位仅次于皇后,也勉强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她一个商贾之女,能够登上贵妃之位,本该感恩戴德、对商裕表现出十二分的感激。 可她却没有表现出半分的惊喜、激动,她努力扯了几下嘴角,才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说: “妾身谢过陛下。” 她这一声谢何其敷衍,商裕如何听不出来。他今日来,本是想和程娇娥重续温好,将两人之间或许存在的误会、曲解给说清、解开。 可她冷漠的反应,却真真实实地让商裕难过、让他早准备好的那些说辞望而却步。 俩人之间又是诡异的一阵沉默之后,商裕离开床边站起来:“那好吧,既然你身体还是不舒服,你就继续歇着吧,我还有些奏折要处理,就先走了。” 程娇娥这才从床上坐起来,作势要起身,“妾身送送陛下。” “不必了,你在床上歇着吧。”他拦住程娇娥,行至门口时,又停下脚步,不放心地叮嘱道:“用过晚膳再睡。如果你在宫里待得闷得慌,过些时日,我带你去宫外散散心。” “谢过陛下,陛下您慢走。” 程娇娥的语气依旧冷淡着,甚至连看,她都没有抬眼正儿八经地看商裕一眼。商裕心里叹着气,从卧室里走出去,走出殿门时,和守在殿外的连英打了个照面。 连英见他情绪不对,又想他才在屋里待了多久就出来了,十有八九是和程娇娥起了什么不愉快,连忙追上去,宽慰道: “想来是因为侧妃她大病初愈,昨儿出宫时,又在侯府那儿遭了冷眼,今日去见七皇妃,俩人之间也有些不愉快,一连串的糟心事,所以抑郁在心,倘若侧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陛下您千万莫要往心里去。” 连英是个直肠子,向来有一说一,丝毫没有想到这些话说出口,会造成什么影响,更想不到,自己这段话会成为让商裕做出那个决定的关键。 她并没有注意到,在商裕听到程娇娥在侯府那儿遭了冷眼时,他的眼神寒了一瞬,但也只有一瞬,便恢复了一贯古井无波的样子。 “我知道了,从我回到京城之后,发生的一连串事,确实是我对她不住,她心里有些许怨恨是应该的。连英,你还是继续在昭阳宫里守着,往后我不在的时候,替我保护好侧妃的安全。” “是,陛下。” 商裕吩咐过后,快速离开昭阳宫,往御书房去。 新提携上来的大太监常德守在御书房门外,见商裕回来,远远地便行礼参拜。商裕从他身边经过的同时,让他跟着自己一道进了御书房。 天色昏暗,御书房里的灯已经点上了,一排明亮的燃灯将御书房里照得亮如白昼。 商裕于书桌后坐下,打开没有处理完的奏折,同时吩咐道:“拟旨下去,封程娇娥为懿贵妃,明儿一早就去颁旨。” “是。”常德应声的同时,问道:“奴才已经派人把凤仪宫收拾出来了,依照太上皇的意思,安阳郡主身份尊贵,应当大娶,按照民俗,当张灯结彩,奴才明儿就派人拿红绸红喜字把凤仪宫装饰上,您看如何?” 商裕翻奏折的动作顿了顿,才道:“太上皇要张灯结彩就张灯结彩吧,自是凤仪宫就不用装饰了。安阳她打小住在宫里,我细想来,还是她的明月苑最适合她居住,派人去把明月苑收拾收拾吧。” “明月苑?”常德惊诧地看商裕一眼,迅速低下头去,不明白地问,“安阳郡主入主后宫,当住在凤仪宫最为合适,倘若让其再回明月苑,是否不合适?” 言外之意,钟离沁嫁进来便是一国之后,一国之后,就该住进凤仪宫里,而不是去昔日公主住的寝宫。 “我心里自有主意。” 常德一听钟离殇语气强硬,他到底不是从小就陪在商裕身边的人,生怕触怒了这位新帝,登时不敢再劝,只应道: “是,奴才马上派人去吧明月苑收拾出来。” 同时,他在心里也给钟离沁捏了一把汗。 人人都以为,皇后之位,钟离沁必坐无疑,就在方才,常德也这样一以为,可商裕刚刚的态度里,却让他觉察出了不同。 钟离沁是从明月苑里出去的,再回来,又是回到明月苑来,是为何?看商裕的态度,显然不打算把钟离沁封为皇后,又是为何? 不知怎地,常德忽然想起昭阳宫里的那位来,难道是因为她? 但也只有这么一瞬,常德便不敢再想下去了。主子的心思,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是不敢妄自揣摩的,想要在这儿立足,最当紧的就是要明哲保身。 他被提携到大太监这个位置上来,是上天眷顾,要想做得稳、做的长久,在没摸清楚商裕的性子之前,更加不能妄自揣摩商裕心思,只需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便好。 第392章 人心易变 次日,封位的诏书是和新的赏赐一起到的昭阳宫。 程娇娥领着阖宫上下的宫婢、小太监们接了旨,又让绿竹替自个儿行过赏,客客气气地将亲自来行赏的常德送走后,绿竹眉开眼笑地看着这一院子的赏赐,由衷地高兴道: “看得出来,陛下对娘娘您十分上心呢,这些东西,哪怕是用来赏赐皇后也足够了。” 换作其他人,在听到绿竹这句话后,早就喜得眉开眼笑了,偏偏程娇娥依旧冷着一张脸,只大略瞥了这些物件一眼。 她虽生在荣城、出生在距离京城遥远的小城,但家中是做生意的,自幼便富裕,见过的好物件并不比那些侯门相府里的大家闺秀少。 商裕送来的这些物件却是珍贵,却没能到可以让她动容的地步。 更何况,她在乎的并不是赏赐,而是人心。但偏偏是她在乎的那个人、那颗心,欺蒙她、辜负她在先,现在就算是送再多的物件过来,又能有什么用呢? 绿竹是个伶俐的,她看出自己这句话并没能讨程娇娥欢心,便识趣地闭嘴。 “绿竹,你和翠烟把这些东西都归置下去吧。”程娇娥吩咐道。 “是。”两个宫婢应一声,开始小声地指使人把院子里的东西或抬进库房里、或抬进程娇娥的寝殿里装饰起来,至于金银首饰一类贵重的,俩人皆是识趣地动也未动。 青韵将它们拿过来,在程娇娥眼前呈了一遍,程娇娥挑拣出几样东西来,其余的便让青韵亲自给放起来,自个儿则先回了寝殿内。 等到所有的东西都归置好了,她才让青韵把绿竹和翠烟叫到自己寝殿里去,两个宫婢不知是为何事,忐忑地跟在青韵身后,进了寝殿后,恭敬地朝程娇娥行礼,称呼已经改变: “贵妃。” 程娇娥轻轻地一点头,看似漫不经心地玩弄手里的翠玉镯子,一双眼睛却在俩宫婢身上转来转去,有一会儿,才说: “我是从外乡来的,不比京城里的那些大家闺秀们,在宫里头,除了青韵外,没有一个亲近的人。” 她顿了顿,两个宫婢皆不知她要说什么,都屏着呼吸,三分不安地等待她的后话。 “我今儿找你们来,也没有旁的事,唯独有一件事要和你们说清楚。”终于,她郑重道,“我无权无势,自己势单力薄,不知能在这里享恩多久,或许今日我还恩宠千万,明日我变会被打入冷宫、不知何处。” “我不是争强好胜的性格,也无意于和其他人为了争夺陛下的宠爱而勾心斗角,或许不多时,陛下就再也不会来我的昭阳宫。”说到这儿,她突然问:“你们在宫里当值多久了?” “奴婢来宫里四年了。”绿竹答。 “奴婢和绿竹同一年进宫的,也是四年。” “四年。”程娇娥呢喃一遍,“都四年了,想必你们比我更清楚什么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我现在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你们如果愿意留下来,那往后咱们便是主仆,若是不愿意,我便找个理由,跟陛下说,让他把你们送到别的宫里去,去伺候别的主子们,多半是比跟着我要好的,你们自己想一想吧。” “奴婢愿意跟在您身边,侍奉您一辈子!”闻言,翠烟想也不想,立刻跪地磕头表忠诚,同时求道,“只求您不要把奴婢赶出去。” 反观绿竹,她犹豫了一会儿,才跟着说道:“陛下既然已经把奴婢派到您身边来,那奴婢就是您的人,不管您往后如何,奴婢都不会离您而去,请您把奴婢也留下来。” 俩人做出的决定虽然是一致的,但是反应却是截然不同。 程娇娥再看来人一眼,抬起手:“既然你们都愿意留下来,那么就起来吧。我呢,对下人的要求不高,可唯有一条,一定要忠心,不忠心的奴才,再有本事我也不会要。” “是,奴婢一定对您忠心耿耿。”两个宫婢异口同声道。 “咱们把丑话说在前头,今日你们若是要走,我并不会为难你们,可如果以后你们生出二心来,做出对不住我的事,我也决不会放过你们,明白吗?” “奴婢明白,奴婢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对不住您的事情!”闻言,两个宫婢又是齐刷刷地再次跪下去。 “都起来吧。”因不习惯其他人动不动就对自己下跪,程娇娥颇为无奈道,“我没那么多规矩,或许现在看起来我比你们身份尊贵,可论出身,咱们之间,谁又能比谁高贵多少呢。” 绿竹和翠烟对视一眼,受宠若惊地站起来:“谢过贵妃。” 程娇娥又把青韵拉上前:“她是跟着我从荣城过来的,宫里的诸多规矩都不晓得,往后还要拜托你们多多指点她。” “贵妃您说的这是哪里话,往后青韵姐姐就是我们的亲姐妹了,大家既然是姐妹,互相帮助是理所当然的。”翠烟连忙献殷勤道。 程娇娥笑了笑:“既如此,我就放心了,你们且去忙吧,我在屋里头闷得慌,青韵,你陪我去四处转转。” “宫里头地势复杂,贵妃,您可要奴婢陪着?”绿竹适时问。 程娇娥摆摆手,“不必了,我随便走走,你们且去忙吧。” “是。” 青韵目视着俩人退出去,直到她们走远了,才评价道:“我瞧那个矮些的、胖些的宫婢,比另一个要真诚得多,您瞧,方才您问她们谁愿意留下来的时候,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另一个却是隔了几秒又表明立场的。” 程娇娥轻笑一声:“画人画皮难画骨,光凭她刚才的一番话、一番表现,谁又知道她内心想的究竟如何呢,青韵,咱们看人看事不能光看表面,你想青苑,当时她也不是一副对我忠心耿耿的样子吗?” 想到青苑,青韵轻轻地叹口气:“小姐您说的也对,画人画皮难画骨,的确。” 如青苑,打小一起长大的人说背叛都背叛了,更别提这些萍水相逢的了。 第393章 新房 这几日的天都不算明媚,今儿虽然出了太阳,但头顶的云却也多得很,风将云吹动,偶尔才会有片刻的阳光铺洒在大地上。 程娇娥身子尚虚,因怕冷,她穿得里三层外三层,光是袄子就穿了两件,外头更是披了一件藏蓝色兔毛滚边的披风,才敢从昭阳宫里踏出去。 她说是散心,可脚步却有意无意地往凤仪宫那儿走,这一路上倒是遇见了几个下人们,下人手里都拿着红绸红布,显然是要装饰“新房”的。 瞧见那些喜物,程娇娥泛起苦涩的笑容,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向青韵说:“旁人出嫁时都是凤冠霞帔、八抬大轿抬进门来。大红轿子抬出家门、然后拜天地、入洞房,一样程序都不得少,最简陋的,也有三拜天地。” “可是你瞧我,什么都没有,稀里糊涂地就进了安平侯府,稀里糊涂地就成了懿贵妃,莫说凤冠霞帔了,连红盖头都没能盖上一回。” 青韵听着难受,怕她触景伤情更加难受,临近凤仪宫时,将其拉住,劝道:“前头没有什么好风景了,我听说暖阁附近有一处梅园,现在正是梅花盛开,赏梅的好时候,小姐,咱们不若去赏梅吧。” 程娇娥还想再往前走,想看看那些红绸把凤仪宫已经装饰成什么样了,是否已经喜气十足,但她终究还是没能提起这个勇气。 “好,咱们去赏梅吧。”她最后望了一眼凤仪宫的方向,转过身来,“顺道去瞧瞧太上皇。” “其实您也不必伤怀,您仔细想一想,那些姑娘们出嫁时的确风光,可他们嫁的都是凡夫俗子,您呢?您嫁的是人中龙凤。古往今来,有几个帝王娶亲是一路吹吹打打、八抬大轿把人抬进宫里来的?” “您虽然没有和陛下拜过天地,可那些拜天地的女子们,不知有多少羡慕着您呢!” 青韵见程娇娥的眉头还是没有展开,绞尽脑汁地又说出许多惹人开心的她,好不容易逗得她“噗嗤”笑出声来,俩人一转弯,正拐到明月苑门前,程娇娥的笑容再次僵住。 明月苑正在昭阳宫往暖阁去的必经之路上。 常德的手脚十分麻利,商裕让他把明月苑收拾出来,他今儿一清早就派了下人来拾掇,不过两个小时不到,红绸就已经挂满了明月苑的每个角落。 “这是怎么回事?”程娇娥盯着已经贴在门口的大红喜字,不明白地问。 “我去问问。”青韵说着,快走两步,走到明月苑门前,抓住正要往屋檐下悬挂红灯笼的一个小太监,客气地问: “请问这位公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小太监刚想不耐烦地把青韵赶走,他一抬头,眼角余光瞥见站在青韵后面的程娇娥,从她的装束上猜出她的身份,连忙眯笑答道: “这位姑姑,咱们这是在给安阳郡主收拾新房嘞!” “安阳郡主?”青韵更加奇怪地问,“不该收拾凤仪宫吗?” “本是收拾凤仪宫的,但陛下昨儿晚上突然下旨,让小的们把明月苑收拾出来,好像是要让安阳郡主继续住在明月苑里,所以咱们就来折腾这儿了。” “这样啊。”青韵若有所思地应一声,道声谢,匆匆回到程娇娥身边,把刚刚小太监说的话重复一遍后,纳闷地问,“陛下为什么要让她住进明月苑里呢?她不该住在凤仪宫才对吗?” “谁知道呢。”程娇娥冷笑着,听不进去青韵的话,她眼睛里只有明月苑里醒目的红,自嘲道: “谁说嫁进皇宫的人不能八抬大轿娶进来呢,青韵你瞧,他们为了他们的婚事,多么费心且上心啊,归根结底,不过是咱们的出身太低配不上罢了。” “小姐……”青韵不知所措地轻轻握住她的手,却不知道该安慰什么。 程娇娥望着明月苑,许久之后,她才重新迈开脚步,轻轻说一句,“走吧,去暖阁。” 从明月苑到暖阁,就近了。 半盏茶后,程娇娥立在暖阁门口,暖阁里的暖气泄出来,使这儿四周也温暖如春。厚实的披风截下来,被青韵整理好了,抱在怀里,俩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院子里唯一的一株梅树。 红色的梅花在白色的天地间盛放,宛若朱砂点上去的一般。程娇娥盯着这株梅树正入神,老太监从暖阁里出来了。 “贵妃,陛下他请您进去。” 程娇娥吩咐青韵,让她耐心在外头等着自己之后,独自进了暖阁。 暖阁里更加暖和,老皇帝只穿了一件薄袄,依旧是坐在棋盘前。自从他被迫“搬”到暖阁之后,和自己下棋,就成为了他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乐趣。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看见程娇娥,表情并没有发生多大改变,只说了一句:“你来了。” “嗯。”程娇娥行了个礼,“父皇,您近来可好?” “我这把老骨头,好不好的,也就这样了。”老皇帝反问,“我听奴才们说,你被澈儿他挟持走后不慎坠入江中,在太医院里一连躺了小半个月,前个儿刚刚醒,是吗?” “回父皇,是的。” “醒来之后可出宫去过了?” “嗯,去看了看宫外的父母双亲。” “可见到紫苑了?” 老皇帝冷不丁一声问,问的程娇娥僵住,好一会儿,她才答道:“见过了,在城外的庆宁庵里,我想把她带回来,可她却说自己已经看破红尘,不肯跟我一起回来。” 老皇帝“呵呵”笑了两声,“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他低语一句,招招手示意程娇娥在自己面前坐下的同时,高呼侍从的名字,让侍从给程娇娥倒杯热茶来。 程娇娥乖巧地在老皇帝对面坐下,俩人中间隔着一张尚未下完的残局,黑白双方互相僵持着,胜负尚不明朗。 “你会下棋吗?”他问起了程娇娥第一次来暖阁时,问过的问题。 “略懂一二。” “那就坐下来,陪我把这局棋走完吧。” 第394章 她输在善良 在侯门相府中,不管文武,下棋都是必学的一项娱乐项目,他们视它为一门高雅而深奥的学问,入门易、精通难。 皇家的子弟们,更是从小就开始接触棋艺一道。老皇帝下了几十年的棋,棋艺虽然没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但也勉强算得上登峰造极了。 而今日不知是怎地,不过一刻钟时间,棋盘上的黑子便被逼得呈败势,虽然没到无路可走的地步,却也离溃败不远了。 老皇帝看清楚棋盘上的形势,索性把手里的棋子一丢,弃子认输道:“老了老了,跟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是您谦让了。”程娇娥客气道。 老皇帝哈哈笑两声,“我可丝毫没谦让,是你的棋艺好,坦白说,我的诸多皇儿里,除却裕儿,棋艺上没一个能够顶得上你的!” “你是个聪明的。”老皇帝见程娇娥只笑不说话,他站起来,活动筋骨的同时评价道。 “您过誉了。” “我没有过誉,我在龙椅上坐了那么多年,旁的不敢说,看人的眼光还是准的,你是个聪明人。”老皇帝重复道,“可惜了,紫苑她倘若有你的一半聪明,或许也不至于落到今日的下场。” “不是她不聪明,是她太心善。”程娇娥微笑着更正道,“她做不了恶人,在明知道七皇子和陛下处于对立的情况下,还是屡次救我、护我;明知道陛下率兵来救您的那日,她如果将您挟持,结局可能会不一样,再如何,也能暂时保住七皇子的命,可她还是选择救了您。” “是啊。”回忆起顾紫苑临出家前来向自己辞别的情形,老皇帝叹口气,他挥挥手,“这些伤心往事就不提了,说吧,你今日来找我,有什么事?” 在他看来,程娇娥纯属无事不登三宝殿。 “您现在住在暖阁里颐养天年,即便是天大的事,寻常也不敢惊动您,我找您并无他事,只是在宫里头闷得慌,听说暖阁附近的梅花开得很好,所以想来看看,顺便悄悄您。” “难为你有心惦记了。”老皇帝说着,话题忽然一转,转到钟离沁身上,他问:“裕儿是不是很快就要和安阳成亲了?” 程娇娥心说,这门婚事就是在你和安平侯府的催促中定下的,他们何时成亲,你自是比我更清楚,又何须来问我? 表面上依旧面带笑容,道:“是啊,我来的路上,瞧见那些下人们正在收拾明月苑,明月苑已经是处处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了。” “明月苑?”老皇帝眉头一蹙,奇怪地问,“明月苑张灯结彩做什么?不该是凤仪宫张灯结彩才对吗?” “听说是陛下的旨意,说是要把安阳郡主安置在明月苑里,暂时不搬入凤仪宫中。” 老皇帝眉头蹙得更深,他古怪地看向程娇娥,质疑问:“此事不会和你有关吗?” 程娇娥又愣了一下,不过她想到钟离沁毕竟是从小在;老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而宫里头如今又只有自己这么一位妃嫔,出了这样的事,老皇帝第一时间怀疑自己可以想得通。 可想得通是一回事,伤心难过又是另外一回事。 老皇帝的态度让程娇娥下意识想到了自己的爹娘,她心酸地将笑容扯得更大,故作落落大方道: “父皇,您误会了,此事倘若和我有关,我又怎么会把这件事告诉您,难道我故意挑唆陛下,让陛下临时给安阳郡主更换寝殿,然后再紧接着来告诉您,好让您去阻止陛下吗?我为何要做出这种自相矛盾的事来?” 她这么一说,老皇帝面露尴尬,讪笑两声,勉强解释道:“我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此事与你无关,这样最好。安阳是个任性的脾气,我只怕倘若和你有关,你俩再起什么冲突。” 程娇娥只是笑,老皇帝又说道:“说来有些话,我的确想要叮嘱你两句。” “您请教训。”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只是一些家长里短的。”老皇帝摆摆手,示意跟着自己站起来的程娇娥重新坐下,道: “我在位的时候,眼睛虽然放在朝堂上居多,但后宫里的勾心斗角,多多少少也看到了一些。安阳虽然任性,却是个单纯善良的性格,她入宫之后,宫里只有你们二位妃嫔,我希望你能够和她和平相处,可以吗?” “我能够被陛下看上,从荣城带到京城,成为贵妃,已经时修了不知道几辈子的福分,再不敢多妄想着什么。只要安阳郡主肯与我和平共处,我绝不会越雷池半步。” 程娇娥说话的强调语气虽然十分谦卑温和,但说出的话却给老皇帝一股不舒服的感觉。他活了这么多年,早活成了人精,哪里听不出来她的言外之意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安阳那边,我也会盯住她的,你们两个都是让人放心的好孩子。”老皇帝说着漂亮话,“只是她这么多年,在宫里头被我娇惯的不成样子,行事上难免有些任性,平时若是有什么得罪到你的地方,你轻易莫要和她计较。” “是。” 程娇娥听出了老皇帝的偏心眼,自这时起,便无论老皇帝说什么,都假装顺从地应着,直到老皇帝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道: “冬日严寒,也就晌午这段时间暖和些,行了,你莫要在这儿陪着我这把老骨头浪费时间了,去吧,想去看梅花就去吧。” “是。”程娇娥淡笑着躬身行礼,退出暖阁去,直到她退到门外,转过身去,除了青韵谁也瞧不见她的表情了,她僵着的笑容来冷下来。 她今日来见老皇帝,确实是无事的,不过是想着老皇帝也是个可怜人,存着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想来瞧瞧他、陪他消遣些许时间而已。 她是存着孝心而来,可是老皇帝刚才的那些话,却让程娇娥觉得自己的孝心像是个笑话,在离开的一瞬间,她便下定决心,往后无事无非,少与老皇帝往来。 于他们而言,自己不过是个外姓人罢了。 第395章 情绪不对 青韵瞧出程娇娥情绪不对,直到离了暖阁,才敢问怎么了,程娇娥只谎称自己输了棋,所以不高兴,并未提起其他。 她们前脚离开暖阁,后脚,老皇帝便在老太监的侍奉下,换上厚实保暖的衣服,穿上靴子,找来一件狐裘披风披上,又让人备了车辇来,乘坐车辇离了暖阁,往御书房去。 这是自商裕登基以后,老皇帝第一次主动离开暖阁。故而当商裕听常德禀报,说太上皇正在往御书房来的路上时,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急忙把手里的折子撂下,慌忙走出御书房相迎。 父子俩在御书房的门口相见,面对商裕关心的询问,老皇帝一吹胡子,冷“哼”一声,双手负于身后,率先走进御书房的同时责备道: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究竟怎么了,难道你自个儿不清楚吗?” 商裕听出不对来,挥挥手示意其他人,包括常德都先出去,一头雾水地问:“儿臣不知道,儿臣究竟是哪些地方或者说做了什么事惹您不高兴了,还请父皇您明示。” “你不知道?”老皇帝气得吹胡子瞪眼,“我问你,你让人收拾明月苑是什么意思?” “您都知道了?” “怎么着?我听你话里的意思,这事还想瞒着我不成!?” “不,父皇您严重了,儿臣不敢,儿臣只是觉得这点儿小事还不至于劳动您费心费神。”商裕还算恭敬地说道。 “小事?”老皇帝的怒火却没有因为他的恭敬而又丝毫渐弱,他接着质问道,“我问你,你不让安阳住进凤仪宫,却让人把明月苑收拾出来,是何意思!” “父皇,凤仪宫是何人住的地方,想必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您在位时,多年无后,那里便始终空悬着,如今我身边亦无后,总不能随便让人住进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老皇帝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安阳她是随便什么人吗?她是你的妻子!是你未来的皇后!”他的声音骤然拔高。 商裕始终不卑不亢道:“那是您和舅舅给我定下的皇后,并非我心目中的皇后。我能够按照您和舅舅的意思,将她娶进宫来,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再依照您的意思,让她成为皇后,恕儿臣之言,您这是在强我所难。” “不是你心目中的皇后?你心目中的皇后是谁?”老皇帝一顿,程娇娥的样子在他脑海中想过,他下意识地问,“那个商女吗?” 商裕的沉默算是间接性承认了他的问话,老皇帝气得手发抖,刚想狠狠地把钟离殇教训一顿,话到嘴边,忽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一个唯命是从的人。 他供养着自己,不过是因为自己和他之间的血缘关系。从前他还是安平侯府的世子时,对自己的话便是只听一半,如今换了身份,能再听一半已是十分不错。 倘若像对其他皇子一样对商裕,只怕会适得其反。 想到这儿,老皇帝把心里的火生生压下去,尽量平和的劝道:“要想成为皇后,无论是品行、家世还是才德,都一样不容马虎。我知道你喜欢程娇娥,也知道她聪慧,无论才德还是相貌都属上乘,可是你得好好想想,她的出身配得上皇后这个身份吗?” “那您说,要怎样才算是配得上呢?” 老皇帝不假思索道:“首先,起码得是三品以上大员家中的女儿,需得是嫡女,其次才是品德兼优、德行兼备。安阳她是安平侯福唯一的嫡女,又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对她知根知底,皇后一位,没人比她更合适了。” “归根结底,您还是想让沁儿成为皇后,是吗?” “有何不可?”老皇帝反问,“我自幼便请嬷嬷们教导她礼仪,六岁时,便让她跟着皇子们一起听太傅讲学,出身才德上,她配得上皇位这个位置!” 老皇帝顿了顿,劝道,“你还年轻,父皇晓得你的感受,也能够体会你的心情。可后宫不像是安平侯府的后院,许多事你不能只考虑到自己,还要权衡利弊。” “旁的我都可以不管你、由着你来,可是咱们天奕的皇后,无论如何也要出身高贵。她可以不是安阳,但不能是程娇娥!” 商裕没有问为什么,不用问,他猜也猜得到答案。 见他再次沉默,老皇帝无奈地接着连哄带劝道:“我看程娇娥也不是个不明理的人,今儿我见过她了,跟她提起过这件事,她也并没有表现出对后位的丝毫欲望,可见是个容易满足的。你若是真喜欢她,大不了多在她身上花些心思和时间,只要不是太过冷落安阳,我都由着你。” 听说他竟然和程娇娥见过面了,商裕心里一起伏,突然激动起来:“您都和她说什么了?” 老皇帝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道:“是她今儿主动来暖阁见我的,你要让安阳住进明月苑一事,也是她告诉我的。她既是个明理的人,你放心,我定不会和她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她让你来找我,让我把求安阳接进凤仪宫里?”商裕难以置信,心隐隐作痛。 程娇娥并没有说过这种话,也没有说过类似的,但鬼使神差地,老皇帝和商裕错开视线,有些支吾别扭地点头: “她既都不介意,你又别扭个什么,听我的,让人把明月苑里的那些红绸喜字全部摘下来,重新挂回凤仪宫里去,这样安平侯才会高兴。” 商裕只是呆着,还沉浸在老皇帝刚才那一番话带来的悲痛中。老皇帝亦晓得多说无益的道理,话既说到这个份上,商裕又不是傻子,该明白的,自然也都明白了。 他拂袖转身:“我说的话,你好好想想吧,安阳她确实是皇后的不二人选,和你青梅竹马,待你又是一片真心,让她做皇后,对你和她都没有什么坏处。” 话音落下,老皇帝便离了御书房。 第396章 走了也好 暖阁附近的梅树果然开得好看,远看像是泼在天地间的朱砂、错落无序却又让人惊艳不已。倘若是下上一场雪,天地变成苍茫茫一片白,唯有这一点朱砂,恐怕更加美艳。 而瞧着阴暗的天,似乎风雪真的要来了,就连天暗也比以往要暗得早些。 程娇娥从梅园里折了几枝梅花带回来,让翠烟找了个白净的花瓶,将红梅插进花瓶里,摆在打开半扇的窗前。 她下午喝过药,也和青韵坐在窗前,青韵腿上放了个针线筐,手里拿着一块上好的细棉布,正在棉布上穿针引线,绣着福字。 棉花染成红色,福字用的黑线绣,虽还没绣成,但已经能看出好看来。这是给虞嬛汐肚子里那个还未出生的婴儿绣的肚兜。 程娇娥手里拿着一只半成品的虎头鞋,将自己那些愁绪心思都藏在虎头鞋里的一针一线里。她做活做得累了,抬头望向窗前的那几枝红梅、梅花后的灰青天幕, 她望了一会儿,在天幕底下望见了一个挺拔的熟悉身影,是商裕。 他站在昭阳宫的院子里,并没有看向这扇半开的窗,程娇娥看见他的一瞬间,立马把头低下去,罔若未见。 而就在她低头的一瞬间,商裕的视线看过来,从探出窗的半枝红梅,看到那个令自己日思夜想、令自己心绪反复的人。 他停下脚步,呆呆地看着那扇窗,未几,青韵站起来,手一伸,窗便关上了,将他的视线阻隔,也让商裕觉察到,里头的人并不是多么想见自己的心情。 他脚步几经犹豫,还是转过身去:“好好伺候娘娘,我明儿再来看她。” “是。”绿竹没有多嘴问为什么,而是恭敬地把商裕送出昭阳宫后,才急忙赶回来,在敲门进入寝殿,一进门,便急忙问: “方才陛下来过了,娘娘,您知道吗?” “从窗口瞥见了。”程娇娥漫不经心地摆弄手里的虎头鞋,故作漫不经心道。 自己的猜测得到证实,绿竹关心地心急道:“娘娘,您既然看到了,方才就该出去迎接才是,不该让青韵把窗户给关上,您知不知道,您这边把窗户一关,那边陛下的脸便耷拉下来了。” “他走了?” “嗯。” “走了好。” 程娇娥轻描淡写的态度和语气,更是让绿竹又急又气,她不明白地说:“娘娘,奴婢有诱惑,奴婢看得出来,陛下他喜欢您喜欢得很,可为什么您却要把陛下拒之门外?” “我有吗?” “有。”绿竹认真地点头,只要不是傻子,恐怕都看得出来,昭阳宫里的这位懿贵妃处处躲着商裕、避着商裕。 这要是换成是其他女子,一听说商裕来,只怕早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满脸堆笑地迎上去了,几个能摆着副臭脸、装作不知不闻、纹丝不动呢? 绿竹坦然道:“过几日,安阳郡主就要入宫了,您应当趁此时赶紧讨好陛下,将他尽量地留在昭阳宫才是,怎么能装作不知,不把人迎进来,反而把人给赶出去呢?” “你觉得我做的不对吗?” “自然不对!”绿竹大胆道,“您昨儿也说过,咱们都是无权无势的人,正因为无权无势,所以在宫里头,陛下他才是您最大的依靠!您不想想怎么将陛下抓牢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把人给变相地赶出去?” “殊不知皇宫里是个吃人的地方,这里的人最是现实势力,个个都是踩地捧高的。您现在得宠,他们都敬着您、畏着您、巴结您,可是倘若哪日您失势了,外头又没有人照应着,那些人还指不定是副什么样的嘴脸!” “所以娘娘,为了自个儿。为了往后能安稳地在这里活下去,您可千万莫再把陛下变相地赶出去了,成吗?” 程娇娥听出她这番话是真心实意地对自己好,即便她话里有几分不敬,也并不在意;青韵亦是个能听出好歹话的,她心思浅,想不了绿竹那么多,现在听绿竹这儿一说,也觉得绿竹所言有理,惊慌失色地跟着劝道: “是啊,小姐,绿竹她说得对,咱们无权无势的,在这里还不得要依仗陛下照拂,要不然您就像陛下服个软,如何?” “我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服软?”程娇娥低头继续摆弄虎头鞋,倔劲起来,别扭地说,“他要走就走,爱走就走,倘若安阳郡主来了,日日钻进安阳郡主那儿,也是他喜欢,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有意通过仅留了一指的窗户缝往外面看了一眼,窗外的院子里确实已经不见商裕的身影了,她心里有些失落,置气道: “我就本没受过宠,即便是失宠,又能如何呢?左不过是要被困在这冰冷的皇宫里一辈子。” 听到她的话,晓得今日再劝,不过是劝什么,程娇娥十有八九都听不进去了,绿竹在心里叹口气,不再说话。 是夜,程娇娥又是早早地入眠,随着她的睡去,照样宫里的下人们都松散下来,早睡的早睡、聚在一处吃酒的吃酒,宫里的灯熄了七八处,小厨房的灯却被人点亮了。 绿竹提着宫灯,从烧起火的小厨房里出来,到了程娇娥的寝宫外,小声敲响门,轻唤道: “青韵,青韵。” 程娇娥虽然已经到床上躺着了,但并未睡去,青韵亦是没歇的。听见绿竹的呼喊,青韵看向程娇娥,程娇娥小声说一句“去吧”,她才走向门口,把房门打开。 绿竹微微朝房内探了一眼,低声问:“娘娘可睡着了?” 青韵回头看一眼床上翻身背对着她们的人,犹豫了犹豫,点头问道:“睡下了,有什么事吗?” 一听说程娇娥睡下了,绿竹立马把青韵从屋里头拉出来,同时轻轻地关上房门:“确实有件事要麻烦你,你跟我来。” “什么事?”青韵身不由己地被她拽着朝小厨房的方向走,对于她的奇怪行径疑惑不已地问。 第397章 不再期待 绿竹用一句“到了再说”把青韵暂时打发,她一直拉着青韵到小厨房里,才松开手。 就在她临走前,小厨房的火已经点上了,专门用来熬煮的小炉上坐着一个砂锅,已经有热气从锅盖上特意留的小眼里钻出来。 “你这是拉我来吃宵夜?”青韵看着那个小小的砂锅,“这么小的锅,煮够一个人吃的粥就不错了,你自个儿吃吧,我继续回去伺候小姐。” 青韵说着,刚要转身回去,再次被绿竹拉住:“这宵夜不是给咱俩吃的,是给陛下!” “陛下?”青韵奇怪地看向绿竹,一下心中警铃大作,警惕地问,“你给陛下熬煮做什么?” 绿竹显然没猜想到青韵心里都在想什么,说道,“不是我熬的,是娘娘熬的。” “小姐她早就歇下了,又怎么会给陛下熬煮呢,绿竹,你想搞什么花样?”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呢!”绿竹轻轻地一戳青韵的脑袋,“我熬了这锅粥,拉你来,是想待会儿粥煮好之后,你假借娘娘之名给陛下送过去。我已经打听好了,这个时候陛下还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你就把粥送到御书房就是。” “啊?”青韵还是有些不明白,商裕如果饿了,只需张张嘴,御膳房自有各种各样的美食供应上去,何需绿竹的这一碗粥? 绿竹再戳一下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哎呀,你想啊,主子们闹别扭不肯和好,可咱们这些做奴才的不能袖手旁观不是?若是任由娘娘这样闹下去,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我不晓得娘娘和陛下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瞧得出来,陛下是真的喜欢娘娘,娘娘嘴上虽说着不在意,可心里还是惦记着陛下。感情这种事,总得有人先低头服个软不是?娘娘不肯服软,咱们就替她服软。” 青韵这才有些明白了,不确定地问,“你的意思是说,让我把这锅粥给陛下送过去,就说是娘娘让你给陛下煮的?” “不对,不能说是我煮的,你要说这是娘娘特意亲自给陛下煮的。” “懂了。”青韵点头,顿了顿,又有些纳闷地问,“可是你去送不也是一样吗?我嘴笨,让我去送,说不准会弄巧成拙。” “我去送自然也可以,但不如你去送的效果好,其实娘娘亲自去送,效果才是最好,可娘娘倘若知道了,这锅粥今晚肯定出不了昭阳宫。” “你想啊,你是打小和娘娘一同长大的,最受娘娘信任、和娘娘也最是亲密,你去送,陛下便更能体会到娘娘的心意,和我去送的效果是不一样的。” “哦,懂了懂了。”对刚刚自己的误解,青韵心生两分歉意,又有些担忧,“可我一向嘴笨,待会儿倘若真的见到了陛下,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事,我教你。”说着,绿竹踮起脚尖,趴在青韵耳边耳语一通,听得青韵眉眼舒展开,忍不住拍手称妙,直夸绿竹聪明。 她把绿竹的话重复一遍,得到绿竹的点头确认之后,咯咯笑起:“倘若小姐她和陛下真的就此重归就好了,绿竹姐姐,我一定要好好地谢谢你!” “都是为了主子着想,谈什么谢不谢的。” 绿竹不以为然地说道,她见砂锅里的热气更盛,拿干净的毛巾捏起砂锅盖子,另一只手拿起放在一边的勺子,细细搅动已经开始变得浓稠的肉粥,以防糊底。 她搅动了约摸半刻钟的时间,估摸着粥煮的差不多了,让青韵拿碗来,满满地舀了一大碗粥,又把粥和筷勺一起放进食盒里,小心地把食盒盖住,因不放心青韵,怕她半路里把粥撒出来,亲自提着粥走在前头: “我送你到御书房外,到时候你自个儿进去,倘若陛下问你话,就按照我方才教的说,晓得了嘛?” “晓得了。”青韵点着头,把绿竹刚刚说的话重复一遍,待到御书房外,又把那些话再重复一遍,确定没疏漏后,才深吸一口气,从绿竹手里接过食盒走向御书房。 御书房里的灯还点着,大太监常德瞧见青韵过来,仔细认了一会儿,认出她是谁,却想不起她的名字来,便笑道:“这不是懿贵妃身边的姑姑吗,大晚上的到御书房来,可是懿贵妃那儿有什么事?” 青韵规矩地朝常德见过礼,声音不高不低地回道:“回常公公,倒没旁的事,不过是娘娘念着陛下深夜还在批阅奏折,辛苦得很,担心陛下半夜里饿着,所以特意煮了一碗粥,让奴婢给陛下送过来。” 她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因夜晚过于寂静,还是传到了屋里的商裕耳朵里。商裕一听说竟是程娇娥派人来给他送粥来了,还不待常德进来询问,便高喊道: “让她进来!” 常德闻声,让出一条道去:“请吧。” 守在门口的两个小太监连忙打开房门,青韵微微低着头,提着食盒进去,她一进门,紧跟着进去的常德便从她的手里接过食盒,稳稳当当地提到商裕面前,问: “您是现在用,还是待会儿再用?” “现在就用吧,夜里天寒,过一会儿就该凉了。” “是。”常德把食盒打开,先把里面的粥碗拿出来,又拿出筷勺摆上,粥的香味散发出来,引得人肚子咕噜作响。 商裕惊喜又满足地看着这碗满满地粥,高兴地问:“娇娥她睡下了吗?” “娘娘身体尚虚,给您煮完粥之后,便去歇着了,此时应当已经睡着了。” “她让你送粥来时,可还托你给我捎什么话没?” 青韵顿了顿,仔细想了想,道:“旁的倒没有说,只是说您日理万机,辛苦得很,此时夜已深,不宜太够操劳,让奴婢代她提醒您,让您千万注意身体,早些歇着。” 虽没有过于煽情的话,可商裕更加高兴,他脸上终于有笑容绽开,高兴地对青韵说:“好,我晓得了,你替我转告她,我一定会保重身体,让她也千万注意,往后这种活就交给下人做,千万莫累着了。” 第398章 赏钱 绿竹紧张地在御书房外等着,等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御书房的门才再次打开,青韵手提已经空了的食盒,满脸带笑地从里头走出来。 她四下看了一眼,找到绿竹的位置后,迈着碎步一溜小跑而来,还没到绿竹跟前,便听绿竹迫不及待地问: “怎么样?” 青韵高兴地从怀里掏出银子,递给绿竹:“陛下很高兴,这是陛下给的赏钱,一共是十两银子,呐,给你。” 绿竹没有全接,只拿了五两银子,青韵顿时有些不安:“你都拿着啊!” “这钱是陛下赏给你的,我怎么能够全拿,五两银子足够了。” “可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粥也是你熬的,我不过是到前头说了两句话而已,怎么能……” 青韵话还没说完,就被绿竹打断,“咱们都是姐妹,说这个做什么,今晚这事倘若真的有功,你我都有功,既然都有功,那么平分就是,不必争多少。” 说着,绿竹接过食盒,转身朝回走,“天色不早了,咱们快回去吧,倘若娘娘半夜醒来,找不到人来伺候可就糟糕了。” 想到程娇娥,青韵忽然心一慌。 她从寝殿里离开时,程娇娥只是在床上躺下了,并未睡去,青韵是清楚的。细算下来,她出来也有半个时辰了,倘若回去后,程娇娥问自己去哪儿了,自己该怎么说? 思及此,青韵不免有些忐忑。 俩人心情各异,但同样焦急地往昭阳宫里赶,她们回到昭阳宫时,就连那些吃酒的下人们也都散了,她们心有灵犀地同时往程娇娥的寝殿望了一眼,见灯火已然熄灭,同时松口气。 “那我就先去侍奉小姐休息了,咱们明日见。”青韵从绿竹手里接过灯笼,俩人在下人房那儿分道扬镳。 她生怕惊醒程娇娥,在卧室外,便把灯笼熄了,将灯笼放在前厅里,甚至小动静地把鞋脱下来,蹑手蹑脚地往里走,以免鞋底发出声音。 可里头的人并没有睡去,哪怕青韵的动作再轻微,只要她稍微有些动作,便会被程娇娥察觉。 听见“嘎吱”开门声,程娇娥扭头看向门口方向,即便在这个毫无光亮的房间里,她看不到什么。 “青韵?” 突然一声试探性地询问,冷不丁把青韵吓一跳。 “小姐,您还没有睡?” 听果然是她的声音,程娇娥摸索着从床上坐起来,纳闷地问:“绿竹方才喊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她既然还没有睡,青韵便一边摸索着把鞋重新穿上,一边摸着墙走到灯前,从灯旁的桌子上掏出火折子,试图将灯点亮。 “噗”一声,火苗窜起的瞬间,她才看清,寝殿里之所以黑漆漆的,不是因为程娇娥睡下了,而是因为自己临走之前忘记添灯油,灯油燃尽了。 她一边找出灯油添上,一边含糊地答道:“绿竹方才煮了些粥,来问我饿不饿,我便过去吃了一碗粥,顺便和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所以回来的晚了些。” 程娇娥不疑有他,只问:“粥还有剩吗?” “小姐您饿了?” “有一些。” “那我现在再去给您煮一碗。” “既然没剩,那就不必了。”程娇娥拦住要往外走的青韵,“给我倒杯水来吧。” “是。” 青韵提起炭炉边始终热着水的铜壶,用茶杯倒了大半杯水,将水面上的热气吹散,小心翼翼地端到程娇娥跟前。 程娇娥接过茶杯,试了试水温,慢慢地把这一杯水喝光后,把茶杯递还回去,又躺回床上: “时间不早了,快歇着吧。” 这回她是真的合眼睡了。 青韵怕惊扰到她,轻轻地把茶杯放回桌上,检查过所有的门窗是否都关严之后,刚想吹灯休息,昭阳宫门口又隐隐约约传来嘈杂声。 她好奇地把正对着门口的那扇窗打开半扇,探出头去看,正看见常德提着灯笼,低头弯腰走在前头,后头跟着商裕。 “陛下怎么来了。”青韵心一慌,急忙跑到床边轻唤“小姐”,她一连唤了几声,程娇娥都没有丝毫回应,竟是已经入眠了。 “怎么办,怎么办?”青韵无措地额头冒出细汗,生怕待会儿商裕进来后,提起宵夜一事,自己的谎言被戳破,两面受罚不说可能还会惹程娇娥生气。 她刚想去找绿竹给自己出主意,可人才到门口,就听见常德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懿贵妃可歇下了?” 青韵慌得脸一红,她深吸一口气,尽量压制着心慌,答道:“娘娘已经睡着了。” 常德看向商裕,商裕开口道:“是朕,青韵,你把门打开,朕来瞧瞧她,不叨扰她休息。” 青韵哪敢说个不字,只好打开门,恭敬地把商裕迎进来。他进了门,径直走向床边,在床边坐下,手下意识地就抚摸上程娇娥的脸颊。 程娇娥睡觉时,向来是向内侧睡的,她的床大得很,自己只占了一小半,剩下的大半张再躺下一个人绰绰有余。 商裕是喝完那碗肉粥过来的,肉粥一路上受了寒气,到了御书房时其实已经凉了,可他心里是热的。一想到她其实还是关心自己,只是可能暂时不过去心里的某道坎,商裕的心就是炽热滚烫的。 只要她还关心自己、喜欢自己,这就够了。 他怜爱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脸颊,好一会儿,突然说:“你们都退下吧,朕今晚要歇在这儿。” 听见他的话,青韵瞪大双眼,心里更加惶恐,但仍不敢说一个“不”字,倒是常德,鼓足勇气劝道: “陛下,这或许有些不合规矩。”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在这儿,朕就是规矩,朕说的话就是规矩,朕难道歇在自己女人的床上都不能了吗?”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请陛下您息怒。”常德见他面露不悦,忙惶恐请罪。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退下去?” “是。”常德一躬身,听话地拉着不情愿的青韵从寝殿离开。 第399章 梦话 寝殿的门一关,将常德和青韵关在寝殿外。 商裕脱去鞋袜衣裳,留了中衣在身。他轻柔地掀开被子一角,小动作地钻进去,整个人像是木头一样,僵硬地躺在程娇娥身边。 适时程娇娥翻了个身,手自然地搭在了他的肚子上,脸正好窝在他的脖颈里,她温热而又均匀的呼吸扑在他的颈窝,扑得他心像是猫挠一样似地痒。 他吞咽着口水,压抑着自己的欲望,眼睛往下看着程娇娥静谧的睡颜,外面的那只手抬起来,轻轻地搭载她的肩膀上,是拥抱她的动作,却不敢用力。 程娇娥轻微地蹙了蹙眉头,“砸吧”两下嘴巴,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梦话,商裕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还以为她是在和自己说话,小声问: “你说什么?” 她却没动静了,商裕等了一会儿,只等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原来是梦话啊。”他既好笑又怜爱地看着她,到底是侧起身子,将她揽入自己怀里。她身上诱人的女人香无孔不入地钻进他鼻孔里,引诱他忍不住把怀抱圈紧,偏偏下半身又尽量远离程娇娥的身体,以免被她感受到自己下半身的窘态。 他宽阔的胸膛温暖,又让人感到踏实。若是此时青韵在,便会发现,自在商裕把程娇娥抱住的那一瞬间,程娇娥蹙了多日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嘴角甚至带了几分笑意。 是夜,程娇娥此觉睡得安稳又踏实,偏又苦坏了商裕。后半夜时,商裕甚至后悔今日来昭阳宫,若是不来,自己又怎会被妒火中烧、辗转难眠。 偏这颗诱人的葡萄就在他的嘴边,他又不能去咬。一直到二更天,商裕才算真正合上了眼。 天到五更,寝殿外就响起了敲门声和常德的呼喊声:“陛下,该起身准备上早朝了。” 商裕是习武人,饶是睡着了,身体本能的警惕也不会松懈,故而常德才喊了一声,他便听见了。 他生怕惊醒仍在酣睡中的程娇娥,急忙蹬上鞋走到门口,低语一句:“我醒来了,你去旁边候着吧。”然后又折回来,轻手轻脚地拿起挂在衣架上的衣裳,自己穿上。 待他把衣裳穿好欲走时,又到了床边,俯身轻轻在程娇娥身边落了一个吻,才终于离开。 他离去不久,天东方便有鱼肚白泛起,程娇娥便被外头下人们清晨的忙碌声扰醒了。她醒时,便觉得自己的脖子和肩膀酸酸的,像是昨夜枕在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上,可她的床上又空空的,除了被褥枕头什么都没有。 “青韵。”她揉着肩膀,唤道。 按照以往,她只要叫一遍青韵的名字,青韵就会立马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是今天却久无回应。她奇怪地看向下人榻,见青韵的床褥叠的整齐,自言自语道: “难道是出去了?” 说着,她自个儿穿上鞋袜,披上衣裳朝门口走,边走边继续喊青韵的名字,一连喊了好几声,才把坐在前厅里打瞌睡的青韵的魂儿给唤回来。 “哎!”青韵忙应一声,揉揉困乏的眼皮,急忙朝卧室走,“怎么了,小姐?” “去给我打盆洗脸水来。” “是。” 她打着哈欠,推门而入,瞥一眼已经开始自己穿衣的程娇娥,拿起洗脸架上的铜盆,没精神地朝外走,知道她眯着眼睛把洗脸水打回来,程娇娥才觉察出她的异样,奇怪地问: “你昨儿没睡好吗,怎么眼睛像是睁不开似的?” 青韵心说,昨儿商裕留宿在这儿,里屋的那张下人榻我自是睡不得,只能去和绿竹和翠烟挤着睡。俩人的床都狭窄无比,自是没睡好,嘴上哈哈笑道: “可能是没睡好吧。” “我昨儿睡的倒是蛮沉的。”程娇娥从青韵手里接过湿透的毛巾,擦着比鸡蛋还要嫩的脸蛋,“说沉吧,可我模模糊糊好像还做了个梦。” “您梦到什么了?” “似乎是梦到陛下他到这儿来了。”程娇娥自嘲一声,“我本不想见他,偏又在梦里见他,你说,我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 青韵讪笑,她有意要瞒着程娇娥,商裕昨夜确实来过这件事,但转念又一想,这事瞒是瞒不住的,便只好硬着头皮说: “万一不是梦呢?” “啊?” “在您睡着知乎,陛下他确实来了,五更天才走的。” “什么?”程娇娥呆住,一瞬后,她像受到惊吓似地,紧张问:“他昨夜住在这儿了?” “嗯,住在这儿了。” “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 “嗯……” “完了完了。”程娇娥面色惨白如纸,像是遭了什么大难似地,急忙掀开被褥看,见床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回忆起自己醒来时,身上衣物也没有丝毫凌乱,松口气,又不忘责怪道: “他昨日来,你为何不叫醒我?” 青韵委屈道,“奴婢打算叫醒您来着,可是奴婢喊了您好几声,您都没回应,紧接着陛下就把奴婢赶出去了。” 程娇娥看她一眼,叹口气,“算了算了,若是他下回再来,你可千万要叫醒我,哪怕是拿针扎,也得把我扎醒。” “是,小姐。” 程娇娥烦躁地又坐回梳妆镜前,此时她的心思全部被商裕占了去,心就像是一团乱麻,理不出半点思绪来,满脑子都是昨夜商裕为何来了,他和自己同床共枕了一夜,又都发生了什么? 青韵被她一顿训,也忐忑地在一边吃伺候着,不敢多话,生怕一句话不对,又惹祸上身、遭一顿斥。 昨儿采下来的那两枝梅花,因为失去泥土、水分养护的关系,花朵已经开始枯萎了。青韵替程娇娥梳好头,离开时,顺手去拿那两支梅花,打算将其带走。 她手碰到窗棂,程娇娥开口:“把窗户打开,散散屋里头的煤炭味儿。” “是。”青韵依旧只把窗户打开半扇,窗一推开,几粒盐被风吹进来,让青韵愣了愣。 “外头似乎开始下雪了。” 第400章 雪落的声音 雪是从清晨才开始下的,青韵去打洗脸水时,尚未有雪花落下来,只是天阴沉得厉害。 一听说下雪了,程娇娥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果然,盐粒般的雪落下来,落地即溶。饶是如此,程娇娥还是让青韵关上了窗,自个儿则是披上大氅,走到门口,望着这些小小的雪花。 她眼见着雪花从盐粒大小,变得如三月杨柳絮,不过是一刻钟时间而已。 这场雪酝酿已久,一落下来,不多时便是纷纷扬扬。 雪不比雨,冬日的雪若是下起来,小雪也就罢了,大半日才能积成一层薄薄的白雾,可像今日这样大的雪,半个时辰便足以把天地扑白。 金銮殿上,早朝还在开着。商裕从龙椅上,望见门外已经纷扬的雪花,想了想,问朝上的大臣们: “诸位爱卿可还有本要走?若是无要紧的大事,朕瞧着这雪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若是大雪封了路,爱卿们都是乘马车过来的,回去时恐不好走,不若今日就此散去,如何?” 商裕扫一眼殿上的大臣,大臣们面面相觑,皆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商裕见仍无人发言,便直接站起来: “看来诸位爱卿皆无事启奏了,既如此,那便散朝吧。” 他一转身往金銮殿外走,常德便高呼一声“退朝!”诸位臣子们的跪拜声整齐地在商裕背后响起。 待商裕的背影彻底在金銮殿里消失之后,殿内的大臣们纷纷起来,或三两结伴、或独自朝殿外走,唯有礼部尚书犹豫地望了一眼商裕离开的方向,一番挣扎后,疾步追上商裕。 “陛下,陛下,您等等!” 商裕的脚步快,礼部尚书又上了年纪,他这一路上紧追慢追,才终于赶在商裕彻底离开金鸾殿、前往后宫之前,追上了。 听见有人呼唤自己,商裕停下脚步,他一停,他的仪仗队立刻停下来,就连头顶那把大伞,亦是不偏不倚地停在商裕上空,伞尖正在商裕头顶上。 “陈大人,你还有什么事吗?”认出来人,商裕奇怪地问。 “倒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就是明儿便是您和安阳郡主的大婚之日了,太上皇吩咐微臣,让微臣一定要把这桩婚事办得风光隆重。可这场雪眼见着是停不下来了,明儿的婚礼?” “父皇他已经把我要和安阳成亲一事昭告天下了,莫说是下雪了,就算是下冰雹,明儿的婚事还是要照常举行,不是吗?” “您说的是。”礼部尚书赔笑道。 商裕脸上倒没有多少马上成婚的喜悦,他漠然道:“朕自小被安平侯抚养长大,明日是安平侯唯一的女儿嫁入皇宫,自是要隆重,你是礼部尚书,这种事要比朕清楚,还要请教朕什么?” “微臣的意思是说,若是大雪封路,明日花轿恐不好走,还需得及时把迎娶的道路清理出来,但安平侯府距离皇宫遥远,要清理那么长一段路,恐怕要耗费不少人力、物力。” “朕晓得你的意思了,回头朕便让罗统领负责把迎娶的道路清理出来。” “如此,便谢过陛下了。”礼部尚书笑盈盈地一拜,“还有一桩事,您成婚是天底下莫大的喜事,照规矩,是该普天同贺的。” 商裕再看向礼部尚书,等着他的下文。果然,他紧接着说道: “您在登基大典时,虽已经大赦天下、减免赋税三年,但立后一事,依旧也要赦。微臣替您想过了,牢狱里头关着的那些小偷小贼,该放的也都放了,剩下的都是些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万不能再放出去祸害百姓,不过妇孺年幼却可放。” 商裕白他一眼,轻笑问:“这该不会是父皇他让你对我说的吧?妇孺年幼,是否包括那位被禁足在西宫里的皇太妃呢?” 礼部尚书被戳中心事,老脸登时红透滚烫,嘴硬地否认道:“陛下您误会了,微臣并不是那个意思,西宫里的那位犯的是重罪,自然是轻易不能饶恕的。”他顿了顿,抬眼偷看商裕一眼,又试探道: “不过南宁遗民已经悉数被您剿灭了,七皇子也已经死去,只剩下西宫里的那一位,她一个势单力薄的女人,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在英明神武的您的眼皮子底下,也难以翻出什么风浪来,您大可不必过于提防。” 商裕心想,说来说去,还不是让自己饶了明熙。不过饶不饶她,却不是他一个人能做决定的,还需得先问过程娇娥的意见才行。 思及此,他搪塞道:“朕晓得了,朕会让罗统领去帮你清理道路的,至于赦天下的问题,等到朕立后之时再说也不迟,陈大人,雪越来越大了,你还是先回去吧,省得待会儿被耽误在路上。” “是。”礼部尚书没达到自己的目的,有些不情愿地一拱手,“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商裕一挥手,他便往后倒退进风雪里,抬椅继续往前走,很快,便将俩人越拉越远、谁也再看不见谁。 抬椅行了百十米,商裕忽然淡漠吩咐道: “常德,朕刚才和礼部尚书说的话,你可听到了?” “奴才听到了。” “你亲自去找罗统领一趟,交代他把这件事给办了。” “是。”常德停住脚,刚要退下去办商裕吩咐的事,又听他接着道,“下雪天寒,明月苑又有一段时间没有人气,恐怕更冷。你派人把明月苑里的炭盆给点上吧,明日安阳到后,莫要把她冻着。” “是。”常德再应一声,心想,从这段话上来看,自个儿这位陛下心里也不是没有安阳郡主的,但他心里倘若真有安阳郡主,为何又不肯让她做皇后呢? 这位陛下的心思,可真让人揣摩不透。 可毋庸置疑的是,他是睿智的。那怕到了此时,也未向那些大臣们透露自己不愿立钟离沁为后的半点儿意思,省了许多劝谏和烦心事。 等到钟离沁进了明月苑,那些人再闹,也就迟了。 第401章 心更乱了 因着这场雪的缘故,商裕给那些臣子们放了一日的假,也算是给自己放了一日的假。 抬椅行过宫道,绕过御书房,行至昭阳宫外停下,早有眼尖的下人瞧见商裕的抬椅,早早地来报程娇娥。 一听说商裕竟然又来了,本就烦躁的程娇娥心思更乱。 她本在和商裕闹别扭,可昨夜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的一夜同床共枕,又让她的心情发生微妙的变化,就在此时,青韵小声地在她耳边劝道: “小姐,别管以前的事了,那些事过去了,就都过去了,再耿耿于怀都无济于事。陛下他既然仍旧心仪你,你不妨给他些好脸色,如此咱们在这深宫里都能活得舒服些,不是吗?何苦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呢?” 这句何苦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像是一个警钟在程娇娥脑子里重重地敲响,把她敲醒、让她在那些乱麻里幡然醒悟。 是啊,何苦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 他当初接近自己是图谋不轨,可如青韵所说,现在他心仪自己,难道不是真的吗?不管这心仪里存了多少愧疚,又不管自己和钟离殇在他心目中的份量孰轻孰重、他对自己又有几何真心,自己往后都要在这深宫里度过余生,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不是吗? 她心里的一个疙瘩勉强算是想通了,其他疙瘩便装作也全部想通了。 “左不过他当初是利用自己,现在我也利用他便是。他装作真心待我、我也装作真心待他,只求在这里能够安然活下去,将来好照拂自己的家人便是。”程娇娥心说着,终于放下包袱,堆上笑容,亲自去宫门口迎。 她在心里说这看似决绝的话时,是下定决心、做好主意,可是感情一事,哪是说了要假装真心、就真的可以假装真心的? 程娇娥不是不懂,只是在这一刻,她装作让自己不懂。 因雪天路滑的缘故,生怕一个不慎,一脚踩滑,将抬椅上的人惊吓,故而抬抬椅的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走的分外小心、速度自是慢下来。 故而当程娇娥抵达宫门口时,商裕还没有到,不过他看见了漫天大雪里那个身披红披风的人,见她亲自来接自己,心情里的阴霾立马挥散去,立刻让下人停下。 他从抬椅上走下,迈着阔步,快速朝程娇娥那儿走,还没到,临得近了,便关心地责备道:“你身体本就还没有完全康复,这么大的雪,还出来做什么,若是染了风寒,再病一场可该怎么办?” 说着,他到了程娇娥跟前,分明她穿得已经十分厚实了,仍显单薄地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来,披到她身上,手试探性地放到她的肩膀上,见她没有抗拒的意思,更加高兴。 程娇娥把沾着他体温的大氅紧了紧,笑着抬头看他,温柔道:“哪有那么较弱,妾身作为您的妾,您来,妾身亲自出来迎接是应该的。” 她认为自己这副温和的样子、逆来顺受的样子,他应当是喜欢的,天下有几个男人不怜爱娇弱的女子呢? 可偏偏商裕心里却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他说不出是哪里不舒服,就是觉得这样不对,不该是这样的,程娇娥对他不该是这样的。 可该是什么样呢?商裕自己也说不好。 他揽着程娇娥,沿着抄手回廊朝寝殿里走,边走程娇娥边问:“我听青韵说,昨夜里您来过了?” “嗯。” “何时来的?” “应当是亥时初。” “亥时初。”程娇娥故作愧疚的表情,“昨夜妾身睡得早,青韵不懂事,您来了也不把奴婢叫醒,没能好好地侍奉您,您可千万不要见怪。” 这下商裕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太客气了,她对自己实在是太客气了,客气的不像是夫妻,宛若陌生人。 可他现在也不敢对程娇娥要求太多,她肯和自己说话、可对自己露出一张笑脸,肯流露出这些示好的、和好的讯号,商裕就已经十分满足了。 “昨夜我来时,你已经睡着了,是我让她不要惊扰到你的。你和我之间,不是君臣,是夫妻,侍奉我的事自然有下人去做,你切莫和我这么客气。” 程娇娥只是笑,俩人沉默一会儿,她主动问:“今日陛下不用在御书房里处理朝务吗?” “雪下得大,我担心这场雪长下不停,若是雪封了路,大臣们都会被耽搁在回家的路上,于是便让他们都回去了。今日我放他们一个假,也放自个儿一个假,来陪陪你。” 程娇娥想接些多谢一类的话,又觉得说出来太过生分客气,索性只是笑,倒是商裕,开始有一搭地没一搭地说起这段时间发生的、自己听说的有趣的事。 俩人说着话,到了程娇娥的卧室,卧室里烧着炭盆,暖和得很,一进去,程娇娥便把大氅脱下来,递给绿竹,同时吩咐翠烟道: “给陛下倒壶热茶来。” “是。”翠烟恭敬地退下去,青韵则连忙把椅子拉出来,让他们坐下之后,自个儿去了库房,拾筐干煤炭来,给屋里的各个炭盆添上火。 商裕坐在铺了软垫的椅子上,眼睛在卧室里扫来扫去,依旧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程娇娥说话,直到翠烟把热茶提来,青韵把煤炭添上,他才吩咐道: “这儿不用你们伺候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三个丫头同时应一声,绿竹和翠烟毫不犹豫地退出去,青韵则是不放心地看一眼程娇娥,才慢腾腾地走在最后,连房门都没有关,还是绿竹揣摩到商裕的意思,又伸手来关的。 这一关,就再次把她们和商裕俩人隔离了。青韵趴在门口,想要偷听些什么,却被绿竹拉着胳膊往外走,边走边笑眯眯道: “我瞧着这儿暂时也没咱们什么事了,走,咱们去小厨房里,小厨房里还有些红薯,下雪天,烤些热乎的红薯来吃,最惬意不过了。” “我不想吃。” “哎呀,吃一个嘛,走啦,走啦。” 第402章 你会放我走吗? 商裕尖着耳朵,听见外头声音和脚步声都远了,晓得人都走了,他不动声色地朝程娇娥那儿挪了挪,嬉笑着问: “你在宫里住的可还习惯?” “难道妾身说不习惯,陛下您能放妾身出宫去吗?” 程娇娥反问的一句话,让商裕笑容僵住:“我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让你在这儿住得尽量习惯的。” 他抓住她的手,程娇娥想要将手抽走,抽了一下,被商裕用力抓住,索性放弃,低头看向别处,岔开话题: “我上次出宫时,只见到了我娘,我爹他回荣城去了,我娘说,许有半月他就回来了,过些时候,我想再出宫一趟,去看望他们。” “没问题。”商裕把程娇娥柔弱无骨的小手抓的紧紧的,怜爱地放在手心里反复揉搓,“下回我和你一起回去。” 程娇娥诧异地抬头看他一眼,正和他炽热的眼神对上。 他眼睛里似乎是有火,就连手心也烫,烫得程娇娥心慌慌的,她急忙错开视线去,可商裕又挪了挪屁股,和她挨得更紧,甚至揽住她肩膀的那只手力道也加重,隐约已经将她圈紧了自己怀里。 上辈子,程娇娥是经过男女之事的,自然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和他之间会发生什么。她心慌地急忙站起来,和商裕拉开距离,自认如此可以让商裕明白自己的态度和抗拒,殊不知自己红着脸的样子,落在他的眼睛里更加惹人怜爱。 他把她的抗拒解读为羞涩和害怕,再次靠过来,这回直接强制性地把她抱进怀里,柔声道: “别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话虽这样说,可他下体明显的鼓起却被程娇娥感觉到。程娇娥若是不晓事的,说不准还会误以为那是桌沿椅凳一类的,可清楚是怎么回事的她脸更红。 “你先放开我。”她轻推商裕的胸膛,“青天白日里,被人看见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是你的男人,你是我的女人,莫说是抱着你的,哪怕是和你睡到床上去,别人又能说出什么不是来?” 他故意贴到程娇娥耳边,轻咬她的耳朵,说暧昧不明的话。 他并非喜好色欲之人,但面对自己的心爱之人,焉有不动情的道理?更何况昨夜他在她身边躺了一夜,早已经是欲火焚身,不过是怕惊扰她的好觉,才一直把欲望压制。 而今俩人独处一室,并无旁人,商裕身体里的火窜出来,难免要说些轻佻的话,来逗弄他的小心肝儿。 程娇娥的耳朵敏感极了,莫说是被轻咬了,只轻轻呵上一口热气,便能让她浑身颤抖,商裕这么一弄,她身体立马有些发软,紧紧抓住商裕的胳膊。 她的反应,商裕看在眼里,十分喜欢,忍不住存了更多逗弄的心思。他的手一路往下,环住她的腰,嘴唇也从她的耳垂处,挪到了朱唇边。 论模样,毫无疑问,程娇娥是十分好看的,即便未点朱砂,她的唇也粉粉的,诱人得很。 商裕本来只想逗弄她,可当他的眼睛落在她如桃花瓣美丽的嘴唇时,还是忍不住一口咬上去。 程娇娥被亲了个猝不及防,一瞬间的呆愣后,再反应过来,商裕的舌头已经撬开她的嘴巴,灵巧地钻进去,像是一条小蛇。 “唔……”她的嘴巴被堵住,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手更加卖力地推他的胸膛,躲避着他的亲吻。 俩人像是花丛间嬉戏的蝴蝶,她躲、他便追,她柔软的香舌像是甜美的花蜜,让他吮吸不够。 程娇娥见躲不过他,心里越发急,只怕自己在他的攻陷下被情爱冲昏头脑、失去坚持,泪水竟然一下子逼出来。 咸湿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淌进她张开的嘴巴里,察觉到她的泪水,商裕如做错事的孩子似的,顿时慌张害怕地把她放开,连忙从怀里抽出手帕来,替她擦泪,一边擦泪一边不安地问: “怎么了?是不是害怕了?是我不好,是我太唐突了,你别哭,别哭……” 他不劝倒也罢了,一劝,程娇娥不由哭得更凶,渐渐地哭出声来,哭得倒不是商裕方才的无礼,而是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积怨了。 那些情绪,接着这一场泪,哭了个淋漓尽致,她的泪珠像断线的雨一样不挺掉下来,让商裕更加慌张和心疼。 他劝不好、也不会劝,到最后只好再次把她抱进怀里,像是哄小孩子似的,一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一边轻声道歉和哄: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错了,不哭了啊,不哭了,乖,不哭了……” 他一声声耐心哄着,直到程娇娥哭了个淋漓尽致,才抽噎着擦干眼泪,红着眼把他推开,商裕这回不敢再上前,只敢保证: “我下回绝对不再这么鲁莽了,好不好?我向你保证,在你同意之前,我绝对不会再有下回了,你莫要再哭了,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他哪里知道,程娇娥哭得并不是这个,程娇娥看着他,他此时值得信任和依靠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过去,但理智将她制止。 她抹了好一会儿泪,终于止住情绪,嗡里嗡气地说:“是你自己说的,在我没同意之前,你绝对不会再有下回了。” “是我说的,我向你保证!” “那昨晚你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程娇娥终于借机会,把压在心里的石头问出口。 商裕立马老实地摇头:“除了抱着你睡了一晚,清晨去上早朝时,偷偷地亲了你脸颊一下之外,我发誓,我并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 “真的?” “真的!” 程娇娥松一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好吧,我相信你。” 见她确实不像是在生气了,商裕心里那口气也松下来,他再次恢复色胆,却是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问: “那你什么时候能同意呀?我真的好难受啊。” 程娇娥听懂他的话,脸再次滚烫,嗔瞪他一眼,别过脸去。 第403章 你要成亲了吧 “等着吧!”程娇娥丢下一句话,在商裕哀声哉道里,换了话题: “你和安阳郡主,明日是不是就要成亲了?” 商裕其实十分害怕和程娇娥谈论起这个话题,但她主动提及了,自己也不能避开,只能不自然地点头:“嗯。” “外头的雪下这么大,明日她要八抬大轿抬进皇宫,要如何抬?” “这个自有礼部的人去费心,你莫要管。”商裕说着,趁机道,“我派人把明月苑收拾了一遍,让安阳住过去,凤仪宫那儿也收拾出啦了,不过你放心,那里早晚是你的,你住不进去,我也不会让其他人住进去。” 言外之意,程娇娥做不了他的皇后,他也不会让其他女人来当皇后。 程娇娥心微微有些触动,问:“那你打算给她什么名分?” “我今日来,也是想和你商量这件事。安阳她的身份毕竟特殊,不让她做皇后,父皇已经有诸多意见,我想的是,让她和你一样,也给她一个贵妃的位分,这样舅舅到时候发问,我也有话好说,你以为呢?” 程娇娥淡笑:“我出身低微,自是做不了皇后,安阳郡主她却是够格的。陛下,我是个明理的人,你既然成了皇帝,如父皇所说,自是不可能再栓在我一个人身上。安阳郡主她既然是父皇和安平侯给你们定下的婚事,安平侯对你又有大恩,你扶她坐皇后,我没有怨言。” 她的大方,商裕并不喜欢。 她刚刚苏醒时,得知自己要和钟离沁成亲,哭着嚷着要自己给她一封休书,把她赶出宫里、还她自幼,那是他能感受到她的醋、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在意。他当时虽然愤怒,却并不心痛。 可她现在突然大方宽容了,商裕的心隐隐作痛、失落、竟还有些患得患失。 商裕轻轻地握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极力地想要证明自己对她的感情:“你愿意,我却不愿意。我和安阳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自始至终我都把她当做我的妹妹看待,我在意她不假,可那是哥哥对妹妹的在意和喜欢,并非男女之情,我对你才是。” “我之所以让安阳住进明月苑,是因为她在回到安平侯府之前,便一直住在明月苑。那里与其说是她的新居,倒不如说是她的闺房,我这样安排,难道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不明白。”程娇娥不假思索道,“不管你说你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我都相信,但不管是兄妹之情、还是男女之情,都改变不了她马上就会变成你的妻子的这个不争的事实。” “难道你能让她一辈子都待在明月苑,做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姑娘吗?” “你娶了她,她便是你的妻,你们会同床共枕、会共度余生,无论如何,这个事实都不会被改变,那是什么样的感情,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不会的。”商裕急忙道,“你信我,我会想办法处理这件事,我绝不会让安阳她成为你我之间的障碍。” “处理?怎么处理?”程娇娥不由好笑,“你如果能够处理,就不会被逼迫着娶她,人都娶进宫里来了,难道还能退回去吗?” 她这句话,登时把商裕问住了。 程娇娥把这些话说出来,倒显得释然不少。她看着沉默的商裕,好一会儿,主动开口: “之前你说的话也对,现在的你已经不是安平侯府里那个逍遥自在的世子了,你是一国之君,确实有许多的不得已。古往今来,也没能有哪个皇帝能够和自己挚爱的女人相守一生,我这些天想了许多,想通了、想透了。” “我的出身,你肯让我成为贵妃,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恩赐,我不奢求更多,皇后一位更是想也不敢想。安阳郡主她确实适合做皇后,无论是出身、还是能给你带来的利益和帮助,今天还有一天的时间,你现在让下人们把凤仪宫用红绸装饰还来得及,把明月苑里的物件都撤了吧。” 听见她的话,商裕竟冷了脸。他不想在钟离沁的问题上再和程娇娥争执下去,在他看来,这样是无疑的。于是他再次转换话题,道: “今日礼部尚书跟我提了让我解除明熙禁足一事,我怀疑这事儿,父皇十有八九在背后出了力,你怎么看?” 明熙现在被变相囚禁在西宫里,程娇娥是知晓的。 她的罪,哪怕是砍上十回头也不为过,可老皇帝喜欢她,哪怕是她做了那么多对不住老皇帝的事,老皇帝也依旧舍不得杀她,把她挪到了西宫里,又下了一道禁足令,看似是在保护商裕,又何尝不是在保护明熙? “明熙。”程娇娥默念着这个名字,若不是她,自己的人生也不会经历这么多的波折、自己一家也不用受那么多罪。 想起明熙对自己一家做过的事,程娇娥心里只有恨,恨不得她立刻死在西宫里。可她想到庆宁庵里的顾紫苑,这个除了老皇帝外,仅剩的和明熙相关的人。 倘若自己杀了明熙,如果被顾紫苑知道这件事,她会如何呢?只怕会把和自己的关系撇得更清吧? 程娇娥的手攥成拳,好一会儿,拳头才缓慢松开,她咬着牙,问:“你答应了吗?” “没有,我现在把决定交给你,怎么处理明熙,完全由你一个人说了算。你若是还恨着她,便让她一辈子老死在西宫里,至死也不能出西宫一步。” “老死在那儿。”程娇娥重复着这句话,咬牙切齿道,“我也很想让她老死在那儿,可是如果让紫苑知道,她的婆婆原本有可能从西宫里出来,却因为我一句话,就一辈子像是犯人一样,她和我之间的芥蒂更深。你说,放她出来是父皇的意思?” 商裕点头:“十有八九。” “那你就去问父皇吧,倘若父皇为她求情,你便顺势卖父皇一个面子,放了她,只是莫要让她到我的昭阳宫来。” 第404章 她确实该死 程娇娥让他去询问老皇帝的意见,她的态度已经是十分明显了。 在明熙的问题上,按理说的确是该杀,千刀万剐也不为过。莫说是程娇娥恨她,商裕自己对她也是恨之入骨,但偏偏老皇帝舍不得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 “她该死。”商裕咬牙切齿道。 “她确实该死。”程娇娥附和,“可是既然你将父皇从她的魔爪下救出时,没有处置她,仙子阿就更不能处置她,就由父皇去吧。” 商裕沉默好一会儿,才不甘愿地点头:“好,听你的。”他说完,起身朝外走,“我去暖阁里瞧瞧父皇。” 程娇娥晓得他这是要假装去和老皇帝商议明熙一事,并未阻拦,起身把他送到门口,商裕便让她留步。 宫外头的小太监瞧见他出来,急忙撑起伞,不让一片雪花落在他的肩头。他迈出门槛时,回头看向程娇娥: “外头冷,你回屋里去吧,若是在屋里头闷得慌,就让青韵她们陪你下下棋什么的,或者等我从父皇那儿回来。” “晓得了,你路上小心。” 在程娇娥的目视中,商澈消失在漫天大雪中。他没有再乘坐车辇一类的代步工具,而是凭着自己的两条腿朝暖阁去。 和宫里的别处不同,暖阁这儿因为有处温泉的缘故,其他地方都被大雪遮住,唯有这儿,雪落地就融了,地面像是下了一场瓢泼大雨似的,又湿又滑。 这么冷的天,下人们也都钻到房间里去,商裕派人敲了好几下门,才把门给叩开。留在暖阁伺候的老太监打开门,瞧见商裕,急忙高声参拜: “见过陛下!” 他这一嗓子喊得响亮,将仍然趴在榻上打盹的老皇帝的魂儿从周公那儿唤回来。老皇帝睁开眼,看见在门口抖鞋跟上的雪的商裕,只是从榻上坐起来,漫不经心地问: “你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雪大,诸位大臣们都先回去了,我左右无事,便来瞧瞧您。”商裕说着,走进门来,他刚在椅子上坐下,暖阁里的下人便立刻沏了杯热姜茶送到他手边的小桌上。 商裕瞥滚烫的茶水一眼,开门见山:“说来,今儿散朝的时候,礼部尚书陈大人来找我,提起赦免一事。他道我娶亲是喜事,当普天同贺,更是提议将牢狱里的那些老弱妇孺释放,我寻思着,若是赦免天下,熙和皇太妃也在此列,所以想来问问父皇您的意见。” 说这话时,商裕偷偷审量着老皇帝的表情反应,却见他先是无动于衷,后又面露诧异,装作对此事完全无知的样子,问: “你想把熙儿她的禁足解除了?” “正是因为儿臣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特意来询问父皇您的意见。依父皇之见,儿臣当如何?” 老皇帝自然是希望明熙重获自由的。 明熙是个聪明人,商澈死了,顾紫苑也出家了,自己所有的倚仗都没了,这个世界上,唯一还可能帮助自己的,就只剩下老皇帝一个人。 故而这些天她虽然被软禁在西宫里,私底下却没少往暖阁里做小动作,光是道歉的书信就送了十几封,就在两天前,更是让下人捎了一支年岁久远的金簪来。 和她那些华丽的首饰相比,那支只有几颗珍珠作为点缀的金簪简直朴素极了,偏这支朴素的金簪,却是老皇帝送明熙的第一个物件儿,说是俩人的定情之物也不为过。 老皇帝落到如今的地步,说对明熙毫无怨言是不可能的,但活到他这把年纪,许多事也就看得开了。 事情该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而如今他们之间唯一的孩子已经命赴黄泉,能失去的、该失去的,明熙都已经失去了。 他们两个都年老了,不知还有多少年的活头,见一面就少一面,有许多事老皇帝便不想计较了。尤其那支金簪又勾起了老皇帝对年轻时的许多回忆,此时对明熙便更是心生可怜。 他是想把明熙放出来的,不然也不会辗转找到礼部尚书,让礼部尚书在商裕面前提这个话茬,却又怕自己表现的太过直接让商裕心寒,便婉转道: “她已经失去自己所有的亲信了,只要不出皇宫,不管是离不离得开西宫,都有无数双眼睛替你盯着她,纵是她有再大的本事,没人帮助,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了。” 商裕听明白她的意思,问:“父皇您是说,把她的禁足解了?” “若是你不愿意,让她一辈子老死在西宫里也是可的。” 商裕笑了笑:“她只要还活着,活在哪儿,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不是吗?父皇您既然想要把她放了,那我便依着您的意思,把她给放了,可是有一条,这后宫里她哪儿都可以去,唯独不能靠近懿贵妃的昭阳宫,可以吗?” 老皇帝没想到商裕竟然如此好说话、答应的这么爽快,一时间又惊又喜,也不管他提了什么要求,一律答应下来,生怕他反悔。 看见老皇帝因为自己答应“释放”明熙,而激动高兴的样子,商裕虽面上带笑,心里却冷得很,他连一口茶都没碰,便借口道: “我和她之间有些过节,不宜亲自去西宫,这事恐怕还得劳烦父皇您派人去办。明日就是我和安阳成亲的日子了,父皇,我去明月苑里转转,便不陪着你了。” “你去吧。”老皇帝起身相送,把商裕送到门口时,犹豫些许,还是禁不住地问:“你当真要把安阳她娶进明月苑里?” “父皇,熙和皇太妃的事,我给了您一个面子,至于安阳的事,您是否能够给我一个面子?” 言外之意,自已已经答应“释放”明熙了,让老皇帝识趣,莫要再插手他和钟离沁的事,老皇帝何尝听不出来。 他怕自己再问下去,会惹商裕心烦,万一他改变主意,让明熙错失这个机会,下回普天同庆不知何时,她也不知何时才能出来了,只好闭嘴。 第405章 放人 饶是雪花漫天,老皇帝也抑制不住见明熙的迫切。 商裕既答应了要放人,他前脚送走商裕,后脚便换上厚实的衣裳,冒着风雪,带着自己的老奴朝西宫走。 西宫距离暖阁并不算遥远,但雪天路滑,老皇帝又年迈,走的格外小心,故而在路上多耗费了些功夫。 西宫的门已经多日没有被叩响过了,人们都料定明熙再无出头之日,对她的态度也是一日比一日懈怠、疏远,就连里头伺候的奴才们也懒懒散散的。 这样的大雪天,那些奴才们料定没有人会来拜访,或聚在炭火旁烤火、或围着火炉打牌游戏,就连一个看门的人也没安排。 老皇帝派人用力拍了好一阵门,只差踹门大骂,才终于把里头的人惊动。 “来了,来了!” 西宫里的奴才们对待明熙敷衍至极,但外头来的却一个也不敢懈怠。他们只以为来的是内务府或者其他宫里的奴才们,盘算着打开门后,说两句好话,这事也就过去了,一开门,看见老皇帝那张青黑的脸,胆儿立马被吓破。 “太、太上皇……”开门的人双脚一软,“扑通”跪倒地上,“奴才见过太上皇,奴才有失远迎,还望太上皇您恕……” 他请罪的话还没说完,老皇帝便拂袖,怒“哼”一声,从他身边掠过,径直朝西宫走。 不进西宫也就罢了,一进西宫,他更觉气愤。 宫里宫外,连一个伺候的奴才都没有,那个开门的人有心把其他人都从屋里头叫出来迎接,可他又不敢走开,只好硬着头皮跟过去,害怕地赔笑问: “太上皇,您是来瞧皇太妃的吗?” 老皇帝一道冷眼扫过去,反问:“难道我还能来看你们这些不顶用的奴才?” 小太监更加惶恐,背后生出一股冷汗,仍要硬着头皮往前给老皇帝引路。 待进了寝殿,老皇帝入目所见更是觉得萧条。这儿比起明熙之前的寝宫,简直是天壤之别,唯一算得上华丽的装饰,还是明熙从原来的寝宫里带来的。 寝宫冷冷清清,连一盆炭火都没有点,并不比外面暖和多少。 “为何不点上炭盆?”觉察到冷意,老皇帝的脸比外头的冰雪还要冷,他脚步不停地朝里走,边走边斥问。 “不是奴才不点,只是、只是内务府送来的炭火不够,所以才……” 小太监支吾应着,哪里敢说内务府拨下来的炭火,有一大部分都被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分了去。他们欺明熙被软禁,没一个人来瞧她;欺她永无翻身之日,渐渐地便十分大胆。 现在只是抢了明熙的炭火,倘若再多上一两年,只怕伺候起明熙来都不情不愿了。 老皇帝哪里不晓得这些狗奴才那点儿肮脏的心思,若换了以往,这些奴才们早就被他拖出去轮棍打死了,可他现在只能青黑着脸,不高兴地把这个让人心烦的奴才赶走,独自朝卧室里走。 明熙确实在卧室里,她被软禁在西宫,也没别处可去。 她脚边放着一盆炭火,也是唯一的一盆炭火。她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穿着半新不旧的棉衣,爱美的她如今连半点儿粉黛都没有抹。 老皇帝推门而入,正看到她这副憔悴的样子,她望着大雪的眼神空洞,宛若一个被抽空灵魂的木偶娃娃。 “熙儿……” 他低唤一声,把明熙的灵魂唤回。明熙转头看见他,开嗓的一瞬间,眼眶一下湿润。 “陛下……” 她站起来,许是起身的动作太过慌张,脚踢到炭盆,踢得炭盆“叮当”摇晃一阵,些许火花溅出来,溅到她的小腿上,腿上的衣裳立马烧了个黑窟窿,烫得明熙“哎呦”一声,猛地后腿一步。 “小心!”老皇帝连忙紧张地走过来,去查看她小腿上的伤势,见只是把衣裳烧黑了,并没有烧到皮肤放下心,才注意到自己刚刚因为过于紧张,双手已经紧紧地抓住明熙。 感受到他双数尴尬地抽离,明熙却一下紧紧地将他抱住,把头埋在他已经佝偻了的肩膀上,低声抽噎道: “陛下,臣妾好想你,臣妾真的好想你,臣妾一个人在这儿住着,不知道有多么寂寞,臣妾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臣妾,好吗?” 她声音越说越低、越来越哽咽。 老皇帝从来都受不了她的眼泪,一听出哭腔,连忙心疼地轻轻拍打她哄道:“没事了啊,没事了,我就是来看你的,往后你不必再困在西宫里了,没事了啊,没事了。” “真的吗?”明熙松开老皇帝,泪眼盈盈地看着他,得到老皇帝的肯定,再次紧紧地把老皇帝抱住,开始忏悔: “陛下,臣妾真的、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臣妾真的知道自己错了,臣妾不该,不该欺骗您、不该存着二心,经过这么多事,臣妾都想通了,臣妾往后愿意什么都不想,只在您身边好好伺候您,陪您安度余生。” 老皇帝既心疼她,又怕她心存愤恨,还有复仇的心思,听到她这句话,立马惊喜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 “澈儿的死,你不恨?” “起初是恨的,可是被软禁的这段时间,臣妾想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若不是臣妾一直不肯死心,也不会害死澈儿,臣妾最该恨的是自己才对,恨不得旁人。” 她说这话时,仍然是把头埋在老皇帝的胸膛,老皇帝只听见了她懊恼自责的语气,却没看到她咬牙切齿的样子和眼底的阴狠。 她继续惺惺作态道:“您仁德,饶了臣妾的命,对臣妾犯下的错既往不咎,臣妾感激还来不得,哪里还能又恨呢?臣妾说的是真的,往后臣妾只愿好好地陪在您身边服侍您,不再做他想。” “你能想开就好,你能想开就好!”老皇帝欣慰地揉着她的脑袋,“朕很高兴,你和裕儿都能抛下恩怨,让朕很高兴。” 第406章 大婚 这场雪确实纷纷扬扬下了一整个日夜,直到次日天明时,还有雪花断断续续地落着,这让本该喜气洋洋的钟离沁满脸愁容、心生不快。 大清早,安平侯府里的下人们便为了唯一的小主人的出嫁而忙碌起来,阖府上下,没有一个人停住脚步。 安平侯妃早故,安平侯此时既是父亲、又担任起了母亲的角色。 他待在钟离沁的闺房里,看着自个儿女儿披上了凤冠霞帔,正在两个嬷嬷的侍奉下梳着精致的发鬓。粉黛已经把她的脸庞精心修饰过,精致的宛若画上走下的美人儿。 一想到好不容易回来的女儿,今天就要嫁出去,再次成为别人家的人,即便嫁的那个人是从小被他看着长大的商裕,安平侯也有许多不舍。 他站在钟离沁身后,絮絮叨叨地叮嘱着:“今儿出了家门,你就是皇家的媳妇、是一国之后,往后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再三思量,万不可做出有失身份之事。” 钟离沁自幼时起,一直到她恢复郡主的身份之前,在安平侯府里住过的时间屈指可数,和安平侯之间的关系虽亲密,却没到难以割舍的程度。 对于安平侯的不舍,她并不能感同身受。甚至于这些话,她这些天已经听过无数遍了,现在她本就烦躁,在听出安平侯又要絮叨时,不耐烦地打断道: “我知道了,父亲,您都说了多少遍了,您放心,我入宫之后,一定会做殇哥哥的贤内助、即便成为不了名流千古的明后、也一定要做一个贤良淑德的皇后,绝不会像那个荣城来的庶民一样好妒、小气。” “我不是想说这个。”安平侯面露尴尬,“我是想告诉你,在宫里头比不得家里,倘若你在宫里头受什么委屈,咱们不是没依靠的,你可一定告诉爹爹,有爹爹和安平侯府给你撑腰。” “现在是有爹爹护着,可是爹爹百年之后呢?”钟离沁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安平侯府更加尴尬,尴尬之余,心里头又有些不是滋味。 是啊,他有女无子,等同于无后。之前商裕还在安平侯府时,他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时他只想着,倘若商裕这辈子都无法恢复自己的皇子身份,便由他继任安平侯,将来他的沁儿嫁过来,便是安平侯府,他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岂不美哉? 倘若商裕恢复了皇子身份,也可找了借口把自己手里的实权等全部过继给他,商裕依然是下一任安平侯。 可是现在,商裕不止恢复了皇子身份、更是成了皇帝,变化大于他之前的计划。 安平侯沉默许久,终于再次开口道:“你叔父膝下有两子,次子伯谦聪颖机灵,我打算和你叔父商议过,将伯谦过继来。” 他口中的叔父,是安平侯的一位堂弟,俩人虽非亲兄弟,但关系比亲生手足还要浓厚,钟离沁,他更是亲自从故里带了非常丰厚的礼物赶来贺喜,现在就住在安平侯府中。 钟离伯谦,钟离沁只有对他年幼时的一点模糊印象,模糊到不可捕捉,商裕与其倒算得上熟悉。 对于安平侯的决定,钟离沁不想插手,她便敷衍道:“从叔父那儿过继一个儿子来也好,起码咱们家还有传承。” 她显然不想和安平侯在家业一事上多费口舌,也没有离家出嫁、离开朝夕相处的亲人的伤心难过。她盯着窗外白茫茫的雪,迫切而又担忧地改变话题,问: “外面的雪还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爹爹,我待会儿去皇宫该怎么走?” 安平侯还没说话,府上的管家便笑眯眯地答道:“郡主您不必担心,昨儿禁卫军的罗统领便奉陛下之命,调了一队兵来,每隔一个时辰便把路上的积雪清理一遍,今儿更是时时清扫着,保证您出嫁的路畅通无阻。” “是殇哥哥吩咐的?” “是陛下吩咐的。” 钟离沁脸上泛起笑意,甜蜜道:“果然,殇哥哥心里头还是有我的。” “您和陛下自幼一起长大,小时候陛下便对您呵护有加,十几年的情谊,陛下心里头自然是有郡主您的,您的位置,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可以比的。”管家笑眯眯地说着讨人喜欢的话。 他的话说进了钟离沁的心坎里,钟离沁弯起眼角,故意问:“那你觉得,殇哥哥他是喜欢我多一些,还是喜欢那个程娇娥多一些?” “自然是喜欢您多一些,您想,之前七皇子挟持您和她出逃时,七皇子让陛下在您和她之间选一个,陛下想都不想,就抛弃了她、救了您,他喜欢谁更多一点,还不是一目了然吗?” 钟离沁眼角更弯,却仍故作疑惑地接着说:“可是殇哥哥后来为了她,不惜日夜不休却追捕商澈等人,对她百般呵护,这又该如何解释呢?” 管家清楚钟离沁是想听商裕真正喜欢的还是她这一类的话,笑呵呵地解释道: “郡主您想多了,即便没有她,难道陛下他就不追捕商澈了吗?商澈他是叛贼、是要犯,哪怕逃至万里之外,也必须要将其抓获正法。” “再说,她被商澈挟持,几经危险、险些丧命。陛下本是可以救她的,偏救了您,那陛下对她心怀愧疚是正常的,正因为心怀愧疚,所以才百般忍让、呵护,想要弥补自己心里的不安,也是可以理解的,您说呢?郡主。” 管家这段话,倒算是给钟离沁心里的纠结一个完美而又合理的解释。 “也就是说,殇哥哥对她好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因为觉得自己对不起她,想要赎罪,殇哥哥心里头最喜欢、最在意的人,还是我?” “正是如此,郡主。” 钟离沁笑开怀,因为大雪而造成的心情上的阴霾也一扫而光,她高兴地问: “那么殇哥哥等下会亲自来接我吗?” “这……”管家为难地看向安平侯,希望安平侯能帮自己想到一个合理又能让钟离沁接受的回答。 第407章 天子迎亲 “呃……”安平侯托着腮,有一会儿,才说道:“陛下他日理万机,再说,古往今来,也没有天子亲自迎亲的道理。到了吉时,会由陛下身边的大太监常德代为接亲,把你接入宫中。” 唯恐钟离沁不高兴,管家连忙附和道:“是啊,按照惯例,您应该要被直接送进宫才对,但陛下他怜惜您,所以和老爷商议着,办了这场婚礼,虽他不能亲自来接亲,但仍足见他对您的重视。” 钟离沁虽然因为商裕不能亲自来接自己而有所不满,但她到底是打小从宫里头长大,皇室的诸多规矩自是懂得。 她不高兴地撇撇嘴,倒是没再说什么。 巳时将末,外面零零星星的雪花终于停了。 雪一停,天气非但没有暖和,反而更添了几分寒意。钟离沁唯恐弄花了精心修饰了两个时辰的妆容,并不敢去床上坐,只让红袖烧了两个炭盆来围着自己,却又不敢围得太近,唯恐烧坏了自己的嫁衣。 她这一坐,就从清晨坐到黄昏。 依照京城的规矩,正妻是从不在白日里迎娶的。青天白日里用一顶小轿抬回家的是妾室,黄昏时分,八抬大轿抬进家门的才是正妻。 故而钟离沁虽迫不及待,却仍是十分耐心地等着,一直等到天色将晚,常德才终于领着一队迎亲的人,抬着八抬大轿,到了安平侯府外。 因正主未至,许多事常德不敢代行的缘故,故而在安平侯府这边的俗礼,能省则省。钟离沁只是吃了一碗荷包了鸡蛋的喜面、抓了一把麦麸装进红布里,便披上盖头,在红袖和嬷嬷的搀扶下,钻进了大红喜轿。 从安平侯府往皇宫去的路,已经疏通了。罗统领生怕花轿被耽搁在路上,今日更是让那些侍卫们每隔一刻钟的时间,便把路上的积雪清理一遍,势要让迎亲的队伍的鞋底上一片雪花也不能有才行。 钟离沁甜蜜而又高兴地坐在轿子里,听着外头喜庆的喇叭、锣鼓等乐器声,手心紧张地攥出细汗来。 红袖头簪着一朵红花,亦是穿了一身红衣裳。她不敢穿正红色,着的是紫红色,倒是和她雪白的肤色十分相衬。 她疾步跟着,始终不近不远地靠着车窗,一见到皇宫的宫墙,便合不拢嘴地说道:“小姐,咱们马上就到啦!” 饶是视线被红盖头挡着,钟离沁也能够感受到周围的光线昏暗,她忍不住问:“天是不是已经黑了?” 冬日的天本就短,阴天的夜来的更是早一些。此刻的天哪里是已经黑了呀,若不是随从们提着灯笼照明,早就不见五指了。 “已经黑了。”红袖答道。 钟离沁想象着商裕此时就站在漆黑的城墙下,身着一身红衣等待自己的样子,不由笑出声,催促道: “让大家脚步再快些,莫要误了时辰,告诉他们,落脚之后统一去凤仪宫里领赏钱。” “哎!”红袖高兴地答应一声,连忙把钟离沁的话传下去。 抬轿的轿夫们肩上扛着几百斤的物件儿,早就疲惫不堪了,一听还有额外的赏钱,那力气就像是重新回来了似的,精神一振,脚步不由快上几分。 他们这一支迎亲的队伍声势造的何其浩大,仿佛生怕京城里还有人不知道安平侯府嫁女、时别多年、天奕终于又要有新后似的,只恨没把喇叭在京城吹彻。 故而他们一接近皇宫,看见那条由灯笼组成的长龙以及连绵不绝的唢呐声后,守城的士兵便晓得是钟离沁到了。 城门底下也悬上了两盏明亮的大红灯笼,但站在灯笼下的人,并没有钟离沁朝思夜想的那一个。 在城门后,倒是有一些大胆的奴才们藏在城墙后,好奇地往城门口的方向张望,其中昭阳宫里的宫婢翠烟便在此列。 翠烟双眼死死地盯着门口,在听到鞭炮声之后的好一会儿,才看见两排灯笼在宫门口停下,常德趾高气昂地瞥着门口的守卫,道: “陛下吩咐过了,今儿是安阳郡主大喜的日子,雪后天寒,莫要将郡主冻伤,故而特许郡主今日可乘坐轿辇入至住处。” 守卫早就接到了这条命令,早早就退到宫门两旁,常德的这番话,是说给钟离沁听的。 果然,钟离沁心里更是甜的像是喝了蜜一样,红袖更是趁机说起讨人喜欢的话: “陛下他果然十分喜爱您呢,能在宫里乘坐轿辇,就算是西宫里的那位太妃最得宠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待遇呢。” “殇哥哥自然喜欢我。”钟离沁得意地又让红袖赏。 翠烟看着八抬的红顶轿子进了宫门,乐队倒是在宫门就停了,只有常德和那些轿夫们,以及钟离沁从安平侯府带来的几个下人继续往前走。 这位郡主风光地进了皇宫,住处却从凤仪宫挪到了明月苑的事,在宫里头已然不是秘密,因此,对于钟离沁和商裕之间的关系,这段时间宫里头众说纷纭。 有不认识翠烟的宫婢,在见到钟离沁被这么风光地接进皇宫后,不由嚼起舌根子: “都说陛下对安阳郡主不是很喜欢,不然怎么能把她板上钉钉的后位给抹了,我看却不尽然。陛下若是不喜欢安阳郡主,何必大费周章娶她进宫、还特许她在宫里头乘坐轿辇呢?” “是啊是啊。”立马有人附和道,“昭阳宫里的那位娘娘出身到底低微,和安阳郡主是不能比的。看着吧,不出多久,这宫里的天,就是安阳郡主的天了,至于那位懿贵妃,啧……” 翠烟护主,一听有人编排程娇娥,立刻双手叉腰,不高兴地反驳道:“西宫里的那位皇太妃舞姬出身,再低微,懿贵妃的出身能比皇太妃低?太上皇在位时,多少身世显赫的大家闺秀都看不到眼里,只偏爱熙和皇太妃一个人!” “现在安阳郡主不过刚刚抬进宫里来,事情究竟怎么样还没个影儿呢,你们一个个就开始编排懿贵妃失宠了?呵,未免太早了吧!” 第408章 盛世如画 这边翠烟气呼呼地和那些踩地捧高的下人们争论着,那边,常德已经领着轿夫走过长长的宫道,在一个分岔路口左拐,拐上了通往明月苑的路。 红袖在宫里头住了多年,宫里哪条道是通往哪里的,她再清楚不过。起初她以为是常德走岔了,忙笑眯眯地提醒道: “常公公,凤仪宫应该在这头!” 常德愣了愣,然后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哈哈笑道:“瞧我这个记性,竟然忘了说了!凤仪宫里前两天进了只狸猫,怎么捉都捉不住,陛下怕那只该死的畜生惊扰到新娘娘,便让下人们把明月苑收拾出来了,娘娘,您瞧,委屈您在明月苑暂且住上几日,如何?” 一听说还是回明月苑,钟离沁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因为隔着轿帘,常德并看不见她的臭脸,只能听见她不高兴地埋怨道: “我是从明月苑去的安平侯府,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又让我到明月苑去,我这到底是出嫁啊,还是回娘家?” 常德赔笑道:“自然是出嫁,自然是出嫁。可是奴才也没办法,这毕竟是主子的意思不是?您就委屈两天?” 轿子里只传来钟离沁一声冷哼,常德看向轿夫,用眼神示意轿夫抬轿接着走,轿夫刚迈开腿,就被红袖喝住: “走错了,该去凤仪宫!” 常德为难地看向红袖,支吾道:“这个……凤仪宫实在是没有收拾,还是……” “怎么着?顾紫苑头些日还在那里住着,我就住不得了吗?”钟离殇不悦的质问声从轿子里传来,常德额头冒出些许细密汗珠,犹豫了犹豫,才道: “不是住不得,只是……”他支吾一会儿,故作一咬牙一横心,道,“既然娘娘您执意要住进凤仪宫里去,那您稍等片刻,我即刻去禀告陛下,让陛下派两个人抓紧把凤仪宫收拾出来,顺便将您的去向告知陛下,莫要让陛下洞房时走错了地方。” 常德作势要走,同时心里不停地祈祷,千万不要让自己去、千万不要让自己去…… 也不知是他的祈祷被上天听到,起了作用,还是怎么,钟离沁忽然改变主意,将其喊住,问: “站住!”钟离沁喝道。 常德双脚停的快极了,他回过头,还不等他问钟离沁还有何事,钟离沁先开口问: “凤仪宫收拾出来,最快要多久?” “把能派去的人全部派去,也少说也得小半个时辰。” “小半个时辰。”钟离沁琢磨着,草草布置她肯定是不愿的,如果她执意要今晚住进凤仪宫,少说也要在这儿等上小半个时辰。 这一路上风大寒重,尤其是入夜,天地间更是一点暖和气都没有。钟离沁虽然拿了件狐裘披到身上御寒,但她因一动不动的缘故,浑身早就被冻得冰凉,再冻一个时辰,只怕非要冻成冰块不可。 她又想,左右自己嫁进来,已经是皇后了,凤仪宫也是自个儿的地界,早一天住进去、晚一天住进去,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倘若只因为这点小事,便让常德去请示商裕,连累阖宫上下不肃静,只怕会让商裕以为自己骄纵任性。 想到这儿,钟离沁故作大方地改口道:“罢了罢了,都入夜了,就别再折腾了,还是快些送我去明月苑吧。” “是。”常德心中窃喜,表面不露声色。 他脚步加快,生怕钟离沁在半路突然又改变主意,直到轿子抬到了明月苑门前,他心里的大石头才总算落下来。 他亲自压下轿,掀开轿子,伸出一只手去,恭敬地弯腰道:“娘娘,请下轿。” 夜色昏暗,钟离沁只看见一只男人的手伸过来,并没有看清这是谁的手,她误以为接自己下轿的人是钟离殇,害羞地低着头,娇滴滴地唤了声“殇哥哥”。 常德尴尬地这手接着伸不是、缩回来也不是,干笑着道:“陛下还在御书房里处理公务,奴才是常德。” 钟离沁的脸再次耷拉下来,终于忍不住抱怨道:“公务公务,他就有那么多公务吗?不去宫门口接我也就罢了,我都到了明月苑了,为何还不见他的人?” “请娘娘您体谅,陛下他确实公务缠身,您先入洞房,奴才这就去御书房,将陛下请来。” 若不是今儿是她大喜的日子,只怕钟离沁此时就要发脾气了,她只能暂且忍下心里的不快,手却绕过常德,抓住了红袖伸来的手,在红袖的搀扶下,走进明月苑。 明月苑还是她离开之前的那个明月苑,但不只是因为里头的物件被商裕派人重新修缮、装饰过的原因、还是这回来的心境不同了,红袖看一切都觉得新奇和陌生,唯有脚下的路是熟悉的。 之前钟离沁离宫时,她喜欢的物价儿大多都被她带出去了,她的闺房大半被搬空,如今的卧室是商裕派人完全重新装修的,就连那张被钟离沁睡了十几年的架子床,也换了一张全新的。 红袖一进门,便惊叹地看着四周,感叹道:“哇,娘娘,这儿可比咱们走之前奢华多了,比起大多数贵妃的寝宫都不差!” 钟离沁不能掀红盖头,故而她只看得见盖头下的那一点事物,却也看得出,入目的一起都是新的,不由抱怨道: “咱们又不在这儿长住,他们把这儿收拾的这么奢华舒服做什么,难道是觉得我住不进凤仪宫吗?这些不长眼都奴才,都该罚!” 她这话说着无心,殊不知一语成谶,她和凤仪宫,确实再也无缘了。 红袖瞧出她心情不好,不去触她的眉头,只把卧室里已经烧了一天的炭火挪到她的脚边:“您先烤烤火,娘娘,您饿不饿?” 钟离沁肚子里适时响起的“咕噜”声,很好地回应了红袖。红袖看向桌边:“您等着,我去给您瞧瞧有没有什么可以果腹的东西。” “不必了,殇哥哥应该快来了,待他给我掀了盖头、喝过交杯酒,我便能吃上热汤饭了。” 第409章 明月苑 常德离了明月苑,往御书房里走,他到了御书房,仍不见商裕,问过伺候的小太监,问到商裕极有可能是去昭阳宫里,无可奈何地一叹气,心道: “我的万岁爷哦,您可真是偏颇!今儿昭阳宫里的那位有什么打紧的,明月苑里的那位才是重中之重啊!” 但他一个奴才,有无权置喙主子什么,只好无奈地赶忙朝昭阳宫里赶。 他找到商裕时,并不是在昭阳宫里,而是昭阳宫外的亭子里。商裕披着狐裘,独自望着昭阳宫里明着的灯火,背影看上去萧条而又孤独。 常德认出他,在距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深呼吸一口气,突然开口道:“奴才见过陛下!” 商裕早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并没有被他吓到。他依旧望着程娇娥的寝殿的方向,明知故问道:“安阳她安排进明月苑了?” “是。”常德恭敬答道,“起初安阳郡主发现方向不对时,曾让奴才把她抬到凤仪宫去,于是奴才欺骗安阳郡主说,凤仪宫里进了只野狸猫,到现在还没有抓到,您担心畜生伤人,所以才把她暂时安置到明月苑里。” “她相信了?” “应当是相信了,起初郡主她坚持要去凤仪宫,不过过了一会儿,便作罢了,自个儿让下人们把她抬进了明月苑。人现在正在明月苑里等着陛下您呢。” 商裕清楚常德这是在催促自己去明月苑里见钟离沁,他轻叹一声,毫不顾忌地说:“朕还这不想掀了她的盖头。” 常德只在他背后恭敬地站着,并不答话,于是商裕只好扭头朝明月苑的方向走,边走边吩咐道: “让厨房做些安阳爱吃的饭菜送到明月苑去,再把我寝殿里的床铺好。” “您今晚不歇在明月苑里?”常德诧异问。 商裕回头冷扫他一眼,常德立马意识到自己太多话了,连忙重重地打一下自己的嘴巴以示警诫,然后恭敬答应。 之所以会把钟离沁安置进明月苑,除了那里本就是钟离沁的寝殿之外,还有一层原因,那就是明月苑和昭阳宫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两院之间相隔半个皇宫,相去甚远。 商裕之所以这么安排,全然是避免钟离沁和程娇娥之间起冲突。 他并不是傻子,钟离沁对自己是怎样的感情,他自己心里头清楚;钟离沁又是什么样的性格,他亦是一清二楚。 他清楚自己的内心,清楚自己对钟离沁确实只有兄妹之情、对程娇娥才是真真正正的男女之情。 即便他现在被迫把钟离沁迎娶入宫,但事实上,在心里,他依然把钟离沁当做是自己的妹妹、而非妻妾。 他没打算碰钟离沁,他打算留着她的完璧之身,待寻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便除了她的位分,把她干干净净的地送回安平侯府,让她再觅良缘。 可依照钟离沁的性格,自己倘若不碰她,她必然会把所有的过错、原因都推到程娇娥的身上,商裕认为钟离沁做不出伤天害理的事,但让几人之间矛盾不断,皆心烦意乱是足够的。 所以商裕才要把钟离沁安置的远远的,尽量减少她和程娇娥之间的见面,少了交集、自然就少了冲突。 他想着往后该如何处理这两个女人之间的关系,一路想着,不知不觉间,便到了明月苑门前。 不知是屋檐下,明月苑里几乎所有能够悬挂灯笼的地方,都被常德派人挂上了两只红灯笼,红囍字更是贴满了每个角落,一眼望去,很是喜庆,当真像是婚房。 红袖受钟离沁的指使,站在寝殿外往门口张望,当她看见商裕走进来,急忙一溜小跑跑进去,高兴地说: “来了来了!陛下来了!” 足金打造的凤冠压了钟离沁一天,此时凤冠被她拿下来放到了桌子上,一听说商裕来了,她连忙让红袖把凤冠替自己戴上,手忙假乱地刚把红盖头披好,便响起了敲门声。 “沁儿,我进来了。”商裕彬彬有礼地先提醒过,才推开门。 商裕低着头,看着一双干净的黑靴在朝自己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就越来越快。 终于,黑靴在她面前停下,属于商裕的好闻的松香味钻进她的鼻子里,她的心“扑通、扑通”跳的更加剧烈。 “掀开啊,快掀开我的盖头!”她在心里呐喊着,可是该拿起秤杆的商裕,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红袖手托铺了红布的托盘,秤杆就放在托盘上,她托了一会儿,见商裕仍是盯着钟离沁的红盖头,没有掀开的意思,忍不住提醒道: “陛下,该掀盖头了。” 商裕瞥红袖一眼,又顿了一会儿,才缓缓地拿起秤杆,用秤杆上的钩子钩起盖头一角,将盖头换换钩起。 随着盖头升高,钟离沁抬起头,含情脉脉地看向商裕,在四目交汇时,羞怯地轻声呼唤道: “殇哥哥。” 红袖是个识趣的,晓得自个儿再留下来,就是误人春宵了,她立马不动声色地退出去,退出的同时,顺便关好了房门。 商裕的暗卫十一就在门外等着,见红袖出来,保持着一贯的漠然,冷声道: “御膳房已经备好饭菜了,陛下说你一路上伺候安阳郡主辛苦,让你去御膳房用饭。” 红袖确实饿了,她想着,接下来便是商裕和钟离沁的洞房花烛夜,自是没有再用得着自己的地方,便冲十一笑笑点头,去了御膳房的方向。 饶是已经和商裕见过千万回了,今日今时,钟离沁仍格外地羞涩不已。她坐在床边,低着头,用眼角余光瞧着商裕,想说着甜蜜的情话,却又羞于开口,便巴望着商裕先做点儿什么。 商裕确实先动了,他从床边离开,走向桌边。 桌上除了花生桂圆莲子等象征着喜庆的物件外,只摆了一个倒满酒的酒壶和两只酒杯。 “交杯酒!”钟离沁紧张地心都要跳到嗓子眼来了,她死死地盯着商裕的动作,考虑自己待会儿该说些什么话、做些什么事,才能把这杯交杯酒、这一夜、过得永生难忘。 第410章 永生难忘 事实上,今夜,对于钟离沁来说,确实是永生难忘的。 商裕到了桌前,却并没有去碰酒杯或酒壶,他背对着钟离沁,只关怀地问:“你一定饿坏了吧?”绝口不提交杯酒一事。 钟离沁点头,小声地捏着嗓子说:“过了午时后,滴米未进、滴水未喝,的确饿了。” “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应该没一会儿就能送来了,你先吃饭。” “嗯。”钟离沁又是羞涩地一点头,其实心里急着的是喝交杯酒、入洞房,却又不好意思主动提,便说: “这个凤冠沉得很,压死我了,殇哥哥,你替我把它取下来好吗?” 商裕没有拒绝,他站起来,又走到床边,伸手去取凤冠,凤冠一离开钟离沁的发鬓,她额头上被压的那道已经发紫的淤青便清晰地映进他的眼睛里。 “疼吗?”商裕关心问。 钟离沁抿笑摇头:“不疼,只要一想到我今天就可以嫁给殇哥哥,成为殇哥哥的妻子,再重也值得!再重也不疼!” “傻丫头。”商裕有些心疼也有些愧疚地伸手拍了拍钟离沁的脑袋,他无心的小动作,在钟离沁看来,却像极了某种暗示。 只见钟离沁突然一下扑上来,紧紧地抱住商裕,同时贪婪而又满足地呼吸着专属于他的味道,一本满足道: “我好幸福啊!真的好幸福啊!只要一想到现在我已经是殇哥哥你的女人了,我就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商裕被她突然的一抱抱得愣住几秒,待他反应过来时,钟离沁已经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将他抱得更紧: “真想和你就这样,一辈子都不分开,殇哥哥,你也是,对吗?” 商裕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只好干笑着费力地试图把她推开,他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和太决绝、冷漠的态度,只怕伤到钟离沁的心,软绵绵的力道,又不能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将他们分开的,还是适时响起的叩门声。 “陛下,御膳房已经把饭菜送来了,是现在送进房里去,还是再等片刻?”十一的声音响起。 “现在就送过来!”商裕像得到救星似的,趁机把钟离沁分开。 钟离沁不高兴地“哼”一声,微微撇嘴,在心里骂御膳房的奴才来的不凑巧,道:“其实过一会儿再吃饭,我也是可以的。” “不行。”商裕想也不想,断然拒绝掉,“你太饿了,人饿了就该吃饭,先吃饭,乖。” 这一声“乖”,立马让钟离沁变成绕骨柔,乖乖地让下人们把饭菜送进来。 由于商裕已经用过晚膳了,这些菜都是做给钟离沁一个人吃的,所以御膳房并没有做多,四菜一汤而已。 菜是两荤两素、汤是小火慢炖的鲫鱼汤,的确都是钟离沁爱吃的。饭菜一送进来,香味一钻进鼻子里,钟离沁肚子里的馋虫果然被成功勾起来,食指大动。 商裕亲自把米饭放到她的位置上,道:“吃吧。” 钟离沁盯着米饭,却未动,反而问:“在用饭之前,咱们不应该先喝过交杯酒吗?” 说着,她主动拿起酒壶,倒了满满地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商裕。商裕尴尬地把交杯酒接过来,躲了很久,还是躲一过这一关。 在钟离沁高兴地端起酒杯就要和他交杯时,商裕却把酒杯放下,他不敢看她的脸,低着头,硬着头皮道: “沁儿,我对不起你,这杯交杯酒,我不能和你喝。” “为什么?”钟离沁呆住,有些不明所以,“夫妻之间不应该都喝交杯酒吗?为什么你不能喝我喝?” “对不起,我……我……”他深吸一口气,终是一咬牙,狠心道,“我不能和你成为夫妻,其实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妹妹,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过妻子或者是其他女人看待,所以我……我……” 他再次哽住,钟离沁却明白了什么,脸色一白,不肯相信自己的猜测:“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妻子或者是其他女人看待?” “殇哥哥,你说的、是假的吧……” “是真的。” 商裕抬眼看钟离沁一眼,见到她已经泛到眼角的泪花,立马再次低下头,“是我对不住你,沁儿,你放心,我是不会碰你的,咱们不喝这杯交杯酒、没拜过天地,就不算是夫妻。往后你还是在明月苑里住着,待我寻到机会、给你寻到良人,我便和你和离,成全你和别人做夫妻。” “什么叫做成全我和别人做夫妻?”钟离沁呆滞地看着他,突然大吼,“我不想和别人做夫妻!你没把我当成妻子看待我,可我从小时候开始,就已经把你当成是我的丈夫了!” “我不会嫁给别人、也不会喜欢别人的,从小到大,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她再次去拿桌上的那杯酒,握酒的手颤抖,抖得酒水洒落出来,洒到她的衣袖上。 她固执地把酒强行往商裕手心里塞,边塞边一字一顿坚持道:“你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妻子,从咱俩出生起,这件事就注定了,殇哥哥,喝了这杯交杯酒,喝了这杯交杯酒!” 商裕虽然把洒了一半的交杯酒从她的手里接过来了,却扭头就把它重新放回桌子上:“沁儿,你乖,你听话,强扭的瓜不甜,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没有男女之情,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 “我不想欺骗你,所以这杯交杯酒咱们不能喝,你冷静点儿,好吗?” “冷静?”钟离沁突然大笑起,大笑着质问,“你让我怎么冷静,你让我如何冷静?” 她笑出泪来,笑声渐渐变得哽咽、变成哭泣。她抹着泪,再次去端那杯酒,坚持地重复地把酒往商裕手里继续递: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喜欢你,我喜欢你那就够了!” “殇哥哥,你别骗自己了,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呢?你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和我成亲呢?不要闹了好不好?把这杯交杯酒喝下吧……” 第411章 合伙相逼 “沁儿,我为什么会和你成亲,难道你不清楚吗?”虽不忍心,但商裕还是不得不把伤人的话说出口,“我本打算找个机会和你说开,解除咱俩的婚约,可是你去找父皇、去找你父亲,让他们二人对我合伙相逼。” “一个是生我之人、一个是养我之人,二人以道德纲常逼迫我,我如何能不答应?” “你的意思是,难道怪我吗?”钟离沁难以接受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是我逼着你娶的吗?” “不,不是!”她歇斯底里道,“不是,不是,不是!是你喜欢我,是你心甘情愿的!是你心甘情愿的……” 商裕倒是想要好好地和她解释清楚,但看到她现在的状态,心知这个时候,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无济于事,说不准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心里去,索性故作冷漠道: “沁儿,你先自己好好冷静冷静吧,等到你冷静下来了,咱们再说这件事。” “你要去哪儿?”见商裕抬脚就朝门外走,钟离沁吓得急忙扑过去,从背后紧紧把商裕抱住,“不能走,今天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你不能走!” 商裕心知此时自己绝对不能心软,一旦心软,后患无穷。 他大力地去掰开钟离沁的手,钟离沁是一个女子,哪里有他的力气大,不过三两下,商裕便从她的怀里挣脱,一个箭步冲出门,再未留下只言片语。 “殇哥哥!”钟离沁哭喊着去追,可她才追到门口,留下来的十一便横到她面前,伸手挡住她前进的路,同时冷漠道: “安阳郡主,请留步。” “让开!”钟离沁终于露出狰狞的面目,把心里的委屈、火气全部冲十一发泄,“狗奴才,快滚开!” 她一边骂着,一边用力地去推十一。十一宛若泰山,任由钟离沁如何推搡,都屹然不动。 看着商裕越来越远、远到近乎于不见的背影,钟离沁急得竟然抓住十一的胳膊,就像条狗一样,用力咬上去! 她咬的是手腕处,牙齿和皮肤之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衣裳,用力之重,已然把十一的手腕咬破。 十一哼也没有哼一声,不过眉头却皱到了一起。如果这个人不是商裕的亲表妹,换作其他人,哪怕是钟离沁最为宠信的大宫女红袖,他也一刀将人斩了去。 可这人是主子。 他只能皱着眉头,一声不吭地把钟离沁甩开,手上力道却重了几分,将钟离沁猛然往屋里一退,在把她推回去的一瞬间,关紧了房门。 “安阳郡主,您还是好好地冷静一个晚上吧。”他漠然道。 “狗奴才,狗奴才!”钟离沁心里的怒火更甚,她大力地拍门骂道: “把门给我打开,狗奴才!你胆敢对我如此无礼,明日,明日我便派人把你拖下去杖毙!杖毙!” 对于她不堪入耳的谩骂声,十一充耳不闻,自然,对于她的威胁,十一也不曾放在身上。 且不说钟离沁说的究竟是不是气话,就说她真的让人把他捉去,也没人有胆子不经过商裕,杖毙他的暗卫。莫说是杖毙了,杖打也不能。 钟离沁在里头拍了足有半刻钟的门,见外头的那道人影始终都在,却一声也不回应自己,便知今晚自己是出不去了。 她狼狈地跌坐在地,忍不住放声大哭,恨意随着哭成从她的心里滋生,她盯着桌上的那两杯交杯酒和未曾动过的饭菜,突然站起来,走到桌边,猛地把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扫落在地。 随着“叮当”一阵锅碗瓢盆摔碎的声音,十一隐约听见钟离沁咬牙切齿地说: “是你!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殇哥哥又怎会对我如此绝情!你不让我痛快,那么等着吧,往后咱们谁也别想痛快!” 寝殿里的动静闹得很大,明月苑里的下人们全都听得真真的。 主子不安生,这些下人也不敢肃静。他们全部颤栗地待在自己的岗位上,唯恐关着的那扇门里的怒火蔓延到自己身上。 偏偏十一看向那两个站在寝殿外等着伺候的宫婢,吩咐道:“你们进去,把安阳郡主打碎的东西收拾了。” 宫婢不敢忤逆十一,只好硬着头皮进门去,她们刚一进门,门便再次被十一从外面关严了。 方才的一番闹,闹得钟离沁鬓发散乱,她有气无力的垂坐在床边,看着这两个埋头收拾的宫婢,盯得两个宫婢心里发毛。 “红袖呢?她去哪儿了?” “红袖姐姐她去御膳房了……”一个宫婢低声怯怯地答。 “呵。”钟离沁冷笑一声,“她倒还有心情吃东西,把她给我叫回来。” “是……” 答话的那名宫婢放下手里的活,害怕地退到门口,敲门道:“十一侍卫,娘娘让奴婢去御书房里把红袖找回来,劳烦您把门打开。” 十一没答话,直接把门打开半扇,宫婢从半开的门里钻出去的同时,他朝里看了一眼,见碎瓷片都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另一名宫婢正在拿抹布清理地板,地上的铜盆污水已经发黑。 他又看了一眼钟离沁,见钟离沁已经没有再闹下去的意思,索性把门直接敞开,方便下人们换水清理。 钟离沁确实没有再闹下去的想法了。 她得顾虑着自己的脸面、顾虑着安平侯府的脸面。此时,她仍把自己当做是皇后的不二人选,安平侯叮嘱的话在她耳边一遍遍回响着,她一遍遍地在心里对自己说: “不能再闹了,再闹下去,就是让程娇娥看笑话。你堂堂郡主、出身尊贵,如何能够让一个卑贱的商女看你的笑话?” 她坐在床边,视线从宫婢身上,转移到十一的背影上。如果目光能够杀人,现在十一的背上恐怕已经多了两个血窟窿。 藏在红色的袖袍下的手,已经紧紧地攥成了双拳,一口银牙更是被钟离沁咬得咯吱作响,她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可被独自留下清理垃圾的宫婢还是惶恐不安。 第412章 委屈 在回来的路上,红袖从叫自己的宫婢口中,得知了明月苑里的大概。深谙自家主子脾气的她在得知商裕竟然在洞房花烛夜抛下钟离沁离开后,立马一路小跑着朝明月苑里奔。 她回来时,宫婢正巧端着最后一盆脏水从寝殿里出来,红袖和她擦肩而过。 卧室里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只有红木地板上残存的水渍,证明着这儿刚刚发生过的事。 红袖看一眼神情恍惚地坐在床榻上的钟离沁,小心地把门关上,走到她身边,轻声关怀问:“您没事吧?” 钟离沁抬眼看见红袖,蛮不讲理地质问:“你刚刚去哪儿了!?” “奴婢、奴婢去了御膳房……”红袖忐忑答。 钟离沁刚想发怒,转眼又一想,现在这皇宫里,和自己最亲近、能全心全意帮助自己的人,就只有红袖了,她按捺下怒气,问: “可吃饱了?” “吃饱了。”红袖小心地答,“奴婢能说您把御膳房送来的晚膳全给洒了,可需要奴婢重新给您做一份新饭菜来?” “不必了,我没胃口。”钟离沁摆摆手,“刚才这里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 “从宫婢的口中多少知道了一些。” “呵。”钟离沁苦笑一声,“红袖,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殇哥哥他竟然能够为了那么低贱的一个女人,如此待我,是我不如她吗?” “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无论相貌、出身还是学识,那个商女哪一样比得上您?奴婢瞧,那就是一个狐狸精,陛下她现在是被狐狸精迷了心窍!” “狐狸精,是啊,她就是一个狐狸精!”钟离沁咬牙切齿道,“红袖,我要你去昭阳宫里盯着,去看看殇哥哥是否是去了那儿,倘若殇哥哥当真去了那个狐狸精那儿,我定轻饶不了她!” 她说完,缓缓闭上双眼,两行苦涩的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 “是。”红袖一作揖,缓缓退出去,疾步朝昭阳宫走。 将近子时了,昭阳宫里的灯火仍旧亮着。 程娇娥像钟离沁一样,手里攥着马上就要做好的虎头鞋,呆呆地坐在床边出神。青韵怕她饥,端了一碗燕窝进来,瞧见她现在的样子,无奈地叹一口气: “天色不早了,小姐,喝了这碗燕窝您就歇下吧。” “我睡不着,不知怎么地,我现在心思很乱,乱得睡不着。” 青韵哪里不知道她在乱什么,无非是因为商裕罢了。她看破不说破,只是装作无心,问道: “我刚刚去御膳房取燕窝回来熬时,听见其他宫里的宫女议论说,明月苑那儿今晚似乎不怎么太平。” “明月苑”这三个字,一下把程娇娥的魂惊回来。她急忙看向青韵,迫不及待地好奇问:“今晚不是钟离沁和陛下的洞房花烛夜吗,那儿怎么会不太平呢?” “就是说啊。”青韵用勺子搅动着燕窝,好把热气搅散,同时道,“按理说今儿那边有喜事,应该是欢欢喜喜热热闹闹才对,可我却听说,陛下掀了安阳郡主的盖头,没多久,就从明月苑出去了。” “只是掀了盖头?”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是偷听了一耳朵,具体是怎么回事,没敢细问。” “也就是说,陛下他今晚没留宿在明月苑?” “应当是没有吧,我听那几个宫女议论这件事,心里头好奇,回来时特意从陛下的寝宫那儿绕回来的,那里灯火通明,如果陛下留在了明月苑,那里不会点灯才对。” 闻言,程娇娥一下又惊又喜,嘴角不自觉扬起。等她察觉出自己的高兴时,很快刻意把笑容收敛,心里不停地重复道: “没用的东西,他今晚留不留在明月苑、歇不歇在自己的寝宫,关你什么事?今晚他和钟离沁没有夫妻之实,那么明晚呢?后晚呢?大后晚呢……” “钟离沁被八抬大轿,热热闹闹地抬进了皇宫,她终是要和商裕做夫妻的,今日不做,往后也会做,你又何必高兴呢?” 想到这儿,她的情绪又低落下来。 她把虎头鞋放到床头,接过燕窝,咕咚咚几口喝光了,用湿手帕一抹嘴,掀开被窝,脱掉鞋袜上床,像是和青韵说话,也像是和自己说: “那和咱们有什么关系,睡觉了。” 青韵看着她,无奈地叹一口气,将碗筷收起来,吹熄了灯。 红袖站在昭阳宫外,眼见着里面的灯一盏接着一盏依次熄灭,负责伺候商裕的下人始终没有从里面出来,她不敢去问,只是心觉商裕今晚应当不会留宿于此。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在回去时,她亦是特意绕远去了一趟商裕的寝殿,见那里的确亮着灯火,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一路疾走回了明月苑。 时过大半个时辰,钟离沁依旧维持着红袖离开时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就像是被钉子钉在那儿一样。 直到红袖回来,她的脖子才轻微地转了转,看向红袖,问:“殇哥哥他宿在哪儿了?” “陛下宿在了自己的寝宫。” “呵。”钟离沁又是一声冷笑,“他倒还是给我留了一些面子,没有在今夜去会那个狐狸精。” 红袖亦是护主的,她瞧钟离沁现在的样子,直觉得可怜,忍不住说:“奴婢这就去写一封书信,将陛下今夜的所作所为告知于侯爷,让侯爷替您做主。” “不必了。”钟离沁拦住她,“他现在怪我,怪我逼他娶我,如果我再把今晚的事告诉父亲,父亲必然要去给我讨个公道,到时他或许更觉得我步步相逼。” “狐狸精为什么招人喜欢,还不是会扮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想清楚了,不就是楚楚可怜吗,谁还不会扮呢?” 钟离沁说着,委屈地抹了一把泪,“程娇娥为什么受宠,还不是殇哥哥觉得当日他救我弃她、对她不住,可现在殇哥哥对不住的人是我了。” “红袖,你说,我也柔弱些,把我那些锋芒暂时收一收,是否能够换回殇哥哥的垂怜?” 第413章 我偏要强求 今夜本该是喜庆的一夜,可不管是明月苑还是昭阳宫,都过得并不安宁。 次日商裕早早地起身去上早晨,钟离沁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睁开双眼。 她醒来,没有叫醒就睡在旁边下人榻上的红袖,而是从床上坐起来,呆呆地看着渐渐明亮的空气,眼神空洞且茫然,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直到红袖醒来,发现她竟然连外衣都没有披,担心地急忙拿了件大氅来给她披上,一边披一边关心地责备: “现在正是三九,一年到头最冷的时候,您只穿了一件单衣就坐在床上,万一不小心受凉了可该怎么办?” 钟离沁的神这才回来,她扭头看向红袖,问:“殇哥哥他现在上朝去了吗?” 红袖抬头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答:“这个时辰,应当已经在和那些大臣们议事了吧?” 她掀开被子起来,“去打盆热水来,待我梳洗过后,咱们去给父皇请安。” 新媳妇在成亲的次日去向二亲奉茶请安,本就是惯例。只因商裕的母妃早故,如今宫里头的那些太妃们,唯独明熙的身份还算高贵,够资格喝钟离沁这一杯媳妇茶。 可凭商裕和明熙的关系,她去给明熙奉茶是万万不能,故而只往暖阁,给老皇帝一人奉茶。 红袖快速穿上衣裳,去厨房里提了半桶热水来,热水和凉水兑好温度,她伺候着钟离沁洗过脸后,从嫁妆里拿出一件明红的袄子来。 袄子的袖口和领口都滚了一圈上好的纯白狐狸毛,里头用的则是羊毛填充,暖和得很,明亮的红,衬得人也格外的精神。 这件袄子是钟离沁最喜欢的几件衣裳之一,可红袖把它拿出来,钟离沁竟然摆摆手,示意红袖放回去: “这个红太正了,换一身。” “为什么要换?”红袖不明白地问,“您是后宫之主,自然要穿这正红,方能彰显您的地位。” “咱们昨儿被抬到了这明月苑里,殇哥哥又和我闹了这么一出,你觉得,皇后的位置我还能够稳坐吗?” 红袖一慌,她听懂了钟离沁的话,可还是难以置信地说:“不会吧,您和陛下的婚事,是自幼时起,侯爷便和太上皇定下来的。现在您嫁入皇宫,又是太上皇亲自拟的旨。陛下他怎么会……” 钟离沁冷笑一声:“他现在被程娇娥那个狐狸精蛊惑,有什么事是他不会做、做不出的呢?凤仪宫里进了只野畜生,这种拙劣的谎话也只能够蒙蒙小孩子罢了,他如果真的有心立我为后,昨儿就把我接进了凤仪宫,又怎么会让咱们像个笑话一样,又回到明月苑?” 说着,她张开双手,任凭红袖给自己穿新拿来的一件淡紫色的衣裳,边穿边叮嘱道:“铅粉也不必扑,咱们素面朝天地去见父皇,如此方能够显示出我的憔悴来。” 她粉黛皆不施,朱砂亦未点,倒是把鬓发梳的十分精致,以显示出自己的诚心来,不过簪的物件虽然精美,出嫁前老皇帝赏赐的凤钗一类的物件,却是一样未戴。 老皇帝年龄渐长,自被逼让位之后,不必再理会朝堂上的琐事,在暖阁里待的越发懒散起来,近日更是太阳不高高挂起,绝不起身。 今儿还是因为昨儿的喜事,老皇帝盘算着钟离沁今儿一清早必然要来奉茶,特意早起了些。 饶是如此,钟离沁到的时候,老皇帝也才开始穿鞋袜而已。 暖阁里,除了他,而今又多了一个人同住。那人比老皇帝起得早些,正对着镜子贴花黄。她不是旁人,正是明熙。 原来那日老皇帝去西宫里见明熙,不见也就罢了,一见,瞧见她在西宫里竟然如此受苦,再加上明熙一番痛哭流涕地忏悔,便软下心肠,又让下人们把明熙的重要物件迁到了暖阁,让她和自己同住。 这事商裕是知晓的,如今天下都是他的,宫里头的那点儿动静,哪里能够躲得过他的眼睛。只不过老皇帝不提,商裕便佯装不知,装糊涂罢了。 听见太监在外头传话说,钟离沁来了,她像是老夫老妻似地,放下花黄,走到床边半蹲下,替老皇帝穿鞋袜。 老皇帝享受着她的侍奉,纳闷道,“这个时候,裕儿应当还在上早朝才是,怎这么早就来了。” “兴许是最近咱们天奕风调雨顺,没发生什么要紧的事,所以早早地便散朝了。” 明熙说着,在给老皇帝穿好鞋后,扶他起来,然后拿起手边衣架上的衣裳给他披上,她一边替他整理衣裳,一边“体贴”地说: “倘若让陛下知道,你把我从西宫接到暖阁里来了,只怕心里会不痛快。他和我之间解不开的矛盾,我便不出去了,陛下,您自个儿出去吧。” 老皇帝欣慰地握了握明熙的手,在明熙的伺候下,从寝殿里走出去。 外头候着的老太监一见他出来,连忙行礼道:“安阳郡主已经在前厅里等着您了。” “裕儿呢?也在前厅吗?” “陛下并没有一同来。” “他没来?”老皇帝眉头一蹙,“只有沁儿一个人?” “回您的话,只有安阳郡主一个人。” 老皇帝回头朝卧室里望了一眼,他想把明熙一起叫上,犹豫了犹豫,还是迈开脚步,老太监紧跟着追上去,边追边道: “老奴听下面的人说,昨儿陛下把安阳郡主接进了明月苑之后,并没有留宿在明月苑里,只在明月苑坐了坐,便回了自个儿的咸阳宫。” “他没和沁儿洞房花烛?” “下面的人没听见动静,多半是没有。” “这个逆子!”老皇帝气得一吹胡子,心下明白为什么钟离沁会是一个人前来了,“他非要气死我不可!” 老皇帝气着,但临近前厅,还是把表面上的怒气压下去,装作不知道昨夜的事,笑眯眯地进了前厅。 钟离沁坐在前厅里,又在发呆出神,听见外头两声轻咳,她抬头看,看见老皇帝,才慌忙站起来,牵强挤出一丝笑容,迎上去。 第414章 瞒不住了 “父皇。” 老皇帝瞧着她现在的样子,蹙了蹙眉头,因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事,多少猜到了钟离沁的小心思,故而没多问她何故这副打扮。 钟离沁在宫里住了十几年,见了老皇帝,也不似其他人那般怕。她搀扶着老皇帝坐到椅子上,询问道: “儿臣可是打扰到了您休息?” “没有没有。”老皇帝笑眯眯地摆手答着,客套地问:“你可用过早膳了?” “那便一起吧。” “是。” 老皇帝使了个眼色,下面的人连忙朝小厨房走,好吩咐厨子,多做出一个人的早膳来。 这些天,老皇帝的早膳都是和明熙一起用的,见商裕并没有和钟离沁同行,伺候老皇帝的老太监大胆上前,低声询问: “可要把皇太妃请出来?” 老皇帝看一眼钟离沁,想了想,明熙搬到了自己这儿,早晚是瞒不住的。钟离沁和明熙之间并没有多少恩怨,让明熙来一同用膳也并无不可。 “去吧。” 得到他的许可,老太监立马退下去,适时宫婢托着沏好的新茶走进来,钟离沁从容不迫地端起唯一的那杯茶,来到老皇帝面前,屈身盈盈一拜: “父皇,喝茶。” “好好好。”老皇帝笑着接过茶,象征性地抿了一口,便把茶递回来,钟离沁接过茶,放回原处,在老皇帝一声“坐”之后,坐回到原来位置。 她坐回去没多久,才和老皇帝说了没两句话,明熙便到了。 今日的她,一改往日的张扬,穿着一身藕粉色的衣裳,不知是衣裳眼色过于沉重还是她一身的佩戴过于朴素,钟离沁第一眼竟然没将她认出来。 她并不知道明熙曾通过苗疆秘术改头换面一事,如果程娇娥在,便能猜得出,她的模样之所以会发生改变,并非衣裳首饰衬得老成,而是她的本面目开始一点点显露出来了。 之前她为了维持自己年轻美丽的容颜,需半月喝上一回处子血,后来在被程娇娥算计之后,频率更是提高到每天就要喝上一回! 现在她失去了从前的权势和凭仗,莫说半月,一个月也不一定得到一碗处子血,她体内的蛊虫失去鲜血,不暴动已经是大幸,容貌快速发生改变、衰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钟离沁仔细认了一会儿,才敢确定她的身份,试探地呼喊:“皇太妃?” 明熙见到钟离沁,倒是分外自然地露出微笑,仿佛之前的种种事都全然没有发生过一般。她笑道: “我听说昨儿你和陛下大婚了?我身为长辈,本该送你礼物才是,可我现在身上着实没有什么好物件,只有这只镯子,跟了我十几年了,你如果不嫌弃就收下吧。” 说着,明熙把手上的翠玉镯子摘下来,要往钟离沁手里塞,钟离沁连忙谢拒: “这我哪里能收呢。”钟离沁皮笑肉不笑地把镯子推回去,“您就收起来吧,父皇已经给过我礼物了。” “是啊。”老皇帝附和着,“沁儿她嫁妆聘礼无数,你即便是把这个镯子给她了,也不见得她会戴几回,还是你自个儿留着吧。” 闻言,明熙倒也不坚持。她把镯子又套回自己的手腕上,走到老皇帝身边坐下,视线却还停留在钟离沁身上,奇怪地问: “安阳,你这是昨晚没休息好吗,怎么这么憔悴?” 钟离沁来暖阁,奉茶是其次的,来诉自己昨晚的苦才是真的。奈何她坐了半天,老皇帝始终没问一句,明熙既问了,她急忙道: “昨夜我确实是辗转难眠。” 明熙闻言,捂嘴偷笑道:“洞房花烛夜,这是在所难免的。” 接下来话钟离沁不便说,她给红袖使了个眼色,红袖忙道:“皇太妃,您有所不知,昨夜陛下他根本没歇在明月苑里。” 明熙面露诧异,忙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钟离沁却故意轻斥道:“多嘴的丫头!”然后看向明熙,故作不在意的大方样子,道:“想来是陛下他国务繁忙,所以才无暇与我共度良宵。” 明熙一撇嘴,当着老皇帝的面,故意道,“即便是国务再繁忙,也总不能忙道休憩的时间也没有。” 说着,她看向老皇帝,“这些话臣妾本是不该说的,可是他这也忒不像话了些,哪有新婚夜将新娘子一个人丢在新房里的?” 老皇帝青黑着脸,昨夜的事,他本打算装作不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这俩女人把这件事放到明面上来说了,哪怕不为她们,只因为安平侯府,他也不能再装糊涂了。 只见老皇帝佯怒,猛一拍桌子,喝道:“去把皇帝给我叫过来!” 没人敢违背他的意思,立马有腿快的急忙朝咸阳宫跑,直到人的背影消失不见了,钟离沁才一抹眼睛,故作委屈道: “父皇您去叫他来也就罢了,他待会儿到了,切莫在他面前提起昨晚的事,免得他误以为我今儿是特意来向您告状的。” 老皇帝并没有接她的话,只是黑着脸坐着,倒是明熙,开始喋喋不休地开导起钟离沁。 她当着老皇帝的面,没敢说太多,只说了让钟离沁放宽心、老皇帝必然会给她做主一类的话。 钟离沁敷衍地附和着,眼睛时不时地朝外头瞥一眼,两刻钟后,她终于瞥见了那抹熟悉的、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暖阁的院子里。 在来的路上,商裕问了去“请”自己的小太监,老皇帝何故急召自己,得知钟离沁也在暖阁,不由一个头两个大。 明熙也看见了他,明熙一见到他,便主动站起来:“妾身先回避了。” 她前脚从前厅离开,后脚,商裕便走进来,自他进门起,钟离沁的视线就落到他身上,一刻也不离开。 “父皇,您叫儿臣来有什么事吗?” “你先坐下。” 商裕刚入坐,便听见老皇帝质问道:“昨儿你去哪儿了?” 他看一眼和自己相对的钟离沁,心下了然,不急不缓反问道:“父皇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第415章 无人不知 老皇帝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钟离沁,因他的态度,脸色更黑,维护道:“我的确已经知道了,昨夜你让沁儿独守空房的事,我相信阖宫上下已经无人不知了,今儿我一睁开眼,就听说了这件事。” 言外之意,并非是钟离沁告状,而是另有其人。 商裕视线收回到自己大拇指所佩戴的翡翠扳指上,并不接话,显然,他不愿意讨论这个话题。 可不是他不愿意,老皇帝便能住嘴。只听老皇帝不依不饶地教训问: “新婚之夜,你把沁儿一个人留在明月苑,你觉得妥当吗?” “父皇,这是儿臣的家务事。”意思是让老皇帝不要多管了。 本以为老皇帝能够给自己撑腰出气,可见到商裕对太上皇仍然不给颜面,钟离沁顿时心生委屈。她眼角盈起泪花,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嗡里嗡气地插话: “父皇,昨夜的事已经过去了,殇哥哥他日理万机,昨夜不能陪伴我,我能够理解,只要往后殇哥哥待我真心,那便足够了。” “你瞧瞧,你瞧瞧,沁儿她是多么懂事的一个孩子!”太上皇更为钟离沁打抱不平,“昨夜的事我只许你一次,往后我要是再听到诸如此类的事,就别怪我不给你颜面。” “是。”商裕敷衍答道,他估计是不想留下来听教训,索性站起来,借口问道:“父皇您还有其他事吗?那些大臣们还在咸阳宫里等着儿臣呢,您若是没有其他事,儿臣就先告退了。” 见他这副态度,老皇帝亦是不耐烦地挥挥手,“走吧。” 眼见商裕起身朝外走,钟离沁紧跟着站起来,朝老皇帝盈盈一拜,“那儿臣也先告辞了。” 她说完,急忙去追商裕,待追出门口,慌忙解释道:“殇哥哥你不要误会,我今天来,只是依照祖规,来给太上皇奉茶请安的,并没有告你的状。” 商裕脚步不停,语气分外冷淡:“我知道了。” 钟离沁一阵心慌,她提着裙边,小跑几步追到他身旁,“昨夜你离开后,我想过了,殇哥哥,我想通了,你暂时不愿意接受我,仍然把我当做妹妹看待,没关系,我可以接受。” “我愿意等,等到你可以接受我的那一天,我不求别的,只要你把我留在你的身边,让我默默地陪伴着你、凝望着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商裕停下脚步,看她一眼:“沁儿,你不必如此,我会给你找到一个好归宿的。” 钟离沁以退为进,深情地回视着:“我愿意等,如果真的等不到你垂青我,只要是殇哥哥你替我选的路,我都愿意走,我只要你幸福、快乐,那就够了。” 她说这话时,眼神真挚无比,让商裕心里一阵内疚。 他牵强地扯了扯嘴角,习惯性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一会儿,只说了一句“乖”,便再次抬脚,消失在路的尽头。 钟离沁却停下来了,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够逼得太紧,逼得越紧,越适得其反,她要学会像放风筝那样,松弛有度,才有可能重新赢回商裕的心。 红袖却偏信了她的话,紧张地问:“您真的要接受陛下的安排吗?” 她无知的问题,换来钟离沁一记白眼,“怎么可能,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我的身上就打上了殇哥哥的烙印,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再去看第二个男人一眼,我既入了宫,又怎么会轻易出去。” “那您方才还……” 钟离沁又白她一眼,“我现在逼得越紧,就会更让他觉得我娇蛮任性、不可理喻。他喜欢那个狐狸精,喜欢什么?还不是喜欢她看起来柔弱懂事。” 她说着,扭头踏上了另一条回明月苑的路。 待她回到明月苑时,常德已经在明月苑候着了,一瞧见她,便喜气洋洋地行礼作揖,改口唤道: “淑贵妃吉祥。” 淑妃是商裕母亲曾经的封号,这个封号对他、对钟离家而言,都有着特殊的意义。商裕没封她为后,却给了“淑”的封号,并不让人意外。 封妃的赏赐,已经在院子里摆开了,钟离沁皮笑肉不笑地接了封号,让红袖拿赏钱来给常德等人,和常德客套几句后,便把人打发出去。 商裕给她的赏赐,虽然也算珍贵,但钟离沁自小在宫里头长大,什么样的稀罕物件没见过,到了安平侯府后,安平侯又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全部给她,故而这些赏赐,她只粗略瞧了一眼,挑了一对点翠金钗留下,其余的东西全部让红袖盯着,搬到库房里锁死。 她独自回到卧室里,对着青铜镜,把头顶素寡的首饰取下,把这对点翠金钗找了个合适位置戴上后,又从嫁妆里挑拣出一副珍贵首饰,戴到身上。 红袖放完东西,回来时,她已经拿着黛粉,开始细细地描眉了。她从镜子里看见红袖回来,只动了动眼珠子,吩咐道: “你清晨拿的那件红袄给我取来,我要换上。” 红袖把自己今儿最先拿的那身衣裳重新从橱柜里拿出来,纳闷地问,“咱们都从太上皇那儿回来了,您再拾掇这么好看,是要做什么?” “我既到了皇宫里,无论如何,都要去会一会程娇娥。” “现在就去?” “当然。你没听见太上皇说吗,现在阖宫上下都听说了我的笑话,程娇娥必然也听说了,我今儿自然要去会一会那个狐狸精,好让她知道,即便昨夜殇哥哥没有留宿在我这儿,可他的心还是在我这儿的。” 红袖没有劝钟离沁,反倒是精心地伺候她换衣打扮,主仆俩又忙活了两刻钟的时间,终于把钟离沁收拾的像外面傲雪盛放的红梅那般夺人眼目,才出了明月苑。 昭阳宫里,绿竹这几个宫婢同样在讨论着钟离沁的事。 看着懒倦地捧着本书坐在阳光下读的程娇娥,绿竹不死心地接着劝道:“您和安阳郡主迟早是要打交道的,咱们与其被动,倒不如主动些。” 第416章 挑衅 “昨夜陛下回咸阳宫歇息的事,在宫里头都传遍了,我如果这个时候去明月苑里找安阳郡主,只怕非但不会让她觉得我在示好,反而会认为我是特意去奚落嘲笑她。” 程娇娥把书掀过一页,反问绿竹,“你觉得呢?” 绿竹只想着让程娇娥尽量不要和钟离沁交恶,所以想让她至少把场面功夫做上一做,却没想这么多。 她脸微微涨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是奴婢疏忽了,奴婢没有想到这一层,您说的是,这时候咱们确实不该去明月苑。” 她话音刚落下,翠烟便慌慌张张地进来了,她一进门,便急忙道:“娘娘,奴婢方才出门,撞见淑贵妃朝咱们昭阳宫的方向来了。” “淑贵妃?” 程娇娥眉头微微一蹙,绿竹急忙解释道,“就是安阳郡主。今儿常公公派人来送的信儿,安阳郡主被陛下封了淑贵妃的称号,奴婢还没来得及告诉您。” “她来了?” “嗯。”翠烟点头。 她们说话的功夫,钟离沁便到了昭阳宫外,又有一个小宫婢急急忙忙来通禀,道钟离沁已经在前厅里等着了。 “她来做什么?”程娇娥嘀咕着,疑惑地把书放下,吩咐来通禀的宫婢,“切让她在前厅里等着,我随后就到。” 她说着,脱下身上舒适暖和的衣裳,换上虽美丽却不身保暖的外套,脖子上围了一条狐裘围巾,才走向客厅。 两个女人似是心有灵犀般,皆穿的慎重,倒不是把对方看得多么重要,而是在对方面前,皆不愿意认输,无论是在哪一方面。 程娇娥来到前厅时,钟离沁已经不客气地坐下了,坐到了原本该属于程娇娥的主位上,仿佛自己才是昭阳宫的主子一般。 她端出的架势,也是主人的架势。瞧见程娇娥进来,只是弯了弯嘴角,敷衍地笑道:“娇娥妹妹,你来了啊!” 程娇娥穿的虽也是红衣,却是桃红柳绿的颜色,和钟离沁的正红一比较,美虽美矣,终是有些小家子气。 钟离沁比较过二人的穿着,心中有些快活得意。饶是程娇娥暂时笼络住了商裕的心又如何?还不是不敢逾矩,自己虽然也是贵妃,却敢着正妻才能穿着的正红,从这一点上,自己就压了她一头。 程娇娥被她看得不舒服地坐到和她相对的位置,瞧见她面前无茶,不高兴地吩咐道:“绿竹,去给淑贵妃倒杯茶。” “不必了。”钟离沁傲慢道,“方才你宫里的下人给我倒过了,娇娥妹妹,你是晓得的,我打小从宫里头长大,吃的用的,不论哪样都是顶好的,你宫里的茶,我实在是喝不惯。” 她看着程娇娥,面露轻蔑,“你这儿的茶入不了我的口,方才那一杯我已经让红袖倒掉了,就不用劳烦你再沏上一杯了,左右我也只是来坐坐,瞧瞧你,一会儿就走了。” 程娇娥听出她话里话外是在奚落嫌弃自己了,也瞧出她今儿来者不善,为了不平添事端,只好皮笑肉不笑地也扯了扯嘴角。 “我那儿啊,有些上好的西湖龙井,都是新雨后,采的最嫩的茶叶,一棵茶树至多采上十几片,再用古法炒制而成。这种茶,从来都是当做贡品,只贡给皇帝的,一年也不过产个百十斤而已,父皇却赏了十几两给我。” 她顿了顿,故意装作和程娇娥要好的样子,道:“这茶珍贵,我一日也之后喝上一回而已,回头我让红袖给你送上二两来,你尝尝。” “不必了。”程娇娥疏离笑道,“我不比淑贵妃你金贵。” “知道就好。”钟离沁翻了个白眼,手指头描着桌沿,依旧是斜眼看着程娇娥,顿了两秒,又先开口: “按理说,你进门比我早,封妃嫔也比我早封几日,我该尊你一声姐姐才是。可你也该听说了,我和殇哥哥的婚约是自幼时起便定下的,你虽比我早进门,但也只是年纪兴许比我长了些,论其他,和我相较远不如,所以我称呼你一声妹妹,你没意见吗?” “没意见。”程娇娥假笑,心里却已经开始有些厌烦和钟离沁虚情假意,索性直接问,“淑贵妃,你今儿来我这儿,该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个吧?” “自然不是!”钟离沁假意关怀地伸手抓住程娇娥的手,看似亲昵,实则她来之前,特意修得有棱有角的指甲嵌进程娇娥手背,稍一使劲,便疼得程娇娥轻哼一声,想把要手缩回去。 可钟离沁却急忙双手抓住她,挤出生硬的笑容,问:“殇哥哥把你从七皇兄那儿救回来时,你受伤昏迷了。我本该在你醒来后就来探望你的,可你也知道,不凑巧得很,你苏醒的前几日,我便回了安平侯府。” “其实这些天我一直很挂心你的伤势,毕竟当时殇哥哥在你我之间,选择了先救我而放弃你,让我心里很过意不去,你的伤虽然是七皇兄造成的,可也算是因我而起,现在入了宫,便想来瞧瞧你,看看你的伤好得如何了。” 她佯装无心地提起这个话题,却是把程娇娥最不愿意回忆的、刻意给封存起来的那段记忆和伤疤再次被揭开。 那日的情景在程娇娥脑海中重现一遍,一起重现的,还有由商裕亲手射出的,那一支差点儿从自己的胸膛贯穿的利箭。 她的眼神果然黯淡下去,那种魂伤的样子,钟离沁再熟悉不过了。 见她开始沉默、难过,钟离沁不免有些快活,说的也就更加起劲,“我和殇哥哥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我知道他对我情谊深厚,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能够毫不犹豫地便把你置于危险中。” 钟离沁装模作样地叹口气,“不瞒你说,我被殇哥哥带回来后,还因为你内疚了许久,倘若我没有一起被绑架,或许那日他就可以直接把你救出来了。为此,我得救后,便苦苦地央求殇哥哥和父皇赶忙去救你。” 第417章 没有理智 钟离沁会想着救自己? 如果换做平时,程娇娥是必然不会相信她的鬼话的。可是现在,旧事重提,悲伤再次从她心里泛起,一时间,她便没有多余的理智去思考其他了。 倒是绿竹,一向懂规矩的她,笑脸却慢慢耷拉下来了。 “当时你求着陛下救我?”程娇娥顺着她的话问。 钟离沁面不改色地点头扯谎道,“是啊,咱俩之间,或许曾经的确有些不愉快,但在大是大非前,我还是分得清的。你是为了我、为了殇哥哥,才被七皇兄挟持的,我们自然要救你。” 话到此处,她故意顿了一下,轻叹一口气,故作内疚的样子,“可惜我没能立刻劝动殇哥哥,如果我那天能够立刻劝动他,你们一离开京城,就让殇哥哥骑马去追你的话,或许你也不会受伤坠河了。” 程娇娥并不知那天自己被挟持,被商澈带出京城之后,京城里发生的事。她不想回忆起那段令自己伤心的记忆,同样,也没有人不识趣地主动和她提起那些事。 但旁人不提起,却不代表旁人不知晓。 绿竹一听钟离沁的话,脸色立马就变了,忍不住出声呼唤道:“娘娘!” “啊?”程娇娥木然地应一声,回头看向绿竹。 绿竹张嘴,刚要说什么,钟离沁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抢在她之前急忙道:“不过幸好,妹妹你平安回来了就好了,你平安醒来了,我这心里啊,也就安心了。” 她嘴角虽有笑意,却用眼神恶狠狠地警告绿竹,让她闭嘴。 绿竹心里打着鼓,到底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生硬改口,干笑道:“奴婢只是想到厨房新做出了些糕点,所以想询问您,是否要把糕点取来和淑贵妃一起享用。” 程娇娥不疑有他:“你去吧。” “是。”绿竹一屈身,快速朝外头走,她刚出了前厅,红袖就紧跟着追出来,红袖追她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才快走几步到她跟前,低声警告威胁道: “在这宫里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心里得有个数才行,不然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可就不知道哪日就会突然间一命呜呼了。” 绿竹听得心里一个咯噔,表面上还是笑眯眯地应道:“红袖姐姐您教训的是,我记住了。” “你识趣就好。”红袖赏了一记白眼给她,没再继续跟着绿竹走,而是一转弯,出昭阳宫了。 原来她是借口回明月苑里拿钟离沁许诺下的那二两贡茶,才追着绿竹出来的。 前厅里,由钟离沁精心导演的戏依旧在上演,程娇娥被她一番话误导的真以为商裕那日并非情愿去救自己,心下不由一阵悲凉,却仍要把自己逼到南墙上,问: “是你让陛下去救我,所以陛下才带兵去找我的?还是说,他本意就没有想过要救我,他亲自出城,为的是七皇子,我不过是顺带的?” 钟离沁要的就是让程娇娥误以为商裕对她的感情是假,见她已经开始质疑商裕对她的感情,不敢把心里的高兴表现出来一点,以防着程娇娥心中起疑。 她故作惊讶地问:“怎么,原来娇娥妹妹你不知道吗?”说着,她捂住嘴,表现出说错话的样子,惊慌道: “完了完了,我以为你知道这些,原来你竟然不知道,难道殇哥哥都没有同你说过吗?”还不等程娇娥回答,她接着一锤自己的脑门,道: “我怎么这么糊涂啊,殇哥哥肯定不会让你知道这些的,我真该死,我真该死!娇娥妹妹,你可千万别把我刚才的话当真,我那些话都是说着玩的,你别往心里去!” 程娇娥牵强笑了笑,却是一句敷衍的场面话都说不出来了。 钟离沁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心中更加快活。她撑手站起来,轻轻地拍了拍程娇娥的肩膀,假意宽慰: “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啊,咱们后宫里的女人,本就是这样的。若是相伴多年的情谊,还能深厚些,其余的,皆是说抛弃,便抛弃了。” “咱们做女人的,谁还不是想着得一真心人呢?可你想想,你爱的人,那是高高在上的君,他的肩膀上扛着天奕的万里河山,和江山相比,咱们女人、尤其是那些没有权势背景的女人,在他心里,能有鸿毛那样重已经十分难得了。” 她说话时,特意观察程娇娥的神态变化,见她情绪越发低落,又佯装说错了话,“嗨”一声: “你瞧我,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娇娥妹妹,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你也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虽说你的出身也不高,但是我看得出来,殇哥哥他待你是不同的,不然,以你的出身,封才人已经是格外抬举了,他又怎么会直接封你为贵妃呢?” 钟离沁故意流露出艳羡的表情,“虽说你往后也只能够止步于此了,可一个商女,能够成为贵妃,也已经是几辈子烧来的高香、修来的福分了,不是吗?” 她再次拍打几下程娇娥的肩膀,“行了,我不同你说了,你大病初愈,身子还虚,且好好歇着吧,我走了。” 程娇娥并不挽留,她只是站起来,象征性地把钟离沁送到了前厅门口,便止步了。 钟离沁离开时,正和端着糕点回来的绿竹擦肩而过,见到她,绿竹远远地便屈身而拜,直到她走远了,她才站起来,匆忙朝程娇娥走去,待到了程娇娥跟前,急忙关怀问: “娘娘,您没事吧?” 程娇娥苦笑了一声,反问:“我能有什么事?” 她嘴上说着没事,可伺候她的这几个宫婢下人都瞧出她心情不好,为了安慰她,青韵义愤填膺地劝道: “小姐,刚刚安阳郡主说的那些话,您根本不必往心里去,奴婢听着她那些话没一句是真的。说什么来瞧您伤势恢复得如何,我看摆明了就是昨儿在陛下那儿受了气,今儿再故意来惹您不痛快的。” 第418章 心如刀割 程娇娥不说话,青韵求助地看向绿竹和翠烟,翠烟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娘娘,您可千万不要听淑贵妃胡说,陛下他对您在意得很。” “呵。”程娇娥自嘲笑一声,心道,我肩膀上中的那一箭,你们都当是商澈射的。如果你们知道当日我会受伤坠河,完全是商裕亲手造成的,你们还会以为他待我情深意切吗? 他倘若当真待我情深意切,又怎会舍得伤我至此? 绿竹是个玲珑剔透的。她没劝说程娇娥,而是把取来的糕点放下,兀自道,“奴婢虽然是在您被陛下带回来之后,才被陛下派到您身边来伺候的,可是他那夜率领孙将军的大军攻城,将太上皇从暖阁里救出来的经过,奴婢和翠烟都清楚。” “那夜他率领禁卫军去追捕七皇子,当夜并没有回宫,而是派了个禁卫军将淑贵妃送回来,虽然不知道陛下、淑贵妃和您在宫外都发生了什么,但是奴婢听说,陛下是在七皇子逃出京城之后,便领着人追上去了。” 翠烟看见绿竹偷偷给自己使的眼色,急忙道,“是啊是啊!淑贵妃一个人回来后,太上皇还问过陛下的去向,淑贵妃亲口说的,说陛下连夜去追七皇子了。您如果不信,让青韵出去打听打听就是了,陛下派到您身边的那个女侍卫连英,应当也知情。” 说起连英,程娇娥忍不住朝门外看去。 连英做惯了暗卫,并不像青韵她们那样,时时刻刻都侍奉在程娇娥身边,她不知藏匿在何处,不过不会离开程娇娥十丈之外就是了。 “我去把连英找来!”青韵唯恐她多想,立刻拔脚朝外走,“咱们问问连英,就什么都清楚了。” “站住!”程娇娥将其喝住,“不用找了。” 青韵犹豫地回头看向程娇娥,却见程娇娥站起来,步履沉重地朝寝殿走,“过去的事,不管真相如何,都已经过去了,当夜无论陛下是想救我、还是不想救我,我都不想知道。” 她不是傻子。 钟离沁说的那些话,不是出于好心,只为了让她难过。即便青韵不说,程娇娥也知道,钟离沁不是好心人,至少对自己,她不是好心人。 那夜,在商澈逼着商裕在自己和她之间做选择时,钟离沁情急之下说出的话,仍然刻在她的脑海里,哪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忘。 钟离沁说,她央求商裕去救自己,这话听在程娇娥心里,就像是笑话,天底下,除了明熙,恐怕最巴望着自己早点死的人,就是她钟离沁了。 可即便知道她说的是假的、她来找自己,也确实是像青韵说的那样,不过是自己不痛快,所以也想让自己不痛快罢了,可钟离沁的那些话,还是让她忍不住地难过。 她慢腾腾地朝寝殿里走,待回到窗前坐下时,摒去了绿竹和翠烟,只留下青韵一个人。 “小姐……”青韵半蹲到她面前,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程娇娥看着青韵,眼睛里充满了悲伤:“青韵,你说的那些我都懂,我也知道钟离沁今天来是为了刺激我,可一些话她确实也没有说错。” “他现在是天奕的君,不是我一个人的钟离殇,而是天下人的君上。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地要求他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要求他心里身边只能有我一个人。” “小姐……” “我这个人你是了解的,感情方面,我的心眼小得很。如果我不能得到全部的爱,我宁可一分一毫也不要。” “小姐,您这是、这是什么意思?”青韵害怕地问,“您不是想着逃吗?” “傻丫头。”程娇娥摸了摸她的头发,苦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如果不肯放我走,我逃又能够逃到哪里去呢?你放心,我不会做无谓的傻事的。” “我只是想开了,往后他想要宠爱谁就宠爱谁去吧,想要哪个的陪伴就去找哪个,和咱们没有关系了。在这种地方,宠爱往往不是爱护,而是捧杀。” “钟离沁之所以会来我这儿,还不是因为她觉得陛下他喜爱我,我虽不喜她,但我的心已经入止水,不想争抢什么。青韵,你还记得我把你带进宫的第一天,跟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青韵点头,“您说这是个吃人的地方,咱们切记要明哲保身,只求安安稳稳地在这里度过咱们的余生。” “你记住这句话,管她们是怎么争、怎么抢、怎么争风吃醋,都和咱们没关系,我只想要在这儿安安稳稳地,过完后半辈子。” “嗯。”青韵虽有些替程娇娥不甘,还是听话地点头。 外面适时刮起一阵风,把开了半扇的窗户完全吹开,寒意和明媚的阳光一起钻进来,程娇娥抬头看一眼外面的天色,自言自语: “也不知道爹爹他现在从荣城回来了没有。” “应当是回来了。”青韵答道,“可惜咱们在这儿连个人都没有,不然您可以派人出去问问信儿。” “是啊,连个人都没有。”程娇娥喃喃自语,她不像是钟离沁,钟离沁生来便身份尊贵,所有的路父辈都给她铺平坦了。 像自己,住在宫里,耳目都没有,就像是失去了耳朵和眼睛的囚犯一样。 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应该在宫里培养些自己的亲信了,即便她不争不抢,也该有几个自己可信任的耳目,如此方不会过于被动。 青韵虽然值得她信任,可是青韵打小在乡野长大,宫里的许多事她都不清楚,程娇娥只舍得把她带在自己身边,根本不敢放心让她独自去办些什么。 连英也是个忠心的,但她忠心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商裕而已。自己如果让连英做自己的眼睛,那么她同时也会成为商裕放在自己这儿虽锐利的一只眼睛。 她思来想去,眼下合适的,也只有绿竹和翠烟二人而已。 可她们相识的时间并不久,俩人是否真的值得信任,程娇娥也不敢确定。 第419章 看错了人 这些心思在程娇娥心里头转了一遍,很快被她暂时压在心底。她问道: “青韵,我问你,绿竹和翠烟,你觉得谁好一些?” “小姐,您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没什么,只是咱们和她们俩相处了有一段时间了,想要问问你对她俩的看法。” 青韵托腮思索了一会儿,认真道:“绿竹和翠烟我觉得都很好,不过绿竹要稳重些,相较于绿竹,翠烟要活泼很多,我还是更喜欢翠烟多一些。” “为什么?”程娇娥好奇问。 “绿竹过于稳重了,私底下不苟言笑,看着像是个小老太似的,严肃得很。倒是翠烟很活泼,这宫里的许多趣事都是她告诉我,平日里也爱找我说话,所以我更喜欢她些。” 程娇娥宠溺地一戳她的脑袋,笑骂道:“我看啊,你是喜欢翠烟可以陪你吃陪你玩吧!” 青韵不好意思地一吐舌头,显然被程娇娥说中,她反问,“那小姐您呢?您更喜欢谁?” 她亦是思衬了一会儿,答道,“如你所说,绿竹心思细腻,可能是年长两岁的缘故,在你们当中,确实是最稳重的,翠烟活泼,给咱们昭阳宫里带来了许多生气,各有各的好。” 她没明言哪个更好,说了好似没说一般,幸得青韵不是个刨根问底的性格。 程娇娥思索着青韵的话,青韵说的不错,绿竹稳重,以她的性格,只要是交给她办的事,她必然会办得漂漂亮亮的,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处来。 可她现在却不敢用,唯恐自己像是当初对青苑一样,错看了人,只在心里打定主意,再继续查看俩人一段时间。 却说红袖先钟离沁一步回到了明月苑里。 明月苑里确实有些贡茶,不过这些贡茶并非太上皇赏赐,而是钟离沁从安平侯府带来的,她这儿也并不多,一下要给程娇娥二两,不免有些让人肉疼。 但钟离沁已经把大话说了出去,红袖只能忍痛割爱,不多不少地倒出二两贡茶来,她捧着茶回去时,刚走出明月苑的宫门,便迎面撞见回来的钟离沁。 “见过娘娘。”红袖急忙屈身拜见。 “这是贡茶?”钟离沁看向她手里的茶罐,见红袖点头,越过她走进大门,“红袖,你先过来。” “是。”红袖恭敬地转过身,跟着进了明月苑,钟离沁一摆手,“其他人你们先去忙各自的吧。” “是。” 一声齐刷刷的应声后,只有红袖一个人跟着钟离沁进了屋子。钟离沁坐到椅子上,眼睛依旧落在茶馆上,问: “贡茶都给她装好了?” “装好了,二两,一片茶叶也不多。” “干净的?” “干净的。” 钟离沁嘴角勾起冷笑,“好不容易能往她那儿塞点儿东西,干净的怎么能行,你去拿点儿东西掺进去,再给她把东西送过去。” “往里头掺东西?”红袖懵住,“娘娘,这要怎么掺?” 里头茶叶一片一片分明得很,往里头掺东西,不论是什么,都明显极了,旁人查都不必查,一眼就能够看破。 “再说,您这是头一回给昭阳宫里送东西,如果现在就做手脚,倘若让陛下知道了,会不会……” 钟离沁翻了个白眼,“只要做的小心,让别人抓不到把柄,有什么好怕的。殇哥哥若来追问,便矢口否认就是了,想来他也不会为一个卑贱的商女对我怎么样。” “好吧。”见劝不动钟离沁,红袖无奈妥协,“那您是想掺点儿什么东西进去?” 钟离沁手指绕着头发,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侧面提醒道:“殇哥哥现在不肯和我同房,我只能慢慢的等,在殇哥哥回心转意前,这宫里头,我以为还是不要有子嗣的好。” 她这一说,红袖便懂了。 “奴婢这就去办。” 说完,她拿着茶罐退出去。待出去后,她小心地把茶罐放到自己房间的柜子里锁好,然后快速朝太医院里走去。 待到了太医院,她挤出一个分外热情灿烂的笑容,找到当值的太医,笑道:“淑贵妃娘娘让奴婢来取些麝香。” “麝香?”太医奇怪地看向她,质疑道,“这麝香虽是好物,女子却不可多用,淑贵妃要麝香做什么?” 红袖不问女子为何不能用,而是笑答:“安平侯生平最喜爱麝香的味道,明儿便是淑贵妃三日回门的日子,淑贵妃便让奴婢来向太医院讨些上好的麝香带回去,好孝敬安平侯。” 麝香一物,虽对女子有害,但对男子却没有什么损伤,许多文人墨客都喜爱用它来入墨,好让写出的字芬芳留香,将其放置在房间里,用来代替熏香的人也有之。 安平侯府内没有女主人,用起麝香来更是大胆,老安平侯喜爱麝香,在京城是人尽皆知的。太医不疑有他,立刻取来一块递给红袖,同时嘱咐道: “这东西,淑贵妃是碰不得的,若是接触的久了,很有可能害女子不孕,你可千万要注意。” “谢太医,奴婢记下了。”红袖笑着把麝香接过来的同时,不动声色地往给太医手里塞了锭银子,然后匆匆转身离去。 她一路上把麝香藏在裙子底下,忐忑地近乎于小跑地朝明月苑走,直到回到明月苑,心才落下来。 只见她把自己房间的门窗全部谨慎关严实了,然后找出一把小刀,耐心地一点点刮着麝香。 她用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刮出一撮细细的粉末,她小心地把这些粉末收起来,继而拿出一张草纸,把茶叶小心翼翼地倒到草纸上,再把那撮粉末小心翼翼地均匀洒到茶叶上,搅拌开。 麝香的味道浓,怕程娇娥起疑,她没敢弄上太多。 直到茶叶里完全看不出麝香的粉末后,红袖才小心翼翼地把茶叶重新倒回茶罐里。她不放心地仔细闻了闻,确定麝香的味道被茶香稳稳压住,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出什么后,才放心地盖上盖子,重新拿起了茶罐。 第420章 做贼心虚 红袖做贼心虚地小心把茶罐揣进怀里,在去昭阳宫的一路上都走得忐忑,生怕有人在半路上拦住自己。 好在她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人,待到了昭阳宫,已是午时,昭阳宫里的奴才们都轮番去吃午饭了,程娇娥身边伺候的,也只剩下一个绿竹而已。 绿竹没料想红袖真的把那二两贡茶送来了,惊讶之后,并未惊动程娇娥,而是独自去了前厅里见她。 红袖在前厅里等着,见来的只有绿竹而已,微微放松,故作高人一等的样子,直接把茶罐塞到绿竹怀里: “这茶可金贵得很,一两便能卖上千金,若不是沾了我家娘娘的福气,不知道几辈子你们家主子才能够喝上一口,你可要让她好好享用。” “是。”绿竹不和她争口舌之快,敷衍笑答。 红袖约摸是觉得,绿竹从没有顶撞过自己,大概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她不善地上下打量绿竹一眼,竟端起架势,教训道: “咱们虽然都是做奴才的,可奴才和奴才也不同,譬如常德常公公,虽是奴才,可连宫里的贵人们见到他也不得不给几分颜面,你呢,和我,自然也是不同的。” 绿竹微微笑了一笑,不认为自己和红袖在身份上有何不同,如果真有不同,也应当是在主子身边伺候的时间长短不同罢了。 但在红袖心里,钟离沁高程娇娥一等,主子的身份高贵,自己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她见绿竹不答话,趾高气昂地问道:“我家娘娘走后,你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绿竹不卑不亢地答道:“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心里头自然有一把秤,不需红袖姐姐您提醒着。” “你自个儿心里头清楚就好,绿竹,我瞧你是个聪明的,咱后宫里,凡事都是要站队的,站对了,往后的日子才能够活得长久、舒坦,如果站错了,不知几时,就会突然间在这个世界上蒸发了。” 绿竹笑了笑:“谢红袖姐姐提点。” 这时,绿竹还没有明确表现出不忠于程娇娥的样子,红袖也不方便把话说的太白了,她又端着架子教训了几句,才肯罢休,趾高气昂地回了明月苑。 绿竹目送她出去之后,嫌恶地朝地上“呸”一口唾沫,一翻白眼,骂道:“狗仗人势的玩意,不就是仗着淑贵妃的出身高吗,出身再高,在这宫里头不得宠,又有什么用?” 她骂着,有心把茶罐直接丢了,但想到这好歹也是贡品,便拿着送到了程娇娥跟前。 程娇娥看也没看这罐茶一眼,直接摆手道:“放进库房里收着吧,往后咱们这儿来什么金贵的人了,再拿出来招呼人用。” 绿竹听话地把茶罐收起来,同时道:“要奴婢说啊,娘娘,这些茶,甭管是谁来了,您都不要用,专门用来伺候淑贵妃才成。” “为什么?”程娇娥不解问。 绿竹一撇嘴,直言道:“她能够给您送什么好东西来,再好的东西,十有八九都藏着毒,您还是小心着她,要知道,当初您还……” 她几乎把程娇娥昏迷时,钟离沁就曾经想下毒害过她的事脱口而出,话都说到后半截了,才突然反应过来,急忙闭上嘴。 程娇娥却不依不饶地好奇问:“当初怎么了?” 绿竹忙摇头干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总之淑贵妃来找您,完全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您还是防着点她。”她说着,逃也似的朝外走,“我先去把茶放到库房里去。” 她一溜小跑出了屋子,长舒一口气,右手打一下自己的嘴巴,“叫你嘴上没把门的,又没有十足的证据,这事哪能乱说!如果当时淑贵妃没想过要害娘娘,你不就是挑拨离间了吗?该打!该打!” 程娇娥盯着她的背影,回味着绿竹刚刚的话,越想越举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绿竹肯定瞒了自己什么。 她心里头好奇,恨不得把绿竹藏在嘴巴里的后半截话马上给抛出来,却又知道,绿竹方才既然闭了嘴,那么断然不会再说了。 她佯装不在意地耐心等着,终于等到青韵和翠烟一路说说笑笑地从大厨房吃饱了饭回来,换绿竹去用膳。 绿竹离开后,她才迫不及待地把翠烟叫到跟前,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我昏迷的那段时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和淑贵妃有关的事?” 如果绿竹真的有什么事瞒了自己,自己却又半点儿都不知情的话,那只可能是发生在自己昏迷的那一段时间了。 “您昏迷的那段时间?”翠烟一时间没有想到钟离沁换药一事,她想了一会儿,“好像是没什么事啊,也就是淑贵妃她在您昏迷的时候,来看过您一次而已。” “她来看过我?” “对啊,当时您还在太医院里躺着,淑贵妃来探望您,把我和绿竹都赶了出去。不过她在房内待了一会儿就走了,也没做什么……” 这句话说完,翠烟忽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我这个破记性!我想起来了,那天淑贵妃走之后,绿竹便说,您的伤药似乎被淑贵妃换过了,为此绿竹还谎称药是被猫儿打翻了,去太医院又换了一瓶新的来。” “她换了我的药?”程娇娥一惊,“她换了什么药给我?”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药是绿竹拿出去丢掉的,奴婢们怕挨板子甚至于掉脑袋,也没敢声张,擅自把这件事瞒了下来。” “除了你俩,这事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翠烟摇头,“当时伺候您的就我和绿竹两个人,绿竹嘱咐我千万要管住嘴,我便谁也不敢说,今日如果不是您问我,我怕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想不起了。” “这样……” 程娇娥呢喃着,心中却后怕不已,她难以想象,如果当时绿竹没有发现药被更换过,自己现在会如何?是否还安然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怪不得,怪不得方才绿竹让她只把那茶给钟离沁一个人用。 第421章 麝香 明月苑里。 钟离沁高兴地一下站起来,激动地问:“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红袖笑答。 “她们没起疑吧?” “没起疑。”红袖走上前,凑到钟离沁耳边小声说,“奴婢在里头掺了麝香,量虽然不是很足,但也足够她受的。” “好,好,好!”钟离沁大笑之后,才反应过来,纳闷地问,“你从哪里弄到的麝香?” 要知道,从小到大,明月苑里都没有存放过丁点儿麝香,安平侯府倒是有,但女子出嫁,又怎会带那种东西。 “娘娘,您别急,麝香是我从太医院那里要来的。安平侯不是喜爱麝香吗,奴婢便诓太医说,明儿您回门的时候,打算给安平侯带些麝香回去,以作孝敬。太医不疑有他,立刻给了我一大块麝香。” “好啊你!”钟离沁高兴地一拍她的肩膀,以示赞许。同时她把自己手腕上套着的镯子摘下来,塞到红袖手里,“这事儿你办得漂亮,拿着吧,这是赏你的。” “谢娘娘,谢娘娘。”红袖高兴地急忙把镯子收起来。 “你跟我之间,还说什么谢不谢的。”钟离沁难得露出笑脸来,一想到明儿便是回门的日子,她琢磨道: “我听说,民间的那些新妇在回门时,都是夫婿陪伴着一起回去的。红袖,你说,如果我现在去央求殇哥哥,让他明天陪我一起回安平侯府,他会不会答应?” “如果换做旁人,陛下十有八九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了,可是娘娘您想啊,安平侯不止是国丈,更是陛下的养父,即便是不给您面子,安平侯的面子也是要给的,您去见陛下,让陛下明日陪您回门,陛下必然是会答应的。” “你说的对。”钟离沁琢磨一番,“红袖,快帮我收拾收拾,咱们这就去咸阳宫。” “是。”红袖屈膝一拜,扶钟离沁在镜子前坐下,拿梳子来,替她重新梳理已经有些散乱的鬓发。 待钟离沁精心打扮毕,出发时,已经是未时。 未时,朝臣们该散的都已经散了,虽不是商裕一日中最清闲的时候,相比晌午,却也不算忙碌。 来咸阳宫时,为了表现出自己的贤良淑德,钟离沁甚至让红袖熬了一碗参汤来,临近咸阳宫,她把参汤接过,亲自提着,又让红袖再次替自己整理过仪容后,才端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走进咸阳宫。 御书房外守着的人,依旧是常德。 常德眼尖,远远地看见款款走来的钟离沁,不由一个头两个大,小声嘀咕一句,“今儿是什么意思,怎么这两个主儿都来了。” 钟离沁来,常德不难理解,毕竟这位安阳郡主一向对商裕热火得很,让他奇怪的是那位一向冷冷淡淡的懿贵妃。 他眼见着钟离沁越来越近,待到跟前时,急忙疾走几步迎到钟离沁面前,一屈身:“奴才见过淑贵妃。” 钟离沁倒是对他很客气地笑问:“陛下在里头吗?” “在……在里头。” 一听商裕在,钟离沁直接朝里走,常德忙拦住她,故意提高声量喊问:“淑贵妃,您找陛下有什么事吗?” 他这一声喊,果然成功地惊动了里头一坐一立的两个人。 “她怎么来了?”商裕瞧一眼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的程娇娥,暗自嘀咕一声,不免有些心虚。 “怎么着?我之前见陛下,从来都是想见便能见的,难道我身份一变,规矩都改了,见不得陛下了吗?” 随着钟离沁不悦的声音响起,门“咯吱”被推开,钟离沁提着食盒越过常德直接闯进来,甜美的笑容在看见程娇娥的那一瞬间愣住。 “我说今儿常德怎么拦着我呢,原来殇哥哥你在这儿私会佳人啊。”钟离沁故作玩笑地醋一声,笑容减去。 “你怎么来了?” “淑贵妃能来,我就不能来了吗?”钟离沁不高兴地提着食盒继续往前走,她越过程娇娥,来到龙案前,把食盒盖子打开,端出尚温热的参汤来: “再说了,我也不是来胡闹的,我体谅你处理朝政辛苦,所以特意亲自熬了一碗参汤来送给你。” 她故意装出和商裕亲近的样子,上半身贴到商裕的胳膊上,眼睛却看着程娇娥,“小时候你嫌弃我参汤熬的不好,笑话我,这回我可是熬了好几遍才熬成功的,你尝尝,肯定好喝得很。” 说着,她拿起勺子,舀了半勺汤送到商裕嘴边。 这么多人的面,他不好拂钟离沁的面子,只好硬着头皮急忙把这口汤喝下去,然后快速把参汤端到一边去,“好喝好喝,你的厨艺确实大有长进,但我现在还不渴,不若放着,待朕渴了再喝吧。” 钟离沁看到程娇娥双手微微攥成拳,神态里已经明显有了醋意。她达到目的,表现地更加亲昵: “好嘛,殇哥哥你可一定要喝哦!” “一定,一定。”商裕敷衍应着,他下意识地看向程娇娥,见程娇娥脸耷拉下来,晓得她是醋了,心里无端地有些窃喜,又怕她更醋,急忙把钟离沁摆脱,再问: “你还有旁的事吗?如果没有旁的事,就先回去吧,我和娇娥还有正事要谈。” “有什么事是非要避着我不可的。”钟离沁嘴一撅,撒娇道,“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给你研墨,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我研的墨了吗,往后我天天给你研磨。” “那时小时候。”商裕颇为头大,“好了,你快回去吧,别胡闹了啊。” “我才没有胡闹呢!”钟离沁一噘嘴,“我来,除了给你送参汤来,还有一件事,就是明儿不是我回门的日子吗,按照民间的习俗,都是要由夫婿陪伴新妇回门的,殇哥哥,明儿你陪着我一块回安平侯吧?” “我……”商裕为难地看向程娇娥,不知该如何作答。 程娇娥被俩人的亲昵烦得胸口像是被大石头堵住似的,索性微微偏了偏头,这俩人谁也不看,眼不见心不乱。 第422章 别扭的交流 钟离沁看出俩人之间别扭的交流,说话的声音更加嗲里嗲气,“怎么?殇哥哥你不愿意陪着沁儿回去吗,倘若你明天连三日回门都不肯陪着沁儿去的话,可就真是寒了沁儿的心了。” “我……”商裕依旧支支吾吾。 程娇娥却突然插话:“淑贵妃说的不错,安平侯对陛下您好歹还有养育之恩,淑贵妃又是他唯一的女儿,明儿三日回门,无论是于情于理,您都该陪着淑贵妃一起回去的。” 三日回门的事,其实今儿白日里,常德向商裕婉婉转提醒过,商裕确实打定了主意,明儿是要陪钟离沁回去的。 想他在洞房花烛夜上,留钟离沁独守空房,倘若三日回门还让她只身一人回去,只怕会惹安平侯发怒,不为了钟离沁,为了安平侯,商裕也要陪着钟离沁回门。 方才他支支吾吾,是怕答应的太利索,惹程娇娥不快罢了。 既然程娇娥都已经开口了,商裕也没什么顾虑,索性装作无奈的语气,“妥协”道,“好吧,那我明日就陪着安阳回去。不过现在,安阳你先出去,我当真有事要和懿贵妃单独说。” 钟离沁的目的达成,也不纠缠,不过在离开之前,还是不忘说几句暧昧的话惹程娇娥吃味,然后才高傲地离开。 她一出御书房,商裕急忙从龙椅上站起来,走到程娇娥跟前,柔声哄道:“娇娥,你千万别多想,我明儿陪她回门,完全是因为安平侯,我向你保证,我对安阳真的只有兄妹情,绝无半点其他情意。” “可您也把淑贵妃看得很重要,不是吗?” “她是我的亲表妹,是我的亲人,我待她自然要亲厚些,但我待她的感情,和待你的是不同的。” 商裕说着,尝试性地把程娇娥揽入怀内,程娇娥虽内心抗拒,却并没有做任何抗拒性的动作,只是任由他抱着,淡漠道: “其实陛下您不必和我解释这些,您是君,即便后宫佳丽三千都是理所当然,自然不可能一颗心全部拴在我身上,我能够理解。” 听到她的话,商裕微微舒心,欣慰道:“娇娥,你如此善解人意,我真的很高兴!我在这里向你发誓,从前咱们说过的话仍然作数,你是我的妻子,也是我心目中唯一的妻子,没有人能够代替你。” 程娇娥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心想,这些甜言蜜语我只能够听听罢了。 他给的甜蜜,并没有让她感到高兴愉快,只让她觉得心酸、心如刀绞。 但商裕却没看透她的心思,以为她和其他女子果然不同,以为她当真是理解了自己的苦衷。 他却不知道,在心爱的男人面前,哪怕是百世难得一见的奇女子,也没什么不同的,有的时候,理解和谅解也是两码事。 程娇娥不动声色地从商裕怀里挣脱开,继续提起刚刚被钟离沁打断的话题:“明儿我想跟着淑贵妃一同出宫的事,不知您可允?” “你一定要明日出宫吗?” “嗯。”程娇娥点头,“我上次出宫时,爹爹回了荣城,算算时间,现在也该回来了,我想见见他,而且我现在入了宫,往后出入不便,宫外的那些生意便顾不上了,如果爹爹回来了,我想趁此机会,将酒楼、胭脂铺和成衣铺的生意都转交给爹爹,或许还需要在家中住上几日。” 商裕并不愿意放她出宫。 他还是怕,怕她出去之后,便会想办法从自己身边逃开。 程娇娥像是看透他的心思似的,笑问:“陛下您迟迟不答,是不愿意让臣妾出宫,还是害怕臣妾出宫后,便回来了?” “如果是前者的话,臣妾无话可说,回去之后,便写上一封书信,请陛下您托人把信送到我爹娘手中去,告诉他们我为女不孝,往后怕是难侍奉在他们身边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听她语气已有明显不快,商裕急忙解释。 “那您是担心我出宫以后,便不回来了?”见商裕沉默,程娇娥便明白了,“如果是这个,您大可不必担心,且不说您派了连英在我身边,让她时时刻刻地跟着我,就说我能走,我爹娘也走不脱,所以我是不会逃的。” “娇娥……”她漠然的样子让商裕心被针刺了一下,商裕再次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用力之重,仿佛她会逃开一样。 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商裕哪里还能够不答应她,只好妥协问道:“你想在娘家住几日?” “宫里太闷了,我想在家中住上七日,不知可否?” “七日太长,不行,三日,三日后我便派人接你回宫。” “三日太短。” 商裕咬了咬牙,有一会儿,才下了决心,“五日!一日也不能多了!” “好。”这回程娇娥答应的利索无比。 她本就没想过能够在宫外住上七日,之所以说七日,是确定如果自己一开始便说四五天的话,商裕至多只能让自己住上三天,所以才在理想的天数上加了几日。 这是生意场上谈判常见的套路,程娇娥懂,商裕又岂能不懂?可他即便是懂,为了不让俩人间的感情变得更差,也不得不同意。 程娇娥达到此行的目的,亦是简单地再寒暄两句后,便告退了。目送着她消失在御书房外,始终寸步不离地跟着商裕的暗卫十一终于忍不住道: “陛下,您为什么不把事情的真相和懿贵妃说清楚呢?懿贵妃是个明理的人,您把真相告诉她,她必然就不会再和您闹别扭了,何苦像现在这样,既折磨了她、又折磨您自己?” 商裕叹口气:“你以为我不想把那些事告诉她吗?可我现在说了,她就一定会信我吗?再等等吧,过一段时间,待我把所有的事都办妥了,误会自然会自然而然地解除,到那时候,她就不会再恨着我了。” 十一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恨不得自己替他把那些事说出口,可他的忠心让他只能选择闭嘴。 第423章 回门 钟离沁回门,仗势摆得浩大极了。 商裕答应了让程娇娥出宫小住几日,不过程娇娥需得跟着他们一起出宫,故而这一日,程娇娥起了个大早,把自己为了解闷,给婴儿做的小鞋子、小衣服都让人装好带上,为了让自己显得朝气蓬勃,穿了件艳色的衣裳,早早地就到了宫门前等着。 商裕是个守时的人,却架不住钟离沁磨磨蹭蹭的,巳时初,俩人才出现在宫门口。 看着虽不是手牵手,却是一同走来的两个人,有一恍神的时间,竟让程娇娥以为,她们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自己不过是横在俩人间的碍眼石头罢了。 她回过神时,赶忙把这种不能有的想法抛之于脑后,朝商裕行了礼,商裕见到她直挺挺地,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了,心疼地关怀责备道: “怎么在风口里等着,就不知道派个奴才去明月苑那儿盯着,待安阳动身了,你再动身往门口来吗,三九寒冷,万一冻坏了身子可该怎么办?” “陛下您言重了,妾身在这儿等了也不过半刻钟而已,身子骨亦灭有您说的那般纤弱。”程娇娥客气而疏离道。 她期待着宫外快活的、自由自在的空气,期待着见到程胥和虞嬛汐,早就迫不及待地来到了,莫说是半刻钟,到这儿来半个时辰只怕也有了。 瞧着她已经被冻到微微发紫的脸蛋,商裕对钟离沁的磨蹭不免有些怒气,他快走两步,从钟离沁身边离开,来到程娇娥面前,自然地去抓她的手: “走吧。” 殊不知,在他即将抓住程娇娥时,她却退了一步:“今儿是淑贵妃回门的日子,陛下,您还是和淑贵妃同行的好,妾身在后头跟着您出宫便可。” 钟离沁昨夜已经知道了程娇娥今儿也要出宫回娘家的时,心觉得她是个不识趣的,自个儿回门的日子也要来插上一脚,但现在听见她的话,又觉得她也不过如此而已。 “是啊,殇哥哥,这都巳时了,咱们快走吧!如果再耽搁,恐怕爹爹在家里都要等的着急了。” 她现在才知道催促,让商裕忍不住教训道:“你若是真的心急见到安平侯,就该像娇娥一样,早早地收拾利索。” “是。”当着这么许多人的面,钟离沁不敢和商裕犟嘴,只好委屈地应一声,心里却又恨起程娇娥。 如果不是程娇娥非要今儿跟着她一起出宫,她又怎么会在众人面前被商裕训斥? 她不痛快地跟在商裕身后出了宫,程娇娥才迈开脚步。 宫外停了两辆一般无二的马车,商裕和钟离沁上了第一辆,程娇娥自觉地带着青韵钻进了第二辆马车里。 红袖没有青韵的好待遇,她只能够坐在马车前面,和车夫并排,所以在钟离沁入座时,她把怀里包的严严实实的锦盒递给了钟离沁: “娘娘,您拿好。” 瞧着这个盒子,商裕不由好奇问:“这是什么?” 钟离沁依照早就和红袖商量好的说辞,笑答道: “是麝香,爹爹他不是喜爱麝香吗,我寻思着,安平侯府里该有的应有尽有,什么都不缺,爹爹活到现在,稀奇古怪的玩意该见的我都见过了。我听说宫里的麝香好得很,便想着投其所好,让红袖去太医院讨了些来,给爹爹带过去。” “难为你一片孝心。”商裕难得对钟离沁欣慰一回。 钟离沁见他对自己态度有所缓和,巴望着用这块麝香拉近俩人间的关系,赶忙把锦盒打开,献宝似地拿出来: “这块麝香的味道可好闻了,爹爹一定会喜欢的,殇哥哥你闻闻看!” 太医院给的麝香,是完整的一大块,但这块麝香上,却明显有刀刮过的痕迹,商裕一眼看见那块光滑的地方,眉头蹙了蹙,暗道太医院的人办事越来越不妥当了,竟把用过的麝香拿来送给安平侯。 他象征性地闻了闻香气,便把麝香盖回盒子里,提醒道:“此物虽好,女子却不可用,若是孕妇使用,多半会流汗,即便是未孕女子,也有影响,你还是快收起来吧。” 钟离沁装作不知道麝香的功效似的,吓得急忙把锦盒脱手,惊慌道:“我、我不知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就是害人的物件了,不行,殇哥哥,我不能再把它送给爹爹了,咱们快找个地方把它丢掉吧。” 商裕被她故意装出的愚蠢逗得发笑:“虽对女子有害,但它可不是害人的东西。是药三分毒,其实麝香除了让女子不孕和流产这两点害处之外,还可以当做香料、入药救人等。舅舅喜欢它,自然有喜欢它的道理。” “这样啊。”钟离沁这才装得平和一声,“我只晓得父皇的那些妃嫔们,向来对麝香避之唯恐不及,却不知它的具体功效。现在多亏了殇哥哥让我知道了,往后我也一定离这东西远一点儿!” “远一点的好。”商裕心不在焉地应着,掀开车辆,回头看向后面的车辆。 连英坐在和红袖一样的位置上,打量着道路两旁的事物,顺便给车夫指路。 他们虽然同时出了皇宫,但目的地不同,同行的也只有一段很短的路而已。待到了十字路口,两辆马车便分道扬镳,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商裕再看到的,就是程娇娥那辆马车的屁股了。 钟离沁看出他是在看程娇娥,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忍不住问:“殇哥哥你就那么喜欢懿贵妃吗?” “嗯。” 因昨日钟离沁那一番以退为进的话,商裕当真以为她已经对自己没有不该有的心思了,坦然答道:“我很喜欢她,不应该说是喜欢,应该说是爱吧。” “爱?”钟离沁不由冷笑,“那殇哥哥,你爱她什么?” 商裕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还小,我同你说了,你也不懂。” 钟离沁赌气地把他的手打下来,“我和你同龄,民间女子和我这般大,有些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我不小了,我都懂的。” 第424章 心惊 商裕错愕地愣了愣。 是了,他这才惊觉,钟离沁其实是和自己一般大的,只因他从小便把她当成是自个儿的妹妹,所以才一直觉得,她就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他笑了笑:“是啊,咱们安阳也是个大姑娘了。” 他的语气倒是温和,却听得钟离沁心里头更加不舒服,她索性别过头去,期待商裕能够哄自己一哄,可商裕就像是个木头似的,完全看不出她的小心思。 也或许不是看不出,而是看出了,却并不想理会。 马车晃晃悠悠、不疾不徐地行驶着,在沉默中过去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安平侯府。 临下车前,到底是钟离沁忍不住先开腔:“待会儿见到爹爹,我会告诉爹爹,是我不想当皇后的,他不知道宫里头发生的事,我也嘱咐过了,不许下人告诉他。” “爹爹年纪大了,我不想让他因为咱们两个的事再劳身伤神,所以待会儿见到爹爹,殇哥哥,你可以装作咱俩是恩爱夫妻吗?” 商裕想了想,点头答应。 钟离沁又道:“往后如果有爹爹在的场合,能否也麻烦殇哥哥陪沁儿故作恩爱?如此方能让爹爹安心。” 她的要求并不过分,甚至可以说是合情合理,商裕也确实不想让老安平侯知道,自己并未和钟离沁圆房,甚至还打算寻个机会与其和离。 依照老安平侯的性格,倘若让他知道自己和钟离沁之间的约定,就算不闹翻天,也能闹得自己不能清净。 “就依你。”商裕答道。 钟离沁笑逐颜开,立刻双手挽住他的胳膊,他下意识就要把她推开,钟离沁抢在他有所动作之前,说道: “殇哥哥,咱们马上就要到了,你配合些,如果下车时太疏离,爹爹他会起疑心的。” 她又搬出老安平侯来,果然,虽然商裕的态度勉强,却没有继续把她推开。 随着钟离沁话音落下,马车果然在安平侯府门前停下。车一停稳,商裕便听见一阵嘈杂声,随着红袖跳下车,把车帘打开,安平侯领着一干下人,齐刷刷地拜下去: “恭迎陛下。” 商裕低头弯腰先从马车里钻出来,同时道:“都快平身,今儿我是陪着沁儿回门的,咱们只有翁婿,没有君臣。” 他在地面上站稳后,转过身,扶着钟离沁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把她搀扶下车。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洞房花烛夜,商裕留钟离沁一人独守空房的消息,在商裕和钟离沁的合力压制下,没有传出宫去,商裕未封钟离沁为后,反而让其居住在明月苑,只封了贵妃一事,安平侯却听闻了。 他虽面带笑容,但心里却不平不快,瞧着商裕和钟离沁的“恩爱”样,也没有露出多么满意的表情。 商裕自幼在安平侯身边长大,他什么样的性格,自是再清楚不过。见他面笑心不笑,立刻不动声色地用胳膊肘戳了戳钟离沁: “你不是给父亲备了礼物吗?” 经他提醒,钟离沁却想起来被自己遗落在车厢里的麝香,她急忙转身想再钻回去,把麝香取出来,红袖便已经把麝香递了上来。 安平侯看见钟离沁手里包装精致的锦盒,这才真正的眉开眼笑,高兴地问:“沁儿,你给爹爹带了什么礼物回来?” “爹爹不是喜爱麝香吗,沁儿想着,太医院里的麝香是最好的,于是给您带了一块回来。” 钟离沁甜甜笑着,从商裕身边越过,把麝香递到安平侯手里。 安平侯欣慰地双手将其接过,眼眶竟然已经有些湿润,激动而又感动地感慨道,“沁儿真的是长大了,知道孝敬爹爹了啊,爹爹很感动,快,外头风大,快进屋去!” “是,爹爹。”钟离沁莞尔一笑,回头去拽商裕的手,商裕手一偏,只抓到他的袖子,便将错就错,拉着他的袖子往里走: “殇哥哥,咱们进去吧!” “嗯。”商裕尽量表现出和钟离沁恩爱的样子,进了安平侯府。 他们表面虽然祥和,但是在场的人都清楚,妃位一事,在商裕踏进安平侯府的大门后,早晚是要被提起的。 而安平侯并没有把这个话题留到后头,而是在一众人来到客厅,刚入座后,他便轻咳两声,把麝香递给管家的同时,道: “裕儿,你既然说,今日咱们之间只有翁婿,没有君臣,那么我便要以一个长辈的身份,来同你说几句话。” “父亲,您请讲。”商裕很是谦逊地做出请教的姿态。 “我听说,你封沁儿为淑贵妃,还让她继续住在明月苑?” “是。”否认不掉的事实,他索性坦然答道:“我想着,沁儿从小就是在明月苑里长大的,那里她最是熟悉,住着应当也最是舒适,所以便让人把明月苑重新修缮了一便,好作为沁儿的寝宫。” “当初我和太上皇为你俩定下婚约时,沁儿便是你的妻子,你身为一国之君,妻子便当是皇后,你迎娶沁儿入宫,却封她为妃,并让她住进出嫁前的寝宫,如此,你觉得合适吗?” 商裕张口刚要辩,钟离沁便急忙替他解释道: “爹爹您冤枉殇哥哥了,不是殇哥哥不愿封我为后,而是我自己觉得,我年纪尚小,暂时担不起皇后的责任,想着现在宫里头,向太妃们学习处理后宫诸多琐事,待自己成熟了,再当大任。” “是沁儿主动要求,让殇哥哥不要封沁儿为后的,和殇哥哥无关。” 老安平侯显然不信她的话,追问:“那你住进明月苑,又当如何解释?” 钟离沁看一眼商裕,怯怯地答:“凤仪宫里多年未住人,阴森得很。七皇妃入住不过几天,便落得夫死家散、削发为尼的下场。那不是个好地方,我不敢住进去。” 她两句话,惹得安平侯怒其不争,更加不快,却又不能当着商裕的面教训什么,只好问商裕: “那你打算何时立沁儿为后?” 第425章 不好约束 商裕还没说什么,又是钟离沁不高兴地噘嘴道:“您刚刚还说,今日咱们之间没有君臣、只有翁婿,为何又要提后宫里头的事?” “后宫里的事,能算朝堂事吗?”安平侯反问。 “如何不算?”钟离沁牙尖嘴利地答道,“如果不算,太上皇何其宠爱熙和皇太妃,不早就立她为后了吗,他在位时,何必让后位空悬多年?” “沁儿!”这回不待安平侯教训,商裕便先低喝一声,警告她闭嘴,同时朝安平侯一拱手: “父亲,封后一事,我心中自有决断,等到时机恰当了,我自然会下封后诏书。您年事已高,到了享清福的年级,这些事就不要过于操心了。” 安平侯拉着张脸,钟离沁瞧他这副不悦的样子,心知安平侯因养育了商裕多年,即便现在商裕做了皇帝,依旧没有把他当成是君看待,而仍然是自己的晚辈。 商裕对安平侯确实尊敬,但这种敬爱,也只是基于安平侯十几年的养育之恩而已。 钟离沁清楚,商裕连太上皇的话都能够置若耳旁风,更莫说是一个侯王了。她生怕俩人再争论下去,会让双方都不快,急忙站出来,跑到安平侯跟前撒娇道: “爹爹,沁儿这两天没见到您,想您想得很,想跟您说几句悄悄话,可以吗?”说着,她看向商裕,拼命朝商裕挤眉弄眼。 商裕看明白她的暗示,立刻站起来:“我也许久没在府里好好转过了,既如此,沁儿,你便单独陪父亲一会儿吧,我去花园里走走。” 安平侯不拦他,他目送商裕出了客厅,急忙抓住钟离沁的手腕,紧张地关心问:“沁儿,你老实告诉爹,你是不是在宫里头受委屈了?” “瞧您说的,太上皇在宫里头护着我呢,我又是您唯一的女儿,谁敢给我委屈受啊。” “你一定是受委屈了。”安平侯笃定道,“是不是陛下他给你气受了?你告诉爹,爹一定给你做主!” “你给我做什么主啊!”钟离沁教训道,“爹,女儿把陛下支出去,就是想告诉您,陛下他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在你膝下长大的安平侯世子了,即便往日咱们和他的关系再如何,君便是君、臣便是臣。” “您知不知道,现在在皇宫里,太上皇都得给陛下三分薄面,不敢对他横加干涉。您比太上皇又如何?怎么能因为他的一句客气话,就当真用教训晚辈的语气,和他说话?” “我养他将近二十年,为了他,把你娘的命都给搭了进去,难道现在教训他一句都不行吗?” “倘若是旁的事,您要教训就教训了,可是我的事、皇位的事,还请您三缄其口,不要再提。” “为何?”安平侯眉头一蹙,怒色尽显。 钟离沁见他即将发火,立马堆满笑容,嗓音也开始发嗲:“哎呀我的好爹爹,我晓得您疼我、关心我,怕我成不了皇后,被人笑话欺负,可是您也不想想,除了我,后宫里还有谁能够堪任皇后?” “只要我在宫里头,陛下他不立后也就罢了,倘若立后,必然要是我。不然莫说您不依、太上皇也不会依、群臣更不会依。既然早晚都是我做皇后,您又急什么呢?” 安平侯是关心则乱,钟离沁这么一说,他如醍醐灌顶,顿时醒悟:“不错不错!沁儿你说的不错,爹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钟离沁倒是会说讨人喜欢的话:“您哪里是没想到,我瞧啊,您就是太关心我了,生怕我受委屈,急着让我坐稳皇后之位,所以方寸乱了。” “爹爹,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我想您比我清楚。现在陛下他心里头只有程娇娥一个人,暂时不想立我为后,咱们且等上一等,等到陛下对程娇娥的新鲜劲儿过了,再讨论立后一事,也就不难了。” “程娇娥?”听见这个名字,安平侯的眉头蹙起,“你是说,陛下他不愿意立你为后,是她在后头捣鬼?”他顿了顿,反应过来,奇怪地问,“你方才不是说,是你自个儿要求,让陛下不要封你为后的吗?” “哎呀,我的好爹爹,你想啊,我当着陛下的面,总不能实话实说吧,如此,他会怎么想我?我总要向着他的。” “总而言之,立后的事,咱们暂时就不要再提了,这么多年我都等过来了,难道还在乎长个一年半载吗?” 安平侯只能无奈地叹口气,“你说的也是,那需要爹帮你做些什么吗?” “暂时没有,等到有事请您帮忙的时候,沁儿自然会想办法通知您。”钟离沁冲安平侯笑了笑,不放心地再次叮嘱道: “您可千万不要再逼着陛下立我为后了,若是您逼,他便会以为是我在后头逼着您,只怕会和我心生嫌隙,这事咱们急不得。” “我明白了。” “待会儿陛下回来,如果问咱们之间聊了什么,您也别提我跟您说的这些话,就说、就说……” 钟离沁思衬一会儿,倒是让安平侯先说道,“我便说,你一个人在宫里头待着无趣,思家想家了就是。” “这也行。”她想了想,勉为其难点头。 实际上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商裕对他们父女之间都聊了些什么,完全不感兴趣。 其实不必问,商裕也猜得出,他们支开自己,讨论的不过是往后钟离沁在后宫里的生存之道一类的话题,左右都绕不开争权夺势。 陪着商裕在后院逛的是管家,管家倒是和商裕亲厚些,虽说钟离沁才是安平侯真正的孩子,但毕竟从小被他看着长大的人是商裕。 管家跟在商裕身后,进了园子,便劝道:“安阳郡主刁蛮任性了些,往后在宫里免不了胡闹一二,还望陛下您看在安平侯的面子上,小事小非莫要和她计较。” “这是自然。” “但倘若她做的过分、逾矩了,该管的您还是要管、该罚的您还是要罚,不然只怕以安阳郡主的性子,不好约束。” 第426章 规矩多 安平侯府这边沏上的茶热气散去时,另一处的茶碗里,热气才刚刚开始沸腾。 虞嬛汐挺着大肚子,看着像个孩子一样坐在炭盆边,手里揣着暖手炉取暖程娇娥,高兴地埋怨道: “你说你,这么冷的天,你不在宫里头好好呆着,出来做什么,万一冻坏了可该怎么办?” “那人家不是想您了嘛。”程娇娥笑着撒娇,“您都不知道,宫里头规矩多,这也不能、那也不行,我整日都只能待在屋子里,看看书、绣绣花什么的,都快无聊死了。” 说着,她用下巴指向被青韵放到桌子上的小孩子衣裳,“您瞧瞧,那都是我和青韵闲暇时候做的。” 虞嬛汐看向那一堆的小孩衣裳,叹道:“是嗬,你们俩做了这么多件,可见宫里头确实闷得慌。” 她身子重,站得久了累得慌,便扶着桌子,小心翼翼地坐到程娇娥旁边的椅子上,感慨道:“你说,这宫外头的姑娘们,都削尖了脑袋想钻进宫里去,那宫里有什么好的,像你,入了宫,连出来看我们一回都不方便。” “是啊。”程娇娥神情黯淡下来。 这回她借着钟离沁三日回门的机会,借着把自己手里头的生意全部转接给程胥的理由,才勉强朝商裕讨了五天的“假”,把她放出宫来。 即便是放出来了,也有一双眼睛时时刻刻地在盯着她。 如果她是嫁到寻常百姓家,又哪里会有这种事,一年里,除了避讳的那几日,其余时间若是想了,随时可以回娘家探望双亲。 那些削尖了脑袋想入宫的人,图的要么是荣华富贵、要么是权势地位。 以程家的财力,即便是找个穷酸秀才入赘,程娇娥享的也是荣华富贵;至于权势地位,她心中并不甚在意,她更在意的是亲情、是家人。 可这些话,她只能埋在心里头,不然恐怕只会让虞嬛汐平添忧愁。故而程娇娥只是黯淡了一瞬间,便再次恢复笑意盎然的样子,问: “娘,我爹呢?我爹还没回来吗?” “前两天不是一连下了两日的大雪吗,大雪封了路。下雪之前我接到了他的家书,道是他已经在动身回京的路上了。我估摸着是大雪封了路,耽误了路上了。” 京城的雪下得纷纷扬扬,程娇娥不知京城以外的雪下得如何,她心里盘算着,左右自己可以留下住上五天,雪停了已经三天了,再有五天,程胥总该能回来了。 她不以为然地笑:“没事,我在这儿等着爹爹。” “你怎么等他啊。”虞嬛汐看一眼守在门外的连英,无奈而又不舍地说道,“你凑着安平侯府的千金回门的机会来的,俗话说得好,三日回门时,接的越早,过得越好。虽说这是民俗,但他们回宫必然也晚不到那里去。” “你啊,至多也就在这儿,再陪我两个时辰,就又要动身回去了。”虞嬛汐说着,抹了抹眼角的泪花。 程娇娥见她眼眶湿润,心里不免有些难受。她放下暖手炉,抓住虞嬛汐的手,笑道: “不会的,陛下应允我,让我在家里多住一段时间,我过几日才走呢。” “真的?”虞嬛汐惊喜问。 “真的。” 见程娇娥点头,她竟又开始多想,担心起来,不安地问:“娇娥,你告诉娘,陛下他为什么让你在家里住这么久?莫不是、莫不是你在宫里头犯了什么错,被、被陛下赶出来了吗?” 虞嬛汐越想越害怕,焦灼不安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娇娥,你可千万不能住下来,你得回去,你得回去好好地跟陛下认错才是,听娘的,你……” 她还没说完,被程娇娥无奈地打断: “娘,我没犯什么错。您忘了吗,陛下还是世子的时候,我跟他来到京城,做了些生意。后来七皇子兵变的突然,我什么都没来得及交代,就被掳进了宫。” “这两个月的时间,我先是被软禁、然后被挟持、昏迷。待我醒来,就已经在宫里头,成了贵妃,只在苏醒的时候,得以出宫一回,却也只在外头住了一夜而已,许多事都没来得及交代。” “现在我是皇妃了,既是皇妃,便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抛头露面去做生意,所以我得把手里头的生意全部都给交接了。我寻思着,爹爹他是做生意的好手,就想着把酒楼、成衣铺和胭脂铺全部交给爹爹管。” “生意场上的事,一两日是交接不完的,所以陛下才让我在外头多住几天。” 虞嬛汐听明白了,长舒一口气,“不是犯了错被赶出来就好。” 她心里才安生一会儿,没多久,便又不放心地叮嘱道:“娇娥,宫里头不比外边,里头的人都是有权有势的,陛下虽然能够护着你,可他也不能一直陪在你跟前不是?” “你什么样的性格,娘晓得。娘知道你不是那种争强好胜的人,即便如此,可娘还是有两句话要叮嘱你,你在宫里头千万不要惹是生非,凡事能让的咱们便让,不能让的,便去找陛下,让陛下给你做主,千万不要随便给自己树敌,知道吗?” “我知道啦。”程娇娥晓得她这是在关心自己,并不嫌她啰嗦。 在经历过两次失而复得之后,于她而言,自己的家人能够平平安安地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其余的事,皆是次要的。 因为怕挤到虞嬛汐肚子里的孩子,她轻轻地依偎在她的怀里,撒娇道: “娘,您放心啦,我有分寸的,我一定会平平安安地陪你们安度晚年的。”她抬起头看虞嬛汐,嘿嘿笑道,“咱们不说这个,娘,我想吃您做的菜了。” “好好好,你想吃什么,告诉娘,娘去给你做。” “让我好好想想啊。” 程娇娥当真作出思衬样,青韵生怕她真的让虞嬛汐下厨,忙提醒道:“小姐,夫人现在身体重,您想吃什么,还是告诉我,让我来吧。” “无碍的,不过是做顿饭而已,没什么大不了。”虞嬛汐笑道,“我闺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她想吃什么,我自然得亲自做。” 第427章 东家 不知是少了那些规矩约束,还是不必再见那些被调教到机械,一点儿生机都没有的人,自回到程府后,程娇娥便格外地轻松自在。 是日,她窝在虞嬛汐的身边,俩人久别重逢,絮絮叨叨地说话直说到后半夜才罢休,次日,程娇娥又是早早地便醒了。 虞嬛汐孕期嗜睡,比往日都要贪睡许多。程娇娥醒时,她呼声正酣。 程府里的房间虽多,但母女俩昨夜却是睡在一间。程娇娥醒来后,怕惊醒虞嬛汐,她蹑手蹑脚地拿起床头挂着的衣裳,对正好推门而入的青韵做一个“嘘”的手势,轻轻地穿上鞋,小声说: “别把我娘吵醒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穿着衣裳,朝外头走,青韵便端着兑好的洗脸水跟在她身后走出去,“小姐,您不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了。”程娇娥走出门,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深呼吸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还是在自己家里呆着舒坦啊。” “那是自然。”青韵答着,把沾了温水的洗脸巾递到程娇娥手里,“宫里头规矩多,自然比不上咱们自己家里舒服。” 她们是在乡野长大的,程府在荣城虽是有名的大户,但程家只有程娇娥这么一个掌上明珠,打小儿,虞嬛汐和程胥便把自己唯一的女儿捧到手心里,并不拘束她。 主仆俩人并不像京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在宫里待着的这段时间,早就把俩人闷坏了,不过是谁也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既出了宫,青韵的活泼便钻出来了,她忍不住问:“今儿咱们是否要去成衣铺和胭脂铺里去瞧瞧?自从七皇子病变之后,到现在,咱们已经有两个月余没有去瞧过生意了。” “自然要去。”程娇娥擦净脸,把毛巾递回去,“胭脂铺里有王霞云帮咱们盯着,她是个厚道的人,我并不多么担心,酒楼里又有张掌柜,张掌柜是个聪明的,也不敢胡乱动手脚,唯独成衣铺我不放心。” 她看一眼青韵,“之前咱们还在安平侯府的时候,成衣铺是你帮衬的,我信任你,也没料想过后来能发生那么多的变故,所以并没有在成衣铺里培养什么亲信,所以咱们先去成衣铺。” “成,那咱们用过早膳就去?” 程娇娥点头,示意青韵和自己去了虞嬛汐早就给自己准备好的卧室,她在里头梳洗打扮过,再出来时,朝阳方从云头后全部跳出来,虞嬛汐仍未醒来。 她并没有惊动虞嬛汐,而是自个儿先去厨房里用过了早膳,给下人留了信,便带着青韵和连英,出了程府。 宫里的马车虽然就停在程府外,但程娇娥并不想太过张扬,故而她们是走到街上,雇辆马车去的织罗裳。 程府距离织罗裳有一段路,待她们来到织罗裳前时,是巳时初。 织罗裳的匾额高高挂着,上头明显落了一层灰,无人打扫。门虽开着,却无往日的门庭若市,只有一个伙计无精打采地趴在柜台前,店里空荡荡的,只零零星星挂了几件衣裳。 “小姐,这……”青韵看见这副萧条景象,不由蹙起眉头,有些难以接受。两个月前,这还是京城多少人趋之若鹜的地方,如今却门可罗雀。 “咱们一撒手就是两个月,两个月无人打理,萧条些也是难免的。”程娇娥倒是想得开,她一边宽慰,一边敲了敲门框。 伙计被敲门声惊动,抬头看见门口的主仆俩穿着讲究,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笑容立马堆上: “这位小姐,你想要些什么?” 这个伙计是个眼生的,不止程娇娥眼生,青韵也眼生,青韵便问:“你不认得我们?” 伙计奇怪地把她俩打量一遍,疑惑地问:“您二位是?” 青韵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接着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店里的其他伙计呢?” “东家不知道去哪儿了,没人开月钱,店里的伙计也陆陆续续地都走了,我是新来的。” “别人都走了,你怎么是新来的?”程娇娥奇怪问。 “正因为其他伙计都走了,所以娇颜苑的王姑娘才花了二两银子,让小的来这儿守着。”伙计笑呵呵地再次问,“还不知您二位是?” “我就是这儿的东家。”程娇娥答。 伙计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织罗裳背后是什么人,他可是听说了的。他再偷偷打量程娇娥,怀疑地问: “您真的是东家?” “你这不是废话么,难道还有人敢冒充我家小姐来这儿行骗吗?”青韵一翻白眼,开始在店铺内走动观察。 伙计不敢再生疑,忙惶恐道;“小的眼拙,不知东家来到,有失远迎,东家您快坐,快坐,我去给您沏壶茶来!” 说着,伙计搬张椅子来,他讨好地用自己的袖子把椅面擦干净。 “不必沏茶了,我问你,这里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东家,您是不知道啊。”伙计伸着脖子朝外头望一眼,见没有其他人,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之前七皇子兵变的手,不是派人把安平侯府围住了吗?” “那时候您不知道去哪儿了,没人能联系上您,咱们这儿也没一个主事的,时间一长,就开始人心惶惶。于是伙计们都猜测您十有八九回不来了,便拿了店里值钱的物件抵了月钱,各自散了。” 程娇娥点头,“这么说,店里头的衣裳都是他们给拿空的?” “这倒不是。”伙计说着,走到柜台后,取出一本账簿来,“王姑娘说您一定还会回来,叫小的把这里的每笔收支都记上了,衣裳十有八九都卖出去了,织造坊那儿的人也歇了,货补不上来,便这样了。” 程娇娥接过账本,粗略地看两眼,便把账本合上,看向伙计:“行,我知道了,既然货都没了,暂时也没再开下去的必要,这样,青韵,你拿五两银子给他。” 她对伙计:“你先回家歇两天。” 第428章 出手大方 五两银子,相当于伙计两个月半的收入,他立马喜滋滋地把银子双手接过来,客气几句后,便去后堂收拾收拾自己的物件,高兴地离了织罗裳。 他前脚走,后脚,程娇娥便拿钥匙锁了门,也离了织罗裳,往娇颜苑去。 和萧条的织罗裳不同,虽没有程娇娥在,凭着自己过硬的口碑,娇颜苑在王霞云的打理下,依旧是井井有条、蒸蒸日上。 程娇娥到了娇颜苑里,正赶着王霞云临时有事出去了,她便在娇颜苑里坐了坐,跟伙计打听了一下最近这段时间,娇颜苑的收益,一直等到将近午时,还没等到王霞云回来。 她想了想,留了自己现在住的地址给伙计,让伙计在王霞云回来后,帮忙转告一声,让她去家中找自己,便领着青韵出去了。 京城偌大,吃喝玩乐样样俱全。出了娇颜苑,程娇娥便带着青韵直奔附近最好的茶楼,听曲逗乐、放松自己。 就在她在外面逛得不亦乐乎时,一队马车也进了京城。 这队马车是从荣城来的,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辆还算宽敞的马车,为了挡风御寒,马车四周都围上了厚实的棉布,里头也铺着松软的羊毛褥。 程胥就坐在这辆马车里,在他的屁股后面还跟着四辆拉货的马车,由二十几个打扮成镖师的护卫护着,上面满满当当装的全部是他在荣城的家当。 车队进了京城,程胥便把马车叫停,他揣着银子从马车上下来,笑呵呵地走到虽过半百却依旧老当益壮的“镖头”前,笑道: “咱们回京的路上,赶上大雪天,耽搁几天,一路冰天雪地,弟兄们都辛苦了。陈兄,您看,咱们呢,现在已经进京了,天子脚下,没人敢造次,我这儿有些银子,你带着弟兄们去喝壶酒暖身子,货我自个儿带回去,如何?” “这个……”他犹豫地看后头的弟兄们一眼,“陛下他吩咐过了,让咱们把您给安全送回来,咱们还是把您送到家门口吧。” “嗨,这不已经到家门口了吗?你要是不放心啊,这样,你派几个人跟着我把东西送到我家里去,让其他人先去吃饭喝酒,如何?” 程胥惯会做人,他见中侍郎陈征还在犹豫,直接把钱塞进他手里,同时笑着对其他人喊道: “这一路上,辛苦诸位了,今儿中午,我请诸位去酒楼吃酒!” “好!”这群五大三粗的侍卫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再加上这一路上,他们和程胥打的还算火热,即刻笑哈哈地答应,有人在人群中紧跟着喊了一句: “那咱们把东西替您送回家,程老爷,您也跟我们一块去吧!” “我就不跟你们去了。”程胥笑着婉拒道,“此去大半月,我挂心独自留在家中的妻,想要赶紧陪陪她,改日,改日我再同你们吃酒啊!” 他说完,再看向陈征,“行了,陈兄,到了京城真的就安全了,快去同兄弟们吃酒吧,陛下不会知道的。” 陈征看一眼那些已经被酒肉勾出馋虫的护卫们,犹豫几秒,中气十足地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喝道: “你们几个先随我把程老爷送回家中去,再去吃酒也不迟!”说着,他把程胥给的银子抛给和自己亲近的一个人,转头看向程胥: “您上车,咱们继续走吧。” 程胥拗不过他,只得上了马车,继续朝家中走。 此时午时已过,虞嬛汐正懒懒地坐在院子里暖洋洋地一边晒太阳,一边和程胥临走前给自己买来的小丫鬟说有关程娇娥儿时的趣事,说得俩人时不时哈哈乐上一阵。 她们说的正兴起,便听见外头响起拍门声,虞嬛汐急忙道:“肯定是娇娥回来了,快,快去给她开门!” 她同时站起来,一边朝厨房走,一边自言自语,“这时候回来,肯定还没吃午饭。” 小丫鬟走得飞快,眨眼功夫,她就像是猫儿似的,来到大门前,取下门闩。门一开,看见的不是程娇娥,而是风尘仆仆的程胥。 “夫人呢?” 门一开,程胥便迫不及待地进门,边走边喊:“夫人,我回来了!” “夫人正在后院。”小丫鬟答着,把剩下的半扇门也打开,陈征便差使护卫把马车上的东西都搬进去。 程胥想见虞嬛汐的心情迫不及待,他只吩咐小丫鬟找人帮衬着把东西都搬下来,然后客气地让陈征等人去客厅里喝杯茶水后,便匆匆朝后院走。 他的声音洪亮,前院里喊的话,虞嬛汐在后院里就听得一清二楚。 她听见程胥的声音,脚步顿住,一瞬之后,更加激动地朝前院放下走,但她身子笨重,走也走不快,还没接近二道门,程胥就先从二道门里钻出来了。 夫妻俩阔别重逢,一见面,程胥便高兴地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到了跟前,一把把虞嬛汐揽进怀里,估摸着是想给她一个久别的拥抱,但刚把虞嬛汐揽进怀,便想起她腹中的婴儿,未敢用力,只轻轻地揽她入怀,问: “夫人,你这些天独自在京城待着,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虞嬛汐笑着摇头:“没什么不习惯的,兰儿伺候我,一切都伺候的很好,就是每日盼着你早日回来。” 她看着程胥这副被风霜吹得蓬头垢面的样子,不由心疼,柔声说:“你应当还没吃午饭吧,厨房里还有些剩菜,我再给你下碗面。” “都行。”程胥说着,亲自扶着虞嬛汐朝厨房走,一边走一边汇报自己这一路以来所发生的事,虞嬛汐静静地听完,问: “咱们在荣城的所有东西,全部都处理了?” “能带来的,都带来了,带不回来的,我便全部处理了,只有老宅那儿,陛下他留了个人替咱们守着,也算是有个根。” “哎。”虞嬛汐叹口气,道,“如果早知道这事陛下会派人亲力亲为,那日他来家中时,我就不会多嘴,说咱们想留在京城了。” 第429章 掀起风波 的确,一路上负责护送程胥的那些人,都是商裕亲自安排的可靠之人。 程娇娥上次“回门”,离开那日,午时刚过,连英就带着商裕来了,他来时,虞嬛汐还以为他要来兴师问罪或者是其他,谁知,商裕竟然完全放下了一国之君的架子,全然像是晚辈似的,对虞嬛汐嘘寒问暖。 像程娇娥一样,见只有虞嬛汐一人在京中,商裕也问到了程胥的去向,虞嬛汐未曾多想,直言程胥回荣城了。 他们打算把荣城的后事全部料理完毕后,举家迁到京城,以后在程娇娥思家时,好方便能够和她相见。 虞嬛汐只是随口一提,谁知道商裕却上了心。在程胥下次来信时,便提到了商裕派了一队人去了荣城,负责保护他安全的同时,也好帮衬着他处理荣城那边的事务。 也幸得有这一队人,不然程胥也不可能这么快回到京城。 当初商澈派人一把火,把程家烧了个干干净净,程家上下,连带奴仆几十口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时隔半年,程胥突然完好无损地回来,难免会在荣城掀起涟漪,引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想到自己在荣城所遇到的事,陈征一行人一路上的照拂,程胥宽慰道: “其实这也并不是一件坏事。夫人,你想,你只是随口一提,陛下他却上了心,咱们不过商贾,何德何能,能够让陛下亲自派人帮咱们搬家?还不是看在了娇娥的面子上。” “我之前有些看不上陛下,总觉得他出身尊贵,对咱们娇娥难有真心,可是现在啊,通过他对咱们的上心,我看清楚了,他是真心待娇娥的,所以才会爱屋及乌。” 虞嬛汐点头的同时,依旧在摇头叹气,“可是咱们看清楚了,娇娥那孩子还云里雾里。我看得出来,她和陛下之间似乎又隔阂,这回回来,只要我一问起她和陛下的事,她就会三缄其口,岔开话题。” “娇娥回来啦?” “昨儿回来了的,说是得了陛下的允许,要在家中住上几日。” 听说自己的宝贝闺女在家中,程胥先是高兴不已,继而又忧心问道:“住上几日?为何要住上几日?她莫不是和陛下闹什么脾气了?” 想到这儿,程胥如临大敌般,“都是我从小把她给惯坏了,陛下是何等身份,她平日里和我们耍耍小脾气也就算了,怎么能和陛下置气?不行,夫人,她在哪儿?你把她叫出来,我要好好地教训她几句。” “哎呀,你说什么呢。”虞嬛汐嗔道,“不是闹脾气,娇娥说,她现在是宫里头的贵妃了,就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抛头露面去做生意了,她这次回来,是特意把手里的生意全部都转交给你的。” 听到虞嬛汐这样说,程胥才算放心,他絮叨道,“不是和陛下耍小性就好,如此我就放心了。娇娥呢?她在哪儿?怎么不见她来接我?” “我估摸着她是在宫里头闷坏了,今儿我还在睡着,就领着青韵出去了,我这就派人去找她。” 她说着,喊起兰儿的名字,被程胥制止:“既然是出去了,那就等她回来吧,让她玩的痛快些,不急在一时。” 夫妻俩说话的功夫,便到了厨房。 生火做饭的活,现在程胥断然是不敢让虞嬛汐做的,好在厨娘还在厨房里,听虞嬛汐一声吩咐便立马拉起风箱,准备给程胥做一碗肉丝面送过去。 俩人又手挽手进了餐厅,在已经收拾干净的餐桌上坐下,虞嬛汐提起茶壶,给程胥倒热水的同时,犹豫道: “陛下吩咐过,他帮咱们在京城安家落户的事,让咱们暂时先瞒住娇娥,可我总觉得这样有些对不起娇娥,你说,我该不该说?” “陛下既然不让咱们说,自然有他的安排,暂且先瞒着吧。”程胥想了想,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现在娇娥她嫁进了皇家,成了贵妃,咱们身微力薄,她的许多事咱们以后恐怕就管不了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陛下既然让瞒着,咱们就瞒着吧。” “哎。”虞嬛汐无奈地点头,想起她和程娇娥分明是母女,又都在京城里,彼此间却像是隔了天地那么远,自己身为父母,对她的事却无能为力,恐怕她受了委屈,自己连替她撑腰都不能,心里便一阵难受。 程胥何其了解自己的发妻,见她眼神一落寞,便猜到了她心里在想什么,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劝道: “这是桩好姻缘,别人八辈子也求不来的姻缘,况且陛下待娇娥也算真心,你想想,她跟了陛下,总比跟了魏祁那个登徒子要强、跟了外头那些碌碌无为的平常人要强吧?” 虞嬛汐又想起商裕单独见自己时,同自己保证过的那番话,抹了抹眼睛,她刚想说些什么,程胥接着劝道: “你想开些,在娇娥面前,可千万不能难受,你一难受,她肯定比你还要难受,这是桩好姻缘,咱们都应该高兴些。” “高兴。”虞嬛汐勉强挤出一抹微笑,问:“陛下几日前,娶了安平侯府的郡主,安阳郡主,你知道吗?” 一瞬间,程胥眼底也有落寞闪过,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心里虽替程娇娥忧心,嘴上还是劝着虞嬛汐: “我早就听说,安阳郡主和陛下自幼时起,便被定下来娃娃亲,自古以来,男人便都是三妻四妾,尤其是皇帝,更是佳丽三千,这在所难免。” “即便是陛下再喜欢娇娥,他为了巩固自己的皇权和统治,都是要纳妃的,你想开些。” “我想得开,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我一样,能够长相厮守。我要和你说的是,上回陛下来,和我提了他和安阳郡主的婚事。他告诉我,他和安阳郡主只有兄妹情,迎娶她也是被逼无奈。” “那日他还向我保证,说是以后一定会找机会将安阳郡主送出宫去,保证往后一心一意只对娇娥一个人好,夫君,你说,我该信吗?” 第430章 事情真相 程胥怔住,旋即拧起眉头,“他当真这么说?” “确实如此。”虞缳汐肯定的点头,“当初他与我保证时,说的信誓旦旦,瞧着不像假的,我记得也是真真切切。” “若真是如此,那便是娇娥的福分了。只是他如今已经是天子,这些事情只怕容不得他做主,这话你便当没有听过,千万不可在娇娥面前提起,以免她存了希望,日后反而更难受。”程胥摸着胡子,叹息一声。 并非他不相信商裕这些话,只是世事难料,商裕当时保证时定是真心诚意,可如今的局势,容不得他任性妄为。 虞缳汐靠在他怀里,懂事的应了一声,“我就是可怜我的女儿。” 程胥沉默不语,在宫里生活,总归是不比外面,勾心斗角这些都躲不得的。 当年他为皇室暗卫,没少见这些阴私,好在现在后宫只有两个人。 程娇娥完全不知道爹娘在背后议论这事,她这回出宫,原是打算找准时机离开再也不回的。 她今生只想找个能陪她一生一世的人,犹如爹和娘。 商裕是个意外,若他是平安侯府的世子,她这点念想,还有待实现,但如今,他是天下之主,后宫之事,容不得他做主。 而她,现在却是连逃都逃不了,出宫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商裕派了暗卫跟着她。 青韵端着水果进来,看她单手支着脸望着窗外的梧桐树发呆,忍不住心疼,强行打起笑脸,“小姐,我给您洗了梨子,您吃一个?” “放那吧。”程娇娥无精打采,这些日子,她将商铺里的账本都整理出来了,待她回宫时,便将账本交到程胥手里,商裕不放她走,她走不了。 一想到自己要回到那个囚牢一样的皇宫,程娇娥越发心烦意乱。 程胥回来第二天,程娇娥就早早的去见了他,看着他陪在虞缳汐身边说话,程娇娥犹豫片刻,走进去,“爹。” 她这次回来,实则还有另外一件事要问程胥。 当初商澈挟持她时说的那些话,初始她是不相信的,直到商裕选择先救钟离沁,直到他一箭刺穿她的肩膀,现在登上皇位又来表真心,她真的很想知道,商裕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留下她? “娇娥。”程胥亦有段时间没见到程娇娥,一抬眼,便发现自家女儿清瘦了许多,不自觉的拧起眉头,然后应声,“让爹爹看看。” 程娇娥乖巧的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虽说她极力掩饰,但神情间不经意流落出来的落寞还是让程胥心疼不已,“娇娥,你在宫中过得可好?” “爹,女儿一切都好。”程娇娥勉强一笑,有些事情,不能让爹娘知道,只会惹他们白担心。 程胥搭在膝盖上的手掌摩挲了一下裤子,“你这回回来,可是要将宫外的生意都交给为父?” “女儿的确是这个打算。”程娇娥点头,随后看了眼虞缳汐,“娘,我有些事想单独跟爹爹说。” 虞缳汐担忧的看着她二人,旋即叹了口气,手指搭在兰儿的胳膊上,一手扶着腰往外走。 程胥神情凝重起来,“什么事情这般重要?” “爹,我想知道,当初商澈,为何会盯上程家?”程娇娥深吸一口气,问出这句话,与此同时,一颗心剧烈的跳动起来。 “这事……”程胥吞吞吐吐,犹豫不决。 程娇娥面沉如水,“到这个时候,爹还不愿意告诉我吗?我程家虽然是富商,但自问还不至于被皇子盯上的地步,但商澈从一开始就盯上了程家。” “是藏宝图。”程胥咬着牙开口。 “什么藏宝图?”程娇娥心尖一颤,一股凉意随着她的话从脚底直蹿心脏冻得她浑身发冷。 “前朝皇室的藏宝图。”程胥的面色好似老了十岁,“当年,我还是南宁暗卫,护着鸣禧公主逃离皇宫,当时公主的身上就带着那份藏宝图。” “后来守护的侍卫中有人叛乱,我们这些人就将藏宝图一分为四,各自带了一份散开,以待日后重建南宁时派上用场。” 程胥脸上的肌肉轻微颤抖着,明熙本是他的主子,可他却因为女儿妻子背弃了这个主子。 看到他禁闭双眸,神情痛苦,程娇娥大脑一片空白,机械性的转动脑袋,“您的意思,我们程家是南宁遗民?甚至还是南宁皇室的拥护者?” 程胥脸色复杂的点头,搭在椅子扶手的手掌不自觉的握紧。 半晌,程娇娥才找回自己的心神,苦笑一声,“难怪商澈当年会盯上程家。” “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我说给你听也无妨。只是这层身份,万万不能泄露出去。”程胥表情严肃的叮嘱。 程娇娥明白他的意思,商澈和明熙谋朝篡位一事,多是南宁旧部弄出来的,程家身为南宁皇室隐卫,若是被人知道,程家的人一个都活不成。 哪怕她相信商裕不会对程家下手,但架不住有心人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 程娇娥咬着唇,手指不安的抠着椅子,随后在程胥担忧的神情中开口,“我明白的。” “爹,我怕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离开了。”程娇娥盈盈起身,快步离开。 刚回到自个的屋子,程娇娥一张脸霎时沉了下来,黑的像是能滴出墨汁来。 难怪商裕这个时候还不愿意放她离开,原来是为了藏宝图,也真是难为他苦心积虑接近自己,还做出一副不在意自己身份的深情模样。 程娇娥面上嘲讽之色浓郁非常,如今弄清楚他的意图,她反而松了口气。 如果能忽略她胸口钻心的痛,她现在会更开心。 程娇娥尖锐的指甲深深的掐进掌心,血珠顺着她指缝往外渗。 青韵看着地上的点点血迹,大惊失色,“小姐,您怎么了?您没事吧?” 程娇娥丝毫反应都没有,犹如一个木偶人坐在窗前,时笑时哭,看的青韵心惊胆战。 就在青韵忍不住要去请大夫时,程娇娥乍然出声,“站住!” 第431章 以退为进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程娇娥抹去眼底的冷然,佯装温和的道。 青韵反复观察她,确定她真的没事,适才舒了口气,拍着胸脯道:“小姐,您没事就好,刚刚那样,吓死奴婢了。” “你先退下吧。”理清楚商裕巴着她不放的原因,程娇娥心底一片冰冷,先前对商裕残存的余情统统被她抛之脑后。 程娇娥坐在椅子上,冷哼一声,“出来吧。” 暗处的隐卫心口一颤,随后露出身形,单膝跪在地上,“主子。” 这个称呼让程娇娥忍不住发笑,似笑非笑的睨着她,“主子?谁是你的主子?” 禾白抿唇,“您就是属下的主子,皇上特意吩咐属下来保护主子的安全。” “我看保护是假,监视是真。”程娇娥丝毫不给他面子,讥讽出声,“你既然说我是你的主子,那我让你杀了商裕,你去吗?” “主子慎言。”禾白大吃一惊,随后面色冷凝,劝道。 程娇娥漆黑的眼眸浮现出尖锐的嘲讽,好像一根根银针,不断地扎进她的肌肤。 承受着她审视的目光,禾白的头颅越来越低。 程娇娥收回目光,“既然做不到,日后便不要再唤我主子,陛下才是你的主子,我不是。” “你出去,我要一个人静一静。”程娇娥冷声命令。 禾白还想说话,一抬眼,对上她森冷的眼眸,口中的话立时咽了回去,默不作声的退出去。 程娇娥的话很快原样传回宫里,商裕捧着奏折批阅的动作一顿,随后拧眉,“她当真这么说?” “是。”跪在暗处的人表情犹豫,“皇上,贵妃娘娘生出这样的心思,是不是要属下……” “住口!”商裕赫然厉喝一声,目光尖锐如刀,死死的落在他身上,“这些事容不得你操心,再敢有这般想法,你自裁吧。” 隐卫浑身一颤,寂默片刻,悄然离去。 商裕手中的毛笔“啪嗒”一声折断,望着奏折上沾染的污点,心口的怒气不断地积聚,他没想到,程娇娥对他的隔阂已经如此之深。 那么先前在皇宫里说的那些话,都是故作大度?还是说是因为对他心灰意冷,只剩下恨意,所以才会什么都不在意? 想到后一种可能性,商裕心脏的血液霎时逆流,只冲进脑子里,双目赤红。 他立刻起身,准备吩咐人带程娇娥回来,大殿门口就传来常德略带为难的嗓音。 商裕登时惊醒,平稳住自己的呼吸,看着从殿门口款款进来的钟离沁,眉头不易察觉的蹙起,“你怎么来了?” “殇哥哥,你从回宫就一直忙着处理政事,就连睡觉都是在御书房里边,我担心你的身子,特意熬了参汤,殇哥哥用些可好?”钟离沁表情温柔。 商裕头痛的揉了揉眉心,“这些事情自有御膳房操心,你何必劳心劳力亲自去做这些事情?” 钟离沁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袖,“殇哥哥,程娇娥这回回家探亲,什么时候回宫啊?” “你好端端的问起她做什么?”商裕警惕的看着她。 钟离沁心中记恨,表面上却一副温婉的样子,“殇哥哥这回娶了我,她必定是不开心了,我想当面和她说清楚,也好让她不要辜负了殇哥哥的真心。” 商裕撩起眼皮,静静的盯着她,“你真这么想?” “自然。”钟离沁点头,垂在身侧的手指却因为商裕眼底隐隐露出来的期待紧紧的攥住衣袖。 “这些天我想了许多。”钟离沁眼眶微红,情真意切的开口,“我对殇哥哥的感情不会变,但我更不想看你不开心。我愿意退出,成全你和娇娥姐姐,等朝堂上的局势稳定下来,我就去同爹爹商议此事。” “沁儿,不能这么想最好不过。不过这件事朕会自己同她说的。朕还有些事要批阅,你先回去吧。”钟离殇仔细的盯着她,却看不出丝毫破绽,心中相信了些,挥手道。 钟离沁的目的达到,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眼底掠过一抹冷意。 “娘娘,您真的要退出吗?”出了御书房,红袖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询问。 退出?绝无可能。 钟离沁冷冷的瞥她一眼,“殇哥哥现在一心念着程娇娥那个贱人,我若是不这般说,怎么让他放下警惕?” 只要商裕不再防着她,她就可以安心冲程娇娥下手,等程娇娥死了,她再陪着商裕,天长日久的,商裕总会发现她的好处,慢慢喜欢她的。 红袖连忙垂首,一言不发的托着她的手臂回明月苑。 五日的时间一晃而过,程娇娥依照她和商裕的约定准时回宫,禾白再次回到商裕身边守着。 外面的生意她已经全数交到程胥手上,至于藏宝图的事情她亦问清楚了,当初商澈和明熙篡位时,就将她娘掳进宫,逼着他爹交出来藏宝图。 如今程家早就没什么藏宝图了。 这事商裕不知道清不清楚,他如今留着自己,还做出一副情根深种的样子,到底图的什么? 程娇娥揉着眉心,细长的手指搭在桌面一下接一下的敲着。 原本以为只要搬到了商澈,程家就再无后患之忧,没想到却引来另一只虎狼。 她沉思片刻,起身,“青韵,随我一道去御书房。” 这件事情不问个清楚,她寝食难安。 如果商裕当真是冲着藏宝图来的,若他哪天冲程家动手…… 商裕没想到她会突然过来寻自己,惊喜万分,立刻让人请她进来。 “妾身见过陛下。”程娇娥恭恭敬敬的行礼。 商裕忙伸手去扶她,程娇娥不着痕迹的避开,他扬在半空的手僵住,随后若无其事的收回来。 “陛下,妾身有一事相求。”程娇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为程家求一道保命符纸,“妾身想请您赐给妾身一道免死金牌,不知可否?” “你要这东西做什么?”商裕蹙眉,“娇娥,你难不成是觉得我会杀你吗?” “妾身当然不会这般认为,只是妾身接下来的话必将触犯天颜,所以还请陛下赐妾身免死金牌。” 第432章 保命符纸 程娇娥嘴巴上说不会,眼神却是实打实的怀疑,商裕实在是不明白她出宫一趟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这般防备自己,额头青筋“突突突”的跳动起来。 “常德,拟旨。”商裕甩袖,吩咐站在外侧心惊胆战的常德进来研磨。 程娇娥跪在地上,听着常德宣读圣旨,看着和圣旨一并递过来的金牌,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她将金牌收在腰间,仔细的摩挲着,眼神复杂的看了商裕。 他肯答应自己这任性的条件,心中应当也不全是对她的利用,或许还是有些真情的。 “陛下,妾身想问您可知南宁皇室藏宝图一事?”程娇娥挺直腰板,目光灼灼的望着他。 商裕脸皮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深深的凝望着她,随后闭目肯首,“知道。” “你当初靠近我,是不是为了程家的藏宝图?”程娇娥心底覆了一层薄薄的碎冰,缓缓后退。 商裕唇瓣嗡动,“是。” 当初他亦是打过藏宝图的主意的,直到后来他假戏真做,喜欢上程娇娥,他才决定放弃藏宝图。 程娇娥凄然一笑,“很好,妾身多谢陛下。” 谢他愿意告诉自己真相,让自己不必再自作多情,也让自己彻底心死。 “娇娥,你听我解释,当年我的确是奔着……”商裕心中莫名慌乱,急忙开口。 程娇娥快速打断他的话,“陛下,此次回家探亲,妾身已经问过父亲,藏宝图他早在之前便给了商澈和明熙太妃,所以,妾身恳求陛下放过程家,不要再打程家的主意。” 商裕看着她缓缓跪下,垂着头,蓦然想起她当初为了顾紫苑第一次冲自己低头的场景,禁不住烦躁,手指甲快速刮着指腹,“你真要和我如此生疏?” “请陛下放过程家。”程娇娥闭眼,“妾身愿长住宫中侍奉陛下。” 她这辈子重生而来,原就没打算嫁人,意外遇见钟离殇,倾注真情,又是这么个结局,如今一切归于原样,她只要爹娘平安,只要程家无事。 商裕没想到她会这般说,踉跄着倒退一步,满眼受伤,程娇娥听到动静,强忍着不去抬头。 “准了。”商裕生硬的吐出这两个字。 程娇娥颔首,伏地,谢恩,动作行云流水,恭敬万分,但看在商裕眼里,只觉得无比刺目。 他转过身,手掌背在身后,“既然无事,懿贵妃就先退下吧。” 程娇娥默不作声的退出去,刚走出御书房,里头就传来砸东西的巨响。青韵担忧的看着她,“小姐。” “无事。”程娇娥摆手,静默片刻,拍着青韵的手,“日后,你该唤我娘娘。” 青韵吃惊的看着她,她陪着程娇娥一道长大,最知道她的心思,是知道她是不愿意待在宫里的,更不愿意做什么贵妃,因而才一直唤着小姐,没想到程娇娥这会儿自己要求改口。 只怕,小姐这是心灰意冷了。 青韵心疼的眼眶都红了,她默默应声,扶着程娇娥回去歇下。 当天晚上,程娇娥便发起高烧,整个人烧的昏昏沉沉的,绿竹进来给她掖被子时才发现这事,急忙去叫青韵。 青韵当即让她拿着程娇娥的腰牌去请太医,翠烟原想去告知皇帝,却被青韵拦住。 商裕是下半夜过来的,宫门口的守将在绿竹出宫的时候便报了消息过去。他虽气程娇娥不信他,但更担忧她的身子。 为避免被人看出他对程娇娥的重视,以至于给程娇娥引来灾害,他强行压抑着心头的担忧,只等到夜黑风高,这才在夜色掩盖下来看程娇娥。 “娇娥。”商裕看着程娇娥眉头紧皱,宽大的手掌贴在她额头。 程娇娥梦里全是前世她躺在破庙凄凄惨惨的样子,那些人再度向她扑过来,火舌吞噬着她的肌肤,她不住摇头不住的摇头,手指无意识的抠紧被子。 而就在此时,她看见一身风清朗月的钟离殇缓缓迈步而进,她立刻眼露惊喜,张嘴想要说话,却对上他疏离冷漠的眼神,呼吸一滞,喃喃自语,“殇……” 紧跟着,她就看见自他身后走进来的魏祁,她喉咙犹如被人掐住,面露惊恐,费尽力气才发出声音,“魏祁!” 商裕侧耳,听到她嘴里吐出来的话,面色一喜。而没等他高兴完,程娇娥再度吐出一个名字来。 听到魏祁的名字,商裕目光暗沉,搭在程娇娥额头上的手掌放下,神情晦暗。 片刻后,他庆叹一声,转身离开。 青韵站在门口,大气都不敢喘。 “好好照顾懿贵妃。”商裕路过她身边,缓缓道。 “是。”青韵连忙跪地恭送他。 商裕回去后,便下令让程娇娥在宫内反省七日,没有指令不得外出。七日的时间,想必她的烧也能退了。 至于魏祁,她说出这个名字时,明显带着惊惧和害怕,这魏祁真是该死,但一想到她将自己的名字和魏祁放在一起,商裕心脏就一阵抽搐。 恐怕,程娇娥心目中,他和魏祁已然成了一样的人。 程娇娥惹怒商裕的消息如风一样传到钟离沁耳朵里,她沉思了会儿,招手,红袖立即附耳过去。 “你去,让爹爹调查清楚程娇娥这回出宫到底是为了什么。” 红袖点头,持着腰牌,快步离开。钟离沁靠在贵妃椅上,端起一旁的茶盏凑到嘴边,姿态优雅的喝了一口。 程娇娥,你自己找死,便怪不得人!她还以为要花费一番功夫才能挑拨她和钟离殇的感情,没想到她自己作死惹怒殇哥哥。 只要她打听清楚缘由,再不经意的在钟离殇面前多提几次,一定能让殇哥哥更加厌弃程娇娥。 程娇娥在第二日退烧醒过来时便知道自己被禁足的事,她愣了会儿,遂笑开来,“不过是七日,你们这么担心做什么?禁足也好,无人打扰,我们还能安静些。” 看着她这不争不抢的样子,翠烟无奈的吸气,同青韵绿竹对视一眼,退了下去。 第433章 打机锋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程娇娥捧着汤婆子靠在床榻上,望着院子外那颗枝叶繁茂的梧桐树,目光悠远。 自打那日坠崖落水之后,寒气就蹿进她的身体里,这会儿生病,更觉得冷的厉害,程娇娥抱紧汤婆子。 傍晚的时候,青韵过来看她依旧倚在美人榻上,美目半阖,竟然睡着了,她咽下嘴巴里的话,拿起一旁的毯子披到程娇娥身上。 程娇娥霎时清醒过来,见是她,将怀里已经冷掉的汤婆子放到一旁,“绿竹和翠烟呢?” “娘娘,她们在外头守着,奴婢给您叫进来?”青韵试探着问。 “不必了,叫膳吧。”程娇娥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晓得时间到了,起身张开双臂,由着青韵给她穿衣。 “娘娘,药已经在炉子上炖好了,奴婢拿来给您喝?”青韵犹豫了一下开口。 太医特意吩咐要在饭前将药吃了,程娇娥这两天汤药不断,嘴巴里一股子药味,听到这话,本能抵触的蹙眉,最终还是点头。 唯有养好身体,她才能护好程家。 程娇娥端着药碗一饮而尽,青韵立刻递过来一颗蜜饯,由她含在嘴里。 商裕担心她不肯乖乖吃药,特意让禾白重新回到她身边看着,确定她没事后,适才舒了口气。 七天的禁足时间一过,钟离沁便领着红袖过来拜访她。 程娇娥不欲惹事,刚想以身子不适为由推脱,钟离沁已经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后面还跟着苦苦阻拦的婢女。 “懿贵妃,听闻你前几日惹了陛下生气,本宫心里担忧,所以特意过来看看,你没事吧?”钟离沁看着她苍白的面孔,只当她是受到训斥,心神俱损,幸灾乐祸的笑起来。 程娇娥的视线在那阻拦钟离沁失败,此刻垂首站在一瓶的丫鬟身上掠过,复抬起头望着钟离沁,“淑贵妃好心,本宫没事,劳你费心了。” 对方摆明了过来看她笑话,甭管她和商裕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轮不到旁人来说三道四。尤其这个人还是她的情敌。她还没有被人打了左脸,还将右脸伸过去习惯。 程娇娥皮笑肉不笑的瞧着她,“青韵,去倒杯茶来。” 钟离沁见她神情不动,脸皮一僵,暗道一声死鸭子嘴硬,撩起袖子坐在她正对面,佯装关切,“你没事便好了,懿贵妃,殇哥哥他是皇帝,事务繁忙,你该多体谅他一些,可不能惹他生气。殇哥哥为人和善,纵然生气,也不会气多久,你只要好好道个歉,殇哥哥一定会原谅你的。” 看她一副很了解商裕的模样,程娇娥心头像梗了一只苍蝇,难以下咽,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多谢你关心了。不过本宫不需要。”程娇娥懒得同她打机锋,“若是陛下心中有本宫,本宫就是娇纵任性些也没什么,若陛下心中无我,我再如何体谅,陛下亦不会多看一眼。” 钟离沁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给钟离殇熬汤,他一脸敷衍的模样,当即磨牙,“懿贵妃看来对于如何同陛下相处十分有心得?” “一些实话而已。”程娇娥看她咬牙切齿的样子,挑眉,喝了口茶,眯着眼睛笑。 钟离沁原想看她的笑话,没想到反而被她嘲笑,当即坐不住,拂袖离开,“看来懿贵妃比本宫想象中要看的开,既然如此,是本宫多心了。本宫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青韵端上来的茶水,她仅在唇边抿了一口。 钟离沁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神情彻底沉了下来,紧紧攥紧手指,随后冷笑一声,“撤了吧。” 青韵点头,立刻将先前端上来的茶水撤下去。 钟离沁回到宫中,立刻屏退宫人,抓起一旁的双耳粉瓷花瓶狠狠的掼到地上,“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嘲讽本宫?” 红袖小心翼翼的上前,“娘娘,您别生气,她不过是强撑着门面罢了,说的好听,实则却是惹了陛下厌烦,如今说这话,就是故意挑拨您和陛下的感情,您可千万不能上当。” “本宫自然不会上当。”砸了东西,钟离沁的怒气稍稍平息了些,扫了眼满眼担忧的红袖一眼,涂着鲜红丹蔻的指甲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她不想本宫亲近殇哥哥,故意说这话激本宫,本宫偏要亲近,她最好这么一直自命清高下去,殇哥哥早晚会忘了她。” “娘娘能如此想,便最好了。”红袖舒了口气,喜笑颜开的道。 “你去,请太医来,再派人去请殇哥哥,就说本宫病了。”今日她在程娇娥那受的气,可没这么容易就算了,钟离沁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红袖当即点头,商裕见明月苑的人过来请自己,不觉搁下毛笔,抬头望向进来通报的常德,“出了什么事?” “据说是淑贵妃病了,似乎还很严重的样子。”常德低着头。 “病了?”商裕不耐的皱眉,“病了请太医便是,过来请朕做什么?” 常德看出他对钟离沁的抵触,暗自叹了口气,好言相劝,“陛下去瞧瞧也无妨,总不能让淑贵妃伤了心,且听那传话婢女的意思,淑贵妃这回病的蹊跷。” 商裕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旋即起身,常德连忙拿起一旁的帕子给他擦手,然后跟着他一道走出去。 钟离沁斜斜的靠在床榻上,面容苍白,太医坐在一旁凝眉诊脉,听到通传声,连忙转身跪下。 “不必多礼。”看钟离沁当真是生病,而不是装病邀他过来,商裕心情略微好了些,随后面露担忧,“淑贵妃如何?” “淑贵妃的脉象十分奇怪,下官一时也拿捏不住,还需取娘娘一滴血验证一下。”太医犹犹豫豫的开口。 商裕询问的看向钟离沁,钟离沁点点头,“您尽管取血无妨。” “下官得罪了。”太医取出银针向钟离沁指尖刺下去,挤出一滴殷红的血珠,忙用瓷碗接住。 随后,太医从药箱里翻出一些药粉撒进去,殷红的血珠霎时黑了。 第434章 栽赃陷害 商裕面色大变,“这怎么回事?” 太医跪倒在地上,汗水顺着额头滑下来,“皇上,淑贵妃娘娘是中了毒。” “中毒?皇宫之中,哪里来的毒?”商裕面沉如水。 太医瞥了眼钟离沁,起身,“这毒是由两种药物混合而成,若单独一种,不能伤人,敢问娘娘,先前可用了什么东西?或者是用了什么东西?” 钟离沁面露迷茫,轻轻摇头,“并没有,今儿早上起来我的胃口就不大好,没有吃什么东西,就喝了几杯茶。” “娘娘可否将这几日常用的东西给下官瞧瞧?”太医客客气气的道。 钟离沁点了点头,红袖立刻捧着个香盒走上来,里面装着几支金钗,还有几个香囊。 太医拿到鼻尖闻了闻,搁下香囊,又仔细瞧了眼,随后拱手,“陛下,这牡丹花香囊就是诱因之一,只是另一种毒物下官尚未找出。” “还请娘娘将今日喝的茶水残渣端过来给下官看看。”太医表情凝重。 红袖立刻捧着茶盏过来,太医蘸了一点凑到鼻尖闻了闻,又伸舌头舔了两下,什么味道都没有,禁不住皱眉。 “可查出什么了?”商裕着急询问。 太医摇头,“奇怪了,娘娘这茶水并没有问题。这屋子里也没有毒物。” “殇哥哥,许是我不小心碰了什么东西,您让太医给我开了药回去休息吧,我以后注意些,应当就不会出事了。”钟离沁看着满脸紧张,手掌垂在腿旁边不断摩挲的太医,转回视线,“善解人意”的道。 商裕皱眉,“宫中有人敢冲着你下毒,这件事情必须彻查,红袖,你主子今天到底用了些什么东西,你给朕仔细想想。” “皇上,主子早上真的只吃了几杯茶。”陡然被点到名字,红袖心头一跳,忙跪在地上,语调情不自禁的带了哭腔。 跟着,红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抬起头,支支吾吾的开口,“娘娘今天……今天还去瞧了懿贵妃。” 最后的声音细若蚊吟,红袖垂首,大气都不敢喘。 商裕右手抚摸着左手无名指,表情变幻莫测,直到钟离沁喊他,他才回过神来,“殇哥哥,红袖她就是随口一说,懿贵妃与我无冤无仇,不会下毒害我的。” “你说的不错。只是你既然是从她那离开后中的毒,朕也就派人去问个清楚,免得生出误会。”商裕心烦意乱的转身,“你且休息吧。” 钟离沁张嘴还要叫他,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表情,搭在床沿上的手指不自觉的抠进床板,眼底闪过怨恨的光泽。 商裕失魂落魄的往回走,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了程娇娥居住的宫殿前。 常德看他停下脚步,当即劝慰,“皇上既然来了,不如进去瞧瞧。” 商裕点点头,快步走进去。 程娇娥正躺在床榻上绣着帕子,听到通传声,她立刻起身,结果还没下床,商裕已经快步走进来。 “陛下。”程娇娥迅速起身行礼。 商裕忙上前一步托住她,神情复杂的望着她的面容,踌躇着开口,“上午,沁儿到你这儿来了?” 程娇娥疑惑的抬起头,面露不解,心底莫名一跳,旋即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掌,“是,陛下过来就是问这个吗?” “她可有为难你?”商裕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钟离沁从她这儿回去之后便中毒一事,故而从侧面询问。 倘若二人发生了争执,程娇娥一时冲动,给钟离沁下毒惩治一番也不是不可能。 程娇娥摇头,“懿贵妃关心妾身的身体,特地来探望妾身的。” 虽说二人言语间刀光剑影,但还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的。 商裕紧紧的盯着她,见她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微微舒了口气,只要这事和她没有关系便成。 “懿贵妃可是出了什么事?”纵然商裕不说,但从他进来的举动,程娇娥亦猜出一些不同来,故而开口询问。 商裕点点头,“的确是出了事,她中毒了。” “中毒?”程娇娥大惊失色,跟着抬起头直勾勾的望着商裕,“陛下是过来兴师问罪的?” 尖锐的话语如同泛着寒光的银针,毫不留情的扎进商裕心底,看着她防备的眼神,商裕不禁倒退一步,下意识的摇头,“娇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陛下是什么意思?”程娇娥嗤笑一声,面露嘲讽,“陛下既然来了,想必是怀疑妾身,既然如此,又何必旁敲侧击的询问,不如直接问吧,妾身必定知无不言。” “娇娥,我并没有怀疑你,只是沁儿现下被人暗害,我总要查个清楚,也免得旁人借此事诬陷你。”商裕叹了口气。 宫中只有她和钟离沁二人,如果钟离沁出了事,安平侯一定会向她发难。 “青韵,将懿贵妃今日来碰过的东西都给陛下瞧瞧。”程娇娥不想听他解释,说的再好听,到底也是因为怀疑她,所以才过来询问。 商裕看她一副不愿意再谈的模样,头痛的揉了揉眉心。打从藏宝图的事情被她知道后,程娇娥看他的眼神便全无温情,只剩冰寒。 可见这事的的确确伤到她的心了,偏偏,他无从辩解。 商裕苦笑,当初,他完全想不到,自己会爱上一个商贾之女。 先前给钟离沁诊治的太医很快奉诏进宫,在钟离沁先前碰过的茶盏石桌石凳上仔细检查起来。 刚喝了一口早已冷掉的茶水,太医捧着茶盏的手一抖,快速搁下茶盏,撩起袍子跪地,“陛下,这茶水里放了红丸,这红丸和茉莉花香相斥,故而淑贵妃才会中毒。” 商裕如遭雷击,他想过程娇娥会因为受气反击,但其实心底是不相信她会下毒的。 程娇娥凌厉的视线霎时落到那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的太医身上,袖子里的手指死死的攥着。 商裕面容苦涩的转身,神情复杂的看了眼太医,“你退下吧,记住,方才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许透露出去。” 第435章 去卫城 简单的思索过后,商裕立刻决定瞒下这件事。 程娇娥看着太医满头大汗的退出去,微微一笑,“陛下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娇娥,这件事情我会查清楚,你不用担心。”商裕语调温和的安抚她。 “陛下为何不准太医说出此事,是当真以为这事是妾身做的吗?”程娇娥抬眼瞧他。 商裕薄薄的唇瓣进抿,犹豫片刻,咬牙,“你当真没有给沁儿下毒?” “妾身为什么要下毒毒害她?”程娇娥反问,面带不屑。 商裕哑然,程娇娥以往对付旁人,多是为了保护自己,或者是获取利益,给钟离沁下毒,实在是找不到缘由。 她二人可没有什么利益上的纠葛,唯一的交集便是他,商裕眼神变幻,“我知道了。” “陛下,你既然怀疑,就让人好好搜一搜我这宫殿。”程娇娥想到先前钟离沁送来的那罐茶叶,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来。 钟离沁喝的那杯茶水,她压根没做手脚,偏太医从里面查出红丸,钟离沁刚从她这回去便中毒,任谁都会怀疑到她身上。 这么明显的栽赃嫁祸,她要是还看不出来,也枉活一遭了。 商裕只当她是与自己怄气,额角青筋暴起,“你既然说没有下毒,我信你,至于搜宫就不必了,这件事,朕会查清楚,绝不会让人随意污蔑了你去。” 程娇娥看着他甩袖离开的背影,心思复杂,有些高兴,又带着一丝难过,终是惆怅的叹了口气。 商裕对她终究是有一些感情的,她原本也没打算争什么,只想安安静静的在这皇宫中生存下去。 偏偏有人就是不如她愿,她不找茬,不代表没人来算计她。 程娇娥认清楚眼前的现状,眼底浮现出一抹冷然来,微微坐直身体,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杯沿,轻笑一声,既然钟离沁要斗,自己就陪她玩玩。 “青韵,去请陛下过来,就说我有事与他说。”程娇娥握紧拳头。 青韵疑惑不解的看她一眼,快速转身去请商裕。 商裕刚入御书房,还没来得及翻看奏折,就听常德通报,他一时间怔住,半晌沉吟一声,起身前往。 程娇娥拎着茶壶放到小炉子上,时不时拨一拨炭火,看到商裕进来,展颜一笑,“你来了?” 商裕许久没看到她这般灿烂的笑颜,不觉恍惚,随即大步走进来,“你有事与我说?” “是。”程娇娥重生以来,虽然一些事情发生了变化,但是大的事情还是照常发生,没有丝毫变故。 因此,按照她的推算,明年冬天,北狄会继续派兵骚扰天奕。前世这个时候,太上皇还没有退位,商裕依旧是安平侯世子,北狄来势汹汹,是他亲自去边疆平乱。 据说,虽打退了北狄的铁骑,但他却身受重伤。 想到这茬,程娇娥的心脏抑制不住的跳动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平复下来。 如今他已为天子,自然不会再亲自领兵上阵。 程娇娥舒了口气,“陛下,我想前去卫城。” 明年冬日,大雪纷飞,连下数日不绝,雪压塌了路面,也逼得北狄不得不发兵劫掠,以度过严冬。 而卫城不仅是灾情最严重的地方,还是北狄劫掠的重点,当年北狄踏破卫城,发现没有多少粮食,竟是杀了城中子民为食。 这等畜牲行为,实在是令人发指。最重要的是,事后发现死的人里面赫然钟老爷子有他丢失多年的幼子钟桓,也就是当今安平侯的弟弟。 只因这幼子是钟老太爷年轻时犯下的罪孽,是私生子,故而一直没提,只是临死时留下遗愿,托安平侯寻找。 最终,安平侯只找到一具尸骨,这尸骨正是钟桓的独子钟思邈。 当时,钟桓为了保住儿子,将儿子藏在储物的箱子里,自己出去引开北狄骑兵,可之后,那些北狄人一直不肯离开,钟思邈不敢冒头,竟是活活冻死在了里面。 若非他身上揣着钟桓当年丢失的玉佩和钟桓的亲笔手书,钟家人还判断不了他的身份。 程娇娥目光闪烁,她只要抢先一步救下钟桓父子,等他们回了钟家,必然能撼动钟离沁的地位。 安平侯有女无子,到时候为了继承侯位,必定只能过继钟思邈为嗣。 而钟思邈早已经到了记事的年纪,可不会忘了自己的父亲钟桓。钟桓流落在外多年,心中对安平侯府未必没有怨恨,只是不愿说罢了。 到时候她大可以从中周旋,凭她救了钟桓父子,也算是有了依靠。 顾家因为商澈的缘故已经被商裕冷落,说到底,她亦是没了能同安平侯抗衡的靠山,所以钟离沁才敢这么嚣张。 只不过,这一切的前提,得商裕同意她出宫。 商裕看她双目中满是期待,忍不住皱眉,语调染上怒火,“你就这么想出宫?” “是。”程娇娥迎着他得视线,“陛下,你当初是因为藏宝图才接近我,如今妾身不知道您心中对妾身到底是什么意思,妾身去卫城,也并非是想要逃离您身边,只是想给妾身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商裕紧紧的盯着她。 程娇娥直视着他,“妾身知道,朝中大臣都在逼迫陛下立淑贵妃为后。” 商裕心虚的错开目光,没有吭声。 程娇娥知道自己猜的没错,深吸一口气,“陛下可曾记得同妾身说过,心中只有我一人,让我等你处理好安阳公主的事情。” 程娇娥不动声色的换掉称呼,“只是宫中太过危险,我愿意等,不代表旁人也愿意,若我出事,你会如何?” “到时候安阳公主会成为最大的嫌疑人,若是安阳公主出事,我亦难逃一死。” 商裕匆忙出声,“我不会让你出事。” “那这回呢?”程娇娥撩起眼皮,黑白分明的眼眸古波不惊。 “我没有害安阳公主,你信我,但旁人未必相信,这回你可以压下来,若暗中下手之人心狠手辣,直接害死了安阳公主,又从我宫中搜出毒药,你可还能压下此事?不让旁人声张?” 第436章 掩盖 商裕哑口无言。 外边突然起了一阵大风,窗户被风刮得猎猎作响,紧跟着轰隆一声,大雨瓢泼而下,砸在长廊屋檐上,汇聚成一股细小的水流落到地面上。 “你去卫城可以,但伯父伯母要留在长安。”商裕缓缓开口。 程娇娥豁然抬首,一双眼睛亮的惊人,随后冷笑一声,“陛下好算计。” 以她的家人作为扣押,还真是拿捏住她的软肋。程娇娥沉吟片刻,点头,“好,但是陛下得保证我爹娘一家人的安全。” “这点你不用担心。”商裕面无表情,“既然没有别的事情,我先走了。” 商裕回到御书房后,奏折被他直接扔在地上,常德在外面站着,听着里面的动静,不由心惊肉跳,生怕这怒火烧到他身上来。 十一从暗处露出身影,“陛下既然不愿意放懿贵妃离开,为何不将事情解释清楚?” “不必。”商裕瞥他一眼,淡淡出声。 现在程娇娥摆明了不愿意再相信他,无论他说什么,程娇娥都不会相信,甚至还会以为是他故意狡辩,既然如此,还不如暂且放她离开。 她想去卫城,就由着她去,只要程胥和虞缳汐留在这长安城内,不怕她不回来。 最主要的是程娇娥方才的神情,并非是要逃跑,反而像是准备前去卫城办什么事。 商裕脑海里划过她当初随自己来长安时面上的神情,和方才同他说话时一样坚毅。 可见她早就做好了主意,如果自己不让她去,她必然还会寻找别的办法。 何况,她并没有说什么时候出发,虞缳汐还有几个月便要临盘,她定然是要等到虞缳汐平安生产之后才能离开的。 这段时间,未必没有转机。 当务之急,还是查清楚钟离沁中毒一事。茉莉花香囊是她常用的香包,但凡贴身服侍她的宫婢都清楚这一点。 照这么说,下手的人应当是十分了解她,并且知道钟离沁行踪的人。 毕竟,钟离沁鲜少去程娇娥那,这回估摸也是临时起意,对方能够提前在茶盏上下毒,此人要么十分了解钟离沁的心思,猜到她会去昭阳宫。 要么这个人就是昭阳宫的人,因为见不得主子受苦,故而在茶盏上抹毒,想要害死钟离沁。 两种可能性在商裕的脑海里交织,让他忍不住揉了揉额头,片刻后,沉声吩咐,“去,将最近出入昭阳宫和明月苑的宫婢都调出来,看可有可疑之人。” “还有,仔细审问两宫的丫鬟,记住,不得惊动懿贵妃和淑贵妃。” 常德立刻带着人去办了。 不出半日的时间,结果便送到他的御桌上,商裕只看了一眼,拳头就不自觉的握紧。 “这些可都当真?你都查仔细了?” 常德知道他心情不好,这些供词证据矛头直指懿贵妃,且从动机来看,懿贵妃的确有对淑贵妃下手的理由。他只能硬着头皮顶着商裕杀人的目光点头。 “朕知道了,此事不许声张。”商裕闭眼,盖住眼底的失望之色。 “去掖庭局领个婢女,让她将罪名顶了,回头补偿她的家人。”商裕重新睁开眼,淡淡出声,“这事,记得通知淑贵妃一声。” 常德在心中叹息一声,躬着身子退出去,领了个婢女前去明月苑。 钟离沁一听说他过来,立刻坐起身子,喜出望外。 等常德押着那婢女扔在她跟前,钟离沁脸皮不由抖了抖,“常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回贵妃娘娘,皇上已经查明,就是这个胆大包天的奴婢给娘娘下的毒,特意让奴才带来给娘娘您瞧一瞧,一会儿奴才就要处置了她去。” 尖细的嗓音不断冲击着钟离沁的耳膜,她愣愣的看着这完全陌生的婢女,拧眉,“这婢女可是昭阳宫的人?” “哪儿能,这婢女是掖庭局的,原本是分到明月苑里伺候娘娘的,可惜新婚当夜,失手打破了盘子,便被发落去了掖庭局,故而怀恨在心。” 常德冲那骨瘦如柴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她立刻做出一副愤恨的样子,竟是猛然挣脱抓着她的两个侍卫,拔下头上的发簪,笔直的对着钟离沁扑过去,“我杀了你。” 结果话还没说完,身后的侍卫就急忙蹿上去,一下子刺穿她的胸膛。 看着“扑通”一声倒地的宫婢,钟离沁顿时尖叫起来,吓得面色苍白。 常德忙叫人过来打扫,抬手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都怪奴才,没看住她,叫这贱蹄子惊扰了娘娘,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你们动作快点儿。” 直到地面上的血迹被清洗干净,常德带着人退出去后,钟离沁才缓过神。 她猛然扭头瞪向红袖,“这是怎么回事?” 红袖慌忙跪在地上,其余的宫婢见此连忙退出去,屋子里只剩她主仆二人。 “奴婢不知道,只是这事实在蹊跷,那宫女奴婢从不曾见过,还请您容奴婢去打听一二。” “还不快去。”钟离沁面容狰狞,她设计这个局,是为了对付程娇娥,而不是为了要个婢女的小命! 前来诊治的太医身家性命都握在她手里,绝没有胆子背弃她,另一种毒定然会在程娇娥那个小贱人的宫里搜出来。 可为什么最后反而会查到一个毫不相干的婢女身上?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红袖回来时,钟离沁正伸着十指搭在桌子上,由婢女帮她的指甲染色,一边抬头瞥了站在旁边的红袖一眼,“那边的消息可打听出来了?” 她不惜服毒,栽赃嫁祸给程娇娥,就是为了让商裕看清楚程娇娥的真面目,继而厌弃她。 可没想到商裕事后只是处置了一个奴婢,便将此事了解了,连程娇娥的皮毛都没伤到,反倒是她活受了一日的罪。 钟离沁下意识的握拳,指甲上的染料还没有干,一下子贴在掌心,一旁的丫鬟吓得连忙跪在地上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蠢货!”钟离沁厌恶的骂了一句,随后挥手,“给本宫滚下去。” 第437章 怀疑 红袖上前来接过胭脂盒,重新替她上色,见她闭着眼,心烦意乱的样子,忍不住张口,“娘娘,会不会是陛下已经知道了是她做的,只是对外瞒着,故意袒护她?” 钟离沁怨毒的视线登时落到她身上,她最讨厌的,便是从别人嘴巴里听出商裕喜爱程娇娥的描述。 但,钟离沁不得不承认,红袖说的极有可能是实情。 “红袖,你立刻派人去查。让爹爹想办法打落程家的生意。”钟离沁紧紧的绞着手中的帕子,“不过是个商户之女,靠着点银子就想和本宫斗,本宫倒要看看,她没了银子还有什么。” 红袖点头应声。 钟离沁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尖锐的指甲直接抠进扶手里。 门外忽然传来声响,她立刻蹙眉看去,跟着就是行礼跪拜的声音,她一愣,当即面露喜色,抬起头去,“殇哥哥,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朕吗?”商裕微微一笑,“你中毒受了伤,如今虽是解了毒,到底是伤了身子,朕也该过来看看。” 钟离沁面露红霞,低着头捧上一杯茶,“殇哥哥,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劲,那宫婢从不曾见过我,就算是被打进掖庭局,也不是我下的命令,怎么会那般怨恨我,恨不得给我下毒?” “你是不相信朕吗?”商裕被她挽住的胳膊一僵,继而拍了拍她的手背轻笑。 钟离沁被噎了一下,随后摇头,“我只是觉得有些疑惑,不过这事既然是殇哥哥查的,应该是没错的。” “好了,不要多想了,安阳,这件事情的确是让你受惊了,放心,日后绝不会再出这样的事情了。”商裕敷衍性的安抚一声,随后扬唇,“朕来,是有一事需要问你。” “什么事?”钟离沁疑惑的看着他。 “今日早朝,大臣奏请朕广开宫门选秀,这件事,父亲可有同你说过?”商裕拧着眉头。 “什么?”钟离沁“刷”的一下松开他的胳膊,“殇哥哥,你答应了吗?” 商裕摇头,“如今朕才登位不久,天奕国经过此前的动荡,元气大伤,如今充盈后宫,实是不妥。” 商裕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冷意,这些混账东西,变着法想往他宫里送女人,无外乎是为了在他身边安插自己的人。 钟离沁面色难看,“我知道了,殇哥哥,这件事我回头给爹爹捎个口信,问问爹爹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别太烦心了。” 得知他没有答应这事,钟离沁稍稍安心,随后心底涌上丝丝甜蜜,商裕特地来跟她说这个事,说明心中还是有她的。 青韵从御膳房回去,正好看到商裕从明月苑的方向走回御书房,她连忙避开,然后端着燕窝快步回去。 进了昭阳宫,她看了眼站在长廊外边守着的绿竹,压低声音问,“娘娘心情可还好?” “自打陛下走后,娘娘就一直看着窗外发呆,奴婢进屋子收了几回茶,都不见少。青韵姐姐,你快劝劝娘娘吧。”绿竹面露担忧。 青韵点头,托着盘子进去,将燕窝放到一边,走到程娇娥身边,轻轻的喊了一声,“娘娘,您还好吗?” 程娇娥恍惚回神,见是她,疲倦的揉了揉眉心,“我没事,青韵。” “娘娘,您到底和陛下说了什么啊?陛下离开的时候脸色可难看了!您不如服服软吧,总归让自己好过些,老是这么和陛下僵着,不是便宜了别人?”青韵苦口婆心的劝说。 程娇娥瞥她一眼,“不用担心,青韵,过几个月,我们就能出宫了。” “出宫?”青韵端着碗的手一抖,跟着面露喜色,“陛下答应放您离开了?” 程娇娥接过燕窝,舀了一口递到嘴里,“不是,我要去卫城办些事,青韵,既然我要留在宫中,就必须有些依仗,这次的事情,若非商裕刻意偏袒,我已经被安上谋害钟离沁的罪名。” “程家的家底到底还是太过薄弱。”程娇娥垂着眼眸,手指轻轻的叩着碗沿,“这背后之人对付我便算了,我担心他哪天计谋不成,将毒手伸到爹娘身上……” 青韵立时瞪大眼睛,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小姐,您怀疑这次的事情是安阳郡主故意陷害您?” “慎言。”这的确是她的想法,事情发生的突然,她开始没想清楚,现在静坐下来仔细思考,越发觉得除了钟离沁,没有旁人能够在她宫里做手脚。 昭阳宫的人都是商裕一手选的,忠心自不必说,就算不忠于她,也势必对商裕忠心耿耿。 何况还有连英在宫内看着,旁人想要悄无声息的潜入宫中下毒难于登天。 但钟离沁可以,若她一早就准备害自己,大可以调动安阳侯府的暗卫,偷偷潜进来并非没有可能,不过这计谋太冒险,最容易的便是收买前来查验的太医。 程娇娥的心脏颤了一下,眼底一片冰冷。 青韵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被她的厉喝声吓到,意识到这是在宫里,当即闭上嘴巴,只是眉宇间难掩担忧。 “好了,你也不必太担心,等娘肚子里的弟弟出生,我们就出发,这几个月,且注意着。”程娇娥一抬头便对上她焦躁不安的表情,当即笑着安抚。 青韵提着的心脏稍稍落下去,程娇娥喝完最后一口燕窝,扶着额头走到床前坐下,青韵上前拉下雨过天青纱的帐子,这才端着碗退出去。 绿竹立刻迎上前,“青韵姐姐,娘娘怎么样了?” “瞧着比之前强多了。”明确了自己接下来的事情,可不是比之前浑浑噩噩的日子强多了,青韵托着盘子离开。 绿竹顿时舒了口气,扬唇笑起来。 程娇娥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早上,她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还以为是傍晚,还有青韵端着热水,披着毛巾上前来,扶着她洗漱,程娇娥才知道自己睡了这般久。 青韵扭头便看到她皱眉,“娘娘,这大早上,您快笑笑,再皱眉就要变老姑娘了。” 第438章 打算 绿竹和翠烟在一旁站着服侍,瞧她同程娇娥这般随意的样子,禁不住满眼羡艳。 进宫的奴才,敢肆意调侃主子的,也就青韵一人了,到底是从小伺候在主子身边的,意义不同。 程娇娥无奈笑着摇头,“青韵,我这是没想到我竟睡了这么久。” “您啊,是之前没有睡好。”翠烟笑着将毛巾搭在一旁的支架上,笑着接口,“这好好睡了一晚上,气色瞧着都好了许多。” 程娇娥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指下意识的戳到自己的脸颊上,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个笑容来。 事情按照她设想的发展,商裕亦答应放她出宫,她应当高兴才对。 只是她如今已经是贵妃,若想出宫,需得先废去这个名号,又或者,去卫城养身子。 当初,商裕那一剑从她肩膀穿过,那么多人看的清清楚楚,以将养身子为由送她去卫城,并无不妥。 最重要的是,卫城住着个有名的神医,名叫薛城,手底下从未死过人。只是这薛城脾气古怪,居无定所,旁人只知道他住在卫城,却并不知道他居住的具体地点,所以想找他医治,只能看运气。 她以前去求医养身子为由头前去卫城,任谁都挑不出错处来。 至于这个薛城,若有机会,她必然是要去拜会一番的。这样的人才,若能拉拢到自己身边,或者跟他学上几招,自己回宫时也能免于不少算计。 因此,去卫城,第一重要的是寻钟桓父子,第二点,便是寻这个薛城。 另一边,安平侯府将打探到的消息传入宫中,钟离沁看着密信,心脏“砰砰砰”直跳。 她万万没想到,程娇娥是这样的家世,“红袖,想办法传信给爹爹,让他将此事传扬出去。” 程家竟然是前朝皇室暗卫后裔,这样身份的女儿,也配进宫当贵妃? 钟离沁冷呵一声,眸子里全是算计。 程娇娥原以为这几个月能安安稳稳的渡过,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宫外的事情原本是不会传到宫里,偏偏这事传播的极快,连出去采买的宫人都听到流言。 青韵走到长廊下,便瞧见两个婢女躲在一旁窃窃私语,当即上前呵斥,“你二人在这说什么?” “我们……”二人对视一眼,支支吾吾。 青韵的眉头拧的更紧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跟在程娇娥身边许久,那些威严也学了三四分此刻板着脸,两个宫婢立时吓到了。 “姑姑,不是我们多嘴,是宫里,宫里都传遍了,说懿贵妃的爹娘是前朝皇家隐卫后裔。” “胡说八道!”青韵心惊肉跳,怒喝一声,“这事不许再传。” 谁不知道前阵子七皇子叛乱,手底下大部分都是南宁旧部,这种事,绝不能沾上一星半点的关系,若不然,必然祸及满门。 打发走两个丫鬟后,青韵立刻转身找程娇娥商量对策。 程娇娥乍然听到这事,惊的一下子从椅子上坐起来,“什么?” 看青韵满脸担忧气愤,程娇娥禁不住咬紧唇瓣,青韵不知道实情,只当是别人栽赃陷害,所以才会这般义愤填膺。 但她是知道程家的来历的,这些事情,明明被藏的很好,怎么会突然被捅出去。 程娇娥心念急转,唇瓣被她咬出血来依旧浑然不觉。 “青韵,你先下去,容我想想办法。”程娇娥这会儿脑子乱糟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再次出招,且一出手就是这种要人命的事儿。 程娇娥翻出那道圣旨揣在袖子里,然后推门出去,急匆匆的冲着御书房的方向走过去。 她得尽快将圣旨送回家中,并且和程胥对好口供,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对方既然调查出了程胥的老底,那必然是有证据,否认定然是行不通的,既然如此,只有先出招了。 商裕正为早朝上的事情头疼,便见常德进来通报懿贵妃来了,他立刻明白她是为程家的事情。 程娇娥进来后,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直接说明来意,“陛下,妾身要回家一趟。” “你这个时候回去,只怕会引来更多人的揣测。”商裕紧紧盯着她。 程娇娥深吸一口气,“妾身会扮作宫女模样,半夜外出,从后门入,悄悄与爹娘见面。陛下,您先前给程家颁发的圣旨还要送回去。” 商裕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低眉,对上她带着恳求的目光,商裕点头,扬唇笑开,“此事就交给你去办。” “其余的,有我。”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程娇娥压在石头下的心脏剧烈的颤抖起来,像是被泼了一勺热油。 她霎时红了眼眶,匆忙低头告退。 出了御书房,程娇娥暗自警告自己多遍,才将刚刚涌起的情愫尽数压下去。 程娇娥回宫后,立刻让青韵找了套丫鬟的服侍来穿上,随后便领着青韵一人回宫。 至于绿竹和翠烟则留下来看着昭阳宫,免得被人发现她悄悄离宫。 然而她这般谨小慎微,到底防不住别人有心盯着她,这边她前脚刚离宫门,后脚钟离沁便收到消息,她笑着走到长廊下,从里面取出一只鸽子,放开双手。 看着鸽子飞起的方向,红袖满脸堆笑,“等老爷收到消息除掉程娇娥那个贱人后,您就不必再生气了。” “生气?”钟离沁挑眉,随后面色狰狞,“一个下贱的商女,有什么资格惹我生气。” 红袖连忙笑,“是是是,是奴婢说错了。” 钟离沁今夜心情极好,一想到过了今夜,她就不用再看到程娇娥那张讨人厌恶的脸,她的心情就更好。 相比较之下,程娇娥一张脸黑的像炭一样。 她没想到,自己都做了装扮,这般低调的出宫,还能被人发现。程娇娥看着连英同那些刺客纠缠在一起,只是片刻,她就迅速驾车离开。 她留在这儿,连英还得分心保护她。 眼看着程娇娥要跑,那些刺客立刻欺身上去,连英大惊失色,立刻挡过去。 第439章 躲到别人家里 程娇娥头都不敢回,车夫拉着缰绳,同样是身体绷的笔直,就怕被后面那些刺客抓住。青韵满脸紧张的握着程娇娥的手,嘴巴开开合合,愣是不敢出声。 连英拼死挡着哪些刺客,程娇娥挑起车帘看了眼,就见她身上已经染了血,只是委实分不清是她受伤了,还是那些刺客的。 这些刺客招招狠辣,看着连英明显力不从心的样子,程娇娥十指几乎刺破手心。 马车被追赶着一路往前飞奔,程娇娥紧紧扣着车板,一颗心绷的紧紧的。 这些人摆明了是想要她的性命,到底是谁泄露了她的行踪? 恍惚间,马车竟然是跑到了死路,程娇娥从车上走下来,看着车夫抽出腰间佩剑,立时拉着青韵踩着地上的篓子翻过胡同。 璀璨的烟花砰然炸响,程娇娥心底微沉,看来是连英撑不住了,故而释放了求救信息,以皇城兵马司过来的速度,只要她撑上一会儿,必然能等到救援。 她和青韵窝在这户人家后院的假山石里,屏着呼吸,听着隔墙传来的打斗声,一颗心“砰砰砰”直跳。 刀剑入体的声音分外清晰,程娇娥眼眶通红,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强忍着痛哭的念头,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那头的打斗声已经停止,不用想也知道,先前为给他们拖延时间前去牵制这些刺客的车夫必然是死了。 青韵亦是眼圈通红,身子微微颤抖,满眼惧怕,可她也知道这档口,绝对不能有丝毫的声音,硬生生的憋着。 外边的人不知道是对这户人家有顾忌还是没想到她们会翻墙,竟是没有跟着潜进来,脚步声渐远,程娇娥蹲的腿都麻木了,才敢直起身子,青韵拉住她,“娘娘,奴婢出去瞧瞧,若是无事,您再出来,若有事,您千万不可出声。” 程娇娥沉默片刻,点头,青韵这才小心翼翼的推开遮挡口子的一块石头,探出头去,等了片刻,没有丝毫动静,这才返回身去叫程娇娥。 程娇娥适才从里头钻出来,然而还没等她们站稳,一道惊怒的声音猝然响起,“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青韵心下一惊,条件反射的护住程娇娥,便见身前站着个风清朗月的男子,程娇娥这会儿灰头土脸的,倒也没有让青韵让开,只垂下脸,淡淡道:“公子,小女子上京寻求,突遇歹人,慌不择路,这才躲进公子家中,万望公子见谅。” 沈祁愿原是睡不着,故而出来走走,没想到看到两个女子从假山里钻出来,这才喝问出声,此刻听到女子清凉的嗓音,不觉心头微动,视线越过挡在前头的青韵,落到程娇娥身上,只看得到一截光滑玉颈,宛若上好的羊脂玉。 他心尖颤了颤,慌忙阖下眼帘,“即是这般,不知姑娘寻的亲人住在哪里?我好派人送你们回去,省的那些贼人再杀回来。” 程娇娥微怔,旋即道:“小女只道那亲戚在织罗裳里当个管事,公子只需将小女遣送到铺子门口便成了。” 上回她出宫,程胥便告诉她自己在长安城的大禹胡同里置办了一处三进三出的宅子,说是总住在安平侯府也不好。 这宅子的地址她知道,但那些刺杀她的人说不准还在四周徘徊,她不敢赌,若是将这些贼人引到宅子,害的爹娘受累,她回后悔一辈子。 为今之计,只有先去织罗棠休息一夜,再让伙计通知程胥,二人在织罗棠见面。 程娇娥咬着唇瓣,心底念头急转。 “好。”沈祁愿看的出她似是有难言之隐,但对方不说,她并不打算问。 马车很快就安排好,原本程娇娥还担心遇见巡防的官兵,若是执意要查看马车,发现她这个贵妃深夜在外,她就是有八张嘴也开脱不了。 然而事情出人意料的顺利,路上的确是碰到了巡防的官兵,只听得小厮说了句什么兵马司防御使沈大人的车架,你们也要查?那些官兵竟是立刻退了。 程娇娥这些日子锁在后宫,对前朝事情半分都不了解,更不知道这个兵马司防御使是个什么职位,单凭小厮一句话就能吓退人。 她到了织罗裳后,直接开门进去,随意寻了个丫鬟的房间和青韵一并躺下来。 连英是带伤回到宫中的,商裕正单手支着额头翻看桌子上的奏折,便看到她浑身浴血的从外边闯进来,心口“咯噔”一声,“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懿贵妃行至半路,突然遇上刺客,属下费尽力气才逃出去,寻着懿贵妃留下的踪迹找过去,却是一条死胡同。”连英面露愧色。 主子心中对懿贵妃有多看重,她是知道的,主子信任她,才将这任务交给她,偏偏她弄砸了。 自打她进来,商裕心口就跳的厉害,此刻听完他的话,顿觉头晕目眩,勉力站直身体,厉喝一声,“常德,备马,朕要出宫。” 常德张嘴要劝,对上他冰凉的眼神,立时噤声。 “线索是在什么地方断了的?”商裕极力保持着平静,双手死死扣着桌面询问。 “是在沈防御使府外。”连英咬牙,“周围并没有看到懿贵妃的踪迹,娘娘应当是逃出去了。” 商裕微微安心,继而目光凌厉的看着她,“你立刻带暗卫前去追查那些刺客的行踪,十一,去兵马司传朕旨意,封锁全城,一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他没想到自己退让至这个地步,还有人要对程娇娥下手!商裕手中的奏折被他生生捏变形。 上面写着的正是奏请废黜程娇娥贵妃封号,彻查程家这样的字眼,十一心中微凛,知道他是动了大怒,立刻折身去办。 商裕连夜出宫,直奔沈府。 沈祁愿刚送走程娇娥,便听府外通传皇上驾到,立刻撩起袖袍,阔步走向前院。 “微臣参见陛下。”沈祁愿行礼,后站直身子,“陛下深夜驾临,可是有要事通知微臣?” 第440章 不追究 “平身吧,朕且问你,先前是否看到两个女子经过这附近?”后宫嫔妃半夜出宫,事关重大,不能随意说出口,商裕在来时已经找好了借口。 沈祁愿立时想到之前被她送出府的主仆二人,看商裕眼底隐隐带着焦急之色,心中立时明白过来,那二人的身份定然不寻常,若不然商裕不会半夜出宫寻找。 “微臣的确见过两个女子,二人说是上京寻亲,遭贼人追赶,臣已经将她二人送去织罗裳。” 得知程娇娥无事,商裕松了口气,“朕知道了,沈爱卿,此事不可对外透露半字,你可明白?” “微臣遵旨。”沈祁愿恭恭敬敬的送走他。 商裕直奔织罗裳,里头的伙计刚刚合衣躺下,便听到外边的敲门声,立时皱眉起身穿衣,程娇娥亦听到动静,匆忙起身,因为太过疲惫,她睡下前并没有梳洗更衣,就是怕那些刺客寻上门。 此刻听到声响,她连忙出来,叫住那伙计,“等等,你去问问是什么人,再开门。” 伙计看她面色凝重,加上她之前满身狼狈的过来,隐约猜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即慎重起来,想了想,抓起柜台上的算盘,小心翼翼的靠近门口,“什么人?” “贵妃娘娘,皇上亲自来接您了。”常德熟悉的嗓音从外头响起,程娇娥紧绷的神经霎时松懈下来。 伙计听到“皇上”两个字,脑袋一下子懵了,愣愣的站在那,不知道作何回应。 程娇娥迅速上前,透过门缝看到常德那张带笑的脸,适才打开门。 商裕看到她额头上的擦伤,瞳孔骤然缩紧,猝然上前,手指颤抖着抚上她的伤口,“这是怎么弄的?” 程娇娥先前一心都放在逃命上,压根没注意到自己什么时候擦伤了,现在见他问起,下意识的抬起手指戳了戳,随后笑了笑,“应当是藏身的不小心擦到的,不碍事。” 话音未落,她整个身子已经落到商裕的怀抱中,程娇娥愕然,感受到他的体温透过衣裳传进来,程娇娥心中微叹一声,一动不动的倚靠在她怀里。 “娇娥,你放心,我定不会放过这些人。”商裕斩钉截铁的承诺,眼底染上嗜血的光泽。 程娇娥低垂下眼帘,这些人十有八九就是钟离沁派来的,或者说安平侯府,不过她没有证据,这些只是她的猜测。 在商裕眼里,钟离沁只怕一直是个天真善良的女子,自己贸然说出口,他不会相信。 程娇娥还没回过神,已经被他打横抱起,她禁不住愕然,“陛下……” “我们先回宫处理伤势。”商裕不容分说的开口。 程娇娥知道他是担心,闭了闭眼,随后扭头看向一旁同样满身狼狈的青韵,招了招手,从袖子里取出圣旨和一封书信递给她,“明日爹爹来了,你将这些交给爹爹。 信里面,她详细说了自己的想法,程胥看完信,自然知道怎么做。 那些人弹劾程家的事情,商裕本不想让她知道,没想到流言蜚语传的到处都是,最后还是让她知道。 程娇娥出宫送信,无外乎是不相信他会处理好此事罢了。 想通这一关节,商裕心中微涩,抱着她的臂膀不自觉的收紧。程娇娥察觉他的异样,诧异的抬起头,“陛下?” 商裕回过神,敛起面上的神情,“怎么了?” “无事,只是有些累了。”程娇娥瞥开眼。 商裕搂着她上马,一路往宫门方向行去。 昭阳宫。 绿竹和翠烟站在抄手长廊下不住的来回走动,不时抻着脖子对外望着。 正焦心着,便看到一队侍卫提着灯笼快步走来,身后是随侍皇帝的常德,二人心中一凛,匆忙跪伏在地。 行礼的话还没有说完,商裕已经让她们起身,快步迈进屋内。 早在刚进宫,程娇娥便要求自个儿回来,偏偏商裕不肯放手,这会儿整个昭阳宫的丫鬟奴才都瞧见她被商裕抱回来,羞得她脸都红了。 程娇娥靠在床榻上,看商裕吩咐常德去请太医,不由摆手,“不用的,我就是一点擦伤,用不着看太医的。倒是连英,她要不要紧?” 见她这时候还惦记着别人,商裕叹了口气,“她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让她休息去了。” 程娇娥适才舒了口气,“陛下,今夜的事情,还请陛下不要再查下去了。” “为何?”商裕拧起眉头。 程娇娥勾唇浅笑,“什么人要除掉我,陛下,你我心知肚明,朝中大臣都希望陛下立淑贵妃为后,妾身在这后宫实在惹人厌恶,碍了别人的路,别人总会想着除掉妾身的。” “沁儿她不会这么做的。”商裕明显是不赞同她说的话,摇头。 程娇娥没指望他会因此就去质问钟离沁,就好比钟离沁此前栽赃陷害她,商裕同样不愿意信一般,他对自己和钟离沁皆是有感情的,此次的事情,他也不会相信是钟离沁所为。 而她,也没想着让商裕相信,她只需要在商裕心中埋下一根刺,“妾身并非这个意思,淑贵妃性子天真活泼,自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但是旁人呢?陛下,您强留我在宫中,只会让妾身成为众矢之的。” “何况,臣妾的身份您亦知道,此前明熙太妃和七皇子谋朝篡位,害的不少百姓流离失所,更是让不少大臣受屈辱,他们心中憎恶,又担心您被我这个前朝之人蒙蔽,下手并不奇怪。” 程娇娥顿了顿,喘息一声,继续说下去,“不管是哪种情况,总归是担心陛下的江山社稷,是出于一片好心,现在局势刚刚稳定,不易大动干戈,陛下不妨饶过此事。” 商裕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朝堂里的大臣都看不惯他宠爱程娇娥,嫌弃她出生低微。 这回爆出程家是前朝皇室隐卫一事,更是让那些大臣找到由头,一个劲儿的弹劾程娇娥,连妖妃这样的字眼都用上了。 在这种情况下,有人会对程娇娥出手不奇怪。而刚才程娇娥的话,更是句句戳进他心里。 第441章 愿受三道刑罚 “好。”商裕眼神闪了两下,终是点头答应。 虽然这是她自己求来的结果,但看他答应的这么干脆,程娇娥还是不免失望。不过片刻后,她就甩掉心中的不快,左右就算商裕查下去也查不出什么来,对方既然敢动手,必然安排好了后路。 到最后,也不过是推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来顶了罪,背后真正的罪魁祸首依旧毫发无损。 而现在程家已经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商裕再为了她大动干戈,只会让那些本就看她不顺眼的朝臣找到机会对她口诛笔伐。 何况,她半夜出宫本就解释不通。 “陛下,妾身还有一事请求。”想到明日要打的仗,程娇娥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商裕疑惑的望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朝中大臣皆为了我爹爹的事情争执不休,妾身想让陛下明日朝堂允我上朝,自证清白。”这件事,唯有她亲自出面,才能平息下来。 商裕不赞同的皱眉,想要拒绝,但对上她满是期盼的眼神,到底是点头答应下来。 程娇娥提在半空的心这才落回胸膛,面露倦怠。 太医这才在常德的拉扯下快步走进来,跪在地上给商裕和程娇娥请安。商裕立刻让他过来给程娇娥诊治。 片刻后,太医就收回手指,“娘娘没什么事,只是受惊过度,待会下官开几服药,喝下去就没事了。” 商裕舒了口气,让常德收了药方,领着他下去。 “你好好休息,朕先回去了。”商裕是想留在这儿过夜的,但考虑到程娇娥这些日子对她的抵触,到底是没有强留下来。 他刚走,程娇娥便抵不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因着惦记早朝的事情,程娇娥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再度醒了过来,绿竹听到动静,立时推门进来,“娘娘可是渴了?” 程娇娥坐起身子,“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五更天了。”绿竹笑吟吟的递过去一杯茶水。 方才那点子困意立刻被这句话冲没了,程娇娥接过茶水喝了一口,起身,“沐浴更衣。” “娘娘,您起来这么早做什么?”绿竹不解的看着她。 “有一场硬仗要打。”程娇娥冷冷一笑,目光坚毅,走到梳妆台上坐下,望着额头上的伤口,低“呵”一声。 她的确不打算追究此事,但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这伤口,今天可是要派上大用场的。 外头的翠烟立时也跟着进来,手里还拿着个药瓶,见程娇娥望着额头上的伤口发呆,还以为她是伤心难受,忙上前来,“娘娘,陛下昨儿刚走,便让常德公公送了雪肌玉露膏来,奴婢给您擦上,日后一定不会留下半点疤痕来。” “不必。”程娇娥抬手挡住她的动作,“这伤口不用擦拭,你去打水来。” 翠烟疑惑不解的看向绿竹,绿竹轻轻摇头,她同样不知道程娇娥打的什么心思。 六更天的时候,朝臣应当都已经入宫,程娇娥掐着点来到宫门口,侍卫原不想放行,程娇娥也没打算自个儿出去,只将腰牌递给绿竹,“去,敲鼓。” 绿竹瞪大眼睛,“娘娘……” 程娇娥凌厉的目光霎时落到她身上,将她嘴巴里的话憋回去,绿竹咬着唇走出去,敲响登闻鼓。 金銮殿,一群大臣还在不断弹劾程家,猛然听到鼓声,皆是忍不住惊诧。 外头的侍卫快步跑进来,“启禀陛下,懿贵妃敲鼓鸣冤。” 商裕瞳孔骤然放大,一股不妙的预感从他心底升腾,见朝堂大臣都是皱眉,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他抢先开口,“宣。” 程娇娥自殿外缓缓走进,这儿一大半的大臣多是没有见过她的,只是听同僚说起商裕对她的宠爱,这才跟着一道弹劾。 此刻看到她,不免有些吃惊,在他们心中,程娇娥该是妩媚多姿,宛若妖精,故而才当的起妖妃的称号。 但现在走进来的人,眉眼明亮,姿态礼仪皆是无可挑剔,比之长安城内世家千金亦是不逞多让。一时间,大多数人心中都是免不了疑惑,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妖妃? 程娇娥用余光瞥见他们面上惊诧的神情,迅速收回视线,落落大方的上前行礼,后跪倒在地,“陛下,臣妾有冤要诉。” “胡闹,简直是胡闹,后宫妃嫔,怎可上朝堂来。”首先反应过来的安平侯当即怒喝出声。 一众大臣这才惊醒,立时附议。 程娇娥抬起头,不卑不亢的望向安平侯,“侯爷,本宫虽是后宫妃嫔,但更是天奕子民,心中有冤,如何不能过来喊冤?” 安平侯没料到她这般伶牙俐齿,一时哑口无言,心中暗恨,以往她在安平侯府都是安安静静的,倒是自己小瞧了她。 “你有什么冤屈?”商裕看着她噎的安平侯没话说,唇角微不可查的扬了扬,忍着笑,故作威严的道。 程娇娥刚要开口,安平侯立马给站在身后的臣子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站出来。 “皇上,贵妃娘娘此言不无道理,只是寻常百姓要直达圣听,需受三道刑罚才可,贵妃娘娘既然要诉冤,也该照着此例。” 商裕眸色渐深,目光刀子似的往他身上扎,“依你的意思,懿贵妃该受什么刑罚?” 虽然察觉到商裕的怒火,对方还是硬着头皮开口,“懿贵妃身份尊贵,自然不可和寻常百姓相比,但最为简单的仗刑还是不可免,否则未免让天下百姓寒心,最重要的,若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日后后宫妃嫔岂不是人人都能在朝会时前来告状诉苦?” 这是在暗喻程娇娥小女儿家姿态,不顾礼仪宫规,只想着撒泼耍赖。 程娇娥抬起头,望着对方略带得意的眼神,微微一笑,“大人说的不错,本宫虽为贵妃,可也不能破例,为防有人心中不满,认为陛下偏袒本宫,本宫愿受三道刑罚,再向陛下禀明冤情。” 这番话让商裕搭在龙椅上的手指猝然收紧,控制不住出声,“懿贵妃,你可知你自己在做什么?” 第442章 击碎阴谋 “臣妾知晓。”程娇娥低垂着头,故意不去看商裕的表情,这是她一早就决定好的,不告诉商裕,是知道他绝不会同意自己这么做。 沈祁愿站在武官之中,看着程娇娥精致的侧脸,恍然想起昨夜看到的女子,虽然夜色朦胧,他看的不甚清楚,但在看到程娇娥的一瞬间,他便知晓,这女子便是昨夜自己看到的人。 原来是懿贵妃,难怪陛下会那般火急火燎的赶过来询问。 沈祁愿仰头,望着商裕不断变换的脸色,暗叹一声,上前一步,“卫大人,懿贵妃身份尊贵,若论品级,为从一品,如何能受刑罚?懿贵妃此来是为自己申冤,敢问卫大人,倘若你被人冤枉,你前来皇上面上诉苦,是否也要受三道刑罚?” “这……”先前说话的官员立时迟疑起来,他是忠实的安平侯,一党,最是能言善辩,很快就道,“我乃天奕官员,向陛下所述都是朝廷要事,怎能混为一谈?” 沈祁愿翘起唇角,似笑非笑的睨着他,“你又怎知懿贵妃所说不是朝廷要事?” 卫大人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安平侯眼底掠过一丝厉色,拱手就要开口,沈祁愿抢先一步看向商裕,“陛下,不如先听听懿贵妃要说什么,事后再决定要不要受刑罚,如何?” “可。”商裕淡淡点头,常德最为熟悉他,知晓他面上看着平静,实则心里已经十分焦急,因而连带着答应的速度都加快了。 程娇娥打从昨晚做好准备后,便没打算全须全尾的出去,没想到会有人开口帮她求情。她下意识的望向沈祁愿,看到熟悉的面孔,微微一愣,随后面上露出笑容来。 旁人帮她,这份人情她记着。 “多谢陛下。”程娇娥一丝不苟的行礼,“陛下,您可还记得,当年您尚未世子时,前来程府借银两,曾答应臣妾会庇佑程府?” “确有此事。”那之后程府还是被商澈的人钻了空子,以至于被一把大火烧尽,这事提起来还是他理亏。 见她旧事重提,再联想到她昨夜连夜出宫送去的圣旨,商裕唇角浮现出微笑来。 安平侯一直盯着程娇娥,见她深吸一口气,下意识的想要阻止她接下来的话,但又很快将嘴巴里的话咽了回去。 程娇娥挺直腰杆,“那陛下可还记得当时您是知道家父手中握有南宁藏宝图一事?” “记得。”商裕并没有否认。 安平侯立时道:“陛下,如此重要的事情,您当时为何没有向太上皇说明?” “侯爷,家父的确曾是南宁皇室的隐卫,可这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我程家更是不曾再涉及朝政,只做商人,在世子前来借银两军饷时更是不遗余力的帮忙,如此功劳,还不能抵消家父早年之过吗?” 程娇娥立刻调转枪头,神情悲切的发问。 不待安平侯回答,程娇娥捻着帕子擦掉眼泪,“还有,当年七皇子叛乱,更是我在其中为陛下周转,为陛下筹谋,这等从龙之功,竟换不来程府安全?” 程娇娥锐利的眼神直接落到安平侯身上,“侯爷,本宫今天本不欲说这些,陛下一早就赐给程家一道免死的圣旨,本宫大可拿出圣旨了事,但本宫总得让你们明白,并非陛下偏袒,而是我程家所作所为,没有丝毫对不起天奕子民!” 一番话语斩钉截铁,更显高洁大义,安平侯堵在嗓子眼里的话彻底咽了回去,深深叹息一声。 程娇娥见他闭着眼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提在半空的心慢慢回落到胸膛。 丞相忍不住站出来,“陛下,不知懿贵妃所说是否属实?您当真赐过一道圣旨给程家?” “确有此事。”商裕点头,望着程娇娥的眸子里染上笑意。 “既然如此,程家确实无罪,贵妃娘娘也当不得妖妃之名。”沈祁愿笑眯眯的插嘴。 程娇娥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紧跟着便眼前发晕,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商裕大惊失色,快步从龙椅上走下来,抱起她便往后宫走去。 常德立时高声喊退朝,同时吩咐随侍的小太监前去太医。 一众大臣面面相觑,安平侯禁不住捏紧拳头,一双虎目里全是憎恶,没想到商裕对这个商贾之女这般在乎,竟是不顾身份,在朝堂上抱她离开。 这般看来,只怕沁儿的地位十分危险。沁儿本该是皇后,现在却只是个贵妃,恐怕正是因为这个程娇娥。 安平侯冷哼一声,目光闪烁,那群蠢货,刺杀个女人,都能让她跑了! 沈祁愿看着安平侯甩袖离开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商裕一路抱着程娇娥到了御书房,太医在小太监的拉扯下跌跌撞撞的走进来,刚刚屈膝要给商裕行礼,便被拦住,“快去给懿贵妃瞧瞧。” 太医连忙上前,隔着帕子给程娇娥探脉,“陛下,懿贵妃这是忧虑过度,心神受损,接下来要好好调养才行,万不能再焦心担忧。” 商裕定定的看着他,直看的太医额头冒虚汗,这才挥手让他退下,小太监立刻跟着后面抓药去了。 商裕宽厚的手掌盖在程娇娥的手上,细细的揉捏着她白皙娇嫩的手指,低低的叹息一声,“娇娥,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绿竹站在一旁,瞧着他深情的双眸,心中为程娇娥高兴,但一想到自家主子如今对陛下积怨已深,恐怕不会领情,眸光稍稍黯淡几分。 青韵这会儿干饭见到程胥,立刻将圣旨交给他,让他保存好,又将信件递给他,要他看完信件再决定下一步的做法。 眼见着东西都交给程胥,青韵这才急匆匆的离开。 这几日的流言,程胥亦听到了,他正忙的焦头烂额,不知道该如何保住程家此刻看到圣旨和信件,连忙打开,瞄了一眼,程胥面上立时露出喜色来。 跟着,他的表情再度凝重起来,将圣旨塞进袖子里,转身回程府。 第443章 和解 程娇娥苏醒的时候,就看到钟离殇坐在椅子上批阅奏折,她单手撑着床板,微微起身。 听到动静,钟离殇立刻回过头来,双眼通红,眼下更是一片阴影,“娇娥,你醒了?” 看着他满脸疲倦还一直关注自己,程娇娥心底莫名的触动了一下,跟着心脏微热,她仰头看着钟离殇,“商裕,我没事。” 被他连名带姓的喊,商裕浑身一颤,继而满脸惊喜的瞪大眼,“娇娥,你原谅我了?” 程娇娥轻轻点头,她先前昏迷,梦里再度回到前世,不管是因为什么,前世他为自己埋骨,今世虽然他开始接近自己的目的不纯,但从一开始,自己便知道他是晓得藏宝图一事。 他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意图,程娇娥垂下眼帘,何况,他对自己的关心也是实打实的,这些情意,她看在眼里。 至于为什么这些日子不肯去面对自己的内心,不肯留在这宫中,不过是怕钟离殇日后这后宫会增添更多的美人,怕他言而无信,会一直留着钟离沁在这后宫中。 她要的,从来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钟离殇早对她保证过,待局势稳定,他便放钟离沁出宫,这后宫只有她一人。 不过是她不相信而已。 程娇娥抬起头,对上他激动的难以自持的表情,微微一笑,“商裕,我只是先前没有想通而已,不管你当初是否是带着目的接近我,现在你肯庇佑程家是事实。何况,我当初接近你,也是带着目的,希望你帮我振兴程家,如此说来,你我二人,都不算高洁。” “至于先前我被商澈挟持,钟离沁曾告诉我,你不愿意救我,还是旁人劝说,你为了斩杀商澈,才追赶过来,这件事是不是真的?”程娇娥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商裕漆黑的眼眸立时渗出凌厉的光泽,“她如此说?”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却不自觉的往里蜷缩,程娇娥熟悉他,知道他这是动怒了,垂下头,“这是她亲口所说,不过,你若不肯信,我亦没有办法。”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一心想要逃离我的身边?”商裕压下心头的怒气,紧张的看着她。 程娇娥没有隐瞒,轻轻点头,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寒光。 钟离沁不断的挑拨离间,不过是仗着自己不会同钟离殇说这些事,如今她暗中对自己下手便算了,还对程家下手。 她喜欢钟离殇,自己可以退让,但,她想要爹娘的性命,自己绝不会退让,她想要斗,自己就陪她斗! 商裕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当她是伤心难过。想到钟离沁一贯爱缠着他,商裕脸色黑了一层,当即将程娇娥拥入在怀,手掌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娇娥,你刚醒来,应当饿了,我吩咐人给你炖了燕窝,这会儿还在炉子上温着,你待会儿用一点可好?”商裕压下心底不断起伏的心思,温柔嘱咐。 程娇娥温顺低头,被她扶着靠在床榻上,常德十分有眼色的让人捧了玉碗上来,里头的燕窝温度正好,程娇娥伸手去接,却被商裕抢先一步。 商裕舀起一匙燕窝凑到嘴边试了下,这才递到程娇娥唇边。 程娇娥面上浮现一抹羞红,张嘴乖乖抿下。 等程娇娥睡着之后,商裕这才黑下脸,望向常德,“去,查查安阳郡主当日入宫之后都做了些什么,事无巨细,全部向朕报告。” 常德见他连名字都不叫,直接叫称号,心中微颤,立刻吩咐下去。 明月苑。 钟离沁看着跪在碎瓷片上的宫婢,怒火稍稍降了些,胸口的闷气舒畅了些。 红袖忙奉上一杯凉茶,“娘娘,您消消气,这次的事情的确是我们没料到,不过日后总还有机会的。” “机会,什么机会?”钟离沁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听到这话,怒火再度被挑起来,“哐当”一声搁下茶杯。 一想到那么多人追杀程娇娥都没有成事不说,还让程家逃了这次的劫难,只怕以后再没有人敢以此为由头找程家的麻烦。 好好的一个把柄,就这么没了,让她如何不气? 红袖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张了张嘴,“娘娘,虽说这回没扳倒她,但以她的身份,如今高居贵妃之位已经是陛下开恩,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再进一步的。” 钟离沁狭长的眼眸微微挑起,似笑非笑的睨着她,看的红袖心中寒毛倒竖,他才轻笑一声,拨下手腕上的赤金镯子递给她,“你倒是机灵,赏你了。” 红袖忙千恩万谢的接了,看了眼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宫婢,犹豫了下,道:“娘娘,气大伤身,御膳房今日报了菜名,有一道党参乌鸡汤可要奴婢给您传膳?” “传吧。”钟离沁摸了摸自己的鬓发,唇角缓缓勾起,视线落到跪着的宫婢身上,“听到了吗?还不快去?” 宫婢立时爬起来,快步走出去,抹着眼泪,忍着腿上的疼痛走向御膳房。 红袖这才叫人进来打扫,很快,外头便响起婢女的通传声,红袖立时走出去,看着宫婢膝盖上的血迹,叹了口气,从腰间扣出一锭银子,“碧玉,娘娘先前也是怒极了,才会如此,你且拿着银子去看看腿伤,今日便不要当值了,下去休息吧。” “多谢红袖姐姐。”碧玉感激涕零的接过银子,泪眼汪汪的退了下去。 红袖这才让身后的婢女端着菜进去,然后站在桌前替钟离沁布菜 到底是气不顺,钟离沁尝了没几口,就挥手让人将菜撤下去,自己走到贵妃椅上靠着,红袖忙站在帘帐一旁候着。 屋子里其他的婢女立刻退出去。 她闹出这番动静,自然没瞒过被派去查看情况的常德眼里,这事立刻传到商裕耳朵里。 得知钟离沁屋子里的婢女双膝染血的走出来,商裕漆黑的眼眸浮现出一团阴云,眉头微蹙,“你说的可是真的?” “奴才不敢撒谎。”常德恭敬的回应。 第444章 认清前路 “立刻去查那名宫女犯了什么错,她要这般惩治。”商裕将桌子上的奏折搁到一旁,烦躁的开口。 记忆中,钟离沁虽是任性,但心地一向和善,没想到进宫后,她也狠心起来了吗? 调查的结果很快出来,得知那名宫女只是不小心打碎了杯子就被罚跪在碎片上,商裕重重的搁下手里头把玩的砚台,冷哼,“继续盯着。” 看来是他被以往的情意蒙蔽,以至于没有看清楚钟离沁身上的变化。 昭阳宫。 青韵得到消息,回宫后,一见到程娇娥就忍不住开口,“娘娘,您太冒险了,为何事先不同奴婢说一声?如果陛下真要让你受那三道刑罚该怎么办?” 她从绿竹的嘴巴里得知了全过程,此刻还心有余悸。 看她絮絮叨叨,满脸害怕,程娇娥一颗心被塞的满满的,抬手抓住她的手指,“青韵,我这不是没事,你不用紧张。” 青韵的话立时被堵了回去,嘟着嘴,不做声。 翠烟见此,“噗嗤”一笑,轻轻的推了她一下,“好了,你就别生气了,娘娘这不是好好的。” 绿竹拎着个篮子进来,笑眯眯的走进来,“就是,娘娘这回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啊,就别瞎操心了。” “娘娘,这是御膳房那边皇上特意吩咐给您准备的蜜汁香酥片,您尝尝?” 竹篮上的布被掀开,露出里头的糕点来,香味四溢。 这糕点是荣城的特产,来京城后,她就不曾吃到了,此刻闻到熟悉的味道,她不免食欲大开,捻起一块,用帕子托着咬了一口,眉眼弯弯的夸赞,“味道不错。” “这厨子是哪里来的?回头拿了银子赏他去。”若说她比钟离沁厉害的地方在哪,恐怕就是银子了,程家如今是皇商,生意遍布各地,银子自是大把的。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宫人都是小人物,偶尔给点小恩小惠,在关键时刻,说不准会发挥极大的作用。 钟离沁想到前世青苑可不也是个小人物,可偏偏自己被她蒙蔽,一心一意为魏祁做打算,最后落个身死破庙的结局,由此可见,这些宫女奴才不可小觑。 “回娘娘,这道菜的厨子是陛下特意从荣城招过来的,前些日子娘娘不愿意见陛下,这厨子也曾送了这糕点过来,只是娘娘不曾尝过,想来是忘记了。”绿竹笑吟吟的开口。 现在程娇娥终于想清楚,和陛下和好如初,她喜不自胜。凭着陛下对娘娘的疼爱程度,那淑贵妃就算家世显赫,也算不得什么。 程娇娥瞥见她眉眼间的喜意,面色微红,先前是她糊涂了,被钟离沁说上两三句,便自暴自弃,在心中怀疑商裕,却不肯问个明白。 她原本不该说这样的人,不过是心中念着商裕,故而不敢去问个清楚。 但她就算是退让,钟离沁也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必忍气吞声。 她是安平侯之女没错,但商裕明确说过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她若执意,必然会惹得商裕厌烦。程娇娥握紧帕子,算算她手中的筹码,最为重要的便是商裕对她的歉疚之情,之后则是银两。 唯一不足的就是家世背景。 等她前去卫城寻得庇护,到时候,就是安平侯也不能拿她如何,她便能更好的保护爹娘。 是她糊涂,为一己情爱忘却今身重来,最重要的是庇佑程家一世安稳。 想清楚这些,长期堵塞在胸腔的郁结一扫而空,连带着她脸上的精气神都好了起来。 程娇娥起身下床,“你们陪我一道去趟明月苑。” “去明月苑做什么?”青韵顿时紧张起来,“娘娘,淑贵妃可不是个善茬。” “就是如此,我才要去谢谢她。”程娇娥漆黑宛若深夜的瞳孔里染上层层叠叠的寒意,感谢她让自己看清楚眼前的局势,让自己从那股子伤春悲秋中迅速醒过来,认清前路。 “啊?”青韵不解的挠了挠头,还想说话,就见程娇娥已经快步走出去了。 她连忙将手里的茶盏搁下,追了过去。 翠烟吩咐绿竹在宫里边看着,也跟着过去。 程娇娥看她二人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你们不必这么紧张,淑贵妃也不是老虎,你们还怕她吃了我不成?” “娘娘!”青韵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脸颊微红。 这边钟离沁刚消了气躺下,便听着外头传来动静,不耐的拧起眉头,“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吵吵嚷嚷的,不要命了吗?” 红袖忙走出去,一眼便瞧见程娇娥等人,大惊失色,连忙转身进去,“娘娘,是……昭阳宫的人来了!” “什么?”一脸慵懒躺着的钟离沁霎时起身,目光刀子似的往她身上扎,“你看清楚了?” “奴婢看的清清楚楚,懿贵妃这会儿已经到殿门口了!”红袖小心翼翼的开口,生怕被钟离沁迁怒。 钟离沁冷哼一声,一掌拍到桌子上,“好啊,本宫还没有过去寻她,她倒是找到本宫这儿来了,让她们进来!本宫倒要看看,她来这儿要做什么!” 商裕允许她上朝申冤,过后当着朝臣的面抱她回宫这事,早就跟一阵风似的在宫里传开。 她气的心肝都疼,若不是担心被商裕察觉出不对劲,她早就过去寻程娇娥的麻烦了。 结果没想到自己还没去,她反倒先来了!钟离沁满脸狰狞。 红袖不敢耽搁,折身出去请程娇娥进去。 程娇娥带着翠烟进去,青韵则留在外头守着。 一进去,程娇娥便看到钟离沁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执着茶盏慢悠悠的喝着,像是没看到她似的。 程娇娥冷笑一声,也没管她,直接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施施然坐下,递了个眼色给翠烟,翠烟识趣的给她倒了杯热茶递过去。 见她这样大摇大摆的,好似在自己宫殿里,钟离沁掩盖的怒火喷薄而出,“程娇娥,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做什么?不经过本宫同意,便用本宫这儿的东西?” 第445章 故意挑衅 “本宫进来已经有一会儿了,我还以为是淑贵妃忙着,没注意到本宫,未免贵妃你责怪身边的丫鬟不懂事,这才自个儿坐了下来,总不能让人以为贵妃你不懂礼数。”程娇娥皮笑肉不笑的道。 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反驳自己,看神情,竟像是丝毫不怕自己的样子,钟离沁立时拧起眉头,气的胸口不住起伏,“你说什么?” “本宫说的不对吗?”程娇娥瞬间变了脸色,疾言厉色的道,“本宫来此已经有一小会儿,你那宫女是知道的,却不与你禀告,如此不懂事的婢女,留着何用?还是说,她已经同你禀报过本宫到来,你却故意视而不见?” 钟离沁没想到她会抢先发怒,一时哑然,然后看了眼红袖,红袖立时跪下来,“娘娘,都是奴婢疏忽了。” 钟离沁这才挑眉看向程娇娥,“如此,懿贵妃可满意了?” “本宫有什么满不满意的,你教训你的宫人,与本宫有什么关系?”程娇娥凉凉的开口,仿若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没关系似的。 钟离沁原还想让她落个跑到自个儿宫殿指手画脚的罪名,结果反倒被她说自己教训下人,将这事撇的干干净净,一时间也不敢小觑她,微微坐直身子,岔开话题,“懿贵妃今日来,所为何事?” 程娇娥瞧了眼青韵,青韵立刻奉上茶盏,她凑到鼻尖嗅了嗅,“说起来,我宫中还有贵妃先前送的那二两茶叶,可不知道为何,这泡出来的香气,竟好像和贵妃娘娘殿中的茶水香气不同。” 冷不丁听她提起这茬,钟离沁顿时紧张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样好的茶,我这么个粗人喝浪费了,我准备回头送去给陛下,贵妃觉得如何?”程娇娥眨了眨眼,“到时候本宫一定不忘记告诉陛下,这是贵妃娘娘特意送的。” “程娇娥!”钟离沁心中惶恐,猝然捏紧椅子扶手,怒喝一声。 程娇娥恍若没有察觉到她的怒气,微微抬头,“贵妃娘娘有什么事嘱咐?” 看着她若无其事的表情,钟离沁恨的牙痒痒,表面上却不得不服软,露出和善的表情,“懿贵妃,你到底想要什么?” 如果被商裕知道自己暗中给程娇娥送掺了麝香的茶叶,定然会发怒。 “我想要什么?贵妃娘娘这话问的奇怪了,本宫不过是来同贵妃你聊聊家常,怎的便成了本宫来索要东西?”程娇娥摇头,“我只当这宫里只有你我二人,贵妃该同本宫一样寂寞,所以想着同贵妃你说说话,没想到惹你多心了,这是我的不是,既然如此,本宫就不打扰了。” 程娇娥起身,青韵立刻来托住她的胳膊,转身往外走。 细细密密的恐慌感如同虫子爬上钟离沁的肌肤,又钻进去,落到她的心脏上,细细的啃咬起来,她禁不住脸色发白,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大喊,“站住!” 声音尖利如同瓷器破碎的声音,程娇娥停下脚步,回转身,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竟是没再理她接下来想说的话,利落的走出宫殿。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瞳孔里,钟离沁手脚发凉,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完了,完了!” 红袖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一颗心“砰砰砰”直跳,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 “娘娘……”见钟离沁许久都没缓过神,她忍不住开口。 话音刚落,钟离沁如狼似虎的目光一下子落到她身上,伸手就是一个耳光,直打的她眼冒金星,“贱婢,你刚刚为什么不拦住她!?” 红袖咬着唇,硬生生忍着脸上的疼痛,没敢去捂,低声下去的劝慰,“娘娘,您别生气,懿贵妃她就算是将茶叶送去给了陛下也无济于事。” “你什么意思?”钟离沁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红袖掩盖住眸子里的不屑,恭恭敬敬的开口,“您只是送了茶叶,里面的东西丝毫不知情。” “可本宫……”钟离沁说到一半,骤然停顿下来,神情莫测,随后满脸笑容的点头,“你说的不错,本宫什么都不知道。” 她转头看着红袖高高肿起的脸颊,暗道自己日后还要倚靠着她,反手从抽屉里取出之前她扭伤了脚太医院送来的药膏,“你拿着药将自己的脸擦擦。” 红袖早就习惯了她打一巴掌给一颗红枣的手段,接过来谢了恩之后这才退下去。 等出了屋子门口,红袖捏紧药膏,一双水眸里闪过屈辱和冷嘲。 这点,钟离沁丝毫不知。 回到昭阳宫,青韵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道:“娘娘,我们真要将那罐茶叶送去给陛下吗?” 麝香对男子的身体是没有坏处的,程娇娥知道这一点,送过去,不过是为了让商裕知道钟离沁的龌龊手段。 不过现在她有了另一个主意。 傍晚的时候,商裕一如既往的过来瞧她,晚膳常德早就吩咐人端上来,因为顾忌她的身体,菜色都十分清淡。 饭后,青韵泡了茶,茶香立刻四散开来,冲到商裕的鼻子里。商裕不由怔住,端起茶盏凑到唇边喝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更加奇怪。 程娇娥假装不知,慢悠悠的品茶,“陛下,有什么不妥吗?” “没……没什么。”商裕勉强一笑,继而看向她,“这茶叶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是安阳郡主送的,据说是很珍贵的龙井,往日里妾身都舍不得拿出来喝,今日同陛下一同用膳,妾身才拿了出来。”程娇娥还要喝茶,手里的茶杯却被商裕拿下。 程娇娥心知肚明,面上却全是疑惑,“怎么了?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你装茶的罐子能否让我瞧瞧?”商裕打起精神询问。 见她一脸好奇,神情间还隐约带着紧迫,程娇娥立时明白过来,他怕是已经闻出着茶水的香味不同寻常,心中偷笑,表面上装着一本正经,“青韵,将茶罐子拿来。” 第446章 替死鬼 商裕在程娇娥好奇的眼神中打开罐子凑到鼻尖嗅了嗅,一股浓郁的麝香味夹杂着茶香扑鼻而来。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可是有什么不妥?”程娇娥眨眨眼,一脸懵懂。 商裕登时回过神,勉强一笑,“没什么,这茶叶香的很,我十分喜欢,不知道娇娥可否割爱?” 看着他紧紧握着茶罐,手指骨节泛出青色,程娇娥只当没看见,嫣然一笑,“不过是些茶叶,陛下喜欢,拿去便是,我也尝不出什么好坏。” 她这般大方,商裕略感愧疚,将茶罐递给一旁站着的常德,随后满脸柔情的望着程娇娥,“日后,我送你更好的。” 程娇娥嗪首微低,纤细白皙的脖颈缓缓爬上一丝红霞,“下人们都在,你……” 青韵和常德对视一眼,忙退下去,屋子里只剩下他二人。商裕挽起袖子,亲自给程娇娥布菜。 一顿饭过,商裕又陪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在程娇娥的催促下离开,直奔御书房。 他还有一大堆折子要批改。 “常德,立刻去叫太医来。”商裕脱下披风扔在椅子上,声线冰冷如同夹杂着冬日里的碎冰。 常德先前就瞧出不对劲,半点也不敢耽搁,连忙去请太医。 太医被他拽着一路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叩首行礼后,便接过装着茶叶的罐子打开凑到鼻尖嗅了一下,又到了点茶叶出来放在指尖碾碎舔了舔,随后拧眉,“陛下,这茶叶里只是放了少量麝香,至于其他的,倒没什么。” “只是这麝香惯常都是用于药,这般直接泡开来喝,总有些不妥。但要说伤害,对男子自是没有的,可千万不能让后宫娘娘们碰到,这喝多了,恐怕会终生不孕。” 见商裕眉眼不变,看不出什么异样,太医犹豫片刻,加上这句。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商裕浑身疲惫的挥手。 麝香对女子的危害他当然知道,先前钟离沁回门,送麝香给安平侯时,他便告诉她要少碰。 商裕脑海里猝然闪过那块明显被人割了一块的麝香,“十一,去太医院查查看,前些日子淑贵妃有没有从太医院要走一块麝香,问清楚那块麝香是不是完整的。” “顺带,昭阳宫的人也查查。”商裕顿了顿,补充一句。 十一立刻闪身去了。 一刻钟后,十一回来复命,“陛下,属下已经查过,半个月前,淑贵妃身边的贴身婢女红袖的确前往太医院取用过一块完整的麝香。” “至于昭阳宫的人,近日除了懿贵妃受伤晕倒,按照太医开的药方抓药外,并没有拿其他的药材。” 商裕“啪”的一声拍下手中把玩的玉佩,冷哼,“常德,备轿,去明月苑。” 常德看着他铁青的脸庞,在心底暗叹一声,忍不住出声,“陛下,淑贵妃毕竟是安平侯的嫡女,您……” “安平侯嫡女?”商裕额角青筋直跳,“就是因为此,朕才纵容她进宫,坐在贵妃的位置上,朕给了安平侯府体面,她又做了些什么?” 先前程娇娥在宫外遇刺的事情,她虽然让自己不要追究,但他还是派十一去查探了一番。 结果什么都没有查到,唯一只晓得便是那些刺客都是死士。 这等瞒天过海的手段,有几人能做到?这朝中又有什么人非要杀死程娇娥?甚至不惜动用死士,光是推测,商裕也知晓这其中恐怕有安平侯的一份手笔。 若不是顾念以往的父子之情,还有朝堂不稳的缘故,他早就彻查此事。 没想到自己放过他们,他们却如此不知收敛,还在暗地里使手段对付程家,对付娇娥! 被程娇娥气的半死的钟离沁刚刚稳下心神,便听到婢女进来禀报皇上驾到。 她满脸喜色走出去,站在门口迎接,看到商裕,她笑着上前,“殇哥哥,你怎么来了?” 商裕不动声色避开她伸过来的手掌,面无表情的走进屋内。 钟离沁被他这冷淡的态度吓得心中一跳,她咬了咬唇,摆手让宫婢都留在外面,只余红袖随她一道进去。 刚踏进去,一个茶罐就迎面砸了过来,落到她脚边,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眼前熟悉的罐子,钟离沁十指扭在一起,强压下心中的恐慌,眼圈通红,委屈的道:“这是我先前送给娇娥姐姐的茶叶,有什么问题吗?” “殇哥哥,就算娇娥姐姐她不喜欢喝这茶叶,你也没必要冲沁儿发火啊?沁儿实在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扑簌簌的落下,商裕扭身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不由拧眉,先前的怀疑情不自禁的降下一些,“你当真不知道?” “知道什么?”钟离沁打定主意装傻,故作不解的问。 瞧她双眼懵懂,竟像是丝毫不知情,商裕踌躇片刻,没再和她打哑谜,开门见山的问,“这茶叶里掺了麝香,你不知?” “麝香?”钟离沁迷茫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大惊失色的道,“怎么会?这茶叶是我特意送给娇娥姐姐的,怎么会有麝香?殇哥哥,我……我真的不知道。” 钟离沁手足无措的走到商裕跟前,拉着他的胳膊,泪眼汪汪的解释。 商裕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她的表情不似作伪,顿了顿,“前些日子,你送麝香给侯爷,那块麝香用过你不知?” 钟离沁心中“咯噔”一声,暗怪自己当日不仔细,以至于拿着那麝香在商裕面前显摆,被他发现端倪。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眉宇见划过一丝狠辣,猛然回身,冲着低头不语的红袖厉喝,“红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袖没想到矛头会烧到自己身上,下意识的抬头,便对上钟离沁略带威胁的眼神,她瞳孔一阵紧缩,瞬间明白了钟离沁的意思。 见她不说话,钟离沁心中着急,快步走到她跟前,一巴掌拍到她脸上,厉喝,“还不快说!” 红袖亲眼看到她唇瓣开合,无声的吐出“家人”二字,终是眼睛一闭,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娘娘,奴婢知罪!” 第447章 保证 她是安平侯府的家生子,身家性命全都掌握在安平侯的手里,事到如今,她只能认下这个罪责。 “娘娘,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看不惯她一介商女,霸占陛下的宠爱,害您新婚当夜独守空房,奴婢这才偷偷将麝香磨碎放到您送给她的茶叶里,想着给她一个教训。” 红袖脑袋在地板上不住的磕着,很快额头便鲜血直流,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陛下,这都是奴婢一人所为,您千万不要迁怒娘娘!” “红袖,你怎可如此糊涂!”钟离沁捂着胸口,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忽然转头望着商裕,“殇哥哥,红袖她毕竟是侍奉我多时,纵然有错,也是因为我,求你饶了她吧。” 商裕看她泪眼婆娑的为红袖求情,冷硬的心肠软下来,或许,此事钟离沁真的不知情。 只是无论如何,这个婢女都是不能留的。 “安阳,你先起来。这婢女胆大包天,毒害贵妃,若是继续留在你身边,只会害了你。”商裕拍着她的手背,转眸望向红袖,眸子里已经是一片冰寒,“来人,将她押下去,乱棍打死!” 钟离沁没想到自己亲自求情都留不住红袖的一条性命,不禁瞪大眼睛。 外头红袖凄厉的惨叫声不断地传到她耳朵里,听的她心惊肉跳,终于承受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商裕忙伸手接住她,吩咐常德请太医。 确定她是惊吓过度才晕过去后,商裕叹了口气,想必这事只是那婢女一人所为,钟离沁心底到底是软和的,如今这婢女在她眼前被杖毙,难怪她会害怕了。 吩咐外头的侍女进来伺候后,商裕便带着人离开了。 昭阳苑内外都挂着红灯笼,一派喜气洋洋,这段时间,陛下可一直都宿在昭阳宫。 虽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但总比之前,陛下从不踏足要好许多。 何况,平日里陛下瞧娘娘的眼神,那叫一个浓的能化出蜜来。宫女太监瞧着,心里头都欢喜,这些日子,在其他宫的太监面前,可算是扬眉吐气。 商裕过来时,就见绿竹守在门口,刚要进去,绿竹突然挡在身前。 黑如点墨的眸子里立时染上一团阴云,商裕低垂着头,睨着她。 绿竹心口一跳,嘴巴里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身体就下意识的让开了。 等商裕走进去,她骤然睁大眼睛,懊恼的捶了下自己的脑袋。 翠烟端着热水过来便看到她这幅模样,不由好奇,“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打自己干什么?” 绿竹忙扯住她的袖子,阻止她走进去,“别,陛下在里面。” 翠烟怔住,咳嗽一声,低着头,默默走进去,商裕立刻回转身,然后从她手里接过铜盆。 青韵正站在屏风外,等着程娇娥吩咐,结果就见商裕来了,刚要请安,便被他眼神制止,只能随着翠烟退出去。 程娇娥完全不知道屋子里已经换了个人,只当是翠烟过来加水,闭着眼睛靠在浴桶上,“翠烟,陛下今晚过来,你记得准备一床被子。” 没有声音传来,热水倒是顺着桶壁倒下来,听他提起自己,商裕当即来了兴致。 “陛下这些天批阅奏折,只怕是累的很了,我记得你前些日子和我说,你以往曾学过如何给人按摩,回头你教教我,等陛下明日来了,我替他按按。” “娇娥既然这般关心我,不如现在就替我按摩如何?”商裕含着笑意的嗓音突然传进她耳朵里。 程娇娥下意识的睁开眼,看到他,不由愣了下,随后默默闭上,再度睁开,跟着尖叫出声,“啊,你、你怎么进来了?” 羞人的红晕顺着她的脖根攀爬上耳垂,迅速染红她整个脸颊,程娇娥整个身子快速沉进水里,就留个脑袋在外面,一脸警惕的盯着商裕。 商裕看着她氤氲的双眸,楚楚可怜的表情,喉咙不由自主的咽下一口口水,小腹蹿上一抹热流,他禁不住苦笑一声,“娇娥,我方才就已经进来了,只是你没有注意。” 程娇娥眨巴眼,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丧失思考能力,“你、你先出去。” 看着她这可人的模样,商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挪开自己的视线,按照她的话,默默退了出去。 程娇娥在浴桶里待了好一会儿,才无奈的叹口气起身,她真的没想到商裕会突然过来,也不知道他刚才看到了多少。 程娇娥换好衣裳后,商裕已经在外头等了半个时辰,然而他脸上却没有半分不耐烦。 青韵和绿竹默默站在程娇娥身后,眼观鼻,鼻观心。 商裕笑眯眯的坐到程娇娥身边,就要去握她的手,程娇娥狠狠瞪他一眼,抽回手指,“登徒子。” 她这模样,让商裕猛然想起进宫前她的样子,鲜活的可爱,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越发高兴,抬手摸了摸鼻子,赔着笑,“娇娥,我真不知你在沐浴。” 程娇娥皮笑肉不笑的看他一眼,“你不知道?你进来时没有看到青韵吗?你就是故意的!” 被她戳中心思,商裕尴尬的笑笑,“你是我的妻子,我便是看了,也是应当的。” “我记得不错,你可有两位妃子,我可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你什么时候后宫只有我一人,我才承认你是我的夫君。”程娇娥揶揄的开口,“所以,陛下,你还是努力实现你当初答应我的事吧,在这之前,你不许碰我。” 瞧她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商裕忍不住笑起来,“好,我答应你。” 程娇娥被他这么纵容着,多日来起伏不定的心安定下来,“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可是你说的,你若是做不到,我便永永远远的消失在你面前,让你再也寻不到。” “不许!”商裕怒目圆瞪,看她毫不退让的看着自己,当即竖起手指保证,“娇娥,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决不食言。” 见他一脸认真,程娇娥眸光柔软下来,“且信你一回。” 第448章 请罪 钟离沁醒来的时候,还以为商裕会守在她身边,然而她睁开眼一个人都没有看到,她下意识的喊了一声,“红袖,你……” 话音戛然而止,钟离沁眼眶慢慢红起来,这些日子,红袖给她出了不少计谋,说话也十分得她的心意,没想到,人就这么没了。 她自然不会为一个奴婢伤心,只是日后在这宫里,她不知道还能相信谁! 一想到自己落到这地步,都是拜程娇娥所赐,钟离沁眼底迸出怨毒的神情来,紧紧的攥着褥子,尖锐的小指甲“啪嗒”一声断裂,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钟离沁掀开被子,手掌在床板上狠狠地拍了两下,“人呢,都死哪去了?” 外头守着的碧玉浑身一个哆嗦,慌忙推门进去,“娘娘。” “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扶本宫起来。”钟离沁执起一个茶盏直直的对着她砸了过去,瞧着她额头上被砸了个窟窿,将她想象成程娇娥,心气儿才顺了些。 碧玉哭都不敢哭,强忍着痛,走上前,服侍她穿衣起身。 “陛下呢?”钟离沁不死心,问了一句。 红袖面无血色,哆嗦着身子道:“陛下他……去了昭阳宫。” “什么?”钟离沁只觉得一把刀子扎在自己的心上,猛然踹了她一脚,大发脾气,“滚,给我滚出去!” 碧玉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出去。身后立时传来一阵瓷器破碎桌椅倒塌的声响。 半晌后,钟离沁才冷静下来,看着满屋的狼藉叫碧玉带着婢女收拾,然后抬脚对外走去。 钟离沁直奔昭阳宫。 绿竹守在殿门口,远远的看到个人影走过来,眯着眼睛仔细一瞧,如临大敌。 她忙叩响屋门,“娘娘,淑贵妃来了。” 屋子里头,商裕和程娇娥之间的暧昧气氛渐浓,冷不丁听到这句话,程娇娥恍然惊醒,推开越靠越近的商裕,咳嗽一声,“陛下,淑贵妃她应当是来找你的。” 先前的亲密似乎只是他的幻觉,看程娇娥一本正经的坐着,面无表情,商裕硬着头皮让绿竹将人请进来,心中却满是欣喜。 程娇娥这般表现,定是极其在意他的。 钟离沁一眼便瞧见他二人坐在一处,郎才女貌的场景刺的她眼睛疼。 尤其是商裕脸上的柔情,是她从未见过的。 程娇娥挑衅的扬眉,看的钟离沁气血上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怨恨再度涌上来,她慌忙低头,盖住自己眼底的神色,“殇哥哥,娇娥姐姐。” “淑贵妃到我这儿来做什么?”程娇娥语气不善。 偏偏商裕没有丝毫责怪,钟离沁心里泛酸,眼泪自然而然的落下来,这倒是让程娇娥吓了一跳。 “娇娥姐姐,我是来和你赔礼道歉的。” 程娇娥一眼不眨的盯着她,想从她脸上搜索出其他的痕迹,然而却只看到她满脸的情真意切,程娇娥一颗心不由自主的提起来,警惕的望着她。 她原先以为钟离沁性子娇纵,只有些小聪明,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屈能伸,看来这个敌人,比她想象中的要难对付。 程娇娥瞥了眼商裕,见他面无表情,没有因为钟离沁这梨花带雨的样子有丝毫动作,心念急转,很快想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恐怕商裕回去后便派人去查了那罐子陆的麝香来源。 如今,钟离沁是来求饶来了。 只是为什么商裕查出事情是她做的,却没有直接处置她,反让她这个时候跑到自己跟前来。 察觉到程娇娥的不满,商裕的手掌从桌子下面探过去,握住她的手指,指甲在她掌心轻轻刮着,脸上隐隐带了丝讨好。 程娇娥哭笑不得的瞪她一眼,决定先按兵不动,看看钟离沁能说出什么来。 “娇娥姐姐,我真的没有想到红袖那丫鬟会那般糊涂,竟是因为我在茶叶里下了麝香,此事都是我管教不严,差点害了你,都是我的错。” 钟离沁声泪俱下,捻着帕子不住的擦拭眼泪,哭的声音都哽咽了,一张脸更是红的像煮熟的鸭子,十足十的羞愧样。 这般作态,让程娇娥大吃一惊,同时也明白过来,怪不得她会平安无事,原来是身边的丫鬟顶了罪。 这么短的时间,她就能找到替罪羔羊也不容易。 商裕原本就是气她暗害程娇娥,结果却是她身边的丫鬟自作主张,这怒火已经消了一半,没想到,她还特意过来赔礼道歉,一点儿大小姐娇纵的模样都没有。 当即,压在他心底剩下的那点怒火顷刻间烟消云散。 程娇娥眨眨眼,做出一副懵懂不知的表情,在商裕心软开口前,道:“什么麝香?淑贵妃,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她一脸纯良,好似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的商裕一阵心疼,同时暗自庆幸这件事被自己发现,若不然,她就真的被害了。 当下,商裕看着钟离沁的目光再度冷下来,“这件事是那婢女自作主张,与你有何关系?你不必这样过来道歉,你刚醒来,还是回去歇着。” 被他直接下了逐客令,钟离沁心中更恨承诺程娇娥,泪眼婆娑的看着他,“殇哥哥,你还在生气吗?” “娇娥姐姐,红袖她如今已经被处置了,你原谅我好吗?”钟离沁直接将话头递给程娇娥,眼巴巴的看着她,好似程娇娥不肯原谅她,就是罪大恶极似的。 程娇娥哑然失笑,“你这话说的,我倒是听不明白了,我都不知你做了什么,又谈何原谅?” “陛下,不如您同我说说,淑贵妃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也好让我弄个清楚明白?”程娇娥眯着一双眼睛,冷笑。 一阵压迫感对着商裕扑面而去,商裕干巴巴的扭过头,这事他本是不愿意程娇娥知道的,怕她伤心,故而没提,没想到被钟离沁自个儿说出来。 现在,只怕程娇娥要误会他故意包庇钟离沁了。 想到这茬,商裕看着钟离沁的表情不禁多了些许不耐烦。 第449章 合作 “这件事朕会同娇娥说,你先回去休息。”商裕的口吻强硬起来。 钟离沁虽然不愿,但到底不敢惹怒她,抹着眼泪,抽抽搭搭的离开。 “安阳哭的这般伤心,你不准备过去安慰一番?”程娇娥调侃的看着他,“回头传出去,别人要说我善妒,不允许你去哄别的妃嫔了。” 商裕脸皮抽搐了一下,屈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胡闹!” 程娇娥笑眯眯的往后挪了一寸,看商裕厚着脸皮靠上来,迅速沉下脸,“刚刚的事情,陛下不打算和我解释一下吗?” 商裕干笑两声,旋即叹了口气,“先前你送给我的那罐茶叶里掺了麝香,我派人调查,发现前些日子,明月苑的人曾去太医院要了一块麝香。” “陛下的意思,是安阳郡主要害我?”程娇娥撇嘴,“看来她还真是对你情根深种,生怕他宠幸了我,让我怀上你的孩子。” 被他当着面调侃,商裕脸皮发烫,“胡说八道,她懂什么男女之情,不过是依赖我成了习惯,这东西是她身边的红袖放的。你放心,我已经惩治了这个婢子。” 程娇娥抽回手,低头望着鞋面上绣着的芍药花,“我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了,陛下请回吧。” 方才他刚给钟离沁下了逐客令,转眼这待遇就轮到他身上来了。 商裕晓得她心中不痛快,必然是怀疑起了钟离沁,他有心想帮钟离沁说两句话,然而磨蹭了半天,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首先不说那红袖所言是真是假,她总归是钟离沁的贴身婢女,她犯错,等同于钟离沁犯错,程娇娥会不高兴很正常。 半晌,商裕才道:“那你且歇着,我先回了。” 常德看程娇娥头都不抬,暗自咂舌,整个宫里,也就懿贵妃一人敢给陛下脸色瞧了。 另一边,钟离沁尖细的指甲在掌心狠狠刮着,带出道道血痕。 她没料到自己亲自来道歉,还会被赶出去,她分明看到商裕的态度已经有所软化,偏偏,程娇娥说了两句话后,商裕又再度生气起来。 她长这么大,还从没受过这等屈辱! 钟离沁的袖口被她揉出道道褶皱,胸腔里的怒火让她气的双眼赤红,不管不顾的向前走去,路边经过的花枝皆被她毫不留情的摘落,扔在地上狠狠碾碎。 “程娇娥,我要你死!” 恶毒的话语如同地狱里的鬼魂惨叫,带着数不尽的寒意。 就在此时,一道求饶惊恐的叫声陡然传到她耳朵里,钟离沁怔了片刻,发现动静是从前方的假山传出来的。 她四处看了眼,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西宫后面的花园里来了。 这西宫原本是囚禁明熙太妃的地方,往日里都不会有人来,阴森的很。 现在突然冒出声音,钟离沁禁不住毛骨悚然,后背寒毛倒竖,下意识的转身要跑,结果刚抬头便惊动假山后的人,对方立刻出声,“什么人?” 钟离沁呼吸急促,突然觉得声音有些耳熟,犹豫了会儿,悄然走上前,往里看了眼,正巧装上满嘴鲜血的明熙太妃。 她吓得失声尖叫,明熙太妃紧张的起身,捂住她的嘴巴,“别叫!” 钟离沁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惊恐的点点头,明熙这才松开手。 而在她脚下,正躺着一句干尸。 钟离沁忍不住扶着假山,扭过头呕吐起来,跟着满眼厌恶的看着她,“明熙太妃,你……你竟然在宫内杀人,还吸食人血,不行,我要去告诉殇哥哥。” “等等,安阳郡主,你现在告诉商裕,除了我死,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可你若愿意替哀家瞒着这事,我可以帮你对付程娇娥。”明熙今日也在没法,才冒险抓了个宫女来这儿吸食血液。 她的蛊术离不开人血,之前被程娇娥伤到,这需要滋养的程度就不断加大,若是不吸食人血,她这张脸便保不住了。 钟离沁猛然停下脚步,咬牙,“我凭什么相信你?” 明熙见她意动,知道自己猜的没错,钟离沁的确是十分厌恶程娇娥的,正巧,她也准备找程娇娥报仇。 若非她碍事,商澈如今还坐在皇位上,她也是名正言顺的太后,而不是落到如今这悲惨的地步。 “安阳郡主,你应该知道,我儿就是因为程娇娥这个贱人才死的,我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更是拜程娇娥所赐,没有人比我更想要了她的性命。” 明熙说这话时,脸上的憎恶没有半分虚假。 这些事,钟离沁都知道,因而也明白她说的是真话,缄默片刻,“你准备怎么帮我?” 明熙从腰间取出一个药瓶,又取出一根银针,皱眉在自己指尖刺了一下,然后滴了数滴鲜血在瓶子里。 钟离沁接过药瓶,晃了晃,“这有什么用?” “你只需要将我的血和你的血掺在一起,让程娇娥服下,日后她便会对你我二人言听计从。”这血里有她的蛊毒,明熙一早就想这么做,可惜她不能靠近昭阳宫,因而便耽搁下来。 钟离沁一脸怀疑的看着她,“这玩意儿真的能有用?” “自然。”明熙肯定的点头,她的蛊从未失手过。 钟离沁咬了咬牙,将药瓶收进袖子里,“最好如此,你如果骗我,h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我绝对不敢骗你。”明熙讨好的笑,只是搭配她脸上的鲜血,反而让人更觉恐怕。 钟离沁胃里翻江倒海,怕自己再和她待一会儿便会吐出来,冷哼一声,神态倨傲的转身离开。 明熙瞧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阴森森的脸庞上流露出不屑来。 钟离沁回去后,坐在椅子上,盯着药瓶足足有一刻钟,终于下定决心,刺破自己的手指,往里面滴了几滴鲜血。 “碧玉!”钟离沁决定先用自己的婢女试验一下,如果这东西真的像明熙说的那般神奇,她身边正好可以多个忠心耿耿的奴婢。正好补了红袖的空缺。 第450章 稍安勿躁 自从红袖被处死后,碧玉就一直忐忑不安,生怕自己被调任成为钟离沁的贴身宫女。 她不像红袖那般会说话,钟离沁一旦发火,她肯定会遭殃。 现在听钟离沁喊她,她禁不住浑身一颤,满脸瑟缩的走过去,“娘娘。” 看着她这缩头缩脑的样子,钟离沁就觉得烦,“做那副样子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本宫这受了委屈?” 碧玉更加害怕了,“奴婢不敢。” 钟离沁懒得与她多费口舌,“来,将这杯茶喝了。” 茶水里她滴了一滴血,如果效果真的如同明熙说的那般,喝下去后,碧玉自然会有所改变。 联想到她以往的态度,碧玉吓的眼泪都出来了,只当她是想要毒死自己,“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看着她涕泪横流,就是不愿意喝下这杯茶,钟离沁一掌拍在桌面上,“喝!” 碧玉见躲不过去,只能闭上眼,视死如归的端起茶盏喝了下去,心里面对钟离沁恨的要死。 她实在是不明白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钟离沁,竟让她要自己死,然而等了一小会儿,她依旧活着,禁不住诧异的睁开眼。 钟离沁满眼期盼的盯着她,“怎么样?” 往日在她耳里十分可怕的声音此刻却让碧玉觉得十分好听,碧玉仰头看向钟离沁,莫名觉得她慈眉目善,心里头生出感激来。 “茶水很好,多谢娘娘。”碧玉落落大方的行礼。 看着她面对自己再没有一丝畏缩,钟离沁心知药水必然是发挥了作用,眼珠子转了一圈,“将桌子上的杯子摔了。” 碧玉一点迟钝都没有,抓起杯子就砸下去,摔了个粉碎。 “再收拾起来,用手。”碧玉依旧是毫无怨言,蹲下来,一片片收拾,不顾手指上划出来的伤痕,一丝不苟的完成她的吩咐。 钟离沁大喜,连带着看碧玉都顺眼起来,从柜子里取出一盒药膏,“拿去抹上。” 碧玉连忙谢恩,这才躬身退出去。 等到屋子里空无一人,钟离沁才取出先前的药瓶,屈指在瓶声上弹了一下,听着声响,诡谲的笑起来。 商裕被程娇娥赶出去后,一连两天都吃了闭门羹。 常德看着他满脸愁容,忍不住道:“陛下,过两日就是元宵节了,要不然,您带娘娘出宫走走?” 商裕眼前一亮,然后压着心底的喜色,“多嘴。” 常德笑眯眯的站在一旁,丝毫不怕他的训斥。 正说话间,便听着外头侍卫通传,淑贵妃求见。商裕愣了一秒钟,才响起是钟离沁。 上回的事情,到底是她的贴身婢女做的,商裕心里还膈应着,不大想见她,刚要回绝,又想起之前她亲自前去和程娇娥赔罪的场景,终究是心软下来,“让她进来。” 这么两天,都不见明月苑有任何动静,恐怕钟离沁这两日也是自责的很。 看着钟离沁明显消瘦下来的脸蛋,商裕微微蹙眉,片刻后,咳嗽一声,“你怎么来了?” 钟离沁托着盘子,“殇哥哥,我这几日新学了一道菜,想送去给娇娥姐姐尝尝,又怕她不喜欢,所以想先让你尝尝看。” 瞧她满脸愧疚不安,商裕叹了口气,招手,让她上前来,在她脑袋上摸了摸,“沁儿,你其实不必如此,娇娥她不会怪你的。” 听他帮程娇娥说话,钟离沁心中憎恨,表面上却是甜甜一笑,“殇哥哥尝尝?” 商裕刚用过午膳,委实没什么胃口,但这到底是她一番心意,当即夹了块鱼肉就要送进嘴巴里。 钟离沁的指甲不自觉的掐进掌心,满眼期待,一颗心“砰砰砰”直跳。 “陛下,不好了!” 外头的侍卫突然闯进来,“陛下,今日街上突然来了一队异人,百姓由于好奇皆在旁围观,结果没想到那些异人突然发难,侍卫过去时只看到满地狼藉,那队异人却是不总所踪了。” “什么?”商裕立时搁下筷子,满眼震惊。 钟离沁眼看着就要成功,却被人打断,禁不住狠狠的瞪了前来通传的侍卫一眼,可也知道现在是处理要紧事的时候,到底没敢继续待下去,“殇哥哥,我先下去了。” 商裕见她如此懂事,心中欣慰。 钟离沁回去后,灌了一大杯凉茶,才将自己心中那股子邪火压下去。 碧玉这时候突然带着婢女进来,看着站在她身后低眉顺眼的宫女,钟离沁挑了挑眉,“她是什么人?” “小姐!”身后的宫女上前一步,低声道。 钟离沁瞳孔一阵收缩,立刻挥手让碧玉退下,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张从未见过的面孔,“你是安平侯府的人?” “是,奴婢一年前入宫,安平侯特意让奴婢过来给您传信。”宫女不亢不卑的道。 “父亲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本宫?”钟离沁一直起来慌乱的心稍稍平复一些,沉声问道。 宫女福了福身子,“侯爷让小姐稍安勿躁,陛下如今已经开始怀疑您和侯爷,暗中派人调查,侯爷让您这些日子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不能轻举妄动?”钟离沁还以为安平侯是想到什么好方法对付程娇娥,没想到他却让自己别轻举妄动,“难道让我眼睁睁的看着程娇娥耀武扬威吗?” 看着她一脸憎恶和气愤,宫女低下头,以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小姐放心,侯爷已经安排好了,您只管耐心等些时日便好了。” 钟离沁一双眼睛霎时亮得骇人,“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宫女斩钉截铁的保证。 “好,真是太好了。”钟离沁喜不自禁的击掌,“你先下去吧,告诉父亲,本宫知道了。” 等宫女离开后,钟离沁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神情不断变换,最后勾出一个阴狠的笑容来。 程娇娥丝毫不知道钟离沁暗中谋划的事情,不过想来她受了这么大的气,吃了那么大的亏,一定会找机会报复回来,因而她不忘叮嘱青韵等人警惕些。 青韵自然是明白的,这几日精神都绷的紧紧的。 商裕晚上过来的时候满脸愁容,程娇娥禁不住怔了一下,旋即拧眉,“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第451章 出宫 “没什么。”商裕并不想让前朝的事情影响程娇娥的心情。 见他不愿意说,程娇娥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多问。 “陛下,过几天元宵节,我想出宫一趟。”自打商澈伏法后,顾紫苑便自请入了寺庙,到如今,二人一面都没见到。 这件事情,终究是她理亏,对不起顾紫苑,商澈怎么说,都是她的夫君,恐怕她心中是十分怨怼自己的。 程娇娥神情黯淡,手上的动作自然而然的慢下来。 “出宫?”外头的骚乱还没有查清楚,那些异人的来头更没有查清,她这个时候出去,商裕左手摸着右手大拇指上戴着的碧玉扳指,面露犹豫。 他担心程娇娥出宫会出事。 程娇娥点头,“是,我想去看看紫苑。” 见她面露愧色,商裕一时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半晌,点头应允,说到底,商澈是死在他手里,程娇娥会对顾紫苑内疚,也多是因为他。如果他不同意,只怕程娇娥这心中又要不安了。 “到时候我让连英和禾白一道护送你过去。”商裕抓着她的手掌,在手心轻轻捏着。 程娇娥知道禾白,上回她回程家,暗中盯着她给商裕传递消息的人就是禾白,她后来问过连英,禾白是同她一道训练出来的隐卫,算是同携。 知道商裕是对前段时间的刺杀投鼠忌器,程娇娥并没有拒绝。 原本商裕是准备陪她一道过元宵节的,闹出这样的事情,他是绝对不能出宫的,这些人必须尽快抓住,给百姓一个交代。 “娇娥,先前安阳来找我了,做了一道泸州鲑鱼,说是让我替你尝尝,看合不合你的胃口,依我看,上次的事情,她应当是不知情的,你且原谅她这一回,可好?”商裕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钟离沁之前做的事对她说出来。 见他为钟离沁求情,程娇娥心中一凉,暗觉好笑,恐怕只有他,还一心以为钟离沁是个良善之人。 也罢,她也没准备只通过这么一件事,便让商裕彻底厌弃钟离沁,那么多年的感情,破坏起来,自然是得慢慢来的。这件事,不过是为了在商裕心里埋下一颗种子。 只怕日后钟离沁再想做什么,也没以前那么方便了。 “我如何会同她计较。”程娇娥淡淡回应,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倒叫商裕一时间摸不准她的心思。 不过她既然这么说了,想必是真的不会介意了,商裕略微安心。 “这下,你可以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吧?”从他进来到现在,眉头就没有展开过,程娇娥的好奇心不由增加。 商裕顿了顿,还是如实告诉她,“今日大街上突然有一队异人闹事,如今人还没有抓到,你过几日出宫,一定要小心。” 他担心,这些人是冲着程娇娥来了。 程娇娥对上他严肃的神情,怔然,旋即点头,“你放心,有连英禾白护着,我不会出事的。” 商裕离开后,钟离沁领着碧玉过来求见,果真如同商裕说的那般,送上一道菜。 钟离沁是打算等待些日子,但转眼她就听下人说商裕又去了昭阳宫,这一直压在心底的怒火到底是忍不住喷薄而出,不管不顾的带着人过来了。 她不好容易从明熙手里得到这药,先前想下给商裕,好让他爱上自己,对自己言听计从。 可没想到临到关头被人破坏了,接下来她再每天其他的借口去接近商裕。 尤其是商裕现在这般厌恶她,恐怕是不想看到她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将这药送到程娇娥嘴里,只要她吃下药,日后便成了她的奴隶,到时候,她想控制程娇娥做什么都成。 她只需要命令程娇娥做出一系列商裕厌恶的行为,商裕最后肯定会不再喜欢她,转而喜欢自己。 然而钟离沁的算盘打的响,程娇娥却并不打算接,她看着钟离沁客客气气的行礼,又看了眼桌子上还在散发着香味的鱼,微微一笑,“没曾想,淑贵妃还有这等雅兴。” “不过,淑贵妃大可不必这么辛苦,陛下先前已经同我说了这事,那红袖糊涂,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 被程娇娥端着长辈的样子教训,钟离沁气的恨不得上前挠花她那张脸。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只能硬生生的忍着,赔着笑,小心翼翼的催促程娇娥动筷子。 她自以为掩饰的很好,殊不知,从一开始,程娇娥便没有放下心头的警惕,对于她送来的东西,更是打从一开始都没有打算服用。 所以任凭钟离沁说的天花乱坠、口干舌燥,程娇娥都没有丝毫动静。 钟离沁担心她发现端倪,不敢再细说,只好咬牙退下去,心中满是愤恨。 “绿竹,将这东西拿去给猫儿吃了。”前些日子回程府,她特意抱养了一只雪白的猫儿进宫收养,如今长的是白白胖胖,见到鱼,立刻摇着尾巴,一脸兴奋的吃起来。 等了一会儿,不见猫儿有任何异常,程娇娥禁不住觉得奇怪,半晌后也没研究出什么结论,只好叹了口气暂且将此事放下。 不管钟离沁是不是真心道歉,她送的自己,自己都不可能入口的。 元宵节当天,钟离沁一大早便吩咐青韵准备着,趁着清早出宫。寺庙在京城外边,她出城前,还想赶着时间回程府一趟。 她这回回来,程胥正在家里,看到她,亲亲热热的迎出来,当即准备跪下行礼,程娇娥慌忙扶住他,“爹,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程胥笑着站起来,向她后头望了眼,没看到其他人,忍不住蹙眉,“就你一人?” “近日京城里边出了事,陛下不能出宫。”程娇娥解释一句,随后佯装不高兴的翘起唇角,“怎么?爹爹不欢迎女儿吗?” “淘气!”程胥白她一眼,“这么大个人了,也没个正形。” “在爹面前,女儿一直是个孩子。”程娇娥笑嘻嘻的接口。 程胥拉着她往里走去,程娇娥走进屋子,便看到虞缳汐大着肚子歪在床榻上。 第452章 激将法 “娇娥,你怎的这个时候出宫了?”虞缳汐身子重,看到她满脸惊喜,就要起身。 程娇娥忙快走几步,凑到她跟前,扶着她半靠在软枕上,“娘,您别着急,伤了弟弟可就不好了。” 虞缳汐嗔怪的看她一眼,“好啊你,如今都会打趣为娘的了。前些日子,我听你爹爹说你被刺客追杀,可是真的?你要不要紧?” “爹,这等事你怎么能和娘说呢?这不是让娘担心吗?”程娇娥转眸看向程胥。 程胥讪笑,“你娘问的紧,我这……不只能说了。” 看她爹一副妻管严的样子,程娇娥“噗嗤”一声笑出来,自打虞缳汐怀孕以来,程胥对她的疼爱程度就不断上升,如今可谓是说什么就是什么。看到程胥和虞缳汐伉俪情深,程娇娥自是高兴的。 如此,她以后前去卫城,也不担心家里出什么事情。 “娘,我没事,那些刺客没能伤到我,商裕当天晚上便接我回宫了。”程娇娥想到他那天晚上看到自己时脸上流露出来的惊喜,心中微暖。 之前的事情,她不愿意去同商裕计较,他当时会射箭的原因她不想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当初为何会放弃自己,以往的事情,她都不想再去计较。 并非是她原谅商裕,只不过是眼前的局势逼得她不得不原谅,在程家再一次被放在烈火上灼烧的时候,程娇娥便意识到自己不该再一味伤春悲秋,想要护住程家,亦不能再靠任何人。 只能靠她自己。 程娇娥掩下心底的苦涩,总归最后商裕的确是救了自己。她既然决定和商裕和好,先前的事情便不能再计较,若不然只会让自己心中不舒服。 她不恨商裕,但也不会再爱他。 听到程娇娥直呼商裕的姓名,虞缳汐眼底光芒闪烁,瞥了眼站在旁边的程胥,二人脸上都露出笑意。 看这个样子,程娇娥和陛下当是雨过天晴了。她能想通是最好,要不然只能苦了自己。 若可以,他们自然希望程娇娥能找个一生一世只她一人的夫君,但商裕毕竟是皇帝,后宫之事牵扯前朝,就算商裕想要遵守本心,那些朝臣也不会允许,一定会不断劝谏其纳妃。 如今后宫只有两位妃子,程娇娥位列贵妃,已经是十分尊荣,由此也可看出商裕对她的重视。 何况,他曾经听到消息,那位安平侯嫡女进宫是要当皇后的,最终却只封了个贵妃,其中肯定是商裕动了手脚。 想到他曾保证,待朝堂局势稳定,一定会一心一意对待程娇娥,再无二人,程胥眸光微亮,或许真有那么一天。 程娇娥一心陪虞缳汐说话,并未注意到程胥的表情,虞缳汐近乎贪婪的看着她的面容,“你这回出宫,要在家住几日?” “娘,我这回是和商裕说要去城外寺庙看紫苑的,应当能在外头逗留三五日,等回宫时,他会派人接女儿回去。”上回她出宫,磨了许久,商裕才同意,这回却是轻易就答应了,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之前担心自己会逃离他。 只可惜他并不知晓,自己如今表面上的温顺,不过是为了对付钟离沁罢了。 虞缳汐沉默片刻,点点头,“我们的确是亏欠了顾姑娘许多,如今她在寺庙里苦修,日子只怕是不好过,你若是能劝一劝她也好。” “是。”程娇娥的确有许多话想要同顾紫苑说。 上一回,她前去尼姑庵被阻挡在外,这一回,她要以贵妃之尊去见顾紫苑。 一样的路,却因为和上次不同的心境,走起来竟是觉得没多远起来。 门口看守的小尼姑看到贵人驾临,连忙俯身行礼,程娇娥把玩着指甲上的蓝玉指甲盖,眼皮都不抬,迈步进去,“叫静心出来见本宫。” 主持小心翼翼的陪在一边,诚惶诚恐的与她说话。 看到她这样子,程娇娥在心底嗤笑一声,什么方外之人,在权势之下还不是这般没用的样子。 程娇娥面露冷笑。 顾紫苑得知有人要她接待,不禁奇怪,她是曾经的七皇子妃,主持向来不敢打扰她清修,这还是第一回火急火燎的找她。 她进来后,便看到程娇娥大摇大摆的坐在椅子上,瞳孔骤然睁大,冷下一张脸,便要离开。 “连英,拦下她。”程娇娥的嗓音没有一丝温度,和之前来见她时判若两人。 顾紫苑被押到她跟前,程娇娥看了眼四周的人,“你们都下去,关上门,谁也不许偷听。”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程娇娥刻意看了眼连英,连英忙低下头。 “你又来做什么?”顾紫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因为她的到来再次掀起涟漪,隐隐作痛,没好气的开口。 程娇娥喝了口清茶,“我来看看你,看看曾经的青衣候嫡女,七皇子妃如今是个什么落魄的样子。” 话语里是满满的幸灾乐祸,没有丝毫心疼和愧疚,顾紫苑不敢置信的盯着她,像是不认识她了一样。她完全没料到程娇娥会用这种语气同她说话,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程娇娥咧嘴,“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怎么,不认识本宫了?” 她突然伸手,掐住顾紫苑的下颚,“说你蠢,你还真的蠢,难怪会落到这个地步!” “程娇娥,你什么意思?”顾紫苑大脑一片空白,一字一字的问。 程娇娥松开手,似笑非笑的睨她一眼,“你认为我是什么意思?顾紫苑,你觉得当初我见你第一眼为什么会帮你?” 一个可怕的猜想逐渐在她心底浮现,顾紫苑磕磕巴巴的道:“为……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我早就知道你是顾府流落在外的千金小姐,我从一开始就是奔着你身后的顾府去的,你难不成真的以为我是单纯的喜欢你才帮你吧?”嘲讽的语气如同刀子狠狠的刺进顾紫苑的心脏,将她一颗心狠狠撕裂。 顾紫苑一双眼睛迅速红起来,唇瓣颤抖,“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利用我?” 第453章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是。”程娇娥避开她的目光,手指紧紧握着茶盏,用尽力气点头,“顾紫苑,你一定很好奇我是从什么地方得知你的身份的吧?” “我告诉你,我早就知道你会嫁给商澈,所以才利用你接近你。”程娇娥漆黑的眼眸寒光凛冽,顾紫苑盯着看了半天,都没从她眼中看到一丝不忍愧疚,踉跄着后退一步。 顾紫苑惨然一笑,“你现在和我说这个,是为了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商澈他死的罪有应得,至于你先前说的什么商裕为了权势,不错他的确是为了权势,我同样如此,唯有权势才能保住自己珍爱之人,我前世被商澈联合魏祁欺骗,最后家破人亡,好不容易复生,为的就是报仇!” 程娇娥阴厉的声音衬托的她如同地狱里攀爬出来的恶鬼,“顾紫苑,我原本想阻止你嫁给商澈,这样我们也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是你自己不听劝阻,那就怪不得我了。” 大量的消息如同潮水不断地冲洗着顾紫苑的大脑,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仰着头愣愣的看着她,“你说什么?你前世?人怎么会知道前世之事,你一定是骗我,一定是骗我!” “骗你?你如今这落魄样子,有什么值得我骗的?”程娇娥豁然靠近她,抓起她的头发,从怀里掏出一面铜镜,“瞧瞧你现在这幅清心寡欲不问俗世的样子,看在你我相交一场的份上,我总得让你输个明白。” 顾紫苑直勾勾的看着她,半晌一字一句的道:“你好狠。” 程娇娥放声大笑,“我狠?我再狠如何比得过商澈前一世处心积虑算计我,害我,就连这一世,他依旧不肯放过我爹娘,所以我绝对不会放过他,就算商裕没有杀他,我一样会杀了他。” 顾紫苑惊惧难安,好大一会儿才理清楚,“你真的活过一世?” 程娇娥不置可否的笑。 一股冷汗顺着顾紫苑的后脊梁骨滑下去,她后退一步,靠在门上,“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我当然是人。”程娇娥笑眯眯的看着她,“顾紫苑,你既然深爱商澈,如今得知真相,你有何感想?” 顾紫苑被她这般挑衅,又想起她自以为是的姐妹情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禁不住哈哈大笑,“是我傻,被你蒙骗,害死我的网夫君,程娇娥,我不管你什么前世今生,亦不管你是人是鬼,从今以后,你我情意全数断绝,此后,我只当你是仇人,若有机会,我定手刃你,为夫报仇。” “就凭你?”程娇娥不屑的扬唇,手指在脖间比划了一下,“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等你。” 她利落潇洒的推门出去,只余下顾紫苑一人,背后传来阵阵嚎啕大哭声,青韵忍不住道:“娘娘,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 话音刚落,她便发现程娇娥泪流满面,像是一颗心被揉碎了似的。 “有什么好看的。”程娇娥不顾她诧异的眼神,抹掉脸上的泪珠,佯装毫不在意的样子开口。 青韵暗自心焦,程娇娥和顾紫苑的感情她是知晓的,可怎么见了一面,两个人都哭成这般样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程娇娥没有解释的意思,青韵只能压下心头的好奇,挠了挠头皮,跟在她身后下山。 程娇娥回府后,转而去了一趟胭脂铺,结果刚走到店门口,便瞧见一队衙役押着王霞云走出来,一起被压出来的还有几个打扮怪异的外族人。程娇娥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默默藏到人后观看眼前的场景,一边从路人嘴巴里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这百姓最喜欢的便是传播八卦,被程娇娥询问,也没有隐瞒,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股脑的倒出来,“哎呀,你不知道,这几个异人就是先前在街上闹事的人,这几日知府大人一直在追查这几人,一直没有线索,没想到今日被人发现,他们竟然藏在这胭脂铺里。” 程娇娥瞪大眼睛,一脸愕然的看向被强迫戴上枷锁往前走的王霞云,她不信自己的人会这么糊涂,竟然会收留来历不明的异族人,尤其是这些人前些日子才闹过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她向同她说明情况的路人道谢过后,便迅速转回程府,然后让青韵立刻前往府衙探望王霞云,问清楚情况。 青韵听出胭脂铺被封了,同样是心急如焚,揣着银子就跑出去,使了银子后便顺利见到王霞云。 “王姑娘,王姑娘……”看着坐在牢狱角落里的女子,青韵急声呼喊了两句。 王霞云迷迷糊糊的抬起头,待看到双手站着栏杆神情焦急的青韵后,她快步跑到跟前,“你、你怎么来了?” 说着,她眼睛就红了,她刚刚还在想,这回莫名其妙进了大牢,程娇娥又在宫中没法接到自己的消息,恐怕她是凶多吉少,没成想,这想法刚成型,青韵就出现了,直接将她这认知击个粉碎。 “当然是娘娘让我的,娘娘方才看到你被人押出来了,娘娘让我问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青韵长话短说,开门见山的道。 王霞云直到这会儿都还没弄明白,“我也不知道,今儿我刚打开门,那些官兵就冲了进来,说是什么要搜捕嫌犯,跟着就从店里抓出那几个异人。” “你是说,你此前完全不知道店铺里面藏了人?”青韵找出她话语里的关键点,迅速发问。 王霞云不住点头,那些人她之前压根都没有见过,故而那些官兵过来搜查时,她一点都不害怕。结果这些人还偏偏就藏在铺子里,她也被冠上包庇嫌犯的罪名收押。 “我这就回去禀告小姐,你记着,无论那些人做什么说什么,你千万不能承认此事,只装作你不知情,你明白吗?”青韵连声叮嘱。 王霞云知晓,程娇娥这是不打算放弃她了,心底被一阵阵暖流填满,跟着快速点头。 第454章 审案 程娇娥在府里等了许久,才瞧见青韵的身影,立时迎上去,“可打听出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奴婢已经问清楚,王姑娘压根就不知道那些异人是怎么藏在铺子里的。”青韵拧眉不解,“照道理,那些异人要是偷偷藏身被逮住,官府一问,不就弄清楚了,怎么还会将王姑娘逮进去?” 难得见她聪明一回,程娇娥赞许的看她一眼,“你说的不错,但如今王霞云还是被关进去,由此可见,那些异人一定说了什么不利于她的话。” 往常天奕不是没有异族来往,但敢在京城闹事的还是头一份,程家刚出了一档子事才摆平,又冒出这些异人,凭本能,程娇娥便觉得不妥。 这京城里谁人不晓得这胭脂铺是她的,,单是那些异人闹事可不足以让他们直接封掉铺子,肯定还有别的隐情。 程娇娥咬着牙,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连英。” 连英立刻露出身形,“娘娘。” “你去帮我查一下那些异人的来历,什么时候入京,都做过什么,全部查清楚回来告诉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程娇娥握紧茶盏。 连英的调查结果很快出来,除了查到他们是前些日子突然出现在京城,当街闹事外,竟是什么都查不到。 这种结果让程娇娥一颗心不住的跳动起来,不安感如同迷雾将她整个人罩住。 待连英回到自己藏身的地方后,青韵奉上一杯花蜜,担忧的问:“娘娘,什么都查不到,这可怎么办?” “不急,对方既然出手,早晚会露出狐狸尾巴,到时候再见招拆招。”程娇娥冷哼一声,背地里下手的人还是和上次一样谨慎,既然如此,她倒要看看,这背后之人到底想做什么。 第二日的时候,府衙直接让人将异人和王霞云一并带上来审问。 程娇娥带着斗笠隐藏在府衙门口看热闹的百姓当中,听到那几个异人承认自己是北狄奸细时,禁不住瞪大眼睛,指甲狠狠的抠进掌心。 下一秒,她就知道对方准备做什么事,只见那几个异人竟是直接指着王霞云,说她是北狄安插在天奕的探子,至于胭脂铺,则是他们往日接头的地方。 程娇娥气的手指不住打颤,片刻后,拂袖而去。 这知府姓卫,是个清正廉洁的,判案工整讲究证据,程娇娥曾听人说起过,说他是个清官。 如今看他听着这些异人的指证没有第一时间判罪,而是转而去询问王霞云,程娇娥稍稍舒了口气,看来这背后下手的人并没有出银子贿赂这卫知府。 王霞云伏在地上,“大人明鉴,小女子只是个妇道人家,在外做生意已经十分不易,这几个异人我压根就没见过,何况,我是天奕子民,又怎么会帮着北狄那些蛮夷?” “我这胭脂铺开了也有些年头了,大人想必也知道,这铺子真正的主子乃是宫里头的懿贵妃,贵妃娘娘和陛下伉俪情深,更是经历过生死,感情非比寻常,娘娘又怎么会去投靠北狄?” 王霞云抹掉眼泪,指着那几个北狄细作,一脸悲痛,“这都是他们几人故意诬陷啊!” 卫知府皱眉,“你们各执一词,倒叫本官不好相信。” “大人,我等有证据,往日里我们与她接头,都是会提前送字条过去,大人可去铺子里搜,定能搜到我们往日里的那些信件。”几个北狄人昂着头,斩钉截铁的道。 “北狄若真有你们这般愚蠢的细作,恐怕也不会至今还在边境猖獗了。”就在程娇娥被他们的胡言乱语气的就要忍不住时,一道戏谑的声音陡然传来。 她下意识的向后看去,便望见沈祁愿从身后款款走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沈大人。”卫知府客气的站起来,拱手。 沈祁愿摆手,“我路过这儿,就听见这个几个蛮夷在这里胡说八道,这才忍不住进来多嘴了一句,还望卫大人勿怪。” 卫知府正愁怎么断案,皆因他内心是不愿意相信自己治下的子民会是奸细,最重要的是,这件事牵扯到宫里头的娘娘,但那几个北狄人又说的头头是道,且态度坚决,好似事情真的如同他们所说一般。 现在沈祁愿站出来反驳这几个人,他是乐见其成。 “沈大人这么说,想必是有什么依据?”卫知府满眼期盼的看着他。 沈祁愿扬唇,“自然是有的,北狄的细作通常都会在腰间纹上一朵墨狼,这几个人到底是不是北狄细作,只要扒了衣服瞧一瞧就清楚了。” “至于女子亦是如此,不过王姑娘是女儿身,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宽衣解带,还请大人请家中的夫人婆子代为查验。” 看他说的一本正经,卫知府连连点头,“来人,将他们带下去查验。” 王霞云身上自是没有什么刺青的,闻言不由自主的舒了口气,至于那几个北狄人,竟也不见丝毫异色。 程娇娥站在人群中,微微敛眉,唇角却不自觉的勾起,什么墨青狼纹,都是胡扯,这些不过是北狄人故意散出来迷惑天奕百姓的。 若真是细作探子,别说什么墨青狼纹,怕是恨不得连说话的口音都全部学了天奕,怎么可能会留下如此明晃晃的把柄,平白叫人窥知了自个儿的身份。 片刻后,那几个异人就跟在衙役后面趾高气昂的出来,卫知府连忙询问,“他们身上可真有刺青?” “回大人,的确是有的。” 卫知府情不自禁的拧起眉头,看向站在大堂上一脸高深莫测的沈祁愿,欲言又止。 而此时,王霞云也跟在府邸中的丫鬟身后走出来,“大人,王姑娘身上什么都没有。” 虽说不完全是自己期待的结果,但好歹也没有预想的那么糟糕,总归这王霞云不是北狄的探子,至于他们之间有没有联系,还要再审。 “我方才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们竟然准备的这般齐全。”沈祁愿锐利的目光落到几个异人身上,冷笑一声,“说,谁让你们冒充北狄细作的?” 第455章 谈话 那几个异人浑身一颤,继而理直气壮的道::“你凭什么说我们是冒充的?” 卫知府也是一头雾水,满脸的不解,“沈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几人身上的确有墨狼纹啊!” 沈祁愿嗤笑一声,掸了掸袖子上的灰,“我刚才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当年陛下前往边疆镇守,我有幸见陛下抓住一个北狄探子,而其身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若非陛下圣明,我等甚至都以为他是土生土长的天奕子民。” “而你们几人,故意做北狄人的打扮,又在大街上故意闹事,像是生怕不被人注意一样,身为一个细作,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掩藏自己的身份,我不信,北狄会蠢到这个地步,会派你们几个蠢货来探消息。” 一番话有理有据,顺带还嘲讽了他几人,几个人没想到他竟是见过北狄探子,且那探子身上压根什么都没有,几人脸上神情不断变幻,其中一人梗着脖子,硬着头皮开口,“那又如何,我北狄的探子千万,又不是人人都纹有墨狼纹。” “你说的不错。”沈祁愿面容上的嘲讽几乎要化为实质,“但北狄以狼为尊,能纹狼纹者不是贵族就是皇室,而这些人可不会做什么探子。” 卫知府眼睛一亮,“沈大人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沈祁愿肯定的点头,“而且这几人虽做北狄打扮,但半个月前,我兵马司便收到消息,待元宵节过后,北狄将派使臣前来天奕面见新君,以促进两国邦交。这个节骨眼,他们又怎么会派细作过来捣乱?” 几人瞪大眼睛,明显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件事,冷汗顺着额头“刷刷刷”的往下落。 沈祁愿不屑的扬唇,猛然拔高声调,厉喝一声,“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扮作北狄细作?打的什么算盘?” 几人浑身一颤,支支吾吾,愣是说不出话来。 程娇娥站在人群中,抬起来的脚重新放下,悄然舒了口气,王霞云则是满眼崇拜的看着沈祁愿。 她还以为自己这回死定了,没想到这人不过寥寥几句就戳穿了对方的身份,现在更是反将一军。 见他们几人不说话,卫知府亦知道他们的身份定是有问题的,当即一拍惊堂木,“来人,将他们带下去,仔细审问。” “至于王霞云,你虽不是什么北狄奸细,但这几个人闹事是实,藏身在你的铺子里也是事实,在事情查清楚前,你还得继续在牢里待着,来人,将她押下去。” 许是知道她很有可能是冤枉的,前来抓她的衙役动作比之前都轻了许多。 王霞云一直提着的心在那几个人的身份被打碎时就重新落回胸膛里,现在脸上没有丝毫慌乱。 那几个人既然有胆量陷害王霞云,或者说,对付程娇娥,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吐出实话。 程娇娥回去后,吩咐青韵将笔墨纸砚拿过来,随后在纸上将如今的情势一点点分析清楚。 那几个人摆明是冲着王霞云去的,日如今被识破身份,就算他们再厉害,到底不是真的细作,只要卫知府肯下狠手,自然能从他们嘴巴里问出点什么东西来。 不过,程娇娥却不打算让他问出什么,这世上会费尽害她的人,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而那些人,商裕如今还不能动。 程娇娥戴上面纱,抬步向外走去,青韵跟在她身后,抓着狐裘披风追上她,“娘娘,您等等奴婢,外头风大,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一趟府衙。”程娇娥勾唇,那些人明里暗里宣扬自己是妖妃,不过是因为她得了商裕的独宠,加之程胥的身份,故而才给他们找到借口胡编乱造。 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想出这等愚蠢的方法来诬陷她,倒给了她一个收买人心的大好机会。 卫知府正在案桌前翻看卷宗,便听到外头小厮的敲门声,微微拧眉,“什么事?” “老爷,宫里边来人了,说是要见您。”小厮看了眼站在院子外头眉眼含笑的程娇娥,心口一跳,迅速瞥开眼,道。 卫知府本能的眉头拧成个疙瘩,旋即快速道:“快请进来。” 青韵立刻从袖子里取出来时买的瓜子递到小厮手里头,小厮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推拒,“我……我不能要。” “不过是一包瓜子罢了,你就是拿了,你们家大人也不会说什么的。”程娇娥笑眯眯的接口。 来的路上她便想好了,要是这卫知府当真如同外面说的那般清廉,府里的下人定然是十分守规矩的,现在看这小厮的反应,她顿时安心了,看来传言不假,这卫知府的确是个清廉正直的。 小厮显然没想到现在打赏旁人还有送瓜子这些玩意儿的,疑惑的打开荷包,果然看到里面装着一把瓜子,他这才笑嘻嘻的收了,“多谢贵人赏。” 程娇娥这才推门进去,卫知府顺着动静抬起头,看到是两个女子进来,当即蹙眉,“你们是……” “卫知府,你看本宫是谁?”程娇娥直接揭开面纱,递过去自己的腰牌。 卫知府见她是个女人,不由一怔,下意识的接过腰牌看了眼,大惊失色,撩起长袍就要行礼,程娇娥忙上前一步扶住他,“大人不必多礼。” 想到今日审问的案件,卫知府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咽了口唾沫,“娘娘此来,可是皇上的旨意?” “陛下恩准本宫出宫探望家人,恰巧碰到这事,到底此事牵扯到本宫家人,焉有不问之理?”程娇娥摇头,旋即笑着道。 卫知府松了口气,随后拱手作揖,“既然是娘娘自个儿来问,下官不得不说一句,就算是娘娘,下官也绝不会徇私,娘娘若是想让下官……” “大人误会了。”程娇娥打断他的话,目光落到桌上的砚台上,“本宫只是想知会大人一声,此事牵连甚广,若大人查出背后之人反而更加麻烦,本宫不惧旁人对付,可却不愿意因我一人让陛下为难。” 第456章 门当户对 “娘娘的意思是……”卫知府一颗心“砰砰砰”直跳。 程娇娥嗤笑一声,“这朝堂上的人都说本宫是妖妃,有人忍不住出手对付本宫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本宫不欲追究,如今事情尚且不明朗,若此事只是单纯有人蓄意诬陷,便也罢了,可如果是有人在背后故意做局,故意害本宫,还请大人如实告知本宫,只是断案时不必深究。” 到了这一刻,卫知府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犹豫片刻,“可若是不追究,日后背后之人再出手该如何?” “如果本宫猜测的没有错,本宫回去后自当将事情禀告陛下,至于以后,本宫只管多加小心便是。如今陛下登基不久,朝堂内外尚未稳定,实在不宜让陛下为了本宫的事情大动干戈。” 程娇娥说罢,起身对着卫知府行了一礼,“还望大人能答应此事。” 卫知府大惊失色,连忙避让,“娘娘不可,娘娘所说皆是为了天奕江山,下官自当遵从。” “那本宫就此谢过大人了。”程娇娥面露感激,起身,“既然如此,本宫就不打扰大人。” 看着她离开,卫知府叹了口气,继而想到近日朝堂上那些个风言风语,嗤笑一声,什么妖妃,如今看来怕是世人偏见。 程娇娥一回府,青韵便忍不住抱怨,“娘娘,您为什么让知府大人不追究啊!若真的有人在背后害您,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呢?” “我可没有说要放过他。”程娇娥勾唇,冷冷一笑,“青韵,你且等着看吧,如今对手强大,我除了陛下的恩宠和愧疚之情什么都没有,不宜和他们面对面的硬碰,何况,就算查出来此事真的是有人在背后捣鬼,陛下也不一定会处置他,最多是不痛不痒的惩治两句罢了,既然如此,我不如做个明事理的,也好让陛下记着我两三分好。” 青韵眼眶微红,托着她的手,“那也太委屈您了。” “有什么可委屈的?”程娇娥瞥她一眼,走进屋子里,挥手屏退下人,拿起剪刀走到窗前,一边修剪花枝一边笑道,“青韵,你是打小就伺候我的人,这三个丫鬟当中,我最信任的就是你,如今,我也不怕跟你说句实话。” 程娇娥将剪断的花枝扔到一旁的篓子里,“帝王的恩宠最是无情,商裕曾说过只爱我一人,如今不还是立了贵妃,而我只是个商女,论身份,和宫中那位不能比,商裕如今更是要仰仗着安平侯,对她只能哄着供着,若我和她起了冲突,商裕最多是两不相帮,甚至是帮着她。” 最后一句话,程娇娥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传来的闷痛,才缓缓开口,“指望着男人怜爱,还不如自个儿强大起来,只要我有了同那位抗衡的能力,又何愁没有宠爱?” “娘娘,您别这么说,陛下他还是喜欢娘娘的。”青韵心头酸涩,轻声劝慰。 程娇娥回眸看她一眼,“你难过什么?青韵,这世间最重要的便是门当户对二字,如今我和商裕天差地别,世人眼里我是配不上他,所以才会有妖妃这样的话语,待日后我声名显赫,这些个乱七八糟的声音自然会消失。” “我即是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即是喜欢他,总归要努力一把,若最后他还是负了我,我便也能靠着自己活下去,到那时,想要离开他亦阻拦不得我。”程娇娥笑容明媚,像是一束阳光从乌云中照射而出,透着十足的自信。 青韵不由看的呆了,然后脸颊红红的点头,“娘娘,奴婢明白了!” 程娇娥抬起手指在她脑袋上点了一下,暗自摇头。青韵这丫头怕是依旧不明白的,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思考,思考为什么重生之后,她还活成这般身不由己的处境,思考她前世为何会落到那般凄惨场景。 不过就是门不当户不对这么一回事。 前世魏祁家门贫寒,贪图她的银子,故而娶她,这时候魏祁如何能看到她,满眼怕都只能看到银子。 再后来,魏祁高中,她一介商女的身份便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帮助,在他眼中,自己必然是配不上她的。 若她初始清贫,魏祁若与她结亲,自是爱慕她,日后高中也是患难夫妻,总比这贪图银子来的婚事有感情,他也不会抛弃的那么彻底。 又或者她是将门之女,或是世家千金,就算魏祁高中,又怎么敢生出别的心思? 再比如今世,倘若她家财万贯,手握天奕经济命脉,那他们又如何敢对程家下手? 这些不过是因为她能力不足,她太过弱小,所以才会被人欺凌,才会掌握不住自己的命运,只能依附于人。 从一开始,她走的路就是错的,依附于别人,倘若别人撒手不管,她就什么都没了。 程娇娥掐下一朵梅花凑到鼻尖嗅了一下,今冬没有下雪不说,还暖和的很,而这样的情况足足持续了三年。 故而上天早就有所预警,只是不被世人重视,因而来年冬日里那场雪灾才会死那么多的人。 她想得民心,银子须得大把大把的花,但程家的银子她能动的不多,若说挣银子,自然是京城里的银子好赚,只是她却不能动手。 她三间铺子,皆不是挂在她的名下,有一间还是挂在商裕的名下,如今她摸不准商裕的心思,纵然心中信他念着自己,但在天灾面前,银子便是最为重要的,难保他不会卸磨杀驴。 正想着,外头敲门声响了,绿竹走进来,还没来得及说话,缳汐便挺着大肚子慢吞吞的走进来。 程娇娥连忙起身走到跟前,小心翼翼的扶着她,满脸担忧,“娘,您怎么来了?” “自是来瞧你的,娇娥,娘知道你出宫定然不单是为了和我过年这般简单,娘不管你有什么打算,只一件事,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虞缳汐紧紧抓着她的手,急切的道。 第457章 信 原先虞缳汐是想不到这么多的,但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她就算一直待在后院,也知道是有人在算计程家,更知道程娇娥一介商女当上贵妃有多不易。自古贵妃都是不轻易出宫的,她求了陛下放她出宫回家过元宵,若被人知道,不知道要惹后宫另一位如何眼红。 这等平白遭人怨恨的事情,程娇娥没有好处是不会干的,所以她单是出来过小年这事就显得不那么可信了。 程娇娥诧异的看着虞缳汐,心中微酸,她原以为只有她一人心中焦虑,愁着如何保全程家,不想虞缳汐这样一个柔弱的妇人如今都被逼得开了窍,知道她的处境艰难,特意过来叮嘱她注意安全,却绝口不提她要做的事情。 既如此,恐怕程胥心中也是明白的,现今,程家是被逼着不争也得争。 程娇娥点头,“娘,女儿知道的。” 虞缳汐知道这个女儿向来有自己的主张,见她应了下来,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转而提起其他的话头,“你过不了几日便要回去,宫里头有银票也没什么用,你这回出宫这般悄无声息的,恐怕也是瞒着那起子人的,我先前同你爹商议了,给你做了一六匣子银珠子并两盒金瓜子,你且带进宫去赏人也好。” 程娇娥眼眶湿润,对程家来说,这些银子到不算什么,难为的是这般细腻的心思。 银珠子和金瓜子,素来是宫里的贵人赏人用的东西,寻常人家哪舍得浪费那些个金银边角料,非要做成这般样子,虞缳汐和商裕这是在为她开脸。 程娇娥重重点头,“好。” 虞缳汐说了这么一会子话,面上便显出倦怠之色来,手掌搁在肚皮上,神情无奈。 “娘身子重,还是快些回去歇着吧。”程娇娥从善如流的开口,冲兰儿使了个眼色,兰儿和青韵立时扶着虞缳汐下去歇着了。 那边审判的结果出来的到快,兵马司在审讯上本就厉害,卫知府问了半日亦问不出个所以然,想到沈祁愿在大堂上三言两语便给这些个挖了个坑,套出他们的破绽,他当即请了沈祁愿帮忙。 沈祁愿日里忙的要死,本是不愿意去的,脑海里莫名掠过程娇娥站在人群中间,笑眯眯的看着卫知府审案的模样,收回嘴巴里的声音,当即去了府衙。 几个人开始还能抗住,看到沈祁愿来,本能的就开始慌了。 一个时辰后,沈祁愿便从他们三人嘴巴里拼凑出完整的事情真相,他握着椅子扶手的手掌差点捏碎木头,冷笑,“让他们画押,交给知府大人。” 没想到只是为了对付个女子,连什么北狄细作都敢牵扯进来,他还真的敢! 沈祁愿气的胸口直喘粗气,转身这几个人的供词便落到卫知府的案桌上,虽说这几人还没有交代出全部,但也可窥见一角,他便是慢慢推演也能知道全部真相。 卫知府浑身发凉,委实不愿意相信天奕的朝臣会这般阴险毒辣,竟然算计到后宫妃嫔身上,实在是令人不耻。 只是这件事情牵扯甚广,就算他面见圣上,说出此间内情,那些人,陛下亦是处置不得的。 想到程娇娥先前特意过来嘱托他的事,卫知府臊的脸颊都红了,他原本还以为是她一介妇人小肚鸡肠,逮着谁都想着要害她,虽则感动于她为陛下分忧的心情,却并不是很将她的话当一回事,甚至隐隐有些不屑,只觉得她想多了。 现在看来,是他太过高看自己的袍泽了。 他犹豫片刻,便修书一封,派衙役连夜送到程府。 看门的小厮一听是府衙里的人送信给自家小姐,半点耽搁都不敢,立时请人进去。 程娇娥看到来人,初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他说明来意,程娇娥不由叹了口气,看着他穿着便服,心中多少明白,卫知府这是怕被人瞧见,回头该说他勾结商户,又或者被人逮了错处,说他与程家站在一处,故意包庇王霞云。 一旁的青韵立刻捧了银裸子打赏,衙役喜笑颜开的接了,这才离开。 程娇娥这才拆开信件,虽然卫知府在信里面提的隐晦,但意思她还是看懂了。程娇娥实际上是有些失望的。 当年商裕还是安平侯世子时,瞧着现在的老侯爷也不算是这般糊涂,如今儿子成了皇帝,公主成了自己的女儿,他到底是心急了。 仗着自己养了商裕多年,想要他立钟离沁为后,想安平侯的荣耀能继续下去,这想法没错,可惜他选错了路。 就凭这些年安平侯对商裕的教养之恩,无论如何,只要不是谋反这样的大事,商裕都会多做忍让。 偏偏老侯爷不知足,心里还是惦着商裕到底不是他的亲儿子,一心盼着闺女成了皇后,日后生了嫡子,登上皇位。 这样的心思,她都看得懂,商裕又怎么会看不懂? 商裕刚刚登上皇位,就又有人盯着他那位置,心里面能舒服才怪,只不过是现在羽翼未丰,加上还对老侯爷和钟离沁抱有希望,他不愿出手罢了。 程娇娥冷笑一声,细长的指甲抠进掌心,片刻后,唇角缓缓勾起,若是老侯爷安安稳稳的,她还真没有什么法子。偏生他一心想置自己于死地,反倒给了自己机会去商裕心里埋钉子。 她虽是商女,可也是商议正儿八经封的贵妃,他这般肆无忌惮的动手,可不是打商裕的脸。 程娇娥将这封信收好,心中对卫知府这个一脸严肃的人越发赞赏起来,这封信可是要派上大用处的。 她转而想到沈祁愿,唇角的笑意更深,原本还以为调查此事会费一番功夫,没想到会出来这么个人,竟是轻轻松松便将事情办成了。 上回也得多亏了他帮自己和青韵脱险,说起来,他帮了自个儿两回。 程娇娥思虑片刻,开口叫青韵进来,嘱咐她将昨儿个自己特意挑选准备带进宫送给商裕的砚台给沈祁愿送去。 青韵张大嘴巴愣在原地,斯斯艾艾的开口,“娘娘,这……这不妥吧。” “有甚不妥的?”程娇娥瞪他一眼,“他帮了我两回,谢礼都没有一个,回头该被他认为刻薄了。” 第458章 无心算有心 不管是出于什么情况,沈祁愿都是帮了她,她送礼过去,谁都挑不出错处。就不知道沈祁愿敢不敢收她的礼,程娇娥转着毛笔,神情莫测。 沈府。 沈祁愿正气恼于安平侯用那般龌龊的手段对付一个女子,便见贴身小厮冬青走进来,恭敬的道:“公子,程府送来了这个,说是谢您先前出手相助。” 墨色的盒子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沈祁愿略带诧异的打开,望着里头的砚台,微微一怔,旋即笑开来,这懿贵妃,还真是个妙人。 他是兵马司的人,武将,她偏送个砚台来,可见是不想扯出其他的事情。 程娇娥的确是如此想的,她欲拉拢沈祁愿,但却不能表现的那般明显,被人说成私相授受,那她就是有几条命都不够送的。 事情查清楚后,程娇娥便带着书信回宫。 她回宫后不久,便听到消息,顾紫苑从尼姑庵里回了顾家。 程娇娥剪花枝的手不由一滞,随后苦笑一声,想来她那番话是起了作用,顾家不会允许顾紫苑谋反,但她若想对付自己,顾家不一定会拦着。 不管怎么说,她总归是能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商裕进来时,便看到她指甲的血珠滴滴答答的往下落,她还浑然不觉,慌忙上前,抓住她的手,“这是怎么了?青韵呢?怎么不进来伺候?” 程娇娥低头往去,见指甲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戳破,这才觉得痛,吸了口凉气,收回手指,含在口中,旋即笑,“我让她在外边守着的,也不是什么大事,陛下别紧张。” 商裕回身在柜子里取出一盒药膏,对着她的伤口仔细涂抹,“伤到了还是小事?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程娇娥手指抖了一下,低下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怀里那封信隐隐发烫,烫的她肌肤都疼起来。 宫外发生的事情,她没有同商裕说,这信也就没有呈上前,如今正是好时机,安平侯的侄子在外面打死了人,还逼着别人不准告状,她知道后,特意将消息透露出去,传到卫知府耳朵里,这会儿应该已经呈到龙案上了。 见她不说话,商裕尴尬的笑了笑,扯开话题,“顾紫苑的事情,你知道吗?” “我只是同她说了会子话,恐怕她现在更恨我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程娇娥是很重视和顾紫苑的感情的,如今二人彻底陌路,顾紫苑大概是恨她到骨子里,她想起来,心脏就是一阵抽痛。 商裕叹了口气,“你莫多想,她如今回到顾府,总比在庵里头青灯古佛了却残生的强。” 听到他这劝慰的话,程娇娥点了点头,随后面带犹豫的问:“陛下瞧着似不大高兴,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商裕脸皮一僵,他原本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竟没想到还是被程娇娥看出来,苦笑,“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担心。” 程娇娥立时知道他是看过那份奏折了,如今是愁不知道怎么处置,她勾唇一笑,面容乖巧的点了点头,右手搭在左手食指上轻轻一转,上头戴着的翡翠玉戒指便掉在地上,她立刻蹲下身子去捡,一早藏在胸口的信件斜出一角。 商裕与她同时弯腰,捡起戒指递给她,仰头便看到信件的角,不由皱眉,下意识的开口,“这是什么?” 程娇娥犹如被老鹰吓到的兔子,慌忙低头看去,快速将信件塞回去,“没什么。” 瞧她这般紧张,商裕墨色的瞳孔缓缓眯起,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程娇娥低着头,面上一副惶恐的表情,这样子,让商裕更加怀疑。 “娇娥,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只管与我说,我会为你做主。”商裕并不认为程娇娥会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他怕的就是程娇娥出事却不愿告诉他。 程娇娥眼眶微热,感动的看着他,然后从胸口抽出那封信,断断续续的道:“没什么大事,我元宵节回去时正巧捧上胭脂铺出了事,里头有些蹊跷,便去见了知府大人,请求他若是出了结果悄悄处置,只是将背后捣鬼的人写封信给我,我好私底下防备一番。” “这信,就是卫知府写给我的。”程娇娥补充一句。 “胭脂铺出了事?”商裕拧紧眉头,“你怎的不早点与我说?” “现在已经没事了。”程娇娥笑嘻嘻的接口,“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陛下看完信就明白了,只是陛下需得答应我,不去找那背后捣鬼的人的麻烦。” 商裕表情凝重起来,陡然响起她之前在宫外被人追杀回宫时的要求,跟现在所提几乎一模一样。一股浓重的不安自他心脏蔓延开来,将他整个人笼罩进去,浑身的血像是被冰冻住一般。 看着他的表情,程娇娥垂下眼眸,掩去唇角的冷意,商裕怕是已经猜出一些了。 回过神,商裕已经接过信件拆开,程娇娥仰头看着他,见他脸色铁青,默不作声的等着他。 “真是岂有此理!”商裕没想到自己上回没有追究,反而让他变本加厉,气的心口一阵疼痛。 程娇娥握住他的胳膊,“陛下,这件事情你我知道便成,安平侯他毕竟教养您多年,当年的候夫人也为此郁郁而终,他看不上妾身,实属正常。” “如今朝中还要仰仗他,你莫要计较这些小事,左右我也没出什么事情。” 看程娇娥屡次被陷害,还不忘记来劝他大度,商裕心中越发愧疚,往常程娇娥被人欺负,向来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现在却为了他不断退让。 商裕深吸一口气,“娇娥,这件事情,我必给你一个交代。” 程娇娥张嘴还要说话,商裕的手指已经压在她唇上,“不用多说了。” 程娇娥只好闭上嘴巴,神情幽幽的叹了口气,随后扯起笑脸,“陛下可要用膳?妾身让御膳房新准备了一道菜品,陛下刚好可以尝尝。” 商裕点了点头,“传膳吧。” 第459章 喂饱我 菜品很快便端了上来。 程娇娥站在一旁准备替商裕布菜,反被他握住手指,“不用忙了,陪我一道用膳吧。” 他对程娇娥向来是自称“我”,程娇娥知道他的心意,但现在的情况,她只能连带商裕一道算计进去,实在是那点在意在她看来太薄弱,商裕虽喜欢她,可却更爱这江山。钟离沁和安平侯在他心目中亦是地位不低。 程娇娥微微闭眼,又再度睁开,一双盈盈水眸一如既往的柔情,半分端倪都不露。 若非钟离沁屡次下手,她不会这谋算,不过是形势逼人,她不得不算。她不是什么好人,没有被人打了脸还不反抗的道理。 新的菜品是一道河豚,往常御膳房是不会做这样的菜式的,若是一个处理不好,毒死了宫里的娘娘或陛下,他们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但程娇娥点名了要吃,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做。 一道菜足足花了他们一个时辰才弄好,还特意找人试吃,等了一刻钟,确定没问题才送上来,可见谨慎。 商裕是知道这河豚是有毒的,知道御膳房肯定是费了一番心思,见程娇娥夹了一块放到他碗里,他尝了尝,味道极鲜,暗自感叹,难怪有人愿冒着生命危险来品尝这道美食。 许是因为达成目的,程娇娥心情极好,一连吃的肚子微微鼓起才停手。 看着她一脸餮足的模样,商裕哑然失笑,撩起她耳边的碎发,唇瓣凑过去,“你今日食欲很好?” “那是自然。”程娇娥理直气壮的开口,“妾身被人欺负,陛下允诺替妾身讨个公道,如此重视,妾身应当不高兴吗?” 商裕笑着摇头,手指在她眉间点了一下,“既然如此,你要如何报答我?” 程娇娥眨巴眨巴眼,然后坐直身体,一甩帕子,故作娇嗔的道:“陛下原是想从我这捞好处,不是诚心实意的,既然如此,那还是算了。” 看她嘟着嘴一脸的不乐意,商裕哈哈大笑,捏了捏她的脸颊,突然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你吃饱了,总不能让我饿着。” 程娇娥初始还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懵懂的看着他,直到对上他揶揄的表情,这才恍然大悟,瞪大眼睛,“你……你……” 话语堵在她喉咙里说不出来,一张脸臊的通红,商裕饶有兴致的盯着他。 “大白天的,青韵她们可还在呢,不害臊。”程娇娥十指绞在一处,小声嘟囔。 见她这般不经逗,商裕咳嗽一声,一本正经的道:“我怎的就不害臊了?娇娥,我可没吃多少,你难不成不让我吃了嘛?你竟是要饿死我?” “还是说,你想到别的方面去了?”商裕假装惊恐的瞪大眼睛,随后摸着下巴,满脸狐疑。 程娇娥定定的看着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母老虎似的冷笑一声,“就不给你吃又如何?” 商裕见多了她发脾气的模样,但自从她被封为贵妃后,便再没有同他这般说话,此刻再度听到,一颗心暖洋洋的。 “那我只能饿着肚子了。”商裕摊开手,摇了摇头。 程娇娥“噗嗤”一声笑出来,后吩咐青韵下去准备甜汤,商裕素来不爱喝,但在程娇娥的注视下还是乖乖的喝了一碗汤。 常德站在一旁看商裕这般听她的话,禁不住目瞪口呆,随后垂下眼帘,眼珠子不住的转动。 难怪那些个大臣上书说懿贵妃是妖妃,他可从没见过陛下在其他人面前笑的这般开心过。 商裕还要和程娇娥说话,外头便传来吵嚷声,他不耐烦的皱眉,瞥了眼常德。 常德识趣的出去查看情况,一会儿便回来了,“陛下,是明月苑的人,说是淑贵妃病了。” “病了找大夫,找朕有什么用?”商裕的怒火瞬间被挑起来,毫不留情的开口。 程娇娥忙拉住他的袖子,轻轻的摆了摆,“陛下,淑贵妃病中想必是极为思念您的,您去看看吧,若不然,她该伤心了。” 她语调温柔,稍稍减灭商裕的怒火,看着她这般善解人意,在和安平侯府明里暗里做的那些事情相比,商裕登时怒火中烧。 “走。”商裕恨恨的从牙齿缝里挤出这个字,当先一步对外走去,常德连忙跟上。 程娇娥快走几步,站在门口直到商裕的身影消失,她才回屋,脸上温柔的笑容瞬间消失,只余冰冷。 好不容易程娇娥和商裕的感情升温,钟离沁这个时候把人叫过去,分明是故意破坏她家主子和陛下的感情,青韵不满的嘀咕。 因为她只在心里面嘀咕,故而程娇娥压根不知道。 钟离沁躺在被窝里,一张脸面无血色,虚弱无比,看到商裕进来,她立刻挣扎着起来给他见礼。 商裕看都不看她,直接走上前在床边坐下,“御医怎么说?” 钟离沁压根没病,她只是听婢女说商裕又去了昭阳宫,想到近些日子程娇娥的得宠,故而才使了这么个法子,将人截过来。 不过她也请了太医,太医原想说她没什么大碍,在她的视线压迫下被迫改词,说她是气血两亏,需得好好将养。 现在商裕问起,她便拿这话搪塞商裕。商裕自是不愿意相信,但钟离沁这幅虚弱不堪的样子又似乎证明她的话没错,当下心软一些,“既然如此,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可让婢女去内务府领,没人敢苛责了你。” 他说完就站起来准备离开,却被钟离沁死死抱住后腰,“殇哥哥,我害怕,你陪陪我好吗?” 她一脸的柔弱温婉,商裕精神阵阵恍惚,回过神,低头对上她满是渴望的表情,终是没有直接离开。 消息传回来时,程娇娥气的捏紧杯子,跟着冷笑一声,钟离沁还真是知道怎么笼络男人,看来以后她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商裕在明月苑待了半个时辰,外头黑云压顶,跟着电闪雷鸣,想到程娇娥害怕雨夜,顾不得钟离沁还身子不爽利,起身就对外走。 第460章 死了 钟离沁一连喊了好几声也不见商裕回头,反倒是常德笑眯眯的折回来,“淑贵妃,今儿朝堂上发生了一些事情,陛下急着处理,您莫生气。” “常公公哪里话,本宫怎么会生气?就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非得现在处理吗?”钟离沁被他拿话噎了一下,气的咬牙切齿,面上还是温婉和善的很,笑吟吟的询问。 常德意味深长的瞥她一眼,直看的钟离沁心口一跳,随后深吸一口气,皱紧眉头,“发生什么事情了?” “娘娘不必担心,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您的表弟据说打死了人,还逼着那人吞下苦果,今儿早上,兵马司的沈大人将这事呈给了陛下,陛下正生气,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呢!” 常德也没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钟离沁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按下胸腔里不断跳动的怒火,手指揉了揉眉心,“多谢公公告知了。” 一旁的婢女立时抓了把银珠子递过去,常德暗中不屑,他往常去昭阳宫,那打赏的可都是金瓜子,不过他表面上还是笑吟吟的接了。 待常德离开后,钟离沁脸上的柔弱一扫而空,站起身,抓起桌上的茶盏狠狠地掷在地上,双手撑着桌面,怒骂,“这个蠢货!” 宫女吓得瑟瑟发抖,钟离沁看她那副蠢样子,心里面就来气,“去,将碧玉给本宫喊进来。” 说好的让她耐心等待,结果就是这般等待的,现在出了事的是安平候府,不是她程娇娥。 钟离沁眼底划过一道狠辣的光芒,什么表弟,她压根不曾见过,打死了人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偏偏还闹到商裕跟前,叫他知道,这等蠢货,无论如何是不能继续留着让他连累安平侯府了。 碧玉很快推门进来,见她面上青紫交加,晓得她心情不佳,便站在一旁,默默等着她说话。 因为碧玉是安平候府的人,因而钟离沁对待她向来是比别人多几分耐心。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道:“碧玉,你去安平候府,告诉爹爹,本宫那表弟留不得了。” 常德会在她面前那般说,商裕定是十分恼怒的,如今她和程娇娥正拉锯着,没得为了不必要的人浪费安平候府和商裕的情分。 第二天的时候,程娇娥正在屋子里绣手帕,便看到商裕脸色阴沉的走进来,心下一慌,跟着站起来,“陛下。” 商裕扶起她,欲言又止。 看他这一脸为难的样子,程娇娥心底打了个“突”,随后勉强一笑,“陛下这是怎么了?可是有话要同妾身说?” “安平候府的表侄,也算是我的表弟,如今死了。”商裕闭眼,脑海里浮现出今日朝堂上的场景。 安平候一上朝便捧了一本奏折递上来,只说他那表侄已经认罪伏法,如今是自杀谢罪。 商裕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就这么被他硬生生的打落回去,还得语气温和的安慰他,气的商裕到现在心气都没顺回来。 “怎么死了?”一股不妙的预感从程娇娥脚底板往上爬,程娇娥吞了口唾沫,结结巴巴的道。 商裕看她一眼,“自杀。” 程娇娥愣住,各种年头在脑子里不断转动,张了张嘴,却吐不出话来。 商裕看她似是被吓到,伸手抱住她,“娇娥,你不必担忧,只是我先前答应你的事情,怕是要搁一搁了。” 原本他打算借着此事狠狠敲打安平候府一番,没想到他竟然壮士断腕,别说为表侄求情,反而抢先一步下手,到叫他不好继续苛责下去。 程娇娥反应过来,后背爬上丝丝凉意,没想到老侯爷这么狠,连亲戚的儿子都能下得了手,看来是她低估了他们的冷漠程度。 不过,他们做出这一步,已经是输了,若不然,怎么会主动示弱。 程娇娥面容嘲讽,可惜这一举动反而惹得商裕更加厌恶。程娇娥环抱住他,“陛下不必自责,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侯爷失了侄子心中悲痛,陛下就不要在这个时候往他伤口上撒盐了。” 商裕看她为老侯爷说话,咬牙,“那是他该死!他当街欺男霸女,打死了人,如今是杀人偿命!” 程娇娥一早就知道此事,现在听他说起,心中并无波澜,但凡世家子弟,总有些纨绔,皇亲国戚里面,这些情况更是严重。 以往商裕只当安平候府的人都是好的,一叶障目,现在陡然出了这事,自然是震怒不已。 程娇娥勾了勾唇角,然后皱眉,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原是这样吗?” 商裕点头,他本是不想将这些糟心的事情拿来说给程娇娥听,影响她的心情,但他委实是气不过,这宫里,除了程娇娥,他也找不到旁人诉说。 “人死了也算是赔了命,陛下就不要生气了。”程娇娥递给他一杯热茶,“只是那受了欺辱的人家,陛下还要好好补偿一番才是。” 她不提这一茬,商裕还想不到,赞许的看她一眼,立刻吩咐常德下去办去了。 程娇娥从抽屉里取出那条刚刚绣好的腰带,“陛下试试可合身,若是不合身,妾身再改改。” 看着她温柔和善的脸,商裕一时间有些恍惚,竟是觉得不安起来。 以前二人浓情惬意时,程娇娥都不曾这般温柔小意过,现在突然这般柔顺,他倒觉得不真实起来。 “娇娥,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压在他心头上的慌乱迫使他下意识的问出这句话。 “什么打算?”程娇娥瞥他一眼,“我自然是有打算的,过几个月,我便要去卫城了,总得留些美好的回忆,省的日后你将我忘得干干净净。” 见她一脸醋意,商裕心里头的不安才逐渐散开,想要挽留她,却最终没有开口。 程娇娥之所以要去卫城,说到底,还是被逼无奈,她是九天翱翔的凰,被关在这皇宫后院中已经十分憋屈,还要被迫卷进宫嫔之间的算计中,去了卫城,她应当会开心许多。 最重要的是,她能发展自个儿的势力,日后回宫,便无人敢在欺负她。 第461章 下药 见他望着自己出神,程娇娥不觉好奇,“陛下怎么了?可是妾身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我只是担心你一人去卫城不安全,到时候让连英同禾白一起陪着你过去。”商裕默默添了一句。 程娇娥早猜到他不会放心自己一个人离宫,倒也没有抗拒,点了点头,商裕笑嘻嘻的捏了捏她的鼻子,“我还有些事,便先回去了,前些日子地方进贡了一株墨梅,回头我让人送来。” “好。”程娇娥并不抗拒他对自己的好,轻轻点头,旋即勾起唇角,“我不在宫中,你是否要广纳后宫?给宫里多添些美人?” 商裕诧异的瞥她一眼,见她满脸揶揄,脸颊微红,搂住她的腰肢,低头在她眉间印上一吻,“我答应你的事情绝不食言。” 程娇娥轻轻的笑起来,并没有将他的话当作一回事。 钟离沁得知商裕从自己宫中离开后,立刻便去了昭阳宫,气的连着摔碎了一套碗碟都无济于事。 她扭头前去找明熙,明熙正用帕子擦着嘴,听到丫鬟禀报她过来,眉头立时拧了起来,然后斜靠在贵妃榻上,“请淑贵妃进来。” 钟离沁进来后,明熙立刻向左右递了眼色,宫里头的婢女陆陆续续退下,殿内只余她二人。 “再给我几滴你的血。”钟离沁语气染上几分暴躁。 距离她上次拿了自己的血已经有十多天,明熙还以为她早就将血喂给程娇娥吃下,没想到等了这么久都没动静,现在见她又来找自己要血,明熙立时知道她是失败了,咬了咬牙,取出一个药瓶,拔下发间的簪子划破手指。 殷红的血珠滴滴答答的落到瓶子里,直到装满小半瓶,明熙才取出药粉洒在伤口上,然后将药瓶递给她。 “上回的药没有起作用吗?”按道理,她的血含了蛊毒,没道理会失误,“还是你没有喂她喝下?” “用完了。”程娇娥咬牙,捏紧药瓶,“我原想让殇哥哥喝下,没想到临时出了事情耽搁了,既然如此,我就先解决了程娇娥。” 蠢货! 明熙在心底暗骂一声,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劝慰,“这血虽然能让人言听计从,可却不是没有伤害,你即是喜欢商裕,这东西便不要用在他身上。” 钟离沁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转身,“既然东西已经拿到了,我就先走了,你最近收敛一些,宫里头少了好几个婢女,可都是我替你遮掩下去的。” 明熙看她这颐指气使的模样,胸口憋着一团火气,却不能发作,只赔着笑目送她出去。 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明熙的眼眸霎时冷下来,犹如淬了毒的毒蛇,若非她被困在这宫中实在是找不到人去对付程娇娥和商裕,她才不会帮钟离沁这个蠢货。 若不是安平侯,她的澈儿也不会出事。 刻骨的恨意如同烈火在她心底熊熊燃烧,待钟离沁解决了程娇娥,她再慢慢收拾她。 明熙端起茶盏凑到唇边抿了一口,她在西宫那些日子过得凄惨无比,原以为要在里头待一辈子,没想到还有出来的一天。 念及此,明熙目光复杂,老皇帝对她是真心喜爱,若她不是南宁公主,一定会和他平安生活下去。 可惜国仇家恨,她不能不报,现在她的儿子又死了,这等仇恨,她更加没法忘记。 程娇娥过了两天安稳日子,紧跟着便听钟离沁的生辰到了,要在宫中开宴会,邀请世家千金进宫热闹一番。 明月苑那边自然是派人来告诉了程娇娥一声,程娇娥就算不想去也得去露面,否则便是白送了对方故意找茬的机会。 宴会在第二日清晨开始,程娇娥直到日上三竿才姗姗来迟,没想到,和她一块走进园子的恰好是钟离沁。 看她拿腔拿调,程娇娥禁不住咬牙,然后在首位的左手边坐下,今儿是钟离沁的生日,故而她做主位。 程娇娥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下意识的抬起头,竟然看到座位末尾竟然坐着顾紫苑。她的呼吸没由来的急促起来,手指不自觉的抓着衣袖下摆,不安的扭动。 青韵站在她身后,发现到她的不对劲,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面色突变,“娘娘,那不是……” 程娇娥登时扭头眸光严厉的瞪她一眼,青韵立刻闭上嘴巴,只是心里面也禁不住打鼓,这顾小姐原先一副青灯古佛了断残生的样子,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回了顾府,现在竟然还进宫参加聚会,好似七皇子的死对她完全没有影响似的。 虽然青韵不喜商澈,但她亦看得出来,商澈是十分在乎顾紫苑的,同理,顾紫苑亦是十分爱慕他。 商澈的死对顾紫苑的打击太大,所以她才会失去生的念头想要出家,程娇娥才会站在尼姑庵前不走,几次去探望顾紫苑,想要请她出尼姑庵。 现在想来,也不知道上回程娇娥到底和她说了什么,竟然真让她改变主意了。 但是,顾紫苑刚刚看过来的目光明显带着恨意,都丝毫不加掩饰,青韵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只希望不要出事才好。k 感觉到她的不安,程娇娥不动声色的拍了拍她的手指,青韵提在嗓子眼的心这才缓缓落回去。 她二人的注意力都在顾紫苑身上,故而并没有发现钟离沁眼底恶毒的表情。 直到钟离沁说话,程娇娥才回头看向她,端起桌上的浊酒随意喝了两口,这期间,钟离沁的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她。 看她喝下酒水,脸上的笑容越发扩大了,一抹极度不安的感觉如同电流蹿过程娇娥的身体,她下意识的扭头去看,然而什么都没看到。 因为并不打算在宴会上吃东西,程娇娥来之前特意吃了几块糕点垫肚子,这会儿不是很饿。 随后一阵困意慢慢涌上她心头,程娇娥单手揉着眉心按了许久也不见好转,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 青韵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子,“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第462章 反常 因顾及场合,青韵的声音很小,见喊不醒程娇娥后,她才忍不住慌乱起来,转而望向钟离沁,“扑通”一声跪下,“娘娘,我们家娘娘身子不舒服,恳求贵妃娘娘准许奴婢带她回去歇息。” 程娇娥昨儿晚上并不曾熬夜,睡得极早,应该不会困到在众目睽睽之下睡着才对。且她长期服侍程娇娥,最是了解她,知晓她睡觉时最怕打扰,只要有人说上一句话,立刻就会醒来。 像今日这般,她一连叫了好几声,都不见程娇娥有反应的情况从未出声。 “哦?身子不适?你这宫婢莫不是诓本宫,本宫先前瞧着,懿贵妃的精气神可是好的很。”钟离沁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心中暗喜。 她担心药性不够,特意在程娇娥跟前的酒壶里滴了好几滴血液。现在程娇娥昏睡不醒,是因为药性太强,等蛊毒完全渗透到她血液里,她自然而然就醒了。 见她不肯松口,青韵急得差点哭出来,还待说话,便见程娇娥悠悠转醒,顿时喜形于色的走过去,“娘娘,您醒了?” 看她一脸担忧,程娇娥尚且没反应过来,懵懵懂懂的点头。这时候,钟离沁突然开口,“懿贵妃真是好教养,本宫瞧你身体康健,你这丫鬟偏说你身子不爽,莫不是故意诅咒你?” 程娇娥拧眉,下意识的仰头看向钟离沁,张嘴便要反驳,却在看到她样貌的那一刻,心脏情不自禁的抽搐起来,一阵发自内心的恐惧将她整个人淹没,到了嘴边的话不由自主的咽回去。 “青韵是担心我的身体,贵妃娘娘别见怪,我代她向娘娘道歉。”程娇娥站起身,福了福身子。 钟离沁心中畅快,连日来堵在胸口的大石头仿若被人用锤子狠狠地锤开,呼吸一下子就通畅起来。 青韵目瞪口呆的看着程娇娥对钟离沁服软,急得眼圈都红了,偏生这样的场合,她说一句都是错,只能硬生生的忍着话。 坐在末尾一直用余光关注程娇娥的顾紫苑,看她对着钟离沁一副奴颜屈膝的样子,冷冷一笑,心中失望的同时也更加鄙夷。 宴会结束侯,青韵托着程娇娥的手掌回宫,一路上忍了又忍,直到二人踏进昭阳宫大门,她终于忍不住道:“娘娘,您为何要那般让着淑贵妃?她分明就是故意羞辱您!” 先前的宴会上,钟离沁没少拿话挤兑程娇娥,往常程娇娥早就反驳回去,偏偏之前她一点反应都没有,竟是认了钟离沁说的那些话,像是不知道钟离沁是故意嘲讽她一般。 程娇娥心中莫名生出一丝不喜,“青韵,淑贵妃所言并没有错,商裕疼宠我,的确是惹得朝堂不满,我若是为他好,就该收敛些。” 青韵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万万没想到会从程娇娥嘴巴里听到这样的话,一时间哑口无言。 程娇娥抿唇,“以后淑贵妃那边,我们还要尽量避让着些。” 青韵怔住,回过神,程娇娥已经自顾自的走进屋内,青韵深吸一口气,连忙快步追上去。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怎么突然间,程娇娥就改变主意了,以往主子就一直忍让钟离沁,结果差点害了程家,主子这才迫不得已还手,决定去争取,怎么现在反而认为自个儿错了? 进屋后,青韵还想说话,程娇娥便摆手让她们都退下,然后浑身疲倦的靠在软榻上休息。 青韵心中憋屈,索性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绿竹和翠烟,二人满眼惊愕,半晌才喃喃道:“娘娘当真这么说?” “是。”青韵一脸生无可恋的点头。 “这怎么行?淑贵妃咄咄逼人,娘娘不反击,岂不是要被她吞吃入腹,不成,我要去劝劝娘娘。”绿竹性子急躁,当即就要推门进去。 翠烟连忙拉住她,“等等。” “娘娘一贯沉稳,从未在大庭广众下失态,今天无缘无故睡着便罢,醒了便像换了个人,实在是诡异。”翠烟表情凝重,“青韵,你可仔细观察过娘娘这期间都碰了些什么东西?” “什……什么意思?”青韵结结巴巴的开口,一脸不解。 翠烟四下张望一眼,见没有人,这才压低声音,“我怀疑娘娘是被人下了降头,所以才会这般反常。” “什……”话到一半,青韵立刻捂住嘴巴,只眼里满是震惊,随后压下心中的惶恐,放下手,道,“那我们怎么办?” 这只是翠烟的猜想,具体是不是,翠烟也看不出来,偏这等魇术就算是怀疑,也不能在宫里头提出来,这可是要杀头的罪名。 程娇娥并不晓得三个丫鬟忧心忡忡,她睡了一觉醒来,只觉得大脑像是缺了一段记忆似的,模模糊糊,她痛苦的揉了揉太阳穴,高声喊青韵进来。 青韵就守在外头,担心了一下午,听到声音,忙推门进来,“娘娘。” 她一边说话,一边悄悄抬眼瞄着程娇娥,见她一脸疲倦,犹豫了一下,还是吞吞吐吐的道:“娘娘,您先前说要避着淑贵妃,这话是真的吗?” “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钟离沁屡次冲她下手,她要是还忍让,骨头渣子都要被啃的一点不剩,程娇娥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事,她压根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不禁拧眉询问。 青韵心底“咯噔”一声,面上血色一点点退下去,试探着问:“今天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娘娘您还记得多少?” “宴会不是明日吗?”程娇娥更加奇怪了。 话音刚落,青韵一张脸彻底没了颜色,唇瓣不住哆嗦,“娘娘,您当真不记得的了?” 看到她这模样,程娇娥顿觉不安,手指抠紧扶手,沉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青韵哭丧着一张脸,将今天宴会上的事情一一说出来,眼见着程娇娥的面孔青紫交加,默默低下头。 许久,程娇娥才深吸一口气,“你不说,我竟是半点印象都没有!今日的事情还真是十分古怪!” 第463章 蛊 见程娇娥恢复往日的样子,青韵顿觉安心。 程娇娥看了她一眼,挥手,“你先下去吧,容我仔细想想。” 青韵知道她乍然得知这消息,一时间怕是没办法理清楚,柔顺的退了下去,末了还不忘细心的关上门。 屋子里安静下来后,程娇娥才睁开眼睛,手指在桌沿上轻轻划着,思考到底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按照青韵的说法,她是在去了宴会之后突然睡着,恐怕问题就出个这个空挡,程娇娥脑海里划过零零碎碎的片段,随后猛然睁大眼睛。 先前忘记的事情这会儿慢慢清晰起来,她似乎是在喝了那杯酒之后就迷迷糊糊起来,程娇娥不由掐紧手指。 不知道钟离沁在酒水里放了什么东西,能让她那般迷糊! 程娇娥暗骂自己大意,只是她实在没有想到钟离沁会这么大胆,当着那些世家贵女的面就敢下手,故而她才没有防备。 现在看来那酒里的东西十分蹊跷,不是毒,钟离沁还没蠢到当众下毒,可却能控制她的思维,让她做出违背本心的事情,这一点,更加可怕。 一想到日后只要对上钟离沁,她就会情不自禁的屈服,程娇娥后背缓缓爬上一层凉意,冷汗涔涔。 她想的出神,以至于没听见外头传来的通报声,抬起头时,便看到商裕站在她面前。 “娇娥,你今日受委屈了。”商裕是通过常德了解到宴会的情景,往常钟离沁生日,他总要去一趟,只是安平侯府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情,让他压根就不愿意给钟离沁这个脸面。 他一直记着恩情,反倒让他们变本加厉。 商裕眼底闪过厉色,随后懊恼的抱住程娇娥,“日后她再胡言乱语,你只管骂回去。” 自从程娇娥上次出宫被追杀,加上茶叶里的麝香事情后,商裕便让人暗中盯着钟离沁,宴会上的事情自然是一字不漏的传到他耳朵里。 在商裕看来,程娇娥会如此隐忍,都是为了他,心中感动,这才在宴会结束后就巴巴的赶过来。 看他满脸感动,程娇娥知道他是误会了,默默翻了个白眼,并没有解释,左右她的确是吃了亏,能让商裕因此更加心疼她,没什么不好。 “陛下,您知道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是能够控制人的念头的吗?”程娇娥仰头,表情严肃的看着他。 商裕见她突然问起这事,微微蹙眉,“你怎么突然对这事好奇了?” “先前看到一个典故,说是有人杀了人,事后却大嚷被人控制,一切都不是本意,妾身只是奇怪,当真有这般诡异的事情吗?”程娇娥眉头紧锁。 商裕沉吟片刻,“这些多是犯人为了脱罪的说辞,只是你说的这种情况,蛊苗那边是存在的,以蛊虫控制人的心智,从而令其做出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一阵阵凛冽的冷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落到程娇娥身上,逼得她不得不啦紧袖口,但依旧觉得寒冷彻骨。 商裕见此,连忙折身关上窗户,屋子里燃着地龙,一会儿就重新暖和起来。 然而程娇娥的心脏还是一如既往的寒冷,没有一丝温度,若按照商裕所说,她是中蛊了?现在她的身体内可能就藏着个虫子,想到这儿,程娇娥顿觉反胃,捂着嘴巴干呕起来。 “你身体不舒服?”商裕神情严肃,立刻让常德去请太医。 程娇娥并没阻止,或许太医院内有人能查出她出了什么问题也不一定,然而结果注定让她失望。 整个太医院的人除了给他开养气补血的方子,一个例外都没有。 程娇娥面露绝望的看着太医陆陆续续的退下去,垂下眼帘,坐在床上,后背靠着软榻一言不发。 瞧她神情低落,心事重重的模样,商裕喉咙宛若被人掐住似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青韵打破了二人之间尴尬的气氛,她端着梅花酥点进来,笑着开口,“陛下,娘娘,御膳房新做了糕点,奴婢取了来,娘娘可要尝尝?” 程娇娥不欲让青韵担心,压下繁杂的思绪,仰头,展颜一笑,“你特地拿过来的,我自是要赏脸的。” 青韵笑嘻嘻的用帕子托了一块递到程娇娥手心,商裕看程娇娥一脸心满意足的吃着糕点,先前空荡荡的心脏瞬间被填满。 程娇娥将自己可能中蛊这事压在心底,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什么解决的办法,既然如此,还不如开开心心的活在当下。钟离沁想要看她的笑话,她偏不让。 程娇娥脸上的笑容越发甜蜜,钟离沁这般在乎商裕,现在肯定已经得知消息,知道他到自己这来了。 若非时机不对,她真想去好好欣赏一遍钟离沁扭曲的脸。 而如同她猜测的那般,明月苑里又是一片狼藉,琉璃站在一旁低声劝慰,“娘娘,这些东西内务府都是有报备的,弄坏了可都是要赔的,您快别扔了。” 钟离沁怒火中烧,压根就听不进她的话,眼神阴厉的回头,“你什么意思?本宫会缺这么点银子吗?就是全砸了又能如何?” “程娇娥这个贱人,中了药还这般不安分。”钟离沁啐了一声,目中全是厌恶。 “娘娘莫要着急,上回的事情,陛下已经怀疑到安平候府的身上,这段时间还劳烦娘娘安稳些,千万别进御书房同陛下讨论前朝之事。”琉璃在进宫前,是安平侯府特意派进来查看情况的,现在钟离沁进宫,红袖又死了,琉璃便自然而然的顶替上来。 因着背后有安平候府这一层背景,钟离沁对待她比对待红袖要和善的多,就算现在气的火冒三丈也没有冲她发火。 至于那喝了血被她控制住的碧玉则是时常被打骂,只是因为蛊的关系,碧玉挨打时一点反应都没有,更别说害怕躲藏,直挺挺的站在那,由着她动手,次数多了,钟离沁便觉着没意思起来。 现在听琉璃这安抚的话,钟离沁怔了一下,随即不满的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处置了她?程娇娥那个贱人,在一日便勾的殇哥哥一日不回头,她若是不死,只怕本宫这辈子都难以坐上皇后的位置。” 第464章 猜测 顾及到琉璃身后的人是安平侯,钟离沁顿了顿,补充道:“若是让程娇娥那个贱人当了皇后,一旦她生下孩子便是嫡长子,若是被立为太子……本宫以及爹爹要被置于何地?” 琉璃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现在皇帝明显对安平候府有意见,再冒险出手,但凡被发现,陛下一定会同安平候离心,故而琉璃也只能劝她忍耐,“娘娘,您别急,如今正是年关,陛下事务繁忙,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惹陛下心烦,且忍一忍。” “你说的倒是轻巧。”钟离沁翻了个白眼,见她垂首站在一旁,只觉得胸闷气短,偏偏还不好发作,“本宫再忍她些日子就是,你先下去吧。” 等屋子里就剩她一个人时,钟离沁狠狠的舒了口气,想到先前宴会上程娇娥百般退让的模样,缓缓勾起唇角。 如今程娇娥中了蛊,就算侯府不出手,她亦能够轻而易举的对付她。 想通这一关节,钟离沁浑身舒畅,当即便想命令程娇娥去死,但一想到自己这些日子的屈辱都是她带来的,钟离沁立时改了主意,商裕这般看中她,她要是自缢了,只怕这辈子都要留在商裕心里。 何况,就这么死了,未免太便宜她了。钟离沁眸光恶毒,翘起唇角,鲜艳的红唇在阳光下泛出冷冽的光泽,她端起茶盏,姿态优雅的喝了一口,旋即站起来,拿起金剪子,剪掉窗口正盛放的红梅。 处在昭阳宫的程娇娥后背没由来的蹿起一怔阵寒意,她疑惑的转身,什么人都没有瞧见,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心头涌起的慌乱,手掌按在胸口。 青韵将汤婆子装好,递给她,“娘娘,您快暖暖身子。” 今年的冬天实则不算冷,但程娇娥不知道是前世死在冬日的原因,还是旁的什么,十分的畏寒,自打入冬以来,暖手炉这些东西都没有断过,若非必要,她更是不愿意出宫殿一步的。 程娇娥抱着汤婆子,身体的寒意这才被一点点驱散,她仰头望着青韵,“青韵,我有一事要你去办。” “娘娘有事情,尽管吩咐奴婢便是。”青韵一脸诧异的转身,随后笑开来。 程娇娥咬牙,“上回宴会上我怕是被下了蛊,这种东西向来只有苗疆那些人才会,按道理,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宫中的。” “但凡事都有例外,我怀疑钟离沁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弄到了蛊虫,所以我上次才会做出那些个不符合常理的事情。”程娇娥神情阴沉。 青韵吓得脸色苍白,“那怎么办啊?娘娘,淑贵妃太过分了,奴婢这就去告诉陛下,让陛下给您做主。” “回来。”看她风风火火的,程娇娥头痛的揉了揉眉,厉声喝道。 青韵刹住脚步,不解的转身,程娇娥无奈摇头,“太医刚刚才来替我诊治过,什么都没有诊断出来,我说的这些只是猜测,没有证据,你就算告诉陛下,又有什么用?” 青韵愣住,旋即跺了跺脚,“难不成,我们就任由她下手吗?娘娘,您若是中了蛊,总得想办法祛除,若不然,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 程娇娥表情凝重,她自然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但她并不想将这事告诉商裕,一来没有证据,二来,商裕心中,就算钟离沁娇纵任性,可也不相信她会伤人。贸然将这事告诉商裕,最后若是查不出什么,反而白白浪费了她这段时间的布局。 何况,钟离沁既然给自己下的不是要命的蛊虫,而是想要控制自己,就必然是有事要她做。 程娇娥微微闭眼,还有一点疑惑她没有说,但凡中蛊之人,到死都是迷迷糊糊,而她却在离开钟离沁后便清醒过来,这一点委实奇怪。 因此在不能真正确定她是中蛊之前,她不会对外说此事。 正想着,常德让人送了墨梅过来,程娇娥起身递了荷包过去,常德也不推辞,笑吟吟的收下了。 他是商裕身边的老人,自然晓得陛下心中看重的是哪一位,何况,对比明月苑那位眼前这个,待人可要亲切和善的多。故而他每回过来脸上都是堆满笑意。 “常公公,我有一事麻烦你,不知道你能否替我给陛下传句话,就说我今晚儿有事情与他说。”程娇娥在决定弄清楚自己身体变化原因之前都不踏出昭阳宫一步,这般就算钟离沁想下手也找不到机会。 常德眨巴了两下眼睛,随后掂了掂手里的金瓜子,满口答应下来。 商裕看他一脸喜色的回来,忍不住打趣,“什么事情到叫你这般高兴?可是懿贵妃又打赏了?” 常德笑嘻嘻的,“陛下,贵妃向来手松,奴才每回去都得不少赏赐,可不得高兴,不过奴才今儿个是替陛下您高兴。” “哦?”商裕疑惑不解的抬头。 常德看了眼站在外头伺候的小太监,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陛下,娘娘托奴才传话,说是让您晚上早些过去呢!” 商裕愣了一下,随后面露狂喜,“你说的是真的?” 自打入宫以来,程娇娥还没有主动邀他去自个儿宫里的,纵然她表面上没有露出什么端倪,但商裕心中明白,她是还在生气。 现下程娇娥托常德传话,他实在是难以不欣喜,商裕心里的念头翻滚了好几遍,强行压下脸上的笑容,只嘴角还不自觉的扬起,“朕知道了。” 常德笑眯眯的站在一旁,也不说话了。 当天傍晚,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商裕便过来了,青韵看到她刚准备行礼,便被他制止,他抬脚走进去,就见程娇娥刚刚沐浴完毕,只穿着中衣坐在铜镜前,翠烟站在她身后替她绞着头发。 他放慢脚步,缓缓走过去,翠烟吓了一跳,就要说话,商裕竖起食指压在唇上,一只手摆了摆,青韵立刻将手里的毛巾递给他,自己随着常德悄悄退了下去。 程娇娥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完全不知道身后已经换了一个人。 第465章 抵抗 商裕动作轻柔,程娇娥不觉笑起来,“青韵,你这般动作,恐怕得许久我这头发才能完全干了。” “手重了弄疼了你,我会心疼。”商裕俯下身子,唇瓣贴在她耳边,轻轻的吐了口气。 程娇娥豁然瞪大眼睛,下意识的起身,额头一下子撞到商裕的鼻子上,屁股下的圆凳随之被带到在地上,直接砸在商裕的脚背上。 商裕嘴角抽搐了一下,默默抽回脚,程娇娥面色尴尬,“我……我不是有意,你怎么进来也不出声?” 见她抢先一步责怪自己,脸上却红成一片,商裕哑然失笑,手指撩起她散在脑后的青丝,“这般披着,是要着凉的,你先坐下,我替你绞干。” 程娇娥咬着唇,眨了眨眼睛,压下心底荡起来的涟漪,轻轻点头,商裕扶着凳子让她坐下,从一旁的架子上重新取下一条干净的毛巾包住她的头发。 程娇娥望着铜镜里自己的身影,脸颊越来越红,手指不自觉的抓着胸口的衣服。 商裕见她神情不住变换,不由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我替你擦干了头发,你是不是该报答我?” “报答?”程娇娥迷惘的抬起头,满脸不解。 商裕一本正经的点头,“你我是夫妻,总不能独独要我伺候你,而你却不回应的道理,你进宫那日正昏迷,这洞房花烛夜,我总不好行那禽兽之事,如今不如补上?” 程娇娥瞪大眼睛,骤然转身,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你、我还没有准备好,何况,我连自个儿是怎么当上贵妃的都不知道。” 见她神情落寞,商裕心脏抽搐了一下,暗自后悔自己不该提这茬,上前搂住她,“娇娥,日后我定重新补偿你。” 他早就打算好了,等朝堂局势稳定下来,他便送钟离沁出宫,再正式封程娇娥为后,一生一世一双人。 程娇娥垂下眼帘,盖住眼底的情绪,面容嘲讽,补偿?她现在受到的伤害岂是这两个字就能简单代过的。 不过一会儿,程娇娥便再次仰头,语气真挚,“陛下,你心中记挂着妾身,就是最好的补偿了。” 商裕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这等客气的口吻,程娇娥明显是不相信他刚才那句话的,他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左右是他先前辜负了程娇娥,现在再说这话,难怪她会不相信了。 也罢,日后等他做到了,程娇娥自然会知道他并非是说谎欺瞒她。 程娇娥并不知道商裕心底转过的那些年念头,看他笑着望过来,下意识的扬唇,“陛下,妾身这个样子实在是失仪,还请你先出去一会儿,容妾身更衣。” 她表现的越冷淡疏离,商裕越是难受,默默转身走出去,站在外头守着的青韵和绿植看到他这般模样,都是对视一眼,然后迅速进去看程娇娥,见程娇娥正在换衣裳,忙过去搭手。 待梳妆完毕,外头的商裕适才走进来。程娇娥看着他,微微一笑,“陛下,上回听你说有那种能控制人心智的东西叫蛊虫,不知道陛下可有这方面的书籍?” “好端端的,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事?”商裕疑惑不解的看着她,“这蛊虫阴毒,你可不能去碰啊。” 程娇娥在心中叹息一声,她何尝不知道蛊这种东西碰不得,但如今她疑似身中蛊虫,若是不找些书籍查验,确认自己是否中蛊,她总是不安心的。何况,若真是中蛊,说不定能在书中找出解决的法子。 “我只是好奇,陛下,你能不能给我弄两本过来瞧瞧。”程娇娥一脸渴求的盯着他。 对上她清澈如水的眼眸,商裕喉咙不自觉动了一下,默默瞥开眼,“我回头让常德送过来。” “你不说有事情与我说吗?就是这件事?”看自己答应后,程娇娥就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商裕忍不住询问。 程娇娥笑嘻嘻的点头,商裕嘴角抽了抽,没有说话,随后无奈摇头。 第二天,书籍就被送了过来,用笼箱装着,程娇娥接过来后,屏退青韵,打开箱子,刚准备取出第一本翻阅,便听到外头传来行礼声,她慌忙将手里的书重新塞回去,皱眉看向门外。 绿竹推门进来,满脸慌张,“娘娘,淑贵妃来了!” 三个丫鬟都知道她着了钟离沁的算计,原本是打算陪着她在找到解决办法之前都不出宫,这样钟离沁就算是想要找茬都没有办法,但是没有想到钟离沁竟然会特意找上门。 程娇娥咬牙,突然取出一根银针夹在手心,“请她进来。” 这儿是昭阳宫,她就不信,钟离沁能在她对我地盘上撒野。 钟离沁在宴会上试验了药性,心中十分满意,一直让人盯着她这边,就等她出来,没想到一连好几日,都不见程娇娥出殿门,反倒是商裕一如既往的风雨不落的前往昭阳宫。 现在宫里边都在传她早已经失宠,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只有程娇娥,这等侮辱,她如何能忍? 既然程娇娥不出来,她就自己过来寻她,钟离沁神情倨傲的走进来,碧玉跟在她身后,如同提线木偶一般。 她直接服下血液,对比程娇娥用量更大,加上长期被钟离沁欺凌,这会儿虽然表面上看着正常,眼神却空洞的很。 程娇娥瞥了她一眼,心脏“砰砰砰”的跳动起来,只觉得自己之前在宴会上的样子和她十分相似。她压下心头的不舒服感,皮笑肉不笑的睨向钟离沁,“安阳郡主怎么来了?” 见她称呼自己进宫前的封号,钟离沁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勉强压下怒气,“那日宴会上,本宫瞧着姐姐似乎身体不适,回宫后我待了许久,总归是心中不安,只是殇哥哥这几天一直到姐姐这昭阳宫,我总不好过来打搅了你们恩爱,这不,挑了今儿个过来看你。” “碧玉,将昨儿个内务府送过来的人参拿过来,送给懿贵妃。”钟离沁表情得意,看了眼碧玉。 碧玉立刻捧着手中的盒子上前。 第466章 做戏 程娇娥垂首看着墨色的檀木盒,看了会儿,刚要伸手,翠烟已经抢先一步迈出,稳稳当当的接过盒子。 钟离沁连给她下药这样的手段都能使出来,她送来的东西,难保不会动手脚,这才是她方才犹疑的原因,翠烟这般动作,明显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看她这般避讳莫深的样子,钟离沁得意的扬唇,轻笑一声,“姐姐身子不好,还要好好补一补。” “多谢安阳郡主好意。”程娇娥顺着她的话头接下来,“本宫这几日的确是头痛欲裂,今儿刚醒一会儿,你便是来了,这会儿脑子还痛,不知道郡主可有其他的事情?” 言下之意便是钟离沁打扰了她休息,如果她真的如同嘴上所说关心自己,现在就该转头离开。 见她这般堂而皇之的下逐客令,钟离沁面上的笑容差点没有绷住,目光紧紧的盯着她,一字一句的道:“姐姐当真要赶我走吗?” 巨大的压迫感对着程娇娥迎面袭来,一瞬间,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捏住,她张着嘴微微喘气,竟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程娇娥猝然捏紧手掌,尖锐的银针直接刺破她的掌心,疼痛感让她开始陷入昏沉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死死的盯着她,“郡主说笑,本宫可没说要赶你走,只是身子实在不爽,恐招待不周。” 钟离沁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没想到她竟然不似宴会上那般听话,直接被她这番话堵的哑口无言,半晌,她才干笑一声,“既然如此,本宫就先告辞了。” 等她离开后,程娇娥的脸色霎时阴沉下来,黑的像是要滴出墨汁似的。翠烟将那檀木盒子扔到一边,刚准备说话,便看到她指缝间流出的血迹,面色突变。 “娘娘。”翠烟慌忙蹲下身子,紧张的喊了一声。 程娇娥这才回过神,张开手,里头银针已经染红,她微微怔住,见翠烟一脸心疼的抓着她的手掌,青韵和绿竹皆是翻箱倒柜取出药膏和纱布,心中的寒意逐渐被暖流驱散。 对比前世,她这一世已经十分幸运,爹娘平安无事,就连现在她被人算计,也有青韵她们三个担忧自己,总归,她不在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药粉洒在她的伤口上,血很快止住,翠烟接过纱布仔细包扎好,“娘娘就算是生气,又何苦伤害自己?这不是让那起子小人高兴。” “我知道了。”程娇娥笑着回应,举起手掌对着阳光看了眼,唇角缓缓勾起,“青韵,你去御膳房吩咐今儿煮些清淡的膳食。” 程娇娥转头看向青韵,站起身,在她耳边嘀咕几句,青韵双眼放光,重重点头。 见程娇娥倚重她二人,绿竹神情失落,不妨手指就被程娇娥握住,“绿竹,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 看程娇娥表情凝重,绿竹心头小露乱撞,刚刚的失落顷刻间烟消云散,拍着胸脯道:“娘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奴婢。” “我要你替淑贵妃传递我这儿的消息。”程娇娥看了眼青韵和翠烟,挥手叫她们退下,这才看着绿竹一字一句的道。 绿竹瞪大眼睛,“娘娘,奴婢心中只有娘娘一人,奴婢……” “绿竹,你别紧张。”程娇娥打断她的话,“我并非怀疑你的忠心,只是今日我反抗她,必然会让她觉得奇怪,我知道她一早便想在昭阳宫里头安插人手,只是以往我看管的严,她才一直没法下手。” “现在,我给她这个机会。”程娇娥深吸一口气,语调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绿竹,无论到时候她想要知道什么,你都刻意与她说,只是说一半就好,真真假假的,才好叫人不好判断。” 绿竹还是不大愿意,“可她若是想害您呢?” “这就是我让你去做她的眼线的原因,我相信你,总比她找了旁人的强,何况,她想要用你,自然不会限制你去明月苑,你也可以帮我盯着她的行踪。”这才是程娇娥的目的。 她能够信任的人不多,想在明月苑安插探子更是不可能,先前派青韵送药给碧玉,原是打算慢慢收买她,但今儿看她的状态,恐怕连自己的思想都没有了。 故而她只好换个方式。 绿竹怔住,随后明白她的意思,竟是要自己做双面探子,不由语无伦次,“娘娘,奴婢脑子笨,做事也冲动,这么重要的事情,奴婢怕弄砸了。” 看她低着头,程娇娥拉起她的手,给她打气,“我既然选了你,便是相信你,你只管放手去做。只是青韵和翠烟那边我不会知会此事,这段时间恐怕要委屈你了。” 绿竹心神大定,感动的泪眼汪汪,种种点头,“娘娘,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办好这件事。” 程娇娥这才笑起来,“好。” “跪下!”绿竹刚准备说话,程娇娥骤然变脸,冷喝。 绿竹愣愣的站在原地,眼泪再次流出来,大脑一片空白,直到看到程娇娥冲她挤眉弄眼,她立刻反应过来,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僵着脖子顶嘴,“娘娘,您就是偏心,您既然看不上奴婢,那干脆不要奴婢伺候好了!” 程娇娥看她演的煞有介事,眼底的笑意更浓,面上却是彻底黑了脸,抓起个杯子就砸向她,“混账!给本宫滚出去!” 不过程娇娥没有用力,杯子只是落到她面前的地上,碎成一片片。绿竹知道她是心疼自己,想了想,猛然抓起桌上的茶盏,闭上眼睛,对着自己脑门重重的砸下去。 这一系列动作就发生在一瞬间,程娇娥想要阻止,她额头上已经出现个血窟窿,血液顺着伤口流到脸上,让她整个人看着更加可怖。 程娇娥手掌捂着嘴巴,慌忙上前就要查看她的伤口,绿竹快速后退,故意高声道:“娘娘既然不愿意见奴婢,奴婢滚便是!” 外头的青韵听到声音,心口一跳,刚准备推门查看,便看到绿竹捂着脸夺门而出,额头鲜血淋漓。 第467章 别去搅扰 她心口一紧,慌忙迈步进门,便看到程娇娥怔怔的站在一堆碎瓷片前,地上茶水流了一地。 青韵忙上前扶住她,“娘娘,您怎么了?” 印象中,程娇娥从来没有对身边伺候的人发这样的火,就连当初青苑勾搭魏祁,她都没有动手,只是逼着她承认,最后还帮青苑嫁给魏祁了。 现在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青韵忧心忡忡的看着她,手掌在她胸口顺着,“娘娘,绿竹她年纪小了些,纵然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娘娘还请多包容她一些,莫要生气,气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程娇娥面色苍白,勉强一笑,她本意的确是做一场戏,好让钟离沁知道自己厌弃了绿竹,只是她没有料到,绿竹为了让这事看的更逼真,竟真的给自己砸了个头破血流。 “我没事,你去看看绿竹。”程娇娥顿了顿,还是不太放心,“只不要告诉她,是我让你去瞧她的。” 青韵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本还想问问,但看程娇娥的模样,明显是不愿意提的,便默默咽下嘴巴里的话,准备去问问绿竹。 然而无论她怎么问,绿竹都不肯多说一个字。 这番动静程娇娥本就没打算瞒着钟离沁,她就是做戏给钟离沁看,因而不过一个时辰,这事便传到钟离沁耳朵里。 看着前来报信的小宫女,钟离沁双眼放光,“你说的都是真的?” 小宫女是她一早就安插在昭阳宫的人,只可惜,程娇娥往日里十分谨慎,压根不用新人,故而她根本就进不了程娇娥的身,只能打听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现在突然给她递来这么个消息,钟离沁的心思立时活络起来,看了眼琉璃,琉璃立刻散上一锭碎银子。 宫女千恩万谢的退了下去,钟离沁手指在自己殷红的唇瓣上抹了一下,唇角缓缓勾起。 “去,打听一下这绿竹的来历,还有,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被程娇娥责罚了。”钟离沁手指摸着茶盏边缘,眸子里全是冷光。 当天晚上,商裕过来时,便发现桌上清一色的全是豆腐这些玩意儿,看着就没甚胃口。他颇为不解的看向程娇娥,“你今日怎么突然换口味了?” “总是山珍海味的吃着,纵然再喜欢,也腻了。”程娇娥笑了笑,包扎着纱布的手故意往里面缩了缩,“妾身今儿精神不济,怕是不能陪陛下一道用膳,不如陛下先回去?” 看她冲自己下逐客令,商裕的眉头几不可见的拧起来,刚要说话,便见她低着头,神情不自然的拉了拉袖子。 商裕顿生疑惑,冷不丁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撸起袖子,便看到她雪白的皓腕,以及手心缠着的纱布。 他眉头拧成个“川”字,“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之前不小心蹭破了,你别担心。”程娇娥抽回手掌,表情淡然的敷衍道。 见她不肯说实话,商裕凌厉的视线立时落到青韵身上,青韵吓得往后缩了缩。程娇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拉住他的袖子,“我真的没什么大事,只是一点小事,都是青韵她们紧张我,才给包成这样。” 商裕一言不发,随后站起身,望着青韵沉声命令,“说。” “回陛下,奴婢也不知道娘娘是怎么受伤的,当时娘娘正在和淑贵妃说话,淑贵妃走后,奴婢才发觉娘娘伤了手。”青韵装作为难的样子看了眼程娇娥,这才按照下午她和程娇娥约好的话语说出来。 商裕面色黑沉,手指骨节攥的“咯吱”作响,“是安阳伤了你?真是混账!此事我会让她给你交代。” 没有立即说出要处置钟离沁,可见他依旧没有当一回事。程娇娥心中明白他不会在这个档口处置钟离沁,但还是不免失望。 但她表面上却没有流露分毫,板着脸呵斥,“青韵,不得胡说!” 她越是这般善解人意,商裕越愧疚,心中对钟离沁不知不觉多了丝丝厌恶。 商裕离开昭阳宫后便直奔明月苑,钟离沁得了个好消息,正捧着血燕窝一口一口喝着,心情愉悦。 猛然听到外头的通报声,钟离沁立时站起身,随手将碗塞给一旁的碧玉,捻着帕子擦嘴,确定自己容貌上没有不妥之后才起身,身子婀娜的像殿门口走去。 结果刚走到门口,便看到商裕黑漆漆的脸庞,心底“咯噔”一声,慢下脚步,“殇哥哥。” “你今天去昭阳宫了?”商裕直奔主题,表情冷淡,连一丝笑容都没有。 钟离沁心中愤恨,这个该死的程娇娥,竟然敢跟商裕告状!她看了眼碧玉她们,让她们退下。 等屋子里只剩下她二人后,钟离沁一甩手,背对着他,“殇哥哥这是来教训我的吗?我不能去探望她吗?之前宴会上娇娥姐姐瞧着身子似有些不舒服,我这才去看她,这都不可以吗?” 看她发脾气,商裕怔了一下,随后压下心底不断翻滚的情绪,面无表情的道:“她伤了手。” 钟离沁一时间脑子还没转过弯,傻傻的看着他,等理解他的意思后,一张脸顿时涨成猪肝色,“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害她伤了手?” 商裕和钟离沁打小就相识,对于她是不是真的委屈十分清楚,此刻看她气的脸红脖子粗,一副一定要他给个解释的样子,不由一怔,她这样子,明显是被冤枉了。 “朕的意思是,你以后还是尽量不要前去昭阳宫。”商裕蹙眉,缓缓开口。 或许是二人说话的时候,程娇娥受了刺激,不小心抓破了手心也不是没有可能。 既然如此,那不如避免二人见面,据他所知,程娇娥是很少往明月苑来的,只要钟离沁不去见她,二人便没有机会起争执。 故而,他才会说出这样一句话,然而在钟离沁看来,就是他认定自己伤了程娇娥的手,冷笑一声,面容扭曲的道:“钟离殇,我若真想伤她,就不是手了!” 第468章 蒙混过关 而是,她的命! 后面的话,钟离沁到底是理智压过愤怒,给吞了回去,只是一双眸子血红,死死的盯着商裕,“你这般说,日后我便不去见她就是。” 商裕心中不悦,唇瓣嗡动,到底还是压下嘴巴里的话,转身就走。 看他连哄都不哄自己一下,钟离沁心中郁积的怒火如同火山一样喷薄而出,她一掌拍在桌面的,踢翻椅子,“程娇娥!” 声音犹如地狱鬼魅一般阴森恐怖,站在一旁的琉璃不自觉的抖了抖身子。下一秒,钟离沁便转身,抓住她的肩膀,“你去告诉爹爹,我要她死!我一定要她死!” “娘娘……”琉璃的双臂被她掐红了,疼痛感让她忍不住皱眉,下意思的喊出声,“侯爷说过了,让您忍耐一些时日,这段时间,侯府不能出手!” “忍耐?你没看见吗?她如今都敢骑在本宫头上拉屎了!”钟离沁气急败坏的喝问,“再忍耐下去,只怕这后宫就全变成她的天下了。” 钟离沁不管不顾的叫嚣着,桌上的茶壶杯具被尽数扫落在地,摔个粉碎,她精致的袄子上更是沾满茶渍。 看她气的连自个儿的仪态都保持不住,琉璃犹豫了会儿,咬唇,“还有半个月便是冬猎,侯爷已经准备好了,娘娘放心。” 她声音极小,但还是准确落入正在发狂的钟离沁耳朵里,她抓起花瓶的手顿在半空中,回头看她,“你说的是真的?” 迫人的视线落到她的面颊上,琉璃若不是被她问的受不了,也不会告诉她这个消息,当即点头。 得到确定的答案后,钟离沁憋着的怒气如同气球一样“噗”的一声散开,跟着哈哈大笑,“好,很好,本宫就知道,爹爹心中是记挂着我的。” 逃过一劫的琉璃暗暗松了口气,这才退下去,回到房间后,解下衣服,望着肩膀上的红印,微微蹙眉,听到外头动静,立刻重新穿上衣服。 程娇娥接下来过了好几天的安稳日子,而绿竹则是在路上不经意碰到碧玉,还被拉着说话,绿竹知晓这是钟离沁派人过来试探她,立刻按照她和程娇娥约定的那般,对着碧玉好一顿抱怨。 这之后,碧玉立时同她热络起来,一连七日,碧玉捧了一对羊脂玉的镯子递给她,“绿竹,你的事情我都跟娘娘说了,娘娘让我将这镯子送给你,只是平日里还要你多看着些。” 这话说的隐晦,但足以让绿竹明白是什么意思,心中兴奋,表面却装作为难的样子,“这……” “哎呀,你就拿着吧,你在懿贵妃身边这般委屈,又何况为她死守着?”碧玉循循善诱,一直说了一刻钟,绿竹才惴惴不安的收下镯子。 偏偏她这番行为落到碧玉眼中,回去禀告了钟离沁后,让她更加确信绿竹是被程娇娥厌弃了。 之前在昭阳宫,她明明下了命令,程娇娥却丝毫不受影响,她倒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明熙,有这种情况竟然不告诉她,害的她丢人,一定要找她算账。 钟离沁怒气冲冲的带着人前去找明熙的麻烦,然而到了宫殿门口才得知明熙正陪着太上皇下棋。 太上皇看着明熙的面容,眼露迷恋还是欣慰,他为了明熙,弄得天奕民不聊生,不过是因为爱罢了,可惜明熙从不肯睁眼看看他的情意,如今这般场景,只在梦里出现过。 得知钟离沁过来,太上皇豁然抬头,面露狐疑。 钟离沁在知道太上皇在的时候便想转身离开,但又怕显得自己做贼心虚,还是抬脚走进来。 “见过父皇,见过太妃。”钟离沁深情温和的行礼。 太上皇睨了明熙一眼,见她神态从容,跟方才没有丝毫改变,这才将视线落到钟离沁身上,不解的拧眉。 钟离沁低下头,“父皇,我之前听闻太妃有一副暖玉棋子,所以特意过来询问太妃能不能送给儿臣” 她面上适时的露出些许羞红,“儿臣听闻懿贵妃素来棋艺高超,故而想要来送给她,也免得殇哥哥说儿臣偏心。” 最后一句话,钟离沁故作娇俏的嘟嘴,一下子就让太上皇想起她当初养在自己膝下时的模样,面容不由温和了许多,“你啊,还是看见好东西便想捞回去。” 钟离沁吐了吐舌头,“我本来也想自己寻一副,可这都找了几个月也没有消息,这不是不得已,才将主意打到母妃身上。” 看她这样子,明熙紧握的手指缓缓松口,不动声色的舒了口气,笑着打趣,“你也知是好东西,本宫可舍不得给你,何况,我的东西,她怕是不肯要的。” 话语间随之染上几分惆怅,太上皇知道她的意思,嘴巴张了张,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恐怕明熙是不愿意送东西给程娇娥的,毕竟当初澈儿的死也有一部分她的原因,纵然她现在知错,可到底是个母亲,对自己的杀子仇人,又如何能完全不介怀? 因此不等钟离沁再度开口,太上皇便道:“她棋艺好,你就要送棋局,那她字画也好,为何不送砚台,我这儿还有一套松墨砚台,回头我使人给你送过去,你送她便是,别来打搅太妃了。” “是,儿臣多谢父皇。”钟离沁本身也不是来要东西,只是随口找的借口,现在见蒙混过去,暗自舒了口气,转身退下去。 太上皇这才收回视线,瞅了明熙几眼,还是忍不住开口,“明熙,你和她是什么时候……” 看他吞吞吐吐的,明熙啐了一声,“你这是怀疑我?” “沁儿对你那个儿子的喜欢可不是假的,我要是有什么计谋,也不会和她商量。”明熙冷笑,“何况如今我连儿子都没了,还能有什么念想?” 看她说翻脸就翻脸,太上皇不怒反喜,讪讪一笑,“是我想多了,你莫生气。” 明熙还是不搭理他,直到他说了许久的软话,明熙才笑起来,只是还是道:“你若是还疑心我,就让商裕将我关回西宫去,也省的你们父子两担忧。” 第469章 发现 回到明月苑,钟离沁才舒了口气,一只手缓缓拍着胸口,亏得她机灵,临时想出个借口来。若不然,让太上皇和商裕知晓她和明熙有联系就糟糕了。 而绿竹刚好过来同她禀报程娇娥的日常,就看到她从太妃宫殿的方向走过来,忍不住微微蹙眉,随后立刻转身,悄然离开。 程娇娥看她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当即想到什么,抿了口清茶,咳嗽一声,让青韵和翠烟先下去。 青韵和翠烟奇怪的对视一眼,虽然心中奇怪为何这几日程娇娥总是绿竹单独说话,完了回回绿竹都是一脸愤慨的走出来,但她二人都不肯说,她们坐奴婢的自然也不好多问。 程娇娥自然知道他们觉得奇怪,但这事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告诉她们的,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绽。 “娘娘,奴婢今儿从明月苑回来,看到淑贵妃从太妃的宫殿那边方向走回来。”绿竹咬牙。 程娇娥搭在扶手上的五指猝然收紧,“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奴婢看的真真的。”绿竹连忙保证。 程娇娥呼了口气,然后感激的看向她,“辛苦你了,等事情结束,我再赏你簪子,或者满足你一个要求,现在却是不好送东西给你了。” “娘娘,您说什么呢!奴婢又不是为了赏赐。”绿竹不依,跺了跺脚。 程娇娥哑然失笑,随后抬手在她脑袋上点了一下,“罢了,你多注意安全,若是被钟离沁发现端倪,便不要再去了。” 绿竹重重点头,“奴婢省的。” 程娇娥这才让她下去休息,同钟离沁打交道可是一件十分费脑子的事情。绿竹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绿竹出去后便被青韵拉住,“绿竹,娘娘到底同你说了些什么?” 绿竹十分明确的表现出一个背主奴才才能露出来的倨傲表情,甩开她的手,白眼一翻,“与你有什么关系?” 见她无缘无故冲自己发脾气,青韵气的心口疼,索性也懒得管她。绿竹在心中暗暗道歉,刻意忽视落在她后背上的灼热的目光,加快脚步离开。 青韵用胳膊肘捅了捅正盯着绿竹出神的翠烟,“你瞧什么呢?” “你不觉得绿竹这些日子出去的次数太频繁了吗?”翠烟摸着下巴,一脸担忧。 以往绿竹最喜欢的便是守在屋子门口,等着程娇娥叫她,现在性子越发野了,还有程娇娥,对着她和绿竹都亲和的很,偏偏每回和绿竹碰见就是不断争吵,实在是奇怪。 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被翠烟这么一提醒,青韵愣了一下,旋即拧起眉头,“你的意思是绿竹出去是在替别人办事?” 虽然翠烟也不愿意这般猜测绿竹,但是种种迹象都透着可疑,她缓缓点头,然后拽住满脸愤慨的青韵,“你做什么去?” “我去问问她,问问看她到底是如何想的,如果她真的敢对不起娘娘,我就先处置了她。”青韵抬手劈了一下,龇牙咧嘴的道。 翠烟无奈笑起来,“你这么直愣愣的问,便是傻子都不会承认。” “那怎么办啊?”青韵泄气,摊开双手喃喃。 “你这几天睡得浅些,注意留意她的动作。”翠烟缓缓开口,“顺便注意一下,她手上头上可有什么珍贵饰品。” 青韵重重点头,“我明白了。” “那就好。”翠烟扬唇,“这件事情就拜托给你了。” 程娇娥完全不知道外头两个丫鬟已经将目光盯在绿竹身上,不过就算她知道,亦不能阻止。 绿竹回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的东西被人翻了,虽然她心中明白是自己这段时间表演的太过,以至于引起翠烟和青韵怀疑,才会让她们对自己心生警惕翻动自个儿的东西。 但是她们不相信她,她还得觉得有些难受。 绿竹倒并没有隐瞒,想了想,将之前钟离沁赏赐给自己的羊脂玉镯放到抽屉里显眼的地方,青韵一眼就能发现。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程娇娥正盖着厚被子,脚掌滴在汤婆子身上捂着,便听到敲门声,她诧异的看过青韵,就见青韵快速蹿进来,“你这皮猴,又想做什么?” “娘娘奴婢有要事禀报。”青韵从怀里取出那对羊脂玉的镯子,“娘娘您看。” 程娇娥之前尚且还有些困顿,待看清楚眼前的东西后,不由瞪大眼睛,手指紧紧掐着镯子,“这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她心里面很清楚,这镯子是钟离沁收买绿竹所用,绿竹在收到的第一天便拿来给她瞧过了。 青韵这个时候翻出来,定然是发现绿竹私底下的那些小动作了,程娇娥在心中叹了口气,她还想着能一直瞒到青韵和翠烟事情解决,没想到这么快,她二人就发现端倪,还拿了绿竹的东西到自己跟前来。 “这是奴婢在绿竹的妆囹里头找到的。”青韵表情不忿,“小姐您的首饰向来是有数的,这对镯子奴婢以前从未见过,而且这些日子绿竹总是出去,奴婢怀疑……” “你怀疑绿竹背主?”程娇娥接下她的话,随后飒然一笑,“青韵,没有证据的事情不得说出来,这一点,你可明白。” 青韵点头,“奴婢晓得,所以今儿个下午,奴婢特意悄悄跟在她身后,结果发现她跟明月苑的丫鬟碧玉走到一起,两个人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娘娘,您待她这般好,她还帮着明月苑那边办事,可不能轻饶了她。” 看她愤愤不平的,程娇娥头疼,然后故作为难的拧眉,“青韵,绿竹年岁小,被人诱惑了也不是没可能,你莫要声张出去,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可是娘娘……”看她不打算处置绿竹,青韵越发着急。 “好了,不必多说了,知道钟离沁在我们这边安插的探子,总比不知道的强,你且仔细盯着她,只一点,不要惊动了她。”程娇娥揉着眉心,沉声道。 见她一锤定音,青韵只好咽下喉咙里的话。 第470章 情动 绿竹半夜解手回来,正撞上守夜回来的青韵,对方看到她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她微微蹙眉,随后迅速走进屋子,查看自己的妆奁,镯子还好好的放在里面,但是她先前放的时候特意记了位置,现在镯子的位置却是动了。 她瞬间明白过来青韵的态度为何那般冷淡,看样子,青韵已经知道自己“背叛”程娇娥了。 绿竹有些难受,但一想到自己正在秘密执行程娇娥派给她的任务,又再度兴奋起来。青韵她们生气也是为了娘娘,等以后真相大白,她们一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给自己打气完毕,绿竹笑容满面的出门,刚走出去,便看到青韵堵在门口,“我有事情问你。” 绿竹知道她要问什么,故意甩开她的手,“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天亮了,我该去打水给娘娘洗漱了。” 见她刻意躲避自己,还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青韵气的心肝都痛,暗骂一声白眼狼。 翠烟站在长廊下看着二人争执的一幕,微微垂下眼帘,绿竹偷着见明月苑的人,青韵昨晚便同她说了。 只是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程娇娥,她和绿竹是一批进宫的丫鬟,不比青韵一直伺候在程娇娥身边,她惦记主子的同时,也看重绿竹,因而她还预备今天找绿竹好好谈谈,劝她回头。 或许,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也不知道。 翠烟咬着唇,直到里头程娇娥叫了三声,她才抬脚走进去。 绿竹高傲的昂着头,看着她穿红着绿的,翠烟眉头拧的更紧,青韵接连被她气了好几次,这会儿看她打扮的花枝招展,不觉厌恶。 程娇娥瞥见她不同以往的装扮,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恐怕绿竹这番作为是当真要坐实她“背叛”自己的罪名,唯有骗了自己人,才能骗过其他人。 只这般,绿竹怕是要受好大一番委屈了。 不过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自己自然不能拆她的台。其实一开始她是想在青韵或者翠烟之间挑一个人去迷惑钟离沁,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绿植。 绿竹往日行事大大咧咧,不够稳重,更是小孩子心性,故而在旁人眼里她最好收买,至于青韵跟着她多年,就算叛变,钟离沁也会一直心存疑惑,青韵性格沉稳,若非自己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她亦不会动那些不该有的念头,连自己都不相信,又遑论骗过旁人。 程娇娥不动声色的瞥了眼站在她身后拿着玉梳给她梳头发的青韵。青韵自来是瞧不上绿竹和翠烟的,翠烟行事,青韵到还敬重她些,可对绿竹,青韵表面上虽然未表现出来,实则也是觉得她没法伺候好自己的。 毕竟,绿竹和翠烟是宫里边的人,这次的事情过后,青韵应当改变一下自己的想法了。 绿竹如此拼命,可见表面上她虽是没心没肺,可骨子里也是有着自尊,不愿意被人看扁了去的。 收回思绪,程娇娥看她取了一枝牡丹珠花往自己发鬓间戴去,微微抬手,“换一个。” 青韵顺从的搁下珠花,从匣子里又取出一支来,“娘娘瞧这支双蝶簪子如何?陛下昨儿个刚赏的,娘娘可要戴上?” 双蝶,无不暗示着商裕对她的情意,可惜她如今已经不会再轻易将自己的心交出去了。 程娇娥点了点头,然后让她们退下,拿起一旁的玉轮轻轻的刮着脸。 钟离沁昨儿被警告过,不想触商裕霉头的话,一定会安生一段时间,她可用这段时间仔细研读一下有关蛊术的那些书。 商裕来的时候,程娇娥正低头翻阅书籍,外头的阳光洒在她脸上,端的是一副温柔恬静的模样。他情不自禁的放慢脚步,静静地站在一旁瞧着她。 程娇娥看的入神,故而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直到看完最后一页,程娇娥才疲倦的揉了揉眼睛,抬手,商裕递过青韵递来的温热毛巾,她仰头闭眼接过,然后将毛巾敷在眼睛上。 待疲劳感消失,程娇娥才拿下毛巾,刚要说话,一片阴影便落到下来,接着她的双唇便被吻住,男子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心下慌乱,待闻到熟悉的味道后,这才缓缓闭上眼睛。 要不是顾忌程娇娥的意愿,商裕恨不得现在便将她吞吃入腹,入口的柔软和香甜不住的挑动着他的神经,刺激的他发狂。 程娇娥看着他面色通红,漆黑的眼眸里全是情欲,不由推开他,“陛下,这还是白日。” 看她抗拒的表情,商裕犹如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苦笑一声后退,“是我糊涂了。” 程娇娥抗拒他的原因再简单不过——钟离沁! 他知道,可惜现在还没法将钟离沁送走。 见他恢复理智,程娇娥舒了口气,完全不知道他压下心中的欲望几乎花费了他全部的力气。 “陛下,再过半个月便是冬猎,娘还有两个月便要生产,不知道陛下能否容妾身冬猎之后回家小住半月,待我娘生产完毕,妾身再回宫?”程娇娥的声音软软糯糯的,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睫毛不住的闪着,像是生怕他不答应一样。 回回她想要什么,便这般撒娇,实在是太赖皮了。 商裕半点抵抗力都没有,直接缴械投降,他知道程娇娥对家人的在意,如果他不同意,程娇娥肯定还会想别的办法出宫。 只是一想到要跟她分开半个月,商裕又不禁牙疼起来,心中颇为不舍。 但看着程娇娥兴奋的脸庞,他默默咽下了想要缩短时间这样的话,同时十分委屈,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如今,程娇娥可没有半点嫁人的觉悟,他一个相公,竟然要跟岳母抢人,怕是天底下再没有他这般惨的了。 商裕在心底可怜了自己一番,之后才暗叹一声只怪他当初伤程娇娥太深,那一箭,差点要了她的性命,不怪她到如今还不肯原谅自己,到底是自己让她失望了。 程娇娥笑嘻嘻的回头,便看到他怅然若失的表情,不由一怔。 第471章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商裕,谢谢你。”相比于才入宫时,商裕现在对她已经宽松了许多,虽说这些是建立在她不会逃跑的基础上,但说到底,自己的要求,他都答应了。 还有每日往她这昭阳宫里送的那些东西,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喜欢自己。朝堂上闹的沸沸扬扬,说她是妖妃,狐媚惑主的人也多是因为商裕专宠她一人。 若不然,她一个商女进宫的妃子,就算位置再高,得不得皇帝宠爱,又有什么人会妒忌? 程娇娥心中明白,眼里也看的清楚,但她还是没办法过自己心里那一关。 她的性格向来便是爱就爱了,没有遮遮掩掩的道理,更不会去算计自己所爱之人,但在安平候府没有被打落前,她不得不算计,所以现在她不能爱。 何况,她和商裕的感情千疮百孔,那些事情如同一根根鱼刺梗在她的心里,让她稍稍想起便觉得锥心刺骨。 她离不开商裕,商裕亦不会让她离开,既然如此,剩下的便交给时间,日子长了,那些伤痕是腐化还是结痂愈合,总会有个定论。 面对她的道谢,商裕嘴巴里泛起一阵苦味,竟是一时间没有说话。 青韵看着她二人对望无言,笑了笑,替他们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娘娘,您先前不是说有问题要问陛下吗?不如现在问了?” 商裕赞许的看她一眼,程娇娥回过神,回首取出刚刚那本书,指着其中一页,“陛下,这上面介绍,蛊术是苗疆人一代代传下来,绝不会有外传的可能,那为何江湖上还有使蛊的?” “你最近怎么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感兴趣了?”商裕好奇。 程娇娥笑,“卫城奇人异事甚多,我总要多涉猎些,免得到时候遇到了还不自知。” “你说的倒也是。”商裕笑着摸着她的发丝,“苗疆蛊术分外门和内门,内门只传苗疆之人,至于外门那些蛊术则是会外传的,不过这些蛊术虽然能帮人达成目的,但对自身亦有伤害,可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故而正统的苗疆人压根不会练这些东西。” 程娇娥愕然,“这岂不是骗人?” 商裕哑然失笑,“想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些什么,人人都道苗疆蛊术阴毒,威力极大,想通过蛊术达成心愿,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真正的苗疆蛊术多是用来救人,而不是杀人。” “原来如此。”程娇娥懵懂的点头,“那控心蛊呢?这种蛊虫若是施展有什么不利的地方吗?” “自然是有的。”商裕目中光芒闪动,“只是苗疆蛊术众多,这种蛊也只是其中一种,具体有什么影响我亦不清楚。” 程娇娥略感失望的点了点头,随后笑着从柜子里取出一根镶嵌东珠的腰带,“这是前些日子才绣好的,你试试可合身。” 商裕配合的张开手臂,程娇娥环身在他腰间试了一下,随后皱眉,“似乎有些大了,我再改改,回头让青韵送给你。” 说话的时候,程娇娥才注意到商裕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难怪她按着之前尺寸做出来的腰带不合身了。 程娇娥心口颤了颤,别过眼,“青韵,去吩咐御膳房再加一道乌鸡汤。” 商裕看着她,唇角克制不住的扬起来,青韵立刻转身前去御膳房准备去了。 而此时,钟离沁刚好接过安平侯托人送到她手上的信,看着信里面的内容,钟离沁眼神不住变换,然后搁下信件,看向碧玉,“你晚上去一趟昭阳宫,让绿竹过来见本宫。”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终于到了要用到她的时候了。 深夜。 绿竹悄悄的从床上起身,悄无声息的往外走,躺在床上的翠烟缓缓睁开眼睛,随即咬牙跟上去。 翠烟一路跟着绿竹,眼睁睁的看着她走到明月苑,里头的宫女迅速拉她进去,心神巨震,绿竹这动作这么熟悉,恐怕到这明月苑不是一次两次了。 自己的猜测成了事实,翠烟禁不住满脸的失望,手指甲不由自主的掐进掌心,她猛然咬唇,转身回去。 因为她心底还存着的信任,因为她的优柔寡断,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将这事禀告给程娇娥,不知道绿竹私底下做了多少动作,现在亲眼看到,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偏袒绿竹了。 她气喘吁吁的跑回去,看着屋子里黑着的灯,犹豫了一下,转身回去,躺回床上装睡。 另一边,绿竹看着钟离沁恭恭敬敬的行礼。 钟离沁一反常态的热情,“绿竹,本宫这回叫你过来,是有事情吩咐你去做,你若是做的好了,本宫便将你调到这明月苑来。” 绿竹心里嗤之以鼻,面上却露出热忱的表情,“贵妃娘娘待奴婢这般好,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奴婢,奴婢一定给您办的漂漂亮亮。” 钟离沁看她这么容易就应承下来,暗骂一声傻子,表面上却是笑盈盈的,“既然如此,那本宫就直说了。” “还有半个月便是冬猎,本宫想让你领懿贵妃一道前去猎场,只不过,要延迟半个时辰。本宫想与单独陛下多待些时辰。”钟离沁笑眯眯的道。 绿竹压根不信她这个话,只是她也想不通钟离沁这么吩咐的原因,只好先答应下来,接了赏银,面上欢天喜地的退下去。 等出了明月苑,绿竹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先前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死命的捏着手里的荷包。 回去后,她便将荷包搁到妆奁里,自己倒头睡了。 躺在床上假装睡觉的翠烟神情复杂的睁开眼,半晌,才再度闭上眼睛。第二天一大早,绿竹便慌忙起身,要将钟离沁吩咐她的事情告诉程娇娥。 然而她刚走到门口,便被站在门口一脸严肃的翠烟拦住,“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绿竹端着水,“你我同是二等丫鬟,你凭什么拦着我?你快让开,娘娘还等着我端水进去给她洗漱呢!” “你昨晚去了哪里?”翠烟板着脸问。 绿竹心口一颤,差点打翻铜盆,她立时知道自己昨晚出去被她知道了,干巴巴的笑了一声。 第472章 用人不疑 “晚上不睡觉还能去什么地方,翠烟,你今儿怎么奇奇怪怪的。”绿竹眼珠子转了一圈,打死不承认。 翠烟见此,气的话都说不出来,绿竹无视她,直接端着铜盆进去,翠烟急忙跟进去。 她将热水放下,拿下毛巾,浸泡进去,复拿起来拧干,就要往程娇娥脸上敷。 “这儿有我就行了,你出去伺候。”青韵打发现她的事情后,虽然程娇娥嘴巴上说没有亲眼看见不能作数,让她不要多想,只多盯着绿竹一些,但她早就认定绿竹是叛主了。 故而无论如何,青韵都不愿她接近程娇娥。 看青韵针对绿竹,程娇娥叹了口气,“青韵,你先出去。” “娘娘!”青韵忍不住跺脚,实在是想不明白,程娇娥为何要帮着绿竹。 “出去!”程娇娥猝然拔高声音,不容置疑的看向她。 青韵只能压下心中的不安,转身走出去,翠烟还在屋子里站着,看程娇娥看向自己,连忙道:“娘娘,奴婢有事要禀报您。” “你也出去。”她没料到,程娇娥压根就没有听的意思,直接开口让她出去。 一想到程娇娥要和绿竹单独待在屋子里,翠烟眼皮直跳,不管不顾的道:“娘娘,奴婢昨夜亲眼看见绿竹去了明月苑。” “你先出去。此事本宫自有分寸。”程娇娥淡淡开口。 绿竹这几日和明月苑那边来往频繁,被发现并不稀奇,只是现在她不好解释,以免青韵和翠烟表现的奇怪,被人看出端倪。 翠烟急切的喊了一声,“娘娘。” 程娇娥看都不看她,面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好像她刚刚说的不是什么丫鬟吃里扒外的大事,而是在问今天吃什么一般。翠烟一口老血梗在喉咙,只能慢吞吞的退下去。 刚走出去,便被青韵拉住,“你先前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青韵到这时候也不打算替绿竹瞒着了,她早上还曾想劝绿竹回头,可惜却被绿竹嘲讽,可见她是铁了心要背叛程娇娥,另投新主了。既然如此,绿竹便是她的敌人。 现在放绿竹和程娇娥单独待在屋子里,她实在是不放心。 “这个贱蹄子,娘娘对她那般好,她说叛了就叛了,实在是太过分了,不行,我不能让她继续蒙骗娘娘,我要进去和她当面对质。”青韵拔脚就要往里面冲。 翠烟连忙抱住她,“哎呀,你急什么,娘娘不知道为什么,不肯信你我的话,现在赶你我出来,恐怕也是想给绿竹一次机会,我们不如在外面悄悄听着,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立马冲进去便是。” “你说的也有道理。”青韵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就在外面悄悄听着。” 二人一齐将脑袋凑在窗户上,竖着耳朵听着里头的动静。 屋子里,绿竹一改之前倨傲的表情,“娘娘,昨晚淑贵妃派人来叫奴婢过去,她还吩咐了奴婢一件事情。” “什么事?”程娇娥抬头。 “她让奴婢冬猎的时候阻拦娘娘半个时辰。”绿竹咬着唇,眉头拧成个疙瘩,“她说她要和陛下多待些时间,可奴婢总觉得不是这么简单。” 程娇娥抬起葱葱玉指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你这回倒是变聪明了,你猜的不错,她定然是还有别的阴谋,不过她对你依旧心存怀疑,故而才没有直接告诉你自己的计划。” “啊!”绿竹垮下脸,“奴婢都给她传了那么多消息,她还不愿意信任奴婢,真是狡猾!” 程娇娥看她嘟着嘴抱怨,不由扬唇轻笑一声,“她那般人物,怎么会轻易相信别人?” “你如今能被她纳入到计划一环中,已经做的十分不错了。”程娇娥毫不吝啬的夸赞她,“只是你去明月苑的事情被青韵她们看到,恐怕这些日子还要委屈你了。” “奴婢不怕委屈,奴婢知道,青韵和翠烟都是担心娘娘。”绿竹嘻嘻一笑,显然并没有将之前青韵和翠烟恶劣的态度放在心上。 程娇娥还怕这事伤了她,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青韵和翠烟趴在外头听了半天,都没听到里面传来动静,暗暗心焦,就在青韵忍不住准备闯进去时,绿竹红着眼眶笑盈盈的走出来,看到她二人,脸上笑容一收,板着脸,“娘娘叫你们进去。” 她这模样实在是奇怪,青韵和翠烟对视一眼,这才走进去。 程娇娥正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品茶,青韵性子急,按耐不住问道:“娘娘,绿竹她……” “她没什么问题,我方才已经问过了,绿竹说她昨儿晚上并没有去明月苑。”程娇娥凌厉的视线落到翠烟身上,“翠烟,许是你看错了也不一定。” 这摆明是偏袒绿竹,翠烟痛心疾首的看着程娇娥,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般相信绿竹。 青韵更是没想到事实摆在眼前,程娇娥还装着看不见,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娘娘,您不能她说什么,您就信什么,那对羊脂玉镯您也看见了,那可不是她能够买的起的东西啊!” “这事我也问过她了。”程娇娥适时的露出不耐烦的神情,“那对镯子是她入宫前,她娘亲送给她的。” 见她不肯相信绿竹真的背叛一事,青韵和翠烟顿时泄气,“娘娘,您就算不肯相信奴婢的话,也该防着她才对。” “好了,你们说的我都知道了。”程娇娥搁下茶盏,擦嘴,“你二人既然怀疑她,就仔细盯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刻来叫我,若是没有实际的证据,便不要胡说了。” “绿竹方才哭的泪眼汪汪,你们待会儿下去别忘了同她好生道个歉。”程娇娥一副不愿再继续说下去的表情,揉着眉心走向床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用她,便相信她。” “若真出了什么事情,我也认了。”程娇娥一字一句的开口。 青韵和翠烟是知道她的倔脾气,知道自己不论说什么都没用了,只好压着心口的火气退下去。 第473章 鱼汤 “翠烟,这可怎么办?”一出屋门,绿竹便忍不住抱怨,“也不知道绿竹那个混账东西说了什么,让娘娘这么轻易就相信她的说辞了!” 翠烟头痛的捏了捏眉头,原本以为将这事告诉程娇娥,程娇娥自然会处置她,没想到程娇娥不仅相信了绿竹那一番鬼话连篇的借口,还让她们也不要猜忌她。 光是想想,青韵便呕的很,只暗暗发誓一定要将青韵逮个正着,到时候看她还怎么欺骗程娇娥。 这边闹的厉害,另一边商裕看着坐在自个儿对面的钟离沁,微微蹙眉。 “殇哥哥,你便答应我嘛!好不好?”钟离沁扯着他的袖子,“你看,你让我不要去找娇娥姐姐,我便一直没有去找她。” “你即是不愿意前去,朕自不会勉强,可你这个时候出宫回府探亲,到底是不合规矩。”商裕原还想着怎么撇下钟离沁,单独带着程娇娥去冬猎场所。 没想到钟离沁自个儿过来和他说不愿意大冬天的出门受冻,他正高兴,她又话头一转,说要回家探亲。说实在的,他并不放心钟离沁一个人回去,安平侯最近的动作有些太多了。 钟离沁晃着他的胳膊,眼巴巴的看着他,垂玄欲泣,一副他不答应,自个儿便能当场哭出来的模样。 商裕左右思量一番,还是答应了她这个条件。他早已经想好要给程娇娥猎一只白狐做袄子,若是钟离沁跟着过去,他便不好太偏心,那些个朝臣可都瞪着眼睛盯着他。 男人黑漆漆的眼眸里冒出丝丝猩红之色,又很快压下去,看着钟离沁离开的背影,神情莫测,最后冷笑一声。 钟离沁回去后,安平侯至多是教导她要抓紧登上皇后之位诸如此类没营养的话,左右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远不及他趁着冬猎这个难得的机会讨好程娇娥来的重要。 想通这两件事孰轻孰重后,商裕阴郁的脸色很快放晴,开始考虑怎么将程娇娥忽悠着陪他一道出宫。 以往冬猎,皇帝都可带两位妃子,他现在身为天奕的皇帝,自然也可直接带着程娇娥前去围场,但他不愿意勉强程娇娥,尤其是在这种两人关系看似缓和,实则程娇娥内里还是抗拒他抗拒的厉害。 程娇娥只有心里不舒服想要摆脱关系时才会假惺惺的称呼对方的称号,否则都是直接喊名字。 然而不等商裕找出理由,程娇娥便自个儿过来寻他了。 商裕稀奇的同时立刻让常德将人请进来,程娇娥身姿袅娜的走进来,手里端着热汤。 “陛下,妾身给你炖了汤,您尝尝看?”程娇娥揭开盖子,露出里面连鳞片都没刮干净的鲫鱼。 商裕嘴角抽了抽,目中带着怀疑的看着她,“这……” 程娇娥笑容温婉,“这可是妾身花费了两个时辰才熬好的。” 商裕咽了口唾沫,用勺子舀起一块鱼汤放进嘴里,浓重的鱼腥味立刻自嘴巴里蔓延开来, “好吃吗?”程娇娥一脸纯良无害的表情,笑眯眯的问。 商裕干笑,“你以往的厨艺倒是很好,只是这鱼许是死的太久,不太好了。” 看他睁着眼睛说瞎话,程娇娥心口的郁结这才稍缓,“那下回我找些新鲜的鱼。” “娇娥,你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商裕瞅着她开口。 “没有事,我便不能来关心你吗?还是说,你只喜欢你那娇娇的小表妹过来给你送汤?”程娇娥似笑非笑的睨着他。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促使商裕迅速做出正确反应,“娇娥愿意关心我,我荣幸之至。” 回过神,商裕意识到她竟是吃醋了,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起来。 看他这没脸没皮的样子,程娇娥忍不住啐他一口,“都当了皇帝,还这么没正形。还有半月就是冬猎了,不知道陛下有什么打算?” 商裕撩起她耳边的碎发,笑吟吟的道:“娇娥问起这事,是要与朕一块去吗?” 程娇娥浑身涌起一阵莫名的颤栗,她后退一步,按下心底的悸动,皮笑肉不笑,“妾身自然想和陛下一起去,只是淑贵妃是不大愿意的。” 看她对钟离沁这么大的敌意,商裕尴尬的笑了一声,有心扭转她对钟离沁的看法,但一想到安平候暗地里对程娇娥下的黑手之后,默默咽下嘴巴里话。 那些事情或许同钟离沁的确没有关系,但到底是因为她,老侯爷才做出如此那般丧心病狂的事情。 “她不去。”商裕暗暗松了口气,心中万分感激钟离沁的识趣,握住她的双手,“沁儿已经同我说过了,冬猎时候她想出宫回家探亲,到时候,就你我二人。” 程娇娥的心口悸动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静,她缓缓仰头,然后扯着唇角笑了笑,“那臣妾想要早半个时辰过去,先看看围场的情况,不知可否?” 商裕拧眉,随后想到冬日里黑熊毒蛇这些东西早就冬眠,应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这才点了点头,“到时朕陪你一起去。” 大不了让那些个负责清场的侍卫早些时辰去。 程娇娥并不知道他的心思,但钟离沁要绿竹拖延时间,其中肯定有问题,她只需要提早去,悄悄看看他们想要做什么,便能知道她的阴谋。 “妾身想自己一个人逛逛,陛下派连英与我一道去便可。”程娇娥笑眯眯的拒绝他。 地位连女暗卫都不如的商裕幽幽的将目光落到窗户外头,正躲在廊下装死的连英后背陡然蹿上一丝毛骨悚然的寒意,她机敏的抬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就在她手掌按在剑柄上整个人一触即发时,那道灼人的视线突然消失,连英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然后拍了拍胸脯,没事最好,这儿是御书房,打起来可不是小事,浑然不知道自己的脑袋刚刚已经在脖子上转了一圈。 程娇娥佯装没看见商裕可怜巴巴的宛若小狗一样的眼神,直接起身离开,临了还不忘嘱咐他将鱼汤全部喝了。 第474章 饶了我们 这鱼汤是程娇娥的一片心意,不能浪费。商裕犹豫了片刻,慢慢的端起来,一旁的常德不忍直视,犹豫了一下,“陛下,要不还是别喝了。” 商裕淡淡的瞥他一眼,没有理会,然后一口气喝下全部鱼汤,再挑出鱼肉一点点咀嚼咽下去,整个过来面无表情,常德都要以为这鱼汤是能喝的了。 事实证明,他是错的。 当天晚上,商裕的肚子便不舒服起来,一夜起来如厕了四五次,第二天早朝时,一张脸都是惨白的,活像大病一场。 青韵从御膳房回来的路上恰好看到商裕虚弱的样子,不由奇怪,回去看到程娇娥,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小姐,奴婢方才看到陛下了,只是他脸色十分苍白,像是生病了。” “生病?”程娇娥停下手里头的毛笔,拿起宣纸,吹了吹上面的墨迹,“我昨儿瞧他还是精神的很,怎么就突然生病了?” 程娇娥表示很怀疑。 青韵认真点头,“奴婢瞧得真真切切的,走路都要常公公扶着呢!” 程娇娥挑了挑眉,“将这幅字收起来,我去见见陛下。” 她跟钟离沁认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他这般虚弱过,突然生病,难不成是被人算计了? 程娇娥忧心忡忡的赶到御书房,原以为侍卫会直接放行,没想到出来的却是常公公。 常公公顶着程娇娥能够杀人的目光,吞了口唾沫,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娘娘,陛下这会儿还要处理奏折,暂时不能让娘娘您进去。” “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在这儿等着。”程娇娥煞有介事的搓了搓自个儿的手掌,哈了口气,像是冷的不行似的,这才继续将手插在暖手袋里。 看着她表现出来的这幅,如果不让她进去,就是存心让她挨冻的姿态,常德嘴角抽搐了两下,默默转身,“奴才再去问问陛下。” “有劳常公公了。”程娇娥笑眯眯的摆手。 常德脚下一滑,勉强站直身子,里头是陛下,外头是陛下心爱之人,两头都得罪不起。 商裕见他欲言又止的,就知道程娇娥没有走,眉心狠狠跳了两下,“你去将人请进来。” 看着程娇娥空手进来,商裕黯淡的眼底骤然亮起来,“娇娥,你如此急匆匆的过来,莫不是想我了?” 见他还有力气调侃自己,程娇娥便晓得他死不了,只是脸色的确苍白许多,她转身,抬手手指在青韵的脑门上戳了一下,“你这丫鬟,咋咋呼呼的,只说陛下病的厉害,原是诓我。” 青韵捂着脑袋,委屈,“奴婢没有啊,娘娘,奴婢真的看到陛下脸色惨白。” “可他现在还有心情调戏我,看来,之前肯定是看到你,陛下故意装病蒙骗你,好叫你回去同我说,骗我过来。”程娇娥似笑非笑的睨着商裕。 话说的无情,程娇娥心底还是忍不住担忧,毕竟商裕的脸的确是白的厉害。 “我冤枉。”商裕默默补充自己,“娇娥,我的确是病了,不信你走近些瞧。” 看他这么大个子的人,突然冲自己撒娇,程娇娥“呵呵”冷笑两声,转身走进他,“哪儿病了?” 商裕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相思病,娇娥,我怕是病的厉害,一日不见便想你想的紧,这心口痛的厉害。” 看他一言不合就开撩,程娇娥实在是想不明白以前那个自持高傲冷漠的世子爷哪去了,现在这些个肉麻死人的话是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砸,她可还记得当初商裕叫自个儿离她远点那模样。 女人是很记仇的,她一样不例外。 所以程娇娥丝毫没有被他这情话感动,带着一身鸡皮疙瘩后退一步,即无情又冷漠,“方才陛下还将臣妾拒之门外,这会儿到深情款款了,不过既然是心病,臣妾偶尔得知一个法子,可以医治。” 一抹不妙的预感直冲商裕天灵盖。 “挖了就不痛了。”程娇娥笑容温婉。 商裕头皮发凉,“……” 看他不说话,程娇娥笑吟吟的转身,“陛下无事,妾身就先回去了,昨儿内务府送来的鹦鹉还没喂,妾身得回去瞧瞧。” 我还不如一只鹦鹉! 这样的念头让商裕越发愤懑,五指紧紧的抠着桌面,“好端端的,送什么鹦鹉进宫!” 话音刚落,腹部又传来一阵绞痛,他起身的动作成功的让常德安慰的话憋了回去。 程娇娥出了御书房后,清冷的脸颊上再度浮现出担忧来,商裕这个样子,定然是找太医瞧过了,想来是没有性命之虞,要不然他不会还有力气同自己开玩笑。 他那脸色,瞧着倒像是吃错了东西,程娇娥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翠烟,你去御膳房问问看,昨天我带出去的盘子回来送回去里面的鱼汤怎么处置了。” 翠烟立刻转身去办了。 御膳房那边一早便得知商裕拉了肚子,还以为她又要下厨,看到翠烟来问,拉着她的袖子差点给她跪下,“翠烟姑娘,求您让娘娘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昨儿那鱼汤陛下吃的是一点也不剩,今儿御膳房送过去的饭菜皆是只动了一点,若是陛下真吃出什么事情来,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可怎么好?” “翠烟姑娘,求您让娘娘大发慈悲饶了我们吧!” 翠烟脸皮抖了抖,昨儿程娇娥亲自下厨时,她就陪在一旁,光是看都心惊胆战。 没想到陛下看到鱼汤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真的吃了,还一点不剩。翠烟被雷的里嫩外焦,咂了咂嘴,看来陛下真的很喜欢娘娘。 “行了,你们起来吧,我会回去同娘娘说的。”翠烟回过神道。 一众御厨连声道谢,翠烟脸皮烧的慌,表面上还端着镇定,转身,姿态优雅的离开。 等进了昭阳宫,翠烟才忍不住捂脸,娘娘竟然被御膳房的人集体排斥了,实在是太丢人了! 翠烟正考虑用什么方法劝告程娇娥以后不要下厨不会伤到她时,人已经不知不觉走到屋子里,站在程娇娥跟前了。 第475章 苦肉计 看她吞吞吐吐,心事重重的样子,程娇娥手里正打着的络子直接扔向她,“怎么去了一趟御膳房魂儿都丢了?” 翠烟叹了口气,“娘娘,陛下是吃坏了肚子,您昨天送过去的鱼汤陛下都喝了?” 程娇娥手上的动作顿住,将玉轮搁到一边,“吃了?” 听出她语气里的惊诧,翠烟郑重其事的点头,“吃了。” “呵!”程娇娥唇角溢出一丝冷笑,她都做成这个样子,商裕也敢往下吃,今儿怎么没拉死他? 她本就是故意去气商裕,商裕不爱吃鱼,她是知道的,故而也没指望他吃,没想到他一反常态的吃了。 “那你哭丧着脸做什么?”程娇娥不解反问,“他自个儿要吃,总不能怪到我身上来。” 翠烟仰头望着屋顶,“御膳房的厨子让奴婢向娘娘您求饶,恳求娘娘不要再去了。” 程娇娥怔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他们是害怕自己毒死商裕,当即冷笑一声,“他们这是不相信本宫的厨艺!这是歧视!” 翠烟嘴角抽了抽,“娘娘,他们要是敢相信,下回陛下就该昏迷不醒了。” 程娇娥瞪她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青韵便敲门从外面迈步进来,表情黑沉沉的,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 “你这是怎么了?”程娇娥疑惑的看着她。 青韵气呼呼的道:“娘娘,奴婢方才亲眼看到绿竹往明月苑去了。” “是吗?”程娇娥面上半点怒容都没有,淡淡的应声,“她要去便去是了,不用管她。” 青韵双目圆瞪,恨铁不成钢的喊了一声,“娘娘。” “好了,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现在钟离沁的目的已经探到,她亦知道钟离沁这蛊虫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绿竹便没有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了。 程娇娥看着她二人摇了摇头,“原还想着等事情尘埃落定再告诉你们,你们既然知道了,那我便与你们说了。” “绿竹是我让她去明月苑探消息的。”程娇娥手指点着桌面,凌厉的视线在她二人身上扫过。 青韵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傻愣愣的站在那,翠烟很快想名包,继而担忧的蹙起眉头,“娘娘,绿竹性子急躁,若是出什么事……” 钟离沁三番五次的对程娇娥下手,可见心思之毒,若是让她发现绿竹不对劲,绿竹恐怕连命需要丢了 “我信她。”程娇娥打断她的话,声线平淡。 翠烟嘴巴开开合合,到底没再发出声音,跟着她想到前些日子同绿竹争执的事情,臊的脸颊都红了。 青韵突然以掌握拳敲击手心,“奴婢明白了,绿植这是忍辱负重啊!” “从哪学来的词,让你这会子用上了?”程娇娥哑然失笑。 青韵吐了吐舌头,刚欲说话,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她和翠烟立时扭头望过去。 只见绿竹满脸笑意的走进来,看到她二人后,故意露出个倨傲的表情,哼了一声,走到程娇娥跟前,“娘娘身子骨那般弱,冬猎的时候还是不要上场的好。” 程娇娥憋着笑,青韵和翠烟对视一眼,上前一步,一手拽住绿竹的胳膊,二人合力将她往后拖去。 “你们放开我,你们做什么?”绿竹嚣张的喊着。 程娇娥摇头,“绿竹,她们都知道了。” 绿竹愣住,然后扭头看向青韵和翠烟,结结巴巴,“你……你们,我……” 看她激动的莲华都说不出来,翠烟在心底叹了口气,“绿竹,对不起,我先前不该怀疑你。” “那算怎么。”绿竹挠了挠后脑勺,“你也是担心娘娘的安危,这些我都知道的。” 看她们三个亲亲热热的凑在一块,程娇娥抿唇笑起来。 而另一边,正扶着墙从茅厕走出来,双腿不断打颤的商裕,生无可恋的看了眼常德。 如今苦肉计也不做效了,唉,看来他得想想别的法子才能叫程娇娥心软。 晚上的时候,御膳房突然派人送了一碟子红豆糕给程娇娥,程娇娥捏着红豆糕发呆。 “娘娘,您怎么愁眉苦脸的?”看程娇娥一脸犹豫,青韵忍不住道。 “这点心你们吃了吧。”程娇娥终于做出决断,偷偷摸着自己微鼓的肚子,十分不舍的将装着点心的碟子推到一边。 绿竹笑吟吟的捻起一块,用帕子托着送到自个儿嘴巴里,“奴婢谢娘娘。” 她嘴巴里嚼着东西,说话含糊不清的,程娇娥一直仰头看着她,表情带着期盼。 “娘娘,您瞧什么呢?”翠烟总觉得她的眼神令人毛骨悚然,犹豫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道。 程娇娥低下头,单手托腮,怅然若失的道:“我昨天送鱼汤,他今天便吩咐御膳房送了糕点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里头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嗝!” 绿竹惊的打了个嗝,手里头剩下的半块红豆糕随之落到地上,可怜巴巴的开口,“娘娘,您怎么不早说。” “行了,我逗逗你们,你们还当真了?”程娇娥看着一副“奴婢很委屈”的小模样,心脏不可抑制的抽了抽,然后无奈摇头,掏出帕子递给她,“给泪珠擦擦。” 商裕固执的认为程娇娥并不是故意要毒害他,只是她不擅长做鱼,故而才会将那么一碗鱼汤端给他。 毕竟,他以前也没瞧见程娇娥做鱼之类的菜品。 所以他今天才礼尚往来,特意让御膳房送了红豆糕作为回礼。 程娇娥实在是吃撑了,闻着香味却吃不得,心里头将自我感觉良好的商裕恶狠狠的骂了一顿。 商裕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她说什么里头添了东西这样荒唐的话,气的脸色都黑了,转身就走。 常德连忙追上去,正想着如何劝慰,商裕突然停下脚步,他一个急刹车停下脚步,堪堪停在他一步开外。 “不成,朕得当面同她解释。”商裕很没骨气的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还给程娇娥找借口,程娇娥会这般想,定然是猜到自个儿昨日做的鱼汤太难吃了。 商裕眼底划过一丝厉色,也不知道是哪个嘴碎的东西! 第476章 挑明 商裕走进来时,翠烟正好递回帕子,程娇娥听到脚步声,看到她,眉头微拧,“外头的婢子是怎么回事?陛下来了,也不禀报一声?” “奴婢这就下去瞧瞧。”翠烟看了眼绿竹,连忙找个借口,拉着她下去。 商裕看她冷着脸坐在椅子上,道:“是朕让她们不必通报的。” 程娇娥抬眼看他,就见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娇娥,这糕点里没甚东西,昨天的鱼汤,我很喜欢。” “是吗?陛下今日可是肚子不舒服。”程娇娥心里有气,那鱼汤一看就不能吃,他偏吃了,“陛下太任性了。” 被一句话击中心脏的商裕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娇娥,我只是不愿浪费你的心意。” “所以就可以明知道不能吃还非要吃?”程娇娥语气凉薄,“陛下,您到底要做什么?” “今日的事情传出去,旁人可不会知道陛下的心意,他们只会道妾身妖言惑君,让陛下连自身安危都不顾。”程娇娥漆黑的眼眸清晰的倒映出他的身影,“想必这会儿已经有人在调查陛下早朝时为何面色苍白了。” 商裕面色青白交加,一颗心如同被刀子狠狠地扎进去,他不由握住程娇娥的肩膀,“你便是这样想我的吗?” 程娇娥知道他对自己的情意,但是更清楚江山对他的重要性。当初,他选择钟离沁而放弃自己时,便说明了这一点。 因而,不论商裕如何像她表明心意,告诉她日后定会送钟离沁出宫,不管她心底再如何放不下商裕,她对商裕亦没了之前的那片赤忱。 她如今和商裕在一起,一则是商裕不肯放她离开,二则是她要利用商裕才能护着程家,至于她对商裕的那点心思,则是排在最末。 “陛下,妾身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朝中大臣怎么想。”程娇娥垂下眼,压下心底的怨气,语气平静,甚至还染上几分讥诮。 商裕心口犹如被滚烫的热油浇了一道,他怔怔的看着程娇娥,忽然后退一步,神情懊恼,“是我一时疏忽了。” 先前几次的言论表面上看着没对她造成什么伤害,但程娇娥向来是骄傲的,恐怕那些奏折,那些流言蜚语早就伤到她的心了。 商裕修长的手指猝然收紧,看着程娇娥嘲弄的表情,伸长手臂将她揽入怀中,“娇娥,我知道,你对我心存芥蒂,亦没法对我再如从前一般敞开心扉。” “这些,我都知道。”商裕低沉的话语贴在她的耳边,让她浑身不住的颤栗起来。 商裕微微一笑,面上带了几分苦涩,“你要疏远朕到什么时候?” 程娇娥豁然抬首,震惊的看着他。 明明这些日子她都表现的温顺,自问没有什么破绽,为什么他还是能够察觉到自己藏在内心深处的拒绝? “娇娥,你向来都不是个柔顺的女子。”商裕笑出声,“你该像只小野猫,令你不快活的事情都是直接伸爪子。这不像你。” 程娇娥叹了口气,随后从他怀里退出来,“所以,陛下希望我如何?” 语气是十足十的寒冷了,仿若掺了冰渣子! “待岳母平安生产后,我便让人送你去卫城,你不愿见我,我可以等。但你只能是我的。”商裕逼近一步,“若你看上旁人,我便杀了他。若旁人看你,我便挖了他一双眼。” 程娇娥眨了眨眼,“若我一直不肯回来呢?” “待江山稳定,我便从旁系择一人继承皇位,到那时……”商裕毫不犹豫的接口,“你便无处可逃。” 程娇娥震惊的瞪大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然后嗤之以鼻,“你舍得?” “有舍才有得。”商裕一本正经的回应。 倘若商澈有帝王之才,倘若他背后不是明熙这样的恶毒妇人,他不会夺这皇位。 “那便日后再说吧。”程娇娥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内心深处的一角已经松动。 商裕扬唇轻笑,犹如春风拂面。 程娇娥莫名脸热,她转过头,“事情说完了,陛下也该走了。” 商裕知她脸皮薄,也没打算逼迫,十分识趣的离开。程娇娥看着他的背影,暗自啐了一声,想到他刚刚的话,不由失神。 还是青韵喊她,她才清醒过来,旋即不屑的撇嘴,商裕那番话听着真心,只是她却不肯相信的,若他日后真能坐到,她再赌一次也无妨。 商裕憋了多日的话一次性同程娇娥倒了个干净,心里面终于舒服起来。虽则程娇娥没有什么表示,但从她的表情来看,明显是松动了稍许的。 常德看着自家主子晴空万里的脸庞,暗暗咂舌,还是懿贵妃有本事,只随便说上几句话,便能让陛下这般高兴。 程娇娥坐在椅子上想了会儿,起身去取了针线。这次冬猎倒不是很冷,但程娇娥记得,今春的倒春寒十分的厉害,京中不少人都染了风寒,因而她想在之前赶制一件护膝,商裕深夜看奏折的时候可以用。 青韵帮着在一旁底线,看她面容恬静,有心想问问她是不是真的希望陛下放弃皇位,但又觉得这话实在是大逆不道,只能忍着好奇,硬生生的憋在心里。 程娇娥放下针线的时候,外头已经暗了下来,绿竹进来点了灯,青韵随即将绣到一半的护膝收起来。 程娇娥这才舒展了一下自己酸痛的四肢,捶着腰吩咐绿竹准备晚膳。 绿竹笑吟吟的应了一声,回头告诉翠烟,翠烟下去传令去了。因着程娇娥是商裕心尖尖上的人,且还答应以后放他们一马,这些个御厨谢她不杀之恩,特意多添了两道菜。 程娇娥自是不晓得的,只是今日送来的菜品都十分符合她的喜好,不由高兴。 而另一边,钟离沁想着去见商裕,却被拒之门外,心中自然不忿。 跟着安平侯的信就悄悄送到明月苑,上面直接告诉她商裕早朝时看上去十分虚弱,钟离沁烧毁手中的信,沉吟片刻,开口叫碧玉进来,让她悄悄找绿竹询问一番。 第477章 以下犯上 绿竹早就得了程娇娥的命令,有关商裕的事情不必瞒着她。 故而,一炷香后,碧玉便带着消息回了钟离沁。 得知商裕明知道程娇娥故意脸鱼鳞都不刮就烧成汤给他吃时,不仅没发火,还硬着头皮吃下去,她禁不住握紧手指,面容狰狞。 “程娇娥,你凭什么这么对待殇哥哥?!”纵然钟离沁之前被商裕训斥,但她自小爱慕商裕,因此一直觉得他是被程娇娥迷惑了,所以才会对自己说重话。 现在乍闻这件事,顿觉程娇娥太过分,竟然这般糟践商裕。 绿竹转身告知程娇娥明月苑派人过来打探消息,程娇娥夹着酥饼的手抖了一下,然后忧愁的叹了一声,“恐怕她要更恨我了。” 青韵刚准备出言劝慰,程娇娥已经咬了一口酥饼,津津有味的吃起来,脸上丝毫不见方才的伤春悲秋之色。青韵识趣的咽下喉咙里的话。 程娇娥用完晚膳,漱口过后,这才在翠烟的搀扶下缓步走出去消食。 至于青韵,则是得了她的吩咐,前去御书房给商裕送一副画。 然而,青韵走到一半竟是撞上正往御书房去的钟离沁,她下意识的转身想要避开。 钟离沁眼尖,一下子便看到她,见她礼都不行,心头火起,“站住!” 青韵只好硬着头皮停下脚步,僵着身体转身,“奴婢给淑贵妃行礼。” “你方才没有瞧见本宫吗?跑什么?”钟离沁担心商裕的身体,特意带了药丸,准备送给商裕。 她心中正对程娇娥不知分寸伤了商裕的事情懊恼,现在突然瞧见青韵,火起顿时有了发泄口。 “奴婢眼神不好,方才真不曾瞧见娘娘。”青韵低着头,不亢不卑的道。 奈何钟离沁今儿打定主意找她的麻烦,也好让程娇娥知道知道这宫里到底是谁的天下,故而冷哼一声,“既然眼神不好,就不该出来瞎晃悠,琉璃,给她开开眼。” 琉璃上前一步,抬手狠狠地给了青韵一耳光。 青韵躲闪不及,半边脸颊立刻肿了起来,她眼中含泪,望着钟离沁,“娘娘便是教训奴婢,也该问问懿贵妃,您这般,未免越俎代庖了。” 她是程娇娥的婢女,若是这么一声不吭的挨打,丢的是程娇娥的脸面。 所以她虽然心中害怕,但还是挺直身子与钟离沁分辩,“奴婢是懿贵妃的奴婢,不是娘娘您的。” “一个贱婢,也敢同本宫顶嘴。”钟离沁冷哼一声,“给她按住,给本宫打。” 她身后的小太监立时上前给青韵按住,一脚踹到她膝盖上,青韵痛的“啊”的一声跪在地上,却依旧昂着头,倔强的看着她。 看她这眼神,钟离沁莫名想要程娇娥同自己交锋时候的模样,莫名烦躁,“给本宫狠狠地打!” 琉璃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的往青韵脸颊上扇,“让你看!还敢看!” 青韵嘴角流出血沫来,一张脸青紫交加,眼前直冒星星,开始的惨呼渐渐消失,琉璃看她没动静了,不由收手,“娘娘,人已经教训过了,若是再打,恐怕……” “打死了又如何?”钟离沁话语恶毒,“一个以下犯上的奴婢,本宫处置便处置了,还有人敢说什么?” 琉璃看着她这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样子,暗骂一声蠢货,表面上还是耐着性子安抚。 “娘娘,她毕竟是懿贵妃的贴身婢女,真打死了,恐怕陛下那里不好交差的。不如就这般,陛下问起,只管说她冒犯娘娘,留她一条性命,已是仁慈,就是陛下也不能说什么。” 凡是触及商裕,钟离沁都能很快冷静下来,虽然琉璃的话不中听,但她知道都是实情。 倘若她直接打死了这贱婢,程娇娥定不会善摆干休,到时商裕一定会寻她的麻烦。 看了眼鼻青脸肿都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青韵,钟离沁舒了口气,“左右人已经教训过了,本宫且听你一回,走吧。” 青韵趴在地上许久,直到路过的小太监经过看到她的惨样,才慌忙跑去昭阳宫报信。 跑到半路,正巧碰上因为青韵太久没回去而出来寻她的翠烟。 看到青韵的凄惨样,翠烟禁不住捂紧嘴巴,泪水夺眶而出,“青韵,你这是……” 她扭头看向小太监,递过去一锭银子,“劳烦公公帮个忙,派人去昭阳宫带个口信,就说多派些丫鬟来,我还扶着她回去。” 小太监满口答应下来,乐颠颠的跑去报信了。 钟离沁正捧着茶盏慢悠悠的喝着,冷不丁得知青韵被人伤了倒在地上要人过去扶回来,茶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茶水直接打湿她的绣鞋。 她立刻绿竹带着院子里的丫鬟过去,自个儿在屋子里来来回回不停的走着。 青韵是被人抬回来的,瞧着她面目全非,程娇娥的指尖都气的发颤,递了腰牌给翠烟,让她即刻去请太医。 好在青韵都是皮外伤,看着严重,其实并没有伤到筋骨,只是脸上的淤伤十分严重,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 到三更天的时候,青韵才苏醒过来,看着守在她身边的人,不由感动落泪,“娘娘,奴婢没用,画……画没能送到陛下手里。” 她的牙齿被打掉了两颗,以至于说话都漏风。 她醒来的时候,程娇娥便惊醒了,朦朦胧胧的睁开眼,听到她这句话,鼻头微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画?” 对方并没有抽走那副画,故而和青韵一道抬了回来。可那副画虽然名贵,在程娇娥心中,不及青韵十万分之一。 “是什么人对你动手的?”程娇娥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敢在宫中明目张胆的下毒手。 青韵唇瓣嗡动了两下,“是……是淑贵妃。” 程娇娥还真没想过是钟离沁,毕竟钟离沁之前对付她的都是一些阴损的杀招,像这样拿着对方丫鬟出气的小手段,双方都没有用过。 以至于她以为钟离沁不会做这种事,看来是她太自以为是了。但凡能让她不痛快的事情,钟离沁想必都十分积极。 第478章 出气 “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要她付出代价。”程娇娥站起身,神情坚定,话语里染上浓厚的戾气。 青韵莫名打了个寒颤,随后满脸感动,“奴婢没事的,娘娘您不用为了奴婢大动干戈的……” “你我名义上虽是主仆,实则却是姐妹。你是我认定的人,断没有被人平白欺辱的道理。”程娇娥嫣红的唇角勾起一抹妖冶的笑容,如同山间成精的狐狸。 既然都说她是妖妃,迷惑商裕,那么她便坐实了这罪名。 翌日一大早,程娇娥便气势汹汹的直奔御书房,跪在御书房门口,任凭门口的小太监怎么劝都不听。 商裕下朝看见的就是她一脸倔强跪在台阶上的场景,脚步迅速加快,扶起她,“你这是做什么?” “陛下说喜欢妾身,那不知道妾身受了委屈,陛下会不会帮妾身讨回公道?”程娇娥开门见山的问。 直白的话语让商裕微微一怔,旋即唇角不自觉的咧起,“自然。” 程娇娥从他怀里挣出来,“有陛下这句话,妾身便明白了。” 见她利落的离开,举手投足都带着股子怒气,商裕瞥了眼笑呵呵看戏的常德,“还不快跟上去。” 常德连忙垂着头,快步跟上去。 眼瞅着程娇娥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往明月苑,常德脑门上不由自主的滑下一滴冷汗。 在他“拦还是不拦”这样的疑问中,程娇娥已经带着丫鬟直接闯了进去。 喧闹的声响惊的正在修剪花枝的钟离沁手指一颤,手心的这只梅花便被剪断了。 “姐姐怎么来了?”钟离沁面容温婉,和昨日出言让教训青韵的面孔判若两人。 “你喊本宫一声姐姐,本宫也认了。”程娇娥挺直腰杆,“先前你宫里哪个不知事的打了本宫的人,给本宫站出来。” 程娇娥冷若冰霜的眼神落在她身后的碧玉和琉璃身上。 见她当真为了个婢女来寻自己的麻烦,钟离沁震惊的瞪大眼睛,旋即气的脸色铁青,“姐姐的丫鬟太没规矩,以下犯上,便是教训了也是她活该,怎么?凭本宫的身份,连个丫鬟都教不得了吗?” “自然能教。”程娇娥敛起面上的怒意,一阵风似的上前,还不等钟离沁反应过来,她陡然拽住琉璃的胳膊,往前一拖。 她来之前便已经从青韵嘴里问清楚,打她的是钟离沁身边新来的宫女。 琉璃她以前从未见过,所以定然是这婢女。 “你做什么?”钟离沁被她当众挑衅,终于顾不得维持表面上的和平了,一手狠狠地拍在椅子上,“你给本宫放手。” 程娇娥眼前瞬间一阵恍惚,心口传来钻心的疼痛,压的她下意识的就想放手。 然而这念头刚生出来,程娇娥便深吸一口气,丝毫不顾疼痛,反手就给了琉璃一耳光。 “我不放,你奈我何?”程娇娥似笑非笑,“你是准备再教训本宫身边的人?还是再冲本宫下蛊?” 最后两个字,程娇娥说的十分轻,钟离沁面色霎时变了,“你胡说什么?” 看到她这表情,程娇娥先前的猜测立即肯定了,恨的牙痒,没想到钟离沁还真的对她下蛊要控制她。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程娇娥冷哼,“翠烟,给我抓住她。” 绿竹这回没与她一道来,与她一道来的是连英,程娇娥打定主意过来寻钟离沁的麻烦,自然要找个能镇住场面的。 钟离沁敢伤青韵,她自然要她的丫鬟百倍偿还。 程娇娥双目如同淬了毒一样盯着跪在地上被她打的披头散发的琉璃,反手又是一耳光。 “连英,本宫累了,你来动手。”程娇娥冷笑。 连英是暗卫,还从没有干过这等同女子打闹的小事情,在她看来,有什么不顺心的直接杀了便是。 偏偏来的时候程娇娥叮嘱过了,不许弄出人命。 故而连英只能省着点劲,就怕哪里不对。 不过到底是习武的,就算她已经控制力道,琉璃还是被打的不知呜呜,血水不住的往外淌,神情凄惨的望向钟离沁。 钟离沁被她如此打脸,气急败坏,“你给我住手!程娇娥,你疯了不成?” “疯?”程娇娥挑眉,“你这丫鬟不长眼,偏要往本宫的手掌上撞,害的本宫这会儿手心都痛的厉害,这等不长眼的,不好好教训一顿,怎么配跟在你身边伺候?” “强词夺理!”钟离沁气的鼻子都歪了,“程娇娥,你这个贱人,你再不住手,我定要殇哥哥摘了你的脑袋。” 程娇娥神情古怪的扫她一眼,“不过一个丫鬟,本宫处置不得?” 熟悉的话语落入钟离沁的耳朵里,她骤然没了声音,一张脸憋的青紫,这个该死的程娇娥,竟然拿她方才的话堵回来。 “她是本宫的婢女,轮不到你来处置。”钟离沁暗自懊恼自己被她压住气势,深呼吸一口气,语气森然的警告。 “青韵同样是本宫的婢女。”程娇娥声音极轻,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钟离沁被堵的哑口无言,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驳。 短短一刻钟,琉璃已经被打的不成样子,只怕就是她亲娘老子进宫也认不得她了。 程娇娥看着她满脸血污,四肢扭曲的瘫在地上,长长的舒了口气,这连英简直是将自己往日里审讯的手段都用在琉璃身上了。 现在看上去,实在是惨不忍睹,这么一团东西,也不知道能不能称为人了。 不过连英顾着她的话,下手到底还是有些分寸,没伤了这婢子的性命,都是些皮外伤,若是钟离沁舍得银子,也是能治好的。 程娇娥施施然站起身,翠烟立刻上前扶住她,主仆二人转身往外走去,连英影子似的跟在她后面。 常德过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她出来,懊恼自己来的迟了,又怕程娇娥瞧见自己,转身就想躲。 可惜程娇娥一贯眼尖,已经瞧见他了,“常公公,你且回去告诉陛下,便说本宫受不得身边的人受欺辱,被欺负了本宫定会讨个公道。” 第479章 偏袒 “如今本宫正是来讨个公道,陛下若是心疼淑贵妃,还要快些来探望才是。”程娇娥语气含笑,只是听着怎么都觉着含着股不怀好意在里头。 常德哪里还敢再打探,僵着笑,快步回去,心中暗叹也不知道这安阳郡主到底做了什么,惹得一向温和的懿贵妃这般大动干戈。 昭阳宫。 程娇娥刚踏进去,陡然喷出一口鲜血来,跟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她同钟离沁作对的时候,心口宛若被数只蚂蚁不停地啃食着,一路上,脑海里更是不断有个回音,让她回去,回去跪在钟离沁面前赔罪! 她硬生生的挺着,直到进了昭阳宫,这才呕出血来。 翠烟惊呼一声,连忙让绿竹去请太医。 另一头,钟离沁受此大辱,终于按捺不住,让人抬着琉璃一路往御书房去。 “陛下,求陛下给妾身做主。”钟离沁连门都不进,直愣愣的跪在御书房外。 商裕被程娇娥迷惑,现在满心满眼都只记得这个贱人,她偏要将这事闹大,她倒要看看商裕还怎么护着程娇娥。 常德刚把程娇娥的原话转述给商裕,外头就响起钟离沁悲天呼地的嗓音,他禁不住皱眉,来不及理清楚事情脉络,忙让常德请钟离沁进来。 他不喜欢钟离沁是一回事,但却不能让她受委屈,若不然前朝怕是又要乱起来了。 然而,常德却是苦着脸回来的,“陛下,娘娘不肯进来,只说陛下要是不为她做主,她就跪死在门外。” “胡闹!”商裕气的手背青筋暴起,“她这是威胁朕!” 常德满脸苦涩,“陛下息怒,淑贵妃虽然性子跋扈了些,但一贯是惦记着陛下,鲜少做另陛下为难的事情,且奴才方才出去瞧,她身后那婢子着实有点……” 看他吞吞吐吐的,商裕越发不耐烦,手里的笔杆对着他扔过去,“有点什么?” “惨不忍睹。”常德初始看到的时候都吓到了,从钟离沁的神态和来意,不难猜测出那婢女是被谁弄成那般模样的,难怪钟离沁会不管不顾的跪在门口。 恐怕她这会儿生吃了懿贵妃的心思都有了。 常德在心底哀叹一声,见商裕已经大阔步向外走去,匆忙跟上。 钟离沁是要逼着商裕惩治程娇娥,故而跪在这儿,故意让人瞧见,但委屈也是有的,她自小到大,什么时候被人这般打脸了? 程娇娥简直是将她的脸皮放在地上踩了一道又一道。 商裕本想斥责,但看到她身后奄奄一息的琉璃,勃然变色,“常德,去请太医。” 钟离沁先前便请了太医给琉璃瞧过了,虽然没有伤及性命,但左腿的骨头和手上的筋脉都断了,没有个把月是没法下床的。 至于以后能不能恢复也是个未知数。 “陛下,妾身已经请太医瞧过了。”钟离沁眼眶通红,“琉璃虽然不是和妾身一道儿长大的,但到底服侍了妾身一段日子,妾身很喜欢她,如今却被懿贵妃当着妾身的面打成这样子,还请陛下给臣妾做主。” 钟离沁一边抹泪,一边恶狠狠的咬牙。 “你先起来。”商裕沉思片刻,扶着她的手,让她倚靠在自己身上站起来,“这件事或许有什么误会……” “都到了这个地步,陛下还要包庇她吗?”钟离沁嫉妒的双目赤红,尖利出声。 商裕的耳膜差点被撕破,跟着微微蹙眉,“安阳,娇娥她不是个跋扈的人,她会动手,定是事出有因,待朕问清楚了,再行处置如何?” 钟离沁气的胸口不停起伏,冷笑一声,“什么事出有因,她不跋扈,意思便是我骄横无理了?若不是她那婢女见到我不仅不行礼,目无尊卑,我怎么会下令让琉璃教训她。” “可我不过是让她吃些皮肉苦,她便直接带着人强闯我的宫殿,当着我的面伤人,就这样,陛下还要包庇她吗?” 商裕一时间哑口无言,半晌,“此事,朕会处置她。即如此,罚她禁足半月,且你这宫女花费所需,皆有昭阳宫出。” 看他如此偏袒程娇娥,钟离沁一口老血梗在胸口,闷的她整个人都要发狂,恨不得厉声质问商裕,程娇娥到底哪里好,迷的他这样晕头转向。 但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钟离沁死死的咬着唇,不甘心的带着琉璃回去。 禁足一事很快便由常德转达给程娇娥知晓。 原本他还担心程娇娥会发怒,没想到程娇娥一听禁足,不怒反喜,让人抓了把金瓜子给他。 常德委实不明白这位主儿脑子里到底想的什么,只回去后,向商裕如实禀告了程娇娥的反应。 商裕微微舒了口气,半个月后正好是冬猎,禁足表面上看着是惩罚,实则却是为了防止钟离沁心中不忿过去寻她的麻烦。 程娇娥心里头门儿清,自然不会计较。 送走常德后,她一脸苍白的靠在椅子上,绿竹站在她身后,替她轻轻的揉着脑袋。 自打那日从明月苑回来后,她这身子便越来越差,现在就是坐一会儿都开始觉得疲累了。 恐怕是因为她不愿意乖乖听话,以至于体内的蛊开始作怪了。 程娇娥这几日翻了有关苗蛊的多本书籍,倒是寻到个解蛊的法子,可她却没法下手。 其实说来也简单,只要将她身上的蛊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便成了。 但这么做,却是害了别人。 程娇娥叹了口气,微微抬手,示意绿竹下去,自己一个人待会。 思来想去,程娇娥都没有想到合适的人选,外头的天色都黑了下来,翠烟见她一直闷在屋子里,误以为她是担心青韵的伤势,出言安慰,“娘娘,青韵她用了娘娘赏的药膏,现在已经好了许多了,估摸休养个三五日,便能走动了。” “如此便好,只这几日要辛苦你了。”程娇娥面容温和,看了一圈后,缓缓蹙眉,“绿竹呢?” 翠烟拿着玉箸的手顿了一下,脑袋几乎捶到胸口上,“先前明月苑来人了。” 第480章 生病 “你说什么?”程娇娥豁然起身,面容愕然。 与此同时,外头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只吹的树枝卷在一起,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钟离沁受了这么大的耻辱,绿竹这个时候上门,分明是……分明是羊入虎口! 程娇娥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手指摁在桌面,心急如焚。 而此刻,明月苑内阴风习习,绿竹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程娇娥过来一事,你为何不提前通知本宫?”钟离沁眼神阴戾,一副她要是给不出合理的解释便要立时冲她动手的架势。 绿竹抖了抖身子,面露委屈,“奴婢压根不知道她会过来,青韵被抬回来时,懿贵妃便指使去熬药,奴婢熬药回来才发现人不见了。” “若非奴婢问了门口的侍卫,还不知道懿贵妃竟然跑到娘娘这儿来撒泼。”绿竹话到最后,忍不住愤愤。 钟离沁锐利的目光一眨不眨的落到她身上,没有开口,屋子里静谧的连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绿竹手指抓着袖口,直等的她心慌慌眼前发晕,才听到钟离沁的声音。 她在碧玉的搀扶下站起来,“娘娘,懿贵妃会不会是察觉到了什么?” “她会不会已经暗中怀疑奴婢了,所以这回才特意支开奴婢?”绿竹咬着唇,面色着急,“若真是如此,娘娘,您可一定要救救奴婢。” 看她又再度跪在自己脚边哀求,钟离沁胸口的郁结终于消散了些,“行了,你先起来,这件事情本宫会安排的。” “接下来你行事小心些,别被抓到把柄,她就是怀疑也没证据,无论如何,都得挨到冬猎过后,如果被她发现什么端倪,你可别怪本宫没有提前告诉你。”钟离沁抬抬手,语气里带着警告。 绿竹赶忙点头,“奴婢一定不会坏了娘娘的大事。” “行了,你回去吧。”钟离沁兴致阑珊的挥手。 彻底走出明月苑后,绿竹紧绷的身体才松懈下来,雨突然淅淅沥沥的打下来,带着冬日里的寒气,直接浸透到她的骨头里。 绿竹不由打了个寒颤,拢着手,快速往昭阳宫的方向跑。 远远的便瞧见抄手游廊下头的人影,翠烟来来回回的走着,若非程娇娥不允,她已经去寻绿竹了。 “翠烟!”看到她,绿竹才觉着活过来,欢快的叫了一声,也不顾自己浑身的水珠,匆匆上前。 翠烟蓦然抬首,一颗心终于落到肚子里,看她脸色惨白,浑身湿漉漉的,忙拉住她,“快,先随我一道去换了衣服,我去让人熬姜汤,回头你记得喝一碗。” 绿竹傻呵呵的笑着,心里面暖和和的。 听着外头的动静,程娇娥忍不住推开窗户,露出一丝缝隙,见绿竹平安无事的回来,适才放下心,正巧风吹到她身上,她喉咙一阵发痒,忙关上窗户,手指握拳抵在唇边咳嗽起来。 翠烟推门进来,便看到她病殃殃的躺在软榻上,趁手一摸,手指凉的吓人。 “娘娘,奴婢给您弄汤婆子来,您捂着。”翠烟扭身出去。 程娇娥忍着的咳嗽这才溢出喉咙,停下来后,脸颊上升起一丝病态的红晕来。 商裕给她下了禁足令,自己当然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过来瞧她。 但他习惯了每日与程娇娥见面,何况二人昨日才把话说开,他一时半会儿瞧不见他都觉得抓心挠肺的,要是让他半个月不见,岂不是要了他的命。 因此,商裕特意寻了一身侍卫服,悄悄摸摸的过来,常德看着自家主子为了见程娇娥就差飞檐走壁,他简直没眼看。尤其懿贵妃人冷的很,来了这许多次,也不见人在宫殿门口守着。 商裕是悄咪咪过来的,青韵受伤,绿竹去换衣裳,翠烟去取汤婆子,结果竟是没个丫鬟在门口守着,就这么一会儿的空挡,商裕便悄无声息的进来了。 映入商裕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幕。 容颜姣好的女子半倚着软榻,身上盖着褥子,面容苍白又带着嫣红,在这灯火照射下,带出一丝惑人心跳的媚,像是妖精。商裕心口不住的跳动,下意识的走过去。 程娇娥一抬首看到个侍卫,当即便要呵斥出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商裕的脸。 这可真是……肆意妄为! “陛下,你这……”话说到一半,程娇娥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商裕心头一紧,慌忙上前替她扶着胸口,程娇娥适才缓过气,盯着商裕,缓缓的眨了眨眼,漂亮的睫羽如同一把精致的小刷子在他心上轻轻的掠过。 “你这不合规矩。”程娇娥吐出下半句话。 商裕咬着她的耳朵,“我便是规矩。娇娥,你可是怪我?” 虽然心里头知晓他的娇娥是个聪明懂事的,但他还是惶恐,惶恐娇娥会不会误会他,误会他更变了心意。 “不怪。”程娇娥说的是实话,“这次,还要多谢你。” 她强闯明月苑,当着钟离沁的面伤人,事情绝不会这般容易解决。 只是禁足半年,对她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惩罚,左右她也不爱出门,至于掏银子给琉璃医治,程家,最不缺的便是银子。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商裕是在偏袒他,现在事情之所以还没有闹起来,不过是因为消息还没有传出宫去。 钟离沁现在正在气头上,一时半会儿还没考虑到这一茬,等她清醒过来,一定会将此事告知安平侯,到那时候,商裕不知道要面临多少压力。 这些商裕不是想不到,但他还是一力压下此事。 程娇娥垂着眼眸,盖住心里头纷乱的思绪。 商裕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听她道谢,苦笑一声,“你我之间,何必这般客气?” 程娇娥刚要开口,翠烟已经抱着汤婆子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娘娘,奴婢……” 话说到一半,翠烟惊恐的收声,愣愣的看着抱着自家娘娘的男人,结结巴巴的道:“陛、陛下……” “奴婢见过陛下。”好在翠烟反应快,虽然奇怪陛下怎么会过来,还穿着侍卫的衣裳,但还是迅速跪下行礼。 第481章 吃味 “你一来,我的丫鬟都被吓着了。”程娇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 商裕无奈的起身,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翠烟,翠烟后背一下子蹿上一抹寒意,她快速上前,将汤婆子递给程娇娥,“娘娘,奴婢高退。” 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商裕缓缓翘起唇角。 程娇娥抱着汤婆子,喟叹一声,“你不问问今天发生了什么?” “总归不是你的错。”商裕斩钉截铁的道。 程娇娥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可也不是个滥杀无辜的,平白无故的,不会将人打成那个德性。 往日里,他过来时,青韵都在门口守着,现在却看不到人影,这宫里头,能让程娇娥大动干戈的也就这么一个人了。 想到这,商裕竟忍不住有些吃味起来。 “青韵被打了,如今还在养伤,她动了我的人,自然该付出些什么。”虽然商裕说相信她,程娇娥还是解释了一番,总归要他明白,自己是事出有因,免得钟离沁说上两句软话他反倒怪自己起来。 见自己猜的没错,商裕暗自摇头。 “你对身边的人倒是宽厚,对我却是严厉的紧。”商裕拥着她,脑袋抵在她的肩膀上,“如此可不公平。” 程娇娥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青韵从未忤逆我的心意,更不曾辜负我。” 这意有所指的话让商裕瞬间苦笑,只能收起自己博同情那套。 “娇娥,我有时候就在想你若是糊涂一些,如今我们必然和和美美的。”商裕捧着她的脸,“偏偏你这般聪慧,什么都看的透彻,叫我有心说些甜言蜜语来鸿你都不成。” 感受到体温的回升,程娇娥舒服的哼了一声,“如果我真是蠢笨之人,你也瞧不上我。” 商裕被她这话堵的无言以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缠上来,握住她尚且还带着一丝凉意的手指。 程娇娥诧异的看着他,商裕抬眸,“娇娥,我知晓你还瞒着我一些事,只是你不肯说,我便不多问,只是你还需保重身子。” 程娇娥心神俱震,随后低下头,犹豫片刻,“陛下,我有些乏了。” 被她下了逐客令,商裕不由叹了口气,不再逗留,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 唯有门口的翠烟晓得他走了,这才进来,“娘娘,陛下他没有责怪您吧?” “没有。”程娇娥笑,“绿竹呢?” “她淋了雨,有些发热,奴婢先前已经请太医瞧过了,如今喝了姜汤睡下了。”翠烟笑嘻嘻的给炭盆里添了一块碳,“她非要来伺候娘娘,奴婢好说歹说,才劝她躺下。” 程娇娥摇头,“这个呆子!” 翠烟看她笑了,晓得她心情还不错,斟酌片刻,“娘娘,奴婢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便是。”程娇娥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 “您今日怕是彻底惹怒淑贵妃了?您暗地里蛰伏了这么久,多次忍让,现在全都毁了,日后她必然会更加疯狂的报复,这样值吗?”翠烟不是没服侍过别的主子,但从来没有哪一个主子会为了个奴才做到这种地步。 所以,翠烟实在是想不明白。 程娇娥笑着开口,“翠烟,青韵是我的人,我的人,我若是不护着,还有谁会护着?” “至于值不值,自然是值得。”程娇娥说的干脆,“旁的倒也罢了,可她偏要来踩我的底线,冲我身边的人下手,我若是再不反抗,岂不让她以为我真的软弱可欺?” 看着她唇角的冷笑,翠烟神情恍惚,旋即感动地热泪盈眶。 程娇娥说了这么一会子话,精神头又差了起来,遂摆手让她下去歇着了。 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人,程娇娥昏昏沉沉的睡过去,隐隐约约似是听到喊声,可惜她眼皮上像是压着千斤重的石头,怎么都睁不开。 她醒来的时候就见到商裕胡子拉碴的坐在床边,她刚动一下,商裕猛然惊醒过来。 看着他双眸中的血丝,程娇娥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我这是怎么了?” “娇娥,你终于醒了。”商裕紧紧抱住她,一颗不知道飘到哪里的心脏这才重新落回胸膛。 程娇娥听的糊里糊涂,“我只是睡了一会,你怎么像是我出了什么事情一样?” 绿竹泪眼汪汪的站在一旁,“娘娘,您已经睡了三天了。” “什么?”程娇娥高呼一声,手肘撑着床板就要起身,结果还没起来,眼前就黑了,她再度倒回去。 商裕一脸紧张的抱住她,一叠声的问:“娇娥,娇娥,你怎么了?” “我饿了。”程娇娥的肚子适时的叫出声,她无奈开口。 商裕这才放心,忙让人将一直准备着的甜粥端上来,程娇娥饿的厉害,一点儿不挑,直接吃完了,胃里才舒服些。 程娇娥还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昏睡,常德就匆匆忙忙的进来,商裕面色顿时沉下来,撩起帘幔走出去,常德俯身压低声音说了两句。 商裕浑身的气压都降低下来,跟着他转身走进帘幔,握住程娇娥纤细的手指,“我有些事要处理,等事情结束了,我再来看你。” 程娇娥懂事的点点头,心里面巴不得他早点离开,她满肚子的疑问要向绿竹问个清楚。 商裕刚走,翠烟便端着铜盆进来了,“娘娘,您擦把脸,奴婢一会儿就给您准备热水沐浴。” 幸亏是冬日,若不然,在床上躺三日,她便要臭了。 程娇娥看向她二人,“我当真睡了三日?这三日我又是如何进食的?太医可诊断出些什么?” “太医只说您是气血亏损,所以才会体力不支晕过去。”绿竹愤愤不平的道,“都是些庸医。” “娘娘昏迷期间,陛下特意吩咐御膳房做了流食,然后亲自喂您吃饭,大部分时候您还是咽的。”翠烟跟着后面补充,“有时候药喝不下,陛下便以口渡给您,您也就喝了。” 翠烟小脸红扑扑的,程娇娥脑海里瞬间冒出商裕用嘴喂她喝药的场景,耳朵根子立时烧红了。 第482章 雨露均沾 御书房。 商裕面容威严,端坐在高背大椅上,见安平侯并左丞相一道走进来,眉心微蹙。 “臣拜见陛下。” “起来吧,你二人今日过来有何事?”先前常德已经透过口风,商裕手指在桌面轻轻刮了两下,掩盖住内心的不耐烦,问。 左丞相一向唯安平侯马首是瞻,事情涉及淑贵妃,故而这事由他起头最合适不过,免得被人说安平侯偏袒子女,落人口实。 “陛下,臣听闻懿贵妃前些日子闯进明月苑,肆意伤人,不知道陛下是如何处理此事的?”左丞相直言不讳的道。 商裕脸色漆黑,“这是朕的家事,朕如何处置嫔妃,还要向你这个臣子禀报吗?” 毫不留情的言辞笔直的砸向左丞相,商裕隐含怒火的目光在他二人身上流转而过,手掌不由自主的捏紧玉玺。 “陛下,所谓天子无家事,这事说起来虽然是小事,臣等不该过问,但懿贵妃这么不守规矩,陛下不处置实在是令臣等心中难安。”左丞相面不改色。 他虽没有明说,但意思十分清楚,商裕之所以没有处置懿贵妃,就是被她狐媚妖术所惑,言下之意,程娇娥是妖妃。 怒火在商裕胸膛不住的升腾,他冷哼一声,“淑贵妃先动手打人,懿贵妃想要讨个公道,倒没什么错,只不过手段激烈了些,朕已经罚她禁足半月并出银子替那婢女瞧病。” “如此,你二人可满意了?”商裕讥讽的视线落到他二人身上。 “臣惶恐。”左丞相和安平侯连忙告罪。 商裕冷笑,安平侯见他为了个女人这般生气,手掌攥成拳头,手背青筋凸起,硬着头皮上前,“陛下既然已经对懿贵妃做了处罚,老臣不该置喙,但老臣一片爱女之心,还请陛下谅解。” “小女与陛下实乃青梅竹马,更是自幼便定了亲事,陛下登基,小女嫁入宫中,本该为后,但因陛下私心,她如今只是个贵妃。”安平候拎着袖子擦着眼睛,似是十分伤感。 “这些到也罢了,偏偏现在宫里宫外盛传陛下独宠懿贵妃,如此,又将臣的女儿置于何地?臣不求陛下对淑贵妃一心一意,可总该雨露均沾才是。” 商裕紧绷着脸,半晌缓缓点头。 实在是因为安平侯说出的话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安平侯这才心满意足的拉着左丞相一道高退离开。 待屋子里只剩下他和常德时,商裕终于克制不住,抓起杯子狠狠地砸在安平侯方才坐着的地方,“呼呼”的喘着粗气,“混账!真是混账!朕喜欢与谁待在一处,还用得着他来管吗?” 常德谄媚一笑,上前劝道:“陛下息怒,这安平候也是为了自己的女儿,陛下就算不愿意,这戏总要做做的,不如今晚便去明月苑瞧瞧?” “也好。”这件事光是想想就可猜出是什么人将消息传到安平候手里头的,商裕点头答应下来,垂着的眼眸中凝冰碎雪。 钟离沁这些日子,的确是有些不安分了。他原以为自己同她说的清清楚楚,她已经放下之前的念头,现在想来,是他想错了。 商裕拔腿就走,常德赶忙跟上去。 一路行至明月苑,钟离沁正斜在椅子上,把玩着手里的玉珠,随即嗤笑一声,望着新拨来的婢女,扬唇,就在婢女心生喜意的时候,猛然将玉珠砸下去。 “混账东西,你当真以为本宫好糊弄?”钟离沁嗓音冰冷,“碧玉是什么样的人,本宫比你清楚,你才来本宫身边便这样手脚不干净,当真是胆大包天!” 婢女忙伏在地上,“娘娘饶命啊!奴婢、奴婢是一时糊涂,求娘娘饶了奴婢吧!” 怒火在钟离沁脸色齐聚,她转身坐回椅子,五指紧紧的掐进扶手中。 内务府那群奴才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初始进宫时,那些个奴才晓得她是安平侯府嫡女,不敢有丝毫怠慢,可如今才过了多久,那起子逢高踩低的东西便开始给她脸色看了。 这些都是因为程娇娥,若不是程娇娥,商裕怎么会冷待她,以至于这后宫里的丫鬟奴才都不将她放在眼里,更有传言,说她这明月苑与冷宫没什么区别。 简直可恨! 商裕走到门口便听到里边的响动,微微抬手,制止婢女进去通报,站在门口细细听起来。 钟离沁并没有留意到外头来了人,带着满腔的怒火转身,似笑非笑的瞥了眼那贱婢,“饶了你?饶了你,放你下回还来本宫的屋子里偷东西?” “来人,将她拉出去,送去辛者库。”钟离沁冷声命令。 “娘娘,娘娘饶命啊!奴婢,奴婢是有苦衷的啊!奴婢的家人生了病,奴婢也是没办法才起了这等歹念,想偷些首饰出宫卖了,换些银钱。”婢女吓得面上血色尽退,不住的磕头哀求。 钟离沁不为所动,眼睁睁的看着太监进来拉着她下去。 商裕看着那婢女被拽走,这才走进去,便看到钟离沁脸上一瞬间出现高兴的神情,跟着又冷漠下来。 瞧她冲自己摆脸色,商裕拧眉,咳嗽一声,“方才那丫鬟确是有些手脚不干净,你这般处置倒也没错。” 从小到大,二人很好闹红脸,往常钟离沁有什么小性子,他也多是这般哄哄便好了,因而现在见她生气,商裕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道。 钟离沁没料到他在外头偷听,瞪圆了一双眼睛瞧向他,心中暗道,幸亏她方才想着的将那贱婢送去辛者库好折磨的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才消气,而不是直接下令打死。 要不然,商裕定要觉得她太过狠毒了。 “殇哥哥不是在陪着懿贵妃吗?怎么有空来瞧我?”钟离沁在他跟前向来是不守规矩的,也正因为此,她觉得自个儿在商裕心底是有些不同的。 商裕知道她对自己之前偏袒程娇娥耿耿于怀,沉默片刻,道:“今日安平侯与左丞相一道进宫,劝朕雨露均沾!” 最后四个字,他特意加重了语气。 第483章 发作 “不错,是我将宫里这些事情告诉爹爹的。”钟离沁仰头看他,毫无惧色,“她程娇娥当着我的面将人打成那般样子,你还不允许我同爹爹告状吗?” 钟离沁面露愤恨,“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这么欺负过,以前殇哥哥都会帮着我,可这回你却偏袒她。” “安阳,是你先动手打了她的丫鬟。”商裕叹了一声。 钟离沁坐直身子,“是那婢子先对我不敬,我才叫人给了她两耳光,可到底顾及她是懿贵妃的人,没有下死手,可她呢,琉璃便是伤好了,人也废了!” “红袖当初做错事,被杖毙倒也罢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个丫鬟得了我的心意,又被打成这样,新送来的宫女不是一个个蠢笨如猪,就是手脚不干净。”钟离沁面露鄙夷,“这样的人,殇哥哥要我如何用?” 商裕被她的话堵的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殇哥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你这般从不来我宫中,又一味偏袒程娇娥,平白叫宫里那些丫鬟太监羞辱我,你让我如何做人?”钟离沁乘胜追击,不依不饶的道。 “朕知道了。”商裕缄默片刻,缓缓点头,“朕往后会抽时间过来看你。” 看着他的背影,钟离沁虽然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慌乱的厉害。 她咬着唇,手指死死的掐着掌心的帕子,猛然扭头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碧玉,抬手甩了她一耳光,“还不快滚下去?站在这里碍眼?” 碧玉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变化,默默转身出去。 屋子里顿时静谧下来,钟离沁双手撑在桌面不住的喘气。 商裕憋着气从明月苑离开,直接到了昭阳宫。 程娇娥病歪歪的靠在美人榻上,身上盖着银丝绣边的毯子,手里抱着个汤婆子,正笑着同绿竹说话。 屋子里燃着地龙,暖和的很,商裕刚进来,先前在外头染上的寒意就全部退却了,他快步走到程娇娥跟前,拉了凳子坐下,看她懒洋洋的,支着身子想要起来行礼又一副没精神的模样,忙扶住她,“身子可好些了?” “已经好多了。”程娇娥晓得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不过是先前没听钟离沁的命令,以至于蛊虫反噬,加之后来吹了风受了风寒,所以才病倒了,并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瞧着商裕满脸紧张担忧的样子,她还是没将这话说出来。 不说他肯不肯相信钟离沁会给自己下毒,就说他真的相信,太医院那些太医也没一个能够检查出来的,到时候还要累得他暗地里给自己寻大夫。 程娇娥手指抠着手背,随后微微一笑,“陛下不是刚才来过,怎么又到妾身这儿来了?” “我放心不下你。”商裕并没有说自己觉得憋屈,唯有在她这儿才能真正放松自己,所以才又巴巴的跑了过来。 程娇娥并没怀疑,点了点头,遂笑着宽慰他,“你放心,我没什么大事,过一阵子便好了。” “好。”商裕看了眼绿竹。 绿竹立时乖觉的出去了。 常德识眼色,一开始便没有跟着进来。 程娇娥看着商裕,抓了一块糕点递给他,“这是御膳房新送来的,你尝尝。” 商裕咬了一口,正巧对上程娇娥满怀期待的眼神,“甜吗?好不好吃?” 他一向不爱吃甜食,此刻梅花的清香并着蜂蜜的甜味在他口齿间散开,他竟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你喜欢就好。不管是什么事情,吃点甜味的东西,总能将那份苦涩冲淡些。”程娇娥眨眼。 商裕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安慰自己,不由哈哈大笑,沉闷的心情一扫而空,“我知道了。” “那么现在陛下可以告诉妾身发生什么事情了?”程娇娥微微坐直身体。 商裕张了张嘴,搁下剩余的半块糕点,“安平侯今日进宫了,娇娥,日后我怕是得时不时去一趟明月苑,你、莫要吃醋。” 程娇娥迷糊的眨眼,很快反应过来,撇嘴,“看来这宫里的消息传的还挺快。安平侯这话倒也没错,只是你不愿意去明月苑,何必勉强自己,左右是我动手打了人,他只管冲着我来便是。” 不过话虽这么说,程娇娥亦清楚安平侯不会在明面上对付她,何况,与对付她相比,更重要的是让钟离沁获得恩宠。 程娇娥忽然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商裕,直瞧得他浑身寒毛倒竖。 “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盯着我?”商裕“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 程娇娥垂下眼,做一副伤感的模样,“是我先前说错了,安阳郡主正年轻貌美,陛下又怎么会不愿意去,之前是碍着妾身,所以才强忍着,如今终于有个正当的理由,只怕心里面已经高兴的不得了了。” 商裕瞪圆眼睛,看她捻着帕子像是要哭,忙搂着她,“娇娥,我心中除了你再放不下其他人,弱水三千,只取你一瓢饮,你这般怀疑我,不是生生要我的性命去?” “说的好听,这还有几个月,我就要去卫城了,你就真忍得住?”程娇娥从他怀里挣出来,打趣的道。 商裕见她视线下移,脸色登时黑了,“胡闹,我何时是那么放浪之人?” 程娇娥摇头,“那可说不准,我认识陛下之前,谁晓得陛下有没有什么通房丫鬟,又或者,在那些个青楼里有没有什么红颜知己?” 看她满脸揶揄,商裕忍不住捧起她的脸,不容分说的亲下去,舌头直接撬开她禁闭的唇瓣。 程娇娥面色酡红,呼吸急促,商裕看着她这样子,这才饶过她,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角,“让你再胡说八道。” 程娇娥瞪了他一眼,只是她这会儿浑身酥软无力,这眼神更是透着媚意,非但不能叫商裕害怕,反而瞬间勾的他呼吸紊乱。商裕连忙撇开目光,走到桌前,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那不能喝……”程娇娥话还没说完,他便放下茶盏了,剩余的话她只好咽了回去。 第484章 猎场 “便是渴了,让绿竹进来添些热水才是,怎的就喝上凉的了,这么冷的天,也不怕自个儿冻着。” 程娇娥见他没事人似的,忍不住嘀嘀咕咕的道。 话语落到商裕耳朵里,他情不自禁的翘起唇角,眉眼间显出笑意来。 “娇娥,你在担心我吗?”商裕走上前,握住她的手指,包在掌心里捂着。 程娇娥死鸭子嘴硬,“谁要担心你了?我只是怕你在我这儿出了事,你如今可是天子,真出了事,我可担待不起。” 每回都是没说两句好话便戳一根刺过来,商裕神情在心底幽幽的叹了口气,旋即墨色的瞳仁里凝聚起一团深处的哀戚来。 对上他这表情,程娇娥一颗心没由来的往下沉,“你怎么了?” 商裕适才回过神,瞧见她眸底潜藏的担忧,不由暗暗嘲笑自己,是了,相比于程娇娥才醒来时一心想着逃离他,现在总归是愿意留在他身边,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何况,她虽是话语带刺,可现在流露出来的担心亦是实打实的。 左右程娇娥心中还是有他的,来日方长,他总能再次打动她的心。 “没事,只不过想起来还有一些事没有处理。”商裕胡乱编了个借口。 “既然如此,你快些回去处理吧,待事情结束了,你再过来,你先前送过来的那株墨梅已经开了,回头我带你去瞧瞧。”程娇娥笑着道。 商裕贪婪的看她一眼,这才转身。 程娇娥舒了口气,他刚走,程娇娥便又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血色里隐隐掺着一丝乌紫,像是毒入骨髓似的。 她从醒来后,便会时不时的心悸,初始她还不明所以,现在她已经清楚,定然是钟离沁又对她不满了。 程娇娥擦掉唇边的血渍,看向推门进来的绿竹,竖起食指压在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免得惊动还没走远的商裕。 “收拾吧。”程娇娥喘着气吐出这三个字。 翠烟拍了拍红着眼睛的绿竹,熟练的拿起毛巾,跪在地上,将血渍擦干净。 “娘娘,您这身子……”翠烟欲言又止。 “解蛊的法子我已经找到了,只是还差一味药。”将蛊毒挪到旁人身上这等阴毒的法子她是不会用的,但还有别的办法。 只是这办法需要一株百年人参,且还得是野山参。 寻到之后,取钟离沁一滴血,再辅以人参末,划开她的手指,再寻沉香,可将她体内的蛊虫引出。 但这百年野山参却是十分不好寻,先前她托人去内务府问了,却是没有的,如此就只能靠程府打听了。 可惜她这段日子都出不了宫,怕是没法将消息传出去的。 程娇娥忧愁之余又忍不住有些庆幸,幸亏钟离沁没想着一开始就杀了她,要不然以蛊虫的凶残,她此刻铁定没命在了。 她被禁足,商裕不好明目张胆的过来瞧她,故而也只来了几次。 半月过去后,程娇娥的风寒虽是好了,但神情依旧是恹恹的,浑身更是酥软无力。 实在是因为体内的蛊毒时不时发作,扰的她是一时不得安宁,如今底子亏损的厉害。 冬猎这日,钟离沁一早就出宫回安平侯府了。 程娇娥得知消息后,浑身都通畅起来,开始她还不晓得原因,略一思索后,她不由笑起来,看来是因为她与钟离沁离得远了,所以受到的影响也跟着小了。 皇家围场在城郊,距离安平候府更远,想到这茬,程娇娥缓缓吐了口气。 按照她和商裕约定的,二人早到了半个时辰。程娇特意换了宫女的服装,至于商裕则是在她的哀求下换上一身太监服。 “娇娥,你可是说有好戏看的,待会儿若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商裕凑到她耳边咬着她的耳朵,笑眯眯的道。 程娇娥黑白分明的眼眸闪过凛冽的寒光,“陛下看着就知道了。” 他们此刻就缩在一颗柏树上,虽是冬天,可还是枝叶繁茂,将她二人挡了个严严实实,是以,那些个忙着清场的侍卫并没有发现他们。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突然,三个人围在一处低声道。 “已经抬进来,您放心。”其中一人连忙回道。 先前发话的人点头,“可要藏好了,等到了时机再放出来,记住,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是坏了大事,我可保不住你们。” “我等明白。”其余人赶忙应声。 商裕只听得只言片语,可也明白他们定然是在商议什么坏事,当即就要下去擒住他们问个明白,手指却被程娇娥拉住。 他扭头看过去,只见程娇娥仰着头,唇角嘱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陛下可听明白了?” “他们……”这些人都是皇家卫队,现在却不知道奉了什么人的命令在这行不轨之事,商裕脸皮烫的厉害,“我定会查清楚。” “查不查清楚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知道他们弄了什么东西进这围场吗?”程娇娥眼眸里浮上一层薄薄的碎冰。 这消息是她今儿早上才收到的,当初从绿竹嘴巴里得知钟离沁准备在冬猎的时候下手,她便派连英悄悄出宫,寻王霞云传了口信,让王霞云仔细盯着安平侯府的动静。 因着她先前被禁足,便是连英有她的腰牌也出不了宫,因此这信今儿早上才着急忙慌的送到她手上。 她原以为安平侯是要在猎场对自己设伏,但没料到他们竟然运了一头熊进京,简直是……胆大包天! 可同时程娇娥又不得不佩服他们的胆量,如果她真的毫不知情,傻傻的进入猎场,再遇见黑熊,怕是真要丧了性命,且无人能说这不是一场事故,就算商裕要调查也难以查清楚。 可惜,她一早就有防备,他这一念头只能打消了。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将那只黑熊藏到了什么地方。 程娇娥眉头拧成个疙瘩,看的商裕下意识的抬手去抚平她的眉头,斩钉截铁的道:“不管他们弄了什么玩意儿进来,都有我。” 程娇娥心底的寒意骤然消散。 第485章 黑熊 猎场里的寒风凌冽,如同刀子往二人身上戳,偏偏程娇娥只觉得自己整个人泡在一汪温泉中,没有一丝寒意。 底下的人已经走远,商裕搂着程娇娥从树枝上头轻飘飘的落下,悄无声息的跟在几人身后,程娇娥戴着兜帽,脑袋缩在他怀里,一言不发。 有些事情亲眼看到,比她说更有说服力。 何况,她现在可是柔弱无力的女子,数次放过安平侯府,怎么能让商裕知道自己在私底下对付安平侯府? 程娇娥唇角勾起一抹冷淡的寒意,手指抓紧商裕胸前的衣襟,面色寒冷。 被跟踪的人完全没料到后头有人跟着,一路走到一处被大雪掩埋的洞穴前,扒开挡在外头的石头,探头看了眼,确定里面的东西后,这才退了出来。 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程娇娥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熊在冬日大多都在睡觉,他们定是提前给这黑熊喂了什么药物,让他被抬进来藏起来时都继续沉睡。 等她进入猎场后,他们再唤醒黑熊。陷入沉睡的黑熊被人吵醒,定然会无比狂躁,到时候她这个路过的人正好成了泄愤的对象。 她被野兽咬死,真是完美的计划。 至于绿竹为什么没有被告知具体的经过也很好理解了,对方是打着让绿竹陪葬的意图。 她可不会认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婢女能够在林子里活下来,就算没被黑熊咬死,她一个人落在这到处都是野兽的林子里,又能活多久? 钟离沁还真是心狠手辣,又或者该说安平侯艺高人胆大,这样借刀杀人的法子都使的出来,还是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也不怕误伤其他人。 程娇娥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将她护的结结实实的商裕,搂紧他,以防自己从洞穴上头掉下去。 商裕自然是万分高兴,稳稳当当的托住她,等那几个人走了之后,这才牵着程娇娥小心翼翼的走进洞穴里头。 那几个人小心翼翼的动作,让商裕也跟着慎重起来。 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商裕额间的青筋跳了跳,跟着一股怒火便从心口直接点燃到脑海,“这群混账!” 他原本只以为是什么会给冬猎带来麻烦的东西,万万没想到是活物,且还是危险性巨大的活物! 这些人想要干什么?篡位吗?! 商裕缩在袖子里的手掌不住的收紧,手背青筋凸起,他咬牙,慢慢的、慢慢的退出去,这玩意儿不是他一个人能对付的了的。 程娇娥虽然一早就晓得缩在这洞穴里的是一只熊,但亲眼看到还是给她造成了不少的冲击,眼神不住的落到它的爪子上,暗自苦笑。 纵然她有所提防,可加入真的遇见这玩意儿,只怕一爪子她的性命就要交代在这了,故而,她同样是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完全退出洞穴,远离十丈后,二人才无奈的对视一眼,事后抿唇笑起来。 “我会叫人来收拾,娇娥,你不必担心。”商裕背着她直接出了猎场。 程娇娥点了点头,伏在他背上,连脸都没叫人看到就被背进附近的行宫。 商裕出了房门,脸色立时阴沉下来,站在院子里等了一炷香,便有一道身影落下,与此同时,他手里拎着的东西也跟着“扑通”一声摔倒地上。 “十一,你的动作慢了,带人去将那只熊弄出来,要活的。”商裕瞥了他一眼,旋即低头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侍卫。 常德听到动静出来,看到商裕,双手合十暗道一声菩萨保佑。 先前商裕带着程娇娥独自进猎场,天晓得他这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生怕他们在里面遇到什么危险。 “陛下,这人是……”常德走进便瞧见身着皇家羽林军服饰的男人,不由停下脚步,疑惑的道。 商裕扬唇,“此人身为羽林军,负责此处猎场的安危,但偏偏,他反其道而行之,竟是偷偷运了一头黑熊藏在山洞之中,朕这么说,你可明白?” 常德头上的冷汗“刷”的一下落了下来,“这……这简直是胆大包天!” 皇上这次可要是亲自下场捕猎的,要是那熊发狂,伤到陛下,这侍卫就是死上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赔的。 常德深呼吸一口气,继而冷哼一声,“来人,将他押下去。” “陛下,奴才一定会从他嘴巴里挖出东西来,必叫他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转身,常德对着商裕保证。 商裕满意的点头,常德的审讯手段他是清楚的,这世上还没几个人能抗住。 所以,他完全不必担心撬不出东西来。 那侍卫是突然被打晕的,醒来的时候是被常德一盆冰水泼醒的,寒意顺着湿透的衣服贴在皮肤上,又透进骨子里,让他还没遭受刑讯就忍不住打颤。 “醒的倒是快。”常德捏着嗓子,阴阳怪气的道。 一看到他,侍卫迷迷糊糊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常公公,怎么是您?我怎么在这儿?” “你自个儿做了什么事情,难不成还要咱家给你说清楚?为什么会在这儿,还用我说吗?”常德讥笑一声。 侍卫看着站在他身后一脸严肃的太监,还有放在四周的刑具,还想抵赖,常德凉嗖嗖的视线便对着他看过了,竟是让她一时间不敢吐出话来。 半个时辰后,常德从小黑屋里走出,后边的太监拖着个半死不活的人紧随其后。 “审出来了?”商裕坐在桌前,搁下手里的笔,扬唇看着他。 常德心口一跳,忙低下头,用力点头,“审出来了,陛下,只是这事……” 话说到一半就断了,商裕扫了他一眼,“呵呵”笑了一声,“看来又是安平候了。” “陛下。”常德压低声音,像是哀求。 现在还不是和安平候闹翻的时候,商裕揉了揉眉心,“有什么直接说便是。” “此人说是奉了安平侯之命抬那黑熊进猎场,只是准备吓一吓懿贵妃,并没有打算旁的。”常德小心翼翼的开口。 商裕冷笑一声,“没有打算其他的?” 第486章 雷霆之怒 这话怕是骗鬼都不信。千里迢迢运只熊进京,还避开人群藏在在洞穴里,就是为了吓一吓程娇娥,这样的借口未免太可笑了。 但是从常德手里审讯出来的结果,商裕便是不肯信也只能信了。 恐怕那人只能吐出这么点来了,商裕疲倦的揉了揉眉心,“行了,此事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常德瞥见他脸上的失望之色,暗自叹了口气,恐怕陛下这回对安平候府是真的不满了。 程娇娥就在内室里睡着,待常德离开后,她才赤着足,挑开帘幔,披头散发的冲出来,目中含泪,“是老侯爷要杀我对吗?” 盖在上面的遮羞布被程娇娥毫不留情的撕开,商裕羞愧的几乎不敢抬头去望他。 安平侯,他曾经的父亲,他敬重之人,现在屡次对程娇娥下手。 “陛下,恳请您提前放妾身出宫。”程娇娥不等他说话,后退一步,跪在地上,认真的道。 这般姿态瞬间让商裕想起来她在宫里刚刚醒来时决绝的模样,心底登时升起一阵恐慌,想都不想直接将她拉到怀中,红着眼睛,“不许。” “陛下。”程娇娥喃喃,还要说话。 商裕骤然发狂,“叫朕的名字。” 程娇娥一怔,然后叹了口气,费力的抽出手指,在他脸上眉眼间划过,“商裕,我是要出宫,你答应了的,现在我只是提前,我并不是要离开你。” 这番解释让商裕慌乱的心缓缓安定下来,目光灼灼的看着程娇娥,“当真?” “当然。”程娇娥早抛弃了自己原先想要躲避的远远的想法,她如今只想以牙还牙,好好的跟他们斗一斗,到要叫他们看看,鸡蛋碰石头,是他们这些娇贵的鸡蛋会碎,还是她这块又硬又臭的石头会碎! 程娇娥抚平他紧皱的眉头,跟着就被他拦腰抱在怀中,然后冰凉的脚掌便被他握在掌心,“下次便是说事,也得穿上鞋子。” “是是是。”程娇娥哑然失笑,她方才是故意不穿鞋子的,安平侯要杀她,她早知道的,如此只是想让商裕更加心疼愧疚,如此,他心里面的天平才会不断地往自己这边倾斜。 现在看起来,效果还不错。程娇娥满意的笑起来。 “不过,我先前所说,你还要仔细考虑一下。”程娇娥笑眯眯的看着他,“你知道我想做什么,我也不瞒着你,我不过是想正大光明的站在你身边,如今这些阴谋诡计,不过是因为他们觉着我不配,若是我配的上,他们便不会说什么了。” 看着她眼底洋溢的自信,商裕失神,随即轻轻笑起来,“是。” 同时他亦忍不住心头俱震,他一直以为程娇娥想去卫城是想要躲避自己,没想到她却是为了能够配上自己,一时间,商裕心情复杂。 程娇娥扬唇轻笑,看商裕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刚刚那些话打动他了。 现在安平侯府越咄咄逼人,她便越温顺,到时候安平侯府被人连根拔起,谁会想到是她下手呢? 从一开始,程娇娥就没有想过要跟安平候府争斗,是他们一次次下手,现在她也没打算和安平候府和平共处了。 “娇娥,遇见你,是我三生幸事。”商裕感叹一声,“他们这般,是他们不晓得你的好。” “你知道便成。”程娇娥不在意的笑,随后打了个喷嚏。 商裕面色突变,急忙抱起她走到内室,动作轻柔的将她放到床上,拉过被褥盖在她身上,这才转身出去。 常德就在外头候着,冻着鼻子发红,看到他,忙迎上来。 “那熊处置了?”商裕瞥了眼悄无声息出现的十一,道。 十一抱拳,“属下已经弄出来,如今被常公公关在别院。” “那东西吸了药,我们的人过去时他还在睡着,如今已经关起来了。”常德立时上前一步,旋即顿了顿,犹豫道,“陛下,这畜生要如何处置?” “自然不能是杀了,他的命,朕还有些用处。”商裕的语气比这冬日里的寒风还要冷。 常德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默默低下头。 “之前审讯的人可还活着?”商裕突然开口。 “还留着一口气。”常德赶忙接口,暗自嘀咕,看来陛下这回真的准备对安平侯府下手了,唉,只希望不要引起什么动荡才是。 这安平侯府也真是的,懿贵妃好歹是陛下的女人,他们就是看不过眼,也没有这样三番两次想要害人性命的。 商裕唇角挑起一抹邪笑,“很好。” 折腾了这么久,冬猎的时间也开始了,商裕想到今儿钟离沁回去探亲,安平侯也因此没有来参加这回的冬猎,眉头微皱,此事未免巧合。 只希望这次的事情钟离沁并不知情,若是她知道…… 商裕猝然握紧手指,片刻后缓缓松开,神色坚定,不管钟离沁知不知道,这回他都不会再对安平侯府心慈手软。 他已经给过安平候府机会,是他们没珍惜。 在场的王公贵族、世家子弟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商裕阴沉的脸色,都是缩了缩脑袋,没敢上前搭话。 按照往年规矩,少年人分为一队一队,打马出发。 见商裕没有坐在高台上,而是如同这些少年一般翻身上马,前来围观的一些老臣大惊失色,“陛下,您怎可亲自前去,林子里野兽众多,若是伤了您?” “野兽?”商裕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这林子早已经被清扫过,哪里来的野兽,不过是一些小兽罢了,安能伤到朕?” 话落,他直接冲进林子。 先前劝说的老臣嘴巴里的话顿时被噎在嗓子里,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办?” 一旁的沈祁愿瞧了他一眼,哈哈一笑,“别担心,陛下的箭术可是一流!” “你懂什么?”老臣烦躁的开口,“陛下万金之躯,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我可如何担待的起?不成,不成……” “行了,您老就别瞎操心了,我这就追陛下去,保证给你带个完完整整的陛下回来。”沈祁愿打断他的话,劝慰一声,骑马追过去。 第487章 父女相见 眼瞅着沈祁愿离开,老臣才转头看向身边的侍从,压低声音,“快去安平候府,就说陛下进了林子!” 一旁的随从立时快步离去。 眼尖的大臣瞧见他这番动作,不由微微皱眉,片刻后又松开眉头,转回视线。 安平侯府。 今儿一大早钟离沁便出宫回府。这是她和安平侯商量好的,这样二人都不去参加冬猎。 倘若程娇娥出了什么事情,无论如何也赖不到他们身上来。 如果程娇娥没有查出钟离沁的阴谋,不知道那些侍卫胆大包天在林子里藏了黑熊,贸贸然进了林子,他们这举动的确能最大程度的撇清嫌疑。 可惜现在他们要做的事情已经被程娇娥知道,甚至连商裕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钟离沁这番行为在商裕眼里简直就是掩耳盗铃,故意为之。 不过这些他们还不知道,父女两相对而坐,都沉浸在程娇娥即将丧命的喜悦里。 但这丝喜悦在那老臣的随从到来时就消失了。 听到这随从说商裕进了林子,钟离沁大惊失色,“你说的是真的?这怎么行?” “回娘娘,是真的,我家大人特意让小人过来告诉侯爷。”随从垂着头,心中并没有多余的想法。 “这怎么可以,那林子……”钟离沁担心商裕的安危,说话竟是有些口不择言。 “沁儿!”安平侯猛然大喝一声。 钟离沁骤然清醒过来,知道这还有个外人,立刻收敛起脸上的神情,咳嗽一声,“行了,此事本宫知道了。” 安平侯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管事,管事立刻上前送那随从离开。 屋子里只剩下钟离沁和安平侯两个人。 钟离沁终于不再掩饰,“父亲,殇哥哥也进了林子,万一那畜牲伤到他?” “别慌。”安平侯到底是经历的事情多了,纵然听到这消息,面上也没有丝毫的慌乱,“那熊被下了药,需要药物才能唤醒,为父这就下令,让他们暂时别去东那黑熊,藏好了,等冬猎结束再悄悄运出来。” 钟离沁松了口气,跟着不甘心的道:“那这次,难不成就这么轻易放过程娇娥了?” 安平侯面沉如水。 “爹爹,您不知道,现在宫里都在传女儿被陛下厌弃,我那明月苑已经和冷宫等同,那些丫鬟都爬到女儿的头上来了。”钟离沁红着一双眼睛,泫然欲泣。 这幅姿态看的安平侯一阵心疼,一掌拍在桌面上,“好她个程娇娥,胆敢如此欺负你,你放心,为父不会轻饶了他,既然对付不了他,这京城里不是还有她的家人?” 安平侯面上迸出狠辣的神情,“只消找个时间,悄悄的将那畜牲扔到程家,到时候……” 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完,钟离沁已然明白,顿时高兴起来,“好,就听爹的。” 远在行宫的程娇娥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她按住狂跳的眼皮,心中弥漫起一股子不安来。 绿竹推门进来,见到她靠在榻上,笑吟吟的上前,“娘娘,奴婢给您泡了茶,您喝一杯暖暖身子。” 程娇娥点头,行宫到底不比皇宫内院,凉的很,她这会儿捂在褥子里,身上还是冷冰冰的。 “爹来了吗?”程娇娥仰头看向她。 绿竹点了点头,“奴婢已经通知过老爷了,老爷一会儿就赶到了。” “只是这儿是皇上的行宫,老爷他真的能进来吗?”绿竹犹豫了会儿问。 “我给了爹爹新屋,到时候便让爹爹称做是昭阳宫的下人进来便是,量他们也不敢拦着。”最后一句话,程娇娥说的极为自信。 也不怪程娇娥如此,现在这皇宫内外都知道她得皇帝盛宠,那些个侍卫自然不会轻易得罪她。 果然如她所料,程胥成功的出现在她眼前。 程娇娥看着跟在绿竹身后走进来的人,立刻起身坐好,“爹爹。” “娇娥。”程胥瞧着只是一段时日不见,她就虚弱成这样,顿时心痛,“你怎的病成这般样子,也不同为父说一声?” 他心中升起一股子对商裕的不满,他好端端的女儿,在宫里变成这幅样子,若不是顾及到商裕是皇上,他这会儿已经骂出声了。 正是因为不能骂,他更加生气,“这什么贵妃,我们不当了,你跟为父回家调养去。” 先前他劝妻子放宽心,心中不是没有埋怨,只是他曾经身为前朝皇家暗卫,知道做皇帝多是有些身不由己,尤其是在娶妻生子这样的事情上,更是不能肆意妄为,所以他不怪商裕。 只要商裕一心一意待他的女儿,他就心满意足,可现在,程娇娥这苍白的脸色和眉宇间掩盖不住的疲倦,都表明程娇娥在宫里边过的不好。 他如何能忍受自己的女儿受欺负?! 程娇娥眼眶微热,“爹,我没事,陛下对我很好,我这样,是被人算计了。” “被人算计?”程胥瞪大眼睛,双目喷火,咬牙切齿的道,“是不是明月苑那个?” 他不是蠢人,很清楚的知道安平侯府的嫡女定是看不惯程娇娥的,上次安平侯对着铺子出手更加验证了这一点。 有那样的爹,再养个同样心狠手辣的女儿也不稀奇。 程娇娥没有说话,但那副样子已经足以让程胥明白自己的猜测没错。 “爹,我没事,我如今已经找到法子破解了,您不用担心,我将养一段日子就好了。”程娇娥笑着道。 程胥紧紧的盯着她,见她不似说假话,这才松了口气,“也好,你自己有分寸便成,你先前让我找的百年人参,我已经给你带来了,这回为父想问问,这参可是你用来补身子的?” 程娇娥顿了一下,然后点头。蛊毒这些个阴私又恶毒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程胥的好。 “爹,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娘,等事情结束了再说。”程娇娥忽然想起程胥回去后虞缳汐定要向他询问自己的状况,连忙叮嘱。 程胥自然晓得轻重,妻子现在身子愈发重了,这些事,的确是不适应告诉她的,遂答应下来。 第488章 狐狸 东西拿到手,该说的话也说了,程娇娥便让绿竹送程胥离开。 程胥没有官位,到这儿来,多少是有些不合适的,要是被那些顽固不化的老臣看到,又少不得一番麻烦。而现在,程娇娥不欲惹麻烦。 另一边接了消息的安平侯还没来得及通知那些人不要动作,常德已经带着圣旨直接到了府上,宣他进宫觐见。 安平侯心中狐疑,这会儿冬猎,商裕明明在猎场,要见他,也该在猎场,怎么会在皇宫?奈何他问了几次,常德表面上虽然客客气气,却是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吐出来。 钟离沁心有不甘,软硬兼施,言语间不乏威胁,结果换来的反而是常德阴阳怪气的话语,甚至,还被常德劝说要早些回宫。 若非安平侯拦着,她都要忍不住上手打常德了。 安平侯敏锐的察觉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浓厚的不安如同沼泽拉扯着他的脚掌,让他立在原地动弹不得,许久都没想明白是什么事情惹得商裕这个时候让他进宫。 但到底是为官多年,一时想不通,安平侯也没继续钻牛角尖,总归见到商裕的时候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了,到时候随机应变就是了。 这般想着,安平候缓缓舒了口气,随着常德带来的内侍往皇宫里去。 程娇娥并不知晓商裕唤了安平侯进宫,这回的事情并不足以彻底扳倒安平侯,她只是和前几次一样,一点点的往商裕心中扎刺。 总有一天,这根刺会让商裕如鲠在喉,到时候,就是安平候彻底被拔除的时候。 商裕围猎回来,竟是带了个活物,程娇娥看着他抱在怀中的小兽,眨了眨眼,迟疑的问:“这是狐狸?” 商裕点头,“你可喜欢?” 雪白的皮毛看着明亮异常,只尾巴有点点血迹,想来是商裕为了保离它的性命,故意避开了要害。 这狐狸瞧着不过两个巴掌大,小小的,也不知道商裕从哪里抓来的,此刻被程娇娥搂在怀中还有些挣扎,程娇娥犹豫了一下,抬头,“这小家伙便由我养着吧,你可不许惦记它的皮毛。” 下一句话似是开玩笑,又似是说真的,商裕看她满眼的喜爱,忍不住笑出声,屈指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即是你喜欢的东西,我怎么会抢?” “只是这狐狸到底还有些野性,回头让连英好好训训,免得伤到你。”商裕扬唇笑道。 程娇娥搂着狐狸没有松开,先前还挣扎的小家伙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竟是安静下来,脑袋枕在程娇娥的胸口,一脸的安逸享受。 按道理,野兽是没有什么情绪的,但是商裕此刻看着它,就是觉得它在享受。 他伸手去接,小家伙猛然睁开眼睛,刚被他碰到,就一副死了亲娘的样子叫起来,不住的往程娇娥怀里钻。 程娇娥眨巴眨巴眼睛,然后无奈的一笑,“看来它已经认得我了,所以不愿意跟你走了,罢了,到底是个小东西,纵然有些野性也没什么大碍,便由我慢慢教她罢。” 小家伙钻在程娇娥怀里死活不出来,跟个鹌鹑似的埋着脑袋,商裕只能听从程娇娥的话,只是眼神刀子似的“刷刷刷”往它身上扎,先前也没仔细瞧这家伙的性别,只是看它这样子,八成是个公的。 商裕暗暗磨牙,等它从程娇娥身上下来,他非得让人给它阉割了,这个色胚! 察觉到他不善的目光,小家伙默默地将脑袋藏的更深,看的商裕牙痒痒。 “也好,只是注意别让她伤到了你。”商裕拎起它,不顾它的挣扎,随手递给站在一旁的十一,“拿下去让太医瞧瞧它的伤口,别给弄死了。” 十一拎着小狐狸迅速转身离开。 程娇娥这才望着商裕笑起来,“谢谢,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皇宫中太冰冷了,有只活物陪着她,她会开心些。 她的欢喜,商裕看在眼里,不觉有些吃味起来,“那你是更喜欢它,还是更喜欢我?” 程娇娥愣住,旋即脸颊微红,“胡闹,你还和它吃醋不成?” 见她避而不答,脸上却布满娇羞,商裕满意的笑起来,凑到她耳边,咬着她的耳垂,“自然是醋了,谁叫它离你那般近,还当着我的面占你便宜,若不是看在它尚且不懂事的份上,我可饶不了它。” 温热的气息喷吐在程娇娥的脖颈上,以至于她压根就没有听清楚商裕说的什么,只是脸蛋更加红了,面上仿若烧起来了一般。 见此,商裕也不再逗她,笑着起身,“这会儿冬猎该结束了,娇娥,我们该回宫了。” 看他的脸色霎时凝重起来,隐隐间还透着一股子冷冽,程娇娥怔了一下,旋即立刻明白过来,那件事,该处理了。 程娇娥也敛起面上的笑意,轻轻点头。 安平侯在御书房里足足等了六个时辰,这期间,常德“十分好心”的给他添了一壶茶,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他现在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偏偏还不能离开。 因此他现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名为“暴躁”的气息,常德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旁守着,只当瞧不见他的脸色。 安平侯饿的头昏眼花,这才等到商裕回来,连忙起身迎接,却因为久坐腿都麻了,一个没站稳,直接跪到在地上,磕的膝盖都破了。 “侯爷不必行如此大礼,快起来吧。”商裕面露震惊,旋即看着他像是吞了苍蝇一样的脸色,笑若春风的开口。 安平侯扶着膝盖龇牙咧嘴的起身,“陛下,不知道陛下召老臣进宫所为何事?” 他现在一肚子的火气,不等商裕开口,便抢先问出声,大有一副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他就会发怒的姿态。 商裕回来时,他瞧了一眼,身上并无受伤的痕迹,且瞧着也没什么悲痛之色,恐怕他安排的那事出了差错,因而商裕和程娇娥都没有碰到那头黑熊。 又或者,碰到了却没有出事,可这些跟他有何关系? 第489章 争执 安平侯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他可没有参加这次围猎,就算商裕要治个失察之罪也轮不到他头上。 想到这儿,安平候不由挺直了腰杆,商裕看着他的动作,缓缓勾起唇角,“常德,将人带上来。” 这句话让刚刚镇定下来的安平候心口一跳,隐约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但还是硬撑着没有说话,只是手脚发凉。 商裕轻飘飘的看他一眼,旋即收回视线,快步走到椅子上坐下。 被打个半死的侍卫很快在常德的带领下被押进来,安平侯定睛看去,一抹寒意从脊背,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没想到,这侍卫竟然被抓住了。他捏紧了拳头,目光阴狠的盯着这侍卫,侍卫头都不敢抬,压根就不与他对视。 这模样,安平候立刻明白过来,他怕是什么都交代了,一时间心慌意乱,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压的他浑身血液冰凉。 “侯爷可认得他?”商裕满意的看着他的表现,然后似笑非笑的道。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安平侯压下心底的惶恐,故作不解。 见他这个时候还嘴硬,商裕眼底聚起一团阴云,“此人偷偷在皇家猎场里藏了只猛兽,朕已经审问过,是侯爷所为,不知道侯爷做这种事,是想做什么?” 安平侯立刻跪下来,伏下身子,“陛下,此乃污蔑啊!老臣怎么会做这样糊涂的事情?何况,此人老臣压根没有见过。此等胡言乱语之人,陛下怎么能相信?” 后边的侍卫震惊的抬起头,想要分辩,又像是想起来什么,默默的低下头。 先前他承受不住常德的手段,这才招认了一点,现在看到安平侯,他顿时清醒过来,他若是当着陛下的面指认安平侯,恐怕他的家人就…… “胡言乱语?”不待商裕说话,殿门口走进来一个人影,声线清冷,让安平侯一瞬间寒毛倒竖。 程娇娥身着白色袄子,披着斗篷,缓步走过来,脸色在衣裳的衬托下越发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像是马上要倒下去一样。 她这倒不是装的,外头风大,她急着过来,路上吹了些许风,加上她体内蛊毒发作,故而便成了这般样子。 安平侯并不晓得钟离沁私底下和明熙联手给程娇娥下毒一事,见她这样子,不禁皱眉,暗道莫非那黑熊当真吓到程娇娥了,只是因为某些缘故以至于她没有藏身在熊掌下。 念及此,安平侯暗道一声可惜,面上却是半分端倪都不露,甚至还露出关心的神情,“贵妃娘娘看上去身子不大好?” “受了些惊吓,没什么大事。”程娇娥睨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没有半分感情,似乎只是那么淡淡的瞥他一眼。 然而安平侯心底却突兀的冒起一阵寒意来。 他脑子里飞快的思索着程娇娥话语里的意思,受了惊吓,难不成真的是撞上了熊?只是运气好没死?又或者她只是胡乱一说? 不管他有什么想法,最终都定格在一定要让程娇娥离开御书房上,安平候感知敏锐,他觉得,程娇娥若是继续留下来,定然会发生他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所以他要将这种可能扼杀在摇篮里。 “既然如此,贵妃娘娘还是回去歇息,这儿是御书房,无诏不得入内,娘娘应该明白这点。”安平侯冷冷一笑。 程娇娥半点不惧,“安平侯,本宫该不该来,自然有陛下决定,何况,本宫这个苦主不来,又怎么判断事情真相呢?” 安平侯拧起眉头,还欲开口,程娇娥已经抢先打断他的话,“侯爷有空关心本宫,不如好好想下如何向陛下交代在猎场里藏畜生一事,侯爷难不成是准备谋反吗?” “贵妃娘娘说这话,有证据吗?”安平侯站直身子,眼中挑动着怒火,恨不得一下子掐死她。 一个小小的商人之女,也敢这般同他说话! 程娇娥转过目光,眼底尽是不屑,“侯爷方才没听清楚吗?这个侍卫可是亲口招认了,那畜生是侯爷让他运进去的呢!” “笑话!单凭他一句话便能认定此事是老夫做的?”安平侯怡然不惧,扭头看向商裕,“陛下,此人老臣压根没有见过,至于什么私运畜生更是无稽之谈,他既然说此事是老臣吩咐,那必要信物,不知道信物在哪里?” 做这样的事情总要推出个替罪羔羊的,这个侍卫从一开始便被安平侯放弃了,自然不会给他什么信物。 故而安平侯现在才能这般镇定。无论商裕怎么查,都只能查出这件事是这侍卫一人所为而已。 侍卫面露绝望,商裕定定的看着安平侯,搭在桌上的手背青筋裸露,十一先前已经去查过了,可惜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你怎么说?”商裕的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侍卫身上。 侍卫抬起头,张了张嘴巴,对上安平侯极具威胁的话,心底发颤,“奴才该死,此事是奴才一人所为,那熊、那熊是奴才偷运进京,想要卖给酒楼的,奴才害怕被人发现,才将那熊偷偷藏到了山洞里。” “这么说,你是为了钱?”程娇娥意有所指的开口。 侍卫面色酱紫,点头,艰难的吐出一个字,“是。” “那也难怪你会被安平侯收买了。”程娇娥叹息一声,“将这等危险之物藏在皇家猎场,与其说是赚银子,不如说你是知道陛下这次要亲自下场围猎,故而想要借着这玩意儿伤到陛下,想要谋反才对呢!” “奴才不敢。”侍卫大惊失色,连忙磕头,“奴才当真不敢。” 商裕紧抿着唇瓣一言不发,安平侯见她身为后宫妃嫔,出现在御书房不说,还屡次出言插手此事,禁不住恼怒,“陛下,后妃不得参与朝堂之事,贵妃娘娘此举,是僭越!” 一顶大帽子立时对着程娇娥叩上来,程娇娥眨了眨眼睛,“侯爷不说,本宫都忘了,本宫是来诉苦的。” 第490章 禁闭 “陛下,这侍卫所言不实,先前说那偷运黑熊是为了吓唬本宫,现在又说是为了银子,这等颠三倒四的话语实在是不能相信。只是管是哪种情况,此人所为,都是罪不可赦。” 程娇娥转眸看着侍卫,露出个残忍又冰冷的笑来,“所以,妾身恳请陛下诛其九族,也好给那些个心怀不轨的人一个警告。” “贵妃娘娘,您如此,未免太过恶毒。”安平侯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大惊失色,当即出言指责。 侍卫面如死灰,双唇不住颤抖,他之所以会认下此事,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然而现在…… “恶毒?安平候,此人差点害朕死于熊掌下,如此惩罚,应当是极好。”商裕自然程娇娥并非真的是想要诛这侍卫九族,多半是为了逼他说真话,很是配合的开口。 这侍卫在看到安平侯后突然改口,可见一定有什么比他自个儿的性命还重要的东西捏在安平候的手里。 现在看他面容惊恐,估摸他的家人的确是掌握在安平候手中了。 “陛下,此人只是贪财,并非心思歹毒之人,陛下就是要罚,处死他一人便可,何必累及家人?”安平侯看了眼处在崩溃边缘的侍卫,极力阻止。 程娇娥扬唇,语气森冷,如同死神的镰刀步步紧逼,“侯爷这话错了,先前陛下已经给过他一次机会,但这人胆大包天,污蔑侯爷,更是欺君罔上,若是不严惩,如何正皇家威严?” 安平侯被她的话噎的半天都吐不出一个音节了。 侍卫眼底最后的光芒黯淡下去,一头磕在地上,“陛下,是奴才,奴才鬼迷心窍收了安平候的银子,将那黑熊运到林子里,其他的奴才真的不知道啊!求陛下饶命,饶了奴才的家人吧!求陛下饶命啊!” 凄惨的求饶声在御书房响起,安平侯一直镇定的脸上终于出现惊慌的神情,“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侍卫却是听不见他的话了,只一脸哀求的磕头,直磕的脑袋头破血流,直接昏死过去。 程娇娥抽出帕子掩了掩鼻子,商裕淡淡的瞥了侍卫一眼,“将他拉下去。” 常德立刻领着小太监拖着侍卫下去,又命人清扫干净地上的血迹。 商裕整个过程一言不发,只是似笑非笑的盯着安平侯,安平侯如坐针毡,身体绷的笔直,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就在殿内打扫干净的一刹那,安平侯“扑通”一声跪下来,痛哭流涕,“陛下,那侍卫根本都是胡言乱语,陛下万万不可当真啊!老臣对陛下那是忠忠耿耿,对贵妃娘娘,更是十分尊敬,当初贵妃娘娘还住在安平侯府时,老臣对她亦是照顾有加,又怎么会让人做这种事情?” 商裕一言不发,手指在桌面轻轻敲打着,眉头紧皱。 他这番话让程娇娥的表情不由得难看下来,安平侯当初的确是对她照顾有加,这么看起来,的确是不像是会故意对付她的人。 程娇娥看着他到了这个地步还能为自己开脱,心中暗恨,仰头看向商裕,一字一句的道:“陛下,侯爷所说没错,妾身亦不相信侯爷会是这件事的策划人,这侍卫胆大妄为,随意诬陷侯爷,到了这个地步都不肯说实话,他这样的人,只怕家族也不是什么干净的,自然是要彻底剿灭!” 安平侯张嘴想要阻止,程娇娥立刻摆出一副牺牲自我的表情,“陛下,人人都道妾身是妖妃,妾身愿担了这恶毒的名头,只愿彻底灭了那侍卫的心思,无论如何,绝不能让任何人伤到陛下。” 瞧着她一脸决绝,好似为了商裕付出良多,安平候脸色跟死了十多年一样难看。 他僵在原地,随后看向商裕,“陛下,如今国家刚刚安稳,实在不宜在这个时候行如此酷刑,还请陛下三思啊!” 商裕眉头紧皱,手指甲不断的刮着杯壁,似乎是对他求情的行为不满。 安平候终是忍不住咬牙,“陛下,不管那侍卫到底是何居心,但这回猎场清扫之事确实是臣主责,是臣审查不严,让这等歹徒混进去,臣甘愿领罚。” 他算是看出来了,商裕明显是相信了侍卫招供的那番话,若不是没有证据,商裕定是让人将他拿下去。 又或者,商裕已经在思考要不要将他收押入狱,就算是没有证据,就算是那侍卫是在胡言乱语,他依旧是有嫌疑。 故而,安平候这才主动请罪! 审查不严和故意谋害贵妃是两码事,这一点,安平候十分清楚。 见他壮士断腕,这么快便请罪,程娇娥心道可惜,不能治他个谋害后妃的罪名,不过这治下不严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想到此,程娇娥抬起头,望着商裕微微一笑。 商裕愣了一下,随后咳嗽一声,“侯爷自然诚心认错,朕亦不好多加责怪,侯爷的话,朕会认真思考,不过你既然知晓自己审查不严,那朕便不能不罚你了。” “侯爷年纪大了,这身子骨朕瞧着也不好了,不如这样,接下来两个月侯爷便不要上朝了,在府里待着好生休养。”商裕轻笑,“侯爷以为如何?” 安平候面颊轻轻颤抖,如今朝堂刚刚稳定,商裕便要关他禁闭,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恐怕他是真的对自己不满了,两个月,也不知道自己留在朝堂上的人会被换掉多少。 “老臣遵旨。”安平侯看了眼站在一旁笑眯眯的程娇娥,恨意滋生,终是伏下身子领养。 商裕立时让常德送安平侯出宫,安平侯眼神怨毒的瞪了眼程娇娥,不甘心的离开。程娇娥只当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一派怡然自得。 等屋子里只剩下商裕和程娇娥时,商裕刚要说话,程娇娥脸上陡然涌起一股子病态的红晕,跟着整个人直接晕了过去。 商裕瞪大眼睛,高呼,“快来人,去请太医来。” 守在殿外的侍卫听到声音,推门一看,立刻跑向太医院。 商裕搂着程娇娥,神情紧张的将她抱到软榻上,握着她冰冷的手指,眉头紧锁。 第491章 透露 无穷无尽的黑夜,如同触手一样的东西死死的缠住程娇娥的手脚,仿佛要将她彻底吞噬,程娇娥不住的喘息尖叫,猛然惊醒过来,正巧对上一双焦急的眼眸,她还来不及分辨眼前的人,一阵血腥味涌上喉咙。 她五指扣住床板,脑袋往旁边一歪,顺势呕出一口血来。 紫黑色的血液里仿若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程娇娥在来御书房之前便服了程胥给她带的人参。她担心自己和安平侯对上的时候会撞上钟离沁,以至于受钟离沁影响,做出心口不一的事情来。 原以为服下药汁便算解脱,但她给自己的手指开了口子等了半天,都不见有什么东西爬出来,算算时间,程娇娥担心赶不及,只好急匆匆的到了御书房,与安平侯辩驳。 没想到现在这蛊虫反倒被她吐出来了,还真是……恶心! 看起来方才她的窒息感应当就是这蛊虫临死反扑了,程娇娥尖锐的指甲掐进掌心,刚欲开口,发现血液里的白色虫子已经彻底不动,定睛看去,竟是什么都没有了,程娇娥不寒而栗。 见她神情复杂,商裕禁不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望着那一滩诡异的血液,拧眉,“你中毒了?” 程娇娥摇头,面颊虚弱,“陛下还记得妾身先前问了陛下许多有关蛊术的事情吗?” 商裕闻之变色,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抓着她的手掌情不自禁的收拢,表情难看。 “中蛊?”压住心底不断翻腾的心绪后,商裕一字一句的道。 程娇娥惨然一笑,算是默认,阵阵寒意布满商裕的心脏,程娇娥这些日子的反常,还有日渐虚弱的脸色逐渐出现在他脑海中。 商裕抱紧她,“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程娇娥不在意的摇头,“此事我也是猜测,何况蛊术这种事情历来是宫里明令禁止的,没有证据,妾身怎么敢胡乱说,何况,我已经找到解蛊的法子,现在已经没事了,陛下就不用担心了。” 商裕的脸色阴沉的厉害,他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还是让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冲程娇娥下手。 “此事事关重大,不可马虎,朕会吩咐十一带人前往苗疆请一位医者过来,务必要查清楚。”商裕斩钉截铁的道,“你的身体也要仔细检查。” 程娇娥哑然,半晌,默默点头,“妾身知道了。” 商裕并没有问下蛊之人是谁,但宫里宫外想要程娇娥性命的唯有一家,他抱着程娇娥的手臂不由自主的收紧。 程娇娥脑子困乏,不过一会儿面上再度浮现出倦色,商裕叮嘱她好好休息,这才起身离开。 有些事情是要好好解决了。 程娇娥刚躺下,绿竹突然推门进来,“娘娘,明月苑的人来了。” 她立时坐起来,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商裕前脚刚走,钟离沁便闻风而来,还真是…… “请她进来吧。” 程娇娥敛起面上的冷意,捻起一旁的帕子捂在嘴边,她并不打算让钟离沁知道自己已经解了蛊毒。 青韵十分有颜色的解下帘幔,绿竹这才出去领着人进来,钟离沁带着满腔怒火过来,她回宫后等了半天,没等到程娇娥死于熊掌下的消息,反而等到了安平侯被禁足这样的事。 若非程娇娥先前昏迷,她早就过来寻她算账了。 一走进来,钟离沁就听到一阵咳嗽声,断断续续的从帘幔里传出来,听着仿佛要断气了似的。 钟离沁这才舒服些,在椅子上坐下,“程娇娥,没想到你命这样大!” 一来就是这样的话,饶是程娇娥晓得她嚣张,也愣了一秒,旋即笑盈盈的开口,“安阳郡主这是什么意思?” “你该喊本宫贵妃!”钟离沁最厌恶的就是她一口一个“安阳郡主”。 “那么,贵妃娘娘有什么事?”程娇娥从善如流的接下。 钟离沁宛若一拳头打到棉花中,憋了半天,才道:“本宫过来看看你。” “看你的样子,似乎是生了病?咳成这般样子,该不会是什么疫病吧?”钟离沁斜睨着她,语气里满满的恶意。 见她这样诅咒程娇娥,青韵怒不可揭,便要开口。程娇娥猛然咳嗽起来,她心下一紧,端起热水,撩开帘幔递进去。 这回钟离沁看的真切,程娇娥的脸色白的吓人,心中得意,之前程娇娥不听她的命令,她特意让人悄悄去问了明熙,得知这控心蛊并非万能,若是对方抵抗也是有可能的,结果则是蛊毒进入心脉,最终暴毙而亡。 现在看程娇娥这风一吹就倒的模样,钟离沁心中确信,程娇娥定然是知道自己的身子出了问题,所以每回与她见面,都在尽全力反抗,以为自己赢了,殊不知,是在将自己往死路上逼。 钟离沁眼底闪过一丝恶毒的光芒,这可就怪不得她了,她只是想要让程娇娥听话点,可没有打算要程娇娥的性命,程娇娥自己寻死,难不成她还要拦着? 这一发现让钟离沁心情大好,也没再继续说什么,总归是要死的人,她且再忍一段时间。 待钟离沁离开后,青韵忍不住“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儿?娘娘,她也太过分了!” “好了,咱们势不如人,忍一忍。”程娇娥撩起帘幔,“你快再去给我倒杯茶来润润嗓子,这假咳嗽咳的我喉咙真有些疼起来了。” 青韵连忙捧了热茶递给她,绿竹出去守着。 “娘娘,咱们要忍到什么时候啊?”青韵抱怨道,“她三番五次冲娘娘您下手,这回一来就是死不死的,真是没一句好话。” “你放心吧,要不了多久了。”程娇娥眼底闪烁着冷冽的寒光,一瞬间又收起神情,“我让你准备的东西你准备了吗?” “娘娘放心吧,奴婢已经收拾出来了,等夫人生产,奴婢立刻派人送回家,将见面礼给小少爷。”两个月前,程娇娥便请宫中的太医给虞缳汐看过了,肚子里的确是个男孩子。 第492章 转移注意 下个月初,她的弟弟便要出生了,对于这个上辈子从未见过的弟弟,程娇娥十分期待,早早的便让青韵拿了银子出宫去给他打个金元宝。 程娇娥露出笑脸,“你办事我向来是放心的。” 只可惜那日她出不了宫,她每回出宫,那些暗处的人都蠢蠢欲动,她纵使再担心虞缳汐也不能在那天回家,若是将危险引到了家中,以至于虞缳汐发生什么意外,她这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程娇娥呼出一口气,“到那天,你持我的腰牌出宫,和绿竹一道儿,我会像陛下求两个太医与你们一道过去。” 青韵点头,表情郑重,她是知道程娇娥的计划的,等虞缳汐生了,也到了她们离开皇宫的日子,她犹豫了下,还是没忍住,“娘娘,夫人生了之后,我们真的要离开吗?” 在青韵看来,商裕独宠程娇娥,钟离沁就像是个摆设,且钟离沁这回的阴谋被商裕发现,以后肯定更不得宠了,程娇娥这个时候离开,简直是将机会交到钟离沁手里头。 如果她去了卫城,谁晓得这段时间钟离沁会做出什么?要是引的商裕和她发生了关系,生下了小皇子,那岂不是…… 看到她眼底的担忧,程娇娥并没有解释,她总不能同青韵说她自打重生以来便没有想过成亲,更不曾想过要死守着一个男人,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商裕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她扭头便走就是。 有一件事,她并没有和商裕说。 她去卫城,不光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和安平侯府抗衡,理直气壮的站在他身边,还有另一个目的,那便是如果商裕日后变心,她也可潇洒的走。 好比这回,她不愿入宫为妃,可她的实力让她没法从商裕手底下逃脱。这种被强迫的滋味,她一点都不喜欢。 “青韵,这些事情我自有分寸。”程娇娥靠在软榻上,青韵自然而然的走到她身后,替她按着脑袋。 看程娇娥不愿多说,青韵也就没问。 等青韵出去后,程娇娥才睁开眼睛,双目中寒芒乍现,“连英,我之前吩咐你找的人可找到了?” “那人的确是在卫城。”连英跪在地上。 程娇娥满意的笑起来,她自然不可能毫无准备的去卫城,她让连英打探的正是那个大夫,看来事情和前世并没有太大的偏差。 半个月后,北狄使臣觐见。 程娇娥按照规矩坐在首座下边右边的第二位上,第一位自然是钟离沁。 对于这个安排,青韵面露不忿,程娇娥却没什么好抱怨的,她很快就要去卫城,最好现在是少与北狄人碰面,免得到时候被认出来,程娇娥今日特意浓妆艳抹,却是一点都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钟离沁原本还担心她在这种重要场合抢了自己的风头,但没想到她一反常态化了浓妆,瞧着却是比往常难看许多,顿时舒服了。 对于程娇娥的打扮,钟离沁自以为是因为她病入膏肓,脸色太过苍白,所以才不得不涂脂抹粉来掩盖,最后涂多了便是这幅德性了。 程娇娥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要是知道,肯定会翻个白眼。 果然,如同程娇娥所期望的,北狄使臣只是瞥了她一眼就迅速转开目光,望向钟离沁,眼底闪过贪婪的光泽。 程娇娥毛骨悚然,虽然也能理解,这样一个刚刚和天奕达成友好同盟,回国后还没几个月就突然冲天奕开战的国家,能有什么君子?这种国家的人盯上钟离沁这样的美人也不足为奇。 钟离沁毫无所觉,一直关注着商裕,时不时的瞟向程娇娥,见她低着头,只顾着吃,在心底鄙夷一声。 至于商裕则是一眼都没看向程娇娥,神情温和的同北狄使臣交谈,偶尔递给钟离沁一道目光。 这一发现让钟离沁心花怒放,看向程娇娥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多了些高傲,压低声音,“懿贵妃今日可看清楚了?” 程娇娥懵懂的抬头,她方才正在想去卫城之后的事情,压根就没有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嗯?” 听到她这幅不咸不淡的回应,钟离沁怒火中烧,“程娇娥,你别以为殇哥哥是真的喜欢你,你不过是个玩物罢了,在这种场合,你什么都不是,能坐在这第一位的只有我。” “哦。”程娇娥总算知道她满脸的自得是怎么回事了,点了点头,并没打算反驳她。 钟离沁气极,脸色青紫交加,后来想到什么,诡异的笑了笑,转过头去,竟是没有继续纠缠下去。 对于耳边这么快就清净下来,程娇娥忍不住诧异了一下,然后继续吃东西。 这种场合,是轮不到她们这样的后宫妃嫔来说话的,虽说这算是宫宴。此前,北狄使臣已经在朝堂上见过陛下。 宴会结束,青韵立时扶着程娇娥回宫,一回去,翠烟满脸心疼的走上前,拉着程娇娥坐在铜镜前,“娘娘,您这妆也太浪费了。” 至于浪费什么,自然是她的美貌,好端端的一个人,非要化成这个样子,翠烟是觉得十分可惜的。 程娇娥闭着眼睛,任由她给自己卸妆。等脸上的妆容全部清洗干净,程娇娥这才睁开眼,望向镜子里的人,眨了眨眼。 这段时间,她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今日化妆,除了不想让北狄使臣注意她,同时也是为了不叫钟离沁看出她的身子已经恢复了。 “娘娘可真好看。”绿竹站在一旁,由衷的赞扬。 程娇娥看向她,“这段时间,钟离沁可还有找你?” 绿竹的双面细作身份在冬猎结束后便取消了,开始的时候钟离沁还让碧玉过来寻绿竹,叫了几次,绿竹都没有去后,钟离沁终于明白,自己的动作恐怕一开始就被程娇娥知道了,自己根本是被戏耍了。 钟离沁自然是你是怒火中烧,但绿竹人在明月苑,一直不出去,她也没办法。 绿竹摇头,“只有开始的几次,后来就没有了。” 第493章 同气连枝 “看来,她应当是已经明白自己被耍了。”程娇娥冷笑一声,“绿竹,你这段时间还是继续待在昭阳宫里头,免得被她抓住机会。” 以钟离沁锱铢必较的性格,定然不会轻易放过绿竹。 上回青韵被打成那样,只是因为路上想要躲开她,绿竹这回,要真被她抓住了,恐怕连骨头渣都剩不下来。 程娇娥担忧的看她一眼,见绿竹一脸傻笑,就知道她压根没想到这一层,这样也好,免得她整日里担惊受怕的。 绿竹出去的时候,正巧撞上青韵抱着竹篓子出来,她伸长脖子看过去,见里头放着个未绣完的袄子,不由皱眉,“青韵,这冬天都快过了,你怎么还绣袄子啊?” 卫城在北边,冷的很,恐怕他们去的时候还有残余的雪,卫城可是每年都下雪的,所以青韵才想着在去之前多缝些袄子。 现在绿竹问起来,青韵也不怕告诉她,“等下个月初过后,娘娘便要带我们去卫城了,那地方冷,你赶紧趁着这点时间多做些袄子,不行,就是托人买也是成的。” “去卫城?”翠烟疑惑的声音从她二人背后传来,“好端端的,娘娘怎么会去卫城?陛下也去吗?” 青韵摇头,“陛下不去。这事是娘娘和陛下商量好的,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你们要是想知道,就自个儿去问娘娘吧。” 其实青韵现在也不清楚程娇娥去卫城的具体原因,她只是被程娇娥告知要离宫。 对于程娇娥不愿意说,而自己又想不明白的事情,青韵从来不钻牛角尖。 翠烟和绿竹对视一眼,见她抱着竹篓子要走,一边一个拉住她的胳膊,对视一眼,“这事我们可才知道,青韵,娘娘最看重你,我们问,娘娘不说可怎么办?这事还得你去说。” 青韵听着心里面熨帖,犹豫片刻,“那我就去问问,娘娘要是不肯说,你们可别失望啊!” 言罢,青韵便将手里头的东西一股脑的塞到绿竹手里头,然后敲门进去。 “娘娘。”她试探着喊了一声。 程娇娥正坐在桌边翻看书卷,听到声音,只翻开下一页,头也没抬,“什么事?” “绿竹她们知道娘娘您要去卫城的事情了,托奴婢进来问问娘娘为什么要去卫城。”青韵满眼期盼的看着她。 程娇娥抬头就对上她的目光,哑然失笑,手里的书卷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我看不止她们想知道,恐怕你也好奇的很。” 青韵捂着脑袋后退一步,吐了吐舌头,“娘娘,您就告诉奴婢吧,要不然奴婢心里头实在是不安。” 至于绿竹和翠烟为什么会让她进来问,其实也是担忧,担忧程娇娥离开后,这后宫真的成了钟离沁的天下,最重要的,是担心商裕会变心。 程娇娥笑,既然都要走了,告诉她们也没什么,“喊她们进来吧。” 青韵怔住,然后苦下脸,“娘娘,这事跟她们没关系,是奴婢自己想来问的。” 她以为程娇娥是要寻绿竹她们算账。 “胡想什么呢?”程娇娥哭笑不得,瞪她一眼,“你们不是想知道原因,还不去将人叫进来。” 青韵顿时傻笑起来,颠颠的走出去,让绿竹和翠烟进来。 翠烟面色凝重,她方才脑海里已经过了无数种钟离沁离宫后可能会发生的局面,没一种好的。 “你们都知道了?”程娇娥的视线在绿竹和翠烟身上扫过。 “娘娘,您为什么要走啊?”绿竹性子跳脱,不禁道,“淑贵妃就巴着您走,您要是离宫,她不得笑死,想想都不开心。” 这段时间,钟离沁误以为自己已经收服了绿竹,没少在绿竹面前说程娇娥的坏话,听的绿竹火冒三丈,可惜还得装作她说的很对的样子去附和,都憋屈死了。 翠烟紧跟着开口,“娘娘,奴婢不知道为什么您要去卫城,但,有句话,奴婢还是想说,若是娘娘怪罪,奴婢也没有怨言。” “娘娘,陛下现在虽然宠爱您,但帝王薄情,您一旦离开皇宫,若是陛下再碰上什么美人,难保不会动心思,到那时,娘娘回宫该如何自处?”翠烟一脸严肃。 程娇娥略带惊愕的看她一眼,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说出这番话,跟着笑起来,“翠烟,你想的很好。” “但,我一直留在宫中,就能保住恩宠吗?”程娇娥反问。 翠烟怔住,张了张嘴,却吐不出话来。 的确,商裕现在十分疼宠程娇娥,甚至为了她冷落明月苑那位,但是日后呢?钟离沁到底是安平侯的嫡女,对商裕的助力远非程娇娥能比。 “翠烟,以色侍人,色衰而爱迟。”程娇娥幽幽的叹口气,“若我有安平侯府做靠山,这几次的事情,足以要了钟离沁的性命,但我只是商户之女,你先起来吧。” 翠烟禁不住红了眼睛,踌躇片刻,“可奴婢瞧着,陛下对您是真心的。” “你自个儿先前也说了,帝王无情,陛下对我就算是真心,和江山比起来,个人情爱委实太小了,微不足道,你可明白?”程娇娥缓缓的道。 翠烟终于说不出话来。 青韵站在一旁听着,咬牙,“娘娘您去卫城,是去寻靠山吗?” “不。”程娇娥摇头,“是我要成为程家的靠山。商户之女又如何,这世间哪一项不花银子?卫城远离京城,我离开,可以让安平侯暂缓下手,保住程家平安,同时也可慢慢积蓄力量。” 程娇娥脸上满是自信,“等我回来时,一定要安平侯府为现在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翠烟看着她的神情,胸腔里情不自禁的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整个人都激动不已,“娘娘所愿,一定会成功的。” “对。”绿竹点头如捣蒜。 “你们是和我一起去卫城,还是留在宫中?”程娇娥这才望向她们缓缓开口。 三人一愣,互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道:“娘娘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第494章 我心悦你 程娇娥长出一口气。 原本她是打算如果翠烟或者绿竹不愿意去卫城,她便求商裕放她二人提早出宫,免得她离开后被钟离沁害了。 卫城那地方,本就偏远苦寒,她们不愿意去,程娇娥也能理解,没想到翠烟和绿竹竟是半点犹豫都没有就说出要与她一道去这样的话,程娇娥心底禁不住淌过阵阵暖流。 “去哪儿?”商裕走到门口,便听到这声音,笑着走进来道。 翠烟她们急忙转身行礼,商裕摆摆手,她们立时退了下去。 程娇娥眯着眼笑,“她们要和妾身一道去卫城呢!” 商裕脸上的笑容凝住,快步上前,猛然抱住她,清冽的气息扑鼻而来,程娇娥窝在他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肢,声音轻微而又坚定,“我会回来的。” 围绕在商裕周身的寒气被这句话冲的一干二净,商裕抬起头,眼底有惊喜,愧疚,紧张,各种情绪一一闪过,唇瓣嗡动,却是一个音节都吐不出来。 “商裕,我心悦你。”程娇娥定定的看着他,吐出心中的话,“所以,我要堂堂正正的站在你身边,与你一道看万民臣服,任何阻碍我们的人,我都会一一劈开。那么,你呢?” 这番话如同巨石砸向商裕平静如湖水的心脏,激的他浑身血液都涌动起来,随即风轻云淡的笑开,“我自然是等你归来,你若不回来,我去卫城。” 程娇娥眼底熠熠生辉,她方才说的话不是假的,既然放不下就不用特意放下,她敢爱敢恨,爱了便要与他站在一起,至于以往的事情,等她有了能力后,再同商裕清算。 商裕并不知道她具体的打算,虽然不解她之前还想着离宫,对此前的事情心怀芥蒂,为何突然就重新接纳他,但程娇娥这些话,无疑最大程度的取悦了他。 “娇娥,先前的事情等你回来后,我会给你一个解释。”商裕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的开口。 程娇娥先是怔了一下,随后很快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轻轻点头。 送走商裕后,宫里头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程娇娥看着不请自来的钟离沁,心中厌恶。 “程娇娥,没想到你还是这般不要脸,你不要以为殇哥哥到你这来了一趟,你就能重新获宠了。”钟离沁张嘴就骂,恶狠狠的警告他。 这几天,商裕频频出入明月苑,而昭阳宫这儿,商裕反而极少来,宫里头的风向悄悄转变,都在说是商裕变了心意,程娇娥要失宠了,没想到这苗头刚起来,商裕又到昭阳宫来了。 钟离沁是气不打一处来,看程娇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在她看来,定然是程娇娥又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迷惑了商裕。 “重新获宠?”程娇娥重复了一遍她最后四个字,旋即嗤笑一声,“钟离沁,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吗?就知道惦记着宠爱?” “你不惦记?你不惦记为什么要抢殇哥哥?”钟离沁咬牙切齿,“我告诉你,殇哥哥这几天可一直在我宫中,他已经不喜欢你了。” 程娇娥实在懒得搭理她,对于她这种被利用还不自知的人,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商裕对钟离沁态度的转变是从北狄使臣到来的那一刻,明显的,商裕是要将钟离沁推出去吸引北狄使臣的注意。 “安阳郡主,你如果是想说这些事,我没有兴趣,时辰到了,本宫要休息会儿,还请安阳郡主早些离开吧。”程娇娥笑眯眯的下达逐客令。 钟离沁瞪大眼睛,胸口被气得不住起伏,旋即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看着她离开,程娇娥松了口气,钟离沁就是个疯子,她可不想在临走的时候还和她发生什么争执,要是被她发现不对,只怕她去卫城的路上就没那么平静了。 程娇娥是准备偷偷离开京城,等到了卫城再将她在卫城的消息散布出去。 到时候,她不在京城,安平侯自然不会认为她是钟离沁的阻碍,想必也不会跟现在一样,屡次对程家下手,要是她离开后,安平侯和钟离沁都不放心,也会选择对远在卫城的她动手,而不是在商裕的眼皮子底下冲程家动手。 这二者之间的难度,只要安平侯和钟离沁不是傻子,定然能判断出来。 程娇娥揉了揉眉心,起身下床,青韵连忙递过自己的胳膊给她搭着,程娇娥走到桌前坐下,让人将程胥上次与她见面时偷偷藏在箱子里的账簿拿出来。一页一页翻看起来。 与此同时,翠烟地上一把算盘,等核对完毕,发现账上少了一百两银子后,程娇娥无奈的叹了口气。 店铺里的人自然不会是全部干干净净的,总有个别的人想着偷拿点银子一百两说多也不算多,说少也不算少,若是往常程娇娥一定会给人揪出来狠狠处置,但是现在她却改变主意了。 这些人固然贪,可正因为有利益,所以如果程家出事他们一定会维护。 程娇娥合上账簿,然后在白纸上写下几个名字,待墨迹干了合,将纸张贴起来塞进账簿中。 下回出宫,她要将这账簿送回去。 青韵看着她的动作,抿了抿唇,“娘娘,刚才那些人……” “暂且留着他们还有用。”程娇娥揉着眉心倚靠在软榻上,眼底露出三分冷冽的寒光来。 等她从卫城回来,这些人自然是处理的。 青韵点了点头,接过账簿抱在怀中转身出去。原以为接下来的日子就可以安安稳稳度过,没想到太上皇突然召见她。 程娇娥还觉得奇怪,等到了的时候,就见明熙正陪在太上皇身边下棋。 对于明熙,程娇娥忌惮的同时又满是憎恶,她已经从程胥口中得知当初明熙软禁他们的事情,幸好明熙有所图,所以程胥和虞缳汐才没有丧命,可也狠受了一番折磨。 纵然心底再不愿同她见面,程娇娥依旧上前,按照规矩行礼 明熙轻飘飘的看她一眼,迅速收回视线,太上皇点头让程娇娥起来。 第495章 质问 方才明熙落到她身上的目光,让程娇娥一瞬间毛骨悚然,现在站起来时,浑身都忍不住紧绷。 商澈的死和她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明熙一辈子的心血都被毁了,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哪怕她现在表现的与世无争,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程娇娥仍然满怀警惕。 至于原因,一个能够为了报仇雪恨改头换面,然后潜伏到仇人身边二十多年的女人,要相信她会在一夕之间想清楚自己所为皆是错的,未免太可笑了。 明熙早就已经陷在仇恨人不可自拔了。 回过神,太上皇正一脸疑惑的看着她,眉宇间带着丝不满,“懿贵妃,你为何不回话?” 程娇娥压根没听到他先前说了什么,露出迷茫的眼神,“父皇,臣妾近几日精神恍惚,先前没有听清楚父皇问的什么,不知能否请父皇告知臣妾?” 望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和说一会话就要停下来的样子,太上皇含在嘴巴里的责怪默默吞了回去。 明熙自然也跟着打量她,见她这般虚弱,唇角勾了勾,她已经从钟离沁那里知道程娇娥的情况了,控心蛊从来不是人力可以抵挡的,程娇娥非要反抗钟离沁,被蛊毒攻心不足为奇。 看她这样子,恐怕支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想到商澈的死,再看程娇娥这幅样子,明熙只觉得畅快无比。 “我问你,你此前陪裕儿一道去猎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太上皇紧紧盯着她。 程娇娥诧异的抬头,跟着轻轻笑起来,“父皇怎么会问起这个?” “说起来妾身也不甚清楚的,妾身虽是陪着陛下一道过去了,可从头到尾都是待在行宫里,没有踏出去半步,只因妾身这身子太羸弱了,只怕出去了,反而拖累陛下。” 程娇娥神情惆怅,幽幽的叹了口气,手指在唇间拂过,“若说事情,的确是发生了一些。” “陛下回来时给臣妾带了只狐狸,且还抓了一只熊和一个侍卫回来。”程娇娥叹气,“那熊虽是沉睡着,可模样甚是恐怖,陛下过后才告诉臣妾,那熊便是侍卫偷运进去,说是要借此恐臣妾,幸亏陛下提前发现了此事。” 程娇娥眼眶微红,拿着帕子轻轻的擦着眼角,“臣妾实在是想不明白和安平侯有什么仇怨,要叫他这般对付臣妾,虽说侯爷只是想吓一吓妾身,可妾身这点胆子,那等凶恶的畜生,光是瞧见就感觉呼吸不上来,妾身……” 看她喊委屈,太上皇面色微微沉了一下,冬猎结束,钟离沁便到他的面前来叫屈,说是程娇娥迷惑商裕,导致安平侯被禁足,他这才喊程娇娥来问个清楚。 后宫妃嫔不得插手朝堂之事是最基本的。 太上皇隐晦的看了眼明熙,当年,他就是忘了身为帝王的职责,一个劲儿的宠爱明熙,甚至允许她插手朝堂上的事情,以至于惯的她连同商澈一道篡位,天奕的局势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绝对不能再出现下一个明熙。 没想到事情真相是这么回事,太上皇面色凝重,安平侯想对付程娇娥不奇怪,这点龌龊手段,他当皇帝时没少遇见,他宠爱明熙时,也有不少大臣一个劲儿的上书要求他雨露均沾或是处置明熙。 但在围场里藏熊,未免太过了,这做法,但凡有分毫偏差,出事的就不仅是程娇娥,还有商裕。 这些个念头在太上皇脑海里不断的闪过,程娇娥见他脸色越来越凝重,低下头,唇角掠过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竟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太上皇叹息一声,又随口问了些其他无足轻重的事情,见程娇娥脸色比来时又苍白一分,挥了挥手让她回去了。 明熙之前并不晓得安平侯府准备对付程娇娥,此刻听到这些事,禁不住在心底暗骂一声蠢货,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就这么被程娇娥逃掉了,那藏熊的人未免太蠢了些,也不知道藏的隐蔽些。 只是纵然心底再如何恼怒,明熙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容。 程娇娥走出殿门后,长出一口气,青韵看她脚步都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几步,咬了咬唇,“娘娘,太上皇他突然叫您过来问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太上皇开始明显是对程娇娥有些不满的,因为那股不悦的情绪太上皇压根就没有掩饰,直接露在表面上,以至于青韵都看得分明。 “没什么,他不过是听信了一些谗言,对我产生了一些误会。”程娇娥抿唇。 这宫里头的人可不敢在太上皇面前胡言乱语,至于他自个儿,更是不会去触犯商裕的大忌,去打听前朝之事,多半是钟离沁跑到他面前说了什么,所以他才会喊自己过去。 原本,太上皇定是决定审问她的。 程娇娥按住不断跳动的心脏,亏得她反应机敏,将事情给说清楚了,更表明她安分守己的态度,要不然,太上皇怕没那么好说话了。 回到昭阳宫后,程娇娥一头栽倒在床榻上,片刻后便睡着了。 商裕过来时,门口的青韵屈膝行礼,商裕抬手,示意她让开,抬脚走进去,屋子里,程娇娥还在睡着。 许是先前一直紧绷着神经想着怎么应付钟离沁的阴谋,现在危机解除,她不可避免的松懈下来,这么一来,疲倦感直接侵袭她,让她不知不觉就睡熟了,若不然,以往商裕刚进来,她便惊醒了。 程娇娥醒来的时候,一抬眼,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坐在桌前,捧着一卷书籍看着,下意识的唤了一声,“陛下?” 商裕扭过头来,见她醒了,立刻合上书,上前扶住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程娇娥“噗嗤”一声笑出来,跟着眼神古怪的盯着他,“你怎么了?我只是困了睡了一觉,你这般紧张做什么?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望着她一如既往的笑脸,商裕松了口气。 第496章 串联 “父皇可有为难你?”他得知程娇娥被太上皇喊去后,即刻赶了过来。 现在瞧她气色还好,商裕顿时松了口气。 “不曾,不过是问了一些冬猎时候发生的事情。”程娇娥微微一笑,风轻云淡的道。 商裕眼底掠过一丝明显的厌恶,又很快押下去,“父皇没有为难你便好,娇娥,日后谁唤你前去,你都可以不去。” 程娇娥柔顺的点了点头,整个人倚在他怀中,“陛下,妾身这段日子的确是不宜出门,妾身想等娘亲生下弟弟后再悄悄前去卫城。” “待妾身到了卫城,再请陛下昭告天下,就说妾身是去卫城寻医问药可好?”程娇娥眨着眼睛看向他。 这件事商裕若是不帮她,光靠她一个人是不成的。 首先她身为后宫妃嫔,私自前去边疆就足以让那些人抓住她的把柄,必须找个正当的理由。 这一刻,程娇娥倒是有些庆幸钟离沁给自己下蛊,这样一来,她找的借口就天衣无缝,钟离沁自然是不会怀疑的。 商裕知道她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实际上,他还是不太愿意程娇娥离宫的,但程娇娥想要做只翱翔天空的凤凰,他只能成全,而不是阻拦。 何况,安平侯那些人做的太过分了,程娇娥继续留在京城,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丢了性命,商裕没有问程娇娥是如何知道安平侯的阴谋的,但绿竹前段时间频繁出入明月苑的事情,他已经查出来了。 现在程娇娥无事,绿竹亦好端端的伺候她,只是多日不出昭阳宫,似是在躲避什么人。 这样的情况,商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恐怕是钟离沁盯上了绿竹,想要收买她,结果绿竹扭头便将这事告诉了程娇娥,主仆二人将计就计,这才破了这次阴谋。 只是以钟离沁的心性,必然是不会告诉绿竹这么个微不足道的丫鬟具体的计划的,所以程娇娥才会同他撒娇说要早些时辰过去,恐怕也是想看看钟离沁打的什么心思。 商裕在心底将事情真相还原的七七八八,望着程娇娥的目光越发歉疚。 若非他需倚仗安平侯府稳定朝堂,钟离沁也不会入宫,他已经伤了程娇娥一回,偏偏安平侯和钟离沁还不满足。 望着商裕面色不断变幻,眼底隐约流露出戾气,程娇娥心脏跳了跳,握住他的手,“陛下,妾身离开后,还请陛下注意一下明熙。” “你这话……”商裕面露不解。 程娇娥咬唇,“钟离沁虽然是安平侯之女,可她是世家千金,此前更是养在皇宫内院,怎么又机会接触到蛊术这种东西,只怕这背后是有人指使。而这宫里头想要我性命的,首当其冲的怕就是明熙了。” 商澈是怎么死了,她和商裕都不会忘记。 若不是她提起这茬,商裕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这些,他容色狰狞,转身就走,“我杀了她!” 要不是太上皇一颗心都挂在明熙身上,这样恶毒的女人,商裕当初就一剑劈死了,哪里能留到现在。 原以为明熙断了希望,已经安分下来,没想到她依旧蠢蠢欲动。商裕不是蠢人,经过程娇娥这么一分析,很快就明白过来。 蛊术这种东西,就是安平侯也不敢往宫里头带,钟离沁一直在宫里,所以如果程娇娥身上中的蛊当真是她下的,那么源头也一定在宫中。 “此事,我会彻查。”商裕面色冷凝。 程娇娥点了点头,她开始也以为是钟离沁要对付她,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大对劲,钟离沁可没这本事明目张胆的弄来蛊毒这种东西。 直到今日,她去拜见太上皇,明熙看着她的眼神隐隐带着一些得意,她才反应过来。 程娇娥给了方向,商裕回去后,立刻让十一紧盯着明熙和钟离沁二人。 同时,宫里头的暗卫也悄然出宫,前去调查明熙这么多年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事情。 程娇娥在椅子上躺了没一会儿,外头青韵神色古怪的走进来,“娘娘……” 看她支支吾吾的,程娇娥揉了揉眉心,不耐的道:“什么事?” “顾小姐来了。”青韵咬着唇,上回她虽然不在屋子里,可在外头守着,她也隐约听到一些声音,知道程娇娥和顾紫苑只怕是闹翻了的。 这会儿顾紫苑突然过来求见,青韵总觉得不安。 程娇娥亦是愣了一下,随后略带诧异的道:“顾紫苑?” 青韵点头,程娇娥沉默片刻,“请她进来吧。” 顾紫苑进来时,就看到程娇娥病歪歪的躺在软榻上,她冷笑一声,“看来你的日子过得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你来做什么?”面对她的冷嘲热讽,程娇娥嘴巴里布满苦涩,旋即不咸不淡的开口。 顾紫苑笑,“程娇娥,你难道忘了,我回来就是为了寻你报仇的,听闻你受了惊吓,我总得过来瞧个热闹。” “只是,你那日面对我时不是厉害的很,怎么在钟离沁面前跟条趴儿狗似的,你不嫌丢人,我顾紫苑还觉得害臊,我竟然将你这种人视作对手。”顾紫苑一共就见到她两次。 一次是宫宴,还有一次是现在。 宫宴的时候,程娇娥刚刚被钟离沁下蛊,一点防备都没,整个宴会可谓是提线木偶,浑浑噩噩的,一天听从钟离沁的吩咐。 看在顾紫苑眼里,自然是鄙夷的很。 程娇娥犹如没听见她的话,自顾自的捧着杯热茶喝了一口,继而突兀的笑起来,“你既然要报仇,又与本宫来说这些做什么。顾家此前受到牵连,如今元气大伤,你若想报仇,不如壮大顾家,与我逞口舌之利可没有丝毫作用。” 顾紫苑气结,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待出了明月苑,顾紫苑的眼眶骤然红了,青韵推开门进来,便看到程娇娥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青韵心疼不已,“娘娘,是不是顾小姐说了什么,奴婢这就去寻她问个清楚。” “站住!”程娇娥冷喝一声,“她什么都没说,是我自个儿有些不舒服,青韵,你下去吧,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第497章 凶多吉少 顾紫苑先前那些话,虽然面上听起来冷硬,实则怕还是因为关心她,要不然顾紫苑不会特意走这一趟,只为了说几句话来嘲讽她。 程娇娥抹掉脸上的泪花,幽幽的叹了口气。她好不容易才让顾紫苑找到事情做,不至于在尼姑庵里耗尽一生,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表露出自己还挂念她。 就如顾紫苑,当初她被自己喝骂,一气之下从尼姑庵回到顾府,这些天,恐怕她也想清楚了其中的一些关节,恐怕心中正在后悔自己回到京城。 这个时候,她只能继续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只当做她的确是那般想的,让顾紫苑对她彻底死心。 顾紫苑越恨她,便越会继续在顾府待下去。 程娇娥闭了闭眼,片刻后,睁开双眸,先前的感伤尽数都压下去。 商裕是深夜的时候过来的,团子——程娇娥养的那只白狐警觉的抬起头,看到他后,又默默低下头睡觉。 对于这个捕捉自己的人,团子有着天生的恐惧。 见程娇娥竟然允许团子睡在床榻边,商裕眼底闪过一丝嫉妒来,走上前,单手拎起团子的后脖颈,然而将它扔到窗户外头。 团子柔软的身体落到冷冰冰的地砖上,眨了眨眼睛,到底没勇气进去找商裕算账,垂头丧气的投奔绿竹去了。 程娇娥在商裕进来的时候便惊醒了,她偷偷睁开眼睛瞄了一眼,瞥向商裕的身影,禁不住好奇,然后默默闭上眼睛,假装继续睡着。 跟着,团子就被扔出去了。 程娇娥叹息着睁开眼,“陛下,你这是做什么?” “你身子不好,团子太吵,拎出去免得打扰你休息。”商裕面不改色的胡扯。 程娇娥嘴角抽搐了一下,“陛下,三更半夜,您突然过来,似乎更加打扰妾身呢!还有团子性子温顺,像来是不爱叫的,不会吵到妾身的。” “那也不成。”商裕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双手,“我还没有与你睡到一处,怎么能让它抢先?” 看商裕说的理直气壮,程娇娥扶额,然后默默往里头躺了躺,“陛下如果喜欢,团子那位置也是可以让给您的。” 商裕盯着她,随后转身,径直离开。 程娇娥一脸的莫名其妙,她说错什么了?商裕最近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奇怪了,她摇摇头,重新躺下睡觉,守在外室听到全部对话的青韵额头青筋跳了两下,莫名觉得商裕十分可怜起来。 商裕走出几步,颇为不甘心自己在程娇娥心目中的地位和团子一样,犹豫片刻,转身回来,想要拉她“控诉”一番。 结果他就看到青韵一脸同情的拦住他,声音极低,“陛下,娘娘已经睡下了。” 商裕下意识的看向帘幔内,见先前坐起来的人果真再度歇下了,仰头望了望房梁,默默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钟离沁打心底里认定她是要死的人了,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竟是罕见的没有过来找她的麻烦。 程娇娥开始闭门不出,只隔三差五便唤个太医过来替自个儿诊脉,她中蛊时候这些太医就没瞧出来,现在解了蛊毒,但身体却因为她反抗钟离沁的行为被蛊毒侵蚀,到底是亏了底子。 虽然她将养了这么些日子,可也不过是从走一步就倒的地步变成能连续走上七八步这样的距离。 在太医看来,她依旧是虚弱的很,见她眉眼间满是忧思,这些太医诊断的结果倒是一致,心疾,留下些养神安心的方子后便退下了。 说起来,这些太医开的药方也没什么错,蛊毒发作便是钻心,她的确是损伤了心脉。 故而,钟离沁在打听完消息后,越发高兴起来。 事情按照程娇娥设想的那般发展,只等虞缳汐生下孩子后,她就可以借口去卫城寻医离开京城。 只是却出了意外。 虞缳汐是在下午遛弯的时候踩到地上的碎石子滑倒的,摔下去的时候,肚子便传来一阵接一阵的绞痛,痛的她脸色都变了,一旁的兰儿看着她身下渗出的血,顿时慌了,高声呼喊,“来人啊!快来人啊!夫人摔倒了。” 这番举动让虞缳汐下意识的伸手摸去,看到指尖嫣红的血液,整个心脏像是被人用绳子拴住拉到半空中,呼吸急促起来,“孩子,我的孩子……” 附近的婆子丫鬟很快赶到,看到这场景,都是勃然变色,两个手脚勤快的婆子迅速上前,抬着虞缳汐放到里间屋子里,然后跑去寻前些日子请进府中的稳婆。 请这稳婆这是为了防止发生什么意外,没想到还真发生了意外,一听婆子说明情况,稳婆也顾不得磕瓜子里,将手擦干净,跟在她身后,快步向虞缳汐所在的屋子走去。 程胥得知消息赶回来,稳婆已经进去接生了。他赶到屋外,听着里头一声比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子微不可见的颤抖起来,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握成拳,若非婆子阻止,他已经冲进屋里去。 程娇娥是在虞缳汐见血后三个时辰才知道这事的,“嚯”的一下站起来,急匆匆的对外走去,一边吩咐,“翠烟,你快去请医女来。” 带信的人是十一,早就按照商裕的吩咐准备了马车,护送她出宫,一路前往程府。 程娇娥双手十指交叉握在一处抵在下巴,嘴巴不住的呢喃,祈祷菩萨保佑虞缳汐母子平安。 刚踏进程府,走到院子门口,便看到丫鬟端着一大盆血水走出来,程娇娥心底“咯噔”一声。 虞缳汐年纪大了,生产这么久,又流了这么多血,怕是凶多吉少。事实上,的确如同她想的那般,稳婆在半刻钟前刚刚出来报了凶兆,程胥是再也扛不住心中的焦灼,不顾下人阻拦,直接冲了进去。 程娇娥环顾一圈都没发现程胥的身影,不由拧起眉头,快步走上前,守在外头的下人刚准备行礼,就被她摆手打断,“父亲呢?” “老爷他进去了。”门口的小厮是程胥的随侍,听她问,连忙回道。 第498章 你死我随 程娇娥怔住,旋即抬脚也要往里走。 绿竹连忙拦住她,“娘娘,您不能进去啊!” 程娇娥满心焦急,瞪她一眼,就要不管不顾的进去,一旁的青韵拖住她的胳膊,“娘娘,绿竹说的没错,您不能进去,何况,就算您进去了也帮不到什么忙,屋子里本就狭窄,若是娘娘进去,那些个稳婆更加慌张了。” 她抬起的脚步立时放了下来,听着里头的惨叫,来回走动,急得团团转,“难不成,我就这么看着?” “娘娘您别急,翠烟很快就要带着医女过来了,您先别急夫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青韵跟在她身后安抚。 话音刚落,翠烟便扯着医女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程娇娥立刻上前去敲门,程胥正握着虞缳汐的手鼓励她,听到声音,不由抬头。 “爹,女儿请了医女过来,您快开开门。” 门应声打开,程胥带着惊喜的声音响起,犹如溺水之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快,快进来。” 医女直接走进去,程娇娥站在外头,整个身子都贴在门上听着里边的动静,一颗心宛若放在油锅里煎炸着,灼的她心口都痛。 足足在外面站了一个时辰,站的程娇娥双腿都麻了,才见稳婆兴冲冲的跑出来,“生了,生了。” 程娇娥昏沉的身体条件反射的挺立,一个箭步冲上前,“我娘怎么样?” 稳婆没见过程娇娥,但看她通身的富贵,当即道:“夫人累得脱了力,这会儿已经睡过去了,姑娘别担心。” 程娇娥并没有纠正她的称呼,得知虞缳汐平安无事,一直提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禁不住舒了口气,竟是眼前发黑,一头往地上栽去。 好在青韵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她,低头看着程娇娥苍白的脸色,心疼的眼睛都红了。 程娇娥转醒时,人已经回到宫中了,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她初始还以为自己是在程府,揉着脑袋坐起来,看了半天,才发现眼前的场景熟悉的很,竟是昭阳宫了。 “青韵。”程娇娥高喊一声,心中悲愤,她连自己弟弟第一眼都没瞧见,怎么就回来了? 青韵匆忙从外头跑进来,手里还抱着一个竹篓子,里头装着针线这些东西,可见,她刚刚就在外室做女红。 程娇娥抿了抿唇,青韵立即放下手里头的红线,走到桌前,倒了杯热茶递给她,“娘娘睡了有一些时候了,先喝些热茶润润嗓子吧。” 程娇娥接过茶杯,温热的水流划过她干涩的喉咙,让她不至于想像刚刚那般难受,犹如嗓子被划开了似的。 “青韵,我们怎么会在宫中?”程娇娥摩挲着杯口,淡淡的询问。 “娘娘,您先前昏到了,奴婢情急之下,只好回宫请御医,谁晓得刚巧碰见陛下,陛下得知您晕倒,立刻让常德公公去接您回宫了。”绿竹低着头,手指捻着衣角快速解释。 程娇娥无奈,后背靠在软枕上,“娘她怎么样了?还有弟弟怎么样了?” “老爷已经让人带了口信进宫,夫人已经醒了,除了身子虚弱了些,没有大碍,至于两位小公子也是健健康康的。”紧跟进来的翠烟笑着接口。 “两位?”程娇娥愣住,抬眼看向翠烟,重复道。 翠烟笑眯眯的点头,“可不是,夫人生了双生子呢!” 程娇娥哑然,半天才吁出一口气,心中却有些不解前一段时间,她明明请太医给虞缳汐诊断过虞缳汐腹中的胎儿是男是女,为何那时候那太医没有告诉自己虞缳汐竟是怀了两个? 不过这念头很快就被她抛到脑后,总归她当时也只问了性别,至于其他的并没有问,太医不说也没什么错。 紧接着就是一阵兴奋涌上她心头,她有两个弟弟了! 程娇娥恨不得现在就长了翅膀飞出皇宫去见那两个小家伙才好,可惜她不能。 失落感爬上她心间,程娇娥叹了口气,商裕走到门口便看到她满脸落寞,心口一紧,快走几步,“怎么突然叹气?” “陛下。”程娇娥双眼一亮,跟着扭过头,“陛下明明答应妾身会允许妾身回家待上一日,为何说话不算数?” 看她耍小性子,商裕抬手在她鼻尖刮了一下,“我可没答应你,允许你晕倒。程府现在手忙脚乱,忙着照顾那两个小家伙,你就忍心岳丈岳母再为了你操心?” 程娇娥被他这话噎住,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再没提要这个时候出宫去程府的话。 她这回突然昏迷,恐怕都吓着程胥了,还是不要回去刺激到他们了,她如今这脸色,可算不得多好。 “我该启程了。”程娇娥呼出一口气,目光灼灼的看着商裕。 商裕低头,一口咬在她鲜艳欲滴的红唇上,翠烟青韵急忙退出去,将空间留给她二人。 炽热的如同火焰一样的气息毫无保留的向程娇娥扑过去,程娇娥缓缓闭着眼,动作青涩却极为认真的回应着他的情意。 “娇娥,幼时我曾被钟离沁救过一次,安平侯夫人亦是因为我的原因才会死的那般早。我欠安平侯府许多,所以当初才会选择救下钟离沁。”商裕抱着她微微喘息,漆黑的眼眸被情欲染的微红。 见他这个时候突然提起之前的事情,程娇娥的心脏犹如被锤子狠狠的砸了一下,睁开眼。 “最重要的是,若我选择你,安平侯府便会倒戈帮助商澈,我护不住你。”商裕面容苦涩,带着自责,“救下钟离沁后,我便去追你,娇娥,那一箭,我是有完全的把握的。” “若你失手……”程娇娥呢喃。 商裕叼起挂在脖子上的玉珠,“这是你当初送我的,里面藏着鹤顶红,若我失手,我便与你一道坠入地狱。” 程娇娥眼眶湿润,“那天奕百姓呢?” “我所能做的,铲除逆党,剩下的他们自己解决,你活着,我便要护你一世安稳,你死我随。”商裕玩味的翘起唇角,“你只管在黄泉路上等着再杀我一次,好解气。” 第499章 危险 “胡说八道。”程娇娥望着眼前的人,莫名觉得有什么东西悄悄改变了。 商裕再度堵住她的双唇,手指在她的娇嫩的肌肤上摩挲着,一点点,将她的气息吞吃入腹。 程娇娥闭眼,双手环住他的腰肢,声线破碎。 商裕停在最后一步,程娇娥看着他瘫倒在一边,眨了眨眼,他轻笑一声,“娇娥,我不知你想做什么,但卫城是个危险的地方,我想得到你,但不是现在,我不希望你带着包袱出发。” 他的视线落到程娇娥的肚皮上,程娇娥面若桃花,嗔了他一眼,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和他。 商裕的意思她明白,如果这种时候她怀了身孕,在卫城那种地方,只怕她是活不下来的。 出发的时间就定在三日后。 程娇娥带着青韵三人先去了程府,后才从府里悄悄离开,什么人都没惊动。 守城的侍卫看到商裕的腰牌立刻放行,程娇娥出城后,挑起车帘望了一眼,目中闪过种种复杂的情绪,后放下帘幔。 青韵坐在一旁,满脸的兴奋,“夫人,卫城在哪里啊?我们要多久才能到啊?” 之前程娇娥特意叮嘱青韵等人,出宫后便唤她夫人。看青韵适应的还不错,程娇娥满意的笑起来,“等到了你就知道了,至于要多久,大概一个月吧。” 她们都弱质女流,不可能日夜兼程的赶路,她们的身体可受不住。何况,也没有那个必要。 等她们行至一半路途的时候,商裕会按照和她的约定,对外宣称她前往卫城求医问药。 到时候,就算安平侯想要冲她下手也来不及了。 程娇娥手掌探到袖子里捏了捏,里边是一本厚厚的书籍,这是她提前准备的礼物,到时候想必会碰上用场。 马车行了一天一夜终于在闭城前到达下一个城市,程娇娥领着青韵几人上楼歇下。 然而半夜的时候却听到琐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程娇娥瞬间惊醒,一个翻身爬起来,走到青韵跟前,摇了摇她,青韵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刚要说话,嘴巴一下子被她捂住。 困意顿时烟消云散,青韵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盯着程娇娥。 程娇娥指了指门口,又竖起食指压在唇间,青韵忙点头表示自己不会说话,程娇娥这才松开手。 连英和禾白被程娇娥打发到另一个屋子里歇息去了,所以她身边连个保护的人没有,程娇娥咽了口唾沫,扯起青韵,两个人便躲到床底下。 外头的人恰在此时推门进来,程娇娥和青韵屏息凝神,半点声响都不敢发出来。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来意,但夜半三更的跑过来,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程娇娥同青韵相视一眼,低下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摸进来的人正是今儿白日里对她们十分热情的客栈掌柜,陪着他一道进来的则是伙计。 “人呢?我不是吩咐过,让你看住她们吗?”掌柜的往床上一看,人没了,顿时暴躁起来。 青韵不可抑制的浑身发抖,程娇娥咬住唇,看向她,她立时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伙计挠头,“掌柜的,我一直盯着,她们真的没出来过。”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掌柜的瞪他一眼,“知府大人的公子今儿可是放话了,明晚人就要送到他府上,现在人没了,你让我拿什么交差?” “掌柜的,您别生气。她们跑不远的,我这就让人去周围找。”伙计缩回脑袋,讨好的笑。 掌柜的摆了摆手,刚要说话,就听见一阵剧烈的响动从隔壁的房间传来,他骂骂咧咧的转身,“又在搞什么?你们这群蠢货?” 隔壁就是连英和禾白居住的地方,还有翠烟和绿竹。当然,表面上,连英和禾白是不现身的。 所以,掌柜的在看见自己的伙计被两个满脸戾气的女人踩在脚下时,登时张大眼睛,“你们是什么人?” “什么人不重要,倒是这家店,似乎是一家黑店?”程娇娥舒了口气,拉着青韵从床底下爬出来。 掌柜的瞬间回头,紧跟着话还没说出来,脖子就被一柄剑架上了,冰凉的寒意骇的他脸色苍白。 “你们,你们不能杀我!”掌柜的握紧拳头,快速的道。 挟持住她的连英满脸失望,“夫人,他不会武功。” 从她靠近到动手,掌柜的都没半点反应。 程娇娥略带诧异的看了掌柜一眼,旋即轻笑一声,“是吗?那么掌柜的,不知道你能否告诉我,你这个时候出现在我的房间是想要做什么?还有你提到的知府大人的公子又是怎么回事?” 掌柜的脸色煞白,禁闭着唇瓣,一个字都不肯往外蹦。 程娇娥冷笑一声,“连英,招呼他一下。” 惨叫声立时响起,掌柜的被按到在地上,浑身的骨头都在“咯吱”作响,等程娇娥喊停的时候,他已经爬不起来了。 程娇娥缓步走到他跟前,“掌柜的,现在可以说了?” “是韩公子吩咐的,我只是听令行事,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掌柜的这会儿也顾及不上出卖主子会有什么下场了,浑身的剧痛都在提醒他,如果他不肯招供,眼前这个言笑晏晏语气温和的女子不介意让人活活打死他。 “所以,你是他手下的一条狗?”这个韩公子应当就是知府的儿子了,程娇娥扬唇,言语侮辱,“那么你知道他让你绑架我们这些弱女子是做什么吗?” 听到她对自己的形容,掌柜的嘴角不住的抽搐,然后垂下眼帘,“我不知道,只是韩少爷吩咐,我就去做而已。” 见问不出更多的内容,程娇娥撇了撇嘴,脸上扬起一抹古怪的笑容,“看来我们得去知府府衙一趟了。” 程娇娥仰头,“连英,你随我一道去府衙,至于禾白,你留在这里看着他们。” “夫人,奴婢陪您一道去吧?”青韵不放心的喊道。 程娇娥抬手阻止她的动作,“我自己一个人去。” 青韵只能停下脚步,随后目光凶恶的看向掌柜的,掌柜的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第500章 动心 府衙距离这里并不远,或许是为了方便掌柜的将人就近运送过去的缘故,客栈的选址离府衙只有一公里远,她方才已经从掌柜的那里得知这客栈背后真正的主人实际上是知府公子。 知府公子名叫韩黎,是知府的独子,很受宠爱。 程娇娥知道的就这么多,她按照掌柜的提供的路线顺着小路到达府衙后门,然后敲门。 里头的小厮打开门,刚探出头,连英一个手刀干脆利落的劈晕了她。程娇娥和连英一道往里走。 辨别方向后,程娇娥依照位置走向韩黎的院子,门口的小厮正站在长廊下守着,远远的便看到个带着兜帽的身影缓缓靠近,他禁不住揉了揉眼睛,再睁眼,连英冷酷无情的脸庞突兀的出现在他眼前。 他吓得张嘴,然后脖颈一疼,直接晕了过去。 里头隐隐约约的传来喘息声,程娇娥离门越近,就听的越清楚。她沉着脸,示意连英去敲门。 敲门声接连不断,打扰了里头欢愉的两人,韩黎被扫了兴致,毫不留情的推开身边的人,套上外套,“混账东西,我不是告诉你,任何人都不能来打扰吗?” “韩公子让人绑架我,现在我自己上门,韩公子不愿意见吗?”程娇娥语调上扬,尾音带了丝丝媚意,就好像是深夜上门诱惑男子的妖精。 韩黎满腔的怒火霎时被熄灭,色眯眯的打开门,看到程娇娥半遮着面,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倒是他屋内的女人听到声音,如临大敌,很是不满的从里头走出来,抱住韩黎,“公子,是什么人啊?” 韩黎向来怜香惜玉,在那女人脸上亲了一下,“你们新的姐妹。” 这些污言碎语传到程娇娥耳朵里,她眼角都没有动一下,“连英。” 像这样的纨绔公子自然是先打一顿再细细审问。韩黎后背的女子猛然被他推到一边,紧跟着,扯起一旁的衣服就对着连英甩过去,迅速拿起门口架子上放着的长剑。连英没想到他竟然能反应过来,迅速抽出腰间的佩剑横档在身前。 韩黎冷哼一声,面容冷凝,全无刚才那副浪荡公子的模样,他抹掉唇角的血迹,“你们是什么人?” 虽然躲得及时,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被伤到了。韩黎看了眼摔倒在地上刚要惊呼的女子,屈指一弹,一粒药丸落到女子口中,顺着她的喉咙滑下去,跟着她就晕了过去。 “韩公子连我们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吩咐客栈掌柜绑架我们吗?”程娇娥好笑的看着他。 她开始还以为韩黎是安平侯府的人,因为知道她离京,所以下令让韩黎抓住她们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毕竟,方才韩黎问话时,眼底的震惊不是虚假的。 当然,也不排除安平侯压根没有告诉韩黎自己真实身份的可能性,还是要好好问问。 不过显然现在是问不出什么的,程娇娥递给连英一个眼色,默默后退。连英目露杀意,手下再没半分留情,执着剑同韩黎狠狠地碰撞到一起。 一刻钟后,韩黎手中的剑落地,吐着血摔倒在地上。 程娇娥勾了勾唇“韩公子,我们谈谈如何?” 韩黎冷笑,转头,“呸”的一声,一口血水便冲着程娇娥吐过来,“臭娘们!” 他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凶悍的女人,竟然直接打府衙。程娇娥后退一步,看着脚尖的血污,眉头微皱,随后扭头看向连英,“我不想问了,你杀了他吧。” 说话的口吻就好像不是吩咐连英杀个人,而是杀只鸡一样简单。 韩黎瞪大眼睛,见连英当真举起剑对着自己走过来,韩黎一边挣扎着起身,一边怒喝,“我是知府公子,这儿是府衙,你疯了?” 程娇娥翘起唇角,笑容满面。 一丝丝的凉意夹杂着冬日雪水的寒冷透进韩黎的肌肤,渗入到他的骨头里,冻得他上下牙齿都开始打颤。 “等等,等等,你们要问什么,我说,我说。”韩黎闭着眼疯狂大喊。 “嘘。”程娇娥竖起食指压在唇角,“别这么大声,给其他人招惹过来就不好了。” 韩黎只觉得毛骨悚然,后背的寒毛根根倒竖,在连英冷漠的眼神中咽了口唾沫。看他真的怕了,程娇娥满意的点头。 “韩公子这么有诚意,我们就进屋仔细谈吧。”程娇娥当先一步走进去,“连英,给小厮弄醒,让他给屋子整理一下。” 见她一副在自己家的样子,韩黎脸颊抽动了两下,看连英走到小厮跟前,然后对着他的胳膊狠狠踩下去。 随即,小厮便宛若杀猪一样嚎叫着清醒过来。 韩黎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脸面被他丢光了,不悦的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闭嘴,将屋子收拾干净。” 小厮捂住嘴,一转身看到程娇娥同连英,立时张大嘴巴,但声音还没发出来,便接收到韩黎恐怖的眼神,很是识趣的咽下喉咙里的话,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拖着地上的女人离开。 片刻后,程娇娥捧着热茶,看着正襟危坐的韩黎,勾唇,“韩公子的武功看起来很好。” 连英可是从几百人当中挑选出来精心培养的皇家暗卫,若只是寻常人,在她手底下连一招都撑不住。 韩黎明明是个纨绔,反倒在连英手上过了不少百招,实在是太奇怪了。 “从小练的一些,夫人过奖了。”韩黎面色有一瞬间的变化,但很快恢复正常。 程娇娥看他不愿意细说,善解人意的避过这个话题,“那么,韩公子,想必你不介意告诉我,你指使人抓我的原因吧?” “咳咳,夫人也看到了,我对成亲后的女人十分感兴趣。”韩黎摊开手,靠在椅子上,“我对夫人动心了。” 程娇娥相信他说的喜欢妇人不是假话,因为先前在屋子里同他云雨的女人年纪看上去的确是有些大了,两人搅和到一处,还真说不清楚到底是谁比较吃亏。 “是吗?”程娇娥似笑非笑,“那看来韩公子还真是个混蛋。” 第501章 我从不强迫人 费了一番周折,结果是这么个事情,程娇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禁不住心中冒火,她想了想,很是没有形象的抬脚在韩黎脚上狠狠踩了一脚。 韩黎嚎叫一声,“你这个疯女人。” “总比你专门开客栈拐带妇女好。”程娇娥在连英搬来的椅子上坐下。 刚刚踩下去的时候,程娇娥明显听到“咯嗒”一声,估摸韩黎的脚踝被踩断了。看他的表情就能猜到。 “拐带?”韩黎摇头,“我虽然拐带妇女,但可从来不强迫她们,她们是自愿跟着本公子的。” 程娇娥单手托着下巴,胳膊肘抵在扶手上,“唔”了一声,视线在他脸上打了个转儿,“你的确是有点资本。” “那么,那些不愿意配合的人呢?”程娇娥坐直身体,面色冷凝,细长的手指在椅子上一下接一下的点着,尖锐的指甲同椅子扶手擦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 韩黎喘了口气,额头上冷汗涔涔,“你就不能先让我坐起来吗?” “不能。”程娇娥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他的要求。 “我送她们离开了。”韩黎面露厌恶,跟着摊开手,“你去城中打听打听,就知道本公子向来不强迫别人。” 程娇娥诧异的看他一眼,随后翘起一边的唇角,“你最好没骗我。” “连英,我们走。”程娇娥转身离开。 熙熙攘攘的脚步声不断靠近,还有方才离开那小厮的催促声,程娇娥被连英抱在怀中,扭头冲着韩黎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唇瓣微动。 看清楚她说的话,韩黎一拳捶到地面上,“该死!” 程娇娥说的是她明天还会再来,眼睁睁的看着连英就这么消失,而外头那些护卫蠢到压根没发现人已经走了,韩黎后背蹿起一阵寒意,跟着火冒三丈,瞪向去搬救兵的小厮,“谁让你叫人来的?” “公子,我……”小厮一脸委屈。 往常韩黎在外头寻欢作乐,也不乏有人找上门来要揍他,这时候韩黎都是会让他先离开,实际意思就是要他搬救兵,回回都是如此。 这一回,他也是这么做的,怎么就惹着公子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小厮挠了挠后脑勺,四处看了眼,没发现程娇娥主仆的踪迹,再看一眼韩黎凄惨的模样,立时明白了。 他这是来迟了啊! 以防韩黎再次发火,他连忙顶着韩黎冷的要冻死人的脸色,屁颠屁颠的跑上去,扶他起来。韩黎吐出一口血水,骂骂咧咧的起身回屋。 回到客栈,掌柜的见到程娇娥,激动的泪水都流下来了,“夫人,您救救我吧?我真的只是听命行事,不管小的的事情啊!” 以往被送去府衙的妇人哪个到最后不是欢欢喜喜,偶尔又不同意,也都被他平平安安送到城外,眼前这个实在是与众不同。 且她先前可是去的知府府衙,现在竟是平安回来了,想也知道,韩公子定是在她们手上吃了亏了。 掌柜的面带恐惧的看了眼坐在一旁虎视眈眈的青韵,在程娇娥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青韵没少对掌柜的进行审讯。 现在掌柜的身上是青一块自一块,最关键青韵压根就没打算问出什么东西,与其说是审讯,还不如说是为了打他制造借口,时不时给掌柜的一下,掌柜的完全没有准备。 以至于现在掌柜的一看到她抬手就条件反射的哆嗦。 程娇娥过来,青韵满脸惊醒的看着她,瞧她平安无损,立时拍着胸脯松了口气。 “我问你,先前送去府衙的那些女人,后来都是怎么处理的?”程娇娥看着自己已经开始褪色的指甲,微微蹙眉。 她需要确认一下韩黎的话是不是真的。 掌柜的心口一颤,“大部分都留在韩公子身边伺候,也有一些不愿意的,便被韩公子送出城去了。” “送出城?”程娇娥收起手指,凝视着他,“你的意思,拒绝他就不可以继续待在城里?” 掌柜的摇头,接着像是想到什么极其令人厌恶的事情,神情犹豫。 看他这表情,程娇娥的兴趣立时被勾了起来,“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也不是。”掌柜的看了看连英和禾白,“夫人身边的人武艺高强,那群歹徒估摸是知道,所以才没有下手,若不然,夫人此刻就明白了。” “我们这遂城虽然离京城近,但四周都是群山,这山上都是山匪的,以往这些山匪只是下山抢点银子,并不伤人性命,故而倒也没什么,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们突然干起掳劫妇女、谋财害命的勾当来。” 掌柜的面露恨意,“往日里到我这的妇人多是侥幸逃生的,韩公子是想收留她们,所以才叫小人绑了她们送过去。” “那为何不直接说明?”看掌柜的说起山匪时满脸憎恶,程娇娥不怀疑此事的真假,但就韩黎那副纨绔样子,程娇娥不相信他会这么好心,给人接到府中就是为了救济别人。 以他知府公子的身份,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 掌柜的支支吾吾,面色涨得通红,眼神躲闪。 连英一柄剑直接横在他脖颈上,在他的肌肤上划开一道小小的口子,疼痛感让掌柜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直接被吓破胆,再也不敢有丝毫隐瞒。 “那伙山匪似是与知府大人认得。”掌柜的趴在地上,闭着眼道。 程娇娥怔住,脑海里迅速分析起来,旋即看向青韵和翠烟,“你们两个仔细问清楚,我先回房仔细想一想。” 青韵和翠烟对视一眼,皆是重重点头。 程娇娥回房后,想着掌柜的先前说的话,唇角勾起玩味的笑容,照掌柜的意思,韩黎这是在和他爹对着干? 好在她并没有思考多久,房门便被敲响了,翠烟和青韵满脸凝重的走进来。 程娇娥吁出一口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夫人,掌柜的已经全部说了,离遂城最近的虎头山上有个寨子,里头全是土匪,不过那土匪头子是个女人,据说,那女人和知府有点关系,所以才能横行霸道到现在。” 第502章 隐情 程娇娥看她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顿时明白这些话的意思。 恐怕那山匪头子是这韩知府的情人。 这么说起来,韩黎的确是做了好事了,愿意跟着他的他就收着,不愿意的,他便派人送出城,那些山匪看到是他的人,恐怕也不敢下手了。 想到先前那女人在韩黎面前极尽温柔的样子,甚至因为她的到来吃醋,可见韩黎对她们还不错。 程娇娥扶额,暗骂一声,“真是混账!” “混账什么?”一道声音突兀的响起,程娇娥抬头看去,话还没说出口,连英影子似的出现,一手掀翻韩黎,匕首直指他的脖子。 韩黎咽了口唾沫,磨磨蹭蹭的抬起手,捏起匕首尖,“别紧张,我就是来向你们确认我是个好人。” 程娇娥翻了个白眼,“连英,打晕他。” 见她不按照常理出牌,韩黎瞳孔紧缩,刚要说话,连英便一拳捶到他眼睛上,跟着他就眼冒金星。 等韩黎晕过去后,程娇娥立刻让禾白将他搬进来,顺带找掌柜的拿了绳子,给他绑的结结实实。 “夫人,这韩公子似乎不是个坏人,我们为什么要打晕他啊?”青韵在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后,虽然对韩黎想要绑架程娇娥一事不忿,但却也认为韩黎不是坏人了。 程娇娥手掌盖在她的脑门,然后屈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青韵吃痛的皱眉,后退一步,捂住脑袋,“夫人。” “这掌柜的可是他的人,谁知道说的是真是假,这韩黎到底是好是坏,明天还要去问问别人。”程娇娥扬唇。 青韵这才放下手,若有所思的点头。 翌日,韩黎便醒过来,刚睁眼,就望见一张满是伤痕的脸庞,掌柜的和他一样被捆的结结实实,放在他对面,这会儿脑袋垂在胸前睡得正香。 “该死的女人!”韩黎忍不住嘟囔,“等我恢复自由,我一定要你好看!” 程娇娥端着茶水糕点从外头走进来,听到这话,搁下手里头的盘子,翘起唇角,“没想到韩公子报复心这么重,看来我是不能放你走吧。” “连英,我还以为我们会多个朋友,现在看来,我们可能待会儿要去抛尸了。”程娇娥伤感的回头看着站在她身后面无表情的连英。 连英拼着一身劲才忍住自己不扶额的冲动。 韩黎看她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隐隐带着兴奋,心底“咯噔”一声,咳嗽一声,“不,夫人,我刚刚只是胡说八道,我们当然是朋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点韩黎十分清楚,程娇娥看他这丝毫不在意脸皮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喝下一整杯的热茶,“那么,韩公子,我们谈谈。” 韩黎诧异的抬眼看向她,旋即再度低下头,“你如果是说什么匪徒的事情就算了,我不会帮你。” “并非如此。”程娇娥翘起唇角,“毕竟韩公子现在还不想和父亲翻脸不是吗?” 韩黎面色难看。 程娇娥顿了顿,补充一句,“又或者,应该说韩公子没有能力和韩知府正面相抗衡。” “你说的没错。”韩黎神情不断变幻,最后摊开手承认,“所以如果你想对付我爹,还是省省吧,我不会帮你。” “你错了,是我帮你。”程娇娥磨出一块腰牌让青韵递过去。 韩黎疑惑的接过,瞥了眼上边的字,瞳孔霎时睁大,跟着犹如被火烧屁股一样迅速起身,“你是皇上的人?” 程娇娥张开手,接过他还回来的令牌,神情矜持的点了点头。 这金牌是她临出宫前,商裕特意让常德交给她,说是万一碰见路途中官员为难,这金牌可为她开路。 “既然如此,你的确是可以帮我。”韩黎满脸兴奋,“皇上是知道这儿的事情了吗?他为什么不派人过来摘了那混蛋的脑袋?” 话到最后,韩黎禁不住咬牙切齿。 程娇娥摇头,“这儿的事情,陛下并不知道,我是代陛下出宫,走访各地,了解民意的,待我回宫后,自然会将所经历的事情一一告诉陛下。” 韩黎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那么,我要怎么做?”韩黎深吸一口气,表情凝重起来。 程娇娥露出个会心的笑容,身子微微前倾,“不着急,既然是合作,我总得知道韩公子和知府大人到底有什么怨结,我可不想回头准备对韩知府下手时,你又给我来一出父子情深!” “呸!”韩黎脸上全是厌恶,冷笑,“小爷和他可没有什么感情。” 程娇娥似笑非笑的睨着他。 韩黎摊开双手,“好吧,告诉你也没什么,我娘怀我的时候,他被那群山匪掳到山上,我娘担心他动了胎气,结果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却发现他和那山匪头子早前就认识,二人早有有了首尾。” “简直令人作呕。”韩黎邪笑一声,“我娘最后郁郁而终。” “不过……”韩黎咧开嘴,露出个瘆人的笑,“我知道,我娘是被这对贱人害死的,我亲眼看到他给我娘喂药,之后我娘就走了。” 程娇娥沉默片刻,“或许你娘真的是病逝呢?” “不可能。”韩黎神情疯狂,“我调查过娘的尸体,是中毒,还有当年参与这件事的下人都已经被我找出来,是他害了我娘。” 程娇娥手指在桌面点着,随后端起茶杯递给他,“喝口茶再说吧。” 韩黎的情绪犹如碰到一块石头,被重新堵了回去,他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随即神情复杂的望着程娇娥,“你这个人有没有同情心的?你这个时候不应该安慰我吗?” “你看着,并不像是需要安慰的人啊?”程娇娥一脸无辜,跟着板起脸,一本正经的开口,“不过,你要是需要,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说上几句。” “不用。”韩黎觉得自己的心脏都烧的疼,臭着脸放下茶杯,“你有什么计划?” 程娇娥取出帕子细细的擦着嘴角的茶渍,旋即轻轻一笑,“没打算。” 第503章 刺杀 韩黎差点喷出一口老血,神情狰狞,“你耍我?” “着什么急?”程娇娥斜睨他一眼,“我连知府的面都没有见着,更不知晓他是什么样的人,怎么计划?” “你要和他见面?”韩黎怔住。 程娇娥轻轻的哼了一声,不否认也不承认。韩黎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你准备以什么身份去见他?” 程娇娥刚要开口,一阵风刮过,带的窗户“噼里啪啦”响,她站起身,勃然变色,“韩黎,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话音刚落,一道寒光直对她的面门射过来,程娇娥惊恐的瞪圆眼睛,浑身僵硬。 韩黎大惊失色,想都不想,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一下子推开程娇娥。 箭矢“砰”的一声钉在床架上,尾羽轻轻颤动,韩黎还来不及喘息,铺天盖地的箭雨再次落下。 青韵早在第一时间就没程娇娥拉着蹲下,韩黎看了眼躲在柜子下头的程娇娥,弯着腰,快速跑过去,气急败坏,“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要杀我。”程娇娥语气平静。 她离开时什么人都没有惊动,这个时候,商裕更不可能将她离开的消息公布出去,这些人到底是为什么会知道她离开了? 对于这些人为什么不是来杀韩黎,而是针对她,程娇娥半点疑问都没有。 程娇娥伸手,快速拔下一旁的箭矢,这些箭打造精良,而且这些人二话不说就动手,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可见是真正的死士。 在连英和禾白负伤回来时,程娇娥的视线落到她二人手上抓着的尸体身上,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人刚死不久,面色乌黑,一看就是刚死的。被抓住了立刻自杀,是死士的基本准则。 程娇娥脑海里陡然浮现出那日守城门的两个侍卫,暗骂一声该死! 她是半夜出城,又拿了商裕给的通行令牌,那些守卫就算不知道是她,也必然会觉得奇怪。 假设那些守卫中有安平侯安排的人,这件事定会被禀报到安平候府这么细细查下来,不难查出出城的是她。 程娇娥牙齿咬的咯吱作响,胸口不住起伏,冷哼一声,“剁碎了扔出窗外。” 多亏了有这客栈挡着,连英同禾白暂时打退了那些刺客,但是他们定然是还没有完全离开的,只等以后有机会便动手。 看程娇娥脸上阴云密布,韩黎稍稍离得远了些,确保自己不会被她的怒火烧到,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夫人得罪了什么人?” “为陛下办事,总会招惹一些人。”程娇娥表情冷峻,勾唇道。 韩黎被她的眼神看的心口一颤,跟着不由自主的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如果需要帮忙,说一声。” 别的本事他没有,但是将人接到府衙内还是有的。 程娇娥难得露出个笑容,真心实意的点头,“多谢。” “不过不需要了。”程娇娥决定改变策略,谁晓得安平侯这会儿会不会已经派人前去知府府衙给韩知府施压了。 她出来的隐秘,身份自然也是隐秘的,安平侯只需要派人说一声他想要对付自己。 韩知府这样的斯文败类,一定会为了讨好他而来逮捕自己。 程娇娥抬头看了眼韩黎,“看起来,我不能和你爹见面了。” 韩黎疑惑的盯着他,咧嘴一笑,“如果你害怕给这些人引过去,大可不必,我巴不得他早点死。” 外头安安静静,看来一时半会儿对方是不会再动手的了,因为衙役已经赶到外面了。 程娇娥舒了口气,指挥连英将房间里那些箭给处理掉,“你猜错了,我只是担心韩知府已经和要杀我的人混在一处。” “这些人不是普通人?”韩黎皱眉。 程娇娥“呵呵”一笑,“安平侯派来的人。” “什么?”韩黎惊呼出声,紧跟着压低声音,“你不是陛下的人吗?安平侯怎么敢?他怎么会冲你动手?” 对于他这一惊一乍的态度,程娇娥半点都不奇怪,毕竟,在百姓眼里,安平侯可是国舅。 “自然是为了她的女儿在后宫中能够地位稳固。”程娇娥不屑的开口。 韩黎脑子彻底成了一团浆糊,视线在她和青韵身上打了个转儿,瘫坐在地上,“你、你就是妖妃?” “看来你的脑子还能用,那就好。”程娇娥翻了个白眼,“你去帮我办件事。” 见她没有追究自己唤她妖妃的事情,韩黎默默松了口气,一脸殷切,“什么事?” 因为安平侯联合一众大臣要求严惩程娇娥,甚至妖妃的名头都传出来,结果人家不仅没被陛下嫌弃,反而更加宠爱,韩黎立时明白,眼前的人绝对不简单。 至于那什么妖妃的话,韩黎半点都不介意,他不也照样被这遂城的百姓喊纨绔? 更何况,他除了知道程娇娥受宠,别的动作都没有,一没有残害忠良,二没有祸国殃民,算什么妖妃。 只是,他原以为想象中的妖妃要更加貌美一些的,眼前这人……韩黎摸着下巴,轻轻摇头。 “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程娇娥冷冽的嗓音骤然响起。 韩黎瞬间放下手,一本正经,“我在等你说什么事。” “你先回府,去探探你爹的口风,顺便看看府里这几日可有什么人前来拜访。”程娇娥直起身子,坐在椅子上。 韩黎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要他去和他爹虚与蛇尾,他还不如直接杀了他爹,鱼死网破算了! 不过看程娇娥面色凝重,韩黎识趣的咽下口中的话,重重点头,“好,只是,需不需要我给你换个地方居住,这儿似乎已经不能住人了?” 这房间千疮百孔的,他又要花一大笔银子去修,韩黎想到这儿,禁不住肉疼,心里对安平侯生出一丝不满来。 这人真是,就算要对付程娇娥,不能在外面动手吗?非得拿他这客栈出气! 韩黎骂骂咧咧的离开,门口的掌柜看他脸色阴沉,脑袋恨不能低到尘埃里,不住祈祷韩黎千万别看见他! 第504章 伙伴 外头的衙役明显是知道这地方是韩黎开的,并没有过分为难,或者说,他们过来是为了讨好韩黎,问韩黎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才对。 本来他们应该去程娇娥的房间查看一下,在看到韩黎从里面出来后,他们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衙役头子满脸带笑的迎上去,“韩公子,您没事吧?” 韩黎从小到大看了无数次这样的脸,早就免疫了,摆了摆手,故意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乌鸦嘴,我能有什么事?” “倒是你,大半夜的跑到客栈来?不怕打扰百姓休息?还不快滚!”韩黎抬脚对外走去。 衙役眼底闪过一丝不屑,谁不知道这客栈是韩黎在背后经营的,怕打扰客人休息,影响你做生意才对。不过既然韩黎走了,可见也没什么大事,衙役头子当即带着人离开。 程娇娥舒了口气,青韵扶着她到床榻上躺下,看着她眼下的褐色,心疼的道:“夫人,您忙了一晚上了,这白日里又在赶路,不如歇一会儿吧。” 困顿感在程娇娥松懈下来的瞬间便侵蚀上来,就算青韵不说这话,程娇娥也要好好睡一觉的。 看她靠在枕头上睡过去,青韵蹑手蹑脚的退出去,正巧在门口撞上满脸担忧的绿竹和翠烟,吓得她差点叫出来。 翠烟眼疾手快的捂住她的嘴巴,“别吵醒了夫人。” 青韵点点头,翠烟这才松开手。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青韵疑惑的问,“对了,你们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们没事,我们就是担心夫人。先前那男人到底是谁啊?”翠烟拉着青韵的手,语气不由自主的染上些焦虑。 程娇娥虽然离开了皇宫,可到底还是陛下的女人,原本还指着一路平平安安的到卫城,结果刚离京一天就出事了。 那男人半夜三更的找过来,希望别是对程娇娥打什么坏主意。她倒是无所谓程娇娥喜欢上旁人什么的,但这种事情还需要小心隐秘,从长计议。 要不然京城里头那么多眼睛盯着程娇娥,发现什么端倪,程娇娥真的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翠烟心里面不住的嘀咕,握着青韵的手掌不禁用力,青韵微微拧眉,另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翠烟,你怎么了?我和你说话呢!” “啊,没什么,你刚刚说什么?”翠烟适才回过神,慌忙松开手,一手握拳在自己脑袋上轻轻的锤了一下。 青韵叹了口气,“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先前来的人是遂城知府的公子韩黎,他是来请夫人帮他一道对付韩知府的。” “什么意思?”翠烟一时没明白她的话,“他请夫人帮忙对付他爹?” 青韵点点头,然后义愤填膺的道:“你不知道这遂城知府有多禽兽,跟土匪搅和到一处害了自己的结发夫人不说,还允许那些土匪劫掠过路的行人,平分财物。” 翠烟倒吸一口凉气,一旁的绿竹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我呸!这种人也配做官?!该千刀万剐才是!” 翠烟瞬间理解了韩黎想要对付他爹的原因了。 青韵看了眼日头,“我先下去让掌柜的准备些饭菜,等夫人醒了,正好用膳,夫人说昨晚那些人刺杀不成功,肯定还会再来的,你们要小心。” 连英和禾白首要的任务是保护程娇娥,真出事时,翠烟和绿竹肯定是无人顾及的。 好在她二人也明白这点,并没有什么怨愤的,从跟着程娇娥出宫的时候,她二人就决定了,一切要以程娇娥为主。 程娇娥清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她是被饿醒的。 青韵让客栈掌柜的一直热着饭菜,因为韩黎昨晚的吩咐,掌柜的对待她们恭敬的像是对待自己的亲娘一般,自然是按照青韵的话让伙计端着热好的饭菜上去。 翠烟站在程娇娥身旁帮她布菜,程娇娥刚夹了一筷子兔肉,外边就响起韩黎大大咧咧的嗓音。 绿竹板着脸站在门口,张开双臂,“韩公子,你不能进去。” 韩黎还从来没被人拦过,顿时沉下脸,“我跟你们夫人可是合作伙伴,你拦着我,就不怕你们夫人责怪?何况,我可是带着重要信息过来的。” “不能。”绿竹当初在钟离沁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面前都没有半分害怕,现在面对韩黎这种纸老虎自然也不会有任何害怕的感觉。 韩黎勾起唇角,“你若是不让,等事情解决,我便偷了你入府,做通房丫鬟。” “你!”绿竹瞪圆眼睛,气极。 “绿竹,让他进来。”程娇娥在里头听的清清楚楚,搁下筷子,吩咐。 绿竹嘴巴里的话只好咽回去,恶狠狠的瞪他一眼,让开身子。 韩黎如同打了胜仗,得意洋洋的走进去,“你那丫鬟可得好好管教下。” 除了刚开始得知她的身份,韩黎有一瞬间的震惊外,之后反而愈发的无赖起来。 程娇娥心下好笑,这是知道自己不会将他如何吗? “韩黎,如果你再欺负我的丫鬟,我就给你那张嘴缝起来。”程娇娥面无表情的道。 “程娇娥,你也太无趣了吧,我可是你的伙伴。”韩黎一手捂着胸口,表情夸张的道。 程娇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韩黎立刻收起脸上的笑容,咳嗽一声,“我已经探过口风了,的确是有人来过府上拜访,但是我爹不肯说,还让我不要答应对方提的事情。” “看样子,我爹应该是拒绝了对方的提议。”韩黎面色古怪,“看样子,他还不算太蠢。” 就算安平侯使巴西,不告诉他要对付的人是谁,可能够让安平侯重视慎重不惜求助府衙的人,可见对方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遂城知府就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安平候派来的人提的事情。 程娇娥摊开手,“这么说起来,我倒是没理由去对付他了。” 韩黎豁然转身,犹如恶狼,“你什么意思?” 有程娇娥的参与,他要对付遂城知府要容易许多,所以他才会乐颠颠的帮程娇娥打探消息,结果现在程娇娥竟然是要反悔了? 第505章 见面 “你急什么?”程娇娥翻了个白眼,“我既然已经答应与你一道对付这遂城知府,自然不会反悔。倒是你这个当儿子的,这么算计老子,当心被雷劈。” 韩黎放下心,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他那种祸害都活的好好的,还得我动手他才能死,要是这样老天爷还要惩罚我,那我死了一定要问问阎王爷还有没有天理了!” 程娇娥哑然失笑,“放心,你也是祸害。老天爷要是偏心坏人,你绝对算一个。” 被她这么怼了一通,韩黎气闷,但一想到连英那个凶巴巴的女人就守在附近,他想要呛声回去的念头立刻就熄灭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一点,他素来做的不错。 “那么,你准备怎么办?”韩黎在凳子上坐下,看着里头的酥鸭,执起一旁还没用过的竹箸,旁若无人的夹了一块放进嘴巴里,“新请的厨子不错。” 看他在程娇娥面前这么没规矩,青韵气的就要出声,翠烟亦是面露薄怒。 程娇娥神情不变,自打重生以来,她对男女大防这种事情看的就没那么严重,对于名声这种东西更不在意。 这些虚无的东西,原没有实际的利益来的让人安心。 “吩咐伙计再上两道菜。”正巧她没吃饱,韩黎既然动筷子,她就不必端着了,“你这东家可够小气的,既然觉得他烧的不错,也不给对方涨工钱?” 韩黎摇头,“那可不成,我近日穷的很,这客栈又不进账,勉强养着他们已经是尽力了,哪还有银子给他们涨工钱。” 楼下不时传来食客交谈的声音,程娇娥住了几日,也知道这客栈里的生意算是遂城里的头一份,韩黎说没钱,打死她都不信。 “我要去见见韩知府。”程娇娥喝了口汤,慢条斯理的道。 韩黎奇怪,“你刚刚不说不去见他了?” “我改主意了。”程娇娥拢起袖子起身,“你爹拒绝了安平侯派来的人,但他已经知晓一些东西,安平侯断是不能再继续留着他了,除非他愿意配合安平侯。” 在程娇娥看来,遂城知府是个聪明人,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安平侯。由此可见他知道安平侯要对付一个人,可并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却也能从对方漏出的只言片语里得知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再这么细细推算下去,有心去打探,他总能猜出来的。 至于遂城知府会不会去打探推断并不重要,连她都能想到这一层,安平侯肯定也能明白。所以不管遂城知府怎么做,只要他没有成为自己的帮凶,安平侯一定不会放过他。 至于她现在去见遂城知府不过是为了确认他是真的聪明人还是自作聪明。 程娇娥打开屋门,快步走出去,一路上半点都不遮掩,直接前往府衙,她知道,那些刺客必然还在周围伺机待发,她就是要告诉安平侯,她去见了韩知府。 遂城知府名叫韩琮,这些年一直任职,对遂城的百姓也算得上是尽心尽力,这城里的百姓对其也多有称赞。 若非韩黎那番话,程娇娥真要觉得他是个清明的父母官了。 不过韩黎的话真假亦有待商榷,毕竟她来的时候可没见到什么山匪。 韩琮听闻有京城里的人到了,立刻去前厅迎接,程娇娥坐在客位,胳膊搭在椅子扶手上,瞧见他,缓缓起身,“韩大人。” 韩琮是个正儿八经的胖子,胖的让人瞧一眼便担心他会不会走路都喘,好在韩琮还是顺利到达她面前。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身宽体胖的缘故,看着并不像是什么凶恶之徒。 先前递信的人没有说清楚,韩琮并不知道来拜访的是个女人,“夫人是……” “韩大人拒绝了安平侯派来的人?”程娇娥勾唇,直接挑明来意。 韩琮勃然变色,“你是什么人?你过来做什么?” “韩大人不必紧张,安平侯没有告知你事情原委,本宫却是要说的,以免韩大人一时迷了心窍做出不可逆转的事情来。”程娇娥挑眉。 注意到她的自称,韩琮神情微变,上下打量一圈,小心翼翼的开口,“您是宫里的娘娘?” “是。”程娇娥颔首,“安平侯要对付的人正是本宫。” 现今陛下只有两位娘娘,其中一位正是安阳郡主,安平侯不会对付自己的女儿,那眼前这位便是自打入宫就一直独宠圣宠的懿贵妃了。 韩琮脑瓜子转的灵活,连忙一扫袖子,跪在地上参拜,“下官见过贵妃。” “起来吧。”程娇娥坐回椅子,微微抬手。 韩琮这才颤巍巍的爬起来,擦了擦额角的汗,程娇娥不忍直视的转过头,待他整理好自己,才咳嗽一声,“韩大人坐下说吧。” 韩琮连忙谢恩,然后找了个椅子坐下,“不知道娘娘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下官?” “韩大人或许还不知道,本宫昨天夜里便遭到一场刺杀,那些人没有得手,必然还一直守在附近,我今儿到府上,想必那些刺客看的也是清清楚楚的。”程娇娥并没有打算用什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手段,直接威胁。 她将自己的行踪暴露给暗中盯着她的刺客,可不就是为了这个。 韩琮手掌猝然缩紧,眉头紧皱,原本慈和的面孔浮现出狰狞之色,“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韩大人是聪明人,一定能够明白本宫的意思。”程娇娥皮笑肉不笑,“哦,对了,昨晚本宫被刺杀时,令公子正巧与本宫待在一处。” 言下之意就是不论他选择哪一方,他都不可能再置身事外。 韩琮脸色铁青,神情不断变幻,最后忍气吞声的道:“娘娘想要下官做什么?” 程娇娥诧异的看他一眼,试探着着问:“韩大人和令公子的感情似乎很不好?” 她总感觉,事情不似外面传言的,韩琮因为韩黎纨绔故而不待见这个儿子,要知道开始安平侯派人来,韩琮都没有合作的意思,但一听她提起韩黎,瞬间变了口风,直接问她有什么吩咐。 第506章 隐情 “娘娘问这个做什么?”韩琮表情有些不自然。 程娇娥似笑非笑,一言不发的盯着韩琮。韩琮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滑落,他眼皮跳了跳,跟着一拍椅子扶手,“这个孽障!” 韩黎不直一次在他面前叫嚣过早晚有一天会让他付出代价,韩琮知道他对自己的恨意,但没想到他会到程娇娥面前胡说八道。 “娘娘,事情并非小儿所说那般。”韩琮叹了口气。 “大人指的是哪种?是大人和山匪勾结,默认她们祸害过路的百姓,还是大人被匪徒迷了心窍,害了自己的夫人?”程娇娥目光凌厉,直逼得韩琮不断后退。 韩琮跪伏在地上,失声痛哭,“娘娘,下官有罪啊!但这一切都是下官一己之私,还望娘娘莫要牵累小儿。” 打从见到韩琮,程娇娥便觉得违和,韩琮拒绝安平侯,可见他并非莽撞之人,说是走一步看三步也不为过,偏偏这样的人对韩黎表现出的恨意毫无察觉,程娇娥不信。 要知道她刚才可没有明着分析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简单提了一句,韩琮便明白他必须要选择一个立场要不然只能身死的下场。 这么看起来,韩琮可是个十足聪明的人。 所以她才会问起韩黎和他的关系,在韩琮跪在自己面前求她不要牵连韩黎时,程娇娥立刻明白过来,这对父子之间似乎是误会深重。 “黎儿打从生下来便体弱多病。”韩琮用手揩泪,“直到三岁时突然染上天花,差点病死,就在黎儿命悬一线之际,府里突然来了位道人,自称可以救黎儿。” 程娇娥拧眉,她总觉得这有点像那些江湖术士骗钱的把戏。 “那人进去后没有一刻钟,黎儿就苏醒过来,下官原想好生感谢他,谁晓得他却告诉下官,黎儿的命虽然是保住了,可每月需得服用家人心头血,我那夫人刚巧听到……”韩琮红了眼眶。 瞧他的表情,情真意切,不似说谎,程娇娥心里边翻起惊涛骇浪,她站起身,“所以,之后每月,令夫人都会取心头血给令公子服用?” 女子本就体虚,就算是个正常壮年的男子,每月取心头血,要不了几年,亦会油尽灯枯,更别说,只是个瘦弱妇人。 “是,内子生产之时本就伤了身体,这之后没两年内子就病逝了。”韩琮声音呜咽,明显是不愿意回忆这件事。 程娇娥默然,然后皱眉,“可韩公子告诉本宫,是大人你伙同山匪用药毒死了韩夫人。” “何况,他还偷偷验过尸首,断不会有出错的可能。”程娇娥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韩琮猛然握起拳头不断地捶着自己的脑袋,“我糊涂,我糊涂啊!” “内子身体渐弱,恰逢那道人路过,下官只得向他求救,他自是满口答应会救下内子,只是用了蛊术,以蛊术给内子续命,可同样的,蛊毒更是在内子体内游走。”韩琮满脸悔恨。 再一次听到“蛊”这样的字眼,程娇娥心口“砰砰”直跳,五指扣着桌角,“你是说蛊?” “是,至于那药,却是用来滋养蛊虫的,可内子还是太虚弱,那药到最后也没作用了。”韩琮叹息一声,跟着面目狰狞,“原本我很是感谢那道人给内子续命几年,后来我才知道,那蛊虫根本就是在一点点吞噬内子的骨肉。” 程娇娥看着他泪水鼻涕糊了一脸,双目赤红,似是在回忆什么生死仇人一样,手掌不由自主的撑在桌面上,“你糊涂啊!” 韩琮何尝不知道自己糊涂,“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是黎儿,他每日服用内子的心头血,那蛊毒亦传到他体内,直到这时,道人要露出真面目。” 越接近事情的真相,程娇娥的心脏跳的越快,她禁不住握紧拳头,“他是什么人?” “巫蛊。”韩琮额头青筋直跳,“他威胁下官与那山匪头子合作,隐瞒过路行人商客失踪的事情,好助他抓捕来往的妇人,取她们血液养蛊,若不然便断了黎儿的解药。” “该死!”程娇娥火冒三丈,“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你也敢做?” “娘娘,下官早就罪该万死,可黎儿对这些事情完全不知情,还请娘娘饶了他。”吐出埋藏在心底许久的秘密后,韩琮顿觉轻松许多。 从一开始做这些事情,他就知道自己死后定是要下地狱的,他一直在等着报应来临。 程娇娥沉默下来,韩琮故而可恶,但他疼惜亲子的心不是假的,舔犊情深罢了。她是个俗人,若她站在韩琮的位置上,恐怕未必会做的比他好。 但她现在是天奕的贵妃,是商裕的人,所以韩琮的事情必要有个决断,韩琮所做之事,已经够他死上千百次。 不过,她还有其他问题要问。 “你既然知道认罪,回头可自行前去京城,向陛下认罪,但现在,我还有事情需要你配合。”程娇娥示意他起身。 韩琮一身肉都在微微颤着,程娇娥咳嗽一声,“据韩黎所说,你和那土匪头子在内子死前便勾结到一起,此前还被绑到山上,为何到你口中,却变成了令夫人逝世后,你才与那山匪狼狈为奸?” 她话语可谓是半点都不客气,韩琮面色黯然,“当初我被掳上山,原以为死定了,没想到被山寨头子的女儿救出来,这之后,我便默认她前往知府府衙,结果谁知道,她竟然就是山匪头子。” “恐怕,一开始那巫蛊是想让人色诱你也说不定。”程娇娥打趣的开口,先前沉闷的气氛这才被一冲而过。 韩琮脑门上豆大的汗珠“啪嗒”一声落到地上,他干巴巴的笑了一声,“娘娘您别打趣下官了。” “事情下官都已告诉娘娘,还请娘娘救救遂城的百姓,救救黎儿。”韩黎弓腰请求。 程娇娥点点头,“这件事本公会处理,不过我看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同你儿子解释这一切吧。” 第507章 逃 门口,韩黎呆若木鸡,手脚冰凉,整个人犹如置身冰窖。他只是好奇程娇娥会同韩琮说什么,故而躲在外面偷听,没想到会听到这些话。 韩琮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望见他,禁不住瞪大眼睛,就要说话,韩黎扭头就跑。 程娇娥一手拍在脑门上,“连英,将人抓回来。” “娘娘。”韩琮欲言又止,神情痛苦,“下官有罪。” 他为了一己之私害了那么多条性命,甚至还害了他的妻子,至于他体内其实同样被下了蛊的,光是说出这些事情,他整个人便如同万箭穿心,程娇娥看着他脸色越发苍白,悚然一惊,“你……” 韩琮张嘴,呕出一口血来,黑紫色的,透着十足的诡异。 韩黎被扔回来时,恰巧看到这一幕,立刻蹿到韩琮身前挡住他,警惕的看着程娇娥,“你做了什么?” “先前不是还嚷嚷着要让韩琮去死,现在就开始维护他了?”程娇娥好笑的看着他,看着他额头青筋暴起,举起双手后退一步,“看来那些话你都听到了,至于韩知府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你自己问他,不过我想他的时间不多了。” 作为曾经中蛊的人,程娇娥十分清楚,这韩琮是体内蛊毒发作。 怪不得她第一眼看到韩琮便觉得他的体型是不是太过肥胖了,现在看来,或许是蛊虫的作用也不一定。 程娇娥带着连英头也不回的离开,临走还贴心的关上门,站在外头等着。 韩黎红着眼看着韩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韩琮苦笑,“为父对不起你。” 到这个地步,还是没办法救下韩黎,他体内被那道人下了知蛊,现在蛊虫反噬,恐怕那人已经知道自己背叛他了,韩黎接下来的解药怕是拿不到了。 “什么对不起,我的命竟然是其他人的性命堆起来的吗?真是可笑。”韩黎抹掉脸上的泪,“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如果不是他,那些妇人就不会死,他娘,也不会死! 韩黎痛苦的蹲在地上,低声呜咽,韩琮从怀里摸出一盒药膏,“这东西,你、你收着,若是蛊毒发作可先服用一些,总能撑个几个月。” 这些话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在知道韩黎中了蛊毒的时候,韩琮便不断寻找法子想要彻底根治韩黎。 但可惜,花费了数年时间,也不过是研制出能够暂时克制蛊毒的药膏而已。 韩黎对上他期盼的眼神,心脏犹如掉进热油里,烫的他浑身都在颤抖,他缓缓伸出手,接过药膏,苦笑,“孩儿明白了。” 他一直以为韩琮是鱼肉百姓,眼里只有利益,但偏偏这遂城被韩琮管理的井然有序,遭殃的一直只有路过的行人和商户。 对于这点,韩黎一直想不明白。 现在,他终于明白过来,明白韩琮这些年内心的极大苦楚,明白他娘当初去世的真相,韩黎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他还要说话,便看到韩琮已经毫无声息的倒在地上。 韩黎惊慌失措,“爹,爹……你醒醒,你别吓我。” 眼前的人毫无反应,连呼吸都没了,韩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程娇娥在外头听到声音,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垂下手掌,转身,连英立刻推开屋门,程娇娥推门走进去。 韩黎对来人毫无察觉,整个人犹如得了癔症,直愣愣的看着韩琮瞪大的双眼。 连英收到程娇娥的眼神,上前合上韩琮的眼睛,韩黎这才有所反应,猛然推开连英,整个人如同一只暴怒的狮子,“你做什么?” 程娇娥一把扯起他,“韩黎,你想你爹不能下葬吗?他已经死了!” 最后一句话直接刺激到韩黎,他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瞪着程娇娥,连英就要动手,程娇娥微微摇头,制止她的动作,毫不畏惧的同韩黎对视,“韩黎,你爹他冒死说出这些事情,不是让你自怜自哀的,他是想让你活下去。” 对上她寒冷的眼眸,韩黎语气里压不住的暴躁,“你知道什么?” “很好。”程娇娥被他气笑,“那你就去死吧。” 韩黎不解的瞪大眼睛,程娇娥似笑非笑,“你爹体内想必也被下了蛊虫,他现在是蛊毒攻心,那下蛊之人必然已经得知他背叛了自己,为避免事情被泄露出去,应该很快就会来寻你了。” “来就来,我正好杀了他。”韩黎情绪激动。 程娇娥不屑的看他一眼,嗤笑一声,“如果真能杀,韩大人何必忍辱负重这么多年?” 韩黎手背青筋挑动,手掌紧握。程娇娥猛然逼近一步,“韩黎,若非韩大人临死哀求,本宫现在就可直接杀了你。” “你别忘了,你的性命是你爹娘,是那么多过路的商客换来的。”程娇娥看他一副要不顾一切和对方拼命的架势,冷笑,“你要自找死路,我不拦着,只是你爹娘死的就毫无意义了。” 韩黎犹如在数九寒冬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加了碎冰的凉水,瞬间清醒过来,脸颊更是被冰块砸的生疼,他仰头看着程娇娥,声音嘶哑,“我应该怎么做?” “逃。”程娇娥斩钉截铁的吐出这个字。 “然后放任仇人继续在这遂城地界耀武扬威,草菅人命吗?”韩黎气极,激动的大吼。 程娇娥看了眼连英,对方点了点头,“此事我先前已经按照你的说法传信一封给宫里了,回头我会再写一封信。” “这儿的事情不是单凭你我就能解决的。”程娇娥表情凝重,她出门只带了连英同禾白两个暗卫,应付一些刺杀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剿匪,肯定不成。 且对方还会蛊术,程娇娥很清楚双方的差距,与其这个时候冲过去被对方一网打尽,还不如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以图日后。 何况,韩黎体内的蛊毒也等不了多久,按照韩琮的说法,他每月都要毒发一次,必须尽快找到法子压制蛊毒或者解毒。 韩黎捏着手里的药膏沉默良久,遂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知道了。” 第508章 虚情假意 见说服了他,程娇娥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她还真害怕韩黎脑子发热冲去找山匪报仇。 毕竟她可是答应过韩琮,会尽力保住韩黎。 韩黎处理完韩琮的身后事,便急匆匆的与程娇娥汇合,他怀里揣着一本册子,是这些年来曾想给韩琮受贿的人,还有安平侯派人来寻他对付程娇娥的记录。 这些,日后都会派上用场。 那些刺客在城里守了好几天都不见程娇娥单独出行,只能退而求此次守在程娇娥出城的路上。 程娇娥特意将自己出行的时间和路程泄露出去,正是路过那群山匪的地盘。 那群山匪亦是收到韩黎要出城的消息,立刻下山准备生擒了韩黎。 两波人马撞到一起,安平侯的人原本不想与他们打斗,偏偏那些山匪只当他们是韩黎布置的人,二话不说提着刀就砍上来。 这群山匪颇有些手段,竟是和他们斗了个旗鼓相当。 而这个时候,程娇娥则是带着韩黎从其他的城门离开,寻小路往下一个城镇赶去。 此刻,皇宫。 商裕看到程娇娥送回来的信,神情阴沉的像是要滴出墨汁来,手中的毛笔被他一下子折断,“这遂城知府,该死!” 与山匪合谋谋害发妻,还祸害过路的行人,这等人,该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商裕眼底神情不断变幻,“常德,传旨下去,让沈祁愿进宫。” 那伙子山匪盘踞当地已久,又有韩琮罩着,不知道发展到什么程度,这韩琮该死,这群山匪也该清剿一番。 下定决心后,商裕将信件合上,放回匣子里。 钟离沁完全不知晓程娇娥离京的事情,程娇娥对外是称病休养,只是她人不在,商裕便没有再去昭阳宫,免得引人注目。 在钟离沁看来,程娇娥这是被商裕嫌弃了。 因而这几日,她时不时便端着汤羹前往御书房,此刻又在外头了,常德刚出去瞧见她的身影,犹豫了下,道:“娘娘,陛下正为了朝廷上的事情烦心,您还是回吧。” 常德可亲眼看到商裕对钟离沁是如何不耐烦的,他这提醒,纯粹是不想商裕烦心。 偏偏钟离沁只当他是看程娇娥失宠,故而开始向自己示好,得意的昂起头颅,“多谢常公公提醒。” 话落,她就继续端着盘子往御书房走去。 侍卫拦下她后,一如既往的进去通报。商裕心情本就不佳,见她这个时候过来,不耐的捏了捏眉心,让侍卫放她进来。 先前的信里程娇娥顺嘴提了一句,她被人刺杀。商裕有心想要试探钟离沁知不知道此事。 钟离沁满心欢喜的走进来,娇滴滴的唤了一声,“殇哥哥。” 商裕浑身鸡皮疙瘩霎时涌起来,想起来自己每回去昭阳宫,程娇娥瞧见他时都是清清冷冷的一句“陛下怎么来了”,没有半点矫揉造作的,顿觉舒服许多。 “殇哥哥,我给你炖了汤,你快尝尝。”钟离沁满眼殷切。 看着碗里切成小块的虎鞭,商裕头皮发麻,敷衍的喝下一口,僵着脸夸赞,“味道不错。” 这些日子,钟离沁动不动便煮这些个大补的东西过来,喝的他每日都浑身燥热。 钟离沁打的什么主意,商裕十分清楚,不过是想逼着他忍不住前去寻她,偏偏这些汤对身体的确是有好处,他连责怪她都不成。 商裕按下汤碗,“沁儿,这汤朕待会喝,朕有件事与你说。” “什么事?”钟离沁顺从的撂下手,神情柔顺。 “安平侯闲赋在家已经有些时日,朕想请你回去瞧瞧。”商裕沉吟片刻,道。 钟离沁对上他隐含热切的目光,心中得意,就算程娇娥先前再得宠又如何,现在朝堂上发生了事情,商裕不还是要倚仗爹爹,要不然怎么会让她回去打亲情牌呢! 想必商裕也觉得上回对爹爹的处置重了,钟离沁满脸笑容,“殇哥哥,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我明日就出宫回府。” 商裕不着痕迹的避开她想要挽住自己的手,“这几日娇娥身子不适,你不要去了,免得过了病气。” 面对商裕的关心,钟离沁心花怒放,面上还做出一副温柔的样子,“娇娥姐姐病了吗?我不去探望她真的可以吗?” 商裕一颗心这才放下来,看来钟离沁并不知道程娇娥出宫的消息,那对程娇娥下手的那群人要么是安平侯私自下手,要么就是被那群山匪盯住了。 “沁儿,朕还有些奏折要处理,你不若先回去,等晚些,朕过去瞧你。”商裕满心都是程娇娥,语气温和的敷衍走钟离沁。 钟离沁刚走,程娇娥第二封便传到宫里,商裕看完信,眉头紧锁,这件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巫蛊向来是在卫城和北狄交界的地方生活,很少会跑到外边兴风作浪,这巫蛊表面上只是算计遂城知府,以逼遂城知府与他狼狈为奸,实则却是将手伸进了天奕朝堂中。 这些年,他从不曾听闻遂城附近有过失踪人口。 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做这些? 程娇娥并不知晓自己的两封信就让商裕联想到这么多,她此刻已经在前往下个城镇的路上,至于那些山匪和刺客一个都没有追过来。 实际上,那些山匪要将安平侯派过去的刺客全部杀了后才发现不对劲。 此次负责任务的死士拼了老命才将消息传出去,安平侯接到字条,得知自己苦心培养多年的死士竟是全军覆没,一口老血直接吐了出来,立刻下令彻查此事。 而另一边,山匪头子靠在一个道人的怀里,神色妩媚,“现在消息估计已经泄露出去了,我们怎么办?” 这道人正是害了韩琮一家的人,他撩起女人的头发,凑到她脖间闻了一下,“我们回去。” “那大人的计划怎么办?”山匪头子微微仰头,眼带担忧。 道人咧嘴一笑,笑容残忍,“我有更重要的消息带回去,你知道这回和韩黎混在一起的妇人是谁吗?” 第509章 到达卫城 他虽然在韩琮身上下了蛊,但他并不信任韩琮,故而遂城里一直有他的内应盯着韩琮父子。 所以,在韩黎前往客栈见程娇娥时,他就发现了程娇娥的存在。 再到后来盯着韩琮的探子传了消息回来,他立刻带着人在出城的路上堵着。 这些人都以为他是要抓韩黎,实际上,他是要抓程娇娥,这才是真正的大鱼。 女人“咯咯”一笑,凑到他嘴边,吐气如兰,“什么人啊?” “宫里头的贵妃娘娘。”道人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哈哈大笑。 “真的?”女人霎时面露惊喜。 道人在她滑嫩的脸颊上捏了一下,“千真万确。” 而此刻的程娇娥完全没料到自己又被另一伙人盯上了,经过遂城一事,接下来的路程,程娇娥干脆扮作男装。 至于韩黎,开始时还不死心想要兄弟相称,被连英教训了几顿后,顿时安安稳稳的充当小厮去了。 倒是青竹这丫鬟单纯,知道他爹刚去世,很是同情他,时不时会向他表露善意,韩黎感动的热泪盈眶,实在是因为这一行人里,就绿竹一个对他好。 程娇娥进城后,找了间酒楼住下,原本还担心那些刺客追过来,但是等到半夜都没动静,程娇娥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一夜安稳。 虽然心中奇怪,但没人追杀总归是好事,程娇娥一大早便启程前往别的地方。 结果刚刚安稳没有两天,又生了事情,程娇娥看着刚刚救上来的男子,叹了口气。 这人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被河水冲到岸边,她差点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救上来后发现他竟然还有一丝气息。 只是这都一个时辰了,也不见人醒过来,程娇娥看了眼天色,挥手吩咐车夫启程。 若是再不走,就赶不上宵禁的时辰了。 紧赶慢赶的,才在城门关闭前抵达,程娇娥直奔医馆,将男子丢到医馆后,留下一锭银子,这才带着青韵离开。 她无意打探对方的身世,送对方到医馆也算是尽心尽力了,若是能活自然是好事,若是真不能活下来,她亦问心无愧。 那男子的确是命大,被送去医馆的时候已经发了烧,烧的整个身子滚烫,但仅仅过了一晚上,人就清醒过来。 程娇娥临走的时候特意去医馆看了眼,见他醒过来,不由舒了口气。 男子已经从大夫口中得知是她救了自己,挣扎着便要起身,程娇娥连忙摆手,“你身上有伤,就不用跟我客气了。” “多谢兄台,在下梁宸。”男子咳嗽一声,脸色苍白,“不知道兄台怎么称呼,家住何处?日后在下定要登门拜访。” “不必了。”程娇娥拒绝,“我只是顺手为之,你不用记挂在心思,看样子,你没什么大碍了,既然如此,我先走了。” “兄台,这个你拿着。”梁宸咬了咬牙,拨下大拇指上戴着的扳指,抛给程娇娥,“不值钱,就当是个念想。” 程娇娥下下意识的接住,低头一看,发现是木头做的,虽然做工雕刻都很是精致,但是的确如同他说的那般,不值钱。程娇娥晓得这是他一片心意,遂没有拒绝,直接收起来,“多谢。” 随后程娇娥径直离开,梁宸在背后喊了几声,都不见程娇娥回头,心口一阵阵温热他捏了捏手心,手指探进腰间,摸到那枚玉佩,微微松了口气。 而这个时候,钟离沁按照商裕的请求,回府去见安平侯,语气里满是对程娇娥病重的幸灾乐祸。 因为自己派出去的人都死了,安平侯实在是没脸告诉钟离沁这件事。 看她因为程娇娥躲在宫中养病一事这般高兴,安平侯没忍心扫了她的兴致。 以至于钟离沁回宫后,依然不知道程娇娥早就离开皇宫了。 不过这种情况没维持几天,商裕便直接对外宣布,说程娇娥得了他的旨意,前去卫城寻医去了。 一众大臣一个劲儿的上书弹劾程娇娥此举不妥,商裕烦不胜烦,索性砸了奏折,冷哼,“不妥?既然不妥,不如你们给朕找个大夫来?” “只要能医好娇娥,朕必定重赏!”商裕扔下这句话,扭头就走,常德连忙高声道退朝。 大臣们这才缓缓走出去,脑子里一时半会儿还是懵的。最终,这些大臣还是妥协了。 宫里头的御医这么多,都没法医治程娇娥,他们又去哪里找大夫? 这种事情,若是没办好,可是有可能被砍头的。 程娇娥是在商裕传来的信里面得知他已经给自己离京的消息公布出去的,她看完后,揭开灯罩,看着信件被点燃,然后扔进纸篓里。 这些信是不能让旁人瞧见的。 因为之前派出去的刺客不仅没能完成任务,反而全军覆没,一时间,安平侯也不敢再继续派人暗杀程娇娥。 所以程娇娥接下来一段时间倒是平平安安的,众人一路走走停停,走了大半个月,终于在卫城边界停下来。 卫城的知府左棠早就接到京城里传来的旨意,掐准日子,早早的就在城门口候着。 到了地方,程娇娥也没打算继续低调下去,她要在卫城行事,少不得卫城知府的配合。 左棠在这卫城待了三年,还是头一回接见京城里的贵人,且还是身份如此特殊的一位。 程娇娥看到他的时候,禁不住怔了一下,她还以为这卫城知府应该是个中年的糙汉子,没曾想,竟是个堪比京城世家公子的青年人。 再看一眼四周守将对其恭恭敬敬的态度,程娇娥眼神微妙起来,看来,这左棠有些本事。 卫城的守将可不是京城里那些靠祖上蒙阴混进守卫里的公子哥们,个个都是经历过战争的,光是看他们身上隐隐约约透出来的杀气就可知道,这群人不是那么好带的。 一般人绝对管不住他们,尤其是左棠这样白白嫩嫩的,看起来就好欺负的公子哥,但偏偏,这些守将皆是依照他的吩咐行事,没有半丝怠慢。 “左知府看来很善于用人。”程娇娥由衷的夸赞一句。 第510章 毒发 左棠半分不客气,“这些人跟下官相处也有好些年了,初始下官也是吃了不少苦头,好在终于收服他们。” 程娇娥第一回碰见被称赞还一脸“本就如此”的人,顿觉有趣,抿唇一笑,“大人倒是实诚。” “娘娘一路劳顿,下官已经命人准备好热水房间,待娘娘沐浴更衣后便可歇下。”左棠其实并不喜欢宫里来的贵人,在他看来,那些贵妃都是身娇体弱的,又个个心气高的很,他最怕伺候这样的人。 “劳烦大人了。”程娇娥客客气气的道,“不过,左大人,你只需在府里单独给本宫弄个别苑,平时让人守着就可,至于本宫,会另找住处。” 四周除了绿竹等人,也没旁的人来,程娇娥这才开口。 左棠立时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这贵妃娘娘是嫌弃他府里太小了。 “大人莫要误会。”见他面露不屑,程娇娥知他想岔了,“本宫之所以另找居所,是有事要办,不过却是要让人以为本宫在府里的。” “娘娘若是寻大夫,下官可以帮着寻,何必亲自去找?”左棠不理解,商裕的圣旨是点明程娇娥是来寻医的。 程娇娥哈哈大笑,“大人瞧本宫的样子,像是生病吗?” 她顺手摘下脸上的面纱,左棠怔了怔,脸颊飞起一丝红晕,又迅速扭开,别扭的道:“娘娘的气色很好,的确不像是病重。” “那不知道娘娘有什么事情?下官能否帮上忙?”左棠心里那丝怪异很快就消失,认真的道。 程娇娥沉吟片刻,脸色凝重起来,“左大人,我的确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这卫城和北狄相邻,中间交界处居住着蛊族,你可有办法打探蛊族的消息?” “娘娘要这个做什么?”左棠疑惑不解,跟着面露煞气,“难不成蛊族有什么动作?” 蛊族原本就不是个安分的,这些年一直没有挑事,以至于左棠并没有将他们放在心里,现在看程娇娥面色难看,禁不住悚然一惊。 程娇娥点了点头,“恐怕是的。只是这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所以还请左大人帮我查探一番,看看蛊族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现在蛊族里面掌权的是医蛊,医蛊向来与人为善,对天奕也是臣服态度,很少会故意挑事。而她遇到的那些手段都是巫蛊中人的法子,往常,他们可没办法肆意进出天奕城市,可见蛊族内部定然是出了什么变故。 事关蛊族,左棠立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当年,一个巫蛊便能灭一城百姓,若非他们人数稀少,现在这天下在谁手里还不好说。能在天奕和北狄的交界处占据一席之地,可见他们的能耐。 见左棠答应下来,程娇娥这才舒了口气,左棠也不耽误,行礼告辞后,立刻安排人去查这件事了。 府衙里有左棠准备的丫鬟,不过程娇娥自己带了丫鬟来,自然是用不上她们了。 沐浴更衣完毕,程娇娥刚刚躺在床榻上,绿竹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程娇娥眉心簇起,立时抓起一旁的外套披在身上,抬脚就往外走,“出了什么事情?” 她才刚到卫城,就有人忍不住出手了? “是、是韩公子,他毒发了。”绿竹被韩黎毒发的痛苦样子吓得不轻,这会儿眼眶都红了。 程娇娥愣住,跟着咬牙,“走,我们去看看。” 韩黎就住在隔壁,还没走近,程娇娥便听到一阵野兽般的嘶吼声立时让人撞开门。 只见韩黎蜷着身体,面容痛苦,手背额头青筋裸露,连她进来都没有引起韩黎的注意。 程娇娥立刻让翠烟青韵上前扶起他,然后却被韩黎不住的挣扎开,“你们、别、别碰我。” 这是韩黎第一次体验蛊毒发作,身体内犹如被一万根银针不断的插着然后搅和着,他仿若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肉被一条条撕开,痛的他唇瓣都被自己咬破,殷红的鲜血往外渗出来。 程娇娥大惊失色,厉声道:“连英,快,拿块布塞进他嘴巴里。” 这么个痛法,程娇娥担心他会忍不住咬舌自尽,扭头望向绿竹,急切的道:“韩琮不是准备了药膏吗?快让他服下。” “韩公子已经吃了。”绿竹抹泪,“可还是没用,娘娘,韩公子不会死了吧?” 这段日子,韩黎虽然嘴巴贫了些,可一路上尽心尽力,绿竹早将他当成自己人来,现在见他这个模样,心里跟针扎似的难受。 程娇娥握紧拳头,“绿竹,你去请左棠过来。” 左棠在这卫城待了这么多年,跟蛊族的人定然打过交道,说不定他有什么办法。 至于大夫,一般的大夫可解不了蛊毒,至于那位怪医,她现在压根没时间去寻他。 绿竹撒腿就跑,程娇娥看着韩黎痛苦不堪,急得指甲不由掐进掌心。 韩黎突然吐出嘴巴里的布,呕出一口血来,程娇娥骇然失色,刚准备上前,就见韩黎脸上的神情逐渐平静下来,整个人躺在床上,犹如一条脱水的鱼。 “韩黎,你没事吧?”程娇娥小心翼翼的询问。 韩黎喘着粗气,扭过头,咧嘴一笑,“看来我命不该绝。” 韩琮给的药膏的确有压制蛊毒的效果,不过蛊毒发作还是发作,他还是会痛不欲生,只不过不会死,算是保命的药。 程娇娥长舒了一口气,接着瞪他一眼,“都这个样子,亏你还能笑出来!” “看样子你是没事了,我是白担心了。”不等韩黎接口,程娇娥再度出声,“我先走了,一会儿绿竹带着左棠过来,你将自己毒发的情况细细说给他听。” 韩黎咂咂嘴,回想起方才体内涌动的痛楚,还心有余悸,跟着目光坚定起来。 他一定要尽快找到程娇娥口中的怪医,求他给自己医治蛊毒,若不然,万一哪天碰到自己的话仇人,自己受这蛊毒控制,还如何报仇? 程娇娥回到屋内后,亦是忧心忡忡。她对抗控心蛊时虽然也疼痛难忍,但却没有韩黎这般恐怖。 第511章 交代 只怕,韩黎碰到的那人,才是真正的蛊族,而她先前那不过是小打小闹,以至于她还以为蛊术好对付。 看来,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薛城。 程娇娥眼底闪过一丝夹杂着野心的光芒,如果能说服薛城收她为徒,学了对方那身医术,她便什么都不怕了。 薛城虽然只是个大夫,但其救治的人不计其数,其中不乏大官显贵。若是能得薛城帮助,她背后等于站了一批无形的助力。 只不过上辈子直到她死,也不曾听闻薛城收了什么徒弟,她要是张嘴就说要拜师学艺,只怕薛城会直接给她撵出来。 程娇娥头痛的揉了揉眉心,将这事暂且按捺下来,青韵正巧迈步进来,手上捧着一张房契,刚准备开口,翠烟便在门口通报,“夫人,左大人来了。” 左棠一路上行色匆匆,路过的丫鬟婆子瞧他这样,心中不免对京城里头新来的夫人产生好奇,只是碍于对方是京城里来的,瞧着身份高贵,只得在心里暗暗猜测,并没有出口乱说。 程娇娥吩咐翠烟放行,左棠面沉如水的进来,看到她倚在软榻上,深吸一口气,“夫人,那韩黎可是中蛊了?” 让绿竹喊左棠过去,本就是没打算瞒他这件事,现在看他这样子,想来是认出韩黎身上中的蛊了,要不然,一般人只会以为韩黎是中毒。 要知道,左棠赶到的时候,韩黎体内的毒已经被压制下来了,除了先前毒发时他体内溢出的那股甜腻的香味害怕徘徊在屋子里,什么都瞧不出来。 程娇娥点了点头,“韩黎的确是中蛊了,左大人可是认得那蛊?” 左棠是见过那蛊毒的,中蛊的人每月都要服用一次解药,否则,一旦毒发便能直接要了他的性命,是巫蛊中人用来控制人的手段。 但那韩黎不仅没死,反而给体内的蛊毒压制下去,左棠面上结了一层寒冰似的,“这蛊唯有寻下蛊之人才能解开,他方才毒发……” 言下之意,他怀疑韩黎和巫蛊有勾结。 程娇娥明白他的意思,轻轻摇头,“左大人,韩黎的药是他父亲十几年间想了无数法子才研制出来的,但可惜还是不能解他体内的蛊毒,只能压制,且压制几次也没用了。” “那这十几年间,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左棠瞬间抓住重点,神情冷峻的发问。 见他不依不饶,程娇娥头痛的搁下手里的帕子,叹了口气,“青韵,你将事情告诉左大人吧。” 这事她原本是打算瞒着左棠的,毕竟,韩黎身上可真的是背负着不少人命,就算他是被迫承受,可到底事情是因他而起。 左棠听完后久久不语,程娇娥五指缓缓收紧,紧紧的盯着他。 半晌,左棠才冷哼一声,“哼!如此活着还不如死了,也罢,看在他爹问他赎罪的份上,我先饶了他。不过那道人实在该死!若是被我碰见,非将他千刀万剐。” 程娇娥双眼微亮,看样子,左棠对蛊族还真是厌恶。 这样一来,她要调查的事情会更加容易些。 程娇娥翘起唇角,“左大人如此想,本宫便要拜托大人多多留心近日有没有打扮成道人模样的人进城了,或是其他可疑的人。” 能够把持遂城知府这么多年,程娇娥并不认为他会死在商裕派去的剿匪兵马手中。 左棠见她一点都不跟自己客气,嘴角抽搐了一下,甩袖离开,“下官会盯着的,只是娘娘还请好生看着韩黎,不要让他做出危害百姓的事情。” 对于程娇娥没有一开始就告诉他有韩黎这么个不稳定的因素,左棠还是觉得心里头不舒服。 依他看,就应该给韩黎锁在牢中,以免他日后为了自己活命被巫蛊控制。 不过现在看来,他的想法是实现不了的,程娇娥绝对不会同意他给韩黎关起来的。 思及此,左棠调转步伐,往韩黎居住的屋子走去。 韩黎这会儿正靠在软榻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绿竹在一旁端着汤羹喂他。 他突然闯入,绿竹骇了一跳,手上的汤羹一抖,手背霎时被烫红,她连忙起身,将碗放到一旁,随后扭头瞪着左棠,“左大人,你进来,怎么也不敲门的?” 左棠歉意的一笑,“抱歉,绿竹姑娘,我有些事情想和韩公子单独说,不知绿竹姑娘能否行个方便?” 绿竹怔了怔,然后看了眼韩黎,韩黎微微点头,绿竹这才抬脚走出去。 临关门时,绿竹还不忘道:“左大人,韩黎身子弱,你要说什么还请快些。” 她那汤羹是特意从厨房里现热了端过来的,韩黎方才还在喊饿,这会儿刚吃两口就打翻了,真浪费。 左棠面色漆黑,目光锐利的盯着他,“绿竹姑娘对韩公子似乎有些不同?” “大人可以直接喊我韩黎,不知道大人想说什么?”韩黎微微挺直身子,苍白的面孔上同样浮现出一丝锐色。 左棠走上前,压低声音,“韩黎,我不管你打的什么心思,别以为你讨好了绿竹姑娘,就能让贵妃娘娘一直庇佑你,倘若你敢心怀不轨,本官第一个手刃你。” 韩黎初始还没反应过来,待明白他的意思后,一张脸黑的宛若能滴出墨汁,五指死死的抠着床沿,手背青筋暴起,“大人未免太小看我了。” “本官只是先来提醒你一声。”左棠很满意他的回应,轻轻一笑,直起身子。 “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傀儡。”韩黎一字一句的道。 左棠转身向外边走去,回首一笑,“那本官就等着看了。” 他打开门,贴在门口偷听的绿竹一下子栽进去,左棠胳膊微微一抬,刚好挡住她,防止她跌倒。 “绿竹姑娘的爱好似乎有些与众不同?”左棠打趣的笑道。 绿竹一张脸爆红,低着头,话都说不出来。韩黎看到这一幕,莫名觉得刺眼,咧咧嘴,“绿竹,我身上痛,你过来帮我拿个软枕可行?” 绿竹的注意力立刻被韩黎吸引,快步走过去,拿起床尾的软枕递给他。 第512章 搬家 左棠挑了挑眉,眼底划过一丝兴味,转身离开。 这儿发生的事情自然是传到程娇娥耳朵里了,绿竹一脸的愤愤不平,“也不知道左大人和韩黎说了什么?他走后,韩黎的脸色都不大好了。” “你怎么知道的?”程娇娥好奇的看着她。 绿竹咬着唇,“奴婢当然知道了,韩黎往日里最是多话,可韩黎走后,他连说话的劲儿都没了。” 程娇娥哑然失笑,揶揄的道:“没想到绿竹你这般关心他,连他是不是不高兴都瞧得出来,看来,要不了多久,我就该给你备嫁妆了。” 这一路走来,绿竹和韩黎的互动,程娇娥看在眼中,绿竹性子火爆,韩黎偏偏喜欢招惹她,两个人不知道吵了多少回,偏偏这感情越来越好。 这回韩黎毒发,绿竹那慌张的样子可不就表明她在意韩黎。 绿竹愣住,旋即耳朵根子都红了,“娘娘,您别乱说,奴婢和韩黎没关系的。” “我也没说什么啊!”程娇娥一脸无辜,“不过听你这意思,你是不喜欢韩黎了?” 绿竹脸上烧的慌,使劲摇头,“奴婢才不喜欢他,奴婢就是看他可怜,才多关心他一点。” “既然如此,那本宫便挑些妙龄女子去问问韩黎,让他选一个娶了,也好安定下来,省的他一个男人跟着本宫后面瞎跑,没得带累了我的名声。”程娇娥故意嫌弃的道。 绿竹豁然抬首,嘴巴张了张,绞尽脑汁的为韩黎说好话,“娘娘,不会的,韩黎这一路上一直帮我们驾马,也是很有用的,而且他离娘娘您那么远,肯定不会有人说闲话的。娘娘,您不要随便给他嫁出去啊!” 青韵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娘娘,您瞧,这样子还说自个儿不喜欢韩黎呢!” 看绿竹还想辩解翠烟忍不住扶额,叹息一声,上前拉住她的胳膊,“你快别说了,娘娘说着玩儿的,看给你急得。” 绿竹张大嘴巴,抬头,正巧对上程娇娥打趣的眼光,脸皮像是被放在沸水里煮过似的,烫的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程娇娥站起身,走到她跟前,“绿竹,您若真喜欢韩黎,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向陛下求个恩典,放你出宫嫁人便是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奴婢不嫁。”绿竹泪眼汪汪,“奴婢要服侍娘娘,什么时候娘娘的事情都解决了,奴婢再出宫。” 言下之意,就是她的确是心悦韩黎。 程娇娥捏了捏她白嫩的脸蛋,轻笑一声,“好,到时候我一定给你备一份大嫁妆。” 绿竹臊的满脸通红,低着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正在这时,禾白从外边敲门进来,程娇娥看她满脸凝重,不由皱眉,“发生什么事情了?” “夫人,京城里边来了口信,盘踞在遂城外的那些山匪已经被剿灭,但并未发现什么道人。”这消息是十一用信鸽传来的,比商裕写信告知程娇娥要来的快的多。 商裕担心那道人逃脱后会追着程娇娥过去,故而才让十一提前传消息出去。 程娇娥挑了挑眉,并不诧异,韩琮被那道人威胁这么多年,她不信韩琮没想过抓住那道人,逼他交出解药,好一劳永逸,之所以韩琮没有那般做,不过是他试过没成功而已。 如果那道人这么轻易就被抓住,那就不足为患了。可现在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摸着,可见那道人早就跑了。 程娇娥抿唇,不管那道人是提前收到消息,还是真能未卜先知,都足以表明他不是好对付的人。 “禾白,你先退下吧。”程娇娥沉吟片刻,挥了挥手,道。 禾白怔住,旋即点了点头离开,程娇娥深吸一口气,走到桌前,青韵立刻跟过去给她研磨。 程娇娥思索片刻,才提笔给商裕写信。 那道人跑了,商裕气极,当即让沈祁愿带人调查此事,跟着任命新的遂城知府上任。 而这边,等程娇娥写完信后,青韵才取出袖子里的房契,“夫人,这是奴婢先前买下来的院子,这是剩下的银票,您看看,我们什么时候搬过去?” 程娇娥抬头看她,“做的不错,至于这银票,你先收着吧,等要用的时候你再拿出来便是。” 青韵点了点头,程娇娥这才看起房契,随后道:“这价钱倒也算公道,既然房子已经找好了,翠烟,你去请左大人过来,我们道别过后便离开吧。” 翠烟应了一声,去前院请左棠去了。 左棠刚从她这儿离开,又见翠烟过来请他,只得放下手头上的工作,拧眉跟在她身后。 “娘娘有什么事情吩咐吗?”对于程娇娥突然喊自己过来,左棠表现得十分不耐。 看他这态度,绿竹一阵火起,“你!” 程娇娥轻飘飘的看她一眼,她满腔的怒火立时被压下去,整个人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低着头,一言不发。 “左大人,本宫叫你过来,是想让大人寻个女子住过来,本宫今日便要搬出去了。”程娇娥定定的看着他。 左棠怔住,旋即冷笑,“娘娘是要找人当自个儿的替死鬼吗?” 从知道韩黎的事情,加上程娇娥让他提防道人后,左棠立刻想清楚了,只怕那道人要是追过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解决韩黎和程娇娥了。 见他直接戳破自己的意思,程娇娥脸上亦有些挂不住,静默片刻,叹了口气,“大人可找会武功的,倘若、倘若最后真出了差错,本宫可拿出一千两安顿其家人。”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恐怕这一辈子都挣不了一千两,如此,这个价格还算是有良心了。 这下子,左棠彻底没话说了。 当天夜里,程娇娥便与青韵等人一道趁着夜色悄悄前往自个儿买下的房子里,至于行走过来的马车则是留在了府衙内。 青韵按照她的要求,挑的是二进三出的屋子,屋子里面种着一颗巨大的琵琶树,瞧着有些年头了,现在晚风一吹,发出“簌簌”的声音。 第513章 画像 绿竹不自觉的抱紧自己的胳膊,“夫人,这儿怎么阴森森的,不会有鬼吧?” 话音刚落,绿竹便感觉一股热气往自己脖子里吹,吓得她尖叫一声,反手往后打去,跳到翠烟身边死死的拉着她的胳膊,埋着头。 只听“啪”的一声,跟着韩黎幽怨的声音随之响起,“绿竹,我就是吓吓你,你有必要下这么狠的手吗?” 绿竹下意识的抬起头,见是他,怒哼一声,“活该,谁让你吓唬我了?” “吓唬你又怎么了?”韩黎不在意的撇嘴,“谁让你胆子那么小,跟只老鼠似的,不吓唬你吓唬谁?” 绿竹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狠狠的瞪着他。 程娇娥禁不住笑出声,“行了,绿竹,你甭搭理他,让他自个儿玩去。” 她抬脚往屋子里走去,青韵的办事效率向来都挺高的,这屋子也不是一直空着,两天前还有人住着。只是对方着急走,这才急卖,因此价格上便宜了不少,屋子里也干干净净的,青韵找人稍微收拾一下便能住人了。 程娇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挑了主卧,至于其他的屋子则给青韵绿竹他们挑选去了。 韩黎跟在后边就想进去,被连英直接拦住,“夫人住主院,你跟进去做什么?” “我当然是紧跟着夫人了。”韩黎说的理直气壮。 “呸!你一个外男,想跟夫人住一个院子,分明就是想损害夫人的清誉。”翠烟扭身看着他呵斥。 程娇娥走出去正好看到他们争执的场景,咳嗽一声,“韩黎,你若是要留在我这院子倒也没什么不可以,左右做个小厮守在院门口。” 韩黎顿时跳脚,“想让小爷做门房,不可能!做梦!” 好歹他也曾是遂城知府的公子,什么时候沦落到给人看门的地步了。 “你既然不愿意,那就在后院找个屋子住下。”程娇娥从善如流的道。 韩黎张嘴想要争取下,对上她笑眯眯的眼神,心底“咯噔”一声,默默的屈服了。 眼前这人可不是个好说话的,这一点,韩黎十分清楚。 见他乖乖的往后院走去,程娇娥嫣然一笑,起身进屋,青韵已经铺好床铺,这会儿反身过来给她解开发髻,绿竹和翠烟则是前去打热水。 因着要搬进来的缘故,半个时辰前程娇娥便找左棠要了几个粗使的下人过来先烧热水了。 程娇娥泡在浴桶里,闭着眼靠在桶壁上,浑身的酸痛都一点点消散,她竟是不知不觉睡着了,还是水快凉了,青韵担心她着凉,这才叫醒她。程娇娥迷茫的睁开眼,揉了揉眼睛,这才在青韵的伺候下起身。 等绞干头发,天边已经泛起白肚皮,看青韵一双眼睛熬的通红,青韵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休息了,自己这才躺倒在床榻上休息。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晌午,程娇娥刚醒,翠烟便捧着一封信笑吟吟的从外头走进来,“夫人,京城里头来信了。” 程娇娥迫切想知道遂城那边事情的调查结果,立刻伸手接过,方才的瞌睡一扫而光。 “夫人,小厨房里还炖着菜,奴婢先下去了。”翠烟躬着身子慢慢退下去。 程娇娥点了点头,等屋子里就剩她一个人时,程娇娥才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件仔细阅读起来。 刚看开头,程娇娥便忍不住失笑,跟着心口像是贴了个暖捂子似的,暖和的很。 “吾妻亲启:遂城之事已经查清,那道人的确是巫蛊,曾有知府的衙役见过此人,画像就在信下边,娇娥还得当心。娇娥事成,还望速归。岳母岳丈都安好,吾妻安心。” 信并不长,不过对于商裕来说,能叮嘱这么多,已经是不易。 程娇娥将信件折叠起来,取出底下的画像看了两眼,开口让外头守着的绿竹进来。 “夫人。”绿竹进来后,规规矩矩的行礼。 “起来吧,这儿不是宫里,用不着那般拘谨,绿竹,你去叫韩黎过来,我有事问他。”程娇娥摆摆手,示意她起身。 因着她和韩黎那点子暧昧被戳破,这会儿提到韩黎的名字,绿竹都是一阵脸红,呐呐的应声,扭头跑出去。 韩黎过来时不住的打呵欠,一看就是没睡好,程娇娥禁不住挑眉,“你昨晚是做贼去了?” “什么做贼?小爷是睡不着,这破地方,床咯的小爷腰酸背痛的。”韩黎吊儿郎当的坐在椅子上,翘起一条腿。 自打同程娇娥混熟了之后,韩黎先前的拘束一下子就消失了,再度回复纨绔的本性。 若是换了钟离沁,恐怕早就受不了他这个样子,直接砍了他了。 不过程娇娥并不在意这点,左右韩黎也不会跟她一道回宫,何必让他学那些宫里的规矩,至于这些行为会不会对她不恭敬,宫里头哪个婢子不是恭恭敬敬的,但心里头真恭敬的又有几个?还不是逢高踩低。 她这几个月不在宫中,恐怕后宫已彻底是钟离沁的天下了。 “别贫了,让你过来,是我有事问你,那道人你可曾见过?”程娇娥表情严肃。 韩黎愣住,跟着手掌猝然攥紧,随后颓然摇头,“没有,我娘生病时我尚且还小,那道人每回来,我爹都抱着我离开,所以我并没有见过那道人,至于后来,我连自个儿中蛊的事情都不知道,每回的解药恐怕都是我爹混在饭菜里提前让我服下。” 提到韩琮,韩黎的语气明显伤感了些。 “那倒是不好办了。”若是韩黎见过那道人,也好让他看看这画像上的人是不是本尊,程娇娥蹙眉,良久,取出画像,“你且看看,这是京城里头寄过来的,说是那道人的模样,你先记在心中,若没有画错,日后看见,还要当心些。” 韩黎霎时抢过来,目不转睛的盯着画像,眼眸深处涌出要吃人的光芒来,捏着画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见状,程娇娥幽幽的叹了口气,韩黎往日里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这事到底是压在他心里头了。 第514章 不治 见他恨不得给纸上的人脸上戳个洞,程娇娥终于看不下去,伸手去拿,“行了,别看了,你的眼光也不能杀人,就算能杀人,这就是一张纸,你看到明天去,对方也不会有丝毫损伤。这画像我可还要给别人看,你别给弄坏了。” 面对她的打趣,韩黎紧抿着唇瓣,脸色难看,随即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程娇娥叹了口气,“绿竹,你去看看。” 翠烟拎着食盒进来时,刚放下盘子,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手里已经被塞了一张纸,她定睛一瞧,上面画着个形容猥琐的男子,不由皱眉,“夫人……” “这可能就是控制了韩琮的道人,你看仔细了,免得以后碰上,着了他的道。”程娇娥揭开盖子,鼻尖动了动,一股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禁不住食指大动。 青韵这时候刚起来,梳洗完毕后,急匆匆的赶过来,刚到,便闻到一阵饭菜香,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咕”叫起来。 翠烟抬头,将画像放到一旁,见是青韵,忍不住笑起来。 青韵挠了挠头,“夫人,奴婢……” “过来一起吃吧。”程娇娥对青韵到底是多一份感情,并不在意什么丫鬟不能上桌,她都到了卫城这鬼地方,还在乎什么主仆之分吗? 她要是端着小姐的架子,可没办法去求薛城收自己为徒。 自打见识了韩黎毒发的样子,程娇娥便打定主意,一定要拜薛城为师。 虽说钟离沁先前对付她的蛊虫并不十分厉害,但万一她发现没死,再用上更加恶毒的蛊虫,她岂不是真要毒发身亡。 想到这,程娇娥不禁打了个冷颤,韩黎毒发的模样霎时出现在她脑海,她禁不住微微摇头。 青韵连忙摆手,“那怎么行,奴婢待会儿去厨房里吃点便成了。行了,翠烟,你也坐下一道吃吧,这么多菜,我一个人吃,也怪冷清的,这儿不是宫里,没那么多规矩。” 翠烟和青韵还想说什么,程娇娥已经板起脸。 二人对视一眼,只好坐下,程娇娥这才想起来被搁到一旁的画像,示意翠烟拿过去给青韵看一下。 青韵疑惑的看一眼,翠烟连忙将程娇娥的话复述给她听,她望着画像上的人立时露出厌恶的表情来,随后郑重点头,“夫人放心,奴婢一定记在脑子里,以后见到了,奴婢立刻回来通知夫人。” “你们记住了,以后见到,别管发生什么,只管跑。”这两个傻丫鬟可不是那道人的对手,程娇娥苦口婆心的叮嘱。 绿竹刚好走到门口,好奇的问,“跑什么?夫人,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看翠烟和青韵都坐在桌子旁边,陪程娇娥一起用膳,绿竹眼睛都瞪圆了,“这、这、这是,你们怎么坐在椅子上了。” “咋咋呼呼的做什么?”程娇娥瞥她一眼,“你也一道过来,等吃完了,我们去城郊北边。” 绿竹心大,对程娇娥的命令只有无条件服从,注意力很快被转移,顺从的坐下,捧着碗道:“夫人,我们去城郊北做什么?” “找人。”程娇娥言简意赅的开口,“救韩黎。” 绿竹面上划过喜色,随后兴奋的道:“韩黎要是知道,一定会很开心的。” “你暂且不要告诉她,那大夫有些怪脾气,未必会答应救人。”程娇娥沉吟片刻,缓缓的开口。 “啊!”绿竹立时垮下脸,“还有这样的大夫啊!” 程娇娥失笑,然后给画像递给他,“韩黎的事情,我会解决,你啊,不用太担心,你只要记着这张脸,以后要是看到了,第一时间跑回来告诉我。” “千万不能和他正面冲突。”程娇娥郑重其事的道。 绿竹看到画像,皱眉,“这就是害了韩黎的那道人吗?” 程娇娥点了点头,心中越发好笑,看来绿竹是真将韩黎放在心上了,若不然怎么会一直惦记着是什么人害了韩黎,以至于一看到这画像,便猜到上面的人是害了韩黎的道人。 “奴婢知道了,要是奴婢看到,定然回来告诉娘娘,这坏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跑了。”绿竹握着拳头挥了挥,斩钉截铁的道。 程娇娥敲了敲她的脑门,“行了,不说这些了,先吃饭。” 绿竹吃痛的捂住自己的额头,旋即吐了吐舌头,低着头夹菜。 用完膳后,连英牵着马车在府门口等着,章马车自然是找左棠借来的。 程娇娥踩着脚蹬钻进去,一行人往城郊北去了。 卫城城郊北部种着一大片竹林,偶尔有风吹来,只听见一阵“扑簌簌”的风吹声。 “有人吗?”程娇娥站在竹林深处唯一的竹屋前,喊了一声。 里头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程娇娥不死心,又叩了叩门,这么来回四五次,才看到个人背着竹篓慢吞吞的走过来。 看见他们,对方愣住,旋即眉头紧锁,“你们是什么人?在这儿做什么?” 看他一脸的防备,程娇娥叹了口气,“老人家,您是薛城吗?” “老夫就是,你们是来求医的?”薛城张嘴就说出她们的目的,见程娇娥面露喜色,他立刻摆手,“不治不治。” 站在程娇娥身后的韩黎面孔瞬间扭曲,一下子冲上前,揪住他的领口,“你说什么?” “韩黎,退下!”见他如此冲动,程娇娥冷喝一声。 韩黎不甘心的扭头,双眼布满血丝,先前程娇娥叫他一起过来时,他还觉得疑惑,还是路上绿竹悄悄与他说了,程娇娥是去寻大夫。 他虽然疑惑程娇娥找大夫做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跟过来。方才这老者的话,很明显,他就是程娇娥要找的人。 一路上,韩黎已经明白过来,程娇娥过来是寻大夫医治自己来了。他满心欢喜,以为自己身上的蛊毒有办法医治了。 然而还不等他完全高兴起来,这老者一口否决程娇娥的来意,他情绪激动之下,这才揪住老者的衣领。 现在被程娇娥呵斥,韩黎顿时清醒过来,撒开手,退到程娇娥身后。 第515章 耍赖 薛城的脾气本就古怪,程娇娥一路上都在不停的告诉自己,一定要想方设法让薛城同意自己拜师。 结果没想到,刚见面,韩黎就怼到人脸上,看着薛城冷凝的面孔,程娇娥恨不得给韩黎塞回府里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程娇娥恶狠狠的瞪他一眼,韩黎心虚的撇开眼,程娇娥顾不上教训他,笑容满面的走上前,放低姿态,“薛大夫,我的同伴脑子有些毛病,冒犯您了。” “这么说,你们要治的人就是他了?”薛城半点好脸色都不给,“老夫看他的脑子是该治治了。” 韩黎瞪眼,还没说话,袖子被人扯住,他下意识的回头,便看到绿竹冲他轻轻摇头,不由怔住,旋即缓缓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假装听不到薛城说的话。 “多谢薛大夫,韩黎,还不过来,让薛大夫替你瞧瞧。”程娇娥眼睛一亮,只当没听出薛城话语里的调侃,打蛇顺杆往上爬,笑眯眯的接口。 薛城愣住,看着韩黎走到跟前,气的吹胡子瞪眼,“你这女娃娃……” 可惜他话没有完全说出来,便被程娇娥截断了,“薛大人,您可是自己说要他要治病,这会儿要反悔不成?” 程娇娥来之前特意打听过,这薛城虽说脾气古怪,但答应下来的事情向来没有反悔的。 这会儿她只当薛城答应替韩黎治病,咬着他刚刚那句话不松口,薛城也没办法。 果真如同她所想的那般,薛城脸色不断变幻,到底是冷哼一声,“进来吧。” 韩黎跟在他身后走进去,看着屋子里摆放的瓶瓶罐罐,拧眉,程娇娥紧随其后,环顾一圈,看薛城放下竹篓,坐到桌前,立刻推了韩黎一把。 韩黎不情不愿的走上前,伸出胳膊,薛城手指刚搭上去,脸色立时变了,旋即收手,“治不了治不了,他已经病入膏肓了,你们走吧。” 看他这忌讳莫深的样子,程娇娥摇了摇头,“韩黎,绿竹,你们先出去吧。” 看她赖在这儿不走,薛城瞪圆了眼睛,没好气的道:“你怎么还不走?老夫要制药了,你快走,别在这儿耽误功夫。” “薛大夫是看出我那同伴中了蛊毒了?”程娇娥虽是疑问的话,却说的十分肯定。 薛城也没想着能糊弄过她,抬眼,“瞧出来又如何?总之,老夫是不会治的。” “薛大夫是害怕蛊族吗?”程娇娥笑吟吟的接口。 薛城暴跳如雷,“胡说,老夫会害怕他们?该是他们怕老夫才对,你这女娃娃,要是再敢胡说八道……” 程娇娥的视线转到架子上边一排的瓶子上,又转回来,“薛大夫,您既然不怕,为何不愿意替我的同伴医治?” 薛城哼哼两声,“别以为你这么说,老夫就会出手医治你那同伴,我告诉你,你还是快走吧。” 程娇娥摊手,“我这回来卫城,便是为了寻薛大夫您,除了想要您出手救治我那同伴,最重要的便是让您教我医术。” “嘿,我说你这女娃娃知不知羞,我都说了不治,你还赖在我这要学医,这都哪儿来的想法?”薛城被她气笑了。 程娇娥面不改色的笑了笑,“不管您收不收我这个徒弟,我都认定您这个师傅了,您要是不收,大可将我赶出去,不过我会直接跟人说您非礼我。” “你你你……”薛城以前没少被人威胁哀求过,他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但还没有哪个女子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样的话。 薛城气急败坏,“你说便说,左右是坏了你自个儿的名声,老夫怕什么?” “薛大夫不怕最好。”程娇娥若有所思的站起身,“我这便说去,顺便休书一封,告诉夫君,就说你见色起意,意图非礼与我。” “你还有夫君?”薛城不敢置信的盯着她,暗自猜测是什么人敢娶这样大胆的女子。 程娇娥点头,“薛大夫没听到风声吗?京城里的懿贵妃要过来寻医。” “你……”薛城瞪圆双眼,“你是宫里的贵妃?” 再一想到程娇娥方才话语里的意思,薛城眼前一黑,倒退几步,若她还没嫁人,说那话倒也罢了,若是嫁了个普通人家,说那话最多是跟夫家吵一架,可她却是嫁入皇城,那些话传出去,恐怕她和自己都要掉脑袋。 偏偏她还一点都不害怕,说的若无其事,且看她的样子,要是自己不答应教她医术,她真准备对外这般胡说八道。 薛城牙痒,但又拿她束手无策,他虽说医术高超,但也是天奕子民,要真惹怒了当今圣上,派人前来抓他,他可跑不了。 程娇娥一脸无辜的看着他,笑容纯良。 然而她这表情落到薛城眼里,就跟魔鬼似的,他咬牙,“罢了,老夫就收下你,不过你要想学医术,还得听老夫的。” 薛城眼底划过恶趣味的光芒,他不收徒不行,那干脆收了,左右是他的徒弟,他有的是办法让程娇娥打退堂鼓。 程娇娥眼前一亮,犹如没看到他带着恶意的眼神,干脆利落的点头,“师傅,不知道您要让徒儿做什么?” 薛城咳嗽一声,扔过去一本药书,“你去给这本书里第三页画的草药摘来,就在后面的药田里。” 那药田里有他饲养的一条青蛇,看着像是毒物,实际上并没有毒,待会儿就可以给程娇娥一点颜色瞧瞧,这娇滴滴的小姑娘,看到蛇,总会知道害怕的。 到时候,不用他赶,程娇娥自个儿便会离开了。 薛城老神在在的坐在屋子里,等着程娇娥惊呼,但是等了半天,都不见程娇娥有一点反应,禁不住皱眉。 这么久,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他想了想,抬脚往后面药田走去,结果刚走出后门,就见程娇娥兴高采烈的走过来。 “你没事?”薛城奇怪的问。 程娇娥更加奇怪,“采个药能碰到什么事?” 见薛城皱着眉,一脸不解,程娇娥将背在身后的手举到前面,“师傅是在奇怪我为什么没被吓到吗?” 第516章 内乱 一条小青蛇就缠在她的胳膊上,程娇娥的手指正捏着蛇头,薛城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随后皱眉,“你这是做什么?想吓死为师?” 见他摆老师的谱,程娇娥手一撒,那小蛇立刻可怜巴巴的往薛城身上游。 “看来这蛇很喜欢师傅呢!”程娇娥眉眼弯弯,“所以师傅你是知道药田里有蛇的,故意吓唬我吗?” “吓唬你又怎么了?”薛城心虚的咳嗽一声,随后挺起腰杆,“当老夫的徒弟,日后可是要经常采药的,你若是胆子小,老夫可不收,这是对你的试炼,就算你过了这一关。” “是是是。”程娇娥点头如捣蒜,暗自偷笑,什么试炼,分明就是想拿蛇吓唬她。 现在没有吓到,就说是什么试炼。 程娇娥吐了吐舌头,“既然我已经过了您的试炼,那您可不许再出什么其他的法子来糊弄我了,您得教我医术。” 一句话直接断绝薛城准备再吓唬吓唬她的念头。 只是他实在是不明白,平常人看到蛇都吓得不轻,她一个女娃娃,怎么连蛇都不怕。 何况,她还是宫里的贵妃,按理说,养尊处优的,结果胆子这么大。 程娇娥看他皱着眉,一脸的不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师傅,您想什么呢?” “没什么。”薛城回过神,掩饰住自己的失态。 程娇娥却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她可是强行拜师的,要是不敲打敲打他,难保薛城不会藏私,或者故意教错自己东西。 医药这一块,但凡错一点,就能杀人。 “师傅,您是好奇我为什么不怕蛇吧。”程娇娥扬唇,“因为我小时候啊,最爱吃的就是蛇肉,我娘可没少帮我做蛇羹呢!” 这话当然是假的,她初始看到那条蛇时也被吓了一跳。 但想到这药田是薛城耕种的,他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又让自己到这药田来采药,一点也不怕自己被蛇咬了,可见他一定有解毒的药或者这蛇压根就没毒。 既然如此,她也没什么好怕的,最多是被咬上一口,有些疼罢了。 这点皮肉之苦,她可没什么害怕的,她前世受得苦楚,可比被蛇咬一口疼多了。 薛城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他,至于那条小青蛇更是直接钻进她袖子里,死活也不肯出来了。 “原来是这般。”良久,薛城才干巴巴的应声,“这小青蛇,你可不能吃。” 程娇娥“唔”了一声,旋即挽起胳膊,露出先前被蛇咬的伤口,这会儿还在流血,“师傅,你这儿有金疮药吗?先给我抹点吧。” 看她一脸的无所谓,薛城暗暗咂舌,心中不免生出些许佩服来,不说什么贵妃娘娘,就是卫城的姑娘,也没有几个能像她这般的,简直是不将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一般女子,擦破点皮,都是哭天抹地,生怕留疤。 她可倒好,先拿着蛇吓唬自己,等话都说完了,才像没事人一样露出伤口,问自己要金疮药。 薛城实在好奇的很,好奇程娇娥为什么会千里迢迢到这卫城来拜自己为师。 不过很显然,程娇娥没打算告诉他这些,薛城自然也不会问。这丫头嘴巴里没一句实话,他可不想问了被她忽悠。 薛城翻出个药瓶递给她,“你自己抹上吧。” 程娇娥拔开瓶塞,直接往胳膊上的伤口上倒粉末,这会儿疼痛感倒是更加明显了,程娇娥咧了咧嘴,从自己的袖子上撕下一小块布条缠住伤口。 等处理完伤口后,薛城正等着她说话,就见她一手按在额头,装作疲惫的样子,“师傅,你这药书我就带回去仔细看了,若有不懂的,我再来问您,对了,既然我已经是您的徒弟,那徒儿的同伴你可不能见死不救,韩黎我就拜托给师傅了。” 言罢,她也不给薛城拒绝的机会,转身便往外走,薛城气的跳脚,“你这是强买强卖。” 青韵在外头等到她出来,连忙冲上前,“夫人,您没事吧?您要不要紧?他有没有为难您?” 程娇娥挑眉看向一脸期盼,欲言又止的韩黎,复转回视线,“师傅已经答应收我为徒,怎么会欺负我?” “韩黎,这段日子你就别乱跑了,就留在师傅这儿,让他好好给你治病。”程娇娥扭头看向韩黎,眨了眨眼睛。 韩黎满脸兴奋,“我知道了。” “不过,我可告诉你,师傅他老人家可是看在我的面上才答应医治你,可不能再鲁莽了。”程娇娥余光瞥见跟出来的薛城,故意训斥韩黎。 见程娇娥冲自己呶嘴,韩黎顿时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前,“扑通”跪到在薛城跟前,“多谢薛大夫救命之恩。” 薛城嘴角直抽抽,到也不好再赶人,只好冷着脸进屋,韩黎爬起身,笑嘻嘻的跟进去。 程娇娥握住手里的药书,转身离开。 这药书上边有不少注释,都是薛城自己的心得和这么多年来研究医术的经验,她要想跟在薛城后边学医,认药,是必不可少的。 回到买下的院落后,程娇娥还没来得及喘气,外头便响起敲门声,连英警惕的打开门,看到左棠,立刻让开身子,进去通报。 得知左棠这个人时候过来,程娇娥禁不住觉得奇怪,沉吟片刻,让翠烟迎他进来。 “左大人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要事?”看左棠这大冷的天,额头上出了一层汗,程娇娥微微蹙眉。 左棠苦笑,“的确是出事了!” 能让他露出这表情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小事,程娇娥不由自主的提起心脏。 “蛊族内乱,先前掌权的医蛊遭到暗算,现如今,蛊族内皆是被巫蛊掌控着。”左棠面色难看。 巫蛊最是恶毒,当年蛊族臣服天奕,允诺绝不会随意踏入天奕境内,巫蛊的反应最为激烈,若非医蛊手段高超,硬生生将那些声音压下去,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结果没想到,这巫蛊竟是一点儿都不死心,背地里一直在筹谋着反抗医蛊的统治,且还让他们成功了。 第517章 梁宸 “左大人,照你的意思,前任蛊族的掌权者已经死了?”程娇娥拧眉,“巫蛊这般放肆,族内就没有人阻拦吗?” 左棠脸色跟生吞只苍蝇似的,“自然是有的,但蛊族以医蛊和巫蛊最大,其他的人根本对抗不了巫蛊,故而现在族内是巫蛊独大。” “至于上任的掌权者听闻是被关起来了,至于死没死,下官实在是打探不出来了,不过倒是有则小道消息,说是医蛊的传人,上代掌权者的孙子逃了出来。” 程娇娥拧眉,“这么看来,我们并非没有机会,若是我们提前找到那传人,必然会有不满巫蛊做法的蛊族站出来拥护他。” “说的不错,只是对方既然逃了出来,必然是小心翼翼的,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位置,怕是不好找。”左棠点头,旋即头痛的道。 程娇娥缄默片刻,“那传人叫什么名字?” “梁宸。”这名字不是什么秘密,左棠稍一打听便知道了。 程娇娥将这名字含在嘴巴里反复念叨了几遍,神情霎时变了,这名字不就是路上被她救了的那人的。 “夫人可是认得?”在程娇娥的要求下,左棠和青韵她们一样唤她夫人,以免惹人注意。 程娇娥看了眼青韵,青韵上前一步,“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在来的路上曾救起个青年,瞧着是往京城方向去的,那男子自称梁宸,若是没有弄错,只怕和大人口中提到的医蛊传人是一个人。” 左棠面色不断变幻,喃喃自语,“竟是往京城方向去的吗?” 看他神情难看,程娇娥一颗心提到嗓子眼里,“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倒没什么。”左棠轻笑一声,“只是医蛊前往京城,应当是寻求救援的,这般看来,蛊族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医蛊向来是不理世事,很有些清高,若非迫不得已,绝不会对不是族内的人求救。 现在看来,恐怕蛊族内部已经十分混乱了,就是不知道巫蛊这个时候夺权,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蛊族虽然可怕,但人数稀少,真打起仗来,压根打不过天奕,毕竟天奕人数众多,便是用人命填,也足以将他们砸死。 “夫人,下官还有些事情要去查探,若是有其他的消息,下官再来禀报。”这些疑问如同烈火灼烧着左棠的心脏,他迫不及待要去查个清楚,当即躬身告退。 程娇娥也不留他,摆了摆手,让他退下,靠在椅子上,双眼望着外头的树木,神情复杂。 半晌,程娇娥幽幽的叹了口气,“青韵,你先下去吧,待会儿有事,我再叫你。” 原本她到卫城来,只是想给自己拉助力,好让自己以后能够与安平侯府抗衡,没想到会碰上这样的事情,纵然现在事情还不明朗,程娇娥亦清楚,这次的事情闹不好是要丢了性命的。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到这卫城来到底是对是错了。 左右她已经被安平侯盯上了,到这卫城是搏一条生路,若真是出了什么变故,丢了性命,她也不怨。 可青韵她们原本是不需要同她一起来的。 程娇娥咬着唇,眉头紧锁,旋即轻轻的摇头,罢了,来都来了,既来之则安之。 不管蛊族打的什么主意,她尽快学会了薛城的本事,到时候真是跟巫蛊正面对上,她也有反击之力。 何况,还有梁宸,这个时候,梁宸应该已经进京了。 待他向商裕禀明情况后,商裕一定会派兵马前来,到时候,这些事情便交给左棠操心去。 程娇娥打定主意后,这才静下心来,翻开眼前的药书,一一认着上面的草药。 青韵推门进来的时候,便发现程娇娥趴在桌上睡着了,药书正压在她的脑袋下面。 “夫人,夫人,醒醒,您这么睡着,会着凉的。”青韵凑到她耳边轻轻唤了两声。 程娇娥睡眼惺忪的抬起头,见是青韵,揉了揉眼睛,“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夫人,该用晚膳了。还有薛大夫那边来了话,说韩公子今晚不回来了,薛大夫还让您明早过去,说是要考教您的功课。”青韵笑着道。 程娇娥怔了片刻,不由笑起来,看来薛城是个嘴硬心软的,到底是真给自己当成徒弟了。 不过,在第二天看到薛城院子外头那堆尚未处理的药草的时候,程娇娥立即收回了自己先前的想法,嘴角抽搐的看向薛城,“师傅,你说的要考教我的功课,便是让我将这些药草分类,晒干吗?” “你光顾着看书,什么时候能治病,你看了一下午的书,也该动手了。”薛城说的义正言辞。 如果程娇娥昨儿没看药书,现在恐怕真被他糊弄过去了,这儿的草药一共就两种,哪有什么分类,至于晒干,恐怕才是薛城叫她过来的主要目的。 薛城这是缺少一个苦力啊! 程娇娥仰头望天,默默咽下嘴巴里想骂人的话,认命的去处理药草了。 薛城肯叫她过来,甭管是为了整治她,还是想要她给自己做白功,总比甩了本药书给她之后就不闻不问的好。 程娇娥笑嘻嘻的蹲在草药前,让准备上前帮忙的青韵退到一边,慢慢的挑拣起来。 见程娇娥当真如同山野村妇一样,不顾草药上的泥土,按照薛城的话,拿起草药搓掉泥土放到一边归类,青韵心疼的眼圈都红了。 绿竹更是狠狠的瞪着薛城,要不是程娇娥不允许,她非得扑上去抓花薛城的脸。 薛城对她的目光视若无睹,视线一直落在程娇娥身上,见她并没有偷懒,暗自点头。 看来程娇娥的确是想要跟随他学医,昨儿个应当是为了拜师才使出那般手段。薛城辗转反侧了一晚上,到底是决定将医术传给程娇娥。 他这么大年纪了,也没个徒弟,现在虽说被逼着收徒,可到底也有了个人传承衣钵,何况,程娇娥的行事风格若不是用在他身上,他还是蛮喜欢的。 现在看程娇娥做事认真,薛城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决定。 第518章 交情 挑选了一早上,程娇娥才将那一大堆草药分别铺在院子前头有阳光的地方,她刚站起来喘口气,薛城跟鬼似的出现在她身侧,“跟老夫进来吧。” 程娇娥拍了拍自己被吓的“砰砰”直跳的心脏,疑惑不解的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子,“师傅,您还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做吗?” 虽说薛城让她′药有故意整她的成分,但这法子对于她认草药的确是有帮助的。 最起码刚刚那两种药材,再遇到,她绝对不会认错。 话音刚落,程娇娥便看清楚眼前的场景,只见韩黎赤裸着上身泡在浴桶里,手臂被铁链锁着,整个人被禁锢住,动弹不得,而浴桶里盛放的则是绿色的水。 “这是在给他治病?”程娇娥沉吟片刻,手指探到浴桶里,沾了点水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刺鼻的味道立刻向她扑过去。 程娇娥忙放下手指,单手抓住浴桶边缘,扭过头咳嗽起来,“这是什么东西?这么难闻?” “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你也敢瞎闻?”薛城瞪她一眼,将她推到一边,“你先去一边待着,看好了,韩黎身上中的蛊毒名叫子母蛊,母蛊在下蛊人的身上,借此来控制子蛊。” 程娇娥听的云里雾里,目光紧紧盯着薛城的动作,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个步骤。 “我这药是为了引出他体内的蛊虫,等着药水便成墨色,那子蛊便是被引出来了,这时人要赶紧离开浴桶,子蛊离体后,活不了几日,自己便会死了。”薛城一边往浴桶里到药水,一边教导她。 程娇娥眼底光芒大盛,薛城对蛊虫这些玩意儿果真是有研究的。 若是有他帮忙,就算巫蛊的人察觉到不对,知道梁宸去了京城,提前发难,也能阻挡一二。 程娇娥沉吟片刻,咬着唇道:“师傅,您知道蛊族出事了嘛?” “出事?”薛城手一抖,差点没给瓶子里的药水全部倒进浴桶里,幸亏他抓紧了,“蛊族能出什么事情?那群巫蛊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师傅,这您都知道?”程娇娥一脸惊奇的看着他。 薛城白了她一眼,“有什么是你师傅不知道的?大惊小怪,巫蛊不服医蛊的管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闹出点事情来,才符合他们一贯的作风。” 程娇娥若有所思的点头,“那师傅您是知道现在蛊族是巫蛊掌权了?” 薛城刚给药瓶放到桌上,听到这话,彻底稳不住了,一激动,药瓶直接被他袖子带到,滚到地上,碎成一片片的,里头的药汁淌了一地。 “你说什么?”然而薛城却是管不得这药浪不浪费了,紧紧的盯着程娇娥,一叠声的问,“你先前所说是真的?,现在蛊族真是巫蛊掌权?” 程娇娥就知道他肯定是不知道这事的,毫无疑问,薛城跟蛊族有些关系,或许还有些交情,要不然,他一个医者,怎么会去特意研究蛊术,更别说给韩黎解蛊。 只是他恐怕是和医蛊有交情,至于巫蛊,从他的口吻中,不难听出,他是极其厌恶的。 “这是遂城知府左棠打听到的消息,应当是无误的。”程娇娥看了眼被她抓住的肩膀,认真的道,“不过,师傅您能不能先松手?” 薛城歉意的一笑,“为师乍然听到这消息,失态了。” “师傅,您是不是和蛊族的人认识?”程娇娥为验证自己的猜想,试探性的道,“要不然您这么激动做什么?” 薛城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为师怎么会和蛊族的人认识,为师只是听过巫蛊的厉害,担心他们夺权之后祸害百姓。” “真的?”程娇娥狐疑的盯着他。 薛城连连点头,程娇娥挑了挑眉,薛城心口一跳,脑海里情不自禁的冒出她昨天威胁自个儿收她为徒时的表情,跟现在是一模一样,他微微喘了口气,“是,为师是认得蛊族的人。” “早说不就好了。”程娇娥翻了个白眼,“我想跟师傅您有交情的应当是那位医蛊的掌权者吧。” 薛城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 “这有什么难猜的,蛊族的蛊术向来不外传,我之前被人下了控心蛊,那种蛊术不算是什么厉害的东西,故而我寻了法子自己解开了,但韩黎中的可是正儿八经的巫蛊,师傅您若是没有人指点,又怎么会知道如何解蛊?”程娇娥缓缓说出自己的推断。 薛城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程娇娥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继续道:“您先前对巫蛊可是十分不屑,加上巫蛊向来是扫帚自珍,肯定不会教您教蛊,这么说起来,也只有医蛊会教您这些方法。” “但一般人可不敢随意将解蛊的法子传出去,除非对方是蛊族的掌权者。”程娇娥笑眯眯的补充。 薛城摸了摸胡子,越听脸上的笑容越灿烂,“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和医蛊那一脉交好,蛊族的掌权者梁卞年轻时曾隐瞒身份到天奕游历山川,正好与我碰到,我二人结为异性兄弟,后来临分别时,他才告诉我他的身份,并送了我一本蛊书,我解蛊的办法便是从那上面学的。” “那之后,你们还有见面吗?”程娇娥沉吟了会儿,道。 薛城摇头,“他回去后便继承了他爹的传承,掌管蛊族,自此之后,他便没有再进入天奕,只是我二人之间还有书信来往,只是一年前,信件突然断了,没想到,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早知道,我该去帮一帮他。” 听出他话语中的悔恨,程娇娥咬了咬唇,“师傅,现在虽然是巫蛊掌权,但梁老或许没死,我在来卫城的路上救了梁老的孙子,梁宸,若是师傅真想帮忙,等梁宸回来,可助他一臂之力。” 因着梁卞和薛城的关系,程娇娥不介意唤他一句梁老。何况,这些年蛊族和天奕相安无事,还多亏了梁卞。 “好。”薛城眼睛一亮,“既然那老小子给自己的孙子送了出来,想必也没那么轻易死!” 第519章 糖丸 见薛城恢复精气神,程娇娥适才松了口气,刚准备说话,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痛苦的嘶吼声。 薛城立时站起身,程娇娥扭头望去,只见薛城一把扯住韩黎的胳膊,将他整个人从浴桶里拽起来,一边低喝,“你小子,还不快滚出来,真想再让这恶心的虫子钻进皮肤里?” 韩黎浑身一抖,双眼布满血丝,一下子从浴桶里跳出来,不住的喘息,扭头看了眼在水里游来游去的乳白色的长虫,一阵反胃。 跟着,他就对上程娇娥无辜的眼神,韩黎惊叫一声,“你、你怎么在这儿?快转过去。” 程娇娥摊开手,“我早就来了,你这不是穿着亵裤,有什么不能看的,我还没害羞,你倒是先害臊了。” “你还是不是女人啊!”韩黎嘟囔了一句,抓起搭在一旁的外套套在身上。 程娇娥这才转过身,“你这身材也没什么好看的,何况,你在我眼里,就是个病人,明白吗?医者不分男女。” 薛城特意带她过来看解蛊的过程,程娇娥自然不会因为什么男女大防就不去学。 若是如此,未免太可笑了。 韩黎被她堵的没话说,半晌哼唧一声,“我不和你说,既然我的蛊毒已经解了,我先告辞了。” “你要去哪?”这是利用完她就要散伙的意思?程娇娥翘起唇角,露出一抹诡谲的笑容,真是有意思。 韩黎眯眼,“天高皇帝远,我自然是要跑路,难不成真给你当小厮。” “没想到你是这么不知报恩的人,我真是救错了,师傅,劳烦您老再给他下个毒。”程娇娥感慨一声,不等韩黎得意,她便扭头望向薛城,一抬手道。 韩黎瞪大眼睛,“喂喂喂,我就是说着玩的,你不用这么狠吧。” “连英,堵住他。”见韩黎要跑,程娇娥嫣然一笑,随即冷声命令。 一块钻头径直对着韩黎扔过来,韩黎险险躲开,正欲张嘴,迎面就是连英的拳头,韩黎还没回过神,就被连英踩在脚下,动弹不得。 薛城“啧啧”叹了两声,看了眼程娇娥,这韩黎哪是什么同伴,分明是被迫上了他这小徒弟的贼船。 不过,既然上了船,又得了好处,解了身上的蛊毒,哪有中途下船的道理! 看样子,这韩黎还是没被调教好。 薛城捋了捋胡子,从腰间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丸递给程娇娥,“徒儿,这药你喂他服下,保他听话。” 韩黎余光瞥见薛城恶意满满的眼神,额头滑下冷汗,欲哭无泪,看程娇娥真的接过药丸蹲在自己跟前,一脸的犹豫,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喂他服下,韩黎脸皮抖了抖,干巴巴的笑了一声,“程娇娥,你不会来真的吧?” “谁知道呢?”程娇娥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你若是肯乖乖听话,我自然不会给你下药,可若是你非要跑,我也只能用非常手段留你了。” “毕竟,本宫可是答应过你爹,要照拂你,你要是出去瞎跑,死外面去了,我可不好和你爹交代。”程娇娥这话活像韩黎是什么不懂事的宠物一样。 韩黎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严重的侮辱,他张嘴就要反驳,但在对上程娇娥隐含冷光的眼眸后,立时露出笑意,“你放心,我肯定不跑,你赶我,我都不走。” 站在门口的绿竹看着他这没骨气的表现,无奈的捂住眼睛,实在是不忍直视。 程娇娥“呵呵”一笑,然后掰开他的嘴巴,毫不迟疑的将药丸塞进去。 薛城在一旁递水,韩黎差点呛个半死,确定他给药丸咽下去后,程娇娥才叫连英松开脚。 “你……”韩黎捂着脖子咳嗽,手指探进嗓子,意图催吐,好将那药丸吐出来。 薛城掏了掏耳朵,翘着腿,“别白费力气了,这药丸是老夫尽心制作的,入口即化,这会儿早进了你的肚子里了。” 韩黎幽怨的看着程娇娥和薛城,跟着扭头便跑,绿竹见此,急忙追了上去。 程娇娥摇摇头,这才看向薛城,“师傅,你刚刚给我的不是什么毒药吧?” “是糖丸?”薛城不搭话,程娇娥回忆刚刚触手的感觉,还有那股子香味,缓缓的道。 薛城哈哈大笑,“你这鼻子倒是灵敏。” “我不是闻出来的,这种糖丸,我娘在我小时候经常拿来哄我。”程娇娥面无表情的接口,“没想到师傅您这么大年纪,还喜欢吃糖,牙口还好吗?” 被程娇娥在心窝上“扎了一刀”的薛城默默扭过头,表示自己不想同她说话。 程娇娥烦恼的揉了揉眉心,“师傅,您别生气了,生气老的快。” “你才老。”薛城暴跳如雷。 程娇娥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说错了,利索的改口,“师傅您不老,还年轻着呢!” 然而这话让薛城更加生气了,她这话里一点诚意都没有,听着跟嘲笑似的。 薛城冷哼一声,担心自己待下去会被程娇娥气的七窍生烟,直接走了出去,“为师要出去寻些药材,你就在这儿待着,好好看为师昨日给你的药书,等为师回来,好好考考你,要是你到时候答不上为师的问题,可别怪为师不讲情面。” 程娇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本书,让她一天就看完,薛城这分明是公报私仇。 看来,她的师傅还真是小心眼,程娇娥暗自吐槽。 走出去的薛城不禁打了个喷嚏,跟着四处望了眼,满脸疑惑,随后揉了揉鼻头,继续对外走去。 薛城离开没多久,韩黎就气鼓鼓的回来了。 程娇娥看他跟斗气乌鸡一样,撩起眼皮,“不跑了?” 韩黎刚刚冷静下来,这会儿感觉自己额头的青筋又跳起来,没好气的开口,“你不给我解药,我能跑到哪里去?” “你这么想最好不过了。”程娇娥看了眼眉宇间隐含担忧的绿竹,暗自好笑,这二人看来还真是互有情意。 要不然以韩黎那犟驴一样的脾气,可不会这么快就回来。 第520章 援助 京城。 梁宸在告别程娇娥等人后,特意挑着小路行走,在盘缠即将用完后,终于到达京城。 守城的侍卫见到他一身狼狈,打扮怪异,不由拧眉,竟是拦下他。 梁宸心急如焚,张口结舌,解释了许久,才让那侍卫去兵马司通报。 沈祁愿听侍卫说城门口来个可疑人,点名要见他,不由奇怪,思索了会儿,搁下手里的事情,吩咐下人备轿子,前往城门。 梁宸在门口等了许久,终于看到管事的人过来,连忙扑上去,侍卫赶忙拦住他,险险隔开他和沈祁愿。梁宸死死的盯着沈祁愿,“蛊族,我、要见天奕陛下。”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梁宸说完,见沈祁愿皱眉,还想再说什么,却是体力不支,直接晕了过去。 沈祁愿大惊失色,立刻让人抬起他回府,同时让随行的小厮前去请大夫,自己则是转向皇宫。 商裕刚刚处理完奏折,外头的侍卫敲门而入,跪在地上,“陛下,沈大人求见。” 沈祁愿往常都不入宫,商裕愣了一下,立马让人放行。沈祁愿大踏步走进来,恭敬行礼,“臣叩见陛下。” “起来吧,沈卿,你此来,可是有事禀报?”商裕笑容温和的开口。 沈祁愿点头,“臣的确是有一件事要禀明陛下,先前城门口有人要见臣,臣赶过去后,他说了一句蛊族,要面见陛下后便晕了过去,臣见他风尘仆仆的,恐怕是出了什么大事,这才匆忙进宫,不知道陛下是否要召见他?” 在听到“蛊族”二字的时候,沈祁愿的脸色霎时变了,手指紧紧的抠着桌角,“你确定没有听错?” “没有。”沈祁愿并不知道蛊族,见商裕面容难看,心知不是小事,回想了下梁宸的话,斩钉截铁的道。 商裕神情不断变化,半晌,长吁一口气,“待他醒来后,让他立刻进宫。” 沈祁愿应下,见商裕没有要多说的意思,带着满腹疑问告退。 梁宸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一路上东躲西藏又疲于奔波,没有休息好,再见到沈祁愿后,脑海里绷着的那根弦松了,这才一时只撑不住晕了过去。 睡了半个时辰后,梁宸便苏醒了,沈府的婢女立刻端上热汤,梁宸环顾一圈,喝下热汤,抹了抹嘴,急切的开口,“沈大人呢?我要见陛下。” 沈祁愿刚走到门口,听到他这话,快步走进去,“陛下已经同意见你了,你随我一道入宫吧。” 梁宸大喜过望,穿上鞋子跟在沈祁愿身后往外跑,坐在轿子上,梁宸还不停的搓着手,巴不得立刻飞到皇宫去见商裕。 好在兵马司府离皇城并不远,梁宸跟在沈祁愿身后向御书房走去,等到了门口,沈祁愿停下脚步,高声道:“陛下,人到了。” 里头传来声音后,沈祁愿才抬了抬下巴,让开身子,“进去吧。” 梁宸感激的看他一眼,快步走进去,然后跪在地上,“草民见过天奕陛下。” “你是蛊族的人?”商裕开门见山的问。 梁宸亦不愿意给时间浪费在无谓的客套上,医蛊那一脉还等着他回去救人。 “是,陛下,我是医蛊的传人,梁卞的孙子,这玉佩是我爷爷个我的,说是蛊族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可以前来寻天奕陛下的帮忙。”梁宸从怀里掏出那个一路上小心保存的玉佩呈上去。 商裕看了眼常德,常德立刻迈着小碎步走下去,拿起玉佩递给商裕。 商裕看了眼上边的字,微微拧眉,当初天奕刚刚建国,的确和蛊族之间签了和平协议,这玉佩便是信物,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典籍上的介绍和这玉佩一样,且这玉佩质地上乘,所用的玉同国玺一般,不会是赝品。 “蛊族出了什么事?”商裕搁下玉佩,目光沉沉的盯着他。 梁宸这才将巫蛊造反夺权的事情细说了一遍,越听,商裕的面色越阴沉,到最后,都能滴出墨汁来。 “还请陛下派人助草民回去平叛。”梁宸恳切的道。 他整个人都伏在地上,心底忐忑不安,他此次过来寻商裕的帮助,是实在没有办法,但是对于商裕会不会帮他,他心里亦没有底。 这会儿商裕不说话,梁宸更加心慌了。 商裕手指搭在桌面,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片刻后,深吸一口气,“此事朕还需得从长计议,你先退下吧,等朕想出个万全之策,再告知你。” 蛊族的事情,商裕打心眼里不愿意参与。 只是巫蛊掌权不比医蛊,巫蛊最是恶毒,为了养蛊没少残害生灵,光是从程娇娥传来的信看,那道人可不就杀了不少过路的妇人,就为了取对方的心头血养蛊。 只是贸然出兵,若是惊动了北狄,难保他们不会借此出兵。 现在天奕刚刚稳定,委实是经不起战争了。 梁宸的双眸黯淡下来,双唇不住的哆嗦,到底是什么话都吐不出来,弓着身子退下了。 沈祁愿在外头等着,见他表情黯淡,知道他肯定是没达成所愿,不由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你同陛下说的是什么事情?说不定我能帮上你的忙。” 梁宸正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冷不丁被人拍了下,悚然一惊,跟着对上沈祁愿善意的眼神,苦笑一声,“多谢,只是我的事情,大人是帮不了我的。” 若是商裕不肯派兵,那他想要夺回自己的权利,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看他垂头丧气的,沈祁愿也不好多问,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就在商裕思考要不要派兵随梁宸走一趟的时候,程娇娥的信到了。 商裕这几天都在丝毫梁宸话语中的真假,想的脑袋都痛,看到程娇娥的来信,顿觉放松,忙不迭地拆开信封。 看着里面的内容,商裕面色愈加凝重,这里头说的事情和梁宸说的自然是没有差别的。 商裕捏紧信纸,跟着坐在桌前,拿起毛笔,沉喝:“常德,给朕拟旨。” 常德连忙屁颠颠的走过去研磨。 第521章 改变主意 一连等了好几天,都不见商裕下旨发兵,梁宸心灰意冷,实在是等不下去,当即向沈祁愿辞行,准备回卫城。 沈祁愿决定再次见过面见商裕,为他说说情,进宫前好说歹说才安抚下梁宸,让他一切等自己回来再说,便是真的要走,也等他回来送他一程。 梁宸这才放下手里头的包袱,回到屋里等沈祁愿回来。 沈祁愿还没有跨出府门,便看到常德坐在小轿上往自己府邸的方向过来,他禁不住停下脚步。 常德到了门口,立时从小轿上下来,从袖子里取出明黄的圣旨,“沈大人,接旨吧。” 沈祁愿心中疑惑,身体还是依言跪了下来,常德念了一遍圣旨上的内容,直听的沈祁愿晕晕乎乎,直到常德咳嗽了一声,他才回过神,双手高举过头顶,恭敬的接过圣旨。 “常公公,这陛下前几日还没有动作,怎么今日突然下旨让下官随梁宸一道去卫城助他平叛蛊族内乱?”沈祁愿犹豫了下,还是没压住心头的不解,问道。 常德是晓得沈祁愿曾帮过程娇娥的事情,亦知道眼前这位是陛下信任的人,故而也没隐瞒,“是懿贵妃送了信回来。” 沈祁愿愣住,心底划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再抬起头,常德已经重新坐上轿子离开了。 他站在原地,握着手里头的圣旨站了片刻,猛然扭身,向客房冲过去。 梁宸在屋子里不停地转圈,心中记挂蛊族,见到他,片刻都不愿意耽搁,抓起包裹,上前,“沈大人,我这就要走了,这些日子多谢您的照顾。” “莫慌。”沈祁愿叫住他,“我与你一道去卫城,你等我点兵。” 梁宸不解的眨巴了两下眼睛,跟着以为是沈祁愿想要帮他,感动的眼眶微红,他摇了摇头,“沈大人,陛下没有下旨,您私自离开,怕是要受到处罚的,多谢您一番好意,不过我一个人回去就可以了。” “谁说陛下没有下旨?”沈祁愿笑,扬了扬手里头的圣旨,“这回多亏了懿贵妃前去卫城求医,不知道怎么的知道了蛊族的情况,给陛下送了信,要不然陛下还不一定相信你说的话呢。” “就算相信,陛下也未必愿意派兵助你,说到底,陛下是担心懿贵妃在卫城出事,你可是沾光了。”沈祁愿“呵呵”的笑。 他这番话,让梁宸对程娇娥不由自主的产生了好奇,“那懿贵妃是什么人?陛下这般看中她吗?” 涉及后宫妃嫔,沈祁愿不能多说,直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说其他的话。 见他不肯说,梁宸只能暂且按下自己的好奇心。 与此同时,程娇娥正待在薛城的竹屋里认药材,薛城在开始故意折腾了她一番出气后,之后的教导都极为用心。 当然,这也是因为薛城发现程娇娥在学医这块天赋极高他开始是被逼着收徒,现在则是真的想倾囊相授了。 因为薛城的热情,导致程娇娥除了睡觉吃饭,全部都在看医书和练手。 这几天程娇娥吃兔子都腻歪了,薛城每回出去,都会打几只兔子回来,程娇娥也不晓得这些身手矫健的兔子是怎么躲不过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的魔掌的。 每回抓回来的兔子还是活的,程娇娥按照薛城的要求在兔子身上试药,有些药试验成功了,那兔子还活着,晚上正好杀了吃了,有的时候兔子死了,就只能埋了。 程娇娥十分怀疑这附近的兔子是不是都被薛城抓光了,很快,她的怀疑就变成了事实,因为薛城空着手回来了。 薛城对自己没能给小徒弟找到试药的材料十分不甘心,程娇娥却是悄然松了口气,今儿总算可以吃点别的东西了。 除了学习医术,程娇娥一直让左棠盯着蛊族的动作,一旦有什么异常,立刻禀报她。 薛城在得知自己的好友可能被杀害或者囚禁后,也没少外出,可惜蛊族居住的地方外边有一片毒雾,一般人找不到门路是进不去的。 所以除了先前打听到的那些消息,竟是再没有打听到任何其他有用的消息,不过唯一值得人欣慰的,就是也没人从那迷雾里进出。 然而,今日蛊族外边突然出现个道人,躲在暗处盯梢的侍卫顿时打起精神,屏息凝神,死死的盯着他,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毒雾中,不由竖起耳朵。 等了半刻,都没有听到什么惨叫的声音,他沉着脸起身,大步往府衙方向跑去。 先前那人肯定是蛊族,他得赶紧回去告诉左大人。 也不知道那人是没发现他还是怎么回事,侍卫好歹是走了出来,向左棠说了自己看到的事情,只是说完后,他便直接昏死了过去。 左棠立刻赶到程娇娥的院子,结果却发现大门紧闭,里头一个人都没有。 程娇娥禁不住心脏“砰砰砰”直跳,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在她心头弥漫开来,以至于手上的动作频频出错。 瞧她这心不在焉的样子,薛城禁不住拧眉,“你这是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师傅,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头慌乱的厉害。”程娇娥倒也不隐瞒,“我担心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薛城只当她是要偷懒,白了她一眼,“这儿能发生什么事情?你要是不想学,我可不勉强。” 程娇娥只好强行压下心底的慌乱,继续认识药材,只是不一会儿又神游天外。看她这样子,薛城叹了口气,“罢了,你先回去歇息吧,等养足了精神,你再过来。” “多谢师傅。”程娇娥急着回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刚走到门口,远远的瞧见个人蹲在门口,不由加快脚步,跟着面露诧异,“左大人,您怎么在这儿?” 左棠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站在程娇娥身后,犹如木桩一样的韩黎,陈娇娥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转头让韩黎先下去,这才道:“左大人,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有急事找你,你先前找的那道人,我已经找到了,可惜让他跑进蛊族的势力范围了。” 第522章 找人 “你是说,让他跑了?”程娇娥没想到千叮咛万嘱咐,还是让人回到蛊族。 左棠神情难看,咬牙,“守城的人并没有瞧见他进来,他突然出现在那些个毒雾前头,就像是凭空变出来的一样。” 程娇娥心乱如麻,对方恐怕已经得知自己前往卫城的事情,毕竟她前往卫城求医本来就没打算瞒着人。 这道人应当是猜到遂城的事情是她的手笔,要不然,不会都到了蛊族居住的周边才被人发现。他之前进城定是做了准备的。 这么看来,他急匆匆的回去,定然会将自己到了卫城的事情通知族里。 如果他们真的要对天奕不轨,这是绝佳的好机会,毕竟再没有什么比挟持一个贵妃,更能让商裕脸上无光,何况,还是曾因为独宠而被冠上妖妃之名的她。 这儿的蛊族人当然是不会知道她妖妃的名头,但那道人肯定知道。 毕竟遂城离京城并没有多远。 程娇娥头痛的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此事我知道了,左大人,这件事情还希望你不要告诉韩黎。” “夫人担心他会前去报仇?”左棠接口,语带不屑,“那毒雾,他可进不去,何况,他体内中了蛊,恐怕刚照面就被对方打趴下了。” 程娇娥摇头,“若是他还和刚来的时候一样,我自然是不担心他会傻乎乎的自投罗网,但他的蛊已经解了,就怕他仗着自己没了拘束,冲过去寻巫蛊报仇。” “解了?”左棠面露惊异,旋即拧眉,“难不成城郊北的那位老先生出手了?” 左棠并不晓得薛城的名字,但往年城中但凡有什么疑难杂症,对方便会到城里来义诊,也不收银子,但他只医治那些个怪病,完全不搭理那些得了小病的患者。 如此行为,实在是称得上怪医。 程娇娥点点头,“师傅他老人家一早便给他解了蛊,所以这事你千万不能告诉他。” 抓到她话语里的关键词,左棠豁然抬首,“师傅?” “最近刚刚拜师。”程娇娥笑眯眯的喝了口茶水,丝毫没察觉自己这话对左棠形成了多大的冲击。 左棠咳嗽一声,“夫人能让那位老先生收您为徒,想必是有些真材实料的。” 他可是见过那位老先生的怪脾气,这些年不乏有前去拜师的,但他愣是一个徒弟都没收,甭管是威胁还是跪在地上以示诚心,都是没半点作用。 也不知道程娇娥是怎么打动他那副铁石心肠的。 程娇娥干笑一声,转开话题,“左大人,我这几日正跟着我师傅后边认识蛊这些东西,若是日后蛊族当真对卫城发难,我也可帮上一些忙。” “那便多谢夫人了。”左棠真心实意的道。 他唇瓣动了动,有心想问能不能从城里的大夫当中挑选一些前去跟着她后边学,但考虑到这事恐怕还是那位老先生点头,他默默咽下喉咙里的话。 程娇娥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自打知道那道人回到蛊族地界后,她一颗心就七上八下的,跳个不停。 左棠离开后,韩黎从外边进来,见她魂不守舍的,心口一跳,眯起眼睛,“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程娇娥瞥他一眼,“你这几日安分在府里待着,哪儿都别乱跑。” “到底是什么事?”韩黎压根不信她说没事,要是没事,程娇娥怎么会好端端的这样叮嘱他。 “卫城许是要出事了,有人知道我到了卫城,说不准很快就要下手。”程娇娥故意误导他。 韩黎怔住,旋即拧眉,“是当初在遂城追杀你的那群刺客又来了?” 程娇娥沉默不语,韩黎只当她默认了,暴躁的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他们就这么恨你?你都躲到卫城来了,他们还不肯放过你?” “等等,谁告诉你,我是躲到卫城来的。”此事事关她的形象,绝对不能轻易妥协,“我是过来找人的。” 韩黎嗤了一声,“拜师学艺?” “不是,当今安平侯实际上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不过此事没有几个人知道,我恰巧知道,故而过来寻人。”程娇娥想起上一世安平侯一脸悲痛的带着钟桓的遗物回京,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若安平侯真的想找自己这个弟弟,早就派人前往卫城了。 等人死了,他才巴巴的派人过来寻找,又做出那番模样,未免可笑。 看着程娇娥面上诡谲的笑容,韩黎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你找到他后,准备怎么办?” “自然是送他回安平侯府。”程娇娥笑容纯良,“想必安平候会很高兴见到自己的弟弟。” 才怪! 韩黎在心底暗自嘀咕一句,虽然默默决定以后打死也不能招惹程娇娥,说不准什么时候她就在背后给自己一刀了。 不过这安平侯也是活该,程娇娥在宫里不争不抢的,不过是得了皇帝的宠爱,他就这么下死手,要是程娇娥不反击,这会儿早成了一捧黄土了。 “那钟桓长的什么样子?”韩黎一想到安平侯日后吃亏的场景,便忍不住高兴,兴致勃勃的问。 虽说他没有见过安平侯,和安平侯也没什么过节,可现在他是程娇娥的人,自然得沆瀣一气,一致对外。 何况,他爹的死同安平侯也有些间接的关系。 韩黎眼神黯淡了些,很快又打起精神,目光灼灼的看着程娇娥。 程娇娥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钟桓账长的什么模样。” 韩黎惊的张大嘴巴,随后一扭身,“不知道人长什么样,你怎么找?卫城可这么大,这么多人,难不成一个个去问?” “行了,这事我都不急,你瞎操心什么?”程娇娥白他一眼,“你有空琢磨这些事情,不如好好练练你的武功,别到时候刺客来了,你不仅拦不住对方,还要我去救你。” 韩黎不服气的哼哼两声,还要辩驳,程娇娥缓缓眯上眼眸,似笑非笑的坐在椅子上,看的他条件反射的颤抖了一下,直接转身出去。 第523章 乞丐 吓唬走了韩黎后,程娇娥慢慢吐出一口气,整个人疲软下来,靠在椅子上,这个时候商裕应当已经派人前往卫城了。 但那道人先一步回到蛊族境内,定然会将自己在遂城发现他所做之事的消息传播出去,蛊族的人为了保险,一定会提前动手。 毕竟,如果这事只是那道人自己作孽,巫蛊还不至于对她出手,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但很明显,此人是巫蛊派去天奕内部的棋子,现在被她发现这事,巫蛊不难猜出此事已经传到商裕耳朵里。 至于商裕会怎么做,不用想都知道。 外头的人皆知道她受宠,巫蛊自然不会例外,抓住她,好歹有威胁商裕的把柄,能够借着她和商裕周旋。 程娇娥突然觉得自己十分危险,坐直身子,抱着双臂抖了抖,片刻后,又忍不住笑起来。 这还没和巫蛊正面对上,她这心里就打起退堂鼓来,要是真碰上了,她还不得吓死,实在是没出息。 好歹她跟着薛城后头学了这么些天的医术,真碰上巫蛊,就算打不过,逃还是可以的。 这么一想,程娇娥悬着的心缓缓落回胸膛里。 青韵从外头叩门,程娇娥回过神,出声让她进来,见她一脸的笑意,怔然,“瞧你这样,遇到什么喜事了?” “没有,夫人,奴婢是觉得好笑。”青韵眉眼间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程娇娥来了兴趣,“什么事情让你开心成这样?” “先前奴婢外出采买东西,路上碰到个小乞丐,正被人殴打,奴婢本想着去阻止,可还没等奴婢行动,那打人的人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嚎叫一声跌倒在地上,那小乞丐转身就跑了。”青韵一脸解气的道,“夫人,你说这是不是就叫现世报。” 程娇娥点了下她的额头,“你又不知道那小乞丐做了什么,或许是那小乞丐得罪了那人也说不准,至于他好端端的跌倒,恐怕是有人看不过去出手了,或许是那小乞丐自己做了什么手脚。” “要不然,他就是脚滑摔倒,也不至于嚎叫一声。” 卫城这个地方鱼龙混杂,偷儿乞丐也是许多,那人总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青韵若有所思的点头,随后皱眉,“可就算小乞丐得罪了那人,那人也不该将人往死里打,奴婢可瞧着那乞丐都被打吐血了,而且他跌倒之前还摸了一旁杀猪的刀往小乞丐身上砍过去。” “这下手的确是重了点,不过既然有人出手,你也不用瞎操心了。”程娇娥也没想到打人的人竟然是下死手,一个小乞丐,有什么值得人下如此毒手的? 青韵嘴巴动了动,见她蹙着眉头,咽下嘴巴里的话,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程娇娥手指在桌角摩挲着,“我问你,那小乞丐跑去什么地方了,你可知道?” 冷不丁听到她问乞丐的下落,青韵怔了一下,旋即手指抵在唇间拧着眉想起来,跟着眼前一亮,“奴婢想起来了,他往城西跑去了。夫人,您问这个做什么?” “去见见他。”程娇娥心底“砰砰砰”直跳,像是被人拿藤条一下一下抽着,不安的很。 青韵大惊失色,“夫人,您不能去啊!那城西都是流民居住的地方,脏乱的很,您可千万不能去啊!” “不必多说。”程娇娥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她觉得自己需要和那小乞丐见一面。 她抬脚便往外走,青韵苦着脸,抬手在自己脸颊上拍了两下,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她就不和程娇娥说这事了。 但是现在想要阻拦也不成了,青韵只能快步跟上去, 程娇娥打听过后得知城西有个平安巷是卫城乞丐的聚集地,当下便准备租辆驴车往平安巷去。 结果赶车的车夫得知她要去平安巷,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手直摆,“夫人,去不得,去不得啊!” “为什么?”程娇娥皱眉,不明白怎么一说平安巷他就这么惊恐。那地方虽然多是乞丐,可就算是厌恶,也不至于到这种连去都不愿意去的地步才是。 车夫苦笑一声,“夫人,您是不知道,我当初才开始赶车,曾送位公子出城,结果路过那平安巷,那些乞丐直接给我扒光了。” 青韵一听,吓得脸色都白了,拉住程娇娥的袖子,“夫人,要不然我们就别去了吧?要是那些人……夫人,您这么去,万一出了意外可怎么办?” 别说被那些人扒光,就是摸一下,这名节也没了。 程娇娥拧眉,她没想到那些乞丐这样大胆,“那你没去报官吗?” “报官有什么用?这些人都是流民乞丐,他们巴不得我们报官,正好还可以去牢里蹭几天饭。”车夫叹了口气。 程娇娥没想到情况这般棘手,青韵眼巴巴的看着她,盼望她改变主意。 那股子不安还是缭绕在她心头,程娇娥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去一趟,“大哥,我还是要去一趟,我去那儿是寻找以前丢失的侄子的,你给我巷子口就行了,至于车钱,我给你加两倍,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双倍赔偿你,劳烦大哥跑一趟吧。” 车夫眼睛雪亮,沉默片刻,一拍大腿咬牙道:“得,既然夫人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就送您一趟。” 程娇娥这才舒了口气,青韵张了张嘴,只好随她一同过去,心里边不住的祈祷一定要平安无事。 看她紧张的额头都出汗了,程娇娥忍不住觉得好笑,“行了,不会有事了,连英和禾白在后面跟着呢。” 以她两的轻功,自然是不需要做什么驴车的。 更何况,她袖子里还有薛城给她的软筋散,要是这般都还对付不了一群饥不果腹的乞丐,她也崩想着以后对付安平侯了,早些回京城算了。 青韵一听,这才稍稍放心,吐了口气,“夫人,您找那小乞丐做什么啊?” 程娇娥点头,“到了之后,你听我的吩咐便是,那小乞丐我有用处。” 至于到底什么用处,她并没有说,青韵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第524章 成三 驴车停在平安巷巷口。 程娇娥在青韵的搀扶下走下去,看了眼青韵,青韵立时掏了银子递给车夫。 车夫喜笑颜开的接过,看她抬脚便往里走,还是忍不住t提醒,“夫人还要当心。” “多谢。”程娇娥淡淡点头应声。 看她执迷不悟还是要去乞丐窝,车夫惋惜的摇了摇头,平安巷这些个乞丐除了常年饥不果腹衣不蔽体外,女人也是不常见的,这夫人和她的丫鬟生的这般漂亮,那些乞丐瞧见了,保不准要心生歹意。 只是这话他却是不好说的,一个这事也只是他的担忧,另一个,他一个陌生男子,对她们说这话,难免有调戏之意。 不过瞧这位夫人这么尊贵,先前听他说了这平安巷的情况依旧没有退缩,说不得是有法子对付这些乞丐的。 这些个念头在车夫脑子里转了一圈,眼见着程娇娥已经走进巷内,他只能叹口气,将银子揣起来,拉着驴车原路返回来。 程娇娥刚走进巷内,便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不由微微蹙眉。 两边躺着的乞丐看到有外人过来,齐刷刷的看过来,再看清楚程娇娥的面容和装扮后,眼底顿时冒出绿光,活像是饿了许久的恶狼见到了肉似的。 青韵不曾被这么多的男人这般盯着过,心下直发怵,紧紧的抓着程娇娥的袖子,哆哆嗦嗦的道:“夫人,要不,我们回去吧。” 话音刚落下,便有个男子从程娇娥的背后摸过来,手指往她腰间探去。 然而不等他碰到程娇娥,一道人影便从天而降,一脚踹翻他,跟着他的脑袋和胳膊就传来一阵剧痛,清脆的骨折声落到他和周围看情况的乞丐眼中。 他痛的一下子嚎叫起来,两边的乞丐瞬间站起来,气势汹汹的围过来。 连英护在程娇娥身侧,杀气腾腾的盯着众人,奈何这些乞丐都是过了今天没明日的人,竟是没有一人退却。 程娇娥咬着唇,冷冷一笑,扬起手上的软筋散,“诸位,我是来找人的,不是过来寻仇,你们不认得我,总该认得薛大夫,我是他的徒弟,这药粉是他给我防身所用,你们不怕死,大可上来试试。” 连英纵然是杀人无数的暗卫,但对比薛城,在这卫城,自然还是后者好用一些。 围上来的乞丐立时停下脚步,惊疑不定的往后退,竟是又重新靠在墙上。 程娇娥额头的冷汗一点点滑落,见这些人退却,提着的心重新落回肚子里,同时也有些心惊这些人竟然能默契到这个程度,若是他们闹事,定然会掀起风波。 “青韵,你见过那小乞丐,便由你去仔细寻找,禾白,你保护好她。”禾白神出鬼没的出现,程娇娥看着青韵苍白的脸,笑着劝慰。 青韵吸了吸鼻子,随后跟在禾白身后,往巷子里头走,越往里走,这些个难闻的气味像是黏在她身上似的,实在是难受极了。 她努力挺直腰板,随着禾白一道往里走去。 程娇娥的视线在四周的人身上一一扫过,矗立在原地,连英满脸杀气的护着她。 等待片刻,就听到一阵叫嚷和挣扎的声音,“唉,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放开我!” 看到禾白拎着人小乞丐出来,青韵一脸的如释重负,程娇娥下意识的看过去,瞳孔缓缓眯起,“成三。” 还在挣扎的小乞丐听到这个称呼,瞬间睁大眼睛,呼吸急促,“你是什么人?” 打他流落到卫城,便再没有人这般称呼他,他都要忘记自己的名字了。 程娇娥静静的看着他,眼前这人是钟思邈的兄弟,钟桓朋友的儿子,也是他的义子。 在想起钟桓这个人后,程娇娥便动用了人脉去调查当年的事情,得知钟桓原本是住在遂城的,然而当今安平侯的母亲又是个善妒的,得知此事,竟是暗中派人加班老侯爷派去的人,让钟桓母子走人。 钟桓的娘只是个伶人,被老侯爷赎身又得宠爱,已经是感激涕零,现在被赶走,虽说心中难受,可也不曾有丝毫怨怼,只当老侯爷是有苦衷,当下带着钟桓北上,想要回自个儿的家乡。 谁知道刚出遂城便遇到截杀,这才一路流转到卫城。 而成三的爹其实是钟桓的书童,原以为在卫城住了数十年,应当不会再出事,谁知道几年前,竟是又来了人刺杀,成三的爹自己假扮成钟桓,代他而死。 这之后,钟桓的生活才安静下来,只是却也不能再用原来的身份。至于成三则是被他给收为义子,三人都是躲在城西这鱼龙混杂的地方生存,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提,就怕又引得人注意,惹来杀身之祸。 现在突然被人认出来,成三第一反应就是程娇娥是京城里的人派来杀他们的,一瞬间,双目赤红。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我要见你义父和弟弟。”程娇娥语气平淡。 她调查这些事情除了动用了自己的势力外,还花了大量银子拜托暗门帮自己寻找他三人,可最终也只找到一张成三他爹的画像。 暗门是这天下情报最为灵通之地,暗门门口极为贪财,向来是给银子便可探听消息,只是要价高昂,所以若非实在心急,程娇娥也不会去寻他们帮忙。 她到了卫城,便不时留意这城里有没有与成三他爹相似的少年,可惜一个都没碰见。 直到青韵今日回来说是在路上看到个小乞丐遭人殴打,结果对方反被人暗算趴下,程娇娥直觉不对劲。 这卫城城西的乞丐一个个都面黄肌瘦的,不可能学什么武功,更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就能让一个人摔在地上,此事不管是那小乞丐自己做的,还是背后有其他人帮忙,都说明那小乞丐背后有其他人。 故而,程娇娥才一路寻过来,想看看对方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更多的原因,则是她的直觉,在听到青韵说这事时,她一颗心跳的不停,就好似在催促她过来瞧一眼似的。 第525章 来历 现在看来,她的直觉并没有错,这不就找到她心心念念的人了。 瞧程娇娥翘着唇角,一副十分愉悦的样子,成三“呸”了一声,梗着脖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我告诉你义父在哪,没门。” 程娇娥“唔”了一声,见他满眼警惕和仇恨的看着自己,顿时明白他心中所想,“成三,我并非是来要你们性命的,我是来救你们的。” “救我们?”成三停下挣扎的动作,狐疑的看着她,眼神里依旧满是防备。 程娇娥点头,“是,请你的义父出来见一见吧,他总不会想一直窝在这种地方吧?京城,才是他该待的地方。” 成三脸色大变,指甲掐进掌心,“你们要见我义父也成,但是你们必须告诉你们的来历,若不然,我什么都不会说。” 瞧他一脸的倔强,程娇娥食指在唇角按了一下,“也好,我便告诉你,只是这儿人多眼杂,我们换个地方说如何?” 这钟桓的义子混迹在乞丐堆里,还去偷人银子,可见他们父子三人的日子过得的确不怎么好,然而就这样的情况,钟桓也没将那代表自个身份的玉佩给当了,可见他还是惦记着要回去的。 成三自然没什么异议,左右他现在被人抓住了,对方能找到他,多花费些时间,未必不能找到他义父。 现在程娇娥愿意告知自己的来历,成三求之不得。 程娇娥也不愿在这地方继续待下去,这味道,闻的她想吐。最重要的是,在这儿,她脑海里不知为何总是浮现出前世在破庙中艰苦度日的生活。 这些人,和她当初遇见的那些难民是一样的,这股氛围让她几近窒息。 现在来意达成,程娇娥立刻带着成三直奔城里的酒楼,成三刚要说话,程娇娥扭头看向掌柜,“带他上去梳洗干净。” 掌柜刚要发火,便看到一锭银子搁在柜台上,立时喜笑颜开。 成三皱眉,却在对上程娇娥淡漠的眼神时,心底莫名一颤,竟是低着头,跟在伙计上去了。 程娇娥闭着眼坐在客厅大堂内等着他下来,四周的食客都是一脸诡谲的看着她,眼底各种情绪都有,最多的则是疑惑。 “瞧这夫人生的尊贵,怎么会带个乞丐过来,还安排人给他梳洗?” “你懂什么,说不得这位夫人是看上那乞丐了也不一定。” 这样的调侃声传到程娇娥耳朵里,激的她心底火气直冒,似笑非笑的睨了眼方才说话的那桌人。 对方如坠冰窖,不自觉的低下头,回过神,禁不住羞恼,下意识的看向程娇娥,却不知道为何,嘴巴里的那些话莫名吐不出来了。 程娇娥手指在桌面慢慢刮着,青韵守在一旁,看她动作加快,便知道她定是听到那些话了,压低声音宽慰,“夫人,要不要奴婢过去说说他们” 身为程娇娥的贴身婢女,二人情同姐妹,对方这样胡说八道,青韵听的也是生气。 “不用,跟这起子小人计较没必要。”程娇娥睨了他们一眼,将他们的面容记在脑子里,嗤笑一声。 有胆子在这儿编排她,待会儿可别求饶。 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几人,其他人只是疑惑,并未多说,可偏偏这几人胡说八道,还说的煞有介事,分明是故意败坏她的名声。先前本就心存疑惑的人这会儿看着她,眼底都隐隐约约流出些许鄙夷来。 几个人听到这话,脸色变了变,旋即冷哼一声,“做的出,还怕旁人说吗?” “连英,将这几个臭虫扔出去。”程娇娥淡淡吩咐。 坐在一旁的连英狞笑一声,抓起佩剑就向他们走过去,抓起一人的肩膀,直接扔到外边。 掌柜的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来阻止,程娇娥看了眼青韵,青韵立时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递过去。 与此同时,程娇娥的话语也落入他耳朵里,“叨扰了掌柜做生意,这银子,纯当是赔偿您的损失。” 连英下手极有分寸,并没有破坏什么东西,故而掌柜的压根没什么损失,他之所以着急忙慌的过来阻拦,只是担心他任由程娇娥她们动手,会影响店里的生意。 现在看程娇娥出手这般大方,掌柜的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他这可是白得了一锭银子。 见他识趣,程娇娥抿唇轻笑,就见成三穿着她先前让伙计送上去的衣裳别别扭扭的走下来。 先前成三蓬头垢面的,程娇娥没细瞧,也知道他长得不错。现在洗干净了,一张脸白白嫩嫩的,煞是好看。 “人靠衣装马靠鞍,瞧你的样子好多了。”程娇娥笑着打趣。 程娇娥这才抬步往楼上走去,等进了包厢后,程娇娥施施然坐在椅子上,“成三,我知道你对你义父忠心,所以我接下来说的这些话你可要听好了。” “本宫是当今皇上的贵妃,懿贵妃,也是安平侯苦心积虑想要除掉的人,我来找你义父,是要助他回安平侯府,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当然,他也要帮我对付安平侯。” 程娇娥直接说明来意,这些话,成三未必能够理解,但是钟桓一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至于她的身份,她到卫城来的事情不是秘密,钟桓若真准备和她合作,必然会事先调查一番有关她的事情,不难查到如今宫里就两位娘娘。 成三瞪大眼睛,结结巴巴的开口,“你、你是贵妃?” 到底是个孩子,乍然听到她的身份,还是忍不住害怕,程娇娥郑重点头,“如假包换。” “该说的话本宫已经告诉你了,你回去告诉你义父,若是愿意合作,就去府衙寻本宫,至于这袋银子,你先拿着度日。”程娇娥从腰间摸出一袋银子搁在桌面上。 成三口水差点掉下来,迫不及待的抓起钱袋,打开看了眼,跟着死死捂住,“这真是送给我的?” “自然,难不成我还会哄你不成。”程娇娥挑眉,“事情都交代给你了,你可一个字都不许记岔了,本宫便先回去了。” 第526章 左夫人 送走程娇娥后,成三一个人坐在屋子屁,愣了许久,才慢吞吞的走出去。 青韵跟在程娇娥身侧,先前听的是迷迷糊糊,这会儿自己慢慢思索,倒是明白过来。 “夫人,这成三和安平侯府有什么关系啊?”青韵心里头好奇,忍不住道。 程娇娥仰头看她,“青韵,安平侯是有个兄弟的。” 她之前同韩黎说起这事时,青韵并不在旁边,加之她并没有告诉她们自己非要到这卫城来的原因,故而青韵还不晓得这事。 青韵瞪大眼睛“这成三……” 程娇娥抬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失笑,“你瞎想什么呢,这成三可不是什么侯府流落在外的亲戚,你也不想想当今安平侯都多大年纪了,哪儿来这么小的兄弟。” “那您来找他做什么啊?”青韵捂着额头,一脸的不解,“何况,就算安平侯有兄弟流落在外,您为什么要帮他寻找啊?” 青韵满心愤恨,在她看来,安平侯三番五次的对程娇娥下手,她们都已经离开京城了,安平侯还不愿意放过她们,这样的人,帮他做什么? “帮他?”程娇娥冷笑一声,眸子里满满的恶意,“你以为侯爷真的想要他们回府吗?” 当年的事情,安平侯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但是他并没有阻止老侯夫人对钟桓母子下手,可见他心里面不是没有私心的。 程娇娥感激他当年救了商裕所做出的牺牲,但商裕给他的已经足够多了,登上皇位后,还依旧尊称他为父亲,甚至为了报恩,接钟离沁入宫,封为贵妃。 现在前朝中,更是仰重他,安平侯府可谓是荣宠加身。 可安平侯还不知足,连自己这么个商女出身的后妃都容不下,甚至暗中对她的家人出手,一心惦记着给自己的女儿推上后位,诞下皇子,这些事情,早就超过了臣子的本分。 程娇娥五指猝然收紧,面容冷酷,安平侯的野心这样大,别说她,就是商裕都开始受不了,可他还不自知。 若这个时候钟桓回去,就算钟桓什么都不做,以他的疑心,也会忍不住做些手脚,以免钟桓压到他头上去。 钟桓被迫害这么多年,连累了自己的妻儿都跟着受苦,可心中对平安侯府到底还是有一丝感情的,但要是安平候下手对付他,被他发现后,那这丝感情便要大打折扣了。 程娇娥唇角勾起一个诡谲的弧度,青韵看着她的笑容,硬生生的打了个冷颤。 程娇娥回到府中刚刚躺下,便听着外头传来喧闹声,不禁皱眉,再度撑着身子坐起来。 “青韵,外头发生什么事情了?” 青韵对着来人歉意一笑,这才推开门走进去,“夫人,是左夫人来求见您。” “左夫人?”程娇娥念叨一句,跟着精神一震,“左棠的夫人?快,请她进来。” 她先前住进府衙,也没见到左棠的妻子,还以为他并未娶亲,没想到现在人家自己找上门来了,就是不知道这位左夫人特意找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左棠的夫人是这卫城里富户的千金,名路默。人生的不似京城里那般娇弱婉约,反倒有些英气。 程娇娥看到她的第一眼,心中不由自主的就生出些好感。 旋即,她忍不住抿唇笑起来,大概是类似钟离沁那样娇蛮的京中贵女给她的印象太差了。 “夫人。”路默进来行礼,眼前这人的身份她是清楚的,她就是为此才来的。 “不知道左夫人这会儿过来寻我,是有什么事?”程娇娥看她眉宇间带着愁绪,下意识的发问。 路默看了眼左右,她身后的丫鬟立时退去,程娇娥见她表情凝重,明白她要说的绝对不是小事情,轻轻的咳嗽一声,“你们先下去吧。” 路默面露感激,等屋子里就剩她二人时,她突然跪在地上,“臣妇见过娘娘。” “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程娇娥惊愕的看着她,连忙伸手去扶她。 路默缓缓起身,“娘娘,臣妇这回来,是有事要与娘娘商议。” “什么事,夫人直说便是。”程娇娥盯着她。 “娘娘应当已经知道那巫蛊的探子回了蛊族,臣妇是想请娘娘去府衙内居住。”路默说的郑重。 程娇娥微微蹙眉,“左夫人,这事我却是不能答应你,你应当知道,本宫到这卫城,陛下是派了护卫暗中保护的,住在这儿和住在府衙中区别并不大。” “娘娘且听臣妇说完。”路默脸上露出刚毅之色,“臣妇先前在家中与夫君商议过了,夫君舍不得臣妇冒险,尚在犹豫,故而,臣妇便自己先过来了。” “娘娘,臣妇是想您扮作臣妇的模样住到府衙内,而臣妇则是冒充您依旧住在此处。”路默握拳,“臣妇在卫城长大,有几分手段对付蛊族之人,何况,我会武功,若巫蛊的人真要对娘娘您下手,碰上我,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看着她脸上浮现的自信,程娇娥默然,片刻后道:“夫人的话的确有些道理,只是女子武功对比男子到底要差一下,若是那蛊族人偷偷潜进来,夫人如何应对?” “我这护卫皆是死士,尚且不敢说能让来犯有来无回,夫人这话未免说的太满了。”程娇娥看了眼窗外,道。 路默低下头,神情挣扎,半晌后叹了口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什么好相瞒的了,娘娘看好了。” 她嘴巴动了动,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洁白的皮肤,只见里头竟然缓缓爬出一条极细小的虫子,又在瞬间钻了回去。 程娇娥豁然站起身,大惊失色,“你、你……” “娘娘莫慌。”路默不奇怪她的反应,“如同娘娘所见,我的确是蛊族的人,但却是医蛊。” “本宫如何信你?”程娇娥疾言厉气的瞪着她,“谁知道你是不是巫蛊派来的人假冒的,故意设圈套与我。” 路默定定的看着她,“娘娘信不信我都可,娘娘不信,可现在让人抓了我扔进大牢里。” 第527章 狸猫换太子 见她说出这话,面对自己的审视,亦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程娇娥慢慢坐下来,“夫人是蛊族之人的事情,左大人知道吗?” “他并不知道。”路默苦笑,“当年,我娘生我时难产,我爹整日里醺酒,最后被蛊虫反噬,族里的长老见我一个人无人照顾,便找了城里的富商收养我。” 程娇娥端起茶盏慢悠悠的喝了一口,“为什么不让族里人收养你?” 路默轻轻的看着她,眼底浮现出悲戚,“因为族里预言,我此生不得待在蛊族,否则便会致使蛊族灭亡。” “此等言论,竟也有人相信?”程娇娥冷哼一声,眼露不屑。 路默明显也是不相信这话的,只是这些年这些事情都压在她心头,她不能与旁人说,也无人可说,乍然听闻这话,只觉得一股暖流在心底不住流淌,“娘娘不信这话吗?” “人命天定,但这运道却是要自己走的。”比如她前世死的凄惨,这一世从地狱里爬出来,要怎么走完这一生,便是她自己决定的了。 路默看着她眼底自信的光芒,胸腔里的心脏微微颤动,握住她的手,“夫人所言不错,纵然我在外生活多年,可如今蛊族不还是出了事。” “看来你对蛊族也是一直关注着的。”程娇娥笑着看着她,“你此来,除了担心我被蛊族暗害,连累左棠之外,恐怕也是想给那些瞧不起的蛊族人一个教训?” 见她猜出自己的心思,路默也没隐瞒,爽快的点头,“还请娘娘给我这个机会。” 程娇娥深吸一口气,言笑晏晏,“好。” 左棠回府后,得知路默前去寻了程娇娥,立刻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就见下人都守在外头,不觉面色一凝,停下脚步,转向青韵,“青韵姑娘,劳烦您进去通报一声,便说下官求见娘娘。” 青韵摇头,“左大人,娘娘在和你家夫人说事,您且现在门口等一会儿罢。” 左棠心急如焚,昨儿个路默向他提出要同程娇娥狸猫换太子后,他就觉得不好。 在他眼中,别说是程娇娥,便是日后天奕的皇后,也是比不得他的夫人的,他不愿路默冒险。 左棠抬脚便要硬闯,正在这时候,门突然打开,他硬生生的止住步伐,看着里头走出来的人影,眼眶微热,“夫人,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上前抓住路默,动作自然的将她护在自己身后,看向程娇娥,一字一句的道:“娘娘,内子言行无状,若是有什么冒犯的,还请娘娘不要同她计较,亦不要当真。” 程娇娥定定的看着他,直看的左棠心里面不断打鼓。 “左夫人,说服左大人这事就交给你了。”程娇娥“噗嗤”一声笑出来,紧张的氛围一扫而光。 路默脸颊微红,拉住左棠,“夫君,我们回去再说。” 看她二人神神秘秘的,左棠一颗心“咚咚咚”直往下坠,张嘴还要说什么,路默已经抢先一步离开,他只能冲程娇娥作了作揖,快步追上去。 翠烟端着食盒回来,恰巧看到这幕,忍不住喃喃自语,“这左大人可够紧张自己的夫人的。” “羡慕啦?”程娇娥瞥她一眼,打趣的道,“日后你嫁了人,也叫你夫君那般紧张你。” 翠烟一张脸爆红,嗔怪的开口,“夫人,您就知道打趣奴婢。” 程娇娥哈哈大笑,招手让她们进来,将路默要和她换身份的事情告诉她们,“到时候,我住去府衙,连英和禾白随我一道离开,韩黎留在这儿,到时候我会将师傅也请过来暂住。” “你们三个服侍左夫人,亦要尽心尽力,万不能露出破绽,知道吗?”程娇娥语气严肃。 原本她还在担心怎么做到万无一失,不让蛊族的人抓了她去,没想到路默突然给她这么个大惊喜,倒是让她转守为攻了。 青韵三人都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重重点头,“奴婢一定尽心伺候。” 程娇娥当天下午便启程前去府衙,左棠臭着一张脸,不情不愿的接待她住进路默的屋子里。 路默则是换了她的衣裳,戴着兜帽登上她来时的马车离开。 傍晚的时候,程娇娥用完晚膳,开口让丫鬟请左棠过来,虽然不知道路默是用了什么法子说服他,但很明显,他并不是很乐意。 有些事情,她还要提前叮嘱他。 左棠板着脸过来,坐在距离她一尺往外的椅子上,“娘娘有什么事情吩咐?” “不用特意唤我娘娘,还和之前一样唤夫人便是。”程娇娥笑,“左大人还在担心尊夫人吗?” “自然是担心的。”左棠知晓路默会武功,但蛊族人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程娇娥手指在桌面点了两下,“左大人,倘若尊夫人有事情隐瞒你,你知道后,可否会生气?或者是离弃她?” 左棠的神情瞬间恐怖起来,怒气冲冲的站起来,“懿贵妃,本官敬你是贵妃,但你若是故意挑拨本官和夫人的感情,就恕本官不伺候了。” 他气的拂袖就要走,桌上的茶水被带翻在地,程娇娥笑起来,“左大人留步,先前是本宫唐突了,本宫只是想告诉你,令夫人有自保的手段,只是这些事令夫人没有同您说,本宫亦不好多言,只是大人不必担心。” “当真?”左棠没想到路默还有事情瞒着自己,惊疑不定的询问。 程娇娥肯定的点头,“等事情结束,想必令夫人会自己同你解释。左大人,若令夫人真的被蛊族抓去,我便亲自前往蛊族,换她回来,如此,你可放心了?” “多谢娘娘。”左棠没想到她会作出这样的承诺,浑身一震,眼神复杂的看着她,随后,深深弯腰作揖。 程娇娥微微一笑,“大人不必言谢,只要接下来将戏演好便成。” “下官明白。”左棠的脸皮抖动了一下,阖下眼帘,郑重开口。 这些日子,他且先忍着,不去见路默,他抬起头,慢慢退下去。 第528章 见面 见说服了左棠,程娇娥微微松了口气。这件事能不能成功的关键就在于左棠,若他舍不下路默,频繁与她见面,蛊族在卫城的探子可不是吃素的。 程娇娥手指在桌面点了点,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转而坐到铜镜前,取出先前在薛城那研制的药物,细细的在脸上描摹起来,很快,镜子里便换了一张脸。 她来之前,和路默就商量过,光是换了身份总有被识破的一天,这脸也得换了。 路默有幻蛊,自己服下后,可起到迷惑别人的目的,让别人看到的样子是她指定的那人的脸,她不是蛊族之人,加上先前中蛊的缘故,伤了底子,不适宜用这法子。 故而,她问薛城要了易容的药膏,涂抹在脸上,使得眉眼和路默相似,到时候再以脸上生了疹子的名义戴上面纱,单凭露在外头的那双眼睛,不是十分熟络的人是看不出来区别的。 翌日左棠来寻她时,不由吓了一跳,程娇娥看着他惊愕的面容,“咯咯咯”的笑起来,摘下面纱,“左大人。” 左棠这才镇定下来,慢吞吞的上前,“娘娘,这是……” “从我师傅那学来的一点小把戏,我师傅大人应当认得,便是薛城。”程娇娥重新戴上面纱。 左棠低下头,“那内子现在是娘娘的模样?” “嗯,左大人,这儿没有外人,你唤我一声娘娘并无不可,可若是在外头,你得唤我夫人。”程娇娥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一下,慢条斯理的开口。 左棠面色发白,结结巴巴的道:“这……这不妥……” 程娇娥是宫中的贵妃,他若是唤她夫人,岂不是对外说他想做皇帝。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他如何能做? “行了,本宫知道你心底的顾虑,但这是命令,此事,本宫已经去信告知陛下了。”程娇娥板起脸,眼眸锐利。 蛊族的事情拖不得,按照前世的时间来看,冬季雪灾,北狄趁火打劫,若那时候蛊族跟着发难,这卫城就守不住了,这卫城的百姓都要跟着陪葬! 程娇娥的眉心狠狠一跳,面色冷凝,左棠瞥见她的表情,心里莫名的慌乱,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下官遵旨。”左棠终下定决心,应声。 程娇娥定定的看着他,“左大人,本宫到这卫城的原因,只怕你已经猜到,并不是为了治病,原本,我过来是想要为自己寻找屏障后路,但是现在,本宫改主意了。” “娘娘想做什么?”看着程娇娥眼底熊熊燃烧的烈火,左棠心惊,不自觉的放低声音。 程娇娥唇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容,“左大人,你若信我,便让城中的百姓从现在储备过冬的粮食和衣裳,卫城东侧便是一片群山,左大人可调派人手前往寻找可以容身的山洞。” 至于其他的,她不能再多说了,以免带会儿圆不回来。 左棠微微蹙眉,片刻后,豁然抬首,目光刀子似的落到程娇娥脸上,“这些话,是谁教娘娘说的?” 程娇娥知道他定然会怀疑,因为她方才说的那些,都是预防洪灾雪灾的法子。 “我早年曾遇到一人,此人疯疯癫癫,一个劲儿说我会入宫为妃,我当时是安平侯世子的侧妃,听闻此话,自是恼怒不已,命人赶他离开,谁料他又神神叨叨说着什么我入宫第二年冬,卫城雪灾。” 程娇娥不会告诉他自己是重生而来,这等诡谲奇异的事情,若非亲身所历,没人会相信。 “单凭一道人所说就断定卫城今年会有雪灾,未免太过儿戏。”左棠抿唇,让百姓囤积过冬的衣物粮食不是小事,若是现在就开始囤积,难免会对他们往日的生活有影响。 若是冬日无雪,只怕城内百姓要怨声载道,毕竟那些囤积的粮食倒也罢了,便宜一些总能卖掉或者吃掉,但是衣物,过了一年,谁还愿意去买那些个旧衣物。 看到他脸上的为难之色,程娇娥沉吟片刻,“此事倒也不难,回头本宫会让人去办此事,左大人只需派人前去山上寻找可藏人和食物的洞穴便可,若没有,凿也要凿出一些来。” 北狄人凶残成性,若卫城当真守不住,便送他们一座空城又如何? 待他们入了城,朝廷的援军必然已经赶到,到时候,便将他们困死在卫城! 程娇娥眼底浮现出一丝狠辣。至于安平侯,等她回京后,再好好与他相斗,当务之急,是接下来要面临的局势。 “下官这就去办,对了,门口来了一对乞丐父子,说是要见你。”左棠这才想起来自己过来的原因,一拍脑袋道。 程娇娥面露喜色,“快请。” 左棠看她这般高兴,暗自嘀咕,不明白那二人有什么特殊身份,要她这般郑重对待。 不过既然是程娇娥的客人,他便不可怠慢。 这次来的人是成三和钟桓,在不确定程娇娥是敌是友前,钟桓不会暴露自己有个儿子这样的事情。 程娇娥很满意他的谨慎,但是她得让钟桓知道,自己知道他的所有事情,所以在她面前隐瞒没有意义。 “钟桓,我的来意,想必成三已经同您说过了。”等他二人见礼过后,程娇娥请他二人坐下,笑着道。 “是。”钟桓还是第一次很宫里的贵人见面,纵然他知道自己是侯府的少爷,但流落在外多年,他身上的贵气早已经被磨没了,现在还是忍不住有些拘谨,坐立不安。 程娇娥犹如没有看到他的紧张,接着道:“按道理,我应该喊您一声钟伯父,毕竟,陛下原先养在侯府,哪怕如今登上皇位,对侯府依旧是十分敬重,您是安平侯的弟弟,论辈分,我理当唤您伯父。” 钟桓面色突变,牙齿紧紧咬着,注意力完全被皇帝敬重侯府这样的话吸引,心头一片凄凉,若是如此,他还如何回去报仇? 当年,娘和妻子在他面前惨死,他立誓回去报仇,可如今,对方身居高位,他不过是个烂泥,难不成此生都不能报仇了吗? 第529章 办法 看着他神情凄苦,程娇娥便知道他心中想的什么,咳嗽一声,拉回他的思绪,“钟伯父,本宫让成三带给您的话,您应该还记得吧?” 钟桓清醒过来,直愣愣的看着她,“娘娘所言当真?” “无一个字是虚假的。”程娇娥斩钉截铁的开口。 “可我如何相信娘娘?”钟桓挺直身躯,面带警惕。 程娇娥轻笑,只怕钟桓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要不然,不会单凭她一句话就贸然现身,他应该更谨慎的才对,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就是因为他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 如今钟桓问出这话,不过是长久以来的习惯使然,让他还保留一丝警惕。 程娇娥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钟伯父,您认为,事到如今,您还有什么值得本宫图谋的?您那个儿子吗?恐怕他现在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不知晓。” 钟桓勃然变色,豁然起身,如同恶狼一样盯着她,面颊肌肉微微颤动。 “钟桓,我能找到成三,就能找到你们父子二人,我不怕告诉你们,我这回就是奔着你们父子二人来的。”先前对他礼遇,是不想钟桓心生恐惧有所退却,现在却是容不得他退却。 程娇娥目光锐利宛若冬日寒风,吐出来的话更像是淬了冰的雪水灌进钟桓的身体内,冻的他瑟瑟发抖。 钟桓心中警铃大作,目中充满厌恶,“你果然是他派来的人!” “胡说八道,我若真是安平侯派来的,便该悄悄尾随成三找到你们,然后杀了你们抛尸城外,届时,又有谁会知道你们的存在,卫城死个把乞丐,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程娇娥吹了吹指甲,说的风轻云淡。 “何况,我为什么要帮安平侯做事,他屡次三番要害我,要我为他宫中的女儿挪位置,甚至不惜对我的家人下手,我若有机会,定要将这些屈辱全部还回去,而你们,就是我的机会。” 程娇娥目光灼灼的盯着钟桓,眼底的仇恨野心烧的钟桓浑身滚烫,他不自觉的问出声,“什么机会?” “当今安平侯只有一女,日后承袭侯府的必须得是男子,那么他势必要从旁支过继个男子过来当作自己的儿子,但旁支哪里比得上嫡亲的兄弟,别忘了,你可是有个儿子的。”程娇娥意有所指的开口。 钟桓浑身一震,“娘娘的意思是要思邈……” “是。”程娇娥点头,“只是端看你舍不舍得了,若是要他继承侯府的位置,怕是得过继到安平侯的名下。” “为何舍不得?”钟桓冷笑,“他侯府迫害我们多年,这些该是他们还给我们的,只是娘娘如何笃定安平侯会愿意过继草民的儿子?” 程娇娥勾唇,“这件事自然有本宫和陛下替你筹谋,你若是同意此事,还得回去告诉你那儿子,日后该如何行事,便是要报仇,也不急在这一时。” 钟桓敏锐的听到“陛下”二字,震惊的抬头,只见她笑的神秘莫测,心底“咯噔”一声,立时明白过来。 “草民明白了。”钟桓深深跪伏下去。 恐怕这懿贵妃是奉陛下的旨意前来卫城,是陛下要对付安平侯,安平侯如今功高盖主,陛下有此想法并不奇怪,换言之,是陛下要用他。 想到这点,钟桓激动的浑身都在发抖。 程娇娥倒是没想到他会想这么多,她之所以拿出商裕的名头,不过是让他不必太担心罢了。 钟桓离开后,程娇娥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揉着眉心叹气。 她实在是不适合这些谋划,若非不得已,她情愿和爹娘一道安安分分的生活,好过进宫被人算计,如今她也不得不算计了。 若不然,她怕是会落得跟前世一样的结局。 程娇娥眼底掠过一丝厉芒,敲了敲桌子,“连英,京城那边还没有来信吗?” 为避免暴露身份,故而程娇娥身边除了连英和禾白二人伺候,原先伺候路默的丫鬟则是被她悄悄下了药,这会儿还卧病在床。 因此府里的人现在都知晓,这夫人的婢女得了会传染人的疹子,夫人也染病了,个个都不愿意过来她身边伺候,就怕被传染。所以左大人没办法才从外边买了两个丫鬟进来伺候夫人。 连英和禾白是暗卫,先前一直不曾在人前露过脸,倒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京里面说是已经派了沈大人和梁宸一道前往卫城,只是具体到了哪个地界却是没说的。”连英摇头。 程娇娥的指甲在杯沿上轻轻的划过,“接下来就等收网了。” 等梁宸过来,应当就能知道蛊族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如今的医蛊不知道还剩下多少人。 傍晚的时候,钟桓二人才回来,至于成三,则是拿了银子去外头散播消息去了。 雪灾的事情是不能告诉百姓的,以免闹得人心惶惶,让有心人借此做了手脚,反而得不偿失。 百姓屯粮,唯一的法子便是粮价上涨,程家什么都不多,唯一多的就是银子,她先让成三在城里放出风声,便说漠北那边有商户前来高价收购粮食,这些人便会提前准备粮食。 等时间到了,她再让成三他们取银子一家一户的收粮,囤积起来。 日后雪灾时,再平价卖出,百姓不愿意囤积粮食,但是总愿意存银子的,到时候就算亏损了些,可总归百姓的性命救下来了。 何况,到时候未必会亏损,北狄在卫城寻不到好处,为了过冬,必然只能向天奕服软。 到时候,他们必然会派人前往天奕求购粮食,到那时,她可大赚一笔。 程娇娥唇角挂着一抹冷笑,她若是不让北狄伤筋动骨,便不符合她商人的身份了。 前世雪灾发生时,卫城虽然没有储粮,但凭着每家每户积余下来的粮食,也能撑一段时间。 偏偏这时候北狄发难,对卫城来说,不异于雪上加霜,以至于最后卫城百姓死伤无数。 雪灾之后,饿死的百姓,战死的将士满地都是,瘟疫横行开来,连陛下派来支援的大臣都折损了好几名进来。 第530章 金蚕 前世,程娇娥并没有亲眼见到卫城的惨状,但是她在破庙中,是亲眼见过那些难民的,那种凄惨的场景,她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程娇娥回过神,站起身,倒了杯茶缓缓喝下,才降低心底的恐惧。 卫城的百姓很快就收到风声,说是有漠北那边的商人过来收购粮食。 成三在城东盘了间铺子,铺子是他精心挑选后给程娇娥看过的,没什么问题,地点也好。 他开的自然是间粮铺,专收粮食,这下城里的百姓都对那传言开始相信起来,各大商行也开始收购粮食。 这下子百姓自然是积极囤粮,就等着以后商人来了好卖出去大赚一笔。 程娇娥知道这些消息时,沈祁愿也带着人赶来了。 蛊族的人在沈祁愿到来的当晚便带人袭击了程娇娥买下的那个屋子。 路默刚刚躺下没多久,便听到一连串细小的声音传入耳中,像是虫子爬行,她立刻警觉起来,手掌握紧藏在袖子里的匕首。 外头响起婢女软到在地上的声音,路默眼露厉色,一下子对着床边斩去,凄厉的嘶叫声立时响起。 看着落到地上还在蠕动的蛊虫,路默仰头看向门口,一道人影随之走进来,“没想到懿贵妃还有这样的身手。” 路默冷笑,“你没想到还多了。” 言罢,她驱身迎上去,对方勘勘避开,一只只毒虫从外头蜂拥而入,路默脸色微变,随后从袖子里取出一蓬药粉散开,毒虫碰到后顿时一阵嘶鸣。 来人脸色大变,跟着咬牙,“看来薛城那老东西还真教了你不少。” 路默并不知道程娇娥同薛城之间的渊源,怕自己开口露陷,故而没有说话。 “不过单凭这点可对付不了我。”来人声线冷厉,整个人隐藏在夜色中,取出一支哨子放在口中吹响,先前畏缩不前的毒虫立时红了眼睛,宛若失了智一样向路默扑过去。 路默咬牙,拇指和食指含在口中,狠狠地吹响口哨,一条金色的蚕蛹立时从她的腕中爬出,紧跟着,两只蝴蝶从外边飞进来,拦在那群毒虫面前。 “你不是程娇娥?”看到这熟悉的一幕,来人大惊失色,“你是医蛊的人?该死,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并不知晓医蛊还有人在外边活着。关于那个预言,路默是隐瞒了程娇娥一部分的,她被预言是灾星,会害死蛊族后,便被族中的人要求处死,是她的爷爷偷梁换柱才保住她,送到卫城让那户人家收养。 所以,至今,蛊族内都以为路默已经死了。 除了路默的爷爷,没人知道她还活着。 现在听到他这话,路默眼底恨意滋生,“等你被我抓住,自然就知道我是怎么逃出来的了。” 这些年,她也以为自己是个灾星,对于蛊族的处置并没有什么异议,好歹,她的性命还是留住了。 但是现在想来,恐怕那时候巫蛊就已经决定动手了,要不然蛊族从来没什么灾星的说法,怎么偏偏轮到她就有了这说法。 何况,她离开蛊族,这么多年,除了爷爷偶尔过来看她,教习她蛊术,她不曾踏进蛊族一步,蛊族如今不还是发生内乱。 且听程娇娥的说法,巫蛊还派了人前去冲天奕官员下手,这做法,分明是想要毁灭蛊族。 巫蛊此举,必然给蛊族带来灭顶之灾,他们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与天奕对抗! 思及此,路默双目赤红,手上的动作越发凌厉起来。 巫蛊相对于医蛊更加依赖蛊术,对自身的武功修炼的并不到家,此刻见路默对着自己直冲而来,大惊失色,慌忙向后退去,一边指挥毒虫拦截。 可惜那金蚕就盘踞在路默的肩头,毒虫刚靠近便跌落在地上,一会儿便没了气息。 来人吓得面色苍白,扭头便想向外跑。 就在此时,外头本应被他毒倒的青韵等人突然转醒,“啪”的一声关上门。他目露杀意,刚准备强闯出去,脖间一痛,整个人就软到下去。 被他控制的毒虫立刻如同潮水一般退散,片刻就消失不见。 路默立竭,跪到在地上,不住喘息,先前天色黑,来人并未看清楚从她体内钻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只知道是金色的虫子,现在凑近了,他才发现是一只蚕,顿时面无血色。 “你是医蛊传人?”他惊叫一声,满脸的恐惧,跟着皱眉,“不,不对,你是程娇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默取出解除幻蛊的药服下,看着他。 “你是假的,但是你也不是医蛊之人,我没见过你。”来人神情微变,仔细的盯着她,跟着肯定的道。 医蛊那一脉都有哪些人,他们早就调查的清清楚楚,没有路默这样的面孔。 来人面色阴毒,“你从哪里弄到的金蚕?” 蛊族内部之争,是他们的争斗,若是蛊族的东西落到外面的人手里,万万不行。 “想必,你们还记得那个被你们预言会覆灭蛊族,故而要用来祭天的女孩吧?”路默嗤笑,然后看着他,“不过看你的样子,似乎年纪不大,这事还要说到二十年前,若你有命回蛊族,可以问问家里的长辈。” 眼前这人不过是个少年模样,应当是她的事情之后出生的。 果然,眼前这人压根不知道这事,“什么祭天,胡说八道,我告诉你,你最好将金蚕还回去,若不然,蛊族的人绝不会放过你。” “闭嘴!”路默厉喝一声,一脚踩在他的手腕上,狠狠的碾了一下,痛得他浑身一颤,这才挪开脚,“此事,我自会找你们清算。” 青韵他们在门外听到声音,这才推门进来,路默收回脚,恢复到往日和善的样子,“这人是巫蛊,我已经暂时控制住她了,你们将他送去衙门吧。” 韩黎看了眼瘫在地上满头大汗的人,神情复杂的看了眼路默,作为一个被巫蛊算计的家破人亡的人,他深知巫蛊的恐怖,没想到路默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会有这般大的本事。 第531章 惊变 这边韩黎青韵压了地上的少年离开,绿竹翠烟也赶紧进门扶住有些脱力的路默。 路默轻轻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此人只是巫蛊的小辈,功力还不到家,他定然想不到在此处的已经不是娘娘,而是我了。”路默缓慢吐出一口气,语气中看不出慌乱,反倒是异常的平静。 绿竹细细琢磨却琢磨出来一股子浑然天成的恨意,似乎路默对于整个蛊族都有着与众不同的敌对之感。 她见路默慢慢收回那只金色的蛊虫,此虫不像之前绿竹见过的那么可怕,反倒是圆润的有些可爱,而那金色的光泽却又给其增加了几分神秘。 绿竹好奇询问道,“左夫人,这只金色的虫可是有什么特别的故事?” 路默扶着床边坐下,这几日和绿竹的相处,她也对这个可爱的女孩子有了好感,至于一边的翠烟也是好奇的看着路默。 路默这才点头道,“此物是医蛊中的金色蝶翼,修炼过程要从蚕蛹化作金蝶,再把金蝶化作蚕蛹,这样形成的蛊虫便是蛊虫之王,其余普通的蛊虫见到之后,只会胆怯,甚至是失去全部效果,巫蛊一向看重的是蛊虫的效果,却很少有人修炼蝶翼这样需要时间蝶翼,大概现在也只有巫蛊最高的领导者才拥有这金色蝶翼。” 翠烟了然,“怪不得刚才那个古怪少年如此惊讶,路夫人果然了得。” 程娇娥这边得到屋子被袭击的消息,沈祁愿便和程娇娥一同前去见那个被抓的少年。 两人只是简单寒暄,程娇娥对于这位正直的沈大人还是评价很高的,不过此时天色尚晚,程娇娥满脸的睡意,强忍着哈气连天这才没有过分失礼在沈祁愿面前。 沈祁愿见程娇娥蒙着脸还有一瞬间怔忡,程娇娥眨眨眼,“沈大人,别来无恙。” “咳……”沈祁愿咳嗽一声,赶忙恭敬行礼,“臣参见娘娘。” “不必多礼,沈大人可是本宫的福星呢。”程娇娥脚步轻快,大堂前已经热闹异常。 这抓住的人自然不能直接拿去公审,否则则是失了程娇娥这一番布局的本意,见一旁的左棠脸色已经黑成锅底,程娇娥断定左棠定然是因为路默收袭的缘故。 青韵快步站到程娇娥面前,把事情简略的说明白,程娇娥笑着点头。 众人围着那个已经被五花大绑的少年,一个个意味不明。 沈祁愿开口道,“臣还带来一人。” 程娇娥笑了笑,“让我猜一猜,可是那位梁宸公子?” 沈祁愿惊讶,程娇娥顺势说道,“快把人请来,正好可以搞清楚这蛊族内部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等那梁宸一来,见到程娇娥自是惊讶,先前这梁宸倒是一脸高冷,此时也不见得多亲热几分,想来此人生性疏离,程娇娥倒也不在意。 本来这救命之恩也是顺手为之。 一旁的青韵已经给程娇娥泡好了热茶,程娇娥好整以暇,一副准备听故事的模样。 那边的沈祁愿也顺着程娇娥的意思坐下,左棠虽然担心路默安危,但是青韵和韩黎已经告知他路默无事,尤其是韩黎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左棠心中也不明所以,路默到底有什么事情隐瞒他。 三人坐定,韩黎不情不愿的和青韵站在一旁,看起来是对于自己没有座位很有怨念。 正中绑着那个古怪少年,此时脸色已经臭的快要昏厥,想来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晾在这里这么久。 但程娇娥不开口,自然也不会有人去管他的死活。 “梁公子,便请你讲一讲蛊族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程娇娥发问,四周也安静下来,屋内烛火噼里啪啦的响,也不知是这将近隆冬的日子招来了什么飞虫扑火。 那梁宸本来在京中待得已经绝望,他虽然尚有本事,可是孤立无援,更是没有办法对抗整个巫蛊,此时见到程娇娥梁宸心中也是感慨。 一路上和沈祁愿说了不少,才发现这个看似严肃的沈大人,倒也是一个有趣的人,而且他异常的喜欢吐槽。 关于程娇娥的事情,他也算是听了许多,流言蜚语,说来说去,都是一段传奇。 “其实是这样,我爷爷梁卞本是蛊族的族长,蛊族一向都由医蛊为统领,巫蛊为辅助,但是这几年巫蛊内部出现了一个年轻的天才名叫紫樱。” 程娇娥听得认真,梁宸也说的认真。 “这个叫做紫樱的少年乃是巫蛊一直掌权的紫长老的独子,他本也是我的好友,可是他的蛊术不断精进,却也让紫长老生出更大的野心。” 梁宸闭了闭眼,似乎不愿继续回忆,沉默片刻他继续说了下去,“我一直认为紫樱没有夺权的心思,他假意告知我紫长老有想要害我爷爷之意,并表示愿意大义灭亲,我相信了他,亲自带他去见了我爷爷,可是不曾想那日他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给我爷爷下了他新研制的魁血霜蛊。” “那是什么?”程娇娥对于蛊术方面也算是有些了解,但是却也从未听过这个魁血霜蛊。 梁宸似乎是极为难受,看来这个叫做紫樱的人对于梁宸的伤害极深,想来也是毕竟是多年至交,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任谁都会难过的。 “这个魁血霜蛊是紫樱自己创造出来的,此蛊如体,人便会进入深眠,全身结霜,如同活死人一般,当时我爷爷中招之后,强行用体内金色蝶翼缓冲了半分魁血霜蛊的力道,这才强行把我送进了蛊族的密道。” “所以你也不知道你爷爷现在的情况?”程娇娥询问。 “是,我爷爷他…都是因为我才会误信了紫樱,若是我对他有一点戒备,都不会带他去见我爷爷。” 见他一脸懊恼,程娇娥叹息道,“行了,也不是你的错,梁公子你尽力了,谁能够想到深交多年的人会是这样的恶相啊。” 想着商裕和钟离沁,程娇娥亦是一阵唏嘘。 第532章 阴谋 故事听完了,程娇娥率先起身,“今日便到这里,至于剩下的,我们便明日再说。” 茶喝了大半杯,一旁的沈祁愿欲言又止,不过现在的天色的确已经很晚了,至于左棠心思不在此,只是看着那古怪少年,一脸愤恨。 程娇娥顺势说,“此人便交给左大人好生看管,等到明日我们再好好审讯,或者大人长夜无眠,也可率先代劳了。” 梁宸亦是看着那人,眼中闪过几丝光芒,“顾天慈?” “诶呀,看来梁公子也认得此人,不如梁公子和左大人一起,相信会事半功倍的。” 她拍了拍手,扯正脸上的面纱,又继续道,“计划不变,若是有人发现他没有回去,想来会引来巫蛊内部的大人物呢。” 青韵询问道,“那奴婢和韩黎……” “你们先回去,记得帮助左大人表达一下关切。” 程娇娥伸了个懒腰,率先回屋了。 第二日,程娇娥神清气爽。 出门之后,见左棠和梁宸果然站在一处,两人神色不明,但见程娇娥之后都是行礼。 左棠道,“那个少年是个硬骨头。” 梁宸似乎有些疲惫,想来也是,一直赶路加上一夜没睡,但是情绪还算激动,他默默道,“此人名叫顾天慈,是紫樱的手下。” 程娇娥点点头,“若是重视便会在乎,今夜我们便一同前去那个屋子等候吧。” 这边吩咐完毕,程娇娥马不停蹄去找了沈祁愿。 沈祁愿见程娇娥自然是一点也不敢怠慢,程娇娥那边的粮铺生意弄得风生水起,想来还是要和沈祁愿通一下气。 毕竟即将到来的兵祸不能有半点差池。 她虽然不算个善人,但绝对不是个恶人。 “虽然还不知巫蛊族到底有何用意,但是本宫却有一个大胆猜测,这巫蛊族会不会和北狄之间有什么联系呢。”程娇娥话中有话,意在提醒,她话不能说的太多,但若是一句不说程娇娥是绝对做不到的。 沈祁愿果然很有大局观,听程娇娥说完,便认真思索起来,“不知娘娘可有把这个想法告知皇上?” 程娇娥道,“本宫想再探巫蛊族后,再做决定。” 她本就有两手打算,虽然有雪灾的算计,但是北狄也只是因此大伤元气,但是真正的威胁还是存在的,她总不能奢望,一场大雪就淹死了北狄王。 沈祁愿只当她思虑周密,便也提出在北狄附近派人巡视,这正是程娇娥的目的,实现之后,几人便着手准备晚上的瓮中捉鳖。 傍晚时分,府衙内缓慢驶出了一辆泔水车,车夫戴着一顶大帽子,嘴里还叼着一根草。 车子缓慢的在大道上行驶,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很快又有两道身影悄然出现,跟了上去,正是连英和禾白。 车七拐八拐,一直走到一个小巷子,盖子才被人掀开,几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的从桶里爬出来,正是程娇娥一行人。 沈祁愿大概在京中养尊处优,虽然是战场上厮杀过的男儿,但是从来没有钻过泔水桶,左棠也是如此,但是似乎因为就要见到路默,所以也没有说什么。 梁宸毕竟也是大族公子,一张脸冷了又冷,这才强忍着没有被身上的味道恶心了去,反观一边的程娇娥倒是冷静异常。 只要想到前世在破庙的那段日子,程娇娥便觉得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几人这番隐藏便是为了进入宅子内,此时未到夜晚,但是天色已黑,可是宅子里面却没有点灯,程娇娥拍了拍手道,“今晚便是关键,梁公子,若是见到你的那位好友,你可有办法留住他?” 梁宸眼中闪过恨意,却似乎还带着几分犹豫,末了还是点头,“我尽力一试。” 程娇娥满意点头,几人本就是粗布衣衫,此时更是伪装的泯然众人,谁也想不到一行尊贵的人居然会坐着泔水车出门。’ 几人顺利的从侧门进入宅子,宅子内部更像是鬼屋。 程娇娥打了个哆嗦,“这是什么特别爱好。”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倏然飞过,沈祁愿动作飞快,手起剑落,已经朝那人刺去,只听一声惨呼,沈祁愿反手把人抓在手中。 程娇娥仔细看了看,这才辨认出此人乃是之前买这宅子时附带的仆人阿四。 “没想到还是个练家子?”程娇娥冷笑道,“你是何人手下?” 那人不说话,眼看着就咬牙切齿,下一秒嘴角流出黑血,居然就这么的服毒自尽了。 程娇娥无语,“本宫看起来如此可怕?” 她话音落下,连英已经出现在程娇娥身边,“娘娘,此处不对劲。” 沈祁愿蹲下身把那人前襟的衣服扯掉,借着昏暗的光,几人皆看见那人胸前一个诡异图腾。 “这是?”左棠询问,却又若有所思,他此时不甚确定,一旁的程娇娥开口道,“相信沈大人应该认得。” 沈祁愿点头,“这是北狄人才会纹的文身,此物乃是穷奇,是一种上古凶兽,也是北狄崇拜敬仰的神明。” 禾白很快也回来了,她回禀道,“不见青韵他们人影,没有打斗的痕迹。” 程娇娥啧了一声知道大事不妙,看来这个紫樱比自己想象的动作要快,前世没有和这蛊族有什么过多交涉,程娇娥也因此对于蛊族这方面有些不知动向。 第一个着急便是左棠,他眼中恐惧陡升,脚步混乱便要朝屋子跑去,程娇娥立刻道,“左大人,虽然我现在说这话你可能觉得不好听,但若是现在乱了,恐怕令夫人才会更加危险。” 禾白和连英跟随程娇娥多日,早就知晓程娇娥一举一动之意,两人拦在左棠面前,左棠脸色冷肃,末了重重一甩手,便没有更多动作。 “左大人请放心,既然人没有出现在这里,此处也没有任何人的尸体,就说明紫樱抓走他们尚且有用,而且路默她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左大人也不希望自己的妻子终身抱憾吧。” 第533章 迷阵 回到府衙之后,几人都有些黯然,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程娇娥嘱咐大家去休息,又单独留下了梁宸。 几次见梁宸欲言又止,程娇娥指了指桌面上的热茶,“梁公子可有什么难言之隐?” “娘娘,今日下午我偶然在府内见到了一幅画。” 程娇娥听得有趣,便点头,“什么画,这左大人也是风雅之人,府内有几幅画也不奇怪。” “是一幅女子的画,画内的人和我母亲极为相似。”梁宸一鼓作气说出口,眼中神色不明,程娇娥叹息。 看来这阴差阳错也有相遇的时候。 “我想那大概不是你的母亲,应当是你的姐姐,至于真的前因后果我也不知,还要等你见到如今左大人的夫人路默才能了解全部前因后果。” 梁宸似乎有些难以接受这件事,不过思索片刻又从怀中摸出一半的虎符,“此为阴符,乃是号令蛊族内部的虎符,若是和阳符合二为一,便是新任的蛊族族长。” 程娇娥仔细看去,询问道,“那阳符何在?” “阳符早已不知下落,但是今日从娘娘此处得知一些关键,想来左夫人也许可以解释这个谜题。”梁宸开口。 门被打开,左棠闯了进来,程娇娥倒是不介意他的失礼,而且禾白连英在侧,她亦是早就知道左棠的存在。 想来左棠还是不放心,所以悄悄留下偷听,此时他见梁宸手中之物便从脖子上扯下一个吊坠,程娇娥笑了,“这可真是巧了。” 梁宸和左棠对视一眼,程娇娥又道,“若不是本宫和左夫人尚有谈话,本宫都要认为你们二人是什么机缘巧合下见面的亲兄弟。” 两人有些尴尬的咳嗽两声,左棠再次开口,“娘娘如今可以告知内子的事情么?” 程娇娥摇头,她磨了磨手指上的一点红痕又道,“这件事本宫说过了,还是让夫人亲自同你说比较好,至于这虎符看起来应当是夫人送给你的定情信物。” 左棠脸红了红,程娇娥起身站在两人面前,“本宫知道君子不夺人所好,但是非常时期本宫希望你能够把这虎符交给梁宸。” 梁宸一愣,左棠亦是犹豫了,程娇娥不再说话,屋内一时安静下来,过了片刻,左棠毅然的把虎符放在了梁宸手中。 “还请娘娘一定救出内子。” 程娇娥郑重点头,“放心,本宫绝对会救出左夫人的。” 左棠不再多说,行礼之后转身离开,屋内再次剩下梁宸和程娇娥,程娇娥眉眼一扫,带着几分倦意和疲惫,“如今你便是蛊族的新族长了。” 梁宸手抖了抖,这了几声没有停止,程娇娥挥了挥手,“明日我们再谈。” 他果然没有再询问什么,而是神色沉重的拿着两块虎符离开了,屋内安静下来,禾白和连英的身影出现。 禾白站在程娇娥面前从怀中掏出一张字条。 “应该是韩黎写的。” 程娇娥揉了揉额头,“有了韩黎,青韵几人倒是都跟他一起胡闹了。” 字条上写着‘沿途有惊喜,速来。’ “可寻找周围痕迹了?” 见程娇娥询问,禾白立刻点头,“周围的确有人为留下的痕迹,属下找了一圈最后消失在西山范围内。” 若不是程娇娥知道禾白的脚速定然要惊讶一番,一旁的连英也道,“看起来他们是自愿跟着来人走的。” “唉,韩黎倒是让我想不通,他到底是知道了缘故要报仇,还是纯粹的凑热闹。”程娇娥无语凝噎,一旁的禾白和连英也陷入了沉默。 最后程娇娥一拍桌子,“既然没有蛊术的痕迹,看来不只是蛊族,北狄那边也忍不住了。” 禾白思索一番道,“传闻北狄王有一位养子名叫吴衣,此人攻于算计,而且善于奇门遁甲,属下观察宅子内虽然没有蛊术的痕迹,但是明显有奇门遁甲的痕迹,想来是被布置了迷阵。” 程娇娥点头,“怪不得进去觉得一阵阴森森的,本来挺好的宅子,弄得像是个鬼屋,不过青韵一向都是有主见的,你们再回那宅子内一探,也许会有别的收获。” 连英领命离开,禾白还是选择守在程娇娥身边,程娇娥睡得不甚安稳,梦中难得梦到了商裕。 不过也有讨厌的钟离沁,程娇娥一脸嫌弃的醒来,便看见屋内多了两人,一个绿竹,一个翠烟,两人迷迷糊糊的,似乎还是有些甚至不清醒。 等到太阳高照,这两人才算是回魂。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程娇娥敲了敲床边的围栏,看起来神色不是很愉快。 绿竹被吓得不轻,连忙讲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顿说完之后,程娇娥几人也是了然了。 这宅子内有暗道青韵早就告诉了程娇娥,程娇娥知道青韵思虑周详,自然是对此很满意,却没想到青韵倒是利用这个保住了翠烟和绿竹。 “所以他们是被一个白衣男人给抓走了?” 绿竹点头,“是,当时青韵姐姐把我们藏到暗道里面,然后我们就昏了过去。” 程娇娥叹息,“只有一个人,便抓走了三个人,我应该说点什么夸赞我们越来越强劲的对手?” 禾白和连英都不说话了,一旁的绿竹和翠烟更是惊魂未定,程娇娥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下去休息。 一夜入冬。 程娇娥和沈祁愿去看了粮食铺子,对于北狄的威胁沈祁愿也是深有体会,程娇娥知道这次沈祁愿带的大军不足以对抗北狄,但是相对于自己算计好的计划,程娇娥倒是没有那么大的担忧,只是青韵等人的突然失踪却让程娇娥有些无可奈何。 纵然她有前世的记忆,可是很多事情也不是前世的记忆便可以全数解决的,西山范围内已经有了沈祁愿的人前去探查,不过倒是没有什么痕迹。 一时之间整个卫城居然平静下来,沈祁愿见程娇娥忙忙碌碌,意在屯粮,沈祁愿偶尔和左棠谈起知道程娇娥有意预防雪灾。 第534章 紫衣深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青韵几人居然突然回来,而且还带着一个紫衣人,程娇娥看出此人的不平凡,却不动声色的没有多说。 那边路默和左棠一下团聚,两人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大堂内只留下程娇娥和青韵几人,一旁的韩黎正在小声和绿竹说着什么,看绿竹满脸通红就知道这韩黎肯定没有说什么正经话。 “说说吧,怎么回事,还有这位?” 青韵脸上带着些惭愧,“其实是这样的,那日府内有人来袭,匆忙间奴婢只得将绿竹和翠烟两人藏在暗道之中,那神秘人一身诡异秘法引得我三人迷失了方向,却不想遇见了云想公子,救下了我三人,但是因为左夫人受了一些伤这才耽搁了。” 程娇娥觉得青韵话中有古怪,又把目光转向一边的韩黎,“那张字条是怎么一回事?” 韩黎一瞪眼不明所以,“什么字条?” “那一路上的痕迹又是怎么一回事,抓你们的人你们可看清楚了?” 青韵果然一阵迷惘,程娇娥自然了解青韵知道她绝对不可能说谎,此时看来几人倒是都像记忆有所缺失,至于为何缺失恐怕眼前这位云想公子才是最为可疑的。 “绿竹,翠烟带青韵和韩黎下去休息,我要和这位云想公子单独谈谈。”程娇娥语气冷肃起来,一边的绿竹和翠烟不敢怠慢,连忙带着两人离开。 那紫衣公子脾气极好,始终站在一边看着程娇娥面上带笑,不过他的笑容始终不真切,只给程娇娥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入冬之后天气格外寒冷,可是这位叫做云想的公子,却是一袭单薄的紫色袍子,看不出半点寒冷的意思。 “云想公子,请坐。”程娇娥笑了笑,心中却在思量这人身份,想来此人定然不是蛊族之人,否则此处有梁宸他定然会露馅,若是用了幻蛊的可能性也不大,毕竟也有路默这样的行家,思来想去,程娇娥倒是更加确定另外一种可能性。 “不知在下应该如何称呼姑娘?”云想手中一柄独特的花斗,细看之下是少有的烧烟草的烟斗,这种东西很少见,只有一些少数民族才会吸食,至于中原对于此物却是不曾有什么需求和赞美。 程娇娥叹息道,“我应该夸赞公子会说话么,我已经嫁为人妇,公子称呼我为夫人便可。” 云想一脸遗憾,竟似乎真的觉得十分失望一般,不过嘴角还是带着得体的笑容,“想不到夫人如此年轻,却已经有了人家,真是让人叹息。” “好了,公子也不必和我客套了,想必公子是个聪明人,出现在此处有何目的,还请公子说明?”程娇娥脸上浮现杀伐果决,这段日子的沉浮使得她身上的气度更甚常人,若是一般的人见了程娇娥的眼神恐怕都不敢多说话。 那云想却似乎没看见一般,仍旧笑的不甚端庄,“夫人好凶啊,在下不过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人,莫非救人也有错。” 程娇娥笑道,“自然无错,那我可要好好感谢公子,不过此处不是我的府邸,我也无处给公子找寻容身之地,便请公子离开吧。” 云想摇摇头啧了一声,“没想到夫人如此绝情,既然如此那在下这就离开,只是夫人,日后相见希望夫人还记得在下。” 送走莫名其妙的人,程娇娥却一点也不松懈,禾白早就跟了上去,屋内又恢复了平静。 成三来寻程娇娥,却发现府内的气氛似乎不太对劲,程娇娥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见他到来,这才略微起身,“怎样,有何事情来告。” 成三倒是不怕这位娘娘,虽然说程娇娥的确很有气度,但是成三想到两人见面的时候,却觉得心中一阵古怪,但是义父让自己听从程娇娥的,成三自然不会违抗。 “娘娘身体不适?” 程娇娥摇头,“不是。” 成三讨了个没趣,本也是个小孩子,倒也不记仇,只是继续说道,“娘娘嘱咐高价收粮,可是如今真的出现了一伙比我们价格还要高的在收粮食。” 程娇娥一下子精神起来,“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这几日。”成三见程娇娥重视,也赶紧更加正色起来,“本来只是听说,但是后来买粮食的人越来越少,我一打听才知道真的有一队从漠北来收购粮食的人,为首的是个紫衣人,看起来年纪不大,我去见他时候他还对我笑了笑。” 程娇娥一下子站起身,“刚才你可见从我屋内出去的那人?” 成三挠挠头,“好像记得,又好像不记得。” 程娇娥略一思索这才发现自己脑子里面也是一片空白,思及刚才那人居然是有些迷惘起来,那人的模样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为何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其中蹊跷不言而喻,程娇娥又问道,“那你可记得那漠北人的样子?” 话已出口,成三却更加疑惑,他用力拍了拍脑袋,却觉得一片混沌,关于那个紫衣人的印象居然淡了又淡,明明就是近在眼前的事情,却像是过去了很久一样。 “怎么想不起来了?”成三有些懊恼,“回禀娘娘,成三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就记得大概是个年轻人的模样,看起来和中原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具体长相真的记不得了。” 其中古怪不言而喻。 打发了成三走,程娇娥让成三再次提高价钱,并且找来了左棠。 虽然左棠这些日子因为路默的事情魂不守舍,但是该在山上凿的洞还是派人去凿了,而且办得十分妥帖,听完他的叙述程娇娥心中才算是轻松两分。 询问一便果然左棠也发现了路默稍微有些奇怪,对于这几日的记忆几个人似乎统统都记得不清楚了,至于那位紫衣人的相貌等到众人再回想却是谁也想不起来了。 蛊族的事情被耽搁下来,程娇娥知道这件事不能搁置,便暂且放下紫衣人的事情,决定继续着手蛊族之事。 第535章 金丝 蛊族没有更大的动作,反倒是多了一个紫衣人的祸患,沈祁愿派去探查北狄情况的探子回归,说明北狄最近的动向。 说来倒也没有什么奇特的动向,除却这段日子北狄王寻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而那位遂远候倒因此处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 程娇娥把手中的茶盏转了个圈,果然还是青韵回来了比较好,这茶水的味道也变得清冽起来,其余人泡的茶终究是不和自己的口味。 沈祁愿说完话,程娇娥便点头道,“看来这北狄内部还有的一番思量,沈大人来此本就是为了蛊族,调查北狄已经尽力了,我们暂且把重心转移到蛊族上来。” 其余人都在,除却左棠,小夫妻之间大概也互通有无了,路默告诉了左棠真相,左棠也接受的很快,总之自家妻子又不是什么害人的魔头,而且还有那么凄惨的身世,只会让左棠更加疼惜。 一边的梁宸神色复杂,最后还是握了握拳头下定决心,“顾天慈的性命还不值得紫樱冒险,他一向谨慎,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肯定发现苗头不对,所以便也不敢冒进。” 程娇娥知道梁宸说的是实情,也看出这位梁公子一直都在挣扎,大概是过往虚假的友谊让人太过于沉迷,反倒是一时之间难以理清楚思绪。 被程娇娥看的发毛,梁宸突然跪下,“娘娘,草民有一个计策。” 程娇娥眼波一转,神色也不见轻松,“说吧。” “阴符和阳符已经合二为一,若是紫樱知道此物在我手中定然会……” 程娇娥见他话未说出口,心中却也明白他要说下去的话,按照紫樱的性格,定然是夺了虎符杀了梁宸。 “青韵,等到下午把成三找来,散播消息便交给他。”程娇娥嘱咐着。 一旁的韩黎跃跃欲试,被程娇娥一盆凉水熄灭了斗志,“那个道士不见踪影,想来本是蛊族的人,却不知什么缘故跑去山窝当土匪,如今回去蛊族,只是给他们增加力量。” 梁宸拧眉,程娇娥道,“梁公子还不起身,这一跪可是时间太久了。” 那边韩黎有些好奇,“虎符在哪里,给我看看。” 程娇娥一个眼刀扫过去,“这几日你便安生的在府衙内待好,不可再有其他动作,绿竹,我便把他交给你看顾了。” 韩黎不情不愿的撇了撇嘴,“娘娘怎么也该说把绿竹交给我看顾,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让一个弱女子看顾呢。” 好在有个韩黎,屋子里面的气氛能够轻松几分。 等到人都散了,那边的梁宸还是一脸凝重,程娇娥道,“看来你对这位紫樱念念不忘。” 被说中心事,梁宸一愣,程娇娥又道,“那魁血霜蛊可有解法?” 梁宸点头又摇头,“大概只有紫樱才会。” “消息传出去,你便也不可住在府内了。” 梁宸不解,程娇娥道,“顾天慈我会派人给他个逃走的机会,你的去处由你自己决定。” 程娇娥在椅子上翻了个身,不似一般女子的端庄,梁宸若有所思的离开了,青韵连忙上前小心的扶着程娇娥的身子,程娇娥又好整以暇的躺好。 “娘娘,为何要放走顾天慈?” 听到青韵的问题,程娇娥眯了眯眼,继续解释道,“很简单,顾天慈逃走,梁宸才能有跟踪的对象,再次回到蛊族内部。” 青韵大惊失色,“可是,这样的话梁公子不是很危险?” “的确很危险,但是紫樱不出现,我们总不能一直守株待兔,让他们以为是梁宸擅作主张的独自出门,我会安排沈大人的人跟着他的,若是找到蛊族的藏身之处,便急流勇退,若是能够成功把这紫樱逼出来也是一件好事。” 青韵听出程娇娥不准备冒险,总算是松了口气。 等到晚上,程娇娥突然提出要换上一身男装,几人给她打扮完毕,程娇娥居然提出要和梁宸一起去蛊族。 “谈谈么,看看能不能用梁公子和虎符把那个道士换出山,省的我们多做功夫,能够先把这个道士解决了总是好的。”程娇娥说的轻松。 梁宸脸色古怪,其余几人显然也是有话要说,最后都被程娇娥拦住,最后便真的由程娇娥和梁宸两人出发了。 那顾天慈被放出去,一门心思想要回去禀报自己的所见所闻,不光是梁宸还有路默的存在都让顾天慈觉得惊恐。 追了半路,还不等追到什么线索,却不知这光溜溜的空气中有什么锐利的东西,梁宸和程娇娥眼睁睁的看着那顾天慈被割了脑袋。 脑袋滚到程娇娥脚边,一旁的梁宸一阵反胃,然后扶着树吐起来了,程娇娥盯着那死不瞑目的头颅,仔细看了看切口,整齐的很。 一盘的禾白和连英已经显出了身形,两人都是惊诧,但惊诧之余却找不到什么线索。 程娇娥啧了一声,“真是奇了,莫非这几日我们遇见都不是人,平白无故走着走着就能够掉脑袋,这可当真是……” “是紫樱。”梁宸吐了干净总算开口了,“这是我们小时候玩的游戏。” 程娇娥故作惊恐,一旁的禾白和连英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两人虽然都是在刀尖上混日子的,可是显然对于这种事情还有点接受无能。 “玩的游戏如此恐怖,梁公子,莫非你要让吾对你刮目相看么?” 几日相处下来,梁宸也算和程娇娥熟悉了,程娇娥虽然话语中带着调侃,但是却也有询问之意,梁宸扶着树站稳,程娇娥盯着那颗头颅微微动了动下巴,一边的连英已经拿走去处理了。 梁宸终于开口解释,“我们小时候玩的游戏只是用的稻草人,这是一种很细的金丝,但是韧度极好,就算是切割骨头也轻而易举。” 他从手腕上解下一根很长的金丝,程娇娥默然,只感念这两人的关系果然好的不得了,否则怎么会把这危险的东西贴身存放。 看起来紫樱应该也很重视他们之间的友谊。 第536章 交锋 “紫樱,我知道你在这里,为何不出来见我,虎符就在我手中,你拿到虎符便是蛊族的族长了。”梁宸突然闯了几步,手中高举虎符,这边程娇娥身前被连英和禾白护着,隐在暗处的沈祁愿的兵也蓄势待发。 等了很久都不见一点声音,梁宸的神色也越来越焦灼。 也不知道是不是程娇娥的错觉,总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冷了起来,虽然的确入了冬,但身上的袄子是青韵备好的,里面的棉花可是实打实的,怎么会在这初冬便有如此寒冷的感觉。 很快天际居然慢慢飘下雪花,那雪花的颜色是红色,连英惊道,“是红雪?” 也不知是风声大了起来,还是程娇娥思绪变得乱了,她居然在风中听到一个男人的笑声,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看连英和禾白的反应,大概真的只有自己才听得到,那边的梁宸还是一脸悲戚。 程娇娥大喊一声,“走,我们快走。” 危机一瞬显现,红雪被突然出现的狂风捣乱,梁宸站立不稳,一个紫衣人已经缓慢从远处走了过来,因为离得远了,程娇娥看不清楚那人的脸,但是程娇娥知道,这绝对不是韩黎几人接触的那个紫衣人,而是他们要找的紫樱。 “阿宸,你突然离开,我真的好伤心啊。”紫樱勾着唇角,眉眼之间居然带着几分媚意,那不是女人才会有的姿态,而是一种男人浑然天成的魅惑。 梁宸脸色难看至极,转眼间紫樱居然已在眼前,风更大了,程娇娥只觉得心中一阵惊悚,对于这突然出现的紫樱她的确有些恐惧了,而且四周的一切似乎都昭示着这个紫樱背后还有一人,而且很有可能就是那名不知姓名的紫衣人了。 奇门遁甲,这是程娇娥脑海中最后一点印象。 程娇娥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堆茅草上,一边是昏睡着的连英和禾白,这两人自从跟随自己还从未吃过亏,看来这次的蛊族的确是强悍的很,自己的确是有些草率了。 环顾四周,这大概是一间荒废的草屋,不见梁宸,程娇娥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梁宸恐怕是被紫樱带走了,这下子赔了虎符,又赔了梁宸。 沈大人的兵估计尚且没有派上用场,那奇门遁甲之术神奇的很,迷惑人心根本让人猝不及防,程娇娥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找擅长奇门遁甲之人,否则只会被这背后之人玩的团团转。 门是锁着的,连英和禾白也醒来了,两人踹了几脚,那门就被踹坏了,程娇娥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这两位漂亮女子果然是异常的暴力。 门外没有看守的人,几人悄然的出了门,发现这里是一处小村落,而且显然是有人居住的,程娇娥示意两人离开,便一人朝前方的草屋走去。 如果她想的没错,这里大概就是蛊族的村落。 推开面前的门,程娇娥吓了一跳,门里面坐着两个人,一个她非常熟悉是梁宸,另外一个则是那天惊鸿一瞥的紫樱。 那个跟魔鬼没什么差别的男人…… 程娇娥砰的一下把门关上,却听见一阵轻笑。 接着就是一个阴柔的男声,带着几丝调侃,“传说中的妖妃果然有趣的很啊,你说是不是啊好友?” 程娇娥硬着头皮再次把门打开,索性彻底放开了,程娇娥上上下下把梁宸看了一遍,却也看不出梁宸有什么异常,那边的紫樱却又开口了,“诶,娘娘只看阿宸紫樱会嫉妒的哦。” “……”程娇娥觉得大概真的是自己撞了邪才会出现在这里,并且和这个紫樱对话。 之间那紫樱一身紫色长衫,长发未束,一直垂在了腰间,那双眼却是看了又看都觉得奇诡难辨,任谁看了只怕都要夸赞这双眼中的纯情和魅惑。 程娇娥晃了晃头,觉得自己有可能是中蛊了才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 “你该不会抓我们来只是为了说这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吧?”程娇娥开口询问,一边的梁宸还是坐着不动,程娇娥发现那虎符还是挂在梁宸身上,紫樱似乎对那东西一点也不感兴趣。 “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紫樱上前一步笑道,“紫樱是请娘娘来这里做客的,怎么能是抓呢,不过想要出这蛊村自然也是需要一点手段了,就要看娘娘的本事了。” 赤裸裸的威胁,程娇娥无话可说,门外已经有人推门而入,程娇娥吓得差点蹦起来,因为近来的居然是那个在自己眼前断头的顾天慈。 顾天慈脸色如常,脖子上干净利索,程娇娥快把他的脖子看出一个窟窿,顾天慈不明所以给程娇娥把茶盏放在一边。 那倒是个素净的茶盏,上面用金线描的荷花,细看之下带着几丝娇艳,不过现在的程娇娥可没有心思欣赏什么茶盏了。 紫樱在一旁笑出声来,“天慈你还不快点退下,你都吓到娘娘了。” “装神弄鬼有趣么?”程娇娥有点生气,紫樱摇头道,“这可不是我做的,装神弄鬼的事情自然有专门的人来做,娘娘既然来了这里,便暂且住下吧,紫樱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程娇娥当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不过现在的确不是和紫樱讲理的时候,这紫樱抓自己肯定有别的目的,而且很有可能是真的和北狄有所合作,两相权衡,程娇娥也觉得留在此处也许可能有机会能够见到那背后搞鬼的人。 她眉目一转看着梁宸问道,“你对梁公子做什么了?” 紫樱没想到程娇娥还有心思关心梁宸,他伸出手打了个响指,梁宸便如梦初醒般的睁开了眼,“其实也没什么。” 程娇娥眼看着梁宸起身冲紫樱笑的一脸温润,和之前的仇恨全然不相同。 “我只是让他忘了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专心的做我的好友罢了。”紫樱说的不避讳,梁宸也如同听不见一般,只是和紫樱对坐而笑。 程娇娥觉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第537章 入彀 程娇娥失踪,府衙已经乱作一团,先不说这些日子众人早就混的一团和气,就是程娇娥的身份摆在这里,她失踪也不是一件小事。 沈祁愿本就是领了商裕的命令,虽然是打着除掉蛊族的名义前来,但是更多的则是为了保护程娇娥。 商裕在京城望眼欲穿,若不是不能放下整个天奕,只怕早就一人闯过来了。 寻了两日没有踪迹,路默对于整个蛊村的记忆早就淡薄了,最后沈祁愿只得和左棠一起上书京城,准备承受商裕的雷霆怒火。 不过回信还没有收到,京城倒是真的先送来了个惊吓。 青韵这些日子吃不下睡不香,四处打探程娇娥的踪迹,偏偏连英和禾白也一起失去踪迹,剩余的姐妹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也只得努力打点好程娇娥交代的事情。 大堂内。众人围着那个大笼子默然不语,韩黎更是直接喊出来,“今晚是要做烤狐狸肉么?” 绿竹赶忙道,“吃了这只狐狸,娘娘肯定会把你也烤熟的。” 韩黎不解其意,除却狐狸还有一封家信,不过在场众人无人敢拆,毕竟那信上的署名是商裕。 想来是商裕怕程娇娥无聊,所以便把这只狐狸打发来了,青韵蹲下身子摸了摸笼子里面的狐狸,看来是一路上憋屈坏了,呜咽呜咽叫了两声,很是没精打采。 等到韩黎知道这只狐狸的来历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感到脖颈发凉。 这边一筹莫展,众人等着京中的惩罚,那边蛊村之内,程娇娥也是惊吓连连。 紫樱没有为难程娇娥,整个村子随便她走动,加上连英禾白两人,几个人跑断了腿,这个村子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怎么走最后都能走回村子。 程娇娥不信什么牛鬼蛇神,但是几日下来也难免有些恐惧之意,尤其是此处和人间的任何一处村落都没有什么差别,村民更是一个比一个普通,除了那个好看的不甚真实的紫衣人外,其余的人都淳朴的不得了。 比如现在程娇娥正看着两个小孩子在土地上比谁撒尿更远,连英脸色发绿,连忙拦在程娇娥身前,程娇娥无可奈何,见两个小孩子都提好裤子,程娇娥在怀里摸了摸,很不干脆的摸出来一块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糖块。 “小娃娃,告诉姐姐,你们村子最近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两个小男孩一个虎头虎脑,一个秀气可爱,见程娇娥开口面面相觑,然后大喊一声跑掉了,程娇娥对自己的美貌第一次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娘娘,我们现在要怎么办?”禾白显然是对于这种环境不甚适应,而且几日没有出去,她也很失落,看来是对于自己没有看顾好程娇娥而懊恼。 “诶呀,娘娘原来在这里。”紫樱摇着扇子走了过来,此时正值冬季,虽然这蛊村不算寒冷,但怎么说这个季节拿着一把扇子只给人一种装逼过度的感觉。 程娇娥没精打采,紫樱身后站着梁宸,不过梁宸大概是真的被紫樱控制住了,不但不跟她说一句话,而且时时刻刻跟在紫樱身后,那场面诡异的很。 程娇娥把手中的糖块丢掉这才起身道,“这些日子也玩够了,你到底要做什么,不妨说明白。” 紫樱继续摇扇子,手臂晃得弧度之大都让程娇娥觉得他的手臂下一秒就要掉了,他手腕上也绑着那段金丝,明晃晃的,被白炽的太阳晃得显眼起来。 “这才不过几日,娘娘安心在此处做客,至于其他的本也不是我要做的。”紫樱说的意味深长,“怎么,莫非娘娘觉得我有什么不得了的野心?” 程娇娥当真没看出来他有什么野心。 “这些村民为何见到我就跑?”程娇娥还是询问出了这些日子一直没搞清楚的问题。 紫樱笑道,“娘娘觉得是因为什么便是因为什么吧。” “你来总还有别的话说?”程娇娥不依不饶。 紫樱道,“相信有个人你应该想见。” 程娇娥思索着,说出了一个名字,“遂远候吴衣?” 紫樱的眼中也浮现几分欣赏,他拍了拍手,又笑着夸赞道,“娘娘果然名不虚传。” 程娇娥对于这句名不虚传不甚理解,她反问道,“就是不知道紫樱公子口中的这句名不虚传是把本宫传成了什么样子。” 紫樱笑嘻嘻的带着梁宸离开,只留下程娇娥和连英禾白,几人还不及再多说些什么,却见这青天白日凭空出现了一轮明月,日月同天,奇景圣观。 “奇哉怪哉,奇哉怪哉,小侯爷爱好当真奇特,这些日子耍着本宫玩可还愉快?”程娇娥冷眼横视,果然又见一紫衣公子,此人和紫樱完全是两种人,若说紫樱是人间流淌清澈的过分的溪水,那这位小侯爷,便是月色下沉静无波澜的幽静湖水。 虽然面貌记得不轻,可程娇娥还记得那日紫衣人手中的特殊花斗,却见他薄唇轻启,一口烟含在嘴里,又悠然吐出,一扬手,天上的那轮假月亮就消失无踪了。 “吴衣见过贵妃娘娘。”他收了长柄烟斗,脸色也端着正色,这才朝着程娇娥行礼。 程娇娥本也不是被这几日吓得没了脾气,只是觉得这吴衣大概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悠然自在,否则也不至于千里迢迢来吓唬自己这么一个女人。 程娇娥转头看了看周遭荒芜的黄土地,接着道,“小侯爷若是有事说,当为本宫准备一壶清茶,几盏茶点,否则免谈。” 吴衣轻笑着,立刻点头,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出来一个小男孩,仔细看去正是刚才两个其中一个,此时看程娇娥的眼神还心有余悸。 程娇娥不明所以,吴衣却指了指程娇娥的脸,“娘娘大概是被紫樱恶作剧了吧。” 等到程娇娥几人在镜中看见自己的脸的时候,齐齐的呕了几声,难怪这些村民都跟见鬼了一样,却也不知道这又是什么神奇的蛊术,竟能够让她们三人互视时却浑然不知。 第538章 天子一怒 这吴衣见到自己三人这鬼样子倒是淡然的很,等到寻了紫樱把这恶作剧的蛊术解除,两人才算是彻底坐下安安静静的有了一副谈话的样子。 茶是好茶,不过程娇娥还是更加思念青韵泡的茶。 见她只喝了一口便不再动了,吴衣有些关切的问道,“看来茶的味道不和娘娘的心意。” “既然有事那便直言。”程娇娥其实心中有数,大概能够猜到吴衣所为何事,那小男孩就站在吴衣身后,看起来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怕程娇娥了。 “娘娘为何会来卫城?”吴衣果然没有再遮掩,而是直接询问。 程娇娥道,“我说为了治病恐怕你也不会相信,若说为了我自己的性命,不知小侯爷是信还是不信?” 她身上的有没有什么毛病,只怕是瞒不住紫樱,更不要说眼前这个神神鬼鬼的遂远候吴衣了,她虽然能够猜到几分吴衣的目的,但却也不能保证吴衣就真的一点威胁也没有。 吴衣果然只是笑,似乎并不准备追问下去,“吴衣当然是相信的。” 程娇娥却也不准备给他留什么伪装的余地,“几日前你把我身边的几人骗走,想来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一些。” 吴衣带走青韵等人绝对不是毫无目的的,肯定是已经试探之后才决定要和自己有限制这番交涉。 “娘娘果真冰雪聪明,既然如此,吴衣便也不隐瞒了,我此次前来是想和娘娘合作的。”吴衣开口,手中的花斗放在桌面上,一旁的茶水始终没有碰过,一旁的小童开始有点昏昏欲睡,外面霜雪打枝,居然不知不觉迎来了在卫城的第一场雪。 “合作这种事情你找我这么一个女流之辈,你就不怕靠不住么?”程娇娥开始昏昏欲睡,这些日子紧张过头,如今当真见到这个神棍,却有一种幻灭的感觉。 “娘娘都不问问是什么合作?”吴衣苦笑着,终于喝了一口茶,喉咙被润过后声音也更加的温润起来,“娘娘岂是一般女子。” “若是一般女子早就被你吓死了?”程娇娥心中翻了个白眼,接着道,“那日我们明明看见紫樱砍下顾天慈的头,甚至我还让我的属下把那颗头给埋了,为何转眼之间人就活了。” “是幻术。”吴衣站起身,手掌摊开,程娇娥不明所以,却见下一刻他轻合手掌,手指再次神展开时一只紫色的蝴蝶翩然飞出。 程娇娥心中一阵无语,没想到闻名北狄的小侯爷居然是个变戏法的,而且这戏法还把自己几人弄得云里雾里的。 “那为何我们几人都记不住你的容貌,莫非你这幻术还能迷惑人心?”程娇娥恨不得把心中所有疑惑全部问完,只有扒掉这位小侯爷的神秘面纱她才听他到底想要什么合作。 吴衣脸色一滞,似乎是被程娇娥的眼神弄得有些好笑,这才缓慢的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此物名叫三途花粉,此物有迷惑之效,我从小身边便是这种花,所以身上一直带着三途花的气味,因此会让接触的人对我记忆混乱,至于娘娘的几位朋友,也是闻了大量花粉,所以记不住那几日的事情了。” “在你开口谈合作之前,这瓶花粉归我了。” 吴衣没有多问,便把瓶子递到程娇娥手中,程娇娥只觉这花粉神奇,日后定然有用,也许回到皇宫之中用来对付一些人更为有效果。 “现在可以和娘娘谈合作了么?” 程娇娥道,“合作可以谈,不过我的分量也许没有你想像的那么重,看来北狄内部出现了一些问题,所以小侯爷才会出现在卫城。” 加急信件摆在商裕面前,商裕的脸色也随着信的内容越来越难看,一旁的常德大气不敢乱出,心中只想着这卫城大概是真的出事了。 这边商裕恨不得直接杀去卫城,那边明月苑却传来钟离沁摔倒的消息。 对于钟离沁时不时的摔倒商裕已经见怪不怪了。 “传太医给淑贵妃好好诊治,若是无大碍,便叫人给明月苑里里外外铺上一层毯子,防止贵妃再摔倒。” 常德立刻领命离开,生怕惹了商裕的怒气,商裕把信里里外外看了好几遍,最后忍了又忍才没把信件撕成碎片。 程娇娥失踪,商裕又不能立刻冲到卫城,否则安平侯那边若是有什么大动作,天奕便危险了。 再说明月苑那边听说皇上的旨意后,钟离沁气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愤愤的把太医轰出门去,便又坐不住的跑去商裕的寝殿。 商裕正在思量派兵踏平卫城,沈祁愿弟弟沈踪昱就是个很好的选择,虽然这沈祁愿一直护着弟弟让他在京中领了闲职,可这次沈祁愿把事情办砸,商裕也不想他好过。 当然更多的原因是信中提及了北狄,更是提到了北狄的遂远候,传言这位遂远候会奇门遁甲,偏偏这沈踪昱,就是个奇门遁甲的爱好者,若是再无消息,商裕便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杀去。 钟离沁冒冒失失冲进来,拖着一条腿,倒也不是青天白日的有损斯文,而是商裕实在情绪不佳,钟离沁一句裕哥哥,叫的商裕五脏扭曲,这才强忍着问道,“你不是摔伤了,怎么还跑到朕这里?” 钟离沁听不出商裕的弦外之音,只觉得这些日子程娇娥不在,本该是自己大展宏图的好机会,可偏偏这力有不殆,商裕基本上把她拒之门外,无论怎么下功夫也难以突破。 “裕哥哥,臣妾的伤没那么严重,但是这心中却七上八下的。” 商裕皱着眉头问,“为何七上八下?” “臣妾总觉得是要出什么事情似的,皇上这些日子可以来明月苑陪着臣妾么?”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商裕脸色又黑了一度,直接拒绝了钟离沁的委婉邀约。 “朕这段日子有很多事情要忙,你若是害怕,便多叫几个婢女在你床前站着。” 钟离沁被商裕噎得说不出话。 第539章 亲疏 茶香氤氲,程娇娥一扫几日疲惫,总算是把这心中的疑惑全部解除,再看这吴衣,除却一点恨的牙痒痒的感觉,她倒也没有多少被人抓走的恐惧。 吴衣面带苦笑,神色间恍然有些悲戚,却是不知这北狄到底出了什么样的事情,程娇娥内心一片澄净,想来吴衣出现在这里,和北狄王寻找到他亲子有很大缘故。 传言中文韬武略,现在看来甚至还会变戏法的小侯爷一直都是北狄王的继任人选,这个亲子的出现,似乎改变了这一切。 “小侯爷还要矜持多久?”程娇娥等的不耐烦,直言道。 那吴衣果然不再多思虑,便清了清喉咙讲述出来,“娘娘猜的不错,北狄内部的确出了一些问题,这要从三月前说起,义父他寻到了他的亲子青魄罗。” “诶呀,这北狄王一直无子可是中原人都知道的事情,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亲生儿子,这其中难道没有什么阴谋么?”程娇娥来了兴致,只是恨没有青韵在身边,否则定然是要有一捧瓜子用来听故事的。 禾白连英两人脸色依旧不是很好,只是站在一边安静的听吴衣讲话。 吴衣果然不辜负程娇娥的兴致,神色也更加的凄苦,不知道的人还要当这小侯爷是受了什么虐待。 “这个青魄罗突然出现我也很怀疑,所以暗地里面调查了一番,得知义父当年有过一段风月往事,而青魄罗的母亲正是那段往事的主人,再加上义父做了滴血认亲,便认定这个青魄罗便是他的亲子。” 程娇娥点点头,“可是谁都知道北狄王一向看重的都是小侯爷,纵使突然出现一个亲子,不至于动摇到你的地位吧?” 吴衣叹息,想来是觉得不堪回首,“起初的确是没有任何异常的,我和青魄罗也是彼此互相敬重,我知义父向来都是贤明的,倒也不是我过分看重这北狄王的继承,只是这些年义父一直都是如此培养我的,因此我也相信义父不会贸然的拿北狄的未来开玩笑。” “这期间可是这位青魄罗做了什么?” 吴衣摇摇头又点点头,“我虽然派人盯着他,但却不好过于明显,毕竟他是义父亲子,义父和他总有一点血缘牵扯,而我不过是个外人而已,他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每日承欢膝下,倒是让义父很高兴,我也就暂时放松了警惕。” “看来现在北狄的统治权已经不在老北狄王的手中了。”程娇娥说出这句话,吴衣便更加颓丧,想来这北狄局势一定十分严苛,否则这位名满天下的遂远候,也不至于躲在了蛊族的部落里面。 “一月前,义父突然发病,整日浑浑噩噩,竟然只听青魄罗一人的话,并且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立青魄罗为下一任北狄王,朝野震动,无人相信,而且大部分的朝臣都站在我这边,那青魄罗十分生气,下旨杀了很多朝臣,并且软禁了我。” “那小侯爷如今为何藏在蛊族之内呢,而蛊族内部也隐藏着很大的秘密。” 吴衣站起身,敲了敲一边的花斗,他的样子不似北狄人,想来本也是中原人,阴差阳错去了北狄的缘故,没了那花粉的困扰,程娇娥也算是把吴衣看的清清楚楚的,此番吴衣的动作肯定不是没有目的的。 纵然他不是北狄王的亲子,当了这么多年的遂远候,估计早就把北狄王位当成自己的了,这种半路杀出的亲子定然不会让吴衣顺从。 更何况吴衣还是被算计了。 “我早就对青魄罗有所防备,并且得知和义父当年有一段风月往事的那个女子是蛊族内部巫蛊之人,我趁机逃出北狄,辗转来到卫城寻找蛊族,想要弄清楚青魄罗的目的。”吴衣朝门外看了一眼又道,“至于紫樱,他是年少游历时认识的一位好友,我知他是蛊族巫蛊族长的独子而且他也一直没有对我隐藏他的身份,所以我才来找他。” 想到蛊族内部,程娇娥就又是一阵疑惑,若说按照那梁宸所说,是巫蛊的人突然发难,夺了医蛊族人的族权,甚至是紫樱亲自动手,背叛了梁宸的信任,可是这几日在蛊村内,程娇娥倒也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的人。 除了紫樱带着梁宸时不时的神出鬼没,其余的都像是普通老百姓一样。 那边的吴衣笑了笑道,“紫樱他喜欢搞恶作剧,这里的村民全部都是医蛊族和一部分不喜争端的巫蛊族人,当时紫樱帮助他父亲的前提就是紫樱控制住医蛊的族长,紫樱的父亲也要放弃蛊族,带他的人离开蛊族。” 程娇娥只觉得一阵无语,这父子之间可真会玩,老子撂挑子把一个大部落都留给了喜欢恶作剧的儿子,自己跑去帮助北狄的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北狄王。 吴衣知道她不解,便继续解释,“青魄罗是紫樱父亲妹妹的孩子。” “看来这位巫蛊的族长,有心想做北狄的国舅啊,了不得,了不得。”程娇娥抚掌,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所以医蛊族族长到底在这其中起了一个什么作用?” “紫樱没有告诉我,但是这位医蛊族的族长定然掌握着很多蛊族内部的秘密,虽然蛊族内分医蛊和巫蛊,但是很多巫蛊失传的秘法,其实也掌握在族长的手中,也就是这位老族长的手中。” 吴衣的讲述让程娇娥豁然开朗,眼前铺展开这段日子事情的发展,看来真正有野心的是这位巫蛊族的老族长,他想接着自家外甥的手夺下北狄的王权。 传言蛊族人凶残,蛊术运用得当,一种蛊术便能要了一城人的性命,若是真的让他们得逞,这还了得。 程娇娥也正色起来,卫城百姓本就是无辜的,若是真的让紫樱的父亲从梁卞那里弄来什么秘密的蛊术,这卫城岂不是首当其冲,本来还要预防的前世北狄大军,如今却又生变数。 程娇娥只觉得一阵头疼。 第540章 合作 两人的交谈也让程娇娥对于局势更加的明朗起来,她倒不是不怀疑吴衣说谎,只是吴衣实在是没有必要来自己面前说这么一个劣质的谎言。 这几日程娇娥也观察了紫樱,倒也当真发觉此人似乎是大脑有些缺失一般,的确不像是处心积虑为恶,甚至是欺骗朋友的人。 只是他一直控制着梁宸也终究不是办法。 在程娇娥和吴衣合作了之后,紫樱终于不情不愿的给梁宸解了蛊,梁宸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挥拳打向了紫樱。 紫樱没躲,只是跌坐在地上神色有些委屈。 梁宸怒不可遏,“我爷爷对你一向很好,你为什么要对我爷爷做出那样的事情?” 紫樱这次没摇手中的扇子,在程娇娥和吴衣的注视下拍了拍衣服站起身来,“我爹说只有这样他才会放过你,所以我就做了,而且我把整个蛊村都交给你了,你还生气么?” 梁宸这才发现,自己和紫樱相识二十余载,却是从未真的明白自己这位好友脑子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他重重甩手,气的转身就走。 程娇娥还是在意之前的几次刺杀,紫樱拉出顾天慈解释,自己又去追梁宸了。 紫樱的父亲名叫紫回,他带着一小撮人走之后,还会时不时的回到蛊村,上一次顾天慈帮着刺杀程娇娥,就是紫樱答应了紫回第二次帮忙。 紫回紫樱这对父子的相处模式也是神奇,想来是紫回早就发现自家儿子紫樱是一个很难控制的人,思想奇特,根本不顾念什么父子人伦的,索性大业也不带他,只是和他约定三次帮他出手。 第一次就是抓了梁宸的爷爷,第二次是派出顾天慈去刺杀自己,还有最后一次,程娇娥觉得这可能是一个变数。 “第二次合作之后,公子就把族长拦在村外了。”顾天慈说的理直气壮,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末了他又想到了之前见到的路默,“上次见到的夫人医蛊之术上乘,更是练出金色蝶翼,想来是传承了老族长的本事。” 程娇娥点头,路默的事情她算是了解了一部分,梁宸那边倒像是个被保护着长大的少爷,对于蛊族内部的事情是一概不知,程娇娥也不愿意扯进紫樱和梁宸的烂摊子里面。 合作的事情程娇娥表示要和皇上商量,说明自己只是一介女流之辈,不能代表皇家的意思,吴衣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逼迫程娇娥立刻答应。 送程娇娥一行人离开之前,吴衣送出了一点诚意。 遂城祸乱一方的妖道士被吴衣派人帮着送了出去,程娇娥诶呀了一声,上上下下把这个恶棍扫视一番,“你知道紫回现在在何处么?” 那妖道士呸了一声,还不及开口,就被连英扇了一巴掌,这些日子连英和禾白过得也憋屈,一方面是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程娇娥,更多的是程娇娥和他们达成合作关系这愤怒无处发泄。 “贵妃娘娘在此,你还想放肆么?”连英冷喝,程娇娥笑眯眯的没有阻止。 想抓自己的是紫回,不是紫樱,紫樱不过是按照约定派出了顾天慈,但这一切的根源是这道士把自己的身份行踪说给了紫回。 “你叫什么名字?”程娇娥抛出去一个简单的问题,那妖道士似乎是被连英一巴掌扇的怒火朝天,愤恨的咬牙切齿的开口,“陈道天。” “既然你不知道紫回的下落,按照你之前在遂城做的孽,本宫会如此禀告皇上,这斩刑对于你来说想来还是轻松了些,禾白,你觉得什么刑罚适合陈道长啊?” 见程娇娥笑的明媚,在场的人却只觉得一阵恶寒,那边的吴衣始终保持了和善的微笑,并没有参与进这场谈话之中。 禾白思索片刻道,“凌迟之刑罚,大概比较适合陈道长,娘娘觉得呢?” “禾白说的有理,那便有劳顾小哥帮我们把这位陈道长押回府衙吧。” 程娇娥突然回来,府衙内乱成一团。 先是绿竹翠烟两人眼泪汪汪的看着程娇娥,青韵倒还好,只是握着程娇娥的手好一阵子发抖,这才罢休。 沈祁愿和左棠,则是快给程娇娥跪下了,皇帝派来的大军也浩浩荡荡的来了,沈祁愿看见领军之人是沈踪昱,便觉察出商裕那边是真的生气了。 程娇娥知晓这其中关键,先是安抚了沈祁愿一番,告诉他暂时还不必动用军队,这卫城的局势还需要重新评估。 众人这时才注意到一旁的顾天慈和顾天慈手中的陈道天。 程娇娥叫来磨刀霍霍的韩黎,告诉他这人的身份,韩黎果然捉着陈道天离开,这时那陈道天才觉着害怕,不过他全身程娇娥已经让紫樱做了手脚,别说是蛊毒了,普通的暗算都做不到,她也不用担心韩黎会出事了。 程娇娥给了绿竹一个眼色,绿竹便跟着韩黎离开了,这道士最后还是要还给整个遂城百姓一个公道的,可不能直接让韩黎给玩死了。 至于顾天慈,程娇娥挥了挥手,“跟你家公子问好。” 那顾天慈不是个蠢得,立刻应下离开了,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人,左棠第一个开口,“娘娘这些日子到底去了何处。” “说来话长。” 程娇娥终于喝上青韵泡的茶,不过程娇娥被青韵看的全身不自在,等到她喝完茶之后,便讲述了这些天发生了事情,众人这才明白过来。 沈祁愿询问道,“娘娘是准备和遂远候吴衣合作么?” 程娇娥摇头,“本宫不能代表皇上,这件事速速修书一封告知皇上,至于合作不合作的问题还是交给皇上来决定。” 左棠又道,“那蛊族内部的事情娘娘可有眉目?” 程娇娥想到紫樱便是一阵无奈,末了还是回答道,“巫蛊的族长紫回带着蛊族的族长梁卞已经离开蛊村了,八成是去和北狄的那位新王合作去了,蛊村那边暂时不必管,有梁宸在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第541章 源城 程娇娥回到房间,一个白色的团子就飞将过来,程娇娥惊讶的抱着狐狸团子问,“团子怎么会在这里?” 青韵回答道,“娘娘离开之后,皇上恰好派人把此物送来,但娘娘不在奴婢便帮着娘娘养了几天。” 程娇娥看见狐狸自然高兴,想到商裕因为狐狸吃醋,居然还会把狐狸给自己送来,想来还是怕自己无聊。 程娇娥立刻写信,信中表示自己无事,又提出可以和小侯爷吴衣合作之事,立刻派人飞马传回京城,否则真怕商裕又做出什么激烈的反应。 蛊村之事解决了一半,那边韩黎把陈道天整的惨不忍睹,程娇娥阻止了之后便让左棠把人收监,以防止再出什么变故,日后遂城之事还需要靠陈道天来解决。 安静了几日,吴衣却再次上门,众人对他的印象都不太好,不过吴衣此人的确是十分有礼貌,知道程娇娥对自己的幻术感兴趣,不惜自降身价给整个府衙的人表演了个大变活人。 几个小姑娘自然是被迷得神魂颠倒,程娇娥也率先给吴衣鼓掌,这小侯爷就算是不在北狄混,出去寻个戏班子也大概是能够养活自己的。 大堂内。 程娇娥留下沈祁愿沈踪昱两兄弟,以及吴衣,沈踪昱是个玩世不恭的小少爷,本来是抱着来见识奇门遁甲之术,却被告知只是幻术。 程娇娥倒不这么想,她认为吴衣大概还是藏拙了,这幻术他定然是会,这奇门遁甲之术恐怕也不差。 “小侯爷,皇上那边的回信本宫还没有等到,今日小侯爷前来莫非就是为了给我们表演一场幻术?”程娇娥问的语重心长,当然也有提点沈家两兄弟的意味。 她倒是不担心沈祁愿,就是担忧这个后来的沈踪昱,过于骄傲怕是要吃亏的。 吴衣也看出沈踪昱对他的敌意,不过他不在意,仍旧是笑着开口,“在下来正是有一件事告知。” 程娇娥挑眉,“何事?” “北狄内部王位已经正式更替,如今青魄罗便是新任的北狄王。” “那老北狄王呢?”程娇娥只觉得北狄和天奕的战争近在眼前,其中没有吴衣的参与自然是最好,但是这新任的北狄王却是和蛊族有关系,之后的天灾能不能够合理利用还要看商裕的意见。 算好日子,程娇娥却不知道这一世的与众不同,是否会改变结果。 “义父已经去世了。”吴衣眼中浮现悲痛,对于这位养父他的确还有着感情,哪怕最后因为亲子和养子的缘故两人之间有了隔阂,但毕竟恩情还在。 程娇娥叹息,“还请小侯爷节哀,老北狄王一死,这位新任北狄王的野心也该流露出来了,卫城边有一座小城名叫源城,距离北狄最近,若是青魄罗真的有什么动作,想来这座小城不会幸免。” 思及战争,总是让人绝望,程娇娥想到前世的源城也是第一个被北狄攻破的,不过城内百姓少,而且这座城池内的百姓大多是做丧葬生意的,反倒是让人生出几分敬畏来,这北狄人迷信,也不敢在这城内做过多的动作。 城内百姓也算是得以保全了,所以程娇娥倒是不着急。 “这座城我也有所了解,因为得知青魄罗即将的动作,所以特请娘娘一起前去源城。”吴衣开口,倒也直接,他仍旧一身紫衣,倒是没拿那个花斗。 每次见他拿花斗,程娇娥只觉得他像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哥,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会,但是现在看来要真的只是看外表那可当真是走了眼。 “去源城做什么?”程娇娥询问,心中却也浮现了一个想法,前世北狄最后也没有听说关于这位小侯爷吴衣的事情,莫非因为什么缘故,这位小侯爷并没有活下去,而北狄的政权最后还是落在了青魄罗的手中,所以才导致了北狄和天奕的战争。 “娘娘是个聪明人,相信知道我的想法,但是我也知道娘娘恐怕对我不是很信任,毕竟我是北狄的遂远候,想要得到天奕的贵妃信任的确是需要一番功夫的。”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程娇娥起身,一旁的沈祁愿和沈踪昱都竖起了耳朵,程娇娥收敛了眼底的犹豫,“你可对天奕有吞并的心思?” 吴衣这次没有笑了,而是起身恭敬的朝程娇娥行了一礼,“若是吴衣说没有,娘娘肯定不会相信的,作为北狄人,因为北狄的生存环境恶劣,所以难免会有吞并之心,但是吴衣可以用性命保证,若是吴衣能够称王,只要吴衣在的一天,便不会对天奕有觊觎之心,而且会岁岁上供,年年来朝。” “好。”程娇娥顺势一拍桌子,眼底的潇洒和英气油然而生,她本就不是一般女子,几番动作也让人觉得与众不同,吴衣在心中更是给了程娇娥一个很高的定位。 程娇娥继续说了下去,“合作之事还是那样,本宫不能越俎代庖,这天奕是皇上的天奕,不是程娇娥的天奕,所以本宫要等待皇上那边的旨意。” 吴衣点头。 “但是源城之事,本宫愿意和你前去一探。” 程娇娥话一出口,沈祁愿自然是不敢松懈,连忙道,“娘娘,此事还需要三思啊。” “沈大人,卫城便交由你坐镇,听闻令弟小沈大人擅长奇门遁甲之术,这次前去源城,不知本宫能否得到小沈大人的助力?” 程娇娥说的不算恭敬,任谁都听出她这是在打击那位沈踪昱的自信和骄傲,偏偏这沈踪昱却不自知,立刻道,“娘娘明眼,臣的奇门遁甲可是实打实的,绝对不是什么戏法。” 沈祁愿只想叹息,顺便把自家弟弟拽回来,但是见程娇娥的意思看来是真的准备带着沈踪昱前去源城一探,沈祁愿只得准备再找机会和程娇娥道歉交代一下自家弟弟的问题。 自信过头有的时候也是种问题。 吴衣自然是不在意沈踪昱的冷嘲热讽,只是在一边笑的温润。 第542章 神鬼莫测 最终去源城的人选定为程娇娥青韵吴衣和紫樱,对于紫樱肯帮忙程娇娥还有点意外,等到看见黑脸的梁宸,程娇娥也算是明白了一半了。 至于禾白和连英肯定会跟在自己身后的,她们一向不愿显出行踪,便在危险的时候出现也好,除了这些人之外,就是沈踪昱了。 沈祁愿找了机会和程娇娥通了气,大概意思说沈踪昱只是半斤八两,没有见过世面的混小子,说的程娇娥笑意连连,但沈祁愿总觉得程娇娥没有听进去多少。 一行人做了伪装,连夜入了源城。 他们的身份是过路的商贾,但是一进这源城发现这源城果然是名不虚传,四处都是殡葬店铺,什么寿衣制作,纸人扎制,随随便便扯出来一条街道便是纸街。 青韵几人只觉得头皮发麻,程娇娥倒是知道吴衣的用意,这样的城池,若是用来装神弄鬼正是最好的地点。 源城之内仅有一家客栈,客栈的名字也是鬼里鬼气的,名叫酆都客。 要不是只有这么一家客栈,程娇娥觉得自己大概也是不想进去住的,店内十分荒芜,守店的不是个活人,是个扎好的纸人,吴衣面不改色的敲了敲桌面,一个老头慢悠悠的晃出来了。 “几位客人这是打尖儿还是住店?”那老头满脸满眼的真稀奇的样子,程娇娥想他这家店肯定是开不过去,毕竟没有客人会在这里留宿,所以不得已也继续发展扎纸人行业,也是难为他了。 吴衣上前拿出准备好的银钱,那钱足够分量,老头一下子眯了眼,赶紧接过,吴衣道,“我们是路过的商户,这是我们家夫人,你记得给我们家夫人备一间上等房,另外再备两间房我们其余人住。” “好嘞,您们稍等。” “等一下。”吴衣又上前一步,从怀中再次掏出一包银钱,“这些银钱也是老板你的,我们有一点要求,几日后你们店里可能还会住客,至于住的人是谁你不必多问,我们住在这里的事情你也不要说出去,而且若是店里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老板你也见怪不怪就好。” 吴衣说的不算隐晦,但也不算直接,那老板本就是个人精,就立刻收了钱欢欢喜喜的去准备房间了,程娇娥和吴衣对视一眼,两人彼此看见眼中的笑意。 程娇娥倒是对这里的恶劣环境不甚在意,一旁的青韵也强忍了下来,至于紫樱他本来意不在此,再加上他与众不同的想法,根本看不见这四周阴森森的环境。 最后就剩下一个沈踪昱开始抱怨,不过他也做不得主,只能干抱怨却无人搭理他。 程娇娥和青韵一个房间,紫樱和梁宸一个房间,至于沈踪昱,最后只能和吴衣一个房间,吴衣对于这个小沈大人还算是礼遇,几人住进去之后,果真当晚便有另外一伙人入住了。 程娇娥此时正坐在屋子里面喝青韵泡好的茶,这水是青韵从外面的井水里面挑的,茶叶是早就准备好的,知道程娇娥喝茶一向挑剔,青韵自然也是在这方面格外注意。 他们住的房间在二楼,正好可以从回廊处看到一楼的情况,青韵听见动静便悄悄前去查看,门打开一条缝,果然看见一楼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为首的是个锦袍公子,看模样和中原人有些差别,而且年纪不大,他身边站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一身破破烂烂的袍子,灰白的头发披散着,带着几分阴森。 程娇娥也顺势去看,眯了眯眼,便也看见一旁的屋子也开着一条缝,想来是吴衣也在观察情况。 “娘娘,这个人是?” 听见青韵发问,程娇娥做了噤声的手势,缓慢的关好门,程娇娥拉着青韵坐在床上这才小声道,“此人大概便是新的北狄王青魄罗,至于他身边的那个老人很有可能就是蛊族逃走的那个巫蛊族长紫回。” 青韵也对这些人有所了解,闻言点点头,程娇娥继续道,“他们来源城肯定是为了占据源城,既然他带着紫回,估计就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座城变成一座死城。” 青韵脸带惊恐,程娇娥倒是不甚在意,既然她已经和吴衣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阻止这件事的。 下面的对话还在继续,开口的是紫回,“你们这家店可有其他人居住?” 紫回的声音很苍老,就像是树皮摩挲的声音,那小老头也是见怪不怪,面色都不改的就撒了谎,“我们店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很好,今日起你们便封店吧,最近这一段日子我不希望这里有别人打扰。” 小老头接过紫回递过来的钱袋在手中试了试分量,果然觉得不如刚才的客人大方,心中默默鄙视了一番。 一间小小的客栈住了一些不同凡响的人物,不过老板可是不在意这些,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挣这么多的钱了。 京城内。 商裕收到程娇娥的来信之后总算是放下心来,上面提及内容有关于遂远候吴衣的商裕全部仔细研读,对于北狄的威胁商裕自然是一直放在心上,尽管朝内的安平侯愈发坐大,但是商裕知道这北狄之事也是刻不容缓的。 如今程娇娥一人孤身在卫城,商裕心中挂念,但是程娇娥的本事商裕也是知道的,留程娇娥同吴衣交涉的确是一件一举两得的事情,而是既然程娇娥愿意相信吴衣,商裕便也愿意把这份信任延续下去。 常德总算见商裕的情绪好了一些,这才放心传膳,商裕多吃了几口,手中始终握着程娇娥的亲笔信,好久不见,商裕对于程娇娥的思念更甚,同时还有些嫉妒这些可以跟在程娇娥身边的人。 常德心中自然是对程娇娥这封信千恩万谢。 那日商裕怼了钟离沁之后,钟离沁就一直都在闹脾气,而且三天两头的故意找事,商裕都一一忍了去,但常德看得出,若是程娇娥那边再没有消息,这商裕怕是真的要闯去卫城了。 到时候才是谁的脸面都不好看。 第543章 恐吓 商裕多用了几口膳食的消息传到了明月苑,钟离沁便又不依不饶的来找了商裕,好在商裕此时心情不错,加上程娇娥信中所交代的合作内容都让商裕对于自家这位美娇娥更是心生佩服和喜爱。 钟离沁端着一碗莲子羹,媚笑连连,商裕拧着眉头强忍着还是开口道,“天气寒冷,沁儿还是多在宫中休息,否则朕会心疼的。” 是不是真的心疼钟离沁不知道,反正这种话她一向都十分的受用,尤其是这种时候,钟离沁更是认为商裕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没有了碍眼的程娇娥,钟离沁自然是感觉坐拥后宫。 不过钟离沁也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把莲子羹放在桌面上,钟离沁开口询问,“娇娥姐姐那边一直都没有写信回来么,入了宫的女人居然还能出宫,这可是历朝历代都没有的事情。” 商裕眼光淡淡,倒是没有看钟离沁,“娇娥是去治病,你且安心在宫中待着,朕希望你还是当初的你,不要总有那些多余的心思。” 警告意味虽然不算严苛,但是因为商裕的语气并不冷淡,钟离沁也没有什么自知之明,索性就一听而过,而商裕自己也不能指望钟离沁因此就改良从善。 钟离沁很快便表明了自己的真正意图,那碗莲子羹推了又推,商裕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他还是清楚钟离沁脑中的那点弯弯绕绕的,对于情爱之事他虽然不排斥,但是有了程家娥之后他对钟离沁的确是一直都提不起兴趣。 “朕这段日子不想和莲子羹,所以沁儿还是端回去吧。”商裕开口拒绝,钟离沁就有点不高兴了。 “裕哥哥总是这样,沁儿是今日听说裕哥哥多吃了几口膳食,这才给裕哥哥做了莲子羹,以前裕哥哥都会给面子喝的,为什么今日便不给沁儿面子了呢。” 见她一脸矫揉造作,眼睛挤了挤想要强行挤出几滴眼泪,商裕终于忍受不住,拿起碗一扬手把碗中的莲子羹一饮而尽。 钟离沁目的达成十分愉快的离开。 入夜之后,商裕整晚的泡在凉水之中,最终也没有去明月苑,传闻那一日明月苑的东西被钟离沁砸了个七七八八。 常德拿着商裕的衣服战战兢兢的在门前站了半宿,这才等到商裕起身,眉眼熬红的商裕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末了只是回了寝殿,给程娇娥又写了一封信。 内容便更为缠绵悱恻,无比露骨,想来是这一夜太过难熬的缘故。 再说源城客栈内。 几方势力分别入住,程娇娥倒是好整以暇,本来她也是吴衣请来的一个看戏的客人,也不需要浪费太大的心力。 计划第一晚就开始执行了,本来关于这个源城的传说就不少,青魄罗等人是为了悄悄在源城内下蛊,以便于控制整个源城的人。 夜半,紫樱不情不愿的被梁宸推出门,吴衣自然也在门外,几人在夜色中隐匿,吴衣便开口告知,“他们在水井中下了蛊,好友,这件事便拜托你了。” 紫樱走到水井前,仔细闻了闻水井里面的味道,然后摇摇头,“这是老头子用血下的蛊,我解不了,必须下蛊之人才能够彻底解除。” 吴衣蹙眉,似乎在思索应当如何做,紫樱便道,“我这里有药,可以让你们喝了这水不中蛊,其余的我不想多管。” 梁宸瞪了他一眼,紫樱只好继续说了下去,“若是日后你们把老头子抓到手,我可以考虑用老头子的血给这些人解蛊。” 知道这是紫樱最大的让步,吴衣点点头,没有多说,第二日源城内果然陷入一片死寂,喝了水的人全部陷入昏迷状态,包括这个客栈的老板也是如此。 程娇娥几人因为有了紫樱的药得以幸免,当然他们本来就是要等待这样的结果,这样才能实行下一步计划。 外面大队人马的声音,众人都聚集在程娇娥的屋子里面,程娇娥这次没有喝茶,而是和吴衣趴在窗户上看热闹。 门外都是北狄的军队,而是人数不少,吴衣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道,“这些人都是北狄的精兵,想来是青魄罗有意把他们带到此处的。” 程娇娥点点头,眯了眯眼便看见站在最前端的少年人,这次倒是看得清楚,那少年人的确是意气风发的样子,再观吴衣反倒是内敛许多,程娇娥很清楚,吴衣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而青魄罗这样的人,吴衣扳倒他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今晚便行动吧。”程娇娥笑道,“不过这可是你义父的亲子,你真的下得去手?” “我义父已死,吴衣自然无所畏惧。”见他脸色坚定,眼中却依旧带着笑意,全然没有半分紧张,程娇娥只觉得自己和他合作,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至于今晚的大戏,便是要让这些北狄的精兵溃不成军。 入夜。 整个源城变成死城,程娇娥和吴衣喝了一下午的茶,快到傍晚吴衣就和沈踪昱下去准备了,沈踪昱对于吴衣似乎有所改观,也不知两人在屋子里面说了些什么,现在沈踪昱已经不像之前对吴衣那么排斥,甚至隐隐还有些敬佩。 程娇娥必须佩服吴衣的手段,源城一行已经注定结局。 青魄罗坐在客栈里,紫回站在他身边,两人的身份如今已经是天差地别,而且青魄罗此人也的确骄傲,自从知道了自己是北狄的小侯爷之后那更加目中无人。 如今当上北狄王,简直是不把任何人当回事,对于进攻源城这件事青魄罗其实一直不喜欢用蛊来解决,要不是紫回一再告诉他兵不血刃,只怕青魄罗就要第一个带着大部队来进攻源城了。 紫回此时还在谆谆教导着青魄罗,青魄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恨不得把自家舅舅的嘴巴封上。 “好了好了,现在吾已经是北狄的王了,你还有那么多的废话,不如留给你那个儿子说,居然不接受本王的诏令,简直是找死。” 第544章 溃败 紫回脸色一滞,似乎是被青魄罗的言语刺激到了,虽然紫樱的确一直都不听话,但是毕竟是紫回的亲子,青魄罗当着自己的面就如此说紫樱,紫回自然是心中不好受的。 当然青魄罗是没有这种认知的,只是愤愤的喝着杯中的茶水,“这茶的味道一点都不好,等本王攻下卫城,定然要把那些天奕人杀光,这样才能一解本王心头之恨。“ 紫回叹息一声,思来想去还是把劝谏的话全部都咽到肚子里面,如今的青魄罗怕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恨不得能够立刻把天奕掌握在手中,一时之间紫回也不知道自己处心积虑做这一切对于青魄罗到底是好是坏。 北狄掌握在手中,青魄罗不满足,对于天奕虽然是北狄长久以来的野心,但是紫回的确没想到青魄罗会如此着急。 门外有巡逻的兵,人来人往的虽然不算嘈杂,但是也在这寂静的夜中渲染出几分杂乱的色彩,青魄罗明显心不在此,估计早就已经飞到了卫城那边,但是攻破卫城还需要时日。 不知何时,外面居然一阵躁动,青魄罗怒气冲冲的把茶杯摔在门上冲紫回喊道,“这就是你治下最精良的兵?” 紫回脸色难看,但是却也有些生气,“臣这便去看看到底发生何事。” 占领源城的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只等卫城那边毫无准备,众人再从源城向卫城出兵即可。 紫回一出门,便也被外面的场景吓了一跳,此时是晚上,而且不知道何时居然开始下雪,更为奇怪的是天上不知何时居然同时出现了太阳和月亮。 那太阳的光芒极为炽眼,而月亮的光芒居然也毫不逊色。 周围的士兵根本无人见过这样的天象,再加上北狄人都较为迷信,一个士兵率先跪了下来,接着所有的士兵都跪了下来朝着天上的太阳和月亮跪拜。 紫回的脸色更加难看,他也不知天上为何会同时出现太阳和月亮,但是传言之前北狄的遂远候吴衣便是一个会幻术的人,思来想去,紫回便觉得此事和吴衣有关系。 不过因为没有证据,紫回只得命令士兵不得慌乱,站好岗位,这才准备回到客栈。 客栈内,紫回刚出去,屋子里面的蜡烛就全部熄灭了,青魄罗骂骂咧咧的很不满意,因为周遭没有熟悉的人事物,青魄罗便更加愤怒起来。 “紫回,你找的破地方。” 二楼的房间里。 程娇娥递给青韵一张纸,青韵看了看上面的字犹豫着问程娇娥,“娘娘,真的要读出来么?” “当然要了,你和本宫可就这一个任务,怎么也不能让小侯爷失望啊。” 青韵叹了口气,有点可怜的朝一楼看了看,“娘娘,这位新的北狄王,不会被你们吓得胆都没有了吧。” 程娇娥笑了笑,没有回答青韵的问题,下面的青魄罗已经有了别的动作。 见无人应他,他便去推门,门推开之后,居然不知从何而起的大雾,青魄罗伸出手,居然连自己的几根手指都分辨不清。 就算是青魄罗骄傲自大,可是这样明摆着的危险青魄罗还是很警觉的,一步踏入,青魄罗又小心翼翼的收回了脚,“是谁在装神弄鬼?” 无人回答,本来还近在耳边的紫回的声音也消失不见了,青魄罗有些懊恼,刚才不应该让紫回那么轻易的就出了门。 没了办法,青魄罗只得再次回到客栈之中。 转身一瞬间,客栈内居然也和刚才有什么不同,青魄罗仔细盯着屋内的摆设,却觉得这屋子里面变得诡异起来。 “是谁,给本王出来,本王是来踏平天奕的,不是在这里跟你玩鬼神游戏的。”青魄罗大声呼喊,却无人回应,紫樱等人早就在门外布置一切,此时的客栈内只有程娇娥和青韵两人,不过两人都是一副看戏的态度,自然是不会有一点害怕的感觉。 青韵看着那张纸,又看了看一边的程娇娥,“娘娘,那我可要开始了。” “开始吧。”程娇娥笑了笑,有些好奇这位新北狄王的反应,“遂远候可真是一个能给人惊喜的人啊。” 青韵摇头,“这是惊吓吧。” “酆都远,岁河畔,两生花开,白骨枯,迷途知返,酆都远,岁河畔,两生花开,白骨枯,迷途知返。” 青韵握着吴衣之前交给他们的一个不知是用何物做的圆筒,按照吴衣的嘱咐,此物有聚音扩音的功能,青韵本来还不信,此时可算是信了个全部。 青韵的声音本就阴柔,之前程娇娥还夸她声音软糯好听,可是这种时候,用了吴衣的圆筒一说出口,瞬间程娇娥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青韵,你便劳累一点先念着。”程娇娥给了青韵几个口型,青韵自然是继续念了下去。 那边的青魄罗刚开始还吼的中气十足,但是的确是太过于诡异,他也无心思再多做停留,只想着冲出去跑掉。 紫回那边也是,本来准备回身回到客栈,可是回身却发现客栈居然不在了,整个建筑都消失在一片迷雾之中。 “快,保护王。”紫回大喊着,那些士兵也发现了这源城内的大雾,不远处的一座稍高的建筑上,吴衣和沈踪昱并肩而立,看着这场人为的闹剧。 吴衣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只是眼中始终闪着冷光,不过沈踪昱自然是看不明白这些,只是一脸崇拜的看着吴衣。 “小侯爷,你的奇门遁甲之术,日后我们可以更多的交流么?” 面对沈踪昱,吴衣还是温润如旧,“等到祸患一除,你我便有更多的机会探讨此法,若不是源城地形特殊,想要弄出这样的大雾也是难上加难。” 沈踪昱见吴衣的神奇手法本就是佩服,此时自然是吴衣说什么便是什么,那边紫樱和梁宸一起出现,紫樱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没问题了,那些人我已经处置好了。” “你父亲能解你的蛊术么?”梁宸蹙眉问了一句。 紫樱摇头,“当然不能。” 第545章 宫闱乱 皇宫里。 风流事自然是传的最快的,本来懿贵妃不在,众人认为淑贵妃会因此飞上枝头,但没想到皇上这些日子非但没有宠幸她,反倒是对她根本是爱答不理的。 莲子羹事件之后,只要是淑贵妃送来的东西商裕是一口也不会喝的,常德因此帮着商裕扔了不少淑贵妃送来的东西。 更是觉得这懿贵妃不在,虽然商裕不至于喜怒无常,但是的确脾气不如以前了。 钟离沁出宫找父亲诉苦,安平侯这边突然得到了一个消息,只让安平侯震惊不已,更是心生恐惧。 见自家女儿怒气不断,安平侯也是无法可施。 “父亲,你有没有在听女儿说话?” 安平侯点头,神色也变得有些烦闷,“为父听见了,这些事情为父自然是帮不了你的,皇上那边你还要更多的努力,如今程娇娥不在,正是你的好机会,为父能做的就是帮你拖延程娇娥回来的时间。” 钟离沁不依不饶,“父亲为何不直接把那贱人杀死,留着这么一个祸害只会扰乱皇上的心思,皇上现在根本就不理我,明明宫中也没有其他的女人,可是他居然这都不来我的寝殿。” “那你便想办法让皇上不得不去你的寝殿不就好了。” 见安平侯说的轻松,钟离沁却还是满腔怒火,只觉得父亲根本就不理解自己,夜时尚毕竟下药这种事情她也不能直接说出口,尤其是商裕喝了药之后居然还能够对自己不温不火的,也不知道是商裕有问题,还是那药本身就不好用。 “可是我想不到别的办法。”钟离沁不满安平侯的态度,不过她也不知道安平侯因什么而烦恼,若是知道了恐怕也不会这么轻松了。 送走自家的傻女儿,安平侯才开始烦恼起来,有人传信给他,说他当年那位同父异母的兄弟居然突然有了踪迹,而且看样子来者不善,不过传信的人是何人,安平侯都对于这件事格外重视。 他膝下无子,也不知是没有这个命,还是什么别的缘故,只得钟离沁这么一个女儿,但是钟离沁的确不算很聪慧,以至于现在的安平侯还是要首先顾着自家这个女儿。 钟离沁回了寝殿,把安平侯的话反反复复想了几遍,最后真的想到了一个让商裕不得不来的办法,等到她和她贴身婢女说过之后,钟离沁摩拳擦掌,当真是把小婢女吓坏了。 琉璃连忙劝道,“娘娘,这件事风险还是有点大,若是被皇上知道了,肯定会怪罪娘娘的,娘娘不如再想个别的办法。” “你懂什么?”钟离沁冷哼,“本宫想了那些办法,皇上都无动于衷,本宫不相信这样皇上都会不来明月苑,若是再不来,本宫倒不如直接吊死好了。” 听钟离沁这么说琉璃自然不敢再劝,转身出门去帮着钟离沁不知计划了。 到了晚上,商裕刚要休息,常德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不好了皇上,明月苑出了刺客,淑贵妃受伤了。” 商裕一下精神起来,蹙着眉头,不知道钟离沁又在搞什么鬼,叫了常德更衣商裕终于踏入了明月苑。 钟离沁正在床上哭泣,商裕还没过去,钟离沁一下子就从床上扑了下来,地面上毕竟坚硬,也不知道钟离沁疼还是不疼,总之三步两步的爬到了商裕面前,抱着商裕的腿继续哭。 商裕无奈,只得伸出一只手摸了摸钟离沁的头发,“沁儿,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边的琉璃已经跪在地上,吓得全身发抖,钟离沁也是哭泣不止,商裕被两个人弄得头昏脑涨,指着琉璃道,“你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琉璃跪着开口,“今天娘娘本来打算休息,奴婢扶着娘娘睡下后,突然有一个黑影出现,就要对娘娘不轨……” “咳咳……”钟离沁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因为她本来和琉璃说的不是这样,不轨这种事情钟离沁毕竟是个女人肯定是十分在意的,这小妮子说什么话不好,要说这种话。 那边商裕皱了皱眉,似乎是察觉出了什么,钟离沁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再次抱住商裕的大腿,“皇上,臣妾害怕,皇上今晚不要走了。” 难得听她正常的喊了几句皇上,而不是什么殇哥哥,或者什么裕哥哥,商裕叹了口气,无可奈何,“既然有刺客,抓刺客是首要的,来人,彻查明月苑。” 钟离沁有瞬间的慌张,不过想来商裕估计也查不到什么,就算是真的查出来了,她撒个娇,她就不信商裕会因为这件事跟她生气。 下定决心,钟离沁给了琉璃一个眼神,那边琉璃连滚带爬的离开了,商裕自然不会让她真的就这么轻易的混过去,他虽然留在了明月苑,外面自然有人询问琉璃关于刺客的事情。 现在的商裕已经猜出钟离沁的目的,不过他也不急着拆穿,等到两人坐好,那边的钟离沁才开始其他的作为。 “裕哥哥,臣妾给您准备的银耳百合汤,快尝尝。”见钟离沁又恢复了之前的娇媚,商裕眼神也清明起来。 “沁儿,真是难为你遭逢刺客还提前给朕准备了汤。”商裕话中有话,钟离沁也听出一些,连忙装作可怜的样子,“臣妾每日都会给裕哥哥准备汤的,只是今日巧合罢了,莫非裕哥哥不相信臣妾么?” “当然相信。”商裕无可奈何,“不过朕这些日子晚上都不吃东西,所以这碗汤也算了吧。” “可是皇上……臣妾……” 不等钟离沁说完,商裕便开口阻拦,“朕知道你今晚受到了惊吓,这刺客还没有抓到,朕自然不会离开,你便快去休息,朕在这里守着你。” 钟离沁愣在原地,万万没有想到商裕居然会这么回答,但商裕坐在一边明显没有喝汤的意思,也没有进入内殿的意思,钟离沁总也不能也在这里干坐着,否则意味便太过于明显了。 两人相对无言,钟离沁终于气哼哼的转身进去了。 第546章 梦谈 一夜之间,整个源城的人恍如做了一场梦,从此之后源城便有了一个传说,说有这么一伙人,他们是从天下下来的神仙,来此处是为了避开天劫,等到天劫一过,便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他们渡劫之时,城中百姓便全部陷入了沉睡。 这传说是从客栈老板的口中传出去的,而他自称接待了神仙,腰缠万贯,很快便离开了源城,不知所踪了。 至于真相,程娇娥在喝茶的时候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她看着一边笑得和善的吴衣,只觉得心中一阵发愁,事情的始作俑者便坐在这里安稳喝茶,至于那位新任的北狄王,程娇娥可是亲眼看见了他的惨状。 那日事情太过奇特,加上吴衣的本事的确让人折服,直把那位没有见过世面的青魄罗吓得口吐白沫,等到紫回把青魄罗救回的时候,人已经昏昏沉沉了。 府衙内,程娇娥指了指一旁刚栽好的梅树幼苗,“这是何人的雅兴,虽然梅花是在冬季开,可是我还从未听说有人在冬天种树。” 一旁的沈踪昱早就变成了吴衣的跟班,这一点沈祁愿也很无奈,只得暗地里面再次请求程娇娥出面。 不过程娇娥觉得,吴衣这个人的魅力的确不是一般人能够阻挡,此时他手中依旧拿着那柄花斗,不过在树前敲了敲,竟然不知何时,漫天飘起了梅花瓣。 程娇娥抚掌夸赞,“本宫想不明白,你为何还要放虎归山?” 吴衣却道,“娘娘怎么知道是放虎归山,而不是欲擒故纵。” 见吴衣如此说,程娇娥也陷入了沉思,末了还是摇头,“我不明白,还有什么值得遂远候忌惮的?” 吴衣只是微微笑笑,最后还是收了手,眼前仍旧是那颗梅树的幼苗,程娇娥觉得吴衣肯定是她见过的把戏法变得最出神入化的人。 “娘娘,北狄的事情,很多是吴衣的家务事,所以吴衣便不一一同娘娘禀报了。” 吴衣说的没错,程娇娥点点头没有继续逼问,她一直心中都对吴衣有所忌惮,虽然之前吴衣有所交心,不过程娇娥也不曾全信。 沈祁愿派去北狄的人还不曾回来,程娇娥和沈祁愿都在等待。 蛊村不存在任何威胁,紫樱又不是蛊村的掌权者,相反他甚至算是救了蛊村的英雄。 程娇娥带着梁宸去见薛城,这些日子,程娇娥一直没有去见薛城,却是不知薛城那边是不是已经对自己有所不满。 梁宸身后跟着一脸无所畏惧的紫樱,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薛城住的地方。 还没有踏入薛城的地界,程娇娥先是闻到一阵熟悉的香味,接着一旁的青韵便全身发痒,梁宸也没能够避免,程娇娥也觉得身上一阵奇痒,想了想也明白这是薛城的恶作剧。 这老头子的思维一向古怪,这次能够收自己为徒就是自己用了手段,这些日子没来薛城生气也是应该的。 一边的紫樱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他伸出手随手扯掉种在路边的一种阔叶草然后搓了搓塞到了梁宸的嘴边,“吃了。” 梁宸猝不及防,只觉得口中一阵腥苦,下一秒身上居然真的一点也不见痒了。 程娇娥对紫樱的认知又上一层楼,她和青韵都摘了那阔叶草吃,同时程娇娥也回想起这种草药的名字。 止痒草,顾名思义。 紫樱显然对于发生的一切理所当然,他看了一眼程娇娥,程娇娥便接着往前走,这人还当真没有一点自觉。 “师父,徒儿来看你了,你就不要闭门不出了吧?”程娇娥好言相劝,门没看,屋外几个人神色各异,梁宸自然是听了程娇娥的话,才知道这个屋子里面的怪医是他爷爷的朋友。 “师父,你真的不出来么?”程娇娥买起关子,“这次我可是带了梁卞爷爷的孙子梁宸来见你,您若是不出来,那徒儿我就走了。” 门自动开了,薛城从屋内奔出来,盯着眼前的几个人,很快就把目光放在梁宸身上,末了开口道,“像,真像。” 梁宸笑了笑,“您是薛城薛爷爷?” “是我,当年我还抱过你,没想到一转眼就这么大了,我和那老头子也许多年没见了,日前听闻他出事了,你怎么又回来了?”薛城不明白其中的转折,等到程娇娥把事情说明白之后,薛城这才算是让几人进了门。 不过薛城一直对紫樱的脸色不太好,紫樱此人生来便不会看人脸色,程娇娥倒是不在意,尤其是在卫城,留着紫樱其实对于自身安全还是能够起到很大作用的。 薛城开口问道,“小娃娃,刚才就是你第一个发现路边的草?” 紫樱完全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叫自己,盯着地上的花纹不说话,程娇娥看了梁宸一眼,梁宸没好气的怼了怼紫樱。 紫樱这才抬了头,看了一眼薛城,然后开口,“是我。” “小子,你是紫回的后人?” 没想到薛城和紫回也是认识,程娇娥竖起了耳朵,不过紫樱只是点头,似乎并不在意薛城不甚良好的语气。 “没想到紫回倒是教出来一个天才。”薛城的话让程娇娥意味不明,很快紫樱就站起身,却见他手中擒拿着一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长尾蝎子。 他眼神冷淡的把蝎子扔到薛城面前,“什么意思?” “教训你。”薛城冷哼,“我这里不欢迎你,紫回那老东西的后代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快点滚。” 紫樱仍旧脸色淡淡,似乎并不因此生气,只是看了一眼梁宸,梁宸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薛爷爷,紫樱和紫回不一样,所以爷爷不要这样。” 程娇娥也没想到梁宸会为紫樱说话,但紫樱听见这句话之后却是头也不回的就走了,程娇娥只觉得此人有趣,看来紫樱从始至终就没有把怪医薛城当回事,他不过是在等着梁宸的一个表态。 谈话结束之后,梁宸便离开了,程娇娥思及府衙暂时没有什么需要自己操心的,便继续留在薛城这里。 第547章 苦学 接连两天,薛城都没有一点好脸色,不过程娇娥也不在意,因为薛城对于教授本事还是十分认真的。 而且薛城对于医术的专注那不是一般的专注。 程娇娥学的专心,却也听薛城讲起了那日紫樱随手抓住的那个长尾蝎子。 “那东西名叫七星狼蝎,是一种剧毒的蝎子,他敢徒手去抓,就说明他的体内本就是百毒不侵的。”薛城抖了抖胡子,程娇娥正在分辨书上的毒物,其中就有那七星狼蝎。 她想了想问道,“紫樱是蛊族的人,为何会百毒不侵,莫非这紫回其实也是个用毒高手?” 薛城摇头,“紫回的妻子是个用毒高手,可惜英年早逝,也是让人唏嘘。” “原来如此。”程娇娥想到紫樱的行为,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却也不影响他本身的优势,也正因为如此紫回想要控制这个儿子十分困难,也不知为何会选择去辅佐青魄罗,难道真的是对天奕的江山有什么觊觎。 “你身边的人都不简单,你自己可要小心。”薛城的提醒让程娇娥心中一暖,这个老头虽然脾气怪了一点,可是程娇娥知道,他对于自己没有任何恶意。 程娇娥乖巧的点了点头,给薛城泡了壶茶,薛城哼哼着喝了一杯,这才算是不为难程娇娥了。 吴衣消失了,而且一点征兆都没有,沈祁愿说他弟弟沈踪昱在屋子里面哭了一天,程娇娥无可奈何,等到回去之后只见到吴衣留下的一封信。 那信的内容也十分简单,只写了几句话,大概意思是等一切风端过去,便亲自同程娇娥致谢和道歉。 程娇娥把信放在蜡烛上少了,沈祁愿站在一边道,“北狄那边有消息了。” “说。” “老北狄王复活了。”沈祁愿说的言简意赅,不过大概他也是有些惊讶,语气还是有些不确定。 “老北狄王?”程娇娥看着地面上的灰烬继续询问,“那青魄罗呢,紫回呢?人都不见了么?” 沈祁愿点头,“暂时都不知踪迹,臣觉得这件事应该和那位遂远候有很大的关系。” 程娇娥思索着沈祁愿话中的可能性,她一直都是怀疑吴衣的,但是吴衣的本事的确很大,光是他那不知所以的幻术,就足够让一个京城的小公子沉沦至此,程娇娥叹息道,“那北狄可有什么异动?” “暂时没有,而且关于遂远候的消息也很少。” “看来老北狄王很有可能一开始就没有死,而这个青魄罗的身份也存疑,整个北狄的内部肯定都是掌握在吴衣的手中的,至于他非要弄出这件事,也许只是为了让老北狄王看清楚青魄罗的真面目。”程娇娥缓慢的说出可能性,虽然这件事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尤其是布了这么一个局,只是为了博取一个同情心。 沈祁愿没有再多说,程娇娥道,“北狄那边密切关注,如果有遂远候的消息,记得告诉本宫。” “是。” 程娇娥起身看了看窗外的冬色,又道,“把紫樱叫来,本宫有话问他。” 沈祁愿领命离开,程娇娥才扶着额头叹息一声,这卫城的水似乎比前世要深的多,但是算算日子,若是北狄真的要进攻卫城,恐怕也近在咫尺了。 那边粮食的囤积进行的还算顺利,只是突然出现的一伙人收购走了一部分的粮食,成三禀报了此事,程娇娥对于这件事却有些怀疑。 本来有人高价收购粮食的事情就是自己编造出来的,可是却真的有一伙漠北人来收购粮食,成三已经去调查了,至于钟桓那边也做出了决定,准备带着他的亲子同程娇娥见一面,程娇娥知道这是钟桓表示他相信自己。 等了一阵紫樱方自进门,他对程娇娥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最开始的恐吓也不过是恶作剧罢了,而且程娇娥觉得那个时候紫樱做的那些很有可能是吴衣指使的,这两人关系不一般,而且按照吴衣的说法,他和紫樱是认识很久的好友。 “关于吴衣,我有些事想要询问你。”程娇娥率先开口,紫樱似乎对于程娇娥的问题没有感到任何惊讶,而是开口道,“我和他不熟。” 程娇娥笑了,“既然不熟悉,为何一开始他在蛊村之中?” 紫樱想了想,倒也没有隐瞒,“他说他无处可去,我便留下他了,他说想要请你来做客,我没有任何意见。” 紫樱的坦诚和一般人的坦诚不同,因为想不明白紫樱到底是何意,尤其是这种时候,在吴衣消失之后,紫樱还能说得理所当然,程娇娥只能相信便是如此。 “吴衣有跟你说过什么关于北狄的事情么?” 紫樱想了想,手指搓了搓一边的衣角,看起来是有些苦恼,“有,他说,我家老头站在青魄罗那边,他希望我站在他那边,这样可以帮助他对付我家老头,还有上次在源城,我按照他的计划,给源城百姓下了蛊。” “什么?”程娇娥本以为上次吴衣是让紫樱给那些来此的北狄士兵下了蛊,却不曾想居然还是百姓,程娇娥一下子起身,身上也惊出一身汗来。 “什么蛊,有什么作用?”程娇娥问的急切,紫樱倒是没有被她的态度吓到,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盒子,然后放在了程娇娥面前的桌面上。 “此物名叫训命蛊,是一种我研究出来的蛊虫,若是人种了此蛊,便会听从发令者的命令,若是没有发令者,此蛊便无效,不会对人体产生任何有害影响。”紫樱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只指甲大小的红色蛊虫,那样子极为娇艳,程娇娥看着一阵恶心,只想到自己在宫中被下蛊的日子。 她一直对蛊毒有所忌惮,所以才会想着把紫樱带在身边,但是紫樱此人善恶不分,实在是让人觉得心生可怕之感。 “吴衣让你下蛊你便下蛊,那发令者是你还是吴衣?”程娇娥眼中带着勃然怒气,紫樱一向是不在意这些的,只是摇了摇随身携带的扇子。 第548章 变故 紫樱把盒子收了起来道,“是吴衣,我把可以下达命令的骨笛给他了。” 程娇娥重重的拍了桌子,门外的连英和禾白同时出现,紫樱只是阴恻恻的看了两人一眼,根本不以为意。 “这些事情我都告诉你了,吴衣之前对我有救命之恩,这是我还给他的。” 见紫樱要离开,程娇娥喝道,“救命之恩,可那是整整一个源城的百姓,若是吴衣利用这些人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愧疚么?” 程娇娥的话当真让紫樱为难了片刻,最后他还是摇摇头,“那些人的生死和我无关,紫樱要离开了,那蛊无解。” “禾白,连英,把人给我扣下。”程娇娥是当真生了气,紫樱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态度只是让程娇娥更加愤怒。 她虽然不算是个心怀天下,但是前世的悲剧看的多了,她讨厌这样漠视生命的态度。 紫樱只是冷冷的看了程娇娥一眼,手中的扇子翻了翻,接着禾白和连英就和紫樱打了起来,程娇娥本来以为紫樱只是个下蛊的天才,却不想这人的身手也是异常的好,只是平时没有表现出来。 源城的那几日,虽然不明所以,但现在看来众人都有目的,自己还是有些疏忽了。 门大开,不知何时又开始下雪,这几日雪下得频繁,左棠便有点相信程娇娥的预测了,程娇娥其实也看出紫樱无心打架,蹙了眉眼程娇娥开口道,“算了,紫樱,你虽然是蛊族的人,但是同样是天奕的子民,源城亦是天奕的百姓,与你同根同源,你只为了一个个人的恩怨,便帮助吴衣下蛊,这无疑是把整个天奕推向战争的火坑。” 紫樱顿了顿,见禾白和连英两人收手,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袖口,然后才正视程娇娥,“很抱歉,这个蛊没有办法解。” “你走吧。”程娇娥挥了挥手,她还是忌惮紫樱的本事,“我知道你很重视梁宸这个朋友,若是你真的重视他,你便应该知道你要做的是什么。” 见紫樱终于有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程娇娥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愤怒,最后只是默然叹息,禾白和连英有些担忧,程娇娥表示自己无事。 成三带着粮食清单来找程娇娥,程娇娥见上面的账目做的十分清晰,自然是高兴,难得有些能够让她舒心的事情, 成三年纪不大,还算是个孩子,但是却一直没有什么正经的名字,那钟桓怎么说还是顾念亲子的,程娇娥叹了口气。 “你做的很好,你的字是你家主人教给你的么?” 见程娇娥夸赞,成三脸上也带着些得意,到底是个少年的年纪,还不算那么稳重,他身手好,字写的也好,必定是钟桓刻意为之,当然程娇娥觉得钟桓此举是为了另外的打算。 若是有一日他和亲子暴露,他可以毫不犹豫让成三替自己的儿子死,程娇娥当然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那成三开口夸耀道,“是我家主人交给我的,平时小主人写字的时候,我也跟着学,主人一直说我写的比小主人好。” 成三显然是没有接触过多少阴谋诡计,言语之间也是一派天真可爱,程娇娥笑笑,把账目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些粮食我会让左大人去接手,运到山上,你便继续跟进,关于漠北人的事情你可有了眉目?” 那成三挠了挠头发,然后,买了个关子,程娇娥料定他肯定是有了眉目所以才会如此,索性也不着急,好脾气的等着成三摆谱,那成三见程娇娥真的放下身段又有点忐忑,他还是知道一点程娇娥的身份的。 对于这位长相好看的后宫娘娘,其实他也存在一些好感和畏惧。 毕竟程家娥那日在乞丐巷中,一点也不畏惧的样子让成三记到现在。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娘娘说那漠北人有古怪,成三便去询问那些被收了粮食的家家户户,他们都说那些人是第一次见,至于是不是漠北人,他们都没有什么见识,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阿伯说觉得他们不像是漠北人。” 成三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程娇娥便示意一边的青韵去倒茶,青韵端着茶放在成三面前,顺便喊了一句,“小公子喝茶。” 这句小公子让成三受宠若惊,他大概从来没有被人如此重视过,眼睛都亮了亮,说话的声音也更加中气十足。 见他喝了茶,程娇娥示意他继续,成三开口道,“我便和那位阿伯聊了一阵子,阿伯说他年轻的时候就生活在漠北,漠北人有一个特征便是从小会在耳朵的软骨上打眼,能够让圆环穿过去,就类似女子的耳眼,但是这漠北人耳朵上的眼偏上,而且无论男女都会有,阿伯说那几个自称漠北人的却没有。” 程娇娥点点头,“最近这些人还有动作吗?” “本来是没有什么大动作的,就是三日前张家庄庄内的粮食全部被那群漠北人收购了,我也顺藤摸瓜,第一次见到了那批漠北人,领头的是个很年轻的女子,而且带着面纱,我悄悄的跟了上去,发现他们并没有把粮食运出太远,而且全部运到了源城。” 此时程娇娥已经能够确定,这件事大概也和吴衣脱不了干系,现在的源城就是一座随时可能会爆发的火山,虽然目前没有任何变故,但是程娇娥不知道吴衣到底是什么目的。 “还有什么消息?”程娇娥没有表现太多担忧,那成三想了想又道,“为首的女子好像是会武功的,而且看起来不像是个正常人家的女子。” 程娇娥觉得有趣,“怎么,难道你还能看出那女子的身份?” “我觉得她似乎是个烟尘女子,但是我也不敢确定,只是觉得和翠红楼的姑娘没什么差别。”成三说的认真,一旁的青韵等人都禁不住笑了起来。 程娇娥倒是没有什么别的表情,见成三有些羞恼,便立刻开口,“你去和左大人交代运输粮食的事情,这件事你做的很好,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奖励,都可以告诉本宫。” 第549章 储粮 成三想了想突然恭敬的给程娇娥跪下,程娇娥不明所以,却听成三道,“成三没有什么别的希望,只希望娘娘能够真的帮一帮我家主人和小主人,这样成三便心甘情愿的帮助娘娘做事。” 程娇娥点头,“是个忠心的孩子,你好好做事,至于钟伯父那边,本宫自然不会做出什么让他失望的事情。” 见成三行礼离开,程娇娥摇了摇头,一边的青韵不明所以,“怎么了娘娘,是成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么?” 程娇娥摇头,“这孩子当真很聪明也很机灵,可惜大概还是不了解钟桓的心思,只怕钟桓一直只把这孩子当成了一个可以随时抛弃掉的性命而已。” 青韵和程娇娥待得久了,也瞬间明白了程娇娥的意思,一时之间内心也是唏嘘不已,程娇娥却也略过此事看着禾白和连英道,“连英,今晚你去源城仔细找一找,有没有成三说的这样的一个女子在城中行动,若是有找到他们落脚的地方。” 连英立刻领命,程娇娥只觉得一阵疲惫,在卫城这段日子的确是比她想象的还要疲惫,而且不光是身体,头脑的消耗更是让程娇娥不堪重负。 团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跳到程娇娥的怀里,程娇娥揉了揉狐狸毛乎乎的尾巴,脑海中浮现出商裕的那张脸。 她揉了揉眉角,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太累了,能够不在宫中勾心斗角已经是她最大的幸福了,把狐狸抱了又抱,程娇娥自言自语道,“总算是没有人连一只狐狸的醋都吃了。” 有人敲门,青韵去开门,是左棠亲自前来,见程娇娥怀中的狐狸,左棠自然是面不改色,然后恭敬的递上了从京城传来的信件。 本来程娇娥以为是皇上那边有什么变故,或者有什么大事,可是青韵和左棠很快就发现了程娇娥的不对,因为程娇娥的脸居然红的不像样子,那狐狸也不知道是感受到了什么也从程娇娥的怀中跳了下去。 青韵有点担忧,“娘娘,可是京中出了什么事情?” 程娇娥把信纸往膝盖上一折,连忙道,“无事,左大人,其实这封信是皇上写给我的,没有什么国事。” 那左棠不算呆,立刻点头,然后便行礼离开了,留下程娇娥看着那封信不知说什么才好,也不知道这商裕到底是在宫中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写了一封这么露骨的信件给自己,上面表达的思念之意早就醉翁之意不在酒,干脆是用信件把自己调戏了干干净净。 这个商裕! 程娇娥愤恨的把信件揉搓着,然后又展开,最后还是贴身的放了起来,一边的青韵见程娇娥这一系列的小动作,禁不住笑了笑,程家娥当然是不管她的笑意,“小妮子,你不要胡乱说出去。” “奴婢知道啦。” 见青韵答得轻快,程娇娥却也一阵心情舒畅,既然商裕有心思给自己写了这么一封信,是不是说明商裕他也憋坏了,可是怎么想程娇娥也不相信商裕真的会为了自己守身如玉,这可是女子才会用的词语。 末了程娇娥哼了一声,起身推开了窗户,窗外还是在下雪,这几日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且看这样子,似乎越来越大。 成三去和左棠说明运输粮食的事情,左棠自然答应,很快运输粮食的车队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程娇娥也亲自的去观看了一番,并且嘱咐左棠派人看管好粮食,左棠如今对于程娇娥更加信任,有了路默的事情之后,左棠也更加积极起来,想来是不希望真的有什么雪灾会伤害到路默的安全。 等到粮食全部运到山上之后,这大雪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而且接连几日的寒冷天气,也不见明晃晃的太阳,只有一点苍白的圆盘挂在天上,一点热度也不存在,这便是冬日的日常,程娇娥这几日也开始变得疲惫,加上薛城的课业,程娇娥丝毫没有休息的时间。 和钟桓约定的日子到了,程娇娥还是很重视这件事的,毕竟这是她回京之后便要做的事情,而且此事和安平侯相关,程娇娥不敢大意。 程娇娥知道商裕的本事,若是一个新出现的安平侯那绝对好控制,也对于商裕的江山有稳固作用,现在的安平侯才是整个天奕最大的变数。 因为曾经做过商裕名义上的父亲,安平侯便也更为自大,他不把皇上当成皇上,而是把皇上当成自己的子侄辈的,可想而知,两人的相处注定不会愉快。 加上那位恃宠而骄的钟离沁,现在程娇娥想想还是一阵的头疼。 钟桓身后跟了个黄色衣服的小公子,看模样是收拾过了,程娇娥自然是给了钟桓银子,绝对不能让钟桓还住在乞丐窝里面。 钟桓也打扮成一般商人的模样,见到程娇娥便先是行礼,礼多人不怪,程娇娥虽然因为成三对于钟桓的心思有些怨怒,但是说白了,钟桓这么做也没有任何错误,这本就是爱子之心,她更是没有理由置喙。 “参见娘娘,小平儿快点说话。”钟桓行礼行的快,而且也不给那少年反应的时间,便立刻怼了那少年,少年也弯腰行礼,看起来还是有一点怕生的。 他模样十分清秀,甚至有几分像女孩子的意思,而且说话声音也是细声细语,程娇娥对于这样的少年一向是没有太多苛责的,很快就让他们起身了。 “想来这就是钟伯父的独子。”程娇娥看着那位叫做小平儿的少年说道,然后又开口,“果然是一表人才。” 钟桓立刻道,“娘娘赞缪,小平儿就是个普通的少年,这一段日子一直跟着我东躲西藏,想一想我都觉得愧对孩子,可是也没有办法。” 看钟桓没有介绍少年大名的意思,程娇娥微微眯了眼,然后才开口,“小平儿,你知道你姓什么吗?” 听到程娇娥的问题,反应最大的还是钟桓,他先是扫视四周,见屋子里面除了程娇娥也就只有一个青韵,青韵的目光一直不在几人身上,而是盯着虚空。 纵然她听到这些事情,她也不会有什么反应的。 第550章 钟离平 想来是这些年来钟桓吃过太多苦,所以对于自家儿子的重视过了度,程娇娥见他如此只是淡淡的笑道,“青韵是本宫的贴身婢女,所以钟伯父有话便直接说,不必顾忌。” 见程娇娥如此说,钟桓还是不算放心,那个黄衣的少年却开口了,“我叫钟平,名字是父亲取得,父亲希望我一辈子都平平淡淡的过,不要有什么波澜。” 这个名字倒是讽刺意味十足,程娇娥只余下一声叹息,说来孩子从来都是无辜的,本来这少年应该有尊贵的身份,可是现在却只能承受着东奔西走的命运,甚至是藏在乞丐窝之中,却也不知道这少年眼中的单纯到底有几分真实。 “你要记住,你的名字叫做钟离平,而不是钟平。”程娇娥的声音带着一种与众不同的魅惑,下面的钟平,或者说是钟离平一下子就瞪大了双眼,钟桓还算是冷静,毕竟阅历更多,也相对于更加的沉稳。 但是程娇娥能够感受到钟桓内心中的不平和愤懑,而这少年名叫钟平,却也更有他不平之意隐藏其中。 程娇娥已经起身,一旁的青韵早就准备好了座椅,程娇娥亲自做请开口道,“钟伯父,小侯爷,请坐。” 这声小侯爷,让钟离平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飘忽起来,程娇娥感受到他眼中的紧张,脑中有些疑惑,但是很快就被她忽略了,那钟离平小心翼翼的朝着座位挪去,一旁的钟桓叹了口气,拉着钟离平坐在了座位上。 “多谢娘娘。”钟桓开口道谢,钟离平也赶紧开口道谢,程娇娥本来就是有目的的,两人坐定之后,程娇娥也再次回到座位,“既然钟伯父肯来,想来也是愿意相信本宫了,本宫知道你二人在人间受苦了,本宫也希望能够早日结束你们的苦日子,但是若想成功,你们便要暂时听本宫的,不知你二人可有意见?” 那钟离平似乎程娇娥叫了他钟离平之后便开始有点魂不守舍,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什么其他的情绪,想来就算是年纪小,但毕竟也是个少年人了,不至于什么事情都不明白,可是看起来钟桓对于他的保护应当是相当严密了,可是一定程度上也让钟离平有些排斥。 “钟桓不敢有什么意见,娘娘愿意帮助钟桓和犬子已经是钟桓最大的幸运了,不知娘娘有何部署,钟桓和犬子定然配合娘娘。” 听钟桓这么说,程娇娥也算是放下心来,她倒是不想控制钟桓父子,只是暂时不希望这件事被安平侯知道,前世的钟桓父子根本没有机会去京城,而是早早的被安平侯发现杀死在远离京城的地方。 “首先,本宫希望你们继续留在卫城,在本宫回宫之前,你们也暂时不要暴露踪迹,相信钟伯父也该知道,如果你们的踪迹被安平侯知道的话,安平侯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你们的。”程娇娥言语虽然平和,但居然还是吓得一边的钟离平全身一抖。 钟桓伸出手拍了拍少年的手背,少年这才算是平静下来,似乎是因此,钟离平拿着一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青韵便很快的去给钟离平加茶水。 “娘娘能够保护我和平儿,便是我和平儿最大的庇护了。”钟桓又起身朝程娇娥行礼,程娇娥又道,“钟伯父不必如此客气,而且帮助你们也是帮助本宫。” 见钟离平似乎还是很紧张,程娇娥也是有些无奈,若是将来真的让钟离平做了安平侯,反倒是能够让商裕和自己安心了不少。 “这段日子卫城可能会发生雪灾,所以本宫准备想让你们住在山上,那里有本宫准备好的粮食,也会有照顾你们的仆人,至于你们的身份我暂时不会告诉其他人,你们便也暂时忍耐,不便于多说,小侯爷,日后等回到京城便是荣华富贵,忍得一时的苦痛,便可得到最后的胜利。” 程娇娥担忧钟离平,这少年的心态看起来的确很差,若是居住在山上不知他会不会胡乱思考,程娇娥稍微放低姿态,希望能够让着少年心安,钟桓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意见,只是对于程娇娥所说的雪灾似乎有些好奇。 虽然这些日子一直下雪,但是雪灾之事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够预测的,程娇娥自然不会多说,只是嘱咐了人亲自送两人先行上山,无论这雪灾会不会发生,程娇娥都要预防,否则最后出了事,就来不及了。 钟桓出门去准备一些山上需要的东西,便把钟离平暂时留在府衙内,本来钟桓也想带着钟离平一起离开,但是程娇娥有意和钟离平说话,便让钟桓放心,自己留下了钟离平。 细看之下,程娇娥更是觉得这少年细皮嫩肉的厉害,相比之下成三便要粗糙很多了,虽然也是少年,但是却饱经风霜,也难钟桓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把这少年保护成这个样子。 “小侯爷,你饿了么,要用膳么?”程娇娥低声询问,若是高声说话,这少年便会被吓得打哆嗦,索性程娇娥便也顺着他小声说话。 钟离平犹豫着,最后还是问出口,“娘娘,用膳便是吃饭的意思么?” 程娇娥见少年有些窘迫,当然不会嘲笑他,这些事情可能有些普通百姓不知道本就是正常的,只是这少年本应该是尊贵的,如今却只是让人唏嘘。 “是,用膳便是吃饭的意思,是我说的复杂了,小侯爷饿了么,要吃饭么?” 见程娇娥这么说,少年一下子便咧开了嘴,可能是发觉程娇娥实在是好说话,少年终于放下了些许戒备。 “我有点饿了,可以在娘娘这里吃饭么?”他问的依旧小心翼翼。 程娇娥笑道,“当然可以。” 钟离平终于兴奋起来,程娇娥让青韵摆了膳食,钟离平坐在座位上看着桌子上的食物冲着程娇娥傻笑,程娇娥发现这个少年的眉眼实在是太精致了一些,倒是不知道钟桓到底是娶了什么样的美人。 第551章 天灾 钟离平大概真的是吃了太多的苦,所以一切动作都小心翼翼,程娇娥觉得眼前的这位未来小侯爷似乎没有什么男子气概,不过眼前的情况,程娇娥也不能要求太多, 程娇娥没有动筷,而是笑着看钟离平吃完,钟离平的吃相还是很斯文的,程娇娥见他目不转睛,把桌面上的食物全部尝了一遍,然后发现程娇娥没有吃,钟离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娘娘不吃么?” 听他细声细语的问,程娇娥开口回答,“本宫吃过了,小侯爷若是没有吃饱,本宫便派人再去准备一些。” 钟离平也许真的是还想再见识一些菜色,但是又觉得不太好,便摇了摇头,接着又大概觉得自己不说话有些不礼貌,又连忙开口,“多谢娘娘,这些已经够了。” 程娇娥没有在意他这一系列的心理活动,只是看着外面的大雪,吴衣的事情让程娇娥格外惦记,自己预知雪灾所以才屯藏粮食,若是那些收购粮食的人是北狄人又是什么目的呢,莫非是即将开战,囤积粮草? “娘娘,真的会有雪灾么?”到底是小孩子好奇心很强,见他询问,程娇娥也只是点点头,脑海中依旧是前世的那场大雪,却不知这一世的这场大雪还会不会像前世那样,造成那么大的危害。 钟离平看出了程娇娥脸上的担忧,便主动劝解道,“小平儿已经在卫城待了许多年了,还不曾看过什么特别大的雪,所以娘娘不用担心啦。” 少年的劝慰并没有让程娇娥云开雾散,接连几日的事情,早就让程娇娥十分疲惫,她只是摇了摇头,“天灾从来都不由人的,虽然这几年卫城没有很大的雪灾,但是不代表今年就没有,小侯爷是不喜欢住在山上么?” 钟离平眼中带着点天真可爱,“山上有吃的么?” “当然。”程娇娥笑了,“还有照顾你和钟伯父的人。” 钟离平高兴的拍了怕手,“那小平儿愿意去山上住。” 等到送走了这对父子,程娇娥才安心下来,她担忧已经有人注意到钟桓和钟离平,这两人的身份敏感,尤其不能让安平侯知道。 左棠和成三又来禀报粮食的事情,整个府衙内都是一阵肃杀的气氛,程娇娥坐在座位上安静的听两人禀报。 “山上的粮食已经全部运输完毕,臣已经找了人看守,相信不会有什么大的变故。”左棠恭谨的禀报着山上的情况,这些日子卫城内还算是太平,左棠也有时间去处理粮食的事情。 外面越来越大的雪也让左棠开始有些担忧,他自然也是有私心的,所以今日便已经准备把路默先行送上山,要是没有雪灾自然是最好的,要是有雪灾,那整个卫城就会陷入到一场真正的天灾之中。 卫城地势低洼,而且今年又格外的寒冷,不见冰雪消融,也不知道这雪层能够积攒到什么程度。 “左棠,那两人的安全你要格外重视,我知道你担忧路默,所以你可以先把路默送上山,但是那两个人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包括路默,只把他们当成普通百姓即可。” 左棠是不清楚这两人的身份的,但是也能看出程娇娥对于他们二人的重视,程娇娥显然也不准备解释,多说多错,程娇娥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着两人暂时的泯然众人,而且这次的雪灾正好能聚集起来一批百姓,也因此能够更好的隐藏着钟桓父子。 左棠点头立刻应下,外面的大雪几天没有停止,程娇娥知道雪灾应当就快要来了,而众人也该早做准备了,卫城周围只有一个源城,卫城的人要转移,源城的人自然也要转移。 源城那边一直没有什么动作,程娇娥心中却隐隐担忧起来。 “上次来不及询问,那源城可有县丞城官之类的?” 源城内部一直都是程娇娥担忧的事情,左棠也很清楚,而且前一阵子的吴衣出现,也让众人都警惕万分。 左棠思索道,“源城本来是有一个县官的,可是年纪大了过世了,之后源城就一直无人管理,若是有什么大事,便会前来卫城找臣,而且源城虽然是做丧葬行业的,但是民风一直淳朴,所以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而且源城内的百姓大多数迷信,自然有信奉的一套东西,本官也很少去管理。” 程娇娥点头,源城内部的确荒芜,而且百姓也没有几家,只是毕竟是人命,程娇娥不可能不重视。 “既然如此那这次源城百姓的疏散,便也交给左大人你了,只是源城内部稍微有些特殊,等到山上之后便把源城的人和其余的百姓分开,省的出什么事情。”程娇娥的考虑不是没有道理的,谁知道紫樱的蛊到底会让那些人做出什么。 蛊族的事情,虽然程娇娥了解了一些,可是无论怎么说,自己上次的观察他们的确跟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大部分的人都是淳朴的,只有少一部分的人有野心,也都被紫回带走了。 程娇娥觉得脑中一阵混乱,末了叹息道,“把紫樱叫来,蛊村的百姓总不能不管。” 左棠离开去找紫樱,屋子里面只剩下程娇娥和成三,成三听说了钟桓和程娇娥见面的消息,脸上也有点兴奋,程娇娥看出少年人的高兴,倒也不想打击他的愉快。 “钟桓和钟离平都很安全,你不必担心。”程娇娥给了成三一个肯定的额答复,成三心中更加安定。 “娘娘,你见到小主人了吗,他是不是很可爱?”成三想到钟离平便是一阵高兴,程娇娥见他如此,也是摇头,这少年的心思其实也足够单纯,看来他是真心的维护喜欢钟桓一家的。 “的确很可爱。”程娇娥笑了笑,“而且模样倒是比你清秀不少,这些年来苦了你们了。” “不苦,小主人一直都被我和主人保护的很好,我每次抢到吃的都是先给小主人吃的,小主人也对我很好。” 第552章 人祸 一场大雪悄然而至,而整个卫城的百姓也发现这次的雪似乎是停不下来了一样,就在众人即将陷入恐慌之时,程娇娥已经换做男装和左棠一起去安抚百姓,准备把百姓转移到山上了。此时左棠对于程娇娥已经是深信不疑了,虽然之前程娇娥说自己是做梦得知会有一场雪灾,但是能够预言天灾这种事情已经让左棠对程娇娥产生敬畏之心了。 府衙里面的侍卫去通知了整个卫城里面的百姓,众人站在城门前,却见城墙上除了自家的左大人之外,还有一个年轻的秀气公子,而且看起来左棠对于此人还足够的尊敬,甚至是让那位公子站在主位。 这位年轻的公子就是换作男装的程娇娥,程娇娥站在城墙上,只觉得风雪漫眼,下面百姓热切的眼,也让程娇娥感受到了生命的沉重。 这一世她一定不会让卫城的悲剧重来。 左棠已经开口了,“本官是卫城县丞左棠,这次召集大家前来是为了即将到来的一场天灾,相信大家也看出来今年的雪多的不正常,而且这几日一直没有停过,加上天气寒冷,地面上的雪一时之间很难融化,所以本官叫大家来便是希望大家暂时转移到山上去住,避开这一次的灾难。” 底下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显然是有人不愿意相信,或者是不敢相信,纵然真的下了这么大的雪,可是对于大家来说,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雪这种东西过于柔软,反而让人觉得没有杀伤力。 左棠皱了皱眉,一边的程娇娥已经上前一步,“相信大家对于左大人的判断还是有些疑惑和不认可的,可是防患于未然本就是县丞能为大家尽的最大的努力,雪灾这种事情没有办法真正知道它的庞大和恐怖,卫城四面环山,若是真的有大雪来临,待到雪崩之时,怕是无处可逃。” 若说左棠是好言相劝,那么程娇娥的话便是警告了,她声音带着这冬日冷冽的寒气,天上早就看不见什么太阳了,只有一团让人绝望的白光。 左棠叹了口气,知道对于百姓来说,天灾之事过于危言耸听,但是程娇娥的话中却更加的明智,只有暂时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果然程娇娥话一出,下面的人就开始有些动摇了,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都听到了程娇娥的话,一时之间雪居然变得更大起来,鹅毛一样大的雪花落在众人的身前,一旁的青韵本要给程娇娥打伞,却被程娇娥阻止了。 “相信大家这一段日子也听闻了漠北高价收粮的消息。”程娇娥一开口,下面便安静下来,粮食问题从来都是大家最关注的。 人活一世,不过是为了吃喝,若是连吃喝都没有,那恐怕真的是白来人世走一遭了。 “相信大家手中也足够富裕,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是雪灾来临,你们家中已经没有足够的存量,而大雪封路,很长时间难以从卫城离开,莫非诸君是准备靠着这城中的大雪吃饱么?”程娇娥此时说话已经半分情面都不留,下面一片静谧,也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城中没有粮食,难道山中有粮食么?” 程娇娥笑了,她一身月白色的文人长衫,身上披着青韵特地给她准备的青色大氅,披在身上当真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英气,众人站在她身侧,都被她的气度所折服,左棠更是生出若这位宫中的娘娘是男子的话,只怕更是有一番大事业等待着他才是。 “山中当然是有粮食的,高价收购,我低价卖出,如果这次雪灾有任何人需要粮食,我绝对不会有任何苛待,或者是借此机会涨价趁乱谋取利益的。” 见程娇娥这么说,下面又安静了下来,显然是没有想到山上居然真的会有粮食。 动摇的人开始变得多了起来,大雪不停,这城墙前本就是左棠事先让人收拾出来的一片空地,可是转眼之间就被这漫天的大雪淹没了。 天气足够寒冷,人心动摇本就是轻而易举。 “看大家的反应似乎是摇摆不定,本来这种事情也不能强求,今日左大人在此说出这番话,也算是为了城中的百姓尽心尽力了。”程娇娥和左棠目光相对,左棠点了点头,便上前继续说了下去。 “既然如此,若是愿意前去山上避难的百姓,便站在左边,不愿意的,便站在右边,本官不会强求的。”倏然软化的态度,只会让人觉得左棠更加的亲民,而程娇娥做了这其中的恶人嘴脸倒是也不介意。 反正她能做的都做了,若是还有人不愿意相信,那只能希望那些人自求多福了。 左棠话一出,下面便是一阵骚动,第一个站到左边的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大概是真的害怕天灾,她的脸上始终带着恐惧,很快就有更多的人朝着左边涌去,到了最后留在右边的还有大概不到二十人,几人似乎还在观望。 为首的是个四十几岁的汉子,他朝城墙上喊道,“我们这些人都去山上真的有住的地方么?” 左棠道,“山上本官已经派人挖了足够深的洞穴,可以居住很多百姓,所以不必担忧。” “洞穴?”那汉子似乎是找到了发作的点便立刻道,“洞穴能够住人么,这天气这么冷,我们若是全部住到洞穴之中,难道不会被冻死么?” 程娇娥看出这人是存心找茬,反而来动摇军心,左棠是个好脾气的,做官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温润如玉,却不知这百姓哪里来的胆子,敢直接和县官叫板。 见左棠还要再劝,程娇娥组织了左棠开口,而是冷眼看着下面的那个大汉道,“你知道在天灾面前什么事情最可怕么?” 那人被问的不明所以,而且他也看出来,这个面色清秀的公子,比他们的县官还要不好说话,而且看起来卫城的县官似乎对于此人格外敬重。 那汉子不依不饶,“你又是何人,为何总抢在大人面前说话?” 程娇娥伸出手接住了天上掉下来的大团雪花,因为手掌心的温度很快便融化了,“比天灾可怕的向来都是人心。” 第553章 避难 程娇娥话一出口,又是死一般的沉寂,程娇娥倒是丝毫也不介意,直接回头告诉左棠,“既然这些人不愿走,那边带着愿意走的人先离开吧。” 左棠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点头,那大汉大概以为程娇娥和左棠还会继续劝解他,可是没想到两人居然这么轻易的放弃了。 在程娇娥心中虽然看重人命,但是却也不愿意顾这些本来就不重视自己的性命的人,那大汉挣扎着脸红脖子粗的喊了一句,“有你们这么做官的吗?” 听闻这句话,程娇娥见左棠脸色白了白,程娇娥便又转身看着那个大汉,“你既然不愿意走,大人也没有强迫你,这难道有什么问题么?” “左大人,走吧。”程娇娥不再搭理那人,见左棠还是犹豫便开口唤他,左棠下定决心跟着程娇娥一起下了城墙,疏散众人回家准备辎重细软和值钱的物品,依旧一些应对寒冬的衣物和棉被。 等到众人再一次在城门前聚集的时候,程娇娥看见人群中那可以隐藏自己行迹的大汉,她脸色不变,也根本无心去找这大汉的麻烦,人若是惜命她能够拉一把,若是不惜命,她也没有办法。 落井下石的事情,程娇娥不会做。 卫城人全部朝山上行动,府衙内的侍卫看顾,沈祁愿的士兵也帮着一起疏散群众,程娇娥一日不回朝廷,沈祁愿便要一日在这里守护,当然沈祁愿也不是厌倦在卫城的日子,相反在卫城反倒是比京城轻松许多。 而且这位传说中的妖妃,更是给人很多惊喜和惊讶。 山上的路不好走,程娇娥早就嘱咐了沈祁愿让他注意那名大汉,队伍中最怕煽动人心的人出现,这山路难行,更是要坚定信心。 本来左棠是给程娇娥准备了轿子的,不过程娇娥不坐,她本就是为了带人上山,若是自己坐着轿子岂不是贪图享受,而且这么一点苦她还吃的起。 青韵几人跟着程娇娥爬山,都担忧程娇娥的身子受不了,程娇娥哭笑不得,她倒是不觉得自己像是如此娇弱之人。 至于那顶轿子,程娇娥则是给了薛城用,薛城坐在轿子里面仍旧看他的医书,对于小徒弟的这一番动作他倒是没什么表示。 到了山上,程娇娥也见到了早就在此的路默,山上的山洞挖的极深,在沈祁愿和左棠的配合下很快就给那些人分好了位置,这一路上雪都没有停过,而且越来越大,程娇娥到了山顶,脸都被冻红了。 青韵心疼的用手去给程娇娥捂脸,程娇娥见她也冻得不行,便把身上的大氅扯下来披在青韵身上,“好了好了,我没有这么冷,只是风吹得而已。” 进了洞穴,成三已经准备生火了,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钻进来的程娇娥兴奋的挥了挥手,“娘娘,您们终于来啦。” “小三儿,这段日子辛苦你了。”程娇娥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那边的青韵披着程娇娥的大氅有些为难,程娇娥是男装的样子,成三看着新鲜,接着道,“娘娘穿男装也好看。” 程娇娥笑了笑,这孩子果然会说话,成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显然是有些苦恼,不过片刻又恢复了正常,程娇娥询问道,“你主人他们住的可习惯?” “嗯习惯的,娘娘给准备了厚被子,小主人睡得很安稳,主人他在看书,多亏了娘娘准备的周到。”成三兴奋的说着,程娇娥点点头,等了一阵,沈祁愿和左棠也一起回来了。 左棠手中拿着人物花名册,眉眼间有些疲惫,程娇娥见青韵倒好茶,示意她先给左棠和沈祁愿送去。 两人接了热茶自然是感谢,沈祁愿开口道,“臣让兵士们驻守在外面了、” “这么冷的天,山洞又不是不够,还是让兵士们也进入山洞之中,而且兵士们更为听话,相信他们也不会乱跑的,现在雪还在下,此处地势高可以暂时躲避,留在外面还是有危险的。” 见程娇娥如此体恤士兵,沈祁愿也是心中一暖,立刻应下,程娇娥又道,“在这之前,你让人先去嘱咐百姓,在洞中最好不要随便行动,每个百姓居住的洞中安排十个士兵,防止动乱,还有,记得嘱咐他们不要大吵大闹,否则在这山上是很危险的。” 沈祁愿领命离开,左棠也禀报道,“蛊村的人和源城的人也都在山上了,臣把他们分开安排了,蛊村那边有紫樱和梁宸,而且梁宸拿了阴符和阳符,如今已经是蛊村的信任族长了。” 程娇娥点头,“那紫樱可有什么意见?” 左棠摇头,“紫樱不曾有什么意见,内子和梁公子也相认了,内子是梁公子的长姐,所以内子也暂时在蛊村那边。” 程娇娥放下心来,“虽然紫樱是个变数,可是有了夫人和梁宸我还是很放心了,至于源城那边可有什么异样?” 左棠也有些疑惑,接着否认道,“不曾有什么异常,和平常一样,而且源城的人本来就和卫城没有什么牵扯,一来二去的两边也不熟悉,所以源城的人被臣单独安排在一个山洞中了。” 程娇娥认可了左棠的做法,外面的雪依旧不停歇,洞内茶香阵阵,成三也捧着个茶碗喝的十分愉快。 程娇娥则是一直心事重重,北狄的事情暂时没有解决,而她之前设想留下的那个空城对于北狄人会有什么作用么,带回来的这些源城百姓,会不会早就已经是吴衣计划中的一部分。 想到那个手拿花斗的青年,程娇娥心中却是一阵恐惧。 “娘娘,您在想什么?”见程娇娥想的出神,青韵则是担忧她忧思过度,所以开口提醒道。 一边的韩黎还在和绿竹打情骂俏,这些日子两人的关系进展的突飞猛进,至于那个道士陈道天早就被韩黎折磨了一通扔到了府衙的大牢里面。而且这次也因为程娇娥的默认,他们并没有带陈道天一起上山,他的下场已经是可想而知了。 第554章 雪崩 程娇娥的安抚了青韵一阵,便安排着成三几人去点一点粮食的数目,程娇娥在等待着天灾的来临,同时心中亦是有些忐忑。 那空无一人的卫城,不知会不会引来吴衣的野心,吴衣所作所为全部都不在程娇娥算计之内,只会让程娇娥对此更加担忧,等到雪灾过去,她亦是准备修书一封给商裕,关于吴衣的事情恐怕要提早交代。 入夜之后,外面的雪更大了,这次的雪就像是没有尽头一样,韩黎出去绕了一圈,回来哆哆嗦嗦的喊冷,薛城哼了一声,对于韩黎他一向是没什么好感的,不过韩黎也根本不搭理薛城,而是凑到程娇娥这边看他们玩翻花绳。 “你们这是玩什么呢?”韩黎看的一脸不解,然后挠了挠头发,接着又看向一边的绿竹,她正和翠烟玩的高兴。 程娇娥道,“女孩子玩的东西,你也要来参与么?” 她目光所及便是沈祁愿和左棠休息的区域,韩黎撇了撇嘴,最后还是默默的退了过去。 翠烟看了一眼绿竹,笑嘻嘻的问道,“绿竹,你是怎么看上那个呆子的?” 闻言绿竹便红了脸,她之前身份有些尴尬,所以和程娇娥这边的人熟悉了好一段时间,好在程娇娥一直都不在意绿竹之前做过的错事,而且几番维护,这才让翠烟青韵等人彻底的接受了绿竹。 绿竹对于程娇娥一直都是感激不尽的,程娇娥其实想让她稍微放下这样的感激。 翠烟的玩笑之语果然让绿竹紧张起来,她本来在认真的翻绳,话一说出口,她手一抖,本来要翻好的绳就掉在了地面上。 “不是的,我和他只是……”绿竹想说只是和他聊得来,而且她前半生太苦了,很少有人会像韩黎这么逗她开心,而且韩黎的身份其实也不低,怎么说也是县丞的独子,虽然现在这个身份名存实亡了,但是绿竹还是觉得高攀。 这样的心思存在的久了绿竹便有点担忧和焦虑了。 见气氛不对,程娇娥立刻开口,“好了翠烟,这件事交给绿竹自己处理便好,绿竹,你若是真心喜欢韩黎,我绝对不会阻拦你的,而且若是韩黎敢欺负你,你随时可以回来找我,我会帮你教训韩黎的。” 那边的韩黎没来由的觉得一阵冷,连忙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绿竹知道程娇娥是真心待她,翠烟果然不乱说了,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 等到第二日起身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已经完全变成了白色,整座山上全是雪,而久违的太阳终于从云层里面露了脸,只是仍旧没有什么温度,来时的路已经看不见了,至于地处凹陷部位的卫城早就在一片雪白中看不见了。 众百姓们都是一阵庆幸,若是此时还在卫城,只怕是当真要被这白雪也掩盖了。 程娇娥仍旧是一身男装,从山洞中走出,见众人兴奋的言语只是微微蹙眉,“左大人,告诉他们在山上不要随便大喊,否则是会造成雪崩的。” 左棠点头,昨日他便遣人去说了,想来是这些人真的太过于兴奋,所以才会忘记之前的嘱咐。 程娇娥又叫来成三和沈祁愿,遣两人去廉价卖粮。 “按照之前的价格来出售,虽然是天灾时期,但是亦不可滥用同情心,这些百姓之前高价卖出去粮食,如今能够低价换来口粮已经是对他们的仁慈了。”无论如何程娇娥也是个商人,商人可以善良,但是不能够无条件善良,否则这些被救助的人,只会觉得他们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小三儿,说话要低声。”程娇娥又嘱咐道,成三立刻动了动嘴唇保证,程娇娥眼中有了笑意,伸出手摸了摸成三的头发。 看着山底下的卫城,程娇娥却一时之间有些恍惚,这个冬天什么时候才会彻底过去还是个未知数。 而不远的北狄内部,此时却是一场权力的竞逐。 吴衣跪在青玉面前,神色不见几分慌张,倒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他的嘴边带着笑容,可是他的笑容只会让人无端胆寒。 “吴衣,你十岁那边,本王在荒城遇见了拦路的你,本想直接让马车碾过去把你压死,却被你眼中那一点顽强的想要活下去的意志感动,这才把你带了回来。”青玉年过半百,头发竟然悉数变作白发。 他背着双手,不去看地面上跪着的青年,吴衣仍旧是贯穿的紫衣,衣摆逶迤在地面上,说不出是什么姿态。 “义父之恩情吴衣不敢忘记。”吴衣缓慢的说出一句话,却是惹得青玉一阵冷笑。 “你明明知道青魄罗是本王的亲子,你为何要这么对他?”话中的怨气怒气已经一同迸发,吴衣却丝毫没有畏惧。 “我只是不希望义父一世英名毁在他的手中,而且他要做的是谋权篡位,难道义父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么?”吴衣的语气中终于带了点嘲讽的情绪,末了,他见青玉转身,眼中的冷光也猛然闪烁,“世人的心都是偏的,如今的吴衣才算是真的了解了。” “源城之事是你设计?那京城来的皇妃为何不抓?”青玉显然不准备回答他这个疑惑,而是突兀的转移了话题。 “源城是吴衣和懿贵妃一同谋划,若是义父还有夺取天下的心思,源城的百姓可以作为义父争夺天奕的筹码。”吴衣从怀中掏出一个骨笛,双手呈上,“源城的百姓被蛊族的紫樱用秘法控制,可做偷袭之用。” “遂远候,如今本王是不是应当退位让贤了?” 青玉话中有话,吴衣却面色不变,青玉转身便走,没有再给吴衣留下一点好脸色,至于青魄罗则于几日前回宫之前彻底的失智,脑袋混沌,已经不是个正常人了。 紫回也被吴衣送进了监牢之中,吴衣亲自迎回了早就被他换出去的青玉,至此这个谋权篡位,子夺父权的笑话不过持续了一月,便被闻名天下的小侯爷遂远候给打破了。 吴衣捏着手中的骨笛,神色莫名,最后还是轻轻笑了笑,这才把骨笛收好,捡起地面上的花斗,离开了皇宫。 第555章 冲突 还不等程娇娥舒坦片刻,便听闻那边传来了争吵的声音,带头闹事的依旧是那个大汉,那大汉的模样凶恶,程娇娥已经打听到他的名字叫做吴大龙。 微微蹙眉,程娇娥起身,身后跟着青韵等人,山顶的路还算是平坦,此时雪停了,外面也被沈祁愿的士兵扫出一条干净的可以走人的路。 程娇娥站在人群之前,冷眼看着吴大龙大放厥词,“你们是官家,如今出了这样的天灾难道不应当发发善心免费给我们发放粮食么?” 人心不足蛇吞象,左棠和沈祁愿都忍着没有发怒,左棠倒还好,沈祁愿在京中一向都是威风八面的,想来是没有受过这种升斗小民的气焰,一时之间还难以接受。 沈祁愿欲言又止,但又不好直接发作,若他真的想这个人他根本不放在眼中,很轻易便可把他杀掉,可是程娇娥在此,他又是京城来的官,根本做不得这样的事情。 “你们退下吧。”程娇娥把两人从尴尬的境地解救出来,毕竟和这样的人生气本身也很让人觉得无聊。 程娇娥偏头询问一边的成三完全没把吴大龙的话听进耳朵,“小三儿,记录在册,这人既然不需要粮食,那跳过他便好,沈大人,要是此人再有任何异动,比如像今天这般的吼叫,无需询问我,直接抓了,若是再吼叫,便把舌头割掉,这件事左大人不需要表态。” 她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平时夸赞青韵的茶泡的好喝,或者是今日的饭食比昨日的要好这样平常的语气,周围的人尽皆倒吸一口冷气。 “你是哪里来的小白脸,难不成比我们左大人还要尊贵?”那吴大龙明显是怕了,但还是挣扎着喊道。 程娇娥认真的想了想自己的身份,末了开口道,“我和皇上睡过一张床,左大人应该没有吧?” 此话一出口,沈祁愿和左棠都咳嗽起来,青韵也没忍住,听到这句话而且还知道真相的众人脸色就更是五彩纷呈,精彩万状了。 左棠赶紧摆手,“贵人身份不是尔等小民能够猜测的,今日之事便就此罢休,若是你当真不需要贵人的粮食,那也无妨,这粮食贵人愿意平价出售已经是对你们最大的仁慈了,莫要再说这种煽动人心的话。” 程娇娥也咳了咳,总算是脸色稍霁,莫名想到商裕信件上的内容,反倒是有些脸色发热,她胡乱的扯了扯衣服上的流苏又开口道,“这里是高山,而且还未达山顶,若是再有人大声喧哗引起雪崩到时候出事,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卫城大雪,京城亦是进入了冬季,不过京城相对干燥,没有那么多的雪,四顾之下只是有些苍凉而已。 明月苑接连几日闹刺客,而且抓了宫人询问却怎么也没有结果,商裕知道是钟离沁不甘寂寞,所以才故意弄出这刺客事件。 只是商裕却没想到这钟离沁也是胆子大,居然接连的用了好几次这个借口,常德看出商裕脸色不佳,便也不敢多话,只想着为什么懿贵妃那边还不曾有回信。 商裕背着手再一次来到明月苑,钟离沁正趴在床上哭泣,这些日子也难为她,哭了好几天都消瘦了许多。 见她如此,商裕这次连眉头都懒得皱了,身后跟了一批禁军,商裕直接开口道,“今日起你们便守在明月苑,若是淑贵妃娘娘再有任何闪失,或者是被任何可疑人物吓到,你们的官位便全部没有了。” 那钟离沁大概是真的没有想到商裕会带着这么一大堆人来自己的寝殿,脸色都被吓得发白,商裕上前见钟离沁依旧是一脸委屈,便开口道,“沁儿,今日之后你便不用担忧了,想来应该是恶作剧,若真的是刺客,应当早就有所行动了。” 他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琉璃,意味深长的开口,“而且会不会是你宫中之人作祟,这一点也需要仔细排查,绝度不能错过任何的细节,朕不希望再看到你受到惊吓。” 常德听出了商裕的言外之意,应当就是他不希望再被钟离沁因为这种利用叫到明月苑。 不过让商裕惊讶的是,这些日子安平侯倒是意外的老实,商裕不知道安平侯到底有什么秘密,但是卫城那边商裕也给于了极高的关注。 安平侯暂时不敢对卫城动手。 “怎么了,沁儿不喜欢朕的安排么?”商裕笑了笑,眼中终于带了些愉快的神色,“沁儿莫要担忧,今晚朕便留在这里陪着你,这些侍卫自然也是为了保护朕的安排。” 前几日钟离沁想尽办法留下商裕,但是没有想到商裕居然突然提出要留下来,钟离沁一下子精神起来,商裕给了常德一个眼色,常德已经叫人端着一桌菜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朕命人准备的晚膳,朕知道你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用膳,今日朕便陪着你好好吃一顿如何?” 商裕话一出口,钟离沁眼睛都亮了起来,想来是想不到今日的商裕居然这么好说话,而且桌上的饭菜都是钟离沁喜欢吃的。 “殇哥哥,你对臣妾真好。”钟离沁明显被感动了,商裕看着常德,常德已经点头准备退下,他看着一边的琉璃道,“还不快点离开。” 琉璃赶紧跟着常德退下,此时的钟离沁完全没有注意到常德和商裕的异常,只是满心欢喜的看着商裕,“殇哥哥,我们一起用膳吧。” “沁儿,朕已经吃过了,朕看着你吃便好。”商裕的语气实在是温柔,钟离沁更是不明所以,想来是很久没有被商裕这么温柔对待过,钟离沁便依着商裕坐在了椅子上。 商裕一直认真的给钟离沁布菜,钟离沁果然吃了很多,商裕更是倒酒给了钟离沁,“沁儿,朕想和你喝酒。” 钟离沁眼中带着泪光,许是觉得今日大概就要得逞,她终于能够在程娇娥不在的时候真正得到商裕,若是能够借此怀上孩子,那更是莫大的荣宠,到时候程娇娥再也比不上自己的尊贵,而皇后之位更是唾手可得。 第556章 算计 商裕慢慢把钟离沁放在床上,女人的眉眼还是少年时候熟悉的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许多事情早就已经面目全非了。 终究是找寻不回最开始的一点温情了。 商裕默然叹息,眉眼中带着几许思忆,“钟离沁,朕其实也不愿意有一天和你走到那样的境遇之中。” 话说完,商裕不再停留,转身出了明月阁,常德已经在审问琉璃了。 “如何?”走到两人面前,商裕神色不算温和,常德自然是丝毫不敢出差错。 “回禀皇上,琉璃嘴巴硬得很,奴才有负皇上所托。”常德赶紧跪下回话,一边的琉璃看起来格外狼狈,边上是一些专门给后宫女子准备的小刑具。 商裕眯了眯眼,笑道,“既然如此,便杀了吧。” 常德大概也没有想到商裕会如此直接,毕竟这琉璃是明月苑的大宫女,和钟离沁关系亲密,直接杀了钟离沁肯定会不依不饶。 商裕缓慢的走了两步,神色半分不曾改变,那琉璃被堵住了嘴巴,此时眼中满是恐惧,她简直不敢相信刚才那句话是眼前这位年轻的帝王说出来的。 她亦是从豆蔻年华便认得商裕,而且曾经心中还有过肖想,那曾经的肖想变成了现在的夺命锁,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接受。 “皇上,这……”常德还是犹豫着,“毕竟是淑贵妃娘娘的大宫女,皇上是否三思?” 商裕微微低身,常德已经率先扯掉了琉璃嘴巴里面的布条,那琉璃立刻哭喊着,“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她身上有绳子,此时弓着身子有些可笑,一张趾高气昂的脸也被眼泪占据了,商裕依旧不为所动,他向来不喜欢钟离沁身边的这个宫女,若说钟离沁只是有点坏心思,那么这个琉璃则是人品从头到尾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跟着沁儿多少年了?” 见商裕发问,琉璃赶紧回答,“奴婢跟着娘娘十五年了,娘娘不能没有奴婢的服侍。” “你的意思是,沁儿没有了你,便不能活下去了,难道你们之间的感情,比沁儿对朕的感情还要深?”商裕这句话足够狠,说白了就是再告诉琉璃,自己和钟离沁才是相识多年,而她琉璃不过是个婢女而已。 常德不敢多嘴,那琉璃终于崩溃了,她一直磕头,不断的求饶,“皇上希望琉璃说什么,琉璃现在就说。” “刺客的事情现在可以给朕解释一下了么?”商裕眼神转冷,也不再看地上的琉璃,似乎多看一眼就会脏了眼睛一般,后宫这些只会哭哭啼啼的女人当真是惹不得他一点兴趣,只要看到就只剩下了厌恶。 “是,是娘娘……”琉璃脸色惨白,但还是不敢再有任何欺瞒,“娘娘说这段日子懿贵妃娘娘不在,可是皇上却一直不来明月苑,娘娘用尽了办法皇上都不来,只好利用刺客的缘故让皇上不得不来,根本没有任何刺客的,娘娘说这样正好不会让人抓住证据。” 商裕冷笑,“你们是觉得朕会相信你们的骗局,还是认为整个皇宫里面的禁卫都能被你们耍的团团转,你可想过欺君之罪是什么后果?” 琉璃此时眼中只剩下惊恐,商裕平素大部分时候都是温和的,所以才会让琉璃等人有了一种错觉,可是这年少夺权的皇帝,怎么会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呢。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琉璃不断的磕头,却见商裕的脸色没有半分改变,她大着胆子又喊道,“奴婢小时候皇上还曾经和奴婢说过话,还请皇上念旧情饶过奴婢。” 商裕摇头,“朕根本不记得朕和你有过什么交集,常德,带下去赐毒酒,明日便告诉钟离沁,刺客之事已经查明,皆是琉璃的恶作剧,欺君之罪,其罪当诛。” 琉璃显然想不到商裕居然直接把刺客的事情安排在自己头上,当她再想喊叫哭诉的时候,常德已经重新把布条塞了进去,然后行礼退下,商裕回到自己寝殿揉了揉眉角,这一天当真是相当的劳累。 “娇娥啊娇娥,你还要让朕等到什么时候?” 一个宫女的死并没有在宫里引起什么轩然大波,钟离沁也因此老实了好多天,她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边没有商裕,却也不知那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抱着侥幸心理,以及琉璃的死,钟离沁彻底的老实下来,决定暂时不再有任何其他动作。 商裕也得以松了一口气。 此时卫城那边传来雪灾的消息,传消息的人是沈祁愿军中的人,商裕本来被吓得不轻,可是等那人讲完,商裕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卫城会发生这么多事,商裕皱眉,心思已经飞到了卫城,他应该思虑个办法前去卫城,能够见到娇娥,才能一解相思之意。 这日明熙太皇贵妃日常在御花园散步,商裕一直对她有所忌惮,尤其是之前的夺位之争,这个女人的可怕早就昭显出来了,此时不过是太上皇顾念旧情罢了。 明熙见到商裕眼神始终阴嗖嗖的,商裕也不愿和她多做停留,而是行礼便准备离开,没想到明熙居然开口叫住了他。 “皇上,这些日子你的气色似乎不是很好,不如让本宫给皇上看看,看皇上是不是身体抱恙?” 见她笑的古怪,商裕便皱眉不愿和她接近,但言语上还算有礼,“多谢太皇贵妃,朕的身子朕自己知晓,所以您无需劳心。” “商裕,现在的你可比之前要顺眼说了,之前那个装的可怜的你,才能够得到太上皇的垂怜,虽然我儿子死了,但是你也不要活的太过轻松。” 对于明熙这样的话,商裕基本上已经能够无视,想来这女人从她儿子死后差不多就开始有点疯病了,只是不明显,其余的人没有感受到。 商裕果然没有回答她,而是转身便走,没想到那女人居然伸手拍了商裕的肩膀,商裕回身,冷眼看她。 第557章 换脸 明熙似乎是被商裕的眼神弄的一愣,虽然自己的儿子死在他的手中,但是明熙还是从来没有真的正视商裕这个人。 她一直幻想着若是自家儿子还在,肯定还能够东山再起。 “太皇贵妃若是还有事,应该多和父皇交流,朕还有事,便不陪太皇贵妃了。”商裕显然不准备多说,转身离开。 明熙站在后面看着商裕离开的背影,却是不知到底在思考什么。 宫中有宫女莫名失踪的事情一直都存在,宫中到了晚上基本上没有什么人,常德意外染了病,自然不能跟在商裕身边。 商裕索性就给了他假,让他在屋子里面好好养着,除了常德他也不习惯别人跟着,恰巧今日明月苑传来钟离沁病了的消息。 这次是真的,太医院那边都说钟离沁这次病的非常厉害,商裕总不至于真的不管她,也许是因为琉璃的死,所以钟离沁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明月苑距离商裕的寝殿不算远,不知道是不是商裕的错觉,他感觉今日的御花园内气氛似乎有些古怪,想到白天见到的明熙,商裕心中就更是一阵莫名的恶心。 京城的冬季倒是没有大雪,但是夜间的风也足够寒冷,商裕嗅到一丝古怪的血腥味,接着他便听见了一点声响。 朝着声响发出的声音走去,那是一处假山石,而且比其余的假山都要更加的陡峭一些,这些观赏物很少会有人晚上去看,所以那里也是一片黑暗。 商裕手中没有拿灯笼,若是平常定然是常德拿着,但是现在没有常德,商裕也没有这个习惯。 “是谁在那里?” 商裕一开口,便没了声音,大概是因为天黑的缘故,黑暗反而无端的给看不见的角落,滋生一种神秘的恐惧感,商裕缓慢的朝那个方位移动,就在商裕绷着神经眼前却突然跳出来一个人。 月亮出云头,商裕一下子看清楚了眼前那个人的脸,他愣在原地,还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那人已经快速的朝更黑的地方跑去了。 如果他没有看错,他也不可能看错,商裕确定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个人的脸是程娇娥的脸,可是这根本不可能。 程娇娥此时在卫城,就算是程娇娥回来了,她也没有必要在这宫中装神弄鬼,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刚才程娇娥是有人故意伪装的。 “来人。”商裕站在原地喝道,很快便有禁军前来,看见商裕站在黑暗中,众人面面相觑,赶紧跪下,“皇上有何吩咐?” “刚才朕看见了一个可疑的女人,立刻排查整个皇宫。”商裕的声音很森冷,而且脸色也很难看,此时有了灯火方看清楚四周的全部样子,商裕脑海中全部都是刚才那人的那张脸。 领头的禁军不明所以,赶紧询问道,“皇上可看清那女人的模样?” 商裕这次稍显犹豫,不过很快他还是说出了口,“那人伪装成懿贵妃的模样,一定要抓住此人,否则……” 商裕话没说尽,四周也因此安静下来,任谁都看出商裕此时的心情并不好,甚至是隐隐有些愤怒,“速去。” 一声命令,众禁卫领命离开不敢多留,只有禁卫统领犹豫一下还是道,“皇上保重身体,不知皇上要去何处,臣送您过去?” 商裕摆手,却再次绕到那块假山石后,禁卫统领手中有灯笼,这次商裕清晰的看到那山石后面的血迹。 “朕一人便可,你退下吧。”商裕不再停留,那禁卫统领本想把手中的灯笼交给商裕,但是商裕却没有接手的意思。 明月苑内。 钟离沁因为几日的折腾,再加上琉璃突然身死,有些经受不住刺激,所以重病一场,此时正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商裕进门时,只见屋子里面点着烛火,却不见宫人,商裕知道是因为钟离沁闹脾气,其余的几个小宫女都不敢接近她,否则那钟离沁便要摔杯子摔碗。 钟离沁的脾气商裕一直都清楚,商裕却也不想过于骄纵她,而且人死不能复生,那琉璃的存在只会让钟离沁的心思变得更歪,商裕不会允许这样的人继续存在宫中。 “沁儿?”商裕带着一身的寒气,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手摸了摸钟离沁的额头,大概是商裕的手掌太过寒凉,反倒是让钟离沁觉得舒适了许多,她下意识的蹭了蹭商裕的手心,惹得商裕一阵反感。 商裕拿开手,钟离沁也睁开了眼。 “殇哥哥?你怎么来了,殇哥哥不是觉得沁儿在说谎么,为什么还要来看沁儿?”一句话说的怨气十足,见她眼角带泪,商裕只是摇头。 “既然生病了便要好好养病,朕赐给你的那几个宫人你都不满意,难道要朕亲自来照顾你么?”商裕蹙眉,见四周乱七八糟,“看来这些人是照顾不好你,不如你从侯爷那里再调来几个婢子来陪你吧。” 此时的商裕脑中仍旧盘桓刚才的诡异景象,也因此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钟离沁脸色苍白,大概是真的烧的有点糊涂,突然伸出手扯住了商裕的袖子。 “殇哥哥,琉璃和我一起长大,而且当初殇哥哥也和她一起玩耍过,难道时过境迁,殇哥哥成了皇帝,我们就真的回不到从前了么?” 商裕默然叹息,脸色也缓和了一些,其实有可能钟离沁也没有变过,不过是自己从未把心思放在她的身上,所以才会对她误会颇深。 “沁儿,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心思真的是偏向朕的么?”商裕一句话让钟离沁的脸色更加难看,甩开钟离沁的手,商裕开口道,“好好养病,身子是自己的,至于琉璃,朕已经让人收敛了她的尸体葬了去了,你也不必挂念。” 一滴眼泪滑落,钟离沁却冷笑出声,“若是程娇娥,殇哥哥定然不会如此狠心。” 听闻这句话,商裕的脚步顿了顿,想到程娇娥商裕没有立刻回答,钟离沁以为商裕走了,她抬眼看去,却见商裕神色古怪。 末了,商裕摇头道,“若是娇娥,她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第558章 卫城乱 程娇娥在山上自然不知北狄的家务事,那位青魄罗突然有一天回魂不再痴傻,却是不知那紫回废了多少工夫。 之前遂远候的苦谏全被否认,遂远候入狱之后再次消失,但与此同时,遂远候离开之前亦是给北狄王青玉留下了进攻天奕的计划,以及那支骨笛。 几日之间的政变,人言遂远候还是不够狠绝,否则这北狄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而遂远候的消失,亦是有可能是青玉的手下留情。 当然这一切都不可查。 此时北狄的皇宫内,却在发生另外的争吵。 青魄罗大病初愈,一双眼黑的吓人,身子瘦弱,全靠身上的衣服支撑,一边的紫回仍旧步步护佑,生怕这青魄罗再出什么事情。 “你真的是我的父亲么?”青魄罗冷哼,“若你真是我的父亲,为什么会留下一个捉弄我的人,吴衣如今已经叛逃北狄了,为什么你还要留着他遂远候的身份,难道你就这么舍不得他么?” 青玉看着青魄罗,心中纵然是有愧疚也被这几句话说的荡然无存,没有父亲能够容忍这么趾高气昂的儿子,尤其是之前青魄罗甚至为了这王位把自己软禁,甚至动手杀吴衣。 吴衣却没有让他得逞,反倒是布局连连,弄得青魄罗狼狈不已。 “青魄罗,看来真是本王没有好好教导你的缘故。”青玉对于紫回十分不满,但紫回是巫蛊之人,青玉十分忌惮,而且他亦是不知紫回的目的,他对青魄罗的维护简直是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也因此青玉对于青魄罗的身份反倒是有些怀疑了。 “哼,你从小抛下我和我娘,哪有教育我的机会,如今我回来了你却还要帮着外人。”青魄罗语气蛮横,丝毫不顾及青玉的面子。 青玉却突然冷肃下来,眼前浮现出久远的画面,那个少年一身浴血归来,笑着喊自己义父的场景,末了青玉道,“你知道吴衣的遂远候是怎么封的么?” 那青魄罗不明所以,只是冷哼道,“定然是父亲偏心罢了。” “那是吴衣真刀真枪的厮杀出来的,我北狄的江山,有一半是遂远候打出来的,如果哪日你也有那样的功绩,本王自然会把这个名号让给你的,但是你要记住,北狄目前不是你能够染指的。”青玉语气森寒,“若是再有那日的事情发生,本王不能保证你身边的这个人还会不会活着。” 一代霸主的威严不是轻易可以撼动的,之前青玉算是有意的束手就擒,却不曾想这青魄罗如此烂泥扶不上墙,若吴衣是自己的亲子,那北狄未来又该作何设想呢。 当然,青玉想不到自己的一番话却引得青魄罗做出了更加荒唐的事情,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青魄罗回到寝殿便是气不打一处来,紫回只得安慰,“公子莫要着急,无论如何你都是北狄王的亲子,那吴衣已经被赶走,想来是激不起什么风浪了。” 青魄罗呸了一声,“那次他还不是一个人,便做出那么大的局面,我如何能够放心。” 紫回思来想去,却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如今能够做的就是暂时稳住局面,反正吴衣离开,只要他和青魄罗提防着吴衣再次回归便可以把北狄控制在手中。 就算青玉对于青魄罗再不满意,终究青魄罗才是他的儿子,亦是他的独子。 青魄罗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而看向紫回,“你能拿到吴衣征战天奕的计划么?” 紫回不明所以,“公子,您是要做什么?” “拿到计划,我便可以利用吴衣的计谋,夺取天奕,父亲不是说我不曾有寸功么,我便去争给他看。”青魄罗说的咬牙切齿,紫回虽然觉得不妥,但是吴衣的计划想来也不会有错,末了还是点点头。 “公子不要着急,很快我便会为公子偷来吴衣留下的计划。” 山上。 这些日子还算安静,那大汉闹了几次都没有人搭理他,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了,而且他也对程娇娥有了惧怕之意。 左棠是做不出割舌头的事情,但是大汉觉得程娇娥是真的做的出。 “娘娘,似乎有人正在上山。”沈祁愿的兵发现了异常,沈祁愿便立刻让人戒备起来,此时大雪封山,却是不知何人居然能够在这种时候上山。 程娇娥不明所以,众人便一同出去查看,果然见远处白雪尽头,有一紫衣人缓步而来,手中是程娇娥熟悉的花斗。 居然是吴衣,沈祁愿已经拦在程娇娥身前,禾白和连英也同时戒备起来,程娇娥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些不满,“小侯爷可真是厉害,如此雪山居然也能徒手爬上,本宫是不是应当询问一番上雪山的妙招?” 吴衣颔首行礼,便也当做听不出程娇娥话中的嘲讽,仍是笑道,“娘娘谬赞了,有些事情还需要同娘娘解释一番,才能消除你我之间的误会。” 见吴衣一点愧疚也不曾有,程娇娥只能当此人脸皮极厚,这一点程娇娥觉得自己大概还需要修炼,才能到吴衣的程度。 “进来说话吧。”程娇娥转身便走,一旁的沈祁愿和禾白等人才收了武器,不过看吴衣的脸色仍旧是戒备,吴衣也不介意,一一朝着他们弯腰行礼然后便大步跟着程娇娥进去了。 “小侯爷好算计,利用完本宫便把本宫丢在一边,然后人回了北狄,成功的夺权。”程娇娥丝毫不客气,吴衣却也依旧笑着,不见一点怒意。 等到程娇娥说完,吴衣才抬起双手晃了晃接着道,“娘娘看我的样子像是夺权成功了么?哪还有什么小侯爷,真正的小侯爷说到底仍旧是青魄罗,我不过是北狄王一时心软捡回来的孩子而已。” 程娇娥看他语气轻松,但眼中却真实的划过一丝悲戚。 “小侯爷的话亦真亦假,本宫也不知道该相信哪句,该怀疑哪句了。”程娇娥摇头,一旁的青韵端了茶递给吴衣,接触到吴衣的手时,发现眼前这人手冰凉的吓人。 第559章 大雪淹城 “多谢娘娘赐茶。”吴衣大概是真的冻坏了,他身上的衣服本就单薄,捧着那杯热茶暖了一阵子手这才缓过来点,然后开口道,“这次我来找娘娘,是想和娘娘继续我们的合作。” 程娇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夸赞他一句厚颜无耻,顿了顿,吴衣继续说道,“娘娘可以怀疑我的诚意,但是如今我只身前来,绝对没有任何帮手,娘娘不如先听我把话说完。” 吴衣这人实在很难让别人信任,因为无论他的境遇如何,都难以看出他的狼狈,似乎他与生俱来便是如此的云淡风轻,让人难以分辨。 “那小侯爷便直言吧。”程娇娥开口,倒也分辨不出什么喜怒,那吴衣也松了口气,程娇娥却有一种再次掉入他陷阱之中的错觉。 “娘娘留了卫城一座空城本来是何打算?” 吴衣依旧没有直言,程娇娥却微微眯眼,“小侯爷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对于此事也心存疑惑?雪灾来临,难道不该迁移出城么?” 吴衣摇头,“娘娘准备的太早了,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场雪灾。” 程娇娥笑道,“那本宫需要告诉小侯爷本宫是如何觑得天机的吗?” 吴衣把茶杯里面的茶一饮而尽,手中的花斗摆在地上,他倒也不介意,便随便的坐在了地上,看起来是劳累的站不住了,“抱歉娘娘,我实在是有点累,坐着跟您说话,您不介意吧?” 程家娥摇头,一边的青韵已经拿着垫子送了过来,吴衣笑了笑,“娘娘这位婢女可真是贴心,不知可否让给吴衣做吴衣的妻子?” 青韵下意识的脸色发红,很快便意识到自己被调戏了,那吴衣的眼中哪有半分自己,不过是随口开的玩笑。 程娇娥看出青韵的不对,便立刻道,“青韵,你先退下吧。” 青韵转身离开,也不做停留,看起来是真的不愿意继续听他们谈话了。 “现在你有什么话直说。”程娇娥站起身,看着坐在地上的吴衣,吴衣便也正色起来,“我刚才说了我想和娘娘继续合作。” “好啊,怎么合作?”程娇娥看着洞外的皑皑白雪道,“莫非小侯爷还有本事把这一山的雪全部融化了,那本宫可要奉小侯爷为神迹了。” 吴衣也笑了,“娘娘当真抬举,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而且我和娘娘合作也是有私心的。” 见吴衣提到私心,程娇娥对上吴衣的双眼,见他眼中一片坦诚,他这样的人,眼中若是有坦诚才显得奇怪,程娇娥没有开口。 吴衣也继续说了下去,“其实如果没有这次的大雪,我本来也想过要把卫城变成一座空城的,我想要做的和娘娘要做的不谋而合,只是其中的手段不同罢了。” “源城的百姓便是你可以牺牲的目标,你作为遂远候,心狠手辣也是理所当然,但本宫不一样,本宫这次来到源城代表的是皇上,是天奕,天奕不会拿任何一个百姓的生命当成布局的筹码。” 吴衣叹息一声,“娘娘的慈悲之心,吴衣能够理解,所以吴衣便准备一个不会有任何伤亡的布局,而且还会让北狄大伤元气,甚至是彻底杀掉青魄罗此人,日后北狄的继承权便是吴衣的,吴衣和娘娘的约定仍在。” “上次你便可直接杀死青魄罗,可是你放弃了,这次却又跟我说你要杀青魄罗,你不要告诉本宫,青魄罗会自己往卫城找死?”程娇娥脑中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但却又不敢确定,吴衣的神色也变得冷淡起来。 “本来上次我只是希望义父能够看清楚青魄罗此人根本没有封王拜相的能力,若是把北狄交给他,只是让北狄自取灭亡而已,可惜世人的心都是偏的,义父并没有因此对青魄罗失望,只是因为那可笑的血缘,这次我不会手下留情了。” 看出他眼中的狠毒,程娇娥没有开口,仍旧冷眼看着吴衣,等着他的下文。 吴衣继续道,“这次我准备了一些东西就放在山脚,若是娘娘愿意跟我合作,吴衣有信心把青魄罗和他带来的兵士全部埋在卫城的雪海之中。” “本宫可以相信你,但是源城的人不能动。”这是程娇娥最后的妥协,“还有这座山上全是百姓,你的任何布局都不能利用百姓的生命。” 吴衣点头,“我答应娘娘。” 吴衣的计划并不困难,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的简单,实施起来也不需要多大的人力物力,青韵几人和山上的百姓忙着扎草人,这些草虽然难找,但是有了吴衣,似乎什么都不那么困难。 这个男人的本事的确强大,程娇娥不禁替青魄罗感慨,得罪了吴衣当真是没有任何活路了。 吴衣本人便和程娇娥一行人住在一起了,沈踪昱这下子又有了可以纠缠的对象,沈祁愿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无奈。 沈祁愿和程娇娥私下谈了一次,程娇娥对沈祁愿说,“这次吴衣是有目的而来的,他的确是一个值得我们提防的对象,但是既然他愿意找我们合作,便说明他在北狄是当真没有退路了,或者说,他有意的想让北狄王看一看那青魄罗是一个真的没有本事的怂包。” 沈祁愿点了点头认可了程娇娥的说法。 程娇娥继续道,“人选都选好了么?” 沈祁愿道,“都是吴衣亲自选择的,吴衣训练他们的时候,臣也在场,没有看出什么异常,紫樱那边亦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而且梁宸管着紫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好,沈大人,这些日子劳烦你了。” 五日后,居然又开始下雪,而吴衣等人的准备也进入了最后的关键时候。 “小侯爷,这些东西真的能够在山中分辨方向么?”程娇娥见吴衣拿出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忍不住询问道。 吴衣笑了笑,“娘娘放心,我绝对不会拿天奕兵士的性命开玩笑的。” 第560章 兵败 一行人出发,雪仍旧在下,危险肯定还是存在的,可是程娇娥倒也没那么担心了。 青韵忍不住询问道,“娘娘,小侯爷口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那些草人又去了什么地方,娘娘,您到底在和小侯爷打什么哑谜?” 其实程娇娥看出青韵对吴衣的态度已经有所不同了,她倒是没有想到青韵会对吴衣这样的人动心,在程娇娥看来吴衣绝对不是青韵能够高攀的起的。 吴衣的未来程娇娥不敢断定,但却又心知肚明,他肯定不会是池中之物的。 “那些草人早就送去了卫城,伪装成百姓的样子放在屋子里面,至于小侯爷口中之物。”程娇娥沉吟片刻,还是如实的说出口,“是炸药,足够把卫城其余三面山上的雪全部炸落掩埋住卫城。” 青韵显然没想到吴衣要做的是这么大动作,看程娇娥的眼睛都发直,程娇娥见她如此忍不住笑了,“好了青韵,这些事是他们男人要做的,我们便在山上等着便好,你去嘱咐左大人,让百姓都待在洞穴之中不要乱跑,无论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出来。” 青韵点头称是,程娇娥又补充道,“你把成三叫来,我有话嘱咐他。” 见青韵离开,程娇娥也稍显疲惫,成三来的时候程娇娥正在闭目养神,成三小心翼翼的走了几步,却被程娇娥打断了,“没事儿,我没有睡着,小三儿,我找你来是想让你去做一件事。” 成三立刻点头,“娘娘请说,有什么事情,我成三肯定能够帮娘娘做成。” 见成三答应的爽快,程娇娥自然是笑了,“钟伯父他们这些日子如何?” 成三想了想回答道,“主人他们很好,而且小主人也很喜欢这山上的环境,还说要一直住在这里呢。” 程娇娥一阵哭笑不得,那钟离平看起来是真的没有什么雄心大志,想来只是想过安逸的生活,难为了他被自己和钟桓安排上了这么一个尴尬的身份。 “那就好,我想让你下山一趟,我安排了熟悉山路能够避开雪灾的人带你下山,你们前去源城,弄清楚那个收购粮食的人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但是要注意安全。” 成三不明所以,“娘娘,那些人难道还留在源城中么?” 程娇娥点头,“虽然源城在卫城周围,但是源城比卫城地势稍高,而且如果那些人是吴衣的人,肯定有办法在大雪中存活。” 成三立刻点头,又仔细嘱咐了之后,程娇娥看着少年的背影跑出去,她亦是准备趁着这个机会去关照一下钟桓一家。 程娇娥本在和钟离平说话,却听外面一阵巨响,钟离平被吓一哆嗦,看着程娇娥两个眼睛亮晶晶的,“娘娘,那是什么声音?” “大雪的声音。”程娇娥回答,脸上没有半分多余情绪,反倒是一边的钟桓变了变脸色,似乎是想到外面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之前左棠的话已经传达过,就算是钟桓有好奇心,没有程娇娥的认可,他也不可能出去。 “这么大的雪声吗?”童言无忌,程娇娥也只是笑,她起身拉着钟离平的手道,“侯爷想出去看看么?” 钟离平自然是兴奋的点头,钟桓没想到程娇娥愿意带钟离平出门,他愣了愣,程娇娥已经看向钟桓,“钟伯父,你也要去看看么?” 钟桓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去,“娘娘便带着小儿出去走走吧,我身子不太爽利,便休息一下。” 程娇娥点头,知道钟桓也是有意给自己增加好感,拉着钟离平出了山洞,钟离平看着远处三面的山居然同时散下磅礴的大雪,铺天盖地的,程娇娥伸出手捂住了钟离平的双眼,“小平儿,看太久白色是会盲眼的。” 程娇娥的声音无比温柔,钟离平任由她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感受着程娇娥手指的冰凉,嗅着程娇娥身上的香味,钟离平有些痴迷这样的感受。 程娇娥也闭上了眼,雪崩发生,山上却一片安详,显然是之前左棠的安抚很有作用,那些百姓经历了这么多天也变得安静了许多,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程娇娥才慢慢松开手,“不要一直盯着白雪。” 钟离平点头,“娘娘,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雪?” 程娇娥想了想道,“因为只有大雪才能够掩盖住一些黑暗的事物。” 见她如此说,钟离平似乎是想不明白。 后来传言那日的事情便是北狄王独子私自带兵攻打卫城,进入卫城之后却发现卫城内部空无一人,所有的百姓全部都是草人做成的。 等到北狄王独子发现不对的时候,北狄军队已经来不及逃出来了,因为卫城周围的三面山居然同时降落大雪,紫回大喊着是雪崩,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 北狄军队全部没有躲过这场大雪,一场战争被皑皑白雪成功掩盖,而布置这一切的吴衣则站着高处俯视着一切。 程娇娥和吴衣两人心思不同,却最终做了同样的选择,北狄经此一役之后相信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战力针对天奕了,但是北狄的继承者也变成了更加有威胁的吴衣。 利弊实在是难以判断。 钟离平见程娇娥脸色有些不好,便开口询问,“娘娘可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程娇娥摇头,“小平儿,你想做安平侯么?” 钟离平本来想点头,但是又犹豫了,程娇娥笑道,“你实话实说便好。” “我不想,可是我父亲希望我做这个侯爷,而且父亲这些年很苦,我希望父亲能够过上好日子,只要我当上安平侯,就可以给父亲一个安稳的日子。” 程娇娥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发,“好孩子,看来人注定是难以逃过预定的命运,等山上的雪融化的差不多,我便带着你和你父亲回京,到时候面对的便是另外一番腥风血雨,你要做好准备。” 程娇娥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希望这个少年能够成长,否则回去京城给他带来的只是杀身之祸。 第561章 吞计 程娇娥不是第一次和吴衣坐着喝茶,但是却是第一次用这样的心情和吴衣喝茶。 “北狄的士兵死在你眼前,你一点感慨也没有么?”程娇娥问出心中最想问的问题,吴衣只是抿了抿嘴唇。 他抬眼看着程娇娥询问道,“若是有一天天奕的存亡都系在娘娘一人身上,只有娘娘死亡,才能换来天奕的永世昌盛,娘娘会如此做么?” 程娇娥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见吴衣问的认真,似乎不是在开玩笑,只是程娇娥也不明白,为何吴衣会问出这么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见程娇娥犹豫,吴衣也不着急,一旁的青韵偷眼看吴衣,却见这位小侯爷经历了这次的大雪淹城之后,气质更加的独特,一身紫衣不显雍容,反倒是别样的清贵。 手中的花斗似乎是填过烟草,但是在程娇娥面前,他也只是摩挲着没有其他的动作,越看越让青韵心动,但是青韵也知道自己和吴衣的差距从这一次战争之后便更大,已经没有办法逾越。 末了,程娇娥叹了口气,然后揉了揉发痛的头颅,“若是我,想来会去做,但是必定很不情愿,要是有人义正言辞的劝我,我定然还会发一通脾气,不过最后的牺牲怕是逃不了的。” 吴衣笑了,“娘娘是有大爱之人,吴衣也想过这个问题。” 程娇娥道,“如果你面对这样的局面,你会怎么选择?” 吴衣摇了摇头,嘴边的笑容不减,“我不会做出这样的牺牲,我会想办法让自己的国家昌盛,纵然很多人会说我不顾大局,但是在我心中人和人的命的重量本来也是不同的,我认为自己的命比千千万万的士兵的命还要重,这便是我给娘娘的回答。” 吴衣此人的自负是建立在绝对的能力上面,程娇娥闭了闭眼,最后也笑了,“小侯爷,我有点后悔留下你这样的敌人。” 吴衣笑而不语,见一旁的青韵眼神有些痴愚,便开口道,“青韵,有茶无酒,实在是无趣,不如你给我和你家娘娘准备一些酒,如何?” “啊?”青韵没想到吴衣会突然和她说话,愣了愣又赶紧答应,“好,奴婢这就去准备。” 程娇娥一句话没说,青韵已经一溜烟的跑掉了。 “小侯爷,我家婢女的心思可都被你勾走了,这件事你要负责解决。”程娇娥对此很无奈,而且这吴衣肯定是若有所觉,而且他这人根本就不在乎什么情爱之类的,估计是当做有趣,却使得一个少女误付心思。 “娘娘您可真是……”吴衣把一句霸道咽会肚子,那边青韵已经捧着酒来了。 “娘娘,外面的雪已经开始融化了,这个冬天就快要过去了。”青韵说的兴奋,想来也是在这个山上待得无趣了。 程娇娥思及整个冬天,却是一阵莫名心思,等到卫城冰消雪融,留下的只会是数不尽的尸体,始作俑者如今却坐在这里安然喝酒,想来也是讽刺。 “青魄罗真的死了么?”程娇娥突然问道,吴衣拿着酒杯的手一顿,便又仰起头笑道,“娘娘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莫非还是不相信吴衣?” “我想来想去你也没有留下青魄罗的理由,但是却也想不明白你上次为何会饶过青魄罗一命,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你是为了在北狄王面前争一口气,不过这个想法当真让我觉得可笑。”程娇娥如此说,吴衣也不做任何表示,只是静静的听着,等着程娇娥说完。 “娘娘说的没错,的确很可笑,但是无论目的如何,既然成功了,那便是我和娘娘两个人的胜利,等到雪过之后,我会回到北狄,到时候便会履行和娘娘的约定。” “源城百姓的蛊,你当如何,若是日后你北狄人还妄图利用这蛊来控制源城百姓,这是你留下的巨大的隐患。” 吴衣从怀中掏出一支骨笛放在桌面上,“这便是可以控制源城人的骨笛,若是不信,娘娘可以去询问紫樱,” 程娇娥眼波流转,神色带着些古怪,吴衣继续道,“我也给了义父一把骨笛,并且给他留下了歼灭天奕的计划,但是我相信义父暂时不会有什么大动作,反倒是青魄罗,急于证明自己,他知道我遂远候的威名,便去偷我的计划。” “这些都在你的算计之中?”程娇娥眯了眯眼。 吴衣倒也不曾有几分骄傲,仍是继续说了下去,“这些算计都不算困难,无非是我对于青魄罗的了解罢了,那计划用的纸张我做了处理,一段时间后真正有用的作战计划会褪色,留下我请君入彀的计划,青魄罗必然会全盘相信,进入卫城,最后等待他的便是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 吴衣说的平静,程娇娥却不禁感慨,吴衣的一番算计把人心算了个透彻,就算是北狄王真的发现什么不对劲,也找不出任何的证据,吴衣回到北狄之后,北狄也定然落入吴衣的手中,相信之前的那次计划,吴衣就可以夺得北狄的王位。 可他却不愿意这王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便有了这番计划,算计之深,心机之深,都不在程娇娥的考虑之中。 见程娇娥不说话,吴衣只是笑道,“娘娘不必如此忌惮,日后你我便天高水远,相信不会再见了。” 程娇娥摇头,“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外面有人上山,一阵骚动之间,程娇娥已经起身,她朝一边的吴衣笑了笑,“我让成三去源城溜达了一圈,此时估计带回来了一个人,不知吴衣有没有兴趣。” 吴衣一怔,很快便明白了程娇娥的意思,跟着程娇娥走了出去,却见成三身后的兵士扭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见到吴衣之后便立刻跪了下来。 “侯爷……” “小侯爷,这位是?”程娇娥是真的不知道这人的身份,只是想到她大概是吴衣背后的帮手。 吴衣眯了眯眼看着程娇娥,“看来是我低估娘娘了。” 第562章 散粮 “侯爷有在大雪中的保命之术,所以留人在源城也不稀奇,之前我派人高价收粮的时候打着漠北人的名义,却不曾想小侯爷居然窥得先机,真的找人扮做漠北人去收购粮食,侯爷可真是神机妙算啊。” 吴衣不语,那女子跪在地上,看起来好不可怜,程娇娥继续道,“侯爷的保证我可以相信,虽然我知道侯爷有通天的本事,想要从这山上逃走易如反掌,但是这女子和侯爷的关系应该不浅吧?” 吴衣抬眼看着程娇娥,程娇娥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凌厉,看来吴衣对于此人是真的十分看重,“娘娘有话便说,吴衣愿意答应娘娘的条件。” “你收购的那些粮食,全部卖给我,我会付给你高价,小侯爷觉得如何?”程娇娥担忧吴衣会利用那些收购来的粮食作为日后攻打天奕的粮草,所以便提前派了成三去堵那源城里面吴衣的人。 吴衣一直都形单影只,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显得有些突兀,程娇娥猜测此人应当和吴衣有着什么不一般的关系,而且吴衣定然很看重这个女子,现在看来自己的猜测都是正确的,吴衣的确因为这个人妥协了。 “好。”吴衣应下,他伸出手去扶地上的女子,脸上带着疼惜,程娇娥难得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还是好奇的问了一句,“这位姑娘是你的?” “这是我妹妹,吴衣这边回去准备粮食交易之事,还望娘娘好好待我妹妹。” 程娇娥嗯了一声,吴衣便大步离开,那女子看着吴衣的背影,犹自娇娇弱弱的模样,程娇娥叹息,“青韵,带这位姑娘去我的洞中休息,我有话要问她。” 等到程娇娥和这女子交谈几句很快便弄清楚了她的身份,她的确是吴衣的妹妹,不过不是亲妹妹罢了,她名叫秋婉玉,是当年吴衣流落在外的时候,相依为命的一个女子,两人一直以兄妹相称。 吴衣成为了遂远候之后,这女子便隐藏在吴衣背后为她做事,看的出来吴衣的确十分看重她。 本以为这样办事利落的女子应该是一个爽朗坚强的性格,但是这位秋婉玉却不同,从进洞开始给程娇娥讲故事就一直在哭。 哭的程娇娥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欺负了她,还是成三他们做了什么动手动脚的坏事了,青韵都看不下去了,劝道,“姑娘,您还是别哭了,小侯爷又不是不回来了。” 秋婉玉不理她继续哭,一边哭一边说,“你们不要欺负小侯爷,那些粮食我废了好大的力气,你们不要抢走我的粮食。” 程娇娥见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觉得自己像是个强抢民女的恶霸,不止是抢了民女,还要霸占人家民女家中的一亩三分地,这苦主不断哭诉,自己作为地主冷着一张脸,纹丝不动。 程娇娥被自己的脑补打败了。 “姑娘,粮食的钱我们会付高价的,小侯爷也只是下山去处理粮食的问题,一会就会回来接你的。”程娇娥还是再次安慰,不过看起来效果不是很好,秋婉玉依旧哭声不断,程娇娥索性不多管。 虽然吴衣有在大雪之中行走的诀窍,但是带着那么多的粮食还是很难上山的,吴衣上山之后告诉程娇娥粮食就在山下,程娇娥知道吴衣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便欣然应下,等到雪山融化,便下山清点粮食数目,程娇娥愿意出高价购买粮食。 吴衣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然答应了程娇娥的条件。 青韵显然是不喜欢这个突然出现的秋婉玉,但是吴衣对她的确好,因为粮草的事情,吴衣和程娇娥之间生疏了不少,程娇娥倒也不在意,纵然吴衣当真没有要用这些粮草起兵对付天奕,程娇娥也不愿意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给天奕留下一个吴衣这样的隐患。 青韵不是个骄纵的性子,程娇娥见她闷闷不乐,还是开口劝道,“青韵,你是因为那个秋婉玉所以才不高兴的对吗?” 青韵有点脸红,但还是点头,她和程娇娥之间早就不是一般的主仆,更像是亲人一样,青韵一向是有什么话都会告诉程娇娥的,所以也不瞒着。 “奴婢想不明白,小侯爷那样的人怎么会喜欢秋婉玉,秋婉玉实在是……”青韵一言难尽,程娇娥却笑了。 “你见她平时哭哭啼啼的,凡事都要让小侯爷照看,但是之前屯粮的事情小侯爷可是完全交给了秋婉玉,这就说明这个女子绝对不是普通人,她一方面有吴衣的信任,一方面也有绝对的能力,所以不要轻易小看任何人。”程娇娥分析了一番秋婉玉此人,便愈发觉得吴衣和秋婉玉之间可能还有更多的事情不曾被挖掘出来。 但这些都不是自己能够管的。 见青韵若有所思,程娇娥继续道,“另外一方面,秋婉玉身上的柔弱,不也正是男人喜欢的东西么。” 这次青韵想要否认,“可是皇上喜欢的是娘娘,奴婢觉得娘娘很强悍。” 见青韵如此说,程娇娥是一阵哭笑不得,“本宫倒是不知道,你这是在夸赞我,还是在损我。” 青韵连忙摆手,脸上也有了笑意,“奴婢不敢对娘娘有坏心思,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程娇娥叹息一声,想到商裕便是一阵头疼,这段日子在山中,程娇娥也算是平心静气的和薛城学习了不少医术方面的知识。 纵然她学的晚,但她一向过目不忘,所以薛城对她评价也不低,再加上程娇娥当真是勤学苦练,脸薛城也要赞叹她的勤劳。 这些医术能不能改变自己未来的生活,却是让程娇娥依旧苦恼。 见程娇娥发呆,青韵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娘娘,是奴婢惹你生气了吗?” 程娇娥摇头,“和你没有关系,等到卫城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们便也该回京城了,来卫城而已算是皇上对我最大的仁慈,若是要再过分一点,便是我自己自讨苦吃了。” 第563章 魅影 皇宫内宫女失踪的事情接连不断,那日商裕在后花园看见一个模样和懿贵妃一样的人的消息终于还是被人穿了出去,一时之间引起整个宫中的轩然大波。 宫中人都知道懿贵妃如今人在卫城,可是卫城那边雪灾,更是传出三山大雪淹卫城的消息,不过商裕早早的收到了程娇娥的信。 信上说明了这次利用雪崩埋葬北狄大军的事实,商裕不禁为程娇娥的胆魄捏一把汗,自家的这个娇娥,果然不是娇滴滴的女子,所作所为便是男人都不一定敢有这样的魄力。 北狄吃了大亏,青魄罗彻底失踪,任谁都不认为他还有活着的可能,青玉一夜白头,发现作战计划不见的时候青玉便也思考明白这其中的一些缘故。 一环扣一环,吴衣向来是布局高手,青玉纵然是想明白了,却也没有任何证据,因为不是吴衣逼迫青魄罗前去攻打卫城的,而是青魄罗自己私自调军。 北狄朝野上下知道青魄罗失踪的事情,居然集体请求青玉召回遂远候吴衣,说国不能无后,至此整个北狄的未来便已经彻底的定了下来,而吴衣的计划接连成功,但是父子之间的感情是否还能回到最初呢。 不过这些也是后话了。 在山上住的第二个月,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先是一个洞中的一家三口莫名其妙的发热昏倒,身上长了红疹,程娇娥得知后赶紧把这三人隔离出来。 前世的时候卫城是有一场瘟疫的,所以程娇娥也难免紧张,这边三人还没有消停,却见紫樱抱着梁宸匆匆跑来。 程娇娥从认识紫樱以来就没见过紫樱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可是此时的紫樱明显在暴躁的边缘,他把梁宸放在地面上,又立刻开口道,“救他,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症状,找薛城救他。” 程娇娥知道紫樱其实也算是半个医生,而且当时薛城给他了很高的肯定,虽然不喜欢他,但是从薛城的言语之中程娇娥还是感受到薛城对于蛊族出现的这个天才还是很好奇的。 “怎么了?”程娇娥蹲下身子,却见梁宸身上也是红色的斑点,和刚才那一家三口没有差别。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想起前世的瘟疫,程娇娥内心一阵恐慌。 “梁公子交给我,你暂时不要接触他了,你们其他人刚刚接触过病人的全部去外面用烈酒洗手,把身上的衣服烧掉,我这就去找师父。” 见青韵还要跟上自己,程娇娥立刻摇头道,“青韵,你也跟着他们一起去,紫樱公子,你若是有什么想说的,等一会我们再交谈。” 紫樱看着地上的梁宸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点点头,他手中的扇子不知何时已经不握着了,此时的紫樱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想来是因为担忧梁宸的缘故。 把众人隔开,程娇娥立刻去找了薛城,薛城听闻自然是不敢轻视,便立刻回来同程娇娥进入山洞观察病人。 程娇娥叫来了左棠和沈祁愿,吩咐两人亲自去通知百姓,若是百姓之中有人生了红斑,并且发热,要第一时间隔离开,送到这个医院之中。 两人自然不敢轻慢,转身便去转达程娇娥的话了。 薛城仔细的看了一阵子,又诊了脉,摸了脖子等部位,这才摇了摇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怎么会出现这种症状?” 程娇娥确定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薛城脸色是惊恐和厌恶,他搓了搓手,朝程娇娥再次摇头,“这病根本治不好,而且还会传染,趁发现的早,最好的办法便是把这些人立刻烧死。” 程娇娥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薛城口中说出的,她指了指一边的梁宸道,“师父,那可是你好友的孙子,您怎么能……” 薛城摇头,“不是我不救,是我救不了,这种病原藏在体内,是由一种叫做寒齿虫的东西造成的,此物一般在雪崩之后才会现世,但极为少见,至少这是我第一次见,此物藏在身体内会不断啃食人体内的温度导致人高烧不退,并且生出红色的斑,等到这斑痕布满全身,这人体内的血肉便被啃食的所剩无几,人也救不回来了。” 程娇娥又仔细看了几人身上的斑痕立刻道,“他们身上还没有多少红斑,此时不正是可以救他们的机会么,这寒齿虫可有什么办法可以从体内引出,或者直接杀死,师父,您是神医,绝对不可以就这么放弃。” 薛城叹息道,“你知道为何我现在便让你把这几人烧死么?” 程娇娥摇头,“我不明白,若是救不了也不至于现在便要烧死他们,师父,这寒齿虫莫非……” “没错,寒齿虫若是在没进入人体之内,便很难生存,若是进入人体,便会迅速生长,等到人死之后,便会有大量的寒齿虫从人的口鼻中飞出,到时候只怕是这整座山上的人都难以幸存了。” 程娇娥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她愣了片刻,薛城已经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你是宫中的贵妃,而且这段日子你一直以来都在为了这群百姓尽心尽力,为师如今是真的把你当成我的徒弟,所以我真心的规劝你在这种时候万万不能心软,否则到时候只会有更大的损失。” “师父,这虫子大概多久便会冲体而出,在这段日子里,他们难道都不会醒了么?” 薛城摸了摸胡子,然后仔细的回忆了一番,“他们应当是刚刚被这虫子钻入了身体,大概会短暂的昏迷两天,然后就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了期间只会身体越来越虚弱,而且身上的红斑越来越多,等到心口处也生出红斑,人就无力回天了,而且寒齿虫,随时可能破体而出。” 程娇娥喘息一声,强行的稳了稳心神,“那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一段时间,这寒齿虫虽然闻所未闻,但是师父是神医,应该知道天下万物相生相克,这寒齿虫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若是有心人为之便可顺藤摸瓜找出解药,若是巧合,也定然会有克制之物。” 第564章 寒齿虫 程娇娥话说得很急,但是薛城却并没有露出半点认可的神色,相反,他只是怜悯的看着程娇娥,然后摇头道,“我与你的师徒缘分便到此为止,你既然决心要救这些人,我会把我的医书全部留给你。” “师父?”程娇娥看出薛城对此物的忌惮,与此同时却又心生疑窦,她想不明白薛城为何会这般拒绝,“师父,寒齿虫出现是不是意味着什么事情的发生,你若是不说明白,请恕徒儿不会放你离开的。” 程娇娥冷声喝道,“连英,禾白,请我师父好好的待在这里,不能让他下山。” 薛城显然是也没有想到程娇娥居然这么果断,连英和禾白一直都跟在程娇娥身边,虽然此时在山上,但是两人也习惯隐藏在暗处,所以程娇娥一喊,两人便迅速出现,薛城不不及反应,便被程娇娥控制住了。 “带我师父去我的洞穴,看守好他。”程娇娥不再看薛城,薛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垂手叹了口气。 “为师劝你,烧了这四个人,这件事就此作罢吧。” 见薛城语气仍旧不变,程娇娥便也不听,只是看着地上的四个人发呆,很快她便从这种状态晃神过来,然后走出山洞。 左棠和沈祁愿已经回来,两人说明了情况,除了这四人之外,还有三人也出现了这种症状,沈祁愿的士兵抬着三人过来。 程娇娥只看了一眼,便看见几人裸露在外面皮肤上的红斑,想到薛城口中描述的寒齿虫,程娇娥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冷。 “娘娘这难道是?”大灾之后必有瘟疫,虽然众人已经成功的躲在山上,可是天道无常,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可怕的瘟疫之类的。 程娇娥摇了摇头,大概真的是太过于心急,程娇娥的头发有些散乱,外面的风仍旧刻骨的寒冷,但是程娇娥却穿着单薄,但是现在的她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事情了,只是努力理清思绪。 “娘娘,您没事吧?”青韵等人也出现了,见程娇娥摇摇欲坠,竟然突然晕了过去,吴衣也站在众人之中,率先上前抱住了程娇娥。 “发生了什么事?”吴衣抱住程娇娥微微蹙眉,一旁的秋婉玉倒是不动声色,看起来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冷冷的盯着程娇娥,不过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 等到吴衣把程娇娥抱到床上,程娇娥却还没有醒,众人本来要去寻找薛城,却发现薛城居然被程娇娥下令绑了。 这下子可是乱套了,最后还是紫樱站了出来,给程娇娥诊了脉,然后道,“无事,大概是一时之间有些着急,所以才会气血上涌。” 吴衣和紫樱对视一眼,很快两人便各自低头,他们之间也没有多少友谊,有的也只是曾经的合作关系罢了,至少现在的吴衣还算是紫樱的杀父仇人。 不过紫樱大概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众人等待程娇娥醒转期间也询问了薛城,但是薛城却闭口不言,怎么说薛城也是程娇娥的师父,而程娇娥是宫中的贵妃,沈祁愿左棠等人还是不敢对薛城动手的。 至于禾白连英两人更是不用指望他们能说出什么来了。 除了紫樱,其余的人都等在洞中,紫樱大概还是担心梁宸,不过被沈祁愿拦住了,“紫樱公子,娘娘说了其余人等暂时不要靠近那里,所以紫樱公子暂时也不要去了。” 紫樱蹙眉,显然对于沈祁愿的阻拦十分不满。 “让开。”紫樱冷声道,“我要去看梁宸,和你无关。” 沈祁愿知道紫樱的脾气,也知道程娇娥一直留着他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蛊术出神入化的缘故,左棠已经上前,“沈大人,还是让紫樱公子去吧。” 沈祁愿知道左棠是怕自己在蛊术上吃亏,这位生长在京城一直十分顺遂的将军,大概是不懂得在这远离京城几万里的卫城是有多么可怕。 但沈祁愿还是有些怒气,“虽然这里是卫城,但是你不可能一直能够为所欲为。” “沈大人。”后面传来程娇娥的声音,沈祁愿和左棠同时行礼,程娇娥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青韵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也不敢多说话,毕竟现在还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程娇娥继续道,“紫樱公子你去吧,等你见过他之后,我还有事要与你商量。” 紫樱微微蹙眉,最后点点头,离开时候还撞了沈祁愿一下,沈祁愿冷眼看他,见了程娇娥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程娇娥开口,“你们先进来吧,有些事情我要告诉你们。” 等到程娇娥把全部事情说出来后,屋子里面的人都沉默了,程娇娥开口道,“这件事你们暂时不要传出去,尤其是那些普通的百姓,沈大人,左大人,你们再去排查一遍百姓,任何人都不能错过,青韵绿竹你们也去帮忙,若是女子的话,你们也方便检查。” 沈祁愿左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虽然他们都不曾听过这种东西,但是程娇娥不可能说谎,而且程娇娥如此认真,更是不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等几人离开,屋子里面就剩下程娇娥和吴衣,吴衣给了秋婉玉一个眼神,秋婉玉便摇摇晃晃的离开了,经过程娇娥的时候,程娇娥听见了她的一声冷哼。 “小侯爷,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么?”程娇娥询问吴衣,吴衣便也没有什么芥蒂,似乎两人又回到了一开始谈话的时候。 “紫樱说你的身体很虚弱,所以娘娘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吴衣可以稍作等待。”吴衣说话依旧彬彬有礼,见他如此程娇娥只是摇头。 “我没事,刚才我说的话没有避开你,你应该明白我的用意。”程娇娥语气趋于平淡,刚才在洞中的心情已经不复存在,虽然现在的她依旧担忧,但是程娇娥知道自己不可能放弃那些人的性命,现在要做的就是弄清楚寒齿虫的来历。 而这些很有可能需要面前的人来给自己解答,现在程娇娥心中最为怀疑的对象便是吴衣。 第565章 威胁 吴衣笑了笑,对于程娇娥的怀疑并没有表现出生气或者是其他的情绪,只是摇了摇头,“既然娘娘说到此物,那吴衣便讲述一下我对于此物的认知。” 程娇娥没有开口,安静的等着吴衣继续讲下去。 吴衣顿了顿,走了两步似乎正在回忆什么,“寒齿虫,算上娘娘这次,我是第二次听过,第一次听见这种虫是在天奕的一个小村落里,那时候我还年纪尚小,食不果腹,乞讨到了那个小村落却发现那个村子里面的人正准备活生生的烧死一个女人。” 程娇娥蹙眉,对于这种残忍的事情,她的确难以忍受,让一个活生生的人被烧死,程娇娥是绝对做不出的。 吴衣继续道,“那个女人活生生被烧死,当时我不明白是什么缘故,有一个老人告知我,那个女子身上染了一种可怕的虫子叫做寒齿虫,若是不把她烧死的话,整个村子的人都没命的,而且那个女人是个寡妇,本来就无依无靠的,就算是烧死也没有什么问题。” 程娇娥简直不相信这是人能够说出的话,一时之间没有给吴衣任何回复,吴衣只是笑,他知道程娇娥是不忍心听下去,“娘娘还要继续听么?” 程娇娥点头,“说下去。” “当时的我只记得那个女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但是周围的人脸色都十分的冷漠。”吴衣叹了口气,“很快我便离开了那里,却在不久之后再次听说了那个村子的事情。” 程娇娥挑眉,“什么事?” “整个村子的人都死了,那个村子被人用火烧了干净,全村的人没有一个人活下来。”吴衣想了想,“当时我的年纪实在是小,只记得这些,前因后果恐怕有些牵强,这其中定然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缘故,但是想来那个村子的人知道寒齿虫这种东西,便有可能是这种虫子的发源地。” 程娇娥看向一边被绑着的薛城,他的脸色极为恐怖,虽然没有看向两人,但程娇娥却觉得他时刻都在关注着两人的谈话。 “那个村子叫什么?”程娇娥突然扯住吴衣的手,吴衣思索片刻,也转向看着薛城,“其实刚才我就想到了,我幼年经过的那个村子名字就叫做薛家村,而且那个村子世代行医,出来一个怪医薛城也不是没有可能,娘娘,您的这位师父恐怕来历特殊啊。” 程娇娥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曲折,看薛城的脸色都变了,那边薛城却突然狂笑起来,笑的全身的肌肉都在抖动。 “不错,我便是薛家村的人,所以我劝你们最好立刻把那四个人烧死,否则薛家村的悲剧只会再次降临。”薛城言语间威胁频现,昭示着他说的的确是真话,而没有半分假话,但程娇娥却没有办法漠视生命。 吴衣却有了兴趣,“可否请教薛先生,和当年那位被烧死的妇人有何关系?” 薛城眼中一片血红,“那是我姐姐,我无论如何都会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我姐姐被她们活生生的烧死,可是我却没有任何办法,无论我医术多么精湛,我都没有办法救活我姐姐,那寒齿虫本就是薛家村人才知道的一种毒虫,没有人知道这种毒虫的来历,所以也没有办法救治。” “所以你放弃了你姐姐?”吴衣道。 “是。” 吴衣继续道,“后来整个村子的人都死了,是你做的吧。” 程娇娥和吴衣同时看向薛城,薛城居然十分坦然的承认了,“我姐姐还有一个儿子,当时他也患病了,但是我一直藏着他,我没有办法亲手杀死我的侄子,在我姐姐死后,我便一直守着他,直到我侄子心口处也长满了红斑。” “然后你侄子身体里面的寒齿虫占据了全村人的身体,全村的人因为寒齿虫的入侵,一同给你姐姐陪了葬。”吴衣的声音也没有什么温度,却惹来薛城的一阵大笑。 “我本来以为我是死定了,可是我身上居然没有生出跟他们一样的红斑,等到那些人全死了之后,我就离开了村子,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子再见到这种可怕的东西,却在这个雪山上再次出现了。” 程娇娥道,“所以师父之前所说都是欺骗我的?” 什么雪崩之后才会出现之类的言论,不过是薛城编来欺骗自己的,其实说白了结果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只是过程。 若不是吴衣恰好有这么一段经历,想到知道关于寒齿虫的真相还真是困难。 只听薛城道,“所以现在娘娘便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了,若是想让大家平安,便立刻烧死那四个人。” “我不同意。”紫樱不知何时出现,整张脸都是惨白的颜色,想来刚才几人的对话他是听了个七七八八,“肯定有办法的,娘娘,你不会放弃他们的对不对?” 程娇娥从未见紫樱有过这样的神色,现在的她也在纠结,但是就算是再纠结,最后也还是要做选择的。 薛城被紫樱揪住了衣服领子,神色却不变,只是冷哼道,“小子,不要以为有点本事,就对这个世界无所畏惧了,梁宸是我至交的孙子,你以为我不想救他么?” 程娇娥和吴衣对视一眼,吴衣却道,“这件事娘娘还应该早做决定,这些人是天奕子民,所以我不应该做什么说辞,但是吴衣还是劝娘娘,四人的性命和所有人的性命相比,终究是众人的命要重要一些。” 这样的对比和选择是任何人都能够做出来的,程娇娥相信任何一个人在此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可是事情没有牵扯到自己身上恐怕是无法感同身受。 说到底若是薛城真的不在意,也不会用尽心思杀死那一村的人,就比如现在,梁宸是紫樱的挚友,所以紫樱也不会答应这种事情发生。 程娇娥看向吴衣道,“若是秋婉玉姑娘染上了寒齿虫,小侯爷也能面不改色的把秋婉玉姑娘活生生烧死么?” 吴衣沉默了,末了开口道,“我会让她舒服一点死去。” 第566章 不弃 吴衣此人的确冷静,他很清楚自己的选择,这一点程娇娥没有办法比拟,她只是摇头道,“你们不必说了,那四个人我会想办法救的,师父,虽然强人所难不是君子所为,但是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君子,所以请恕徒儿暂时不能放师父离开。” 她又转眼看向吴衣,“在我没有调查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之前我希望小侯爷也暂时不要离开,当然我没有本事拦得住小侯爷,若是小侯爷真的不告而别我也没有办法。” 吴衣眯了眯眼,显然对于程娇娥的执着有了兴趣,“娘娘既然不相信这件事与我无关,那吴衣暂时留在这山上也没有什么干系,只是若到了最后关头,吴衣就恕不奉陪了,至少我不希望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程娇娥默认了吴衣的说法,“当年薛家村的人全部染病,为何师父你却没有任何事,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她走了几步,脑中思绪飞快的运转着,“这其中的关键到底是什么,或者说连薛家村都没有弄明白的寒齿虫,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处,这个世界上本来也没有多少巧合,若是太过于巧合只能说明这其中有人作梗。” 吴衣点头认可了程娇娥的说法,薛城闷哼一声,他显然不愿意和这寒齿虫有什么更多的牵扯。 左棠和沈祁愿再次去检查过后确定没有百姓身上有红斑,但是查不出真相检查这件事便不能停止,而且百姓中已经开始有些恐慌了。 此时大雪还没有消融,而且整个卫城都因为之前的雪崩而被埋在雪下,只有等到雪消冰融才能显出本来的面貌,程娇娥不希望他们这么早发现其中的异常。 尽力安抚,这是程娇娥现在唯一能做的,沈祁愿也在知道真相之后立刻提出要带程娇娥回京城,却被程娇娥拒绝了。 这卫城她既然来了,总也没有把这些百姓丢在这里就离开的道理。 程娇娥又和薛城谈了一次,程娇娥倒也没有逼迫他帮助自己救治那些百姓,只是询问他,“师父,当时你看着你姐姐被烧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薛城愣了愣,本来还坚硬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软弱,“为什么问这个?” “若是我们今日烧死这四个人,那和当初那些烧死你姐姐的村民有什么不同么,你因为你姐姐被烧死,所以杀死了那些村民报仇,冤冤相报何时了,师父是远近闻名的神医,难道真的不想弄清楚这寒齿虫是不是真的无药可解,作为医者,最重要的难道不是人心么?” 薛城沉默了片刻,方自冷笑,“人心存恶,自古如此,大善无非是能做到不作恶三字便足矣,你尚且年轻,而且又是女流之辈,无需背负这么沉重的感情枷锁,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虽然薛城的语气依旧严苛,但是程娇娥却从中听出了一丝难得的柔软,看来薛城是被自己说动了,程娇娥笑了笑,“师父说的对,我的确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本来找师父学医只是为了保命。” 程娇娥顿了顿继续说了下去,“而且我也不仁慈,卫城大雪埋了数万敌军,他们在我的算计之中不值一提,生命的重量本来就不同,我也知道量力而行,但是此事还尚未努力,师父便让我放弃我实在是做不到。” 见程娇娥坚持,薛城终于叹了口气,“我背负了一村人命,想来年少荒唐,薛家村是远近闻名的医村,我便坚持下来行医,希望能够靠行医赎清当年的罪孽,没想到经年已过,居然再次让我碰到此物,真的是天命难违么?” 在薛城的感慨中,程娇娥总算是说服了薛城和她一起研究如何解除这寒齿虫,当然寒齿虫的突然出现也不可小觑,吴衣主动请缨,程娇娥当然相信他的本事,便也让他去调查。 紫樱也加入两人的行列,他的确是个天才,和程娇娥相比,他在医术方面简直是无师自通,似乎是天生就适合和这种东西打交道,加上他蛊术的本事,薛城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能力。 紫樱抛出了第一个问题,“这寒齿虫会不会是蛊术的一种?” 薛城想了想摇摇头又点点头,“的确很像,因为弄不清楚此物的传播方式,所以我也弄不清楚这到底算是毒,还算是蛊术,亦或是瘟疫之类的东西。” 程娇娥坐在一旁翻薛城的手稿,上面有关于寒齿虫的介绍,薛城道,“那上面的内容都是当年薛家村里面最有资质的老郎中写下的,对于此物的认知便也到此为止。” 书上的内容很少,但是关于寒齿虫的全部用朱笔写下了,程娇娥逐字逐句的念着,“寒齿虫,来源难寻,一旦钻入人体,会吞噬人体内血肉营养,三月方成,至此破体而出,见者身死。” 程娇娥想不明白,“若是当时师父的姐姐是第一个感染寒齿虫的人,那为何会知道此物成熟之后的情况,难道薛家村其实早就有人见过寒齿虫了?” 薛城摇头,“我亦是感到奇怪,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无迹可寻了,这寒齿虫刚进入体内只会对宿体造成危害,但是等他真正成熟之后,出来便是成虫,到时候人只要被这种虫子钻入,便必死无疑。” 听起来倒是玄幻,紫樱想来是从未听过这样的东西,最后还是否认道,“我从未听过这样的蛊虫,但是若是能够饲养,此物必然比很多的蛊虫都要有用。” 程娇娥立刻打断了他的想法,“寒齿虫如此危险,紫樱公子还是不要动饲养此物的想法吧。” 紫樱看了程娇娥一眼,没有半分玩笑之意,“此物害了梁宸,我绝对不会沾染,娘娘放心。” “说来说去,还是没有头绪。”程娇娥苦恼的揉了揉头发,“师父,莫非你身上有什么能够克制此物的东西,所以当年才免于一难。” 第567章 执念 几人的身体情况在不断恶化,不过正如薛城所说,几个人接连醒来,程娇娥让青韵等人去安抚那些人的情绪,至于梁宸程娇娥知道他是蛊族族长的孙子,定然也见识不凡,因此也没有隐瞒他。 梁宸倒是平淡的接受了这件事,态度弄得紫樱十分不爽,梁宸道,“若是到最后真的没有办法,还请娘娘烧死梁宸便好。” 紫樱冷哼道,“不准,还没到最后一刻,一切都是未知数。” 梁宸无无可奈何,程娇娥却认可了紫樱的说法,有了梁宸,便不算全无目标了,首先便是如何染上了这寒齿虫。 梁宸想了想,然后道,“三日前,我本来在山上散心,因为和紫樱产生一些冲突的缘故。” 不知道是什么冲突,程娇娥也没有这么大的好奇心,梁宸顿了顿道,“我便一人出了门,当时也是看到了那一家三口,夫妇两人的带着孩子正在玩游戏。” “早知那日不让你出门。”紫樱脸色难看。 梁宸不搭理他,继续说了下去,“因为认识便打了一声招呼,我也没有在意,便自己朝前走,但是很快我听到了那小孩子的喊叫声,等到回头询问情况,那小孩子说被什么东西咬了。” 程娇娥和薛城等人同时看向梁宸,梁宸叹了口气,“我觉得很奇怪,因为冰天雪地按理来说不会有什么能够存活的东西,但担心可能会有蛇,因为人体的温暖的缘故所以才恢复了体温,我便替那小孩查看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但是小孩的手指的确有一点浅浅的红痕。” “那应该就是寒齿虫了。”薛城眼中带着恐惧,“当时我姐姐也是这么染上的病,她也是一日不知被神东西嗜咬之后便染上了寒齿虫。” 程娇娥觉得这其中仍旧有什么蹊跷的地方,便继续等着梁宸开口,梁宸道,“之后我便查看了雪地周围,那夫妇二人也来帮助我,我在那片雪地中发现了一块类似于蜂巢一样的东西,看似是虫卵,当时我没有在意,而是随手把那东西扔到了山下。” 程娇娥哑然,“丢了??” 梁宸大概是觉得有些荒唐,便也点点头,“抱歉娘娘,当时实在是没有多想,而且从未听闻过寒齿虫这样的东西,想到可能会是什么毒虫之类的,便随手扔掉。” “山下也是一片荒芜,娘娘放心吧。”紫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淡淡的看了梁宸一眼,程娇娥自然没有注意到。 梁宸叹息道,“其余的我也没有多注意,实在是想不到居然会有这种事。” 其实梁宸的话没有任何问题,任谁也想不到在山上随便捡的一个东西会是如此可怕的存在,程娇娥见众人闯入死胡同,只能继续翻看医书。 入夜。 山上一片死寂,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程娇娥对于山上的管束更加严格了,沈祁愿多次劝程娇娥回京城都被程娇娥拒绝了,沈祁愿却更加担忧了,尤其是把这件事交给吴衣,其实本质上便是冒险。 若是这一切都是吴衣的计划,那程娇娥岂不是掉入了其中的算计。 秋婉玉站在吴衣身边,脸色不见平素娇媚和可怜,“侯爷,难道我们还不回北狄么,这山上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若是威胁到侯爷你的性命,婉玉如何和王交代?” 吴衣摇摇头,“你不觉得很有趣么,这山上居然还隐藏着另外的势力,如今能够和天奕对垒的估计只剩下漠北了,可是我想不出漠北人是如何出现在这种山上的,或者说利用这种寒齿虫到底是想做什么,我要弄清楚这一切。” 秋婉玉有些不高兴,“可是这件事太危险了,侯爷留在山上一点保障也没有,我不能让侯爷冒这么大的风险,而且那天奕的皇妃凭什么用侯爷做事,侯爷和她是合作关系罢了,又不是她的下属。” 吴衣却笑了,“我其实没想到这位天奕的贵妃居然如此坚持那几个人的性命,这算是愚蠢呢,还是善良呢。” 秋婉玉肯定的说,“当然是愚蠢了,这种东西本就不可预料,还留着这么大的危险,谁知道哪日爆发,到时候岂不是得不偿失了,女人到底还是女人,只会心软。” 吴衣看着面前的秋婉玉,默然叹息,“好婉玉,人和人的选择不同很正常,便是我也没有办法真的漠视生命的存在,所以这次我们便留在山上观察这件事的后续。” 秋婉玉不情不愿,但只能点头,“可是侯爷,你真的有头绪了么,这山上的人哪个看着也不像漠北来的,会不会是方向错了?” 吴衣否认,“我虽然没有头绪,但却有怀疑的人。” 秋婉玉好奇道,“是谁?” “梁宸。” 秋婉玉蹙起眉眼,似乎对于此人没有什么印象,末了秋婉玉才道,“这人不也是寒齿虫的受害者,为何侯爷会怀疑他,莫非他说了谎?” 吴衣再次否认,“说谎倒不至于,可他也许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等过了明日,我再去找紫樱询问。” 悬崖百丈,紫樱站在悬崖上朝下看去,后面传来脚步声,因为踏在雪上,所以显得十分轻柔。 “叫我来做什么?”来人是梁宸,梁宸因为中了寒齿虫的缘故,所以身体变得十分虚弱起来,此时更深露重,他努力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这才没有被这山上的寒风吹透。 “我想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事情会瞒着我。”紫樱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梁宸怒道,“你大晚上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那日你我争吵的原因是因为梁卞,但是梁卞的生死不是我能够控制的。”紫樱突然爆发,“给他下蛊,我很抱歉,若是知道你会如此在意,我定然不会这么做的。” 梁宸眼中变得冰冷起来,“你总是如此,你根本不通人情世故,这些事情在你眼中根本不重要,所以我的事情你不需要管了。” “寒齿虫到底是什么,是不是就是老头子一直想从梁卞身上得到的那个东西。”紫樱一句话,山上的气氛却陡然的变了。 第568章 毒物 传言,蛊族之能,一人可灭三军,其中传言难辨真假,但却的的确确流传下来。 悬崖边的对峙还在继续,梁宸脸色分辨不清,此时更是冷肃,紫樱却一步一步的朝着梁宸走来,“如果是你,我可以帮你隐瞒,你知道我不会说出去的,但是我想知道你的目的,为什么要和程娇娥作对?” 梁宸冷笑道。“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 紫樱很少见梁宸露出这样的表情,一时之间更是疑惑,语气也软化下来,“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曾有,不过是你自以为是,既然你知道了这件事,我便也不准备留你。”梁宸语罢,紫樱甚至不及反应,却见梁宸手掌开合,居然大力朝自己攻击,众人皆知,蛊族族长的孙子梁宸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人,在蛊术方面也不曾有什么大建树,除了平凡之外便没有任何为人称道的地方了。 紫樱不可置信的看着梁宸冷淡的表情,身子朝后退去,悬崖就在几步之后,梁宸却丝毫不了情面,再次朝紫樱攻去,紫樱径自掉入悬崖之中,梁宸却依旧面无表情,冷哼着拍拍手,梁宸转身离开,回到了之前的洞中。 他身上的红斑已经很严重了,不过梁宸并不在意,洞中的人都已经睡下了,一盏烛火摇摇欲灭,他伸出手护了护那微弱的火苗,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心中这才隐隐的有些不舒服,梁宸皱眉想了想,以后就不会有紫樱的纠缠了。 第二日起身,众人很快就发现紫樱不见了。 程娇娥却觉得这其中很不对劲,一方面她不认为这次的寒齿虫事件和紫樱有关系,另外一方面,她更是参与其中的人,非要说了解紫樱倒也不算十分了解,可是总觉得其中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关键。 薛城倒是一脸意料之中,“那小子,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就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寒齿虫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程娇娥摇头,“那日紫樱听到寒齿虫之后的表情不像伪装,而且无论从什么角度,紫樱都没有做这件事的立场。” 程娇娥看着桌面上这几日两人写的药方,尝试无果,但程娇娥也不曾放弃,她拿起两人昨日最新写出的方法,又走了几步,“怎么想都不对,梁宸是紫樱的至交好友,就算梁宸真的有什么目的,他真的会对梁宸下手么?” 薛城冷哼一声,“如何不会,梁卞是梁宸的爷爷,紫樱不是也丝毫不留情面么?” 见薛城对紫樱成见颇深,程娇娥也不想为紫樱辩解什么,说来也是,现在最大的嫌疑都在紫樱身上,程娇娥必须从这方面入手。 “这也算这件事的进展。”程娇娥朝山外走去,“我去找吴衣,师父暂时便留在洞内吧。” 薛城点头,程娇娥脚步匆匆,吴衣那边几日都没有声响,程娇娥料定他定然是有了结果,但是却在隔岸观火,要让吴衣为了天奕的子民鞠躬尽瘁本就是奢望,程娇娥也不会强人所难。 但是寒齿虫一事实在是威胁太大,若是此物当真存在,的确是一种堪比火炮的威力,甚至是更加强大。 若是有心之人,只是用此物来养寒齿虫,等到虫全部成形,到时便是吴衣也是要忌惮的。 吴衣似乎意料到程娇娥会来,屋子里面早早的准备了茶水,那秋婉玉始终不喜欢程娇娥,至今没有半点好脸色,不过程娇娥也不介意,她还不至于跟一个婢女计较的地步。 见程娇娥不理睬,秋婉玉就更生气,吴衣挥了挥手,“婉玉,你先退下吧。” 秋婉玉之前总是和吴衣独处,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都跟着吴衣,而且吴衣见谁都没有屏退过自己,见此秋婉玉就更加气愤。 程娇娥见她气呼呼的走了,觉得有趣,“小侯爷就不怕伊人离心,便是她不出去也无妨。” “看来我似乎是让娘娘误会了什么呢。”吴衣笑了笑,“婉玉不过是我的妹妹罢了,还请娘娘不要多想,我知道娘娘今日来的目的,紫樱不见了,这可真是让我惊讶啊。” 程娇娥上下打量,他脸上的确不见几分遗憾,但是眉眼中却更有一段思虑,程娇娥摇头,“小侯爷应当是早就知道了点我不知道的事情,所以如今才能够用这种姿态面对我,紫樱的事情莫非在你的意料之中,还是说小侯爷已经发觉了紫樱的不对劲。” 吴衣勾了勾嘴角,末了还是把手中的花斗在桌面上敲了敲,他的这番动作不知道做过多少遍,所以行云流水般的让人觉得好看,程娇娥不动声色等着吴衣的回答。 吴衣言,“关于紫樱的事情,我也并不了解,只是娘娘真的认为紫樱是这件事的谋划者么?” 程娇娥叹息,“看来小侯爷已经认定这件事乃是人为而成的了。” 吴衣道,“昨日我得到了一封关于当年薛家村的官府记录。” 程娇娥赞叹道,“小侯爷当真是所向无敌,便是我天奕的官府记录,小侯爷也能够轻易的得到。” 吴衣笑,“那我就当娘娘是在夸赞与我,我如何得到的并不重要但这其中的信息相信娘娘会十分的感兴趣。” 程娇娥抬眼看他,吴衣继续说下去,“那上面写道,薛家村在发生寒齿虫事件之前,村子里面曾经来过一个中年人,此人的来历成迷,据说是个江湖郎中,人称梁三遍,来村子里面是为了寻找此处的一种药材,薛家村本就世代行医,因此对此人十分热情。” 程娇娥微微拧眉,等待吴衣的后文,梁三遍这个名字程娇娥并不认得,但是这个姓却禁不住让人多想。 吴衣仍在讲述,“据说那人走之前给薛家村的村长留下了基本奇闻录,上面记载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植物和动物,而寒齿虫就记载其中,但是这些事情是只有村长和官府才知道的事情,后来大概也是被村长隐瞒了。” 第569章 真相 “所以寒齿虫此物很有可能是梁三遍故意而为,可是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程娇娥脑中有一个恐怖的想法,她一时之间想不到人性真的会做出这样的恶事。 吴衣和她对视一眼,“娘娘已经想到了不是么?” 程娇娥只觉得一阵阴冷,“小侯爷的意思是,那个人就是为了拿薛家村的人当做寒齿虫的试验品,所以整个薛家村的死不过是一个人的试验?” 吴衣点头,“这其实很常见,许多神医的出现都是因为他们寻人试药才会有之后的成就,那梁三遍也是如此,当然这些只是我的猜测,结合着整个薛家村发生的事情进行的合理猜测。” 程娇娥又问,“为何非要是薛家村,难道是临时起意?” 吴衣想了想否认了程娇娥的想法,“非是如此,薛家村世代行医,所以整个村子里面人的寿命和身体状况都要较一般的村子要好,想来这也是梁三遍选择薛家村的原因。” 程娇娥接受了吴衣的想法,因为吴衣说的话的确有理有据,“梁三遍借此发现了寒齿虫的功效,从此之后便再无踪迹,后来薛家村的灭亡到底在不在梁三遍的算计之中?” 吴衣顿了顿道,“也许如果没有薛城的参与,梁三遍也会想办法让寒齿虫的功能发挥到最大,所以薛城做的事情只是阴差阳错罢了,说到这里,娘娘也应该对此有所怀疑了,当年之人恰巧姓梁,这真的是巧合么?” 程娇娥也是无比惊讶,“这件事若是和蛊族的族长梁卞有关系,那一切倒是说的通了,按照之前紫樱的话,紫回让紫樱对梁卞动手目的就是为了梁卞手中的一种蛊,虽然不知是什么蛊,但假设这种蛊是寒齿虫,若是在两军对垒时候使用了这种蛊,那便是一人可敌百万兵。” 前世的程娇娥只是听过这样的传闻,却不知这蛊到底是何物,现在前后事情一对比,却发现这其中的关键。 “若是娘娘有心,这些日子不如继续研究解药,至于梁宸那边我会派人监视。”吴衣丝毫不避讳的把梁宸的名字说了出来,想到那人文弱有礼的样子,程娇娥内心却是一阵别样的感受。 “好,我会让人去寻找紫樱的下落,如此便多谢小侯爷相帮。” 吴衣没有把关于漠北的事情说出来,程娇娥自然不知,但见吴衣眼中精光,程娇娥也只是不动声色,她料定吴衣不会把事情全部告诉她,至于更多的真相还需要自己去挖掘,而不是只靠吴衣。 程娇娥一路都在思索关于梁宸的问题,的确若是说这山上的人想要算计紫樱的,恐怕也只有梁宸才会让紫樱丝毫没有防备。 到了蛊族聚居的山洞内,程娇娥喊出了顾天慈,顾天慈很在意紫樱失踪这件事,见到程娇娥便立刻道,“娘娘,请允许我出去寻找紫樱公子。” 程娇娥摇头,“我知道你着急,但是我有些话想要询问你,等你回答我之后,便再决定是否要去寻找紫樱。” 和顾天慈谈完话,程娇娥便真的放顾天慈去找紫樱,如今冬天就要过去,山上也不算那么危险,程娇娥已经着手让沈祁愿的人一部分去清理山下的卫城了,等到清理干净,也差不多可以放这些百姓下山了。 就在程娇娥稍微放松片刻的时候,却不知是谁在山上散播了关于寒齿虫的传说,一时之间整座山上的百姓都陷入了混乱之中,程娇娥不得不去处理这件事。 为首的人居然还是那个大汉,程娇娥只觉这祸害实在不该留到现在,否则也不会出这么多的变数,有些事情的确是自己的心软的缘故。 沈祁愿只让副将带人下山,自己还是留在山上,一方面是因为山上的百姓,当然更多的则是因为程娇娥。 有了皇上的嘱托,沈祁愿不敢怠慢和松懈,而且这段日子的相处,沈祁愿对于程娇娥是真心佩服,尤其是这次山上发生寒齿虫的事情,若是普通人的决策肯定是会舍弃那几个人,可是程娇娥始终没有放弃。 但是眼看着日期将近,沈祁愿每日都劝程娇娥回宫,但是程娇娥却也不愿,沈祁愿只得留下,此时暴动,却是众人都不知道的原因。 程娇娥看着众人,无奈的道,“事情不是大家想的那个样子,而且很快我便能让大家下山,所以大家不必着急,此时慌乱,才是对于事情的大不利。” 为首的汉子依旧气势汹汹,那副让人讨厌的嘴脸使得众人频频皱眉,吴衣也被声音惊动,来到山前,见程娇娥正在和一群百姓对峙,秋婉玉很兴奋,“如此便要看看这女人怎么做,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她程娇娥要救人命,便要面对这样的威胁。” 吴衣轻飘飘的问,“寒齿虫之事你可有告诉这些人?” 秋婉玉一愣,随即便怒道,“小侯爷,你不相信我?” 吴衣摇头,“想来也不是你,谅你没有这么大的胆子,程娇娥你可以不喜欢她,但是多余的动作不要多想多做,否则最后只会惹祸上身。” 秋婉玉不情不愿的点头,“婉玉知道了,侯爷,你不会喜欢上那个女人了吧?” 吴衣无可奈何的看她,“你该知道程娇娥是天奕的皇妃,纵然我真的有情,那也有心无力。” 秋婉玉很不满意,“若是侯爷真的看上她,不如便用个计谋把她骗来,侯爷看上的女人,怎么能放弃。” 吴衣一时哑然,那边汉子已经开口,“你之前跟我们说那些人只是普通的发热,因为担心传染所以才把他们隔离了,可是现在我们都知道了,那是一种随时会威胁到人性命的东西,现在就放我们下山吧,我们不要留在山上了。” 若说之前粮食的事情他不算一呼百应,毕竟百姓手中有钱,而且程娇娥的价格的确是廉价,可此时攸关性命,众人便都坐不住了。 第570章 血案 后宫一直不太平,这件事早就传了出去,太上皇也亲自过问过,但是商裕的回答一直都是亲自在查。 关于程娇娥的消息一直都在传,甚至是很多人都知道了,也参与了进去,太上皇询问时,商裕只说程娇娥远在卫城,根本不可能在宫中做出这样的事情。 不过正因为无人能够程娇娥还在卫城,所以这件事便越发的严重起来。 常德看得出商裕一直在因为这件事苦恼,也关怀的问过几次,但是商裕似乎不愿对此多做置喙,更何况,宫中的传闻商裕一向是不相信的,除却相思之意,商裕的确更加思念程娇娥。 卫城那边的情况商裕通过程娇娥的书信得知,也知道她此时的确是抽不开身,当然他调戏的那封信并没有得到回应,想来程娇娥定然是一脸无奈的看完了那封信。 想到此,商裕却是脸带笑容,常德几日不见商裕的笑脸,此时自然是不明所以,犹豫了片刻,常德还是顺势道,“皇上,今晚可要传膳?” 商裕摆手,“罢了,这几日朕都不饿,那些膳食也不必送来,都送去父皇那边。” 常德只能应下,但商裕几日不吃饭,终究不是办法,但常德也不敢多话,毕竟这宫中如今也没有能劝商裕吃饭的人。 淑贵妃那边更不用想了,商裕便是能不见她就不见她,淑贵妃病了十几日,身子才算是彻底的好的利索,不过似乎也没有更多的力气去和商裕纠缠了,商裕也乐得轻松。 但钟离沁不可能一直没有动作,也不可能真的就这么放弃,安平侯那边也安静的很,商裕不必顾虑这些,专心查宫中的事情。 后宫的失踪案历来已久,多方查证却查不出一点端倪,商裕也想过其中的关键,这人几番查证都查不出的缘故,想来也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人在后宫的地位很高,才能够如此好的隐藏自己的身份。 商裕怀疑过钟离沁,但是钟离沁的本事还不足以做这些事情,而且这次钟离沁大病,也应该没有这个精力。 除了太皇贵妃之外,后宫之内很少有更加位高权重的女子,但是若要怀疑明熙太妃,首先要避开的就是太上皇,就算是现在商裕真的做了皇上,但是太上皇毕竟是他的父皇,商裕自然要斟酌。 就在后宫之中传言愈发严重的时候,商裕突然发诏书要巡视西南。 此时仍是冬季,皇上出巡之事不是小事,但是商裕却不由分说的提出这项提议,西南与北狄接壤,十分危险,商裕便拿出之前程娇娥留下的信,指出天奕要和北狄结束这长久以来的征战这是一个好机会。 而程娇娥去做的事情也被更多的人知道,一时之间朝野上下对于程娇娥褒贬不一。 有的说女人怎么能够干涉朝政,有的说程娇娥经过不让须眉,说什么的都有,商裕摒弃了这些偏见,仍旧坚持要去西南巡视,加上和北狄的建交,一时之间没有人拿出理由拒绝,至于安平侯则也受收了一封来信。 信件上说明他疑似的人最后出现的地方在卫城,同在西南,安平侯提出要陪同皇帝前去,商裕也没有拒绝,一方面把安平侯留在朝中实在是危险,另外一方面前去西南,也可以借此观察着安平侯到底有何打算。 朝中暂时交给丞相管理,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变故,想到能够见到程娇娥商裕内心自然是激动不已,但是面上不动声色。 常德唯一高兴的就是商裕终于又开始用晚膳了,果然程娇娥的能为是自己不可预见的,就算是还没有见到,但对于商裕已经很满足了。 当然商裕的一些想法也没有说出口,他也是要给宫中那个行凶的人机会。 安平侯同时再来觐见,说宫中无皇后,这次出门不如带着淑贵妃,也好彰显天奕国威,因为后宫的事情,商裕便也应下,钟离沁倒是很高兴。 虽然没有了琉璃,但总也是精力恢复了不少,安平侯又给她安排了个机灵的丫头,名叫孔桥。 自家女儿安平侯还是十分清楚的,钟离沁其实没有多少心眼,脑子不如人,有了孔桥也好照应,孔桥是安平侯侯府管家的女儿,平素就聪慧过人,这次安平侯嘱咐了孔桥很多,孔桥也一一应下。 “奴婢孔桥见过娘娘。”入了宫孔桥自然还有点兴奋,毕竟还是十七八岁的女子,孔桥对于未来的生活也有着很大的盼望,当然她的内心是有自己的盘算的,她一直都知道自家的小姐是在宫中左做贵妃的。 但是却一直不怎么受宠,而且后宫的女人更少,算上自家小姐也只有另外一个贵妃,孔桥一直不甘于自己只是个管家的女儿,所以曾经幻想过无数次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时候,这次进宫正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孔桥的模样比琉璃要好看许多,但是手脚比一般女子要大,钟离沁正忙着准备去西南巡行的事情,见到孔桥只是点了点头,“父亲让你来的?” 孔桥恭敬回答,“回禀娘娘,奴婢是侯府管家的大女儿,这次前来是专门服侍娘娘的。” 钟离沁还算是满意,“以后你便跟着本宫,宫中不比侯府,总之本宫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就好了。” 果然自大,孔桥在内心腹诽,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无论怎么说,在自己飞上枝头之前钟离沁都是她的主子,只有把主子伺候好了,她才能有更多的机会,要不然只会提前的被踹出局。 见孔桥乖巧,钟离沁也满足了几分,琉璃的死也消淡了许多,本来琉璃也不过是她的一个丫头罢了,就算是时间很长,但人命对于她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这么想钟离沁便想开了许多。 “孔桥对吧,快来帮本宫看一看,这次西南巡行,本宫是穿什么比较好,听说那个地方的天气比这边还要冷,而且有很大的雪,估计你这么一个小丫头也不知道西南那边的情况。” 第571 出巡 此话一出,孔桥倒是有些气闷,不过她一向善于伪装,此时也只是点头笑笑,“奴婢读过一点书,对于西南那边也有些听闻。” 钟离沁来了兴趣,她倒是没看出孔桥的小心思,本来这些东西她也看不太出来,“那你快说说西北那边如何,本宫要穿些什么衣服,需要带些什么东西。” 孔桥认真的给钟离沁讲了讲西南的传闻和一些穿衣习惯,钟离沁听得不算认真,所以孔桥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对于钟离沁来说,她根本不在乎孔桥为何会这些,甚至是孔桥会这些很了不起这种想法更是不可能有。 所以孔桥的炫耀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钟离沁叹了口气,“既然如此复杂,这准备的事情便交给你了。” 孔桥没想到自己刚来钟离沁就把这么大的一件事交给自己,孔桥并不了解钟离沁的物品摆放,但是和钟离沁说也只得钟离沁一句迟早要熟悉的,孔桥不得不连夜开始为钟离沁准备。 等到第二日钟离沁见她收拾的东西还不甚满意,“若是琉璃还在,绝对比你收拾的要好。” 孔桥气的牙痒痒,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首先她必须要让钟离沁满意,否则若是钟离沁去和安平侯告状,自己肯定就没有办法留在皇宫中了。 孔桥只得一直和钟离沁道歉,钟离沁才算是饶过她,只是面上对她依旧不重视,大部队已经准备好了,孔桥跟着钟离沁去见商裕。 这不是孔桥第一次见商裕,很早之前在安平侯府内的时候孔桥就注意了商裕,只不过那个时候商裕还是侯府的少爷,虽然那时两人的身份已经是很大的差距,但是孔桥一直有更大的志向,因此没有把商裕放在眼中。 此时才悔恨不已,若是早就知道商裕的身份的话,孔桥肯定会更早的把握机会的。 但见商裕面无表情,少年人已经成青年的模样,气势上便是不怒自威,怎么看怎么顺眼,孔桥只敢偷看几眼,便迅速低了头。 她当然不可能指望皇上能够认出她,当年她给商裕没有留下任何印象,就算商裕真的记得自己,那也是无关紧要的人。 想到这孔桥便是一阵气愤,若是自己有钟离沁的身份的话,此时早就已经攀得皇后的凤位了,怎么会浪费这么多的时间。 当然这种话孔桥只能自己想想,若是被别人知道只会让人觉得她大逆不道,正是因为她善于伪装,才让别人想不到这么一个普通的女子会有这么大的志向和抱负。 眼见钟离沁几次和商裕说话,商裕都没有开口,钟离沁就有点不高兴了,商裕瞥了一眼孔桥道,“带你家娘娘下去休息,马上就要出发了。” “难道臣妾和皇上不是一个马车么?”能问出这种蠢问题,也难怪皇上对你没兴趣,孔桥在内心默然鄙夷。 但见钟离沁又是一副泪眼朦胧,商裕就是一阵头疼。 “娘娘,还是先离开这里吧。”孔桥只得开口劝道,钟离沁显然是没有台阶下,而自己正好当她的台阶。 果然只听钟离沁骂道,“谁让你多嘴多舌的。” 骂了一句钟之后,离沁转身就走,孔桥冲着商裕福了福身子,这才转过身去追钟离沁。 商裕道,“这个婢女便是安平侯新送过来的那个?” 常德点了点头,“这婢女是安平侯府家管家的女儿,知书达理,比之前的琉璃的确要好很多。” 见常德评价,商裕才想了想,他的确记得以前管家有一个女儿,但是两人并没有任何的交谈,因为商裕记得那个女孩似乎从小便不愿和自己交流,和其他那些一心朝自己身上扑的婢女很不同。 “这个婢女叫什么?” 见商裕来了兴趣,常德立刻道,“此女名叫孔桥。” “朕记得了,常德,准备走吧,对了给娇娥准备的东西都带着了么?” 常德立刻点头,“奴才都带着了,皇上请放心。” 商裕是不是真的要去西南巡视,或者是和北狄王和谈这些常德都不清楚,但是常德知道商裕是一心一意想和懿贵妃见面。 懿贵妃如今不知去向,卫城又杳无音信,加上宫内的传闻,皇上肯定是着急了。 等到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发,商裕坐在车上仍旧有些不真实感,“娇娥,朕亲自来接你了,你还不准备回来么?” 自言自语的问话,常德在一旁唏嘘不已,却又不敢多话。 京城的雪已经融化了,却不知西南那边是否也冰雪消融了。 山上。 对峙仍在继续,程娇娥看着众人激动的嘴脸只觉得内心一阵无力,青韵等人都知道程娇娥这些日子的付出,其实说白了,程娇娥本就是宫中贵妃,来此的名义是治病,救这些人不是程娇娥必须要做的。 她却费心费力的屯粮挖山洞,最后得到的却还是不谅解,如今她大可以轻易的放弃那些人的性命,却反被指责。 秋婉玉看着那些百姓的嘴脸冷笑道,“这些人真是该死,要是我早就不管他们死活,直接放他们下山,省的他们有人保护,还不知感恩。” 对于秋婉玉的话,吴衣倒是没有任何的表示,他仍旧看着程娇娥,等待着程娇娥的解决办法,愚民向来是无可救药,而程娇娥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很多事情更是不好明说,而这些百姓却不知道对寒齿虫到底了解多少。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也知道你们对于此事很担心害怕,这是人之常情。”程娇娥顿了顿,“不过我想知道你们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程娇娥问出口的话,正是众人都想知道的,程娇娥这边的人没有说,吴衣自然也不会说出去这种事,加上对梁宸的怀疑,程娇娥只想解答疑惑。 下面寂静片刻,那大汉又喊起来,“这有什么关系,我们现在是要下山,只要你放我们下山,还管这个做什么,除非你根本不想让我们下山。” 第572章 重逢 “是。”程娇娥回答的丝毫不犹豫,那大汉似乎没有想到程娇娥会回答的这么直接,愣了片刻程娇娥才继续说了下去,“我的确不想让你们下山,这次雪灾是我带你们躲过的,而在你们在山上的这段日子,卫城经历了北狄的战火,如果不是我,你们现在可能已经被北狄人杀死了。” 下面的人都不知道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一时之间惊魂不定,似是不知相信还是不信,那大汉嚷嚷起来,“你的片面之词,再说就算如此又怎么样,你是官府的人,你本就该救我们才是,而打仗的事情不也是你们官府的事情么,难道还让我们百姓去上战场么?” 程娇娥如果说之前还认为这个人是个暴民,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这个人的身份,他绝对不简单,不是普通的百姓,虽然看似他只是愿意找事的那种,但是他话中严谨,而且表意十分清晰,甚至十分擅长煽动人心,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程娇娥上前一步,“既然你如此说,那你便先走吧,沈大人,现在就让他离开。” 虽然程娇娥什么话都没说,但是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沈祁愿其实早就有所察觉,程娇娥对于此人的不满,而且这种时候这个人还在这里煽动人心,就算是程娇娥不说他也想把人直接杀了。 那大汉当真没有想到程娇娥会这么说,似乎是认为程娇娥不会放弃自己,但是程娇娥却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 沈祁愿已经弯腰应是,他点了身边的两个士兵,便朝那人走去。 “走吧。”沈祁愿声音没有任何感情,那人愣了愣梗着脖子喊道,“你该不会是要灭口吧,我说了实话,你们就要杀了我,你们是官府还是土匪?” 程娇娥也不看他,“既然你们已经知道这次的事情,那我便也不隐瞒了,的确是有这样的事情,之前抬走的那几人便是染了病的,但是这种病并不传染,所以目前你们当中并没有其余的人有这种症状。” 众人纷纷对视,因为程娇娥说的的确是真相,他们彼此都没有染病的迹象,而且在山上除了住的不好之外,倒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程娇娥也对他们一向宽厚。 人群之间一阵嗡嗡的吵闹声,那大汉赶紧喊道,“你们不要被骗了,那东西就是到最后才会爆发,你们现在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真的很好奇,先不论这件事是真是假,也知道我身边的几人知晓,你是如何知道这么详细的?”答案呼之欲出,此时众人都在,只有那几个病人不在,而程娇娥已经派禾白去查看梁宸的情况了,可是禾白居然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程娇娥有些担忧,但是面上却不能有太大的波动。 那边吴衣也发现了不对劲,他环顾四周却觉得四周有些奇怪,他看着秋婉玉道,“你有没有觉得四周太过安静了。” 吴衣一说,秋婉玉才觉得有些奇怪,“是啊,平素山上就算是没有虫子,但是总也会有一些松鼠之类的动物,怎么现在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秋婉玉的声音不大,但因为周围太安静,所以显得格外的清晰,程娇娥和吴衣对视一眼,吴衣也上前几步和程娇娥并肩而立,“娘娘,小心。” 程娇娥拧眉,那大汉却突然奋身而起,那士兵躲闪不及,不知大汉手中洒了什么粉末,两人眼前觉得一黑,大汉已经转身便逃,沈祁愿刚要去追,程娇娥便阻拦了他。 “莫追,不知他还有什么花招,众人看见了这人才是真的有问题,当然你们的担忧我都记在心中,而且我已经派人下山去清理卫城了,很快你们就可以下山回家了。” 人群中传来一小声的雀跃的声音,接着是一个老人开了口,“大人,那病真的不会传染么?” 程娇娥摇头,“的确不会传染,但是也正向那人所说,到了最后会威胁到众人的性命,但是在那之前我会送你们全部人下山,所以真的无需担忧。” “多谢大人。”那老人率先朝程娇娥跪下,程娇娥还来不及阻止,竟然是众多百姓一起朝程娇娥跪下,事情发展程娇娥的确没有想到,一方面这些人的素质的确不高,但是他们也是知恩图报的人,也是有煽动挑事的人,他们才会站在这里。 但现在解释清楚,他们便愿意相信自己,程娇娥内心一阵感动,“多谢你们,沈大人,带他们回洞,尽量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派士兵把守,左大人,你便也去稳定大家的心情,千万不要再出什么意外了。” 左棠点头应下,沈祁愿也行礼过跟左棠一起离开,等到只剩下程娇娥等人之后,程娇娥才再次看向吴衣,“现在我们便去那洞中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连英也现出身形,面带担忧,程娇娥知道她是担心禾白,因为两人基本上是形影不离的,而禾白基本上没有过任何失误,否则商裕也不会让他们两人跟着程娇娥。 可是禾白这次却一去不回。 “连英不要着急,青韵,你带着不会武功的人去和左大人他们会合,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出来。” 青韵虽然不愿,但是知道自己不能做程娇娥的负累,只得点头答应下来,但见程娇娥面带坚定,青韵便觉得一阵信心,“娘娘,青韵等着你,青韵相信娘娘肯定能够解决这件事的。” 见众人离开程娇娥才放下心来,沈祁愿已经回来了,还带着一队精锐,他的目的就是保护程娇娥,所以肯定不能让程娇娥去冒险。 “娘娘,您便也先去那山洞,臣已经布置好人了,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的。”沈祁愿保证道,“臣不能让娘娘冒险。” “沈大人,如今的情况已经不是我冒险还是不冒险的问题了,既然我在这里,便不能视而不见,而且现在我是这里的主事人,若是我不在,你觉得背后的主使真的会和平的解决这件事么,那些人的性命还握在我手中,所以我不能这么轻易的就躲起来。” 第573章 交战 要说一点也不恐惧,自然是伪装,程娇娥站在洞前,的确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此时程娇娥身边便是沈祁愿吴衣等人,还有沈祁愿手下的一队精兵。 山洞内静悄悄的,听不见一点声音,四周气氛诡异,程娇娥深吸一口气给了沈祁愿一个眼色,沈祁愿点头,率先走在前面。 洞内幽深,左棠的确是按照程娇娥的要求挖凿了这些洞穴,洞内干燥,却没有一点光亮,这显然十分不正常,程娇娥有点紧张,吴衣倒是始终护着那秋婉玉,刚才程娇娥有意让秋婉玉留在安全的地方,不过被秋婉玉拒绝了。 “梁宸,若是你做出的这一切,此时大可不必伪装,寒齿虫只有你有解决的办法,我自然不会为难你的,只是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缘故做出这样的选择。” 程娇娥不愿太过被动,此时洞内气氛诡异,沈祁愿虽然武功高强,但是毕竟难以抵挡藏在暗处的招数,程娇娥不希望有无故的牺牲和折损,此时开口就是为了逼迫梁宸现身。 毫无声响,吴衣在黑暗中和程娇娥对视,两人虽然没有多少接触,但是却足够默契,吴衣慢悠悠的开口道,“我昨日派人在山下寻了一日的紫樱公子,却半分消息也没有,本来还怀疑他是否因为阴谋败露逃离,现在看来,大概是因为你的缘故。” 程娇娥接着说下去,“紫樱公子此人虽然和常人的思维有很大的差距,但是从始至终,他都十分维护你这个朋友,梁宸,真的是你杀了他么?” 语出惊人,沈祁愿等人根本不知紫樱的前因后果,也不知道程娇娥口中的死讯,无非是激将法,那边吴衣轻笑一声,见不得多少悲戚,反倒是有些嘲讽。 “这些方法对我没有用。”梁宸的声音突然出现,洞内虽然仍旧黑暗,但是沈祁愿已经瞬间点燃了手中的火把,他站在程娇娥面前,认真的保护着程娇娥的安全。 而对面正站着梁宸,虽然火把的光芒不算耀眼,但是程娇娥还是很清楚的看到了梁宸脸上手臂上的红斑都已经消失不见了,而那些染病的人则在梁宸身后一米远处躺在草席上一动不动,却是不知梁宸到底做了什么。 但见他脸色阴沉,丝毫不复平时的温润,沈祁愿自然是最为惊讶和震撼的,之前他和梁宸接触过一段日子,也知道梁宸的为人,而且他身为蛊村梁卞族长的孙子做不得假,此时的所作所为又是因为什么呢。 “程娇娥。”梁宸顿了顿念出程娇娥的名字,“天奕王朝皇帝商裕的懿贵妃,也是最为得宠的妖妃。” 程娇娥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面上仍是礼貌的微笑,“最后那点便不必加上了。” 梁宸自然是不理她,而是看向吴衣,“吴衣,北狄王青玉养子,北狄遂远候,也是北狄下任王位的继承者。” 吴衣甩了甩手中花斗,开口道,“过奖,若是我当不上下任北狄王,到时可要丢脸才是。” 梁宸不搭理吴衣的刻意调侃,只是继续看向沈祁愿,“天奕王朝镇北将军沈祁愿,也是曾经带兵把漠北大军打退到红河后的勇士。” 沈祁愿皱眉看着梁宸,显然不明白此时梁宸为何会提及此事,却见吴衣上前一步,虽然仍旧和梁宸隔着一段安全的距离,但是任谁都能感受到吴衣身上无形的压力。 程娇娥示意沈祁愿暂时退下,沈祁愿虽然对吴衣半信半疑,但是此时几人有共同的敌人倒也让沈祁愿的警惕下降了些许。 一旁的秋婉玉也上前一步,依旧站在吴衣身后,却同时开口道,“传言漠北王有五子,大哥游手好闲,乐得自在,二哥严肃认真,刻板古怪,三哥调皮有趣,聪明智慧,四哥温润儒雅,妙手仁心,五弟冲动任性,大方爽朗,这五子同心收复了漠北之外的其余地界,致使漠北内部不断的发展,甚至这些年已经富足的超过过往漠北的历史。” 秋婉玉的声音很好听,天生带着一种女人的媚态,此时她一身红色衣裙,却是北狄的风格,看起来反倒是潇洒可爱,言语谈吐也显示出她见识不凡。 程娇娥觉得之前大概真的是低估了这人的本事,不过关于漠北的事情程娇娥还是第一次听说,她看了看沈祁愿,沈祁愿也点点头表示秋婉玉说的是真的。 秋婉玉继续道,“这五子之中三子继承了漠北王之位,其余众兄弟辅佐,丝毫没有二心,漠北的野心也越来越大,准备吞并天奕,当年天奕沈家沈大人领兵出战,斩五子于阵前,信任漠北王怒急攻心,英年早逝,至此漠北只余下三子。” 吴衣道,“我思来想去,觉得你的身份实在是没有踪迹摸索,但是侥幸蛊族梁卞的后人除了你之外,尚且还有一位左夫人,那日我前去找左夫人询问关于蛊族的情况,尽管她年幼便离开蛊族,但是梁卞对她说过的话并不少。” 程娇娥想到曾经左夫人吞吞吐吐的言语,的确是有一部分真相大概是众人不知道的,吴衣的确有真本事,能够把这些事情全部弄清楚。 这一点的确很少有人能够比得上他的说话本事。 “你不是真的梁宸。”吴衣开口,程娇娥和沈祁愿同时惊讶,吴衣又道,“而且紫樱也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 “左夫人说过,梁卞有一次来找他之时语带悲伤,而且话中意思是他的小孙子去世,当时左夫人大概是二八年华,想来真的梁宸死的时候不过十三四岁,而我和紫樱有幸有些交情,他亦是曾经提过,和你交友四年有余,若你真的是梁宸的话,难道不是从一开始就该认识紫樱么?” 梁宸默然片刻,却见身后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吴衣的人居然真的带着紫樱出现了,此时的紫樱全身无比狼狈,却是不知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抬头看了一眼梁宸,复又低下了头。 第574章 野心 吴衣的安排都在背后,程娇娥思量片刻,便知道吴衣在此事上定然是尽心尽力,当然他尽心尽力的原因是因为梁宸的存在同样也威胁到了吴衣如今的安全。 若梁宸当真和漠北有干系,程娇娥倒要重新思量自己和吴衣之间的合作是不是要更加稳固一点,才能够足以对抗眼前的困难。 “紫樱,你有什么话要说么?”程娇娥见他神色不对,便开口询问。 紫樱却只是摇头,吴衣略微蹙眉,“紫樱,如今还不愿意说实话么,他这么对你,你还要替他掩护么?漠北的第四子莫胜潢。” 紫樱一言不发,梁宸却大笑起来,“果然,遂远候名不虚传,我的名字已经好多年没有人叫了,既然你全都知道了,便依旧叫我梁宸便好。” 吴衣晃了晃手中花斗,那边的紫樱脸色变了变,低头咳嗽几声,程娇娥提防着梁宸还有其他的动作,沈祁愿更是戒备十足,毕竟当年他曾经和漠北一盏,所以记忆深刻也是应当的。 传闻中漠北的第四子温润如玉,而且很少牵涉进漠北的权力之中,却不曾想他居然不知何时已经卧底在了天奕,就算是没有紫回的反叛,梁宸也定然会寻找机会,前往京城,只是不知他为何突然把目标转向了程娇娥。 “寒齿虫是你之物?”程娇娥语气不善,这寒齿虫一物本就不该存在,现在程娇娥只想彻底的毁灭此物。 好在此物成形还需要时间,若是当真直接可以使用,那当真是一物可以消灭千军万马了,这也算是这寒齿虫唯一的美中不足。 梁宸转身看了看身后那些承载寒齿虫的躯体,末了开口道,“此物乃是蛊村之物,也是梁卞之物,我不过是恰巧知道了此物,用了些手段把此物拿到手中。” 他顿了顿看向眼前的程娇娥和吴衣道,“能让两位一同陪葬,这寒齿虫便算是物尽其用了,至于其中玄妙我尚在研究,只怕是也不知如何同娘娘讲述。” 程娇娥当真没有想到梁宸如此漠视生命,若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自己和吴衣,却用这些百姓作为无辜的牺牲品。 同时程娇娥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比如为何梁宸的蛊术如此不济,只怕是梁卞根本没有真的教授他蛊术,这寒齿虫定然也是他想方设法欺骗而来的,紫樱也许早就知道这一切,或者有所察觉,但是却一直不曾开口。 “娘娘,如今只剩下一个办法。”吴衣开口,“把这些人全部烧死,这样就能杜绝后患,相信娘娘也不愿把性命丢在这个山洞之中,而且外面的那些百姓的性命,和士兵的性命,还有娘娘身边的那些人都要更重要的多。” “若是执迷于眼前这几人,只怕是寸步难行。” 见吴衣劝的恳切,程娇娥也知道他说的并非是假,那边梁宸也有了别的动作,却见他一个旋身从石柱后扯出一个女子,刚才程娇娥没有仔细看,此时才发现那人居然是禾白。 之前禾白来探查情况便没有回来,程娇娥便担忧她是出了事情,如今果然是出了事。 “娘娘,我很好奇,你现在要如何选择,是准备牺牲这里面的人,包括这个漂亮的小婢女么?” 孤注一掷,梁宸大概是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蛊虫发作前便暴露身份,所以现在也顾不得太多,却见紫樱一个旋身避开了吴衣手下的控制,秋婉玉惊呼出声,紫樱已经站在了吴衣身后,同时手中一把短刀架在吴衣的脖子上。 “放他走。”紫樱的声音很急促,而且十分沙哑,吴衣的手下找到紫樱的时候他躺在悬崖之下,身上全是摔伤,但是现在他的身手却依旧没有收到什么影响一样。 吴衣面不改色,但秋婉玉却急了,“我们侯爷救你,你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 “我不会伤害吴衣。”紫樱顿了顿,“只要你们放梁宸离开,我便立刻放开吴衣。” 程娇娥也是无奈,禾白被控制,吴衣又被突然袭击的紫樱控制,此时若是放了梁宸离开,那这里的人估计是真的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 程娇娥咬了咬牙,秋婉玉看着程娇娥没有好脸色,“我们侯爷为你尽心尽力,如今侯爷被擒,你若是还斤斤计较这些人的性命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梁宸,放开禾白,我放你离开。”程娇娥扯掉头上的发带,瞬间长发披散开来,“若是你不放心,大可我当做你的人质。” 禾白当然没想到程娇娥会这么做,吴衣也愣了愣,程娇娥又看向紫樱,“如此紫樱公子可放心了,只盼紫樱公子同漠北四公子离开后不要忘记多多劝诫,不要让其再使用如此阴损的手段。” 紫樱听进去多少程娇娥不知道,总之程娇娥现在已经豁出去了,至少不能让吴衣和禾白出事。 程娇娥一步一步朝着梁宸走去,此时她披散着发,美艳不可方物,禾白被堵住了嘴巴,只能不住的摇头。 她怎么可以让程娇娥为了自己做出这样的牺牲。 梁宸只是犹豫了片刻,很快便做出了选择,一旁的沈祁愿立刻冲上前却被程娇娥拦住,“无论如何这山上的百姓便拜托沈大人了。” “娘娘,不可!”沈祁愿来不及阻止,只是接过了梁宸推过来的禾白,梁宸已经把程娇娥控制在手中,程娇娥没有什么慌乱的神色,只是道,“禾白的绳索还请沈大人一会再为她解开。” 她不希望禾白为自己做太大的牺牲,这一段日子,禾白和连英已经为自己做了许多的事情,程娇娥从来就不是一个恃宠而骄的性格,她本来也只是一个无拘无束的商女,人命在她眼中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所以这次她才会如此坚持。 禾白眼中含泪,见程娇娥被梁宸掳走,那边紫樱同时放下吴衣,很快便消失不见,只留下几人愣在原地,等过了半柱香时间,吴衣开口道,“婉玉,立刻派人去探查三人踪迹,不可耽搁。” 第575 挟持 那秋婉玉知道事情严重,也不再耽搁,一旁的沈祁愿当然也是脸色难看的不得了,他转身看着身后的兵士开口道,“若是找不到娘娘,你们便也不必回来了。” 这边程娇娥被带出山洞一路风尘仆仆,梁宸和紫樱安静的不得了,本来是只有自己和;梁宸,但是紫樱不知从什么地方追了上来。 等了好久不见两人说话,程娇娥才道,“紫樱公子,你们二人这已经沉默了这么久,莫非是我的存在耽误了两人说话?” 紫樱当然知道不是程娇娥的缘故,和梁宸尴尬对视,反倒是梁宸先开了口,“娘娘有话直说,还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啊呀,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们放心,此时我既然跟你们离开了,便不会做出什么事情的,还请两位放心。” 紫樱和梁宸不再多说,而是专心赶路,程娇娥看出两人对于周围的地形十分熟悉,却是不知道沈祁愿他们是否还能够找到自己。 这么走了两日,才算是彻底的走到了一个程娇娥完全不认识的地方,只当是快要到漠北,程娇娥不敢放松警惕,一边的紫樱也是有些好奇的打量周遭的坏境。 “此地可是漠北?”这是这些日子紫樱和梁宸说的第一句话,果然梁宸愣了片刻才答道,“不是,漠北那边怕是难以回去,天奕和北狄肯定加强了防范。” 紫樱和梁宸之间的气氛一直如此,程娇娥早就习惯,而且这一路上梁宸对自己也不算苛待,就是一直赶路,程娇娥有点吃不消。 “哦。”紫樱应了一句便又不开口,程娇娥受不得这样安静的气氛,便主动出谋划策,“梁宸公子,既然此时回不到北狄,不如乔装改扮,暂时在天奕或者北狄住下,等过段日子风头过去,也好顺势离开。” 梁宸看了程娇娥一眼,言语间却是让人心生恐怖,“娘娘离开了山洞,那些中蛊的人估计已经被烧死了。” 虽然没有程娇娥的默认,但是程娇娥也清楚,无论是沈祁愿和吴衣,都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程娇娥默然叹息,“梁宸公子,那些人只是无辜的百姓,你如此作为,若是被人知道,只会让天下人诟病。” 梁宸摇头,“那又如何,如今我得了天奕皇帝最为宠爱的妖妃,倒是比那不知功效的虫子要好用的多,只要我带你会漠北,提出条件还怕天奕的小皇帝不妥协么?” 程娇娥想了想,没有回答梁宸这个问题,三人如今在一个小小的客栈之中,此处大概也不是天奕,更不是北狄,也许是什么边远的少数民族的聚居地,程娇娥对此并无好奇之心,本来来此也没有想要回去。 “漠北之地我之前有些耳闻。”程娇娥开口,“那里除了黄沙,很少还会有绿洲,生存环境极为恶劣。” 梁宸冷哼一声没有回答程娇娥的话。 程娇娥继续说了下去,“漠北的扩张是生存的扩张,但是公子有没有想过,为了生存而扩张,最后损失的依旧是人命,若是不成功,最后反倒是得不偿失。” 梁宸看着程娇娥眼神冰冷,一旁的紫樱始终不开口,只是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外面风高天远,看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你生活在富足的天奕,根本不会知道漠北的生活有多艰难,若是到了没雨的时候,整个漠北干涸的快要消失。”梁宸脸上带着痛苦,和不忍回忆,“便是我们这些贵族也生活的艰难,更何况那些普通百姓,所以想要更好的生活便只有去征战,去抢夺。” 程娇娥啧了一声,“漠北一向兵强力壮,当初天奕和漠北的那次战争全靠着漠北这边人数多,否则怕是没有成功的可能,听闻漠北盛产兵器,想来是有大量的铁矿,难道公子没有想过可以和其余两国通商么,换取粮食和水,相信无论是天奕还是北狄都不会拒绝的。” 大概是梁宸从未如此想过,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程娇娥也倒了一杯茶,她才不会蠢到现在逃走,所以梁宸也没有给她什么禁锢。 紫樱也抬眼看着程娇娥,看来是对于她说的话有了兴趣,“紫樱公子是你的好友,也是天奕的人,难道两国之间除了征战就没有别的解决问题的方式了么?” 程娇娥知道漠北的威胁远远要比北狄来的大,而且若是漠北的百姓士兵全部抱着孤注一掷的情绪,天奕纵使人多,也没有办法抵抗漠北的气势。 到时候才是真正的难题。 而利用漠北的铁矿来发展天奕内部的兵器,相信商裕知道了肯定会同意的,想到商裕,程娇娥有些担忧,却不知那沈祁愿是不是把自己失踪的事情告诉了商裕,商裕若是真的知道,只怕是会着急的过了头。 梁宸看着程娇娥,仍旧摇了摇头,“娘娘的设想很美好,但是暂时我不会改变我的想法,若是擒捉你可以换得天奕之主的妥协这难道不是更好的办法。” 程娇娥笑了,“对于整个天奕来说,我不过是最普通的人,如果是国家利益摆在皇上面前,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天下,所以公子不必打这个算盘了,纵然真的有什么意外,我也不会让公子利用我来做这种事情。” 程娇娥眼中光芒很亮,不像被捉住的人的颓丧,更不曾有半点恐惧之意,;梁宸对于程娇娥本就有些佩服之意。 紫樱突然开口,“娘娘分析的很正确,既然漠北的生存问题一直没有解决,为何不换成这样平和的方式来解决?” 程娇娥当真没想到紫樱会为自己说话,她看向紫樱,紫樱却还是看着梁宸,梁宸拧眉思索可能性,程娇娥问道,“如今漠北的新王是何人?” 梁宸道,“是我大哥,二哥当年应为三哥和五弟的死选择了离开漠北,所以这么多年一直不见踪迹。” 程娇娥点头,“却不知公子的大哥若是知道我的提议是否会答应呢?” 第576章 合作 程娇娥的问题使得梁宸陷入了短暂沉默,也许是紫樱也不知道关于梁宸家中的真正情况,所以便也屏息静气等待在这梁宸开口。 “我大哥是一个很好的人。”梁宸默然,“但是他不适合做漠北的王,但是二哥远走,这个重担只能落在大哥身上。” 程娇娥叹息,“无心王位却不得不身处权力的漩涡之中,想来也是无奈。” “大哥毕生追求不过是我们兄弟和乐,却不曾想兄弟们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而我为了漠北的未来也离开了大哥。”梁宸大概是真的有些难过,语气也低沉下来。 程娇娥劝道,“既然如此,倒不如思索一下我的提议,也许这才是漠北未来真正的出路,想来如今的漠北王应该也不愿自己的领地长年征战,天奕的实力不必我讲,必然是比漠北要强的,而且天奕的物资也远比漠北要丰富的多。” 见梁宸陷入沉思,程娇娥也不欲多说,总之现在的情况是她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同梁宸交流,她本就是商女,做生意的事情向来比别人算计的清楚明白,程娇娥相信权衡利弊下梁宸肯定会察觉通商比战争更加适合漠北的发展。 另外一边沈祁愿却是急的上火,程娇娥失踪两天,天奕的士兵和北狄小侯爷的人手顺着前往漠北的路一路寻找却丝毫没有踪迹,与此同时沈祁愿收到天奕皇帝下西南巡视的消息,更是心有擂鼓,无力回天。 沈祁愿只得立刻拟奏章,传讯给商裕,懿贵妃被掳的消息。 吴衣始终没有离开这座山,秋婉玉劝他此时抽身离开,吴衣却不愿走,秋婉玉拿着北狄王传来的国书,吴衣却只是淡淡瞥了一眼。 “婉玉,替我写一封信,便说我要留在卫城为北狄和天奕未来的和平再做商议,其余的事情相信义父也愿意交给我。” 秋婉玉撅了噘嘴,“侯爷,那妖妃已经不知所踪了,难道真的还要浪费我们的人力去找她么?” “既然要和天奕和谈,懿贵妃便是其中的关键,她有本事有能力,更是能够一定程度代表天奕的皇帝,若是天奕的皇帝知道她失踪,你觉得北狄和天奕之间的和谈还能进行下去么?” 但见吴衣真的认真起来,脸色也不似平素平和,看来是当真重视程娇娥之事,秋婉玉有些不高兴,但是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领命离开。 山下冰雪消融,气温回升,那挑事儿的人已经被沈祁愿的人抓回,并且问清楚身份,当众处斩,吴衣和沈祁愿一同来到卫城,在众多尸体中吴衣找到了青魄罗的尸体。 那年轻的王子被紫回护在身下已然没有了呼吸,因为大雪的保护,所以这里面的尸身没有任何腐化的迹象,此时大雪消融才得以重见天日。 沈祁愿见吴衣停下脚步,便也和他一起停下脚步,吴衣开口道,“把青魄罗的尸体妥善运回去,至于紫回便和那些士兵一起埋了吧。” 一处战场,却不知千万家伤悲。 因为秋婉玉被吴衣支了出去,身边的其余人对于吴衣都是有些恐惧的,尤其是此时见到北狄王的亲子,更是不禁感慨这位遂远候的本事。 沈祁愿见他神色有些变化,开口询问,“怎么,失去了一个大患,遂远候看起来似乎并不高兴。” “沈大人,这人本也和我无冤无仇,而且此处乃是我北狄失败的战场,难道我应当有什么高兴的情绪么?”吴衣把花斗中的烟灰磕出来,默默的吸了一口,白色的烟卷着还不及入春的寒意,一点一点的渗透在人心中。 沈祁愿没有多说,尸体清理完毕,便放了山上的百姓,而卫城的恢复工作便一并交给了左棠,经历了这件事之后左棠倒也更加的谨慎起来,而卫城和北狄之间的矛盾化解,也算是让左棠放松不少。 因为紫樱和梁宸同时离开,再加上紫回身死,蛊村群龙无首,路默发现自己身上有梁宸留下的阴符和阳符,却也不知梁宸对于这个生活过一段时间的蛊村是否真的有感情,还是说从头到尾只是他利用的工具。 不及深究,路默便暂时带领蛊村人民回到蛊村,作为新任的蛊村族长,路默的确有那个资格,毕竟她是梁卞的孙女,而梁卞又不知所踪。 路默拜托了吴衣,吴衣应下也派人去北狄寻找,不过至今没有什么结果。 沈祁愿带兵在卫城驻扎,当然大部分的人都派出去寻找程娇娥的踪迹了。 进入西南地界,此时冬雪消融,四处隐隐以见生机,因为商裕是微服私访,所以除了少数的官府的人知道之外,其余的百姓一概不知情,商裕本也不愿招摇。 此时商裕刚接到一封信,本在西南咸城暂居,咸城的地方官不该懈怠,此时卫城传来消息便第一时间给商裕送来。 商裕看了却脸色大变,钟离沁本是坐在商裕下首,却见商裕怒然摔了手中茶杯,那信纸被他揉搓了几遍这才重重的仍在地上,一旁的安平侯不明所以,却听商裕道,“立刻出发,全速赶往卫城。” 钟离沁早就被马车颠簸坏了,本来说好要在咸城多休息几日,听闻又要赶路,脸都黑了,“皇上,不是说话了在这里歇息几日么,为何又要出发?” “既然沁儿想要休息,那沁儿便在此处休息,安平侯,郑询元,立刻整军出发。”商裕一句话差点把钟离沁气哭,安平侯给了钟离沁一个眼色,钟离沁不情不愿的跟在商裕身后,“刚才是沁儿说错话,请皇上原谅沁儿,却不知道皇上您如此急促赶到卫城所为何事?” “漠北人掳走了娇娥,朕要前去就娇娥。”商裕丝毫不掩饰,钟离沁果然更生气,地上的信被商裕捡起,那边安平侯也开口道,“皇上,贵妃被劫,这不是小事,只是懿贵妃不是去卫城治病,怎么会和漠北的人有所牵扯?” 第577章 漠北孤城 西北孤寂,程娇娥整夜睡不着,一方面是这小客栈没有生火的地方实在是太冷,另外一方面程娇娥还不至于和两个不算熟识的男人在一处能够安稳入眠。 索性便从老板那里要了一本书,因为紫樱不会跟她说话,梁宸也更不会了,不知现在正在思索什么,大概真的是思索自己抛出的问题。 书上写的是戏文,也是漠北流传的一段故事,大概是漠北王和一个中原女子相爱,因为各种禁忌的缘故两人不能够在一起,不断的生离,一直到最后女子死掉,两人死别,漠北王终日在悔过中度日。 程娇娥看的唏嘘不已,不得感慨这天底下的戏文果真都一样,见不得有情之人成眷属,总是要想尽办法写出分离,看完之后程娇娥随便一丢,却被梁宸捡去看。 梁宸认真的看着书上的内容,程娇娥觉得有趣,“莫非公子也对戏文感兴趣?” “这不是戏文。”梁宸把书合上放在一边,“这是我父王和母后的故事。” 没想到确有其事,又是和梁宸身世相关,程娇娥不愿戳人痛处,索性点点头没有再询问关于戏文的事情,但梁宸却似乎有了倾诉欲望。 那边紫樱不知从何回来手上抓着几只烤好的兔子,程娇娥探头看去,只见客栈外面的院子里面,几点刚刚熄灭的火势。 “吃饭。”紫樱把兔子塞到梁宸手中,又把其中一只较为肥大的给了程娇娥,紫樱这人虽然与常人思维不同,但却没有什么坏心思。 见他手中是最小的烤兔子,程娇娥还有点不好意思,“我吃小的就好。” 见程娇娥这么说,紫樱也不坚持,程娇娥咬了一口,这紫樱烤的兔子味道不错,而且十分焦脆,那梁宸本来话在嘴边却被紫樱怼了一嘴油,索性也就不说了,程娇娥按耐住好奇心,屋子里面只余下三人咀嚼的声音。 末了却是紫樱先开的口,“你的故事还要说么?” 没想到紫樱也听见了,梁宸顿了顿,“正如戏文中所写,他们一直相爱却因为各种原因分离,只是其中母亲还生下了我们五个。” 程娇娥感慨,“虽然故事不算圆满,但毕竟已经过去了,相信你父母他们也很珍惜彼此,所以才会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中还彼此相爱,彼此坚守。” 梁宸有些惊奇的看了一眼程娇娥,“你难道不觉得我母亲的做法很丢人么?” 程娇娥不解其意,“为何,女子追求自己心爱的人,有何丢人的,纵然有什么不尽人意的,也不至于把所有的错误都怪在女子头上,若是公子有这样的想法,才当真让我觉得惊讶。” 紫樱不动声色看两人谈话,之前梁宸话少,这些日子倒是和程娇娥有了许多谈话的理由,而程娇娥的确和一般女子不同,见识谋略都比一般男儿还要强上几分。 “这种事情本也不是你父亲母亲的错误,更何况已经过去了,如今你要做的,不正是想办法让漠北变得更好,若是漠北能够和天奕建交往来,这样的悲剧也许会因此减少。” 梁宸冷哼一声,“娘娘不愧是天奕的皇妃一心一意为了天奕未来做出谋划,但是这一切还是等娘娘见到我大哥之后再说吧。” 程娇娥叹了口气,“这和我是不是皇妃没有什么干系,我本也是商人,天下熙熙皆为利往,若是天奕和漠北存在着共同的利益,这件事本身也不会是什么天大的难题,既然你不愿意听,那我便也不讲了。” 梁宸被她的利益论说的有些发昏,紫樱显然也理不清这其中关键,末了还是程娇娥再次询问紫樱,“你当真不知寒齿虫的解法么?” 紫樱摇头,“此物乃是我家老头子一直心心念念之物,我从未见过,若不是这次巧合,我倒是没有往寒齿虫那边思索。” 梁宸道,“此物无解,娘娘如今已经不在卫城了,便不要思考这种没有必要的事情了。” 程娇娥还是不信此物真的没有任何解决之法,但梁宸现在也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了,这寒齿虫的存在的确让人觉得恐惧,却是不知梁宸身上是否还有此物。 梁宸似乎看出程娇娥眼中之意,便也只是冷笑道,“娘娘是担忧我还有那东西?” “难道你没有了么?”程娇娥认定此人心思深沉,能够潜伏这么久,甚至是到了现在才动手足以说明这人有坚定的决心,甚至是愿意为了要做的事情付出一切的努力,怎么会轻易的就把手中的筹码尽出呢。 “我的确还有。”梁宸从怀中摸出一个玉制的盒子,那盒子虽然没有基础,但却陡然散发出阵阵寒意,程娇娥皱眉,紫樱亦是认真的盯着这个盒子。 “最后一只便在这盒子内。”梁宸看着程娇娥继续说道,“便是此物真的在我手中娘娘又有何办法能够解决掉这最后一只寒齿虫?” “既然如此,还请公子妥善保管,此物的威力你我所听皆是传闻,但若是真的,你该知道一旦用了此物,那漠北和天奕将再无建交的可能。”程娇娥语带威胁,因为她实在是忌惮寒齿虫,但是既然梁宸只余下这一只,应该也不会轻易使用,程娇娥必须要想办法把这只虫子彻底解决了,绝对不能让它继续存在。 紫樱亦是看着那玉制的盒子若有所思,梁宸已经把东西收入怀中了,“娘娘的话我会仔细想过的,但是一切定论都要等见到我大哥再说,但是现在外面戒严的厉害,不光是天奕的人,就连北狄的人也在寻找娘娘的踪迹,若是想要顺利到达漠北当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北狄的参与也让程娇娥有些忧心,吴衣若是单纯的为了自己,倒还好说,若是想要利用漠北和天奕之间的关系大做文章,绝对是有足够的时间。 沈祁愿为人正直,若是吴衣当着有心,沈祁愿也定然不是他的对手。 “按照我对吴衣这人的了解,他不至于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开口的是紫樱,见程娇娥思绪飞远,他居然开口为吴衣说了一句话。 “而且他对你很有好感。” 第578章 天高寻路 山上,健康的百姓都被成功的转移到山下,只余下山顶的那几个染了寒齿虫的人,青韵站在沈祁愿身边,虽然青韵不过是婢女的身份,但是长年跟着程娇娥,也没有人敢真的轻视她。 青韵此时只觉得痛心,这些人是娘娘想要保护的百姓,可是如今她被掳走,这些人的性命也没有着落。 薛城摇了摇头道,“我尽力了,这寒齿虫若是真的那么容易解除,当初我整个薛家村也不会就此覆灭,只能对不起我那徒儿了。” 青韵道,“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洞中人还尚未知道自己的结局,只是眼含期待的等着程娇娥带人来救他们,可是程娇娥不在,为了大局只有烧死他们以绝后患。 沈祁愿亦是沉默,薛城从怀中掏出一瓶药道,“此物可以让人昏睡沉眠在梦中,既然没有别的办法,便把这些给他们掺在饭菜之中,等他们睡着了,再放火烧山。” 沈祁愿接了过去,青韵默然转身道,“我去为他们准备饭菜,算是为娘娘尽一份心力。” 若是娘娘知道了,该有多难过啊。 等到青韵做好了饭菜,那些人沈祁愿等人亲自为几人送饭,现在几人的症状已经十分明显了,脸上的红斑基本上遍布了整张脸,看起来有点可怕,但是除了长斑之外,并没有其余的症状,所以很容易让人松懈。 这斑无知无觉,也没有痛感和痒觉,也许除却长相之外并没有什么差别,而且因为这些人染了寒齿虫,程娇娥一直都好吃好喝的供着这些人,担忧真的救不了他们,也算是一种补偿,所以这些人很习惯这样的日子。 除了那一家三口之外,还有一对夫妻,他们彼此已经很熟悉了,此时见到沈祁愿等人还有点惊讶,那对儿夫妻里面的男人问道,“这些日子怎么没有见到程公子。” 他们都和程娇娥熟悉,程娇娥总是来看他们,而且都是男装打扮,所以他们也一直不知道程娇娥的是个女儿身,更不要说她是宫中的皇妃这样的事情了。 青韵有些不忍,但还是笑着开口,“公子这些日子有事所以暂时不能来了,今日我特地给你们做了些好吃的,多吃一些,很快就要下山了。” “嘿。”那男人笑了笑,“你们这些人可真是好人,吃着你们的,喝着你们的弄得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他女人也开口道,“我们身上的红斑是不是好不了了,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我已经嫁给了这死鬼,就不信我这副模样他还敢嫌弃?” 那男人自然是赶紧讨饶,“当然不敢啦,唉,谁知道怎么染上这样的怪病,不过就像我婆娘说的,反正我们都这个样子,谁也不嫌弃谁,就是可怜了那个小娃娃。” 那一家三口带着的是个女娃娃,模样秀气,一双眼睛黑亮亮的,看着就让人心生怜爱,沈祁愿和青韵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不忍,可是就算再不忍,也不可能再有别的选择。 青韵道,“小妹妹,你觉得脸上长这个是不是很丑啊?” 那小女孩似乎觉得青韵很温柔,她蹭到青韵身边软软道,“要是一直由红斑是不是就不能和姐姐一样好看了。” 一句话说的青韵差点落泪,这些人当真被程娇娥保护的很好,至今也不知真相,不过这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残忍呢。 那女孩的娘开口央求,“我们这幅样子没什么关系,只是孩子她毕竟还小,将来还要嫁人,求求你们帮帮我的孩子。” 沈祁愿默然,青韵也默然,把饭菜摆好,众人刚要离开,却见吴衣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一直留在这里虽然是沈祁愿默认的,但是沈祁愿对他的防备从未减少。 吴衣看着几人,这些人刚要吃饭,桌上的饭菜的确丰富,而且都是青韵亲手做的,这些人看起来都没有任何的危机感。 沈祁愿开口,“你来做什么?” “我曾经和娘娘达成共识,若是真的走到这一步,绝对不能让他们不明不白的离开。”吴衣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有的只是一种对生命的漠然,那不是不尊重生命,而是看到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才养成的习惯。 纵然真的走到这一步,他能做的也只是给这些人一个真相,一个能够真正面对自己死亡的真相。 青韵阻止,她语气很激动,“小侯爷,你真要如此残忍么?” 她一直对吴衣抱有着特别的情感,虽然程娇娥几番劝导却始终没有让她放弃,此时吴衣的出现除了让青韵觉得恐惧,便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了,她实在是想不到这些人若是真的知道了真相到时候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怎么可能真的能接受呢。 生离死别从来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接受的啊,更何况是这样的无妄之灾。 吴衣看着青韵道,“你是娘娘的婢女,你该知道若是娘娘在此也不会让这件事就这么的随着死亡掩埋,如果他们不知道真相,那对他们才是真的残酷,更何况这本也是程娇娥的意思。” 见吴衣念出自家娘娘的闺名,青韵却是一阵难过,连她都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那边吃饭的几个人已经听出话中的不对劲了,同时看向吴衣等人。 吴衣开口道,“吃过这顿饭,我有话对你们说,也是你们的程公子想要对你们说的话。” 众人听闻虽然好奇,但却只能强行抑制,吴衣的眼神太过寒冷,连那小女孩都被吓得要哭,吴衣这才微微垂了眼,然后蹲下身子,“怎么了,是我长得很可怕么?” 他一身紫衣,贵气逼人,模样更是温润俊秀,怎么可能不好看,那小女孩被吴衣的一双眼看着,连哭都忘记了,吴衣伸出手握住了小女孩的手道,“乖乖吃饭好不好?” 小女孩点头,青韵却觉得更加可怕,吴衣和沈祁愿对视一眼,彼此却都知道对方的用意,若是一会真的有什么变故,那这些人便会被直接杀死在这里。 当然,这也是最无奈的办法。 第579章 徇私 吴衣想起那日程娇娥和他的对话,本来吴衣认为程娇娥是铁了心的要救那些人,只有到最后不得不放弃的时候才会做出无奈的举动。 就像秋婉玉所说,程娇娥所做的一切全然是吃力不讨好,妇人之仁。 吴衣虽然对程娇娥有不一样的情绪,但是说白了这件事程娇娥处理的并不好,一开始就应该把这些人直接处置了,省的留下日后的麻烦。 那日是程娇娥主动来找他,这样的情况其实很难得,尤其是这些日子程娇娥忙的晕头转向,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有时间来见自己。 程娇娥说的第一句话是,“看来你调查出来不少真相。” 吴衣觉得调查出来的一切没有必要隐瞒程娇娥,索性便把一切都说了出去,本来以为程娇娥会有什么别的思虑,程娇娥却只是郑重的拜托了吴衣一件事。 “若是日后当真没有寻到办法可以救那些人,还希望小侯爷可以帮我告诉他们真相,若是我那时在山上我必然亲自去说,但若是我不在,仍能有人告知他们真相,至少不算是对于自己的状况一无所知。” 吴衣显然没有想到程娇娥会说出这番话,程娇娥继续道,“若是我,定然不希望自己不明不白的死去。” 吴衣笑了,“看来娘娘对于死亡的看法很独特,之前我一直认为娘娘的仁慈是所谓的妇人之仁,现在看来,娘娘倒是一开始就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程娇娥并没有因为吴衣的夸赞而多几分喜悦,相反的却是依旧怅然,“若是能够相救,我又如何会放弃呢,小侯爷,便拜托你了。” 思绪戛然而止,吴衣看向一边的沈祁愿道,“让青韵姑娘离开吧,接下来的事情是男人的事情,和女人无关。” 青韵本不想走,但是沈祁愿亦是没有留她的打算,青韵不相信这真的是程娇娥下的命令,但是也想不出吴衣欺骗她的理由。 眼中滚烫的是泪水,青韵忍了几天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为何而哭,真的是为了这些即将要死的百姓么。 洞内咀嚼的声音慢慢停止了,几人相继吃完,若有所觉应当是有什么大事,小女孩依偎在母亲的怀中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吴衣,吴衣却没有回应她的注视。 等到众人吃完,吴衣便也没有犹豫,直接把真相说出了口,一时之间洞内死一般的寂静,最后还是小女孩先开的口,她看着吴衣道,“哥哥,我们会死么?” “是,如果你们现在不死,那会有更多的人因你们而死,但若是现在你们便死,那死去的便只有你们几人。” 第二日天晴朗起来,程娇娥昨夜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梦中不知道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早起见紫樱和梁宸神色怪异。 “怎么了,莫非我昨日说了什么梦话?”程娇娥惊疑不定。 紫樱开口,“商裕,天奕的皇帝陛下在娘娘口中果然亲切。” 程娇娥脸一阵红一阵白,难道自己对商裕的思念已经这么深了,做梦也不忘记喊他。 梁宸已经一人给他们扔了一碗面条,“往前走很快就要到漠北了。” 程娇娥看着远处,黄沙漫天,此地的生存环境的确恶劣,这偏远的客栈除了他们三人根本没有别的客人,店小二东倒西歪的站在堂下,见几人离开也只是简单的点点头。 梁宸开口道,“要想去到漠北的皇城必须要经过前方的回旋关,回旋关一直都是山匪出没之地,不过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了,也不知道回旋关这些年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 他话音刚落,那店小二凑了过来,上下打量几人,“你们要去回旋关?” 梁宸回身,见他似乎有话要说,便也停住脚步,“回旋关可是出了什么事?” “诶呦,那可不得了,这回旋关向来是连漠北人都发愁啊,那地势蜿蜒曲折,不是勇猛能够战胜的险地啊。” 程娇娥暗自思量,原来是个依靠地形而建立的关隘,也难怪没有被漠北的官府收复,估计是外人进入十分困难,想要深入更是难上加难。 这些事情梁宸本来便知晓,之前三哥在的时候更是几次想要荡清回旋关都没有成功,一直到他身死,这件事算是暂时搁置下来,大哥政策怀柔,本也没有更大的野心,所以算是和回旋关相安无事。 见几人不说话,那店小二有点尴尬,“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多年,可是两年前回旋关突然出现了一个军师。” 梁宸挑了挑眉,不明这军师到底是何人,那小二见他有了兴趣也说的眉飞色舞起来,不知是多久没有跟人说话了。 程娇娥认真的听着,一边的紫樱虽然听得漫不经心,但是关于梁宸的事情他向来都是在意的。 “客官知道这回旋关有四个势力么?” 梁宸点头,“青龙关,白虎关,朱雀关,玄武关。” “这军师便是投奔了四关之一的朱雀关,迅速的得到了朱雀主的认可,进而帮助朱雀主统一了回旋关,现在的回旋关乃是朱雀主一人领导的回旋关。”那店小二一看便是话没说完,但是却自以为是的津津有味。 梁宸没有那耐心,而是冷眼等着店小二继续开口,见这店小二没得到预想的结果,程娇娥便率先捧场,“然后呢,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发生?” “是啊,那朱雀主本以为旗开得胜,从此便可一统回旋关,却不曾想那位军师居然突然反叛,最后杀了朱雀主成为了回旋关的新主人。” 这一系列的反转听得程娇娥津津有味,没想到小小的一个关隘便是卧虎藏龙,这位军师想来也是处心积虑,却是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正义的还是不正义的。 程娇娥继续问了下去,“那如今的回旋关如何?” “如今的回旋关啊安静了不少,关里的人似乎开始关门做生意,而且抢夺的都是过往天奕的人,至于漠北人和其余的人,他们都是不动手的,他们抢完东西便会把人放走,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第580章 回旋关 天奕的人……程娇娥沉默了一阵,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脸道,“小二哥,你看我长得像是天奕人么?” 那店小二哑然失笑,“客官您真是开玩笑,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军师是如何分辨天奕人还是非天奕人的。” 程娇娥叹了口气,知道这店小二肯定是有夸大其实,这向来都是爱讲故事的人的通病,梁宸似乎对此并没有任何兴趣,第一次踏上官道,紫樱和程娇娥对视一眼,两人都看见彼此眼中的无奈,便也一起离开了。 那店小二又无人说话了,只能无聊的继续在店门前站着,希望能够等到下一个客人,不过看这情况想要等到客人只能说是难上加难。 程娇娥见梁宸若有所思,便开口询问道,“这回旋关真的和那店小二说的一样如此骇人?” 梁宸点头,“他前面的话都是真的,也是我在漠北的时候便听说过的,那时三哥也派人去围剿过,可惜回旋关的地势实在是太过于优势,易守不易攻,几次三番的前去回旋关,最后都是以失败告终的,” 程娇娥叹了口气,“我们非要经过那里不可么?” “上漠北只有那一条官道,否则便要从崎岖难行的山路前进,而西北的十万大山中,尚有许多猛兽毒虫,若是娘娘禁得住……”梁宸话没说完,程娇娥已经挥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相比毒虫猛兽,程娇娥觉得土匪更可爱一点。 “好了好了,我们走吧。”程娇娥不准备继续纠结此事,现如今早到漠北才是正事,否则自己消失的时间太长,只怕卫城那边已经是一片混乱了。 洞内。 寂静过后是女人的哭泣声,那是一种隐忍的哭声,但是很快就变成了嚎啕大哭,小女孩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见母亲在哭,自己便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哭,一处人间惨案,牵扯了多少伤心事。 吴衣始终站在几人面前,面上丝毫不动,人性本也如此,此时他若是说出什么关切的话,只怕这些人才会更加难以忍受接下来要承受的死亡。 一家三口之中的男人似乎是受不得这样的气氛,他扔下筷子率先站起来,“程公子不是说了能治好我们吗?如今治不好了,他便要当个缩头乌龟,连面都不敢露了么?” 吴衣摇头,“我说过,他现在不在山上,若是在,他必然会亲口告诉你们。” 那男人抹了一把脸上的也不知是眼泪还是泪水,末了又看了看一边的小女儿,“求求你了,我们死没关系,但是我们女儿还小,她真的不能死,她还有很长的日子呢……” “抱歉。”吴衣默然,沈祁愿亦是不忍再看,在两人的注视下,他们甚至还来不及说出更多的话,女人和女孩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几人一同昏睡过去,只余下吴衣的一声叹息。 “点火。”沈祁愿命令身边的士兵,洞门口早就摆好了茅草之类的,而山上的百姓也在今早全部下山,就算是这里发生火灾,也不会有人知道,更不会有人问起。 这便是人性最大的可悲。 熊熊大火燃烧,青韵不知从何处走出来,吴衣回身看她,青韵突然问道,“小侯爷,若是我便不希望自己死前会知道的这么明白。” 吴衣没有理会青韵话语中的小脾气,只是道,“若是我,便不会这么想,若是人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晓,那当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话毕,吴衣便离开,并没有多和青韵多说一句话,青韵心中却莫名的有些难过,若吴衣当真会有喜欢的人,也只能是自家娘娘,只有程娇娥才能够配得上吴衣,才能够真正的和吴衣契合,而自己果真是比不得两人的思想。 天高皇帝远,走在这空旷的官道上,远处蓝天白云好不自在,程娇娥没有做俘虏的自觉,梁宸也没有控制她的意思。 反正此处已经远在漠北,纵然她生出翅膀,想要飞过这十万大山都是难上加难,更何况还有紫樱在身边。 虽然紫樱住在卫城,而卫城相对于天奕已经算是偏远的了,但是和这漠北的风光相比还是大相径庭,一路上紫樱也是目不暇接。 除却黄沙,此处空气倒是还算清新,但是沿路不曾看到什么绿色,也证明了此地景色的恶劣。 程娇娥本也不是怕吃苦的人,走这一路没有一句抱怨,反倒是让梁宸心生敬佩之意,本来这一路上梁宸还在思索程娇娥话中通商的可能性,如今却也更加认可这件事了。 若是大哥同意的话…… 梁宸思绪飘远,却是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回旋关。 此地名为回旋关也的确名不虚传,若是不注意行走,便会不由自主的走回之前的路上,此时梁宸心不在焉,紫樱和程娇娥第一次走这条路,不知不觉几人已经再次走回之前的路了。 紫樱率先停下脚步,程娇娥皱眉看他,却听紫樱道,“周围的景色虽然一致,但是我们大概是又走回来了。” 程娇娥亦是点头,“梁公子,我们对此处都不熟悉,想要绕回官道还是要靠梁公子才是。” 梁宸这才算是从思索中回神,环顾四周眉头却也紧锁起来,“这里便是回旋关了,刚才是我差错,没有仔细看过路途,你们跟着我,这段路我也许久不曾走过了。” 程娇娥和紫樱整肃形容跟着梁宸再次进入回旋关,这次却没有那么幸运,前方居然出现了一群手持大刀的大汉,这些大汉身上穿着久远朴素的短衣,看起来粗狂又野蛮。 程娇娥扶额叹息,“看来我们的运气不好,这些人莫非就是你说的关中人?” 紫樱倒是没有什么畏惧,梁宸眉头紧蹙,看起来是觉得麻烦,不愿意和眼前的人纠缠,“是我大意了,本来不想和他们牵扯的。” 为首一人一身黑色劲衣,看着三人道,“你们可是漠北人?” 梁宸回道,“没错。” “有何为证?” 第581章 军师 程娇娥第一次听闻漠北人还要自行证明身份一时之间哭笑不得,却见梁宸给了紫樱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接着梁宸又道,“你们想让我们如何证明?” 为首的黑衣人显然不是第一次被反问,所以回答的理直气壮,“那就要看你们自己的表现了,若是不合我们心意便不能让你们过山。” 原来是把自己这些人当成耍猴戏的,程娇娥上前一步和梁宸并肩而立,“看来这就是有意为难了,不过我们也没有什么让你们打劫的财物,更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艺,想来是要让你们失望了。” “既然如此,那便请三位去朱雀关做客。”黑衣人不依不饶,梁宸已经有些怒意了,一边的紫樱晃了晃手中的扇子,似乎在等待梁宸开口。 “我们着急赶路,不想和你们多做争吵,放我们过去便相安无事。”梁宸和紫樱都有蛊族的本事,纵然梁宸不如紫樱,但是凭借紫樱的本事,只是教训这些普通人倒还不至于很困难。 不过不等几人多想,程娇娥突然闻到一阵诡异的香气,“快捂住鼻子。” 程娇娥的提醒并没有来得及给梁宸两人警惕,程娇娥最后的记忆便是那黑衣人说的莫名的一句话。 有人要见你。 要见谁? 程娇娥醒来发现自己是在一间草屋之中,屋子里面只有自己和紫樱,紫樱尚未清醒,程娇娥连忙去推紫樱,“紫樱公子?” 紫樱这才清醒过来,环顾四周仍旧有些茫然,“梁宸呢?” 程娇娥摇了摇头,率先走到门前晃了晃门,很明显被人锁住了,外面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老实一点,不要乱动,一会有人给你们送饭。” “这山寨还十分善解人意,居然还给送饭,莫非是留着我们有什么用处?”程娇娥之前从未遭遇过山匪之事,毕竟是第一次有这样的经历,程娇娥思及觉得诡异。 紫樱则是专心的寻找还有没有其余能够走出去的方法,两人也不知等了多久,门突然被打开,程娇娥为首的是个衣衫整洁的白衣男人,和这整个山匪窝格格不入,至于他身后则跟着一脸无奈的梁宸。 “梁……公子?”程娇娥不明所以。 紫樱也盯着梁宸不说话。 为首的男人倒是先开口了,“想来这位便是天奕的皇妃?” 被点名的程娇娥点了点头,梁宸也开口道,“这是我二哥莫胜清。” 等到程娇娥了解了这一切之后也不禁感慨,梁宸这位二哥当真是传奇人物,他当年离开漠北之后便来到了回旋关,投靠了朱雀主,进而靠一己之力成功的战胜了其余三关,并且取代了朱雀主,如今成为了回旋关的新主人。 梁宸显然也告知了自己来漠北的目的,程娇娥除了感慨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几人便暂时留在回旋关。 莫胜清对程娇娥很感兴趣,一方面是因为程娇娥的胆魄和智慧,另外一方面就是程娇娥所说的通商了。 当年莫胜清一人离开绝对不是因为赌气,而是不愿意留在漠北那个伤心地,选择默默的为兄弟排忧解难,如今功成身退,亦是让程娇娥敬佩。 莫胜清邀程娇娥喝茶,程娇娥这些日子也算是经历了许多,上了山寨更是对这山寨刚兴趣,这山寨的地形当真是盘桓曲折,若非从外部攻破还当真想不出能够把这山寨攻破的办法。 “若是寨主不介意喊我程夫人便好。”程娇娥生怕他再一句皇妃,怎么听都别扭。 莫胜清笑道,“既然如此娘娘便也称呼我二公子即可,这寨主之位名不副实。” 程娇娥见他的确不似那种高谈阔论的吹嘘之人,想来自有自己的一番傲骨,程娇娥对于这种人一向是敬佩的,“看来二公子是有话想要同我说?” “没错,我听了四弟对你的一番评价,对夫人也生出了很多兴趣,而且目前我正有一个难题需要解决,也许夫人能够帮助我才是。”莫胜清说的诚恳,下面已经有人端来了茶水,几日不曾喝道青韵的茶,程娇娥都有点口干舌燥了,但莫胜清这茶竟然十分清香。 没想到这黄沙漫天之地居然有这种好茶,程娇娥称赞道,“二公子这茶当真是好喝,却是从未喝过。” “这茶名叫黄沙一点朱。”莫胜清介绍着,“此物生在黄沙之上,草叶干涸,无水无汁,遍体生红,但只要拿回来放入水中将养几日,这东西便会吸足水分,枝叶肥大起来,之后再晒干便可用来泡茶,别有一番风味。” 程娇娥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神奇的东西,脑海中也有了想要把此物传出去的雏形,“若是此物只有漠北才有,倒是可以合理利用,传到漠北之外的地界。” 莫胜清点头,“若是夫人喜欢,我可以多送夫人一些,但是此物数目极少,所以夫人说要传出去恐怕还是有些困难。” 程娇娥叹息一声,“抱歉,还请二公子说正事吧,是我带偏了话题。” 莫胜清丝毫不介意,继续说了下去,“虽然我收复了整个回旋关,但是关内能人不在少数,此时我能够收服他们完全是因为时间短,若是时间长一点难保不会有人不愿被我统治,生出异心,而且我也不准备长久的在回旋关停留,山上人的归属便成了问题。” 程娇娥点头,之前她听闻那军师收复整个关内之时便觉得这人定然是十分有头脑的,只是不知为何会贪恋一个山寨的权势。 现在程娇娥知道,此人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替漠北解决一个长久以来的困扰,根本不是贪恋权势之辈,但是收复了亦是有收复的苦恼,这些人安置又成了新的问题。 “二公子担忧之事的确是回旋关最大的难题,但是我不过是一介女流,对于这种事情应该是没有什么好的建议的。”回旋关的难题不知存在了多少年代,很多人便是土生土长在此,想要解决绝非易事。 第582章 天子一怒 商裕赶到卫城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不过商裕的心情显然并非阳光明媚,他一路疾驰而来,更是抛下了身后的大部队,只带着心腹兵马一路赶来。 至于钟离沁则是丢给了安平侯带着人在后面紧追慢赶,那日商裕根本没有回答安平侯的话,便匆匆离开,留下钟离沁和安平侯气不打一处来,想要发作却不知从何发作。 毕竟商裕是皇帝,皇帝发怒众臣还不是要俯首听命。 钟离沁梨花带雨的想去找商裕认错,商裕居然已经快马加班的离开了,钟离沁根本想到商裕会直接离开,气的双手都在发抖。 这个程娇娥,不管在何处居然都是这么大的祸害。 卫城内。 沈祁愿左棠等人忐忑的迎接了商裕,商裕从马背翻身而下,带着一身风尘,显然是急急奔来的。 “回府衙。”商裕直接下了命令,沈祁愿和左棠赶紧跟上,余下后面一群侍卫官兵站在卫城前的一片荒芜之中。 到了府衙内,商裕直接坐在了主位上,沈祁愿和左棠都是心中有愧,毕竟程娇娥来卫城,失踪了最大责任就在他们身上。 “请皇上降罪。”沈祁愿和左棠直接跪下,沈祁愿本就是商裕派来保护程娇娥的,现在更是没脸见商裕。 商裕拧眉,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两人跪在地上等待着商裕的降罪,末了只听商裕一声叹息,“起身吧,朕就算是现在处死你们,难道娇娥便能够平安的回来么?” 沈祁愿不敢起身,只是膝行几步跪的更近,“皇上,娘娘这次是为了卫城的百姓,娘娘的大义我们都看在眼中,也都记在心里,沈祁愿拼劲性命也要全力找回娘娘。” 等到两人把事情再描述一遍,商裕内心却是一阵感慨,程娇娥向来如此,总是语出惊人,做出来的事情也让人佩服震惊。 “娇娥既然是为了百姓,朕也全了她的一番心意。”商裕无可奈何,想到程娇娥商裕便是一阵心疼,他的娇娥不过是个弱女子,却在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如此坚强。 左棠再次恭敬跪下,“臣代表整个卫城的百姓感谢娘娘的大恩大德,感谢皇上的体谅。” 商裕开口,“现在有什么消息么?” 沈祁愿道,“不曾有什么线索,不过想来应该是去了漠北,臣已经派人沿着漠北一路寻找了。” “郑询元。”商裕看向堂下,一身穿军甲的年轻将军走了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立刻替朕拟写国书,朕要面见漠北王。” 郑询元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商裕居然提出的是这件事,他思索片刻,还是劝谏道,“皇上,此地此处西北,若是在此处面见漠北王实在是有风险,所以还请皇上三思,若真要面见漠北王,不如等皇上巡视西南之后再行商讨面见漠北王之事。” 商裕冷着脸,“朕便要亲自去见见漠北王,看看这漠北到底有什么手段留下朕的皇妃。” 见商裕不似开玩笑,下首几人都有心劝谏,却知道商裕的决心,程娇娥出事,商裕不会坐视不理。 商裕能够直接从百里之外飞骑到卫城,足见商裕真心。 “臣现在便去准备笔墨。”郑询元不再多说,转身领命准备,沈祁愿和左棠对视一眼,两人叹息一声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再说回旋关内。 程娇娥和莫胜清对视,两人彼此都看出对方有所保留,梁宸的这位二哥可谓是深藏不露,光是他在山寨做出的这些事情便说明他军师的名号不是浪得虚名,若是此人回归漠北绝对是一大威胁。 “夫人真是太谦虚了,我早就看出夫人的见识比一般的男儿还要丰富,这匪患之事难道夫人真的一点也没有办法么?”莫胜清和程娇娥想象中的漠北人大不相同,他和梁宸不愧是兄弟,两人的模样都偏儒雅,和天奕人没有区别。 此时山寨内太阳高照,一处壮阔之景,程娇娥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二公子的用意很清楚了,而且想来二公子也知道这些人应该如何安置,却故意把这个问题丢给我,难道二公子希望我作为天奕的皇妃说出让二公子把这些山匪充入漠北的军营之中会让二公子更高兴一些么?” 她语气诚恳,见不出几分调侃,但却也能让人感受到她现在的心情并不愉悦,这莫胜清的手段比梁宸要拐弯抹角,也不甚直接。 “哈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莫胜清亦是起身,他指了指外面的回旋关开口道,“这里的山匪大部分是时代而居,便是想要充军也是难上加难,非要想个办法让他们自愿放弃这出的天然屏障,如此没有了天然的优势,他们也就自然要去寻求别的生路了。” 程娇娥点头,“二公子说的没错,只是这天然的优势要如何解除?” “我想请夫人帮个忙。”莫胜清笑了,笑的一脸高深莫测,程娇娥料定他早就有了别的想法,此时跟自己说了这么多,不过是为了套路自己帮助他解决问题。 程娇娥也不客气,“若是不违背人伦道德,我可以帮助你,但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若是我帮你,那你要给我什么样的回报呢?” “哈哈哈哈,夫人果然是好胆魄,如此情况下居然还敢提出要求,莫非夫人不知你如今是我两兄弟的手下俘虏么?” 程娇娥摇了摇头,“你们知道我动不得,一方面天奕的皇帝十分看重我,如今的漠北尚且没有和天奕长久开战的能力,而且我刚帮助皇上同北狄合作,若是北狄和漠北同心协力,二公子认为漠北有多大的胜率?” 程娇娥的自信是由内而外的,不同于其他的女子,就算是漠北的女人也比不得程娇娥的潇洒自如,见程娇娥如此,莫胜清又是一阵长笑。 “既然如此,那夫人便说出你的条件,若是我能答应,必然会答应,但若是我无法做决定,这件事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第583章 分崩离析 两人之间没有剑拔弩张,却显然没有刚才那么轻松的气氛了,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错,程娇娥不甘示弱,“我既然赶来漠北,便也没有抱着安全回去的心思,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我是懂的,所以我不会冒险,但是也不怕冒险。” “夫人请说出条件,我会仔细考虑的。”莫胜清沉吟了语气,两人总算不如刚才的剑拔弩张。 “第一,在漠北王面前努力促成两境通商合作。” 莫胜清点头,“这一点对我漠北有利,我自然会认真思索,但是具体如何还要我大哥来做出决定。” 和梁宸的回答没有什么差别,程娇娥知道这两人必然都在思考通商的可能,若是可以也不会让漠北继续处在现在尴尬的地步。 “第二,请二公子劝说四公子,交出寒齿虫,我要亲手把它销毁。”想来莫胜清并不知道这寒齿虫是何物,但是这东西一日不销毁,程娇娥就难以安心,想到薛城说的可能,程娇娥就是一阵心悸。 现在的梁宸尚且不知此物到底如何使用,若是将来知道,无论漠北和天奕之间到底是否和平,这样的威胁都是致命的。 程娇娥此时孤军奋战,只能努力帮助天奕摒除一切威胁,这寒齿虫便是其中之一。 果然,莫胜清根本不知道此物是什么,“寒齿虫是何物?” “一个足以威胁到很多人生命的蛊虫,而且四公子并不得其法,这东西存在人世只会对生命造成威胁,所以二公子若是明智,便应当及早把这东西彻底销毁。”程娇娥对于此事寸步不让,莫胜清微微皱眉,“这件事我会和四弟商量,暂时还不能给你答复。” 程娇娥点头,“既然如此,那二公子摆脱的事情,也等四公子有答复了再说。” 见程娇娥转身离开,莫胜清哑然失笑,这女子果然不好忽悠,至于这寒齿虫到底是何物,自己的确应该赶紧弄清楚才是。 卫城。 国书拟好之后,商裕便让人直接送去漠北,临走撞上了带着钟离沁匆匆而来的安平侯,安平侯询问了前因后果之后立刻;拦住信使不让其离开。 商裕本坐在府衙大堂内,却见安平侯冲了进来,“皇上不可啊,天奕乃是上国,您怎可前去漠北屈尊降贵?” 安平侯话中有几分真心不可察觉,但商裕的脸色却是难看至极,一旁的钟离沁也趁机开口,“皇上,您千万要保重身体,万万不可为了一个女子便做出这样的牺牲,若臣妾是懿贵妃,定然不愿意皇上因此冒险,说不定会自刎来保全天奕,保全皇上。” 钟离沁分明是故意,左棠等人都是第一次见钟离沁,更是惊讶这女子口出狂言,偏偏钟离家的两人都没有这个自觉。 至于钟离平和钟桓程娇娥也早就留了后手,交由左棠处理,青韵也从旁协助,至少暂时不要让这两人暴露才是。 青韵此时并不在此,若是在此定然要被气的够呛。 商裕一直忍着没有发作,但是任谁都看出此时的商裕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那安平侯仍旧兢兢业业的劝谏,“皇上,莫要因小失大,失了我天奕的颜面啊。” “安平侯是觉得这样才失了天奕的颜面么,若是我天奕的皇妃被漠北掳走朕都不敢有任何动作,那朕才是真的没有颜面。”商裕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跪在最前面的钟离沁抖了抖。 安平侯也吓了一跳,但是不甘心的继续劝道,“请皇上三思啊。” “懿贵妃被掳去漠北,谁知还是不是……” “钟离沁!”她一句话尚未说完,商裕已经勃然起身,“收起你脑子里面那些肮脏的思想,这件事朕既然决定了,任何人都不能阻拦,在有阻拦者杀无赦。” 之前在京城商裕怎么还要顾着一点太上皇的面子,此时可是谁的都顾不上了,一心想着程娇娥的商裕简直是瞬间爆发。 安平侯和皇上之间的矛盾一直都存在,而商裕对钟离沁更是念着曾经的那一点恩情,恩情不在,却只会让人心生厌烦。 钟离沁被商裕的这一怒吓了一跳,眼看着眼圈就要红了,钟离沁的婢女孔桥还站在门外,此时只觉得钟离沁的脑子真是不够用,商裕压下怒火,“带沁儿下去休息,安平侯你也退下吧。” 见苦劝无果,安平侯看了一眼自家的女儿心中叹息,他其实想不明白自家千娇百媚的女儿,更是从小和商裕青梅竹马的,怎么就比不上那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商女。 孔桥赶紧扶住钟离沁,却被钟离沁一把甩开,孔桥无奈只能赶紧追了过去,期间钟离沁各种摔打,看来是真的情绪很不稳定。 “娘娘,娘娘,您别这样,现如今皇上既然下了命令,您也不要想着让皇上改变命令了,毕竟君无戏言,若是此时娘娘让皇上收回成命,岂不是让皇上打自己的脸。”孔桥乖巧的劝解道,同时心中对钟离沁却是各种不忿和无奈。 钟离沁总算停止了抽泣,抬眼看着孔桥,孔桥继续道,“皇上怎么说也是男人,男人就要面子,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抓走了,皇上怎么可能不闻不问呢,娘娘,您这种时候应该体谅皇上才是,应该和皇上一起着急,让皇上看出您的善心。” 钟离沁撅了噘嘴,“可是父亲也说了啊,为什么我就不能说。” 孔桥心中叹了口气,面上仍旧一脸真诚,“侯爷是臣子,是男人,所以遇见这种事情自然要劝谏,但是娘娘您不一样,您是女子,是皇上的妻子,是尊贵的贵妃娘娘,实在不该在那种环境下违背皇上的意愿。” 大概是琉璃从来不会说出这样的话,钟离沁居然觉得有些道理,她点了点头问道,“那我该如何做,难不成真的要随了皇上的意?” “皇上要找,当然要让皇上去找,娘娘无需在意这种事情,至于关于懿贵妃之事,只要娘娘稍作手段,便可把她被人掳走的事情传遍整个后宫,到时候还需要娘娘亲自去编排什么吗,这件事本来就是真的啊。” 第584章 涤荡青莲 在山寨的这些日子,程娇娥也没有闲着,本来也是巧合,那漠北的二公子居然在这山寨已经娶了妻。 妻子名叫朱华儿,原本是朱雀主的女儿,生的娇弱,平素大抵都在吟诗作画或者是做些葬花之类的风流事,但为人十分温柔,和那莫胜清那爽朗的性格倒是相得益彰。 那日朱华儿突然肚子痛,下体不断出血,这个寨子没有什么女人,除了程娇娥更是没有懂得医术的。 程娇娥师从薛城,虽然学的日子不长,但是足够有天赋,所以在医术方面上还不算打怵,等程娇娥见到这朱华儿之后,诊了脉才是一阵无语。 她看着身后十分紧张的莫家老二询问道,“二公子,你可知道你妻子怀了孕?” 朱华儿啊了一声,惊讶的眸中全是眼泪,额头上的汗水一颗一颗的滑落下来,看着让人无比怜爱。 看起来这两人都不知道朱华儿已经怀孕了。 “她……快生了。”程娇娥揉了揉有些发痛的眉角,究竟是如何才能做到心大至此啊,这朱华儿体格的确瘦弱,而且四肢纤细,看起来不像是怀孕,但是这肚子毕竟起来了,女子的葵水问题也都存在,怎么就能怀胎十月都不知。 莫胜清难得慌张,“那夫人,我需要准备什么……?” “准备热水,剪刀,还有干净的棉布……”程娇娥有气无力,朱华儿惊恐的看着程娇娥,程娇娥握住了朱华儿的手,“莫夫人,无需紧张,生孩子没有那么可怕。” 她转身看着四处围观的男人们,无可奈何的喊道,“女人生孩子,男人都出去。” 众人皆做鸟兽状,程娇娥也不知道自己这日接生,明日就在山寨中火了起来。 虽然山寨中没有几个女人,但到底还是有女人的,那朱华儿的小婢女莺莺燕燕的哭着跑进来了,手抖得跟甩麦穗似的。 “你叫什么名字?”程娇娥决定先跟其交流,毕竟自己一个人的确是有些手忙脚乱。 “奴小翠儿。”小翠儿先是瘪瘪嘴,然后看着床上不断流血的朱华儿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呜呜呜,我家夫人是不是要死了,怎么流了那么多的血……” 程娇娥无语凝噎,“……” 等到程娇娥好不容易安抚好这对主仆的情绪,朱华儿也到了临盆的时候了,那孩子居然生的很健康,而且十分顺利的便出来了。 程娇娥小心的把孩子擦干净,这才包好交给了那小翠儿,“报出去给你家寨主看看。” 孩子嘹亮的哭声还在屋子里面回荡,程娇娥看着床上有些脱力的朱华儿,赶紧给她喂了点参汤,朱华儿瞪着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睛看着程娇娥道,“是男孩女孩?” “男孩,生的漂亮。”程娇娥夸赞道。 “真是多谢你。”朱华儿一把抓住程娇娥的手,程娇娥感受到她身上应该还余下不少没用完的力气,这有的女人生孩子是一道险关,有的女人生孩子就跟蹲茅厕出恭没什么差别…… 等到程娇娥出门见到外面的莫胜清,他正和梁宸几人围着孩子转圈,大概是这山寨许久不曾有小孩儿了,大家看起来都十分兴奋。 第二日程娇娥起身的时候就发现大家对她指指点点的,临近了听大概是什么送子神母,送子观音之类的…… 莫胜清和朱华儿更是抱着孩子来找程娇娥,朱华儿指名道姓的让程娇娥当孩子的干娘。 程娇娥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这个荣幸,但是朱华儿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还说多了一个天奕的皇妃当干娘,自家的小孩更有底气了。 程娇娥觉得自己要被这个山寨磨得没脾气了。 莫胜清对程娇娥的态度明显改变,程娇娥对此只希望自己和莫胜清之间的谈判能更加的顺利一点。 但很快程娇娥发现山上的汉子们有病有灾的都来找自己,本着医者良心的态度,程娇娥便一一诊治了。 一时之间也分不出其余的时间做别的事情了,在山寨上的日子也是过得飞快,程娇娥还得了个青莲的称呼。 这青莲是漠北人对于医者的称呼,索性这个称呼还不算难听,程娇娥就勉强接受了,一来二去,在山寨的磨炼倒是让程娇娥的医术精进了不少,之前只是在书上看的内容如今都变成了真正的本事。 若是让薛城知道,定然要夸赞自己才是,而凭借这一身本事回到后宫之中,程娇娥倒也不必怕那些明枪暗箭了。 只是,自己还能回去么。 这日朱华儿抱着孩子来找自己,两人如今也算熟悉了,毕竟在这山上程娇娥没有什么说话的人,很快程娇娥发现这朱华儿并不是一个十分风雅的女子,反倒是熟悉了让人觉得有些过分活泼了,也难怪连怀了孩子都一知半解的。 “娇娥,你来了这些日子了,我们也没有好好招待你,今晚儿胜清说要摆宴招待你呢,让我来请你过去。”朱华儿兴奋的说道,她是真的喜欢程娇娥,女人之间的友谊又十分容易建立。 程娇娥叹了口气,把身边的药材放了放,“走吧。” 莫胜清的宴到底是何用意程娇娥不知晓,只是这莫胜清的头脑绝对比很多人都要清醒,自己和他商量的事情迟早要履行。 果然到了宴上也只有自己几个人罢了,梁宸站在莫胜清的身边手中拿着那个玉制的盒子,看起来神色不佳。 至于紫樱则是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晃着他的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梁宸。 想来朱华儿是不知情的,还拽着程娇娥要入座,却被莫胜清拦住了,“华儿,你暂时和小翠儿在外面等一等,我们有话要和夫人说。” 朱华儿是很听莫胜清的话,抱着孩子转身出了门,屋子里面只剩下莫胜清几人,莫胜清指了指一旁的座位道,“夫人请坐。” “坐就不必了,有何事不妨直说了。”程娇娥开口,莫胜清便使了眼色给梁宸。 梁宸不是很情愿,“既然二哥开口,那这寒齿虫的存亡便交给娘娘处置了。” 第585章 火焚 程娇娥接过那玉盒,微微勾起唇角,“二公子如此深明大义,我便在这里先为受这寒齿虫危害的百姓感谢二公子和四公子了。” 莫胜清只是笑了笑,“此物既然有这么大的危害性,漠北也不会留着此物,还请夫人验明真假,便在次销毁了也好。” 程娇娥看向梁宸,梁宸叹了口气显然也不准备继续纠结这虫子的用途,“此物在玉盒子中会暂时陷入沉睡,娘娘可以放心打开。” 一旁有准备好的火炉,程娇娥打开玉盒,也算是第一次见到这寒齿虫的真实模样,和普通的虫子没有什么差别,但却平白的让人心生寒意。 程娇娥没有多说,直接把那虫子丢入到火炉之内,一阵劈了啪啦的声音,火中冒出一阵莫名的黑烟,程娇娥退后一步,那东西也算是彻底的消失了。 “二公子信守承诺,不知二公子之前想让我帮忙之事是什么,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谈下去了。”程娇娥拍了拍手,心中大石总算彻底落地。 “回旋关若想彻底解散,第一便要让外人了解这回旋关内的奥秘。”程娇娥见莫胜清点头,便率先说出自己对于回旋关一事的看法,“这回旋关对于不了解此关的人只会让其头昏脑花,一个不注意便走了回头路,若是大家都知道这回旋关应该如何通行,少了神秘感也许便不会让人心生恐惧。” 莫胜清点头,“这件事可有解决之法?” “也有。”程娇娥想了想,“立刻命人寻找一块天然石板,在上面刻下回旋关的路径图,然后把它立在关口,如此过往的行人都可以通过这路径图通过回旋关。” “好。”莫胜清认可了程娇娥的方法。 程娇娥看着那已经快要燃尽的火炉继续说道,“这些人的安置问题二公子肯定已经有了想法,漠北兵力强悍但是人数却不足以抵抗天奕兵士的数量。” 紫樱抬眼看了一眼程娇娥,程娇娥揉了揉额角,“作为天奕人,这件事我实在不该参与进来。” “夫人放心,我必然会努力促成天奕和漠北通商之路的,到时候漠北和天奕便是合作关系,而且我大哥一向向往和平,至少我大哥在位之时不会有战争发生。” 程娇娥点头,虽然不知到底可信不可信,但毕竟是目前和漠北之间唯一和平的方式,漠北之前折损在天奕的兵力太多了,相信暂时不会起兴兵之意。 “如今面临的难题便是这些山匪世代居住在回旋关内,如何能够让他们放弃此处,选择归顺漠北朝廷。”程娇娥提出了莫胜清在意的事情,莫胜清点头,“回旋关若从上往下看,此处的地形极为像一个香炉。” 程娇娥还是第一次听说,自然惊奇,莫胜清继续说道,“也因此回旋关的人向来十分迷信天威。” “回旋关有一处生着三根石柱,便是天然香火,若是点燃这三根石柱……”莫胜清欲言又止,这天然的石柱想要燃烧殆尽那是相当的困难。 程娇娥蹙起眉眼,“这石头如何能够燃烧?石头燃烧了,他们就会离开么?” “石头燃烧是第一个难题。”莫胜清叹息,“当然等到石头燃烧的难题解决之后,便要摆脱夫人了。” 程娇娥惊讶道,“我?如此二公子可是抬举我了,我不过一介女流之辈,更何况才来这山上不久,我能做什么?” “本来我想的是让夫人伪装一下这山中回旋庙中的回旋神。”莫胜清笑了笑,“却不曾想出了华儿那件事,反倒是阴差阳错,假戏成真。” “看来那什么送子观音的名声是二公子有意宣扬出去的?”程娇娥一阵无奈。 莫胜清道,“抱歉了夫人,但是我毕竟不是关中人,带着整个回旋关的人离开此处本就是难题,万不得已必须借助一些神鬼之事才能够达成,否则必然是困难重重。” 见莫胜清如此说,程娇娥索性默认了他的办法,对于自己倒也不算什么难事,如今首先要解决的便是如何让石柱燃烧。 众人沉默,程娇娥想到了吴衣,他那一手戏法,说不定当真会有什么办法能够燃烧了这巨大的石柱。 吴衣曾经说过,他的戏法其实本身都是不存在的,想要什么出现,那东西一开始就要存在在那里才能出现,若是想要什么消失,东西一开始便不存在便能消失。 这道理说起来简单,但是实施起来却十分困难。 程娇娥想了想道,“若是把那三根石柱换掉,换成能够燃烧的东西,那不就可以解决石头无法燃烧的问题了。” 受吴衣的话启发,程娇娥虽然一时之间不知道那什么替代,但是这的确是目前最好的办法,莫胜清点头,有些惊喜的看着程娇娥。 不过那石柱之巨大,众人也是一时发愁,莫胜清很快找了自己的心腹准备实施石柱之事,在程娇娥的帮助下,寻找了几处粗壮的木头作为石柱的代替品,那木头上涂了跟石头一样颜色的颜色,从远处看倒是真的能够以假乱真。 入夜,程娇娥和莫胜清几人站在石柱前,如何把这石柱销毁也是难上加难,“这石柱想要隐藏起来也是困难,想要切割下来更是困难,怕是只能用上火药才能够把这石柱彻底销毁,只是火药的声音要如何掩盖过去?” 莫胜清道,“几日后便是小儿的百日酒,到那时便可大肆放炮仗,若是这时混上火药的声音,也许不会很明显。” 程娇娥点头,“这样的确能够伪装一下这火药的声音。” “那便拜托夫人了,那日我和四弟恐怕都要在前迎接客人。” 程娇娥秉着帮人帮到底的心思答应了莫胜清的请求,如此在山寨的日子当真是一波三折,程娇娥想不到自己有一日居然要帮人炸山头。 到了那日,整个回旋关果然是热闹非常,现在程娇娥的地位极高,众人只当她是隐世的神人之流,这宴会上没有程娇娥也很正常。 第586章 燃烧的石柱 莫胜清抱着孩子开宴,一派喜气洋洋,梁宸作为莫胜清的兄弟自然也在其中,鞭炮响起,与此同时远方石柱边亦是爆炸的声音。 程娇娥和紫樱躲在一旁,两人都看见彼此眼中的无奈,不要说程娇娥,就是紫樱也没做过这样炸人山头的事情。 “娘娘,你我都是天奕人,在漠北这里做这等勾当,若是被人知晓,只怕会被人诟病。” 紫樱这句话意指程娇娥,程娇娥笑了笑,“紫樱公子可是有话要说?” “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娘娘。”紫樱开口,“关于梁宸,寒齿虫之事若是非要一个交代,到时娘娘可把全部罪责放在我的身上,我不希望这会成为天奕和漠北两国交好的困难。” 之前程娇娥便觉得紫樱心思细腻,如今方觉很多事情他都放在心里,一直不曾忘却。 “寒齿虫之事已经解决,若是真有那日,我会妥善考虑,梁宸能够你这样的好友,也算是他之幸运。”程娇娥叹息,这件事关乎卫城的百姓,当然程娇娥也不知道寒齿虫之事还会不会被人重新提起。 山石翻滚,爆炸声音消弭,紫樱率先从安全的地方走出来,身后还有一些莫胜清安排的心腹,回旋关后有一条深不见底的地沟,那里便正是处理这些石块的好地方。 程娇娥和紫樱两人等待着石块全部掉下山,便安排人开始布置好之前准备的木头,看着跟之前完全没有什么差别的木头。 等到全部布置完,回旋关内的百岁宴也结束了,程娇娥和紫樱一同下关,等到众人安静下来,程娇娥和莫胜清留在屋内商讨接下来的事宜。 “石柱已经布置好了,明日便可继续安排。”程娇娥开口道。 莫胜清点头,“多谢夫人和紫樱公子。” “百岁宴结束了?”程娇娥看着一边燃尽的火焰,四周安静下来,“莫夫人呢?” “带着孩子去休息了。”莫胜清道,“明日我会先安排华儿离开的,至于其他的便拜托夫人了。” 想到明日还要装成神棍把这山头的人全部骗走,程娇娥默然叹息,不过上了贼船便难以下船,现在能做的就是把这件事结束,然后跟着众人离开回旋关。 卫城。 钟离沁大概是从未听过这样的言论,被孔桥一说反倒是停止了哭泣,“你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孔桥无奈,“娘娘,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好好的在卫城待着,等到回京城之日再做其他打算,娘娘今晚千万不要再去找皇上的麻烦,若是再惹得皇上生气,娘娘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钟离沁听闻点点头,“那今晚我什么都不做?” “娘娘可以给皇上准备一些皇上爱吃的东西,此处地处西南,吃的东西应该不会太和心意。” 钟离沁拍了拍手,“想不到你倒是挺有主意的。” 孔桥低了头心中对钟离沁虽然不满,但是眼前她能做的就是好好辅佐钟离沁这样才能朝她的目的更进一步。 “娘娘,今晚不如让奴婢给娘娘送去吧,皇上还在气头上,娘娘便不要惹皇上不高兴了。”孔桥开口,钟离沁自然是没有怀疑就答应了。 等到晚上,孔桥端着钟离沁做好的莲子羹前去商裕住的屋子,常德站在门前看见孔桥还有点惊讶,“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孔桥笑道,“常德公公,奴婢是来帮贵妃娘娘送莲子羹的,娘娘白日说话着急了些,越想越觉得惶恐,皇上如今正为了懿贵妃娘娘担忧,我家娘娘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实在不该添乱,娘娘怕皇上见到自己生气,所以才派奴婢前来送汤。” 她这一番话说得倒是得体,而且她人生的娇小漂亮,也容易给人一个好印象,那常德点了点头道,“你在这里等一等,我进去通报皇上一声。” 孔桥立刻行礼,“奴婢多谢常德公公,听闻公公喜欢香囊,奴婢几日前新做了一个,模样丑陋,还请公公不要嫌弃。” 若说皇帝身边的公公缺钱那是会让人笑掉大牙的,这常德平素没有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女人的香囊,尤其是喜欢绣工好的,其他人知道之后便寻找各种名满天下的绣娘做给常德,常德一半都是会拒绝的。 他跟着皇帝,自然也小心谨慎,不明之物一向都不敢收受,此时听闻这小女子居然专门给他绣了个香囊也是觉得惊讶和有趣。 孔桥大方的把香囊拿出,“奴婢的手艺不好,还请公公不要嫌弃。” 常德仔细看了看那香囊,绣工细腻,虽然算不得大好,但是绝对是一件拿得出手的香囊了,“你叫孔桥是吧?” 孔桥点头,“公公记得奴婢的名字,奴婢真是有幸。” “你这张嘴真会说话。”常德接了香囊转身去通报,孔桥见常德收下了香囊心中一阵愉悦,看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一半了,这常德对自己的印象当真不错,也难为自己绣了那香囊绣了好几日。 她心中自有远大抱负,所以不骄不躁,纵然心中再有不忿,也大多忍着不说话。 常德进入商裕的寝屋,商裕正皱眉看着左棠送来的这些年卫城的文书,卫城这座小城在西南境地一向都是安居乐业。 左棠告知商裕这次雪灾之事,也告知商裕是程娇娥有远见才让众人躲过了这次的雪灾,而程娇娥在这次雪灾中高价屯粮却平价卖出,更是帮助了这次在雪灾中受难的人。 关于寒齿虫的灾祸左棠也全部告知,那日烧毁山洞之后,整座山也被左棠和沈祁愿彻底封闭,北狄的遂远候吴衣却莫名其妙的离开了。 吴衣留书,上写,“两国和平之约只待懿贵妃归来之日。” 商裕看到此脸色并不愉快,想来是料定了这吴衣对程娇娥有了别的心思,所以才心生不悦。 但同时商裕也奇怪程娇娥为何能够预知这卫城的大雪,甚至是提前做出准备,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程娇娥还藏着很多的秘密没有告诉自己。 第587章 漠北王 “皇上,淑贵妃娘娘的婢女孔桥给您送莲子羹来,说是淑贵妃察觉白日时说话冒失了些,特来赔罪。”常德一板一眼的说出孔桥的来意,当然这已经是常德最大的善意了,若是其余人,常德非但不能把全话说完,甚至是说一半之类的。 毕竟他跟了商裕这么多年还是知道商裕想见谁,不想见谁的。 商裕本来就料定到了晚上这钟离沁还会不依不饶的,此时听闻只有钟离沁的婢女来了,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说只有她的婢女来了?” 常德点头,“孔桥说是白日淑贵妃冲撞了皇上,所以晚上不敢来找皇上,惹皇上生气。” 商裕觉得今儿的月亮大概是从东边升起的,他把桌面上的文书一推开口道,“那边把这小婢放进来,朕倒是好奇今日这是唱的哪一出。” 常德恭敬的弯腰行礼,然后转身去叫,“孔桥,进来吧。” 商裕眯着眼见这小婢女从门外走进来,她虽然穿的是婢女的衣服,但是看得出她是细心打扮过的,商裕微微蹙眉,那孔桥已经微微福身,眉目带笑,“奴婢参见皇上,奴婢是替淑贵妃娘娘前来给皇上送莲子羹的。” 商裕并没有开口让她送上前,孔桥倒也不着急,只是依旧站在原地,端着莲子羹没有半点动作,等了一会还是商裕先开口,“沁儿还让你说什么?” “娘娘说,今日白天是她的错,她不该口不择言,不顾皇上的心思,现在娘娘知道错了,正在屋内反省呢,但是又担心皇上在这边城吃不好,所以特意给皇上做了这莲子羹,希望皇上能够体会娘娘的一番苦心。”见她始终微笑着,语气温顺得体,商裕倒是有些不好拒绝了,一边常德也不禁觉得这女子不简单,钟离沁真的能够这么大度么,按照钟离沁过往的性格肯定是早就闹了起来。 今日倒是异常的乖巧。 商裕道,送上来吧。” 常德点头,孔桥则是欣喜的福了福身子,把那莲子羹放在常德手中,这才舒了口气,能够在皇上面前露个脸便是孔桥的第一步计划,她倒不至于认为自己一下子就能够得到商裕的欢喜,凭借商裕对程娇娥的喜爱,想要直接达到这个目的也是难上加难。 商裕看着那碗精心熬制的莲子羹,用一旁的勺子搅了搅,接着问道,“今日沁儿可有往这里面加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这句话本就是故意,孔桥对于之前钟离沁做的事也有耳闻,虽然说下药是留住男人的办法,但却是众多办法中的下下之策。 孔桥心中叹息,面前依旧保持微笑,“皇上说笑了,这里面的莲子都是娘娘吩咐下属准备的新鲜的,皇上可以放心喝。” “既然如此,你便替朕谢谢沁儿,今天白天的事情仅此一次,朕不希望再从她嘴里听到这么荒唐的想法。”商裕挥了挥手,孔桥立刻跪下拜辞,等到孔桥离开,商裕才摩挲着莲子羹的碗道,“这个小婢女倒是比钟离沁之前的那个要懂事。” 常德看着那碗莲子羹道,“皇上不吃么?” “赏给你了,朕没心思吃。”商裕起身朝门外走去,“你不必跟来,朕想一个人走走。” 常德有点发愁,“皇上此地不比京中还是让奴才跟着您吧。” 商裕已经走出门外,没有回身,只是简单的朝常德挥了挥手,常德知道商裕这是再次拒绝了自己,索性常德便也没有跟上去了。 莲子羹的味道和之前大不相同,之前商裕不想喝的莲子羹多半都是赏赐给自己了,常德咂咂嘴,把碗中的莲子羹一饮而尽,看来这一碗是那个叫做孔桥的婢女做的。 卫城风大,城中已是静谧,期间商裕碰到了沈祁愿,沈祁愿便亲自跟在了商裕身边,商裕知道沈祁愿是担忧自己的安全,便也没有阻止。 “雪灾之后,城中倒是安静的很。”商裕开口,沈祁愿不知如何接话,便笑了两声。 商裕继续道,“跟朕讲讲那北狄军事怎么回事?” 沈祁愿道,“贵妃娘娘同北狄的遂远候达成了合作,所以雪淹北狄军也是两人共同的计划。” 商裕对于这个吴衣很有兴趣,一方面是因为他话里话外都流露出对娇娥的兴趣,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的本事和才能。 “遂远候有在雪中行走的诀窍,所以能够避开雪灾,臣的人手和遂远候的人手合作炸了其余三座山,引发了雪崩,直接埋了卫城。” 沈祁愿的话让商裕眼前有了画面感,他的娇娥便在这一片苍白之中做了这么大的举动,而自己身在京城安稳如斯。 见商裕神色有变,沈祁愿担忧商裕是怀疑程娇娥和吴衣之间有什么,他开口想要解释几句,却又觉得自己说这些实在不合适。 “北狄军被淹没之后,那小侯爷可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沈祁愿摇头,“之后遂远候便在山上同我们住下了,一直到几日前才不告而别,小侯爷的人马也在帮忙寻找贵妃娘娘。” “国书已经送出了么?” 沈祁愿不敢怠慢,“回禀皇上,国书已经送出,大概这两日就会到漠北了,若是娘娘当真在漠北,皇上准备如何做呢?” 一句没有心机的试探,无非是臣子对皇帝的担忧。 商裕道,“朕会把娇娥救回来,也不会让自己有任何损害的,遂远候那边继续寻找,若是真的想要谈北狄和天奕的和平大计,便让遂远候亲自来见朕。” “是。” 漠北皇城。 “王,听闻那回旋关三根天然石柱居然无端自燃,这下子整个回旋关都乱了起来。”说话的是漠北王身边的内侍云仙儿,平素就喜好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小道消息,不过漠北王想来喜欢听这些小道消息解闷儿。 果然,莫胜鸿听闻此事从王座上撑起半个身子,“石柱是如何燃烧的,莫非石头可以点燃?” 那云仙儿是个天生说书的好料,见莫胜鸿有兴趣立刻拿起架势。 第588章 回朝 “传闻啊这回旋关从上往下看是一个香炉形状的,而这三个天然石柱,就是那香菇的香插部分,回旋关上有一座回旋庙,庙内供奉的乃是回旋神,若是有一日这石柱点燃,则就意味着这回旋神要收回自己的住所,也就是整个回旋山。”云仙儿讲的头头是道,那莫胜鸿也跟着点头。 他从座位上一跃而下,整个人舒展开来,当真是个眉目俊朗的好男儿,“这个故事不错,云仙儿,今日可有二弟四弟他们的消息?” 云仙儿知道虽然漠北王看似什么都不在意,但是对于自己这几个弟弟却是尽心尽力,时时刻刻都挂念着,可是他们却都不让莫胜鸿省心。 “王,二公子和四公子已经出去那么多年了,王莫非还等着他们回来?”云仙儿有些委屈,当然不是替自己委屈,而是替莫胜鸿委屈。 莫胜鸿哭笑不得,“本王还没有说什么,你这小奴才倒是先委屈上了,本王的弟弟本王不等他们回来,那还有谁能给他们留着一个家呢。” “王,王,大事不好了……”一个小侍卫屁滚尿流的从门外硬生生的滚了进来,好在莫胜鸿脾气一向不错,只是皱了皱眉看着地上的那个小侍卫,“这是怎么了?” 那小侍卫结巴几声,“是大事太好了,王,二公子和四公子回来了。” 莫胜鸿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还是云仙儿晃了晃那小侍卫道,“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属下说二公子和四公子回来了,现在就在城门口,要面前王您呢。” 莫胜鸿一个踉跄,云仙儿又赶紧去扶莫胜鸿,莫胜鸿抖着嗓子问,“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回禀王,是二公子和四公子回来了,他们现在就在城门前等王召见。”小侍卫只得战战兢兢的再说一遍。 莫胜鸿一屁股差点坐在地上,“还不快点把二公子和四公子请进来了,立刻马上。” 那小侍卫赶紧跑出去去请人,莫胜鸿推了一把云仙儿,“你也去,快点把两人给本王带来。” 云仙儿知道这莫胜鸿是高兴的厉害了,想来也需要一个人平复一下心情,索性便也跟着跑了出去,莫胜鸿先是在座位上坐了片刻,又起身,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又开始在屋子里面来回踱步。 他的弟弟们,出去了这么多年终于舍得回来了,终于不是把偌大的漠北丢给自己一个人了。 梁宸和莫胜清一踏入大殿就感受到了莫胜鸿热切的眼神,两人同时跪下,“臣弟莫胜清,参见漠北王。” “臣弟莫胜潢,参见漠北王。” 程娇娥自然是和朱华儿站在一处,她抬眼打量着莫胜鸿,这位传说中的漠北王年纪不大,而且穿着随意,此时一门心思都在梁宸和莫胜清身上,估计也分不出神来看自己,所以程娇娥便大胆的看向四周。 “你们啊,你们。”莫胜鸿一声叹息,却是不知叹出多少这些年的辛酸,整个漠北抗在肩上的重担,实在是让莫胜鸿苦不堪言。 奈何他也没有留下这两个弟弟的理由,所以只能看着他们一个又一个的离开。 “皇兄,这些年让你担忧了。”还是莫胜清率先开口,见气氛有些悲伤,程娇娥倒是觉得有趣,看来这漠北的几个兄弟之间感情的确是真的,反倒是让自己这个外来者看着都有点感慨。 “抱歉皇兄,当年没有顾得你的阻拦,便私自离开了。”梁宸也低首,莫胜鸿上前扶起两人,“好了好了,若是我怪你们,便不让你们进城了。” 莫胜鸿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着身后的几人道,“这些人是?” 莫胜清指了指朱华儿道,“这是我的妻儿,在外娶妻,尚未来得及告知大哥。” 莫胜鸿惊喜道,“二弟你连孩子都有了,弟媳生的真是好看。” 他大概是真的喜形于色,在身上摸了几下,最后把身上的玉佩放在了小孩身上,“这个就当是大伯给侄儿的见面礼。” “大哥,这不可,这是王的玉佩,怎么能给他。”莫胜清一阵无奈,但莫胜鸿不由分说,朱华儿瞪着大眼睛看着两兄弟,只觉得无比搞笑。 气氛活跃起来,莫胜清叹了口气,“大哥你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都没变。” 莫胜鸿挠了挠头发,“大哥一点没变不好么?” 莫胜清叹息,“好,当然好,大哥,我这孩子一直都没有取名,便等着能够见到大哥时候,再让大哥为这小子取名字。” 莫胜鸿搓了搓手,“这,我也不曾取过名字,要不然还是二弟你来吧。” 程娇娥在一旁看的有趣,这漠北王生性纯粹,脾气耿直,倒是和精于算计的莫胜清形成鲜明对比,不过这样的人活的简单,也活的危险。 想来也是莫胜清和梁宸两人在外帮助莫胜鸿巩固漠北的江山和地位,要是真的靠莫胜鸿一人,整个漠北的确是有点危险的意思。 两人又推脱一番,莫胜鸿表示决定回去仔细想想,他又转眼看向程娇娥,眼睛一亮,“这位莫非是四弟媳妇?” 程娇娥啧了一声,梁宸赶紧解释,“这位是天奕国皇妃程娇娥,臣弟尚未娶妻,皇兄可不要胡乱说啊。” “诶呦。”莫胜鸿一声惊叹,又仔仔细细的看着程娇娥,“居然是天奕的皇妃,那你们怎么把皇妃弄到漠北来了,莫非你们……” 程娇娥觉得再让这位大哥联想下去定然还能想出很多神奇的东西,于是便主动开口,“漠北王,本宫前来是为了同王商讨天奕和漠北合作事宜的,所以王您无需多想。” 莫胜鸿这才点头,“原来如此。” 梁宸见莫胜鸿又在看紫樱,继续介绍道,“这是我在外游历时结交的好友紫樱,紫樱,这就是我大哥了。” “紫樱见过漠北王。” 众人总算是熟识,程娇娥站在一旁等着这位大哥发完牢骚,莫胜清和梁宸对于自家的这位大哥都十分恭敬,见他唠叨也只是认真的听着。 第589章 国书 寒暄完毕,程娇娥自然不会忘记正事,她倒是相信莫胜清不至于答应自己然后反悔,毕竟和天奕通商对于整个漠北来说都是一件百利无一害的好事。 程娇娥和朱华儿被安排下去休息,一路上朱华儿都十分兴奋,看来是对于漠北的一切都非常好奇。 “华儿,朱雀主是你的什么人?”程娇娥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其实她一直都很奇怪朱华儿对待莫胜清的态度,若是莫胜清杀死了朱雀主取而代之,那朱华儿为何会对莫胜清如此死心塌地。 朱华儿笑了笑,“娇娥姐姐想来是知道我是朱雀主的女儿才这么问的吧。” 被人看穿心思,程娇娥倒也不觉尴尬,“的确如此,我想不通,若你是朱雀主的女儿,为何对莫胜清却一点怨恨的心思也没有呢。” “其实你们都误会了。”朱华儿眼中染了些许回忆的色彩,“我父亲朱雀主不是莫胜清杀死的。” 程娇娥挑眉,朱华儿继续说了下去,“我父亲他是病死的,他一直身体都不好,在莫胜清来之前就有意想要给我找一个能够保护我的夫婿,因为他知道他一旦去世,整个朱雀关都会被其余的三关瓜分,他担心我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可怜天下父母心,程娇娥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心中也是一暖,这朱华儿的父亲定然对朱华儿是百般宠爱。 “然后二公子因缘际会来了朱雀关,成为了朱雀主的军师,对么?”程娇娥顺着朱华儿的话说了下去。 朱华儿点头,“是,军师来了关内之后,父亲便开始着手消灭其余几关,那是我其实很怨恨这个突然出现的军师,明明知道我父亲身体不好,却总是让我父亲因此劳苦,但是我父亲却乐在其中,一直到其余三关全部收复完毕,父亲便要把我许配给军师。” “你答应了么?” “一开始我没有答应。”朱华儿似乎是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有些倔强,便自顾自的嘲笑着自己,“我总觉得这个军师不是什么好人,我父亲就是被他骗了,我也不想嫁给一个骗子,但是后来我父亲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父亲说他最后的愿望就是想看到我嫁人,他说莫胜清是一个能够保护我的男人,若是日后不在朱雀关了,他也能给我很好的未来。” 程娇娥点了点头,这朱雀主的确十分有远见,也许一开始就看出了莫胜清身份不凡,所以才主张把女儿嫁给他。 “我虽然不想答应,但是也不想父亲失望,那日军师找我去说话,我一直认为他是个很严肃古板的人,可是他跟我说要是不愿意嫁给他的话,我们可以假成亲,等到我父亲死后他便还我自由,而且亲自证明我是清白身,当时我真是哭笑不得,女儿家的清白怎么能够是一个男人证明的了的。” 程娇娥想象不到莫胜清能说出这样的话,但朱华儿显然是信了的,要说莫胜清对朱华儿到底是不是真心,程娇娥也说不出,但是既然朱华儿觉得幸福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你就答应了他?”程娇娥笑问。 朱华儿叹息,“就算我不答应,我又如何能够找到比莫胜清更有本事的人呢,嫁给他之后,父亲很快就病逝了,外面开始传言是莫胜清杀死了我父亲,他没有让人去解释,他告诉我相信的人自然会信,不信的人自然不信,所以没有什么值得解释的地方。” 程娇娥认可了朱华儿对莫胜清的看法,她倒也不在意这些,如今她关注的就是和漠北王合作,然后早日回到天奕,谁知道商裕那边是不是已经着急的不得了。 漠北宫殿内。 三兄弟把酒言欢,莫胜清把回旋关一事告知莫胜鸿,莫胜鸿自然是惊讶又高兴。 “今早云仙儿还在跟我讲回旋关的奇事,没想到是你们几个做的,当真是厉害啊,老二几年不见你还是依旧足智多谋啊。”莫胜鸿是真心高兴,连着喝了好几杯酒。 莫胜清摆摆手,“大哥谬赞了,这次多亏了众人的帮助,才能够彻底的解散回旋关,至于关内那些人,我准备安排他们加入漠北的军队,大哥你看如何。” “当然好哇,原来那位在回旋关内叱咤风云的人物是我二弟啊,想想大哥都为你骄傲。”莫胜鸿是一点也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尤其是见到几位兄弟那是无比的高兴。 等到酒足饭饱,莫胜清也谈及了这次他和梁宸回来的另一件要事,梁宸道,“大哥,这次回来我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漠北资源一向短缺,这次和天奕皇妃有幸相识,她有意让天奕和漠北之间通商合作,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莫胜鸿立刻赞成,“这是好事啊,也省的漠北非要靠着打仗才能够挣得生存的东西了,四弟,你真是让大哥刮目相看啊。” 梁宸有些无奈,自己和二哥一走就是许多年,漠北真正困难的时候都是大哥一人挺过来的,可是如今大哥却一点埋怨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是不断的肯定自己和二哥带回来的消息,梁宸心中不是滋味。 他起身端起桌上的酒坛,莫胜清微微蹙眉大概猜到了梁宸心中所思,莫胜鸿不明所以,“四弟,你这是……” “大哥,这些年我一直在外没有回来,是我对不起大哥,对不起漠北……”语罢,他便捧起酒坛准备一饮而尽,莫胜鸿伸出手就要去阻拦,却反被莫胜清拦住了。 “大哥,四弟心中不痛快,你便让他喝吧,四弟心中的话,也是我想对大哥说的,抱歉大哥,这次我们回来便不会走了,日后我们三兄弟一起守护漠北。”莫胜清也起身,他相对于比较文雅,手中拿着酒杯一饮而尽。 那边的梁宸还没有停止,酒液顺着衣服滑落,莫胜鸿看的一阵心疼,但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通报,“报,天奕国主派人传来国书,请王过目。” 莫胜清眼波一转,“天奕国主此时传书定然是为了天奕皇妃。” 第590章 威胁 梁宸也停下喝酒的动作,放下了手中的酒坛,莫胜鸿起身,莫胜清已经接过国书给莫胜鸿递了过来。 莫胜鸿拆开看,里面的内容让莫胜鸿一阵黑脸,末了莫胜鸿看向梁宸道,“四弟啊,你这可是给大哥我带了个火药包回家啊。” 梁宸不明所以,莫胜清已经从莫胜鸿手中接过天奕的国书,看完之后果然也和莫胜鸿一个脸色。 天奕的国书上面的内容不多,而且很简单,大意便是若漠北不交出程娇娥的话,天奕便举兵攻打漠北,而且天奕国主提出半月后要亲自前来迎接天奕皇妃,若是漠北不肯,便是兵临城下。 “大哥,这件事你准备如何处置?”莫胜清又把国书交给了一脸疑惑的梁宸。 莫胜鸿叹了口气,“终究是四弟拐走了天奕的皇妃,错本就在我们身上,但是既然这位皇妃有和我们合作之意,不如便把她奉为上宾,商谈合作事宜,并且给天奕皇帝修书和好,让其不要误会更深才是。” 莫胜清点头,“如此也好,大哥做的决定,就是我和四弟的决定。” 梁宸想起之前寒齿虫的事情,亦是暗自下定决心,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影响两国和平,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为了漠北放弃自己的生命,弥补过去寒齿虫之过。 当然这件事莫胜鸿不知晓,而莫胜清也是一知半解,谁也不知梁宸心中下了这样的决心。 掌灯时分,程娇娥接受了漠北王的邀请,一出门竟然看见已经换作漠北王服的莫胜清和梁宸,两人一左一右架势十足,程娇娥不明所以。 却听莫胜清率先开口,“恭请天奕皇妃前往大殿赴宴。” 程娇娥挑眉,“二公子不必如此隆重吧?” 梁宸回答道,“贵妃娘娘,这是我们王的意思,您如今是我们漠北的上宾,我们自然要隆重的邀请你们。” 程娇娥有点不知所措,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穿了几日有些风尘仆仆的衣衫道,“既然如此,我这位上宾可以要求换一件衣裳么?” 莫胜清道,“来人,给贵妃娘娘准备沐浴更衣,华儿你便亲自跟在娘娘身边服侍。” 朱华儿一向不违背莫胜清的任何要求,笑盈盈的应下,程娇娥关上房门思索着两兄弟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 沐浴的时候,朱华儿倒是透露了一点消息,“听闻是天奕送来了国书,娘娘,看来天奕的皇帝十分关怀您呢。” “好了好了,华儿,你还是叫我姐姐便好,什么您啊,娘娘的,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需要如此的。”程娇娥一阵头痛,但是内心的喜悦是遮掩不住了,听闻国书一事,程娇娥其实内心无比高兴,甚至还有一点娇羞。 那是属于女儿家的喜悦,商裕肯为了她下国书,程娇娥自然高兴,当然程娇娥也知道自己不能得意忘形,该做的事情一件都不能少做。 也不知道是莫胜清思虑妥当,还是莫胜鸿更加周到,程娇娥看着眼前明显是天奕的服饰还惊讶了一番。 程娇娥穿戴完毕,朱华儿便惊为天人,“早就发现娇娥姐姐生的漂亮,如今打扮起来当真是美的让我自惭形秽……” “我的模样我还不知道么……”程娇娥摇头,她向来也不是最美的,所以宫中才常有人疑惑为何皇上会为自己着迷。 两人一路说了些闲话,很快便来到了漠北大殿,殿内没有其余外人,除了漠北王三兄弟外,还有一个雍容富贵的女人。 那女人大概比程娇娥大了几岁,此时坐在漠北王身边,想来应是漠北王妃了。 朱华儿也坐在了莫胜清身边,至于梁宸身边则是紫樱,紫樱看起来神色不太对劲,不知道是不是又和梁宸闹了别扭。 程娇娥一进门,莫胜鸿便率先起身,梁宸和莫胜清也没有怠慢一同起身迎接程娇娥,这些日子程娇娥和莫胜清梁宸等人早就熟悉,更是一路走来,程娇娥还有点不习惯两人如此客套。 但想来也是,如今身份不同立场不同,自然面对的选择说话的方式也会不同,纵然他和梁宸是一路走到漠北,但说到底,梁宸是漠北的四公子,而自己则是天奕的皇妃,现在的局面是代表两国之间的交谈。 “天奕程娇娥见过漠北王,漠北二公子,四公子,虽然是来商谈大事,但是我和两位公子已经算是熟识,其余客套的话便暂时不必说了。” 莫胜鸿是个爽朗性子,哈哈几声道,“皇妃这性格本王喜欢,皇妃快快入席,让本王好好的招待你。” 程娇娥点头谢过,莫胜鸿指着身边的女子说道,“这是本王的王妃,大概大皇妃你几岁,皇妃既然来到我漠北,便是我漠北的上宾,若是想要游历玩耍,便让王妃陪着你。” 漠北王妃亦是起身笑容满满的朝程娇娥行礼,“见过皇妃,皇妃妹妹真是生的好看,奴家真是自愧不如。” 程娇娥入席之后漠北王便唤来一阵歌舞,漠北的民风淳朴,歌舞也较为简单,但是却有一股古朴的滋味,程娇娥也是看的认真。 等到酒过三巡,众人也看是洽谈正事。 “本王知道皇妃是为了通商合作而来,本来本王还有些犹豫,不知皇妃是否能够代表天奕皇帝做决定,但是今日本王收到了天奕皇帝的国书,本王也看出天奕皇帝对于皇妃你的重视。”莫胜鸿顿了顿,大概是国书的内容让莫胜鸿一阵无语。 程娇娥倒是有点好奇商裕到底在国书中写了什么内容了。 莫胜鸿继续道,“今日本王正是为了和皇妃商讨通商之事,虽然我莫家作为漠北世代的王,但是对于通商之事还是头一遭。还请王妃告知具体事宜,我等兄弟们也好更好的和天奕合作。” 程娇娥道,“通商之事本为了漠北和天奕之间的和平着想,传闻漠北多矿山,而天奕虽然地大物博,但是在矿石方面尚不如漠北,两者若是合作,恰好可以选择此处进行合作,漠北可用矿石等物换取正常生存的物资,如此正是两全其美。” 第591章 国宴 听闻程娇娥言语,莫胜鸿自是点头,漠北的确矿石丰富,但是因为人数少,开采反倒有些困难,他和莫胜清对视一眼,莫胜清起身朝程娇娥拱手行礼。 “我有一个提议,漠北的确多矿山,但是漠北人数极少,所以开采面临很大困难,若是娘娘愿意合作,我国主愿意把一部分矿山的开采作为和天奕交换物资的条件,就是不知道娘娘意下如何。” 程娇娥颔首,“漠北的难处我自然体谅,但是大事上我不能替天奕国主做决定,所以具体事宜还是请漠北王和我国国主商讨吧。” 莫胜鸿抬手示意,“皇妃说的有理,天奕国主能有皇妃这样的贤内助真是有幸啊,皇妃养在深闺,怎会如此深谙商道?” 程娇娥笑了,“王抬举了,我不过是一商户的女儿,所以通晓些商道上的事情也不足为奇,我的身份没有那么尊贵,也不是什么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和四公子来这漠北了。” 此话中有话,梁宸垂了眼,一旁的紫樱一直在喝酒,而且越喝越凶。 “你做什么?”梁宸皱眉看他。 紫樱连眼睛也懒得抬,只是继续喝酒,梁宸大概是有些怒了,伸出手去扯紫樱的手腕,“你又在别扭什么?” 大概是两人的声音有点大了,程娇娥等人都朝两人看出,莫胜鸿不明所以,“四弟,你们这是?” “没事……”梁宸重重甩开他的手,“皇兄商量国事要紧,臣弟有些不舒服便先下去休息了。” 紫樱就当听不见,程娇娥挑眉想到那日紫樱和自己说的话,山上那些百姓的性命公道她的确应该讨回,可是面对国事,难道真的还要把这件事单独扯出来么。 程娇娥叹了口气,决定走一步算一步,若是可以她定然不希望这件事会发展成那个样子。 “紫樱公子,饭菜可还和你口味?”莫胜鸿一脸莫名其妙,看梁宸离开,这才询问紫樱。 紫樱总算是有点反应,他抬起头,拱手谢过,“很好,多谢漠北王,我也先离席了。” “呃……”莫胜鸿挠了挠头发,一旁的莫胜清道,“皇兄,他们年轻人的事情,你便不要参与了。” “好吧。”莫胜鸿点头,程娇娥也坐下饮酒,关于通商问题,众人又聊了许多。 宴到最后,莫胜清亦是有些醉了,他笑着看着程娇娥道,“夫人可知晓你的那位夫君可是厉害的不得了。” 程娇娥酒量一向不错,再加上她较为克制,所以倒是没有多少醉意,见莫胜清难得的不端庄,程娇娥也觉得有趣。 朱华儿扶着莫胜清,莫胜清一晃一晃的走到程娇娥面前,“天奕国主语带威胁,半月后便要前来接夫人回天奕,若是见不到你,便要直接挥军漠北。” 他说的抑扬顿挫,手臂大张大合,弄得程娇娥一阵哭笑不得,当然心中的甜蜜还是有的。 “二公子,您醉了,华儿,还是带二公子去休息吧。”程娇娥开口劝道。 朱华儿点头,“相公,我们去休息吧,明日,明日再来同娘娘探讨其他事宜。” 莫胜清点点头,却还有点不依不饶的,“天奕国主就是厉害,占着天然优势,跟我们漠北相比就是底气足,为了一个女人都可以要挟到我们头上……” “二弟,你喝醉了。”莫胜鸿本来闷头喝酒,见莫胜清如此说,脸色一变,语气也有些冰冷起来。 “对,我醉了。”莫胜清叹了口气,“大哥,对不起,这些年,真的对不起……” “华儿,你带二弟下去休息吧。”莫胜鸿摇摇头,神色间也带着些程娇娥看不懂的凄然,等到莫胜清离开,莫胜鸿才走到程娇娥面前。 “刚才我二弟的话,希望皇妃你不要介意才是。”莫胜鸿语气诚恳。 程娇娥笑道,“我自然不在意,二公子想来只是心中不平,这样的牢骚对于我来说不过是听了就过去的事情,漠北王不必在意。” “皇妃果然是冰雪聪明。”莫胜鸿赞叹道,“天奕皇帝真是好大的福气,便是看在皇妃的面子,本王也定要促成这次和天奕的合作,只是天奕皇帝看起来很生气,这其中会不会还有什么变故。” 程娇娥摇头,“放心,无论如何皇上都会以百姓的福祉为首要的,和漠北通商这件事对于漠北,对于天奕都是好事,皇上绝对能够认清这一点的,所以漠北王不必因此担忧。” 莫胜鸿松了口气,“我这两个兄弟其实都有点小脾气,这一路上没有惹到皇妃吧。” 想到之前和梁宸之间的牵扯,程娇娥就是一阵头痛,但是也没有表露太多,“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有些事情我能够理解。” “皇妃如此深明大义,我便替我两个弟弟向皇妃道歉了。”莫胜鸿猛地弯腰,程娇娥吓了一跳,这莫胜鸿对于弟弟当真是十分维护,若是真的要给受寒齿虫影响的百姓一个交代,莫胜鸿肯定还是会维护自己的弟弟的。 程娇娥叹了口气,“王不必如此的。” 漠北皇宫外。 紫樱远远看见梁宸坐在城墙上不知在看些什么,他也一步一步爬上了城墙。 远处是看不清楚的黑夜,对于紫樱的到来梁宸并没有说什么,反倒是紫樱先开了口,“这里的天空和卫城的天空有什么不同么?” 梁宸只当他是犯病,“你到底想说什么?” “梁宸,我还能这么叫你么?” 梁宸微微蹙眉,“这一路上你不都是如此叫的么,若是你愿意留在卫城我会派人送你回去的,若是你愿意留在漠北,我自然也不会赶你走,真不知道你最近到底在别扭什么?” 紫樱突然笑了,他抬起头把身子放平,整个人在城墙上做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姿势,“我想知道你给那些人用寒齿虫时是什么心情。” 梁宸翻了个白眼,“没有心情,那些人又不是我的子民,我应该是什么心情。” 紫樱默然。 “我料你也不是什么忧国忧民的性子,关心这种事倒不如想好你准备离开还是留在这里。” 第592章 整军待发 城墙上,紫樱翻身而下,速度之快吓了梁宸一身冷汗,等到他跑下城墙之后,却发现紫樱完好无损的站在城墙上。 刚才他是借着夜色挂在了城墙的边缘上并没有下来,而自己却以为他掉下去了。 两人一个站在高处,一个站在低处,此时梁宸的脸色难看至极,紫樱冲他挥挥手,“我决定了,我还是要回卫城的。” “紫樱,你到底要做什么?”梁宸愤怒的喊道,这本是一处废弃的城墙,四周更是没有百姓,两人的声音在空旷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不做什么。”这次紫樱从城墙的一侧走了下来,经过梁宸的时候便再也无话可说了,梁宸冷淡着一张脸,干脆不再去理紫樱,紫樱便也一句话也不说。 空气里是漠北独有的气息,此处多黄沙,到了夜晚黄沙藏在风里,呼吸起来的滋味便不那么好受,梁宸重重喘息一声,紫樱已经走远了。 程娇娥在漠北的日子过得不差,国宴过去后,漠北王的皇妃便真的来带自己在漠北境内游玩,虽然这里四处都是黄沙,但却是别有一番风味,程娇娥很喜欢这样壮观的景色。 两人迅速熟悉起来,程娇娥知道这位王妃的名字叫做穗娥恬,倒是和自己有几分缘分,她和漠北王自小便相识,所以便水到渠成的成为了漠北王的王妃。 “漠北王当真是个好男人,如此专情。”听闻两人的故事后程娇娥赞叹道,这莫胜鸿一辈子只有一个王妃,而且两人举案齐眉,莫胜鸿有什么事都会和穗娥恬说,穗娥恬虽然不懂那些军政大事,但是总是在恰当的时候给莫胜鸿安慰。 “王他很苦的,这些年二弟四弟他们不在,王一直等着他们回来,每日回去见我都要说弟弟们在外面会不会受苦,会不会吃不饱穿不暖,其实啊他们五兄弟里面,只有王他才是最蠢笨的。”穗娥恬垂了眼,却是意外的甜蜜。 程娇娥不禁点点头,漠北王的蠢笨不是脑子上的蠢笨,而是对于人情的过分看重上的蠢笨。 穗娥恬继续说了下去,“他的几个弟弟,无论是哪一个都比他要有本事,可是他啊,就是每天都在操心每个弟弟的去处,担心每个弟弟的生活。” 程娇娥感慨,“这也正是漠北王能让其余几个兄弟对他忠心的缘故啊。” 穗娥恬笑了,“皇妃果然慧眼,若非如此啊,我才真要担心王他能够在这个位置上坐多久呢。” 此时两人身处一片黄沙之中的绿洲之上,四处倒是一派温润和谐,程娇娥起身伸出手接住外面的太阳,眼中却也蕴藏了一些说不出的悲戚。 “若是能够一直自由就好了。” 大概是她这句话意味不明,穗娥恬已经程娇娥是想要回天奕了,“皇妃,约定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很快天奕国主便会来接回你了。” 程娇娥笑了笑,“是啊,很快他就要来接回我了。” 卫城内。 商裕整军待发,就在三日前,他已经收到了漠北的国书,漠北王上书曰,只是留天奕皇妃作客,并且奉为上宾,而且随时欢迎天奕国主接回天奕皇妃。 而且国书内容大有建交之意。 安平侯得知后却几番上奏说其中有诈,漠北好战,而且之前天奕和漠北谈判根本没有成功,怎么会程娇娥一去漠北就要和天奕和谈之类云云。 商裕基本上都是左耳听,右耳出,而且脸色越来越难看,那安平侯此时本也是焦头烂额的,一方面还有隐忧,商裕根本就不把他说的话当回事,而且若是再劝说下去,指不定商裕会如何给他脸色呢。 当然唯一让安平侯觉得欣慰的就是这几日自家那个女儿倒是安生了不少,商裕也因此对钟离沁的态度缓和了许多,甚至还主动去看过她一次,安平侯知道漠北的事情是无法阻止了,只能随着商裕的心思走。 临行前一晚,钟离沁来敲商裕的门,商裕这些日子对她的愤怒已经少了许多,商裕一直感念钟离沁之前的恩情,见她有改过之意,自然是不会再黑着脸。 “沁儿,你怎么来了?”商裕开口询问。 钟离沁记得孔桥说的话,不要总是在商裕面前哭哭啼啼,若是想要让商裕真的看得起自己,就要表现出坚强的一面。 孔桥帮助钟离沁分析了程娇娥为何会更受商裕关怀,虽然钟离沁很不情愿,但是她也按照孔桥说的做了。 “皇上要去漠北,臣妾有些担忧罢了。”钟离沁开口,倒是没有哭,商裕有点惊讶。 钟离沁继续说道,“臣妾听闻漠北那边干燥缺水,而且风尘很大,皇上前去定要注意安全才是。” 商裕点头,“放心吧沁儿,朕自然会注意的,而且还有天奕大军跟着朕呢,朕只是去接娇娥回来,又不是真的去打仗。” 钟离沁低首,“想来这次漠北要和天奕和谈,定然是娇娥姐姐的功劳,没想到娇娥姐姐这么有本事,能让漠北都愿意臣服在天奕脚下。” “沁儿,天奕只是和漠北和谈,倒还不至于让整个漠北臣服,这种事情是谁跟你说的?”商裕微微蹙眉。 钟离沁只当自己说错了话,有些惶恐的退后,“是臣妾说错话了,臣妾只是听几个小侍卫嚼舌根子,说娇娥姐姐这次去漠北,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漠北臣服了,臣妾不懂得这些问题,是臣妾说错了。” “好了,朕不计较这种事。”商裕摇头,“这种事情你便当做玩笑之语,不必在意。” 钟离沁立刻答是,见她神色担忧,想来也是真的为自己担心,商裕终于心软了几分,“好了沁儿,你也早点去休息吧,朕也要为明日去漠北做准备了。” “臣妾不打扰皇上了,臣妾告退。”本以为钟离沁还会再多说几句关切之语,没想到居然真的如此利索的准备离开,临走钟离沁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摸出一个平安符。 “这是臣妾为皇上准备的,皇上收下吧。” 第593章 三国合作 商裕一向都是拒绝钟离沁的东西的,但是这一次商裕没有拒绝,钟离沁心中一阵喜悦,那平安符内钟离沁悄悄的加入了一种催情的香料,可能最开始不会有什么效果,但是长久佩戴之后便会增加那方面的欲望。 钟离沁心中的算盘算得极响,却不知这反倒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当然这是后话了。 等到钟离沁离开,商裕把那平安符放在手中捏了捏,因为那香料本也没有什么味道,此时和其他的香料混在一处商裕自然也发现不出什么特别的。 “常德,你说沁儿怎么会突然变了性子,难道真是那个小婢女的功劳?”商裕随手把平安符塞在了衣服之中,常德眉毛动了动,犹豫着说道,“皇上,您是担忧淑贵妃如此是有目的的?” 商裕摇头,“朕还能怕了一个女人的算计么?朕只是奇怪,若是以往沁儿定然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算了,朕应该满足她的变化,只希望娇娥回来她也能依旧如此。” 常德心中叹息,想来皇上的猜测应当是没有错,也许真的是那位叫做孔桥的婢女才让钟离沁有了这样的改变。 卫城城门。 商裕骑在马上,众人跟在商裕身后,左棠等人则在送行的行列。 商裕一扬手,出发的命令已经下达,千军万马出卫城,一时之间烟尘滚滚,众人朝漠北前行。 漠北皇城。 莫胜鸿几日并不得闲,尤其是今日一早突然收到了来自北狄的国书,北狄和漠北之间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可以说是不相往来。 北狄遂远候名声在外,如今北狄王年迈,遂远候继位已经是势在必行了,此时北狄突然传出国书,居然说要和漠北通商合作。 梁宸和莫胜清看过国书后一致沉默,最后还是梁宸开口,“天奕皇妃和这位北狄的小侯爷交好,想来是小侯爷听闻了什么风声才决定要来漠北同我们合作。” 莫胜清点头,“大哥不必担忧,这也是一件好事,若是能够同时和北狄天奕通商,那对我们漠北来说更有机会休养生息,之前漠北一直忙着对外扩张,国民得不到休息,如今正是大好的机会,三国同心,百世难寻啊。” 莫胜鸿叹息道,“本王也想不到这一位皇妃居然能够给漠北带来这么大的转机,既然小侯爷也要来,便把这国宴办的更加隆重一些,到时候本王定要和天奕国主,北狄遂远候举杯痛饮。” “是。”莫胜清和梁宸同时应下,漠北也开始准备欢迎天奕国主和北狄遂远候,梁宸忙碌的也暂时忘记了紫樱在跟自己闹别扭。 半月之期很快来临,而漠北境内也是严阵以待,一方面天奕和北狄同时前来,若是真的要举兵进犯,那漠北肯定要吃大亏,好在他们手中还有一个天奕皇妃。 另外一方面,如此也是为了防止有宵小之辈趁机做些什么举动,破坏三国的缔交。 程娇娥便在这一片兵荒马乱中在屋子里面喝茶,王妃作陪自得其乐。 穗娥恬开口道,“听闻那北狄的小侯爷也一同来了,今日的漠北可是热闹非常啊。” 程娇娥一口茶噎在嗓子里面差点没有呛到,“吴衣也来了?” 遂远候吴衣的名声还是很响亮的,因此穗娥恬也知道遂远候的名字,她看程娇娥笑道,“看来皇妃也认得遂远候?” “几面之缘……” 程娇娥不知外面是什么情况,但是显然暂时自己是出不去的,非要等到这几人把话说得明白,自己才能从这屋子里面走出去。 商裕率领天奕军一路快要抵达漠北皇城,却见远处亦是一队人马,黑压压的看不清楚人数,沈祁愿已经派人前去调查,很快就见一人单骑朝这边驶来。 “天奕国主,别来无恙。”来人是吴衣,沈祁愿等人自然熟悉,商裕第一次见遂远候吴衣微微蹙眉,沈祁愿开口道,“皇上,这位是北狄的遂远候吴衣。” “原来是闻名天下的小侯爷。”商裕笑道,想到之前沈祁愿告知的此人和程娇娥之间的合作关系,商裕一时之间有些摸不清楚这人来此的目的。 “不知小侯爷来此是为了什么?”商裕眯眼问道。 “我和天奕国主的目的相同,来此自然是为了程娇娥……” “朕的贵妃是你能够直呼其名的么?”两人之间的气氛陡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吴衣笑了笑,“贵妃娘娘想要促成漠北和天奕的合作,而我也和娘娘达成了共识要同天奕结交,怎么,难道天奕国主要让娘娘做出的努力付之东流么?” 商裕冷哼一声,沈祁愿在一边插不上话,但见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是不对劲,最后商裕还算是有些理智只是道,“不要打娇娥的主意。” “国主说的这是哪里话,我自然不敢打娘娘的主意,毕竟娘娘那样聪慧。”吴衣收敛锋芒,看着不远处的漠北皇城,“如此国主可要和我一同进入漠北皇城?” 商裕自然知道正事要紧,两人同时下令军队原地驻扎,商裕带着沈祁愿,而吴衣则是带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沈祁愿也认得,正是之前在山上认识的那个秋婉玉。 此时她一身戎装打扮,倒是多了几分英气,少了几分柔弱。 漠北皇城此时开了正门,莫胜清和梁宸两人站在门前迎接,沈祁愿一见到梁宸便按了按手中的刀,不过碍于此时是两国国主见面,所以沈祁愿没有发作。 “天奕国主,遂远候远道而来,我代表皇兄在此迎接二位。”莫胜清开口,梁宸也跟在莫胜清身后对两人拱手。 “皇兄已经在大殿等待两位了,还请天奕国主,遂远候移步大殿。”梁宸开口告知,并带领两人离开。 大门则在两人身后缓缓关闭,梁宸和沈祁愿对视一眼,两人都看见彼此眼中的敌意,一句皇兄让沈祁愿知晓了梁宸的身份,梁宸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他。 第594章 吃醋 莫胜鸿坐在主位等待着商裕和吴衣的到来,漠北一向好战,所以在外的名声不甚良好,这也是莫胜鸿在位做的最大的决定。 云仙儿在一旁安慰道,“王不必如此紧张,二公子和四公子都在呢。” 莫胜鸿点头,“也是,二弟和四弟都比本王更有能力,他们在本王也安心。” 云仙儿倒不是这么认为,他一直都觉得莫胜鸿有容人之能,这才是作为一国之君最重要的条件,不过云仙儿只是一个内侍,这种话自然不敢乱说。 商裕和吴衣一前一后,吴衣倒也不介意站在商裕身后,想到程娇娥就在漠北皇城,吴衣心中反倒是有些隐隐的快意。 他就要见到她了么。 商裕自然也是心不在此,当然程娇娥为他做的努力,他也不可能轻易的放弃,北狄和漠北都是天奕最大的敌人,若是能够建交,那天奕百年定能发展繁荣昌盛。 收起心中些微的不满,商裕和吴衣共同进入了漠北皇城大殿。 莫胜鸿见两人前来自然起身去迎接,“天奕国主,遂远候,久仰大名,本王能在漠北见到两位当真是三生有幸。” 莫胜清摸了摸鼻子,觉得此时莫胜鸿说三生有幸有些不符合场景,不过商裕和吴衣都没有介意。 商裕环顾四周,声音依旧冰冷,“朕的贵妃呢,莫非漠北王还准备藏着朕的皇妃不出来么?” “这……” 莫胜鸿还没开口,那边莫胜清倒是先开口了,“国主请放心,皇妃是漠北的上宾,此时由我们王的王妃陪伴,正在休息。” 商裕微微蹙眉,莫胜清继续道,“国事乃是男人之间的事情,此时皇妃出面也不恰当,等到晚上国宴之时国主和小侯爷自然能够见到皇妃。” 莫胜清敏锐的看出商裕和吴衣之间似乎并不愉快,而且两人的矛盾点很有可能就是程娇娥,果然商裕听到自己后面还加了一个小侯爷神色古怪了片刻。 “早就听闻漠北的二公子足智多谋,如今看到果然名不虚传啊。”吴衣上前一步笑了笑,他手持花斗,看不出是喜是怒,一身紫衣衬的他如斯富贵。 商裕当然不会轻易的被这么一句话就挑拨了,既然说是国宴那商裕也不急在片刻之间,若是这漠北当真有什么轻举妄动,外面的千军万马也不是白来的。 “既然来此是为了谈国事,朕也不想多说这些没用的话。”商裕冷眼看着莫胜清,“漠北的二公子毕竟不是漠北王,有些事朕只想和漠北王交谈。” 莫胜清退后一步,倒也没有因此生气,众人入座,早就有人泡好了茶水,不过吴衣和商裕都没有喝。 莫胜鸿有些尴尬的看着两人,“二弟,四弟你们先下去吧,既然是谈合作的事情,本王一人也可以。” 莫胜清和梁宸对视一眼,两人虽然犹豫,但还是相信大哥的能力,两人同时弯腰行礼转身离开,大殿内只剩下三国的君王。 沈祁愿和秋婉玉分别站在商裕和吴衣身边,至于云仙儿则是有点紧张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样的架势看起来像是要打架。 还是吴衣开的口,“之前在卫城有幸和天奕皇妃程娇娥结识,并且约定了合作,听闻天奕国主要来漠北商讨和漠北之间的商道往来,我便也迫不及待的赶来想要和两位合作了。” 商裕道,“合作可以,既然是娇娥促成的朕也愿意相信,只是合作要拿出诚意,小侯爷要如何证明是真的要和天奕合作呢?” 之前程娇娥传书曾让商裕多多注意吴衣此人,虽然他的确巧舌如簧,但是却也难以让人看清到底有几分真心。 吴衣笑了笑,“难道卫城那千千万万的北狄士兵还不能说明我的诚意么?” 商裕沉默,吴衣这次的安排的确是让北狄大损元气,但是吴衣一人的本事却比那北狄王寻回的亲子要强上千倍万倍。 吴衣见商裕不说话,又暧昧不明的道,“而且,我和娘娘有了约定,自然不会违背,国主尽管放心。” 漠北王看出这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忙着咳嗽一声,“天奕国主,小侯爷,通商合作漠北是真心实意,这其中天奕皇妃的努力是不可磨灭的,若是国主对此还有怀疑,只等国宴之时国主见到皇妃之后一切便都明了了。” 商裕笑道,“朕知晓娇娥的能力,既然娇娥觉得和漠北北狄合作是可行的,那朕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具体事宜等到国宴之后再行商量,若是朕看见娇娥有半分损伤,这通商不通也罢。” 吴衣叹息,“天奕国主好大的脾气,漠北王,听闻这漠北多壮景,不知在下有没有兴趣和漠北王一同赏景?” 莫胜鸿点头道,“若是小侯爷不嫌弃,本王便亲自带着小侯爷前去赏景,天奕国主可有兴趣?” “有。”本以为商裕会拒绝,没想到商裕反倒是一口应承下来,莫胜鸿抹了抹额角的冷汗,这两人之间的矛盾大概是一时半会难以化解了。 偏偏这小侯爷有意无意的都在挑衅天奕国主,却是不知这合作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等到晚上国宴开始,这三国的主子们溜了好几圈,溜的腿儿都细了,沈祁愿和秋婉玉无可奈何的跟在两人身后。 秋婉玉和沈祁愿算是认识,悄悄的在他耳边说道,“你家国主这是吃醋了呀,处处针对我们侯爷。” 沈祁愿想了想回敬道,“娘娘本就是我家国主的,国主自然有理由吃醋,你看看你家侯爷处处针锋相对,娘娘又不会跟他走。” 秋婉玉觉得丢了面子,“你这武夫怎么明白我们侯爷的心思,又怎么知道程娇娥的心思,要是程娇娥真的看上了我们家侯爷,到时候哭的可是你们国主。” “你……”秋婉玉哼了一声就快走了几步,沈祁愿一肚子话憋在嗓子眼里面,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太闲了,居然在这里和一个女子斗嘴。 第595章 重逢 程娇娥在知道商裕为了自己写下国书之后心中一直是激动和喜悦的,当然程娇娥也知道商裕是个有手段的帝王,他亦是知道这次和漠北北狄之间合作的必然,所以也会更加重视这次的机会。 此时马上就要见到,反倒是有些近乡情怯的心思,程娇娥坐在铜镜前面发呆,一边的朱华儿不明所以,“娇娥姐姐,就要见到天奕国主了,你难道不高兴么?” 程娇娥挤出一个微笑,“自然是高兴的,只是这些日子一直没见,反倒是有些不知如何面对了。” 朱华儿当然不能理解程娇娥的心情,“娇娥姐姐,马上就要去大殿了,你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么?” 程娇娥摇头,这漠北王的安排的确不错,除了没有自由之外,自己这些日子在漠北过得无比的潇洒自在,根本就顾不上担忧什么其他的问题,捏了捏自己脸上的二两肉,程娇娥觉得自己大概是长胖了。 大殿内。 漠北王坐在主位,商裕和吴衣则是一左一右,两人看起来脸色都不太好,想来是下午劳累的缘故,秋婉玉和沈祁愿依旧互相看不顺眼,索性都盯着地面不看前方。 “国主,小侯爷,酒薄宴陋,还请两位不要见怪才是。”漠北王率先举杯,莫胜清和梁宸一左一右站在莫胜鸿身侧,倒是没有什么别的神色。 商裕和吴衣同时举杯,商裕道,“漠北王客气了,只是朕的皇妃到底何时才出现啊?” 吴衣笑道,“若是天奕国主如此担忧皇妃,为何当初还要放皇妃出皇城。” 商裕拧眉,现在他也很后悔当初为何让程娇娥离开自己的视线,才会让程娇娥被这个叫做吴衣的人盯上。 “朕的事情不需要向你交代。”商裕目不斜视,一口饮尽杯中酒,吴衣只是笑了笑,却听下首通报,“天奕皇妃到。” 穗娥恬、朱华儿一左一右拥着程娇娥上殿,程娇娥目不斜视朝前方走去,商裕和吴衣的目光同时落在程娇娥身上,程娇娥倒是没有任何回应。 “皇妃也是本王的重要客人,赐座。”漠北王开口,商裕却突然起身,“既然是朕的皇妃,便坐在朕的身边,娇娥,你可让朕好等。” 两人目光普一交错,程娇娥就感受到了商裕眼中的火热,程娇娥本来便有些胆怯,却又不知这份胆怯从何而生,但是看见商裕之后,程娇娥反倒有一种踏实的感受。 程娇娥笑了笑道,“漠北王,我坐在皇上身边便好。” 穗娥恬和朱华儿则回到了莫胜鸿和莫胜清身边,已经有人在商裕身边加了个坐席,程娇娥走了过去坐在了商裕身边。 刚坐下,程娇娥便察觉商裕的手伸了过来,他的手很温暖,覆盖在自己的手上轻轻的摩挲了一下,面上却一本正经。 程娇娥觉得有趣,不过也不动声色,两人暗自感受着对方的温暖,也感受着彼此的温度,这是这段日子程娇娥一直没有感受过的安稳。 “娇娥,你可真是让朕好找。”商裕轻轻开口。 程娇娥有些不好意思,“却也实在想不到居然发生这么多事情。” 一声轻咳,却是吴衣起身朝漠北王敬酒,“合作之事还需继续商讨,漠北王,我代表北狄愿意同漠北通商,北狄多牛羊,草水肥美,漠北多矿山,两物相易,正可长久合作,而天奕国则是粮食大国,正好弥补你我两国的空虚,如此合作当能开创三国和平盛世。” 漠北王点头,“遂远候说的是,这也正是本王的考量,此次合作我莫胜鸿则是抱着真心一片,漠北长年干旱,能和两国通商是漠北之幸事。” 两人纷纷表态,此时只剩下商裕一人,程娇娥见他只顾不正经,眉眼中带着久违的笑意,一时之间也是哭笑不得。 “皇上,正在商讨国事,不要如此。”程娇娥开口,商裕眼中倒是正色几分。 他拉着程娇娥起身,两人一同举杯,“天奕也愿拿出诚意,今日三国缔交和平国书,若是日后哪国违背,其余两国便可群起而攻之。” “好。”吴衣和漠北王同时答应,众人一同饮酒,程娇娥也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抬起头却见吴衣正在看着自己。 他和之前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似乎更加清瘦了一点,至于秋婉玉依旧跟在他身边,此时也是敌意满满的盯着自己,程娇娥无可奈何。 却不曾想吴衣居然离席朝自己走来,商裕一脸戒备,吴衣则是根本不看她举杯在程娇娥面前,“许久不见娘娘,这些日子过得好么?” 程娇娥笑了笑,“还好,漠北王一直都以国宾待之,倒是小侯爷似乎瘦了不少。” 她本是无意客套,却是不知牵扯了吴衣什么心事,只见他眼波一转,轻轻的笑了笑,“山上的那些人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处理了。” 程娇娥道,“如此便多谢小侯爷了。” “小侯爷,你若是还有什么话不如同朕说,朕的皇妃没有这么多话要和你讲。”商裕黑了脸,程娇娥知道商裕一向喜欢吃醋,但这小侯爷偏偏此时不依不饶,非要和自己在众人面前叙旧,尤其是这种场面,当真是让程娇娥无语凝噎。 “小侯爷,若是叙旧便等宴结束,那些事情你我再行交谈,此时既然是三国之间的交谈,你我如此实在不合适。”程娇娥扯了扯商裕的衣角,商裕这才冷着脸不再说话,吴衣则是笑着颔首。 “既然娘娘有约,那便等国宴之后,你我再行叙旧。”吴衣有意无意的看了商裕一眼,商裕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酒水入喉倒是没有之前的清冽了,商裕忍着没有发作,程娇娥知道商裕这一路一定是风霜不断,虽然吴衣看起来清瘦了不少,但商裕则是更加清瘦。 想他应是担忧着国事,还担忧着自己。 吴衣这次没有继续纠缠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程娇娥这才松了口气。 第596章 软红十丈 见吴衣离开,商裕脸色倒也没有缓和几分,程娇娥在商裕耳边吐气如兰,难得的带着几分调皮,“生气啦?” “娇娥果然好本事,不过几日便能够和北狄的小侯爷有旧可叙。”商裕语调古怪,明显是还在吃醋,程娇娥觉得好笑。 “好啦,我们没有什么旧可叙,不过是之前在山上安排了一下那些染上寒齿虫人的归处,我担忧此事交给沈大人会影响他在军中的人心,所以便把此事托付给了吴衣。”程娇娥解释道,“皇上不会如此小气吧。” 眼看商裕又要饮酒,程娇娥伸手阻拦,“你才来了一日喝这些酒做什么,一路上没有好好用膳,还不先吃点东西。” 见程娇娥关怀,商裕终是一声叹息,“娇娥,朕很想你。” “宫中可是有千娇百媚的钟离沁,难道皇上还不够满足么?”程娇娥故作叹息,却终于让商裕面带笑意。 “娇娥难道还会因为沁儿吃醋么?” “看皇上叫的如此亲热,想来是有新的进展了。”程娇娥叹息,“罢了罢了,本来臣妾也比不得皇上的沁儿。” 商裕很少见她如此,在宫中程娇娥大部分时候对他也是不冷不热的,更不要说是吃醋了,在程娇娥心中似乎根本没有吃醋这个词。 见她如此,商裕却心中一暖,他猛地抱住了程娇娥在程娇娥耳边轻声说道,“朕一直都在等你回来,一次也没有碰过她。” 虽然说话的声音小,但是动作却引人注目,见四周众人都看了过来,程娇娥一阵无奈,这商裕果然还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漠北王就当没看见两人之间的举动,反倒是一边的吴衣似乎有些神色不悦,但是他一向擅长伪装,秋婉玉在吴衣耳边道,“小侯爷,要不要今晚我帮你把那女人送到你的床上?” 吴衣无奈叹息,“婉玉,为何我教了你许久,你这一身的痞气还是不曾减少?” 秋婉玉撅了噘嘴,“本来我也不是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小侯爷你就算再怎么教我大概也就如此了。” 吴衣摇了摇头,“我和程娇娥之间的事情你不必管,和漠北天奕的合作势在必行,也是我回去继承王位的一个凭借,这件事暂时不能出差错,虽然我不喜欢商裕,但至少现在不能跟他翻脸。” 秋婉玉点头,“我知道了,小侯爷放心吧,我不会误事的。” “你和沈大人之间似乎有点矛盾?”吴衣眼光一向敏锐。 秋婉玉厌恶的翻了个白眼,“那个男人废话连篇,总之天奕的男人没几个好东西,侯爷我们到底什么时候会北狄?” “你这么想回去?”吴衣问道。 秋婉玉道,“当然了,我还想回到曾经和侯爷的二人世界呢,不过……” “往事不可追。”秋婉玉和吴衣同时说道,秋婉玉一脸我就知道如此的神色,吴衣只得摇头,“好了好了,很快我们就能回漠北了。” 见吴衣安慰,秋婉玉也不多嘴,众人约定之后把通商细节写在国书之上,而今日的国宴算是结束了。 商裕和吴衣今晚自然是要住在漠北皇宫的,莫胜清早就派人准备好了寝殿,程娇娥跟着商裕离开的时候却觉得商裕身上莫名的有点热。 虽然冬天过去了,但是漠北的夜晚还是有些寒凉的,程娇娥察觉商裕身上有一种不同于以往的香气,那种味道闻得多了竟然让程娇娥也觉得一阵燥热。 “皇上,你身上是什么味道?”程娇娥有些好奇。 商裕蹙眉,“味道?” 他在身上翻找片刻,把一个平安符拿了出来,“这是临行前沁儿交给我的平安符。” 程娇娥下意识的觉得这平安符的味道有问题,拿在手中看了又看却又看不出什么端倪,莫胜清亲自带着两人到了门外,见两人神色都有些怪异便询问道,“国主,娘娘,你们二人可是身体不适?” 商裕摇头,“无事。” 程娇娥亦是摇头,“多谢二公子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进入寝殿内,商裕脚步踉跄了一下,却是不知是不是今晚的酒喝得太多了,他脸色本就有些苍白,此时在寝殿内的烛火映衬下却也不见几分血色。 “皇上,你……”程娇娥手中的平安符滑落在地,商裕却突然扑了过来把程娇娥抱在怀中,似是喃喃自语,“你真是让朕百般想念,放你出了宫门,你却如此不让朕省心,朕日后定然不会再放开你了。” 程娇娥把头埋在商裕的肩窝里,感受着商裕有些不正常的温度,他的长发有些凌乱,程娇娥便伸出手把他冠好的发彻底扯散。 “娇娥,朕要拿你怎么办?” 程娇娥笑了,“皇上还要拿臣妾怎么办,臣妾现在都在皇上身边了,难道皇上还不满足么?” 她通晓了医理之后对于药物之类的都比较敏感,此时她也感受到自己身上的不对劲,当然还有商裕的。 商裕此时神色已经有些不对劲了,眼中的色彩都开始变得昏暗起来,程娇娥觉得自己完全是支撑着商裕的身体,“皇上,看来淑贵妃给你的那个平安符并不是简单的平安符,只是你出使漠北这么重要的场合,若是我不在你身边那要怎么办才好?” 商裕不明所以,也分不清程娇娥话中的意思,程娇娥却就势拉着商裕朝床榻走去,这是莫胜清安排的寝殿,寝殿内大部分配色都是红色,床榻前更是红帐千层垂下。 商裕却忍不住把程娇娥抱在怀中,“娇娥,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程娇娥轻轻在商裕耳边说道,“那平安符要不得,臣妾给你扔掉了。” “你,真的吃醋了?”商裕笑了笑。 程娇娥躺在榻上,商裕也跟着躺了下来,也许真是多日不见,也许只是因为那平安符的作用,这些时日的焦灼思念都化作了眼前人的温柔。 “难道臣妾便不能吃醋,只准皇上你吃醋么?” “娇娥,朕一直都在想你……” 长夜漫漫。 第597章 意外变数 晨起,程娇娥现实皱了皱眉眼,这才偏头看向身侧,没有商裕的身影。 “皇上?”带着点疑惑的语气,却见商裕缓步朝程娇娥走来,脸带玩味笑容,“昨夜娇娥可是热情的很啊。” “皇上被算计了还不自知,若是臣妾不在皇上的身边,皇上可是要如遭火焚,或者说是准备在这漠北寻个娇妻啊。” 商裕清醒之后自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那个平安符他已经交给沈祁愿拿去烧了,想到之前钟离沁的乖巧,商裕还是觉得自己大意了。 “好了,不提这件事了,朕还准备在漠北再留两日,今日朕拒绝了漠北王的邀请,准备和朕的娇娥在这漠北闲逛,不知娇娥意下如何?” 程娇娥翻身而下,倒是没有因为昨日而受到什么影响,她此时脸色晕红,看起来神色比昨日还要好上几分,“既然皇上邀请,娇娥怎敢不从呢。” 见程娇娥这么说,商裕亦是大笑,两人出门只有沈祁愿随同,沈祁愿自然是一路作为小透明不说话,程娇娥和商裕一路闲谈,在卫城的经历程娇娥也全部都告诉了商裕。 这些事情商裕早就从沈祁愿口中听过,此时再从程娇娥口中听过,反倒觉得更加的惊心动魄,若是换作其他女子,却是不知能不能有程娇娥的应对能力。 “娇娥是如何知道卫城会有一场雪灾的呢?” 程娇娥垂了眼,她早就猜到商裕会在意这件事,商裕疑心重,虽然对自己相信,但是却向来喜欢把事情全部弄明白。 程娇娥道,“很早之前我便遇见过一个算卦的老先生,因此便听说了一些关于雪灾之事,当然这其中也有我的猜测,而且今年的卫城的确是有些干燥了,所以臣妾才猜测会有雪灾,怎么,皇上莫非不相信我?” “当然没有,朕只是有些好奇。”商裕道,“既然娇娥说是如此,那便是如此,娇娥做的是造福百姓的事情,朕怎么会有多余的话。” 程娇娥笑了笑,却也不愿再提起这件事,漠北此地果然民风淳朴,集市上售卖的多半是一些漠北当地的饰品,程娇娥两人本也是乔装出门,程娇娥对那些东西有兴趣,商裕便亲自买给她。 两人之间的相处倒是比在京城中时还要和谐不少,程娇娥也比在京中要活泼许多,商裕心想是因为这些日子的分别才让程娇娥有了这么大的改变,同时心中也有些欣喜。 程娇娥指了指前方的茶馆道,“难得有歇脚的地方,相公,我们便去休息吧?” 见程娇娥喊自己相公,商裕一时之间愣了片刻,程娇娥当他呆,只笑道,“怎么,相公嫌弃这里?” 商裕摇头,“你唤我什么?” “相公,难道你不喜欢这个称呼,那郎君如何?” “娇娥,朕……” “要自称我,这里可是漠北,相公还是不要太高调。”程娇娥告诫道。 商裕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程娇娥的长发,程娇娥被他的这个动作弄得一愣,要说两人认识的时间真是足够长了,一个人的一辈子又能有多少这样的时光呢。 两人进了茶馆,本来是为了歇脚,但询问下去这小店居然有雅间,程娇娥自然和商裕去了雅间。 想来这漠北的雅间也是学的天奕,名字取得倒是不算好,这间名叫疏梅,程娇娥道,“相公请吧。” 沈祁愿本想在门外站着,却被程娇娥叫了进来,“沈大人也一起吧,没必要站在门外看我们两人喝茶。” 沈祁愿自然是不敢,商裕默认了程娇娥的说法,沈祁愿这才跟着进来了。 程娇娥道,“这段日子真是多亏了沈大人,要不是沈大人一直帮助我,我还真的不能够这么顺利的解决卫城的事情。” 沈祁愿连忙起身,“臣不敢,臣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具体如何做都是娘娘教的好。” “好了,沈祁愿的功劳朕都记在心中。”商裕如此说,沈祁愿反倒是有点惶恐了,程娇娥点好了茶水,又准备了茶点,这才坐在商裕身边。 本来这些都该是沈祁愿打点,但是程娇娥全部亲力亲为了。 商裕一直注视着程娇娥,想着混乱的昨夜商裕突然有点思念程娇娥的味道了,可是若没了那平安符,自己和程娇娥还能够有那么愉快的夜晚么。 茶水上桌,沈祁愿已经起身倒茶了,程娇娥见商裕想事情想得出神,便在商裕眼前晃了晃,“皇上这是想什么呢?” “娇娥,两日之后便和朕回宫吧。” 见商裕语气认真,程娇娥也顺势点头,“娇娥不回宫又能去哪里呢?我父母和弟弟可好?” 商裕点头,“朕离宫之前已经派人照顾他们了,不会有问题的,而且这次安平侯和沁儿都是随朕一起来的,此时两人都在卫城。” “什么?”程娇娥一惊,毕竟钟桓和钟离平都在卫城,这两人虽然程娇娥吩咐了左棠,但是程娇娥还是担忧两人的安全。 “怎么了?娇娥可还是有什么担忧之事?”商裕见程娇娥神色有变只当她是有什么担忧,看来沈祁愿并没有把自己单独保护了钟桓一家的事情说出去。 程娇娥想了想还是决定等回宫之后再把钟桓一事说出,毕竟人多口杂,谁知道在这漠北会不会有什么其余的风险。 “无事,臣妾只是想到那个平安符。”程娇娥垂眼,见商裕不再多问反倒是有了笑意,就知道商裕肯定此时满心都是坏心思了。 “真是巧了。”一句巧,却听隔壁的雅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程娇娥和商裕同时蹙眉,因为两人都认出说话的人是吴衣。 吴衣也没有避讳,便径自从疏梅雅间的正门敲门而入,“国主,娘娘真是幸会,居然能在此处见到两人,想来两位也是拒绝了漠北王的邀约,这漠北地大人稀,想来两位也是人生地不熟,我也是,不如我们一同游玩漠北如何?” 商裕冷淡道,“不如何。” 第598章 拼酒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瞬间便发展成火花四溅的地步,沈祁愿和秋婉玉对视,两人也彼此看到彼此眼中的敌意,程娇娥一脸生无可恋,旋即指了指一边的座位,“既然来了,陌生之地旧交难得,皇上也不必如此拘泥了。” 商裕冷这一张脸,他明白程娇娥的用意,毕竟两国即将合作怎么也不该和遂远候闹得太过不愉快。 “诶呀,娘娘这一句旧友当真让吴衣觉得荣幸,可是国主如此眼神,当真是让吴衣诚惶诚恐啊。”他一句话说的古怪,语气也百转千回,不过脚下却是一点也不迟疑径直坐在了程娇娥指的座位。 秋婉玉冲着沈祁愿扬了扬下巴,也跟着站在了吴衣身边。 见商裕还是不说话,程娇娥只得主动开口,“卫城一别如今再见,小侯爷风采依旧,想必在北狄,小侯爷也恢复了往日的尊荣。” 吴衣笑着晃了晃手中的花斗,斗中虽然放着烟草,但是程娇娥却不曾见过吴衣几次吸食,想来也是在自己见不到的时候。 “娘娘当真是客套,叙旧嘛,说这些多无趣,之前见娘娘之时我便一直在想天奕国主该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娘娘这样的风采……” “小侯爷这话还是不要随意说出口了……”程娇娥叹息,商裕低头喝茶,显然不愿听吴衣说话,但是为了顾全程娇娥的面子,也是为了天奕的大计,商裕算是暂时隐忍了起来。 见商裕如此,程娇娥反倒是有些心疼,她见过商裕许多模样,也知他一贯隐忍,可是当初见到和现在见到却不可能是一样的心境。 如今的商裕已经得到了整个天奕,而她虽然起初有许多的不情愿,但说到底自己是他的皇妃,总要站在他的那一边才是。 想着,程娇娥伸出手在桌下握住了商裕同样没有拿上桌面的另外一只手,刚一碰到商裕大概是有点吃惊。 程娇娥不动声色在商裕手心轻轻的写起了字,她写的很慢,大概是怕商裕看不懂,写了片刻商裕和程娇娥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吴衣亦是端起茶杯道,“国主和娘娘果然恩爱。” 商裕道,“小侯爷既然提出出游那边一同在这漠北皇城游玩一日也好,既然侯爷和娇娥乃是友人,朕也不会多做置喙。” 吴衣眯了眯眼,“国主的转变还真是大啊。” 商裕笑道,“左右娇娥也是真的皇妃,等到回了天奕,难道朕还要担忧和娇娥相处的日子不长么?” “我倒是听闻国主还有另外一位皇妃,此时在卫城。” 商裕抬眼,眼中却闪过一丝凌厉,“小侯爷的消息果然灵通,即便如此又如何呢?” “国主果然是艳福不浅。”吴衣说的意味深长,程娇娥若无其事的吃着茶点,当然她也发现了沈祁愿和秋婉玉之间的不对劲。 起初程娇娥还觉得秋婉玉是喜欢吴衣的,但是这些日子过去,程娇娥看出秋婉玉对吴衣大概真的只是单纯的崇拜,没有多余的感情,一时之间程娇娥对于秋婉玉此人倒是有了更新的看法。 茶点小巧,而且味道意外不错,程娇娥连着吃了好几个,商裕这次连眼皮都懒得抬了,直接给程娇娥倒了一杯茶,“娇娥,慢点吃,等到回了京城,朕派御厨给你做你爱吃的东西。” 程娇娥点头,虽然在京城的日子并不愉快,但程娇娥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要回到那里的,既然此时仍在外,倒不如把握时间好好享受这难得的自由。 而且在这里,商裕是真真正正只属于她一人的商裕,是她一人的相公,他们可以像普通夫妻一样不用顾那么多的烦心事。 吴衣想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纵然他对程娇娥有了不一样的感情,可他始终都是笑着的,秋婉玉有些担忧的看着吴衣,吴衣却也只是低头喝茶,桌上的几人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最后还是沈祁愿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 他大概是吃茶点噎住了,本来想忍着,但是却没忍住,憋得脸色通红,呛咳起来。 秋婉玉没忍住笑了起来,商裕皱了皱眉,还是程娇娥最贴心赶紧慰问了一下,“沈大人,你没事吧?” “无事……咳咳咳……” “哈哈哈,吃茶点都能噎到,沈祁愿你可真是太丢人了。”秋婉玉向来洒脱,商裕也总算是注意到吴衣身边站着的女子,起初还以为只是婢女之流,但看她如此言语,吴衣也不见半分怒意,想来两人关系匪浅。 “看来小侯爷身边的红粉知己也是坦率的可爱啊。”商裕笑了笑。 吴衣一本正经的否认,“秋婉玉,是我的义妹。” 秋婉玉见商裕如此说,也半分不让,“天奕国主,我只是侯爷的义妹而已,当然这是好听的说法,要是不好听点说我只是侯爷的一个手下,所以天奕国主不必如此高看我了,但我北狄没有天奕那么多的死规矩,所以我和候之间也向来说话随意,皇上可不要在意。” 程娇娥道,“既然如此那婉玉姑娘便也一起坐吧,之前你我二人已然熟识,也不必客套了。” 秋婉玉对这茶水差点本也没有什么兴趣才不曾坐下,见程娇娥邀请也丝毫不避讳的拒绝道,“茶水有什么好喝的,刚才我和侯爷在外面看到了一件斗酒的酒馆,既然我们大家在此相逢,不如去那酒馆中拼酒吃肉如何?” 本来以为商裕会拒绝,却见商裕猛地起身道,“好,就是不知小侯爷去是不去?” 吴衣笑了,“国主有如此兴致,吴衣岂能不做陪。” 程娇娥怔然,一旁的沈祁愿也是一愣,商裕的酒量他们还是了解的,这拼酒一事实在是做不得,便是做了估计也会醉酒醉的厉害。 “可是皇……” “既然你我都在外面,便唤我商裕。” 程娇娥犹豫了片刻,“商裕,你还是不要多喝酒了,否则对身体不好的。” 吴衣笑道,“娘娘对国主的保护太过了,男人之间总是要喝酒的。” 第599章 路见不平 程娇娥对此并不认同,但商裕已经起身,几人离开茶馆朝秋婉玉口中的酒馆走去。 几人容貌出众,再加上衣服明显不是漠北之人,所以一路上也是引起了许多人的注目,商裕和吴衣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对此倒不是很在意,程娇娥只想着一会如何不让商裕胡来。 坐在酒肆中,那店小二是个热闹的人,快步走上来迎接,“呦,几位客官不是漠北人吧?” 吴衣笑着否认,“不是。” “几位应当是中原人,这眉眼一看就要比我们漠北人秀气许多。”那店小二夸道,商裕对于这样的赞美似乎并不高兴,见他皱眉,吴衣笑的愉快,“小二哥还是不要说了,我们这位爷可是不喜欢人这么亲近的。” 他语气有些调侃,商裕抬眼看他,并没有出口否认什么,程娇娥摇头叹息,只觉得今日出门当真是撞了太岁才是。 菜倒是没点几个,但是酒可是一坛也不少,等到那店小二把十坛酒端上来时程娇娥是一个头两个大,“商裕,你当真要喝酒?” 商裕点头,“娇娥是在担心我么?” 见他眉眼含笑,程娇娥只觉得自己的一番好心大概是喂了狗,索性一拍酒坛,“既然要喝,那便一起喝,吴衣,我同商裕对你和婉玉,你没有什么意见吧?” 沈祁愿吓得一个趔趄,先不说坐在这里的都是什么尊贵的人,便是普通女子也见不得如此豪爽,程娇娥的话引得周围人侧目,倒是那店小二率先鼓起掌来,“这位夫人可真是爽快,我们漠北人就喜欢爽快的性子。” 程娇娥干脆捧起酒坛提起便饮,她的酒量之前不算很好,但是这段日子跟在薛城身边,薛城告诉了她千杯不醉的诀窍。 而且还给她喝了几日那种草药,如今的程娇娥虽然不知那东西到底有没有用,但也有了想要一试的想法。 商裕不见她如此饮过酒也是吓了一跳,想要阻止但程娇娥已经半坛下肚,晶莹的酒液顺着程娇娥的嘴角滑落,商裕看着她雪白的颈子一时之间却有些欣慰,自从做了天奕的君主,他似乎也很久不曾放肆了。 “好酒量。”吴衣夸赞,那边秋婉玉也捧起酒坛,两个女子当众斗酒可是难得一见,尤其是两个女子的模样都是谪仙一般的人物。 商裕和吴衣对视一眼,两人也不甘示弱,周围一片叫好的声音程娇娥已经一坛见底。 喝过之后程娇娥方自觉得身体上没有任何不适,她的脸色也依旧是白皙的,不曾被酒色染红,见一边商裕也在饮酒,程娇娥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活之感,若是能够一直在这漠北倒也不错。 可是天奕能够失去踪迹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皇妃,但是却不能失去商裕这样一位贤明的君主。 几人喝至正酣,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阵争吵。 众人侧目,程娇娥亦是放下酒坛,只见一粗野大汉追着一个女子正在殴打,口中脏字连篇,那女人一边哭一边跑,连半句回话的机会都没有。 “何人吵闹?”开口的是商裕,他大概是真的有些醉了,眼睛有些发红,酒坛被他随手扔在一边,那女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商裕的声音,居然真的朝这边跑来,躲在了商裕身后。 “好啊,这就是你那姘头是不是?”那人一见商裕手中扫帚便要朝商裕脸上打去,一边的吴衣随手一扯扫帚落地,脚下一顿举步把那大汉踹去好远。 商裕因为醉酒的缘故大概是真的有些生气,也顾不得身后那女子拽着自己的手,“放肆,谁给你的胆子在我商裕面前胡作非为?” 沈祁愿已经站在商裕身前保护商裕,刚才吴衣的动作的确快,自己根本没有插手的机会,吴衣悠哉的拿着花斗,看来这一坛酒对他来说也见不得什么影响,反倒是刚才嚷的凶的秋婉玉红着一张脸。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当街打女人,用不用老娘教你做人啊?”秋婉玉是个直接性子,之前在程娇娥面前伪装的柔弱早就荡然无存了。 吴衣一脚不轻,那大汉连滚带爬的爬回来了,指着几人骂骂咧咧,“那是我的老婆,我打他有什么问题么。而且这女人不检点,在外面给老子搞男人,难道老子还不能打她了?” 程娇娥见那女子只是哭,蹙了蹙眉,“夫人,你若是有什么委屈不如当面说出来,若是他冤枉你,你也不必委屈自己?” 大概是见她扯着商裕的衣服程娇娥有些心生不满,但那女子就像是故意一样就是黏在商裕身后不出来,商裕也发现了不对劲,酒劲和那女人的手都热的难受,商裕一转身语气也冷了下来,“放手。” 那女子被骇了一跳,也不敢再拽,程娇娥在身边给她让出个位置来,那女子却哭的更凶了。 “他到底是不是你的丈夫?”程娇娥知道事情不能拖,而且自己等人本也不是漠北人,也不知道漠北到底是如何处置这种事情,若是过分出头只怕会更惹人注目。 “是……”女子回答,却又猛地摇头,“也不是,你们是天奕人吧,求求你们救救我,救救我吧。” 她说着说着就跪了下来,程娇娥不明所以,商裕也是皱了眉头,吴衣抬眼看着远处的大汉又看着一旁还在喝酒的秋婉玉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沈大人,这里只有你才能把这男人一同带走了。” 吴衣和程娇娥对视一眼,商裕和秋婉玉都已经喝醉了,这两人的牵扯怕是只有在漠北的官府面前才能够说清楚,自己等人的身份都是不便处理的,就算是这人是天奕人,可在漠北的地界,也不能够越俎代庖。 那男人显然不知道眼前几人的身份,尤其是在女子说出天奕人之后更是破口大骂,“原来你们几个也是天奕狗,怪不得这么碍眼,我们督军要在直接把你们这些天奕狗的头颅挂起来祭旗。” 第600章 阴谋交易 程娇娥怒极反笑,大概是想不到能在漠北街头遇见这样的人,而且也对这男人口中的督军有了兴趣。 她本来觉得漠北民风奔放,而且刚才周围的人明显对他们并没有恶意,看来并不是漠北的问题,而是哪个地方都不缺坏人。 “好大的口气,你当街打人便是不对,又口出狂言,既然你要寻什么督军,不如便把督军找来,我倒要看看你的这位督军是不是要比漠北王还有厉害?”程娇娥语气森然,显然是被气的不轻,商裕此时已经有些昏睡,大概是酒劲上来了,一旁的秋婉玉倒是不甘示弱。 “这种人直接打就是了,候你等我现在就去把他的命根子给你摘下来!”她口无遮拦,尤其是此时喝醉了酒,吴衣赶紧扯住她,担忧秋婉玉真的如此做了。 “婉玉,安静一会。”吴衣只觉今日不该出门。 沈祁愿看了程娇娥一眼,几人都是住在宫中也不便直接带这人去漠北皇宫,否则先不说事态到底有没有那么严重,也会因此变得更严重起来。 程娇娥道,“小二哥,官府在何处,既然这两位有私怨,我们路见不平,总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便亲自把二人送到官府,如此也好光明正大的解决这件事。” 那店小二立刻道,“便在不远处,不如我带几位前去,这是我们这里有名的王恶霸,向来都是这么蛮横无理的,那女人大概是他不知道第几个老婆了,谁知道他从什么地方娶了这么多老婆啊。” 程娇娥料定这其中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且这女人见到自己几人便询问是不是天奕人,看来这女人也应当是天奕人才是,只是天奕人为何会流落到漠北这就值得思量了。 “沈大人,你先把商裕送回该去的地方,并且把二公子莫胜清喊来,就到前面的皇城官府,千万要注意商裕的安全。”程娇娥见商裕难受实在不愿他继续跟去,尤其是这女人还对商裕拉拉扯扯,程娇娥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些吃醋的。 这女人也算是天生敏锐,找了商裕做庇护。 吴衣也一晃手,有两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大概是吴衣身边的暗卫了,“带婉玉回去,你把他抓着,跟本候走。” “遵命。” 程娇娥见吴衣安排好,亦是点头,吴衣的安排总不会有错的,此时的秋婉玉和商裕都不适合留在此处,还是早些回去比较好,至于到底这其中有什么缘故,自己也要彻底弄清楚。 那女子见商裕被带走面露悲戚,程娇娥却扯住了女子的手腕,“既然你有口难言,便一同前去官府,若有委屈一并说出来,我也好为你解决。” 程娇娥的力气大了一点,那女子对程娇娥有些惧怕,只得点头,而吴衣的暗卫也抓住了那个王恶霸,众人在店小二的带领下来到了漠北皇城的官府。 坐在堂上的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看起来脾气不错,吴衣和程娇娥一同踏入,两人倒也算是默契,吴衣开口道,“如此我也算是和你一同被骂,这样的交情也是难得。” 程娇娥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面上却笑得春风拂面,“小侯爷爱好果然和常人不同,居然喜欢被骂,若是如此,那娇娥定然找人围着侯爷骂上几天几夜,到时候侯爷可能会心情大好,若是再有几人在侯爷身边,那边都是和侯爷一同被骂过的情谊了。” 吴衣果然被她逗笑,只得指着前路道,“只好先谈正事了,想来这女子应当有故事要讲才是。” 这官府的县官先是敲了敲惊堂木,程娇娥几人却也不跪,那县官虽然长得慈眉善目,但是大概失了面子便有点不高兴。 一旁的小吏喝道,“你们二人为何见大人不跪?” 吴衣轻描淡写的摇了摇花斗,“要我跪你,你还差点火候。” 闻名天下的遂远候怎么可能在这漠北给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县官跪下,程娇娥摇了摇头叹息道,“大人,审案要紧,我和他的确都有不跪你的理由,而且我们不过是路见不平的路人,所以即便是我们不跪也见不得有什么问题。” 那县官几时见过程娇娥这样牙尖嘴利的女子,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刚要发作,却见外面缓步又走进两人。 为首的是莫胜清,至于身后则是刚才程娇娥派出的沈祁愿,他冲程娇娥点点头,程娇娥这才放下心来。 莫胜清手持漠北王令,那县官被吓得扑倒在地,“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居然是二公子亲自驾临,不知二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莫胜清道,“这两位是王的客人,这位是北狄的遂远候,这位是天奕的皇妃,哪个都不是你惹得起的,我已经大概了解事情始末,若这其中真有冤屈,定要审的昭雪才是。” 那大汉本来骂骂咧咧,此时一听闻两人身份也是吓傻了,那女子却抬眼看着程娇娥,眼泪不停的往下流。 县官哪敢再多问,赶紧朝着二公子拜了又拜,接着又朝程娇娥和吴衣拜谒,程娇娥摆手,“大人不必如此多礼,我二人既然来此也不是为了什么身份较真,叫二公子前来也是希望能够有一个公平的审理,希望大人谅解。” 那县官感恩戴德,连忙坐会主位,早就有人给三人搬了座位,三人做好,案子也开堂审理了。 “堂下妇人,有何冤屈速速道来!” 那女子不再犹豫开口道,“奴家名叫许萱,本是天奕青城的一名普通农家女,却意外在一次出门之时被人掳走,等到醒来时就在马车上了,然后就被带入一个宅子,那里有很多和我一样的女子,大部分都是天奕的女子,而且都是被人掳走的,很快我就被人买走了,也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她语气如泣如诉,但控诉意味很强,大概真是委屈久了,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也许是因为程娇娥在一边的缘故,让她终于有了底气。 第601章 卖身宅 程娇娥虽然知道这世上有许多不公平的事情,但是听到这名叫做许萱的女子说出口也是惊诧,青城和漠北比邻,却不曾想居然有这么黑暗的事情。 许萱见程娇娥目光中带着肯定便继续说了下去,“我们这些女子都会按照容貌明码标价,这个买走我的男人是这宅子的老客人,我听闻他喜欢虐待妻子,所以他娶了许多妻子可是都被他虐待死了……呜呜……我身上都是他打的痕迹,要是今日我不跑出来,定然是要死在他手中的。” “竟有此等事情。”莫胜清的惊讶不是伪装,想他长年在回旋关大概是真的不曾听说此次,而这些隐藏在民间的黑暗也向来是很难为人发觉的。 程娇娥皱眉道,“那些女子也都是青城女子么?” 许萱摇头,“有一些是青城的,也有别的地方的,但是大部分都是偏远边城的女子,我们家里穷,就算是丢了家人也不可能费尽心思去找,虽然我知道我这辈子就只能如此了,但是我也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这个男人的手上。” 见她有些崩溃,程娇娥连忙起身,她蹲下身子拍了拍许萱的肩膀,“都过去了,若你说的属实,我定然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皇妃娘娘,我说的句句属实,求你,求求你带我回天奕吧,我不想留在这里了。”许萱说着哭着,一边那男人脸色也很难看,程娇娥猜测许萱说的八九不离十,而眼前这男人也是个虐待狂。 那县官先是对莫胜清示意了一下,见莫胜清点头县官才怒拍惊堂木,“大胆王恶霸,你且说说,她说的话是否属实啊?” 王恶霸苦着脸,但是又不得不回答,声音也见不得多有底气,“这都是正经买卖,而且我自己的妻子,就算是我打着玩也跟大人没有什么关系吧,毕竟我是付了钱的,这人也不是我偷来的抢来的,大人您看,能不能放我离开?” 程娇娥见过不要脸的,却也不曾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吴衣亦是一声冷笑,那县官又是一惊堂木,震得满室都安静下来,那王恶霸亦是一个哆嗦。 “好你个王恶霸,事到如今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这……”那县官尚未说完,莫胜清已经起身站在王恶霸面前。 他的声音很清冷,亦如他的人一般,“王早就废除了买卖奴隶这件事,先不论这女子是天奕人还是漠北人,首先她不是奴隶,更不是你口中可以用钱买来的东西,如此你是在丢我漠北的脸,在外宾面前失我漠北颜面,能说出这种话想来也是无心悔改了。” 那县官明白莫胜清话中的用意立刻道,“老实交代有关那宅子之事,若是交代的不清楚,你应该知道你的下场。” 那王恶霸也不敢再有隐瞒,莫胜清是真的动怒了,漠北二公子的名声远传,众人皆知漠北王虽然是莫胜鸿,但是莫胜清却是漠北五子当中最有手段的人,也一直掌握着漠北的生杀大权,若是真的惹了莫胜清大概是没有什么活路了。 虽然莫胜清失踪多年,但是回旋关被破的事情如今已经传遍漠北,众人都知道那个军师其实就是莫胜清,莫胜清的能力也再一次被人看在眼中,敬畏在心里。 王恶霸讲道,“我是偶然才知道有这么一个可以买老婆的宅子的,我有点小钱,但是比较喜欢虐待……虐待女人,一来二去就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我了,我铺子里面干活的张老二说有一个可以买老婆的地方,只要肯出高价,就能买足够漂亮的女人回家,而且都是没有开过苞的那种……” 程娇娥一脸嫌恶,她蹲在许萱身边,许萱整个人都软在了程娇娥身上,程娇娥知道这女子肯定是受了许多惊吓才会如此的。 “继续说下去。”莫胜清开口。 王恶霸打了个哆嗦继续说道,“很快我就找到了那个地方,就在皇城西面十里正凉城内,有一户叫做凉府的宅子,那里面虽然表面上是个大户人家的宅院,但其实里面都是女人,里面的每个屋子里面都关着一定数量的女子,门外则挂着牌子,写着她们的名字和价钱,旁边有一扇小窗,若是对谁有兴趣只需要喊一声,便会有人推着你感兴趣的女子在小窗露脸,要是看上了便直接前去他们主屋交易,签字画押之后便可把女子带走,一来二去的我就在这里买女人当老婆,但是这其中的事情我是从来都不曾参与的。” “里面管事的人是谁?”莫胜清问道。 王恶霸道,“主屋收钱的人带着金丝面具看不清楚脸,每个屋子里面看守女人的也用黑布蒙着脸,所以小的真的不知道到底谁是管事的,二公子,是我不对,是我不该鬼迷心窍的去买老婆,求二公子饶我一命,我能说的都说了。” 莫胜清脸色不变,只是冷声道,“你这样的人留在漠北都是脏了漠北的土地,立刻关押,五日后处斩。” 王恶霸其实是知道莫胜清的冷酷无情和一贯无私的,可是面对死亡还是被吓得屁滚尿流,裤子湿了一半,却也没有任何人可怜他,到了今日他的罪过也不只是买卖这些女子,还有那些被他虐待致死的女子都是他的罪过。 罄竹难书的一生,让众人都嫌弃怨憎。 莫胜清叫了朱华儿来把这女子先行带了回去,此时府衙大堂只剩下莫胜清和吴衣程娇娥三人,三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毕竟遇见这种事情谁也无法高兴起来,尤其是程娇娥,受苦的女子大部分都是天奕的人,程娇娥是天奕的皇妃怎么可能放任这种事情发生。 “抱歉娘娘,我实在不知皇城附近居然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是漠北的疏忽,也是漠北对不住天奕。”莫胜清的确很愧疚,尤其是此时正值天奕和漠北合作的关键时期,莫胜清是乐于见得此时发生的,却不曾居然出现这话事情,若是真的影响了两国相交,那才是后悔莫及啊。 第602章 凉府 程娇娥看出莫胜清是真的愧疚,想来他也是刚刚回到漠北,却是不知这种事情已经悄然发生多久了。 “二公子,我相信你的能力,一定会把这件事解决好的。”程娇娥开口末了又道,“等一下要去那宅院,我想一同前去,毕竟我是天奕的皇妃,也好安抚她们一下。” 吴衣道,“我也同去。” 莫胜清点头,程娇娥突然响起了什么,看着莫胜清道,“刚才那王恶霸提到一个督军,不知这王恶霸口中的督军是哪一位,可是和他同流合污的一类人么?” 莫胜清点头,“这件事我也会查清楚的,还要多谢娘娘和小侯爷这次让漠北及时发现这样的隐患。” 很快梁宸带着漠北的军队前来,程娇娥吩咐了沈祁愿,沈祁愿也从城外调进二百精兵,吴衣则是带着些能人巧匠进了漠北,为了处置这个宅院,三国都发动了各自的能力和本事。 倒也不是众人太过小心,而是这处宅院既然存在了这么久,定然是有他的原因的,但是究其根本也不过是个宅院。 梁宸领兵带路,出了漠北皇城,直奔正凉城。 正凉城内。 众人都没有骑马,而是轻装上阵,程娇娥看着正凉城的景象倒是有些惊疑,这皇城虽然热闹,但是若何天奕的京城相比,那则是相差甚远,但是这正凉城不过是漠北皇城旁边的一个小城,居然如此繁华。 莫胜清也皱起了眉头,“正凉城,虽然我以前也很少踏入,但是不曾知道这里居然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周围的人对于几个外来人物都很好奇,莫胜清也不多做费事,直接去找了正凉城的县官。 说明了来意之后,那县官脸色苍白,分明是一副恐惧至极的样子,想到整个正凉城的古怪,程娇娥提出了一个想法,“县官大人是不是也和这个凉府有些不可描述的牵扯啊?” 那县官根本没有注意到程娇娥,程娇娥这一开口,却让那县官直接跪在了地上,程娇娥挑眉道,“我说的话如此可怕么,还是你已经默认了?” 莫胜清冷声道,“我再给你一个老实交代的机会,你应该知道我莫胜清的名声,若是再不说,不要说你这县官的位置,你的命也不保了。” “二公子饶命啊,二公子,我其实没有参与,我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给我点微薄的利益而已……真的只是这样……”那县官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求饶,想来是没想到这种事情有朝一日会暴露,所以才如此惊吓,而程娇娥也看出这二公子的名声是当真让人闻风丧胆了。 “既然如此,你便带我前去那宅院,由你敲门,我几人要见到管事之人,有问题么?”莫胜清冷声喝问。 那县官点头,又摇头,“大人,我也没有见过管事的人是什么样子啊,他一直都带着面具的,我们根本看不到脸的,而且那个管事的人也从来不登门,每次都是他的手下来给我送钱而已啊。” “那你能够确定那管事之人可在凉府内?”程娇娥询问,“还有这个凉府总不能是凭空而出吧,之前又是什么人住在其中呢?” 县官对程娇娥同样不敢怠慢,连忙回忆道,“那管事之人应当是在凉府之内的,但是他有专属的屋子,也很少出来见人的,至于这凉府本来是一个叫做凉昀的人居住,他祖上是做生意的有点小钱,就在正凉城买了那宅院,但是后来发生了一次强盗抢劫的事情,凉家人都死光了,只有外出读书的凉昀幸免于难,等他回家,家中人已经全部倒在血泊之中,之后又过了几年,凉府之内居然又有了生息,后来我才知道是有人在那里面做起了生意。” “身为一方父母官,辖管内发生如此丧尽天良之事知晓了居然瞒而不报,你认为你的罪过可以原谅么?”莫胜清语气冷肃,那县官不敢说话,只是不住磕头,“二公子饶命,二公子饶命啊,下官只是知晓,却从未参与啊,请二公子饶命……” “知而不报,同样可恶,现在带我们前去凉府,若有任何不愿,我现在就可以直接把你处死。” “下官不敢不愿,下官这就带路,几位大人请跟我来,只是那凉府内守卫森严,不知几位大人可……”县官唯唯诺诺,连正眼看几人也都不敢,程娇娥深觉把莫胜清带出真的是十分有用。 吴衣则是一直跟在众人身后不曾开口,程娇娥却察觉到他的目光似乎依旧黏在自己的身上,一时之间程娇娥觉得有些头痛。 士兵入城,却在莫胜清的安排下早就扮做普通人的样子,只在胳膊左侧绑了一条红色的带子用来分辨身份,而沈祁愿的人则在城外等待,若是有什么不对,便直接攻入城中,至于吴衣的人大部分都是隐藏的销声匿迹,所以也不必让莫胜清为难。 众人来到了那凉府门前,此时乃是正午,凉府大门紧闭,看不清楚情况,那县官开口道,“他们大部分都是晚上才做生意的,所以白天啊没有几个人,而且你们听……” 他一开口,程娇娥几人便听闻此处的风声有些不同,就像是女人的哭声一样,程娇娥抬眼看向县官,“这是那些女子的哭声?” 县官有些尴尬的点头,“大部分不知情的百姓只当这里是闹鬼,本来就是凶宅,有了这种事情之后更是很少有人来此地了,所以凉府的秘密一直没有人知道。” 程娇娥不得不说这凉府的创造者当真是胆子大,如此作为却更是天怒人怨。 莫胜清吩咐下属看管好县官,而其余的那些士兵已经悄然在四周隐蔽,那县官主动道,“二公子,不如下官来敲门?” “不必,本也就是为了抓他们所有人,谁来敲门都一样。”莫胜清率先走上台阶,敲响了那朱红漆面的大门,沉重的门环声音却像是敲在众人的心上一样。 等了一会里面终于传来一声应答。 第603章 银色面具 “白天不见客,做生意晚上来。”声音的主人很不耐烦,说罢过后便没了声音,莫胜清三人对视一眼,便不再犹豫继续敲门。 “听不懂人话么?”里面的人大概是不耐烦了,猛地打开门却被门前三人弄得一愣,“你们是何人?” 那应答之人看身量年纪应当不大,但是大白天却捂着一条黑色的面巾,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阴森森的。 莫胜清开口道,“把你们管事的叫来,就说你们生意做到头了。” 因为不知这凉府可还有什么后门小门,莫胜清的人已经把宅院团团围住了,那人大概是没想到会有人找茬,尤其是莫胜清严肃的时候的确有些吓人。 “你们……你们……” 他想把门关上,但是却已经来不及了,吴衣一只手撑开了整个大门,他的笑容一贯轻佻,却也不知手中什么玄机,竟是毫无预兆,那人脸上的黑布应声落下。 果然是一张年轻的少年面孔,他不知道自己的面巾是怎么掉下来的,看着吴衣的眼神都变了,“你,你怎么做到的?” “来人,给我搜查整个府邸,一只苍蝇也不能跑出去。”莫胜清下令,身后兵士涌上前方,而凉府内也终于有了动静。 为首的是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人,看起来年纪应该也不大,而且举手投足反倒是有些书卷气,他先是冲着那年轻的小厮挥了挥手,那小厮也不再纠结捡起地上的面巾,赶紧跑到男人身后了。 “不知几位尊贵的客人是从何而来,来在下的府邸有何事要做?”他语气缓慢,说话抑扬顿挫,倒像是在念诗,听得程娇娥一阵皱眉。 不过他身边的人大概是习惯他说话的方式了,所以都没有什么反应。 “既然做了恶事,就该有被人发现的觉悟。”莫胜清手持漠北王令,整个漠北的人都认得漠北王令,也知道这漠北王令一直都是握在漠北二公子莫胜清的手中的。 那银色面具的男人笑了笑,然后慢条斯理的给莫胜清跪了下来,“原来是二公子,只是在下实在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罪,居然能够让二公子亲自登门?” 见这人负隅顽抗,程娇娥有些不解,那些女子应当就关在屋内,难道这人还有什么后招能够躲避众人的眼睛不成,若是没有他又怎么会如此淡定。 程娇娥皱眉,突然发觉周围的哭声消失了,四周的风声依旧,就像是之前的都是幻听一样,吴衣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环顾四周,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拐卖女子,如此作为真是让人恶心。”莫胜清喝问,那人却不动如山,程娇娥觉得面具之下,这人定然是笑着的,肯定不见半点慌乱。 “诶呀,二公子这是从何说起啊,在下可是正经的读书人,不过是爱好独特了些,而且我这手下都是男子,怎么会有拐卖女子一说啊。”他虽然开始恭敬,但却又轻佻的看不出几分恭敬,莫胜清大怒。 “二公子,想来他们是有恃无恐,既然他如此不在乎,那我们便进去搜一搜,总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的,总不至于,这些女子还能够凭空消失不成?” 程娇娥见莫胜清怒气勃然,想来也是因为自己和吴衣在场的缘故,这种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的感觉肯定不好受,程娇娥能够理解。 莫胜清点头,吴衣率先上前一步看着那人的银色面具,“都说面具戴久了就拿不下来了,不知公子你的面具戴了多久还能不能拿下来了?” 他话中意味深长,那人似乎是因为吴衣的话有些不愉快,“戴面具不过是我凉家的习惯,难道这也碍到别人了么?” “是我失言了,我观公子衣着发饰皆是书生打扮,唯有这面具虽然看似精致,但实际上却另有珠玑,这面具上的花纹乃是凶兽饕餮,能够吞噬万物的凶兽,公子的野心也是够大了。”吴衣缓缓开口,语气不急不缓,倒像是在学他说话,惹得程娇娥一阵好笑。 不过这凶兽饕餮的花纹程娇娥自然是不懂,此时也是仔细的观察起来,那男子却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其他缘故,抬起手有意遮掩。 莫胜清一声令下,“搜。” 众士兵涌入凉府,那银色面具男人便也不动,一副任由搜查的模样,程娇娥开口询问,“想来你就是当年凉府唯一幸存的那个凉昀吧?” 程娇娥本来只是猜测,但想到当年那人也是因为读书恰巧不在家这才躲过了一劫,算算年纪应该差不多就是银色面具男人的年纪。 那人应该说是凉昀,程娇娥见他手掌微微蜷缩,显然是被程娇娥触动了心事,程娇娥继续问了下去,“究竟为何凉家会一夕被人灭门,难道是有什么仇家?” 凉昀看着程娇娥,露在外面的眼睛带着仇恨的怨毒,“是因为女人,因为我父亲在外面娶了一个不该娶的女人,居然害了我全家!” 程娇娥还不及多问,那些搜查的士兵已经跑了出来向莫胜清禀报情况,“回禀二公子,屋子里面一切正常,没有被关押的女子。” 凉昀笑道,“怎么样,这下二公子可愿意相信我了?” 莫胜清皱眉,他其实也察觉出凉昀的不对劲,但是这么短的时间内,而且士兵都在门外守着,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这些女子运走。 程娇娥道,“那可否让我们也进去看看,正好也让我们参观参观。” 凉昀有恃无恐,“既然你们想看,那便看罢,怎么说二公子在这里,也不是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能够招惹的啊。” 莫胜清吩咐众人在门外等候,便只带着程娇娥和吴衣两人进入了凉府的主宅。 凉府内自带一阵森冷感,程娇娥缩了缩身子,吴衣便关切的问道,“可是冷了?” “没什么,多谢小侯爷关心。”程娇娥语气算不得疏离,但吴衣却还是有些不悦,不过他很少表现出来。 这宅子的确幽静,此时进入让程娇娥有了一丝诡异的感觉,明明空无一人,却像是四面八方都有人注视一样。 第604章 机关 凉昀也跟着走了进去,然后指了指周遭,“什么都没有,几位贵人就不要有这些古怪的想法了。” 程娇娥一进入这主宅,就闻到一阵古怪的香味,这香味来的突兀,四周没有香炉,而且刚才见到的也全是男子,实在不该有这股奇怪的味道。 而且这味道她也很熟悉,程娇娥知道这是曼陀罗的味道,这种中原少见的毒花,可以让人陷入昏迷,想到刚才还有的哭泣声此时没有了,定然是因为这曼陀罗花的缘故所以才让这些本来在这里的女子陷入了昏迷。 想到这里,程娇娥垂了眼语气也带着笑意,“没想到凉公子一个大男人屋子里面居然如此香气扑鼻,只是这味道要是闻多了可是要出事的。” 她话中有话,那凉昀果然一下子戒备起来,“哪有什么味道,定然是夫人身上的脂粉味。” 程娇娥笑而不语,吴衣已经在屋子里面游走了起来,手中的花斗在墙壁上时不时的敲打着,刚才程娇娥几人进门前就在这些屋子前面发现了一些可以挂木牌的凸起,程娇娥想到王恶霸的话,这上面应该就是这些女子的名字和价钱,只不过被他们收起来了。 人不可能凭空消失,这屋子里面肯定另有玄机。 “这位公子,我这宅子也许多年了,您别到处敲敲打打的,要是掉漆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也没有钱去补。”凉昀大概是真的有点慌了。 “诶,这好说,若是真的被我敲坏了,我定然会赔偿你的。”吴衣笑道。 吴衣和程娇娥对视一眼,眼中已经有了自信,他推开屋子里面的窗子,阳光总算是洒进来,给了这屋子一点生机。 “这个屋子很有讲究。”吴衣指了指窗外道,“娘娘,从这里看出去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程娇娥顺着吴衣指的方向看去,这窗子的位置开的奇怪,因为从这里看去看到的是院子里面的一口深井,而在井的旁边一尺便是花园,那花园显然是精心修缮过的,但是从此处看去却看不到那花园。 无论宅子如何建造,总要有目的,修建这个窗子绝对不是为了看那个深井。 程娇娥道,“若是我绝对不会在这里开一扇窗,应该在那里才对。” 吴衣看向程娇娥指的位置,而那里却是一堵墙。 凉昀道,“我祖上不懂什么文雅,那花园也是后修的,夫人说的有理,我准备以后便把窗户挪到那里。” “不对。”程娇娥在窗轴上摸了摸,“这窗子不对劲,看起来像是许久不曾开启了,这灰尘居然积攒了这么厚。” “我向来不喜欢阳光,所以很少开窗户。” “便是如此也不该有这么厚的灰尘,尤其是外侧,风吹日晒,怎么会如此完好,一点磨损也没有,想来这窗户是刚刚才得以见天日吧。”程娇娥拍掉手上的灰,已经彻底明白吴衣话中的意思了。 凉昀无奈道,“夫人这是什么话,难道这窗户是我刚刚建造的么,我又不是神仙,这种事情可做不来的。” 程娇娥笑道,“做不来么?” 吴衣又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很巧妙,但是也很好破解。” 程娇娥开口,“便是我们今日等在这里,等到那曼陀罗香气全部散掉,你觉得那些女子的哭声还会不会传出来呢?” 一句话已经是撕破脸皮,却见凉昀眼中狠厉光芒,他倒是来不及做些什么,一旁吴衣的暗卫已经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了。 程娇娥退后一步,吴衣已经挡在她的面前,那凉昀不止按动了什么地方,整座屋子居然都在抖动,程娇娥来不及惊呼已经被吴衣拽到怀中,莫胜清和吴衣的暗卫同时出手,一起把凉昀制服。 程娇娥从吴衣的怀抱中挣扎出来,头发有些凌乱,吴衣也没有多说,而是朝一旁桌子上的摆件走去,那上面摆的是一个珊瑚雕刻的物件,吴衣伸手一拨整个屋子的转速变得更快,程娇娥看见那本来存在的窗户被转入墙中,而吴衣说的应该有窗户的位置,果然有一扇窗子从墙中转出,而在转出来的角落里面有几个昏睡的女子被铁链捆着。 程娇娥兴奋道,“找到了。” “凉昀,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要对本公子说么?”莫胜清见凉昀被控制仍旧不住挣扎,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的秘密就这么的被暴露了。 他犹自不甘心的喊道,“这些女人都是天奕人,漠北和天奕迟早要打仗,我就是抓了他们的女人又能如何?” 莫胜清脸色难看至极,“住嘴,漠北和天奕已经是盟国,两国即将合作,整个漠北百姓的口粮都要和天奕进行交易,你想因为你一个人影响漠北和天奕的关系么?” 凉昀还想再说什么,莫胜清已经一个手刀把他打晕过去,估计是担心他又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 程娇娥查看了那些女子,确定她们只是因为闻了曼陀罗花的缘故,至于身体倒是没有任何问题。 和吴衣对视一眼,程娇娥眼中带着感激,吴衣却是一种说不清的情绪,两人同时朝府外走去,至于这里面的善后工作则交给了莫胜清。 莫胜清已经派士兵把凉府的人全部抓走,至于里面的女子也正在妥善的安置,程娇娥自然是相信莫胜清的,等到确定了这些人的身份,程娇娥也好把她们全部送回天奕、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出了正凉城,程娇娥才觉得心情好了一点,吴衣一直不曾开口,程娇娥觉得有点尴尬,“小侯爷果然有本事,一眼就看出那屋子的不对劲了。” 吴衣笑道,“娘娘先闻到味道不对劲的。” “没想到整个屋子是一个巨大的转盘,这凉昀也算是聪明人了,只是百密一疏,遇见了闻名天下的遂远候。” “娘娘赞缪了。”吴衣似乎不欲多说,反倒是回头又看了看来时路径,“吴衣会记得和娘娘一起的日子,这样的经历很难得。” 第605章 顶罪 程娇娥还欲再说些什么,吴衣已经挥了挥手中的花斗走远了。 沈祁愿已经前来和程娇娥汇合,程娇娥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走吧,回去看看皇上。” 等到回到漠北皇宫,商裕还在昏睡,大概是醉酒的厉害,他的脸色有些发红,程娇娥叹了口气亲自去给商裕熬了醒酒汤。 一直到深夜,商裕才算是彻底清醒,看着眼前的程娇娥,商裕有些痛苦的揉了揉额角,“怎么,在这里?” “皇上的酒量真是让臣妾大开眼界,日后皇上还是少喝酒为妙,尤其是在这异国他乡,若是出了事,臣妾可是万死难辞其咎啊。”程娇娥知道他难受,便又把准备好的醒酒汤端来。 “臣妾一直温着,之前皇上昏睡的时候已经给皇上喂了一些了,如今皇上再喝一些想必就不会头疼了。”程娇娥语气中带着嗔怪,商裕很少见她如此,一时之间却是犹豫着没有接过。 程娇娥只当他是因为醉酒的缘故所以显得有些迟钝,也没有多想,却听商裕突然说道,“为何你我在宫中时不能也如此相处呢?” 一个问题,反倒是让两人都沉默下来,商裕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程娇娥眉眼中却实实在在的多了些沉淀的情绪,末了她才叹息道,“现在的日子让我们共同珍惜好么?” 商裕闻言握着碗的手一顿,最后他轻轻点头,“好,这些日子我们便做人间最普通的夫妻。” 程娇娥笑了,“哪个平凡夫妻是住在漠北皇宫里面的呀,对了,你还记得今日在酒肆遇见的那名女子么?” 商裕皱眉思索片刻,混乱的记忆中似乎的确有个女子曾经躲在自己身后,但是具体是因为什么商裕却记得不甚清楚。 “我忘记了。”商裕自称我,反倒是让程娇娥有些愉悦,程娇娥也尽心尽力的不愿在这难得的日子中找什么不愉快。 程娇娥便把今日的事情全部告知了商裕,商裕显然是不知道自己昏睡过去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见程娇娥的确面带疲惫,商裕有些心疼起来。 “娇娥,你没有受伤吧?”见商裕面带关心,程娇娥摇头笑道,“当然没有,只是这种事的发生,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已,可惜那些女子都是花一般的年纪,却遭遇这样的毒手。” 商裕也是皱眉道,“这种事情漠北王定要给我一个交代,否则这合作便也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见商裕如此说,程娇娥连忙道,“我知道你担忧臣民,但是我看得出他们应当是完全不知道此事的,今日二公子也是尽心尽力的帮助解救那些女子,和漠北的合作是必要的,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便乱了方寸。” 商裕点头,“放心,我知道你为了这件事做出了很多努力,我也一定会促成漠北和天奕之间的合作的,但是除此之外,朕也要为了天奕的百姓做朕该做的事情。” 程娇娥见商裕话中有话,突然想到了卫城发生的事情,她刚要开口,却听商裕道,“包括当时让你在山上受到的惊吓,朕都会一一讨回的。” “商裕,山上之事不如……”程娇娥没有说完,虽然她没有亲眼看见那几个村民的死,但是谁又能够为他们的生命负责任呢。 平白想到紫樱对自己说的话,程娇娥犹豫着还是没有说出口。 “沈祁愿都告诉朕了,虽然只是五个百姓的性命,但是朕也不能不管不顾。”商裕道。 程娇娥叹息,“是啊,他们也是鲜活的生命,也是皇上的子民。” 若是这件事尚有转机,定然也就在紫樱身上了,漠北王对弟弟的关切爱护程娇娥是看在眼中的,商裕要讨回寒齿虫的公道,势必要从梁宸身上做文章,可是漠北王又怎么会让商裕伤害他的弟弟呢。 虽然不想牺牲紫樱,但是程娇娥却也不愿漠北和天奕因为这件事刀兵相向,她决定今晚去找紫樱商量此事,她知道商裕的坚持,他肯定不会放弃此事的,若是放弃等回到卫城的时候,估计也没有办法和卫城的百姓交代。 见程娇娥面带忧色商裕自然不知道程娇娥一瞬想了这么多,只当程娇娥是担忧这件事的发展,“好了娇娥,若是漠北王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那和他的合作也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程娇娥只能应和着,看商裕还是有些疲惫,程娇娥立刻道,“皇上,您还是快点休息吧,我也有点累了,明日我们再商讨这些事情。” 商裕点头,他抱着程娇娥,但见程娇娥对此没有什么兴趣,索性也不逼迫她,程娇娥悄悄在给商裕闻了昏睡的迷药,这才换好衣服出了门。 程娇娥倒不是戒备商裕,只是有些事情一国之君不适合做的事情,只能由自己代劳了。 漠北皇宫一片黑暗,程娇娥倒也没有隐蔽身影,否则只会让人觉得更加可以,她知道这些日子紫樱的习惯,他多半是在宫外的城墙上,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如此。 程娇娥见到他时,他正坐在城墙边看月亮,那姿势十分危险,程娇娥看着都不禁捏一把冷汗,紫樱看见程娇娥之后冲她挥了挥手,程娇娥一步一步的爬上了城墙。 坐在紫樱身边,程娇娥却有些忐忑的拍了拍胸脯,“你每天都爬这么高是在看什么?” 紫樱指了指天上的月亮,“那个。” 程娇娥道,“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紫樱笑了笑,“漠北和蛊村只有这一个月亮是一样的,所以我看着月亮才能回忆起曾经在蛊村的日子。” 程娇娥思量片刻,见紫樱仍旧只是看着月亮,“紫樱,我来找你是为了……” “我知道。”紫樱终于低下了眉眼,认真的和程娇娥注视,“我知道你来找我的目的,我说过了,寒齿虫的事情,我一人承担就好。” 程娇娥觉得愧疚,“抱歉,漠北和天奕的合作不能被影响,虽然我不愿意牺牲你,但是思来想去,只有这样才能够两全。” “我知晓,我也愿意这么做。” 第606章 月下密谈 城墙上,两人心思莫名,程娇娥满心的愧疚,而紫樱则是一脸的无所谓,见程娇娥不说话,紫樱也只是笑道,“娘娘,你是在悲伤正义不能伸张,还是在为我悲哀?” 程娇娥沉默,半晌才道,“都有,可惜很多事情处在这个位置就没有办法选择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若是当真要对梁宸发难,我担忧商裕会因此有危险,但是他是一国之君,百姓的冤屈,他也不能不讨回,所以这背后只能由我来为他周旋。” “天奕国主能够有娘娘这样的贤内助真是他的荣幸。” 程娇娥只是低头不语,紫樱却继续说了下去,“我和梁宸相识是在四年前,明明族长的孙子早就已经死了,可是族长却说梁宸是他的孙子,当时我父亲不信,让我暗地里面和他接触,弄清楚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是紫樱第一次说他和梁宸的故事,程娇娥倒是有点好奇, 紫樱的声音有点沙哑,大概是这漠北的夜晚太寒冷了,才会让人有染上风寒之感,让人不禁在这寒风中瑟瑟发抖,却找不到依托之所。 “等我真的见到他,发现他这个人意外的好相处,而且智商似乎并不那么高明,你看他就算是成了漠北的四公子,他的头脑已经不甚清明,否则也不会在山上做出那样的事情。” “当时你就已经怀疑梁宸了对不对?”程娇娥问。 “是,我看的出他的不同,看出他的虚伪,看出他的话中有话,而他手中之物,本也该是蛊村族长拥有的东西,是我父亲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东西,没想到居然在他手上。” 程娇娥叹息,“若是我不曾带着薛城,那寒齿虫对于我们来说就是致命的,恐怕真的会等到寒齿虫破体而出的那一天,也正是因为薛城在,梁宸的计谋才没有得逞。” 紫樱兖州带着些迷惘和痛苦,“他不该是如此的,以前的他十分善良,难道那些都是他的伪装么?” “两国交战在所难免,所以我们现在要促成的就是两境的和平,这样才能够阻止悲剧的发生,否则像这样的惨案只会接连发生,在每一场战争中,没有一个人不是无辜的,但是也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这样的命运。” 紫樱默然,他仰躺在城墙上,远看像是一只在夜幕下即将起飞的大鸟,带着一丝莫名的悲壮,程娇娥转身看着他,语气格外认真,“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完成的么,或者说你有什么遗憾,无论如何我程娇娥都会尽我全力帮你达成。” “这件事还请瞒着梁宸就好,至于其他的,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根源了,我家老头子也该死在那场雪崩之中了。” 说来自己还是那场雪崩的始作俑者,程娇娥垂了头,紫樱丝毫不介意的说道,“老头子死也就死了,他自己不安分,非要去帮助青魄罗,那小子我还不知道么,文不成武不就,老头子惯了他一辈子,到了最后也不过是一场空谈。” 紫樱语气平淡,但是这其中到底隐藏着多少悲凉却是程娇娥不知道的,能够养成紫樱这个性格,紫回肯定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会瞒着他的,等一下我会去和漠北王商讨此事,紫樱,我代表天奕千千万万的子民再次对你表示感谢,若是你有幸大难不死,我会想办法助你逃出生天的。”程娇娥脸色带着恭敬,紫樱也终于从城墙上一跃而起,然后他伸出手在程娇娥的头发上摸了一把。 程娇娥一愣,紫樱笑道,“这是我们蛊村认定一个朋友的方式,虽然你我身份悬殊,但是我很欣赏娘娘的为人处世。” 程娇娥哭笑不得。 紫樱突然从随身的布袋里面拿出一本书,那书大概是很破旧了,借着月光,程娇娥看清楚了书皮上的几个字,“蛊宝?” “这个送给你了。”紫樱塞到程娇娥的怀中,“虽然我家老头子喜欢青魄罗,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呢我才是蛊村最有天分的后人,这上面的一些关于蛊虫的制作和记载都是老旧的了,后面有我补充的新内容,绝对比这些先人的还要厉害几百倍,还有解法我也都细细的写在上面了。” 程娇娥有点惊讶,“这个东西送给我么?” “怎么,你不喜欢?”紫樱有点夸张的问道,“你可知道这是多少人想要得到的宝贝,有了这个,你便是遇见什么蛊术也不必怕了,因为这天底下还没有比我紫樱更厉害的人。” 程娇娥觉得好笑,但是想到宫中的情况程娇娥觉得自己的确有必要收下这本书,末了她也不再犹豫,“那就多谢了,若是蛊族有和善聪慧的后人,我会选择把这本书还给蛊族的。” “那就随你了,送出去的东西,没有要回来的道理,娘娘,明日之后,便就此拜别了。” 两人在城墙上对视,程娇娥不再留恋转身离开,寻到漠北王的住处的时候莫胜清也在,这倒是省了程娇娥费事了。 见到程娇娥莫胜清还认为是白日之事,莫胜鸿更是一脸惶恐,“皇妃娘娘,白日之事我代表整个漠北向天奕赔罪。” 莫胜鸿一向诚恳,程娇娥也看的出,她摆了摆手道,“我来此不是为了这件事,当然这件事我相信二公子肯定会处理的很好,并且给天奕一个交代的。” 莫胜清点头,“娘娘请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给天奕的交代一点都不会少。” 莫胜鸿问,“那不知娘娘来此时为了何事?” “为了梁宸,不对,应该叫做四公子莫胜潢。”程娇娥语气严肃起来,莫胜清其实对于梁宸的事情知晓一些,见程娇娥提到也正色起来。 莫胜鸿则是完全不知晓,等到程娇娥把事情说完之后整个大殿才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程娇娥看的出漠北王什么都好,但是却太过于看重亲情了,整个漠北的统治漠北王和二公子四公子根本不分你我,若是在其他国家,这是根本行不通的。 第607章 问罪 想到当年漠北五子都在的时候,那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盛况,也正是因为漠北兄弟几人的团结,才能迅速的收复漠北之外的国家,好在现在只余下他们三人,否则程娇娥倒觉得漠北不一定会和天奕和谈。 果然,漠北王脸色都变了,他犹豫着,最后还是开口道,“皇妃娘娘,这件事的确是四弟做的不对,但是……” 他顿了顿继续道,“若是国主和皇妃愿意把这件事忽略过去,那漠北愿意让出更大的利益来促使漠北和天奕的合作,皇妃您看如何?” 语气之间已经全然是商量之意,程娇娥怎么能不明白作为兄长的苦心,一旁的莫胜清也立刻道,“还请娘娘高抬贵手,如今漠北就剩下我们三人,若是娘娘愿意答应此事,那日后我莫胜清定然对娘娘感激不尽。” 程娇娥无奈叹息,却也安静的听二人讲完,末了才开口道,“我既然深夜来此,便是想要为这件事寻求第三种解决的办法的,商裕从卫城前来漠北,在卫城之时便已经知道事情的前后缘故了,若是当真让商裕视而不见,那商裕作为天奕的君主则是大大的失职,但同时我亦是看出漠北王对于弟弟的爱护。” 莫胜鸿脸色不是很好,但也只得默然叹息,除此之外,却也没有什么可以辩解的话,那寒齿虫的可怕之处,就是莫胜鸿莫胜清两人也不敢随意触碰,可是这梁宸也不知道是哪根弦不对劲,居然弄出这种东西出来。 “那娘娘说的第三条路是什么?”莫胜清则是抓住了程娇娥话中的重点,他知道这次和漠北的合作很大程度上是程娇娥一手促成的,只怕是自家四弟一开始根本不曾有这样的想法,他是在想为五弟报仇的路上失了分寸。 寒齿虫的确是他的过错,但是程娇娥也看出自己和大哥在四弟这件事上不会退让,所以她才会深夜来此。 想来那位天奕的国主应该是不知晓的,不过这样也好。 程娇娥道,“四公子在卫城这些年结交了一名好友名叫紫樱,就在刚才我和他已经谈过,他愿意替四公子顶罪,但是无论如何,明日还请两位拖住四公子,这件事紫樱不希望四公子知道,而这件事便也到此为止。” 漠北王和莫胜清自然是知道紫樱的,那个在宴席上和自家四弟别扭的那个人,没想到他居然愿意为了四弟顶罪。 程娇娥看出他们的疑惑便解释道,“紫樱作为蛊族毒蛊族长的儿子知晓那寒齿虫没有任何问题,而这其中缘故我会安排清楚,只要给卫城百姓一个交代,促成漠北和天奕的合作,那紫樱的牺牲也算是合情合理的。” 程娇娥虽然嘴上如此说,心中却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把紫樱救出来才是,这件事明明应该承受之人却因为身份缘故无法对他下手,但紫樱毕竟是无辜的。 两人虽然惊讶,但是为了梁宸便答应下来,程娇娥见两人商讨如何明日让梁宸不出现在皇宫中,程娇娥便告退离开了。 找到吴衣的时候,吴衣正在照看秋婉玉。 见程娇娥来,吴衣有点惊讶,他放下手中的帕子走到门前,“娘娘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婉玉还没有醒来?”程娇娥有点无奈,“当时听她语气,我还认为她的酒量有多好呢。” 吴衣笑道,“婉玉因为体质的缘故对于酒一直都有点过敏,但是她总是不听劝,不过也没有关系,不过是多睡两日而已,有我在这里照顾她也没有问题。” 程娇娥点点头,显然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吴衣已经请程娇娥进去,亲自给程娇娥泡了一杯茶,“娘娘有事便直说吧。” “关于寒齿虫,我需要你帮助我指认幕后之人乃是紫樱。”程娇娥道。 吴衣蹙眉,“这是为何?娘娘不该做出这样污蔑人的事情?” “小侯爷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所以不必这样试探我了,这件事我也很愧疚,但这是目前为止最好的解决办法,至于紫樱我会想办法救他的。” 吴衣笑了笑,“好了,那我不多问了,若是营救紫樱需要我的助力,我会伸出援手的。” 程娇娥点头,能够和吴衣有这样的默契程娇娥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从吴衣的住处走出去,程娇娥便去找了沈祁愿,这些都是当时山上的人,程娇娥知道自己必须交代清楚沈祁愿这个问题. 沈祁愿听到之后果然十分惊讶,但是程娇娥这段日子以来所做的决定沈祁愿都看在眼中,他也了解程娇娥的能力,尤其是程娇娥分析了利弊之后,沈祁愿便立刻答应下来。 “那这件事告诉皇上么?”临走前,沈祁愿还是问道。 程娇娥摇头,“暂时不必,等到日后,我会亲自去向皇上请罪的,绝对不会牵连沈大人。” 沈祁愿否认,“臣不怕被连累,还请娘娘保重自己。” 程娇娥回到寝殿,商裕果然还沉沉的睡着,她缓慢的缩在商裕的身边,感受着商裕的温度,温暖的感觉瞬间包裹了程娇娥的内心。 她默然道,“商裕,希望你能够理解我的苦心,你不能做的事情,那便由我为你做。” 第二日商裕起身的时候果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程娇娥给他使用的迷药都是无害的,说是迷药,其实不过是让商裕睡得更好一点的补药。 众人来到漠北大殿,商裕果不其然的提出了卫城之事。 沈祁愿突然压着紫樱出现,商裕有些猝不及防,他看了一眼程娇娥,程娇娥倒是没有什么表情。 紫樱跪在商裕面前道,“罪人紫樱请皇上降罪。” “这是怎么一回事?”商裕不明所以。 紫樱道,“寒齿虫一事乃是紫樱所为,我父亲紫回进入北狄做北狄王亲子青魄罗的老师,而我亦是受了他的蛊惑用寒齿虫在山上百姓身上试验。” “是你?”商裕看着沈祁愿问,“沈大人,事情是如此么?” 第608章 回朝 当初沈祁愿虽然语焉不详,但是大意指的是漠北如今的四公子也是化身成梁宸的莫胜潢,没想到一夕反转。 沈祁愿道,“回禀皇上,此事因当时情况混乱,所以臣一时不差,这紫樱大概是趁乱浑水摸鱼,才让我等误会是四公子所为,四公子本是漠北之人,根本不会蛊术,但紫樱却深谙此道,并且卫城百姓身上其余蛊也是紫樱所下,当时娘娘询问过,而紫樱亲口说没有解法。” 商裕皱了皱眉头,他看向一旁的程娇娥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合作之事谈完,卫城寒齿虫的事情解决,纵使漠北王再留,众人也是要启程离开的,紫樱则是被关在囚车之中,当然这些时日漠北王有意让梁宸去处理漠北周边一叛乱的琉璃国,所以这些日子梁宸都不在漠北。 等到梁宸回来的时候,天奕和北狄的大军已经全部离开了。 梁宸四处找不到紫樱,便去询问莫胜清,莫胜清见自家四弟一身风尘仆仆,但却掩不住关怀和着急,心中叹息,面上却不动声色,“紫樱公子已经随天奕大军离开了,他不愿留在漠北,四弟,你也不必强求了。” 虽然之前知道紫樱不愿意留在漠北,但是梁宸大概没有想到紫樱会一句话不说就这么离开了,他顿了顿才笑道,“二哥说的哪里话,说的我像是被抛弃了的女子一样,既然他走了那便走了吧,反正他一直都性子古怪,和他多交流我都头疼。” 见梁宸转身就走,莫胜清却感觉到梁宸的不对劲,出门的时候梁宸在门口毫无预兆的摔了一下,接着他又起身朝远处走去了。 等到梁宸再知道紫樱的消息已经是半年后了,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程娇娥随商裕回卫城,一路上商裕都不曾开口,程娇娥知道商裕应当是猜到了紫樱的事情,她本来也没指望能够瞒住商裕,商裕的头脑程娇娥是知道的,他现在既然没有说出口,便是默认了自己的安排。 程娇娥歪在车上小憩,却因为姿势不佳差点摔倒,接着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了,程娇娥睁开眼,对上了商裕一双无可奈何的眼睛。 “睡觉便去软塌睡,朕又不是不给你让位置。”商裕语气无奈,程娇娥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头这才站起身,“皇上不生我的气啦?” “若是朕同你生气,迟早会被你气死。”商裕叹息,“这件事就到此结束了,朕知道你是为了天奕,是为了朕,但是朕希望你能够做朕的女人,这些事情交给朕来操心就好,朕不希望你再为此劳累。” 程娇娥刚才窝在商裕的怀中不走了,“既然皇上这么说,那臣妾当真觉得有些劳累,不如就这么休息休息。” “你啊。”商裕很少见程娇娥撒娇,一时之间也是心软,便叹了口气任由程娇娥如此,等到了卫城,商裕突然希望这条路能够更长一点。 程娇娥早就交代了沈祁愿对紫樱要多多照顾,此时他跪坐在囚车里面,神色看起来不是很好,毕竟是囚犯,他身上带着重枷,手腕脚腕都绑着锁链,虽然沈祁愿有心想要照顾他,但是这些东西确实是必不可少。 “大军整顿休息。”漠北天气多变,夜晚酷寒,白天酷热,那些兵士尚且受不了,更不要说紫樱了。 “紫樱公子,紫樱公子?”沈祁愿站在囚车前,却见紫樱已经昏迷,他伸出手摸了摸紫樱的额头,才发现一片滚烫。 “来人拿水来。”很快就有士兵拿着水碗走过来,沈祁愿皱眉道,“把锁打开。” “可是……”那士兵有点犹豫。 程娇娥和商裕恰好下车,两人见此也是皱眉,程娇娥道,“把门打开吧,如此天气,难道真的要让人死在囚车上么?” 那士兵见商裕和程娇娥,自然是吓得不敢多说,等到门打开之后商裕也道,“这枷锁便先拿下来,到了卫城之后再带上吧。” 下面自然是一片皇帝宅心仁厚之类的话,程娇娥却听得不是滋味,明明紫樱什么都没有做,最后却是自己害得他如此。 沈祁愿给紫樱喂了水,周围的士兵都被沈祁愿打发走了,紫樱总算是有些意识清醒过来,“大人……” “紫樱公子,你……”沈祁愿本来想问一句你还好么,但是话到嘴边又被沈祁愿咽了回去,现在的紫樱怎么可能好。 紫樱性子古怪,虽然程娇娥之前对他有些忌惮,但是经历了这么多程娇娥也看得出紫樱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 “你叫紫樱。”商裕念出他的名字,紫樱这才发现程娇娥和商裕也在此处。 “朕记住你了。”商裕话中意味不明,见他抬步离开,程娇娥只得跟上他的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紫樱,程娇娥目露担忧。 看着紫樱吃了食物喝了水沈祁愿这才命令大军继续前行,等到了卫城,紫樱大概能够舒服一些吧。 卫城。 钟离沁几日不见商裕便抓心挠肝,当初送出去的平安符钟离沁后知后觉才察觉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送出去,若是皇上真的在漠北发作,那他身边又没有自己。 孔桥知道这件事之后也是无可奈何,当真觉得钟离沁是难以教明白,这个香囊完全是多此一举,但是孔桥这么想却也不敢真的这么说,面上只能不动神色的继续安慰钟离沁,告诉她还有机会之类的话。 若是自己不多说几句,钟离沁怕是自己都能把自己急死。 “这次皇上肯定把那个狐狸精带回来了,孔桥,无论如何你都要帮我,我一定要得到皇上的心,我一定要为皇上怀上皇子。” 见钟离沁执念至此孔桥也是没有办法,“娘娘,等到皇上回来您可一定要稳住,绝对不要做出一些过分的事情,对于懿贵妃,您也要以礼相待,最好给懿贵妃娘娘准备一份礼物,替她接风洗尘,至于平安符一事,娘娘便略过,不要主动提起。” 第609章 交锋 卫城。 一到城内,沈祁愿便亲自前去安置紫樱,程娇娥则是和商裕回了府衙。 久违的见到青韵等人,程娇娥也是内心百感交集,因为不想和钟离沁碰见,程娇娥想要先行回到本来的房间,却听钟离沁拜见。 程娇娥内心翻了个白眼,商裕似乎对此没有什么反应,程娇娥知道自己现在离开反倒是有点刻意了,索性坐在座位上没有起身。 钟离沁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裙,倒是和她平素的风格大不相同,一进来钟离沁先是给商裕行礼,接着就奔到程娇娥面前一把抓住了程娇娥的手,程娇娥抖了抖,只见钟离沁哭道,“娇娥姐姐,你总算回来了,妹妹可是想死你了。” 程娇娥觉得这话不假,钟离沁大概真的是想自己死,程娇娥抽出手,有些意味深长的笑道,“沁儿妹妹真是太热情了,我这一时之间还有点受宠若惊。” 语罢她又看了一眼商裕道,“皇上在那边呢,沁儿妹妹是不是扑错人了?” 一句话弄得青韵等人啼笑皆非,不过商裕在场也不敢笑,只能一个个强忍着,本以为钟离沁会就此原形毕露,却不曾想钟离沁再一次的抓住了程娇娥的手嘤嘤道,“娇娥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皇上一路上有娇娥姐姐陪伴,肯定是万事都安好,我看皇上神色比之前还要好了不少呢,这肯定都是娇娥姐姐的功劳。” 程娇娥有点想伸出手摸摸钟离沁的额头,这么想着,程娇娥也当真伸出手摸了摸钟离沁的额头,钟离沁乖巧的让程娇娥摸了摸,程娇娥吓得赶紧缩回手,“沁儿妹妹当真是……”吃错药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钟离沁,程娇娥无比心累的回到了房间,青韵几人全部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开始询问这些日子的情况。 禾白和连英也在旁边,但是看起来脸色不好,刚刚青韵已经告诉程娇娥,她被抓走,禾白和连英无比的自责。 安抚了众人情绪,程娇娥留了禾白和连英,两人等到人全部离开后立刻跪了下来,程娇娥一脸无奈,“你们两个,这是让我为难呢么。” 连英立刻道,“属下二人没有保护好娘娘,请娘娘责罚。” 程娇娥摇头,“当时的情况不是你们能够选择的,所以你们也不必自责,我从不曾怪你们,倒是许久不见都有些想你们了。” 最开始的时候程娇娥是十分排斥连英和禾白的,但是相处下来程娇娥也知道她们二人都是很好的女孩子,更是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为了自己的安全不断付出,程娇娥内心一直是感激的。 见两人总算是不再纠结这件事,程娇娥才松了一口气,“我还有事情要拜托你们,等过几日我需要你们帮我救一个人。” 连英和禾白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娘娘有需要,我们定然会帮助娘娘的。” “但是这件事不能告诉皇上,我知道你们都是皇上派给我的人,也应该忠于皇上,但是这件事我不希望皇上知道,我也不想让皇上为难,所以你们能答应我么?” 虽有犹豫,但是两人最后还是同时应下,程娇娥道,“等过几日我会告诉你们的,我有些累了,你们把青韵叫来,我想喝她泡的茶了。” 连英和禾白抱拳离开,程娇娥方自赖在椅子上不想起身,大概在卫城再留几日,也就要回竟成了,到时候又要困在那里难以出门了。 青韵泡好茶走了进来,见程娇娥有些颓丧,笑着问道,“娘娘可是在发愁淑贵妃的事情?” 程娇娥摇头,“她烦的什么神经跟我没关系,总之她这么做肯定是有目的的。” 青韵歪头道,“奴婢倒是听说了一件事。” 程娇娥挑眉,“何事?” “听闻那琉璃已经死了,是被皇上亲手处死的。” 程娇娥从椅子上弹起来,“居然有这样的事情,那又是为何?” “具体原因奴婢不知道,但是现在跟在淑贵妃身边的婢女已经是另外一个了,名叫孔桥。” 程娇娥点头,“看来钟离沁是有高人指导啊,怪不得突然就开始变了性子,明明对皇上想的死去活来,先在我面前演一出戏。” 青韵不解道,“娘娘的意思是,这些都是那个叫做孔桥的婢女指导的?” “我问你,若是以前钟离沁见到我和皇上分别是什么态度?” 青韵想了想,“若是以前淑贵妃见到皇上肯定是迫不及待的贴上去,想尽办法的和皇上说话,见到娘娘您肯定是满脸嫌弃,口中酸话连篇,啊,奴婢明白了,现在的淑贵妃的确是变得不一样了。” “一个人是不可能轻易改变的,所以说钟离沁身边有高人,但是想来想去,只多了这么一个叫孔桥的婢子,那这个孔桥很有可能就是这个高人了。”程娇娥叹了口气,“看来钟离沁是要转变方式了,你记得嘱咐翠烟绿竹等人千万要小心这个叫孔桥的人。” 青韵点头应下,见程娇娥面露疲惫,便忍不住关切道,“娘娘您的脸色不好,要不然您还是早点休息吧。” “我要出门一趟。”程娇娥起身,在青韵的帮助下换做了男装,她在卫城多半是以男装示人的,商裕想来还有许多要忙的事情,程娇娥也不便前去打扰,便决定去看紫樱。 关于紫樱的事情程娇娥并没有多说,青韵也是一知半解,但是青韵最大的优点就是从来不多过问程娇娥不想说的事情。 到了府衙大牢,程娇娥先是见到了沈祁愿,沈祁愿冲程娇娥行礼却被程娇娥拦住了,“沈大人,紫樱他状况如何?” 沈祁愿道,“紫樱现在正在休息,我已经吩咐人照顾他了,娘娘不必担忧。” 程娇娥点头,“沈大人做事我很放心,我可以进去看看他么?” 沈祁愿让出路来,程娇娥对青韵道,“我想单独和紫樱说话,你们都在门外等我吧。” 青韵和沈祁愿应下,程娇娥一人走了进去,府衙大牢内一片潮湿黑暗,程娇娥倒是没有什么其他反应。 第610章 偷梁换柱 紫樱靠坐在大牢一角,看得出沈祁愿的确是很照顾他,里面棉被等日常用品一应俱全,但紫樱的脸色却还不是很好。 毕竟从漠北到卫城这一路不算近。 “紫樱公子?”程娇娥开口呼唤,紫樱眼中才算是有了焦距。 “娘娘?”紫樱有点惊讶,“这里是卫城,娘娘来看我没有关系么?” 程娇娥笑道,“能有什么干系,我便是来了,难道还有人能够阻止我不成?” 紫樱没有多说什么,大概是在等待程娇娥的后文,程娇娥没有犹豫继续说了下去,“我已经吩咐沈大人在卫城寻找一个死囚,等到三日后正是处斩你的日子,到时候便偷天换日把你换出,到时候我身边的婢女连英和禾白会救你出去,让你离开卫城暂避风头,至于日后那便只能山高路远后会无期了。” 紫樱没有想到程娇娥真的为自己的事情尽心尽力,虽然他不通人情世故,但是他这样的人死了对于程娇娥这样的贵人来说其实根本不算什么,程娇娥完全没有必要为了自己的性命而做出这样冒险的事情的。 程娇娥见他不说话,以为是身体不舒服,“你的身体可是不舒服,我来给你诊脉,一会让青韵抓些药给你送来。” 紫樱摇头,“娘娘没有必要为了我尽心尽力,本来替梁宸顶罪也只是我的私心,若是换作别人我定然没有这样高尚的情操。” 程娇娥笑道,“那又如何,你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而且本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我绝对不会让你死在狱中的,既然你不需要,那便等到从狱中出来之后你再自行去诊治吧,紫樱公子,程娇娥很感谢你做的一切。” 见程娇娥离开,紫樱却是如释重负,他看着光秃的墙壁突然笑了,似是自言自语,“梁宸,如此你我两人便谁也不欠谁了。” 从大牢出来,程娇娥呼吸着外面的空气才觉得活了过来,沈祁愿和程娇娥交谈了关于紫樱的事情,这件事沈祁愿自然是支持程娇娥的,在沈祁愿心中早就不只把程娇娥当做皇帝的妃子,而是一个可以做决策的对象。 “如此便拜托沈大人了,但是这件事毕竟事关卫城百姓,左大人那边可有什么怀疑?”程娇娥还是觉得愧疚。 说了一个谎话,便要用无数的谎话去圆润这件事。 沈祁愿道,“左棠那边臣已经解释过了,虽然没有说出实情,但是左棠似乎想不到这件事上会有什么问题,想来也不会多想的。” 程娇娥点头,“那便好,沈大人,我先离开了,等三日后你们再商量此事。” 沈祁愿朝程娇娥抱拳行礼,程娇娥微微点头这才和青韵朝府衙走去。 还未到府衙,程娇娥却听一声娇娥姐姐,瞬间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下意识的拍了拍手臂,转身果然看见了一脸娇笑的钟离沁。 “淑贵妃?您这是?”程娇娥觉得自己受不得惊吓,也第一次注意到了钟离沁身边的那个小婢女,这婢女的模样倒是很好看,一双眼透着精明的光晕,不过只是片刻,那小婢女就低了头,泯然众人。 程娇娥心中赞叹,此女的神色收放自然,恐怕真的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钟离沁抱着程娇娥的手臂晃了晃,“娇娥姐姐这是出门玩了么?” 程娇娥虽然是去办正事,但是却是钟离沁不能知道的正事,此时只能点点头,脸庞都有点僵硬,“我……” “姐姐不必多说了,我也正好要出门去集市上逛一逛,一直都在宫中还不曾见过什么外面的风景,妹妹可是无比的羡慕姐姐能够在外面玩了这么久,肯定见识了不少风光。”她说的委屈又小心,程娇娥都不禁要赞叹她现在的演技炉火纯青了,要是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还真的被她骗了。 不过一起出门这件事不好拒绝,最后程娇娥还是和钟离沁出了门,这一路上的辛酸也就不言说了,等到程娇娥回到房间,却看到了一脸含笑的商裕。 程娇娥被骇了一跳,“皇上,你怎么……” 她现在腰酸背痛,四肢无力,不想和商裕再有什么牵扯,商裕道,“朕听闻你今日和沁儿一同去集市上闲逛?” 程娇娥点头,那钟离沁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体力,居然拉着自己逛了那么久。 只见商裕故作严肃道,“朕允许你们出门了么?” 程娇娥无语,“皇上不允许的事情可太多了,臣妾可是都做了一遍。” 见程娇娥这幅模样,商裕当真是心里痒痒,却又没有别的办法,两人玩闹了一阵商裕才道,“最近沁儿是有心改过,之前的种种你便也不要往心里去。” 程娇娥笑道,“皇上可真是慧眼如炬,一下就看出钟离沁的改变,臣妾该夸奖皇上你么?” 她语气虽然不见几分揶揄,但是却也不够端庄,商裕怎么可能听不出她话中之意,商裕叹息道,“娇娥,很快我们就能回去了。” 程娇娥当真不知是该哭该笑,想来想去道,“今日淑贵妃也逛了一日,而且皇上既然觉得淑贵妃有心改过,现在是否也该前去安抚一番,否则淑贵妃怕是要伤心难过的。” 当然程娇娥没说出口的是,否则她可就白装了。 两人在漠北的相处极为和谐,可惜一离开商裕就见不到那个程娇娥了,如今的程娇娥又恢复了之前在宫中的冷漠,总是把他推给钟离沁。 商裕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但程娇娥最近脑子中思虑的事情实在是极多,而且本身她和商裕对钟离沁的看法就不一样,她也不愿在这方面过多争吵下去。 “北狄的小侯爷是不是很和你心意?”一句莫名的话惹得程娇娥顿时困意全无,她本来这段时日劳心劳力都是为了商裕,可商裕这句话岂不是说自己和吴衣有不为人知的事。 程娇娥虽然知晓女子的礼法在天奕向来严苛,可是这话从商裕口中说出只让程娇娥寒心。 她连争吵的力气都没有。 第611章 冷战 见程娇娥不说话,商裕却又觉得自己也许是说话说得重了,他局促的起身道,“那朕便去看沁儿了。” 他话中有威胁的意思,却也希望程娇娥能够挽留自己,但是程娇娥只是恭敬的行礼道,“臣妾恭送皇上。” 商裕的手顿在半空,末了又放下,商裕转身便走,程娇娥一下子瘫软在床上,青韵从外面走了进来,见程娇娥脸色难看,青韵也有些担忧,“娘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突然又和皇上吵起来了?” 程娇娥摇了摇头,倒在床上只想睡一觉,青韵见程娇娥不欲多说便也转身离开了,屋子里面只留下一盏灯火,程娇娥刚才充盈的困意却荡然无存了,她和商裕难道真的要如此的别扭下去么,可是似乎她也找不到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 商裕来到钟离沁的房间钟离沁刚要准备就寝,见到商裕钟离沁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但是想到孔桥的话,钟离沁还是忍了又忍,笑容满面却又矜持的迎了上去。 “皇上,您怎么有空来臣妾这里,娇娥姐姐今天陪着臣妾逛了一天,想来是累了,皇上没有去看看娇娥姐姐么?”钟离沁语气缓慢,眉眼带笑,倒是和平时吃醋撒泼的样子大不相同,商裕有些心软,伸出手把钟离沁揽在怀中。 钟离沁许久不曾被商裕这么温柔对待一时之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孔桥已经泡好了茶冲商裕行礼离开了,商裕对孔桥的印象不错,似乎也是这个婢女来了之后钟离沁倒像是变了性格一样。 “你这个婢女倒是比琉璃要大方许多。”商裕开口道,钟离沁倒是没有在意,她当然不曾想过孔桥的心思有多深沉,只把她当成自己的一个下人罢了。 当下便也夸道,“琉璃的确是有些不懂事,之前臣妾在她的蛊惑下做了不少错事,现在想想还觉得对不起皇上和娇娥姐姐。” 这话也是孔桥教给她的,起初钟离沁不想这么说,毕竟琉璃怎么说也跟了她许久,钟离沁对她还是有感情的,而且当初做的许多荒唐事虽然都是琉璃做的,但是却也都是自己支使的。 孔桥却告诉钟离沁,和活人相比,死人才是最好利用的,想要和皇上跟进一步,就必须让皇上相信自己是真心改过。 脑中想起孔桥的话,钟离沁说的却还是有点忐忑,没想到商裕只是点点头,像是直接接受了这个说法,“毕竟琉璃从小跟着你,你受她蛊惑倒是也情有可原,人已经死了,便不说过去的事情。” 商裕突然起身,钟离沁也跟着起身,她端起一边的热茶道,“皇上,喝些茶水吧,这边城到底比不上京城,臣妾觉得这些日子皇上都有些瘦了。” 他接过茶水,却没有喝,钟离沁有些脸红,“皇上不必担忧,这里面什么也没有。” 商裕突然问道,“你给朕的那个平安符,是你有意为之么?” 钟离沁一下慌张起来,想到孔桥教给她的说法,她只好红着脸羞愧道,“臣妾是担忧皇上到了漠北见到娇娥姐姐,但是不能唤回娇娥姐姐的心,所以才自作主张……” 明修寨道,暗度陈仓,钟离沁尽管忐忑,但商裕最终还是没有生气,只是叹息一声,“沁儿,早点休息吧,日后这样的事情不必做了。” 本来以为商裕会留下,但是他还是离开了,钟离沁直接把茶杯丢在地上,碎片飞溅,孔桥进来时钟离沁怒气冲冲,“你不是说这样皇上就会对本宫有所改变么?现在还是不肯留下,本宫还要这样委屈多久啊?” 孔桥只是先把地上的碎片收拾了,这才叹了口气,“娘娘,这还不够啊,皇上虽然对娘娘有所改观,但至少现在还不会留在娘娘身边,因为皇上心中想着的还是懿贵妃,娘娘只有想办法让皇上对懿贵妃心存怨恨,或者是憎恶,那样才能使得皇上真正的选择留在娘娘这边。” 钟离沁一挑眉,语气不善,“说的倒是容易,明明我和皇上才是青梅竹马,但偏偏啊就被这个狐狸精后来居上了,你倒是说说,怎么才能让皇上对那个狐狸精死心?” “奴婢最近听说了一件事。”孔桥认真道。 钟离沁果然顾不得生气了,一副心思都被孔桥吊起来了,“什么事情,怎么神神秘秘的,莫非和程娇娥有关?” 孔桥笑道,“娘娘想的没错,的确是关于懿贵妃娘娘的一段风流韵事,懿贵妃这段日子和北狄的遂远候吴衣走的很近,皇上也知道了这件事,而且因此很不高兴。” 钟离沁一拍桌子还有些惊讶,她大概是力气用的有点大,所以有点手疼,“你说程娇娥居然在外面有了男人?这可真是……” “娘娘……”孔桥无可奈何,“虽然懿贵妃和这位小侯爷之间可能没有什么,但是只要娘娘想就可以让他们之间有什么啊。” 钟离沁若有所思,随即恍然大悟,“孔桥你可真是本宫的智星,不过这要如何诬陷,这北狄的遂远候难道还在卫城不成?” 孔桥摇头道,“具体的奴婢还不清楚,但是皇上既然还要在卫城停留几日,奴婢会努力为娘娘探查此事的,还请娘娘稍安勿躁。” 程娇娥第二日起身青韵便在门外说商裕请她过去,尽管心中不顺,但程娇娥还是起身去见了商裕。 商裕有客,来人居然是漠北的二公子莫胜清,莫胜清是为了凉府之事而来,程娇娥本就是这件事的参与者,所以商裕才叫了她来。 两人除了最初的见面行礼之外便一言不发,等到莫胜清离开,程娇娥便起身告退了,商裕揉了揉眉角突然开口,“娇娥,你真的没有什么想和朕说的么?” 程娇娥转身笑道,“皇上这话说的真是让臣妾无所适从,若是皇上想听什么,大可以直接告诉臣妾,或者皇上也可以去找淑贵妃,相信淑贵妃肯定比臣妾更会说话。” 语罢,程娇娥已经踏入了门外的庭院,外面阳光正盛。 第612章 北狄传信 三日期限足够短暂,程娇娥吩咐了连英禾白两人准备今晚和沈祁愿配合救出紫樱,对此程娇娥也吩咐了几人注意安全。 虽然这些日子和商裕之间相处的并不愉快,但是明日就是紫樱即将被处斩的日子了,程娇娥不可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无论如何她都是要阻止的。 连英和禾白同时应下,“娘娘请放心,我们一定会救出紫樱公子的。” 程娇娥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的营救还是出了意外,入夜程娇娥和青韵在屋内下棋,青韵的棋是程娇娥一手教的,虽然还上不得台面,但是给程娇娥解解闷还是足够的。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被人猛地推开,程娇娥不明所以,却见商裕一脸冷淡目中带着凛然的杀意,程娇娥亦是起身,“皇上,你这是?” “你做的好事。” 程娇娥皱眉,第一反应却是紫樱那边出了什么变故,却见门外侍卫摔进来了一个人,程娇娥仔细看去,居然是绿竹。 绿竹被五花大绑,脸上满是泪痕,程娇娥也有点怒气,“皇上,这是什么意思?绿竹是犯了什么错误么?” 商裕冷笑道,“这些日子你都在和什么人传信?” 程娇娥不明所以,“信?什么信?皇上是在和臣妾打哑谜么?” 商裕愤怒的把一封信扔在了程娇娥的脸上,纸张当然没有那样的重量,只是在程娇娥面前飘然落下,程娇娥把信捡起,上面的内容却让她大吃一惊。 那字迹她认得,应当是吴衣的字迹,却是不知吴衣什么时候给自己写了这么一封信,那信上的言语全是风月之事,更甚者这信中之意两人并非是第一次如此传信,而是已经暗通款曲许久。 “这是从何而来?”程娇娥面露诧异,商裕却冷笑道,“朕的好娇娥,你还要瞒着朕多久,你的婢女绿竹亲口承认这些时日经常见你用信鸽与人通信,我们回来不过十日,却是不知何人让娇娥如此思念?” 程娇娥也笑了,应当是被气笑了,她看着地面上的绿竹问道,“绿竹,你当真如此说的?” 绿竹从进来就在哭,一张脸全部花了,青韵也在一旁不知为何,只觉得心惊胆战,外面黑云滚滚,却是隐隐有闪电的划过,看来一场雷雨已经到来。 一声炸雷,绿竹终于开口,“奴婢……奴婢看见这几日娘娘都在传信,奴婢偷看了内容,担忧娘娘越陷越深,所以便做主告诉了皇上……我不希望娘娘继续错下去。” 程娇娥不敢相信的看着绿竹,青韵更是喝道,“绿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商裕道,“卖主之辈,朕也不会留下,来人,把绿竹拖出去乱棍打死。” 程娇娥大惊,“商裕,你是疯了么,这件事我根本不清楚,这封信也不一定是吴衣所写,绿竹有此改变到底是为何还不得而知,现在杀人灭口,你是准备让我百口莫辩么?” “朕的用意你不明白么?”商裕冷然,“只有杀了她朕才能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前因后果朕已经不像弄清楚了,朕只想把你留在朕的身边,任何人都不能抢走,明日便启程回京城。” “绿竹,到底是谁逼你这么说的,事到如今你还要替谁隐瞒?你真的不要命了么?”程娇娥虽然和绿竹之间之前有过一顿不愉快,但是后来矛盾解开,两人的关系也更进一步,程娇娥从来不曾把青韵几人当做奴婢,而是真心的把她们当做自己的姐妹。 但见绿竹什么也不说,而商裕的命令却再次下达,“还不动手么?” 程娇娥猛地跪下,膝行几步到商裕面前,“商裕,求你放了绿竹,她背后定然有什么苦衷。” 商裕的语气十分冷淡,就像是冬日埋在深井下的寒雪,不见天日,不曾融化,“若是她所说是假,那她便是口出虚言之辈,更是妄图污蔑皇妃的下贱之人,若她所说是真,那她也是卖主求荣之辈,无论如何,朕都杀得她。” 程娇娥一时之间不知应当如何反驳,她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她料定这封书信肯定不是吴衣所写,吴衣定然不会给自己造成这样的困扰,所以只能是自己被人诬陷了,但到底是谁能够有这么大的本事。 一瞬之间程娇娥脑海之中浮现了许多事情,前因后果杂乱不休,绿竹的喊叫声在凄冷的夜色中格外明显,程娇娥攥紧了拳头,指尖刺破皮肤,鲜血一点一点留在地面上。 她猛地仰起头看向商裕道,“皇上是如何认得吴衣的字的?” “朕拿吴衣写的国书对比过,字迹一模一样,绿竹不过是一个婢女,怎么可能能够模仿出来遂远候的字迹。” 程娇娥也是不解此事,能够做出这件事的除非是和吴衣亲近之人,但是卫城实在不该有这样的人存在,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这城中存在能够模仿吴衣字迹的高人。 见程娇娥陷入沉思,商裕却一言不发,两人一跪一站,门外的喊叫声音已经变得微弱起来,一旁的青韵早就哭成了泪人。 桌面上的棋局犹在,那是程娇娥摆放的棋谱上的棋局,商裕突然扶住程娇娥的肩膀,把人从地面上扯了起来。 “陪朕下棋。”商裕手执黑子,程娇娥被商裕按坐下,却一点心思也不曾有,只觉得三魂七魄全部散去,一时之间脑中一片空白。 她努力的看清楚面前的人,却发觉怎么也看不清楚,棋盘上的棋子更是颓然的没有半分生命力。 “商裕,你为何从不信我?” 商裕不语,只是落子,接着才抬头道,“白棋站了上风,朕这一步可是让黑棋置之死地而后生。” 程娇娥冷笑道,“绿竹对你不过是一个奴婢,可是对我她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商裕,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我本来还想着日后你会有所改变,却还是用你的手段不断的干涉我的人生。” 第613章 紫樱之死 话音刚落,门外却传来一阵更加急迫的脚步声,沈祁愿和连英等人不及敲门,自然也没有注意到院中的异常,等到三人进入才发现商裕也在。 程娇娥猛地起身,沈祁愿等人一下跪了下去,程娇娥不明所以,“沈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回禀娘娘,是下官无能,是……”沈祁愿抬眼看着商裕,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完整,一旁的连英和禾白更是脸色难看至极。 “什么意思?”程娇娥走到沈祁愿身前,“沈大人你是何意?” “我们把紫樱公子换出来之后却在准备把紫樱送出卫城,却被郑询元将军拦下,紫樱公子被郑将军一剑割破了喉咙,已经……”沈祁愿和程娇娥相处的时间长了,此时见到商裕其实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却还是把话全部说出口,尽管他知道即将迎接的可能是商裕的暴怒。 程娇娥一个踉跄,好在禾白眼疾手快扶住了程娇娥,程娇娥这才没有摔倒,而商裕也从座位上起身。 程娇娥冷笑一声,却是比哭还要难听,她转身看着商裕,看着那个自己认识了许久,曾经名字叫做钟离殇的男人,那个曾经陪伴着她,给她喜怒哀乐,给她无数感动的男人,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冷酷的帝王。 “你早就知道我要救紫樱了对吧?”程娇娥问。 商裕点头,“娇娥,你听朕说……” “你不用说,我来帮国主说,寒齿虫一事你本来想治罪的是漠北的四公子莫胜潢,虽然我在背后为你周全,但是你却有更大的野心,你想让漠北让出更大的利润,这样才能把莫胜潢的价值发挥到最大,但是却不曾想我从中掺和了一脚,让事情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商裕不语。 程娇娥继续道,“紫樱是替罪羊,但却不能不死,一方面是他身份尴尬,若是留下,你担忧会有隐患,若是走漏风声,那你的英明就会因此受损,当然另外一方面,你咽不下这口气,从漠北到卫城,你一直都记挂着这件事。” 她突然又跪下,仍是笑着,“这件事错的太离谱了,一开始就是我的错误,我不该私自帮助国主做决定,我不该自以为是的认为天奕的国主会受我这么一个小女子的摆布,我不该自信到认为国主真的需要三国之间的和平,还请皇上削了我贵妃的名头,放我离开吧。” 程娇娥缓慢的弯下颈项,给商裕磕头,整个人跪伏在地上久久不曾起身,商裕突然一声长叹,语气也变得凄然起来,“娇娥,朕从未如此想过,你为天奕做出的努力朕都看在眼中,但是紫樱既然已经沦落成为替罪之人,他便应该有为此赴死的觉悟,若是走漏风声,朕担忧的是你啊,你可明白。” 商裕满腹心事无从说起,心狠手辣也罢,费尽心思也罢,他不希望程娇娥的仁慈会让世人对她有所诟病,既然一开始就决定了紫樱是罪人,那他这个罪人就应该走向这样一个终点。 程娇娥不起身,商裕站在原地,沈祁愿等人也跪着不动,最后还是青韵发现了不对劲,她去扶程娇娥的时候才发觉程娇娥身上一片冰冷,翻过身来口中居然不知何时流出了血来,程娇娥已经彻底昏睡过去。 天奕三月,懿贵妃突发重疾,众人回朝日子再次拖延下来,商裕不得已,只得独自返程归京,留下将军郑询元和沈祁愿驻守卫城,等到程娇娥病好之后再行出发。 那日程娇娥直接昏死过去,叫来了郎中诊治后才发觉程娇娥病的严重,她这些日子一直劳心劳力不曾有半刻的休息,时间长了早就积压成疾,如今又受刺激过度,身体虚弱肝火旺盛,怕是没有几月身子难以将养的好。 商裕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程娇娥,犹豫着最后还是很轻的在程娇娥额头上吻了一下,“朕不是故意的,朕只是为了保全你,那封信,朕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你是朕的妻子,是朕的娇娥,朕不会允许任何人成为你的危机,任何人,都不行。” 商裕离开卫城那天,程娇娥躺在床上还是没有醒,但是商裕知道程娇娥其实几日前就已经醒了,他是偶然发现的,也听见程娇娥和青韵的对话。 “娘娘,您醒了真的不要告诉皇上么?”青韵是亲身经历了那日的事情,知道程娇娥到底有多难过。 这次程娇娥醒来之后倒也不曾再向那日那么激动了,但是青韵觉得有些事情就是变得不一样了,现在的程娇娥虽然也是笑着的,但是笑容却变得虚无了起来,叫人看不真切,叫人看着难受。 她没有回答青韵的问题,反倒是开口询问道,“我仔细想了想,绿竹在这个世上也没有什么在乎的人,虽然我没有什么本事,但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我想不明白她有什么背叛我的理由。” 青韵越发难过,程娇娥却继续说了下去,“所以我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人会影响绿竹的决定,想来也就是韩黎,绿竹喜欢韩黎这是我们都看在眼中的事情,看来韩黎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了。” 青韵愣住,程娇娥吩咐道,“你叫禾白和连英去仔细寻找一下韩黎,卫城最近可有什么命案或者……” 程娇娥突然咳嗽起来,一阵气闷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青韵急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连忙道,“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找禾白和连英,娘娘千万要放宽心啊。” “绿竹已经葬好了噩梦?”程娇娥问。 青韵点头,“葬好了。” “若是找到韩黎,那边把他二人的坟墓建在一处,虽然他们都不能回到故乡了,但是总归有个依靠了,到底是我连累了他们,算计这件事的人手段高深,而且想来已经做了一段时日的准备了,青韵,留在我的身边很危险,若是你想要离开,便也趁早离开吧。” 第614章 青冢 千军万马出卫城,商裕离开卫城时没有戳破程娇娥装睡的谎言,他觉得两个人大概都需要时间冷静,尽管再一次离开商裕心中不舍,但是整个卫城却也在他的安排下水泄不通,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程娇娥摆脱自己的控制。 卫城。 青韵从门外跑进来,支开了窗子,春风吹拂进来,一室的寂静悠闲,青韵走到床边看着程娇娥道,“娘娘,皇上已经离开了,您也不必伪装了,不如去门外散散步,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而且这卫城的空气比京城要好许多。” 她努力的想让程娇娥高兴一些,但程娇娥这些日子的确是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就在青韵觉得这次程娇娥大概还是不会起身的时候,转身离开了。 等到青韵再来叫程娇娥用膳时,发现程娇娥正坐在窗边整理长发,此时她大病尚未完全痊愈,脸色还有点病态的白,黑发披散,别是一种美意。 “娘娘,您起身了?”青韵很惊喜。 程娇娥道,“既然准备午膳,那边端上来,陪着我把午膳吃完。” 青韵自然是高兴点头,末了程娇娥又嘱咐,“叫连英和禾白来,本宫有事情要询问。” 等她一一应下,青韵陪着程娇娥用膳,看着程娇娥当真是吃的多了一些这才放心的把连英和禾白放了进来。 两人也是几日不见程娇娥,见到程娇娥之后立刻跪了下去,“属下有负重托,对不起娘娘的嘱咐。” 程娇娥摇头,“和你们无关,是我疏忽了皇上对于这件事的关注,我本以为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没想到他要致紫樱于死地。” 屋内一阵寂静,程娇娥咳嗽两声继续说道,“紫樱生前可还有什么话,或者什么愿望?” 连英摇头,“当时我们带紫樱公子出城,紫樱公子始终一言不发,临死前也非常安静,不过紫樱公子一直握着这个东西,但是我等不知此物为何,所以便一直等着娘娘处置。” 程娇娥抬眼,连英从怀中拿出一块玉石,“想来是什么重要之人送给紫樱公子的,所以紫樱公子才会一直拿在手中了。” 那是一块没有打磨的玉石,看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但是程娇娥想,这块玉石肯定只能和一个人有关系,手掌攥紧,程娇娥收下了那块玉石,“这块玉石我便拿着雷,沈大人如何,我的计划可有连累他?” 禾白道,“那日皇上大怒,虽然没有为难属下两个,但是沈大人却受了军棍处罚,但是想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些日子都在外面奔波呢。” 程娇娥皱眉,“走,随我去看看沈大人。” 连英立刻道,“娘娘,您的身体尚未好全,此时春季风大,您还是不要染上风寒了,沈大人知道娘娘的苦衷,肯定不介意娘娘是否去看他的。” 程娇娥摇头,“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如今已经无事了,我既然留在卫城还有一段日子,就要把卫城的事情全部处理好。” 禾白和连英追随程娇娥时日久了,就知道程娇娥虽然看起来柔弱,但是性情却是半分也不柔弱的,只要是程娇娥想做的事情,她定然会努力去做,哪怕是撞得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府衙内。 沈祁愿和郑询元都因为程娇娥留下,两人之间的关系却并不好,那日也正是郑询元的阻止才让一切悲剧发生。 门外一声通报,竟然是程娇娥来此,郑询元沈祁愿连忙起身,等到程娇娥进门之后便一同行礼。 程娇娥目不斜视坐在主位之上,郑询元道,“既然娘娘身体有所好转,便及早准备回京城事宜。” 沈祁愿冷哼道,“娘娘身体才刚有好转,你便急着回京城,若是娘娘的身体在路中有什么变数,你能够负起责任么?” “你……”郑询元年纪比沈祁愿小,正是少年意气风发,此时正得皇上重用,自然是一副忠肝义胆无处安放,只想着能够报答皇恩。 虽然他杀了紫樱,但是程娇娥却也不恨他,毕竟冤有头债有主,他不过是一个执行命令的下属,她又有什么理由去怪他杀人呢。 “好了郑将军,本宫现在的身体的确暂时不适宜上路,若是郑将军想让本宫的上路当真变成上路也可以现在就走。”虽然不怪,但是语气中却也半分不让。 这郑询元大概真是武将思维,想了半天才想明白程娇娥话中之意,一时之间脸憋得通红,程娇娥继续道,“本宫有些事情想单独和沈大人说,郑将军不会不给本宫这个便利吧?” 郑询元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转身离开,沈祁愿始终没有什么表情,等到郑询元离开,沈祁愿才再次给程娇娥跪下。 “臣有负所托。” “沈大人起身吧,这件事不怪你,要怪也也应该怪本宫思虑不周才是,既然已经这样了,逝者已矣,沈大人也不要再为此多做思量了。” 沈祁愿总算起身,但内心还是愧疚,这些时日郁结在心,身上的伤其实并没有好的利索,程娇娥站起身朝沈祁愿走去,不等沈祁愿拒绝,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脉搏上,“沈大人外伤还没有全部好转,心中更是郁结不顺,如此对身体可是非常不好,如果可以还请大人放宽心,这件事本宫会处理的。” 沈祁愿收回手,却觉得被程娇娥触碰的地方一片滚烫,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娘娘,臣派人搜索果然在城外的一处水沟中找到了韩黎的尸体,可是臣不明白,究竟是谁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了韩黎,又为何要杀死韩黎呢?” 程娇娥摇了摇头,“这件事很复杂,但是也很简单,当初绿竹在我面前公然背叛我,这其中定然是有原因的,绿竹她无亲无故,虽然之前是淑贵妃的人,但是经历了那次的事情,她完全没有理由背叛我,所以只有可能是之后的变数。” 沈祁愿也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娘娘的意思是,这个人就是韩黎,韩黎和绿竹之间有男女之情,有人利用韩黎威胁了绿竹。” 第615章 迷雾 程娇娥点头,沈祁愿所说和她猜测的相差无几,“能够做到这件事的人不多,包括安排了吴衣的那封信定然都是一人所为,但是绿竹和韩黎已经死了,这件事便是死无对证了,为今之计只能找出何人居然能够模仿吴衣的笔迹。” 沈祁愿皱眉,“娘娘准备如何做呢?” “皇上已经对我心存怀疑,帝王疑心重本就是常理,所以这件事只能由我自己亲自调查,沈大人乃是皇上的臣子,已经对我帮助颇多了,若是大人不愿意再参与进来,我也不会有怨言的。” 沈祁愿却再次单膝跪下,“臣愿意为娘娘效命,还请娘娘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娘娘所作所为臣都看在眼中,娘娘是为了天奕百姓周旋,不该受此不白之冤,背后谋划之人臣会帮助娘娘一同调查。” 程娇娥心怀感激,但却也不多言,有些话说多了反倒是显得虚伪,她只是点点头,扶起沈祁愿继续说了下去,“留给我们的日子不多了,在卫城尚且能够寻得一些蛛丝马迹,若是回到京城这件事恐怕就此翻篇了,我绝对不会让这件事就此结束的,陷害我的人我会找出来,绿竹和韩黎不会白死的。” 窗外春光正盛,边城的春日比不得京城,到底还是少了几分春色的,程娇娥道,“郑将军年少轻狂,恐怕一门心思都是效忠皇帝,所以我的行动想来也会受到他的限制,沈大人,我希望你暗中传书吴衣,想弄明白这字迹,或者证明这字迹是何人所写,想来还是要字的主人亲自前来才是。” 沈祁愿应下,“臣这便去准备。” “记得避开郑询元,本宫便给他来一个先斩后奏。” 沈祁愿点头。 程娇娥嘱咐道,“你身上既然有伤,除此之外便不必劳心其余的事情了,一会我会吩咐青韵给你送药,记得好好服药,否则等到老了之后身上便会留下病根。” “这……”沈祁愿本以为程娇娥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吩咐,却不想居然是关怀,一时之间沈祁愿还有点怔然。 程娇娥却不以为意,“听闻你那个弟弟也追随遂远候离开了?” 沈祁愿有点不好意思,“家弟对于幻术五行八卦之类的实在是大为感兴趣,他已经同皇上辞官了,但是用意没有说明,否则皇上只怕是……” “嗯,如此便劳烦沈大人。”程娇娥不再过问此事,毕竟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沈祁愿的弟弟既然无心官场,只是追求这些,反倒也是一种自得其乐。 离开府衙,本以为程娇娥还会入门养病,郑询元却见程娇娥带着青韵翠烟离开了卫城府衙,郑询元跟着去,程娇娥却也只是去拜谒绿竹。 墓碑不算简陋,但也算不得富贵,人生前没有享受过几天美好,死后就算再铺张也是无济于事,程娇娥看着绿竹的墓碑缓慢的伸出手来。 “很抱歉,跟着我并没有让你真正的得到幸福,甚至是害你殒命。”一声叹息,宛若风疏烟雨,水过留声,程娇娥内心满是遗憾和无可奈何,对于生命,她又能够有什么挽留的方式呢。 “娘娘,绿竹肯定不会怪你的。”翠烟开口劝道,这些日子她和绿竹最为亲近,心中自然也是最为难过的,但见程娇娥如此,翠烟却也不希望程娇娥因此难过,“娘娘的身体最重要了,绿竹如果知晓娘娘如此挂念她,她只会心存感激。” “好了,我们走吧。” 本以为程娇娥会就此回到府衙,郑询元跟了一路,程娇娥居然带着两个婢女在街上闲逛,郑询元虽然不是光明正大的跟着,但是料定程娇娥肯定知道自己的存在所以才故意走了这么多的路,他体力有的是,不过倒是惊讶程娇娥几人也有这样的精气神。 想来郑询元听不见,青韵才担忧的开口,“娘娘,您的身体不好,我们还是暂时休息一下,时日良多,娘娘若是想要整郑询元也不差今天。” 程娇娥摇头,“不是为了整他,我还没有那么无趣。” 想来沈祁愿应在安排送信给吴衣的事情,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程娇娥指了指前方的茶馆道,“便到前面休息一下。” 青韵和翠烟总算是松了口气,三人坐定,程娇娥喝着茶水茫然四顾,这卫城虽然荒凉,虽然比不得京城的繁华,但到底就是比京城多了几分人性。 程娇娥看向翠烟低声询问,“绿竹最后一段日子可有什么让你觉得异常的地方?” 翠烟仔细想了想,然后摇头,“这件事青韵姐姐已经问过奴婢了,但是绿竹一贯如此,也没有什么异常的,简直就是突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奴婢也想不明白。” “看来做此事的人就在府衙内。”程娇娥脸色苍白,握着茶杯的手有点颤抖,“其实说来说去我早就该确定是何人所为了。” 见她神色凄然,眼中恨意难抑,青韵和翠烟同时开口,“娘娘知道是谁做的了?”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卫城杀人,当时在府衙的只有三个人能够做到。”程娇娥开口,语气却也冰冷起来,“一个是卫城的县丞左棠左大人,第二个便是皇上以及郑询元,第三个便是淑贵妃钟离沁。” “什么?”青韵惊讶的站起身,差点把坐的椅子都弄倒了,翠烟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左棠和我无冤无仇,而且这次卫城之事若是没有我,他定然官位性命都难以保住,皇上虽然是牵扯出这件事的由头,但却不是这件事根源,郑询元那日去杀紫樱,沈大人和禾白都是亲眼所见,所以不可能是他们所为,所以只剩下钟离沁。” 青韵不解,“就算是淑贵妃真的有这个心思,可是她不过一介女流,手下也只有一个孔桥,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么?” “你忘记了,这次来卫城的不只有一个钟离沁,还有安平侯也是一同前来的,若是安平侯参与进来,想要杀一个韩黎,威胁一个绿竹还不是轻而易举。” 第616章 抽丝 程娇娥说完,青韵和翠烟却觉得全身发寒,若当真如此的话,那钟离沁这些日子的改变完全是为了做出如此恶毒的陷害,程娇娥神色冷然,思绪纷飞,程娇娥只觉得内心一阵恶心。 “钟离沁为人虽然不算仁慈,但是却没有这个脑子能够想出这样的办法,看来那个孔桥还是我轻视她了。”程娇娥把茶杯重重的放在桌面上,溅起的茶水洒落在地面上,青韵和翠烟都看得出这次程娇娥是真的生气了。 “娘娘,这件事要告诉皇上么?”青韵只觉得可怕,语气有点发颤,同为婢女,孔桥的心思却能恶毒到这种地步,当真是青韵想不到的。 程娇娥摇头,“纵然现在告诉了皇上,这件事也没有任何证据,反倒是从漠北一直到卫城,皇上怀疑我的心思半分也没有减少,女人的忠贞向来都是男人在意的,无论我如何解释,皇上也不愿意给我信任。” 若是以往,按照商裕的心思怎么可能会想不到这背后可能有栽赃陷害的可能,可是这次商裕却是不由分说直接处决了绿竹,纵然商裕说是为了自己,可是程娇娥却没有办法承受这么无理的爱意。 青韵不说话了,众人回到府衙已是傍晚,郑询元脸色并不好看,但还是寻了程娇娥劝道,“娘娘的身子既然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如先定下回去的日子,臣这边也好给皇上交代。” 程娇娥只是笑笑,“郑将军是从何看出本宫身体好的差不多的?” 虽然郑询元跟了程娇娥一日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但是毕竟没有到人尽皆知,程娇娥故意这么问,郑询元也不好说出今日跟了程娇娥一日。 程娇娥揉了揉额角,“本宫觉得这身子还甚是疲惫,郑将军您还是先行下去,等本宫明日休息好了,便继续和将军商量何日归朝之事。” 郑询元无言以对,但好在程娇娥至少说明日有探讨此时的心思,郑询元只得告退,见他离开,屋子里面也安静下来,程娇娥这才当真觉得有些支撑不住,眼见程娇娥头就要往一边偏去,青韵眼疾手快的扶住了程娇娥。 “娘娘,您还是去休息吧。” 程娇娥摇头,“沈大人没有来么?” 沈祁愿其实就在门口,但青韵担忧程娇娥的身子,“娘娘,您保重身体才是最为重要的,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明日再说吧。” 程娇娥叹息,“好了,沈大人就在门外是不是?” 青韵只得点头。 程娇娥道,“快请沈大人进来,等我和沈大人说完话,便去休息。” 青韵无可奈何,门外沈祁愿一进门便立刻行礼,“臣参见娘娘,娘娘交代的事情,臣已经完成了。” “若是吴衣有心,想来这些日子就会来了,郑询元之前在漠北并没有见过吴衣,所以到时你便想办法把吴衣带来便好,郑询元那边也不需要刻意隐藏什么。” 第二日程娇娥便和郑询元商量了回朝之日,定在了两月之后,尽管郑询元一再的希望缩短时间,但是程娇娥却咬死了两月,郑询元只得妥协。 想来只需要好好的看顾好程娇娥,不让她离开卫城便好,皇上那边肯定也知道程娇娥的脾气,郑询元如此劝慰自己,他在卫城的确待得不好,一方面同沈祁愿结了怨,虽然表面上沈祁愿不如自己受皇上重视,但是只有郑询元自己知道沈祁愿在朝中的地位十分稳固,若不是如此商裕也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把沈祁愿留在朝中。 另外一方面,卫城的其余人对自己也不甚友好,卫城的县丞和被自己杀死的紫樱大概是认识的,虽然没有什么脾气,但是语气却是格外的疏离,郑询元只期待着这样的日子早日结束。 三日后,程娇娥等到了风尘仆仆的吴衣,见到吴衣,程娇娥其实有些感动,如今的吴衣虽然仍是遂远候,但却已经是北狄唯一王位的继承者了。 但他却肯为了自己的事情从北狄亲自跑到卫城。 “娘娘,一月不见,为何娘娘脸色如此难看?”吴衣见程娇娥看起来不甚舒服,便询问了前因后果,程娇娥倒是没有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只是挑拣着关于吴衣的事情讲述出来。 吴衣果然蹙起眉眼,末了摇头道,“抱歉,我的确是给娘娘传了一封书信,而且用的也是信鸽,但是内容却不是娘娘所说的那样。” 尽管程娇娥已经说得十分含蓄了,但是吴衣还是明白了程娇娥的意思,只怕自己当时传出的那封信被有心之人利用了,甚至是自己的字迹还被人模仿了,这听起来十分惊诧,就连吴衣自己都不敢相信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 “你给我写信了?”程娇娥起身,一旁的青韵担忧程娇娥身体,一直站在程娇娥身边。 “虽然我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是谁做出了这种事情,但是很抱歉,若是我没有写这封信,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吴衣顿了顿,“在卫城并没有熟悉吴衣之人,便是在北狄,也不曾有人能够模仿出我的字迹。” 程娇娥道,“皇上见过你写的国书,而我也见过,所以你的字迹虽然我和皇上不算熟悉,但是却能够一眼认出,这模仿之人的确深不可测,也让我防不胜防。” 吴衣再次颔首,“信中内容不过是日常问候,吴衣回到北狄之后见了北狄王,北狄王同我讲了青魄罗之事,他说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但是他不怪我,他有心退位,但是我却不想让他这么早就把北狄全部抛给我,不过是一些琐碎的小事,被我写成了信件送来这里,虽然我必须承认我的确是有私心的,但是却不曾有那样肮脏的心思,我很尊重娘娘。” 不知为何,程娇娥此时就是愿意相信吴衣所说的话,有些感情虽然起了风花雪月的心思,但是却不一定以风花雪月作为结局。 对于吴衣,程娇娥亦是十分欣赏。 第617章 结拜 “那封信娘娘可还留着?” 那日商裕把信丢到自己面前,程娇娥便暗自收下了,虽然当时没有过多思考,但是那封信的确是整件事导火索。 “青韵,去把信拿出来。” 青韵应下转身去找信件,屋子里面只剩下吴衣和程娇娥,顿了顿吴衣才道,“真的很抱歉,绿竹的死我也很难过。” “这件事与你并无关系,一切都是我自己太不小心,才会着了人的道。” 见程娇娥眼中光芒渐弱,想来是对这件事无比失望,也是对商裕的失望和无可奈何。 “虽然天奕国主这件事做得有些残忍,但是他的确也是为了保护你。”吴衣叹息,“如果是我,在不知此事真假之前,也绝对不会留下这样的祸患了,这是上位者都会做出的选择。” 程娇娥笑道,“小侯爷不必如此安慰我,我也知道这件事本来就该如此,绿竹对于商裕来说只是一个婢女而已,尽管如此我还是会生气,会难过,会为了这件事大病一场,这些前因后果根本不需要细说,也不需要什么人情的解释,只是我的心魔难除罢了。” 吴衣点头,“我能够明白。” 说话间青韵已经拿着信走出来,吴衣接过信仔细看过,末了摇了摇头,“虽然真的很像,但是并不是我的字,有些字大概是直接从我给你写的那封信上描下来的,所以才会格外的相似,至于这些不是描下来的字,便相差甚远了,但是此人本事也是极强的,写字的力道不够,想来应该是个女子所为。” 程娇娥点头,“我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吴衣道,“这字乍一看的确相似,便是我也难以一下分辨出来,娘娘和国主分辨不出也是理所当然的。” 程娇娥收回信纸,转身走了几步,一旁的青韵担忧的看着程娇娥,程娇娥却始终没有开口,也不知过了多久,程娇娥才开口说道,“多谢你吴衣,青韵你去准备一壶酒,两只酒碗,我有事要同小侯爷商量。” 吴衣不解的看着程娇娥,但程娇娥并没有多说,只是盯着眼前的虚无,一时之间两人倒是陷入了沉默,最后还是吴衣开口道,“娘娘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么,若是吴衣能够帮忙,定然会帮助娘娘的。” “多谢你,此次叫侯爷前来,其实还有一件事,不知侯爷是否愿意。” 程娇娥话音刚落,青韵已经捧着东西走了过来,程娇娥示意她退下,青韵这才行礼离开,两人在烛火中对视良久,吴衣突然明白了程娇娥的用意,末了他只是笑了笑。 “好,我应你,能有这么好看的一个小妹,大哥岂不是赚了,我自小漂泊,幼时和婉玉相依为命,没想到到了这个年纪,居然还能够有这样的缘分。”他伸出手拿起桌面上的酒壶斟满了一个酒碗,然后从要件掏出一把匕首。 匕首在手掌上划过,鲜血滴落在酒液之中,程娇娥也拿着匕首割破了手掌,两人的血同时混在酒水之中,吴衣把酒液倒到另外一只酒碗之中,然后把酒碗放在了程娇娥的手中。 “虽然没有缘分和小妹做亲兄妹,但是如此你我之间也算是流着彼此的血了,从此以后吴衣便把程娇娥当做亲妹对待,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能够有遂远候这样的大哥,是小妹一辈子的福分,从此以后兄妹相称,程娇娥必定把大哥当做亲大哥侍奉,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两人酒杯相撞,同时饮下杯中酒,再对视时,两人却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笑意,吴衣豁然的拍了拍程娇娥的肩膀,“如此小妹便可以把心中的全部话说出口,大哥定然会全力助你把这背后之人揪出来的,任何欺负小妹的人,大哥都不会原谅。” “你听闻过天奕妖妃也就是小妹我,那是否听过天奕的另外一位皇妃呢?”程娇娥询问。 吴衣点头,“天奕安平侯的女儿钟离沁,原本乃是天奕的公主,却不知是从小和天奕国主互换的钟离家人,足够传奇的一生,莫非这件事和钟离沁有关系?” 程娇娥道,“虽然只是怀疑,但是除了她之外,我的确没有什么仇人,而且这件事只对钟离沁有利。” 待程娇娥把关于钟离沁孔桥的事情全部说出之后吴衣才彻底明白,想到程娇娥的处境吴衣也不禁担忧。 程娇娥不是娇弱女子,但是吴衣也不忍见程娇娥受苦受难,但这件事吴衣怎么说也是一个外人,其实他明白为何程娇娥会选择和自己结拜,也明白这是程娇娥不得已必须选择这么做。 只有这样吴衣和程娇娥之间才能毫无芥蒂的相处下去。 “两月后我便要回京城了,还希望大哥能够帮我写一份这封信上字迹的缺陷,无论商裕相信还是不信,我都不想受这个冤屈。” 吴衣自然答应下来,两人结拜的事情很快就被沈祁愿等人知晓,沈祁愿神色复杂,但是却也知道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吴衣在卫城留了一个月,一直以程娇娥兄长的身份,等到四月一到,吴衣便离开了卫城,同月传来吴衣继承了北狄的消息,程娇娥此时在卫城正在和路默赏花。 卫城花少,但是并不是没有,程娇娥和路默奔走了一日,终于在一处山底看见了格外娇艳的花朵,程娇娥和路默都叫不出名字,两人只是看着花朵惊讶,却又觉得高兴。 路默突然看向程娇娥道,“娘娘,这些时日你似乎胖了许多?” 程娇娥拍了拍脸有点不知所措,“胖了么?” 两人已经是闺中好友,程娇娥本是准备把紫樱的那本书送给路默,却被路默拒绝了,路默表示她只想安稳的和左棠过日子。 还说这卫城虽然安静,但是到底还是有危险的,尤其是相邻其余国家,迟早她是想要左棠辞官两人找一个真正安全的地方隐居的。 但是路默也清楚,左棠是一个真正爱民如子的好官,若是就此退隐他恐怕会遗憾终生的。 第618章 意外之喜 程娇娥其实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但是她这段日子一直都在到处奔走,所以倒也没有过多在意,调查了绿竹之事后程娇娥便着手安置之前在山上的那些粮食问题,其余人想要帮忙,但是程娇娥却不让。 除了成三算是程娇娥一手提拔起来跟在程娇娥身边的小助手之外,其余的人程娇娥基本上一个都没麻烦。 成三的成长很快,程娇娥十分欣慰,本来就是要把成三带回京城的,等到钟桓和钟离平那边事情解决程娇娥也好让成三到自家的铺子里面去帮忙,就是不知成三愿意还是不愿意。 粮食的事情处理完毕,程娇娥又亲自去了蛊村,那阴符和阳符早就由梁宸的手中传到了紫樱的手中,紫樱最后把那两个东西留给了程娇娥,程娇娥却觉得那东西实在不该留在自己的手中。 梁卞一直不知所踪,吴衣几番查探都没有在北狄真正探得梁卞的下落,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好在路默这时候出现,程娇娥才把阴符和阳符同时交给了路默。 路默则是在村中挑选了几个聪慧机智的孩子带回去教授蛊术,这蛊术虽然很强,但是却濒临失传的状态,许多人只是窥得一点门道,比如明熙太妃之流,对于路默来说这也是蛊族人祖祖辈辈的心血。 她已经嫁为人妇不能继续传承下去,也有心想要脱离蛊族,但是她却又不忍心爷爷的蛊术彻底失传,选择传人正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程娇娥自然是无比支持,因为对紫樱的愧疚,程娇娥出钱修缮了蛊村内部,也给了路默一笔钱,虽然路默拒绝,但是程娇娥还是努力让她收下了。 此时两人山中散步也是程娇娥难得得闲,她马上就要离开,也送走了吴衣,便也想着要放松一下。 路默这么一说,程娇娥却愣在了原地, 她本是无心之语,尽管她擅长蛊术,但是对医术却是一点也不通晓,见程娇娥停下不走路默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了?” 程娇娥摇头,“没事,没事,就是突然有点累了,不如我们回去吧。” 路默自然应下,两人徒步而来,回去的时候大概程娇娥是真的累了,所以叫了人抬了轿子,这才一路返回府衙,却不曾想居然在府衙内看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 薛城看着程娇娥,程娇娥也是惊讶的看着薛城,她下意识的低头去看自己的小腹,察觉到自己的动作并不妥当之后程娇娥又猛地抬起头,“师父,你怎么来了?” 薛城看出程娇娥躲闪,“本来是想跟你告个别的。” “为师准备云游四海去了,以后卫城便没有怪医薛城了,我一直以来都是孑然一身,本来想就此远走高飞,却突然想到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尊贵的徒儿,所以便想着来看看你。” 程娇娥自然是高兴的,“师父为何突然要云游,那以后徒儿如何才能联系上师父呢?” “既然是云游,那便等为师想见你时再去见你,不过师父一把年纪,很有可能这次见面就是你我二人最后一次见面了。”他语气算不得伤感,但是却让程娇娥鼻子一酸。 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对于她来说其实早就已经尝遍,尤其是有了前世的经历,今生的她已经足够幸运,能够走到今天这步,程娇娥已经别无所求了,只希望能够平平安安的活下去,能够安安静静的走完这一生。 “师父不要胡说,你的年纪算不得大,而且师父医术这么好,怎么可能会……” 薛城打断她的话,“作为医者你应该知道医者不自医,就算是医术再好的医者,也不可能治得了自己的病,就比如你……” 他突然抓住程娇娥的手腕,一瞬间程娇娥已经明白了薛城的用意,索性便没有挣扎,“你已经怀胎三月,不应该过分劳累了,尽管你的身份尊贵,但是为师只有两句话想要劝你。” 程娇娥抬头,却听薛城道,“你心思重,又聪慧,但是想事情却不够通透,人生在世,该舍则舍,有舍有得方为大道,若是始终什么都不肯舍弃,只怕最后才会什么都得不到。” 程娇娥没有说话,薛城便继续说了下去,“第二句也是为师这么多年从医的经验,医者仁心,但是却不能被一句仁心束缚,善良的确是你的优点,但是有时候过分善良只会被人欺负,在这世上,能够做到不作恶就已经很难得了,所以你也不必太过于执着善良,若是遇见有人欺负你,你只需要回敬更为狠毒的手段。” 程娇娥点头。 薛城离开后,程娇娥告知了青韵几人自己怀孕的消息,青韵自然是惊讶不已,一时之间对程娇娥的保护到了极致。 程娇娥只觉得好笑,这个孩子来的突然,对于她来说确是不知是惊还是喜了,那钟离沁的平安符,无意之中给自己和商裕做了嫁衣,让两人有了在漠北那次的肌肤之亲,也因此才会有了肚中这个意外。 “娘娘,那我们还是尽快回京吧,这卫城怎么能够让您安静养胎呢,虽然您和皇上闹了一出,但是娘娘也不能真正不搭理皇上了啊,若是皇上知道娘娘怀上了孩子,说不定就会缓和和娘娘之间的关系呢。”青韵笑着说道。 程娇娥却似有些赌气,“万一我回去,皇上不承认这个孩子,那我岂不是自讨苦吃。” 想来商裕对于她的不信任也让程娇娥记忆尤深,如今的程娇娥的确是对商裕失望透顶,但是这段时日也让程娇娥的心思彻底的宁静下来。 再多的猜忌,也都成为过去,就像青韵说的,她如今既然已经是天奕的贵妃,怎么也没有办法真正摆脱这个身份了,现在她能够做的就是回到京城,待在商裕身边,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娘娘可是担忧淑贵妃再有什么动作?” “绿竹之事我记在心中,若是她再敢有什么动作,我便新仇旧恨一起清算,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第619章 回宫 回朝已经五月,卫城已经热了起来,程娇娥换了一身轻薄纱衣,腰间让青韵改了改,裙摆变得宽阔了许多,她身材本就纤细,所以肚子倒也显不出多少,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她已经怀孕四月。 青韵和翠烟等人都小心翼翼的照顾程娇娥,程娇娥倒是不在意,反正怀上的时候就不知晓,后来程娇娥又故意忽略,忙前忙后,反倒让程娇娥对肚子里面孩子的感情有些淡漠。 这件事到底没有传出去,薛城离开之前给程娇娥留下了全部医书以及一副安胎的药方,程娇娥心怀感恩,却也不知和薛城的这段师徒缘分可还有再续的机会。 郑询元总算是安心了,沈祁愿郑询元两人一人一骑护着程娇娥离开卫城,城门前,程娇娥和路默告别。 路默是知道程娇娥怀孕的,当然知晓的时候也是十分惊讶,甚至还有点害怕,责怪程娇娥不顾自己的身子顾得他人,却顾不得自己。 “娇娥,离开之后你我二人恐怕就难以相见了,但是我一直记挂着和你的情分,尽管你是宫中高贵的娘娘,但是我却真心的把你当做了姐妹,我知道你有很多不得已,但是既然已经坏了孩子,就要万分保重,肚子里面才最重要,姐姐希望还能有机会见到你,见到你肚子里面的孩子。”两人交握的手显示了彼此的不舍,程娇娥终于上了马车,路默远远的冲程娇娥挥手,程娇娥坐在马车上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青韵有些担忧的看着程娇娥,“娘娘可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这孩子乖得很,四月了还一点动静也没有,说不定……” “娘娘别胡说。”青韵打断程娇娥的话,“肯定是小皇子乖巧,体谅娘娘的辛苦,娘娘千万不要这样悲观才是。” 程娇娥笑道,“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这次回到宫中我尚且有事要做,所以你放心,无需担忧我。” 外面沙尘滚滚,虽然阳光明媚,程娇娥却感受不到一点喜悦。 两月前。 商裕骑在马上心中亦是悲凉,杀死紫樱和绿竹都非他本意,但是他却不得不这么做,若是背后当真有人在算计程娇娥,那这件事对于程娇娥来说是致命的,既然她无法断的干净,那自己只能亲自解决。 后面马车之内,钟离沁好整以暇的喝着孔桥泡的茶水,眼中带着得意,“孔桥,这次还真是多亏了你,好在你发现那封信,这北狄的遂远候和程娇娥这个贱人之间果然不干净。” 孔桥小声道,“娘娘,这件事便当做秘密,千万不要宣扬,皇上既然有意把这件事瞒下去,若是娘娘说出口,岂不是就是把罪过往自己身上揽。” 钟离沁放下茶盏,有些不高兴的噘嘴,“皇上真是偏心,明明你都改了信的内容,皇上却还是不愿相信,分明就是偏袒那个贱人。” 孔桥叹息道,“娘娘,如今正是您的机会,懿贵妃没有回宫,而皇上想来也对她心存芥蒂,所以娘娘千万要把握机会,这件事娘娘便可以翻篇,不要提起了。” 钟离沁有些不情愿,但是这些日子听孔桥的劝告的确是尝到了甜头,也让程娇娥吃了苦头,她点了点头,“好吧,反正看见她不顺本宫就高兴的不得了,孔桥,好好帮本宫做事,本宫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是,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全力的帮助你的。”孔桥心中有自己的算计,这次程娇娥出事的确是她一手策划的,当然其中也倚靠了安平侯的力量,在孔桥看着自己是把这些人物全部都算计在自己手中,这种感觉孔桥十分享受,也十分乐得如此算计人心。 钟离沁当然想不到孔桥心中有多少弯弯绕绕,只是心心念念的想着回宫之后的日子,“等到回了宫,就只有本宫和皇上,本宫一定要让皇上彻底把那个贱人忘记。” 孔桥这些日子已经看出商裕对程娇娥是一片真心,绝对没有钟离沁说的这么容易就会轻易放弃,而且商裕把程娇娥留在卫城其实也是为了保护她,孔桥对于程娇娥也是有了兴趣。 回宫之后,商裕对钟离沁果然温柔了不少,而且还频繁的来她的寝宫,钟离沁倒是一直伪装的很好,不过商裕却一直不肯留在钟离沁的寝宫。 这样的事情持续了两月,便传来程娇娥要回宫的消息,钟离沁把屋子里面能砸的都砸了,孔桥站在一侧无可奈何。 “娘娘,既然懿贵妃要回宫,对于娘娘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啊,只有敌人就在眼前这样才好把握如何对付敌人,而且卫城那边传闻懿贵妃居然和新任北狄王结拜了,这种事情简直是荒谬,皇上和懿贵妃之间肯定不能就这么简单的和好,娘娘便等着看,千万不要着急。” 孔桥一番安抚,钟离沁才算是安静下来,“本宫就不信了,皇上能够一点都不在意,程娇娥这个女人在卫城已经不干净了,这件事你帮本宫传播出去,定要让后宫之人人人皆知。” 孔桥只得应下。 商裕一直在处理奏章,常德心中担忧却也没有办法,商裕这些时日简直是昼夜不分,除了偶尔去看看淑贵妃之外,基本上不出门,用膳也用的极少,常德想不出理由劝慰,但也知道商裕如此又是因为懿贵妃的缘故。 所以便日夜都期待着程娇娥回来。 “皇上,明日懿贵妃就要回来了,您今晚上还是早点休息吧。”常德开口,商裕却只是冷然的看了常德一眼,然后继续低下了头,“朕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皇上,您的身体重要啊,若是懿贵妃回来之后看见您如此,肯定也会心疼的。” 一声嗤笑,商裕摇了摇头,“朕比你了解娇娥,娇娥会如何待朕,朕也知晓,常德,你退下吧。” 常德无可奈何只能退下,商裕却放下了笔,眼中情绪凄然,“娇娥,你会如何对待朕呢?” 第620章 锋芒 懿贵妃回宫,关于她的传闻也更加丰富起来,当然也是有好有坏。 好的说,懿贵妃一人闯卫城,大雪淹三军,联合了天奕漠北北狄三境的和平。 坏的说,懿贵妃卫城惹风浪,北狄留旧情,三国争端祸水殃国殃民。 此时程娇娥正坐在贵妃椅上吃青韵递过来的葡萄,而翠烟则在源源不断的把这些外面的说法全部说给程娇娥。 程娇娥赞叹道,“不得不说,翠烟你说书的本事还不错,以后本宫的话本就交给你讲给本宫听了。” 翠烟有点不好意思,“娘娘,这些人这么说你你不生气么?” “生气。”程娇娥吃了好几个葡萄,觉得胃有点发酸,她回来三日,日日都听得见这后宫的议论,翠烟和青韵都因此十分气愤,但程娇娥却不甚在意,更是不曾提起。 翠烟和青韵一点也看不出程娇娥生气的样子,她起身揉了揉肚子,“最近越来越困乏了,不说了,本宫去睡一会儿。” “娘娘!”青韵恨铁不成钢,本来以为程娇娥回来之后会有什么改变,没想到居然比之前还要安静了。 翠烟担忧的道,“娘娘怀孕的事情我们真的不说出去么?” 青韵道,“娘娘既然不让说,也许有她的打算,从娘娘回来,皇上便一日也不曾来看过娘娘,若是两人能够见上一面,还愁皇上发现不了娘娘怀孕么?” 翠烟觉得青韵说的有道理,但这两人现在是分毫不让,谁也不主动去找谁,两人之间的气氛无比诡异。 “皇上日日去明月苑,也不知道那淑贵妃有多得意。”翠烟气哼哼的说道。 青韵倒是不介意,“就算皇上天天去明月苑,你可听过淑贵妃怀孕的消息,说到底啊,皇上的心思肯定还在我们娘娘身上的。” 下午,没等到商裕,却反倒等来了钟离沁,程娇娥还在屋子里面休息。 “淑贵妃,我家娘娘正在休息,不如您还是晚些来吧。”青韵和翠烟对钟离沁都没有什么好印象,此时见到钟离沁身后的孔桥更是一阵作呕。 “姐姐架子如此大么,本宫都坐在这里了,你们两个小婢女居然让本宫折返回去么?”钟离沁早就看程娇娥身边这几个婢子不顺眼了,想到琉璃的死,钟离沁就是一阵恼火。 青韵恭恭敬敬的再次开口,“回禀淑贵妃,我家娘娘在卫城身子一直没有好转,十分需要休息,娘娘若是真的有事情要和娘娘说,不如等我家娘娘醒来。” 孔桥道,“我家娘娘和你家娘娘乃是同样的身份地位,我家娘娘这次来是好心告诫一些事情,你们这些小丫头若是不知事情轻重,还是快点进去禀报懿贵妃娘娘才是。” “吵什么呢。”程娇娥从寝殿内走了出来,步伐算不得快,她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宫装,款式较为宽松,所以钟离沁也没有看出程娇娥的异常。 “原来是淑贵妃来了?”程娇娥坐在主位上,“青韵去给本宫倒杯茶,翠烟,把屋子里面的云蒸糕拿出来给淑贵妃尝一尝,本宫这里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千万不要怠慢了贵妃娘娘。” “娇娥姐姐,不需要这么客气。”钟离沁赶紧开口,想到孔桥的劝告,钟离沁也收敛了几分锐气。 “客气当然是要客气的,我要是再不客气一点,说不定下次本宫宫中就又多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程娇娥话中意味明显,但眼睛却是看着孔桥的。 “沁儿妹妹这个婢女长得可真是好看啊。”程娇娥看着孔桥笑了笑,“恐怕我和沁儿妹妹两个人都比不得这小婢女的青春貌美,如此人物留在宫中妹妹可要小心千万不要让皇上看对了眼,那到时候这宫中可就不是你我二人平分秋色了。” 钟离沁从未如此想过,孔桥却是一下被说中了心事,吓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娘娘,奴婢不敢有这样的心思,还请懿贵妃娘娘不要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诶呀呀。”程娇娥冷笑着起身,“本宫一个贵妃,什么时候说话要对一个小婢女负责了,难道你看本宫的样子像是需要对你负责任的么?” 钟离沁愣了愣,这才低头去看孔桥,“别在这里给本宫丢人,去院子里面跪着。” 虽然之前钟离沁对孔桥也不算客气,但是这些日子钟离沁还是完全听从自己的,这也让孔桥有一种飘然之感,此时被程娇娥一句话打回原形,孔桥愤恨的看着程娇娥,却也没有办法只能转身出去跪在了院子里面的青石板上。 此时已经快要六月,天气开始有些炎热了,外面太阳很大,青韵倒好茶水回来时还有点诧异的看着地上的孔桥,不过片刻功夫,这是发生了什么,居然就让孔桥跪在了外面。 茶水端上来,钟离沁这才有点尴尬的喝了一口茶水,“新来的婢子就是用的不顺手,哪像姐姐的婢女,泡茶泡的如此好喝。” “那可比不上妹妹的婢女啊。”程娇娥眼中笑意深刻,但内中却是冰冷一片,“妹妹的婢女应该识文断字,说不定还能够模仿他人字迹呢。” 啪嗒,程娇娥回身去看,却见钟离沁手中茶盏摔落在地面上,碎片溅了一地。 “妹妹这是怎么了?”程娇娥好奇,“怎么茶盏都拿不稳,青韵,是不是你泡的茶太热了,都告诉你要小心了,有些事情一不小心可就朝不好的方向走去了。” 青韵听出程娇娥话中有话,那钟离沁的脸色就更难看了,末了更是转身要走,“姐姐,我先走了,等过几日再来看姐姐。” “诶,妹妹不是有话想要告诫我么,正好我才刚刚回宫,这消息的确不算灵通,这外面宫中的歌谣一首比一首唱的好听,什么天上月清星星多,风流韵事娇娥歌,朝三暮四休念佛,何时何日修正果……”程娇娥面不改色,却说得钟离沁脸色愈发难看。 程娇娥上前一步,和钟离沁对视,“你说是什么人这么有才华?” 第621章 报复 钟离沁脸色煞白,“姐姐这是唱的什么啊,青天白日,还望姐姐给自己留点脸面。” “哦。”程娇娥应了一声像是明白了什么,“看来妹妹是听过的呀,唉,是姐姐不知脸面,既然妹妹提醒,那姐姐肯定要好好顾一顾脸面了,青韵今日开始,若是听到后宫有人传唱这种歌谣,便直接送到皇上面前,谈论贵妃之事,该是什么罪,便定下什么罪。” 青韵本来以为程娇娥憋屈了几日也不会有什么大动作,此番钟离沁大概是准备冷嘲热讽一番的,却被程娇娥完胜,见钟离沁失魂落魄的离开,程娇娥才直起腰揉了揉肚子,“娘的乖儿子,可千万不要学习娘的刻薄,记得做个光风霁月的好人。” “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娘娘也是好人啊,都是淑贵妃他们欺人太甚,刚才见孔桥可怜巴巴的跪在那里,娘娘可真是太厉害了。”青韵夸赞道。 程娇娥笑道,“我尊为贵妃,不过是让一个小婢跪了跪你便如此高兴,本宫的目的可是要让孔桥死。” 程娇娥的语气中带着怨毒和冰冷,大概是从未听过程娇娥如此说话,青韵一时之间打了个哆嗦,程娇娥伸了个懒腰,“好了,本宫要去休息了。” “娘娘,您怎么又去休息啊?” “也许是肚子里面这个东西的缘故。”程娇娥转身回了寝殿,留下翠烟和青韵面面相觑。 “我还以为娘娘便准备就此算了呢,如今看来是我们担忧过度了,娘娘肯定把在卫城发生的一切都记在心里呢,这么想来还有点害怕。”翠烟慢吞吞的说道。 青韵摇头,“新仇旧恨,娘娘和淑贵妃这笔账恐怕是难以清算了,不过我最近觉得娘娘似乎开始在乎肚子里面的小皇子了。” 这让两人总算是安心了一些,之前真的一直担忧,不知何时程娇娥就会自己给自己喝一碗堕胎药,干脆不要这个小孩子了。 大殿内。 商裕坐在主位低头批阅奏折,下方沈祁愿一直跪在原地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商裕总算是开口道,“朕倒是想不到把你派去卫城居然和朕的贵妃心意相通了。” “臣不敢,请皇上注重娘娘名声,臣只是欣赏娘娘的本事,折服于娘娘的气度之下,绝对没有其余的心思。”沈祁愿立刻俯首磕头。 “哼。”商裕冷笑,“朕当然知道你没有这个胆子,也知道你在卫城替朕保护了娇娥,你起身把,朕有别的事情要询问你。” 沈祁愿起身,商裕也放下手中的笔,“关于新任北狄王,你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朕?” “臣有事要奏,娘娘已经查清楚当时那封信非是北狄王所写,而且北狄王亲自写下鉴别书,此时应当在娘娘手中。” “鉴别书。”商裕点头,“朕还想知道娇娥和吴衣之间是如何结拜的?” “这,臣不知,不过皇上可以放心,臣的确亲眼见北狄王和贵妃娘娘兄妹相称,那些传闻向来都是假的,娘娘对皇上一片真心,还请皇上好好珍惜。”沈祁愿说的笃定,虽然他知道自己说这些话有些根本不该从自己的口中说出,但是沈祁愿还是没有忍住全部说了出去。 商裕沉默片刻,最后倒是笑了,“朕认识娇娥许多年,却总是别人维护她,而朕却和她越走越远,当真是朕的问题么?” “皇上,那封信既然非是北狄王所写,背后便有陷害之人。”沈祁愿没有多说下去,就算是他和程娇娥都猜测出是谁所做,但是并没有确实的证据,根本没有办法给钟离沁定罪。 商裕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让沈祁愿退下,这边沈祁愿刚刚离开,常德便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商裕不解的看着常德,“做什么,外面有什么人追你?” 常德赶紧摇头,“不是的皇上,奴才只是听说了一件事,一件不得了的事儿。” 商裕本来没有什么兴趣,常德却道,“是关于懿贵妃娘娘的。” 这才让商裕抬了头,“到底什么事情,你快点说。” 常德道,“今日淑贵妃去昭阳宫找懿贵妃娘娘了。” 商裕蹙眉,“她去做什么,难道是去为难娇娥了?” 常德摇头,“本来是去做什么的奴才也不知晓,但是去了之后淑贵妃娘娘可是灰溜溜的离开了,回去之后就把明月苑砸了一遍。” 商裕有了兴趣,“朕还以为娇娥准备一辈子都缩在昭阳宫了,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本事,刚才沈祁愿把卫城的事情告诉了朕,如果那封信不是吴衣写的,那会是什么人写的?” 常德也是知晓前因后果的,闻言愣了愣,“皇上觉得是何人?” “朕也不知,今晚便摆驾去昭阳宫,朕许久不见娇娥,也不知娇娥的手段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常德道,“那明月苑那边?” “派几个人去帮着收拾,砸碎的东西从淑贵妃的月奉里面扣除便好,朕就不信,朕改不了她这个坏毛病。”商裕语气平淡,也不带感情,倒是听得常德有些毛骨悚然。 入夜之后,程娇娥仍旧睡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怀了孩子的缘故,程娇娥一心一意只想着睡觉,用膳倒也没什么大兴趣,如果不是青韵非要拽着自己起来吃了几口,程娇娥确定自己今天可以就这么睡过去。 不等程娇娥睡熟,门外却突然传来通报的声音。 “皇上驾到。” 青韵翠烟等人严阵以待,两人虽然不知为何皇上突然来了,但是想来和白条淑贵妃前来应当是有很大的关系的,这么一想两人心中都有怒气,本来就怪商裕顾不得程娇娥的心情,在卫城做出那样的事情,如今自家娘娘怀了孕,居然还要为了淑贵妃来找自家娘娘的罪过。 “奴婢参见皇上。”两人脸色都不太好,商裕一挑眉笑道,“你们二人便是这个脸色欢迎朕的?” 青韵道,“奴婢们该死,请皇上治罪。” “这可真是不得了,常德你看看,这婢子应该怎么教育一番?” 第622章 发觉 常德咳嗽一声,寝殿的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程娇娥衣衫不整大概真的是刚从床上爬起来,“青韵翠烟你们退下吧。” 两人本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也看出程娇娥是有意解救她们的,自然转身退下了,程娇娥和商裕对视一眼,程娇娥便垂下了头,“臣妾参见皇上,夜已深,皇上想必是走错寝宫了,您出门左拐,走一段就是明月苑了,臣妾便回去睡觉了。” “娇娥。”商裕不由分说,突然上前一步把程娇娥扯到怀里,两人靠的很近,商裕终于又闻到程娇娥身上熟悉的味道,一瞬间等待的这几月的思念全部都融化在这个怀抱之中。 “朕是专门来见你的。” 程娇娥推开商裕,“那臣妾可真是受宠若惊。” 她嘴上如此说,面上却见不得一点受宠若惊,大概只剩下了惊,商裕心中不是滋味,但也知道此时说什么也无用,程娇娥转身坐在了一旁捧着茶水喝了起来,两人一站一座,空气中弥漫着沉默和尴尬。 常德早就悄悄的退出去了,商裕走到程娇娥面前伸出手摸了摸程娇娥的长发,“娇娥,你还在怨朕?” “臣妾不敢,臣妾有什么可以怨恨皇上的,皇上对臣妾关照有佳,甚至为了臣妾从京城到漠北,臣妾应当感动的痛哭流涕才是。”程娇娥语气平缓,却偏偏不是真情实感的感激,商裕脸色难看,脸色也愈发苍白起来。 “皇上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臣妾,甚至为了臣妾的名声杖杀了臣妾的婢女,杀了臣妾苦心营救的人,这一切都是皇上为了臣妾好,臣妾怎么能够这么不懂得皇上的苦心呢。” “娇娥。”一句叹息,商裕猛然把程娇娥抱入怀中,感受着彼此的心跳,程娇娥却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她已经很久不曾哭过了,本来她以为她该是怨恨这个男人的,却偏偏见到这个男人还是忍不住的难过忍不住的悲忧。 “商裕,你为何要这么对我,你真的想过我的心思么,你真的在乎我么?”眼泪滑落,两月的伪装突然崩塌,程娇娥任由商裕抱着自己,感受着商裕身上的温度,程娇娥却只觉得悲哀。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娇娥,朕以后都不会做那种事情了,你相信朕,朕同你道歉好不好?“商裕语气恳切,“朕只想和你在一起,这两月的分离已经是对朕的惩罚了。” 程娇娥闭上眼,眼中却是绿竹紫樱死时的模样,一瞬间血腥满眼,程娇娥心中一冷,情意过耳却没有钻入心脏。 “皇上,臣妾累了,想要休息了。”程娇娥推开商裕,商裕却突然把程娇娥拦腰抱起,程娇娥来不及挣扎,眼中却又突然燃起一瞬报复的恶毒,商裕自然没有看见。 把人放在床上,商裕便迫不及待的吻了上去,商裕的动作算不得粗鲁,但大概是忍了许久的缘故,商裕有些着急,冠好的发被程娇娥的手扯乱,商裕一头黑发披散下来,两人的发纠缠在一处。 等到商裕箭在弦上,程娇娥却突然主动的抱住了商裕的脖子,商裕以为她要主动自然高兴,却听程娇娥突然在他耳边道,“商裕,我怀孕了。” 一瞬间冷静,商裕猛然起身,程娇娥仍旧躺在床上神色恹恹,嘴唇被商裕吻得通红,程娇娥伸出手揉了揉小腹,“在漠北的那次,皇上应该没有忘记吧?” 商裕不敢置信,身上的火热难褪,但心中却已然冷静下来,他惊疑不定的看着程娇娥,黑发散乱,少年帝王神色疑惑,语气也有些迟疑,“你,你说什么?” “臣妾怀了皇上的孩子。”程娇娥故意把衣服拉扯上去,露出已经显出的孕肚,“皇上是否怀疑臣妾肚子里面的东西是不是你的孩子?” “娇娥!”商裕已经见了怒意,他本来心中一瞬的惊喜,却被程娇娥惹怒,“你非要这么同朕说话么?” “当初皇上在卫城不也是这么怀疑我的么,如今臣妾有这样的担忧难道不是理所当然?”一句话说的商裕哑口无言,他沉默良久,终于还是蹲了下来,伸出手把程娇娥的衣服拉了下来,“娇娥,这件事我们日后都不要再提了,你既然怀孕了,便要好好照顾自己,朕明日再来看你。” 见商裕仓皇离开,程娇娥却突然有些疲惫,她躺在床上,一点活动的力气也没有,就干脆这么躺了一夜。 商裕从昭阳宫走出,长发披散的狼狈,常德不明所以,但见商裕脸色难看,只当商裕是在程娇娥那边吃了瘪,所以才会如此神色。 “皇上,懿贵妃娘娘……” “明日吩咐御膳房给娇娥准备安胎汤。” 千里之外的漠北。 这些日子梁宸一直都有点心神难安,他寻了紫樱的消息,却一直没有任何消息,蛊村里面也没有紫樱的踪迹。 如今和天奕北狄的合作在即,梁宸的确也没有时间去过多关注紫樱的下落,大部分时候都绑着两位哥哥忙前忙后。 此时商路已通,梁宸突然闲了下来,他也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悠闲,躺在床榻上,梁宸却猛然起身,他似乎忽略了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当初自己的山上用出寒齿虫,纵然后来在二哥的主导下剩余的虫子已经被程娇娥销毁了,但是无论如何天奕都不该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把这件事忽略。 纵然天奕真的要和漠北合作,可是这样的合作真的能够忽略自己做的一切么? 梁宸也不知是为何,突然整个人都清醒了起来,他甚至来不及披衣,便闯入了莫胜清的寝殿。 见梁宸如此冒失,莫胜清也是一愣,“四弟,你这是怎么?” “二哥,我有事要问你。” 莫胜清疑惑,“何事让你深夜如此慌张?” “为何天奕没有追究寒齿虫之事?”梁宸问出心中的疑惑,却让莫胜清一愣,他面上虽然努力保持着平和,但是毕竟梁宸问的太突然了,所以莫胜清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第623章 真相是真 莫胜清和梁宸一直都是住在宫里的,这次回到漠北莫胜鸿自然是留两人在宫中,不愿让两人离开,莫胜清和梁宸都知道大哥的一番苦心,所以便应下了莫胜鸿的请求。 此时寝殿内一片静谧,两人对视片刻,莫胜清突然伸出手拍了拍梁宸的肩膀,“四弟,这件事没有告诉你便是担忧你会为此做出一些让我和大哥担忧的事情。” 梁宸不明所以,可是心中却突然有些害怕,那种恐惧是梁宸也说不清楚的,莫莫胜清继续道,“你要知道你在大哥和我的心中才是最为重要的,虽然和天奕的合作或不可缺,但若是要用你来换,大哥肯定不会同意。” “所以,天奕为何如此轻易的放过我,那件事我承认,我当时做的事情的确欠缺些许考虑,我可以去承担我的罪过。”梁宸语气算不得激动,莫胜清脸色一下就变了,语气也冷肃起来。 “你该知道兄弟在大哥眼中有多重要,就算是拼上整个漠北,大哥也不会放弃你的,四弟,这件事既然已经过去了,你便不要过问了。”莫胜清叹息,“大哥也不希望你多为此事操劳,日后行事便要三思而后行,你年纪尚轻,我和大哥都能够理解你。” 见莫胜清避重就轻,梁宸却也丝毫不让,“二哥,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我好,便把一切事情全部告诉我。” 莫胜清见梁宸坚持,终于还是犹豫着把这件事的前后原委全部告知了梁宸,见梁宸脸色愈发难看,莫胜清再次伸出手,这次则是拍在了梁宸的背上,“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了,二哥希望你能够看开,而且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如此方能在不得罪天奕的情况下两国合作。” 窗外忽雨,漠北的夏天很少有雨,难得的一场甘霖却没有让寝殿内两人心情有丝毫的好转,梁宸几乎是下意识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理解的笑容。 他转了身,盯着那一点明明灭灭的烛火,“真是个好办法。” 莫胜清想过很多次,若是梁宸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态度,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梁宸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身便离开了莫胜清的寝殿,莫胜清有点担忧,第二日整个漠北皇城都乱了起来,因为好不容易归家的四公子莫胜潢居然连夜离开了漠北,具体去了何处无人知晓。 程娇娥怀孕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后宫都议论纷纷的,程娇娥趴在桌子上看话本,顺便听着常德讲一下有用没用的。 一大早常德就来给程娇娥送安胎药了,不过被程娇娥拒绝了,常德不敢违背商裕的命令,而且近来商裕的火气明显见长,要是知道自己连一碗安胎药也送不出去那还了得。 “公公,您已经说了一个时辰了,要不然喝点茶水歇歇吧?”青韵看不下去,程娇娥这次回来之后的确和之前大不相同了,之前的程娇娥显然对争斗一事没有任何兴趣,但是现在的程娇娥却锋芒毕露丝毫不知收敛,青韵也不知道程娇娥这样的变化到底是好还是坏。 常德摆了摆手,程娇娥却突然放下了手中的话本,她站起身上下把常德打量了一遍,打量的常德是毛骨悚然。 末了程娇娥道,“公公最近气息不顺,明明睡了一夜第二日晨起还是觉得疲乏。” 程娇娥说完,常德就点头道,“娘娘怎么知道,老奴最近的确是这些毛病。” “而且总是出一身冷汗,大概已经持续一月有余了。”程娇娥笑了笑。 常德惊讶的看着程娇娥,程娇娥已经从一旁执起笔,落在纸上的字无比洒脱,程娇娥把写好的东西塞到常德的手中,那上面居然是两副药方,“公公可以拿着这张药方去国药监询问一番,上面那个是本宫给公公开的药方,公公照顾皇上劳苦功高,这个药方可以缓解公公身体出现的那些状况,至于另外一张药方则是安胎药的药方,本宫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保住肚子里面的孩子,所以不需要皇上费心了。” 明显的逐客,青韵看着有点傻了的常德道,“公公还是请吧,我家娘娘最近总是困倦,多半是要睡下了,语气若是有些不妥,还请公公见谅。” 常德自然不敢说什么,只得拿着那药方离开,青韵回转屋子见程娇娥又拿起了一边的话本,脸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青韵有些担忧,“娘娘,那这碗药?” “倒了。”程娇娥丝毫不客气。 青韵只得点头转身去倒药。 明月苑。 昨日大大小小的物件都被钟离沁砸完了,今日却得到这些东西要从月奉里面扣除,尤其是程娇娥怀孕的消息也传到了钟离沁的耳朵里面,钟离沁哭了一通,却又继续哭了下一通。 孔桥狠的牙痒痒,倒不是钟离沁惩罚她什么,按照钟离沁的思维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背后的目的,但是程娇娥昨日说出的时候自己还是心惊胆战的,好在钟离沁根本没有在意,她眼中恨的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程娇娥。 此时见钟离沁如此,孔桥只得安慰,“娘娘,这件事其实不是一件坏事啊。” 钟离沁此时手边只剩下一个茶盏,孔桥赶紧躲开,钟离沁扁了扁嘴,似乎是想起来商裕说的要扣除月奉的事情,索性又把茶盏放下,“你是在嘲讽本宫么,之前本宫还觉得你挺聪明,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么,枉费本宫对你的信任。” 孔桥自然不敢多说,只是暗自觉得冤枉,但钟离沁的思想她已然弄得清楚,商裕便是钟离沁的一切,除此之外,她也不作他想,妄图能够登上皇后的位置,可是孔桥的目的却是借助钟离沁做这个踏板。 “娘娘,您想一想,懿贵妃不过回宫几日,居然就怀上了孩子,这只能说明这个孩子是在外面怀上的,而且之前懿贵妃和北狄王之间的风流韵事娘娘只要继续传播,甚至透露出去这孩子有可能根本不是天奕皇脉,到时候太上皇肯定会过问此事的。” 第624章 死讯 钟离沁一愣,见孔桥面带笑容,她也一瞬透彻起来,“你说的没错,谁知道这狐狸精肚子里面的孩子是不是殇哥哥的,太上皇本来就对程娇娥诸多不满,这件事让太上皇知道了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 见钟离沁要走,孔桥赶紧拉住钟离沁的胳膊,“娘娘,您这是要去何处?” “本宫这就去见太上皇,把这件事告诉太上皇知晓。” 孔桥见钟离沁一副理所当然果然头痛,她赶紧把钟离沁拉回到椅子上劝道,“娘娘若是去找太上皇,那这件事岂不是很快就会传到皇上耳朵里面,这样娘娘之前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这件事只要在宫中传开,娘娘还怕太上皇会不知晓么,所以娘娘没有必要去做这个恶人。” 钟离沁有点不甘心,“难道本宫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看着程娇娥得意么?你看她昨天那个样子,完全不把本宫放在眼中,而且我们在卫城做的事她莫非已经知晓了?” 孔桥亦是心惊此事,程娇娥的心思比她想象的要深沉许多,她虽然一向认为自己精于算计,但是在程娇娥面前也不禁小心谨慎,若是当真被程娇娥抓住了什么把柄,钟离沁可能会没事,但是自己一定难以幸免于难。 “娘娘,卫城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证据留下,娘娘千万不要被懿贵妃弄乱了脚步,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娘娘只需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 见孔桥如此说,钟离沁总算是安稳了一些,末了有些发愁的揉了揉额头,“最近爹爹似乎也忙了起来,都没有人来看本宫了。” 孔桥知道钟离沁无聊,想来想去道,“不如娘娘给懿贵妃送些东西过去,怎么说您知道懿贵妃怀孕之事也应当慰问一番啊,奴婢听说昨日皇上去找了懿贵妃,可是却深夜离开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可而知,娘娘倒不如去探探口风。” 孔桥心中有自己的打算,她自然是不放心程娇娥对自己散发出的敌意,所以准备再次前去试探,钟离沁自然不愿,“本宫昨日都丢了一次脸了,莫非今日还要再去丢脸?” 孔桥摇头,“娘娘,昨日懿贵妃便如此咄咄逼人,若是今日懿贵妃还如此咄咄逼人,怎么说理也在娘娘这边了。” 钟离沁似乎觉得有理,“既然如此那边去吧,只是带些什么给那狐狸精才好。” 孔桥道,“昨日王府送来的那一床厚被褥,娘娘准备到了冬日再用,不妨拿出来送给懿贵妃,懿贵妃既然怀了孕,总是要小心受凉的,夏日短暂,这东西要早早备着。” 钟离沁点头,两人便派人拿了被褥,再次前去昭阳宫。 卫城。 一夜一骑,马到城门前已经口吐白沫而死,梁宸一身漠北王服尚未来得及换,此时一身黄色长衣贵气逼人,站在城门前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此地他不算陌生,也不算熟悉,短短四年却占了他人生大部分的回忆。 在漠北时,他在无兄弟之中算不得优秀,但好在一直有几位大哥和小弟的照顾,后来漠北出了大事,梁宸才决定出门闯一番,现在想来一事无成,反倒是差点成了漠北和天奕合作之间的差错。 漠北经不起战火,没了两位兄弟的漠北早就不完整了,漠北人虽然善战,但是连年的恶劣环境使得漠北不得不因此低头和天奕合作。 进入卫城,梁宸很快便寻到了蛊村的所在,蛊村看起来倒是比之前富贵许多,但是因为此时太早了,村子里面没有什么声息,梁宸悄然进入,迎着一点曙光安静的等待,他不知道紫樱会不会在这里,或者是中间还有什么别的变故,但是他的心中尚且有一丝希望存在。 早起的村民看见了梁宸,他们对于梁宸自然是认得的,看见他还有点惊讶,为首的张大叔揉了揉眼睛,仔细的把梁宸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这不是小公子么,你怎么回来了?听闻你留在了漠北呀?” 梁宸有点不习惯这样的热情了,本来他便有些清冷,也只有安静的紫樱才能够做他的好友,两人的相处也向来安静,除了最后在漠北的那段日子,他们一直都在争吵。 “张阿叔。”梁宸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点虚假的喜悦,“请问紫樱可有回来过?” “诶呀,小公子你还不知道么?紫樱是那山上怪病的源头,已经被处死啦,好在贵妃娘娘又善心,才给紫樱立了个墓碑,要不然这样的人是应该直接丢在乱葬岗的。”张大叔开口,末了又想了想道,“当时我们不明就里,还有人传是小公子所为,不过小公子一向心善,怎么可能做出来这种事情呢。” 问了墓碑所在,梁宸也不知自己是如何从蛊村离开了,沿着曾经熟悉的路,他的脚步却有些虚浮,走了几步顿了顿,梁宸却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索性扶着一边的树,梁宸缓慢的坐在了一边,他大口的喘息突然笑出了声,“紫樱,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无声的质问,梁宸像是一条失去了水源的鱼,不断的张着嘴巴汲取着空气,却徒劳无功一般,梁宸坐了许久,坐到天色渐暗,梁宸才起身慢慢的朝着目的地走去。 一路上荒芜凄凉,鲜有路人,他却像是迷途的人,怎么也寻不到自己想要找的尽头。 昭阳宫。 程娇娥没想到钟离沁居然又来了,看着钟离沁脸上的笑容,程娇娥却把目光移向钟离沁身后的孔桥。 今日的孔桥比昨日低调了些,就连身上的衣服也变得更朴素了,程娇娥早就发觉此女心机颇深,此番看来更是如此。 “没想到妹妹居然又来了,青韵快去给贵妃娘娘泡茶,对了,记得给贵妃娘娘身后这位姑娘也泡上一杯。” 程娇娥话中有话,孔桥整个人一凛,钟离沁倒是没有多想,只是道,“听闻姐姐有喜,妹妹自然前来恭贺,看来姐姐心情大好,才会连下人也要赏一杯茶水。” 第625章 后宫传闻 若说钟离沁这人聪明,那绝对是贬低了聪慧这个词,一瞬间孔桥也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惶恐,欣慰的是钟离沁没有想到程娇娥这杯茶背后的用意,惶恐的是程娇娥居然真的有意的盯上了自己。 程娇娥笑了,“妹妹可真是单纯的让本宫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你身后这位姑娘,只怕是假以时日就不一定是个奴婢了。” 钟离沁一愣,“这是何意?姐姐说话不如直接一点,孔桥本就是我父亲送给我的婢子,有何问题么?” 程娇娥摇头笑道,“姐姐奉劝一句,若是你当真为了自己着想,还是趁早换过婢子才对,当然你若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也没关系。” 她不再开口,孔桥就愈发紧张,钟离沁不明所以,想了想便继续说道,“今日本宫特意给姐姐准备点东西,既然姐姐怀了孕,可要好好的保护孩子,这个被褥保暖效果很好,如今虽然是夏日,但是毕竟夏日短暂,这可以留着姐姐日后使用。” 程娇娥点头,“翠烟,把东西收下吧,去把屋子里头从漠北带回的东西给本宫拿出来。” 翠烟盈盈一拜便抱着被褥进入内殿,很快又寻了程娇娥交代的东西出门,两人今日难得和谐,程娇娥也不似昨日凌厉,见翠烟出门,又招呼她过来。 拿过盒子,程娇娥打开说道,“这是我从漠北带回来的紫玉珠,算不得珍贵,但是天奕没有这东西,不如便送给妹妹作为谢礼吧。” 钟离沁愣了愣,程娇娥见她不收便起身直接把紫玉珠塞到了钟离沁的手中,“抱歉啊妹妹,最近本宫的身子实在是疲乏,便要睡下了,就不招待妹妹了。” 茶水将将上桌,孔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居然真的是两杯茶,青韵的笑容很浅,却让孔桥有些恐惧,这一屋子的人都太过古怪了,而自己和淑贵妃反倒像是被算计的。 钟离沁接过那珠子,她喜欢玉石之类的消息基本上是人人皆知,进宫之后她和程娇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争斗,根本从未送过任何东西,这还算是两人第一次真正的心平气和,尽管自己另有目的。 抱着珠子离开,青韵看着桌面上的茶可惜道,“淑贵妃和孔桥都没有喝茶。” “嗯,那真是可惜,她们尝不到青韵泡的茶了。”程娇娥打了个哈欠,看起来当真是异常疲惫。 青韵有些不解的道,“娘娘为何要让奴婢给孔桥也泡一杯茶呢?” “我的本意是想提醒钟离沁,这女子有了不臣之心,只怕也不是真心的侍奉她,可惜钟离沁并没有理解我的用意,倒是那孔桥却一下看穿了我的心思,眼中带着恐惧,虽然本宫不知她到底是什么目的,总之此人一定要千万小心才是,找个机会早早的把她赶出宫去才能让我安心。” 青韵这才点头,“原来如此,娘娘真是深谋远虑。” 翠烟也插嘴道,“屋子里面那床被褥当真要收下么?” 程娇娥点头,“卷一卷先收好,那褥子看起来不错,怎么也不至于扔掉了,不过是不用罢了。” 见程娇娥如此说,翠烟便转身去忙碌了,程娇娥起身摸了摸已经凸起的很明显的肚子看向一旁的青韵,“怎么了?” 青韵神色有异,程娇娥自然关切,却听青韵道,“娘娘送给淑贵妃的那个珠子……” “没什么,只是一点小惩大诫的手段,是二公子送给我的一个小东西,就给钟离沁玩一玩,看她能不能玩出什么名堂来。” 见程娇娥说的随意,青韵却有点担忧,程娇娥却不甚在意,只是转身准备去休息了。 卫城。 紫樱的墓碑修建的很干净,看得出是费了一番功夫的,不过大概是有一段时间没有人来打理,四处已见荒草。 梁宸花费了半个时辰,总算是把墓碑四周都清理的干干净净,他尚且来不及拍干净手上的土,却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坐在紫樱的墓碑前,声音有些嘶哑,“程娇娥不是说能够保住你的性命么,那为何你又会躺在这里,当初你是相信了她的话,才会被骗出漠北么?” 其实梁宸知道真相,紫樱肯定不会被程娇娥威胁,只怕这一切都是紫樱主动找上的程娇娥,而之后却不知为何还是阴差阳错的造成了紫樱的死亡,他伸出手缓慢的摸过紫樱的名字,“你这么做,可问过我愿意还是不愿意。” 默然无声,四周只余下寂静的风,沉默的吹拂着这一段没有结束的过去。 “我会弄清楚你是怎么死的。”梁宸终于起身,抬步离开,远天高处,一川星斗烂无数,长天一月挂林梢,一片死寂之中余下一声叹息。 宫中有了传闻,程娇娥肚子中的孩子很有可能不是商裕的,根本不是天奕的皇子,这件事有了推手便传的格外的迅速,很快这件事果然传到了太上皇的耳朵之中。 这些日子商裕一直都不曾去昭阳宫,只是在自己的寝殿内,批阅奏折直到深夜,任常德如何劝说也无用,只得任由商裕如此。 太上皇传召,商裕放下手中的笔,见常德脸色有异,商裕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为何苦着一张脸?” “皇上,现在宫中都在传言懿贵妃娘娘肚子中的皇子……”常德不敢说下去,上次拿了药方去国药监跑了一圈才确定程娇娥写下的是正确的药方,甚至是给自己开的那张药方比本来国药监的药方还要好,被御医留下了手稿,常德才拿着自己的药离开国药监。 回去向商裕禀报了此事,商裕也只是默然的接受了此事,之后便没有再让常德去给程娇娥送安胎药了。 听闻此事商裕猛然起身,眼中怒气勃然,常德赶紧跪下,“是那些奴才门说的,老奴已经让他们闭嘴了,抓住了几个说的厉害的还打了一顿,但是现在这件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第626章 教训 “传朕旨意,若是再有人敢在后宫说出此等言论,便直接赶出宫去,不必留在宫中做事了,朕的后宫不是留给这些人嚼舌根的。” 见商裕这么说,常德自然立刻领命,见商裕整理好衣服便去见太上皇,常德心中反倒是有些担忧,谁知太上皇那边会不会因此责怪皇上呢。 商裕入了寝殿,却见太上皇正和明熙太妃喝茶,见到明熙商裕便是一阵蹙眉,他对于此人一向没有好感,尤其是前一阵子宫中频繁发生怪事,不知为何商裕有些怀疑这些事和明熙有关。 当然商裕没有证据,只能等待契机,这样才能真正抓到后宫的那个凶手。 商裕见两人行礼道,“父皇,太妃,儿臣听闻父皇有事,便前来恭听圣训。” 太上皇眯着眼睛看着商裕,见商裕清瘦许多,脸色也有些苍白,皱了皱眉这次啊继续说了下去,“之前不顾天奕,直接去了卫城,孤之前教你把天奕放在首位,你可有认真记在心中?” 商裕点头,“儿臣自然记得,这次儿臣前去卫城,是为了商讨同漠北北狄两国的合作事宜,天奕连年征战已经没有继续征战下去的能力了,所以儿臣便先派了贵妃程娇娥前去周旋此时。” 他丝毫不避讳,甚至是程娇娥的功劳全部都说了出去,若是不说反倒是会被太上皇抓住把柄。 果然太上皇面露不愉,“天奕人才辈出,如此大事为何偏偏派一女子前去,尤其是懿贵妃已经是你的妃子,抛投露面有伤大雅。” “父皇说的是,日后朕不会再让娇娥轻易出门了。”商裕倒也不违背太上皇的话,因此太上皇也想不出什么话题责备程娇娥。 一旁的明熙太妃坐不住了,开口笑道,“哀家怎么听闻这懿贵妃本是出门治病的,却不知居然有这样的本事,当真是让许多男儿都自惭形秽呢。” “多谢太妃的夸奖。”见明熙脸色明显变了变,商裕语气纹丝不动继续说道,“娇娥本是前去治病,但后来收到了朕的密旨,所以开始着手此事,太妃可还要听的再明白一些?” 明熙有些生气,太上皇却只得抬手阻拦明熙继续说下去,“好了,孤已经退位了,本不该管这么多,但是让女子参政历来都是大忌讳,皇帝你也需要注意才是。” “父皇说的是,儿臣自然注意,这次娇娥是天奕的英雄,儿臣赏罚分明,绝对不会有悖公正。”商裕分明就是丝毫不让,太上皇默然叹息,还是摆摆手不准备说下去了,如今的天奕已经是商裕的,而不是自己的了。 商裕的确治理的很好,而这次和漠北北狄的合作更是太上皇想不到的,这其中程娇娥的功劳自然最大,也让太上皇惊诧。 明熙却冷哼道,“最近后宫传闻懿贵妃肚子里面的孩子其实是北狄王的,皇上可还是小心一些,这天奕皇子事关重大,可千万不要弄错了,到时候整个天奕落入了异姓手中,到时可还了得。” 商裕再拜,“太妃忧虑了,这件事朕自然清楚,肚子里面的孩子是不是朕的,朕也心中有数,朕已经下旨处置乱说话的人,还希望太妃能够不要和那些下人一般见识。” 他话中有话,明熙说不过他,商裕已经继续说了下去,“至于漠北王,乃是娇娥的结拜大哥,其中自然不会有那种关系,朕相信这件事是有心人故意传播出去的,等到朕查出是何人传播,定然要治这人死罪才能消除心头只恨。” 商裕是抬着头的,他眼中向来自信,此时更是夹杂着冷然的寒光,明熙被吓了一跳,商裕已经再拜,“不知父皇和太妃可还有别的事情,若是没有,朕便暂时退下了。” 太上皇挥了挥手,“好了,孤知晓你长大了,这些事情便交给你处理吧,可千万不要让孤失望才是。” 商裕离开了太上皇的寝殿,常德已经不知从何处回来正在等他,仔细看了商裕的脸色常德才快步靠近,商裕却也只是顿了一下便快步的朝前走去。 “皇上,老奴已经传下您的口谕了,宫中果然安静了不少,但是懿贵妃那边皇上您需要去安抚一下么?” 商裕摇头,“让沈祁愿去查,务必查出到底是谁才是幕后注视者,朕不相信会有空穴来风的事情,总有一人是事情的源头。” 常德立刻应下,商裕一人站在一颗大树的阴影下,这才伸出手揉了揉额头,看着有些耀眼的阳光,商裕居然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昭阳宫近在咫尺,可是商裕却没有了进去的勇气。 昭阳宫内。 程娇娥翻着话本继续听翠烟讲外面的事情,翠烟今日也是气愤,看来外面那些传言让她十分在意。 “既然皇上已经下令,这件事就算是解决了。”程娇娥道,“翠烟,既然是出门听消息的,便不要如此认真。” 翠烟不开心道,“可是娘娘,他们一次一次的污蔑您的清白,您就一点都不生气么?” 程娇娥一耸肩,“当然生气啊,可是就算我很生气,那些人也不会知道,难道真要让本宫挺着大肚子去御花园训话么,翠烟啊,凡事要往好处想,很多时候不该出手便不要出手,总会有时间有机会的。” 翠烟虽然不明白,但只能应下,“娘娘,皇上此举说明他还是十分在乎你的,你真的不去找皇上么?” “本宫暂时还不想见他。” 明月苑。 入夜,钟离沁睡得很熟,虽然外面的传言被平息了,但是好在大家都怀疑程娇娥肚子里面的孩子到底是不是真的是皇子,这对于钟离沁来说便是难得的好事。 突然察觉脸上一阵痒痛,钟离沁伸出手下意识的去拍,却不知拍到了什么硬硬的小东西,她一下吓得起身,这才觉得全身上下一阵痒痛。 接着一盏灯光看去,整张床上,自己身上到处居然爬满了黑色的小虫子,钟离沁吓得蹦起来,一声尖叫在黑夜中响彻。 第627章 幻术迷眼 钟离沁的尖叫引来了孔桥等明月苑的奴婢,进到寝殿的时候只见到钟离沁正在不断的拍打身上,可是她身上什么都没有,孔桥不明所以,靠近过去却只引来钟离沁更加强烈的反击,最后孔桥没有办法,只得抓住钟离沁的两只手,让小婢女去叫了御医。 御医说钟离沁是惊吓过度,但屋子里面怎么看也没有什么异常,商裕来此本还认为钟离沁是有意伪装,但是看见钟离沁发青的脸色才知道钟离沁是真的受到了惊吓。 “到底怎么回事?”商裕看着孔桥询问,一旁的钟离沁还在不住的发抖,对于两人的话闻所未闻。 “奴婢也不知晓。”孔桥见商裕就在眼前,自然是眉眼都垂着情绪,看起来好不可怜,“娘娘今日是正常入睡,半夜奴婢等人突然听到娘娘的喊叫,进门就看到娘娘不断的拍着身子,可是奴婢等人近了看,娘娘身子上并没有任何异常,这才连忙叫了御医前来。” “沁儿,到底怎么了?”商裕皱眉看她,钟离沁这才有了点回神,看着商裕就大哭起来,“殇哥哥,刚才我的身上有好多虫子,我怎么也拍不掉,殇哥哥,我是不是已经毁容了,那虫子不断的咬我,身上又痛又痒……呜呜呜……”钟离沁说不下去,见她又哭又闹,商裕也没有办法,只得抱住了钟离沁,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你身上一点伤也没有,放心吧,也许是你做梦了。”商裕安慰着,钟离沁才算是稍微安静一点,见她不愿放手,商裕索性便让她抱着,“你们都退下吧。” 孔桥等人退下,寝殿内就剩下了商裕两人,钟离沁还在恐惧中挣扎,看起来还是对刚才的事情无比在意,不断的朝自己身上看去。 商裕强迫她看向自己,钟离沁这才集中注意力,商裕道,“你身上什么都没有,沁儿,已经没事了,你无须如此。” “殇哥哥,我真的好害怕啊,刚才难道真的是我做梦么?”钟离沁不敢相信刚才那真实的触感只是自己的梦境,但是现在缓和过来四处一看的确是一点虫子的影子也不见,只有商裕一双不算温柔的眼睛,但是怀抱却足够温暖。 商裕已经把钟离沁的寝殿仔细检查了一遍,的确是没有看到她口中的所谓的虫子,四处也没有其他人闯入的痕迹,“这几日你可去了什么地方?” 钟离沁想了想,然后摇头道,“基本上都在宫中,对了,昨日去了娇娥姐姐那里。” 她这句话倒不是有意陷害,而是这虫子的确来的诡异,便是扯上了程娇娥,也不一定和程娇娥有关系,商裕的脸色却是变了又变,末了放钟离沁躺好。 “沁儿,好好睡吧,朕明日再来看你。”见商裕起身要走,钟离沁自然不肯,抓住商裕的手就不依不饶。 “皇上你就陪沁儿一晚上吧,沁儿真的很害怕。” 见钟离沁如此,商裕也觉得没有理由拒绝,便只得陪了钟离沁一晚,虽然受了惊吓,但是钟离沁却也因此难得和商裕睡在一处。 商裕没有任何作为的事情让钟离沁有些气恼,第二日一早,商裕便离开了,至于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则是让钟离沁百思不得其解。 明月苑外,孔桥跪在商裕面前有些紧张,但商裕不说话,她也不敢开口,末了商裕才突然开口问道,“沁儿去懿贵妃那处都做了什么?” 孔桥其实也对这件事有所怀疑,但是在商裕面前她不敢多说,只是道,“娘娘给懿贵妃娘娘送去了被褥,懿贵妃娘娘怀了孕,我家娘娘特意给懿贵妃送去的,懿贵妃也回赠了我家娘娘一颗珠子。” 商裕看着孔桥道,“把那颗珠子给朕拿出来,记得不要让沁儿知道,朕会给你赏赐的。” 孔桥自然是点头,商裕则是笑了笑,“这是朕和你之间的秘密,不要再有除了朕和你之外的人知道。” 孔桥有些受宠若惊,商裕却已经转身离开,孔桥则是看着商裕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商裕这么做莫非还是为了维护懿贵妃,那颗珠子难道另有玄机? 昭阳宫。 程娇娥恹恹的睡了一下午,到了傍晚翠烟才把明月苑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程娇娥,一旁的青韵却是有点变了脸色,频繁的盯着程娇娥。 “翠烟,你去准备晚膳吧。”程娇娥看出青韵有话说,便支走了翠烟。 青韵立刻道,“娘娘,这淑贵妃那边的事情,是不是和您有关系?” “一点幻觉罢了,那珠子里面有曼陀花粉和幻青,能让人思及最恐惧之事,谁能想到钟离沁最害怕的居然是虫子。”程娇娥显然觉得有些挫败,“无趣,当真无趣。” 青韵却一瞬间明白了程娇娥的本意,只怕是程娇娥本来认为这珠子能够勾起来钟离沁心中最恐惧的事情该是用计杀了绿竹这件事,却不曾想钟离沁根本不曾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程娇娥才因此觉得心情不虞。 “娘娘,这件事当真万无一失么,若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青韵担忧道。 程娇娥笑了,“便是不万无一失又能如何。” 她伸出手摸了摸隆起的小腹,“除非商裕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见程娇娥眼中神色,青韵却又是一阵担忧,如今的程娇娥的确和之前大不相同,做事为人都变得更加张扬,肚子里面的孩子反倒像是成了她的凭借一般。 “娘娘,您要多为肚子里面的小皇子想一想,若皇上真的怪罪,那岂不是……” “好青韵,本宫知道事情的轻重,更何况肚子里面这个可不一定是皇子还是公主,等一会晚膳来了,你便也多吃一些,看你近来比本宫还要劳心劳力,本宫可是心疼的不得了。”程娇娥伸出手有意的勾起青韵的下巴,见程娇娥又不正经起来,青韵也是被弄得一阵脸红。 门外传来一阵男人的闷咳,两人同时朝门外看去,却见商裕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 第628章 口不择言 说笑停止,程娇娥放下手,一边的青韵也赶忙跪下,“奴婢参见皇上。” 翠烟端着晚膳上来,跪也不是,站也不是,程娇娥指了指桌子,“把晚膳放下你们便退下吧。” 青韵和翠烟如蒙大赦,如今商裕和程娇娥之间的气氛是越来越古怪,商裕今日脸色算不得和善,但是也算不得严肃,两人不敢多留,立刻行礼离开。 程娇娥见商裕不动便笑道,“皇上来此莫非是准备看着臣妾用膳么?” “娇娥,你可想回家看看?”商裕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干脆坐在了程娇娥的对面,程娇娥本来执箸的手顿了顿,难得眼中带些喜悦,“皇上准许臣妾回家?” “不过朕要陪你一起回去。”商裕把一块鸡肉放在程娇娥的碗中,同时抬起头,眼中神色却让灼热的让程娇娥不知应当如何回应。 “皇上真是说笑了,您堂堂九五之尊,怎好屈尊降贵同臣妾回家,臣妾一人回家便可。”程娇娥如今怀了孕,自然是明白了当初母亲的辛苦,也想回家请教一些问题,而且自己怀孕这件事也不知道有没有传到母亲和父亲耳中,还有那个自己还未见过几面的弟弟。 “朕是你的男人,陪你回家有什么问题么?”商裕显然不允许程娇娥拒绝,见程娇娥有些不知所措,商裕突然心情大好。 程娇娥此时也没有注意到商裕情绪的改变,只想着如何阻止商裕,若是带着商裕,家中定然是片刻不得安宁,跪来跪去的好不无聊。 “娇娥,你不要想着摆脱朕,只要你想回家,朕便要跟着你去,除非你准备一辈子也不归家了。” 赤裸裸的威胁,程娇娥一口饭卡在嗓子里面说不出话来,商裕温柔的给程娇娥倒了杯茶,见程娇娥喝了进去,商裕这才伸出手摸了摸程娇娥的长发,“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在做什么,朕希望你能相信朕,之前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了,日后朕会好好保护你的。” 他话中有话,程娇娥心情却也见不得好,她扔下筷子起身道,“既然如此,臣妾要去休息了,皇上请自便吧。” “娇娥,你送给沁儿的那个珠子到底有什么玄机?”商裕抓住程娇娥的手,两人的温度都有些低,虽然此时是夏夜,但却感受不到太大的暑意,两人的手都有些发凉,商裕这些时日身体不甚好,程娇娥却也不知晓。 甩开商裕的手,程娇娥朝内殿走去,同时开口道,“皇上觉得有什么玄机便有什么玄机。” 见程娇娥不好好说话商裕也顾不得生气,只是无奈的跟在程娇娥身后,程娇娥进来一直随意,长发披散着,一身素色的长纱衣,拖着殿内的地面摩挲前行。 “娇娥,非要如此同朕说话么。”商裕大概真的是有点疲惫,同太上皇的交涉,以及后宫之中的种种声音的平复浪费了商裕太多的心力,钟离沁莫名出事,商裕思及有可能是程娇娥所为之时心中尚且有些喜悦。 可是等他见到程娇娥便明白过来,便当真是程娇娥所为,她也不是为了争宠所为,也不是为了自己所为,而纯粹是因为漠北的那一桩情仇。 听闻此语,程娇娥方自回身,她眉眼凌厉,见不得几分柔情,此时却故意娇笑道,“若是皇上当真怀疑,便试过那珠子就知道有何玄机了,臣妾也很好奇,皇上若是拿到那珠子,会有什么反应呢?” 商裕自然不明程娇娥话中之意,见程娇娥如此只是皱眉不语,程娇娥坐在床边见商裕只是站在那里不走,“不如皇上今晚便留在昭阳宫不要走了。” “娇娥,你腹中的乃是天奕国未来国君,朕希望你能够重视他,不要因为和朕赌气伤害到我们的孩子。”商裕大概真的有些生气了,见程娇娥如此他几次三番想要上前,最后却还是收了手,默然不语。 “皇上说笑了,臣妾的孩子,臣妾自然会心疼的,既然皇上不欲留在昭阳宫,那皇上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想来淑贵妃受了惊吓还需要皇上您多多陪伴呢。” 见程娇娥语气不悦,商裕也不多说,程娇娥贪凉,寝殿内摆放着大量的冰块,衣着也单薄的很,虽然外面天气燥热,但昭阳宫内却有些寒冷。 商裕出了昭阳宫,青韵翠烟两人还在门前站着,商裕停下脚步看着青韵道,“娇娥宫中冰块太多了,如今她怀了孕,身子虚,还是撤出来一些,她贪凉的习惯也需要改一改,朕知晓你一直跟着娇娥,所以便多劝劝她。” 商裕说的诚恳,青韵自然是赶紧应下,等到商裕离开青韵才看着翠烟问道,“你有没有觉得皇上看起来似乎有些委屈?” 翠烟也点头,“的确有一点,看来娘娘是又没给皇上好脸色,这么想来倒是觉得皇上有些可怜了。” 青韵叹了口气,两人便一同进了寝殿。 商裕独自一人回了寝宫,却见孔桥求见,孔桥看起来有些气喘,估计是顾着商裕的吩咐所以偷偷溜出来的。 她脸色有些发红,额发贴着额头看起来软软的,商裕只看了一眼,孔桥已经把珠子从怀中拿了出来,“奴婢参见皇上,此物便是懿贵妃送给我家娘娘的,奴婢不曾告知我家娘娘,此物乃是奴婢偷出来的。” 商裕点头,“你做的很好,此物朕拿走了,沁儿同娇娥一向交恶,想来暂时也不会发现,若是发现朕会亲自前去告知,你也无需担忧会被沁儿发现。” “奴婢多谢皇上体谅。”孔桥此时心思不纯,却全然因为这个珠子,她其实在晌午时分就趁着钟离沁吃午膳的时候把这东西偷了去,在钟离沁午睡的时候,她便仔细的研究了这个珠子,很快就发现了这珠子的真实用处。 虽然难免被吓了一跳,但孔桥却也因此有了别的算计,此时见商裕接过此物,孔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第629章 心底恐惧 商裕握着珠子往前走,孔桥居然也跟着上前,商裕皱眉看她,“做什么?” 孔桥可怜道,“皇上,现在天色已晚,奴婢若是回明月苑肯定会被娘娘怀疑的,不知皇上可否赐给奴婢一个角落让奴婢等到天亮再离开,天亮时定然不会有人注意到奴婢。” 商裕没有多想只是点头,“常德,带她寻个地方休息,明早再放她离开。” 常德一直在一旁待命,闻言立刻应下,孔桥也没有多做犹豫,立刻随着常德走了。 商裕回到寝殿仔细的看手中的珠子,那珠子光泽圆润,颜色紫中透着白,白中透着紫,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宝贝,上面更是隐隐带着香气,其中名堂商裕看不出,只是想到程娇娥的脸商裕便觉得一阵头疼。 他当如何才能弄清楚程娇娥到底在想些什么,而在漠北之中两人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难道真的就要就此破裂么。 不知何时商裕睡了过去,等他再醒来时已经是白天了,他起身却发现今日的后宫格外的安静,无论他怎么喊也喊不到常德。 没有来由的心慌,商裕朝昭阳殿走去,一路之上寂静无声,商裕脚步愈发急促,到了昭阳殿,同样空无一人。 “娇娥,娇娥?”商裕的声音很慌张,此时他一身狼狈,长发披散,哪还有平时少年帝王的风姿,眼中更是赤红一片,脚步慌乱无章。 整个京城,商裕走了不知多久,始终空无一人,商裕濒临崩溃,却突然在城墙上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正是程娇娥,不知从何处穿了一身红色的艳衣,在城墙上翩然起舞,商裕喊了几声却得不到回应,就在他准备走上城墙的时候,却见程娇娥拿起一把剑朝肚子捅去。 虽然穿着舞衣,但商裕还是看出程娇娥肚子的隆起,剑带出血色,商裕来不及呼喊,程娇娥已经从城墙上掉了下来,他冲了过去接住了即将摔在地上的程娇娥,却顶不住这巨大的冲击力,两人一同摔倒在地。 僵硬的地面让商裕清醒起来,他看着口吐鲜血的程娇娥心中大恸,“娇娥,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程娇娥不语只是看着她冷笑,手中的利刃被她拔出,下一秒商裕觉得腹部一痛,那刀插在了自己的身体里面,程娇娥伸出手努力把商裕抱得更紧,那利刃便入体更深。 直到商裕的嘴边也流出鲜血,才换的程娇娥眼中片刻柔情。 “皇上,皇上?”孔桥早就趁着夜色潜入商裕的寝殿,她被安排的地方距离商裕的寝殿不算远,她知晓商裕晚上不喜身边留人,所以正是自己潜入商裕寝殿内的最佳机会。 虽然有很大的风险,但是孔桥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是一直在钟离沁那边,怕是迟早会因为程娇娥的挑拨而生出一些不必要的事端,她没有耐心继续等下去了,如今能做的就是把握一切机会。 而那颗珠子就是她的机会。 晌午时分,她捧了珠子在自己的屋子里面,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梦中一切都无比真实,以至于她醒来还缓了许久,梦中之境她被商裕下旨处死,和绿竹一样被活生生的打死过去,而程娇娥就站在一旁看着她笑。 醒来之后孔桥看着手中的珠子一下子就明白了这珠子的用处,也分晓为何钟离沁会梦到身上全是虫子,能够使人看见内心最深的恐惧,这珠子的本事也的确是大。 孔桥没有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商裕,而是心中暗自生出一种想法,若是自己能在商裕梦到恐怖之事的时候出现,是不是能够趁此机会得到商裕的心呢。 商裕正在梦中挣扎,却听有人呼唤,他睁开眼,眼中情绪还未散,那是一种极端悲凉之感,他不明白为何程娇娥宁愿死也不愿和自己安静的过日子。 整个城中的空寂,和城墙上的那一抹鲜红,一贯都是程娇娥做事的果断狠绝,她从来不给自己留下任何余地。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奴婢听到您的叫声便匆忙赶来了?”孔桥见商裕眼神无端的觉得心惊,少年皇帝就像是失了魂魄,怎么也唤不回真实的情绪来。 “皇上?”孔桥有些心急,见商裕如此又有些担心皇上真的被这一颗珠子吓坏了,连忙伸手想要扶着商裕,伸出的手被商裕抓住,孔桥吓得一愣。 实在是商裕的手太过冰冷,简直像是从隆冬之中走出的风雪归人,带着一身的萧索滋味。 “皇上,您这是……” “谁允许你进入朕的寝宫的?”商裕的声音同样冰冷,眼中的情绪溃散,余下的只是一点浅浅的波纹,他甩开孔桥的手,立刻从床上起身,虽然衣着不整,但他的背影依旧让人望而生畏。 “你是个聪明的女子,你该知道朕的心思,若是再有第二次,朕绝对不会轻饶。”商裕的声音同样冰冷,“现在便回你该回的地方,明早便回明月苑。” 好在商裕并没有提及那颗珠子,想来是没有想到此处,孔桥立刻跪下赔罪,然后转身离开,商裕却在这夏夜之中整整站了一夜,脑中的思绪不曾消散,商裕却怎么也忘记不了梦中程娇娥的那个眼神。 “娇娥,你当真恨朕至此么?”纵然两人回不到过去,但商裕却想不出梦中程娇娥对自己的恨意,那种情感难以排解,他一转身一颗珠子掉在了地上,骨碌骨碌的滚向了远方。 商裕皱眉走了几步把那颗珠子握在手心中,想到程娇娥说让自己体会玄机,莫非刚才那个梦便是这颗珠子的玄机。 思及可能,商裕却再次把珠子贴身放好,等到第二日常德进门的时候,只见商裕一脸疲惫,脸色难看的厉害,常德不明所以赶紧走过来扶住商裕,“皇上,您这是?” “那个婢女离开了么?” 常德点头,“一早便离开了,莫非是那婢子昨晚来骚扰皇上您?” “不是,朕只是做了个噩梦,安排下去,今日早朝结束,朕要陪着娇娥归家。” 第630章 发冠 程娇娥和商裕坐在马车之中无言以对,今早程娇娥见商裕之时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最后呛咳了好久,原因是她看见她送给钟离沁的那颗珠子居然被商裕戴在了头上。 她欲言又止,两人便一直沉默的上了马车,马车行走了一段路,两人还是不曾言语。 最后程娇娥憋不住了,开口道,“那颗珠子皇上还是不要贴身佩戴了。” “这颗珠子朕配不上么?”商裕问,见不得几分情绪,程娇娥却不知商裕到底是知道了这珠子的用途还是不知晓。 单看商裕的神色程娇娥也看不出什么名堂,程娇娥干脆伸出手把那颗珠子从商裕头上扯下来,商裕来不及阻止,程娇娥已经顺着窗子把珠子扔了出去,“好了,这东西也不必要留着了,若是真被哪个倒霉鬼捡去,便不是我的过错了。” 商裕的头发被程娇娥扯乱,见他有些尴尬的伸出手去扯头发,程娇娥便开口道,“可有梳子?” 这马车虽然华贵,但确实没有梳子,两人对视片刻,程娇娥干脆把商裕的发冠扯了下来,以手为梳,商裕愣了片刻,程娇娥又扯了扯他的领子,“你想一会衣冠不整的去见我爹娘么?” 商裕咳嗽一声,程娇娥动作快了起来,随手给商裕绾了个不甚严肃的发型,扯了扯商裕垂下的发,程娇娥满意的拍拍手。 “便如此吧,没有梳子臣妾尽力了。” 商裕叹了口气默认了程娇娥梳的头发,两人对视片刻,程娇娥率先低下了头,“多谢皇上肯让臣妾出宫。” “娇娥,朕知晓你怀了孩子肯定会想家的,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商裕笑了笑,难得见程娇娥和颜悦色,商裕心情也好了不少。 马车一路到了程府,程娇娥和商裕两人下了马车,就见程胥和虞缳汐站在门前等待,见到两人后便跪下行礼。 虽然知道这是必不可少的,但是程娇娥还是有些唏嘘,常德青韵等人都是看着商裕和程娇娥进的马车,此时出来之后商裕头发却变了,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笑意。 大概是商裕的头发太不端庄,就连虞缳汐都多看了一眼。 商裕有些无奈,但也立刻道,“起身吧,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 程胥对商裕还是有些忌惮的,但是见自家女儿身子便立刻转身请两人进去,程娇娥担忧父母自己知道怀孕的事情太过惊讶,所以便在昨日让翠烟提早的来此告知此事。 虞缳汐拉住了程娇娥的手,无比喜悦的看着自家女儿的肚子,“真是太突然了,昨日我听说这事还缓了许久,还是你爹叫了我好几声我才相信这是事实呢。” 程娇娥一去卫城几乎过了半年,虞缳汐许久不见女儿自然是无比思念,但碍着一边的商裕没有说什么过于亲密的话。 商裕也看出自己的存在的确让程家人有些拘束,等到进了内室,商裕便开口道,“听闻程家花园也是少有的风韵,朕便前去走走,你们在此谈话便好,不必顾朕。” 程娇娥有点惊讶的看着商裕,但见商裕已经抬步要走,程胥连忙开口,“不如草民随皇上走一走,这家长里短便让她们母女去说好了。” 商裕自然没有拒绝,等着程胥走来,两人便一同出了主屋,留下程娇娥和虞缳汐两人谈话。 程娇娥心中有些感动,虞缳汐却一下子就凑了过来,“娇娥,这段日子为娘可是听了不少关于你的消息,那些事情可都是真的?” 程娇娥苦笑道,“何为真,何为假,女儿去了卫城一趟却留下了许多不能完满的遗憾,当真是让我思之奈何。” 见程娇娥如此神情虞缳汐也知道想来女儿这段日子并不好过,那些传说也见不得是真,只是女儿定然是受了委屈。 “娇娥,皇上他待你如何?” 程娇娥想了想道,“很好,娘放心吧,商裕他对我很好,只是有的时候……” 只是有的时候手段强硬了些,虽然让她难以接受,但是毕竟也的确是在维护她,其中对错说不清楚,程娇娥只得叹息。 见程娇娥如此,虞缳汐也是叹息,“女儿啊,苦了你嫁入帝王家,自古帝王都是最最无情的,为娘担忧你这性子在宫中可能安稳度日。” 程娇娥道,“娘你无须担忧,你女儿的智商还是足够应对宫中那些牛鬼蛇神的,商裕他的确很好,有些事情是我自己想不开。” “你既然做了娘,便要清楚肚子里面孩子的意义,日后还是莫要跑那么远了,先不要说你是宫中的女人,就算是嫁给了普通人家,一个妇人也不好在外奔波啊。” “娘说的是。”程娇娥点头,“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弟弟呢,这么长时间我都有点想念弟弟了。” “小宝正在屋子里面睡觉,奶娘啊都说他十分好带,为娘也觉得比之你小时候的确是好带许多,若说你小时候才当真是个磨人精呢。” 见虞缳汐这么说,程娇娥也有点不好意思,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这里面的也是个乖坯子,倒是让我十分省心。” 程家花园。 程胥和商裕并肩而行,两人沉默片刻,程胥还是主动开口道,“园中名不符实,还请皇上见谅。” 程家的园子修缮的还算是不错,商裕念着这里是娇娥成长的地方,自然看的认真,他一身寻常长衫,发冠被程娇娥拽了下去,便就少了几分威严,若是不细看,便当真像是谁家长成的公子一般秀气好看。 商裕摇了摇头,“岳父不必谦虚,既然朕来到程家,便是程家的女婿,岳父不必顾忌朕的身份,此番为了娇娥,朕知道她怀孕辛苦,也定然思念家人,这次特意带着娇娥回来程家,便是希望岳父能够摒除过往的意见,日后朕和程家能够真正的和平相处。” 商裕一番话说得诚恳,程胥怔了片刻立刻正色起来,“皇上严重了,草民不敢心有其余情绪,皇上能够来程府,草民已经感之不尽了。” 第631章 戏子红妆 两人之间气氛平和了许多,程胥其实一直对商裕心存敬意,如今见他是真心对待自家女儿更是高兴。 程胥见识不凡,和商裕谈起话来也没有什么沟壑阻拦,一时之间更是相谈甚欢。 “其实朕今日来还有些事情想要请教岳父大人。”商裕咳嗽一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进来娇娥怀孕,朕担忧她在宫中无趣,却也不知娇娥少年时候可有什么喜好,朕也好寻来为她解解闷。” 程胥没想到商裕问的是这个问题,一时之间哑然失笑,“娇娥她也没有什么喜好,小的时候缠着草民学习商术,不曾喜欢那些女红之类的,说来也是草民耽误了她。” 商裕摇头,“岳父大人能够教导出娇娥这样的奇女子才是岳父劳苦功高,此次漠北北狄天奕三国的商路合作便是娇娥一手促成的,朕心中感激,也对她心存敬佩。” 程胥本来以为这些只是传言,见商裕如此说,程胥自然也心中骄傲,想到自家女儿便是一阵笑意,“皇上赞缪了,小女能够不给皇上添乱草民便是庆幸了。” 程胥认真想过,然后才道,“小女之前有一段日子格外喜欢听戏,她平素就喜欢看那些花花绿绿的戏本,戏本中的内容被人唱成了戏曲,小女总是第一个争着去看,后来事情多了起来,便也没有时间了。” 商裕也发现程娇娥喜欢看一些戏本,闻言更是点头记下。 那边程娇娥和虞缳汐看过自家弟弟,内心也是欢喜,跟商裕回去的时候虽然不舍,但程娇娥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坐在马车上,程娇娥发觉商裕的目光,她挑眉道,“皇上这么看着臣妾做什么?” “若是日后还想回来,朕可以再陪你回来。”商裕道。 程娇娥知道自己不能得寸进尺,“皇上好意臣妾心领了,但是臣妾毕竟是宫中的妃,如此一次特殊还好,若是次次特殊,只怕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商裕笑道,“有朕在,谁敢在背后议论,你便负责好好养胎,朕绝对不会允许任何意外出现的。” 程娇娥点头没有多说,见商裕如此坚定倒是有些好笑。 等到两人回了寝宫程娇娥已经无比疲惫,商裕便在一旁陪着程娇娥入睡。 第二天一早,程娇娥便收到了商裕的惊吓。 一院子的戏子,都是商裕从京城寻来的,而且个个身家清白,都是有名有姓的戏园子里面的,程娇娥看的眼花缭乱。 那边青韵和翠烟也是看的目瞪口呆,程娇娥无语道,“皇上这是做什么?” 常德道,“昨日皇上说娘娘年少时候喜欢听戏,想来娘娘这段日子无趣,皇上便派人寻了这些戏子给娘娘唱戏解闷,若是娘娘想听那个话本,便无需自己看,只需要让他们演便好。” 能知道自己年少时候爱听戏的也就只能是自家父亲了,程娇娥本来以为昨日两人聊的是一些深刻的问题,却不曾想居然是自己的喜好问题。 程娇娥苦恼的看着面前这些戏子,最后无可奈何的挑选了一个最为顺眼的,至于其余人则是让常德带走了。 纵然她的确喜好听戏,若是在宫中留下这么一大帮子唱戏的,岂不是等着其余人编排自己,妖妃之名可是名副其实了。 留下的这个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程娇娥留下他的原因是因为他的眼睛,程娇娥看见他的一瞬间就从他的眼睛中看出这人大概是个有故事有过去的人。 他虽然长相柔和,但却不知为何,程娇娥只觉得他全身上下都长满了刺,一帧一动都带着棱角,那是尚未被岁月折服的风骨。 “你叫什么名字?”程娇娥难得有了兴趣,坐在院子里面的藤椅上懒懒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草民朔月。”叫做朔月的少年低着头不曾和程娇娥对视,程娇娥却觉得他的目光大概早就已经不屑于在自己身上停留了。 “八月朔日,日月交会,这个名字太过孤独了,被遮住了月亮别人见不到他的光辉,只有露出一点清辉来,才能让人了解他的清冷和孤傲。”程娇娥笑了笑,随手从桌子上捡了个本子,“唱来听听,让本宫看看本宫是留下了个中看不中听的,还是既中看,又中听。” 程娇娥丢在地上的是一本缠绵悱恻的爱情戏本,戏本中的男女是青梅竹马,两人约定终身之后,男子因为征兵上了战场,却因为在战场中受了严重的脑伤忘记了女子,男子在战中立功封了将军,娶了娇妻,却忘记了自己发了誓的女子,等到女子来寻找他,他却一点也想不起来曾经。 原来彼此的约定却抵不过一场疾病带来的记忆缺失,女子投湖自尽,男子意外想起来,想要挽回却已经没有办法,只得悲戚当初自己为何忘记了女子。 朔月拿了本子,看了片刻,便随手把本子丢下,这边手起势来,拈起指间动作身段异常柔软利索。 他开口唱的正是那女子投湖自尽前的一段念白。 “春残花败柳恽气,孤阳落尽风扫灰,我悲我忧无人语,恨君相逢不曾归,哎呀呀,手执素帕掩泪垂,郎君衣贵风光时,妾身悲身投清池,哎呀,思来想去荒唐尽,前尘往事怎堪回?” 曲调哀婉,身段娇柔,明明是个少年郎,却一瞬如同那投水的女子一般,恨意满面,苦楚满身,程娇娥起身鼓掌道,“好嗓子好身段,倒是当真让本宫想起年少时候去听戏的日子了,这戏中总是有着千种万种的悲欢离合,要想入戏却是难上加难,看着别人的故事,思考的却不一定是别人故事。” 朔月安静的听程娇娥说完,突然跪了下来,“娘娘是个通情的人,可否放草民离开?” 程娇娥不明所以,“这是何意,莫非你不愿留在皇宫?” “非也,草民是不想留在京城,草民心中尚有挂念之人,却无奈逃不出戏班的控制,如今只想离开戏班,前去寻找此人。” 程娇娥有了兴趣,“那此人莫非是你的青梅竹马,还是你挂念的女子?” 朔月沉默片刻,然后摇头,“都不是,此人乃是我一生的仇人,致死难以忘怀的恨意。” 第632章 恩情仇义 程娇娥见那少年眼中全是压制不住的恨意,却不知是日积月累了多少时间,才能够沉淀出这样深刻的恨意。 “既来之则安之,你的故事本宫很有兴趣,但是既然本宫选择了你,便没有立刻放你出宫的理由。”程娇娥自然不会放这少年出去乱闯,看他模样大概也就是只会唱戏的柔弱少年,否则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连个戏班都跑不出去。 程娇娥算是个心软的人,尤其是现在怀了孕,倒也不希望这少年平白无故的送了命。 朔月见程娇娥语气坚决,便也垂了眼,程娇娥看向一旁的翠烟道,“带着他下去休息,顺便把我屋子里面的话本子都给他送去,以后早中晚各来给本宫唱一段,至于你的故事你可以考虑要不要说,本宫也可以根据你的故事考虑要不要放。” 翠烟带着朔月离开,程娇娥叹了口气,青韵不明所以,“这个戏子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直接同娘娘提条件,谁知他到底是真的有什么仇怨,还是想借此摆脱戏班。” 程娇娥道,“便是想要摆脱戏班也没有什么不对,戏子的身份总是比人要低,就像本宫商女的身份也总是让人拿出来讽刺。” 青韵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敢再说下去,程娇娥却笑了笑,“本宫倒是觉得这人应当是没有说谎的,也许他背后当真有比话本还要精彩的故事。” 一次归家,倒是拉近了程娇娥和商裕的距离,两人虽然不谈风月,但是却和谐了许多,商裕每晚都来昭阳宫,但只是睡到半夜就离开,宫中人都传言是因为商裕终是程娇娥肚子里面孩子的缘故。 钟离沁不知道孔桥背后做的小动作,但是孔桥几番计谋却都没有得到商裕的转变,钟离沁如今对孔桥的态度已经大不如前了。 孔桥除了隐忍别无他法,可怜心比天高,却始终不得其法,孔桥端着早膳给钟离沁送来,钟离沁却不知是为何情绪不好,伸出手直接把孔桥端着的盘子打翻了。 孔桥早该习惯了钟离沁的喜怒无常,可是今日却觉得格外委屈,“娘娘若是心中有怒气,冲着奴婢来奴婢自然不敢说什么,只是娘娘如今要想的应当是如何挽回皇上的心,其实奴婢有一个办法。” 钟离沁见孔桥又说办法,心中不耐,“你的那些办法都是暂时的,皇上的心思怎么都在程娇娥身上,居然还让程娇娥在宫中养了个戏子,这传出去成何体统,本宫劝不得说不得,皇上简直是把程娇娥护在手心里面。” 孔桥突然跪下,钟离沁不明所以,孔桥已经开口了,“娘娘之所以斗不过懿贵妃,是因为后宫之中只有娘娘和懿贵妃。” 她咬咬牙继续说了下去,“若是后宫之中能够再多一位妃子,和娘娘连成一线,到时候懿贵妃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后宫的风气也会转向娘娘这边。” 她说的忐忑,但钟离沁一向是思量少,更是很少能够想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见孔桥如此说,便也思考起来,天奕的后宫的确单薄,光是论太上皇当初的妃子,便是琳琅满目,目不暇接,这么一对比商裕的妃子的确是少的可怜。 孔桥道,“娘娘,奴婢唐突,这也不是什么太好的办法,只当给娘娘一个建议。” 她也不敢直接说出自己的心思,虽然钟离沁不聪慧,但孔桥也不敢明目张胆。 钟离沁思来想去最后不满道,“虽然你说的的确是个办法,但是本宫上哪里去找一个能够和本宫沆瀣一气的宫人,就算是本宫找到了,皇上看不上本宫也没有办法,我倒不如去找明熙太妃,之前既然已经下了手,本宫也不怕继续下手。” 孔桥不知钟离沁和明熙之间的事情,闻言也不敢多说下去,钟离沁起身道,“走,我们便去见见明熙太妃。” 来到太妃的寝宫,明熙看见钟离沁笑了笑,又盯着钟离沁身边的小婢女道,“沁儿,你许久不来看哀家了,哀家还想着什么时候去见你呢。” 钟离沁一段日子都在外面奔波,如今再见明熙其实还是有些害怕的,但这种恐惧早就被钟离沁一点私心给压制住了,孔桥不能指望,毕竟她只是个婢女,就算是头脑再聪慧,也做不得大事,但明熙不一样,她的本事沉淀了许久,早就不是自己这些人能够比得上的。 “太妃娘娘,本宫这次来还是为了程娇娥一事,之前娘娘的蛊术对程娇娥似乎并没有太大的作用,如今程娇娥怀了孕,太妃娘娘可有办法让她肚子里面的孩子滑掉?” 钟离沁半分不避讳,倒是弄得孔桥一愣,孔桥不知明熙的秘密,但钟离沁可是知晓的,两人如今算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明熙之所以答应帮助钟离沁也是担心钟离沁会把自己的秘密说出去。 “懿贵妃最近在宫中的确是风光无量啊。”明熙娇笑道,“听闻她宫中多了一个戏子,皇上居然纵容至此,宫妃寝殿内居然留着外男,若是外男和程娇娥的婢子私通,是不是也够程娇娥忙活一阵子的。” 钟离沁道,“那戏子莫非如此风流,太妃娘娘又怎么保证能做到这种事情呢?” “哀家这里有一种蛊。”明熙悄悄的伏在钟离沁耳边交代了内容,钟离沁这才点头,心中了然,“太妃果然是好手段。” 明熙看着钟离沁道,“这件事你可千万要选好人选,绝对不能把你自己搭进去。” 她自然不是担忧钟离沁,而是担忧钟离沁失势会落井下石干脆把自己也供出去,如今自己仰仗着太上皇日子过得还算是舒顺,当然对商裕的恨意却是一点也不曾消散。 能够拿捏住程娇娥,也就相当于拿捏住商裕,明熙心中自有打算,钟离沁也从来都是她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明熙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目光再次落在了孔桥的身上,同时开口道,“沁儿身边的这个婢子当真是貌美如花啊。” 第633章 深宫魅色 钟离沁还是知道明熙做的那些事情的,一时之间有些毛骨悚然,然后上前一步道,“太妃若是有兴趣,不如打一打程娇娥身边那几个婢子的兴趣,这种事情我不希望发生在我的身边。” 明熙笑道,“看不出沁儿还是个维护下人的好主子,放心,哀家肯定不会打你身边人的主意的,前一段日子宫中戒严,哀家当真是忍了太久了。” 钟离沁和孔桥从太妃寝殿出来之后,孔桥还觉得身上一阵寒意,她询问道,“娘娘,您和明熙太妃之间……” “本宫知道她最大的秘密,至于你记得离她远一点,千万不要招惹她,否则……”钟离沁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快步的离开了太妃的寝宫。 入夜,朔月一身红衣在昭阳宫内徐行,无人的寝殿内只有一人的身影,程娇娥半梦半醒中只见朔月站在自己面前,面露诡异。 程娇娥一瞬间清醒过来,禾白和连英也出现,两人很快就制住了朔月,程娇娥惊魂未定,禾白和连英倒也不是松懈,而是没想到夜中会有人进入程娇娥的寝殿。 “朔月?”程娇娥看出朔月的古怪,此时他分明眼中无神,而且神色诡异,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但到底发生了什么程娇娥却是不知晓。 很快程娇娥就发现了另外一件不对劲的事情,“青韵和翠烟呢?” 禾白转身去找,留下连英制服住朔月,朔月也不动,程娇娥仔细看去,这才发现他身上似乎有血迹,程娇娥上前给朔月把脉,一瞬间就皱了眉眼。 她一下就清楚朔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另外一边禾白和匆匆忙忙的回来,“娘娘,青韵和翠烟都晕倒了,而且脖子上有血痕,难道是……” 宫中传闻一直不曾断过,程娇娥微微蹙眉,想到了明熙太妃程娇娥便是一阵反胃,但此时情况不允许程娇娥多想,她起身开口道,“这件事暂时不要宣扬出去,我去看看青韵和翠烟,至于朔月你们便带去偏殿好生安置。” 虽然理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程娇娥认定这件事和明熙以及钟离沁脱不了干系,白日的时候的确见到孔桥来找青韵,而且青韵还脸色十分不好的回来同程娇娥说了此事。 孔桥不可能是无缘无故来找青韵,可惜程娇娥白日未曾重视。 来了青韵住的屋子,程娇娥把脉过后便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青韵几人全部中了蛊,而这种也只是紫樱给她的那本书中一种十分低级的蛊虫,名叫血蛊。 此物进入女子身体便会使得女子渴望男子的鲜血,想来是青韵先中了蛊,程娇娥寝殿内又只有朔月一个男子,因此青韵便找上了朔月。 至于翠烟,程娇娥确认后她并没有中蛊,想来是发现了青韵的异常之后反被青韵打晕,青韵的嘴边果然带血,程娇娥有些无奈。 紫樱给她的书一路上她早就翻得透彻,明熙的本事在紫樱面前简直是不值一提,程娇娥转身对禾白道,“取一壶清水来,一盆炭火和筷子来。” 禾白对程娇娥是全心信任,便立刻去寻水,等到水来之后,程娇娥便吩咐禾白把青韵扶好,接着把水从青韵的左耳灌了进去,剩余的水从右耳出来,很快出来的还有一只血红色的蛊虫。 程娇娥飞快用筷子夹住蛊虫把蛊虫丢到炭火之中,火焰中发出刺啦一声的声响,禾白惊讶的看着那盆炭火,程娇娥拍了拍手道,“青韵倒是简单,但朔月多半是被青韵咬了,这剩余的毒素都在朔月身体内。” 禾白担忧的问,“那可有办法?” 程娇娥点头,“有了紫樱这本书蛊术对我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这次能够得到紫樱这本书也算是我的机缘,在宫中对上明熙太妃我也可以无所畏惧了。” 禾白还是有些担忧,“那这件事可要告知皇上?” “不必了,既然他们下了蛊,若是昭阳宫风平浪静肯定会让明熙和钟离沁互相怀疑的,本宫倒是想看看,她们狗咬狗一嘴毛的样子,这钟离沁到底还是忍不住了。”程娇娥起身把青韵放好,这才和禾白去偏殿看朔月。 朔月被禾白和连英打晕,此时躺在床上十分安静,程娇娥叹息道,“朔月无端造此祸患,看来本宫的寝殿不宜留人,过些日子还是送朔月离开。” 禾白知道程娇娥每日听朔月唱戏还是很开心的,但程娇娥不愿连累无辜之人,禾白只是点头,等着程娇娥为朔月医治。 昭阳宫风平浪静,钟离沁自然是怒不可遏,她几番算计全部落空,程娇娥那边却一点反应也无。 恰巧宫中又开始死宫女,后宫之内再次笼罩在一片黑云之下,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生怕这灾祸惹到自己身上。 朔月正在台上唱戏,那是程娇娥吩咐宫人给朔月建的,虽然不算华丽,但是程娇娥还是十分满意的,昨夜朔月醒来,得知自己异样也是惊诧不已,但见程娇娥丝毫不在乎,朔月对于程娇娥也是心生感激。 门外传来吵嚷的声音,朔月丝毫不受影响依旧唱戏,青韵已经前去查看情况了,居然是郑询元带兵搜查各个宫殿。 整个后宫基本上已经全部搜查,除了程娇娥这处,和太上皇太妃的居所之外都已经搜查完毕。 “娘娘,是郑将军带兵搜查后宫,听闻昨日又有了那吸人血的怪物,后宫又有宫女因此殒命了。” 青韵说完,程娇娥皱眉起身,昨夜恰巧是青韵和朔月两人中招,后宫却又有宫女死亡,程娇娥一直怀疑明熙太妃,但是却苦于没有证据。 此时搜查程娇娥却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来。 “请郑将军进来。”程娇娥开口。 青韵点头,显然是也有些忧虑,不知这后宫的诡异事件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结束。 郑询元进门先是朝程娇娥行礼,两人在卫城算不得愉快,但是毕竟身份差距摆在这里,郑询元还是足够恭敬的。 第634章 一眼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倒是让程娇娥有些震惊,郑询元行完礼后下意识抬起头却看见了台上了朔月,而朔月也同时看见了郑询元。 一瞬间两人同时呆住了。 程娇娥不明所以,却看两人表情像是旧识,却又夹杂着难以言说的仇恨,想到朔月口中的那个人,程娇娥有点摸不到头脑,难道郑询元就是朔月口中的故人? “郑将军?”程娇娥开口提醒,郑询元这才回过神来然后转身带着兵士搜查,寝殿内的人程娇娥回来之后全部精挑细选过,并且挨个嘱咐,若是遇见威胁之类的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自己,程娇娥不希望绿竹那样的悲剧再发生一次。 寝宫内郑询元搜查了一遍自然没有任何问题,见郑询元一副失了魂的样子,程娇娥也是好奇,“郑将军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没……”郑询元离开的仓促,程娇娥见他朝明熙太妃的寝宫走去,脚步甚至有点慌乱。 程娇娥转身看着台上的朔月笑道,“你和郑将军认识?” 朔月水袖轻甩,口中唱词已然发生变化,“一朝结拜桃花前,呼兄唤弟岁余年,刀枪红妆戏子台,余下白眼奉君颜……” 程娇娥听不明白,但朔月已经拜礼道,“朔月今日疲惫,便回去休息了。” 虽然程娇娥不明所以,不过也没有强迫朔月,任由他离开了。 青韵见朔月离开这才一脸好奇的问道,“难道朔月口中之人乃是郑将军?” 程娇娥摇头,“看来朔月的背后不简单,而这位看似冷酷的郑将军,也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虽然程娇娥对此有很浓厚的兴趣,但眼前最为重要的还是后宫之内的命案,程娇娥起身道,“去打探一下死的婢子是那一宫的,又是如何被发现的。” 程娇娥从桌子下面拿出紫樱留下的那本关于蛊术的书,“之前前去卫城便是为了保命,却不曾想阴差阳错牵扯出来了这么多的情仇恩怨,如今既然回来了,便不能让这种事情继续下去。” 青韵行礼离开,过了一会商裕却一脸不愉的前来,程娇娥见他脸色,便起身迎接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他二人关系算不得缓和,也算不得有什么解不开的情仇,几日前商裕陪着自己回家,程娇娥其实心中还是感动的。 “这几日你暂时不要出宫,朕会派人在你寝殿外看守。”商裕语气有些急促,想来是匆匆而来。 程娇娥笑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对臣妾有所怀疑?” 商裕脸色凝肃,不似玩笑,“当初你在卫城之时,那吸血人便用着你的脸孔出现,而昨日又有小太监看见你在花园中急急而奔,便是朕有心为你辩解,这件事也还是会传去的。” 程娇娥觉得可笑,“既然当初皇上知晓臣妾在卫城,那这件事便已经不供而破了,莫非还要因为有人接着臣妾的脸,便要把一切罪过都揽在臣妾身上么?” 商裕低头,却见程娇娥桌面上的书,他皱眉拿过,看着程娇娥道,“这是什么?” “紫樱公子送给我的,也是臣妾的保命之物。”她语气冷肃,不等商裕多说已经把书抢了回来,“若是皇上对此物有兴趣,那臣妾便誊抄一本送给皇上,若皇上只是来说这些话的,便请皇上离开吧。” 商裕说不过程娇娥,脸色虽然难看,但还是转身离开,末了又道,“为何你独独留下了朔月?” 程娇娥抬眼,见商裕话中有话,“若是皇上觉得臣妾一个也不能留,不妨把朔月赶出宫去,臣妾是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想到昨夜发生的事情,程娇娥尚不曾说些什么,却不知这后宫之中又有了什么传闻,当然程娇娥也不知晓,商裕下了朝之后又被太上皇叫了去,太上皇有意让商裕把程娇娥囚禁看她到底是不是吸血的怪物,却被商裕强行拒绝了。 商裕和太上皇闹得十分不愉快,但商裕却也不得不妥协几分,准许程娇娥宫外留有看守,正好也可以保护程娇娥的安全。 商裕等着郑询元禀报今日调查情况,却见郑询元站着发呆,商裕咳嗽一声郑询元才算是回了魂,“皇上……” “郑将军是在想些什么,可是后宫的案子?”商裕看出郑询元思虑的不是后宫之事,昨日后宫一名叫做杏儿的宫女惨死,身上的鲜血被人喝了大半,当时有人在花园见到程娇娥的侧脸,早上的时候知晓死人,那看见程娇娥侧脸的小太监才后知后觉的觉得害怕。 郑询元自然是已经询问过,见商裕给了他台阶,便顺势说道,“臣根据那位小太监的口供大致可以确定昨日小太监看见的那名女子应当就是杀害宫女之人,但是是否是懿贵妃所为,还需要调查。” 郑询元咳嗽一声继续道,“臣在卫城虽然和娘娘相处的并不愉快,但看得出娘娘乃是明辨是非之人,而且在卫城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事情,想来和娘娘的关系应当是不大的,而且臣搜查了娘娘的寝殿,并无任何异常,也许是有人顶着懿贵妃娘娘的脸做出了这件事。” 商裕一直都是这样的想法,闻言点头道,“那其余寝宫可有异常?” 郑询元摇头,“除了太上皇和太妃的寝宫臣不敢前去打扰,其余的地方臣都搜查过了,没有什么异样,不过……” 他顿了顿,想到台上惊鸿一瞥的那人,还是旧日红衣,两人却早就不是相同的境遇了,欲言又止的话到底没有说出口,郑询元跪下道,“臣会努力追查这件事,还请皇上给臣一点时间。” 商裕点头,“朕相信你,这件事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发生了,但是后宫之中宫女经常无端失踪,很有可能只是发现还是没有发现的差别。” 郑询元今日分明不对劲,商裕看他神色实在不佳便挥手道,“郑将军可是累了?” “不曾。”郑询元知晓自己如今情况不好便赶紧行礼道,“臣先行告退。” 第635章 试探 踏出商裕的寝宫外,难得清爽的空气让郑询元一下子清醒起来,适才却是不知被什么过往眯了眼,才会让他魂不守舍。 “你居然回来了?”不知是在问谁,郑询元沉默的站在原地,半晌踏出了脚步。 青韵回了昭阳宫,却见门外多了看守,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再看程娇娥正看着紫樱的那本书发呆。 “娘娘,这是发生了什么?”青韵有点担忧。 程娇娥摇头道,“无事,不过是皇上闲的没事干,外面的事情打听的如何?” 青韵道,“奴婢都打听清楚了,在娘娘不在的那段日子里,平均半月便又一名宫女遇害,不似之前只是偶尔有婢子失踪,这件事皇上大力调查,便安静了好一阵子,却不知怎么突然又发生了这种事情。” “半月?”程娇娥咬准了时间,“这件事的确值得推敲,不过想想我大概知晓是什么原因了。” 青韵有些惊讶的看着程娇娥,程娇娥却继续道,“杀人取血若是为了满足杀人的乐趣实在是有点太过于单调了,而且此人在宫中如此肆无忌惮,说明他在后宫的地位不低,或者说绝对有本事能够逃走,至于杀人取血很有可能是为了满足他本身的需求。” 青韵吓得张嘴,“为什么会对血有所需求,不会真的是什么妖怪吧?” 程娇娥笑道,“妖怪从来都比不得人心狠手辣,想来半月一次便是规律,这个规律不可能轻易被打破,要是因为宫中戒严而没有办法动手,你觉得这个人会怎么做?” 青韵疑惑的看着程娇娥,“娘娘的意思是,不只有这些被我们发现的,还有许多事我们不曾发现的?” 程娇娥点头,“既然有了需求,那便不可能终止,不能在明面上做此事,便想办法在暗地里面满足自己的需求。” 青韵有些恐惧,“娘娘说的好可怕,青韵都有点毛骨悚然了。” “这段日子你嘱咐昭阳宫内的婢子们千万不要晚上随便出门,若是非要出门也定然要结伴而行才好,不要出什么事情,等到明天白天你去把常德叫来,本宫有一些事情吩咐他来做。” 第二日常德来后便小心翼翼的应对程娇娥,当然是商裕吩咐的缘故,程娇娥既然叫了常德,便没有想要瞒着商裕的意思。 “常德公公,前一段日子本宫一直不在宫中,有些事情知道的不清楚,所以才叫来公公,希望公公能够帮助我。”程娇娥说的诚恳,常德更是不敢怠慢。 “娘娘有事常德一定全力帮助。”常德恭敬道,“娘娘不必如此客气,若是有需要常德的地方,常德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程娇娥满意的点头,“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如今昭阳宫戒严,有一些事情本宫不方便出面,但是宫中的传闻想来公公也是知晓的,本宫想要为自己洗清嫌疑,因此需要公公帮助我调查一些事情。” 常德道,“还请娘娘吩咐。” 程娇娥继续道,“很简单,我希望公公能帮我调查宫中上一次命案到现在这次的命案中间可有宫女失踪的现象,若是有的话,又以哪宫为最。” 常德略一皱眉,虽然不甚理解程娇娥话中之意,但还是点头应下,等到常德离开,程娇娥才起身随手拍了拍衣服道,“走,我们继续去听戏,最近朔月的戏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青韵道,“最近朔月的戏词都和娘娘给的话本不一样了,他唱的到底是什么啊?” 程娇娥笑了笑,“谁知道呢,可能是他自己的故事吧。” 青韵摸不着头脑,随着程娇娥踏入戏台,朔月果然在戏台上唱戏,声音哀怨又凄凉。 “出军三千帐前还,妙计苦思成君业,百转千回恩义在,思前想后岁难回……” 程娇娥看着朔月水袖甩出,在空气中划出一点逶迤的轮廓,却又不甚清晰的带着些悲苦的滋味,程娇娥率先鼓掌道,“这戏词可是比那话本中的还要精彩,不知你可有兴趣讲一讲你的故事,或者说你和郑询元的故事?” “我的故事不好听,也无趣,娘娘如今焦头烂额的事情有很多,还是等到事情结束之后我再讲给娘娘听吧。”朔月拒绝了程娇娥的请求,程娇娥也不生气,只是笑道,“既然你不愿意说,本宫自然不会为难,可需要本宫把郑将军请来?” 她顿了顿道,“当然本宫也不甚喜欢这位郑将军,当时在卫城就是和本宫几多为难。” 朔月眼中终于有了情绪,但也只是片刻,“娘娘说的这些朔月不懂,朔月先行退下了。” 见人离开,程娇娥倒也没有生气,只是摸了摸越发大了起来的小腹,但程娇娥穿衣一直有意遮盖,所以倒也看不出太大的弧度来。 “这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程娇娥想到郑询元当初失神的样子,虽然猜测不出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说不清的关系,但郑询元此人定然有着一段不清白的过去。 想到当初郑询元所作所为,程娇娥内心其实还是有些怨恨的,转眼间夏日便要过去,程娇娥回到宫中已经有了一段日子,但卫城的事情却油然在眼,怎么也难以过去。 “青韵,你说本宫是不是选来选去选了个宝贝?”程娇娥语带调侃,“不可一世的郑将军背后到底有着什么样不为人知的过去呢?” 青韵知晓程娇娥在算计郑询元当然不会说什么,毕竟当初郑询元在卫城的所作所为的确是与他们不和。 “娘娘,您还是好好保重肚子里面的孩子,淑贵妃如今虽然看似安分,但是想来肯定是有很多还没有用处的手段。” 程娇娥笑道,“青韵说的是,本宫肯定不会让钟离沁得逞,明日寻个机会,本宫要见沈大人。” 青韵不解,“为何要见沈大人?” “本宫曾把两人的安全交给了沈大人,如今却一直没有把这件事想起,不过沈大人定然会把这件事处理的妥当。” 程娇娥相信沈祁愿的能力,而钟桓和钟离平两人则是对付安平侯父女的最好办法。 第636章 迷雾重重 程娇娥第二日还不及等来沈祁愿,倒是先等到了一脸焦急的常德,昨日常德回宫之后如实的禀报了程娇娥交代的事情,商裕自然是准许他去调查。 常德调查了各个宫中的情况,大部分的宫中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太上皇的寝宫在前几月却无缘无故的走了好几个小宫女,当然她们离开都是有理由的,除此之外便再无任何异常,但是常德在宫中呆的久了,怎么可能不清楚宫中宫女的情况。 宫女入宫多半是家中实在是贫穷没有能力抚养女儿,否则是绝对不会把女儿送到宫中的,因为宫女们入宫的时间都有限制,一般的宫女都要留到二十五岁才能离开,若是不到二十五岁就离开则是需要很多说辞的。 但是这些离开的宫女没有一个年纪到二十五岁的,离开的原因大部分都是家中有人去世,还有一个是太上皇吩咐出去做事,但是却从此一去不复返,后宫这么大,不可能去追究一个小宫女的去留,若是真的失踪了,也不会浪费力气去寻找一个小宫女。 常德见是太上皇寝殿自然不敢直接前去询问,回去告诉了商裕之后,商裕也沉默了许久。 “明日你前去寻娇娥,把这些如实告知,若她还有什么话告诉你,你便一同回来告诉朕就好了,其余人暂时不要多说。”商裕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但是也相信程娇娥的能力和聪明才智。 常德应下便去了昭阳宫,程娇娥见他神色焦急,便吩咐青韵去倒了茶,“常德公公,慢点说,本宫不着急。” 喝过一杯茶,常德总算是舒畅了不少,连忙说道,“娘娘吩咐调查的事情常德去调查了一番,果然有些奇怪的事情。” 程娇娥笑了笑,“公公无须着急,慢慢说来便好,反正本宫有许多时间。” 常德继续说了下去,“失踪的宫女的确是没有的,但是在前几月却频繁出现不满二十五岁就离宫的宫女,而且这些宫女几乎全部出自太上皇的寝宫。” 程娇娥觉得有趣,支了下巴询问道,“那这些人出宫都是什么理由呢?” “总共七人,有六人是家中亲人亡故所以归家,还有一人是替太上皇做事,但一去不复返,之后便没有人知道这个宫女的踪迹了,宫中禁卫军事务繁杂,想来也不会为了寻找一个宫女浪费兵力,是以这件事也就搁置了下来。” 程娇娥点头,“失踪了七个宫女,如此时间便对上了。” “娘娘这是何意?”一方面常德不明白程娇娥调查此事的原因,另外一方面商裕也对于此事颇为关注。 程娇娥笑道,“其实很简单,这宫中宫女遇害一直都没有断过,不过是尸体被发现了,或者是没被发现罢了,如果我推断的没错的话,这七个人应该已经都死了。” “什么?”常德吓得茶点栽过去,好在青韵在后面扶了一下,程娇娥起身道,“宫女遇害不是偶然,而是有规律的,半月一次,这定然不是什么变态的嗜好,只有可能是有人半月便需要杀一名宫女。” 虽然是夏日,但是常德和青韵都觉得一阵脊背发凉,程娇娥道,“若是可以,本宫还想继续拜托公公一件事。” 常德声音抖了抖,“娘娘请说。” “宫中有什么隐蔽的地方,比如说适合抛尸的枯井之类的,不妨公公和郑将军联手,仔细调查后宫那些不曾被人发现的角落,也许能够找到这些失踪的宫女哦。”程娇娥摸了摸小腹,“若是公公没有其他的事情,那本宫便先去休息了,若还有什么疑问,或者是皇上有什么疑问,都可以来找本宫。” 等到常德离开,程娇娥看看时间估计着沈祁愿也快要来了,果然等了一会便听闻沈祁愿拜见,程娇娥让青韵带沈祁愿进来。 两人也算是从卫城归来后一直不曾见面,沈祁愿的本事毕竟还是有的,所以程娇娥也不担心商裕会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到他,见沈祁愿的模样,这些日子大概过得还不错。 “臣参见娘娘。”沈祁愿跪下行礼,程娇娥起身道,“沈大人不必如此客气,你我二人早就是过命的交情,已经是朋友了,这次本宫叫沈大人来是为了之前摆脱的那两人。” 沈祁愿了然,“那两人臣已经带回京城了,并且安置的很好,娘娘可是要见他们二人?” “暂时不用,他们二人的情绪如何,可有什么动荡或者是不满?” 沈祁愿摇头,“两人都很相信娘娘,安静的等待着娘娘的安排,臣每日都会派人去给他们安排吃穿用度,都是按照贵人的身份安排的,娘娘无需担忧。” 沈祁愿做事程娇娥果然放心,“很好,他们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这件事本宫还要皇上之后再做决定。” 见程娇娥如此说,沈祁愿自然点头,想到宫中近来传言,沈祁愿难免有些担忧,“娘娘在宫中之事可需要臣帮忙?” 程娇娥笑道,“这件事你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本宫心中自然有数,你无须担忧,只需要帮我照顾好那对父子便好,沈大人,回了京城你我便再无什么机会相聚了,但是漠北卫城的恩情程娇娥都铭记在心。” 沈祁愿没有再多说,一切尽在不言之中了。 等到沈祁愿离开,程娇娥才觉得困倦,“安平侯若是听说了风吹草动定然会慌乱,这件事本宫还需要再送给他点事情去忙,这样才不会有时间去搭理他那位宝贝女儿。” 青韵有些不解,“娘娘难道要主动说出钟桓父子的下落么?” 程娇娥摇头,“下落不必提,只要有个苗头,安平侯就会慌了手脚,安平侯府无人继承这就是现在最大的问题,但是安平侯不考虑这件事,本宫便帮助他思考思考。” 见程娇娥面带微笑,身着宽松的宫装,青韵反倒有一瞬间觉得自家主子比那运筹帷幄的军师还要可怕。 第637章 私生子 京城中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传闻安平侯其实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当年因为一些不甚光明的手段被送了出去,如今安平侯无子继承侯位,但是这安平侯的兄弟却生了一个男孩,恰好可以继承侯位。 虽然说消息不知从何而来,但是老百姓茶余饭后最喜欢的也就是皇家的那点传闻,前一阵子传言的都是妖妃祸国,如今又是说不清楚的侯府之争,简直一个比一个精彩。 安平侯一人坐在侯府脸色发黑,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京城突然有了这样的传闻,恰巧今日钟离沁回府哭诉她在宫中的不得宠,弄得安平侯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钟离沁见自家父亲不愿搭理自己,脾气便上来道,“爹,女儿回来了你也不在意,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皇上不重视我,您也不给我想办法。” 见钟离沁如此,安平侯更是无奈,“沁儿啊,宫中的事情爹是外臣,怎么也没有办法多管,程娇娥的本事爹是知晓的,但是你让爹怎么做?” 钟离沁哑口无言,安平侯很少说自己,但这次却是一点也没有避讳,钟离沁也知晓外面的传闻,闻言更是委屈道,“爹莫非担忧外面的传闻,就算是真的有一个私生子爹怕什么,只要把那人的儿子抢做自己的儿子,反正爹迟早要选人继位的么。” “你懂什么。”安平侯无可奈何,对于自家这个女儿也是没有办法,也难怪她在宫中怎样都斗不过程娇娥。 “爹劝你离那个明熙太妃远一点,至于其他的事情,爹希望你自己考虑,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便早点回宫吧。” 明显的逐客令,钟离沁怒气冲冲的离开了侯府,越想越委屈,在马车上便忍不住哭道,“爹他对我发脾气做什么,又不是我给他惹了祸,以前爹不会这么对我的。” 孔桥这些日子过得也不好,宫中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总之商裕对钟离沁不上心,自己的办法几次都没有效果,钟离沁也因此对自己并没有那么信任了。 “娘娘,侯爷大概是因为那些传言烦恼吧,毕竟这些现在只是传言,侯爷还没有找到背后传播这传言的人,肯定因此焦头烂额,娘娘还是要理解侯爷的。” 钟离沁不满道,“人抓不到便跟我置气,根本不知晓我在宫中过得是什么日子。” “娘娘,奴婢有一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娘娘。”孔桥脑中思绪一转,便突然转了话题。 钟离沁自然被勾起了兴趣,“你还有事情瞒着本宫么?” “奴婢是觉得皇上这些日子看起来身体不甚舒服,想来娘娘之前的招数许久也许这种时候使用才有真正的功效。”孔桥知道自己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所以这一次她一定要得达到自己的目的,能够和程娇娥站在一个平等的位置。 钟离沁有些不明白,此时恰巧快到宫门,一阵风吹了进来,钟离沁这才觉得凉爽了些,“你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娘娘准备对皇上使用的那些药,现在懿贵妃怀孕,娘娘正可以给皇上使用,如此皇上不能和懿贵妃做些什么,便会前来找娘娘。”孔桥小声说道,“而且已经过了这些日子,皇上对娘娘的戒备心应当已经降了下来,娘娘若是现在下药的话,皇上肯定不会多做怀疑的。” 钟离沁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然后摇头,“不行,本宫送去的东西皇上一概不喝,就算是现在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很快就是娘娘的生辰了。”孔桥思索道,“娘娘定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你说的对,马上就是本宫的生辰,这次无论如何本宫都不会让皇上再逃过本宫的手掌心。”钟离沁的心思又被激起,眼中带着浓浓的恨意,不过多半全部都是对程娇娥的,孔桥也暗自下了决心,这次钟离沁的生辰她也要有所动作。 钟离沁生辰那日,宫中算得热闹,夏日的酷热已经消散大半,程娇娥被青韵从床上拖起来,还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娘娘,今日怎么说也是淑贵妃的生辰,无论如何您都不能不去参加啊。”青韵无可奈何的看着程娇娥,但见程娇娥实在是心思不在此处,接连几日程娇娥都在分析失踪的宫女,甚至有意无意的试探郑询元和朔月的关系。 尽管进展不佳,但程娇娥也不着急,商裕则是忙于和漠北北狄之间的商路建设,不得不说商裕是天生的帝王,而程娇娥也在昨日收到了一封吴衣送来的信。 那封信是商裕黑着脸亲自给程娇娥送来的,程娇娥拿着信和商裕道了谢,见他也不离开,程娇娥便也不顾忌的当着商裕的面拆开了。 纵然吴衣真的对她有什么感情,但是既然已经结拜为兄妹了,什么样的感情也该都淡了,信中果然是日常问候,反倒是让程娇娥感受到一丝温暖,远在北狄,还有一个挂念她的兄长。 “皇上要不要看一看信中写的是什么,省的再有什么怀疑,臣妾可不想再被冤枉第二次了。” 商裕见程娇娥晃了晃手中的信,似乎全然不在意一般,商裕索性便真的抢了信看过,然后脸色也好了许多。 “皇上,吴衣如今已经是臣妾的兄长了,皇上无需这么戒备,吴衣的本事皇上也是看在眼中的,和北狄搞好关系势在必行,皇上可千万不要因为一时赌气而把天奕和北狄的关系作为玩笑。”程娇娥劝道。 商裕自然不是这样的人,见程娇娥如此,只得又爱又恨的把人抱在怀中,弄得程娇娥又痒又痛,最后不得已拿出肚子里面的团子要挟这才作罢。 折腾了一夜,程娇娥起身便有些困难,但既然是钟离沁的生辰,她又不得不起身。 “娘娘,您是不是忘记了,您还不曾给淑贵妃娘娘准备生辰礼物呢?”青韵提醒道。 程娇娥皱眉思索,“便从那珠宝盒中拿出一个新的本宫不曾戴过的给她,之前从漠北不是拿了很多。” 第638章 旧事重提 见程娇娥不甚重视,青韵也是无可奈何,便从漠北拿回来的东西中挑了个看起来最为华贵的摆在程娇娥面前询问程娇娥的意见。 青韵还有点担心,“娘娘,这个可不会和那珠子一样还有什么奇怪的效果吧?” 程娇娥自然摇头,“这就是普通的金步摇,看起来华贵,正好我也不曾戴过,便这个就好。” 两人收拾妥当,程娇娥也懒得有多隆重,她虽然怀孕,但四肢始终纤细,再加上她故意穿着宽大的宫装,倒是也显不出她肚子有多大。 程娇娥一直如此自然是为了保护肚子里面的孩子,这样也能让周围的人尽可能的忽略她已经怀孕几月了。 明月苑热闹异常,商裕后宫简单,除了自己就是钟离沁,但好在也还足够热闹,商裕把宫外大臣的夫人们全部请来,也算是为钟离沁举办生辰了。 商裕见到程娇娥起身相迎,见她衣着单薄便有些不悦,“已经是夏末了,衣服要多穿一些,到了晚上会冷的。” 程娇娥捂着耳朵不想听,“皇上,臣妾自己知晓自己的身体,若是让臣妾多穿,那才是要了臣妾的命。” 商裕无可奈何,便叫了常德去拿自己的披风,程娇娥无处可躲,最后被商裕硬生生的披上了一件披风这才了得。 至于钟离沁在一边看的牙痒痒,完全顾不得什么仪态若不是孔桥在她身边提点,钟离沁大概会直接翻脸。 程娇娥坐定,便觉得身上的披风别扭,一旁已经有人凑了过来,程娇娥见是个年轻的夫人,却是不知到底是谁家的。 “娘娘有礼,妾身是郑询元的妻室杜小若,一直听将军提起娘娘,我家将军不会说话,想来是得罪了娘娘还不自知,还请娘娘多多见谅。”这杜小若穿的简单,一身碎花蓝衣百褶裙,眉眼中还带着些许青涩,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言谈举止却是严谨的很。 程娇娥觉得有趣,便抬眼笑着道,“郑夫人客气了,在边关的时候多亏了郑将军的保护,本宫才能安全的回宫,至于行军打仗的男人不会说话这本来也没有什么,只要郑将军有打仗的本事便足够了。” 杜小若笑的真诚,似乎是听出了程娇娥的话中有话但是却丝毫不介意,仍是恳切道,“妾身自小和将军一同长大,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的确是没有什么头脑的。” 这话说得到底诚实,程娇娥却想到郑询元的成名经历,当年郑询元还是军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却在和西江对敌之际屡献奇策,更是在和西江在河西隆关键一战献出空城火云计,一举烧死了西江的统帅,更是让西江至今都不敢对天奕有其他企图。 少年的郑询元一战成名,从此之后便成了商裕身边的红人,当然之后郑询元虽然也参见过一些不大不小的战役,但都不曾有当初在河西隆那一战惊艳了。 程娇娥沉吟一番,笑道,“夫人真是谦虚了,想当初郑将军在河西隆一战成名,若是没有头脑,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杜小若神色变了变,似乎有什么想说的但是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冲着程娇娥尴尬的笑了笑,“娘娘说的是,将军的确是有过人之处的。” 程娇娥的兴致却比之前更加浓烈了,想到郑询元和朔月之间说不明的关系,程娇娥看着杜小若问道,“你和郑将军从小便认识?” 杜小若点头,“是啊,我们都是一个村子出来的,那年村子发了大水,只有我和将军还有宁锦逃出来了,其余的人全都被大水淹死了。” 她语气平静,看来对于当年的事情早就已经不在意了,时间总是能够磨平一切的悲伤苦楚,程娇娥把桌面上的糕点朝杜小若那边挪了挪,如今她的心思可都在郑询元和朔月之间的关系上,既然他们从小便相识,那想来杜小若也应当认识朔月的。 “宁锦?”程娇娥拿起桌子上的茶水掩饰的喝了一口,眼中却闪着异样的光芒,朔月如今在她宫中已经待了有一月了,但是却还是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愿意说,每日唱的戏词也让程娇娥云里雾里,但是程娇娥可以确定的是,朔月大概是被人背叛了,所以才会沦落至此。 杜小若见程娇娥对这感兴趣便立刻解释道,“当年我们出了村子没有办法,便找了个戏班子生存,可惜我虽然是个女子,但是嗓子却天生不适合唱戏,只能给戏班子打杂,倒是宁锦居然是个唱戏的好嗓子,直接成了戏班的当家花旦。” 程娇娥觉得十有八九就是朔月了,看杜小若这样子,大概是不知道郑询元已经和朔月见过面了,她没有多说,也等着杜小若把话说完。 “而将军则是做了武生,他的一身本事也是在戏班子中磨炼出来的,当时他们二人一同登台,也是风光一时,但是将军和宁锦心思都不在唱戏上,所以后来将军便带着宁锦去参军了,可惜后来……”杜小若脸上有些伤感,程娇娥看出她不是伪装,想来是真的经历了许多的伤心事。 “后来郑将军一战成名,可是却没有宁锦的影子,莫非这宁锦是在战争之中死掉了?”程娇娥有意询问。 杜小若点头道,“娘娘说的说的没错,宁锦的确是在那场战争中死掉了,将军回来之后便哭着跟我说对不起,没能把宁锦带回来,我见他同我一样悲伤自然也不好说什么,而且战场无情,只是难免唏嘘若是当初将军不带着宁锦前去参军,也许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程娇娥心中有了数,朔月肯定就是宁锦,两人一起参了军却只有郑询元衣锦还乡,这其中的变故定然是发生在和西江的那场战役之中。 宁锦为何会和郑询元有仇,两人又发生了什么,这些大概郑询元也没有告诉杜小若的,而且凭借女人的直觉,程娇娥能够感受到杜小若对宁锦的态度不一样,也许杜小若真正喜欢的人是宁锦。 想到那个在自己寝宫中的那个红衣戏子,程娇娥只觉得一阵难以言说的情绪。 第639章 迷醉夜 “娘娘?”杜小若大概也察觉到程娇娥一直都在套问自己的话,但是她显然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其余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多想,但是程娇娥却别有心思。 “无事,只是想不到郑将军之前的日子如此坎坷,之前本宫和他也没有什么误会,说来也是郑将军为了保护本宫罢了,夫人不必多想。” 杜小若放下心来,“这就好,这些日子妾身总是见将军魂不守舍的,却是不知道因为什么,想来也许是因为将军之前提过招惹了娘娘您,所以妾身才斗胆询问的。” 程娇娥心中只是唏嘘,这杜小若虽然言谈举止一丝不苟也很聪明,但大概是因为和郑询元太过熟悉,所以才会对郑询元的话选择无条件相信,反倒是自己旁观者清,才能分辨出这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郑询元定然不是因为自己才有什么情绪的变化,定然是因为他在自己的寝宫看见了朔月的缘故,若是当年真的有什么事情让宁锦变成朔月,而这一切又是郑询元促成的,那为何郑询元不直接杀死朔月呢。 这其中的内情让程娇娥愈发有了兴趣,连钟离沁的生辰宴也根本没怎么关注,商裕见程娇娥和郑询元的夫人相谈甚欢也是觉得惊奇,毕竟郑询元和程娇娥一向是不对付的这件事商裕还是知晓的。 到了送礼环节,还是青韵咳嗽了好几声程娇娥这才起身笑着从青韵手中拿过礼盒然后开口道,“沁儿妹妹,礼物准备的匆忙还请妹妹不要嫌弃才是。” 青韵心想那可当真是匆忙,匆忙到今天早上才从一堆盒子中翻出来一个像样的,而且还是自己翻的,要不是自己估计程娇娥都不知晓送什么。 好在那金步摇的成色看起来还算不错,放在盒子中也让人觉得很富贵,程娇娥亲自拿下来带在钟离沁的头发上道,“这支金步摇和沁儿妹妹真搭,不知妹妹可喜欢?” 钟离沁想着今晚的计策,总之到了晚上她一定能够达成自己的目的,到时候后宫就不是程娇娥一人独大了,要是自己也能怀上孩子,钟离沁越想越兴奋,程娇娥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钟离沁实在是不知道钟离沁又想到了什么,居然笑的如此开怀。 生辰宴一直持续到晚上,程娇娥都在和杜小若谈话,杜小若为人倒是爽快,程娇娥对她的印象还算不错,而且程娇娥有意想要知晓郑询元和宁锦之间的事情,所以听得仔细。 “这么说来,如果本宫没有理解错的话,夫人喜欢的应当是宁锦才是?”程娇娥语带试探,但却又恰到好处不至于让杜小若发觉自己话中的欲望。 杜小若点头,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难得同别人提起心事,因此便也说的详尽一些,“我年少时候喜欢的的确是宁锦,他模样好看,为人温柔,而且特别聪明,很多事情只要在宁锦手中,便可迎刃而解,而我和将军则是靠着宁锦才得以生存下来,否则只怕就算是逃过了那场大水,也逃不过真正的生存。” 程娇娥点头道,“看起来这个宁锦的确是很有本事,想来夫人是从小被将军和宁锦两人喜欢,虽然往事难免有些悲伤,但是毕竟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也是一种经历,想来也能够让人感受当初的喜悦。” 杜小若见程娇娥是在安慰自己心中感动,这位懿贵妃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冷酷无情,相反反倒是十分的平易近人,谈话也毫不避讳,更是不在乎自己的身份。 “多谢娘娘开导,过去这么多年了,妾身早就不多想了,如今既然已经嫁给了将军,便是将军的人,不会再有其他的想法了。” 程娇娥心中却莫名思考,若是杜小若知晓宁锦很有可能还活着,而且是郑询元害了他,那杜小若还会如此认为了。 生辰宴结束,程娇娥迫不及待的带着青韵回了昭阳宫,坐在戏台前却不见朔月,“本宫要听戏,去把朔月叫来。” 明月苑。 商裕虽然不愿留下,但是今晚毕竟是钟离沁的生辰,而且太上皇也知晓自己这一段日子都没有留在钟离沁的寝宫,所以有意的告诫了一下商裕,商裕不得已便留在了明月苑。 钟离沁多喝了几杯酒,显然有些兴奋,拉着商裕的手进了寝宫,寝宫内钟离沁早就准备好了,吩咐了孔桥准备的熏香内便放置了那种催情药,钟离沁势在必行,看着商裕的眼神也愈发娇媚起来。 “殇哥哥,你都许久不曾来陪我了,今日怎么看起来还是不愿的样子。”钟离沁拉着商裕坐在床边,有意无意的都在暗示商裕,商裕默然叹息,“沁儿,朕暂时不想谈那些事情,最近一段日子有些累了,朕想早点休息了。” 钟离沁点头道,“既然殇哥哥说累了,臣妾便服侍殇哥哥沐浴更衣,孔桥,热水可准备好了。” 孔桥从帷帐后面露出身子,钟离沁没有仔细看,商裕自然更不会打量一个婢女,但今日的孔桥的确和往日大不相同,她穿的衣服和平时程娇娥的衣服有些许相似,不过不仔细看倒是看不出来。 钟离沁一向心大,更是不会过多关注,只是扯着商裕去沐浴更衣,商裕没有办法任由钟离沁扯着,不知道为什么,他进来之后便觉得有些头昏脑涨的,一时之间更是有些分不清楚东西南北,眼中的东西都在虚无缥缈的漂浮着。 商裕扶着钟离沁的手却差点要摔倒,钟离沁看出商裕多半是中了药,所以才会如此,心中更是兴奋,只想着两人快些沐浴更衣,到时候就能够有进一步的发展了。 但是钟离沁自己也没有发觉,她的眼皮亦是越发的沉重,到了最后钟离沁几乎睁不开眼睛了,两人进入了桶中,温热的水只让钟离沁觉得更加的困倦,商裕的身子滑了下去,钟离沁甚至来不及去扶,不知何时居然失去了意识。 第640章 往昔 程娇娥在戏台前坐定,朔月很快便前来,他依旧是一身红衣,刚要开口,程娇娥却道,“今日本宫还想继续听你把你的故事唱下去。” 朔月一转眼,神色变了变,但见程娇娥丝毫不让,却是笑道,“娘娘每日都来听可听出什么名堂了?” 程娇娥摇头,“这戏词隐晦难辨,实在是难以串联成一个完整的故事,但是本宫却在别处听见了一个故事,不过只有开头和结尾。” 朔月还未开口程娇娥便已经说了下去,“很久以前有三个小孩相依为命,两个男孩都对其中的女孩产生了感情,三人一同闯荡江湖,其中一个男孩格外聪慧,带着剩下两人总算是有了口饭吃,生存下来之后却有了更高的念想,因此两个男孩选择参军,希望能够借此建功立业,可惜其中一个男孩成功了,另外一个男孩却死在了战场上。” 朔月猛然从戏台上跳了下来,禾白和连英已经拦在程娇娥面前了,朔月知晓自己的确是有些情绪激动,但手指却止不住的颤抖,“你是从何听来的此事,是郑询元告诉你的?” “不是,本宫今日见到了郑询元的妻子杜小若。” 程娇娥话音刚落,朔月却是一个踉跄,他脸上笑容悲戚,怎么看都比哭还要难看的多,过往如戏一幕一幕都在眼前,却一幕幕都已然消散。 “果然,小若最后还是跟了他。”朔月冷笑着,却又带着些放心和了然。 “你本名叫做宁锦,本宫应当没有说错吧?”程娇娥问。 朔月这次便承认了,而且也不再隐瞒什么,“我本名宁锦,便如娘娘故事里面所讲的那般,我们三人逃难之后便互相结义,郑询元便是我的大哥,杜小若是我的小妹,我们三人那是年少,不知温饱,所以不得已到处奔波,最后我用了点手段进入了戏班子,我们三人的生活算是稳定下来。” 程娇娥安静的听着朔月讲故事,事情的发展和杜小若知晓的差不多,只不过兄弟二人同时喜欢上了温柔的小妹,两人便约定一同去争夺功业,谁若是能够在战场上挣得一星半点的功业,谁便取胜。 “家父曾跟在前朝的金将军身边做过奴仆,后来金将军的一些兵书便全部被我爹拿走了,我从小看着那些兵书长大,脑中便一直有报国的心思,战场的确适合我的发挥,但是我却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那段日子突然生了重病,同命的兄弟不断的向自己询问计策,进而拿着自己的计策取得功绩,职位不断的高升,可自己却因为重病错过了这一切。 等到和河西最后一战的时候,宁锦其实已经看出苗头了,他看着郑询元问道,“胜利了之后你真的会把我的功劳报告给将军么?” 郑询元心急如焚,一门心思都在最后一战的胜利,到时候他就可以风光的站在高台之上,受万人欢呼,宁锦因为生病脸色格外的苍白,眼中甚至带着嘲讽的泪光。 可是这些郑询元都没有发现。 “自然会了,你我乃是过命的兄弟,难道我还能独占功劳么?” “好,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宁锦最后还是把最后的计策告知了郑询元,郑询元一战成名,等到回来的时候却见宁锦病入膏肓,郑询元知晓这份功劳本就该是宁锦的,可是他已经享受惯了被大家追捧的喜悦,最后他连夜派人把宁锦送入到了西江附近的一座小镇之中。 郑询元没有下杀手,也许是认为宁锦已经病得无法起身,估计再过一段日子就会病死,却不曾想宁锦到底还是没有死在那个小镇之内,甚至是过了许多年,再次回到了京城,而且还是以戏子的身份。 程娇娥难免唏嘘,“虽然我和郑询元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一向看不惯他的为人的,想来也是如此粗莽之人怎么能够在河西一战惊动天下呢,却不知背后竟然还有公子这样出谋划策之人,事到如今你若是想要报复,本宫可以帮你。” 朔月沉默了良久,却突然转身跳上戏台,程娇娥只听他唱到。 “天涯路远路迢迢,一朝一夕思尘嚣,熙熙攘攘人间路,浑浑噩噩过今朝。”朔月一转身,红衣水袖相得益彰,程娇娥必须承认看朔月唱戏当真是一种享受,像朔月这样的人应当是在任何地方都能够大放异彩的才是。 “昔时结拜树,今日仇怨来,黄沙战不死,魂归河西台,云端不见月,花间不闻香,手中不余情,长刀土里埋。” 程娇娥叹息道,“本宫今日听了个不甚开心的故事,若是你想见郑询元,明日我会想办法让他来和你见一面,至于你们之间的恩怨,便由你来决定。” 程娇娥转身离开,青韵却担忧不已,“娘娘,您若是真的交给朔月来解决,他万一直接把郑将军给杀了怎么办啊?” “傻青韵,你听不出么,朔月的字里行间对于过去根本不曾放下,而对郑询元他虽然想要报仇,但却还念着旧情,这种事情本宫也就只得给他们自己解决的空间,若是朔月想要为自己正名,本宫自然会帮他,但是看他样子,似乎已经不想了。” 青韵不解,“这是为何,郑将军抢了本来属于朔月公子的位子,甚至还抢了朔月公子的喜欢的人,之前奴婢还以为郑将军只是有些愚忠,现在看来郑将军的心思根本不正,否则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人性向来是很复杂的,也许朔月是为了杜小若,杜小若既然已经嫁给了郑询元,便说明往事已然不可追,一切都没有回头的机会了,杜小若是郑询元的妻子,若是郑询元出事,或者是杜小若知晓了真相,那最难过的肯定是杜小若了。”程娇娥一声叹息,穿过回廊,程娇娥看着不远处的乌云。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今晚怕是又要有一场雷雨了。” 第641章 荒唐 明月苑内。 商裕差点倒在水中,孔桥及时的拖住了商裕的头,但是头发还是被水浸湿了,孔桥眼波温柔的看着商裕,心脏却在怦怦的跳。 她有些紧张,虽然她为人胆大妄为,而且极为凭借自己的智慧,但是这段日子接连受挫还是让她知道自己和程娇娥等人的差距。 艰难的把商裕从水中拖出来,孔桥冷淡的看着躺在地上的钟离沁,这屋子里面的熏香不止有催情药,还有孔桥准备的可以让人昏睡的迷药。 从鼻中取出丝绵,孔桥得意起来,勉强抱着商裕一路到了钟离沁的床上,因为钟离沁心中有鬼,所以早就把周围的人全部散去,想来就算是自己弄出再大的动静也不会被人发现,而明天一早自己便是商裕的人了。 思及此处孔桥更为兴奋,她开始缓慢的扯着商裕的衣服,因为被水浸湿的缘故,所以衣服格外难脱,孔桥毕竟还是个尚未出阁的女子,面皮也被折腾的通红,商裕全身滚烫,孔桥的额上见汗,显然这催情的熏香对她也有了作用。 昏睡的迷药已经散去,药效能够持续一夜,孔桥倒也不担心,明日便说自己也昏了过去,到时候谁能真正分辨出来真假呢。 “皇上,今晚就让孔桥来服侍你吧?” 全然没有任何反应的商裕被孔桥脱掉了衣服,黑色的长发也散开来,孔桥把自己的脸贴在商裕的胸膛上,感受着那滚烫的温度。 第二日明月苑内爆发了一阵女子的尖叫,最先醒来的是钟离沁,本来以为美好的一夜可是醒来却觉得全身酸痛,等到仔细看过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浴桶旁边的地面上,而商裕早就不见踪影。 钟离沁爬起身自然怒不可遏,“孔桥?你就让本宫在地上睡了一夜。” 她想的是商裕定然是没有被自己的催情药影响,抛下自己离开了,至于自己为什么会睡在这里钟离沁倒是没有多想,也来不及多想,这些事情对于钟离沁来说也是常有的事情,她虽然生气,但也不至于这么生气,但是孔桥一个婢子让自己在地上躺了一夜那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喊了几声没有答应,钟离沁回到了自己的寝宫,看到床上的情况的时候才是猛然愣住了,接着就是用尽全身力气的一声尖叫。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床上躺在商裕,但是商裕身边还躺着另外一个人,居然是孔桥。 两人都还在睡,但四周却一片狼藉,任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孔桥,皇上,你们两个,你们……” 商裕微微蹙眉,似乎是觉得周遭太过于吵闹,等他睁开眼便看见在自己眼前张牙舞爪的钟离沁,可是身上的感觉却让商裕更加疑惑,等他仔细看去,才发现身上居然还有另外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他也认得,正是钟离沁的婢女。 “这是怎么一回事?”商裕猛然从床上起身,身上的衣服并不整齐,他快速的穿好衣服,头发披散有些尴尬,常德从门外进入催促商裕上朝,却见眼前情景,一时之间也是愣住不知说什么才好。 孔桥其实早就已经醒了,但却不敢睁开眼,装作一副力竭的模样,见屋内气氛愈发诡异,她才缓缓睁开眼,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 “孔桥,你给本宫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钟离沁眼带凶煞显然是在爆发的边缘,孔桥跪在商裕和孔桥面前,语气委屈可怜,“奴婢也不知晓,昨夜……昨夜奴婢本来是服侍皇上和娘娘沐浴更衣的,但是奴婢出门去寻个热水的功夫回来便看娘娘和皇上都已经睡了过去,奴婢便也觉得一阵困意,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悬空了,才发觉是被人抱着……” “奴婢当时不知是何人,想到宫中的传说便觉得害怕努力挣扎,可是却被人扔到了床上,而且抱着奴婢的人居然是……居然是皇上……”孔桥说的可怜,一旁的钟离沁却是气的快要昏过去,商裕的脸色也不好看,他衣衫不整此时背着手听孔桥哭诉,虽然没有生气的意思,但显然也并不高兴。 “好了,不必多说了。”商裕不愿多听,“把孔桥带到朕的寝宫去,沁儿这件事你也知晓并不光彩,朕不知道你昨晚到底又做了什么,但是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朕不希望你胡乱说话。” 钟离沁此时除了愤怒和委屈,当真是没有别的情绪了,只得点头,“臣妾知道了。” 商裕转身出了明月苑,常德则看着跪在地上的孔桥道,“跟我走吧。” 孔桥不知面对自己的是什么,但是既然已经迈出了这一步,孔桥也知道自己回不了头了,等到几人全部离开,钟离沁看着床上乱作一团更是生气,“来人,把这床上的东西全部丢掉,本宫要换成新的。” 婢子们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得应下连忙去做,毕竟钟离沁一生气总是要砸东西的,要是一不小心惹了钟离沁的不痛快,说不定还会被钟离沁打。 早朝过后,商裕回了寝宫,那孔桥已经在常德的命令下收拾妥当,商裕见她跪在地上,依旧垂着眉眼,“你叫孔桥?” “是,奴婢孔桥。”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朕希望你能够跟朕说实话。”商裕冷声开口,此时他还不及脱下黄袍,看起来格外的威严,少年帝王一身霸气,惹得孔桥不敢抬起头,但也更加坚定了孔桥的信念,至少这是她距离商裕最近的一次,若是错过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奴婢不敢说谎,昨晚娘娘的确让奴婢在熏香之内下了药,倒是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后来皇上抱着奴婢的时候口中一直喊着……喊着……”孔桥不敢多说,脸色也愈发的惊恐。 商裕道,“朕喊了什么?” “皇上口中一直喊着懿贵妃的名字,所以奴婢想皇上肯定是把奴婢当做懿贵妃了。” 商裕冷眼相对,却只觉得荒唐。 第642章 了断 程娇娥早上起身的时候突然觉得肚子里面的小家伙动了,本来以为是个干净的性子,干脆就不准备动一动给自己成就感了,突然动了倒是让程娇娥有了一点为人母的喜悦。 青韵见程娇娥一手摸着肚子,脸色有些古怪,还担忧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娘娘,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肚子里面这家伙突然动了,本宫还以为这是个不会动的石头呢。”程娇娥笑了笑显然心情大好,青韵则是无奈道,“哪有娘娘这么说自己孩子的,怎么能说自己的孩子是石头呢。” 程娇娥根本不在意这些,只是转个身去喝青韵端来的茶水,“常德这些日子也不知晓有没有进展,宫中倒是又安静了几日,不过转眼可就又要到半月,谁知道还会不会出事呢。” 青韵也有点担忧,而且对于这件事青韵明显十分忌惮,想来也是宫中发生这样的事情谁能不忌惮呢,说到底,还是背后的凶手最为可恨。 “娘娘插手此事会不会受到波及,皇上派来看守的侍卫一直不曾离开,奴婢的心思也不敢安定下来。” “这些侍卫你便当做是保护你的,不必多想,倒是想个办法把郑询元叫来才好,这件事若能够完满解决,也许本宫还能够多个助力。”程娇娥笑的意味深长,青韵明白了程娇娥的用意有些惊讶。 “莫非娘娘还想把郑询元收为己用?” “这个倒是有些困难,但是他毕竟大权在握,本宫和他关系一直不曾缓和,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还是不好相与的,如今本宫有了朔月便等于抓住了他的短处,这些日子多半就是因为朔月在,所以郑询元才一直不曾来我的寝宫调查。” 商裕寝宫内,孔桥始终跪着,却是哭也不敢哭,站也不敢站,看起来无比委屈,商裕盯着孔桥身上的衣服,的确是和程娇娥的一件衣服有些相似,但是孔桥的就要相对于朴素很多了,他默然转身,朝座位走去,常德也赶紧跟了上去,孔桥依旧不敢起身。 “这件事是朕对不起你。”商裕开口,“但,是你帮助淑贵妃下药,所以归根究底,一切都有缘由。” “皇上说的是,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该帮助淑贵妃做这样的事情。” 见孔桥说的诚恳,商裕一声叹息,“事已至此,朕也不是不负责任的人,你的身份虽然卑微,但是朕一向不看身份,今日便册封你为美人,日后在后宫之中定要安分守己,若是朕知晓你有任何其余的想法,朕绝对不会轻饶。” 他话说完,一边的常德就从小婢子手中端来一碗药,商裕道,“这碗药喝下去,日后你就是朕后宫的美人了。” 孔桥不明所以的盯着那碗药,但商裕不曾转开目光却让孔桥觉得有些恐惧,她手开始有些颤抖,接过药碗,孔桥开口询问,“奴婢斗胆,不知这碗药是何物?” “避子汤,喝过便好。” 商裕起身朝内殿走去,“吩咐下去把荷花苑给孔桥住,挑选几个婢子前去服侍。” 常德立刻领命,孔桥不敢相信的盯着那碗药却听常德道,“还不快喝,这已经是皇上给你的天大的恩赐了。” 孔桥端着碗的手一直在抖,虽然她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但是毕竟和预想的差了太多,她知道自己若想继续往前走就必须喝了这碗汤,而这碗汤其实对于她也算不得什么难关。 一饮而尽,常德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这才识相,皇上是重情之人,否则这后宫之中也不会到了现在才只有两个皇妃,你是第三个,虽然地位低一点,但是皇上不会亏待你的。” 常德之前对孔桥的印象不错,所以便多说了几句,见孔桥低首称谢,更觉得这女子算是识相,“走吧,我带你去你的寝宫。” 后宫多了个美人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明月苑自然是鸡飞狗跳,钟离沁这次没有砸东西,但是却在寝宫内待了一整日,任谁去敲门也不应,宫人只好强行破门,却见钟离沁正准备上吊。 那白绢布都在梁上挂好了,可把宫人们吓了个半死,好说歹说才把钟离沁劝了下来,自然有人去找商裕说明情况。 程娇娥这边也是刚刚听闻商裕又纳了个美人的事情,程娇娥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青韵被程娇娥派去找郑询元,屋子里面只剩下程娇娥和翠烟。 翠烟当程娇娥是生气连忙劝道,“娘娘,您千万不要生气,奴婢都打听了,这是个意外。” 程娇娥道,“你再同本宫讲一讲,那个美人是谁?” 翠烟仍旧有些不满,“就是那个孔桥,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听闻啊明月苑那边先闹了起来,淑贵妃都要上吊了呢,这小婢女居然有这么大的手段,皇上居然会立她为美人。” 程娇娥放下茶杯亦是点头,她早就看出这小婢子有本事,却不曾想有这么大的本事,估计那钟离沁也是着了她的道,所以才会如此生气。 “卫城的时候本宫便看出这婢子非池中之物了,想来这次应该是她算计了钟离沁,钟离沁那脑子定然是玩不过孔桥的,只是这孔桥如今做了美人,也不过是个美人而已,钟离沁闹到要上吊当真是没有必要。”程娇娥叹息,“认识钟离沁这么长时间,有的时候难免为她的智商感到着急。” 翠烟见程娇娥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便更加着急起来,“娘娘,若是皇上从此宠幸了孔桥,那娘娘你该如何是好啊?” “翠烟,你便对本宫如此没有信心,一个普通的小婢子便能够抢了我的位置?”程娇娥不甚在意的撇撇嘴,“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情不可能总发生,如今便是我不出手,钟离沁想来也留她不得,所以便等着看就好。” 翠烟这才算是放下心来,程娇娥无意识的敲了敲桌子,等的时间有些长了,“这青韵去了许久怎么还不归来,莫非郑将军如此难请?” 第643章 恩怨缘清 就在程娇娥等的不耐烦的时候,青韵终于带着郑询元前来,现在后宫一片兵荒马乱,任谁也不会注意到昭阳宫的这一点小小的风波。 见郑询元神色不自在,程娇娥便起身笑道,“郑将军可知本宫今日找你前来所为何事?” 郑询元拱手行礼,显然不如当初在卫城那么锋芒毕露,大概是想到了什么,郑询元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颔首道,“臣不知,还请娘娘告知。” “昨日在淑贵妃的生辰宴上本宫见到了一个人。”程娇娥有意吊人胃口,那郑询元果然皱眉,程娇娥知晓这些日子郑询元一直在宫中调查吸血的案子根本没有回家,昨日听杜小若话中之意,想来也是几日不见郑询元了。 “正是将军的夫人杜小若,本宫没想到将军不通人情,却有一个如此通人情的妻子。”程娇娥意有所指,郑询元却一下子精神起来,见他眼睛瞪大,程娇娥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将军这么紧张做什么,本宫又不是扣下了小若,不过是昨日同她在宴上相谈甚欢罢了,甚至还说了一些旧事,关于将军的旧事。” “娘娘……”郑询元大概是慌了神,程娇娥却站起身示意青韵给郑询元倒了一杯茶,郑询元忐忑的一口喝干,程娇娥便继续说道。 “夫人真是为你忧心,她大概知晓你我二人在卫城曾经不愉快,便特意前来为你说清,说你只是有些耿直不会变通,让本宫千万不要对你心存芥蒂,将军当真是娶了个好妻子。” 郑询元低头,“小若她年纪小,说话没有遮拦,还请娘娘赎罪,这些事情她多半是道听途说,臣不敢对娘娘又任何意见,之前在卫城若是臣有哪件事做的唐突,还请娘娘赎罪。” “诶。”程娇娥摆手,“既然是过去的事情本宫也不想再提,郑将军也没有什么罪过,这些本宫全部都可以忽略过,不过本宫却从夫人的口中听到了一个让本宫十分好奇的名字。” 程娇娥话没说完,郑询元却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他大概是绷得太近,脸色都有些扭曲,手指也捏的咯吱作响,程娇娥笑道,“怎么,郑将军这个架势莫非是要打人不成?” 郑询元猛地放松了身体,却是一下子不支跪在了地上,“还请娘娘明说。” “这个人名叫宁锦,当年随郑将军一同参军,郑将军在河西一战中一战成名,但是宁锦却从此销声匿迹,你能告诉本宫宁锦去了何处么?” 郑询元突然笑了,笑声中带着别样的情绪,“娘娘不是已经知道了么,宁锦如今就在娘娘宫中,娘娘还要试探臣到什么时候?” 程娇娥选的见面的地方就是戏台,却听戏台上一声唱词,朔月不知何时已经登台,只见他水袖轻甩,拿捏旋转,都已经熟练的不能再熟练。 “念曾经,一朝风飞水淹城,三人结伴为故情,念曾经,两种心思化愁绪,青梅竹马绕床来,念曾经,三番闯荡江湖义,谁言戏子无情……” 不等程娇娥反应,郑询元居然也翻身而上,看他神色凄然,竟然是被朔月带起了情绪,程娇娥饶有兴趣的看着戏台上的两人,只觉得这戏精彩万分。 “无需念,四散纷飞情已尽,参军战火休不停,无需念,五月丁香难再见,鲜血红尘皆似散,无需念,六朝作古终成灰,戏子将军情谊欠……” 郑询元突然跪在朔月面前,眼中带泪,竟似多年不见也情绪难以抑制,“宁锦,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当年是我对不起你。” “没想到我没有死在边城,没想到我居然有这样的机缘能够入宫,否则天高地远,我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大名鼎鼎的郑询元郑将军。”朔月眼中带红,却也不见杀气,想来这么多年过去,什么样的恨意也该随着风消散,又见眼前人,早就心绪两般。 “对不起。”郑询元此时无话可说,程娇娥默然看着两人,禾白和连英早就先身,若是宁锦当真要做什么事情,他们二人定然是要拦着的。 “你的对不起说的太晚了。”朔月从台上走了下来,看着程娇娥道,“多谢娘娘,虽然恨意难消,但是我已经不准备报复了。” 程娇娥点头,“本宫尊重你的选择,你的故事断断续续听了许久,如今这个结局倒不是很让人满意,郑将军本宫也想不到能在这深宫听到关于你的故事,可当真是让本宫惊讶不已啊。” 郑询元知晓程娇娥是有意为之,但是就算程娇娥是有意为之郑询元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这件事被程娇娥知道,相当于是一个把柄握在程娇娥手中,本来他以为程娇娥是准备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如此。 “宁锦,若是你愿意……”郑询元话没有说完,宁锦手中的水袖便打了过来,那东西没有什么力气,却足够有羞辱的意味。 宁锦开口道,“你可知你现在已经是小若的丈夫了,小若并不知晓你当年的所作所为,她是什么样的女孩你应该很清楚,若是她知道这件事该有多难过,对你该有多失望,若是这件事能够为了小若到此为止,我愿意就这样结束。” “宁锦……我……” “我只问你,当年你是真的想让我死么?”朔月,或者说是宁锦的询问一声比一声冷酷,郑询元彻底失了冷静,他猛然跪在宁锦面前。 “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我当年本来准备直接杀死你,这样功劳我便可一人独享,而且小若也只有我一个人了,到时候我就什么都有了,不用一直被你压下一头,但是当我准备对你动手的时候我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最后只好把你丢在边城,希望你能够自生自灭。” 宁锦闭了眼,一旁的程娇娥也是听得嘲讽不已,“这样的感情只会让人觉得恐惧,郑将军可要好自为之啊,今日宁锦放过你,但是你真的能够放过你自己么。” 第644章 尘埃落定 两人在戏台之上注视,程娇娥虽然只是听戏人,但此时却也被两人的故事所感染,一旁的青韵早就开始落泪,更是对郑询元怒目而视。 郑询元当年无非是做了一个对自身最正确的决定,但是细细想来却又是无比的让人痛心,究其根本,只是让人唏嘘不已。 宁锦突然朝程娇娥跪下,言语之间难免带着悲哀之意,“请娘娘放草民出宫。” “宁锦,你真的想好了么,若是你想让本宫为你讨回公道,本宫会毫不犹豫的答应,有你作证,就算不能定郑询元死罪,但是他现在拥有的都会被剥夺。” 郑询元一言不发,眼中带着泪水,这眼泪却是不知迟到了多少年,宁锦再次跪下磕头,语气中却带了坚定,“草民多谢娘娘愿意为草民做这些,但是草民不想讨回公道。” 郑询元看着宁锦,宁锦却毫不犹豫的道,“你不要认为我是为了你,我不过是为了小若,既然你已经给了小若一个家,那我就没有必要出现了,宁锦已经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戏子朔月。” 一声叹息,程娇娥不再多言,“既然是你的选择,本宫也不便干涉,青韵派人送朔月公子出宫。” 青韵应下,宁锦从戏台上翻身而下,没有再看郑询元一眼,他的身形利落,一如往年,郑询元恍如看见当年的宁锦同他唱戏时的模样,那时候两人都还年轻,都张扬着眉目,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子,却能够毫不避讳的谈天说地。 可惜现在一切都变了。 他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宁锦依旧还是一个戏子。 等到宁锦走远了,郑询元还站在戏台之上不言不语,程娇娥咳嗽一声道,“郑将军,这件事本宫不会说出去的,希望你不要辜负宁锦的希望,杜小若是个好女孩,值得你对她珍惜。” “多谢。”郑询元膝行朝程娇娥行礼,“过往是臣多有得罪,还请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程娇娥挥挥手,“虽然本宫的确是有些小心眼,但是卫城之事多半不是你的错,今日和宁锦的相遇也算是巧合,这其中的故事让本宫觉得唏嘘罢了,所以才插手此事,郑将军不必多想。” 虽然程娇娥如此说,但程娇娥相信从此之后郑询元对自己的态度绝对不会再向卫城那般,总算是一举两得。 郑询元再次行礼道,“日后娘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臣,臣定当万死不辞。” 程娇娥没有多说,郑询元继续道,“后宫血案本是臣负责,臣亦相信这件事同娘娘没有关系,臣会努力还娘娘一个清白的。” 等到郑询元离开,青韵也送宁锦出宫回来,见程娇娥青韵立刻道,“娘娘,朔月公子不肯收下娘娘给他的银钱。” 程娇娥点点头,“本宫想到了,宁锦那样的性子多半是不会收下的,也罢,他们二人的事情根本理不清楚,而且既然宁锦没有心思去捅破当年的秘密,本宫也没有必要做这个恶人。” 青韵也觉得可惜,“朔月公子当真是个可怜人,可怜没有看清兄弟的心思,不知道朝夕相伴的兄弟,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见青韵真情实感的为宁锦不值程娇娥知道青韵多半还是记恨郑询元在卫城的所作所为,当下她倒也懒得矫正她的思想,如今已经在宫中,程娇娥也无需担忧其余的事情。 她掰着指头算了算,“今日又是半月,若是我猜的没错,今晚大概还会有一名宫女殒命。” 宫中大大小小的消息不少,其中一个令人震惊的就是皇上新封了一个美人,另外一个消息就是在一处废弃宫苑内的井中发现了无数具宫女的尸体。 这些尸体死的时间大不相同,总之可以看出全部都是被吸血而死的,常德本来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和郑询元调查此事,因为程娇娥的托付,但没想到今日的郑询元格外的认真。 也是巧了,便寻到了那废弃宫苑,此处接连有闹鬼的传闻,所以接近的宫人很少,因此也被人遗漏了去。 郑询元和常德踏入之时却觉得外面阳光正盛,可是这宫苑却像是照不到太阳一样,周围全是阴影,院子里面的一颗老槐树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常德仔细看去还觉得全身一阵发冷,“郑将军,这外面还是夏日,怎么进了这别苑就像是到了冬天一样。” 郑询元今日格外沉默寡言,常德自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郑询元道,“若是公公觉得冷,本将军一人搜寻便好。” 常德自然摇头,“那可不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老奴我必须跟着去。” 见常德坚持,郑询元也不多说什么,两人朝宫苑深处走去,据说这里住过前朝的一位宫妃,那位宫妃擅长巫术,害了不少人后来被关在这里,没有人敢接近,等到再发现的时候,那位宫妃已经不知道死了多长时间,全身腐烂,爬满了蛆虫。 后来这座宫苑就无人敢进入了,从此也就彻底的荒废了下来。 槐树下有一口井,郑询元觉得奇怪,“这宫苑之内怎会平白多出一口井来?” 常德笑了两声解释道,“这将军就有所不知了,这位宫妃非常受前朝皇帝的喜欢,因为宫妃不想喝其他人喝的水,所以皇上便在她的宫苑内建了一口水井。” 郑询元了然,也不再多问,今日的郑询元的确比往日的要沉默的多,而且常德隐约觉得郑询元似乎没有往日那么张扬,郑询元的风评一向是不太好的,常德也知晓郑询元和程娇娥之间不太愉快。 但郑询元效忠的是商裕,常德自然不敢多说。 郑询元不理常德径直朝那口水井走去,此时天色虽然不算阴沉,但是因为这槐树的缘故,整个院子里面异常的阴冷,井边更是不断的渗出丝丝缕缕的寒气,郑询元探头进去,却在井中闻到一阵难以忍受的恶臭。 第645章 井中尸 “常德公公你来看。”郑询元起身,似乎想要避开这阵阵的难闻味道,这井不知有多深,若是不靠近,味道便也传不出来,靠近之后才觉得恶臭难忍。 常德一靠近果然也闻到了一阵令人作呕的味道,当时差点吐出来,郑询元眉目冷峻,常德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水井之内淹死了什么东西?”光是一口废井不至于有这么令人作呕的味道,多半是井中有什么别的东西,想到程娇娥的话,常德便是一阵毛骨悚然。 “来人,立刻挖掘这口井。”郑询元当机立断,立刻叫了属下来挖井。 常德和郑询元在井边守了一下午,常德便差点把肚子里面的肠子都吐出来,那井下之物的的确确没让他们失望,整个一个下午挖出来了二十多具女尸,有的因为时间长远已经化成了白骨,还有一些腐烂的慢的,但是上面挂满了恶心的尸液。 郑询元看了都不住皱眉,更何况常德这个待在宫中的从未见过这么残忍画面的内侍了。 当下不住的喊天叫娘,“这可真是造孽啊,这么多具尸体,到底是什么狠心的人干的。” “这些人便应当是之前失踪的宫女,还有常德公公提出的疑点也能够一一解释清楚了。”郑询元眼神冷肃,多半也是被眼前的场面弄的有些不适。 一旁挖掘的士兵们也有忍不住的呕吐的,总之场面一时之间有些混乱,一直到了夜晚,所有的尸体才算是彻底重见天日,一具一具摆在院子中,风一吹,那股恶臭的味道就更加的浓烈了。 郑询元道,“如此便交给本将军处理就好,公公可以回去禀报情况了。” 商裕并不在寝殿,而是在太上皇的寝殿,今日太上皇听闻商裕封了个美人自然是惊奇,但是知晓了孔桥的身份后,便不太同意这件事。 “孤一直都由着你的性子程娇娥的身份已经是个商女了,如今又找了婢子做美人,这迟早是会被人非议的。”太上皇语气有些不满,显然对于此事很是不认同。 商裕站在下首一直没有开口,等到太上皇把肚子里面的牢骚全部说完之后这才开口道,“这次是个意外。” “这后宫已经空了太久了,既然纳了美人,便准备着多纳几个妃子,迟早立后,这样孤也能够彻底放心。” 商裕没有否认也没有答应,“朕会思考此事的,若是父皇没有别的事情,朕便先离开了,最近后宫不太平,还请父皇保重自己。” 见商裕脸色不虞,太上皇知晓商裕肯定是心中不悦,但是碍于自己的面子没有明说,商裕行礼离开,太上皇这才叹息一声,明熙太妃不知何时出现,给太上皇端了一杯茶。 “这是怎么了?” “裕儿这个孩子当真不如小时候那般让人省心啊。”太上皇把前因后果告知明熙太妃,明熙这才觉得惊讶。 因为太上皇口中的婢子她还是知晓的,正是那日跟在钟离沁身边的人,没想到不过几日居然飞上枝头变凤凰,明熙眯了眯眼,“这岂是是好事啊,总比皇上一直不接纳其余的妃子要好,也许这就是一个契机,一个让皇上改变的契机呢。” 太上皇听了明熙的话陷入了沉思。 这边商裕回了寝宫便遇见前来禀报情况的常德,听常德讲完,商裕更是大怒,“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若是查出,朕绝对不会姑息。” 常德连忙道,“看有些尸体的年份,只怕是太上皇在位的时候便发生了,看来这个凶手在后宫之内潜伏已久啊。” 商裕点头,“既然重见天日,便绝对不可以再让这件事就这么轻易的过去,这人在后宫之中存在便是威胁,朕不允许这样的威胁存在朕的后宫之内。” 常德见状刚要说些什么,却见商裕转身要走,“摆驾昭阳宫,朕要去见娇娥。” 商裕已经走了一段距离,常德连忙跟上,却是有些弄不清楚商裕此时内心所想。 其实商裕一天都在担忧程娇娥知道自己多了个美人会生气,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解释,却也不知如何解释。 昭阳宫内。 程娇娥昏昏欲睡,却听外面一声通报商裕来了。 商裕进门,见程娇娥还未睡着,便有些怜惜她的身子,“朕来看看你。” “夜深了,皇上既然来了便不要走了。”程娇娥朝床里面滚了滚,似乎并不介意商裕的到来,今天白天她的确是有些累了,宫内的消息层出不穷,但程娇娥现在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管。 现在的程娇娥一心只想着睡觉。 “娇娥,今日发生了很多事情。”商裕从背后抱住程娇娥,屋子里面摆满了冰块,因为程娇娥贪凉的缘故。 但商裕担忧她因此受凉,可是程娇娥又悄悄的让婢子们搬了回来,因此昭阳宫的温度总是比其余的宫中要凉爽许多。 但程娇娥的身上却十分的温暖,商裕贴了过来程娇娥倒也没有多反抗,只是有些不舒服的哼唧两声,“皇上今日不是刚刚纳了美人?” “你在意这件事么?”商裕突然有些惊喜。 程娇娥缓慢的摇头,“不在意,不过臣妾倒是好奇,那个婢子有什么手段能让皇上看上她?” 商裕半天没有开口,程娇娥察觉不对这才回身去看商裕,见他脸色难看,程娇娥这才皱眉道,“如何?臣妾只是有些好奇?” “娇娥,若是你在意朕,此时便应当吃醋才对。”见商裕一本正经的说出这句话,程娇娥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当下觉得有趣,便勾了勾唇角。 “孔桥这个人心术不正,皇上还是小心她一些,当然其余的事情臣妾也不好多说,还是皇上自己去想吧。” 见程娇娥不再多说,背过身去又去睡觉,商裕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微弱,“昨夜的事情朕也不知晓,但总之事有蹊跷,朕会调查的,给她美人之位只是暂时的,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朕会立刻撤了她的位置。” 第646章 天日 程娇娥第二日起身的时候商裕已经离开了,昨晚的谈话如同呓语一般,程娇娥倒是不在意商裕的话。 翠烟从门外跑进来,大喊着,“娘娘,天大的消息,宫中的废井中挖出来了二十五具尸体,而且全部都是宫女,看来娘娘的判断是没有错的。” 程娇娥一下子清醒起来,瞬间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这件事的确是让人觉得心惊肉跳,任谁也想不到这后宫之内居然能发生这种事情。 “二十五具尸体,这可当真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程娇娥起身道,“那可有什么进一步的进展?” 翠烟摇头。 程娇娥却觉得不对劲,“不对啊,昨晚恰好是半月之期,宫中绝对还有什么事情发生,只有可能是你们没有发现罢了,你去告诉郑将军,立刻调查宫中的宫女情况,看看是否又有失踪的宫女。” 翠烟点头应下,转身跑出去去找郑询元了,屋子里面只剩下青韵和程娇娥两人,程娇娥这才起身,“这嗜血的怪物必要早日抓住,否则后宫之中只怕永无宁日,这么一想也实在是让人触目惊心。” 青韵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郑将军倒是一下子变的热情起来,今日的事情还是郑将军派人告诉的翠烟。” 程娇娥道,“好了,日后不必再提起郑将军之事,一切平常心对待便好。” 还不等程娇娥话音落下,却见门外有争吵的声音,程娇娥派青韵去见,却发现淑贵妃和孔美人也不知道是狭路相逢还是如何,居然在昭阳宫门外相遇了。 孔美人出自淑贵妃的寝宫如今整个后宫之人都知晓了,此时孔美人跪在淑贵妃面前好不可怜,程娇娥抱着胳膊从屋子里面晃出来,看着两人的主仆情深。 “呦,沁儿妹妹当真有闲心,这怎么教训婢子教训到本宫门前了?”她有意走了几步,这才仔细一看当下叫道,“诶呀,是本宫看错了,这不是孔美人么,怎么跪在这里了,还不快快平身?” 孔桥怎么听不出程娇娥话中的意思,其实她今早便思考了一番,知道钟离沁那边定然是对自己恨之入骨,如今能够合作的对象除了程娇娥便别无他人了,虽然知晓程娇娥对自己没有好感,但是孔桥还是想着努力一试,却不曾想居然在门外遇见了钟离沁。 钟离沁气不打一处来,自然是要找她麻烦的,孔桥此时不敢张扬,再加上就算她现在不是婢子了,身份也不过是个美人罢了,钟离沁是贵妃,自己怎么也不可能找了她的麻烦。 只得伏低做小,希望求得钟离沁的原谅。 但是这种事情怎么也不可能轻易原谅,所以就有了门前的一阵争吵。 “臣妾不敢起身,臣妾惹了淑贵妃生气,臣妾知晓贵妃娘娘不会轻易饶过奴婢,所以奴婢便在此处跪着就好。”孔桥小声说着,与此同时却看着程娇娥,那意思便是希望程娇娥从中调和。 程娇娥笑了笑道,“沁儿妹妹,来找本宫可是有事要说,既然有事便进来交谈,这孔桥妹妹喜欢跪着,那你我二人也不必干涉,便让妹妹跪个够,想来若是跪不住了也就离开了。” 钟离沁没想到程娇娥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当下还有些怔然,程娇娥却已经笑着朝寝宫内走去,钟离沁见状也跟了上去,只留下孔桥一人跪在原处。 大概是没有想到程娇娥居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孔桥在原地愣了许久,一旁的婢子才轻轻的推了推孔桥道,“娘娘,您当真要跪在这里么?” 孔桥一瞬间变脸,语气也扭曲起来,“好个程娇娥,居然如此戏弄于我。” 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转身就走,身后几个婢子虽然看不上孔桥,但如今孔桥毕竟是个美人,她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钟离沁随程娇娥进入昭阳宫,程娇娥指了指一边的座位,“沁儿妹妹,你让本宫说你什么好呢?” 两人一直以来都是敌对的状态,但钟离沁这人的智商却始终让程娇娥觉得难以接受,尤其是如今居然让自己身边的婢子上位这样的事情简直是闻所未闻,无论从任何角度去看这件事都能知道是孔桥算计了钟离沁。 “这个孔桥气死本宫了,本宫当真想不到她居然是这样的人,这样的贱婢,早知道一开始便不应当让她入宫。”钟离沁显然是气一直没消,对于这件事也格外在意。 程娇娥只是笑笑,“既然已经如此,淑贵妃也没有必要一直在意这件事了,孔桥怎么说地位比你低,出身没有你高贵,所以淑贵妃对付她还需要有什么担忧么?” 钟离沁一思索才觉得程娇娥说的有理,自己的确没有必要忌惮孔桥,就算是孔桥再有本事在自己眼前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靠山的婢子,这样的人若是自己想要修理还不是轻而易举。 程娇娥继续道,“还是淑贵妃认为皇上当真对她有什么感情?” 钟离沁立刻道,“自然是没有感情的,不过是一个异想天开的婢子,本宫迟早会让她飞得高摔得惨的。” “本宫奉劝淑贵妃一句话,身边的人不能太聪明,这脑子要动还是要靠自己的,想要一步登天那是难上加难。” 钟离沁虽然脸色难看,但听程娇娥的劝告难得的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应下,“既然如此本宫便先走了,最近后宫不太平,姐姐也注意好好保护自己才是。” 难得从钟离沁嘴里听到一句人话,见钟离沁离开大概是没在门前看到孔桥,又是一阵大骂,程娇娥在屋子里面自顾自的叹了口气,“若是皇上再多纳几个妃子,只怕钟离沁才是要真的手忙脚乱呢。” 青韵不满道,“那孔桥可真是会装可怜,也不知她一大早来昭阳宫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她知晓钟离沁做不了她的后盾了,所以希望和本宫合作,想来也就是这点小心思。” 第647章 调查 后宫枯井藏尸的消息很快传遍后宫,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而郑询元在得到了翠烟的告诫后,立刻求了皇上口谕开始在后宫中调查还有没有失踪的宫女,这么一找居然真的让郑询元找到了。 太上皇寝宫的宫女小琦说和她一同守夜的小雨不见了,本来昨晚以为她是悄悄回去睡觉了,可是今早上找了一早也见不到人,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才觉得慌张。 而且之前挖出来的尸体郑询元也确认了一些还没有腐烂尸体的身份,确定这些婢子中有一部分全是太上皇寝宫的。 风声不对,郑询元前去商裕寝宫禀报了此事,商裕此时正在听安平侯禀报政事,一向安静的西江进来突然频频有了其余动作,安平侯担忧他们又有反叛之心,当年和西江一战打的西江安静了许多年,却在天奕和漠北北狄合作的时候又有了反叛心思,这的确值得天奕重视。 “既然郑将军来了,便一同听一听。”安平侯见到郑询元开口道。 郑询元皱眉,把本来要说的话暂时搁置,安静的站在一旁。 商裕开口道,“事关西江,郑将军听听也好,当年西江还是郑将军打的他们不敢作乱,如今却是不知又有了什么变故。” 听闻西江,郑询元脸色变了变,但是仍旧没有多说,而是退至一旁。 安平侯继续道,“西江提出今年的岁供要减少,因为西江进来收成不佳,但这种事情本就应当是提前一年准备的,西江分明是以此当成借口,根本不是真的收成减少,而且西江还提出想要和天奕联姻,准备把他们的公主送来同皇上结亲。” 安平侯自然是不愿答应此事,因为他女儿在商裕身边,安平侯自然是有私心的,他还一直希望商裕能够立钟离沁为皇后,但中间有个程娇娥的阻拦就足够让安平侯发愁了,若是在多个西江公主,到时候才是真的分辨不清。 “除此之外西江可还有什么其他举动?”商裕问道。 安平侯回答,“进来西江和天奕的交界处,西江的士兵频繁出入,更是多次骚扰天奕边境百姓,这件事已经有官员禀报上来,还请皇上早日重视啊。” “如今天奕刚刚和北狄漠北建交,此时西江突然频繁有所动作定然是知晓了此事的缘故,所以有了危机感,结亲便不必了,朕可以免除他们一年的岁供,但是明年要恢复如常。”商裕知晓如今的天奕不适合征战,毕竟之前内战过后元气大伤,天奕如今还是应当止战休养才是。 安平侯似乎还是有些担忧,“如此岂非助长西江的嚣张气焰。” “那安平侯有何高见。”商裕反问道。 “不如皇上也命人增兵西江边界,若是西江有什么异动,也好提前做准备。” 商裕点头,“安平侯说的也是,朕随后会思考此事,若安平侯没有其余的事情便暂时退下吧。” 安平侯看了一眼郑询元,郑询元亦低头朝安平侯示意,见安平侯离开,郑询元立刻道,“皇上,血案有了进展,按照娘娘的说法,半月为一次杀人期限,所以昨夜应当也有人失踪,臣追查过后发现太上皇寝宫内一名宫女小雨离奇失踪,目前还没有寻到踪迹。” 商裕一直关注此事,也知晓之前几个失踪的人也大部分都是太上皇寝宫的,兹事体大,商裕知道这件事暂时不能让外人知晓,“这件事其余人等可有察觉?” “跟臣办案的几个侍卫有所察觉,其余人臣并未告知,至于臣的手下臣也告诫他们不能多说,皇上可要彻底搜查太上皇的寝宫?”郑询元开口询问,思及程娇娥,郑询元便更加想要早日破案,这样才能真正还给程娇娥一个公道。 “搜查自然是要搜查的,但绝对不是现在,朕还要同太上皇商讨此事,你暂时不要声张,在宫中其余处寻找那个叫做小雨的宫女,刚才朕听闻你是从娇娥口中得知的这半月之期?”商裕知晓程娇娥因为紫樱的事情所以一直和郑询元关系不睦,怎么如今看来却又像是转变了态度一般。 “娘娘见识独到,想来宫中这件案子皇上不如让娘娘也参与进来,也许进展会更加迅速。” 商裕摇头,“莫要说娇娥是女子,便是娇娥如今的身子朕也不可能让她接触这等血腥之事,询元,朕知晓你是为了案子,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开始明朗,娇娥那边还是少去打扰,朕不希望她沾染太多这样的血腥。” 郑询元点头,“臣知晓。” 两人各怀心思,郑询元却是想到刚才安平侯口中所说的西江,想到西江郑询元便能想到当初自己和宁锦去闯军营的日子,那段日子的确比在宫中的日子要逍遥自在的很。 窗外夏末,树叶经过一夏的炙烤已经有些卷曲,到了晚上已经能够感受到秋日的寒冷了。 程娇娥起身盯着眼前的树,然后摸了摸小腹,“再过几个月,娘就能看见你了。” 一旁的青韵笑道,“奴婢发觉娘娘越来越在乎肚子里面的皇子了,如此最好,总比娘娘一开始一点不在乎的要好,还瞒了我们两个月当真是要吓死奴婢们了。” 程娇娥随手扯掉一片叶子在手中揉搓片刻,树叶的清香在手中散开,程娇娥也觉得往事变得有些模糊起来,“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本宫一直觉得心慌,总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去这个孩子了。” “呸呸呸,娘娘胡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青韵连忙去捂程娇娥的嘴,程娇娥被她弄得痒了也开始笑。 “好啦不跟你闹了,本宫也只是随口一说,这种感觉啊持续很久了,本宫一直都在小心保护着他,这也算是为人母的感受吧。”程娇娥低头笑着,眉眼温顺,“可惜这后宫却是一片兵荒马乱,本来以为摆脱了卫城的险关,便可以安逸下来,但是看此情景也是难以安逸啊。” 第648章 蛛丝马迹 小雨的失踪并没有大肆宣扬,废弃宫苑的二十五具尸体足以转移宫中所有人的注意力,而在这样一个并不平静的夜晚,程娇娥却再次等来了商裕的慰问。 也不知商裕是起了什么心思,居然叫御厨做了一桌好菜,程娇娥见桌上晚膳比平日还要丰富好几倍,一时之间有些无奈。 “皇上这是什么兴致,莫非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可是臣妾听说最近的宫中可是半点不太平,血腥遍布,让人不禁觉得恐惧唏嘘啊。”程娇娥对后宫之事一直有所猜测,但是却没有任何证据,因此程娇娥不曾说出,之前蛊虫一事程娇娥亦是遮掩过去。 商裕看着程娇娥,先是倒了一杯酒,商裕甚少喝酒,想到漠北醉酒的那次程娇娥就是一阵头痛,“皇上今日饮酒,臣妾可是无法作陪的,而且明日还要上朝,皇上还是早点休息,不要饮酒为好。” 商裕似乎没有听到程娇娥的话,而是一饮而尽,见他嘴唇上染着晶莹的酒液,程娇娥下意识的抬起手帮他擦了干净,商裕却顺势握住了程娇娥的手。 “娇娥,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朕?” 商裕的疑问让程娇娥有些不解,她任由商裕捉着手,语气却开始漫不经心,“皇上觉得臣妾有什么瞒着你的,是这后宫的血案,还是什么别的东西,或者说皇上又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商裕摇头,“没有,朕只是觉得你有心事,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朕,若是你告诉朕,朕便可同你一起分担。” 程娇娥见他一杯酒便似乎是醉了的样子,连忙给他乘好一碗汤,“皇上,你不适合喝酒,所以还是喝汤吧,至于分担一事,若是臣妾当真有什么需要皇上分担的,绝对不会客气,倒是皇上也不要吝惜自己的本事才是。” “命案之事你无须再管,此时既然有郑询元调查,朕不希望你因此劳累,也不希望朕的孩子过早染上血腥。”商裕端起汤,感受着热气扑面,却又再次放下。 一杯酒引得他脸色微微发红,因为没有束冠,反倒让商裕看起来有了几分疲弱之态。 程娇娥有些不满,“莫非皇上还是怀疑臣妾是这血案的凶手,否则为何不让臣妾插手,这案子若是没有臣妾的参与,恐怕郑将军还在原地打转,不曾找到事情的关键。” 商裕大概真的是有些醉了,眼中闪过几丝惶恐,但很快就消失了,“关键就是这件事查到了父皇身上,父皇对你一向颇有微词,朕不想你因此再开罪父皇。” “太上皇寝宫中的宫女失踪这是后宫血案的关键,臣妾又不是说这件事是太上皇所为,皇上何必如此紧张呢。”程娇娥语气不善,但见商裕突然起身,却是他被程娇娥这几句话激的变了脸色。 “娇娥,你非要同朕对着干么?朕不让你接触此事是为了保护你,郑询元今日在朕面前提及你的名字让朕十分意外,朕的娇娥当真是好本事,无论是什么人最后都逃不过你的手掌心。” 程娇娥冷笑道,“皇上这句话臣妾要怎么理解,既然皇上不希望臣妾参与,那臣妾便不参与,只是这血案一日不破,臣妾便也身在其中,也许是嫌疑犯,也许是受害人。” “胡说什么。”商裕挥掉桌上的酒杯,程娇娥亦起身,“今日皇上多半是醉了酒,臣妾宫中不想留醉酒之人,皇上刚刚立了美人,便请皇上移步荷花苑吧。” 商裕手指微微颤抖,脸色也从红变白,他低头咳嗽两声不再多言,只是看着桌面上的饭菜道,“朕失态了,晚膳不能不吃,你记得多吃一些。” 见他转身就走,身影在烛光下有些单薄,程娇娥一时之间没晃过神,还是青韵在旁边喊了几声,“娘娘?您这到底是在和皇上争吵些什么?” 程娇娥颓然坐下,嗤笑道,“商裕他心思不在这里,多半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不过没关系,我也不想知晓他的秘密,这案子查到了太上皇,无论如何商裕都会紧张的,但是案子不破,后宫便不得安宁,他不让本宫参与,本宫还非要参与不可。” 青韵赶紧劝阻道,“奴婢倒是觉得皇上说的没错,这件事危险重重,而且若是真的和太上皇有什么干系,娘娘莫非还真的要牵扯进去,太上皇对娘娘不满意这件事一直都是皇上压着,娘娘刚才说话太过分了些。” “你这丫头倒是向着皇上说话了,本宫有自己的考虑,这命案凶手顶着本宫的脸作案,本宫自然不可能安稳度日,所以一定要把此人抓住,这样才能安心,而且去了卫城之后你也知晓了蛊术一事,这凶手定然是精通蛊术,知晓幻蛊才能够幻化成本宫的脸。”程娇娥语调缓慢,认真的思索进来的每一个疑点。 “可是娘娘,您可有什么怀疑的人?”青韵询问,显然对程娇娥的分析有些云里雾里。 程娇娥眯了眯眼,又摇了摇头,“这件事很复杂,那些挖掘出来的尸体有些时间很长了,说明这人在宫中居住的时间也很长,那废弃宫苑的传说也流传了很久,至少本宫还从未听说,也是这件事发生后才听说过。” 青韵亦陷入沉思,“娘娘的意思是,这个人是宫中的老人,那有没有可能是宫中居住的老嬷嬷一类人所为。” 程娇娥否认道,“若是下人所为,那没有必要嫁祸在本宫身上,此人定然和本宫有仇才对,或者想利用本宫的脸达到一定的目的,目前只有商裕和那个公公见过凶手,如此刻意,本宫岂非是坐以待毙之人。” 青韵这才点了点头,勉强认可程娇娥说的话,“但是娘娘,皇上已经明确不让你参与此事,您要如何调查啊?” 程娇娥看着桌子上丰盛的晚膳道,“把翠烟叫进来,先把这桌子菜吃完再说,明日把郑询元唤来,我有事同他说。” 第649章 暗中调查 第二日,程娇娥坐在院子里面晒太阳,郑询元脚步匆匆,随着翠烟进入昭阳宫。 “臣参见娘娘。”郑询元对程娇娥语气恭敬,单膝跪下,倒是让一边的青韵和翠烟十分不适应。 程娇娥把手中话本丢到一边,起身道,“郑将军不必每次都行如此大礼,这次本宫找你来是为了私事。” 郑询元听闻是私事倒是愣了片刻,然后才起身,他年纪虽然不算小,但却也才将将二十八岁,看起来倒是显得更加年轻一些,但他向来行事都比较冲动果决,所以在军中的威严还是足够的。 “你不必紧张,本宫知晓你最近都很忙,血案一事牵扯甚多,如今更是查到了太上皇,想来郑将军面对的压力也不小吧。”程娇娥看出郑询元眼底的疲惫,商裕对于太上皇定然是忌惮的,毕竟怎么说太上皇也是商裕的父亲,是前朝的君主,更不要说郑询元了。 “娘娘给臣指的方向的确调查出来了一些蛛丝马迹,但是事关太上皇,臣的确不知从何查起。”郑询元实话实说,如今对于程娇娥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程娇娥挑眉,一副了然的样子,看来商裕并没有明确的告知郑询元如何去做,她突然起身道,“本宫想和你一起查案,从今日起你查案便带着本宫。” “什么?”郑询元一愣,见程娇娥实在不像是说笑连忙跪下,“如此不合规矩,娘娘是万金之躯,而且如今还怀着皇子,臣担不起这个罪过。” 程娇娥十分认可的点头,“你说的有理,如此我们便想个万全之策,绝对不让任何人发现本宫跟在你身边不就好了,一开始便掐断一切可能被发现的可能,首先本宫是个孕妇,跟在郑将军你的身边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郑询元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接话,只得下意识的朝程娇娥的肚子看去,末了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多半是有些失礼,又迅速的移开目光。 程娇娥伸开手道,“本宫虽然怀着孕,但是四肢纤细,若是穿着大一点的侍卫服绝对看不出什么端倪,相信郑将军能够看出来吧。” 青韵在一旁黑着脸,但程娇娥想做的事情她是没有办法阻拦的,而且程娇娥的话其实也说服了青韵。 郑询元不敢起身,只得继续劝道,“娘娘这实在不可……若是皇上知晓,臣万死难辞其咎。” 程娇娥叹息一声,“马上就要到中秋宴了吧,莫非郑将军真的想把这个案子拖到中秋宴后,虽然皇上口上不说,但是调查一事是绝对不能马虎的,毕竟后宫众人的悠悠之口可不是这么好堵住的,难道将军不想快一点破案么?” 郑询元自然是想的,程娇娥如今知晓了他最大的秘密,就算是了为了杜小若他也不能出事,所以对程娇娥的要求不得不再三斟酌。 程娇娥见他不说话,量他还在思索,“郑将军,本宫绝对不会为难你的,若是你不愿,那便离开吧。” 郑询元突然弯腰低头,砰的一下磕在地上,“臣愿意,还请娘娘稍待,臣这便去给娘娘准备一件新的侍卫服。” 见目的达成,程娇娥自然心满意足,看着郑询元匆匆离开,青韵一点侥幸心理也彻底的消失不见了,“奴婢想不明白,郑将军怎么会真的答应娘娘你的要求?” 程娇娥笑了,“这还想不明白么,他忌惮我知晓他的秘密,所以便会无条件的任我驱使,此事我既然答应保密便绝对不会说出去,如此不信任倒是让我有了可利用的机会。” 青韵还是不放心,拉着程娇娥的手劝道,“要不然还是算了,或者让奴婢陪着娘娘一起去。” 程娇娥无语道,“若是本宫再带着你,才当真是危险,任谁都要多看几眼了,你放心,本宫很快就会回来,这里是后宫,而且有郑询元在你到底担心什么。” 不等青韵说什么,程娇娥已经把青韵推回到寝殿,十指轻动,却是蛊族一脉的幻蛊之术,青韵对着镜子仔细的看过自己的面容,当下便十分惊讶,“娘娘这……” “这便是那凶手使用的幻蛊之术,如此你便穿着我的衣服待在宫中。” 郑询元回来之时只见程娇娥一人,侍卫服是全新的,也许是天气还有些热的缘故,郑询元满头大汗,见程娇娥便恭敬的把衣服递了过去。 “娘娘不在宫中当真没有问题么?”郑询元还是担忧的询问了一句。 程娇娥道,“放心,本宫已经安排好了,郑将军只需要把本宫当做你的手下便可,千万不要有什么其余的动作。” 郑询元自然应下,等到程娇娥换完衣服出来之后,郑询元却觉得程娇娥的脸有了些变化,但是却又说不上来,她虽然怀孕,但是的确身材纤细,看不出什么端倪了,跟一般的男人相比还要瘦弱不少。 带着程娇娥出了昭阳宫果然无比顺利,郑询元在前面走,因为带了程娇娥的缘故,所以郑询元便没有带其余的侍卫。 “娘娘……” “不要叫我娘娘。”程娇娥立刻更正,“叫我小程便好,将军大人可千万不要露馅。” 郑询元愣了又愣,这才勉强的叫出一句小程来,“小程,你准备先去何处查看?” “便先去枯井吧。”程娇娥道,“尸体可都还在那废弃宫苑?” 郑询元点头,“都在,因为案件还没有破,而且那些尸体基本上腐烂的差不多了,再加上那处宫苑地处寒冷,比其余的地方更加适合停放尸体。” 两人到了废弃宫苑,程娇娥抬头,见那处牌子上写的是,清风苑,过往倒是个体面的名字,而且还别带几分风流,却不知何以荒废至此。 “清风苑。”程娇娥随着郑询元的脚步进入,只见那颗茂密的槐树,当下一阵冷意袭来,程娇娥呼道,“此地居然如此凉爽,是避暑的佳地啊,荒废至此当真可惜。” 第650章 槐树 程娇娥对这颗槐树十分喜爱,自是因为她原本就贪凉的缘故,昭阳宫比之此处那是热了太多,围着槐树转了几圈,程娇娥便把注意转移到面前的尸体了。 尸体都蒙着白布,处理的不算严谨,但是这种宫女多半也都是贫苦人家的女儿,谁能比谁高贵,如今尸体能够重见天日已经是难得了。 见此场景,程娇娥本来因为这颗槐树而来的喜悦便散了大半,“这样的人间惨剧居然会在后宫之中发生,当真是匪夷所思。” 郑询元点头,“如果没有娘……小程出谋划策,臣等大概也没有办法这么快找到她们的尸体。” 程娇娥托着肚子仔细查看一番,她动作还是小心的,毕竟还是担忧肚子里面的孩子,郑询元则在一边小心翼翼的保护程娇娥。 “郑将军可有什么想法?” 郑询元听见程娇娥发问,便立刻道,“按照小程所说,此人对于宫中极为了解,而且地位不低,所以不是下人所为,而且一路追查到太上皇寝殿,臣……” “这件事和太上皇应该是没有干系的。”程娇娥接话道,“太上皇在位期间虽然也有这样的事情,但是几次发生的时候,太上皇应该身边都是有人作伴的,所以太上皇应当可以排除嫌疑。” 郑询元皱眉程娇娥继续说了下去,“虽然失踪的婢子都是太上皇寝宫中人,但却不一定是太上皇所为。” 郑询元一愣,“娘……小程认为是太上皇身边之人所为,可是太上皇身边都是宫中做了多年的宫人,到底是谁如此大胆?” 程娇娥摇头,“刚才说过了,此人地位极高,而且会些特殊的手段,所以才能够在宫中横行无忌,甚至伪装成我的样子,我在宫中虽然没有什么地位,也不被人待见,但是若只是个宫人,应当没有本事把这一切嫁祸给我。” 程娇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再次把目光转移向那颗大树,“这颗大树隔绝了外面的暑气,也使得此地极为寒冷。” 她走了几步,站在那口井面前,“这水井也极为深,正是埋骨的绝佳之地,但若是本宫想的没错,应该还有一小部分没有被发现,这吸血恶魔的传说在宫中已经持续多年,太上皇在位的时候便存在着,只有二十五具尸体岂不是太少了些。” 虽然她说的平淡,但郑询元却不禁毛骨悚然,程娇娥再次转身看着那颗茂盛的大树道,“这皇宫应当是天奕的开国皇帝所建,想来距今也没有多长时间,这些树大部分是从外面移植的,刚才本宫进入这清风苑之前也打量了外面的槐树,虽然槐树普遍比别的树粗壮一些,但是这棵树是不是有些过于粗壮了。” 郑询元不明所以,“小程是说这些树应该是同一年所栽种,此树却过于枝繁叶茂了?” 程娇娥点头,“对,将军果然聪慧,我便是此意,因此我便还有一个推测。” 郑询元见她再次围着那棵树转了一圈,然后脚在土地上踩了两下,那地上的土十分湿润,看起来肥沃异常,“这树下也许还有一些东西才对。” 郑询元觉得脊背发凉,程娇娥也离开了那棵树,“今日我在此,郑将军便去找人来挖开这棵树,看看这其中是否还有其余的尸体。” “那娘……小程你……”郑询元显然担忧程娇娥的安全。 程娇娥面不改色,“我留在这里再检查一番,你不必担忧我。” 等到郑询元离开,程娇娥再次低头查看那些尸体,有一些还来不及腐烂的尸体依稀可以分辨出生前的模样,程娇娥双手合十道,“我无意冒犯,只为还你们一个公道,还请见谅我的所作所为。” 手中银针刺入,程娇娥掏出一看,果然见银针变成了黑色,再掏出另外一根银针,在尸体上刺过,这次银针却没有任何变化。 她起身道,“果然,这一根染了蛊虫的血和尸体血内的蛊毒产生共鸣便变成黑色,至于这一根没有蛊虫的血便不会有任何变化。” 给自己下蛊的人,和这吸血的怪物定然有天大的联系。 不等程娇娥把针收起,却突然觉得四周氛围有些不对,她猛地转身,却见门前无端的出现了一个人影,她抬步便要去追,却突然想到肚子里面的孩子,犹豫片刻她还是抬步朝门前走去,此时鬼鬼祟祟在门前的人,会不会就是凶手。 到了门前程娇娥却什么人都没有看见,她朝前走了几步,四周静悄悄的,这处清风苑的确种了许多槐树,苑内苑外都有槐树环绕,程娇娥站在一颗槐树下思考,却觉得背后劲风扫过,她下意识的偏头,接着树的遮掩立刻躲开。 “谁?”程娇娥喝道,却见一黑衣人在自己身前,他全身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分辨不出多余的信息,程娇娥却从这人的眼中看出了杀意。 “你是谁?”程娇娥再次喝问,那人这次不由分说再次攻来,却听远处郑询元喊道,“何人造次?” 面前黑衣人听见郑询元的声音立刻转身就跑,程娇娥自然不敢轻举妄动,腹中婴儿也许察觉了危险,居然动了起来,程娇娥只觉得小腹一阵诡异感觉,缓了半晌,郑询元的人已经追了出去,郑询元慌张的看着程娇娥,“小程,你没事吧?” “无事,刚才那人很诡异,在清风苑外探头探脑的,等我追出来他却又绕到我的身后,也许刚才我们谈话的时候这人就在偷听了,所以才想要杀我灭口。” 郑询元一阵后怕,“小程,你还是先回寝宫,若是有消息,臣会告知你的。” “既然来了,我便要看看着槐树下可是有什么沉冤不得雪的东西。” 见程娇娥坚持,郑询元只得应下,“小程不要立刻臣的身边,臣会保护你的。” “放心,如今既然被人发现,这人肯定不会再有什么动作,只是此人定然对宫中无比熟悉,想来你们是追不到人的。” 果然过了一会下属便来报人已经跑远了。 第651章 示好 “果然没有捉到。”郑询元愤恨开口,显然对于此事十分挫败。 “郑将军不必在意,还是先行挖掘重要。” 郑询元点头,便吩咐几人挖掘槐树,这槐树已经有四人合抱之粗,枝繁叶茂的难见天日,程娇娥和郑询元站在不远处等待着结果。 “小程还是回去吧,臣一人盯着便好,如此时间小程也该用午膳了。” 见郑询元叫的艰难,程娇娥也觉得有趣,“不过是一个名字,让郑将军如此为难?” “这……”郑询元自然是为难,程娇娥怎么说也是宫妃,而且两人之前并不愉快,如今经历了那件事之后程娇娥倒像是完全不在意了一般。 “我无事,一顿饭而已,等到晚上回去吃些好的。”程娇娥盯着那颗大树继续说道,“这清风苑很偏僻,但是本宫刚才仔细看了看,若是从地图上看,这里距离太上皇的寝宫其实并不远。” 郑询元不明所以,“小程此话何意?” 苑中尚且有一破败石桌,程娇娥拿出宫中地形图摆在石桌上指给郑询元,“郑将军请看,此处乃是清风苑,这里便是太上皇居住的寝宫,若是这样连线,太上皇寝宫距离此处实在是十分相近。” “这里……”郑询元拿过地图仔细看,更觉得程娇娥说的很对,“这里是花园内的一处小路,因为偏僻一些,所以鲜少有人来巡逻,难道真的是这样?” 程娇娥摇头,“一切既然没有水落石出,便难以下结论,我再问你此处现在是太上皇的寝宫,那之前是什么地方?” 有太上皇的朝代并不多,大部分皇上都是坐到寿终正寝才会退位,所以宫中并不会有专门给太上皇准备的寝宫,郑询元全身一惊,“此处原是明熙太妃的寝宫……小程你的意思是?” “嘘……那边似乎有结果了。”程娇娥听见那边的呼喊声音,郑询元便和程娇娥一同前去查看。 一个侍卫慌慌张张的跑来道,“将军,您可真是神了,这槐树下面全是尸体,有的尸体和树根连在了一处,已经很难完全挖掘出来了。” 见他神色多半是被这槐树的模样弄得一阵恶心,郑询元皱眉道,“我知道了,你先去继续,我等一会过去。” 那侍卫离开之后,郑询元看着程娇娥道,“这样的场景娘娘还是不要看了,毕竟娘娘怀着孕,受了惊吓总是不好的。” 程娇娥点头,“那我便在此处站着,郑将军前去查看情况吧。” 郑询元这才放心点头,转身却查看情况,离近一看,那坑中果然全是尸骨,而且这次大部分的都是腐烂彻底的,槐树根盘根错节,更是连着这森森白骨,已经有好几个侍卫在一边呕吐起来,任谁看了只觉得的此处不是人间,更像是地狱。 郑询元看过之后便吩咐道,“尽量挖,把能挖出来的尸骨清点一番,若是实在挖不出的碎骨便算了。” 众人领命,郑询元这才朝着程娇娥走去,程娇娥见他脸色难看,开口询问道,“如何,那槐树下可是真的挖出尸骨了?” 郑询元点头,神色却有些沉重起来,“娘娘果然料事如神,那槐树下居然全是尸骨,密密麻麻的,当真是让我看了也觉得毛骨悚然。” 郑询元是上过战场之人,战场之上的残酷才是人间惨剧,能够让郑询元说出这样的话,想来那处的确是让人觉得恐怖。 “这槐树果然是靠着这些尸骨才足够枝繁叶茂的,而且此地极冷,也应该和这地底下的尸体有关系,郑将军辛苦了,这可又是一个大工程。” 郑询元摇头,“臣不辛苦,只是天色已晚,臣还是先送娘娘回宫,时间太长了容易被人发现。” 这次程娇娥没有拒绝,因为她的确有些疲乏了,平常这时间她应当都在睡觉,今日当真是牺牲了宝贵的睡眠时间。 一路顺利,程娇娥回到昭阳宫青韵已经快要急死了,见程娇娥入门便立刻迎了上去,程娇娥见她神色有异便询问道,“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有人欺负你?” 青韵还是程娇娥的模样,却见程娇娥手掌一挥,青韵的模样已经变将回来,看不出任何的异常,只是神色仍旧焦急。 “今日孔美人来了,还给娘娘送了一个礼物。” 程娇娥挑眉,“什么礼物让你如此脸色,难道这礼物还能吃人不成?” 青韵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后院道,“不如娘娘自己去看?” 程娇娥抬步过去,却见后院拴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黑毛犬,此时见到程娇娥便吼叫起来,青韵一向是怕狗的,也难怪这个神色。 “既然你害怕便拒绝了也没有什么关系。”程娇娥觉得好笑,但也不去接触,毕竟这狗凶性难定,她没有必要去冒险。 “可是奴婢白日伪装娘娘本来以为风平浪静,谁知这孔桥突然出现,奴婢担忧会露出马脚,所以只想着让她快点离开,便接受了这只黑狗,但是事后想想,这孔桥送来一只黑狗是何用意,奴婢是不是不该接受啊。” 程娇娥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一只狗罢了,喂得熟了便留着看门,喂得不熟了便扔出去吃肉。” 许是她眼神冰冷,那狗多半是看懂了程娇娥眼中的情绪,呜咽了几声也没有刚才那般威风了。 “至于她的用意很简单。”程娇娥笑了笑,“想来是钟离沁对她下手了,她身份低微想要寻求我的帮助,送来一只狗的意思就是她愿意做本宫的狗。” “原来如此。”青韵这才松了口气,她一直担忧孔桥有什么别的用意,听程娇娥这么一说才算是彻底放心。 “这孔桥当真是机关算计,不过就算她送来一只狗试探,本宫的心思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她设计害死了绿竹的事情本宫记在心中,迟早会向她讨回来的。” 青韵安心不少,“那这狗?” “看着喂几顿,要是乖便留下。” 第652章 蛇鼠斗 槐树下挖出大量尸体这件事还是被郑询元隐瞒下来了,毕竟兹事体大,后宫本就已经很不太平,这件事若是宣扬出去,只会让后宫人心不稳。 郑询元连夜去了商裕的寝宫禀报,商裕还算冷静,一旁的常德则是被惊吓的脸色惨白,想到那日还在那颗槐树上摸了几下,常德就觉得一阵恶心。 “常德,你下下去吧。”看出常德不舒服,商裕自然不勉强,只是让常德下去休息,留下郑询元一人。 静谧的寝宫此时说不上的诡异,毕竟这种事情的确是惊世骇俗,谁能想到看似和平的后宫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可还有什么别的线索。”商裕起身,多半也是坐不住了,“这件事暂时封闭消息,你做的很好。” 郑询元点头,“皇上请放心,参与挖掘的人臣已经命令他们三缄其口了,若是有说出去的,立斩无赦。” “事到如今牵连甚广,这些后挖掘出来的尸体已经全部腐烂,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何人,而后宫中宫女失踪一直都存在,想要确定身份十分艰难。”商裕脸色难看,这些日子一直不曾太平,从卫城归来之后,商裕便一日都不曾安歇。 “皇上,臣还有新的发现。”郑询元想到程娇娥的话自然不敢马虎,立刻把怀中地图拿出来指给商裕看,“此处乃是事发地点清风苑,臣发现清风苑和太上皇寝宫距离极为近,在御花园内有一条偏僻小路,平素多半被忽略的地点。” 话说出口,意思已经不言而喻,商裕接过地图,仔细的看去,那地图上面已经画了一条浅浅的线,而这条线则表明了清风苑和太上皇寝宫的距离十分接近。 “恕臣直言,此处虽然现在是太上皇的寝宫,但是太上皇还在位时此处应是明熙太妃的寝宫才是,还请皇上下命搜查太上班寝宫,如此才能水落石出,才能够还这后宫冤魂一个真相。”郑询元再次跪下去,神色也端正起来,商裕拧眉而视突然开口,“今日你见过娇娥了?” “臣……”郑询元没想到商裕居然问出的是这个问题,一时之间愣了一下,想到程娇娥的告诫低下头去,“不曾。” “询元,之前朕把你留在卫城的缘故就是想到你的性格多半是嫉恶如仇,而且鲜少与人亲近,却不曾想不过短短数日,娇娥居然也能把你收为己用,当真不知是朕的手段留不住人,还是朕的娇娥实在是太出色了。”商裕语气听不出喜怒,郑询元倒是有些惶恐,程娇娥今日和自己查案一事郑询元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去的,所以郑询元只得再次低头。 “明日拿着朕的手谕去搜查太上皇寝宫,朕知晓你的怀疑,所以千万不要冲撞了太上皇。”商裕明白郑询元怀疑的不是太上皇,而是明熙太妃,想来这也是程娇娥的意思。 “臣遵命。” 等到郑询元退下,常德才从后园回来,看那模样也许是吐过了,商裕转身,眼尾扫过他道,“朕不是让你去休息了么?” “老奴是担忧……诶呀,怎么也没想到那树下居然还有尸体,此等惨案在宫中发生,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常德说完才觉得自己大概是说错了话,毕竟这么说,岂不是在说商裕无能。 他捂住嘴,见商裕似乎没有因此生气,这才放下心来。 “摆驾昭阳宫。”商裕没有回答常德的问题,而是抬步便走,常德见他走的快,连忙跟了上去,却不知商裕此时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昭阳宫。 那只黑狗果然识相,也不知是被程娇娥的眼神吓到了还是如何,自从青韵喂完之后便乖乖的趴在一边,程娇娥难得把白狐狸放出来摸了摸,那只狗就可怜兮兮的在一边呜咽, “娘娘,要不然把这只黑狗放进来吧?”青韵也是个善良的性格,见那只狗如此想来也是有些心疼。 还不等狗进来,门外倒是传来一声通报,是商裕来了。 商裕脚步急,常德在后面跟的十分勉强,见到程娇娥一瞬,商裕才觉得放下心来,那阵莫名的情绪也消失无踪了。 他坐在阻止了众人行礼,径直坐在程娇娥身边,也伸出手摸了摸白狐狸,那白狐狸对商裕一向不欢喜,便龇牙咧嘴的不甚满意。 “这白狐狸还是不喜欢朕。”商裕挥了挥手,常德和青韵已经识趣的退下了。 “团子是有灵性的,皇上总是嫌弃团子,团子怎么可能会喜欢皇上。”程娇娥把狐狸丢在地上让它自行离开,商裕靠着椅背看着面前的程娇娥,眼中带着些许忧虑。 “皇上这是在想什么?”程娇娥见他脸色不对,眼神也不对,想到自己白日做的事情,莫非已经被商裕知晓了不成。 “朕在想如何才能让你安分一点。” “皇上这是什意思,难道臣妾不安生么?”程娇娥指了指外面的大黑狗,“今天白日孔美人给臣妾送来了一只大黑狗。” 商裕皱眉道,“你怀着孕,这种东西还是不要收下,明日朕会让孔桥牵回去的。” 他转过了身子,看程娇娥一脸调笑模样,“你若是不喜欢孔桥,朕可以撤了她的美人之位。” “皇上说的这是什么话,臣妾还不至于如此小心眼,只是皇上今日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说这么一句话?”程娇娥觉得有些头疼。 “你又指点了郑询元。” 程娇娥挑眉,看来郑询元并没有多说话,商裕多半是认为自己今日又和郑询元见面,同他说了什么,却不知自己今日和郑询元在外面待了一整日。 程娇娥心存侥幸,“皇上何出此言。” “槐树下挖出来什么你应该不会不知晓吧?” 这件事郑询元肯定不会大肆宣扬,程娇娥闻言抬头笑了笑,“什么事,臣妾当然不知晓了。” 见程娇娥这么说,商裕索性也不拆穿,便伸出手揉了揉程娇娥的长发,“朕已经准许了郑询元搜查。” 第653章 取名 程娇娥知晓商裕定然是以大事为重,让郑询元搜查太上皇的寝宫是迟早的事情,“皇上,夜神了,就不要说这些可怕的事情了吧。” 商裕嗯了一声,却又转个身子抱住了程娇娥的身子,“这些日子朕的心中一直都不安稳。” 程娇娥挑眉道,“莫非和北狄漠北的合作有变?还是皇上有什么更为忧愁的事情?” “不是,商路的开通合作很顺利,这件事朕交代给沈祁愿去做,他的能力你是知晓的,朕也无需为此时担忧。”商裕语气平缓,内中却又藏着深深的疲惫,心事无从说起,看着眼前的伊人,商裕却有了倾吐的欲望。 “那是何事?”程娇娥不解。 “西江近来蠢蠢欲动,而安平侯更是有意想要让天奕和西江征战,虽然朕知晓他的心思不正,但是和西江之间的确是难以和平相处。”商裕起身,朝着内殿走去,程娇娥也跟着商裕离开,两人这样相处早就成了习惯。 程娇娥自然是知晓西江的,尤其是进来得知了郑询元和宁锦的故事之后,更是对西江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西江?当年西江不是败给了天奕,为何如今又有其余心思?” 商裕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些年西江和天奕和平,但天奕内部却不断的分裂,导致国力下降,想来西江也是看出了这一点,而且听闻西江最近多了一个年轻的国相,此人雄才伟略,更是使得西江有恃无恐。” 程娇娥皱眉,西江地处天奕西南,此地多山多水,地势较为起伏,百姓生存多半是靠着山水优势,所以国力一直和天奕相差甚远,却不知这西江的国相有什么本事,居然能够引起商裕的重视。 “莫非西江已经有了什么动作?”程娇娥询问道。 “西江希望和天奕和亲,并且说他们今年收成不好,所以无法朝贡。”商裕脸色不好,坐在床铺上,商裕朝程娇娥伸出了手,程娇娥也没拒绝他,干脆就着他的胳膊躺好,两人姿势亲密,却又没有别的多余行为。 “和亲啊。”程娇娥内心自然是不愿,面上却依旧不让,“是西江的哪位漂亮公主准备送来和皇上和亲啊?” 商裕有些无奈,看着程娇娥嘴角的笑容,他便转头去亲,直亲的程娇娥讨饶这才罢休,“朕没有同意,而且安平侯也不愿朕再迎娶西江的公主,想来是因为沁儿的缘故,不过安平侯一向很少主战,这次却意外的主战倒是让朕有些奇怪。” “安平侯的心思皇上可要多多看顾一些,他到底想做什么,若是皇上都不知晓,那可就危险了。”想到前世,程娇娥自然对安平侯充满忌惮,今生的变数颇多,尤其是西江的事情上程娇娥当真是一点记忆也没有。 见程娇娥语气低下来,似乎陷入了沉思,商裕轻声开口,“有朕在,这些事无需你担忧,朕会处理好的。” “臣妾帮皇上分忧,皇上便如此的嫌弃么?”程娇娥几次三番都是好意,想到钟桓的存在,程娇娥却又犹豫了,因为商裕的不信任,使得她几次想要说出口,却又想着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若是商裕对安平侯不存有忌惮之心,这钟桓和钟离平也许可以留到最后再推到台面上,总之程娇娥不希望他们二人现在就暴露。 “娇娥,朕希望你是朕的女人,朕可以帮你阻拦外界一切的危险。” 听商裕说完,程娇娥却觉得有点可笑,商裕也沉默了,程娇娥几次遇险商裕的确是没有尽到责任,甚至是许多次根本不在程娇娥身边。 “皇上,臣妾的事情臣妾自己会考虑的,至于皇上的告诫,臣妾也会思考的,如今臣妾所为全是为了臣妾自己,皇上不需要有任何的负罪感。”程娇娥语气清冷,两人虽然抱在一处,却又有着隔阂,那是长年累月下来程娇娥的一点防备和自我保护。 虽然程娇娥知晓商裕是爱她的,可是程娇娥却没有办法真的沉沦在这段感情之中。 商裕也不再多说,而是伸出手抚摸着程娇娥的小腹,“等到皇子出生,朕便要封你为后。” “还是算了吧,万一臣妾肚子里面的是个公主怎么办?”虽然程娇娥自己也有感觉,肚子里面是个男孩,但是见商裕如此期待,程娇娥又忍不住浇冷水。 “若是公主,朕也一样喜欢,而且还会像娇娥这般聪明漂亮。”商裕眼中含着爱意,此时的他柔软的不得了,程娇娥叹了口气突然道,“皇上给他取个名字吧。” “为何?”商裕有些不解,“此时尚早,但考虑名字也好,总比最后焦急的思索要好。” 程娇娥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说不清楚,但又觉得和肚子里面的孩子有关系,思及此便又是一阵怅然若失,“若是想不出,便等出生了之后再说。” “朕之前其实想过,不知娇娥是否满意。”商裕道,“叫做商逸如何?” 程娇娥挑眉,“是何字?” “安逸的逸字。”商裕笑着开口,抬起手在空中比划起这个字,“朕希望无论他有功还是无功,都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这是男孩子的名字。”程娇娥心中自然是满意的,尤其是商裕的解释,但她嘴上不说,却继续讨要女孩的名字,“那若是个公主呢?” “朕尚在思索。”商裕敛眉认真思索起来,程娇娥却提议道,“既然皇子叫做商逸,那皇女便叫做商安。” “安?”商裕有些好奇,“娇娥何解?” “字面意思,安自然是希望平安,但若和商字连在一处,谐音便是上岸之意,能够不在湖水中漂泊,一辈子有岸可依,这便是臣妾所取名字之意。” 商裕当然称奇,程娇娥名字中的寓意的确甚好,让商裕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圆满的感觉,“娇娥,朕希望能够和你儿女双全,一辈子安安稳稳的过下去。” “皇上的心愿,亦是臣妾的心愿。”程娇娥难得的缓和语气,终于引得商裕安眠。 第654章 定罪 第654章深夜。 黑暗侵蚀了一切的光亮,明熙独坐在主位上看着跪在下首的人,“这件事恐怕瞒不住了。” “娘娘,老奴愿意为娘娘承担一切罪过。”那人年纪半百,头发花白,此时眼中却无比坚定,明熙就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起身走到她的身边。 “你陪了哀家多少年了?”明熙的话中带着惋惜和思念,似乎想到了久远的岁月,曾经的她还年少明媚,现在却走到了这样的地步。 “老奴陪着娘娘三十余年,看着娘娘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老奴痛心没有帮到娘娘,老奴担忧娘娘的身子迟早会受不住这样的秘术,可是老奴没用,不能帮到娘娘,事到如今老奴能够做的就是帮娘娘顶住这一切。” 明熙想要把地上的人扶起,但地上的人坚持的跪着,明熙无奈,只得开口道,“哀家走到今天实在是没有办法,那件事哀家已经停不下来了,没想到清风苑的事情被人发现,是哀家疏忽了程娇娥这个隐患。” 她眼带冰冷,手指更是下意识的握着拳头,“哀家今日白天在清风苑见到一个小侍卫,所以模样有些变化,但是哀家看得出那个人就是程娇娥,屡次坏我好事,哀家绝对不会饶她。” “娘娘,此事到此为止吧,懿贵妃是皇上的宠妃,而且头脑精明,老奴希望娘娘能够安稳一阵,或者同太上皇提出暂时离开皇宫……老奴只希望娘娘能够好好的生活下去,这样老奴就算是死了也能瞑目了。” 明熙冷哼一声,显然不认同嬷嬷的说法,她转过身衣袖在空气中滑动,“哀家绝对不会这么狼狈的离开,哀家会替你报仇的。” 嬷嬷见劝说无效,只得在地面俯首叹息,明熙开口,“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哀家亲自送你上路。” 郑询元带人搜查太上皇的寝宫自然惹得太上皇不满,太上皇虽然不问世事,但是这后宫这么大的凶案居然查到了自己的头上,太上皇只觉得自己的威严遭到了挑衅。 但郑询元手持商裕的手谕,太上皇又不能不给商裕面子,只是脸色冷肃的看着郑询元道,“你最好调查出点什么,否则孤绝对不会姑息你对孤的放肆。” 郑询元低首道,“臣请求搜查明熙太妃的寝宫。” 明熙此时站在太上皇身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见郑询元这么说,便依偎在太上皇身上,“既然你要搜查便去搜查吧,只是哀家宫中的事物,郑将军可要让手下小心一些才是。” 太上皇一向迷恋明熙,尤其不知今日明熙身上是染了什么香气,让太上皇更是心驰神往,连带着对郑询元的态度更加嫌恶。 “快些去搜查,孤和明熙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只此一次,孤是看着裕儿的面子。” 郑询元抱拳行礼,带着人去搜查,他心中想着程娇娥的告诫,但是在明熙太妃的寝宫绕了几圈也没有搜查出来什么,就在郑询元脸色有点焦急时候,却听一旁侍卫大喊,“将军,这里,将军……” 那侍卫喊得极为恐怖,惹得郑询元赶紧上前去查看,这是明熙太妃寝宫一处偏殿,传言居住的是明熙太妃的奶娘,随着明熙从亡国一直到现在的天奕,年纪辈分都很大,明熙是把她当成长辈敬重的,所以倒也很少有人见到明熙的奶娘。 此时郑询元却见这不算宽敞的恻殿十分阴森,老嬷嬷眼神阴郁,地面上有一摊来不及收拾的鲜血,在床下侍卫拖出了一具刚刚死去的尸体。 郑询元拧眉,却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因为他和程娇娥的分析都说明这个凶手应当是一个位高权重之人,他们两人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彼此都知道对方怀疑的人是谁,可是此时却突然出现一个老嬷嬷。 那老嬷嬷被侍卫擒住,太上皇和明熙已经闻声赶来,明熙见嬷嬷被制住也是一惊,“这是做什么?” 郑询元嘴角微动,看着明熙太妃道,“这位嬷嬷听闻是太妃娘娘的奶娘?” 明熙点头,“的确是哀家的奶娘,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郑询元眼神过处便是看向那倒在地上的尸体,“臣不知这其中是否有误会,还请太上皇准许,臣要带此人回去调查。” 太上皇自然是看见了尸体,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明熙,这是怎么回事?” 明熙立刻跪下,“臣妾也不知,奶娘,你这是……” 她侧头看着嬷嬷的脸色焦急,眼中更是急的快要涌出泪水,“若是有什么误会,你倒是快说出来啊,太上皇便在此,也好为你主持公道。” 郑询元微微蹙眉,只觉得其中愈发诡异,这嬷嬷眼神也坚定起来,下一秒却突然挣脱开那侍卫,想来是侍卫想不到嬷嬷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所以一时不差,她已经挣脱开朝着明熙扑了过去,同时张开嘴便要咬明熙的脖子,郑询元上前阻拦,那嬷嬷很快被人拉开,明熙也被撞到在地。 “绑起来。”郑询元冷喝,一旁的太上皇显然也受了惊吓,已经有侍卫拦在太上皇身前了,太上皇眼中惊恐,“赶紧把这个疯婆子拖出去,明熙你快退过来,因果缘由让郑询元却询问。” “可是……”明熙倒在地上却还是楚楚可怜,“说不定奶娘是染了什么病,她平时绝对不是如此的,还请郑将军好生调查。” 有婢子扶她起身,明熙这才盈盈弱弱的朝着太上皇走去,偏殿内一片混乱,虽然郑询元觉得不对劲,但还是带着人离开了。 后宫血案的闹剧有了结局,宫人传闻此事乃是明熙太妃的奶娘所为,而郑询元已经抓了凶手正准备审问。 不过还没来得及审问,这嬷嬷却突然变了脸,郑询元坐在审讯主位,见她四肢平白无故折断下去,鲜血喷溅。 惊得郑询元从座位上猛地起身,一旁的侍卫更是难免被喷了一身血,再去探查那嬷嬷已经断了气。 甚至来不及说出什么话,便死的突然。 第655章 蹊跷 话传到程娇娥耳朵里面已经是下午了,她坐在院子里面的躺椅上看着那只新来的黑狗和团子闹得正欢快,却见郑询元一脸古怪的前来拜谒。 “郑将军?”程娇娥起身,郑询元已经跪拜行礼,接着便开口道,”娘娘,事情似乎并不像您想的那样,臣在太上皇寝殿抓到了凶手,是明熙太妃的奶娘邓氏。“ “奶娘?”程娇娥知晓明熙的确是有一位奶娘的,也正因此明熙有了重恩义的好名声,但是这位奶娘一向深居简出,宫中对此有印象的甚少,若不是郑询元提起,程娇娥多半也要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怎么可能……”程娇娥立刻摇头,“这绝对不可能,若是邓氏所为,虽然时间对的上,但是她的身份在宫中还算不得高贵,绝对不可能有机会对这么多的宫女下手,只有是地位高之人才能让这些婢子毫无防备。” “臣在奶娘的寝宫中发现了这个。”郑询元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这应该是邓氏的遗书。” 程娇娥匆匆看去,见上面写着邓氏因为身体缘故,所以不得不吸食人血,进来得知清风苑之事重现天日,便知晓命不久矣,所以写下这封遗书,阐述了自己所有的罪孽。 程娇娥拿着信的手一垂,嘴边已见冷笑,“这不可能,凶手绝对不可能是邓氏,还请郑将军把今日的事情阐述一遍。” 郑询元点头,“今日臣带着人去太上皇寝殿搜查,便听一侍卫叫喊,等到进入奶娘的寝宫之后,便见奶娘身上染血,眼神古怪,而且身后还有一名刚刚被吸血的宫女。” “等一下,你说有一名被吸血的宫女?”程娇娥抓住重点立刻提出质疑,见郑询元没有否认,程娇娥便道,“小雨应是这半月的受害者,此时距离半月还有一段距离,怎么会突然改变时序,再次吸血。” 郑询元显然也想到了此处,便摇摇头继续说了下去,“接着臣等制服了奶娘,明熙太妃帮奶娘说了几句话,那奶娘居然突然攻击明熙太妃,我等再次制服之后太上皇便命令我等立刻带下去审问,等到臣带邓氏前去审问之时,她一言不发,突然四肢无故折断,全身爆血,突然身亡。” “怎会如此?”程娇娥也是被这死法惊讶道,“带本宫去见一见这位邓氏,皇上知道了么?” “皇上已经知晓,但还未表态,想来是事情发展太过突然,皇上也没有相信。”郑询元见程娇娥提出要见邓氏的要求便立刻低头劝道,“娘娘还是不要见为好,邓氏死状惨烈,臣担忧娘娘会受到惊吓。” “虽然你在卫城待得时间不久,但你应该知晓当时皇上让你杀死的紫樱公子是什么人。”程娇娥突然提及此事,郑询元脸色一变。 “紫樱公子是蛊族之人,娘娘的意思是邓氏的死亡和蛊术有关系?”郑询元虽然不是个聪明人,但程娇娥一向善于引导,郑询元很快就明白了程娇娥之意。 “所以带本宫去看看,难道要邓氏之死成为悬案么?”程娇娥语气不容拒绝,郑询元终是点头认可。 带着程娇娥一路到停放尸体之地,守门的侍卫们脸色都很不好,大概是邓氏死的蹊跷缘故,程娇娥面不改色随着郑询元进入,见一人覆着白布,但是白布上染血,可见尸体之惨烈。 郑询元有些担忧,便抱拳再次询问,“娘娘当真要见?” “来都来了,难道本宫就这么回去不成,婆婆妈妈。”程娇娥不等郑询元反应,已经扯掉了蒙着尸体的白布,只见一面目惨白的老妪躺在床上,四肢已经尽数斩断,但是断口却十分奇特,不似利刃斩断,倒像是被活生生扯掉四肢一般。 这死状惨烈异常,程娇娥也觉触目惊心,一阵反胃。 “娘娘?”察觉程娇娥的不适,郑询元便要扯过白布盖上,却被程娇娥拦住,“等一下。” 不等郑询元开口,程娇娥已经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手帕上藏着一根银针,她凑近在手臂断处插入银针,银针的针头一下子变成黑色,一旁的郑询元不明所以,程娇娥默然收回针。 “这是蛊术,不是什么妖法,所以郑将军不必产生其他怀疑。”程娇娥扯过白布给尸体盖好,神色也难免有些发白。 “娘娘,宫中有会蛊术之人?”郑询元询问。 程娇娥点头,“邓氏不过是替罪羊,背后之人已经无需多说,只是现在没有证据了,除非案子再次发生。” 郑询元亦是点头,“娘娘,那这件事要怎么办才好?” “你如实禀报商裕,至于蛊术这一部分你也无需隐瞒,伪装成本宫的办法,和杀人的手法全部都是蛊术而已,我们便等一等下一个半月之期,到时候正好看看那人可还有什么替罪的下人。”程娇娥语气不善,郑询元点头应下。 “你无须相送,前去禀报皇上吧。”程娇娥转身离开,郑询元神色复杂,若是这次的案子没有程娇娥,他当真要处在云里雾里了。 外面天气阴沉,很快就要下雨了,等到一场雨过后,酷热的天气将彻底结束,而半月后便至中秋。 “若是你应当会比我做的更好。”郑询元突然开口,四周静谧,却不知这句话到底是对谁而说,又是否会有回应。 程娇娥脚步缓慢,经过花园之时却觉得背后一阵阴风,她回头去看,却见明熙太妃站在不远处朝她笑。 “懿贵妃这是什么打扮,作为宫妃,在宫中和臣子私交,若是传出去,岂不是丢皇上的脸面。”明熙语气古怪,说着话便走到程娇娥面前,她手掌白皙,便是一般的年轻女子也比不得,程娇娥看着她那张脸突然笑了。 “太妃娘娘安好,想不到太妃娘娘如此关注臣妾,臣妾刚才是去做什么太妃应当很清楚才是,非要把话的太明白,吃亏的应该不是臣妾。” “你此话何意。”明熙语气森冷起来,眼神更是阴鸷。 第656章 入秋 两人针锋相对,程娇娥虽然身怀六甲却丝毫不让,气氛一时之间凝肃,程娇娥突然勾唇笑了笑,“太妃娘娘莫要认为这样便结束了,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真正遮掩住的。” 明熙还想再说,但程娇娥已经转身离开,只留给她一个背影,明显看着程娇娥的背影缓缓握拳,语气也更加森冷起来,“你既然要出这个头,那就不要怪哀家不客气。” 一路回到昭阳宫,程娇娥才觉得身后衣襟已经全数被汗水染湿,此时天气已经凉了下来,可是程娇娥还是满身大汗,还好青韵迎上来的快,见程娇娥已经有些站立不住,青韵也是满脸担忧。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青韵紧张的询问,程娇娥借着青韵的手才算是坐下,然后又摆摆手。 “没什么,路上遇见个煞星,只怕她要对我下手了,从今天起只要是从外面送来的东西都要仔细检查过,任何入口的东西便先给那只黑狗试。”程娇娥知晓后宫之中的手段防不胜防,今日明熙太妃话中之意其实已经很明显,但是她和郑询元都没有证据,任谁也没有办法真的对明熙太妃做什么。 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里,而且还深受太上皇的喜爱。 青韵听出程娇娥语气中的郑重,见她脸色还是难看,却紧紧的托着肚子,青韵眼中一时热泪满满,“娘娘,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告诉皇上吧,皇上肯定有办法保护你的。” “明熙和皇上之间一直都有化不开的仇恨,而且因为太上皇夹在中间,所以皇上在这件事上很难做的,我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去打扰皇上,如今西江蠢蠢欲动,商裕肯定比我想象的还要繁忙。” 程娇娥一口气喘出,又喝了茶水,这才觉得身体上的感觉全部回来,四肢的僵直之感也消散不少,刚才见明熙的时候说不紧张是假的,若是以前的程娇娥还可以肆无忌惮,可是现在肚子里面有了孩子,程娇娥也能感受到这份责任的沉重。 “娘娘,您不要如此辛苦,这清风苑的事情既然了结了,娘娘不如……”青韵其实想劝程娇娥放手,但是想到那些宫人的死状又觉得违背良心,咬着嘴唇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程娇娥笑了,“好青韵,本宫知晓你是为本宫担忧,但是这后宫一事绝非是你我不闻不顾便可以独善其身的,本宫没有多少正义的心思,但也不愿看这些人枉死,也无需多长时间,只要到下次半月之期,便能知晓一切真相了,但这半月之内整个昭阳宫都要万分小心。” 青韵重重点头应下,眼中是对程娇娥的信任,程娇娥笑着伸出手摸了摸青韵的头,“你跟随本宫多年,本宫知晓你的性格最为善良,这后宫之中的弯弯绕绕血腥实在是不适合你,等过一阵子寻个好时候,本宫为你挑选一个如意郎君,到时候我求过皇上,你便可以出宫了。” 见程娇娥这么说青韵便立刻红了脸,“娘娘胡说什么,奴婢是要一直陪着娘娘的,只要娘娘不赶青韵走,青韵便赖在娘娘身边。” “那本宫可是要赶你走了。”气氛终于欢愉起来,程娇娥语气之中也带着些喜悦,“本宫知晓你之前在卫城的时候心悦的是吴衣,但是本宫不曾帮你,你不会怨恨本宫吧?” 青韵脸色又红了一分,想来是想到那段不堪回首的单相思又立刻摇头,“当然不会,娘娘说的是,奴婢配不上小侯爷,小侯爷如今已经信任的北狄王了,奴婢更是和他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程娇娥听出青韵话中的自怨自艾,却也只是笑着道,“人对自己能够有一个清晰的定位很难得,就像本宫一直知晓本宫不过是一个商女,所以根本不适合宫中的荣华富贵,你和吴衣之间差距太大,本宫不希望你嫁给他受苦,而且吴衣的心思不在你身上,本宫希望能够给你找一个真心对待你的人,不受身份的限制,可以让你真正快乐的过一辈子。” 她语气柔和,听得青韵一阵感动,程娇娥继续道,“很多时候富贵并不是爱情最好的选择,两个人相爱总归是要有一点温情的,本宫会好好替你寻觅,绝对不会让你在这深宫孤独终老。” 青韵被程娇娥说的脸色愈发红润,看起来倒像是擦了胭脂,程娇娥仔细端详青韵夸赞道,“我们青韵可真是个大美人。” 程娇娥没有想到这是她最后一次和青韵长谈,等她睡下之后青韵还觉得脸上发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之后,青韵却久久的不能入眠,脑中还是过往吴衣的样子,角落里点着一盏红烛,就像是她不应该存在的肖想。 青韵拍了拍脸告诫自己,“早点休息,娘娘说的很对,不要再有任何幻想了,在卫城的时候你就该想清楚,北狄王那样的人喜欢的只会是娘娘,根本看不上你的。” 一句话说完,却难免怅然若失,青韵抱着枕头不知何时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外面开始下雨,树上的叶子因为雨水的冲刷掉落,地面上很快便堆满了打湿的落叶,看起来已经隐隐有了秋意,程娇娥便站在床沿前正在接雨。 青韵匆匆进来赶紧阻拦道,“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呢,还是快点进来下雨了外面很冷的。” 程娇娥笑着转身,看着青韵手中的早膳,“没关系,你知晓本宫贪凉,这点寒意对于本宫来说才是刚刚好,总比热要让本宫舒适。” 青韵把早膳放在桌子上,然后道,“早膳奴婢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娘娘可以放心吃过。” 程娇娥看着外面那只昂首挺胸的大黑狗道,“可是给那只大黑吃过了?” 青韵摇头,“大黑只是一只狗,很人的反应不同的,奴婢亲自尝过的,没有问题。” 程娇娥皱眉,“怎么可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日后这膳食我们宫中自己做过便好,如此也不需要品尝之类的。” 第657章 青韵失踪 一日顺遂,商裕因为西江之事所以繁忙起来,不见人影,程娇娥本也不是顾影自怜的性子,所以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 倒是明月苑和荷花苑两宫之间却是战况不断,这钟离沁是鼓足了气对付孔桥,孔桥虽然聪慧但是架不住钟离沁的地位,尤其是钟离沁本就是孔桥的主子,这下子奴婢爬到主子头上撒野的事情的确让人难以接受。 程娇娥虽然收下了这只黑狗,但是却没有任何动作,既没有支持明月苑,也不曾支持荷花苑,商裕对此事不闻不问,想来是钟离沁难得安分,终于有了事情做也让商裕放心不少。 程娇娥听翠烟讲完这些宫中的八卦便是一脸笑意,见翠烟张牙舞爪的显然是没有说够,程娇娥这才道,“翠烟应当去茶馆里面当说书的先生才是,你这情绪丰富的让本宫都觉得夸张。” 翠烟有些不好意思,“奴婢有点兴奋了,不过想到恶人自有恶人磨,当真是兴奋不已。” 程娇娥点头,见外面日头西斜,很快又是一天,她环顾四周觉得有些奇怪,“青韵怎么一直不见人,是去做什么了?” 翠烟哦了一声回答道,“青韵姐姐白日听闻娘娘说日后要在昭阳宫内做膳,便前去御膳房拿取食材了,是啊,青韵姐姐怎么去了这么久,莫非是要把整个御膳房都搬来不成?” 程娇娥心中却突然咯噔一下,那感觉来的毫无预兆,程娇娥从椅子上起身把翠烟骇了一跳,“娘娘您怎么了,小心肚子里面的皇子啊。” “没事,只是有些担心青韵。”程娇娥自己也说不明白心中的感受,见翠烟一脸天真便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再次坐在椅子上,心脏却是难以安抚。 “大白天的能发生什么啊,娘娘肯定是最近太紧张了,这后宫之中难得太平了,娘娘今晚好生休息,等到过几日皇上来了,娘娘肯定就能安心了。”翠烟如是安慰着,便也回到门前张望。 “青韵姐姐再不回来可要错过晚膳时间了,这样吧奴婢先去准备,虽然昭阳宫的食材不多,但是先给娘娘和小皇子填填肚子还是足够的。”见翠烟转身去做膳,程娇娥却愈发心慌起来。 秋意渐浓,一场雨后,外面的天色变得灰暗又明亮,这种诡异的交织使得程娇娥的脸色看起来也格外的苍白。 翠烟做了一碗面,那边御膳房却已经来人送膳了,翠烟觉得奇怪,“今日青韵姐姐前去御膳房要做膳的食材,怎么没有见到青韵姐姐归来呢?” 那领头的知晓程娇娥是商裕的宠妃便立刻恭敬道,“姑娘说笑,御膳房今日都没有见过青韵姑娘的影子,是否是姑娘记错,还是青韵姑娘有其余的事情耽搁了。” 程娇娥本在屋子里面,听闻此语又立刻起身,推开门,冷风吹过,程娇娥在翠烟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惊讶和担忧。 “你们说青韵今日没有去御膳房?”程娇娥语气急促,脸色却平静异常,天边隐隐雷鸣,却是不知是否又是一场大雨。 翠烟扶住程娇娥,见她身子摇摇欲坠翠烟便十分担忧,“娘娘,您不要着急,许是青韵姐姐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那领头的不知发生了什么,还有些怔然,担忧是自己说错了话惹得程娇娥生气,程娇娥却挥了挥手让他们把东西放下,“你们走吧。” 御膳房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一个面面相觑离开,程娇娥一眼不及看那些食物,只是盯着翠烟道,“天色晚了,青韵还没有回来,不对劲,肯定不对劲,我和青韵认识这么多年,我知晓她是什么样的性格。” 翠烟见程娇娥的手都在发抖,便也被程娇娥的情绪感染,“娘娘您不要这样……” 她语气发抖,全身也染了寒意,“娘娘,也许青韵姐姐突然有什么事情也说不定呢,既然天色已晚,不如等到明日,也许青韵姐姐就会回来了。” “走,我们去找郑将军。”郑询元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宫中,虽然案子告一段落,但是收尾的工作还是郑询元做,程娇娥知晓在宫中定然能够寻到郑询元。 一旁的翠烟被程娇娥扯得一个趔趄,黑暗降临,远处看不清的地方便像是一团浓郁的快要把人吞噬的猛兽,程娇娥脚步急促,翠烟亦步亦趋的跟在程娇娥身后。 “娘娘晚上太黑了,奴婢去拿个灯笼。”翠烟语气快要哭出来,但是程娇娥却不理她,只是朝前走。 “娇娥?”前方传来商裕的声音,常德提着灯笼和商裕两人只见程娇娥不顾一切的朝前走去,身上散发着让人触目惊心的气息。 商裕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翠烟却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皇上,快来劝劝娘娘,奴婢劝不住啊。” “娇娥,这是怎么了?”见程娇娥还是朝前走,商裕快步过来一下子抱住了程娇娥,这才发觉程娇娥身子一片冰冷,像是刚刚从冰水之中浸泡出来一样,虽然入秋了,但是还不至于冷成这个样子,商裕下意识的便觉得出事了。 “娇娥,你看着朕的眼睛?”商裕见她眼中无神,却又不知因何坚定,似乎终于被商裕的话语唤醒,程娇娥这才抬起眼看着商裕道,“皇上,青韵不见了。” 商裕不明所以,“青韵?青韵怎会不见,什么时候不见的?” “大概是今日午膳后。”一旁的翠烟立刻开口,“娘娘吩咐日后的膳食要在宫中做过,所以午膳后青韵姐姐便去御膳房拿取食材,却不曾想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刚才御膳房的来送晚膳,奴婢询问过才知晓青韵姐姐今日根本没有去过御膳房,所以娘娘才着急了一些。” “那你现在这是要去什么地方?”从身上扯下袍子,商裕披在程娇娥身上,他知晓青韵对程娇娥的重要性,见程娇娥如此模样便知她肯定是十分心急。 第658章 消弭 程娇娥看着商裕的眼睛又快速的低下头,理智回归了一些,程娇娥扯好商裕的衣服,然后道,“去找郑将军。” “朕便在宫中,你有事情要去找郑询元,难道不能来找朕么?”商裕无奈,但又看出程娇娥此时的心慌意乱,不等程娇娥反应已经一下子把程娇娥悬空抱起。 程娇娥小声惊呼了一声,商裕继续道,“这件事朕去做,无论如何都会把青韵找回来的。” 一旁的常德赶忙提着灯笼给商裕和程娇娥照亮,翠烟也才放下心来,一路回了昭阳宫,程娇娥才觉得身上的温度回来一些。 商裕把程娇娥放在床上,开口安慰道,“身子都冷了,快点休息,朕这便命令整个皇宫的禁卫寻找青韵。” “皇上……”程娇娥不知说什么,却觉得眼中一酸,她很少哭,却在这种时候有了落泪的冲动。 “娇娥,你无须担忧。”商裕见她如此自然心痛,坐在床边手也不知放在何处,最后只得在程娇娥的头发上揉了揉,“相信朕,朕绝对会找到青韵的。” 商裕起身看着一旁的常德道,“常德,你亲自去御膳房挑选食材,记得挑选之时每一件每一样都要用银针试过,翠烟,你留在寝宫照顾娘娘,莫要让娘娘随意乱走。” 吩咐完两人,见两人领旨之后商裕这才再次看着程娇娥道,“娇娥,等着朕。” 风急急,树叶被吹落,商裕踏入一片黑暗之中,郑询元见商裕站在自己面前还以为是在梦中,但见商裕咳嗽出声这才立刻起身。 “臣……参见皇上,不知皇上深夜至此所为何事?”郑询元立刻跪礼。 商裕说明了情况后,禁卫军全部出动,所有禁卫军全部都在找一个叫做青韵的宫女,找了一夜,就连太上皇都惊动了。 程娇娥躺在床上睡不着,一旁的翠烟也不敢睡,见程娇娥担忧的样子也是心急,“娘娘,既然皇上出面了,青韵姐姐肯定很快就能找到的。” 程娇娥不语,翠烟只得继续道,“会不会是青韵姐姐她……” “不会,青韵绝对不会一言不发便离开我的,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若是她真的想走,本宫自然不会困住她,她没有必要这么离开。”程娇娥立刻否认了翠烟的想法,“青韵定然是遇见了什么事情,才会没有回来的。” 她心中已经有了最不好的想法却怎么也不敢说出口,生怕一说出口就会成真。 翠烟撑着下巴愁容满面,“娘娘,该不会是……那个……” “不会的,也不会的。”虽然程娇娥口中否认,可是心中怅然若失感却更加强烈,她觉得她以后多半是再也见不到青韵,这种感觉愈发的强烈起来,更是让程娇娥心烦意乱,怎么也无法入睡,一旁的翠烟也没有别的办法。 太上皇寝宫。 一夜的喧嚣却没有真正寻到想要寻的人,商裕站在太上皇面前,见太上皇脸色难看,“你说说你这一夜都在做什么?” 商裕立刻回道,“儿臣在找人,娇娥的婢女青韵失踪了,儿臣正在派人寻找。” 一旁的明熙太妃一脸困倦,但见商裕一身戾气便开口嘲讽道,“不过一个婢子而已,皇上居然发动全宫的人来找,如此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呢。” “太妃说的是,若是哪日太妃娘娘不见,朕定然会出动整个皇城的人来寻找。”商裕语气不善,明熙也听出商裕故意揶揄她之意,当下起身便气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商裕懒得解释,见太上皇脸色难看便再拜道,“儿臣还要去上朝,昨晚打扰到父皇休息,是儿臣的罪过,日后儿臣再来向父皇赔罪。” 商裕转身离开,外面的常德早就吩咐好了御膳房的事情,但见商裕脸色不好,连忙道,“皇上您这是一夜没睡?” “朕哪还有睡意,全宫的寻找都没有找到,常德你认为青韵是去了什么地方?”商裕问的意味深长,一旁的常德叹了口气。 “可能是出宫了,也许是小婢女思春,可怜了懿贵妃娘娘对她的一片真心。”常德开口道。 商裕突然笑了,“常德,你什么时候也会这么安慰朕了,若这青韵当真是出宫了,娇娥肯定不会追究,便是朕睁一眼闭一只眼也没有什么关系,但若是另外一种情况,朕要如何给娇娥一个交代。” 青韵和程娇娥情深义重,两人一路走来更是主仆情深,程娇娥肯定会给青韵一个最好的归属,所以青韵根本不可能是那些思春的小婢女,不由分说的往外跑,再说整个皇宫最近因为清风苑的事情戒严,她一个小婢女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就这么的凭空消失了。 常德说不出话,商裕已经摇头道,“上朝去吧。” 昭阳宫内。 程娇娥一夜没睡,却等不来半点消息,知晓现在是商裕上朝的时候,程娇娥只得等待,翠烟端来的早膳她也没有心思吃,想到昨日晨起还是青韵服侍的踪迹,可是一朝翻覆,昨日还相守在一起的人,今日便不知在何处了。 “娘娘,您还是吃一点吧,若是青韵姐姐知道娘娘你不吃饭肯定会难过的,青韵姐姐定然希望娘娘和肚子里面的小皇子都好好的。” 程娇娥的肚子已经显得大了,但是因为她体格偏瘦的缘故,所以仍旧看起来不明显,但是众人都知道程娇娥肚子里面的再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出生了。 接过食箸,程娇娥看着面前的早膳却食不下咽,翠烟的手艺也很好,穷苦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些事情自然是做的手到擒来。 “娘娘放心,这些都是翠烟亲手做的,而且翠烟已经全部试吃过了,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奴婢知晓娘娘是担忧肚子里面的小皇子的,娘娘现在真的越来越有做母亲的样子了。”翠烟想要让程娇娥高兴一些,却不知自己的话却和昨日青韵说过的相差无几。 第659章 青韵之死 见程娇娥手发抖,翠烟便立刻闭了嘴,“是奴婢说错话了。” “无妨,不怪你,但我真的没有胃口。”程娇娥放下筷子,起身朝窗边走去,“本宫要去见郑询元,询问他是否有什么进展。” “娘娘,此时既然还在上朝,郑将军定然也是不在宫中的,您还是稍微等一会,皇上知晓你的心情定然会前来告知的。”翠烟还算是保持着冷静,但程娇娥已经全然没有冷静了。 不等程娇娥出门,那边商裕已经带着郑询元前来,两人都没有来得及换掉身上的朝服,商裕虽然束着冠一身明黄长袍,但脸色却分明苍白,想来是为了自己的事情一夜没睡。 “皇上……”程娇娥心中愧疚,但商裕却阻止了程娇娥继续说下去,“询元,你把知道的全部告诉娇娥吧。” 郑询元不敢怠慢立刻行礼开口,“臣派人搜查了一夜没有找到青韵姑娘的踪迹,连夜询问宫人,有人最后在御花园相穗湖边看见青韵姑娘的踪迹,但是那时候已经是午时之后了,见到青韵姑娘的宫人没有发现青韵姑娘有什么异常,当时青韵姑娘身边也没有其余人,所以宫人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程娇娥一下子愣了,郑询元虽然心存不忍,但是还不得不继续说下去,“相穗湖处偏僻,但是经常有些私自幽会的宫人前去,所以那处巡查一向不严密。” 郑询元双膝跪下,脸色分明有些惭愧,“是臣的疏忽,宫中没有青韵姑娘的踪迹,也没有青韵姑娘的出宫记录,所以臣只能推测……” 程娇娥几乎没有喘息,一旁的商裕看出她不对,立刻扶着她,这才没让程娇娥倒下去,“娇娥……” “我无事,无事。”程娇娥不过是一时情绪动荡,见郑询元不敢再说下去便立刻道,“郑将军,还请你继续说下去吧。” 郑询元道,“臣怀疑,青韵姑娘很可能在相穗湖底,但这件事需要皇上下旨,臣才能放掉湖水,继续调查。” 商裕看向程娇娥,程娇娥拳头紧握,最后却又倏然松开,商裕一直扶着她,生怕她会再次因为站不稳而摔倒。 “还请郑将军带本宫前去,本宫要亲自去查看。” 程娇娥语气虽然虚弱,但却也坚定的不容拒绝,商裕就在一边却只是皱眉心疼的看着程娇娥说不出话。 “还请皇上准许。” 程娇娥突然跪在商裕面前,商裕自然不可能拒绝。 “朕陪你一起。” 三人站在相穗湖前,这片湖水虽然是修建的,但是水却足够深,四周的怪石嶙峋,倒是显得此处异常的幽静神秘。 这园林的设计只能说是令人惊讶神奇。 程娇娥苍白着脸色一言不发,那边已经开始开闸放水,准备彻底搜查整个相穗湖,这动静引得宫中人全跑来看,不过有禁卫军在外面拦着,到底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娇娥,无论如何你都必须为了朕,为了你肚子里面的孩子坚持下去,朕知晓青韵对你的意义,但是你也该知道你对朕的意义。”商裕握着程娇娥的手,却觉得程娇娥手始终冷的骇人。 他的娇娥一向是他的小火炉,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是温热的让人舒适,可是现在的程娇娥却冰冷的像是覆盖了一层霜雪。 程娇娥始终没有说话,一直到湖水被放干,每一片湖水中都会有沉眠的冤魂,这片湖水中也不例外,等到看见青韵尸体的时候,程娇娥反倒是冷静下来了。 耳中一片轰鸣,就像是落水之人濒死前的感受,商裕见程娇娥如此自然心急,“娇娥,娇娥,你不要吓朕。” 郑询元已经上前去查探,青韵的尸体被湖水浸泡了一夜已经肿胀起来,昔日秀气的姑娘如今已经分辨不出人样了,难免让人心生唏嘘,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到现在这个地步,也不是任何人希望的,谁也不知道青韵怎么会突然死在了这片湖水之中。 “青韵昨日是替我去御膳房寻食材,这件事不是固定前去的,之前青韵也多有帮我出去做事,一直平安无事,青韵进来没有什么烦恼忧愁,我同她亲近自然知晓,而我和她情同姐妹,也从未欺辱过她,所以青韵不可能是自杀。” 见她冷静的说出这些话,商裕心中一阵难过,程娇娥继续道,“昨晚虽有雷声,但是却没有下雨,这湖边修整平坦绝对不是意外,青韵的尸体既然已经泡成这个样子,肯定是在湖底待了很久了,也许是昨日午时之后就已经遇害身亡。” “好了娇娥,你不要再说了。”商裕把人抱在怀中,感受着程娇娥全身都在颤抖,“这件事交给询元去做就好,朕带你回宫。” “不,我要和郑将军一起,郑将军可否让我见一见昨日最后看见青韵之人?” 程娇娥语气坚定,郑询元只得看向商裕询问,商裕不忍程娇娥如此,便点头,郑询元立刻吩咐手下之人去寻人。 来的是个小宫人,年纪不大,见商裕程娇娥等人都在便吓得不敢说话了,郑询元语气严肃道,“把你之前同本将军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小宫人赶紧跪下一板一眼的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昨日奴才贪玩听闻相穗湖中新放置了一种彩色的湖鱼便前来看,却不曾想遇见了青韵姐姐。” “青韵姐姐在宫中一向对奴才们都十分和善,而且生的好看,所以奴才便前去跟青韵姐姐打招呼,青韵姐姐见到我似乎有点惊讶,然后便问我来此做什么,奴才便说是来看鱼的。”小宫人说的慢,想来也是有些紧张的缘故。 “接着呢?”程娇娥问。 那小宫人继续道,“然后青韵姐姐便让我回去,说是不要随便来此处,而且那鱼是给贵人看的,我们不能随便看的。” 程娇娥一愣,便觉得这话不像是青韵能够说出口的,青韵待人一向和蔼,更不要说说出如此刻意的话了,当时青韵说出这话肯定是有原因的,这其中经不得推敲。 第660章 胎气 众人陷入了沉思,程娇娥却突然毫无预兆的捂住了的肚子,商裕见她脸色难看至极,神色之间更是隐隐含着痛苦。 “娇娥,你这是怎么了?”商裕立刻扶住程娇娥,程娇娥开口道,“肚子疼,皇上……我……” “别说了,朕带你回宫。”商裕转身便走,身后的常德十分识趣,“老奴这就去找太医。” 商裕一路抱着程娇娥,程娇娥始终闭着眼,脸色无比难看,渗着些惨白,商裕脚步飞快,同时口中道,“娇娥,你不要吓朕。” “皇上,我一定要为青韵讨回公道。”她语气坚定,却别有一番悲凉滋味,纵然当真身处高位,如今的程娇娥已经拥有许多外边的人难以想到的尊荣,可是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对于程娇娥的打击是十分巨大的。 “朕也会为青韵讨回公道的。”商裕安抚着,程娇娥的精神便更加不好,商裕连忙道,“但是朕要你亲自去调查,所以现在不可以睡过去知晓么?” 商裕手下已经是一片血红色,那是从程娇娥身体里面流出来的血,而程娇娥眼见着便要昏睡过去,商裕脚步飞快,那边常德更是机会飞一般的拽着太医赶来昭阳宫,几个人正好打了个照面。 商裕见到太医立刻道,“快……快一点。” 把程娇娥放置在床上,翠烟早就跑了过来,见程娇娥如此也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皇上咋在翠烟也不敢多说,只是眼中酸涩,隐约觉得大概真的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太医立刻给程娇娥诊脉,脸色越来越难看,商裕站在一边不肯离开,见太医脸色便立刻道,“如何,可是肚子中的孩子……” 他话说不下去,手掌握拳便继续道,“若是孩子保不住便不必保了,朕要让娇娥活着。” 那太医擦了擦额间的喊,连忙给商裕跪下,“皇子仍好,只是日后娘娘要十分小心,千万不要再动胎气了,否则日后恐怕是难以再怀孕了。” 太医的告诫小心翼翼,但见商裕一路风风火火,脸色更是难看至极,太医开口提出,“臣看皇上脸色亦是不好,不如让臣给皇上把脉?” 商裕拒绝,那太医便只得道,“那臣便退下给娘娘煎药。” 想到程娇娥之前的小心翼翼,料想程娇娥定然是无比重视这个孩子的,想来肯定是察觉了什么威胁,才会事先准备在最后生产这一段日子吃穿用度更是要小心谨慎。 商裕开口道,“张太医,你便收拾收拾,带着你日常用的东西,暂时住在昭阳宫内,娇娥的药由你亲自负责,若是有任何问题,朕绝对不会饶过你的。” 一句话威胁意味和警告意味十足,那张太医自然不敢怠慢,立刻跪下行礼转身去收拾东西去了,屋子里面只剩下商裕几人。 常德见翠烟在一旁快要哭出来,知晓这婢子定然是担忧程娇娥,但此时商裕肯定有话要和程娇娥说,常德便立刻领着翠烟暂时离开了,顺便把今日的事情告知翠烟。 昭阳殿寝宫内。 商裕坐在床边安静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程娇娥,宫人已经来收拾过了,程娇娥换了新的衣服,只是脸色看起来仍旧苍白。 他执起程娇娥一只手,见程娇娥如此,商裕自然心痛,便又有些后悔今早没有坚持不让程娇娥前去了,但他也知晓程娇娥的性子,遇强则强,反倒是过强易折。 “娇娥,你让朕如何是好呢?”商裕一声叹息,却也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今日商裕还不及休息,更不要说是用膳了,他小心的给程娇娥盖好被子,看着程娇娥眼角的泪水,“答应朕,不要再冒险了,朕可以承担失去任何人的风险,但是没有办法承担失去你。” 不知程娇娥是否听见,但程娇娥却在睡梦中恍然睁开眼,商裕自然高兴,他凑过去,听见程娇娥开口询问道,“皇上,刚才臣妾做了一个梦。” 商裕伸出手抚摸着程娇娥的长发,“什么梦?” “臣妾梦见青韵死了,我的孩子也没了。”一句话说的很平静,但其中隐藏的悲伤却是不言而喻的,程娇娥所面临的的确是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崩溃的事情,情同姐妹的婢女,怀胎几月的孩子,每一件都足够惊心动魄。 “你摸摸看。”商裕把程娇娥的手温柔的拽到她的小腹之上,感受着小腹的隆起,程娇娥似乎才稍微安定一些,商裕的声音很柔和,但是却没有办法完全缓解程娇娥的悲痛。 “至于的青韵的事情,朕很抱歉,这件事你暂时不要管了,朕会让沈祁愿同郑询元一起纠察出凶手,朕一定会还青韵一个公道的。” 程娇娥没有说话,手却慢慢的滑落下去,眼中含泪,程娇娥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臣妾还以为只是一场梦,皇上为何要点醒我?” “朕不希望你沉浸在悲痛之中,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朕便同你一起承担。”商裕见她流泪也是难过,“哭过便好,总好过把一切全部沉积在心中。” “臣妾在卫城的时候,见绿竹和韩黎两人两情相悦,便想着等到我回宫,便让绿竹出宫嫁给韩黎,韩黎虽然脾气有些坏,少年意气了点,但和绿竹却是无比般配的,料得两人日后定然能够很幸福,可是臣妾没有想到,因为我的缘故,却害的两人惨死。” 她语气说不出来的平静,反倒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安详,安详的让人不禁心慌,窗外亦是阴沉,夏日彻底消弭,留下的是瑟瑟寒秋。 “娇娥…”商裕话未说出口,程娇娥却继续说了下去,“就在昨天,臣妾还在同青韵开玩笑,想要给她寻个如意郎君,青韵和绿竹不一样,我经历了这么多,一辈子过去许多时间,都是青韵陪我走过来的,我一直都很喜欢她泡茶的手艺,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模仿的那一点清香味道,像是随时都能抚平我的不安。” 第661章 蹊跷 商裕索性不开口,便安静的听着程娇娥继续说了下去。 “绿竹是半路随我一起前行之人,青韵却是从未缺席过我的生命,今日她的死,程娇娥记在心中,若是没有办法替青韵报仇,程娇娥便一日不敢放下这桩恩怨。”她大概语气激动了些,小腹又开始疼痛起来,商裕连忙去帮她揉,吓得差点又把张太医折腾来。 天色晚了之后,程娇娥的情绪总算是平静下来,商裕嘱咐了翠烟好几次这才暂时离开了昭阳殿。 翠烟下午听闻青韵死亡一事也是惊讶不敢相信,但见程娇娥神色,便知这件事定然是真的了,禾白和连英都是习武之人,向来缺少些儿女私情,所以也不会安慰什么,翠烟叹息几次都找不到话题去和程娇娥开口。 最后却见门被从里面打开,程娇娥脸色深沉,但却也不见之前的绝望姿态,看着站在门前的翠烟,程娇娥伸出手轻轻的拍在青韵的肩膀上。 “不必如此,翠烟,日后宫中还需你多多忧心才是。”程娇娥语气恢复之前的平静,翠烟虽然心中安生一些,但难免还是悲伤的,今天已经哭了一下午,可是这情绪就是怎么也无法排遣,见到程娇娥,翠烟不禁嘴角一撇,便是又哭将出来。 一旁的禾白皱眉道,“好了翠烟,娘娘已经很难过了,你不要再让娘娘更难过了。” 程娇娥却没有生气,只是轻轻的拦过翠烟的肩膀道,“本宫知晓你同青韵关系好,也不会怪你在本宫面前失态的,既然累了,今晚便好好休息,本宫这边你无须担忧。” 见程娇娥的温柔,翠烟却是哭的更厉害了,等到安顿好翠烟,程娇娥便一人在院子里面散步,她今日动了胎气本是不宜行动的,但是程娇娥的脾气却是鲜少有人能够劝阻的,索性太医也战战兢兢的站在一边,生怕程娇娥再出什么问题。 院子里面的大黑狗还拴着,大概狗通人性,也知晓发生了不好的事情,而且每日本来也是青韵喂得这只狗,今日不见人喂,狗也饿的有些发蔫。 禾白和连英一直跟在程娇娥身后,程娇娥便转身吩咐道,“连英,你去叫人给小黑准备一些食物吧,青韵不在了,无人喂它,看它样子也是可怜。” 连英自然应下,和禾白对视一眼之后便准备食物去了,程娇娥看向身后的禾白,又看了看一旁的太医,“张太医,辛苦你了,若是在昭阳殿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尽管告诉本宫,熬药的事情便劳烦太医了。” 张太医自然不敢怠慢,连忙道,“臣不辛苦,只希望娘娘和肚子里面的小皇子平安。” 程娇娥笑道,“太医把过脉之后可能确定肚子里面的是男是女?” 张太医道,“老臣医术虽然算不得精通,但是这分辨能力还是很强的,臣可以肯定娘娘肚子里面的当真是一位小皇子。” “张太医下去休息吧,若是本宫有事便会去叫张太医前来。”程娇娥虽然笑着,但是眼中却看不到几分笑意,这笑意始终进不到心中,多半都是程娇娥的伪装罢了。 那张太医看出程娇娥的坚持,便转身离开了,院子里面只剩下禾白和程娇娥,看着远处的天色程娇娥突然道,“本宫要见郑询元,禾白,麻烦你了。” 禾白见她神色便察觉出程娇娥的心思,当下立刻拒绝,“娘娘,您忘记您的身子了,属下不敢私自做主,还请娘娘保重身体。” “禾白,虽然你我之间没有那么深厚的主仆情谊,但是本宫一向不曾亏待你,青韵对本宫很重要,本宫正是保重身体所以才让你唤郑询元来此,若是你不愿,那本宫只得自行前去,如此你方觉得安心么?” 见程娇娥这么说,禾白自然是更加不安心,但内心仍旧挣扎,“娘娘,青韵的事情属下也很伤心,可是如今娘娘怀着孩子,若是再有什么意外,不光是皇子,便是娘娘您的性命也会有危险的,皇上临走前嘱咐多次,属下不敢违背皇命。” 禾白坚持不让,程娇娥也不开口,院子里面已经有些寒冷了,连英回来便见禾白跪在地上,两人之间气氛古怪。 “这是怎么了?” 狗吃的很香,还时不时的朝着程娇娥这边看来,却不知这狗到底能够看懂什么,是否真的能够知晓人情到如此地步。 “娘娘想要让我叫郑将军前来,可是皇上刚刚告诫我们不能让娘娘再劳累此事了……”禾白想来有些心眼死性,连英见此却是叹息,她伸出手这才发觉程娇娥的手已经冻僵了,她虽然贪凉,但是几次三番这样折腾,再好的身子也禁不住如此的打击。 “娘娘还是暂时回到寝宫之内,奴婢这就是帮你找郑将军。”连英连忙说道,并且给禾白一个眼色,禾白也不敢再多说,想来若是自己等人不去,程娇娥就要在这寒冷的秋夜站上一夜了,到时候才真是罪过。 郑询元是和沈祁愿一同前来的,倒是让程娇娥有些惊讶,但想到下午商裕的确说要让沈祁愿和郑询元一同破案,看来两人是听闻此事便一起前来了。 “臣等参见娘娘。”两人一起行礼,彼此对视一眼,倒是不至于戾气十足,但两人的关系的确不怎么样,若是以前程娇娥定然会为两人缓和一番,但是现在的程娇娥的确没有这个心思。 “本宫开门见山,这件事本宫怀疑的人便是明熙太妃,怀疑有三,本宫之前去卫城求药身体抱恙却不是正常意义上的生病,而是被人下了蛊。”程娇娥语气不算柔和,但是足够坚定,“蛊术相信你二人也见过了,而且那名死去的邓氏也是因为蛊术而死,所以这宫中定然还有会蛊术之人,而且很有可能就是明熙太妃。” 郑询元和沈祁愿对视一眼,两人毕竟都在卫城待过,尤其知晓蛊村的一系列事情,至于明熙太妃,她一向阴邪,若是真的有这样的本事倒是也让人有些相信。 第662章 意外的信 “但这其中本宫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蛊术,所以这一点暂且存疑,本宫会仔细调查蛊术相关事宜的。”程娇娥想到紫樱的那本书,上面的蛊术大多高明,但是程娇娥如今却也只学会个幻蛊。 一方面蛊术之类真的需要天分,她的确是没有这个天分,另外一方面,程娇娥拿到这本书留下多半也是为了保命,毕竟上面记载着大量的解除蛊术的办法,还是十分实用的。 “至于第二,便是之前的命案最后查出凶手乃是邓氏,这件事十分牵强,一个深居简出的老嬷嬷,居然能够杀人于无形,本身这件事便很难让人相信,而之所以不得不定案的缘故便是郑将军前去搜查的时候邓氏正好杀了一个人,若说这不是刻意为之,还有其余的解释么?”程娇娥说的有理有据,下面两人自然点头,沈祁愿之前一直对这件案子也只是少量知晓,但如今却是了解的透彻起来。 “第三,青韵被杀的事情分明是个警告,这是真正的凶手在警告本宫不要轻举妄动,再有任何作为,但是本宫可不是被恐吓大的,无论如何这件事本宫都要调查个水落石出,青韵是本宫十分重要的人,更是本宫的家人,所以本宫希望两位大人能够全力配合本宫查案。”程娇娥突然起身朝两人拜去,两人自然不敢,连忙跪下。 “臣等不敢怠慢,这件事一定会帮娘娘调查的水落石出。”沈祁愿立刻开口,郑询元亦是附和,程娇娥这才起身。 见程娇娥起身,两人却还是跪着,程娇娥开口,“这件事无需让皇上知晓,西江之事皇上有的操心,这件事本宫会自己处理好的。” 沈祁愿和郑询元两人知晓若是商裕的话,肯定不会允许程娇娥过多的参与这件事的,但是程娇娥的决心两人亦是看出,这件事对程娇娥的打击恐怕不小,沈祁愿和程娇娥在卫城经历许多,虽然逾矩,但沈祁愿对程娇娥无比尊敬佩服,更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帮程娇娥查出真相。 夜深,两人离开之后,程娇娥却迟迟难以入睡,只要一闭眼,便恍惚看见青韵的脸,她跪在自己面前哭泣。 既然睡不着,程娇娥便也不勉强自己,她起身来到青韵的屋子,青韵的屋子一向简单,而且青韵十分爱干净,所以屋子里面自然整洁,许是屋子主人没有回来,这才落着浅浅的一层薄灰。 程娇娥一一抚过去,神色却不见几分悲戚,悲伤已经过去了,现在她能够做的就是替青韵报仇。 屋子里面的陈列十分简单,很快程娇娥便看过了,坐在青韵的床上,程娇娥无意识的抚摸着青韵睡过的被子,“青韵,你我姊妹情深,本宫知晓你待本宫一直都是真心,本宫绝对不会辜负你这些年的照顾,无论如何都会找到真凶的。” 本是下意识的抚摸,程娇娥却突然发现青韵床上有些不对劲,她伸出手去,这才发现青韵的枕头下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几乎是作为商人的天生敏锐,程娇娥伸出手缓慢的把枕头下面的东西拿出来,是几张纸,仔细看去,是几封信。 信上的内容字迹很难看,但是却看出威胁之意,而且这些信全部都是在威胁自己,更是让青韵对自己动手,否则就会让青韵命丧黄泉之类的话。 程娇娥脸色难看,她根本不知晓青韵在生前居然还受过威胁,而且这件事自己是一点也不知晓,那阵子青韵也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把这信藏在枕头下面,又是什么用意呢。 程娇娥在青韵的屋子里面仔细找了起来,并没有看到其余的回信,昭阳宫内一向安静,而且前一阵子更是有商裕可以安排的守卫,无论如何都不该有人能够进入寝宫给青韵送信,所以青韵到底为什么收到了这样的信,甚至是没有在自己面前流露半点。 青韵虽然会写字,但是写的不好,所以屋子里面连笔墨纸砚都没有,可是这次程娇娥却在一个柜子里面发现了笔墨之物,还有几张写废的纸张。 那的确是青韵的字,上面写的内容也很简单,只有三个字就是不可能,还有几张纸上写了几句诗,看起来就是胡乱涂鸦的,上面写的是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驴唇不对马嘴,但是程娇娥却能想象到青韵那倔强的神色,程娇娥知晓青韵虽然看似柔弱温和,但骨子里面却是十分的坚定,从来不曾被这种事情所干涉,也许青韵收到了这些信根本不曾在乎,甚至是想要回信,但是却不知送到何处,最后只得是写着当成涂鸦自己留下了。 抱着这些信纸,程娇娥回了自己的寝殿,她觉得脸上凉凉的,伸出手去摸才发现脸上居然留下了泪水。 她抬手去擦,把青韵写的,和那背后之人写的信摆好,全部放在桌子上,程娇娥脸色苍白,却始终坚持着没有再流泪。 青韵的字迹程娇娥认得自然是没什么可说,可是这背后之人的字迹程娇娥却也觉得莫名的有些熟悉,思考了许久程娇娥终于想起自己是在什么地方看过这个字迹了,如果她记得没错,这个字迹应当是和那个死去的邓氏写的遗书上面的字迹一模一样。 程娇娥手脚冰凉,却不知为何这些日子怎么也没有办法像之前那般身上温暖了,她拿起那几封信仔细看,恨不得现在便去找郑询元确定,可是程娇娥知晓这是不可能的,她必须等待,现在是黑夜,她能够做的太少了,就像是青韵,如今是不是也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等待着自己的救赎。 “青韵,等着我,我一定会让凶手现行,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枉死的。” 她转过身,语气却有些悲凉,“这些信你应该告诉我的,也许我知晓了,便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了,青韵,都是我的疏忽。” 第663章 书中藏页 黑夜忧思,程娇娥独坐寝殿内心却承受着煎熬,那是对于过去的追悔莫及,想到曾经和青韵的点点滴滴,程娇娥只觉得一切恍惚之间都在梦中一样,她还只是商户的女儿,没有经历过这众多的烦恼。 晨起,翠烟端着早膳和新茶给程娇娥送来,程娇娥品着那茶却又陷入了沉思,翠烟担忧是自己的茶泡的不好,早知如此当初应该和青韵好好的学一学如何泡茶了。 “娘娘,可是茶不合胃口?”翠烟询问道。 程娇娥摇头,“无事,早朝过后你帮本宫叫郑将军前来,本宫昨晚在青韵的寝宫内发现了一些东西想要交给郑将军。” 翠烟自然点头,等到寝殿内无人,程娇娥拿出了当初紫樱给她的那本书,这本书程娇娥已经能够倒背如流了,虽然其中的大部分蛊术因为程娇娥不是蛊族中人所以很难学会,但是至少这些蛊术都没有办法真的威胁到程娇娥了。 书中内容详尽,程娇娥不止一次想要赞叹紫樱,若是紫樱还活着,也许能够把蛊术发展的更为精进。 想到之前路默答应程娇娥在蛊村内寻找可以继承这本书的人,非但要有蛊术的天分的,更要有一颗正派的心思,否则这些东西落入坏人手中绝对是一大威胁。 程娇娥向来分得清这些事情,也十分在意,但是这么长时间也不曾受到路默的信,想来是想要找到这样的人实在难得。 她本是希望能够从书中再看出什么信息出来的,但是看了半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因此便把书随手放在一边,她觉得有些疲惫,太医的话她还是听到了,知晓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这次很危险。 她伸出手抚摸着小腹开口道,“是娘对不起你,但是娘无论如何都要为青韵报仇,青韵是娘的姐妹,可惜她看不到你的出生了,否则定然会很欢喜的。”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拜谒的声音,是郑询元来了,程娇娥起身这才发觉郑询元身后还跟着沈祁愿,沈祁愿似乎对郑询元始终不放心,程娇娥知晓两人的心结还没有彻底解开,但自己的态度转变想来是让沈祁愿有些不解,但程娇娥还来不及解释。 把信交到郑询元手中之后,程娇娥单独留下了沈祁愿。 沈祁愿犹豫着还是问道,“娘娘,郑询元可信么?” 程娇娥起身,倒了一杯新茶放在沈祁愿手中,两人之间的交情不言而喻,程娇娥亦是知晓这段日子沈祁愿想来也是十分繁忙的,商裕肯定是见自己昨日那般情况,才让沈祁愿也介入。 沈祁愿接过茶,谢过之后才喝了一口放在一边的桌子上,程娇娥开口道,“没有永远的敌人,这是爹教给我的,对于商人来说只有永远的利益。” 沈祁愿不明白程娇娥话中之意,程娇娥已经走回座位做好,“郑询元可用,沈大人无需担忧。” 见程娇娥这么说,沈祁愿自然是不会再多说什么,只是点头道,“既然娘娘如此说,臣自然相信娘娘的话,臣会和郑询元配合,早日破案的。” 程娇娥点头,沈祁愿本来准备行礼离开,但又想到了什么便开口道,“娘娘,还有一事臣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娘娘。” “何事?”程娇娥好奇。 沈祁愿道,“梁宸入京了,并且找到了臣,他的目的是询问紫樱一事,但是臣不知如何回答,若是如实告知可是会让漠北和天谕之间再有什么嫌隙?” 沈祁愿倒不是杞人忧天,程娇娥亦是皱眉,没想到梁宸最后还是知晓了此事,当初紫樱让自己保密,自己一口答应下来的缘故便是想着能够救紫樱出来,却不曾想最后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紫樱到底还是没有救下来,而自己也是始终带着歉疚之感。 “漠北王虽然宠爱弟弟,但是在大事上还不至于糊涂,更何况紫樱是外姓人,漠北王还不至于为了紫樱一事便和天奕翻脸,而且这件事本来就是在漠北王和二公子的认可下完成的,就算是梁宸有任何不满,也没有办法让这件事上升到国事。” 程娇娥的一番话抚慰了沈祁愿的心思,程娇娥继续说道,“但是紫樱一事本宫有必要亲自去解释一番,本宫会同皇上请求出宫省亲,到时候想个办法前去你府中见梁宸一面,至少给紫樱最后一个交代。” 沈祁愿应下,“臣知晓了,臣会告知梁宸娘娘要来的事情,臣不会让梁宸在京城胡来的,娘娘请放心。” 对于沈祁愿程娇娥还是无比放心的,见沈祁愿离开,程娇娥再次的拿起那本书来看,“紫樱,梁宸还是来找你了,你什么话都没有留给他便这么的离开了,他心中肯定不安,却是不知如何阴差阳错的知晓了这件事。” 一声叹息,程娇娥反复的摩挲书本的第一页,就像是要把心中所有的忧愁都发泄在这一张纸上一般。 “本宫对不起你,可是面对梁宸本宫却也不觉得愧疚,他才是这件恶事的作恶者,本宫没有让恶人绳之以法,对不起的是那几个死去的百姓,那些至死还认为自己有救的百姓,他们才是梁宸应该恕罪的人,至于你,你全了你的友谊,也帮助了漠北和天奕建交,始终是本宫心中的功臣,本宫会让梁宸知晓你的付出,也会让他珍惜日后的生活。” 一句话说完,程娇娥却突然发觉这本书被自己揉搓的卷了边,等她再仔细看去时候,却发现了这本书居然另有玄机,那书皮似乎能够一分为二,内中好似还隐藏了什么东西。 这个发现让程娇娥一下子精神起来,她猛地坐直,把书拿在手中仔仔细细的看,然后小心翼翼的撕开了书皮的纸张,果然在书皮内部藏着一张纸,是这本书的夹页。 不知为何,程娇娥突然有些紧张,她不知晓紫樱为何要把这张纸藏起来,也不知道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秘密,但是心脏就是控制不住的狂跳起来,仿佛就要揭开什么惊天的秘密一样,程娇娥凝神看去,却是一愣。 第664章 蛊族秘术 那纸张极为轻薄,但是看去便是相当有年份的,显然不属于这本紫樱所写的书,紫樱没有藏私的必要,按照他的性子,许是觉得这东西极为重要,所以才藏在了书册之中,没有告诉自己的原因大概是觉得自己能够找到。 程娇娥觉得有些好笑,把那张纸拿出来抖了抖,便开始仔细看那纸张上的面的字,字迹很小,但内容却是十分详尽。 上面写的是两种蛊族的秘术,想来是从古传到如今的秘法,供后人学习的,不过上面却也明确说明,这两种秘术乃是禁术。 至于第一种程娇娥便很熟悉了,虽然名字不同,但程娇娥知晓这就是寒齿虫的效果,存在于世至少现世的寒齿虫都已经被程娇娥消灭了,虽然这上面有培育寒齿虫的办法,但是程娇娥准备看过之后便把这张纸彻底销毁,这样这个世界便不会有人知晓这样害人的东西是如何制作的了。 第二种秘术,则是让程娇娥屏住了呼吸,那上面的内容很详细,但却让人匪夷所思,那是能够保存死人面容的一种秘术,可以让人沉眠千年而面色不改,但却要每半月用活人女性的血浸泡尸体,如此才能保证尸体不腐败。 几乎是瞬间程娇娥便想到了宫中发生的事情,以及明熙的那张脸,明熙虽然已经到了衰老的年纪,但是却依旧年轻的如同十几岁的女子,也因此太上皇才对她极为痴迷,纵然她的儿子做出叛乱这样的大事,可太上皇却依旧留了明熙一条命,甚至让明熙享受太后的尊荣。 也许她不知从何得知了这秘法,但是却并没有得知完全,但是相对比之下这个秘法就可以解释宫中所发生之事了。 程娇娥凝神沉思,想到此处便又仔细的朝下看去,下面果然写了此法活人也可使用此术保持容颜,但此术也有相对的副作用,若是半月没有得到相应的活人鲜血,或是触碰到一种名叫禅悦草磨成的粉末便会脱皮,露出里面的血肉。 程娇娥一阵恶心,只要想到明熙那张脸便是难以言说的反胃,若是当真如此,那些无辜的女子,不过是明熙维持她那张脸的代价,如此轻视人命,当真是天怒人怨。 先不说青韵的仇,便是为了那些无辜的人程娇娥也不可能允许明熙继续在宫中肆虐,不过禅悦草一物程娇娥倒是闻所未闻,想到即将和梁宸一会,程娇娥便决定询问一番梁宸,也许会有另外的收获。 程娇娥记忆力极好,上面的内容不过看了几遍便已经记在脑海之中了,走到烛火旁,程娇娥缓慢的把纸放在火光上点燃,虽然她不知晓明熙是从何知道这种秘术的,但是想来她的一生也是相当的跌宕起伏,便是在任何一个时机得知了此术也不会让人多做怀疑,只是想到那槐树下,枯井中沉眠的冤魂,程娇娥便觉得自己有责任把这些全部揭露出来。 灰烬散落,程娇娥转身把那本书收好,同时也觉得这也许正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之前她多次翻看此书却不曾发现这张纸,如今梁宸到来询问紫樱的下落,反倒像是紫樱有意让她找到这书中夹页。 前尘往事如空,程娇娥闭目想着曾经在卫城的那段日子,如果一直停留在那里,虽然面对着文未知的危险,但是至少自己的身边还有青韵,绿竹,那些曾经陪伴着她的人都不曾离开,可是现在的程娇娥,空在这深宫之中早已物是人非。 余下的只是心痛而已。 “紫樱,多谢你。” 第二日程娇娥提出回家的要求,商裕虽然犹豫,但知晓这段日子以来程娇娥内心的压力,所以便应下,但自己却因为琐事缠身而没有办法陪着程娇娥一起去,这倒是让程娇娥庆幸,没有商裕的存在程娇娥自然更是畅行无阻。 沈祁愿和郑询元两人随同而去,程娇娥见商裕脸色不容拒绝,知晓他是担忧自己会有危险,坐在车上,程娇娥远远的看着宫门却只觉得怅然若失。 “娘娘,您在想什么?”翠烟是个乐天性子,再加上年纪不大,虽然悲伤不曾散去,但是语气中却努力的想要讨的程娇娥高兴。 程娇娥见她如此,也是不忍她担忧便开口道,“本宫只是在想,若是一开始没有踏入这个宫门,也许很多事情就和现在不一样了。” 翠烟闻言眼底便湿润起来,“可若是如此,奴婢便没有办法见到娘娘了,到时候奴婢可能在这后宫不知被何人欺辱,想来肯定是凄惨至极。” 见她有卖惨的嫌疑,程娇娥知晓她是故意的,便笑了笑,“人和人的相遇也许不是一个开始可以决定的,翠烟,多谢你这些日子陪在本宫身边,本宫感念的你的照顾和恩情,所以你无须把自己和青韵做比,你们都是独一无二的,在本宫心中都是本宫在意的人。” 翠烟半晌说不出话,最后才伏在程娇娥的膝上啜泣起来,“是奴婢不好,奴婢比不得青韵姐姐,奴婢日后会努力学习泡茶的,虽然青韵姐姐和绿竹都不在了,但是奴婢愿意一直侍奉在娘娘身边。” “傻翠烟。”程娇娥伸出手缓慢的抚摸着翠烟的长发,“本宫便像是那样凶神恶煞会困你一辈子的人么,本宫知晓你的心意,只要你愿意留在本宫身边本宫自然是乐意之至,但若是有一日你想离开了,本宫绝对会让你风风光光的走,让你下辈子都不至于为了生活而奔走,这是本宫能够给你的保证。” 见翠烟还是难以停止哭泣,尤其是程娇娥说完这几句话之后翠烟便哭的更厉害了,索性程娇娥也不管她,任由她发泄,想来这些日子翠烟也经历了太多,起初绿竹的死对于翠烟来说也许就是一场惊心动魄,如今青韵的意外去世也许让翠烟心中恐惧。 “若是觉得在本宫身边危险,这次出宫本宫便可以给你安排一个安全的去处。” 第665章 遗憾 翠烟见程娇娥这么说,连忙抬起头道,“不,翠烟不觉得危险,翠烟愿意留在娘娘身边,而且翠烟无牵无挂,也不会给娘娘造成什么困扰的。” 两人一番谈话,马车内的哭泣声音此起彼伏,倒是让前面的沈祁愿有些担忧,不过见一边的郑询元目不斜视,沈祁愿又开始发愁一会如何支开郑询元让程娇娥和梁宸一见了。 到了程府,因为这次程娇娥没有事先来程府告知,所以程家人还有点惊讶,但见商裕没有一同前来,好在是没有那么紧张的。 虞缳汐见女儿肚子又大了一些也是心疼,拉着女儿一阵嘘寒问暖,程娇娥本就是有目的的,和母亲说完话后便让母亲回屋,这才看向程胥。 “父亲,女儿还有些事情要出去一趟,便请父亲代为掩护。”程娇娥语气平稳冷静,一旁的程胥拧眉道,“何事要出门?” 程娇娥道,“私事,不过很快就能够解决,这次出宫是我同皇上求取的,机不可失,父亲放心,女儿不会有事的,天黑之前便会归来。” 程胥看向门外的沈祁愿和郑询元道,“那两位大人都在门前,你要如何离开?” 程娇娥只是笑了笑道,“无妨,父亲无需担忧。” 程胥知晓如今的程娇娥已经不是当初承欢膝下的娇娥了,现在的程娇娥是宫中的懿贵妃,更是巾帼不让须眉,程胥叹了口气,“小心。” 程娇娥从后门离开,很快就有沈祁愿的人前来接应,等到了沈府之后,程娇娥才来得及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程府前门,郑询元见一旁沈祁愿目不斜视突然开口,“娘娘已经离开程府了吧?” 沈祁愿不动声色,“什么意思,娘娘不是在里面同程老爷谈话么,你可不要打扰他们。” 郑询元如今收敛许多,便是沈祁愿也觉得惊讶,但他是不知晓程娇娥和郑询元之间的事情的,所以自然对郑询元诸多戒备。 “沈大人不必如此,既然娘娘不在此处,我们还是快些前去保护,放心,我不会多嘴的。”郑询元已经要抬步离开,沈祁愿想到程娇娥的话上下打量一番郑询元突然开口询问,“你到底是什么心思?” 郑询元停住脚步,“沈大人这句话又是何意呢?” “我想不明白,你为何突然愿意帮助娘娘,甚至站在娘娘这边?”沈祁愿问的直接,郑询元却脸色也不曾改变。 “你觉得是因为什么便是因为什么吧。”郑询元开口,“总之我不会是娘娘前行的绊脚石,我想做的只是保护娘娘而已,更何况就算我是皇上的人,皇上的心思也是向着娘娘的,沈大人还有什么担忧么?” 沈祁愿没有多说,一路带着郑询元来了沈府,程娇娥自然早就进入,此时便在堂内同梁宸对坐。 程娇娥一踏入便察觉到梁宸的目光,他的目光较于之前变了许多,甚至带着凛然的气息,那是属于漠北人的姿态,只不过之前的梁宸为了伪装收敛了太多,如今的他倒也没有什么顾忌了。 两人都不开口,程娇娥倒也不着急,本来就是梁宸找她见面,又不是程娇娥有意见梁宸,果然还是梁宸率先忍不住开口,“娘娘,好久不见。” “是啊。”程娇娥笑了笑,那笑容中却见不得真正的几分笑意,有的只是冰冷和对于过去那件事的难以释怀。 “当初本宫还真叫你骗了去,蛊族的少主背负着血海深仇前往京中求援,这一系列都是你早就算计好的局面,目的便是为了取得我们的信任,从而想要把我们一网打尽,或者说你放出寒齿虫的真正目的本宫一直不曾追究。”程娇娥的语气冷硬起来,虽然她穿着女子的衣服,更是小腹隆起,可她身上的气势却也半分不减,依旧能够看出在卫城指点江山的气势。 “天灾之后必有人祸,莫胜潢从来没有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梁宸突然开口,竟也见不得几分愧疚,“而且当时我本就是抱着可以消灭天奕的心思去的,也不枉我在蛊村蛰伏这些年,我承认我没有我几个兄弟有本事,但是我只想努力的帮着他们做些什么……” “没有后悔么?”程娇娥冷笑,语气却更加冰冷起来,外面虽然已经入秋,可是程娇娥的话却比这秋意还要更加冷上几分,“既然你没有后悔,又为何千里迢迢的从漠北赶来京城,难道你此来只是为了告诉本宫你没有后悔么?” 梁宸猛然起身,门也被推开,沈祁愿和郑询元进入,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程娇娥身旁,威胁之意十分明显,程娇娥转身看着两人有些惊讶。 见到两人梁宸才算是稍微收敛心神,不至于过分失礼,“我前来是为了紫樱的事情,当初在雪山上的一切我可以承认,认罪也没有关系,既然是我做的,我也不需要任何人来为我顶罪。” 见他语气疏狂,但眉眼中却流露着悲伤,程娇娥亦是起身,干脆忽略了身后的沈祁愿和郑询元,反正程娇娥知晓两人定然是为了保护自己才来,刚才应当在门前,见梁宸情绪激动这才进入屋内。 “紫樱做这一切当真是白做了。”程娇娥话语中难免失望,“雪山之事是你罔顾人命,若是你当真想要战胜天奕,在战场上无论你做什么,都不过立场两字可以解释,可是你对无辜的百姓动手就是丧尽天良,那些百姓根本没有任何还手能力,他们也不曾想参与任何的战争,你自以为是的为了漠北,却不过是给漠北抹黑罢了,我相信你的其余几个兄弟没有人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 梁宸的脸色很难看,听了程娇娥的话更是双拳紧握,一旁的郑询元微微拔出一点剑,听见空中剑鞘和剑摩挲的声音,程娇娥这才偏过头看向郑询元,“郑将军,无事。” 见程娇娥提醒,郑询元便收回了剑,沈祁愿见郑询元如此配合,也是十分惊讶。 第666章 不得圆满 “莫胜潢,漠北的四公子,无论站在哪个角度,你出手针对百姓都是给漠北丢人,这件事本来就是你做错了,如今却还能够如此的理直气壮,想来紫樱的牺牲当真是什么都没有换回。”程娇娥语气悲凉,却惹得梁宸再次激动起来。 “紫樱是天奕人,让紫樱牺牲便是你们天奕为了全两国之间合作的办法么?”听闻紫樱的名字,梁宸果然语气激动起来,便是脸色也苍白变色,看来紫樱之死对他的打击的确不小。 梁宸只要想到当初最后和紫樱在漠北的日子,梁宸便一阵心痛,他早该发觉紫樱的不对,紫樱一开始就做好了为了自己牺牲的准备,现在自己前来京城其实都是徒劳无功。 “本宫也想让真正的凶手就地正法。”程娇娥上前一步,身后的沈祁愿和郑询元也上前一步,程娇娥的声音透着对于往事的追悔,“若是早知道紫樱救下的是你这样不知悔改的人,本宫一开始便不应该答应紫樱的请求。” 沈祁愿见不得梁宸语气中的质问便开口道,“当初娘娘虽然答应了紫樱顶罪这件事,但是却留了后手想要救紫樱一命,奈何这其中出了变故。” 沈祁愿看向一旁的郑询元,倒也是巧了,杀害紫樱的人也在场,郑询元始终面无表情,听闻此语便也上前一步,“杀紫樱的是我,你有任何不满尽管说出来,或者问过手中的剑。” 见他又要拔剑出鞘,程娇娥也是一阵无奈,梁宸却是脸色大变盯着郑询元双眼赤红,“是你杀了紫樱?” “秉承皇命,不敢违背。”郑询元拱手向天,“此事和娘娘没有任何关系,还请你自重。” 沈祁愿看出郑询元是在维护程娇娥,便也没有再开口,虽然不解郑询元为何突然转变态度,但是如此对于程娇娥总归是一件好事。 至少沈祁愿是看在眼中的,程娇娥在紫樱这件事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可惜后来阴差阳错,这才发展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 “紫樱的死我很抱歉,的确是我么能救下他,但是紫樱替你顶罪绝对不是想要看你如此,他希望你能够好好活下去,怀着对那些被你害死之人的惭愧之心,帮助天奕和漠北加深合作,促进两境和平,这就是你能够报答紫樱之处,至于其他的,本宫也没有任何好说的了。”程娇娥也毫不客气,语气夹风,一室肃然。 沈祁愿和郑询元都严阵以待,担忧梁宸会突然发难。 本来以为梁宸还会说什么,但见他却突然颓然坐下,像是满腹的话全部都被心事吞噬,再也没有办法悉数吐出,程娇娥见他神色不对,也没有多说什么,梁宸抬起头看着程娇娥道,“紫樱他可有给我留下什么话?” 程娇娥摇头,“你该知晓紫樱的性格不是能够留下什么话之类的,他对你全是行动而已,而且在很早之前,没有回到漠北的时候,紫樱便提出了要为你顶罪一事,紫樱是真的把你当做好友。” 梁宸冷笑一声,却是不禁凄凉,“这些事情我却浑然不知,你们所有人全都瞒着我,是担忧我会因此作出什么事情么?” “这是紫樱的愿望,最为了解你的人便是紫樱,你们二人的事情我们不方便多言,既然四公子来到了京城,不妨多住几日,紫樱既然已经去世,若是四公子当真想让紫樱瞑目,便不要再有任何危害他人的作为。”程娇娥劝道。 “若是四公子愿意,便请住在鄙人府中,鄙人会好生招待四公子,这次娘娘来见你,并没有告知国主,四公子也无需有过多担忧。”沈祁愿立刻开口。 梁宸却还是不甘心,“那他什么也没有留下么?” 程娇娥思索着便从怀中拿出一本书来,正是紫樱留下的那本,“这本书是紫樱的心血,但是我不能给你,因为这上面记载的是紫樱对蛊术的认知以及一些解法,我答应紫樱准备找个合适的蛊族之人把此书传承下去,至于四公子本就不是蛊族之人,所以此物本宫不能交给你。” 郑询元开口道,“当时那人死之前曾经说过一句话。” 程娇娥几人也从未听郑询元提起,便一同看向他,见郑询元脸色依旧,分辨不出喜怒哀乐,但是言辞之间却自有一股凌厉,“他说他死的心甘情愿。” 这是郑询元第一次主动提起紫樱之事,当时程娇娥因为此时和郑询元关系不好,两人在卫城的时候更是难以沟通,彼时的郑询元还是十分冷酷加上肆意的,如今的郑询元倒是收敛了许多。 只是他身上的杀伐之气的确经不起推敲,随意便又冒出来,平添几分寒意。 “心甘情愿?”梁宸无言以对,郑询元彻底收剑,看着梁宸道,“若是你想找我比试,随时都可以,只是我在朝为官,你我比试便私下进行,不掺杂任何国事。” “好。”梁宸应下,也不再多言,半晌突然朝程娇娥一拜,“还是要谢娘娘肯为紫樱立碑。” “这没什么,紫樱之死我难辞其咎,心中也很难过,死后虽然不知是否有觉,但本宫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四公子,天色已晚,本宫便离开了,日后若有缘还会相见,希望四公子回到漠北之后能够促进漠北和天奕之间的交流,不要让之前牺牲的人白白牺牲。” 梁宸点头,“莫胜潢记下了,请娘娘放心,等到莫胜潢回到漠北,定然会和大哥二哥一同兴盛商路,促进天奕和漠北的合作。” “本宫尚有一事想要询问。” 梁宸点头道,“娘娘请说。” “关于寒齿虫,你可还知蛊族其余秘术?” 梁宸果段摇头,“除此之外莫胜潢便一无所知了。” 程娇娥转身离开,知晓梁宸不可能再有隐瞒,许多话尽在不言中,心结难解,但是紫樱的死已经可以成为化解这一切的机缘,梁宸的罪过自然有他一辈子良心的谴责,而程娇娥能够做的便也只有这些。 第667章 争斗 回到程府已近薄暮,程娇娥匆匆和父母拜别便坐上回宫的马车,虽然心中觉得有些对不起父母,但程娇娥知晓自己要做的事情太多,今日在外耽搁,等到回府之后程娇娥更是另有要事。 回宫之后,商裕亲自前来迎接,程娇娥本来还想交代沈祁愿和郑询元几句,但显然现在没有机会了,不等程娇娥下车,商裕已经把程娇娥抱在怀中。 程娇娥一声惊呼,“皇上,还在外面呢。” “你是朕的妻子,便是在什么地方朕抱你也没有任何问题。”见商裕这么说,程娇娥只得把脸埋在商裕的肩膀上,两人回了昭阳宫,宫中一片清爽。 程娇娥道,“现在皇上可以放臣妾下来了吧?臣妾怀着孩子,重的很。” 商裕立刻道,“要是真的重朕倒还可以放下你,可是娇娥怀了孕,却还轻的和小鸟没什么差别。” 见商裕这么说,程娇娥有些无奈,“哪有这么比喻的,莫非臣妾肚子里面的是颗蛋不成。” “今日在程府可待得愉快?”商裕低头询问,程娇娥便笑着回答,“当然愉快。” 商裕道,“不如朕把你的母亲接到宫中如何,如此也好给你解闷作伴,朕知晓你们母女情深,你也无需担忧其余人多嘴多舌,朕不会让任何人多嘴的。” 程娇娥立刻摇头,“还是算了,家弟年纪尚小,还需要臣妾母亲的照料,臣妾在宫中也并无其余不适,若是因为青韵一事皇上大可不必如此。” 见程娇娥这么说,商裕便也不强求,只是扯着程娇娥替她洗漱一番,弄得程娇娥面红耳赤,但想来商裕这段日子也许真的是忍的难受了,心中又有些无奈,做皇帝做到商裕这个地步当真是有些可怜。 “皇上,您今晚要留下休息么?”程娇娥抬眼看他,见商裕长发披散,褪去发冠和皇袍,不过是个清秀俊美的少年公子,当真是让程娇娥一时之间狼性大发,不过程娇娥想来自己也算是看着这张脸度过了无数的岁月还不至于真的这么没有出息。 商裕见程娇娥看着自己,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朕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程娇娥难得心情愉悦,这些日子的阴霾太重,使得程娇娥很少轻松自在,“没有,臣妾只是觉得许久不曾看皇上,便想要仔细看一看,怎么,莫非皇上是看不得的?” 见程娇娥调笑,开口道,“今晚朕准备留下。” “那自然是好的。”程娇娥转身朝床榻走去,心中思索着明日要做的事情,却突然被商裕环住了腰肢,“朕知晓你心中有事放不下,但是不要让朕忧心,若是有什么难关,尽管告诉朕,朕会帮助你的。” “西江之事想来让皇上十分担忧,臣妾无事,皇上不需要分心臣妾这边。”程娇娥见商裕脸色疲惫,心中不忍,知晓商裕一边担忧国事,还担心着自己,程娇娥心中也是柔软。 “朕只是希望,若是娇娥有事便尽管告诉朕,朕永远做娇娥的后盾。” 等到第二日程娇娥还未起身商裕便已经匆匆离开,翠烟有意让程娇娥多睡一会,一直到约莫晌午时分才叫了程娇娥。 程娇娥睡得很沉,而且还做了一个梦,梦中是她和商裕的初遇,让她哭笑不得,却也无可奈何,许多事情对于程娇娥来说早就是过眼云烟,但是藏在心中却从来不曾真的忘却。 “娘娘,您终于醒了。”翠烟开口,扶着程娇娥起身,“早膳,不对,应该说是午膳已经准备好了,娘娘快些用了午膳,张太医的药已经快要熬好了。” 程娇娥随着起身,还觉得梦中场景一帧一帧都是梦幻,那些往事对于现在的程娇娥来说已经是遥不可及。 “翠烟,郑将军和沈大人可来过?” 翠烟点头,“两位大人都来过,不过来的早了些,奴婢见娘娘还歇着便让两位大人下午再来,奴婢自作主张,还请娘娘降罪。” “无事,你无须如此小心翼翼,日后在这宫中便是你我二人扶持,本宫知晓你的心思,那便等到下午也无妨。”程娇娥喝着碗里的肉粥,只觉得唇齿留香,“这粥是何人所做?” 翠烟有些紧张,“是奴婢,可是不和娘娘口味?” “不是,只是觉得这粥十分好喝,原来是翠烟所做,本宫之前倒是忽略你这个本事了,早知道便提早让你一直未本宫做粥喝了。” 对于程娇娥的夸奖,翠烟显得十分高兴,连忙道,“那奴婢日后便每日给娘娘做,只是娘娘千万不要喝得烦了才是。” 沈祁愿和郑询元两人其实并没有走远,只是在昭阳宫外不远处彼此对视,最后还是沈祁愿先开的口,“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郑询元似乎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这句话我听不懂。” “若是你真心想要为娘娘效劳,那我不拦着,但若是你还有什么多余的心思……” 郑询元立刻道,“沈大人应该入朝为官许多年了吧,您应该分的清楚私情和公事吧。” 一句话说的沈祁愿一愣,接着便是羞怒交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敬佩娘娘所为而已,绝对没有其余的心思。” “那如你所说,我也只是敬佩娘娘而已,至于别的你不要忘记你我二人都是皇上的臣子,现在帮助娘娘做事也是在皇上默认的前提之下,沈大人,我无意同你起争执。”郑询元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脑海里面想的却是宁锦,其实他并不会说这样的漂亮话,当初还是宁锦一点一点交给他要如何同大人物说话,如何和平辈之人说话,如何让人感觉到自己的话中有所威胁和震慑。 现在想想,往事如烟,从再一次见到宁锦之后,郑询元却又把这些已经遗忘的记忆重新捡拾起来。 这样的郑询元让沈祁愿觉得陌生,但是沈祁愿不得不承认郑询元的话很有道理,索性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郑询元却突然开口,“放心,我是真心想替娘娘找出凶手的。” 第668章 禅悦草 两人之间的气氛诡异,不过等到进入昭阳宫后便又恢复了正常。 “臣等参见娘娘。” 程娇娥见到两人,点了点头示意两人起身,“平身吧,日后来本宫寝殿无需如此拘束,本宫有事嘱咐你们。” 沈祁愿和郑询元对视一眼同时起身,程娇娥继续道,“关于案子你们暂时无需深入调查了。” 两人自然惊讶,郑询元更是开口询问道,“可是皇上告诫了娘娘什么?” 程娇娥摇头,“不是,只是本宫想到了一个更为直接的解决办法,我希望你们二人帮我找到一件东西。” “何物?” “禅悦草,这里有这种草的模样,你们二人在京中的能为本宫是知晓的,本宫很放心把这件事交给你们,无论如何都必须在中秋宴前找到这种草药。”程娇娥把画好的禅悦草的图放在两人面前,神色郑重。 两人都知晓程娇娥是不会把这件事当做儿戏的,郑询元接过画着草药的纸开口询问,“娘娘可还有其余嘱托?” 程娇娥摇头,“没有了,这几日你们不必来了,若是有找到了这种药草便立刻给本宫送来。” 见两人应下程娇娥自然是心中感激的,“这次多谢你们为本宫做的一切,本宫会记得你们的恩情的。” 禅悦草的寻找并不顺利,郑询元和沈祁愿两人交替出宫寻找却没有查到一丝踪迹,今日宫中空闲,两人便一同前去,京城中的各大药铺几乎被两人跑了个遍。 “若是再找不到就要到中秋之期了,这要怎么办才好。”沈祁愿有些发愁,虽然不知道这药草的真正作用,但是沈祁愿知晓只要是程娇娥说的,那这东西定然是有用的,或者说是解开凶杀案的关键。 “前面有一家药铺。”郑询元伸手指了指,却见不远处的确是有一家药铺,但是这家药铺外表看起来便十分的破败,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有这种东西的地方,但偏偏这门上却写着,店内各种奇药皆有。 “去看看。”沈祁愿如今是一间也不肯放过,尤其是这家店门外的牌子如此狂傲,倒是有可能真是店小庙大。 进入那间药铺,便闻到了一阵子发霉的味道,沈祈愿是京中公子虽然身居高位,但是多半是顺境不曾有过这样的遭遇,所以便呛咳连连。 一旁的郑询元冷眼看他,便快步走到他前面,“有人在么?” 等了一阵,里面才传来一声嘶哑的回应,“什么人啊,居然敢来我们这家店。” 开始说话的是个老头,接着又响起一阵苍老的女音,“来即是客,不只两位需要什么药材啊。” 听闻两人话中之意这药材铺大概许久不曾开张,沈祈愿面目怀疑,但面上还是客气,“不知这里可有禅悦草?” 一阵沉默,就在郑询元和沈祈愿准备放弃的时候,那里面的帘子突然被人卷起来,一对儿老夫妇出现,为首的老太婆有些激动,“你们是从何得知的禅悦草?” 连续问了几日两人都不曾见有人听闻这个名字有反应,但是眼前这对儿老夫妇分明就是知晓此物所以才如此激动的。 “你们知道这个东西?”郑询元语气急切起来,能够知晓此物才能解决程娇娥的托付。 “我们当然知道。”那老太婆语气倨傲起来,“我们药铺任何珍贵的药材都有,不过我要知道你是如何了解禅悦草的。” 沈祈愿拦住郑询元笑了笑道,“是我家夫人询问此物。” “哦?”老头上前一步仍旧不依不饶,“既然是你家夫人求此物,不如让你家夫人亲自前来。” “放肆。”郑询元开口呵斥,“夫人的身份岂是来这种地方的,若是有便拿出来我们会付出高价,无需说这些无关紧要的。” 老头上下仔细打量郑询元突然道,“老朽看得出你是个唱戏的……” “你!”郑询元没想到这个老头的眼力居然如此了得,自己已经多年不唱戏,身上的红尘味道应该早就消弭了才是,这老头又是如何看出。 一旁的沈祈愿惊讶的看着郑询元,“看不出来,郑将军居然是唱戏的。” “少拿来调侃,我是做什么与你没有关系,既然我们来到你的店中便是来做生意的,你说出这番话,是希望我夸赞你等我眼力么?” “当然不是。”老头嘿嘿一笑,“老朽垂翁,这是我家婆子,你们要禅悦草我们这里有,但是你们想要得到必须让我见到你们家夫人,否则免谈。” “好大的口气。”郑询元显然有些脾气,见那垂翁不依不饶,语气之中便带着几分戾气。 “好了好了。”沈祈愿见郑询元剑拔弩张,生怕他真的做出什么旁的举动连忙阻拦。 “既然如此我们便暂时离开,还请老板留下禅悦草,这样也方便我们日后前来购买。”沈祈愿拱手示意,连忙扯着郑询元出了门。 昭阳宫。 门外传来一阵哭泣的声音,翠烟来报说是孔美人来了,而且看那模样哭的凄惨。 程娇娥对于此人一向是没有什么怜悯心思的,但见她这些日子消瘦不少,许是费尽心思成为美人,但是生活却和她想象的相差甚远,商裕当真算不得一个怜香惜玉的人。 “孔美人这是怎么了?”程娇娥叹了口气,还是起身把这女人扶起来,“看妹妹这模样,瘦了许多,莫非荷花苑内宫人伺候不当?” “娘娘,娘娘求求你,之前是我的错,还请娘娘救我一命。”孔桥不肯起身,扑通一下又跪了下去,看她样子当真是孤注一掷,跪的地面巨大的响声,程娇娥当真怀疑她到底疼还是不疼。 “救命从何说起,孔美人如今是皇上的女人,莫非还有人能威胁妹妹的性命?”料想这些时日孔桥定然是和钟离沁之间刀锋相向,虽然钟离沁的智商不如孔桥,可是孔桥在这后宫中没有任何依靠,根本斗不过安平侯的女儿。 但见孔桥如此,程娇娥心中又有了另外一番算计。 第669章 算计 孔桥怎么看不出程娇娥是在拐弯抹角,程娇娥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但是却不明说,这些日子也是因为钟离沁把重点放在了自己身上,反倒是让程娇娥和钟离沁达到一阵诡异的平静。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孔桥咬咬牙继续恳求道,“还请娘娘施以援手,只要让孔桥在后宫有容身之处,孔桥日后愿意给娘娘为奴为婢。” 程娇娥冷笑出声,看着跪在地上的孔桥高高在上的开口,“本宫可不敢让孔美人为奴为婢,前有淑贵妃的前车之鉴,难道本宫还有这个胆子?” 听出程娇娥的嘲讽,孔桥脸色一阵白一阵红,“请娘娘相信孔桥,这次孔桥是真心的,只要娘娘肯保住孔桥的性命,孔桥日后肯定会唯娘娘命令是从的。” “当初在卫城的时候孔美人不是好算计好谋略么,怎么,如今没有了淑贵妃这颗大树好乘凉,孔美人的心计便完全用不上了?”程娇娥语气丝毫不曾缓和,要说记仇她不逊于任何人,而且这件事她也很难忘记。 “娘娘……当初孔桥只是因为立场不同……” “所以你承认了?”程娇娥反问,“其实你算计的一切都没有问题,淑贵妃的确是你的助力,你靠着她爬上了后宫的位置,却不曾想你唯一算错的就是皇上的心思,你以为皇上是什么样的人,见色起意?” 她上下打量一番孔桥道,“本宫之前行商的时候哪里都走过,见过的美人不少,你这种模样也算不得多惊艳,你以为皇上会有多重视你?” 孔桥脸色更难看了,因为程娇娥说的没错,她的确是算错了皇上的心思,纵使皇上的心思不在钟离沁身上,但是钟离沁毕竟是皇上的青梅竹马,而且她背后是安平侯,安平侯一家都对皇上有恩情,但是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孔桥,你的确很聪明,而且也很敢做,若是换作其余的人,很有可能已经被你得逞了,但是你心比天高,有没有想过现实对你到底会有多残忍。”程娇娥此时满身戾气,根本看不见平日和善,孔桥本也是走投无路,此时见程娇娥如此,便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走到末路了。 “请娘娘救孔桥。”她喃喃自语,却也说不出别的话来,钟离沁在宫中全力打压他,而宫外更是传来她全部的亲人都被安平侯抓起来折磨致死,但是这些事情在安平侯的手下做的无声无息,就算是她明明知晓谁在威胁她,却也无能为力。 “说说钟离沁最近都做了什么?”程娇娥收敛满身戾气,这才一旋身,衣袖在空中拂过。 孔桥脸色一滞,跟在她后面的小婢女一直跪着,但是手中始终抱着个盒子还在不住的颤抖,其实程娇娥早就发现那个盒子,只不过是故意没有提及。 “这些……”孔桥把拿过那个盒子,“请娘娘恕罪……” 她话音刚落,盒子已经被孔桥打开,盒子里面满目血色淋淋,当真让程娇娥脸色不变,孔桥赶紧道,“奴婢不是故意吓娘娘的,这些都是奴婢亲人的……亲人的手指……” 那盒子里面码着整整齐齐的切断的手指,却是不知这手指的主人是否还活着,程娇娥倒吸一口凉气,这些肯定不会是钟离沁所为,只有可能是安平侯,却不曾想他居然为了钟离沁做到这种地步,一个侯爷做出这样为所欲为让人恶心的事情。 见孔桥称呼有变,程娇娥也知晓这些日子孔桥定然是在惊恐之中度过的,所以才会如此迫不及待的寻求自己的帮助。 “既然有了此物,你便告诉皇上,请皇上替你调查,此事已经涉及到人命了,便是安平侯又能如何?”程娇娥最讨厌那些不把人命当一回事的人,所以脸色也很难看。 孔桥立刻摇头,“这些都是婢子在宫中偶然发现的,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表明是淑贵妃或者是其余人所为,但是奴婢知晓,这件事肯定和淑贵妃有关,淑贵妃恨我算计她,所以才想出这个法子。” “既然是偶然发现,那你如何得知这些手指是你亲人的手指?”程娇娥询问。 “虽然手指分辨不出,可是每次都有字条。”孔桥从怀中掏出字条,那上面的字迹程娇娥自然是分辨不出的,内容也很简单只是一些人名,看出孔桥是仔细的收起了这些纸条,显然是也是有想要报复的心思。 “你想让本宫帮你什么?”程娇娥看着孔桥,又把那些字条递回孔桥的手中,“希望本宫帮你报仇,或者是帮你稳住在宫中的地位。” 孔桥赶紧道,“奴婢不求宫中地位,只希望娘娘能够保下奴婢一命。” 程娇娥嗤笑道,“你心中有什么算计不妨直说,本宫可以保下你的性命,不过本宫也有其他的要求。” 孔桥抬眼看着程娇娥又立刻磕头道,“娘娘请说,奴婢不敢再有其余的心思,至于算计奴婢可以帮助娘娘让钟离沁在宫中失势,奴婢愿意做娘娘一辈子的奴才,只要娘娘想让孔桥离开,孔桥绝对不会贪恋宫中的权势富贵。” “这件事另论,本宫现在没有心思算计钟离沁。”程娇娥看着孔桥把盒子合上,然后继续说道,“当然你心中的想法可以保留,你的亲人本宫会派人出去帮你打听一番,若是能救本宫可以帮你把他们救出来。” 孔桥没想到程娇娥居然愿意帮助她救亲人,之前她还担忧自己的要求太多只会让程娇娥拒绝的更快,但是程娇娥居然主动提出这一点。 “奴婢不晓得奴婢的亲人是否还活着,也许已经被侯爷虐杀了也大有可能。”孔桥眼中黯然,全然没有当初的嚣张气焰,坐上了高位反倒是不如之间安稳。 而且程娇娥也知晓,安平侯之所以如此针对孔桥,恐怕也有自己的缘故,因为他没有办法对自己下手,便把目标对准了孔桥。 第670章 怜悯 “那应该不会。”程娇娥道,“安平侯的确心狠手辣,但是杀几个人的风险还是有些大,便是他只手遮天,也不敢当真杀死这么多人。” 孔桥心中略微安稳,程娇娥便泼来一盆凉水,“不过你也不要抱着太大的希望,本宫也只是尽力而为。” “娘娘愿意帮忙奴婢已经感激不尽了……” 程娇娥叹息道,“至于你的命,本宫保下了,你回去吧。” 孔桥似乎还是不放心,“可是……” “你不相信本宫么,还是有什么其他的顾忌?”程娇娥见她犹豫便直接问道,孔桥果然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捧着盒子要离开。 程娇娥突然道,“那盒子里面的东西还是找个地方保存,虽然已经入秋了,但是你总是抱着这个东西实在是有些恐怖。” 孔桥连忙道,“奴婢会处理好的。” “嗯,你不必自称奴婢,既然你是皇上的女人,本宫也不会对你做什么,非要自谦便自称孔桥即可。”程娇娥开嘱咐道,“你是个聪明人,但是希望本宫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日后本宫会有事情需要你做,希望你随时准备好。” 孔桥虽然不知道程娇娥到底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做,但是如今她只能应下,这样才能够保命。 等到孔桥离开,一边的翠烟这才现出身子有些担忧道,“娘娘真的准备帮孔桥不成?” “钟离沁怎么说也比孔桥的威胁要大,所以孔桥是我们可以利用的,本宫既然开口了,便不会违背,吩咐下去,日后昭阳宫的人见到孔美人要以礼相待,无需像之前那般。” 翠烟虽然不懂程娇娥为何这么做,但既然程娇娥这么说,翠烟自然是立刻遵从。 沈祁愿和郑询元求药不成,便来告知程娇娥前因后果,程娇娥听闻之后也是觉得神奇,当下便道,“既然这个人想要见我,也许是知晓一些关于禅悦草的事情,只是我在深宫之中想要出门有些困难,前些日子已经回过家,若是再以此为借口恐怕也不好。” 郑询元道,“娘娘说的是,臣便前去抢夺过来。” 沈祁愿有点无奈,“郑将军,我们是官府之人,此等行径岂不是和强盗无异。” 郑询元冷哼,“若是沈大人在意这件事大可以臣一人去做,娘娘无需担忧,臣定然能把东西抢夺回来。” 程娇娥觉得好笑,这才开口道,“好了,郑将军,这件事的确不应当直接用抢的,否则只怕会落人把柄,但是本宫的确不方便出面,所以这件事还要麻烦郑将军了。” 郑询元不明所以,程娇娥继续道,“你们只是说了夫人,又没有说是怎么样的夫人,哪里的夫人,上次本宫见到郑夫人发觉郑夫人十分聪慧,所以这件事也许可以拜托郑夫人,就是不知郑将军是否愿意?” 郑询元犹豫片刻,便立刻低头道,“臣,这便去叫小若前来,只是小若愚钝,不知能否顺利完成娘娘的托付。” 程娇娥摇头,“将军说笑了,夫人的聪慧本宫还是看在眼中的,至于其余的你也无需担忧。” 等来了杜小若,这次见到程娇娥倒是隐约觉得杜小若似乎比上次要忧郁了些许,也不知晓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事情。 “小若,无需拘束,这次本宫叫你前来便是有事拜托你的,若是事成本宫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当然是要本宫能够做到的。”程娇娥不会叫人白白做事,那杜小若立刻笑道,“娘娘说笑了,若是娘娘有什么需要,小若定然会帮助娘娘的。” “郑将军应该同你说了吧。”程娇娥询问。 杜小若却突然摇头,脸色也变了变,“这些日子,将军都很少同妾身讲话,甚至几日都不曾归家,若是这次不是娘娘有所托付,妾身恐怕又要好一阵子都见不到将军了。” 程娇娥不知晓两人是发生了什么,但是想到宁锦的事情,程娇娥又觉得面前的女人有些可怜,“那你可询问过郑将军原因。”程娇娥倒是没有察觉到郑询元什么异常的地方,总之郑询元从那件事之后便效命于自己,而且很少有其余的心思,很多事情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但是终究让程娇娥安心不少。 否则后宫之中随时有着一个眼线,那样自己做事也十分困难。 杜小若犹豫着摇头,脸色有些发白,“妾身想问但是将军不给妾身询问的机会,总是见到妾身便转身避开。” 想到郑询元很有可能是因为宁锦的缘故,所以才如此对待杜小若,多半是不知如何面对杜小若,才一时之间选择避而不见。 这样的选择可能是郑询元暂时的选择,但是多余的话程娇娥却也不能多说。 “想来也许是进来宫中的案子紧要所以才让郑将军有些繁忙,很难找到机会回家才是,夫人还是不要多虑,相信郑将军经历许多,肯定能够知晓夫人才是他最值得爱护的人。”程娇娥说的诚恳,想到当初宁锦的忍让,也不过是为了杜小若能够无忧无虑幸幸福福的和郑询元生活下去,至于郑询元那边程娇娥准备找个机会好好的和他说一说。 至少不要辜负宁锦的一番心思才是。 杜小若不再纠结此事,程娇娥看得出杜小若心思纯良,而且很是聪慧,只要稍加指引,便很快明白了自己要让她做的事情。 “娘娘交代的小若全部明白了,定然会帮助娘娘成功求得此物,能够再见到娘娘妾身真的很高兴。”想来杜小若也是没有什么朋友的,毕竟已经嫁为人妇,所以这次和程娇娥的交谈让杜小若心思放松了许多。 程娇娥开口道,“虽然你二人的家事本宫不应当参与,但是小若如此聪慧可爱,那郑将军当真是没有趣,本宫会帮你说他的,你便在家里等着郑将军去同你道歉才是。” 杜小若有些羞涩,这才连忙道,“娘娘无需担忧妾身,妾身可以等着将军不忙了。” 第671章 再次拜访 程娇娥却是心思一黯,又开口道,“等待有的时候总是残酷的。” 见杜小若坚持,程娇娥自然不会勉强,知晓杜小若的善解人意,程娇娥也对她的印象更加好了起来。 “那这件事便拜托了。”程娇娥起身朝杜小若弯腰示意,却惹得杜小若受宠若惊,连连鞠躬,两人对视一眼却是同时笑了起来。 “本宫在宫中也没有什么朋友,倒是和你投缘,若是日后有机会,不如多进宫陪陪我。”程娇娥提议。 杜小若很开心,“多谢娘娘垂爱,若是可以,小若自然愿意进宫陪着娘娘,只是娘娘如今怀着身孕,还是不要忧思过度了,这件事有小若和将军去办,定然不会有什么别的差错的。” 目送杜小若离开,程娇娥才觉得身心俱疲,这些日子的确是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一旁的翠烟看出程娇娥的不对便立刻道,“娘娘还是进去休息吧,今日您太累了些。” “本来以为肚子里面是个乖巧的,这些日子倒是能够折腾起来。”程娇娥叹息,任由翠烟扯着起身朝寝殿内走去,屋子里面的冰块早就被商裕下令拿走了,若是往日程娇娥必然会把这冰块摆到快要入冬。 但是今年,她的身子似乎的确也不如往日那般燥热难耐了,入秋之后,程娇娥便时时的觉得身上一片冰寒,尤其是青韵这件事之后,她更是许多天没有缓过来。 翠烟开口笑道,“如此才说明娘娘肚子里面的小皇子健康啊,看来出生之后定然也是个磨人的性格。” 程娇娥有点担忧,立刻摇摇头,“那可不成,若是个男子汉,每天只会磨人,那日后可要如何是好,若当真是个皇子,本宫定然不会骄纵于他。” 扯得远了,程娇娥躺在床上任由翠烟给她擦手擦脸,感受着水的温度,程娇娥舒适的闭上了眼,一旁的翠烟这才小心翼翼的再次开口问道,“娘娘,孔美人那边您要如何帮助她,如今您怀着孩子,可千万不要再和淑贵妃起冲突啊。” 程娇娥迷迷糊糊的快要睡过去,听到翠烟的话这才眯着眼睛笑了笑,“傻翠烟,本宫当然不会出面的,只是钟离沁的手段过分了些,这样下去孔桥定然会性命不保,或者是被活活逼疯。” 翠烟还是不解,“那样不正好给绿竹和韩黎报仇了么?” 程娇娥摇头,“小翠,你想的太简单了,孔桥虽然是威胁,但却是只有在钟离沁身边才是威胁,绿竹和韩黎之死说到底是安平侯和钟离沁的运作,若是没有安平侯在背后,孔桥不成气候。” 翠烟闻言这才点头,小心的给程娇娥盖好被,这才继续说了下去,“娘娘决定的事情翠烟都会支持,只是翠烟希望娘娘能把自己的身体放在首位,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和安平侯起冲突才是。” “放心,本宫会的,本宫晓得自己在做什么。”程娇娥拍了拍翠烟的手,“好翠烟,快去休息吧,本宫日后还要靠着你才是。” 翠烟被程娇娥说的一阵脸红,这才嘱咐了几句离开,等到翠烟离开之后,程娇娥却觉得有些睡不着了,过往一帧帧的在脑海中浮现,程娇娥叹息一声,再次阖目,同时口中吐露悲意,“绿竹,你会怪本宫救下孔桥么。” 第二日,沈祁愿自然是一早便去寻郑询元这才发现郑询元并未住在府中,此时见郑询元眼色便有些不对,郑询元被沈祁愿盯得烦了,开口道,“沈大人这是做什么?” “看不出,郑将军有如此娇妻,却彻夜不归,莫非是……” “胡说什么。”郑询元和沈祁愿彼此还是看不顺眼,所以一言不合经常吵起来,若是程娇娥在倒还好,此时无人两人便都是语气不善,不过此时的沈祁愿还带着几分调侃之意。 郑询元快走几步,同时威胁道,“沈大人还是不要胡说,我只是住在宫中罢了,这些日子查案有些劳累,所以没有回府,不似沈大人随意。” 沈祁愿没有再和郑询元纠结此事,来到郑询元家中,杜小若已经在等候了。 杜小若的模样的确秀气可爱,可郑询元眼神依旧闪躲,他看见杜小若之后,总是觉得心中莫名的悲痛,更是眼前恍惚看见曾经三人在戏班时候的日子,若是小若知晓宁锦还活在世上的话…… 回忆在脑海中打转,杜小若已经伸出手在郑询元眼前晃了又晃,“询元,你怎么了?” “无事。”捉住女子的手,感受着杜小若手掌的温度,郑询元这才觉得心下稍安,“你准备好了么,昨日娘娘同你说过的话你可都记住了。” 杜小若点头,“记住了,放心,我不会把娘娘的事情搞砸的。” 见杜小若有信心郑询元也点点头,他自然是相信杜小若的,因为杜小若的脑子的确比他的要清楚一些,他们三人在一起的时候,最笨的是他才对。 “郑将军?”沈祁愿看得出郑询元一直在走神,“快些出发。” 郑询元吩咐了马车,三人这才出发,杜小若盯着郑询元的背影也是若有所思,心中却莫名的不知在担忧什么。 药铺便在前方,依旧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外面的牌子虽然破,但是却有着睥睨天下的气魄,杜小若随着两人进入,举手投足落落大方,毕竟杜小若之前也是行走江湖的,不似一般养在深闺的夫人小姐那么没见过世面。 “老板,我们带着夫人前来拜见。”沈祁愿弯腰抱拳,等了一阵子才再次听到垂翁的声音,他慢吞吞的走出来,眼神锐利的看着两人身后的杜小若,便突然笑了起来。 “这便是你们口中的夫人?”垂翁似乎看出了什么,坐在后面的椅子上眯着眼睛笑,不等沈祁愿和郑询元开口,杜小若便上前一步笑着道,“老翁,既然是谈生意的,什么夫人不夫人,您见了应该也没有什么好处。” 郑询元似乎没有想到杜小若会突然开口,刚要说点什么,却被沈祁愿拉住,郑询元这才想到杜小若定然是按照程娇娥所说的开口。 第672章 顺心意 垂翁见杜小若开口,语气意味深长,“你以为老朽看不出来,你的身份还不够做他们背后的夫人。” 杜小若并没有因为垂翁的话而有什么改变,而是继续开口说了下去,“看得出来老板的店应该许久不曾开张了。” 垂翁脸色难看了几分,一旁的沈祁愿和郑询元也没有想到杜小若居然直接这么开口,杜小若却丝毫不介意,“看来是没有人相信老板的店内有珍惜的药材吧。” “哼,是那些人有眼不识泰山,老朽店里面的珍贵药材比皇宫大内的还要多。”一句话说的狂妄至极,杜小若却没有嗤笑而是点了点头,“我相信老板所说,老板店内定然藏着许多珍贵的药材,只是大多数人有眼无珠就算是老板真的拿出药材,他们也不愿意相信这样一家小店能够存在这样的药材。” 见杜小若这么说,那垂翁脸色一横道,“不要认为你这么说,老朽就会拿出禅悦草,老朽说的是与你们背后的夫人见面,这是对老朽最大的尊敬。” “诶,老翁,话要是这么说,那这生意岂不是做不成了?”杜小若笑了笑,笑的一脸和善,可是身后的沈祁愿和郑询元却只在杜小若的身上隐约的察觉出了程娇娥的影子。 垂翁有些不知晓杜小若话中之意,“做什么生意,老朽又不准备把禅悦草卖给你。” “禅悦草此物虽然珍贵,但也只是知晓他的人太少,所以才会珍贵,但是我看得出老板是个识货的人,定然知晓禅悦草的用处。”杜小若话中带着蛊惑,那垂翁的脸色果然变了变,杜小若继续说道,“这些年应该没有人同老翁你提起过禅悦草吧,所以你想知晓我们是如何得知此物的,因此才迫不及待的想见背后之人。” 那垂翁被说中心思,却只是梗着脖子不语,杜小若也不在意,“我可以告诉老翁,我这里有比禅悦草更加宝贵之物。” 垂翁怀疑的看着杜小若,试图从杜小若的脸上看出什么不妥来,但杜小若的确是天生的戏子,虽然当初没有上了戏台,但是演戏的本事当真是足以让人信服,那垂翁眯了眯眼道,“莫非你当真是他们背后之人?” 杜小若笑,“老翁若是不信,那我也没有办法,只是我亲自前来,甚至还带来了足够的筹码,老翁还是不肯合作,那我也不惜使用一些更为不友善的手段。” 她上下扫视垂翁的这家店面,冷笑一声,“这家店若是我想要很容易便能得到,到时候这家店不属于老翁你,便是你把这禅悦草藏到屋子的哪个角落,我们也必然能够寻到,若是寻不到,那也无妨,这间屋子我买下之后便直接烧了,也好过留下也无用。” 沈祁愿有些惊叹,没想到郑询元的夫人居然是个厉害角色,一时之间也不知晓是该佩服程娇娥的看人本事,还是杜小若的口才了,郑询元却依旧若有所思,脑海全是当初三人的模样,当初的杜小若和宁锦站在一处,连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两人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若不是自己从中做了手脚,现在的杜小若肯定和宁锦过得十分幸福。 杜小若自然没有发现郑询元的不对劲,只是盯着垂翁的眼睛,那垂翁本来是气焰高涨,但是却没想到杜小若是半点情分也不讲,语气中更是硬气。 “你……你怎敢如此?”垂翁料想这些人的身份必然是非富即贵,却用起了耍无赖的法子,尤其是自己本来算准了这些人非禅悦草不可,但是看杜小若的口气,竟也是可有可无,但是自己这家店却保不住了。 虽然一直没有人能够欣赏得来自己这家店,但是毕竟是大半辈子的心血,垂翁怎么也舍不得,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老婆子从后面跑过来,想来是听见了杜小若的话,大喊着,“不能动我们的店,否则我们就去报官。” 杜小若仍旧是笑着的,她模样温柔可爱,倒是见不得几分威胁性,只是一双眼睛生的漂亮锐利,此时更是眼中寒气逼人,丝毫不让,见那老婆子出现,杜小若也半分不减之前的姿态,“那便请两位试试,是报官快,还是烧房子快。” “你……你!”垂翁说不出话,杜小若却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那纸张很新,正是昨日程娇娥现写好的。 “不知老翁可听过怪医薛城?”杜小若一发问,那垂翁脸色便再次发生变化,见垂翁脸色,杜小若便知定然有戏,便继续道,“这个是怪医薛城的百草图,上面的内容真假便请老翁自行判断了,若是老翁愿意,我们便以此换取禅悦草。” 垂翁手都在发抖,似乎想要仔细看杜小若手中的百草图,但是却被杜小若一把收回,“我相信老翁不是说话不算话之人,而且也看得出老翁是见过世面的,定然能够分辨出这百草图的真伪。” 她揉搓着手中的纸张,看着垂翁的眼睛,“交出禅悦草,我立刻把此物交到老翁手中,让老翁亲自分辨真假。” 这下垂翁便真的人如其名,垂头丧气了,看着眼前锐利的杜小若分毫不让,那纸张在杜小若的手中也不曾有过怜惜,可是垂翁刚才粗粗看过一眼便知晓杜小若手中的百草图虽然不是怪医的原物的,但的的确确是怪医百草图的复拓,上面的图案也画的十分生动传神。 “好。”垂翁咬咬牙终于应下,他转头看着老婆子道,“去给客人拿禅悦草。” 老婆子似乎有些不甘心,不过这两人大概还是垂翁做主,所以虽然那老婆子不甘心,但还是回身去找禅悦草了。 杜小若没有松懈,背后的沈祁愿和郑询元倒是没想到居然如此顺利,却也不知晓为何杜小若的威胁居然会如此顺利,而自己二人昨日的威胁却是半分成效也不见。 等到那婆子拿着禅悦草出现,众人跟之前程娇娥交给的图案一对比,果然是真的禅悦草。 第673章 解释 杜小若神色满意,倒也不拘谨,直接把手中的百草图放在了桌子上,“这便是怪医的百草图,相信老翁是识货的,定然能够分辨出真伪。” 垂翁把那张纸拿在手中看了又看,一边的婆子也抬眼悄悄的瞥过,郑询元却把桌子上的禅悦草收了起来,这才看着沈祁愿和杜小若两人道,“我们离开吧。” 两人点头,却听背后垂翁突然开口,“你们为何认识怪医薛城?” 杜小若笑了笑,“劝老翁莫要刨根问底了,这草图是真,你我交易是真便足够了,至于其他的,不在我给你解释的范围内。” 等到三人出了这偏僻巷子好远,沈祁愿才率先开口,“郑夫人果然好本事,当真叫我们拿到了禅悦草。” 杜小若有些不好意思,“这些全是娘娘教给我的,我不过是有样说样罢了。” 沈祁愿好奇道,“只是昨日我们也有威胁,这老翁为何不曾妥协?” 杜小若解释道,“娘娘说了,这两人既然要见背后之人,也就是娘娘说明他们原则性很强,而且不喜欢别人看不起他们,娘娘说他们店内的商品定然很久无人问津,所以他们便也对外人的恶意很大,很难接受他人的攻击或者威胁。” 沈祁愿道,“难道这个药铺里面当着有许多稀世药材?” 杜小若点头,“娘娘觉得正是如此,禅悦草此物极为难得,这家小店能够有便说明他们不是徒有其名的,所以必须让店老板感受到我们对其物品的肯定,但是正因为这老板很有原则,只是夸奖他们并不会得到通融,所以娘娘便让我继续威胁,至于威胁的手段也是要有方法的,绝对不能让他们觉得我们必须要得到禅悦草,这样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的威胁我们,反倒是我们不在乎此物,甚至是不得到也无所谓的态度,才会让他们觉得惶恐。” 沈祁愿在一旁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郑询元便安静的听着,始终盯着杜小若的侧脸,眼中带着其余人没有发现的温柔。 “至于威胁无外乎让他们失去这家店,这老板和他夫人定然十分在意他们的店,而且这家店是他们全部的财产,也许威胁他们的生命他们不会害怕,但若是要把这间店损坏,他们定然会有所顾忌,接着便是娘娘给我的那张百草图了。” 沈祁愿了然,“这个我倒是知晓,之前娘娘在卫城的时候曾经拜怪医薛城为师,没想到居然在此时用上了。” 杜小若十分佩服程娇娥,更是对程娇娥的好感增加,能够帮程娇娥拿到此物杜小若自然也是高兴的。 “所以这一切全是娘娘的计谋得当,否则恐怕还是很难得到这禅悦草。”杜小若夸赞程娇娥,同时看向一边的郑询元,郑询元这才飞快的收回了目光,却是不知到底是因为什么。 但见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沈祁愿咳嗽一声,“好了,我们快些回宫中复命吧,郑将军,你先送夫人回府,这禅悦草我亲自带给娘娘。” 郑询元犹豫一下,沈祁愿嘲讽道,“不会吧,莫非将军害怕我抢了你的风头?” 见沈祁愿这么说,郑询元自然是冷哼一声把手中之物丢到郑询元面前,“不要耽误了娘娘的事。” 等到沈祁愿走了,郑询元才盯着杜小若道,“走吧,我送你回去,这次辛苦你了。” “不辛苦,帮助娘娘我也很高兴。”杜小若自然是真的很欢喜程娇娥,而且和程娇娥谈话也的确能够排解杜小若心中的一些苦楚。 见郑询元不再说话,两人只是默默的在街上走,马车不知何故没有在原地,杜小若也很欣喜能够和郑询元有这样在街上行走的机会。 “将军,这些日子你都是在为禅悦草之事担忧么?”杜小若开口询问,语气却带着几分柔软,是真心的关怀,却是没有得到郑询元的回应。 郑询元在出神,话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杜小若有些失望,“询元,我不知道你这些日子怎么了,只是前些天我见你拿出之前唱戏的行头,可是你又想起了阿锦?” 郑询元一愣,脚步也停了下来,杜小若便道,“我还以为你已经把他忘记了,只是为何会突然想起阿锦呢,阿锦已经去世多年,你我之间不是早就应该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么?” “你当真忘记他了么?”郑询元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冰冷,但却不是他的本意,多半是嫉妒的心思在作祟,也正是因为郑询元对杜小若的爱意太过于深刻。 “难道你认为我还想着他?”杜小若突然有些伤心,不过她向来不是一般女子,也不会做出委屈的姿态,“我明白了,将军若是有事忙,我可以一个人回家。” “不是这样的。”郑询元见杜小若要走,便立刻上前拉住杜小若的手,“小若,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了,你给我一点时间,等到这段日子过去,也许我就想的明白了。” 杜小若见他脸色当真为难,似乎又想起少年时候的郑询元,那个时候的郑询元也和现在一样,惹了自己生气只会拉着自己的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别的话,若是宁锦看到了,必然会寻出一些好玩的好看的,好玩的丢给郑询元,好看的便丢给自己,总是能够哄得两人十分高兴,可惜那样的日子终究是一去不复返。 “好,我等你。”杜小若没有继续纠结,只是随着郑询元的脚步回了家,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但郑询元却始终跟在杜小若的身后。 入府之后,杜小若突然开口,“听闻西江这些日子逢乱,若是日后兴兵,你还会去西江么?” 西江是两个人的痛,更是杜小若不愿意提起的过去,此次见杜小若提起郑询元怔然,“为何这么问,若是西江有事,我作为将军自然是要去的。” 杜小若点头,“若是你去,还会回来么。” 第674章 求情 杜小若没有得到郑询元的回应,郑询元便一个人离开了,杜小若却看着郑询元的背影心中想到了很多。 昭阳宫内,程娇娥见到禅悦草自然是满意,这草寻找了多日,本来程娇娥都认为没有希望了,但是最后还是寻找到了,程娇娥知晓这都是两人奔波多日的结果,当然也有杜小若的帮助。 沈祁愿开口道,“娘娘真是神了,不出马也能够把草药拿到手。” 程娇娥倒是发现和沈祁愿越熟悉,沈祁愿说话便也越放得开,不至于像两人最初认识的时候那般拘谨了,现如今的沈祁愿反倒是比郑询元还要开朗。 “还是郑夫人足够机灵,否则换个人估计也不会有这样的效果。”程娇娥对杜小若的认可还是很高的,而且这次能够这么顺利也的确是杜小若比她想象的要发挥的好。 “郑将军怎么没有一起回来?”程娇娥见郑询元迟迟未归,便询问沈祁愿。 沈祁愿摇头,“郑将军前去送郑夫人回府了,算者时间也许该回来了,可是怎么还没有回来复命呢?” “罢了,若是一会见到他便说本宫叫他有事。” 沈祁愿立刻点头,“臣知晓了,只是这禅悦草,娘娘要如何做?” “等到中秋夜你便知晓了,不急不急。” 送走了沈祁愿,程娇娥这才开始收拾眼前的禅悦草,一旁的翠烟见程娇娥操劳又开始担心,“娘娘,不如让翠烟来吧,娘娘教过翠烟,翠烟也可以做的。” 程娇娥倒是没有推脱,干脆坐在一边看着翠烟磨草,同时听翠烟絮絮念叨,“娘娘,等到中秋之后您可一定要好好休息啊。” “放心,本宫知晓。” “娘娘才不知道的,为了各种事情操心,本来明熙太妃这件事也无需娘娘过问的。”翠烟大概是心有不甘,不明白为何明熙太妃一直针对程娇娥,本身程娇娥和明熙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程娇娥知晓,自己支持了商裕,也正是因为有程家最开始的帮助,才有了后来的商裕。 自己和商裕的纠缠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便不是为了我自己,明熙太妃这样的祸害也绝对不能留在宫中,不能平白的让那些人命白白牺牲。”程娇娥叹息,“至少本宫无法真的看着这些血腥发生,现如今本宫可以确定,只要明熙不死,便会有更多人因此遇害。” 等到那边翠烟处理好了,程娇娥才吩咐翠烟把禅悦草密封保存,留着中秋宴再行使用,如今还有几日,程娇娥倒是可以偷闲。 但是心中还记挂着孔桥的事情,程娇娥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倒是惹得翠烟有些好奇,“娘娘是在等皇上么?” 程娇娥点头,“看来真是西江的事情太忙了。” “奴婢也听说了,难道皇上当真要娶西江的公主?” 程娇娥笑了,“便是要娶又如何,他是皇上,本就应该后宫佳丽三千,如今只有三个,若是让祖辈知晓,也定要笑掉大牙。” 翠烟不解的噘嘴,“奴婢有的时候真的不明白娘娘到底是如何想的,皇上只喜欢娘娘一人不好么?为何娘娘却总是拒皇上于千里之外。” 程娇娥见这小妮子一脸不解,便笑着去点她额头,“你晓得什么,再说本宫何时拒皇上千里之外了,这皇宫都是皇上的,本宫如何有这么大的本事。” 翠烟不依不饶,“可是娘娘却半点也争宠。” 程娇娥无奈,“莫非要让本宫和钟离沁争什么?难道也要本宫一口一个殇哥哥?” 这话引得翠烟一阵笑声,“娘娘真是……” 程娇娥想到钟离沁的语气,也是一阵鸡皮疙瘩,接着便跟着翠烟一起笑,难得放松,却听见外面传来商裕的声音。 “何事让朕的娇娥如此愉快?”商裕大步进入,脸色不掩憔悴,但眼中却是欢喜,只有面对爱的人才能露出的欢喜。 “参见皇上。” 两人起身行礼,翠烟知趣的连忙退下,留下程娇娥和商裕两人,商裕扶住程娇娥拉着她坐在椅子上,“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程娇娥有些无奈,“自然是好好吃饭了,皇上还是不要这样抱着臣妾,臣妾实在是不习惯。” “娇娥,朕看的出来你最近有心事,或者说你有什么计划瞒着朕?”商裕突然发问,程娇娥却也不慌张,只是笑问,“皇上认为是什么事情?” “朕不介意你的隐瞒,只是你的身体最为重要。”商裕认真的看着程娇娥,“若是有什么需要,朕可以帮助你。” “皇上,我们不说这个了,臣妾倒是的确有一件事需要皇上帮助。”想到孔桥的事情,程娇娥便立刻转移话题,商裕的聪慧她是知晓的,明熙太妃一事若是被商裕知晓定然不会认可自己的解决办法,所以程娇娥只能把这件事掩盖下来。 等到事情过后在同商裕承认自己的部署,到时候一切证据摆在众人眼前,程娇娥也不用担心还有什么别的变故了。 “何事?”商裕看出程娇娥的郑重,程娇娥从商裕身上起来,这才继续说了下去,“臣妾希望皇上能够保住一人。” 商裕微微皱眉,“是何人让娇娥如此惦记,而且近来似乎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娇娥为他啊啊作保。” 程娇娥摇头,“不是别的人,这个人便是皇上新封的美人孔桥,孔桥如今在后宫的处境虽然皇上不知,但是臣妾既然开口,皇上也应该能够想到孔桥的处境。” 程娇娥知晓商裕一直记挂着曾经钟离家的恩情,也正是因此所以程娇娥迟迟没有说出钟离平的存在,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纵然商裕真的忌惮安平侯父女,可是曾经的恩情还在,他又如何能够做到无情无义。 “孔桥?”商裕果然脸色难看,沉默片刻他才继续道,“朕没想到你有事相求居然是为了这个女人,如果朕没有看错,你应当和她之间也并不愉快才是,为何突然替她求情?” “毕竟孔桥是一条人命,若是皇上再没有任何警告,也许孔桥很快就会成为这后宫的一条冤魂。” 第675章 愤怒 程娇娥说完,寝殿内却陷入一阵寂静,程娇娥知晓商裕定然是因为自己的话有了别的想法。 果然,商裕只是皱着眉头,语气冷淡,“朕要如何做?” “还请皇上明日去荷花苑居住,并且给孔美人一些赏赐,让众人知晓皇上至少是重视孔美人的,如此方能让孔美人过得顺遂一些。”程娇娥此时也顾不得别的,便把心中的想法尽数说出,自己虽然想要保下孔桥,但是只凭借自己的力量还是不够的,非要做点什么,还是要商裕才能够做到。 “娇娥,朕不懂,为何每次你都把朕推到其他人的身边?”商裕并没有答应程娇娥的要求,只是眼带伤神。 程娇娥无可奈何,“莫非皇上是希望娇娥三日一小醋,五日一大醋,如此才能心满意足?” 商裕不语,程娇娥继续说道,“臣妾知晓皇上的心意,也明白皇上心中挂念的人是谁,但是孔桥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皇上总不至于至人命于不顾。” 商裕终是点头,“朕知道了,既然是你开口,朕可以保全孔桥一命。” 思及孔桥,商裕自然是一点其余心思也没有,孔桥于他和众多的婢子没有任何区别,美丑在他眼中本就没有什么概念,若是非要让他选择,也不过眼前的一个程娇娥能够让他心动。 “多谢皇上。”见商裕应下,程娇娥也松了口气,这些日子她的确是感到疲惫,若是这件事也要亲力亲为的话,程娇娥的确是没有那么大的心力。 “为何朕看你脸色不好,是因为孔桥白日来吵你休息了?”商裕询问。 程娇娥摇头,“肚子里面的开始不安分了,许是快要折腾出来了,皇上无需担忧。” 第二日,商裕便派人给荷花苑送了赏赐,钟离沁本在喝茶,听闻此消息当下便把茶杯摔在了地上。 她身边换了个婢子名叫小桃,经历了前面几个婢女的事情,小桃自然是十分听话的,虽然有些蠢笨,但是却足够的心狠手辣,只要是程娇娥叫她做的事情,她都会去做。 小桃见钟离沁生气,也是吓得不得了连忙道,“可是皇上只是一时想起了孔美人才会突然赏赐东西的,娘娘千万不要生气啊。” 钟离沁冷笑道,“什么突然想起,本宫这些日子都没有见到皇上,皇上怎么会突然想起孔桥,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说不定是孔桥那个小贱人又用了什么手段。” 话音刚落,外面却传来通报的声音,竟然是商裕来了,钟离沁有些慌张,连忙换作一副笑脸,商裕进门看着地上的茶杯碎片略微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钟离沁连忙解释,“小桃笨手笨脚的,还不快点收拾了去,赶紧给皇上换新茶。” 商裕倒也没有拒绝,而是顺势坐在一边,钟离沁便立刻粘了上来,“皇上,这些日子臣妾可是十分思念你的,只是皇上为何一直不来看沁儿,可是对沁儿一点兴趣也没有了?” 商裕摇头,“朕这些日子忙着处理西江的事情,的确鲜少有时间,这次朕来还有别的事情要说。” 钟离沁一副乖巧的模样等着商裕开口,商裕直接了当的开口道,“朕这次来是为了孔桥,朕知晓孔桥之前是你的婢女,所以你二人之间的关系还来不及斩断,但是朕希望你知晓,孔桥美人的名头是朕亲自封的,若是你对此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告诉朕。” 钟离沁脸都白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商裕前来居然是为了孔桥说话,而且看商裕的脸色还是十分正式,根本不像是开玩笑,这些日子钟离沁根本没有见到孔桥和商裕有什么接触,商裕怎么会突然为钟离沁说话呢。 “皇上怎么会突然提到孔桥?”钟离沁不是个能够隐忍的性子,这些日子没有了孔桥的提点早就隐隐变成之前的模样,只不过是因为在商裕面前这才克制了一些。 小桃端着新茶上来,偷眼看着商裕,钟离沁瞬间就像是被点燃的炮仗,“谁允许你看皇上的,本宫是叫你端茶,不是让你起什么别的歪心思的。” 小桃被吓得又要跪下,商裕却阻止道,“你先离开吧,沁儿,朕不希望你的脾气还是一点变化也没有,虽然朕从小便认识你,但是这些年朕一直都在盼望着你的改变,恩情不可能存在一辈子,朕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 钟离沁是当真没有想到商裕居然为了一个婢子说了自己,之前还只是因为程娇娥,如今的商裕却让钟离沁觉得愈发的陌生起来,小桃连忙离开,只觉得自己的小命不保,这下钟离沁肯定会更加生气,而且把一切的罪过全部都赖在自己身上。 “皇上,你为了一个婢子便要把你我过往的感情拿出来说么?”钟离沁难以置信的看着商裕,却见商裕面上一片冰寒,辨不出喜怒,此时也只是端起茶杯默然的喝下一口茶水。 “沁儿,朕离开了。”商裕放下茶杯转身便走,钟离沁站在原地看着商裕的背影却只觉得内心一片冰冷,如同置身冰窖一般,可是此时根本没有人可以安慰她。 商裕走出明月苑,一旁的常德欲言又止,商裕看出他有话要说,“要问什么便问吧。” “老奴不明白,皇上何必为了孔桥一事专门来明月苑,这岂不是让淑贵妃伤心?” 商裕摇了摇头,“昨日娇娥的请求朕知晓她是一片好心,但是孔桥此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相信你也应该能够看的出。” 尽管之前常德对于孔桥的印象很好,但是孔桥如今成了美人,甚至和商裕有了那一夜,若说只是巧合根本不会有人相信,所以只能说明孔桥此人的手段非比一般人。 “皇上是为了懿贵妃娘娘?”常德试探着开口。 “娇娥如今怀着身孕,如此倒是可以让沁儿的注意力彻底放在孔桥身上,这些日子的安静难道不是很好。” 第676章 心事 常德没想到商裕居然毫无保留的把他的一点小心思全部说了出来,常德反倒是有点尴尬不知如何接话。 抬起头事,见商裕已经大步离开,而且和自己有一段距离了,常德不敢再多言,抬步赶紧追了上去。 入夜,商裕去了荷花苑的事情更是震惊后宫,白日孔桥收到了商裕的赏赐之物的时候就已经是满脸不敢相信了,等到商裕来的时候,孔桥更是激动地不知说什么才好,还是一边的常德提醒道,“孔美人,见到皇上还不跪拜?” 孔桥连忙跪下,生怕这些全是假的,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孔桥还下意识的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纵然她一直是心比天高,可是这些日子的折磨已经让她这样的想法淡了不少,甚至可以说是不敢奢望,只希望能够过上平淡的日子。 毕竟有的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是当真没有办法逾越的,也许她足够聪明,但也只是相对的,真正遇到聪明之人,孔桥却是没有任何办法。 “平身吧。”商裕大步朝内殿走去,孔桥连忙起身跟着商裕的脚步走了进去,商裕一摆手,常德便带着孔桥宫中的婢子悉数退下,屋子里面只剩下孔桥和商裕两人,孔桥却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了。 若是一月前,她定然舌灿莲花,肚子里面有一堆话准备着给商裕听,可是现在的孔桥当真是不敢多说话了,想来今日商裕能来定然是程娇娥帮自己说话了,否则商裕应当是想不起宫中还有自己这么个人物。 “孔桥,朕今日来你知晓是因为什么么?”商裕坐在椅子上,眼神中透着冰冷和一丝说不清楚的意味深长,他模样俊秀,却又威严的让人难以直视。 孔桥心思一转立刻明白了商裕的意思,“臣妾知晓,皇上是看在懿贵妃的面子所以才来臣妾的寝殿,臣妾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皇上便宿在主殿,臣妾这便前去偏殿。” 商裕摆手,“不必,若是如此,岂不是过于刻意,既然娇娥想要保你,那朕便遂了她的心意,只是你日后的所作所为,可有了明确的目标?” 孔桥立刻道,“日后孔桥定然唯皇上和懿贵妃娘娘的命令是从,绝不敢违抗。” 见她知趣,商裕点了点头也没有再为难,起身在寝殿内走了走,荷花苑内的确是简单的很,但是十分干净,桌子上摆着孔桥还没有写完的字,商裕走到桌前仔细看过,“这字倒是难得的好字。” 听闻商裕夸赞,孔桥也不敢过于沾沾自喜,连忙道,“臣妾只是随便写写,入不得皇上的眼。” “不必如此拘谨。”商裕觉得无趣,心思已经飞到了昭阳宫去,只有程娇娥同他说话才会让他暂时忘却自己是皇上的这个身份。 “是。”孔桥见商裕似乎不悦,却也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想了想孔桥才道,“不如臣妾服侍皇上休息吧,皇上忙于政事还是不要过分操劳了,若是皇上实在睡不习惯,不如现在前去昭阳宫还来得及。” “不必了,朕今日便住在荷花苑。”他看着一旁的侧榻道,“今晚朕睡在此处便好,你无须管朕。” 孔桥哪敢让商裕睡在此处,但商裕坚持孔桥只得应下,一夜胆战心惊,第二日孔桥早起的时候商裕已经离开了,屋子里面没有商裕留下过的痕迹,但是至少外人知晓,商裕是在荷花苑住了一夜的。 而不受宠的孔桥,不知为何突然得了宠,这件事在后宫也是传的飞快,明月苑的人却因为此事而整个宫中的人都受到牵连。 钟离沁脾气不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钟离沁根本没有办法忍受,便在明月苑内大发雷霆,只要是做错了一点小事,便被钟离沁叫人拖出去打的皮开肉绽的。 程娇娥坐在椅子听翠烟同她说到这些事情,有些无奈的叹息,“孔桥当真是钟离沁这些婢子当中最为有头脑的,那些日子钟离沁的确是让人改观了不少,可惜现在原形毕露,只是本宫也没有想到,商裕居然还专门去了一趟明月苑,本宫都有点想不明白皇上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翠烟见程娇娥脸色有异,“莫非皇上是真的看上了孔桥?娘娘那要如何是好,这样娘娘岂不是得不偿失。” 见小丫头如此着急,程娇娥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小翠,你多虑了,皇上的心思还是不要过分的猜测便好,如此我们便安静的等待中秋宴便好,若是这中间没有什么变故,等答案中秋宴之后,也许本宫便能安安静静的度日。” 翠烟有些脸红,但见程娇娥不着急,她心中也就平静了下来,昭阳宫内一片祥和,倒是比这皇宫中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让人心安。 下午的时候,郑询元才来拜见,程娇娥见他分明脸色不好,想来是昨日和杜小若并不愉快。 程娇娥也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道,“本宫很喜欢小若的性格,日后便让小若多来宫中陪本宫讲话吧。” 郑询元抬起头,欲言又止,程娇娥见他不说话便继续道,“本宫知道你在别扭什么,你放心,宁锦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多提,既然那是宁锦所求的,本宫也不会违背他的心意,只是你如今的做法却是让宁锦和小若都心寒罢了。” 郑询元见程娇娥话中指责,也知晓是自己做的不对,“臣只是……只是不知如何面对小若,只要见到小若,臣的心中便会想到宁锦,虽然宁锦已经离开,可是臣……” 郑询元说不下去,程娇娥叹息道,“既然走到了今日这一步,小若是你的妻子,也是你的责任,你若是说这些不负责任的话,才是对不起小若也对不起宁锦,你过往做错的事情,只能用加倍对小若的好来弥补。” 程娇娥说的恳切,“而且我看得出来,小若对你是真心的,她既然选择抛下悲伤的过去,你又何必被过去所束缚呢?” “臣……多谢娘娘开解,定会早日战胜心中的所惧。” 第677章 夜谈 见郑询元回答的认真,程娇娥自然愿意相信郑询元能够处理好这件事,毕竟别人的事情,程娇娥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外人。 “既然今日你来此,本宫正好告知你中秋宴的准备。”程娇娥说了正事,神色也整肃起来,郑询元认真听着程娇娥继续道,“到时还请你和沈大人加强人手看护,若是宴会上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时控制,不要闹出人命。” 郑询元有些担忧,“娘娘到底准备在中秋宴上做什么?” “本宫要让杀人凶手显出原形,那本来就不属于凶手的脸也该被剥夺才是。”程娇娥左手缓慢握拳,看得出程娇娥是当真对她有了恨意,若说之前只是为了正义,为了那些枉死人的性命,现在的程娇娥也是为了给青韵报仇。 郑询元猜测程娇娥是想到了伤心事才会突然变了脸色,便也不再多问,只是低头道,“臣知晓了,臣这便回去准备,全力配合娘娘的行动。” 知晓自己失态,等到郑询元离开,程娇娥这才从座位上起身,也不禁对于中秋宴有了期待,一旁的翠烟还是担忧,见程娇娥不说话连忙道,“娘娘晚膳准备吃些什么,翠烟这就去给你做?” 程娇娥摇头,“不吃了,本宫想要出去走走。” “可是……”翠烟看着外面的天色有些担忧,“外面马上就要黑了,宫中虽然戒备森严,但是万一外面有什么危险的话……” “无事。”程娇娥打断了翠烟的话,“本宫只是想要走走而已。” 翠烟跟着程娇娥,两人在宫中行走,晚上御花园没有几个人,有的也只是巡逻的士兵,因为御花园频繁出事的缘故,所以御花园内几乎是后宫夜晚的禁区,见程娇娥朝着御花园走,翠烟有些害怕,“娘娘我们还是回去吧。” “明日便是中秋了。”程娇娥看着天上的月亮已经圆满,可是心中却一直都不曾圆满,走到现在她总是在失去,却什么也挽回不来,许多事情在她心中已经成为永久的痛。 见程娇娥不停下脚步,后面倒是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程娇娥两人停步,只见沈祁愿和郑询元两人不知从何处前来。 “你们二人这是?”程娇娥询问道。 “娘娘一人在此不安全,臣等听闻下属禀报,便前来保护娘娘。”沈祁愿率先开口,程娇娥点头谢过。 “多谢两位大人,无需担忧,本宫还带了禾白和连英,只是两人习惯隐匿罢了,本宫只是想去湖边看看。” 程娇娥没有阻止郑询元和沈祁愿的跟随,一行人到了湖边,程娇娥盯着湖面良久,就在众人都认为程娇娥不会开口的时候,程娇娥突然开口道,“青韵,还有一日,你不会等太久。” “哟,这是何人啊,居然深夜这么大阵仗的在此,莫非是在赏风景?”一个妖娆妩媚的声音突然出现,众人回头,只见明熙太妃居然也带着人来到御花园,神色倨傲且嘲讽。 明熙太妃和程娇娥之间一向不和,尤其是沈祁愿和郑询元知晓程娇娥怀疑的凶手就是明熙之后,对于明熙也多了几分忌惮。 见沈祁愿要上前,程娇娥却率先抬手拦住了,“臣妾参见明熙太妃,却是不知明熙太妃居然也来此赏月,当真是让人吃惊。” “怎么,原来懿贵妃是来此赏月啊。”明熙笑的古怪,“明日才是中秋宴,自然有的是赏月的机会,怎么懿贵妃今日便着急前来赏月呢?” 程娇娥只是冷笑,面上一派寒凉,“明日中秋宴,只怕有许多事情要忙才是,臣妾是怕没有时间赏月,这才把赏月的时间提前。” “哦,带着一帮外臣来此赏月,懿贵妃的作风当真是让人唏嘘不已啊。”明熙把目光放在沈祁愿和郑询元身上,眼神暧昧不明,程娇娥怎么不知晓她的心思,却也不理。 “今天的月亮大概是赏不成了。”也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乌云遮住了天上的月亮,程娇娥见到明熙便早已没心思,本来是想吊唁一番青韵,但想来若是青韵见到杀她的凶手在此也不会高兴的。 “是啊,这月亮蒙尘,多半是有事情要发生呢。”明熙突然凑近,程娇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她站的距离湖水极近,这一退却是脚下一滑,好在沈祁愿和郑询元眼疾手快,一人拽住了程娇娥一只手臂,这才有惊无险的让程娇娥站稳。 两人快速松开了手,程娇娥却惊魂未定,禾白和连英也从暗处出现,程娇娥身后的人多了起来,明熙讪讪道,“皇上对懿贵妃可真是宠爱,不过是赏月便劳烦了郑将军和沈大人,甚至还带着两个暗卫。” “若是明熙太妃没有什么事情臣妾便离开了。”程娇娥是当真受了惊吓脸色发白,肚子里面的也开始不安生,许是也受到了惊吓,这湖水里面的水是后来重新注满的,但是这湖水的深度却足以让程娇娥心惊胆战。 “懿贵妃,哀家其实很欣赏你。”明熙突然开口,程娇娥本要离开的脚步一顿,明熙继续说了下去,“有些事情希望懿贵妃还是糊涂一些好,否则太过清醒只会对谁都不好,没有撼动别人的能力,便不要忙着逞英雄,否则最后受伤的还是你身边的人而已。” 这话中指代之意已经很强了,郑询元手动过刀鞘,寒光在暗夜中突然出现,沈祁愿连忙拦在郑询元身前,同时眼神制止了他。 一旁的明熙也是骇了一跳,没想到郑询元居然会突然拔剑,程娇娥却转身冷笑道,“太妃娘娘说的是,的确是本宫思考不周,不过有的时候人不能太过自信,毕竟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真的能够彻底的隐瞒下去的。” 她走了几步站在郑询元面前,抬起手按下了郑询元的剑,“将军的剑可要收好,有些武器是用来在战场上杀敌人的,而不是用来染上其他污秽之物的。” 第678章 中秋宴 一句话安抚了郑询元,郑询元果然按下了手,默然站在程娇娥身后,至于沈祁愿则是有些不敢相信,刚才郑询元居然因为明熙的一句话在后宫拔剑,这件事若是传出去那可了得。 但是想来明熙此番前来也是有意挑衅,估计她也不会有脸把这件事说出去才是。 “程娇娥,哀家不想同你撕破脸,你同外臣过于亲密一事相信皇上也看在眼中,只是你若一直如此为所欲为,迟早有一日皇上的心思便不会向着你。”明熙冷哼一声,似乎是听出程娇娥话中之意,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其余的心思,语气不如之前那般坚决。 程娇娥继续道,“臣妾入宫时间不如太妃,身份也不如太妃尊贵,但是臣妾知晓人活在世上绝非是随心所欲,,能够得到他人的认可,也必然要付出相应的真心,这样才能换回同样的真心,若只是一味的欺瞒,等到真相被揭露的那天,也许便会一无所有,到时候才是真的什么都来不及了。” “哼。”明熙冷哼一声,“倒是你教训起哀家来了,不要忘记你的身份,哀家是太妃,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 “太妃娘娘,夜深了,您还是早些回去休息,臣妾也要离开了。”程娇娥也不准备继续跟她纠缠,而是行礼之后转身便走,离开一段距离还能听见身后明熙粗重的喘息声,显然是被自己气的不轻。 见程娇娥不语,翠烟便有些担忧,看程娇娥脸色还是不曾缓和,翠烟便道,“娘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程娇娥摇头,“无事,刚才是本宫太不小心了。” 她停下脚步转身冲沈祁愿两人致谢,“刚才多谢你二人了,否则本宫怕是要掉到那湖中去了。” 入了秋,湖水必然冰冷,倒是只怕肚子里面这个就难以保全了。 沈祁愿却也不敢居功,但刚才的事情的确是把两人都吓得不轻,程娇娥明显是对明熙有所畏惧的,否则也不会退后那一步,“臣等只希望娘娘能够保重身体,日后这样的事情娘娘千万不要随意出面便好。” “放心,明日之后,祸害不留。”程娇娥眼神锐利起来,天上遮住月亮的乌云飘散开来,洒下银辉照亮四周的黑暗,程娇娥的语气让众人心中一凛,任谁都看得出程娇娥是真的把明熙当做了必除的对象。 “夜深了,大家早些回去休息。”程娇娥开口,沈祁愿和郑询元却坚持要把程娇娥送回寝殿,这才转身离开,夜深人静,沈祁愿突然伸出手拦住郑询元的去路。 “你刚才是真心想要帮助娘娘的么?”沈祁愿的问题很直接,却也不留情面。 “为什么这么问。”郑询元也停下脚步和沈祁愿对视,两人相处久了,却还是不甚和谐,毕竟有前车之鉴,沈祁愿始终对郑询元不信任。 “你虽然是武臣,可以持剑入宫,但是刚才娘娘面前的是太妃娘娘,你贸然拔剑,若是落人口实,到时候还要娘娘出面化解。”沈祁愿话中之意一针见血,倒也不在意郑询元的反应。 果然郑询元听完脸色也很难看,他看着沈祁愿冷声道,“你说了这些无非是不相信我罢了,至于别的什么的都是借口,而且你认为有娘娘的算计,明熙太妃还能够有本事在宫中继续作为么?” 也不知是郑询元何处来的自信,或者说何处来的对程娇娥的自信,沈祁愿一时之间哑口无言,郑询元冷哼一声,“我若是有其他的心思,你又能防备多少呢?” 沈祁愿本想再说点什么,但郑询元已经抬步离开,显然是不准备继续说下去了,他的声音幽幽传来,“既然沈大人如此担忧,那明日之事必然要成功才是,可千万不要再有什么变故。” 看着郑询元的背影,沈祁愿缓慢的摇了摇头,也许当真是自己想的太多,本来可能没有这么严峻的。 程娇娥回了寝宫便坐在榻上不曾起身,她的脸色始终没有缓过来,翠烟吩咐人做了宵夜,程娇娥吃了一些这才好了一些。 翠烟满脸心疼,“娘娘,今日真是太危险了,若是没有沈大人和郑将军,那……” “好了好了,既然已经过去了,便不要想这些假如,本宫没有事,你也无需担忧。” 见程娇娥这么说,翠烟才算是放宽心,但却下定决心,日后若程娇娥再要出门,定要多带几人才是,今日的情况实在危险,想想便让人后怕。 中秋宴,中秋宴,皇家的中秋宴总是要比普通百姓的要热闹许多,一大早,宫人们便全部繁忙起来,正是为了晚上的中秋宴做准备。 程娇娥休息一夜脸色已然恢复,看着翠烟跑前跑后,程娇娥有些无奈,“你这是做什么?” “皇上昨日便派人送来了一些新衣,全是按照娘娘现在的尺寸做的,娘娘本来身材纤细,纵然怀了孕也只是大了肚子而已,其他的地方半点都没有影响,这些衣服正好合娘娘的身呢。” 程娇娥看着翠烟捧着衣服过来,颜色样式各有各的千秋,当真是看得程娇娥眼花缭乱,没有女人不喜欢新衣,程娇娥昨日倒是来不及,今日便细细的和翠烟开始挑选,最后选了个青烟一般的浅绿色,看起来格外的秀气。 “今日是中秋宴,娘娘这衣服会不会太素气了些?”虽然这件衣服也很好看,但是的确和节日气氛不相符合。 程娇娥笑了笑,看着外面不甚明媚的天色,“莫非你忘记今日本宫要做什么了么?” 翠烟啊了一声,程娇娥已经朝寝殿内走去,“这件衣服很适合今日我的心情,把之前准备好的禅悦草的粉替本宫拿出来。” 翠烟有些担忧,“不如还是奴婢去做,娘娘只需告知奴婢要如何做便好,娘娘不要冒险,若是有什么变故,奴婢担待不起啊。” “这件事本宫要亲自做,翠烟你不必劝了,虽然你跟我的时间不算长,但你应该知晓我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第679章 前戏 中秋晚宴,一派和谐,可是程娇娥知晓藏在这和谐背后是多少人付出的鲜血,程娇娥一身绿衣出现在众人面前,引得一阵惊艳,程娇娥本来就姿色上乘,这绿色倒也和她相得益彰,反观钟离沁却是一身紫色宫装华丽异常。 孔桥坐在侧位,见程娇娥到来便立刻起身行礼,“臣妾参见懿贵妃娘娘。” 程娇娥一抬手,“不必多礼,既然是中秋宴,大家都是来吃喝赏月的,孔桥妹妹无需如此拘束。” 钟离沁早就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见孔桥和程娇娥谈话,钟离沁立刻从座位上起身,“哟,今日娇娥姐姐穿的可是真好看,不像有些人,插了几根毛也变不成孔雀。” 钟离沁话中意味十足,但孔桥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嘴上的得失,闻言也只是朝着两人行礼退回了座位。 程娇娥看着面前的钟离沁,自然是没有什么关注之处,“沁儿妹妹说笑了,若非要说全宴穿的最为艳丽之人,不正是妹妹你么,不过这衣服看起来是新料子,妹妹用膳的时候可要小心一些,否则怕是难以清洗了。” 钟离沁冷哼道,“不过是一件衣服,若是脏了丢掉便好,娇娥姐姐,快随我一同入座吧。” 程娇娥衣袍袖子宽大,其中藏着准备好的禅悦草粉,程娇娥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如此也好。” 翠烟则是一直很紧张,程娇娥不动声色的拍了拍翠烟的手示意她不必如此,便随着钟离沁一同坐下。 非要说这中秋宴有多热闹那的确是热闹的,可是这皇家宴会却差了许多,歌舞之类的看的程娇娥昏昏欲睡,反倒是一边的钟离沁不断的在说着什么,大概都是关于孔桥的一些坏话,看来孔桥一件事当真是让钟离沁失了所有风度,全然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娇娥姐姐,我同你说了这些你便不曾感到愤怒么?”察觉出程娇娥的心不在焉,钟离沁便有些不高兴,“如今皇上宠幸了孔桥,若是日后让孔桥爬到你我二人头上,只怕这后宫还要翻了天。” “沁儿妹妹,你看孔桥真的有那样的本事么?”程娇娥突然正色起来,语气倒也缓和,她端着酒杯,漫不经心的盯着眼前的舞,周遭是众人谈话的声音,而商裕便坐在首席同太上皇等人谈笑,程娇娥能够感受到他的目光,不过也懒得回应。 “姐姐此话何意?”钟离沁听出程娇娥话中有话,但是却分辨不清楚,见程娇娥端起酒杯放在笔间闻了闻又放下,钟离沁这才想起程娇娥是坏了身孕的,不过这身段倒是一点也看不出像是怀孕。 “孔桥这个人说白了只是你的一个婢子,沁儿妹妹见多识广,非要和这种身份的人争夺什么,岂非是自降身价。”程娇娥倒也不客气,直接把心中所想说出。 “可是姐姐难道不知晓皇上如今已经对孔桥另眼相待了么?”钟离沁有点不甘心,纵然之前和程娇娥几次三番的争夺,但是现在的钟离沁更在意的就是那个让她丢脸沦落为笑柄的贱婢。 程娇娥知晓商裕改变态度的原因,但是也不会贸然说出,闻言也只是笑道,“妹妹要知晓这里是后宫,皇上的后宫本来就应该有许多的女人,你我之前争端不少,本宫奉劝你一句,凡事留一手,日后好相见,千万不要把事情做绝了,有的时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程娇娥话中之意指向性颇重,那钟离沁脸色变了变果然还是生气了,“既然姐姐这么说,那本宫也不奉劝了,还希望姐姐日后不要后悔才是,那小婢子的心思才是足够多呢。” 孔桥似乎偷眼看着程娇娥,见钟离沁似乎朝这边看来又赶紧低头,程娇娥不动声色的拿起一边的茶水,这才吩咐翠烟道,“小翠,本宫的手帕似乎忘在寝殿内了,你快去帮本宫拿来。” 翠烟自然知晓程娇娥是叫她做什么,如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翠烟则是出门确认郑询元和沈祁愿也已经安排好一切,接下来程娇娥便要动手了。 钟离沁自然是没有什么心思,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心中烦躁,商裕却拿着酒杯朝两人走来。 见到商裕,钟离沁的脸色便好了不少,立刻起身行礼,“皇上……” 语气之中的欣喜让商裕不得不冲她点点头,两人碰杯之后,商裕一口饮尽杯中酒。 程娇娥见商裕又喝酒,难免想到当初在漠北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劝道,“皇上还是少喝酒为妙。” “娇娥,你在看什么?”商裕一句话让程娇娥一怔,虽然她有意克制,但还是下意识的朝门外看去,不知看了几次,也许已经被商裕看见了,商裕的聪慧程娇娥是知晓的。 “臣妾自然是急切的想要出去看月亮。”程娇娥笑笑,神色不见慌张,刚才一瞬的怔然却也只是片刻便过去了,程娇娥笑的温柔,眉眼中带着难得的顺从之态。 商裕见不得她如此,只能叹息一声,然后把程娇娥的酒杯收走,“你喝酒了?” 程娇娥摇头,“不曾。” “如此便好,朕先回去了。”商裕不再多说,眼中神色却让人有些分辨不明,一边的钟离沁顾不得别的,光是吃醋就吃了一缸,程娇娥见她置气也不多言,任由钟离沁生气罢了。 钟离沁这个人程娇娥还是十分了解的,她心思算不得狠毒,但是也的确不正派,手段算不得光明,但是脑子却不太够用。 所以倒也不用担忧她会发现了什么,不过就算是钟离沁真的发现了,程娇娥也不在意,她看着不远处正在和太上皇交谈的明熙,见她眉目带笑,面貌清纯,心中却是一阵难以言喻的恶心。 翠烟从外面归来,手中握着程娇娥惯用的帕子,“娘娘,东西取来了。” 程娇娥和翠烟对视,翠烟便轻轻点头,程娇娥自然是知晓了翠烟的意思。 第680章 惊险 程娇娥突然起身端着茶杯朝商裕走去,一旁的钟离沁见她起身也不甘示弱,本来就有些醉酒的钟离沁唯恐落在程娇娥身后,便争抢着朝前走。 程娇娥心中自有算计,同时也担忧伤害到肚子里面的孩子,所以便谦让着让钟离沁先走,她料准钟离沁要坏事,不过也正好自己可以接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把这件事完成。 商裕自然是看到了这边的动静,钟离沁已经冲到商裕面前了,“臣妾给皇上敬酒,今天是中秋节,沁儿祝皇上国泰昌顺,花好月圆。” 她说的颠三倒四,不过还算是知晓分寸的,毕竟这是有外臣的宴,不只是皇家人,否则过于丢脸,只怕安平侯的脸面也是挂不住的。 “好了,沁儿,你醉了,既然醉了便早点回去休息。”商裕语气冷肃,一边程娇娥这才走过来,脚步轻缓。 本来中秋宴说吉祥话就是一项传统,但钟离沁明显醉意却惹得四周全都安静下来,专注的看着商裕这边。 “娇娥……”商裕抬手想要扶住面前的人,却被钟离沁拦在中间,“皇上,娇娥姐姐可是滴酒不沾,醉的人是臣妾才是,皇上为何只单单扶娇娥姐姐一人?” 程娇娥一个头两个大,在某种程度上商裕和钟离沁当真是绝配,比如说酒量,可惜现在程娇娥喝不得酒,不然定然是要痛饮几杯,这才算是解了这么长时间的酒瘾。 程娇娥脑子里面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然没在意眼前两人的谈话,倒是商裕看出程娇娥神色有异,“娇娥,若是身体不适便早些回去。” 商裕语气温柔,钟离沁更是不依不饶,“皇上对姐姐可真是温柔啊,臣妾来敬酒,皇上却什么都不说,姐姐一来皇上您的语气都变了……” 钟离沁语气发酸,完全是醉态,程娇娥见她如此也是无奈,自然是一言不发,只是举了举手中的茶杯道,“臣妾以茶代酒,吉祥话沁儿妹妹已经说过了,臣妾便不说了。” 见她把杯中茶饮尽,商裕微微皱眉,“沁儿,你醉了。” 大殿内安静的诡异,程娇娥袖中之物藏得甚好,一旁的翠烟却是无比紧张,好在程娇娥上前敬茶根本就没有带着翠烟,否则只怕是要露馅了才是。 三人陷入僵持,还是明熙太妃上前笑道,“淑贵妃只怕真是醉了,皇上千万不要因此置气啊,太上皇说了,大家都要和乐才是,还有懿贵妃啊,哀家觉得这吉祥话沁儿说过了你也总是要说的,毕竟你和淑贵妃同为贵妃,总要给这后宫之人一个表率。” 一句话意味明显,分明是指责程娇娥不会说话,但程娇娥本就是故意,她就是料定了明熙太妃经过昨晚的事情不会放过她,而且今日是半月之期,想来明熙也会因此而暴躁不少,破绽更加容易流露。 程娇娥皮笑肉不笑,“太妃娘娘说的是,是臣妾不会说话了,只是这吉祥话刚刚想了几句,却是觉得和往年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便一时之间不知晓说些什么才好。” 明熙冷笑道,“素闻懿贵妃才学了得,怎会不知说什么,分明就是推辞,莫非是怪淑贵妃抢了风头?” 程娇娥上前一步,商裕便拦在程娇娥面前,“好了,娇娥,朕这便吩咐人送你回去休息。” 商裕虽然是在维护,但程娇娥不能让今日的准备全部白费,“臣妾还不想休息,既然太妃娘娘希望臣妾说几句吉祥话,臣妾这便准备开口同太妃娘娘好好说一说。” 商裕不是没见过如此针锋相对的程娇娥,只是他知晓程娇娥的性子,按理来说,根本不会在意明熙太妃这几句话,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之下。 “娇娥?”商裕开口提醒,程娇娥便回身又捧了一杯茶,好整以暇的站在明熙太妃面前,她笑容明媚,眼神柔和,可是明熙却莫名的感到一阵阴冷。 “臣妾祝太妃娘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程娇娥话说完,手中茶杯却突然的落下,明熙下意识的一躲,程娇娥居然就势朝前倒去,商裕眼疾手快一下拉住了程娇娥的手臂,一时之间四处响起尖叫的声音,程娇娥甩开袖子,在众人慌乱分神的时候,袖中的禅悦草粉已经朝着面前的明熙撒去。 商裕扯着程娇娥手臂,并且把人拉到怀中,语气也严厉起来,“你做什么?” “皇上,臣妾只是脚下一滑,还请皇上见谅才是。”程娇娥额上见汗,面上却是强装镇定,刚才那一瞬间程娇娥也说不清楚心中到底想的是什么,孤注一掷,或者是不顾一切,看着商裕难看至极的脸色,程娇娥难得的有些自责。 “走。”商裕干脆不再多说,而是拦腰抱起程娇娥,当着众人的面开口道,“朕带着懿贵妃先行离开,众人随意。” 他力气不小,程娇娥挣脱不开,但她本也不想走,毕竟还准备留在这里等待后续发展,可是商裕的脸色许是太难看了,程娇娥伸出手环住商裕的脖子,小声的在商裕耳边恳求道,“我想再多留下一会。” 她语气轻柔,吐在耳边就像是挠痒一般,弄得商裕全身都软了起来,他向来是见不得程娇娥这个样子的。 “到底要做什么?”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顾不得周遭一片狼藉,程娇娥加大了手上的力度,“请皇上成全。” 商裕只是站在原地,四周众人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见刚刚准备抱着程娇娥离开的皇帝,居然又抱着她回到了座位上。 一旁的明熙太妃脸色发黑,坐在太上皇身边气的直发抖,太上皇显然也看不过眼,“皇上,这里是中秋宴,是国宴,你怀中抱着个女人成何体统?” 商裕眼皮也不抬,只是紧紧的抱着程娇娥,“回禀父皇,娇娥怀着皇子,朕保护她也是理所当然,毕竟也是为了天奕。” 程娇娥见商裕一本正经,心中却温暖起来,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心中却暗自愧疚起来。 第681章 真面目 太上皇怒然,摔下酒杯倒也没有再说什么,毕竟现在商裕才是真正的皇帝,为了天奕,自己既然隐身幕后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否则只是打击商裕的威信。 见太上皇不说话,一边的明熙又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阴毒的盯着商裕怀中的程娇娥,其实刚才明熙也不是一点也没有感觉,她察觉到了程娇娥是故意摔倒的,至于为何故意摔倒明熙却是不知晓。 感觉身上有些灼热,明熙下意识的拍打起灼热的部位,却不知是触碰到了什么,手上居然也开始灼热难耐,她仔细看去,这才发觉自己身上莫名的沾染了一些辨不清楚的粉末,灼热的感觉愈发强烈,明熙根本摸不准到底是什么原因,只是下意识的想到也许自己是犯病了,她起身想要告辞,却见太上皇的眼神变得惊恐,甚至变得惊恐的原因是因为自己。 “你……”太上皇指着明熙,却见她左边脸上的皮肤开始溃烂,露出里面的血肉,甚至隐约可见内中的森森白骨。 “你这是……”太上皇恍如见了妖魔,脸色惊恐,起身便朝后退去,明熙哪能还没有发觉自己的异样,伸出手去抚摸自己的脸却突然失声尖叫起来。 因为她另外一半的脸也开始溃烂,皮肤发皱掉落,裸露在外面的部位全部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四周的人见此都如同见到了鬼一样大声惊呼,宫人们奔走起来,就连明熙的婢子们也一个个避之不及。 商裕抱着程娇娥起身,冷眼的看着发狂一样的明熙,“这便是你想看到的?” 程娇娥没有点头,只是挣了挣身子想要起身,商裕见她坚持便把她放了下去,却始终握着程娇娥的手。 明熙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此时除了恐惧,梗死不惜孤注一掷的狠毒,她扫过四周,最后把目标放在翠烟身上,嘶吼着便朝翠烟奔去,程娇娥下意识的想要阻止,却再次被商裕拉住,四周混乱至极,只听一声剑鸣,却是郑询元和沈祁愿持剑进入,两人同时朝明熙攻去。 商裕开口道,“生死不论,必须把这个女人控制住。” 纵然明熙真的身怀邪术,可是在郑询元和沈祁愿的武力面前还是无能为力,毕竟察觉太过明显,程娇娥始终被商裕紧紧握住,因为两人的出现,翠烟倒是没有什么危险,只不过大概是受了惊吓。 太上皇早就躲在了宴席的桌子背后,一直到明熙彻底被制住,这才有宫人敢上前把太上皇扶了起来,大殿内好不狼狈,程娇娥听见商裕低声的在自己耳边道,“如此娇娥可满意了?” 程娇娥不知商裕是不是生气了,但他不肯放开自己的手,程娇娥被抓的别扭,却也不敢反抗,商裕拉着程娇娥走到座位前冷声道,“送太上皇回去休息,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情,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什么应该不需要朕多言了。” 他盯着跪在下面被沈祁愿和郑询元两人剑同时制住的明熙还在不断的挣扎蠕动,心中恶心,只是冷声道,“把明熙太妃压下去,严加看管,明日朕要亲自审理。” 虽然商裕没有明说,但凡是知晓宫中命案的只要稍作联系,便能知晓明熙太妃到底做了什么,之前匆匆处置的案子在宫中本也没有多少人相信。 沈祁愿和郑询元领命退下,程娇娥刚要抬步离开,却发觉商裕还是死死的抓着自己的手腕,“皇上,你抓疼我了。” 程娇娥想不到别的借口,但不等她再说什么,商裕再一次的把程娇娥抱在怀中,大步离开了大殿朝昭阳宫走去。 常德和翠烟只得快步追了上去。 一入昭阳宫,程娇娥便察觉到商裕的神色有变,被商裕放在床上,程娇娥还想说点什么,她有些担忧的看着窗外道,“皇上,臣妾想再去看看明熙太妃。” “怎么,去炫耀你今日所做的一切么?”商裕语气不善,他伸出手抬起程娇娥的下巴,“告诉朕,你还想做什么?” “对不起。”程娇娥知晓今日的事情的确是自己的问题,而且刚才那一摔更是对不起商裕,她应该知晓肚子里面的孩子不只是自己的,也是商裕的。 “刚才臣妾只是事急从权,一时糊涂,现在臣妾知道错了。”见商裕不允许她出去,程娇娥干脆便放弃了,反正有沈祁愿和郑询元两个人程娇娥也不担忧发生什么别的事情。 “为什么不告诉朕?”商裕收回手,语气却也不见温和。 “若是告诉皇上,只怕皇上不会允许臣妾如此。”程娇娥是了解商裕的,商裕也是知晓程娇娥的,他们两人正是因为对彼此太过于了解,所以才有很多事情没有办法说出来。 若是商裕知晓这件事定然会直接抓了明熙审问,虽然简单明了,但是却也会让太上皇和商裕之间的关系变得尴尬,虽然商裕不在乎,可程娇娥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而且程娇娥也希望更多人看到明熙的嘴脸,让所有人都知道宫中的血案都是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所为,也让青韵的死得以真正有个结果,更是给后宫无数冤魂一个交代。 商裕沉默许久,突然伸出手臂把程娇娥揽在了怀中,程娇娥发觉商裕居然全身都在发抖,这反倒是让程娇娥有些不知所措。 她和商裕之间吵也吵过,冷战也是经常发生的,就是没见过商裕如此,想到今日商裕是喝了酒的,程娇娥便伸出手抚摸商裕的额头,果然他的额头一片滚烫,每次喝完酒都会如此,可是却也不听劝。 “皇上,对不起,是臣妾错了。”程娇娥只得再次道歉。 “若是朕没有拽住你,你真的摔在了地上你让朕如何?”商裕的声音也在颤抖,带着一丝很难察觉的脆弱,当真是无比再回眼前的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若是臣妾摔在了地上,皇上是担忧臣妾肚子里面孩子么?” “那你倒下的时候,又在想些什么呢?” 第682章 真相 程娇娥被问的一怔,眼前便又浮现刚才那一幕,想到商裕惊恐的眼神,商裕继续说了下去,“孩子没有了没有关系,朕也知晓你是为了替青韵报仇,朕知道青韵和你如同亲姐妹,你的所作所为,朕都可以理解,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朕,若是你摔下去你出了什么事情,你让朕……” 商裕说不下去了,程娇娥却明白了商裕的意思。 他大概真的是喝醉了,语气中居然含着些委屈之意,虽然不甚明显,他仍旧抱着程娇娥,感受着他身体的颤抖,程娇娥不得不伸出手缓慢的抚摸着商裕的后背。 “是我考虑不周。”程娇娥低头认错,“皇上无需担忧了,现在不是没有事么,臣妾还要多谢皇上保护了臣妾呢。” “还好朕拽住了你。”一阵后怕,商裕在程娇娥的搀扶下这才倒在了床上,床铺上有些乱,许是刚才两人挣扎时候弄得,程娇娥本来想要让翠烟进来收拾,却被商裕不由分说的按在了床上。 铺天盖地的吻,好在商裕还是知晓分寸的,吻过之后商裕便起身,程娇娥看着商裕的背影喊道,“皇上?” “无事,朕只是去凉快,凉快,你先睡,朕一会就回来。” 见商裕离开,程娇娥才抬起头摸了摸有些发热的嘴唇,翠烟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偷眼看程娇娥,两人气氛有些尴尬,程娇娥咳嗽一声,翠烟这才回过神来,“娘娘,皇上没有为难你吧?” 翠烟当然看出程娇娥嘴唇的红肿,而且还看见商裕狼狈的离开,一时之间便也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 程娇娥起身摇了摇头,“无事,皇上想来是身体不适所以便先回去了。” 见程娇娥不愿意说,翠烟这才小心翼翼的走到程娇娥面前,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娘娘您刚才真是不要命了,奴婢早就说了奴婢来做,您要是真的摔倒了,那……” “好了好了。”程娇娥无可奈何,“我已经听商裕说了半天了,你便不要再说了。” 程娇娥是当真被念叨的头疼,刚才的事情程娇娥自己想来也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她坐在椅子上了一杯茶这才压下之前的心惊肉跳。 “对不起,是娘刚才有点着急了。”程娇娥抚摸着肚子,脸色也平静下来,“娘刚才只是有些心急而已,不是故意的。” 见程娇娥是真的担忧,翠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只是一阵后怕,不过如今程娇娥想要做的事情也算是做成了,程娇娥定然能够比之前要释然了。 “娘娘,明熙太妃那边……”翠烟欲言又止,想来是想到了刚才可怕的一幕,程娇娥也想起刚才翠烟遭受攻击,想来也是明熙狗急跳墙,好在沈祁愿和郑询元来的及时。 “抱歉翠烟,刚才让你受到惊吓了。”程娇娥起身走到翠烟面前拍了拍翠烟的肩膀,这才又叹息道,“本宫必然要亲眼看着明熙死才能够心安,她如今蛊术被我所破,没有办法维持之前的容颜,只怕内心对我的怨恨更深,但是本宫却不介意看她凄惨的下场。” 看着面前的程娇娥,翠烟突然想到之前青韵说的一句话,她告诉自己程娇娥从漠北归来之后便和之前不一样了,许多作为都比之前更加的狠厉起来,甚至是不愿意收敛,过往的温和被人逼迫到极致,现在的程娇娥早就改变了。 “娘娘,皇上那边会同意么?”翠烟担忧程娇娥和商裕之间的关系,也看出商裕明显是不愿程娇娥多管这些事,但程娇娥的脾气,只要是熟悉程娇娥的人都知晓根本是没有办法改变她对于一件事的看法和行为。 “本宫一定要去。” 商裕晚上还是回来睡在了程娇娥身边,感受着商裕身上冰冷的温度,程娇娥这才缓慢的转身保住商裕的身体。 “娇娥,你不要再动了,否则朕怕是要再去找一桶冷水了。”商裕语带调侃,却也反手抱住了程娇娥,揽着伊人在怀,商裕觉得身上的温度逐渐的恢复,不再和之前那样寒冷了。 程娇娥的手抱着商裕的后背,有意无意的凑在商裕身边,商裕开口道,“朕知晓你要说什么。” 对于商裕的聪慧,程娇娥从不保持猜忌态度,“所以明日皇上可以让臣妾一同前去么?” “你先告诉朕,朕的将军和官员什么时候都成为娇娥的人了?” 程娇娥自然知道是瞒不过商裕的,今日郑询元和沈祁愿本应该是坐在宴上吃席的,可是却能够及时出现擒捉住明熙,手中武器已经那些早就埋伏好的侍卫都说明了沈祁愿和郑询元是有备而来。 但是这宫中能让他们两人听命的其实不多,所以商裕自然知晓这一切都是程娇娥的安排。 “他们二人既然要破案,本宫只是给了他们一个破案的机会。”程娇娥回答道。 “要说只是祈愿朕还能够理解,可是询元和你之前不是一向不和么?”这不是商裕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但是商裕却的确对于此事十分好奇,他总觉得程娇娥有许多事情都不曾告诉自己,纵然她是自己的妻子,得到了她的人,却不能和她共同面对许多事。 “之前都是误会而已,郑将军也是奉皇命罢了,臣妾没有什么理由怨恨郑将军,而且而且郑将军的本事有目共睹,臣妾只是希望能够早日破案罢了,皇上无需多想。” 商裕沉默了,就在程娇娥准备再开口的时候,商裕已经率先说道,“你想去朕准你,但是这件事之后你还有事情要做?” 商裕的口吻一如往常,程娇娥甚至又从中听出一丝恳求的味道,她觉得有些好笑,“皇上的酒劲可是还没有过去?” “朕自从见到你之后便一直都是醉着的,根本没有办法清醒了,否则便是你这些所作所为,朕定然是要一一清算的。” 程娇娥笑了笑,“皇上说的是,都是臣妾的错,这件事之后,臣妾应当是没有别的事情了。” “和沈祁愿还有郑询元保持距离。” 醋意十足,程娇娥歪头浅笑,“臣妾谨遵皇命。” 第683章 尘埃落定 一早,商裕便先去了太上皇的寝宫,程娇娥其实有点担忧,因为程娇娥知晓商裕其实还是很在意太上皇的,若是太上皇对明熙还心存一丝顾念,商裕也许便会陷入两难。 等到商裕归来,程娇娥倒是没有在他脸上看出什么,便连忙缠着他询问,“太上皇可有为难皇上?” “不曾。”商裕看出程娇娥眼底的担忧便伸出手揉了揉程娇娥的长发,“你是害怕朕和太上皇因为这件事吵起来?” 程娇娥垂了眼,“毕竟太上皇和明熙太妃多年感情,便是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太上皇都饶过了明熙,甚至让她做了太妃,所以臣妾才担忧是否给皇上造成了困扰?” “太上皇虽然记挂这段感情,但是几次三番的发生这样的事情,太上皇自然明晓是非,而且明熙所作所为已经惹得天怒人怨,那些人命摆在太上皇眼前,太上皇对此并无异议。”商裕背过手缓慢的讲出这番话,程娇娥才算是彻底的心安下来。 现在的明熙已经没有任何靠山,等待她的便是她应有的制裁,程娇娥眼中适才的柔软消失,只余下一点决然和恨意。 商裕察觉出她情绪的变化,略微皱眉,“娇娥,答应朕太妃之事过后,你便不要如此劳心劳力,朕会再找来几个伶俐的丫头做你的婢子,死者已矣,来者可追,不要为了过往过分沉沦了。” 程娇娥这才收敛心神,她扯了扯唇角掩饰自己适才的情绪,“臣妾知道了,皇上不必过分挂念臣妾。” 商裕点点头,见程娇娥早就梳洗完毕,终是没有再多说什么,“走吧。” 殿内。 商裕坐在主位,沈祁愿则是摆了刑桌在下方审案,明熙毕竟是太妃,所以除了关键人物在场,其余的人都被遣走,程娇娥坐在商裕身边安静的等待明熙的到来。 “带人犯。”一声命令,只见明熙深负锁链从下方被押解上堂,身上的衣服虽然还是昨日的,但是看起来狼狈不堪。 她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尽数脱落,看起来便像是个没皮的老怪物,本来她的情绪还算是安稳,可当她扫过堂上的人看到程娇娥的时候,却一下子挣扎开来,同时口中喊道,“程娇娥,你个贱人,程娇娥,你不得好死!” “让她住嘴。”程娇娥还未开口,商裕已经起身,冷然的注视着下面的明熙,他向来和明熙之间相处不悦,毕竟有之前叛乱一事,明熙对商裕也是恨之入骨。 郑询元亦在下首,听闻商裕的命令便立刻上前,长剑出鞘抵在明熙的脖子上,“皇上让太妃娘娘住嘴。” 程娇娥倒是没有什么反应,眼中始终泛着冷意,嘴角的笑意不曾退下,好整以暇的看着明熙的狼狈模样。 “皇上,还是审案要紧。”程娇娥开口,伸出手扯住商裕的手,商裕这才回身看她,脸上神色复杂。 沈祁愿已经开堂,因为有着郑询元长剑的威胁,明熙终于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恶毒的盯着程娇娥。 审理的过程倒是顺利,毕竟众目睽睽之下,而且加上明熙宫中的婢子的口供明熙根本没有否认的可能,之前死去的邓氏不过是明熙的一个替罪羊罢了。 眼见着人被拖下去,程娇娥才终于长出一口气,这口气不知在胸口憋了多久,程娇娥眼前浮现青韵的笑脸,曾经和青韵相处的点点滴滴,都随着那个被拖走的背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商裕见她脸色难看便送她回了宫。 一直到晚上,程娇娥才再次在宫中得见沈祁愿和郑询元。 “回禀娘娘,明熙太妃毕竟是皇宫中人,所以行刑不会公开,想来明日皇上便会赐她鸩酒。”沈祁愿认真回答,但也知晓这样处置明熙到底还是便宜了她,否则按照明熙的罪行就算是凌迟也不为过。 “一杯鸩酒可真是便宜她了。”程娇娥起身脸色不善,不过不知晓是不是身体还未全部康复,现在的程娇娥看起来有些苍白,不过是脸色,便是神态也过于疲惫。 可是她那双眼却还是锐利依旧。 “本宫要去见明熙太妃。” 程娇娥今日穿的更为素气,一身白衣,黑发上没有半点装饰,清水出芙蓉大概便是形容现在的程娇娥,不过她举手投足之间却带着凌人的气势,让人不敢轻易小觑。 沈祁愿和郑询元对视一眼,其实两人都知晓程娇娥要去做什么,虽然犹豫却又不知如何拒绝。 见两人不说话,程娇娥也不着急,“如果被人发现,你们尽管说是本宫的要挟,你们不得不从。” “臣等不适这个意思……” 沈祁愿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程娇娥打断了,“本宫知晓,但是本宫也不愿连累你们,这段日子多谢两位大人的倾力相助,若是日后有需要本宫的地方,本宫定然不会推脱。” 夜色深沉,微弱的宫灯拉的几个人的影子显得稀松,程娇娥小心翼翼的跟着郑询元和沈祁愿连夜来到天牢,毕竟是曾经的太妃,明熙被关的地方乃是独立的,此时的她跪坐在角落里面双眼无神,形色可怖,地上摆着不知何时送来的食物,但是却一点也没有动过。 突兀的响起一阵掌声,程娇娥缓慢的走到牢门前,笑的张扬放肆,“我真是高兴,能够见到太妃待在此处,不过我也很难过,不能亲手为青韵报仇。” “是你……”明熙整个人都抖了起来,语气更是咬牙切齿,她似乎想要起身,但是邪术被破除,加上她半月之期已至却没有吸食人血,所以她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起身,明熙便膝行着朝程娇娥爬来。 郑询元担心会有危险,便要拦在程娇娥前面,不过被程娇娥拒绝了,她冷眼望着眼前狼狈的人,心中无比快意,当然藏得更深的则是她一直难以宣泄的悲伤。 无论她今日做什么,青韵都不可能回来了。 第684章 报复 “是我如何?”程娇娥仍旧冷笑,天牢内阴暗潮湿,程娇娥一身白衣恍若从地狱归来的幽魂,不带一点感情。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到了现在明熙也不知晓昨日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她本来想的便是等着中秋宴结束,众人的警惕都降低的时候,再去寻找吸血的对象,她便能够继续以美丽的模样留在太上皇身边。 却不曾想遭人算计,如今连唯一可以依仗的脸皮也彻底的失去了。 “你想知道么?”程娇娥丝毫不惧她眼中的阴毒,语气玩味又可笑,“一切还要多谢你之前对我下蛊。” “不是我……是……” 程娇娥打断她的话,“是不是你不重要,但是你的确会蛊术,我此去卫城另有奇遇,恰巧知晓了你身上的邪术,如此保存自己的容颜,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女子,你难道一点良知也不存么?” “良知?”明熙突然大笑起来,她仰着头,裸露的红色皮肤使得她宛若厉鬼一般,一旁的沈祁愿和郑询元同时皱眉,显然是看不下去了,但程娇娥却丝毫不介意。 “如果你变成我这个样子,你还会有良知么?” 质问的语气,却只得程娇娥轻描淡写的一句嘲讽,“我若是你,定然不会苟活于世,你儿子已经死了,身后无半个人,莫非还想着凭借太上皇东山再起么,莫非太妃娘娘觉得自己还能够再给太上皇生个儿子?” “你……”明熙虽然素来和程娇娥不和,但也不曾见程娇娥如此放肆,程娇娥也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我,我怎么了,我的境遇比你要好的多,我的未来也比你要好,至少不像你,也许明天还能看见太阳,但后天就不一定了。”程娇娥哦了一声,突然捂嘴轻笑,“抱歉,估计明日的太阳你也不见得能够见到,毕竟这里是天牢,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程娇娥。”明熙语气癫狂,恨不得喝眼前人的血,吃眼前人的肉,只想着如何能够把她揉碎了解恨,可惜她一身铁链,怎么也挣扎不开,郑询元更是长剑拦在程娇娥身前把程娇娥护的一丝不苟。 “呵呵呵,你哪有你说的那么大义凛然,你不过是为了青韵报复我而已。”明熙突然冷笑,而且越笑声音越大,后来更是不似人声,“你想知道青韵死前的样子么?” 程娇娥微微眯眼,手掌握拳,明熙已经阴森森的继续说了下去,“那日遇见青韵可真是巧了,我正愁不知如何报复与你,因为你的参与,害死了我的奶娘,奶娘陪伴我多年,却不得以为我定罪,所以我也要你尝到至亲离开你的滋味。” 她顿了顿又笑的森然,“可惜你爹娘都不在宫中,否则我定然也要杀死他们解恨,我抓住青韵的时候她一直在挣扎,可惜小妮子体力不济,她看清楚是我还不断的说我家娘娘不会放过你的,哈哈哈,真是可笑,就算她念着你又如何,你还不是没有救活她,她还不是死在了我手中。” “够了。”程娇娥手一扬,从袖中再次洒出禅悦草的粉,这次距离更近,程娇娥更是手下不留情面,整整一袋子的粉末全部被扬在明熙的身上脸上。 一阵更为剧烈的惨呼,郑询元和沈祁愿都有些不忍看下去,程娇娥却死死的盯着明熙的惨状,看着她在地上不住的滚动,却也没有办法缓解身上的疼痛。 “是你逼我的,这便是我程娇娥回敬你的,黄泉路上,希望你能够遇见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他们定然都在轮回路上等着报复你。” 话毕,程娇娥拂袖便走,郑询元和沈祁愿连忙跟上,天牢之内只余下一个血肉模糊之人在地上不住的翻滚,丝毫也昭示着她罪恶的一生走到尽头。 出了天牢,外面的空气格外清新,程娇娥这才发觉她的手还在不住发抖,她缓了许久这才停止了这种抑制不住的抖动。 沈祁愿开口安慰道,“娘娘,您千万保重身体,事已至此,您已经做的够多了,相信青韵姑娘在天之灵已经看见娘娘为她所做的努力。” 郑询元点头,“他说的对,娘娘保重身体。” “多谢二位,本宫回宫了,若是明熙死了,记得来告诉本宫一声。”程娇娥不再多言,转身朝昭阳宫走去,郑询元和沈祁愿不放心一路跟着,一直到程娇娥进了寝殿这才罢休。 “娘娘刚才真是让我大吃一惊。”沈祁愿叹了口气,想到适才的程娇娥虽未染血,却是一身血腥煞气。 “娘娘的确和在卫城的时候不一样了。”郑询元看着远处藏在黑暗中的宫殿,“案子了解,你我日后也不必有交集了。” 见他抬步就走,沈祁愿莫名其妙,他追了几步嘲笑道,“怎么了郑将军,我还以为你我合作这些日子过往的恩怨就算是一笔勾销呢,再说就算是这句话怎么也该我来说才是。” “你我本就各司其职,无需多想。”郑询元被沈祁愿弄得有些不适应,开口解释了又觉得有些不对,“罢了,我先离开了,我也许久不曾归家了。” 想到之前程娇娥的告诫,又想到杜小若的眼神,郑询元便是一阵心痛,若是日后当真要再去西江,却不可能再和当年一样了。 第二日清晨,明熙太妃被赐鸩酒,临死前却见一黄衣中年人,仔细看去竟是太上皇。 明熙已经没有人形了,昨晚程娇娥的那一袋子粉末折磨的明熙叫了一夜,如今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太上皇看着她除了那双眼似乎和当初相见的时候没有半分一样的地方了,还是有些恐惧,他远远的看着她的模样最后默然叹息,“孤真的想不到最后会走到这一步。” 没有回答,太上皇也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孤想着之前的事情终究和你没有什么关系,想着孤身边空无一人总是要有人作伴的,想着和你当初相识的时光。” “那个时候的你真美啊,可惜孤不知晓你的真实身份。” 第685章 举子考试 一句叹息,恍惚回到初见,可惜从一开始明熙便报着别样的心思,如今时过境迁,想到当初只是徒增悲哀。 明熙似乎闷闷的笑了几声,可惜她已经开不了口,太上皇始终不曾上前,眼中终究还是对现在的明熙存在着恐惧的。 “孤让商裕赐你鸩酒,算是最好的死亡方式了,这是孤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那日一早和商裕的谈话,不过是太上皇想要给明熙最后一点体面的死法,太上皇转身要走,却又转过身仔仔细细的看着明熙。 “日后孤的身边就空无一人了。” 明熙眼看着太上皇走远,身边是执着鸩酒的侍卫,她冷笑一声终于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昔日威风八面的明熙太妃缓慢的趴在地面上,身子还在不断的抽搐蠕动着,不过很快便没有了声息,身上早也分不出什么人样来,到处都是一片血肉模糊,最后也只是得来几个侍卫的白眼而已。 明熙太妃死后,因为有太上皇私下的命令,所以商裕还是派人寻了个位置把她好好安葬了,自然是入不得皇陵的。 太上皇从那日之后便更少离开寝宫,终日都一人度日,商裕几番前去相劝却也没有结果,而天奕朝也开始了三年一度的举子考试。 过往血腥之事很快便被掀过无人提及,如今朝内安平侯一人独大,国相之位始终空旋,倒也不是没有能胜任之人,只不过大部分人都和安平侯暧昧不清,纵然商裕曾经做过一段日子安平侯的儿子,可是既然已经恢复了商裕这个身份,便不可能再让安平侯作威作福了。 可偏偏安平侯不知收敛,几次三番悖了商裕的面子,更是结党营私把整个天奕当做自家的一样,这次西江动乱,想要和天奕和亲,安平侯却因为自家女儿在后宫之内二不愿意西江公主嫁到后宫。 虽然一定程度上遂了商裕的意,可是安平侯的姿态却是越来越放肆。 “沈祁愿,这次考试由你和吴应知一同监考,朕知晓你的心思纯正,绝对不会做出让朕失望的事情,这次朕是希望真正选拔出人才,而不是让人才蒙尘,选出一些继续和安平侯结党营私之人。”面对沈祁愿商裕自然没有半分隐瞒,而沈家世代忠烈,商裕和沈祁愿几乎是从小便认识,所以商裕也不担心沈祁愿会背叛。 国相一位其实商裕有意让沈祁愿做,但沈祁愿却屡次推脱,一方面沈祁愿认为自己实在是难以胜任,毕竟他更算得上是一个武将,再有就是商裕也念着和沈祁愿之间的感情,若是让沈祁愿当了国相,等于正面和安平侯对抗。 至少商裕还不希望沈祁愿面临这么大的危险。 “臣知道了。”沈祁愿领命跪拜,这才准备离开,商裕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又叫住沈祁愿,“你该知晓这次朕选择人的用意,若是当真有适合的人才,朕明白你心善,但是还是不要和你选中之人有过多交集,朕需要一个国相,但是这个国相的意义你应该知晓。” 沈祁愿明白商裕心中的抱负,也知晓如今安平侯的放肆已经让商裕感到不安,所以这个国相注定只是台面上商裕的一个引火线,沈祁愿点头应下没有再多言,但见商裕神色疲惫沈祁愿还是开口劝道,“皇上可要多注意身体,天奕需要皇上的治理才能够昌盛。” 商裕点头,沈祁愿颔首抱拳转身离开。 昭阳宫内。 程娇娥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基本上这些日子程娇娥每日都在被肚子里面的小家伙折磨,一旁的孔桥正欣喜又小心翼翼的摸着程娇娥的肚子。 程娇娥接纳了孔桥之后,孔桥便总是来程娇娥的宫中了,起初翠烟还对孔桥心怀戒备,但是孔桥的确是个会说话的,说出来的话比较讨喜,倒是让程娇娥高兴了许多,索性翠烟便不说什么了,任由孔桥来。 “娘娘,这小皇子定然是个聪明的,日后肯定文武兼备,日后我们天奕可要多一个全能的小皇子了。”孔桥摸着程娇娥的肚子夸赞着,语气轻快。 “好啦,就你会说话。”程娇娥听着自然高兴,过去些时日,程娇娥也总算是安静了许多,血腥的往事被程娇娥抛在脑后,对于孔桥,程娇娥倒也算是平和,尤其是这些日子,因为孔桥程娇娥倒也放松不少。 之前便觉得这女子聪慧,如今看来更是不得不说她的口才,程娇娥也见识到了孔桥的一笔好字,可能是因为心虚,孔桥写字的时候便担忧程娇娥会想起当初在卫城一事,但程娇娥却也没有心思继续追究了。 若真要追究,她要报仇的对象是钟离沁,是安平侯,可是现在她怀着孩子,而且越靠近生的日子,程娇娥心中便越是发慌,整夜整夜梦中都是鲜红的血色,程娇娥不敢告诉其他人,尤其是担心商裕担忧。 “娘娘可是有什么烦恼?”孔桥是个人精,其实早就看出程娇娥精神不对,但程娇娥从不说,自己也不敢多问,还是这些日子稍微关系近了一些孔桥这才憋不住问出了口。 “没有。”程娇娥一口否决,“如今本宫在这个宫中吃好喝好的,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能够有什么烦恼呢,非要说烦恼,大概是肚子里面的这个,他不出来,本宫可是憋屈的不得了,什么也做不得。” 孔桥笑了笑,连忙给程娇娥又端了杯茶水,“娘娘说的哪里话,小皇子在娘娘肚子里面肯定是待得舒服这才不愿意出来,尤其是这还没有到日子呢,怎么可能现在就出来啊,娘娘且放宽心,若是娘娘无聊,不如臣妾给娘娘弹奏一曲?” “如此也好。” 孔桥倒是个异类,这写字写的好,弹琴也不落下成,便是和程娇娥下棋对弈孔桥也不在话下,也难为孔桥这样的人怪不得心比天高,就是可惜了身份不对等,否则若是孔桥有钟离沁那样的背景,才当真是天之娇女。 第686章 和亲 一曲终了,程娇娥听得意犹未尽,“本宫都有点舍不得你走了,恨不得把你留在宫中日日听曲。” “若是娘娘愿意,臣妾可以留在昭阳宫给娘娘弹奏。”见程娇娥喜欢,孔桥自然也是欢喜,她算是明白了,若是想在宫中保命,讨好皇上是没用的,毕竟皇上是真心的喜欢程娇娥,这一点是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改变的。 非要论个为什么,或者想要改变商裕的想法实在是太难,所以倒不如讨好程娇娥,这样反倒是能够靠着程娇娥在宫中立足。 而且之前的孔桥认为自己很聪明,可是见过程娇娥后她才发觉实在是自己狭隘了,聪明的人有很多,绝对不差自己一个,自以为是的算计根本得不到别人的认可,也就爱只有钟离沁才能够相信,毕竟她的确是没有智慧的。 这些日子倒也巧了,钟离沁染了风寒,日日都在喝药,根本没了别的经历,而她身边新去的婢子小桃是个蠢笨的,每日都在被钟离沁训斥,前些日子居然上吊自尽了,这下子可又在宫中掀起一阵风波。 不过这小桃也是安平侯本家的人,纵然是死了也就是死了,再说又是上吊自尽的,又不是别人把她杀死的,安平侯派了人匆匆收敛了尸体,但宫中传言却也喧嚣起来,都说小桃是被钟离沁逼死的。 钟离沁生着病,而且就算她再有本事也堵不住宫中所有人的嘴,明月苑的人也都求着宫中的侍卫总管说要换宫去伺候别的主子,就算是去浣衣坊洗衣也不愿在明月苑继续留下去,最后还是商裕出面给钟离沁换了一批新的婢子,并且安平侯也从侯府再次给钟离沁派了三个婢子,纵然是本家的,但对钟离沁也十分畏惧,不过显然没有办法,钟离沁只得收敛几分,暂时没有声息了,想来也是病症还未完全康复,没有再闹的精力,也有可能是安平侯告诫了什么。让钟离沁知道怕了。 孔桥脑海中思索这些,便忽略了程娇娥的话,程娇娥叫了几声,语气带笑,“怎么了,本宫可没有让你每日来给本宫弹琴的意思,不必害怕。” “不,要是娘娘喜欢听臣妾的琴曲,臣妾自然愿意每日来给娘娘弹奏,只是娘娘不要嫌弃才是。”孔桥知晓是自己跑神了连忙开口说道,手掌抚过琴面孔桥夸赞道,“娘娘这琴真好,要是没有娘娘的琴,只怕臣妾的琴音入不得耳的。” “既然琴好,那便送给你吧。”程娇娥看着那把琴开口,“总之留在本宫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 “可是娘娘,这琴应当是皇上赠与您的吧?”皇上赠与之物一般都会格外重视,但是孔桥在程娇娥这长呆,看得出程娇娥一向是不在意这些的,而且商裕也不会因此责备程娇娥,对她更是无限纵容。 但这琴孔桥是知晓的,名贵先不说,孔桥知晓程娇娥也是会弹琴的,当然程娇娥最擅长的便是作画,只是入了宫之后程娇娥便很少画画了。 孔桥之前也听说过程娇娥作画的风采,如今却难以得见。 “无妨,好琴自然要配上可以使用的人,本宫见你琴技了得,若是这琴一直留在本宫的手中反倒是荒废了,不过既然你愿意给本宫弹琴,那这琴放在本宫这里也可,你什么时候想拿走,随时都可以。” 见程娇娥这么说,孔桥自然高兴,不过却也不敢过多表现出来,“那日后孔桥便每日来给娘娘弹琴。” 等到孔桥离开,翠烟才叹了口气,看起来老气横秋的模样,程娇娥见她如此,便招了招手让她过来,“叹什么气?” “娘娘,翠烟现在真是不明白了,这孔美人现在每日都往娘娘的寝殿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什么目的呢,可是每日除了逗娘娘笑,就是说些俏皮话,以前奴婢怎么没有看出孔桥居然这么会说话。”翠烟显然是有些吃醋,吃醋这些日子程娇娥都和孔桥说话,忽略了自己,不过另外一方面其实翠烟也希望孔桥能来,毕竟孔桥一来程娇娥的笑容也能多一些。 “小翠,孔桥这个人极为聪慧,只不过心比天高罢了,但是她也知晓低头,知晓如何才能在宫中保全自己,所以这才连些日子来寝宫陪我说话。”程娇娥说出孔桥的心思,“既然心思聪慧,倒也好调教。” 翠烟噘着嘴在程娇娥身边蹲了蹲,“娘娘说的是,只要娘娘心中有把握便好,这些日子总算是安静了不少,淑贵妃几日都安静的待在明月苑,不曾出来闹事呢。” “想来是安平侯告诫了钟离沁什么,纵然安平侯不可一世,她女儿在宫中如此肆意也对她的名声不好,也许是安平侯最近有什么其他的准备。”程娇娥思索道,想到安平侯便是一阵皱眉,最近程娇娥的确没有怎么管外面的事情,所以对此也并不了解。 见程娇娥老毛病又要犯了,翠烟连忙岔开话题,“好了好了娘娘,您该去休息了,很晚了,想来一会儿皇上便要来了。” 大殿内。 安平侯站在下首安静的阐述着自己的看法,商裕却越听越皱眉,“老臣前些日子为了一己私利便希望皇上回绝西江的联姻,可是如今老臣想明白了,为了天奕和西江的和平,不应该局限于这样的小情小爱,臣希望皇上能够以大局为重,迎娶西江的公主。” “你希望朕答应这门和亲?”商裕抬眼询问,语气分辨不出喜怒。 “臣希望皇上能以大局为重,如今西江气势汹汹,分明就是要开战的预兆。”安平侯语重心长,便是商裕也分辨不出他话中多余意思。 “你说的朕会考虑。”商裕本不想和西江扯上关系,如今天下靖平,开战的确也不是商裕想要的,若是非要和西江联姻…… 商裕脑海中想着的是程娇娥,安平侯却像是知晓商裕想什么一样,“皇上可是担忧懿贵妃因此会和皇上不愉快。” 第687章 心难安 商裕冷眉而对,安平侯话中挑拨之意无比明显,但商裕却不想带着程娇娥同安平侯争吵,沉默半晌,商裕才再次开口,“朕会仔细考虑,夜已深若是侯爷不便回去,不如今晚便宿在宫中。” 安平侯早就发觉他已经在商裕脸上分辨不出喜怒哀乐了,至少现在他就不知晓商裕到底是什么心思,但安平侯知道的是,商裕格外在意那个商女,但是这次和西江的联姻他却是势在必行。 “那老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安平侯一向自大,挂念着曾经和商裕的关系,所以说话经常不分时候,常德已经上前带安平侯下去休息了,商裕却坐着没有动,一直到常德回来,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提醒道,“皇上,您……” “安平侯为何会突然答应同西江的联姻?”商裕心中思索不明,脑海中更是隐隐有些不安,“他向来唯利是图,绝对不会答应着没有利益的事情,若是西江公主入宫,那么后宫之中同钟离沁争宠的女子便多了一人,安平侯一生只得一女,荣华富贵皆是依仗着钟离沁,朕这倒是想不明白了,他到底要做什么?” 商裕想不明白的事情常德更是不可能想的清楚,只得开口道,“皇上今晚可还去昭阳宫?” “去。”商裕起身,“安平侯可安顿好了?” “已经安顿好了,皇上放心。”常德连忙答道。 “西江一事暂时不要告知娇娥,嘱咐其余宫人也不要多嘴。”商裕知晓现在程娇娥怀着孕,而且情绪似乎有些不稳定,从青韵那件事过后,程娇娥有的时候便有些奇怪了,但是程娇娥自己并没有发现。 商裕心疼她从来不让其余人乱说,只等着程娇娥平安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再想些其余办法让程娇娥宽心。 “奴才知道了。”常德低首应下,便提着宫灯和商裕一路走出了大殿,外面星辰弗多,夜凉如水,马上又要入冬了。 昭阳宫内。 商裕到来的时候程娇娥已经睡下了,听翠烟禀报了程娇娥今天白日所做的事情,商裕认真的听完,这才点了点头,“若有任何事情记得来找朕。” 翠烟看得出商裕对程娇娥的关心,心中还是感动的,“娘娘这些日子有些嗜睡,也许是太累了的缘故。” “外面的事情就算传的再多你也不要多嘴告诉娇娥。”商裕提醒着,翠烟应下和常德一起退出去,屋子里面只剩下程娇娥和商裕两个人。 看着程娇娥熟睡的脸,商裕忍不住伸出手抚摸着,“娇娥,朕要怎么办才好?” “兵祸不是朕所希望的,但是委屈你也不是朕希望的,可惜世事向来难以两全。”商裕语气中夹杂着很深的困扰,还有疲惫,但是面对程娇娥的时候,他大多把这些藏起来。 许是商裕的声音扰了程娇娥的睡梦,她睁开眼朦朦胧胧的看着商裕,这才轻轻笑了笑,“皇上你来了?” “嗯,今天小家伙可有闹腾?” 程娇娥摇头,“不曾,今日还是乖巧的,许是我每日念叨的多了,他也怕了,担心日后他的娘是个唠叨老太婆。” 见程娇娥有力气开玩笑,商裕便也跟着笑起来,只觉得连日的阴霾都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有抱着眼前的人才是商裕所有的力气。 “娇娥,早些睡吧。”商裕抱紧程娇娥,却又小心的避开她的小腹,她知晓程娇娥讨厌炎热,所以特意选了贴身的丝绸,如此能够降低些许身上的温度。 明月苑。 今日的明月苑倒是不如往常那般的安静,一直久病不起的钟离沁迎来了自己的父亲安平侯。 但见钟离沁恹恹的倚在椅子上,除了脸色苍白了些哪有什么病态,见到安平侯后更是一下子精神起来,“父亲你终于舍得来看女儿了,你还要女儿装病装到什么时候,现在外面的人都以为我钟离沁怕了他们,要是再让我看见哪个小贱蹄子乱说,我必然直接要了他的命。” 安平侯背着手安静等着钟离沁宣泄完自己的怨愤,见安平侯始终没有搭理自己,钟离沁这才觉得不对劲,语气也更委屈下来,“爹,你到底要让女儿做什么啊,怎么您来了一句话也不说?” “当初为了皇上,是爹对不起你,一直没有把你养在身边,太上皇也绝对愧对于你所以对你百般宠爱,是爹疏于管教才让你骄纵至此,但如今你该看得出来,皇上根本没有念当年的旧情,在朝堂之上想要打压爹,在后宫之中也不曾让你出头,若是你一如既往,只怕日后的日子会更加难过,所以爹不能让你再放纵下去了。” 安平侯语气格外严肃,想到之前那个对自己千娇百宠的爹,钟离沁更是不明所以,安平侯知晓自家女儿资质,其实也不是娇养的缘故,而是钟离沁的智慧的确很普通,但没有父亲会嫌弃女儿不聪明的,安平侯如今要做的就是为钟离沁铺一条康庄大道。 “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觉得女儿所作所为给你丢脸了,可是这也不是女儿的错啊,谁知道那个小桃会突然自杀,她蠢笨异常,做什么都做不好,所以我才对她发脾气的,那天我病了,我让她去找太医,她居然半路摔了个跟头,找了半天才把太医叫来,女儿自然生她的气啊。”钟离沁越想越委屈,之前的孔桥的确聪慧,但是却把自己也算计进去,甚至如今成了美人。 也因此安平侯才又找了个小桃这样资质平平的,却也入不得钟离沁的眼,毕竟珠玉在前,其实这段日子钟离沁已经习惯了孔桥出谋划策,有孔桥在身边的确要安心不少。 “小桃之事已经过去了,本来她就是自杀,怎么也怪不得你身上去,爹听闻你之前和那明熙太妃之间也有些牵扯?”安平侯询问道。 想到明熙太妃,钟离沁就想到那日的中秋宴,她本是借着酒劲,却在看见明熙变成那样一瞬间吓得清醒过来。 第688章 西江公主 那日她心中不忿,却又无处发泄,尤其是商裕对待自己和程娇娥不尽相同的态度,惹得钟离沁彻底失了理智。 看着程娇娥在自己面前摔下去,一瞬间钟离沁的心中是兴奋激动的,不过程娇娥被商裕扯住,接着就是明熙的脸皮溃烂,一幕幕都在眼前,不是想忘记就能够忘记的。 “爹突然说这个做什么?”钟离沁低着头绞着衣角,“明熙太妃不是已经死了么。” “我知道她死了,但是她死前的样子你也是看到了,如果你跟她真的有什么这样的牵扯,那不是爹希望看到的。”安平侯的声音更加冷肃起来,许是四周太过安静了,钟离沁有些受不住。 她诶呀一声像是发了大脾气,“爹,我怎么可能会弄那种邪术,您多想了。” “那样最好,爹这次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你。”安平侯眼神一转,也不在意钟离沁的脾气,“最近这段日子你装病装的很好,不过日子也差不多了,你也无需继续装下去了,但是你的脾气必须收敛收敛。” 钟离沁心中不满,但安平侯实在严肃,而且钟离沁也知晓现在自己的靠山只有一个安平侯,无论是商裕还是太上皇他们都是皇家的人,而自己毕竟是个外人。 这样一想,钟离沁便不得不垂头丧气起来。 见钟离沁这样,安平侯自然也伤心,他一生只得一女,钟离沁对于他是什么意义,只有他自己知晓,但是如今的局势他却不得不做出改变。 “爹知道,爹说的直接,你可能接受不了,但是爹也不希望你的脾气最后会害了你,虽然孔桥做的事情无法原谅,但是她之前对你的劝告却还悉数有用,你也该知晓那段日子皇上对你的确心态柔和了不少。”本来孔桥是安平侯特意送到钟离沁身边希望能够提点钟离沁的,却不曾想孔桥居然有那么多的小心思,如此其实也怪自己识人不明。 钟离沁低头认可了安平侯的话,但是想到孔桥,钟离沁便是一阵恨意,“难道真的让孔桥那小贱人继续活下去?” “忍一时之气,等到日后你成了皇后,想要处置孔桥还不是很简单。” 钟离沁没想到安平侯会说出这样的话,瞬间便精神起来,她一下子抓住安平侯的手惊喜的道,“爹的意思是?” “忍下一时之气,你不要忘记你身份有多尊贵,同程娇娥和孔桥这样的人争斗根本不值得,她们不值得你浪费如此精力,反倒是表面上你要和程娇娥搞好关系,明日你便去程娇娥的寝宫拜访她吧。” “可是……”钟离沁有点不愿,毕竟自己这般境遇,说不定程娇娥早就笑掉了大牙,到时候自己去了说不定还要被程娇娥冷嘲热讽。 “沁儿,爹是让你去告诉程娇娥一件事。”安平侯突然笑了,眼中却带着深沉的狡猾,“相信皇上肯定会隐瞒程娇娥的,但是你无须隐瞒,告诉程娇娥,皇上准备迎娶西江公主入宫的消息。” “什么?”钟离沁差点蹦起来,“莫非爹认为这是个好消息?” “你懂什么。”安平侯显然有些话不想告诉钟离沁,但钟离沁不依不饶,“可是如果西江公主入宫,那我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对手?” “你要是相信爹,爹可以保证日后商裕便是你一个人的。”安平侯眼中的光芒炙热的让钟离沁觉得可怕,不过也只是片刻,钟离沁几乎觉得眼前站着的这个根本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另外一个人,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晓为何安平侯的眼中会有让自己恐惧的震慑。 “爹……”钟离沁犹豫着又叫了一声,“爹到底要做什么?” “沁儿,爹要做的事情你无需多管,你只需要把这件事有意无意的告诉程娇娥便可,虽然商裕喜欢的是程娇娥,但是他毕竟是帝王,总是要以国事我为主的,所以这西江公主他是娶也得娶,不娶也要娶。” 安平侯不愿多说,安抚钟离沁几句便转身离开了,留下钟离沁一人在寝宫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这才下定了决心,她本也没有什么能够多余使用的心思,既然安平侯说日后商裕会是她一人的,那么她愿意选择相信安平侯,因为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昭阳宫。 一大早孔桥便匆匆赶来,陪着程娇娥吃了早膳,翠烟在一边有意无意的酸了几句,这也算是昭阳宫的日常了,程娇娥大半就在一旁笑着看两人。 “娘娘,今日臣妾准备了首新曲子给娘娘解闷。”孔桥坐在琴前,还来不及弹却听外面传来通报的声音,居然是钟离沁来了。 翠烟脸色一变,嘴巴里面嘟囔着,“不是病还没好么,来这里要是传染了娘娘怎么办。” “好了翠烟,去把人请进来吧。”程娇娥示意孔桥起身,孔桥还以为程娇娥是要让自己躲起来,忙朝着后殿走去。 “本宫没有让你躲起来,而是让你坐在本宫旁边。”程娇娥有些无奈,孔桥却一瞬有些感动,她自然明白了程娇娥的意思,她是不希望钟离沁看见自己在给程娇娥抚琴,不希望钟离沁看低自己。 钟离沁脚步风风火火,全然不见半点病态,不过在看见孔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是垮了垮,程娇娥料定她又是故意做出这样的姿态,不过程娇娥早就习惯了,毕竟钟离沁一向如此演技拙劣,但是却总是喜欢弄这些戏码。 “沁儿妹妹,身体可好了?”程娇娥也不起身,钟离沁干脆挑了个距离程娇娥近的椅子一屁股坐下,翠烟在一旁恶狠狠的念叨,应该早早的把椅子全都搬走。 钟离沁笑道,“好了,昨日起来便觉得好了不少,今早更是身子爽利,便想着许久没有见到姐姐了,便想着来给姐姐解闷,不过看来姐姐这些日子应该也是不寂寞的。” 钟离沁有意无意的指着孔桥,不过她坐在程娇娥身边,程娇娥拉着她的手,她也不好起身行礼。 第689章 心病 “孔美人这些日子的确总来同本宫说话,不过既然沁儿妹妹的身子好了,不妨日后一同来本宫的寝殿说说话,这后宫也不算寂寞。”程娇娥脸色苍白了些,身子倒还是显不出几分孕态,除了肚子已经十分明显的鼓了起来,她未施脂粉,看起来却也清秀好看,总之和花枝招展的钟离沁相比,更带着一丝柔弱美。 “既然姐姐这么说,那妹妹日后定然常来。”钟离沁兴奋起来,话也多了不少,“上次中秋宴和姐姐匆匆一别,居然也有这些时日不见了,妹妹对姐姐可是十分思念。” 她说着话又站起身,走到程娇娥面前拉着程娇娥的手,眼睛盯着程娇娥的肚子欣喜的笑道,“姐姐这肚子差不多快生了吧?” “还需要些日子。”程娇娥回答,不动声色的抽回了自己的手,一旁的孔桥也觉得今日的钟离沁不对劲。 钟离沁心中自然恨得牙痒痒,但是安平侯那句日后商裕便属于自己一个人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她对商裕很有可能早就不是爱了,而是一种爱而不得的执念,若是再得不到商裕,说不定哪天她真的会彻底因此发疯。 “那日中秋宴可真是吓死我了,没想到明熙太妃居然是这样的人,当真是一点也看不出啊。”钟离沁这么说,却只是引得程娇娥冷笑。 她面色苍白,笑起来也格外寡淡,但是一双眼却黑的深邃,平白的让钟离沁全身一抖,“妹妹是当真不知么?” 钟离沁后退一步,“姐姐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怀疑我和明熙太妃之间有什么牵扯?” “没有,只是想到之前明熙太妃对于妹妹的评价一直很高,所以才难免有此疑问。”程娇娥说出口,那钟离沁也见不得放心,更是觉得程娇娥也许早就知晓了自己用明熙蛊毒一事,不过想来现在明熙已死,纵然程娇娥怀疑也是没有任何证据。 她大着胆子笑道,“姐姐说笑了,之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如今明熙太妃已死,也算是宫中少了个祸害,日后宫人们也能安生过日子了。” “只怕这样的伤害还存在于每个人的内心,相信就算是明熙已死,也很少有宫人敢半夜在御花园行走了。”程娇娥一声叹息,下意识的伸出手抚摸着小腹,一旁的孔桥知晓程娇娥是牵扯起内心的悲悯所以才会如此,但钟离沁显然是不能够明白的。 “再过个几年就不会有人记得了。”钟离沁端看着程娇娥的脸,越看越觉得心中愤然,“姐姐可真是漂亮,就算怀着孕也丝毫不会有任何影响。” “妹妹过奖了。”程娇娥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刚才说邀请日后钟离沁来自己宫中谈话解闷,孔桥和钟离沁两人虽然都是说恭维的话,但是明显孔桥说的不露痕迹,可是钟离沁却处处显着刻意。 程娇娥虽然这些日子闲了些,但也不是不思索,她看的出今日钟离沁来是有目的而来的,只不过尚且不知晓她的目的,程娇娥也在等待钟离沁讲正题。 “不过姐姐可知晓,很快这后宫之中就要又多一人了,这孔桥妹妹倒还好说,毕竟曾经是我的婢子,而且看起来和姐姐相处的也不错,怎么也算是我们的人,但是这新来的却说不准会不会让这后宫再一次乱起来。”钟离沁笑着把话说出口,虽然她说的不甚明白,但是在场的人就算是翠烟都能够明白她话中之意。 一旁的孔桥一愣,连忙去看程娇娥的脸色,却见程娇娥神态半点也没有变化,仍旧是笑盈盈的,“看来妹妹知晓了什么本宫不知晓的事情。” 同西江和亲一事的确早就在宫中传的风风雨雨的,不过商裕一直都命人压着不让人随便交谈,纵然是孔桥和翠烟也一直都有意避开这件事,毕竟现在程娇娥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难道姐姐不知道么?”钟离沁装作惊讶的样子,“听闻西江公主就要来天奕和亲了。” “原来如此。”程娇娥平静的回答道,“看来妹妹消息真是灵通,不过这种事你我二人也无权干涉,这后宫皇上愿意娶多少女人是皇上的自由,妹妹还是不要过分看重此事了。” 钟离沁本来便料得程娇娥会是这样的回答,所以对于安平侯非要自己来告诉程娇娥很是疑惑,此时见程娇娥果然还是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看来自己的这个消息对于程娇娥又是半点用处也没有。 见钟离沁分明低落的情绪,程娇娥却突然起身,“本宫累了,今日便到这里吧,本宫便不留你们二人了。” 钟离沁不明所以,孔桥却发觉了程娇娥的不对劲,但是程娇娥让两人离开,孔桥又不得不离开。 离开昭阳宫后,走在孔桥身前的钟离沁突然停住脚步,笑容明艳的看着身后的孔桥,“你可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了,没了皇上的保障,你便这么快攀上了程娇娥这颗大树,本宫还以为念着以前的事情程娇娥根本不会接受你呢,看来程娇娥是不知晓你过去的算计阴谋,需不需要本宫全数告知程娇娥?” “淑贵妃娘娘,之前的事情是孔桥的错,如今的孔桥只想安稳度日,希望娘娘能够饶过孔桥。”孔桥小声恳求,不过她也料定钟离沁不可能真的做什么,毕竟这里还没有彻底出了昭阳宫,若是闹出什么动静,程娇娥是肯定会出面的。 孔桥知晓,现在的程娇娥定然会保下她,果然钟离沁没有再多说而是拂袖离去,孔桥在风中站了片刻,身后的婢子星儿有些担忧的看着孔桥问道,“娘娘,怎么懿贵妃连您也一并赶出来了,您不是说懿贵妃一向是不在意这些事情的么?” “就算懿贵妃真的不在意,可是本宫看得出懿贵妃对皇上是一片真心,而且近来懿贵妃的情况的确和之前不一样了,至少和在卫城的时候大不相同,之前的懿贵妃比现在要更加善良悲悯,但现在的懿贵妃却似乎手段狠厉了起来。” 第690章 孑然一命 翠烟看出程娇娥的不对劲,便连忙上前想要扶着程娇娥,程娇娥却一把推开了翠烟,“你也出去,本宫想一个人待一会。” 翠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敢离开,她跪在地上看着程娇娥语气急的都快哭了,“娘娘可是因为淑贵妃的话,纵然皇上真的娶了西江公主又如何,皇上的心中始终只有娘娘一人,娘娘千万不要多想才是。” “我没有多想。”程娇娥自己也发觉了自己的不对劲,她的手指不住颤抖,说话的语速也越来越快,“你不要胡说,本宫不曾多想,本宫向来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多想的。” 想来程娇娥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只是觉得内心一阵强烈的恐惧和悲伤,似乎就要把程娇娥整个人压垮一般,她手指蜷缩着努力的扣着手心这才勉强的平静下来。 “娘娘,奴婢这就去叫御医……”见翠烟转身就要离开,程娇娥自然不准,立刻开口阻拦,“无事无事,不要大题小做,本宫去休息一阵便好。” 程娇娥想要起身,翠烟连滚带爬的赶紧走到程娇娥身边扶着程娇娥的手臂,却还觉得心中不安,“娘娘,您到底是怎么了,若是在意也没有什么的,您是后宫的妃子,您喜欢皇上,在意这还总是情不是应该的么?” “应该的?”程娇娥有些迷茫,接着又摇摇头,“不,我程娇娥不是后宫的怨妇,这种事情全凭商裕他自由,我没有权力干涉。” “娘娘……”翠烟还想再劝,但是毕竟她嘴笨一些,程娇娥是何等见识,自己说的这些程娇娥不会不知晓,而且程娇娥明显抗拒,翠烟便只得闭嘴。 看着程娇娥躺在床上像是睡了过去翠烟这才心安下来。 今早早朝过后,朝堂上众人脸色都不好看,虽然之前商裕和北狄以及漠北达成了协议,三方处于和平的合作状态,可是和西江相比,北狄和漠北两个加起来才勉强比得一个西江,只能说西江的威胁足够大。 而今日更是从西江传来西江王迎娶了南疆吹雨公主,这也意味着西江和南疆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虽然南疆地广人稀,但是却地处天奕的正南方,而且占尽地势,易守难攻,但若是南疆想要对天奕有所动作却是轻而易举。 这样的联合无疑是给天奕敲响了警钟,天奕若是再没有什么动作,只怕西江的野心便是压也压不住了。 而如今最明智的做法便是和西江联姻,西江娶了南疆的公主,那天奕也娶了西江的公主,纵然日后可能难免一战,但是至少可以换得暂时的和平,现在的天奕经不起战火,毕竟有先前的叛乱,天奕的兵力折损严重,便是和北狄漠北那样的小国家打仗都要考虑,更何况是西江呢。 所以商裕不得不应下同西江联姻一事,但也因此商裕的情绪一直都不是很好,下午回了寝殿,郑询元便来见,话中隐隐居然是要辞官之意。 “臣有负皇上赏识之恩,可是臣想辞官归乡了。”郑询元说的恳切,他双膝落地,神色坚定,他实在觉得自己不能继续留下去了。 “询元,朕不明白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商裕开口询问,他知晓郑询元不是临阵脱逃之人,纵然现在西江和天奕之间关系紧张,可郑询元也不至于因为这个便选择在现在离开,他毕竟还年轻,如此也会让人瞧不起。 “臣当年征战西江之时尚且有一个兄弟同去,可是西江归来,兄弟战死,臣无时无刻不心存愧疚。”他到底还是说出了谎言,当年的事情他不可能告知真相,否则便是欺君之罪,只怕杜小若也不能够幸免。 “原来你还有一个兄弟?”商裕倒也是第一次听说。 郑询元开口道,“异性兄弟,但却比一般兄弟还要亲近。” 话说出库,郑询元却觉得血脉一热,通体都是说不清辨不明的愧疚和自责,他居然能够大言不惭的说出这样的话,也许真的是过去太久了,久的他都认为可以隐瞒所有人。 但其实内中早就被人看出关键,只是自己依旧在自欺欺人罢了。 “但天奕正值关键时候,朕不希望爱卿这个时候离开,虽然朕的话难免有些霸道,但是朕不允许你辞官。”商裕本就疲惫,虽然知晓郑询元有其他的缘故,可是却也知晓现在不能答应郑询元的要求,否则日后征战西江的时候,商裕的确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郑询元久久跪在地上,商裕已经转身离开回了内殿,常德看不下去,这才走了下去同郑询元说道,“郑将军,皇上正因为西江的事情发愁呢,您这个时候离开,皇上定然是不愿的,若是您肯留下,皇上心中肯定感激,而且日后天奕和西江定然不会一直安定下去,日后皇上指望将军的地方还多着呢,若是等到山河靖平到时候将军再同皇上说起辞官,想来那时候皇上定然会答应的。” 郑询元浑浑噩噩的离开,脑海里面却只余下一丝冷笑,若是当真再去西江,只怕没命回来的就是自己了,到时候杜小若又要怎么办呢。 郑询元下定决定准备寻回宁锦,虽然不知晓宁锦到底去了何处,但是总之他还活着,若是自己日后当真有个意外,也好把小若交付给宁锦,不过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商裕晚上去昭阳宫的时候觉得昭阳宫的气氛不对劲,尤其是翠烟的神色也看起来躲躲闪闪的,他心思多,本来今日事情便扰心,如今也不得不多疑。 “娇娥呢?”商裕开口询问,翠烟神色更加不自然,不过还是很快回答,“娘娘在寝殿睡下了。” “发生了什么事?”商裕直接问了下去,翠烟不得不正视商裕,一旁的常德也不住的给翠烟使眼色,翠烟这才猛地跪了下去,“今天白日的时候淑贵妃来过,还把皇上要同西江公主和亲一事告诉了娘娘,然后娘娘便有点不对劲。” 第691章 琪花瑶草 商裕不等翠烟说完,便朝寝殿内走去,翠烟知晓商裕是关心程娇娥,但是又担心商裕知道了会对程娇娥造成什么困扰。 常德开口道,“皇上心急了些,但一向有分寸,他本来就是担心娘娘,所以才让众人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的,没想到淑贵妃居然……” 商裕见程娇娥果然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这才算是安心,西江一事程娇娥知道了便知道了,毕竟现在商裕已经没有办法拒绝此事了,他现在能够做的就是保护程娇娥,让程娇娥能够顺利的生下孩子。 商裕伸出手,有意无意的揉着程娇娥的小腹,“你快些出来,不要再连累你娘了。” “商裕?”程娇娥睡梦中喊出了商裕的名字,商裕便握住她的手,感觉到程娇娥手上的温度有些寒凉,便又连忙给她仔细的盖了被子,折腾了一番程娇娥也醒了,睁着大眼看着商裕。 商裕被她看笑了,又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揉程娇娥的长发. “睡醒了?朕今日来的晚了些,朝堂上的琐事太多了。”商裕开口,语气也变得无可奈何起来,如今的天奕经不得打击,商裕肩上的重担,只有商裕自己知晓。 “皇上还有什么别的要告诉娇娥的么?”程娇娥在床上伸展着翻了个身,状似无意的开口询问,商裕却是一怔。 若是之前程娇娥是决计不会在意这种事情的,纵然商裕会因为程娇娥不吃醋而不高兴,不过他也不希望程娇娥像现在这样。 “关于西江一事,朕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商裕缓慢开口,“朕也是今日才应下同西江和亲一事,但实在是迫不得已。” 程娇娥点点头,却避开商裕的手,“臣妾明白,皇上总是有太多的迫不得已,这次也是,娶了西江公主也没有什么不好,总算多了一人为皇上开枝散叶。” 商裕见程娇娥这样便是一阵心慌,“你知道的,朕只希望同你一起,至于太子之位,若是你肚子里面的是皇子,朕便从他出生一刻就立他为太子,这正统之位,只有你我二人的孩子才能够继承。” “皇上不必说了,臣妾知晓皇上的心意。”程娇娥神色恹恹,眼睛干脆紧闭,商裕见她似乎不愿再说也没有办法。 “迎娶西江公主是一时的事情,如今西江和南疆联姻,朕不能看着两方合作,必须想办法摧毁他们的联盟,否则日后西江便是天奕最大的威胁。”商裕沉默的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却没有得到程娇娥的回应,仔细看去,程娇娥居然已经睡下。 “娇娥,总有一天,朕的身边只有你一人。”商裕似是下定决心,转身出门嘱咐翠烟,翠烟早就在外面等的心惊肉跳,生怕程娇娥说出什么激怒商裕的话。 “翠烟,朕知晓你跟在娇娥身边时间很长,也知道你是真心对娇娥的,但是你应该看得出来,娇娥这一段日子心境大不如前,甚至有的时候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朕希望,如果娇娥有什么异常的话,你不要隐瞒朕,第一时间来告诉朕便好。” 翠烟立刻应下,她知道商裕是真的关心程娇娥,所以自然是感动的,只是对于程娇娥她还是十分担心,商裕转身要离开,翠烟才道,“皇上您这就要离开了么?” “娇娥已经睡下了,看她的样子,许是不想见到朕才是,朕还有奏折没有批阅。”商裕转身要走,却突然想起什么,便又停住脚步,“明日朕会派几个年纪小的活泼一些的丫头过来,也许能排解娇娥的心思。” 第二日一早皇上果然派人送来了两个灵巧的丫头,年纪不过才十岁,活泼可爱,但却也知晓礼貌。 “好漂亮的小娃娃。”程娇娥看着两个小女孩心情果然愉悦了许多,那绿衣服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上前,拉着自己的同伴给程娇娥跪下一起开口道,“奴婢琪花见过娘娘。” “奴婢瑶草见过娘娘。” 程娇娥觉得两个人的名字有趣,便合着念着,“琪花瑶草,莫非你们是姐妹?” 琪花大方的开口道,“瑶草是奴婢的妹妹。” “好了,你们年纪尚小,既然来了本宫的寝殿便也无需拘束,想要做什么都随意,只要不闯祸便好,翠烟你带着两个小姑娘寻个住处,这空着的房间都可以让她们选择,再叫两个洒扫的婢子仔细的收拾过。” 翠烟见程娇娥的吩咐,当真不知晓这是两个小奴婢还是两个小公主,只能哭笑不得的去准备了,留下琪花瑶草两个人围着程娇娥团团转。 “你们年纪尚小,为何会这么早便进宫?”程娇娥有些好奇。 琪花开口道,“我们的爹生了重病,娘没有办法,为了救爹只能把我们买到宫里去。” 穷人家的孩子总是有这么多的无奈,所以程娇娥身份不高,但是从小也没有因为没钱而受苦,自家的爹更是对自己千娇百宠,一时之间程娇娥也是唏嘘不已。 “那你们的爹现在身体好了么?”程娇娥询问,她想着若是好了,自己想个办法把这两个小孩子送出宫去,也能让她们和爹娘团聚,否则这个年纪便要承担起这么大的责任的确是让人觉得可怜。 瑶草摇了摇头,看起来就要哭出来了,还是琪花一下子捂住了瑶草的嘴巴,“瑶草不哭,回禀娘娘我们的爹已经病死了,虽然把我们买了有了钱,可是爹的病根本治不好,我娘因为太伤心,所以也跟着去了,好在皇宫愿意收留我们,我们平时也做不了什么,现在来伺候娘娘是琪花和瑶草的幸运,希望娘娘不要赶我们走。” 一声叹息,程娇娥把两个女孩拉到怀里,“好,既然你们跟着了本宫,本宫自然不会让你们吃亏的,看你们这个年纪,倒是学习的好年纪,本宫正好无事,不如便教你们学习写字。” 琪花不敢相信的看着程娇娥,“娘娘不用奴婢们做活么?” 第692章 姐弟情深 程娇娥笑了,看着两个才到自己腰那么高的女孩道,“本宫舍得你们做什么活啊,再说昭阳宫内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忙,若是有的话便会叫你们了。” 翠烟吩咐好了,这才走上前来,正好听到这句话,故作委屈道,“娘娘可真是偏心,奴婢也要跟着娘娘读书写字。” 程娇娥无奈,“你啊,本宫是拿你没办法。” 琪花和瑶草的到来的确给程娇娥带来了一丝乐趣,许是因为程娇娥怀了孕的缘故,所以对于孩子还是很欢喜的,程娇娥之前其实不喜欢吵闹的孩子的,但是琪花和瑶草极为乖巧,而且十分聪慧。 孔桥来了之后,程娇娥更是有意的让琪花瑶草和孔桥一起学琴,昭阳宫上下一片安静祥和。 西江皇宫。 少女一身红色裙装,不显温柔倒是带着几分凌厉的美,她身材虽然很瘦,但是手臂却极其有力,西江的人无论男女总是要学习些傍身的武术的,西江的公主月倾城就更是这其中的翘楚。 她的身手基本上很少有人能够对抗。 门外传来破风的声音,门被打开,一人从门外攻了进来,月倾城不过抬手便挡住了两人的攻势,轻轻松松的把那人抓在手中。 年轻的西江王调皮一笑,“皇姐,你弄疼我了。” “你还知晓疼?”月倾城看着面前的少年就没有办法,谁让她从小的软肋就是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月倾华,如今月倾华当上了西江王,野心也越来越大,但是在自己面前却还是一副调皮的少年样子。 “皇姐,你这又是生什么气?”月倾华揉着手腕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姐姐,月倾城叹了口气,末了才道,“日后我走了,你可不要再如此了。” 月倾华似乎有点不高兴,“姐姐何时见我对别人如此?” “你已经是王了,要自称本王,不要总是我啊我的,知晓了么?”月倾城再次嘱咐道,“马上我就要启程去天奕了,日后不能照顾你了,倾华,既然已经娶妻,记得对吹雨好一点,虽然南疆的立场不明,该防备还需要防备,可是表面上你不要太亏待她了。” “我知道了,姐姐,你不嫁过去不行么?”别扭半天,少年西江王终于把一句想了很久的话说出口,他看着月倾城眼中全是希冀,他希望月倾城能够留在自己的身边,一直都做自己的皇姐,就算真的是要出嫁,他也要选个能够对自家姐姐好的男人,甚至是用自己的王位恐吓也在所不惜。 绝对不是远嫁天奕这样的结果。 “既然我答应了,那便不会反悔,反正姐姐也没有什么喜欢的人,到了这个年纪本就该嫁人了,若是能够为了你的大业尽心,也算是姐姐对你的帮助了。”月倾城笑了笑,眼中的落寞不减,不过却也见不得多少伤悲,她向来利落,从来不被这些儿女私情束缚,唯一挂念的也就是这个弟弟罢了。 现在见弟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有了自己的算计,月倾城自然高兴,也希望他能够功成名就,带着西江越来越好,那自己的这么一点牺牲根本算不得什么。 “天奕的那个皇帝听说极为专情,后宫寥寥几人罢了,只怕姐姐过去也不得宠,我姐姐这么优秀,便应该是西江高高在上的凤凰才是,我怎么舍得姐姐去天奕受罪。”月倾华说的委屈,想着天奕皇帝更是气的牙痒痒。 月倾城却是觉得有趣,“天奕小皇帝我也早有耳闻,为了一个商女,空置后宫也是前所未见,更是为了一个商女兴兵漠北,甚至孤身潜入,不过我也听说那个商女的本事也不小,漠北北狄天奕之间的合作正是这个商裕一手促成的,看来天奕皇帝宠爱她也是有原因的。” “皇姐,若是你要嫁我不会阻拦,但若是你受了委屈,我也绝对不会允许,只要姐姐想要回来,西江随时欢迎姐姐。”月倾华说的无比坚定,他的脸庞尚且有些稚嫩,可是眼中却是藏得深沉的算计和谋略。 西江年轻的王是西江有史以来最为聪慧的王者,也是最有心机的王者,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的月倾华,不过是一个即将和姐姐分开的弟弟罢了。 月倾城实在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月倾华头上,“你是不是就想着姐姐过得不幸福,我还没有嫁过去,便先给我泼冷水?” “不敢,姐姐饶命姐姐饶命。” 姐弟二人嬉闹起来的,倒是缓解了不少即将分别的伤感。 明日便是月倾城要离开西江的日子了,月倾华自然格外珍惜,姐弟二人说了一夜的话,基本上是月倾城对月倾华的嘱咐,已经两人回忆当年的事情。 月倾华靠在月倾城的肩膀上,声音温存,“要是一直不长大就好了,这样我就能够一直跟在姐姐身后了。” “你啊,若不是你在朝堂上的表现让我觉得你已经长大了,我还要怀疑你是不是还和小的时候那个样子,动不动就哭鼻子。”月倾城无可奈何,其实她是知晓月倾华的变化的,小时候的月倾华其实已经不见了,现在的月倾华早就阴沉的让人害怕,只是在她面前还是以前的模样罢了。 “姐姐莫要再提以前丢人的事情了。”月倾华难得脸红起来,“好在我的姐姐一身好武功,定然是要比那天奕的女子飒爽的,那天奕皇帝若是看不上姐姐定然是眼瞎的,绝对找不出其他原因。”他顿了顿又继续道,“现在西江在我手中,已经不是过去的西江了,虽然天奕看似稳固,但是内中早也不如当初了,等到日后弟弟拿下天奕,到时候便可以接姐姐回家了。” “你真的要挑起战争么?”月倾城正色起来,月倾华从月倾城的肩膀上直起身子,看着月倾城的脸色道,“姐姐不希望弟弟能够统一天奕么,到时候莫要说是南疆了,便是遥远的漠北和北狄也要臣服在我们西江的脚下,这样不好么?” 第693章 公主来朝 月倾城并没有给月倾华一个回答,一直到很久之后,月倾城阻止月倾华继续杀戮的时候,月倾华哭着抱着自家姐姐,看着她的脸不明所以的再次问出这句话,“让所有人都臣服在我们西江的脚下不好么?”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月倾城出嫁,西江气派十足,一路红纱幔帐,好不热闹,四周尽是百姓起来围观,实在是西江出手大方,手中撒的不是花瓣,而是金叶子,而西江的确也盛产金子,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询元,祈愿,便由你二人前去迎接。”如今举子考试一事还未开始,西江公主便已经前来朝谒,商裕信任的人不多,但是郑询元和沈祁愿二人便是商裕愿意信任之人,这次同西江的联姻,他是被逼迫的,再加上天奕的占据中原大地,自有其傲骨,无论如何商裕也不可能亲自前去迎接。 想了片刻,商裕倒是抬起脚步去了昭阳宫。 程娇娥正在教授琪花和瑶草写字,程娇娥写的一手好字,更是画的一手好画,不过她如今很少作画了,昨日给琪花瑶草各自画了一张画像,便把两个小姑娘高兴的粘了程娇娥一日,恨不得干脆便黏在程娇娥身上才好。 翠烟担忧程娇娥的身子还是稍微的告诫了一下两个小姑娘,今日两人便收敛了许多,乖巧的跟着程娇娥学习写字。 商裕进门看见的便是如此和谐的画面,便让身边人噤声安安静静的看了许久,程娇娥也是恰巧抬头才和商裕对视。 “皇上?”程娇娥起身,两个小姑娘也是一惊,连忙起身给商裕行礼,商裕摇了摇头,“不必多礼,如今你们随着娇娥学习,日后也定要为娇娥尽心尽力。” “奴婢定然全心全喜侍奉娘娘。”琪花立刻开口,瑶草也跟着点头,神色灵动,商裕看着两个孩子也是欢喜,两人知趣的捧着纸张离开了,自己去练习了,屋子里面只剩下程娇娥和商裕两人。 “今日西江公主便要来了。”商裕决定这件事不再隐瞒程娇娥,反正程娇娥已经知晓,若是自己过分隐瞒反倒是让程娇娥多疑,他不希望程娇娥因为自己出什么意外。 “那臣妾便恭喜皇上了。”程娇娥敛了神色,低着头看着纸上的字,商裕却笑了笑环住了程娇娥的腰肢。 “生气了?”商裕笑的古怪,“等到你生下这个孩子,朕便立你为后,这后宫任何人都归你管,没有人能够欺负我们娇娥。” “还是算了,谁不知晓淑贵妃可是一直盯着皇后这个位置呢,若是我当上了皇后,这淑贵妃还不要把我吃了。”程娇娥心思宽松了些,说话便又随意起来,如今她的确没有什么烦忧的事情,多半就是过往的压力导致她这一段日子的不对劲。 她已经在努力克服了。 也因为琪花和瑶草的到来,的确让程娇娥感受到了乐趣。 “皇后之位定然是你的。”商裕语气严肃起来,“好了,我们暂且不说这件事,朕准备把瑞和宫给西江公主居住,不过距离昭阳宫可能有些近,会不会打扰到你?” 商裕担忧程娇娥会在意,但是宫中只有瑞和宫最适合给西江公主居住,程娇娥放下笔,有些好笑的看着商裕,“皇上是把臣妾当成一个妒妇了?又不是住在臣妾的昭阳宫,臣妾有什么好被打扰的,只是这西江公主身娇肉贵的,刚到天奕,皇上可要好好照顾,不要让公主有什么闪失,到时候只怕皇上没有办法同西江交代。” 商裕点头应下,没有再多言,“朕这些日子可能没有办法过来,还请娇娥等一等朕。” 见商裕语带恳求,程娇娥也心软下来,“皇上说的什么话,臣妾不就在昭阳宫么,若是皇上有空便来,若是没有时间琪花瑶草足够给臣妾解闷了。” 沈祁愿和郑询元前去迎亲,两人近来都没有什么交流,不过沈祁愿倒是听说了郑询元有想要辞官的心思,之前的郑询元嚣张跋扈,如今的郑询元却有点过分的沉默寡言了。 “听闻郑将军有辞官之意?”沈祁愿还是开口询问,趁着西江公主未来,他倒是想知晓郑询元到底在想些什么。 “皇上不答应。”郑询元的回答十分简单,那日他回家告知杜小若之后,杜小若抱着郑询元哭了很久,过往的苦痛对于两人来说,或者对于杜小若来说,她只是隐藏的很好,其实却从未忘却。 “皇上当然不能答应,郑将军的本事毕竟是我们众人有目共睹的,如今天奕正好缺少将领,若是郑将军你也辞官,那皇上身边岂不是美人了。”沈祁愿说的直接,他向来忠于皇上,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忠君爱民。 郑询元沉默着没有说话,沈祁愿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已经听见远处轻妙的音乐,接着便是一声高昂的通报声音。 “西江倾城公主到。” 沈祁愿见没了机会,只得闭嘴,郑询元更是大步向前去迎接西江公主了。 月倾城坐在轿子里面,这轿子四周都是红纱,影影绰绰的依稀可以看见里面做了一个人,身姿曼妙,脸却朦胧的看不清楚。 沈祁愿郑询元两人同时抱拳道,“臣等特来迎接西江公主,还请公主进城。” “商裕呢?”月倾城声音更为清冷,此时天奕快要入冬,四周虽然被乐声渲染的热闹,可是月倾城一开口这音乐就停止了,只觉得她整个人都清冷高傲起来。 见月倾城直呼商裕本名,郑询元和沈祁愿对视一眼,只怕这轿中的女子不是好惹了,素闻西江的风气彪悍,只怕这公主也不例外。 “回禀公主,皇上在宫中等待着公主到来。”沈祁愿上前一步,话未说完,便觉得一阵风,竟是月倾城自轿中飞身而出,同时手中短刀朝沈祁愿袭去,郑询元拔剑未及,沈祁愿已经抬手去挡。 他今日没带佩剑,倒是失策了。 第694章 一见钟情 刀在身前一寸停下了,月倾城冷笑一声看着面前的沈祁愿,“好模样,莫非天奕的男子全都是你这般吃软饭的,连武功也不会?” 她说话丝毫不客气,沈祁愿抬头却也正好和月倾城对视,只见她双目含笑,一张俏脸却是格外凌厉,身段柔软,不过却手下不留情面。 刚才那刀若是再近一点,只怕他这手臂也不用要了,好在她还是收手了。 “臣多谢公主手下留情。”沈祁愿一抱拳,郑询元要拔出的长剑被他用背影挡住,月倾城抱着手臂冷冷的看着沈祁愿不发一言。 “臣不知是何处惹怒了公主,还请公主恕罪。”沈祁愿语气平缓,不见被刚才的刀吓得模样,月倾城这才给了他一个好脸色。 “虽然看起来软了点,说话倒算是好听,商裕不来派你们两个来,可是看不起本公主啊?”月倾城果然又开始不依不饶。 沈祁愿便立刻回答道,“公主来朝,皇上自然是郑重万分,而皇上在宫中等待也是我们天奕的习惯,如此若是惹得公主不快,想来是臣等不让公主满意,便再次请公主恕罪,还请公主同臣等入宫之后,再行治臣之罪过。” 郑询元哼了一声,他向来懒得说出这样的话,他和西江之间有着仇恨,当然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仇恨罢了。 月倾城看着沈祁愿却觉得有趣,干脆忽略了他身后的郑询元,“告诉本宫你的名字叫什么?” “臣,沈祁愿。”沈祁愿再次弯腰,月倾城看着沈祁愿冠的整齐的发冠,突然再次拿起短刀当街斩断了沈祁愿的发冠,黑发披散,沈祁愿怔然片刻,月倾城已经转身踩着回了轿子。 “走吧,还要让本公主等多久。” 郑询元冷着脸看着沈祁愿,然后弯腰捡起地上的发冠,“坏了,她要是再狠一点,你的脑袋现在已经两半了。” 沈祁愿有些无奈,“她毕竟是西江的公主,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 “日后出门还是佩剑的好。”郑询元提醒。 沈祁愿有些尴尬的道,“我本就是文臣,若是一直佩剑反倒是不好,罢了,日后再说吧,这样的事情也不可能总被我遇见。” 西江公主一入天奕,便先给皇上身边的沈祁愿一个下马威,谁不知晓沈祁愿是商裕身边的红人,可是这西江公主却是手下一点情面不留,差点斩了沈祁愿,原因便是商裕没有亲自前去接她,如此骄纵也是少见。 “还请公主在此处稍作休息,等到晚上,皇上会亲自设宴款待公主殿下。”沈祁愿因为发冠掉落,只得粗略的束起长发,他身材算不得魁梧,一身紫色官服衬得他贵气逼人,毕竟长年浸在京城,沈祁愿举手投足都是贵族的气派。 “还要等到晚上啊,你可知晓在我们西江,女子出嫁见到的第一个人便就应是女子的夫婿才对,我还来不及见到皇上,却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见了你,你说这是不是你我二人的缘分啊?”月倾城语带嘲笑,更是丝毫不顾沈祁愿的反应。 她起身,一身红衣张扬肆意,伸出手挑起沈祁愿的下巴开口道,“我记住你的名字了,你叫沈祁愿,我的名字你也应该记住,我叫做月倾城。” 沈祁愿匆忙避开,一旁的郑询元看不过去,“还请公主休息,臣等暂时退下了。” 月倾城看着郑询元开口,“我知道你,你就是当年的那个神武的小将军么,把我们西江打出中原的英雄。” 郑询元闭口不言,沈祁愿再次开口赔罪,“臣等不打扰娘娘休息了。” 离开了月倾城暂时居住的寝殿,沈祁愿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被月倾城触碰过的地方一片火热,反倒是让他有些不甚舒服。 “这个公主太目中无人了。”郑询元显然对她不满,沈祁愿劝道,“毕竟是要嫁给皇上的,日后便是宫中妃子了,你还是不要得罪为妙。” “嗯。”郑询元应下,两人转身离开。 到了晚上,除了怀着身孕的程娇娥没有来,后宫的人基本上全都到了,太上皇亦在其列,朝中重臣也悉数到来,为了欢迎西江公主的到来。 商裕早就听闻了月倾城来此做的一系列事情,只怕这公主心思不单纯,这才刚来便耀武扬威,实在是触了商裕的大忌讳,他一向不喜欢骄纵的女子,所以对这月倾城也没有什么好印象。 一阵古怪的乐器声音过后,还不等商裕开口说点什么,却见西江的乐师突然奏乐,接着便是西江那边独有的舞蹈,正中一人一身红衣,看起来格外的漂亮洒脱,舞蹈更是奔放热情,一时之间倒是整个大殿内的气氛都被带动起来。 一曲终了,月倾城快步向前朝商裕开口道,“西江月倾城见过皇上,月倾城向来不懂得什么礼仪,举止粗俗还请皇上见谅。” 她跳舞的时候一直在找沈祁愿,倒是没有见到他的人,此时仔细看去,才发现他是坐在皇上身边很近的位置,看来的确是重臣,很受商裕的重视。 “无妨,公主自然洒脱,无需拘礼,既然公主来了天奕,也不必过于压抑本性。”商裕开口,却也分辨不出喜怒哀乐,只是淡淡的看着下面的月倾城,至少月倾城没有在他的眼中看出什么欢喜来。 看来这位皇上果然是名不虚传。 宴席结束,商裕封了月倾城华贵妃,倒是让众人一惊,如今后宫便是有了三个贵妃了,而这西江公主果然好本事,背景雄厚,刚来便做了贵妃。 商裕封了瑞和宫给月倾城居住,并且宣布三日后同月倾城大婚,虽然不知晓商裕对月倾城到底是什么态度,但总之月倾城的地位却是奠定了。 瑞和宫。 宫中早就整理完毕,月倾城在屋子里面仔细转了一圈便觉得没了意思,其实她对于住的地方一向也不甚在意,如今来了便也就是来了,既来之则安之才是她的准则,只是今日没有见到那位传说中的懿贵妃倒是让她兴致缺缺,日后她定然是要找个办法会一会这位懿贵妃程娇娥的。 第695章 梅花糕 本来以为商裕不会来,程娇娥正和琪花瑶草读书,两个女孩子十分乖巧,不过程娇娥看的出琪花要比妹妹瑶草要聪明许多。 不过在她这个年纪,懂得许多却让程娇娥觉得心疼。 门被推开,没有外面的通报,商裕却突兀的出现在程娇娥面前,琪花和瑶草连忙行礼,程娇娥一挥手,琪花便拉着瑶草飞快的退了下去。 “在看什么?”商裕走到程娇娥身边拿起程娇娥桌面上的书本,倒是些中规中矩的四书五经之类的。 “皇上怎么来了,今晚难道不忙么?”程娇娥起身,倒也不在意商裕看她桌面上的书册,眼神中似乎恢复了些往日的神色,语气中也带着些调笑。 “娇娥希望朕很忙么?”商裕笑了笑,“朕见到那位西江公主了,和传闻中的果然一样。” 程娇娥道,“臣妾也听说了,才刚来便给了沈大人一个下马威,只是沈大人不过是臣子,她作为公主如此可是心思小了些。” 程娇娥的评价算得中肯,再加上她和沈祁愿也有些交情,难免不为沈祁愿抱不平,商裕的安静听完,这才无奈的摇摇头,“素问这位西江的长公主便是如此,当年老西江王死,长公主抚养幼弟,扛起整个西江,的确是个传闻中的奇女子。” 程娇娥叹息道,“就算是再奇的女子,如今也是皇上您的妃子了,您总有时间更深刻的了解她。” “娇娥,三日后朕便要和月倾城大婚了。”商裕不想隐瞒,毕竟事已至此,而且大婚的动静绝对不可能瞒得住程娇娥,迎娶月倾城必须要大张旗鼓,如此也是给西江一个交代,现在的天奕还没有能够和西江硬抗的本事。 程娇娥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着头看着地面,半晌又抬头笑笑,“皇上大婚,臣妾自然是要恭喜了,这西江公主如此闻名,日后定然能够和皇上相敬如宾。” “纵然朕娶了她,朕心中也只有你一人,娇娥,你该知晓朕的为难,今日我们便不谈这些,朕倒是希望能够和你真正敞开心扉,把心中的话全部说出口。”商裕扶住程娇娥的肩膀,逼得程娇娥不得不和商裕对视。 “臣妾知晓,皇上不必担忧臣妾,这西江公主来了便来了,臣妾不可能有多余的怨言的,三日后的大婚可需要臣妾帮皇上做些什么?”程娇娥知晓自己今日没有出面迎接西江公主是商裕的意思,虽然自己怀孕了,但是国事为重,自己贵为贵妃,便应当出面,但是商裕为了保护自己,才让自己借口称病。 商裕心中难过,看着心爱的女子脸色柔和,虽然妥协,却只让商裕更加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要娇娥好好的在昭阳宫等着朕,朕便心满意足了。” 一夜长谈,程娇娥第二天早上起身却觉得身子更加重了起来,算算日子大概也就是这几天便要生了,虽然不至于和商裕大婚的日子重合,但也差不了几天,程娇娥对此倒是不担忧,毕竟宫中稳婆太医早就齐备,更是每日都居住在昭阳宫内,也是商裕担忧程娇娥会有什么意外。 孔桥一大早赶来,端着做好的梅花糕,寒冬至,皇宫里面却是一片热闹,倒是缓解了不少寒冷的滋味。 见程娇娥神色不错,孔桥连忙把梅花糕摆在程娇娥面前,“娘娘,这是奴婢新作的梅花糕,您尝一尝是否可口?” 程娇娥没有拒绝,自然拿起糕点品尝,口中滋味甜而不腻,的确是好手艺,程娇娥便立刻点头道,“当真好吃。” 见一边琪花瑶草还有翠烟等人,程娇娥便招呼着众人来吃,看出孔桥有话要说,程娇娥便带着孔桥进了内殿。 “你有什么事情要同本宫说么?”程娇娥开口询问。 孔桥犹豫了一下,直言道,“臣妾觉得淑贵妃似乎有点不对劲。” 程娇娥挑眉,“可是她又为难你了?” “不是,进来淑贵妃并没有为难臣妾,但是按照臣妾对淑贵妃的了解,她不应该这么轻易的便放过臣妾,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缘故的,臣妾猜测可能是安平侯告诫了淑贵妃什么。”孔桥分析的十分清晰,神色更是郑重。 程娇娥点头,“这也没什么,纵然安平侯权势滔天,可是如今朝野上下许多人都对安平侯不满,皇上更是想借着这次的举子考试找到一个可以和安平侯抗衡的能人,如此境况下,安平侯告诫淑贵妃要安分一些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 孔桥立刻接道,“只是淑贵妃却不是个讲理的人,纵然安平侯真的同淑贵妃说了这些,淑贵妃也不一定能够听得进去,而且昨日西江公主到来,淑贵妃更是全程安静的不得了,臣妾料想这其中也许还有什么别的阴谋,所以特来提点娘娘一定要小心,毕竟娘娘的身子马上就要生了。” “本宫会注意的。”程娇娥对钟离沁还算是了解,如今钟离沁身边没了孔桥,倒也不足为惧,至少现在的钟离沁应该没有那样的智慧可以用来算计自己。 “娘娘,臣妾承蒙娘娘救命,之前更是屡次对不起娘娘,之前痴心妄想,如今想的明白了,更是觉得之前的自己浅薄,臣妾希望娘娘能让孔桥留在娘娘身边,若是娘娘需要孔桥,或者是有什么事情,孔桥也好及时帮助娘娘。”孔桥突然跪下,倒是让程娇娥一愣,她笑着扶起地上的孔桥,又伸出手给她轻轻的拍了拍裙子上的土。 “本宫知晓你的心意,若是你愿意留下那自然好了,臣妾宫中屋子还算是多,你随便挑选一间,只是这样毕竟是委屈了你。”程娇娥扶了孔桥起身,孔桥一直低着头,她也没有仔细看她的脸色。 “臣妾想住在偏殿,如此娘娘若是有什么事情,臣妾便能第一时间赶来。”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孔桥抬起头看着程娇娥,眼中是意味深长的坚定。 第696章 大婚 第696章孔桥在程娇娥处住下自然也没引起什么风浪,这些日子商裕忙了起来没有时间赶来,每日便让常德来看程娇娥情况。 大婚前日,宫中已然张灯结彩,翠烟嘴巴撅的老高,看来对此很不满意,但程娇娥一概视而不见。 “娘娘,这西江公主当真好大的排场。”翠烟语气不善,满腹委屈,尤其是这些日子商裕没有来,翠烟便担忧起来,生怕日后商裕真的会被这西江公主勾了魂魄。 “排场再大又如何,这红帐又没有挂到昭阳宫内,毕竟是女子的婚事,一辈子就一次,人家是公主隆重些也没有问题。”程娇娥缓慢开口,一边的孔桥正在弹些清净的曲子,倒也静心安神,程娇娥很是喜欢。 翠烟见此只得叹息,“娘娘啊,就算是奴婢在担忧,您也永远是这个态度,若是日后这西江公主飞扬跋扈起来,可要怎么办才好,尤其是这西江公主身份尊贵,便是西江那边的威胁,估计皇上也不好轻慢。” 见翠烟分析的头头是道,程娇娥也发觉自从青韵离开之后,翠烟的确更加喜欢思考了,之前的翠烟虽然也喜欢这些八卦之类的,但也只是同自己讲一讲,现在的翠烟却是真情实感的在为自己担忧。 程娇娥自然心中感动,抬手示意孔桥停下,程娇娥起身站在翠烟身边,“小翠,这些日子是本宫心情不好,所以才让你担心了,这西江公主入宫本就是皇上的妥协,本宫自然不能再同皇上因为这件事起什么争端,至于这位西江公主,本宫之前也有所耳闻,她算是个女英雄,巾帼不让须眉,应当不会用什么阴损手段。” 她伸出手握住翠烟的手,“就算她当真有什么手段,本宫难道还能怕了她么,你又不是不知晓本宫的能力。” 见程娇娥这么说,翠烟才算叹了口气,“娘娘说的有理,是奴婢过分担忧了。” 屋子里面气氛有些凝重,一边的孔桥立刻笑着活跃气氛,“娘娘,不如臣妾陪您下盘棋,这大婚之事已经在所难免了,而且就像娘娘说的那样,西江公主闻名在外,不该是那么不堪的。” 她眉眼带笑,语气更是柔软,翠烟之前对孔桥还有些提防,可是这些日子过去,倒也不如之前那样在意了。 晚上睡觉前,孔桥提出要回寝殿拿来之前给程娇娥肚子里面孩子准备的小衣裳,程娇娥知晓孔桥有心,便应下了她。 孔桥带着婢子星儿离开,外面已经开始吹吹打打了,热闹了一下,如今却也没有归于沉寂,程娇娥坐着喝茶,一旁的翠烟却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乱如麻。 星儿跟着孔桥一路,疑惑的询问,“娘娘何时给懿贵妃的小皇子做了衣服,奴婢怎么不知晓呢?” 她跟着孔桥的时间不长,而且因为孔桥的名声不好,所以星儿其实对于孔桥也不是很欢喜,但是毕竟是跟着的主子,星儿也算是尽心力,如今孔桥好不容易和懿贵妃处好了关系,日子也变得顺遂起来,星儿也跟着不像之前那般担惊受怕了。 “闭嘴。”孔桥俏脸冰寒,入了荷花苑便紧紧的把门关闭,看着星儿,孔桥突然开口,“我有事要托付你。” 星儿不明所以,“娘娘到底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 “我看的出来你是个好女孩,我之前做过不少错事,一辈子都认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不该一直沉沦在泥沼之中,我在侯府之内努力想要出人头地,便是希望能够去淑贵妃身边伺候,寻找机会可以接触皇上。” 星儿哪里听过孔桥说这些话,她和孔桥的关系算不得好,也算不得不好,只是尽做奴婢的本分罢了,而且孔桥一开始便拿捏的是高高在上的姿态,现在倒是让人认不清楚了。 “你不必多说,听我说完。”外面响起鞭炮的声音,没有人注意到偏僻的荷花苑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成了美人之后没有得到皇上的宠爱,我也看出皇上真心喜欢的只有程娇娥一人,后来我被钟离沁要挟,我身边的亲人朋友全部遭她断指,纵然程娇娥原谅我之前的过错,可是做过的事情就是做过了,她心善,我却没有办法。” 话中的无奈道不尽,星儿不明所以却见孔桥眼中含泪。 “程娇娥保下我这么长时间,我的确心存感谢,但是我家人朋友的命毕竟还在安平侯手中,如今安平侯交代我的事情我也不得不做。”孔桥语气坚定起来,又在宫殿中翻找起来,接着把一包裹东西放在星儿的手中。 “我不知晓安平侯何时才会真的被制裁,或者说安平侯的心思绝对已经不只是当下这么简单了,他要算计程娇娥,为了我的亲人我不得不妥协,但是她对我的恩情我也没有办法偿还,若是日后安平侯落了下风,你便把这东西交给任何一个能够主持公道的人也好,希望能够让所有发生的事情水落石出。” 星儿接过去,却还是不知晓孔桥到底在说什么,但是她也看出,孔桥现在的样子很有问题,或者说现在的孔桥是彻底的情绪崩溃了。 至于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星儿还不知晓,孔桥却回忆起那夜她离开程娇娥的寝殿,回到荷花苑时候的情景。 推开寝殿门的一瞬间孔桥便察觉四周气氛不对,等她仔细看去,便发现桌子前面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孔桥十分熟悉,毕竟她在安平侯府待了许多年,桌子上摆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不知晓里面装的是什么。 孔桥心如擂鼓,更是不敢靠近,却听安平侯一声冷笑,“小桥,当初本王收留你,甚至让你的亲人朋友也借了你的光有了营生,如今你在宫中的所作所为便是你对我钟离一家的报答么?” “不是的。”孔桥一下子跪了下来,她不知道安平侯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进入自己的寝殿的,但是她知晓安平侯来此,自己恐怕是真的在劫难逃。 第697章 预谋 看着跪在地上的孔桥,安平侯却一丝怜悯也没有,语气愈发森寒起来,“当初让你留在侯府,是看你天资聪慧,沁儿重情,身边的婢子留了许多年,但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本王一直有心想要把你派到沁儿身边,你果然也没有让本王失望,你的计划的确让沁儿暂时的平稳了下来,甚至在卫城还挑拨了程娇娥和商裕之间的关系,本来本王对你是很满意的。” 孔桥不敢说话,安平侯却冷笑一声继续说了下去,“如果你安分守己,日后定然不会亏待于你,可是你却做出这样的事情,之前本王送你的那些手指你可全数收到了?” 孔桥哆嗦着点头,面对安平侯的孔桥就是一个随时可能被他捏死的蚂蚁,纵然她有着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安平侯既然敢来,那自己定然是一点退路也不会有。 “本王要你替我做一件事,若是做成功了,这些人便也只是失去手指,本王会把他们赶出京城,至少可以保证让他们活着,若是你不做……”他推了推手边的盒子,然后笑着道,“打开看看,这也是本王送你的礼物。” 孔桥没有起身,安平侯却似发怒了一般把那盒子扫落在地,盖子摔开,里面骨碌骨碌的滚出一个人头,“看清楚了,若是你按照本王说的去做,这便是你身边人的下场,不管是你的亲人,还是曾经和你交好的,只要被本王找到,本王便毫不留情。” 滚出来的是个年轻的女孩面孔,那是孔桥的三表妹,不算很熟悉,但是小的时候孔桥还抱过她,孔桥全身发抖,压抑着自己的眼泪,她抬起头看着安平侯道,“侯爷不怕孔桥拿着这些证据去告发你么?” “告发我?”安平侯冷笑,“本王今日从这里踏出去,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我杀的,而且如今天奕刚刚动乱结束,我对于整个天奕的意义你应该知晓,你说皇上会选择本王还是你这个婢子。” 孔桥沉默了,她膝行两步,正好跪在安平侯正中,旁边是滚落的人头,她面色坚定,突然磕头道,“不知侯爷希望孔桥做什么?” “这就对了。”安平侯笑了起来,“很快西江公主便会入宫,到时候为了面子皇上定然会为了迎接西江公主大肆操办婚事,本王便希望你在那日杀了程娇娥的孩子。” “你说什么?”孔桥大惊失色,但安平侯却算准了她的反应,“如何,一个孩子保你全家性命,不过事后你必须死,至于怎么死应该不用我多说吧。” 孔桥不敢相信的看着安平侯,但安平侯脸色依旧,看不出半分玩笑之意,他的眼神阴鸷,便是冰雪也见不得有这么寒凉。 “可是懿贵妃肚子里面的孩子就快要出生了,若是一个不小心,怕是懿贵妃的性命……到时候就算是孔桥死了,也难保皇上不会继续追究下去……”孔桥说的缓慢,掩饰不住慌张,程娇娥如今是她的恩人,若她当着做出这样的事情,便是连畜生都不如了。 “若是一尸两命那便最好,至于皇上什么反应,你是个死人了,无需多顾,你若是不做,那今日本王便留你不得了,你的家人朋友也会全都跟你一个下场。”安平侯再次威胁道,“如果我没看错,府内的张婆子也同你交好,更是认你做了干女儿,如今她刚刚添了个小孙子,昨日本王还见到了,模样真是可爱,若是大婚过后程娇娥肚子里面的孩子还在,那张婆子一家便也与你同赴黄泉。” “你……”孔桥从未受过如此威胁,纵然之前也只是手指的恐吓,和钟离沁不甚高明的冷嘲热讽,可是安平侯的话他却不得不信。 孔桥都不知晓自己是如何让安平侯离开了,他果然不是独自一人前来,身边还有一些黑衣暗卫,地上的头颅已经被捡走了,余下些浅浅淡淡的血色。 孔桥呆坐在地面上,双拳紧握,除了无能为力,现在的孔桥大脑一片空白。 记忆戛然而止,孔桥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来放在星儿的手上,“带着这个包裹立刻离开,里面除了证据还有我在宫中所有的财富,足够你安稳度过下半辈子,但是若有机会,你定然要带着安平侯的罪证回京,孔桥没有真心待人,更是不曾有至交好友,交托给你实在唐突,但是孔桥没办法了。” 星儿总算是消化一些孔桥话中之意,更是一脸惊恐,“娘娘,您到底要去做什么?” “你无须知晓,你快离开吧。”孔桥不愿再多说下去,星儿虽然跟着她时间不长的,但是孔桥看得出星儿心善,否则也不会在自己被钟离沁算计的时候,只有星儿愿意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不过孔桥也知晓,星儿大概也是看不起自己的,毕竟自己上位的手段很少有人能够接受。 “这令牌?”星儿乱了阵脚,她一直在宫中当差,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况,看着那令牌更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是沈大人给我的令牌,之前我借口要给娘娘做梅花糕想要外出买材料这才从沈大人那边得来这令牌,沈大人和娘娘是好友,所以便对我有所通融,今日是皇上和西江公主的大婚之日,防守定然不会太严,你便继续借口出门采买物品的理由快些离开,离开京城找个地方落脚。”孔桥推着星儿出了宫门,星儿大口大口喘息,一脸纠结为难,孔桥却突然给星儿跪了下来。 星儿无可奈何,终于啊了一声转身便走,孔桥一人跪在廊下,许久才起身朝着程娇娥的寝殿走去。 商裕牵着月倾城的手却只觉得心中不安,那种不安快要吞噬了商裕的全部精力,月倾城也发现了商裕的异样,她遮着盖头,却也丝毫不避讳,“你这是怎么了?” 一句疑问总算是拽回了商裕些许心思,月倾城不屑的道,“传闻天奕的皇上一门心思都在妖妃程娇娥身上,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第698章 洞房夜 商裕没有回答,只是蹙了眉眼,上首是太上皇,对于商裕答应了和西江公主和亲太上皇是有喜有忧的,他知晓商裕重情,所以一直担心商裕在程娇娥的身上浪费太多的感情,帝王本就不该有太多的感情,否则只会害人害己。 但西江的威胁却也是太上皇在意之事,但如今的西江王尚小,虽然张狂了些,但到底没有直接攻来的能力,所以才派了西江的公主和亲,也算是太上皇心中唯一的安慰了。 月倾城入了寝殿后便一把把头上的盖头扯了下来,她身边的婢子也是从西江带来的,脾气随了月倾城,基本上是除了月倾城外其余人一点脸色都不给,便是西江王月倾城的弟弟也不见她们二人稍加颜色。 而且两人自小和月倾城一同习武,身手更是了得,见过天奕这边娇滴滴的婢子之后,两人更是觉得没有办法同他们攻势。 “冬儿夏儿,快帮我把这衣服脱了。”月倾城是不想穿着这身禁锢的嫁衣,冬儿和夏儿便立刻上前帮着月倾城换衣,一便商裕派来的婢子想要说点什么又不敢多说,毕竟月倾城的身份摆在这里,不管是西江的公主,还是天奕的华贵妃都不是她们能够惹得起的。 穿回了之前的衣服,月倾城总算是舒服了许多,这才躺在床上便要睡下,一边的婢子终于忍不住了,连忙上前道,“华贵妃娘娘,皇上还未来,您若是想要休息,还要等皇上来了之后……” 月倾城嗯了一声,抬头冷眼看着那小婢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迎春。”迎春开口回答,生怕自己是惹怒了月倾城,月倾城却从床上跳下来,上下打量迎春。 “迎春,不错,你敢说出提醒我的话,就说明你和那些一句话都不敢说的婢女不一样,我欣赏你,以后可以把你留在我的寝殿内。” 迎春也不知如何回答,干脆便硬着头皮谢恩,商裕也恰巧在这个时候来了。 见到月倾城已经脱下喜服商裕脸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他朝着月倾城走来,然后挥了挥手除了月倾城的两个婢子其余人全都退下了。 商裕看着一旁的冬儿和夏儿没有说话,月倾城已经笑着道,“你们下去吧,想来是皇上有话要对我说。” 寝殿内只剩下商裕和月倾城,月倾城下了床拿起一边的交杯酒,“既然是和亲,你我拜了堂,这杯交杯酒总要喝下去的,也算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了。” 商裕从月倾城手中接过交杯酒却始终一言不发,月倾城也不在意,看着商裕的模样笑道,“之前我还担忧天奕的皇上会不会不和我心意,不过如今我见到皇上您如此俊秀,自然是放下心来。” 商裕不欲多说,举着酒杯便是一饮而尽,一旁的月倾城笑了笑,便也跟着一饮而尽了。 月倾城拍掉商裕手中的酒杯,便伸出手要去抱商裕的脖子,却被商裕避开了,神色间也带着丝被冒犯的不悦。 “皇上这是做什么,难道今晚不是你我二人的新婚之夜么?”月倾城起身,她身上是宽大的红色长衫,棉纱做的,倒也轻柔,颜色也符合今日,而且她一贯喜欢穿红色,见商裕躲开却也不气恼,反倒是多了些其余的心思。 “朕不欲与你圆房。”商裕一开口,便引得月倾城一阵笑意,“怎么,难道天奕的皇上不行,还是另有隐情,是我月倾城配不上皇上你么?” 月倾城在西江上位久了,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气势却不是一般女子能够相提并论的,见商裕这番模样她倒也见不得多生气,本来她来天奕也不是为了来争宠的,无非了到了年纪该出嫁,嫁到天奕还能够帮助自家弟弟,何乐而不为呢。 “朕心中只有娇娥一人,相信公主来之前应当已经了解了。”商裕开口,“朕迎娶公主是为了天奕和西江的和平,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念头,政治联姻向来如此。” “那皇上的意思是,我在此受了委屈也是政治联姻的罪过了?” 商裕察觉出月倾城的针锋相对,他沉默片刻,“随你怎么说,今晚朕睡在偏殿。” “等一等。”月倾城开口,语气也倨傲起来,“既然你无心与我,我也无心与你,你我二人倒也没有必要勉强,本公主不喜欢被人看轻,便是你不愿与我如何,也需我提出才是。” 商裕冷着脸道,“这里是天奕,朕才是皇上。” 见商裕硬气起来,月倾城也见好就收,她上前几步追上商裕,然后笑着开口道,“本公主也不想为难皇上,若是皇上不喜欢倾城,倾城可以不出现在皇上面前,也不会做出什么让皇上难堪的举动,只要皇上答应我一个要求。” 商裕转身这才认真的抬眼看她,“什么要求?” “我要白日接我进宫的那位大人,我记得他的名字应该是叫做沈祁愿。”月倾城笑吟吟说出这句话,却见商裕拂袖离开,口中更是怒道,“荒唐。” 看着商裕的背影,月倾城倒是觉得有趣,日后在这天奕皇宫之中倒也不至于无聊,尤其是她还没有见过程娇娥,也许这个人会更为有趣。 昭阳宫内。 程娇娥准备入睡,一旁的翠烟还在碎碎念,“皇上这个时候多半是和那位西江公主入了洞房,不晓得交杯酒喝没喝?” 程娇娥无奈,“早知道你这么关心,本宫便应该跟皇上说让你去瑞和宫伺候着,说不定这些便全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翠烟赶紧摆手,“奴婢不要,娘娘别开玩笑了,奴婢只是觉得红烛刺眼罢了,现在就去把那红烛熄灭了,换个白蜡烛来。” 程娇娥拦不住她,只得叹了口气看她去换蜡烛,寝殿内只剩下程娇娥一人,四周也安静下来,想到翠烟的话,程娇娥却也禁不住思索现在的商裕和西江公主到底在做什么,她甚至不知晓西江公主的模样。 就在此时,程娇娥却突然听见外面的说话声,“娘娘,您睡下了么?” 第699章 意外之变 程娇娥听出是孔桥的声音,所以不曾有任何防范,“没有睡下,进来吧。” 孔桥进门便见程娇娥正在床边坐着,看见孔桥程娇娥便笑了笑,“你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好?” “臣妾回了寝殿,发现那些衣服实在是不堪入目,所以便没有给娘娘拿来。”孔桥说话声音很低,好在屋子里面足够安静,程娇娥倒是听得清楚。 现在的程娇娥的确不如怀孕之前敏锐,她只是隐隐的觉得孔桥有些奇怪,但是却把这归于孔桥因为没有拿来衣服的失落感。 “怎么会不堪入目,你的要求太高了,本宫可没有那么高的要求,既然做了那边拿来,不过今日已经太晚了,明日你便再把衣服拿来的,到时候他出生我定然是要给他穿你做的衣服的。”她言辞诚恳,孔桥也知道程娇娥不是敷衍,至少孔桥真的和程娇娥接触后便知晓她对自己都是真心实意的好。 “娘娘,您真好。”孔桥偏头笑了笑,笑容中却意味深长,不过程娇娥却不知晓这背后的深意,她只是有些疑惑的看着孔桥道,“你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郁郁寡欢,莫非是因为皇上大婚?” 虽然商裕足够优秀,但是程娇娥一直不认为孔桥是真的喜欢商裕,因为孔桥的聪明,一开始她是为了摆脱自己寄人篱下的生活所以才勾引商裕,至于后来经历这样的处境,程娇娥相信孔桥也不会再抱有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当然不是,臣妾只是有些累了。”孔桥突然上前一步,眼神却一瞬间变化,之前的孔桥还有点犹豫,可是现在的孔桥却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中,夜色越晚,她便知晓这一天马上就要过去了,等到子时之后,她的家人是否还存在便在她的一念之间了。 程娇娥突然起身,纵然她现在有些迟钝,可是她还是从孔桥的眼中看出了杀意,她不明所以的看着孔桥,双手捂着肚子,语气惊疑不定,“孔桥,你到底怎么了?” “其实我很羡慕你的。”孔桥突然开口,语气却也不见缓和,反倒像是加深了伤痛一般,说的让人不着头脑,“纵然你不是名门之后,可是你出生在商贾之家,注定一出生就是荣华富贵,而我却无父无母,全靠着好心人接济,好在在我十一岁那年遇见了安平侯。” 程娇娥不敢轻举妄动,见孔桥似乎有说话的欲望,只得安静的听孔桥讲了下去。 “当时我在街上骗人钱,被安平侯发现了,他夸赞我很有头脑,要带我回去,我自然高兴,我过够了风吹日晒的日子,回去之后,我的天资果然让安平侯十分满意,后来我也知道了他的用意,他是希望把我培养出来,日后送到他唯一的女儿身边去,让我能够帮助她的女儿夺得权势,可惜我知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钟离沁和商裕互换身份的事情一直隐瞒的深刻,估计孔桥最初就对安平侯收养自己抱着一丝不一样的心态,认为自己能够高人一等,最后却还是被人送来做奴仆。 “因为我入了安平侯府的缘故,所以之前对我好,在我活不下去的时候给我一口饭的人都被我想尽办法安排了营生,有的就在侯府里面久住,安平侯对此也不曾有过什么意见,毕竟在安排人上面我的确做得很好,没有给他添乱子。”孔桥的语气愈发沉静起来,可是大殿内的气氛却紧张到了极点,程娇娥站在床尾盯着孔桥,时刻防备着孔桥的动作。 “张婆子从小便对我很好,那个时候她有个儿子,还说让我做他儿子的媳妇,在我活不下去的时候,总是给我饭吃,甚至还给我做新衣服,我入了侯府之后便让她来侯府做了洒扫的婢子,如今更是成了侯府的一个小管事,虽然还是下人,但是日子却过得好了许多,她虽然还想让我做她的媳妇,但是我却不愿意,因为我的心中有别的抱负,尽管现在我什么都没有得到……后来她的儿子娶了府中的一个婢女,两人去年又生了个小孙子,可爱极了……” 程娇娥突然打断他的话,“是不是安平侯威胁你了,如果是你告诉本宫,本宫可以为你出面,若是你觉得我做不到,我可以去找皇上,就算安平侯真的能够只手遮天,但性命攸关之事,皇上不会不管的。” “来不及了,马上就要到子时了。” 孔桥语气急促起来,她快步朝程娇娥冲了过去,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尖锐的匕首,“对不起,但是我别无选择。” 此时的程娇娥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她朝后躲藏,撞翻了身后的衣杆,旁边的红烛亦是落在地上,烧起帷幔的一角,程娇娥大声喊道,“孔桥,你要干什么?” “来人啊,来人啊,商裕,商裕……”无力的呼喊,程娇娥因为脚下的火焰而惊慌失措,孔桥心存一念,手中的匕首只是朝着程娇娥的小腹刺去,她的目的本来就是程娇娥的孩子,可是到底会不会害死程娇娥她已经没有心思多想了。 “谢谢你这段日子对我的保护,我的狼心狗肺不配你的真心。” 程娇娥避无可避,她紧紧的捂着小腹,匕首透过手掌插进她的小腹之中,一阵剧痛,鲜血瞬间便汹涌而出,门恰巧被打开,翠烟本是笑着拿着白蜡烛想要和程娇娥炫耀,却看到火焰之中程娇娥周身染血,而手持匕首的人居然是孔桥。 翠烟大叫,程娇娥已经痛得跪下,额上满是汗水,她看着孔桥突然觉得有些无奈,又觉得有些可怜,可怜的是孔桥,也是自己,可怜她空有智慧却不会运用,总算被人要挟,可怜自己总是轻易相信他人,最后却被欺骗的体无完肤。 至少这些都不是她希望的。 翠烟的大喊终于惊动了昭阳宫的其他人,禾白和连英同时出现,孔桥拿着匕首也缓慢的朝着程娇娥跪下,“可惜没有办法赎罪了。” 第700章 鬼门关 匕首刺进孔桥的心脏,孔桥脸上终于浮现了些许痛苦的挣扎,禾白和连英来不及阻止,加上孔桥本就是行凶者,她们自然不会多管。 程娇娥被两人扶起,禾白语气有些急促,“娘娘我们快走,火太大了。” “把她一起带出去。”程娇娥十分虚弱,下体已经开始涌出鲜血,肚子上的疼痛分毫不曾缓解,她知晓自己这个孩子怕是要保不住了,若只是动了胎气倒还有可能救回来,可是孔桥哪一刀估计已经把孩子刺死了。 许是母子心意相通,程娇娥便是觉得肚子里面的孩子已经死去了,可是她不甘心,她不明白自己这些时日如此宽恕对待孔桥,甚至是给了她全部的信任,她却依旧还是背叛了自己。 禾白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从地上扯起来孔桥,拖着一起出了昭阳宫,四面响起灭火的声音,程娇娥软到在连英的怀中,翠烟的嗓子差点都哭喊的哑了,此时只得强装镇定,张太医和稳婆匆匆赶来,程娇娥被快速的转移到偏殿。 昭阳宫主殿的火很快被熄灭,因为发展的不算大,也没有多少损失,孔桥的尸体躺在地上双眼圆睁,就像有什么想要说出口的话,却不曾说出。 商裕得知消息的时候本来已经熟睡,却见常德风风火火的闯入,他的动静太大了,住在旁边的月倾城也被惊动,她便抱着臂膀去听常德和商裕的墙角。 听完之后才大吃一惊,懿贵妃居然深夜被袭击,而袭击她的正是商裕的另外一名宫妃,起初月倾城还以为是宴上那个目中无人的,可是听了下去才知晓是另外一个美人叫做孔桥。 商裕几乎站立不住,好在常德在一边搀扶着,见他们出了门月倾城也快步跟了过去,“出事了,我也去看看?” 商裕本要说点什么,却听月倾城开口,“我倾城公主在西江可是有名的医手丹心,也许我能帮上忙也说不定。” 听到这句话商裕便没有再反对了,一夜之间宫中所有的太医全部赶去了昭阳宫,主殿被烧,众人围在恻殿一个个绞尽脑汁,苦思冥想。 张太医早就诊断结束,程娇娥肚子里面的孩子根本保不住了,加上她失血过多,没有办法顺利把死胎生出来,一旁的稳婆也急的团团转,这样的情况毕竟少见,尤其是程娇娥如此在意这个孩子,稳婆一直留在寝殿内虽然做好了可能会难产的准备,但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娘娘,娘娘,您可要挺住啊,这孩子在腹腔里面已经留不住了,您稍微用点力,老奴把这孩子扯出来,这样太医才能给您进一步治疗啊。”稳婆声音都是抖得,可是灌了两碗参汤,程娇娥却没有半点清醒的意思。 被送到偏殿之后,程娇娥很快便没了意识,眼神也混沌起来,此时更是多番唤醒也见不得效果,那张太医手都是抖得,止血药用了一遍又一遍,但是因为腹中有胎儿的缘故,便很难止血。 “皇上驾到。” 一声通报,屋子里面的人却也见不得轻松,翠烟早就哭的昏了过去,正在一旁由琪花和瑶草照料,两个人虽然年纪小,但还算是镇定,只是不断的摸着眼泪担忧的看着那边的情况。 “这是做什么呢?”商裕还未开口,他身后的红衣女子倒是先开口了,屋子里面围着一堆人全部被月倾城吸引了过去。 商裕双手依旧在颤抖,脚步虚浮,却是不敢走过去,“怎么样了?” “回禀皇上,老臣无能,娘娘腹中的胎儿已经死了。”张太医跪在地上语气悲戚,更是担忧会惹得商裕生气,可是如今他却是真的没有办法。 商裕挥开常德的手,一下子揪住张太医的衣领,“孩子没了没关系,娇娥呢,娇娥怎么样了?” “皇上啊,孩子已经死了,娘娘失血过多,根本生不出来,要是这样下去,娘娘恐怕是……” “恐怕是什么?”商裕语气已经濒临崩溃,却听月倾城突然开口,“商裕,你先让没用的人撤出去,这屋子本就不大,这么多人在这里,呼吸都不顺畅了。” 商裕抬眼看她,却不知月倾城何时居然已经走到了程娇娥床边,见他看向自己,月倾城有些不满,“看什么,你不相信我,我的医术在西江也是数一数二的,我最擅长的是剑术,第二擅长的便是医术了,这位太医还有稳婆留下,其余的人都撤出去把屋子里面的空气换一换,还有去多打几盆热水了,再准备刀具蜡烛,就算是生不出来,拽也要拽出来,” 宫中的太医没有办法,但这位月倾城却也不是所有人都认识,就在大家犹豫的时候商裕开口了,“听华贵妃的,按照她说的做。” 一些人这才知晓,眼前这个胆大的女子居然就是西江的公主月倾城,也就是现在天奕的华贵妃。 众人纷纷撤了出去,翠烟也在琪花瑶草的搀扶下暂时下去休息,屋子里面人少了,空气果然好了不少,商裕看着月倾城,快步走到她面前,扶住了月倾城的肩膀。 “你真的有办法?” 月倾城从甩开商裕的手,从贴身的布袋里面拿出一瓶药,商裕却扯她的手,月倾城便有点生气了,“你到底还让不让我救她?” “这是什么?”商裕询问。 “这是西江的止血药,绝对比你们天奕的要好用的多,她现在血流不止,若是不止住如何有力气生孩子。”月倾城翻了个白眼,然后看着一边的稳婆道,“参汤喂了么?” “喂过了,可是没什么用处。”那老稳婆也是急的不行,这稳婆是商裕之前精挑细选的,接生了一辈子一点差错都没有出过,却不曾想遇见了这样的事情。 “那便去拿参片,记得要百年之上的,放到程娇娥舌头下面吊命,怎么也要把她这条命抢回来。” 屋内烛光昏暗,程娇娥躺在床上面无人色,商裕的心也凝成一团。 第701章 医手丹心 月倾城动作极快,那止血粉的效果果然比张太医拿出来的要好用,一旁的张太医也看的惊奇,但却也不敢过于好奇,毕竟现在程娇娥还没有脱离危险。 热水和刀具之类很快便送来,月倾城吩咐稳婆不断的给程娇娥擦汗,并且给程娇娥补水,自己则是握着刀朝程娇娥小腹划去。 “你这是做什么?”商裕抬手便拦住月倾城,月倾城也不生气,只是仔仔细细的再次把刀在火上烤过,“现在程娇娥昏了过去,根本没有力气生孩子了,若是让孩子在程娇娥肚子里面多留一刻,那就是把程娇娥朝阎王推的更近一些,如果皇上不想失去你的宠妃,你便不要拦着我。” 如此惊世骇俗的医术商裕从未见过,一边的张太医也是不住摇头,那稳婆更是说道,“肚子切开了人还能活么?” “我的外伤药是十分好用的,既然你们不相信,那便你们来医。”月倾城冷眼的看着那畏畏缩缩的张太医和稳婆,果然两人同时沉默了,毕竟她们不敢冒险,尤其是程娇娥如此被商裕在意。 刀尖已经烤的发红,月倾城这才收回了刀,“你考虑好了么商裕?” “你……真的有把握么?”商裕再次开口,搭在月倾城肩膀上的手忍不住用力,月倾城眼中神色不变,语气也调侃起来,“我救,五成可以活,他们救,一成可以活,你选吧,不过你若是再慢一点,估计着五成也要变成一成了。” 商裕终于下定决心,松开手,他皱眉道,“救活娇娥,朕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月倾城觉得好笑,“若是我的要求是要皇上拱手相让天奕呢?” “你……” “你犹豫了,对于一个皇帝,程娇娥能够得到你的一点犹豫已经足够了。”月倾城不再废话,“放心,不是这样的要求,等程娇娥活,我再告诉皇上你。” 虽然月倾城的动作看的众人心惊胆战,但是她的手法的确纯熟,等到胎儿被从程娇娥腹中拿出来的时候,整个屋子安静的让人心悸,商裕接过那个早就死去多时的婴儿眼中含泪。 月倾城小心翼翼的为程娇娥缝合伤口,亦是颇为遗憾的开口说道,“可惜了,是个男孩,若是生下来定然就是未来天奕的太子了,还请皇上节哀吧。” 有着西江的止血粉,还有吊命的参片,程娇娥总算是稳定下来,月倾城全身仿若从被水浇过一般,早就已经湿透了。 她起身松了口气,脸色却也见不得轻松。 商裕急切询问,“如何,娇娥可没有危险了?” 他怀中尚且抱着那死婴,一旁的稳婆早就找了黄布包裹住那婴儿,本要接手,商裕却怎么也舍不得放手,只是紧紧的抱在怀中,就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暂时没有了,不过我救回来了程娇娥的一半。”她擦干净了手,这才用手帕摸了额头上的汗水。 张太医已经小心翼翼的给程娇娥把脉了,看月倾城的眼神都变了,毕竟月倾城的医术的确让人称奇。 “这是何意?”商裕紧张的看着月倾城,月倾城无奈的笑了一声,“今日是本公主大喜之日,却不曾想居然遇见了这样的事情,甚至还要帮着皇上救自己争宠的人。” “还请公主告知,朕愿以礼相待。”商裕弯腰示意,月倾城看他抱着孩子可怜,摇了摇头继续道,“还需内服药,我便写了药方,每日按时给程娇娥服用,不过能不能醒来还要看程娇娥自己了,毕竟这孩子已经这么大了,突然失去相信她自己也很难接受。” 商裕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却也不知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走到程娇娥身边,把孩子放在了床上,“娇娥,这是我们的儿子商逸,虽然他没有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但是朕知晓他是爱着你的,许是你我和他没有缘分罢了。” 小小的婴儿身体已经僵硬,因为是在腹中被刺死的,所以姿势有些扭曲,但面目却很是清秀,更多的像程娇娥一些,见如此情况,月倾城挥了挥手示意张太医和稳婆离开,留程娇娥和商裕两人,自己亦是出门去写药方了。 商裕颓然坐在程娇娥身边,心中的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了。 “娇娥,朕会调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一定要醒过来,一定要醒过来,朕等着你。” 商裕不再多说,而是抱着孩子离开了程娇娥的寝殿,出门吩咐了众人之后,又把孩子交到了常德手中。 孩子太小,而且模样惨烈,常德的手都在抖,看着商裕的样子,常德便忍不住担忧,“皇上,您要是真的难过就哭出来吧。” 商裕只是冷冷的看着常德,然后摇了摇头,“吩咐下去,太子商逸,不幸夭折,以国礼葬之。” 常德把一声悲哀藏在心中,便跪下领命,“奴才这便去办,皇上您……” “朕要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商裕大步朝着主殿走去,郑询元和沈祁愿早就已经来了,正在检查尸体。 见商裕到来,郑询元和沈祁愿连忙行礼,“参见皇上。” 商裕神色不虞,纵然两人已经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还是难免担忧,沈祁愿拱手询问道,“不知娘娘情况如何?” 商裕开口答道,“好在有西江公主在,稳住了娇娥的情况,如今西江公主正在写下内服药方,朕才得空来此了解情况。” 郑询元看着地上的尸体这才开口道,“孔桥是自杀,匕首刺中心脏,导致失血过多,至于其他的没有更多的线索。” 沈祁愿也上前一步,“臣等正准备前去荷花苑,如今目击此事的翠烟姑娘因为受的刺激太大还在昏睡,若要询问情况,恐怕要等明天了。” “走,去荷花苑。”商裕长袖一甩,便率先走在前面,似乎又想到什么,商裕回头冷然的看着地面上的孔桥道,“吩咐下去,把孔桥挂在城墙上,公布她的罪行,朕要让她死也不得安宁。” 第702章 祸水东引 沈祁愿觉得此事有些不妥,毕竟商裕一向是明君,如此做法却有些残忍了。 “皇上,此事臣希望皇上三思。”沈祁愿还是开口劝道。 “杀害太子之罪,刺杀皇后之罪,你觉得哪一点朕能够原谅?”商裕的声音不小,在场的众人都听到商裕口中的一句皇后,郑询元拉着沈祁愿不愿让他再说,沈祁愿只得叹息一声领命。 他其实早就应该知道,商裕在遇到程娇娥的事情之后根本就一点冷静也不剩下了,之前闯到漠北也是如此,作为臣子沈祁愿也无能为力。 另外一边月倾城写好了药方放在张太医手中,张太医看着月倾城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华贵妃果然是神医,不知老臣可否请教那止血粉的配方……” “止血粉乃是我月倾城独门配方,太医想知道也不是不可以。”月倾城笑了笑,这才上前一步,“我看的出来懿贵妃之前喝的养胎药都十分的珍贵,否则这次懿贵妃也不会如此容易保下性命,我想知晓那保胎药的配方是什么?” 刚才给程娇娥治疗的时候,月倾城就发现了,程娇娥虽然被这一刀伤的不轻,但好在体质还不错,应该就是之前养胎药的缘故。 张太医有些发愁,这才说道,“这养胎药不是老臣开的,而是懿贵妃娘娘自己写的药方,让婢子去煎药的,基本上这些事情懿贵妃都吩咐自己的人去做,老臣留在昭阳宫,不过是为了防止万一,却不曾想居然真的有这么一个万一。” 那张太医许是被今天的事情吓到了,而且年过半百,这么一折腾也的确受不了,但他的医术是真,对于医术的爱好也是真,所以才会忍不住同月倾城开口。 月倾城略一点头,更是若有所思,“原来这懿贵妃居然也是个医者,可惜啊医者不自医,纵然她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办法治好自己的病。” 见张太医一脸渴望,月倾城大笔一挥开始写止血粉的药方,“我看的出来,你这老头是真心喜欢医术,想要研习医术的,药粉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救人的,给你也无妨。” 张太医自然是千恩万谢,便下去督促着众人去煎药去了,月倾城则独自一人回了瑞和宫。 冬儿夏儿和迎春一同迎上,看起来都有点担忧,冬儿性格直爽,而且知晓月倾城性格本就不是拿捏身份之人,便直接开口询问道,“公主,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懿贵妃被人刺杀,肚子里面的孩子死了。”月倾城累的不行,眼看着就要天亮了,夏儿贴心的给月倾城倒了水。 迎春也在一边忧心忡忡的看着月倾城。 “什么?”冬儿一脸惊讶,“没想到刚到京城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件事到底是何人所为,公主为何去了这么久?” “本公主出手救人自然花费了些时间,这天奕的太医实在是不够资格,好在本公主嫁过来了,要不然今日便是程娇娥的忌日。” “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迎春被吓了一跳,谁不知晓程娇娥是商裕最重视的人,谁也不敢在后宫乱说程娇娥的坏话。 荷花苑内。 此时接近天亮,整个荷花苑却全部被围住,内中的人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只是被团团围住不敢乱动,商裕踩着秋意踏入荷花苑,沈祁愿和郑询元一左一右跟着商裕,荷花苑的所有婢子宫人都在院中集合。 三人在寝殿内走了一圈,并没有看出任何异常,荷花苑十分干净,除了商裕后来赏赐的一些东西之外根本没有多余的东西,更不要说什么异常了。 等到商裕三人走出寝殿,郑询元便上前去询问了,“现在你们彼此看看对方,这院子里面可有少什么人?” 宫人婢子开始彼此对视,过了一阵,一个声音弱弱的开口,郑询元便看见人群中有个小宫女举了手,“你说。” “星儿似乎不在了。”小宫女说的犹豫,但是她话一说出口,众人便都发觉了此时,一同应和着,“是啊,星儿怎么不在了?” 郑询元和沈祁愿经常在宫中游走,虽然不知道每个宫人的具体名字,但是说出口之后两人还是脑中有印象的,毕竟这个星儿多半时候都跟着孔桥,也算是孔桥的贴身婢子了。 “那就在全宫搜索此人,务必把此人找回来。”商裕一开口,众人自然不敢怠慢,等到天彻底亮了,商裕却突然昏倒,致使今日早朝商裕并没有去,等到中午商裕醒来后也得到了星儿的消息。 商裕昏倒的原因是急火攻心和太过劳累,他的确是很劳累,毕竟昨天一整日都不得闲,加上这阵子一直忙着西江的事情,突然得到这个消息,对于商裕是天大的打击,现在程娇娥还未苏醒,商裕的一颗心也是悬着,宛如放在火上烤一般。 郑询元和沈祁愿见商裕一脸疲色,也是不忍开口,不过商裕倒也缓过来一些,期间太医来看过说不是什么大毛病,毕竟商裕年轻力壮,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便彻底倒下。 “你们不必犹豫,有话便说。” 郑询元和沈祁愿对视一眼,两人便也不再犹豫,由沈祁愿开口回答道,“回禀皇上,昨夜星儿连夜离开了皇宫,借口要去帮孔桥买做梅花糕的材料……” 他话未说完,便直挺挺的跪下,“这件事是臣的疏忽,之前孔桥同臣说懿贵妃娘娘喜欢吃梅花糕,但是宫中却没有材料,所以希望臣给她一块出行令牌……” 郑询元看着一边的沈祁愿,沈祁愿跪伏在地面上,神色的确自责,他想来也不知道自己的一点善意居然招惹了今日的祸事,商裕因为这件事有多生气郑询元和沈祁愿都是知晓的,果然商裕久久不说话,沈祁愿便始终跪着。 郑询元看不过眼,便也跪下道,“臣已经派人追查了,想来是出了城,臣会找到星儿的踪迹的。” “沈祁愿,令牌私自交人你知晓是什么罪过么?”商裕不看郑询元,而是冷眼询问沈祁愿。 第703章 雷霆怒 沈祁愿跪伏与地,心中亦是愧疚,若不是自己的一时疏忽,孔桥也不会有出宫令牌,而这个关键人物星儿也不会就此消失踪迹。 “臣知晓……降官除职,廷杖二百。”沈祁愿缓慢说出应该承受的罪孽,一旁的郑询元膝行两步语气也激动起来,“皇上,正值用人之际,而且沈大人不过是无心之失,逃走的不过是个婢子而已,也许跟这件案子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希望皇上饶过沈大人一命。” 商裕性情冷淡自持,却只有在程娇娥的事上没有办法真正做到冷静,沈祁愿亦是无比后悔,之前和程娇娥一番相交,沈祁愿对程娇娥自然是敬佩的,却不曾想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而且,孔桥做出这样的事情应该是早有预谋,和那个令牌应当没有什么关系,臣等今日去询问了婢子翠烟,已经得出结论,当时孔桥刺杀过懿贵妃之后,便直接拔刀自尽,根本没有任何犹豫。”郑询元说的恳切严谨,商裕却始终不发一言,沈祁愿料想今日之事无法善了,心中倒也没有什么怨言。 “请皇上责罚。”沈祁愿不再多言,只等着商裕的惩罚,便是二百廷杖之后是否还有命承受,沈祁愿早就抛到脑后去了。 “皇上……”郑询元本要再开口,却被商裕阻止,“朕念你是无心之过,便暂且罚下你府官之职,两百廷杖改为一百,你可有怨言?” “我有。”商裕话音刚落,却见常德遮遮掩掩的拦着一个人影,等到她走到众人面前,商裕才皱了眉眼,“公主,你怎么来了?” “昨晚我救下程娇娥皇上该不是忘记答应我什么了吧?”来人正是月倾城,此时她负手而立,一身红衣被她穿的潇洒自在,看着商裕也是半分不怯色。 商裕料得月倾城会有所为难,却不曾想她所求居然是沈祁愿,当下便疑惑道,“你要保下沈祁愿?” “不,该惩罚的还请皇上惩罚过,不过他的官既然没了,不如便送到瑞和宫去做我的侍卫吧,这便是本公主所求,皇上是应还是不应?”月倾城半点余光也不曾分给地上的沈祁愿,沈祁愿听闻月倾城的话却是大惊,商裕还是犹豫了,毕竟他不知晓月倾城到底要做些什么。 今日虽然对沈祁愿有所惩罚,但收回官位只是暂时的,日后商裕定然还是会任用沈祁愿的,如今不过是给他一个惩罚罢了,但是月倾城却在这时相求。 “怎么,难道皇上准备说话不算话,还是我求一个侍卫,便涉及到天奕的国事了?”月倾城虽不是胡搅蛮缠之辈,但是口齿伶俐,便是程娇娥只怕也是和她不相上下罢了。 “罪臣愿意去瑞和宫,皇上不必为难。”沈祁愿看出商裕的为难,便主动开口应下。 商裕默然,过了片刻放自开口道,“来人,把沈祁愿带下去廷杖一百。” 郑询元心中不忍,但商裕话未说完,他便也无法离开,只能眼睁睁看着沈祁愿被人拽走,月倾城倒是留在了大殿之内,商裕抬眼看她,“公主得偿所愿了,还不离开么?” “你们应当是在探讨昨日发生的事情吧。”月倾城也不拘谨,站在郑询元身边仰头看着商裕。 “是。”商裕没有太多心思和她纠缠,却听月倾城道,“那一刀分明是冲着孩子去的,动手的人想来就是为了程娇娥肚子里面的孩子,若是想要害命多半会朝着心脏刺去,因为程娇娥肚子里面的孩子已经成形,就算是怀孕的人死了,也有一些幸免于难,被生出来的孩子。” 一句惊醒梦中人,商裕和郑询元都看着月倾城,月倾城倒也不介意,“看起来懿贵妃应该很在意这个孩子吧,听张太医说,便是平时喝得补药都是懿贵妃娘娘吩咐自己的人去煎熬,好在她喝的补药效果不错,否则这次小命也难以保下了。” “冲着孩子。”商裕喃喃自语,却也从座位上走了下来,他从昨晚到现在除了昏睡那么一阵子根本不得休息,程娇娥那边他也不敢去看,因为担心,反倒是成为了他的羁绊。 “皇上可有什么怀疑的人选?”月倾城见他神色不对,料想他应该是有了什么想法。 “孔桥近来一段日子和娇娥关系很好,就算她的主意是娇娥肚子里面的孩子,她应该有很多别的办法可以对娇娥下手,为何会如此突然。”商裕想不明白,脑中更是混乱。 月倾城摇头道,“虽然我不了解天奕后宫的情况,但是按照我的看法,这日子应当是特意挑选的,你我二人大婚,宫中正好防守减弱,而且大部分的人都去主殿看热闹,很少会注意到昭阳宫发生的事情,再来,她应该也不是为了权势,若是为了权势没有必要把自己的性命也一并搭进去,那就只有可能是复仇了。” 郑询元摇头,商裕见他仍旧跪着,便示意他起身,郑询元这才起身回答道,“臣询问了翠烟,当初孔桥被淑贵妃逼迫,所以深夜来向懿贵妃娘娘求助,懿贵妃娘娘帮助了她,从那之后,孔桥便一直把懿贵妃当做恩人,而且懿贵妃和孔桥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说应当是恩情更多一点,而且按照翠烟的说法,两人的相处很自然。” “不是复仇?”月倾城想不明白,“那皇上是怎么想的?” 她看出商裕一直若有所思,或者说是有了猜测,但许是猜测让他没有办法承受,商裕负手而立,看着不远处宫灯的明明灭灭突然闭了眼,“也许是有人威胁了孔桥,那个逃出去的婢子一定是关键,无论如何都要找出她的下落,这件事朕绝对不允许就这么过去。” “臣遵命。”郑询元转身告退,大殿内只剩下月倾城和商裕,她默然叹息一声,然后拍了拍手,“皇上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只是懿贵妃的身子还很虚弱,皇上还是早点去陪着她,能唤醒她自然是最好了。” 第704章 噩梦 昭阳宫。 翠烟难以安心,便是琪花瑶草也不敢多说话,张太医熬制了月倾城留下的药方,程娇娥的确有所起色,不过依旧昏睡不醒,至于为何昏睡,除了伤口太深失了元气,另外的原因便想来是心中的缘故了。 只怕程娇娥难以接受失去孩子的事实,所以才一直沉睡着。 翠烟见张太医从里面走出来,便连忙上前,“怎么样张太医,娘娘可醒过来了?” 张太医摇头,“不曾,娘娘现在身子虚弱,翠烟姑娘还是入内照顾吧,我先回国药监准备药材。” 翠烟谢过张太医后便入内查看程娇娥的情况,昨天的一幕翠烟便是现在想来还是心惊胆战,无论怎样都无法忘却,看着床上虚弱的程娇娥,翠烟更是再次落泪,一边的瑶草早就忍不住了,只有琪花倒还紧紧的握着拳头末了又松开,然后走到前面去拍翠烟的后背。 她个头到底还是太小了,但却也让翠烟一愣,只听琪花开口道,“翠烟姐姐,你要坚强,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倒下了,娘娘还需要你,若是娘娘此时清醒,也定然不希望看见姐姐这副模样。” 翠烟点点头,又把琪花揽在怀中,看着一边哭的瑶草,最终三个人抱在一处,琪花再次开口道,“姐姐,我们能做的就是好好照顾娘娘,相信惩罚凶手的事情皇上肯定会做的。” 瑞和宫内。 全身是血的沈祁愿被放在大殿内的地上,月倾城自寝殿内走出,冬儿夏儿和迎春站在一边也看着地上的沈祁愿。 夏儿上前一步开口道,“公主,这是怎么一回事?” “本公主要回来的人。”月倾城大步向前,蹲下身子看着地上的人,他后背以下一片血肉模糊,看的出来这下手的还是留情了,否则只会比这更加严重。 “这不是沈大人么?”迎春在宫中待得久,自然是认得沈祁愿的,虽然现在的沈祁愿的样子有些难以辨认,此话一出夏儿和冬儿也都认出了眼前之人,居然就是那日被自家公主挑衅之人,没想到现在居然成了这副样子。 “找个地方让他躺好,本公主给他看看伤。”月倾城起身抱着手臂离开,夏儿和冬儿对视一眼便抬着沈祁愿去寻了偏殿安置。 郑询元本来想要去看沈祁愿状况,但一方面是公事缠身,一方面便是沈祁愿真的被送到了瑞和宫去,郑询元在瑞和宫外犹豫许久,想来月倾城毕竟是贵妃,也不至于真的做出伤害沈祁愿的事情,便没有进入,而是选择离开了。 商裕推开寝殿的门,翠烟正在小心的照顾着,见商裕来了,翠烟刚要行礼却被商裕阻止了,商裕做了噤声的动作,翠烟便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程娇娥依旧睡着,脸色还是苍白,不过终究是好了些,商裕坐在程娇娥身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发,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娇娥,朕来看你了,朕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朕等着你醒来,就算是孩子没了也没有关系,你我还有那么长的时间,日后肯定还会有别的孩子的,至于逸儿朕已经吩咐下葬了,原谅朕没有留下给你见一面,朕是担心你会伤心。” 没有回答,程娇娥昏睡不曾有任何回应,商裕便继续和程娇娥说了下去,“朕昏过去的时候做了个噩梦,吓得朕一头冷汗,生怕那些都是真的,朕梦到你醒了,可是却一句话也不同朕说,无论朕怎么和你讲话你都不理朕,朕费尽心思,却觉得你离朕越来越远……” “梦太真实了,朕才从昏睡中被吓醒,现在朕看着你,又担忧你,担忧之前的梦境都是真实的。”商裕的笑容有些苦涩,“可是朕又想了想,只要你能够醒来,朕已经心满意足了,还能有什么挂碍呢。” 瑞和宫。 药粉倒在伤口上,昏睡的人终于有了意识,沈祁愿朦胧间睁开眼,看见的便是一袭红衣的月倾城,他许是有些尴尬,但是想要现在自己的情况便挣扎着起身朝月倾城跪拜下去。 “属下参见华贵妃。” 月倾城也没有阻拦他,只是看着他挣扎,见他跪在自己脚边月倾城倒是有些兴奋起来,“沈祁愿,我们又见面了,上次你还是风风光光迎接我的臣子,如今却是我寝宫的一个侍卫,这样的落差你可有什么不满啊。” “属下不敢有什么不满。”沈祁愿倒也不是真的无所谓,只是仍旧在宫中便已经是他所求了,毕竟沈祁愿还指望着能够寻找出这件事的真相,只是举子考试一事布置下皇上会交给谁。 一瞬,沈祁愿脑海中思虑甚多,月倾城似乎也看出他的思量,便上前一步饶有兴趣的盯着沈祁愿开口,“你私自交出令牌,皇上还是手下留情了,说明你的确是皇上重视之人,我之前所求不过让你来我寝宫做侍卫,可是皇上却是犹豫再三,若不是你开口,也许皇上还要否认我这个请求呢,想来用不了多久,沈大人就能官复原职了。” “娘娘说笑了。”沈祁愿没有起身,多半也是没有力气起身了,月倾城似乎没有心思同他说这些,便扯着他的胳膊把他拉起,随手朝床上一推,沈祁愿疼的几乎昏过去,但却也没有力气和月倾城说什么,月倾城却毫不客气,“你现在是我的病人,乖乖躺好,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乱动。” “属下……” “听不懂么?”月倾城摩拳擦掌。 沈祁愿无可奈何,只得应下,“属下知晓了。” “如此最好,至少在你伤好之前便留在瑞和宫,等你伤好之后,我会告诉皇上,到时候你的去留,便由皇上决定了。” 月倾城转身要走,冬儿和夏儿都是一脸瞠目结舌,毕竟她们习惯了自家公主挥手揍人的模样,什么时候见过公主这样半是威胁半是妥协,甚至语气之中还类似于撒娇的口吻,当下便觉得身后之人十分危险起来。 不过这些沈祁愿自然是不知晓的。 第705章 清醒 程娇娥醒来是在五日后,这些日子郑询元派人在京城内,京城外仔细寻找,但却一直都没有任何关于星儿的消息。 星儿的父母早逝,她本就是孤儿,所以根本不可能回家,本来寻找的兵力足够找到一个婢女的,但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就是不见踪迹。 孔桥的尸体在城墙上挂了五天,起初百姓们还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来才知道这个被掉在城墙上的女人,居然害死了未来的太子。 本来还有的可怜心思便全部都收了回去,没有存在了。 程娇娥睁开眼,看见的就是靠在床边睡了过去的商裕,他神态疲惫,而且看起来瘦了许多,她怔然片刻,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里面孩子不见了,她的心便也像是空了一样。 程娇娥的动作虽然不大,但还是惊醒了商裕,商裕猛然起身,上上下下的打量程娇娥,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把人抱在怀中。 心中的悲哀被抚平些许,商裕声音都是哑的,“你要是再不醒来,朕就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商裕,我们的孩子……”虽然程娇娥心中明白孩子肯定是没了,可是她却还是想亲口听商裕说出来。 商裕犹豫着,却也不曾放开程娇娥,头倚在程娇娥的肩窝里面,商裕终于开口,“对不起娇娥,逸儿已经被我安葬了。” “逸儿。”程娇娥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神色脆弱,皮肤更是苍白的透明,似是梦魇一般,程娇娥便反反复复的念着,商裕心中不忍这才开口提醒,“娇娥,够了,逸儿已经听见你的呼唤了,能够做你的孩子,他肯定很幸福。” 程娇娥笑的凄然,“若是逸儿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不至于连这个世界都看不到,是我对不起他,是我没有保护好他。” 身上的伤口还在疼,可是程娇娥却根本没有分辨疼痛的力气,除了心中的悲戚,程娇娥眼中全然是被冰雪冻住的冰寒。 “孔桥人呢?”程娇娥开口询问,商裕这才慢慢松开她,见程娇娥脸色恢复平静,心中反倒是愈发的不安起来。 “朕命人把他的尸体挂在了城墙上,替我们的儿子解气。” 程娇娥摇了摇头,“没有必要,人已经死了,你如何折磨她她也无知无觉,就像我们的儿子,既然已经死了,也不知晓我们为他报仇,还是派人把孔桥的尸体放下来,安葬了吧,如此也算是给逸儿积德。” 商裕知晓程娇娥一向心软,不过见此时程娇娥说出这番话却也见不得是几分心软的,但不想程娇娥因此担忧,商裕还是点点头,“朕知晓了,一会便会派人把她放下。” “皇上,我想一个人待一会。”程娇娥话不多,但是却也没有表现出过于异常的地方,商裕虽然稍微放下心思,但却还是不敢真的彻底放心,想来程娇娥之前对于调查案件有兴趣,商裕便立刻道,“不如朕让郑询元来同你禀报一下近日的情况?” “等明日吧。”程娇娥摇头拒绝。 商裕叹了口气不再多说,等到商裕离开,翠烟才再次进门,强忍住不敢流泪,倒是让程娇娥更加悲哀起来。 “娘娘,您总算是醒了,翠烟这些日子每日都在求神拜佛,恨不得以前便是信徒,如此还能够为娘娘积攒一些福报。”翠烟说的委屈,却也没有真的流泪,担心惹了程娇娥难过,再影响到身上的伤口。 程娇娥想要起身,翠烟便连忙去扶她,“娘娘,您还是躺下吧。” “我还以为我醒不过来了。”程娇娥却不顾翠烟的劝阻,两人走到了窗下,虽然脚步踉跄了一些,但有着翠烟的搀扶还不至于摔倒。 程娇娥眼中情绪不减,一旁的翠烟便开口道,“其实娘娘刚开始的情况十分凶险,好在后来华贵妃救下了娘娘。” “你是说那位西江公主?”程娇娥倒是有些惊讶,算算日子,那西江公主也是倒霉,那日应是她和商裕的大喜之日,却发生了自己这样的事情,她居然还能够来救自己,看来心胸倒是宽广的。 “如此本宫便要找个机会同她道谢。”程娇娥道,她沉默的看着窗外的冬色,又伸出手却接触外面的冷风,指尖被冻得发红,翠烟心疼的把程娇娥的手往回拉,“娘娘,您这是做什么,您要是真的难过就哭一场吧,您这个样子奴婢看着害怕。” “当初绿竹过世我哭了一场,青韵过世时候又是如此,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眼泪给这个孩子了,商逸,早就取好的名字,却不曾想居然如此短命。”程娇娥说的冷静,脸色上是浓郁的化不开的冰冷,便和外面的冬色似乎融为一体了。 远处的枯枝还有几日前孔桥程娇娥翠烟三人挂好的红色纸灯笼,商量着等着小皇子一出生这个院子也能够看起来热闹一点。 翠烟越想越悲哀,语气也悲愤起来,“谁知道那个孔桥会这么狠毒,娘娘都如此帮助她了,她居然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也许她很早就想告诉我了,那日她让我当心的,是我自己没有在意。”程娇娥想起那日孔桥的不自在,还有自己的确已经下降了太多的戒备之心,都说怀孕之后心思会变小,很难思索太多的东西,程娇娥觉得自己便是如此。 否则她也不会这么大意,答应让孔桥在自己的寝殿住下,“人已经死了,关键的是要抓住背后要挟孔桥之人。” 翠烟一愣,“娘娘的意思是孔桥背后还有其他的人?” “你觉得孔桥会对我动手么,无论从哪个方面,只有我才能够保下她,而她杀了我的孩子又立刻自杀,便说明她还是有良知的,想要用一条命来赔我的孩子,或者说是隐瞒下所有的真相。”程娇娥缓慢说完一句话,脸色便更加难看了,不知晓是不是扯到了伤口,翠烟连忙扶着程娇娥回到床上。 第706章 刀剑交锋 沈祁愿养了五日,身子便也好了不少,加上月倾城的药的确神效,而且几日得闲,难得的让他身体放松下来。 月倾城倒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偶尔来见见他,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中午,倒也避嫌。 “如何了?”月倾城推开门,见沈祁愿正在写着什么,便一把抢了过来,“这是什么?” 沈祁愿本也不是写的什么秘密,便任由月倾城抢了去,月倾城仔细看过,见上面写的是程娇娥遇袭的疑点。 “没想到你对懿贵妃还真是关心,本公主稍作了解,这才知晓沈大人之前便和懿贵妃身在卫城很长时间,也难怪情深义重。”月倾城说话直接,虽然不至于阴阳怪气,但总之让人呢听了不舒服。 沈祁愿起身,拱手行礼道,“还请华贵妃慎言,娘娘于我有恩,而且娘娘为人值得相交,属下只是佩服娘娘而已,所以才愿意为娘娘做事,再说这件事属下也有责任,所以属下想尽可能的弥补。” 月倾城冷笑道,“你的伤好了?” 沈祁愿点头,“多谢华贵妃的药,属下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你是不是希望本公子现在便去告诉皇上你的身体已经好了的消息?” 虽然沈祁愿嘴上不说,但心中的确是这么想的,而且一直留在瑞和宫也不好,月倾城虽然嫁给了皇上,但仍旧自称公主,脾气骄纵,沈祁愿其实内心对她是有所忌惮的。 见沈祁愿不说话,月倾城便上前一步扯住了他的衣领,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沈祁愿有些无奈,但也不能多说什么,“本公主本来是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的,但是现在不准备告诉你了。” 沈祁愿一愣,心中却也若有所思,旋即便惊喜道,“可是娘娘醒过来了?” “还说不关心。”月倾城把沈祁愿甩来,大步朝院子走去,沈祁愿只得起身跟着月倾城,瑞和宫内很安静,毕竟除了一个迎春,其余的宫人都被月倾城赶走了,她本来就喜欢自食其力,也用不得太多的人。 “华贵妃……” “叫我公主。”月倾城语气不善,手中长刀出鞘,指着一边的枯树,“你想让我去跟皇上说情可以,只要你打过我,我便去同皇上说。” 沈祁愿怎么敢和月倾城动手,虽然月倾城行为诡异,但身份尊贵,沈祁愿是断然不敢动手的,一边的冬儿和夏儿却是跃跃欲试,这几日她们格外担忧,毕竟月倾城之前便不曾在感情上开窍,如今嫁到了天奕却对皇上没有兴趣,反倒是几次三番的把注意打在沈祁愿身上,这要是传出去,只怕对月倾城也不好。 但月倾城一向是认可力量的,若是这沈祁愿打不过月倾城,多半月倾城便要彻底放弃这个心思了。 “这……”沈祁愿犹豫的手,月倾城的刀已经指在沈祁愿的脖子上,“你要是不动手,那本公子现在便杀了你。” 昭阳宫。 郑询元语气沉重的把进来的事情全部告知程娇娥,程娇娥却始终一言不发,她是勉强起身的,但商裕因为担忧程娇娥会过于难过,所以这些日子对程娇娥百依百顺,郑询元来此也正是商裕的意思。 “本宫全部知晓了,多谢这些日子郑将军为了这件事而奔波。”程娇娥开口,语气不见波澜,“我会配合你的全部调查的,本宫相信孔桥背后肯定另有他人。” 郑询元似乎是看出程娇娥的心思,便开口道,“臣这些时日也派人去淑贵妃处调查,但是并无其他的线索,淑贵妃似乎对于此事并不知晓。” 程娇娥点了点头,“孔桥之前曾经被淑贵妃要挟,更是用她亲人的手指作为要挟之物,这些东西可从荷花苑中搜到?” 郑询元自然是不知晓这件事的,当下便一怔,然后立刻摇头,“荷花苑并无任何异常,除了孔桥的贴身婢女星儿失踪之外,其余的东西臣都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程娇娥思索道,“孔桥性格十分严谨,而且聪慧,只是背景不如人罢了,想来她定然想着机会日后报复钟离沁,所以那些手指她不可能扔掉,至于放在何处,若是寝殿内没有暗格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孔桥连夜让星儿离开,便是带着一些关键的证据离开的。” 郑询元立刻认可的点头,“娘娘说的有理,也许星儿带走的就是那些手指,若当着如此,那孔桥背后的人便是淑贵妃?” 程娇娥摇头,“钟离沁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但是这件事肯定和钟离沁脱不了干系。” 其实她心中已然有了人选,想到之前被她安置许久还不曾拿出来使用的钟桓父子,程娇娥便知晓现在应该是时候了。 郑询元不知程娇娥具体所想,只得询问道,“娘娘若是有目标,不妨告诉臣,臣愿意味娘娘奔波。” 钟桓父子二人的安置程娇娥一直交给的是沈祁愿,可是今日却不曾见沈祁愿,程娇娥一直都有些奇怪,“为何不见沈祁愿沈大人?” 郑询元眉色略低,便开口解释道,“娘娘可能还不知晓,星儿手中的令牌乃是沈大人给出的,皇上因为这件事很生气。” “什么?”刚才不曾听郑询元提到此事,许是怕自己担忧,“沈祁愿为何会把令牌给星儿?” 郑询元把前因后果说明,程娇娥这才明白,“看来孔桥早有准备,也许星儿的离开就是她留下的后手,原来那些日子的梅花糕是这个含义。” 郑询元道,“还请娘娘为沈大人求情。” 程娇娥点头,“这是自然,沈大人这件事上并没有大错,本是一片好心,却不知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终究是本宫的疏忽罢了。” 瑞和宫。 刀架在脖子上,沈祁愿脸色不变,但见月倾城眸带寒光,便知晓月倾城是动了杀心的,却是不知自己到底何处真的惹到了这位不得了的公主,只得顶着刀起身道,“如此,属下便得罪了。” 第707章 悬疑难解 刀剑交锋,沈祁愿仍旧留了几分情面,月倾城却是刀刀致命,分毫不留,看的一边的冬儿等人也是心惊胆战,迎春更是几次想要出门叫人,都被冬儿和夏儿拦住了。 “再不用全力,你就要成为本公主的刀下亡魂了。”月倾城冷声开口,语气中夹杂着庞然的杀意和煞气,一瞬间便和那个救人的月倾城相差甚远了。 “注意了。”沈祁愿手中长剑一转,却是强行顶着月倾城的短刀向前,一阵风沙漫过,沈祁愿身形极快,竟是已经跃到月倾城身后,那刀更是堪堪抵着月倾城的后心。 “属下得罪了。”风沙落下,在场众人更是惊讶,沈祁愿立刻收手,再次屈膝跪下,“还请娘娘代为在皇上面前说情。” “哼。”月倾城拂袖离开,沈祁愿跪在原地,冬儿几人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月倾城输了,便连忙去追,只余下沈祁愿没有起身。 昭阳宫。 程娇娥听闻沈祁愿处境心中难安,尤其是自己这条命乃是倾城公主所救程娇娥更是想要亲自登门道谢。 但翠烟怎么肯让程娇娥走动,程娇娥站在窗前看着阴沉的天气,神色便也黯然下来,翠烟连忙上前扯着程娇娥的手道,“娘娘可是因为这天气难过,若是不愿意看,奴婢这就把窗子关上。” “无碍。”虽然失了孩子,但程娇娥却似乎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头脑清醒起来,虽然日渐清减,但总算能够让人稍微放心。 “娘娘总是说无碍,可是却不曾把心中的真实想法告诉翠烟,翠烟知道娘娘肯定还是难过的,可惜翠烟并不能为娘娘分担一二。”翠烟的确不如程娇娥聪慧,很多事情也只能看个表面,资质更是普通,所以也难免沮丧起来。 “小翠,这个世界上每个人存在的意义都不一样,也不是每个人都非要用聪明的脑子才能够活在这个世界上,孔桥很聪明,可是却也把自己逼上了绝路,所以没有必要为难自己。”程娇娥转身,翠烟便小心翼翼的扶着她。 程娇娥低头看着平平坦坦的小腹突然勾唇,“就像我,怎么努力想要留住这个孩子,其实一开始就已经有了预感了,不过是我自己强求了。” 商裕因为国事晚上只是派常德来告知孔桥的尸体已经被安葬了,看出常德这些日子也是小心翼翼的伺候商裕,程娇娥便留了常德喝茶。 “皇上准备如何处置沈大人,莫非准备让沈大人一直留在瑞和宫么?”程娇娥果然挂念此事,翠烟也不多言,只是安静的和程娇娥一起等待常德的回答,要说最了解最熟悉常德的人便应是常德了。 常德有些为难,“老奴知晓娘娘关心沈大人,而且皇上也只是一时之气,那日若不是沈大人自己开口,估计皇上也很难答应下华贵妃的要求,但华贵妃毕竟救了娘娘一命,这也是皇上和华贵妃之间的交易。” 程娇娥这才知晓原来这其中还有自己的缘故,月倾城的止血药和金疮药果然效果极佳,便是之前在诡异薛城那边程娇娥也不曾见过如此神速的外伤药,这月倾城定然也是个人物,只是现在翠烟看的紧,程娇娥没有办法登门拜访,见上月倾城一面。 似乎是看出程娇娥的心事,常德便赶紧开口,“娘娘无须担忧,等过些日子,皇上气消了,肯定还会把沈大人召回的,毕竟之前皇上是十分重用沈大人的,这次的事情虽然沈大人有着一定的责任,但毕竟也是好心,而且那星儿也不是直接害了娘娘的人,皇上心中都明白的。” 程娇娥点了点头,常德的保证她还是愿意相信的,再来程娇娥想要见沈祁愿也是为了钟桓父子,如今沈祁愿被困在瑞和宫,也不知晓钟桓父子居住的地方是否安全,安平侯若是出手,自己要如何应对。 见程娇娥不说话,常德只当程娇娥仍旧担忧,却见程娇娥指了指一边的茶座道,“还请公公稍作休息,想来这些日子为了皇上,为了本宫公公也老累了,本宫给公公准备了一碗滋补养神的茶饭还请公公品尝。” 常德没想到程娇娥这么有心,翠烟已经叫琪花端了上来,常德搓了搓手,立刻道谢,“那老奴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品尝过后,茶饭果然香甜可口,便是一向挑挑拣拣的常德也不禁点头,宫中人都知晓,常德虽然是太监,但是口味品味都是一流,想要收买其余人可能容易,但想要收买常德可是难上加难。 不过程娇娥本也不是有意收买,见常德喝过之后,这才把另外装好的茶饭放在篮子中递给常德,“本宫向来皇上这些日子定然操劳,这些便带回去给皇上品尝,至于本宫这边还请公公告知皇上不必忧心。” 送常德离开,程娇娥才觉得身上的刀口疼痛,翠烟语气委屈又责备,“娘娘您真是,这才刚好了一点,又忙活起来了,可惜奴婢没有能力让娘娘好好休息。” 程娇娥回了内殿,翠烟又叫了张太医来查看伤口,程娇娥的伤口恢复的不错,不过之前为了生出孩子,所以扯的有点大了,翠烟仔细的用温水擦过,脸上又流下泪来,“这么长的刀口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 程娇娥有些无奈,“便是留下了也无妨,这种地方无人在意的。” 翠烟噘着嘴,程娇娥舒了口气,“明日本宫要去见华贵妃,不要阻拦我。” “娘娘既然这么坚持,奴婢怎么敢阻拦。”翠烟虽然担忧,但也只程娇娥定然是有事交代,所以也不能继续阻拦下去。 “沈大人的事情要快点解决,不能让沈大人留在瑞和宫,还有救命之恩,本宫自然是要谢过的。”程娇娥被翠烟扶着躺下,这才闭了眼,还不等翠烟说点什么,程娇娥居然就这么无知无觉的睡了过去,也不知是不是太过劳累的缘故。 第708章 情愫 月倾城一夜未出,沈祁愿倒也不至于跪了一夜,而是回了之前的房间,却见冬儿端着熬好的汤药走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沈祁愿知晓冬儿夏儿两人都是月倾城从西江带来的婢女,否则若是宫中本来的婢子也不至于这么无礼。 不过他倒也不在意这些,他的性格向来平和,比之一般的官,他的官威可是小了不少。 “多谢冬儿姑娘。”沈祁愿谢过,那冬儿却心不甘情不愿的把药放在桌面上,然后转过身把门关了。 沈祁愿不明所以,便又起了身,“姑娘这是做什么?” “只是想要和沈大人说几句话,今天白日我们家公主找你比试,虽然你身份尊贵,但毕竟为人臣子,我们公主乃是西江的长公主,如今皇上的华贵妃,你居然真的敢拔剑相对?”冬儿的质问让沈祁愿一愣,他倒不曾思考这么多,而且也不太认可冬儿的话,只当她和月倾城一样骄纵。 看沈祁愿神色,冬儿便知晓他定然是没有听到心中的,“沈大人,我们公主不比一般的女子,她向来都是看重实力的,这次远嫁天奕也不是西江王逼迫我们公主,而是我们公主自愿远嫁,你可知她年少的时候许过一个心愿,要把一颗真心给第一个打败她的男人,沈大人,你今日所为已经扰乱了我们公主的心了……” 沈祁愿何时听过这么荒唐的说法,他在京中长大,受的都是正统的教育,不曾听过如此离谱的喜欢方式,当下便笑道,“冬儿姑娘多虑了,既然贵妃娘娘嫁入天奕,便是皇上的人了,今日的确是我鲁莽了……但……” “冬儿,谁允许你同他说这些的。”门被推开,月倾城站在门外一脸煞气,想来是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冬儿自然是吓得后退一步,连忙跪下,“奴婢知错。” “你走吧。”月倾城虽然不悦,但却也不至于真的同冬儿置气,见冬儿离开,屋子里面只剩下月倾城和沈祁愿两人,因为刚才冬儿的话,沈祁愿便觉得屋子里面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刚才的话你不必在意,不过是我年少时候的玩笑之语罢了,但是你的本事的确让人惊叹,之前在城门前原来你不曾用出全力,应该是我仗着你没有佩剑便欺负你了。” 沈祁愿有些惭愧,“其实冬儿姑娘说的没错,属下的确不该和娘娘比试,毕竟属下的身份和娘娘相差甚远。” 月倾城薄怒道,“我不喜欢这些身份之类的东西,若真是在意,那现在我便可以禀告皇上说你欺辱与我,不过皇上想来更在意的是你才对,我这个外来的公主,入不得皇上的眼的。” 沈祁愿倒也想不出安慰的话,因为商裕对程娇娥的态度众人都是看在眼中,如今若不是因为西江和天奕局势紧张,商裕也不会为此妥协,后宫中更是不会再有什么风波能够招惹到程娇娥了。 “看你神色,是认可我的说法,我还以为你会安慰我几句?”月倾城叹了口气,她喜欢红衣,面目更是英气,比天奕的女子多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坚硬,不过这并不影响月倾城的美貌,沈祁愿一时之间看的有些怔然,因为月倾城突然凑过来的缘故,沈祁愿更是问到了她身上不同于其他女子的香气。 “公主……”沈祁愿叫错了称呼,便又连忙后退一步,“娘娘,夜深了,您还是早些去休息吧。” “你可曾娶亲?”月倾城突然开口询问,惹得沈祁愿更是不明所以。 “还不曾,但属下幼时母亲便做主定下了一桩亲事,只是如今那户人家因为一些缘故搬离了京城,所以许久不见,这婚事才一直没有履行。”沈祁愿说的是实话,言语中也都是诚恳,月倾城笑容却苦涩起来,她也不知晓该说沈祁愿不解风情,还是过分的遵守礼仪了,但今日沈祁愿一剑的风采的确是让月倾城见之难忘。 第二日程娇娥来时,月倾城还未起身,也不是程娇娥起的早了,而是月倾城昨日睡得晚了,和沈祁愿谈话结束,反倒是越发的精神起来,头脑中混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根本没有办法排遣。 程娇娥的到来倒是让冬儿夏儿好奇又不满,好奇的是早就听闻这位天奕妖妃之名,更是把她传的无所不能,这次自家公主回来又说程娇娥也是个医术上的高手,不满的是,也正是因为程娇娥的盛名,几次三番有人告诫商裕喜欢的人是程娇娥,而且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大婚之夜抛下新娘,也就自家公主脾气好,或者说根本不在乎,要是换了另外的女子早就偷偷的抹眼泪了。 “烦劳通报我家娘娘特来感谢华贵妃娘娘的救命之恩。”翠烟开口,程娇娥坐在轿子里面,倒也不是她矫情,而是翠烟非要如此。 其实昭阳宫和瑞和宫十分接近,便是走过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夏儿哼了一声道,“懿贵妃娘娘身子还没好这边出门来了,不过抱歉我家娘娘还在休息,现在不便相见。” 翠烟看出这夏儿分明是有意刁难,便也有些恼怒,“若是不在,你便让我家娘娘先进去,难不成还要让我家娘娘回去不成。” “你怎么知道我是这个意思?”夏儿在月倾城处娇惯坏了,此时更是得理不饶人,一旁的迎春生怕几人吵起来,却也知晓自己人微言轻。 冬儿则是冷眼不说话,翠烟气的不得了,语气也冲了起来,“没想到华贵妃的婢子都是用鼻孔说话的,可真是让翠烟长见识……” “好了小翠。”程娇娥撩开帘子,看着对峙的几人笑了笑,“不曾请教三位姑娘名字?” 这瑞和宫内虽不至冷清,但如此争吵,却也只有面前三人,早就听闻这月倾城性子古怪,许是只留下了这三人才是。 “夏儿。”夏儿开口,语气倒也没缓和多少,程娇娥在翠烟的搀扶下走了下来,面色仍旧柔和,“本宫并无恶意,只是前来感谢。” 第709章 医者交锋 若说这伸手不打笑脸人,程娇娥如此开口自然是给了这冬夏儿极大的面子,她们心中没有程娇娥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夏儿抿了抿嘴,也不好继续发作,“懿贵妃娘娘,我家娘娘的确正在休息,若是您愿意等,便请进来吧。” 冬儿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着程娇娥,便也觉得这位传闻中的妖妃虽然没有祸国殃民的样貌,但是长相言语都极其当人舒适,而且看得出她也不是那些无脑之辈,想来的确是没有什么恶意的。 带着程娇娥进了大殿,程娇娥便觉得这瑞和宫格外的干净,物件不多,倒是又几分男子居住的洒脱。 夏儿见她四处看去,便开口道,“我们家公主刚来,也没有带什么随身物件的习惯,所以这屋子里面显得空荡,娘娘许是看不上的。” 见夏儿这么说,程娇娥便立刻摇头,“姑娘严重了,本宫不过是来这里拜谢华贵妃,顺便四处看了一下,若是唐突了还请夏儿姑娘不要在意,本宫看得出,华贵妃应当是个潇洒自在的性子,想来也不拘束于这些庸俗之物的。” 程娇娥说话的确顺耳,夏儿和冬儿听了都很满意,迎春已经去奉茶了,程娇娥便坐在座位上安静的等待,她的时间多的是,星儿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如今没有了肚子里面的孩子,程娇娥倒也随意的很,若不是翠烟每天耳提面命,程娇娥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放纵自己了。 “请懿贵妃娘娘喝茶。”迎春捧着茶满脸笑容,她之前其实是见过程娇娥的,不过却也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见程娇娥这么平易近人也是觉得亲切,而且程娇娥失了孩子,难免众人不是带着怜悯的姿态的。 “本宫记得你,你是叫迎春的,对不对?”程娇娥笑问,倒是让迎春有些惊讶,“没想到娘娘居然认识奴婢。” “有过一面之缘。”程娇娥倒也不是刻意套近乎,而是真的恰好认识迎春,便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这迎春倒是很高兴。 门外传来一声轻笑,还未见人,程娇娥倒是听到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音,“没想到今日便见到生龙活虎的懿贵妃了。” 月倾城进入大殿,身后还跟着沈祁愿,沈祁愿见到程娇娥倒是有些惊讶,但还是弯腰行了礼,这才继续站在月倾城身边。 夏儿和冬儿也不知道月倾城什么时候身上多了个铃铛,细细看去,那铃铛是拴在刀鞘上的,倒是给了那把弯刀一点别样的色彩,如果冬儿没有记错,之前这个东西应该是在沈祁愿的剑上的。 程娇娥自然也识的此物,毕竟之前和沈祁愿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见众人都注意到了这个铃铛,沈祁愿才觉得有些尴尬,本也不是什么重要之物,所以早上月倾城管自己要,便也没有犹豫。 “多谢华贵妃救命之恩。”程娇娥起身朝着月倾城弯腰致谢,她的动作幅度很大,一旁的翠烟看的龇牙咧嘴,恨不得立刻扶着程娇娥起身,停留的时间不算长,月倾城已经大步上前,抬手扶起了程娇娥。 “你不必如此,我既然救了你,便也不希望你再把伤口再扯坏,不过我想你来也不全是为了向我致谢吧,应当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月倾城开口,眼睛却看着一边的沈祁愿,沈祁愿其实也猜到了,程娇娥向来重情,知道自己因为这件事被连累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华贵妃慧眼……” “诶,别叫我华贵妃,叫我公主便好了。”月倾城立刻纠正程娇娥的叫法,程娇娥倒也不拘束,只是笑了笑继续道,“公主慧眼,这次本宫来的确还有别的事情,若是可以布置可否你我二人单独谈谈。” “难道懿贵妃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非要避开人谈?”夏儿趾高气扬惯了,就算是程娇娥刚才稍加颜色夏儿依旧不饶人。 程娇娥也不在意,只是注视着月倾城,一边的翠烟本就对她不满,如此便更是气愤,“你一个奴婢居然敢如此同我家娘娘说话,谁给你的教养。” “小翠。”程娇娥知晓这夏儿和冬儿只怕和月倾城形同姐妹,应该也是除了月倾城外不照顾其他人,所以才骄纵了些。 翠烟知晓自己最后那句话说的有些重了,夏儿腰间悬着鞭子,闻言抽了鞭子要打,程娇娥起身欲把翠烟拦在身后,一边的月倾城已经抬刀去拦,鞭子绕着月倾城的短刀几圈这才彻底的停下,夏儿被吓了一跳,见月倾城俏脸带煞,便知晓自己多半是惹得月倾城生气了。 月倾城开口道,“夏儿,给懿贵妃道歉,如此说辞有失我们西江脸面。” “是,懿贵妃,刚才对不起……” 见夏儿道歉,程娇娥摇了摇头,“无妨,小翠年纪小,火气大了些,还请夏儿姑娘不要在意。” 翠烟躲在程娇娥身后这才觉得后怕,月倾城这两个婢子果然都不是普通人,居然在宫中还敢玩鞭子。 月倾城道,“你们退下吧,至于沈祁愿,不知懿贵妃需不需要他留下呢?” 程娇娥摇头,“沈大人便也下去休息,有些话本宫是想和公主单独谈谈。” 等到众人都离开,大殿内也陷入一阵静谧,月倾城扯了程娇娥的手细细的诊治过后,这才道,“我也有一件事很好奇,你之前怀孕之时喝的补药配方到底是什么?” 程娇娥抬眼看她,“公主果然医术高明,这也全被你看出。” “只要是个医者便能够看得清楚,你的身子多亏了你之前的保养,还有那些补药,否则你是不可能这么快就好起来的。” “为何不说是公主医术高超,给本宫用的药粉也是极好的。”程娇娥看着月倾城的眼睛,她看的出这月倾城不是钟离沁之辈,的确是个坦荡的,虽然是西江人,但却不妨碍程娇娥和她结交,而且程娇娥相信如今和月倾城的结交,定然对日后有所帮助。 第710章 官复原职 月倾城看着程娇娥,两人眼中倒是都有了笑意,旋即便一同笑了起来,月倾城拍了拍程娇娥的肩膀道,“我还以为你失了肚中的孩子,便会一蹶不振,给我可乘之机呢。” “孩子的事情,是我的疏忽,我现在的要做的,便是给他报仇而已,其余的事情我暂时不想考虑。”程娇娥笑容收敛几分,倒也见不得是愤怒,也许只是有些怅然若失罢了,一旁的月倾城也不再提起这件事。 “不知可否告知你那补药的配方,我很好奇,你之前不是个商女么,怎么还是个医女?” 程娇娥解释道,“之前去卫城有过一段奇遇,拜了怪医薛城为师,所以侥幸从师父那里学来了一些本事。” “怪医薛城?”学医的没有不知晓怪医薛城的,月倾城知道程娇娥是怪医薛城的弟子,脸上也带了尊敬,“没想到竟然是怪医的徒弟,传闻怪医一生没有收徒,不知是何时收了娘娘?” 想来程娇娥还有点羞愧,当初也是自己死缠烂打,这才侥幸成了怪医的徒弟,如今薛城已经四处游历,今生却也不知是否还能得见。 程娇娥粗略的告知自己和薛城如何认识拜师之类的事情,听得月倾城一阵大笑,“没想到你如此有趣,本公主最喜欢有趣的人了,若是端着的,本公主还不惜得结交呢。” 程娇娥亦是看出对方的爽朗,心中对于这样性格的女子也是有所向往,倒也轻松了许多,不至于沉溺在悲伤的过去无法自拔了。 “相信师父他不会介意这样可以救人性命的药方流传出去的,师父之前不收徒弟也只是性情古怪罢了,并不是藏私。”程娇娥解释道,“等我回去便写下药方给公主送来。” “不错,我便交了你这个朋友。”月倾城快人快语,搂着程娇娥的肩膀道,“你是不是还有事情?” “关于沈大人之事,我希望公主能够通融一下,沈大人之才不应该留在一宫一殿,而应该官复原职,继续为朝廷效力才是。” “我便料想你会为他说话。”月倾城冷笑一声,松开手朝前走了几步,“我也没有那么无聊,下午便会去找皇上把他还回去,之前让他留在这里无非是看他一身伤,所以本公主好心留他医治罢了,你们一个个真当本公主会吃了他不成?” “娇娥不敢。” “你之前和沈祁愿在卫城是不是情深义重啊,要不然怎么会还未痊愈,便前来为他说情?” 程娇娥摇头,“娘娘误会了,娇娥只是欣赏沈大人的为人,而且沈大人之前助我良多,知恩要报,娇娥自然要来为沈大人求情。” 程娇娥说的坦荡,反倒让人不好多想,月倾城咳嗽一声继续道,“好了,你既然愿意给我写药方,便算是你还了我的恩情了,日后你也不必在意这件事了,若是有需要我月倾城的地方,尽管说,我看你顺眼,便愿意帮助你,放心这后宫的弯弯绕绕本公主不屑于做。” 两人相谈甚欢,程娇娥希望沈祁愿官复原职自然有别的算计,不过这些程娇娥自然不可能告诉月倾城,离开了瑞和宫,程娇娥却不曾回昭阳宫,身后的翠烟连忙追上,“娘娘,您这要去什么地方?” “本宫想去荷花苑看看,把郑将军也叫来吧。” 荷花苑。 程娇娥等了一阵,郑询元便大步赶来,见程娇娥神色还是苍白,郑询元开口劝道,“荷花苑内臣已经仔细搜查过了,没有什么可以的地方,娘娘身子虚弱,还是快点回去休息吧。” 程娇娥摇摇头,“本宫这些日子休息多了,想来听听你对于此事的看法。” 见程娇娥朝着寝宫内走去,郑询元自然也跟了上来,荷花苑内的宫人早就被遣散到各个宫中了,如今这宫殿内阴森安静的恍如鬼屋,不过程娇娥向来是不在意这些的。 “你可调查过孔桥的亲人?”看着屋中的摆设,程娇娥随便寻了个椅子坐下,这才抬头看着郑询元。 “臣还尚未禀报,当初孔桥成了美人之后,那些和她有关系的亲人便纷纷从京城离开了,臣已经派人去找,但是至今没有踪迹,臣认为这些人很有可能已经全部遇害了。” 想到那盒手指,程娇娥微微皱了眉头,“遇害了,看来安平侯真的是一点证据也不曾留下,如今人全死了,根本就是死无对证。” “娘娘,臣定然会努力追查真相的。” 程娇娥摇头,“这件事恐怕难以追查到真相了,该死的人全都死了,只怕想要找到蛛丝马迹,更是难上加难,如此情况,只能期盼着找到星儿了。” 月倾城去了商裕的寝殿,告知了沈祁愿之事,倒是让商裕有些惊讶,月倾城不满道,“怎么,皇上若是不希望沈大人官复原职,那本公主便留她在瑞和宫了。” “且慢。”商裕起身,绕到月倾城面前,月倾城对商裕没有什么太大的好感,想来也许是立场的缘故,月倾城更是懒得和有妇之夫纠缠。 “看来皇上还是在意沈祁愿的,既然如此下次便不要下次狠手。”月倾城拂袖离开,不见礼数,一旁的常德有些看不过眼,商裕只是摇摇头,“随她去吧,如此性格,倒是省了朕的一番安抚。” 常德点头,“皇上说的是,听闻今日懿贵妃还去见了华贵妃。” “哦?” “不过传闻两人相谈甚欢,看来娘娘的身体和心情都已经恢复了不少。”常德开口回答道。 商裕却摇摇头,“自从这件事发生,你可见娇娥哭过?” 常德不明所以,却也摇摇头,“不曾,不过娘娘许是不愿落泪,或者是……” “总之,朕觉得娇娥的状态很不正常,但是朕也不知晓如何才能帮到娇娥,琪花那边可还聪慧?” 常德立刻道,“琪花定时会向老奴禀报娘娘的情况的,进来娘娘的确是没有什么异常,但娘娘经常出门,琪花也不是每次都能跟着去的。” 第711章 见面 沈祁愿恢复职位之后,郑询元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走上前拍了拍沈祁愿的肩膀,他本就不善言辞,当初替自己说情沈祁愿自然是感动的。 “郑将军,看来你我的交情与日俱增,上次之事还要多谢你为我求情。”沈祁愿笑容中带着几分揶揄,对于郑询元也不曾有最开始的戒备之心了。 郑询元倒是有点不习惯,立刻抽回了手,“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而是那孔桥处心积虑,利用了你的心思罢了。” 沈祁愿沉默了,然后便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但是的确是我疏忽了,我也想不到借出的令牌居然会引出这么大的风波。” 程娇娥命翠烟来找沈祁愿,沈祁愿这才算是这些日子第一次和程娇娥相对,程娇娥见他脸色也不如前,许是因为刑伤的缘故,但想到月倾城的伤药都是最好的,程娇娥倒也没有什么更好的伤药给沈祁愿了。 “沈大人,这段日子很抱歉,本宫不及让你避过这场灾祸。”程娇娥起身沈祁愿见状便立刻抱拳。 “娘娘严重了,皇上已经手下留情,臣的身体已经全部恢复。”沈祁愿担忧程娇娥会在意此事便连忙解释,程娇娥摆了摆手,“好了,既然如此,这件事你我二人也不必再提了。” 沈祁愿点头,程娇娥起身朝沈祁愿走来,一直走到沈祁愿身旁,两人的手臂贴在一处,程娇娥看着窗外的天色,沈祁愿则是依旧盯着原来程娇娥的座位。 “本宫叫你来,还有一事需要你的帮助。” “娘娘但说无妨。”沈祁愿其实已经猜到大概是什么事情,尤其是这次的事情发生之后,恐怕程娇娥更是会放手一搏了,沈祁愿却也开始有点犹豫,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皇上。 “本宫知晓你心中所想。”程娇娥虽然不曾看他,但是神色却异常冷肃,双手叠放在胸前,一身鹅黄宫装衬得她格外清冷,之前的程娇娥在卫城到底是什么模样倒是让沈祁愿觉得有些模糊了。 “这件事最后皇上肯定会知晓的,本宫不会做逾矩的事情,之前京中已经盛传,老安平侯还有一个私生子的事情,只不过这件事被人压下来了,想来定然是安平侯所为,他查不到钟桓所在,却又不得不提防这件事。”程娇娥把安平侯的处境缓慢的说出,转过身,程娇娥认真的看着面前的沈祁愿继续说了下去。 “本宫没有必要掩盖自己的心思,如今本宫想的便是要报仇,安平侯一家害我良多,如今更是杀我孩儿,我几番忍让最后却得到这样的结果,所以我不准备继续忍让下去。” 沈祁愿见程娇娥缓慢的捏起了拳头,心中也是怅然,案子查到现在若是找不到星儿便根本无法进行下去,所有的证据都掩藏的很好,关键人物全部死绝,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程娇娥甚至不知该说是孔桥心思缜密,还是安平侯心思缜密了。 “娘娘,臣……”沈祁愿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他毕竟是商裕的臣子,而非程娇娥的私属,之前帮助程娇娥把钟桓父子藏起来已经是背着商裕了,这次程娇娥欲要报复安平侯等人,更是不知会做出什么选择。 “明日我会同皇上请求回程府居住一段时间,放心具体的事情本宫会自己去做,只是需要你帮我安排同钟桓父子的会见。”程娇娥解释,“之后若是你不愿再帮助我,本宫也不会强求。” 沈祁愿怎么可能让程娇娥自己去做,先不说这件事皇上是否知晓,如今自己被程娇娥拉上了这条船,便不能真的任由程娇娥如此作为,沈祁愿更是有责任帮助皇上保护程娇娥。 “娘娘严重了,娘娘若有吩咐臣愿意为娘娘效犬马之劳,既然娘娘已经盘算好了,等到明日娘娘外出,臣便安排娘娘和钟桓父子见面,只是若是娘娘的猜测没错,现在便要见两人是否有些冒险?” 程娇娥摇头,“他们虽然知晓钟桓的存在,但是不知道这件事和我有关系,突然对付我想来也是因为我肚子里面孩子的缘故,但安平侯老谋深算,突然有此举动,说不定是因为背后还有什么更深的原因。” 入夜之后,程娇娥等着商裕到来,桌子上是准备好的夜宵,也不知过了多久,程娇娥都有些昏昏欲睡,商裕才匆匆而来,见到程娇娥的模样,便是有些心疼了。 “娇娥。” 商裕看着桌面上雪白的鱼汤,不过因为等的时间久了,所以鱼汤已经凉了,并且有些发腥,程娇娥叫了翠烟,翠烟匆匆来端走了鱼汤。 “小翠的厨艺很好,就算是现在有了腥味儿,到了小翠手中也是香甜的鱼汤味儿了。”程娇娥笑着解释,商裕倒也不饿,只是见程娇娥的心意便也不加阻拦。 “娇娥可是有什么话,要同朕说?” “臣妾的确有一件事想要请求皇上,希望皇上能够答应。”程娇娥开口道,“臣妾想回家住一段日子,不知道皇上是否能够答应。” “回家?”商裕果然有些犹豫,之前放程娇娥前去卫城,却牵引出来同漠北北狄的大事,虽然最后结局是好的,但商裕那段日子始终惊心胆战,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再也见不到程娇娥的,但是这次程娇娥提出的是要回家。 就算程府再远,也不过是在京城内,他若是想见程娇娥随时都可以。 “皇上若是担忧臣妾,那臣妾便不说了。”程娇娥低下了头,倒也见不得是生气,不过和商裕认识这么长时间,程娇娥很清楚如何拿捏商裕的脾气和心情。 果然,见程娇娥失望,商裕便立刻朝程娇娥身边坐了坐,翠烟正好端着鱼汤过来,鱼汤的滋味的确让人心动。 “娇娥,若是你愿意回家,朕也不拦你,只是朕希望你带着倾城公主一同前去,至于宫中,朕会保密,等过些日子再说是由倾城公主陪你前去外面小住治疗。” 第712章 程府 程娇娥一愣,她没想到商裕会带着月倾城的名字,不过很快程娇娥便明白了商裕的用意,若是程娇娥一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宫只怕会让人诟病,但若带着月倾城,加上月倾城医术高超,的确已经在后宫传开,如此倒是能让人更好接受。 “怎么,娇娥不愿?”商裕见程娇娥犹豫,便抬手给程娇娥盛了一碗鱼汤,“虽然月倾城看似脾气不好,但为人却十分爽朗,朕听闻你和她相处的很好,若不是如此,那朕也不会强求。” 程娇娥立刻摇头,“皇上说笑了,能有公主相伴自然最好,只是不知道公主是否愿意陪着我去呢。” “朕会前去询问,若她不愿,朕不会勉强的。” 见商裕这么说,程娇娥便安心喝汤,总之能够走出皇宫便是她的第一步,至于后续动作,她也不认为月倾城会是自己的阻碍,毕竟和她的结交还算是愉快。 当晚,商裕便派了常德前去瑞和宫说了这件事,却惹得冬儿和夏儿一阵愤怒,纷纷为月倾城抱不平。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娘娘远嫁,明明身份更为尊贵,怎么还成了懿贵妃的附属了,懿贵妃回的是家,我们娘娘是去做什么的。”冬儿头脑清醒,一下便明白了商裕的用意,语气便也直接了些。 常德只得尴尬的笑笑,毕竟皇上当真是这个意思。 夏儿就没有那么聪慧了,但是也不高兴,“我们公主不要去。” “谁说我不去,首富程家,本公主十分有兴趣呢。”月倾城走到常德面前,十分爽快的开口,“本公主答应了,公公可以回去交差了。” 第二日一早,谁都没有注意到,宫中的懿贵妃和华贵妃一同坐着马车离开了皇宫,随行的只有贴身的婢女而已。 程府内。 程娇娥和月倾城的到来猝不及防,不过程胥和虞缳汐早就知晓了程娇娥孩子的事情,所以在见到程娇娥的时候,便是眼泪,也就是程胥提醒了还有客人,虞缳汐才不至于过分失礼。 迎着程娇娥和月倾城入了府内的大堂,已经有手脚麻利的客人倒好了茶水,程娇娥和月倾城两人一路上相谈甚欢,月倾城更是表示对程府十分好奇,如今来了便也觉得这程府果然气派。 木质家具看起来十分的古朴大方,仔细看去也全是珍贵的木种,不是张扬的贵气,倒是让人觉得舒适的低调。 “小翠,你也累了,带着夏儿和冬儿去寻个房间,至于公主的住处一会本宫会亲自安排的。”翠烟知晓程娇娥是有话要说,便立刻带着冬儿和夏儿离开了,虽然两人不想离开,但月倾城也没有留下她们的意思,两人只能离开了。 屋子里面只剩下程家父母和程娇娥月倾城,程娇娥这才起身朝着程胥和虞缳汐深鞠一躬,“女儿遭逢变故让父母担忧了,一直不曾禀报平安,现在女儿回来了,想要在府内居住一段。” 虞缳汐见此便心疼的落泪,程胥已经上前扶了程娇娥,手臂还在颤抖,最后也只是落在程娇娥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程娇娥算作安慰。 “不怪你,娇娥辛苦了,爹娘知晓你难过,想回来住一段日子,便住一段日子吧,爹也好久没有和娇娥一起好好的相处了。” 程娇娥心中酸涩,面上却不见泪水,只是笑盈盈的看着程胥,然后又向程胥介绍道,“这位是西江公主月倾城,如今是皇上身边的华贵妃,医术了得,这次陪着娇娥一起出门,我们府中可不能怠慢了她、” 刚才程胥就通过称呼猜测到了月倾城的身份,如今更是拱手行礼,“草民程胥参见华贵妃娘娘。” 虞缳汐也赶紧起身,随着程胥拜下,月倾城起身拦着两人,“我是来这里做客的,身份什么的不重要,你们便把我当成娇娥的医师便好,不必过分在意,要不然我在这里多住i几日,大家总是跪来跪去的,这多尴尬啊。” 月倾城快言快语倒是让程胥和虞缳汐改观不少,程娇娥也上前道,“爹娘你们便按照公主所说的吧,不必拘束。” 待入夜之后,月倾城已经被程娇娥亲自送去休息,临走前月倾城悄悄开口道,“程娇娥,你若是有什么想做的,不用避着本公主,若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记得带着我,也许我会成为你的助力,别忘了我身上的武功可以很好的保护你。” 程娇娥笑了笑,“得公主一句话,若是有事,娇娥必然不会客气。” “还叫什么公主,你我如今都入了世,你便喊我倾城便好,如此也不显得生疏。” 程娇娥点头,“倾城,父母那边还有话要说,我便先离开了。” 离开了月倾城,程娇娥脚步缓慢,朝着程胥的房间走去,她知晓程胥定然有许多话要说,不过也不着急,毕竟是在自己家,程娇娥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 她也许久不曾这么放松了。 在院子里面不知走了多久,走到程胥房间才听到里面父母的谈话声,虞缳汐的性格比较纯良,更是很少见世面,但父亲也一直喜欢她这样的性格,父女二人倒也一直都让她这样无忧无虑的。 “娇娥来了。”程娇娥推门而入,便听虞缳汐欣喜的喊声,程胥冲着程娇娥点点头,程娇娥已经走到桌边很自然的坐下了。 “就知道娘给我单独做了好吃的,对了弟弟吃了么,可睡下了?”程娇娥还没有得空见到程云霄,心中自然也挂念,自家那个弟弟虽然年纪小,却也足够乖巧,让程娇娥十分欢喜。 “云霄已经睡下了,娇娥不必挂心。”虞缳汐起身把桌子上面的汤碗的盖子拿了下去,“这是鸡汤,里面放了许多补身子的药材,娇娥快趁热喝。” 程娇娥高兴的端起,一勺一勺的喝过,便看虞缳汐又是眼中含泪,程胥似乎怕影响程娇娥的心情便推了推虞缳汐,虞缳汐这才背过身擦干净眼泪。 第713章 男装 见虞缳汐如此,程娇娥便拉着虞缳汐坐在自己身边,“娘,您这是怎么了,难道女儿回来你不开心么。” “当然开心了。”虞缳汐连忙解释。 “既然开心,便不要想那些事情了,女儿只希望能够好好的和爹娘住一段日子,就像以前那样,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而且现在还有弟弟,娘也能更开心了。” 虞缳汐搂住女儿连忙道,“臭小子一点也不贴心,还是娘的娇娥最为贴心了,这次皇上答应娇娥住多长时间?” “一月总有的,娘不必担忧,若是皇上想让我回去,我便回去也没有什么影响,毕竟是在京城内,一切都好说。” 一家人都避着程娇娥失去孩子的话题,程娇娥见虞缳汐不提,心中也是怅然,但也知晓父母的一番心意,说了许久的话,虞缳汐这才准备回去休息,留下程胥和程娇娥两人。 程胥不知从何处端了一壶酒,酒壶是玉做的,在烛火下显得十分的光润,程娇娥笑了笑,拿着酒先给程胥倒了一杯,“爹,还是你懂女儿,女儿都许久不曾喝酒了。” “小声点,要是被你娘知道了,爹又要被数落了。” 程娇娥忍着笑,两人酒杯在空中碰撞,酒液有些溅在程娇娥的手指上,她也顾不上,只是一杯酒入了喉,胃中更是有了暖意。 “娇娥,皇上能够如此体谅你,是你的福分,爹知晓你这次出门不是单纯的为了休息,你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没了虞缳汐,程胥问话便直接很多了,其实程娇娥倒也没想过能够瞒得住程胥,当下便笑着点头。 “娇娥就知道瞒不住爹的,不过爹放心,娇娥要做的,是娇娥必须做的,也是为了能够保命,希望爹能够支持我。”程娇娥没有说出真正的目的,但程胥何等人也,其实也明白了七七八八。 当下便也一杯酒入肚叹了口气,“是爹没有本事,若是爹的本事大一些,娇娥也不用受这样的苦了。” “和爹没关系。”程娇娥看不得程胥自责,便忙着给程胥倒酒,“爹一直都对娇娥很好,而且一直都给娇娥莫大的支持,娇娥也要为了日后做打算,更要给程府一个坚实的后盾。” “娇娥,爹只是希望你能够过得好,至于其他的爹根本不在意。” 父女两人推心置腹,程娇娥更是感动,这也坚定了程娇娥想要推翻安平侯的心思,而沈祁愿官复原职之后还有举子考试要忙,但是既然约定在了后日程娇娥倒也不着急,总要先见道钟桓父子,毕竟自己许久不曾出现,也不知晓他们父子二人可会对自己产生怀疑。 第二日当真是日上三竿程娇娥才起床,一方面是因为酒的缘故,一方面是因为回到了程府程娇娥也觉得自在,所以睡得便久了些。 翠烟捧着衣裳站在门前,门外已经传来月倾城的声音,“娇娥,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啊?本公主等你好久了。” 昨日程娇娥应下今日要带着月倾城在京城内四处玩耍,既然出了宫,程娇娥本也不拘谨,而月倾城又是第一次来京城,程娇娥自然是要尽地主之谊的。 穿好事先准备好的男装,程娇娥身段清瘦,一身裁剪得当的月白色长衣,的确是个翩翩少年郎。 月倾城还是一身红衣,看的目瞪口呆,“你这是做什么?” “出门在外,总不好还是女装,如此也可尽兴,毕竟许多地方,只有男子才可以随意出入。”程娇娥解释道。 月倾城不甚在意,“在我们西江可没有这么多规矩,女子和男子一样,都可以随意出入任何地方。” 程娇娥觉得新奇,西江那边程娇娥的确不了解,但素闻月倾城是上过战场的,一身红衣,尽显风流,当之无愧的女中豪杰,有这样的思想也不奇怪。 见月倾城不愿换衣,程娇娥便带着月倾城出了门,但月倾城似乎还不满意,非要扯着程娇娥的手臂,这下在街上可算是出尽了风头。 程娇娥一手执扇,一手试图推开月倾城的手,“倾城,你这是做什么?” “怎么了公子,难不成你还介意我挽着你的手么?” 见月倾城调皮,程娇娥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由着她,程娇娥的身高略微比月倾城高一些,看着倒也般配,虽然两人出游,但禾白连英等人都藏在暗处,再加上月倾城武功高强,倒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今日程娇娥出门全然是为了放松心情,月倾城更是配合,是不是拉着程娇娥的手指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撒娇,“公子,人家要这个啦。” 那东西虽然精致,但用途实在是让程娇娥不忍直视,只得小声的在月倾城耳边道,“倾城,那是夜壶。” “啊……”月倾城难得尴尬,见程娇娥摇头,这才扯着程娇娥的手走远了,身后还传来议论的声音,多半是在说程娇娥和月倾城如何如何。 入了酒楼,程娇娥许久不曾来,那店小二居然还认得程娇娥,之前程娇娥也是男装打扮,那小二哥迎了过来,见月倾城挽着程娇娥的手臂,一副了然的模样。 “公子许久不来,没想到这次便带来了夫人。”店小二说的大声,程娇娥刚要解释,月倾城便开口道,“算你有眼力,还不快带我们进去。” 程娇娥被月倾城扯着,闻言也只是叹了口气,既然月倾城想玩,自己倒也没有必要拆穿她,反正也无人知晓自己和她的身份。 那店小二殷勤起来,入了内找了一间雅间,程娇娥这才开口道,“按照你们店里的招牌来一桌,再要两壶清酒。” “两壶怎么够?”月倾城一拍桌子,“给我来五壶!” “倾城,喝这么多酒做什么?”程娇娥很是无奈,“你能喝这么多酒么?” “这点酒算什么。”月倾城还当是程娇娥不擅长喝酒,不过程娇娥倒是担忧月倾城不会喝酒,两人各怀心思,那店小二已经应下去拿酒菜了。 第714章 见面 雅间不算很封闭,四周都可以听见谈话的声音,月倾城道,“这家酒楼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华贵,你为何带我来此处?” “虽然这里不甚华贵,但是这里的炖鱼却是一绝,配着清酒,绝对让倾城胃口大增。” 月倾城有了兴趣,点了点头,“既然公子说好,那我定然也会喜欢的。” 程娇娥怎么看不出月倾城是在扮乖,便也只是笑了笑,就抬手给月倾城倒茶了,忽然听得门外有人吵嚷,说是见了什么红衣美人。 而且越吵声音越大,程娇娥皱了眉头,一边的月倾城也若有所觉,“说的是我么,怎么,难不成这京城也是如此市侩之地。” 程娇娥开口道,“着红衣的的确少,尤其倾城是一身红衣,这才惹了别人注目。” 见她要起身,月倾城不明所以,“公子,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声音朝这边来了,我不想招惹麻烦,我们换个地方。”从怀中掏出银票,程娇娥带着月倾城便要离开,程娇娥知晓这家酒楼的后门,月倾城虽然遗憾没有吃到鱼,但也知晓程娇娥谨慎,便跟着一起离开。 没想到刚出了门,却见那店小二,见两人要走,店小二急急追上,“公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程娇娥转身,却又恰好看见那些上门寻事的人,多半是因为月倾城的美色缘故,程娇娥早就想要她低调一些,但月倾城又很少穿红衣之外的衣服,所以程娇娥也没有勉强,却不知怎么招惹了这些醉酒的男人。 “小美人。”为首的是个锦袍男人,看模样年岁不大,不过却不知是不是酒食吃的多了,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臃肿,程娇娥皱了皱眉,拉着月倾城退后一步。 “抱歉小二哥,钱我放在桌子上了,这饭日后再来吃。”程娇娥转身要走,那男人的手却搭在了程娇娥的肩膀上,“你可以走,但是她必须留下来。” 程娇娥皱眉,回身看着那男人,眼中是冷肃和不屑,“天子脚下,你便敢胡作非为,如此风气,当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小白脸,看你样子不是个禁打的,这是我们金公子,他父亲金耀可是安平侯的得力助手,劝你最好看清现实,赶紧扔下你身边这个女人离开,否则……” “否则什么?”月倾城可是不管不顾,也根本不知晓什么安平侯,只是上前一步把程娇娥护在身后,然后反手把扯住了那金公子的胳膊,只听咔嚓一声,那金公子便开始惨呼了,月倾城轻松的拍了拍手,有些嫌弃的道,“公子,跟这种人费什么话,这样不就解决了。” 程娇娥摇了摇头,再次拉住月倾城的手,“金公子,无论你是什么身份,都要记得,这个天下是商家的天下,不是安平侯的天下,若是作威作福都可以贯上安平侯的名字,那安平侯有你父亲这样的助手,可真是倒霉了。” 那几人听了程娇娥的话更是不依不饶,尤其是被月倾城扯断了手的金公子更是惨呼着,“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找人抓你们。” 程娇娥哪有时间和他们多说,月倾城武功高强,那些人根本不是对手,所以没有用上禾白和连英,程娇娥两人便顺利的离开了酒楼。 程娇娥觉得有些抱歉,这才重新寻了一家安稳的酒楼,“这是我程家产业,不会再有人闹事了,只是可惜了没让你吃到那鱼。” 月倾城四处打量,这酒楼名叫月河楼,的确素净许多,客人多半更上档次,两人坐下后菜便陆续上了桌。 “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这家厨子还算不错,希望能够和你胃口。” 月倾城不甚在意,“不必客气,你请我吃饭,我还能挑三拣四不成,不过他们口中的安平侯是何人?” 不知为何,月倾城觉得这个称呼有些耳熟,但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是在什么地方听过,便询问了程娇娥。 程娇娥笑了笑,面色倒还算是平和,“这个人在天奕的身份很复杂,之前皇上因为一些愿意在安平侯府住过一阵子,当时安平侯便是皇上的父亲。” 等到程娇娥把前因后果全部讲明白之后,那月倾城才点了点头,“看起来这位安平侯的身份的确不容小觑,只是既然皇上已经恢复了身份,这位侯爷就算是顾及从前,也应当及时收手,如此纵容手下,岂不是让人抓得把柄?” “金耀此人我闻所未闻,估计不过是安平侯手下一个幕僚罢了,区区幕僚之子,便如此为非作歹,也是让我长了见识。”程娇娥口中非是轻视之意,不过这金公子还不足以让程娇娥真的在意,今日无非是程娇娥不愿惹麻烦,否则一个小小的金公子,程娇娥还是有足够的能力能够让他闭嘴的。 “本公主看得出来,你不愿惹事,想来也是不希望自己的身份暴露吧。”月倾城笑着询问,程娇娥倒也不否认,只是安静的喝茶,等到酒菜都上桌,两人这才开始喝酒。 月倾城的酒量的确很好,程娇娥算是放心,月倾城倒是惊讶程娇娥的酒量,不过想到程娇娥身上的伤,月倾城还是开口,“你的伤口不宜饮酒的,我本是医者,更不能够纵容你。” 程娇娥放下酒杯,居然真的不喝了,月倾城有点不适应,“不过你的酒量倒是不错,日后有机会,再一同喝酒。” “公主殿下,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程娇娥突然开口,倒是让月倾城有些惊讶。 “你若有事直接说便好,吞吞吐吐的,莫非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月倾城也起了好奇心,程娇娥起身走到月倾城身边,这才俯下身子小声说道,“明日沈大人若莱,还请公主殿下代为招待,我有一些事不便于沈大人知晓。” “是不是我也不方便知晓?”月倾城倒是坦然,直接询问出来。 程娇娥不置可否的点头,“日后若是可以我会告诉公主的。” “好,我答应你。” 第715章 隐情 沈祁愿来了程府却见程娇娥身边还跟着月倾城,一时之间反倒是有些尴尬,程娇娥已经上前一步笑着开口,“沈大人,东西给我吧。” 沈祁愿疑惑程娇娥为何不避开程娇娥,但也不多问,只是把手中事先写好的地址纸条交给了程娇娥,她点头致谢便要离开,沈祁愿也要跟着前去,却被月倾城扯住了手臂。 “沈大人,今日可是休沐?”月倾城语气平缓,难得不见之前的张牙舞爪,沈祁愿想要挣脱她,奈何月倾城死死的抓着他,毕竟也是习武之人,沈祁愿也不敢用出大力,只得放弃跟着程娇娥的念头,想来也是程娇娥的意思,沈祁愿只得接受。 “娘娘,您还是先放开臣。”沈祁愿被月倾城弄得脸色发红,更是十分尴尬,毕竟这里是程府,人来人往总是会被人看到的。 “怎么了,没想到沈大人如此腼腆,居然还会在意这种事情,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开你了,不过今日你休沐,我也正好闲来无事,不如同我在这京城之中好好玩耍一天,如何?”月倾城想到程娇娥的话,自然是没有怠慢,当下便想办法支走沈祁愿。 沈祁愿觉得不妥,但月倾城已经拉着沈祁愿进了内室,“你在这里等等我。” 月倾城走到幔帐之后,沈祁愿还不知她要做什么,便抬眼去看,却见月倾城居然脱了衣服,好在帷幔足够厚实,沈祁愿只是看了个虚影,便立刻低下了头。 “走吧。”月倾城出来已经换作一身男装,这还是昨日同程娇娥要的,不过程娇娥比她要略微高一些,但翠烟是个手巧的,很快就给她改成合身的了。 沈祁愿不明所以,“娘娘这是……” “我的名字叫做月倾城,今日既然沈大人休沐,那便随我出门,至于换作男装则是娇娥告诉我的,这样方便在街上行走,不至于招惹麻烦。” 沈祁愿犹豫片刻,“可是懿贵妃那边……” “娇娥的本事你还不知晓么,更何况她身边有着禾白和连英,那两个小妮子的身手我是见识过的,而且既然娇娥不想让你跟去,你便是去了娇娥也有本事能够避开你。”月倾城说话直接,沈祁愿只得叹了口气随月倾城出门。 站在程府门前,沈祁愿看着身边比自己矮了一头的月倾城有些发愁,“不知公主想去什么地方?” “不许叫公主。”月倾城提醒。 沈祁愿皱眉换了个称呼,“那公子想去什么地方?” “素闻这京城的名妓个个都风流艳丽,我想去艳春楼。”话一出口,沈祁愿脚步一顿,一贯的涵养也是要不得了。 “公子,这种地方可去不得,您如今贵为宫中的华贵妃,更是西江的公主,那些地方便是寻常女子前去也是会遭人诟病的。” “所以我才换作了男装,沈祁愿,你不会是没去过吧,更何况我出宫可是皇上允许的,你说不让我去,那我便自己去,难不成你还要去皇上面前告我的状?” 程娇娥一人出行,虽然知晓身后跟着禾白连英,但是如今两人已经不会随便乱说什么,毕竟之前有了过命的交情。 一路寻来,走到这处小巷便也寂静了下来,程娇娥仔细看去,这地方虽然稍显偏僻,但是却足够干净,低头看了看纸条,程娇娥确定了位置没错这才抬步走了进去。 寻至一独立门户,程娇娥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应答,开门的是个年老的婆婆,看模样打扮应当是个干粗活的仆人。 程娇娥也不怠慢,只是拱手行礼道,“在下程君,想要拜访此处主人钟老爷,不知可否方便?” 沈祁愿多半是之前就打过招呼,所以那婆子一下子便明白过来。 “原来是贵客到了,昨日老爷便吩咐了若是客人到便立刻迎接进去,没想到客人居然是个俊秀的公子。”这婆子也是自来熟,程娇娥也不着急,笑着应着,那婆子也知晓自己话多了,连忙带着程娇娥朝屋子里面走去。 小院子还算宽敞,随着婆子进入堂下,程娇娥拱手谢过,那婆子敲门示意道,“老爷,贵客已经到了。” 门被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是钟离平,程娇娥见到他自然亲切,毕竟之前在山上的时候,程娇娥和钟离平相处的多。 钟离平犹豫着认了认,好在之前程娇娥也是男装钟离平也不至于认不出,便又兴奋的试图抱住程娇娥,“娘娘,您终于来了,小平儿好想你。” 程娇娥伸出手摸了摸钟离平的头,“小平儿乖,我这段日子琐事缠身,的确是忽略你们了。” 钟离平到底还是懂事的,立刻又给程娇娥让了路,让程娇娥进门,钟桓也起身迎接,朝程娇娥拜礼,“参见娘娘。” “不必多礼,既然是在外面,这些俗礼都不必讲究。”程娇娥随着钟桓坐下,钟离平就站在钟桓身边,一段日子不见,钟离平却也还是没有什么长进,看他模样多半还是有些懵懂,程娇娥心中无奈,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不知娘娘突然前来,可是事情有变,或者是娘娘需要我和平儿做些什么?”钟桓到底还是沉得住气的,一方面是现在的日子比之前要好的多,尤其是有程娇娥的保护,另外一方面,钟桓更是知晓程娇娥和安平侯之间不可能共存,程娇娥对安平侯出手只是迟早的事情,为了钟离平,他也急不来。 “我这次前来是有两件事,一件是想让两位搬家,不住在这里,另外一件我想再次借走成三。”程娇娥开口说道,钟桓神色不变,脸上依旧挂着微笑。 “这成三本就已经跟了娘娘,听闻这些日子在娘娘手下的商户做的很好,我自然不会干涉他的选择。”钟桓道。 程娇娥叹息道,“小三儿对先生的忠诚先生大可不必有任何怀疑,我要走成三,也是为了我们的大计。” 钟桓立刻起身,“那钟桓更是不敢有什么意见了。” 第716章 混沌局 见程娇娥点头,钟桓便又开口,“至于娘娘希望我们搬家,却不知要我们搬到什么地方去?” “程家手下产业无数,此处乃是沈大人为你寻找的住处,虽然很安全,但是却不在程家的掌控下,日后你们的安全本宫会命人亲自保护,至于住处我选了一个特殊的地方,还请两位不要介意。” 钟离平自然插不上话,只是怔然的看着程娇娥两人,钟桓笑了笑,“是何地?” “艳春楼。”程娇娥话音刚落,那钟桓脸色就变了变,似是有些不解,“娘娘为何让我们搬到那里去,那里鱼龙混杂,人来人往,岂非不利于我们隐藏?” “俗话说大隐隐于市,日后若是我有事来寻你们,总是来这僻静之处,总会被人察觉,要是安平侯知晓了你们的存在,你觉得他会放过你们么,所以你们只有搬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艳春楼乃是我程家的产业,虽然家父已经交出管理,但我是程家长女,想要在艳春楼留下两个人还是没有问题的,就看钟先生是否愿意离开此处安逸的环境了。” 钟桓犹豫起来,看得出他应当是十分喜欢这四处的环境,尤其是难得和钟离平有了一段安生的日子,不必为了生活四处奔波,但程娇娥说的的确有理,这次程娇娥既然出面,就说明程娇娥要有所动作,自己和平儿长久居住在这里的确是有危险的,似是下定了决心,钟桓重重一拍桌子开口道,“既然如此,就麻烦娘娘了。” “无妨,到了艳春楼本宫也不会亏待你们的,只是需要先生把当年之事详细说明白,本宫要叫人摆戏台,唱上三天三天,也不罢休。” 艳春楼。 月倾城扯着沈祁愿入了这秦楼楚馆,因为还不曾入夜,所以显得有些冷清,沈祁愿以手覆面,十分尴尬,“月公子,我们还是离开吧。” “怎么了,我都没有你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怎么没人呢?”月倾城翻了个白眼,干脆放开了扯着沈祁愿的手,但沈祁愿也不可能真的任由月倾城一个人在此处,只得随着月倾城走了进去。 “诶呦两位公子,这可真是生的俊俏啊,我们楼里面的姑娘啊,许久都不曾见过这么俊俏的小生了。” 月倾城盯着眼前这个花枝招展的老鸨然后皱了皱眉头,悄悄在沈祁愿耳边询问,“这就是青楼里面的漂亮姑娘?” 沈祁愿无奈,“这是妈妈,管理那些姑娘的,我说月公子,我们还是走吧。” “沈祁愿,你可真是没意思。”月倾城冷哼一声,朝着老鸨走去,“妈妈对吧,把你们这里的漂亮姑娘都给本公子叫出来。” 月倾城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放在老鸨手中,“这些够么?” “诶呦,当然够了,只是公子应该是第一次来我们艳春楼吧,我们这里的姑娘啊都是卖艺不卖身的。”那老鸨忙着解释,月倾城点点头,“这很好啊,你看本公子像是能吃了你的姑娘么?” “月公子……”沈祁愿当真没见过西江的粗犷民风,此时被月倾城的话噎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但她话确实也没有问题,只得随着月倾城找了座位坐下。 “沈祁愿,你真是第一次来啊?”月倾城看他还是坐立难安,简直和最开始街上初见的模样相差甚远,尤其是那日同她比试,甚至还赢过她的相比,相差甚远。 沈祁愿不知如何回答,只得作罢,月倾城也不逼迫他,索性第一次来京城,月倾城什么都觉得新鲜,她之前洒脱惯了,若不是还有个弟弟需要她照拂,多半是早就不知去何处潇洒自在去了,如今弟弟长大,有了自己的想法,月倾城也觉得自己可以真正的卸下重担了。 楼上一阵莺莺燕燕的声音,月倾城和沈祁愿同时抬头去看,果然见到一些漂亮的姑娘走了下来,各个手中捧着乐器,走到两人身边也懂规矩的先福了福身子,这才开口道,“参见两位公子,不知两位公子是要听曲儿还是跳舞,或者是吟诗作对。” 没想到会的花样还不少,月倾城点了点头十分满意,“先跳个舞看看。” 另外一边,程娇娥已经扶着两人上车,禾白和连英出现过一次告知程娇娥四周安全,因为程娇娥出宫的事情暂时被商裕瞒住了,所以安平侯应当还不知晓她已经不在宫中了,但是程娇娥还是十分小心的。 马车内,钟离平还是很欢喜程娇娥,缠着程娇娥不断说话,“娘娘这次怎么瘦了,刚才小平儿差点不敢认。” 钟桓自然是知晓发生了什么,懿贵妃怀胎十月却在即将生产的时候遭人刺杀,孩子生出来便是死胎,不过皇上还是赐了名甚至封了太子之位,足以得见程娇娥在宫中所受尊荣,钟桓愈发相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至少程娇娥能够真实的给他想要的一切。 “前一段子生了场病,所以看起来便瘦了些,小平儿不用担心,娘娘会努力多吃些饭胖回来的。”程娇娥笑着说道,语气十分温柔,她还是很喜欢钟离平的,毕竟这么乖巧的孩子不多见了。 钟离平见程娇娥这么回答自己自然高兴,便又得寸进尺的问道,“日后小平儿能够经常见到娘娘么?” 程娇娥笑问,“怎么,你想经常见到我?” “是啊,小平儿喜欢娘娘。”钟离平说的直接,程娇娥知晓他还是小孩心性,但这个年纪,程娇娥还是觉得应该让钟离平多学些知识,当下便决定有机会同钟桓说一说给钟离平寻个教书的老师。 到了艳春楼,前面居然一片歌舞声,程娇娥有些惊讶,想不到今日这么早艳春楼就有了客人,叫出了管事的人,正是老鸨青花。 青花见到程娇娥自然尊敬,连忙开口道,“小姐,这两位就是您吩咐的客人?” “是,把上房空出来给两位住,记得饭食之类都派信任的人去送,最好是你亲自前去,还有两位需要什么你都尽可能的满足。” 第717章 蜚语 从后门送两人上了楼,程娇娥才随青花站在二楼的平台上,朝下看去却意外的看到了月倾城和沈祁愿。 程娇娥停住脚步,开口询问道,“他们是今日的客人?” 青花点了点头,“小姐,这两人可是有什么问题?” “没有,是我的朋友,我有一件事需要妈妈去做。”四处无人,程娇娥的声音却带着一股森然的冷意,青花也是许久不曾见过程娇娥,早就听闻程娇娥嫁入了皇宫,怎么也想不到居然再次和自己联系上了。 不过青花最大的优点便是不多嘴,她不会询问程娇娥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也不会询问程娇娥是如何出的宫,只是按照程娇娥的吩咐做事罢了。 青花立刻开口,“请小姐吩咐。” “当初艳春楼本是我为了收留一些无处可归的女子给她寻找的归处,如今这里倒也闻名起来了。”想来是因为卖艺不卖身的缘故,所以这里反倒是比一般的秦楼楚馆要更加热闹一些。 青花笑着点头,“都是小姐有眼光,知晓如何才能留住客人。” 程娇娥不置可否,只是看着下面的姑娘们说了下去,“青楼最大的好处便是人多眼杂,此处也是消息盛传之地,不知妈妈可听闻宫中懿贵妃孩子流产之事?” 懿贵妃是谁,青花还是知晓的,当下便愣在原地不敢多说,程娇娥只是笑了笑,“妈妈不必如此,我只是打个比方,这些宫中的秘闻向来都是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戏言罢了,我不在意。” “小姐定要保重身子啊,这孩子日后还会有的,小姐无需着急。” 程娇娥受了她的安慰,青花继续说道,“若是小姐不希望这里传这样的谣言,今日我便吩咐下去……” “诶……”程娇娥打断她,“当然要传,而且我还希望你替我传播另外一个消息,关于安平侯生母和前任安平侯妾室的故事。” 关于安平侯的事情之前还是传过一些的,不过很快便被人压了下去,但青楼是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便是想要压下去也是难上加难。 “啊?这……”青花有些惊讶,“小姐和安平侯可是……” 她虽然不多嘴,但却还是难免好奇,能让程娇娥这么上心居然是这样一件事,“小姐,是我多嘴了。” “没事儿,我知道你的心思,你跟了我许久,我一直无以为报,除了这家艳春楼之外也没什么能够给你的,你好奇我也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不过要等到事情全部结束之后。” 青花不敢多问,毕竟这次程娇娥回来她也隐隐的觉得程娇娥和之前不太一样了,现在的程娇娥身上带着难以言说的血腥气息,像是从黑暗归来的鬼者,随时准备吞噬周遭的一切。 可但从外表看,却又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比之之前更加的纤细苍白起来,丝毫没有嫁为人妇之感。 “小姐给青花的已经足够了,青花不敢另作他想。” 程娇娥也懒得继续和青花说这些,只是道,“你附耳过来。” 一直入了夜,程娇娥才从楼上走了下去,整个艳春楼也热闹起来,月倾城那桌尤其热闹,程娇娥便朝着两人走去,看沈祁愿模样,多半是被月倾城灌了酒,看起来不甚清醒。 “娇……程公子,你也来了?”月倾城见到程娇娥兴奋的喊叫起来,一边的额沈祁愿这才提了神,起身朝程娇娥拱手行礼,程娇娥点头也不多说,而是坐在了两人旁边。 “月公子,沈公子。”程娇娥举起酒杯朝两人示意,接着便一饮而尽,倒是惹得几个姑娘的叫好声音,这些姑娘有些是新来的,就算是以前的姑娘,只怕是程娇娥这副模样也很难认出来。 “程公子,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单独……”沈祁愿还未说完就别月倾城打断,“现在是喝酒的时候,不是说事的时候,难得程公子也来了,沈公子就不要扫兴了。” 沈祁愿没办法,一直到了深夜这才作罢,三人走出艳春楼,除了程娇娥还尚为清醒,月倾城和沈祁愿都不同程度的醉了过去。 出了艳春楼,程娇娥便看到等在门外的成三,两人许久不见,程娇娥也是高兴,这小子倒是个头长了不少,和平儿差距甚多,钟离平怎么看都是柔弱相,倒是成三愈发的健壮起来。 “成三见过娘娘。”成三开口觉得不妥,又担忧程娇娥责怪,便瞪着一双眼睛看着程娇娥,程娇娥觉得有趣,伸出手摸了摸成三的头,“若我穿男装你便喊我公子便好,找几个人把月倾城送回程府,再找一辆马车,由你亲自赶车,我要送沈大人回府。” 成三自然立刻应下,很快就找了人把月倾城送上了马车,又寻找了一辆马车把程娇娥和沈祁愿扶了上去。 沈祁愿虽然醉酒,但警惕性仍在,过了半晌便醒了过来,却见程娇娥坐在自己身边便连忙起身,“娘娘,您怎么……” “沈大人,本宫是有些是想要告诉沈大人,所以便私自做主,送沈大人回家了。” 沈祁愿见这的确是回府的路线,赶车的沈祁愿也认识,正是之前的成三,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大。 “娘娘请说。”沈祁愿知晓自己是醉了,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程娇娥笑了笑,便继续说道,“钟桓父子我已经转移了,日后这件事便无需沈大人费心了,听闻皇上把举子考试一事交给了沈大人,沈大人便专心于此吧。” “可是……”沈祁愿还想再说点什么,却也不好说出口,犹豫再三,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虽然臣不知道娘娘到底要做什么,但是这件事娘娘毕竟没有证据,若是真的想要做什么,不如告诉皇上,皇上定然会帮助娘娘的。” 程娇娥点头,“我知晓,商裕他的确会帮我,但是我的孩子我自己来找凶手也没有任何问题,现在没有证据,本宫便要创造证据,皇上国事繁忙,难道要他陪着我胡闹么?” 第718章 祸事 沈祁愿不说话了,毕竟程娇娥的话他的确没有办法反驳,程娇娥的本事他是知晓的,皇上如今需要忙的事情有很多,自己更是清楚。 程娇娥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失礼,便又缓和了语气,“抱歉沈大人,最近这段日子我可能太久没有发泄情绪,不过我也知道皇上的目标也是安平侯,这次举子考试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选出一个和安平侯没有关系干干净净的一个人么?” 沈祁愿沉默,因为程娇娥的猜测一点也没错。 “至于这边我有钟桓父子握在手中,还怕安平侯他不乱了阵脚,自己暴露出自己的弱点么?”程娇娥说的头头是道,沈祁愿只得一声叹息,便也不再劝。 到了沈府之后,沈祁愿只是有些无可奈何,便朝程娇娥拱手道,“若是娘娘有需要尽管来找臣,但臣也希望钟桓父子娘娘不会一直瞒着皇上。” 程娇娥点头,“本宫会考虑的,沈大人保重。” 马车载着程娇娥一人离开,成三坐在前面话也多了起来,“娘娘,我义父他们会有危险么?” “放心,我已经将他们带到绝对安全的地方了。”程娇娥解释,“小三儿是担心我会对你义父不利么?” 成三连忙摇头,“成三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这次娘娘似乎和之前不一样了。” 程娇娥笑了笑,眼底却见不到多少笑意,她垂下眼,望着帘子外面的黑夜询问道,“那小三儿认为我是什么样的人?” “娘娘是说以前还是现在?” 程娇娥道,“有什么不同?” “以前的娘娘很聪明,很善良。” 程娇娥默然,“莫非现在的我便不聪明不善良了?” “也不是。”成三被程娇娥说的绕了进去,挠了挠头这才说道,“成三只是觉得娘娘似乎很不快乐,是因为肚子里面的孩子么?” 到底是童言无忌,纵然成三再聪明,也还是个少年,虽然他问的很小心,但还是让程娇娥沉默了。 成三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便不敢多说了,却突然听见马车里面传来程娇娥的声音,“没有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是我的失责,但他的死也是有些人的祸事,我绝对不会放过害死我孩子的人。” 成三咬了咬嘴唇果然不敢继续问下去,一路无语到了程府成三才跳下马车扶着程娇娥进了程府。 程娇娥开口,“这段日子你便跟在我身边,我有事情需要你去做,不过可能很危险,就是不知道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成三拍了拍胸脯立刻道,“只要是娘娘说的,成三都愿意去做。” “为了确保小平儿和钟桓没有一点意外,我需要你假扮钟桓的儿子钟离平吸引安平侯的注意,而且需要你帮我暗中调查几个人,他们很可能已经死了。” 程府内十分安静,程胥知晓女儿有事要做,也不阻拦,只是把整个后院都交给了程娇娥处置,此处便也绝对安全。 “那以后小三儿便是小平儿,这样娘娘可放心了?”成三笑了笑,露出一口小白牙,看着十分讨喜,程娇娥伸出手摸了摸成三的头。 “很抱歉,也许这样会让你陷入危险之中,但是为了钟桓父子,本宫不得不这么做。”程娇娥拍了拍手,一个看起来四十几岁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小三儿,这位是程府的武师,名叫程华,小的时候教过我一些拳脚功夫,不过我在此方面实在愚钝,所以不曾学会什么,日后他便会教授你学习武功。” 成三拳脚功夫本就厉害,不过因为没有师傅的缘故,所以显得有些杂乱,见程娇娥给他安排了师傅成三自然高兴,“多谢娘娘。” “日后你们二人便父子相称,程华先生,多谢你愿意帮助我。” 程华点头道,“属下自然愿意为小姐尽一份心力。” “明日之后你们便是外来的寻亲者,至于我给你们安排的身份你们要刻意的隐藏起来,如此才好迷惑他人。” 见成三和程华应下,程娇娥这才放下心来,“这个身份必要的时候才会使用,其余的时间你们便和我一起去寻找张婆婆一家吧。” 皇宫内。 懿贵妃突然告病,那位新来的华贵妃亦是闭门不出,一时之间后宫之内倒是冷静萧条,而商裕痛失爱子,朝堂内也是肃穆异常,毕竟谁也不希望在这个时候招惹皇上。 不过安平侯却依旧活跃,如今正值举子考试之际,安平侯却屡次提出要皇上和西江签订和平协议,虽然看似是两国等价交换,但天奕国一向是主导,如此倒是落了下风,所以商裕一直不曾同意。 淑贵妃平静了些日子,便又接连来商裕寝殿,商裕不召见钟离沁却有了新招数,一等便在门外等一夜,如此虽然商裕不至于狠不下心,可是却也禁不住外面的声音,便让钟离沁入了内殿。 却不曾想,这钟离沁居然是帮着安平侯做起了说客,这倒是让商裕觉得惊讶。 毕竟之前就算是自己对钟离沁无甚兴趣,也从不见钟离沁在宫中议论过政事,商裕冷着脸不曾搭理钟离沁。 “皇上,难道沁儿说的不对么,如今这西江虎视眈眈的,这和平协议要是不签的话,西江打过来我们怎么办啊。” “沁儿。”商裕终于抬眼看她,眼中的情绪却是一片冰冷,“朕从小与你相识,知晓你心性不是坏的,安平侯如此劝我用意到底是为了什么,需要朕告诉你么?” 钟离沁撅了噘嘴,“臣妾不知晓父亲要做什么,只是上次见父亲忧心忡忡,沁儿一询问才知道父亲是担心天奕此时会和西江一战,到时候就是百姓死伤,流离失所,如此父亲便也觉得痛心,这才希望沁儿同皇上说几句,却不知皇上居然是这么想的,父亲知晓了定然要难过的。” 商裕见她眼泪都快流出,竟也分辨不出钟离沁是真的相信了安平侯,还是在自己面前做戏,最后也只得一声叹息。 第719章 初见成效 第二日,在京城一处不起眼的青楼里,关于安平侯生母和当年老安平侯妾室的传闻接踵而来,安平侯生母如何把妾室一家逼走,甚至害死妾室的故事传的有模有样,更是有人说,当年妾室生的儿子如今带着自己的儿子回来报仇了。 安平侯听闻小厮回报,气的把手中的茶碗直接丢了出去,立马有人来捡,安平侯冷眼看去,正是他一向不待见的那个门客金耀,却不知什么时候又混入了自己的门房。 “侯爷何必生气呢,这种事情市井百姓也就是传一传,当不得真的。”金耀笑的一脸便宜相,他年约四十,却面白无须,看起来格外狡猾。 “人言可畏,纵然我是侯爷,也不能完全无视这种事情。”安平侯自然不可能真的不在意,不过他也看出这金耀是话中有话,许是有什么招数,但安平侯不是个喜欢被人吊胃口的人,那金耀自然忍不住。 “属下倒是有个好办法,不知侯爷可否愿听?”金耀不敢再沉吟,立刻拱手说道。 安平侯这才算是正眼看他,“说吧,什么办法?” 金耀道,“其实很简单,既然这谣言已经传出来了,侯爷不如用谣言止谣言,他们可以这么传,那王爷也可以说出另外一套说辞,然后让人传播出去,如此不便可以为侯爷正名了么?” 见金耀说的简单,安平侯冷眼看他,果然这金耀并不知晓自己为何愤怒,其实大部分的原因还是来自于恐惧,若是那对父子真的出现,自己这安平侯还能做得安稳么? “金耀,本王可记错你的名字?”安平侯起身,冷然的看着面前的人,金耀便连忙应下,一脸欣喜。 “属下金耀,多谢侯爷记得。” “既然你说出了这个办法,那便由你前去执行,本王等着看成果。”安平侯吩咐,金耀自然得意的转身去办,想来是一直不曾得以重用,总算是得到了安平侯的委托,所以心中高兴自得起来。 等到金耀离开,安平侯才再次阴沉了脸色,门外走进两个黑衣人,安平侯抬手便扇了那两人各自一巴掌,“那种人是怎么混入我的卧房的?” 黑衣人立刻跪下,“是属下失职。” “以后除了你们和沁儿任何人没有我的命令都不允许进入我的卧房和书房,知道了么。” 两个黑衣人连忙应下,安平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起身,其中一个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侯爷,这是西江的来信。” “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安平侯接过那信件拆开仔细看去,等到看完,脸上的神色也愈发自得起来,不过片刻就又收敛,接着便把那封信放在蜡烛上烧了干净,灰烬落在地面上,安平侯缓慢的握紧了拳头,“到底是谁在背后策划这一切呢,最好不要让本王知晓。” 程府。 月倾城起身便觉得头疼,程娇娥倒是还未起身,见翠烟一脸紧张的站在门前,月倾城还以为是出事了,“程娇娥呢,是出事了?” “参见公主,我家娘娘她许是身体不适,一直未起,刚才奴婢去叫却也不见醒,已经让禾白去叫郎中了。” 月倾城推开翠烟,进了门,便看程娇娥果然是睡着的,她睡得很安静,给人一种时间都不曾流逝之感,月倾城扯了程娇娥的手给她诊脉,然后摇摇头道,“没事,她就是太累了,心神损耗过度,你要是真的心疼你家娘娘,便让她少思考一些,一个女子总是算计来算计去的,对身体太不好了。” 翠烟哪里管得住程娇娥,当下也委屈的扁扁嘴,心中担忧起来,“那公主,我们娘娘这样真的没事么?” “暂时自然是没事的,不过若是时间长了,我也不知道她的身子能不能受得住,本来皇上的用意是希望她能够在程府内好好休养,但你家娘娘的性子也是不甘寂寞的,所以……”月倾城想说顺应天命,但见小姑娘一副要哭了的模样便没有多说。 “你家娘娘之前的那些补药之流不如继续给她喝下去,也许对她的身体有帮助。” 月倾城话音落下,外面也传来了禾白的声音,屋子里面的程娇娥也恰好醒了来,却见屋内屋外一片兵荒马乱,询问过后却只是因为自己叫不醒的缘故,程娇娥便有点哭笑不得了。 用午膳时候,月倾城一直盯着程娇娥,看的程娇娥有些不自在,“公主,你这是……” “昨日我可是帮你拖住沈祁愿了,今日若是再出门,可不能扔下我一人离开了。”月倾城命令道。 程娇娥想了想点头,“好,今日我也只是想要去查一户人家,若是公主愿意跟着,我自然不会阻拦,只是可能会比较辛苦……” “辛苦?”月倾城不屑道,“难不成还有上战场辛苦,本公主可是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小娇娥,你不要太瞧不起我。” 程娇娥被月倾城的态度弄得哭笑不得,便只得带着月倾城一起出了门,赶车的还是成三,不过现在已经按照程娇娥的吩咐改名叫做钟平了。 “这是钟平,这是钟平的父亲钟桓。”程娇娥介绍道,两人朝月倾城点头示意,并没有想要结交之意,月倾城倒也不在意。 至于这所谓的钟桓便是程府的武师程华,好在月倾城都没有见过他们,程娇娥也不准备告诉月倾城真相,两人既然已经开始伪装,那便要让所有人相信他们二人就是老安平侯妾室所出。 程华和成三在外赶车,马车内倒是只有程娇娥和月倾城,两人都换作男装打扮,今日出门的时候,翠烟还再三阻拦,程娇娥觉得大概是月倾城和小姑娘说了什么,才让她过分担忧起来。 月倾城看着越来越荒凉的野地,这才开口询问,“我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丰河村,去找一家人,前段日子这家人从京城失踪了,如今更是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月倾城点头,“居然还有这么奇怪的事情。” 第720章 权柄 “真的能够让一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无影无踪么?”月倾城有些疑惑。 程娇娥摇头,“我不信,人之所以被称为人,便是因为和其他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连这一点都没有,也就不配称为人了。” 月倾城认可了程娇娥的说法,虽然地处荒凉,但这丰河村距离京城的确不算远,一行人下了车,便抬头看见了丰河村的牌子。 “走吧。”程娇娥也只是看了一眼,一边的成三早就麻利的把马车拴好,这村子许是许久不曾来外人了,周遭的百姓一个个都抬眼盯着程娇娥几人,纵然两人是男装,可是比之他们也是要细品嫩肉许多的。 入了村,很快就有好事的人凑了过来,是个粗布衣裳的男人,衣服绑在腰间,看那模样应该是刚做了什么体力活。 “几位公子哥,是来我们村子做什么的?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助你们。”大汉也不拐弯抹角,开口便问。 程娇娥打量了大汉一番,然后点头示意,这才笑着道,“我们是来找人的。” “找人?找什么人,这村子就这么大,村里的人我王老三都认识,只要是公子开口,我就一定能帮公子找到。” 月倾城在一边有意无意的踩地上的草,根本不关心程娇娥这边,毕竟月倾城还是不愿和这些村民交涉的。 程娇娥看向成三,成三十分机灵已经从怀中摸出银钱放在了那王老三手中,程娇娥已经上前一步开口询问,“大哥可知晓这丰河村可有一张家婆婆,应当是带着儿子独自过活的。” 王老三收了钱自然是高兴,连带着语气也更加热情起来,听完程娇娥的描述,王老三便认真思索了起来,然后开口道,“你们说的是以前的寡妇张氏吧,这可有些年头了,她也早就离开丰河村了。” 程娇娥道,“可否请大哥仔细给我们讲讲关于这张氏的事情。” “没问题。”王老三本想就在村口讲,但见几人神色疲惫又连忙道,“不如几位去我家里坐坐,粗茶淡饭可不要嫌弃。” 程娇娥自然应下,转身去拉身后的月倾城,一行四人跟着王老三朝村子里面走去,来来往往的村民都对程娇娥几人十分好奇。 到了王老三住的地方,倒也不算破旧,王老三的媳妇从里面走来,见王老三带了这些人,那王氏便有些害怕,王老三指了指几人道,“快去给客人们倒茶。” 那王氏便立刻去倒茶,程娇娥等人在院子里面坐下,王老三也不卖关子直接开口,“这张寡妇的丈夫啊很早就去世了,就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的,一直生活都很苦的的,但是这张寡妇心眼好,好像是收留了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跑来的,村子里面没有人爱管,就张婆子给她饭吃。” 没想到这王老三上来便说了重点,程娇娥思索片刻,便开口道,“这个女孩不是村子里面的人?” “不是,但是那张婆子这么做我们也明白,肯定是为了他那个儿子,要不然他们家这么穷,将来儿子也娶不到媳妇,不过谁想得到啊,那个小女孩突然之间不知道被哪个大户人家看上了,一年没有回村子,等到回村子的时候就是把张寡妇一家全接走了,和张寡妇家沾亲带故的也全部一起离开了,这一走就是许多年啊。” 想来应当就是孔桥进了安平侯府,之后过了一年便接张婆子一家去了侯府,没想到之后却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知该说是孔桥人心不足蛇吞象还是说什么人算不如天算了。 “那张家的人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么?”程娇娥叹了口气,那王老三媳妇已经端着茶水走了过来,月倾城等人都在安静听王老三说话,程娇娥朝王氏致谢,那王氏才有些羞涩的离开了。 王老三开口道,“乡下人没见识,公子不要在意,您要非说这张家人有没有回来过,这还真是有,而且就在前一段时间这张家的表亲小辈里面的一个张绣年突然跑回来了,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而且还少了几根手指。” “什么?”眼看便要抓住重点,程娇娥起身显得有些激动,大概是察觉自己的失态,程娇娥便又坐了回去,那王老三也有点奇怪,“莫非公子知晓张绣年为何会变成那副模样,虽然和张家不曾深交,但是这张家一去了无音讯,如今难道是出事了?” “不知可否请大哥带我们去见一见那位张姑娘?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正在调查,若是有了结果,便可告知大哥。” “绣清出来。”王老三把屋子里面的王氏叫出来,然后开口道,“绣清本姓张,也是张家的表亲,不过因为早年便嫁给了我,所以也没有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张绣清,也就是现在的王张氏有些胆怯的看着程娇娥等人,王老三便把张绣清拉到几人面前,“绣清胆子小,前些日子张绣年回来绣清也跟着去看了,现在就安置在张家人以前的老屋子里面,若是你们想去,便让绣清带你们去。” 程娇娥自然万分感谢,离开之前又给王老三放了一锭银子,王老三拍了拍张绣清的肩膀道,“带着几位客人去吧,我下午还要去赶工呢。” 刚才程娇娥也看出王老三院子里面的摆设应该是个手艺人,想来也是对张绣清放心,张绣清似乎也看出程娇娥最好说话,便开口道,“公子,我带你们去见绣年,只是她现在情绪不稳定,可能也说不明白什么。” “没关系。”本来以为不会有什么收获,如此程娇娥已经很满足了。 到了张家原来住的地方,几人才算是真的看出这张家的破败,看来当年离开的时候,这些人就根本没打算回来。 “绣年应该算是我的表妹,也该是出嫁的年纪,没想到却遭遇了这样的事情,”见到此地,张绣清也难免伤心。 第721章 疯子 张绣清在屋子里面找了一圈,最后是在屋后的栅栏里面找到的张绣年,月倾城皱眉看着面前疯疯癫癫全身脏兮兮的女人开口道,“这怕是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吧?” 程娇娥挑眉,张绣清已经拽着张绣年站在程娇娥面前,不过她很怕见到生人,看见程娇娥几人又是一阵大吼大叫。 程娇娥开口安抚道,“张姑娘,我们没有恶意的,这次来是想询问你一些事情?” 在张绣清的安慰下,张绣年似乎安静了下来,她瞪着一双眼看着面前的程娇娥,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你之前是在安平侯府做工对么?” 提到安平侯府,张绣年的眼中浮现恐惧之意,却啊啊的什么也说不出,程娇娥觉得奇怪,张绣年舌头仍在,却为何说不出话来,当真是让人觉得惊奇。 “若是做过,那便点点头?” 张绣年艰难的点了点头,程娇娥松了口气,虽然疯疯癫癫,但似乎还是能够表达一些意思的,只是不知道为何不能说话。 “那你认识孔桥么?”程娇娥说出这个名字,却见对面之人眼中恐惧变得更加深刻起来,末了便是一阵疯狂的啊啊声。 “认得么?”程娇娥上前一步,抓住张绣年的一只手,“你在侯府做工,不可能不认识孔桥,你的手指是不是被安平侯派人砍断的,若是你告诉我,我便可以为你做主。” 许是程娇娥语气也激动了些,张绣年便开始疯狂的摇头,张绣清看出事情不对,连忙拉走张绣年,“公子,您太激动了。” “程公子,让我看看。”月倾城上前轻柔的扯着张绣年的手,“绣年对吧,我是个医者,让我看看你为什么说不得话了。” 张绣清解释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绣年回来便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若您真是医者,那便帮绣年看看吧。” 月倾城点头,手指已经覆上张绣年的脉门,程娇娥自知失礼,便站在月倾城身后看着月倾城给张绣年诊脉。 见月倾城脸色不轻松,程娇娥开口询问,“如何?” “不如何,你也是医者,便自己来摸一摸。”月倾城叹了口气,程娇娥也接过张绣年的手臂诊治起来,接着脸色也变得凝重。 “她这是中毒了,罕见的哑毒,就算是找到解药估计也说不出话了,但是若是不服用解药的话,迟早会死的。”月倾城知晓程娇娥已经了然张绣年的病情,索性也不隐瞒,却惹得张绣清十分惊讶,以手捂嘴惊恐的看着两人。 “她的确是疯了。”程娇娥收了手,语气也沉重起来,“五感紊乱,只怕是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就算是能够听明白我的话,这样的人又怎么去做人证呢。” 看出程娇娥的怅然若失,月倾城也没有办法,只得安抚了张绣清几句,让她好生安抚张绣年,至于解药他们会想办法的。 离开了丰河村,程娇娥的心情并不好,好在还有月倾城跟在身边,月倾城抬手揽住程娇娥的肩膀道,“娇娥,案子是要慢慢查的,虽然我和你认识时间不长,但是我看得出,你的智慧绝对在许多人之上。” 程娇娥苦笑道,“智慧有什么用,倒不如从小我便学了一身武术,说不定还能在关键时候保护自己,不至于成为任何人的拖累。” “既然现在本公主跟在你身边便不会有任何人欺辱与你,所以你可以尽管放心。”月倾城故作随意,程娇娥知晓她是为了自己宽心,便也随着笑了笑,日暮西山,众人在丰河村的停留却并没有任何结果。 “张绣年的疯病也不是不能治好,但今日实在不宜再问下去了。”月倾城开口道。 程娇娥点头,“明日我会派人把张姑娘接到京城内,我会派人照顾她的,想来她留在此处也得不到照顾,若是哑毒发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 还未到京城,倒是意外的下起了雪,程娇娥伸出手看着漫天的大雪一时之间神色怔忪,月倾城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雪夜最适合喝酒了,在我们西江,若是遇见这样的大雪,那就是吉兆,说明要遇到好事了。” “倾城,你真的愿意留在天奕么,虽然现在你我都在宫外,但是迟早是要回到皇宫的,这段日子和你接触,看得出你是个极为洒脱之人……” “怎么,你是怕我抢了你的皇上?”月倾城语带揶揄,其实月倾城和程娇娥都知晓对方并不是话中之意,相视过后便大笑起来。 “留在皇宫对于我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若是后宫之中有你这样有趣的人,留下也没什么,人生在世又不是只有爱情才能够满足我。”月倾城说的随意,两人坐在马车之中,听着车轮压过雪地的声音,心中倒是宁静起来。 程娇娥看着月倾城突然问道,“那倾城对沈祁愿又是什么心思呢?” “程娇娥。”月倾城有些恼怒,怎么也想不到程娇娥居然提起这个名字来,转念又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大了,程娇娥也不生气,只是安静的看着月倾城。 没有得到回答,却突然听到外面成三的一声呼喊,“两位娘娘,雪越来越大了,怕是今日回不得京城了,前面路已经看不清楚了。” 程娇娥撩起帘子,果然如成三所说,远处尽头,举目所望已经是一片雪白,而去年大雪的时候,她还在卫城,那处的山上也是这样的大雪,铺天盖地。 “我们要在野外过夜么?”月倾城随着程娇娥跳下马车,程娇娥已经摇头道,“不行,风雪太大了,若是留在野外会有危险的,早知道会下雪,不如在丰田村留宿一夜了,如今倒是进退两难了。” 程华正在四处查看,远处虽然看不清楚,但隐约似乎有个黑点,程华开口道,“小姐,那里似乎有间房子,不如我们过去看看,若是有人住那自然最好,若是无人我等也可以稍作休息。” 第722章 荒野破庙 因为风雪的缘故,所以程娇娥和月倾城都没有办法乘坐马车,只得跟随成三和程华的脚步朝那座疑似小屋的地方移动。 谁也没有心思抱怨,如今只得一门心思朝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程娇娥觉得身体已经快要冻僵了,就听程华开口,“小姐,公主到了。” 程娇娥和月倾城抬眼,这才看清楚面前的建筑,这根本不是人居住的地方,而是一座破庙。 程华已经上前去敲门了,月倾城拖着程娇娥的手臂才让程娇娥站稳,若不是月倾城在身边,恐怕程娇娥已经站不住了。 这一段日子对于程娇娥的身子耗损太大,纵然她想要修养,但却一直寻不得机会,便是程娇娥自己也不允许自己休息。 “小姐,应该是没人的。” 闻言,月倾城便拉着程娇娥进了破庙,程华在前面开路,成三则是跟在几人身后随着进入。 这里的确是破庙,四处都不着边际的,这庙也不知多久没人来过了,程娇娥也不想自己出门居然遇上大雪,如今便也只能在这里凑合一夜了。 “娇娥,你没事吧?”月倾城早就发现程娇娥的不对了,此时进入破庙,成三已经手脚麻利的寻出个坐下的地方,月倾城便扶着程娇娥走了过去,这才发觉程娇娥全身冰冷。 “无妨,多半是太冷了些。”程娇娥缩在月倾城怀中,月倾城看着一边的成三道,“小子,去给你家娘娘找些干柴来,赶紧生了火,要不然估计她支撑不过这一夜。” 成三哪敢怠慢,立刻转身去找,程华正在收拾一边的供桌,等了一会成三也抱着树枝回来,众人忙着生火,月倾城已经把程娇娥抱到火堆旁边了。 “这次皇上让你出门本就是希望你好好休息的,若是他知道你在此处受苦,说不定立刻就要把你抓回宫去呢。”此地没有药材,尤其是遇上大雪,程娇娥的情况让月倾城实在是担忧,语气便也带着指责。 程娇娥笑道,“无事了,生起火来我便觉得好多了,我也不知晓会遇见这样的意外,所以还请倾城公主不要为我生气了。” 月倾城最受不得程娇娥这个脾气,说白了和他的弟弟月倾华相差无几,总是这样让她根本没有发火的机会,最后只得作罢。 “娘娘,外面这么大的雪,不知明日我们能不能离开。”成三显然也是担忧程娇娥的,还不得程娇娥回答,却听程华一声喝问,“是谁?” 程娇娥等人朝声音的发出的地方看去,这才惊愕发现,这间破庙居然还有其他的人存在,当下月倾城便拔出腰间短刀同程华站在一处。 “是谁,快点出来,刀剑无眼。”月倾城话一出,那供桌后面终于站起一个人,一身黑衣,更是带着兜帽看不清楚脸,在这风雪之中显得格外诡异。 “装神弄鬼的,你做什么?”月倾城也被吓了一跳,程娇娥已经朝这边走来了,见状只是垂了眼制止月倾城和程华的无礼。 “不知此处可是阁下歇脚之地,我等偶遇风雪,入了破庙唐突了阁下。”程娇娥隐隐觉得此人不是普通人,看他模样不似乞丐,但却也不必乞丐好到哪里去,尤其是身上似乎藏着浅浅的血腥气息。 “此处,我住很久了。”那人似乎不愿辩解什么,从供桌之后走了出来,站在程娇娥面前,月倾城和程华担心他有危险,便一左一右的站在程娇娥身边。 “你们是什么人?”男人摘下了兜帽,倒是让众人惊讶一番,此人面目清隽,肤色雪白,一头披散的发更是使得他多了几分柔和的美感,便说是女子似乎也并不牵强,尤其是那双眼竟是一双狐狸眼,看起来格外魅惑。 他自然是注视着程娇娥的,这些人之中,他很清楚程娇娥才是他们的主导。 “我们只是过路的商旅。”程娇娥开口道,“打扰了阁下,很是抱歉,只是外面风雪甚大,我等不便出门,不知可否在此处歇脚?” “当然可以。”男人指了指破败的神像道,“此处是他的家,又不是我的家,你住在这里问我也没用。” 月倾城抬眼去看那神像,却看那神像缺头断手的,看起来倒是有些阴森诡异,虽然她武功高强,但是对于这种神鬼之流一向十分恐惧,程娇娥道,“无事,看得出来这里本是一处月老祠,只是无人修缮才变成这幅模样的。” 月倾城不敢再看那石像,“月老,根本不像好不好,完全像是个罗刹才对。” 程娇娥还未开口,那黑衣男人却率先开口了,“姑娘,如此言说月老,可是大大的不敬,日后只怕你的爱情不会顺遂了。” “胡说八道什么。”月倾城开口才发觉了问题,这黑衣人居然看出自己是女子,程娇娥倒也没有多少惊讶,只是更加断定此人能力超凡。 “不知公子姓甚名谁,小女子程君有礼了。”程娇娥用的还是假名字,毕竟程娇娥这个名字还是有些出名了,若是这黑衣人认得那就不太好了。 “在下尹千章,是来参加举子考试的。”尹千章拱手介绍,倒也没有过多纠结程娇娥的名字问题。 程娇娥觉得惊讶,“既然公子乃是举子,为何不住在京城备考,而要在这破庙之内呢?” “京城?”尹千章冷笑道,“那里太贵了,还是这里潇洒自在,我也不想和那些人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干扰我的心境。” 言语之中足见此人的狂傲,程娇娥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明日我等便会离开,定然不会打扰公子的。” 尹千章也不再多言,程娇娥便和月倾城等人回到火堆,程华随身带着食物,便放在火上烤,虽然只是饼,但有了火烤之后反倒是带着一阵香气。 程娇娥见远处的尹千章一动不动,也不知晓他是否吃过饭,便拿了一块饼起身,身后的月倾城不放心,程娇娥却抬手制止了她要跟来的动作。 第723章 相交 尹千章注意到程娇娥的动作,见她目中含笑,倒是没有什么恶意,“尹公子,相逢即是缘分,如果不嫌弃,便一同过去吃一些东西吧。” “姑娘倒是心善。”尹千章也开始好奇程娇娥的身份,不过到底没有多问,只是接下了程娇娥手中的饼。 虽然吃相依旧斯文的,但程娇娥看的出尹千章似乎几日也不曾好好吃过饭了,思及此处程娇娥便再次开口道,“不知公子对于这次的考试可否有信心?” “便是我有信心,没有真才实学照样还是考取不了功名。”尹千章吃完了手中的饼,又从怀中掏出手帕擦净了手,这才正视程娇娥,“读书本就是为了自得其乐,可惜我身无所长,不能只把读书当成乐趣,不得已才来考试。” “公子已然是举子,本事自然不低,我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读书只是为了自得其乐。”程娇娥也觉得新奇,大部分的寒门子弟苦读数载就是为了能够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但看尹千章之意,倒像是不得已才来参加考试。 “义父逼迫不得不来,只是可惜路上偶遇一户人家遭逢大难,便散了银两给了那户人家的主人,如此便睡在这庙中,只期待着考试早日结束,如此我才能回家去找义父。”尹千章说的容易,若是其他人说程娇娥倒是觉得不一定是真,但听尹千章之意,程娇娥倒是听出他话中的无奈和随性,倒真的是一个难得一见的洒脱性子。 “既然公子逢难,你我相识便是缘分,不如明日同我前往京城,我可以给公子寻个住处,不过相信公子也不愿平白无故受人恩惠,不如公子便应下我一件事,若是日后公子得了功名,我有需要便会向公子去讨。” 月倾城等人距离远,听不清程娇娥和尹千章的对话,却见两人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因此便没有前去打扰。 尹千章听了程娇娥的要求倒是觉得惊奇,“姑娘如何确定我能够考取功名,若是我不曾考取功名的话,又凭借什么报答姑娘的恩情呢?” “虽然我只是女子,但素来看人很准,我觉得公子能够考上。”程娇娥笑道,语气中不见任何犹豫。 那尹千章突然大笑,更是起身打量程娇娥,“有趣,我还从未见过姑娘这样的女子,若是京城的女子都如同姑娘这般有趣,这京城的确是个吸引人的地方。” “公子说笑了,不知公子可否答应?” “好,我答应,只是姑娘可不要对在下抱有太大的希望,但我尹千章知恩报恩,姑娘的恩情,无论尹千章做什么,都会铭记在心的。”尹千章拱手朝程娇娥拜去,程娇娥亦是拱手回礼,这才回了月倾城等人身边。 月倾城见她神色如常,却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便开口询问,“娇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一个穷小子罢了,难不成他还能有什么玄机?” 程娇娥摇头,“虽然第一次见,但此人绝非池中之物,能够考上举子已然说明他的才识,刚才交谈中更是知晓他并非穷人,而是在路上遇人惨祸,散尽钱财,如此大义更是少见。” 月倾城似乎听懂了一些,“可是娇娥,你与他交谈许久,只是说了这些么?” 程娇娥也不想瞒着月倾城,“明日我会带着他一起回京城的,并且在他考试之前我会给他提供住处。” “娇娥,你可真是大方。” 程娇娥没有再多说下去,月倾城看着破庙外越下越大的雪有点担忧,“明日这雪若还是不停,我等岂不是还要困在这雪中?” “若是明日还未归,父亲必然派人来寻,你也不必担忧。” 月倾城不由分说的扯住程娇娥的手,再次给她诊脉,神色也不见转好,“你的身子你是知道的,这样的天气你不能在此地久留的,明日还是想办法离开。” 晨起,月倾城还在睡,程娇娥睁开眼只觉得身上十分疼痛,多半是因为之前身体没有养好的缘故,不过程娇娥也顾不得这么多。 起身却见门前站着一个人,正是尹千章。 朝门前走去,程娇娥看了看外面,雪已经停止了,但是温度却丝毫没有上升的趋势,刚一站到门前,便是一阵冷风。 “尹公子,在看什么?” 顺着尹千章的目光看去,程娇娥并没有看到任何新奇的东西,但尹千章看的极为认真,倒是让程娇娥有些好奇了。 尹千章没有收回目光,只是道,“我只是在想我的义父。” “你的义父?”程娇娥思考了一下,“虽然这么问有点唐突,但我还是很好奇,你的父母呢,为何是义父?” “我的父母?”尹千章摇头冷笑,“生下来便抛下了我,我也不知是何人,至于我义父便是从小把我捡回去的人。” “你的义父定然是位饱学之士。”程娇娥猜测。 尹千章点头,“的确如此,他是个教书先生,但是还有一身好武功,是个很厉害的人,他捡了我便一直不曾娶亲,如今还是一个人,我本想留在家中照顾他,不过他希望我能够考取功名,如此我便来了。” “公子的义父果然是个善人,虽然人生难免缺憾,但是总也有各种机缘加以补充,至少不会过分亏待某些人。”程娇娥盯着清冷的天空,神色也变得舒然。 “我看得出姑娘似乎是个有故事的人。”尹千章收回目光突然看向程娇娥。 程娇娥倒也不回避,“谁没有故事呢,只是我的故事太复杂了一些,他日若是有机会定然告知公子。” 月倾城起身却不见程娇娥四处看去又见程娇娥在同尹千章说话,这才放下心来,程华和成三也相继起来,两人在门外的路上探寻一番,这才进来禀报,“小姐,虽然外面的雪停了,但是路想必还是不好走,不如我先回去为小姐叫来轿子,再来抬小姐回京。” 程娇娥连忙摆手,“既然可以走,那便走吧,马儿便也扯着,到了平坦之处便好了。” 第724章 威胁 虽然担忧程娇娥的身子,但既然程娇娥下了命令,成三和程华还是听从的,一行五人,成三扯着那匹马几人艰难的朝着京城走去,月倾城一直担心程娇娥的身体,见她脸色发白,便几次催促她休息都被程娇娥拒绝了。 眼见走了许久也不见大路,月倾城有些着急了,“这路是不是走错了,我记得我们来时不曾走了这么久,为何现在却走了这么久?” 程华回答道,“方向应该是没错的,不过大雪把原来的路遮盖住了,我只能记住大概的方向。” 尹千章也看出程娇娥的不对,“不如我背着姑娘吧,路途难行,我愿意尽些力气,帮助姑娘走出雪地。” 程华皱了皱眉,开口道,“小姐若是走不动,还是属下来。” 毕竟尹千章是外人,程华还是十分警惕的,程娇娥摆摆手道,“不必,大家保持体力,还是先走出去,我没有大事。” 见程娇娥逞强,月倾城也没有办法,众人走了许久,总算是走到了平坦的路上,扶着程娇娥上了马,众人便快速的朝京中走去。 好在之后的路还算顺利,程娇娥随月倾城入了程府之后,程娇娥吩咐了成三给尹千章安排住处,这才随着月倾城回了卧房,昨日程娇娥未归,翠烟等人早就等的急了,程娇娥一进卧房,便是脚下一软,好在月倾城跟在她身边,干脆直接拦腰抱起把程娇娥放在了床上。 “翠烟,快去准备热水,还有驱寒的汤药。”月倾城也顾及不了其他,翠烟自然是立刻去准备了,月倾城亲自给程娇娥用热水擦了身子,这才在翠烟的帮助下给程娇娥换了衣服。 程娇娥昏睡过去,眉眼间却不见安稳之色,想来是担忧的事情过多,翠烟吩咐了人去煮汤药,见程娇娥模样又连着去催了好几次,总算是捧着汤药回来了。 “公主,我来吧。” 月倾城嗯了一声,起身让了位置,见翠烟把驱寒的药给程娇娥喂下这才算是松了口气,“翠烟,好好照顾你家主子,明日后日都不要让她出门了,若是她要强行出门,你便去禀报程家老爷夫人,现在能够管住你家小姐的恐怕也就是程老爷和程夫人了。” 翠烟应下,月倾城才觉得劳累,转身离开了。 程娇娥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下午,起身才见昏昏欲睡的翠烟,“小翠,我这是……” 看着窗外的阳光,程娇娥有些混乱,翠烟听见程娇娥的声音立刻起身,“娘娘,您终于醒了,吓死翠烟了。” 程娇娥无奈的笑笑便要起身,却被翠烟压了回去,“公主说了,娘娘进来身体劳累过度,今日不能出门,也不得下床,所以娘娘还是在床上歇着吧。” “小翠,我已经没事了,你别忘了我也是医者。”程娇娥不顾翠烟劝阻,自然是因为心中有事,一个是昨日匆忙昏睡,也不知尹千章的安置如何,另外便是程娇娥还准备派人把张绣年接来,只是雪路难走,这件事恐怕还是要等待几日了。 “医者不自医,这句话翠烟还是知道的,公主都说了娘娘的身子非常虚弱,若是娘娘再不听话,翠烟就去告诉夫人和老爷了。” 程娇娥没想到翠烟搬出自己的父母来要挟自己,想来翠烟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多半是月倾城教授的,一时半刻程娇娥也无可奈何,只得乖乖的躺在床上,却不知今日外面的传闻已经又是一番风波了。 金耀见了安平侯心中自然得意,这编排的故事也想好了,花了一些银钱便顺利的传播出去,京城中很快便又有了关于安平侯的第二种传闻。 便是当年老安平侯的妾室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老安平侯的夫人更是几次差点被其害死,所以是老安平侯做主送出去了妾室一家。 虽然这个说法是想要说明老安平侯的夫人是好人,但说到底安平侯还有一个兄弟的事情是确确实实的。 侯位都是由长子继承并没有任何问题,但如今的安平侯却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如此顺来这安平侯兄弟的儿子便是可以继承侯位之人,这样的关系老百姓还是看的清楚的。 钟离沁今日得闲回了安平侯府,却见自家父亲脸色难看,外面的传闻也传入宫中,钟离沁也因为这件事所以才特意回了侯府。 “父亲,外面那些传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见钟离沁询问,安平侯却也不见什么好脸色,“沁儿,那些事情你不必多管,你只要在宫中稳住商裕便好,这段日子程娇娥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程娇娥告病,这一段日子一直不曾出门,倒是也有点奇怪,而且皇上这段日子也一直没有去看程娇娥。”钟离沁开口回答。 安平侯却察觉出关键,想到当初这个传闻的起点便是卫城,而程娇娥却在卫城待了许久,自己前去找那个便宜弟弟的时候根本寻找不到任何踪迹,如今程娇娥告病不出,京中却又出现这样的传闻。 安平侯不知晓是不是自己太过小心,但还是道,“沁儿,你想办法去程娇娥的寝殿查探,看一看程娇娥是否在宫中。” 钟离沁十分惊讶,“父亲的意思是程娇娥有可能不在宫中,可是她……” 想到程娇娥孩子流产之事,钟离沁脸色收敛了些许,便又开口,“父亲,那程娇娥的孩子,可是和父亲有关系……” “沁儿,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杀人凶手是孔桥,她已经自尽了,当初她背叛你,这便是她的下场,一个下人妄想爬到高处,是会摔得很惨的。”安平侯冷然开口,却引得钟离沁心中震惊和害怕,不过毕竟安平侯是自己的父亲,想到程娇娥的下场,钟离沁还有点小得意。 “那父亲,孔桥身边逃走的那个婢子星儿可会对父亲产生影响?”钟离沁开口询问道,星儿不见的事情在宫中还是传的风风火火的,但安平侯却是不知晓的,毕竟最近让他焦头烂额的事情太多了。 第725章 暴露 安平侯皱着眉听钟离沁讲完关于星儿的事情之后心中更是警觉,安抚了钟离沁几句之后,安平侯便让钟离沁回去了,因为程娇娥的缘故,钟离沁自然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宫。 侯府内气氛诡异,安平侯冷然坐在座位上,两个黑衣人的出现也并没有打破屋内的安静,安平侯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道,“孟新,张家人可全部死绝?” 叫做孟新的黑衣人似乎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道,“回禀王爷,的确已经全部死了,只是属下清理尸体的时候有一具尸体不见了。” 安平侯怒然,“人不见了,难道尸体还会自己跑了不成,谁允许你瞒着本候的?” “属下不敢,只是属下想到张家人全部中了哑毒,便是话也说不出,若是侥幸活着,再过些时日自然还是会死的,便没有拿这件事烦恼侯爷。”孟新立刻跪下,这些日子他们都见识到了安平侯的喜怒无常,张家人更是死状惨烈,整整一家人,便是刚刚出生的孩子也不曾放过。 “本候不需要你的擅作主张,人不见了便去找,若是死了便把尸体处置干净,至于你本候要你出去寻找一个叫做星儿的人,若是找到立刻杀了她,若她身上有什么东西,也一并烧了。” 两人领命离开,安平侯一人坐在座位上神色不愉,更是慢慢握紧拳头,“一切想要阻止本候前进的人,本候都不会饶过,若你程娇娥是本候最大的阻碍,这次你侥幸不死,下次便不会如此幸运了。” 钟离沁从宫外回来之后,便直奔昭阳宫,身后婢子蕊风和小霜都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一向喜怒无常,两人自然不敢有任何置喙,便也跟着前去。 昭阳宫外,钟离沁想要进入却被拦住,居然是禁卫军的人,“回禀淑贵妃娘娘,皇上有命,任何人没有皇令不得进入,若娘娘想要进去需先拿来皇令。” 钟离沁七窍生烟,根本不把这小兵当回事,“你可知晓本宫乃是贵妃,你若是得罪我,你可知晓后果,本宫不过是来看姐姐的病情的,你为何阻拦。” 看守之人面色不改,“属下奉了皇命不敢违背,若是贵妃娘娘有任何意见,不妨前去寻找皇上,若是皇上允许娘娘进入,属下必然立刻让开。” 因为西江政事,所以郑询元暂时不在宫中任职,此人乃是商裕新封的禁卫军统领梁轩昂,为人古板,更是除了商裕的命令谁的命令也不听,倒是让商裕放心不少,而程娇娥出宫之事,商裕本就准备暂时隐瞒,所以便派了梁轩昂前来看守。 那钟离沁想不到一个小小的下属居然敢这么和自己说话,当下便暴怒如雷,竟要直接往里面闯,身后的蕊风和小霜也是被吓得不轻,但钟离沁如此,两人也不得不帮忙。 梁轩昂本事高强,手中长剑为出鞘,也只是拦着钟离沁的去路,同时语气也愈发的严肃起来,“还请娘娘不要为难属下。” “你若是再不让开,你信不信我让我父亲杀了你。” 钟离沁话音刚落,却听远处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沁儿是想杀了谁啊?” 不想竟然是商裕到来,钟离沁总算是收敛些许,但脸上薄怒仍存,便朝商裕跑去,同时怒道,“皇上,臣妾只是来看娇娥姐姐的,这人却不让臣妾进去。” “难道梁统领没有和沁儿说明白么,是朕的命令,朕不允许任何人出入昭阳宫。”商裕笑着看着钟离沁,见商裕如此,钟离沁只得垂下头,“臣妾只是想去看看娇娥姐姐而已,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嘛。” “朕知晓你关心娇娥,但是娇娥已经不在宫中了。”商裕突然说出这句话,倒是让钟离沁一愣,梁轩昂倒是面色不变,依旧站在昭阳宫外一动不动。 商裕继续说了下去,“她的身体需要静养,但宫中不适合修养,所以朕便送娇娥出宫修养了,若是沁儿想要见娇娥,恐怕还需要再等一阵子了。” 钟离沁勉强收敛了情绪道,“皇上,娇娥姐姐身子那么虚弱,您怎么这个时候让她出宫啊,若是宫外的人照顾不周,那可怎么办才好。” “朕自有打算,娇娥出宫乃是朕批准的,不知沁儿可还有什么疑问,或者是此时还想要进昭阳宫内参观一番?”商裕面目虽然看不出喜怒,但是话中之意却已经足够明显,至少跟在商裕身后的常德已经听出商裕话中的怒意了。 钟离沁吞咽着口水,退后一步,神色讪讪,“臣妾自然不准备进去了,皇上真是说笑了,臣妾不知娇娥姐姐不在,但臣妾真的是关心娇娥姐姐所以才来……” “朕知晓。”商裕冷然,“快点离开吧,朕还有事同梁统领说。” 钟离沁只得行礼离开,等到走出了商裕的视线钟离沁才大怒起来,“没想到她真的不在宫中,已经嫁为人妇了,居然还如此随意,皇上怎么能够这么纵容她。” 听出钟离沁口中怒意,两个婢子也不敢怠慢,如今她们可是提着一颗心,生怕会惹了钟离沁,所以说话也捡着钟离沁爱听的说。 “是啊,皇上真是偏心,娘娘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生气了,那懿贵妃如今失了孩子,想来也没有什么本事同娘娘争宠了,现在正是娘娘的好机会啊。”蕊风开口劝道,却不得钟离沁认可。 之前程娇娥不在宫中,钟离沁诸多办法早就用过,最后却也不得商裕欣喜,反倒是几次三番让自己丢失颜面,不过现在的钟离沁有了安平侯的保证之后倒是放松了不少,也不知是心中的安慰还是如何,钟离沁便真的信了安平侯说的话。 小霜也开口道,“娘娘,懿贵妃不在宫中一事,娘娘正好可以借题发挥,让整个后宫的人都知晓这件事,如此皇上恐怕也会面子上过不去的。” “这样岂非是让皇上知晓是我说出去的。”钟离沁翻了个白眼,“怎么这么蠢笨。” 第726章 智者千虑 小霜见钟离沁是真的生气了,自然不敢再乱说,只得跟在钟离沁身后,不过这件事倒是没有让钟离沁纠结很久,因为第二日商裕居然主动把这件事说了出去,一时之间,倒是又引得后宫一阵风波。 商裕来了太上皇的寝殿,这些日子太上皇的确苍老了许多,明熙太妃的事情对太上皇的影响太大,就算是过了这些日子,太上皇也不见当初的神采奕奕。 “父皇。”商裕行礼道,他很清楚太上皇究竟为何找自己,虽然太上皇不管事,但一直对程娇娥不满这件事还是人尽皆知了。 “孤听闻你又让程娇娥出宫去了?” “是,娇娥因为失去孩子的缘故,身体很虚弱,所以朕便让她出宫一段日子好好休养身体。”商裕如实回答,并未有任何隐瞒,他本也不想隐瞒此事,如今更是另有目的。 “孤知晓你对程娇娥的心意,但是这样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你对她纵容过头了,让她成为你的软肋,宫中传闻早就不堪言,而她日后迟早会拖累你的。” “父皇,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这次娇娥回来,朕便准备封她为后。若是后宫再有人编排皇后,朕绝对不会轻饶。” 太上皇没想到商裕居然回答的如此干脆,一时之间也是有些失态,语气也严苛起来,“如今你是皇上,孤是管不得你了,既然如此,那你便按着你的心意去做吧,不要怪孤没有提醒你。” 商裕也不恼,只是突然朝着太上皇跪拜下去,“儿臣承接了父皇的江山,自然不会让父皇失望,只是程娇娥是朕的底线,朕要封她为后也是朕给她的承诺,希望父皇能够谅解。” 说完,商裕也不等太上皇回话,便转身离开。 关于程娇娥出宫的传闻很多,不过商裕亲自开口禁止任何人谈论程娇娥出宫一事,只是说明程娇娥出宫养病,而且身边跟着华贵妃,同时也说明月倾城医者的身份。 众人这才发觉刚刚嫁入天奕的西江公主居然和程娇娥关系如此亲近。 得闻此事的钟离沁更是愤怒,但却无处发泄,小霜和蕊风两人更是小心翼翼起来,好在现在的钟离沁比之前还是收敛了许多。 过了一日,钟离沁立刻找了机会把这件事告知了宫外的安平侯,安平侯知晓后心中也忌惮起来,但也更有了自己的算计。 程娇娥牵扯的事情似乎比他想的要多的多,只是如今的情况,商裕虽然一门心思想要保住程娇娥,但程娇娥既然出了宫,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反倒是比宫中更容易解释。 程府。 程娇娥被勒令休养了几日总算是被从床上放下来,这才找了成三去寻了尹千章。 倒也不是程娇娥对尹千章有什么特殊的好感,只是既然邀请了做客,程娇娥这个主人却几日凑没有出现。 好在成三的安排还算不错,程娇娥寻到地方的时候,尹千章正在读书,程娇娥身后跟着一脸警惕的翠烟,生怕程娇娥做什么劳累的事情。 “尹公子。”程娇娥拱手行礼,尹千章注意到门外的程娇娥,便立刻起身,“程姑娘,身体可好些了?” 翠烟注意到尹千章的称呼,却被程娇娥一个眼神制止了她要说的话,翠烟不敢坏事,便安静的站在一边。 “我的身体本就没有那么严重,让公子见笑了,本是主人却未亲自给公子安排住处,还请公子不要介意。” 尹千章摇头,“程姑娘不必如此客气,如此已经很好了。” “这里的书都是程府的藏书,小三儿倒是有心了,若是公子有需要尽管告诉程府下人。” “在下倒是不知日后如何报答姑娘了。”尹千章弯腰致谢,此处自然比之破庙要好之又好,这程府内也是十分宽阔,而且府内的人居然都不曾来打扰,倒是让尹千章有些不解这程府内到底有什么人。 程娇娥摇头,“不需要公子回报,不过急人所需罢了。” 对于尹千章程娇娥更多的是欣赏,更是觉得尹千章绝非池中之物,观看尹千章此时手中所握,却也不是日后举子考试需要的书本,反倒是程府一些猎奇的书册,乃是曾经父亲从各地收来的,但见尹千章丝毫不见紧张之意,程娇娥也开始对尹千章的考试有所期待了。 外面雪稍有融化之意,程娇娥便派人把张绣年接了来,府内多了人,程胥也不曾有半句废话,更是对程娇娥的做法无条件支持,让程娇娥十分感动,这些日子在程府程娇娥愈发自在起来,失去孩子的痛苦也缓解了不少。 一日,月倾城给程娇娥诊脉过后总算是露出了笑脸,“你这身子现在倒是好了许多,只是日后千万不得再因为任何事情过分激动,否则啊牵动了你血脉之中的暗疾,便是我也救不得你。” 程娇娥觉得好笑,这些日子和月倾城接触的多了,更加发觉此人乃是性情中人,虽然两人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月倾城对程娇娥的关心却全是真心实意的。 “我知晓了。”程娇娥应下,门外却传有人求见。 程娇娥知晓是郑询元,便让人进了门。 “参见娘娘。”郑询元素来是对人不假颜色,对一边的月倾城倒是一贯忽视,“不知娘娘找臣有何事?” “听闻你休沐,贸然找你是本宫的影响你休息了。”程娇娥开口道,“但是本宫除了找你,却也不知找谁。” “娘娘有事臣自然不会推脱。” 程娇娥开口道,“关于孔桥一事,本宫进来找寻到一个名叫张绣年的姑娘,此人应当和孔桥有很大的关系,但是张绣年如今中了哑毒,这种毒药素来少见,本宫想知道此物是不是出自安平侯府。” 郑询元一直知晓程娇娥怀疑安平侯,闻言便点头道,“臣知晓了,不过这段日子皇宫内已经不由臣巡逻了,这件事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本宫知晓,沈大人也在忙举子考试一事,本宫斟酌一番还是决定找你,毕竟安平侯对于你的戒备可以要少一些。” 第727章 跟踪者 等到郑询元领命离开,月倾城才开口嘲道,“看来皇上的所有部署全部都成了娇娥的私兵,如此作为皇上当真是对娇娥你荣宠万分啊。” 其实月倾城说的没有问题,程娇娥知晓月倾城只是调侃倒也不介意,商裕对自己的确万分纵容,否则这次自己便难以走出皇宫。 “宫中已经知晓我等不在的消息,安平侯想必也得知了,想来近些日子,他定然会有所动作,我们也应该动一动了。”程娇娥微微眯着眼,神色倒是比之前要好很多,养病之名如今总算是初见成效。 “那我们要怎么做?”月倾城询问。 “也不必多做什么,只是我们可能要换个地方居住了。”程娇娥知晓自己留在程府很容易给程家人带来危险,几日前程娇娥便有想要离开程府之意却被程胥阻止了,今日程娇娥更准备再次去找程胥。 程胥房内。 程娇娥坐在程胥对面,虽然和父亲同在程府,但是程胥很少来打扰自己,他对于自己做的事情一向十分支持。 “父亲,娇娥此来还是想同父亲辞行的,如今女儿所做之事难免不会给程家带来危险,娇娥不希望影响到父亲母亲还有弟弟,你们的生活不该被我打乱。”程娇娥直接了当的说明了来意,要说性格,程娇娥的性格更像程胥,反观虞缳汐倒是优柔寡断,更是女子柔弱。 程胥沉默不语,半晌给成交额的倒了一杯茶,程娇娥本还想再开口,却被程胥的眼神阻止了。 “为父知道你的心思,你对程家的关心为父也知晓,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但是我看得出,你并不是只为了自己的私仇。” 程娇娥愣了愣,之前她失了姐妹好友,如今更是失了亲子,众人皆认为她是为了报仇,却只有程胥说出了不一样的看法。 “之前在卫城,你做的很好。”程胥伸出手摸了摸程娇娥的头发,就像小时候那样,程娇娥眼中酸涩,竟是流的干涸的泪水再次涌了出来。 “如今你既然已经选择了皇上,那便专心为他,为父愿意支持你,程府是你的家,无论是我还是你母亲,我们都很欢迎你留在这里,但若你觉得这是对你的禁锢或者是拖累,为父在城中还有一处同程府一般规模的宅子,这些日子我已经派人去收拾了,今日你再提起,为父便把那处宅子送与你。” 程娇娥已然泣不成声,却也说不出话,程胥把程娇娥抱在怀中,亦如程娇娥还是承欢膝下的小女儿一般,“父亲,对不起,是娇娥给父亲带来麻烦了。” “之前同皇上的交谈,我看出他是真心爱你,否则也不会一次一次的纵容你出宫,但为父也知晓,你虽然离开皇宫,但也在为了皇上谋划,你们都是为了彼此,为父相信等到内忧外患全部肃清之后,你们也能看清彼此的爱意。” 程胥一路走来经历了许多,程娇娥心中最敬佩的人始终是程胥,此时听着程胥的话,程娇娥也终于心中安定下来。 父女二人许久不交心,如今交心一次,却让程娇娥觉得心中豁然。 第二日程娇娥拜别了程胥和虞缳汐,虞缳汐自然心中不舍,但程胥同她讲了几句,虞缳汐便不情愿的送走了女儿。 跟随程娇娥搬到了新宅,此处亦名程府,府中丝毫不必真正的程府差多少,不过路途稍较之前偏僻了些,月倾城看过之后更是震惊。 “程娇娥,我可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之前的程府便足够大了,此地居然也不遑多让,你家的财富便是说一句富可敌国也不为过吧?”越同程娇娥深交月倾城越是能够发现程娇娥的与众不同之处,便是没有贵妃这个尊贵的身份,程娇娥也能活的风生水起。 程娇娥笑了笑,“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更何况这些本就是我父亲的东西,也不是我的能力。” 她没有带程府的人来,此地安排的人也全是自己的人,虽然程娇娥说明了危险,但月倾城还是愿意留在程娇娥身边,程娇娥没有办法,便只得应下。 而近来禾白等人在新程府附近发现了一些可疑人,郑询元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但是程娇娥知晓只怕是安平侯忍不住了。 毕竟钟桓和钟离平的威胁足以让安平侯坐卧难安,而成三和程华亦是被程娇娥安排在客栈之中,她正准备寻个理由,把两人光明正大的接入府中。 晨起,程娇娥便换作一身男装,月倾城也要同她一起去,程娇娥也没有阻拦,毕竟月倾城身怀武功,关键时候就算是不能保护自己,也能够逃跑。如此程娇娥也算放心。 一路之上,程娇娥虽然不知所觉,但月倾城却低声在程娇娥耳边说道,“有人跟踪,被你算准了。” 程娇娥点头,“不必表现出异常,这些日子想来他们期待我出门许久了。” 入了瑞云客栈,程娇娥和月倾城寻了一圈,便见到坐在角落里面的程华和成三。 月倾城其实心有怀疑,她如今大抵知晓程娇娥在做些什么,这两人的身份便应当是安平侯的弟弟和侄子,可是上次众人前去找寻张绣年踪迹的时候,两人却称呼程娇娥为小姐,怎么看也不像是这样的身份。 不过月倾城不是个多嘴的,只等着程娇娥给她解释。 果然程娇娥和月倾城坐在了程华和成三对面,四人对视片刻,气氛却有些尴尬,此处乃是这客栈一单独雅间,隔壁不曾坐人,但程娇娥知晓,很快就会有人藏在隔壁偷听几人说话了。 成三乖巧的很,他只是看着程娇娥不说话,月倾城也看着程娇娥,程华毕竟是武师,心思直了些,犹豫着也看向程娇娥,程娇娥笑了笑开口道,“有幸得见钟先生和钟少爷,两位千里迢迢赶来京城,这些日子不知歇息的可好?” 程华拱手道,“承蒙公子担心,我和小儿一切都好,多谢公子的安排,只是不知今日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第728章 圈套 雅间隔壁,换作普通人装扮的陈剑和孟新屏息以待,专心听程娇娥等人谈话,至少现在的情况在两人眼中便是程娇娥出门会见神秘人,而这两个神秘人姓钟,多半就是安平侯要寻找的人。 谈话还在继续,程娇娥笑着开口,倒也丝毫没有避讳,“这次来找先生,自然是为了你我的大事,如今先生居住此处尚且不够安全,我希望两位能够随我回去,让我亲自为两位安排地方,也方便日后我助两位认祖归宗。” 程华面带喜悦,一边的成三则装作唯唯诺诺的模样,倒是只剩下月倾城安静的吃菜喝茶,顺便冷眼旁观几人的伪装,至少若是外人看来的确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可是安平侯那边定然是不会妥协的,当年对我们母子便是如此,如今我更是带着平儿归来,只怕……”程华收敛了喜悦,语气又担忧起来。 “所以我们的动作更是要快,我准备提早让你们见到皇上,安平侯没有子嗣,小平儿便是继承侯位的最佳人选,这一点相信安平侯没有办法阻止。” 程华和成三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点头,程华更是拱手道,“如此便真的麻烦公子了,若是日后小平儿能够继承侯位,那公子便是我等的恩人,若是公子有任何需要,我等都不会推辞。” 月倾城听见隔壁细微的声响,大概知晓几人是已经离开了,便松了口气,“人走了。” “嗯。”程娇娥点头,程华和成三也变了脸色,程娇娥倒也不多说,只是指了指桌面上的饭菜道,“既然点了就不要浪费。” 成三早就饿了,闻言可是不客气,立刻便大吃起来,看的程娇娥也是一阵笑意,月倾城从盘子里面夹出来肉放在程娇娥的碗中,“你也不要光说别人,这些日子你是比鸡吃的都少,在不多吃点,哪有精力去对付这些偷鸡摸狗之人?” 程娇娥没有拒绝月倾城的好意,难得多吃了些,吃过之后程娇娥便小心的安置了成三和程华等人,至少在外人眼中,程娇娥是不愿让别人发现两人的踪迹的,隐在暗处的孟新和陈剑调查到了程娇娥居住的地方便回去复命了。 安平侯府。 “你们确定和程娇娥谈话的人姓钟?”安平侯负手而立,看起来神色并不良好,多半是这些日子以来的传闻和诸多朝事扰心。 举子考试在即,朝中更是传闻这次举子考试的状元便是日后天奕的国相,这个人的拉拢也是安平侯势在必得的,但是巨举子考试安平侯无法渗透,沈祁愿一人用尽招数,更是让安平侯无法插手,便只得等待考试结束。 此时钟家父子突然浮出水面,却是让安平侯有了发泄点。 “属下亲口听到懿贵妃喊那人钟先生,并且称呼小一点的那个为小平儿,想来便是侯爷要找的人。”陈剑不敢怠慢立刻回答,毕竟现在的安平侯过于喜怒无常。 “那他们前往何处,可是程府?”程胥之名安平侯还是知晓的,程娇娥虽然有程胥这样有本事的父亲,可是商人在为官的人眼中终究不值一提,尤其是程胥的身份本身就十分复杂,只要他想,更是能够抓住关键致他死地。 但现在的安平侯却不想在明面上针对程胥,他知晓商裕有多看重程娇娥。 陈剑立刻摇头,“懿贵妃已经从原来的程府搬出来了,现在居住在另外一处,也是程府,不知侯爷准备怎么做?” “程娇娥此人虽为女子,但却实在难缠,诸多事情之后本候已经清楚的知晓她绝非池中之物,只是她如此逼迫,莫不是希望本候破釜沉舟?” 若是以前的安平侯可能还有和程娇娥纠缠的心思,可是现在的安平侯却因为西江的介入而另有打算,至少没有人知晓他到底和西江之间有着什么牵扯。 陈剑孟新两人不敢开口,只听安平侯继续问道,“那张家女你们可有下落?” 孟新只觉心中一惊,但也只得上前回到,“回禀侯爷,属下等前往张家本来居住的村子,得知张绣年应是被人接走了,虽然不知来人是谁,但属下大胆猜测应当便是懿贵妃等人所为。” “程娇娥这是一心同本候作对啊,你最大的失策便是你居然从皇宫之中离开,既然出了皇城,那便不要怪本候心狠手辣了。”安平侯冷笑,同时看向孟新和陈剑。 “从积星营内调出五名死士,今晚前往程府放火。” 陈剑一愣,连忙询问,“侯爷是要去新程府,还是旧程府?” “程娇娥居住的地方想来严阵以待等着本候露出马脚,她当我一心担忧钟家父子的存在,可是本候却不急于这件事,既然她愿意玩,那本候便给她一个惊喜,也算为了沁儿给她一点教训。” 安平侯说完,陈剑便立刻领命,安平侯道,“记得,不能露出任何马脚,既然要玩本候便不能暴露,若是中间出了任何差错,你们都要用你们的命和你们家人的命来偿还。” 两人同时打起了哆嗦,现在的安平侯比之之前更加的阴沉起来,甚至是还要具有威胁性,陈剑和孟新不敢怠慢,转身去做事了。 入夜。 陈剑带领五名死士悄悄潜入程府,程府纵然是大户,但也不过是一些家丁仆从,之前商裕曾经派人保护过程胥,不过被程胥拒绝了。 因此现在的程府自然是十分好潜入。 程胥和虞缳汐正在房中,程家小儿子已然入睡,夫妻二人正在说些体己的话。 “你怎么能就这么让娇娥离开,娇娥一人在外面终归是危险的,在程府至少还有你我二人照顾她的身体……”虞缳汐说的,眼中就又是眼泪,对于这个女儿总是聚少离多的,虞缳汐自然心疼,但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现在的程娇娥早就今非昔比了。 “你应该知晓的,我们的女儿本就不是养在池中的鱼,而是飞翔在九天之上的凤凰,她有她的考量。” 第729章 火烧程府 程胥的安慰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虞缳汐依旧是担忧,“我知晓你们都瞒着我,但女儿毕竟是我生的,我怎么不知晓她心中藏着事,她才刚刚失去了孩子,又要为了这些事情忙碌,让我这个做母亲的何其心疼。” 程胥叹息道,“缳汐,我自然也心疼娇娥,可若让她留在程府,她只会担忧拖累我们,更是心中难安,如今她离开程府,也好放手去做,等到日后天下靖平,娇娥会过上好日子的。” “娇娥到底在做些什么?”虞缳汐虽然不了解这些事情,但是也从程胥的语气中听出事情的严重性,“她做事皇上那边是否知晓?” “想来应该是不知的。”想到此程胥也觉得头痛,“皇上的心意应该是希望娇娥远离宫中的险恶,所以才让她出门将养,却不知娇娥另有打算,不过你我乃是娇娥的父母,既然娇娥选择了这条路,我们便只能支持她。” “你说的是啊,我也帮不上忙,可怜我的女儿却要一直在外奔波。” “娇娥心中怀揣的是大情大义,纵然她因为失去了一个孩子而感伤,但她现在所为也绝对不只是为了自己的孩儿,缳汐,我们有这样的女儿应该骄傲才是。” 就在程胥和虞缳汐两人交谈之中,却听外面传来仆人的喊叫声,“老爷夫人着火了,快跑啊。” 门被打开,程胥朝外一看果然见火光冲天,虞缳汐瞬间就慌了神,只是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老爷,我们……” “快,抱着孩子我们快走。” 此时乃是冬季,天气干燥,如此大火更是难以熄灭,程胥不是不知断舍之人,立刻让虞缳汐抱上孩子便朝外奔去。 外面的仆人乱做一团,程胥大声喊道,“众人不要慌张,先把妇孺老弱全部移出程府,只要人安全便可,其余财物无需挂怀。” 程胥之胸怀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程胥这么一开口,众人也纷纷有了主心骨便朝外跑去,却忽然见远处五个黑衣蒙面人朝程胥奔来,手中更是寒光频现,竟然是握着刀剑,意图杀人。 一时之间尖叫再起,程胥把虞缳汐母子护在身后,程府的武师亦是拦在程胥身前,程胥高声喝道,“不要乱,立刻撤出程府。” 程胥不希望伤及无辜之人,尤其是程府中人许多只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程胥自然希望他们离开。 好在那五人的目标只是程胥和虞缳汐,所以并没有针对那些人,虽然难免混乱,但众人还是迅速离开,更是有人立刻出门便去找了官府。 程府的大火依旧在燃烧,程胥几人跑不出去,虞缳汐此时更是强忍着眼泪不敢哭出来,生怕让程胥分了神,程胥也只是冷然的看着那五个杀手,程府的几位武师也是忠心护主,同几人厮杀起来。 “老爷,我们怎么办?” “走,从后门。”程胥深知程府已然不能继续待下去,否则只怕迟早被这大火吞噬,见武师抵抗,程胥便悄然扯着妻子朝后门奔去,一路之上早已陷入火海,但朝后门奔去乃是后院花园,此处有水,倒是可以暂时抵抗热浪。 程胥和虞缳汐一出后门,却又见门后藏着两个黑衣人,想来是算准了程胥和虞缳汐会在此出现,虞缳汐一声尖叫,程胥已然拦在虞缳汐身前。 “天子脚下你们居然敢公然犯禁,我程胥也不是好惹的。” 虽然人至中年,程胥依旧保存着昔日的威风,那两人似乎也没有杀人之意,对视一眼之后竟是凌厉一剑当胸刺来,程胥转身避过,另外一人却朝虞缳汐刺去,避无可避,程胥只得拦在虞缳汐身前受了这一剑。 程娇娥本在熟睡,却突然得知了这个消息,程府大火,几乎整个程府都烧了干净,话一出口,程娇娥差点摔倒,好在月倾城一直跟在程娇娥身边,刚才有人说出事了,月倾城便立刻赶来了。 “我父母呢?” 来禀报的是程府的下人,自然是一脸慌张,“回禀小姐,我们正在找老爷和夫人呢,您快去看看吧。” 程娇娥顾不得穿衣,便要朝门外奔去,却被月倾城一把抓住,“程娇娥,你清醒一点,大火已经烧起来了,你便是现在赶去也没有任何用处,倒是先穿好衣服穿好鞋子再出门才是。” 翠烟成三等人都聚在门前,程娇娥此时真是慌了神,身上的衣服尚且是睡衣,更是光着脚,而她也全然不觉。 月倾城扯着她的手,更是觉得她全身冰冷的如同霜雪。 “报官了么?”程娇娥勉强冷静,那下人立刻点头,“已经报官了,小的怕小姐担忧,所以才赶来此地报信,老爷让我们先离开,却和武师几人面对杀手……唉……” 毕竟是个普通人,没有保护人的能力,但程胥平时待人宽厚,程府的下属们都十分忠心,月倾城开口道,“男人先出去,娇娥,我来帮你穿衣,你务必要冷静。” 程娇娥点头,勉力冲月倾城笑笑,“多谢。” 等到程娇娥穿好衣,门外的马车早就备好,程娇娥却也顾不得太多,扯了一边月倾城腰间的短刀便砍断了马车上的绳索,“众人随我骑马前去,快。” 程娇娥担忧有人趁机发难,便吩咐翠烟等人带着张绣年前往沈府暂避,自己则是带着其余人等朝程府奔去。 到程府前,程府已经是一片火海了,周围有围观的百姓,还有程府的下属们,此时全部都在尽力灭火,程府前更是围了一批军队,程娇娥抬眼看去,见到了郑询元。 郑询元上前朝程娇娥行礼,“娘娘,您无事吧?” “郑将军,可有找到我父母?” “火势太大,根本进不去,刚才听众人言语,程老爷和程夫人还有少爷应该是受到了刺杀,现在刺客和几位武师还有老爷夫人都不曾出来,很抱歉娘娘……”在这种时候任何的言语都是无力的,郑询元知晓程娇娥担忧,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第730章 侥幸 “大人,大人,在后门找到了程老爷和程夫人。” 郑询元话音刚落,便传来好消息,程娇娥更是瞬间激动起来,“我爹娘在哪里?他们可好?” “程夫人应该是受了些惊吓,但程老爷被贼人刺了一刀,属下等人已经吩咐前去叫郎中了。” 乍听闻此时,程娇娥更是激动,便朝后门奔去,月倾城等人急急跟上,郑询元也不敢怠慢,翠烟等人上沈府求援,沈祁愿安置好几人之后,便也前来程府,一时之间程府大火更是引千人围观,侍卫百姓们更是齐齐上阵帮忙灭火。 程娇娥寻到程胥等人,虞缳汐还在一边哭,程娇娥见不得虞缳汐这样,便扶起虞缳汐开口道,“沈大人,能否请你暂且安置我娘。” 月倾城已经去查看程胥的情况了,虞缳汐遭逢此事自然是全然慌乱了起来,怀中的程云霄也是不断哭泣。 “娘,你听我说,现在程府一团乱,云霄还小需要休息,沈大人的家就在程府附近,正好可以让娘和云霄休息,沈大人是我过命的朋友,娘无需担忧会有什么隐患。”程娇娥知晓虞缳汐性格,对虞缳汐也不曾有什么责怪,她便是那种需要被人捧在手中宠爱的小女人,程娇娥和程胥一贯宠着她,如今程娇娥也不希望虞缳汐承担起什么责任。 “放心,爹我一定会照顾好的。”程娇娥说话同时月倾城已经给了程娇娥放心的眼神,月倾城的医术程娇娥自然是相信的,既然月倾城说没事,那说明程胥的伤势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而现在程娇娥要做的便是安置好程府的人,然后安静的给程胥治伤。 沈祁愿见程娇娥交代,自然不敢怠慢,立刻上前一步朝虞缳汐说道,“程夫人,还请相信娘娘的判断,便先随下官前去沈府暂住,小公子应当也受到了惊吓,夫人还当以小公子为重,如此娘娘也可以安心处理此地发生的事情。” 程娇娥和沈祁愿之间自然不必多说,虞缳汐拉着女儿的手忍了又忍终于点点头,“娇娥,你一定要让你父亲平平安安的,你自己也要小心。” 眼见沈祁愿的人带走虞缳汐,程娇娥心中却也不曾放松,月倾城随身携带着止血粉已经给程胥用过,血已经止住了。 “伤的不深,想来程老爷是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所以才昏睡过去,你不必担忧。”月倾城开口安慰,郑询元已经派人抬走程胥,准备先带到程娇娥居住的地方,火势虽然没有继续蔓延,但却始终没有小下来。 四周被火烧的通红,明明是冬天,却被这炙热包围。 这里是程娇娥从小长大的地方,此时看去,更是心中不舍,更多却是心中的愤怒,那五名刺客和程家的武师终究没有走出来,等到天亮时分,程府的大火总算是熄灭,程娇娥脸色熬得苍白,但月倾城知晓此时便是劝了程娇娥她也未必会休息,便只是陪着她。 郑询元率先进入,程娇娥等人跟在身后,月倾城更是寸步不离,生怕程娇娥不知何时便晕倒过去。 禾白连英等人也跟在身后,保护程娇娥的安全,成三和程华虽然出面,但却被程娇娥劝了回去,随程胥等人先行回了新程府,郑询元也派了侍卫前去看顾。 程府内满目疮痍,触目惊心,月倾城怕程娇娥坚持不住,触景生情,但程娇娥却一直不曾再露出什么软弱的姿态,始终安静的跟着众人的脚步。 走入主房,便见门前躺着几具尸体,虽然并未被大火烧的完全辨认不出形貌,但却也死的惨烈,尤其是程府的几个武师,更是个个身上伤口狰狞。 程娇娥沉默片刻,这才转身吩咐身后程府众人道,“好好给这些武师们收尸,写好姓名,过些日子程娇娥会亲自去拜访他们的家人,并且保证他们下半生生活无虞。” 程娇娥在程府的名望一向很高,尤其是如今的程娇娥已经是宫中的贵妃,更是深得人心,程娇娥转身看着众人道,“还请诸位暂时前去城西的程府,你们都是程府的老人了,遭逢此难是我程娇娥对不起大家。” 不等众人说些什么,程娇娥已经转身朝众人鞠躬。 月倾城站在一边看着程娇娥心中难过,等到众人全部离开,程娇娥才沉默的站在一片废墟的程府之中。 郑询元和月倾城一左一右站在程娇娥身边,月倾城率先开口道,“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么?” 程娇娥默然,许久之后才开口道,“这五名杀手应当是死士,刚才你也同我检查过了,他们根本不是被火烧死的,也不是被武师们杀死的,而是中了剧毒而死,他们身上也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之物,多半是富贵人家豢养的死士,根本查不出任何痕迹。” 月倾城点头,“其实很明显了,能够算计你的,只有安平侯,看来安平侯他……” “是我失误了,我本以为他会直接来我住的地方寻我,或者是寻钟家父子,但他却并没有中计,如此作为无非是为了威胁罢了,此次他没有对我父亲下手,但却烧了我程府的宅院,只是想要给我一个警告,只是我不明白,究竟是因为什么让他如此有恃无恐。” 郑询元开口道,“娘娘可有证据证明是安平侯所为?” “没有,安平侯做事一向干净,我一直都在试图寻出他的破绽,可是几次下来却都是我吃亏,如今的安平侯更是有恃无恐,这次若是他派出的死士也无迹可寻。” “程娇娥,你要放弃了么?”月倾城不解的询问。 “放弃?”程娇娥突然冷笑起来,“此时便是我要放弃,安平侯也不可能罢休了,事出有因,只怕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我不相信他能够完全无视钟桓之事,既然他做出这样的事情,便也准备承受我的反击。” “程娇娥,你一夜未睡,还是先去休息。”月倾城看出她的手在颤抖连忙劝道。 第731章 苏醒 在月倾城的劝说下,程娇娥还是回了新程府,而郑询元则是处理程府被烧之后的事宜,纵然现场十分干净,但毕竟是人为纵火,还有许多地方需要调查。 程娇娥坚持派人收敛了几位武师的尸骨,并且选了棺材墓地,等到人全部安葬完毕,已经入了夜。 墓前灯长明,这些人都是程府的老人,许多都是看着程娇娥长起来的,可惜现在却只能阴阳相隔了。 “娇娥,你也不必过分伤心了,他们本就是你程府的武师,保护老爷夫人也算是求仁得仁,现在你可要放宽心才是,如此才能够有能力同安平侯一较高下。”月倾城生怕程娇娥再为这几个人伤神,只得连忙劝慰。 程娇娥摆手表示自己无事,“走吧。” 回了程府,府中倒是有些荒凉,月倾城的婢子冬儿夏儿都在,还有尹千章也没有转移到沈府,见到程娇娥,则大步走了出来。 “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程娇娥摇头,“尹公子,现在暂时说不清楚,如今程府遭逢多事之秋,不知是否会打扰到公子温书。不若我给公子再寻一处可以静心读书的地方。” 尹千章皱眉,“姑娘不必麻烦,若是有需要在下的地方,在下愿意效劳,若不需要在下,在下亦可以随时搬走。” 程娇娥知晓尹千章大概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不过却也没有过多的心思解释,闻言只是点头道,“是我照顾不周了。” 语罢,便朝屋内走去,月倾城脚步顿了顿,开口对尹千章说道,“尹公子,如今程府之中的确危机四伏,程君不希望你受此牵连,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还请公子保重。” 程娇娥此时多半是想不到太多的话,所以言语间也简单了起来,反倒是给人一种疏离之感,月倾城知晓程娇娥的心意,便同尹千章解释。 尹千章笑了笑,“月姑娘,几番相见还以为姑娘不屑于同我说话。” 月倾城道,“我同你的确没有什么交集,但程君欣赏你,虽然我不知晓缘故,但她的眼光一向很好。” “如此,在下更是要留下来,若程府当真遭遇什么危险,在下身怀武功,亦能帮助程姑娘,为程姑娘解忧。” 月倾城倒是没有想到尹千章居然还身负武功,自己甚至都没有看出来,想来只有两种可能,一种便是这尹千章的武功在自己之上,另外一种便是他的武功低到不值一提。 总之月倾城是偏向后种的,至于尹千章愿意留下,月倾城也没有什么表示,她看得出尹千章不是贪恋程娇娥的富贵,几次三番下来倒是有些莫名的情愫在其中,可惜尹千章不知晓程娇娥的身份,若是知晓,想来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就该破灭了。 追着程娇娥进了内室,程娇娥正在专心给程胥诊脉,成三和程华正在悉心照顾程胥,并且其中已经有过郎中看过,喝过了汤药。 程娇娥诊完脉之后便起身去一边写了药方,然后放到成三手中道,“小三儿,按照这个药方开药,今晚便熬煮此药便好。” 见月倾城进门,程娇娥道,“多谢你倾城,你的金疮药当真是极好的,我父亲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 成三立刻结果药方转身跑着去抓药了,程华开口道,“老爷方才清醒一阵,还担忧小姐和夫人。” “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父亲这边我自己便可以了。”程娇娥吩咐程华下去休息,程华犹豫着也没有多说什么,屋子里面只剩下程娇娥月倾城和昏睡的程胥。 月倾城本意是想让程娇娥休息的,但看程娇娥现在这副模样,多半也是不会休息的,只得扯着她道,“娇娥,我饿了,我们吃点东西。” “这些日子让你跟着我奔波了。”程娇娥心中过意不去,月倾城却有点不好意思了,“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在我们西江经历过生死的就是一辈子的朋友,你年纪比我还要小,就是我月倾城的妹妹,无论你遇见什么事情,姐姐都会帮助你的。” 程娇娥心中感动,程府内已经空旷起来,重要之人都在沈府也让程娇娥放下心,等了一会,尹千章居然端着两碗面找了过来,倒是让程娇娥和月倾城十分惊讶。 “两位姑娘,想来是许久没有吃饭了,在下手艺生疏,还请不要嫌弃才是。” 程娇娥本还在思索等着一会成三回来再让成三随便的买些什么回来吃,这尹千章居然下了厨,月倾城倒是没有程娇娥那么多考虑,上前端走一碗便吃了起来,“尹公子好手艺啊,不过你一个读书人居然会做饭?” 程娇娥道过谢后便也不再拒绝了,毕竟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也没有吃什么,想要处理事情便必须要有体力,否则只怕什么也做不得。 “读书人会做饭很奇怪么,我义父也是如此,做饭武功读书,样样不落下,所以我便也跟他学成这副模样。” 听得出尹千章是故意活跃气氛的,程娇娥安静吃面,尹千章开口道,“程姑娘,明日便是考试之期了,虽然你我相识短暂,但姑娘的恩情尹千章不会忘记,若我能够考取功名,定然向姑娘报恩。” 程娇娥勾唇笑了笑,“公子不必如此严肃,许多事情尚无定论,但是我还是相信我的眼光,公子大才,定能登顶,明日我还有事,公子若有需要可以告诉成三,他们会为你准备的。” 尹千章摇了摇头,也没有再说什么,总之之后一段日子程娇娥便没有再见过尹千章了,为此月倾城还嘲讽了他一段时日,不过这也都是后话了。 成三抓了药回来,顺便去厨房熬了粥,深夜,程胥总算是苏醒过来,程娇娥猛然起身,朝程胥奔去。 “父亲,您总算醒了。” “娇娥。”程胥睁开眼看着程娇娥,却只觉程娇娥满脸疲惫,只怕是从发生这件事便未曾好好休息。 程娇娥开口道,“娘我已经送去沈大人府中了,爹不必忧心。” 第732章 相见 程胥似乎想要起身,程娇娥连忙上前扶他,月倾城看出父女二人有话要说,所以便立刻离开,不愿打扰。 等到屋子里面只剩下程娇娥和程胥两人之后,程娇娥突然跪在了程胥面前,“对不起父亲,这次的灾祸定然是娇娥带给你们的,好在你们无事,可惜程府的那些武师已经全部身死,娇娥已经命人好生安葬,至于他们的家人,娇娥也不会不管。” 程胥默然,半晌勉力起身把程娇娥扶起,“娇娥,你一直都是如此,什么罪过都喜欢往自己身上拦,父亲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的母亲也不会,我们跑出来的时候,缳汐还说还好娇娥不在,否则不住在一处,她却不知这茫茫大火何处去寻找你了。” 程娇娥只觉眼中一酸,每次和程胥相处的时候,程娇娥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扶着程胥坐下,父女二人总算情绪稳定下来,程胥开口道,“这次大火程府虽然被烧毁,但好在程府的人基本上都在,如此便是最好的,在天子脚下做出这等事情,想必娇娥想要对付的人也是肆无忌惮了,但如此作为毕竟透着诡异。” 程胥分析事情的能力程娇娥是知晓的,尤其是在知道程胥身份之后,程娇娥对程胥便更加敬佩起来。 闻言程娇娥点头,“父亲说的是,纵然他大权在握,也不该做出如此破釜沉舟之事,虽然这件事给了女儿打击,可是女儿也不会为此放弃的,我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刺激了他,又或者是因为什么缘故让他变得有恃无恐,商裕不会是他的退路,莫非他有了新的退路?” 虽然只是猜测,但父女二人神色异常,显然是对此十分担忧,程娇娥和程胥交谈片刻,便担忧程胥身体,扶着程胥休息了,而她则是着手把程府原本的仆人下属全部召来此处,以此维持程府的正常运作。 皇宫内。 郑询元禀报了程府发生的事情,商裕越听脸色越难看,到了最后更是拍案而起,一边的常德亦是胆战心惊,一方面是程娇娥经历的事情的确惊险,一方面便是商裕进来脾气暴躁。 不过商裕情绪不好常德早就习惯,只要程娇娥不在身边,商裕便很少展露笑颜了。 “是何人所为,可知程胥乃是贵妃的父亲,更是未来国母的父亲,天奕的国丈,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商裕已然起身,他身上朝服未褪,更是一脸的煞气,看的常德和郑询元都低头不语。 等了片刻,见商裕情绪稍微稳定下来郑询元才再次开口,“回禀皇上,纵火者乃是五名死士,但是刺伤程老爷的应该是另外两名刺客,五名死士已经当场死亡了,身上没有伤口,是中毒而亡,应该是自杀。” 虽然郑询元没有全部说出,但话中之意已经很明显了,程胥虽然纵横商界,但纵然有大仇怨也不至于引得这样的报复,所以这次的刺客完全是冲着程娇娥去的,只是恰好程娇娥不在程府,反倒是搬到了别的地方,如此方才躲过一劫。 商裕听完郑询元把事情全部说明,语气却也不见平静,“那五个人的身份给朕继续去查,既然活在京城,便不可能一点踪迹也没有,搜查周围的百姓,询问是否有见过可疑之人。” 话毕,商裕重重一甩袖,起身朝寝殿内走去,“常德,备车,朕要出宫。” “这……”常德想要劝阻,但也知晓劝阻定然是无效的,现在的商裕只怕任何人的话都听不进去,面对程娇娥的事情,商裕根本没有办法保持冷静,常德和郑询元对视一眼,两人均看到彼此的无奈,最后也只得去准备马车。 商裕出宫的事是瞒着文武百官的,而且出行的人也很简单,除了商裕便只带了常德和郑询元,三人一路出了皇城,马车算不得简陋,但为了低调,还是选择了最为简朴的,商裕静坐在马车之中,常德还是有点担忧。 “皇上,您的风寒尚未好转,这马车内两个暖炉都没有,您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啊?”常德一心担忧商裕,程娇娥生病这一段日子,商裕亦是如此,不知何时感染了风寒,便是这大大小小几段日子一直不见好,还要操持着众多国事,总之十分辛苦。 但没有程娇娥,商裕根本是谁的话也不听,常德为此操碎了心,想到这次能见到程娇娥也许是好事。 “皇上可要把娘娘接回宫中?”郑询元是知晓一些程娇娥做的事情的,但还是没有和盘托出,毕竟程娇娥和他之间还有着宁锦那一段往事,所以郑询元也愿意为程娇娥隐瞒,但隐瞒归隐瞒,郑询元自然也不希望程娇娥会出事。 “朕了解娇娥,也知晓娇娥定然不愿回宫。”商裕眼神暗了暗,却是没有多说,郑询元却隐约觉得,也许商裕并不是完全不知晓程娇娥到底在做什么,只是他愿意给她绝对的信任。 郑询元知晓新程府的位置,暗夜十分,一辆朴素的马车缓缓的靠近程府,商裕从马车中走出来,微微眯了眯眼看着面前这座他从未来过的府邸。 “大火的时候娇娥便住在此处么?”商裕开口询问。 郑询元点头,“正是,娘娘早些日子搬到此地,却不曾想还未过多久,程府便遭逢这样的变故,好在程老爷和程夫人都安全无事,娘娘也没有收到太大的惊吓,现如今程老爷亦是居住在此处。” 商裕对于郑询元的回答还算满意,虽然不知晓郑询元和程娇娥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郑询元如今的确也是全心全意为程娇娥做事了,对此商裕倒也不反对。 “那府中现在还居住着什么人?”商裕再次询问。 “除了程府本来的人之外,还有华贵妃和两位不知身份的人,另外还有一位娘娘在外结识的朋友。” 商裕看着新程府门外挂着的两盏灯笼,沉默了片刻,他始终背着手,一身月白色长衣显得格外单薄,“常德,去敲门吧。” 第733章 情遇 常德应了一声便去敲门,沉重的门环在深夜中敲击出均匀的节奏,站在门前的两人却心思各异,郑询元对商裕的态度好奇又怀疑,至于商裕则是不知如何面对即将要见到的程娇娥。 相思之意难以排遣,对程娇娥的爱意早就是无药可救,商裕背在身后的手微微蜷缩,风寒带来的寒冷之感被他强行驱散,力图清醒。 门被打开,开门的是程府的管家,见到门前的常德倒是不认识,开口询问道,“不知你找谁?” 常德还未开口,商裕已经上前一步,郑询元亦跟在商裕身后,管家是见过商裕和郑询元的,瞬间便吓得精神起来。 见他要跪拜,商裕开口阻止,“不必多礼,私下而来,勿要惊扰任何人。” 管家立刻点头,便带着商裕等人进入,程娇娥自然没有睡下,而是和月倾城在屋中谈话,突然听到敲门声,程娇娥还以为是程胥情况有变,便立刻起身去开门。 门被打开,程娇娥愣在原地,接着便落入了一个不算温暖的怀抱之中,程府管家早就悄悄的退下,常德和郑询元亦是后退两步,月倾城不知晓发生了什么,这才朝门走来,只见商裕一身朴素长衣,掺着冬季的寒冷萧瑟,两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虽然许久不见,但心意却是连在一处的。 莫名的觉得有点苦涩,月倾城从旁边挤了出去,然后推搡着常德和郑询元道,“你们还看什么,还不快点离开。” 郑询元和常德咳嗽两声,便随着月倾城离开了。 程娇娥被抱的突然,此时听闻月倾城的话更是觉得有些羞涩,连忙抬起头,“皇上,你怎么……” “既然在外面,便喊我的名字。” “商裕,明日便是举子考试,你不回去没有问题么?” “无碍,这件事交给了沈祁愿去做,他的能力你应该知晓。” 程娇娥点头,拉着商裕进了内屋,一段日子不见,程娇娥倒是觉得商裕清瘦了不少,脸色看起来也有些苍白,尤其是眼中似乎混沌了些,倒像是生了病。 “你怎么了?”程娇娥抬手就要去摸商裕的额头,却被商裕避开了,他坐在程娇娥原来坐的位置,倒也不着急询问,只是开口道,“我渴了。” 程娇娥给商裕倒了茶水,见他神色实在疲惫,便没有过多询问下去,商裕喝了茶,便扯着程娇娥的手,“岳父大人情况如何了?” 这一句父亲,倒是让程娇娥脸红了起来,商裕一向喜欢同她讲这样的玩笑之语,但此时程娇娥却能够感受到他的一颗真心,索性便没有纠结叫法了。 “父亲并无大碍,好在倾城公主一直跟在我身边,这次也是她救了我父亲。”程娇娥解释道。 商裕点头,“这位西江公主的确很热心,朕亦感念她的恩情,这次的事情朕也记在心中。” “大火之事你都知道了?” 商裕伸出手一如既往的抚摸着程娇娥的长发,“如何,若是朕不来,你还准备瞒着朕不成?” “那倒没有。”程娇娥垂了眉眼,“如此大火,便是娇娥想要隐瞒,也没有办法隐瞒。” “看来是动过这个心思。”商裕眼神变得危险起来,不过片刻又融化成春水,程娇娥坐在商裕的怀中,两人的相处一如既往,不见半点不自在。 今天经历了许多事,从昨晚到现在程娇娥都不曾有半分舒坦,如今见到商裕,不知为何这些情绪全部被磨平了。 “告诉我,你到底在做什么?”商裕正色起来,虽然语气不见严厉,但却也不由分说的不容拒绝,程娇娥本来还有些犹豫,但是见商裕眼中却是真实存在的担心,便决定不再隐瞒。 “容臣妾慢慢禀报。”程娇娥起身朝商裕拜下,也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商裕见她起身之后,便开始道,“这件事是从卫城开始,臣妾一直不曾告诉皇上,当时臣妾在卫城的时候寻到了安平侯的弟弟钟桓,以及钟桓的亲子钟离平。” 此话一出商裕便立刻知晓了她话中的重要性,程娇娥是知道他对于安平侯日渐庞大的野心不满的,不是鸟尽弓藏,而是安平侯的存在已经对天奕造成了威胁,甚至是对商裕的地位造成了影响。 安平侯的野心一天一天的在庞大,却无人可以阻拦,但安平侯侯位本就是承袭,可他却只有一个女儿钟离沁,更是没有任何旁系亲戚,程娇娥此时找到了安平侯的弟弟和弟弟的儿子便说明他们有机会能够对付安平侯。 便是安平侯倒下,也有人可以承接安平侯的侯位。 “那他们人呢?”想到郑询元回禀了程府如今居住着两个不明身份的人,会不会就是程娇娥口中的钟桓和钟离平呢。 程娇娥继续道,“他们二人被臣妾保护起来了,虽然现如今许多事情尚未明朗,但是背后黑手却只有可能是安平侯,如今他诸多作为已经不折手断了,所以请恕臣妾现在还不能把人交到皇上的手中。” “你说的是。”商裕也冷静下来,收复安平侯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和证据,至少现在他们还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指正安平侯,虽然对程娇娥所做有所猜测,但商裕也不知晓程娇娥居然暗自隐瞒了他这么多事情,甚至把自己置身于一个如此危险的境地。 见商裕平静,程娇娥本想继续说下去,却被商裕阻拦,“明日便跟朕回宫,你所做的事情,朕都会派人去做的,朕不希望你面临这样的危险,今日是烧了程府,若是明日他对你下手,朕在宫中,要如何保护你?” 程娇娥一愣,她看得出商裕是真的着急了,神色之间也是少见的慌乱,看来这件事给商裕带来的冲击并不小,自己做的这件事的确十分危险,但程娇娥知晓没有人比自己更适合做这件事。 “商裕,你我相识多年,你应该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其实也不必把我想的太过高尚,这其中亦是有许多我的私心,所以你不必如此。” 第734章 相思难解 不等商裕回答,程娇娥已经继续说道,“这件事虽然很危险,但是除了我,没有更加适合的人选,安平侯在朝中的地位你应该是知晓的,很少有人敢和他抗衡,这也是你举办这次举子考试的用意难道不是么?” 商裕沉默了。 “我知晓你是担忧我,但是现在我没有身孕,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你又是我坚实的后盾,所以这件事便交给我,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现在程府被烧,却也让我心生疑惑,看来安平侯似乎并不那么忌惮钟桓父子,也许是他背后有了什么助力,虽然只是猜测,但臣妾还是想要证明一番。” 程娇娥的头脑商裕是知晓的,闻言也陷入了沉思,毕竟这次大火一事实在是有些荒唐,在天子脚下,做出这么大的动作,若真的是安平侯所为,他当真嚣张至此了么。 “你想怎么做?”商裕终于开口询问,虽然仍旧不赞同,但商裕也想听程娇娥的想法。 “成三,程华。”程娇娥开口喊出两个名字,房门被打开,一老一少从门外走了进来,商裕是见过成三的,至于程华则是并没有什么印象。 “这是……” “本来臣妾还准备试探安平侯的虚实,但既然他如此肆意,我也不准备遮掩什么了,这两人便是钟桓和钟离平,还请皇上宣布下去,为安平侯寻得亲人,念安平侯无子,遂把钟桓亲子钟离平过继给安平侯,留待日后继承侯位。” 商裕知晓这两人定然不是真的钟桓和钟离平,神色也凝重起来,“娇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真正的钟桓和钟离平已经被我安置起来了,暂时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知晓他们的存在,如此方能留到最后,侯位很重要,此举本就有些冒险,让小三儿进入侯府,有了皇上您的旨意,我相信短时间内安平侯不会对小三儿做什么的,这段日子小三儿一直都在和程华学习武功,也小有所成,自保能力还是有的,只有让我们的人进入侯府,才能知晓安平侯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这便是你想出的办法?”商裕看着下面跪着的成三,脸色分辨不出喜怒,程娇娥一向是不怕商裕的,两人相交的时候,商裕还不是皇帝,不过是个小侯爷罢了,但这小侯爷的身份也因为彼此的接近而被程娇娥忽略了。 商裕做了皇上之后,两人虽然疏远了,但在谈论大事的时候,程娇娥还是很快便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见商裕神色,程娇娥笑了笑,“安平侯的威胁你应该知晓的,还有我们的孩子,这件事必然和安平侯脱不了干系。” “娇娥,你让朕想一想。”他挥了挥手示意成三和程华退下,程娇娥便示意两人离开,成三和程华立刻转身退了出去,屋子里面再次只剩下程娇娥和商裕两人。 商裕起身,朝着窗户走出,此处偏僻,外面更是一片死寂,院子里面没有点灯,远处看去只能陷入一片黑暗。 程娇娥跟随商裕的脚步,顺着商裕的目光看去,其实程娇娥自己都不知晓她如何还能够这么冷静,从卫城一路走来,她的姐妹仆从,孩子,甚至是现在受到连累的父母,无一和安平侯脱不了干系,可是她能做的却只有这些。 她根本抓不住安平侯的把柄,只能徒劳挣扎。 “商裕,我知晓你担忧我,但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横亘在我心中根本没有办法过去,逸儿于你可能只是见了一面的死婴,但是对于我,却是怀胎十月,每日每夜都能感受到的存在,无论于公于私,我都不可能置身事外,你若是不让我做点什么,只让我留在宫中,怕是你见到的只会是一个疯了的我。” “娇娥……”商裕眼中浮现痛苦之色,两人都在苦痛中挣扎,纵然登上了高位,却依旧深陷泥沼,就像是经年都在泥潭中这挣扎的泥鳅,早就和泥混为一个颜色了。 “我一直觉得我们之间的理解应该是比一般夫妻还要多的,我愿意留在宫中,却不愿意参与什么宫斗,我可以容忍你娶其余的女子,你也要给我相对的自由,商裕,这是我唯一的要求了。” 话音落下,商裕却突然把程娇娥抱在怀中,不等程娇娥反抗,已经朝着床边走去,程娇娥本还有些惊吓,但商裕的吻一落入颈窝,程娇娥便不想反抗了,那样温暖的感觉是程娇娥渴求很久的,若能够和商裕携手共持,亦是程娇娥心中奢望。 “娇娥,是朕对不起你,朕没有保护好你和逸儿,和西江的联姻是朕的迫不得已,朕身为一国之君却不如普通百姓自在……” 程娇娥察觉商裕异常滚烫的温度,想要去摸商裕的额头却被商裕捉住了手,两只手却被商裕的一只大手包裹住,程娇娥有些不自在的争了争,不过商裕并未放开。 “你我之间日后不必言此。”商裕对她的保护程娇娥亦是知晓,多次给她的特权也是其余人没有的,一路走来程娇娥也不忍苛责商裕,只是许多的想法藏在心中,太久没有排遣了。 “娇娥,逸儿的事情我知道你很难忘记,但是我们还可以有下一个孩子,如此便可抚平逸儿带来的悲伤。” 商裕还欲再动作,程娇娥却再次挣扎起来,因为染了风寒的缘故,商裕的力气一点一点消耗,所剩无几,居然真的让程娇娥挣扎开了,程娇娥撑着手,看着躺在自己身下的商裕,终于如愿以偿的摸到了他的额头。 “商裕,你发烧了,该休息了。” “娇娥你还是不愿么?” “逸儿的事情我需要一段时间,至少现在我不愿意,我也不想再有第二个孩子,如果不能够给他安稳的日子,还不如根本不带他来到这个世上。” 商裕此时头发凌乱起来,身上的月白色长衣也染了褶皱,程娇娥伸出手在商裕的脸上停留片刻,“我去为你熬药,你且好好休息。” 第735章 深夜 喝过程娇娥的药,商裕总算是沉沉睡去,难得的安眠,程娇娥看着他的脸却陷入了沉思,手更是下意识的抚摸着小腹。 “你不会知道的,失去逸儿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也许我们还会有孩子,可是我永远也忘记不了逸儿。” 尽管程娇娥甚至没来得及看商逸一眼,但在程娇娥心中也很难消磨对于商逸的愧疚。 为商裕盖好被子,程娇娥起身朝门外走去,此时夜已深沉,院子里面十分安静,冬夜之中更是没有任何存活的生命,一切都在这寒冷之中归于死寂。 “老奴参见娘娘。” 背后传来脚步声,程娇娥站在院中一颗枯败的槐树下,看着朝他走来的常德,常德看起来也是十分的疲惫,想来是这些日子跟随商裕忙碌,程娇娥是知晓常德的忠心的。 “公公怎么还未休息,皇上已经睡下了,你无须担忧。”程娇娥朝常德点了点头,脸色倒也恬静不少,心中虽有挂碍,但却早就被她隐藏在心底,若非遭逢变故,是绝技不会显露出来的。 “老奴唐突,想来找娘娘说说话。”常德开口,语气也带着些恳求,他是知晓程娇娥在商裕心中的重要性的,所以说这宫中他最敬重的人是商裕,其次便是程娇娥。 程娇娥环顾四周,此处的确不适合说话,尤其是夜寒的缘故,便带着常德入了偏厅。 府内的人大多睡下了,程娇娥也不愿麻烦他们,便自行点燃了偏厅的烛火,“还请公公见谅,主厅若要点灯,只怕是会惊动熟睡的仆人,若公公有什么话要说,不妨在此。” 程娇娥给常德让了座位,常德犹豫着程娇娥已经把他请到座位上了,她毕竟不是什么正统的贵族之身,对于这些一向是不在意的。 “公公跟在皇上身边照顾皇上的起居劳苦功高,所以不必客气,若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告诉本宫。” “其实老奴是有一些话想要告诉娘娘的,虽然妄论主人家的事情不应该,但老奴确实不希望娘娘误会皇上。”常德开口,偏厅烛火明明灭灭,程娇娥坐在常德对面,面上看不出喜怒,眼中却含着什么说不清楚的情绪。 见程娇娥没有开口,常德便放心的说了下去。 “当时听闻娘娘被漠北掳走,皇上便亲身前往卫城,更是不顾众人劝告,只身闯入了漠北皇城,皇上对娘娘的心意从未变过,后来皇上杀了紫樱也是迫不得已,皇上只是怕若是这件事被有心人得知,会有人借此大做文章,从而伤害到娘娘你,皇上只是不希望让娘娘身边有任何隐患。” 程娇娥沉默不语,其实按照她的心智头脑这些事情早就已经了然了,但是她却从来不觉得这些事情便应该如此,她也不认为自己的性命足以抵得上那些人的性命,至少在她眼中性命的重量都是同等的,这自然不是自小出生在贵族的商裕能够明了的。 “之后绿竹之事更是让皇上为难,无论绿竹是否真的做了那件事,至少她背叛了娘娘,所以皇上不会允许这样的人留在娘娘身边,皇上用心良苦,虽然手段难免血腥,但背后的心思也无非都是为了娘娘安好,皇上虽然是一国之君,但是在情爱的事情上,心中始终只装了娘娘一个人,所以才会做事显得偏激了一些。”常德的语气充满了叹息之意,许是厅中烛光不够,倒是让他的脸色染了几分黑暗的色彩,从程娇娥的角度看去,平白的为他多添了几分苍老之意。 “公公说的这些本宫会好好考虑的,本宫和皇上之间早就不是这么几件事能够说的清了,但是我不怪他,无论他做了什么决定,终归是有理可循的,接下来这段日子本宫仍旧不在宫中,还请公公好生照拂。” 程娇娥起身,朝着常德拱手行礼,她一身朴素鹅黄色长衣,背对着身后的长廊十里,远处可见荒芜的枯树,在风中摇曳,常德突然觉得程娇娥如今在宫外也不全然是为了她自己,他们两人只是互相关心,但却都不愿意表达。 送走了常德,程娇娥便独坐在偏厅,也总算安静下来,很快却又迎来一个人,看来这夜似乎长了点。 程娇娥抬眼,却见郑询元只身前来,手中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臣,参见娘娘。” “郑将军,不知前来所为何事?” “前些日子娘娘让臣调查哑毒之事,臣调查出了一些端倪,许多年前,京中曾经发生过一次大批女子失踪的案子,后来调查发现,乃是一家青楼,表面上做着生意,背地里面却让这青楼中的女子却外面引来一些孤女贫女来此,并且高价卖出,若是不听话便会喂一种名叫花莹草之物,此物便能够使人失去说话能力,若无解药,时间长了便会致命,后来这家青楼遭人举报,老板下落不明,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所以同安平侯府并无任何干系?”程娇娥询问。 郑询元摇头,“至少臣现在还没有找到任何联系,当年的那个老板应是关键,可惜安平侯府内门客三千,臣需要时间一一排查,而如今又出了程府失火一事,臣恐怕短时间内难以完成娘娘交代的任务。” “不必勉强,我已经安排了人,之后的事情郑将军无需挂怀,想来西江那边尚且有事需要将军在意,是我疏忽了。”郑询元尚有其余的事情要做,如今能够帮自己调查已经是他忙中偷闲了。 “娘娘不必如此说,若娘娘有任何需要,臣都愿意替娘娘奔波。” 程娇娥笑了笑,“我很好奇,虽然你我相识有一段日子了,但是这些日子你的改变我看在眼中,你对我的帮助是因为宁锦么,还是你担忧我会把这个秘密说出去。” 郑询元沉默了,半晌才突然跪下,“臣并无此意,臣之所以愿意帮助娘娘,是相信娘娘所为之事,乃是正义之事,无论如何,郑询元愿意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第736章 考试 程娇娥没有多说什么,之前虽然和郑询元之间有诸多误会,但是这段时日下来,程娇娥也看得出,郑询元的真性情,人总是有做错事的时候,但若能改正,不应该一点机会也不给。 “夫人近来如何?” 郑询元回答道,“小若一些安好,只是心中一直挂念娘娘,待日后娘娘无事,臣再让小若上门拜见娘娘。” 眼见天光明熹,想来马上就要天亮了,程娇娥一夜未睡却也不觉得疲惫,心中更像是燃起了什么信仰一般。 郑询元已经辞别了,程娇娥这才从偏厅走了出去,回了居处,商裕尚在休息,多半是自己的药起了作用,想来昨晚应当睡得不错。 常德应当已经知趣的回朝为商裕告假,当天色彻底明亮起来,整个程府便又恢复了之前的生机,纵然这里是新程府,但面积足够大,程府的人也足够团结,很快便把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程娇娥还顺便去看了看程胥,程胥的状态果然好了不少,更是心中挂念虞缳汐和程云霄了,而程娇娥也准备等到今日过去再去沈府把两人接回来。 今天注定是个不平凡的日子,程娇娥询问之后才知晓昨日忙碌至极,那位本来想要留下的尹千章还是走了,成三提醒程娇娥今日便是考试的日子了,程娇娥心中感慨,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程娇娥也心有感念,至少她觉得和这位尹千章之间的交集绝对不会到此为止。 商裕起身时已经快到中午,程娇娥正在案前专心的看郑询元寻来的关于当年青楼失踪案,上面记录着一些失踪女子的名字,和案子的发生始末,最后那位老板是莫名其妙的失踪,后来官府更是在青楼内发现了一条密道,想来那人便是从密道逃出去的。 虽然调查不着前因后果程娇娥并不着急,但是那位张绣年的毒却是等不得的,若是时间再长一些,便是连性命也保不住了。 虽然她一直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既然答应了要救人,程娇娥还是劳心劳力的。 “娇娥……”商裕皱着眉苏醒过来,想要起身却觉得身子没有什么力气,程娇娥放下手中书本朝商裕走去,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道,“不烧了,皇上的身体需要好好调养,虽然你还年轻,但身子也禁不住如此劳累,宫中若有什么繁杂之事皇上便暂时放一放,如今西江公主既然已经嫁到天奕,短暂时间内他们应当不会有别的动作。” 商裕点头,“让娇娥担忧了。” “臣妾更是为了天奕的众多百姓,今日乃是举子考试之期,想来朝中应当没有什么大事,皇上便请留在府中,臣妾便再细说让成三前去安平侯府之事,如何?” 商裕摇了摇头,程娇娥以为他反了悔,却听商裕开口道,“既然今日我在宫外,你我便不谈此事,我想要上街。” “啊?”程娇娥愣了片刻,还以为商裕是开玩笑,却见商裕起身,丝毫不见玩笑之意,“我想要上街,夫人可愿陪同?” 等到程娇娥帮商裕穿戴完毕,见他脚步仍旧有些虚浮,昨日给商裕诊脉过后,程娇娥便知晓商裕其实病的不轻。 而昨日和常德一番交谈,程娇娥亦是知晓,商裕要担忧的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只是他从来都是把这些藏在心中的,不愿表露出来。 见程娇娥犹豫,商裕才回身看她,有些疑惑,“怎么了娇娥?” “商裕,明日你回宫之前,我会给你写一些药膳,到时候你便按照我写的交由御膳房去做,虽然我不在你身边,但……”程娇娥话没有说完,商裕脸上已经有了笑容。 “我便知晓,我的娇娥一直都是关心我的,我的身体无事,倒是你,昨夜虽然我睡得很好,但身边一夜无你,还是心中挂念。”商裕没有询问程娇娥的去处,程娇娥便也不提,门被推开,月倾城脸色发绿,冷然的注视着两人。 “程娇娥,本公主陪你几日,到底是比不上男人在你心中的重要性,怎么,今日便准备丢下我了?”月倾城倒也不是知趣,只是故意出来说些闲话的,商裕念她救了程娇娥,而且还是西江公主,自然态度也算纵容,不在乎她的失礼,程娇娥和她难免笑闹一番,最后还是三人一同出门了。 虽然商裕不情愿,但程娇娥还是认为带着月倾城更为可靠,毕竟月倾城的功夫还是足够保护两人的。 月倾城怎么能不知程娇娥当她是打手的心思,有了商裕,程娇娥便没有换作男人的打扮,倒是月倾城非要换装,至少在路人的眼中便是两个男人中间夹着一个程娇娥,而且面貌都还不错。 白日无趣,但听闻入夜之后会有灯会,程娇娥倒是有了兴致,今夜过后,只怕她和商裕又要暂时分开,虽然这样的分别是自己造成的,但是程娇娥却也必须这么做。 商裕认可了自己的想法,如此便是最好,能够有商裕的支持,程娇娥自然做事也能够轻松许多,而真正被自己藏起来的钟桓父子,程娇娥则是准备找个机会再让商裕见到他们,如此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茶馆内。 三人坐在一个桌子上,自然引人注目,商裕虽然算不上无视月倾城的存在,但当真是看不出重视,只是低头不断的和程娇娥说些无用之事,听得月倾城耳朵都起了茧子,她倒是有些怀疑,自己在西江听闻的关于天奕这位年轻的皇帝的传说是不是都是假的,若说真的要对付天奕的皇帝,只要直接把程娇娥抓了去,只怕商裕就会乱了脚步,会做出什么都还说不准。 但月倾城同样知晓,便是程娇娥的头脑,若真的有这么一天,只怕程娇娥不会让商裕做出选择,而是会自行了断。 眼见程娇娥和商裕言笑甚欢,月倾城心中却起了玩笑的心思。 “表妹,你当我的面和他相谈甚欢,当真是伤了我的心。” 第737章 灯会 此话一出,程娇娥和商裕先是愣了愣,他的声音不小,而这又是一家普通的茶馆,程娇娥亦是没有找雅间,本来几人就足够引人注目,此时更是吸引的整个茶馆的人都朝此处看了过来。 “倾城?”程娇娥哪知道月倾城到底打的什么心思,但想到商裕还在身边,便开口提醒。 月倾城却不见收敛,而是起身开口道,“表妹,你我二人早就订了亲,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在他出现之前你对我尚是千好万好,如今他出现,你便一门心思都在他的身上了,你可知晓他家中已有妻,却不知你到底看上他什么,难道是钱财么?” 好一出痴情儿郎薄情女的戏码,商裕拧眉注视着月倾城,刚要开口却被程娇娥阻止了,程娇娥亦是起身道,“当年我家境败落不得已爹爹才把我许配给你,可我尚未过门,你便在外沾花惹草,更是赌钱遛马无一不为,若我当真嫁了你,岂非一头栽进了泥潭里,永世难翻身?” 这些日子无事的时候程娇娥仍旧看戏本,这月倾城不曾看过,便跟着程娇娥看了几个,没想到倒是拿到这茶馆来用了,一时之间看热闹的看热闹,谈论的谈论,精彩纷呈,整个茶馆都热切起来了。 “分明是你勾引这男人在先,便是你嫁了过去,他家中尚有母老虎,你也不得安生,我母亲因你败坏门风而病入膏肓,你却还要在此和他饮茶作乐。” 月倾城当真是十分入戏,长袖一甩,程娇娥便觉得她多半是要上台唱戏了,强忍着笑意,程娇娥开口回到,“你我二人已经回不去了,我和公子两情相悦,便是家中有虎,亦难阻断,便等今日过,入夜我们便要成亲去,红烛沽酒,潇洒自在……” 说到此处,已然有人听出两人并非是在吵架,而是戏本中的戏文,程娇娥倒也懒得解释,但见四周围观人数多了起来,便想要离开,却被商裕突然拦腰抱起。 程娇娥也不知商裕要做什么,月倾城便更是不知了,却见商裕大步朝门外走去,月倾城诶了两声连忙跟了上去。 程娇娥被抱得莫名,却也不舍拒绝商裕的温情,只得开口问道,“商裕,你这是……” “娇娥不是说要同我成亲去?” 程娇娥被商裕说的苦笑不得,见他眼中也带着戏谑,便开口解释,“刚才那是戏文中的戏词罢了,是倾城调皮才念了出来。” “你们两个倒是走得快。”月倾城追了出来神色不虞,“好啊程娇娥,我刚才的戏词可是一点都没唱错,你分明就是有了商裕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此处偏僻,商裕便把程娇娥放了下来,程娇娥整理了衣服,神色也舒缓许多,其实月倾城也发现了,商裕一来,程娇娥整个人都高兴放松起来了,就像是之前的忧愁全部都消散了,虽然月倾城嘴上这么说,但见程娇娥能够高兴起来月倾城自然还是宽心许多。 商裕开口道,“走了。” 见商裕不愿多说,倒是也放开了自己的手,程娇娥便理所当然的同月倾城站在一处,月倾城开口道,“如今我算是天奕的这位小皇帝有了新的认知。” 两人跟在商裕身后嚼舌根,声音也不大,但程娇娥还真的有了些偷情的感觉。 “商裕他在人前的确很少如此。”程娇娥解释道。 “你们二人的身份,便如此光明正大的在街上闲逛,我也是第一次见,不是说天奕规矩死板么,我倒是也没有看出多少来。” 程娇娥叹息一声,也不准备同月倾城多说,若月倾城对商裕有所误解,其实也是程娇娥和商裕心中的甜蜜。 因为商裕只对程娇娥与众不同。 入了夜之后,整个京城都热闹起来,今日有了灯会,四周便聚满了看灯的人,尤其才子佳人居多。 程娇娥三人便稍微显得有些尴尬,程娇娥还担忧商裕会多说什么,但商裕也只是抓紧了她的手,拉着她四处看灯。 远处有一盏荷花灯,程娇娥便有了兴趣,她一向喜欢荷花,此等寒冷天气自然是见不得荷花的,商裕早就看到了那盏荷花灯,便开口道,“想要那盏灯?” 程娇娥点头,“荷花灯,荷花这种东西才是最为圣洁的,想来便让人心驰神往,可惜现在是冬日,倒是难得一见,那荷花灯却做得十分精致,我们去看看吧。” 月倾城也点了点头,毕竟从远处看来,那荷花灯的确足够精致,在四周花花绿绿的花灯中,显得格外特殊起来。 月倾城也是第一次看灯,四周的灯火映衬的格外好看,看着前面的商裕和程娇娥,月倾城却第一次有了一种孤独之感,之前她在战场之上和许多男人一同厮杀的时候还不曾想过,自己居然会有一日在这安逸和平的市集上,安静的看着花灯,若是自己身边还能有一个良人陪伴…… 思绪戛然而止,因为月倾城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脑海中浮现的人影居然是沈祁愿,本来以为这些日子不见他已然不会再去想念,可那日程府大火,月倾城虽然陪在程娇娥身边,但还是和他匆匆一瞥,当时的沈祁愿也顾不得什么,只是匆匆的和她点头示意。 “倾城?”程娇娥和商裕正在看灯,却见月倾城还在人群之中,便连忙招呼了她,月倾城朝她挥了挥手,便跟了上去。 “怎么样,这盏荷花灯可是要买了?”月倾城故作轻松的拍了拍程娇娥的肩膀,并且试图把程娇娥拽到自己的怀里,商裕不动声色的把程娇娥又拽了回来,倒是弄得程娇娥哭笑不得。 “老板,这盏花灯怎么卖?” 老板是个年轻的姑娘,见程娇娥开口询问便笑着说道,“姑娘真有眼光,这是我们的姻缘荷花灯,只要把心上人的名字写在花灯上,便能相守一辈子。” 程娇娥还未说话,便听商裕开口道,“买两盏。” 第738章 舍命 月倾城不甘心的嚷道,“三盏三盏,你不会这么小气吧,你可是堂堂……” 程娇娥看了月倾城一眼,月倾城便没有继续说了下去了,商裕点头道,“三盏吧。” 那年轻的姑娘一下子卖出去三盏自然是高兴,便殷勤的递了纸笔让几人写下名字,商裕根本没有犹豫,直接在上面写下了程娇娥的名字。 程娇娥却是握着笔迟迟不下笔,商裕脸色黑了几分,“莫非你还准备写其他人的名字?” 见他吃味,程娇娥倒是心情大好,不再犹豫直接写下了商裕的名字,两人这才把目光投向月倾城,其实三人之间的关系还是有些尴尬的,纵然话是说的明白,可月倾城表面上仍旧是商裕的华贵妃,此时两人恩爱,却把月倾城扔到一边,实在是有些不地道。 见两人看向自己,月倾城才挑眉道,“怎么,二位总算是想起我了?” “我没有要写的人,快快走吧。” 见月倾城神色没有什么不对,三人便朝着河边走去,此时入了冬,河水冰冷刺骨,商裕摔下把灯放入水中,水中早就已经有了无数盏花灯,从远处望去,更像是茫茫一片的星辰,坠落在河面之上,为这寒冷的冬夜增加一点温度。 程娇娥也蹲下身子把花灯放入水中,衣裙长了差点染了水,商裕手疾眼快,把程娇娥拽了起来,两人的手贴在一处,程娇娥觉得商裕的手还是有些冷了,也不知晓伤寒是不是又复发了。 两人不过一个转眼的功夫,却不见了月倾城,殊不知月倾城抱着那盏花灯就又后悔了,回转了铺子说要往灯上写字,那卖灯的姑娘笑了笑,只当月倾城是不好意思在刚才两人面前写才如此。 拿着笔,月倾城却又犹豫了,脑中沈祁愿的样子挥之不去,最后月倾城还是落了笔,写下了沈祁愿的名字。 “小姑娘,你的灯真的有用么?” 见月倾城问的认真,卖灯的女孩却又不知如何回答了,这种灯向来都是寄托美好心愿的,若说是不是真的有用,这根本说不清楚的。 月倾城也懒得为难她,想来自己若是不见商裕和程娇娥肯定会发现的,匆匆跑到河边,月倾城有意避过两人,悄悄的把花灯放入水中,远处传来程娇娥呼唤自己的声音,月倾城猛然起身,却见那盏荷花灯意外的倾斜起来。 她哎呀了一声,但那盏花灯已经沉了下去,她伸手要去捞,便感受到河水的刺骨冰寒,身边的人提醒道,“公子,花灯翻了就再去买一盏吧,许是你放的位置不好,换个方法放进去应该就不会翻了。” 那人虽然是好心,月倾城却只觉得心中一空,她起身朝那人笑了笑道,“无事,不过是一盏花灯。” 程娇娥和商裕已经找了过来,却觉得月倾城的脸色有些不对劲,“怎么了倾城,你的花灯呢?” 月倾城随意朝远处一指,“已经飘远了,真没意思,我们回去吧。” 商裕和程娇娥本也是此意,毕竟身份不同,在外面待得太久容易出事,商裕没有跟程娇娥回府,而是中途便随着宫人回宫了。 一切回归正轨,不等程娇娥再次开口,商裕便已然下旨要接钟桓父子入宫,至于这入宫的钟桓父子,便是程华和成三。 两人入宫之前,程娇娥又单独见了两人,程华不用说,他自小看着程娇娥长大,一直都把程娇娥看做自己的女儿,如今程府又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整个程府的武师就剩下他一人,程华也知晓程娇娥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 “程华叔叔,这么多年我知晓你一直对程府忠心耿耿,这次的计划实在是有些冒险,多谢你愿意答应我,并且支持我,我会一直记得程华叔叔的恩德的。” “属下担不起小姐的一句叔叔,只是小姐需要,属下必然竭尽全力,小三儿那孩子的确十分有天赋,这段日子随着我学习武功也小有所成,只是我担心这次就算计划成功,属下也不一定能够进入侯府,若是到时候只有小三儿一个人去,是不是会太过冒险了。” 程华的担忧,自然也是程娇娥的担忧,若是成三不愿,程娇娥自然不会勉强,但从程娇娥提出这个办法之后成三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对,反倒是非常愿意。 成三虽然年纪小,但却也不是很小,足以决定自己的未来去处,只要成三有一点不甘愿,程娇娥都不会为难他的,但现在看来成三多半是不会再有任何动摇。 等程华离开,程娇娥便叫人喊来了成三,因为商裕下了旨,虽然两人都还未入宫,但已经换作了干净的衣服,虽然之前程娇娥也给成三买过,但对于这样的打扮成三还是十分的兴奋,难得的表现出来几分少年的调皮。 “娘娘,您看我好看么?”成三围着程娇娥跑了两圈,看起来活泼不少,虽然程娇娥不知晓成三的武功进步了多少,但当时的成三就足以一个人在街市对抗那些欺负他的人,现在定然是进步许多。 “好看。”程娇娥笑了笑,心中倒也没有过多的担忧了,只是看着少年的模样倒也欣慰许多,只觉得心情也变得宁静起来。 “娘娘,我知道你很担心小三儿,能有娘娘这份担心,小三儿已经很感动了,很荣幸了,之前若不是娘娘帮助我和义父,我们可能不会有今天的生活,很有可能还是在市集上为了生存而奔波,每日胆战心惊的过日子,这不是成三希望的,成三可以一直如此,但小平儿和义父应该过上属于他们的生活,小三儿愿意为了他们身先士卒,若是能够报答娘娘和义父,小三儿万死不辞。” 程娇娥第一次听成三说心里话,虽然和成三认识的时间不久,但此时程娇娥却真的被成三感动了,这个少年的心中自然有着正义和知恩图报,那是很多人都没有的东西。 第739章 恩情义事 程娇娥起身扶起成三,心中自然是感动又感激,从一开始成三知晓了这个计划之后,便不曾有任何怨言,甚至是无条件的支持程娇娥的决定。 “成三,我会努力保证你的安全的,你放心有了皇上的旨意相信安平侯不会对你下手的,我需要你进入安平侯府,调查安平侯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或者说安平侯是不是暗中和什么人有所来往。”程娇娥看着成三,少年人身量已经快要赶上她了,此时锦衣玉袍,更显得面冠如玉,却是不知钟桓从何处寻来这么个忠心的少年,如此作为也算是全了他的救命之恩了。 “成三知道了,成三会仔细调查,不会给娘娘皇上和义父添麻烦的。”成三认真回答道。 嘱咐再多也无用,纵然程娇娥心中有千言万语,但是此时也只能选择相信安平侯,安平侯无后便是自己把成三安排在他身边的关键,至于安平侯根本不曾见过钟桓父子,所以这件事至少明面上不会被安平侯发现。 程娇娥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放到成三的手中,同时开口道,“这里面有保命的东西,若是何时出了事,便把这其中的东西拿出来,到时候我必然会赶去救你。” “娘娘,我可以喊您一声姐姐么?”突然起来的要求让程娇娥愣了愣,少年却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娘娘,我一直都觉得您跟我的姐姐一样亲切,所以才妄言了,还请娘娘千万不要介意。” “小三儿,日后我便是你的姐姐,等你回来,姐姐为你取个名字,你便跟在姐姐身边,姐姐会给你安排生计的,无论你想去何处,姐姐都会支持你。” 得到程娇娥的承诺,成三也兴奋起来,眼中更是前所未有的光芒,他笑了笑,转身拜别程娇娥,外面亦是传来商裕的圣旨,召钟家父子入皇城,而程娇娥也早就从钟桓那边拿回了属于钟离家的信物,如此便是安平侯不想认,在侯位无人继承的威胁下也不得不认下钟家父子。 皇宫内。 程华和成三跪在商裕面前,一边是脸色阴晴难定的安平侯,昨日举子考试,商裕告病,他便觉得事有蹊跷,担忧商裕是偷偷出门去见了程娇娥,今日果然听闻商裕诏令,安平侯更是心中郁郁难平。 但无奈商裕不但叫来了朝中的重臣,甚至还有太上皇坐镇,何人不知安平侯后继无人,如今出现一个可以继承侯位之人,自然是引得众人重视。 “草民钟桓参见吾皇万岁。”程华神色自然,倒也不见怯懦,他人已至中年,气态更显稳重,却也没有几分逃难归来的姿态,商裕也早就声明钟桓父子乃是自己入卫城时偶然得见的,但当时钟家父子尚有事情要处理,所以自己便没有把两人带回,现如今两人事情处理完毕便回归朝堂。 这样的理由也就只能骗骗真正无知的群臣,安平侯始终冷着脸,他怎么会不知晓,定然是自己烧了程府,程娇娥坐不住了,干脆把钟家父子推到人眼前,不过安平侯还是觉得程娇娥此举太过于冒进,若是这钟家父子真的入了安平侯府,日后发生什么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不等安平侯继续思索下去,下首的成三亦是开口道,“草民钟离平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商裕点了点头,便道,“两位远道而来平身吧,你们的信物朕当初在卫城便已经看过了,朕之前和安平侯府颇有渊源,所以对于此物还算是熟悉,不知侯爷可还要亲自确定一番?” 安平侯立刻假意笑道,“既然皇上已经检查过,臣自然无需检查,想来这便是臣失踪许久的弟弟钟离桓,为兄寻找你多年,却不知你竟然沦落在卫城,还请原谅为兄没有负起兄长的责任。” 商裕冷眼旁观,大多数人心知肚明,安平侯根本不希望自己这个弟弟归来,而且安平侯也不可能真的记挂这个弟弟,只怕心中想的更是要置人于死地,但此时众人在场,便不得已如此。 商裕开口道,“既然侯爷如此忧心亲弟,朕这次让钟离桓,钟离平二人归来不只是为了让你们兄弟相认,更多的则是为侯爷找寻可以继承你侯位的继承人,如今钟离平便是不二人选,不若今日便当着众臣的面,朕便把钟离平赐你为义子,日后便可顺理成章的承接你的侯位,至于钟离桓,本也是钟离家人,自然也要跟你一同回府,不知侯爷可有异议?” “这……”安平侯没想到商裕居然直接把钟离平赐给自己做儿子了,只得把目光看向钟离平,“就是不知平儿可愿意认本候做父亲啊,若是不愿岂非是强人所难,便是不认臣为父,这日后的侯位也是平儿的,皇上无需下此旨意。” “诶。”商裕笑了笑,“侯爷先不要拒绝,朕也是为了你着想,毕竟如此才更名正言顺一些,钟离平,你如何做想?” “钟离平叩谢皇上。”安平侯是没想到,钟离平居然直接朝商裕拜去,接着便转身朝自己拜来,“平儿见过父亲,还请父亲不要嫌弃平儿出身低微,日后定然全心全意侍奉父亲。” 接着化作钟离平的成三又转身朝程华拜去,“叔叔,请恕孩儿改口,孩儿不会忘记叔叔的养育之恩。” 一语既出,满堂寂静,便是商裕也没有想到这钟离平也就是成三居然改口改的如此顺利,甚至看不出一点违和之感,就像是知晓了自己可以变成凤凰,便立刻舒展开羽毛的孔雀,恨不得直接便一飞上天。 程娇娥选中的人果然不简单,这便是商裕心中最大的想法,安平侯沉默片刻,也只得硬着头皮扶起钟离平道,“好孩子,为父自然会好好照拂于你,既然有皇上金口玉言,日后你便是我安平侯的亲子。” “平儿谢过父亲。” “恭喜安平侯,恭喜小侯爷。”一时之间大殿内恭贺之声频起,安平侯虽然面带笑容,心中却不见半点喜悦。 第740章 潜伏 一场认子的大戏落幕,大殿归于平静,商裕独坐龙椅之上,常德静静站在商裕身边等待商裕吩咐。 “常德,你说朕应下娇娥一事到底是对还是错。” 常德不敢怠慢,立刻道,“娘娘深思熟虑,想来这件事必然是万无一失所以才会选择如此去做,既然皇上选择相信娘娘,不妨便一直信任下去,如此才能看出这计策到底是有用还是无用。” “常德,那日朕睡去之后,你去了什么地方?”商裕开口询问,常德却是一滞,那日他去找了程娇娥,但想来商裕是不会知晓的,不过常德是不会同商裕说谎,便立刻跪了下去。 “老奴唐突,那晚同娘娘见了面,谈了些事情。” 商裕挑眉,“朕知道你的心思,但朕的想法你无须告诉娇娥,朕不需要她的理解,朕只希望她能够平安。” “是,老奴知道了。” 商裕自然不会真的怪罪常德,只是让他起身,望着大殿内的烛火,商裕却只觉得心中沉重,“西江虽然把月倾城嫁了过来,但边境动作频频,根本不见收敛,但朕观察月倾城,却也觉得她心中坦荡,不似有什么作为之意,想来西江的动作月倾城也是不知晓的。” 常德安静的听着,商裕思考问题的时候大抵喜欢说出口,而自己便是最好的听众。 “举子考试的事情想来过几日便要出来结果,考取第一之人便是天奕的国相,常德,你说朕如此决定会不会太过于草率了?” 常德低首道,“老奴认为皇上这样的决定是合理的,如今朝堂之上并没有统合的力量对抗安平侯,若是此时选举出一个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的人当选国相,定然会对安平侯的力量有所分担,若安平侯当真要发难,也会把注意力转移到国相身上,如此皇上便可以趁机搜查安平侯的罪证了。” “常德,你果然是最了解朕的人,朕思来想去,却也不知这新来的人能不能和朕的心意,你去沈府传朕密旨,提前查看第一名是何人,并且想办法带入宫中,朕要见他。” “是,老奴遵命。” 新程府。 翠烟等人终于回来,虞缳汐仍在轿子里面,程胥身体未曾恢复,程娇娥自然是到门前亲自接待,月倾城倒是没有跟着自己一起出来,让程娇娥觉得有些奇怪。 “参见娘娘。”沈祁愿朝程娇娥拱手,见程娇娥身边没有月倾城也觉得奇怪,不过倒也没有过多在意。 程娇娥立刻弯腰致谢,“多谢沈大人保护我的家人,如今程府内忧外患,没有更多的人,所以劳烦沈大人亲自前来送人了。” “娘娘客气了,臣自然愿意为了娘娘做这些事情,若是娘娘有任何需要,还请娘娘随时告知臣,臣必然会尽心尽力帮助娘娘。” 沈祁愿的为人,程娇娥是绝对信任了,听闻便是心安,知晓沈祁愿还有举子考试一事需要处理,程娇娥便没有多留,而是亲自送了半里,这才回转程府。 虞缳汐已经从车上下来,翠烟陪着她坐在前厅,见程娇娥进门,虞缳汐便快步的朝程娇娥走去,“娇娥,你没事吧?” 虽然程娇娥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休息,但却奇迹般的恢复了精神,连月倾城都觉得惊奇,更是告诫程娇娥这不是什么好兆头,程娇娥自然不会听劝,索性月倾城也就随了她。 “娘,我无事。”听到虞缳汐的挂念,程娇娥便觉得心中一暖,连忙握住虞缳汐的手,“娘,您定然担忧父亲的状况,这些日子父亲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甚至一直都想着您,不过这个时候父亲多半是在午睡,您便也去休息一会,等到父亲醒了,我便亲自去接您见父亲。” 虞缳汐点头应下,程娇娥看着奶娘抱着的程云霄便是脸带笑意,小家伙睡得十分熟,根本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对于这个弟弟程娇娥更多的也是愧疚,还有就是欣慰。 欣慰自己就算难以长久的留在家中,至少还有这么一个小家伙能够陪伴父母,等到日后自己离开程府,必然能够还给父母一片宁静。 送虞缳汐前去休息,前厅只剩下程娇娥和翠烟,翠烟便又要落泪,却被程娇娥拦住了,“小翠,几日不见你可不要一见到我就流眼泪,这样我可承受不住你的重情。” “娘娘,都什么时候了,听闻皇上来过,娘娘为何不跟随皇上回宫,还要留在此处,毕竟不是宫中危险重重,若娘娘再次遇见威胁……”翠烟如今思考事情也更加全面了,程娇娥知晓她是在成长,心中也是欣慰。 “小翠,我知道你的担忧,但现在我若回宫,便没有人能够调查安平侯一事,孔桥的亲人全数失踪,很有可能是全部被安平侯杀害了,我不能坐视不管。” “娘娘,孔桥害你还不够么,便是她全家的性命也抵不上娘娘的命重要……”翠烟多半是气的狠了,想来这些日子担惊受怕也难以真正的放心,所以说话也偏激起来,见程娇娥脸色不对,翠烟便觉得自己是说错话了。 不等程娇娥开口,翠烟便直直的跪在程娇娥面前,“娘娘,是翠烟心急,但是娘娘何必为了一个害人之人而做出这样的选择呢,安平侯那边已经销毁了所有证据,娘娘如此作为岂非是徒劳无功,甚至是把自己逼入困境?” “小翠,你长大了。”程娇娥倒也没有多生气,“你知晓思考的意义,也知道分析事情的对错和利益大小,但生命从来不是我衡量事情的标准,若是仇恨能够仇恨这个世界上便不会有那么多人陷入痛苦之中了,就算孔桥杀我子是恶,隐瞒我和安平侯合作是恶,但无论如何她的罪过也不用她的亲人来承担,否则和我死去的儿子又有什么区别,他们都是这场权力争斗的牺牲品罢了。” 翠烟脸色也难看起来,眼中更是染了愧疚,“娘娘……” 第741章 困兽 “我知晓你的心意,你都是为了我好,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明白,我现在做的这一切不只是为了我自己,虽然中间夹杂着我的私人仇怨,但安平侯必须除掉。” “是,翠烟明白了,无论娘娘做什么决定,翠烟都会跟在娘娘身边,只是娘娘如今在宫外如何保证安平侯不会再对您下手呢,甚至是老爷夫人他们会不会再遇到危险?” 程娇娥点头,“你说的没错,不过安平侯现在怕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成三入了侯府,安平侯想来暂时不敢有太多的动作,就算商裕说钟家父子是他在卫城偶遇,但安平侯不可能相信的,他定然认为成三乃是我派去监视他的。” “那娘娘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继续调查失踪的张家人,这个世上不可能有人一点踪迹也不剩下,尤其是整个张家的人全部失踪,当然最为紧要的便是要给张绣年解毒,否则她恐怕支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入夜,又是难得一见的大雪,程娇娥一家三口围坐桌前,却是难得的团圆,本来还邀请了月倾城,却不知为何她今日一天情绪都不算高涨,程娇娥便也没有为难。 几日不见,虞缳汐便瘦了不少,想来她一直都被程胥捧在手心里面呵护,这样的变故对于她来说的确是惊吓了。 程娇娥心存愧疚,但却没有多说出口,她不希望父亲因为自己的愧疚而挂碍,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了一顿饭,等到虞缳汐睡下,程娇娥便提出要暂时离开。 程胥身上的伤口基本已经好转,月倾城的医术的确神奇,再加上程娇娥的内伤药,两人都是医者中的翘楚,合作更是威力百倍。 “娇娥,为父只希望你保重自己,除此之外便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至于你母亲那边为父知晓你是担心她会过于挂碍,你离开这段日子,我会告诉她你只是回了皇宫,相信她便会宽心许多。” 见程胥这么说,程娇娥自然心中感动,程胥总是能够在背后默默的支持她,“父亲,等到一切事情结束,女儿还想像小时候那样和父亲一同上街,一同背着娘吃酒。” “你啊,不要忘记你的身份,若一切事情结束,你当回到皇上身边,陪伴他,尽为人妻的责任。” “商裕到底是给了父亲什么好处,为何父亲张嘴闭嘴都是向着他?”程娇娥故作吃醋,却惹得程胥一阵无奈的笑意。 “也就只有皇上才能把你骄纵成这个样子。” 第二日程娇娥便拜别了程家,带着月倾城几人再次前往调查张家人的事情,他们仍旧在京城落脚,只是选择了一处偏僻的地界,月倾城正用银针为张绣年逼毒,若无月倾城这一手银针之术,恐怕张绣年早就已经死了。 见月倾城额上见汗,程娇娥便拿了帕子为她擦拭,等到月倾城收了针,程娇娥才道,“如何?” “不如何,若是再找不到解药,只怕是真的没有救了,就算是你我联手,也只能勉强让她残喘至今,但我想不通就算你救活了她,她也是个不能说话的哑巴,那又有什么用呢?” “倾城,便是无用,我总不能坐视她中毒身亡,你我当尽力,若是真的没有办法,那也是她的命数了,只是张家无一幸存,若说要突破口也许只能是张绣年了。” 见程娇娥为此发愁,月倾城也不再多说,只是默默的收起银针,“那还等什么,那日郑询元的话我都听见了,既然这毒乃是当年青楼所出,不如我们便去那青楼旧址看看,可否有当年那个老板的消息。” 程娇娥点头,吩咐翠烟照顾张绣年之后,便随月倾城出了门。 昨夜大雪未尽,街上的人倒是少了许多,程娇娥裹着斗篷还是觉得寒冷,想到自己之前格外贪凉,程娇娥不禁觉得讽刺,如今便是斗转星移,自己身边的一切甚至连自己都发生了变化,难以不让她多想。 “昨日为何心情不好?”程娇娥还是开口询问了。 月倾城立刻否认,“我何时心情不好,昨日不过是不愿意打扰你们家人吃饭罢了。” “好吧,我当你是心系沈祁愿所以才如此,昨日我出门见他,你却不出门……” “程娇娥!”月倾城咬牙切齿的阻止程娇娥继续说下去,“你为什么总在我面前提起沈祁愿?” “我当你心中有他。”程娇娥也不避讳,“我虽然和你相识不久,但每次遇见他你都会神色黯然,那天去放河灯也是,你是故意避开我和皇上的吧。” “那又如何?”月倾城有些不满。 “你在灯上写了字,可为何又面带悲伤?”程娇娥询问,只引得月倾城脚步慢了下来,程娇娥见她神色悲戚,当真是情不知从而起,却造成了深刻的困扰。 “那灯翻了,我和沈祁愿根本不可能,而且沈祁愿对我也不曾有任何心意,我是西江的长公主,更是天奕的华贵妃,如今虽然随你相处亲密,但日后你我却是抢夺后位的对手。”月倾城语气不善,更是带着几分隐藏之意。 程娇娥不怒也只是笑,“若说钟离沁还有可能是我做皇后的威胁,你绝对不是我的威胁,倾城,我把你当做朋友,便不会跟你争抢,若是你想要这皇后之位,我可以帮助你。” “算了。”月倾城被程娇娥打败了,便彻底停下脚步,“程娇娥,我若喜欢沈祁愿,难道你还能帮助我不成?你看你现在焦头烂额,一堆破事,还有心思分给我?” “若是你愿意,程娇娥自然竭尽全力,但若沈大人对你无意,程娇娥便不会勉强。”程娇娥说的坦然,月倾城也终于点头接受。 “如今沈大人多半在忙考试一事,等到放榜之后,想来沈大人会闲下来,到时候我会约沈大人出门,你若是有心,便要看你的作为了。”程娇娥舒缓了笑意,“好了,不谈这个了,此地便应是郑将军口中当年那座青楼了。” 第742章 谜团 西江皇宫。 月倾华从皇位起身,身后跟着几个侍卫仆从,似乎生怕他们这位喜怒无常的主子又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只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报……” 传来通报的声音,月倾华却也不见坐下,只是冷然的看着来人,那小兵手中拿着书信,脸色却难看至极,任谁都知晓月倾华的脾气,他素来杀人不眨眼,此番长公主远嫁之后便更不见收敛。 纵然他在治国之上的确是很有天赋,但总是如此杀伐无度还是让身边的人胆战心惊的。 “回禀西江王,这是关于长公主在天奕的情况。” “本王不想看,你便直接讲给我听吧。”月倾华仔细的打量的发抖的小兵,看出他眼中的恐惧,便又笑道,“怎么,是本王长得太吓人,还是你有什么顾虑?” “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回禀……长公主如今并不在宫中,而是随天奕的懿贵妃出门在外。” “哦?”月倾华觉得好笑,“本王还从未听过皇上在宫中,染皇妃在外面的,这又是什么原因?” “具体原因属下们也不知,但是明面上长公主是陪着天奕的懿贵妃出门养病,想来是知晓了长公主的医术,所以才……” “我阿姐的医术怎会轻易展现人前,阿姐她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跟着这个懿贵妃,这可真是奇怪了。” 若是月倾城是最了解月倾华的人,那么月倾华便是最了解月倾城的人,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早就是密不可分,若不是月倾城要求,自己也不会答应让月倾城嫁去天奕,哪怕是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也没有关系。 见月倾华不说话,那小兵便觉得自己要完了,却不想月倾华只是从他手中轻巧的抽出了那封信,然后才转身道,“你们可以退下了。” 天奕皇城。 程娇娥和月倾城进入了这家早就已经荒芜的青楼,内中不剩下什么,早就是残垣断壁,两人在其中搜查片刻,也不见任何和当年有关的东西,不过程娇娥也发现了奇怪的地方,便是此处似乎还是有人居住的,而且是一堆人聚居。 “为何此地会荒芜至今,既然出了事,难道便没有人买下这里做别的生意么?”月倾城的问题刚一出口,却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因为没有人敢买这里。” “谁?”月倾城差点就要把刀拔出来了,却又被程娇娥按住了手,回身一看却是一个装扮似流浪汉的老头。 “你在我们背后说话,是准备吓死我们么?”月倾城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此处本就已经荒芜,气氛使得此地愈发的诡异起来。 “姑娘不要害怕,我只是告诫两位姑娘而已,这个地方自从当年出事之后便一直闹鬼,根本没有人敢买下此处。” 程娇娥觉得有趣,心中却已经了然此处玄机,买上却不动声色,“还请老汉告知当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此地又会闹鬼呢?” “当年啊这里的老板为富不仁,抓了许多贫民女子在此地折磨侮辱,等到乖巧了之后才低价卖出去,一方面满足他可怕的爱好,一方面也可以挣钱,许多女子承受不住便在这里面自杀了,老板啊便直接把那些自杀女人的尸体砌在墙中,等到这件事暴露之后,官府才陆陆续续的在这墙中挖出许多残骸,虽然全数安葬但那之后这青楼里面便开始不安生起来,每到夜晚都会传来女子的哭声,甚至是被折磨的惨叫声音,若是有人接手了此处,必然会遇见怪事,久而久之此处便无人居住了。” “无人居住?”程娇娥觉得好笑,朝前走了走,便指着墙边一处痕迹道,“如果我看的没错,此处应该是生火的痕迹,虽然这个地方位置在京城中偏僻了些,但面积却很大,若是居住流浪的乞人们倒是一个好居处,若是有人想要买下此处,只需借助此地的诡异传说,稍加恐吓只怕此地便会一直荒废下去……” “你……”那老乞丐刚要发怒,一边的月倾城也明白了程娇娥的意思,手中短刀再次出鞘,“原来如此,什么鬼怪传说啊,还不是一下就被她看破了,都是你们假扮的吧,过去这么多年也是难为你们了。”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老乞丐看出两人身份不同,便也不敢造次,只得稳住情绪继续询问道。 “我对于此处一点兴趣也没有,也并不想戳破你们隐瞒了这么多年的谎言和伪装,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可知晓当年此地的老板到底去了什么地方?”程娇娥开口询问,那老乞丐犹豫着看着两人的脸色,似乎在思考两个人的身份。 不过月倾城不是一个喜欢废话的人,干脆了当的指了指手中的短刀,“老头,让你说句话怎么这么难,你要是有话说就快说,要是没话说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 程娇娥有些无奈,但月倾城的办法的确是最快速的,这老头多半是怀疑自己两人的身份所以不敢乱说,想了想,程娇娥解下腰间的荷包,然后摊了开来,里面的虽然银两不多,但都是程娇娥随身携带的银票,那老乞丐看的眼睛都直了。 “你知道什么便告诉我们,这件事不会有其他人知晓的,你们还可以继续住在这里,这里闹鬼的事情也会一直存在着,我们不会出去乱说的。” 见程娇娥几次保证,再加上金钱的诱惑和生命的威胁,那老乞丐终于妥协了,“当年我也就是这周围的乞丐,这青楼的事儿我们也是知道的,因为总是半夜听到惨叫声音,时间长了有人好奇偷偷的溜进去看,便知道这老板到底是在做什么了,不过我们人微言轻,虽然报了官,但是官府却不相信,后来有一次意外的跑出去了一个姑娘,结果彻底被官府知晓了,然后这件事就彻底闹大了,不过这个青楼的老板早就想好了出路,便趁乱消失不见了。” “趁乱不见了?”程娇娥觉得奇怪。 那老乞丐道,“这个青楼啊是有密道的,所以老板就提前离开了。” 第743章 金老板 听了老乞丐的讲述程娇娥也知晓了大概,他之前便是这周围的乞丐,所以对于这里面十分熟悉,后来整座楼无人了之后,他更是带着一群乞丐住了进来,从此之后在这里装神弄鬼,也就没有人敢把这座楼收回去了。 随着老乞丐的脚步,程娇娥来到了那所谓的密道,虽然做的简陋,但的确朝着另外一个方向也可以走出这座青楼,“原来如此,这老板逃走了这么多年官府便没有要找他么?” 老乞丐笑了两声然后才有些得意的道,“说起来这件事姑娘肯定不知晓,当年这个青楼的老板并没有几个人知道他长什么模样,他总是藏在背后,所以官府想要抓他却也不知抓什么样的人,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些被施暴的女子也不曾见过?”程娇娥觉得奇怪。 “是,因为这位老板长年带着一副面具,根本看不清楚本来的样子,那些女子自然是没有机会看到他的真面目。”老乞丐话锋一转,“不过我知道他长什么他样子。” 见他眼中神色程娇娥便知晓这老乞丐是贪婪的很,她刚准备把头发上的簪子也给这位老乞丐,一边的月倾城却看不下去了,手中短刀一抖,直接顶在了老乞丐的脖子,“虽然我们有钱,可也不是这么浪费的,你讲了半天都没有讲到重点,是把我们当成猴耍了么,快点把话说完,要不然……” “诶呦,女侠饶命。”老乞丐最怕月倾城了,一件月倾城动怒,也不敢再做拖延,连忙道,“我见过那老板的面容,不过也是当年的巧合了,但是我不曾告诉别人,一方面也是怕被报复,但是前些日子,我在街上遇见一个人,他和当年这家青楼的老板长得一模一样,我为了确认还悄悄的跟了上去,发现他现在是安平侯府的门客,名叫金耀,当年这家店的老板也是姓金的没错。” 见他说话语速也快了起来,程娇娥无奈的笑了笑,看了一眼月倾城,月倾城才算是把刀放了下去,“算你识相,这些钱已经足够你下辈子无虞了,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什么本事就应该承受什么样的生活,否则只怕是日后承受不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好了倾城,我们走吧。” 程娇娥并没有和这乞丐纠缠的心思,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路人而已,在她眼中也算不得什么,贪婪是人的本性,做生意多年她早就看的多了。 “人是找到了,现在你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我们吃什么喝什么?”月倾城手臂环绕在胸前,两人都是女子打扮,此时站在街头上便是惹人注目。 程娇娥笑了笑,“你还记得那天的金公子么?” 月倾城一愣,旋即才想到了此人,顺便便觉得头脑透彻,“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借助这位金公子找到金耀?” “他不是说他父亲乃是安平侯身边的红人,金这个姓虽然不少见,但是在一个地方出现两个姓金的还是太过于巧合,想来那个金公子应该就是金耀的儿子,既然你饿了,我们便还去上次那个酒馆,希望能吃到上次没有吃到的鱼。” “若是遇不见金公子如何?” “上次见他想来他也是贪吃之人,必然是喜欢那家酒楼的鱼,而且现在天色将晚,他那样的人不应该最喜欢晚上出门么。” 见程娇娥这么说,月倾城也点点头,两人再次来到当日的酒馆,那店小二犹豫的看着程娇娥,便是觉得像之前的程君公子,但是女子打扮他也不敢认,程娇娥笑了笑道,“我是程公子的妹妹,听闻哥哥说此处鱼好吃,便特意带着嫂子一起前来。” “嫂子?”店小二愣了一下。 “如何,这位便是我的嫂子。”程娇娥笑着看着店小二,一边的月倾城成功的把手伸到程娇娥的腰间掐了掐她的软肉,面上倒是不动声色的看不出什么来。 等到两人入座之后,月倾城还笑眯眯的道,“好啊你,占我便宜。” “哥哥妹妹都是我,你也不吃亏。”程娇娥笑了笑,抬手给月倾城倒茶,“今日便不要喝酒了,你我的酒量留到日后再做较量才好。” 月倾城点头,刚才两人一路上楼已经在楼下看到了那位金公子,只怕等不了多久那位金公子就要上门来了。 楼下,金公子已经叫住了店小二,“刚才那两位姑娘是怎么回事?” 上次没能够和她们发生点什么,甚至还丢了脸金公子便愤愤不平一直记到了今天,没想到这次居然来了两位姑娘。 店小二苦着脸解释道,“那是程公子的妹妹和妻子……金公子,您还是不要惹事了吧。” “什么?”金公子更是愤怒,想来是喝了几杯酒之后,神态更是飘然,“你说本公子惹事,本公子想要的姑娘难道还有拒绝的道理,我告诉你你最少少管闲事,我爹可是安平侯身边的红人,要是惹了他也就是惹了安平侯,你觉得你这家小店能够承受的住么?” 下面的威胁之声频频响起,月倾城皱了皱眉,一边的程娇娥亦是摇头,“金耀摊上这么一个儿子可真是倒霉,若不是他儿子如此张扬,我们想要找到他还是难上加难的,如此作为可真是让人觉得难以启齿啊。” 月倾城向来看不上这样的男人,“若是在我们西江,这样的人早就被扔到驯兽笼里面去了,根本算不得男人,我西江的女子都要比他洒脱英朗。” 见那金公子便要上门寻事,程娇娥和月倾城对视一眼,“看来今日的鱼还是吃不成了,等到这件事了解,我定然请你吃够这家的鱼。” 门外一阵骚动,这次的金公子却是明目张胆,居然带了许多人上门,显然就是想要讨回上次的面子。 月倾城依旧一身红衣,反观程娇娥一身白色长衣,裹着月白色的披风,翻卷出来的毛边围在她雪白的脖颈上,看起来格外清秀。 第744章 请君入瓮 “这位姑娘,我们又见面了。”金公子哼哼唧唧的看着月倾城,又反过头来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程娇娥,越看越满意。 “这位公子,不知你有何事?”程娇娥笑着看着金公子,神色不见半点慌张,一边的月倾城则是一脸厌烦,倒不是不给程娇娥面子,光是看着这张脸月倾城便觉得恶心。 那金公子见程娇娥面目温柔,便觉得程娇娥应当是好欺负的,手便朝着程娇娥的脸摸了去,程娇娥刚要躲开,却见一边的月倾城拍桌而起,手中的短刀刀柄直接砸在男人的手背上,瞬间一道青紫。 “拿开你的脏手。”月倾城眼见便要拔刀,程娇娥这才挡在她身前,“公子要做什么,我们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子,公子不过和我们在酒楼中相遇,便要动手动脚的,可还有王法在?” “王法?”金公子冷笑道,“我父亲是安平侯身边的红人,我就是王法。” “按照公子的意思,难道安平吧就是王法么,你可不要忘了这天下是皇家的天下,不是安平侯的天下,金公子如此妄言,若是被人听见,可是要出事的。” 程娇娥语气轻缓,虽然听不出威胁,但她笑意盈盈,却让人觉得危险,一旁的月倾城更是持刀而立半点不见松懈。 那金公子多半是怂了,一旁的月倾城恰时开口,“没有本事就不要学别人出来找女人,你看你的样子,是有什么本事能够配得上我和她,反正我是看不上你这样的怂包。” “你!”金公子身后的人都蠢蠢欲动起来,显然是被月倾城这一句惹怒了,程娇娥不得不承认,月倾城在招人恨的能力上还是十分有天赋的,至少此时站在她面前的金公子已经是面容扭曲,双手发抖,显然是没想到居然在人前如此丢脸。 “金公子,我想我们应该没有继续谈话的必要了,如果公子不希望我们吃这顿鱼,那我们便离开了。”程娇娥故作要走,一边的月倾城也是拿着刀得意的在金公子面前挥了挥,那金公子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两人。 “你们把她们给我拦住,本公子倒要看看你们两个婊子到底有什么本事从本公子的手中离开。” 听闻此话,两人自然不紧张,程娇娥和月倾城本意便是激的金公子发怒,此时见他发怒自然是计划得逞,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嘲讽,光是她们两人的身份这金公子就得罪不起,他可知道自己到底是动了什么人的女人。 一旁的店小二虽然不知晓程娇娥的真实身份,但还是认为两个人的身份同样不简单,尤其是这两人还和之前的程公子有关系,犹豫再三,店小二还是转了个身出门去报官去了。 “怎么,还准备动武?”月倾城是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人,身上自然带着血腥气,不过她长相柔美总是容易被人忽视,此时短刀未出,她便只是站在程娇娥身前冷眼看着众人,便自然而然的散发出一阵冷冽气息,让人想到寒冬埋在深井下的冷酒,浓烈森冷却又让人欲罢不能。 “倾城,你可不要下死手。”程娇娥便是要把这件事弄大,如此才能够把背后的金耀引出来,这件事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错的都是金公子,可惜他不知收敛,若是此时回头尚且来得及。 但他显然不会这么认为。 身后的打手一拥而上,月倾城根本没有拔刀,便是随意拨弄几番,这些菜包就已经倒在地上了,程娇娥始终站在月倾城身后,纤尘不染,眼中的笑意更是嘲讽,那金公子脸都绿了,实在是不知晓眼前两人的来历,心中也开始有点警觉起来。 但程娇娥却不允许他在此时退缩了,她脚下一动,手中蛊毒已出,那本是最低等的蛊术,程娇娥虽然不擅长蛊术,但那本书毕竟已经被她记在脑海中了,平时她便也带了些蛊自保,而这此时她手中的蛊术便是最基本的听话蛊。 那金公子只见程娇娥朝自己走来,便是脖子一痛,接着只听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让你的人全部住手。” 程娇娥虽然知晓月倾城有分寸,但还是不希望这些人给月倾城造成压力,此时基本上闹得差不多了,这金公子中了自己的蛊想来一会也没有办法说假话了,程娇娥便也放下心来。 果然这金公子突然跳到桌子上,大声呼喝道,“全部住手。” 众人本就吃力,因为月倾城的武功他们根本比不上,丢面子先不说,被一个女人打的起不来,他们早就有不想打下去的心思了,此时听金公子发话,他们更是一个个退后好几步。 月倾城不明所以,回头看向那站在桌子上的金公子,却发觉他眼神发直,明显不像是发自内心说出的这句话,一边的程娇娥朝她点了点头,月倾城是医者,瞬间便想到这金公子肯定是中招了,看来程娇娥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厉害了一些,她还有许多自己不知道的本事。 月倾城索性也把刀别在腰间,不等众人再说点什么,外面已经传来了兵士的声音,程娇娥朝外看去,来人正是郑询元。 如今京中大小事宜商裕多半都交给了郑询元,程娇娥知晓是商裕的用意,正是因为自己出门在外,所以这宫外的事情便暂时交给了郑询元。 “所有人都安静。”郑询元是军人出身,语气便也粗狂几分,那金公子此时才恢复了些许清明,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在桌子上,郑询元这一声吼,直接把金公子从桌子上吼到了地面上。 月倾城到底没忍住,笑了起来,一边的程娇娥则是朝郑询元看去,郑询元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闹事,心中还觉烦躁,等他看见程娇娥之后,便立刻朝程娇娥走来,眼中满是惊奇。 “这,娘……夫人,您怎么在此?”郑询元看出程娇娥眼中之意,便立刻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第745章 解药 一句夫人,叫的满场寂静,郑询元察觉自己话中有异,容易让人误解,便立刻跪在程娇娥面前,“臣救驾来迟,还请夫人见谅。” 一句话便说明了程娇娥的身份尊贵,那金公子更是双眼发直,从桌子上突兀的摔了下来,接着就被郑询元的人制服了。 程娇娥笑了笑,拉着一边的月倾城道,“郑将军,此人为非作歹,调戏女子,应当送往公堂,公开审理。” 语罢,程娇娥便带着月倾城率先走出酒楼,郑询元命令手下把这些人抓起来之后,便立刻前去追程娇娥。 程娇娥和月倾城并未走远,而是在前方等着郑询元。 “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郑询元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以他对程娇娥的了解,料想今日的事情绝对不止这么简单,所以便支开众人,自己前来询问。 程娇娥开口道,“此人也许是解救张绣年的关键,他的父亲应是当年那座害人青楼的老板金耀,而如今这金耀便在安平侯府做安平侯的门客,如此将军可明白了。” 郑询元立刻明白这其中关键,没想到不过几日程娇娥便已经找到事情的关键,当下便道,“那娘娘可要一起前往府衙。” “自然。” 郑询元带程娇娥和月倾城前往府衙,金公子一干人马悉数被压在堂下,此时的金公子因为没有程娇娥的操纵所以神思清明起来,便大嚷大叫起来,“谁给你们的豹子胆,你们知道我父亲是谁么,他可是安平侯身边的红人,你们要是惹了我……” 程娇娥微微闭目,那金公子便立刻闭了嘴,神色更是浮现迷惘痛苦之意,其余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月倾城却注意着程娇娥的一举一动,自然知晓金公子的变化都是程娇娥所为,她没有多说,而是准备等到事情结束之后再询问程娇娥。 见金公子安静下来,堂上坐着的官才不至于胡子被气歪,至少在众人眼中这金公子的确是有些过于放肆了,先不说他父亲到底是安平侯的什么人,便是安平侯自己,此时在公堂之上,也不至于如此锋芒毕露,程娇娥已经可以预见他的下场了。 这其中另有缘故,郑询元和程娇娥心知肚明,有着程娇娥的蛊术,这金公子倒是一板一眼的交代起来自己做的错事了,不光是今天调戏程娇娥和月倾城之事,之前的种种作为都被金公子交代的明明白白,看的一边的堂官和郑询元都瞠目结舌。 很快,如程娇娥所愿,她成功的见到了金公子的父亲金耀,毕竟金公子是他的独子,自然十分紧张唯一的儿子,程娇娥打量着一边的金耀,神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反倒是月倾城,似乎对于此人十分的嫌恶。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因为程娇娥的主张,所以并未有人围观,此地只有郑询元包括堂官等几人,那金耀一进门便看到了程娇娥和月倾城几人,事情他已经听说了,自家儿子是什么脾气他更是知晓的,却不知今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堂官料定程娇娥和月倾城身份特殊,虽然郑询元没有说什么,但是他依旧不敢怠慢,“堂下何人?” “在下金耀,乃是安平侯府中的一名门客,此番听闻小儿犯案,便前来想要解开误会,小儿年纪尚小,想来是弄错了什么,还请大人手下留情啊。” “哦?”程娇娥上前一步,那金公子此时浑浑噩噩,根本不知晓发生了什么,程娇娥一靠近他更是本能的发抖,因为蛊术的缘故,程娇娥虽然没让这金公子吃苦,但是也没让他好过。 “这位金先生说话真是有趣,你的儿子还小,那请问今年是几岁了?” “这……”金耀虽然不知晓程娇娥的身份,但隐隐觉得她不是普通人,便也不敢怠慢,“小儿今年刚满十九岁,实在是……” “实在是还小?”程娇娥冷笑,“金先生真是让我长见识啊。” “你……”金耀听出程娇娥口中嘲讽之意,当下便觉得丢面子,尤其还是被这么年轻的一名女子说教,当下便怒道,“你一女子白日入酒楼,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小儿便是调戏你,也定然是你勾引在前。” “郑将军,您刚才听见他说什么了么?”程娇娥只觉得可笑,那金耀鼠目贼光,的确是光从外表看去就不像是个好人,此时更是口出狂言,想来是为了救儿子乱了方寸,料想也没有什么头脑,当年侥幸让他逃脱也是侥幸。 “你可知你儿子调戏的这两人是什么身份?”郑询元看程娇娥眼色便知晓这金耀是真的活得腻了,尤其是他之前还犯下罪过,此番被程娇娥抓住把柄他定然是活不长久。 郑询元话音刚落,却听门外传来一声朗笑,程娇娥三人同时朝门外看去,居然是安平侯,程娇娥心知不妙,但此时确实也不好再有什么其余动作。 安平侯进门,那官员自然是认得的,立刻行礼,“参见安平侯。” 安平侯只是摆了摆手,便站在金耀和金公子面前,不等程娇娥开口说点什么,安平侯已经一巴掌扇了过去,金耀甚至不及站稳,安平侯便又是一脚,同时口中道,“你以为你儿子调戏的是什么人,这两位一位是天奕的懿贵妃,一位是西江公主天奕的华贵妃,你儿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调戏她们两人,如今我看你也是活的腻歪了。” 程娇娥已经看出不对,月倾城更是要上前阻拦,但安平侯动作极快,直接拔了身上的长刀朝金耀的胸前捅去,血瞬间涌出,那金耀根本来不及说什么话,安平侯却已经转身朝程娇娥开口,“懿贵妃,华贵妃让你们受惊了,是臣御下不严,居然收留了这样的门客,这小子……” “侯爷。”程娇娥突然拔高语调,眼见马上就能够从金耀口中要得解药,安平侯却做出这样的事情,分明就是故意的,而他却还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程娇娥自然愤怒。 第746章 混乱 程娇娥虽然脸上浮现怒气,但是却还是收敛三分,毕竟程娇娥知晓就算是这金耀真的承认了什么,只怕安平侯如今的手段也能不动声色的再把所有罪过全部都压在金耀身上,怒意稍减,程娇娥知晓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保下金耀的儿子金公子。 那位金公子此时却神色痴呆,因为程娇娥蛊术的缘故,金公子对于自己父亲的死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如此倒也正好,省的这人受到惊吓再胡言乱语。 安平侯看着程娇娥,心中自然别有算计,但还是一脸愧疚的朝程娇娥拱手,“不知娘娘可是还不解气,如此臣……” “安平侯?”月倾城上前一步,手中短刀虽未出鞘,但却蠢蠢欲动,她面目柔美,但一身红衣,神色冷冽又嘲讽,仔仔细细的打量过之后,月倾城开口道,“真的是让本公主长见识,原来天奕的法制如此松懈,一个案子还没有审理清楚,侯爷便可以当街杀人,如此若是有了冤假错案只怕也不及查明,因为根本没有机会。” 月倾城可是丝毫不留情面,一方面是她地位极高,无论是在西江还是天奕都是地位至高的人,另外一方面她本性如此,早知程娇娥要对付的乃是安平侯此人,但却一直不曾仔细了解,如今得见才是真的长了见识便难免出口相激。 “华贵妃娘娘误会了。”安平侯朝月倾城拱手道,“臣只是太过气愤了,此人纵容亲子如此,便是皇上知晓也定然不会纵容,至于这金耀之子,更是应该立刻处斩,以儆效尤,如此才可彰显皇家的威严。” “侯爷说的是。”程娇娥突然开口,倒是让月倾城和安平侯同时一愣,程娇娥已经站在安平侯身前,微笑直视安平侯的双眼,“侯爷不辞辛苦为了本宫和华贵妃之事来此府衙小地,更是因为皇家声誉而愤然一怒,不愧是安平侯果然为国为民。” 她话虽然说的平和语气也不见半分嘲讽之意,但就是不见真诚,安平侯也只是笑着附和,程娇娥已经继续说了下去,“不过此人虽然十恶不赦,但终究是不及做什么,侯爷的怒气已经直接杀死了一个金耀,莫非还要继续动手杀了他么?” 金公子始终一言不发,安平侯早就觉得奇怪了,堂官根本不敢说话,站在一边瑟瑟发抖,谁人不知天奕的皇妃程娇娥是个狠角色,便是女子不光迷惑的天奕皇帝神魂颠倒,更是手段狠辣,至于安平侯的传闻更是不用说了,他自然是一句话也插不上嘴。 安平侯笑道,“娘娘说的是,是臣唐突了。” “侯爷说笑了,大人还请您暂时把金公子收监,这件事前后始末本宫会亲自告知你,至于此人的判决,本宫希望大人能够亲自请示皇上,若是大人不方便,本宫可以代劳。” 程娇娥话说完,也不等堂官和安平侯的反应,转身便走,她虽然和安平侯还没有明着撕破脸,但暗地中两人早就已经相互较劲,想到程府发生的事情,程娇娥根本懒得客套。 月倾城见她走立刻便也快步跟了上去,察觉程娇娥身上依旧带有怒气,月倾城便也任由程娇娥走了许久,一直走到一家酒馆门前,程娇娥才算停住脚步。 “抱歉。”程娇娥知道月倾城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也的确是自己没有控制好情绪,她身体本也不好,此番动怒,更是脸色发白,月倾城便要去捉她的脉却被程娇娥躲了过去。 “无事,我们进去吃饭,今日劳你奔波,还不曾吃饭。” 月倾城见她如此也不好多说,只得跟着程娇娥进门,两人都是女装打扮,自然引人注目,但程娇娥此时心情不佳,月倾城更是丝毫不收敛,手中短刀出鞘半寸,寒光飒然,一旁注视的目光便也不敢放肆了。 两人坐定,程娇娥便由着月倾城选了几样她看起来有兴趣的菜,接着便要了两壶酒,月倾城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今日之事你无须在意,那安平侯分明就是故意的,如此不也证明你的猜测,只怕这件事当真和金耀脱不了干系,只是你现在离开,把金公子一人留在那府衙,安平侯会不会趁此机会动手。” “若是我刚才的话他还敢毫不顾虑的便动手,只得说他是想给我留下把柄了,刚刚杀了金耀,金公子他应该不会动手,等入夜之后我们再去府衙见金公子一面。” 月倾城点头,“好,你的想法总是没错的,这安平侯我算是见识到了,此人之心狠手辣果然表现的十分明显。” 程娇娥若有所思,虽然怒意未消,但也总算是冷静下来了,“安平侯如今作风的确是激进了许多,我便是不知晓他为何如此,才让小三儿进入安平侯府却不知小三儿如今如何了。” 让成三进入安平侯府到底还是冒险之举,程娇娥心中愧疚,月倾城也看得出来。 “成三很聪明,我看的出他对你十分敬佩又心存感激,而且为人圆滑,虽然年纪小,但也算是个八面玲珑之人,所以你无须过分担忧,倒是你,刚才我要给你把脉你又避开了,身体还不曾好,却又要喝酒,商裕来了也不曾管你么?” 程娇娥有些无奈,“倾城,我的身体我自己知晓,所以你无须担忧。” “我不担忧,算你好运本公主跟在你身边,若是你身边无我,还不知你要如何糟蹋自己的身子呢,程娇娥,我告诉你,这件事之后你且暂时歇一歇,这张家人的踪迹肯定难找,若是你一直奔波,岂不是难以消受。” “奔波在所难免。”见酒水上桌,程娇娥立刻给月倾城倒满了酒,“倾城,今日你我便不谈这些,说些高兴的事情。” 月倾城撑着下巴,难得的有些惆怅,“我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异国他乡,好在是遇见了你,若是让我每日都在宫中,只怕我现在已经不知是无聊致死还是如何了。” 第747章 不堪回首 “那不如谈谈你的弟弟西江王?”程娇娥不只是好奇,虽然看似无意提起,但其实也另有目的,西江如今对天奕的威胁程娇娥是知晓的,商裕更是每日为了西江的事情发愁,月倾城看似没有任何威胁,但她作为西江的长公主到底为何突然来此联姻,纵使月倾城行事大方磊落,程娇娥亦是心存半分试探之意。 “我弟弟?”酒一入口,月倾城的神色倒是软了几分,短刀被她放在桌子上,眼中也带着些相思之意。“他啊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当了西江王也是迫不得已,可惜我不是男儿身,否则这西江王我定然不会让他做的。” 程娇娥很好奇,“这是为何,莫非是你对你的弟弟不信任?” “不是。”第二杯酒入肚,月倾城眼中却带了笑意同时亦染着说不清的苦涩,“我弟弟他从小身体便不好,更是很难同他人亲近,便是母亲也与他有些误会,因此从小只有我陪着他,长久以来也总是躲在我的身后,虽然是王储可是却性格软弱,总是被人欺负。” 这和西江王的传闻可是相差太多了,传闻这位西江王当年弱冠继位,更是几年之内收复周边小国,很快便恢复了西江的元气,如今更是有了和天奕抗衡的实力,尤其是擅长把握时机,天奕正处于兵力衰弱之际,这西江便要趁虚而入。 见程娇娥不说话,月倾城似乎是知晓她心中所想,“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 “也不是。”程娇娥笑了笑,“但这位西江王同我听闻的西江王似乎不太一样。” 月倾城叹了口气,“他的确是变了些,但我告诉你的这些也全部都是真的,但他的身体的确十分不好,从小便有喘病,如今发作的频率更是多了起来,我之前在他身边是时候还可以帮他调养,如今我离开了,虽然留下了药方,却也还是担心他一个人。” 程娇娥开口道,“西江王不是迎娶了南疆的吹雨公主,如此身边便也有人照拂了,倾城也不必过分担忧。” “这吹雨虽然脾气好,但却也脾气太好了,根本便是个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的性格,虽然看似柔软,但却韧性十足,我虽然知晓她心思不在我弟弟身上,但这样的联姻也是弟弟需要的,她的心思不会过多的放在我弟弟身上的。”两人的酒量都是极好的,程娇娥虽然有试探之意,但月倾城却也坦诚,似乎是因为这些事情无需隐瞒,毕竟西江的实力摆在那里。 “若是我机会不妨让我为西江王诊治一番,虽然我的医术比不上倾城,但喘病一类之前师父曾经传授一些办法,若是确定病因,也许可以一试。”程娇娥看得出月倾城是真的担心西江王,想来两人的感情是真的非常的好,程娇娥也不希望月倾城会因此而难过,更何况这段日子月倾城对自己帮助良多。 见程娇娥这么说,月倾城也十分欣喜,“如此自然是最好,你是怪医的徒弟,说不定真的能够有办法,只是暂时还不能见到我弟弟了,你我虽然不在皇宫之中,但是此地距离西江太过遥远……” 语罢便又伤神起来,程娇娥却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这西江也不是说去就能去的,尤其是现在西江和天奕之间并没有真正的和谐,甚至西江依旧蠢蠢欲动。 “当年西江和天奕之间……”程娇娥犹豫着,月倾城却打断她的话,“我知晓你要说什么,郑询元,当年在西江和天奕的最后一战之中成名,更是用计谋杀害了我西江的万千战士,这些我都是知道的。” 想到月倾城和郑询元照面多次,倒是不见月倾城多提及,程娇娥心中感慨,却也没有再多言什么,“抱歉,提及你伤心事。” 月倾城摇头道,“当时我年纪还不算大,但也不小,父王因为战败忧思成疾,很快也病死了,我其实也没有什么感觉,因为从小和父王母后之间感情便比较淡薄,当时唯一让我担忧之事便是弟弟继位,当时西江的大臣们都不同意弟弟继位的,因为他们说我弟弟身体不好,难以继承大统,若是早早便死去,根本来不及为西江留后,其实我知晓他们不过是受了我叔叔的蛊惑。” 程娇娥挑眉,倒是从未听闻月倾城还有一个叔叔,月倾城倒也很快就满足了程娇娥的好奇心继续说了下去,“我的叔叔也就是我父王的弟弟,他也是我和弟弟难得亲近之人,可惜就算是再亲近也抵不过权力的相争,若是他好好的同我和弟弟说一说,也许弟弟便会无条件的把皇位让给他,可是他偏偏选择了最为偏激的一条路,想要害死我和我弟弟。” 想来当时凶险,但月倾城却说得十分平和,程娇娥早也看出月倾城不是普通人,她比大部分的人都要坚毅,因为经历的事情多了,纵然她看似磊落大方,但心中却也有自己的认知和算计,只不过是不展现在人前罢了。 “所以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程娇娥有了听下去的欲望。 月倾城也没有隐瞒,“后来的事情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弟弟让我假意投靠叔叔,靠着叔叔的信任,我成功的在他继位的前一天亲手把他杀死在寝殿之内,当晚便放出了被叔叔关在牢中的弟弟,第二日的继位大礼,理所当然的便是我弟弟上位,当时那些人知晓了之后,脸色都十分精彩,就算是到了现在我也能够想到他们的样子,当真是无比可笑。” “西江王的确智慧过人,否则现在的西江也不会发展的如此迅速。”一句话说的半真半假,程娇娥虽然夸赞西江王,但其实仍旧戒备十足,只怕月倾城此时也已经察觉了自己的用意,但彼此却都没有说明。 “也许你们都没有见过他的另外一面,才会对他误会之深。”月倾城似乎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程娇娥便也不再多问。 第748章 意外重逢 外面天色逐渐黑了下来,程娇娥和月倾城心中各自有所思虑,倒是一时之间安静下来,忽然听闻门前传来一阵谈话的声音,似乎是几位刚来京城的客人,正在询问京城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询问之人乃是女子,声音十分活泼爽朗,程娇娥却意外觉得熟悉,朝门前抬眼一看,果然见到一熟悉之人,正是许久不见的秋婉玉,秋婉玉身边则是一紫衣长袍男子,此时似乎若有所觉,便也朝程娇娥这边看来,当下便愣住了。 秋婉玉见他怔然,便也朝这边看来,一见程娇娥更是惊诧,同时嘀咕着,“怎么这么巧,她不是宫中的娘娘么,怎么会在这酒馆里面吃饭?” 月倾城也察觉出程娇娥的不对劲,“怎么了,出事了么?” “无事,我只是见到了几个熟人。”语罢程娇娥倒也不扭捏,而是起身朝门前走去,月倾城不明所以放下酒杯朝程娇娥离开的方向看去,却见一紫衣男子亦是朝程娇娥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面色不善的女子。 “真的是兄长?”没想到能够在京城看见吴衣,程娇娥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心中思绪,只是觉得千言万语都在心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当初在卫城的斗智斗勇,到最后的彼此珍惜,吴衣真的帮助了自己许多,纵然有些误会但到此已经不重要了 “小妹。”吴衣手中依旧握着他的花斗,见程娇娥开口亦是拱手弯腰行礼示意,“京城相遇当真有缘。” 程娇娥也不再多说,便带着吴衣和秋婉玉坐在了自己那桌,更是吩咐了店小二加菜,月倾城见过的贵人不少,自然看得出面前这人气度不凡,只怕身份也是不凡,想到程娇娥认识的人,必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身份。 程娇娥思索片刻还是开口道,“这位是吴衣,也是我的结拜大哥,这位是秋婉玉姑娘。” 吴衣朝着月倾城点点头,秋婉玉还是一如既往鼻孔朝天,看得程娇娥十分无奈,月倾城似乎也不介意。 程娇娥又道,“这位是月倾城,乃是我的好友,今日便是同她一起来此饮酒,不曾想却遇见了兄长,不知兄长来此所为何事?” 月倾城能看出吴衣身份不凡,吴衣自然更能看出月倾城身份不凡,当下便也只是笑道,“为兄只是来京有些私事,小妹无需紧张,不会牵扯到你想的那些事情。” 程娇娥知晓吴衣不会欺骗自己,便点点头,“若大哥有所需要,小妹愿意尽绵薄之力。” “若是有需要,我自然不会客气,不知小妹住在哪里,若是得闲,为兄也好前去见你。”对于这意外的相遇吴衣还是十分珍惜的,毕竟他不曾想自己居然能够在此地遇见程娇娥,自然不能放过知晓程娇娥住处的机会。 程娇娥开口道,“不知兄长可找好了住处,若是兄长不介意可以暂时前往我的住处居住。” 搬出了程府,程娇娥也吩咐了翠烟寻了一处僻静的宅子,虽然占地面积不如程府,但也足够居住,府中更是有许多空出的房间,此时吴衣的出现程娇娥倒也另有打算,所以才想让吴衣住在自己那里。 吴衣也没有犹豫,笑着应下,“既然是小妹开口,为兄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一边的秋婉玉有些不满,“公子,你怎么一见到这个女人就什么原则都不要了,我们不是已经找到住宿的地方了么?” “婉玉。”吴衣虽然不见怒意,但言语间却不怒自威,程娇娥早就知晓这秋婉玉乃是吴衣的下属,而且关系亲密更像是亲人之间的关系,所以也不见怪罪,只是笑了笑,“婉玉姑娘,我们也许久不见了,如此倒是方便叙叙旧。” 秋婉玉冷哼,“我和夫人你可没有什么可叙旧的,你可别忘记了你的身份。” “好了婉玉。”吴衣阻止秋婉玉继续说下去,手中的花斗动了动,吴衣看着程娇娥开口道,“小妹,为兄的确有许多话想要询问你。” 程娇娥神色不佳,吴衣自然看得出,心中也是担忧,程娇娥倒是没有想的太多,看天色已晚,便唤出禾白,让她带着吴衣等人回府,自己则是和月倾城再次前去府衙。 夜风寒凉,吹散了程娇娥和月倾城身上的酒意,月倾城有些好奇,“刚才那人是你的义兄?” 程娇娥点头,“怎么,可是有什么不对?” 月倾城摇摇头又点点头,“你对他没有什么不对,但是我看的出他对你的心思绝对不只是单纯的兄妹之情,若是此时被商裕知晓,只怕他要吃味才是。” 想到商裕,程娇娥便是一阵无奈,连忙阻拦道,“倾城,这件事你可要帮我保密才是。” “那你便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 见月倾城撒娇,程娇娥只得妥协,好在吴衣的身份其实也不算什么大秘密,尤其是吴衣并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程娇娥更是坦然和他相认,只要联系之前的前因后果便不难知晓吴衣到底是何人,所以程娇娥也没有准备继续隐瞒下去了。 “漠北王吴衣,之前的遂远候,倾城应该是听闻过的才是。” 月倾城惊讶的赞叹一声,然后一拍手继续说下去,“娇娥啊娇娥,你可真是让我震惊,这位名满天下的漠北王居然是你的兄长,便是说出去也足够传奇的。” 程娇娥有些无奈,“认他为兄,其中也有许多无奈,但兄长也算是帮我良多。” “便是知晓你有本事,你却屡次的让我长了见识,程娇娥啊,你还要给我多少惊喜?”月倾城持续赞叹,说的程娇娥有些无奈。 两人笑闹一阵已经到了府衙,那堂官还未离开,想来是安平侯那边也给了压力,见到程娇娥才算是轻松了下来,连忙带着程娇娥和月倾城朝监牢走去,同时口中道,“娘娘,这个人臣到底要如何处置?” “等一下我再告诉你。”程娇娥不愿耽误时间,带着月倾城一路来到监狱深处。 第749章 解药 那堂官不敢再多问,见程娇娥和月倾城进入连忙带着狱卒们离开了监牢,金公子倒在茅草之上,虽然睁着眼但眼中却不见一点神采,月倾城悄悄的在程娇娥胳膊上的软肉上掐了掐,“你且说一说这个人到底是被你下了什么毒,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程娇娥便知道瞒不住月倾城,只是笑了笑,“不妨猜一猜这是什么。” 不等月倾城继续问下去,程娇娥已经开口,她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虽然牢狱黑暗,但她眼中的深邃却是更为不见底。 “金公子,你的名字叫什么?”程娇娥的声音很低沉,月倾城不知程娇娥到底要做什么,却见那金公子居然真的坐了起来,十分乖巧的朝程娇娥看来,同时开口道,“金子成。” “很好。”程娇娥笑道,“金子成,你可知你的父亲有一种毒药叫做哑毒,此物能够让人丧失说话的能力,若是时间长了人便会因为中毒而身死。” “知道。” “此物可有解药?” 月倾城在一边看得瞠目结舌,那金公子思索片刻似乎还是有些迷惘,“有解药,便藏在我父亲屋中的暗格里,其中有一瓶蓝色的就是解药。” “你说的可是真话?”程娇娥不甚信任,便再次开口询问,虽然知晓自己的蛊术不会出问题,但到底不是程娇娥擅长的,程娇娥还是再次确认。 金子成点了点头,“真的。” “我再问你,你可认识张婆子,她是侯府中的一位下人,应该和你爹的哑毒有些关联。” 金子成眼中浮现迷惘,思考良久便又摇头,“不知晓。” 月倾城没有出声打扰程娇娥,程娇娥也只是沉思金子成说话的真实性,最后还是点头放弃了,“只怕也只能问出这些了,这金子成没有什么本事能力,想来金耀应该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他的。” “现在可以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了吧?”月倾城十分好奇金子成为何会如此乖巧,程娇娥也不再隐瞒,“这是蛊术,你应该听闻过吧。” 月倾城自然是听闻过蛊术的,只是那种东西十分古怪,更是被人传的神乎其神,或者说更多的应该是阴邪之气,却是不知程娇娥如何会蛊术这种东西。 “你……” “说来话长,此事等我们回去再解释。”程娇娥开口道,“如今知晓了解药所在,便是想办法从安平侯府拿出解药了,这件事还是要靠小三儿的,我们先回去吧,” 月倾城刚要跟着程娇娥走,似乎又想起什么,便又转身指了指身后的金子成道,“那这个人怎么办?” “金子成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留着也无用了,没有必要为了他和安平侯正面冲突,只要把他监牢里面,他的性命自然有人会收走。” 见程娇娥这么说,月倾城却突然觉得毛骨悚然,因为程娇娥的语气实在是太平静了,但也来不及再多说,月倾城已经被程娇娥拉着出门了。 吴衣跟随禾白来到程娇娥暂时居住的地方,抬头一看此地的名字倒也别致,虽然是一处宅子,却只写了两个字竹轩,倒是十分清幽,京城的天气比之漠北还是要寒冷许多的,吴衣身上的衣着单薄,但是却也不见寒冷姿态,禾白为吴衣安排好了住处,便礼貌的退下了,屋子里面只剩下秋婉玉和吴衣两人。 “公子,你为什么不告诉程娇娥你这次来的目的,难道你不就是为她而来的么?”秋婉玉似乎心中有所保留,语气还算是平和的,她一向在吴衣身边娇惯,也不见其余下人的卑躬屈膝,吴衣也不需要那样的下属。 见秋婉玉发问,吴衣只是摇了摇头,“时机未到,我们的来意你不必告诉娇娥,至于其余的事情你也不必管,若是想要在京城中逛一逛,我可以给你放假。” 秋婉玉冷哼一声,“如此最好了,虽然公子你一口一个小妹,但是我可看不出你心中是把她当成小妹的。” 吴衣刚要说什么,秋婉玉已经率先开口,“好了,我知晓了,你不必多说了,我这就离开,公子您保重。” 程娇娥和月倾城回来已经是深夜了,府门前的灯还亮着,翠烟和禾白站在门前等着程娇娥和月倾城两人,看得出她们已经等了许久了。 程娇娥开口道,“禾白,人可安排好了?” 禾白点头,“按照娘娘的吩咐,人已经安排好了,现在便在房内休息呢。” 程娇娥知晓吴衣定然没睡,此时正在屋中等待自己,但月倾城心中仍有疑问,程娇娥还是先随月倾城回了房间,在月倾城的逼迫下,到底还是给自己把了脉。 “你啊你,身体不好还弄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心中思虑太多,无论是什么体质也对自己的身体不利,你什么时候才能够把你脑子里面的那些东西丢一丢。” 程娇娥只是笑,月倾城知晓她定然听不进去,便道,“你交代吧,蛊术又是怎么一回事?” “之前的奇遇罢了,至于其他的你不必担忧,我用的只是基本的一些蛊术而已,根本不会有任何危害,也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当然我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若是其余人知晓了,反倒是麻烦。” 劝好了月倾城,程娇娥先是回到房间沐浴更衣,翠烟有些神色复杂,“娘娘,那个人不是……” “没错,你要记得他现在是我的兄长,其余的事情你无须多想,也不是所想的那样。” “翠烟知晓了,翠烟不会多问的。”翠烟看出程娇娥心情似乎并不好,便也不再多问,只是帮着程娇娥穿好衣服,收拾完毕,程娇娥看起来也清爽不少。 吴衣果然没有睡,见到程娇娥,吴衣便立刻起身,“小妹,你来了。” “兄长,此地简陋不知你可否住的习惯。”不见秋婉玉,程娇娥倒是有些奇怪,看出程娇娥的疑问,吴衣开口道,“婉玉那个性格你是知道的,她不愿住下,我让她离开了。” 第750章 冥冥之中 看出吴衣的无奈,程娇娥也没有多问,无论秋婉玉到底去做什么都不是程娇娥能够干涉的,程娇娥心中有事需要吴衣的帮助,所以便也不再此事继续纠结下去,只是开口道,“兄长远道而来,本来我应当好好招待的,只是我进来琐事缠身……” “你不在皇宫我便知晓你应是有事的,只是……”吴衣是知晓程娇娥当初怀了孕的,此时的程娇娥和当初分别的时候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但又似乎很不相同,现在的程娇娥苍白纤细,看不出往日的活力,第一次在卫城见到程娇娥的时候,吴衣便被程娇娥所吸引,正是因为她身上散发出与众不同的活力,那是一种张扬的智慧,却不至于让人感到难堪和无奈。 程娇娥也察觉出吴衣言语中的异样,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这件事是个意外,中间出了很多事情,我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但我希望兄长可以助我破案。” 吴衣的智慧程娇娥是知晓的,自己如今的思维的确是有些混乱,大概是当局者迷的缘故,才会兜兜转转到了现在才寻找到了解药,甚至还未掌握在手中,但吴衣就不同了,程娇娥知晓他条理分明,便希望这次能够借助吴衣的本事。 “好,我会助你,但是到底是谁,你告诉我……” “兄长,此事我会自己解决的。” “商裕便是如此保护你的么?”吴衣言语之中带着怒气,程娇娥鲜少见吴衣动怒,至少他在她的面前,永远都是那么的怡然自得,甚至是胜券在握,无论顺境逆境都不见半分慌张,此时的吴衣却让程娇娥有些后悔,也许她真的不该找吴衣帮忙。 程娇娥起身,语气中也带着叹息,“不是你想的那样,这的确是个意外,我如今能够出宫已经是商裕给我的恩赐,我们之间的事情任何人都没有立场评论。” 吴衣点了点头,总算是收敛了情绪,“我明白了,无论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都可以。” 安平侯府。 入府之后,安平侯还未坐定,便听闻拜谒的声音,正是商裕赐给他的义子钟离平,对于此人就算是他再不满,也是有皇上的命令在的,安平侯也不敢真的对钟离平做什么,尤其是这孩子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乖巧些。 “参见父亲,父亲今日出门可曾用过晚膳,平儿已经吩咐厨房为父亲准备了宵夜,若是父亲饿的话,平儿这就叫人把宵夜端上桌。” 安平侯的确是有些饿了,见少年眉目温顺,但眉眼中却也不是完全的木讷,反倒是透着一丝孩子般的精明,这样的少年多半是心智还未成熟,若是能够加以引导,说不定能够为自己所用,至于自己那个从未谋面的弟弟,也算是老实,在府中基本上没有什么存在感,尽管如此,安平侯依旧派人盯着他,不敢松懈。 “去吧。” 少年得到指令便欣喜的转身去端夜宵了,一出门,眼中的欣喜荡然消失,只余下浅淡的疏离冷漠,此时的钟离平便是刚刚进入侯府的成三,虽然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但是成三心中没有任何的不满,毕竟这些都是他所选择的,也是他唯一能够回报义父和程娇娥的。 夜宵很丰盛,安平侯看着站在对面的少年,开口道,“坐下一起吃,日后你是我安平侯的义子,没有必要如此拘束的。” “多谢父亲。”成三坐在安平侯对面,倒也不是胆怯,但眼中却实实在在的透露出乖巧,安平侯开口道,“之前你受苦了,日后跟着本候,你便不会再过之前的日子了,但是你必须听我的话。” 今日处置了金耀,安平侯自然得意,而且观察几日也不见这少年有什么其余的动作,安平侯猜测许是程娇娥和商裕也对这个少年没有做什么交代,再说就算是有所交代,这个年纪的少年还是太不坚定了。 眼见一碗夜宵便让对面的少年吃的心花怒放,安平侯心中更是得意,只觉得时日不久钟离平便会彻底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了。 “父亲说的是,日后平儿定然听父亲的话,只是平儿毕竟不是父亲的亲子,若是父亲有一日厌烦了平儿,平儿是不是还要过过去的日子。”面上流露出担忧的神色,成三放下手中的筷子,嘴角还带着些残渣。 安平侯起身笑了笑,又伸出手为钟离平擦掉嘴边的残渣这才开口,“本候没有儿子,你便是本候的亲子,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听话,日后本候的一切都是你的。” 没有儿子一直都是安平侯的执念,如今有了钟离平其实也不算是一件坏事,毕竟和自己还是有血缘牵系的,怎么都要比外人好一点,安平侯如今有了别的心思,眼界自然更宽了些,见回来的钟桓对自己一点威胁也没有,甚至住在自己的府中寄人篱下,甚至连自己的儿子也不待见,安平侯看出这些日子钟离平有意的疏远钟桓,多半是担忧自己会不高兴,对于钟离平察言观色的能力,安平侯还是十分喜欢的,至少说明钟离平的确是有些小聪明的。 “平儿定然万事都听义父的。”成三再次开口,一句话说的郑重又小心翼翼,安平侯心满意足的点点头,“这些日子你先熟悉熟悉府中情况,等过些日子本候再带你出门,让众人知晓你是我安平侯的义子。” 虽然安平侯这么说,但成三却不敢有任何怠慢,“平儿真的可以跟父亲一起去么?” “自然可以,你是我安平侯的义子,有何不可。” 成三露出愉快的笑容,安平侯自然满意的点点头,两人安静的吃着夜宵,成三心中却是另有算计,想了片刻,才突然开口道,“父亲,我有一件事想同你坦白。” “何事?”安平侯挑眉等待着成三的下文。 “其实……平儿之前遇见的不是皇上。” 安平侯冷笑着看着钟离平,“那你遇见的应该是现在的懿贵妃程娇娥吧?” 第751章 坦白 面前的少年脸色一变,当真是被说中了心事,手中的筷子抖了抖又被他放下,成三的脸色也凝重起来,“父亲果然已经知道了。” “这件事想要瞒过本候,根本不可能,程娇娥想要做什么本候一清二楚,你的过去本候不会计较,只要你日后专心为本候做事,往事可以一笔勾销。” 成三更是欣喜,却也不敢过于放肆,“平儿多谢父亲,虽然是娘娘带平儿来的京城,但是平儿很清楚,谁才是平儿的亲人,若是父亲还想知道什么,平儿定然会知无不言的。” 安平侯心满意足,心中疑问却也不着急询问,只是看着成三关切道,“今天很晚了,若是日后为父有什么问题会去寻你的。” 成三不敢再多话,生怕说多了反而让安平侯心生怀疑,便立刻起身行礼离开。 门外是瑟瑟冷风,成三一身锦袍缎衣丝毫不觉寒冷,少年的模样被门前的灯笼拉的瘦长,站了片刻,成三才微微叹息一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竹轩。 得了吴衣一句话,程娇娥心中感慨,思及卫城的风风雨雨,却觉得往事如烟,若是现在的程娇娥能够回到当初在卫城的时候,也许她会选择留在卫城的山上一辈子也不再入世了,可惜这些都不是程娇娥能够选择的。 “为何不见青韵?”吴衣知晓程娇娥和青韵关系极好,这次却不见青韵来伺候,他虽然心有猜测,但还是不敢确定,便开口询问了出来。 程娇娥神色一黯,想来当初青韵更是一颗心错付在吴衣身上,想来吴衣应该是知晓的,向吴衣这般的心窍,想来是没有什么他想不明白的事情。 “青韵,死了。”程娇娥说的平静,当初的波澜涛惊却是无人说明。 “怎么会?”吴衣一下起身,他知晓青韵对于程娇娥的重要性,更是知道程娇娥早也不把青韵当成普通的婢女,而是如同亲人一般。 “是我。”程娇娥努力喘匀气息,神色也舒缓些许,“不过,我已经为她报仇了。” 吴衣尚且不知前因后果,但见程娇娥不愿多说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他若想知晓到底发生什么也不必急于一时,看来这段日子的分别程娇娥遭遇了很多,所以才会让程娇娥看起来和过去十分不同。 “夜深了,小妹还是早些休息吧。”吴衣看出程娇娥脸色不好,虽然十分想要和程娇娥秉烛夜谈,但终究还是不舍,想来自己还要在京城停留一段日子,吴衣便也不再挽留。 程娇娥转身离开,吴衣看着程娇娥的背影,眼神却愈发狠厉起来,就在程娇娥离开之后,屋子里面的灯火陡然熄灭,吴衣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两个人,跪在吴衣旁边,双手抱拳。 “王有何吩咐?” “调查一下这段日子程娇娥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天奕皇宫之中可还有人对程娇娥有威胁。” “是。”两人立刻领命离开,吴衣眼神却依旧冰冷。 第二日竹轩前厅。 程娇娥和吴衣对坐,月倾城则是随着程娇娥坐在一边,冷静的看着对面的吴衣,虽然心中难免好奇,但此时吴衣所做之事更是让月倾城好奇。 传闻之中的遂远候卜卦奇门遁甲无所不能,更是脑中乾坤无限轮转,此时吴衣正在凝神卜卦,一旁的程娇娥安静等待,眼中倒也还算是平静。 过了片刻,吴衣手中竹简掉落,他细细看去,末了又仔仔细细的把手中竹简收好再次卜算,然后才开口道,“此人应当还在京城。” “什么?”程娇娥显然很惊讶,毕竟郑询元沈祁愿在京中搜寻许久,更是沿着京城一路找出去,却没有想到她还在京城之中。 “可能看出藏在何处?”程娇娥开口再次询问。 吴衣点头,“大概在西南方,若是你想再仔细抱歉……”吴衣摇了摇头,“我只能调查到这些。” 卜卦是很耗费心神的事情,虽然程娇娥不谙此道,但见吴衣脸色发白额上见汗就知晓他定然是废了一番功夫的。 “多谢兄长。”程娇娥立刻道谢,一旁的月倾城是看得瞠目结舌,“之前一直以为这些东西都是骗人的,没想到还真的能够算出来啊。” 程娇娥对吴衣的能力是深信不疑的,若是无用,想来吴衣也会告诉自己的,但既然吴衣不说,便说明此物绝对是能够探查出真相的。 “让姑娘见笑了,我只能到这种地步,算不得擅长。”吴衣手中花斗动了动,他已然起身,“不知小妹准备何时前去寻找?” 程娇娥思考片刻开口道,“这些日子我便会派人前去,找到此人虽然重要,但她想来也只是其中的一道关键而已,至于其他的方面还需要另外计算,现在我还是先要给张绣年找到解药。” “你要去安平侯府?”月倾城询问道,她是不知晓程娇娥和成三之间可有什么约定,心中自然觉得她是要去冒险。 “不是,成三会想办法出来的,我们前去迎春楼。” 吴衣虽然不知晓此地是做什么,但光听名字便察觉出一丝不对,一边的月倾城和程娇娥倒是坦然,吴衣等待两人片刻,月倾城和程娇娥已经换作男人长衫,程娇娥拱手朝着吴衣道,“兄长,一同前去。” “好。”吴衣对程娇娥自然是无可奈何,闻言点了点头,然后随程娇娥和月倾城出了门。 迎春楼。 看出吴衣脸色不好,程娇娥叫了一些补身子的药材,素闻卜卦之术损身损心,到底是自己任性了。 环顾四周,吴衣觉得有趣,“此地莫非是小妹的产业?” 程娇娥点头,“的确是程家的产业,所以兄长无需担忧有人会纠缠,此地的姑娘们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吴衣笑了笑,程娇娥拍了拍手,一边的月倾城撑着下巴无聊的等待着姑娘们的登场,此地夜夜笙歌,而天色也逐渐黑了下来,程娇娥这一桌和其余桌的客人没有什么区别。 第751章 迷见 没有人注意到程娇娥是何时离开的,月倾城和吴衣等人依旧在喝酒,等到程娇娥再出现已经是在这迎春楼的后门了。 此处偏僻,程娇娥也没有等多久,便见少年身影出现在巷子尽头,他穿着一身锦袍,远远看来贵气逼人,四周都是程娇娥的人,而且此地基本无人出入,两人见面之后,程娇娥更是迅速的带着少年进入了迎春楼。 迎春楼内有程娇娥的房间,带着少年进入房间,程娇娥也没有点灯,两人坐在黑暗中,反而察觉到一丝安稳。 “娘娘。”还是少年先开口,不等程娇娥阻止,少年已经跪在程娇娥面前,“参见娘娘。” “不必如此,小三儿,能够见到你我很高兴。” “成三有罪。”成三还是跪着不起身,等到成三把自己和安平侯的对话全部告诉程娇娥之后,程娇娥才无奈的摇摇头,“我如何会怪你,你的作为不正是为了我们的大事,我相信你的忠诚,你的义父和小平儿也同样相信你,所以无论你做什么,都无需过分紧张。” 成三才算是松了口气,起身之后,程娇娥便指了座位,“这次其实是有事需要你帮我。” “娘娘请说。” “你可知金耀这个人?” 成三立刻摇头,“不知,娘娘为何说起此人,莫非此人和安平侯有什么关系。” “的确,此人应该是安平侯门客中一个不算起眼的人物,但是张家这次的劫难可能和此人密不可分,所以我需要你在安平侯府中找到金耀的房间,然后帮我在他房间的暗格之中找到哑毒的解药。” 成三立刻点头,“成三知道了,不知此人如今可还在府中,如此成三也好寻找一些。” 程娇娥有些无奈,这才把金耀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成三,成三也是一阵唏嘘,心中更是对安平侯生出厌恶之意。 “你做的很对,万事都以自己的安全为先,取信安平侯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是我相信你可以,若是一旦遇见危险,记得首先保全自身,有着皇上的旨意,相信安平侯不会轻易动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 “多谢娘娘,成三不会让娘娘失望的,若是娘娘无事,成三这便回府去了。”成三是跟着一些和安平侯亲近官员的儿子来的,他如今是安平侯府的小侯爷,自然荣宠非常,而成三也是借此机会能够面见程娇娥。 程娇娥点头,成三便趁此机会回了前厅,更是装成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桌上的人本来还奇怪成三怎么去了那么久,但见成三脸色通红的回了桌上,众人念他身份不敢嘲笑,其实心中都是瞧不起成三的。 “小侯爷怎么去了那么久啊?”一个面皮发白的公子哥问道。 成三摆了摆手一脸为难的样子,“这酒太烈了,我以前不曾喝过,所以……” “哈哈哈。”桌上有人笑出声来,又怕成三计较,又连忙闭了嘴,毕竟没有人知晓安平侯对成三的态度,如今安平侯如日中天,就算小侯爷真的是个傻子,他们也必须努力攀附。 “没关系的小侯爷,这喝酒都是一回生二回熟,再喝几次你绝对没有问题的。” 成三似乎又有了力气,这才朝着那人笑了笑,然后又开始小心翼翼的和几个人说话,至少在他们看来成三的样子就是努力融入他们的可怜模样,只有成三自己知道,刚才他在门外努力的搓了许久自己的脸,这才红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程娇娥也回了座位,月倾城正在好奇的和吴衣说话,见两人相谈甚欢,程娇娥拿起桌面的酒杯一饮而尽,吴衣便把目光转回程娇娥有点担忧的询问,“你的身体可以喝这么多酒么?” 月倾城像是总算找到了告状的对象,立刻开口道,“你是娇娥的义兄,想来可以管一管她的坏习惯,她是病人本就不该喝酒,可是我怎么也劝不住,如今你可要好好劝她才是。” 程娇娥有些无奈,她是知晓吴衣的性格的,纵然不会明着说,总是会想出其他办法的,程娇娥立刻放下酒杯,“好了好了,怕了你们,我已经派人在京城西南方寻找了,明日我们便去寻找张家人的踪迹。” 今日的京城格外热闹,昨日回了竹轩之后,程娇娥就被月倾城和吴衣左右围攻,要说吴衣的语言从来都是温和的让人无法拒绝,月倾城更是在一边夹击,程娇娥成功的被喂下一堆补药,这才算是罢休。 早上更是被强行的披上了披风,三人一同出了门,才知晓今日是放榜的日子,想到日前和尹千章的相识,程娇娥便带着两人前去看榜。 月倾城开口道,“你不会真的以为那个人能够考上吧?” 虽然察觉到那人身手不凡,但月倾城却觉得那人实在古怪,尤其是似乎对程娇娥别有用心,但程娇娥看重他,月倾城也不好多说。 此番前来看榜,月倾城倒是不希望榜上有尹千章的名字。 吴衣并不知晓程娇娥的这段遭遇,只是眯着眼站在程娇娥身边陪着她看榜,从后到前,不等程娇娥看到最前面,一边的月倾城已经不满的哼道,“居然真的让他考上了。” 随着月倾城的目光看去,程娇娥和吴衣都看见了榜单上第一名,正是尹千章,而月倾城则是一脸不敢相信,此时也不知该说是程娇娥眼光好,还是那尹千章本领高强。 “果然。”程娇娥面露欣慰,一边的月倾城不安分的拍了拍程娇娥的肩膀,“真不知是该说你什么,随便在庙中也能捡到一个状元,这下你可是这位状元郎的恩人了,不过他还不知晓你的身份,甚至似乎对你……” “倾城。”程娇娥立刻开口提醒,月倾城才算是收敛几分,吴衣却听出了月倾城的话中有话,料想程娇娥不会多说,吴衣也没有多问。 三人行在街上,正是因为今日早上突然有了张家人的踪迹。 第753章 坟地 程娇娥手下的人一直都在寻找,而郑询元也没有放弃,虽然事物繁忙,但始终一直关注此事,今早便是郑询元派了手下的人前来通知程娇娥。 到了约定的地方,郑询元便见一边的吴衣,瞬间脸色冷了下来,“娘娘,这是?” “大哥千里而来只是为了一些私事,将军不必紧张。” 吴衣料得程娇娥之前和郑询元并不愉快,却不知晓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便只是朝郑询元点了点头。 郑询元开口道,“京城外有一处乱葬岗,那里都是些穷苦百姓的坟地,二十年前京城旁边的修远镇曾经爆发过一次瘟疫,京中严令镇中人进出,之后那座城中人的尸体大多焚烧殆尽,城中也荒芜起来,所以便成了坟地。” 一座城都变成坟地听起来难免唏嘘,程娇娥虽然因此感到伤怀,但却也知晓自己首要要做的事情,“所以你在那里发现了张家人?” “本来是没有任何线索的,因为张家人的存在并无什么人认得,虽然我询问几处,但却不得其法,不过那座城中却住着一个老汉,乃是当年瘟疫的幸存之人,一直都留在修远镇内,前一任段日子,他曾经见一些人带着几个人的尸体埋在了城中的荒地,因为那些人的衣着不似贫苦人的模样,所以这老汉才有了印象,至于其他的,只是怀疑,所以臣才想着同娘娘一起去看一看。” 程娇娥点头,“既然如此那边走吧。” 不等郑询元说什么,吴衣一拍手,秋婉玉不知从何处驾着一辆马车走了出来,看见吴衣之后便道,“上车吧。” 郑询元冷然注视,似乎还是不信任吴衣,但程娇娥眼神中带着安抚,郑询元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跟着程娇娥上了车,月倾城则是对郑询元和吴衣之间产生了疑惑,程娇娥身边的人全部都是因为程娇娥而聚在一处的,月倾城丝毫不怀疑,如果程娇娥不在,吴衣会不会和郑询元直接打起来。 马车虽然宽敞,但也只是普通的马车,四个人一时静默,空间便显得有些拥挤了,郑询元始终防备着吴衣,吴衣只是冷笑着看着郑询元,程娇娥见两人剑拔弩张一时之间有些无奈。 “兄长,郑将军助我良多,虽然之前有些误会,但是现在已经全数解释清楚了,尤其是这段日子,将军更是为了我的事四处奔波……” 吴衣笑着点头,“小妹无需紧张,我既然来了京城便是小妹的客人,客随主便,绝对不会有所逾矩。” “最好如此。”郑询元是不肯给吴衣一点好脸色的,程娇娥还是熟悉他,毕竟之前在卫城的时候,他也不曾给过自己好脸色,要不是经历了许多事情,想来郑询元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一路到了修远镇,秋婉玉在前开口道,“到了,公子下车吧。” 秋婉玉到还是一如既往,程娇娥料定秋婉玉这两天的失踪肯定不是单纯的失踪,吴衣来京城的目的还需推敲,但程娇娥不会明着询问。 “此地的确鬼气森森。”月倾城看着不远处修远镇的牌子摇了摇头,然后才沉默的开口,“这个地方居然还有人住,也是让人惊讶。” “许多人都不愿意离开故土的,毕竟居住久的地方总是藏着许多回忆。”程娇娥下了车,吴衣看着此地手中掐算着然后摇头,“此地风水极为不好,住在此处若非阳刚之气重,只怕极容易早夭,看来那个老伯也是个洪福齐天的命格。” 郑询元听不懂这些,也懒得和吴衣说话,只是带着程娇娥几人朝城中走去,城门被打开,一阵冷风吹过,好在程娇娥身上多了披风,倒是不觉寒冷,一旁的月倾城也缩了缩脖子。 秋婉玉跟在吴衣身后,冷然的注目着一切,郑询元带众人来到一处偏僻草屋,月倾城率先捏了捏鼻子,“此处真的有人居住么?” “丁老伯,可在屋中?”郑询元不等程娇娥开口,便上前去敲门,秋婉玉和月倾城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门内传来一声应和,接着门便从里面打开了,一个枯皮老人站在门前,着实把月倾城和秋婉玉吓了一跳,程娇娥还算是镇定,朝老人拱了拱手,“唐突来访,还请见谅。” “几位官人快快请进,我老头子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在此地见到活人了。” 想来也是辛酸,程娇娥心中怜悯,跟着郑询元进入了草屋,月倾城和秋婉玉此时倒是达成一致,显然都对此地颇为嫌弃,吴衣面不改色跟随者程娇娥的脚步,月倾城和秋婉玉对视一眼也跟着进去了。 “我这里没有茶水,还请几位将就着喝点水吧。” 程娇娥看着杯中的水有些发黄,茶杯亦是如此,实在是没有勇气尝试,闻言也是谢过然后才开口询问道,“老伯,我们这次前来是希望老伯能够带我们去坟地看一看,您可知晓那些衣着贵气的人把尸体丢在了具体什么位置。” 见程娇娥直入主题,那丁老伯倒也不生气,一旁的吴衣等人更是不可能饮下这水,郑询元抱着臂膀站在一旁。 丁老伯看得出几人身份不凡,也不敢拖延,起身道,“若是几位想去,我这便带你们前去,只是那坟地阴气极重,马上就要接近傍晚,还是快些为妙,千万不要久留。” 程娇娥自然点头,“多谢老伯,不知可否请您告知具体那日发生了什么?” “大约一月前,几个衣着一样的人拖着一车的尸体进入了镇子,因为经常有穷苦人家来此埋尸,但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便有些好奇,所以跟着去看了看,没有人知晓这个镇子里面还住着人,所以也没有人注意到我,我跟了上去,发现他们挖了一个大坑,然后把车上的尸体全部扔进去了。”丁老伯说的十分平静,许是经历过生死,所以无所畏惧,若不是这镇子中还住着他,只怕是这件事无人知晓。 程娇娥也不知是否该庆幸。 第754章 入朝 众人朝丁老伯说的位置前进,一进入坟地便是扑鼻而来的恶臭,程娇娥等人皆是皱了眉,这丁老伯面不改色,指着一个方向道,“就是这里,虽然我没有特殊标记,但是因为此地很少来人,所以每次有人运尸体过来我都会仔细观察的。” 程娇娥点点头,一边的郑询元已经开始挽袖子了,丁老伯从屋中拿出工具递给众人,郑询元这才冷然的看着吴衣道,“作为男人难道要女人动手么?” 秋婉玉握着铁锹看着郑询元和脸色发黑的吴衣觉得好笑,倒是很少见吴衣这副模样,程娇娥本要阻止,但郑询元已经从秋婉玉手上接过铁锹和郑询元一起挖坑了。 月倾城在程娇娥耳边小声说道,“一个北狄王和一个将军为你挖坟,这可真是难得一见。” 程娇娥对于月倾城的关注点一直都无法理解,当下只是摇了摇头,便朝一边的丁老伯询问道,“老伯,您一个人住在这镇子里面不害怕么?” 丁老伯笑眯眯的看着程娇娥回答道,“起初是害怕的,当年那一场瘟疫,我的亲人全部死了,城中的人也全都死了,能够离开的都已经离开了,当时有人劝我一起走,可是我不愿意,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怎么能够轻易的就离开呢。” 月倾城道,“可是在这里您怎么生活呢?” “人想要活下去总是能够活下去的,我现在一个人住也十分清净,只是有些孤独罢了,但是此地有个坟地,倒是能让我看尽人间百态,有的人把亲人埋在此地是真的无可奈何,虽然简陋但也力求干净,有的人只是图简单,多半是生前关系便不好,死后更是随意,总之生生死死都在这一片坟地之中,我倒也不孤独。” 程娇娥点点头,对于老伯的生活态度,程娇娥自然是十分感慨的,有些时候总是有人愿意记住大部分人不愿意记住的东西,丁老伯便是如此。 郑询元和吴衣对着挖土,场面一度十分搞笑,程娇娥和月倾城两人在旁边和丁老伯闲聊,显然程娇娥是不希望吴衣尴尬。 很快郑询元和吴衣便挖到了关键,一处衣角露出,两人更是加快了速度,花斗握在一边秋婉玉的手上,见程娇娥走过来,秋婉玉神色不虞,不过还是没有说什么,程娇娥却觉得秋婉玉眼中似乎还有别的事情,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程娇娥知道秋婉玉一直不希望吴衣和自己有任何的牵扯。 “夫人,你看。”郑询元指着挖出来的尸体,程娇娥顺着郑询元指的方向看去,便看见了这些裸露在外的尸体的手指都是有所残缺的。 虽然天气寒冷,但是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程娇娥等人捂着鼻子也难以掩盖这尸臭味,吴衣还算是淡然,一旁的郑询元也不见什么表情,丁老伯站在不远处似乎不愿意参与他们之间的事情。 “没有手指,而且还有小孩。”想到孔桥的话,这张婆子有个刚刚一岁的小孙子,而这些尸体旁边的确有一个小孩的尸体,看模样也不过一岁的样子,想到自己刚刚出生便死去的孩子,程娇娥心中难过,也没有再多说。 “那此地……”郑询元知晓便是确定了这些都是张家人也无用,根本没有确实证据证明这些人的死和安平侯有关系,尤其是金耀已死,若安平侯想要嫁祸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一旁的月倾城也凑过去仔细看,然后开口道,“应该是中毒了,但不是中毒而死,这些脖子上都有剑伤,想来是被割喉而死,若是真的中了哑毒,那生前也定然是一句话也喊不出的。” “先掩埋了吧,日后再找机会把他们转移出去,此地可有木牌?”程娇娥四顾,却也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东西,丁老伯已经再次离开坟地为程娇娥寻到了一块木牌。 “看得出来你们都是心善的人,更是我高攀不起的贵人,若是你们需要,此地我会固守的,不会让其余人破坏的。” 有了丁老伯的保证,程娇娥倒也放心不少,在木板上写下张家之墓后,程娇娥等人才和丁老伯拜别,临走前程娇娥更是给丁老伯留下了早就准备好的银钱。 回去的路上依旧沉默,程娇娥确认了自己心中所想,张家人除了张绣年果然已经全数死去,那日孔桥的话听来便更加嘲讽,和安平侯这样的人合作无非是与虎谋皮。 “娘娘,此人莫非居住在娘娘的府邸?”郑询元终于问出心中记挂之事,吴衣眼神淡漠,手中花斗无意识的抖了抖。 程娇娥开口道,“兄长只是暂住。” “娘娘,此人毕竟是北狄王,出现的京城必然别有目的,娘娘还是小心为上。” 不等程娇娥说点什么,郑询元已经抬手抱剑行礼道,“娘娘吩咐的西南方位,臣会仔细搜查,若有所获再来告知娘娘。” “郑将军?”程娇娥话音未落,郑询元已经拉开车门跳下了马车,秋婉玉显然是吓了一跳,口中骂了一句,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郑询元已经快步离开了。 月倾城叹息道,“这位郑将军可是愈发的有了脾气,不过娇娥,就算是北狄王真的是为了私事,这件事若被皇上知晓也难以解释清楚,若是北狄王真的为了你着想,更应该提早相想出解决办法才是。” 程娇娥心知肚明,但因为不知吴衣到底为何而来,所以才把吴衣留在身边的,见程娇娥为难,吴衣开口道,“既然如此,我还是搬出去为妙,若小妹为难,我也可以以北狄王的身份前去拜见天奕皇帝,只要不影响你,我做什么都可以。” 马车还在继续前进,此地接近京城,见吴衣这么说,程娇娥面色却也没有多少愧疚,吴衣的出现本就是意外,非要说程娇娥需要吴衣的帮助,倒不如说程娇娥是为了监视吴衣。 见程娇娥不出言挽留,吴衣难免神色有些黯然,“看来我的确是你的困扰。” “不妨兄长直言,你为何会出现在京城?” 第755章 天命 月倾城看了看还在行驶的马车,然后开口道,“我看马上就要到京城了,小姑娘给本公主停车,本公主要下车走走。” 其实程娇娥本来也没有想要避开月倾城,但月倾城识趣程娇娥也不阻拦,秋婉玉果然停下了车,此地距离城门不过三里,周遭全是冬日枯败的景色,秋婉玉从马车前跳了下去,然后抱着手臂靠在一边的。 她对程娇娥和吴衣的事情一向没有任何兴趣,至少在她看来程娇娥不该是吴衣的阻碍,若是吴衣真的喜欢程娇娥,大可以把程娇娥从天奕抢夺回去,凭借吴衣的手段,想要做这些事情还是很容易的。 可是只要面对程娇娥,吴衣就自动收敛了原有的黑暗和戾气,这让秋婉玉很不习惯,就像是明知他不是好人,却见他努力扮做良善,明明是山中的猛虎,偏偏要在程娇娥面前装成小白兔,对此秋婉玉是很不屑的。 车内只剩下程娇娥和吴衣,吴衣静默片刻,终是无可奈何的笑了出来,“我总是拿你没办法,小妹把大哥留在身边就是担心我会有什么别的动作吧?” 程娇娥没有否认,吴衣便继续说了下去,“若是我说我这次来只是为你,你信还是不信。” “兄长若如此说,小妹焉有不信的道理。”程娇娥已经习惯了吴衣的说话习惯,既然吴衣这么说,程娇娥也放心下来,至少在这种事情上吴衣没有必要再欺骗自己了,而且现在的北狄似乎还没有能力做出更多的算计。 “大概两月前,我曾经为你卜过一卦。”吴衣撩开一点帘子,门外的冷风钻了进来,总算是给了几分清净,程娇娥沉默的坐在一边没有打断吴衣的话。 “我当上北狄王后,虽然北狄内部还有些不信服我的人,但是这些日子我已经把爱其中的一些人全部处置干净,北狄内部已经焕然一新,所以你大可放心,和天奕的约定不会失效,我这次来只是为了你,为了我的私心。” “所以兄长到底卜算到了什么?”外面风声大作,虽然距离京城很近,但程娇娥却突然有了一阵心慌的感觉,程娇娥知道吴衣不会害自己,所以这样莫名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还不得吴衣继续说下去,外面已经传来的杀声,秋婉玉手中长剑一甩,剑鞘已经被丢在了枯枝上,四面八方涌来的黑衣人很快便围住了这小小的一顶马车。 程娇娥缓慢的攥住了身外的披风,吴衣的脸色也冷肃起来,“莫辞,丛台。” 一声呼喝,暗处便出现了两个人,程娇娥看得出是北狄的打扮,想来是吴衣身边的暗卫,而禾白和连英两人也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她们向来都是跟在程娇娥身后的。 有了四人的加入,秋婉玉才不至于过分受牵制。 吴衣转身开口道,“小妹,不用担心。” “是什么人?”虽然怀疑是安王的人,但程娇娥还是觉得蹊跷,若安王真的有对付自己的心思,昨日和成三的面见,成三不至于一句不提,难道是安平侯隐瞒了成三,突然搞了偷袭? “也许是冲着我来的。”吴衣没有下车,手中花斗已经被他搁在一边,却是不知从何处拽出一把软剑,想来这把剑应该是缠在他的腰间的,程娇娥微微凝神,吴衣持剑而对面色森寒。 程娇娥并不知晓吴衣的武功如何,毕竟北狄王从来也不是以武功闻名的。 “兄长,你……招惹了什么人?” “前来京城,我在快到京城的路上遇见了一拨人,当时察觉他们身份有异,所以便多有关注,当时偶然得见他们马车中所坐之人,那人主动找我攀谈,并且说出一些莫名的话,我亦拿言语推敲,料定他不是天奕之人,而且心怀不轨。” 吴衣的观察力程娇娥是知晓的,当下程娇娥便警觉起来,“所以他们是什么人?” “我猜是西江的人马,至于那为首之人我还不能确定。” “可是不过是一个猜测,居然要大动干戈,兄长你到底还做了什么?”程娇娥不是那么好骗的,闻言吴衣叹息笑了笑。 “果然是瞒不住你的。” “你到底做了什么?”程娇娥察觉事情不对,吴衣却从怀中摸出一个令牌,那是一块玉做的令牌,上面刻着一只异兽,若说程娇娥看来,此物倒是有些像乌龟。 “这是西江的秘密,我也是偶然得知,当年老西江王死之后,如今的西江王建立了一支暗卫,其中以龙之九子命名,而这一块便应是九子中的赑屃令,能够触动九子暗卫,想来是西江王亲临京城了,但是却悄无声息,定然是有所图谋的。”吴衣把令牌放在程娇娥手中,程娇娥仔细看去,眉目也锁的深沉。 “你怎么顺到的这东西?” “那日我偶然见到的那人,身上便带着此物,我假意与他接近的时候,便顺便拿走了令牌。” 吴衣的本事有些当真是让程娇娥不知说什么是好,便是这顺手牵羊的本事,若是有人知晓这是北狄王所为,也不知要如何评价了。 见程娇娥模样,吴衣只是笑了笑,“所以这次的刺杀应该是针对我,或者说针对这块赑屃令。” 外面杀声犹存,禾白等人都是身经百战的骁勇之辈,车内仍旧安静,看来西江那边不敢有更大的动作,目的只在这一块赑屃令上。 “此物你准备如何处置?”毕竟吴衣代表的是北狄,程娇娥不可能过多干涉,但此物极为危险已经可以预见,程娇娥心中另有算计,只等着吴衣开口。 “难道小妹希望我还回去?” 程娇娥没有开口,只是笑了笑。 “看来小妹是另有想法。”吴衣一直都知晓程娇娥绝对不是简单的纯良,心中的弯弯绕绕更是数不胜数。 程娇娥摇了摇头,“兄长觉得你那日遇见那人是什么人呢?” 吴衣道,“小妹认为呢?” “若是西江王,那如今天奕的境遇也不至于如此,所以想来是这赑屃令的令主。” 第756章 对峙 外面杀声渐止,程娇娥撩开车帘,吴衣率先下了车,然后拉着程娇娥一起下了车,禾白和连英朝程娇娥走来,秋婉玉几人也收了刀剑,脸上都是一片肃杀之意。 “你说的对,人已经离开了,令牌还在手中,想来此人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只需要等待便知他们到底为何而来。” 程娇娥点头认可了吴衣的话,秋婉玉收了剑,脸色不算好看,“这些人的本事很强,不过此地距离京城太近,他们许是不敢大动干戈,所以才匆匆离开。” “走吧,我们回京吧。”吴衣开口,程娇娥亦是确认了禾白和连英没有受伤,这才跟着众人回到了京城。 还未到竹轩,吴衣却开口询问,“月倾城乃是西江的公主,你觉得这件事她知道多少?” 程娇娥摇头,“虽然倾城为人乖张肆意,但是心思却十分细腻,这件事暂时不必告诉她,我觉得她应该不知晓什么,所以没有必要给她带来困扰,或者说造成我们之间的互相怀疑。” “就算她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也难保背后的人会来找她,若是如此又该怎么办才好。”吴衣提出疑问,程娇娥也沉默了。 回了竹轩,果然不见月倾城。 月倾城本是一路回京,却在城门前遇见古怪的事情,那是她十分熟悉的味道,或者说是西江皇族独有的香味,除了她和月倾华根本不可能有别人有。 四处看去,却只见到不远处有胭脂水粉摊前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身青衣长衫,从背影看去便格外让人熟悉,月倾城皱了眉,这才朝着那人走去,不及月倾城伸手,那人却突然转过身来,一双含笑的眼,足以让月倾城心神激荡。 “你怎么?”月倾城差点大叫,好在还是收敛了,那人更是温柔的伸出手捂住了月倾城的嘴,接触到对方湿冷的皮肤,月倾城猛然清醒,“你……” “阿姐,我们寻个地方说话。” 月倾城自然跟着他离开,虽然心中有所怀疑,可是面前之人乃是她的亲弟月倾华,更是西江的王,此时出现在京城若说是危险还是威胁,月倾城还需要和月倾华再做确定。 客栈。 月倾华一路拉着月倾城的手进入了客栈的房间,屋子里面空无一人,但却十分干净,熏香更是月倾城熟悉的味道,她看着面前的月倾华,神色中夹带着担忧和疑惑,但月倾华却不让她开口,只是拉着月倾城坐在床边,又把头埋在月倾城的腿上。 “阿姐,我每日每夜都在想你。” “华儿,你怎么到京城来了?”月倾城无奈的伸出手抚摸着月倾华的长发,他换作普通打扮便显得更加年轻起来,月倾城难免想到月倾华小的时候也是如此,便是后来说过了男女有别,月倾华还是会半夜悄悄的跑到月倾城的房间里,和她一起睡觉。 “阿姐,我来看你你不高兴么,还好你不是在宫中,否则光是寻你,就要费一番功夫,可是阿姐为什么不在宫中呢?” “说来话长,你……”月倾城是知晓月倾华本性的,尽管她不说,甚至还把月倾华当做小孩子一般宠爱,可是许多事情不是不说不问便就能够完全无视的,至少月倾华从来也不是一个乖巧的孩子,更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所以现在看见月倾华,月倾城才会觉得慌张。 这种慌张感让月倾城觉得愧疚,生怕被月倾华看出来,但月倾华十分敏锐,“阿姐是不希望我来,还是觉得我来此另有目的?” “华儿,你不要多想,只是你的身份乃是我们西江的王,贸然出现在此处毕竟还是不和规矩的,而且你若是以王的身份来此,便应当去见天奕国主才是,为何住在此处?” “阿姐全是问题,让华儿回答哪一个才好。”月倾华故作委屈,但月倾城一向对月倾华这副模样无可奈何,当下只得继续抚摸着月倾华的长发。 月倾华十分舒适,便更是躺着不换位置,“这样真好,阿姐,你还是跟着华儿回西江吧,没有了阿姐的西江,根本半点意思也没有。” “你又在胡闹了,吹雨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吹雨都可以满足你,这次你出门可是留了吹雨一个人在西江?” “吹雨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所以我们两个不亏欠什么,再说吹雨想要什么我也不曾干涉过,如今我来京她也不会干涉我。” 吹雨和月倾华的关系月倾城是没有办法管的,毕竟这两人实在是有些过于开明了,完全的政治联姻,根本不见半点情意,若是谁动了情,反而是失了本来的平衡,月倾城也不知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你说什么都有道理,我一直也说不过你,但是我还要回去,不能在这里久留,你若只是来看我当然最好,但若不是,此处乃是京城,毕竟是天奕的领地,你千万不要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我不希望你陷入危险之中。”月倾城语气也沉重起来,月倾华从月倾城身上起身,脸色也变得有些难过。 “阿姐要回到哪里去?莫非阿姐已经和我疏离了么?” “当然不是。”月倾城知晓虽然月倾城聪慧,但在这种事情上向来是钻牛角尖的,根本没有办法不让他多想。 “姐姐,商裕对你好么?” 月倾城愣了愣,要说这商裕对自己好其实自己和他也没有什么交集,要说不好,商裕的确也没有做什么,甚至还给了她自由,此时跟程娇娥在宫外,总比憋在宫中要好的多。 “你要知道我不喜欢商裕,所以现在的情况很好,华儿,你无需为我担忧,我知道你的心思,天奕和西江难得和平,若是无需起战,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维持和天奕的和平。” “阿姐,难道你忘记西江的仇了么?” “战争一向如此,更何况当初本就是西江想要侵占天奕的领土,现在已经是难得的和平了,我不希望看见兵祸四起的情况。” 第757章 私见 月倾城和月倾华不欢而散,虽然月倾华没有生气,但却也不见几分真正的愉快之意,月倾城不愿多说,离开了客栈,月倾华却在她身后喊道,“阿姐,我一直都在这里,我等着你来找我。” 月倾城心思弗乱,走出客栈,见外面人来人往更觉得头疼,想到程娇娥应该已经回了竹轩,便朝竹轩走去。 竹轩内。 程娇娥和吴衣对坐,刚才在马车上的对话还未完,虽然西江的事情只得思量,但是这件事对于程娇娥来说同样重要。 “兄长,刚才你的话还没有说完。”程娇娥不容吴衣再做推辞,虽然见吴衣模样也不似要推脱,但程娇娥还是想知道吴衣到底为何会突然来到京城。 吴衣见程娇娥模样,只得叹息一声,一边的秋婉玉却很是不满,“我们公子当然是为了你,不然才不会来京城趟这个浑水。” 程娇娥不明所以,吴衣摇了摇头示意秋婉玉不要继续说下去,秋婉玉才冷哼着拱手离开了。 “你不要介意,婉玉她一向如此。” 程娇娥点头,“这我自然是知道的,婉玉姑娘性情如此,我不会在意的。” “那日卦象很简单,我算出你近日必然有血劫,你知晓我的卦象不会出错,在这种问题上面,我也不会开玩笑,如今你是的我的义妹,虽然我不会再其余的事情上抱有幻想,但是我不允许你有任何的意外发生。” 见吴衣神色不似玩笑,程娇娥一时之间也是不知应该作何回应,卜算一事要说程娇娥不信那自然是假的,但非要说信,她身上的血劫难道还少么。 “我知道这件事可能有些匪夷所思,但是这段日子我会跟在你身边的。” “兄长,你是北狄王,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如果只是为了这个的话,你大可不必为了我而忽略了整个北狄,若是北狄因此出了差错,我岂非是北狄的罪人。”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原因,那的确是有些可笑,程娇娥承受不住吴衣的这份感情,也没有办法回报他。 “此事你无须多言,我决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既然我今日能够站在京城,便说明北狄那边我有绝对的自信不会出任何差错,小妹便安心下来,这段日子无论你去什么地方,兄长都会陪你一起。” 程娇娥还想再劝驳几句,月倾城从门外进来,而且看神色也有些奇奇怪怪的,联想到刚才遭遇的西江杀手,程娇娥和吴衣同时沉默了下来。 “你们怎么了?”月倾城看出程娇娥和吴衣的不对,再加上刚刚见过月倾华心中有事难免不有所怀疑。 “我们在路上遭遇了刺杀。”程娇娥没有准备隐瞒月倾城,而是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出了口,果然月倾城脸色变了变,似乎是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测一般,程娇娥继续问了下去,“你可知晓九子暗卫。” 吴衣不动声色的站在程娇娥身后,目光冷冽的注视着月倾城,他同月倾城没有半分交情,此时手握赑屃令若是这月倾城当真做出什么其余的选择,吴衣必然会丝毫不手软的对付她。 “九子暗卫?”月倾城脸色一变,她怎么会不知道九子暗卫,当初月倾华接任西江王,便有许多不服从之人,月倾城更是一手帮助月倾华建立了九子暗卫,这些人直接由西江王统管,更是只听从西江王的命令。 “你们怎么会知道九子暗卫?” “就在刚才我们遭遇了刺杀,而刺杀的人应该就是西江的九子暗卫。”吴衣知晓程娇娥不方便回答,索性便帮着程娇娥开口,一边的月倾城脸色更加难看,毕竟她是知晓这九子暗卫的重要性的,纵然刚刚见过月倾华,她也想不明白月倾华为何要攻击吴衣和程娇娥。 “此事事关西江,原谅我不能多说,你们可受伤了?”在月倾华的事情上,月倾城向来无可奈何,非要让她做出选择,她定然还是会选择她的亲弟月倾华的,但程娇娥和她相交,这些日子更是坦诚相待,月倾城也不希望程娇娥因此而受到伤害。 程娇娥摇头,“没有,若是你不愿意说也没有关系,只是西江和天奕之间并没有因为你来联姻而变得和谐,西江如今仍旧蠢蠢欲动,若是我发现有任何不对,绝对不会姑息,希望你能够见谅。” “这是自然,你我的立场不同,我也不会强求你什么,既然你们遇见了九子暗卫,这些日子便让我跟在你们身边吧,我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得了月倾城的保证,程娇娥却也不曾舒心,见月倾城实在疲惫,程娇娥也不再多问,便让月倾城下去休息了。 状元府。 新科状元一身大红衣袍,好不得意,骑着高头大马,风光得意的入了状元府,可是一入府,尹千章的脸色便不见什么喜悦了,倒也不是得了状元让他意外,而是他得了家乡的消息,义父病重,他此时挂心义父根本没有什么心思再多想什么。 但此时根本不可能抽身,若是离开京城则是意味着自己要失去状元之位,官位向来不等人,而如今天奕的局势,若是尹千章离开,那状元身份能够得到的国相之位自然也同样会失去,一时之间尹千章陷入了两难。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状元府内没有什么下人,因为尹千章不喜,便悉数都遣送了出去,他站在堂前,这才起身去开门。 “是你?”尹千章本就闲云野鹤惯了,纵然站在他面前的是之前的监考官沈祁愿,他也见不得几分尊敬,倒不是他恃才傲物,而是他眼中向来就没有这样的概念。 “状元公,为何闭门不出,此时街上的人都等着看状元公的风采。”沈祁愿拱手笑道,倒也不介意尹千章的失礼。 尹千章一脸嫌恶,“我是又不是猴子,难道还要给他们耍一段猴戏?” “猴戏自然不必,只是见状元公似乎丝毫不为得了状元之位而高兴。” “为了此事还不至于高兴。” 第758章 天奕国相 沈祁愿素来温和,闻言也只是笑了笑,并未深究,“我这次前来是告知状元公今晚皇上有请,若是状元公无事,我这便带状元公入宫。” 尹千章皱眉,对于这个状元之位倒是有些后悔之意,但此时天子召见,尹千章也不可能不见,只得应下,“既然如此便劳烦沈大人了。” “不必客气,日后你我便同朝为官,你的官位更是比我的大,日后还要仰仗状元公才是。” 尹千章不喜这些官场之中的弯弯绕绕,两人闲谈片刻便前去皇宫。 皇宫内。 商裕这些日子一直睡得很差,索性便不睡多半时候都用来处理奏折了,常德劝了几次都不见效果,但程娇娥坚持住在宫外,商裕都没有办法,更不要说常德了,这样的情况只能等程娇娥回来才能有所缓解。 尹千章心中除了义父更多的还是偶然得见的程娇娥,惊鸿一面,自此刻在心间,此时的他尚不知晓程娇娥的身份,所以还算坦然,更是心中抱有幻想。 入了宫,尹千章倒也不见慌乱,反倒是一路若有所思,一边的沈祁愿自然对尹千章颇多打量,毕竟这是商裕要托付大事的人,若是没有这个本事的话,只怕也只是枉送性命而已。 私下面见皇上尹千章猜测这其中定然是有原因的,沈祁愿带着尹千章一路避开人群入了内殿,商裕坐在主位看着从远处走来的尹千章和沈祁愿。 “臣参见皇上。” 两人同时跪下,沈祁愿上前一步开口道,“皇上,这便是状元公尹千章。” “臣尹千章参见皇上,吾皇万岁。”尹千章跪伏在商裕面前,商裕点了点头,“平身吧。” 沈祁愿和尹千章同时起身,见商裕有话要说,尹千章便立刻退到了一边,尹千章不知商裕到底要说什么,但也不多问,只是安静的等待商裕的宣召。 “朕等了许久了。”商裕声音中透着欣慰,看着面前的尹千章其实他十分满意,纵然不知这尹千章的真实本事,但有了沈祁愿从中参与的选拔便说明了尹千章的身份绝对是干干净净的,如此才是国相的最佳人选。 “尹千章,朕喜欢你的名字,而今日朕叫你来也是希望你能够为朕所用。”商裕长刀直入,不给尹千章反应的机会,但尹千章岂是一般的书生,根本不会被商裕几句话冲昏了头脑,如今天奕的局势尹千章也是知晓的,只怕商裕这几句话就是推着自己去死,自己也要感恩戴德,但是既然已经在了这个位置上,尹千章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臣是天奕的臣子,自然是为皇上所用,既然皇上希望臣能够效忠您,臣也斗胆提出一个要求。”尹千章实在是放心不下义父,如今得了官,若是没有机会恐怕便被困在京城了,此时的尹千章也是想看看商裕到底是不是值得他信服的帝王。 沈祁愿倒是觉得这尹千章十分有趣,至于一边的常德则是十分不满,想尹千章不过一个刚刚入朝的新人居然就敢同商裕提要求,当真是欺辱商裕无人可用了。 商裕也觉得新奇,“何事,若是朕能够办到自然会满足你,毕竟你是把命卖给了朕。” 尹千章勾唇一笑,再次掀袍跪下,“臣想要接义父入京,希望皇上能够赐臣车马良医,让臣光耀回乡。” “便只是这个要求?”商裕眯了眯眼,“看来状元公心中挂念之人便是你的义父?” “正是。”尹千章心中亦是有程娇娥的影子,可是此时不是谈论这件事的时候,尹千章自觉也不着急。 “车马良医都不在话下,只是你需要给朕一个期限,你应该知晓朕要给你的官位乃是天奕的国相,这个位置已经空悬许久,朕不能给你太多的时间。” 尹千章心中还是感激的,义父居住的地方肯定比不得京城,纵然义父不愿意来京城,这次尹千章更是一定要把义父带到京城之中。 有了车马良医,尹千章自然满足,“臣只需十日,希望皇上能够给臣十日机会,十日过后臣的命便是皇上的了。” “好。”商裕起身看着沈祁愿道,“祈愿,立刻给国相准备车马良医,即刻送国相出门,同时下诏书朕任命状元公尹千章为天奕国相,从今日起佩相印。” 尹千章立刻跪下谢恩,“臣尹千章跪下吾皇万岁。” 等到尹千章和沈祁愿离开,商裕才朝内殿走去,常德跟在商裕身后,有些担忧的询问,“皇上,这位状元公是不是太过恃才傲物了些?不过才刚刚当上官居然就提出这么多要求。” “人若是有欲望才容易掌控,尹千章如此也是给了自己一个立场,朕施恩,他图报,看得出他是一个聪明人,这国相之位交给他朕也很期待日后朝堂之上的局面。” 常德点头道,“还是皇上想的深远。” “你无须拍马屁,朕知晓你心中想什么,这段日子你辛苦了,不必为了朕思虑过多,朕的身子无事。”商裕进了内殿,神色便也放松下来,常德思虑片刻,这才犹犹豫豫的开口,“皇上准备什么时候把懿贵妃从宫外接回来?” “娇娥她既然想要在宫外,那边随她,现在宫中也算不得安稳,宫外虽然也有危险,但有了上次的事情之后短暂日子应该不会有大问题,上次朕命令你派去娇娥身边的人可都派出去了?” 常德点头,“都已经吩咐出去了,那些人都是武功高手,皇上可以放心,娘娘的安全足有保证。” 竹轩。 程娇娥三人气氛尴尬起来,纵然翠烟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担忧程娇娥的身体,眼见今日月倾城不曾前来送药,翠烟便一直朝门外看。 程娇娥知晓翠烟在等什么,想到月倾城当时的神情有些无奈,“翠烟,今日公主应该不会来了,你不必等了。” “谁说我不会来了。”门被推开,月倾城捧着一碗药站在程娇娥面前,“是你想要逃避喝药才对。” 第759章 素未平生 程娇娥拿月倾城没办法,月倾城拿程娇娥也没办法,看着那碗黑色的药,程娇娥脸都皱了起来,“我倒是希望今天你不管我。” “这药还是要喝的,你我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若是你想知道,我可以全告诉你,但是你必须把药喝干净。” 程娇娥无可奈何,只得把药喝干净,翠烟看出两人有话要说,便拿着碗离开了,程娇娥整张脸都是苦的,“你今天到底往药里面放了多少黄连?” “也没多少。”月倾城坐在程娇娥对面,从口袋里面摸出几个梅子,“便宜你了。” 程娇娥吃了梅子才算是舒缓过来,月倾城的药的确有用,这些日子程娇娥也觉得气息通顺了许多,想到白日的事情,两人面对而坐还是有些尴尬,最后还是月倾城先开了口。 “我的确见到了华儿,但是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你信任我,可以把全部事情告知么?” 想到吴衣手中的赑屃令,程娇娥犹豫了,月倾城看出程娇娥的犹豫,便知晓了程娇娥心中所想,“看来事关你的那位兄长,既然如此我也不多问了,关于华儿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多少,我只知道他现在的确在京城,但是到底要做什么我没有问出来。” 见月倾城的确神色不虞,想来是白日和月倾华的谈话并不愉快,月倾城起身在屋中走了一圈,才算是散掉身上的燥热,“华儿的性格向来不是我能够左右的,他总是有自己的想法,虽然看似听我的话,实则却是瞒着我许多事。” 说起月倾华,月倾城确确实实有太多的无奈,“但,他毕竟是我唯一的弟弟,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他的,希望你能够理解我。” 见程娇娥不说话,月倾城补充道,“你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允许他威胁到你,娇娥,你能明白我的心情么?” 月倾城处在中间位置自然为难,程娇娥虽然明白月倾城的处境,但却也不能完全认同,毕竟西江如今是天奕最大的威胁,程娇娥叹息道,“若是可以,还是希望你能够劝西江王回西江,此处是天奕的皇城,若是西江王有意面见皇上,应该不是这样悄悄来到天奕。” 两人的交谈不算愉快,但月倾城也知晓月倾华如今出现在京城的确是引人怀疑,“明日我会去劝华儿回去,娇娥,你暂时先不要告诉商裕。” 程娇娥应下,当然也是因为吴衣手中赑屃令的缘故,程娇娥眯了眯眼突然开口询问道,“九子暗卫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月倾城愣了愣,脸上浮现些许苦涩,“这件事说来话长。” “我想知道你和九子暗卫是什么关系?” 月倾城思量片刻还是开口道,“九子暗卫其实是我创立的,最初我是九子暗卫的统领,但如今九子令已经被我交给了华儿,九子暗卫从来都是听令于令牌而不是人的,令牌在谁手中,谁便是九子暗卫的统领,这也是九子暗卫一直以来的规矩,你们既然遇见了九子暗卫,那边说明牵扯到了九子暗卫的利益,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何暗卫会针对你们。” “这也许就要问西江王到底为何来京城了,如今你因为我而留在皇宫外,这个机会难得,希望你能够把西江王劝回西江。” 程娇娥没有告知赑屃令的事情,对于西江王的存在,程娇娥还是十分介怀的。 第二日月倾城一早便离开的竹轩,程娇娥本在屋中静坐,却突然传来有访客到来的消息,程娇娥心中疑惑,恰好今日吴衣也离开了竹轩。 翠烟见了来人便有点害怕,程娇娥询问是什么人的时候,翠烟立刻道,“奴婢也不认识,是个年轻的公子,说是娘娘你的朋友。” 程娇娥不明所以,见翠烟脸色又觉得不对,“既然是客人,便请进来,莫非你觉得来人有什么问题么?” 翠烟回答道,“说不上,但总觉得有点奇怪。” 因为翠烟跟着程娇娥的时间长了,翠烟说奇怪,程娇娥便也有些警觉,但想到竹轩里面有足够的人手,便是这人是个豺狼,也能当场让他死在此处才是,程娇娥索性也就不担忧了。 “翠烟,去把人请进来吧。” 两人交谈的过程中已经耽搁了许久,翠烟再去门前请,那青衫的年轻公子依旧面带温和,不见半点不满,“你家主人可愿意见我?” 翠烟开口道,“我家夫人请你进去,不过还请公子报上名来,奴婢也好和夫人通禀。” “名字么?”青衫公子思索着然后开口道,“在下月华,求见你家主人。” 翠烟带着青衫公子入了前厅,程娇娥已经起身迎接了,此时来人必然有着不同寻常的身份,程娇娥打量面前的人,心中也有了猜测。 “翠烟,你先退下吧。” 有了早就备好的茶,翠烟不再多说,转身离开,厅内只剩下程娇娥和对面的青衫公子,程娇娥一抬手,指着对面的椅子道,“西江王,请坐。” “你如何知晓我就是西江王?”青衫公子觉得有趣,他仔细看着面前的女子,神色中流露出些许玩味,他是第一次来京城,此地甚为无聊,就连姐姐也变了模样,言语中劝自己以大局为重,他向来都是以大局为重的,否则月倾城便不会嫁到天奕来。 “公子名为月华,除了西江王月倾华,我想不到其他人会有兴趣来我这里了。”程娇娥倒也不担忧这月倾华做什么,只是月倾城今日去寻月倾华怕是要扑空,或者说这月倾华就是算准了月倾城出门,这才来找了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月倾华默认了自己的身份,朝程娇娥歪了歪头,露出几分少年的调皮,这倒是和月倾城口中的月倾华重合了几分,只怕月倾华多半是用这样的外表伪装他真实的想法,若是不熟悉他的人的确很容易被他骗去。 而月倾城则是太过于相信自己的弟弟了。 第760章 迷局 程娇娥根本不相信月倾华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只怕月倾华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赑屃令,但他没有正面对上吴衣,也不知吴衣今日到底是去了何处,可是为了拿赑屃令在到处奔波。 “程家女程娇娥,久仰西江王之名,如今得见当真有幸。” 月倾华笑了两声,口中应和,“娇娥之名果然名不虚传,见姑娘容颜,我心中更是千层浪激,难以抑制,不知可否和姑娘结交为好友?” 程娇娥只是笑道,“西江王何必讨口舌之快,娇娥已经嫁为人妇,虽然现在因为一些缘故独居在此,担不起西江王的一句姑娘,若是西江王愿意不妨喊本宫一句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月倾城依旧笑着,“我喜欢这个称呼,要是你是我的贵妃娘娘就好了,我还从未见过这么有趣的女子,可惜了你是商裕的人,不过也不一定永远都是商裕的人。” “西江王到底所为何事不妨直说?”程娇娥虽然没有发怒,但也有些不耐,这些言语间的玩笑,她实在是没有心思多做考虑。 “我姐姐这段日子一直跟在程姑娘你的身边,甚至变了许多,我姐姐以前杀伐果断的,如今却是优柔寡断,我很好奇,什么人把我姐姐变成了这副模样,所以便来看看,没想到居然遇见姑娘这样有趣的人,若是我想来也会变成姐姐那副模样才是。” “西江王,请你自重。” “这里没有什么西江王,我也不是以西江王的身份来的,我只是来这里见我姐姐的。” “很不巧,倾城今日出门了。” “那我就在这里等。” “很不巧,竹轩不留外人。” “原来如此。”月倾华不见气馁,神色也愈发诡异起来,至少从程娇娥的角度看,只见他眼中透着诡异的光彩,就像是要吞噬掉一些的光影,让程娇娥也心生紧张之意,此人绝对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若是西江王无事,还是快些离开。”程娇娥拂袖下了逐客令,她不喜嘴上讨便宜之人,这位西江王此时看来便和街上一些口无遮拦的人没有什么区别。 “娇娥,你不应该这样嫌恶才对,难道我比不得天奕的皇帝么,若是你真的喜欢商裕,此时又怎么会在宫外?”月倾华上前一步,竟然是手朝程娇娥的后腰摸去,程娇娥没想到月倾华如此大胆,躲避不及程娇娥被月倾华抱在怀中。 “你……”程娇娥转身便要躲开,那月倾华却不依不饶,“我还从未心动过,你是第一个,娇娥你真的不考虑离开天奕去西江么?” “放肆。”程娇娥手掌开合,那月倾华竟是硬生生的受了程娇娥一巴掌,不见怒意,反倒是笑意更甚,只怕从某种层面上评论月倾华,他根本就是个疯子,此时这疯子缠上了程娇娥,仗着西江王的身份不依不饶。 听到声音,禾白等人立刻出现,刀剑声响起,月倾华也不见收敛,“这是做什么,我不是你的客人么,而且我的身份难道你真的敢这么做?” “今日我不动手,只是看在倾城的面子上,可怜倾城被你蒙在鼓里,还以为你是个纯良的孩子,如今看来西江王之名当真是个笑话,此地乃是我私人居所,我不想在此处看见你,纵然你是玉帝下凡,我也无需给你任何好脸色。”程娇娥是真的动了怒,恰好此时吴衣也从外归来,听闻前厅异状也匆匆赶来,便见当中对峙一幕。 吴衣走到程娇娥身前,挡住月倾华的视线,“这位是?” “在下月华,不知公子是娇娥的什么人?” “小妹的名字岂是你叫的?”吴衣根本不给月倾华再次说话的机会,唤出莫辞丛台,不等月倾华再多说什么,两人已经举着月倾华直接扔了出去,程娇娥见此还是有些担忧,她不信吴衣不知晓月倾华的身份,当下也不过是为了自己出头。 “兄长,你不必如此的。”程娇娥有些无奈,“这月倾华虽然过分,但是言语间却是故意挑衅,不知他意欲何为,莫非他是为了赑屃令而来?” 吴衣点头,“有可能,但也有可能只是为了你而来,你是商裕的妃子,也是商裕最在乎的人,若是西江真的要有什么动作,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你的,这段日子你便暂时不要出门了。” 程娇娥摇头,“不必如此,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处理,不出门倒是为难我了。” “若是非要出门,我一定要跟在你身边。” 见吴衣执着此时,程娇娥也只能应下,想来吴衣心中挂念着卦象,所以才一再坚持,程娇娥虽然并不在意,但也不愿弗了吴衣的面子。 莫辞丛台从外归来,“回禀王,人已经扔出去了。” “他可说了什么?” “不曾,一言不发,我们把他扔出去之后,他也只是起身离开了,并未多做停留。” “倒是个能屈能伸的性子。”程娇娥觉得月倾华会是日后的威胁,心中难免警觉,他做事的确和常人不同,若是常人被丢出门外,定然是要大闹大叫一番的,但月倾华却没有任何反应。 “也不知倾城去了何处,这月倾华在竹轩一闹,这件事也瞒不住倾城了,如此也让我为难。” “小妹不必为难,只怕这西江王连自己的亲姐姐也骗了去,这番作为全是为了挑衅,如今挑衅成功,便功成身退,所以才不见任何异样,这样的人着实需要小心。” 月倾华离开了竹轩,脸上也不见什么愤怒的神色,反倒是悠然的吹起了口哨,走到暗处,便有一黑衣男子等待着月倾华,见月倾华露面便立刻上前,“参见王。” “王什么王,我见到北狄王吴衣了,你确定赑屃令是在他的手中么?” “属下确定。” “若是这次没有我的九子总令,你这位赑屃令主只怕就要被你的队伍反噬了,本王从来不养废物,想办法拿回你的赑屃令。” “是。” “和那人的沟洽如何了。” 第761章 秘中之秘 黑衣人立刻点头,“若是王想见那人,随时都可以。” “随时?”月倾华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赑屃,你让我怎么说你,若是本王随时都能见他,岂非被他看轻了,一个小人物而已,不过是我日后称王路上的一块垫脚石,你让他自己滚过来见我。” “可是王,最近他似乎有了些麻烦。” “麻烦的人才有麻烦事。”月倾华似乎心情不好,甩袖便要离开,赑屃早就习惯了月倾华的无理取闹和任性,当下也只是跟在月倾华身后。 虽然月倾华经常如此,但在大事面前上他也向来不会唐突。 “长公主呢?”想到月倾城是去寻自己,若是在客栈见不到自己,不知道自己这位阿姐会作何感想,定然会对自己失望吧,或者说是产生其余的怀疑。 “长公主还在客栈,看起来神色不虞。” “阿姐她可是你们的老上司,怎么,见到阿姐你们可要把持住,记得九子令现在已经在我的手上了。”月倾华看出赑屃神色不对,便立刻开口提醒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晓你那点心思,你喜欢我阿姐,可你不要忘了,她是西江的长公主,你根本配不上她。” 赑屃立刻抱拳行礼,“属下不敢有这样的想法,还请王回客栈,久留在外还是有危险的。” 月倾华不再多说,背着手同赑屃一起回了客栈。 竹轩。 “兄长,虽然还不曾知晓这西江王到底是什么目的,但是我感觉的出,他绝对是有目的而来,不可能只是为了前来挑衅于我,月倾城想来也在月倾华的算计之中,只是我还是想不明白,若他真的要针对天奕,此时来京城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吴衣若有所思,见程娇娥脸色不算很好,放下手中的花斗,吴衣开口道,“今天一早我去见了一个人。” 程娇娥一愣,“何人?” “郑询元。”吴衣并不避讳自己和郑询元之间的矛盾,“我拜托了他一件事。” 毕竟人在京城,此地不是吴衣的领地,许多事情都没有办法得心应手的去做,“虽然我心中的合作对象是沈祁愿,但是很可惜,沈大人似乎格外繁忙,根本没有机会得见。” 对于郑询元程娇娥还是放心的,如今郑询元也算是全心的帮助自己,不过就是不知吴衣到底找郑询元做了什么。 “所以兄长到底让郑将军做了什么?” “监视赑屃令主,由他亲自去做,若是有任何异常,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听闻和你有关,郑询元倒是格外的配合。”吴衣其实还是怀疑程娇娥和郑询元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程娇娥不说,他也只是旁敲侧击的怀疑,并不会真的追问什么。 “你找到了赑屃令主?”程娇娥皱了皱眉,“九子令只来了一个赑屃令么?” “目前看来是这样,我的人都在竹轩,我的目的也是保护你,所以这件事便交给郑询元,相信他的武功还不至于被发现。” 程娇娥还是觉得不妥,“九子令的出现事关重大,还是需要告诉皇上,以及西江王的踪迹,就算是他真的是为了私事,也不能任由他出现在京城之中。” “那我呢。”吴衣嘴角含笑,眼中更是笑意盈盈,“不过没关系,见一见商裕也并不会有什么影响,总之你只要在宫外,我便住在竹轩,就算是商裕也赶不走我。” 只要一涉及商裕,吴衣就会变得幼稚起来,程娇娥无可奈何,知晓这件事牵扯甚大,程娇娥此时不能入宫,若是入宫反倒是引人注目,所以程娇娥还是准备在宫外见商裕,禾白得了程娇娥的命令进宫去禀报商裕,程娇娥则是和吴衣在竹轩等待,月倾城一直没有回来程娇娥也有点担忧。 客栈。 月倾城等不到月倾华,反倒是有些紧张,这次月倾城在客栈里面见到赑屃令的人,想到最开始建立九子令的时候,月倾城难免觉得时间飞快,心思也难以说明。 “阿姐,你怎么来了都不告诉我一声,可怜我还去竹轩找你,反倒是生生和阿姐错过了呢。” 月倾城看不出月倾华的真心,也不知道月倾华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根本不给人分辨的机会,月倾华已经走到月倾城面前,突兀的抱住了月倾城。 “阿姐,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怪华儿没有在客栈乖乖等着你,可是我是真的去找阿姐啊,谁知道就这么错过了呢。” 见月倾华如此,月倾城也不好推开他,只是无可奈何的任由月倾华抱住,“这次我来是有事找你。” 姐弟二人生疏至此,不过是一段日子的分离,月倾城居然就不知道如何面对月倾华了,月倾华神色有些受伤,缓慢的松开月倾城月倾华委屈道,“阿姐是有事才来找华儿么,以前阿姐不是有事没事都要陪着华儿才是么,这次华儿来了京城,阿姐不应该陪在华儿身边才是么?” “华儿,我已经嫁人了,你我不可能再向以前那样,你是我的弟弟也是西江的王,你作为西江的王出现在天奕本来就会引人猜测,若是你不希望引起大乱还是早点离开。”月倾城不知月倾华去竹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见月倾华身上衣服不算整洁,甚至还染了土,莫非是和程娇娥等人起了冲突、 “嫁人?”月倾华冷笑道,“阿姐,若是你不愿意我绝对不会为难你的,你只要想离开天奕,我现在就带你走,便是和天奕为敌,只要阿姐能够回到我的身边也无妨。” “胡闹,两国之间的和平在你眼中便如此轻易么,整个西江都是你的子民,士兵也是你的子民,战争带来的是什么,你应该最清楚才是。” “是啊,我就是因为太清楚了,所以才不希望有一天是我们西江再次被天奕打的毫无还手之力,阿姐,我的事情你不必多管,既然你是来说这些的,中原有句话叫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觉得我和阿姐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都762章 赑屃令 月倾城见月倾华居然真的要赶自己走,心中难过之外,余下的就是失望和愤怒,“月倾华,你是西江的王,你做的决定要为整个西江考虑,不是你一个人任性的时候。” “我的决定就是对西江最好的决定。”月倾华负手而立,虽然面上依旧带着月倾城熟悉的稚嫩,可是如今仅剩下的这点稚嫩却成为了月倾华最大的伪装,他也是一直利用他的外表欺骗自己。 不欢而散,月倾城一人颓然走在街上,四周是熙攘的人群,可是现在的月倾城却丝毫也感受不到心中的温情,想不到在异国他乡见到的亲人,居然变得如此生疏,月倾华的言语刺痛了月倾城的心。 亦是带着对程娇娥的愧疚,月倾城根本不可能把月倾华劝回,若是两国之间矛盾激化,终有起战的那一天。 “是……你。”沈祁愿送尹千章出城,归来路上便见到一熟悉人影,本来不敢相认,却见那人情绪不对,走路也是跌跌撞撞,沈祁愿不得不上前询问她的情况,却又不知如何称呼才好。 宫中人都知晓,西江的公主嫁来不过是摆设,商裕和她没有夫妻之实,更是让西江公主住在宫外,尤其是称呼都未改变,更何况,西江和天奕虎视眈眈,这样的联姻本就是不长久的。 “你,这是怎么了?”沈祁愿不知月倾城到点发生什么,想到还在宫外的程娇娥,沈祁愿难免有些担忧。 “无事。”纵然月倾城对沈祁愿有些好感,但这种时候月倾城却是不愿见他的,只是掩面要走,沈祁愿何时见过月倾城这副模样,多半都是见她英姿飒爽,一把短刀挥的瑟瑟生风,今日却像是被人欺负了去一样,沈祁愿怎么可能就这么放月倾城离开。 “你,你到底出了什么事,若是我能为你解决的,定然不会推脱。” 沈祁愿本是跟在月倾城身后的,但月倾城却突然停下脚步,猛一回身,沈祁愿正好比月倾城高一个头,月倾城的额头磕在了沈祁愿的下巴之上,两人同时愣住。 “没事吧?”沈祁愿揉了揉下巴,刚才他已经让属下都回去了,此时倒也没有刻意避嫌,见沈祁愿模样,月倾城终于露出些许笑意,“谁让你自讨苦吃的,我现在不想和人多言,你怎么却纠缠我不放。” “这,我只是担忧,毕竟外面危险,若是你无事还是快些回到娘娘身边……” “你是因为程娇娥所以才来提醒我的?” “这……”沈祁愿觉得问题有些古怪,非要说是因为程娇娥其实也不是,毕竟月倾城本身是天奕的华贵妃,更是西江的公主,身份尊贵,这样走在大街上的确有些招摇,自己关心她也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明明合情合理的理由,在面对月倾城的眼神时候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沈祁愿察觉到内心的异样,更是不敢多言。 “既然如此,你夜无需管我,我月倾城不是程娇娥的附属,也不需要关心她的人来关心我。”见月倾城抬步就走,沈祁愿却是不知何处招惹了她,只得伸手去拦。 “得罪了,还是跟我回去吧。”见沈祁愿起招,月倾城更是不留情面,虽然刀不出鞘,却是朝沈祁愿心口使力,周围百姓看出热闹,更是驻足围观。 “沈祁愿,是你自找的。” 沈祁愿不愿在街上和月倾城打架,但他也看出此时的月倾城需要宣泄,若是自己能作为她宣泄情绪的出力点也好,只是不要在街上。 “若是你不愿去找夫人,那便随我回府,府中有练武之地,沈某愿意奉陪。” “谁要和你回府。”月倾城俏脸微红,更是眼中带煞,像是被说动了什么了不得的心事,手中刀更快,沈祁愿只得抬手去挡,却是接连被月倾城重击,手臂处传来疼痛之意,却惊见远处一匹马发狂奔来,同时而来的还有两道人影,竟然是在马上缠斗。 “快离开。”沈祁愿哪还有打架的心思,拽着月倾城硬生生的受下一击,大概是沈祁愿的力气过大,月倾城根本来不及反应,已经是倒在了沈祁愿的怀里,同时身后马嘶鸣,人惊叫,竟是一时之间混乱起来。 而在烟尘中厮斗在一处的人也露出了真面目,郑询元和月倾城同时一惊,因为这两人她们分别十分熟悉,一个是郑询元,另外一个则是赑屃令主赑屃。 “郑询元?”沈祁愿起身便要去帮忙,却再次被月倾城拦住,“别动。” “怎么?”沈祁愿不明所以,一边的郑询元却是长剑不留情面,而他对面的黑衣人也是刀刀不留情。 “赑屃退下。”不等沈祁愿多问,月倾城却是挺身加入战局,手中短刀出鞘,一身红裙在风中飞舞,赑屃见是月倾城,犹豫片刻,刀势已收,当下便也不再犹豫,直接退后,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早就散的七七八八,毕竟这等对决已经不是普通的热闹了,想要看下去还是要有命才是。 “长公主。”赑屃拱手朝月倾城跪拜而下,眼中神色却是丝毫不变,月倾城看着跪在地上的赑屃,郑询元亦是同时收剑。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沈祁愿看出月倾城和赑屃是认识的,但郑询元不会无故打人,只怕是这人的身份实在有问题。 “这个人是西江的人,出现在京城之中鬼鬼祟祟。”郑询元简单说道,一边的赑屃却是冷哼一声。 “难道不是这位大人先行跟踪,甚至还大打出手,如此恶人先告状,便是欺辱我们西江人在天奕孤立无援么?” 虽然赑屃没有起身,但气势却不减,见到赑屃月倾城便觉得头疼,当初的九个人,能力最强的便是赑屃,当初自己交出九子令的时候,赑屃更是极力阻拦,可是西江的天下是月倾华的,不是自己的,纵然自己做了那么多也不过是为了帮助月倾华守住西江而已,可惜这些已经全部是过去。 第763章 快刀 西江王在京城的消息郑询元也是刚刚知晓,至于沈祁愿则是完全不知道,今早郑询元因为吴衣得知此事便前去监视,却被赑屃发现,两人更是大打出手,因为彼此实力不凡,所以难分胜负。 郑询元已经和沈祁愿站在一处,看起来神色不虞,沈祁愿通过郑询元的描述得知了全部事情,看赑屃的眼神便不一样了。 “公主,这件事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我和郑询元能够决定了,若西江王真的在京城,还请他出面一见,若是私下搞什么动作,我们是不会姑息的。”沈祁愿知晓西江的威胁,尤其是这个身手不凡的赑屃,他出现在此地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更是惹人深思。 “公主,分明是他们窥伺在先,王本就是以私人的名义想要来见公主而已,难道来西江人便不能来天奕了么,天奕作为大国居然如此霸道,我等不过是居住在客栈,便要受到监视,便是我等是普通人恐怕也难以忍受。” 赑屃的确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月倾城瞪了他一眼赑屃才闭了嘴,神色间又有些委屈,赑屃对她的心思其实月倾城是知晓的,如今这样的情况下,月倾城也不可能太过偏向赑屃,但此时月倾华的确没有做什么,她也不可能平白的让沈祁愿和郑询元抓走赑屃。 “你离开吧。” “公主殿下,还请您认清自己的身份。”郑询元话语中半分情面也不留,一旁的沈祁愿拽了拽郑询元的衣服道,“算了,既然你也没有发现什么便如此吧,若是逼迫的紧了,对天奕也不一定有好处。” 郑询元和沈祁愿虽然多日未见,但是各种的默契还是存在的,闻言郑询元总算是放下了手中的长剑,一边的赑屃朝月倾城郑而重之的跪拜,脸色亦是十分平静。 见赑屃离开,月倾城却也不觉放松,郑询元和沈祁愿对视一眼,然后开口道,“我先走了,你们请便。” 有了吴衣的提点,郑询元不可能放过赑屃,虽然表面上没有继续追究,但这暗地里的跟踪还是会继续下去,沈祁愿看破不说破,一边的月倾城倒是有些尴尬。 看着身边的沈祁愿,月倾城突然开口道,“不是说要带我回府么,怎么现在又不算数了?” 入夜。 竹轩内十分安静,程娇娥坐在前厅等待商裕的到来,至于吴衣程娇娥也不准备隐瞒下去,毕竟吴衣的存在迟早都会被商裕知晓,若是想要问罪西江王为何不请自来京城,那么吴衣的存在也是一样。 “小妹,你在为我担忧么?” 吴衣见程娇娥神色有些不对,更是频繁的看着窗外的灯火,禾白去过之后得到今晚商裕便会前来的消息,从那之后程娇娥便开始坐立难安,其实连程娇娥自己都不知晓自己为何会如此状态。 她料定商裕不会因为吴衣的事情真的同自己生气,或者说更多的事情也不是她能够管得了的。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就是翠烟匆匆而来,“娘娘,皇上来了,只是……” 她看着吴衣面带犹豫,吴衣的身份在这里还是很尴尬的,若是商裕见到吴衣不知晓会不会又是另外一场腥风血雨了。 门被打开,程娇娥还来不得说点什么,商裕已经走入了厅内,他的眼中所见全是程娇娥一人,根本没有注意到一边的吴衣。 “娇娥。”商裕也不等其他,只是把程娇娥抱在怀中,身后的常德则是看见了吴衣,脸色一下就变了。 程娇娥被抱得不好意思,却见常德身后跟着一群宫人,个个手中捧着食物,竟然是从皇宫内端来的御膳,程娇娥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本还想提及吴衣之事,却见商裕已经抬眼看着一边的吴衣道,“既然你也在,看在你是娇娥的义兄分上,这顿晚膳朕可以带着你一起。” 吴衣面上一片温润,笑的却如同狡诈的狐狸,“那我便多谢国主的恩赐了,能够和国主同桌,当真是我的荣幸呢。” “哼。”商裕冷哼一声,那些人已经开始摆桌,程娇娥不知晓商裕是什么时候知道吴衣在自己这里的,但看这情况肯定是来这里之前,想来吴衣今早出门不只是去找了郑询元,更是替自己解了围,把他住在这里的这件事告诉了商裕,所以商裕才会丝毫不在意,或者说只是伪装出来的不在意。 不等程娇娥开口,商裕已经拉着程娇娥的手坐下,丝毫没有要谈正事的样子,“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这些日子你不在宫中,想来应该是想吃这些了吧。” 外面天气寒冷,这些菜一个个都用了特殊方法用烛火温着,热度正好,程娇娥有些不知所措,但商裕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尤其是此处还有许多人,程娇娥自然不能直接说出西江的事情,想来禾白前去的时候,自己交代的几句商裕已经知晓了,再说商裕似乎和吴衣之间也有了什么默契。 等到宫人全部退下之后,屋子里面只剩下程娇娥商裕和吴衣,商裕目不斜视,专门的给程娇娥夹菜。 “虽然月倾城在你身边,但是朕还是不信你能够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如今朝内大事已定,日后对付安平侯有新科状元公,等过一段日子朕便亲自接你回宫。” 程娇娥神色有些黯然,不过商裕的言语间似乎真的为此而担忧起来,想来是西江的事情让他过于紧张,所以才不希望自己继续留在宫外了。 “皇上,我们还是谈正事吧。”程娇娥胃口不算好,这些菜虽然的确许久不吃,但也只是让程娇娥勉强多吃了几口。 吴衣从始至终都在喝茶,一言不发,看神色也看不出喜怒,至少吴衣的伪装都是在一般人之上的。 “西江王的事情,朕已经知晓了,既然他在京城不愿亲自来拜见朕,那朕便去见见他,无论如何这里是京城,朕不相信他敢再次造次。” “国主说的没错,他的确不敢造次,但是背后到底目的为何,难道国主就不好奇么?” 第764章 动乱 眼见桌上的气氛变得冷肃起来,程娇娥也放下手中的筷子,神色亦是严肃起来,“皇上,这件事的确需要重新思量,西江王的出现意味着他在京城中可能有可以联络的人,郑将军已经跟在西江王身边了,只是不知是否能够调查出西江王的动向。” 吴衣在一边没有说话,商裕只是点点头,然后又给程娇娥盛了一碗汤,“今日准备同朕回宫么?” 虽然知道回答一定是否定的,但是商裕还是再次问出了口,程娇娥沉默,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皇上,臣妾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完,若是想要回去,定然会告诉皇上。” 商裕对她的纵容已经超过了任何一个帝王能够做的极限,见商裕什么也没有说,程娇娥反倒是觉得心中难过,更多是对商裕的愧疚,还有就是不愿面对,她不知道自己再回到那个寝殿之后,会不会整日整夜都是她死去的商逸。 “朕不为难你,朕先离开了。”商裕起身,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喊了一声常德,常德便吩咐着宫人把准备好的冬衣棉被悉数放下,“今年冬天格外的冷了些,虽然朕知道你不会缺少这些,但想来这些是你用习惯的。” 程娇娥默然,商裕虽然说着让自己回去的话,但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根本不会回去,这些东西也是早就准备好的。 思绪藏在心中,眼中纵然回不去过往的澄澈,但此时也满是感激,“娇娥,若是想回去,朕会随时来接你,但你留在外面不能以身犯险,既然你兄长留在你的身边,凡事你便多听你兄长的建议。” 哪想到商裕能够认可吴衣,程娇娥愣了愣,商裕已经朝门外走去,吴衣笑了笑开口道,“小妹,我去送送国主,毕竟我是北狄王,这次前来还未表示诚意。” 程娇娥才不相信他真是去表达什么诚意,但既然吴衣这么说,程娇娥也没有阻拦的道理,只是和翠烟把商裕送来的东西一一抱到屋子里面。 “娘娘,皇上似乎和北狄王之间没有那么大的戾气了,可是上次皇上还因为北狄王的缘故,大发脾气,这次怎么就如此大方了。” 程娇娥也想不明白,想来是吴衣和商裕之间有什么利益互通,但吴衣不说,程娇娥根本猜测不到,吴衣的头脑不是程娇娥能够比拟的,商裕也不是表面上看似的那样本分,他们两人若是玩起智商,一般人根本不可能介入。 竹轩门外。 常德和其余宫人全部退至一里之外,商裕和吴衣对面而立,两人谁也没有先说话,今晚的天色是昏沉的,看不见星星和月亮,好在竹轩门前的几盏灯,照亮了脚下的路。 “吴衣,你我之间君子之交,朕相信你的承诺。” “国主大可放心,既然娇娥想要让我做她的兄长,那么我便永远都是她的兄长,这次若是娇娥血劫能够成功解除,我定然会立刻离开京城,回返北狄的,只要我在北狄和天奕的和平盟约就在,若是西江攻打天奕,北狄愿意出兵帮助天奕。” 见吴衣说的认真,却引得商裕一阵笑意,他脸色浮白,看起来依旧十分疲惫,此时没有束冠,便显得愈发年轻起来,也没有朝堂上的霸气威严,他和吴衣本就是同龄人,又都是王位上的人,交谈过后却不见过往的戾气了。 “北狄的兵力还是留着修整吧,但若有那一日,朕也不会客气。” 见商裕转身离开,吴衣只是冷笑着盯着他的背影,最后默然摇头,秋婉玉不知从何处出现,站在吴衣身后,“公子,你到底和天奕国主说了什么?” “告诉了她娇娥血劫之事,只要牵扯到娇娥,商裕便不会有什么不能够妥协,而且你以为我还会对程娇娥做什么吗?”吴衣突然这么问,让秋婉玉一愣。 “我知道你的心思,不过我和程娇娥已经不可能了,她只能是我的小妹,我也只是护着她的兄长罢了,其余的心思你都收了收,不要再说一些奇怪的话了,否则我便让你提前回北狄。” “知道了。”秋婉玉心中不满,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暗自咬咬牙,对程娇娥也就更为不满起来。 沈府。 沈祁愿带着月倾城回府还是有些忐忑,但月倾城却是丝毫不避讳,好在沈府内倒也没有什么人,月倾城四处看过,这才拍了拍沈祁愿的肩膀,“你这府邸是不是太寒酸了些,要什么没什么,本公主今晚住在什么地方?” “这,臣还是送公主您回娘娘那里吧。” “怎么,你不是说让我和你回府么,如今我同你来了,你又要赶我走,沈祁愿,你是什么意思?” “臣……” “你不必多说,若是你不希望我留在这里那我现在就走。” 眼见外面天色已黑,沈祁愿怎么可能真的放月倾城离开,但见月倾城朝门外走去,沈祁愿便不得已的扯住了月倾城的手。 “公主,你到底要如何?”沈祁愿没有办法,只得随着月倾城的心思,更是决定明日无论如何都要把月倾城送回程娇娥身边,此时他也只得寻空一会找人去程娇娥的府上告知一声,但月倾城毕竟是女流,自己同她同处一室,说出去难免让人抓住把柄。 沈府虽然人少,但还是有些仆从的,他们自然是不认得月倾城的,见沈祁愿和一女子拉拉扯扯,便都认为自家大人终于开了窍,纷纷避开不看,弄得沈祁愿十分尴尬。 “公主既然要留下,不妨随臣进屋吧,院子里面冷。” 月倾城点头,又揉了揉肚子,然后说道,“我饿了,沈大人我要用膳。” “好。”沈祁愿自然立刻吩咐下人去做,带着月倾城入了前厅,见月倾城终于坐下这才算是罢休,短刀被月倾城拍在桌子上,沈祁愿一愣,月倾城突然有些嫌弃,“你说你的武功这么高,却一点也不显露出来,明明是个男人,却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如此你就不觉得难受么?” 第765章 寻踪 沈祁愿被月倾城说的莫名其妙,但他生性不好争斗,若非有人逼迫,也很少露出武力一面,但在月倾城面前却总是因为各种原因动武,现在想来也许是唐突了,但月倾城却像是希望自己多多动武一样。 “公主,我……” “叫什么公主,我叫月倾城,抛下西江的身份,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沈祁愿,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一句话说的云里雾里,沈祁愿虽然心有所感,但是却不敢多言,此时自己和月倾城的身份当真是天差地别,无论是从什么角度看,自己都不可能和月倾城有任何的发展。 “今天白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如此难过?” “你想转移话题?”月倾城冷笑,“不过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我去见了我的弟弟也就是西江的王月倾华。” “你们……”沈祁愿自然在意此事,猛然起身又觉得失礼,坐下却又尴尬,但月倾城却根本不在意这些,“程娇娥是我的朋友,虽然我来天奕的时间不长,但是我知晓战争有多么残酷,所以你放心,无论我弟弟是什么想法,我都不希望天奕和西江成为敌人。” “抱歉。”虽然沈祁愿的怀疑是在所难免的,但是见到月倾城如此坦诚,沈祁愿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可能有些过于激动了,下人倒也正好端着晚饭上桌,沈祁愿只觉得自己得救了,连忙开口,“先吃饭吧,什么大事也都留到明日再说,你和西江王毕竟不是同样的人,我相信娘娘也同样会相信你的。” 桌上的饭菜很丰富,下人们也很有眼力,只当月倾城是未来沈府的女主人,所以自然一个比一个殷勤,沈祁愿自然不知晓他们在想些什么,本来觉得和月倾城同桌吃饭也是唐突,但担忧月倾城再生气,沈祁愿还是坐在了月倾城的对面。 月倾城是真的饿了,一早出门去找月倾华便一直不曾进食,后来和月倾华不欢而散,再到遇见沈祁愿,月倾城一刻都没有闲着,此时却才觉得真的疲惫,从心到身,看着桌子上的食物,月倾城也半点不客气。 吃了许久,才见沈祁愿没有动筷,“你不饿么?还不曾问你今日你是出城了么?” 沈祁愿点头,“奉皇命送状元公回乡。” 月倾城点了点头,根本没有听进去,沈祁愿见她不再多问,便也舒了口气,等到全部吃完,桌子上的菜也被消灭的七七八八,月倾城难得有些羞涩。 “我有点饿,不过也见你怎么吃,难道是真的不合胃口?” “不是。”沈祁愿说完,月倾城又觉得尴尬,这明明是沈祁愿家中的饭,沈祁愿怎么会不合胃口,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吃相所以把沈祁愿吓到了,沈祁愿才没有吃饭。 “算了算了。”月倾城尴尬的擦擦嘴,“你真的很没趣,也不知晓你的一身本事是谁教给你的?” “是我父亲。”沈祁愿诚实回答。 “那你父亲呢?”月倾城只是随口一问,却见沈祁愿神色黯然下来,月倾城不是傻子,瞬间便想到自己可能是说错话了。 “我父亲是个将军,为国捐躯,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的武功都是他交给我的,我的那把剑也是父亲的,我不希望它染上更多的鲜血,所以……” “所以你才很少佩剑?”月倾城见沈祁愿脸上带着悲戚,便也不愿他沉浸在这悲伤的过往之中,“但是剑不染血做出来有什么用呢,难道只是把玩观赏之物?” 说着月倾城拿起放在一旁的短刀,“这把刀本来是父亲要送给华儿的,可是华儿从小便性格怪异,更是身体虚弱,根本不可能拿刀,所以最后拿刀的人是我,无论是在什么地方,我杀人从来都不会手软,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强势,那华儿就会被人欺负。” 刀出鞘,寒光点点,屋内灯火通明,可是沈祁愿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这把刀的寒意,想到月倾城的经历,沈祁愿却不免心疼,如果不是没有办法,月倾城也不一定非要选择这条路。 “好刀。”沈祁愿开口赞叹,“杀人不一定是你的错,但是对生命的敬畏始终要有,如此才能对得起一个人字。” “这是谁教给你的。”月倾城有些好奇。 “是娘娘。”沈祁愿之所以一直愿意为程娇娥做事,很大程度上是他真的敬佩程娇娥,而当初跟随程娇娥那一段日子,沈祁愿也学到了很多。 提到程娇娥,月倾城便又有些不高兴,突然收回刀,“我困了要去休息了。” “你……”沈祁愿有些无奈,“你想多了,我对娘娘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你说什么?”月倾城突然愣住,沈祁愿似乎也察觉自己的话有些歧义,但还是咬着牙说了下去。 “娘娘的为人你应该很清楚,当初在卫城的时候我曾经跟随娘娘一段时间,无论是娘娘的手段还是娘娘的处事之道都十分令人佩服,我对娘娘除了这样的感情之外没有其余的心思,你不要误会。” “为什么不让我误会,你难道不知道我也是天奕的皇妃么,你跟我解释这些是想说明什么?”眼见月倾城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沈祁愿则是慌了神,身后虽然没有依仗,但沈祁愿还是朝后躲了躲。 “沈祁愿,我不相信你一点也没有察觉我的心思,纵然我嫁到天奕是不得已,但是我的心却从来不曾放在商裕身上,商裕喜欢的是程娇娥我很清楚,我不会为此在天奕的皇宫中做一辈子的怨妇,所以……” “夜深了,我让下人带你去休息。”沈祁愿似是逃避一般,转身便要离开,却只得月倾城冷笑。 “你的逃避说明了什么,说明你也对我动心了是不是,否则你个忠诚良将岂不是会立刻义正言辞,没想到沈大人是这样的人。”月倾城脸上笑意浓重,此时却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了。 第766章 四方动 沈府内。 沈祁愿一言不发,脸色却是发红,面对着月倾城,他除了无可奈何,就是心中当真没有办法逃避的真情实感。 他一直不曾对什么女子动过心,也不知晓动心是什么滋味,但是每次见到月倾城,他的确都会变得异样。 “为什么不说话?”月倾城却不依不饶,许是今日在月倾华那里受了刺激,现在的月倾城根本半点道理也不讲,“沈祁愿,你敢否认我的话么?” “公主殿下,我们不可能。”沈祁愿不再多说,转身便朝门外走去,却听身后破空之声,竟是月倾城拔刀朝自己袭来,沈祁愿旋身躲避,手中无剑,便显得掣肘起来,月倾城却是不留情面,手中短刀又狠又快。 “你若是不说,那我便逼迫你说出口,要是你再不用出全力,今日你便是我月倾城刀下的亡魂。” 此时已经入夜,闹出的声音自然不小,虽然沈府的下人都算不得好奇之辈,但这么大的声音还是引来了众人围观,沈祁愿脸色发黑,那些下人根本不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却听沈祁愿开口,“全部退下。” 沈祁愿很少动怒,众人此时听出他语气不对,便纷纷退走,沈祁愿飞身离开想要再次躲避,月倾城却依旧步步紧逼。 “怎么,见不得人么,便是让人看见也会让你觉得为难,你是为了你的官位么,还是为了什么?” “你听我说。”沈祁愿躲得已经有些勉强,他没有兵器的助力,更是不曾对月倾城出手,此时只是单纯的躲避,四周陷入寂静,除了月倾城刀划破空气的声音之外倒是一时之间安静下来。 “就算如此,就算我承认我对你的心思,可是你我之间根本没有未来,难道真要让我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爱意么?” 一句话便是承认了沈祁愿心中所想,虽然和月倾城相识的时间不长,但那一段在宫中月倾城的照料,还有初见时候的凌厉刀法,这个红衣身影早就已经钻到了脑海之中,根本没有办法忘记。 就像是现在她在自己面前,沈祁愿心思也飘忽起来,现在的沈祁愿不是天奕的臣子,只是一个初露爱意的年轻人罢了。 月倾城刀停留在沈祁愿心口一寸,却突然笑了起来,“我真是拿你没办法,一句话说成这样,还是不够坦白。” “下来吧。”沈祁愿无奈,扯着月倾城的手跳下屋顶,两人落入院中,“你想我如何。” “沈大人以为我想如何,看沈大人的样子,根本也不准备和我如何,若是我让你放弃这官位和我离开天奕,你定然是不会同意的。”虽然月倾城这么说,但是却不是如此想的,她也希望沈祁愿能够为自己放下一切。 见沈祁愿不说话,月倾城只是冷笑,当他根本放不下权势地位,却还隐藏着自己的武功本事,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根本无从猜测,纵然自己能够舍下一切,可是沈祁愿却不能。 “我的确不同意。”沈祁愿松开了月倾城的手,朝前走了两步,月倾城看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沈祁愿继续说道,“如今天奕内忧外患,无论因为什么,我都不会再这个时候离开皇上的。” “但……”沈祁愿转身看着月倾城道,“若是有一天天奕内外靖平,我愿意放下一切和你离开,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无论这样做是什么后果,我都愿意承担。” “你说的是真的?”月倾城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受,也许是感动,也许是许久不曾有过的承诺。 “是。”沈祁愿朝月倾城郑重点头,“我沈祁愿说出的话,自然不会反悔,但是现在你必须听我的。” “既然如此,你应该叫我什么?” 见月倾城还在执著名字,沈祁愿倒是也不再纠结,只是开口喊道,“倾城,明天一早我送你回竹轩,现在你是随行在娘娘身边的,不可停留在我的住处,有机会我会去看你的。” “好。”月倾城也不再多问沈祁愿和程娇娥之间的关系,毕竟沈祁愿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自己也没有必要再吃他们的醋了。 “除此之外,这件事你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只会给你我招惹麻烦,相信你也很清楚,我们之间的身份本就是天差地别,就算是皇上真的对你无意,但是涉及皇家体面,绝对不能让其余人知晓。” “好,我都听你的。” 见月倾城乖巧起来,沈祁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无奈了,心中苦涩不曾减少,看着面前的佳人,沈祁愿除了无奈还有心疼,“西江的事情既然西江王如今已经不听你的话,你也不要过多的牵扯进去了,如果你跟在娘娘身边,相信娘娘会积极处理这件事的。” “华儿的是我唯一的弟弟,若是让我什么都不管,我做不到。”月倾城犹豫起来,“但若他执意要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也不会姑息。” 安平侯府。 “他真的是如此说的?”安平侯坐在主位上,手指下意识敲着一边的桌子,屋子里面传来有规律的咚咚声,陈剑和孟新都看出安平侯心情不佳,说话也格外小心。 陈剑立刻道,“是,那位希望侯爷您能够亲自去见他,否则一切免谈。” “好啊,真是后生可畏,既然如此那本候便亲自去见他,明日便说本候病了,早朝也推了吧,任何人来此都不必放行,就算是沁儿回来了,也不可以。” “是,属下知道了。” “你们应该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若是你们不希望本候成功的路上多你们两具尸骨,你们最好全心全意的为本候办事,若是本候发现你们有任何不轨,我绝对不会姑息。” “是,属下必然不会让侯爷失望。”陈剑和孟新自然不敢违背安平侯的任何命令,而且如今安平侯做的事情他们已经参与进去,一旦被人知晓就是万劫不复,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所以除了接受,他们不可能有其余选择了。 第767章 黑暗协议 一早,程娇娥便接到了消息,说是有人在京城的西南角发现了星儿的踪迹,几日下来都不曾有任何踪迹的星儿突然出现,程娇娥自然十分重视,星儿的重要性便是她带走了孔桥的一些东西,她既然消失的如此巧合,定然也是因为孔桥的交代。 程娇娥要亲自前往查看,吴衣知晓拦不住她便随她一起。 京城的西南部分素来是城中治理最差的地方,因为此地居住的大多是一些贫苦的百姓,纵然是天子脚下,却也依旧有贫瘠,更有许多外来的人也在此地,所以便极为混乱,官府管了几次,却很难见到成效,久而久之,便也就任由其发展了。 消息是郑询元的人带来的,说来也是巧合,众人一直都在寻找星儿却不见踪影,可是昨夜西南的乞丐庙里面却发生了一场大争端,原因是因为什么没有人知道,但是在争端的过程中其中几人的东西被扔出了乞丐庙,散在地上的时候居然是一盒子的手指,那些手指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保存的十分完整,起初那些乞丐们还以为是食物之类的,等到看清楚之后,已经有一人在地上疯狂的收拾被扔出去的东西,然后起身便跑。 那些手指来不及收起,乞丐们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要追人,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个人早就跑的没有踪影了。 听得这离奇的事情,程娇娥也是不知说什么是好,一行人朝西南破庙走去,刚出府却遇见了沈祁愿和月倾城。 如果不是程娇娥感受有误,她总觉得月倾城和沈祁愿看起来有些奇怪,听闻了大概事情之后,沈祁愿自然也是要跟着一同前去。 等到了破庙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四人一同入了庙,其余的人则是留在了庙外,此地已然有官府介入,看来事情闹得不小,但郑询元没有露面,显然还是为了西江的事情在奔波。 “你们是谁?” “不认得我么?”不等程娇娥开口,沈祁愿已经上前,手中官令一出,那侍卫自然立刻退下,“原来是沈大人,只是这件事……” “我只是前来查看,前一段日子,皇上把追查犯人星儿的事情交给我,所以现在我来接手这件事也没有任何问题。” 和皇家要抓的人有所牵扯,那侍卫果然不敢再多说什么,程娇娥摇了摇头,随着沈祁愿等人进入,便见一些乞丐已经被侍卫们控制住了,而且看模样多半是都吓得不轻,看得出他们是有组织的乞丐团伙,程娇娥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沉默的打量四周。 沈祁愿已经上前道,“谁是这里的老大,贵人有话要问。” 虽然他们不知晓程娇娥的身份,但也看得出沈祁愿几人都是随着程娇娥前来的,今日的程娇娥依旧是一身男装打扮,所以倒也不显得突兀,她眯了眯眼,很快乞丐中已经有一人站了出来,看他模样,的确是众人中衣着最好的。 “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你们争斗的原因,还有那个离开的人的身份,若是说的一字不差,你们私斗的事情,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乞丐私斗抢地盘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更是十分常见,要不是发生了这种打翻了一盒手指的事情,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在这小小破庙中的私斗。 再说这次更是他们乞丐去报的官,生怕因此惹上什么麻烦,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么一大盒手指的主人是死是活。 “回禀大人,其实是这样的,这件事我们真的都不知晓,至于您说争斗的原因,是因为有新人要另立门户,本来这里我是老大,那些嚷嚷着要另立门户的自然就跟我们打了起来,那个人也是他们那边的,名字叫做什么来着……”那乞丐思考片刻,一边已经有人给他提醒了,“小星,就是那个人的名字,他是我的手下,昨日闹事正是我和林老大之间的争端,林老大一直剥削我们,因为我们都是后来的乞丐,所以我忍不下去,便准备带着几个听从我命令的人抢夺回本属于我们的东西。” 此人说话倒是清晰许多,程娇娥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几位大人,这小星是我几个月前捡来的,就是个小孩子,什么也不懂,背着一个包裹,那个盒子我也见过,之前却不曾见里面有什么手指,想来是她用什么办法藏着我也不得知。” “那她之前可有说过那个盒子是做什么用的?”名字叫小星,其实已经基本可以确定就是从宫中跑出去的星儿了。 “他说是很重要的人留给他的,像我们这种人,来做乞丐肯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事情,或者是遇见了什么挫折,我觉得他就是那样的人,长得细皮嫩肉,也不像是个过苦日子的,但是手脚却十分麻利,所以我就留下他了。” 见这人模样,虽然穿着不如林老大,但显然也是刻意收拾一番,多半是想要彰显自己的身份,程娇娥点了点头,心中亦是有了其他猜测,“你们不会不知道小星是个女的吧?” 此言一出,乞丐庙内瞬间安静下来,程娇娥的话让众人陷入沉默,那林老大啧啧两声,“秦非牧,我说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关照,原来是个娘们,是不是你养的小情人?” 原来这人叫做秦非牧,名字倒是引人注目,而且看起言语也不像是做乞丐的人,不知为何会沦落至此,那秦非牧听到这样的非议果然有些生气,当下便大手一挥解释道,“我亲非模不是那样的人,你说小星是女子,这样一说许多事情倒是也好解释,她从来不和我们一起去野河洗澡,其他的地方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只有脸一直脏兮兮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说这样好讨饭,当时我还笑话了她,现在看来她应该是故意隐藏了自己的面容。” “我要知道这个人的全部事情,既然你知晓,那边随我回府慢慢禀报。” 第768章 心血 吴衣和月倾城奇怪程娇娥为何做出这个决定,不过还不等两人多说什么,程娇娥居然朝后方倒去,吴衣距离程娇娥最近,直接把程娇娥抱在怀中,月倾城亦是快速上前,同时手指搭脉,面色凝重起来。 “怎么了?”吴衣看出月倾城神色不对,而程娇娥已然失去意识,沈祁愿等人也围了过来,就连一边的秦非牧也稍微上前一步。 “她,中毒了……”月倾城犹豫片刻,“看她脉象,这毒应该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许是有一段日子了,但是却一直藏在血液之中。” “中毒?”月倾城神色还是古怪,“如果我没有看错,这应该是哑毒,也就是那位张绣年姑娘所中的毒,可是金耀已死,这个毒又是从何而来呢。” 事情蹊跷,吴衣当机立断立刻准备带程娇娥回府,“把秦非牧带回竹轩,至于其他人,沈大人相信你应该有办法审问他们,虽然这毒和他们可能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关于那个人的事情这里每一个人都要有所交代。” 沈祁愿点头,月倾城和他对视一眼,也不再留恋,跟着程娇娥等人离开了。 回府的路上,吴衣一直不曾放开程娇娥,月倾城提醒道,“这个毒暂时不会致命,你无须这么担忧。” 吴衣和程娇娥的事情月倾城多少知道一些,但见吴衣如此在意程娇娥,脸色都是白的,月倾城不得不好心提醒一番,“而且这毒娇娥已经吩咐成三去找解药了,过了些日子应该就能够找到了。” 吴衣点了点头,“我知。” 但见吴衣模样,月倾城实在不觉得他像是知,但吴衣似乎没有说话的欲望,月倾城只得一人继续说下去,“为何娇娥会中毒呢,这些日子我一直都跟在她身边,饮食之类也都是和她一起,若是真的有人下毒,为何我不曾中毒呢?” “有什么是娇娥每日都要吃,但是你却不曾动过的?” 月倾城想了想,眉眼微蹙,“有倒是有,正是我给她熬制的补药,但是那可都是我亲自写的配方,绝对不可能有任何问题,再说我又没有哑毒,我也没有给程娇娥下毒的理由。” “理由暂且不说,府中谁最有可能接触你熬制的解药,甚至是每日都能接触到?” 月倾城苦思,“那药需要熬制很长时间,每日熬制的时候我多半都在做些别的事情,若是说谁能接触到,那整个府中的人都可以接触到,就算是你也可以。” “我来此日子不长,没有理由害她。” 月倾城吐了吐舌头,“见你如此紧张,我也知道不是你了,只是那会是谁,难道是翠烟?” “不会。”吴衣知晓程娇娥对翠烟的信任程度,而翠烟目前没有理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看来你心中已经有了怀疑对象了?” “是,你确定娇娥中的是哑毒?” 月倾城点头,“约莫再过一刻,娇娥就该醒来了,不过她大概暂时丧失说话能力了,这毒需要快点解除,否则娇娥以后都没有办法开口了。” 马车飞速的回到竹轩,到了门前,吴衣亲自抱着程娇娥入府,翠烟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个心急如焚,把程娇娥安置在床上,吴衣才开口道,“可有办法暂时压下娇娥的毒?” “我可以缓解这个毒的发作的时间,但是娇娥不能说话这件事除非有解药,要不然我也没有办法。” “如此也好,莫辞丛台,立刻把张绣年给本王控制起来。” 月倾城一脸惊疑,但此时也不容分神便专心给程娇娥施针希望能够控制程娇娥体内的哑毒,这毒极为刁钻,尤其是程娇娥似乎是慢慢中毒的,中毒时间已久,所以反倒是更加的凶险。 等到施针完毕,程娇娥醒来的时间倒也正好到了,见她睁开眼神色还是有些痛苦,月倾城开口道,“你中毒了,是哑毒。” 程娇娥眼中有一瞬的惊诧,同时张了张嘴,只觉得嗓子发紧,宛若刚刚饮过血一般的腥涩,更是疼痛难忍,不过这些都不是程娇娥此时关注的。 月倾城看出她似乎有话要说,便去一边寻了纸笔,同时探究的问道,“你觉得是谁给你下的毒。” 笔力稍顿,程娇娥已经提笔写下张绣年的名字,月倾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果然,你和吴衣的头脑都是一样的,他已经命人去抓张绣年了,此时应当就在大堂内,不如一起去看看?” 程娇娥点头,突然遭逢此事,倒也见不得多慌张,毕竟程娇娥经历过太多,只是说不出话对于她还不算什么。 一边的月倾城见不得她如此自然,便又开口道,“你放心,你的毒暂时被我压下了,所以除了不能说话,对你应该没有什么影响,而且成三不是已经在找解药了么。” 程娇娥笑了笑,算是对月倾城表示感谢,此时她什么也说不出,虽然有些麻烦,但毕竟身边有人陪着,倒也不是问题,月倾城贴心的帮程娇娥拿着纸笔,准备留着一会使用。 至于前堂早就热闹起来,沈祁愿也带人归来,莫辞和丛台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那张绣年直接被他们强行押解,面上懵懂又无辜。 而吴衣则是站在一旁冷然的看着那个哑女不断的挥舞着双手似乎是想要解释什么,就在众人都不解的时候,吴衣已经开口了,“娇娥救你一命,你却不知恩图报,甚至要害了你的恩人,你身中哑毒,娇娥百般谋划,希望能够帮你解毒,却不知是救了一个毒妇。” “你说是她所为?”沈祁愿看地上的人实在不像是能够做出这样事情的人,但吴衣的头脑众人都是知晓的,而且吴衣定然不会在程娇娥的事情上开玩笑。 “哑毒本是当年金老板之物,而前一段日子娇娥找到了金老板却被安平侯杀死在府衙之上,至此这哑毒便算是无迹可寻了,倾城公主说,这毒已经中了有一段时间了,那么下毒的人,只有可能是府中人。” 第769章 及时雨 吴衣话音刚落,却见门外走进来两人,正是程娇娥和月倾城,刚才因为昏睡的缘故,所以程娇娥发上的发带被扯落,此时的程娇娥长发披散,脸色有些苍白,多半是因为中毒的缘故,但是有了月倾城的医术,程娇娥也并不担忧。 倒是吴衣却是皱了眉,多半是不愿让程娇娥面对这样的情况,当既然程娇娥来了,吴衣也没有多做言语,而是上前把程娇娥拽到了主位坐着,程娇娥有些哭笑不得,月倾城也抱着纸笔站在了程娇娥旁边。 一屋子的人举足轻重,但却都以程娇娥为中心。 地上的张绣年不断的摇头,见程娇娥进门,更是试图起身朝程娇娥走去,不过却被身后的丛台和莫辞拽住了手脚,根本动弹不得。 “娇娥虽然日常同我们吃的没有什么差别,但是每日月倾城都会给她单独熬制一碗补药,那补药熬制的时间很长,所以只要是府中之人,都有机会能够悄悄在补药中放一些特殊的东西,比如毒。” 沈祁愿皱眉不解,“可是她不是中毒的人,为何会有毒药,莫非……” “你说的对了,正是因为她是中毒之人。”吴衣脸色冷肃,“莫辞,你看看她的手指上是不是有被刀割伤的痕迹。” 莫辞立刻拽出张绣年两只手,果然上面有刀割伤的痕迹,沈祁愿和在场的人瞬间明了,月倾城上前一步道,“你居然用你的血给你的恩人下毒,你到底是什么心思,难道不知道是程娇娥救了你么,若是没有她,我不可能帮助你压制你体内的毒,你现在早就是个死人了。” 月倾城想不明白为什么张绣年要做这种事,而张绣年眼见事情败露也不再伪装,眼中更是怨毒之色,跟方才派若两人,若不是月倾城看惯了张绣年可怜的模样,此时见她如此也不会这么震惊。 程娇娥亦是起身,吴衣却十分担忧她的情况,更是跟在程娇娥身边寸步不离,“你要说什么?” 月倾城见程娇娥起身,便连忙把纸笔放在程娇娥面前,程娇娥这才拿起笔写字,等到写完了之后却不等吴衣和月倾城念出口,程娇娥已经走到张绣年面前把放在张绣年面前。 张绣年看到上面的字却瞬间慌乱起来,月倾城不明所以,疑惑道,“你写了什么?” 程娇娥微微勾唇,把字给月倾城看,却见那上面只写了三个字,意思更是言简意赅,“你识字,这……” 想到之前程娇娥救回张绣年,多次想要知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张绣年一直疯疯癫癫的,更是表现出一副不认字的样子,现在看来这些不过都是张绣年的伪装,其实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疯,也认识字。 “是谁派你来的?”吴衣开口询问,却不等张绣年说什么,她竟然朝莫辞的剑撞去,莫辞和丛台都没有想到张绣年会突然如此,长剑不及收,剑已经划破张绣年的喉咙,程娇娥伸了伸手似是想要阻拦什么,但无奈一句话也说不出口,除了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之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 月倾城已经上前试图给张绣年止血,但隔断了喉咙,根本没有可能了,月倾城皱眉问出了她心中的疑问,“是什么人,值得你送死呢。” 张绣年根本不可能回答月倾城的问题,无论是生是死,她都不可能再说出话了。 程娇娥默然叹息,最后只是摆了摆手,在纸上写到,“葬了吧。” 等到张绣年的尸体被拖走,吴衣已经命人去张绣年这段日子居住的屋子搜查了,有了吴衣,程娇娥的确省了不少心,不用开口说话了,倒也是一件好事。 见程娇娥神色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吴衣还是开口道,“我一定会查清她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月倾城摇了摇头,“本来找解药是为了她,无关紧要的一个人,现在娇娥也中了毒,这解药就必须拿到,否则日后娇娥若是因此出了事,那商裕知道了还不把我们都……” 程娇娥提笔便写,“这件事不要让商裕知道。” 月倾城点头,“这是自然,至少暂时不会让他知道的,但是你又不可能一直瞒着他。” 程娇娥多少有点无奈,但是她希望能够在商裕知道这件事之前就拿到哑毒的解药,她对成三的能力还是很有信心的,尤其身边有吴衣坐镇,程娇娥倒也不是很担忧。 “星儿的事情,就麻烦兄长了。” 程娇娥在纸上写下这几个字,吴衣立刻应下,现在的吴衣倒是见不得半点在卫城时候的诡色,全然围着程娇娥转,更不要说他现在已经是北狄的王了。 “你若是累了,那便明日再说星儿的事情?” 程娇娥摇头,表示自己不累,吴衣也没有多说什么,让莫辞和丛台把秦非牧叫了进来,此时的秦非牧已经吃饱喝足,大概是没想到此地的主人如此大方,本来以为是拿自己当囚犯的,但是待遇却是相当不错。 他先是朝程娇娥拱了拱手,虽然此时的程娇娥散了发,已经可以看出是个女子,但秦非牧却半点惊讶之色也没有,仍旧十分平淡,倒是比那乞丐堆中的林老大也顺眼许多,吴衣站在程娇娥身边开口问道,“关于那个人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几位官人说过,我便知晓她的身份不对劲,她身为女子却躲在我们这堆男人之中,想来是为了逃避什么,但是那一盒手指就算是真的很重要,也只能作为杀人的罪证,除此之外,那日她慌忙离开抱走的东西才是关键。” 程娇娥挑眉,吴衣和她对视一眼然后问道,“你可知她抱走的是何物?” “是一摞纸,至于写的是什么,我倒是从未见过,她保护的很好,而且她性格伶俐,更是得我护佑,无人敢招惹她,若不是这次和林老大起争端,想来她的身份也一直不会暴露,我也不会对她有什么怀疑的。” 谁能想到一个藏在乞丐庙的小乞丐,会是皇家要找的罪犯呢。 第770章 小扇 安平侯府。 成三一早便去给安平侯请安了,不过却被人拦在了外面,理由是安平侯生了重病,任何人都不见,昨晚成三还匆匆见了安平侯一面,怎么看他也不像是一夜之间便生了重病的人,这其中自然有蹊跷。 不过成三没有多问,而是恭谨的朝门前拜了三拜这才转身离开,身后的仆人向来看不上成三,觉得成三过于虚伪和讨好,但成三一向不在意这些。 想到程娇娥的吩咐,成三也没有着急,毕竟他已经等了太多日子了,就像是他的义父一样,在乞丐堆中挣扎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不被安平侯找寻到踪迹,藏到现在终于有了出头的日子,而自己则能够为他们的生活尽一份力,成三心中其实是十分高兴的。 吃过早膳,成三在安平侯府的院中遇见了程华,程华虽然也住在安平侯府,但是却基本不露面,一方面是不希望给成三造成困扰,另外一方面现在的程华已经是钟桓了,更是被自己亲子抛弃的无能之辈,安平侯府不过顺带给了他一个住处,程华自然是更加低调。 成三和程华对视片刻,成三便立刻拱手道,“二叔,好久不见。” 安平侯府仆人极多,此时更是有三三两两的在围观,见成三一句二叔喊得十分自在,那些下人们虽然不敢明说,但实在是心中鄙夷。 程华脸色露出尴尬之色,也只是拱了拱手,“小侯爷安好。” 两人擦肩而过,等到程华走到无人的地方的时候,手中已经多出了一个字条,那是刚才成三塞到他手中的。 成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招呼来了婢子小扇,小扇一直不喜欢自己这个新主子,虽然成三表现的很温和,但是却总给小扇一种十分阴沉的感觉。 小扇见层三眉目间似乎带着些担忧,便开口道询问道,“小侯爷,您这是怎么了?” “今日得知父亲病了,心中担忧,但却无能为力,所以才觉得心中苦闷。”成三说的缓慢,脸色也愈发的悲戚起来,小扇暗地下撇撇嘴,只觉得面前这小侯爷虽然年纪小,但伪装的本事却是一流,当真认为所有人都和他一般,侯爷不过是病了,可是从成三脸上的表情看,就像是死了一样。 当然这些话小扇是不敢说出口的,只是做下人的,总喜欢说一些主人家的事情,安平侯府也不例外。 “想来侯爷只是小病,小侯爷也无需如此担忧。” 虽然小扇这么说,但成三却还是不见舒缓,仍旧拉着小扇询问了一些安平侯的喜好之类,这些话成三每日都要问一遍,小扇都快倒背如流了,真的不知道这小侯爷到底是要做什么。 “小侯爷,这些问题奴婢都告诉您好多次了,您能不能换个问题啊。”小扇倒也不是骄纵,而是成三脾气实在是好,下人们的议论成三也丝毫不在意,久而久之,虽然小扇表面上对成三尊敬,但是心中却一直都藏着不屑。 “啊。”成三被小扇说的一愣,然后才继续道,“是啊,虽然我每日问你,但是却没有机会为父亲做点什么,安平侯府这么大,为父亲做事的人肯定很多。” 小扇点点头,“小侯爷说的没错,侯府中住着许许多多要为侯爷效力的人,安平侯府可是除了皇宫之外最大的府邸,想来小侯爷这些日子已经把侯府走的差不多了吧。” 其实小扇说的是反话,她也看出成三这些日子其实也只是在自己住的院子和安平侯的主院打转,其余的地方的确没有怎么去过,看得出来,他似乎是心有顾忌,想来是对自己小侯爷的身份还不够自信。 小扇得意洋洋的认为自己把成三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却不知道这也正是成三的目的,他有点不好意思的笑道,“这……其实府中大部分地方我还不曾去过,我担忧父亲会因此责怪我。” “您是小侯爷啊,未来侯府都是您的,您却总是这么畏畏缩缩的。”小扇有些无奈,“你若是想去什么地方,府中无人敢拦着你的。” 成三眼中精光一闪继续问道,“府中住着的都是父亲的门客吧?” “是啊,侯爷最喜人才,所以府中便有各种各样的人,当然其中许多也不尽然,但是府中的人绝对比小侯爷想的要复杂的多,所以小侯爷要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小扇没有说出的心里话就是,若是成三想要讨好侯爷需要做的努力还有不少,成三觉得这小丫头实在可爱,而且和自己的年纪也没有相差多少,反倒是让成三想到了小平儿撒娇的时候,可惜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小平儿了。 心中难免黯然,表现在脸上却又被小扇揣测成另外的意思了,小扇开口道,“小侯爷想了解什么,小扇可以帮你。” “真的么?”成三眼中带着期待,心中的悲伤也暂且放下,成三心心念念的都是哑毒的解药,此时的他还不知道程娇娥中毒了,若是知晓也不会如此不紧不慢了。 小扇开口道,“小侯爷若是想从门客了解,门客人数众多,但是侯爷重视的也就那么几个,前一阵子有一个门客私自闯入侯爷的院中,侯爷更是下令日后任何门客都不得进入侯爷的私人院子里面,那些想要巴结侯爷的门客都没有办法了,所以这些日子门客之中算是消停了不少。” “哦?”成三故作惊讶,“居然还有门客如此大胆,赶去闯父亲的院子,难不成也是为了巴结?” “是啊,而且我听闻那个人更是惹了杀身之祸,儿子在外面接着侯爷的名声招摇撞骗的,甚至还惹了不该惹的人,侯爷直接就把他就地正法了。” 成三不得不对小扇改观,虽然她看着年纪不大,但是说起这些事情却不见一丝怜悯之意,就像是理所当然,成三收敛了些情绪继续问道,“这太可怕了,不知此人是因为什么缘故被父亲留下的呢?” 第771章 套路得心 小扇开口道,“是因为用毒的原因。” 成三看出小扇对于此人格外在意,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尤其是说出他下场的时候更是痛快之意,便察觉出小扇可能是和这个金耀有些仇怨,而且是一些无法说出口的仇怨。 见成三看着自己,小扇才觉得有些不对,“小侯爷,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来府中不久,知晓你们都看不起我,但是我也没有办法,我只是担心若是讨不得侯爷的欢心,侯爷就会把我赶出去,那样我就又会过之前的苦日子了。” 小扇有点不知所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成三会突然和自己说这样的话,“小侯爷,其实你也不必如此,您现在已经是小侯爷了,那些人怎么看你你不必在意的。” “真的可以不在意么?”成三朝小扇看去,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小扇居然在成山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诡异的调戏,不过片刻成三就又恢复了之前有礼的模样,“我看的出,你是不是和那个死去的金耀有仇?” 小扇哪想到成三会突然这么问,一下就紧张起来,更是后退两步,“你,小侯爷怎么知道,你……” “你想说他活着的时候我还未曾进府,或者是什么别的话?” 小扇脸色发烫,这样的成三和平时相差甚多,根本不是她熟悉的样子,小扇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看惯了成三唯唯诺诺,小扇一时之间便受不得成三如此,又后退两步。 成三这次却不依不饶,“小扇,我对你没有恶意的,我之前住在乞丐庙,根本没有见过女孩子,我很喜欢你,所以如果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我。” “你……你是小侯爷,我只是个婢子……” “那又如何,难道我不能喜欢你么?”成三知晓今日安平侯不在是最佳的动手机会,他倒也不怕被小扇知道什么,毕竟这个女孩子只是表面看起来伶俐,或者说是故作伶俐,为了隐藏内心的卑微罢了。 “小侯爷……”小扇立刻朝门外看去,好在小侯爷这边其实没有什么人,因为成三本身也不喜欢太热闹。 “小扇,你说的那个人他可有亲人之类,我去替你报仇。” “算了小侯爷,人都死了。”小扇怎么可能真的让成三去做什么,不过成三看得出小扇大概是相信了自己喜欢她这件事,这样事情就好办许多。 “金耀也是这里的门客?”、 “是,他擅长用毒,但是经常对府中的婢子们动手动脚的,那次就是把我……”小扇没有说下去,成三却明白了小扇的意思。 小扇继续道,“所以,小侯爷,我们两个根本不可能,我已经不是清白女子了……” “无事,我怎么会在意这个。”见小扇眼角泛红,成三上前一步突兀的把小扇拦在怀里,虽然还是少年,但成三的身量已经很高了,小扇被抱得一愣,成三有些笨拙的用手去擦小扇的眼泪。 “走,我带你去金耀的住处,就算是不能找他本人报仇,也要把他的东西全部砸了才算罢休。” 小扇刚要阻止,成三便拉着小扇朝门客住处那边走去,这些日子成三早就摸清楚了金耀的住处,虽然装作不认识的地方,但小扇似乎也是心中有怨,更是下意识的带着成三朝金耀的住处走去。 这里是金耀的住处,也是小扇的心魔,成三其实已经观察小扇好久了,这金耀色魔的名声在外,成三想要知道其实很容易。 所以今天的一切全部都是成三的有意引导。 到了金耀的住处,成三更是一脚踹开,里面早就无人了,见成三真的要动手小扇又觉得不好,“算了小侯爷,要是被侯爷知道了就不好了,而且你是小侯爷,若是被侯爷知道你对我的心思,只怕侯爷就不会让我跟在你身边了。” 一路上还算低调,此时应该还没有引来什么主意,要是再多做什么只怕就要被人发现了。 竹轩。 秦非牧把关于星儿的事情全部说出,程娇娥和吴衣也陷入了沉默,一方面是他们没想到星儿这么聪明,那盒手指也被呈了上来,一边的沈祁愿开口道,“娘娘,臣检查过了,这手指总共有百根,分别配对之后应该是十个人,而且年纪有大有小,其余的倒是也分辨不出什么,许是用了什么办法所以才让这些手指不曾腐烂。” 月倾城走到那盒子面前,仔细的看了一番,然后开口道,“这上面应该是涂了一种特殊的药水,如此才能够不腐烂的,看来是很想仔细保存的,这些手指难道就是张家人的手指。” “是。”吴衣已经全部了解这其中的事情,纵然程娇娥没有告诉他,他也有自己的手段,而程娇娥也不觉得惊讶。 想了想,程娇娥在纸上写道,“当初孔桥曾经带着这些手指向我求救,当时我还以为这些手指只是安平侯的一个警告,现在看来是我当时疏忽了。” “不怪你,孔桥本就和你有仇怨,你能够待她至此已经很难得了,她之后做的事情无论是因为什么都已经是恩将仇报了,你无须有任何的愧疚。”吴衣立刻开口,见程娇娥如此,吴衣除了心痛,更是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孔桥一事,到底是我的问题,她的亲人不是我的亲人,我没有仔细听她的诉求,她是个聪明人,虽然对我做出了那种事,但是之前她几次提醒我,是我当时被眼前的美好蒙蔽了。”程娇娥如是写到,一边的月倾城也是唏嘘。 程娇娥怀胎十月生下一个死胎该有多难过,当然只有程娇娥才会知道,他们这些外人是不会清楚的。 那秦非牧默然的站在原地,接着道,“若是各位官人们无事了,草民这就告退了。” 程娇娥一抬眼,似是想要说什么,可惜说不出口,吴衣看出她对秦非牧很欣赏,便开口道,“我家小妹对你的能力十分肯定,若是你愿意,可以来竹轩做事。” 第772章 结盟 秦非牧没有半点犹豫,立刻拱手道,“感谢官人厚爱,但草民还是要回到乞丐庙,那里才是我的归宿。” 吴衣刚要开口,却被程娇娥拦住了,她在纸上写下,“既然如此,我不强求,但若日后你有需要,可以来竹轩找我。” 秦非牧点点头应下,抱拳离开了,月倾城撇撇嘴,“这人真是不识好歹,难道娇娥这里还比不得乞丐庙么?” 程娇娥笑而不语,吴衣却面带忧色,不过程娇娥看来他便立刻换了脸色,“娇娥,在找到解药之前,你可要好好休息,若是有什么需要,我都会帮助你,你若是不听话,我可就告诉商裕让她把你接进宫。” 程娇娥那知道吴衣和商裕什么时候达成了共识,当下只能无奈应下,吴衣这才心满意足,月倾城带着程娇娥回房,程娇娥却不肯休息,而是坐在桌前写着什么。 月倾城不知程娇娥在写什么,好奇的问道,“娇娥,你这信是写给谁的?” 程娇娥没有回答,等到信写完,才把信放在月倾城手中,上面赫然写着成三的名字,月倾城不解,“这是要给成三的,可是成三再侯府之中,这信要如何交出去?” 程娇娥又寻了另外的纸写到,“明日便是我和成三约定见面的日子,便由你和吴衣前去,记得不要被人发现。” 上次程娇娥带着吴衣和月倾城前去迎春楼他们都是知道的,而且有吴衣在程娇娥也不是很担心。 安平侯府。 “小侯爷,真的算了,小扇不值得小侯爷如此。”虽然小扇这么说,心下却得意,成三却故作愤怒,似是要在心上人面前表现的本事,小扇阻止不及,成三已经扯掉了一边墙上的画,画落在地上,成三却突然指着门外。 就在小扇转身瞬间,成三已经摸到画后的机关,机关开,里面只有两个药瓶,成三来不得多想,便把药瓶装入怀中,地上的画已经被他捡起,朝墙上挂去。 小扇不知窗外到底有什么,仔细看了几遍,但什么也没有见到,心中反倒发慌,回头的时候却见成三正在挂画,小扇不明所以,“小侯爷,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没事,刚刚似乎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影子,不过一晃眼就不见了,你说的对,我们没必要跟死人置气,所以还是离开吧,今日侯爷生病,不宜出门,等到明日我便带你去吃酒,你可愿意。” 小扇一愣,“小侯爷要带我去吃酒?” “怎么,你不愿和我吃酒么?” “小扇自然是愿的,只是……”小扇想要说什么,却又被成三给拦住,成三伸手揉了揉小扇的长发道,“傻小扇,你在想什么,就像你说的,虽然我是小侯爷,可我毕竟不是侯爷的亲子,而且我之前过的都是苦日子,怎么会看不起你,你在我心中就是天仙一般的人物。” 东西到手,成三说话更是得心应手,更是哄得小扇不知所谓,虽然之前一直看不起成三,但怎么说成三也是小侯爷,能够被小侯爷看上,则是小扇不知积攒了几辈子的福气。 等到月倾城和吴衣受自己托付前去迎春楼时,程娇娥也没有闲着,一边的翠烟想要拦住程娇娥,但却不得其法。 “娘娘,您分明就是把北狄王和倾城公主骗走,然后自己行动,您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见翠烟一脸无奈,程娇娥只是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多说,翠烟当下便表示要和程娇娥一起去,却被程娇娥拒绝了。 禾白和连英亦是被程娇娥交代了寻找郑询元的事情,这两日都没有见到郑询元,沈祁愿因为月倾城的缘故所以隐瞒了些许那日在街头见到郑询元跟踪赑屃之事,但程娇娥还是上心了,郑询元不可能无故失踪,想来只有可能是遇见了什么紧要的事情。 西南破庙。 程娇娥孤身前来,此地的官兵早就已经撤离,程娇娥的到来却引得庙内的人蠢蠢欲动,因为她没有换成男装,倒是以女子的装扮出现的。 “你来做什么?”不等这些乞丐有什么动作,门内便走出一人,正是那个秦非牧,此时的他便不见昨日的客套,眼中也带着冰冷之意。 程娇娥笑了笑,从袖中掏出早就写好的纸条,“我想和你单独谈谈,谈一下关于星儿的事情。” 秦非牧皱眉打量程娇娥身后众乞丐虎视眈眈,却是不见那林老大,想来这秦非牧手段不一般,别说是在这些乞丐里面做头领,便是更为严苛的人他也能够摆平,这便是程娇娥对他的评价。 只见程娇娥一身白衣,虽然不能说话,但眉眼中却透露着淡淡的笑意,让人觉得她有恃无恐,秦非牧是知晓她身份定然不一般的,不过此时此地毕竟不是说话的时候。 见他犹豫,程娇娥又从袖中掏出第二张纸条,“我只想单独和你谈一谈,放心,我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已经有乞丐跑回来在秦非牧耳边低声说了什么,想来就是回禀四处并没有可疑人物,这秦非牧才算是敛眉收下了冷肃的神色,“既然贵人想要谈话,那便来吧。” 秦非牧一开口,其余的乞丐自然是退下,程娇娥便跟着秦非牧离开了破庙,破庙后面是一片树林,秦非牧缓慢停下了脚步,站在一棵树下看着程娇娥,“你要问什么,我可没有纸笔给你用。” 程娇娥笑了笑,从怀中掏出第三张纸条,“第一个问题,林老大去哪里了?” 秦非牧皱眉,他根本不相信这是程娇娥早就写好的纸条,但是不得不承认,她根本没有纸笔,也不可能有什么特殊的本事,这个字条显然就是早就写好的。 见他脸色阴沉起来,程娇娥却故作疑惑,神色不见退缩,依旧笑意盈盈,秦非牧上前一步道,“林老大离开破庙了。” 程娇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意味不明,但秦非牧却缓缓的眯起了眼睛,程娇娥亦是四处看去,眼中意味深长。 第773章 星儿 “好了,第二个问题。”秦非牧脸色难看,显然不愿继续纠缠这个问题,程娇娥也只是笑了笑。 第四张纸条,上面写道,“第二个问题,星儿到底在什么地方。” 秦非牧冷哼一声,“贵人这是什么意思,小星已经从这里离开了,我如何知晓她在什么地方,而且此地这么混乱,你也看到了这破庙后面是一片树林,若是她趁机上了山,那就更难找了,若是贵人真的有能力,不妨多叫几个人去搜山,或者再去其他地方查一查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程娇娥摇头,她拿起地上的树枝,缓慢的在泥土上写道,“昨日你骗人了,在我们说出星儿是女人的时候,你虽然看似惊讶,但其实一点也不惊讶,而且你的理由都过于牵强,或者说,你似乎说的太顺了些。” “你到底什么意思?” 程娇娥也不恼,“乞丐里面素来没有女人,所以星儿一开始肯定是隐藏成男人的,可是你这么聪明自然是发现了,所以从那之后你便帮着星儿隐瞒,想来你和星儿也已经不是单纯的男女关系了,星儿已经和你私定终身了吧。” “这从何说起?”秦非牧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但却还强忍着没有发作,虽然程娇娥看不见,但是秦非牧背在后面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了。 “你的衣服上我很好的绣针补过的痕迹,乞丐中莫非是男人有这样的手艺,而能够亲近到为你补衣服,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贵人是不是太自信了,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我和小星不过是普通的关系,而且她现在已经离开了,所以你说的这些根本无从对证。” “还有,星儿的名字是在宫中使用的,而我调查了她的本名是叫做陈小星,而你却说你身边的兄弟叫做小星,一个男人名字叫小星,甚至连姓都没有,你觉得这些可信么,星儿根本就是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我劝姑娘说话小心一些,此地没有你的人马,而西南区域想来是官府也管不住的地方,若是你想要招惹麻烦,那秦非牧也不怕麻烦,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承担的起。” 程娇娥丝毫不见退缩,而是继续写到,“我找星儿是为了让她告诉我她到底知道什么,若是和她无关,定然不会对她做什么,你应该是个明白人才是。” “我这里没有星儿,也没有小星,我劝你现在就离开,否则……” 程娇娥凛然已对,昨日见到秦非牧的时候其实她就已经发现不对了,虽然吴衣很聪明,但是有些事情只有女人才能够发现,就比如秦非牧身上的针脚,包括他说话时候的神色,提到星儿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变得温柔起来。 再加上,秦非牧拒绝了自己的邀请,当时程娇娥便认定对于秦非牧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如果只是为了统合那些乞丐,根本是不可能的,所以只有可能是那些乞丐之中还有秦非牧牵挂的人,想来星儿是被秦非牧藏起来了,否则也不会这么多人苦寻不得。 秦非牧话音刚落,乞丐庙中的乞丐已经涌了出来把程娇娥团团围住,这些人什么模样的都有,若是一般女子早就被吓到,但程娇娥却是丝毫不乱,只是冷然的看着人群中的秦非牧,可惜她现在不能说话,否则定然还有许多问题要询问秦非牧。 “最后一个问题。”程娇娥认真在地上写到,秦非牧不明所以,程娇娥居然大步朝自己走来,冬日的树林格外荒凉,稀疏的阳光照射进来,斑斑点点的却也不显得温暖,程娇娥却也没有什么畏惧的,找到星儿是程娇娥必须要做的。 虽然有其余的事情牵绊着程娇娥,但是她最开始想要做的就是为肚子里面的孩子报仇,到了现在也不会改变什么。 袖中的最后一张纸条,程娇娥把它放在秦非牧的手中,“我想单独见星儿,只有你和我知道。” 纸上的内容只有秦非牧看得见,程娇娥也不再多说,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秦非牧犹豫着,一边的乞丐开口道,“秦大哥,这个人可是官府的人,若是我们真的对她做了什么,官府会不会来找我们麻烦啊。” 秦非牧虽然不知道程娇娥的真正身份,但是那些人却都以程娇娥为尊,想来程娇娥应是皇家的人,而皇家没有公主,想来当今圣上身边最为有权势的便应是那位天奕妖妃程娇娥了,秦非牧眯了眯眼,而星儿的秘密他亦是知晓的。 就在两方对峙的时候,秦非牧却突然挥了挥手,“你们先回去,这件事我自己解决,既然你如此执着,那就跟我来吧,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你有什么其他企图。” 程娇娥点头,秦非牧看她还算乖巧,便沉默的带着程娇娥朝小树林深处走去,果然都被自己猜中了,程娇娥走在秦非牧的前面,依旧能够察觉到来自秦非牧的威胁。 迎春楼。 吴衣和月倾城一到便寻了位置坐下,此地本也不是一般的风流之地,月倾城更是扮做女装和他一处,看起来好一对才子佳人,自然引人注目。 “北狄王,你让我扮做女装,这难道不是吸引人来看我们么,虽然我们现在的身份在京城还算隐秘,但是如此张扬……” “嘘,注意言辞,我不是北狄王,你也不是公主,我们只是来这里看歌舞的。” 月倾城点头,“是是是,你说的是,只要是和娇娥有关系的事情,你都无比在意,无比执着,这件事事关娇娥的解药,我也不会疏忽的,我会全力配合你的,定然不会让其余人察觉到什么的。” 见月倾城态度,吴衣点了点头,两人一同踏入迎春楼果然十分引人注目,与此同时,另外一桌却传来了更为热闹的声音,月倾城更是一眼看到了其中的成三,他身边站着一个女子,但是衣着却是婢子的打扮,周围人似乎都在因为这个而嘲笑成三,但成三却是一副根本看不出的样子。 第774章 波澜惊 迎春楼。 虽然成三被人嘲笑,但他本人却无知无觉,一边的小扇却是羞红了脸,她本就敏感,更是比一般下人要聪明一些,所以此时是羞愤难当,但成三却是没有什么反应。 “小侯爷,您说您要什么女人没有,这身份必然是要娶一个身份高贵的千金才是,如此女子,当真是配不上小侯爷您啊。”一边一个黑色衣服的公子开口嘲笑道,虽然语气语重心长,但是眼中却满是嘲讽,任谁都看得出他不过是忌惮成三的小侯爷身份罢了,其实一点也不重视成三,甚至是心中不屑。 “我不喜欢什么千金的。”成三一副喝醉了酒的模样,“我喜欢的是小扇,我觉得她很好啊,比千金还好看。” “小侯爷,就是这迎春楼的姑娘也比这个婢子模样出众的,你啊你,侯爷是肯定不会让你这么乱来的,就这样的货色,给你暖床都不够资格。” 成三大概真的是被哄的有些发飘,借着酒劲揉了揉小扇的手,“你们别胡说,小扇真的很好,你们根本不懂的。” 另外一个绿色衣服的公子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带着揶揄,“小侯爷这么说,莫非是这女子床上功夫极好?” 话音刚落下,那绿衣服公子就被什么东西砸了头,他诶呦一声猛然起身,大声喊道,“谁敢丢我,给我站出来。” “是我。”出面的人是秋婉玉,当然也是吴衣思量过得,秋婉玉一身鹅黄长裙,面色带煞,她不是中原女子,脸上还带着几分异域风情,只不过没有那么深刻,总之是极为漂亮的,至少比一边的小扇要吸引人。 “你是什么人?”那绿衣公子一下就愤怒起来,就算面前这女子模样不错,可是居然敢伸手就打人,尤其打的还是自己这样身份的人。 “我?”秋婉玉冷笑,“我就是专门打你这种不要脸的人,这女子的身份与你何干,人家小侯爷喜欢还需要你多做置喙,也不晓得自己的身份比不比得上小侯爷就在这里侮辱人家女孩子,我看不过眼。”秋婉玉虽然有演戏的成分掺杂其中,但更多的则是真心话,她冷然的看着那绿衣公子,腰间别着长剑,居然让那绿衣公子一时之间有些惶恐。 “你,你,大胆,来人把这小女子给我抓住。” 绿衣公子怎么肯就这么吃亏,立刻就有手下前来抓秋婉玉,整个迎春楼瞬间乱了起来,成三起身看着身边不知所措的小扇开口道,“小扇,你先回去吧,这里我来解决,放心,我绝对不会跟他们一个心思的。” 见成三语气温柔起来,小扇的心思也舒缓了不少,虽然脸色仍旧苍白,但想到日后自己恐怕豆芽靠着成三,便立刻点头离开了迎春楼,其余的几个人正在追逐那名女子,剩下的都是看热闹的脸色,成三朝身边的公子说道,“我去送送小扇。” 那人见他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便更是嫌弃,成三自然是装作看不出他们脸色的,只是转身离开,却是绕到了迎春楼后面,再次进入迎春楼。 吴衣和月倾城那桌似乎也是受不得这楼内的吵嚷,见客人们接连离开,两人也起身离开了,等到再进入迎春楼,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房间内。 成三皱眉看着吴衣和月倾城,早已不是外面那个畏畏缩缩的小侯爷了,“为什么是你们,娘娘呢?” “娇娥出事了。”月倾城还是很喜欢成三的性子的,而且几日不见,成三似乎成熟了不少,少年的轮廓已经更加的深刻起来,至少月倾城看来绝对不是外面那些人的看法。 “什么?”成三果然紧张起来,等到月倾城把程娇娥如何中毒的事情告诉成三之后,成三才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从始至终吴衣尚没有开口说话,成三倒也不在意。 “原来如此,只是这解药我虽然偷到了,但是却不知道哪一瓶才是真的。”成三从怀中掏出两个瓷瓶,月倾城拿去闻了闻然后道,“放心吧,这件事就交给我,我可是医者,分辨解药的事情还是很简单的。” 月倾城这句夹带安慰之意,应该刚才她粗略的闻了一下并没有闻出什么差别,看来还需要回府仔细检查一番。 见成三点头,吴衣开口道,“你和娇娥的约定依旧是每周一次,若是有变故,会想办法通知你的,虽然娇娥现在不能开口,但想来她要对你说的话定然是希望你能够好好保重自己,我们走了。” 吴衣神色冷淡,一身紫衣衬托的他身份贵气凛然,手中的花斗已经成为了他的标志,成三突然安心了不少,程娇娥身边有这些跟着,其实自己也没有必要过分担忧,能够办好程娇娥交代的事情,就是他唯一能够回报程娇娥恩情的。 见成三离开,吴衣和月倾城对视一眼,吴衣道,“你没有把握?” 月倾城叹息,“若是那张绣年,我倒是还有些把握,纵然她也是人,但是在我心中她的命定然是比不上娇娥的命的,这两瓶药大不了都给她喂进去,可现在中毒的人是娇娥,若是有所差池,便是娇娥说不出话了,也是我的罪过。” 吴衣默然,两人在屋内停留片刻,吴衣才开口道,“也许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月倾城一愣。 “那日我留下了张绣年的一罐血。” 月倾城瞬间明了吴衣要做什么,“不可以,我不能让娇娥冒险,难道就可以让你冒险了么,你是北狄王,你若是出事了,你觉得娇娥负担得起么?” 借着烛火,吴衣点燃了花斗,烟气从口中吐出,使得吴衣看起来有些模糊,一边的月倾城想不到吴衣居然早就留下了后路,他既然留下了血,定然是要为程娇娥试药的。 “我的体质特殊,所以没有关系。”吴衣拍了拍月倾城的肩膀,“虽然我一直怀疑你的身份,但是看得出来,你对娇娥是真心的。” 第775章 悲欢 京城西南。 树林茂密,此时入了夜便更为冷寂,四周都是不明野兽的嘶吼,程娇娥却不见半点慌张,只是脸色越来越苍白,额上见汗,衣服更是被汗水浸湿,却是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而流淌的冷汗。 “你怎么了?”秦非牧看出程娇娥的不对劲,便暂时停住了脚步,四处都是幽深的黑,程娇娥扶着一棵树缓慢的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摆摆手道,“无事,我们继续走吧。” “贵人,你的身体不好,若是在这里出了事,我可付不起责任。”秦非牧却不走了,他本就混迹江湖多年,怎么可能看不出此时程娇娥已经是强弩之木的样子,苦苦支撑,难道就是为了见到星儿么。 “我……”一阵冷风吹来,吹透了程娇娥身上的冷汗,她咳嗽起来,却是半晌也未制住,手中已见温热的血,秦非牧看不过眼。 “年纪轻轻便吐血,可是早亡的征兆,虽然我是个粗人,但还是劝贵人放弃这件事吧,就算你见到了小星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因为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至于那些手指,则完全是争端的意外,若不是小星坚持,我也不会让她还把那盒手指背在身上。”秦非牧语重心长,程娇娥眼中含着水,望着他却依旧坚定。 “既然你答应了让我见星儿,其余的事情我会自己考虑思量的,我们继续走吧。” 见程娇娥坚持,秦非牧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然后把身上的披风扯了下来,“你这样是会染风寒的,我的衣服比不得贵人的,还请贵人不要嫌弃。” 程娇娥自然没有拒绝,现在的她全身发冷,的确需要这么一件衣服,看着远处的黑暗,程娇娥鼓足了勇气再次跟着秦非牧朝前走去。 迎春楼。 月倾城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虽然你我的身份天差地别,但我还是要说,你心思放在娇娥的身上根本不会有任何结果的,娇娥虽然一直留在宫外,但是她心中的人是商裕,他们两人的感情不是那种长相厮守的爱情,我看得出来这是商裕愿意给程娇娥的尊重,所以你就算为娇娥做这么多,娇娥也不会给你任何回应的,真的值得么?” 吴衣轻轻的磕了磕花斗里面的烟灰,“公主问出这个问题倒是让我困扰了,好在我的心中不是每天都在计较得失,所以这些事情我虽然在意,但是既然没有办法改变,我又何必执着,若是这次娇娥大劫得过,我便回北狄,终生不会再来天奕了。” “北狄王,你说的话,我可帮你作见证了。”虽然两人的谈话看似随意,但其实都是被命运支配的无可奈何的人,北狄王吴衣是传说一样的存在,虽然出身卑微,但最后北狄还是归属了他手中,至于自己,月倾城神色黯然,脑海中却清晰的跳出沈祁愿的模样。 趁着夜色两人离开了迎春楼,而外面的闹剧还在继续,秋婉玉自然不会被人抓住,寻了个机会,便轻松的跑了,快到竹轩,秋婉玉追上了吴衣的脚步。 “王,下次这样的事情您还是别找我了。”秋婉玉倒是半点不显狼狈,但看得出秋婉玉对那些人十分嫌恶。 “你做的很好。”吴衣答非所问,秋婉玉早就习惯了吴衣如此,闻言也只是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她不跟我们回去?” “婉玉习惯一个人了,不必管她,既然有了解药,那便先回府,试过药之后再说,这件事不要告诉娇娥。” 月倾城点头,两人刚入竹轩,却见翠烟风风火火的跑来,眼眶泛红,显然是哭过,吴衣瞬间冷静下来,“娇娥怎么了?” “娘娘她白日等你们离开之后就出门了,我想要阻拦但是却拦不住,娘娘也不让我跟着,禾白和连英被娘娘派了出去寻找郑将军的踪迹,现在她们回来了却也不知晓娘娘到底去了何处,所以两个人就又出去找了,府中的人都散出去找娘娘了,可是到现在还是没有什么线索,我想着等着你们回来,看看你们知不知道娘娘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翠烟此时是完全乱了方寸,因为程娇娥一直不回来,竹轩内也没有能够主事之人,她也勉强镇静等着月倾城和吴衣归来。 “娇娥不见了?”月倾城一愣,也不知晓自己和吴衣出门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的程娇娥还中着毒根本说不出话,此时出门,却是不知到底去做什么,实在是让人心生怀疑。 吴衣沉默片刻,半张脸隐在黑暗之中,大概是因为人走的匆忙,院子里面无人点灯,他突然转身看着月倾城道,“你去找沈大人帮忙,若是明日之后还是找不到娇娥,这件事就不能瞒着商裕了。” 月倾城没有多想,点头便转身去找沈祁愿了。 院子里面只剩下吴衣和翠烟,吴衣扯着翠烟的手臂便朝长厅走去,翠烟被拽的一愣,更是察觉到吴衣手下的力气,不过此时也不是争辩这个的时候,翠烟倒也没雨多做挣扎,跟着吴衣朝前走去。 到了厅内,吴衣把翠烟按坐在椅子上,神色无比凝重,“现在,把今天你见到的娇娥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只要能记住的,全部告诉我。” “好……”翠烟犹豫着,便开始陈述今日发生的事情,“晨起,我便见娘娘坐在桌前写着什么,但是我一向都不干涉娘娘做的事情,所以不知娘娘到底写了什么。” “那她是用什么纸写的,或者写的时候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这个问题让翠烟迷惑了一阵,然后便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想起来了,娘娘似乎是把那些纸撕成了一条一条的样子,像是在写什么对话,您的意思是,娘娘是在写和别人说的话?” “嗯。”吴衣点头,”“看来娇娥是要去见什么人,而且还要瞒着我们,也许是她发现了什么我们没有发现的。” 第776章 寻 翠烟不明所以,“后来娘娘用了早膳之后,便吩咐禾白和连英一起出门去帮着找郑将军,她说她就在竹轩,不会有危险的,所以禾白和连英就一同出门寻找了郑将军了。” 见吴衣不说话,翠烟便继续说了下去,“之后娘娘便说她要出门,我想要阻拦,但是娘娘根本不听我的,我想一起去娘娘也不让,甚至还有点生气,所以奴婢就不敢跟去了,现在想想,当时无论如何都该跟着去才是。” “娇娥当时朝那个方向走了?” 翠烟想了想回答道,“应当是南面,您能想到娘娘去了何处么?” 吴衣抬手制止了翠烟继续说下去的欲望,翠烟便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吴衣,门外已经传来了脚步声,正是月倾城带着沈祁愿来了竹轩。 “怎么回事,娘娘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沈祁愿大概真的是出来的急了,头发尚未冠起,带着外面的寒气随着月倾城匆忙而至。 因为暂时不能惊动官府,所以沈祁愿只是带了一些府兵,数量不多,但都是沈祁愿的心腹,此时正在门外待命。 见吴衣正在思考,月倾城和沈祁愿倒是没有着急,他们都是了解吴衣的人,此人的智商也不是几个人能够比得上的,想来也许真的能让他想出程娇娥到底去了什么的地方。 “昨日堂审,娇娥可有什么不对?”吴衣突然开口询问月倾城,月倾城一愣,这才回忆着,“没有什么不对啊,娇娥不能说话,就一直坐在我身边,除了一直盯着那个秦非牧之外,似乎也没有做什么别的事情,你和娇娥的心思都差不多,你把她说的话都说出了……” “不对。”吴衣猛然醒悟,“不对,那个秦非牧不对。” “哪里不对?”沈祁愿上前一步,翠烟早就被两人吓到了,更是呆呆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手中花斗摔在地上,却也根本不及在意,“那秦非牧说话条理清晰,行事更是目的性十足,昨日他的话本就有引导的嫌疑,尤其是他最后拒绝了程娇娥的邀请。” 月倾城不解其意,“多半是那人不喜富贵,所以才拒绝了娇娥。” “娇娥不会无缘无故提出要留下一个陌生人的,她是在试探秦非牧。”吴衣脑中清明,瞬间相通昨日发生的事情,“娇娥是想要试探他心中是不是有比权力更加重要的事情,看来除了权力,秦非牧还有挂心的人。” 沈祁愿疑惑道,“你的意思是那个人是星儿。” “是。”吴衣蹙起眉眼,“秦非牧身上应该还有我们忽略的线索,但是被娇娥发现了,她应该是担忧人多前去秦非牧不会放出星儿的踪迹所以才孤身前往的。” “这,这件事太危险了,既然如此我便立刻去通报官府。”沈祁愿转身要走,却听吴衣开口,“莫辞,丛台,拦住沈大人。” 莫辞丛台突然出现拦在沈祁愿面前,沈祁愿不明所以,面色却也带着不满,“北狄王,您这是什么意思,此时娘娘出事,你却拦着不让我去找人寻找,若是误了找娘娘的时机,无人能够承担。” 吴衣冷眼道,“既然娇娥这么做,定然是心中有所把握,她一人去找秦非牧可能没有危险,但若是官府再次牵扯到这件事之中,娇娥才是真的危险。” 沉默,沈祁愿没有试图出门,丛台和莫辞也安静下来,吴衣继续道,“若是要找,只能我们的人私下去找,绝对不能动用官府的力量,沈大人,我和你一样担心程娇娥,但是娇娥既然亲自去找秦非牧,你应该知晓她心中想的是什么,那星儿是破解当初孔桥之事的唯一证人,娇娥对于此事的在意,你也很清楚……” 沈祁愿再次陷入沉默,和程娇娥熟悉的都知晓失去那个孩子对她的打击,尽管现在程娇娥看起来和当初没有什么区别,但有些伤害在心中了,就是难以排解了。 “我这边带着我的府兵去找,他们都是我的心腹绝对不会乱说的。”沈祁愿道。 吴衣点点头,丛台和莫辞这才放过了沈祁愿,见沈祁愿离开,月倾城犹豫着还是没有跟上去。 “那我们呢?”月倾城也担忧程娇娥的安全,“既然有了方向,我们便去乞丐庙找一找,也许能够找到什么线索。” “好。” 西南树林中。 “还要走很久。”秦非牧把手中的水壶塞到程娇娥的手中,“这里是京城最荒芜的地方,钻进这个小树林就相当于进入另外一个世界了,此处罕有人至,除了我很少有人知道这里面的路要怎么走,一个不小心就会迷路,便别想着出去了。” 程娇娥没有拒绝他的水,仰起头喝了一口,水顺着嘴角滑落到脖颈,一直没到衣服之中,放下水壶,程娇娥擦了擦嘴,依旧是一言不发。 秦非牧指着不远处的树墩道,“休息一会,再走个半日应该就到了。” 程娇娥点头,此时黑暗即将退却,很快就要迎来曙光,曙光之前从来都是最黑暗的时刻,程娇娥看着远处的黑暗,却觉得疲惫一阵一阵汹涌而来。 “这个地方不能睡,睡了我可没有办法带着你走出去,那就只能等死了。”秦非牧看出程娇娥精神不济立刻提醒道,程娇娥点点头,努力撑着精神。 “你不要抱着太大的希望,我遇见小星的时候,她就有点惊吓过度了,这些日子都是我一直陪着她她才好转,至于她手中的东西我在她不清醒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了,上面写的全是一个人的罪证,但是……”秦非牧见程娇娥全神贯注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当我是个粗人,可是那上面写的事情我自然是明白的,如是小星一直拿着那东西定然会出事的,但她却十分执拗不肯丢掉,所以我找了机会,趁她睡着的时候把那些纸张换掉了。” 程娇娥一下瞪大了眼睛,秦非牧继续说道,“你不必多想,那些纸全被我烧毁了,刚才就想说的明白一些,可是见你坚持。” 第777章 秘会 城门边的客栈外,两个人影在黑夜的掩盖下你来我往,分毫不让,其中一人正是郑询元,而另外一人则是赑屃。 “阁下到底要做什么?” “若是心中无鬼,我便站在这里,你又何必几次三番的来打我。”郑询元不见退让,语气之中更是凛然正义,那赑屃不善言辞,沉默片刻便只剩下了兵器碰撞的声音。 客栈内。 “好胆魄,外面这样的风声鹤唳,你居然还敢来见我,由此可见你到底有多想要这天奕的王位。”一声阴沉的略带少年气的笑声,西江王月倾华坐在黑暗中,看着面前的来人,此人早就伪装成普通人模样,见到少年却也不见趾高气扬。 “西江王,既然我来了,便能说明我的诚意了。” “的确如此。”月倾城笑了几声,便朝那人走来,“不过这里并不安全,门外两人正在争斗,你也算看准时机,若是此时有人来瓮中捉鳖你待如何?” “西江王放心,我来此自然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他穿着厚重的斗篷,始终不肯摘下兜帽,多半是害怕被发现。 月倾华却不见半点放心,“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合作还需要另外的契机。” “西江王说的是,这一段日子京城的确是有太多的小老鼠动作频频,你我的见面需要一个真正的机会。” 门外交战还在继续,就在两人打的难舍难分之际,却见远处一队士兵手持火把朝这边奔来,而在士兵后面,则是一辆金黄色的马车,马车之内正是商裕。 “询元,住手。”商裕下了马车,排开一众士兵朝那客栈走去,此时夜深人静,但这些人弄出的动静并不小,商裕仔细的看着面前的人,脸色却也不见舒缓,火把映衬着黑蒙蒙的天色,郑询元终于收剑,站在了商裕身后。 赑屃知晓来人身份,自然也没有继续动手,而是收了剑道,“这是何意?” “听闻西江王在此,朕特意来此拜访,就是不知深夜是否打扰了西江王的兴致,或者说不知西江王此时是不是正和什么人交涉,朕来的不是时候呢?” “哈,大名鼎鼎的少年国主商裕。”客栈内一声冷笑,一个青衫少年大步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黑袍人,赑屃不明所以的看着月倾华,他自然也不知晓月倾华到底在做什么。 “西江王。”商裕的声音冷肃,在这萧瑟的寒夜中的确显得格外清晰起来,身后的士兵们纹丝不动,就像是站在夜中的雕像。 “不知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虽然本王来此没有通报国主,但我是为了私事而来。”他笑着,身后的赑屃也不再多言,只是站在月倾华的背后,若是有变必然会立刻动作。 “城外的那场刺杀,是西江王派人做的吧?” “刺杀?”月倾华脸上浮现出清晰的迷惑,就在商裕以为他要否认的时候,月倾华身后的赑屃却突然跪了下来,“赑屃有罪。” “何意?”月倾华问。 “那场刺杀,是赑屃所为。” “意欲何为?” “属下是为了抢夺回丢失的赑屃令。” 几句话说下,却是半点不带月倾华,商裕察觉这月倾城的本事,却也不动声色,因为目前他也的确不可能直接指责月倾华。 “赑屃令?”月倾华冷笑,却是扬手便扇了赑屃一巴掌,“没用的东西,那赑屃令是抢回来了,还是没有?” “没有。”赑屃低了头,语气也不见畏缩,果然是西江人的作风,“抢夺属下赑屃令的人那日身边跟着几个武功高强之人,所以属下并没有得手。” “那这人现在何处?”月倾华完全忽视了商裕,直接和赑屃对话,两人更是配合的让人跳不出任何毛病。 商裕微微眯了眯眼,拦住了想要动手的郑询元。 “已经进了城,属下还在追查。” 西江王抬手便又要扇,却被商裕一句话拦住了,“西江王,你是准备在朕的面前拿你的下属立立威风么。” “国主说的这是什么话,只是国主不是西江人,不知晓这赑屃令的重要性,他身为赑屃令主却丢失令牌,若是在西江是要当街处斩的,我已经很给他面子了。”月倾华阴阳怪气的说出口,又继续说道,“若是国主是为了问此罪,那我可是相当委屈,谁知道这京中到底是谁抢了我们西江的赑屃令呢。” 这件事商裕自然也知晓,此物在吴衣手中,不过吴衣现在也在京城,商裕开口道,“朕会派人帮助国主调查,既然国主来了京城,不妨前往行宫居住。” “诶,不必了,本王就是喜欢住在这里,而且本王说过了,本王这次来是为了私事,国主该不会连私事都要询问吧?” 商裕脸色不好看,却盯着月倾华身后的黑袍人道,“不知此人是?” “这个,这位是来跟我谈生意的人,不过谈的不怎么样,难道国主对此人有兴趣?” 商裕冷声道,“朕此来是为了调查刺客,所以还请西江王行个方便,朕要彻底搜查这个客栈。” “自然。”月倾华立刻让位,“此地乃是京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里自然是国主随意搜的。” 郑询元立刻带人前去搜查,里里外外搜查一便却不见任何人,客栈老板也吓得不轻,这里自从被月倾华包了之后便没有任何客人了,除了今日前来的黑袍人。 郑询元站在商裕身后冷然的盯着站在月倾华背后的黑衣人道,“还请阁下摘下兜帽。” 那人犹豫了,月倾华却抱着臂膀站在一边冷冷的看戏,商裕心中一动,已然确定此人必然不是自己心中所想之人了。 那人不动,郑询元也不再客气,直接动了手把那人的兜帽扯了下来,一张无人认识的脸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之中,就在郑询元刚要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这人居然口吐黑血,突兀的倒在了地上,等到郑询元去探查他鼻息的时候,才发现此人已经死了。 第778章 山洞 树林中。 秦非牧话音落下,程娇娥眼中尚是难以接受的痛苦,不过此时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好在现在小星的情绪还算稳定,所以她也许可以把那日的事情告诉你,但再多的,相信小星也不知晓。” 程娇娥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本来现在的她也说不出什么话,低着头咳嗽两声却也没有什么声息,刚刚吐出的血迹已经干涸,程娇娥看着即将清明的天色,却突然觉得迷惘,也许她真的没有办法为商逸报仇,就算她付出这么多努力,可是依旧没有抓住安平侯的把柄,妄想能够帮助商裕推翻安平侯,可是到了现在她不过是不断的给别人添麻烦而已,却是不自己今日跑出来,竹轩那边是不是已经乱套了。 西南破庙。 月倾城和吴衣等人马不停蹄的赶到了破庙,翠烟心急如焚,自然不可能留在竹轩,也跟在两人身后,到了破庙之后,已经快到天亮,不等月倾城说点什么,吴衣已经一脚踹开了破庙的大门。 “把秦非牧叫出来。”吴衣这一下动静自然很大,破庙里面的乞丐们不明所以,起身了才发现居然又是昨天的那些人,一个年纪稍大的乞丐站了出来,“这位公子,您就别为难我们了,秦老大已经离开这里了我们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见吴衣脸色不对,秋婉玉丛台和莫辞便一同上前,三人眼中的杀气不减,那老乞丐岂非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当下便吓得不敢多说,连连摆手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不是官府的人吗,我们可都是良民。” 吴衣冷笑道,“良民?谁告诉你我是官府的人,本王乃北狄王吴衣,若是我要杀了你们,相信天奕国主不会因此而断了和北狄的盟交,就看你们是信还是不信。” 此话一出,乞丐庙内瞬间陷入一阵诡异的宁静,谁也想不到面前的吴衣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那老乞丐更是颤颤巍巍的不敢再说什么,秋婉玉上前一步长剑已出,“快点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们王,否则你现在就死了。” “我……他,那个,秦老大进入后面的树林了,可是那里,那里很难走的,非常容易迷路,除了秦老大没有人能够走出来,我劝各位……”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秋婉玉长剑归鞘,根本不给那人多说话的机会,三人站至吴衣身后,一边的月倾城开口,“怎么办,真的要进去么?” “娇娥和他在一起,必须进去。”吴衣不再犹豫,转身嘱咐道,“婉玉,你和翠烟留在此地,若是这些人有任何异动,无需禀报我,格杀勿论,在我带出娇娥之前,任何人都不允许离开此地。” 秋婉玉拱手道,“是。” 沈祁愿尚在周围搜寻,听闻消息也是赶来,三人一同进入破庙后的密林,加上吴衣的两个属下丛台和莫辞。 密林入口。 月倾城还是有些担忧,“要不然我们准备一些绳子,这密林若是真的进入出不来,岂不是救不得娇娥,还把我们全部搭进去了?” 沈祁愿开口道,“公主殿下无妨,之前名满天下的遂远候吴衣便是深谙此道,一个密林还难不住北狄王。” 吴衣淡然的看着沈祁愿,然后手指拈算着,然后便分辨出方向,“朝这个方向走,若是树林密布反倒好分辨方向。” 月倾城不再怀疑,跟着吴衣进入了密林。 城门客栈。 人已经死透,西江王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国主,您这可是把我的客人给吓死了,您说您要怎么赔偿啊?难道我的客人真的是国主要抓的犯人么?” 郑询元已经走到商裕面前冲着商裕摇摇头,地上的人一张平淡无奇的脸,的确不是他们任何人认识的。 商裕脸色难看,一边的郑询元更是严阵以待,西江王笑道,“怎么,国主这是说不出话来了?” “既然西江王已经和朕见过面,不妨搬到行宫去住,朕也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不敢当。”月倾华是半分面子也不给商裕,转身便朝客栈内走去,“国主你的地主之谊怕不是地上的尸体吧,本王只是来办私事,再过两日就离开了。” 月倾华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了客栈的阴影处,郑询元交代了客栈老板几句,这才朝商裕走来,“皇上,我们真的就怎么放虎归山么?” “把这人带回去,务必调查出他的身份,至于其他的便暂且如此吧。” 郑询元抱拳道,“是臣疏忽,没有看清人的身份便让皇上前来,让皇上见笑了。” “你做的没有问题,朕也相信你的能力,月倾华在京城出现绝对不止这么简单,这件事朕便交给你,若是再有任何蛛丝马迹,立刻告知朕。” “是。” 见郑询元领命,商裕本要回宫,却见天色将明,心思难免跑到了程娇娥那里,“走吧,先送朕去竹轩,朕也要把这件事告知娇娥。” 树林内。 月倾城自然不知京城西南角还有这么大的一片森林,而且内中十分幽深,加上十分疏密,就算是已经天亮了,却还是疏密的看不清天色。 “吴衣,我们真的走对了么?”半天不见出林,月倾城有些担忧。 吴衣开口道,“这个密林很大,我们还要走上一阵,而且也不知秦非牧到底把娇娥带到什么地方去了,若是进了深处还是不见,我们就要另做考虑了。” 沈祁愿和月倾城同时点头,吴衣专心找路却也算走的顺畅。 树林深处。 秦非牧拍了拍身上的土,开口道,“贵人,天亮了,路好走一些,我们快些走吧,这样你就能早点回去了,希望你能够不怪罪我,否则我便只得和小星一辈子住在这密林之中了。” 程娇娥看得出秦非牧对于自己能够分辨出这密林中的路十分骄傲,想来也是有些本事的人所以都有些恃才傲物的,程娇娥倒是不在乎,此时的她除了抵抗身体上的难受之外,便是心中的黯然绝望。 第779章 循环往复 竹轩。 郑询元推开竹轩的门便觉得内中不对劲,因为这竹轩内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商裕尚在门外等待,郑询元仔细检查过一遍,的确不见任何人,竹轩内虽然人不多,但下人婢子一应俱全,此时怎么会一人也无。 见郑询元出门,商裕也察觉出不对,“怎么了,竹轩内出了什么事情么?” “回禀皇上,娘娘等人都不在竹轩内,不知到底去了何处。” 听闻此语,商裕果然神色大变,一边的常德也是心急如焚,这尚且清晨,程娇娥若是不在府中便说明昨日程娇娥可能就已经不在府中了。 “娇娥,娇娥怎么会失踪,就算是娇娥不在,其余人也应该在,到底发生了什么?”商裕此时方寸大乱,只要涉及程娇娥,他便失去全部冷静,郑询元等人是清楚这件事的,当下便也不敢多做迟疑立刻道,“臣这便去沈府询问情况,皇上不妨在竹轩等待消息,若是竹轩有人归来,皇上也好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 商裕点头,常德连忙扶着商裕进入竹轩,才算是松了口气,要是商裕真的立刻动用京城兵力去找,只怕又会惹人诟病。 郑询元去了沈府,沈府亦是只余下府中仆人,其余人都不知踪迹,郑询元问了之后才知晓,昨夜有一女子来寻沈祁愿,沈祁愿便带着府兵匆匆离开,听下人描述来此的女子应当是月倾城,月倾城夤夜来寻沈祁愿,沈祁愿带着府兵出门,看来真的是出事了。 可惜沈府的人并不知晓他们的确切去处,郑询元只得回竹轩复命。 竹轩内,商裕坐在程娇娥平素坐着的书案前,却见门外有人归来,却是禾白,禾白和连英分开去寻找程娇娥,还不知晓吴衣等人的行动,此时突然见商裕,禾白更是一惊便立刻跪下,“属下有罪,愧对皇上的吩咐。” 终于有人来,不至于整个竹轩内都是一片死寂,常德心中一松,商裕已然起身,“速速说明到底发生了什么?” “娘娘昨日吩咐我等前去寻找郑将军,她却自己离开了竹轩,不知去向,而就在前日,娘娘身中哑毒,还未得解药,此时难以开口讲话,凶险难测。” “什么?”商裕一个踉跄,又重新跌回椅子,恰好此时郑询元也归来,禀报了沈府的情况之后,商裕便不见半点舒缓,“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朕,娇娥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郑询元凝眉苦思,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回禀皇上,臣认为可以前去西南破庙碰碰运气,也许会在那里发现什么。” 那日的破庙郑询元并没有过多参与,之后的发展也不甚知情,但正因如此,郑询元才对那个破庙产生了怀疑。 商裕立刻应下,这次也不及做马车,便随着郑询元策马离开,常德追不上,只得跟着其他人慢慢的追了上去。 西南破庙。 乞丐们战战兢兢盯着门外执剑的秋婉玉,翠烟站在秋婉玉的身边却是半点别的心思也没有,秋婉玉冷然道,“连主子都看不住,你还在这里着急什么?” 翠烟有些委屈,程娇娥的事情她一向是没有办法干涉的,不过此时此地说这个便像是辩解了,她只得低下头一言不发。 秋婉玉自讨没趣,便开口道,“你也不必如此,我家公子的本事你应该是知晓的,就算是十个密林也不在话下。” 这个翠烟还是知晓的,之前吴衣在卫城雪山上表现的认路能力已经让众人惊叹了,但翠烟却还是心脏猛烈跳动,却是不知如何才能够缓解。 翠烟还是点头致谢,“多谢秋姑娘的安慰,奴婢自然是相信北狄王的本事的。” 话音刚落,便听庙外一阵烟尘马鸣声,秋婉玉眯了眯眼,屋内的乞丐更是不明所以,门再次被推开,为首的是郑询元,还是他身后的商裕,秋婉玉和翠烟都有些惊讶,尤其是翠烟,更是直接跪下,“奴婢参见皇上。” “天奕国主?”秋婉玉拱了拱手,“你是为了程娇娥而来,那真不巧,她此时在后面的那片密林当中,我家公子已经去救了,既然国主来了,不妨便在此等待,那密林有蹊跷,若是国主贸然进入,只怕是进得去,出不来。” 秋婉玉一番话虽然说得不甚中听,但却是把密林的状况和程娇娥现在的处境全部说明,商裕脸色难看,上前一步道,“是何人所为?” “秦非牧,这些乞丐们的头领,至于其他的,我并不知晓,还请国主等着我家公子和程娇娥出来之后再做询问吧。” 商裕不再多问,更是示意翠烟起身,郑询元道,“什么密林,难道我们进去便出不来么?” “这些人是这么说的。”秋婉玉眼中根本不带任何感情,看着那些乞丐们更像是看死人一般,郑询元冷眼以对,默然点了点头。 等待向来是漫长的,而密林深处,却又是一番天地。 秦非牧带着程娇娥走到了一处山洞前,此地可以看得出有人居住的痕迹,秦非牧的脚步声响起,里面便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而且十分欢快。 “相公,是你回来了?” 星儿从山洞内走出来,本事满心欢喜,可是在见到程娇娥之后却神色大变,“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程娇娥也看出星儿是真的精神有损,想来遇见秦非牧真的是天命,若真的是这样精神有损的星儿只怕早就被郑询元等人抓了回去,也正是因为有了秦非牧才藏了星儿这么长时间。 程娇娥却不管她喊什么,仍是朝她走去,秦非牧看出情况不对,便立刻拦在星儿面前,“贵人,你吓到星儿了,她情绪本就不稳定,我本以为她此时已经能够冷静下来,却不曾想见到你还是如此,所以……” 秦非牧想说,所以你这趟算是白来了,但程娇娥却还是一步一步朝着星儿走去,星儿步步后退,眼见身后便是一块山石,不等秦非牧开口提醒,星儿已经摔了下去。 第780章 遗失 第780章星儿这一摔自然不轻,程娇娥清晰的看见她的头磕在山石上,秦非牧的脸色瞬间便白了下来,其实程娇娥也没有想到星儿会害怕自己到这种程度,当初跟在孔桥身边星儿也算是伶俐聪慧的,而且待人不至于过分的势利,也因此才能够一直跟在孔桥身边,孔桥对星儿的评价也一直很高。 想来这一段时日的躲避真的能够改变一个人吧,把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就在程娇娥怔然的时候,秦非牧已经怒吼起来,他把星儿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程娇娥根本来不及反应,秦非牧已经一拳挥了过来,这一拳的力气很大,不要说是病中的程娇娥了,便是正常状态的程娇娥也是躲不过去的。 程娇娥摔到在地上,半张脸已经青紫的肿起来,身上更是如同散了架一般,她看得出秦非牧有多重视星儿,刚才那一下恐怕很严重,程娇娥伸出手想要阻止秦非牧继续施暴,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她想告诉他也许自己可以救她…… 可惜秦非牧不给程娇娥说话的机会,就像是找到了发泄的闸口,手脚并用,很快程娇娥就奄奄一息了,她本就没有什么精力,此时更是勉强,鲜血糊住了眼,秦非牧终于停了下来,他低声的哭泣几声,便又朝星儿走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带她来的,星儿,你别吓我别吓我。”秦非牧看着昏睡过去的星儿,脸色已经惨白的不成人样,一瞬间什么冷静都不剩下了。 程娇娥只觉得全身剧痛,长裙沾染了尘土鲜血,她努力的试图使自己的意识清醒,这才朝着秦非牧和星儿爬去。 秦非牧一脸警惕的看着程娇娥,程娇娥伸出手,用血迹混着地面上的泥土勉强写到,“我是医者,我可以救她。” 此地地处深山,若是要找救人的草药应该很容易,程娇娥也知晓刚才的确是自己魔怔了,现在反倒是清醒了一些。 秦非牧看着程娇娥这幅模样也是有些愧疚,刚才他的确是过于激动了,但小星一直都是他捧在手心里面的,好不容易恢复成现在这个样子,现在遇见程娇娥又遭逢此难,刚才他真的差点就疯了。 “你……”秦非牧想要扶她起来,但程娇娥已经自己支撑着跪坐在星儿面前了,她实在看起来没有什么精神,眼中更像是失去了全部生机,手指搭在星儿的脉上,程娇娥仔细的看了星儿额头上的伤口,然后在地上写到,“需要止血的草药,你去找吧,我在这里。” “……”见秦非牧还是不放心的样子,程娇娥有些无奈,她伸出手道,“若是你不放心,可是把我绑在这里。” 程娇娥趁此机会在地上详尽的写下几个草药的模样形状,嘴角的血却不断的流淌下来,她却也顾不得,等到秦非牧终于点头,她才松了口气。 秦非牧抱着星儿进了山洞,把程娇娥绑在了山洞外的石柱上,这才转身去找草药。 身上的绳子反倒是让程娇娥勉强站立,若是没有这绳子的绑缚她多半是已经跌在地面上了,眼睛被鲜血挡住,让她有些难受,一瞬间程娇娥却也不知心中思索什么,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反反复复的似乎只剩下一个名字。 “商裕……” 秦非牧回来却发现程娇娥已经陷入了昏迷,此时星儿的状态亦是十分严重,他不可能让程娇娥在这种时候真正的昏迷过去,便拿了一边的冷水朝程娇娥的脸泼了过去,见程娇娥清醒,他才道,“抱歉,不能让你睡过去,星儿还需要救治。” 程娇娥倒是没有生气,只是点点头便踉跄着随秦非牧进入山洞,好在秦非牧的药材都找的很对,除了一味药找错了,其余的全部都是正确的。 见程娇娥把那一味药摆在外侧,秦非牧便有点紧张,“这个不对么?” “没关系,只是一味药而已。”程娇娥把药放在一处然后写到,“把这些药捣碎放在她的伤口上就好,具体的还要等到出山之后,再给她喝些汤药就没有什么问题。” 她说完这几句,却只觉身上更加难受,刚才秦非牧的几脚根本没有轻重,程娇娥只觉得肋骨隐隐作痛,嘴里的腥甜更是不断涌出,她神色不见舒缓,只得勉力靠着一边的石壁,看着那放在外侧的那株草药,程娇娥却突然把它握在手中。 秦非牧虽然不知晓那到底是什么草药,但却突然觉得不对劲,便立刻去夺,他力气大,程娇娥根本没有力气反抗,只是怔然的看着秦非牧,眼中带着些祈求,下一刻程娇娥便彻底的昏睡过去了。 等到吴衣几人找到山洞的时候,看见躺在地上的程娇娥几乎便要吓死,而秦非牧也是当机立断,立刻拿程娇娥做了人质。 月倾城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吴衣的脸色了,此时若说他要杀人都是轻的,便说他要屠城也是有人相信的。 “秦非牧,你最好现在跟我回去,你和你的人还有活命的机会,否则,我现在就要取你性命,”吴衣的话从来不只是说出口便算了,月倾城感觉的到吴衣的声音都是颤抖的,程娇娥此时被秦非牧扯着却是半点气息也无,身上狼狈不堪,根本看不出一点好地方。 “你们怎么进来的,怎么进来的?”秦非牧此时心神以乱,本来刚才打了程娇娥之后他便觉得完了,想的就是这座密林无人可以进入,大不了再次躲上一辈子,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进来了,甚至站在他的面前威胁他。 “一座树林而已,你真以为这些树能够挡住我么,若是你这么以为,我立刻放火烧山,看你还能有什么躲藏的地方,秦非牧,立刻放下娇娥,否则我说到做到。” 吴衣眼神中的狠绝不是一般人有的狠绝,尽管他生的风流,根本不像是掌握权势的人,可是真的了解他的人便知他口中这些他全部做得出。 第781章 试药 秦非牧虽然有些头脑,但此时却完全是慌了,根本想不出任何的办法,他只知道自己和小星要完了,这些人的身份他虽然不完全清楚,但都是自己惹不起的人,此时自己的作为只是把自己推上死路,但除此之外,他除了如此也想不到能够保命的办法了。 “让我和小星离开,否则就算你说的这些你能做到,那你也保不下她的性命。”秦非牧手中匕首贴着程娇娥的脖子,已经可以看到一丝血线,程娇娥已然失去意识,若不是秦非牧支撑着早就昏倒在地。 就在秦非牧以为吴衣会妥协的时候,却见他突然伸出手,秦非牧甚至还来不及反应,他居然已经丢出手中花斗,长长的花斗柄穿过了秦非牧的左眼,就在他吃痛松手的瞬间,月倾城已经飞身而上接过了程娇娥的身体。 触手冰冷,月倾城都怀疑程娇娥是不是已经死去了,丛台和莫辞已经飞快上前制服了秦非牧,吴衣开口道,“若不是觉得娇娥会留你一命,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活着从这座山洞走出去的。” “吴衣,娇娥的情况不太好,我们快些出去。”月倾城已经给程娇娥把了脉,这才心中一凉,强忍着才没把程娇娥的情况说明白,但吴衣怎么可能看不出,但此时也不是废话的时候,吴衣犹豫着还是没有亲自去抱程娇娥,最后则是沈祁愿抱着程娇娥。 留下丛台和莫辞带秦非牧和星儿出山,三人则是带着程娇娥再次踏入树林之中。 一路沉默,三人之中根本无人说话,此时也根本说不出什么话,程娇娥只是昏睡着,却也的确不可能有任何精神清醒了。 树林本就极深,纵然三人马不停蹄,但还是见疲态,吴衣一直在前开路,身上更是被树枝多处划伤,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几处甚至可以见到血肉。 “吴衣我们休息一会。”月倾城看不下去了,此时的吴衣没有了拿惯的花斗,一身紫色长衫更是被树枝划得破破烂烂,根本见不出北狄王的模样了,但此时的吴衣也根本没有心情。 “虽然娇娥的情况很不好,但是你这样在树林中乱闯,走出去之后你也是全身是伤,我先找找周围有没有能够暂时缓解娇娥身体的草药。” 沈祁愿也开口道,“北狄王,你还是先休息一下,这树林我们花了许久才进入,想要出去也不可能急于一时。” “好。”吴衣知道是自己心急了,此时坐倒在地上才觉得全身都在隐隐作痛,沈祁愿缓慢的把程娇娥放在地上,更是扯下自己的外袍给程娇娥盖好,尽管他不是医者,也看得出程娇娥此时的状况非常不好。 沈祁愿已经去寻找树枝点火了,只留下吴衣和程娇娥两人。 “抱歉,是兄长来晚了。”一句抱歉夹杂着太多无奈,吴衣神色难得脆弱起来,看着程娇娥,他却是再无其余的话能够说得出,来之前的自信已经荡然无存了,本来以为这次来此能够帮助程娇娥度过血劫。 他皱眉心中一算,却觉不对,这次并不是程娇娥真正的血劫,也不是他预言中的那次血劫,看着地上的程娇娥,吴衣心思愈发复杂起来。 沈祁愿已经抱着树枝回来,月倾城也从远处欣喜的开口,“这山中果然有些草药,先给娇娥用一些,这样才好支撑过这片树林。” 歇息片刻,已快至夜晚,夜晚本就不好赶路,众人决定再次停留一夜,程娇娥却毫无预兆的清醒过来。 她似乎有些迷茫的看着四周,然后才试图起身,月倾城看见了便立刻起身,“娇娥,你做什么,你肋骨似乎有损,暂时不宜大动。” 程娇娥眼中是少有的迷惘,看着面前的月倾城,她半是犹豫的伸出手,然后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并说不出话。 “娇娥,你要做什么?”月倾城不明所以,但程娇娥却似乎根本听不懂她说的话,只是不断的摆手。 动作虽然不大,但还是惊醒了吴衣和沈祁愿,两人见程娇娥醒了自然都过来看情况,吴衣更是害怕刺激到程娇娥,开口道,“娇娥,没事的,明日我们便可以离开这个树林,至于秦非牧和星儿我也留下他们的性命了,等到你好了,再交给你来审理。” 程娇娥半句也没有听进吴衣的话,而且再次试图起身,更是朝几人拼命摆手,月倾城皱眉,“怎么觉得娇娥似乎不认识我们一样?” “什么意思?”吴衣此时也是绷紧了弦,生怕程娇娥再出任何意外,但现在程娇娥不会说话,谁也不知道她到底要表达什么。 吴衣从一边拿来一根树枝,指了指地上的空地道,“娇娥,你要说什么?” 接过树枝,程娇娥有些害怕的看了周围几人,那神色让吴衣心中一凛,更是有了不好的预感,程娇娥已经在地上写到,“你们是什么人,我要回家。” 一段话,让月倾城沈祁愿吴衣三人同时愣住,见程娇娥模样,也不像是同他们开玩笑,反倒是真的有些害怕,甚至是惶恐,看着三人的目光也是陌生的。 月倾城不明所以,立刻上前来查看程娇娥的头,刚才看的不仔细,这才发现程娇娥的头上亦是有一个伤口,却是不知此时她的状况是否和头上的伤口有关系。 “这是怎么回事?”吴衣看着月倾城,月倾城摇摇头,“可能是受刺激,也有可能是娇娥头上的伤,因为也不知道到底有多严重还是需要如何治疗,都得等我们出山之后。” “好。”吴衣也不再多言,只是认真的看着程娇娥道,“我们都是你的朋友,不会伤害你的。” 程娇娥却还是一脸戒备,“我不认识你们。” 地面上的字有些凌乱,她大概是身上痛了,忍了又忍才继续写到,“我是程府小姐,你们快点放我回家,我爹有钱的。” 难得见程娇娥这幅模样,她多半都是冷静自持,如今的程娇娥却似乎活泼了些。 第782章 记忆错乱 月倾城一愣,到底没忍住笑了出来,程娇娥不明所以,一脸不解的看着月倾城,这才在地上写到,“你笑什么?” 吴衣却是半点笑意也没有,月倾城知道他是真的在乎程娇娥,所以便也收敛了笑容,“等到出去之后我再仔细给她看看,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但是她身上的伤很棘手,需要好好调养,绝对不能再有任何差错了。” 吴衣点头,然后语气也温柔下来,“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到这片树林之中的么?” 程娇娥果然犹豫了,想了半刻还是摇了摇头,写到,“想不起来了,可是我不认识你们。” 吴衣笑了笑,“是我们救了你,现在天晚了,等到明天早上我们便送你回去。” 程娇娥半信半疑,继续写到,“可若是你们不认识我,为何能够叫出我的名字?” 月倾城不得不感慨,即便是现在的程娇娥也依旧有着清醒的头脑,吴衣却也不慌乱,而是继续解释道,“我们都是你父亲的好友,所以认识你,知道你的名字并不稀奇,若是你不相信,尽管去询问你的父亲。” 程娇娥这才勉强的应下来,但却还是不肯好好休息,更是距离众人远远的,生怕吴衣等人会做出什么别的事情。 此时的程娇娥身上全是伤痕,倒也正因为如此,反倒是让她清醒起来,月倾城小心翼翼的问道,“娇娥,你的伤口……” “别叫的这么亲热……”程娇娥不甘愿的在地上写到,看来还是没有全然相信其余人。 月倾城有些无奈,“好吧,程小姐,你的伤口可有不适,刚才我去寻了些草药,这草药的功效很短,大概又需要更换了,所以我帮你换一下伤口上的草药。” 尽管身上的伤口很痛,但程娇娥也看出自己身上的伤口被包扎的很仔细,而面前这红衣女子,也是语气温和,半点不带恶意。 吴衣察觉此处状况,便也上前劝道,“程小姐,你不必担忧,这些草药都是无毒的,若是你不相信,我可以尝试给你看。” 纵然这些草药真的无毒,可也不是内服的药,见吴衣悉数的吃了个遍,月倾城也是没有办法,程娇娥这才皱眉写到,“你离开。” 她指的自然是吴衣,吴衣也不犹豫,转身便离开了,月倾城笑了笑开始给程娇娥换药,至始至终程娇娥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看的月倾城是无奈又心疼。 熬了半夜,程娇娥总算是睡去,吴衣却突然起身,一边的月倾城亦是睁开眼,“那些药草吃进去不好受吧?” 吴衣只是摆摆手表示自己无事,月倾城却有些无奈,“这样的程娇娥若是被商裕知晓了,可要如何解释。” “只怕这几天商裕已经知晓了这里发生的事情。” 月倾城一惊,“那你还如此淡然。” “这件事根本瞒不住商裕,程娇娥如此背后之人自然要揪出来才是。” “可我看你眉宇间似乎仍旧担忧,难道这次不是你说的娇娥的血劫?”月倾城早就看出吴衣的不对劲了,果然吴衣点了点头,然后沉默的开口道,“你说的没错,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让娇娥独自一人行动了。” 月倾城叹息,“说的容易,以前的娇娥便很难掌控的,现在的娇娥失去记忆,还认为自己是程家小姐,你我便是商裕想要接近她都难上加难。” 一阵沉默,四周是树林独有的死寂,火焰熄灭了大半,沈祁愿已经起身去寻找枯枝了,三人都不曾睡下,反倒是一边的程娇娥因为伤重的缘故睡得很熟。 “若是娇娥一直如此也没有什么不好。”吴衣突然道。。 “你说的虽然没错,但是对于程娇娥来说,那些记忆尽管痛苦,但也是她人生的经历,她甚至忘记自己还有过一个孩子,这种事情根本没有办法接受。” “你说的是,的确没有办法接受。”吴衣不再多说,沈祁愿已经抱着干树枝回来了,“天快亮了,一会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晨起,程娇娥迷茫的睁开眼却发现那三人都已经醒了,此时正在等待自己醒来,程娇娥这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写到“你们……抱歉,我睡得晚了,才醒来。” “无事。”吴衣怎么可能怪她,语气也是温柔,程娇娥不解这三人为何对自己这么好,不过此时她难以开口,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好好问问题,只得起身跟着三人离开。 沈祁愿本来还是要背着程娇娥的,却被程娇娥拒绝,但她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好,权衡当下,吴衣提出要背程娇娥,程娇娥犹豫着终于点头了。 月倾城挑眉,失去记忆的程娇娥似乎反倒是对吴衣有些亲近,许是吴衣给人一种亲近的感觉,被吴衣背在背上,程娇娥只觉得脸色发红,想来自己还未出阁,却跟人如此亲近,但面前这紫衣男子却给人一种十分可靠之感,这种感觉让程娇娥有些迷惘。 吴衣一路背着程娇娥,却也始终不发一言,此时的程娇娥根本不认识自己等人,吴衣也不想给程娇娥造成困扰,只想着快些离开这树林,到时候也好仔细给程娇娥治疗。 背着程娇娥还要同时分辨路径,尽管是冬日,但吴衣脸色苍白,更是出了许多冷汗,程娇娥也发现了异常,“怎么了,你身体难受么,还是我太重了?” “无事。” 之前走的太急,吴衣身上都是被树枝刮伤的痕迹,沾染了汗水之后,只是更受折磨,但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心思去分辨什么,只是朝前走。 月倾城也知晓不能继续耽搁,许是程娇娥失去记忆,反倒是让她的情绪开阔起来,如此才不至于因为心伤和身体上的伤的双倍苦难。 树林外。 程娇娥等人一直不出,他便在此一直站着,尽管常德如何劝,商裕却也是一句话听不进去,水食不进,其余人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 第783章 相见陌路 出了树林,吴衣第一眼便看到了商裕,商裕脸色难看至极,两人对视片刻,却也没有过往的吃醋怨怼,程娇娥也察觉到出了树林,自然高兴,更是拍了拍吴衣的肩膀表示自己要下来。 一边的秋婉玉早就发现不对,更是看出吴衣身上全是伤口,连忙上前扶着吴衣这才让吴衣站稳,至此她对程娇娥的仇怨也就更深了。 吴衣摇了摇头,秋婉玉才悻然的甩甩手,“公子这一去一天一晚,要是再不出现,婉玉可要进去找了。” 商裕此时只是专心的看着程娇娥,但程娇娥却不看他,只是四处打量,却不见熟悉的人,只觉得心中难过,便拿起树枝在地上写到,“我父母呢?” 吴衣顾不得秋婉玉,连忙安慰,“程老爷和程夫人在府中等着,让我们带你回去?” 商裕不明所以,吴衣上前拉过商裕,低声开口,“不知发生什么,娇娥似乎精神有损,已经把我们都忘记了,只记得自己是城府的小姐,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先把娇娥带回竹轩再说。” 商裕一愣,似是全然没有听见吴衣的话,吴衣此时分身乏术,便重重的在商裕肩头拍了拍,“你的身份不宜长久留在宫外,若是你相信我,便先回宫。” 商裕怎么肯回宫,常德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商裕和吴衣交谈过后脸色更加难看了,以及一边的程娇娥看起来便有些不正常,月倾城扶着程娇娥上了马车,吴衣留下冲沈祁愿和郑询元吩咐道,“我的属下也擅长行走林中,所以大约今日傍晚前定然能够把秦非牧和星儿带回来,小心关押,在娇娥清醒之前暂时不要让其余人知道他们的行踪。” 虽然郑询元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沈祁愿毕竟是跟着两人进入了密林,闻言点了点头,和郑询元一同等在此处,并且交换了一番情况发展。 马车上。 程娇娥看着后上来的商裕不明所以,但她此时口不能言,却只觉得这人十分失礼,再看吴衣则是坐在马车外,顿时便对吴衣更心生好感。 月倾城却看出商裕几次欲言又止,看商裕模样,想来也是在外等了许久,可惜现在的程娇娥却已经没有办法回应商裕了。 程娇娥虽然身上不适,但却一路盯着行程,很快便发现了不对,她瞪着两人,便做出要跳车的举动,不等商裕说点什么,月倾城已经眼疾手快把程娇娥敲晕了。 “到底怎么回事?”商裕看着倒在月倾城怀里的程娇娥,心中更是疼痛难忍,月倾城看不得商裕这样的神色,便把程娇娥交到商裕的手中,见商裕双手都不知如何接过程娇娥,便知他心中有多难过。 “我们到的时候就已经如此了,娇娥一直都在追查当初害死他孩子的真相,星儿的踪迹有了眉目,她便跟随乞丐的头领进入了深山,我们找进去的时候娇娥已经一身是伤的昏睡过去了,等到她再醒来便是这副模样了,有可能是因为她不知何时摔了头,也有可能是她本能的把这段不想记起的记忆忘记了,只留在做美好的记忆之中,总之现在的程娇娥已经忘记了她在程府之后的事情了。” 商裕如遭雷击,愣在座位上却不知说什么才好,月倾城叹息道,“皇上,我会尽力的,但记忆这种东西,还是要她愿意,否则只怕是很难找寻回来。” “多谢。” 见商裕如此,月倾城却突然起了别的心思,不过片刻又被她压下,趁此机会若是提出条件岂非是落井下石,月倾城犹豫着还是没有说出口。 城门客栈。 松懈下的客栈,失了之前的热闹,而屋中却再次坐下两人,对面一人依旧是一身黑袍,长衣兜帽。 坐在他对面的月倾华抚掌笑道,“有趣有趣,你这是把小皇帝当猴耍呢,真是大胆妄为。” “若是老夫不胆大妄为,那也就没有和西江王你合作的可能了。” “你说的是。”月倾华冷笑,“既然要合作,我的要求很简单,昔日天奕攻下我西江的城池要悉数奉还,并且还要加赠西江与天奕接壤的十八城,你觉得如何?” “西江王是不是胃口太大了。” “是我胃口大,还是你胃口大,若是没有我同你里应外合,这商家的天下怎么也落不到你的手中,你若是应下,等到明年冬日,便是你我行事之时。” “为何还要到冬日?”对面的声音显然是有些着急,不过还收敛着怒意。 “我看得出,小皇帝在针对你,若是你连小皇帝的针对都对付不了,本王同你的合作也没有必要进行下去了,而这一段日子,你也可以把天奕的兵防图全部送给我,还有京城内部的兵力部署,一切都需要你去努力,而我只是最后出兵之人。” “西江王真是小心谨慎啊。” “若是我不谨慎,到时候被你里应外合吞在天奕了怎么办,我西江的仇怨只有商家人的血才能够洗清,对了,还有那个姓郑的将军,我很期待你的作为,希望很快我们便有合作的基础,到时候的天奕也会是你安平侯的天奕。” 一音落定,对面的黑衣人起身,似是仍旧不满,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朝月倾华抱拳道,“既然如此,那还请西江王稍安勿躁,成事时间,也许会比你预想的要快。” “那自然是最好的。”月倾华不愿起身,只是依偎在椅子上,“对了,无论你要清除什么障碍,记得不要对我的阿姐动手,若是我阿姐有什么意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等到安平侯离开之后,月倾华才缓慢的从椅子上起身,一边的赑屃仍旧跪着,“你的赑屃令是准备让本王亲自为你讨回么?” “掌握属下赑屃令之人属下已经调查清楚身份。” “哦?是何人?” “乃是北狄王吴衣。” “吴衣,他也来京城了,这可真是有趣。” “传言北狄王是为了懿贵妃程娇娥而来,两人早已结拜为兄妹。” 第784章 试药 昏暗的客栈之中,两个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听完赑屃的话,月倾华只是对程娇娥更为感兴趣,“阿姐也住在程娇娥那里,这个人短短时间内便让我刮目相看,更是几方关键都和她有所牵扯,既然你的赑屃令在吴衣手中,那本王便随你亲自前去讨要吧。” “多谢王。”赑屃立刻跪下,去也不见月倾华多少生气,反倒是多了几分兴致一般,更是让人看不透了。 竹轩。 程娇娥被商裕亲自抱回了房间,翠烟一路上都不曾言语,早就被吓傻了,但此时也根本没有人搭理她,进了竹轩,更是被月倾城吩咐的脚不点地,忙前忙后,人人都不得安宁。 程娇娥躺在床上犹自沉睡,月倾城更是给她用了些安神的药,这才吩咐翠烟仔细照顾着,三人来到大厅,却是面面相觑,月倾城知晓此时的商裕和吴衣都是乱了心神,否则也不会一直无话。 “你们两个的心情我都明白,但是现在保下娇娥的命最为重要,她肋骨有损虽然严重但是我尚有把握,所以当务之急便是给娇娥接触身上的哑毒,此药入体数日,若是再不解除,日后娇娥想要开口便难了。”月倾城见两人这般,自然不能任由他们如此下去,纵然两人一个是天奕国主,一个北狄王,可是现在却都因为程娇娥而失态至此。 “解药呢。”商裕本就不知晓这件事,还是到了破庙之后才知晓这其中还有这样的缘故,此时心中的感受已经根本无法说明。 “在此。”月倾城把那两瓶药拿出,开口解释道,“这件事吴衣已经知晓了,小三儿偷得着急,根本也分辨不出哪一瓶是解药,这哑毒特殊,虽然我是医者,但是我也分不出何为解药,所以……” “所以如何?”商裕上前一步。 月倾城道,“吴衣说,他留下了一罐血,正是当初中毒的张绣年留下的,此时若是喝下那血,也许可以分别用这两瓶药尝试,当然这其中也是有风险的,毕竟我不知晓这两种药到底有没有解药,或者说吃下对人到底有什么伤害。” 话一出口,秋婉玉已经不知从何处出现拿出了那罐血,“公子,这血我拿来了,但是我还是不希望你为了她试药,你不要忘了,你的肩上是整个北狄,若是因此出了什么差错,不是她程娇娥能够承担的。” “够了,你下去吧。”吴衣却根本听不进去,商裕吴衣两人对视一眼,商裕便上前一步道,“如此,自当朕来。” “这……”商裕更是兹事体大,一边的常德脸黑的不敢说话,但商裕若出了意外,在场的人便更是无法承担。 常德立刻跪了下去,“皇上,您三思啊,老奴来便好了,您千万不能以身犯险啊。” 商裕却不等众人阻拦,直接拿了桌上的血喝了下去,常德和月倾城愣住,吴衣已经上前把罐子抢夺下来,商裕不明所以,吴衣已经把剩下的血一饮而尽。 血入喉中,带来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恶心之感,商裕缓了许久,才得以从这血的滋味中勉强清明,吴衣已经拿起一边的药瓶,“既然如此,倒也容易,你我一人一瓶,试药也快些。” 见这两人如同儿戏一般,月倾城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血进入身体,两人果然都出现了相同的状况,等他们昏睡过去,月倾城也不敢怠慢,立刻嘱咐众人分别给他们喂了药,等着药见效。 便在这过程中,程娇娥却再次的清醒过来。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这里就是您的家啊?”程娇娥根本不听翠烟劝阻,便要朝外跑去,她身上本就带伤,根本就没有什么力气,急的翠烟直掉眼泪。 但现在的程娇娥已经失去了现在的记忆根本就不认得翠烟了。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要回家了。”程娇娥的字在纸上显得疯狂,但此时也顾不得别的了。 “娘娘,我是翠烟啊,我是你的小翠啊,您怎么把我也忘记了,您不能离开,这里就是您的家了。” “胡说八道。”程娇娥却根本不讲理,“什么娘娘,我是程府的小姐,你不要再纠缠我,否则我便告诉我爹,我根本不认识你,你们都是骗子。” “程娇娥。”吴衣和商裕两人都在昏睡,虽然药喂了进去,但还不见药效,月倾城也是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程娇娥的安神药药效过得这么快,根本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程娇娥此时不见丝毫稳重,当真如同还未长大的孩子一般,除了露出稚嫩的爪牙之外,什么都不会。 “我们只是想要给你治病。”月倾城试图上前夺下程娇娥手中的纸笔,但程娇娥却分毫不让,只是冷眼看着月倾城,此时她说不出话极为难受,喉咙更是被她反复挣扎似乎就要呕出血来,但现在的她也根本顾不得这些,只是想要离开此处,回到自己的家。 “我没有病。”程娇娥喊不出,只得在纸上写,月倾城拿她没办法,本还想试图让她再次睡去,但是现在的程娇娥却有了防备,根本不让月倾城近身,她周围的东西都被她拿来丢月倾城和翠烟了。 翠烟急的早就哭了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月倾城只得道,“翠烟,你便去程府把程老爷叫来,记得把事情说清楚,想来娇娥应该不希望这件事被程夫人知道,所以你说话的时候记得小心一些,不要惊动了程夫人。” 翠烟立刻点头,“公主,奴婢知道了。” “快去快回。” 此时此地月倾城根本分身乏术,一边的商裕和吴衣哪个身份都不轻,再加上程娇娥,月倾城是真的没了办法。 程娇娥似乎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这才写到,“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你不是想见你的父亲么?” 程娇娥点头。 “若是想见便乖乖的留下,你的肋骨有损,若是再这么激动下去,只怕又要严重,到时候你连床也下不得了。” 第785章 开口 程娇娥总算安静下来,而那边亦是有了情况,秋婉玉一脸冷漠的来到月倾城面前道,“天奕国主醒了,但是我家公子没有醒,想来天奕国主吃下的那瓶便是解药。” 月倾城喜出望外,连忙跑去查看情况,却忘记屋子里面只剩下程娇娥和秋婉玉两人。 秋婉玉冷眼看着一边的程娇娥,程娇娥却是不明所以,但被看的时间长了,程娇娥便有点生气,立刻在纸上写到,“你是谁,你看我做什么?” “程娇娥,你真是好本事,让我家公子为你出生入死,可是你的一颗心却还全在商裕身上。” 程娇娥根本听不懂,秋婉玉却是怒意不减,“你可知晓他北狄王之位虽然已经坐上,但还不曾坐稳,不过因为一个卦象便千里迢迢的来到京城,只是为了保护你,尽管我多次劝阻,但是公子却都不听,我知晓在卫城的那段日子,是公子最为开心的日子,也是那一段日子的相遇,让公子根本忘记不了你,可是你给了公子什么呢?” 程娇娥其实也发现了不对,比如自己是不是真的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为什么一夜醒来自己多了这么多的伤口,还有身边的人都变得陌生起来,不是程娇娥看不出他们的亲切,而是她不敢相信这些自己完全记不得的人。 眼前女子说的话,更是让她云里雾里,但是也让她确认,自己的确是忘记了些什么,而且看着样子,应该是很严重。 “你不要以为你现在说不出话,你便可以心安理得的沉默,若是我家公子出了任何事情,我绝对不会饶过你的,你以为我能容忍你到现在是因为什么,我家公子在意你,所以我没有办法对你下手……” 秋婉玉话未说完,却见程娇娥飞快的写下,“你喜欢你家公子?” 一时之间秋婉玉真是不知晓该说什么是好,她从未喜欢过吴衣,对他一直都是一种亲人般的维护之情,此时面对程娇娥,当真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秋婉玉不再言语,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眼见四周无人,程娇娥便悄悄的抬步离开了,虽然对这里并不熟悉,但程娇娥却顺利的找到了后门,从竹轩逃了出去,就算那个人答应要去找自己的父亲,可程娇娥也害怕他们的话都是假话,现在她要自己回家,这样便能确认现在发生的一切。 商裕皱眉起身,月倾城惊喜道,“皇上,您能够开口说话么,可还有什么不适?” “可以。”商裕清晰的吐出两字,神色也不见舒缓,一边的吴衣尚且还在沉睡,月倾城已经把那瓶解药喂给他了,却是不知另外一瓶到底是什么作用的药。 “他,可无事?” 月倾城摇头,“北狄王的情况还需要观察,不过既然知晓了解药是哪一瓶,总算是可以给程娇娥解毒了。” 商裕起身点头,虽然身上仍旧有些虚弱,但却一刻也等不下,见秋婉玉抱剑气哼哼的走回来,月倾城一挑眉道,“秋姑娘,你没有留在娇娥那里么?” “没有。” “糟了,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呢。”竹轩内人手本就不多,月倾城突然觉得心中大乱,商裕也是发现不对劲便和她一起朝程娇娥的房间跑去,果然已经人去楼空。 秋婉玉亦知程娇娥是吴衣重视的人,见人不见了立刻道,“我这就去找。” “哎。”月倾城根本叫不住秋婉玉,商裕也是脸色大变,便要朝竹轩外走去,月倾城立刻扯住商裕的手,“皇上,您这是要去什么地方,您知道去什么地方找程娇娥么?” “朕想她应该是回家了。” 月倾城点头,“你说的对,娇娥自然是不信我们的,应该是回程府了,可是老程府已经被烧毁了,我们快些去,不要耽搁了。” 禾白和连英本是帮助处理其余的事情,此时正好不在府中,府中无人,商裕嘱咐了常德几句,常德还是心中担忧,“皇上,这件事您还是不要亲自前去了,此时京城各方人马不明,您可不能出事啊。” “放心。” 商裕不再啰嗦,和月倾城一同离开了竹轩,朝程府走去。 程娇娥一人走在街上,虽然因为伤口的缘故有些昏昏沉沉的,但她还算是努力的保持着清醒,毕竟还未得见父母,尤其是还没有真正安全。 四处的叫嚷却都让程娇娥觉得陌生,她不禁拍了拍额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但却愈发的昏沉下来,却是不知走着走着到底撞到了什么人,程娇娥只听到了一个好听的声音,“姑娘怎么这么不小心?” 程娇娥抬头,映入眼中的是一双年轻的眉眼,皮相生的极为讨喜俊秀,程娇娥皱了皱眉道,“多谢公子。” “你……喊我公子?”对面的人似乎觉得有趣,言语之中也带着些戏谑,程娇娥不觉得自己的称呼有什么问题,尤其是此时头脑昏沉,根本不知如何分辨,便皱着眉道,“那我要如何称呼公子?” “你不记得我?”对面的人终于发现了程娇娥的异常,再次开口确认。 “我们没见过。”程娇娥笃定开口,“你快让开。” 对面的人笑着让开了身子,然后道,“姑娘,你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回家。” “你的家在什么地方,不妨我送你一程,看姑娘神色不好,应该是受了伤吧?” “无事。”程娇娥懒得纠缠,虽然并不认识眼前的人,但却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就在她努力朝前走的时候,却只觉得体力更加不济,等在反应过来竟然已经被那人抱在了怀中。 “姑娘,何必逞强呢,我知道你的家在什么地方。” 程娇娥昏睡前最后一点意识便是,为什么这么多人都知晓我的家住在什么第,不过很快便彻底睡过去了。 月倾华有些玩味的看着怀中的人,身后的赑屃开口道,“王,属下来吧。” “不用,这么有趣的女子,本王喜欢,你说要是商裕知晓程娇娥在我手中,他会怎么做呢。” 第786章 金牌 程府。 昔日繁华的程府已然被焚烧殆尽,纵然商裕已经下令此地重建,但修建的工程依旧十分的浩大,而过往的景色就算是复原也不复当初了。 月倾城和商裕前前后后找了几遍却也不见程娇娥身影,月倾城还算冷静,见商裕不言语,只得道,“也许娇娥是看到此处疮痍便四处寻找去了,我们还是应该去找程老爷,询问当初程娇娥可能去的地方。” 商裕点头,两人至新程府已然是日头西移,两人相对无言,却是发现彼此都慌了神,门被敲响,里面传来仆人的应答,虽然不知晓商裕身份,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月倾城,仆人连忙把两人请了进去。 坐在大堂,商裕却始终难以安静下来,月倾城道,“皇上,此时您千万要冷静才是,若是程老爷也不知娇娥去处,那……” 京城危机四伏,纵然现在一切都隐藏在水面之下,但却无一不令人心生恐惧和排斥之意,失去了记忆的程娇娥,在这样的环境中更难保全自身,商裕此时的无能为力也是他心忧的源头。 程胥知晓有客人前来自然是不敢怠慢,毕竟现在程娇娥在京城之中,虽然程胥不知她具体在做什么,总之却十分的危险,程胥心中挂念,脚步也急促起来。 等到见到来人的时候,更是一愣,立刻把其余下人赶走,然后跪下道,“草民参见皇上。” “不必如此。”商裕此时没有什么力气去搀扶程胥,程胥也知此时不是行礼的时候,便起身开口道,“不知皇上来此所为何事?” “是娇娥出事了。”月倾城知晓此时的商裕不宜开口,更是没有什么多余的精力,便把真相全部说出,程胥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您是说娇娥如今失去了记忆?” 月倾城点头道,“的确如此,而且毒性尚未解除,现在的娇娥更是口不能言,想来是她不信任我们,所以才跑了出来,是我的疏忽。” 此时月倾城也是十分的愧疚,刚才实在是不应该留秋婉玉和程娇娥两人,明明知晓两人一向不对付,秋婉玉根本不可能给程娇娥什么好脸色的。 “这不能怪你们,我自己的女儿我知道,就算是少年时候的娇娥,也是古灵精怪的很,若是看到程府被烧,她定然会去程家的商铺打探情况的,但是到现在我还没有听说任何消息,所以……” 程胥果然是最了解程娇娥的人,商裕拍案起身便要朝门外走去,月倾城连忙扯住商裕的衣服, “皇上,您这是要做什么?” “让询元带兵,彻查安平侯府。” 此时的商裕也是乱了方寸,月倾城早就听闻商裕只要涉及到程娇娥的事情那便是分寸全无,行事完全冲动,此时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就算是要搜查也不能直接去安平侯府啊。”月倾城叹息,“皇上,您想安平侯可能在这个时候抓走娇娥么,若真的是他所为岂非是过于胆大妄为了,不如您下令全城搜查嫌犯之类的,若是真的有人从中作梗定然会露出马脚的。” 程胥根本插不上话,但看出商裕此时心神以乱,门外传来脚步声,却是秋婉玉直接带着吴衣闯入程府,程府下人不明所以,程胥也看出几人认识,便让仆人退下了。 吴衣的脸色算不得好,但此时也根本顾不得什么,“商裕,你现在不能搜查安平侯府。” “为何?”商裕勉强找回一丝冷静。 “娇娥很有可能根本不在安平侯府,我心中尚有思量,这城中除了安平侯,还有潜藏的西江王,而西江九子令其中的赑屃令便在我手中,我想他们也许是因此才抓到娇娥的。”赑屃令一出,月倾城自然脸色大变。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吴衣咳嗽两声,秋婉玉有些担忧,但吴衣想来不会说出自己的状况,尤其是现在的吴衣只怕是一心只有程娇娥罢了。 “那现在要怎么办。”失去了程娇娥,商裕根本无心和吴衣有任何争执,此时的商裕脸色苍白的透明,一直不曾抒发的情绪便积藏在内心之中,只需要片刻便会激荡而出,他低了头,眼中居然流出少有的疲惫之意。 “天奕早就不是当初的固若金汤了,虽然漠北和北狄同天奕联盟,但如今西江一家独大,更是联合了南疆,而此时西江王前来天奕定然是别有动作,这些都是你需要担忧的,娇娥做这些不只是为了她自己,更多的都是为了你,商裕,现在你便应该回宫去,至于宫外的搜查便交给沈祁愿和郑询元,他们两人都是你信任的,也是娇娥信任的人,所以你大可放下心,至于西江王那边,我会和月倾城一同前去。” “好。”商裕不再犹豫,而是郑而重之的朝吴衣一拜,“你即为娇娥兄长,日后便也是商裕之兄长,还盼兄长带回娇娥,商裕自当感激不尽。” 吴衣受此大礼也是一惊,眼中流出无奈,“天奕国主可真是嘴上不饶人啊。” 商裕没有多说,而是转身离开,程胥不明所以,便朝众人拜过之后追了上去,“皇上,让草民派人送你回去吧。” “不必,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商裕踏出程府,天色欲黑,令牌在手中摩挲,商裕又转身折返,正好碰到出门的吴衣。 吴衣道,“国主这是?” “这个给你,在京城内,兄长可以畅通无阻。” 接过令牌,吴衣亦朝商裕一拜,月倾城自从听到自家弟弟的名字便有些魂不守舍,一边的秋婉玉始终抱着剑冷冷的旁观,若非吴衣在此,她定然是不会在这里多留下片刻的,可惜吴衣的心思全部都在程娇娥身上,根本不得转移。 “公子,被国主叫了兄长,您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啊?”秋婉玉揶揄道。 “我看你的胆子也是愈发的大了起来,无论如何,商裕对程娇娥的在意,是超出我的想象的,他能够交出这金牌,也说明他对我的信任。” 第787章 交心 心中有思脚步便难免慢了下来,吴衣亦是看出月倾城的不对,“你是在意这块赑屃令,还是西江王?” “若是华儿抓走了娇娥,我定然会让他放人的。” “公主殿下说的容易,现在的西江王应该早就不是公主心中的那个乖巧弟弟了,如今的西江王有着自己的野心,甚至是超出其余国的报复,也许是当年西江和天奕之间的仇怨,也许是不敢偏安一隅的霸主之心,这些都是你难以控制的。” 安静的街巷,月倾城却只觉得心如擂鼓,恍若有什么东西快要从心口跳出来,那是对于过往的陌生,和对于亲人的疑惑和失望。 “可是华儿,他之前……”想到在天奕京城见到的两次,两人都并不愉快,月倾城和月倾华两个人不过分离了数月,便已然生疏至此,月倾城甚至不知晓月倾华到底为何会来天奕,难以说明的缘由,居然用她最在意的亲情去搪塞。 “你和那个赑屃令主也很熟悉?” 月倾城点头,“九子令本就是我建立的,他们几个令主也是我选择的,至少我在期间没有任何折损,而且我也见到赑屃了,的确还是当初我选择的令主。” “赑屃令对于西江很重要,若娇娥当真在他们那里,那这块令牌便是必要的,可是西江王喜怒无常,若是一块令牌还不足以满足他的野心,那便得不偿失了。”吴衣缓慢的说出这句话,此时天色已晚,四周便陷入诡异的静谧,秋婉玉跟在两人身后不紧不慢,也不再开口说话了。 “你,你想做什么?”月倾城头脑虽然不如吴衣,但和吴衣相处一段时间也知晓吴衣的习惯,此时他多半是有了办法,但却没有说出口。 “西江王只有你一个姐姐,纵然你两人的关系不如当初,但他既然私下动作,你不妨也私下面见赑屃令主。” 月倾城有些为难,“令主向来只听从九子令的,那令牌我早就交给了华儿,就算我叫出赑屃,他也不一定听从与我。” “我不这么认为。”吴衣冷笑道,“知遇之恩向来都是人最难忘记的情绪,若是你问,也许这位令主会给出不一样的答案,而且我相信你既然是九子令的创造者,你们九子令之间也定然有什么特殊的联络方式,若是你能把赑屃引出,也许我们想要找到娇娥便简单了许多。” 月倾城虽然犹豫,但毕竟牵扯到程娇娥,她也不敢疏忽,现在的程娇娥失了记忆,根本不容有失。 “你看的出商裕对程娇娥的在意程度,若是程娇娥真的在西江王手中出了事,商裕定然会不管不顾发兵西江的,纵然西江兵力强悍,但面对天奕大国的猛烈攻击,没有准备好的西江有多少胜算,你想过么,你是上过战场的女将军,应该比我更加清楚这件事。” 吴衣语气愈发急促,月倾城却也无从反驳,当下便更是头脑疼痛,理不出头绪,她只知道,她不希望程娇娥出事,也不希望月倾华出事。 “我知道了,你在竹轩等我,我现在便去找赑屃,你虽然吃了解药,但之前那瓶药药性不明,你最好还是观察一段时间,等我回来。” 月倾城不再犹豫,一身红衣消失在黑夜之中,秋婉玉刚要说点什么,却见吴衣扶着墙竟然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公子?”秋婉玉立刻紧张起来,“你不是说你没事么,你果然又是骗我的。” “无事。”吴衣擦干净嘴边的血,便抬步朝竹轩走去,“你我也不得空闲,这西江王必然是有备而来,你且把之前我交由你保管的珍书拿出。” “公子,你要那书做什么?”秋婉玉不解。 “送给西江王。” “什么?”秋婉玉根本无法理解,“公子,你为程娇娥做的已经够多了,那本书上乃是你修习的奇门遁甲之术,一般人本也没有公子的机缘,您若是交给了西江王,日后若是西江对付北狄,岂不是多了一分胜算。” “你也说了,只是一分,而且那些东西早就在我的脑海之中了,若是你想要,我可以再给你写一本。” “根本就不是一回事。”秋婉玉面对吴衣当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公子,你为程娇娥付出这么多,根本得不到回报的,就算是你把珍书送出去,程娇娥能够给你的难道不只是一句谢谢么?” “婉玉,有的时候谢谢这句话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有不同的意义,而且我也不只是为了程娇娥。” “公子此话何意?”秋婉玉根本不认为此时的吴衣还有什么别的思量。 “你认为这天下最后会是西江的,还是天奕的?” 僻静的巷子,驻足的脚步,秋婉玉寒着一张俏脸沉思起来,半晌才道,“在婉玉心中,这天下是公子的,只是公子不愿意要罢了,若是公子真的有心,当初在卫城的时候便可以直接杀了程娇娥,见天奕国主的模样,若是真的失了程娇娥只怕也是方寸大乱,更不要说什么夺得天下了。” “程娇娥的确是商裕的软肋,但是你也太过小看商裕了。”吴衣默然开口,“商裕是一个仁明的君主,想来他心中唯一的感情便是留给了程娇娥,这一点并不和他适合做天下之主有任何冲突,若是一个人连自己身边的人也不曾留下任何感情,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公子之意指的便是西江王?” “我看得出月倾城对西江王出处信任,但想来这次也是失望了,所以才会说出这番话来,西江王这样的性子纵然能够得到胜利,也必然不得人心,暴君得政的下场你应该知晓。”吴衣继续说了下去,“若是未来天奕被西江攻下,那下一个目标必然是漠北和北狄,漠北王胸无大志偏安一隅,而我的心愿又何尝不是希望北狄能够百姓安居乐业,昌顺百年,这样的吴衣让你失望了么。” 秋婉玉默然。 第788章 思慕 就在吴衣抬步要朝前走的时候,秋婉玉突然开口了,“不曾,我从来不曾觉得公子的决定有任何问题,便是在程娇娥身上我亦是如此,程娇娥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女子,我看得出公子除了思慕于她,更多的也是一种敬佩和欣赏。” 吴衣顿了顿,秋婉玉继续说道,“从小跟着你我便没有后悔过,我知晓你必然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若这一切是你的选择,秋婉玉只会继续支持你,王的选择是跟随天奕,那秋婉玉的选择也是帮助王和天奕处理好关系。” 吴衣回身,秋婉玉已然跪在地上,“公子的选择就是婉玉的选择,婉玉永远不会对公子失望。” 两人陪伴多年,早就不是普通的主仆关系,更多的反倒是像是相依为命的亲人,吴衣对秋婉玉一直有许多感激。 此时的吴衣也只是抬手扶起秋婉玉,“起来吧,既然你我同心,那珍书一事你可还有异议?” 秋婉玉噘嘴道,“若是婉玉没有了异议,难道公子不觉得奇怪么?” 吴衣点头,“的确如此。” 两人相视一笑,秋婉玉也不再纠结什么,而是和吴衣朝竹轩走去。 城门客栈。 月倾城孤身前来,四周全然是静谧,客栈后面是一片茂密的草丛,其中有一个巨大的古树,不费丝毫之力,月倾城已然跳到树上,坐在树枝上,月倾城犹豫着却又无比坚定的从怀中掏出了一支骨哨。 这东西她一直都贴身存放,却一直不曾拿出来,此时却不得不再让它得见天日了。 在手中握了握,月倾城看着客栈方向,这个客栈之中住着赑屃令主和赑屃令之下统管之人,但知晓这骨哨的,只有赑屃一人罢了,就算是月倾华也并不知晓。 骨哨声响,倒像是夜晚啼鸣的夜枭,带着一阵阴森寒冷的瑟意,很快便笼罩了整个城门偏隅,声音断断续续,持续片刻月倾城便收了骨哨。 她知晓若是吹得久了反倒是会引起人怀疑,果然客栈门被打开,一个身影自内而出,正是匆匆几面的赑屃。 “公主。”赑屃很快便发现了月倾城的所在,也是月倾城有意暴露出行踪,见赑屃前来,月倾城从树上一跃而下,赑屃却凝眉以对。 “怎么,许久不见你当真是愈发生疏了起来。” “公主,您有何事,为何不去见王?” “见华儿么?”月倾城冷笑,“来了天奕的月倾华可还对我有一句真言,亦或是你,还会不会对我有真话?” 赑屃一愣,月倾城却不等他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华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得不承认,过往的确是我小看了他,现在的他有足够的本事能够掌控整个九子令,而你也已经是他手下最忠诚的下属。” “公主,您到底要说什么?” “你可还记得当初我是怎么遇见你的?” 赑屃愣在原地看着一边的月倾城,此时的月倾城依旧一身红衣,尽管收敛了当年高高在上的睥睨神情,但是有的人骨子里面就是尊贵的。 “属下记得。” 月倾城笑道,“当初我见你是街边行乞的,便问你为何年纪轻轻有手有脚就要来行乞,你可记得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属下说,行乞能够获得善人的可怜,若是遇见大善人,便能够收获一大笔钱,从而不用付出任何劳动,便可以坐享其成。” 赑屃说的一板一眼,月倾城却想起当初自己的神色和语气,“本公主最看不得你这样的蛀虫,有手有脚却要如此糟蹋自己的生命。”、 赑屃沉默了,月倾城却继续说了下去,“接着我便问你愿不愿意跟我离开,你可知当时为何那么多乞丐我偏偏看重了你?” 赑屃摇摇头,“属下不知。” “因为我在你眼中看到了最多的对生命的渴求,那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年少的我最敬畏的就是生命,你的回答虽然让我觉得不知所谓,却也让我感到你的投机取巧和有趣,不过后来你到底是如何变成了现在这样沉默寡言的样子呢。”月倾城有些无奈,想到往事还是难免唏嘘起来。 赑屃不答,月倾城也不说话,两人沉默了许久,赑屃先开了口,“属下知晓公主想问什么,程娇娥的确在王的手中,这是属下唯一能够告诉公主的事情了,日后赑屃只听九子令的号召,其余的还请公主恕罪。” “这规矩是我定下的,我自然不会怪你,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会为难你,回去吧。” 月倾城转身离开,赑屃却跟上两步,月倾城再次回头,赑屃开口道,“王很希望公主能够回去,属下也是如此。” “回去?”月倾城笑道,“华儿是希望我回去做什么呢,继续为他打下不属于西江的江山,还是希望我能够成为他手中的利剑,我月倾城前半生的确是为他而活,可是现在是他不愿意再要我这个姐姐了。” “不是的。”赑屃试图辩解点什么,但月倾城已经大步离开了。 客栈内。 月倾华专心的看着床上的程娇娥,因为为了昏睡药的缘故,程娇娥始终不曾醒来,月倾华却专注的看着床上的人,一点不曾分神。 门被推开,是赑屃裹挟着一身寒冷进门,他目不斜视,朝月倾华跪了下去,“怎么样,见到阿姐了?” “是。” “看你神色你和阿姐谈的并不愉快,也是我的疏忽,若是知晓阿姐到了天奕会改变至此,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嫁到天奕的。”月倾华眼中流露出一丝冷然的光芒,那是一种类似于狼一样的眼神,除了让人望而生畏之外,便没有其他的感受了。 赑屃却始终不曾抬头,“公主很担心这位的安危。” “阿姐在乎的人,我怎么可能伤害她呢,更何况我对她也是相当的有兴趣的,这样的女子谁不心生欢喜呢。” 赑屃没有回应,月倾华道,“我们的目的是为了赑屃令,是你没有本事拿不回赑屃令,还要本王为你奔波,现在更是因你让阿姐怀疑我了。” 第789章 交换 赑屃仍旧跪着,“是属下无能。” “你的确无能,我还妄想着你能够唤回阿姐一点心意呢,不过想想也是,我都做不到的事情,你一个下人罢了,又能有多少阿姐的真心呢。” “王准备如何处置她。”赑屃看着床上的程娇娥开口道。 “我想带她回西江,你说如何?” “不可,此人牵扯到天奕和北狄,而且长公主也和她交情匪浅,若是王因此和天奕北狄开战,只怕时机不对。” “你说的很对,但本王就是对她有兴趣,又要怎么办才好。” 见月倾华如此,赑屃也是无可奈何,但月倾华向来很少说真话,他也不知自家主上的这句话到底是真是假。 竹轩。 吴衣和秋婉玉的归来并没有让翠烟感到一丝安慰,本来翠烟是前去找程老爷的,却也因此在程府了解了之后发生的事情。 见到秋婉玉,翠烟自然是怒不可遏,“你到底跟我家娘娘说什么了,为什么她会突然离开?” 秋婉玉冷眼看着一边的翠烟,对于翠烟她还没有应付的心思,反倒是一边的吴衣开口道,“这次的确是婉玉的疏忽,但是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娇娥带回来的。” “公子,你对她这么客气做什么,说的好像找程娇娥是你必须要做的事情一样。” 果然不过片刻秋婉玉便又恢复了本性,吴衣对她自然是没有办法,只得叹了口气,然后朝内屋走去,翠烟便跟着吴衣道,“您真的能把娘娘救回来么,为何不见皇上?” “商裕是天奕的皇上,不是程娇娥一人的皇上,而且有我在,商裕可以安稳的在宫中主持大局,不能让宫中乱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翠烟虽然不明白,但见吴衣应当是真心的为程娇娥着想,当下只得点点头,“翠烟求公子一定要带娘娘回来。” “这是自然。” 翠烟还算懂事,也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了,见翠烟走了,秋婉玉才算是神色舒缓了些,“公子,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本来拿着赑屃令是希望能够主动引得西江的人上门,却不曾想他们先此一步,我们只得去找他们谈判了。” 秋婉玉皱眉道,“公子能够确定程娇娥一定在西江王那里么?” “虽然不能确定,但月倾城不是去帮我们确定了么?” 话音刚落,便听门外传来脚步声,正是月倾城,吴衣扯了扯唇角道,“看你神色应当是确定了。” “娇娥的确在华儿手中,你准备怎么办,不如告知商裕,这件事便让天奕官府出面。” “没有必要,商裕此时不宜和西江王真正撕破脸皮,而且这块赑屃令留在我手中也的确无用,而且我想这位西江王也很想和我见上一面。” 月倾城不明所以,“那是为何?” “公主殿下,去休息吧,等到明早我们便去拜见西江王,到时候还请公主代为引荐。” 月倾城看出吴衣不愿多说,便也没有继续询问下去,而是转身离开了,屋子里面只剩下吴衣和秋婉玉,吴衣开口道,“你也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可是身体不适?”秋婉玉十分担忧吴衣吃下的那种药,但吴衣不说,秋婉玉又无从知晓,本想着让月倾城给吴衣仔细看看,但吴衣和月倾城显然是各有心思,根本不在这件事上,秋婉玉无从开口,只得转身离去。 见秋婉玉离开,吴衣才缓慢的扶着胸口,那药虽然不知是何成分,但吴衣已经感觉到那药带来的伤害,只是此时还不及多想此物到底是什么,而且月倾城既然也不知,便更难以知晓全貌了。 城门客栈。 程娇娥从睡梦中醒来,只觉得全身酸痛,想来是身上的伤的缘故,虽然不知到底是什么缘故,但程娇娥却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似乎有人正在注视她,就在她纠结要不要睁开眼睛的时候,便听见了一个声音。 “既然醒了为什么不睁开眼。” 程娇娥只觉得尴尬,不得不睁开眼,入目便是那个年轻的青衫公子,此时正在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 “你,你是谁?” “怎么把我也忘了?”青衫公子弯了眼,当真是一副少年人的矜贵模样,但却又不让人讨厌,程娇娥几乎怀疑刚才那种危险的感觉是自己的错觉了,但她从来不会轻易的便选择相信一个人,当下只是继续试探。 “我不认识你,公子是不是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你是我的未婚妻子,我如何能够认错人呢。”青衫公子说话十分流畅,始终看着程娇娥的眼睛,程娇娥亦是不曾在他眼中看出一丝撒谎的痕迹,就好像一切都理所当然。 此时的程娇娥神色有些呆呆的,脸色更是微微发红,惹得对面的少年人一阵笑意,“怎么了,害羞了,你现在失去了一段记忆,一段曾经和我一起美好的回忆。” 想到之前遇见的那些人也是说自己失忆了,程娇娥便不得不有些相信了,毕竟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已经不是她能够掌控了,或者说许多事情已然失控了,比如说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青衫公子。 “你,真的是我的未婚夫?” “千真万确,真的不能再真了,是我的错,让你落入在坏人的手中,你若是怨恨我也是应该的,失去记忆惩罚我也是应该的。” “可是……我怎么会突然要嫁人?”程娇娥还是没有办法接受,纵然眼前人的确是人中龙凤,可是程娇娥却对他一点别样的心思也没有,反倒是隐隐的有些害怕,那是藏在灵魂深处不可能更改的习惯,所以程娇娥还是心存疑虑。 “娇娥,莫非你真的不准备要我了?”见他语气委屈起来,神色更是变得软弱,反倒让程娇娥觉得有些愧疚。 “你先别这样,我只是想不起来,许是我还不能够和你亲近,等我再仔细想一想,多半就能想起你了。” 对面的人眯了眯眼,依旧是一脸无害,眼中深处却有着让人心悸的笑意。 第790章 谎言 四处无人,尤其是身处在一个密闭的环境,虽然程娇娥知晓面前的人不一定可信,但是在这种时候,除了哄好眼前的人她也没有什么别的更好的办法。 “小娇娥,你若是想不起我,岂不是要让我一直等着你?” “可是……我想见我的父母。”程娇娥想到自己今日本就是要去见程胥和虞缳汐的,可是却没有见到,阴差阳错的就来到了这里。 “你,真的想见他们?”面前人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惋惜一般的哀伤,程娇娥心中一凛,连忙道,“我的父母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若是没有出事,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来找自己,而面前人的神色,更是令人深思。 “你想回程府?”少年人不回答,仍旧问道。 程娇娥点头,“你愿意让我去程府?” “走。”面前的人不再犹豫,竟然直接牵起程娇娥的手,然后朝外面走去,客栈内静悄悄的,此时夜色已深,根本不会有人打扰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出了客栈,程娇娥身上还是难受,恍然却突然反应过来,“我,我怎么突然能够说话了?” “当然是我帮你解毒了。”少年人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程娇娥不明所以,心中却自然而然的有了感觉,这瓶中装的药虽然隔着一个瓶子但却仍旧透出一阵药香味,闻之程娇娥脑海中居然能够跳出药材的名字,都是极为珍贵的。 可她却不记得自己是会医术的。 “这是什么?” “解毒丹,是我偶然得到的,能够解百毒的,刚才见你情况便给你试了试,看来对你很有效果,不过我只有两颗,给你用了一颗我就剩下一颗了。” 见他浑然不在意的说出这些话,程娇娥反倒是心中更加沉重了,不得不说,面前的人很懂得如何让人愧疚,程娇娥此时便是被他的情绪感染了。 “多谢你。”程娇娥想了想只得道谢,但这东西的珍贵之处她似乎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我家中亦有许多奇珍异宝,若是你有看过眼的,我必然倾囊相赠。” “娇娥。”少年人神色突然郑重起来,“若是你见到的程府,和你心中的程府已然不一样了,你会如何做想?”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回答,那我便带你去看。”少年人不由分说的握着程娇娥的手,感受着对方手心的干燥,程娇娥却没有片刻安心,只觉得心如擂鼓,似乎就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那里就是程府了。” 街巷熟悉,路径熟悉,周围的铺子虽然看似有所改变但也没有什么大变化,可是眼前的程府却是大火烧过的痕迹,四处看去除却狼藉便是灰败,只能勉强的看出昔日的荣景。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程府被人烧毁了,你的父母也葬身其中。”少年人的声音十分平静,却只是让程娇娥更加慌乱。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们只是生意人,到底是谁做的?” “我一直都在调查,程府被烧之后我遇见了你,并且救了你,那之后便一直把你带在身边,过了许久你才把真相告诉我,说是因为你的父亲程胥得罪了官府势力,所以才会被烧了干净,好在你还活着。” “官府势力?”程娇娥不明所以,“你骗我,我父亲根本和官府没有任何关系。” “我说了你又不信,那你如何解释程府发生的一切,还是你认为你的父亲母亲还会住在这样的程府之中?”少年人的语气森寒起来,更是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凛然。 “你,你真的,真的是我的未婚夫?” “是,更何况你我之间该做的不该做的,早就都做过了,难道你便一点感受也没有么?” 话一出口,程娇娥脸色煞白,少年把程娇娥搂在怀中,这次程娇娥没有拒绝,“等我带你回家,便为你举办一场婚事,到时候必然不会委屈你。” “可是我父母的仇。” “我还未告知你我的身份。”少年人笑了笑,“我是西江王月倾华,就算是天奕的官府,我也不怕,放心我会帮助你调查出真相的,但是你父亲可能牵扯了太多事情,他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很多。” “你说你是……”程娇娥一时半会难以接受这么多的信息,但月倾华实在是没有说谎的理由,程娇娥想了想便要和月倾华保持距离,月倾华苦恼道,“早知我便不说出我的身份了,这个身份让你困扰么?” “不是,但我只是一个商女。”程娇娥试图说点什么,但月倾华的怀抱却十分的坚固而温暖,“我配不上你的,你……” “好娇娥,你以前都是喊我小月的,现在也和以前一样好不好。”月倾华的声音就像是有魔力一般,此时程娇娥受了伤,十分虚弱,而且在知晓了程府发生的事情之后,程娇娥更是心情动荡。 “小月?”程娇娥喊得犹豫。 “娇娥,你若是难过不妨哭一场,我会做你的依靠的。” 程娇娥却哭不出来,虽然眼中干涩,十分难受,可是那种情绪却只在鼻尖徘徊片刻,就又消散了,憋在心中根本无处发泄的悲伤,“我们回去吧。” 月倾华也不再犹豫,居然直接抱起了程娇娥,然后带着她回了客栈,把程娇娥放在床上,月倾华伸出手在程娇娥脸上摩挲着,“你的父亲牵扯到许多事情,纵然你一时难以相信,但是你要相信我,若是日后有人再打着任何名义和你接近,他们必然都是为了你父亲背后的秘密。” “我父亲的秘密?”程娇娥不明所以。 “你的父亲有一笔富可敌国的财产,但是现在只有你知道它在什么位置,若是几国开战,这财产便是打胜仗的关键。” “财产?”程娇娥只觉得一夕翻覆,脑海中多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纵然月倾华说的十分认真,但程娇娥心中却依旧不曾全然信任。 “你不信我?” 第791 梦境 程娇娥摇头,把脸埋在枕头上,“小月,我困了。” “你睡吧,明日可能会有人同我交易,他们抢走了我的令牌,而交换的条件就是你。”月倾华淡淡道。 “我?”想到月倾华刚才告知的一切,程娇娥更觉得苦恼,“可是我根本记不得什么财产,就算你们都是为了财产才接近我,我也……” “娇娥觉得我也是为了财产才接近你的?” “我不知道。”这一切听来都太过荒谬了,现在的程娇娥根本没有能力分辨孰真孰假。 “放心,我只是骗他们的,只要拿回令牌,我立刻便带你离开京城,若是你想要报仇,我也会帮助你的,就算是整个天奕我也愿意为你同他作对。” 月倾华的话并没有让程娇娥放松多少,除了加深她心中的恐惧之外,程娇娥面上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乖巧的点了点头,月倾华总算是心满意足的为程娇娥盖好被子转身离开了。 屋子里面只剩下了程娇娥一人,她也没有起身,只是在脑海中缓慢的思考今日月倾华说的全部事情。 按照月倾华所说,程府应该是得罪了天奕的官家势力,而且背后的目的则是为了他隐藏的一笔惊人财富,但程娇娥并不知晓自己父亲有什么隐藏的财富。 但是程府的确已经被烧毁了,这件事做不得假,程府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想到父母程娇娥却不觉得悲伤,要说父母和子女之间可能存在着天然的联系,不知为何,程娇娥便是觉得程胥和虞缳汐他们根本没有死。 当然一切都是从月倾华口中说出本来就值得怀疑,程娇娥到现在也没有完全相信月倾华,反倒是觉得月倾华在很多事情上都避重就轻,根本没有说出关键来。 但按照月倾华的意思,自己现在已然是众矢之的,想到之前遇见的那些人,程娇娥缓慢的眯了眯眼,难道他们也是为了那一笔财富么。 想之无用,程娇娥脑海中有太多理不清楚的思绪了,但此时根本不可能完全想清楚,下意识的抚住小腹,这个动作却让程娇娥一愣,她这是在做什么,为何抚着小腹却会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这种真实的悲伤比刚才看见程府之后的震撼还要强烈。 她立刻松开了手,抓紧了被子,缓慢而又艰难的试图入睡,也不知过了多久,程娇娥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境。 梦中有一个人牵她的手,给她的却是无比安心的感觉,程娇娥清晰的感觉到那个人根本不是月倾华,而是另外一个自己非常非常熟悉的人,甚至愿意把自己的一生都交付给他的人,可是他是谁呢。 程娇娥从梦中惊醒,却又受到了惊吓,月倾华正在床前盯着自己看,那目光就像是欣赏一件完美的瓷器一般,不带一点感情,在看到程娇娥醒来之后又瞬间转变成温情的模样。 程娇娥只觉得毛骨悚然。 “你醒了,我给你准备早膳,这边让人给你端来,只是我手下没有什么年轻的婢子,不知道你用的习惯还是不习惯了。” 程娇娥连忙起身,“我没有那么多要求的,小月,你怎么起的这么早?” “想到你在这个房间里面,我便难以入睡,整晚脑海中都是你,早上醒来自然就迫不及待的来见娇娥了,但是看娇娥的样子似乎不愿意见到我呢。” “不是的,只是有点突然,就像你我之间的感情我还需要接受的时间。” “没关系,你要时间我给你。等你日后同我回到西江,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思考我们之间的关系,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可以陪着你。” 若是程娇娥没有心中对月倾华的那一点芥蒂,也许便真的会被月倾华感动了,但此时心中的那种情绪早就占了上风,程娇娥根本没有办法完全相信月倾华。 但此时还是点点头下了床,月倾华亲自帮着她穿好了衣服,程娇娥虽然羞涩但却没有拒绝月倾华,毕竟现在的情况她也不敢过分的忤逆月倾华了。 “今日便在屋中好好休息,若是有什么需要喊一声便会有人为你准备。” “你要去什么地方?”程娇娥开口询问,她料定今日月倾华要做的事情必然和她之后的生活息息相关,程娇娥不敢怠慢,尤其是昨日月倾华说过的交换,难道他就是要去交换那什么令牌么。 “放心,我只是在堂外而已,若是需要你出面,我也不会客气的。” 月倾华实在是年轻,笑起来更是少年意气十足,可是虽然皮相仍是少年人,但程娇娥却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一点少年的心绪,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自己不过是苦苦挣扎的被他掌握在手中的一个条件罢了。 “你不要多想。”月倾华伸出手在程娇娥头上揉了揉,程娇娥笑了笑并未表现任何不满,等到月倾华转身离开,便有人进来替她梳洗打扮了,都是些婆子,看起来应该是月倾华临时找来凑数的。 几个婆子都不敢说话,许是月倾华说了什么警告,程娇娥故作不知开口道,“不知阿婆怎么称呼?” “这……”那婆子和对面的婆子对视一眼,便又不知如何回答,连忙低下头,程娇娥却不依不饶,“怎么了,莫非是我长得太过骇人,阿婆不愿同我讲话?” “实在是门外的那个公子不允许我等多同姑娘讲话,还请姑娘见谅。”其中一个婆子开口,果然和程娇娥想的八九不离十,当下程娇娥只是笑了笑道,“原来如此,我自然是不在意的,只是我实在是无人说话,有些闷,你们便随便同我说点什么吧。” “这,好吧。” 见两人软化,程娇娥笑了笑,她虽然不算倾国倾城,但绝对讨喜,此时穿着一身浅绿色的长裙,反倒是让人移不开眼。 那婆子夸赞道,“姑娘可真是好看。” “好看么,可惜我一直都不觉得自己好看。” “姑娘自然是好看的。” 第792章 交易 竹轩。 月倾城起身的时候,吴衣已经在堂下等着她了,见到吴衣的时候,月倾城才想到昨日忘记给他诊脉了。 “你的身体如何?那瓶药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若是娇娥在此也许能够有办法,毕竟她是怪医的徒弟。” 吴衣躲开了月倾城的手,摇了摇头,“无事,大事要紧,这点事等到娇娥回来便都不是问题。” “不妨去寻些郎中。” “倾城公主都没有办法,那些普通的郎中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月倾城叹息,便也没有继续劝下去了,不过依旧忧心忡忡,“你真的有把握么?” 吴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西江王的确很不一般,有些事情需要思量。” “你想到了什么?” “娇娥若是听从了西江王的言辞,那可就麻烦了。” 月倾城不明所以,“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娇娥留在西江王那里,他真的会一点动作也没有么?” “你的意思是他不只是为了赑屃令?” “不只是,但是也不确定,走吧。”天色尚早,月倾城同吴衣朝门外走去,秋婉玉等人则隐在暗处,一路朝客栈走去,却见客栈早就大门敞开,老板和店小二早就不见人影,门前站着的正是赑屃。 “公主殿下。”赑屃朝月倾城行礼,月倾城却没有理他,赑屃也不在意,便伸手朝屋中指了指,“请进。” 月倾城走在前,吴衣跟在月倾城身后,进去之后便见昏暗的大堂之中,一名少年双眼明亮,笑意十足的看着到来的两人。 “阿姐,你可真是让华儿十分想念啊,可惜你现在不站在我的身后了,却站在别人的身前了。” 一句话说的阴阳怪气,纵然月倾城早就知晓月倾华不喜欢好好说话,但此时却还是觉得心中不顺遂。 “西江王。”吴衣主动开口,他仍旧是一身紫色长衫,手中执着花斗,看不出什么帝王之气,反倒是温润的像是江湖的术士。 “北狄王。”月倾华笑了,起身围着吴衣转了几圈,“真是闻名不如一见,传闻中的北狄王果然让人侧目,如此英俊少年,当真是众人口中的完美之人啊,本王早就对北狄王心驰神往了,今日得见可真是荣幸啊。” “西江王也不必如此,你应该知晓我今日是为了什么而来。”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一个个的不知道给客人奉茶么,要是渴了我的阿姐和北狄王,小心你们的脑袋。”偏偏这西江王就不是一个好好说话的人,此时更是语带揶揄,立刻便有人前去准备茶水,月倾城蹙起眉眼,开口道,“华儿,我们来此便是想让你把程娇娥交出来,你该知道她是天奕的皇妃,难道你真的准备和天奕开战么?” “阿姐这是说的什么话,这里哪有什么天奕的皇妃啊,阿姐是不是被什么人骗了。”一句话出,屋中的气氛变得古怪起来,吴衣更是眼带煞气,不再有任何收敛。 “华儿,吴衣已经带着赑屃令前来了,如果你的目的是为了赑屃令,那么马上你便可以达成目的了,你到底还想做什么?”月倾城怎么会看不出此时的月倾华便是故意这么说的,全然是为了激怒吴衣。 纵然吴衣真的隐忍,月倾华却也不见半点的收敛,“阿姐,你叫北狄王叫的可真是亲热啊,现在弟弟我才是外人了吧,姐姐来了天奕之后便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我说的话自然是一句话也不信了。” “昨日赑屃已然说过,程娇娥便在此处。” “赑屃。”月倾华冷笑着喊来赑屃,却是一个巴掌扇在赑屃的脸上,“是你告诉阿姐那个天奕的皇妃在我这里的?” “属下没有。”赑屃开口,却是让月倾城瞠目结舌,她怎么也想不到,当初最为忠心自己的赑屃,如今却是半点情面也不留。 “北狄王,您也听见了,根本没有这件事,想来是你们误会了什么,或者是我阿姐她又想出什么奇怪的点子了,之前她就总是喜欢玩这样的游戏,如今更是如此。” “月倾华,你到底在弄什么把戏?”月倾城怒意勃然,此时的月倾华完全是把自己和吴衣当做猴子耍,但偏偏程娇娥在他手中又不能真的做出什么。 吴衣拦住了发怒的月倾城道,“西江王又想要什么呢。” “北狄王此话何意?” “赑屃令在此。”吴衣把赑屃令放在桌面上,屋中却无人动作,“看来西江王的胃口不只是这么一块赑屃令了。” “虽然赑屃令重要,但是赑屃都是本王的人了,本王还有什么担忧的,不过你若是愿意把这令牌还来,我自然也是没有拒绝的理由的,只是没想到堂堂北狄王,居然偷鸡摸狗的本事也这么强悍,当真是让我自愧不如啊。” “过奖了。”吴衣冷笑道,“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月倾华凝神看去,却见吴衣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那上面的花纹纵然月倾华第一次见,也瞬间明白了此物到底是什么。 “真是让本王惊讶啊,天奕和北狄之间的关系何时已经好到这样的程度了,天奕国主的金牌居然在北狄王的手中。” “若是你不放娇娥,那西江王也不必离开天奕国都了,马上便要除夕,不若西江王留下一起团圆,相信天奕国主也不会有何异议的。” “哈哈哈,很好。”月倾华抚掌大笑,一边的赑屃却难免担忧起来,屋子后面程娇娥已然用完早膳,根本不知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见一黑衣人突然闯入开口道,“姑娘,随属下前往大堂吧。” 程娇娥眯了眯眼,想来是月倾华那边有什么变数,看来事情的发展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顺利,如此倒是让程娇娥心中一松,若当真让她和月倾华回什么西江,她反倒是心中担忧,无论如何她都要留在京城,毕竟她是在这里长大的。 留在这里一切就都有可能。 不过程娇娥还是装作有些委屈的样子,“我为什么要去大堂啊?” “公子有事。”赑屃说的十分简略。 第793章 前尘往事 客栈大堂。 月倾华和吴衣冷然对峙,吴衣开口道,“从你抓走程娇娥便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你忽略了她在商裕心中的重要性,而且你太贪心了,若你只是为了赑屃令,那我大可以不必拿出这块金牌,如此方能保住你我的面子,你必须承认这里是天奕皇城,你我都是我外人,想要做什么,都必须仰人鼻息。” “没想到能从北狄王口中听到这样颓丧的话,真是让我长见识了。”月倾华此时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滋味,一边的月倾城始终皱着眉看着这个自己已经恨不熟悉的弟弟。 程娇娥走到大堂,便乖巧的站在了月倾华身后了,她当然是故意的,也是为了更清楚的看清眼前的情势,因为对面的两个人她也认得正是在山中救了她的两人。 虽然她也不相信她们,但是能够把自己从山中救出,除非真的是对自己有情义,那必然就是有所求,虽然程娇娥不知道他们到底求什么,但是跟着他们总比直接离开京城要好。 “小月,你叫我来做什么?”程娇娥的称呼让月倾城和吴衣同时皱了眉,月倾华却是一脸得意,“娇娥,是我对不起你。” “为何这么说?” “我没有办法保护你,他们还是要把你带走的。”月倾华伸出手抚摸着程娇娥的脸颊,程娇娥感受到月倾华体温很低,吴衣却是怒然,手中花斗朝月倾华掷出,赑屃已然抬手接住,吴衣怒喝道,“还请西江王自重,不要忘记身份。” “你看,他们真凶。”月倾华似是抱怨一样,“娇娥,你在京城等着我好不好,等到我有能力了,便来京城接你,接你做我的王妃。” “现在小月要把我送出去了么?”程娇娥心中庆幸,面前却不动声色,倒真的像是不愿离开月倾华的样子,一边的月倾城看的瞠目结舌,实在是不明白短短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吴衣的脸色自然也很难看,但此时却也不是多说的时候。 “他们用你的性命威胁我,若是我不放你跟他们走的话,他们就会把我们一起杀掉,我死没有关系,但是我希望你活着。” 能够当着吴衣和月倾城的面编出这样的瞎话,吴衣一时之间都不知该说什么了,月倾城更是无奈,“程娇娥,你别听他胡说。” “你看,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拆散我们,我的小娇娥,是我对不起你。” “无妨,既然是他们威胁你,我自然也希望你能够活着,只要你我都活着,未来便容易谈论,若是死了便再无未来了。” 月倾华愣了愣,似是惊讶程娇娥说出的这番话,月倾华的手停留在程娇娥的脸上,程娇娥却也未曾躲开,“能够让你平安,我很满足。” 不等月倾华再说点什么,月倾城已经上前一把扯住程娇娥的手腕,“你在说什么胡话,程娇娥你这是失忆了还是把脑子摔坏了。” “娇娥,等着我。”月倾华沉默片刻也恢复了一贯的样子,程娇娥朝他点头,眼中更是一副情深义重,吴衣和月倾城都是心事重重,实在是想不通为何程娇娥如此便相信了月倾华。 出了客栈,外面是昏沉的天色,吴衣和月倾城对视一眼却什么话也说不去,月倾城始终拽着程娇娥的手腕,害怕程娇娥转身便会再跑回那客栈之中。 一直到上了马车,程娇娥才不满道,“现在可以放开我么?” “娇娥,月倾华到底同你说了什么?” 程娇娥没有回答月倾城的话,她是在等待这边人继续给她说一个关于她的故事,她需要斟酌到底哪个故事更可信,至少在她心中月倾华根本不是可信之人,她也不相信月倾华若真的想要带自己走,或者说自己在他心中若真的很重要,他会把自己留在这里,若当真如此,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见程娇娥就此闭目养神起来,当然程娇娥是在思考问题,可是看在月倾城和吴衣眼中便不是那么一回事,现在的程娇娥倒像是破罐子破摔,反倒真的像是他们是坏人了。 无以言表,月倾城只觉得无可奈何,当下便继续说了下去,“就算你真的失忆了,难道你的智商也一起不见了么。” 吴衣伸出手阻止月倾城继续说下去,同时把目光投向程娇娥,“娇娥,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程娇娥终于睁开了眼,“没有什么难言之隐,你们是我的朋友?” 吴衣只觉得其中必然还有别的缘故,便开口道,“你想起来了?” “不曾,我只是想听听你们要怎么说我的故事。” 吴衣叹息道,“什么故事,那都是你的过去,你现在是天奕国的皇妃,这件事千真万确,难道一国之主也会欺骗与你?” “皇妃?”程娇娥只觉得这个故事更为刺激,一时之间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便撑着下颚道,“你继续说。” 见她一副听故事的样子,吴衣也是无可奈何,但还是继续道,“我是你结义的兄长吴衣,这位是西江的公主月倾城。” “那你岂不是和小月是一伙的?”程娇娥笑逐颜开的问道。 “什么小月。”月倾城受不了这个称呼,“他是我弟弟,也是西江的王,他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等到之后我心情好了便会告诉你们,现在我要问你们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月倾城不明所以,“什么问题?” “我爹娘到底在何处?” 吴衣挑眉道,“你看见被烧毁的程府了?” “是,但是我有所感觉,我觉得我的爹娘们没有事,他们现在何处?” “程老爷和程夫人只是搬了住处,程老爷已经知晓了你的事情,只是程夫人还不知,娇娥应该知晓程夫人的心性若是知晓此时定然会着急,所以我们便没有告知。” 程娇娥心中已经对吴衣信任大半了,毕竟能够知晓自己母亲的脾性,定然是十分熟悉的人,或者自己亲自告知。 第794章 忧思有思 见吴衣回答程娇娥也没有多问,这样的答复让程娇娥觉得安心,虽然还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切却都让程娇娥有回头的余地。 “既然如此,我可以回去见我爹娘了么?” 吴衣开口道,“现在便要回去么,只是你如此模样,若是让程夫人见到恐怕是……” “我只是想去看看他们,既然我娘担忧我,那我便说我无事,或者我根本没有示意不就好了,这样我娘便什么都不会知晓了。” 吴衣默然,因为程娇娥说的的确没有什么问题,现在的程娇娥思绪清明,纵然失去了过往的记忆,但吴衣依然觉得程娇娥没有什么变化,刚才在客栈发生的一切反倒像是程娇娥故意如此。 月倾城刚要开口,吴衣便制止了她,只是朝外面的车夫道,“去程府。” 马车调转方向朝新程府走去,月倾城却心事重重,“娇娥,你到底是真失忆了还是假失忆了?” 程娇娥笑道,“还未正式相识,小女子程娇娥,虽然不知晓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得出你们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帮助我,便在此先行谢过了。” 见程娇娥脸上难得带着笑意,月倾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让程娇娥这样继续下去是不是才是对她好,摆脱掉那些令人悲伤的记忆,总归是能够获得新生的。 “不必客气,你是我的朋友,虽然你把忘记了,但是我还是很愿意帮助你的。”月倾城叹息道,“只是月倾华不可信,你千万不要对他抱有任何的信任。” “倾城姐姐严重了,小月那边我自然也有思量,具体如何我会自行斟酌的。” 程娇娥之前就是个固执的性格,现在的月倾城也不指望她能够太过随和,便也不再多言,马车一路朝程府行去,看着陌生的街巷,程娇娥难得有些茫然,若自己真的已经嫁了出去,想来程府也不再是她的归宿。 新程府。 程娇娥的到来使得程府恢复了生气,程胥自然是握着女儿的手,一副心疼的模样,虞缳汐尚在内室,程胥便拉着程娇娥的手率先进入了大堂。 “你无事就好,这两日你娘总是念叨你。” “爹,你放心吧,女儿一点事情也没有,只是发生了一点小意外,现在已经解决了,爹可以放心。” 程娇娥拍拍程胥的手,面上不动声色,倒是不见之前在马车上的活泼,看起来十分稳重,一边的月倾城和吴衣对视一眼没有说什么。 程胥却还是有点担忧,“爹听闻,你这次摔了脑袋?” “无事,女儿已经好了,爹可以完全放下心。”程娇娥避而不谈,面上却也见不出慌张神色,倒是真的像之前的程娇娥,没有任何的区别。 “那便好,既然来了便去看看你娘吧,她也许久不曾见过你了。” 程娇娥朝内室走去,程胥则是留在屋外和月倾城吴衣交谈。 “多谢两位贵人相救,程胥感激不尽,若是日后有什么需要程胥的地方,程胥定然义不容辞。”程胥虽然已然放下过去的事情,但依旧有着过往的果决,吴衣心中也是佩服程胥的,自然拱手应下。 “程老爷客气了,娇娥本就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帮助她也是理所应当的,还请程老爷放心,娇娥已然平安无恙。”吴衣心思沉自然看得出程胥并不完全相信程娇娥真的无事了,当下便解释一番,程胥是知晓吴衣的身份的,当下也只是点点头,不再多言。 虞缳汐知晓女儿的来到自然是十分欢喜的,再次见到虞缳汐,和程娇娥记忆中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差别,但是程娇娥就是觉得什么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娇娥,你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如跟娘说说。”虞缳汐虽然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看出程娇娥脸色不对。 程娇娥勉强笑笑,“没什么,就是好久没有见到娘了,所以有点想娘了。” 不等虞缳汐反应,程娇娥已经扑在虞缳汐的怀中,虞缳汐许久不曾和程娇娥亲近,倒也不是程娇娥不愿和她亲近,而是因为身份的缘故,再加上程娇娥总有许多烦忧的事情,但是自己却无能为力,每到这个时候,虞缳汐除了觉得对不起女儿之外便没有其他的心思了。 “娇娥,是不是宫中那位欺负你了?”虞缳汐被程娇娥抱得一愣,但还是欣喜的,不过又难免担忧起来,伸出手在程娇娥的长发上揉了揉,虞缳汐才轻轻的推开程娇娥。 程娇娥笑嘻嘻道,“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可能有人能够欺负到我的头上,女儿好的很呢,就是想娘了,难道娘不相信么?” “信,娘自然信你。”虞缳汐拉着程娇娥的手朝屋内走去,程娇娥看见床上的小婴儿的时候愣了片刻,却听虞缳汐道,“这几日啊我都在教云霄喊你姐姐,但是云霄可能是不经常见到你,总是喊不出来。” “云霄……”程娇娥愣了愣,又立刻恢复正常模样,她当真是失了记忆,更是不知晓母亲什么时候给自己生了个弟弟,看那模样,程娇娥自然是欢喜的,只是心中却还是难免觉得震惊。 “怎么了?”虞缳汐见程娇娥模样不明所以,程娇娥立刻笑道,“没什么,只是也许久不见云霄了,觉得欢喜,云霄实在是可爱,我很喜欢。” “你啊。”虞缳汐移了目光,似是看向程娇娥的小腹,然后目光便变的更加悲伤了,程娇娥不知晓虞缳汐在想什么,但心中却莫名的觉得悲伤起来。 “娘知道你一向好强,但是在娘这里你无须伪装,无论你有任何的委屈,娘都希望你能够告诉娘,虽然娘并不能真正为你做什么……” “娘,您别这样。”见虞缳汐越说越低沉,程娇娥自然不会让虞缳汐如此,连忙道,“能够有娘这样的好母亲,已经是娇娥最大的幸福了,娇娥还能奢求什么呢。” 第795章 重逢陌路 母女二人对视片刻,却闻床上的小孩开始哭嚎,程娇娥却觉得心底一阵柔软,竟然不由自主的走到了程云霄的面前把他抱在了怀中。 “云霄乖,不哭了,一会姐姐给你出去买好吃的。” 许是真的听懂了程娇娥的话,程云霄居然真的不再哭泣,虞缳汐十分欣喜,连忙道,“定然是你们姐弟连心,云霄这脾气,便是我也要哄好久才能够不哭呢。” 程娇娥没有多想,只当这是自己的弟弟,所以才会觉得亲近,心中的那点柔软亦是被程娇娥归咎于此。 见虞缳汐高兴,程娇娥自然也高兴,这次能够再见到程胥和虞缳汐简直给程娇娥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感,本来觉得已经失去的人,现在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而且就算自己离开了,程府也还有程云霄陪着虞缳汐。 程娇娥并不觉得悲伤,反倒是为虞缳汐感到高兴。 抱了云霄一会,虞缳汐便让奶娘带着程云霄下去喂奶了,母女二人坐在床边看着彼此,虞缳汐伸出手抚摸着程娇娥的脸颊道,“你瘦了。” “肯定是这段日子想娘想的。” “怎么嘴变得这般甜,当真不是在宫中那位那里受委屈了?”虞缳汐还是怀疑,因为程娇娥已然许久不和自己这般亲近了,现在的程娇娥让虞缳汐觉得恍若还是十五六岁的模样,那个时候的程娇娥也曾如此天真烂漫缠着自己说一些女儿家的心思。 “娘为何总是这么说,莫非是宫中那位让娘觉得不安心。”程娇娥本就对自己皇妃的身份充满怀疑,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商女的身份怎么可能是天奕国主的皇妃,这等匪夷所思的话,若不是她当真见到了父母,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而且身边的朋友也一个一个的让程娇娥觉得难以置信,吴衣月倾城的身份哪一个也不是她敢肖想的,但是却对她十分亲近,程娇娥也难免怀疑这几年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或者说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虽然娘没有见过几次皇上,但是你爹告诉我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你知晓你爹一向看人准确的,只是你难免任性,我才担忧你是不是什么地方招惹了皇上。”虞缳汐说的很直白,她也向来不会说什么弯弯绕绕的话,所以程娇娥还是很信任虞缳汐说出的话的。 “不知爹还说过什么别的话?”想要了解天奕国主,程娇娥只能从别人的只字片语中询问,至于为何不询问吴衣,则是程娇娥本能的觉得不能询问吴衣和月倾城。 “你爹说的话告诉你也无妨,皇上对我们程家有恩,你那段日子不在京城,一直都是皇上派人保护我们,而且他每次来见你父亲,也从不端皇上的架子,他后宫除了你,便只有那位淑贵妃,纵然现在多了个华贵妃,但也无非是为了天奕的国势,你爹看得出他是真心对你的,若是真的生在平凡人家,定然只会由你一个妻子的。” 程娇娥心下一暖,却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心思,但毕竟这个人程娇娥至今还未见到,便又难免觉得父亲是不是夸大其词了,她还从未听过皇上能够清心寡欲至此呢,后宫便不是佳丽三千,也当有三百,怎么可能除了自己只有两个妃子。 “爹是不是对皇上的评价太高了。”程娇娥不敢多说,担忧自己暴露自己已经失忆的事实,好在虞缳汐向来不会多想,当下只是拍了拍程娇娥的手道,“你爹你还不知道么,他何时说过谎,这些自然是他心中感念的,你不在程府,他便总是念叨你,说好在你虽然做了宫妃,但还有皇上这样的夫君,否则只怕一路走来会更加的辛苦,他说他相信你的能力,也知晓你的好,所以皇上才会如此对你死心塌地。” “父亲就是如此。”程娇娥被说的有些脸红,若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怎么可能会如此的夸奖自己,当真是让程娇娥有些惭愧,“我怎么会有父亲说的这么好,我的身份跟其他人比相差甚远,皇上喜欢我许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虞缳汐很少听程娇娥主动提起和商裕的事情,当下一愣,“娇娥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这么觉得而已,因为娇娥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本事,承蒙厚爱,便觉得有些愧疚罢了。” “娘的女儿娘知晓,你的本事也是你爹肯定的,皇上自然也不只是因为这一点,两个人相爱从来不需要更多的理由,能够遇见皇上是你的幸运,而皇上遇见你又何尝不是皇上的幸运呢。” 虞缳汐话中不带一丝恭维,反倒是让程娇娥有些愣然,心中对于商裕的好奇心便更强了,但此时自己在宫外,其实程娇娥都不知晓自己为何会在宫外,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父亲母亲都不觉得意外呢。 和程家人吃了一顿晚饭,程娇娥才告辞离开,月倾城还有点吃惊,“你要离开?” “怎么?”程娇娥坐在马车上,“你们不是说我在京城还有别的住处,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本来月倾城以为程娇娥见了程老爷和程夫人他们想要离开就难了,但没想到程娇娥居然如此坦然的便选择了离开。 “公主只是觉得你会和程老爷他们叙旧,所以才觉得你会多留。”吴衣解释道。 程娇娥摇头,马车内的空间不算大,但好在程娇娥和这两人待在一处不算难受,当下继续道,“若是我继续留在程府,岂不是迟早会暴露出我的记忆有损这件事,骗过我娘倒还算是容易,但若想要真的骗过我的父亲可是需要一番功夫的。” 月倾城这才点头,“没想到你还能想的如此清楚。” 程娇娥道,“难道公主真的觉得我是失了记忆,也失了脑子。” 月倾城无语,没想到现在的程娇娥居然如此伶牙俐齿。 第796章 缘增缘减 竹轩。 回到竹轩,第一个迎上来的自然是翠烟,翠烟见到程娇娥眼泪都要流下来,程娇娥一摆手道,“虽然我不记得你,但是我既然已然平安了,便不必流露出这么悲伤的神色。” 一边的秋婉玉冷然的抱着剑,想到吴衣当初的一番言语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吴衣也一向习惯秋婉玉有事才出现的,便任由秋婉玉离开了。 翠烟见到这样的程娇娥自然不知所措,程娇娥见小姑娘还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也是无奈,“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翠烟,娘娘真的忘记我了?” “的确不记得了,不过青韵去了何处,莫非她已经离开我了?”程娇娥不明所以,虽然对过往的事情记得不清楚,但青韵毕竟跟了自己许久,从以前便是程娇娥身边最为贴心之人。 此话一出,院子内瞬间安静下来,翠烟张了张嘴,却被吴衣抢先道,“这个娇娥也忘记了么,青韵已经成亲离开了,自然没有跟在你的身边。” 程娇娥觉得高兴,“青韵居然已经成亲了,却不知是何方人士,青韵现在又在何处?” 吴衣道,“青韵的夫君也是商人,南方人士,此时自然是带着青韵出门经商去了,她很幸福,你也不必挂念。” 程娇娥这才放下心来,院子里面的人也松了口气,翠烟却还是有些担忧,但此时也不敢多说,只是跟在程娇娥身后。 “这竹轩是我的么?”四处宽阔,而且布置虽然清减,但是深得程娇娥的心思,看来此处和自己的关系的确很深。 “当然,我们只是你的客人。”吴衣道。 “既然如此,那便依旧随意,我的记忆我会努力找回的,但是想来还是需要你们多多说一些和我有关的事情。” 吴衣和月倾城看着随意的程娇娥,便当真不知心中作何感想了,若是让程娇娥一直如此,反倒是可以让她快乐起来。 “这件事不着急,你的记忆会有比我们更适合的人来告诉你的。” 见吴衣这么说,程娇娥也不再纠结,“既然如此,那我便去休息了,几日不曾好好休息,反倒是觉得有些疲乏了。” 见程娇娥回了屋,月倾城才松了口气,“你刚才的反应我都自愧不如,好多事情虽然我不曾参与,但是后来听说也难免觉得惊心动魄,青韵的事必然是程娇娥心中的悲哀。” 吴衣默然,“你说的没错,既然她失去记忆,便暂时让她好好放松一下,不必一朝知晓这么多让人伤心恼怒的事情,而且这些也不该是我们来做。” “你是说要找商裕?” “自然。” 内室。 翠烟给程娇娥准备好了洗澡水,程娇娥十分舒适的伸展着手臂,周围的布置都是程娇娥喜欢的,虽然难免有些冷清了,但是程娇娥想到现在的自己也不是年幼的模样了,倒也不必再那么欢喜热闹。 虽然一夕梦醒,便成长到现在这个地步还是让程娇娥难以接受,可是现在的一切已经比程娇娥预想的好了太多,除了那个莫名的夫君,倒是没有太多烦忧的事。 其实程娇娥也看出吴衣是有意转移话题不愿说出自己的过去的,虽然程娇娥好奇,但是她却不着急,而是在慢慢等待,总有一日她能够知晓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 “娘娘,您快去沐浴更衣吧,外面这么冷,奴婢给您换了一床新的棉被。” “你还是喊我小姐吧,娘娘这个词语只在宫中使用,这里是宫外,何必这么拘泥。”程娇娥笑道,倒是也不避讳,在翠烟的帮助下脱掉了外袍。 这个婢女她还是很满意的,而且她看得出,这个婢子应当是十分忠心于自己的。 “是,小姐。”翠烟立刻应下,程娇娥赤着脚朝浴桶走去,其实她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同,比如说莫名的有些怕冷,她还记得自己之前是多么的贪凉,总是喜欢在冬日也让人把瓜果放在深井之中,如此拿出才是冰冷舒适的滋味。 当然这些事情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程娇娥只当是自己年纪到了,比不得年轻的时候,所以才会如此。 翠烟不知程娇娥在想什么,但见程娇娥不排斥自己心中还是高兴的,便更为小心翼翼的帮着程娇娥脱掉衣服,等到全部脱下之后,程娇娥却愣住了。 她看到了自己肚子上面的一道疤,不知为何,虽然她没有学过医术,但却总是莫名的发现自己似乎在医术上面有些什么感应,此时她一眼便看出,自己腹部乃是利器造成的伤疤,虽然还有其余的伤痕,但那些伤痕是后造成的还会疼痛,可是这腹部的伤口却早就结痂,若不是今日沐浴,她也难以发现。 “娘……小姐,您怎么了?” “我腹部的伤疤是怎么一回事?”翠烟跟在自己身边定然已经很久了,程娇娥相信许多事情翠烟肯定都是知晓的,何必询问其余人,翠烟便是自己最好的解惑对象。 果然翠烟愣了愣却是不知如何回答,程娇娥已经走入水中,热水包裹着程娇娥的身体,水面上均匀的散着十分令人舒适清香的花瓣,程娇娥却也不着急,好整以暇的看着翠烟的神色。 翠烟猛然跪下,生怕程娇娥会因此生气,她有了有嘴唇还是道,“娘娘在宫中遭人刺杀,不过那个人已经死了,所以娘娘无需担忧。” “刺杀?”宫中的环境果然险恶,程娇娥虽然不知晓自己为何在宫外,但是想来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如果虞缳汐说的话没有错的话,那么那位天奕国主对自己十分心疼,所以才让自己出宫来调养,却是不知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反倒是让自己失去了记忆。 想来自己入宫之后的生活真的是一波三折,根本无从评论,程娇娥心中也对此有所抵触,毕竟牵扯到自己的性命,无论如何程娇娥还是想安稳的生活下去的。 可惜要面对的迟早还是要面对。 第797章 疑惑难明 “是一位宫妃所为,此人乃是宫中的美人,因缘际会骗了皇上才得了美人之位,但不甘心于此,陷害于娘娘,所以娘娘才会遭遇那次的刺杀,但是她刺杀过娘娘之后,亦是自尽了。”孔桥之事翠烟自然无法全部告诉程娇娥,毕竟程娇娥不知自己还有过一个孩子,也是在这次的刺杀中死去了。 不知为何,虽然翠烟说的已然很让人心惊,但程娇娥仍旧觉得这件事其中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事情,她的手抚摸着腹部的伤疤,却只是有些怅然若失,她已然多次有了这样的心绪,却是每次都是不知为何,徒然的让程娇娥觉得心惊。 “你说的可是事实?”程娇娥再次询问。 翠烟立刻点头,“是,奴婢说的都是实情,若是娘娘不信我……” “我信了。”程娇娥阻止了翠烟接下来要说的话,无论是真是假,这件事就算是真的有内情,那也大抵如此了,自己在宫中危机四伏,好在此时还在宫外,还能给程娇娥一些思索的机会,她还要再回到那个深宫之中么。 翠烟只觉得程娇娥是生气了,讷讷的不知该说点什么,程娇娥却继续问道,“那位北狄王吴衣为何会在这里?” “这,奴婢也不知道更多,但北狄王之前在卫城和娘娘相交甚好,娘娘更是和北狄王结为异姓兄妹。” 程娇娥不解,“便是如此,难道北狄不需要北狄王来打理么,这其中莫非还有什么别的缘故?” 翠烟脸色一红,这才开口,“娘娘是真的全忘记了,北狄王之前对娘娘有着其他的心思,一直都倾慕于娘娘,但娘娘已然嫁为人妇,这件事自然不了了之,但是只要牵扯到娘娘的事情,北狄王都十分上心的。” 想不到自己居然还欠下这么多风流债,程娇娥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只得无奈的摇摇头,“我知晓了。” “娘娘……不对,小姐,刚才奴婢……” “无事,既然你叫娘娘叫的这么习惯,那便还一切如常吧。”身上的伤口被热水熨帖,程娇娥总算是感到了难得的舒适,怎么都比待在那个西江王的身边更让人安心顺遂的。 她眯着眼,靠在浴桶背上,语气也不见什么变化,声音亦是淡淡的,“青韵是不是出事了?” 一句话便让翠烟彻底愣住了,翠烟本就是程娇娥教出来的,在程娇娥面前当真是半点伪装也不剩下,只得继续开口道,“娘娘为何这么说?” “青韵只是我的一个婢子,我本就是询问你的,吴衣却抢先回答了,纵然我真的对青韵有什么不同,也不至于让一个北狄王对她如此重视,想来是害怕你说错了话,所以才提前开口的。” 翠烟更是不敢抬头,程娇娥继续道,“吴衣这个人很聪明,很会揣度人心,虽然我记不得他之前到底是什么模样,但现在的他给我的便是这样的感触。” “娘娘……”翠烟只觉得悲伤,但却无从说出口,程娇娥继续道,“告诉我,青韵到底怎么了?” “之前娘娘在宫中调查杀害宫女凶手的时候,青韵姐姐被那凶手害死了,不过娘娘已经抓住了凶手,我相信青韵姐姐定然不会怪罪娘娘的。” “哈。”程娇娥从浴桶中起身,身上还裹挟着水中的花瓣,四处寒凉,翠烟立刻找了外袍给程娇娥披上,“娘娘,您……” “想不到我这一段日子的生活居然如此精彩,这宫中到底是有什么吃人的老虎,便是处处都针对于我?”程娇娥只觉得愤怒,对青韵的死却早在预料之中了,伤心的情绪被愤怒冲散,现在的程娇娥对于那个皇宫更是半点兴趣也没有,甚至更多的则是厌恶。 “好了,你不必如此。”见翠烟一脸难过,程娇娥伸手安慰道,“这些事情对我来说都已经忘记了,你告诉我了我便是知晓,你若是不说我便只能够猜测,但是我看得出你的心思很纯善,我也不希望我的这些做法会让你觉得难过。” “不,娘娘若问,翠烟自然知无不言的,只是奴婢不想娘娘难过罢了。” “无妨,难过这种事,总是要经历的,难道你们认为可以欺瞒我一辈子么。” “不,相信北狄王也定然是担忧娘娘会因此伤心,所以才那么说的。” “的确是个很美好的谎言,可是谎言再怎么美好也只是谎言而已,莫非你真的觉得这些谎言便可以当做我的过往告知与我么?”程娇娥冷笑,却难免觉得悲凉,今日见过程家人的心思也变得悲伤起来。 “娘娘想知道什么。” “商裕,也就是天奕国主,若是他真心喜欢我,怎么会让我经历这么多的变故,此时留我在宫外,他人又在何处?”对于商裕,程娇娥此时自然是一点好感也无,心中更多的是悲伤和难过,还有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皇上?”翠烟立刻跪下道,“皇上自然是真心待娘娘的,只是这其中误会太多,奴婢一时之间也是说不清楚的,但是还请娘娘相信奴婢,皇上是一颗真心对待娘娘,绝对没有掺杂其余的心思的,太多的言语奴婢也不会说,只是娘娘既然归来,皇上定然会来看娘娘的,娘娘此时在宫外也是皇上批准,若非皇上真心喜欢娘娘,怎么会纵容宫妃私自出宫呢。” 这种事程娇娥的确从未听说过,可是心中对商裕的怀疑却还是半点也不减少,“若非他有意纵容那些人,我又怎么会受到这么多的伤害。” 程娇娥想不明白,为何这些人全都是为商裕说话,母亲如此,便是面前的小婢女也是这样,她此时伤痕累累,虽然不知和商裕到底有没有干系,可是心中的怨愤却难免多了起来。 “娘娘,您千万不要误会皇上,之前您也不曾怪过皇上,只是因为您知晓,这些事情和皇上根本没有干系,一切不过都是意外,或者说是……” “是什么?” 第798章 难言 见翠烟张着嘴却不说话,程娇娥倒也没有继续为难她,“罢了罢了,我累了,准备休息了,你也去休息吧。” “可是娘娘……” “还有何事?”程娇娥抬眸看她,眼中却带着些冷意,浑然不似过往的熟悉,翠烟心中一凉更是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连忙低下头道,“无事,奴婢这便服侍娘娘出浴。” 程娇娥没有拒绝,等到翠烟收拾完毕后,便立刻离开了,看着翠烟离去的背影,程娇娥默然的看着镜子里面自己的脸,眼中神色依旧不减,和自己记忆中没有什么区别,但程娇娥不得不承认,她这张脸的确增加了几分过往没有的风霜。 “为什么人人都为他说话呢,难道我受的苦便理所应当么。”无人回答,程娇娥缓慢的梳着长发,过了许久才入寝。 躺在床上,程娇娥却依旧难以入眠,脑海中徘徊着一个陌生的影子,半睡半醒,半梦半真,她看见一双血淋淋的手朝自己伸来,梦中更是有孩子的哭声,从未止歇过。 第二日,程娇娥从噩梦中惊醒,身上已然全是冷汗,程娇娥也发现了自己不如之前那么体热,这一身冷汗带给她的便是寒冷。 门被敲响,程娇娥却觉得喉咙中夹带着血腥的味道,犹豫了片刻,门却已经被推开了,进来的是月倾城。 “你醒了,那怎么不应声,昨日有些匆忙还未问你为何你恢复了声音?”月倾城见程娇娥脸色不对,便想要给程娇娥诊脉,程娇娥不明所以,立刻躲了过去,更是马上起身。 月倾城知晓她失了忆,但现在的程娇娥,或者说年幼时候的程娇娥的确不甚讨喜,“难不成你怕我害你?” “不是。”听出月倾城语气不佳,程娇娥才稍微扯动了唇角,“倒不是这样,只是我还未记起你,所以一时半会有些难以适应,若是惹你不开心,那是我的过错。” “好歹听你说了一句人话,程娇娥,现在的你真是让人觉得陌生,之前能够做的八面玲珑,但是现在却是一点情面也不留,翠烟又是怎么得罪你了,今早我见她在门外犹豫再三却也不敢敲门,现在还捧着洗漱的物品在门外候着呢。”月倾城语气虽然不见指责,但的确也不算顺遂,程娇娥的状况让人觉得无可奈何,偏偏又不能真的做出什么。 “她没有得罪我。”程娇娥走了两步坐在桌前,身上的冷汗消了大半,熟悉的寒冷便如影随形了,不过这几日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倒也不错,至少能够让她随时保持清醒,“不过她有些话多半是失忆之前我才喜欢听,现在的我不习惯她的伺候,再说我又不曾说什么重话,她何至于在外面装可怜呢。” “翠烟怎么会是装可怜。”月倾城无可奈何,“她若不是在乎你的感受,担忧你生气,怎么会一直在门外站着,程娇娥,你现在真是让人觉得陌生。” “既然觉得陌生,那不妨重新熟悉一下我,对了,刚才你问的问题我可以回答你,这个毒是你的弟弟月倾华为我解的,而且似乎用了什么名贵的药,令弟太过热情,我也不知如何拒绝。”程娇娥冷眼相对,虽然始终笑着,但笑意却不达内心,只是让人觉得薄情罢了。 除却没有安全感之外,程娇娥对于自己身边的改变也一时难以接受,青韵的死,还有从翠烟口中听到的属于自己的过去,似乎这些年来她一直过得都十分的不幸福。 “程娇娥,你真是不可理喻,你如此腔调,莫非是觉得我多管闲事?”月倾城听出程娇娥语气中的古怪,便也怒然起来。 “你们两个,好了。”门外传来吴衣的声音,月倾城朝门外看去,程娇娥却安静的低头喝茶,等到吴衣进门之后,程娇娥才起身,“兄长早上好。” “发生什么了?”吴衣看着两人,只觉得无奈,尤其是程娇娥,现在程娇娥的模样便是他也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就算她热情的打招呼,可一句兄长却不带信任和真心。 “无事,只是某人现在变得大不相同,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一下,却被当成驴肝肺一样,若是如此,我便离开了。”月倾城转身要走,却被吴衣抓住了手臂。 “公主殿下,虽然你的身份十分尊贵,但是如今你能够留在宫外的原因你可不要忘记了,所以无论如何你都必须留在竹轩。”吴衣一开口,月倾城果然停住了脚步,吴衣便继续说了下去,“而且我想你也不愿回到皇宫,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娇娥也需要你的陪伴。” 月倾城思考片刻,只得无奈的皱眉,“既然如此,那我便出门去走走,你同她讲话吧,对了,这次我来还有一件事。” 月倾城再次看向程娇娥,程娇娥亦抬眼笑着看她,“公主殿下请讲,若是我能做到必然会帮助与你的。” “虽然你的毒已经解了,但是之前我们为了救你拿到了解药,但是解药有两瓶无法分辨真假,所以商裕和吴衣各为你试了一瓶药,也因此吴衣身上似乎染了另外一种毒,这种毒我闻所未闻,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帮吴衣看一看,分辨一下他到底是中了什么毒,若是你有方向,这件事我也可以尽力。” 吴衣倒是感念月倾城一直记挂着自己的毒伤,他也知晓虽然月倾城看似有些脾气暴躁,但骨子里面却是个热心肠,此时自然也不会真的抛下程娇娥的。 这件事吴衣对程娇娥倒也没有报多大的希望,而且这个毒虽然在自己的体内,但也不过是让自己更加的疲惫一些,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其他的作用。 “你让我帮兄长看病么?”虽然脑海中总是出现一些医术之类的东西,但现在的程娇娥实在是难以分辨太多的过往,甚至是这一部分的记忆也早就烟消云散了,“抱歉,这个我做不到,若是兄长生病了,不妨去找个郎中啊。” 第799章 良辰 “你……”月倾城自然是心中愤然,但却被吴衣抬手阻拦,此时的月倾城也顾不得别的了,转身便走。 门被重重摔上,程娇娥叹了口气,“对不起兄长,虽然我可能真的会一些医术,但是现在我真的记不清楚了,若是贸然给兄长看病,只怕会误了兄长治病的时机。” 这句话倒是没有任何的欺瞒,程娇娥纵然对月倾城的态度有些不满,但心中还是对两人感激的,不信任和感激本来也不冲突。 “无妨,倾城公主一直都是这个性情,你也不要怪她,她只是担忧我的身体而已。” “莫非倾城公主喜欢兄长你?”程娇娥勾唇,嘴边露出一抹笑意,看起来十分的讨喜,尤其是现在的程娇娥尚未梳妆,看起来有些苍白,反倒是更为减龄。 “当然不是,虽然你失去记忆了,但倾城公主乃是西江派来同天奕国主和亲的,此次你在宫外,她亦是出行陪你治病的,你们二人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却是挚友,所以她对你都是关心而已。” 程娇娥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她竟然也是皇上的妃子,可是你们一口一个公主,我还以为她是个未出嫁的小姑娘呢。” 心中虽未因此不满,但难免有些古怪,可惜了自己昨日问的少,看来自己需要知晓的还有很多呢,而面前的吴衣也许是一个很好的对象。 “不知兄长前来可有什么事情?” 吴衣低了低头这才笑眼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问你休息的可好,若是觉得身体还算舒适,不妨今日兄长带你出门,也好散散心,纾解一番你心中的忧愁和担心。” 吴衣的贴心程娇娥是欢喜的,当下便点头道,“那还请大哥稍等,等我梳洗完毕,再随大哥出门。” 见程娇娥应下,吴衣自然是高兴,立刻转身出了门,见吴衣站在门前,似乎和翠烟说了几句,等了片刻,翠烟便端着东西进来了,但眼神中还是有些畏缩。 “你这个模样,倒像是我欺负了你,可是我仔细想想,昨日也未曾对你说过什么狠话,倒是你嘴上说着愿意把一切告知我,但是却不断的吞吞吐吐,如今做出这个模样,是希望有人能够为你出头么?”程娇娥很不喜欢翠烟,大概是因为青韵的缘故,知冷知热的青韵,绝对不会做出翠烟的行为,或者说青韵才是对程娇娥足够忠诚的人。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担忧,奴婢的嘴笨会惹得娘娘生气,所以才不敢进门的,奴婢也没有想到刚才倾城公主会……” “你也没想到月倾城会为你说话,真是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啊。”程娇娥语带嘲讽,但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她虽然不喜翠烟,但也不至于真的如此打击一个婢子,她还没有这样的兴趣。 见程娇娥不再说话,翠烟便立刻服侍程娇娥起身梳洗,按照习惯,翠烟选择了一件白色的长衫要为程娇娥穿上,程娇娥却皱了皱眉。 “为何是白色?” “娘娘之前便最喜欢白色,难道现在娘娘不喜欢了么?”翠烟小心的询问着。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外面本就是冬季,若是再穿这样素净的颜色,岂不是看着便更冷了起来,挑选件艳色的衣服来,也热闹些,看着暖和些。” 翠烟不敢耽搁,但程娇娥衣服实在是没什么颜色艳丽的,最后选择半天也不过是一件红白色相间的长裙,程娇娥皱眉叹息,“今日上街我便要做些衣服,总不要穿这些白色过冬,看着便觉得心情压抑。” 翠烟立刻应下,“既然娘娘想穿艳色的衣服自然是好的,娘娘生的如此好看,虽然白色穿在娘娘身上也是一样好看的,可是穿些其余颜色便显得更加好看了。” “你向来如此会说话?”程娇娥觉得有趣,也只是摇了摇头,见翠烟有些脸红便不再多言了。 吴衣见到这样的程娇娥的时候还是愣了片刻的,她头上发饰倒是不多,但是却十分的秀气可爱,衣服亦是如此。 “兄长,你看我这一身好看么?” “自然是好看的。” 见吴衣夸赞,程娇娥自然欣喜,对吴衣她的心思反倒是有些复杂,若是过往她必然会对吴衣这样的人心动,可是现在的她已经是其他人的女人了,或者说现在的自己早就不干净了,反倒是让程娇娥有些沮丧。 吴衣看出程娇娥情绪不对,便立刻道,“怎么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 “没什么,兄长不是说要带我去散步么,莫非我们就只在竹轩散步?” 吴衣笑着摇头,“只是你尚未用早膳,自然是要吃过再出门,这京城我亦不熟悉,但是几日前我发现了一处好地方,正好可以带着你去散心。” 吴衣的细心,也是程娇娥十分欢喜之处,跟吴衣吃过早膳之后,两人这才乘了马车朝吴衣说的地方前去。 一路上程娇娥都十分兴奋,但却也只言眼前之事,比如街上看见了什么新奇的东西,或者是看见叫卖的糖葫芦,却不曾想和一辆马车擦肩而过,程娇娥自然是没有在意的,吴衣却是一下子警觉起来,立刻扯下了帘布。 程娇娥被吓了一跳,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无事,只是外面风大,小妹不要受凉了才是,所以这帘子还是放下,你我说些别的事情转移转移注意力,不消片刻便到了。” 程娇娥看出吴衣有异,但也没有多说,只是点头道,“既然兄长如此说,那不妨兄长同我说一说北狄是什么样子的。” “你,对北狄感兴趣?”吴衣觉得惊讶。 程娇娥笑道,“怎么,难道兄长不相信我对北狄感兴趣,那兄长觉得我应当对什么感兴趣,难不成是这整个京城,这样的繁华虽然我说着但是却没有什么意思,毕竟我从小看到大,而且按照你们的说法,如今的我已经是宫妃了,皇宫我都见过了,还有什么意思呢。” 第800章 梅花林 车停下,吴衣率先下车,赶车的人是莫辞,两人把秦非牧带回便回到吴衣身边了,只是秦非牧的事情程娇娥如今不能处理,只得让沈祁愿暂时关押,留待日后再行审问,毕竟现在的星儿也不是正常的状态,若是秦非牧不在身边,只怕是早就已经疯了。 而且星儿手中的证据除了那一盒手指之外已然没有任何孔桥留下的只字片语,不过这些程娇娥都不会再烦忧了。 一下马车,程娇娥便惊讶起来,四处居然一片梅花林,这样的雪白的梅花少见,尤其是这么一大片,虽然身处冬季,但是四处都是芳菲的花,反倒是有一丝别样的生机盎然。 “哇,兄长是如何发现此处的?” 说来倒是惭愧,这个地方的确不是吴衣自己发现的,而是秋婉玉发现的,她向来喜欢在外游走,昨日便特意把此事告知自己,也是为了帮助自己讨的程娇娥欢心,秋婉玉是真心的希望自己好,所以也连带着照顾程娇娥的心情。 “这是我的朋友发现的,告知于我,我便想着带你来看看。” 程娇娥朝前走去,伸出手抚摸着枝头雪白的梅花,“当真想不到居然有这样的景色,如此可真是让人如痴如醉,心情也会好了不少。” “你喜欢就好,马车中我准备酒,你的酒量一向不错,但是你进来身体不好,这些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补身子的药酒。” 程娇娥皱了皱眉,“药酒,岂非很难喝?” “当然不是。”吴衣神秘的笑了笑,莫辞已经从车上拿下了吴衣准备好的酒,酒封一拆开,梅花林中便又多了一种香气,便是来自眼前的酒。 “此酒绝对会让小妹满意的。” 没有酒杯,程娇娥自然也不拘泥,而是拿起便尝过,一口饮下果然是甘甜可口,酒气浓郁,人世少见。 “这是什么酒?” “之前自己做着喝的,倒是一直没有取名字,不妨今日小妹给这酒取个名字吧。” 药材的名字在程娇娥的脑海中打转,她再一次的发觉自己有能够分辨药材的能力,纵然如此,她亦是不想表现的太多,当下也只是苦思冥想,看着四周的景色道,“既然我是在这梅花林喝下的这壶酒说明这酒和梅花有着缘分,而且此酒的香气似乎和周围的梅花相得益彰,酒香也更加浓烈了起来。” 吴衣还未品尝,当下倒也没有惊讶,一边的莫辞已经递来了第二壶酒。 酒入喉,吴衣果然瞪大了眼,然后道,“果真如同小妹所说,之前倒是不曾发觉,此酒居然于梅花还有此等缘分。” “想来日后兄长若想喝此酒,便需要准备一只梅花插在瓶中,赏梅喝酒都不耽误。” “小妹说得是,就是不知这酒的名字,小妹可是想好了?” 程娇娥笑道,“想好了,不如就叫没酒。” “梅酒?”吴衣倒也不是觉得这名字普通,只是见程娇娥笑意便觉得这其中含义不简单,程娇娥继续说了下去,“这个没是没有的没,不是梅花的梅。” “此没字何解啊?” “第一,没字同梅花的梅乃是谐音,字面上的投机取巧,第二没亦是同美酒的美,是在夸赞兄长这酒十分美味,至于第三嘛,嘿嘿。”程娇娥一笑,便买起了关子,仰起头,又是一口酒入喉,程娇娥当真觉得身上舒适不少。 吴衣只是安静的等着程娇娥继续说下去,程娇娥果然继续道,“第三,没酒,便是说明兄长这酒不同于一般的酒,一般的酒伤身,但是兄长的酒却只是让人觉得身体舒适身心愉悦,如此便和没有喝酒一样,所以叫做没酒。” “好解释。”吴衣抚掌夸赞,程娇娥笑道,“也就只有兄长给我捧场了。” “娇娥,虽然我不知晓你现在心中到底作何思想,但是你的心思显然和过去大不相同,这样的你兄长除了担忧,却也不知说什么是好。”纵然吴衣聪明绝世,可是面对这样的程娇娥,却还是无能为力更多一点,现在的程娇娥虽然依旧聪慧,但却明显对周围的人十分防备。 若是之前的程娇娥,她虽然也能说出这么一番精妙的言论,但大概不会笑的如此开心吧,凡事总有两面,却是难以让人抉择。 “兄长是不喜欢小妹现在的模样么,还是说大家都更喜欢之前的程娇娥,而不是现在的程娇娥,可是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程娇娥始终都是程娇娥,内中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有的时候岁月才是为性格加成一个良药,纵然本性不会改变,但有些东西却会随着时间的增加而变得深刻起来,比如感情,比如……” “兄长,我们不说这个了,记忆这种事情强求不来,也是上天让我忘记也是有些原因,若是兄长真的觉得过往的记忆如此重要,难道兄长便能够把所有真相都告知我么?” 话音落下,程娇娥倒也没有让吴衣为难,而是大步朝前走去,身后的吴衣犹豫再三,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下去,只是见前面的人拿着一壶酒,缓慢的一口一口,长发披散在身后,红色的裙摆和白色的长衫搭配着一林的梅花,西风起,便带起一阵花瓣飘落,程娇娥站在梅树下朝吴衣笑着。 “若是喜欢此地,我便询问了主人,买下与你。” “兄长为何对小妹如此之好?”想到昨日翠烟的话,程娇娥难免语带试探,尤其是现在她对吴衣的心思也不同,纵然有很多险阻困难,可是一切都还未摆在自己的面前。 一句话虽然说的意味不明,但吴衣也发觉了程娇娥的不对劲,“小妹莫非是知晓了什么?” “是,也不是,只是兄长为何如此紧张,莫非让小妹知晓了爱意这种事情,你我二人便不能做结义的兄妹了么?” “我知晓你的心思了。”吴衣何等通透的人,便是程娇娥真的失忆了,他也不相信程娇娥会喜欢自己,无非是其余的缘故罢了。 第801章 不逢人 程娇娥调皮一笑,酒壶中的酒彻底饮完,她转身看着一边的吴衣道,“兄长这句话意味深长,不知兄长是知晓我的什么心思了。” “看来你对天奕国主有诸多误会,不过这些误会不是我们这些外人能够说的清楚的,想来还需要商裕亲自与你说明才是。”吴衣笑眯眯的说道,程娇娥却觉得吴衣也许有些生气了,或者说是不高兴了,难道自己说喜欢他却是让他不高兴了么。 程娇娥没有继续这个问题,“罢了,不是说好了,只说现在的事情,过去的事情暂时便让他过去好了。” 两人席地而坐,纵然有些寒冷,但好在酒已暖身,程娇娥的脸被酒水晕出一丝红色,但是她的酒量一向是好的,这一壶酒还不至于让她真的醉过去。 皇宫。 商裕下了朝之后朝内殿走去,却觉得眼前发黑,金牌昨日便被送回,商裕知晓程娇娥已经安全了,常德怎么会看不出商裕的心思,但却也不好说出口,毕竟商裕一向不喜欢任何人参与到他和程娇娥之间的事情。 只是现在的商裕实在是让人担忧。 常德见商裕坐在桌案前批阅奏折,他的速度很快,进来也的确没有什么国事,郑询元再次前往客栈之后,西江王已然离开,他的回归亦是给天奕一段时间的安静,商裕知晓,天奕和西江之间不可能就此结束。 但是朝中的暗潮汹涌,却是更为可怕,那日没有抓住西江王和天奕之人私通的现实,只是让商裕更加担忧,他觉得这其中肯定是另有隐情的,只不过是自己没有发现,而且怀疑的对象也早就藏在商裕的心中。 “皇上,这本奏折已经批阅过了。”见朱笔又要在纸上落下,常德终于忍不住了,而商裕也发现自己的确是在一本奏折上批阅过两次。 “朕知道了。”商裕放下手中的笔,常德见商裕起身连忙跟上,“皇上可是累了,昨日晚膳便未吃,今日早膳,皇上又说胃口不佳,此时午时已过,不妨奴才为您叫午膳如何?” “好。”商裕难得没有拒绝,常德自然心中高兴,连忙出门去张罗了。 内殿只剩下商裕一个人,商裕看着桌面上的奏折,便觉心中烦躁,思来想去却又不知是什么牵绊着自己的心思,尹千章已经回朝,等到再过几日尹千章便可顺利登得庙堂。 商裕对于此人的评价是,他心思不在朝野,或者说不在权力,但是却又有足够的实力,他知晓尹千章的心思都是在他的义父身上,他亦是准备有机会前去拜访尹千章的义父,能够教出尹千章这样人才,亦是说明尹千章义父的能力,但却只甘心在一处小山村教书,看起来也是这样的心思才造就了尹千章不贪恋权力的本性。 他大概是想的入迷,心思便跑的远了些,大殿里面虽然温暖,但是却空空荡荡,商裕朝前走了两步,才觉得步子有些虚浮,上次去见程娇娥的时候,她还为自己准备了一张药方,可惜这些时日他却又忽略了起来。 积劳成疾,本也不是一日能够解决的。 “传膳。”外面传来常德的声音,商裕负手而立,看着宫女们把膳食端到桌子上摆好,便一起行礼离开了,常德见商裕坐在桌边这才觉得欣喜,“这些都是皇上喜欢吃的,但是您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吃饭,所以还是先喝一碗粥,这……” “好了,你退下吧。”商裕不愿多话,常德便立刻闭了嘴,但还是有些担忧商裕一个人,不过商裕既然开口,常德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桌子上的菜,商裕的确是没什么胃口的,勉强喝下一碗粥,他便起身了,虽然说是午膳,但其实早就不算是午膳了,看着外面逐渐昏沉的天色,商裕却抬步朝门外走去。 御花园内,商裕遇见了正好出门的钟离沁,这些日子商裕心思不在此,钟离沁也不知是转性还是如何,当真是没有纠缠商裕的心思了,自然是因为安平侯的再三告诫,安平侯也知晓自家女儿的本事,此时反倒是不需要她来多做什么。 “臣妾参见皇上。”钟离沁最喜欢商裕,心思一直都在商裕身上,这些日子憋得不轻,见到商裕自然是满心欢喜,她也看出商裕脸色不好,便立刻开口道,“皇上可是身体不适?” “是沁儿啊。”商裕摇了摇头,“朕无碍。” “既然如此,不妨皇上去臣妾的寝宫坐坐,臣妾都许久不见皇上了,心中想念,但想着皇上这些日子肯定是公事繁忙,尤其是娇娥姐姐也在宫外,必然会让皇上你分心的。” “好。”商裕没有多言,但也没有拒绝,难得见商裕如此,钟离沁自然欣喜若狂,拉着商裕回了寝宫。 商裕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也因此懒得说什么拒绝的言辞,坐在钟离沁的寝宫内,商裕脑海中思念的却还是程娇娥。 他想他今晚应当去见见娇娥了,纵然她真的失去记忆把自己忘记了,但若是自己一直不出现,那程娇娥岂非一直想不起自己。 “皇上,您在想些什么?” 看出商裕心思不在此,钟离沁虽然心思不悦,但到底没有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商裕道,“无事,只是一会朕便要离开了,你可有事?” 钟离沁有些不满,“为何皇上刚来便要离开?” “朕有事处理。” “很着急的事情么?”钟离沁也看出商裕神色变了,就像是刚刚沉默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此时商裕虽未脱下朝服,但却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尤其是屋子里面还未点燃烛火,他坐在阴影里面,似乎要和阴影藏在一处了。 “是。”心思一起,便再难磨灭,商裕起身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钟离沁的肩膀,“沁儿,朕先离开了。” 钟离沁心思一动,突然道,“皇上可是要去见娇娥姐姐?” 没有回答,商裕脚步匆匆已经离开了。 第802章 良夜 常德不知商裕去处本就有些着急,却见商裕从外归来,脸上却带着几分期待,“常德,今晚朕要出宫。” 常德听闻自然高兴,他早就想让商裕出门去见程娇娥,也许便能缓解现在的情况,但几次三番都不得其法,现在商裕主动提出,常德自然立刻前去准备。 竹轩。 程娇娥坐着马车和吴衣回到竹轩,已然有些疲惫,一进门,月倾城正在院子中闲逛,看见两人只是不咸不淡的打了声招呼,对于现在的程娇娥,她实在是没有更多的话说,不过这里是程娇娥的住处,其余的人也全都向着程娇娥,她的确也没有说什么话的意愿了。 此时天上已染夜色,程娇娥搓了搓手,和吴衣分别回了房间,本来是想要静坐片刻,却听院子里面传来了别的声音,接着便是吴衣和另外一个人的交谈。 竹轩不算很大,没有几个仆人,不过还是能够维持正常的生活的,程娇娥对于这些倒也没有什么奢求,她躺在床上半睡半醒,思索着到底是谁来见了吴衣,接着屋门便被敲响了,一瞬间她便明白是何人来找自己了。 脸色带着些少见的寒冷,程娇娥从床上起身,长发微微的有些凌乱,心中的情绪更是凌乱,屋外的人见程娇娥没有回应,敲门的声音便更加大了些,但还是带着讨好的意味的,生怕惹得屋中的人不高兴。 吴衣跟在商裕身后,敲门的则是常德,见门久久不开,商裕便有些担忧了,吴衣见商裕这幅模样,只得摇了摇头,“国主,娇娥此时的情况,恐怕对你难以亲热,便是今晨,公主也因为和娇娥的谈话而感到不顺心。” 商裕不明所以的看着吴衣,他自然知晓吴衣对程娇娥的心思,他能够说出这番话,看来程娇娥现在的情况的确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许多。 “让我来吧。”吴衣上前,常德便立刻退后了,眼中还带着些担忧,生怕这次自家主子真的碰上个硬钉子。 之前那段程娇娥和商裕冷战的日子,商裕的状态一直都十分让人担忧,常德不希望再发生那样的事情,自然也不希望现在的商裕再因为程娇娥的事情伤神。 “娇娥,是兄长,有客来访。” 一句有客来访却让商裕心中一痛,程娇娥也果然不再沉默,起身打开了房门,商裕便站在最前,吴衣早已经侧开了身子,两人对视着,却也互相打量着,吴衣开口道,“娇娥,有些事情你需要慢慢的思考,而你的问题你的疑惑,他便是最好的解惑人。” 见常德还站在原地,吴衣已然给了他一个眼色,两人便一同离开了此地。 商裕似乎无知无觉,但却从眼前人的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过往的情意,失忆之事恐怕很难解决。 还是商裕先开的口,“娇娥,不让我进去么?” “自然是让的。”程娇娥偏开身子让吴衣进了门,自己则留在后面关上了门,门内门外的气温自然不一样,程娇娥看得出面前的人冻得不轻,只是大冬天却不知保重自身,明明是一国之君外出却穿着的如此单薄,莫非是为了讨自己心疼。 可惜现在的程娇娥不会有半点心疼,想到此处只是轻蔑。 两人对坐,程娇娥提起水壶给商裕倒了杯茶,“似乎不太热了,若是你介意,我再让下人重新给你泡一壶茶。” “不必,我来此不是为了喝茶的。”商裕也见不得程娇娥如此,但程娇娥却语气疏离,让他根本不知如何开口。 “那皇上是为了什么而来?”程娇娥勾唇笑了笑,不见戾气,但却陌生的让人难过。 “你可以喊我的名字,我以前便说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不妨便喊我商裕或是阿裕。” “可惜你说的这些我都已经忘记了,你毕竟是一国之主,若是我喊的如此随意,岂非是让人诟病,而且我现在已经够惨了,我怕因为什么错误,我会活得更惨。” “此话何意?”商裕不明所以,但从吴衣的口中得知现在的程娇娥并不记得曾经失去一个孩子的事情,但程娇娥却还是对自己敌意十足,这样的程娇娥只是让商裕又心疼又无奈。 他也记得他最开始认识的程娇娥,那个时候的她还尚未经历这些苦痛,只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少女,历尽千帆之后,两人之间的情意早就不像当初那么纯粹了,但也正因为如此,彼此都是对方不可或缺之人。 可惜老天在这个时候跟他们开了个玩笑,居然让程娇娥在这个时候失忆,简直是无从说起心中悲伤。 “何意?虽然我不知道我在皇宫的时候经历了什么,但想来我这一身伤创,都是在进宫之后造成的,若是你对我很好,或者说你是一个能够保护自己女人的男人,那想来我此时也不会在宫外,这大概是你对我唯一的仁慈吧。” “不是这样的。”商裕张了张嘴,却又不知从何解释,程娇娥入宫之后的确经历了太多勾心斗角,虽然他极力想要补救,但却还是许多次都于事无补,比如他们的孩子,当时程娇娥的绝望,他又何尝不是呢,可是谁能想得到,悲剧便总是悄然发生,好在程娇娥足够坚强,或者说,程娇娥有能够保护自己的能力,但是一次又一次还是让商裕害怕了。 所以程娇娥提出要出宫的时候,他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可是现在居然成为了程娇娥指责自己的原因,想来自己也的确没有什么好解释辩驳的了,一句话吞咽在肚子里,少年帝王看着面前的女子,却觉得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他甚至没有办法再把她拥入怀中。 “那是什么样的,兄长说我们之间的事情都应该由你告知我,那你告诉我我身上的伤,还有我现在遭遇的一切,或者说我身边的人的死亡,是不是都和你有关,或者说,都和我嫁入皇宫有关系,我不明白我为何会成为你的妃子。” 第803章 天差地别 “你我的身份本就是一个不可能跨越的鸿沟,虽然我想不起我为何经历了许多,但想来也许是我年少的时候被富贵和权势,还有你的外貌蒙蔽了双眼,可惜我自己却没有足够的本钱,就算是我的父亲是首富又如何,他不过是一个商人,而我只是一个商女,若是可以,我有一个请求。”程娇娥不等商裕回答便继续说了下去,商裕不明所以,心中却除却疼痛没有任何的感觉。 他是如何和程娇娥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呢,当初的程娇娥的确也不愿和自己进宫,不过在自己的坚持下,最终还是和自己进宫了,这一切的一切到今日,早就是说不清楚的烂账了,但是他对程娇娥的爱却从未减少过。 “你说。” “前尘往事本就是一场空谈,我的身份也无关紧要,便是后宫之中少了我一人想来也没有什么差别,而且想来应该后宫的人也不希望我回去,这些只是我的猜测,但你也不必急着否认我……”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能够放你自由么?”商裕忍着心中的悲哀说出这句话,他突然起身,虽然身量很高,但却显得有些瘦弱,程娇娥在见到商裕的第一眼便觉得这人实在是不像个皇上,倒像是个行走江湖的少年郎,纵然历尽风霜,但还带着一颗赤子之心,程娇娥料定自己是看话本看的多了,才会对他有这样的评论。 “若是能够如此,那娇娥感激不尽。” “可是朕不愿意放你离开。”不等程娇娥再说什么,商裕已然把座位上的程娇娥捞在怀中,入手是温暖的触感,而自己身上的冰冷却似乎立刻便能够被抚平一样,他把头埋在程娇娥的肩膀上,一句话也没有,但怀抱却是不容拒绝。 “你做什么?”商裕抱得突然,程娇娥居然没有来得反抗,此时被商裕力气抱得生疼,程娇娥也有些愤怒起来,“我本以为你不会用皇上的身份来压我。” “朕几时用过皇上的身份压你。”商裕被说的莫名其妙,手下却也不松开,“朕只是想你了,每日在宫中批阅奏折之时,脑海中想的是你,有几次便把想要写的字写成了你的名字,你说的那些往事,朕不想辩驳什么,的确是朕没有好好保护你,是朕的罪过,无论你想要怎么惩罚朕都可以,但是,我不会放你离开,你已经是我商裕的妻子,未来也只能是我的妻子,这一点是不可能改变的,除非……” “除非什么?”程娇娥发觉自己居然并不抗拒这个怀抱,难得有些心烦意乱起来,她本以为自己清醒之后的目的很明确,但却是被商裕的一个拥抱弄的方寸大乱,她想自己过去应当是很喜欢这个男人才是,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举动,可是一切却无从寻找源头,真正的真相早就被掩盖。 “除非朕死,朕绝对不会放手。” “你真的很无聊。”程娇娥加大了力气挣扎,手中更是不留情面,若是以往,她对帝王应当是恐惧和敬畏的,可是现在她却一点这样的心思也没有,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她对商裕说话如此放肆,甚至是行为也不见半点收敛,就像是这些日子受的委屈都要在商裕一个人身上发泄干净。 前因后果,一句话也说不清楚,商裕任由程娇娥如此,等到她累了之后,才软软绵绵的开口,“当真是有你这样的帝王么?” “如何,娇娥虽然忘记了朕,但朕却还记得娇娥之前对朕的评价。” “什么评价?” “你说朕在你心中根本不像皇上。” “看来之前的我也看事情看得很准。”程娇娥叹了口气,商裕却也松开了手,脸上的情绪早就收敛了许多,也不见过多的悲哀和苦楚了。 “这次朕来也不希望给你造成困扰,若是你想留在宫外,朕自然允许,宫中现在的确也不算安稳,朕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可是朕不希望你再说出想要离开朕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我还是要说的,不要以为你三言两语我便非要从了你,商裕,除非你把过往的事情完完全全的告诉我,也许我斟酌一二还能够原谅你,但若是你不说,便说明你心中有鬼,我也不希望再回到那个地方去,你我之间的谈话想来也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程娇娥的喜怒无常虽然不是一直存在的,但的确,她若是心情不好,便很难一直维持一个情绪的,这次程娇娥失去了记忆,连带着性格也像是小了几岁,让商裕无可奈何。 “莫非你已然有了喜欢的人?” 程娇娥却突然想到自己在梅林和吴衣的一番谈话,当时自己是这么说的。 “若是我当真喜欢上了兄长,难道兄长也不愿相信么?” 吴衣笑了笑,笑中却带着一丝悲意,“若是你之前同我说出这番话,无论如何我都会带你离开的,就算是不要北狄王这个位置,就算是抛弃下我一切的荣华富贵,我也愿意带你离开。” “那现在呢,莫非是因为我失忆的缘故,可是我很清楚我说的是什么话,想的是什么事,我只是失忆了又不是傻了,难道看不出谁对我好么?” “若是失忆前的你定然是说不出这一番话的。” “那我以前会怎么说?” “你的心思尚未明了,你只是因为暂时的迷惑所以才对我有了一丝好感,而且我很清楚这丝好感也只是因为我的身份,你觉得我有能力能够带你离开京城,你似乎不想留在此处了,是有什么担忧的事情么?” “兄长果然聪明,什么都瞒不住兄长。” “我既然在此,必然会努力保护你无虞,就算是以兄长的身份,也没有什么关系,你不必担忧我会突然离开的。” 程娇娥笑了笑,朝梅树下走了几步,神色间也带着试探,“兄长拒绝的如此爽快倒是显得小妹我有些自作多情了,既然兄长不愿,那小妹自然是不能勉强的。” 第804章 心中所往 “若是有一日,你能够看清自己的内心,并且还说出这样一番话,天涯海角我都会带你离开的。” 思绪戛然而止,却是商裕下意识的伸出手揉了揉程娇娥的长发,这是他之前经常做的一件事,就算是到现在他也习惯了这样的作为,如此才能让心中安静起来。 商裕叹息道,“无妨,朕给你时间,除了不能离开我之外,朕允许你做任何事情。” “当着如此?”程娇娥扬起下巴,不等商裕说点什么,她居然突然抱住了商裕的脖子,商裕下意识的皱眉,程娇娥已经手下用力,却是抱变成了掐,手上的力气不减,眼中的寒意也不消,“若是就此杀了你,你也不会反抗么?” “你想……杀了朕?” “我想不明白,为何我见到你之后心中反倒是不如之前坚定了,但我觉得你定然是对不起我的,我是绝对不会因此妥协的,我们之间想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不如你先离开吧。”程娇娥到底还是松开了手,她刚才也只是在试探,若真的让她对商裕动手,她还的确没有那个胆子。 谁也没有办法告诉她,为何她一梦醒来,身边居然有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周围人的身份都是程娇娥可望不可及的,却偏偏一个个对她格外宽容,这样的转变只是让程娇娥心中惶恐,拼命的想要试探一番,却屡次尝试都不见成效。 无论是吴衣还是商裕,他们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她也想不到若是之前自己要如何对待这两人。 “娇娥,朕今晚可以留下么?” 程娇娥想要拒绝,可是看着商裕的眼却又说不出口了,她转身朝门外走去,“你留在这里,我去旁边睡。” 商裕本还想再追上去,到底还是没有做什么其余的举动,程娇娥坐在隔壁的床上无论如何也没有睡意,今晚倒是安静,没有任何人来打扰,看来都是因为商裕到来的缘故。 朦朦胧胧,程娇娥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却觉得身边一暖,她下意识的钻到了那人的怀抱之中去,许久不曾有过的安心,程娇娥睡得很熟,也分不清梦境,等到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身边自然是空无一人的。 竹轩外。 商裕和吴衣对立,此处偏僻倒是也没有什么人,吴衣开口道,“昨日我带娇娥出门的时候在路上遇见了安平侯等人,想来他是看见我同娇娥一处了。” “朕会注意的。” “商裕,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趁人之危,现在的娇娥除却失去记忆,似乎心性也变了许多,所以你对她需要更多的耐心。” “这些朕都知晓,许是之前失去逸儿的时候她便有些异样了,是我忽略了,想着她出来便能好转一些,可惜一切都为朝好的方向发展,反倒是让我有些为难。” “看来你们的交谈并不顺利?” “其实娇娥说的一切也没有错,的确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所以才让她受了伤害,现在的她受不得那些刺激,只是不要让她知道的更多了,我担心她真的承受不来。” 常德看出商裕还是郁郁寡欢,这和之前见过程娇娥的心情并不一样,回宫路上,商裕一直十分沉默,常德心中担忧,终于忍不住开口,“皇上,懿贵妃还是不见好转么?” “她只是暂时失去了记忆,这倒也无妨,这些事朕自己会处理的。”商裕显然不愿多交谈程娇娥之事,“回宫之后立刻叫尹千章前来,朕还有事情要交代于他。” “是。” 常德果然不再多言,见商裕闭目养神便也沉默起来。 竹轩。 程娇娥一觉醒来,身边果然没有任何人,昨晚的一切似乎都是她的梦境一样,但程娇娥不得不承认,昨晚睡得倒是安稳异常,出了门,便见翠烟站在门外,程娇娥招呼她进了自己的屋子,这才发现床上并没有动过的痕迹。 程娇娥愣了愣,开口询问,“昨日皇上没有在此休息么?” 翠烟自然是不知晓此时的,虽然昨日商裕的确进了门,但翠烟几人早就被吴衣带走,没有留在院子中,闻言立刻摇头道,“奴婢昨日不在娘娘的院子中,也不知皇上睡在何处。” 那不知是梦还不是梦的接触,程娇娥皱眉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想来是门外有人到来,程娇娥皱了皱眉也不知这竹轩是又有什么熟悉的人来了,吴衣显然成了竹轩的管家,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秋婉玉便来敲门。 “皇妃娘娘,公子让您去前厅。”秋婉玉的态度较之之前改变了不少,程娇娥对她倒也没有什么其他感觉,闻言只是点头。 好在已经梳洗完毕,程娇娥便跟着秋婉玉前去大厅,路上秋婉玉道,“是官府的人,昨日竹轩隔壁发生了一起凶杀案。” 程娇娥一愣,“凶杀案?” “没错,不知是何人告知官府,看见昨日我们府中有人出入来往,至于是何人你也应该知晓,来者应当是京府的捕快,想来还不知你的身份,所以斟酌言行,至于如何作为,公子会提点你的。” 程娇娥入了大堂,便见吴衣和月倾城的目光都朝自己往来,几个身穿捕快衣服的人正坐在一旁,为首的是个红色衣服的,想来就是捕头了。 吴衣起身拱手道,“这位便是我们竹轩的主人,娇娥,他们非要见到主人才肯说辞,所以为兄不得已喊你出了门。” 程娇娥自然不在意,只是几个捕头,虽然自己十分厌弃皇妃这个身份,但是在场的哪个是这个小小的捕头能够审查的,更何况若说昨日晚上来此的人,那更是让人不好言说了。 “不知几位有何事?”程娇娥挑眉道,倒是也随意,直接坐在了吴衣身边,这捕头早就看出这宅子里面住的几人都十分古怪,若是一般人家见到官府必然会十分恭敬,可是这些人的确没有半分恭敬的意思,而且一个宅子居然是一个女人当家做主,其中古怪,难以言说。 第805章 灭门 “你就是这里的主人?”那红衣捕头有点不相信的看着程娇娥,这一屋子的古怪关系也让他屡不清楚,“这个人是你哥哥?” “是,这位是我的义兄吴衣。”程娇娥倒也没什么说话的心思,想到自己房间的床铺未动,她便是一阵心烦意乱,此时更不要说分出心思去对付面前这些人了,除了烦躁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昨晚你们可曾听到隔壁有什么异样。”捕头开口询问,程娇娥和吴衣对视一眼,便摇了摇头,不过这竹轩地处偏僻,当时本就死程娇娥刻意挑选的住处,偏僻之处若是出事反倒是更能抓住把柄,程娇娥搬到这里也正是为了预防和安平侯的正面冲突,而住在隔壁的一家似乎是一户商户,他们平时做些成衣生意,程娇娥还在他们那里买过衣服,不过这些程娇娥已经不记得了。 “我不曾听到什么,兄长呢?” 吴衣昨晚倒是没有睡,至于声响他的确听到了一些,不过却也实在不曾多想,当下倒也没有什么好否认的,“听到一些重物落地的声音,不过不曾细想。” “重物落地,那想来就是尸体落地的声音了。”捕头咳嗽一声,“除此之外,昨日有人见到你们府内深夜有人出入,不知是何人前来?” 程娇娥眉目一凛,却是神色古怪起来,吴衣不知程娇娥想到了什么,便开口道,“昨晚来此的乃是我们的一位朋友。” “何人,住在何处,我们要前去调查。” “这嘛……”吴衣犹豫的摇摇头,“这恐怕不方便,而且估计你们也见不到他。” 昨晚悄悄来此的人是商裕,而商裕又岂非是一个小小的捕头能够轻易见的,吴衣虽然没有明说,但言语中已然透露着他们不可接近的意思。 “你这是什么意思。”那捕头本就觉得被轻慢,偏偏吴衣几人却也不好好解释。 吴衣料定这件事会惊动沈祁愿,倒也没有着急解释,程娇娥也是懒洋洋的,“来这的人肯定跟命案没有关系,而且他一直在这里留到天亮,隔壁的人是什么时候死的。” 吴衣皱眉看程娇娥脸色,若是之前她定然不会不管这种事,也是程娇娥亲自告诉他人命的重要性,可是现在的程娇娥似乎对此并没有任何兴致,只是若有所思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来应当是和商裕有关。 “你问这个做什么?”捕头对程娇娥几人十分不满,尤其是这宅中几人年纪都不大,此地虽然偏僻,但宅院精致,内中装饰虽然不算豪华,但细看下去,却都是宝贝,便是这屋中的椅子桌子也是稀有的珍贵木材,更是惹人怀疑。 “自然是想帮你排除嫌疑,省的寻找的方向错了,最后也是徒劳无功。” 程娇娥嘴上不留情面,那捕头自然更生气,拍桌便要起身,却听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正是沈祁愿,“陆岑,退下吧。” 叫做陆岑的正是那红衣捕头,当下便有些不解,但沈祁愿的身份摆在这里,他也不可能真的无视,便立刻起身带着几人退到沈祁愿身后。 沈祁愿没有多说,而是朝程娇娥几人走去,程娇娥是见过沈祁愿的,虽然名字没记清楚,但知晓这人是天奕的一个官,想来也是认得自己的。 当初在树林之中,救自己的人也有他的参与。 沈祁愿不愿太多人知晓此事只是朝程娇娥两人拱了拱手,这才转身带着几人出去,陆岑自然是跟着沈祁愿离开,站在竹轩门前,陆岑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何大人不让属下询问?” “你们先去勘察情况。”沈祁愿把其余人等派出,这才带着陆岑朝前走了几步,“此处的主人你可知是谁?” 陆岑自然不知,当下只是摇头,“不知,刚才属下忘记询问名字了。” “此地主人乃是当朝皇妃程娇娥,你应该是知晓的。” 传闻皇妃程娇娥因为长子身死,所以暂时在外养病,没想到居然就住在此处,陆岑自然是一愣,当下便觉得心惊肉跳,好在沈祁愿来的及时,否则自己若非要逼问程娇娥的姓名想来也就尴尬了。 “至于她身边的红衣女子乃是当朝皇妃西江长公主月倾城,另外一个的身份也很重要,他是北狄王吴衣,而北狄和天奕之间已然是盟友的关系,所以这些人的身份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陆岑自然是识趣的当下便道,“是属下的疏忽,居然不知这其中的缘故,便随便审问,不知那些贵人们,可会因此……” “放心,他们还不至于有此闲心,只是日后避开此处便好,也不要让其余人知道。” 陆岑立刻点头,沈祁愿这才算是放心,让陆岑前去隔壁宅院,自己则是再次进入了竹轩。 竹轩内。 程娇娥撑着下颚坐在大堂内,料定沈祁愿会再次前来,吴衣等人便都没有离开,只有月倾城出了门,等到再回来的时候便是和沈祁愿一同回来的。 吴衣意味深长的看着月倾城和沈祁愿,但是却什么都没有说,沈祁愿则是恭敬开口,“臣参见三位贵人。” “你叫什么名字?”程娇娥开口询问,沈祁愿倒也没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开口道,“臣沈祁愿。” “记得了。”程娇娥笑了笑,“你也是来问昨日来人是谁么?” 其实沈祁愿已经有了猜测,当下只是看着两人道,“可是那位……” “正是。”吴衣开口应下,“昨日我的确听到隔壁有些声响,但是没有注意,那个人说得对,我听到的重物落地的声音应当就是人被杀死仍在地面上的声音,只是到底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隔壁应当只是普通的商户人家,为何会被害,难道是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是有什么仇家?” “说来蹊跷,刚才我来之前先去看了看情况,倒是有些事情想要请教北狄王。” “请教我?”吴衣抬眼看着沈祁愿,神色不明。 第806章 怪事 沈祁愿也没有拐弯抹角,这一段时日他对吴衣的敌意也大大降低,毕竟一国之主屈居于此,就算是真的有什么阴谋,也早就动手了,想来无非是为了一点情谊因此留在此处,沈祁愿对此还是十分敬佩的,尤其是他现在心中也有了想要保护的人,看事情的方式自然变得和之前不一样。 月倾城站在一侧,看着沈祁愿和吴衣对话,程娇娥始终坐在座位上神色恹恹,不知晓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如请北狄王随我前去一观,便知晓我为何这么说了。”沈祁愿开口邀请,吴衣起身皱眉点头,“不必喊我北狄王,便叫名字就好。” 沈祁愿应下,又把目光朝向程娇娥,之前几次大小案子都是程娇娥帮助自己和郑询元,她的智慧和敏锐自然是众人看重的,但此时的程娇娥已经失去了记忆,却是不知是否还对此有着兴趣。 “你看着我是希望我也跟着一起去么?”程娇娥撑着座位站起身子,沈祁愿稍退一步,朝程娇娥行礼道,“臣不敢为难娘娘,若是娘娘愿意前去,臣自然欣喜。” “走吧。”程娇娥对此倒也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心思繁杂,她现在也需要点东西转移转移注意力,如此才能够真正的摆脱这样的困境,她可不希望自己一直被这样的情绪所掌控,对于商裕,她可是要抵死顽抗的,怎么能让他真的在自己的心中占了上风。 月倾城自然不会缺席,只是少说了话,毕竟现在的程娇娥已经和她没有那么亲近,她也懒得去讨好现在这个幼稚的程娇娥,秋婉玉也不知从何处出现,跟着几人一起朝前走去。 竹轩偏僻,四处鲜少人家,接临的便也就是这处宅院,名为何宅,翠烟亦是跟在程娇娥身后,此时开口道,“之前娘娘曾经和这位家住见过几面的,他们是做衣服的,还曾经给娘娘做过衣服,但是后来一段时间便鲜少有交集了。” 让翠烟前来是吴衣的意思,虽然程娇娥失忆,但程娇娥的大部分事情翠烟都是知晓的。 沈祁愿点点头道,“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别的事情?” “若是奴婢没有记错的话,这家人应该是一对父亲和四个孩子,还有家中的一些老人,总之阖家上下其乐融融的,倒是也看不出和什么人结怨。” 路程很短,程娇娥站在牌匾下看着何宅两个大字,再加上翠烟的描述,脑海中便浮现出一家老小在院中其乐融融的场面,可惜现在这扇门后已经是一片血腥。 看出程娇娥神色有异,吴衣立刻开口道,“可是想起什么来了?” “没有,只是脑海中有些片段,也有可能是翠烟说完我凭空臆想出来的罢了,走吧。” 见吴衣点头,翠烟便继续说道,“昨晚翠烟一夜没有睡觉,倒是也听到了一些声音,先是轰隆一下,像是什么特别大的重物倒在地上,接着就是一两声孩子的哭声,然后就是各种重物摔在地上的声音,过了不久就安静下来了,我还以为是隔壁宅院在吵架,想不到居然是……” 那名红衣捕头陆岑便站在门前,见沈祁愿等人前来立刻躬身行礼,然后命人打开了大门,门一打开,屋内便是刺鼻的血腥味,程娇娥皱了皱眉头,却觉得这样的血腥味她并不陌生,难道是曾经,她也有过这样的经历,这样的想法让程娇娥脸色难看起来,但还是跟着几人的脚步朝大门走去。 一进门,吴衣便明白为何沈祁愿希望自己前来了,因为这屋内的情况的确是十分诡异,甚至可以说是让人毛骨悚然,地面的尸体虽然蒙着白布,但排列的样子却十分古怪,吴衣更是眯了眯眼,地面上用鲜血画成了一个恐怖的血色图案,却让人难以分辨到底是何物。 秋婉玉上前一步,脸色不对,她看向吴衣,吴衣亦是点了点头,沈祁愿见两人神色,便开口询问,“看来两位认出这东西是什么了?” 吴衣点了点头,一旁的秋婉玉便开口道,“这是我们北狄的一种献祭阵法,但按照古书上记载,此阵法只是在灾荒年间向天献祭的时候才会使用,此为三十个阵眼,上面分别放置各类家禽,用来祈求风调雨顺,而且阵法也会用禽兽的血去画,但是这个……” “但是这个,应该用的是人血。”吴衣皱眉上前,看着近前的一具尸体,“按照阵眼排列,此处应当是家畜鸡。” 白布被扯掉,下面的尸体扭曲着,被摆成了古怪的模样,手指骨更是扭曲的厉害,上面居然被人用银丝捆绑,强行做出鸡爪的模样。 “难道这献祭阵法还可以用人?”程娇娥也上前站在吴衣身边,对于这院中的尸体和满鼻的血腥味,她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吴衣犹豫了点了点头,“的确有人这么做,大约几百年前,北狄曾经经历过一场极为严重的干旱,当时整个北狄半年不曾降下一滴雨水,当时的北狄王没有办法,便有人提出献祭阵法,可是献祭之事做了许多次,但却都没有任何成效,当时便有人提出或许可以用活人一试。” “然后呢,然后当时的北狄王便答应了?”程娇娥问。 吴衣叹了口气,“自然是应下了,毕竟一直不下雨,百姓根本没有办法活下去,若是继续如此,只怕整个北狄便要因此灭亡了,所以北狄王叫皇城所有的百姓来到皇宫前,问是否有百姓愿意为了北狄的大旱牺牲,而他也愿意做第一个牺牲者。” 程娇娥感慨,“这个北狄王倒是很不错,作为上位者,却愿意和百姓一起牺牲,只是这样的阵法不就是祈求一个安慰么,而且既然是活人献祭,又不一定要把人弄死啊。” 其余几人亦是点头,便是月倾城也听得认真起来。 吴衣继续道,“当然不是那么简单的,见北狄王这么说,自然是有一些义士站了出来,愿意为北狄献祭。” 第807章 献祭 见吴衣脸色沉重,其余人都没有打断他,而是让吴衣继续说了下去,“献祭的人选一出,整个北狄便都兴奋起来,因为北狄人一直都十分迷信这种献祭的阵法,认为定然可以为北狄带来一场大雨。” 程娇娥无奈摇头,“真是迷信啊,若真的有效果,怎么会之前几次都不得其法,如今换做了人莫非便会有效果么?” 吴衣道,“当时的北狄王意在其列,但是第二日的时候,除了北狄王之外,其余的义士全部死去,而北狄王本来深处的阵眼位置也放置了另外一具尸体,正是提出用人献祭的官员,当下晚上,北狄降下瓢泼大雨,下了整整三日,才停下来。” 月倾城了然,“所以北狄王的牺牲根本就是他笼络人心的手段,那些人也都是北狄王下令杀死的,可是就算是求来了雨,难道那些义士的家人不会闹么?” “若是一个地方半年不曾下雨,你便会理解百姓们的绝望了,这件事之后大家便决口不提生人献祭之事了,而那位北狄王也没有做多久就因病去世了。” 众人自然是不会知晓北狄的这段往事,吴衣说完也难免唏嘘,但眼前之事便也显得更加诡异起来,此时在这普通的宅院中居然见到北狄皇家才使用的祭天阵法到底是因为什么,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吴衣仔细的看着地上的行阵,缓慢的查看每一个细节,一边的秋婉玉自然也是跟在吴衣身边,然后摇了摇头,“公子,这阵法很不对劲,虽然是我们北狄的献祭阵法,但是似乎有几处画错了,不知是故意画错的,还是因为手法不娴熟所以画错的。” 吴衣站在一处停顿下,脸色也十分难看,“此人对于北狄的阵法十分熟悉,这几处改变亦是北狄的殉轮阵。” 程娇娥若有所思,“看来这个人和北狄关系匪浅,莫非除了兄长之外还有其余的北狄人来此?” 秋婉玉立刻否认,“公子这次出行,只带了我还有莫辞丛台,我们三人都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更何况……” “更何况,婉玉他们根本不知晓这殉轮阵。” 程娇娥继续问了下去,“这殉轮阵又是何物,莫非也是献祭的?” “这是北狄皇族死后会在墓前或者是墓室之中画下的一种图形,寓意往生轮回,不死不灭,此图形和献祭的阵法连在一处,便是另外一种用意,寓意这些被献祭之人,永生永世只能被困在此阵当中无法出去。” “这么可怕。”程娇娥啧了一声,看众人脸色都不太好,便继续道,“虽然我不知晓这个阵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你住在隔壁,这里出现北狄的阵法,若是让有心人知晓,只怕你难辞其咎,看来这个阵法是冲着兄长你来的。” 吴衣自然也有所感觉,当下便点了点头,“小妹说的是,看来这件事是有心之人所为,也许这些人的死,只是为了让我出面,但是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要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程娇娥朝屋子走去,翠烟连忙跟了上去,一边的月倾城等人也跟着上前,门被推开,屋中尚是人居住的痕迹,仔细看去还颇为温馨,而这一家人却全部都死在了这院前,也不知该有多悲伤。 只是无妄之灾罢了。 沈祁愿开口道,“屋中也没有什么异样,但是刚才听翠烟姑娘说,这户人家有四个孩子,可是我们只在前院找到三个孩子的尸体,莫非这个孩子已然成年?” 程娇娥把目光投向翠烟,翠烟立刻摆手,“最大的孩子也才十二岁而已,其余的都是些小孩子,难道是……” “看来是有活口,只是这屋子里面却是也看不出什么。” 吴衣和秋婉玉本来还在屋外,仔细的探查阵眼,阵眼处是一个中年男人,想来应当就是这里的一家之主了。 秋婉玉有些担忧,“公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真的有人针对与你?” “若是有人针对,必然有原因,此时我身在京城,怎么会有人知晓北狄的阵法,尤其是殉轮阵,只有皇室才会知晓的秘密。” “莫非是老北狄王……” “不会,义父尚在北狄内部,我找人看顾,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的,这件事应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想来也只有两个人比较可疑。” “什么人?” “一个是安平侯,那日我和娇娥出门之时被他看见了,虽然我未曾在意,但是难免有可能这件事是安平侯要针对我和程娇娥所为。” “可是安平侯真的会在京城如此放肆么,前面已经有了程府纵火案,若是此时再做出这样的……” “所以我更怀疑另外一个人。”吴衣拧眉沉思,“当日我把珍书送给了西江王,珍书上应当是有这种阵法的记载的。” “西江王不是已经离开京城了么,而且这种阵法本来也没有什么大用处,不过是北狄的一些习惯罢了,公子……”看出吴衣的自责,秋婉玉心中亦不是滋味,但这种阵法对于北狄人来说不过是一些献祭的阵法罢了,就算是残忍,但大部分时候只是人心中一种美好愿望的寄托罢了。 “无事,西江王那里我会派人前去探查,若是与他们二人都无关的话,那便更为棘手了。”吴衣不再多言,而是带着秋婉玉进入了内室,见程娇娥四处搜寻什么,吴衣亦是皱眉四处探查,这屋子内中似乎有些不对,但却说不上是什么地方不对。 “娇娥,你发现了什么?” “你看。”程娇娥指着墙角的位置,众人便看到许多白色的粉末,吴衣低下身子把粉末在手中拈了拈,程娇娥已经开口道,“兄长可看出这是什么了?” “是盐?” “没错,就是盐,此地应当是大堂的位置,为何墙角却会有这么多盐呢。” 众人仔细看去,果然在墙角附近发现了一些细微的粉末,出现在此处的确很奇怪。 第808章 幸存 “盐巴应该在厨房才是,却出现在这里,说明什么?”程娇娥笑了笑,然后指着屋中的摆设道,“你们看这里面的装饰比之我的住处如何?” 沈祁愿瞬间了然,“这里面的东西的确都不简单,光是一个花瓶便应价值千金,实在是不像从外面看来那么简朴的。” 吴衣道,“看起来这家人是做衣服生意,可若只是做成衣,应当不会有这么大的利益,所以……” “墙后面应该有密室,大家仔细找。”程娇娥一句话说出,众人自然行动起来,密室之类自然还是吴衣擅长,很快他便发现一处的摆设不同于其他。 若说这大堂内的摆设都十分贵重,但是这件马踏飞燕便显得过于平平无奇了,虽然雕工精致,但怎么看也是现在的产物,吴衣伸出手缓慢的朝那马背按去,只听轰隆隆一声,对面墙壁凭空朝后折开。 众人全部围在墙前,跟在几人身后的陆岑早就目瞪口呆了,沈祁愿拦在几人面前开口道,“不知是否有危险,还是先让臣等进去探查一番。” “不必了,一同进去吧。”程娇娥似是有了好奇心,眼中充满打探之意,沈祁愿点了点头,便招呼陆岑两人先行进入,然后则是吴衣和程娇娥,月倾城和秋婉玉在后保护两人。 先是一条很窄的通道,等到进去之后才发现这四周都是通的,而且堆着一些袋子,内中有烛火,程娇娥随手拔下头上的簪子朝袋子上一刺,内中便流出白花花的东西。 程娇娥伸出手指随意接了一些,放在嘴唇上尝了尝,“是盐没错了,看来这家人私底下还作着私盐的生意,所以才会如此富贵,只是若不是这次出了事,只怕根本不会有任何人知晓的。” “世事无常。”吴衣看着通道里面满满的盐袋心中也是唏嘘,荣华富贵这种东西,真的是要有命才能享受。 “牵扯上了私盐,便不排除他在生意上会有一些仇人,不过这些事都要沈大人慢慢查了。” 众人继续朝内中走,很快便听到了些奇怪的声音,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的移动,细碎的声音平白让人觉得恐惧。 月倾城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害怕这些鬼怪之事,她本来跟在程娇娥身后,一下子就绷紧了身子,“这是什么声音?” 程娇娥摇头,“想来是什么大老鼠之类的,我们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从沈祁愿身边挤过,程娇娥朝内中走去,月倾城也顺理成章的站在了沈祁愿身边,吴衣怎么可能让程娇娥一个人去冒险,自然快步的跟了程娇娥进入内中,这密室果然很大,除了堆放盐袋,想来也是一个避难所,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便可以躲在其中,不过看来并没有真的派上用场。 内中的声音还在继续,出了通道,便是一处朝下走的楼梯,程娇娥快步的朝前走去,身后的吴衣不明所以,“娇娥,你慢一些。” 程娇娥停了脚步,见吴衣一同下来,身后的人已经被两人甩开,程娇娥才突然开口询问,“兄长可是与什么人结仇?” “并无。” “那这件事可是因为我?”从一开始程娇娥察觉到这件事和吴衣有关系之后,心中便一直不安,许是过往的程娇娥在不安,也有可能是现在的程娇娥在不安,这一切本来就没有什么区别,程娇娥看的出吴衣是真心的在帮助自己的,她也不希望吴衣因为自己而陷入什么样的困境。 “小妹为何这么说?” “那天我们上街遇见的人是什么人,莫非是我的仇人?” 吴衣凝神,程娇娥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果然和过往一样的敏锐,那日本以为自己欺瞒过去了,但却还是被程娇娥记住了,如今拿出询问自己,吴衣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若是这件事和我有关系,我自然不会让你一人承担,虽然我的记忆不全,但想来过去我在做一些很危险的事情。”程娇娥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她只是忘记了自己的仇恨罢了,吴衣心中安慰,便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程娇娥的肩膀。 “不要多想了,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那天遇见的人我只是不希望他看见我们两人出行,这样可能会给你或者是商裕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很多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你,那日的确是我的疏忽了。” “不怪你,疏忽不疏忽的,我是自由人,想要去看看梅花有什么问题么,而且你本就是我的义兄,你们二人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看出吴衣还是有所隐瞒,程娇娥只是继续朝下走去,眼中带这些掩饰的戏谑,“这地方也是有趣,下了这么久还不到地方,你说躲在下面的会是凶手呢,还是幸存者,或者只是一只大老鼠。” 见程娇娥孩子气的一面,吴衣也是无可奈何,不过他也早就习惯程娇娥如此了,当下也只是继续和程娇娥朝下走去,身后已经传来脚步声,看来是月倾城等人追了上来。 “你刚才是故意给沈祁愿和月倾城让开的吧。”吴衣询问道。 程娇娥抬眼,却没有回身,语气也温柔几分,“兄长这么说想来便是印证了我的猜测,没想到月倾城居然和沈祁愿……” “走吧。”吴衣走在程娇娥身前,两人都十分默契的没有即系往下说,其实这件事吴衣也觉得惊讶,没想到一向冷静自持的沈祁愿居然会在月倾城的身上做出这样的改变,纵然商裕真的不在乎,可是这天下的悠悠之口可不是那么好去阻止的。 就在快要到尽头额时候,吴衣却突然听到什么在空中划过的声音,下面很黑,基本没有一点光亮,两人屏息凝神,便也同时认定这下面是有人的,就是不知是什么人了。 吴衣凭借触感,拉着程娇娥避开那飞来的东西,程娇娥蹲下身子去查看,这才松了口气,“是一颗黄豆,我猜里面应该就是那个失踪的第四个孩子。” 第809章 绝望 又一颗黄豆飞来,吴衣亦察觉这黄豆并非是徒手扔出来的,想来是借助了一些工具,但小孩子能够用的想来也就是弹弓了。 吴衣朝内中喊去,“我们是来帮助你的,让我们进去吧。” 内中似乎还在疑惑,程娇娥也道,“不必担忧,外面都是官府的人,我们也是官府派来拯救你的。” “你们真的是官府之人?”终于,一个尚且稚嫩的女孩子声音都里面传出来,这倒是让程娇娥和吴衣都很惊讶,本来以为里面是个男孩子,没想到居然是个女孩子。 程娇娥朝下又走了一步,身后的吴衣不知掏出了什么,居然弄出一点光芒来,程娇娥顺着光芒朝内看去,果然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 “小妹妹,我们是救你的,你可以把下面的烛火点燃么?” 程娇娥看出这小女孩对于下面的环境十分熟悉,听了程娇娥的话,果然犹豫片刻,小女孩便拿着火折子把烛火重新点燃了,看清楚眼前的一切,程娇娥不禁一愣,这下面果然别有洞天,但居然是个孩子们玩的地方,细细看去,都是一些简易木马之类的,看来这户人家果然十分宠爱孩子,所以这小女孩才会躲在这里面吧。 “我爹娘还有三个哥哥呢?”小女孩噘着嘴质问道,“他们说让我躲在这里跟他们玩捉迷藏,可是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出现,我听到外面传出奇奇怪怪的声音也不敢出去……” “唉。”程娇娥心中难过,只觉得这小孩子虽然可爱,但外面要面对的现实对于她来说实在是有些残忍了,孩子何辜啊。 “姐姐带你出去好不好,外面发生的事情暂时不要管,你先跟姐姐回家,我便住在你家隔壁。”程娇娥朝小女孩走去,同时伸出了手,她本就眉目清秀,此时故意软了语气,自然是让人难以拒绝,身后的吴衣皱了眉,却也难免为这一场人间惨剧感到悲哀。 “是我的爹娘哥哥们出事了么?”小女孩虽然小但十分聪明,此时烛火全部燃起,程娇娥也看清楚了小女孩的模样,她一身粉色短袄裙,面目十分可爱,尤其是一双眼睛,黑亮的犹如天上的星辰。 程娇娥心中欢喜,见小女孩不主动朝自己走来,便又走了几步,直到站在小女孩面前,蹲了下去,“他们希望我能够好好照顾你,你的爹娘还有哥哥们都非常爱你的。” “可是……”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程娇娥开口询问,那小女孩犹豫着,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何焉,要是我的父母真的出事了,我可以去看看他们吗,明明说好了玩捉迷藏的,他们怎么就都不见了呢。” 月倾城等人恰好赶来,听到这句话,更是忍不住泪目,最后还是程娇娥亲自把何焉从地下室中抱了出去,经过前院之前程娇娥便小心翼翼的蒙住了何焉的眼睛,然后带着何焉回了竹轩。 至于地下室的其余事情则是交给了沈祁愿。 沈祁愿自然是相信程娇娥的,程娇娥带着小何焉回到了竹轩,便立刻吩咐下人给何焉端了饭食,她的手中始终拿着那个弹弓,身上背着一个小小的荷包,想来里面装的便是黄豆之类的。 “你这个弹弓真好看,是谁送给你的》” “是大哥送给我的,他教我射弹弓,若是有人欺负我,我便用弹弓教训回去,不过有哥哥们,根本没有人敢欺负我。” 看何焉一脸骄傲,虽然眼中仍旧纯洁,但程娇娥亦是看出这何焉极为聪慧,想来是已经猜到出事了,果然何焉开口道,“刚才虽然姐姐蒙着我的眼睛,可我还是看到了一些,哥哥爹娘他们是不是已经死了。” “是。”程娇娥不忍心再瞒着何焉,便开口回答,“放心,我会帮助你,这件事既然我插手了,便不会让你的爹娘冤死的,你愿意相信姐姐么?” 不知为何,程娇娥看着何焉便觉得心中疼痛,似乎是也曾经失去过这么重要的人一样,但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头痛来的莫名其妙,何焉看出程娇娥的异样,眼中也带着担忧和委屈,“姐姐,你怎么了?” “无事,无事。”程娇娥连着说了两个无事,却不是真的无事,只觉得心口和头都疼痛难忍,见何焉睁着一双大眼看着自己,程娇娥知晓自己这样下去只会让何焉担心她。 “姐姐一定会帮助你的,何焉,你且在这里住下,姐姐还有些事情,这便让翠烟来照顾你,无论如何,你都要留在姐姐这里好不好。” 何焉懵懂的点头,又乖巧的拿起桌子上的勺子,“何焉听姐姐的,爹娘他们也不希望何焉乱跑的。” “真乖。”程娇娥伸出手抚摸着何焉的头发,便又起身朝门外走去,正好和进门的翠烟撞上,翠烟不明所以,但看出程娇娥脸色煞白便立刻紧张起来,“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我出去走走,你在这里陪着何焉。” 不等翠烟再说什么,程娇娥已经朝竹轩外跑去,吴衣还在隔壁和沈祁愿研究地上的阵法之事,自然不知晓程娇娥这边的变故,等翠烟追出去,却已经不见程娇娥的影子了。 程娇娥走在路上,却不觉头疼有半点缓解,但她总觉得自己要去做点什么,比如去医馆询问一番自己腹上的旧伤,为什么会在看到何焉的时候那么心痛呢,就好像她曾经失去过什么,现在被她遗忘了都是天大的罪过。 她觉得问题都出在自己身上的那处伤口,当时翠烟的躲躲闪闪,肯定说明这其中还有别的缘故,可惜自己不知道,或者说是所有人隐瞒了自己。 医馆内。 那坐诊的郎中见到程娇娥,看她脸色煞白连忙道,“姑娘可是身体不适?” “身体不适?”连程娇娥自己也觉得惊讶,她居然就这样闯进了医馆,头痛依旧不曾缓解,她立刻道,“我觉得头痛难忍。” 第810章 当时黄昏 程娇娥一开口又觉得自己词不达意,但眼前的郎中是个老先生,纵然医者没有男女之分,可程娇娥也很难直接露出自己腹部的伤口。 郎中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倒也不在乎,只是道,“姑娘不妨坐下,让老朽为你看看。” 程娇娥不再犹豫,坐在郎中对面伸出左手,那郎中便认真的为程娇娥诊脉起来,同时脸色倒也变了变,看着程娇娥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 “姑娘之前受过重伤吧,看的出姑娘的身子亏损的厉害,而且生产之后也不曾好好休息,这些日子是否是遭受了什么刺激,所以才惹得头痛,不妨老朽给姑娘开些安神香,但是若要补身子恐怕需要很长一段日子,而且需要大量名贵的草药……” “你刚才……刚才说什么?”程娇娥生怕自己是听错了,嘴边甚至带着诡异的笑容,那郎中被程娇娥吓了一跳,但看程娇娥衣着不错,想来是个富贵人家的,没想到也是个没钱的,估计是付不起那贵重药材的钱。 “若是用不起名贵药材也没关系,老朽这里也有些便宜药材补身子的方法,就是效果不如名贵药材而已,治病还是可以治的,调养身子也没什么大问题。” “不是这个。”程娇娥收回手,眼中神色几近癫狂,嘴边的笑容也收了起来,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同时问道,“你说我生产之后……” “正是啊,看姑娘这模样莫非是不知自己生过孩子?”郎中一愣,便又为程娇娥诊过脉继续道,“不可能,我自然不可能诊错的,你这脉象的确如此,看姑娘模样是不是记忆有损。” “记忆有损。”程娇娥喃喃的念着这一句话,已经从怀中掏出银锭。 那银锭的数目远远大过出诊的医药费,甚至是想要买珍贵药材都绰绰有余,那郎中见程娇娥失神的要离开,便忙着拿起银锭追了出去,却是茫茫人海,不知从何去找了。 程娇娥是朝皇宫的方向走去的,纵然她已经失忆,可是有些事情便像是本能一样,她走了一半却又踟躇了,她现在这幅模样要回去做什么,回去质问商裕为什么不见自己的孩子,还是要询问什么别的事情。 腹部的那个伤口现在其实已经不言而喻了,只怕当初那一刀不只是伤害了自己,甚至还有腹中的孩子,可是事到如今,她现在取询问这一切还有什么用呢。 一辆马车从程娇娥身边驶过,却突然听到内中一个女声喊了一句停车,程娇娥根本就没有在意身边的动静,一个华服女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脸惊讶的看着程娇娥,同时伸出手激动道,“娇娥姐姐,居然是你。” “你是谁。”程娇娥虽然无泪,但却一脸苍白,便是对面之人见了也是一愣,来人正是钟离沁,她本是回侯府的,却不曾想居然遇见了程娇娥,而且还是这副模样的程娇娥,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觉得心中暗爽。 “你问我是谁?”本来还得意的情绪在程娇娥的一句话之后荡然无存,钟离沁不敢置信的上下打量程娇娥,“娇娥姐姐,你在跟妹妹开什么玩笑啊,我是沁儿啊,你不记得我了?” “沁儿?”程娇娥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记得你。” “那你这是要去何处?”看出程娇娥是要朝皇宫走去,钟离沁还是有些不愿程娇娥回宫的,而且程娇娥就这么回宫也着实是有点奇怪,没有人知道程娇娥到底发生了什么,自然也引起了钟离沁的好奇。 “我也不知道。”程娇娥想了想还是放弃了本来的想法,她转身却又停住了脚步,她似乎也不想回到竹轩,到时候若是被众人问起发生了什么,只怕她很难掩藏自己的情绪。 “既然如此,不妨我带姐姐去茶馆坐坐?”钟离沁本来没想到程娇娥会答应,自己知晓了程娇娥现在有异状本来就是一个大收获了。 “好。” 见程娇娥应下,钟离沁还有点怔然,连忙开口道,“那娇娥姐姐便上马车吧。” “好。”跟着钟离沁上了马车,程娇娥却觉得心中怅然若失,看着钟离沁,程娇娥缓慢询问,“你认识我?” “自然,姐姐真的把我忘记了?我是钟离沁,沁儿啊。”钟离沁还在试探程娇娥,程娇娥也只是淡淡点头,“看起来你是宫中之人,想来便是商裕的另外一个皇妃了。” “姐姐这是怎么了?” “忘记了一些事情。”程娇娥说的平淡,但眼中却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黯然失色,就连钟离沁看着都觉得心悸,她见惯了程娇娥沉默智者的模样,此时的程娇娥却更加让人难以接近,就像是接近她就要承担起更大的风险一般。 “姐姐失忆了?”这可真是在钟离沁的预料之外,虽然许久不见程娇娥,但钟离沁对程娇娥的恨意半点也不曾减少,但是看着眼前程娇娥的模样,心中便更为得意了,当初程娇娥出宫,钟离沁只觉得难缠,没想到程娇娥居然在外面出事了,也不知到底是谁做的。 “是。” “怎么会这样,那皇上为何不接姐姐回宫,回宫好让御医好好为姐姐诊治啊。” “我可以问你一些事情么?”程娇娥截断了钟离沁的话,现在的程娇娥依旧让人难以拒绝,甚至是能够让人看到她眼中深邃的寒冷。 “姐姐自然随意询问,难道皇上没有告诉姐姐之前发生的事情么,若是姐姐想要知道,沁儿自然知无不言。” “我想知道我为何会出宫。” “还不是因为姐姐身体缘故嘛,皇上担心宫中不适合姐姐养伤,所以才让姐姐吧出宫的,姐姐可千万不要多想。”钟离沁也看出程娇娥想来是不知晓孩子的事情所以才会这么询问的,而自己便定然不会隐瞒任何事情,这件事也不会做任何隐瞒的。 “那我为何会生病。” 第811章 挑拨 茶栈。 钟离沁看出现在的程娇娥心思不正常,对于过去的事情更是一知半解,想来是商裕根本不忍心告诉程娇娥,可是这些事情又怎么可能真的瞒一辈子呢。 带着程娇娥坐下,钟离沁叫了一壶茶,程娇娥的心思显然不在此,但钟离沁却故意道,“姐姐,你先不要着急,妹妹看你脸色不好,我们还是先喝点茶然后再继续说这件事吧。” 程娇娥没有开口,茶水倒是上的也快,钟离沁给程娇娥倒了一杯茶之后开口道,“既然姐姐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妹妹可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程娇娥握着茶杯却没有喝下的意思,闻言只是点点头,“多谢。” “其实姐姐不是生病,是遭遇了一场刺杀。”钟离沁收敛了神色装作十分悲伤的模样,“姐姐受了重伤,肚子里面的太子也不幸生出来便死去了。” 程娇娥一愣,果然,她真的曾经有一个孩子,怪不得在看到小孩的时候她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心中产生一丝母爱的情愫,她还一直都有些怀疑,如今才知晓原来自己曾经怀过一个孩子。 “可怜的太子若不是遭逢刺杀,姐姐定然能够剩下一个健康的太子的,没想到宫中居然有这样手段残忍之人,因为嫉妒姐姐便做出这样的事情,恰巧那日又是皇上和西江公主的大婚之日,所以娘娘宫中的看守才少了点,皇上也没有及时赶来……” “你说那日是商裕和月倾城的大婚之日?”程娇娥皱眉,却觉得眼前一片血红之色,那是她不曾见过的血色,却早就深深的刻在灵魂之中了,根本没有办法洗净。 “是啊,但是姐姐,皇上的心里只有姐姐一个人,月倾城不过是皇上为了和西江联姻而做的牺牲罢了,就像我至今也不得皇上的宠幸,我本是和皇上青梅竹马,奈何皇上之后便对我失去了兴趣……”这句话说的十分古怪,钟离沁故作悲伤,但却又不敢直接说,只是频频低头,伏低做小,反倒是让程娇娥心中愧疚起来。 “抱歉。” “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都是皇上的妃子,皇上能够喜欢姐姐,这是姐姐的福分,只是姐姐如今在宫外,不知过得可好,若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不妨早日回宫,这样也好早点和皇上团聚。” 程娇娥缓慢摇头,竟然是突兀起身,钟离沁不知程娇娥要做什么,不知是不是自己话中的词语让程娇娥产生了怀疑,她还是无法确定现在的程娇娥是不是真的如此好蒙骗。 “团聚?”程娇娥伸出手抚摸着平平如也的小腹,“如果不是我今日恰巧身体不适出门寻医,郎中告知我因为生产后没有好好休息,我可能根本不会记得我自己有个孩子,如果你是遇见了你,我更不可能知道,在我最绝望的那天,竟然是商裕和别人的婚宴。” “姐姐,你不要误会皇上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要为商裕说话,难道受伤的人不是我么,我失去了一个孩子,甚至现在伤痕累累,难道在你们眼中需要被袒护的仍旧是商裕么?”程娇娥此时显然有些情绪失控,便是钟离沁都愣了愣,不消片刻,钟离沁心中便愉悦起来,现在的程娇娥被自己玩弄于手掌之下却不自知,甚至真情实感的对商裕产生了抗拒。 “姐姐,你住在什么地方,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想来你出宫是有事要做的,既然如此你便离开吧,多谢你今日告知真相,否则恐怕我不知多久才能够知晓这些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不等钟离沁再说点什么,程娇娥已经起身朝茶栈外走去,钟离沁嘴边含笑,眼中更是带着恶毒的恨意,“程娇娥,现在的你可真是一个任人宰割的羔羊,对商裕的怨恨便是我和商裕的机会,你对他的误解也会让你后悔终生的。” 竹轩。 程娇娥一跑出去,翠烟寻不到便立刻去了隔壁的宅院,吴衣本来在和沈祁愿探讨灭门案,诧闻程娇娥不知去向,便立刻紧张起来。 “刚才不还是好好的么?”月倾城不明所以的看着翠烟,她现在是越来越不明白程娇娥在想些什么了,失忆之前那个稳重的程娇娥已经荡然无存了。 “刚才娘娘本来和何焉在说话,但是说着说着突然就说身体难受,要出门,让我看着何焉,我追出去的时候娘娘已经不知朝什么方向跑去了。” “身体难受?”月倾城摇摇头,“她也知道我便是医者,看来不过是搪塞你的理由,莫非她想起什么来了,难道是回了皇宫?” “还不能确定,沈大人便劳你前去宫中寻找,我和公主去其余的地方找一找。” 沈祁愿自然不敢怠慢,众人分头行动,见沈祁愿离开,吴衣便带着几人出门寻找。 月倾城道,“你准备去什么地方寻找,京城这么大,也许她真的只是出去散散心的,你不要多想了。” “不是我多想,而是现在的娇娥实在是禁不住任何的刺激,若真的如同你所说,她想起了过去的事情那要如何是好。” “好吧好吧,我们快去找。”月倾城也不再啰嗦,两个人在京城四处寻找,手下自然也被派遣出去,此时的程娇娥却只是寻了处酒馆。 一入酒馆,程娇娥尚未抬眼,便听见一个喜悦的声音,“是你,程姑娘?” 程娇娥皱眉,只见一个年轻的公子正朝自己挥手,那人模样清隽,眉眼便能看出是个温润的性子,程娇娥自然是不认得的,但是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程娇娥又不得不上前。 “公子可是认错人了?” 对面之人一愣,旋即笑道,“程姑娘这是大恩不言谢,做了好事便想让我忘记你,如今承蒙姑娘帮助,我现在已经不是当初只能住在破庙的尹千章了。” 面前之人正是之前在破庙救助的尹千章,可惜现在的程娇娥想不起来了。 第812章 行针 尹千章对面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看模样多半是生着病,脸色格外苍白,见程娇娥和尹千章相对无言,男子咳嗽一声起身道,“看姑娘模样似乎身体不适,可否让在下为你把脉?” 程娇娥本想拒绝,但那人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犹豫着程娇娥还是伸出了手,若是这人真的会把脉,倒是也省去自己的一番解释了,若是和这人是故交,那她现在也的确想不起来了,那些记忆就像是彻底的从她的脑海中失去了一样,无论如何都记不起一星半点。 “姑娘这是……”中年男子欲言又止,程娇娥已经收回了手,“先生直言无妨。” “你身子极为虚弱,需要好好调养额,而且我管你神色还是脉之走向,像是记忆有损?难怪你不记得千章了。” 中年男子一开口,尹千章便拧眉,“怎么会记忆有损,程姑娘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什么了?” “姑娘不记得了,你还问,还不快点让姑娘坐下。”中年男子无奈摇头,咳嗽两声给程娇娥让出位置同时道,“在下尹盛玉,这是小儿尹千章,之前千章如今赶考,承蒙姑娘帮助,千章心中一直铭记,更是多次同我提起,没想到居然在此相遇。” 程娇娥点点头,“抱歉,我的确是记不得了,但是这一点事情不必挂心,能够帮到公子是我的荣幸。” 尹千章还是心思不在此处,看着程娇娥便十分担忧,但尹盛玉在一旁不让他多说话,尹千章只得闭嘴,“姑娘身体十分虚弱,为何不归家,反倒是入了酒馆?” “心中积郁难平,所以想来喝酒解闷罢了,倒是不曾想认识我的人还不少,走到什么地方都能遇见相熟的人。”程娇娥抬手招呼来了小二,“给我上五壶酒。” “好嘞。” 那店小二下去准备,尹盛玉便微微拧眉,“姑娘年纪轻轻,身体既然不适便不要和这些酒了,否则等到日后后悔也是来不及了。” 程娇娥摇摇头,“总要有事做的,人不可能总为之后盘算,总是有些时候只想着放纵,只想着当下的,现在的我便是如此。” “看来姑娘是心有郁结,却是不知为何伤怀?”尹盛玉一开口,程娇娥便觉得心中舒适,面前之人给她一种父亲般的温暖之意,偏偏尹盛玉却面冠如玉,看不出年岁,但既为尹千章的父亲,必然不是和自己一辈的,只是内中涵养却大不相同。 “为何伤怀?”程娇娥凝神思索,然后笑了笑,“我也不知,想来是怪自己什么都记不得,也有可能是因为心中了无挂碍,人若是没有牵绊,便会失去生存的目标。” “姑娘此话悲凉之意十足,看起来你的记忆恢复了一些,而往昔的记忆对于你来说太过于沉重了,所以你才会一时半会难以接受。”尹盛玉叹了口气,“在你这个年纪,的确是有放纵的理由的。” “看来先生已经从我的脉象中看出许多事情了。” “我也是久病成医,你的脉象我看了一二,但曾经我遇见过一名神医,他有一手十分高超的针灸之术,想来也许可以帮助你回复记忆,若是记忆不能全部想起,只靠着一些片段臆测的话,那的确是很痛苦的。” 酒被端上,尹盛玉却是不由分说率先抢走了一壶酒,仰起头,手中握着酒壶,酒液顺着尹盛玉的嘴角,流淌到衣衫之中消失不见。 一边的尹千章冷哼道,“义父说不让程姑娘喝酒,自己倒是喝了起来,莫非忘记你自己也是个病人了么?” 没想到两人并不是亲父子,如此倒是也好解释了,反观尹盛玉没有丝毫停顿,竟是一壶酒全部喝下,脸色却也半点不曾变化,看起来也是个酒量好的。 “不知先生可否引荐那位行针的医者?”程娇娥想要恢复记忆,尤其是得知了今日的事情之后,她虽然记不得全貌,但却被这一知半解弄得快要疯了,她不希望自己的人生永远都活在猜忌之中,可惜这些她现在做不到,只能借希望于眼前之人。 “看来姑娘不想喝酒了?” 程娇娥摇了摇头,“酒什么时候喝都可以,但先生这样的人却是可遇不可求。” “有趣,姑娘真是有趣之人,此人不在京中,我这边修书一封,让他前来京城为姑娘诊治,只是再次之前,姑娘对于自己的记忆有什么判断,或者说对自己的过去可是有什么愤愤不平。” “倒也不是不平。”程娇娥只觉得情绪外涌便继续说了下去,“得知一些不想知晓的真相,知道了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那种感觉真的很痛苦。” “不断失去的才是人生,既然失去了,你做什么也挽回不了了。”尹盛玉话音刚落,却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一群人进来似乎是在找寻什么人,而为首的正是吴衣和月倾城。 吴衣一下便看见了程娇娥所在,立刻上前,同时皱眉盯着尹千章和尹盛玉,“娇娥,你在做什么?” “兄长?”程娇娥挑眉,脸色神色倒是收敛了些,“无事,我只是出门散心罢了,兄长不必如此紧张。” 月倾城亦是走来,便看见了尹千章,“你不是那个……” “在下尹千章。” 月倾城了然,“看来是你叫住了娇娥,只是她现在失去了记忆,怕是记不得你了。” 尹千章倒也不恼,只是道,“无妨,但见程姑娘平安便好。” 这程姑娘的称呼着实奇怪,但月倾城想了想还是没有多说,一边的吴衣道,“我们回去吧,翠烟都急疯了,而且那小女孩也在等着你回去。” 程娇娥没有犹豫,毕竟该是自己面对的还是自己要面对,当下起身朝尹盛玉拱手道,“不知如何能够找到先生。” “丞相府,借千章的福……” 吴衣看尹千章的神色变了变,同时看尹盛玉的神色也更加古怪,一边的月倾城道,“当时的娇娥可真是有远见。” 第813章 风波 “如此,过一段日子我再去拜访,希望不会打扰到两位。”程娇娥不再多说,转身和吴衣离开,尹千章从始至终便咩有和程娇娥说上话,当下便有些无奈,“义父,你似乎对程姑娘很有兴趣。” “你刚刚听到她的名字了么?” “怎么了?” “她叫程娇娥,当今圣上的宠妃名字也是程娇娥,而且传闻程娇娥在外养病,你且说说你遇见的这个程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尹千章是真的没有想到这其中居然还有这样的缘故,当下便愣了愣,“义父的意思是程姑娘就是当今圣上的宠妃?” “说你聪明你由的确没让我失望,但是我看得出来你的一门心思都在程娇娥身上,可是你却连人家已经嫁人了也不知晓,显然是她不愿意暴露身份。” “是千章疏忽了。”纵然心中难过,但尹千章倒不至于真的因为这件事而怨怼程娇娥,不过是有些怅然若失罢了。 “而且我刚才给她诊脉,看得出来她身体很不好,若是不好好调养,只怕会有早夭之相,可惜这些话没有办法明说,我亦是不准备说。” “怎么会这样。” 尹盛玉摇头,“不要忘记我是第一日见到此女,到底为何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但是现在的她已经失去记忆了,恐怕连这些事都不知晓了。” 马车上。 程娇娥静坐却一言不发,任谁都看得出她定然是遭遇了什么,但程娇娥不开口,吴衣和月倾城也不知从何问起,只得双双沉默。 程娇娥突然睁开眼,看着一边的吴衣道,“你们可知一个叫做钟离沁的人。” 她不是没有怀疑钟离沁的全部的话,只是当时情绪被打击,心思实在是太过于动荡了,现在经过尹盛玉的言语之后,她反倒是有些冷静了下来。 吴衣一愣,“你,怎么会问起她?” “今日遇见了。” “遇见了她。”吴衣立刻紧张起来,“她有没有伤害你?” “不曾,只是告知了我一些往事,比如说我肚子里面的孩子,当时被刺杀不只是我受伤了,也连累我的儿子一同死去。” 月倾城和吴衣如遭雷击,怎么也想不到程娇娥居然会碰见钟离沁,想来钟离沁也是发现了程娇娥的异样,在此时说出这样的话分明就是故意的,但程娇娥一直十分在意这件事,现在得知的真相也八九不离十,就算是他们再做解释,也已经是先入为主了。 “兄长不说话这件事便是真的了。”程娇娥勾唇笑了笑,笑的有些嘲讽,“而那日却是公主和商裕的大婚之日,是也不是……” “程娇娥,虽然那日是我和商裕的大婚,但是这件事的确是防不胜防,就算是商裕在,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那个人便是冲着你孩子去的,你以为你出宫这么长时间是为了什么,养病不过是借口,你是要查出背后的真相,真相就是你的孩子很有可能便是钟离家的人从中作梗,所以才会因此失去的。” 月倾城心直口快,见不得程娇娥在此怀疑,更是见不得钟离沁在此挑拨,“之前我虽然和这位淑贵妃没有什么交集,但是想来她三言两语便能把事情说成这个程度,果真是不得了,程娇娥若是你以前你定然不会相信的,此时的你难不成真的要被钟离家的人欺蒙,那你此时在宫外岂非不就是个笑话?” “好了。”吴衣开口阻止,“钟离沁此人的确不值得相信,娇娥,虽然当时我不在场,但是后来派人前去了解,的确是早有预谋,天奕和西江的联姻大婚之日本就是计算好的,也正是准备在那一日动手,目标便是你肚子里面的孩子,否则不会大费周章的非要刺你一刀,目的便是希望能够直接把孩子杀死在你的腹中。” “钟离家?”程娇娥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纵然没有全然相信,但此时也是格外心痛,她本就被这些迷惘的真相弄得思绪混乱,如今只是更乱。 “这件事慢慢来我,无论如何等你想起来之后再处理这些事情,失去孩子商裕亦是十分痛心的,虽然这对你伤害很大,但是现在你要做的不是为此悲伤。”月倾城把心中想法全部说出,“你失去记忆,和之前的作为便很不相同了,钟离沁便是想要利用你,。无论如何你也不能让她得逞才是。” 程娇娥讷讷点头,一边的吴衣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程娇娥的肩膀,“当然我们不会逼迫你的无论是什么想法,都需要你自己想明白才是。” 入夜。 竹轩门前站着两个人,一个黄袍宽带,另外一个则是不断的抹着额上的冷汗,“你这是做什么?” “皇上可能还没听沈大人说,这给你发生了一场灭门惨案,想来我们一直站在门前是会被人注意的。” 果然不等常德话音落下,便听远方传来脚步声,仔细看去果然是官府的侍卫,为首的是一红衣人捕头,“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晓这里面住的都是贵人,不是你们能够染指的地方,快点离开。” 商裕被说的一愣,那红衣人也不客气,直接招呼手下便要把商裕赶走,常德大怒,“你们放肆,也不看看眼前的人是谁。” “是谁?”那红衣捕头横眉冷竖,“隔壁刚刚发生了凶杀案,你们便出现在此处,定然大有蹊跷,既然不走那边随我们前去审问一番。” “陆岑。”远处传来一声怒喝,却见沈祁愿大步前来,今日他也是为了案子几处奔波,恰好赶来宅院,便见陆岑正在对两人耀武扬威,仔细看去更是不得了。 “沈大人。”见到沈祁愿陆岑自然立刻低下头,商裕的手臂已经被两个侍卫抓住,沈祁愿上前直接把两人扯开,同时开口道,“让你手下都退下。” “是。” 陆岑不知自己这是又闯了什么祸,连忙把其余人赶走,沈祁愿才道,“看好了,站在你面前的是当今圣上,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 第814章 分离 陆岑吓得立刻跪下,商裕自然懒得多言,只是微微皱眉,然后道,“听闻有命案?” “的确如此,宫中如今已有国相在,臣正好忙中偷闲便也一起调查这件血案。” “能够让你重视,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蹊跷?” “的确是有些蹊跷的地方,不如还请皇上移步,臣慢慢告知皇上。” 商裕拧眉看了看竹轩的牌匾,然后摇头道,“想来娇娥已经休息了,前面是朕的马车,便进去谈吧。” 沈祁愿没有拒绝,而是同商裕上了马车,然后把凶案的一切告知了商裕,商裕凝神道,“莫非此事和吴衣有关系?” “臣倒是不这么认为,先不说北狄近些年一直风调雨顺,便是真的要启用阵法之类的,也应当在北狄,而当时北狄王见此也的确十分诧异,看起来是被有心之人算计了,想来是有人想要利用北狄王的这个身份。” “你说的有道理,只是被杀害的人便在竹轩隔壁,这件事会不会是冲着娇娥来的。” “所以臣已经派人在此驻守。” “程府那边也多派些人保护,朕不允许娇娥的亲人出任何事情。” 两人交谈完毕,商裕却又犹豫不知该不该进入,最后还是沈祁愿道,“若是皇上想要去见娘娘不妨进去看一看,这个时间娘娘应当还不曾休息的。” 犹豫再三,商裕还是敲响了竹轩的门,等到下人来开门,消息传到程娇娥耳朵里面的时候她郑趴在桌子上翻话本。 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程娇娥这才起身,“你来做什么?” “朕……” “正好,今日我知晓了一些事情,正好你来了我也好询问你。”虽然有了月倾城的告诫,但程娇娥心中依旧难过,自己的丈夫是一国之主,甚至还保不住自己的孩子,说起来也是可笑至极。 程娇娥伸出手把商裕拽到门里,碰的一下便把门关严实,商裕不知程娇娥要做什么,却见她桌面上摊开的话本,果然她的喜好还是没有变的。 “朕这些日子让人给你搜寻了些话本,明日便派人给你送来。” “费心了,你既然对我如此用心,那为何我的孩子会不明不白的死去,月倾城说我是为了替我的孩子报仇而离开皇宫的,你作为一国之君,为何不能直接为我们的孩子报仇。” 商裕怎么想到程娇娥开口说出的居然是这句话,当下便愣在原地。 程娇娥冷笑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就知道了,你应该告诫过吴衣和月倾城好多次吧,但是你真的觉得这么瞒着我,对我真的很公平么,如果不是我今天恰巧去看了郎中,我都不知道我甚至失去过一个孩子。” “对不起娇娥,这件事,朕不知道要如何说,担心说出会让你难过,所以便让吴衣等人隐瞒你,朕只是不希望你的心情受此影响,逸儿的事情是我的疏忽,一切的罪过都是朕的。” “我们的孩子叫做逸儿?”一个名字便当真是有着魔力一样,程娇娥喃喃的念着这个名字,神色也不如刚才那般咄咄逼人。 “商逸,朕赐他太子国葬。” “人活着的时候都不曾风光过,死后便是再风光又有什么用处呢,他不过是一个还没有见过任何世面的小孩子,便在我的腹中死去了。”程娇娥黯然起来,商逸这个名字也刻在了程娇娥的心中。 “所以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也许是许多关键我还不曾想起来,但是目前为止,你能够给我的除了伤害没有任何的关怀和期待,我想我对你的心思应当是半点也不会有起伏了。” “你……”一句话让商裕几乎站立不稳,但程娇娥在他面前,他又不得不强装镇定,“这件事是朕的过错,但是朕不希望你说出这样的话,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们未来还会有孩子的……” “还会有,然后再因为宫中的勾心斗角再次让我失去么,商裕,你是一国之君啊,我知道你要做的事情很多,我应当要体谅你的,可是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连自己的孩子的安全都没有保障,我的心中又该有多难过呢。” “娇娥,你听我说……” “我累了。”程娇娥转身,却突然被商裕抱住,商裕多半是真的失了分寸,手中动作也大了起来,“朕不想听你说这样的话,朕的身边只有你一个人了,无论如何朕也不会让你离开了,孩子我们还可以再有……我们……” 程娇娥怎么可能反抗的过商裕,他已经拦腰把程娇娥抱起,把人放在床上,商裕的眼中也有些模糊,心中的惶恐却是半点不曾减少,看着床上的人,他却没有一点得到的心绪和激动。 “上一次朕询问你,你希望朕再给你一些时间,但是朕现在不想再等了,你是朕的人,也是朕的女人,从头到尾,朕的心中只有你一个人。” 程娇娥怒然以对,拼命挣扎,她也预知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商裕,你要强迫我么?” “我不想强迫你,可是……”商裕不再多言,低下头吻住了程娇娥的嘴唇,她刚刚喝完月倾城端来的药,嘴唇上尚且带着苦涩的药味,可是商裕却什么也顾不得了。 程娇娥拼命踢打商裕,却不见商裕半点松手的意味,她只得拔下头发上的簪子,尖锐的尖刺在商裕的皮肉之中却也不得他半点回应,就像是无知无觉一般,此时的商裕只是小心翼翼的吻着她的唇,就像是失而复得一般。 程娇娥在他后背不知捅了多少下,直到自己的手上都是鲜血,也不见商裕停止,她便把簪子抵在商裕的脖颈上,可是商裕只是在不断的加深这个吻,半点其余的回应也不见。 银簪刺入皮肉一寸,鲜血便涌了出来,脖子上牵扯这动脉,若是她真的用尽力气,只怕商裕便会当场死亡,他难道连死也不怕了么。 她又加了一份力气,血顺着商裕的脖子留到自己的衣服上,他的眼中依旧一片澄澈,就连刚才的急切也不见了。 第815章 旧爱 嘴唇终于被松开,程娇娥看着眼前的商裕本以为他会拿走自己手上的簪子没想到他只是伸出手缓慢的摸了摸自己的长发,这种感觉让程娇娥觉得无比熟悉,似乎在这漫长的岁月之中,曾经有一个人也是如此温柔的对待自己。 她终于收了手,簪子被她仍在地上,她的手去抚摸商裕的后背,触手粘腻,“你不知道疼么?” “朕知道你的心中更疼,这些本就不算什么,若是你当真要了我的命,我也不会有任何反抗的。” “商裕,你真的让我很难看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明白大家都为什么替你说话,现在想想定然是你这幅伪善的外表欺骗了大家,你根本不是什么纯良之人,不过是你的伪装罢了。” “娇娥说什么便是什么。” 心底涌出想哭的冲动,程娇娥被商裕紧紧抱着,手掌接触着那片鲜红,眼中终于控制不住的涌出眼泪,商裕突然道,“当时逸儿去世,你便一直也不曾流露过一次真实的情绪,如今看见你的眼泪,我虽然心痛,但却也希望你能够真正排遣心中的情绪。” 他再次低下头,轻轻的吻住了程娇娥脸上的泪珠,带着咸涩的滋味,一点一点滚烫在心中,程娇娥伸出手紧紧的抱住商裕,“我现在相信我之前是喜欢你的了。” “为何?” “情爱一事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欺瞒的,我的心告诉我,我喜欢的人是你,虽然我失去了记忆,这些日子对你充满了怨怼,但是这一切都不曾改变过,商裕,若是你能留下来陪着我,陪着我走过这一段艰难的时光,我们可以生下一个孩子,在外面你我只是普通人罢了,没有人会想要害我们的孩子。” 程娇娥有些语无伦次,商裕却明白了程娇娥的意思,他再次加深那个吻,这一次程娇娥没有再拒绝,两个人拥在一处,红烛夜暖,程娇娥心中却另是一番滋味了。 第二日程娇娥起身的时候商裕已经离开了,而自己身上早就收拾的干净妥当,想来是商裕亲自所为,那个昨晚沾了商裕血的簪子也被好好的摆在桌子上,上面的血色也早就不见了。 程娇娥有点心急,“翠烟,翠烟。” 这些日子都不曾听程娇娥怎么呼唤自己,翠烟闻言自然立刻进了门,见程娇娥盯着桌子上的那个簪子便有些不明所以的道,“娘娘,您怎么了?” “商裕呢?” “皇上?”翠烟昨晚就没有见到商裕的影子,当下便惊讶道,“昨晚皇上来了?” “你不知道么?”程娇娥想了想,昨晚似乎商裕进门的确没有惊动什么其他人,而翠烟又被程娇娥命令早点休息,不必过多操心自己的事情,不知道也是应该的。 翠烟见程娇娥神色有异,还以为两人又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立刻道,“娘娘,您……” “无事,无事,我只是多问了两句,既然你没有见到他那便算了,等我下一次见他再做询问。” “娘娘,外面又出事了,北狄王正在前面同沈大人说关于凶案之事。” 虽然身上有些异样,但商裕显然处理的很好,程娇娥心中更是古怪,连忙道,“快些为我梳洗,我也要前去看看。” 难得见程娇娥有这般动力,翠烟自然不敢怠慢,立刻给程娇娥梳洗打扮起来。 回宫的马车上。 商裕唇色苍白,衣服上更是血迹斑斑,一旁的常德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看出他的心思,商裕反倒是主动道,“不必如此,只是一些小伤。” “皇上,您……” “想说什么?” “老奴只是觉得您每次面对懿贵妃之时,太过于纵容,如此只会……” “好了,朕知晓你跟随朕多年,你说的这些话,朕自然是明白了,但是也只是明白了,这件事不要说出去,朕心中自然有分寸。” 只要面对程娇娥,商裕根本不见半点分寸,但常德不可能再多说下去,只得叹了口气沉默下来。 竹轩。 程娇娥来到大堂,果然见大堂气氛凝重,吴衣见程娇娥神色似乎稍显愉悦,只是微微眯眼,然后朝程娇娥招了招手,程娇娥便坐在了主位。 “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么?”程娇娥失忆之后便随意多了,也不顾忌之前的众多繁文缛节,某种程度上,现在的程娇娥倒是更加容易亲近。 “距离此地五里的一户人家也被灭门了,而且地面上也画着同样的阵法,应当是同一人所为,而且这件事距离竹轩距离很近,想来便是有意而为,但昨日周围都有巡逻的兵士,却是一点异常也没有发现。” “五里,的确是距离很近,不如我们便前去查看一番。” 听闻程娇娥说出这句话,吴衣和沈祁愿都有点惊讶,毕竟昨日程娇娥还不曾对这件事有任何兴趣,总是表现出一番不耐烦的模样,如今却主动提出,实在是让人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见几人都看着自己,程娇娥笑道,“怎么了,你们不愿意去么?” “自然是好的,娘娘能够给臣一些思路,臣自然感激不尽。” “我哪有什么思路。”程娇娥不过是急于转自己的心思,说话也急促了些,沈祁愿自然也不愿耽搁,这件事摆明了就是冲吴衣和程娇娥。 吴衣始终紧蹙眉眼,一直在思索背后之人,秋婉玉跟在吴衣身后,脚步也慢了下来,“公子?” “我有一件事交给你。” 秋婉玉立刻应下,“公子请讲。” “你去仔细查探一番西江王的情况,再派人前去西江,确定西江王是否归朝。” “是,婉玉这就去做。” 见秋婉玉转身离开,吴衣才加快脚步跟了上去,程娇娥和沈祁愿在低声说着昨日何宅的事情。 “何焉还在休息,等到晚上我再询问她一番,但是孩子太小,只怕根本不能说出什么东西来。” 沈祁愿点头,“多谢娘娘相助。” “虽然明面上是冲着吴衣来的,但是都在竹轩附近,这些人的心思实在是让人担忧。” 第816章 血色 来到五里外的宅院,此地倒是不如何宅宽阔,但看起来也算是个生活不错的人家,只是此时四处飘散着血腥味,让人闻之作呕。 沈祁愿道,“尸体是今天早上来这里为这户人家送菜的菜农发现的,所有人都已经死了,查看一番也不见什么密道,这里就是一户普通人家。” 程娇娥随着几人进入,果然又在地面上看到了古怪的阵法,身后吴衣的脸色不是很好,上前仔细的查看一番,然后道,“看来应该和上次画阵法的是同样的人,这不是纯粹的献祭阵法,两者糅合居心叵测。” 程娇娥亦是仔细的查看尸体,“这些人都是被一刀割喉的,虽然他们只是普通的百姓,但想来能做到一刀割喉的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所以杀人的应该是训练有素,或者说是有武功的人才能够做到的。” 沈祁愿也十分认同,“娘娘说的没错,而且看起来也不是一个人能够做到的,这两起凶案都是在偏僻之处发生的,倒是没有引起大乱,而且也很少有人知晓这阵法的含义,但是这件事最好还是快点处理,否则恐怕是难以隐瞒太久。” 程娇娥倒是明白沈祁愿的为难之处,可惜却也没有什么解决办法,只是看向吴衣道,“兄长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婉玉姑娘去了何处?” “我怀疑西江王根本没有离开天奕,若是西江王还在那么九子令就还在,若是九子令的人所为,这件事就很容易解释了。” “九子令?”程娇娥失去记忆,自然不记得九子令为何物,一边的月倾城也凝神起来,看神色有些不自在,“若是华儿还在,他为何要这么做。” “也许是为了把我赶出天奕,也许是为了阻止北狄和天奕的合作,这些都是西江王能够做的出来的。”吴衣转身出了宅院,一行人便一起跟上,他看着一边的程娇娥道,“这段日子我可能要暂时离开了,若是这件事继续发生,我不希望给你带来麻烦。” 程娇娥不明所以,“兄长,我自然不会先麻烦的,而且现在你孤身在京城,还是不要随便行动的好。” 吴衣摇头,“你不明白,我不希望我的存在成为你的困扰,而且京城多变,我们若是继续住在一起,也许会被有心人利用。” 见吴衣坚持,程娇娥也没有继续劝下去,见吴衣同众人告别,程娇娥还是道,“若是有什么事情,兄长定然不要一人为之,竹轩永远都欢迎兄长。” 吴衣点头,不再犹豫,转身离开了此地,沈祁愿看着吴衣的背影,这才同程娇娥说道,“其实北狄王这么做也是为了娘娘着想,现在京城中有许多人都盯着娘娘,他们并不知晓娘娘你失去记忆,所以娘娘若是要出行,最好还是带着些熟悉的人,否则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 程娇娥点点头,知晓是自己这一段的行为让众人担忧了。 程娇娥亦是有所期待,期待着那日遇见的尹盛玉真的能够为他找来那个行针的神医这样她就能够恢复记忆。 月倾城随着沈祁愿进入了小院,四处无人注意,月倾城却神色担忧,“沈祁愿,若是这件事真的和西江有关系,我……” “无论是否和西江有关,这件事都和你无关,我不希望造成你的困扰。” 月倾城心中一暖,“你是故意出外调查京中的事情么?” “如今宫中有国相和询元,倒也不需要我做什么了,正好有凶案我便出来帮助调查,你不要多想。”沈祁愿是为了多见月倾城,月倾城心中明白,虽然沈祁愿看似没有那么多的心思,但却足够细腻,能够让她感到温暖,那是她从未感受过的。 “我不知华儿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当年西江的失败可能让他记了许久,我本以为可以让他暂时放弃侵略的思想,但,是我无能,我没有办法改变他。” “这不怪你,月倾华是你的弟弟,也是西江的王,他不是你能够左右的,你的所作所为和他无关,他的所作所为也和你无关,这不应是你的困扰。” 月倾城点头,却见程娇娥突然进门,“你们在说什么?” “无事。”月倾城立刻转身,“只是有些担忧吴衣罢了,但是想来以他的聪明才智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果真如同沈祁愿所说,血案的事情并没有隐瞒多久,毕竟是连着两日的灭门惨案而且事情都发生在临近的地方,周围就算是再偏僻也还是有百姓的,很快这件事便传了出去,至于那阵法的传说也被传的越来越邪门。 程娇娥本是和月倾城沈祁愿两人出门喝茶,却在茶栈听到隔壁桌的谈话。 “你们听说那灭门的事情了?” “是啊,这可真是残忍,到底是什么仇怨啊?” “听说啊,不是仇怨,而是把那些人作为妖怪的祭品了。” “什么妖怪啊,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哪里来的妖怪?” “你还不知道吧,听人说那些人死的非常惨,而且身下画着巨大的血阵,你说若是杀人为何要画阵法,还不是什么邪术作祟,现在可真的不安全啊,我半夜睡觉都觉得凉飕飕的。” 程娇娥几人听得瞠目结舌,“难道沈大人没有勒令属下不要乱说么?” “他们定然不会乱说的,之前发现现场的百姓也被我用钱打发,应当也不会随便说出口。”沈祁愿也是神色凝重,毕竟凶案的事情若是传出倒是不让人惊讶,可是为何连现场的血阵也被人知晓了,两个现场沈祁愿都派人看守,不会有人能够进入了。 程娇娥刚要开口,却见隔壁一个一直没有开口的粗衣汉子道,“你们说对了一半,那的确是献祭的阵法,但却不是你们说的那个样子,我曾经在一个地方见过这种东西。” “你见过?”周围的人显然不相信他,一个个嗤之以鼻,“难不成你还去看了现场?” “那倒没有。” 第817章 抽丝 那个人老神在在的模样,倒是像真的知道点什么,程娇娥三人不动声色,继续喝茶,等待着那人说下去。 “虽然我没有去看,但是有人悄悄去看了,说里面的人都是被摆在阵法上的,但是这阵法不是鬼画的,是人画的,而且那个阵法的样子何北狄国祭天献祭的阵法是一模一样的,更是有人传闻西江王如今在京城,看来这些事和北狄王肯定脱不了干系的。” 程娇娥一愣,果然有人在外面传关于吴衣的事情,可是吴衣刚刚离开,众人也不知吴衣现在是否安全,若不是吴衣亲口告知,他们都尚且不知这北狄的阵法,面前这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够知道这件事的。 那个人还在那里夸夸其谈,等到他们一桌散了,程娇娥几人才起身,跟着那个粗衣男人走了出去,那男人自然不知道有人跟着他,只是朝住处走去,却在偏僻之处,突然被一把刀拦住了去路,来人自然是月倾城。 “你是什么人?”男人一下被吓得说不出话来,月倾城只是冷眼看着他道,“有人想问你几个问题,跟我走吧。” 月倾城带着男人一路进了偏僻的巷子,那男人不敢抵抗,只是胆战心惊的看着月倾城,进去之后,却见一男一女站在巷子的尽头,沈祁愿点了点头,月倾城便把那人松开了,自己则是站在巷子口,那男人便根本出不去了。 “你们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也正是我想问你的。”程娇娥抱着手臂看着眼前的男人,“你是北狄人么?” “我……我自然不是,我从小生在京城……” “哦,原来如此,那你是如何知晓北狄的献祭阵法的,难道是从书里看到的么?”看他模样便不向读书人,而且除了北狄皇家的藏书,哪里会记载这种东西。 那男人硬着头皮道,“就是从书里看到的,难道有什么问题么?” “自然是没有的,只是不知这位兄台是什么时候,在那本书上看到的这个内容,而这个内容具体来说是什么东西你可知晓?” 男人被程娇娥问的说不出话,一边的月倾城和沈祁愿都冷眼旁观,任谁都看得出他是在说谎,程娇娥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准备说谎么,还是觉得我们像是很容易欺骗的人,你随便说说我们就会放过你?”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难道和凶手是一起的?” 程娇娥只是摇头,“那你可真是想多了,我们的身份不是你能够招惹的,你最好告诉我们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你被人利用的是嘴巴,多说多错很有可能最后丢掉的就是脑袋了。” 虽然现在的程娇娥不如之前稳重,但威胁人的本事却是增长不少,那男人被吓得不敢多说,只是犹豫的看着沈祁愿和程娇娥,嘴唇动了又动。 “你真的知道这个阵法么?”程娇娥再次开口,那男人果然忍受不住了。 “我不知道,这些都是一个人告诉我的,他还给了我很多钱,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只是告诉了我灭门案的真相,说只要我传播出去,便给我很多钱,我很穷,所以就答应了,而且他说的有板有眼的,我就觉得可能是真的……” “那你还能找到他么?” “不能,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是在什么地方遇见他的,就是在隔壁的龙翔客栈前,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住在那个客栈里面的,但是想来应该就在那附近。” “人有什么特点?” “对了,他一身黑衣,带着一个大兜帽,所以脸我并没有完全看清,可以肯定的是个男子,比我身量要高许多,除此之外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见他当真不似作伪,月倾城也慢慢的收回了刀,程娇娥走到男人的面前道,“虽然这样可以得到很多的钱,但是也要有命才能够承受,这件事最好不要再随便乱说,在真相出来之前,你的谣言对别人可能是致命的。” 男人连连求饶,自然不敢多说,程娇娥三人注视着男人离开,同时觉得心中沉重,虽然他们抓住了这个男人,但是谁知到底有多少人在外面传播这个消息呢,而吴衣的踪迹果然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传回来。 皇宫。 下朝之后,安平侯却意外的没有离开,而是转入商裕书房,商裕和安平侯尚未撕破脸皮,如今面上自然是一派和谐的。 “臣参见皇上。” “侯爷平身,不知侯爷来此可还有什么重要之事?” “臣看出皇上的肩膀似乎有伤,可让御医诊治过?” 那日程娇娥扎出来的伤的确很深,甚至好几处都见骨,所以才很难隐藏,商裕相信安平侯定然不只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当下也只是摇头道,“侯爷多心了,朕很好,并没有大碍。” “臣还有一事不方便在朝堂上说。” 商裕冷眼以待,嘴边却带着些笑意,“侯爷请说。” “臣几日前曾经在外遇见过一辆马车,并且在马车内看到了两个人。” 商裕挑眉道,“是何人让侯爷如此在意?” “其中一人乃是懿贵妃,另外一人如果臣没有看错的话,应当是北狄王吴衣,臣不明白为何懿贵妃出宫养病,却会和北狄王一同出行,而且北狄王作为一国之主,私自来到京城本就让人怀疑,更是私下接近懿贵妃,实在是让人觉得居心叵测啊。” 商裕微微眯眼,神色倒也不见紧张,“竟然有这件事,那侯爷觉得北狄王私下见懿贵妃所为何事?” “这,臣自然不知。”安平侯怎么也没想到商裕居然把这个问题丢给自己,当下一愣,又继续道,“臣没有别的意思,臣只是担忧北狄王的存在是否会对京城产生什么影响。” “北狄与天奕本就是盟友关系,而且北狄和天奕通商也是娇娥一手促使的,再说,侯爷恐怕还不知晓北狄王和娇娥的关系。” 第818章 内忧 商裕好整以暇,倒是不紧不慢的开口,“娇娥和北狄王吴衣早就在卫城的时候结拜为异姓兄妹了,所以想来这次吴衣前来只是为了和娇娥叙旧而已,难道侯爷是希望朕前去干涉?” “自然不是,只是不知皇上可知进来京城的两件灭门案?” 商裕那日是知晓一件的,至于第二件也是有所耳闻,但是这件事交给了沈祁愿,商裕还算是放心,这些日子虽然一直没有消息传回,但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安平侯主动提起此事。 “朕不知。” “有人传闻,那凶案现场画着一种献祭阵法,而且传闻那阵法乃是北狄国祭天献祭的阵法,本来献祭的祭品应当是牛羊之流,而这灭门案便直接用了人来代替牛羊,皇上这件事虽然不能确定和北狄王有关,但在京城之内出现北狄的阵法,而且现在北狄王还在京城之中,臣希望皇上不要忽略这其中的关系。” 商裕冷眉以对,“侯爷的意思是这件事很有可能和北狄王吴衣有关,可是朕不曾听说北狄这些日子都何天灾,便是真的有什么天灾,那北狄王为何要在京城进行献祭,而且这等阵法应当是北狄内部的机密,不知侯爷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商裕半点不松懈,安平侯倒是被商裕说的有些哑口无言,当下便长揖到地,“臣不知晓皇上是不是对臣有什么误会,但是这件事现在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若是皇上不把这件事当回事,只怕迟早会被有心人利用,这对北狄和天奕的通商也有着一定的影响。” “朕知道了,这件事一直都是沈祁愿处理,朕会叫他回来了解情况,侯爷辛苦了,便先回府休息吧。” 安平侯虽然还想再多说点什么,但眼前的商裕根本不给他机会,纵然曾经有着父子情谊,但现在却是渐行渐远了,安平侯心中倒是没有多少悲伤之意,只是加深了内心中的决心。 见安平侯转身,商裕却突然开口,“不知小侯爷在府中可好?” “平儿很乖巧,如今跟在臣的身边,过些日子臣准备让他接受府中的事情,他很聪慧,日后必然成为臣的得力助手。” 商裕点了点头,没再多问,见安平侯离开,一边的常德才有点担忧的道,“安平侯知晓了懿贵妃和北狄王的事情会不会……” “朕已经认可了他们的关系,朕都不在意,便是这天下人在意又如何。”商裕起身,后背上依旧疼痛,这些日子他也只是让常德帮助他换药而已。 “皇上,您的伤口……” “无碍,倒是没想到安平侯观察的真是仔细,只怕朕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入了他的眼中,许多事情朕不愿参与,但是却不得不参与。” “那北狄王的事情……” “吴衣足够聪明,这件事朕相信和他根本没有关系,也许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但是朕想不到会是什么人。” 一处偏僻的酒馆,一个紫衣人独坐窗前,很快便有一名女子从外而入,快速的走到了紫衣人身边。 “公子,您真的不回竹轩了?” “事情查的如何?” “并不顺利,西江那边并没有关于西江王的消息,整个西江此时十分戒备,而且隐隐有动兵之意,想来西江要有大动作了。” “西江动,想来南疆也不会安稳,西江王的野心早就昭然若揭,但是现在是不是有点太过于着急了?” “那公子认为?” “只怕西江虽然和南疆联姻,但是却也不会放过南疆,至少若是攻下南疆,那想要进犯天奕则是更加容易了。” 秋婉玉的脸色严肃起来,心下担忧,“那京中之事是否和西江王有关系?” “北狄如今和天奕之间的关系也是西江王所忌惮的,他做的这些只是为了让天奕对北狄产生嫌隙,但商裕不是这么蠢笨的人,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个案子破了,找出背后之人,如此才能够堵住这天下的悠悠之口,毕竟民心向来都是最可怕的,而且这件事对北狄和天奕的商路也肯定会有一定影响的,你让莫辞立刻带着我的令牌回北狄,无论如何也让人守好商路,不能让任何人在这种时候浑水摸鱼。” “是。” 见秋婉玉离开,吴衣才又拿起桌子上的酒杯,此地无人,除了他只有三三两两的酒客,谈论的也多半是生活上的琐事,他则和此地格格不入,但却又无处可去。 竹轩。 何焉休息了几日总算是恢复了本性,和程娇娥关系也很好,想到自己失去的孩子,程娇娥便生出想要把这个孩子认为义女的想法,但毕竟还未告知商裕,程娇娥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等到商裕再来此自己再把这件事告诉商裕、 虽然心中怨恨未曾消减,但她不得不承认,可能是本性如此,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对商裕真的恨起来,就像是心中根深蒂固的观念,只是商裕多说几句,心思便全部都离体而去,根本没有办法自己控制。 “小何焉,你在做什么?”程娇娥今日见何焉除了关心她之外,自然也是为了何宅的灭门惨案,程娇娥不忍心小孩子连续思考那么可怕的事情,所以只是等着何焉看起来平和了一些,这才下定决心。 何焉十分聪明,看出程娇娥喜欢自己,对程娇娥也是十分讨好的,“我在学习写字,姐姐看起来神色不好,是不是……” “何焉,虽然我不想让你想起那日的事情,但是我必须问一下,那日你到底看没看见是什么人杀了你的父母兄弟?” 何焉脸上并不见悲戚的,当下只是认真的想了想,“那天哥哥说要跟我玩捉迷藏,所以我便同意了,然后三哥哥带我躲在了密室里面,那个地方只有三哥哥知道,他是偶然见到父亲打开过的,其余两位哥哥都不知道,大哥是鬼,他抓住了二哥之后就一直在找我们,四处喊叫三哥哥只是捂住我的嘴,让我不要出声,可是很快我们就听到外面传来古怪的声音。” “什么古怪的声音。” 第819章 异动 何焉并没有任何惧怕,倒是让程娇娥有点惊讶,这样的小孩子的确很难见。 “外面有人哭喊,其中也有我的大哥哥和二哥哥的声音,起初我们以为是大哥哥他们找不到我们所以故意这样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的,但是很快外面就一点声音也没有了,三哥哥就有点慌了,当时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三哥哥让我在屋子里面等着他还把弹弓给了我,结果他出去就没有再回来了。” “抱歉。”听出小女孩的声音带了些哭腔,程娇娥心都软了,这个女孩已经足够坚强了。 “姐姐,你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么?” “姐姐还不知道,但是一定会为你找出凶手的。” “谢谢姐姐。”何焉立刻道谢,神色也十分郑重,想来女孩还不知晓自己的父亲做的是倒卖私盐的生意,倒也没有必要告诉她,毕竟这些人已经死了,死者为大,现在说什么也没有任何用。 安抚了何焉,程娇娥走出房门,便见沈祁愿来访,沈祁愿神色有些担忧,“娘娘,关于阵法的事情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可是如今我们还没有半点思路,这样下去,臣恐怕只能请北狄王配合了。” “便是想要找到兄长配合,我们也要先知晓兄长的踪迹啊。” “北狄王这些日子踪迹全无,但凶案一日不破,北狄和天奕之间便会紧张一分,若是这种时候有人趁虚而入,臣实在担忧……” “我相信兄长自有分寸,而且这件事若是真的有推手,相信很快就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娘娘认为他们会做什么?” “北狄和天奕不是在合作么,而两国之间的商路也许就是关键,若是有人趁此机会在商路上为非作歹,再加上这两桩和北狄密不可分的命案,只怕商裕就不得不作出表态了。” 若是牵扯到国家,便也不是沈祁愿和程娇娥能够管理的事情,程娇娥摇了摇头,“若是北狄和天奕之间出了矛盾,得利的必然只有一个人。” 沈祁愿道,“娘娘说的是西江王。” 入夜。 沈祁愿独自一人回府,却突然被人拍了肩膀,他回头不见人,等到再回身时候身前已经站着一个人了,仔细看去竟然是秋婉玉。 “秋姑娘?” “我家公子找你有事,还请沈大人移步。” 沈祁愿也想知晓吴衣在何处,当下自然跟着秋婉玉离开,到了一处酒馆,秋婉玉指了指门道,“公子就在里面等着沈大人。” 沈祁愿推开门,果然见吴衣坐在桌前,手中拿着酒杯,见到沈祁愿便朝他扬了扬手,“沈大人,抱歉夤夜打扰你休息,但是我有一件事想要同你商量。” “何事?” “我要见商裕。” 沈祁愿没想到吴衣提出的是这个要求,“北狄王要见皇上所为何事?” “我可以相信你么,我看的出,你和西江公主之间不是当初的主臣关系,但是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只是……” “目前为止我没有看出公主殿下有任何不对劲的行为。”沈祁愿一向温润,闻言却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皱眉认真的开口。 “我所怀疑的对象乃是西江的九子令,若是他们一同往来,想要灭一户人家轻而易举,但若不是九子令人所为,那便需要武功高强之人,跟在我们身边的只有月倾城符合这一点。” “这怎么可能?”沈祁愿当然不信,倒也不是他因为对月倾城的爱意迷昏了头脑,而是觉得月倾城表现出现的实在不像是能做出这样可怕事情的人。 “这只是我的一个假设,所以现在我要见商裕,同他商讨关于天奕和北狄的商路之事,若是有人趁机作乱,你应该知道这对天奕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我相信商裕也是知晓利害的。” 沈祁愿大概还在意吴衣之前说的话,心中辗转,接着开口道,“我会转告皇上的,但是皇上若是不愿,我也没有办法。” “他会来见我的,明晚,还是这里。” “好。” “虽然我不想怀疑月倾城,但是希望你对她也多加注意,毕竟你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心思,无论如何,她都是西江的人。” “这件事我自己会思考。” 见沈祁愿转身离开,吴衣也只是默默的拿起桌子上的花斗,青烟缥缈,秋婉玉疑惑的开口,“公子是真的怀疑月倾城么?” “这只是一种假设,现在娇娥失去记忆,对于很多事情都不如之前敏感了,沈祁愿虽然是个足够有手腕也聪慧之人,但月倾城若是他心仪的女子,他怎么会有防备之心,我不过是对他有所提醒罢了,至于其他的还是要沈祁愿自己考虑。” 秋婉玉点头,“他们会对商路出手,所以公子准备和天奕国主一同……” “必须有商裕的见证,虽然我相信他不会对我有所怀疑,但是这种事情必须都给对方一个交代,那阵法只在我给西江王的书中有,的确是我的疏忽,除此之外,和西江有关联的一切都需要注意。” “西江若是对南疆出手,公子准备如何?” “西江作乱已经是势在必行了,西江王本就是一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人,我看得出来,他的心思不纯,而且似乎对娇娥有着很大的兴趣,我这次前来天奕的目的你应该知晓,到了现在娇娥还是没有应她的血劫,我担忧这件事必然和西江王有关系。” “那月倾城在竹轩可会对程娇娥造成威胁?” “月倾城的存在的确让人担忧,但目前为止她一直都在帮助娇娥,甚至是和沈祁愿扯上了关系,对西江也一直嗤之以鼻,但这才是让我怀疑的地方,传闻西江长公主和西江王之间关系很好,甚至超越了姐弟之间的关系,作风混乱,如今西江公主嫁到了天奕,却是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怀疑。” “公子说的是,那婉玉这边前去竹轩。” “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娇娥的安全,虽然我觉得她暂时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作。” 第820章 双王会 竹轩。 程娇娥正在屋内陪何焉玩,她早就发现何焉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格外的聪慧,甚至可以说是天才,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 “姐姐,你看我写的字好看么?” 程娇娥点头,“自然是好看的,小何焉,你可曾想过你之后要怎么生活?”、 何焉笑了笑,“难道姐姐不喜欢何焉么?” “我自然是喜欢你的,但是还需要询问一个人的意见。”程娇娥不由自主的把商裕的意见纳入了心中,想来又有些脸红,当下便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就算他不同意又如何,我都是喜欢你的,是一定要把你带在身边的。” “姐姐说的是姐姐喜欢的人么?” 程娇娥点了点头,没有再多做计较,而是拉着何焉的手道,“夜深了,先去休息,学习写字这件事不着急,反正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呢。” 何焉应下,“那姐姐,何焉先去休息了,对了姐姐,不知道姐姐身边那位红衣姐姐是姐姐的什么人啊?” 没想到何焉问起月倾城,想来是月倾城有些凶巴巴的让何焉误解了,程娇娥立刻道,“那位姐姐是我的朋友,名叫月倾城,你可以喊她月姐姐。” “原来如此,月姐姐也很好看呢,只是衣服的颜色过于鲜艳了,何焉有点害怕。”何焉缓慢的说出这句话,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也不再多说,而是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翠烟敲门,“娘娘,秋姑娘突然来访,说要见您。” 程娇娥打开门,“秋婉玉,那便让她进来吧,对了,今日公主在何处?” “公主殿下应该在房内休息呢,怎么了吗?”翠烟摸不着头脑,程娇娥却对刚才何焉的话起了疑心,“今天晚上晚膳没有吃好,你便再做两碗夜宵,一碗送来给我,一碗送去给公主。” “可是娘娘已经很晚了,若是公主已经休息,奴婢也要去送么?” 程娇娥拧眉,犹豫片刻还是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先带秋姑娘过来吧。” 翠烟立刻领命转身离开,感受到外面寒冷的空气,程娇娥微微蹙眉,却是心思难定,只觉得莫名的恐惧蔓延心头,有些事情似乎萦绕在心间难以说明。 很快秋婉玉便来到了,似乎看出程娇娥脸色有异,秋婉玉开口道,“皇妃娘娘,今日我来是为了转告公子的一句话。” “不知兄长可好,这些日子外面风言风语,兄长可还安全?” “风言风语也不可能直接伤害到公子,毕竟他是一国之主。” “姑娘说的是,还请姑娘告知兄长要转告之事吧。” 秋婉玉笑道,“公子要转告的事便是,让我住在竹轩。” 程娇娥一愣,旋即道,“姑娘要住在竹轩,不需要保护兄长么?” “公子那边娘娘无需操心,那我便回我之前的房间了。”秋婉玉抱着剑朝程娇娥拱了拱手,接着便很自然的转身离开,一边的翠烟看的目瞪口呆,她一直都认为秋婉玉是吴衣的婢女,可惜能够把婢女做成秋婉玉这个样子的也是少之又少。 “娘娘,秋姑娘这是何意?” “看来兄长有意让秋婉玉住在竹轩,莫非竹轩真的……”程娇娥没有说下去,而是看着翠烟道,“你去休息吧,秋婉玉要住下便让她住下。” 翠烟不再多言转身离开,程娇娥沉默片刻,起身走到书案前,看着桌子上的字,这些都是何焉从书中挑选的诗句,而且都不连贯,程娇娥只当她是新奇,此时仔细读下,程娇娥却突然额上见汗。 何焉的第一句写的乃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第二句,“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第三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总共三句诗,何焉反反复复的写了好几遍,而且每一句虽然字里行间还是带着稚嫩,但却写的十分工整,若是把最后一个字连在一起,赫然是三个字,“小心月。” 刚才程娇娥还不觉得,此时看来却觉得心惊肉跳,更是说不清心中想法,她小心翼翼的把纸张收好,这才躺在床上,却还是觉得手脚发凉,月倾城的模样在她脑中清晰起来,但却怎么也想不通这其中的关键。 第二日酒馆夜。 沈祁愿一早便去了皇宫告知了吴衣的请求,商裕果然应下,等到晚上,商裕便乘坐马车出了宫,常德亦是随往。 到了酒馆,吴衣依旧在喝酒,而沈祁愿则是守在酒馆门前,正在等待商裕。 酒杯落下,吴衣见商裕来此,自然起身欢迎,同时身边的众人亦是全部退下,只余下吴衣和商裕对坐。 “在交谈具体事情之前,我有必要问国主一个问题。”吴衣率先开口,倒也没有给商裕倒酒,在他那边早就准备了一杯清茶。 “请说。” “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的确很让我头疼,虽然外面的传闻很多,但我相信你应该不会相信的吧?” 商裕摇头,“灭门案一事我有耳闻,无论是沈祁愿的说辞,还是我对你的了解,我自然不相信你会做吹这样的事情,而且事关娇娥,我相信你不会让她为难。” 吴衣只觉得唏嘘,脸上更是带着无奈的笑意,“我是真的想不到,因为程娇娥,会让你我达成如此共识,商裕,看的出你是一个明智之人,我的确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分明是有人栽赃,而北狄之事也不全是北狄人知晓,因为我的疏忽,西江人也知道这件事,而且是西江王月倾华。” 等到吴衣说完前因后果,商裕才了然,“所以你此次叫我来是为了商路的安全?” “北狄和天奕的合作和和平是我亲自保证的,我自然不会反悔,但是若有人在商路上做鬼,甚至是让北狄的商旅和天奕的商旅互相误会,如此只怕是不利于北狄和天奕的民心,你应该能够明白我的担忧。” “朕知道了,明日我会派郑询元同北狄军队一同守护北狄和天奕的商路。” 第821章 失踪 竹轩。 白日程娇娥一日都和月倾城在一处,月倾城依旧入往日絮絮叨叨,总是念程娇娥之前如何如何,现在的程娇娥如何如何,程娇娥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反驳,只是难免有些怀疑。 入夜,月倾城提出要先去休息,程娇娥自然没有阻止,甚至还让翠烟好心的送去一碗安神汤,等到院中一点动静也没有了,程娇娥才起身朝何焉的房间走去。 何焉的房间就在程娇娥旁边,敲了敲门,何焉便起身来开门了,看小姑娘睡眼朦胧的,程娇娥便觉得心疼。 进了房间,程娇娥才开口道,“不要怕,姐姐想问你几个问题?” 何焉眨了眨眼,似乎是在表达什么别的意思,程娇娥却也顾不得太多了,“你那日同我说的一切可是还有遗落,或者你当时并不是一直藏在密室之中,你是不是曾经出去过,甚至看到了杀人者的容貌。” 一语既出,屋内陷入死寂,何焉虽然年岁小,但一双眼中却透露出精明之色,殷红的小嘴此时却让程娇娥感受到一丝恐惧,她拉着程娇娥的手坐在了床边,这才开口道,“姐姐看了昨天我写的诗?” “是。” “姐姐对此有所疑惑?” “是。” “那姐姐认为何焉说谎了么?” “我不是认为你说谎,我只是觉得你似乎知道些什么,而且对我等有所怀疑,甚至是我你也不敢全然相信,我想不通,但是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竹轩之内有你忌惮的人。” “那日我的确一直藏在密室中,不过姐姐可能不知道,那密室内有一处玄机,其实也是三个哥哥发现的,那是一处特别的地方,从内可以看到密室外面屋内的情况,但是从屋内朝密室却什么也看不到,每次我和三哥哥在密室内玩耍的时候,三哥哥总是能够通过那个地方发现爹爹是否回来,若是爹爹回来,三哥哥便会拉着我藏在密室的桌子下面,如此躲避爹,也是因为如此,爹才一直不知道我和三哥哥知道这处密室。” 何焉说话条理清晰的让程娇娥毛骨悚然,无论怎么看,何焉也不像是一个能够说出如此严谨话的年纪。 看出程娇娥眼中的诧异,何焉笑道,“姐姐是不是对我有所怀疑啊?” 程娇娥一愣,“你……这……你今年到底多大?” “既然姐姐疑惑,那我便告诉姐姐一件事,何家的确是有四个孩子,但是你知晓谁是最大的呢?” 程娇娥早就失去了记忆,自然不记得关于何家的任何事情,当下只是下意识的摇摇头,何焉却继续道,“这不重要,当时我在密室之内,从那个地方看到了屋内的情况,当时房门被人踹开,我见父亲被杀死在桌子前面,杀人的人是个黑衣男子,面上带着黑色的面巾,接着我听到门外传来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 “女人?” “是,那个女人说,走吧,人都死光了。” 程娇娥只觉得汗毛倒竖,何焉还在继续,“我努力想看清那个女人的样子,却只是在她转身的时候,看到了一袭红裙的衣角。” “那个是月倾城?” “我不确定。”女孩虽然声音稚嫩,但此时已经完全不像是个孩子了,眼中更是透露恶毒的光芒,程娇娥身上发凉,却听何焉说,“但是,她们两人的声音十分相似,好了姐姐,夜已经深了,这件事便到此为止吧。” 看出何焉送客的心思,程娇娥也的确没有心胆再继续听下去了,跟何焉说了晚安便立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盖上被子,程娇娥仍旧觉得四肢冰冷一片,同时心中也做出各种猜测,难道这件事真的和月倾城有关系,还有便是何焉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小小年纪便能说出这番话,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关键。 等到晨起,程娇娥尚且没有安眠,但外面已经天色大亮,一夜倒也没有什么怪事,程娇娥勉强爬起身子,才觉得四肢仍旧不曾温暖,叫了几声翠烟,翠烟便从外跑来,看见程娇娥脸色,翠烟有点担忧,“娘娘可是身体不适?” 程娇娥想了想又摇头,“无事,等一会梳洗完毕,你去把秋姑娘叫来。” “是。”虽然不知程娇娥要做什么,但翠烟还是立刻应下,梳洗完毕后,翠烟便去寻找秋婉玉了。 程娇娥在屋内坐立难安,却又不知何焉是否起身,而且何焉戒备心十足,先是用诗暗示,若是自己没有发现,只怕何焉也不会主动的找上自己,吴衣一向有远见,此时让秋婉玉前来必然是有原因的,但到底是什么原因,却让程娇娥心思难捱。 秋婉玉进了门,也同样看出程娇娥脸色有异,“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么?” “秋姑娘,我有事要问你。” 秋婉玉挑眉道,“何事要问?” “兄长到底为何让你来竹轩,我希望你能够如实告知?” 见程娇娥神色,秋婉玉便知晓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公子让我来此自然是防备一些人,如今娘娘身边没有什么能用的人,婉玉便是你的左右手,你若是遇见了什么,现在便可以告诉我了。” “我不知道怎么说,既然如此,那便随我一同去见何焉吧。” “见何焉?”秋婉玉一愣,程娇娥却已经拉着秋婉玉的手腕朝隔壁走去,敲了门却不见人应答,程娇娥不再等待,直接推开了门,门内居然空无一人。 “到底怎么了?”秋婉玉也知现在的程娇娥和之前不一样,失去记忆的程娇娥,的确也失去了之前的许多经验,变得慌张了些。 “昨日我见何焉,何焉告知了我一些事情。”此时天刚蒙蒙亮,四周的景色熟悉却又让程娇娥觉得心惊胆战,“你看。” 她把何焉写的诗句放在秋婉玉的手中,在程娇娥的指点下,秋婉玉也看明白了这纸上写的意思,当下便皱眉道,“既然如此,那她为何不直接说?” “她并没有直接看见行凶者的脸。” 第822章 质疑 “你们在做什么?”一句话,差点让程娇娥直接摔倒,好在秋婉玉拉住了程娇娥的手腕,来人正是月倾城,她大约刚刚起身,眼中还带着些朦胧的睡意,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程娇娥和秋婉玉。 “早。”秋婉玉自然镇定,随手把程娇娥手中的纸塞在了自己怀中,然后道,“是公子交代我和娘娘说一些关于北狄和天奕之间的事情,公主也有兴趣么?” “那倒是没有,只是我见娇娥脸色似乎不对,你可不要因为你的公子就欺负娇娥,你不要忘记了你家公子最在意的就是娇娥。” 秋婉玉冷哼道,“我自然知道,公主不必挂心,没想到公主今日也起的这么早?” “屋子里面太冷了,所以就醒得早了,你们可曾用过早膳,若是没有不如一同出门去吃一些。” 程娇娥摇头,目光中却透着诡异的光亮,“我们还是不出门了吧,当下还有一件事要处理呢。” “何事?”月倾城不明所以。 “何焉不见了,我们也是刚刚发现。”程娇娥收敛了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开口说出这句话,月倾城果然一愣。 “怎么会不见,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是不是跑出去玩了。” 程娇娥摇头,“我想出门一趟,你们可愿随行?” 月倾城自然应下,“好啊,只是要去什么地方,你现在似乎看起来很不对劲。” “我无事,只是辛苦你们两人了。” 秋婉玉却是不明所以,但程娇娥既然开口,她也没有拒绝,三人一同离开了竹轩,程娇娥去的方向居然是何宅,何宅门前依旧有士兵守着,虽然他们不知晓程娇娥等人的真实身份,但是陆岑特意嘱咐过,他们见到自然是恭敬的。 “不知三位贵人来此可有什么事情?”为首的士兵询问道。 程娇娥亦是拱手道,“这位小哥,我想问一下何宅的人在京城可还有别的亲戚?” 那士兵思索片刻道,“有的,这户人家的男主人何力有一个妹妹住在城中,但是丈夫早亡,所以一直一个人居住,就在前天,这个人还来此祭奠自己的亲人呢。” 程娇娥询问了地址,便带着秋婉玉和月倾城朝城中繁华之处走去,何力的妹妹名叫何云,是个普通的妇人,因为哥哥有钱,所以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但丈夫早死,她一个人还是十分孤独的,所以经常来何力家走亲戚。 程娇娥到此,脸上一直不曾有什么波动,月倾城一脸担忧的样子,秋婉玉只是抱着剑一言不发,程娇娥亲自敲门开口道,“可有人在?” 门被打开,走去一个中年妇人,看着程娇娥有些惊讶,“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想要了解何力家的事情,夫人可是何力的妹妹何云?” “我是何云,只是你们是?” “我们的身份不重要,我来此只是问夫人一件事情,何焉可是何力最小的女儿?” 何云愣了愣,见程娇娥神色凝重,便转身给三人让出了位置,程娇娥也没拒绝跟着何云进了内室,何云这才开口道,“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但是看三位应当和官府有些关系,既然你们问了何焉,那日我也听官差说何焉并没有死,而是被几位贵人带走了,想来就是你们吧。” 程娇娥点点头。 何云继续道,“何焉是个可怜的孩子,她出生便等了一场病,那之后便长得比别的孩子要慢,虽然她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样子,但其实她才是我大哥何力的长女,而且她自幼聪慧,熟读诗书,我大哥常说若是何焉是他的儿子,定然能够创出一番功名的。” 果然如此,秋婉玉和月倾城都不明所以,却听程娇娥继续问道,“那夫人可知现在何焉应该是什么年岁?”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何焉现在应该是已经有十五岁了,但她生的可爱,倒也让人分辨不出她的年岁。” 何云话一出,月倾城大惊失色,“你说何焉已经十五岁了,她……” “多谢夫人告知,只是还有一件事要同夫人说一声抱歉,我们便是当初带走何焉的人,但是今天早上何焉不见了。” “什么?”何云也惊讶的起身,“怎么会不见的,何焉她一向都十分乖巧的,怕不是遇见了什么事情?” “抱歉,我一定会努力寻找何焉的,若是有什么需要夫人可以来城郊的竹轩找我。” 何云虽然心中担忧,但也知自己做不了什么,程娇娥态度十分恳切,何云便点头应下,让程娇娥几人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程娇娥始终一言不发,月倾城却一直处在惊讶的状态,“那个何焉居然已经十五岁了,可是她为什么瞒着我们不说,难道是另有图谋。” 程娇娥不说话,秋婉玉自然是抱着剑也一言不发,月倾城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挽住了程娇娥的手,这才觉得程娇娥身上冰冷一片,“娇娥你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被何焉吓到了,还是担心何焉的去向?” 程娇娥摇了摇头,“无事,我只是想不到何焉能去什么地方,明明昨日她还答应让我照顾她。” “你就不要担心了,她已经十五岁了,若是真的按照年纪来算,她现在都可以成亲了,说不定是想到了什么,便自己离开了,难不成你还真的把她当成五岁的孩子啊?” 程娇娥没有多言,而是看向一边的茶栈道,“我累了我们去休息一会吧。” 秋婉玉微微挑眉,似乎明白了程娇娥的心思,月倾城自然不做他想,当下只是点头应下,跟着程娇娥进入了茶栈。 茶栈内人来人往,程娇娥坐下点了一壶热茶和茶点,这才心思稍定,一边的秋婉玉始终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沉默无言的看着两人。 先开口的还是月倾城,“娇娥,为何我觉得你有些奇怪啊,难道是何焉跟你说什么了?” 程娇娥抬眼看着月倾城,她仍旧一脸懵懂,可是此时程娇娥心中却有了别样的心思。 第823章 情义难两全 一句话似是无意,但是听在有心之人的耳中便成为了试探,秋婉玉抱着剑冷眼的看着两人,但其实一副心思都盯着月倾城的短刀。 她是见过月倾城出刀的,的确是让人惊艳,对于月倾城这个养尊处优的公主来说,她的身上有太多让人惊奇的地方了。 “正好,我也有些问题想要询问你。”程娇娥主动开口了,茶正好上桌,程娇娥看着面前的红衣女子,抬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问题?”月倾城笑了笑,结果茶杯,“看你模样我都有些害怕,你失忆之后真的是跟着之前大不相同啊。” “我在想若是我没有失忆,是不是还会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程娇娥眼神锐利,看的月倾城有些尴尬,不过她也向来不是委婉的性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从刚才我就看出来了,你似乎对我有敌意,难道你现在要告诉我,你心中在怀疑我么?” “何焉的年纪是十五岁,不是五岁,但是她却一直防备着我们,按理来说我们救了她无论如何她也不应该对我们有所防备,除非是这个宅院中有她戒备的人,倾城,你觉得是什么人?” 月倾城冷笑道,“你这么问我,便是想说这个人是我么,我知道你们都怀疑这件事西江人所为,但是月倾华是月倾华,月倾城是月倾城,我和他之间虽然有血缘关系,但不是每一件他做的事情我都要背锅。” “真的只是背锅么?”四周热闹熙攘,但是程娇娥这一桌却透着肃杀的气息,秋婉玉虽然不曾开口,但始终紧紧盯着月倾城。 “程娇娥,你若是有话不妨直说,我们西江人习惯直来直去了,你若是有什么怀疑,便说出口,无需在这里试探我。” “既然如此,那我便直接说了。”程娇娥轻轻哼了一声,继续道,“你告诉我,何宅的灭门和你有没有关系,你和九子令之间真的已经完全断绝联系了么?” “果然,你果然怀疑我,可是你有什么证据么?程娇娥,之前的你可是最讲究证据的,你现在这是准备凭空定我的罪么?” 月倾城目中带煞,显然是被气的不轻,程娇娥注视着月倾城的双眸,她也不曾回避,“虽然你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你不要忘了你程娇娥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你失去了记忆,便因为我和商裕大婚之夜你失去了孩子而心存怨恨,但你可知也是你破坏了我的大婚之夜。” “倾城公主,注意言辞。” “我说什么,还轮不到你这个婢子开口,那日你命在旦夕,我本可以视若无睹的,商裕直接跑下去便去寻你,甚至在我救了你之后,还让我陪着你一起出宫,你不要忘记我是西江的公主,也是天奕的华贵妃,论身份,我不曾比你低下多少,难道你真的认为可以随意的践踏我的尊严么?”月倾城大约是真的怒了,程娇娥倒也没有因为这么几句质问就有什么改变,见月倾城情绪激动,她亦只是摇摇头。 “许多事情牵扯到一处实在是过于巧合,我没有办法完全信任你,若是你心存芥蒂,你也可以暂时搬出竹轩。”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同你一起出宫,你不回宫,你便让我离开竹轩,程娇娥,我真是看错你了。”月倾城起身便走,秋婉玉看着程娇娥道,“就这么让她走了?” “让她先离开吧,我觉得她还会回来的,若是真的有什么目的,她是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离开竹轩的。”程娇娥安静的喝着手中的茶水,一边的秋婉玉点了点头。 长街上。 月倾城一个人朝前走着,脚下生风,来来往往的百姓都避着月倾城走,她走着却也不知自己该去什么地方,便是回到皇宫,她也不会有任何依靠的,至少在现在她在整个京城皆是举目无亲。 心中想到一个人,月倾城微微眯了眼,脚下也不再有停顿,月倾城朝着自己心中所想的地方走去。 沈府。 沈祁愿上朝归来,便见门前站着一个熟悉的人,仔细看去果然是月倾城。 “你怎么在这里?” 虽然四周没有什么行人,但沈祁愿还是拉着月倾城进了沈府,沈府的下人们自然不会说什么,沈祁愿带着月倾城入了堂内,这才吩咐下人给她准备热茶。 “怎么了,可用过早膳了?” “不曾呢,喝了一肚子闷茶,沈祁愿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心中对我存有怀疑?” 沈祁愿不明所以的看着月倾城,“这是怎么了?” “你告诉我。” 沈祁愿想到那日吴衣的话,虽然面上没有表示,但还是犹豫了片刻,这片刻便足矣让月倾城多想了,“你果然,你果然也觉得我有问题是不是?” “你和娘娘之间难道……” “既然如此我便走了。”月倾城一句话也不愿多说,起身便要离开,却被沈祁愿拉住了手臂,“你别这样,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那个小女孩失踪了,具体的情况你去问程娇娥吧,只怕我多说别人会觉得是我故意告诉你取信与你的。” 沈祁愿微微拧眉,看着面前的女子伸出手把人强行抱在怀中,“你告诉我,那些是不是和你没有关系,只要你说,我便相信你。” “好,那我告诉你,那些事情和我没有关系,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了么?” “你便暂时在沈府住下吧,娘娘那边我会前去询问的。” “她现在失去记忆,简直和过去就是两个人,当初我真的是救了一个白眼狼。”月倾城情绪无处发泄,在沈祁愿的怀中总算得到了一些安慰,但沈祁愿不是个很擅长安慰人之人,尤其是此时心中尚有吴衣的话在前,更是因为他对程娇娥的无条件信任。 就算是程娇娥真的失忆了,他也相信程娇娥的敏锐,只是看着眼前的佳人,他又不忍心多做怀疑,被吴衣和程娇娥同时怀疑,月倾城真的是清白的么。 第824章 混沌 竹轩。 程娇娥和秋婉玉归来,却不见月倾城,翠烟有点疑惑,“娘娘,怎么不见公主回来?” “她有些事情,对了,今日你可曾见过何焉?” 翠烟摇头,“一大早便不见何焉了,难道是自己跑出去了?” “也有可能,如果是她自己离开那当然是最好。”程娇娥再次来到何焉的房间,虽然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房间内干净的让人心悸,看来何焉对他们一直都不曾信任,定然是因为月倾城存在的缘故,而她几番示警,昨日已经把事实告知自己,今日不告而别的可能性还是十分低的。 “有什么异常么?”秋婉玉仔细的查看一番然后摇头,“至少我是看不出的。” “昨晚我睡得很晚,一直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所以何焉应该是自己走出的,但是为何走出去,便让人疑惑了,她思维十分清晰,绝对不可能乱跑,如果真的是想要找人帮忙,她应该知道我才是最能够帮助她的人,而且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秋婉玉挑眉道,“所以,你觉得她是出事了?” “定然是出事了,但是时间很短,我们先四处找找。” 秋婉玉自然应下,随程娇娥一同在宅院周围寻找起来,一直到傍晚仍旧一无所获,程娇娥心中凄然,坐在房间内心下难安,却突然听门外传来敲门声,“娘娘,皇上来了。” 没想到商裕会来的如此频繁,程娇娥神色一凛立刻起身,打开门果然见商裕站在门外,嘴角带着些笑意,看见商裕程娇娥才觉得心下稍安,之前的担忧惶恐全部烟消云散了。 “奴婢告退。” 翠烟看出程娇娥对商裕的态度有所改变,自然是高兴的,立刻转身离开了。 程娇娥朝商裕身后看了看疑惑道,“今天那位公公没有来此么?” “朕让他在门外等待了。”商裕进了门,程娇娥跟在商裕身后却有点不知所措,面对商裕的时候,程娇娥总是难以抑制内心的悸动。 “你今日来所为何事?” “我同吴衣见过面了,想你也许会担忧他,所以便前来告知他现在情况。” 程娇娥一愣,“秋婉玉便在此处,我知晓兄长很安全,只是你为何要和吴衣见面?” “当初北狄和天奕的商路乃是你一手促成的,朕知晓这是你的心血,现如今有人要针对吴衣,亦是想要针对天奕和北狄的盟友关系,所以吴衣邀我一谈,便是为了天奕和北狄的商路安全。” “原来如此。”程娇娥点点头,“看来背后之人是忌惮兄长和天奕的合作。” “北狄乃是除却西江天奕之外发展最好的地方,天奕有了北狄的帮助,自然如虎添翼,背后之人若是西江,自然不能坐视天奕和北狄的关系继续维持,只是不断的在京中放出消息,让人误解北狄对天奕有所敌意。” 见商裕对此看的清楚,程娇娥也算是心下稍安,若是商裕因此误会吴衣,那才是程娇娥需要苦恼的问题。 “你的脸色似乎不对,可是发生了什么?” 程娇娥犹豫着才把关于月倾城和何焉的事情全部说出,反观商裕脸色也是十分震惊,“没想到外表看似是五岁的女孩,居然是十五岁的少女,这样的事情的确匪夷所思。” “是,之前我便觉得她说话过于严谨了,实在是不像五岁的孩子,没想到的确是年纪有问题,但是现在人不见了,说什么也都晚了。”程娇娥有些忧心,但何焉的踪迹如今的确难以寻找,想来从中作梗的人必然是想了办法让何焉彻底消失。 “月倾城,你怀疑她?” “不只是我,兄长似乎也对她有所怀疑。” “当初你命在旦夕,好在她有灵药,救了你一命,朕心中感激,朕亦是看出她对朕没有别的心思,再加上她愿意陪你一起外出治病,朕自然让她跟在你身边。” 程娇娥突然抬眼道,“若是以前的我,是不是不会如此鲁莽,商裕,你是不是也很想念曾经的我,对于现在的我很失望?” “为什么会这么说?”商裕不明所以。 “我只是觉得,现在的我让你们很失望,如果是以前的我也许能够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可是现在我除了望洋兴叹似乎也别无他法,还有对你,我的心思始终难以平和,若是你对我哪一日厌倦了,岂非也是我不识趣,惹得你心思不在我这里了。” “难道你还不相信朕么?” “那日你身上的伤……”程娇娥想到自己那日气急在商裕身上扎下的伤,商裕摇头道,“无事的,不过是一点小伤。” “你给我看看。”程娇娥才不让商裕浑水摸鱼,但商裕避开,程娇娥无可奈何,只是扑上去去扯商裕的衣服,一来二去,气氛反倒是又暧昧起来了。 “娇娥如此着急想要和朕有肌肤之亲么?” 程娇娥瞬间缩回了手,“你不要多想,我只是担心上次让你受伤,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想法。” 见程娇娥噘嘴,商裕才伸出手揉了揉程娇娥的长发,“好,我知晓,你不必挂碍这么一点小伤。” “你怎么总是喜欢揉我的头发?”程娇娥不满的转头,商裕道,“你不喜欢么,以前的你很喜欢,那现在你希望我如何对你呢?” 程娇娥无语,“算了算了,夜深了,我要睡下了。” 语毕,程娇娥便朝着床铺走去,商裕果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程娇娥脸色微红,盖着被子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商裕缓慢的坐在床边,也是一言不发。 程娇娥忍不住了,倒是没等商裕反应,直接扑了上去,这次商裕没有拦住程娇娥,衣服被她扯下,露出了包裹着的白布。 而白布外面亦是透着血色,程娇娥皱了眉道,“果然很严重,但是这些日子你都没有好好上药么,为何还是如此严重?” “不是……”商裕想了想说辞,但却不知说什么,连忙扯过衣服脸色有些慌乱。 “你这是什么神色,搞得好像是我欺负了你。” 第825章 疑窦丛生 程娇娥不满的看着商裕,心中亦是不觉发现自己面对商裕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心软,心底深处她对商裕的信任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见程娇娥如此,商裕倒也不在意,脸色舒缓起来,他伸出手慢慢握住程娇娥的小手,“其实你现在的样子也很好,若是那些忘记便不要想起来了,无论你对我是否记恨,我对你的心都不会改变的。” “作为一国之君如此轻薄,当真是让我不知如何评价。”程娇娥坐在商裕身边,神色也软了下来,“罢了罢了,爹爹从小便教育我,不要较真,既然我的心已经偏向了你,我的理智也战胜不了我的内心了,商裕,你若是再负我,我定然不会再给你一点机会,无论我是否恢复记忆我都会离开你,让你永远也找不到我。” “我不会再负你,娇娥,你何时同朕回宫?” 程娇娥心思已软,对于商裕不抗拒自然也不抗拒回宫,不过她还是摇头道,“我之前出宫想来是有事要做的,虽然我现在想不起来了,但是现在我却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吴衣之事?” “是,毕竟他是我的兄长,而且这段日子对我极其照顾,现在他有难,我不能就这么不管不顾。” 商裕道,“既然你愿意留在宫外,朕自然不会为难与你,只是你切记不要做什么危险之事让朕担忧。” “我知晓。” 程娇娥没有再多说什么,纵然现在的程娇娥较之以往幼稚许多,可是本质还是没有改变,程娇娥的善良始终存在于她的心中,商裕知晓,此时他应当做的是把程娇娥带回宫,就算是程娇娥不愿,也要如此做,可是程娇娥在他心中太过于重要了,他不忍心任何事情破坏两人的感情。 所以除却纵容,商裕也别无他法。 晨起,身边果然又不见商裕,翠烟推门而入,程娇娥才恹恹的打了个哈欠,“公主回来了么?” 翠烟摇头,“不曾回来,娘娘若是担忧,为何昨日不把公主离开的事情告知皇上,皇上可以派人前去寻找。” “月倾城算是我的情敌,我为何要费尽心思找她,既然她没有回来,那便继续等着吧,找寻何焉的人可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翠烟一边帮着程娇娥穿衣一边回答道,“不曾有什么消息,何焉似乎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娘娘真的怀疑是公主所为。” “若是她所为,人会在何处。”程娇娥陷入沉思,等到翠烟给她梳洗完毕,程娇娥仍旧不曾想出什么头绪,“若是以前,我是不是会很快解决这些事情?” 翠烟连忙摇头,“娘娘现在同过去没有什么区别的,是这件事过于古怪了,而且何焉本就有自己的想法,若是自己离开了,恐怕娘娘更难寻找。” 程娇娥没有再逼问下去,而是起身道,“走,我们去找沈祁愿,这件事我一定要弄个清楚。” 秋婉玉在院子里面依旧抱着剑冷然以对,不得不说这些日子秋婉玉对程娇娥的态度已经缓和不少,若是以前定然不会如此,但现在有了吴衣的告诫,秋婉玉倒也温和许多。 “早。” 秋婉玉点点头道,“要去何处?” “去见沈祁愿,这件案子诸多疑点,而且发生在附近,何焉又不明不白的失踪,实在是让人怀疑,我既然在宫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还是要努力一点,也许就能够找到真相了。” 秋婉玉凝神片刻,虽然微微蹙眉但还是点头,“尽力而为,公子不希望你遇到危险。” 沈府。 沈祁愿下了早朝才站在月倾城的房门前,犹豫许久去也不曾敲下门,却只觉得背后被拍了一下,沈祁愿转身看见了从外归来的月倾城。 “你,你去哪里了?” 月倾城本是一脸笑容,但见沈祁愿探究的神色,便也恼火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在你的院子内走了走,难不成你现在真的把我当犯人怀疑?” 沈祁愿发觉自己的语气不善,连忙改口,“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没想到你起的这么早。” “你以为我是什么娇弱女子么,我从小习武,起得早有什么问题,沈祁愿,若是你不愿把我留在你的府中我现在就可以离开,不需要你对我如此防备。” 月倾城多半是真的生气了,转身就要离开,却再次被沈祁愿拽住手腕,这次沈祁愿的力气很大,月倾城根本挣扎不过,不等月倾城说点什么,却被沈祁愿直接拽进了怀里。 “你……”月倾城气不打一处来,但沈祁愿又鲜少和自己亲近,一时半刻月倾城竟是不知如何反应才对,沈祁愿却一直不曾松手,只是蹙着眉眼看着怀中的女子。 “告诉我,这件事真的和你没有关系对不对?” “我说没有你就会相信么,沈祁愿你虽然说你对程娇娥没有别的心思,可前提是她是天奕的皇妃,也是你效忠之人的心爱之人,所以你才不会心动,或许你的心中对于她的信任早就超过了一切,只是你自己都不知道,也不相信罢了。” “这件事我说过,我对娘娘只有敬佩。”沈祁愿想要松开手,反倒被月倾城紧紧的拥住,女子的身材曼妙,十分温暖,两人贴在一处能够感到彼此的呼吸心跳,这种感觉只是让沈祁愿更加的痴迷。 他当真很少心动,这次却因为月倾城而心动,亦是为此走上一条不归路。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相信我?” “你可知吴衣也如此说过。” “吴衣和程娇娥对于你来说难道不只是外人么,我是你心爱之人,你却选择相信他们?” “倾城,有些事情需要用证据说话,我负责调查此案,我希望你能够把你知晓的全部说出来。” 沈祁愿话音刚落,月倾城却突然踮起脚尖,不等沈祁愿反应,她竟突兀的吻住了沈祁愿的嘴唇,牙齿狠狠的咬在沈祁愿的嘴唇上,鲜血瞬间便流了出来。 第826章 爱意难言 月倾城的动作不小,沈祁愿更是被吓了一跳,但月倾城不松口,沈祁愿只得被迫和月倾城亲吻起来,血腥的味道在口腔之中蔓延,沈祁愿却又不忍心推开月倾城了。 月倾城就势把沈祁愿朝后退去,门被推开,两人一起倒了进去,屋子里面不知染着什么熏香,香气钻到沈祁愿的鼻子之中,便让他更为昏沉了。 月倾城终于松开了这个吻,“沈祁愿,你要如何才能相信我。” “抱歉。” 那香气着实令人神志昏沉,偏偏月倾城也不放手,她仍旧抱着沈祁愿,感受到沈祁愿身上的温度不断的升高,直到看见沈祁愿眼中的欲望。 “祈愿,虽然我贵为西江的公主,可是你才是我第一个心动之人,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你也准备抛弃我么?” “不是这样的……” 沈祁愿似乎在努力的想要清醒起来,奈何却一点用处也没有,只是越来越昏沉下去,甚至连心思都变得旖旎起来,看着眼前的女子,沈祁愿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点清明。 月倾城抱着沈祁愿的肩膀,沈祁愿却直接把月倾城抱在怀中,一直走到床前。 沈府外。 程娇娥和翠烟敲了门,只见沈府管家从门内走出,他虽然不认识程娇娥,但却认识翠烟,上次程府着火,翠烟便是带着程府众人来暂住沈府的。 “翠烟姑娘,这位是?” “这位是懿贵妃娘娘,我家娘娘来找沈大人,不知沈大人可在府中?” 沈府管家立刻重视起来,连忙道,“还请娘娘移步大堂,奴才这就去请沈大人。” 翠烟带着程娇娥进入沈府,这是程娇娥失忆之后第一次来沈府,翠烟在此居住过一段时间倒是还算熟悉,管家吩咐人给程娇娥和翠烟奉了茶,这才亲自去沈祁愿。 管家到了沈祁愿房门前敲门却不见沈祁愿应答,到了书房仍旧不见沈祁愿,管家才觉得奇怪,刚才沈祁愿下朝之后的确没有再出过门,按照常理,沈祁愿也多半会在这两个地方,如今却寻不见人影,很快管家心中便有了另外的猜测。 来到月倾城门前,管家刚要敲门,却听到屋子里面传来了奇怪的声音,管家仔细听去,这才惊讶万分的后退几步,他从年轻便服侍着沈祁愿,沈祁愿是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过了,他一向知礼,可是却不明不白的把一个女子带回家,如今居然青天白日的和那女子在屋内做这种事情。 管家惊讶许久,才迟疑着脚步,到底没有前去敲门,而是转身朝大堂走去,程娇娥正在喝茶,翠烟则是站在程娇娥身边,至于秋婉玉多半是躲在什么地方,她一向喜欢独来独往,程娇娥也不勉强。 见管家回来,程娇娥自然开口询问道,“怎么不见沈大人?” “抱歉娘娘,大人突染风寒,此时恐怕是难以见客,不如娘娘暂时回去,等到大人身体稍好一些,定然会亲自去拜访娘娘的。” 程娇娥挑眉,却没有多问,“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先告辞了,还请管家一定要照顾好沈大人的身体才是,毕竟沈大人可是天奕的栋梁之才啊。” 管家道,“老奴定然会尽心照顾沈大人的,承蒙娘娘担忧。” 见程娇娥和翠烟离开,管家才算是松了口气。 出了沈府,翠烟还有点疑惑,“怎么沈大人会突然生病了?” “你也觉得奇怪是不是?”程娇娥站定,看着翠烟继续道,“明明那管家去之前还是一脸平和,回来眼中却带着莫名的担忧,那神色着实令人怀疑,所以我觉得沈祁愿可能不是生病了。” 翠烟不明所以,“那沈大人是如何了?” “月倾城离开竹轩,唯一能去的地方你觉得是何处?” “娘娘是说沈府,难道月倾城真的是坏人,沈大人遭受了胁迫?” 程娇娥摇头,“那倒是不至于,只是这其中定然有些别的缘故。” 翠烟还是不明白其中关键,但心中亦是隐隐担忧起来,“娘娘这些日子一直都对公主有所怀疑,现在沈大人也因病不见,娘娘要如何是好?” 程娇娥环顾四周,果然听到秋婉玉的声音,“你在找我?” “是啊。”见到秋婉玉程娇娥十分兴奋的拍了拍秋婉玉的肩膀,“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何事?”秋婉玉恹恹的抬眼,倒也不是不愿帮程娇娥去做,只是对于现在程娇娥的性情有些无语,现在的程娇娥,总是让人难以带着什么指责的言辞和语气。 “你看着沈府的墙高不高?” 秋婉玉不说话,只是等着程娇娥把话说完,程娇娥便也没有卖关子而是继续说道,“我想让你进去找一找沈祁愿,看看他到底是在做什么,可是真的生病了?” “好。”秋婉玉也不多问,而是转身去寻位置了,程娇娥和翠烟便站在偏僻处等待秋婉玉的消息。 沈府内。 秋婉玉寻好了位置一跃而上,沈府没有什么护卫,府内的人都是普通的吓人,所以秋婉玉想要进入十分容易,跳到了花园后的一片空地,秋婉玉眯了眼确定四处无人,这才缓慢的在沈府内寻找起来。 很快她便寻到了沈祁愿住的地方,却不见沈祁愿人影,四处寻找之际,却听见了奇怪的声音从一个屋子里面传来。 秋婉玉挑了眉毛,她自然听出那是什么声音,其中一人的声音乃是沈祁愿,至于另外一人,她亦是听出了端倪。 秋婉玉也记得吴衣同她说的话,沈祁愿虽然刚正不阿,但是现在却有了别样的私心,至于那私心便是现在的西江公主月倾城。 屋中之人自然便是月倾城和沈祁愿,秋婉玉悄悄的推开一点窗子,屋内不算明亮,但还是足够能够看清,就在秋婉玉准备抽身离开的时候,却觉得一束目光自屋内朝自己投射而来,她转身便走,不再有任何迟疑。 沈府外。 见秋婉玉出门,程娇娥立刻迎了上去,“如何?” “的确有问题。” 第827章 私情 见秋婉玉神色,程娇娥倒也没有着急询问,而是拉着秋婉玉朝远处走去,翠烟自然跟在两人身后,一路上程娇娥一言不发,秋婉玉倒也不着急,一直到了竹轩,程娇娥才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总觉得那沈府现在也没有那么安全了。” 秋婉玉点了点头,“你的感觉很敏锐,我现在也觉得月倾城此人定然不简单,虽然你失去记忆了,但是沈祁愿这个人向来都冷静自持,在卫城那段日子,曾经和他相识,也见他稳重,对你的命令更是说一不二,可是刚才我却在沈府见到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程娇娥道,“他在做什么?” “沈祁愿,和月倾城两人白日宣淫,此等事不像是沈祁愿能够做的出的,我怀疑月倾城从中做了什么手脚。” 程娇娥倒是还好,翠烟则是整个人愣住了,秋婉玉继续道,“在门外,我闻到了些许特殊的香味,至于沈祁愿为何如此,恐怕只有月倾城才会知晓了,再来公子早就同我提过沈祁愿对月倾城态度不同,许是两人早就有了私情。” 程娇娥还是难以接受,“虽然怀疑沈祁愿和月倾城之间有什么,但是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关系,虽然很难让人接受,但月倾城对商裕本就没有感情,我的确也不该多事,可是月倾城现在做出这样的事情,难免让人怀疑她的真正用心,若是有机会还是应该提醒沈大人才是。” 秋婉玉没有多说什么,程娇娥亦是陷入沉思。 沈府。 等到沈祁愿真正清醒之后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月倾城仍旧躺在他的怀中,此时还沉沉的睡去,长发披散,眼角带着浅浅的泪痕,这是沈祁愿从未见过的月倾城,一瞬间他竟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月倾城的侧脸,呼吸也变得浅了起来。 屋子里面残存的香气让沈祁愿清醒,却也让沈祁愿沉沦,他伸出手在月倾城的眼角摩挲,最后也只是把人抱在怀中。 一直到夜色深沉,月倾城才从梦中清醒过来,却见沈祁愿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 “你……” “醒了?”沈祁愿撑起身子,看着脸色微红的月倾城,“我去吩咐下人给你做些吃食。” 沈祁愿起身便要离开,却再次被月倾城扯住衣角,“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么?” “抱歉。”沈祁愿犹豫再三却只说出两个字,但月倾城不松手,他也只得转身来看着月倾城,纵然月倾城此时神色脆弱,但终究也和其余普通的女子不同,她开口道,“不必说抱歉,我们西江向来民风彪悍,本来这也不算什么事情,更何况我本就是天奕皇上的皇妃,你只是臣子罢了。” 月倾城松开手,也不管不顾便要穿衣,奈何衣服被沈祁愿撕碎大半,两人便陷入了沉默的尴尬之中。 “看什么,还不给我准备一件你的衣服。”月倾城虽然没有落泪,但语气却强撑着的坚强,沈祁愿站着不动,月倾城只是更加无语和无奈,“沈祁愿,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是这样没有担当的人。” 见沈祁愿不说话,月倾城起身便要朝外走,这一次沈祁愿自然没有让月倾城离开,“对不起,我需要一点时间,之前我既然答应了你,今日自然也不会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好好休息,先吃晚膳,我们再慢慢谈。” 月倾城被沈祁愿扯住,沈祁愿的语气虽然不算强硬,但却不容月倾城拒绝,月倾城被沈祁愿扶着坐下,这才转身出了门。 很快,沈祁愿便亲自端着晚膳入门,月倾城脸色也算稍微缓和了些,沈祁愿拉着月倾城手坐在了桌前,月倾城不明沈祁愿到底要做什么,但沈祁愿也不开口,只是沉默的给月倾城夹菜。 等了一会,沈祁愿却突然开口,“其实你不必如此的。” 月倾城拿着筷子的手一愣,沈祁愿继续道,“屋子里面的熏香你换过了,今日的事情不就是在你的算计之中么。” “那又如何,我便是想要得到你又如何,这种事情向来都是女子吃亏,难道你睡了我,吃亏的还是你么,或者是沈大人仍旧对我心存怀疑,所以才对我充满戒备,我是女子,宁愿用这种办法也要同你在一起,难道你还要为此指责与我么?” “今日之事已经发生,我也不会再多说什么,等我把京中事情处理完,我便会想办法带你离开。” “你愿意带我离开?”本来以为沈祁愿会说出什么无情的话,没想到却是这样的承诺,月倾城心中滋味难以言说,当下只是愣在远处痴痴的看着眼前的人。 “多吃一些,明日我便送你回竹轩。” 月倾城不满,“为何,既然同我说了那样的话,现在又要把我往外推么?” “不是,只是不希望在最后这段日子里面横生事端,你是贵妃娘娘带出的人,若是让人知晓你住在沈府,只怕会有麻烦,至少在离开之前,你我都不能出任何事情,我的能力有限,跟在娘娘身边才是对你的保护。” “程娇娥如今对我心存怀疑,若是我回去,她也不一定能够接纳我。” 月倾城心中有所迟疑,虽然沈祁愿刚才说的话足以让她安心,但是她仍旧不愿离开沈祁愿,谁能够愿意离开自己的喜欢的人呢。 “我同懿贵妃在卫城待过一段时间,她不是那样的人,若是这中间当真有误会,她也绝对不会污蔑与你的。” “可是你不要忘了,现在的程娇娥失去了记忆。” “纵然娘娘真的失去了记忆,我也不认为她会有什么改变。”沈祁愿说的很平和,可是月倾城,却感觉到沈祁愿话背后仍旧有别的意思。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月倾城一直咩有看沈祁愿,等到吃完饭,却听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沈祁愿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沈府管家,面色稍有些许怪异,但还是把手中东西放在沈祁愿手中,月倾城抬眼看去,是一件红色的衣裙,大概是沈祁愿吩咐管家准备的。 第828章 移祸 沈府。 见管家离开,沈祁愿才拿着衣服朝月倾城走去,“临时为你准备的衣服,不知是否合身,日后我会为你亲自量身再去为你做衣。” “有的时候从你嘴中说出的话,让我不禁怀疑,你对我其实应该是有感情的,可是你的举动却让我无法相信你,沈祁愿,若是我恳求你,你也非要让我回到竹轩么?” “抱歉,竹轩你必须回去,若是想要及早抽身,这是必须要为之的,希望你能够体谅与我。” 月倾城冷哼一声,接过衣服道,“既然如此,无需沈大人多说,我这便离开。” 两人既然已经发生了那种事情,月倾城也不再避讳,而是当着沈祁愿的面直接换好了衣服,沈祁愿愣了愣,到底还是没有转过身,而是面色平和的接受了这一切。 月倾城愤然道,“只怕你的心思和程娇娥一样,现在也对我充满了怀疑。” “我的确需要时间查证,但这是两件事,我不会混为一谈。”沈祁愿语气温和,见月倾城四处寻找随手短刀,这才亲自从一边的柜子中为她拿出,“走吧,我送你回去。” 沈祁愿出门吩咐管家准备车马,却见管家一脸担忧的在院中徘徊,见到沈祁愿这才快步走来道,“公子,您和那位到底是?”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管家道,“刚才您和那位,总之懿贵妃娘娘来访。” “什么,娘娘来过?”沈祁愿也是一愣,这倒是他从未想过的,当下便道,“娘娘是和什么人一起来的?” “上次来沈府暂住的翠烟姑娘。” “那你是怎么说的?” 管家在沈府多年,沈祁愿看他脸色神态就知晓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是才会是这副模样,只是程娇娥的到来,的确让沈祁愿心中戚戚然,事到如今,他和月倾城之间已经没有办法分开了,无论这一切是否是月倾城的刻意为之。 “老奴说的是公子染了风寒,所以暂时不能见客。” “好。”沈祁愿拧眉道,“这件事你记得守口如瓶,我希望除了你之外,在沈府内不要有任何人提起我屋中的那位姑娘,能否做到?” “是。” 见管家应下,沈祁愿才道,“明天一早帮我准备马车。” “是在上朝之前么?” “是。” 见沈祁愿点头,管家这才小心翼翼的离开,不敢再打扰沈祁愿,沈祁愿则是朝屋内走去,月倾城坐在床边,一副准备离开的模样。 “怎么,现在便要赶我走?”月倾城冷笑。 “明日再走吧。”沈祁愿道,却见月倾城开口道,“怎么了,沈大人这是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么,你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她起身道,“看来是出了什么变故吧,若是你不方便我现在就离开,何须你多言。” 月倾城本就是会武之人,沈祁愿亦是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只得跟着月倾城朝门外走去,“你可知今日娘娘来寻我了。” “那又如何?” “纵然娘娘心思纯善,可是你我的事情实在不宜让另外的人知晓,如此只会对我们的处境造成影响的。” 月倾城已经走出大门,纵然沈府的下人们也有些看见了这一幕,但自然是什么都不敢说的,沈祁愿见月倾城脚步极快,心中也是无奈。 “所以我现在离开了,便不会对你的处境造成任何影响了,沈祁愿你便继续好好当你的臣子。”沈祁愿本还想继续追下去,但她亦是看出月倾城此时心思乱了,恰好路边有一家客栈,他便快步上前扯住了月倾城的手,“你既然想要住在外面也可以,你便暂时留在这家客栈,明日我会亲自来接你的。” 月倾城多半是真的累了,脸色也十分难看,当下便自行进去,“你离开吧,我自己还是知晓如何住店的。” 沈祁愿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月倾城却没有开口的意思,沈祁愿只得转身讷讷离开。 京城内,关于北狄王吴衣私自潜入京城的消息愈演愈烈,京城百姓人人戚戚,都传言这位北狄王手段邪性,更是会一些常人不会的术法,近乎妖人。 北狄王吴衣的名字也成为了京城中人吓唬孩子的名字,两场灭门案始终不见线索,京城内自然也是气氛紧张。 酒馆。 吴衣坐在桌前,门被推开正是秋婉玉,秋婉玉上前一步行礼道,“公子。” “如何?” 等到秋婉玉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全部告知吴衣之后,吴衣才点了点头,“我知晓了,你继续回去保护娇娥,至于沈祁愿那边,我会去探查一番的。” 秋婉玉犹豫道,“公子,您只身在京城实在是难以保全,婉玉恳请您早日回到北狄,不要继续留在京城了。” “放心,本王知晓要如何做,也定然不会出事的,我知晓你的心思,你也不必担忧,难道你还认为本王会吃亏?” 吴衣的智慧秋婉玉自然不会怀疑,只是在京城之中,毕竟吴衣是外来者,想要面对京城中的风雨还是十分艰难,秋婉玉的担忧也是理所当然的。 “婉玉倒不是如此以为,只是婉玉希望王能够万无一失。” 吴衣笑道,“你去吧,我知晓我应该怎么做,你也记得我说过的话,凡事记得留意,除却娇娥,我也同样不希望你出事。” 秋婉玉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吴衣果然也没有让秋婉玉等太久,第二日吴衣便以北狄王的身份正式拜访商裕,而商路之上吴衣和商裕提前准备的人马也派上用场,果然有人浑水摸鱼趁机在商路上捣乱,直接被两方人马收拾干净,暂时没有大事发生。 而吴衣的亲自到来亦是让京城中人心中暂安,毕竟以前关于吴衣的只是传闻,现在人便在京中,而且皇上亲自面见,怎么还会再背地中出什么事情。 大殿。 吴衣身穿绛紫长衣,身后跟着莫辞和丛台,除此之外吴衣亦是从北狄内调遣人马同来京城,同时带来的还有北狄的诚意。 第829章 莫辨 商裕和吴衣本就熟识,亦是知晓这次吴衣来此的目的,正是为了堵住京城的悠悠之口,若是北狄王在不露面,商裕也难以再台面上维持平和。 今日乃是国宴,商裕起身朝吴衣走去,一旁的安平侯等人亦是跟随商裕的脚步朝吴衣走去,吴衣拱手道,“天奕国主许久不见。” 商裕道,“北狄王,请上座,今日乃是国宴,北狄和天奕乃是盟友,北狄王自然无需多礼。” 安平侯眯了眯眼,却什么话也没有说,他身侧则是信任丞相尹千章,这些日子朝内多了尹千章的确给安平侯带来了不少麻烦,好几次都是因为尹千章从中作梗使得安平侯的想法难以实行,此时尹千章亦是笑眯眯的跟在安平侯身后,见商裕招呼北狄王,尹千章便开口道,“侯爷,今日似乎神色不对,莫非是身体抱恙?” 安平侯怎么看不出尹千章就是故意套近乎,或者说是故意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尹千章此人极为难驯,也不知为何对商裕就是死心塌地,这京中大半官员都对自己恭敬有加,但尹千章却是恭敬之余带着些别样的揶揄之意。 “承蒙丞相担忧了,本候只是有些担心皇上被恶人蒙蔽。” 他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却足够让周围参加国宴的人听到,吴衣亦是抬眼朝此处看来,一旁的商裕则是微微皱眉,却听尹千章开口道,“啊呀,侯爷可真是忧君忧国,时时刻刻都不放松啊,只是今日乃是国宴,侯爷还是稍微收敛一些这样的心思,以免影响大家的心情。” 安平侯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而是转身入座,尹千章则是坐在安平侯对面,抬眼见吴衣朝自己看来,尹千章则是举了举酒杯并未多言其他。 “今日本王前来亦是为了解除北狄和天奕之间的误会,前些日子,本王的确因为一些私事前来天奕京城,但不曾有什么其他作为,但近些日子的传言使得本王不得不露面,本王知晓天奕和北狄之间的和平来之不易,更是不希望有心之人从中作梗,影响天奕和北狄的和平。” “北狄王说的是,朕亦是如此考虑,京城近来的确不太平,但朕相信北狄王的为人,此事和北狄王之间的关系的确更多的乃是传言,其中真相不值推敲,朕亦不希望因此影响北狄和天奕难得的和平。” 商裕朝吴衣举起酒杯,吴衣亦是拿起酒杯朝商裕示意,两人同时饮下杯中酒,宴中众臣亦是举起酒杯,也是明了商裕心思。 一杯酒饮尽,商裕开口道,“朕还有一事想要说明,当初懿贵妃奉朕的命令前往卫城同北狄漠北开通商路,因为一些缘故,程娇娥同北狄王结拜为兄妹,因此懿贵妃亦是北狄王的义妹,这件事相信众臣还不知晓,朕本来也觉这不是什么大事,但近来却有些不同的风声,朕不希望这件事影响程娇娥的声誉,纵然她是女子,但是她为天奕所做的事情也不应当被埋没,所以朕不希望在后宫或者是任何地方听到其他恶意的传闻。” 众臣自然应下不敢多言,商裕坐下,宴席正式开始。 商裕则是再次朝吴衣举杯,吴衣微微勾唇,开口道,“你我只要心无芥蒂,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解释清楚的,商路上那些老鼠已经被处理干净了。” 商裕点头,“北狄王深谋远虑,朕自然佩服。” “许多事情发生了便只能解决,京中的两起凶杀案,本王虽然没有眉目,但是凶手却也只可能是那么几人,知晓我北狄阵法,除了西江王之外,本王想不到会有什么人想要挑拨北狄和天奕之间的关系,当初小妹一人前往漠北,其中努力你亦是知晓,所以商路不能有失,本王希望国主的兵力能够在商路上停留一段时日。” 安平侯突然开口道,“容臣唐突,此时京城甚为不安稳,若此事当真是西江的阴谋,皇上理应把兵力集中在京城,若是有小人趁机作祟,皇上也好及时应对。” “侯爷此话差异,商路亦是天奕和北狄漠北之间关系的维持,若西江乃是天奕的敌人,此时对商路再行疏忽,岂非是让天奕腹背受敌,当真有一日天奕遭难,北狄和漠北亦是因为商路缘故同天奕生疏,到时只怕天奕才是难以为继。” “大胆,居然当众说出此言,你居心何在?”安平侯拍案而起,尹千章脸色也不变,仍旧笑着,“侯爷可真是忧国忧民,是臣下言辞有秽,还请皇上惩罚。” “罢了,朕亦知晓丞相乃是为天奕着想。”商裕抬眼看向安平侯道,“相信侯爷也只是一时之气,此事本就是天奕国事,若是为此在外人面前伤了和气,只怕也不是侯爷所希望的。” 安平侯愤然坐下,商裕和尹千章本就是连为一气,商裕也不曾避讳什么,国宴结束后,商裕则是留吴衣在宫中,等到众人散去,吴衣才朝商裕摇了摇头同时笑道,“天奕局势看来比我想象的还要严苛。” “让你见笑了。” 大殿内只剩下商裕吴衣和尹千章,常德则是带着宫人离开,吴衣把目光转向一边的尹千章道,“能得此能臣是国主的荣幸。” “朕亦是如此觉得。”商裕开口道,“千章的确是朕的左右手,朝中有千章,朕心中亦是放心许多。” 尹千章笑道,“皇上想来和北狄王有许多话要说,臣便不打扰了,这就先告辞了。” “好。” 商裕知晓尹千章的心思更多的都在家中义父,自然也不做逼迫,便让尹千章离开,吴衣则和商裕对坐,两人关系早就缓和,此时更是如同老友一般。 “若是为了北狄和天奕之间的局势,此时我便应该直接离开天奕,如此方能让京城百姓安心,可是我放心不下娇娥的血劫,此之前重重已经足够惊险,但却还有更为惊险的血劫等待着她。” 第830章 井下尸 商裕倒也不是不信天命,但本身对于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在意,但此时牵扯到程娇娥,尤其是由吴衣说出口,商裕便不得不信,而且这段日子程娇娥的确不算顺利,许多事情接踵而至,现在她失去记忆,虽然因祸得福,忘记了曾经的惨痛,但也因此让商裕和吴衣难以安心。 “朕知晓你的心思,亦是明白你对娇娥的担忧,但血劫一事实在是玄妙,朕也不知是否应当把娇娥留在宫中,毕竟宫中也是暗潮汹涌,但宫外却也十分不太平。” “婉玉跟在娇娥身边,我得以抽手调查灭门案,西江王如今动作频频,却未在西江露面,无人知晓西江王是否回到西江,而西江如今更是准备对南疆动手,你可要好好考虑南疆的存在价值。” “朕思索过,但南疆敌我难分,若是朕出兵帮助南疆,反倒是被南疆和西江联手,只怕到时候便是得不偿失,朕亦是不希望反被西江和南疆算计。” “你的考虑的确很全面,但此事你的确需要斟酌。” 两人对视,却是一阵沉默,此时无论是天奕还是北狄都已经深陷其中,吴衣道,“若是天奕有难,北狄不会坐视不管,但若是我不得不离开天奕,还希望你能够护娇娥周全,我知晓你的心思一直都在娇娥身上,而娇娥亦然,纵然她现在失去了记忆,但是对你的信任却是本能,希望你真的能够护住她。” 商裕没有多言,大殿内烛火鼎盛,却见商裕缓缓点头,“若是我不能护住她,这江山不要也罢。” 竹轩。 程娇娥起身,依旧不曾有何焉的消息,程娇娥心中其实已经放弃希望了,就算何焉十分聪明,但她毕竟无权无势,此时突然失踪本就诡异,程娇娥也是有心无力。 院子中似乎有些骚动,程娇娥出了门,见翠烟几人在门外不知在做什么,“这是怎么了?” “今早柏叔想要打水,但是井中却不知为何传出阵阵腐臭味道,而且水桶卡在了井下,现在柏叔正准备下去看看,吩咐人准备绳子呢。” 程娇娥点点头,却突然愣了愣,“你说井下有腐臭的味道?” “是啊,娘娘,您的脸色怎么不对劲?” “走,我们去看看。” 井前果然聚集了竹轩的下人,就连秋婉玉也不知从何出现,此时亦是紧紧的盯着井中。 “井中异味传来几天了?”程娇娥开口询问,那些人自然不敢怠慢,其中一个小婢子开口回答道,“回禀主子,是今日早晨才发现的,之前倒是没有,这井本就古朴,从来不曾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今日更是扯不出水桶,这才准备去看看的。” 绳子已经扔了下去,程娇娥点点头,“柏叔,小心一些。” “主子放心。” 见柏叔手脚麻利的朝井下爬去,此地幽深,这口井本就是个天然的出水口,而且竹轩本就很有年代,这里面的水一直不曾出过问题,突然出问题,反倒是让人更加怀疑。 很快,下面就传来了柏叔的一声惊叫,程娇娥快步上前朝井中看去,同时喊道,“柏叔,怎么了吗?” “这,下面是何焉姑娘……” 一句话让在场众人毛骨悚然,这井幽深,若是人掉入其中自然是没有活命的可能,尤其是柏叔的语气,显然是何焉已经死去。 程娇娥颓然,“柏叔,您想办法把她带出来吧。” 上面的人同心协力,一起把柏叔和柏叔怀中的何焉拽了上来。 何焉不知在水中泡了几日,虽然身体仍旧很小,但脸已然被泡的肿胀,辨认都有些困难了,但众人还是都看出这正是之前失踪的何焉。 翠烟被吓得不轻,尤其是看到尸体的一刻,更是觉得一阵反胃,“何焉到底是什么时候掉到井里的,难道这些日子我们喝的井水都是……”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觉得胃中不适,恰好传来敲门的声音,程娇娥拧眉道,“先去开门。” 翠烟忍着反胃去看门,门外站着的正是沈祁愿和一脸别扭的月倾城。 沈祁愿看出翠烟神色有异开口询问道,“翠烟姑娘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翠烟见到月倾城还是愣了片刻,但沈祁愿在此,翠烟还是没有隐瞒,“奴婢参见公主参见沈大人,就在刚才在府中的井内发现了何焉的尸体。” “什么?”沈祁愿一愣,快步朝府内走去,月倾城也很惊讶,跟在沈祁愿身后。 程娇娥和秋婉玉正在查看尸体,尸体上没有任何伤口,虽然程娇娥不记得自己会医术,但还是很快便看出何焉是被淹死的。 “怎么回事?”沈祁愿见地上何焉尸体,也是脸色难看。 程娇娥拍了拍手,起身看着沈祁愿和他身边的月倾城,“刚才发现的,柏叔说井中有异味,没想到是这个缘故。” “这,怎么会?”月倾城见地上尸体倒也顾不得别扭了,“那日你同我说她失踪,今日她怎么会出现在京中?” 程娇娥摇头,“不知。” 月倾城已经蹲下身子检查了,“是淹死的,难道是失足?” “不会的。”不等程娇娥说话,一边的柏叔先开口了,这宅子是程娇娥后买下来的,但柏叔却本来就在这座宅子中,也算是竹轩的管家了,程娇娥对他也十分信任,之前竹轩的主人一家因为行商的缘故而把宅子卖掉,举家搬出了京城,但柏叔却舍不得这地界,便留着继续帮着打理竹轩。 程娇娥等人抬眼看柏叔,柏叔摸了一把脸上的水道,“主子,您看这井口有什么问题?” “似乎是有些小了。”程娇娥失去记忆之后不曾来过井前,便是之前也不曾注意到什么,若不是柏叔提醒,她也没有发现这井口和其余人家的井口不一样。 柏叔继续道,“我这样的成年男人想要进入这京中便要废了力气,刚才进入之前我在身上摸了些菜油。” “这是为何?”程娇娥询问。 “这口井的存在比这座宅子要早的多。” 第831章 晚灯灭 柏叔见程娇娥没有打断便继续说了下去,“这口井有很长时间的历史了,当时这家主人便是见这口井所以才在这里造了宅子,因为年代久远,所以井口比一般的井口要小许多,若是想要进入这井中,成年人十分困难,所以我才摸了菜油,这样才能在井壁中方便行动。” 程娇娥点头,“原来如此,所以虽然何焉的身材能够轻易进入这井中,但除非是她主动的朝井中跳去,否则根本没有失足落井的可能。” 柏叔点点头,“这井的桶都是特制的,若是里面有异物便会立刻卡住。” 程娇娥却听出了关键,“所以柏叔的意思是,这尸体只有可能是昨晚到今天晨时出现,不可能是几天之前便在井中了?” “正是如此。” 程娇娥点了点头,一边沈祁愿道,“娘娘想到了什么?” “何焉应当是两日前就死了,昨日有人把她的尸体丢到井中,看来是故意让我们发现,但是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呢。”程娇娥心中怀疑,此时尸体出现反倒是有些刻意更像是要掩饰什么,而恰巧今日月倾城归来,此时月倾城仍旧在查看尸体,倒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臣恳请让臣审问府内众人。”沈祁愿毕竟是负责此案的,现在灭门案唯一剩下的人居然也死了,证据更是连不上。 程娇娥点点头,没有拒绝,众人转移至大堂,程娇娥坐下之后,沈祁愿才朝她点头接着看向竹轩众人。 竹轩内的仆人非常少,除了柏叔之外,便只有做饭的花婆子和她的女儿青青,以及三个婢子小燕,铃铛和静云,还有两个小厮大竹和宁喜。 此时八个人站在程娇娥和沈祁愿面前面面相觑,显然是不明所以,毕竟发生这样的事情的确让人很是害怕。 沈祁愿开口道,“柏叔,昨日你是何时打水的?” 柏叔道,“每日晨起会打满水缸中的水,等到晚上的时候主子需要沐浴,会再去打水烧水,昨晚睡前便是最后一次。” “那你昨晚打水的时候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柏叔思索片刻摇头,“没有什么异样,竹轩内本也没有什么人的,那井口附近更是很少有人去,昨日我去打水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完成自己的工作,都在屋内呢,的确是没有什么异状的。” 沈祁愿点点头,朝其余几人问道,“那你们昨日都在做什么?” 花婆子开口道,“主人宽厚,我和青青每日做完厨房的工作便回房间休息了,除非主子要吃夜宵之类的,我们才会半夜出门,但昨日主子不曾要吃夜宵,我和青青便一直在屋内。” 小燕道,“回禀大人,奴婢们昨日也都在房间,因为主子只需要翠烟姐姐服侍,我等都是些粗使打下手的,每日做完自己固定的工作就去休息了,我和静云一个房间,小燕就住在我们旁边,不曾发现有什么异样,也不曾出门。” 大竹是个憨厚的汉子,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阵仗,当下便有点脸红,磕磕巴巴的道,“我昨日似乎发现……” “发现什么?”程娇娥见大竹紧张开口安慰道,“你不必紧张慢慢说。” 大竹脸更红了,但还是点点头道,“昨晚我也是干完活就回房间了,但是半夜的时候出门去如厕的时候,似乎看见了一个人?” 沈祁愿道,“什么人?” “当时太黑了,所以我也没有看清楚,不过那个人的确是朝后院走去的,当时我也没有在意,但是现在想想,我似乎对那个人也不是很熟悉。” 竹轩的下人不多,若是真的熟悉就算是光线不够也能第一时间认出,但当时大竹没有认出,大竹犹豫着继续道,“当时心中有些奇怪,但是没有仔细分辨,现在想想,那个人我的确不熟悉。” “有一个人半夜潜入了竹轩,若是这个人是凶手的话,那么就是他把何焉的尸体丢到了井中,若是此人和这件事没有关系,那又是什么人深夜闯入竹轩呢。” 此话一出,堂内便安静下来,沈祁愿则是继续询问道,“那你呢?” 宁喜摇头道,“昨晚我不曾出门,一直都在房间内。” 程娇娥起身道,“既然如此,已经很明显了,出去大竹出过门之外,其余的人都在房间之中,而我昨晚自然也是不曾出门的,翠烟你呢?” 翠烟立刻摇头,“奴婢也不曾出门。” 却听月倾城道,“你是不是忽略了一个人。” 程娇娥抬眼,秋婉玉站在一边冷然的注视着场中,月倾城继续道,“正好人都在这里,我本来是不想回到竹轩的,虽然你失去记忆,但也不代表你就可以污蔑我的清白。” 程娇娥没有开口,月倾城继续道,“你对我有怀疑我可以接受,毕竟我是西江人,我弟弟做的那些事情我的确很难为他辩白,但是除了我你不要忘记这个府中还有一个人,她的武功也同样高强,而且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 月倾城话一出口,秋婉玉仍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公主殿下是想说我么,昨晚我在娘娘给我准备的房间之中。” “秋姑娘不是一向来无影去无踪么,就算是之前北狄王在此也向来不住在竹轩内,为何这几日却留在竹轩内呢?” 秋婉玉道,“是公子的命令,公子因为一些原因不能住在竹轩所以让我来保护娘娘。” 程娇娥微微拧眉,其实月倾城说的话本来是没有问题的,这些日子秋婉玉的变化的确很大,但程娇娥却本能的觉得月倾城今日格外咄咄逼人,尽管她不记得之前月倾城是什么性格,但按照翠烟的说法,自己和月倾城就算是没失忆之前也不算熟悉,难道真的因为商裕的命令,月倾城便舍弃公主尊贵的身份,心甘情愿的跟在自己身边么。 “娇娥,虽然你我相识不久,但你一向都是最为明理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够仔细看清这件事,不要因为一些人的蒙蔽便失去了原有的清明。” 第832章 罪行 见月倾城神色,程娇娥看出她是真的动了脾气,就算秋婉玉跟在吴衣身边地位超群,但月倾城毕竟是一国的公主,心中的傲气难以磨灭,这段日子接连受挫,此时便有些难以控制情绪了。 “好了,既然回来了,那便好好休息,至于秋婉玉之事,我会去向北狄王吴衣求证。”纵然程娇娥对秋婉玉心存信任,但此时若是表露出来,只怕月倾城更会发难。 果然,月倾城虽然心存不满,但毕竟程娇娥从中调解,一旁的沈祁愿亦是示意她不要继续多事。 见月倾城离开,程娇娥才松了口气,沈祁愿朝程娇娥行礼恭敬开口,“公主殿下可能是有些心情不佳,但心思总是好的,府中若是有人潜入,的确会威胁到娘娘的安全。”、 秋婉玉神色有变,上前一步朝程娇娥说,“昨夜我没有在府中。” 程娇娥一愣,“你不在府中?” “我去见了公子,若是娘娘不信可以前去询问公子,离开公子之后,我便去了戏楼。”秋婉玉说出戏楼的名字,“公子让我守着竹轩,昨夜的确是我的疏忽。” “你为何前去戏楼?”程娇娥还不知秋婉玉有这样的爱好,毕竟秋婉玉总是给人一副清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之感,谁能想到她居然喜欢听戏。 秋婉玉咳嗽一声,“这便是我的私事了,北狄少戏楼,每次来天奕我都喜欢前去听戏,这一点公子也是知晓的。” 程娇娥觉得好笑,“你是今天一早回来的?” 看出秋婉玉的尴尬,反倒让程娇娥觉得同秋婉玉亲近几分,秋婉玉点头,“是。” 看出程娇娥和沈祁愿有话要说,秋婉玉也不再多留,转身出了门,竹轩内的仆人亦是被翠烟暂时散去,屋子里面只剩下沈祁愿和程娇娥。 “沈大人,你如何看待此事?” 程娇娥知晓沈祁愿和月倾城之间的事情之后,眼神中便带着些考量,她虽然不记得之前沈祁愿的性格脾气,但却想不到在天子脚下,作为臣子居然和皇上的妃子发生了不正当的关系,纵然商裕对月倾城没有心思,月倾城也同样不喜欢商裕,但此事终究还是荒唐了些。 “臣觉得其中关键还需思考,暂时并不知晓是何人说谎,也有可能真的是外人潜入,秋姑娘既然说明自己身在戏楼,那只需前去询问,想来也不会在此处说谎。” 程娇娥点头,“秋婉玉的确没有任何理由做出这件事,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她是北狄王吴衣的人,而吴衣则是天奕的盟友,做出此等事情对她并没有任何好处,沈大人,这两日公主莫非都在沈府?” 沈祁愿没有犹豫,“只住了一日,臣本想劝说公主回到竹轩,但却惹得公主生气,因此公主在外居住了一日,今天一早臣才去客栈接公主前来竹轩。” “原来如此,不知大人可知前日我曾去寻你?” “臣知晓,那日臣突然身体抱恙,的确是臣的疏忽了,今日才来拜见娘娘。” 程娇娥摆手道,“沈大人严重了,我知晓你的事情本就繁杂,多谢你照顾公主殿下。” 虽然程娇娥言语中一直带着试探,但沈祁愿的回答却都滴水不漏,沈祁愿的确是欺骗了自己,但这件事程娇娥也知晓,无论是从什么角度,沈祁愿都不可能说真话,如此说辞倒也是情有可原。 何焉的尸体被沈祁愿带走处理,整个竹轩陷入一阵死寂,翠烟见程娇娥神色不对,端着茶走到程娇娥身边,“娘娘,您还在思索何焉的事情么?” 程娇娥没有回答反倒是问,“若是以前你觉得我会如何作为?” “娘娘最近似乎总是对以前很好奇?” “我也不想对我的过去好奇,但是总觉得如果是以前的我,也许能够有办法处理眼前的事情,也许是以前的我,面对何焉便会早些发现异样,并且仔细保护她,是我的疏忽了。” “娘娘这一点真的是没有变,总是喜欢把过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程娇娥道,“翠烟,你跟着我有多久了?” “从娘娘进宫,奴婢便一直跟在娘娘身边。” “把你知晓的关于我的一切全部告诉我吧。” “可是……”翠烟仍旧有些犹豫,毕竟不知道现在的程娇娥能不能够承担过去记忆的冲击,许多事情在程娇娥心中仍旧被埋藏,翠烟心有戚然担忧程娇娥仍旧无法完全接受过去。 “你不必担忧,孩子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了,莫非除了孩子,还有什么能够让我更难以接受的。” 竹轩内。 月倾城独自坐在屋内摩挲着手中的短刀,沈祁愿已经离开,府内亦是无比安静,门突然被敲响,月倾城起身开门,见门外是秋婉玉。 秋婉玉神色疏离,也不等月倾城开口,便强行走了进去,“月倾城,你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短刀仍旧在桌上,秋婉玉也不客气径直坐在了椅子上,伸出手握住了那把短刀,“西江的战神长公主,这把短刀杀死过多少敌人,九子令的创建者,又岂是会心甘情愿嫁到天奕做联姻工具。” “你到底想说什么?”月倾城面无表情,眼中更是透射出浓重的煞气,和平时的蛮横霸道不一样,现在的月倾城更像是一把绝世好刃,随时都能够夺取眼前之人的性命。 “公子曾经调查过你,对于你的事迹的确是十分敬佩,虽然说西江王是月倾华,但若没有西江的长公主,西江亦是不能发展到今日的地步,你是西江的功臣足以让整个西江都臣服在你们姐弟的脚下。” “我只是为了我弟弟而已,血缘亲情向来是难以割舍的,而且你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这样的话,若是你家公子倒还好说,你不过是北狄王的一个婢子,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说这些。” “长公主殿下,我的确身份没有您高贵,自然也没有您伪装的本事,今日是我的疏忽,若是昨日我在府中,定然会让那个凶手无所遁形。” 第833章 暗夜伏击 月倾城冷笑道,“你是想要反驳我刚才说的话么?” “我只是怀疑你的动机,公主殿下,在天奕就算你的身份再高贵,终究是外人,我奉劝公主殿下还是稍微收敛一些,不要认为所有人都看不出你的那些心思。” “我的心思想来不如北狄王,北狄王为了佳人千里之外赶来天奕,两相比较,还是北狄王的行为更让人感慨。” “我家公子的警告便是如此,而且只要是做过的事情就不可能真的一点痕迹也不曾留下,何焉便是你的疏忽,所以你杀了她。” “说出这样的话要有证据,你有么?” “我会找到的。”秋婉玉起身不再多言,转身出了月倾城的屋子,月倾城眼神幽冷看着秋婉玉的背影,桌上的短刀仍未归鞘,此时劝显得寒光频频。 翠烟把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大抵告诉了程娇娥,程娇娥频频点头,她的记忆便像是被什么阻隔了,就算是翠烟讲的十分生动,她亦是难以找到任何的共鸣之感,除了那个孩子之外,其余的事情她便如同听故事一般。 “当真想不到我会有这样的机缘。”程娇娥难免唏嘘,“若是没有这样的差错,也许我现在只是个商女而已,何至于牵扯到这些事情之中。” “娘娘本就是人中龙凤,自然不可能一辈子平凡。” “就属你最会说话,这些日子若是没有你陪在我的身边,只怕我的生活是难以继续下去的。” 翠烟摇头,“若非娘娘,翠烟也难以如此安稳的度日,现在娘娘失去记忆,奴婢亦会一直跟在娘娘的身边的。” 沈府。 沈祁愿回到府中,脸色却十分的阴沉,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可是他却难以完全释怀,对于月倾城的怀疑早就在心中生了根发了芽根本没有办法拔除。 就在回府之前,他去了月倾城居住的客栈询问,得到的结果是不能确定月倾城一夜都在房间,但也不能确定月倾城出过门,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让沈祁愿的怀疑影响了他的判断。 门被敲响,是沈府管家沈安,沈祁愿起身道,“安叔,你有什么事情么?” “公子,老奴是想问一些事情。” 沈祁愿点头,“您说。” 沈安在沈府地位很高,沈祁愿一向都对沈安礼遇有加,而且沈安也一直把沈府打理的十分稳妥,见沈祁愿没有拒绝,沈安便开口道,“公子您身边的那个女子,她的真正身份到底是什么?” 沈安对于沈祁愿来说不只是下人,更多的则像是长辈,见沈安脸色,沈祁愿便知晓沈安定然是知道了什么,当下也不再隐瞒,“她是西江长公主月倾城,也是当今圣上新纳的华贵妃。” “既然公子知晓,那为何还要做出那样的事情?” “那日是个意外。”虽然是月倾城刻意制造出来的意外,但沈祁愿依旧不忍心指责月倾城,在他心中月倾城便是他唯一动心之人,做出什么事情他都可以原谅。 “可是公子既然知晓,便知若是此事被其他的人知晓会是多么严重,而且老奴管那女子的面向,杀伐之气过重,绝对不是公子您眼中看到的那么简单。” “我知晓,她之前在西江的时候上过战场,所以才会……”沈祁愿犹豫着没有继续说下去,当下只是揉了揉眉头,“安叔,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是这件事我也没有办法,我是真的很喜欢她。” “公子,您真的不能换个人喜欢么?”沈安眼中苦涩,语气更是语重心长,奈何沈祁愿只是摇头,“安叔,你跟随我多年了,知晓我是什么性格,若是我没有认定倒还好,但是既然我认定了一个人,便绝对不会放手,月倾城便是如此,在我心中她不是什么西江的公主,也不是什么天奕的贵妃,她只是我喜欢的一个女人罢了。” “可是公子想过你们的未来么?” “若是有一日我不得不在官位和她之间选择一个,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她,当今圣上仁慈宽厚,纵使我不告而别,他也必然不会牵连沈府之人的,到时候我会带着月倾城离开京城,离开西江,寻一个乡野小院,安度余生的。” “公子心中的抱负全然不要了么?” 沈祁愿笑了,“抱负于我本也无所谓,既然今生得遇佳人,自然不会辜负。” “既然公子想的明白,那老奴自然也不会干涉,只是老奴希望公子再多行考虑,仔细眼前人,千万不要真的被人蒙蔽。” 入夜。 秋婉玉本在房中,却突然听到院子里面传来移动,昨日她一时疏忽所以没有发现院中的动静,今日突然有了怪声,她自然起身去看。 虽然她行动极快,但也知隐约的看见了一个背影,分辨下去,便和月倾城极为相似了。 离开竹轩,秋婉玉追随着脚步一路朝前,却只见那人越行越急,秋婉玉持剑朝前奔去,同时口中喝道,“何人,还不停下脚步。” 那人不停,只是继续朝前走去,黑暗的小巷不知藏着什么看不见的危机,但秋婉玉义无反顾的走了进去,还不等秋婉玉仔细寻找,却只觉身后传来破空的声音,她转身抬剑去挡,神色也不见慌张。 “怎么,是怕一个人打不过我还特意寻了帮手?” “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开口的人是个男人,而身后那人亦是动作起来,她一身黑衣遮盖住了面容,更是始终不发一言,秋婉玉无法确定她的身份,手中动作便有意的去扯她的面纱。 “遮遮掩掩,公主殿下,你觉得你还能欺瞒过我么?” 纵然两人夹击,但秋婉玉依旧攻守得当,只是亦不曾占上风,就在秋婉玉即将扯下黑衣人面纱之时,墙上突兀的跳出另外一个蒙面人,那人手中并无武器,却是凭空射出毒针,秋婉玉想要抵挡,但身后却跟着那个陌生人的剑,不得已她只得转身去攻击,毒针无所遁形,秋婉玉亦是中招。 第834章 百口难辩 毒针入体,秋婉玉便察觉身上不对,那倒也算不得毒针,只是让秋婉玉的手臂酥麻,甚至连持剑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抬眼试图看清发出暗器之人,却只觉头晕目眩,与此同时,身后黑衣人更是同时攻击,重掌击打在秋婉玉的后颈,很快她便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程娇娥晨起便不见秋婉玉,当下还觉得奇怪,昨日刚刚发生那样的事情,按理来说无论如何秋婉玉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竹轩。 但程娇娥也没有过多担忧,秋婉玉的本事程娇娥还是知晓的,她有能够保全自己的能力,倒也无需自己过分操心,而且她本也不是自己的下属,能够在此看顾自己的安全,全是因为吴衣的命令。 思及此,程娇娥倒也没有纠结,月倾城起身和程娇娥打了个照面,两人比不得之前亲近,言语中也透露着疏离。 “倾城,我想找你谈一谈,你可愿意?” 程娇娥开口,月倾城自然没有拒绝,只是神色带着些疑惑和不满,入了程娇娥的房间,月倾城却道,“伸出手来,这些日子你都没有好好调理身体,我之前做的努力算是白费了。” “我的身体倒是没有大碍。” 月倾城冷哼道,“我看你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之前的伤痛现在全都忘记了,便也不在意了,反正是你的身体,和我无关,你若是愿意如此虚耗,倒也没有什么。” “倾城,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心中自然是感激的……” “等一下,你没必要说这些,我救你也是抱着目的的,我是为了换取在天奕的自由,我对商裕没有兴趣,成为贵妃也只是为了两国之间的和平。” “真的如此么?” 程娇娥突然发问,反倒是让月倾城一时片刻没反应过来,见她唇角带笑,全然不像是刻意说出此语,但话中的深意却难免令人深思。 “看来你对我仍旧心存怀疑,程娇娥,你的心思不必隐藏,你今日想问什么尽管问出口,我月倾城必然知无不言。” “好,我的确不记得之前和你相处的种种了,但是我能感觉到我本能对你还是很信任的,但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却让我不得不怀疑我身边的人出了问题,何焉当日写下的诗你作何解释?” “我无从解释,若是我灭了何宅,那么我目的何在,我根本不曾和何宅的人有任何接触,包括那北狄的阵法我更是无从得知,这一切怎么会牵扯到我的身上,难道就因为我会武功么,那你身边会武功的人岂止我一人?” “若是你和西江王之间根本没有断开联系,那么这一切便都可以解释清楚了。”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信任我罢了,若不是我现在无处可去,当真要立刻同你翻脸,绝对不会和你再做一日朋友。” 不等程娇娥和月倾城的谈话进行下去,却听一阵急促的脚步,接着就是翠烟的声音,“不好了娘娘,出事了。” 程娇娥一愣,月倾城也稍微收敛怒意,两人同时看向翠烟,翠烟继续道,“是秋姑娘出事了。” “秋婉玉,她怎么了?” “沈大人就在外面,娘娘还是去见见沈大人吧。” 程娇娥自然不耽搁,月倾城也跟在程娇娥身后,两人朝大堂走去,却见沈祁愿一脸愁色,脚步中更是能够看出他的急促和无奈。 “出什么事情了?” “今早竹轩十里外的一户杨姓人家被灭了满门,同时出现的还有北狄的阵法。” “又有灭门案?”程娇娥此时也顾不得怒意和愤慨了,心中却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和秋婉玉有什么关系。” “问题便出在秋姑娘身上,杨家被灭门是杨家一个婆子发现的,她本是告假归家,今日早晨回府之时却不见府中有人应答,想到府后还有一个破损的小门,婆子便准备从小门进入府中,可是进去之后却发现整个府中的人全部都死了。” “秋婉玉她……” “秋婉玉也在其中,而且手中持剑,剑上满是鲜血、。” “这……”程娇娥一时无语,却也不知说些什么是好,只得抬手下意识的挠了挠头发,“怎么可能,难道沈大人是怀疑秋婉玉?” “虽然我不想这么怀疑,但秋婉玉的剑和那些死人身上的伤口是一致的,甚至和之前两户人家被灭门的伤口也是一致的。” “怎么可能?”程娇娥难以相信,“可是剑被人更换了?” “纵然如此,只怕一时半会也难以发现剑中缘由,至少臣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那的确是一把用了很长时间的剑。” “那秋婉玉她人呢?” 沈祁愿叹了口气继续道,“因为事情发生在竹轩外十里,那里有很多百姓居住,杨家又是那里的大户,而且杨家老爷素来良善,总是帮助贫苦的百姓。听闻他出事,周围便涌出许多百姓,一个个都十分气愤,当时秋婉玉手持利剑,便被他们团团围住说是凶手,臣不得已只得把秋婉玉暂时押回官府。” “此时太过巧合了,秋婉玉怎么会出现在杨家,若当真是她杀得人她又何必留在杨家,她的本事想要从杨家逃出去还不是轻而易举,甚至可以伪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何必留在案发现场。” “娘娘说的是,所以臣便前来请娘娘,希望同娘娘一起调查事情的真相。” 程娇娥不再犹豫,而是跟着沈祁愿出了竹轩,月倾城亦跟在身后,同时不冷不淡的说道,“我真的很奇怪,明明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却对我千般不信任,这秋婉玉之前对你态度如此恶劣,你却还愿意维护她,当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抱歉,我只是想弄清楚真相而已,无论是何缘故,便是此时真的是秋婉玉所为她也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失误,而且她本就没有理由这么做,难道不是么。” “怎么就不可以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第836章 悠悠之口 程娇娥穿着富贵,而且言辞中更是带着难以抗拒的威严,一瞬间,沈祁愿便想到了当初在卫城的程娇娥,心中莫名安心起来。 程娇娥自然不曾发觉自己的有什么变化,沈祁愿已经吩咐人带着王婆子上前,王婆子多半是惊吓过度,倒也做不得假,此时见到程娇娥也是有些疑惑,程娇娥询问道,“你便是杨家的下人王婆子?” 王婆子立刻点头,“是,这位……” “这位是宫中贵人。”沈祁愿解释。 王婆子立刻便瘫软跪下,程娇娥后退一步,王婆子倒也没有再向前,只是跪在程娇娥面前哭道,“还请贵人一定要还杨家一个公道啊!” 程娇娥抬手,见王婆子不起身便也随她,神色也有些悲悯,“我知晓你乍闻噩耗所以难以支撑,但还是有些问题需要你配合,毕竟你刚刚经历此时的记忆才是最为清楚的。” 王婆子不住点头,“贵人请问。” “好,我问你,今日你一进杨家的门到底是什么场景,一点都不要遗漏。” 王婆子吞咽着口水,勉强镇静下来继续道,“今日我回来的早,按理来说府中的小三子和扬伯应该已经打开大门,但我到杨家门前却不见有人开门,敲门也无人应答,当时我便觉得奇怪,因为我已经在杨家做了十年,还不曾遇见过这样的事情,但想了想可能是府内有什么事情,我便朝后门走去。” “这个后门是直通前院么?”程娇娥询问。 王婆子摇头,“后门处有一条小小的回廊,钻出去才是下人们的屋子,我一出去便觉得不对劲,因为院子里面满是刺鼻的血腥味,走了两步便看见巧儿躺在地上,满身都是血。” 见王婆子停顿,程娇娥也十分理解,毕竟遭遇这样的事情,一时半会都很难缓和下来,但此时她要做的却是找出凶手,不让这样的人伦悲剧继续下去。 四周一片静谧,连那些百姓也一个个安静的听王婆子讲述,王婆子顿了顿便继续说了下去,声音仍旧细微的颤抖着,“我当时便冲过去推巧儿,可是巧儿已经死了,我什么也来不及想,只是下意识的继续朝前院走,一路上又看见了许多熟悉的尸体,就在我走到前院的时候,却见一个人从地上站了起来,手中还拿着一柄长剑。” 程娇娥插话道,“你说一个人站了起来,具体是如何起身的,你可还记得?” “似乎是从地上站起来的,我没有看见她之前是怎么样的,但她手中拿着长剑,甚至还在滴血,当时我便觉得恐怖,立刻大喊起来……” “从地上起身。”程娇娥点了点头示意王婆子继续,王婆子道,“我一出声她便转头看向了我,甚至还把手中的剑抬起来看了看,我当她要杀我,吓得立刻转身就跑。” “所以你并没有看见她杀人,只是恰巧进来见她从地上起身,手里拿着长剑,那你跑出来她可有追出来呢?” “我跑出去大喊杀人了,也没有注意她有没有追上来,只是等我带着大家赶回来的时候,她居然打开了大门,见到我们之后,她说她没有杀人。” 程娇娥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大家,“虽然事情不是很明显,而且凶手也不会承认自己杀人,但是此事的确存在太多疑点了。” 听完王婆子的讲述之后,的确是有些地方留白,王婆子根本不是眼见秋婉玉杀人,也不曾被秋婉玉追杀。 程娇娥继续问道,“不知杨家一般是几时关门?” “天色一黑小三子便会把门关上,这一直都是杨家的传统,杨家人除非晚上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不然一般都是不出门的。” “原来如此,那么就是说有一个凶手半夜潜入了杨家,然后杀死了杨家全部的人,非但不走还留在杨家的院子中,如果按照王婆子所说当时秋婉玉是从地面上起身,那我大胆猜测,当时她是躺在地上的,有一个凶手半夜来杀人,杀完人和尸体一起睡了一觉,早上有人回来,她才起身要走,你们觉得这合理么?” 一个带着革巾的年轻人质疑道,“贵人的说辞岂非是先入为主,谁知这凶手到底是何时进入杨家杀得人,若是快要清晨的时候前去,正好在王婆子回家前把人杀死,因为什么缘故从地上起来,这都是有可能的。” “说的好。”程娇娥抚掌,“这位公子很有想法,但是这很简单,只要仵作检查了杨家人的尸体,便能知晓他们大概的死亡时间的,所以这一点不是我先入为主,而是本来就有据可查,纵然活人能够撒谎,但是已经死了的人却是没有办法说谎了。” 革巾男人想了想,倒也是这个道理,沈祁愿低声吩咐手下人,很快办带着仵作上前,仵作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先是朝沈祁愿和程娇娥拱了拱手,这才开口道,“回禀贵人,回禀大人,属下刚才仔细检查过,按照尸体的僵硬程度,应该是昨夜子时到丑时之间发生的事情,致命伤皆是脖子上的剑伤,可以看得出来杀人的人是专业的。” 程娇娥点头,“你确定是那一把剑所为么?” 仵作点头,“回禀贵人,的确如此,但是属下不能保证是不是一个人握着一把剑杀得人,这种事说不清楚。” 程娇娥还算满意,继续朝大家道,“所以杨家人死在子时到丑时之间,这段时间凶手已经杀完了人,为何还要逗留在杨家之内。”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猜到,“也许正是为了等待王婆子回来,杨家的人全死了,她可能就是不想放过杨家的任何一个人。” “这的确很有可能。”程娇娥叹了口气,“但,此人乃是我的朋友,她也不是京城人士,便是我也不认识杨家人,更不要说她连杨家的一个下人都认识记得,并且放在心中了,此事中的疑点还有很多,联合之前的两起灭门案,我一定会仔细调查的。” 第837章 狱中 百姓总算散去,程娇娥才得以松了口气,沈祁愿看出程娇娥脸色难看,连忙道,“娘娘还是不要太着急了,此事若真是有心人为之,那必然是可以陷害了。” 程娇娥道,“沈大人,此事疑点太多,无论从什么角度看,秋婉玉都没有做出这样灭门案的理由,甚至还用到那样的阵法,此案之中必然有人从中作梗,我现在就想见秋婉玉。” 沈祁愿还未应下,便听一边的月倾城冷笑道,“娇娥,你是不是有些太过于维护吴衣的人了,怎么说最熟悉北狄事物的人便应是北狄人啊,刚才你对百姓们说她非京城人,你为何不告诉大家她乃是北狄人呢,其实你的心中也知道,你若是这么说,只会让大家更为怀疑。” 程娇娥这才分心看着一边的月倾城,见她嘴角含笑,着实不像是有什么着急的痕迹,但想来她和秋婉玉一向不对付,甚至是莫名其妙的不对付,程娇娥道,“我只是不希望引起无畏的怀疑,若是因为秋婉玉的身份让大家怀疑她是杀人凶手,岂非是本末倒置。” “一个人的身份本来就是根深蒂固的,就像你对我,不正是因为我是西江公主,所以才迟迟对我难以放下戒心么,为何在秋婉玉身上,娇娥的态度便转变的如此之快。” 程娇娥一时语塞,却听月倾城继续道,“对于一个人来说,身份本来是首要的,就像人的名字,是要跟随一个人一辈子的,她是北狄王身边忠心不二的护卫,既然非天奕人,便也有心存异心的可能,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被她蒙蔽了。” 月倾城说完,便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沈祁愿,“我先回竹轩等你。” 程娇娥皱眉没有说什么,见月倾城离开,这才继续同沈祁愿道,“走吧,我们去见秋婉玉。” 天牢内。 秋婉玉安静的盘膝坐在地上,也不见什么行动,外面传来脚步声,秋婉玉才睁开眼看向程娇娥,她一向都是冷静自持的,除了当初在卫城和程娇娥初见的时候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过现在的程娇娥也早就忘记了。 “秋婉玉,我也很不希望你被人冤枉,但事已至此,你最好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秋婉玉点头,从地上起身,沈祁愿已经命人打开了锁链,程娇娥和沈祁愿走了进去,秋婉玉朝两人示意一番便开口道,“昨夜我听见竹轩内有异样的声响,所以才出去查探,见到了一个人的背影。” “这个人你认识么?”程娇娥察觉出秋婉玉眼中的异样,自然也知这异样应当是针对一边的沈祁愿,但程娇娥也不得不承认,沈祁愿和月倾城之事也只是秋婉玉的一面之词,纵然秋婉玉没有说谎的理由,但毕竟人心叵测。 秋婉玉点头,“如果我看的没错,她应该就是月倾城。” “所以你昨晚是追着月倾城出了门,然后呢?” “然后追到巷子中便遇到了另外一个黑衣人,已经一个突然出现在墙上并且使用暗器的蒙面人,三个人全部都蒙着面,但后来我遇见的三个人当中应该是没有月倾城的,可是这一切不是太过巧合了么,我因为暗器偷袭,所以给了那个黑衣人可趁之机,我被他们打晕了,等我醒来便在杨家,当时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尸体堆中,手中握着我的剑,而且上面染着大量的鲜血。” “然后呢?” “我不明所以,只得先从地上起身,便在此时听见了身后的一声尖叫,回身的时候便看到那个婆子大喊着杀人了杀人了,见她拼命的朝外跑,我也不及解释,我发现大门紧锁,便把大门打开,想她一会应该会从前门归来,但是这种事情当时我便想到应该是难以解释的清楚了。” 程娇娥亦是点头,“除了一个疑似月倾城的背影,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任何可以指正的证据,秋婉玉,纵然我有心救你但恐怕还是要委屈你一阵了,此事甚为蹊跷,而且凶手所为十分干净利索,根本寻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所以他们必然是几个人一起行动,这几起灭门惨案,再加上之前何焉说的话都证明了灭门的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秋婉玉亦是神色凝重,“之前公子还让我小心,却不曾想我还是疏忽了,娘娘若是继续同月倾城住在一处,恐有危险,毕竟她身上的确存在着太多的疑问了。” 沈祁愿一直不曾开口,但也看出秋婉玉有意无意的都在看着自己,程娇娥点点头,只觉得无比疲惫,但却也无从开口,只得安慰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的事情我会告诉兄长,他素来聪慧,想来会想出解决的办法。” 见秋婉玉应下,程娇娥便嘱咐她好好休息,“若是有时间还是要好好想想,他们身上可有什么特征,无论是什么特征也好,总好过我们现在大海捞针。” 同沈祁愿走出天牢,程娇娥仍旧是心事重重,这种时候她的确对自己身边的人都充满了怀疑,不只是月倾城,便是沈祁愿她也难以完全信任,见沈祁愿还跟在身后,程娇娥才勉强笑了笑,“还请沈大人代为照顾秋姑娘,此时想来还需要查证,今日是我越俎代庖,不知沈大人可有什么看法。” 沈祁愿立刻拱手行礼,“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想来是娘娘忘记了,之前在宫中的几起案子也是在娘娘的帮助下才得以顺利解决,这次臣自然也感谢娘娘的帮助,这其中的疑点娘娘总结的不差,秋婉玉实在是不像凶手,而且也没有任何动机,只是娘娘是真的怀疑倾城公主么?” 程娇娥看出沈祁愿的探究,扯了扯唇角道,“沈大人似乎和公主殿下私交不错,公主想来是尊贵惯了,脾气性情都有些养尊处优,但是对大人却是极为客气。” “也许是当初她救过我一命的缘故。” 第838章 须臾 程娇娥不知这其中缘故,沈祁愿才笑了笑,“娘娘应该是忘记了,不过已经不重要,若是娘娘想要调查倾城公主臣自然会全力配合的。” “我自然是相信沈大人的能力的,今日我不想回竹轩了,想来回去也是尴尬,毕竟现在倾城对我也应该是多有抱怨的。” 沈祁愿道,“那娘娘可是要回程府,臣这边派人送娘娘回府。” 等到程娇娥离开,沈祁愿却也没有离开府衙,而是再次来到了天牢之内,秋婉玉似乎察觉到沈祁愿回来,居然还站在原地等待着。 两人没有什么交情,但当初在卫城的时候已然是相识,秋婉玉摇了摇头,眼中便带着些嘲讽和揶揄,“想当初在卫城认识沈大人的时候,沈大人是何等的正气凛然,却是不知这段日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缘故才让沈大人有这样的改变。” “秋姑娘,还请说话注意一些。” 秋婉玉仍旧是笑着的,“是我说话需要注意,还是大人的行为需要注意呢,我的命不重要,对于整个北狄来说,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承蒙公子赏脸罢了,便是今日我把所有想说出的话都说出口,你要杀了我,那也没有关系。” 沈祁愿收敛了情绪,眼中亦是恢复过往的温润,“姑娘严重了,在下乃是天奕臣子,自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也请姑娘想清楚,你既然是北狄之人,若是此时被定罪,你该知晓这对于天奕和北狄来说实在是一件很大的影响。” “此时不是我所为,我已经否认了,但是我否认也没有用,必须要有证据不是么,但现在却没有证据能够为我解释清白,我也相信沈大人现在来此不是为了这件事。” “你到底知道什么?”沈祁愿终于开口询问了。 秋婉玉冷笑,“大人觉得我应该知道什么,若是我真的知道什么了,还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明人不说暗话,此事若是和倾城有关我绝对不会包庇。” “叫的如此亲热,看来沈大人是承认了?” 沈祁愿低下头,“我本来便准备等到京中灭门案处理完之后便带着倾城离开。” “只怕那位倾城公主的野心不止如此,你觉得若是倾城公主便是这灭门案背后的推手,她要做的是什么?” 沈祁愿愣了愣,却听秋婉玉继续道,“西江的战神长公主,若是和西江并没有断去联系,那么她的所作所为代表的便是西江,西江野心勃勃,对天奕想来也是觊觎已久,若是此时被他们趁虚而入影响天奕和北狄之间的关系也不是我想要看到的。” “你说的有道理,只是我……” “只是你需要一些时间考虑。”秋婉玉不再多言,只是转身再次坐下,“凶手既然不是我,我自然不会承认,此地倒也适合我休息,大人请离开吧。” 程府。 程娇娥的到来自然让虞缳汐惊喜,这些日子都不曾听闻女儿的消息,虞缳汐本就有些担忧,此时突然见到程娇娥虞缳汐反倒还是有些担忧。 “爹呢?程娇娥不见程胥连忙询问,虞缳汐道,“你爹去忙生意了,你一回来就知道找你爹,都不知道想娘了。” 程娇娥无奈的笑道,“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女儿自然是想娘的。” “为何突然回来了,可是外面出了什么事情?”虞缳汐倒是觉得程娇娥现在的精气神好了许多,总算是心安些许。 “没有,就是想爹和娘了,不知爹这次出门要几日才能回来?” 虞缳汐道,“可能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这次是个大生意,你爹很重视,所以便亲自去了,府中也没有什么事情,宫中那位也派了许多护卫,你也无需忧心。” 程娇娥抿嘴笑了笑,“怎么不见云霄,这些日子可有什么长进?” 虞缳汐摇头道,“哪有什么长进啊,还是不会走路的奶娃娃,但是会开口叫爹娘和姐姐了,来,娘带你去看看云霄。” 跟在虞缳汐身边,程娇娥总算是暂时放下心中的焦躁和烦恼,虞缳汐能够一直保持纯真也是让程娇娥安心的原因,纵然外面世事变幻,但虞缳汐总是能够给人一种安稳的感觉,这正是程娇娥一直痴恋的地方。 “云霄这些日子可是磨人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把乖巧全部都分给你了,现在可是让我发愁的不知如何是好。”虞缳汐招了招手,奶娘便从屋子里面把云霄抱了出来,小家伙果然是个古灵精怪的,程娇娥有些手足无措的抱住了程云霄。 虞缳汐继续抱怨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娘,你看你着什么急,弟弟还是个小孩子不是很好么,这样就能陪在娘的身边,我也想陪在娘的身边,现在啊十分羡慕弟弟呢。”程娇娥想到这些日子的经历,便无比怀念能够回到曾经在程府中的日子,可惜现在岁月变换,许多事情已经超出程娇娥的控制和想象,她现在唯一能够做的便是被这些事情驱策着前进。 “想回家还不是容易,娘就怕你心思早就不在这个家中了,娘知晓你做的都是正事都是大事,虽然你爹都不告诉我,可是我的女儿很厉害这些我都知道,你肯定都是继承了你爹的优点,才能够如此优秀。” 程娇娥心中安稳,脸上亦是带着笑容,虞缳汐还是有些苦恼,“这次是不是遇到麻烦了,你爹不在肯定不能给你出主意,不如你告诉娘吧,娘虽然不能给你出主意,但是可以倾听你的心事。” 程娇娥只觉得眼中酸涩,能够陪在虞缳汐身边是何等幸福,程娇娥也明白程胥对于虞缳汐极为宠爱的原因了,她一辈子被程胥保护的太好了,不知人间疾苦,就算是知晓了也一向乐观,不会被眼前的苦难打败。 “娘可知进来京城内的灭门案?” 虞缳汐语气有些害怕,“哎呀,娇娥,这件事你可不要牵扯进去啊,娘听下人们说了,那杀人可能不是人,是鬼怪呢。” 第839章 风声四起 程娇娥见虞缳汐一本正经到底还是没忍住,“这都是哪个下人和娘说的?” 虞缳汐看出程娇娥的揶揄,脸色红了红,“怎么,难道不是么,可是听说有什么可怕的阵法,那些死的人都是不能往生的。” “这话都是外面的传闻?”程娇娥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但还是觉得心惊,此时甚至能够传到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母亲耳中,足以见得有人刻意传播此等消息。 “此事如此危险,娇娥你怎么会和这件事有所牵扯?” 程娇娥皱眉道,“娘不必如此担忧,我只是帮忙查案而已,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牵扯。” 虞缳汐这才放下心,“不过若是能够不管,最好还是不要管了,娘不希望你牵扯到这些事情之中,虽然你现在留在宫外,但你还是早日回宫,这样娘才能彻底放心。” 程娇娥看出虞缳汐对自己的关心,连忙又安抚了虞缳汐几句,虞缳汐这才罢休,又嚷嚷着要给程娇娥去做晚饭。 但虞缳汐的手艺,程娇娥一向是不敢恭维的,不过虞缳汐兴致高,程娇娥也就没拦着她。 翠烟看出程娇娥心不在焉,“娘娘,如果真的是倾城公主所为,您要怎么做?” “当然是不能让其逍遥法外,只是恐怕现在我也找不到确实的证据。”程娇娥脸色凝重,刚才和虞缳汐谈话的轻松全然不见。 程娇娥顿了顿继续道,“等一会我娘休息之后,我们再去一次杨家。” 翠烟不明所以,“娘娘为何要选在这个时辰前去,若是有危险那该如何是好?” “无妨,不会有事的。” “那娘娘可准备带上翠烟?”翠烟生怕程娇娥又自己一个人冒险连忙道。 程娇娥笑了笑默认翠烟跟在自己身边,等到吃过虞缳汐做好的饭,并且看着虞缳汐睡下,程娇娥才带着翠烟离开程府朝杨家走去。 皇宫。 商裕得知了秋婉玉被抓的消息之后,首先迎来的便是安平侯的质问。 安平侯星夜来访,神色更是不见收敛,“臣听闻灭门案的凶手已经抓到。” 商裕摇了摇头,“朕也只是刚刚知晓,侯爷果然是消息灵通。” 安平侯怎么听不出商裕的话中有话,但此时安平侯分明是另有打算,继续道,“臣听闻被抓的人叫做秋婉玉,如果臣了解的没错的话,此人应该是跟在北狄王吴衣身边的护卫才是如何竟然变成了凶手。” 商裕道,“侯爷对查案也有兴趣,此案朕交给了沈祁愿,见侯爷如此担心,朕不如把案子交给侯爷去处理如何。” “皇上说笑了,只是此事牵扯到北狄王,皇上不可不谨慎处理啊。” 商裕冷然道,“朕知晓了,侯爷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便退下吧,更何况这个案子尚未确定最后的真凶,侯爷作为天奕的官家,不好这么早便下结论,同样,这也是朕给你的告诫。” 听出商裕话中的不善,安平侯总算收敛几分,商裕突然起身,又朝下走了两步,继续说道,“侯爷应该知晓娇娥在外养病,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朕不希望你把主意打在娇娥身上,念在你我之前数年的父子情份,若是侯爷还尚有良知,便应该知晓收敛二字如何书写。” 安平侯冷哼一声,草草行礼转身便走,商裕站在大殿之上,却闻身后传来一声苦笑,“看来你的日子果然过得不怎么样。” “你都听见了,只怕这件事难以善了。”商裕转身,便见吴衣从内殿走了出来,他神色淡淡,也见不出多少担忧,不过他向来是个情绪内敛之人,商裕纵然对他不甚了解,但时间长了,也算是熟悉他的做事方式。 “婉玉不可能杀人,她的行踪我向来清楚,这件事必然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娇娥如今在明,我便在暗继续调查此案,只怕和西江脱不了干系,那位西江公主也必然不是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 商裕若有所思,“娇娥如今失去记忆,朕有些担忧她。” “你不要小看她,就算是失去记忆,她也依旧是程娇娥,她在明处至少明面的人不敢轻易动她,若西江公主真的有问题,她跟在娇娥身边,若娇娥出事,她便是第一怀疑对象,所以暂时她不可能做出什么别的动作。” 商裕点头,“那你准备怎么做?” “找出藏在京城中的西江人,也许这件事就能够迎刃而解了,灭门案不是轻易便能够做到的,你也看见了,之前我来京城除了婉玉跟在我身边的也就只有莫辞和丛台,而且若是我要威胁与你,或者有什么其他所图,我只需抓住程娇娥,带她离开京城,只怕你这皇位也就无心继承下去了。” 商裕无语,“不要开玩笑。” 吴衣笑道,“你的性格我已然知晓,西江虎视眈眈,只要你对北狄不产生怀疑,我吴衣便也不会做出对不起天奕之事,这件事背后必然有推手,但就算如此,明面上吃亏的依旧是天奕和北狄,西江人果然心思深沉,这次更是打击的我措手不及。” “朕自然知晓谁是盟友谁是敌人。” “商裕,你最大的优点便是有足够的智慧和眼界,但是你最大的缺点却是致命的,若是有人利用程娇娥对付与你,只怕整个天奕都将危矣。” “你想说什么?”商裕听出他的话中有话。 吴衣道,“若是有一天你保不住程娇娥,不妨交给我,我可以让她在北狄安稳度日,直到你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保护她。” “朕不需要。” 看出商裕有些生气,吴衣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罢了罢了,我知你心思,程娇娥你必然不会动摇,但其中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你自己思索的,我不希望有一天你会因为这种事情而难以支撑天奕。” 商裕神色不悦,“北狄王还是快些出去寻找证据,如此才能早日为你的侍卫洗脱冤屈。” 吴衣不以为意,“本王自然会尽力。” 第840章 有心之人 见吴衣离开,商裕也没有阻拦,他分的清楚自己需要做的是什么,至于这件和北狄息息相关的命案,除了吴衣自己根本没有人能够替他解决,若是有一天不得不为此和吴衣站在对立面,商裕也知吴衣的真正心思,至少他们两人之间足够坦荡,无论是因为什么缘故,吴衣绝非是阴谋的制造者。 常德端着热茶走进,见商裕望着窗外也不忍开口打扰,直到商裕发现了身边的常德,“你何时来的。” “老奴来了有一阵子了。” 商裕摇摇头,“这段日子朕的警惕性的确差了很多,朝内朝外危机四伏,娇娥此时仍旧身在宫外,朕竟然不知是宫内更为安全,还是宫外更为安全。” 常德心疼商裕,眼见商裕消瘦但常德却无能为力,“若是皇上心系懿贵妃娘娘,不妨还是把娘娘接回宫中吧。” “娇娥心思不在宫里,朕不想逼迫他。”商裕接过常德手中的茶,却也没有喝只是放在一边,“今日安平侯的话足以印证他的野心,现如今西江虎视眈眈,若是安平侯再有异动,也许朕便要愧对天奕祖先的期望了。” 京城内的传闻总是让人猝不及防,甚至来不及反应,便已经甚嚣尘上了,一夜之间秋婉玉的身份便传遍大街小巷,北狄王在京的消息反倒是如同确实的证据一般,纵然无人说的清楚北狄王纵容属下如此作为的缘故是什么,但终归是人心所向,众人皆认为北狄对天奕有足够的威胁,甚至是三次灭门案都是邪阵的开设,也许会影响天奕的国气。 这样的说法虽然危言耸听,但在百姓口中却是一传十十传百,就算不是真的也被说成真的,程娇娥夜探杨家并没有任何结果,早晨在茶铺喝茶却听见四起的传闻。 “这位小哥,你刚才说灭门案和什么人有关系?”邻桌的讨论激烈,程娇娥更是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才转身询问。 那说话的小哥见是个漂亮女子,自然热切的回答,“姑娘还不知道么,那灭门的凶手是北狄王的女人,北狄王来天奕的目的本就让人怀疑,如今更是纵容自己的女人在京城做出这样的事情,当真是太可怕了。” 程娇娥哭笑不得,“这些都是什么人说的?” 小哥道,“大家都在说,现在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是北狄人所为的了,这样的高手留在京城,只是让我们的生活更加危险,而且北狄王现在名正言顺的住在皇宫,谁知会不会突然对皇上发难,谁知皇上到底是迷了什么心窍,偏偏对北狄如此信任。” 那小哥显然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出口,但程娇娥此时也没有了听下去的心思,只是点头致谢拉着翠烟的手离开了。 翠烟观察程娇娥的神色,忍不住道,“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看不出来么,必然是有人把秋婉玉的身份泄露出去了,虽然知道她的身份迟早是要泄露的,但是如此迅速,必然是有人刻意为之的。” 翠烟心性难定,无法做到程娇娥那样淡然,“若是这样岂非对北狄王有很大影响,而且现在案子尚未查明便传出这样的消息,若真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只怕是难以解释清楚了。” 程娇娥认可了翠烟的说法,“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控制,至少现在的我想不到什么办法能够阻挡百姓的舆论。” 就在两人说话间,周围的谈论声音仍旧不绝入耳,众人对于此事的热切也昭显了天奕和北狄之间本就隐藏的不和和不信任。 纵然天奕和北狄明面上已经是合作关系,可是两国之间长年以来并不算和平,所以京城的百姓自然也不会相信新上任的北狄王便是真心和天奕合作,而商裕虽然在位期间并没有做出什么大错,但除此之外却是也没有什么大功,经历此事之后更是不得民心。 不过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程娇娥和翠烟回到竹轩,正好见月倾城从门内走出,三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对视,还是月倾城先开了口,“昨日你去哪了?” 程娇娥道,“回了程府,我爹不在家,我娘一个人在府中无聊,所以这些日子我准备回程府陪我娘。” 月倾城哪看不出程娇娥的心思,当下便笑道,“若是我住在竹轩让你感到不爽,我可以立刻搬出去。” 若是以往的程娇娥必然会平和应对,但现在的程娇娥失去了岁月的磨砺,反倒是带着些少年的锋芒毕露,“怎么,莫非公主殿下又要去沈府,纵然你的名声不重要,难道沈大人的名声也不重要么,他作为朝廷重臣,若是被人知晓和你私交过甚,你觉得他会是什么下场。” “程娇娥,你什么意思?”月倾城话有停顿,翠烟却被她眼中的狠厉吓得后退一步,程娇娥把她护在身后,神色不见半点退缩。 “那日我拜访沈大人,却被告知沈大人突染风寒,恰好秋婉玉当时跟在我身边,我便让她去沈府内一探,你猜秋婉玉看到了什么?” 月倾城不语,程娇娥倒也没有全部说出口,“你利用你的手段让沈大人对你做出那种事情,沈大人心思好,或者说根本就是被你迷惑了,这些我都无从评断,但是还希望公主殿下能够稍微收敛,如今京城风声四起,若是公主不介意再多一种风波,自然可以随意。” “我以前当真没有发现,你的作为居然如此令人恶心,你多半是忘了,就在你失忆之前你亦是知晓我和沈祁愿之间的事情,但当时你可不曾利用这种事情来威胁我。” 程娇娥也不退让,“局势不同,当时的我可能也没有发现公主殿下的与众不同,甚至心中感念你的救命之恩,但是经历了这么多,我现在实在是没有办法欺骗自己,你真的可以和眼前发生的一切事情毫无牵扯。” “公道在人心,程娇娥,既然你已经这么说了,那从此之后,你我恩断义绝。” 第841章 情义难存 见月倾城转身离开,程娇娥自是没有阻拦,月倾城有自己的身份,本就不应该成为自己的附属,而且两人之间的彼此不信任早就造就了今日的结果。 翠烟看出程娇娥脸色不好,“娘娘,真的就让公主这么离开了?” “她心思不在我这里,而且竹轩之内已经没有能够牵制她的人了,所以我不能够把危险留在我的身边,而且她离开竹轩必然会前去沈府,沈祁愿非是愚蠢之人,也许时间长了他便能够发现月倾城的真面目。” 翠烟点头,“娘娘说的是,那我们真的要舍弃竹轩么?” “程府如今只剩下娘一人,我自然是要回去陪着娘的,这竹轩内便交给下人打理,等到这个案子结束之后我们再回来。” 舆论一出,朝中情势更是紧张,商裕被众臣逼迫处置秋婉玉,即便商裕说此案尚有疑点,但无奈众口难调,任谁都看得出来此时想要平息民怨的最好办法便是处置秋婉玉,让这三件灭门惨案结束,而北狄和天奕亦是没有必要继续这样的和平盟约。 邪术的传言不绝入耳,关于天奕国运一事更是被传的神乎其神,商裕下了朝仍旧觉得头痛难忍,常德怎么看不出商裕的为难,心中亦是有些动摇,“皇上,此时解决眼前的事情最为紧要,若是实在没有办法不如便暂时妥协……” “你想让朕妥协?”商裕眼中神色淡淡,“你可知若是朕妥协,那北狄和天奕便是仇敌,三国本是一同缔约,若是天奕率先违约,只怕和漠北之间的情谊也不存,纵然北狄和漠北不会轻易对天奕发难,但一旦西江有任何动作,天奕则是很难招架。” “但眼前百姓们民愤难平,便是那些朝臣也一个一个义愤填膺,奴才是担忧皇上您难以支撑整个天奕的舆论啊。” 商裕只觉得疲惫难忍,当下也只是颓然的坐在椅子之上,“朕又何尝不知呢,还希望吴衣能够尽快的找到案子的真相。” 程府。 程娇娥本在屋内陪着虞缳汐说话,却听下人禀报有人找她,此时就在后门等待,程娇娥好奇道,“是什么人,为何不进门?” 下人道,“那人便说小姐去了便知,可是有什么问题?” 程娇娥摇头,安抚了虞缳汐两句,“想来是什么不便露面的朋友寻我,我去去就来。” 虞缳汐点点头,程娇娥便带着翠烟朝后门走去,一出后门,程娇娥便见到了熟悉的身影,竟是吴衣。 几日不见,吴衣显得有些憔悴,难得见他穿除了紫色衣服之外的颜色,此时的吴衣一身利索黑衣,倒是显得苍白些许。 “兄长,怎么是你,你不是应该在宫中做客,陪着商裕么?” “外面的传闻愈演愈烈,这次更是牵扯到了婉玉,我不能坐视不理。” 程娇娥点头,“兄长可需要我的帮助?” “我便是这个意思。” 程娇娥道,“兄长可有什么思路?” “婉玉必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她虽然平时骄纵一些,但大是大非面前向来都很有准则,而且本就是我让她跟在你的身边的,却不曾想反倒是害了她。” “抱歉兄长。” “此事不怪你,婉玉的武功我一向十分信任,这次她吃亏,想来也是遭受到了埋伏,本就是可以针对她的,自然与你无关。” 程娇娥知晓这是吴衣的安慰,秋婉玉一事和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若不是自己身边需要人保护,吴衣也没必要把秋婉玉留在自己身边。 看出程娇娥的自责,吴衣伸出手弹了弹秋婉玉的额头,“别多想,你还说要帮我的忙,自然不要先自怨自艾了。” 程娇娥立刻点头,“兄长请说,不知我能帮到什么?” “我要见秋婉玉。” 程娇娥点了点头,“此事还需要找沈大人,只是婉玉那边我其实已经问的很清楚了,兄长还要再询问一遍么?” 见吴衣点头,程娇娥也没有勉强吴衣说话,而是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去寻沈大人。” 一路上,程娇娥把当时秋婉玉说的话全部告诉了吴衣,见吴衣只是低头沉思,程娇娥知晓吴衣必然有自己的想法。 牵扯北狄和天奕之间的关系,程娇娥不敢怠慢,“兄长,若是真相一时难以查出,那如何平息京中众人的舆论,若是继续下去,只怕会影响天奕和北狄的关系。” “纵然你失去记忆,依旧心系百姓,你果然没有什么变化。”吴衣缓慢的吐出一口气,黑衣显得他格外的清瘦,“我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 程娇娥点头。 吴衣继续道,“你可在月倾城身上看出什么端倪?” 程娇娥否认道,“很可惜,虽然我对她也很怀疑,但的确拿不出什么确实的证据,婉玉说是追着一个疑似月倾城的背影出门的,但可惜除了她没有任何人看到,她作为这件案子的最大嫌疑人,说出的话自然不可信,所以也难以作为证据了。” 吴衣叹息,“我不该让她刻意观察月倾城,也不应让她冒险的,是我没有嘱咐她,让她误解了。” “那兄长有何对策?” “这件事只有两个解决办法,第一便是找出背后真凶,但显然这十分困难,而且沈祁愿和月倾城之间的关系你应该也知晓了,无论沈祁愿是否真的能够守住本心,他面对月倾城之时也难以维持完全的公正。” 程娇娥认可商裕说辞,但还是好奇,“第二个解决办法是什么?” 吴衣继续道,“第二个办法也很简单,只是若是如此做,只怕你会阻拦我。” 程娇娥蹙了眉眼不明所以,“为何这么说?” “我可以制造出一个完美的替罪之人,既救了婉玉,又不会让任何人抓住把柄,也可以让天奕和北狄保持现在的平和。” 程娇娥一愣,吴衣却笑了笑,“如果没有遇见你,今日我可能毫不犹豫的选择第二条路,我可以救回婉玉,也不会损失北狄的利益。” 第842章 抉择 程娇娥心中自然排斥这种办法,但闻名天下的北狄王吴衣本就是个智者,他根本没有必要把这件事说出告知自己知晓,完全可以在暗地里面运作,等到秋婉玉被解救,就算自己知道真相恐怕也难以挽回。 不得不说,吴衣是真的了解自己,若是吴衣真的做出这种事情,程娇娥虽然面上不会有什么反应,但心中一定会因此对吴衣而有所戒备和忌惮。 纵然知晓吴衣是不得已而为之,但程娇娥还是难以战胜自己内心中的慈悲,估计也难以和吴衣保持过往的情分了。 “你看,见你沉默我便知你心思,无论是什么时候的程娇娥,她的心永远都是最善良的,我不希望你为此纠结,也不希望因此和你疏远。” 本来吴衣没有必要这么做,但居然只是因为自己而选择不走第二条路,程娇娥一时之间也不知是什么心思,只是怔然的看着面前的吴衣。 “放心,我还有第三条路。”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只有两种办法么?” 吴衣笑了笑,“我骗你的,我当然还有第三种办法。” 程娇娥这才松了口气,“那兄长刚才还吓唬我。” “我只是难得见你如此,虽然你和之前本质没有改变,但总觉得现在的你才是最开始单纯的你,可惜最初遇见你的人不是我。” 程娇娥还是觉得今日的吴衣有些奇怪,不知为何突然说出这么多奇怪的话,程娇娥心中怀疑,但面上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试探着问道,“我们最开始是怎么认识的?” 吴衣道,“翠烟没有告诉你么?” “翠烟就算知道,也只是一笔带过,具体的相识过程,她怎么会知晓。” 吴衣笑了笑,“当时是我不好,为了带走紫樱,在你面前装神弄鬼了一番,但是你却半点也不见怯色,让我对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程娇娥是知晓紫樱的,从翠烟的讲述之中程娇娥大概知晓了自己在卫城经历的那些,可惜了那些珍贵的回忆,程娇娥还是无比希望能够记起来一星半点,但是脑海却半点波澜也不起,就像是彻底把这些全部忘记了一样。 甚至连痕迹都不存在了。 “可惜了我都忘记了。” “后来经历了许多,你我合作收复了北狄的叛军,但你却被漠北的公子抓走,不得已我便回转北狄,以遂远候的身份拜访漠北,也第一次遇见了商裕。” 程娇娥点点头,“翠烟说是你和商裕救了我。” “主要还是商裕的功劳,但当时的商裕啊可真是让人无语凝噎,没想到一过之主的肚量居然如此惊人,后来熟悉了商裕之后我才明白,他不是一个小气的人更不是一个遇事会慌乱的人,他只是遇见你的事便乱了分寸,除此之外他的确是一个很适合做皇帝的人,可惜你是他的软肋。” 程娇娥听出吴衣的话中有话,此时马车仍在前进,距离沈府尚且有一段路程,程娇娥心中疑惑,便开口询问,“兄长似乎另有他指。” 吴衣开口道,“京中情势一触即发,虽然商裕早有准备,但有些事情想来不是商裕能够控制的,你需要早有准备。” 程娇娥不明所以,“还请兄长明示。” “你是个聪明人,其实你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或者说你本能的对于商裕还有所怀疑,因为你失去孩子的事情让你一直记挂于心。” 程娇娥挑眉道,“兄长这是在为商裕做说客,你们之间真是让我看不懂,如果按照话本里面所写,兄长不是应该说些商裕的不好才对,为何反倒是在这里说他的好话。” 吴衣笑道,“兄长岂是那些话本中人,我说这些话的用意是希望你能够好好的保护自己,若非逼不得已千万不要以身犯险,否则只怕商裕的作为会超出你的想象,到时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程娇娥虽然不甚明了,但还是听出吴衣话中的警告之意,她咬了咬嘴唇,更加坚定了恢复记忆的决心,她不希望因为自己失忆的缘故造成她对很多事情的认知偏差。 “看来兄长对于商裕极为了解。” “算不得了解,只是我看人向来透彻,和他相处几次便知他心思,纵然他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强者,可惜强者一旦有了软肋便难以真正的成为强者。” 程娇娥道,“可是商裕已经是天奕的皇上了,难道还有什么人能够威胁到他。” “身处高位才是最为艰难,之前我是遂远候之时在北狄内反倒是如鱼得水,如今成了北狄王,却不得不为此做出许多妥协,你极为聪慧,应该知晓我所说的妥协是何意,就比如现在天奕的安平侯,之前是商裕的养父,如今的商裕便不得不被他牵制,我在宫中这几日便也察觉出他的处境的确极为艰难,把你安排在外也是他的考量,他担忧你在宫中被人欺负,有担忧你在宫外没有保障,而他之所以能够接受我留在你身边也是认为我有保护你的能力。” 程娇娥愣了愣,“我的确不知他处境,但,我能做什么?” “之前你出宫除却治病本应还有其他打算,可惜就算是我也不能确切的知晓你当时出宫都准备做些什么,不过你不要忘记在安平侯府中尚且安插这一枚棋子成三,而成三和你之间的秘密,也只有你们二人才知晓,以及当初你在密林之中找到的星儿,都尚未处理,也许他们会知晓什么秘密。” 程娇娥仍旧觉得奇怪,“兄长为何突然同我说这些,就像是要跟我辞别一样。” “的确如此,我准备离开天奕返回北狄。”吴衣话一出口,马车内便陷入沉寂,程娇娥心中有了什么念头一闪而逝,抬眼见吴衣仍旧是温和的看着自己,程娇娥便难以抓住自己内心的那么一点念头了。 “兄长怎么突然决定要走,可是秋姑娘那边,兄长到底准备如何施为?” 第843章 一别 “此时便是我北狄之事了,娇娥不必多管,而且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是我和商裕之间的事情,你能够陪在兄长身边这段日子,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可惜我还是没能等到……”吴衣话音突然止住,看着眼前的程娇娥,吴衣伸出手却又缓慢的放下。 “等到什么?”程娇娥不明白吴衣到底在说些什么,但见吴衣神色只觉得吴衣定然是有事情瞒着自己的。 “若是等我离开,我希望你能够立刻回宫。” 程娇娥皱眉道,“兄长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是我刚才说的那些罢了,我不希望你遇到危险,如今宫外的危险程度可能比宫中更为严苛,而且这灭门惨案若是有西江人的参与,便说明有西江人仍旧留在京城。” “西江人会对我出手么?” “这虽然是我的猜测,但是目前看来这是必然的事情,而且西江王似乎对你很感兴趣,我不希望他真的对你做出什么别的事情。”吴衣话中之意已经足够明显,程娇娥想到西江王也的确是心中一阵不舒服,但若说要回宫,程娇娥也的确没有做好准备。 “兄长的话娇娥一定会听的,只是兄长突然做出回北狄的决定,娇娥心中实在难安。” “我相信商裕定然会护住你的,无论如何,我希望你都能选择相信商裕,兄长暂时可能难以回到天奕了,但只要你在天奕一天,无论天奕民间如何评价我,只要天奕有危险,我必然会出兵相助的,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程娇娥尚未来得及回应,吴衣却突然开口,“停车吧。” “兄长?” “我知婉玉在什么地方,剩下的路我一个人便可,你早点回府吧,记得我同你说的话,无论何时你都可以相信商裕,万事千万不可一人面对。” 程娇娥还想说点什么,但吴衣已经挥了挥手一人离开了,翠烟不明所以的看着吴衣离去,也同样发觉程娇娥的异样。 “娘娘,北狄王为何突然离开?” 程娇娥也是心中疑惑,“我也不知道,但兄长说他有第三种办法救秋婉玉,却又突然说要离开天奕,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那要不要我们追上去问问?” 程娇娥摇头,“罢了,兄长想来有他自己的算计,我也不必过分干涉,否则只怕会让兄长为难的。” 想到吴衣说的第二条路程娇娥虽然心中抵触,但若是迫不得已,程娇娥也的确没有干涉吴衣的理由,人总是会变的,程娇娥也不例外。 翠烟不知程娇娥心中所思,继续问道,“那娘娘我们还去沈府么?” “罢了,我们回去吧。” 深夜。 商裕独自一人离开皇宫,身着伪装倒是没有人看出他的身份,熟悉的酒馆,熟悉的人,商裕进门便看见那个人坐在一旁,正朝他挥手。 “找朕做什么?” “既然都私自出宫了,还这么冷漠做什么,可能这是你我短时间内最后一次喝酒了,商裕,如果你我只是普通人,也许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 商裕没有再多言,而是朝那人走去,“今日怎么换了个颜色?” 对面的人正是吴衣,闻言只是笑道,“没想到你还关注这个?” “只是奇怪而已,若是你不愿说也没有关系。” “今日我叫你来是想跟你告别。” 商裕似乎已经猜到了吴衣要说的话,闻言也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见他喝酒,吴衣便伸手阻拦了,“娇娥同我说过你的酒量,我今夜还有要事要做,没有时间送国主回宫,所以国主还是喝茶为妙。” 吴衣话音落下,便有下人端着茶上来,那酒本就是吴衣特意准备的,倒也不算烈性,商裕脸色微微变化,好在还是没有醉的。 “今日便走?” 吴衣点头,“是,若是我继续留在京中,只怕朝堂之上和朝堂之下都难以容下我这个外域之人,北狄和天奕的和平来之不易,我相信你必然心中有考量,所以也不必我多说,但我离开之后,只怕表面上的和平难以维持了。” 商裕心知肚明,“我应该现在便派兵围剿北狄王,言北狄王有反心,因此被我斩杀,北狄若是失去了吴衣,便是毫无战斗力的北狄,届时朕想要收复北狄还不是轻而易举。” “可是你不会这么做。”吴衣笑了笑,“若是你这么做,只怕你便会失去程娇娥了,在你心中皇位和江山都比不过她不是么。” “是。” “可惜啊,你却承下了天奕国主之位,你该知晓这个位置你得到有多么困难,但现在的你却让人看不清楚了。” 商裕道,“总有一些事情要做出选择的,娇娥是我最后的底线,等你离开我会把她接回宫中的,无论如何我都会日夜守着她,直到你所言的那个血劫过去。” 吴衣喝酒倒是丝毫不避讳,此时也不知是心情缘故还是分别在即,喝得更是又快又急,“血劫之事,我本以为很快便可以解决,却不曾想几次三番都不是娇娥的劫,然而这段日子她已经很苦了。” “总之,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你离开吧。” “诶,这里是我的酒馆,虽然位置在你天奕,但整座酒馆都被我买下了,要离开也是你先离开。” 商裕无语,吴衣却起身道,“我亦算出天奕要临兵灾,想来和西江脱不了干系,西江公主月倾城绝对没有表面那么简单,所以最好把她也困在宫中。” “朕知道了。” “虽然我真的很不明白本王到底比之你差在什么地方,但真的很无奈,无论是娇娥失忆与否,她对你的欢喜都是发自内心的。” 商裕面无表情,吴衣起身朝门前走去,“商裕,灾难从来都是难以避免的,只希望你能早做准备,朝中的蛀虫更要早些时候清理,情分本就是最难拿捏的,若是你一直顾念那一点情分,只怕最后带给你的便是更为痛苦的现实。” “啰嗦。”商裕起身朝吴衣挥了挥手,见他脸色发黑,吴衣只是沉默的笑了笑。 第844章 劫狱 京城的天牢遭劫,灭门案的嫌疑者秋婉玉被人连夜劫走,为首之人带着黑色的面巾看不清楚脸,但随之北狄王吴衣也彻底在京城中销声匿迹了。 京城外的官道上。 吴衣一身黑色长衣,身后跟着同样骑马的秋婉玉,虽然她看起来稍显憔悴,但总算是平安的回来了。 “对不起公子,这次让你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是属下的疏忽。” “不怪你,是我低估了西江留在京城的人手,西江王本就是有意想要分化北狄和天奕,就算不是如此,他也会想到别的办法,只是这段日子委屈你了。” “公子,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若是天奕的人马追来,只怕还需一番应付。” 吴衣点头,“走吧。” 见吴衣转身朝京城方向看去,秋婉玉便知吴衣定然是舍不得程娇娥了,秋婉玉也没有想到吴衣居然会选择劫狱这条路,自己得救了,但北狄和天奕面上的和平便难以维持了,对于吴衣来说这无疑是个下下策,但吴衣的心思她向来难以明了,尤其是吴衣遇见了程娇娥之后,便更加难以捉摸了。 “公子,程娇娥的血劫……”秋婉玉欲言又止,这是吴衣的心结,也是吴衣来天奕最大的目的,可现在程娇娥血劫未至,吴衣却为了自己离开了天奕京城,秋婉玉难免担忧程娇娥的血劫之事。 若是日后程娇娥出了事,吴衣是否会因此而自责,跟着程娇娥这段日子,秋婉玉也察觉到了程娇娥身边的危机四伏。 “这件事我交给商裕了,虽然不知商裕能否帮助娇娥度过血劫,但我沉思之后便觉得这次的确是我有些贸然了,既然是劫难,便不是能够轻易化解的,纵然我有推演之术,可却没有破劫的本事,这段日子跟在娇娥身边也并没有帮助娇娥多少。” 吴衣说话的声音不大,但秋婉玉还是听清楚了,能够让吴衣说出这番话恐怕也只有程娇娥了,吴衣一声算无遗计,却在程娇娥这边屡屡碰壁,难道真的是天命不可违。 秋婉玉不再多言,两人骑马离开了京城,远处滚滚烟尘,却是一段再也难提及的过去。 程娇娥得到吴衣从京城消失,秋婉玉被劫狱的消息是在程府,当时程娇娥本是在跟虞缳汐一起陪程云霄玩耍,突闻此消息,程娇娥便愣在原地。 虞缳汐多少还是听了些风声的,看出程娇娥不对,连忙伸出手推了推自家女儿,“娇娥,这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吴衣的那番话,程娇娥却不觉安心,原来这就是吴衣的第三条路,一条最为危险的路,程娇娥心中难过,却又不知为何难过,吴衣没有为此牺牲任何人,而是救下了秋婉玉,选择一人抗下这一切,自此天奕和北狄恐怕便难以回到过往的安宁,纵然吴衣无意和天奕交恶,但天奕百姓却会对北狄心存敌意。 “娇娥?”虞缳汐见程娇娥不答话,心中担忧,一旁的程云霄只是孩童,根本不知人间疾苦,只是张着嘴看着一边的娘亲和姐姐不断的舞动着手脚。 程娇娥回了神,眼中却酸涩难忍,她伸出手在虞缳汐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这才开口道,“娘,我有事出门一会,晚上便回来。” 虞缳汐向来都不打扰程娇娥的事,但今日看出程娇娥有异,虞缳汐不放心,“你的脸色不好,还是等到休息好了再出门吧,娘虽然不知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那位北狄王应该是你很重要的人,娘不希望你因此难过。” “娘多虑了,女儿只是出门有些事情,很快便回来。”程娇娥不愿多说,纵然虞缳汐满眼担忧,可程娇娥还是转身离开了,翠烟朝虞缳汐低了低身子便连忙追了出去。 程娇娥走在街上其实也有点恍然,她也不知晓自己为何要出门,只是下意识的朝竹轩走去,曾经几人住在竹轩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过往的记忆对于程娇娥来说十分遥远,但和吴衣月倾城相处的日子却历历在目,可惜一切回首却像是笑话一样,根本再难回头了。 “娘娘,您别这样,就算北狄王回了北狄,这对于北狄王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么,只要不在京城,便无需面对京城的压力,我相信北狄王他也不希望娘娘您担忧才是。” “你说的没错,他的身份本就不允许他留在京城,是我痴心妄想,总觉得一切还能回到最初,可是从我们彼此开始猜忌的时候,从外面的舆论愈演愈烈的时候,我便该知晓这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无论是谁,都有自己的心思。”程娇娥脚步不停,周遭的一切在程娇娥眼中都像是走马灯一样,翠烟的脚步急切,便因程娇娥实在是走的太快了。 “可是这些也不怪娘娘,娘娘是一心为了他们好的,娘娘也没有对不起北狄王,也没有对不起倾城公主,若这些真的都是倾城公主所为,那又和娘娘有什么关系呢。” “月倾城救我一命,虽然我现在不记得了,但总归是恩情,我和吴衣的过去早就牵扯在一处,这次他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可是却因为我选择了这条最为凶险的路。”程娇娥走的累了,这才满了起来,却又觉得眼前发黑。 “娘娘。”翠烟看出程娇娥的不对劲连忙伸手去扶她,“娘娘,我们还是回去吧,不如我们还是回皇宫吧,外面实在太危险了,现在北狄王也不在京中,而且皇上几次有意希望娘娘能够回宫,不如这次娘娘便回去吧。” “前面便是竹轩了。”程娇娥没有回答翠烟的话,心思显然不在此处,纵然她对皇宫有所抵触,但也心知翠烟说的是正确的。 竹轩近在眼前,可是现在除了洒扫的仆人之外分外荒凉。 见程娇娥归来,柏叔自然欢喜,连忙道,“主子终于回来了,这些日子竹轩可是冷清的很。” 程娇娥勉强扯了扯唇角道,“柏叔,帮我泡一壶茶来吧。” 第845章 舍弃 坐在熟悉的大堂,可惜周遭已经没有熟悉的欢声笑语,翠烟怎么不知程娇娥心思,就连翠烟自己也思念那段日子,纵然当时程娇娥因为失去孩子而悲伤,但总算是身边有人作陪,还不算孤单,也不会相互怀疑,可是现在案子未破,吴衣带着秋婉玉离开便算是间接的承认了这案子,想要翻案也是难上加难了。 “翠烟,你说当初若是我不出宫,会不会就没有现在这些事情了,若是我不出宫,月倾城也没有理由出宫,这些事情便可以避免了。” “娘娘不要把一切都怪罪在自己身上,这些都不是娘娘能够阻止的。”翠烟心中着急,但着实不太会说话,只得强行安慰着,柏叔端着热茶上门,程娇娥指了指桌子,看着柏叔道,“柏叔在竹轩待了多久了?” “二十三年了。”柏叔想了想恭敬的回答道。 “日后我可能就不会来了,这竹轩便留给柏叔打理吧。”程娇娥话音落下,柏叔便惊讶的看着程娇娥,当下便有些难过,“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我也很舍不得竹轩,但想来交给柏叔打理便最为靠谱了,无论柏叔日后准备用竹轩做什么,便是卖掉也没有关系。” “这是为何,难道主子有别的打算?” 程娇娥摇了摇头,“毕竟我不属于这里。” “老奴虽然不知主子发生了什么,但近来外面风声也多少听了一些,老奴知晓主子心善,若是主子准备暂时离开竹轩,老奴自然会仔细看顾竹轩的,等到日后主子什么时候想回来,便随时可以回来住。” “娘娘,既然柏叔这么说了,您便不要拒绝他的好意了,柏叔,娘娘就是一时心情不佳,绝对没有抛弃竹轩之意。” 柏叔点点头,也不再多言,而是行礼离开了,程娇娥端着茶杯叹了口气,“我只是不希望日后竹轩被我连累。” “怎么会被娘娘所连累呢,娘娘是竹轩的主人,竹轩众人都是指着娘娘吃饭的,柏叔虽然和娘娘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奴婢看得出来柏叔是希望娘娘能够继续留在竹轩当主人的。” “我又何尝不想呢。” 程娇娥话音刚落,却听外面嘈杂声响,很快柏叔便进来禀报,脸色也急切起来,“娘娘,外面突然涌来一群百姓说让娘娘您交出凶手。” 程娇娥一愣,翠烟也不明所以,无需多想,程娇娥便知这件事必然和吴衣有关,立即起身随柏叔朝外走去。 竹轩较为偏僻,可是此时外面却聚集着一众百姓,程娇娥来竹轩来的突然,并未带其余人,商裕安排的人也都在程府,程娇娥站在门前便显得有些势单力薄。 为首的是个黄衣服大鼻子的男人,大约四十几岁的年纪,面相极为刻薄,翠烟上前一步尖着嗓子道,“你们是什么人,这里不是你们能够胡闹的地方。” “嘿,我知道眼前这位不就是我们天奕的妖妃程娇娥么,就算你是贵妃娘娘又如何,今天我们是为死去的三家讨回公道的。” 那男人手下不留情,居然推搡了翠烟,翠烟本就是女子,身上有诸多不便,那男人更是毫不忌讳,翠烟瞬间便脸红的快要哭了。 程娇娥伸出手把翠烟护在身后冷然的看着面前的人,“你们为何而来,若是要讨公道也不该来我这里讨公道。” “现在京城谁不知道北狄王已经劫了狱带着人犯跑了,又有谁不知我们天奕的贵妃娘娘和北狄王之间有说不清楚的关系,如今谁知北狄王是真的离开了京城还是藏在这个小地方。”那男人咄咄逼人,分明就是故意挑事,程娇娥看出他背后有人,但此时也难以分辨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 只是见翠烟受委屈,程娇娥不可能坐视不理,翠烟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虽然强行镇定,但眼圈还是红了。 程娇娥冷笑道,“看你的意思是准备搜查我的宅子了?既然你知晓我的身份,还敢如此造次,背后到底是藏着什么大人物,给了你如斯胆量。” 那人脸色果然变了变,但还是故作镇定,“我们只是代表了正义,官府不管这件事,但我老李受杨家恩惠,绝对不能就这么坐视不理,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让凶手就地正法。” 眼见情势愈演愈烈,想来后面的那些都是被这人蛊惑而来,或者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利益,但眼前的困局却是实实在在的了。 程娇娥面不改色,“杨家给你的恩惠果然不同凡响,居然能够闹到本宫这里来,看来我的身份并不足以让你畏惧,为了你口中的正义,你可真是悍不畏死,就是不知道你背后之人能不能保住你的性命。” 一句话隐含威胁,如今的程娇娥不如过去圆滑,甚至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竹轩的人虽然不多,但此时全部站在程娇娥身后,那柏叔是个聪明的,早就悄悄的从小门离开去找人帮忙了。 老李被程娇娥几句话说的有些害怕,但还是继续说道,“作为贵妃,就应该在宫中安分守己,如今包庇罪人,我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身后众人蠢蠢欲动,就在翠烟以为程娇娥会顽抗到底的时候,程娇娥却突然笑了,“来,给这几位大爷让地方,看看他们能在竹轩搜查出什么来,若是搜不出,那恐怕就要让本宫来跟你们讲讲道理了。” 虽然程娇娥看似柔弱,但几句话却打消了眼前之人的热切,见他们彼此对视,程娇娥眼中的不屑更甚,“怎么了,我打开大门让你们搜查,你们怎么不进去搜查啊,可真是巧了,我这才刚刚回来,这位大哥便带着人来了,要是不清楚的,还以为你们随时派人监视着我呢。” 男人脸色早就变得难看起来,见程娇娥有恃无恐,却也还是硬着头皮道,“走,我们进去搜查,绝对不能让正义蒙羞,不能让坏人逍遥法外。” 程娇娥始终不见软弱姿态,只是冷眼以对。 第846章 混乱 在为首黄衣男人的带领下,众人踏入了竹轩,程娇娥拦着竹轩众人让他们在门外等候,翠烟焦急的道,“娘娘,你真的让他们去搜查啊。”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分明是有备而来,这竹轩内本也没有什么,既然他们想要搜查便让他们搜吧。” 见程娇娥不在意,翠烟却还是紧张,“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既然知晓娘娘身份,居然还如此放肆。”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你跟着我的确受委屈了。”程娇娥知晓翠烟委屈,伸出手拍了拍翠烟的肩膀,翠烟终于忍不住,眼中泪水滑落,翠烟只觉得心疼,纵然不记得之前和翠烟的点点滴滴,但这段日子翠烟一直把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程娇娥自然心中感激。 掏出手帕轻轻的擦拭掉翠烟的眼泪,程娇娥开口道,“没关系,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程娇娥话音落下,站在门前见那些人一个比一个粗暴,说是搜查吴衣的下落,下手却分明是要毁了竹轩,程娇娥只是安静的看着,没有一点表示,竹轩的下人们都看不下去了,但有程娇娥拦在前面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主子,我们真的就让他们这么砸下去?” 程娇娥点头,“这样罪行才更大啊。” 另外一边,柏叔亲自赶赴沈府,沈祁愿听闻立刻带兵准备出发,月倾城本就住在沈府,此时跟程娇娥闹了矛盾,却也不见避讳,沈祁愿也由着她。 “出事了?” “竹轩遭百姓围攻。” 月倾城冷笑道,“程娇娥一向不可一世,不过区区百姓,何以出动你,她的助力不是甚多么?” “倾城,你现在变了很多。” 月倾城不以为意,“怎么,难道让我继续做程娇娥的附属,让她莫名的怀疑我,还是你希望我继续跟在程娇娥的身边供她驱使。”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在家中等我,我去帮娘娘解围。”沈祁愿不再多言,而是转身离开,月倾城默然跟在沈祁愿身后,语气依旧不见缓和,“纵然你几次三番告诉我你对程娇娥只是崇拜之心,但是每次只要程娇娥出事,你便如此紧张。” 沈祁愿没有想要争吵的意思,但月倾城却愈发咄咄逼人,尤其是这段时日让沈祁愿难以招架,但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就是难以说明白的了,沈祁愿对月倾城越是纵容,月倾城便越是无理取闹。 “她是主我是臣,臣为主做事本就没有什么问题,倾城,你不要总是如此。” “好好好,沈大人慢走,我这便离开,不打扰你。”月倾城拿起桌面上的短刀便要离开,沈祁愿无可奈何,他怎么可能让月倾城离开,当下只得放下手中剑,扯住月倾城的手,“你要我怎么做?” “这次之后,不许管程娇娥的事。” “若是娘娘有命令,我如何违背?” “那便是你的问题,沈祁愿,你既然准备抽身而退,朝堂本就不是你久留之地,讨好程娇娥也不会有什么好处的,难道你舍不得放手么?” “不是。” “你说过,等到灭门案结束,你便带我离开,如今罪犯秋婉玉已经逃跑,你也可以兑现你的诺言了。” 沈祁愿皱了皱眉,感受到月倾城手心的力度,沈祁愿只得继续道,“这件事还难以确定是否是秋婉玉所为。” “沈祁愿,你果然是借口推脱。” “不是的。”沈祁愿纵然想要解释,但月倾城却难以听进去分毫,“我会尽快带你离开的。” 月倾城看出他的为难,也知晓不能过分逼迫他,“好,我等着你的约定。” 见沈祁愿离开,月倾城眼中的情愫也退去不少,手中短刀未曾放下,红衣凄迷,此时的月倾城也早失去了起初的随性,至于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月倾城,恐怕只有月倾城自己知晓。 竹轩外。 最先来的人是郑询元,因为北狄王的离开,郑询元自然也从商路回来了,知晓程娇娥这段日子的经历,郑询元难以放心,到了竹轩门前却正好碰见这样的事情。 程娇娥还是记得郑询元的,郑询元开口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娘娘为何在此?” “有些自诩正义的人说要搜查竹轩,本宫便由着他们了。” 郑询元自然看不过眼,纵然之前和程娇娥的妥协只是一场交易,但是时间长了,郑询元对程娇娥早就是真心实意的服从了。 “娘娘稍待。” 郑询元话不多说,便朝门内走去,他手持剑,面色冰冷,身材高大,那些百姓们虽然不认识他是什么人,但光是郑询元的气度便让他们察觉到了不同。 众人本就是心中有所担忧,此时见到郑询元进门更是停下手中动作,黄衣男人心有戚戚,但奈何拿人钱财,此时只能梗着脖子道,“你是何人?” “这句话应该本将军问你才是。”郑询元不留情面,手中长剑虽未出鞘,但却有足够威力,这些百姓手持木棍,自然比不得郑询元的剑。 黄衣男人梗着脖子喊道,“你既然是官府的人,便不能阻止我们,我们是替天行道,你们官府抓不住凶手,我们只能自己行动了。” “凶手?”郑询元对京城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还不甚清楚,但见那人嘴脸便是一阵恶心,“你可知此处是何人的居所?” “就算她是贵妃,可她私藏罪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郑询元手下动作未停,长剑出鞘半寸,程娇娥也走了进来,四处环顾,“怎么样,找到凶手了么?” “此地定然还有密室。”那黄衣人索性破罐子破摔,竟也生出几分勇气出来,便当真认为程娇娥等人不敢轻易作为,这一点的确算得很准。 “我都不晓得竹轩内何处有密室,这位大哥就如此清楚,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竹轩是你的地方,而我只是个外来者呢。” “我只是想要报恩。”黄衣人强行镇定的说了下去,“既然没有凶手踪迹,我们便离开了……” 第847章 针锋相对 程娇娥冷笑着看着面前的男人,见他要离开,郑询元长剑出鞘之间横在男人脖子上,程娇娥开口道,“不是说了还有密室的么,大哥怎么不继续好好搜查了,也许就能搜出什么密室呢。” “娘娘,此人要如何处置?” 程娇娥道,“郑将军,本来我是很大方的可以不追究什么,这个人既然是想要报恩我本也不该为难与他,但是竹轩乃是我的私人住处,无论我身份与否,他私自闯入本就不智,如今更是在竹轩内破坏,此处沦为一片狼藉,不得不说他出力最大。” 郑询元没有说话,程娇娥暗自感慨自己和郑询元的默契,见他长剑不收,程娇娥走了两步看向男人身后的众人,这些人当中有男有女,此时都是一个个眼中带着畏惧,程娇娥笑的温和,语气却寒冷刺骨。 “请问杨家也是你们的恩人么?” 无人说话,程娇娥了然道,“莫非其余两家是你们的恩人,还是说他们和你们沾亲带故?” 无人应答,程娇娥的问题他们也回答不上,郑询元始终面无表情,那黄衣人不敢乱动,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沈祁愿自大门而入,皱眉看着眼前混乱的局面。 “这是怎么了?” “沈大人姗姗来迟。”程娇娥知晓月倾城在沈祁愿府中,这句话说的也不算客气,沈祁愿立刻低头抱拳行礼道,“是臣的来迟了。”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来此地闹事。”沈祁愿对程娇娥有礼,但对那些人便是半分情面不留,郑询元看着许久不见的沈祁愿,却觉得眼前的人似乎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黄衣人本想抽身而退,但此时才觉得自己难以脱身了,索性便大喊道,“你们快看看,官府以势压人了,我们只是来抓凶手的,我们做错了什么。” “若是凶手都需要你这样的正义人士来抓,那么天奕皇朝的存在也就没有意义了。”程娇娥言语犀利,那黄衣人说不出话,却还想挣扎,但郑询元就是不放手,长剑悬颈,任谁也难以不怕。 沈祁愿了解了前因后果也是难看,闹事的人不在少数,纵然不能全抓,但还是抓了几个主要的人,黄衣人不依不饶,仍旧喊着,“天奕若是留着这样的妖女迟早要亡,她和北狄王不清不楚说不定就是要通敌卖国,你们若是天奕的臣子便应当直言上谏……绝不应该让这样的妖女惑世啊。” 要说程娇娥一点怒气也没有自然是假的,她上前扯住那人衣服道,“我有害过你么?” 男人一愣,不明所以,但程娇娥手上的力气不小,甚至可以看到她眼底的一丝血红。 “回答我。” 男人只得下意识的应下,“没有……” “你的家人因为我受到伤害么?” “不是……” “杨家的人难道是我杀的?” “这……” “你腰间这块玉佩不错。”程娇娥话锋一转,那黄衣人下意识的想要去捂腰间的玉佩,但无奈双手被缚,只得低下头。 “你身上的衣服似乎配不上这个玉佩啊,难道这是祖传的宝贝?” 男人已然有些退缩,当下便开口道,“是……” “看来背后的人给了你不少钱,你可能还来不及怎么挥霍。”程娇娥笑着扯掉了那块玉佩,“这个虽然材质不错,但怎么看也不过是最近打磨出来的,想来你是刚刚买来的吧,还有你头上的簪子。” 郑询元和沈祁愿跟在程娇娥身后并未出言阻止,任谁都看得出这人分明就是来挑事的,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正义,想来也和杨家没有什么大关系。 男人被戳穿,虽然没有承认,但他不住颤抖的嘴唇已经说明了他内心的慌张,程娇娥不甘示弱,依旧不依不饶,“你真的知道我的身份么,若你真的清楚,你便不会做出今日的举动,妄论你在我竹轩内根本搜不出什么,而且以北狄王的身份,你认为天奕能够轻易和北狄开战么?” 男人根本回答不上,翠烟跟在程娇娥身后,分明感受到程娇娥的怒意,“便是你得到一时的荣华富贵,却也没有机会享用了。” 程娇娥不再多言,转身便朝屋内走去,沈祁愿和郑询元对视一眼,带着黄衣人等朝门外走去,那些没有被抓的百姓一个个戚戚然的站在院子里面不敢动,程娇娥回身道,“怎么,是今日的报酬不够丰富,需要本宫给你们一些赏赐么。” 院中人瞬间散去,翠烟见程娇娥脸色连忙道,“就应该把他们全抓了才是。” “这些百姓只是受人蛊惑,只怕为了一点利益便不知东南西北了,若是全抓反倒会难以平民愤。” 程娇娥只觉得疲惫,刚才那人的话始终在脑海中盘桓,挥之不去,自己的存在难道便如此惹人厌恶么。 纵然吴衣已经离开,却还是难以阻止有心人的故意为之,沈祁愿带着闹事的人离开,郑询元却再次进入了竹轩。 见到郑询元,程娇娥还是心存感激,“多谢郑将军了。” “娘娘客气了,只是竹轩已然不安全,娘娘今日还是不要呆在竹轩了。” 程娇娥虽然不愿回宫,但知自己在宫外的日子尽了,只是想到之前吴衣告知自己的一些秘密,她便难以安心回宫。 “我正准备回程府,听闻郑将军几日前便去了天奕和北狄的商路,今日为何会突然归来?” “北狄王返回北狄,听闻北狄王这次离开天奕似乎是有些其他缘故。” 程娇娥道,“这件事对商路可有影响?” “暂时并没有大影响,但若此事传开,只怕天奕的人对北狄便心存戒备了。” 程娇娥默然,也知晓这是必然的,吴衣这么一走,牺牲足够大,却不知商裕如何应对,眼前的竹轩已经是不安全的地方,但自己若是回宫便难以再出宫了,按照吴衣的说法自己出宫本就是为了帮助商裕对付安平侯,但现在的自己却是没有当初的实力了。 第848章 风波难定 程娇娥返回程府已经是深夜,翠烟受了惊吓,一路上话便少许多,郑询元本也不是多话的人,一时之间四野寂静,倒是给程娇娥隐隐的不真实感,对于未来她也更加迷茫了。 “臣便送娘娘到这里,今日发生的事情臣会禀告皇上知晓。”郑询元见程娇娥下马车,这才行礼告别,程娇娥点点头应下,却见郑询元话有未尽。 “郑将军可还有其他事情?” “不知娘娘可否知晓沈大人这段日子可是发生了什么?” 程娇娥摇头,“郑将军不妨自己去询问一番,也许会有收获。” 毕竟不记得过往交情,程娇娥也难以对郑询元全盘信任,月倾城和沈祁愿的关系虽然自己知晓,但沈祁愿目前并未做出什么违背良心道义之事,程娇娥也不至于便把他的秘密轻易说出口。 程府内。 见翠烟神色,程娇娥吩咐道,“快去休息吧,今日的事情不必在意,那些人不过是黑白不分的暴徒,你无须因为他们而乱了心神。” “是。”翠烟应下,却又觉得程娇娥今日似乎恢复了过往的姿态,处事虽然急切了点,但却足够果决,面对那些人的气度也与当初相差无几。 但程娇娥没有说话的心思,翠烟也的确心有戚然便退下了,屋子里面只余下程娇娥一人,这里不是她熟悉的程府,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现在的她需要思考的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一时之间只让她觉得头晕目眩。 门被敲响,虞缳汐一脸担忧的走了进来,见程娇娥脸色极差,连忙把手中汤盅放在桌子上,“这是怎么了?” “娘,您怎么还没有休息?”程娇娥心疼虞缳汐,也知晓是自己让虞缳汐担忧了,她的确不该继续留在程府了,程胥不在,虞缳汐没有主心骨,想来是心中忧虑几重,却难以排解,这才尝试着来询问自己。 “娘睡不着,想你白日出门,一直到现在才回来,也不去见见娘,今日可有用膳?” 程娇娥摇头,“还不曾,但却也不饿,娘这是做了什么好吃的?” 看出程娇娥有意转移话题,虞缳汐只得一声叹息,“罢了罢了,娘不多问,娘只希望你好就够了,这是娘刚煮好的人参鸡汤,你的身子虚弱,要好好的补一补。” 程娇娥拿起盖子,汤盅内的汤浓郁香气扑鼻,难得让程娇娥觉得一阵饿感,喝下去大半,见虞缳汐眉开眼笑程娇娥这才放下汤盅。 “这下子娘可放心了?” “你啊,大丫头了,还是让娘心疼,要是一直都是个女娃娃多好啊,娘就能把你抱在怀中一直保护着你了。” 看出虞缳汐眼角湿润,程娇娥避开了脸,笑道,“娘,又不是遭遇什么生死大难了,您这个样子是想惹女儿伤心么?” “当然不是,那娘就先走了。” 若有所感,程娇娥看着眼前的虞缳汐却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就像是失去了什么,多半是自己让虞缳汐担忧,程娇娥心中有愧疚,不及多想,虞缳汐拿起汤盅又道,“早点休息,等再过几日你爹就回来了,我们全家到时候一起吃一顿团圆饭。” 程娇娥点点头,“那是自然,女儿也想和爹娘一同吃饭。” 虞缳汐不再多言,转身出了门,外面天色已黑,但程府院中点着灯笼,倒也不至于前路一片黑暗,程娇娥站在门前久久不言,只觉得心中一阵慌乱,却又说不清楚慌乱的缘由,也许她应该快些解决宫外的事情,然后回到皇宫之中。 沈府。 沈祁愿回到府中的时候沈府内却是一片诡异气氛,只当是月倾城又闹了事,沈祁愿无可奈何,管家已经上前,“回禀公子,今日沈府突然遭袭,那位姑娘便追着袭击之人离去了,一时片刻还未归来。” 沈祁愿一愣,“你们怎么能让她离开?” “公子,我们都不会武功,也拦不住那位姑娘,所以……” 管家说的是事实,沈祁愿是一时之间忙昏了头,他下意识的朝门外奔去,却又顿住了脚步,“派人去找了么?” “府中能派的人已经全部派出去了,但目前没有什么消息,公子,这要怎么办才好。”管家是知晓月倾城身份之刃,此时自然担忧,生怕自家主子因此而遭难,但沈祁愿却静默不言,管家只是愈发难以心安。 客栈。 昔日热闹的客栈,自当初商裕亲自带兵围剿之后便空无一人了,早就显露荒废迹象的客栈此时却燃起了一盏烛灯。 红衣女子背对着来人,神色不悦,但却还算是有些耐心的,“你来做什么?” “王让属下来提醒公主,莫要动了真心。” 红衣女子冷笑道,“真心,我的真心给了谁和你有什么关系,就算是他也管不得我,难道他真的以为我还要嫁给他么,不要忘记了,我可是他的亲姐姐。” 来人一袭黑衣,面具遮挡住脸只余下一双冷而深邃的眼,在听闻红衣女子这句话之后,还是停顿片刻,“属下也不希望公主对天奕之人动心。” “你算什么东西,是之前演戏上瘾了么,难道你忘记九子令的真正持有者是谁了么,赑屃,你还没有这个分量能够决定我的作为,既然他有他的野心,我可以帮助他,但他也不能够干涉我的决定。” 黑衣人神色一滞,亦是听出红衣女子的嘲讽,但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得沉默的伫立,红衣女子不见收敛,继续道,“还有,谁允许你去沈府找我的。” “属下猜测公主在沈府。” “不要叫我公主。” “是,主子。” 红衣女子这才算是满意,“赑屃,西江是月倾华的西江,但九子令是我月倾城的九子令,不要被我们演出来的兄友弟恭欺骗了,我不希望你的心思偏在月倾华身上,我也希望你能够明白,我对你从来都没有任何别的心思,你可以喜欢我,但不可以干涉我,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第849章 喜悲 赑屃听出月倾城语气中的警告之意,竟突然单膝跪下,“属下只是不希望未来主子会因为天奕之人纠结。” “这是我的事。”月倾城不再多言,一挥手那盏烛灯便彻底熄灭了,只余下一点青烟,“若是有需要我会去找你,至于华儿那边你且让他专注于南疆。” 赑屃虽然有千言万语,但见月倾城背影却也还是吞咽回去,只得一句是,月倾城便抬步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月倾城却突然感到一阵莫名恶心,她甚至来不及反应,便只得扶着墙呕了一阵,赑屃又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月倾城无语,“你是不是希望我撤了你赑屃令的职位?” 赑屃皱眉,“主子,你这是……” “与你无关。”月倾城凝神给自己把脉,却是神色猛然一变,赑屃不知晓到底发生什么,但见月倾城神色便觉可能是什么大事。 “主子,您……” “滚。”月倾城不愿多言,拿开撑着墙的手便朝前走去,神色间也带着一丝震惊,赑屃不敢再跟,只得在后面默默的看着月倾城的身影消失。 沈府。 沈祁愿坐立难安,整个沈府内自然也无一人安生,自从月倾城的到来之后,沈祁愿便一反常态,如今更是让人琢磨不透,不见月倾城归来,沈府内也无人敢安歇,沈祁愿踌躇着,心中自然也有自己的考量。 若是月倾城等不及了,自己一个人离开了沈府,或者说先行返回了西江难道自己要就此放手么。 就在众人急迫之时,外面却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沈祁愿脚下生风,跑到门前打开门月倾城便摔了进来,她脸色惨白,此时更是疲惫不堪,见眼前的人是沈祁愿,她便伸出手搂住了沈祁愿的脖子。 沈府的下人们一个个怔然的看着自家清冷的公子完全失了方寸,管家已经开口了,“你们都退下吧。” 沈祁愿抱着月倾城急切的问道,“怎么了,可需要我去找郎中?” “你忘记了,我自己就是医者,我知道我怎么了,不需要什么郎中。”月倾城不松手,沈祁愿虽然尴尬,但毕竟是在沈府内,终究没有纠正月倾城的动作,只是伸出手把月倾城抱得更紧了,他感觉到月倾城没有什么力气,都是靠着自己才能够站稳的。 管家犹豫的想要开口,却被沈祁愿阻拦,“你也退下吧,若是有事我会吩咐你的。” 不等管家再说点什么,沈祁愿竟然直接把月倾城抱在怀中,管家只得快步退下,不敢再多言了。 屋内。 月倾城被沈祁愿放在床上,虽然虚弱却半点不肯停歇,不等沈祁愿反应,月倾城已经用力抱着沈祁愿的脖子把他拽倒在自己身上,冰冷的唇贴在沈祁愿的唇上,月倾城眼中神色也变得疯狂起来。 “不行。”沈祁愿勉强推开她,嘴唇又被月倾城咬出血来,他倒也不在意,只是随手擦掉便又按住月倾城的双手,“你到底怎么了?” “你就不问问今日到底是什么人闯入了沈府?” “我问了,你便会告诉我么?” 月倾城笑了笑,“你问了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那好,今日是什么人闯入了沈府?” “一个黑衣人。” 沈祁愿看见女子眼中一闪而逝的调皮却也无可奈何,“你的确是告诉了我,罢了,这件事不重要,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只是你的身体为何如此虚弱,难道是和别人动手了。” “你对我的武功如此看轻么?” 沈祁愿默然,月倾城虽然被沈祁愿按着双手,但脚却依旧不安分,强行的攀附着沈祁愿的腿,两人贴在一处,自然是无比亲热。 “自然不是,只是你不告知我缘由,我只得猜了。” 月倾城笑了笑,眼中魅惑之意不见,她看着沈祁愿道,“你真的在意我么?” “在意。” “那若是我现在便要你带我离开呢。” 沈祁愿皱眉,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月倾城又突然提及此事,见沈祁愿神色月倾城便知他心思,“我真的看不清楚,你到底是贪恋权势,还是真的只是忧心天下,难道你的心中只放我一个人不好么。” “我的心中自然只有你一人,只是朝中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我离开,皇上恐怕缺少可用的人。” 月倾城冷笑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了吗。” 沈祁愿只觉月倾城神色诡谲,一瞬又说不出心思,只得点了点头,月倾城用了力气,沈祁愿不得不彻底俯下身子,只听月倾城道,“我怀孕了。” “什么?”这件事犹如晴天霹雳,他怎么也想不到月倾城居然会怀孕,但此时月倾城的神色的确是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只是这个时候月倾城突然怀孕实在是让沈祁愿难以招架。 “怎么,你难以接受,我有了你的孩子你却一点也不高兴,我们的孩子便是不被看重的,甚至是不该存在的是不是。” “不是。”感受到月倾城的逼迫,沈祁愿想要起身却又反被月倾城抱住,“祈愿,你是我第一个动心的人,也是我最后一个动心的人,可惜你却什么毒不能给我。” “抱歉,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现在京城之中我难以给你安全,但若是如此,那边不能等了。” 月倾城抬眼,沈祁愿道,“等过几日我便带你离开,你我二人寻个隐世之地好好生活,远离朝堂,无论天奕发生什么事情都与我无关了。” 倒是没有想到沈祁愿居然应下的如此快,看出沈祁愿眼中的心疼,月倾城便知自己的眼光是没错的,沈祁愿的确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只是时机不对,地点不对罢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沈祁愿点了点头,却得月倾城一阵笑意,“罢了罢了,我是骗你的,什么孩子啊,我不过是想要看看你的心意罢了,有你这句话我也算是安心了,若是有一日我想要离开京城,你必须立刻同我离开,到时候可不要反悔啊。” 第850章 离魂 一瞬间沈祁愿也分不清月倾城说出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但看月倾城眼底一点清明却让沈祁愿分不清楚了,月倾城推开沈祁愿,言辞也变得温柔起来,“你这是什么神色,莫非你真的想要个孩子,可我若是怀孕了,你岂不是便要离开京城了。” “之前你不是很希望我能陪着你离开么?”月倾城态度的突然转变让沈祁愿察觉出了一丝不对,但月倾城显然不想多说。 “怎么,我现在满足你的心愿,你反倒是不愿意了一样,都说女人心难测,我倒是觉得你的心思才是让我为难又无奈呢。” 见月倾城如此说,沈祁愿只得点点头,“那你好好休息。” 第二日程娇娥便去见了星儿。 纵然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但这件事终究要解决,而且她也下定决心等到一切事情了解之后,便立刻回宫。 而星儿便是其中一件她不放心的事情,也是吴衣最后的提点。 秦非牧和星儿被关在一处,因为涉及到皇家之事,所以鲜少有人知晓,而这一切也是商裕默许的,沈祁愿有灭门案和昨日闹事的那些人要处置,自然没有时间,随程娇娥出行的是郑询元。 到了关押两人的地方,程娇娥却觉得有些胆怯,前因后果她已经基本明了,但面前的人却不一定能够给她一个答案。 郑询元示意了程娇娥之后便打开了门,秦非牧率先朝门这边看去,而星儿则是坐在秦非牧的对面,两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却不曾想该来的一日还是来到了。 秦非牧看着面前的程娇娥,便立刻跪了下去,“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你们是来治罪的,请放过星儿。” 程娇娥冷眼看着面前的男人,自己失忆便和他脱不了干系,看得出他的确是十分喜欢星儿的,但喜欢一个人也不是伤害另外一个人的理由,程娇娥难以忍受这样的爱意。 “郑将军,把他请出去吧,我想单独和星儿说话。” “求你了贵人,星儿她情绪不稳定,不能受到惊吓的,还请娘娘放过她。”秦非牧闻言便不住磕头哀求,程娇娥却半点也提不起心思。 “她情绪不稳定,是她的事情,无论你是她什么人,也没有能力完全代表她,你倒不如考虑考虑自己,看看你还有没有命陪着你的娇妻了。”程娇娥如今说话不再收敛,一边的郑询元也感受到了程娇娥的改变,但也只是微微蹙眉,什么话都没有说。 那秦非牧愣在原地,程娇娥再次开口,“把他带出去,若是他这么有心思,不妨赐他几个板子,也好给他松松筋骨。” 郑询元立刻领命,“是。” 吩咐人强行带秦非牧离开,郑询元始终跟在程娇娥身边,虽然说星儿只是一个弱女子,但却依旧让郑询元有所防备,毕竟当初的孔桥也是如此。 程娇娥坐在星儿对面,感受到女子在不住发抖,程娇娥叹了口气,“本来你是没有什么过错的,你不过是被无辜连累的一个可怜人罢了,但是走到今天你便难以完全抽身了。” “懿贵妃娘娘……饶命啊,求您饶我夫君一命吧。” 星儿不由分说,干脆也跪在程娇娥面前,眼中含泪,当真是楚楚可怜,一瞬间程娇娥都觉得自己是拆散有情人的恶人了,但她心中怨愤难平,更是觉得自己遭受的全部都是无妄之灾,她本也没有心思害人,偏偏人总要害她。 “饶他一命,那谁来饶我肚子里面的孩子一命?” 星儿道,“这件事和我夫君半点关系也没有,奴婢甚至也不完全知情,求娘娘饶过我们吧。” “那你可知,当时在树林之中秦非牧对我下了杀手,无论怎么说我是天奕的皇妃,他对我动手是什么罪过你应该很清楚,毕竟你曾经在宫中待过。” “这……”眼泪流出,星儿只得不住哭泣,程娇娥却不曾有半点心软,“所以说出你所知道的一切。” 星儿抽泣着开口,“这件事真的和星儿没有关系,当时孔美人突然塞给了星儿一些东西,包括出宫的令牌,让我带着这些东西离开,说是里面的东西很重要,若是日后能够使用他们的时候便把他们拿出来。” 看出程娇娥神色不虞,星儿还是继续道,“当时我掏出宫去,没想到很快便传来孔美人刺杀娘娘的事情,甚至孔美人的尸体也被挂在城墙之上,我便知晓这件事恐怕难以善了了,逃出京城我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只得混迹在乞丐群中,希望能够保命,我根本不知我为何要这么做,因为孔美人刺杀娘娘您我真的一点也不知情。” 程娇娥不说话,星儿只得继续,“奴婢害怕极了,便一直不敢出面,直到后来遇见了秦非牧,他让我打开孔美人留下的东西,我便把那日孔美人同我说的话,还有东西全部交给了秦非牧,哪想到他看过之后便把那些信纸全部烧掉了,说是上面的内容会引来杀身之祸,若是留着只怕难以安生,当时我已经和秦非牧在一起了,他这么说我便信了他,但是那个盒子我还是留着的,我也悄悄的打开看了,里面居然都是人的手指,只怕孔美人的死也饱含着冤屈,可是这跟奴婢真的没有关系啊。” 星儿和孔桥的关系本也算不得深厚,只不过是星儿稍微比其余的宫女仁慈温和了些,这才跟在了孔桥身边,却也因此被孔桥连累,本来可以在宫中安稳度日的,却被强行的弄出宫来,经历了一遭的惊吓和生离死别,早就难以承受了,秦非牧的做法的确是对的,至少对于星儿来说是对。 程娇娥道,“这么说来,那信纸上的内容你根本没有看?” 星儿点点头,“奴婢不敢看,因为到处都在通缉我,我想若是我不看,等到我被抓的时候便可以试图撇清自己,但非牧说最好的办法便是让这一切根本就不存在于世界上,而且奴婢和孔美人本也没有深厚的交情。” 第851章 尘埃难定 纵然星儿言之有理,但一切种种却还是造成了今日的局面,若是星儿能够不这么怕事,也许祸不至于累身,也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程娇娥没有多言,而是道,“你的确有些小聪明,当初孔桥也必然是看重了你这一点,但是既然沾染了尘埃,便难以完全彻底的拔除干净,这本就是定律,纵然你想要摆脱,但还是难上加难。” 程娇娥分明不愿给眼前人留一点希望,转身便走,郑询元意味深长的看着程娇娥的背影,终究什么都没说。 秦非牧遭刑杖加身,此时被拖回来果然少了几分锐气,见到程娇娥却还是怒然,“这件事和星儿没有关系,你若是真的明事理便应知晓星儿她只是被人逼迫至此的。” 程娇娥点点头,“我觉得你说的有理,这件事的确和星儿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你却难以撇清了。” 秦非牧不明所以,程娇娥冷笑道,“听闻你看过信中内容?” “这……”秦非牧愣了愣,但还是点头,“的确如此,正是因为那其中内容牵扯甚广,所以我才让星儿把东西烧掉,若是真的和那些事情牵扯上只怕就难以摆脱了。” 程娇娥点头,“你的确是个聪明人,若是星儿没有遇见你,只怕早就被官府的人发现了,但因为有你的保护,所以她一直隐藏的很好,若不是出了意外恐怕根本不会有今日的事情,你是个人才。” 秦非牧突然恳求道,“若是贵人愿意饶草民一命,草民日后愿意跟在贵人身边为贵人效犬马之劳。” 程娇娥摇了摇头,语气中似乎带着惋惜,“我不知道若是以前的我会是什么反应,但很可惜拜你所赐我失去了之前的记忆,做事的方法恐怕也和过去大不相同了,天下人才千千万,我又何必执着在一个曾经想要杀我的人身上呢。” 秦非牧也慌张起来,“当时草民是逼不得已,并不是真的想要害贵人的。” 程娇娥冷笑,“按照你的说法岂非是除非我死了才算是真的想要害死我对吧,告诉我信上的内容,也许我心情好便会放过你。” 秦非牧不敢再讨什么便宜,只得连忙道,“那信中内容写得乃是安平侯如何杀害一家无辜之人的罪状,但内容大多草率,甚至还写下了安平侯如何用孔桥一家人的性命威胁孔桥让孔桥对当朝贵妃下手。” 程娇娥缓慢的握起了拳头,神色也愈发冰冷起来,自己孩子的死亡果然和安平侯脱不了干系,孔桥不过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罢了,她死前也算是良善未泯,所以才想着留下证据,但可惜却被眼前的人全部烧毁了,仅仅是因为怕事。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的确是最明智的选择,但是对于程娇娥来说这便是难以原谅的过错了。 “便是这些内容,上面还有具体的对话,但是草民记不清楚了。”秦非牧说的小心翼翼,大概是因为性命受到了威胁,便难以真的冷静了。 “很好,但可惜了东西被你烧毁了,无论如何也难以找回了。”程娇娥神色不见舒缓,秦非牧从心中感受到一阵寒意,程娇娥逼近一步开口道,“你做的这一切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对本宫来说却是让本宫难以为我的孩儿报仇。” 秦非牧跪在地上不敢多言,程娇娥继续道,“甚至在我找你求证的时候,你对我动了杀意,你是真的认为我会放过你么?” 秦非牧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转变,偏偏程娇娥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愿说,转身便走,郑询元知晓程娇娥的心思,立刻命人把秦非牧绑缚起来,这才追了出去。 郑询元跟在程娇娥身后开口道,“娘娘准备如何处置秦非牧。” “按照我朝律法,应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至于那个星儿便暂时关押在此吧。” 郑询元不明白,“难道她还有什么用处?” “我倒是觉得这个女子很聪明,刚才几句话便把所有事情都推到秦非牧身上了,只怕秦非牧用心保护的女子并非是真心对他,只是想找一个能够庇护她的人罢了,现在利用价值没了,便丝毫不在意了。” 翠烟听得一愣,“星儿会是这样的人么?” 程娇娥道,“只是我的感受,也有可能是我误会她了,不过她的确没有什么罪过,但也不能放她离开。” 程府。 虞缳汐本是在屋内哄着程云霄,却总觉得心中难定,一时半刻又不知是为何,却突然听闻管家的声音,“夫人,您在吗?” 虞缳汐开口,“何事,进来吧。” 管家进门恭敬的道,“夫人,这是宫中贵人传出的信,说要单独给夫人您,老奴不敢耽搁这便给夫人送来了。” 虞缳汐神色一变,接过了信件又有点紧张的询问,“这是宫中贵人送来的?” “是,传信的是宫中的侍卫,说是给夫人的,老奴不曾拆开过。” 虞缳汐挥了挥手示意管家暂时离开,管家知晓信件的重要性,也不敢多留,转身出了门,屋内尚且不算昏暗,但却还是有些暗了,虞缳汐是识字的,但是却很少看字,毕竟家中的事情很少需要自己操劳,只要程胥在自己便足以安心。 此时程胥不在,虞缳汐拿着信居然有些紧张,她不知为何皇上会突然给她写信,但想来肯定是和程娇娥有关的,虞缳汐不敢怠慢,连忙坐在桌前点燃了烛火,这才慢慢的打开信件。 虞缳汐认真的读过,脸色便也越来越难看了,额头上涌出汗珠,她小心翼翼的又把信件读了一遍,这才起身。 大概因为她的动作太急了,一边的茶杯被碰翻了,但虞缳汐也来不及捡拾起来,“管家,管家。” 管家听到虞缳汐的呼唤立刻进门,但看虞缳汐脸色便觉得不对劲,连忙道,“夫人,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要出门一趟,你去帮我备车。” “夫人要出门?”虞缳汐很少自己出门,管家自然惊讶,想到那封信管家觉得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 第852章 归期无期 虞缳汐神色不对,见管家询问也只是点点头,“有些急事。” “夫人不等小姐回来之后再出门么?”管家隐隐觉得事情不对,他很少见虞缳汐有这样的急切神态,但怎么说虞缳汐也是主人家,管家就算是想要阻拦也必须要询问虞缳汐的意见,但显然虞缳汐是铁了心的要出门。 不得已管家只得给虞缳汐备车,还嘱咐了车夫必须要跟紧虞缳汐。 离开了关押星儿的地方,程娇娥却也不见几分释然,事情到此并没有任何转机,之前程娇娥想要调查的事情依旧难以拨开迷雾,就算是知晓这一切都是安平侯所为,但却没有办法给安平侯定罪。 看出程娇娥心情不好,郑询元和翠烟都没有开口,程娇娥沉默许久才开口道,“成三的事情我也需要处理,因为我失忆耽误了许多事情,纵然我想不起过往的种种,但属于我的责任我必须担起来,为了我死去的孩子,我也不会放过安平侯的。” 翠烟最怕程娇娥消沉,但见程娇娥说出这种话便放下心来,“奴婢定然会支持娘娘的。” 郑询元道,“成三之事,娘娘还是稍待,许多事情只有娘娘自己知晓,现在娘娘失忆了,还是不要轻易出手,相信北狄王离开之前也定然做了准备。” 吴衣既然和程娇娥提到此事便定然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成三那边吴衣已经代替程娇娥去了几次,信息也全部都放在程娇娥的房间,只不过这些日子程娇娥没有心思仔细查看罢了,听闻此语,程娇娥也知晓自己需要沉下心思,不可操之过急。 郑询元发觉程娇娥较之过往的冲动,更是担忧程娇娥难以沉淀心思,对于仇恨过分执着,虽然程娇娥失忆也忘记了自己的秘密,但郑询元并没有因此便对程娇娥改变态度。 翠烟对此事也不甚知晓,郑询元一直对程娇娥保持一个恭敬的态度,经历了许多,郑询元也承了程娇娥的恩情,便不会做对不起程娇娥的事情。 郑询元照旧送程娇娥到程府,程娇娥心思不在此,走进程府大门的时候还有点心不在焉,却正好撞见朝门外跑的管家。 程娇娥不明所以的看着管家道,“这是怎么了?” “小姐,出事了。”管家脸色难看,见到程娇娥便有了主心骨连忙开口道,“夫人出门之后便不曾回来,现在到处都找不到夫人了。” 程娇娥被管家说的一愣,反应片刻才道,“你说我娘不见了,怎么可能?” 她还是了解虞缳汐的,虞缳汐本就不爱出门,否则只怕是程胥做生意便会带着虞缳汐了,但虞缳汐生性便胆小怕事,出门更是少之又少。 “夫人接到一封信便离开了,老奴是派车夫去送的,可是到了地方夫人却要自己走,那车夫守在外面等候,便不见夫人出来,等到进去找的时候便不见夫人了。” 那管家也是乱了方寸,说出来的话前言不搭后语,郑询元知晓虞缳汐对于程娇娥的重要性,便也没有急着离开。 “娘娘,还是进去让管家仔细说明白,包括那个车夫也一并叫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好彻底弄清楚,这样我们也好去找程夫人。” 程娇娥知道自己是乱了阵脚,听了郑询元的话这才彻底的反应过来,众人移至大厅,这才继续刚才的事情。 那个车夫也被召唤过来,看模样是有些慌乱,毕竟丢了夫人这样的大事,换谁一时半会也难以接受。 程娇娥脸色不虞,郑询元已经开口了,“管家便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说明。” 管家哎了一声立刻道,“今早有宫中的侍卫送来一封信,说是当今圣上要交给夫人的信,让我亲手交到夫人手中。” 开始便不对劲,商裕根本没有理由给虞缳汐写信,程娇娥皱眉和郑询元对视一眼,但还是没有打断管家的话。 “那侍卫穿着正式,也的确是宫中的人,因为程府本就有着一些负责保护小姐的侍卫,我见有人还和那侍卫打招呼,便觉得这八九不离十,可能真的是圣上有什么事情要同夫人说,便接了信给夫人送去了。” “你是说府中的侍卫有人认识那个来送信的侍卫?” 见程娇娥询问,管家立刻点头,“正是如此。” “一会把同那侍卫打招呼的人也一并叫来。”程娇娥此时心急如焚,但事情尚未缕清也根本无处可寻,只得继续听下去。 “老奴把信件交给夫人之后夫人还有些惊讶,等到夫人看完之后便脸色大变说要出门,老奴很惊讶,想要拦着夫人但夫人却不松口,也不肯等小姐回来,更不让老奴跟去,不得已老奴只得吩咐车夫务必看住夫人。” 郑询元问道,“那夫人是去了什么地方,那信你可有看过?” 管家立刻摇头,“当时老奴是见夫人把信塞在了袖口,恐怕是一起带走了,至于去的是什么地方,还是让车夫来说吧。” 那车夫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此时还有些胆怯和慌张,毕竟丢了城府的夫人可不是小事,谁都知道程娇娥的身份,那车夫也不例外。 “小姐恕罪啊。”车夫害怕程娇娥会怪罪,便要跪下,程娇娥懒得阻止,只是皱眉道,“说出你知道的一切,本宫又不是不明是非黑白,若是和你无关,本宫自然不会怪罪。” 郑询元见过许多这样的人,想来也是想要推卸责任,“夫人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夫人当时说的地方是一处城郊的荒废院子,那里本来便鲜少有人去,我还以为夫人是在说笑,便询问夫人具体位置,但夫人似乎不耐烦,只说要去那院子,去了便知道具体位置了,因为管家的嘱咐,小的不敢掉以轻心,但还是朝着那院子走去,行至院子,四处也没有什么异常,只是那院子实在是荒废的久了,夫人便说要一人进去,小的不想夫人冒险,但夫人却言辞尖锐,不允许我跟着,小的只得在外等候。” 第853章 古怪 那车夫的确没有骗人的必要,但就他口中的虞缳汐却和程娇娥所知晓的虞缳汐相差甚远,虞缳汐很少待人疾言厉色,更不要说言辞尖锐了。 那车夫还在继续,“当时我想着只要在门口守着就没有问题了,若是夫人一直不出来我便进去找她,过了一阵夫人一直没有出来,小的觉得不对劲便进去寻找,却不见夫人踪影,那院子破旧,虽然是残垣断瓦,但四周墙体尚且完整,而且也无后门,但小的在院内寻找却怎么也找不见夫人。” “那院内可留下夫人的东西?”郑询元也觉得蹊跷,一时片刻难以分辨的清楚,虞缳汐究竟是看了什么内容才会匆匆的前往一个破旧的院子,甚至性情大改,也不允许任何人跟着,足见这件事在虞缳汐心中极为重要,甚至超过了她对于以往的认知,所以才会如此迫切。 车夫立刻摇头道,“没有,至少小的没有看见,当时我在院内四周寻找了几遍都不见夫人,甚至院中的水井也下去看了看都不见夫人,院子周围便鲜少有人了,小的不敢耽搁,便赶紧回来报信了。” 程娇娥沉默不语,管家和郑询元都有些担忧,任谁都知晓虞缳汐在程娇娥心中的重要性,而今日晨起程娇娥还和虞缳汐说过话,不过半日光景,居然失去了虞缳汐的踪迹。 郑询元刚要开口,却见程娇娥起身,径直走到那车夫面前扯住了车夫的衣服,“若真是只有一个出路,难不成我娘是凭空消失了,还是说你包藏祸心,见我母亲去了偏僻的地方,便起了别的心思。” “小的不敢啊。”那车夫急的都快哭了,实在是不像能做出这等恶事的人,郑询元眼见程娇娥要失控,连忙上前扯开了程娇娥的手,“娘娘,您先冷静,臣这就带人去那院子周围搜查,无论如何都会找到程夫人的。” “我也一起去。”程娇娥颓然无奈,更是知晓自己刚才太过冲动,松开了手,见那车夫瑟瑟发抖,程娇娥只得一声叹息。 郑询元知晓拦不住程娇娥,便同程娇娥一起前去那小院,程娇娥贵为一国贵妃,自然荣宠非常,以往程娇娥很少动用自己的身份,这次却是为了虞缳汐豁了出去,一时之间整个京城都在寻找虞缳汐的下落。 城郊小院。 那车夫负责带路,郑询元带着几个亲信和程娇娥率先来了此处,管家自然也跟着,因为受到信的事情只有管家和虞缳汐知晓。 小院破败,那车夫犹豫着还是抖着声音说道,“传闻此地是个鬼宅。” 管家也是听过此地的,立刻点点头,“小姐,的确是有这样的传闻的,所以当时夫人要去这个地方,老奴是极力阻拦的,可惜夫人并不听劝,还是执意要前往,态度十分的强硬。” 管家也是愧疚,但毕竟是仆人,不能够违背主人家,程娇娥知晓管家在程家做了这么多年,肯定对程家也是有情分的。 门是老旧的木门,推开之后便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面积不大,看着不算富贵,但也绝对不是贫苦人家,进门便是前堂,堂侧是屋子,后面便是一堵围墙,的确是没有后门,虽然看着破败,但还不至于破败到荒废的地步。 管家继续道,“最开始住的人是谁也不清楚了,只是听闻明明晚上睡在屋子里面,第二天却睡在了屋外,甚至屋内莫名其妙的丢东西,后来几户人家搬进来都是如此,渐渐的就没有人住了,都说这宅子里面住着鬼神,若是有凡人住进来,便会挡了他们的路,所以才会变着法的弄些坏事来,让人搬出去。” 程娇娥没有心思,前前后后的寻找一番却不见虞缳汐的任何踪迹,四周鲜少有人至也是真实存在的,这便是一出荒废的鬼园,虞缳汐到底是看到了什么才会冲动的直接来到此处。 程娇娥思绪混乱,翠烟一直跟在程娇娥身后,生怕程娇娥会因为承受不住而昏倒,但好在程娇娥还算是稳定。 站在后院的围墙前,程娇娥看着墙的高度,似是自言自语一般,“这墙的高度便是我想要翻过去也需要费点力气,我娘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这院子又没有后门,我娘是怎么从这个院子里面离开的。” 郑询元心中自是有猜测,但却也不敢多说,生怕会刺激到程娇娥的心思,程娇娥转了一圈,言语间愈发偏执起来,“能让我娘如此迫切的出门,到底是什么事情。” “娘娘,不妨您先回程府,这里便交给臣来处理。” “不可。”程娇娥立刻拒绝,“我娘失踪了我怎么可能安心,而且我才是最了解她的人了,让我仔细想想。” 郑询元知晓难以劝慰程娇娥,只得安静的分析起来,“程夫人是看了信之后离开,而且按照管家说法,那封信是宫中传出来的,更是点名说是皇上所写,但是臣认为这可能性很小。” 纵然程娇娥对商裕已经不如过往了解,但也深知商裕没有给虞缳汐写信的必要,除非真的有什么意外。 “我这就去问商裕。”程娇娥转身便走,郑询元只得快步追上,“娘娘您冷静一些,此时进宫太过突然,而且宫中的说法一直都是您在外养病,实在不宜突然回宫,否则只怕被有心人知晓,对娘娘不利。” 程娇娥在宫外自由惯了,自然忘记了许多规矩,郑询元说出口,程娇娥才顿住脚步,“那我要如何呢,我母亲她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那信中到底写了什么内容,为什么会让我娘突然出门,又突然失踪。” 眼见程娇娥失了冷静,郑询元立刻道,“臣这边回去禀告皇上,皇上定然会亲自出宫同娘娘解释的,娘娘且暂时回程府等待。” 在郑询元的不断劝说下,程娇娥总算是回了程府,郑询元便马不停蹄的进宫面见皇上。 第854章 分歧 皇宫。 商裕坐在书案前,而尹千章则站在商裕对面。 “北狄王的离开对于北狄和天奕来说无疑是个很大的打击,纵然这件案子本身和北狄王已经他的下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但民心已失,便难以修复。”尹千章说出这段话时一直都在关注商裕的神色,他也是知晓外界关于北狄王和天奕懿贵妃之间的传闻的,但是看得出商裕并没有为此而过多纠结,而懿贵妃的身份也是让尹千章一时之间意难平的,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初帮助自己的姑娘会是天奕的贵妃。 “北狄王和朕私下对此事都有认知,他的离开本就是必然,一国之主不可能一直留在天奕,只是这其中的误会难以消除罢了,但天奕和北狄仍旧维持过往的和平,至于民心,爱卿可有什么修复的办法?” “臣认为,这件事的矛盾点便在于最后死的那户人家,杨家的人都是善人,经常帮助周围穷苦人家,所以攒的了一身好名声,但臣认为定然是有心之人的挑拨才让这件事愈演愈烈,臣亦听闻有百姓包围了竹轩一事,按照沈大人的审理,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操作,臣亦了解此事,那为首之人的确是被人收买,但却不知收买自己的是什么人。” 见商裕点头,尹千章便继续道,“背后之人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朝中之人,另外一种便是西江人了,若是如此西江表面和天奕结交,但背地里面做出这样的举动,无非是希望天奕失去最后一点退路,因此臣认为无论如何都要还北狄王一个清白。” 商裕沉默,他亦知晓北狄王也是有这个念想,可惜准备的时间不充足,外面的舆论压力太大,他不得不带着秋婉玉离开天奕。 “爱卿觉得朕应该怎么做?” “表面上皇上要表现出对北狄王此作为的谴责,但言明北狄和天奕难得和平,纵然此事重大,但国事仍旧摆在前面,相信正常的百姓定然能够明白这一点,以及臣希望皇上能够立刻处决那个先前在贵妃娘娘面前闹事的人,按照天奕国律,袭击皇亲,虽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皇上应该立刻下令流放此人。” “准了。” “除此之外,皇上应当私下为此事寻找一个合情合理的罪人,哪怕三件灭门惨案与其根本没有关系,但能够解燃眉之急才是最为重要的。” “朕应当找个什么样的人?” “若是皇上信得过臣下,臣愿意代劳此事,相信能够让皇上满意。”尹千章眉目含笑,商裕早就看出此人的才能,当下也知这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不为最后只是会更为严重,毕竟他要给天下一个交代。 “朕准了,这件事便交给你去办,朕亦相信你的能力。” 商裕话音落下,尹千章刚要谢主隆恩却见郑询元匆匆而来,两人相处不深,尹千章看出郑询元脸色有异,便也留在一边没有开口,郑询元立刻行礼道,“臣参见皇上,臣有一件十万火急的事情要禀报皇上。” “讲。” “回禀皇上,懿贵妃娘娘的母亲今日突然失踪了。” “什么?”商裕立刻起身,也顾不得什么,便走到郑询元面前,眼中满是焦急,“那娇娥现在如何了,人可有去寻找?” “回禀皇上,臣已经派人去找了,但是目前还是没有消息,臣来禀报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个。”郑询元略微为难,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今晨程夫人出门的原因,是因为收到了宫中的信,并且按照管家所说,那信乃是皇上您送出的。” 商裕一愣,立刻否认,“朕不曾让人送过什么信,也不曾打扰过程夫人,怎会如此?” 郑询元了然,“臣也猜测此事和皇上无关,但只怕懿贵妃娘娘是误会了什么,因此想要入宫,被臣拦下了,臣认为皇上不如亲自同娘娘解释,娘娘定然会选择相信皇上的。” 商裕知晓郑询元是为自己着想,虽然事情晦暗难明,但商裕知道现在的程娇娥肯定是乱了阵脚,否则也不会想要回宫。 见商裕前去换衣,郑询元和尹千章短暂交汇,尹千章开口道,“夫人是被引到何处?” 郑询元知晓尹千章才能,倒也没有避讳,而且现如今商裕委以大任的人便是尹千章,此事也的确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等到郑询元说了个大概,尹千章便点点头,“的确很诡异,按照你所说,夫人是一个不爱出门的人,能够让她出门的理由,想来也就只是她在意的事,而夫人在意的无非是娘娘和程老爷,所以那信中只有可能是和这两人有关系。” 郑询元点头认可了尹千章的说法,尹千章继续道,“既然是以皇上的名义,那么想来信中的内容应该和娘娘的关系更大,看来是有人以皇上的名义写了一封关于娘娘的信,所以才把程夫人引了出去。” “那丞相认为此事会是什么人所为?” “朝内同娘娘结怨的便是安平侯,至于朝外我不好评论,此事还需仔细探查,比如为何夫人会相信那封信是皇上所写的,这其中肯定是有原因的,若是内容足够让程夫人心神动荡,倒也不无可能,可到底是什么事情,居然让程夫人失态至此,甚至直接选择离开程府,前去那个破院子呢。” 郑询元摇摇头,他本就是武将,对于这些事情不甚深究,虽然觉得其中必然有缘故,但还是做不得尹千章这样的智者。 商裕换衣完毕,便同郑询元出了宫。 程府。 程娇娥回了程府便一言不发,急的一边的翠烟团团转,翠烟几次三番的试图劝说程娇娥,但都被程娇娥的冷漠惊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程娇娥才突然起身,然后道,“翠烟,你去把早上见到那传信侍卫的人叫来,我有事情要问。” 翠烟点了点头,见程娇娥说话才算是放下心来,连忙去府内寻人了。 第855章 信任 程娇娥询问了几个侍卫,那些人都说的确是认识来人的,都是在宫中当差的,那个送信的人叫做秦顺,郑询元早就询问过已经派人去寻找了,但是秦顺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询问了一遍程娇娥并没有得到什么满意的答案,依旧和之前郑询元给自己的说辞差不多,翠烟担忧程娇娥受不得这样的打击,而且虞缳汐纵然不知世事,但也向来不会做出让人担忧的事情,此时如此便很容易让人往不好的方向思考,翠烟越想越害怕,但又不敢在程娇娥面前说出。 管家也站在一旁始终陪在程娇娥身边,整个程府如临大敌,夫人不见了当然是天大的事情。 等到几个侍卫离开,程娇娥才勉强恢复些许镇定,见管家在,便开口言道,“可知父亲去了何处做生意?” 管家立刻答道,“老奴已经给老爷写信了。” 程娇娥点头,神色疲惫不堪,“是我的错,我不该回程府来,我便应该早听你们的回宫才对,说不定就不会给母亲带来这场灾难了。” “小姐,这怎么能够怪你呢。”管家也看出程娇娥的自责,但此时的安慰显然是无用的,“夫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怪小姐的,小姐千万不要多想,说不定夫人只是临时有些什么急事,所以才来不及解释的。” 虽然管家的解释苍白无力,但此时能够安慰程娇娥的话也就只能是这样的了,见程娇娥没有什么反应,管家只觉得挫败,一边奶娘抱着程云霄来见程娇娥,看着在奶娘怀中不断哭闹的弟弟,程娇娥突然觉得鼻子一算。 奶娘开口道,“夫人一直没回来,少爷就一直都在哭,奴婢怎么哄也没有用。” 看着程云霄,程娇娥却只觉得无能为力,无论是谁也代替不了虞缳汐的存在,这小小的婴儿尚且不知自己母亲遭逢什么样的变故,只是本能的想要母亲的怀抱。 程娇娥起身,却是脚下踉跄,一边的翠烟连忙扶住了程娇娥,“娘娘,您小心一些。” 推开翠烟的手,程娇娥示意自己无事,走到奶娘身边抱起程云霄,程娇娥才觉得这小小的婴儿似乎能够给自己温暖一样,而程云霄居然也真的不哭了。 程娇娥和程云霄相处日子十分短暂,甚至程娇娥失忆之后知晓自己还有个弟弟也是十分惊讶的,但此时程娇娥却觉得和程云霄的距离变得无比亲近。 奶娘这才放松了下来,“还是小姐有办法,少爷见到小姐就不哭了。” 哄了程云霄一会,见他快要睡下程娇娥才把程云霄交到奶娘的手中,“好好照顾他,若是再有什么事情,再来此处寻我。” 奶娘应下,连忙抱着程云霄离开了,程娇娥心中凄凄,便听外面一阵脚步声,正是郑询元和商裕,两人都行色匆匆,见到程娇娥,商裕便急切的走到她身边。 “娇娥,你……没事吧。” 程娇娥看着商裕,却不知为何心中一阵无明火气,她明明知晓这件事和商裕可能根本没有多大的干系,可是就是难以放下成见,似乎从她醒来之后,一切的事情都因为自己的身份,都因为商裕而变得十分复杂和困难,甚至商裕口口声声说要保护自己,但却始终不曾给过自己一点安全感。 这一段日子,自己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而他只是留在他的宫中,并未参与进自己的生命。 见程娇娥不说话,商裕便有些慌了,“那封信非是朕所写,朕也不曾让宫中之人给程夫人传过什么信件。” “我应该相信你么?”程娇娥眼神变得尖锐而寒冷,一瞬间商裕似乎又看到了当初的程娇娥,他们两人因为分歧而对彼此产生误解的时候,那个时候的程娇娥也是这么看着自己的,商裕心坠冰窖,退后一步。 “娘娘,此事应当和皇上无关。”郑询元看不下去,开口说道。 程娇娥冷笑,“谁做了这样的事情会承认呢。” 商裕无奈,“朕没有做这种事情的必要,朕也没有害程夫人的理由,娇娥,你相信朕好不好。” 程娇娥见商裕如此居然也心生一丝嘲讽,她倒要看看自己在商裕的心中到底有多么重要,她怎么看不出眼前的帝王一身狼狈,根本看不出是一国之主的样子,程娇娥却也不觉得内心有多感动。 “是啊,皇上您没有做这种事情的必要,应当也不屑于做这种事情,我只是一时之间情绪不对劲罢了。” 见程娇娥语气嘲讽,商裕只是更加忧心,“朕已经命人去找了,整个京城的兵力都会被派去寻找程夫人,无论如何朕都会把程夫人给你带回来的。” “我自然相信皇上。”程娇娥转身,“我累了。” “娇娥。” 郑询元等人看出不对,便纷纷离开,屋子里面只剩下商裕和程娇娥,程娇娥背对着商裕分明就是故意置气,商裕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娇娥,是朕不好,一直都没有给你很好的保护,跟朕回宫好不好。” “本来我是下定决心了。”程娇娥自嘲的笑道,“甚至今日想着把外面的事情处理干净,乖乖的同你回宫,却做你的宫妃,可是我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更适想不到什么人会把罪恶伸到我母亲这里,她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妇人,外面的那些险恶她根本不懂,她被我父亲保护了一辈子,却因为我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要如何面对我的父亲。” 商裕道,“这些事情都和你没有关系,程夫人失踪无论是什么人所为,用心险恶的都是对方,这也是朕的疏忽,居然被人利用了朕的名义还不自知。” “我今日难以冷静下来,气虽然发在你的身上,但是我知道这和你没有关系,只是我想不到,在宫外尚且如此,若是我回宫你便真的能够保住我么,还是说我要面对的比这宫外还要多。” 若是自己回宫月倾城只怕也会跟着进宫,无论月倾城和沈祁愿表面是什么关系,只要她还是西江公主,便依旧是商裕的妃子。 第856章 一夜冷白 程娇娥的无奈程娇娥内心的恐惧,纵然商裕能够理解却也不能够给她什么安慰,现如今虞缳汐不知所踪,程娇娥便难以安定下来。 商裕只觉得和程娇娥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最开始不过是一条简单就能够跨越的溪流,如今两人之间隔着一片深湖,却是谁也难以进入对方的心境。 见商裕沉默,程娇娥方自觉得深夜寒凉,见他不动,便开口言道,“夜深了,皇上还是回宫吧,宫外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的。” 商裕强行忍耐心中的悲哀,语气也更加温和,“你自己要如何处理呢,朕已经下令京城的人马都会用来寻找程夫人,无论如何朕都会帮助你,这次你回宫朕也准备把后位定下,做朕的皇后好不好。” 一人用情至深,后宫三千却枉顾,更是为了一个女子屡次做出出格之事,便是程娇娥自己也难以说出商裕的不对,看着眼前人的殷殷期盼,脑海中却响起吴衣的话,也许自己真的会害了商裕而不自知。 “皇上,臣妾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见程娇娥突然换了称呼,商裕心下一痛,抬手欲再说些什么,却还是放下了手,“朕便在门外,你若是有事……” 商裕没有说完,程娇娥已经转身朝帷幔内走去,商裕知晓她此时心思难定,便转身离开了,门外寒冬犹存,即将到来了新日却不曾给任何人带来半分喜悦。 郑询元见商裕出门,连忙上前,“皇上,娘娘她……” “程夫人一事想必娇娥一时难以思虑明白,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商裕站在门前抬眼望着天上的月,四周静寂,府内出了如斯大事入夜之后更是无人行动,商裕是独自和郑询元出门的,此时除却孤寂,倒也剩不下什么了。 郑询元知晓商裕和程娇娥之间的事情他不方便干涉,甚至是交谈,但还是开口道,“皇上还是寻个地方休息一下,娘娘这里臣在门外固守。” “无事,若是你有心便陪朕谈一谈吧,我们二人就在这院子内。” 郑询元自然应下,商裕与他有知遇之恩,往事不堪回首,但若不是商裕,他也难以走到今天这一步,“臣遵旨。” “朕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天奕在朕的手中却不曾一日安宁。” 郑询元立刻道,“天奕如今百姓和乐本就是皇上的功劳,只是其中有小人作祟所以才会牵扯出这许多事情。” “天子脚下却依旧如此风端,朕当真是妄论天子,也许当初这江山便不该属于朕。”商裕抬步走下台阶,夜凉如水,风冷如冰,商裕衣着算不得厚重,但他却也浑然不觉。 “皇上如此,当真是让臣……”郑询元素来不会说体面话,此时商裕说出口的话,便让郑询元无从招架,见他窘迫,商裕只是微微一笑,“朕身边还有诸位爱卿的相助,也是朕之大幸了。” 郑询元道,“皇上仁明,臣等自然追随。” “罢了罢了,不与你说这些冠冕堂皇之语,便言一言当下的疑点。” 郑询元点头,“疑点有四,其一便是那名失踪的侍卫,的确为宫中之人,他如今人在何处,又是谁让他发出的那封信。” 商裕神色一敛,“看来宫中亦是难以安稳,娇娥的话没有错。” “皇上要下令彻查么?” “朕会命令沈祁愿彻查宫内禁卫。” 郑询元继续道,“其二便是信件中的内容,究竟是什么,让程夫人看见信件之后便选择立刻信任。” 商裕道,“之前便听娇娥说过程夫人,程夫人此人心思单纯了些,对外人也很少有防备,信中的内容必然是涉及娇娥或者是程夫人重视之人。” 信件中的内容不得而知,但按照程夫人的习惯还是很容易推测,那信件必然牵扯虞缳汐重要之人,才能让她义无反顾的放下一切前去赴约。 也许换一个人便很难利用一封信便把人骗出,商裕亦是看出这背后之人必然对虞缳汐有所了解,或者说对程娇娥一家有所了解,知晓程胥不在,才能够有这个可趁之机。 郑询元道,“至于第三,便是郊外的那处院子,臣等搜查了一天,却没有察觉出那院子的异常,若是车夫说的没错,那夫人进去便只得一门出来,难道真的是爬了围墙,可是这实在不合常理,若是夫人发觉内中有问题,第一时间便应该朝外跑去,就算是难以跑出,也该有些什么声响,可是车夫亦是什么声响也未曾听闻。” 其中疑点更是不能深思,深思之后更是诡异无法解释,郑询元更是继续说了第四个疑点,“至于第四个疑点,便是夫人的去处,无论夫人到底是遇见了什么,为何这么长时间一点消息也没有,如果是想利用夫人要挟娘娘,但现在也不曾有什么消息传到程府,所以臣认为……” 郑询元未说完的话,商裕亦是明了,一直不曾有消息,却不是什么好消息,对于虞缳汐来说,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根本难以面对太多的风浪。 两人之间沉默下来,商裕看着远处依旧不见黎明的黑暗,只觉他和程娇娥之间难以修补的不只是那段失去的记忆,更是这不断汹涌而来的风浪,却不知何时早已侵蚀满身,难以回头了。 “臣定然会尽全力搜查程夫人的踪迹了。” “朕知晓你的忠心,也知晓你亦是对娇娥信任,但如今的她失去记忆,做事方式也很之前不太相同的,朕希望她若是不回宫,这段日子你能够帮助朕好好的看顾她。”商裕难以在外久留,身处高位实在是有太多无奈,“朕回宫之后会准备立娇娥为后,等到事情平息之后,不知一切是否能够恢复如常。” 沈府。 趁着夜色,月倾城一人离开了沈府,因为人都睡下,月倾城便悄悄的上了墙头飞身而下,身上是鲜少的黑色,女子一头长发高高束起,从后观去凌厉非常。 第857章 黑手 月倾城身形本就灵动,此时夜深人静,街上空荡,她的脚步也更为迅疾,到了客栈,还不等她近身,门便被从内中打开。 “公主。”黑衣人站在门后,恭敬的朝月倾城行礼,月倾城只是擦着他的肩膀走了进去,神色不见半点晴色。 “什么事?”月倾城语气不见温和,反倒是带着些许急躁,赑屃皱了皱眉,便听内中传来一声笑,月倾城一下便觉清醒,她举步朝内堂走去,果然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西江备战南疆么?” “阿姐,你还是这么凶,现在没有外人了,也不需要演戏给任何人看了,为何还是不能给我一点安慰呢。”月倾华见到月倾城便不会好生说话了,眼见姐姐就在眼前,更是起身想要让月倾城抱住他,却被月倾城避开了。 “之前我说的一些并不全是演戏,华儿,你我各自长大,早就不是当初了,而现在你有你的大业,我亦是全力帮助你……” “阿姐,不要说的这么生疏,西江从来就不是我一个人的西江,也是阿姐的西江,只要阿姐想做这个王华儿必然立刻让位。” 月倾城知晓月倾华不是说说而已,面前的少年人一身青衫,虽然退不去稚嫩,但是眼中的阴鸷还是让月倾城觉得不舒服,没当这个时候她总会想起沈祁愿,纵然沈祁愿也是官场中人,可是他那一双眼却是格外的清澈,甚至让人望之便只觉得宁静心安。 月倾华皱眉,“阿姐虽然看着我,但眼中却没有我,阿姐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真是胆大妄为,如今天奕对西江的态度你还不明白么,为何又私自闯来?是西江和南疆之间不过你忙活的,还是你太过自大了。” “阿姐,你总是这个样子,每次我一来你便不给我好脸色。”月倾华有些委屈,“今日我可是有一件礼物要送给阿姐的。” 月倾城神色一动,转瞬之间便明了了什么,“难道虞缳汐失踪是你所为?” 月倾华冷笑一声,“赑屃,还不把人带出来?” 赑屃手下不留情面,很快便从后面的房间里面扯出一个昏睡的女子,月倾城仔细一看果然是虞缳汐,她是认识虞缳汐的,之前在程府居住的时候,这个程夫人还对她关爱有加,因为自己救了程娇娥的缘故,所以虞缳汐便对自己心存感激。 月倾城哼了一声,“怪不得前几日赑屃询问我关于程府的事情,原来你们早就有这个打算,可是抓了虞缳汐,你们是准备用她做什么?” “我想了一日,没想到该做什么用处,用来要挟实在是不符合我的身份。”月倾华伸了个懒腰,地上的女人无知无觉,他亦是起身抬起脚下意识的踹了踹,月倾城倒是没有什么其余反应,只是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被我下了点迷药,老女人没什么体力,已经睡了一天了,这不是急着想见阿姐,生怕这老女人就这么睡了去。” 月倾城抱着手臂,不见愉悦,“留着无用杀了吧,外面传的风风雨雨都说是商裕写了密信这才把程夫人约出府,我早该想到是你们在背后做了手脚的,虞缳汐对于程娇娥极为重要,杀了虞缳汐给程娇娥带来的打击必然是巨大了,就算程娇娥真的明白这件事不可能是商裕所为,但料想商裕和她也难再回到从前了。” “阿姐说的对,那就杀了。”月倾城三人看着地上的女子便如同看着死物一般不曾有任何波澜,月倾华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匕首的寒光照射在三人的脸上。 “这样还不够,我要让程娇娥根本无法面对虞缳汐的死,如此才足以让程娇娥和商裕彻底断情,程娇娥对于商裕来说便是他的软肋,若程娇娥出了事,相信商裕便无心治理天奕了。” 月倾华哦了一声,更是好奇,“程娇娥真的对商裕如此重要么,我都有些好奇了呢。” 月倾城不见好脸色,“之前你不是见过程娇娥,而且对她也很感兴趣么?” 就在几人说话之间,却见地上的人有了动作,她手脚都被绑着,口中更是堵着棉布,此时只能瞪着双眼惊恐的看着几人,尤其是在看到月倾城之后,虞缳汐的反应就更为激烈了。 月倾城笑了笑道,“夫人,真的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和你再见,当时在程府的时候还要感谢夫人的照顾,不过你照顾我也是应该的,毕竟你女儿的命是我救回来的,若是没有我,她当时生下那个死婴就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人世了。” 虞缳汐说不得话,眼中更是恐惧和震惊,她此时还不明自己为何身处险境,更是难以冷静下来,不住的扭动发出嗯嗯的声音。 “你肯定很奇怪你为什么在这里,抱歉我也不知道,这些事情和我没有关系,只是你既然看见了我的脸,那你便不可能活着离开了。”月倾城语气中全然是威胁,“赑屃,寻几个乞人来,把夫人丢在某个难寻的巷子,至于后续,你知道如何做了么?” 赑屃是月倾城亲手交出的,自然知晓月倾城的心意,当下便点点头,带着地上的虞缳汐离开了。 客栈内只剩下月倾城和月倾华,姐弟二人素来相处都是如此,若月倾华不开口,月倾城很少主动和他说话。 月倾华一声叹息,“阿姐当真还是手下不留情面啊。” “如何留情面,难道你还想留她一命,我从小是怎么教给你的,既然下手了便不要留任何情分,否则最后才难以收拾局面。” “阿姐说的华儿都记得,只是阿姐现在对那位沈大人是不是太过热切了。”月倾华眼神中带着难言的冷意,没有任何温度,但月倾城却从来不畏惧月倾华这样的目光。 “我的事情我自己知道。” “阿姐,为了一个天奕的臣子,难道你真的要背弃整个西江么?” 第858章 死讯 月倾城一向不屑于月倾华的无理言论,也习惯了他的口不择言,当下便反驳道,“我对沈祁愿的心思你还是不要多猜了,就算我真的喜欢上了他,那也是我的事情,你长大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该恢复正常了。” 言毕月倾城转身“我走了,剩下的事情记得处理干净,你最好连夜离开,若是日后有什么事情让赑屃来就好,你不要总是出面,不要忘了你如今是西江的王,不是西江随便的一个小兵。” 月倾华没有再开口,而是看着月倾城离开。 程府,程娇娥早上起身很迟,便是为了等待商裕离开,不过还不得程娇娥等到商裕离开的消息,却听屋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那声音仿佛震在心中,程娇娥突然便有了不好的预感,连忙起身去开门,站在门外的是郑询元,见程娇娥郑询元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娘娘快随臣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程娇娥一夜未眠,身上还是昨日的衣衫,但此时根本顾不得太多,“是不是有我娘的消息了。” 郑询元艰难的点点头,“还请娘娘随臣来。” 其实程娇娥已经听出郑询元话中不妙了,但还是强自镇定,甚至微微勾了勾唇角,“我娘没有回程府么,云霄都想了她好久了,娘最疼爱他了,怎么忍心云霄一个人那么长时间。” “娘娘,抱歉。”郑询元虽然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但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不是郑询元希望看到的结果,“是臣没有及时找到程夫人,所以才……” “才怎么样,我不相信,娘肯定就在府外。” 纵然程娇娥难以相信,甚至是极为抗拒,但还是不得已的跟着郑询元朝府外走去,郑询元道,“今天一个早起卖菜的阿伯发现的,发现夫人的时候,夫人已经……” 程娇娥随着郑询元的脚步,却是举步维艰,马车缓缓朝府衙驶去,门前站着沈祁愿等人,不过程娇娥已经没有心思去分辨了,郑询元扶着程娇娥下车,程娇娥眼中的光芒看起来有些混沌,天光熙明却看不见一点希望。 “你们都在骗我,我娘只是出门了,你们带我来官府做什么,我爹就要回来了,我娘肯定是和爹一起出门了。”程娇娥突然转身便走,却被郑询元拦住去路,一旁的沈祁愿皱眉道,“郑将军,还是先带娘娘回府了,这里的事情便交给我吧。” 郑询元也知自己带程娇娥前来是个错误,此时程娇娥的状态的确是难以面对虞缳汐的死讯,恐怕想让程娇娥接受需要一段时间,也需要一定的契机。 郑询元点点头,便由着程娇娥朝前走去,自己跟在她的身后,沈祁愿则是担忧的望着两人的背影。 商裕听闻消息之后便赶来了府衙,虽然本就是猜测到的结果,但商裕还是难以想象程娇娥得知后的反应,也因为程娇娥对自己的抗拒让商裕担心自己会刺激到程娇娥,所以才来府衙见虞缳汐的尸体。 沈祁愿眉目间带着愤慨,见到商裕便直挺挺的跪了下去,“臣有负皇上所托。” “起来说话吧。”商裕坐在座位上,心思却也沉着起来,虞缳汐若不是程娇娥的母亲,他根本不会在意这个案子,但若虞缳汐不是程娇娥的母亲恐怕也不会有今日的灾难。 “发现程夫人的时候程夫人已经死了,而且……” “而且什么?”商裕看出沈祁愿的欲言又止,分明就是还有什么隐藏的没有说出口,或者说难以说出口。 “程夫人死状惨烈,生前多半是被人……”沈祁愿话难以说出口,但看他神色商裕便已然明了。 “可有什么线索?” 沈祁愿摇了摇头,“昨夜虽然城内有人巡查,但此地极为偏僻,小巷子内也很少会有人出现,今天早上那买菜的老伯发现也是个意外。” 商裕拧眉,沈祁愿继续解释道,“老伯出行都会带着一只养了许久的狗,今天便是那只狗跑到了小巷子里面然后朝着老伯大叫,老伯过去查看这才发现了程夫人的尸体。” “除此之外便无任何线索了么?”商裕是真的动了怒,京城内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做一些天怒人怨之事,却让人无从查证,更是无从调查。 就算他再冷静,也难以维持下去了。 “深夜所为必然是没有什么证人的,臣让属下去询问了四周的乞丐们,他们也不知晓发生了什么,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疑点,作案的人就像是不曾存在一样,而且臣并没有在程夫人身上找到那封信,所以根本无从得知到底是什么人把程夫人约出去的。” 案子调查到现在便走入了死胡同,商裕脸色难看,沈祁愿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当初虞缳汐还在沈府居住过一段时间,沈祁愿心思本就纯善,见不得此等惨事,更不要说发生在他身边,他明明负责这个案子却又无能为力。 “朕不相信,命令所有人都去查,京城不过就这么一点地方,若是真的有人藏在背后,朕不相信他不露出一点马脚来。”商裕重重的拍在桌子上,起身时更是身子摇晃着,内忧外患的天奕对商裕的消耗太大了。 “臣遵旨,臣也希望皇上保重身体。”沈祁愿见到商裕总是有些愧疚,因为月倾城的缘故,沈祁愿很难维持最初的本心,现在能做的也是更加尽心的帮助商裕做事,却又难免被月倾城牵住脚步。 今早便是如此,沈祁愿着急赶来府衙,月倾城却说她不舒服,好一通安慰这才算罢休,因着月倾城还说要跟着自己来,但想到商裕必然会到场沈祁愿还是拦着月倾城不让她随便行动了,但也因此月倾城又跟他置气,想到家中的人,沈祁愿便觉得一阵心慌。 商裕起身,朝沈祁愿摆了摆手,想到商裕是要去寻程娇娥,连忙道,“娘娘难以接受夫人死的事实,恐怕还需皇上多多安慰才是。” “只怕娇娥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朕了。” 第859章 月满则亏 程娇娥脚步很快,但毕竟没有武功,所以郑询元还是很容易追上程娇娥的脚步,但郑询元不知该说什么,看程娇娥去向又不像是回程府,郑询元开口提醒道,“娘娘,还是回程府吧。” 程娇娥不开口,却是快步朝前走去,郑询元没有办法,见程娇娥神色也知程娇娥其实已经相信了,只是一时片刻难以接受,毕竟是谁也很难接受自己身边的热呢突然离开。 程娇娥突然停住脚步,“我娘的尸体是在什么地方被发现的。” 郑询元虽然担忧程娇娥,但见程娇娥有了别的心思,还是立刻道,“娘娘不先去休息么,这些事情可以交给臣等解决。” “我想去看一看,我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程娇娥心思难定,突逢变故郑询元也知晓自己难以劝慰程娇娥,尤其是两人身份也略显尴尬,郑询元便不再强求。 “既然娘娘坚持,便随臣来吧。”郑询元带着程娇娥朝事发之地走去,此地早已重病把守,时不时的还有些好奇的百姓朝此处指指点点,张望不断,但内中情况却是无人知晓的。 郑询元的身份众人都知晓,侍卫们让出一条路来,郑询元便带着程娇娥进入,那是一处偏僻的巷子,巷尾堆积着一些破旧的垃圾,依稀可见地上的血色。 程娇娥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早晨见郑询元的脸色便知虞缳汐恐怕死相恐怖,“我娘是怎么死的。” “被人一剑封喉,流血过多而死。” 程娇娥闭了闭眼,朝前走了两步,她缓慢的曲下身子抚摸着地上的鲜红,“我娘死之前痛苦么?” 郑询元顿了顿,亦是觉得话说不出口,虞缳汐可以说是死状惨烈,一剑封喉不过是结束了她死前的惨状,到底是什么人做出如此可怕之事,甚至是对一个妇人能够用出如此手段,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怨。 “为什么不说话?”程娇娥看出郑询元的不对劲,“我娘到底还遭遇了什么?” 郑询元突然跪下,程娇娥拧眉不明所以,但郑询元还是不曾起身,“虽然臣不愿告知娘娘真相,但一路走来臣知晓娘娘的本事,也相信娘娘有面对事情的能力,臣便如实告知了。” 这小巷子内血腥味极大,虽然是露天的,但却还是混杂这一股子难言的让人恶心的味道,程娇娥心神一动,却是有了不好的想法。 “到底发生了什么?” “夫人生前应是遭到了侮辱,甚至有可能不止一个人,但具体发生了什么臣下并不知晓,这些也只是推测。” 程娇娥后退一步,几乎站立不住,但还是扶着墙站稳了脚步,一瞬间程娇娥甚至都不知该做何反应,脑海中都是虞缳汐的笑脸,曾经带给她温暖的母亲,如今却不知被何人侮辱,甚至身死,自己作为女儿却浑然不知。 眼睛发热,但程娇娥却见不得一滴眼泪,只是看着那片血色缓慢的握紧了拳头,“是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人,我娘她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妇人,为何要这么对她。” 程娇娥语气颤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郑询元起身试图扶着程娇娥,但还是觉得逾矩,只得安慰道,“虽然臣无法安慰娘娘什么,但是事已至此,娘娘还是不要太过激动,否则只会伤害自己。” “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线索?”程娇娥根本听不进去别的,此时的程娇娥除了报仇之外便没有任何想法,眼中一片血色,就算是不曾看见虞缳汐的身体,但程娇娥还是能够想到虞缳汐死前有多绝望。 一辈子被程胥保护的这么好的人,却因为自己遭逢此难。 “抱歉,臣不曾找到什么别的线索,此事沈大人已经接手,想来沈大人必然会全力调查。” 程娇娥却突然摇头,“我娘受难,此事必然和我脱不了干系,整个京城中若说非要对我下手,无非是安平侯或者是西江残余的党羽,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余人会对我母亲动手。” 郑询元凝神,却听程娇娥继续道,“安平侯那边我不清楚,但是沈祁愿和月倾城之间本就牵扯不清,暧昧难言,兄长走之前便让我多加注意月倾城此人,可惜我并未真的警惕,甚至是忽略了我身边的人。” “娘娘,这些都只是猜测,您先冷静一下,臣先送您回程府。” “我要去沈府。” 程娇娥根本顾不得什么别的,心思一转便想到了月倾城,月倾城和程娇娥之间早就断情断义,她难以相信月倾城也不知自己母亲的事情是否真的和西江有关系。 “娘娘。”郑询元担忧程娇娥会和月倾城起冲突,纵然郑询元不知程娇娥和月倾城这一段日子的牵扯,但月倾城西江人的身份的确是难以摆脱,现在的程娇娥做事更为冲动,也让郑询元难以放下心来。 “这件事不如交给臣下。” “不可,我要亲自前去询问,若是和西江有关,我必然不会饶过西江人。” 程娇娥分明就是失去了理智,郑询元见状只得拦在程娇娥身前,“娘娘此时前去,若这件事真的和倾城公主有关系,她也定然不会承认的,娘娘何必打草惊蛇。” “什么打草惊蛇,若是一直如此,恐怕这辈子我都不需要做什么了,我只能看着我身边的人因为我遭难。” 程娇娥知晓郑询元不会真的拦着他,便饶过郑询元继续朝前走去,郑询元跟在程娇娥身后继续劝道,“而且皇上也不会任由此事如此的。” “商裕么,之前我的孩子不在了,难道他有为我的孩子报仇么,如今我的母亲不在了,对于他来说会有什么影响么,他从来不知道我失去的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在这个位置还会失去什么,若是我父亲回来知晓我母亲的事情,他要如何接受,如何接受啊。” 纵然心中悲痛难抑,但程娇娥眼中却始终流不出一滴眼泪,眼眶热的像是快要爆炸了一般,却也无法缓解。 第860章 残忍慈悲 不等程娇娥反应,郑询元便从程娇娥身后把程娇娥打晕了,她情绪过于激动,也根本不及反应,便软到在郑询元的怀中。 程府。 程娇娥是被郑询元抱回来的,翠烟根本不清楚事情的具体经过,但知晓程娇娥必然难以接受程夫人身死的消息,整个程府一时之间都沉浸在悲伤之中,也不见什么仆人出来行动了,多半是担忧会打扰到程娇娥,府中的人和程娇娥都算不得熟悉,因为程娇娥长年在外的缘故,另外程娇娥毕竟是朝中贵妃,身份差距也让人望而却步。 管家见此立刻迎上来连忙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郑询元显然不善于处理此事,但此时程娇娥身边并没有他人,郑询元担忧会被人误会,所以一路之上都是脚步匆匆,“娘娘一时受了刺激,我担忧她过于激动了,所以便先让娘娘休息一会。” 郑询元还是没有把全部实情说出,一来是府中的人不足以探讨此事没必要给他们增加什么烦恼,再来郑询元也不算完全信任程府的所有人。 随着翠烟把程娇娥安置在床上,郑询元才算是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为沉重的心理压力,程夫人的死想来是任何人一时半会都难以接受的。 翠烟小心翼翼的询问道,“郑将军,夫人到底……” “此事先不提,你去寻个郎中来,看看有什么稳定精神的药,娘娘需要休息,这段日子绝对不能再刺激娘娘才是。”刚才程娇娥的状态让郑询元十分忌惮,郑询元担忧这件事会彻底摧毁程娇娥的理智,在她失去之前记忆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办法冷静的分析整个事情,但想来也是为难程娇娥了,谁能够在失去亲人的时候还保持冷静呢。 郎中开了几副安神的药,而郑询元也没有闲着,而是趁机同翠烟询问了月倾城的事情,这段日子翠烟一直跟在程娇娥身边,对于月倾城和程娇娥之间的事情还是十分熟悉的,想到月倾城,翠烟便是一阵恐惧,但还是如实的把知晓的事情全部说了出去。 药熬好之后,翠烟便去给程娇娥喂药了,因为郑询元的嘱咐,那药中放置了些昏睡的成分,所以至少今夜程娇娥可以好好的休息。 郑询元若有所思,但商裕不到他亦是不敢离开程府,生怕此时再有什么人趁机作乱。 入夜。 商裕和沈祁愿同时来访,程娇娥还在沉睡之中,得知白天程娇娥的境况,商裕心中难过,推开房门,程娇娥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声响,呼吸还算是平顺。 一边的翠烟朝商裕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朕听郑将军说了,娇娥是一直未醒么?”商裕语气很沉重,这些日子没有什么欢喜的事情,而程娇娥在宫外险象环生,朝内之事更是一刻不的喘息。 “是。” 该了解的商裕其实都了解的差不多了,但看着床上的女子还是心中疼痛,“娇娥可有同你说起朕?” “这……”翠烟一愣,程娇娥自然是提起过的,但是她是程娇娥的婢子,却是不知要如何说出口,一时之间翠烟只是觉得自己不如青韵,若是青韵定然能够处理的很好,可惜程娇娥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了她。 看出翠烟神色有异,商裕也不做为难,毕竟翠烟能够一直跟在程娇娥身边商裕也是十分的感激,“朕知晓了,你不必多说了。” 翠烟还以为商裕误会了什么,连忙摆手,“不是皇上想的那个样子,娘娘是真的准备回宫了,若不是发生了程夫人的事情……这些都是娘娘想不到的意外,娘娘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却依旧放不下皇上,否则怎么会几次三番的认可皇上,甚至是在有人挑拨的情况下依旧选择相信皇上。” 商裕心下一动,翠烟继续说道,“太子的事情娘娘知晓之后的确很难过,但是娘娘后来便相通,奴婢愚钝,不知应该如何说娘娘心中的感受,但是这些事情应该娘娘亲自告诉皇上,纵然现在的娘娘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可是她的本性依旧没变,依旧对皇上难以忘情。” 看出翠烟的忠心,亦是知晓这段日子程娇娥的心思,商裕心中感动,手指蜷缩着又缓慢的松开,“朕知晓了,你且退下吧,娇娥由我来照顾。” 程府花园内。 沈祁愿莫名被郑询元拉到院子内,程府内一片死寂,根本见不得半个人影,因为商裕和程娇娥都在程府的缘故,所以外面看守很严密,但府内还是十分安静的。 “询元,你做什么?”两人私下早就熟识,曾经在北狄的一点成见也早就烟消云散了,见郑询元神色,沈祁愿还以为郑询元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无人,也无风,倒是安静的过分了,郑询元言语郑重起来,倒是让沈祁愿莫名的心慌。 “要问什么?” “你和西江的倾城公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段日子我不在京城,为何倾城公主会住在你的府中?” “公主本就是和娘娘外出治病,但娘娘失忆,两人因此闹了矛盾,公主无处可去所以才……” “你看着我的眼睛。”郑询元打断沈祁愿的话,“知礼懂礼的沈大人,怎么可能会把一个女子留在自己的府中,更何况你又不是不知晓月倾城的身份有多尴尬,她不仅是天奕死敌西江的公主,更是皇上的妃子。” “我知道。”沈祁愿很少疾言厉色,但此时郑询元的语气已经趋近于逼问,他的言辞也因此变得激烈起来,“但是这又如何,难不成我要让倾城公主流落街头么,现在的娘娘刺激不得,倾城公主曾经为了娘娘出生入死,更是娘娘的救命恩人,失忆使得娘娘无法正常思考,我便任由此事发展下去么?” “我不信若是你不收留倾城公主,倾城公主便无处可去,宫内便是她最好的归宿。” 第861章 红丝 郑询元纵然不如一些文人会算计,但对沈祁愿的了解还是有的,按照沈祁愿的性格是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所以背后必然就是隐情,甚至是让人难以接受的隐情。 果然,郑询元说完,沈祁愿便没有开口,两人相对无言,却能够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最后还是郑询元先开口,“我不知道你和倾城公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你们两人的身份根本不在于她是否是西江的公主,还是什么别国的公主,在于她本就是皇上的妃子了。” “皇上的心中始终只有娘娘,就算是青梅竹马的淑贵妃,皇上也看不入眼,公主若是回宫必然是要被困守一辈子的。” 郑询元一怔,根本不相信这些话是从沈祁愿的口中说出来的,其实郑询元早就发现了沈祁愿的心不在焉,但是不曾想他对于月倾城的执念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果然沈祁愿说完自己便也觉得有些过分,便还是停了口,思虑着,沈祁愿脸色上亦是带着些恳求,“询元,你我二人本就是朋友了,这件事可不可以替我保密。”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月倾城的身份本就不单纯,而且京中的事情若是真的和西江有关系,难道你认为西江公主她能够置身事外么?” “我相信这些事情和她无关,她如今住在我的府上只不过是个任性的小女孩罢了,根本没有做出什么其余的事情,我爱上她我也很纠结,我也觉得对不起皇上,但是只要想到皇上根本不会分出别的心思,我便觉得倾城十分……” “沈祁愿,那你可想过,若是娘娘回到皇宫,月倾城也不可能继续留在宫外了,你到底是什么打算。” 其实沈祁愿自己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打算,虽然应下了月倾城要带她离开,但沈祁愿是当真放不下京城,也放不下朝内的事情,他不是一个贪恋权力的人,只是大业未成,更是不曾帮助商裕靖平天下,他心中还是有憾的,没当这个时候沈祁愿便期望着月倾城根本不是西江公主,可惜他知晓这些不过都是他的自欺欺人,月倾城的身份不可能改变,若是他不带着月倾城离开,便根本难以和她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见沈祁愿不说话,郑询元继续道,“虽然我不如你聪明,但是这件事便是皇上当真对西江公主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也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你还是莫要挑战皇威,我相信倾城公主也定然不希望此事闹大,所以趁早收手便是你们二人最好的选择,以及最近发生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够仔细的调查一下倾城公主。” “你也怀疑倾城?”沈祁愿有些不高兴,也没有回答郑询元的问题,更是没有应下郑询元的提议,之前郑询元便发觉沈祁愿虽然聪慧,但却是个一根筋的人,认准的事情很难放手,只怕在月倾城这件事上,他真的很难放手了。 郑询元有些无奈,“这根本不是怀疑不怀疑的问题,而是本身她是西江人便值得怀疑,每日你我一同上朝,这些日子你更是比我在京的日子多,难道你还不知西江的野心么,西江长公主月倾城,被称为西江战神,无论她看起来有多么柔弱,你都不要忘记她本来的身份,人很难忘记自己最开始的模样。” 郑询元语重心长,沈祁愿却是半句也难以入耳,他心思的确是在月倾城身上,便是他自己也一直对月倾城心存怀疑,可是每次回府只要见到佳人沈祁愿便打消了这个心思,他想到他们的初遇,想到最开始的时候月倾城对自己的另眼相待,他虽然身居高位,但是一直不曾对女子动过什么心思,月倾城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你不懂。”沈祁愿朝前走了两步,语气依旧不见任何松懈,“你根本不明白倾城是什么样的人,现在的娘娘说的话根本当不得真的,就算是背后有西江人作乱,我相信也不是倾城在背后作乱,西江人混入京城还不是轻而易举,之前西江王甚至都能够直接来到京城,这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郑询元见沈祁愿模样实在是难以想象沈祁愿到底用情多深,根本无法从月倾城身上收回心思,更是难以把持自己的想法,现在的沈祁愿根本难以客观的看待眼前的案子了。 见劝阻无效,郑询元只得道,“你的事情当然是你来做主,我也只不过是好心提醒,而且你知晓我素来不曾有你们那些心思,这件事我无从评论,只是希望你及时抽身,我相信若是之前的娘娘也会这么劝你的。” 郑询元不再多说,留沈祁愿一人在花园之内。 沈府。 后门处不知什么时候走出了一个红衣身影,女子伸了伸手臂,这才慢悠悠的在后门处踱步,很快便听见远处打更的声音,打更的声音越来越近,女子看着带着草帽的打更人,不动声色的朝前走了两步。 “亏你想的到这种办法来见我。”月倾城语气冷静,眼前带着草帽的打更人正是九子令赑屃,赑屃见到月倾城却也不松懈,仍旧盯着四周的情况。 “虞缳汐被人发现,现在城内戒严。” “那你为何来找我。”月倾城冷着脸,“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还和西江有所牵扯,还是你觉得怀疑我的人不够多?”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告知公主王已经平安离开京城返回西江了,王准备亲自指挥这次和南疆的战事。” “记得写信回去,让华儿不可冒进,他的本事我还是知道的,不过是些嘴上功夫,参战之类的千万不可由着他,若是他当真不愿参与南疆的战争,不妨让他回宫,安静的当他的王,至于南疆,本公主也能一并处理。” “这,属下愿意为公主分忧。” “这些日子小心一些,千万不要露出任何马脚,在这个京城内,你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千万忘记自己的身份,而且也少来找我。” 第862章 晨昏 月倾城话音刚落,却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不及扶着旁边的墙,赑屃便伸出手扶住了月倾城,他对月倾城的心思一向都不曾掩盖,此时更是急切道,“公主你这是?” 他说话的同时,便摸到了月倾城的脉门,一瞬间便愣住了,若是九子令内部,人人都知月倾城对赑屃是不一样的,其余的人质教授了武功,但是赑屃却不仅是武功,月倾城更是把自己的医术也传给了赑屃。 西江长公主的医术素来出神入化,而得了月倾城真传的赑屃自然也是医术精湛,月倾城顾不得别的,只是扶着墙一阵干呕,赑屃声音有些颤抖但还是强自忍着心惊肉跳继续道,“公主这是……” “与你无关。”月倾城抽回手,却见身后之人眼中一片血红,内中更是难言的悲伤和不可置信,月倾城大概最为厌烦他这样的眼神,当下便有些怒然。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过你我的身份本就不可能在一起,我对你也从来没有别的心思,若说非要有什么,你便是我最得意的学生罢了,你很有天分,我也愿意委你重任,交给你医术是希望你能够在关键的时候派上用场,而不是在这种时候试探我。” “公主怎么会怀孕,难道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月倾城冷笑,“这个孩子是我的孩子,又不是你的孩子,无论怎么样都由我自己来处置。” “可是公主若还是要回到皇宫,这个孩子怎么可能……” “我什么时候说过会让这个孩子存在了,放心,他有别的用处,而且是天大的用处,这一点你应该对我没有什么怀疑吧,赑屃大人,需不需要我拿出九子令再给你仔细看看,研究一下你我之间到底是谁来指挥谁?” 月倾城一句话,赑屃自然不敢多说,立刻跪下行礼,“是属下失礼了,只是这毕竟不是小事,而且对公主的身体定然有所损害。” “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与我来说还算不得什么大事,我的身体我自己也能够调理,我有足够的能力,也有足够保护自己的本事,这些你应该很清楚。” 赑屃不再多言,因为他已经听出月倾城的愤怒,若是自己再多说几句,恐怕月倾城便会直接赶走自己,时间所剩不多,赑屃便起身了,“属下还是希望娘娘能够保重身体,除此之外,属下便没有别的事情了。” “走吧。” 月倾城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她认准的事情便会果断的选择,比如来到天奕,再比如选择沈祁愿,她不否认的确是爱上了沈祁愿,但也必须承认和沈祁愿的相处让她做许多事情都轻松了许多,她也知晓沈祁愿已经对自己死心塌地,但是还需要一个更大的契机。 “等一下。”月倾城突然开口,赑屃便立刻回身,却见月倾城从自己身上撕扯下一点布条,“把此物放在那小院内的密道之中。” “这……属下遵命。” 程府。 程娇娥也不知睡了多久,等到睁开眼的时候确实觉得全身都十分的空落,就像是身上的一切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一般,那种感觉让程娇娥觉得惶恐。 试着动了动身子,却被揽入一个怀抱,程娇娥这才发觉自己身边居然有人,而能够堂而皇之的躺在自己身边的人除了商裕根本不可能有其他的。 “你……”程娇娥只觉得心痛难忍,一句话没有说完,便抬手抚着心脏部位,脑海中依旧是巷尾的那一点血色,就像是根本散不去的黑暗一般,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娇娥,你怎么样,朕这便命人把御医情到此处?” 程娇娥摇头,“不必了。” 多半是缓和下来些许,程娇娥推开商裕的手试图起身,但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最后还是商裕扶着程娇娥起来,程娇娥看着外面的天色,却也分辨不出时刻,门窗都是闭着的,只有最远的窗子开着一点缝隙。 “你不必上朝么?” “你睡了一天一夜了,朕今晨回去过,便又来了。” “你其实不必为我如此的,我当真不值得。” “值得不值得都是朕来评断的,你在我的心中一向是最为重要的,除了你朕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够让朕放下你。” “若是整个天奕呢,若是有一天你需要选择我还是天奕,你是选择我还是天奕呢?” 一个商裕最为害怕的问题,看着面前女子的咄咄逼人,他甚至分辨不出程娇娥到底是不是真心的询问出这个问题,就像是他们这段时间的相处,商裕想要弥补程娇娥的过去,可是记忆这样的裂缝却不是轻易能够弥补的,眼前之人仍是程娇娥,却又不是程娇娥了。 记忆带走了过往的时间,过往的痛苦,以及过往难以言说的爱意,这些都是一去不复回的。 “朕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朕也不会让这个问题出现在朕的面前的,朕不想做这个选择。” 程娇娥冷笑一声,“为何不想做,你作为天奕的国主,若是真的有这样的选择,你当然应该选择天奕才对,无论如何,我一个人的命也比不得整个天奕的安危,你既然成为了天奕的国主,承担起来的便是整个天奕的责任,而非一家的天下,这些你不是都明白么。” “为何要说这个话题。”商裕别开眼,却是不愿面对程娇娥,程娇娥看出商裕的逃避,之前的程娇娥也冷静的思索过这个问题,尤其是在吴衣提醒过她之后,再加上此时生死的考验,更是让程娇娥心生退意。 也许她的存在真的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和意外,就像是虞缳汐的死,若是自己不在程家,也许根本不会有人盯上虞缳汐,她根本不可能真的去怪商裕,商裕作为一国之主面对的危险本就不是自己能够考虑的,他也的确分身乏术。 她不希望商裕真的因为自己而做出什么不得已的选择,也不希望这样的悲剧继续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第863章 狂色 “商裕,你必须想好这个问题,我希望你能够正视你的身份,无论如何你首先是天奕的王,其次才是我程娇娥的夫君。” “你希望朕如何选择?” “我希望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你的累赘,我很感谢你的包容,但是……”程娇娥只觉得心痛难忍,话也是难以继续说下去,商裕抱着程娇娥语气也愈发温和,“朕的选择你不需要有任何的愧疚,程夫人一事和我没有关系,你愿意相信我么?” “当然,你又何必对我娘下手呢,只是你的存在还有我的身份本身对于程家,对于我在意的一切就是一种威胁。” 见程娇娥如此模样,商裕怎么不明白程娇娥话中的意思,程娇娥试图起身,商裕不忍放手还是扶着程娇娥起了床,程娇娥看着不远处的烛火,以及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摆好的食物道,“皇上可用膳了?” “还未,朕想等着娇娥醒来一起吃,不过这些饭菜已经凉了,朕这便吩咐人再准备一份。” 程娇娥点头,没有再拒绝商裕,商裕心下总算一松,他见不得程娇娥如此,至于程娇娥提出的问题也一直都萦绕在他心头,曾经太上皇也问过类似的问题,但就算商裕如何坚定,可也难以抵挡住程娇娥的质疑,若是自己的付出连程娇娥也难以认可,那么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程娇娥心思难定,又不开口,商裕只得开口安慰道,“朕知道这件事对你的打击很大,但是朕希望你能够看开一些,毕竟生死从来都不是人能够掌控的,这些事情也不能全部都怪在你的身上。” 程娇娥冷笑道,“若非我是宫妃,岂会把这些风波带入程府,若非我足够机警,亦是不会让坏人有可趁之机,我知晓你在安慰我,这些话我自己也都想过了,但是我难以安慰我自己,也难以欺骗我自己。” 商裕沉默,已经有仆人来把饭菜端走,准备新的晚膳了,但是两人却都没有吃的心思,商裕知晓程娇娥此时难以完全释怀,但还是努力的试图让程娇娥舒缓心情。 “罢了,我们不说这些了,朕尊重你的想法,此事你准备如何做,朕会全力帮助你的,程夫人是你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她的死朕不会置之不理的。” “你觉得最有可能是什么人所为。”程娇娥心中有怀疑的对象便难以真的安稳下来,商裕看出她眼中的恨意,和遮掩不住的阴冷。 “莫非娇娥已经有了怀疑人选。” “我不确定,但是能够出手的人也无非安平侯和西江,皇上觉得这两路人马,最有可能干出这件事的是什么人。” 见程娇娥不责备自己反倒是真的分析起事情,商裕反倒是觉得心思更难安了,程娇娥的喜怒无常,这一段日子商裕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 两人的谈话并未深入,因为程娇娥知晓商裕不可能给她什么确切的答案,这件事和商裕无关,他们不过都是此事的旁观者罢了。 入夜之后,商裕依旧不肯走,程娇娥便由着他了,每次和商裕亲近的时候,她便会想起吴衣的告诫。 看出程娇娥心思有异,商裕道,“怎么了,睡不着么,若是睡不着,朕便陪你出去走走。” “不必了,明日皇上还是快些回宫吧,我一个人没有问题。”、 商裕自然不信,“朕知道你的心思,等朕下朝朕便会前来。” “长此以往必然会有其他的声音,我不希望会有人因此而对皇上产生误解。” “朕何时担忧过这些误解。” “但作为皇帝,你就不得不在意这些声音,因为那些都是你的臣子,商裕我真的不希望有一天是我害了你。” 两人也不知这一夜是如何度过的,总之后来程娇娥便不开口了,商裕试图同程娇娥说话却不成功,只得抱着人睡下,一夜难眠,也不知怀中人到底是何时睡着的,商裕晨起只觉得头昏脑涨,但朝事不得耽误,便又起身离开了。 就在商裕离开之后,程娇娥便睁开了双眼,郑询元本就是休沐,这些日子干脆留在了程府内,见程娇娥起身,郑询元就有些担忧,程娇娥的心绪不稳,此时的郑询元也不敢过多的刺激她。 午后,程胥便赶了回来,他本应三日后才是归期,但因为虞缳汐的事情所以提早回来了,程娇娥知晓程胥回来自然前去,见程胥坐在大堂,却是茶水也不及喝上一口,父女二人对视一眼,程娇娥不止在程胥的眼中看到悲伤,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程娇娥猛然跪下,郑询元知晓这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便离开了大堂,堂内只剩下程娇娥和程胥,程胥叹了口气,“娇娥,你这是做什么?” “对不起爹,是我没有保护好娘。” “起来吧,这件事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若是如此,我亦该说若是我不出门做这笔生意就好了,你娘她心思太单纯了,根本不明白这外面的风风雨雨,一门心思的想要对人好,却又不知怎样才是对人好的。” “爹……”程娇娥没有起身,程胥也没有再提,只是自顾自的道,“她一直都担心你,从你和商裕牵扯之后便总是夜里睡不着,那个时候商裕还不是天奕的皇上,她就觉得你跟着他会受苦,会吃亏,毕竟他之前还有一个钟离沁,钟离沁的身份尊贵,不是我们能够比较的,你娘她心思就是这么一点,我怎么也劝不明白,要说女人家啊就是麻烦,我倒是想不到我的女儿却如此的让我惊讶。” “爹,您别说了……” “后来商裕称帝,封你为妃,你娘知道你不愿意,但却又无能为力的,哭着让我想办法,爹能有什么办法,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是我三十岁才得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不心疼,但是我看得出商裕对你尚且算是一颗真心,这么长时日也算是印证了我的想法,商裕的确是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爹说的是,只是女儿不知足罢了。” 第864章 亲伦梦丧 程胥的诉说并未让程娇娥感到一丝温暖,除了对往昔的难以追寻之外,更多的便是难言的愧疚和无奈,纵然记不得进宫之后的事情,但程娇娥却仿若大梦初醒,难以自持般的心痛,她觉得程胥定然是怪自己的,无论之前程胥对自己有多么宠爱,但是这件事却让任何人都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程胥自顾自的起身,走到程娇娥面前,伸出手抚摸着程娇娥的长发,“我和你娘风风雨雨的走过这么多年,之前我也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也曾经想要做一番大事业,但是每次回家看到你娘,这些心思就全部淡了,根本想不得什么了。” “爹……” “娇娥,爹知道这些事情和你无关,也知道你娘的死你亦是十分痛心,你必然是急于找出凶手,可是找出凶手了又能如何呢,你娘的命也回不来了,所以放过自己吧,这段日子你太累了,爹看着你都为你担忧,但是知晓你有自己的路要走,所以爹不曾干涉你,但是不希望你为此沉沦更深。” 程胥是为程娇娥着想的,虞缳汐的死让程胥更加的认清了现实,也让程胥发觉在他心中可能所有人都比不过一个虞缳汐,程娇娥是他的亲女,他亦是心疼程娇娥的遭遇,也知自己和程云霄的存在恐怕只会成为程娇娥的顾虑。 “女儿都知道,女儿知道爹对女儿的用心。”程娇娥只觉得惶恐,程胥说的话就像是要告别一般,果然程胥突然收回手,程娇娥甚至来不反应,程胥开口道,“我想带着云霄暂时离开京城,带你娘回到我的故乡安葬,她一直说想要回到我以前待过的地方看一看,却一直都没有机会。” 程胥的决定程娇娥不可能改变,也无法改变,她亦是知晓程胥不愿连累自己,可是此时的程娇娥根本禁不住分离,就算程胥不怪自己,但程娇娥怎么可能不把这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 虞缳汐的死对程胥的打击很大,否则程胥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程娇娥还是足够了解程胥的。 见程胥转身朝门外走去,程娇娥一瞬间便觉得程胥的背影苍老许多,当初自己清醒的时候,被人告知已经过去了好些年,可是看到程胥的时候,程娇娥却觉得岁月几乎没有什么痕迹,如今看着程胥的背影,程娇娥却更是眼眶发热。 程胥早就不复当初的年轻健壮了,也难以承受着切肤之痛。 “父亲,今晚我们一起吃顿团圆饭吧。”程娇娥不曾起身,却还是强忍着悲伤说道,程胥这次没有拒绝,直接应下。 程娇娥也不知程胥是否已经走远了,自顾自的说着,“娘那阵子还说等到爹回来要一起吃一顿团圆饭,女儿不孝,还是希望能够满足娘的愿望。” 屋外风已经不如之前那般寒冷,春日即近,奈何却难以团圆。 入夜。 商裕今夜不曾来,也是因为程娇娥让郑询元带了话,她知道商裕不会影响他们一家人的团圆,饭菜都是厨子精心准备的,虞缳汐喜欢吃偏甜口的菜,一辈子都活的像个小孩子。 只要想到这个,程娇娥便难以接受虞缳汐生前遭受的痛苦,她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人居然会有这么大的恶意,虞缳汐根本对任何人都造不成威胁,可是他们却用最残酷的手段对付虞缳汐。 虞缳汐的排位已经摆起来了,棺材暂时停在灵堂,按照程胥的意愿,过些日子,程胥便会带着虞缳汐离开。 这一去程娇娥不知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但程娇娥也不会阻拦程胥,无论自己是否回宫,这程府终究不是她的归宿。 而程胥的本事无论去什么地方程娇娥相信他都能够过得很好,而程云霄跟在程胥身边也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奶娘抱着程云霄站在一边,眼中含着泪水,这些日子光是奶娘都哭了好几回,平时虞缳汐人好,府中的下人们自然也愿意亲近她,现在程胥要离开程府的消息也传遍了,程府的人都舍不得程胥,更舍不得虞缳汐。 可惜人已逝去,难以追回了。 “爹,这些饭菜都是我命人准备了,您刚刚回来,想必还没吃过什么东西。” 程胥点点头,“很用心了,看你这些日子都瘦了不少,必定是无人在你身边督促你。” 程娇娥不好意思的笑笑,她的确很久没有好好吃饭了,但是胃中却不曾有半点饥饿的感受,就像是这个身体已经不属于她了。 “奶娘,你也坐吧。” 这奶娘是虞缳汐后找的,但是为人很好,程娇娥也很喜欢她,这些日子程云霄都是奶娘照顾的,虽然因为见不到虞缳汐而时常哭泣,但这也难以避免。 程云霄本是睡着的,大概因为奶娘的动作突然又醒了过来,小家伙这些日子嗓子都哭哑了,此时张开嘴便让人心疼,程娇娥伸出手,奶娘明白了程娇娥的意思便把程云霄放在了程娇娥的手中。 程娇娥抱着小小的程云霄,心中除却难得泛起的温暖之外便是一阵无言的酸涩,“小云霄,你要乖乖的,你还有最爱你的爹,爹爹会对你很好的,娘只不过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等着你,人的归属迟早都是那里,无论如何都会相遇的。” 奶娘忍不住哭了,但却强行忍着不发声音,一边的程胥不断的喝着眼前的酒,那是程娇娥特意准备的,也是程胥最喜欢喝的酒,但这个时候程胥却喝不出任何滋味。 他知晓虞缳汐是没有酒量的,但程娇娥却随了自己,酒量极佳,每次自己和程娇娥对着喝酒的时候,虞缳汐便难免的劝告几句,但见两人都不醉,只得无奈的叹息,想到虞缳汐,程胥便觉得眼前一阵白雾,就像是这辈子都难以拨开这层迷雾了一般。 他如何不知此时离开程娇娥对程娇娥的伤害有多大,但程胥更明白,京城内部的漩涡早就牵扯到了程娇娥身边的人事物,而自己能做的就是帮助程娇娥保护住自己和云霄的性命。 第865章 惆怅断肠 “好了,吃饭吧。”程胥打断程娇娥的话,两人这才动了筷子,程娇娥知晓奶娘一向都是最为守礼的,所以并没有强迫奶娘动筷,而是把云霄再次的放在奶娘的怀中。 有了程娇娥的怀抱,程云霄果然不哭了,多半是因为程娇娥的身上有虞缳汐的感觉和味道,才让小小的孩子误以为是母亲回来了。 程胥给程娇娥倒了酒,程胥继续道,“你的酒量当真是随了我。” 程娇娥勉强笑了笑,“是啊,当真是随了爹的,女儿在外面喝酒便从未输过。” “你啊你啊,都嫁为人妇了,却还是如此,不见收敛,当真是我把你惯坏了。”程胥知道程娇娥的能力,其实他也从未想过,程娇娥最后会走上这样一条路,这样一条走上了便难以回头的路,想到当初天真烂漫的女孩,程胥更是觉得恍如隔世。 “女儿这样不好么,可惜我的性格多半就是如此了,既然爹这么说,那女儿就有地方可以责怪了,日后女儿才不说是自己脾气不好,都要说是爹惯得,这样大家就都知道我有一个疼爱我的爹了。” 程胥举着酒杯的手顿在空中,程娇娥却像看不见一样继续道,“对不起爹,这句话我觉得我说多少遍都不够,爹说的对,有些事情是应该放下,因为执着面对的是难以撼动的黑暗,可能是毕生都无法打败的对手,但是女儿不会放弃的,爹便带着云霄离开吧,如是有空记得给女儿写几封信,让女儿知晓爹和云霄的近况便好。” “娇娥……” “爹不必多说,我知道爹的心思,我也知道爹一向对我最好了,我做什么事情爹都会支持我,现在爹也一定会给娇娥勇气的,这条路既然是我选择的,我便一定会走下去,对商裕如此,对爹娘亦是如此。” “爹只是不希望你把这一切都怪在自己的头上,你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更是一个女子,在这样的环境中本就难以生存,爹希望你能够看清现实,相信这也是你娘希望的,她只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 程娇娥没有继续和程胥这个话题,只是默默的点点头,桌子上的酒早就下去大半,一边的奶娘始终不敢开口,只是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两人。 有些时候,看似温馨的背后却是难言的悲伤,有些时候,本以为平常的场景,却从此以后再也难得,程娇娥知道,今日过后,她便再难和程胥如此对坐了。 在这个偌大的京城内真的只剩下她一人了。 她甚至不知应该如何面对,前路慢慢,口中说的倒是容易,可若真的踏入,痛苦和悲哀都是自己承受的,她早就伤痕累累了。 也不知这顿饭是怎么结束了,只有程娇娥知道她是真的醉了,也许是本能的希望自己能够喝醉,所以才真的醉了。 程胥也醉了,父女俩面对着,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悲哀。 程娇娥再次举杯道,“爹,女儿想了想,总觉得这段日子过得太快了,我若当真一梦醒还是父亲身边的小女儿该多好啊。” “时间从来都是最难追回的,若不是我心中存有对过去的侥幸,不曾定居在京城,也许不会有今日发生的一切。” 第二日程娇娥醒来,翠烟便告知程胥已经带着虞缳汐的尸体离开了,连同着程云霄,除却奶娘之外,程胥没有带程府任何人,就像是从来不曾属于程府一般。 程娇娥起身看着空空荡荡的程府,翠烟担忧程娇娥受不了,一直跟在程娇娥身后,试图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她还是很难理解程胥为何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程府,心中也是怨恨程胥难以体谅程娇娥的苦处,此时让程娇娥一个人如何面对呢。 “翠烟,你让管家拿府内的钱给大家分一分,让他们都离开吧。” 程家留下的仆人都是在程府干了许多年的老人了,翠烟虽然是外来的,但亦是知晓,此时更是忍不住开口,“娘娘当真要遣散这些人,可是日后程府要怎么办?” “这府内本也没什么人了,只有我一个,又不可能一直留在程府,所以这也府内留下这些人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白白耽误他们罢了,他们在程府做工多年,我必然不会亏待他们,相信这一点管家也是知晓的,程府最不缺的就是钱了,给他们足够的钱,让他们能够不用劳作,便安稳的度过下半生这样不好么。” 翠烟自然无言以对,程娇娥说的句句在理,但却字字透着悲凉,翠烟于心不忍,“娘娘若是不舍得,便把这些人留下,相信他们也是愿意留下的,娘娘何必让自己身边什么也不剩下呢。” “你说的是,但我的确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我不知道若是把这些人留在程府,是否会让他们受到伤害,翠烟,有些时候危险都是猝不及防的,就算是我早就有所防备,可还是不经意的就带给身边人危险。” “夫人的事情根本怪不得娘娘……” “因果循环,本来报应在我身上的果,却因为某些缘故报应在了我娘身上,这些都是我难以抗拒的报应。” “是老爷的决定太突然了,这些本来就不该娘娘一个人面对的,老爷怎么能够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呢。” 翠烟说的都要哭了,她也不是第一次哭了,这些日子几乎以泪洗面,因为翠烟知晓自己当真是什么也做不得,只能陪在程娇娥身边。 “爹的决定我能明白,翠烟,你需要冷静,既然你心中难过,这件事便由我亲自去做。”程娇娥不等身后的翠烟说什么,便前去找了管家,只留下翠烟一人站在院子里面,面对着四周萧瑟的冷风,翠烟只觉得遍体生寒,而程娇娥似乎和过去有什么不一样了,但仔细看去却又没有什么不同。 程娇娥来到管家屋子,管家似乎早就猜测到了程娇娥的决定,见程娇娥如此只是默然叹息,“小姐吩咐的事情老奴会用心去做的。” 第866章 须臾靡短 程娇娥点头,她自然是相信管家的,转身欲走,却听见管家开口,“小姐之后有什么打算。” “为何这么问。” “老奴也算是从小看着小姐长大的,看得出小姐是在交代事情,难道小姐要离开了么?” 程娇娥笑了笑,“日后有什么打算日后再说,现在我不想说这些。” 见程娇娥不愿多说,管家自然也不逼问,只是继续道,“老奴不希望小姐一直守着过去的回忆,夫人的死我们都很难过,我们也知道这不怪小姐。” 管家的话被风吹得破碎,程娇娥到底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大堂。 郑询元等在那里,见程娇娥出现这才迎了上去,“臣参见娘娘。” “带我去我母亲失踪的那个院子,我不相信人可能莫名其妙的从一个院子中消失,若是从墙上走,那墙上也被搜查过数次了,根本没有任何走过人的痕迹。” 郑询元点头,“娘娘是认为那院子内有什么密道可以通出院子。” “没错,不可能的事情太多了,但是最后全部都变成了可能,我们便从这里查起。” 郑询元还是不放心,纵然现在的程娇娥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可是郑询元总觉得程娇娥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了,程胥的离开也让郑询元感到意外,但郑询元也不曾在程娇娥面前提起这件事,生怕会刺激到程娇娥。 郊外荒废的院子内。 这些日子一直都是重兵把守,因为商裕的介入,谁都知道虞缳汐是程娇娥的母亲,而程娇娥对于商裕来说便是绝对重要的人。 程娇娥和郑询元的到来并没有为这个院子增添什么生气,四周依旧是死气沉沉,多半是荒废的时间太长了,郑询元道,“此地臣已经派人仔细搜寻过了,连这口井也下去看了,确定这里是没有密道的,若是真的还有什么疏忽的地方,臣也难以想到了。” 这院子结构的确十分简单,四周的颜色都是灰暗的,毕竟是被遗弃的地方,虽然在城郊,但却距离城门很近,若是想要进城还是很容易的。 “也许是个我们谁也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屋子内也早就荒废了,程娇娥四处查看却不得什么线索,郑询元也不敢懈怠,不断的用手中的长剑在四周敲敲打打。 “娘娘,不如您先休息片刻。” 程娇娥摇头,每个屋都仔细的查探一番,却不见任何线索,墙内根本见不得一点缝隙或者说是空荡,程娇娥思来想去都觉得蹊跷,虞缳汐不可能凭空消失,就算是真的在里面遭受了暗算,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就被带走了。 而且墙上没有任何痕迹,难不成有人力气大到可以直接把虞缳汐扔到墙的对面,程娇娥根本不敢想象。 厨房也是荒废多年了,米缸内早就没有米了,一团黑色的东西沉淀在缸底,程娇娥也没有心思思索,便直接跳入缸中,一边的郑询元被程娇娥动作吓了一跳,见程娇娥在缸底跺了跺脚这才知晓程娇娥是想确定这个缸下面有没有密道。 程娇娥摇了摇头,有些失望,厨房内的摆设十分简单,程娇娥四处查看,根本看不出任何蹊跷,本要放弃的时候,却突然被什么扯住了裙角,仔细看去这才发觉是炉灶旁边的尖石。 程娇娥扯下裙子,却又突然顿住,盯着那个灶台,程娇娥瞬间清醒,“郑将军,这灶台下面可检查过?” 郑询元不明所以,程娇娥却指了指那灶台道,“烧火的地方是不是太干净了些,四周的东西早就已经老旧脏污,为何这里却灰尘少了许多。” 郑询元一愣,连忙蹲下身子去查看,果然如同程娇娥说的那般,这下面的确是十分干净的,跟四周比起来显得突兀。 郑询元用剑敲了敲炉灶四周,敲到后面的时候便感到一阵中空,郑询元立刻道,“这里面果然有问题。” “怎么样?” 郑询元用力朝炉灶后推去,那石壁果然被推开,后面是一条幽黑的通道,程娇娥也立刻跟着钻了进去。 郑询元开口提醒道,“娘娘小心些,这里面很黑。” 进去之后,郑询元和程娇娥便发觉这里空间很大,因为是朝下走的,所以很快便到了宽阔的地方,仔细看去这里面应该是一个酒窖,不知为何却建在了这么隐蔽的地方,具体为何也难以知晓了。 很快郑询元和程娇娥便发现,这个通道并不只有酒窖,酒窖之后便是一条能够走人的小路,接着居然朝上的通道,走到顶上郑询元便发现了通道,通道外居然是一口水井的下面,却也是一口不知荒废了多久的水井了。 踩着地上的干泥,郑询元来着程娇娥走了上去,等到上去之后两人才是瞠目结舌,这一段距离不算长也不算短,居然是直接从城门外进入到了京城内,而这里程娇娥也很熟悉,因为此地距离当初西江王居住的小客栈很接近。 因为那小客栈距离城门进,但又算不得生意好,城门附近又素来没有什么百姓,程娇娥站在空地上神色严肃,很快她便更有了新发现,因为就在这井壁上居然纠缠着一条红色的布条,虽然很细微,但却还是足够显眼。 程娇娥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她伸出手扯下那块布条,一边的郑询元本来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仔细看程娇娥手上的布条便又一瞬间的反应过来,那布条很有可能是那个人的。 程娇娥转身便走,郑询元甚至都有点跟不上程娇娥的脚步,但还是勉强的跟在程娇娥的身后。 “娘娘,不可冲动。” “我也无法冷静。” 程娇娥握紧手中的红丝,就像是握住了什么最为重要的东西一样,郑询元知晓事情的严重性,但此时让程娇娥对上沈祁愿和月倾城明显是不明智,先不要说月倾城会不会承认,便是沈祁愿如今对月倾城的用心程度恐怕也难以相信这件事。 第867章 深信 程娇娥脚步飞快,郑询元叹息一声只得快步跟上,此时也根本来不及去叫什么人,若是不跟在程娇娥身边郑询元只是更加不放心,谁知道程娇娥冲动之下到底会做出什么呢。 沈府。 沈祁愿这些日子颇有些魂不守舍,也许是因为郑询元的那些话,也许是因为心中对月倾城的愧疚,反倒是月倾城这些日子反倒是对沈祁愿更加的顺从了起来,当真是一副娇妻的模样,让沈祁愿迷恋又心酸。 因为难以留下这份美好,他便更加难过,世事难两全,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些都是沈祁愿明白的道理,但是用在月倾城身上沈祁愿便失去了全部的冷静。 此时他虽然看着这些日子的公文,但却心不在焉,门被敲响,是月倾城,沈祁愿立刻起身,“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给你做了一碗药粥,你这些日子辛苦了,外面要忙的事情太多了,你啊也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没有月倾城之前,沈祁愿的确活的很随意,他虽然外表看起来斯文,但在照顾自己的方面上却算不得细心,府内的仆人也因为沈祁愿的命令所以很少接近沈祁愿的屋子,如今有了月倾城,沈祁愿便觉得生活变得井井有条了起来。 “倾城,谢谢你。” 月倾城哪知道沈祁愿为何突然道谢,当下也只是无奈的摇摇头,“罢了,罢了,和你我还计较什么呢。” 见月倾城脸上浮现些许异样,沈祁愿连忙道,“你这是身体不舒服么,这些日子你的胃口似乎一直不好,难道是府内的饭食不和你胃口。” “我哪有那么娇弱。”月倾城有些无奈,她不任性倒是让沈祁愿更为愧疚,但也许是其他什么缘故,沈祁愿却难得觉得心安。 就在此时,管家突然来敲门,而且十分急切,沈祁愿不明所以前去开门,却不见背后月倾城神色一瞬的古怪,打开门,管家开口道,“沈大人,懿贵妃娘娘和郑将军在门外,看起来似乎不太对劲。” 沈祁愿不明所以,“什么不太对劲。” “贵妃娘娘指名要见……”管家意思很明显了,程娇娥指明要见的必然月倾城,想到那日郑询元说的话,一瞬之间沈祁愿反倒是有些怒气,明明这些日子月倾城都安然的待在自己身边,为何他们就是不肯相信。 “你不必出去。”沈祁愿拦住身后的月倾城,月倾城笑了笑道,“怎么,你是怕我伤害到程娇娥?” “不是,我只是担心,他们……” “他们必然是对我充满了怀疑,我出去好好解释一番也是对的,你便不要紧张了,程娇娥总是明事理的,这些日子估计也冷静了不少。” 沈祁愿却不这么想,但月倾城坚持,沈祁愿只得带着月倾城一起出了门,程娇娥并未在大堂内等候,而是见月倾城出现便立刻上前,语气不见收敛,“月倾城,我需要你的解释。” 月倾城笑了笑,“本来以为这么长时间不见了,你会冷静一些的,你想让我解释什么,我觉得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程娇娥冷笑道,“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月倾城盯着程娇娥手中的那条红色的丝布并未有任何变化,脸色依旧,“这是什么?” “这是一件衣服上刮下来的碎片,而你总是习惯穿着红色,你敢说这碎片与你无关。” 月倾城语气变得无奈,一边的沈祁愿想要开口却被月倾城拦住了,“你到底想说什么,谁知你从何处弄来的碎片,我根本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沈大人,今日我和郑将军在我母亲消失的院中找到了一条密道。” 沈祁愿也是立刻重视起来,和郑询元对视一眼却看出郑询元眼中的复杂,沈祁愿连忙道,“密道究竟在何处?” “就在灶台之下。”郑询元回答,“藏得十分隐蔽,若非巧合很难发现。” “那你们发现什么了?”沈祁愿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但心中还是不愿怀疑月倾城,那块红丝的用意沈祁愿怎么会不知晓。 “密道通向城内,并且距离当时西江王居住的客栈很近,出口是一处井,我们在井边发现了这条红布,所以才……”郑询元话未完程娇娥已经开口。 “月倾城,这段日子若只有这一件便罢了,但件件事你都脱不了干系,如今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月倾城神色不见收敛,反倒是愈发冷冽起来,“你这话我便听不明白了,你说都和我脱不了干系,到底是哪里来的质问,还是说你有什么证据掌握在手中,我已经插翅难逃了?” 程娇娥的确没有证据,可是重重迹象便足以表明这些事情和西江难脱干系,而月倾城作为西江公主,怎么可能全然不知,当真是个局外人呢。 “娘娘,这些日子倾城公主一直都在我的府中。” 程娇娥此时分明是难以冷静,也许是这些日子的情绪积攒,程娇娥只是冷笑道,“难不成沈大人当真日夜都守着月倾城,你如何知晓她夜中是否出过门,她的武功便是整个沈府也难以知晓她的行踪,沈大人,你真的还能够保持清明么?” 程娇娥一句话说的沈祁愿哑口无言,他又何尝不知自己在月倾城面前早就变了模样,但这确实让沈祁愿抗拒,他本来性格温和,此时也只是略微有些怒意,“娘娘此话倒是让臣不知如何接了,但臣可以保证倾城一直都在沈府,而且倾城这些日子生了病。” 沈祁愿干脆也不掩饰,知晓两人知道自己和月倾城的关系,沈祁愿反倒轻松一些,无论如何程娇娥和郑询元不至于把自己和月倾城的关系说出去。 “沈大人如今说出的话,让我如何相信,月倾城是你想要保护的人,那我娘呢,她凭什么死在冰冷的巷子内,甚至是以那样的方式,我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人对她有如此的深仇大恨,月倾城,你能告诉我答案么?” 第868章 情义难全 月倾城神色不见什么变化,但却分明不似最初相识的样子,可惜程娇娥也不记得了,至少一开始她是真的把月倾城当成自己的朋友,尤其是在知晓月倾城帮助过自己之后。 “你希望我说什么。”月倾城也是分毫不让,“你希望我承认这些都是我做的,可是你有证据么,你说的一切都是你的猜测,就仅仅靠着这么一块任何人都有可能穿着的布料你便要全部赖在我的身上。” 月倾城朝前走了两步,站在程娇娥的面前,“我知道大家都让着你,一方面是因为你的身份,另外一方面便是因为你失去了记忆便都担忧你会因此受到刺激,沈祁愿如此,相信郑将军也是如此吧。” 郑询元虽然怀疑月倾城,但的确就这些东西根本难以给月倾城定罪,程娇娥还是冲动了些,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任何人都不可能代替程娇娥承受这份痛苦。 “看来你便是解释不出了,巧合和巧合堆积在一起,便不可能是巧合,若是你真的问心无愧,为何不敢回答我的问题。” “我回答了,你不是也不相信么。”月倾城转身要走,分明是不愿和程娇娥多话,但程娇娥却不可能让月倾城离开,伸出手朝月倾城的肩膀抓去,月倾城本就会武功,感受到身后程娇娥的动作,转身躲避,同时到,“你不要太过分了。” 程娇娥冷笑,“你若是心慌便是承认了,这件事我没有办法无视,也没有办法置之不理,若是你所为,我必然要让你付出代价。” “你疯了。”程娇娥手上力气极大,一边的沈祁愿和郑询元却是不知该怎么帮手,月倾城的武功他们是知晓的,若月倾城想要反抗还不是很轻易,可是现在的程娇娥却也不是正常状态的程娇娥,这接连的打击早就让程娇娥变得疯狂了。 “月倾城,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母亲,你若是有什么怨气冲我来便好,我母亲根本和这些事情毫无关系。” 月倾城依旧不退让,“此事本就与我无关,我自然无法回答你,再来你母亲的死你怪得了谁,若不是你自不量力,不知在宫外到底筹谋什么,你母亲岂会被牵扯进去,如果你安安分分的在宫中当你的皇妃,哪个会把心思放在你娘身上,说不定是你在宫外这段日子得罪了什么人,自己还不知道,反倒是把这些罪过全部都怪在我的身上,我当真不知要如何说你,曾经聪慧的程娇娥,难道现在已经退化成傻子了么。” 程娇娥被气的说不出话,但手还是死死的抓着月倾城的肩膀,她本就比月倾城高,这个动作还是很轻易的,而且月倾城也没有做出什么其余的反抗动作。 “再来,我为什么要杀程夫人,我和她无冤无仇,便是我真的为了西江,我杀了程夫人有什么好处?” 程娇娥其实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觉得这些分明就是不希望她好过,因为京城的权力斗争,自己和自己的母亲都成为了牺牲品。 “你回答不上。”月倾城语气愈发嘲讽,“你以为你知晓了我和沈祁愿的事情没有告发我便要感激你么,我和沈祁愿之间可能是个错误,但是这与你无关,我也无需承你的情分,你几次三番怀疑我,就算是我脾气再好也不可能一点都不生气。” “你……”程娇娥的确没了什么说辞,她现在大脑仍旧是一片空白,除了母亲惨死的记忆之外,其余的事情都像是烟尘一般,一挥就散,根本来不及思考和沉淀,“你不要以为你说这些话我就会相信你,你的野心我迟早会……” “我相信你母亲若是泉下有知,最恨的人必然是你,她最爱的女儿给她带来了这一切的苦难,如今也变得痴痴傻傻……” “倾城公主。” “倾城。” 两声呼唤,一声是郑询元疾言厉色的提醒,一声是沈祁愿的无可奈何。 月倾城却没有停止,而是继续道,“你从来都不曾想过自己的问题么,听闻程老爷也离开了京城,难道他的离开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我爹……” “你爹,是不希望继续被你连累,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儿子也死在你的手上了,程娇娥,你根本看不清楚你存在的意义,你就是不断的伤害自己身边的人还沾沾自喜的认为自己也是个受害者,你这样的嘴脸我真是看够了,他们愿意陪你玩耍,可是我没有这个心思……” “你胡说!”程娇娥是真的被月倾城刺激了,同时手中动作,也是毫不犹豫的朝后推月倾城,月倾城本来是可以站住了,但是好巧不巧,地面不知为何滚落几颗珠子,月倾城脚下一滑,虽然极力的想要站稳身子,但还是摔了下去。 沈祁愿手疾眼快,不过还是来不及抓住月倾城,月倾城直直的摔在地上,郑询元上前一步,程娇娥却是全身颤抖,根本压抑不住自己的心魔了,郑询元皱眉,倒是没有想月倾城会出什么事情,只是觉得无论这件事是否和月倾城有关系,月倾城说的话都太难听了。 连他都听不下去,更不要说受了刺激的程娇娥了。 就在郑询元准备开口安慰程娇娥的时候,却听见沈祁愿的一声惊呼,月倾城倒在地上不曾起身,面上极为痛苦,脸色血色瞬间失去,虽然月倾城穿的是红色的衣裙,可三人还是看到了一边缓缓流出的鲜血。 “这是怎么了,倾城,你不要吓我,你这是怎么了?”沈祁愿紧张难耐,根本不见平日从容,程娇娥也稍微清明一些,这才朝月倾城看去,却见月倾城状况不对。 “你在做什么,我不过是推了你一下……”程娇娥虽然失去记忆,但毕竟是女子,很快便明白了月倾城是出了什么事情,见地上的红色的鲜血,程娇娥脸色也变得惊恐,“你们……你们已经圆过房了?” 第869章 陌路 沈祁愿纵然再不明白此事,但看两人脸色,和流血的部位也明白了大概,沈祁愿呆呆的看着怀中的月倾城开口道,“你不是说没有怀孕么,你……” “我骗你的。”月倾城试图起身,但却实在没有力气,这些日子程娇娥已经想起一些过往的医术,此时上前想要给月倾城看一下情况,却被沈祁愿拦下。 “娘娘,这件事臣想自己处理,现在情况未明,相信娘娘也难以给倾城定罪,不如等到事情真相大白了之后,娘娘再拿着证据来质问。” 明显的逐客令,程娇娥愣在原地,一边的郑询元也觉得沈祁愿说话太过于直接了,但此时的确不适合留在此处了,郑询元还是道,“娘娘精通医术,还是让娘娘看一看吧。” “不必了,若是询元还记得你我的同僚情谊,便请带着娘娘离开吧。” 郑询元叹息一声,这才去扯程娇娥的手臂,“娘娘,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沈祁愿把月倾城抱在怀里,红色的血已经染了地面,他大声喊道,“管家,立刻去叫郎中来。” 程娇娥勉强站稳,见一边郑询元扶着自己,这才朝沈府外走去,她怎么也想不到今日会是这样的结果,月倾城居然怀了孕,而且因为自己的一推很有可能失去了这个孩子。 郑询元实在担心月倾城的情况,但也知道自己说什么程娇娥恐怕也难以听进去,“娘娘,我们先回程府吧,这件事无论是否和倾城公主有关现在恐怕都难以追究了,祈愿在倾城公主的事情的确是有失偏颇,而且倾城公主失足摔倒也不能全怪娘娘,刚才臣发觉地上有些散落的珠子,院子内怎么会有散落的珠子呢。” “我不想听这些了,我不想听了,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的话,也许谁都可以过得很好。”程娇娥此时根本没有力气,走了两步居然直接昏厥过去,郑询元只得叫了马车带着程娇娥回了程府。 沈府。 管家从未见沈祁愿如此疾言厉色,得知是月倾城出了事,便也紧张起来,管家知道月倾城在沈祁愿心中的重要性,尤其是看到月倾城的状况之后,更是吓得脸色惨白。 他怎么会看不出月倾城是出了什么事情,便立刻去寻郎中了。 屋内。 纵然沈祁愿无比焦急,但郎中的到来还是需要时间的,而月倾城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沈祁愿握着月倾城的手始终不肯放开。 “为什么不告诉我?当时你明明已经说了,又为什么要把话收回去,是我疏忽,这些日子你的异常我早该看在眼里,可是我却没有重视,我不知道你肚子里面有我们的孩子。” “祈愿……”月倾城的声音很虚弱,她很少有这样的时候,无论何时沈祁愿都觉得月倾城是充满活力的,他和她见过的任何一种女子都不一样,月倾城武功高强,率真活泼,除却任性一些之外,没有任何缺点,但沈祁愿也从来不觉得月倾城任性是她的缺点。 毕竟月倾城的身份本就是他高不可攀。 “你不要如此,和你没有关系的。”月倾城强撑着意志同沈祁愿说话,“我就是医者,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倾城……” “保不住便保不住了,如此也好,毕竟我不希望你为难,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想为天奕出力我可以等你,但是我担心这个孩子成为你的羁绊便准备之后再告诉你,却不曾想这个孩子到底还是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像你我之间可能本来就不是被祝福的。” “对不起倾城,我早该带你离开的。” 月倾城咳嗽一声,却是觉得口中都是血腥的味道,“不必为我为难,我知道你也不是贪恋权势的人,是我太霸道了,一来便想让你放弃你熟悉的一切,这本就是为难你,我不愿为难你,我希望你能够有自己的选择,无论是要去什么地方我都愿意跟着你。” “对不起,对不起。”此时的沈祁愿根本分不清是感动还是难过,只觉得眼前的女子轻的就像一阵烟,自己从未真的了解她的良苦用心,她虽然外表看起来十分的尖锐,但是内里却只不过是一颗平常女子的心。 前尘往事,过眼云烟,沈祁愿从未如此后悔过,从未如此悲痛过,若是当时月倾城提出自己便带着月倾城离开该有多好啊,也许今天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你也不要怪程娇娥,我知晓她对你而言是知遇之恩,过往的程娇娥也的确令人敬佩,现在的她不过是失去记忆的可怜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今日之事必然也不是她希望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要说话了,郎中就要来了……”沈祁愿何时有过这么慌乱的一面,但见他如此,月倾城只得无力的伸出手试图抱住沈祁愿,沈祁愿察觉到她的意思便也俯下身子抱住了月倾城。 “倾城,我不会放下你的,就算是让我舍弃一切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但是我想通了,我不希望你因为放弃这里的一切,这些都是你守护的,我不愿做那么自私的人,我愿意等你把一切的事情全部做完之后我再和你离开。” 大概真的是说了太多的话,月倾城只觉得神思疲惫,沈祁愿还要再说几句的时候却发现月倾城已经睡了过去。 郎中也正好进门,给月倾城把脉之后,郎中便是脸色严肃朝沈祁愿摇摇头,“孩子是保不住了,太小了,摔一下都是致命的,好在夫人的底子算是好的,老夫这边开药方,你们按着药方抓药就可以了。” 郎中言简意赅,月倾城这一摔不轻,孩子也根本不可能保住了,送走了郎中之后,沈祁愿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思,有婢子来给月倾城换了衣服收拾干净,沈祁愿却也没有避讳便在一边呆呆的坐着,好在沈府的人都是沈祁愿的心腹,根本不会出去乱说,否则沈府今日的事情,可当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第870章 留不住 月倾城醒来已经是晚上的事情了,沈祁愿端着一碗汤药站在床前,月倾城却是被他盯得全身不自在,沈祁愿开口道,“喝药了,你睡了好久,可是这些日子疲乏了。” 沈祁愿摇摇头,扶着月倾城起身,月倾城感受到沈祁愿手心的温度也觉得安心了不少,把药喝了干净,月倾城才皱眉道,“这药方还是我自己写的好,等一下我自己写一副药,你按照我写的药方给我开药才是。” “好。”沈祁愿自然不会违背月倾城的话,不知为何两人之间的气氛反倒是有些尴尬了,还是月倾城先开的口,“我们还像之前便好,你不必因为这件事而对我有什么愧疚,当初本就是我设计你的,所以你才会和我圆房,我也从来不是那些普通女子,认为这种事情上只有女人吃亏,所以你没有必要做什么回应的。” “倾城,我……” “还有,今天的事情虽然不大,但是还是不能传出去,否则……” 沈祁愿立刻点头,他还是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的,月倾城道,“现如今恐怕程娇娥那边也难以完全信任了,毕竟她对我成见太深了,谁知会不会利用这件事呢。” 沈祁愿皱眉,“应当不会。”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是有些担忧,罢了罢了,夜深了,你快去休息吧,我知道我自己的身子,这个孩子没了也好,省得我还要思索如何把他生下来,也许这就是他的命,他知道他不是受欢迎的存在,所以果断的选择离我而去了。” 纵然月倾城说的容易,但沈祁愿还是觉得难过,怎么会有人真的不在意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呢,想到月倾城应该是在自己面前强颜欢笑,沈祁愿便也不再打扰月倾城休息,而是嘱咐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程府。 程娇娥醒来之后便一直不说话,郑询元怎么劝也不得效果,再加上他本来就不是擅长说话的人,此时更是无可奈何,一边的翠烟也是急的不行,奈何商裕今日不知被宫中什么事情牵绊住了脚步。 翠烟道,“郑将军,不如我们找个郎中来给娘娘看看吧。” 郑询元拧眉,“想来娘娘现在的情况不是郎中能够解决的,今日之事对娘娘的刺激恐怕有些大。” 翠烟如何不知,但还是担忧,“程府内的人都被管家遣散了,现在也没有什么人能够用的了,奴婢这便是叫个郎中来,无论如何也要看看,是不是身上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眼见外面天色已黑,郑询元见翠烟坚持只得叹了口气道,“你去吧,娘娘这里有我看顾,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娘娘的。” 翠烟对郑询元还是足够信任了,郑询元对程娇娥的忠心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翠烟这才福了身子转身出了程府。 皇宫。 商裕本欲出宫,却被拦住了去路,竟然是太上皇派人宣召商裕,这些日子太上皇都不曾宣召过商裕,今日突然宣召,反倒是让商裕有些意外。 太上皇宣召,商裕不可能真的拒绝,只得匆匆赶去,却见大门敞开,商裕刚刚进入,大门便被关上了,商裕一愣,便见太上皇朝他走来。 “父皇。”商裕拱手行礼,却见太上皇手中握着龙鞭,那是天奕皇族才拥有的事物,而龙鞭轻易不出手,出手便是可鞭皇亲国戚,便是当朝皇上也在所难免。 “父皇……”商裕不明所以,却见四周走出了属于太上皇的私卫,竟是直接对商裕动了手,纵然商裕有能力反抗,但此时眼前是太上皇,商裕也不可能真的反抗什么。 被强行推倒在地,商裕跪在太上皇面前神色不变,他本是要出门,早就换做了一身黑色的常服,商裕这些日子消瘦了不少,黑衣穿在他身上只是显得更加的消瘦了。 “父皇,您……” “说一说这些日子你都在做什么吧。”太上皇语气中虽然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商裕觉得太上皇多半是生气了,纵然这天奕交给了自己,但太上皇毕竟曾经掌管天奕多年,之前因为叛乱的缘故放手本也不是太上皇所愿,其中更是有诸多缘故,让人唏嘘,了断了明熙的缘分之火,太上皇反倒是觉得前尘往事一场空,意外的清醒了许多,也有了许多余力,这一段日子太上皇一直都在观察商裕。 商裕所做的重重都在太上皇的眼中。 “朕……”商裕沉吟,方自继续道,“这段日子西江动乱,朝内浮平,朕都在处理这些事情。” 太上皇不动声色,“除此之外便没有了么?” 商裕怎会不知太上皇到底所问何事,他虽然跪着,但却依旧脊背挺直,让人看不出半点脆弱和屈服,“父皇是想同朕谈论娇娥之事?” “若是孤不问,你便准备继续任性下去么,一朝皇妃居然私自出宫居住,甚至还任由西江嫁来的公主也陪同出宫,历朝历代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先例,孤从来都对你太过纵容了,若非孤还活在这个世上,只怕皇上你便要做着开天辟地第一荒唐的君主了。” “朕只是让娇娥外出养病,娇娥也不曾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朕知道父皇对娇娥一向有意见,但朕也说过朕今生非程娇娥不可。” “这是一国之君该说出的话么?”太上皇冷哼道,“你可知朝野内外早就对你纵容程娇娥一事成见颇深,后宫本就不该一人独大,你却从来不听任何人的劝告,作为天奕的皇帝,你可曾真的抛却你的私心,全然为天奕着想。” 商裕沉默,却仍旧固执,“朕不认为朕有做过什么愧对天奕之事,至于后宫之事本就是朕的私事。” “你作为一国之主便不该有任何自己的私事,后宫之事亦是天奕国事,更是万民福祉,孤知晓你有心把后位传给程娇娥,但程娇娥的身份和德行根本配不上后位,宫外是如何传言她和那位北狄王的,难道你不知晓么。” 商裕未曾退缩,“那些都是传闻,北狄王乃是娇娥的结拜兄长,此时更是有朕的见证,父皇不必对此有任何怀疑。” 第871章 违逆 商裕话音落下,太上皇却是手起鞭落,一鞭抽在商裕的身上,商裕一声不吭,眼中情绪依旧炽热,内中的却是十年如一日的清冷和疏离,太上皇知道,这个儿子从来都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之前是皇位,后来便是程娇娥一人。 “商裕,你这自欺欺人的言辞,孤都尚且不信,你认为天下之人会相信你的说辞么,他们只会觉得他们的皇上被一个女人迷了心智,根本就无心国事,京城发生灭门案,这对你难道还不是一种惊醒么,北狄王带着人犯逃走,你却半点表示也没有,孤想不通,你对北狄的纵容也是因为对程娇娥的纵容么?” “朕有自己的考量,西江才是天奕最大的威胁,北狄从来都不是,父皇久居深宫,应该已经不明如今情势了……” “是孤不明,还是你不明!”太上皇被商裕一句话激怒了,手上动作更是毫不留情,一鞭又一鞭的抽在商裕身上,商裕却不见半点动摇,只是眉间微微蹙起,太上皇看着下方跪着的略像苍白的青年却又恍惚想到了商裕小时候的样子。 可惜时间的轮转从来都是不留任何情面的,两个人本就不曾有过什么深刻的情意,就算是天生的血脉相连也不足以让商裕对太上皇亲近分毫,而太上皇亦是如此,他对这个儿子更是充满了忌惮。 明熙的事情虽然太上皇嘴上不说,但毕竟明熙是陪了他半辈子的人,他的心中始终都留有明熙的一席之地,更是对明熙百般怜爱,如果不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现在至少不会这么寂寞,寂寞的深夜都觉得床榻没有半点温度。 而这一切,便都因为商裕身边的程娇娥,因为程娇娥,商裕做出了许多违背他本性一事,更是对程娇娥几多纵容,太上皇也不得不承认,程娇娥的确是一个十分有手段的女子,甚至可以说是让人敬佩。 但是无论再怎么让人敬佩,再怎么有能力,她作为一个女子,甚至是后宫的嫔妃就不该插手国事,否则恐怕便是下一个明熙。 鞭鞭无情,商裕却不见一点退缩,更是任由太上皇发泄着他的怒火,大殿内烛火明灭,也是空无一人,太上皇习惯了寂寞,却又不甘于寂寞。 “若是你继续如此,孤只得宣召百官,弹劾你下位了,国事从来为重,若是为了一个女子如此,你还如何做一国之君,这些日子,你白天宣政,夜晚便悄悄出宫去找那个女人,这件事你可知有多人知晓了。” 商裕冷眼道,“朕从未想过要伪装,也不曾悄悄前去,朕只是出宫去见自己的妻子有何问题,更何况,朕自认并未愧对天奕,而娇娥之前出宫也是为朕私下做事,父皇若是看不过眼,想来你我二人也没有必要继续说下去了。” “龙鞭在孤的手上,难道你还准备违逆不成?”太上皇怎么听不出商裕也是动了火气,甚至还有要反对自己的意思,现在的商裕的确已经成熟,早就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或者说自己从未掌控他。 衣服被打碎,鲜血流淌出来,不过因为是黑色的长衣倒是也看不分明,商裕突然膝行两步,朝太上皇拜去,“若是儿臣政德有失,父皇大可随意弹劾我,但若只是因为父皇看娇娥不顺眼,那恕儿臣无法苟同。” “商裕!”太上皇手起鞭子便又要打在商裕身上,却被商裕抬手接住,“父皇,规矩从来都是人定的,既然现在天奕在朕的手中,朕便是天奕的规矩,今夜,父皇应该发泄够了。” “你这是要做什么,弑父么?”太上皇哪里想得到商裕居然敢只手接龙鞭,更是认定程娇娥此人不能留,但面上太上皇还是惊恐万分,他从未觉得商裕的眼神能够如此冰冷。 “父皇莫要在给儿臣扣这么大的帽子,儿臣想要的从来也就只是一个程娇娥,国事在朕心中,朕从未忘记,还请父皇给朕一些时间,让朕好好处理。” 商裕松开手中的鞭子,刚才那一下太上皇更是毫不留情,手心上一道深刻的血痕,但商裕却恍若未觉,从地上起身,商裕再次恭敬的朝太上皇行礼,“儿臣希望父皇不要人云亦云,既然父皇已经退位,朝堂上的事情父皇便不要插手了。” 这句话说的十分不客气,太上皇脸色发黑,更是气的发抖,“就算如此,朕手中龙鞭还是照样能够打你。” “若是父皇认为这样便是能够发泄怒火的话,或者说儿臣的伤痛便能够让父皇放弃对程娇娥的成见,那儿臣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不等太上皇再说什么,商逸已经扯掉外面黑色的长衣露出内中的白色中衣,他算不得健壮,这些日子更是消瘦许多,白色中衣早就被染成血红的颜色,可以看出刚才太上皇下手有多狠。 太上皇愣在原地,看着商裕没有血色的嘴唇,“好啊,你可真是孤的好儿子,是天奕的好国主啊。” “多谢父皇夸奖。”商裕态度丝毫不让,“儿臣说过,程娇娥是儿臣的底线,除却程娇娥,父皇可以随意施为,若是父皇觉得打儿臣便是乐趣,那儿臣没有意见。” 太上皇拿着鞭子手臂发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现在的他的确是失去了权力,还效忠他的人屈指可数,曾经他也想过便这样安度晚年,可是这些日子他却愈发的觉得寂寞了。 “商裕,你……” “儿臣在……” “你走吧。”太上皇丢下手中的龙鞭,商裕穿好那被他脱下的黑衫,行礼道,“儿臣告退,父皇早点休息。” 这个从小不在自己身边的儿子终究还是超脱了自己的控制,见商裕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开,很快便有心腹前来告知自己,商裕还是出宫了。 皇宫外。 商裕出现,常德早就紧张的不行,但见商裕似乎没有什么异样,也是因为天黑的缘故。 第872章 苦衷 见商裕似乎没有什么异状,常德还是紧张的询问,“皇上,太上皇可有为难与您,还是跟您说了什么?” “宫中尚有父皇的眼线,看来父皇的心思并未完全放下,只怕如今也是蠢蠢欲动了。” 上了马车,马车内的灯光虽然依旧昏暗,但常德很快便发觉了商裕身上的伤,“皇上,您这是……” “无妨,父皇拿出龙鞭,朕的确没有理由反抗,如此也好,想来这些日子父皇应该也盯着朕许久了,只要他的心思不放在娇娥身上,朕便如他所愿。”商裕推开常德的手,身上的伤口十分疼痛,刚才太上皇多半是气急了。 常德无比担忧,却又知晓商裕的性子,此时让商裕回宫必然是不可能的了,但是现在的程娇娥又让常德放心不下,常德思来想去却是想不到什么解决的办法。 商裕却因为疲惫靠着睡着了,马车外一片苍茫夜色,常德叹了口气,悄悄的给商裕盖好了披风,这马车还是朝程府行驶了。 程府。 程娇娥依旧坐在床边,面色苍白,但眼中却没有任何内容,翠烟已经去了有一会儿却没有回来,郑询元突然有些担忧。 那种担忧是毫无预兆的,就像是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郑询元的精神也是紧绷的,京城在天子脚下本应该是最为安全的,却是不知何时连黑夜都让人觉得恐惧。 门外传来敲门声,是程府仅剩下的管家,因为放心不下程娇娥所以便暂时留下了,也不至于让程府彻底难以运转,偌大的程府如今荒凉如斯也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 “郑将军,贵人到了。” 郑询元知道是商裕来了,见程娇娥神色,还是不见任何波动,只能希冀着商裕的到来会让程娇娥能够有些反应吧。 商裕本是睡着的,到了程府却又突然醒来,下车的时候还是难免扯到身上的伤口,商裕站在原地缓和了片刻这才抬步朝前走去,常德忍不住道,“皇上的伤口还是先行处理一下。” “有娇娥在,你担心什么。” 程娇娥的确是会医术,可是失去记忆甚至对商裕敌意满满的程娇娥真的能为商裕处理伤口么,常德心下不信任程娇娥,但是嘴上却不敢多说,任谁都知道程娇娥对商裕的重要性,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惹商裕不痛快。 管家开的门,见到商裕管家郑重的跪拜之后,这才转身前去通报,先出来的是郑询元,商裕倒也不意外,这段日子郑询元都跟在程娇娥身边,商裕倒也放心。 想到白日发生的事情,郑询元行过礼之后还是简单的说了发生的事情,关于月倾城和沈祁愿的关系郑询元还是没有多说,以及月倾城流掉的孩子,郑询元不知程娇娥会不会开口,便没有多嘴。 “程老爷呢?”商裕也发觉了程府的异样,府内十分安静,除却风的声音之外,便是万籁俱寂,院子里面没有点灯,显得格外的黑,郑询元叹了口气,“程老爷今天一早便带着小少爷离开了程府。” “什么?”商裕一愣,几乎是一瞬间商裕便明白了程胥的用心,程胥的确是少见的聪明人,知道自己继续留在京城只会成为更多人的目标,甚至可能连累程娇娥,所以便当机立断选择离开,可是这样的选择却只会让程娇娥更加艰难。 商裕心疼程娇娥,担心她难以想明白,“娇娥现在如何?” “娘娘便在屋内,皇上去看看吧。”看出郑询元的为难,商裕也不再多问,而是抬步朝屋内走去,见商裕进门常德倒也没跟着,而是确定商裕听不到了这才悄悄和郑询元说道,“郑将军,老奴这便去寻个民间的郎中来给皇上看看,皇上受着伤可不能再和娘娘发生什么顶撞,您可千万帮着老奴看着点。” 郑询元不明发生何事,但常德十分郑重,郑询元犹豫道,“一个时辰之前娘娘的婢子翠烟也前去寻找郎中,可是却还未归来,若是公公前去可否代为寻找一下。” 常德哎了一声应下,便急急忙忙的出门了,郑询元知道常德对商裕一向最为忠心,不过商裕为何会受伤郑询元也不明所以。 屋内。 程娇娥本来是坐在床边的,却在商裕进门的一瞬便抬起了头,商裕在程娇娥的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只看到了一片空白,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感情一般,那个眼神让商裕觉得恐惧。 身上的伤口疼痛,但商裕却也顾不得这些。 “娇娥,朕来迟了。” 因为太上皇的意外召见,本来商裕可以更早的到程府,果然商裕说完这句话程娇娥并没有任何反应,仍旧是直直的看着商裕,商裕走到程娇娥面前伸出手抚摸着程娇娥的额头。 额头上一片寒凉,程娇娥并未发热,但模样却也让人难以放下心,商裕继续道,“娇娥,朕知道你心中难过,但是朕希望你不要放在心里去,朕带你回宫好不好,今晚便和朕离开?” “商裕,你来是希望我能够回宫?”程娇娥开口了,这让谁商裕很惊喜,毕竟按照郑询元所说,程娇娥一直都没有开口,但是见到自己程娇娥还是有所触动的。 “朕一直都是希望的,希望你能够陪在朕的身边,而朕也能够好好的保护你。” 程娇娥突然起身,商裕被迫退后一步,程娇娥却是扯住了商裕的手臂,“你受伤了,我闻到了你身上的血腥味。” 商裕一愣,程娇娥分明是摸着自己的脉门,“你记得你会你医术了?” “不记得,但是这种东西就像是本能一样,多半是我之前学艺不精,想不起来要如何治疗,但却知道如何诊断,商裕,你为何受伤?” “朕不小心……”商裕话未尽,程娇娥却是不给商裕说话的机会,直接扯开了商裕的前襟,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胸膛。 “皇上是准备告诉臣妾这是你不小心摔得么,皇上是觉得我是失忆了,还是傻了?” 第873章 风尘 商裕被程娇娥说的愣住,脸色也是微微发红,程娇娥默然松开商裕的衣襟,这才继续道,“是谁敢对你动手?” “无事,朕能够处理好。” “是因为我么?” 商裕怔然,见程娇娥脸色又连忙道,“不是的。” “其实你当真不必如此的,这天底下的女子还不是多的是,你贵为天子,想要什么女子都有,何必执着在我身上?” 商裕心下难过,脸色也更加苍白,身上的伤口的确有些骇人,但此时商裕却也顾不得什么,“朕早就说过你是不同的。” “我不明白,你到底爱我什么,爱我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你么,还是皇上觉得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贵的,那些你能够轻而易举得到的人,便微不足道。”她说话间,却是毫不避讳,径直抱住了商裕的肩膀,衣服摩挲着商裕的伤口,她不去看商裕的脸,嘴巴贴在商裕的耳边。 “皇上是喜欢我主动,还是不主动。” “娇娥。”商裕微微有些恼火,他怎么看不出程娇娥是故意为之,今日的程娇娥很古怪,但却又说不上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她的手箍的十分紧,伤口处传来的疼痛让商裕更加清醒,后背也流下冷汗来,他面上强忍着终究还是没有推开她。 “你想说什么,你是来安慰我的,你知道我父亲离开的事情了?” 商裕没有说话,程娇娥却继续道,“商裕,你真的很让我为难,每次我都下定决心了,可是你却让我觉得我的心是没有温度的,面对你就让我觉得我自己是可以有软弱的机会,可是现实却不允许我软弱。” “娇娥,以后……” “不要说以后,我们就说过去和现在,过去的事情我记不得了,虽然从翠烟口中听了个大概,但那毕竟是别人说的,不是我记忆中的过去了,我不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当时的感受,甚至是当时对你的感情,但是我必须承认,再次见到你,我还是爱上了你。” “娇娥,你……” “我不需要你安慰我,父亲的离开我能够想明白,也知道他为何离开,你的伤很严重,我想了想,天奕国除了皇上还有太上皇,而且翠烟也说过,这位太上皇对我很是不满,想来这个伤便是太上皇所为吧。” 商裕没有开口,程娇娥便当他是默认了,“让我来猜猜,太上皇为什么会找你,因为我,因为这段日子我和吴衣之间的牵扯,以及外面铺天盖地的传闻,这些早就传的人尽皆知了吧,太上皇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就算是父皇知道,现在天奕的国主是我,不是他,那些都是谣言,我分的清楚。”纵然伤口一片火辣,但程娇娥不松手,商裕也不推开她,两人保持着诡异的姿势,却又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你分的清楚,可是天奕的百姓分不清楚,他们只会觉得你为了一个女子而荒废政事,甚至是做出许多国主不该为之的事情,这是你当国主的初衷么?” 商裕皱眉,程娇娥却话不停,“我很感谢你对我的纵容,但你毕竟是国主,天奕才是你最该在乎的,百姓才是你的一切,若是没有了他们的支持,你要如何在这个位置上坐的长久。” 程娇娥的话其实已经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了,但此时此地,商裕却不觉愤怒,更是没有什么心惊的反应,只余下浓浓的悲哀,他觉得程娇娥距离他越来越远了。 这些话从程娇娥口中说出,并不能让商裕觉得安慰,只是难言的悲伤罢了。 “我很清楚自己的选择,江山和你我都要,我都不会放手的。” “商裕啊,你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程娇娥突然放手,商裕却在程娇娥的脸上看到了笑容,心中的阴霾却不曾消散。 “你……”商裕欲言又止,程娇娥手下动作不停,推着商裕坐在了床边,衣衫半推,程娇娥眼中却带着促狭,“你一直都是如此么?” 商裕不明所以,“娇娥所指何事?” “我让你如何,你便如何?”程娇娥手上动作分明变成了调戏,商裕此时伤口疼痛,再加上程娇娥的挑逗自然是气血上涌,反倒是让程娇娥愉快了许多,商裕本来以为程娇娥还是难以接受自己,见她神色却还是不放心。 “若是娇娥开口,我自然什么都应下。” “既然如此,皇上便告病七天,陪娇娥做七日平常夫妻吧。”程娇娥笑了笑,不等商裕说什么,程娇娥继续道,“我在府内发现了我曾经写下的一种秘术,可以用蛊虫使人的容貌暂时改变人的容貌,至少从外表看来是看不出什么异样的。” 商裕皱眉,当时程娇娥的确和蛊族有所接触,不过商裕倒是不知程娇娥居然还学习了蛊术,“娇娥准备做什么?” “便让郑将军这些日子进宫装作皇上,我为他施术让他化成皇上的模样,且暂时装病七日,这样皇上便可以同我过七日普通百姓的生活了。” 这提议听起来极为大胆,商裕本以为程娇娥是开玩笑,但见她模样却是半点玩笑之意也没有,神色间也是带着浓浓的兴致,和刚才商裕进门见到的程娇娥完全不同,他不明白程娇娥为什么会突然变个神态,也不知这样到底是好还是坏。 “这……”商裕还是犹豫了,此事极为离经叛道,若是被人发觉,只怕是难以堵住悠悠之口,但程娇娥又很少提出要求,普通百姓的生活也让商裕向往。 程娇娥笑了笑,“没关系,皇上可以仔细想一想,这件事的确很重要,若是皇上不愿意,我自然不会逼迫的。” “郑将军不太合适。”郑询元的性格太过耿直,而且告病七日本就是一件大事,若是国君生病七日,岂非是朝野大乱,所以商裕必须找一个能够处理国事的人,绝对不能真的让国事荒废七日。 程娇娥挑眉,“郑将军哪里不合适?” “询元过于耿直了,这件事他多半应付不来。” 第874章 伪装 看出商裕是真的在思考此事,倒是让程娇娥有些兴奋,“你答应我了?” “爱妃难得有兴致,朕怎么可能不答应,只是朕需要一天时间,等到明天晚上,朕便来与你相聚。” “好,” “但是此事过后你必须答应朕,和朕一起回宫。” 程娇娥笑着应下,“这是自然,七日之后,我便和皇上回宫,皇上尽管放心。” 得到程娇娥的回应,商裕也不再犹豫而是转身出了门,郑询元不知商裕为何突然出来,以为商裕是和程娇娥闹了矛盾,但细看之下,商裕的脸色却是带着一丝喜悦的。 “皇上?您这是……” “常德呢?” “公公替皇上去寻郎中了。” 商裕微微蹙眉,却不多言,只是道,“朕有事,先行离开了,你便暂时留在程府,看顾娇娥的安全。” “臣领旨。”郑询元还是不放心,“皇上是要去何处?” “朕要去见尹千章,常德回来之后,你让他回宫便可。” 商裕不愿多说,转身出了宫门,郑询元跟在商裕身后几步,便又折返,依旧不见翠烟归来,郑询元心中担忧,却又不知该如何同程娇娥开口。 门再次被推开,却是屋子的门,程娇娥看着站在外面的郑询元皱眉道,“郑将军,夜深了,你还不去休息么,放心我就在屋子里面不会出事的。” “臣……”郑询元还未说出翠烟之事,程娇娥倒是先发现了,“怎么不见翠烟?” “翠烟姑娘说是替娘娘寻郎中去了,不过去的时间的确是有些长了,刚刚臣已经拜托常德公公去找了。” 程娇娥也不知是真的放下心来还是根本没有多心,只是点点头,“我没什么事,不必见什么郎中,倒是月倾城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郑询元摇头,这件事事关重大,郑询元也不敢让其他人牵扯进去,只得自行探查,但担忧程娇娥出事,郑询元也一直不曾离开程府。 “臣明日便去沈府内探查,只是此时祈愿恐怕并不欢迎我。” 程娇娥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就像是刚才那个失魂落魄的人根本不是程娇娥一样,郑询元不明所以,但还是稍微放下心来,而且商裕的反应也很古怪,究竟两个人到底说了什么,才让程娇娥有此改变呢。 “辛苦你了,纵然沈祁愿不欢迎你,可是他也必然不想让事情闹大,倾城公主还是西江派来和亲的公主,就算是之前怀过他的孩子也是商裕的妃子,我希望你能够仔细告诫他此事,若是真的对天奕还存在忠心,便顾好他和倾城公主的关系,若是真的被外人知道,只怕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了,而是让天下人来耻笑商裕了。” 听出程娇娥是为商裕说话,郑询元总算是有些欣慰了,程娇娥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不再像过往那般任性了,“臣知晓怎么说,娘娘放心。” 程娇娥大概是真的累了,又嘱咐了郑询元几句便进门去睡了,程府无人倒也安静,这样的静谧无由的让人觉得心慌,郑询元又等了一会,总算是等回了常德。 “公公,您总算回来了。”见常德身后还跟着一位老郎中,想来也是费了常德不少脚力,就算“皇上呢,有没有和娘娘发生冲突?”常德不信任现在的程娇娥,也担心商裕的伤势,却见郑询元摇头,便又紧张起来。 那老郎中两耳不闻事,听到了皇上一词也没什么反应,反倒让郑询元觉得奇怪,常德看出郑询元的心思连忙解释道,“这位是老奴入宫之前的兄长,这次被老奴拽来给皇上看病,虽然是勉强了些,但此时只能凑合一下了。” 常德虽然是个奴才,可是跟在常德身边怎么也不可能吃亏了,养尊处优久了定是许久不曾走过这些路程了。 常德还不知商裕不在程府内,郑询元这才提醒道,“刚才皇上已经和车夫离开了。” “什么?这,皇上身上的伤口还未处理,这是去了何处?” “我也不知,但皇上是去了丞相府,还让我告诉公公回宫等待皇上便可。” 常德怎么放得下心,便认为商裕是和程娇娥发生了什么不快,郑询元解释道,“娘娘和皇上并未发生什么冲突,也许真的是皇上有什么事情。” 常德依旧不放心,但既然商裕有命令常德又不可能真的违背,只得叹了口气应下,郑询元趁机询问,“不知公公可有看见翠烟姑娘?” 常德这才应了一声道,“奴才在外面找了找,不见路上有翠烟姑娘的影子,可是找错了路,还是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 郑询元只觉得心中不安,“可否摆脱公公一件事?” 常德点点头,“将军不必如此客气。” “翠烟姑娘一去不回必有蹊跷,我准备去禁卫营派人寻找翠烟姑娘,若是翠烟姑娘出事,娘娘更是难以接受。” 就算常德对现在的程娇娥不满,也知道程娇娥现在的确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否则定然会对商裕做出什么更加难以控制的事情。 “那需要奴才做什么呢?” “我去去便回,还请公公代为看顾一会。” 郑询元到了禁卫营寻了禁卫,可惜寻了一夜却还是没有找到翠烟的踪影,晨曦一现,郑询元便知道瞒不住程娇娥了。 常德已经回宫,郑询元也顾不得商裕那边的情况,只是在程府的院子内来回踱步思考如何和程娇娥解释。 程娇娥早起不见翠烟进门还有些奇怪,她倒也不是不会照顾自己,只是习惯了翠烟的照顾,翠烟对她的照顾从来都是无微不至的,程娇娥心中对她也是感激。 今日不见翠烟,程娇娥还是犹豫着起身,想到昨日郑询元说翠烟是为她去寻找郎中,莫非是得知自己不愿意见郎中所以生了脾气。 这倒是也有可能,翠烟一向担心自己的身体,可是自己却不太当回事,程娇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简单的洗过一番,这才拿起梳子一点一点的整理头发。 也许她应该让翠烟离开自己,这样才能够保证她的平安。 第875章 约定 程娇娥推开门,便见郑询元在门外踱步,程娇娥还有些奇怪,“郑将军怎么还在院子内,难道一夜没有休息么?” 郑询元硬着头皮迎上程娇娥的目光,程娇娥便发觉了不对,因为自己出了门可还是不见翠烟,就算是程府无人,翠烟一人也能够让程府热闹起来,可是现在的程府却是一片死寂,甚至感受不到半点的温度。 “翠烟呢?” “娘娘……”郑询元叹息,“昨日翠烟姑娘说是替娘娘寻找郎中,却一直没有回来,臣已经派禁卫去找了。” “那找到了么?”程娇娥一瞬心悸,生怕郑询元说找到了,因为找到便有可能说明翠烟也遇到了危险,甚至是…… 程娇娥不敢细想,刚刚下定的决心仿佛是笑话一样,她虽然看似镇定,但其实早就失去了全部冷静,郑询元摇了摇头,如实告知,“尚未寻得,许是翠烟姑娘路上有什么事情。” “遇见了什么事情能让她彻夜不归,将军不必安慰我了,我知道你们都担忧我的情况,但我可以接受发生的一切事情。” 翠烟的失踪在京城内诸多大案里面根本激不起半点涟漪,就像是一壶水倒入了茫茫大海之内,纵然郑询元有心却也难以寻到任何关于翠烟的踪迹,而程娇娥却也开始了她另外一段日子,那便是和商裕约定的七日普通生活。 第二日商裕带着尹千章出现的时候着实让程娇娥有些惊讶,商裕知道了翠烟的事情,还担心程娇娥会因此难过,却见程娇娥没有什么异常。 这样的反应只是让商裕内心难安,程娇娥开口道,“没想到丞相大人才是皇上觉得靠谱之人。” 商裕点头,“既然做出这个决定,那这七日除了我们三人之外,便是常德也不会知晓此事,千章会代替朕上朝,爱妃只需要为他施术便可。” 程娇娥点点头,她和尹千章虽然只是第二次见面,但按照翠烟的说法,她之前算是尹千章的恩人,倒也没有什么介意的,或者说现在的她根本没有什么介意的了,也许这七日只是她最后的期盼了。 不过程娇娥面上很平静,商裕也无从问起。 “那便多谢丞相大人了。” “娘娘本就是臣的恩人,能为娘娘做事,臣自然心甘情愿,此事臣必然会做到滴水不漏,也希望娘娘之后能够回宫,如此方能让皇上放下一切顾虑,安心治国。” 尹千章在其位谋其政,他也早就看出程娇娥是牵绊商裕脚步的人,也是能够让商裕专心处理政事的人,昨日和商裕的一番谈话,也让尹千章看到了商裕的决心,此时的尹千章才明白义父说的话,对于商裕来说,程娇娥是任何人不能触碰的存在。 程娇娥知晓了卫城的一段往事之后才确定自己接触过蛊村的人,那么写下的那份蛊术手稿倒也不奇怪了,尹千章惊叹于蛊术的神奇,但也并未有什么过多的表示,毕竟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足够分担自己的全部精神。 尹千章换作商裕的衣服同常德离开了,屋内只剩下商裕和程娇娥两人,程娇娥开口道,“尹千章做丞相的日子不够长,皇上当真可以信任他么?” 商裕点头,“尹千章是一个无所欲求的人,便是当丞相也是勉强,或者说是千章义父的愿望,这样的人不会对权势有所贪念,所以他是最适合的人。” 程娇娥倒是不曾想过这些事情,不过商裕的决定程娇娥也不愿干涉,看着窗外的天色程娇娥道,“那这些日子,皇上便专心陪着我吧。” 商裕点头,“但你我若是留在程府,只怕……” “我已经想好了去处,自然不能留在程府,只是郑将军那边恐怕需要解释一下了。” 七天的时间不算长不算短,程娇娥和商裕悄悄离开了京城却没有任何人知晓,至少在外人看来商裕依旧每日上朝,而程娇娥因为养病仍居住在程府内,只是听闻这些日子病的重了,所以便一直不曾出门。 好巧不巧,新任丞相尹千章也因为一场急病告假府中,朝内一片宁静之下却是背后的暗潮汹涌,那日太上皇找过商裕之后便不再有其他的动静,但恐怕只有商裕自己知道自己为了满足程娇娥放弃了多少。 若是这些日子太上皇有什么举动,尹千章便是真的看到了,也不可能插手,也难以插手,自己离开七日,便是放任太上皇坐大罢了。 雾色深沉,此地乃是京城外的一座小镇,傍水而居,倒是自在,程娇娥选择了此处,商裕自然没有意见。 两人随身之物不多,程娇娥心思辗转,却愈发宁静下来,坐在船上,看不清眼前的湖面,反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这地方倒是宁静。”商裕开口道,也是觉得全身舒畅,他也很久不曾如此闲适了。 “你喜欢便好,此地乃是我父亲之前带母亲游玩的地方,当时我年纪尚小,不过此地本就是父亲的产业,我们来居住也没有什么问题。” 商裕本以为会在程娇娥脸上看到什么悲伤的神色,却见程娇娥神色如常,这实在是有些奇怪,翠烟失踪都不见程娇娥有什么反应,就像是真的不在意一般,可翠烟不应是程娇娥最为在意的婢女么。 商裕不敢问,担忧会刺激到程娇娥,所以便把疑问全部忍下了,当下只是附和道,“程先生当真是首屈一指的大商人。” 程娇娥笑道,“你也不必故意夸奖,士农工商,我父亲本就是最低一层,我们商人自古都是不被重视的。” “我从未如此想过,若是可以,我倒是愿意放下这皇位,同你做一户商家,如此便可走遍大江南北。” “你说的容易,做生意要跑遍许多地方,虽然长得见识多,但吃的苦也多,我父亲那是天赋异禀,我可不如我父亲。” 商裕见女子脸上恬静的笑容,也觉得心中一暖,“那我更是没有天赋了,若真的有这么一天,还要夫人多多提点了。” 第876章 傍水而居 小镇名为河西镇,抱水而居,春日尚未来临,但已然没有冬日的严寒,船行水域,拨开层层水雾,而船上则是载着两个人买得日常用品,程娇娥换作一身水绿色的长裙,站在船头似乎要和这水天融为一色了。 商裕也换作一身白衫,从后看去便是才子佳人天造地设,两人过着最为质朴的也是最让人羡慕的神仙生活。 靠岸之后,便是一座依水而居的小宅院,上写汐苑,此地本就是当初程胥给虞缳汐建造的,如今倒也不会再有人来此了,程娇娥也告知了商裕这其中的缘故,不过商裕也不敢多提,担心触碰到程娇娥的伤心事。 “此地如何?”程娇娥站在汐苑前,神色依旧是温柔,难得不染纤尘,此地倒是极为适合程娇娥居住,商裕上前一步搂住程娇娥的腰肢,程娇娥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反倒是靠在了商裕的身上。 风吹拂,虽然还带着寒气,但却是一股子让人觉得舒适的湿润,商裕很少接触这样的景物,一时之间有些新奇。 但身上的伤口未曾好过,一路之上商裕都是强挺着,此时放松下来反倒是眼前一阵发黑,但程娇娥在自己面前商裕不能表现出一丝异样,而且这七天本就难得,他不愿意错过任何事情,他也想体会这样的平常生活。 “甚好,当真是朕坐井观天,却不知在京城周围便有如此美景。” 程娇娥否认道,“皇上心系国事,是为了天奕百姓的福祉而奋斗,眼前的这些小景色根本算不得什么,因为本来这天下都是你的。” “不是说过了,在外不喊我皇上么?” 程娇娥娇笑着,转过身一下抱住商裕的脖子,“阿裕,我们进去吧,不过这里可没有仆人,无论做什么都要我们自己动手。” 商裕点头,“这些自然不是问题。” 见商裕信心满满,程娇娥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的温柔起来,两个人推开汐苑的门,院中重着一颗巨大的紫藤树,只不过此时还是光秃秃的,但这棵树实在是太过巨大了,所以带来的视觉冲击还是让商裕和程娇娥在原地站定片刻。 “这棵树也是程老爷种下的?”大概是树过于庞大,倒是让商裕一时之间也有些震惊了,都说树若是年纪足够大,便已然成了精,有了自己的意识,不过这也都是一些志怪传闻罢了。 “这倒不是,不过当初我爹便是看中了这个紫藤树所以才在此地建造了庭院,这紫藤树到了开花的季节十分好看,整个院子都会落下紫藤花的花瓣,小的时候父亲带着我和母亲来过,不过这些年倒是再也没有来过了。” 商裕走到树前伸出手抚摸着紫藤树,感受着那上面的冰冷亦是生命的温度,只觉得一阵心神动荡,“程老爷的确是心细之人,这院子比之江南的诸多庭院也是足够精致的。” “不过傍水而居终究是湿气重了些,你的伤还未好,住在这里不知对你的身体是不是有坏处。” 商裕没想到程娇娥突然提到自己的伤口,接着程娇娥便拉着商裕的手朝屋内走去,“我们进去看看吧,还有你的伤口也该处理了,虽然我不记得你之前是什么样,但这一段日子我还是看出来了,你的确是有点呆。” 被说呆的少年帝王不见半点怒气,反倒是随和的笑着,程娇娥手掌的温度适中,而商裕的手便有点太冷了。 “是不是穿的少了?”程娇娥身子已经不如当初一般如同火炉了,可商裕的身上却还是比她温度要低的很多,见他一身苍白,便要和这苍茫的冬日融为一体,程娇娥突然觉得这个冬天似乎有点太长了。 无论怎么样也等不到春日的来临,而她和商裕也不知能不能停留到春日。 商裕摇头,“不是,走吧。” 拥着程娇娥的肩膀,两人走入屋内,不等商裕说什么,程娇娥便把商裕推坐在椅子上,“你在这里等着我。” 程娇娥拿回准备好的药,这才要扯开商裕的衣服,却被商裕握住了手,“无事的,我自己来便好。” “哪有让相公自己为自己治伤的,既然来了便听我的,若是你不听话,我可是会离家出走的。” 商裕哪抵得过程娇娥,只得松开了手,程娇娥扯开了商裕的前襟,露出里面的白色纱布,“怎么样,还疼么?” 温言软语让商裕有些心神荡漾,近在咫尺的佳人,商裕只是轻轻摇头,程娇娥不依道,“我要你说真话。” 商裕叹了口气,“只是稍微有些而已,你不必忧心。” 程娇娥没有再逼迫商裕,而是十分温柔的为商裕换药,商裕神色不变,眼中却也存着温情,“怎么说他也是你的父亲怎么会对你下这么狠的手。” 商裕神色一黯,随之便自嘲道,“我同他本也没有多少父亲情分的。” “但无论如何,你们都有血缘的牵绊,他也许只是对你严厉罢了,他心中真正在意的是你对我的态度,商裕,你对我太好了,这些都会让人误会,让人觉得你是一个为了女人而忽略江山的人。” 商裕微微眯眼,“若我不是,我现在便把你抓回皇宫了。” 见他眼神危险,程娇娥却半点也不觉害怕,她知道,商裕是在同她开玩笑的,而程娇娥也向来不介意这样的玩笑,就像是真的找到了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一样,程娇娥能够感觉到,商裕话中的宠溺和纵容,这大概是多少女子想要的理想夫君。 “那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我希望能够满足你的想法,而我也有自己的私心,和你在外清净七日难道不好么?” 程娇娥笑了笑,“是啊,清净的日子的确太少了,我的本意也是希望你能够放松放松,适当的休息,才是为了更好的努力,商裕,你是难得的帝王之能,如果没有遇见我,你是不是能够更加了无牵挂。” “若是没有遇见你,那朕便也不知这世上还有什么欢喜的事情了。” 第877章 只道寻常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屋内看起来便十分舒适了,想来是程胥定时派人打扫,程娇娥派来的人也没有费什么力气,屋子四周充斥着湖水的腥味,反倒是潮湿的让人心安,商裕也很满意此地的环境。 不过对于商裕来说,能够和程娇娥住在一起便已经是最好的,他从未思索过两人能够住在什么地方。 忙了一日,两人早也饥肠辘辘,程娇娥对于做饭算不得精通,商裕和她面面相觑,最后两人只得撑着船来到了河西镇的集市。 “这要如何是好,莫非这几日我们都要来外面吃?”程娇娥有些遗憾,“可惜了,爹从小也不让我碰这些,你现在身体不好,也不能凑合,这个地方有一家鱼店,老板做鱼最是好吃,正好你我出门在外倒是可以尝一尝。” 那家鱼馆也是虞缳汐最喜欢的,程娇娥循着记忆带商裕到了那家鱼馆,虽然外表其貌不扬,但内中也依旧是其貌不扬。 拉着商裕坐下,商裕眼中染着灯盏的暖光,很快便有一个带着草帽的爷爷走了出来,仔细辨认了一番,那人便欣喜道,“这不是小娇儿么,都长这么大啦?” “莫爷爷,您还记得我?”程娇娥当然高兴,起身朝莫爷爷走去,那莫爷爷扯掉头上的草帽高兴的应了几声,“还以为你不会再来爷爷这里吃鱼了呢。” 程娇娥笑弯了眼,“怎么会呢,爷爷还不知道小娇儿最是好吃,怎么会放弃爷爷好吃的鱼呢。” 此地虽然距离京城不算远,但镇子内的人一向是自给自足的,所以不曾对外面有什么了解,莫爷爷也不知道程娇娥这段日子的遭遇,只是单纯的觉得许久不见程娇娥,很是高兴罢了。 商裕也很好奇,见程娇娥对这位莫爷爷很重视,便也安静的等在一边,程娇娥指了指商裕道,“莫爷爷,这是我的相公阿裕,阿裕,这位是做鱼很好吃的莫爷爷,我娘最爱吃这家的鱼了,按照我爹的说法,当年我还未曾出生,爹便带娘来这里吃过鱼,本来肚子里面还经常闹腾的我,娘吃过莫爷爷的鱼之后我就安静了。” 莫爷爷有点惊讶的看着商裕,连忙道,“小老儿莫深,不过是个乡野渔民罢了,若是公子不嫌弃便也和小娇儿喊我一句莫爷爷吧,倒是小娇儿这位夫君看起来不是普通人啊。” 商裕起身朝莫深拱了拱手,“莫爷爷说笑了,娇娥能够给出这么高的评价,莫爷爷的手艺定然不会差了。” “嘿,小娇儿倒是找了个会说话的相公,只是没想到不过经年小娇儿居然都已经成亲了。”莫深还觉得唏嘘,只觉得时光飞逝,“当时你爹爹带你来的时候还是个小娃娃,后来长成大姑娘了嘴便跟抹了蜜糖一样。” 程娇娥也思及往事,神色依旧恬淡,莫深开口问道,“这次怎么不见程老爷和程夫人?” “我爹娘他们云游去了,反正我也已经有了归宿,他们也对我放心了,而且我相公对我非常好。”程娇娥说话的时候眼中更是包含甜蜜,一边的商裕愣了愣,他没想到程娇娥隐瞒了虞缳汐去世的事情。 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没必要让所有人都陷入到悲伤之中,若是此时提起定然会让人伤感,这顿鱼只怕也难以入喉了。 对于这样萍水相逢的人,虽然留存着记忆,但却没有那么深刻,更是没有解释的必要,倒不如山高水远,留下一点美好的原想。 莫深又和程娇娥说了几句便转身去准备做鱼了,鱼馆很小,也就只有程娇娥和商裕两人,两个人对坐着,程娇娥眼中含着温情,“你看这里是不是很好,很安静,与世隔绝,没有人会在乎身份,也没有人会去纠结是非对错,爹在京城觉得烦了忙了,便来这里消遣度日,我也一直幻想着能够和自己的夫君住在这样的世外桃源。” 商裕神色不变,却也感觉到程娇娥的情绪变化,“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 “胡说什么,只有你才会如此纵容于我。”程娇娥环顾四周,又望向商裕的眼眸,“这是我们的第一日,我们不说丧气话,便要怎么自由怎么过。” 商裕点点头,认可了程娇娥的说法,程娇娥坏笑道,“要不然我们喝点酒?” “好。”见商裕应下,程娇娥可立刻反对,“我可知道你的酒量,罢了罢了,我只是逗你玩的,要是你真的喝醉了,难不成让我一个人帮你扛回去?” 商裕在喝酒上是真的没有天赋,此时脸色便微微有些红了,程娇娥觉得有趣,“你这样让我觉得是我在欺负你,可是想一想又觉得你该是威风八面的,怎么会被我欺负。” “只喝一杯。” 看出商裕也是贪酒,程娇娥点了点头,“好吧好吧,便随了你,若是真的醉了,此地也有客栈,我们住在客栈里面也好。” 鱼汤需要时间,程娇娥和商裕却是说个不停,似乎要把所有话都说一便才肯罢休,“商裕商裕,遇见我之前,你真的不曾对其他女子动心么?” 商裕摇头,“遇见你之前,我也没有时间思考这个,沁儿我也从来只是把她当成我的妹妹。” “那若是你没有遇见我,是不是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钟离沁了?” 商裕想了想,点头,“接受与不接受,也不是朕能够决定的,如果是那样,那天奕需要一个国母,钟离沁的确是最合适的。” “那真好。”程娇娥一句话说得意味不明,商裕微微皱眉,莫深已经端着鱼汤进门了,热气腾腾的鱼汤,带着浓郁的香味,就像是刚刚从湖里捞出来的一般鲜味十足,程娇娥只觉得食指大动。 莫深给两人准备了好了碗筷,又端来一盘道,“这个是老头子我新研究出来的鱼饼,正好给你们尝一尝。” 程娇娥一拍手,兴奋道,“莫爷爷做出来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 第878章 浓情蜜意 莫深看着两人喝了鱼汤,同时露出惊叹的神情,程娇娥夸奖道,“莫爷爷的鱼汤果然还是那么好喝。” 商裕也点点头,“娇娥说的是,这鱼汤的滋味果然浓郁好喝,只是其中似乎还藏着一丝药味,但是不甚明显?” 莫深笑道,“这是刚刚小娇儿塞给我的,我做鱼汤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够把一些味道极大的东西混到汤中,但是却不改变汤的味道,不过公子既然尝出来了,看来还是小老儿的功力不足啊。” 商裕否认道,“这药味不浓,和鱼香味混在一起更是别有滋味,不过是在下平素不喜中药的滋味,所以才会如此敏感。” 接着商裕又道,“若是药味都能够如此融入到其余的东西内,那我自然是不会拒绝喝药的。” 看出程娇娥的良苦用心,商裕心下感动,莫深看出两人情谊深厚,也是高兴,“见小娇儿找到一个这么好的相公,我也很高兴啊,小娇儿是个好姑娘,公子可要珍惜啊。” 喝完鱼汤,程娇娥方自觉得神清气爽,见商裕也是一身温润,想来刚才那鱼汤喝得必然十分满足的。 “如何,可还要再来?” “此地我记住了,必然还会再来的。”商裕知道程娇娥喜欢,也是有意日后想要把莫深接入宫中为程娇娥做鱼,当然这些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漫步集市,周遭人算不得多,但是却足够热闹,而且人来人往十分随性,不如宫中那般刻板和无趣。 “你喜欢这样的生活么?”程娇娥笑了笑,望见不远处一个卖灯笼的女子,虽然是在卖灯笼,可是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直到一个灰色长衣的男子出现,女子才露出笑容,程娇娥听见她说,“你怎么来的这样迟?” 男子说,“回家时见家中的母鸡跑了一只,四处寻找了一阵,这才来寻你。” 女子有点担忧,“那母鸡找到了么?” 男子道,“找到了,今晚便煮了给你补身子。” 女子不同意,“那怎么可以,家中就那么一只下蛋的母鸡,若是吃掉了,谁给你下鸡蛋吃?” 男子哼了一声,“一只母鸡而已,这些日子我们的收成不错,大不了再去买一只便好,你如今有了身孕,当然是你最重要。” 人世间简答的甜蜜大抵如此,程娇娥弯了唇角,商裕拉着程娇娥的手走到那个摊子前,许是两人的气场和普通百姓不一样,再加上就算是商裕和程娇娥可以低调了,但两人的衣着依旧比一般百姓的要好。 “这些灯笼我全要了。”商裕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那两人显然愣了愣,不明白商裕为何要突然买了他们的灯笼。 程娇娥开口道,“你们不要介意,我们家刚刚搬到这里,正好需要许多灯笼装饰庭院,所以这些灯笼我们便全买了。” 那女子和男人这才松了口气,连忙道,“原来是新搬来的,不知两位客人住在什么地方,我和娘子把灯笼给你们送过去。” 接过银锭,男子心中也是高兴,语气也变得更加热情了,女子也笑的灿烂了起来,程娇娥道,“那便多谢你们了。” 程娇娥说过地址,又说了时间,两人保证定然会准时把灯笼给他们送去的,程娇娥和商裕点了点头,没有过多逗留。 走的远了,程娇娥叹了口气,“我本来还想着和你这样摆个小摊子,不过夫君财大气粗的很,只怕是这摊子还没开起来,夫君便散尽钱财了。” 商裕笑了笑,“不喜欢这些灯笼么?” 程娇娥无奈,“只要是夫君买得,我都喜欢。” 皇宫内。 装扮成商裕的尹千章正在处理奏章,模仿商裕的字迹对于尹千章来说不算难事,商裕愿意给他信任,他也愿意忠君之事,不过伪装成商裕的确是有风险的,但尹千章素来喜欢有挑战的事情。 夜深人静,本来尹千章还以为这第一日会安稳的度过,却突然听见外面的通报声,竟是淑贵妃突然来访。 商裕和程娇娥的感情根本无需多说,光是商裕愿意和程娇娥离开皇宫这一点来说尹千章便看得出他的心中根本容不下别的女子,而这位淑贵妃他也是有所了解的。 作为商裕的青梅竹马,但是却得不到商裕的青睐,所以做出来的事情便很让人难以接受,尹千章对于女子素来是没有什么兴趣的,难得起了兴趣的程娇娥,居然早就嫁人。 一边的常德觉得今日的商裕有些奇怪,无论是上朝之时还是下朝之后,总是给他一种心不在焉的感觉,纵然奏折批阅不见什么异样,可常德陪伴商裕久了还是觉得古怪,不过他也不可能想到眼前的商裕会是别的人假扮的,只当是因为程娇娥的事情受了刺激。 “皇上,淑贵妃您是见还是不见?” 尹千章就算不想见,但在宫中的日子尚且有七日,若是不见只怕明日能躲过,后日也躲不过,他点点头道,“让人进来吧。” 常德更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说,而是喊了一声让外面的太监放钟离沁进门,钟离沁一进门便委屈的跪在尹千章面前同时哭诉道,“皇上终于肯见臣妾了。” 尹千章一滞,原来这些日子商裕都不曾召见过钟离沁,莫非钟离沁上门商裕也不会让她进来么,尹千章觉得有趣,微微眯了眯眼道,“爱妃何必跪着说话,还是快些起身吧。” 钟离沁的任性是闻名在外的,不过对于钟离沁来说她的确是有任性的资本,之前是天奕的公主,如今是天奕的皇妃,无论哪个身份都是足够的尊贵,尹千章觉得自己若是钟离沁的话,也定然会觉得愤愤不平,为何商裕会看上程娇娥,却看不上自己。 尹千章的语气算是温柔,他的声音和商裕的有些不同,不过他和义父学过伪声之术,只是伪装商裕的声音倒也简单,再加上他告知常德自己染了风寒,所以声音自然和之前有些差距。 第879章 红烛泪 钟离沁也觉得商裕什么地方不太一样,光是让自己进门便有些蹊跷了,她怎么不知道这些日子商裕每夜都去程府见程娇娥,纵然她气的牙痒痒却什么也做不得,总不能她也去程府吧,那可就真的是皇家的笑话了。 今日得知商裕并未出宫,钟离沁还觉得惊讶,这才前来探探口风,按照钟离沁对商裕的了解,她本以为商裕不会让自己进门,到时候自己在门前哭一阵子,估计商裕便会无可奈何的让自己进门。 没想到居然如此容易,钟离沁反倒是有些不适应了。 一边的常德也是古怪的看着商裕,见钟离沁还是不动,尹千章这才起身,朝钟离沁走去,“怎么了爱妃,难道不愿起身么,还是想跪在地上和朕说话?” 见尹千章伸出手,钟离沁便接着尹千章的手起身,同时擦掉了脸上的眼泪,站在尹千章面前,钟离沁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有什么不同,但那感觉也只是稍纵即逝,因为尹千章已经回到了位置之上,“爱妃来找朕有什么事情?” “听闻昨日太上皇召见了皇上,臣妾担心……” “担心什么?”尹千章笑了笑,“担心朕和太上皇有什么冲突,还是担心什么别的?” 尹千章这句话说的意味深长,那钟离沁自然不敢多言,连忙道,“臣妾是担心皇上,担心太上皇不能够理解皇上。” 尹千章依旧是笑着的,“爱妃看到了,朕没事。” 钟离沁虽然不聪慧,但是对商裕还是很了解的,两人从小便相识,钟离沁从未见商裕如此轻佻,此时的尹千章实在是让人疑惑,她微微拧眉,朝前走了一步却又脚下一滑,半是故意的倒在了尹千章的身上。 分明就是朝尹千章的胸膛撞去,尹千章并未后退,伸手接住了钟离沁,同时也发出一声闷哼,钟离沁诶呀一声,“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爱妃不就是想知道朕怎么了么。”尹千章扯开胸前的衣服露出了里面的白色的纱布,隐隐血色透了出来,尹千章笑道,“这些都是父皇打的,爱妃还想仔细看看么?” 钟离沁何时见商裕如此语调说话,反倒是不敢多问了,她当商裕是生气了,连忙后退一步,“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担心皇上身体,皇上可有让御医诊治过?” 宫中并未传开消息,便是钟离沁也是道听途说,甚至还不确定,刚才的举动就连钟离沁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她居然撞在了商裕的胸膛上,可是商裕却没有别的反应。 “不曾,朕不希望这件事被其余人知道,你是朕的妃子,相信也不希望这件事传扬出去,所以只有你和朕知道就够了。” 钟离沁又觉得有些高兴,难得商裕给她信任,便立刻点头,“臣妾定然不会随便乱说的。” 尹千章没什么别的心思,眯了眯眼道,“爱妃还有什么别的事情么?” “臣妾还为皇上准备了鸡汤,不知皇上可要品尝?”钟离沁是抱着会被拒绝的可能,可是面前的人却点点头,“放在一边吧,朕会仔细品尝的。” 钟离沁走出商裕的寝宫之后还觉得是踩在云上,脚下一深一浅全是虚浮,一边的婢女连忙来扶钟离沁,“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你说皇上是不是和程娇娥那个女人闹矛盾了,否则怎么会突然这么好说话?” 婢女不明所以,猜测着说道,“也许是今日皇上心情好?” 钟离沁翻了个白眼,“定然是闹矛盾了,否则今日皇上为何没去找程娇娥,皇上对那个女人的容忍肯定已经到头了。” 婢女只得点头,钟离沁高兴的道,“若是如此,那我岂不是有机会了。” 寝殿内。 常德见尹千章沉默的看着面前已经批阅完毕的奏折,开口询问,“皇上当真要喝掉那碗汤么?” 尹千章头也不抬,“以前怎么处置,现在便怎么处置吧。” 常德摸不着头脑,只得拿着汤碗出门倒掉,尹千章心中了然,原来商裕都是这么处置钟离沁送来的东西,看起来商裕和钟离沁的关系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很多,怪不得今日钟离沁见自己态度会如此神色,必然是觉得自己过于温柔了。 常德倒完汤回到尹千章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可需要老奴为您换药?” “不必了,你把药放下便去休息吧,朕一个人便可处理。” “可是……” “没什么可是,朕伤在前面,也不是后面,一个人便可以处置了,你下去吧。”尹千章说话倒也不是不客气,只是和商裕的语气就是不同的,常德心中疑惑,但却不敢多说,转身退下了。 屋子里面只剩下尹千章一人尹千章才缓慢的吐出一口气,走到镜子前尹千章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的确和商裕别无二致,程娇娥的手段令人惊讶,他虽然博闻广记,却也只是在传说中听过蛊术,却不曾想居然能够亲眼得见。 尹千章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一生之中执着的事情很少,除了义父之外,便是当时遇见的化名为程君的程娇娥,如果不是遇见了程娇娥,其实尹千章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参加这场考试。 也是当时的程娇娥给了他容身之地,纵然义父说过的话让他心存忌惮,可是对程娇娥的心思却还是没有减少。 大殿内灯火通明,尹千章神色不明的看着镜子中熟悉又陌生的容颜,“你便是喜欢这样的男人么,是我遇见你太晚了,还是你我注定无缘。” 无人应答,大殿内一片空荡,尹千章作为丞相的确不曾失职,而他对于权势也一向漠然,商裕便是因此对他很信任,而尹千章也的确对那些没有兴趣。 他有兴趣的东西太少了,绝对不是权势,不过有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权势才是最重要的东西,权势能够带来一些他想不到的东西,所以如今的他也很享受丞相一位。 第880章 闲时 “他为了你,愿意放下这江山,与你做出荒唐事,的确说明他心中只有你。” 商裕睁开眼,程娇娥还睡在自己的怀中,灯笼已经送到了院子内,不过两人显然都没有心思收拾这些灯笼。 看着近在咫尺的佳人,商裕却突然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像是程娇娥随时都有可能会离开自己一样。 不过也没有持续太久,很快程娇娥便也清醒过来,不等商裕反应,竟然突兀的给了商裕一个吻。 商裕一愣,程娇娥笑道,“夫君醒的好早,莫非是不适应这张床?” 他怎么看不出程娇娥的调皮,初遇的时候程娇娥尚且还有些调皮的姿态,可惜后来经历的太多,反倒是让两人渐行渐远,许多事情也就再难回到过去了。 可是这样鲜活的程娇娥如今便躺在自己的怀中,商裕却是满心感慨,“不曾,只要能够睡在你身边,我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见商裕如此,程娇娥半是推着商裕起床,“好了好了,外面那么多的灯笼,再过两日就是除夕了,这些灯笼正好拿来装饰才是,只是你同我在外面,尹千章一个人真的能够应付的来么?” 商裕笑了笑,“这些事既然我在外面便也管不来,而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相信千章的能力,他必然能够处理好这些的。” 见商裕这么说,程娇娥倒也没有纠结,而是开口道,“之前还觉得日子过得很慢,不过转眼,就又是新的一年了,商裕,新的一年你有什么愿望?” “我希望你能够陪在我的身边。” 程娇娥皱了皱鼻子,“这个愿望太过于小气了,你应该许一个四海靖平的愿望,如此才对得起你的身份。” 不知为何,商裕觉得程娇娥总是有意无意的提及自己的身份,商裕不明白程娇娥的用意,但是的确感觉到了程娇娥的刻意,不过片刻,程娇娥似乎也发现了商裕的停顿,便也不再多言,而是拉着商裕的手走到院子内。 那颗紫藤树还是枯萎的模样,程娇娥道,“可惜不能和你一起看到它开满花的模样。” 商裕忍不住开口,“娇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当然没有了,我是你的妻子,我的想法就是你的想法,你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我们之间是没有秘密的。”程娇娥有意转移话题,“你知道我小的时候期待着自己未来的夫君是什么样子的么?” 商裕摇头,程娇娥之前从未和他说过这些,最开始多半是没有时间,再加上两人身份悬殊,后来便不是身份悬殊的问题了,而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近了,或者说是变得越来越近,但却难以接近了。 皇宫成为了程娇娥的束缚,也使得两人再难回到最开始的单纯日子了。 “我小的时候幻想着未来能够找一个像我爹那个样子的男人,能够保护我娘,而且很有钱,很有能力,每次跟着爹做生意,我觉得他们看着我爹的眼神都是崇拜,可是我爹回到家中对我娘却又是千依百顺的。” 商裕凑近程娇娥的长发,轻轻的吻了吻程娇娥的侧脸,“那我呢,我是不是你所期待的模样?” “哪有你这么问的,若是我说不是,岂不是伤害了你,若是我说是,但你和我爹又不是一样的。” 捡起地上的灯笼程娇娥和商裕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的挂在院子里面,好在这个院子里面挂灯笼的地方的确多,倒也不至于浪费,等到满院子的灯笼都挂完的时候,程娇娥只觉得体力全部耗尽了一般。 虽然不让商裕多做动作,但是商裕也不可能真的闲着,两个人挂着灯笼,欢声笑语不绝入耳,程娇娥甚至也觉得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都是她唾手可得的幸福。 皇宫。 下朝之后,尹千章便去了御花园,常德跟在尹千章身后却愈发觉得他阴晴不定,但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常德却也说不明白。 尹千章咳嗽一声,常德才不至于直直的撞在尹千章的背上,尹千章回身道,“这两日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莫非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朕?” 常德立刻否认,“老奴不敢有欺瞒皇上的事情。” “那你这些日子为何看起来十分异样?”尹千章其实是心中有数的,多半是常德看出了自己的异常,心中怀疑,思来想去的便憋在心中没有办法排解,尹千章眯了眯眼,四周的景色入不得眼,毕竟冬日还未过去。 “老奴只是……老奴……” “常德,你跟了朕这么多年,有话直说便好。” “老奴觉得,皇上这些日子似乎有些……” “有些不太对劲,还是有些奇怪,常德,你是不是想说这些?” “老奴不敢,老奴罪该万死。” 尹千章冷笑道,“无妨,你若是这么觉得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你要知道你的感觉并不代表所有人的感觉,也许有人便喜欢这样的我呢,你说是不是?” 常德还未应下,便见有一内侍匆匆赶来,见到尹千章跪下道,“奴才替太上皇传话,让皇上速去见太上皇。” 尹千章一扬手,眼睛也不抬一下,“朕知道了。” 那内侍起身离开,常德却还是忧心忡忡的,“皇上,今日太上皇又唤您前去,却是不知又是什么事情,您可千万要小心才是。” “太上皇可是朕的亲父皇,就算是有什么矛盾,也是血肉骨亲,你不必太担忧了。”尹千章并不知晓太上皇寝殿在何处,便朝常德扬了扬下巴道,“走吧。” 常德不做他想,连忙在前面带路。 一路到了太上皇的寝殿,尹千章依旧面不改色,不过对于这位太上皇尹千章还是做了些了解的,本来不管世事的太上皇突然动作频频,只怕是不知表面上这么简单,商裕居然在这个时候抽身离开,只是为了圆满程娇娥的一个愿望,尹千章也不知是该夸赞他痴情,还是说他不顾大局了。 常德还是担忧,“皇上,太上皇找您是不是过于频繁了。” 第881章 刁难 尹千章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常德便立刻闭嘴了,尹千章继续道,“频繁又如何,他是朕的父皇,朕难道还能不见么。” 只怕这宫中的局势便是如此,就算是商裕不愿见太上皇,可是太上皇的身份摆在那里,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商裕都无法拒绝。 “难啊。”尹千章叹息一声,“你在门外等着朕吧。” 常德点点头,更是觉得商裕和平时不甚相同,若是以往商裕必然会一句不说的前来,纵然自己开口询问,也见不得商裕真的会回答什么,可是现在的商裕居然开口回答自己了,而且答案也是引人深思的。 常德不明白是商裕突然变了性子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寝殿内。 尹千章一步一步踏入太上皇的寝殿,内中虽然算不得黑暗,但的确是白日如同雨日一般,四周的蜡烛被风荡起一阵阵的波动,虽然是第一次前来,但尹千章却丝毫不露怯,面上也是依旧淡定。 若是来这么一点事情他都搞不定的话,定也难以接下冒充商裕这么大的事情了。 寂静无声,尹千章倒也不着急,没想到这位太上皇还是饿氛围营造者,想来便是故意做出这样的气氛希望能够让商裕产生一丝敬畏的心思,但是既然大权已经交出来了,又何必惺惺作态。 当然这些尹千章也只是在心中吐槽罢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 很快便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算不得老的中年人走了出来,穿着黄色的长衫,尹千章想这便是太上皇了,毕竟商裕和太上皇还是有几分相似的,而且这沉稳的气度,想来也是沉淀了许多年的王者之气。 太上皇尚且算是壮年,却甘愿隐居幕后,而且听闻前一段子明熙太妃死后太上皇更是心如死灰,如今却频繁的出没,说不定便是动了什么别的心思。 尹千章立刻行礼道,“儿臣见过父皇。” “今天倒是来的快,这些日子怎么不出宫去见你的程娇娥了。” 尹千章笑了笑,“回禀父皇,娇娥身子抱恙,这些日子都在好好休养,朕自然不愿去打扰,所以便留在宫中了,而且留在宫中难道不是父皇期望的么?” 尹千章说话和商裕不同的地方便是,明明是一句好话,可是从尹千章嘴里说出口便能七拐八拐的变了调子,让人分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果然太上皇隐隐要发怒,尹千章这才眯了眯眼,“回禀父皇,儿臣只是希望父皇不要操心此事了,儿臣和娇娥的事情儿臣自然会处理明白,父皇若是担忧此事,那儿臣也无法给父皇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者说,给父皇一个能够满足父皇心思的答案。” 尹千章分明就是故意这么说,太上皇想要发怒却又无从发怒,尹千章依旧是眉目含笑,隐隐的和过去有什么不同,太上皇觉得奇怪,但面前的人又的确是商裕。 “商裕,父皇只是希望你能够看清楚现实,程娇娥对于你来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女子,若是她能够随意到如此程度,甚至是对你避而不见,那你又何必为了她放弃你的尊严。” 尹千章心中明了,看来商裕不去程府见程娇娥被人误会成是和程娇娥有了矛盾,想来商裕纵容程娇娥这件事也是众人皆知的。 尹千章点点头,“父皇说的是,儿臣会思考如此对待程娇娥的,也会思考明白如何处置自己的私事,不知父皇可还有别的事情?” 太上皇叹了口气,“孤不明白,为何你便如此固执,你是一国之主,一个国家的帝王便不该对一个女子产生什么专一的心思。” “按照父皇的意思,难道天下的女子都该是朕的妻子么?”尹千章本就是故意这么说,太上皇果然脸色一变,尹千章继续道,“朕只是开个玩笑,父皇不要在意,若是父皇没有别的事情,那儿臣便先离开了。” 太上皇微微皱眉愈发觉得商裕不把自己看在眼中,而且今日商裕的态度的确奇怪,太上皇突然灵思一动开口问道,“商裕,你的伤如何了?” 尹千章一愣,便又笑道,“无事了,父皇不必担忧。” “但是孤不曾听闻你叫御医来看过,难道是等着它不药自愈么?” 眼见太上皇朝前走来,尹千章却也没有躲避,而是直直的看着太上皇,果然太上皇伸出手便朝尹千章的胸口按去,不消片刻,尹千章的前胸便被血染红了,尹千章闷哼一声,眼中的笑意不退,看的太上皇内心发寒,只觉得眼前的尹千章给人一种危险的气息,但却说不清楚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危险。 “父皇这是做什么,儿臣好不容易才愈合了一点的伤口,父皇这么按上去怕是又要好几天了,还是说父皇你在怀疑什么?”尹千章意有所指,太上皇这才收回了手,“是孤弄疼你了,无论如何都要找个御医来治一治才是。” “儿臣知道了,不知父皇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 “你退下吧。”太上皇只觉得疲惫,便也不愿再多说什么,尹千章这才恭敬行礼转身离开,他心思百转,只觉得恐怕太上皇是对自己起了片刻的疑心了,他还是没有办法完全取代商裕,毕竟没有人能够完完全全的取代另外一个人的。 商裕是商裕,尹千章便是尹千章,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人的。 就在尹千章沉思的时候,常德已经快步的跑了上来,见尹千章胸口血色,更是大惊失色,尹千章看着面前的太监一副慌张的样子,却也不知该怎么说,心中觉得好笑,但又有些感动,只怕这偌大的皇宫之中关心商裕的人也就是眼前的常德而已,至于其他人他们对商裕的心思都说不清楚。 “皇上,太上皇又为难您了?” “没有,走吧。”尹千章不愿多说,太上皇为什么动手其实尹千章也说不明白,也许是怀疑自己,也许便是单纯的试探,但是这些他都不愿意多说。 第882章 除夕 灯笼挂好了,入夜之后商裕和程娇娥依次点燃了灯笼,一时之间整个院子亮如白昼,程娇娥更是兴奋的拍着手,商裕见程娇娥高兴心中也是满足的。 “商裕,往日的除夕你都怎么过?” 商裕思索道,“若是在宫中便是国宴了,以前在侯府的时候,参见完国宴,我们便全家人坐在一块吃晚膳,虽然气氛不算很温馨,但也的确是我喜欢的样子了。” 程娇娥道,“那今年的除夕可就只有你我两人了,你会不会觉得寂寞啊?” 商裕把程娇娥抱在怀中,“有了你,我何时会觉得孤独,若是你不在我身边,我反倒是时时觉得孤独,就算是千万人在我身边,也抵不得你一刻的陪伴。” 商裕从来是不忌讳这些的,说出来的话也是格外的露骨,程娇娥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商裕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觉得心中藏着一团火,就快要把自己烧了干净,但商裕却清澈的像一汪水,始终还怀揣着最初的念想。 “那今年我们要怎么过?”程娇娥窝在商裕的怀中只觉得格外的舒适,那种感觉几乎让程娇娥想要放弃一切。 “只要能够陪在娇娥身边,我怎么过都好。” 程娇娥轻轻的在商裕的腰上拧了拧,“罢了罢了,问你也是白问,过除夕可不能只是这些灯笼,我们还要出门再买些东西的,走吧。” 皇宫。 尹千章回了宫,却没想到钟离沁居然又来了,见钟离沁模样,尹千章便觉得心思难定,他的确对女子没有什么兴趣,但若只是表面上的食色性也,他倒是对钟离沁的美貌十分认可。 身上的伤口包扎好了,常德不知尹千章态度只得让钟离沁进门,钟离沁很兴奋,“臣妾参见皇上。” “今日沁儿也是为朕送汤来的么?” 钟离沁摇头,“皇上想喝臣妾做的汤么,那臣妾这便去为皇上准备。” “既然没有便算了,朕也不是非要喝汤不可,那沁儿是来做什么?” “沁儿是希望皇上能够陪臣妾去看戏。” 尹千章觉得有趣,“何来的戏?” “是父亲从外面寻来的戏班子,专门给臣妾解闷的,而且其中一个人相信皇上也是认识的,便是当初在娇娥姐姐宫中的那个戏子朔月。” 尹千章自然不知晓谁是朔月,而且传闻现在的程娇娥失去了记忆,只怕就算是程娇娥自己也记不得朔月是何人。 “那他为何会出现在宫中?”尹千章迂回的询问。 钟离沁笑道,“这臣妾也不知晓,只是听闻班主说,这朔月除却一副好嗓子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本事,机缘巧合被一大户人家看中了,那个大户人家的老爷是个变态,喜好男子,把朔月抓了回去,等到再扔出来之后,朔月便有点傻了,还是这班主好心收留他,偶尔让他唱唱戏,打打杂之类的。” 尹千章拧眉道,“却不想还有这样的事情,那大户人家可受到了惩罚?” 钟离沁摇头,“这个臣妾便不知了,也不是发生在京城的事情,若是皇上感兴趣我们便去看看。” 钟离沁自然是高兴的,能够看到程娇娥在意的人没有好下场便是钟离沁最为高兴的事情了,而且商裕对程娇娥的态度似乎也没有那么热切。 “走吧。” 见尹千章应下,钟离沁更是高兴,继续道,“明日便是除夕宴了,臣妾精心为皇上准备一出舞蹈,还有这个戏班子其实都是为了明日的国宴准备的。” 尹千章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如果不是钟离沁说,他倒是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往年都是和义父一起过的,今年倒是有些身不由己了,不过国宴这种事情,自己当真是第一次,商裕对自己可真是放心了,一时之间尹千章又有些无可奈何。 尹千章不说话,钟离沁只当他是心情不好,便又问道,“明日,娇娥姐姐还不回来么?” “你希望她回来么?”女人的这点小心思尹千章还是十分清楚的,钟离沁自己不希望程娇娥回来,只是面上还要装作是在意的,所以才如此问。 “臣妾自然希望姐姐能够回来了,皇上对姐姐日思夜想,若是姐姐不回来皇上该有多难过啊。” 尹千章笑了,只觉得钟离沁的心思实在是简单的可笑,这样的女子要不是背后有着强大的身份,只怕是早就因为愚蠢而死在宫中了,“朕不难过,沁儿可真是为朕着想啊,不过你也不必担忧朕会因为这件事难过,朕要发愁的事情不是有很多。” 钟离沁有点尴尬,尹千章继续道,“朕问的是你希不希望娇娥回来,而不是朕希不希望,你为何不正面回答朕的问题。” 几句话说的钟离沁心中一凛,更是不知要如何回答尹千章才算是正确,可是此时钟离沁也难以改口了,只得尴尬的笑了笑。 尹千章道,“放心,除夕娇娥也不会回来,朕说过了,她是在养病,还是说你们都不相信朕的说法,准备亲自去探望一番。” 钟离沁立刻摇头,“臣妾不敢,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想除夕夜是团圆的日子,娇娥姐姐也应该在才是,否则岂不是难以团圆。” 尹千章叹息道,心中却想着,只怕是人家团圆,你不得团圆才是,看着面前女子傻乎乎的模样,尹千章竟然也不忍出言再刺激她了。 “朕只陪着你,你不高兴么?” 尹千章话一出口,不光是钟离沁便是一边的常德都愣了愣,这实在不像是商裕能够说出的话,似乎发现了四周的气氛的变化,尹千章面不改色,“爱妃不是说要带朕去见戏班子么,怎么还不动身么?” “这,这便去。”钟离沁甚至都不知如何回答了,索性便也不回答了,跟在尹千章身后亦步亦趋,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带着谁了。 四周诡异的安静,尹千章也不再多言了。 钟离沁还是觉得商裕古怪,可是再古怪,倒也比得之前的冷漠要好的很多。 第883章 惊故人 尹千章自然不知晓朔月和程娇娥有什么牵扯,他也觉得很神奇,程娇娥认识的人总能够让他惊讶,明明是尊贵的皇妃,但是却认识戏子之流。 倒也不是尹千章看不起戏子,只是觉得惊奇罢了。 见到尹千章和钟离沁前来,那班主立刻上前跪拜,“草民参见皇上,参见淑贵妃娘娘。” 尹千章开口道,“起身吧。” 钟离沁点了点头,眼中恢复之前的倨傲,“还不把你们戏班子的人都带出来见见。” 班主起身谢过,哪敢怠慢,立刻转身去叫人了,很快戏班子的人便全部站在了院子内,人数不算多,但看身段的确都是好容貌好体态,其中一个红衣男子引起了尹千章的注意,此人虽然站在最末,但是一身的气质却和周遭格格不入。 一双眼明明是看着前方,但尹千章觉得他不是看向自己,而是看向什么虚无缥缈的曾经,那双眼很清澈,但内中的情绪却是不忍卒读,似乎仔细分辨下去便会惹得人落泪。 钟离沁注意到了尹千章的目光,连忙咳嗽一声道,“班主,还不叫你们班子里面的朔月上前,之前朔月可是承蒙圣恩和懿贵妃的青眼,这才得以在宫中停留过。” 朔月似乎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木然的朝这边看来,那班主连忙去扯朔月的手朝前走来,“朔月,快给皇上和贵妃娘娘行礼。” 尹千章面色没有任何波动,一边的钟离沁却是有些不耐烦了,不过没有表现出来,她机缘巧合的碰见了朔月,倒是也没有想到也如何利用此人,毕竟现在程娇娥不在宫内。 “罢了。”离得近了,面前人身上染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多半是体态纤瘦的缘故,使得朔月少年气十足,但细细看去,估摸着已经是个青年人了。 “沁儿不是说了,他受了刺激,便免了这些礼数吧。”尹千章没有为难人的习惯,更何况眼前的人很有可能和程娇娥有些关系,尹千章更不会为难。 那朔月敛下眸色也未谢恩,只是站在班主身边看着眼前的虚空,院子里面早就摆好了坐席,想来便是钟离沁早做好的准备,明日是除夕,但是宫中的气氛却不浓重,想来是商裕平时也没有下过什么命令,宫中的准备便懈怠了。 商裕不是一个喜欢铺张的人,尹千章也早就看出来了。 “不知皇上想听什么戏?”班主恭敬的问道。 尹千章盯着朔月道,“让他唱一段,唱什么都可以。” 钟离沁和班主都没有想到尹千章居然点了朔月,朔月也看着尹千章,就在此时突然见常德快步进院,走到商裕面前,“皇上,郑将军有事要报。” 尹千章和郑询元之间的关系算不得亲近,但是对于此人还是有所耳闻的,忠心足够,但思虑不足,是商裕全然信任的人,尹千章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郑询元大步进门,本欲朝商裕和钟离沁行礼,却在看见院子中间的人之后愣住了,他和朔月隔着几步的距离对视,郑询元除了惊愕便也没有别的情绪了,眼前的人还是昔日的红衣,可是模样却不知道清瘦了多少。 尹千章发觉了郑询元的异样,作为一个习武之人,可郑询元的手臂都在发抖,目光也是定在朔月身上不肯离开,尹千章咳嗽一声,郑询元这才回过神,连忙道,“臣郑询元参见皇上。” “怎么,询元也对唱戏感兴趣,正好朕准备在此休息片刻,若是询元要禀报的事情不急不妨在此处听完戏再走。” 郑询元不可置信的看着尹千章的眼,虽然知晓尹千章说者无意,可郑询元是听者有心,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在京城再次见到朔月,或者说是宁锦。 本来以为宁锦离开京城之后两人便再难相见了,可是短短数月,两人便再次重逢了,他的嘴唇抖了抖,却不知要应下还是什么别的回复,一边的钟离沁看不过眼道,“郑将军怎么少见多怪的,难不成是这戏子的模样太过勾人?” “沁儿。”尹千章出言提醒,“既为宫妃,便要注意言辞。” 钟离沁没想到尹千章会出言提醒自己这等小事,若是以往,他必然不会多言,钟离沁有些别扭,但还是闭了嘴,尹千章再次看向郑询元,这次郑询元没有继续如此,而是点头应下,“臣多谢皇上。” “常德,赐座。” 很快便搬上另外的座椅,郑询元忐忑不安的坐下,可眼前的宁锦却让他觉得无比陌生,尤其是从头至尾,宁锦都未正眼看过他,就像是那眼中不曾有过自己一样,那种陌生的感觉也让郑询元更为心惊。 宁锦向来都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他说了要离开京城,并且永不入京城便绝对不会反悔,此时突然出现必然是有其他的原因,但郑询元却想不到原因。 班主有些为难的看着朔月,朔月自然是会唱戏的,他留下朔月的缘故有二,一是朔月的声音当真十分惊艳,可惜他精神有损,不能保证每次都好好唱完。 至于原因二,则是班主的私心了,之前关于朔月的传闻不假,而且朔月这样的尤物就算是男人又有几个不喜欢呢,班主平日私下对朔月也是动手动脚的,只不过表面装作心善罢了,但是这件事目前并无人知晓。 “回禀皇上娘娘,不是草民不让朔月开口,但朔月他脑子有问题……” “你说什么?”不等班主把话说完,一边的郑询元却是猛然起身,把那班主吓得差点直接跪下去,郑询元本就人高马大,此时更是满脸凶煞,那班主不明所以怎么不被吓得屁滚尿流,尹千章微微眯眼,一边的郑询元这才觉得失礼。 但他维护宁锦早就成了习惯,年少时候的毛病难以改正,纵然之后生死离恨,这么多年的愧疚只是让郑询元更加维护宁锦了,这使得郑询元根本无法控制住心思。 第884章 试探 “莫非郑将军认识朔月?”尹千章开口了,他本就不认得朔月,这件事想来在商裕心中根本占不得什么位置,所以商裕也不曾出言提醒,如今郑询元似乎也和这个朔月有所牵扯,更是让尹千章觉得奇怪。 而且他隐隐觉得,郑询元和宁锦之间似乎还有更深一层次的关系。 郑询元没有让尹千章等多久,而是走到尹千章面前再次跪下,“皇上恕罪,若臣记得没错,此人之前应当跟在懿贵妃身边,后来贵妃娘娘当是放此人出了京城。” 郑询元努力克制自己的语气,使得看起来没有那么的紧张,但实际上郑询元的手心内全部都是汗水,根本难以克制住心思,他甚至忍不住去想这段日子朔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朔月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一边的钟离沁早就知晓郑询元和程娇娥走的近,但碍着尹千章在身边,只得半是暗示的道,“没想到郑将军倒是对娇娥姐姐的事情知之甚详啊。” 郑询元本就对钟离沁没有什么好感,而且后来帮助程娇娥之后更是知晓此人和懿贵妃娘娘之间乃是死敌,但碍于钟离沁的身份,郑询元只是一本正经道,“淑贵妃娘娘说笑了,只是臣当初受娘娘的托付送此人出城罢了,所以才留下了些印象。” 看郑询元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留下些许印象,尹千章笑道,“朕也不甚清楚,不过听沁儿,此人应当是之前经历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好在班主善良这才收留了此人。” 钟离沁不高兴道,“皇上,还听不听戏啦,一个戏子的身份罢了,有什么好纠结的,郑将军问的这么详细是要做什么?” 郑询元知道现在估计是问不出什么,起身朝那班主看去,班主只觉得郑询元眼中光芒森冷,半点温度也无,更是害怕又惶恐,怎么也想不明白宫中的贵人们怎么一个个看上去都和朔月是故交一般,那若是自己做的事情被人知道……班主一边想一边抹冷汗,好在郑询元没有继续逼问,而是冷然的坐在了一边。 “怎么,班主的意思是他不能唱戏么?”尹千章也不是瞎子,其实从见到班主的第一眼他便觉得这班主根本不是一个心善的人,只怕把这朔月留在身边根本不是好心,而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班主,皇上既然想听,你便不要扫兴了,本宫等了半天了,你们到底还唱不唱。” 钟离沁心中可没有那些弯弯绕绕,此时只是觉得这班主丢了自己的面子,半天都不开口,只是让自己觉得尴尬了,尤其是身边的人难得有兴致跟自己一起出门,若是继续下去,只怕什么都干不得。 “这,朔月,你还不快给皇上和贵妃娘娘行礼,然后唱一段戏。” 朔月恍若无觉,就在尹千章等人认为朔月不会开口的时候,朔月突然开口道,“昔时结拜树,今日仇怨来,黄沙战不死,魂归河西台,云端不见月,花间不闻香,手中不余情,长刀土里埋。” 郑询元惊讶的根本坐不住,他怎么会不知晓宁锦口中的唱词,只是让他觉得更为深刻,更为刻骨铭心,可是这段记忆却也是郑询元最不愿记起来的。 一切的一切都该淹没在过往,重新提起一次便是一次伤害,可是现在无知无觉的朔月却又唱出这边熟悉的词句。 尹千章倒是觉得惊艳,虽然这唱词从未听过,可是却给人一种悲伤至极的感觉,和这即将到来的喜庆日子格格不入。 果然,钟离沁有些不高兴,“这唱的是什么,大好的日子,你是来哭丧的么,看你们戏班子也不如何,皇上,我们不听了。” 钟离沁话音还未落下,却见那红衣人又有了动作,竟是直直的朝郑询元走来,手中水袖一甩,带起一阵熟悉的味道,他开口继续唱道,“念曾经,一朝风飞水淹城,三人结伴为故情,念曾经,两种心思化愁绪,青梅竹马绕床来,念曾经,三番闯荡江湖义,谁言戏子无情。” 郑询元几乎是下意识起身,不等郑询元开口说什么,朔月却突然倒下,郑询元伸手去接,这才把人抱在怀中。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那班主脸色苍白,几乎不会站立了,尹千章更是觉得这内中有蹊跷。 “常德,去宣御医,郑将军,你不是有事要奏么,把人交给常德吧,有朕做保证,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郑询元知晓自己今日实在是太过异常,怀中的人轻巧的就像是一片羽毛,根本不曾给郑询元什么真实的感受,他讷讷的把人交到常德手中,却还不觉自己另外一只手拽着朔月的衣袍,常德出言提醒,“将军,这……” 惊觉此处,郑询元方自松开手,常德意味深长的看了郑询元一眼,不过也不曾多言,而是命令宫侍带着朔月暂时退下了。 被扰了兴致,钟离沁便十分不高兴,但尹千章却没开口,钟离沁便闷闷的也不说话,尹千章转头看她,只见女子小小的一张脸上表情洋溢,多半是努力的想要让自己发觉她生气了,尹千章觉得有趣,开口道,“沁儿,你先退下吧,这个戏班子的问题不是你的错,朕很喜欢你的用心,既然为朕准备了舞蹈,不妨下去好好准备一番,明日也好艳压四座。” 钟离沁听了尹千章的话这才觉得顺心不少,若是以前商裕自然没有心思多说什么,但眼前的人居然开口安慰,钟离沁也是很震惊的。 不过震惊归震惊,心中总是喜悦的,钟离沁起身恶狠狠的瞪了那班主一眼,直瞪得那班主双膝一软,再次跪在地上,钟离沁跺了跺脚朝尹千章行礼,“那臣妾便下去准备了。” 见钟离沁离开,尹千章才看向一边的郑询元道,“询元,你觉得眼前这位班主是善是恶。” 郑询元不知尹千章为何这么问,只是怔然的看着尹千章,“臣不明皇上之意。” 第885章 岁岁今日 这郑询元果然如传闻般那样木讷,或者说此时郑询元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一尺见方的院子中,尹千章可以确定郑询元和刚才的那个叫做朔月的戏子绝对不止简单的当初一面,只怕内中还有更为深层的事情。 尹千章不是一个好奇的人,见郑询元真的不明,则是把目光投向了那班主,“朕且问你,你是当真把朔月当做一个可怜人收留,还是说你有什么别的目的,不要忘了,这里是皇宫,你们进来虽然是偶然,但既然遇见了朕,那发生了的事情便是必然,若是敢欺骗于朕,你该知道你是什么下场。” 那班主当即便白了脸,身后戏班子的人也是面面相觑,不敢多言,一个接着一个的跪了下去,班主显然还在挣扎,不知应当如何开口,毕竟这件事知晓的人并不多,他反倒因为收留朔月而博得了一个好名声。 “诶?看来班主是不愿意说了,来人……” “草民有罪,草民有罪。”不等尹千章再说什么,那班主便磕头如捣蒜了,“是草民鬼迷心窍,见那朔月虽为男子,但却比之女子还要诱人,所以便豢养在身边作为玩物,对完说是收留,是草民鬼迷心窍,是草民鬼迷心窍。” 此言一出,身后戏班子众人更是神色各异,想来是有第一次知晓的,也有本就知晓的,或者是偶然间撞破,但却不敢多言的。 尹千章冷眼盯着那个跪在地上的班主,却见一边的郑询元怒然起身,竟是一脚把那班主踹飞好远,更是哀嚎阵阵。 “郑询元。”尹千章开口提醒,郑询元却当真是疯癫了般,根本不留情面,把那班主拎在手中又是一记重拳,那班主已然呕血,尹千章看不过眼,周围的侍卫们纷纷上前却被尹千章拦住,扯过一边的杯盏,尹千章也不及细想,拿着杯盏朝郑询元的手臂丢去。 郑询元吃痛,这才收回了手,怔然的望着尹千章,这才发觉自己的确是殿前失仪,甚至是有些越俎代庖了。 “臣……” “罢了,你退下吧。”尹千章也没心思听郑询元细说原因了,毕竟现在的郑询元根本失去了冷静,也见不得什么冷静了,只怕这班主再多说出去几句,郑询元便当场把这人杀掉了。 郑询元愣在原地,却不愿走,尹千章怒道,“怎么,郑将军还准备把朕的院子拆了才离开么?” 听出尹千章话中的怒意,郑询元不再犹豫,磕头行礼之后这才转身离开,尹千章看得出他的脚步都是抖得,只怕是被这件事刺激的不轻,而那班主被郑询元一拳打的人事不知,更是令人发愁。 “你们既然是贵妃娘娘找来的,明日便照旧。”尹千章起身,看向四周的侍卫道,“把此人送去府衙,如何处置交由堂官。” 侍卫们不敢怠慢,连忙照做,尹千章这才起身,只觉得一阵疲惫,没想到商裕不在,这宫中的事情却是一件接着一件。 汐苑。 准备除夕要用的东西,两人便依偎在一处,披着新斗篷,程娇娥只觉得手心都是温暖的春意,这春日尚未来临,但身边有商裕的陪伴,程娇娥便也感觉不到什么寒冷的滋味。 “商裕,这湖水当真清澈,便是夜晚也能够让人感觉到他的宁静。” 商裕笑了笑,“湖水本就有静心的作用,傍水而居,更是让人怡然自得。” “不知道逸儿过得好不好。” 难得见程娇娥主动提起关于商逸的事情,商裕便仔细的观察着程娇娥的神色,生怕程娇娥因此而难过,不过程娇娥却是一片从容。 “逸儿的事情,是朕的过错。” 程娇娥不在意的开口,“此事既然已经过去,那便无需思考怪谁了,我知道那不是你所期望的,娶月倾城也不是你甘愿的,但是你既然作为天奕的皇上,便必须要承担这样的责任,无论是逸儿的死,还是娶月倾城过门,只是月倾城此人我虽不记得之前未曾失忆的时候和她在一起的感受,但是如今,臣妾还是希望皇上要小心她。” 这话吴衣也说过,商裕心中自然有数,只是这些话从程娇娥口中说出却平白的让商裕觉得心惊,他不明白为何程娇娥会突然在意这些事情,或者说这几日总是集中的说出这些话。 “我不记得逸儿的模样,是不是一个很失败的母亲,甚至连逸儿在我肚子里面的感受也都不记得了。” 商裕道,“多半是逸儿不希望你为他难过,所以才收回了这段记忆,没关系,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逸儿必然会祝福我们的。” 程娇娥默然,算是应下商裕的话,却听商裕道,“娇娥可还记得当初你给我们女儿取的名字?” 想来这是商裕和程娇娥之间的秘密,便是翠烟也不知晓,当即便道,“不记得了,我还给女儿取过名字?” “娇娥说若是生女儿便叫商安,寓意是上岸,希望我们的女儿一辈子都无需漂泊。” 这个名字倒是妙哉,也像是自己取的名字,但可惜程娇娥依旧是大脑一片空白,想来自己当时说出这些的时候必然是心中兴奋又期待,一个新生命的降临,总会让人感到喜悦,可惜程娇娥并未来得及享受这份喜悦。 当时的自己必然是无比的绝望的,可是作为母亲,她能够做的绝对不是自怨自艾,而是想办法给自己的孩子报仇。 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程娇娥也不知晓自己到底做成了什么,也许当真是一事无成,甚至还害了身边的人,她不能这样下去了。 思绪纷飞,却觉得一个温热的手包裹住了自己的手,商裕道,“夜深了,我们回房吧。” “好。” 随着商裕起身,程娇娥只觉得脚步轻盈,心思百转千回,也无从想念曾经了,光是现在经历的一切都让程娇娥来不及悲伤,甚至翠烟的失踪程娇娥有意的忽略,其实程娇娥知晓,只怕翠烟也是凶多吉少了。 藏在背后的人,便是希望自己一无所有,而若自己自以为是的能够与之抗衡,最后的结局,恐怕是自己不能承受的疼痛。 第886章 旧债 商裕自然不知程娇娥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程娇娥经常发呆,问她在想些,程娇娥却也从不曾告诉自己,商裕心思难安,更是坚定了等这七日过去之后便要带程娇娥回宫的决心,至少如此,程娇娥才能够真正的被自己保护起来。 在皇宫中,他尚且还有能力能够保护程娇娥,甚至把最为尊贵的位置给她。 郑宅。 郑询元失魂落魄的回来,杜小若也是吓了一跳,她本是怀了孕,这些日子郑询元不提去西江之事杜小若才算是放下心了,有了郑询元的孩子之后,杜小若便专心的留在府中养胎了,她也许久不曾见郑询元这副模样了。 “询元,你这是?”杜小若扶着郑询元进府,却见他脚下发软,更是站立不住,见面前的妻子,郑询元却是有口难言,纵然他把宁锦的事情告诉杜小若,又能挽回什么能,尤其是此时的杜小若怀着身孕,更是难以受刺激,真相往往会令人疯狂。 “无事,无事。”他轻轻的推开杜小若的手,踉跄的朝屋内走去,杜小若怎么放心,她知道郑询元最近都在处理什么,但也想不通为何郑询元会突然这幅模样,到底是遇见了什么,才让郑询元失魂落魄成这幅模样。 可惜杜小若也听闻了程娇娥失去记忆的事情,要不然估计还能找程娇娥询问一番,毕竟若是郑询元不愿意说,杜小若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 见郑询元不说话,杜小若便觉得有些心急,她很少见到郑询元如此,也就是当年郑询元忐忑的自己宁锦战死的时候,他才是如此失魂落魄的,现在的郑询元和当年如出一辙。 “询元,我是你的妻子,你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若是连我也不能为你分忧,还有什么人能够为你分忧呢。”杜小若言语间有些激动,她担心郑询元真的遇见了什么难以面对的事情,甚至是郑询元根本无法处理的事情。 “小若,若是我说宁锦没有死呢。”郑询元鬼使神差的说出这句话,却是让杜小若愣在原地,她扶着肚子甚至不知该用什么样的神色面对面前的郑询元。 思绪飘远,杜小若恍若又回到最初三人同行的日子,那个时候纵然生存艰难,可也是杜小若最快乐的一段日子,他们三个人相交,意气相投,更是为彼此思考,那个时候的杜小若从来没想过他们有一日会分离,甚至是生死相隔。 这样的事情潜藏在记忆之中,若是不做思考反倒是能够勉强度日,可若是冷不丁的想起,便是刻骨的悲伤。 “你这是什么意思?”杜小若听见自己强行冷静的开口,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和痛苦,就连杜小若自己都觉得,时隔多少年她也难以真的忘记宁锦。 那个少年还鲜活的活在她的记忆之中。 郑询元缓过神来也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他看着面前的妻子痴痴的笑着,却是把眼泪都笑出来了,本以为可以就此把此事遗忘,但是做过的事情却根本不可能完全忘记,记忆就像是怪兽一样,不断的侵蚀郑询元的内心,他对宁锦有多愧疚便有多恐惧,更是觉得此生都难以弥补,难道他还要继续欺骗杜小若么。 她才是最为无辜的,也是被自己骗的最深的人。 汐苑。 躺在床上,程娇娥却依旧难以入睡,这几日都是如此,她几乎都是清醒的,也许是不舍得的睡,也许是那些藏在脑海中的恐惧让她难以入睡,只要一闭上眼,她就能看见虞缳汐站在自己面前,或者是自己那根本记不清楚面容的孩儿。 实在是难以入睡,程娇娥轻手轻脚的起身,却还是惊动了身边的商裕,许久不曾和人共眠,纵然身边的人是程娇娥,可是这几日程娇娥的异状更是让商裕难以安心,睡得便更为浅了,“怎么了?” “有些口渴。”程娇娥掩饰着,却见商裕率先起身,走到桌前给程娇娥倒了一碗茶,“给你。” “商裕,你对我这么好,我都舍不得你了。”程娇娥端着茶杯,嘴角的笑容不易察觉的苦涩,商裕只当她睡得迷糊了,笑道,“日后朕都会对你这么好的,难道你还担忧朕会变心?” 也许是程娇娥尚未对自己全部信任,商裕如此安慰自己,只觉得需要更加的努力才能让程娇娥彻底的信任自己。 “男人的心思真的会天长地久么?”程娇娥状若无意的开口,杯子中的茶水已经被她饮尽了,商裕接过杯子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又伸出手在程娇娥的头上揉了揉,“别人我不知道,但我的心中永远只有你一人。” “那若是有一天我死了……” “胡说什么?”商裕自然激动起来,只当程娇娥是因为近来发生的事情萌生死意更是紧张起来,“我不许你有这样的想法。” “虽然我不记得我是如何学会了医术,但是我能感受到我的身体已经比不上以前了,所以很有可能会先皇上而离开,皇上何必如此激动。” 程娇娥说的是实话,这些日子因为繁忙,程娇娥没有来得及感受身子的异样,但现在程娇娥的身体的确是比不上当初了,许多病痛都悄悄的袭身。 “朕会找寻天下名医无论如何都会找到能治好你身体的人。”商裕语气都严肃起来,眼中情绪更是热切的让程娇娥不得不看他,“你的师父怪医薛城也许能够帮助你,我这便命人去寻找。” 眼见商裕大有现在便回宫命令手下的意思,程娇娥只得哭笑不得的拦住了商裕,“无论什么大事,都等着七日过去再说,治病也不差这么几日的。” 看出商裕心思浮动,程娇娥连忙安慰,她可不希望商裕现在便回宫,那样岂不是会破坏她本来就计划好的事情。 商裕不曾多想,只是抱着程娇娥的身子,“我不允许你出事,你的身子日后我会亲自为你调养,你绝对不要再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你是我的人。” 程娇娥哪见过商裕这么霸道的,心中无奈,却也只是叹息一声,“罢了罢了,拿你没办法。” 第887章 人间妆红 皇宫。 尹千章踱着步子回了宫,便见常德上前禀报,“皇上,那个戏子您准备……” “先安置在偏殿吧。”尹千章也不知是在意还是不在意,态度让常德难以琢磨。 “奴才遵命。” “检查的太医何在?”尹千章突然发问,常德自然不敢怠慢连忙道,“老奴命人候在偏殿,皇上现在要见么?” “见。” 尹千章坐回书案前,手指轻轻的敲打在桌面上,常德不记得商裕有这个习惯,但也不曾多想,便连忙下去叫太医了。 入了殿,太医更是惶恐,刚才看过病人太医才觉得棘手,可是皇上交代的人,他们自然是竭尽全力,“臣参见皇上。” 尹千章抬抬手,“太医,说说朔月的情况吧。” 戏子的称呼太过轻佻,尹千章本也是贫苦人家,从来不曾真的瞧不起戏子,那太医本也准备用戏子代称的,见尹千章说出了名字,连忙改口,“朔月公子的情况不太妙,他应是有一段日子遭受虐待,而且饮食必然也很不规律,还有……” 太医有点艰难的道,“朔月公子多半是被人那般过,只怕是精神上也受过刺激,因此可能会偶尔不正常,臣观察朔月公子四肢许是习过武的人,皇上还是小心一些,不要太过靠近此人了。” 尹千章点点头,“身上的伤可以治么?” 太医立刻附和,“虽然严重了些,但也可以治,只是需要一段日子的休养了。” “你的意思便是他的精神难以清醒了?” 太医没有否认,“便是皇上说的如此,至于到底是什么情况,臣也难以完全说出,只能随时观察了。” 尹千章不再多问,“下去吧,这段日子便由你负责他的身体,朕会赏赐与你的,你的医术朕很欣赏。” 得到皇上的肯定太医自然高兴,连忙行礼退下了,大殿里只剩下尹千章和常德,常德不知尹千章到底在思索什么,又不敢揣测,只觉得眼前的人变了太多。 “你似乎又有什么话?”尹千章一抬眼,便对上常德探究的目光,许是尹千章的目光太亮了,常德被骇了一跳,朝后退了几步这才站稳。 尹千章笑了笑,“朕便如此吓人?” “老奴知罪。”常德连忙跪下,尹千章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一双眼看着常德,显然是等着常德开口说话。 常德只得硬着头皮问道,“皇上为何要留下这个戏子?” “此人和娇娥有关系,朕也认识,甚至是连郑将军都为了他黯然失魂,难道朕还能让这个人继续留在戏班子中么,而且那个戏班子内只怕是如狼似虎,这个朔月若是继续留在内中是活不长久了。” 尹千章的评价中肯,常德自然也看出了,但想到这些日子商裕的经历,他便难免多了个心思,“老奴担忧,若是皇上留个戏子在宫中,又要被外人谈论了。” 常德的担忧也是情有可原,尹千章点点头,“朕会尽快把他送出去的。” “可是,皇上要把他送到什么地方去?” “也许郑询元那里便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郑宅。 郑询元和杜小若面对面,杜小若甚至能够看到郑询元脸上的纠结和痛苦,“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杜小若也激动起来,她素来温婉,但面对宁锦的事情,她却同样难以冷静,郑询元的沉默是真实的恐惧,也是让杜小若难以忍受的安静。 “小若,你别激动。”郑询元也知道是自己失言,现在杜小若怀着孩子,若是稍有不慎,便是孩子和大人都有危险,刚刚郑询元也是一时之间没有忍住,居然真的说出了口。 眼见郑询元神色带逃避,杜小若怎么可能真的让郑询元逃避,她上前一步抓住郑询元的手,“之前的日子从来都是你说什么我信什么,你说宁锦死了,死在战场之上尸骨无存,根本找不回来了,我信了,你说你会照顾我一辈子,给我幸福的生活我也信了,你的确把我照顾的很好,但是你知不知道,有的时候你却总是让我觉得害怕。” 郑询元拧紧了眉头却是一言不发,或者说郑询元自己也说不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只得稳着杜小若的身子,生怕杜小若一不小心便摔倒。 “上一次也是,我根本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疏远我,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你却从来都不愿意告诉我,我想了解你,想真正的做你的妻子,就像当初我们在戏班子一样,我也可以为你和宁锦分忧,而不是成为你和宁锦的累赘,你和宁锦离开那么长时间,我一个人也过得很好,我不是什么需要保护的弱女子,难道你真的要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么?” “小若你冷静一下,不是这个样子了,我一直都知道你很辛苦,都是我的错,从一开始便是我的错。”郑询元只觉得根本瞒不住了,今日既然是自己先说出口的,便完全没有理由瞒着杜小若了。 他扶着杜小若坐在座位上,自己却不做,而是突然跪在杜小若面前,杜小若一愣,却见这张熟悉的脸上带着自己不曾了解的沧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刻下的,杜小若方自觉得她和眼前的人早已不再年轻。 那些她曾经心心念念的往事,早就随着风越吹越远了,根本寻不到痕迹。 “当年我和宁锦一同上战场,是我无用,我除了一身蛮力之外根本没有什么打仗的天赋,是宁锦一次又一次的救我于危难之中,后来他病了,却还不忘让我去给当时的将军献计,可惜当时我鬼迷心窍,根本顾不得太多,便把这些功劳全部都揽在自己的身上,每日在营帐内告知宁锦战场的情况,他便虚弱的告诉我应该如何解决,如何排兵布阵,如何才能够引得敌人入彀,靠着他说的这些,我渐渐升官了,直到彻底的打败了西江,那个时候宁锦已经病得很重了,但军中难以好好照料,军医说他没救了。” 第888章 锥心 杜小若说不清楚自己此时的心情,只是沉默的听郑询元继续说下去。 “是我鬼迷了心窍,当时宁锦病成那个样子,我便起了歪心思,想着若是我能够霸占功名,便有本事能够独占鳌头,当时的将军对我赏识,也说要把我的功劳禀报给皇上,我很快就要飞黄腾达了,再加上我知道宁锦他喜欢你,而你也喜欢宁锦,如果宁锦还能回去,那么我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杜小若震惊的看着郑询元说出当时的心情,纵然现在的郑询元多么忏悔,但彼时的郑询元却也是真真正正的动了杀心,他和宁锦的兄弟情义,终究没有比得过功名的诱惑和美人的相伴。 “对不起小若。”郑询元突然伸出手重重的打了自己一巴掌,那一巴掌丝毫没有留情,直接打的郑询元半边脸都肿起来,更是嘴角挂血,好不凄惨。 “我知道现在说对不起已经于事无补了,但是我还是要说,对不起,是我没有把宁锦带回来了,是我对不起宁锦,起了心思之后我便想要杀死宁锦,但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还是下不去手的,所以便命人把宁锦送去了西江边城,是生是死全凭他造化,当时我认为他是死定了,回来之后我如愿以偿的升官加爵,只是面对你之时,你问我宁锦为什么没有和我一起回来的时候,我心慌了,但还是硬着头皮告诉你宁锦死在战场上了,尸骨无存,我永远都记得你当时的眼神。” 郑询元几次都要落泪,但却忍了下来,在这场往事之中,他是凶手,是心思不正的邪人,根本对不起他们的友谊。 “后来你又遇见宁锦了?”杜小若根本没有伤心的力气,只是开口询问,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好的答案。 郑询元点头,“前一段日子我在宫中也就是懿贵妃娘娘的寝殿内遇见了一个红衣戏子,他名叫朔月,但是那张脸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认出了宁锦,宁锦也认出了我,后来在娘娘的调和下,我和宁锦虽未冰释前嫌,但却选择把这段往事放下,宁锦说不愿意打扰我们的生活,想要离开京城,我便送他离开了。” “所以那段日子你的疏离是因为见到了宁锦?” 郑询元神色悲戚,“我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能够原谅我自己的理由,我想把你还给宁锦,可是宁锦说我那样才是最不负责任的决定,我承认,是我没有担当,但是我真的……” 往事不可追,他是真的想要弥补错误,可是错误从来也不是那么好弥补的,就像是他和宁锦,他们两个人交错的人生,岂是郑询元一句对不起便能够重来呢。 纵然他有心希望宁锦和杜小若在一起,但这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宁锦和杜小若根本不会接受自己的擅作主张。 “你真的什么?”杜小若突然笑了,笑容中包含苦涩和无奈,眼中的悲哀虽未流淌出来,但却印证了杜小若藏得最深的痛苦,“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变化也没有,你还是不相信我是真的爱你对不对?” 一语惊醒,郑询元不敢相信的看着杜小若,杜小若却摇了摇头,“宁锦的事情你是个混蛋,但我相信这么多年,你早就受尽了良心的谴责,甚至是日夜梦寐难眠,不过天道轮回,宁锦未死,便说明一切都还有机会,而且宁锦选择离开京城也是希望你能够放下。” 郑询元怔然的跪在地上,眼前却是一片朦胧的白光,迷茫的根本让他看不清楚杜小若的脸,杜小若继续道,“那现在呢,是宁锦出什么事情了么?” “今日我又在宫中看到宁锦,不知为何当初明明和我约定再不入京,可是他却再次出现在京城之内,甚至精神有损,不复当初的清明了。”郑询元说出今日所闻,杜小若这才点点头,“原来如此。” “小若,我……” “我只当你是这么多年丝毫没有长进,至于其他的我便不多做评价了,相信你自然会给自己压力的,宁锦一事我也相信你是真的有悔过,毕竟当年我们相交,你若半点真心也无,宁锦也不会留在你身边,甚至是在边营内也为你出谋划策,若你真的想要那功名,我相信宁锦也不会真的跟你抢的。” 杜小若说的是实情,其实当初的郑询元也想过,对于宁锦来说,他们之间的感情才是宁锦最为重视的,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而且,我也陪着你这么多年,你的心思我很清楚,要你当真狼心狗肺,我也断然不会因为宁锦的死便和你在一起,我杜小若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却也不是因为打击便要凑合下半生之人,若我一颗心还全在宁锦身上,那我也断然不会嫁给你,所以你现在能够想明白这些事情么?” 郑询元愣着,却也不知如何开口,杜小若拽起地上的郑询元,郑询元便也顺着杜小若起来,他生怕伤到杜小若,动作极为轻柔反倒是让杜小若有些哭笑不得的。 她想,若是当年她知道了真相必然会因此和郑询元绝交,就算不为宁锦报仇,此生她也必然不会再和郑询元有任何的牵扯,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郑询元对她如何她一直看在眼中,或者说,郑询元的愧疚全部都弥补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对自己的小心翼翼,也是他无处安放的悲伤。 “小若,对不起,对不起。”郑询元除却对不起却什么也说不出口,甚至来不得庆幸杜小若的心思,什么也来不及过脑,一切的一切都像是跑马灯一样,烟消云散的太慢,反倒是一点一点在眼前凝为实质。 “罢了,宁锦现在何处?”杜小若知道郑询元是个执着的人,想要扭过他的心思,恐怕需要别的办法,解决宁锦的事情便是解开郑询元心魔的关键。 “宁锦被皇上救下,现在应当在宫中。” 郑询元看着面前的杜小若,只觉得内心一阵波动,他想把宁锦接回来。 第889章 国宴 皇宫。 尹千章来到偏殿,正好见那朔月苏醒,朔月只是怔然的躺在床上望着虚空却是不吵也不闹,“朔月公子,你还好么?” 尹千章开口提问却得不到回应,朔月自然失礼,但他精神有损也不会有人责怪他,尤其此时屋内只有尹千章和常德两人。 朔月始终没有开口,尹千章叹息一声走到朔月面前,“可惜了一副好嗓子。” “常德,明日的国宴准备的怎么样了?” 常德开口道,“沈大人亲自操持,不过这次太上皇亦有派人插手。” 纵然尹千章知晓,但商裕不在,他还是难以对太上皇真的使用什么手段的,闻言也只是点点头,“朕知道了,明日国宴之后,你便把郑将军叫来,让他把人带走吧,记得让御医写下药方,相信郑将军能够照顾好他。” 常德见面前人真的要放手这才放下心来,毕竟关于商裕的传闻太多了,若是再多了一项喜好男色,只怕商裕的名声就会更不好了。 汐苑。 早起,商裕便在外面忙碌,程娇娥起身觉得屋子里面一股子古怪的味道,像是什么烧糊了,走到厨房这才发觉商裕灰头土脸的从里面跑出来,正好撞见程娇娥,程娇娥见商裕如此,终究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阿裕,你这是?” 商裕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朕想着给你做一顿饭吃,但是失败了。” 程娇娥走进了厨房,挥散了许久才让那厨房里面的浓烟散去,程娇娥有些担心,“下次,还是叫上我一起,虽然我也不擅长厨艺,但至少不会把厨房烧了。” 商裕低下头,程娇娥盯着大锅里面黑乎乎的一团询问道,“这是什么?” “这……这是炒土豆丝。” 程娇娥本来板着的脸到底没有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阿裕,你是一国之主,这些事情本来就不该做的,厨房不适合你,朝堂才适合你的。” 商裕黯然神伤,程娇娥伸出手搂住了商裕的肩膀,“我们有的是钱,没有必要为难自己,若要吃东西,出门便是,何必自己动手呢。” 商裕觉得程娇娥不明白他的心思,但眼前这局面也的确是难以继续做下去了,商裕只得点点头,“好。” 路上,程娇娥便看出商裕有些闷闷不乐,但程娇娥没有开口劝慰,毕竟这种事情本就不适合商裕,她不过是说了个事实。 程娇娥如何不知晓商裕的一切改变都是为了自己,因此现在程娇娥就是希望商裕能够诸事考虑天下和己身。 出了湖,见商裕还是一言不发,程娇娥觉得好笑,“怎么,我们的商裕公子还要生气多久?” “对不起娇娥,我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今日是除夕,集市更是格外热闹,可是商裕却与这些人格格不入,程娇娥心疼商裕,觉得他本该是高高在上的,若不是自己的私心,恐怕这七日的堕落也不会存在。 “做饭怎么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程娇娥出言安慰,“商裕,你不该纠结这样的事情。” 见程娇娥又是这样的语气,商裕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程娇娥见商裕没有跟上才转身看他,看出商裕神色有异,程娇娥料想是自己这些日子有些急功近利了。 “娇娥,你希望我把天下放在你之前?” 程娇娥没有犹豫,“当然。” “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程娇娥面不改色,四周都是来往的行人,但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停顿,她听见自己说道,“为了我自己,我不希望你把我当做最重要的人,如此我受到的伤害便会减少,也不会有人说我是祸国殃民的祸水,商裕,难道你不希望我过得快乐么,你希望我因为你的爱而承受这么多的非议么?” 商裕没想到程娇娥心中有这样的怨气,愣在原地片刻才见程娇娥上前挽住他的手臂,“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 “好,不说了,我知道你的想法了,日后我会注意的。”商裕才发觉程娇娥心中藏着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而程娇娥也根本不会顾及自己的心思。 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程娇娥扯着商裕去买要用的东西,等到回到汐苑已经是晚上了,院子里面的灯笼很明亮,但商裕的心情从自己说完那句话之后便不太高涨了。 程娇娥纵然难过,但也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也许商裕便能从此分清楚自己和国家的重要性,而在自己真正离开商裕之后,他也不会太过悲伤。 “新的一年有什么愿望?”程娇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突然开口询问倒是让商裕停住了脚步,两人十步之遥,隔着两排灯笼,许是灯笼太过明亮,商裕觉得程娇娥的面容有些淡了,他笑了笑道,“岁岁今日。” 程娇娥也笑了笑,主动拉起商裕的手,“走吧。” “娇娥,你真的会留在我的身边么?”商裕却阻止了程娇娥的脚步,患得患失的感觉越来越重了,而程娇娥更是每日话中有话,这让商裕根本没办法彻底放心。 皇宫。 国宴上,尹千章坐在主位,太上皇更是坐在尹千章上首位,太上皇的所作所为其实已经很明显了,纵然尹千章是后来者也知道太上皇只怕是有意想要和商裕争权,或者说是不甘于幕后,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恐怕只有太上皇自己知晓。 但太上皇的作为并不会影响国宴,除夕夜,天奕的国宴素来都是朝中众臣参与,至于商裕本就没有什么后宫,因为程娇娥在宫外,所以商裕暂时也没有让月倾城回来的意思,宫妃之位只剩下一个钟离沁,她自然得意洋洋。 尹千章冷眼旁观这些人,面上自然是笑着的,周围的人都说着吉祥话,倒也应景,尹千章喝了一杯酒便不再多喝了,商裕不胜酒力他还是知晓的,但是自己却是酒力极好,这样的忍耐让尹千章有些不顺,决定等到国宴结束之后,再多喝几杯。 第890章 徜徉 询元今日也来了,不过脸色看起来极差,他身边跟着一个女子,多半便是将军夫人了,至于沈祁愿,尹千章也发觉了他的不对劲。 这次的国宴虽然办得有模有样,但是按照常德的说法,今年沈祁愿似乎并不用心,许多地方都出了错,还是常德提醒才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而此时沈祁愿也是坐在座位上,神色淡淡,不知到底在思索什么,尹千章更是觉得这天奕朝堂之上,似乎还有很多自己根本没有看清楚的黑暗正在折服,甚至是悄无声息的潜藏着,让人觉得恐惧。 到了钟离沁跳舞的时候,尹千章自然给了钟离沁一个肯定的眼神,钟离沁十分受用,跳舞也跳的十分卖力,至少尹千章觉得不错,但钟离沁眼眼皆是暗示,尹千章眼中带笑,更是让钟离沁觉得面前人态度有变。 居然除夕都不和程娇娥一起,甚至连派人去接的意思也没有,众人都传言商裕和程娇娥之间有了什么大矛盾,如今更是看起来难以调和的样子,这自然是钟离沁乐得所见。 国宴结束,尹千章回到殿内,过了一会常德便带郑询元到来。 尹千章揉揉眉毛,“在你询问之前,朕希望你先把昨日的事情禀报上来。” 郑询元一拱手道,“是臣的疏忽,臣和沈大人调查程夫人被杀一案目前有了别的进展。” 尹千章对此事也是很好奇,“哦,什么进展?” “我们发现了懿贵妃娘娘的婢女翠烟的尸体,也是在一个偏僻的巷子内,死法和程夫人一样。” 昨日的悲伤让郑询元差点把这件事给忘记了,翠烟的死让郑询元和沈祁愿震惊,不过郑询元和沈祁愿之间也有了隔阂,纵然郑询元相信沈祁愿,但也难以相信月倾城,所以许多事情两人心照不宣,都不曾对彼此多言。 “你是说翠烟死了?”事情发生的太快,程娇娥和商裕双双离开,虽然面上无人知晓,但目前自己面对的困境的确如此,若是程娇娥知道翠烟的死讯不知是不是又会悲伤,尤其还是和程夫人一样的死法。 “是。” “所以可有什么指认凶手的证据?” 郑询元摇头,“是臣无能,尚未找寻到能够治罪的证据,而且凶手下手十分干净利落,根本寻不到一丝线索,只是臣是否要前去竹轩告知娘娘。” “不必了。”尹千章立刻阻止,就算现在郑询元真的去竹轩也见不到程娇娥,反倒是会发现程娇娥失踪了,虽然尹千章也有别的理由解释,可解释终归是麻烦的。 “可是……” “娇娥身体不好,若是再用这件事刺激她,只怕她根本承受不住,所以还是算了。” 郑询元也知晓之前程娇娥因为程夫人一事受的刺激,闻言便不在坚持了,而是等着商裕的指使,尹千章沉默思索着,宫外发生的这几起案子都是针对程娇娥,而且目的十分明确,就是想要让程娇娥身边的人全部出事。 而程娇娥选择这个时候和商裕离开七日到底是什么目的,尹千章隐隐觉得程娇娥还有别的目的,只不过是没有说出口罢了,否则程娇娥怎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带着商裕离开。 “询元,案子的事情还要你多多留心,此事牵扯娇娥,若是一日不破案,朕的心中也难以安稳,但是思来想去,这件事只怕牵连甚广,你也要多多注意自己的安全。” 郑询元隐隐觉得面前的人有些奇怪,想了想郑询元还是问道,“今日除夕,皇上不去看看娘娘么?” “娇娥必然不愿意见朕,所以朕也不去打扰她了。” 尹千章咳嗽一声转移了话题,“朕知道你今日来是为了什么,昨日救下的那位朔月公子如今就在朕的偏殿。” 果然提到朔月,郑询元立刻就变了脸色,根本顾不得其他的了,当下便道,“还请皇上开恩,此人乃是臣的朋友,臣想带他离开。” “朋友?”尹千章微微眯眼,“如果朕记得没错,此人应该是之前娇娥宫内的戏子而已,为何会和询元认得?” 郑询元解释道,“他是臣少年时的朋友,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分开了,没想到他居然变成这幅模样,臣担忧他一个人无法过活,若是留在宫中只怕会连累皇上,所以请皇上让臣带他离开吧。” 见郑询元无比正经,尹千章本也不欲为难,虽然其中可能还有些什么别的隐情,可尹千章也不是多事之人,“既然询元都这么说了,朕若是再不放手岂不是显得狠心了,常德,把东西给郑将军。” 常德立刻捧着药方送到郑询元手中,郑询元有些不明所以,“这是?” “昨日朕请太医为他诊治过了,朔月公子的情况很不好,这是太医开过的药方,朕特意让太医写下,方便给询元使用,等到回了府中,询元也好对症下药。” “多谢皇上。”郑询元立刻跪下行礼,心中更是感激,尹千章不再多言而是看着常德道,“朕今日累了,便歇下了,常德,你带着郑将军去吧,记得把郑将军送出宫外。” 常德应下,立刻带着郑询元离开。 殿内只剩下尹千章一人,他才觉得有些疲惫,起身朝内殿走去,却突然听见屋内有别的声音,商裕的寝殿内素来只有常德一人,他素来喜静,所以殿内的人也少,对此倒也深的尹千章的心思。 想到今日没有和义父一起过,尹千章还觉得心中有些不顺,每年他都不曾真的离开义父半步,也不知今年义父是如何过的,尹千章突然觉得这七日实在是有些长了。 他朝内走去,果然见床上有人,至于是什么人其实尹千章都不需要猜测,定然是钟离沁了,她之前几番暗示,想来是觉得自己对程娇娥的感情淡了,便希冀着能够在自己心中留下一席之地。 不得不说,钟离沁也是爱的卑微。 “出来吧,朕看见你了。” 第891章 情乱 尹千章负手而立,看着床上的人,果然不出片刻,床上的人便主动爬了下来,脸上更是带着些许羞怯。 “臣妾参见皇上。” “爱妃是何时进来的?” “皇上进来之前臣妾便在此等着了,臣妾知道皇上定然是累了,这深夜寒凉,臣妾只是给皇上暖暖床。” 尹千章觉得有趣,这女子除了蠢一点,娇气一点之外倒是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多半是得不到商裕所以才变得扭曲了,不过这点小心思尹千章也能照单全收。 毕竟他不是商裕,作为一个局外人想要接受一个女子还是很容易的。 “那爱妃觉得现在的床够暖了么?” 其实钟离沁也觉得商裕变得奇怪,但是这种奇怪并不讨厌,反倒是让钟离沁如痴如醉,只觉得眼前的人才应该是自己心爱的人,如此才不枉付自己这么多年的痴恋。 “臣妾觉得……” 钟离沁尚未说完话,尹千章已经笑着指了指一边的熏香,“爱妃是担心朕的本事不够,为何还要点这样的香。” 钟离沁立刻脸红了下来,之前的诸多办法都被商裕拆穿,今日的熏香则是钟离沁精心准备过得,本来和商裕惯用的熏香别无二致的,不知为何还是被面前的人发现了。 “臣妾……” 钟离沁不知道的是,面前的人根本不是商裕,自然也不熟悉这个熏香,当下也只是笑着朝钟离沁走去,“看来你是真的不相信朕的能力啊。” 钟离沁被尹千章几句话说的面红耳赤,不等钟离沁反应,尹千章已经把钟离沁拥入怀中,同时亲吻住了钟离沁的嘴唇。 钟离沁无比惊讶,但却也容不得她多惊讶,尹千章已经抱着她倒在床上,熏香的味道更加浓郁,尹千章虽未觉得头昏脑涨,但却觉得眼前的人变得更加的迷人了。 偏殿。 郑询元跟在常德身后亦步亦趋,其实他有些紧张,虽然杜小若并未因此责怪自己,但郑询元反倒更加的难过。 常德看出郑询元有些心不在焉的,开口唤了几句郑询元才抬起头看着常德面带歉意,“抱歉公公,是到了么?” “皇上便把公子安置在此处,只是公子不言不语,虽然不闹,但却也让人心疼,郑将军接回去恐怕要好生照料了。” 郑询元立刻点头,跟着常德进入偏殿,便觉一阵热气,可见至少在这里宁锦并未受到委屈,自己还要多谢皇上才是。 宁锦果然坐在床边,似乎听到了声音,这才抬起头,看向郑询元,不等郑询元说点什么,宁锦便突兀的跳下床,他光着脚没有穿鞋,手上的动作还是熟稔的很。 “念曾经,一朝风飞水淹城,三人结伴为故情,念曾经,两种心思化愁绪,青梅竹马绕床来,念曾经,三番闯荡江湖义,谁言戏子无情。” “阿锦,对不起。”郑询元不知为何宁锦会把这一段唱词记得如此清楚,但想来是自己给他的伤害就算是他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也难以忘怀,他伸出手试图去拉眼前的人,本来以为宁锦会拒绝,但没想到见是郑询元伸出了手,宁锦居然主动的把手放在了郑询元手中。 郑询元很惊讶,但宁锦却还是无知无觉,想来是宫人把他照顾的好,他一身红色缎子长衫倒也显得极为简单干净,因为脸色发白的缘故,使得他看起来十分年轻。 当年也是如此,若不是宁锦,他们根本没有办法留在戏班子,宁锦便是模样好看,生的讨喜,又会说话,智商还高。 郑询元在心中思考着宁锦的好,却又觉得手中的力道紧了紧,竟是宁锦用了些力气,然后他开口道,“阿元,你来带我回戏班子么?” 许久不曾听过的称呼,却是年少时候少年之间友谊最好的见证,郑询元一下子模糊了双眼,常德根本不知道郑询元和宁锦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是见郑询元突然落泪也是十分惊讶,郑询元牵着宁锦的手,“阿锦,我带你去见小若。” 朝常德谢过之后,郑询元便带着宁锦离开了,有了皇上的嘱咐,常德还是亲自送两人出了宫。 宫外一辆马车安静的停着,宁锦无知无觉一般跟在郑询元身后,乖巧的让郑询元心疼,骄傲的宁锦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就算是辗转在风尘之中,郑询元也从未见宁锦有过半分软弱,这素来是他比不得宁锦的地方。 杜小若早就有些心急了,和宁锦分开许多年,最初的时候杜小若还能在梦中见到宁锦,可是时间长了,宁锦便很少入梦来了。 在杜小若的记忆之中,宁锦还是少年的模样,一身洗的干净的红缎衣,永远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得住宁锦的少年意气。 在见到宁锦的一瞬间,杜小若只觉得时间都静止了,宁锦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他的皮相也是他们三人当中最好的,杜小若捂着嘴,试图稳定下自己的情绪。 “阿锦,好久不见。” 宁锦抬头,看着面前的杜小若若有所思,片刻才笑了笑,“小若……” 见宁锦认出自己,杜小若心中激动,言语也更是温和起来,“阿锦,你还记得我,真是太好了,我和询元带你回家好不好?” “好。”宁锦没有拒绝,而是随着杜小若上了马车,郑询元也随之上了马车,马车之上三人对视,却皆是心思百转。 宁锦似是觉得安心下来,便神色恹恹,靠在郑询元肩头睡着了,郑询元面色也苍白起来,想来是忧思过甚。 杜小若出言安慰,“既然人已经接回来了,日后如何都有我们一起面对,若是宁锦能够清醒,你该知道,他不会真的怪你,也不会真的对你做什么,所以不要这样了。” 郑询元点点头,“多谢你小若。” “你是我孩子的父亲,难不成日后便要与我如此生疏,还是说你准备瞒着宁锦,不告诉他我们两人的关系。” 郑询元一愣,其实他的确是如此想的,但见杜小若神色,郑询元便觉得自己又选择错了。 第892章 患得患失 夜半,常德归来的时候本来想看一看商裕寝殿内的烛火,却听到了异样的声音,他不敢相信的朝寝殿走了两步,确定那另外一个人是钟离沁。 常德是知道商裕对程娇娥的心思的,怎么也想不到不过几日不见程娇娥,居然便做出这样的事情,这本就是帝王该做的,无论钟离沁是什么样的人,至少她是商裕的妃子。 常德叹了口气,实在是摸不清楚皇上的心思,只得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寝殿内,熏香的味道愈发浓郁,而尹千章的动作也不见轻柔,眼前的女子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尤物,尹千章暗自思索,眉眼中的清明荡然无存,他想,这一切都是钟离沁迷惑他的,和他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汐苑。 程娇娥和商裕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之中,虽然看起来并未有什么矛盾,但是程娇娥知道,商裕是在意她那些话的,程娇娥也觉得自己的确是操之过急了,但想到很快便要到来的分离,程娇娥又不敢有别的心思,不要说商裕舍不得,就是现在的程娇娥,她也舍不得。 “阿裕,我……”程娇娥本来想好的说辞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四周寂静,只能隐隐听见远处水光湖色带来的阵阵波荡,商裕一身黑衣站在程娇娥面前,模样不变,神情不变,似乎一直以来不断在改变的都是自己。 “怎么了?”商裕只当程娇娥是遇见了什么麻烦事,便立刻又关切起来,言语间不见丝毫芥蒂,商裕就是如此,只要面对程娇娥的事情,他便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一切都以程娇娥为主。 “我想回程府看一看,虽然母亲已经不在了,可是以前过年的时候,我都是在程府,当然我忘记的那段日子不算。” 商裕点头,“好。” “难道不危险么?”见商裕这么痛快便答应下来,程娇娥才后知后觉的又开始说出那类似的话,“你我便如此光明正大的回程府?” 商裕不明所以,却见程娇娥右手轻轻的在商裕脸前一挥,一瞬间商裕便换了个模样,程娇娥笑了笑,“如此便万无一失了。” 商裕知道这是程娇娥所掌握的蛊术,蛊术的神奇他是知道的,想当初的明熙太妃便是靠着这个把太上皇迷得神魂颠倒,甚至在明熙太妃的儿子叛乱之后还要把明熙留在身边,商裕微微眯了眼,心中总是有些过不去的,但既然程娇娥愿意,他也没有别的意见。 不知程娇娥是参照了什么样子,很快便也换了一副模样,那张脸比不得程娇娥原来的容貌,不过商裕看着还是觉得顺心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程娇娥看出商裕的神色有异,或者说从刚才自己说要给他换张脸的时候商裕便有些不对劲了。 商裕道,“这个蛊术,对你可会有什么影响?” 程娇娥噗嗤一声笑了,“当然没有,你看……”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群黑色的小虫子,那小虫子极为袖珍,根本分不清到底是什么虫子,程娇娥介绍到,“这便是幻蛊的蛊虫,这种虫子很好饲养,我只是让这个小虫子暂时钻进了你的血肉之中,不过他的尖端带有迷幻的效果,所以不会有疼痛感。” 商裕伸出手在脸上摸了摸,程娇娥笑道,“无事的,这个小虫子最长的效果便是半月,若是半月之后还未取出蛊虫,那么这个蛊虫就会自己死亡。” 似乎想到了什么,程娇娥开口道,“不如今晚我便把这个幻蛊教育你吧。” 商裕一愣,“为何?” “终归是个有趣的东西,而且是蛊术之中难得不需要什么技术的,只需要这个幻蛊虫便好。” 商裕询问道,“那么若是用了幻蛊,如何能够看出来?” 程娇娥突然扯开商裕的前襟,商裕不明所以,这些日子伤口恢复的很好,也是程娇娥一心为之疗养的结果。 “你看。” 商裕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肩头处有一个红色的类似花瓣一样的图案,“这是什么?” “这便是幻蛊唯一的漏洞,若是两个人都会幻蛊,但彼此是看不出对方的蛊术的,只有凭借这一朵幻花才能够分辨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 商裕若有所思,也应下了同程娇娥学习幻蛊这件事,两人都换作普通人的打扮,划船出了湖面。 程府。 同往日的热闹相比,今年的程府便是太萧条了,程娇娥知道程府内如今只剩下管家了,当时自己强烈希望管家也离开,寻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养老,但却被管家拒绝了,程娇娥知道,管家对于这个家也是十分看重的。 商裕凝神道,“我们要如何进入?” 程娇娥笑道,“自然是从大门,阿裕,谢谢你陪我来。” 不等商裕说什么,程娇娥已经上前去敲门了,门内传来一声应答,管家有些疑惑的打开门,看见两个不甚熟悉的人,“你们是?” “我们是路过的,觉得这个宅子十分气派,可否进去观赏一番很快就离开了。” 管家愣了愣,许是这些日子宅子内一直没有人,他叹息一声终究还是点点头,“两位请进吧,这宅子内只剩下老朽一人了,你们若是要观赏,只怕是要失望了。” 程娇娥看不得管家如此,方故作兴致勃勃道,“怎么会失望,这么大的宅院必然十分好看,多谢老伯让我们进入。” 商裕只是朝管家点点头,便随着程娇娥进入宅院了,院子内和程娇娥离开之前没有什么不同,管家一个人处理这么大的宅子也是十分尽力了,院子内干干净净的,就是太过于安静了,安静的让人觉得心惊。 程娇娥漫步其中,更觉得心中酸涩,那管家跟在两人身后道,“我们家的主人都离开了,现在院子就荒凉了,若是以前我们老爷定然会欢迎二位的,说不定还会留二位吃个晚饭。” 程娇娥眼中晶莹,但还是强自忍了回去。 第893章 南疆乱 程胥虽然看似高冷,但却的确如同管家所言,实则十分温和,那管家继续道,“夫人也是心善之人,小姐若是知道有客人来访也会很高兴的。”管家越说越难过,诸般念头在心,却又没有办法排遣,就像是对于程家的眷恋,若非真情实感,又怎么会选择留在程府。 管家想来是受不得这样的感伤,便一人退下了,程娇娥看着并不熟悉的程府,心中却是流淌着别样的温暖。 “失忆之后,当时见得被烧成焦土的程府心中却不曾慌张,我认定我的父母绝非是这么轻易便会死在灾难之中的人,所以想来亲人之间到底还是心连心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强烈的预感。” 商裕知道这些都是程娇娥不愿面对的伤心事,曾经少年的居所变成了如今的焦土,而这个新程府,早也早不到过往的记忆了。 “我想,会不会是因为以前的家不见了,所以娘也不愿意回家了,就连爹也离开了,这程府根本不是我们一直居住的地方,也早就不是我们的回忆了。” “娇娥,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程府我会派人重新建造起来,等到京城内外靖平,到时候你便可以把程老爷接回来。” “多谢你商裕。”程娇娥苦笑,“程府的事情我会自己解决的,你无须在此费心,至于我爹,他回不回来也从来不可能只因为一个程府,若是我娘还在,无论何时何地,我爹总会回来的,现在不过是因为我娘不在了罢了。” 逝者已矣,妄论来者可追,毕竟逝去的人才是最让人难以忘怀的,或者说是难以过去的心结。 “程夫人的事情询元还在继续调查。” “这个结果我已经能够猜出来了,若是此事真的和西江有关,难道皇上真的便要因此和西江征战么?天奕如今的实力根本比不上西江,西江更是咄咄逼人,天奕如今便应当韬光养晦,绝对不该在这个时候和西江撕破脸皮。” “娇娥……”商裕的无能为力程娇娥是知道的,便是程夫人一事,若是牵扯西江,他便真的无能为力,若真的要挥军西江,根本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商裕心中有所顾虑,程娇娥也是知道的,她也能够理解。 而有可能是凶手的月倾城更是隐藏的很好,如今更是有了沈祁愿的庇佑。 程娇娥犹豫片刻还是说了下去,“沈祁愿是值得皇上相信的人么?” 商裕不知为何程娇娥突然这么问,这才抬眼看她,“为何这么问?” “我想要你一个对沈祁愿的评价?” 商裕思索道,“祈愿为人正直端方,但容易感情用事,之前在卫城同你相处的那段时间不就很能证明他处事的方式么。” 程娇娥点点头,“我希望日后你能够对沈祁愿留些心思,沈祁愿和月倾城之前的关系很复杂。” 她本是不愿戳破这一点关系的,但是沈祁愿却是商裕的左右手,无论商裕日后做什么,很有可能用沈祁愿做些机密的事情,但沈祁愿和月倾城之间的关系,也是让程娇娥最放心不下的。 程娇娥不知道若是之前的自己是否会相信沈祁愿,但是现在的程娇娥并不能够完全相信沈祁愿了,月倾城的手段从来都是悄无声息的,现在程娇娥再回想那日月倾城摔倒的事情,根本讲不清楚地上让月倾城摔倒的珠子是什么时候滚落在地面的。 月倾城怀孕的事情只有月倾城只知道,观沈祁愿模样必然也是第一次知道,月倾城隐瞒着这件事,又故意引自己同她发生口角,甚至出手推她,她便真的借势倒地,成功的流产。 这等心思程娇娥现在想来也觉得心底发寒,但事关天奕皇族颜面,程娇娥终究不曾多言,而且她也相信若是商裕真的想要调查,知道这么一点事情还是轻而易举的。 沈祁愿在月倾城一事之上已经越来越有失偏颇。 商裕若有所思,当下便道,“这些事情我会处理,你需要的便是留在我的身边,陪着我,危险的事情交给我来做就好。” “好好好。”程娇娥没有否认,她有自己的想法,但没有必要说出口,这样只会让两人暂时的宁静也无。 沈府。 府内并未因为过年而增加什么热闹的气氛,月倾城依旧卧床,流产对她的身体影响很大,使得这些日子沈祁愿根本顾不得其余的,大多时间都留在府内。 “倾城,今日让厨房做了些西江那边的特色,你快起来尝一尝。”月倾城胃口不好,沈祁愿可是变着心思想要让月倾城吃的好一点,奈何月倾城什么东西也只是吃一点,眼见佳人消瘦,沈祁愿却没有办法。 见沈祁愿模样,月倾城还是勉强起身,跟沈祁愿坐在桌前,桌子上的食物的确十分用心,而沈祁愿一身官服尚未脱下,却心心念念的都是月倾城。 “你不必如此的,我一个人也可以,你朝堂家中两面奔波,千万不要最后病的是你。”月倾城说话一如既往的直接,流产一事谁也不提,倒像是从未发生过这件事一般。 “无事,朝上也不忙的。” “怎么不忙,我听管家说朝中的国宴都是由你负责的,这些日子你必然是累了。” 沈祁愿有些责怪,“这些事情以后你不必知道,等到你身子养好……” “皇上和懿贵妃那边这些日子没有什么动静么?” “懿贵妃告病,这段日子便留在竹轩,至于皇上也不曾询问过懿贵妃的事情,倒是有些奇怪。”若是往日,沈祁愿必然亲自去拜访程娇娥了,但因发生了前些日子的冲突,沈祁愿也不知该如何面对程娇娥了。 他对程娇娥素来敬佩,可是失去记忆的程娇娥,可还是过往那个令人敬佩,心思沉稳的懿贵妃么。 “商裕不曾过问程娇娥,这可真是少见。”月倾城微微蹙眉,一碗饭没吃去多少,倒是都花心思说话了。 第894章 战祸 沈祁愿也发觉月倾城在程娇娥的事情上格外关注,这些日子虽然因为流产躺在床上,但总是时不时的询问程娇娥的近况,沈祁愿只当月倾城是记挂程娇娥,或者是对她心存恨意,不过沈祁愿也无从安慰,或者说真的让月倾城放下这段恩怨情仇。 入夜。 沈祁愿睡下之后,月倾城方自悄悄起身,每夜都是如此,沈祁愿先来陪着月倾城入睡,等到确定月倾城入睡之后,沈祁愿才离开月倾城的房间,月倾城对此倒也没有什么意见,只当沈祁愿依旧守礼,月倾城也懒得分辨。 确定沈祁愿屋内的烛光已经熄灭,月倾城才悄无声息的从沈府后门溜了出去,街上一片黑暗,进来京城内不算安稳,晚上出来的人就更少。 路途早就熟悉,月倾城再次来到客栈内,赑屃朝月倾城行礼,他亦是发觉月倾城脸色难看,“公主,您怎么了?” “无事,你不是担忧我肚子里面的孩子么?”月倾城冷笑,“现在他没了。” 赑屃没想到发展的这么快,当下愣在原地,缓过来之后便又要摸月倾城的脉门,月倾城没有躲避,观月倾城的脉象,肚子里面的孩子的确是没了,而且月倾城的身体也稍显虚弱,但都不是大问题。 “公主,您……”赑屃担忧月倾城因此而心情难过,但的确从月倾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悲伤的姿态,月倾城素来都是如此,能够让她动容的事情少之又少,在西江的时候,便有人评价月倾城是魔鬼的美貌,根本不像是人类该有的情感。 “赑屃,你如今可是越来越吞吞吐吐了,难得我出来见你,你有话便说。” “公主可为这个孩子伤心?” 月倾城顿了顿,眼中情绪更是少有的淡漠,“若是我真的把这个孩子生出来,那才真的要为他伤心,若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又知晓他是为何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只会惭愧和无地自容,为了不让他有这种或者不顺的可能,倒不如一开始就不给他希望。” “属下明白了。”赑屃看不出月倾城的异样,也算放下心来,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还不能真正影响月倾城的心思。 “不说这个了。”月倾城抽回手,朝前走了几步,客栈内一片昏暗,除却外面并不明亮的月光之外并无任何能够照明的事物。 “公主前来有何吩咐?” “听沈祁愿说,这些日子商裕居然没有去竹轩找程娇娥,这实在是诡异,我要你去竹轩探一探程娇娥到底在做些什么,而且翠烟的死也不曾见程娇娥出面,这实在很诡异,莫非程娇娥根本就不在竹轩了?” 赑屃立刻应下,“属下这便去调查。” 月倾城点点头,“南疆那边如何了?” “王传来消息,已经攻下南疆十二城了,接下来便是南疆主城。” “我那位弟妹可有什么反应?”南疆的吹雨公主毕竟是西江的王妃,若是吹雨公主对此有什么不满,月倾华也可以理所当然的把这位吹雨公主废掉。 “不曾,王还在信件中抱怨,说吹雨公主一如既往,不曾打扰王,也不曾多管其余的事情,只是专心自己的生活。” “知道了。”月倾城觉得有趣,“我这位弟妹可真是有趣的很,却也不知她是真的能够对南疆彻底断情么,还是准备等到南疆灭了之后,再做别的决断。” 赑屃拱手道,“属下可要发信给王?” “告诉华儿,无论南疆战事有多忙,都务必派人看紧吹雨,若是吹雨有任何异动,便立刻幽禁,千万不要留手。” “属下记住了。” 嘱咐了赑屃几句,月倾城才离开客栈。 回到沈府之后,月倾城悄悄的回到房间,却在一瞬间感觉到房中不对劲,她清楚的感觉到房中另外一个人的呼吸。 腰间短刀出鞘,月倾城听见沈祁愿的声音,“去哪了?” 烛火应声亮起,月倾城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沈祁愿并未收起短刀,而是冷然应对,唇边笑容荡漾,月倾城道,“你还未睡?” “本来睡下了,但又起来了。” 月倾城不知道沈祁愿看到什么,只是道,“你这是在怀疑我么,还是有什么别的疑问。” “我好奇你去了什么地方,在天奕你无情无故,还是说你们西江在京城内还留有别的人手?”沈祁愿觉得自己的声音多半是在发抖的,郑询元的劝告,程娇娥的控诉,一件一件都在脑海中徘徊,而月倾城的不对劲其实他早就该看出来的,可是他选择视而不见。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不真实,更是让沈祁愿觉得心慌。 “你觉得我去了什么地方?”月倾城坐在沈祁愿对面,语气也丝毫不让,“看见我手中的短刀了么?” 沈祁愿拧眉,月倾城大胆道,“我去了竹轩,不过不见程娇娥。” 程娇娥是否在竹轩月倾城不知道,但她猜测,程娇娥多半已经不在竹轩了,否则不会这些日子都悄无声息的,可是这种猜测还是在不曾验证的情况下,但此时月倾城除了这么说也没有别的说辞了。 “你去竹轩做什么?”沈祁愿并未因此被月倾城带偏,而是继续询问道,月倾城冷笑,“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我要杀了程娇娥,为我的孩子报仇。” 一个谎言难平,便要用另外一个谎言来弥补,月倾城深知沈祁愿是个感情用事的人,此时的自己也只能用感情来欺骗于他,若是欺骗不了,那便是鱼死网破的时候了,但沈祁愿觉得现在还不是那个时候,终归还可以再等一等才走到那一步。 “你要杀娘娘?”沈祁愿也不知是相信了还是不信,但月倾城的话还是让沈祁愿神色更乱,“你不能真的对懿贵妃动手,你要知道她是皇上最重视的人。” “难道我的孩子便不重要么?”月倾城语气更加激动,便是自己都要被骗了去,沈祁愿只觉得无奈,却又无言以对。 第895章 放手 面对着月倾城,沈祁愿觉得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也有太多的无奈了,甚至是就算危险临身,也不愿真的戳穿。 “倾城,你该休息了。”沈祁愿起身,神色也愈发疲惫,“今日的事情我不问,你也不必多言了。” “你想过么,我还是要回皇宫的,我终究是商裕明媒正娶的西江公主,到时候你要如何自处?我的沈大人。” 言尽,沈祁愿也没有回答月倾城的话,而是转身离开了月倾城的屋子,屋外是漆黑的月色,那一点月光不足以照亮前路。 “我该相信你么,倾城。” 皇宫。 尹千章睁开眼,犹自抱着怀中的女子,他的眼神恢复了过往的冷静自持,就算是现在也不见半点慌乱,盯着钟离沁的侧脸,尹千章本欲起身,却又被钟离沁扯住了手。 “皇上,您怎么起的这么早。”有的女人天生便是娇媚的,就比如钟离沁,之前的尹千章居住在乡下,根本没见过这样的女子,虽然进京之后见过不少,但不得不说钟离沁绝对是这其中滋味最好的。 想到程娇娥,尹千章还是觉得有些可惜,毕竟程娇娥那样的清冷孤傲,才是他更为喜欢的类型。 “朕还要上朝。”尹千章抚摸着钟离沁的脸道,“怎么样,你的香得逞了,是不是很兴奋?” 钟离沁没想到尹千章居然说的如此直白,当下还愣了愣,不过尹千章本就是故意的,他继续道,“沁儿,你该知道我的心思,这件事情你最好暂时忘记了,这样对你我都好。” 尹千章的意思钟离沁不明白,她也不知昨夜自己委身的人根本不是商裕,只觉得眼前的人阴沉不定,甚至让钟离沁觉得有些恐惧。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这样的手段,若是朕让后宫之人全部知晓,不知安平侯的独女应该把脸面放在什么地方。” 尹千章的话让钟离沁一凛,当下便裹着衣服滚下了床,好不容易站稳,却又发觉尹千章眼中如同毒蛇一般的冷意,“沁儿,所以这件事你知我知便好,若要大肆宣扬,那朕便也不会客气了。” 钟离沁不敢多言,连忙穿好衣服跪在尹千章脚边,过往的商裕虽然也总是对她不甚热情,可却从未像今日让钟离沁感到切实的恐惧。 “臣妾知道了。” “知道了最好,若是知道了,今夜记得来朕的寝殿,朕等着你。” 尹千章鬼迷心窍的说出这句话,便心满意足的起身穿衣服了,他想,当皇上的感觉真好,就算国事困扰,但至少还有美色在旁,而商裕那样的人根本不适合做皇上。 常德早在外面候着,看着尹千章的脸色还是有些古怪的,尹千章却不以为意,“常德,那位公子可送出去了?” “回禀皇上,昨晚郑将军已经亲自接回去了。” 尹千章点点头,还算满意这件事的处理,“你处理的很好。” 分辨不出面前之人的喜怒哀乐也是这些日子常德的困扰,他犹豫的看向屋内,却不见钟离沁出门,尹千章去也不避讳他的目光,“看来你对朕的寝殿很好奇?” 常德立刻摇头,“皇上误会了,老奴只是……” “只是惊讶我为何会突然接纳钟离沁?”尹千章笑了笑,“那你可曾发现,她换过朕的熏香?” 一句话便把问题抛给常德,常德立刻跪下,“是老奴的疏忽,是老奴的罪过,老奴不知淑贵妃居然换过皇上的熏香。” 尹千章摇头,“不怪你,那熏香的味道和朕平日用的香气没有什么差别,便是朕也没有发现,钟离沁的身份终究让朕难以发难,而她所求不过是和朕做欢爱的事情,这些自然也不足以成为朕治罪的理由,所以此时日后莫要再提起。” 常德立刻点头,“奴才知道了。” 尹千章心中有数,常德对商裕极为忠心,若是不让他提起,他必然不会提起,看着远处的晨光,尹千章却觉得身上充满了力量了。 做皇上终归是好的。 一直到商裕的寝殿内无人之后钟离沁才缓慢的离开了商裕的寝殿,心中却觉得惶恐,钟离沁只觉得商裕十分陌生,根本不是之前那个让她觉得痴迷的商裕,虽然昨晚的发展的确是照着她预想的发展,但似乎什么地方又不太一样。 回到寝殿,婢子们迎了上来,却发现今日她们的主子变得沉默,婢子开口询问,“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招数失败了,可若是失败,您昨夜……” “昨夜什么都没有。”钟离沁不愿多言,但想到刚才那人所说今晚居然还要让自己前去,她便无端的觉得有些发冷。 “给本宫准备水,本宫要沐浴。” 朝堂。 今日的朝堂算不得宁静,其实本就是早有预兆,西江打下南疆的十二城,这件事早就瞒不住了,而西江接下来便是要攻打南疆主城,南疆若是沦陷,那么西江则势力更加庞大,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 莫要说天奕和南疆之间本就没有那么好的关系,而且南疆本也就是偏向西江的,所以天奕根本无法出兵援救,便是真的出兵援救了,以现在南疆的情况,救不救的回来都是说不定的。 尹千章凝神听官员回禀关于西江和南疆的战事,更是知晓这战事对于天奕的重要性,若是西江胜利,自此天奕便更没有和西江对峙的能力了。 “还请皇上早日定夺啊。” 看着下面群臣激动,尹千章只觉得好笑,他们的皇上此时不知在何地同程娇娥花前月下,根本不曾在意这西江的战事。 尹千章摇了摇头,也许并不是不在意,不过是这件事和程娇娥相比比不得程娇娥罢了,只是群臣的心思还需要安抚的,至于是否死各怀鬼胎那便要另论了。 尹千章看向刚才那位十分激动的臣子,他是天奕的老臣了名叫张宏为,但态度却一直模棱两可,虽然面上是商裕的臣,但背地里面却多半是听从安平侯更多一些,根本不是全心全意为天奕着想的。 第896章 心血 “张大人心系天奕,朕当真欣慰,但朕好奇张大人希望朕定夺什么?” 那张宏为一愣,怎么也没想到面前的人又把问题抛了回来,而且抛的理直气壮,这些日子只要有心之人都发觉皇上的手段做法似乎变得更为激烈,不似过往那么平和,至于他看不过眼的臣子,他更是半分情面也不留,出言不顺也是常有的事情。 “老臣自然是希望皇上能够在西江和南疆这件事上做出定夺。”张宏为硬着头皮说道。 尹千章笑道,“那张大人希望朕如何定夺,是希望朕出兵帮助南疆,还是干脆直接出兵帮助西江,好让西江快点打下南疆,借此说不定还能够和西江搞好关系,说不定西江便会对天奕化敌为友了。” 一句话冷嘲热讽,任谁也能够听出尹千章话中的意思,张宏为扑腾一下跪了下去,连忙道,“老臣绝无此意。” 安平侯也上前一步行礼道,“皇上想来也是误会张大人了,张大人是为天奕担忧,绝非是逼迫皇上做出选择。” “侯爷看得出来张大人是在逼朕选择啊?”尹千章对安平侯并无好感,他也知道商裕任命自己做天奕的丞相本就是为了对付安平侯的,纵然安平侯地位超然,甚至做过商裕的便宜父亲,但此时自己坐在皇上这个位置上,他便难以和自己翻脸。 此话一出口,安平侯脸色也挂不住,更不要说那位张大人了,朝堂上一时肃穆,尹千章再次开口道,“西江吞并南疆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天奕此时无论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虽然朕说出这样的话会让诸君十分丧气,但朕也同样不希望给大家虚伪的希望,借此朕希望大家都能够重视起来,西江对于天奕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威胁了。” 下朝之后,尹千章走在前面,却听身后传来安平侯的声音,他脚步顿了顿这才朝后看去,“侯爷还有什么事情么?” “臣只是担忧皇上。”安平侯看出尹千章的不对劲,“臣觉得这些日子皇上似乎有些情绪上的变化,臣担忧是不是皇上有别的困扰。” “朕没有别的困扰。”尹千章不愿和安平侯多言,一方面也是担心安平侯看出自己的不对劲,毕竟自己不是真正的商裕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 “可是和懿贵妃有关?” 尹千章无语,朝上所有人都知道商裕和程娇娥之间难以言说的关系,以及商裕在面对程娇娥时候的纵容。 “侯爷何时如此关系朕的私事了,莫非今日朝堂之上探讨的事情和懿贵妃有什么关系么?还是侯爷对懿贵妃有什么别的意见,所以才可以在下朝之后同朕提起这件事?” 安平侯见他戾气十足,也是有些疑惑的,这些日子商裕和程娇娥之间当真没有交集,也让安平侯惊讶。 安平侯话头一转继续道,“皇上不要误会,臣只是担心若是后宫不和如此便会影响皇上处理政事的心情,懿贵妃和华贵妃毕竟是宫妃,臣认为皇上还是及早把他们接回来才是。” 对于这一点尹千章也是认可的,无论是什么原因,商裕对于程娇娥也太过纵容了,而且现在外界的传言,西江如斯作为,继续让西江公主留在外面也是不安全的。 “娇娥身体尚且需要休养,但侯爷说的也没错,朕这便下令让华贵妃先行回宫。” 尹千章见安平侯一顿,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侯爷还是多多关心该关心的事情,后宫朕自然会处置好的。” 安平侯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开口道,“臣还有一事,尹大人这些日子一直不曾上朝,虽然是生了重病,但丞相一位不得有失,皇上是否派御医前去为尹大人治病?” 尹千章面不改色,“朕自然早就派人给丞相看过病了,只是需要些时间调养,若是侯爷真的不放心,不妨亲自去看一看。” 安平侯笑道,“臣便不打扰丞相大人休养身体了,既然皇上已经有所处置,倒是臣多心了,那臣便告退了。” 见安平侯退下,尹千章才觉得心中一松,若是安平侯坚持询问关于自己的问题,尹千章还真的不知如何处置了,若是安平侯当真去自己的府中,义父也许会帮助自己处理。 想到义父,尹千章的心思便软了下来,只觉得眼前面对的事情都不那么困难了,常德跟在尹千章身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郑宅。 宁锦和两人回去之后,便一直十分安静,郑询元自然不会让宁锦如此下去,便开始为他寻访名医,对政事便也不上心了,杜小若虽然担心宁锦,但对郑询元同样不放心,而且虽然郑询元虽然面上没什么表示,但杜小若还是感受到了郑询元有意无意的疏远。 尤其是宁锦在的时候,郑询元便希冀着能够让杜小若和宁锦更为亲近一些。 入夜,郑询元处置完公事方自回府,却见杜小若和宁锦正在院子内喝酒赏月,他便悄悄的从一旁想要回屋,却被杜小若叫住了。 “阿元,你要做什么去?” 这个称呼杜小若也不知多少年没有叫过了,反倒是这些日子宁锦叫的勤了,郑询元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还是站在原地,却见杜小若朝自己走来,“你不喜欢这个称呼,还希望我喊你将军?” “不是……” 将军这个词语在宁锦面前显得多么可笑,郑询元脸色苍白,杜小若却突然牵着他的手,“你还在逃避,郑询元,你把宁锦接回来便是为了疏远与我?” “不是的。” 郑询元只觉得解释无力又苍白,但是面对杜小若的质问,他却又不知应当如何回答了。 “阿锦,你过来。” 宁锦虽然精神有损,但基本的话还是能够听明白的,面对郑询元和杜小若的时候,他也会格外放松,甚至是稍显正常,不过记忆便停留在当年了。 “阿锦,你告诉他,你对我是什么心思。” 第897 心结 郑询元惨白着一张脸,这些日子他一直恍恍惚惚,根本分辨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萦绕心头,是对宁锦的愧疚,还是说自己其实从心底还是不愿宁锦回来的,担心杜小若因此被宁锦抢走,这样的念头一起郑询元便难以压抑下了,他不止一次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待在杜小若身边,时至今日居然还会有这样险恶的想法。 若是宁锦和杜小若还是相爱的,他成全他们又有什么不可,只不过现在的宁锦不能照顾杜小若,所以郑询元还必须留在两个人的身边。 郑询元不敢看宁锦,他担心宁锦说出喜欢杜小若的话,就算他足够大度,可是当着两个人的面听到这样的话还是会难过的。 “阿元,不是这样的。”宁锦开口,说出来的话却让郑询元不明所以,他不了解宁锦这句话的意思,却又见杜小若眼中炽热的情绪。 “我本来也不想告诉你的。”杜小若开口道,“在你们上战场之前,宁锦便单独找过我,他说他知道你喜欢我,担心若是我们两人在一起会伤害到我们之间的感情,所以他说希望我能够考虑考虑你,不是以朋友的角度,而是以爱人的角度。” 郑询元不敢相信的看着杜小若和宁锦,宁锦虽然未曾点头,但眼中思绪澄明,一如当年的红衣少年,干净利落。 “我和宁锦已经不可能了,我和他只是朋友之间的感情,是青梅竹马的友谊,我们需要你,你不要再让自己置身事外了,这样我和宁锦都会很难过的。” 杜小若上前一步扯住郑询元的手,“爱根本不是成全,若是当初宁锦要成全你和我,你现在要成全我和宁锦,那我宁愿什么人也不要,我自己一个过活才对。” 语罢,她甩开郑询元的手,却又同时被两人握住,其中一人是郑询元,另外一人居然是宁锦,他突然笑了,眼睛中的情绪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我很高兴。”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杜小若沉默着,郑询元也沉默着,却发现宁锦的目光是看着杜小若隆起的小腹的。 “我真心祝福……”他说话还是磕磕绊绊,郑询元后来又叫了郎中为宁锦诊治,才发觉宁锦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他身手本就是三人当中最好的,但如今却是不熟悉的人抬手他都觉得是有人要打他。 所以除了杜小若和自己,郑询元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宁锦,他想象不到这些日子宁锦到底遭受了什么样的苦痛,那感受几乎比他自己受难还要令人难过。 “小若,我知道了。”郑询元不在多言,他明白杜小若的心思,她始终都是善良的,她不希望自己因为宁锦归来而产生愧疚,甚至是心生放弃之意,但郑询元的想法一如既往,若是宁锦当真清醒,无论他想要什么,郑询元都会给他。 “阿锦该休息了。”郑询元看出宁锦的精神很差,他伸手去扶宁锦,宁锦便就势靠在郑询元的身上了,郑询元这才发觉他的身上很冷。 “怎么了?”杜小若看出郑询元的迟疑,连忙上前,眼见宁锦眨了眨眼然后又疲惫的闭上了,杜小若也觉得不对劲,伸出手摸他的额头才发觉他居然发烧了。 可刚才宁锦还坐在院子里面安静的听着她说话,一言不发的乖巧样子让杜小若忽略了宁锦身上的不适。 两人顾不得别的,连忙把宁锦送回了房间,见他身上的伤口更是有发炎的趋势,实在是因为伤口过多,若非如此,本来身体强壮的宁锦也不至于如此。 汐苑。 商裕睡得并不安稳,只觉得身边的人随时都会离开,便在此处,更是听闻诡异声响,他本欲起身,却觉得眼皮沉重,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困意,就像是要坠入到黑暗的深处,他下意识的想要抓紧身边的程娇娥,可惜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商裕再有意识已经分不清是什么时候了,只觉得四肢都被绑缚着,睁开眼,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楚什么。 “娇娥,娇娥?”商裕一下就慌张起来,并且剧烈的挣扎着,铁链哗啦哗啦的响着,但他根本也挣脱不开。 四肢被牢牢的绑缚,就连眼睛也被黑布蒙着,商裕心中紧张,却是紧张程娇娥的安慰,喊了许久,他突然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 “是谁,是娇娥么?” “不是。”一个古怪的声音传出,就像是压着舌头在说话一般,更像是铁皮摩擦的声音,商裕来不及反应,那人脚步极快已经走到了商裕面前。 商裕五感被夺取一感,此时根本难以分辨眼前的人是谁,但隐约觉得熟悉,他晃动着四肢,却无能为力,只得开口道,“娇娥呢?” “你难道不关心一下你自己么?” 那人冷笑着,不等商裕反应,便觉得胸口如同炸开一般,竟是那人手执鞭子朝自己打来,商裕吃痛,却也只是闷哼一声,仍旧发问,“娇娥呢?告诉我娇娥在哪里?” “当然是被我杀了。”面前的人语气不留情面,言辞中更是狠厉,自带一股子沉淀多年的冷血滋味,他手中鞭子在空气中划过,带着让人胆战心惊的声音再次抽在商裕的身上。 商裕本是穿着白色里衣,不过两鞭,便把前襟的衣服抽碎了。 “你,不可能,你胡说。”商裕一下便激动起来,更是激烈的试图挣脱束缚,他的动作太过激烈了,以至于那人不得已后退了一步,再仔细观察商裕,却见他手腕居然已经流出鲜血,可想而知他用的力气有多大。 “程娇娥不过是一个女子,你是一国之主,你的身份便足够我利用了,一个女子留着也是累赘,自然被我杀了。”那人口下不留情面,他知道商裕根本挣脱不开,语气也愈发的放肆起来。 “你,你胡说,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娇娥。”商裕神思昏沉,根本难以分辨面前之人的话是真是假,但只是有这种可能便让商裕难以忍受,他奋力挣扎着,那人的鞭子更是不留情面,一鞭接着一鞭。 第898章 黑暗之中 商裕忍受着,却根本顾不得身上的疼痛,鲜血顺着胸膛很快便把一件白色的中衣染成了血红色,手腕也因为挣扎的太过于剧烈摩梭的血肉模糊。 “在你心中程娇娥真的有这么重要么?” 商裕思绪已经有些模糊了,那鞭子下手十分狠毒,根本就是想要取他性命一般,他强忍着却还是觉得昏沉了起来,“有,你……你是谁?” “我是谁?”那人冷笑起来,“我是谁不重要,但你要知道,你是我的仇人,本来我准备放过你的,可是你却害了我。” 一段话说的莫名其妙,商裕根本分辨不出眼前之人到底是谁,那人似乎也打累了,扔下手中长鞭,商裕哑着声音再次询问,“娇娥到底在哪里?” “我说了,她死了。” 门被关上,商裕被绑缚在黑暗之中,眼上蒙着黑布更使得他难辨环境,一瞬间什么冷静什么思维都被一句她死了打败了,商裕根本难以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也无法分辨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或者说得罪了什么人。 他怔然了片刻,才觉得身上传来剧烈的疼痛,胸口前的旧伤多半也是被挣开了,就在商裕再次试图挣扎的时候门再次被打开了。 他依旧难以分辨眼前的人,但是这次商裕却觉得来到这里的并非是一个人,商裕也只是勉强开口,“谁,是娇娥么?” 来人不说话,却是把商裕从架子上解了下来,商裕积蓄着力量,竟是在禁锢被解开的一瞬朝面前的人攻击而去。 似乎没想到商裕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对面之人朝后躲开,手中动作更是迅速,毕竟商裕被蒙着双眼根本难以分辨眼前人的行动。 商裕只觉得肩上疼痛,对面的人一棍子敲了过来,根本不让商裕喘息,那棍子砸在商裕的肩膀之上,商裕甚至听见骨头裂开的声音,右手瞬间便难以抬起了。 接着商裕就被人制服,他能够感受到对面是两个人,“程娇娥呢?” 翻来覆去只有这么一句话,商裕还想再多问几句,那棍子直接砸在商裕的头上,商裕眼前一黑,彻底的昏睡过去。 皇宫。 尹千章独坐在书案前合上了最后一本奏折,他叹了口气,突然更加思念义父了,转眼七日之期只剩下了三日,可程娇娥和商裕那边却还是一点声息也没有,就算是尹千章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当初程娇娥为了以防万一把这幻蛊之术教给了尹千章,尹千章本就是聪慧,一个幻蛊之术还是很容易的学会的,更不要说尹千章本就十分聪慧了。 他思绪翻飞,突然冷笑着,心中起了一个念头,若是商裕和程娇娥从此一去不复返,那么着急是不是就能一直做这个天奕之主了。 这样的想法让尹千章觉得兴奋和紧张,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对权势有什么迷恋,不过是这些日子让他尝到了甜头罢了。 常德上前询问尹千章是否要用晚膳,尹千章思虑片刻点点头,“上来吧。” 其实常德还是惊讶这些日子面前的人胃口突然变得好了,若是以前,商裕定然是很少用晚膳,他本就吃的少,一天也见不得吃下多少东西,纵然常德苦口婆心的劝告,也只是得几句无奈的拒绝。 晚膳上桌,尹千章整了整袖子,便朝桌子走去,上膳的婢子们一个个秀色可餐,尹千章虽然不是好色之人,但没有人不希望身边的人都是模样靓丽,尹千章也不例外。 他笑着看着眼前的人,然后才叹了口气,面前的食物都十分精致,尹千章想不明白,为何商裕愿意放弃这些只为了一个程娇娥,这当真是让他难以理解。 等到夜深了,常德下去休息了,尹千章便听到门外一阵敲门声,那声音很低,似乎还带着羞怯一般,尹千章眉眼含笑,起身开了门,门外站着的人正是钟离沁。 白日尹千章的话还在耳边,钟离沁却像是中毒了一般,只觉得现在的商裕陌生又有魅力,让她根本欲罢不能,而商裕好不容易对她有了兴趣,无论是什么样的兴趣,终归是和之前不一样了。 “臣妾参见皇上。” “沁儿同朕还多礼什么呢。”尹千章笑眯眯的看着钟离沁,钟离沁咬了咬嘴唇朝尹千章走来,她今日特意穿的薄丝纱衣,若隐若现的躯体使得尹千章更为迷恋,他笑了笑道,“爱妃穿成这样不冷么?” 一句爱妃钟离沁只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值得了,她低着头道,“臣妾不冷,只要皇上喜欢,臣妾穿什么都可以。” 之前商裕何时喊过自己爱妃呢,钟离沁只觉得一切事情都变得虚幻起来,而面前人的模样也和她年少时候欢喜的人重合在了一起。 “你在想什么,还不过来。”尹千章朝着钟离沁挥了挥手,钟离沁便乖巧的坐在尹千章身边,今日尹千章并未点燃熏香,一是他本来就没有这个习惯,二来他也想向钟离沁证明自己根本不需要什么熏香的作用。 美人在怀,他又怎么可能忍得住。 “皇上变得不一样了。”钟离沁任由尹千章拥着他,感受着尹千章身上炙热的温度,钟离沁只觉得满足,那种感觉欲仙欲死,钟离沁本就迷恋商裕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现在的一切就如同梦境一样。 尹千章缓慢的咬住钟离沁的耳垂,“那你喜欢朕现在这个样子,还是以前那个样子?” 钟离沁一愣,“皇上什么样子臣妾都喜欢。” “朕希望你说实话?”尹千章嘴上动作重了,钟离沁吃痛连忙道,“臣妾喜欢皇上现在这个样子。” “这就对了,沁儿,若是有一天你发现你身边的人和你想象的不一样,到时候你要怎么办才好呢?” 一句不清不楚的话,钟离沁根本不明白尹千章的意思,但尹千章也没有给钟离沁过多思考的机会,他想他就是喜欢这样的蠢女人,若是女人太过于聪明了,反倒是难以掌控了。 第899章 混沌难明 程娇娥睁开眼,发觉自己躺在一处床上,但四周却不是她熟悉的景色,试图起身,程娇娥才发觉身上软绵绵的,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她记得没错的话,她本来应是和商裕睡觉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四周都是墙壁,程娇娥根本分不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起身又起不来,程娇娥挣扎着却是摔在了地上。 很快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程娇娥睁开眼却见一丝光亮,门被打开了,两个蒙面人走了进来吧程娇娥抱到了床上,程娇娥不明所以,“你们是谁,对我做了什么?” “姑娘乖乖呆在这里就好,不要有别的动作。”说话的人声音难辨,程娇娥被抱到床上之后那两人又仔细的给程娇娥盖好被子,程娇娥只觉得心慌,尤其是不见商裕,但她实在是太过虚弱了,昏昏沉沉就又要睡去。 “商裕呢,你们把商裕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没有人回答,门再次被关上,程娇娥也彻底昏睡过去。 就在程娇娥隔壁的房间内,商裕被两人拖了出来,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沉默的站在走廊之中看着那个昏睡不醒的男人。 “主人,现在要怎么做?” “丢到水牢去,我要好好折磨他,他带给我的痛苦,我要一一奉还。” 商裕再次有意识便觉得全身寒冷,那是根本难以忍受的寒冷,全身浸泡在水中,手臂被高高吊起,那水更是流动般不断的没顶,让商裕难以呼吸。 醒来之后,商裕已经不知道自己被这水淹没几次,手腕上的伤口被冲刷的露出他因为挣扎的太过厉害而磨出的森森白骨,鲜血早就已经无处流淌了。 商裕几次昏厥,又几次清醒,但眼前的困境根本是他难以摆脱的,他试图在清醒的时候思索到底是什么人做的这件事,但却不得答案,但心中却隐隐有感程娇娥根本没有死。 不知过去多久,商裕被人从水牢捞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了人形,他有两日没有吃饭了,又不断的被水冲刷,整个人苍白的如同水鬼,他跪在地上,抬起眼勉强的看向面前的人,那人背着手带着面巾根本看不出模样。 “娇娥呢。”翻来覆去只有这么一句话,商裕神思混沌,更是连跪也跪不住,却闻面前人一声冷笑,“你当真是痴情,至少这一点我没有看错你。” “我知道了。”商裕突然明了,他抬起眼,“我知道你是谁了。” 那人哼了一声,却不给商裕说话的机会,从口袋中掏出一瓶古怪的药粉,旁边两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强行掰开了商裕的嘴巴,商裕试图挣扎但却一点力气也没有,药粉落入商裕口中便是一阵刻骨的疼痛,两人松开了禁锢,商裕低着头咳嗽几声,竟是咳出了满口的鲜血,他张了张嘴,这才发现他再难说出话了。 “你想见娇娥?”面前的人突然再次开口询问,这次商裕点了点头,那人不再多言,而是转身道,“带他去见小姐。” 商裕身上绑缚着手铐脚铐,根本见不得人形,而程娇娥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沉睡,门被推开,商裕踉跄几步就被推了进去,他双眼尚且能够视物,看着程娇娥方自伸出手,却又发觉自己手上全是泥污,便又默默的收了回去。 好巧不巧,偏偏这时程娇娥也清醒过来,奈何她眼前被蒙着一层白布,手脚被绑在床上,其实也是下人们担忧她会因为挣扎摔在地上所以才如此的。 “谁?” 程娇娥感受到屋子里面还有其余人便立刻出言询问,但并未得到任何的回府,接着她便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铁链声音,似乎是什么人朝自己移动,但很快那声音也停止了,屋子内十分安静,商裕口中依旧是血腥的滋味,喉咙如同冒火一般,他试图开口,却再难以开口了,沉默,他无声的朝程娇娥伸了伸手,接着便被两人推了出去。 这次商裕被带到了室外,久违的日光让商裕觉得难以睁开眼,而此地他也十分熟悉,根本还是之前和程娇娥一同居住的汐苑,站在面前的人依旧带着面巾,但带与不带对商裕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商裕,很遗憾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本来我应该已经对你放下仇恨的,就算是旧主明熙的死,我也知道这些都是我女儿一手促成的,你对我的女儿一向纵容,作为一个丈夫你的确尽职尽责,我女儿想要什么你都能给她。” 沉默的话语,还有吹散不尽的湖风,商裕一身刑伤,再加上几日在水牢中泡过的身子根本不堪重负,此时他跪在那人面前,披散着长发,更是不见半点别的情绪,只是安静的听着面前的人说话,根本看不出帝王之尊。 “我想我应该是感激你的,本来我以为日子就会这么平淡的过去,但是这段日子以来你带给我女儿的,带给我们程家的全部都是灭顶之灾,我的外孙因为你的疏忽惨死,我的女儿为了你不断的奔波,甚至病体也难以休息,她的儿子死了,最难过的是她,可是你却让她一个人在外奔波为孩子报仇,我想不明白,你究竟是不是真的爱我的女儿。” 他越说越激动,手中的鞭子再次打向商裕,商裕根本也不躲闪,或者说没有能力躲闪,面前人脸上的面巾被风吹开,露出了程胥的一张脸。 那张被岁月摧残的,但依旧不失精明的一张脸,此时全然是恨意和不满,“我为我的女儿感到不值,如今他更是因为这些事情失去了记忆,你却依旧不曾给她保护,甚至还害死了缳汐,我想不到饶恕你的理由。” 他语气激动,手上动作不停,更是上前一步把商裕重重的踩在脚下,“刚刚我给你喂了哑药,至此之后你便无法开口了,我知道你和我女儿的所为,宫中的那个皇上乃是天奕丞相尹千章,而我女儿承诺给你七日,这七日也是我女儿想要给你的最后欢愉。” 第900章 沧海桑田 不过按照我对我女儿的了解,她七日之后必然会离开你,既然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做父亲的当然是帮她一把,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商裕了,放过我女儿,也让我女儿放过你。” 程胥的话说得不明不白,竟是强行把商裕转过身,他眼上的布条早就不知滑落到什么地方去了,程胥手中拿着刚才的药粉,不等商裕反应便悉数撒在了商裕的眼睛之上。 一声惨叫,商裕纵是难以忍受连番的折磨,四周一片湖光水色,地上躺着一个又哑又瞎奄奄一息的废人。 “如此我也算是为我的旧国报了仇,至于你,也不该留在这个世界上了,你本来就不该属于这个世界,而我的女儿没有了你才会活的更好。” 程胥转身命令道,“把人丢到业海。” 海边,商裕难得有片刻的清醒,但眼睛看不见了,他只能勉强听到周围的声音,身上的锁链依旧不曾解开,脚上被绑上了大石头,处置事情的两人毫无感情,商裕根本无能为力,只能任人摆布。 他没想到程胥对自己的恨意居然这么大,而程胥的质问他确实也回答不上来,程娇娥跟着他之后的确是瘦了许多委屈,甚至在商逸死了之后自己居然让她一个人面对。 商裕无比自责,只觉得就算是死了也难以偿还对程娇娥的愧疚,也许从一开始他便不该强迫程娇娥嫁给自己,程娇娥那样的人便该拥有自由,而不是被自己困在牢笼之中。 如此想来倒是让商裕有些释然了,他想,也许他死了,便不必纠结这些了。 下一刻,商裕便被人举了起来,感受到脚下大石的力量,商裕被重重的丢到了海中。 一月后。 西江一处繁华的小镇,女子一身端庄的鹅黄长裙,春光无限好,倒是让她有了些兴致,“小姐小姐,您看这个怎么样?” “说错了,叫夫人。” 女子正是程娇娥,跟在她身边的丫头叫做子溟,是程娇娥后来在路上捡到了的,子溟不相信程娇娥已经嫁过人了,总是喊她小姐,每次程娇娥都要纠正。 子溟拿着一个蝴蝶簪子神色恹恹的放下,“我说小姐,啊不,夫人,你的丈夫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他长得好看么?” 程娇娥思索着商裕的容貌,商裕本来就是端方的长相,眉眼温柔,便是比之一般女子也要胜过几分,自然是好看的,“当然。” 子溟有些不相信,“那为何夫人的夫君不跟在夫人身边啊,怎么让夫人一个人在外面奔波?” “我自然有我的目的,这你无须多管,你只要知道跟在我的身边,多听多做少问,知道了么?” “子溟知道了。”其实子溟隐隐觉得程娇娥的身份并不简单,但是又说不上个所以然来,比如现在子溟便觉得程娇娥来到西江的目的不单纯。 入夜,程娇娥和子溟住在了小镇内的一处客栈,坐在桌前,程娇娥却觉得一阵心悸,这种感觉进来愈发频繁了,尤其是一月前那件事之后。 一月前。 程娇娥睁开眼,发觉自己还躺在汐苑的床上,之前那几日的黑暗程娇娥也分不清楚是梦还是什么,但自己被绑缚在床上,隐隐有人看自己的那一幕实在是太过于清晰了。 接着汐苑内便出现了一个让程娇娥意想不到的人,居然是程胥,程胥走到程娇娥近前开口道,“娇娥,你如何了?” “父亲,你怎么会在这里?”程娇娥不明白明明说离开的程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真的是自己睡的糊涂了,程胥的突然出现让程娇娥觉得意外,更是隐隐觉得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 “我不放心你,便想着回程府去寻你,但是却不见你人影,想来你可能是在汐苑,便来此找你了,为父想不到你和皇上的胆子居然这么大。”程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神色也是十分严肃,“居然偷梁换柱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你可当真是让为父刮目相看。” 程娇娥愣了愣,“商裕呢?” “回宫了,我来此你正好病下,皇上为你四处寻医问药,见你有了起色,便先行离开了,还嘱咐我让我送你回宫。” 程娇娥觉得有些奇怪,她怎么会突然病下,虽然这些日子身体的确算不得好,但程娇娥也不觉得自己虚弱到随时会病下的程度。 “怎么了,不相信为父的话?”程胥看出程娇娥眼中的怀疑,便故意如此说,程娇娥自然不可能真的怀疑程胥,程胥能够回来程娇娥就已经很高兴了。 “不是的,只是商裕走的有点突然,所以我才……” “娇娥,毕竟他是一国之主,你如此称呼他还是有些不妥的。” 程娇娥这几日叫的习惯了,当下便也觉得的确是不妥的,连忙换了称呼,“既然皇上离开,如此也好,父亲突然回来,云霄呢?” 程胥道,“云霄我嘱咐人照顾了。” 他看出程娇娥别有心思,而程娇娥自己也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虽然程娇娥不愿和程胥分别,但绝对不能继续留在程胥身边连累程胥了,入夜之后,程娇娥望着平静的湖面还是觉得心中难安,这种感觉一丝一缕的缠绕在程娇娥的心间。 那种感觉是程娇娥难以形容的,更是让人觉得惶恐又难过。 程胥则是在屋子里面望着自家女儿的背影,就在昨日他把商裕丢下大海之后,他便亲自去见了尹千章,也就是冒充商裕的人。 尹千章见到程胥也是惊讶,但程胥却丝毫不胆怯。 “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程胥出言惊人,尹千章笑道,“你就不怕你出不去皇宫么?” “你的身份使得你无法如此任性,但若是商裕死了,你便是真正的皇帝了,做皇帝的感觉是不是很好?”程胥问出口,尹千章便眯了眼,“如果我记得没错,你是程娇娥的父亲程胥,京城第一首富,你为何会同我说这些。” 第901章 匀星岛 “商裕已经死了,日后你便是天奕的皇上,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尹千章冷笑道,“你说商裕死了,你让我如何相信你,这么荒唐的事情还是从程娇娥父亲口中说出来的,你可知这件事不是儿戏。” “我观察你有些时日了,你很享受当帝王的感觉不是么,若是天奕在你的手下,你便更有能力治理了,如此才能够真正的一展抱负,而真正的商裕早就魂归九泉了,你也不必担心会有什么人回来找你,至于我的女儿娇娥,只需要你专心扮演好皇帝的角色,等到我女儿离开后,你便对外说懿贵妃已死,纵然我女儿对商裕的这副壳子还有感情,可见你如此绝情估计也不会再抱有希望了。” 尹千章还是答应了,他不知程胥为何会这么做,甚至也想好了未来要如何解决这样的难题,幻蛊之术对人身体本就没有任何害处,他想要借助幻蛊一直做商裕也很容易,至于商裕已死这件事尹千章还是有些震惊的。 他想他从未想过商裕会死,若是商裕真的回来他自然把这皇位还给他,但是现在商裕死了,这些就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了,也不是自己把商裕害死了,自己做的这一切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商裕并无后代,若是此时商裕一死只怕天奕便会大乱,而西江正可借此一会一统天奕,尹千章相信这也不是商裕希望看见的。 倒不如自己接受了皇帝这个工作。 程胥也保证自己会彻底离开京城,从此之后这个秘密无人知晓,不过程胥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还来不及想办法劝说程娇娥和自己一起离开,程娇娥居然便一个人不见了,而屋子里面留下了两封信,一封信是写给自己的希望自己能够带着程云霄好好过日子,自己离开了不想连累他们了。 至于第二封则是写给商裕的,商裕已死也难以看到这封信了,所以程胥毫不留情面的拆开了,写给商裕的信很简单,上面只写下了五年之约,她说她要离开京城五年,离开商裕五年,希望五年之后能够见天奕一片祥和靖平,但具体去了什么地方却不曾说起。 这天地茫茫,根本无处寻找,而且这封信也不可能落到商裕手中了。 客栈。 程娇娥梦中所见便是一片苍茫的水色,那水色铺天盖地的让程娇娥根本难以忍受那种难言的窒息之感,她神色中带着少有的惶恐,四肢不断的翻腾,猛然起身,口中唤的却是商裕。 子溟连忙跑来还有点不明所以,“夫人您怎么了?” “无事无事……”不知为何程娇娥总觉得心中恐惧,尤其是自己走后天奕居然发出圣旨言懿贵妃已死,虽然说这样的处置并无问题,但程娇娥总觉得这不是商裕能够做出来的事情,而且也没有任何商裕出门寻自己的传闻,纵然程娇娥是不希望商裕来找自己的,但是一切似乎都太过于古怪了。 “夫人刚才似乎喊了个名字?” 子溟是西江人,程娇娥不知道她是否知晓天奕国主的名字,但还是开口道,“是么,可能是做梦了。” “夫人喊得该不会是你夫君的名字吧?” 子溟什么地方都好,就是嘴巴不牢靠,一天总是喜欢说来说去的,不得不说,因为子溟总算也热闹了些。 “是又如何?”程娇娥还是觉得心慌,和子溟的谈话也并未让程娇娥觉得顺心,夜色深沉,虽然是春日了,可程娇娥还是觉得冷,“你下去吧。” 子溟哦了一声显然有些担忧,但程娇娥不愿自己留在她的身边子溟也不可能强求。 与此同时在偏僻的一处海岛上,一个双眼蒙着纱布的人也猛然起身,他身上穿着朴素的黑色长衣,可以看出是被人好生照顾着的,可惜他即开不了口,也难以看清四周的样子。 “呀,你醒了?”一个好听的女声传来,见那人强行要下床,竟是直接摔在了地上,更是把身上好不容易养好的伤口摔得流出鲜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现在不要乱动。” 女声更是温柔,虽然带着隐隐的责怪,不过却还是不忍心,“爷爷说你伤了眼睛,伤了喉咙,我知道你不能说话,也很慌张,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坐下来我慢慢告诉你。” 此时的他也根本没有什么忌讳了,能够弄清楚眼前的情况自然是最紧要的,被女子搀扶着,他坐在床边,却只觉得全身依旧疼痛难忍。 “一月前,我爷爷出海捡到了在海上捡到了你,本来你是断无可能存活的,因为你的脚上缠着锁链,甚至被人绑了一块大石头,但是好巧不巧,那块大石头恰在了海中的礁石之上,反倒是让你暂时飘在了那里,我爷爷就顺势救了你。” 女子说话很有条理,也很慢,想来是担忧面前的人听不懂,她继续道,“这里是匀星岛,我爷爷是岛上的岛主,名叫燕清风,我是他的孙女燕回,至于你已经睡了一个月了,捡到你的时候你的身上都是伤口,还以为你活不下来了,但是没想到你居然活过来了。” 燕回笑了笑,“是不是我说的太多了,你需要消化一下,虽然不知道你之前是做什么的,看你那当时被绑的模样不会是罪犯吧,但你生的眉清目秀的,便是我们匀星岛最漂亮的女子都没有你好看,我爷爷更是说你面相富贵,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匀星岛?那人在脑海中迅速思考,确定自己并不知道这个地方,业海外多礁石,礁石后多岛屿,传言仙人居住的之地便在岛上,当然他并不认为自己遇见了仙人,只当自己是被人救了。 但他现在口不能言,更是眼不能视,思索片刻,他试图比出写字的意思,那燕回很惊喜,“你会写字啊,只是你眼睛看不见,真的可以么?” 他点点头,燕回便兴致勃勃的去给他找笔和纸了。 第902章 烽烟扬尘 京城。 这一月对于天奕的百姓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好日子,西江传来消息彻底攻下南疆国都,而南疆也成为了西江的领地,西江借此向北狄王和漠北王发出合作的请求,漠北王面上回应,但北狄王却悄无声息,北狄王到底是如何想的,便是后话了。 除此之外,宫中传出懿贵妃身死的消息,一时之间不光是宫外的百姓们怀疑此事,便是宫中的人也没有人相信的。 虽然说懿贵妃身死,可是却不见尸体,安平侯等人也私下去竹轩和程府调查过,那里早就是人去楼空,程娇娥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身死,至此之后便了无声息了。 商裕性情大变,对于程娇娥身死一事并不过问,甚至有人来问商裕便用更为不耐烦的态度回绝,至此之后也无人敢问了,但懿贵妃身死一事却也彻底成为了天奕的秘密。 同月,商裕宣布立钟离沁为后,并且决定在五月选择秀女,这个决定无疑是让宫中之人更为震惊,但商裕既然说了,终归对于皇家是一件好事。 阳春三月,不见花香,商裕起身站在花园内,身后跟着小心翼翼的常德,程娇娥一死面前的人脾气就更为古怪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古怪事情,那就是商裕之前挑选的丞相尹千章却也突然因故去世,商裕居然直接下命令让尹千章的义父顶替丞相一位。 一层激起千层浪,如今商裕的处事办法愈发急躁,也让朝野上下心存诟病,不过尹千章义父的本事大家确实有目共睹,这样的声音总算是被压下去些。 “皇上,沈大人又来了?”有内侍上前告知,却被商裕冷眼拒绝,“让他退下吧,朕没有心思见他。” 商裕下令选秀女,同时也把西江公主带回了皇宫软禁,西江作为天奕的首要敌人,威胁已经不言而喻了,软禁西江公主本也是理所当然,但朝中的沈祁愿沈大人却每日都拿这件事说事,坊间已然有传闻,说沈祁愿和西江公主之间关系不清不楚,但就算如此,沈祁愿依旧坚持每日来皇宫,希望商裕能够改变念头。 起初商裕还接见他,两人言及利弊过后但沈祁愿依旧坚持,自那之后商裕便不见沈祁愿了,而沈祁愿则是每日跪在商裕寝殿外,一跪便是好几个时辰,然后退下,明日接着如此。 常德想要说什么,但又不敢开口,商裕看出常德心思开口道,“你若是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 “老奴不敢,老奴只是觉得沈大人每日如此实在是……” “实在是不像回事,朕的宫妃朕自然有处置的权力,他一个臣子却总是干涉朕的想法,来人传令下去若是沈祁愿不走,便打到他走为之,外臣私闯后宫是什么罪名,便给他什么罪名。” 常德没想到商裕竟然直接下了这个命令,之前沈祁愿本是商裕最得力的左右手,但是如今商裕却对沈祁愿态度十分冷淡。 两个侍卫走到沈祁愿身边委婉的表达了商裕的意思,但沈祁愿只是抬眼轻轻的看了那两个侍卫一眼便又落下目光,只留下两字,依旧跪的笔直,“随意。” 有了商裕的命令,这些人也不敢怠慢,见沈祁愿真的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得去拿刑杖,沈祁愿却纹丝不动,刑杖落在身上也听不见半句吭声。 “你们在做什么?”来人是尹盛玉,也是如今商裕最为宠幸的臣子,若非商裕言要扩充后宫,众人之间的议论早就停留在商裕和尹盛玉之间的关系了,他们实在是太过于亲密了。 “丞相大人。”那些人自然立刻停了刑杖,沈祁愿一身官服,还未来得及换,但这两个侍卫下手也不轻,已经隐隐能够看出背后的血色了。 尹盛玉走到沈祁愿面前试探着给沈祁愿诊脉,沈祁愿没有躲开,但也没有看尹盛玉,就像是目中根本见不到任何人一样。 “沈大人,你的身体拖不得了,你需要好好休息,若是累月跪在这里,只会让寒气入体,对你的身体百害而无一利。” 尹盛玉言尽于此,见沈祁愿还是一言不发,只是叹了口气便要朝寝殿内走去,却见沈祁愿突然起身,一把扯住了尹盛玉的手臂,尹盛玉久病之人,根本禁不住沈祁愿这么一拽,差点便跌倒在地,好在沈祁愿从下拖住了尹盛玉的身子。 但就算如此,尹盛玉的脸色还是白了几分。 “沈大人?”尹盛玉不明所以,见沈祁愿脸上终于有了些别的情绪,“丞相大人,求你带我进去见皇上吧。” 尹盛玉是不同的,他可以随时进宫,随时见商裕,商裕对于他的纵容也是众人有目共睹的,见沈祁愿如此,尹盛玉微微拧眉,四周都有内侍,尹盛玉知道影响不好,当下叹了口气,“走吧,若是皇上有什么要责罚的,我一肩承下。” 见尹盛玉这么说了,其余的人便不敢拦着了,毕竟尹盛玉和商裕之间的关系不是他们这些下属能够说的清楚的。 尹盛玉和沈祁愿一同进宫,商裕在看到两人的时候脸色愈发冰寒,“朕不是说了,不允许他进宫么?” “皇上,沈大人毕竟是朝中重臣,而且对天奕甚是忠诚,臣认为不该让此重臣每日跪在外面,如此若是被其余的大臣知晓,也会心寒。”尹盛玉一开口,商裕的怒气便减少了大半,他微微皱眉,总算是没有多说什么。 “既然丞相为你开口,你便说说你每日跪朕所为何事。” 沈祁愿的膝盖因为每日跪的时间太长已经高高的肿起了,但沈祁愿却无知无觉,直挺挺的跪了下去,“臣希望皇上能够解除华贵妃的幽禁。” “丞相,你且看看,朕的臣子都比朕要关心朕的后宫,华贵妃乃是西江公主,如今西江和天奕的局势一触即发,他却每日来此让朕放了华贵妃,你说朕如何能够应下。” 气氛一时凝滞,商裕冷然的注视着沈祁愿。 第903章 疑虑 坊间的传闻尹盛玉也是知晓的,尹盛玉倒不像商裕那般疾言厉色,只是看着沈祁愿道,“沈大人可有理由。” “西江公主既然已经嫁来天奕便是天奕的皇妃,而且西江和天奕的局势不该是一个女子能够左右的,若软禁西江公主的事情传回西江,只怕会加快西江对天奕的敌对,臣认为应当解除西江公主的软禁。” 月倾城并未被商裕软禁在宫中,而是直接关入了皇族犯罪才会被关入的皇宫内的私牢,也是为此沈祁愿便每日都来下跪。 商裕冷笑道,“沈大人应该知晓西江公主之前在西江的美名吧,战神长公主,岂会是一个陌陌屋面的女子,她若是留在朕的后宫之中,朕只怕会胆战心惊,日日难眠才是,而且西江公主身负武功,朕若是给她自由遭逢她刺杀,到时候是沈大人来承担这个罪名么?” 沈祁愿脸色惨白,根本看不出一点血色,正如刚才尹千章诊脉的结果,沈祁愿生了重病,但他却不曾去医治,如今只是越来越严重罢了。 两人的谈话不欢而散,沈祁愿给不出更合理的理由,而商裕本就没想过要放过西江公主,等到寝殿内只剩下了商裕和尹盛玉之后,商裕却突然跪在了尹盛玉面前。 若是此时殿内有人必然会惊讶于这样的事情,但此时无人也没有人会知晓眼前商裕的秘密。 “这是做什么?”尹盛玉无可奈何,伸出手去扶面前的人,“章儿,你现在可是越来越有皇上的风范了。” “义父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跪在地上的商裕,或者说应该是尹千章才对,他膝行两步抱住了尹盛玉的腿,“义父,我想你了。” 尹盛玉无奈,“每日都得见,哪里来的想与不想?” “义父还是在责怪我?”尹千章知道自己假扮商裕这件事尹盛玉一直都是反对的,当初告知尹盛玉只是伪装七日尹盛玉便难以接受,如今商裕失踪,尹千章彻底取代了商裕,也让尹盛玉更加担忧了。 “你要知道你做了商裕便是每日都在刀尖走路,莫说你本就不是商裕,这只会更加危险。” 尹千章道,“若真的有那么一日,我便卸下伪装,恢复尹千章的身份,和义父远走高飞。” “看来为父从小教给你的东西都被你给吃掉了。”尹盛玉无奈,“既然你承接了商裕的身份,便要尽力而为,为父不强求你和天奕共存亡,但你的心思必须全部放在国事之上。” 尹千章有些不高兴,“义父每次来都说这些事情,难道我做的不好么,还是义父觉得我不应该软禁西江公主?” 尹盛玉摇头,“此事你做的没错,西江公主的确值得怀疑,而且之前宫外发生的几桩命案嫌疑最大的也是西江人,西江公主不可能真的没有半点参与,或者说毫不知情,否则便对不起她西江战神的名声了,一个女子能够有这样的本事,绝对不能轻视。” 见尹盛玉认可自己的想法,尹千章这才舒心,“可是那个沈祁愿却每日都来纠缠我,坊间的传闻看来还是有迹可循的。” “就算如此,沈祁愿毕竟是朝中重臣,无论如何还是要安抚为主,绝对不能失去沈祁愿这样的助力,否则你面前便只有安平侯的党羽了。” 尹盛玉入朝为官其实并不是尹盛玉所愿的,但得知唯一义子身陷朝局,尹盛玉不得已只得一同入朝,应下丞相的职位,如此方能够帮助尹千章分忧解难。 宫外。 沈祁愿跌跌撞撞的出了宫,身上的伤痛,再加上几日的水米未尽,使得沈祁愿看起来十分糟糕,便是经过他的内侍也一个个窃窃私语。 出了宫,沈祁愿差点跌倒,好在被人扶住了,他抬眼见是郑询元,郑询元担忧的看着沈祁愿道,“你每日如此,真的值得么?” 郑询元是知晓沈祁愿和月倾城之间的关系的,在商裕下令之前,两人一直都住在一处,当时发生了月倾城流产的事情之后,郑询元也因为宁锦的归来所以和沈祁愿疏远了许多,如今一月世事变迁,两人站在一起,却只觉得不复当初了。 “什么是值得。”沈祁愿笑了笑,“询元,我本以为我是一个心系天下的人,但事情发生之后我才觉得,我的眼中只有她一人是最重要的,其余的事情在我心里根本比不得她的分量,若非她我想不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 郑询元当真没想到沈祁愿对月倾城用情如此之深,郑询元有些无奈,“祈愿,你若是继续如此,只会适得其反,现在天奕和西江的关系如此紧张,软禁西江公主才是最好的决定,否则若是出了什么事情,第一个被怀疑的便是西江公主啊。” 沈祁愿却听不进去,“可是倾城被关在私牢之中,她如何受得了。” 当真是当局者迷,郑询元无可奈何,“先不说宫中的私牢如何,那里本就是关押皇亲国戚的地方,你认为里面的条件会很差么,而且无论西江和天奕是否开战,月倾城都是天奕的一个筹码,再说月倾城之前是随同西江上战场的女将军,不是那些娇弱女子,千万不要因为西江公主做出傻事。” 郑询元担心沈祁愿的状态也不是没有依据的,毕竟现在的沈祁愿的确是让人忧心的,甚至是根本无从放心。 眼见劝说无果,沈祁愿也没有再说下去的欲望,郑询元只得送沈祁愿回家,路上两人一直沉默,直到沈府郑询元才再次开口,“你这次进去可又见到了尹盛玉?” 沈祁愿点头,“怎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尹盛玉和皇上之间似乎有些奇怪,而且尹千章怎么会突然身亡,以及娘娘的死讯,这些事情是不是都太突然了,我怀疑这其中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或者说是皇上可以隐瞒我们的。” 沈祁愿当真是颓废的太久了,当下才皱眉道,“你是说皇上有问题?” 郑询元立刻捂住沈祁愿的嘴,“我可没这么说啊。” 第904章 病体 匀星岛。 燕回拿来纸笔,见那人只是靠在床边一言不发,模样清瘦苍白,根本分辨不清到底是在思索,还是因为伤重再次陷入了沉睡。 “你,还醒着么?”燕回知晓他耳朵尚且能够听清,便开口提醒,那人只是微微偏头,又十分有礼的朝燕回点点头表示他还醒着。 扶着他走到桌前,昏睡一月对他的身体伤害极大,走路也变得艰难起来,不过能够活命已经是最大的庆幸了,燕回有些担忧的看着面前的人,好在他看不见,也发现不了燕回痴迷的眼神。 纸笔已经摆在桌子上了,燕回神色不见轻松,见他艰难的摸索着笔,却不小心触碰到一旁的墨汁,但很快他就习惯了这样的黑暗,燕回见他握笔的姿势极为优雅,更加确定眼前之人绝非凡人。 “那,我开始问了。”燕回兴致勃勃,故作小女儿可爱姿态,反正他也看不见。 面前的人点点头,并未有任何反对,燕回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不曾犹豫,面前的人提笔写下两个字,尚玉。 那字矫若游龙,让人见之便心驰神往,燕回感觉的到眼前人笔下的力度,光是这两个字便代表了他的风骨,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穷凶极恶之徒,所以到底是什么人居然会对他下此狠手。 “那你是何方人士?” 这次他犹豫了,而尚玉谐音便是商裕,正是当初被程胥抛下海的天奕国主商裕,却不知阴差阳错居然来到了这么一处不知名的小岛,商裕自己也不知是福是祸,或者说现在的天奕真的还是自己的归处么。 最后商裕只是沉默的写下北狄二字,这倒是让燕回有些惊讶,“你是北狄之人,传言北狄人都带些异域模样,但公子却是一副中原人的长相。” 商裕眼前一片黑暗,不知面前的女子到底是什么神情,也不知自己冒然写下北狄会不会被怀疑,但现在他的确要和天奕暂时划清界限,商裕的敏锐一如既往,料想天奕如今定然已经超出自己的想象了。 若说燕回起疑心那商裕可真是抬举燕回了,她不过是在惊叹商裕的容貌罢了,匀星岛上多粗狂大汉,很少见商裕这幅模样的男子,燕回自然是被商裕迷得神魂颠倒,尤其是见商裕笔下不俗,更是料定商裕身份不简单。 见商裕并无任何其余表情,燕回便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会被人绑上锁链丢到大海之中,而且按照我爷爷的说法,你应该是在业海被丢下的,那里可是天奕的国土,你怎么会是北狄人?” 商裕犹豫一下写到,“我是北狄的商人,来天奕经商,却遇见一路抢劫越货之人。” 他笔下顿了顿继续道,“被抢之后本以为他们会放过我,但是却百般折磨我之后把我丢到了大海之中,我本以为我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因为情绪的变化,商裕的字也稍显狂乱,那几日在商裕的脑海中的确是挥之不去,尤其是和程娇娥明明处在一个屋中,他却难以给程娇娥半点安慰。 燕回只觉得唏嘘,“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既然都抢走了东西,还要折磨你,该不会是看上了你的美貌吧。” 商裕只觉得这女子思维异于常人,虽然心中苦涩,但还难免有些哭笑不得,燕回却见商裕嘴边露出一点笑意,当下便兴奋起来,“罢了罢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既然你有幸来到匀星岛,这便是你的缘分,也是你的幸运。” 商裕之前从未听过匀星岛,心中也是疑惑,“此地隶属哪国?” 燕回笑道,“匀星岛可是不参与外面的俗事的,我们向来也不属于哪一国,我爷爷便是岛主,我哥哥便是下一任岛主,总之你留在这里我照顾你,绝对不会有任何人欺负你的。” 纵然如此,但商裕的心思根本不可能只停留在此地,他尚且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无论是天奕还是程娇娥,都是他难以放下的。 看出商裕神色有异,燕回道,“怎么了,你不愿意留在匀星岛么?” 商裕摇摇头,继续写到,“多谢岛主和姑娘的救命之恩,但尘世之外尚且有牵挂之人,实在不能久留。” 燕回有些不高兴,“可你现在看不见也说不得话,如何离开匀星岛,你可知匀星岛外礁石密布,便是我们岛上之人出海都极为小心的,你一个外人,更是身负重伤,想要离开匀星岛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燕回这倒不是吓唬商裕,而是本来如此,匀星岛外的确地势险恶,海境更是恐怖难测,连自家爷爷要出海也要挑个风平浪静的日子,否则是断然不敢出岛的,本来燕回还想着商裕能够因为自己的救命之恩便留在岛上的,但见他却没有一点想要留下的意思。 商裕笔下一顿,燕回抢着开口,“而且这些日子为了救你,我们岛上的珍贵药材可都快被你消耗殆尽了,你就这么离开了,我们匀星岛岂不是损失惨重。” 商裕口不能言,此时的确是面临困境,若说以前他必然能够拿出丰厚的报酬感谢燕回的恩情,但现在的商裕的确是一无所有。 “抱歉……”商裕缓慢写下这两字也没有让燕回高兴,燕回怒道,“你真没趣。” 商裕不知是那句话惹了面前之人生气,却听一阵脚步声,那叫做燕回的女子扬尘而去,商裕愣在原地,却不知应该怎么做,黑暗对于一个习惯光明的人来说有些太过于艰难了。 很快,门再次被推开,这次商裕便没有受到良好的对待了,一只粗野的手扯住商裕的衣襟,不等商裕反应便把商裕摔在地上,他身上的伤口好的极慢,过了一月也未曾全部恢复,这么一摔商裕几乎当场昏过去。 但那人却不曾满足,竟是手脚并用朝商裕打来,“说,你怎么欺负我妹妹了,她怎么哭了,这些日子她尽心尽力照顾你这个废人,谁能想到你这个废人居然把我妹妹惹哭了!” 第905章 奇遇 商裕不能开口,只得缩成一团,忍受着身上的疼痛,门再次被打开,燕回大喊道,“哥,你做什么?我好不容易治好的人,你要是给我打坏了,你出海去找药。” “哼。”那人总算是停手,“小妹,你怎么看上这么一个废物,就这样子怎么当我们匀星岛公主的男人。” 燕回脸色发红,“燕风,你要是再胡说我就告诉爷爷你这一段日子不好好读书,就知道打猎,你看到时候爷爷说不说你。” 燕风立刻老实了,“不打扰你们了,不过这小子要是再惹你伤心,我绝对不会饶过他。” 见燕风又挥舞着拳头,燕回无奈的把人推出门外,她刚才本也不是哭了,不过是对着大海丢了两块小石子,恰好一阵风吹来把沙子吹到她眼睛里面了,不过燕回懒得解释,若是这么解释反倒是让人觉得自己在掩饰一样。 地上的人试图起身,却不得其法,他伤的本来就重,而且因为失明所以难以找到平衡感,这对于商裕来说就更是致命,眼见人又要摔倒,燕回连忙走了过去扶住了商裕道,“你不要在意,我刚才没哭,我哥哥就这脾气,一言不合就要打人,也不知道将来匀星岛交到我哥哥手中会是什么光景。” 商裕咳嗽两声,喉咙里面全然是腥甜,不过燕回在他身边他到底没有多余动作,只是点了点头。 燕回继续道,“你现在的情况就算是要离开也十分危险,便现在匀星岛留一段时间,你认为你现在真的能够离开么?” 燕回说的对,商裕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去什么地方都很难,别说是离开匀星岛了,让他出这个屋子都费劲。 见商裕总算不说要离开的事情,燕回也笑了笑,“这样就对了,而且我爷爷说也许能够治好你的喉咙,但你的眼睛我爷爷就没有办法了,眼睛比喉咙要脆弱的多了。” 商裕本就没想到还能够治好,闻言倒是一怔,燕回道,“你不要小看我爷爷,我爷爷可是岛上唯一的医者,他的医术啊那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这些日子爷爷都在给你的喉咙配药,总之我相信爷爷定然能够治好你的喉咙的。” 商裕点点头,燕回把商裕扶到床上,“你现在的情况就适合休息,无论如何都不要激动,我又不是劫匪,若是你好了,想要离开我也不可能真的拦着你啊。” 商裕笑了笑,那笑容让燕回一怔,愣了许久这才脸红着起身,“你们北狄人都和你一样好看么?” 商裕想了想,想到了吴衣,纵然他不愿承认,但吴衣的确担得起一句公子世无双,便又点了点头,燕回觉得自己一定是捡回来了一个闷葫芦,实在是无趣的很。 郑宅。 郑询元回到府中尚且觉得心中忧思,奈何沈祁愿的事情也难以解决,想到今日的一番对话,他只觉得更为苦恼。 进入府中,却见宁锦坐在院中正在读书,这一月不止外面天翻地覆,就连郑询元身边也发生了不大不小的变化,那就是宁锦恢复正常了。 宁锦醒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郑询元打了一架,他虽然身子虚浮,但郑询元不敢真的和宁锦动手,所以最后就变成了宁锦单方面的打他,郑询元也一一承受下来,最后宁锦收了手,眼神一如既往的无可奈何,本来郑询元还担心宁锦会说要离开,却不曾想宁锦居然选择了留下。 这下不光是郑询元,杜小若也十分高兴。 见郑询元回来,宁锦方自放下书,“这是怎么了?” “你教我的那些话我同沈大人说了,但祈愿他……” “他还是不听劝告,只怕是情根深种无法自拔了,你也无需多管此事,相信皇上自然会对此事有所定论的。”见郑询元担忧此事,宁锦方自开口安慰,郑询元总觉得有了宁锦在身边之后他心安不少。 三人也默契都没有提起宁锦离开京城这一段日子发生的事情,沉默片刻,杜小若端着茶点和茶走了进来,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生孩子便也就是近些日子了,郑询元立刻迎了上去,“这些事情让下人做就好了,你何必亲自动手。” 杜小若叹了口气,“你看看你,现在比我还要啰嗦,若非宁锦回来了,当真无人能够管住你了。” 宁锦还是一如既往的无奈摇摇头,“你太紧张了,适当的运动才容易生产,你若是每日都让小若在屋子里面坐着,这样对小若才是不好。” 郑询元挠了挠头发,“原来是这样,可是……” “放心了,我很在意我的孩子,他一定会平安出生的。” 郑询元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小若,我……” “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小若已经是你的妻子了,可是你见到她说话还是磕磕巴巴的。” 皇宫。 尹盛玉离开之后,尹千章便坐在座位上喝茶,他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也的确十分让他享受,就是为了避嫌不得已还让尹盛玉回府居住这一点让尹千章不太顺心。 宫中没了程娇娥,尹千章更是立了钟离沁为后,太上皇明面上便找不出商裕的什么错处了,不过这边尹千章还未坐的实在,便听外面通报说太上皇要见他。 尹千章微微蹙眉,心中不快,但却没有过多的表示出来,只是冷眼以对,一边的常德连忙道,“皇上,这……” “摆驾。”尹千章冷声道,显然并不高兴,常德却觉得商裕越来越不像商裕了,若是以往至少商裕不会露出如此厌烦的神色,但现在的商裕似乎很不愿意和太上皇相对。 尹千章不愿见太上皇的原因,一个自然是因为他不希望太上皇过多的干涉后宫之事,另外则是为了他自身的安全,尹千章也不至于自信道认为自己完全没有危险,也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西江客栈内。 程娇娥早上起身,那子溟便不厌其烦的同她说外面的事情,“夫人,你知道吗,听闻天奕国主幽禁了西江长公主,如今西江王震怒。” 第906章 天涯沦落 程娇娥凝神道,“你是说天奕国主幽禁了西江公主?” 想到自己当初对商裕的告诫,看来商裕还是听进去了,否则也不会幽禁西江公主,可这个做法太过于直接,并不像商裕的决定,因此程娇娥觉得很奇怪。 子溟道,“对啊,咱们西江王派长公主过去可是和天奕和亲的,没想到这天奕国主如此不识趣。” 子溟本是西江人,这么说也没有问题,但程娇娥本是天奕之人,闻言便觉得有些不快,不过程娇娥也并未说出口只是安静的听子溟继续说道,“长公主和我们西江王是什么关系,西江王可就剩下长公主这么一个亲人了,而且这么多年长公主为了西江王征战四方,当初长公主说要嫁去天奕的时候,西江王可是大力反对的。” 程娇娥还不知这其中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所以你的意思是长公主自己提出要嫁到天奕去的?” 子溟没有发觉程娇娥这句话中的试探,当即便点头,“长公主是什么人,在西江可是比西江王还要不得了的存在,怎么可能会为了两国和平嫁去天奕,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们也不知道,但当时长公主下令全国告知西江所有人定要全心辅佐新主,长公主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西江王了。” 程娇娥点点头,“西江王城距离此地不远了吧?” 子溟点点头,“这里是西都,王城距离此地大约二十里,原来夫人的目标是王城啊,只是夫人去王城做什么?” 程娇娥道,“自然是找人。” 子溟不明白,“找什么人啊,夫人难道在王城有认识的人?难道是夫人的夫君?” 程娇娥笑着摇摇头,若当真能够见到商裕,她又怎么会是这副神情,“当然不是,你啊不要总是想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子溟不甘心,“这怎么会是奇奇怪怪的东西,夫人的夫君难道不是夫人最亲近的人么,怎么夫人一提起夫君就变了模样,难道夫人的夫君身份特殊?” 这子溟的确不简单,程娇娥虽未怀疑她的身份,但也看出子溟聪慧异常,若是好生调教,必然日后有一番作为,但程娇娥却并未起调教的心思,毕竟子溟是西江人,而自己是天奕人,她不可能要求子溟为了自己改变想法,也不愿费力,只是如今暂时利用子溟对于西江的熟悉罢了。 北狄皇宫。 北狄王吴衣带着下属秋婉玉从天奕逃离之后吴衣便鲜少过问天奕的事情了,一方面是为了避嫌,另外一方面也是北狄内部原因。 他本就不是老北狄王亲子,当初继承王位也是利用了一些手段,朝中自然有人不服气他,处理这些事情也浪费了吴衣的一番心力,等到听闻天奕懿贵妃已死的消息之后,吴衣怒然起身。 一边的秋婉玉知道吴衣对程娇娥的心思,而且秋婉玉也想不到懿贵妃居然会死了,见吴衣拈指秋婉玉知道吴衣是不相信这个消息的,果然等他掐算完毕,方自紧紧皱眉,秋婉玉立刻道,“王,您算出什么来了么?” 吴衣摇头,“娇娥应当是没有死,可她的命格却变得极其古怪偏颇,之前的劫难依旧未临,但……” 秋婉玉不知吴衣为何迟钝,只当他是算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便安静的等待吴衣继续说下去,吴衣似是不信一般又掐算了一次,这才凝神道,“为何商裕竟像是也出了事一般。” 别人的演算秋婉玉可能不信,但吴衣的演算素来不曾出错,秋婉玉不明所以,“可是天奕国主不是还好好的在天奕皇宫么,怎么会出事?” 吴衣摇头,“既然不明缘由,那便亲自前去查看。” 秋婉玉见吴衣起身,便立刻拦在吴衣面前,“不可啊,现在朝中众臣都对王您的行为不满,若是此时离开北狄,只怕他们又要趁机发难,这对王您的处境……” “无妨,就算如此,料他们也翻不出天来,本王的江山本王做主,若是他们当真认为我不适合做北狄的王,那他们便再去找一个适合的吧。” 秋婉玉没想到吴衣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之间又觉得十分舒爽,毕竟这些日子吴衣被朝中老臣步步紧逼,左一个不是,右一个不是,纵然吴衣真的奔波在外,但朝事之类不都是处理的井井有条,如今北狄能够较之以前更加繁荣哪一点不是吴衣的功劳,之前的老北狄王只能说是无功无过,甚至为了所谓的亲子差点把整个北狄都搭进去,若非吴衣力挽狂澜,只怕现在的北狄也不复存在了。 吴衣起身,锦袍扬起风尘,秋婉玉跟在吴衣身后没有多言,既然吴衣做了决定,那她便也决心跟随。 匀星岛。 商裕恢复了几日,勉强能够行走自如,但在匀星岛依旧不受欢迎,其中一个原因是匀星岛信奉的是武力,因此在匀星岛无论男女老少都会武功,见商裕衣服病弱的书生模样,他们就料定商裕手无缚鸡之力。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商裕十分讨燕回欢心,就算商裕态度始终冷淡,算不得半点热情,但燕回的心思就是粘在了商裕身上。 燕回是谁,可是匀星岛的小公主,非但对这个外来的男人另眼相看,但这个外来的男人却似乎对燕回半点兴趣也没有。 商裕每日除了待在屋内,便是坐在海边的岩石上,燕回特意给他准备了一个竹竿,不过被商裕拒绝了,燕回发觉纵然商裕双目失明,但依旧十分注重自己的衣着,无论什么时候,总是干干净净的,这一点就和匀星岛上的许多男人不同了。 燕风本就看不起商裕这样的人,尤其是还把自己的亲妹妹迷得神魂颠倒,却不见他回应,再加上他的朋友水其早就看上了燕回,更是多次和燕回示爱,在燕风心中燕回是应该喜欢水其这样的男人的。 知晓商裕每日都会在岩石上看海,说是看海,但商裕本就是个瞎子根本什么都看不到,燕回知道商裕是想要离开这里的。 第907章 试探 商裕面对着大海,并不知道背后潜在的危机,纵然说失去了一个感官之后另外的感官便会随之灵敏起来,不过当初不知程胥给自己喂得是什么毒药,似乎连带着听力也影响了一些,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商裕也从未因此而想要放弃。 背后突兀的出现一双手,商裕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推入到面前的海域之内,海水尚且不足深,但商裕却是全然没有准备的,手掌被尖锐的石头划破,一时之间海水之上便泛出些许鲜红的颜色。 “他叫什么来着?”燕回不满的发问,却是一只脚死死的踩在商裕的背上,让商裕根本无法起身。 水其冷声道,“听回儿都是喊他阿玉的,大男人取了这么个文弱的名字,我看也是名副其实。” 商裕一身白色的长衫尽数被海水浸染,更是染上了许多污泥,脸埋在海水中使得他根本无法呼吸,只得挣扎着,水其道,“快点吧,别淹死了,到时候回儿怕是要找你拼命的。” 水其是匀星岛上的第一勇士,他喜欢燕回的事情,岛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倒是燕回对水其却是没有什么回应,但因为燕回对任何人都没有好感,所以水其也就没有在意,殊不知商裕一来却改变了一切,水其怎么也想不到,燕回喜欢的居然会是商裕这个样子的。 燕风总算是松开了踩在商裕背上的脚,商裕咳嗽几声,艰难起身,却是披散了长发,好在眼上的纱布未掉,只是此时已经渗出些血色来,他视若无睹般便要绕开两人离开,却再次被燕风拦住。 “小子,你真以为我们就这么便宜你了,让你离开?” 商裕无言以对,也没有办法开口,只是站在他面前,海风刺骨,不过片刻商裕的衣服便被吹透,只觉得浑身彻骨冰寒,他的身体根本难以承受。 “尚玉,你记住燕回是我的女人,你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你一个外来的人,真的以为能够娶到我们匀星岛的公主,你根本是痴心妄想。” 水其还是有些不屑于和商裕较劲,毕竟在他眼中商裕就是他一根手指头就能够战胜的人,商裕始终面无表情,也不见认可,更是不见惶恐,似乎所有的情绪流淌到他脸上时候都被稀释干净了。 挡在商裕面前的手阻去了商裕的去路,商裕这次没有藏拙,他也没有藏拙的必要,只不过是这些日子的身体不允许他做出什么反抗的动作,再加上燕回对于他的保护还是很好的,商裕也不希望燕回因此困扰。 但目前的形势根本不是商裕忍让与否的问题了,燕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商裕,却见那人脸上流露出少有的肃杀,一瞬间燕风甚至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这个一身狼狈的青年人浑身都透露着一种难言的贵气。 接着,燕风便感到手臂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竟是商裕抬手折断了他的手臂,水其也是震惊的看着商裕,末了商裕只是微微点头,似乎并不想表示什么,可燕风已经抱着手臂嚎叫起来,看那模样下手不是很轻。 “你……”水其扶住燕风,语气中还有些震惊,平素见商裕行走都是脚下虚浮,但此时露出这一手足以说明商裕本就是会武功的,“你平时为何装作不会武功的样子?” 商裕驻足片刻想了想他当真不是伪装,而是根本无力施展任何的武功能力,如今方有好转,他亦是有自己的傲骨,纵然流落到这般地步,他也不愿无端被人折辱,更何况他心中本也没有燕回。 从始至终,他的心中只有那人,却不知那人现在是否还记得自己呢。 一连串的疑问,和面对未来的恐惧,商裕终究没有任何表示,而是抬步离开,水其再次开口,“既然你会武功,那我们便公平竞争,若是你打赢我,燕回便是你的。” 商裕依旧没有回答,燕回本是去岛的另外一边采药,此时方回来便见商裕这幅模样,知晓定然是燕风和水其又做了什么。 她连忙跑到商裕面前,“阿玉,你没事吧?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 商裕摇头,表示自己无事,便回到了小屋之中,燕回很生气,当下便朝燕风和水其走去,“你们怎么回事,我都说了阿玉的病很重,若是你们继续这么欺负下去,他的身体迟早会被你们搞坏的。” 燕回是真的生气了,只是见商裕那副模样,她便忍不住觉得难过,燕风苦着一张脸道,“你且看看是谁欺负谁,你哥哥我的一条手臂都断了,难不成还是我欺负他?” 燕回这才发觉燕风的异样,“你这是……” “尚玉做的。”水其言简意赅,“回儿,你捡回来的这个人不简单,虽然他说了他的身世,但是你真的相信么,你真的相信他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人么?” 燕回不讨厌水其,甚至很佩服他的武功,而且水其比之自己这个憨憨的哥哥还是相对有些头脑的,燕回敛了眸色,朝后退了一步,“你说这些是希望我做什么呢,把尚玉赶出匀星岛么,可是尚玉如今的身体,根本无法离开匀星岛,你也知道匀星岛外面到底有多么危险,你是希望尚玉死么?” 水其冷下脸来,却还是不改口,“回儿,我只是不希望你对他付出太多的感情,若是他的身份真的有问题,到时候你要如何做?” “这里是匀星岛,官府管不到的地方,就算他真的有问题,那也无人来管,水其哥,你若是真的太闲,不如好好的教育一下我哥哥,就他这幅模样,将来匀星岛怎么交到他手中。” 燕回转身便走,却听水其大声喊道,“你可知尚玉他会武功。” 没有回答,但燕回脚下还是一顿,思绪混杂着一点惊讶,燕回朝商裕的小屋走去。 商裕并无其余的衣服可换,在这里他不过是个外人,燕回捧着干净的衣服进来,便见商裕坐在桌前。 第908章 雷霆之势 吴衣再次离开北狄,倒是让北狄内部一阵动荡,吴衣留下心腹君痕处置朝中大小事,但北狄内部的群臣怎么肯应下。 君痕自是不紧不慢,当下拿出之前吴衣留给他的诏书,上面的内容也是言简意赅,若是诸君对吴衣的政权不满,大可以改朝换代,能者居上,一句能者居上便让朝野上下炸了锅。 老北狄王无后,现任的北狄王也就是吴衣不止是无后了,连王妃都尚且没有,都传言吴衣心系天奕的懿贵妃,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的,但这也只是传闻罢了,吴衣并未娶妻便是现实,北狄后继无人,除了吴衣之外便真的找不到其余人来继承北狄王位了。 吴衣的确有能力有本事胜任北狄王一位,若当真是能者居上,那北狄内部自然是谁也不服气谁,怎么可能分得清到底谁才是能者,最后还是君痕暂时处置国事,那些人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每次君痕一句,“这位大人见你如此有能力不如接下王的诏书。” 一句话便让那位大人成为了众矢之的,自然是没有人敢接下诏书的。 而吴衣则是带着秋婉玉连夜离开了北狄王城,再次前往天奕,一路之上虽然风平浪静,但沿路的传闻却是数不胜数。 什么天奕国主立淑贵妃为后,以及天奕国主准备开选秀女之类的,西江公主被软禁等等事情,一一传入吴衣的耳中。 秋婉玉有些震惊于天奕朝中的变化,重重事情并不像是商裕所为,但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这些事情都太过离谱了,商裕怎么可能会立钟离沁为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程娇娥真的死了?” 秋婉玉相信吴衣的演算,可是这一切都太过于诡异了,根本分辨不出到底是真是假,吴衣却脸色不变,“所有的不合理终归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不像是商裕所为,虽然我和他私交并不算深刻,但亦是知晓他对娇娥的心思,绝非轻易了断,定然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秋婉玉道,“公子,可是我们贸然前去京城,只怕难以见到商裕啊,毕竟天奕和北狄如今的关系紧张,这……” “马上就是天奕祭天的日子,到那天无论如何商裕都会离开皇宫,到时候想办法引之一见。” 秋婉玉点点头,若是出了宫一切都好说,光是吴衣的幻术便足矣让商裕分不清前后,到时候想要见面便容易了。 “公子可是怀疑什么?” 吴衣道,“我怀疑现在的商裕根本不是商裕,或者是现在的商裕被人控制了。” 天奕皇宫。 那日太上皇寻商裕,却是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可尹千章知晓太上皇根本就不是寂寞了,而是对这天下又起了兴趣,但尹千章怎么可能给太上皇这个机会,言语间更是不比之前的商裕,太上皇也发觉了面前之人的变化,不过任谁也难以想象商裕已经不是商裕了。 虽然太上皇字里行间表示了他的意思,但如今的天奕根本不给他机会,现在的商裕所作所为根本没有差错,太上皇也难再从中找出不对了。 尹千章独自坐在皇位之上,心中思索自然也是政事,如今的天奕的确算不得安稳,但尹千章也相信自己的能力,想要抵抗西江首要的便是和北狄漠北联合,如此才能够保证天奕不至于被围攻。 三日之后便是祭天的日子了,尹千章准备等到祭天之后再处理这件事,就在尹千章思索的时候,却见门外传来声响,尹千章起身,果然是钟离沁来了。 如今的钟离沁已经是天奕皇后,荣宠非常,尹千章对她也是百般宠爱,不过钟离沁自己却不甚满足,原因便是商裕居然要选秀女,本来钟离沁以为商裕只有自己一个人便够了。 改变让钟离沁觉得惶恐又高兴,而关于程娇娥的死,其实钟离沁并不相信,她总觉得是程娇娥自己离开了,商裕是为了掩盖这件事所以才这么说的。 当然这是他的禁忌,钟离沁也从来都不提起,如此后宫之中倒也无一人提起,就像是宫中从未有过程娇娥这个人一样,对此钟离沁还是很满足的,她本来就不希望程娇娥还对商裕有影响,如此能够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便是最好的。 虽然这些日子自己的父亲安平侯也找过自己,询问商裕的异样,但钟离沁并不觉得现在商裕的改变是什么异样,反倒是对自己的好多了几分而已。 “皇后,你来了?”尹千章早就改了口,钟离沁对于皇后这个称呼也一向很满足,但尹千章却发觉今日的钟离沁似乎兵不高兴。 “臣妾参见皇上。”钟离沁恹恹的给尹千章行礼,尹千章起身扶住了钟离沁道,“看皇后神色,似乎并不高兴,难道是什么人惹了皇宫不愉快?” 钟离沁道,“不曾有,臣妾只是想皇上了。” 尹千章明白钟离沁为何不高兴,但见钟离沁如此,他也顺势把人抱在怀中,钟离沁身材匀称,女人的身子本就柔软,抱在怀中便觉得温暖舒服,尹千章笑道,“朕还不知你那点小心思,你是担心朕要选秀女一事吧?” 钟离沁道,“皇上不喜欢沁儿了,好不容易对沁儿好一点,可是如今却要选择秀女……” “朕是皇上,选择秀女本就是应当的,而且你如今是皇后了,日后后宫便由你管辖,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么?” 钟离沁的脾气想来可以压住所有的新人了,尹千章眯了眯眼,在钟离沁的脸颊上亲吻一口,“朕最爱的人就是沁儿了。” 钟离沁虽然不愿提起程娇娥但此时还是有些不甘心,“难道皇上最喜欢的不是娇娥姐姐么……” “不是说过了,不提起此人么?”尹千章声音冷峻,钟离沁甚至感受到了尹千章话中的不满,她连忙起身跪在商裕面前,“是臣妾说错话了。” “无妨,你起来吧。” 第909章 国势 尹千章对程娇娥的态度让钟离沁觉得不解,但终归是好的,若非如此,他又怎么可能放下心结接纳自己呢。 见尹千章不在意,钟离沁便又依偎在尹千章身边,言语间也是更为依赖,“皇上,是沁儿错了,沁儿以后定然不会提起此人了。” 尹千章点点头,“罢了,知晓你定然是好奇,但下不为例。” 他不希望更多人提起程娇娥,其实尹千章知道,大多数的人都不相信程娇娥是真的死了,就比如太上皇,言语间皆是暗示程娇娥其实是逃走了,而尹千章宣布她死亡也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尹千章相信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对此尹千章也懒得解释,这样考虑倒也正好,省的自己多做解释和伪装了。 “可若是有了新人皇上不宠幸臣妾了怎么办?”钟离沁虽然为后,但还是一副小女儿姿态,男人没有不喜欢柔弱的女人的,因此尹千章很喜欢钟离沁这幅模样,当下便笑道,“沁儿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么?” 钟离沁瘪瘪嘴,“皇上现在变得越来越喜欢逗臣妾了。” 尹千章起身,不等钟离沁反应,却是把钟离沁抱起朝床边走去,“那沁儿是不喜欢这样的朕,还是沁儿喜欢这样的朕呢。” 钟离沁脸色通红,此时也不管什么传言了,直接缩在尹千章的怀抱,其实她也不清楚商裕的身上是什么香气,但是这些日子她却实实在在的习惯了眼前人身上的味道,“皇上为何不点熏香了?” “朕不喜欢那个香味。”尹千章皱皱眉,商裕喜欢的东西,他为何要喜欢,而且那个味道也不属于自己。 钟离沁还有点惊讶,“皇上以前不是最喜欢那个味道了么?” 尹千章不给钟离沁说话的机会,竟然直接堵住了钟离沁的嘴巴,钟离沁哪想到尹千章居然这么直接,吻了许久尹千章见钟离沁受不住了这才松开嘴。 “朕希望你喜欢现在的我,而不是你的记忆。” 钟离沁不明所以,但尹千章既然这么说,钟离沁便点点头,不再多说了,两人又是一番云雨,选秀的事情也被钟离沁抛诸脑后了。 西江王城。 程娇娥站在城门外看着这座城池心思却是别样的动荡,她甚至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或者说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总之一切的一切交织在一处让程娇娥觉得无比疲惫。 子溟看出程娇娥的不对劲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这不是到王城了么,您怎么又这个表情,难道不想去了?” “子溟,西江王是什么样的人?” 子溟道,“夫人为何问我这个问题?” “我只是好奇,西江人都如何看待你们的王。” 子溟默然道,“夫人这么问,莫非夫人来此是为了西江王,可是夫人和西江王是什么关系,为何要找西江王呢?” 见子溟问题越来越多,程娇娥其实也难以解释,而她本身并未对子溟报以太多的信任,当下便不开口了,只是摇了摇头,见程娇娥不说话,子溟反倒是担心程娇娥真的生气了,“夫人,您不要误会,我只是好奇而已,既然您不愿意说,那也没关系,我可以告诉您关于西江王的事情。” “可有什么能够接触到西江王的机会。”程娇娥开口询问。 子溟道,“这个倒是有的,最近王打了胜仗,每年四月的时候,王都会在王城北开春宴,而王也会亲自到场的,若是夫人想要见王,那便是一个好机会。” 程娇娥点点头,“我知道了,既然到了王城,我们便先行住进去,也好为之后做准备。” 她到底要做什么子溟根本不知道,也不敢多问,生怕程娇娥会因此赶自己走,但子溟认定程娇娥的身份古怪,必然不简单,子溟更是决定留在程娇娥身边仔细观察,若是发觉什么异样便立刻抽身离开。 匀星岛。 知晓商裕会武功的事情还是让燕回惊讶了一番,她不知道商裕身上还有多少秘密,见商裕坐在桌前,燕回还是有些心疼的,“对不起阿玉。” 燕回的道歉并未让商裕有什么反应,他也只是摇摇头,燕回走到商裕身边把干净衣服放在桌上,“这是干净衣服,你的衣服湿透了,不能不换,否则会生病的,你身上的伤口并未全部好转,不能受凉。” 商裕点头致谢,收下燕回的衣服,燕回本还要多说几句,但见商裕脸色冷淡到底还是把多余的话咽了回去,可商裕的样子实在是狼狈,之前遮眼的纱布已经变成了红色,多半是因为浸水的缘故,反倒是带着一丝诡异的粉色,燕回抬手想要替商裕扯掉眼上的纱布,却被商裕躲开了。 燕回有些尴尬,“抱歉,只是浸了海水的纱布遮在眼睛上会痛,我去给你拿一条新的吧。” 见商裕点头,燕回又有点雀跃,“对了,我爷爷明天就回来了,估计治好你喉咙的药有着落了。” 犹豫了一下,商裕摸索着桌上的纸笔,最后写下两字多谢,而燕回则是悄悄的把商裕写过的纸张拿走,这些日子她已经收集了不少,商裕自然不知晓燕回把自己的字拿走做什么,也没有多做思考。 等到燕回离开,商裕才缓慢的脱掉湿透的衣服,露出伤痕累累的肉体,他沉默着穿好衣服,眼前的黑暗使得他更加小心翼翼,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幅模样还能不能站在程娇娥面前了,或者说程娇娥是否还能够接受他,以及最近发生的一切是不是都难以回头了。 商裕不得不承认,对于程胥的所为,他不可能一点也不在意。 天奕京城。 吴衣二度来此并未有人注意到他,虽然吴衣的外貌出众了些,但京城的百姓也并不会记住北狄王的模样到底是什么,秋婉玉倒是带着斗笠,毕竟之前是以逃犯身份离开的,秋婉玉还是小心为上。 过去一月,京城内似乎无人记得当初的血案,内外又是一片祥和热闹。 第910章 对峙 两人混在其中却不感任何喜悦,到了京城之后关于商裕的传闻就更多了,商裕如今的作风也是大不相同,听得吴衣和秋婉玉频频皱眉。 安定下来之后,吴衣搜集周围的消息最后得到的也只是程娇娥身死,商裕立钟离沁为妃的事实,其中若有什么蹊跷之处便是懿贵妃程娇娥并未下葬,只是皇家单方面宣布了她的死讯,更有甚者传闻是懿贵妃自己离开了,皇上一时气不过所以才下了这个诏令挽回面子。 吴衣相信商裕不是在乎面子的人,若当真程娇娥自行离开,吴衣相信商裕是会动用全部力量寻找的,而程娇娥的离开其实也在吴衣的意料之中,当初自己告诫程娇娥她会成为商裕的阻力,虽然并无想要拆散两人的意思,但吴衣也想到程娇娥会离开的可能。 吴衣多加询问之后,得知这段日子京城不止传出程娇娥的死讯,更还有当朝丞相尹千章的死讯,吴衣是知晓尹千章的,此人乃是商裕精心挑选的人才专门为了对抗内部的矛盾的,先不说尹千章正当壮年怎么会突然死去,更何况尹千章一死,商裕居然提拔尹千章的义父尹盛玉做了丞相,这其中的一切都太过于诡异了。 天奕国祭当日,吴衣和秋婉玉换作普通百姓衣服混在其中,随着人流朝商裕祭祀的地方接近,国祭一如既往,只不过今年跟在商裕身边祭天的乃是皇后钟离沁罢了。 钟离沁自然十分高兴,身上的衣服也是商裕赐予的,凤冠高高顶在头上,钟离沁从未觉得自己如此风光,而面前的人亦是眉目含笑,在人前给足了自己面子,钟离沁想商裕可能是真的相通了。 百姓们难得见皇上和皇后,自然是簇拥着跟着呼喊万岁,祭祀的地方在一处山上,山的名字叫龙凤山,而天奕族人一向在此祭祀,从未改变过。 吴衣和秋婉玉早就悄悄的先行上山,而祭祀的内容除却祭天之外,还要由皇上亲自进入山顶的祈福庙内为天奕一年的风调雨顺祈求。 尹千章推开祈福庙的大门尚未觉得什么不对劲,可是等到走了几步身后的门关上之后他才觉得眼前的事物有些不对。 四周便像是扭曲了一般,尹千章微微眯眼道,“幻术,是何人在此,为何不现身一见?” 若是一般人可能会直接被吓到,但尹千章见多识广,便是这种幻术亦是听义父尹盛玉说过,所以倒还不至于被此吓到。 他开口却无人应答,尹千章也不慌乱,“虽然你用了幻术,外面的人暂时发现不了,但此物必然是有时限的,相信你也不是为了困住朕,而是有事相谈吧。” “是。”一声应答,一个紫衣公子翩然走出,手持花斗面容优雅,他看着眼前的人笑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北狄王何意啊?”能够把幻术施展的如此巧妙,并且一身紫衣的,除却北狄王吴衣之外估计也没有其他的人了。 “若非我之前和紫樱尚且有些交往,我倒当真看不出你的伪装了,商裕在哪里,你为什么扮成他的样子?” 吴衣一如既往,但眼前的人却不是吴衣熟悉的商裕,纵然和商裕一模一样,但是吴衣却能够感到属于蛊术的熟悉味道,那是之前和紫樱待得久了才熟悉的味道,除了吴衣之外其他人根本难以察觉。 尹千章不知紫樱是谁,但却感觉到了来自吴衣身上的压迫,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但眼前发生的一切,根本不在尹千章的算计之中,他想还是自己大意了,若非如此也不至于今日被吴衣算计。 “北狄王不必如此针锋相对,我知道你和懿贵妃交好,此次前来必然是因为懿贵妃的死讯所以才来此的,你觉得懿贵妃真的死了么?” 吴衣没有开口,尹千章自诩聪明,但面对眼前的人还是难免有些踟躇,毕竟他不完全了解吴衣,甚至对于吴衣的认知也向来是传说之中不可一世的北狄王吴衣,早在吴衣并未承接北狄之前遂远候吴衣的名声就已经远播天下了。 “懿贵妃死还是没死,我不希望靠猜测,我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尹千章道,“自然是没死的,懿贵妃不在宫中,至于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我并不知晓。” 吴衣道,“那么丞相大人是如何变成商裕并且当上了天奕的皇上?” 果然,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吴衣猜出来,尹千章倒不觉得惊讶,若是吴衣猜不出来自己反倒是才觉得奇怪呢,“这件事说来话长了。” 尹千章没准备隐瞒,正好见到吴衣倒是好解决眼前的难题,更何况如今商裕不见,天奕除却自己也无人能够接手,而且一切本就事发突然。 尹千章开口道,“皇上到底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只是当初懿贵妃突然说要和皇上两人出去七日,让我伪装成皇上的模样,你也该知道幻蛊这种东西只有懿贵妃才掌握,我根本之前从未接触过。” 这一点吴衣还是相信的,尹千章继续道,“但七日过后皇上并未归来,当时我没有办法,只得继续装作皇上的模样,否则若是我自行暴露身份,只怕北狄王也能够想到我的结局吧。” 的确如此,若被人知晓尹千章假扮商裕,只怕尹千章便难以活着离开皇宫了,但程娇娥和商裕双双失踪,这其中实在是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无论是程娇娥还是商裕都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不可能为了儿女私情便放下整个天奕,这其中必然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知道了么?”吴衣还是觉得尹千章仍有隐瞒,但能够做这么多日商裕滴水不漏,不得不说眼前的人还是有些本事的,或者说是有处理国事的能力的,这种天赋是一般人都没有的。 “北狄王还希望知道什么?” “为何立钟离沁为后?” “北狄王可知在皇上离开皇宫之前曾因懿贵妃和太上皇起了争执?” 第911章 寻找 吴衣远在北狄自然不知后来发生的事情,而且当时北狄内部也有许多需要吴衣处理的事情,吴衣根本分身乏术,如何再来了解天奕发生的事情。 见吴衣不说话,尹千章开口道,“皇上因为懿贵妃的事情得罪了太上皇,太上皇更是为为此动用了龙鞭。” 吴衣怔然,尹千章继续道,“皇上如今不在,能够稳住太上皇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太上皇挑不出一点错误,若是仍旧有把柄握在太上皇手中,岂非是迟早被太上皇看出端倪。” 尹千章的处境的确艰难,但吴衣并未完全信任于他,“若真的如你所言,为何还要让尹盛玉为相?这一点难道不会成为把柄么?” “北狄王可知皇上让我入朝的目的是什么?” 吴衣自然知晓,但却没有开口,尹千章笑道,“如今我做了商裕,丞相之位便空了出来,我义父我大才,做一个丞相还是不在话下的,北狄王认为我是私心也罢,总之为了现在的局面我已经把我所有都搭进去了。” 吴衣道,“若是商裕不回来,你便准备顶替商裕的身份一辈子了么?” 尹千章笑道,“难道北狄王有更好的办法,或者北狄王能够找回皇上,我定然立刻离开,绝对不有片刻迟疑。” 知晓在尹千章这里问不出什么,吴衣敛了神色,“罢了,多说无益,既然你接下了这个位置,便要知道这个位置的危险性。” “正好,我想同北狄王谈合作。” 没想到尹千章话题一转居然提到了合作,吴衣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尹千章的心态,能够如此平和,也的确是他能够伪装商裕这么长时间的原因了。 “什么合作?” “北狄王应该知晓现在西江和天奕之间的局面吧。” 吴衣点头。 “我希望北狄公开站在天奕这边,亦希望北狄王能够代我或者说代替商裕向漠北王问好,以及询问漠北王的态度,如此方能压下西江和天奕的战局。” 吴衣道,“若要如此,你首要做的便是把西江公主从私牢中放出,软禁可以,但名义上绝对不能是软禁,并且让西江公主给西江王写回一封信,言明自己过得很好,西江王如今寻找由头和天奕打仗,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直接软禁了西江公主。” “若是留着这个女人,只怕宫中才是危险,所以我才直接软禁了她。” 不得不说尹千章是有远见的,但此时软禁西江公主不适合,毕竟天奕和西江的实力如今已经不对等了,吴衣继续道,“你说的没错,不可明着软禁,那便暗着软禁,西江刚刚和南疆打过,就算当真要做什么,恐怕也需要一段时间的缓和。” 尹千章认真思索吴衣的话然后点点头,“我会仔细考虑你的话的,但不知北狄王可愿和天奕结盟。” “好。”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尹千章尚未反应,便觉眼前的幻境消失,而吴衣也一起消失不见了,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寺庙罢了。 尹千章注视着眼前的排位,沉默,“这便算是应下了么?” 山路上,吴衣沉思着刚才尹千章的话,一边的秋婉玉道,“公子,那个人的话真的可以信么?” 吴衣道,“他很聪慧,但其中必然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至于到底是什么隐情我亦是无从知晓,商裕不会无缘无故失踪,必然是有别的原因的,但尹千章却说得含混不清,只说是娇娥和商裕出门七日便不曾归来了。” 秋婉玉道,“莫非是懿贵妃和国主一起……” “不可能,便是娇娥也不可能做出这样不负责任的事情,更何况是商裕,但若娇娥一人,倒是有可能离开天奕,可商裕的失踪又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二人现在真的在一处么?” “那天奕便真的让那个叫做尹千章的人把持着么?” 吴衣道,“尹千章虽然有些地方做的欠妥,但大抵上他的做法都是正确的,如今的他扮做的商裕,便是天奕太上皇心中所希望的商裕,如此倒也可以暂时稳住天奕众人,若是当真被其他人知道商裕失踪的事情,只怕天奕才会大乱,若是西江趁此机会攻入,天奕百年基业难保矣。” 秋婉玉一向是信服吴衣的,当下便点点头,“那我们要怎么做?” “找商裕。” 匀星岛。 燕回带着燕清风进来的时候商裕正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他写字的纸,不过上面却空无一字,想来是没什么要写的,或者说根本无人来寻他,但商裕也习惯这样的宁静。 听闻声音,商裕朝声音发出的地方张望,燕回快步上前,“阿玉,你猜我带什么人来了?” 商裕没有多余动作,只是起身朝门的方向恭敬行礼,燕回便知他是猜出来了,“你真无趣,的确是我爷爷来了。” 燕清风走到近前道,“回儿,不可无礼,你一个姑娘家,太过放肆了。” 燕回有些委屈,却见商裕写到,“燕回姑娘活泼可爱,当是女儿家的模样。” “这位公子,老朽几日都在外面寻药,你醒来的时候并未及时来看你。” 商裕继续写到,“多谢岛主救命之恩。” “不必客气,既然在海上都能捡到你,便说明你我的缘分匪浅,而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你也是为我自己造缘,只是你的伤实在是严重,虽然我试图为你解毒,但眼睛不同于其他地方,很难恢复,寻了几日便也勉强找到几副也许能够让你喉咙说话的药,但公子还是不要报太大的希望。” 商裕写到,“岛主肯为在下尽心力在下已经是感激不尽,不敢再有其他想法,若是有效自当感激,若是无效也不敢心生怨怼。” “我感觉得到公子是不平凡之人,如今的境遇只是上天对你的一段磨炼,等到你喉咙恢复,老朽愿意亲自送你出海。” 燕回撅了噘嘴,似乎有些不愿,只听燕清风继续道,“但老朽亦是有一个请求。” 第912章 要挟 见燕清风开口,商裕心中自是另有打算,当下也只是点点头,写到,“请岛主明说,若是我能做到,必然会尽力而为。” 能够恢复说话的能力已经是商裕奢求了,本来他倒是也没有想要治愈,但既然有办法,他自然要尝试,只是代价却必须在自己能够接受的范围,无论如何他都要离开匀星岛,他根本不属于这里。 燕清风把燕回扯到身前然后看着商裕道,“老夫除却喜欢医术之外,其余时间更是喜欢卜算,你来到匀星岛之时我便为你卜算过,你乃是燕回命中注定的丈夫,所以我希望你迎娶燕回,并且离开匀星岛也带燕回同行。” 燕回大惊,怎么也没想到燕清风居然提出这样的要求,纵然她知道自己心中的确也是这么期待的,可是商裕的心思根本不在自己的身上,这种事情怎么是强求的来的。 果然,商裕虽然面不改色,但是毫不犹豫的在纸上写到,“抱歉岛主,在下已有中馈,此事不能答应,也不想耽误燕回姑娘的幸福,若这是岛主的条件,那在下愿意立刻离开,绝对不继续连累岛上之人。” 虽然已经知道是这个结果,但燕回还是有些伤心,但见商裕心生离意,燕回立刻道,“不行,不是说了这片海你根本出不去的,而且你眼睛看不见出去了就是死,就算你无意与我,我也不能让你去死啊。” 见商裕没有反应燕回继续道,“而且我爷爷医术很好的,若是你继续留下,说不定我爷爷还能想到办法把你的眼睛治好的,总之你现在不能离开,就算是离开也必须人护送着你离开才是。” “燕回。”燕清风突然开口,燕回素来是敬畏燕清风的,当下便不多言了,商裕亦是安静的等待着燕清风的回应,只听燕清风道,“你和燕回是注定的一对,若非如此,我也绝对不会把我唯一的孙女嫁给一个眼瞎之人的,公子真的不考虑考虑么?” 商裕摇头写到,“我不能答应。” 他的态度十分肯定,甚至半点不容拒绝,燕回早就发觉商裕虽然看似温润,但是骨子里面却有着不容侵犯的韧劲,若真的想要逼迫他做什么,根本是难以做到的。 “既然如此,那……来人。”燕回没想到燕清风居然直接叫了人,燕回哎了一声道,“爷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匀星岛上素来没有外人,如今多了一个外人若是打扰到我们平静的生活那便是我对匀星岛的失责,而此人既然对你无意,那我也没有理由救他,把人丢入石牢,等七日后我便亲自将其丢入海中。” 燕清风的态度不容拒绝,纵然刚才还和颜悦色,不过片刻便变了脸色,燕回也是知晓爷爷的脾气的,“阿玉,你快说两句好话啊,不过是娶我吗,若是日后你不愿我离开你便是了,何必现在忤逆爷爷,在这个岛上我爷爷便是王法。” 商裕却纹丝不动,燕回无奈,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打开,两个燕清风的手下直接拖着商裕离开了,燕回虽然想要阻止,可是得不到商裕的态度,便没有任何办法。 “爷爷,你这是做什么,就算他不愿意娶我,等到把人救好了就让他离开又不会对岛上造成什么影响,他眼睛是瞎的也记不得路,海浪每天的声音都是不一样的,无论如何他离开匀星岛都不可能再进入了。”燕回有些生气,可燕清风的权威是一如既往的,燕回还是不敢太过放肆。 燕清风叹了口气,“你以为爷爷是随便找了个借口么?” 燕回不明所以,却听燕清风继续道,“爷爷说的是真的,那个人便是与你纠缠一生之人,我算出你十八岁必有一场大劫难,他既然来到说明有可能是你的化劫之人,可惜他太不知趣了.” 燕回从小体弱,当时岛上的巫师便预言她活不过十八岁,尽管燕回一直不把这当回事,但眼见十八岁将近,她还是难免觉得有些恐惧的。 “爷爷原来是因为这个,难道他真的是我的命定之人,可是他已经有了妻子,我又怎么可能……” 燕清风道,“他既然被人丢在海上,就说明他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就算他还有妻子又如何,若是他的妻子已经死了呢。” “爷爷!”燕回有些生气,“爷爷,总之你不该把尚玉关在石牢之中,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体,伤口根本还未愈合,那石牢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您就行行好放他出来吧,至于其他的我们慢慢来。” “我便是要看看他能不能够坚持的住,拒绝了我燕清风的孙女,他也要有这个命才是。”燕清风冷哼一声,“这些日子你在屋子里面好好呆着,不要总是和燕风起冲突,怎么说你也不应该为了一个外人和自己的亲哥哥闹得这么僵。” 因为燕回对商裕的敌意的确让燕回很不高兴,所以燕回这几日对燕风也极其冷淡,燕回跺了跺脚,见燕清风没有收回成命的意思,只得沉默下来,燕清风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 商裕被两人粗暴的推入石牢,因为看不见商裕根本不知道周遭是什么情况,但石牢名副其实,四周都是石头,商裕手脚被绑上锁链,被推进了石牢之内,感受着地上冰冷的温度,商裕微微皱眉。 他如今的确没有自保的能力,更不要说其他的了,但答应燕清风的要求他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除却程娇娥不说,便是燕回他也不想耽误。 这几日都不得歇,商裕每日都在思索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他想他的确是没有做好皇帝,也没有做好程娇娥的丈夫,天奕算不得最强盛,而程娇娥明明是自己心爱的女子可是自己却难以保护她,甚至连腹中的太子也被人杀害,明明猜测到是什么人所为,可是却难以给他定罪,也许程胥对自己的怨恨不是没有理由的。 第913章 吹雨公主 他希望程娇娥离开自己也是正确的,可是商裕还是不放心。 他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也不知如今的天奕到底是什么状况,朝内是否知晓自己的失踪,还是尹千章依旧守在自己的皇位之上,伪装不曾卸除,他又如何保证尹千章对自己依旧忠诚呢,诸多疑问在身,最让商裕放心不下的依旧是程娇娥,他不知道程娇娥如今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程娇娥是否还在宫中。 他自己尚且有预感,觉得程娇娥已然离开了天奕,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离开这里,只有这样才能够有机会了解外面的一切,经历了那样的痛苦,商裕突然明白了很多,也许自己不该惯用仁慈,许多的时候暴力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那样才能够守住自己想要的。 西江。 春宴在即,西江内外皆是喜气洋洋,西江王好战,但西江内部还算和谐,虽然民风较之天奕要彪悍许多,可程娇娥还是过了几日安稳的生活。 子溟每日跟在程娇娥身边却一直不知程娇娥的真正名字,更是对程娇娥十分好奇,程娇娥知晓子溟这份好奇,但也不愿多言,如今天下谁人不知商裕的懿贵妃名叫程娇娥,自己的名字怕是会暴露,所以程娇娥不愿多说。 子溟见程娇娥日日在屋内实在无聊,便开口劝道,“夫人是要等春宴,可春宴尚且还要几日才能举办,夫人已经在屋子里面闷了好几天了,不如今日外出散散心吧,外面春光正好,夫人何必一直在屋子里面对着那些无聊的话本。” 程娇娥喜欢看话本,虽然书中的故事有些写的很夸张,但的确能够让程娇娥放松下来,见子溟脸色,也知道小姑娘真的是憋坏了,程娇娥有些无奈,“你想去什么地方?” 子溟道,“我也是第一次来王城,王城内想来必然有许多有趣的东西。” 程娇娥扔下手中的话本随意问道,“你之前没有来过王城么?” 子溟点点头,“是啊,春宴什么的我也只是听说而已,所以才想着出去玩一玩的。” 程娇娥没有多问下去,“既然如此那便一起出门吧,只是不知外面可有什么有趣的东西,你可要跟紧我,不要丢了才是。” 见程娇娥起身,子溟自然兴奋的跟在程娇娥身后,西江王城内十分繁荣,程娇娥也喜欢热闹的环境,总归能让人忘记许多疲惫,西江人较之天奕人五官都要更为深邃一点,所以程娇娥混在其中还是很显眼的,她是标准的中原美人,加上她的模样的确秀丽,吸引了不少目光。 子溟道,“夫人,你看大家都在看你呢。” “你这丫头。”商裕没有办法,子溟指了一处茶馆道,“不如我们进去喝茶,这样也许还能避开一些目光,让夫人自在一些。” 程娇娥没有拒绝,那茶馆较之天奕的茶馆也更为简陋,不过程娇娥对此也不嫌弃,倒也不是说简陋,而是本身西江的装饰和天奕一比就要缺些精致。 程娇娥带着子溟刚一进入,店小二便迎接上来,“两位姑娘,要吃些什么?” “不是姑娘,这是我们夫人。”子溟开口道,那店小二立刻改口,“原来是夫人,是小的不会说话,您看看您要吃些什么?” 程娇娥随意扫了一眼,店内的人算不得多,但却给人一种如芒在刺的感觉,她淡淡道,“既然是你要进来的,那便由你来选择吧,子溟。” 一句子溟带着些别样的含义,子溟笑道,“夫人说笑了,奴婢不知夫人喜欢吃什么。” 程娇娥道,“随意。” 那店小二似乎也看出程娇娥兴趣算不得高,便立刻带着两人寻了一处包房,那房内倒是安静不少,程娇娥坐下之后子溟得了程娇娥同意便点了菜,等到人走了之后,程娇娥才道,“说吧,把我千辛万苦引到此处是为了什么。” 子溟一愣,当下便尴尬的笑笑,“夫人,您说什么呢。” “之前我便觉得你有些问题,但是问题不大,可能是另有企图,也许是我身上的钱,或者是知晓了我的身份想要从中谋取些什么,这些我都不在意,而且你是西江人,对于我在西江来说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指引,但这些日子你却愈发的忍耐不住了,今日更是有意无意的希望我出门,现在到了地方,要做什么还不准备说出口么?” 子溟似乎没想到程娇娥会这么说,当下还是有些怔然,但程娇娥语气平淡,听不出生气也听不出慌张,平淡的像是在正常和她说话一般,子溟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你果然很聪明,和传说中的你似乎差别很大。” 一个很沉稳的女声,程娇娥抬眼,见门被人从外打开,一个蓝衣女子走了进来,而子溟也立刻起身朝那人行礼,“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程娇娥挑眉,“西江的长公主在天奕,传言更是成了天奕皇帝的阶下囚,西江王族也就只剩下倾城公主和西江王了,阁下又是哪里的公主呢。” 那蓝衣女子笑道,“夫人不妨猜一猜,我是什么人?” 程娇娥起身,四周很安静,想来此地都在面前之人的掌握之中,但程娇娥却也不曾慌张,既然她找上自己就绝非是无事,既然有事就不可能真的发难,“当今能够在西江王城,并且被人称作公主殿下的想来也就是嫁给西江王的南疆吹雨公主了。” 那蓝衣女子朝前走了几步,子溟和本来就跟在蓝衣女子身后的一人紧紧的跟在蓝衣女子后面,只听她道,“我的确是吹雨公主,我的本名叫做叶棠儿,如果你不嫌弃,可是喊我一声棠儿,或者直接叫我吹雨亦可。” 程娇娥还不至于自来熟到如此地步,当下只是再次坐下,“吹雨公主直言来意吧,称呼这种事情至少我觉得我们眼下还没有那么熟悉的关系。” 叶棠儿笑道,“早就听闻懿贵妃与众不同,果然如此。” 第914章 合作 对于这样的奉承程娇娥并未有任何态度的转变,对于懿贵妃这个身份她本就想着暂时忘记的,此时被人提起,程娇娥还是觉得有些不快。 那叶棠儿也不再犹豫,径直坐在程娇娥对面,“我知道夫人极为聪慧,我来此的目的也许夫人能够猜测一二。” “吹雨公主是如何让子溟找到我的?”程娇娥认为自己虽然有些名气,但还不至于到人尽皆知的地方,南疆和天奕十万八千里,这吹雨公主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模样,并且还让她的婢女准确的找到自己,程娇娥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 叶棠儿道,“既然夫人这么问了,棠儿便也不隐瞒了,子溟的确是我的婢女,而且也是我从南疆带来的忠心下人,夫人奇怪的是为何子溟会认得夫人,那是因为我给子溟看过夫人的画像,而子溟也是特意前去天奕,却不曾想之后的一系列阴差阳错,反倒是发觉了夫人要离开天奕,子溟便借此机会顺水推舟,带夫人来到了西江,而且夫人本来的目的不也是西江么?” 纵然程娇娥是要来西江的,可是自己来和被人诓来完全是两回事,子溟站在叶棠儿身后,看出程娇娥脸色不佳立刻道,“对不起夫人,我……” “你不必跟我说对不起,你的主子是吹雨公主,不是我,而我当初随手救你本也没有想太多,来西江是我自愿,今日跟你出门也是我自愿,所以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 听程娇娥这么说子溟反倒是更加不好意思的,但见程娇娥的确没有继续责问自己的意思,子溟才黯然的低下头。 叶棠儿道,“夫人果然聪明。” “公主找到我,我想不明白,难道公主现在该忧心的不是南疆的情况么,一路上南疆被西江攻占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公主还能如此悠哉的寻找我一个不相干之人,实在是让我吃惊。”程娇娥猜测到吹雨公主另有目的,但吹雨不愿明说,程娇娥也来的多猜测,只是言语中故意挑逗。 那叶棠儿果然变了脸色,“我找夫人便是为了此事,南疆于我本就是生我养我之地,我嫁来西江便是为了谋求西江和南疆的和平,却不曾想月倾华还是不肯放过南疆,如今南疆国灭,我的父母更是死在他手中,他却还让我坐着这个王妃,我确是日夜都恨他恨得牙痒痒。” “既然如此,那公主何不破釜沉舟,直接杀了他,你作为他的枕边人,难道不是最为容易的么?” “放肆。”子溟身边的另外一个小姑娘听不下去了,叶棠儿立刻道,“子滟,休要在夫人面前无礼。” 那子滟的年纪应当是比子溟要小的,也更加沉不住气,当下脸色依旧难看,但还是低下头道,“是奴婢说错话了。” 叶棠儿道,“夫人大人大量不要介意一个小姑娘说的话。” “我自然是不介意的。” 见程娇娥等待着自己的回答,叶棠儿这才继续说道,“不是我不想杀他,但他对我……对我根本没有夫妻之实。” 沉默,便是程娇娥也惊讶于这个答案,那叶棠儿脸色难看至极,继续道,“从最开始西江王便不曾碰过我,而宫中传言,月倾华根本就是一个疯子,他喜欢的人是他的亲姐姐月倾城。” “什么?”想到在天奕和月倾城相处的那段时间程娇娥倒是并未觉得月倾城和月倾华之间还有这样的事情,毕竟只是传闻,的算不得真,但西江长公主和西江王之间的关系的确是比一般的姐弟要亲热许多的。 而且月倾城本身也足够有能力,否则也不会成为西江战神。 “我刚嫁入西江王城的时候,新婚夜月倾华却去了长公主的寝殿,当时我并未多想以为月倾华是找月倾城有什么别的事情,毕竟南疆和西江距离近,我也听闻过西江长公主的传闻,知晓她不是一般女子,也许是有什么政事。” 见叶棠儿脸色实在难看,程娇娥也并未打断叶棠儿的话,叶棠儿继续道,“但第二日我却听闻月倾华当晚宿在了长公主的宫中,我当时便觉得有些古怪,可还是没有多问,但之后的日子月倾华却并未对我有过任何兴趣,依旧每日都往长公主的寝殿跑,时间长了我也知道了西江王宫内部的传闻,从小到大西江王和西江长公主都是住在一处的,就算是如今月倾华已经成年,可还是每日都要和他的长姐睡在一起,你可能不知道我当时的感受,虽然我从未当月倾华是我此生的良人,可是嫁与他之后我也从未有过别的想法,只是想要好好和他过下去,却不曾想他本身就是一个变态。” 知晓自己的丈夫喜欢亲姐姐,这的确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程娇娥道,“但如今长公主已经嫁入了天奕,若当真西江王和长公主之间不清不白,那西江王为何会让长公主嫁入天奕呢?” 叶棠儿总算是稍有缓和,一边的子溟已经给程娇娥和叶棠儿各倒了一杯水,叶棠儿道,“既然夫人这么问,想来是见过月倾城了?” 程娇娥眸色深邃,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见过,当然见过。” “那夫人觉得长公主是什么样的人?” 程娇娥道,“若是她外在表现出来的模样,她是一个十分任性脾气暴躁,甚至可以说是骄纵的公主,但为人善良,甚至医术高超。” 叶棠儿面露恐惧,“夫人若是真心说出这些话,想来如今也不会在西江了。” 程娇娥冷笑,“我且说了,这些都是她表现出来的样子,当然我也不认为西江的战神将军会是一个这样任性的女子,京城发生了很多事情,必然和她月倾城脱不了干系。” 叶棠儿深吸一口气道,“月倾城此人极为深沉可怕,若说月倾华为人任性倒还差不多,月倾城根本才是背后把持西江的人。” 程娇娥眸色更深,“是这样么?” 第915章 惊天 叶棠儿不曾停顿,“嫁入天奕,必然是长公主自己的决定,当时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也是不愿听人口舌,便也不曾对月倾华纠缠,反倒是相安无事,月倾华便当做没有我这个人,除却大型的事情必须要我到场之外我们并没有任何的交集,我和月倾城真正的独处只有两次,一次是我从宫外归来发觉月倾城便在我的寝殿之内。” 见叶棠儿脸色的确是恐惧到了极点了,月倾城虽然给程娇娥的感受很不好,但倒也不至于恐惧,那叶棠儿道,“当时我以为月倾城是来同我解释那些传闻的,心中虽然不高兴,但还是装作很亲热的样子,但月倾城却始终寒着脸,更是开口告诫我让我注意自身的行为,既然做了西江的王妃,便不可随便出宫,就算月倾华不宠幸我,我也必须要努力争取到月倾华的宠幸。” 程娇娥一愣,没想到月倾城还做过这样的事情,叶棠儿无论是好心还是坏心都是抱着不打扰他们的态度,但月倾城却一心想要让叶棠儿做王妃该做的事情。 “所以你答应了么?” 叶棠儿道,“自然不肯,我便直言长公主和西江王之间的关系,月倾城脸色更是阴寒,当即便下令把我宫中原来属于西江的婢女们全部杀掉了,除了我带来的子溟和子滟,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 程娇娥也是惊讶,“月倾城竟是如此弑杀之人,若是如此京城中那些灭门案是她所为也不奇怪了。” 叶棠儿不知晓京城的血案,但实在是因为说起月倾城的缘故而脸色难看,虽然是白日,却无端的觉得屋内一阵冷气。 “虽然不知夫人所言何事,但的确是月倾城能够做的出来的,她绝非外表看起来那般美貌柔弱,根本毫无人性,那次之后我便尝试着和西江王维持关系,但月倾华却根本不屑于我,我最后一次和月倾城接触便是月倾城离开西江之前,月倾城突然找到我,告诉我她要离开西江了,我当时虽然心中庆幸,但却半点不敢表现出来,月倾城却直言知道我的心思,她明白我怕她,但是不要认为她离开了便不能够管理西江的一切,她让我尽早给月倾华生个孩子,我应下了,但时至今日月倾华还是一次也不曾碰我,却又闻得故国被灭,这背后的一切定然是长公主算计所为,无论如何我都要报仇。” 感受到叶棠儿更加激动,程娇娥道,“那你找上我是觉得我能够帮助你么,但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知道我的?” 叶棠儿沉默,又担忧自己说话慢了,连忙看程娇娥脸色,程娇娥道,“你若有什么话便直说,你不必把我想的太高,离开天奕我不过是一个普通女人罢了,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 程娇娥担忧叶棠儿在自己身上有什么寄托,毕竟程娇娥记不得自己之前到底做了多少离经叛道的事情让人铭记,叶棠儿的情况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至于自己来西江虽然也有接近西江王的目的,但叶棠儿的举动自己还是需要揣测的。 叶棠儿连忙道,“我听闻夫人是从月倾华的口中得知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南疆也并非只有我一个公主,但我素来普通,也没有什么惊人才华,对于外面的事情也不甚了解,那日听闻月倾华口中多出一个名字叫做程娇娥,我当时便觉得惊讶,因为这名字听着便是女人的名字,可月倾华素来只提起长公主,除此之外更是任何人都入不得眼,为何会突然提起此人,因此我便悄悄询问,得知了你的身份,原是天奕国的懿贵妃娘娘,更是一位传奇女子,所做的事情许多男人也比不得。” 程娇娥道,“公主赞缪了,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至于那些传闻多半不能当真。” 叶棠儿不依的摇头,“可是月倾华他从未对任何人上心,夫人是除了长公主之外的第二个。” 想到当初和月倾华的接触并不是让程娇娥觉得舒心的经历,月倾华那个人的确有变态的潜质,或者说较之一般人来说月倾华有些不正常,“所以,我还是不明白你找上我的目的。” 叶棠儿看出程娇娥故意装傻,但也不恼,只得继续道,“夫人,我知道你来此必然目的也是西江王,所以我想和你联手。” “如何联手?” “我希望夫人可以入宫,留在西江王身边,若是夫人本有什么计划,我叶棠儿亦能配合夫人。” “你的目的是希望西江王死,你好为南疆报仇,还是说你希望能够有一个人替你转移注意力,让月倾华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你便可以随意自在了。”程娇娥问的直接,那叶棠儿脸色白了几分,但还是坚定道,“我,我是要杀了月倾华的,但是我一人之力难以达成,而且我更希望能够杀了月倾城,这便是我的目的。” 程娇娥思索道,“我如何相信你?” 叶棠儿面色凝重,“我可以告诉你一个西江王的秘密。” 程娇娥哼了一声,但还是应下,“说吧,什么秘密?” “西江王有暗疾,每月都会发作,并且药石无医,若是趁此机会,说不定可以……” 程娇娥拧眉,“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无法全部相信,但你说的没错,我来西江的目的便是西江王,接近西江王我虽然之前想好了办法,但如今有了吹雨公主的帮助,相信只会更加的顺利。” 叶棠儿道,“我知道夫人想要在春宴接近月倾华,这的确是一个好机会,每次春宴月倾华都会自己去城外的枫叶林,虽然此时不是秋天,但月倾华便是喜欢那里,所以夫人可以试着如此接近月倾华。” 见程娇娥不说话,叶棠儿突然从怀中掏出什么来放在了程娇娥的手中,“这个是南疆的皇家玉佩,我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了,只有这个希望夫人能够相信我的诚意。” 第916章 逃离 匀星岛。 商裕被关进石牢之后便无人问津了,甚至连送饭食和水的人也没有,商裕缩在地上,感觉到身上的温度正在一点一点流失,除此之外燕清风倒也没有派人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不过现在商裕的身体极为虚弱,便是这么耗着也难以安稳。 如今的他的确没有任何力气离开这里了。 就在商裕神思昏沉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丝异动,他立刻戒备起来,但却难以起身,只觉得四肢软绵绵的,那倒入喉咙内的毒素不只是伤害到了商裕的声带,更是连带着进入了商裕的身体之内,对身体也是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门上的铁链传来响动,似乎是有人正在打开锁链,但是来人一言不发,商裕也无法判断到底是什么人,只得安静的在黑暗中蛰伏。 门被推开,商裕感觉到两双脚步的声音,就在两人接近商裕的同时,商裕却是同时做出攻击,好在对面的两人反应足够快才没有真的被商裕伤害到。 很快商裕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竟然是燕风,“你这个小子,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却是个吓人的脾气。” “别啰嗦了。”另外一个声音商裕也听了出来,是燕风的朋友水其,也是那个对燕回一往情深之人,但他们二人是来做什么的,难道已经到了七日? 纵然石牢内难辨日子,但商裕也觉得尚且未到七日,为何会现在便离开石牢呢,商裕觉得燕清风改变念头的可能性很小。 出了石牢,商裕却也没有办法询问什么,那水其更是不由分说直接把商裕背在背上,商裕感受不到两人的恶意,便也安静下来,水其脚力极快,那燕风也是不遑多让,一行三人快速行走,而商裕也觉得海浪的声音越来越大。 “你们来了。”很快商裕又听见了燕回的声音,不等他疑问,燕回便道,“阿玉,不能多说啦,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有很多疑惑,可是等我们到船上出了海再说,我爷爷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就算是跟你没有深仇大恨,可是你触了他的逆鳞,他便绝对不会手软的。” 见商裕点头,燕回指挥道,“哥,水其哥多谢你们了,但是你们真的要跟着我一起离开么?” 燕风拍拍胸脯道,“哥哥怎么也不可能让你一个人闯外面的大浪,而且你从小对驾船不甚熟悉,还是要我和水其护航的,要不然估计你和这小子都离不开匀星岛,更何况我也想去外面看看,爷爷一直看不起我,正好离开一段时间让他省心。” 燕回又看向水其,水其冷着一张脸道,“你不必多说了,我离开是我自己的决定,而且我水其无牵无挂,也不怕岛主怪罪。” 燕回本也不是拖拉之人,当下便点头道,“既然二位哥哥如此说了,那燕回便谢过二位哥哥了。” 商裕被水其背到船上,商裕数着水其的脚步声才发觉这船居然不小,而且船上居然还有床,被水其放在床上,燕回便立刻过来查看商裕的情况,“阿玉我现在就带你离开,我哥哥和爷爷学习过驭船之术,水其哥哥更是难得的船首,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带你离开这里的,你无须担忧,想要说什么还是等睡过一觉再说吧,我知道那石牢十分折磨人,你这几日也没有东西吃,我给你准备了一些食物,等你睡醒了再给你吃。” 商裕心中感激,但的确如同燕回所言极为疲惫,一沾床铺便觉得没了精神,竟是昏昏沉沉的就睡了过去。 燕回起身,把船内的熏香炉搬得稍微远了些,这才道,“抱歉了阿玉,你还是先睡着比较好,等到了安全海域,我再叫醒你。” 没有回答,但燕回却心满意足,水其和燕风控制着船成功让船离开了匀星岛,闯入了那片危险的海域之中。 尽管燕回不是第一次出海,还是被眼前的大浪震慑,见燕回站在远处燕风和水其都不敢大意,这船本就是匀星岛上独有的船只,若非岛上之人也不会驾驭,燕回开口道,“两位哥哥,小心啊。” 等到了燕回的安慰,水其便觉得更加有力气了,一边的燕风也是鼓足了力气,“妹妹,你先回船舱照顾好你的小白脸,这里有我和水其就够了。” 燕回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只是连累,便连忙进入了船舱之内,只感觉到一阵难言的动荡,船更像是无根的浮萍在海浪上漂浮,燕回只是紧紧的护住床上的人,看着商裕的脸,燕回却觉得脸色发热。 想到燕清风的话,燕回却是心绪动荡,“你真的是我命定之人么,可是你为何已经有了妻子,你的妻子又是什么样的人才让你如此念念不忘。” 当然不会有回答,但燕回却还是问的任性,“他们都说我是岛上最好看的女子,说我比早上的第一道晨曦还要好看,可是为什么你却视而不见呢,啊,我忘记了你本来就看不见的,若是你看得见,是不是会因此而对我改观,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治疗你的喉咙和眼睛的,爷爷治好的药和药方我都偷出来了,虽然我就要到十八岁了,但是爷爷说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可以平安的度过我的十八岁,所以阿玉你一定会对我好的是不是。” 船渐渐平稳,燕回却觉得眼眶发热,盯着眼前的人却是怎么也放不下,“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我也不想逼你的,所以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但无论如何我都会跟在你的身边保护你。” 沉默的应答,燕回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是满头大汗的燕风走了进来,“好了,已经过去危险的海域了,之后便是平稳的海路了,你且说说我们要去什么地方,难不成要顺水漂流么?” 燕回情绪散去,但看起来还是有些异样,因此便没有转过身只是道,“他说过他是北狄之人,那边前往北狄吧。” 燕风皱眉道,“我去问问水其,这个地方我也不熟悉。” 第917章 春宴 燕风皱眉道,“我去问问水其,这个地方我也不熟悉。” 得知了商裕不在天奕之后,吴衣反倒是陷入了疑惑,本质是他是根本不相信商裕会和程娇娥一起远走高飞,而且尹千章的话虽然可以相信,但吴衣认定尹千章必然有事相瞒,而辗转路径吴衣已经前往了漠北。 秋婉玉对此很不理解,“公子,我们为天奕如此奔波真的值得么?” 吴衣沉默的时间不算长,但还是稍显停顿,他才转身看着秋婉玉道,“婉玉,你希望这天下继续战火么,难道这样的平静不好么,若是天奕沦陷,北狄和漠北真的能够独善其身么,漠北王从未有过想要征战的心思,如今我也只是寻他和天奕合作,除此之外并无他意,相信漠北王权衡利弊也该知道现在的西江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秋婉玉点头,“这些婉玉明白,只是明明应该是商裕所做的事情,却都担在了公子身上,婉玉有些为公子不值罢了。” “无妨,能够为天下尽力,我吴衣所为也不算是毫无价值,更何况程娇娥乃是我义妹,商裕便勉强算我妹夫吧。” 见吴衣有意逗自己笑,纵然无奈秋婉玉也只得叹息一声同吴衣前往漠北。 西江王城内。 一场浩浩荡荡的春宴即将开始,王城内一片自在欢喜的景象,程娇娥想不通为何西江王坐拥这样的江山却还是有野心想要吞并天下呢,程娇娥混在其中身边没有了子溟,毕竟西江王还是认得子溟的,若是带着子溟恐怕会暴露。 子溟并未给自己带来什么确实的伤害,但小姑娘却对此十分愧疚,但程娇娥根本不在意,她若是连这些都要在意的话,只怕根本难以生活了。 顺着人流,程娇娥来到了西江所谓的春宴,这春宴很有意思也十分亲民,皇家在一个范围内放下食物和餐具,而来此的人无论是富贵人家还是乞丐都可以随便吃下去,尽管场面稍显混乱,但能够见到西江王,自然还是有无数的百姓前来。 西江国度是捎带些神秘色彩的国家,在这里他们的王也是他们的神,所以能够见神一眼,自然是无人不热切,程娇娥看得见周围人脸上的狂热神色,对此倒也能够理解。 众人齐聚,眼见高台之上走出一个人,身后还跟着一个,正是西江王月倾华和西江王妃吹雨公主,两个人看起来十分合拍,毕竟都是模样娟秀之人,程娇娥站在人群中仰望,发觉吹雨公主似乎正在寻找自己,那眼神亦是十分的热切。 若吹雨公主说的全部都是实情的话,那吹雨公主如今面临的便是她的杀亲仇人,甚至日日夜夜都要相对,想来当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就算是再坚韧的人恐怕也要被这样的情况折磨疯了。 许是看到了程娇娥,叶棠儿收回了目光,乖巧的站在西江王身边,只听西江王开口,众人皆是安静下来,西江王满意的笑了笑,“本王很高兴能够见到本王的臣民们,今日在此召开春宴,大家不必忌讳。” 言毕,便有人拿起铜锣重重一敲,人群便纷纷朝西江王跪拜道,“恩谢吾王。” 程娇娥也跟着一处,等到人群起身,大家便纷纷的去寻找食物了,这场地足够大,食物也足够充足,西江的这个春宴倒是十分有意思,而且食物都是上好的,见时间足够,程娇娥也跟着吃了几味,但目光一直盯着台子上的西江王。 果然就在众人吃的兴致浓时候,西江王已经悄然离开了,程娇娥之前便去那林子处查看过,确定只是一片普通的林子,放下手中的食物,程娇娥不在犹豫,而是按照叶棠儿所说的小路前去林子内等候。 匀星岛,海上。 行驶了一夜,海上的情况也愈驱平稳,水其的确是认识路的,对于海外的环境也是稍微了解一些,燕风陪着水其开船,燕回则是陪在了商裕身边。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安神香放的多了,还是商裕太累了,这一睡居然睡了一天一夜还未清醒,燕回担心商裕会突然苏醒,干脆就坐在商裕身边等着商裕醒来,身上的伤口已经被燕回处置了,而燕清风的药燕回也给商裕使用了,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燕回本要起身去准备茶水,却突然察觉身后的人似乎在动,他的喉咙里面发出一丝薄薄的呻吟,燕回转身去看,见商裕总算是苏醒了,此时正朝自己这边,虽然他看不清楚,但船舱内还算安静,所以分辨自己的方位还是很简单的。 燕回很高兴,“你终于醒了,阿玉,你要是再不醒我都要没有办法了。” 商裕勉强起身,却有点分不清此时的环境,只听燕回道,“你不必惊讶,现在我们已经在船上了。” 扶着商裕坐在桌前,面前是燕回早就准备好的笔和纸,商裕很感动燕回的细心,可越是如此,商裕便越是难以适应,无论是他本来的身份,还是他的心之归属,显然燕回都不适合跟在自己身边,但如今燕回带自己离开匀星岛,甚至放弃了匀星岛上的尊贵身份,背离了岛主,这一切都是商裕难还的大恩情。 “怎么了,你是不是不习惯坐船?昨日听水其哥说我才知道北狄原来完全是内陆国家,根本不临海的,所以我们不能直接到北狄了,必须先到达天奕,如此才能够借道进入北狄的。” 没想到燕回真的要带自己去北狄,不过先入天奕也是好的,至少自己要了解一下关于天奕的情况,这样才能知晓自己面临的处境,无论如何现在的自己根本难以再回到天奕皇权,天奕的百姓不可能让一个又瞎又哑的人做皇上。 商裕不知自己能否痊愈,可对于天奕的心思不曾减退。 见商裕还是不写字,燕回便有点着急了,连忙伸出手在商裕的额头上摸了摸,“可是病了,你如何了,莫非听不见我说的话?” 商裕知道自己让燕回担心了,连忙拿起笔写到,“无事,多谢姑娘。” 第918章 海上明月 见商裕还是熟悉的疏离反倒是让燕回松了口气,“你刚才在思考什么,思考的如此入神?” 商裕写到,“我只是不知如何表达我的感谢,这次能够离开匀星岛多谢姑娘了,但不知是否会对姑娘有什么影响?” 燕回立刻道,“当然不会啦,怎么说我也是爷爷的孙女,爷爷向来宠我,只是在大事上比较有自己的主见罢了,除此之外肯定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而且我现在离开匀星岛,爷爷暂时想要找到我也是难上青天,等到他气消了,我也就回去了。” “那就好。”笔下字依旧,商裕写字并未因为眼睛而受到影响,一阵沉默,燕回也知道商裕和自己目前十分尴尬,就在两人都有些尴尬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是燕风。 “这小子醒了?”燕风对商裕的称呼一直都是那小子,这小子之类的,若是之前燕回必然要让他改改口,但如今燕风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而且燕回也知道燕风的心思不坏,只是为人较为粗俗罢了。 “多谢燕风公子救命之恩。”商裕再次写下对燕风的致意,燕风虽然认字,但还是被燕风后面那公子两字雷的外焦里嫩,当下便道,“你喊我燕风就好了,实在不行你可以喊我燕风壮士,我这模样可当不起什么公子,看你这样子柔柔弱弱的却不曾想还会武功,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你,但我妹妹十分喜欢你,不如你和我还有水其结拜为兄弟吧。” 燕回没想到燕风居然突然提议这个,当下便有些惊讶,但心中也是乐意的,毕竟在匀星岛兄弟一次不是轻易叫出的,既然结拜为兄弟那便是生死与共,日后若是要帮助商裕什么,燕风和水其也绝对不会留手,必然会全力支持的。 见商裕仍旧犹豫,燕风有些不悦道,“怎么,我可是匀星岛未来的岛主,水其也是匀星岛的第一勇士,我们和你结拜难道还委屈了你?” 一直到很久之后,燕回等人知晓了商裕的真正身份,还是惊讶的难以自已,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商裕无奈一笑立刻写到,“如此,是尚玉高攀了,既然燕风壮士有意,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燕风见商裕那些话脑袋疼,“你说话直接一些,不要总是咬文嚼字的。” 商裕点头,写的也直接,“我答应了。” 如此燕回自然是最高兴的,见燕回高兴燕风的心情也不错,而且这商裕似乎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副柔弱样子,既然离开了匀星岛,他也要好好的闯荡一番才是。 众人来到甲板之上,水其亦是在此,让燕回没想到的是,这个建议居然本来就是水其所提的,本来燕回还担心水其不会答应,但显然是自己多想了。 水其看着商裕道,“既然要结拜,不知公子可愿意坦诚自己的身份?” 商裕也发觉,三人之中这个水其才是最为有头脑的,商裕笑道,此地没有纸笔,他察觉到甲板上湿润的地面,便在地上用手指写到,“水其兄何意,在下尚玉,已经说过了。” 那水其冷哼一声,也没有继续纠结,三人按照匀星岛的仪式结拜兄弟,年纪询问之后,果然是水其最大,燕风第二,而商裕则是最小,这个结果让商裕有些无奈,燕回大包大揽道,“小弟,日后我和水其哥罩你,放心我们的武功可都是很高的,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商裕也不知道,水其和燕风后来当真陪着自己走过了一段最艰难的路,更是成为了自己身边最为得力的帮手。 燕回更是高兴,从船舱内拿出了她珍藏已久的酒,燕风当然高兴,哈哈道,“小弟当真是我们的福星啊,以前小妹才不舍得拿出这样的美酒呢。” 燕回翻了个白眼,却见商裕在地上写到,“两位兄长不妨也喊小弟阿玉,如此方顺耳一些。” 纵然此玉非彼裕,但商裕也有些难以忍受小弟二字,当真是让商裕哭笑不得的称呼,那燕风也水其也没再次纠结,便和燕回一同喊商裕阿玉了。 气氛总算是活跃起来,而水其和燕风面对商裕的时候也不再向过去那般敌意满满,燕回也舒心许多,留下燕风看顾船只,水其则是和两人进入船舱内休息。 水其对商裕的疑惑甚多,此时倒也不客气了开口问道,“你当真已经娶亲?” 商裕哭笑不得,这种事情的确没有必要说谎,他点点头写到,“是。” 一旁的燕回显然不愿水其多问,但水其就跟没看到燕回的脸色一般继续问道,“那你们有孩子么?” 一句话问到了商裕的伤心处,想到当时自己抱着一出生便死去的逸儿时候,他的心中根本不知如何形容,虽然孩子生出来身上还带着温度,可是一点一点在自己怀中丧失了全部温度之后,商裕便难以压抑住自己的悲伤了,可是想到程娇娥定然比自己还要难过,商裕只得沉默的拥住孩子,试图留住商逸最后一点温度。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两人都看出商裕神色有异,一边的燕回更是开口道,“阿玉,你若是不愿回答,不回答也没什么的。” “无妨,我和妻子本有一子,奈何出生的时候发生了一点意外,所以已经去世了。” 商裕的字写的平静,可内心却是惊涛骇浪,本来水其对于商裕是否结亲一事还有所怀疑,但当下商裕的反应也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了,商裕不仅有妻子,而且还有一个亡故的孩子。 “抱歉。”水其也是个知礼的人立刻同商裕道歉,“我不知你有这样的伤心事。” “大哥不知也是应当的,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相互了解。” 水其切了一声,但还是默默道,“我们问了你这么多问题,你若是有什么问题想问我们,也随意。” 商裕到了匀星岛后的确是太过于安静了,也不曾问多余的问题,见水其这么说,商裕笑了笑,写到,“我没有什么问题想问。” 第919章 枫叶林 天奕皇宫。 钟离沁这几日总觉得吃什么都没有胃口,但因为有了皇上的宠爱,钟离沁的脾气总算是好了许多,也让钟离沁身边的宫女轻松了不少。 宫女端来了钟离沁最喜欢的桂花甜羹,可是钟离沁不过喝了一口便恶心的抚着桌面干哕起来,那小宫女被吓得够呛,连忙跪下,“皇后娘娘赎罪,可是甜羹不合胃口?” 钟离沁干哕了一阵,这才白着脸摇摇头,“你起来吧,不是甜羹,只是这些日子总是如此,却是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 小宫女名唤新晴,是刚刚跟在钟离沁身边伺候的,对于钟离沁此人也早有了解,如今钟离沁当了皇后更是不可一世,新晴自然惧怕,战战兢兢起身却道,“娘娘可需奴婢为您寻来太医?” 钟离沁点点头,“的确也该找太医问问了,本来还想着没有什么大事。” 对于自己的身体钟离沁也是十分在意的,毕竟她才刚刚坐上皇后,跟在商裕身边的日子还长着呢。 那婢女转身去寻太医,钟离沁等了半晌,便又觉得饿了吃了几口甜羹却没有什么滋味,只觉得十分想要吃些辣味的东西,但之前钟离沁却从未喜欢过辣味的食物,当即便觉得有些奇怪,就在此时太医也匆匆赶来。 钟离沁如今在宫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太医也不敢怠慢,连忙跪下,“臣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本宫进来吃什么都没有胃口,便是平素喜欢吃的东西也难以下咽,还总是觉得恶心,身子也很不痛快,你来给本宫悄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太医连忙给钟离沁把脉,却是惊喜的再次跪下,“回禀娘娘,您这是喜脉,您有喜了!” “什么?”钟离沁猛然起身,自己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你确定,你再给本宫诊诊。” 钟离沁也是十分惊讶和高兴,但又担心是太医出了错,那太医连忙给钟离沁又诊了一便道,“回禀娘娘,千真万确,您的确有喜了。” “真的么?”钟离沁大喜过望,“新晴,给这位大人赏赐,来人摆驾。” 得到了这个消息,钟离沁自然急着告知皇上,没想到自己居然怀孕了,这可当真是让人难以自持,钟离沁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程娇娥怀孕的时候她有多么嫉妒,本来以为自己能够第一个为商裕生下孩子,好在那个孩子还是一出生就死掉了。 纵然当时举国悲痛,可钟离沁却是暗自高兴,觉得程娇娥那样的身份根本就不会生出皇子,未来天奕的太子终究还是会由自己生出的,转眼之间天翻地覆,程娇娥如今不在宫中,更是传出已死的消息,自己已经成了天奕国的皇后,一切的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尹千章本在处理奏章,突然听闻钟离沁来此还有些好奇为何今日钟离沁来的如此之早,常德虽然觉得面前之人古怪,但每日跟在尹千章身边也挑不出什么错,纵然心中疑惑,但面前的人却对他坦荡,常德也渐渐熟悉了身边人的改变。 除却对钟离沁的态度更好了一些之外,现在的皇上倒也挑不出什么问题。 得知皇上对钟离沁的态度,常德立刻开口道,“请皇后娘娘进来吧。” 钟离沁一进门先是朝尹千章行礼,尹千章自然起身扶住了钟离沁,“沁儿这是做什么,怎么白日来此,莫非是有什么事情?” 钟离沁立刻道,“臣妾有一事要告诉皇上,只是不知皇上是否高兴。” 她担忧商裕还记得程娇娥,却从未想过眼前的人早已不是商裕,既然不是商裕又怎么会记得当初的丧子之痛呢。 “沁儿既然有事,若是好事朕自己会高兴。” 钟离沁道,“臣妾怀孕了,皇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尹千章尚未有多大反应,一边的常德却是十分惊讶,没想到这短短一月当真是天翻地覆,钟离沁居然怀孕,那也意味着若是钟离沁生出了儿子,便也是未来天奕的太子,而商裕和程娇娥的那段感情,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你怀孕了?”尹千章微微拧眉,但很快又放松下来,“这是好事,朕很高兴,常德立刻传讯下去,皇后娘娘怀孕一事,务必让宫人小心注意,千万不可打扰皇后,也不可让皇后受到任何伤害。” 钟离沁距离尹千章十分近,所以还是看到了尹千章刚才脸上的神色,她只当尹千章对于这个孩子还是有些芥蒂的,因此也没有敢多问,而是谢过之后便离开了,见钟离沁没有纠缠,尹千章还觉得特别。 “皇后有了孩子,好似却得知分寸了。”尹千章道。 一边的常德开口,“想来是因为商逸太子的缘故,皇后娘娘担心勾起皇上的伤心事。” 商逸之事尹千章也是知晓的,可惜这孩子出生注定便是没有福分的,否则怎么会一出生便死去,若非如此,商裕定然会十分宠爱这个孩子,但思来想去,若是没有当初商逸的死,也许事情也不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常德出门为尹千章准备晚膳,尹千章才默然叹息道,“皇上啊皇上,你真的已经死了么?” 天奕皇后怀孕的消息传了出去,更是举国欢庆,帝后和谐便是万民之福,尹千章更是借此机会大赦天下,放出了一些罪行不算重的刑囚,除此之外更是做出一件惊人之举,便是把西江公主月倾城从宫中私牢放出,另赐暖风苑,虽然仍旧是华贵妃,但是显然不如之前尊贵。 虽然明着是住在暖风苑,但暗中尹千章的看守依旧不曾放松,对于月倾城此人尹千章十分忌惮,他也同样在等着吴衣的消息,两人的合作才能够抵抗西江的威胁。 枫叶林内,程娇娥缓步踏入,此地空无一人,此时尚且是初春,林内仍旧是荒芜一片,但却的确带着一阵莫名的宁静,不过此地还是普通了一些,却是不知为何西江王会对此处如此执着。 第921章 西江王宫 等了不久,程娇娥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想来便是西江王月倾华,虽然心中抵触,但程娇娥知道自己来西江的目的,既然明面上无法帮助商裕,她便来此彻底从西江内部希望能够消除西江对天奕的敌意,就算难以达成,大不了破釜沉舟。 “是你?”来人果然看见程娇娥,当下便觉得诧异,但脸色又很快转为明媚,“小娇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想我了不成?” 程娇娥还未说话,面前的人也就是西江王月倾华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肯定不是了,小娇儿一往情深,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中,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听闻那边传来小娇儿身死的消息,还难过了许久呢,难不成是小娇儿的魂魄飘到西江来了?” “不是。”程娇娥对于月倾华这幅模样十分无奈,也不知月倾华到底是不是伪装,还是真的如此,但无论是哪种模样,月倾华和月倾城两人都相差甚远。 “那是什么?”月倾华一人也未带,四周是寂静的风,月倾华似乎十分期待程娇娥的答案,更是激动的等待着程娇娥的回答。 “我是活人。” 月倾华啧了一声,“小娇儿是想我了么?” “我只是想来同你谈判。” 月倾华笑道,“既然是想要谈判,那在此地可无法谈判,不如小娇儿便同本王一起回宫去,自从阿姐离开之后,宫中可是寂寞异常啊。” “听闻西江王已然有王妃。” “你是说那个无趣的女人,本王对她没有兴趣,本王喜欢的是像小娇儿这样有趣的人,阿姐不喜欢你,可是我喜欢,我阿姐不喜欢的东西定然十分有趣,毕竟她素来没有什么喜恶,而且我很喜欢你,被我喜欢便是你能陪我进宫的理由。” 程娇娥果然无言以对,但总之目的是达成了,这月倾华的确看起来不太正常,当初自己和他在客栈那一段记忆也是因为程娇娥刚刚醒来,又恰巧失去了记忆,所以才会被月倾华弄得手足无措,现在的程娇娥又经历了许多,想起往事反倒是游刃有余了。 至少面对西江王的时候是这样的,她看的出来,西江王对于月倾城的事情十分执着,就算不是叶棠儿说的那个关系,只怕西江王也是十分依赖月倾城的。 “看来你很想念倾城?”程娇娥挑眉道,“只是我本以为我和倾城会是朋友,原来她私下对我却是厌恶。” “那倒不是。”月倾华哦了一声,语调古怪,“阿姐是因为你抢了她心爱的男人的注意力,你要知道我阿姐是不会喜欢人的,喜欢了就不会放手,她对那个小白脸有兴趣我知道,而且那个小白脸忠心你,她便不高兴,但是我高兴,我阿姐怎么能够喜欢那个小白脸呢。” 月倾华口中的小白脸想来就是沈祁愿了,没想到月倾华的控制欲如此强,程娇娥也分不清他对自己的心思到底是什么样了,但如今月倾城被软禁,月倾华为了月倾城会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还未可知,自己必须留在月倾华身边,如此才可以防万一。 漠北。 北狄王来访对于漠北王来说自然是一件大事,尤其是之前莫胜鸿和吴衣之间也算是结交,而漠北和北狄素来友好,如今吴衣来此,漠北王莫胜鸿当然是十分重视。 见吴衣是孤身而来,除却秋婉玉之外居然没有任何随从,反倒是让漠北王有些奇怪,因为漠北和北狄距离近,漠北王也听闻过一些关于北狄王的传闻。 待入宫之后,莫胜鸿屏退了左右,这才悄悄问道,“北狄王为何孤身而来,莫非是北狄内部真的出事了?” 见莫胜鸿一脸担忧,吴衣深知莫胜鸿脾性,知道他是真的好心,当即笑道,“漠北王严重了,北狄内部倒还翻不出什么天来,我来此也不是为了北狄。” 吴衣虽然是孤身而来,但气度不减,身上纵然有风霜,也不过是赶路的缘故,漠北王这才方下心来,“如此甚好,若是北狄需要,本王自然不会吝惜自己的能力。” “多谢漠北王,我这次前来是为了天奕国主当说客。”吴衣不准备把商裕失踪的事情告诉漠北王,既然尹千章伪装商裕伪装的天衣无缝,自己也没有必要拆穿他,这种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漠北王一挑眉哦了一声,“本王也听闻你和天奕的那位皇妃结为兄妹了,但当时见你似乎是对她甚为欢喜,莫非是为了她,所以才让堂堂北狄王来此为天奕做说客?” 吴衣摇头,“我知道王是为了我抱不平,但并非如此,如今天奕内部十分混乱,而我那位义妹也不知身在何方,我这次来此便全当是为了商裕做这个说客,纵然和商裕并无深交,但此人为人的确值得交往,而且我与他也没有什么仇恨,更是承蒙他信任。” 漠北王点点头,“想来北狄王是为了西江一事。” “的确如此,虽然我是天奕的说客,却也是你我两国的警钟,若天奕当真被西江吞并,那么接下来的便是北狄和漠北了,漠北王应该知道这其中的关键,西江王传闻之中便十分不堪,虽然现在天奕国主控制住了西江公主月倾城,但光是月倾华一人便更为不稳定,我更是听人传闻,言月倾华本是心智不全之人,所以他做出什么都是有可能的,在这种时候,我们务必要团结,如此方能对抗西江的威胁。” 漠北王也知道一些关于西江的情况,纵然西江距离漠北乃是最远的,但就像吴衣所言,西江王此人根本不按常理,若是到时候真的攻打来此也不是不可能,甚至有可能连投降也没有办法免得一死。 “你说的这些我还要与我二弟四弟商讨一番,但想来他们的想法应该和你相差无几,但你连日奔波,还是暂时休息片刻,如此才好继续探讨此事。” 吴衣点头应下。 第922章 药效 船上。 见商裕写下一句没有什么好问的,果然水其又是冷哼一声,燕回觉得有趣道,“水其哥,你也不能非要让阿玉有问题问你啊,这不是强人所难么,阿玉又没有什么好奇心。” 水其道,“你便向着他说话吧,我出去了。” “大哥莫气。”商裕写下四字放笑着继续写到,“小弟又突然有了想问的问题。” 水其这才算是停下脚步,斜着眼看着商裕,商裕早就了解的水其的性格,此人多半是嘴硬心软,而且十分喜欢燕回,若是燕回真的能够跟着水其,反倒是美事一桩,想到日后商裕便决心要撮合水其和燕回。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堂堂国主,最后却沦落到要做红娘的工作,可是如今诸事变换却是事事都不由人啊。 “匀星岛为何名叫匀星岛?” 水其无语,但还是解释道,“匀星岛传闻中是一块天上掉下来的大石头,落根大海,所以也取陨星之意,便是如此,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之前从未听闻过匀星岛之名,莫非你们从不出海么?”商裕继续写到。 “的确很少出海。”水其走了几步语气中带着沉重,“我们的祖先是为了躲避当年的战祸慌乱出海,却不曾想发现了匀星岛这处可以居住人的小岛,岛上的环境十分适宜,就是入岛的海口处极为危险,也因此总是让人觉得恐惧,那之后岛上的人便很少出海了,一直到上一任岛主才发明了这样的船只,如此才陆续有人能够出海,但大家在岛上住的习惯了,出海也不过是为了捕捉那边的鱼类罢了,倒是你阴差阳错的撞上了我的岛主的船,否则你在海上再漂流几天,注定是难以活命的。” 商裕点头,笔下也难免唏嘘,“我也没想到我居然还能够活着。” 当初的情况便是商裕也难免绝望,甚至抱着必死的心思,他是当真不曾想过自己还能够活下去,那一瞬间他觉得程娇娥还活着就已经是最好的,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多做奢求了。 水其是知道商裕当时的情况的,四肢都被绑缚着锁链,脚上更是拴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若不是那石头恰好卡住,估计也就没有现在的商裕了。 “外面的世界当真会有那么多的坏人么?”燕回也觉得可怕,“不过是为了一点钱财,便要伤害人命么?” 商裕思索着,摇摇头,“外面虽然危险,但比之岛上还是有更多的精彩之处的,也许在岛外你能够发现更多,也不会局限于眼前。” 商裕这句话意有所指,一边的水其已经听出商裕的弦外之音,但燕回却只是对外面的世界更加的好奇了,水其只得叹息一声,真的不知燕回到底在商裕身上种下多少情根,他是认准了商裕另外有故事,跟在几人身边也是想要了解商裕的真正身份,当然更多的还是为了燕回。 他不希望燕回真的被商裕迷住了双眼,便一心一意的追寻他,甚至头破血流也不管不顾。 水其突然发问,“你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 本来是商裕问问题的,但居然又变成了水其来问,其实商裕明白水其的用意,他是希望燕回能够对自己死心。 商裕亦是脑海中想念着程娇娥的模样,她的一点一滴早就已经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中,心头上,他毫不犹豫的写到,“她是一个十分完美的人,很聪明,也很善良,可惜我不能好好的保护她。” 水其也感觉的到,商裕必然是经历了许多悲伤的事情所以如今才会如此模样,但诸多的事情牵绊在一处,却也只是让人更加感伤了,燕回也对商裕的妻子充满了好奇,每次听商裕提起便觉得商裕慢慢的悔意。 就在燕回准备继续问下去的时候,却听燕风喊道,“就要靠岸啦,你们准备好。” 听闻就要靠岸,商裕自然激动起来,总算是结束了在海上的漂流,回到这片熟悉的土地之上了,很快燕风等人这艘奇怪的船就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此地乃是天奕靠海的一处小镇名叫流风镇,镇上的百姓大多是镇上土生土长的百姓所以根本不曾见过这样古怪的船,纷纷站在岸上指指点点。 燕风不是个脸皮薄的人,任由他们指点,甚至还朝他们挥了挥手,燕回的衣着也是古怪一些,较之天奕人要更为开放,裸露在外的胸肌也是让众人震惊。 和燕风比较,水其穿衣便要保守许多,至于燕回更为女子,虽然衣服的花纹和天奕的流行不同,但看上去总是好看的,商裕的衣服本就是燕回特意给他寻找的,和常服没什么区别,四个人的出现让镇上的人民十分好奇,很快便有人开口问道,“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啊?” 燕风回到,“我们来自海上的仙岛。” “胡说八道。”水其打了燕风一巴掌,燕风便老实了起来,燕回在一边掩嘴笑,商裕踩在岸上虽然脚下依旧虚浮,但这种感觉确实久违的感觉,纵然他不晕船,但还是不喜欢在船上的日子。 “我们只是从一处岛上来此游历的人罢了,别听我兄弟胡说,大家还是散了吧。”众人就算再好奇,也不过是好奇那么一处船罢了,船看完了,人也看完了,便没有什么新鲜劲了,水其虽然比燕风燕回要更为了解外面一些,可终究是岛上之人,外面的事情还是不能全部了解的。 当下三人便一同看向商裕,“怎么样,我们要去什么地方歇脚?” 商裕哭笑不得,“便寻叫客栈的地方就可以住下了,可是你们……有钱么?” 他自然是没有那些东西的,本来之前也不曾因为那种东西着急,但如今出门在外,放知没钱寸步难行,水其道,“外面的人果然麻烦,在我们岛上物品都是公有的,想要便要用劳动换取,谁干的多,谁便拥有的多。” “如此的确是个好办法,可是海外不同岛上,毕竟人口众多。” 第923章 窘境 商裕四人面临了出海的第一个困境,那便是没钱,若说之前商裕还未做国主的时候,是安平侯府的小侯爷,绝对不会没有钱,后来做了国主之后,他亦是很少出门,就算是和程娇娥在外居住的那一段日子,他怎会不知他的娇娥可是天下第一首富的女儿,现在想想反倒是有点唏嘘。 燕回有些苦恼,“那要怎么办才好?” 商裕写字很困难,但如今三人都不熟悉外面的情况,只能靠商裕交流,商裕缓慢的写到,“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先寻找这镇内可有破庙暂时歇脚,至于钱的问题,可以慢慢思考。” 得到商裕的指示,三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就算商裕真的是岛外之人,可他毕竟生来便是富贵人家,对于外面的世界还是太不了解了。 漠北王宫。 吴衣歇下之后才觉得疲惫,这些日子他接连掐算,却算不出个所以然,也分辨不清程娇娥的前路,如此只是让吴衣更为担心,他其实最放心不下的,便是现在的程娇娥根本没有和商裕在一处。 见吴衣久久不歇,一边的秋婉玉有点担忧,“公子,你这几日日夜赶路已经很累了,你该休息了。” “婉玉,我以前从未想过我会和一个女子的羁绊这么深。” 秋婉玉叹息,“若非亲眼所见,我尚且不敢相信,公子居然会为了一个女子抛下国家,在外奔波,我本来以为你最想要的就是北狄王一位了。” 吴衣笑道,“若非青魄罗,我本无意王位,但明明该属于我的东西,却因为血缘亲疏而被夺走,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秋婉玉知晓吴衣说的是实情,说到底吴衣争夺北狄王之外不过争夺的是一口气罢了,曾经以为北狄王会公正无私,但面对亲情的时候,任何人都无法变得继续公正了。 “其实我知道义父那么做也没有问题,青魄罗既然失散多年,他定然心中悔恨,这也不会是弥补的方式罢了,只是他要弥补,却非要把我的未来也一处牵扯进去,这样的事情我吴衣绝对不会允许发生。” 许是想起年少的事情,吴衣方觉得疲惫和无奈,一边的秋婉玉摸了摸吴衣的额头道,“公子,你发烧了?” 怪不得,秋婉玉觉得今晚的吴衣有些不一样,虽然是春日,但春寒料峭,吴衣更是很少注意保暖,见他默然不语,秋婉玉却十分心急,“公子,你……” “无妨,睡下吧。” 纵然秋婉玉担忧,但吴衣决定的事情,也向来没有人能够左右,秋婉玉只得退下。 天奕皇宫。 入夜时分,却见新任丞相尹盛玉急急而来,皇上对尹盛玉的态度一向好,自然无人敢拦,到了门前尹盛玉见常德开口道,“常德公公,臣有事见皇上。” 常德道,“丞相大人稍待,皇上正在沐浴。” 尹盛玉本要等待,却听里面传来尹千章的声音,“常德,让丞相进来吧,朕又不是女子。” 常德挑眉给尹盛玉开了门,方更觉得皇上对尹盛玉的态度愈发的好,也是让常德不明的地方。 只听尹千章又吩咐道,“常德,你便在门外好好看守,朕和丞相有国事要谈,任何人不能打扰。” “奴才遵旨。” 尹千章的确正在沐浴,见尹盛玉进来,尹千章朝尹盛玉招了招手,同时开口道,“义父,你怎么深夜而来?” “钟离沁怎会怀孕,莫非也是你?”尹盛玉对于尹千章的作为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明着尹千章说自己是为了商裕守着天奕,可是诸事繁杂,尹千章除却政事之外却几番染指商裕的私事,尤其是钟离沁。 “义父是问罪而来么?”尹千章冷笑,尹盛玉也觉得尹千章愈发的陌生起来,“要是我说是呢,义父可有什么完美的解决办法?” 尹盛玉拧眉,见尹千章半躺在浴池内,池水蒸汽缭绕使得尹盛玉看不清楚尹千章的脸,但是两人从未用这种口气说话,现在的尹千章让尹盛玉觉得恐惧。 “你这便是承认了这件事,若是日后皇上真的归来,你要怎么办才好?” 尹千章突然起身,站在水池中看着尹盛玉,“其实义父已经想到办法了,不是么?” 尹盛玉见尹千章朝自己一步一步走来,虽然脸是商裕的,可这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孩子,他怎么会不熟悉,尹千章缓慢的披上衣服,然后懒洋洋的道,“第一个办法,弄掉钟离沁的孩子,这个很容易,只要我想钟离沁肚子里面的孩子就绝对保不住,第二个办法,便是让商裕永远没有回来的机会。” 尹盛玉拧眉,“你确定皇上未死?” “我不确定,可是我觉得他没死,但这也只是我的感觉罢了,还需要确定,也不需要多久,若是商裕真的没死,无论发生了什么,再等一段日子,总会露出端倪来的,而且明面上,我也并未叛离他不是么?” “帝王心难测,他不一定还愿意相信你。” 尹盛玉的话的确很有道理,但尹千章却还是摇摇头,“义父希望我选择哪一个?” “若知如此,当初定然不会让你来此考取功名。” “可惜为时晚矣,如今的我已经深陷泥沼。” “你要知道,若是你选择第二条路便是再无后路,所以我不希望你选择第二条,凡事都要备好可以退后之路,一个人不可能完全的伪装成另外一个人,而且我相信章儿你也不愿意一直顶替着别人的身份。” 这句话倒是说道尹千章心中,他也知道尹盛玉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如今还在这个位置上,一种程度也是为了保命,若商裕不回来,他便难以解释现在发生的一切。 “义父希望我杀死我自己的孩子?” “钟离沁背后是安平侯,这个孩子她必然抱以厚望,若是杀掉她腹中的孩子,只怕后宫将是一片血雨腥风,难以收场。” 第924章 争斗 流风镇内。 此地算不得富饶,所以的确有许多荒废的破庙,可是破庙内多半被镇内的乞丐霸占,商裕拦着燕回三人不让他们同其他人起冲突,所以便一时难以找到歇脚的地方。 水其冷哼道,“阿玉,你若是继续这么拦下去,我们今晚怕只能住在大街上了。” 商裕不好意思的笑笑,但无论是作为国主的气度,还是别的原因,他都做不出与人争抢的事情,见商裕这幅模样,水其也是无可奈何,只当这个新认的弟弟太过好说话。 行至黄昏,总算是找到一处无人的破庙,三人也并无什么行囊,的确是出行草率了,进了破庙,庙内也是落满灰尘,怎么说燕回也是匀星岛上的公主,此地的破败也是超出了她的想象了。 “没想到岛外的生活也是如此艰难,此地即为庙宇,供奉的便应是神明,怎么会荒废至此呢?” 商裕拿起一根木棍,接着地上的土写到,“被人忘记的神明有许多,人们只会选择对他们有用的神明,或者是此地的百姓并未有余力可以供奉神明,便渐渐的荒废下来了。” 燕回站在神像面前道,“那这是什么神呢?” 听燕回描述,商裕仔细辨认,写到,“这是一处观音像。” 燕回虽然从未见过观音像,但在岛上也不至于全然无知,如今得见观音像还有点兴奋,连忙拜了拜,“观音娘娘,能否赐给我们一些吃食?” 自然是得不到回应的,商裕哭笑不得,知道燕回是饿了,一边的燕风也耷拉着耳朵,想来也是饿的不轻。 水其倒是动作麻利,很快便收拾出来几处可以暂时歇下的地方,接着他看向商裕道,“这里可是有什么地方可以换钱?” 商裕点点头,写到,“典当行便可。” 水其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道,“你且看看这东西能够买多少钱?” 商裕仔细接过,他见过的宝物甚多,水其这块玉摸起来的确是好玉,而且应当颇有年代,商裕写到,“玉是好玉,但此物多半和大哥相伴许久,定然是重要之物,所以还是不要典当的好。” 燕风也道,“那可是你娘送给你的,难道你真的要典当了?” 得知是水其娘送给水其的,商裕更是郑而重之的把东西还给水其,水其哼了一声,“难不成我们要一直在这里呆着?” 就在水其话音刚落,却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看来这个破庙还是有主的,为首的是个彪形大汉,一把络腮胡,看着庙内的三人很不顺心,“你们是什么人,谁允许你们在这里的?” 燕回是个泼辣性子,当下便道,“怎么啦,我们就是来此歇脚的,难道这个庙是你们的庙?” “小姑娘,这里自然是我们的地盘,识相的就快点离开。” 许是燕回的模样十分好看,那领头人说话才算是稍微软和一点,但燕回却掐着腰不依不饶,“你问观音娘娘一声,她要是说这个庙是你的我这就给你让开。” 水其和燕风也起身站在燕回身边,本来就没有吃饭,几个人都十分暴躁,他们第一次踏入岛外,却不才曾想岛外居然如此的不和谐。 商裕亦是起身,但他的眼睛实在是局限了他的行动,再加上他起身之后,便无法写字,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做,商裕亦是发觉,如今的他总是感到十分无力,更觉得连累了眼前的三人。 那络腮胡看出燕回的胡搅蛮缠立刻道,“你们快点离开,否则我们可不留情。” 水其也是有火气,当即便道,“既然无法证明,那这个地方便是大家都可以居住的,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眼见水其便要发火,那络腮胡却也没当回事,“既然如此,把这几个人给我打出去。” 商裕感觉这面前的人应当不是简单的乞丐之流,多半是有组织的,但到底是什么组织商裕也不知道,毕竟他看不见,燕回他们也对此不甚了解,现在情况一触即发,商裕也难以知道更多的详情。 但他能感觉到水其三人有意把自己护在身后,商裕只觉现在自己的处境十分不好,却不曾想还能遇到这三人真心相待,一时之间也是不知是感动还是无奈,他想要回到过去恐怕是难上加难,若非有着三人相扶持,只怕是寸步难行了。 水其冷哼道,“真当我们怕了你不成?” 只听两方动,却是一言不合便打在了一处,商裕知道水其他们心中有气,对面的人却也是不让,但却发觉面前这三人皆武功不错,那络腮胡很生气,终于把目光投向了三人身后那个眼睛上缠着纱布的瘦弱男子。 无论怎么看,这人的模样也不像是会武功的,纵然商裕的耳朵也被毒素稍微影响,但也不是完全听不见,却听燕回大喊道,“阿玉,小心。” 商裕便准确的避开了眼前的攻击,手上脚下却也不留情面,那络腮胡没想到商裕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当下便捂着脸诶呦了起来。 这是水其几人第二次见商裕使用武功,干净利索,十分养眼,若非他双目失明,只怕威力不止如此。 虽然络腮胡的人数众多,但在燕回几人手下还是轻而易举,打到所有人都趴下之后,那络腮胡才求饶道,“四位大爷,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可我们是走镖的,这镇上就一个客栈还住满了,我们实在是没地方去了。” 燕回道,“什么是走镖的?” 商裕解释,“便是运送货物的,既然如此不妨让他们进来吧,只是你我两方井水不犯河水,若你一开始便说你是走镖的,只是想要借住,我们也非此地主人自然会让位,为何非要如此蛮横呢。” 那络腮胡从地上爬起来朝商裕拱拱手,“几位想来是很少行走江湖,我们这镖局走的东西都是极为珍贵的,若非落脚这破镇子,定然是要寻个好地方放置的,怎么可能放心庙内还有其他人。” 商裕也有点好奇,写到。“你们这东西是要运到什么地方。” 第925章 镖局 络腮胡脸色一变,但眼前几人实在是实力不凡,络腮胡也没想着骗他们,当下便开口道,“这是要送到京城去的,本来是极为珍贵的东西,我们几个提心吊胆生怕出什么事情,所以才如此谨慎。” 听闻是京城,商裕自然更加在意,写到,“莫非是送去皇家,否则为何大哥如此谨慎呢?” 那络腮胡早就注意到商裕是个瞎子,但却隐隐透露着些许贵气,身后那三人收了手,也都是安静的站在商裕身后,络腮胡便把商裕当做他们中的老大了。 “公子说的没错,我见公子见识不凡,而且也身手不凡,却为何在此破庙过夜,莫非也是寻不到客栈?” 商裕一行人不过四个,想要寻个客栈还是简单的,他们镖局因为人数众多,再加上此地民风淳朴,根本难以解释太多,鱼龙混杂反倒是容易出事,所以这络腮胡便想着找个清静的地方,如此方不至于出事才是。 但不曾想,却遇见了商裕几人。 商裕本就心思在京城,此时见络腮胡提出问题,一边的燕回也是体贴,特意给商裕准备了纸笔,商裕这才写到,“我们初来此地,本是外海岛上的隐士,如今前来此地却发觉没有钱财傍身,无处可去,所以才暂时在庙中歇脚。” 那络腮胡起了别的心思,连忙道,“不知几位可愿加入我们镖局,之前倒还不曾觉得,这次和诸位打过之后才发现我们镖局势力不够,若当真路上遇见什么危险,只怕我们这一单生意是要作废的,东西要是送没了,只怕我们镖局都不保了。” 商裕本有此意,一边的燕回心直口快,“跟着你们有饭吃么?” 水其皱皱眉,似乎是看出了商裕的刻意,不过当下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顺着商裕的意思了,毕竟现在他们也的确没有别的选择,难道还真要穷困潦倒的在这个破庙内混日子么,也非他们出海的初衷。 “当然。”那络腮胡连忙开口,“在下龙横天,不知几位怎么称呼?” “这名字倒是大气。”水其哼了一声,从来到此地之后水其似乎一直都不顺心,燕风大大咧咧的道,“我叫燕风,这是我妹妹燕风,这是结拜大哥水其,这位是我结拜弟弟尚玉,既然说好了,那快点有饭吃没?” 商裕摇了摇头,燕回燕风兄妹果然只是为了一口吃食,至于他自然是为了打探京城的情况,龙横天连忙去拿吃的,那些镖局的人也陆续起身,先是把东西放好,这才小心翼翼的坐在破庙的边缘,不敢打扰自家老大和这些人打交道。 在江湖之上历来都是强者为王,他们也知道面前四人的武功他们根本比不上,所以也不敢再有别的心思。 有了食物,燕风总算是舒心了,虽然只是些干粮之流,但燕风和燕回也十分满足了,商裕手里拿着一个馒头却是不动声色,等到龙横天坐回来这才继续在纸上写到,“冒昧问一句,这东西到底是送给谁?” 龙横天叹了口气,“既然之后都是自家兄弟了,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据说啊这京中的皇后娘娘怀了孕,这一箱子都是难得的珍贵药材,专门送去给皇后娘娘养胎的,这事关天奕国未来的太子,我们不敢怠慢,接了单之后一直都是战战兢兢的,一路之上勉强算是顺利。” 商裕尚未写字,却是猛然起身,连一边的燕回和燕风都吓了一跳,“怎么了阿玉?” 水其淡淡的瞥着商裕的神色,却见商裕又缓缓坐下,但手却仍旧在颤抖,“皇后?京中何时有了皇后?” “诶,公子难道不知天奕皇帝早就立了淑贵妃为后,如今淑贵妃怀孕,更是举国同庆,皇帝更是因此大赦天下,便知这孩子皇帝有多么看重了。” “你说淑贵妃是当今皇后?”商裕虽然知道京中定然巨变,但钟离沁成了皇后,那程娇娥又在何处,难道真的被程胥带走了,可商裕不相信程娇娥真的会对自己一点也不惦记,又或者程胥使用了什么计策骗过了程娇娥。 “那你可知天奕国的懿贵妃何在?”商裕此时也顾不得太多,只想快点了解朝中情况,那龙横天道,“懿贵妃,那位妖妃早就传出死讯,不过皇城内并未传其下葬的消息,我们跑江湖的人总是有点小道消息,传闻那位妖妃根本不是死了,而是离开了皇宫,因此皇上为了掩饰自己的耻辱,所以才说是死了。” 商裕面色惨白,这下一边的燕回也不敢吃了,连忙过来给商裕把脉,“阿玉,你怎么样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不曾,你且去吃吧。”商裕舒了口气缓慢写下,燕回还是不放心,却听水其道,“回儿,不要打扰阿玉谈话了。” 燕回这才又回到燕风和水其身边,但还是一脸担忧,“水其哥,阿玉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们这位弟弟的秘密估计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 燕风不明所以吃的开心,燕回叹了口气,却不明白水其到底指的什么。 乍闻程娇娥死讯,商裕差点眼前发黑,不过龙横天接下来的话也让商裕缓解,龙横天说的没错,程娇娥怎么可能会突然死亡,离开才是最大的可能,那如今天奕的皇帝依旧是尹千章,他居然敢私自立钟离沁为后,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无论如何都要等到自己回到京城再说。 “那你可知西江同天奕之间的情况?”商裕关心的事情都是当今值得关注的大事,那龙横天也没有多做怀疑继续道,“这个啊,西江如今可是不得了,不过我们皇帝也是很硬气的,据说把那位西江公主关进了宫中私牢,因为皇后怀孕,这才又另赐了宫殿,总算是没有被继续关着了。” 软禁月倾城的确是威慑西江的一个好办法,若是商裕在也定然会那么做,尤其是程娇娥警告了他多次月倾城的问题,她根本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第926章 欢心 想到程娇娥之前也教给了尹千章幻蛊之术,想来尹千章便是依靠幻蛊之术伪装自己到了现在。 虽然商裕还有许多问题,但知道自己若是问的太多必然会引起怀疑,索性便没有多问,那块被他拿在手中的馒头也始终没有吃下。 入夜,破庙内十分安静,能听到众人的呓语和鼾声,商裕却无心睡眠,悄然起身站在庙前,深夜的风还是很冷的,可是商裕却浑然味觉,脑海里面思考着程娇娥的情况,和自己现在能做的一切,若是突然回去恐怕反倒是会引起一阵恐慌,但若是悄悄回去,就算找上尹千章,他也无法保证尹千章是否忠诚。 “想什么呢?”背后有人,商裕倒也没有惊讶,而是转身朝背后之人笑笑,竟是水其。 “你似乎对京城很感兴趣。” 商裕只是点头,那水其继续道,“虽然你开不了口,但是你这个人却并非看起来这么简单。” 商裕不置可否,他也发觉水其的不一般,此人的智商很高,也不是燕回燕风那样好糊弄的。 “你告诉回儿你是北狄人,却如此关系天奕之事,回儿和燕风或许不会注意,但我确实很在意,你真的是北狄人么?” 商裕没准备隐瞒了,他摇摇头,水其笑道,“你这是承认了,你不是北狄人?” 见商裕不否认,水其继续道,“你是天奕人?” 商裕点头。 “你真的叫尚玉么,刚刚睡前我询问了龙横天一个问题,他说天奕的皇帝名叫商裕,商裕和尚玉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水其的问题问的很犀利,商裕仍旧是笑着的,心中却不免因为水其而感到惊讶,水其的确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虽然对外界并不了解,但是却能够直接抓住要害。 “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但是我们和你离开匀星岛便是以诚相待,既然结拜为兄弟,若是你有什么难处我绝对不会置之不理,所以你大可不必隐瞒我们。” 商裕沉默,然后苦笑,便蹲下身子借着外面的月光在土地上写到,“我现在告诉你你还愿意相信么?” 水其点头,“既然你是我水其的弟弟,我自然会帮助你,哪怕你的身份真的是那样离谱,我也能够接受。” 见水其一本正经,商裕知道水其几人是真的讲义气,他犹豫着又写下,“我知道你喜欢燕回,我对燕回并无其他意思,所以你不必……” “你以为我是因为燕回才愿意帮助你?” 至少商裕还不至于和水其等人不过认识数日水其便无条件的愿意帮助自己,商裕虽然眼盲了,但是心不盲,到底是什么缘故他也能够分辨,能够坐上皇位,商裕从来也不是一个愚蠢自大的人,他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 “看来你还是不信任我,当我没问。”水其转身要走,却又被商裕拽住,商裕虽然眼盲,但是方向辨认的十分清楚,水其停顿片刻道,“你的身份本来你不那么重要,但你要清楚,我既然和你结拜,便是当你是弟弟,你若是有事,我必然不会袖手旁观,你为何会变成现在的样子,背后可还有什么别的隐情。” 察觉到水其是真的在关心自己,反倒是让商裕有些不自在,他起身拍了拍水其的肩膀,试图开口,因为燕回的药,商裕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已经在恢复了,勉强发出声音也可,只是会让喉咙感动疼痛罢了。 水其听到商裕勉强说出口的话,却是一句多谢,水其摇摇头,“等你愿意说了再说吧,进去睡觉。” 西江王宫。 西江王外出参加春宴居然带了一个女子回来,而且这女子容貌昳丽,虽然算不得倾国倾城,但绝对是个美女,西江的美人也不少,可西江王却从来也看不上眼,身边勉强跟着一个吹雨公主,宫中的人都知道西江王根本看不上吹雨公主。 西江王带着程娇娥进入宫殿,四处拉扯着程娇娥看,倒像是一个带着自己玩伴看自己玩具的小孩子,然后月倾华很兴奋的开口,“怎么样,你觉得我的宫殿比之商裕的哪个要好?” 商裕根本就不注重这些,宫中的装饰多半还是太上皇时期便存在的,程娇娥对于这些也不甚在意,而且对于皇宫的记忆她本就淡了,但当下为了让月倾华顺心,便点点头,“很好看。” “本王是问你哪个更好看。”月倾华不依不饶,程娇娥叹了口气,“自然是王上这里更为好看。” 见程娇娥这么回答,西江王十分兴奋,又带着程娇娥去了好几处地方,然后才命人准备晚膳,外面通报王妃到来,西江王十分不屑,“让她走吧,今晚有人陪我吃饭了,不需要她那张死人脸陪着我。” 料想这吹雨公主在宫中的日子的确是过得艰难,月倾华这么喜怒无常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受得了的,如今自己来了吹雨的日子只怕会更难过了,不过程娇娥也不能保证月倾华对自己的兴趣能够一直存在着,或者说她也不认为这便是月倾华的全部情绪了。 “小娇儿,你看什么呢,难道你想和那个女人一起吃饭。” 程娇娥笑了笑,“既然是王上的王妃,王上为何如此嫌弃?” 月倾华却不回答,“你且说说你是如何知道本王会去那处枫叶林?” 程娇娥笑,“王上觉得呢?” “我觉得是那个女人告诉你的,知道我这个习惯的总共没几个人,难道小娇儿要告诉本王你是恰巧在那里的。” 程娇娥也知瞒不住月倾华,“王上可真是心细如尘。” “你这边是承认了?” 程娇娥摇头,“一切都是王上说的,我可不曾承认什么,既然王上觉得是谁那便是谁吧。” 晚膳被端上桌子,程娇娥面不改色,看不出半点畏惧的神色,而西江王也逐渐恢复了他的本色,他并非外人口中的傻子,而是十分有头脑的聪明人,只不过任性了些罢了。 第927章 盟书 月倾城和月倾华之间的关系难以厘清,程娇娥对于别人的私事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如今的她也见不得有多好心,真的要为了那位吹雨公主做什么牺牲,既然西江王愿意这么说,那么她便顺着西江王这么说。 “小娇儿和之前不一样了,不对,是和之前的之前都不一样了,现在的小娇儿就像是一个特别的礼物,我见了很是高兴。” 程娇娥不在意西江王的话,很西江王比认真那就输了,程娇娥笑道,“那王上觉得之前的之前,我是什么样子的,我一直都很好奇,大家似乎都对那个时候的我格外期待,但我失去了记忆之后,想回到最初实在是难上加难。” 月倾华摸了摸鼻子,笑的开怀,“那个时候的小娇儿,很凶,甚至还对本王言语粗暴,不过很少有女人对我这样,我能够感到你的特殊之处。” 这月倾华果然有些古怪,程娇娥挑眉,“难道王上喜欢对你凶狠的人,那之前是我唐突了,那时的我定然不知王上的好,只是一门心思的想着天奕才是。” “小娇儿这句话,莫非现在你不想着天奕了?” 程娇娥挑眉道,“难道西江王不知道,我在天奕已经是个死人了,而且商裕立了淑贵妃为后,这便是他对我的爱么?” 这些想来西江王也是知晓的,尽管说出来是为了当做借口,可程娇娥还是觉得一阵心痛,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天奕的变化为何会如此巨大。 西江王冷笑,“小娇儿,你说的是真心话么?” 程娇娥哼了一声,“不是,我还是喜欢商裕,来到西江也是赌气罢了。” 她没有希望西江王能够真的相信自己和天奕反目成仇,那样只会让人更加怀疑罢了,纵然她真的想要撇清关系,也不急于一时。 “本王就知道。”月倾华还有点遗憾,“可惜啊,你的心思不在本王身上,本王可是很希望你能够对本王有了别的心思呢。” 程娇娥长刀直入,“难道王上喜欢的人不是倾城公主么?” 若是其余人提起倾城公主,西江王必然已经暴跳如雷了,程娇娥说出这句话之后便觉得四周的气氛都变了,隐约更是听见屋内宫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就连程娇娥也在等着月倾华爆发,但是没有,月倾华只是冷冷的走到程娇娥身边,然后伸出手抬起了程娇娥的下巴,“看来你对我姐姐敌意很大。” “天奕发生的那几次灭门案,难道和她没有关系么?” 西江王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些都是姐姐的私事,我自然也不知道。” “我母亲的死,难道不是她所为么?”提到虞缳汐,程娇娥是真的有些发怒,虞缳汐根本就是这场博弈当中一个无名之辈,只是因为和自己有所牵扯所以才有了这样的遭遇。 “你母亲的死,本王也很遗憾,能够生出这么美丽的女子,想来你的母亲也定然是一位大美人。” 这西江王果然是不好好说话,程娇娥收敛了些许怒气,“看来西江王对此是一点也不知情啊。” “是不是商裕不能为你报仇,所以你寻仇也要一个人前来啊,这样的男人可真是无用啊,小娇儿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呢,难道我不比他更为勇猛么?” 至少从外表看来,这月倾华也并未比商裕勇猛到哪里去,而且程娇娥也发觉,月倾华十分喜欢穿青衣,这衣服的颜色更是衬得月倾华格外的秀气。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商裕比不得我,凭什么我看重的女子都要和他有关系,我姐姐嫁给他,连有趣的人也是他的妻子,大家都是国主,为什么差距这么大。” 程娇娥看的出西江王对于月倾城的执着并非只是传言,想来他是真的在意自己这个姐姐,程娇娥笑道,“那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必然是他运气比本王好,不像本王从小运气就不好。” 程娇娥哭笑不得,当真是分不清楚这位西江王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了。 漠北王宫内。 等待了一日的吴衣再次受到了漠北王莫胜鸿的邀请,莫胜鸿见吴衣脸色苍白,似乎仍旧没有休息好,“可是王宫招待不周,为何北狄王脸色还是如此难看?” 吴衣摆摆手,“与王宫招待无关,只是在这几日赶路有些累了罢了,所以一时之间还未休息过来。” 莫胜鸿点点头,“原来如此,昨日北狄王所说之事我已经和我二弟四弟探讨过了,他们二人也认为此事的确应该和天奕联盟,但联盟之事十分重要,不知天奕国主的心思可是坚定,若非日后当真出了什么事情,天奕国主又是否会真的对我们施以援助。” 吴衣道,“这一点漠北王根本无需担忧,若是西江要进攻内陆必须攻下天奕,所以算是天奕有求与我们,西江必然不会避开天奕直接打到北狄和漠北,而且地理条件上也根本不允许。” “北狄王说的是,漠北只是谨小慎微惯了,我也不喜欢打仗,二弟和四弟也喜欢如今平静的生活,我曾经死了两个兄弟,也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因为战争死去了。” “我能够理解漠北王的心思,必然会努力促进和平的,希望战事不会重燃,既然如此,那还请国主在盟书上盖章,并派出使者,我们这便前往天奕。” 莫胜鸿点头,“此番便由我四弟前去,他之前在天奕待过一段时间对天奕也熟悉,倒也好跟你们一处,只是北狄王还要亲自前去么?” 若天奕内部仍旧是商裕,他倒是可以思考一下让其余人代为前去,可既然不是商裕,无论如何他都要前去查看一番,并且确定天奕的安全,而尹千章此人必然还有事情瞒着自己,吴衣也要借此威胁尹千章说出商裕的真正下落,但这些吴衣无法告知莫胜鸿,只是道,“吴衣奔波一些没有什么,但为了四海靖平,若吴衣一人的奔波能够换来这些也是值得的。” 第928章 行镖 因为好身手,商裕一行人得以跟着镖局一起护送这批送到京城的药材,镖局名叫万里镖局,至于那日和他们打架的龙横天倒也是个爽朗性格,很快商裕几人便和龙横天熟悉了,而商裕的喉咙也在这几日恢复了些许,说话是没有问题了,只是若是说的多了便会觉得喉咙剧痛,但商裕不说也没有人知道。 商裕能开口说话最激动的就是燕回了,几人行至欢喜镇总算是寻到了一处大客栈入住,这一路上燕回燕风等人也没闲着,帮龙横天解决问题解决的十分积极,那龙横天也大方,给几人一人开了一间房。 入夜之后,燕回敲门,门中传来商裕的回应,“是燕回姑娘么?” 燕回应道,“是我,阿玉,我来给你送药。” 商裕起身开门,如今他一身黑色长衫,却不知为何总是隐隐透着一股不属于他们的气息,便是他站在那里就像是自生一般贵气,总之燕回觉得商裕很威严,就算他面上温润,但总有一般的情绪是藏在内中的。 黑色的长衫和缚眼的白色纱布对比明显,燕回听出商裕声音中的沙哑,不过却很好听,“你还没休息呢?” 见商裕未曾换衣,燕回便熟练的走了进去,把药盅放在桌子上,燕回又取出外敷的药,“喉咙既然恢复了,便说明这药是有用的,也许每日在眼睛上使用,过不了多久眼睛也能恢复呢。” 眼睛恢复的可能微乎其微,纵然每日燕回都在自己的眼睛上涂抹这种药材,可是却没有什么作用,商裕闻言笑道,“燕回姑娘说的是。” “你每日都姑娘来姑娘去的,累不累?”燕回想要纠正商裕称呼自己的方式,之前商裕不会说话燕回倒还没感到商裕的疏离,如今却是感慨颇深,但燕回的性子素来乐观,纵然如此倒也没有自怨自艾,她还是喜欢商裕。 “在中原,这是我们的尊称。”商裕解释。 “但是我们已经很熟悉了,就算你不想称呼的亲密,你唤我一声燕回也可啊,我是不介意的,阿玉,你非要把我们的关系扯得如此清楚么?”燕回叹了口气,“我爷爷说的没错,你这样的人的确不是我能够拥有的。” 商裕有些无奈,桌上的药被他一饮而尽,他坐在一边,燕回缓慢的帮商裕扯掉纱布,然后为他敷药,“你的妻子便如此让你念念不忘?” 商裕开口,“她很好,我也不希望耽误你,所以保持距离是最好的办法,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你有需要,尚玉必然全心全意,生死不计。” “哪个需要你生死不计,罢了罢了,你就是块木头,好好休息,明日又要赶路了。” 燕回又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最近和商裕交流,她觉得她叹气的机会越来越多了,商裕这个人的确很固执,偏偏他的固执还让人难以拒绝,燕回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是觉得唏嘘,如今离开了匀星岛,却面临了这样的困境,而她十八岁的死劫到底能不能平安度过还是一个未知数。 西江王宫。 有了程娇娥的存在,月倾华对于叶棠儿便更加不重视了,叶棠儿在宫中的生活也更加艰难了,因此子滟对程娇娥很有意见。 见晚膳是剩饭剩菜之后,子滟更是愤怒的一推道,“你们便送这个来给王妃吃,你们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子滟年纪小,素来说话随意,送饭的宫人冷笑道,“能有的吃就不错了,王妃就不要挑剔了。” 见宫人转身就走,子滟气的牙痒痒,不过还是被子溟拽住了,“好了,虽然是剩饭,但至少不是坏饭,若是得罪了他们只怕日后是更为艰难了。” 子滟被气的都快哭了,“娘娘,您把那个天奕皇妃引进来,如今她受宠了,您的生活却更为艰难了,真的不知道您是不是找来一个白眼狼。” 叶棠儿倒是无所谓,“若非程娇娥入宫,如今我可能每日还要面对月倾华那张脸,现在的情况已经很好了,子滟你要收敛你的脾气。” 子滟很不满意,“可是娘娘,难道您就要一直这样么?” 叶棠儿冷笑道,“你认为月倾华会突然喜欢上我么?” 子滟一愣,能够让西江王感兴趣的除却之前便留在宫中的长公主之外,便是现在的程娇娥了,叶棠儿的身份根本微不足道,尤其是现在的南疆已经被西江灭了,而叶棠儿的亲人也全部丧生,根本不要说在西江王心中的地位了,怕是现在还留着叶棠儿也不过是西江王一时之间没想起来罢了。 这么一想,子滟便觉得背后发凉,叶棠儿继续道,“能够留下程娇娥转移他的注意力最好,我们便要寻机会离开西江,便是隐居山林也不要再来这样的地方了。” 子溟道,“娘娘不准备为南疆报仇么?” 叶棠儿一贯是闲散性格,来此之后却是被西江内部的混乱吓到了,如今的她早就不在乎这些了,“南疆有那么多公主,他们都知道西江王是个可怕的人,所以没有人肯嫁过来,只有我,因为不受宠所以被强行嫁过来,你以为我对南疆还有多少感情么,让我为他们唏嘘一下可能还可以,但若让我为他们报仇,那必是天方夜谭。” 子溟是了解叶棠儿性格的,当下便点头,“可是娘娘,我们要如何离开?” “想来还要靠那位程娇娥,她是一个很神奇的人,能够平复下月倾华的暴躁,也许我们可以借助她的能力彻底离开西江,到时候便不会有人能够阻拦我们的路了,也不必每日都活在恐惧之下,无论西江要和谁开战,只要我们躲在山中任何事情都打扰不到我们。” 经历了这么多,叶棠儿也早就不对任何事情抱有希望了,现在的她也就只想着能够安静的活着,这样就足够了,若是继续留在西江就算月倾华真的不对自己的下手,可迟早叶棠儿也会被这里的气氛逼疯的。 第929章 私会 程娇娥每日便是陪着西江王胡闹,西江王没有心思处理别的事情,只是每日都往程娇娥暂时居住的地方跑,而程娇娥总是会弄出些新鲜东西来。 比如今日,程娇娥扯着一个会飞的鸟,月倾华很兴奋。 “这是什么?” 见月倾华连纸鸢都不知道程娇娥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叫做纸鸢,很有趣的。” 月倾华时而幼稚,时而又正常,程娇娥发觉他并非是故意如此,而是当真间歇性便转换性格,绝非刻意伪装,只怕是和幼时的经历有关,程娇娥也粗略的听闻月倾华和月倾城少时便被多方压力所困扰,而那个时候也是月倾城站了出来保护这个比自己不过小了一两岁的弟弟,但具体的程娇娥不知道,只能猜测是那段经历的缘故才让月倾华有了这样的毛病。 程娇娥说着,便奔跑起来,那纸鸢也越飞越高,月倾华很高兴,程娇娥把纸鸢的线轴放在月倾华手中然后询问道,“你不曾玩过么?” 月倾华摇头,“不曾,我阿姐不喜欢玩游戏,她只喜欢联系武功。” 程娇娥沉默,“那现在我带你玩好了。” 她在这里呆了一段日子,也因为她的存在,月倾华很少去处理政事,之前西江对于天奕的压迫突然放松下来,天奕那边却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也不知是程娇娥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 两人一直玩到天色发黑,月倾华才精疲力竭的坐下,程娇娥仔细观察他的神态,知道月倾华可能要恢复正常了。 “王上,该用晚膳了。” 程娇娥开口提醒,却见那边西江王的眼神果然变得慵懒起来,“小娇儿,你每日带本王玩耍,便是希望本王疏于政事?” “是。” 没想到程娇娥承认的如此快,倒是让西江王笑了,“你果然很有趣,但是天奕我势在必行。” “如何能够让你放弃这个想法呢。”程娇娥询问。 “若是你嫁给我我可以考虑考虑。”西江王仍旧是笑着的,他盯着面前的女子便是料定程娇娥肯定不会答应,没想到程娇娥点点头,“我答应你。” “你说什么?”西江王惊讶的看着程娇娥,却见程娇娥弯了眉眼,“我说我答应你,难道王上没听清楚么,那我可以多跟王上说几遍。” “你可要想好了,若是嫁给我,你便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商裕身边了。” “在天奕那边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程娇娥毫不在意,“所以回不回到他身边都无所谓不是么?” “你能够这么想倒是让本王很惊讶,本王一直都觉得小娇儿心中深爱的还是那个商裕。” “那王上便改变你的想法,娇娥心中装的是天下,我不希望天下苍生遭逢兵祸,而如今王上你也拥有了最强的实力,我希望王上就此罢手,让我嫁给王上又有什么不可呢。” 见月倾华脸色稍变,程娇娥起身,“若是西江王不愿,便当娇娥只是来此为王上解闷便可。”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我的大婚我要天奕国主亲自到场为我们庆贺,我会亲自和他洽谈两境和平之事。” 程娇娥道,“我还有一件事希望王上能够应下。” 月倾华好整以暇的看着程娇娥,却听程娇娥道,“我希望王上日后能够和倾城公主断绝往来。”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让本王和我本王的亲姐姐断绝往来,这怎么可能。”月倾华转身,衣袖挥动,程娇娥能够感受到月倾华的情绪波动,但是月倾城的威胁比月倾华要大的多,就算现在月倾城还在天奕可程娇娥仍旧不放心。 “王上误会了,倾城公主如今在天奕,明面上是商裕的贵妃,暗中更是和天奕臣子牵扯不清,我知道王上和公主情深义重,可是这样的公主显然心中早已不是王上了,王上有何必还对她念之不忘呢。”程娇娥很会戳月倾华的痛处,她知道月倾华最在意的就是月倾城和沈祁愿之间的关系,程娇娥是个女子,她能够看出月倾城虽然用计算计沈祁愿,可对沈祁愿未尝不是一点真心也没有。 “你胡说什么,阿姐她不过是为了利用那个男人罢了。” “王上想过没有,公主为什么要离开西江,她是西江的战神,亦是王上心心念念的人,怎么舍得突然离开你。” “阿姐离开是为了我们的大计。” 察觉到西江王的心神以乱,想来是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程娇娥笑了笑,“王上当真这么想,我相信王上肯定也想过月倾城是不是故意离开西江的,明明她可以不用嫁给商裕,她的身份也不可能有人逼迫她,为何她非要离开西江呢。” “你不要胡说八道。” 看出月倾华的脸色变化,程娇娥立刻语气软了下来,“既然你不愿意听,那我就不说了。” 没想到程娇娥真的收了话题,那月倾华松了口气,却觉得程娇娥更为和善了,不过这也只是潜藏在心底的隐隐感觉罢了,月倾华拉住程娇娥的手,程娇娥没有拒绝,“走,我们去吃晚膳。” 入夜。 虽然月倾华这些日子总来找程娇娥,但在其余事情上月倾华还是十分守礼的,程娇娥进入自己的寝殿,却发觉寝殿之内还有另外的人。 “谁?” “是奴婢。”程娇娥仔细辨认,发觉是子溟,当即便放松了警惕,但还是轻轻的关上了门,毕竟她不知道这西江内是否还有什么其他人物。 “你来做什么?”程娇娥并非怨怼子溟,但子溟却总觉得对不起程娇娥,程娇娥也懒得分辨什么,见子溟来此料想是叶棠儿有事。 “我家王妃想请夫人前去。” “何事?” “夫人到了便知道了。” 程娇娥点点头,她也知道叶棠儿的处境,的确不太好,自己进宫这几天宫人对自己尊敬有加,毕竟是西江王看重的人,宫人们很少见西江王看重什么,自然格外殷勤,但也因此和叶棠儿的处境一对比,便显得叶棠儿更加可怜了。 第930章 入京 虽然一路之上磕磕绊绊,但是重回京城还是让商裕觉得情绪复杂,若是之前他大可在京城内随意,但如今他的身份却显得有些尴尬,不过好在他是个瞎子,眼上遮着一寸的纱布,倒也稍微的遮住了他的容貌。 万里镖局入京之后立刻就有人前来接应,不过来人还是不太满意,直言龙横天他们送的太慢了,虽然龙横天在外人面前横,但此地是京城,龙横天自然也是谨小慎微的。 那接货之人注意到了燕回,毕竟燕回的模样十分秀丽,以及燕回身边的商裕,不知为何,那人总觉得商裕有些眼熟,但也只是一打眼没有多想,毕竟那人是个瞎子。 “你们这镖局还真是什么人都有,怎么连女人和瞎子也能跟着一起走镖?” 镖局素来是没有女子的,但燕回不一样,她的身手好,而且为人也爽快,听那人这么说就有点不高兴,“女子怎么了,女子就不能送镖了,再说瞎子又怎么了,瞎子的武功也比你高。” “燕回。”商裕出言提醒,要说现在这些人当中唯一能够震慑燕回的也就是商裕了,燕风本就是有点憨厚,至于水其,他说出来的话燕回也不一定能够听。 当下燕回便哼了一声,那龙横天连忙开口解释,“这几人都是武功高强的人,这样才能够保证货物的万无一失。” 来人虽然不满意燕回的态度,不过见燕回是个女子,终究还是没有多做计较,而且仔细检查过货物之后便离开了。 燕回见人走了不满的道,“这些人真不会说话,难道京城的人便是如此么?” 龙横天叹了口气,“我的小祖宗,我们先找个地方歇脚,在京城你可不能胡乱说话,要是真的得罪了什么人,只怕到时候事情就大了。” 就算燕回心中真的不满,但为了众人她也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跟着龙横天几人去找客栈了,住进了京城的客栈之后燕回也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同,那镖头龙横天大赚了一笔,还说要分给商裕等人一半,不过商裕和水其商量过后也就只要了三分之一。 若是之前商裕必然是一文也不要,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他必须要面对生存的问题,商裕等人初来京城,必须要有生存下去的筹码,显然这一笔钱他们十分需要。 就在龙横天几人准备分别之际,却突然冲出来了一伙官兵,那些官兵来势汹汹,为首之人便是朝中如今的武官之首贺文。 这贺文之前是朝中籍籍无名之辈,但这一段时间无论是郑询元还是沈祁愿都短暂的失了宠,尤其是沈祁愿更是几次三番的差点和当今皇上吵起来,至于郑询元却不知为何有心疏远朝政,除了每日必行之事,基本上不在朝堂上有什么牵扯。 一来二去,贺文便得了势,虽然官职不高,总算还是有些手段和势力的。 那龙横天不明所以,却被贺文抓了个正着,“就是他们,给我拿下。” 龙横天开口道,“官人,您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贺文斜着眼道,“皇后娘娘的那批药材可是你们运送而来?” 龙横天点点头,“的确是我们,但……” “那就没错了,那批药材入宫之后御医发现里面混迹去了许多毒草,而且都和正常的药材长得极为相似,你们脱不了干系。” 龙横天根本不认识药材,当下便喊冤枉,“官人,我们根本不认识什么药材,怎么可能会更换药材,那东西从运来我们便不曾拆开过,冤枉啊。” “现在喊冤喊得早了。”贺文冷哼道,“你们都是一起的吧,全部抓走。” 商裕微微眯眼,他是见过贺文的,不过他如今这幅模样估计贺文也是没有在意,而且朝中坐着一个皇帝,谁也不会认为眼前这个瞎子会是当今圣上。 燕回很不满,“你们什么意思,我们不过是后来跟上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贺文道,“那就更可疑了,谁知道你们后来加入镖队是为了什么,说不定就是为了换药的。” 燕回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还想继续和贺文讲理却被商裕拦下了,此时在京城就算是燕回等人的武功再高也没用,若是不小心引来更多的官兵只怕事情会闹得更大。 商裕面不改色小声道,“不要和他们起冲突,这是官府,不是普通的百姓。” 燕回脸色不好,从来了京城之后一切都不顺遂,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钱却突然遇上这样的事情,商裕本也准备稳定下来之后便去找郑询元,现在商裕能够相信的人也就剩下郑询元了,除此之外,便是沈祁愿商裕也不敢完全信任。 “那我们就束手就擒么?”燕回很不满意。 但见商裕就是这个意思,一边的燕风喘着粗气就要挽袖子却也被水其拦下了,然后他指了指商裕道,“几位官爷,我们本是海外之人,这次仰仗着镖局入京本是为了长见识,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自然要配合,只是我这位兄弟他眼睛不好,而且身体虚弱,能否通融通融,不要抓他。” 水其认准商裕有办法救人,商逸也没想到水其会这么说,那贺文上下打量一下商裕却不知为何觉得商裕有些眼熟,莫名的便心中有些恐惧,犹豫片刻贺文总算是松了口,“是个瞎子啊,既然如此那边让他离开吧,等到事情处理清楚再说一说你们到底有没有嫌疑。” 放商裕一人在京城,燕回依旧不放心,不过显然没有挽回的余地,燕回只得跟着那些官兵离开,水其深深的看了商裕一眼,纵然和商裕没有交流,但水其还是相信商裕能够有办法,若是不趁此机会让商裕离开,只怕他们一行人就都要有牢狱之灾了,到时候还能不能找到办法出去那就不一定了。 水其安抚了燕回好几句,告诉她这里不是匀星岛,外面的世界是和岛上不同的,若是在此动武,只会罪名更重。 燕回只得应下。 第931章 真假难辨 商裕得知水其的用意,毕竟水其是知道自己身份的,因为官兵来过,所以街上空无一人,商裕站在此处便显得突兀了,不过他现在是个瞎子,贸然行动并不智,但燕回等人的性命商裕还是要救的。 他皱眉思索那批药材为什么会出问题,必然是和自己四人无关,除却燕回之外,自己几人根本不认得药材,怎么可能会把药材更换了,所以若是一路之上都没有出问题,那就只有可能是那日龙横天把东西交给京城之人之后出的事情了。 看来他们是把龙横天当成傻子来耍骗的,自己扣下药材,却让龙横天几人顶罪手段的确高明,若是过往商裕想要调查这件事十分容易,可是现在的商裕行事很困难,而且回去的路上没有了燕回等人,商裕也是寸步难移。 很快街上便有人发觉了商裕是个瞎子,还有些不懂事的孩子朝商裕身上丢小石头,商裕回到客栈的时候身上也是伤痕累累。 那客栈老板只见商裕一人回来还有点奇怪,“公子,同你一起来的那些人呢?” 商裕凝神道,“遇见了一点误会,他们……” 他话未说完,一旁的店小二不知从何处回来,开口道,“老板住在我们这里的那些走镖的全被抓了,说是私自换了送入宫中的药材。” 商裕便是和他们一处的,那老板的脸色一变,看商裕的神色便不对劲了,“你们钱还没有结算呢,先结算一下。” 商裕很少遇见这样的窘境,但是这段日子遇见的也的确够多了,钱都在水其那里,他没有拿钱的习惯,刚才走的匆忙,他也不记得这件事,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余的钱财了。 “看来是没钱的,小二把他们东西收拾收拾全部丢出去,跟官府扯上关系的可不能给我们带来麻烦,至于你,准备用什么来还钱?” 商裕沉默,如今他的确没什么能力,“老板能否宽限一日,我这便去寻找朋友……” “你一个外来的乡巴佬在京城内还有朋友?”那店老板根本不信,“翻翻他们的随身行李,看看有什么值钱的全部留下来,至于这个人快点赶出去,别留在这里碍眼。” 商裕一愣,倒是没想到这个老板如此势利眼,他也不知燕回等人的行李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此时他看不见,却也无能为力,那店小二粗暴的把商裕推了出去,商裕踉跄几步摔在地上,接着便是一堆东西呗丢了出来。 商裕艰难的用手在地上捡拾,试图能够分辨到底是何物,但对于一个瞎子来说做这些实在是太难了,他根本难以分辨眼前的东西,再加上路上似乎也没几个想要帮他的,甚至还有几个捣乱的孩子。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商裕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接着便有人帮他捡起来身边的东西,然后放在了商裕的手中,“公子,你还好吧?” 那女子衣着富贵,身后还跟着一个红衣男子,两人皆是眉目如画,尤其那名男子更是格外秀气,见两人穿着,周围的人便不敢肆意了,尤其是那名女子还是个孕妇,大家连忙退开了,调皮的小孩也被父母扯走了。 来人正是杜小若和宁锦,每日外出散步都是宁锦和杜小若一处,郑询元虽然公事不如往日繁忙,可却一直盯着月前发生的灭门案不放,宁锦也多加提点,如今是渐入佳境,再加上郑询元对于宁锦和杜小若之间的事情仍旧愧疚,反倒是多加避让,让杜小若苦笑无奈,至于宁锦便又恢复了年少时候那副样子,什么对于他都无所谓的模样。 杜小若和郑询元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宁锦才是最为重情的。 宁锦瞥了一眼地上的商裕,便觉得有些奇怪,这人虽然一身狼狈,但面上却不带狼狈之色,反倒是一片平静,纵然是个瞎眼的,可气度也和普通人不一样,宁锦是见过商裕的,而面前人和商裕极为相似的一张脸也引起了宁锦的注意。 见杜小若要去扶,宁锦却抢先一步,“小若不要动到胎气。” 杜小若点头,见宁锦把那人扶起来,本来以为那人会很沮丧,却不曾想他只是拱手道谢,“多谢两位,这些东西都是我朋友的,若是丢了着实麻烦。” 杜小若见内中的老板和店小二还指指点点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们是不是拿了他的东西?” 那店小二道,“夫人我劝你还是不要管这件事,这个人的朋友都被官府抓了定然不是什么好人,而且他们一行人没有付房钱,我们拿他们些东西抵债也是理所当然的。” 杜小若扯下腰上的钱袋子,宁锦更是扶着商裕进门,他脸色冷,性子也冷,不过是体型纤瘦所以才少年感很重,但任谁都看得出他不好惹。 “奉劝你们快点把东西拿出来,而且一件也不要少。”杜小若钱袋子中的钱是足够的,那店小二缩了缩脖子似乎有点不情愿,却听宁锦继续道,“我们老爷也是做官的,若不然让我们老爷亲自来同你们说一说。” 杜小若没忍住,这些日子宁锦总是有事没事便拿郑询元的身份说事,还真的把外面的人弄得一愣一愣的,不过杜小若也知道,这是宁锦在保护自己的方式,他不希望有人说三道四,说自己和询元的闲话。 这些都是宁锦的心思,也是杜小若感激他的地方。 两人衣着富贵,而且按照宁锦话中的意思,他还不过是个小厮,小厮尚且如此大手笔,想来这户人家的确不简单,那店小二只得不情愿的把东西又都拿了出来。 东西稀奇古怪,本来也不值几个钱,还不如杜小若这一袋子钱,所以无论如何店小二和老板也会选择这一袋子钱的。 商裕不知他们给了老板多少钱,只是接过东西后感谢道,“多谢二位,可否告知名姓,之后我必然会报答。” 第932章 君臣 杜小若本想说不用,却被宁锦拦住,“你要去什么地方?” 商裕抬头,虽然看不见,但还是隐隐觉得面前的人似乎意有所指,不等商裕回答,宁锦便继续道,“你是个盲人,如今又没有钱,既然沦落至此,不妨先暂时住在我们家中。” “可是……”商裕是准备去找郑询元的,毕竟燕回等人的事情更加重要,他不能真的让燕回他们一直留在监狱之中,谁知会是什么情况呢。 宁锦不由分说,“不管你要去什么地方,总要先休息一下,否则你现在的情况根本寸步难行,我们老爷乐善好施,定然不会拒绝暂时收留公子的,而且我见公子气度不凡,也不像是会赖账之人,公子便同我们回去吧。” 杜小若从未见宁锦对一个人这么感兴趣,其实初见商裕的时候杜小若也觉得有点熟悉,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地方熟悉,不过宁锦既然这么说了,杜小若也不拒绝,“宁锦说的是,公子既然无处可去,便暂住我们那里也可的。” 宁锦?商裕思索片刻这个名字确定自己不曾听过,而且现在的商裕也的确需要好好的收拾一番,若是寻找郑询元,也仍旧需要别人的帮助,他现在的样子别说找人了,能够生活都是问题。 宁锦一路一言不发,但还算是顺着商裕,扶着他回了郑宅,郑询元果然不再府中,多半又在外面,安顿好了商裕之后,杜小若才和宁锦来到大堂。 “阿锦,到底怎么回事?”杜小若太熟悉宁锦了,他根本不是一个多事的人,也算不得多善良,小的时候就是如此,宁锦能够在意的人也就是自己和郑询元,怎么会突然对一个陌生人生出善意。 确定四处无人,宁锦才开口道,“刚才那人你可觉得他眼熟?” 杜小若一愣,“你这么说我的确是稍微有些眼熟,可是却想不起来,难道他是我们认识的人么?” 宁锦失踪十多年,两人都能够认识的人太少了,杜小若不明所以,尤其是对方还是个瞎子,若是自己认得的话必然会难以忘记的,可如今杜小若的确不记得自己认识一个瞎子。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杜小若有点着急,宁锦的心思一向就比自己和郑询元多,她担心宁锦遇见什么麻烦。 “最近京中发生了许多古怪的事情,那位懿贵妃身死便是其一。” 宁锦自然记得程娇娥,也感念程娇娥的恩情,当初程娇娥更是提出要为自己正名,不过被宁锦拒绝了,其实宁锦自己也想不到之后居然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否则他是定然不会回到京城的。 似乎是想到往事,宁锦脸色发白,但杜小若却没有注意到这个,提起程娇娥,杜小若也不愿相信这件事,“询元不是说了,娘娘她可能就是离开了京城。” “这的确是最好的解释,但若懿贵妃真的离开了,依照当今圣上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因为顾忌颜面而说懿贵妃已死,必然会大张旗鼓的寻找才是。” 杜小若点点头,“你说的没错,这也是这段时间以来我的疑惑,虽然对圣上了解不深,但几次下来都能感受到圣上对娘娘是一往情深,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情况。” 宁锦道,“所以这便是第二个疑点,天奕国当今的圣上诸多改变,便从阿元每次回来的神色便能看出,阿元尚且都觉得他性格大变,想来这皇上的确是变了不少。” 杜小若道,“若是以往,圣上必然不会让询元闲着,可如今询元却有大把时间去处理之前那个早就无人问津的凶案,可见皇上对询元的确是疏远了不少。” “那你想过原因么?” 杜小若摇头,“我想不明白。” “很简单,最近京中除却懿贵妃的死讯,更是有一个人死去,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杜小若思索片刻回答道,“你是说那位新任的丞相尹千章?” “尹千章下位之后,圣上更是直接任命尹千章的父亲尹盛玉为相,这一点被许多人诟病,不过因为尹盛玉的本事的确很强,这才暂时的压下了风头。” 杜小若一愣,“阿锦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当今圣上根本不是原来的圣上,而是其他人假扮的,而且这个人最有可能便是尹千章。” “什么?”杜小若骇的差点摔倒,不过宁锦手快已经扶着杜小若坐下了,杜小若灵思一动立刻道,“我明白了,我也知道你刚才说那个人像谁了,你的意思是,他就是……可是,怎么可能?” 宁锦面色不变,“等到郑询元回来便一切都了然了。” 西江王宫内。 叶棠儿得见程娇娥心中大石也算落下,“夫人,我这次请你前来便是有一事请求。” 程娇娥道,“你希望我杀了西江王,或者是你另有所求?” 叶棠儿笑道,“我知道让夫人杀了西江王是为难夫人,我也不希望给夫人造成困扰。” 程娇娥认真听着,这叶棠儿的确是个聪明的女子,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之前为了取得自己的信任,所以便把事情说得十分严重,如今便又开始怀柔,希望让自己感到她的诚意。 见程娇娥不说话,叶棠儿笑的尴尬,连忙道,“夫人,我只是希望夫人能够帮助我离开西江王宫。” “你可算过我来了西江几天?” 叶棠儿听出程娇娥话中之意,连忙道,“夫人,这件事不着急,只要夫人愿意帮忙便好。” “你的小动作太多了,迟早会被月倾华抓住把柄的,叶棠儿,你如今的算盘又是什么?” “棠儿不敢有别的算盘,我只是想要离开这里。” “你想要离开,换我在这里陪着西江王是么,叶棠儿,你把我想的太厉害了,我不过是刚刚到这里的一个外来者罢了,根本没有取得西江王的信任,你想要离开现在不行,我也办不到,若是真的有意倒不如好好思考一下你在宫中还能够给我带来什么利益吧。” 第933章 两相震惊 得知了宁锦的看法,虽然杜小若心中还是怀疑,可难免对商裕殷勤起来,而且越看便觉得越像,虽然面前的人是个瞎子,可是那种气度是无法伪装出来的,只能说商裕这个人十分的惹眼,纵然他已经可以低调了,但还是令人难以忘却。 “这位夫人,您似乎看了我很久了?”商裕也察觉出一丝古怪,不知为何此地他总觉得有些熟悉,但眼盲的时机太过巧合,纵然商裕如今已经恢复不少,可还是难以仅靠听力便分辨四周的情况,尤其是他的听力也因为那次的毒而损毁许多。 “啊……”杜小若惊讶于商裕的敏锐连忙收回眼神,“我……我是在想我有一个朋友是郎中,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公子的眼疾。” 商裕缓慢的垂下头,杜小若愣了愣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商裕从未说过自己是眼疾,只是说自己看不见,刚刚的话是不是太过于武断了。 杜小若心一横,反正这里是郑宅,郑询元又不会害他,杜小若抿抿唇也没有解释,商裕抬起头道,“怕是很难治,但还是多谢夫人了。” 纵然杜小若的话中有漏洞,但也让商裕对此地主人更为好奇,总觉得这应该是自己认识的人,商裕如今没有办法救出燕回等人,只能孤注一掷。 杜小若好奇道,“公子的眼睛是怎么一回事?” 商裕沉默了许久,“是毒。” 杜小若十分震惊,“这,怎么会是毒药,那……” 她闭了嘴,因为听见了宁锦的一声轻咳,杜小若也知道自己问的太多了,商裕也不介意此时的尴尬,门外亦是传来一声通报,老爷回来了。 商裕抬头,虽然看不见什么,但是那通报的人却分明的察觉到了一丝凌厉的目光,但前后看去,这位宁锦公子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至于他们的夫人杜小若万年如一日的温和,更是没有半点凌厉,那通报的人摸不着头脑,认为自己是看错了。 杜小若看向商裕,宁锦却快她一步,“公子稍待,我这便去请我们老爷。” 见宁锦开口,杜小若自然不阻拦,任由宁锦前去,商裕也发觉这个所谓的下人似乎比主人家说话还要管用,他不禁对此地更为好奇。 郑询元本欲回房,却见宁锦朝自己走来,郑宅的管家跟在郑询元身边,他一向对宁锦有些意见,此时见宁锦大步而来而是怒目以对,“你做什么,看不出将军很累了么?” 宁锦上下打量郑询元,虽然很累,但就算累也要解决事情,没有解释什么,宁锦便扯住了郑询元的衣袖,管家很生气,“将军你便这么纵容他么?” 郑询元少见宁锦神色如此凝重,当即便道,“阿锦,是不是出事了?” “的确有一件事,跟我来吧。”宁锦根本不屑于管家,依旧扯着郑询元,郑询元也任由他扯着,看着面前的红衣人,郑询元意识又有点飘忽。 宁锦在意的事必然是大事,郑询元是知道宁锦的敏锐度的,那管家还想说什么,但见郑询元任由宁锦如此扯着,也不曾发一言更是愤怒,他想不明白这个宁锦到底是什么人,之前是个傻子,如今却都快要爬到主人家身上了,宁锦和杜小若的关系好,府中早就风言风语,奈何郑询元却根本不在意。 郑询元有点紧张,“阿锦,是小若出事了么?” 宁锦摇头,见郑询元模样便停住了脚步,“你还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的话么,关于当今圣上。” 郑询元不知为何宁锦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回想片刻然后摇摇头,“我最近说过的话似乎有点多,每次涉及朝政都要回来找你出谋划策。” “你当时说你觉得现在的圣上变得跟之前很不一样了。”宁锦缓慢重复了郑询元当初说的话,郑询元一惊,但见四周没有人,但还是道,“阿锦,怎么突然说这个?” “你府中的人都可信么?”宁锦又问。 郑询元点头,“管家虽然刻薄了些,但从我入京之后便一直跟着我,府内随从本也不多,都是我的亲信,阿锦,你到底要说什么?” “今日我和小若在街上撞到了一个人。”宁锦这句话有歧义,郑询元不明所以。 “除却是个瞎子之外,他和当今圣上长得一模一样。” “你说什么?”郑询元差点站不稳,长久以来盘桓在心中的疑惑此时终于有点拨开乌云现明月的感觉,为何圣上变了许多,处事方式也改变了,甚至不重用自己和沈祁愿了,尽管有一部分原因是自己刻意疏离,但也是在发觉了圣上的改变之后才如此的,至于沈祁愿则是因为月倾城被关押的事情了。 “你之前和我说过,月倾城虽然值得怀疑,但毕竟是一国公主,圣上怎么会直接关在私牢之中。” 郑询元点头,“这,的确如此,若是我认识的圣上,应当是手段更为怀柔才是,既达到了目的,又不至于搞得人尽皆知。” 屋内。 商裕沉默不语,杜小若也不敢开口,总觉得心中绷着一根弦,却听对面的人突然开口,“你家老爷到底是谁?” 杜小若张了张嘴,“公子……” “我们应是见过的,对吧。”纵然商裕看不见,但始终能够感受到杜小若的目光,那是探究和畏惧,探究必然是因为自己如今的模样,至于畏惧只有可能是因为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了,商裕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这,的确是见过的,但……” 就在杜小若犹豫的时候,门已经被人撞开了,郑询元走在前面速度很快,几乎是直奔商裕而来,在看到商裕之后便愣住了,一旁的宁锦抱着手臂靠在门上注视着这两人,商裕拧眉,更是觉得面前的人更为熟悉。 “我猜你们的老爷是询元。”商裕一开口,杜小若惊了惊,宁锦倒是没什么反应,商裕能够猜出来也在他的想法之内。 倒是郑询元惊讶的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934章 各方动作 “臣,郑询元参见皇上。”虽然惊讶,但郑询元立刻找回了自己的理智,连忙跪下像商裕行礼,他追随商裕多年,几乎看见商裕第一眼便确定眼前这个才是真正的商裕,之前那个虽然一模一样,但到底还是有很多不同的,但因为是皇上,便很难有人能够想到代替。 “你也不确定一下我的身份么?”商裕收敛了脾性,如今倒也较之朝堂之上温和许多,加上他眼睛的缘故,一时之间倒是有些少年意气,商裕本来年纪也不大,杜小若和宁锦对视一眼,两人便暂时离开了。 “是臣之过,这么久居然没有发现朝堂之上的异状。” 商裕凝神道,“为何街上的巡官不是你,而是贺文?” 郑询元一愣,“这,臣最近没有管理这些事情,而在专心查案,那贺文就是臣的手下,可是做了什么冒犯皇上的事情?” 商裕摇摇头,“我需要你帮我救几个人,你手上的案子先放一放,我希望你调查一下最近入京的那批药材究竟为何会混入毒草。” 见商裕脸色疲惫,尤其是眼睛上的纱布还隐隐透出血色,他还未来得及更换衣服,一身黑色长衫摸索着大大小小发白的灰尘,刚刚听宁锦说是跌在地上摔得,还有一些是调皮的孩子见他眼瞎打的。 郑询元心中不是滋味,但忍了忍还是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商裕的眼睛上,不过商裕发觉了郑询元的不对劲,“你若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皇上……” “你也知道京中如今还坐着一个,喊我公子便可,皇上这个称呼暂时放一放吧。” 郑询元连忙改口,“公子,到底怎么一回事,您怎么会突然……” “的确是有点突然。”商裕垂着头,用手支撑着下颚,似乎是不愿回忆当初的那段折磨,但因为他如今眼盲,倒也看不出什么别的情绪,郑询元只当商裕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公子,你的眼睛可还能够医治?” “也许很难。”商裕没想过隐瞒郑询元,能够得见郑询元也算是商裕的造化,本来还在思索要如何找到他寻求帮助,却不想人自己撞在了身上,商裕想着应该是这段日子自己运气最好的一次了。 “那,那要如何是好。”郑询元根本也不是一惊一乍了,而是当真一件事比一件事震惊,商裕突然出现在自己府中,更是得知朝中还有一个假商裕,他郑询元的脑子一时之间也转不过来。 “无妨,车到山前必有路。”商裕习惯了黑暗,就算是真的瞎了也没有关系,但如今京城的局势还是需要研究的,人也是要救的。 “公子,是谁做的,是不是朝上那个,朝上的那个到底是谁?”郑询元虽然早听宁锦有猜测,但也并未真的确定那人的身份,如今更是迫不及待的询问商裕。 “是尹千章。”商裕顿了顿,“但不知现在还是不是他。” “真的是他?”宁锦之前便有过猜测,郑询元还太相信,就在刚才郑询元对于这件事还保持着怀疑态度,而如今商裕亲口承认,郑询元直接愣在原地。 “若还是尹千章的话,他的伪装的确很好,而且还替我做了不少决定。”等到和郑询元说完,郑询元才知道原来当初让尹千章入朝暂时伪装自己本就是商裕的决定,却不想中途出了差错。 “公子到底为何离开朝堂?” 商裕想到了程娇娥,程娇娥的模样并未因为他眼盲而变得模糊,反倒是愈发的清晰起来,几乎只要他想起,脑海中便立刻浮现出程娇娥的模样。 “本来只有七日。”商裕讲清楚了前因后果,郑询元的脸色有些精彩,没想到商裕是为了许给懿贵妃娘娘七日普通生活,却不曾想中间发生了变故。 “到底是什么人敢对公子你下此狠手?” 商裕沉默,“京中进来可还有程胥此人的下落?” 郑询元不明所以,“那不是贵妃娘娘的父亲么?” 见商裕点头,郑询元才思索道,“不曾,程老爷不是离开了京城么。” 若郑询元同宁锦一样爱思索肯定会发觉此时商裕提起程胥的深意,不过郑询元也不是宁锦,他不会深思,本来还想多问点什么,可是见商裕一脸疲惫,似是不愿意回忆当初。 “公子若是不愿说,那便等到日后愿意说再说吧,只是臣想知道这件事和尹千章可有关联?”郑询元不知是不是尹千章鬼迷心窍,所以才做出这样的事情。 商裕摇头,事情是程胥所为倒是简单了许多,因为程胥不属于任何人,而商裕也知道程娇娥亦是不可能这么对自己。 “那公子现在准备如何?” “把那几个人先救出来,他们是我的朋友。” 听闻是商裕的朋友,郑询元自然重视,见他连夜就要赶去还是被商裕拦住了,“不要这么着急,明日再去,否则会让人看出端倪的。” 郑询元连忙点头,“那公子你……” “我便暂时住在你这里,可以么?” 见商裕询问,却似乎还带着些疲惫的姿态,不知商裕这几月在外过的都是什么日子,郑询元怎么能够不答应,“公子,臣这便去寻个靠谱的郎中给您诊治一番,您这眼睛……” “我随身带的里面有药方,也不必去找什么郎中了,按照那些给我开药便好。”商裕语气很缓慢,“这几日我要见尹千章。” “皇上,可是,这……” 郑询元担心尹千章如今做皇位做的久了根本就不把商裕当回事了,“公子,您是认真的么?” 商裕道,“如何,我像是不认真的么?” “可是,若是被尹千章发现您,他会不会……” “不会。”商裕沉默良久放开口道,“我知道他的心思,但他的确做的不错。” 郑询元不知商裕和尹千章身上还有什么别的牵扯,但见商裕坚持,郑询元只得点头,“皇上休息几日臣再去寻他吧。” “明日,朕要见到他。” 见商裕坚持,郑询元只得叹息。 第935章 查案 郑询元担心尹千章根本不会那么轻易的来见商裕,若是知晓商裕还活着,只怕那尹千章会变脸,但商裕却不听劝告。 不过见商裕脸上疲惫之色更浓,郑询元也不好多说,便吩咐人给商裕准备了房间和干净的衣服,再去看商裕的时候商裕已经昏睡过去。 不敢劳其他人动手,郑询元亲自抱着商裕去了房间,给商裕换衣的时候这才发觉商裕身上的旧伤,宁锦恰好进门,眼神犀利,“若是我没看错,公子身上的伤应当是刑伤。” 郑询元皱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皇上不愿多说,我也没办法继续询问,而且皇上明日便要见尹千章,这会不会太突然了点。” 宁锦的判断能力比自己要好,把尹千章一事全部告诉宁锦之后,宁锦点点头,“想来公子自有自己的看法,既然他这么说了,你便这么做吧。” 没想到宁锦居然也答应的如此痛快,“可若尹千章起了别的心思……” “你跟随圣上许久,可见圣上判断有误?” 郑询元摇头,商裕的谋略和智慧他是看在眼中的,每次程娇娥那边的事情商裕也是知晓,但放手让程娇娥去做,郑询元亦能感受到商裕对程娇娥的纵容夹杂着无奈。 “的确没有,但人非完人,若当真能够算无遗策,但如今公子也不会是这样的遭遇了。”这段日子郑询元经历了许多,也因此变得更加谨慎了。 宁锦笑了笑,“看你如今的改变我甚是欣慰,公子可还交代了你其他事情?” 郑询元点头,“是一桩案子,让我去查,并且让我暂时放下手中的其他事情。” “既然如此,那明日你便前去通知尹千章便可,然后你去查案,府中交给我就好。” 郑询元一愣,“这,这怎么行。” “你不相信我?” 郑询元摇头,但这也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宁锦的确有能力,可是面对着权势能力终究是沧海一粟。 “阿元,现在的你变了很多,你愈发的谨小慎微了,但有的时候人做事是需要魄力的,若是总拘泥过往,是难以向前的。” 宁锦的话郑询元听不明白,但还是道,“我真的要去告诉尹千章?” 见他点头,郑询元重重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舍命陪君子,可需要先把小若转移出去。” “你觉得小若会走么?” 郑询元又叹气,“不说了,我这便去查案,明天一早便去告诉尹千章,希望我不要直接被斩杀在堂下。” 宁锦沉默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商裕,“你该去给他找个郎中的,这种情况很不好,若是继续下去对身体的损害很大。” 郑询元想到商裕的嘱咐,“公子不让我找郎中。” 宁锦无语,“这种时候你倒是格外的听话。” 西江王宫。 很程娇娥的交谈失败,整日叶棠儿都是失魂落魄,那子滟更是不满程娇娥的作为,“无论怎么说,娘娘您是南疆的公主,也是西江的正统王妃,那个程娇娥算什么,根本就是一个外来的不明身份之人,您为什么要对她如此礼遇,现在倒好人家根本翻脸不认人,半点情面也不留。” 子溟立刻开口提醒,“子滟,娘娘现在心情已经很乱了,你就不要这么说了。” 子滟不甘愿,“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不过是跟在程娇娥身边一段时间,就一心向着程娇娥,既然如此你还追随娘娘做什么,倒不如直接去追寻你那新主子,如此荣华富贵在身,你岂不是自在。” “子滟,你我相识多年,难道我是那样的人么?”子滟多半真的是心急如焚口不择言了,此时说完话虽然后悔,但却也不准备道歉,只是冷哼一声离开了叶棠儿的寝殿,却是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子溟见叶棠儿脸色安慰道,“娘娘,您也不要太担忧了。” “月倾华口中总共提过两个女子,一个月倾城,一个程娇娥,是我把她想的太简单了,既然同时能够出现在月倾华口中,便说明这个程娇娥的本事比之月倾城也丝毫不差。” 子溟道,“但夫人并没有武功,这一点至少我们可以放心。” 叶棠儿冷笑道,“你跟她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你觉得武功对于她那样的人来说有用么?” 子溟刚开始跟着程娇娥的时候其实并未觉得程娇娥有什么不同,但时间长了却能够体会到程娇娥身上的神奇之处,似乎她根本不需要动用什么武力,便给人一种胜券在握的感觉,这一点是许多有武功的人也比不上的。 “月倾城只是阴狠毒辣,但她的头脑却不如程娇娥,程娇娥来此必定是有自己的目的,我想来想去也只可能是为了天奕国,她的格局很大,不是为了个人私情。” 叶棠儿疲惫的闭了闭眼,“也许需要一点时间,但我们总能找到机会的,这西江绝对要变天了。” 程娇娥本在沉睡,却突然听到门的响动,倒也不是她睡梦浅,而是从离开京城之后,程娇娥无论睡得多重,但有了声音她就会立刻清醒。 “谁?”程娇娥起身,却突感一阵头痛,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逝,她怔然却发觉脑海中似乎是她曾经的记忆,怎么会在这个夜晚莫名的开始恢复。 程娇娥来不及想太多,仔细分辨门前的人,发觉竟是月倾华,他此时站在门前,冷着一张脸,“王上,你怎么了?” 程娇娥并不怕西江王,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本身她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她不希望自己成为商裕的拖累,更是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如从前,本来就不能长久的陪伴商裕,早日离开也是程娇娥的决定。 “我害怕。”从堂堂西江王的口中听到这句话的确让程娇娥怔了怔,但好在她已经习惯了西江王的喜怒无常,知晓他此刻应该又是犯病了。 “你怕什么?”程娇娥话音落下,外面却是一道炫光闪电,炸在月倾华身后。 第936章 雷雨夜 接着便是一阵轰鸣,打雷了,入春之后西江的第一场雨,程娇娥皱了皱眉,这西江王该不会是怕下雨吧,这可当真是让程娇娥哭笑不得。 “你是怕打雷?”程娇娥试探着询问,已经走到了西江王身边,她伸出手在西江王的头顶揉了揉,西江王多半是处于昏沉状态也没反驳程娇娥,反倒是自发的往程娇娥的屋内走去,程娇娥这才发觉月倾华根本没有穿鞋。 “王上,你怎么不穿鞋?”程娇娥很无奈,哄孩子她不擅长,无论是她那个不曾见过面的孩子,还是自家弟弟,程娇娥都很少和他们相处的。 月倾华听到程娇娥的提醒,这才低下头朝自己的脚上看去,的确是没有穿鞋,他怔然的看着然后就一直低着头,直到外面又是一阵轰鸣,月倾华大叫一声,程娇娥见他如此模样,脸色煞白,额头见汗,当真是怕到了极点,只得抱住了月倾华。 “没事的,没事的,不过是打雷罢了。” “打雷是生气了。” 程娇娥也不知道月倾华到底在说什么,但西江王的少年必然过得不幸福,也许是经历过什么伤心事,所以才会分裂成如今的模样。 好不容易哄好了些,程娇娥带着月倾华暂时躺在自己的床上,月倾华往里面挪了挪给程娇娥挪出来个位置,程娇娥哭笑不得。 她指了指自己道,“王上,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是程娇娥。” 见月倾华准备的叫出自己的名字,程娇娥还有点吃惊,本来以为月倾华是把自己当成了月倾城,没想到月倾华竟没有这么认为。 月倾华执着的让程娇娥躺上来,程娇娥想了想到底还是躺了上去,接着她感觉到身边的人蹭了蹭,居然就微微的开始打鼾,没想到西江王就这么毫无心机的在自己身边睡着了,若是程娇娥此时想要杀西江王轻而易举,但她不会这么做的。 若是月倾华卸任,可能西江会短暂的陷入混乱,可西江的根基是存在的,只要暂时选择一位领军,那么西江燎原之势便难以阻拦。 程娇娥叹了口气,外面的雷声还在继续,她却也突然陷入了沉思,为何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的记忆会突然有所松动,难道自己的记忆就要恢复了,可是却恢复的毫无预兆,程娇娥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之前的事情。 而刚刚回忆的那个片段,也是她曾经和商裕一起的日子,商裕这个人早就刻在她心中了。 一夜难眠,早晨的时候程娇娥感觉到身边的人有异动,程娇娥睁开眼发现西江王也正在看她,“你醒了?” 程娇娥点点头,“王上这一晚上睡得可好?” 通过西江王的眼神程娇娥便知道眼前的月倾华已经恢复了正常,果然月倾华起身皱眉看着程娇娥,“昨晚是个意外。” 程娇娥认真的听着然后点点头,“王上慢走。” “你信了?”本来以为程娇娥还会纠缠自己继续询问,但程娇娥却没有询问的意思,而是轻易的便让月倾华离开了。 程娇娥笑了,“王上希望我问什么呢?” “比如,我为什么会……” “会怕打雷?”程娇娥依旧笑着,“人都有自己恐惧的东西,毕竟我们不是神,无法做到完美,所以王上怕打雷也不是什么大事。” 月倾华垂下眼眸,“我以为只有阿姐会理解我。” 程娇娥脑海中仿若看见小小的月倾华缩在月倾城的怀中,一边哭一边发抖,而外面正是如出一辙的雷雨夜,如今雷雨已经停止,外面依旧是一派大好的春光。 “王上往外看,早就没有雷雨了,外面是阳光。” 月倾华很喜欢程娇娥的语气,只觉得现在的程娇娥和少年时候的月倾城一样,程娇娥开口道,“本以为昨晚王上会误把我当成倾城公主,但王上没有,这一点也让我很惊讶。” 月倾华没有多言,而是转身要走,却又突然折返,“若是你愿意,日后便喊我华儿吧。” 程娇娥的确曾经听月倾城这么喊,没想到不过一场雷雨倒似乎把自己和月倾华的距离拉得更近了,而西江王宫内更是传言王上在那位他亲自带回宫的女子房间过夜了,一时激起千层浪,西江人满意他们的王上,满意他们的公主,可是西江王却一直不曾有后,这一点便是西江人最为在意的。 之前的王妃王上根本不曾亲近,也因此叶棠儿的身份才如此尴尬,如今南疆被灭,叶棠儿更是一点脸面也难存,不能为王上传宗接代便是无用的女子。 这些话叶棠儿早就听了个遍,程娇娥受宠的消息也是第一时间传入了王妃的寝殿,子滟的脸色都是青黑色的,若不是子溟拉扯着,多半就要直接冲去程娇娥的寝殿内了。 子滟很生气,“你们还拦着我做什么,这根本就是请了一个妖精回来嘛,虽然之前王上对娘娘也不感兴趣,但王上对任何女子本也没有兴趣,如今这个女子才来了多长时间,王上居然就在她的寝殿内过夜了,还舔着脸让子溟你喊她夫人,她那副模样哪像是还有个丈夫的样子,分明就是个淫荡贱妇。” 子滟说话已经很过分了,但现在的子溟却也不知该怎么回答,若说不是,但昨日西江王在程娇娥房间内过夜的事情已经传遍皇宫了,若说是单凭她对程娇娥的了解,怎么也觉得程娇娥不像是这样的人,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让西江王昨晚选择了去程娇娥的房间,真的是程娇娥勾引西江王了么。 叶棠儿一直不说话,子滟就更着急了,“娘娘,现在我们要怎么办,只怕众人得知那个女人受宠,对娘娘和我们便更不重视了。” 叶棠儿突然笑了,“你急什么,这不就是我请程娇娥回来的目的么,我还担心,月倾华不会真的对她感兴趣,或者程娇娥会反抗拒绝,如今她和月倾华在一处,我便可以寻找机会离开王宫。” 第937章 相见时难 子滟很不满足,“南疆被灭,若是娘娘此时离开,岂非是放弃了西江的荣华富贵。” 叶棠儿冷哼,“你何时见本宫有过荣华富贵,无论是在南疆还是在西江,本宫从来都是低人一等,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我想要一个人生活有什么问题么,若是你不愿意大可以自寻生路。” 子滟本就不是叶棠儿身边的宫女,之前在南疆的时候是跟在叶棠儿姐姐听雨公主身边的,而这位听雨公主则是一个手段狠辣的人,当初本来是要听雨公主嫁给西江王,可是听雨公主不愿,这个任务才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而自己的好姐姐这个时候才担心自己会应付不来,便把她身边得力的婢女子滟派遣来了,子滟的确很有本事,可是面对着这样的西江王却是一点能力也没有,更是每日都希望能够回去南疆,不过这根本不是叶棠儿能够决定的,直到传来南疆国灭的消息,上到南疆王,下到和皇室牵扯的人无一幸免,更不要说是听雨公主了,整个南疆皇室就剩下叶棠儿一人。 自此子滟便再无着落,而吹雨公主不是听雨公主根本没有那样的心思,叶棠儿看的清楚,西江王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在他眼中人和人恐怕就是月倾城和其他人的区别,除却月倾城之外,她不曾见过她对任何人和颜悦色,所以得知还有一个程娇娥之后,更是恰巧被子溟碰上,当时叶棠儿便知道自己的机会到了。 “奉劝你一句,西江王的眼中根本不存在人性,你若想要荣华富贵,大可以自己试着去勾引他,若是你能够成功,我便把我身上所以值钱的东西全部送给你,可是你敢么?” 子滟当然不敢,得知南疆被灭,三个幸存者都是心有余悸,月倾华的狠厉子滟也是知道的,她只敢怂恿叶棠儿,自己却是什么也不敢。 见子滟不说话了,叶棠儿才道,“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一定要谨小慎微,千万不要出差错,隔一段日子子溟你便去求一下夫人,看看她是否愿意帮忙,除此之外不要和其余的人打交道。” 接着她由看向子滟,“我知道你一直都看不上我,但当初若是姐姐嫁来,现在幸存的人便是姐姐了,若是姐姐会如何做呢,难道你认为站在这里的是她听雨便能够得到西江王的宠爱了么?” 子滟脸色惨败,其实她知道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差别,西江王根本不会对其他人感兴趣,而且听雨公主从小受宠爱,只怕来此根本受不得这样冷落甚至是整个王宫都鄙视的困境,也只有从小夹缝中生存的吹雨公主可以勉强忍受。 天奕京城,郑宅。 之前给宁锦看过病的郎中被郑询元请来,见到王郎中郑询元还是有点担忧,案子那边他只是了解了一下,便匆匆带着郎中赶来,这王郎中居住在京城许多年,之前便和郑询元关系不错,也知道郑询元是位大官人,对郑询元也是尊敬。 躺在床上的商裕仍旧昏睡着,宁锦站在商裕身边,王郎中看到宁锦惊喜道,“这位公子身体已经好了?” 宁锦点点头,似乎懒得多说话,郑询元指了指床上的人道,“这次是请先生给这位看病的。” 王郎中当然不可能认得皇上,而且屋内灯光算不得明亮,再加上商裕眼上蒙着纱布,更加朦胧不清楚了,除非是有人刻意想要查看商裕的长相,否则必然难以发现什么端倪。 王郎中给商裕诊了脉,又小心翼翼的解开商裕身上的衣服,那是宁锦给商裕换好的新衣,总算比之前那件衣服要好上许多,不至于让人看着便难以忍受上面的痕迹,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被市井小民欺负,这若是传出去也让人耻笑。 身上的伤口暴露出来,虽然已经在恢复,但恢复的很慢,郎中战战兢兢的,“这位公子的情况很严重,这些伤……” “先生,我知晓您一向只看病不询问的。”郑询元警告,王郎中立刻低下头不敢多问,“这,我现在便开一副药给大人,只是这位病人似乎是中毒了,但毒素被清除不少,具体是什么毒我也分辨不出。” 宁锦道,“他说他的眼睛是被毒瞎的。” 郎中想要扯掉商裕眼睛上的纱布却被宁锦拦住了,宁锦拿出一瓶膏状的东西给郎中看,“这个就是他外敷的药,郎中你看一下有没有问题?” 那王郎中立刻接过药仔细的分辨起来,接着才道,“这药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似乎看出王郎中脸色有点激动,郑询元面不改色,“先生只需回答这药能不能用。” 王郎中点头,“当然可以,若是我没看错这应该是朱润草制成的朱润膏,这朱润草传言是长在仙山上的,可以解百毒,只是这位公子中毒太深,当初多半是毒药被撒在眼睛上,甚至灌入体内,按理来说这位公子的声带也应该被毒素吞噬,这位公子现在可能开口说话?” 郑询元点头,“开口说话自然可以。” 王郎中道,“这毒药很霸道,若非朱润膏只怕便难以救回了,可以冒昧询问大人,这朱润草是在何地寻到的么?” 郑询元怎么会知道,这完全是商裕带来的东西,而商裕交代的那几个人郑询元也去查了一番,根本不是京城人士,按照他们说的,是从海外来的,难不成还真的是从仙山上摘得。 “抱歉先生,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既然你对此好奇,我也正好有一个不情之请。”郑询元突然开口,宁锦和王郎中都看向他。 郑询元不紧不慢的道,“公子病的严重,我希望在公子恢复之前先生都能留在郑宅,放心报酬绝对不会少,至于你家里那边本将军亲自派人去说。” 王郎中抹了一把汗,更觉得面前的人身份不同以往,连忙道,“多谢将军,我定然竭尽全力为这位公子治病。” 见王郎中下去煮药,宁锦才再次看向郑询元,“你现在倒是思虑周全了。” 第938章 所谓刁难 入夜,尹千章却隐隐觉得心中难安,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因为钟离沁怀孕的缘故,这些日子钟离沁来自己这边的时间倒也少了,外面通报说尹盛玉求见,尹千章眯了眯眼立刻应下,“请丞相大人进来吧。” 尹盛玉一进来便看见坐的懒洋洋的尹千章,尹盛玉担心尹千章的情况,叹了口气,一边的常德早就退下,虽然不知为什么皇上和丞相大人谈话不愿让人听见,但常德还是照做,他能做的就是尽力的满足尹千章的一切要求。 等到常德关好宫门,尹千章便一跃而起,尹盛玉随手扯过一边的茶壶托盘拦下了尹千章这一击,“章儿,你这是要弑父么?” 语带玩笑,尹千章立刻收了手,他的一身武功都是尹盛玉所教,虽然尹盛玉病骨嶙峋,可尹千章还是不敢在尹盛玉面前卖弄的,刚才不过是一时之间的玩闹之心。 “义父,你怎么深夜来此,莫非有什么大事?” “为父找到了程胥一行人的踪迹,更是得到了一个传闻。” 尹盛玉素来不说没把握的话,更不要说什么传闻了,尹千章有点开口道,“程胥此人绝非善类,而且隐藏的极深,之前天奕的动荡背后似乎也和程胥有些牵扯,皇上因为程胥乃是程娇娥的父亲所以一再忍让,没想到程胥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尹盛玉道,“那你当时为何没有拦下程胥。” 尹千章摇头,“若是程胥还有其他人手,那我非商裕的消息也会传播出去,我不想连累义父。” 尹盛玉知晓尹千章的心思,当下便道,“程胥出现在天奕南部的惠城,但懿贵妃娘娘不曾和程胥在一处。” 这一点尹千章已经知晓,“想来懿贵妃还不知自己的父亲做出这样的事情,若是知晓也不能一个人离开了,只是我想不明白懿贵妃为何要自己离开,难道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皇上对娘娘的心思义父也说过,他们二人也不像是不和的样子。” 尹盛玉道,“这便是我要同你说的我听来的传闻,据说日前西江王宫内多了一个女子,而从西江那边传来的消息便是西江王对这个女子十分宠爱。” 尹千章极为聪慧,再加上本就是尹盛玉所教,自然跟的上尹盛玉的思路,“义父的意思是,这个女子和懿贵妃有关系?” “这只是我的猜测,但西江王的这个人素来是不近女色的,这个女子入宫之后,西江内外一片安和,若说一点关系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尹千章也是认可尹盛玉的说辞,两人沉默片刻,尹盛玉开口,“至于皇上的踪迹,我的确没有寻到,章儿你可想过若是商裕真的已经死了,你要如何收场?” “义父,我……”尹千章愣了愣,尹盛玉道,“你告诉为父你是真的喜欢那位安平侯的女儿?” “没有。”尹千章否认,“是章儿浪荡。” 见尹千章跪在自己面前,尹盛玉却有些无奈,“圣上虽然对此女无意,但毕竟是皇家的女人,你这个举动太过仓促了,或者你有自己的考虑,为父不多干涉。” 尹盛玉能够给尹千章的就是绝对的信任,见尹千章还跪在地上,尹盛玉把他扶了起来,“罢了,我先离开了。” 送尹盛玉出门,尹千章才幽幽的呼出一口气,他想了想,他真的喜欢钟离沁么,那女子除了傻得可爱之外,便真的一无是处,而商裕若真还活着也必然有他的打算。 想到西江,尹千章的声音在黑暗的大殿内响起,“真的是你在西江王身边么,那么你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西江王宫。 程娇娥受宠的消息传开,宫人对程娇娥的态度更是尊敬,程娇娥对此也没有什么反应,她和月倾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这件事自然不会有人知道,程娇娥也不会多说,月倾华恢复正常又把他的精力全部放在政事身上,但程娇娥也知晓月倾华进来对天奕没有什么别的动作。 王宫花园内。 程娇娥身后跟着月倾华给她安排照顾她的宫女小婉,是个娟秀的姑娘,程娇娥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而她来此之前也知晓了翠烟的死讯,她能够猜到背后动手的人定然还是月倾城,只是在京城她根本没有机会,也没有能力处置月倾城,来此她便是为了斩断月倾城的后路,让月倾城在京城孤立无援,只有如此,才能够继续对月倾城有所动作。 想到翠烟,程娇娥眸色一黯,一边的小婉自然没有注意,只当程娇娥是在专心看花,小婉见程娇娥专心眼前的话还有点高兴,“姑娘,你喜欢这朵花么,这朵花插在屋子里面有宁心静气的作用呢,您要是喜欢我现在就摘一朵送到您的房间内。” 能够服侍在程娇娥身旁小婉觉得自己十分幸运,从一开始众人得知月倾华居然带了一个女子回来之后便觉得十分惊讶,能够入得西江王眼的女子该是什么样的女人啊。 而程娇娥也的确没让他们失望,自从程娇娥来了之后,西江王发狂的次数也变得少了,小婉更是被众人羡慕,再加上程娇娥的性格也很好,从来不麻烦小婉什么大事,小婉对于程娇娥就更加喜欢了。 昨日程娇娥和月倾华的事情,到现在小婉还觉得惊讶,她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这么快月倾华就彻底的接受了程娇娥。 见程娇娥模样也是没有什么波动,小婉觉得程娇娥心事重重,虽然不知道程娇娥到底在担心什么,但是小婉还是努力的讨程娇娥的欢心。 “好。”程娇娥只是简单应下,对这花她也没有什么兴趣,小婉很喜欢说话,自己只要应她一句,小婉就会很高兴,而翠烟也很喜欢说话,程娇娥总是能在小婉的身上找到翠烟的影子,不过她也只是想想。 程娇娥觉得自己对不起翠烟,甚至连给翠烟收尸也来不及。 第939章 又怀孕 见程娇娥应下,小婉果然很高兴,便立刻的摘了一朵花小心翼翼的放在篮子里面,程娇娥还在朝前走,不断的有宫人悄悄打量程娇娥,但该行的礼一个也没少,程娇娥只是朝他们点点头,居然每一个都回应了,这让宫人们很兴奋,这位被他们王宠幸的女子似乎脾气不错,而且不骄不躁,也不见坏脾气。 相比之下,王妃叶棠儿便真的失色不少,除去是个公主之外,而且如今那个国家还被他们的王亲自灭了,根本就没有一点闪光点,而且还十分怯懦。 和程娇娥一比就更加失色了。 好巧不巧的,王妃叶棠儿也外出散步,正好和程娇娥对上了,程娇娥和叶棠儿算不得熟悉,但也算不得不认识,程娇娥朝她点点头终于开口,“王妃。” 叶棠儿倒是还好,一边的子滟就很是不对劲了,程娇娥能够感受到子滟的恶意,不过她对这样的婢女并没有什么兴趣,所以也并未多加注意,只是准备离开。 叶棠儿却再次开口,“姑娘若是有机会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子溟去请程娇娥没来,叶棠儿出门就是为了看看能不能撞见程娇娥,没想到还真的被她撞见了,心中其实很高兴,本来想提醒一下子滟,但眼前人多眼杂,叶棠儿又不好真的开口,这句话说的有歧义,周围人还以为叶棠儿是在警告程娇娥。 但见程娇娥垂了眉眼,点了点头,一边的小婉开口道,“姑娘您没必要答应王妃这件事的,要是王妃真的有什么想要不妨去和王上说。” 没想到这小婉平时看起文文弱弱,此时倒是大有要把程娇娥护在身后的感觉,叶棠儿有点尴尬,她在王宫内向来便是没有什么人缘的,而这些宫女宫人也对她的态度很不好,叶棠儿已经习惯了。 “我……” 见叶棠儿有苦说不出,一边的子滟却是彻底的看不下去了,“你们没长眼么,这才是王妃,她不过是一个没有名分的女人罢了,我们王妃只是请她过去而已,你有什么不答应的。” “子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难道你不知道姑娘有多受宠么,王上可在王妃的寝殿内留过宿?” 程娇娥只觉得头疼,这小婉和子滟一来二去却是你来我往,她虽然对子滟没有什么好感,但也不算真的有仇,而且她也知道叶棠儿找自己到底是什么事情,显然小婉等人是误会了。 “你们……”不知为何,程娇娥总是觉得头晕,起初她还以为是因为她们吵架的缘故,一旁的小婉也看出了程娇娥的异样,连忙住了嘴,“姑娘,你这是……” “回宫吧。” 叶棠儿也看出了程娇娥的不对劲,连忙上前,“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程娇娥开口,却见小婉戒备的注视着,程娇娥无奈,“没事,王妃没有恶意的。” “谁知道有没有恶意,姑娘一来便受宠,可王妃是被王上晾了许久,说不定心生怨恨……” “住嘴!”那子滟居然直接动手,程娇娥也没拦住,她此时头晕眼花也的确没有那个本事,只得皱眉,“子滟。” 程娇娥开口提醒,子滟也愣了愣,一边的叶棠儿更是脸色难看,“子滟,快点道歉。” “王妃,是他们欺人太甚!”子滟打了小婉一巴掌,而且用的力气不小,那小婉眼圈发红,想要打回去被程娇娥拦住了,“小婉我们回去吧。” 程娇娥觉得自己的情况不对劲,小婉却很委屈,“姑娘,是她动的手,她还不道歉。” 这些小女孩的吸食程娇娥是真的懒得管,一时之间也是无奈,但她当真撑不住,叶棠儿是第一个发觉程娇娥异样的人,在众人的注视下,叶棠儿突然扶住了马上就要摔下去的程娇娥,而程娇娥居然昏倒了。 程娇娥昏倒,宫人自然慌乱,毕竟这些人都知道程娇娥在月倾华心中的地位,他们实在是难以想象若是月倾华得知此事并因此怪罪下来,那会是怎样的动荡。 小婉更是大惊失色,大声喊道,“快来人啊,姑娘晕倒了。” 一时之间后宫是人仰马翻,也没有人注意到一边的叶棠儿了,子滟脸色发黑,但也有点害怕,“娘娘,他们该不会说赖在我们身上吧。” “你既然知道程娇娥的重要性,又何必要惊扰她,现在她是我们的关键,若是你再如此也不必跟在我的身边了。”叶棠儿也是动了怒意,身边的子滟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自己的威严,尽管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尴尬,但若身边人也不能对自己尽心,叶棠儿知道自己距离彻底灭亡也不远了。 叶棠儿的脾气一向很好,但今日却是怒火中烧,一边的子滟也感受到了叶棠儿的怒气,与此同时更是害怕起来,不过叶棠儿已经大步离开了,子滟没有办法,心中尽管记恨程娇娥,但却有口难言,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程娇娥昏倒的消息很快便传入了月倾华的耳朵里,等他感到的时候,御医早就已经跪在程娇娥床边正在为程娇娥诊治,程娇娥仍旧没有什么意识,月倾华看着她紧皱的眉眼,脸色很难看,身边的宫人个个屏息而待,生怕月倾华突然发火。 众人都在等待御医的诊治结果,等了半晌,御医却面带犹豫,接着膝行到月倾华面前,“回禀王上,臣想私下告知姑娘的病情。” 月倾华却没这个心思,“有什么话直接说便好,本王没有心思和你单独谈话。” 那御医脸色一红,只得跪下继续道,“回禀王上,这位姑娘晕倒是因为怀有身孕,而且已经有两月,但却休息不规律,再加上供血不足,气血亏损,所以才一时昏倒过去,等臣开过药方,姑娘便能够清醒。” 御医的话让整个寝殿内都安静了,任谁都知道月倾华带回程娇娥的时间不过一月还不到,程娇娥居然就怀孕了,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也让众人猜测。 月倾华面色淡然,“本王知道了。” 第940章 王见王 本以为月倾华会生气或者是兴奋,但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月倾华的情绪,周围的人不敢说话,月倾华似乎也没有准备继续说下去,那御医不知所措,只得颤颤巍巍的跪着,“皇上……臣……” “还跪在这里做什么?” 御医抬起头,却见到月倾华眼中的寒光,“还不快去煎药。” 一层激起千层浪,若是这个孩子不是月倾华的,月倾华根本没必要说这句话,这句话就相当于认定了程娇娥肚中孩子的身份,月倾华一直没有孩子牵动着整个西江人的心思,月倾华是一个完美的帝王,除却没有后代这一点。 但若是程娇娥的孩子真的是月倾华的,无论程娇娥是什么身份,都是西江的功臣,月倾华走到程娇娥身边伸出手为程娇娥整理了头发,见程娇娥依旧昏睡着这才转身离开,离开之前又吩咐道,“你们好好照顾她,若是有所怠慢,本王绝不饶恕。” 月倾华这句话更是彻底承认了程娇娥的身份,众人连忙跪下送月倾华离开,便纷纷忙了起来,对程娇娥的照顾也更是阴沉,此时正在昏睡的程娇娥根本不知道自己怀孕的消息。 月倾华回到自己的寝殿内却见一个人正在殿内等他,月倾城眯了眯眼,这才朝殿内走去,“嘲风,谁允许你私自闯入本王的寝殿。” 嘲风一见到月倾华便立刻跪了下去,虽然看似面无表情,但内中却是深刻的情绪,而月倾华也知道嘲风到底是在急躁什么。 “王上,嘲风想知道您准备什么时候出手。” 月倾华语气不带任何波动,“出手,你觉得现在适合出手么?” “可是公主那边……” “当初是阿姐要嫁过去的,本王可没有同意,现在的结果难道不是阿姐想要的么,而且你以为阿姐真的愿意回来么?” 嘲风每日都在待在西江,只知道月倾城被囚的消息,其余的一概不知,见月倾华这么说,他便有点不知所措,他是九子令中武功最差的,当初本是快被人欺负要死的乞儿,却无意之中被月倾城所救,自此便对月倾城忠心不二。 “王上此话何意。” “阿姐不愿意回来,并非是本王不让她回来,如今西江内外兵强马壮,她根本没有留在天奕的必要,而天奕内部本来就有着不可调节的矛盾,所以这些不是本王能够决定的,完全是阿姐她自己的决定。” 月倾城想到程娇娥的话,眸色暗了暗,脑海中更是浮现了沈祁愿的那张脸,这个人他很不喜欢,也不知道为什么月倾城便看上了他。 嘲风开口道,“不可能的,公主最在意的就是王上了。” “那是曾经的阿姐,现在的阿姐在西江遇见了她喜欢的人。” 嘲风更加震惊,“王上说的可是天奕国主?” “不是。”月倾华叹了口气,“而且本王听说阿姐已经被解除了禁锢,你应该知道她对你们下的心血,所以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可能阿姐根本不需要我们任何人的救援,若是需要,赑屃便会来找我们的。” 京城王宫。 下朝之后,郑询元迟迟不走,沈祁愿也是魂不守舍,一方面是因为月倾城被放出来的缘故,另外一方面则是月倾城依旧有禁足令,而自己也难以入后宫,多半是皇上特意为了防他,完全不知道月倾城的情况也让沈祁愿更加难以接受。 郑询元虽然有心想要和沈祁愿说几句,但想到沈祁愿如今的模样,以及宫中那位说不清楚的状况,他便没有经历再去管这些了。 沈祁愿似乎没发觉身边的额郑询元,而是转身恍惚的离开了。 见众人都离开,郑询元这才找到常德道,“常德公公,我想面见皇上。” 常德皱了皱眉,有点奇怪,“为何郑将军要突然见皇上?” “有些关于之前命案的事情,皇上也支持臣调查此事,所以想来要告知皇上进来的进展。” 常德也没有怀疑,只是带着郑询元来到商裕的寝殿外,还开口嘱咐道,“近来皇上的脾气跟之前比起来不太一样,将军说话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看来常德也感受到了商裕的不对劲,只是越是身边人越难以想到身边的早就不是当初的人了,便是郑询元自己也觉得难以接受。 商裕的情况不容乐观,可宁锦也说过商裕是一个很有自己想法的帝王,因此郑询元才决定前来寻找尹千章,他亦是担忧尹千章的态度,也嘱咐了宁锦若是自己不能回去,便让宁锦顾好商裕和杜小若。 他最信任的人便是宁锦了。 尹千章正在批阅奏折,见是郑询元倒也没有什么怀疑,郑询元却突然开口道,“臣想单独和皇上禀报一些事情,可否屏退左右。” 除却常德之外,屋子里面还有一些宫人婢女之类的,尹千章听闻郑询元这么说,当下便眯了眯眼,就在郑询元担心尹千章不会答应的时候,尹千章居然应下了,“常德,你带着他们下去吧。” 等到大殿内无人了,尹千章也放下了手中的奏折,“上次朕让你带回去的人怎么样了?” 郑询元知道尹千章问的是宁锦,在宁锦这件事上,郑询元必须感谢尹千章,当时也是尹千章帮助自己把宁锦救回。 “他很好,如今已经恢复了。” 尹千章也不再多言,只是点点头,“郑将军今日来找朕想必是有什么大事。” 郑询元此人不善于说谎,因此脸色一直都很古怪,从刚才上朝的时候尹千章就发觉了郑询元的不对劲,而能够让郑询元这样神色的事情其实不多,不是上次救下的那个人出事,那牵扯的可能就是更加大的事情了。 “臣……”郑询元犹豫着,他要如何开口,难道要说你不是真的商裕,而现在真的商裕要见你么,若是这件事交给沈祁愿也许会稍微缓和一些,但是自己的确不是做这种事情的人,根本没有办法控制局面。 第941章 惩罚 郑询元的犹豫引起了尹千章的注意,郑询元和沈祁愿虽然都是他想用之人,但因为两人之前皆和商裕过于亲近,郑询元便也起了防范的心思,因而没有重用两人。 再加上沈祁愿和月倾城之间本就是牵扯不清,如此一来尹千章便更加防备着两人,尹千章思索着,眼睛也同时看着郑询元,“郑将军若是有事不妨直言,想来朕也是不介意的。” 郑询元一咬牙,知道这件事亦是非行不可,环顾四周确定无人之后,郑询元开口道,“我这次前来是因为有一个人想见你。” 他撤了尊称,自然引起了尹千章的注意,尹千章瞬间清醒,亦是猜测出了什么,郑询元继续道,“那个人很相信你,也相信你现在所为皆是为了他,为了天奕,为了百姓,而非个人之私欲。” 见不出尹千章的神色,郑询元虽然紧张,但既然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倒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尽管我心存怀疑,但他却执意见你,故此我来此请你移步一见。” 郑询元说完,便安静的抬头等着尹千章的回应,大殿内安静如斯,郑询元也彻底不紧张了,他相信宁锦,而自己的身死郑询元早就置之度外了。 “好。”干净利落的一字,尹千章起身朝郑询元走来,“今晚我便和你一同去,但你也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所以暂时不要做出任何意外的举动,若是你相信我,那今晚我会自行前往的。” 郑询元一愣,没想到尹千章居然答应的如此快,尹千章继续嘱咐道,“这件事连常德也不知晓,不要露出任何马脚。” 郑询元认真点头,“这点我知晓,臣告退。” 盯着尹千章的容貌,郑询元再次拱手,也不多说而是转身离开,见郑询元离开,尹千章却陷入了沉思,也不知过了多久,尹千章才慢慢开口,“你果然没死。” 西江王宫。 程娇娥清醒过来还是觉得疲惫,嘴巴里面发苦,虽然刚才昏倒了,但程娇娥还是感觉有人往自己的口中灌了药。 那药味至今存留,程娇娥皱了皱眉,刚要起身便听到一边小婉的叫声,“姑娘您终于醒了。”、 程娇娥抬眼,小婉的声音实在是有些刺耳吗,但毕竟对自己还算真心,程娇娥勉强笑笑,“没事的,我的身子一向如此。” 小婉眼中虽有担忧,但面露喜色,程娇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听小婉道,“姑娘你还不知道,你有了身孕,刚刚王上非常高兴呢。” 程娇娥愣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她怔然的看着小婉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小婉不解程娇娥的反应,只当程娇娥是太过高兴所以才这幅神情,“姑娘怀孕了,王上认了这个孩子呢,没想到姑娘早就和王上相识了。” 宫中许多人都认为月倾华是对程娇娥一见钟情,但目前的状况看来并非如此,程娇娥和月倾华早就有接触。 程娇娥自然知道这孩子不可能是西江王月倾华的,她唯一发生过关系的人就是商裕,虽然自己失去记忆,但商裕还是让她难以拒绝。 但为何月倾华愿意认下这个孩子,难道是他的病又犯了? 这个孩子的到来是个意外,就连程娇娥自己也没有料到,失去记忆之后,对于之前掌握的医术程娇娥也十分生疏,所以对自己身体的状态也没有仔细了解,没想到居然真的怀了孕。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小婉看了好几遍还是觉得程娇娥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她也发觉程娇娥对于西江王一直都很有距离感,反倒是西江王十分喜欢程娇娥,每每有时间都会来找程娇娥。 但程娇娥从未主动去找过西江王。 “没事,没事,我只是有些震惊。” 程娇娥当真不曾想过自己会有了商裕的第二个孩子,商逸已经是她和商裕的痛苦了,而这个孩子的到来时机也如此的不巧妙,若是留在西江,程娇娥也不知这个孩子能不能平安的出生。 见她还是精神恍惚,小婉也没有太过在意,继续道,“姑娘可要用膳,王上吩咐宫人给娘娘准备了许多吃的。” “王上人呢?” “哦,王上应该在王妃那里,今日王妃冲撞了姑娘,王上很生气。” “什么?快带我去。”程娇娥虽然和叶棠儿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但也不希望因为自己对叶棠儿造成什么伤害。 小婉有点不乐意,“姑娘你就是太善良了。” “快点带我去。”程娇娥却懒得搭理小婉的话外之意,见程娇娥真的认真起来,小婉也没办法只得给程娇娥穿衣。 王妃寝殿外。 宫人们站了一排,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的,他们都是服侍王妃的,但却对叶棠儿这位王妃不甚尊敬,可今日他们都知道叶棠儿闯了大祸,自己等人亦是要倒霉的。 叶棠儿跪在大殿内,脸色惨白,一边的子滟已经被打了个半死,尽管叶棠儿不喜欢子滟,但也没想到月倾华居然会下这么重的手。 她想要开口求饶,但叶棠儿也知道自己的求饶并没有任何用处,此时的她只能期待着程娇娥的到来,而月倾华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整个大殿内的气氛十分诡异,但越是诡异越是无人敢开口,只得继续沉默下去。 “王上还要继续打么?”行刑的宫人询问月倾华的意思,月倾华挑眉进而看着叶棠儿冷笑道,“王妃可真是冷酷,到了现在也不肯为你的婢子求情么?” 叶棠儿开口道,“王上教训的是,今日的确是臣妾和臣妾的奴婢冲撞了王妃,所以才导致王妃昏倒的,无论王上要怎么处罚,臣妾都是接受的。” “哦?”西江王觉得有趣,“那如果本王要杀了她呢?” “这自然是王上的决定,臣妾不敢干涉。”若是她反抗,只怕会更顺了月倾华的意,他这个人一向如此,越是怎样他反倒是越不想怎样,叶棠儿不敢造次。 第942章 见面 天奕皇宫。 入夜之后,尹千章已经换作了便服,尽管还是商裕的脸,毕竟宫内还是人多眼杂,尹千章这个人已经死了,便不能出现在任何人面前,否则只会让人抓住把柄。 常德是知道尹千章要出门的,虽然不放心,但尹千章下令要一人出行,常德只得应下,等到尹千章离开了,常德的一颗心还是悬着的,白日郑询元的到来总是让常德觉得不安,但又不知这份不安是从何而来的。 一切的一切都让常德觉得陌生,现在的天奕也是危机四伏,难以言说,但近来皇上的动作总算是暂时稳定住了四方。 郑宅内。 商裕昏睡了一整天,到了傍晚时分才彻底清醒,因为身份的缘故,所以商裕只是宁锦和杜小若在照顾,因为杜小若怀孕的缘故,宁锦也没有让杜小若多做什么,自己一直在商裕的寝殿内看顾。 见商裕醒了才让杜小若端了食物进门,“公子,醒了便吃点东西吧,你的身体需要好好调养,否则日后会留下病根的。” 身上的伤的确几乎摧毁商裕,他点点头,宁锦已经上前去扶商裕了,却听商裕道,“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商裕虽然看不见,但依旧敏锐的可怕,宁锦笑了笑,“公子的确见过我,当时在懿贵妃娘娘的寝殿内,我便是那个在台上的朔月。” “原来是你。”商裕点点头,他的确记得朔月这个人,一方面是因为容貌,另外也是因为他的戏唱的非常好,“只是你为何会和郑将军在一处?” “我和郑将军本是儿时相交的旧友,因为一些缘故,我又回到了京城,所以才和他在一起。”宁锦不愿多提,但还是解释道,“公子可是喊我宁锦,这是我的本名。” 郑询元对于宁锦还是很看好的,他也感觉到郑询元对于宁锦的信任,“好。” 扶着商裕坐在桌前,宁锦也发觉商裕虽然眼瞎,但动作却已经很熟练了,想来这些日子商裕已经接受了自己眼瞎的事实,只是地点不熟悉,才会略显迟缓,宁锦也不说话,只是见商裕需要什么便给商裕拿什么。 宁锦对商裕的印象不错,毕竟商裕没有帝王的架子,如今身处低谷宁锦也没有在商裕身上看出过分的悲伤和绝望,似乎任何事情都在一步一步的按照他自己的设想前进一般,不会因为任何困境被阻挠。 吃过晚饭,商裕也知晓今晚尹千章便会前来,宁锦虽然不是多话之人,但对商裕却十分有好感,他素来早慧,之前也有想要效忠朝廷的心思,纵然现在成长了不少,但面见天子毕竟还是能够想起曾经的激情澎湃的。 “公子,你就不怀疑尹丞相么?” 商裕笑道,“你也对此事好奇?” “是。” “我看人向来很准,千章此人并无功利之心,在他心中最重要之人便是他唯一的义父,这次朕出事,他愿意把他义父牵扯入朝政之内,朕也知晓他对朕的用心。” 宁锦不熟悉尹千章倒也听郑询元说过不少,商裕看人似乎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宁锦点点头,商裕却似乎注视着宁锦,尽管他根本看不见,可宁锦还是感受的到商裕的心神在自己身上。 “我也能感受到,公子亦是大才。” 郑询元对宁锦的信任和服从,商裕是能够感受到的,本来对于寻尹千章一事还有犹豫,却因为宁锦的开口而转变了态度,商裕很欣赏宁锦。 宁锦笑了,“公子说笑了,我不过是一介戏子罢了,其余的我做不来。” 商裕不知宁锦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没有多说下去,宁锦微微眯眼不知在思索什么,因为商裕看不见宁锦也没有可以的掩盖自己的神色,他也在想他现在还能干什么,有些事情错过了真的能够重新开始么。 不容宁锦多想,外面传来敲门声,正是郑询元,“公子,他来了。” 宁锦起身开门,便见郑询元身后站着一个熟悉样貌的人,尹千章宁锦也是见过的,只是当初自己的精神尚未完全清醒,倒是尹千章见到宁锦停顿片刻,然后笑道,“宁锦公子已经恢复了?” 宁锦点头,“多谢关照,我已经好多了。” 尹千章见宁锦丝毫不怯场,也点点头,宁锦看了郑询元一眼,郑询元还是有点担忧郑询元的情况,却听商裕已经开口,“你们先出去吧,我要和千章谈一谈。” 尹千章微微眯眼,宁锦已经拉着郑询元离开了。纵然郑询元再担忧,但终究拗不过商裕和宁锦两人。 沉默,尹千章顿了顿才缓慢的把门扇关好,然后一步一步走到商裕面前,他是知道商裕当时的遭遇的,而私下他亦是让尹盛玉在寻找商裕,只不过没有找到,商裕失踪一事事关重大,尹千章不敢惊动太多的人,所以只得暗中调查,但见商裕如今的情况,尹千章还是难免心惊。 他抬手撤了脸上的幻蛊,尽管商裕看不见,但尹千章还是丝毫没有疏忽,商裕坐在床沿安静的等待尹千章的动作。 君臣二人相顾无言,尹千章扯掉幻蛊之术便朝前走了几步,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商裕面前,“臣参见皇上。” “平身吧。”商裕知道尹千章这句臣和皇上的用意,正是在向自己表达忠心,而商裕也是相信他的,“这段日子辛苦你了,我叫你来也是需要你的帮助。” 商裕一直不自称朕,尹千章微微皱眉,却不起身,只是继续道,“臣有愧于皇上的嘱托,皇上失踪这段日子,臣没有尽心寻找,而是越俎代庖,替皇上处理了很多事情。” “无妨,我也不是来问罪的。”商裕似乎有些疲惫,多半是因为受伤的缘故,他难以说这么多话,尤其是喉咙并未完全康复,若是说话多了便如同刀割一般疼痛,但现在的商裕显然也顾不得许多了。 商裕低头咳嗽两声继续道,“你做的很好,我也知道你这段日子很辛苦,能够伪装成功已经说明了你的能力。” 第943章 君子一诺 “臣只是做臣能尽之能。”尹千章依旧跪着,神色也十分恭谨,就算商裕看不见,他亦是做的十分完美,不见敷衍。 商裕却觉得唏嘘,“当初你求朕帮助你义父,我奉献出珍贵药材,换来你这样的忠心,说到底是我愧对你,我知晓你不愿让你义父牵扯进朝政,但现在的局面……” “皇上严重了。”尹千章抢了商裕的话,虽然失礼,却也彰显了尹千章情绪的波动,“义父也感念皇上的救命之恩,如此作为也是臣的想法。” 当初尹千章带尹盛玉入京本就是因为尹盛玉的身体缘故,入京之后商裕便赐予尹盛玉诸多朝中珍藏的珍贵药材,御医等也接连为尹盛玉治病,尹盛玉的身体才得以恢复。 虽然说尹盛玉久病成医,但医者终究难医自己,加上他们本就是普通人根本没有那些珍贵药材,若非商裕尹盛玉也难以恢复成这样。 商裕点点头,“这次我叫你来便是希望你能够继续伪装成我。” 尹千章一愣,但也瞬间明了商裕的用意,现在的商裕的确很难继续做天奕的国主,若是被人知道商裕如今盲眼,首先便会引起众人的疑惑。 疑惑之余,便是诸多虎狼环伺,之前尹千章伪装成商裕的事情也有可能被人发现,再加上尹千章虽然不是医者,但也看出商裕的情况不对劲,多半是身体有恙,甚至状况非轻,根本难以支撑天奕大国。 “皇上可考虑好了,此事事关重大,皇上真的能够相信臣下么?”尹千章知晓这个任务对两人的重要性,更是知道承接下商裕身份所引起的后果,一旦被人发现,之后便是腥风血雨。 尹千章本是不愿牵扯进官场之事,但因为尹盛玉的执念而入朝为官,他本就有治世之才,得到商裕的信任也让尹千章感动,得到明主的认可,也让尹千章感到了自己的价值。 除却在对待钟离沁之事上,尹千章知道是自己对不起商裕。 “我愿意相信你,我现在无法入宫,若是被人发现我的情况,天奕危矣。”商裕又低头咳嗽起来,“我也知道你的能力,以及你义父尹盛玉的能力,我还需要在外休养一阵时间,也好暗中做些其他事情,若天奕有任何事情,我自当做你背后助力。” “臣多谢皇上信任,必然全心全力为了天奕为了百姓,也为了皇上您。”尹千章跪伏在地,见商裕没有什么表情,但脸色依旧惨白,他犹豫着还是道,“臣也有一件事要坦白……” “你,是真心喜欢沁儿么?”商裕知晓尹千章担忧的事情,钟离沁此人也是商裕心中的一块大石,他们年少便相识,也正因此商裕一直难以对钟离沁真的狠下心来,但钟离沁背后却是安平侯,这始终是商裕的隐患。 尹千章没想到商裕会这么问,当即愣在原地,商裕却笑了,“我一直都把沁儿当做妹妹,但我和她的亲事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我们从小就相识了,但我不曾对她抱有任何其余心思,这一点是我的问题,也是我对不起她。” 商裕知道君王自古便应该三妻四妾,后宫三千,但这些从来不是商裕想要的,就算是宫中有钟离沁或者是其余人,他的心中只装得下一个程娇娥。 “臣愧对皇上。”尹千章再次跪伏在地,“臣鬼迷心窍,臣……” “罢了,这件事日后再说,能够取得钟离沁的信任的确是你的本事,她对于安平侯来说十分重要,我不会怪罪与你的。”商裕知晓尹千章的担忧,“朕想知道娇娥到底在什么地方。” 尹千章知晓商裕必然会询问程娇娥的事情,“懿贵妃娘娘当时并未回宫,但臣却见到了一个人。” “是程胥?” 尹千章点头,“正是程胥,他告知臣皇上已经被他沉入海中,还和我进行了一场交易。” “什么交易?” “程胥希望臣宣布懿贵妃娘娘的死讯,而他会帮臣隐瞒下臣非皇上的事实,并且诱惑臣如此便可真正得到皇位。” 商裕从未小看程胥,但想到之前程胥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的时日还是有些恍惚,他的确是敬重程胥的,但也只是因为程胥是程娇娥父亲的缘故,若非如此,他本来的身份便足够危险。 “现在程胥在何处?” 尹千章解释道,“臣派人前去调查过,程胥如今在江南一小镇,但并未见懿贵妃娘娘的踪影,似乎当初皇上出事懿贵妃娘娘便离开了程胥,臣大胆猜测,娘娘也许并不知皇上发生的事情,而是自行离开,甚至连程胥也不知道娘娘现在何处。” 商裕愣了愣,尹千章道,“皇上想想,娘娘若是真的要和皇上回宫,为何要定下七日之约,难道不是娘娘再和皇上告别么。” 其实这件事十分反常,但商裕当局者迷,难以判定,反倒是无法得知程娇娥的真正想法,如今听尹千章解释,商裕才觉得豁然。 “皇上,娘娘的离开可能是早有决定,而程胥便是这七日之内的意外,娘娘可能根本不知道皇上并未回宫,定是被程胥所欺瞒,否则娘娘定然不会离开京城的,但臣遍寻却没有娘娘的踪迹。”尹千章禀报出这一段日子他得知的全部消息,便见商裕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知道商裕担心的人是程娇娥,但尹千章也的确分身乏术。 程娇娥瞒着商裕也要离开前去的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何定下这七日之约,她如今又是否安全呢。 商裕沉默,尹千章也没有多话,过了许久商裕才幽幽叹息,“娇娥她总归是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她现在丢失了过往的记忆,所以才会如此任性些。” 尹千章倒不这么觉得,他认为程娇娥从始至终都不曾变过,就算是没有失忆,只怕也会选择今日的局面,但到底为何,尹千章猜测她是为了商裕,但尹千章没有说出口,担忧商裕因此而心急。 第944 对峙 “罢了,朝中现在的情况如何?” 尹千章道,“安平侯进来没有什么动作,臣私自立了钟离沁为后之后他便安静许多,再加上钟离沁如今怀了孕,所以……” 说到这个尹千章还是有些不自在,商裕却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我只有一个要求,无论钟离沁最后是否能够生出这个孩子,我都需要这个孩子是个男孩。” 尹千章不明所以,“皇上此意为何?” “安平侯此人狼子野心,之前因为钟离沁不受宠的缘故所以动作频频,我亦是怀疑他私下和西江有所牵扯,但如今钟离沁怀孕倒是可以让他暂时放弃疑心,她肚中的孩子也是关键,若是男孩,你便立刻立他为太子,如此只怕安平侯便会更加得意,到时候想要处置他也好寻找突破点。” 得到商裕的肯定,尹千章自然点头,“臣会着手此事的。” “人总要被捧到很高的地位才会难以接受低谷,安平侯手握重权,若是钟离沁得势,她的姿态也会更高。”商裕再次看向尹千章,“我想知道你对钟离沁是否有情分?” 这次的询问不同刚才,尽管商裕看不见,可尹千章却觉得商裕正在安静的注视着他,那种无形的压力也昭显着商裕的君主气度。 “臣……对她并无情分。” “如此便好。”商裕点点头,“西江那边又如何?” “本来前一段时间西江还蠢蠢欲动,因为西江公主被臣私自囚禁。” “这件事你做的很好,娇娥亦是提醒过我,此人很危险。”商裕不关心月倾城的死活,若她不是西江公主,根本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但毕竟和西江有所牵扯,只能暂时关押。 尹千章道,“前几天祭天之时臣见到一人。” 商裕没有打断尹千章的话,尹千章则叙述了那日见到吴衣以及和吴衣的对话全部告诉了商裕,对此商裕倒也没有十分惊讶,商裕能够分辨出自己和尹千章的分别这很正常,毕竟按照吴衣的本事,若分辨不出才让人难以相信。 “臣亦是听闻北狄王和漠北的四公子已经传信即将入京,皇上可准备亲自接见?” 商裕摇头,“朕便不明着见他们了,等到你和吴衣洽谈完毕便带吴衣来此见我。” “臣知晓了,至于西江那边,进来却没有其他动作了,西江公主也因为北狄王的建议而被我软禁在宫中,而非私牢内,皇上可还有其他吩咐?” “你做的很好,朕很放心。” “臣会继续调查懿贵妃娘娘的额踪迹。” 商裕点头,没有多做追究,但尹千章知道商裕必然挂心此事,只不过不开口罢了。 西江王宫。 王妃寝殿内,西江王饶有兴趣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叶棠儿,“人人都说本王的王妃沉默无趣,故步自封,甚至没有头脑,不得欢心,但本王却觉得王妃的心思十分深沉,就连朕也看不懂。” 月倾华不是傻子,他也知道程娇娥的进宫并非巧合,定然是有人帮助于她,那日自己的询问程娇娥也并未否认这件事和叶棠儿有关,当然也并未承认,但月倾华依旧觉得叶棠儿是最大的嫌疑者。 “王上说笑了,臣妾便是如此,也没有什么出彩之处,希望王上能够体谅臣妾的愚钝,日后见到程姑娘必然小心翼翼,不敢得罪分毫。” “你这是做给本王看的么,你是王妃,她不过是一个没有名分的外来者,你做这些是为了做给朕看么?” 叶棠儿皱眉,亦是听出月倾华在故意这么和她说话,但她也难以反驳,毕竟月倾华的心思素来是叶棠儿难以猜测的。 就在叶棠儿苦思无法的时候,却见一人闯入,正是程娇娥,而月倾华的目光也瞬间转移到了程娇娥身上。 “怎么来了?”月倾华的语气的确软了许多,叶棠儿也松了口气,不知为何见到程娇娥她便觉得十分安心,就像是程娇娥能够给她安全感一样。 叶棠儿也明白,自己的安全感是来于月倾华的态度,能让月倾华换了态度的除却月倾城也就只有程娇娥了。 “我……”程娇娥犹豫着,“今日之事和王妃无关,是我自己……” “小娇儿是要为她求情么?”月倾华看着叶棠儿眼神便像是看着死物一般,那眼神让叶棠儿不寒而栗。 “不是。”程娇娥反驳,“我只是说出实情罢了,也不希望这么一点事情便连累到别人,若是如此,我日后无法在宫中立足。” 一句话说出了她准备留下的心思,月倾华果然心情大好,他挥了挥手,那些宫人便停了手,子滟也早就血肉模糊了。 程娇娥也不看她一眼,只是道,“我想同你说些事情。” 月倾华点点头,“好。” 见月倾华抬步离开,周围的宫人们面面相觑,没想到暴躁的月倾华便如此的被程娇娥抚慰了,等到其余的人都离开了月倾华才松了一口气,跪在一边的子溟连忙查看子滟的情况,寝殿内又是一阵忙碌,但叶棠儿总算是没有那么紧张了。 子溟有些犹豫,“娘娘,今日夫人是帮了我们吗?” “自然,她多半是醒来便来我们这里了。”叶棠儿还是很感激程娇娥的,至少她现在的救星便是程娇娥,除却程娇娥便无人能够给她安全感了。 子溟咬着嘴唇,见四周无人这才询问,“夫人的孩子真的是西江王的么?” “嘘,这种事情千万不要随便说,月倾华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孩子是谁的,但他如此做,我亦是不明白。”纵然叶棠儿知道月倾华对程娇娥的态度不一样,但也想不到这样的事情月倾华亦能纵容。 程娇娥来得及,衣服穿得不多,出了寝殿月倾华便把自己的衣服披在了程娇娥身上,“你有孕在身,不能受凉。” 瞥着一边紧紧跟着的小婉,月倾华道,“你先回去,等一会本王会亲自送姑娘回去的。” 小婉自然不敢打扰月倾华和程娇娥的好事,连忙离开。 第945章 西江王的态度 见小婉离开,程娇娥也随意了一些,“你……” “要是以后打雷,我还可以去找你么?” 程娇娥被月倾华的问题弄得一愣,却见刚才还威风凛凛的月倾华又恢复成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顺便程娇娥便有些无奈,这月倾华变脸变得是当真快,若非自己已经习惯了,都要认为这是两个人了。 “可以。”程娇娥回答,月倾华有时的确是孩子心性,怕打雷的时候便是如此,只是让程娇娥想到自己的弟弟,尽管程云霄的年纪尚小,但不影响程娇娥对月倾华的心思。 “那就好。”月倾华高兴了,“你找我要说什么事情。” “你知道的,这个孩子根本不是你的,他是……” “我知道,是商裕嘛,我不在乎,你和商裕的孩子若是成为本王的孩子,那岂不是乐哉。” 见西江王的态度,程娇娥便觉得头痛,天底下能有几个男人不在意这样的事情,偏偏西江王便是如此,当真让程娇娥不知说什么才好。 似乎看出程娇娥的纠结,月倾华继续道,“我认下这个孩子你不高兴么,莫非你忘记了,你应下我要做我的王妃了。” 程娇娥点头,“我自然是高兴的,只是这有关西江的皇族血统,这件事不能如此随性。” “没事,我不说你不说根本不会有人知道的,这个孩子便是本王的,而且又不一定会是男孩子。”西江王倒是看得开,程娇娥只觉得无奈,却也无力反驳。 月倾华道,“你只是要说这件事么?” 程娇娥叹了口气,“王上还想说什么。” “再过几日我便要给天奕皇帝修书,让他在我大婚之日带上诚意来求和,至此之后西江和天奕便维持和平。” 程娇娥不知道西江王说的是真是假,尤其是让商裕亲自前来,若西江王反悔,那商裕根本难以从西江王城内逃脱,毕竟这里都是西江王的人马,可若商裕不来很可能便错过了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程娇娥一时之间也陷入了两难,主要是月倾华此人实在是难以定性,见月倾华兴致正高,程娇娥也难以出言说什么。 月倾华继续道,“届时我也当宣布你怀孕的喜事,如此便是三喜临门。” “王上真是多思。”程娇娥不知如何评价,但月倾华就像是听不出她的话中之意一样,“走吧,本王送你回去,你可要好好的养胎。” 天奕郑宅。 尹千章从商裕的屋子走出已经恢复了商裕的面貌,郑询元和宁锦远远的守着,见到尹千章郑询元自然快步而来,因为眼睛的缘故,郑询元很容易分出尹千章和商裕,只是没想到出来的居然还是尹千章。 “这……”郑询元不知怎么回事,尹千章解释道,“这是他的决定,除此之外,他也交代了那几个入京之人的事情,你既然插手了,可有什么头绪?” 郑询元知道尹千章说的是那件案子,“我认为应当是入京之后被换掉了,当时接货的人最为可以,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不日便应有结果。” 尹千章点头,“既然是他的恩人,你自当重视,至于朝中之事,我会仔细看顾的。” 他不在多言,便告辞离开,郑询元是知晓尹千章会武功的,甚至还不低,倒也不担忧尹千章的安全问题。 见尹千章离开,郑询元便要去询问商裕,却被宁锦拦住了,“你要去做什么?” “自然是询问皇上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皇位怎可一直让外人霸占,就算尹千章真的没有别的心思,可若是他只手遮天,做出什么隐瞒之事,那要如何是好?” 宁锦觉得有趣,若是之前郑询元肯定很难想到这些事情,但也许是成长了许多,现在的郑询元思虑衣服悠长了。 感受到宁锦的目光,郑询元有些脸红,“阿锦,你……” “公子必然有他的考量,你无须这么紧张,而且夜深了,明日再行询问吧,小若等你许久了,你这几日太忙了,都忽略她了。” 郑询元叹息,“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便如此吧。” 对于宁锦的信任,是郑询元难以改变的习惯,得知杜小若的事情,郑询元也知道这几日是忽略了杜小若。 却听宁锦道,“这段日子你要小心一些,比如称呼那位的习惯,一定要改一改,不可露出端倪来。” “我知道了。” 见郑询元朝杜小若的房间走去,宁锦本要回房却见商裕的门打开了,蒙着眼的人站在门前,“宁锦公子,你在么?” 宁锦走到商裕面前,这才回答,“公子有什么事情么?” “我有些事情想要拜托你。” 宁锦道,“公子喊我宁锦便好,无需客气。” 漠北。 吴衣带着恢复梁宸名字的漠北四公子出发,两人本就相识倒也不尴尬,再加上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朋友紫樱。 当时梁宸赶去天奕得知的是紫樱死亡的真相,之后梁宸在漠北便陷入了沉寂,这次再去天奕也代表着梁宸想要和过去做个告别。 梁宸没想到吴衣居然还和程娇娥有牵扯,见吴衣模样也看得出吴衣为了天奕的事情在奔波,甚至亲身而上。 “北狄王,你如此作为是为了懿贵妃么?”梁宸也很敬佩程娇娥,紫樱的事情程娇娥的确尽力了,但背后之事却不是她一个人能够阻止的,没有能够两全其美的事情,世事便是如此。 “不是,我是为了天下的百姓。”吴衣笑了笑,“我相信这也是懿贵妃的愿望,能够换得和平不是所有人都期待的么。” 梁宸点点头,“北狄王说的是。” “身在外不必如此客套,你喊我吴衣便好,你为何还要用梁宸这个身份呢?”吴衣想起了紫樱,“紫樱那个人很少同人交好,和你交好倒是让我震惊。” “他的确脾气古怪。” 紫樱和吴衣都喜欢紫衣,这一点倒是让梁宸有点恍惚,每次看见吴衣总觉得似乎是看到了紫樱一般,但紫樱的确不如吴衣八面玲珑。 第946章 各怀心思 尹千章回宫已经是深夜了,常德还在殿外等着他,尹千章却有些疲惫,常德连忙上前道,“皇上,您脸色不好,可是遇见什么事情了?” 尹千章是知晓常德和商裕之间的感情的,也知他是真心关心,他摇摇头道,“你去休息吧,朕一人便可。” 大殿内灯火通明,常德跟随尹千章走入殿中,便见尹千章一盏一盏的熄灭灯盏,常德连忙帮忙,但见尹千章再无其余动作,终是行礼转身退下了。 尹千章始终没有多说什么,再见商裕倒是让尹千章百感交集,而如今商裕的状况也令人担忧,若是自己真的是商裕,首先要做的便是不会让程胥逍遥法外,但商裕却对此格外开恩,果然是偏心私纵。 任何人都能在商裕手中变为筹码,只有和程娇娥相关的人便会改变商裕的判断。 “程娇娥啊程娇娥,你到底是皇上的助力,还是皇上的阻碍呢。” 尹千章眯了眯眼,想到最初和程娇娥相遇的时候,他不可否认,程娇娥便是有足够的魅力能够吸引男人的注意,连他自己也不禁被吸引,但对于帝王来说,过多的感情却是对一个国家的毁灭。 就在尹千章思虑之时,便见门外有人造访,这个时候,除却尹盛玉之外,不会有其他人,尹千章起身,果然见尹盛玉,而尹盛玉不知尹千章今日遭遇,进门之后,便说起了西江的事情。 “西江王近来带回去了一个女子,并且十分宠爱,因为这个女子,西江王也十分安静,并未做骚扰西江和天奕边境的事情,我认为这个女子也许是西江王成事的关键,也许可以借此挑拨西江王和倾城公主之间的关系。”尹盛玉的话让尹千章沉思,西江王的动向一直都是尹千章密切关注的,而这件事尹千章也交给了义父尹盛玉。 “义父可有探查到这个女子的身份,或者是这个女子从何而来?” 尹盛玉摇头,“目前知晓的信息有限,但这个女子应当不是西江王宫内的,传言是西江王从宫外带回去的。” 父子连心,尹盛玉瞬间明了尹千章的意思,尹千章踯躅半刻还是没有说出商裕如今在京城的消息,虽然他绝对相信尹盛玉,但亦是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 尹盛玉道,“你在怀疑什么?” “怀疑那个女子的身份,也许是我们认识的人呢。”尹千章意有所指,尹盛玉点点头,“懿贵妃失踪许久,若是那个女子是懿贵妃倒是很惊讶。” “这件事还需拜托义父仔细探查,那女子的身份我一定要知晓。” 尹盛玉不再多言,只是点头便转身离开,大殿内又恢复安静,尹千章眯了眯眼道,“作为一个优秀的臣子,应当把这件事告诉帝王么。” 郑宅。 宁锦得到商裕的邀请,再次进入商裕的屋内,见商裕依旧脸色苍白,还是提醒道,“公子的身体需要好好休息。” “我知道我的身体,只是外伤罢了。”商裕倒是不介意,现在他能做的太少了,不能只是休息,否则一切必然超出自己的预料。 “公子有何吩咐,请说。” “我想离开郑宅,需要你的帮助。” 宁锦不解,“公子为何要离开这里,如今询元才是能够保护公子的人,若是公子一人在外,恐怕会十分危险。” 商裕摇头,“我知晓,但若留在郑宅,反倒会给询元带来麻烦,我不希望这是我的拖累。” 宁锦仍旧坚持,“这件事公子还请安心,将军虽然头脑依旧耿直,但为了公子之事,必然尽心尽力,绝对不会有任何疏漏之处,或者是公子还有什么其他担忧,若是因为公子朋友的缘故,若是公子不放心,不妨干脆不出面,到时候也好避过他们。” 商裕摇摇头,“我本以为你会顾着郑宅内众人的安危。” 宁锦突然明白,商裕是在试探自己的心思,商裕知道郑询元的忠心,也明白自己能够影响郑询元的判断所以故意如此说,宁锦笑道,“公子说笑了,这里的主人是询元,而我是询元的下属罢了,自然也是忠于公子的。” 商裕点点头没有再多言了,有些事情点到为止便好,见宁锦神色商裕又道,“至于那些人,等到救回来之后还是劳烦你把他们也带入郑宅吧,只是需要小心一些,不要太过惹人注目了。” “放心,这些事情我会仔细盯着的,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 得到宁锦的肯定,商裕才算是彻底安心,宁锦知晓帝王之心必然多疑而忧思,当下也感受到了,但商裕的精神状况算不得好,宁锦道,“公子还是早点休息,宁锦便先退下了,若是公子有什么需要,宁锦必然全力以赴。” “得此大才,我之幸也。” 宁锦转身离开,屋内只剩下商裕一人,他双眼覆着纱布,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此时空无一人,商裕才感觉到身上的疼痛,得以回到京城,便是他反败为胜的第一步,至于程胥那边,商裕陷入了沉思。 江南一处小镇内。 程胥抱着程云霄不断的哄着,试图让程云霄高兴起来,但失了姐姐和母亲的小孩子对程胥怎么也亲近不起来,反倒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哭泣,这也让程胥有些烦躁。 眼见自己哄睡无果,程胥便又把程云霄丢给奶娘,这才算是顺心不少,但脸色却也阴沉起来,“程珲,今日可有小姐的消息?” 程珲是程胥的手下,也是一直隐藏在程胥背后,上次出动抓商裕,便有程珲的助力,程珲此人面貌苍白,犹如鬼魅,但对程胥极为忠心。 “回禀主上,不见小姐的踪迹,我们一路寻来,却一直不见小姐,小姐可是遇见了什么麻烦?” 这也是程胥一直以来最为担忧的事情,他是知晓程娇娥的能力的,便又有些后悔,觉得若不是自己对于她过于纵容,也许程娇娥根本不会走上这么一条路。 第947章 试探 “你说的有理,但小姐必须找到,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再回京城。”程胥知道京城内早就不是商裕了,而杀死商裕他却也没有半分的愧疚,若是没有自家女儿想要成事十分困难,但商裕因为程娇娥的缘故,戒备心素来十分低。 似乎又想到了往事,程胥的眼中难得的沾染了些许温情,“若娇娥还是那个承欢膝下的小女孩就好了,那个时候她必然不会拒绝我的任何要求。” 程珲知晓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也知道程胥心中的感慨,思绪万千,但程珲却没有多言,程胥道,“继续找,总能找到她的。” “是,属下毕竟竭尽全力也要找到娇娥。” 这个时候的程胥还不知晓,未来西江的一场婚宴,却又是一方血雨腥风的开始,而他的女儿程娇娥注定是不平凡的。 西江王宫。 程娇娥心绪难安,因为腹中子,也因为现在的局面,她本是抱着必死的心思来了西江,却不曾想居然牵扯出来了这么多事。 “孩子啊孩子,你来的太不是时候了。”程娇娥抚着小腹,却是神色忧愁,“你可知晓你的哥哥我都没有保护好,若是你也因此受到什么伤害,那我要怎么办才好。” 无人应答,程娇娥也只得沉默下来。 随着程娇娥怀孕,西江王对于程娇娥的恩宠更盛,但只有程娇娥知道,每每西江王睡在自己的寝殿都是因为打雷了,或者是在殿内遇见了一只大虫子这样的荒唐理由,而且西江王也从来不曾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 一时之间程娇娥也难以猜测西江王的心思,但程娇娥的肚子却愈发的大了起来,西江王没有给程娇娥名分,便是在等那一场婚礼。 这晚,程娇娥等到宫女睡下,才起身打开了柜门,而柜子里面居然藏着一个人,正是叶棠儿,叶棠儿这些日子过得更是不好,但因为见到程娇娥也难得兴奋。 “夫人,我终于见到你了。” 因为那日御花园的争端,西江王便下令不允许叶棠儿接近程娇娥,叶棠儿没有办法,每日寻找机会,如今才得以见到程娇娥。 程娇娥因为怀孕的缘故,心思倒也软了下来,“出来吧,我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 叶棠儿脸色发红,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柜子中藏得久的缘故,“夫人大恩当日还未曾感谢。” 程娇娥知道叶棠儿说的是那日自己拦住了西江王教训子滟的事情,程娇娥摇摇头,“这件事本来就和你无关,但你身边的那个婢女不能成事,恐怕会成为你的拖累。” 叶棠儿点头,“所以上次我也并未替她求情,之后的伤药也没有给她用好的,三日前她已经病死了。” 这倒是让程娇娥惊讶,叶棠儿道,“子滟对夫人不恭敬,这便是叶棠儿唯一能做的。” “没想到王妃是如此心狠之人,但你说的没错,伤害别人的人,也难以得到他人的怜悯,没了子滟你的生活也能更为顺遂一些,否则你这个公主都能忍下的事情却被一个宫女坏了事,这感觉的确很不好。” 纵然唏嘘,但程娇娥也知道自己没有权力干涉叶棠儿对子滟的处置,想来这也是子滟自己讨来的下场,若非子滟自己目中无人,也不一定会有今日的结局。 人命在程娇娥眼中很重,但她也无力干涉更多,叶棠儿继续道,“多谢夫人能够理解我,夫人上次也该知晓西江王对我的态度,我从未奢望能够得到什么,我只是想要活下去罢了,希望夫人能够给我这个机会。” “你希望我怎么做?”这次程娇娥松了口,她也不想让叶棠儿继续留在王宫内了,她想要活下去,但是王宫对于叶棠儿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根本难以生存下去,西江王素来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就连程娇娥自己也难以确定西江王当真对自己一点威胁也没有。 “十日后便是夫人和王上的大婚之日,我想趁此机会离开王宫,我需要夫人的帮助。” “这的确是个好机会,那你准备让我做什么?” “我想要王上身上的玉牌,如此我便能够一路畅通无阻,但此事有一定的风险,我也是厚着脸皮希望夫人能够帮助我。” 程娇娥挑眉,“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我和王上之间其实并无任何的亲近,这个孩子你也该知晓,他根本不是西江王的,虽然我很想帮助你,但偷玉牌我怕是无能为力。” “夫人,我知道是我的要求过分了,可西江王宫铁桶一片,我根本无法离开,除了王上身上的玉牌之外,根本无人能够随便离开王宫的,求夫人成全。” 见叶棠儿双目发红,的确是一片楚楚可怜的样子,但程娇娥却又感觉到了一丝别样的情绪,“公主殿下,你在南疆的时候当真不受宠么?” 叶棠儿怎么知道程娇娥居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当下还愣了愣,“夫人此话何意?”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想到夫人在王宫内的确是受苦了,如今的生活想来是比不得之前在南疆王宫内的生活。” 叶棠儿脸色一滞,“这,棠儿之前便不受宠,所以倒也没什么关系,多谢夫人关心了。” “西江王宫虽然坚固,但若只有王上的玉牌能够出行,是不是有些夸张啊。”程娇娥的问题转换的极快,那叶棠儿又是一愣,这才尴尬的笑着,“这,棠儿只是为了出行便利。” “好吧,这件事我会思考的,但你不要对我抱有太大的希望,子滟的死不算是你对我的交代,而是你本来就对她不满,如今的做法也是给了她一个归属,给了你自己一个理由。” 叶棠儿不明所以,见程娇娥有送客的意思,叶棠儿才转身准备离开,程娇娥坐在椅子上沉默道,“若是当真需要玉牌,那你上次又是如何和我在宫外相遇的呢,难道那次你便得到了玉牌么。” 第948章 三国结盟 第948章叶棠儿一愣,她言语中的确存在漏洞,便也没想到程娇娥会这么询问,程娇娥看出她脸色的变化,然后笑了笑,“王妃还需要好好考虑你需要的东西,至于玉牌我想它的作用不只是能够让你离开西江王宫,更甚至还有一些别的作用,也许那便是你报仇的关键。” 叶棠儿脸色难看,“夫人说笑了,我并无报仇的心思,我只是……” “你只是想要离开王宫,相比较你之后和我的谈话,我更相信你第一次和我的对话,你的目的从来就是杀死西江王月倾华,难道不是么?” 一语惊雷,程娇娥之所以不愿意帮助叶棠儿便是看出叶棠儿的心思,她的目的很不单纯,甚至一直都在欺骗自己,试图取得自己的信任,并且借助自己的手除掉西江王,但程娇娥却转变了方式,并未刺杀西江王,这让叶棠儿改变了计划。 “你很聪明,奉劝你一句,离开王宫才是你最好的选择,除此之外,我没有什么好帮助你的。” 见程娇娥面色深沉,叶棠儿勉强笑笑,口吐之语竟是威胁,“难道夫人不怕我说出你的真实身份么?” “那又如何,我的身份西江王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其余人不知道,还有夫人肚中之子,若是我没猜错,应是天奕国主的孩子,难道你来此不是为了杀他么?” 叶棠儿依旧是一副柔弱模样,可口中话语却早就改变,程娇娥笑了笑,“我对于杀人没有兴趣,你的家仇国恨不代表我的仇恨,若当真要刺杀西江王,才是对我不利,对天奕不利,我不是你,没有破釜沉舟的必要。” 程娇娥并非亡国之人,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从一开始,我便不曾应下要替你杀掉西江王,公主殿下,还是奉劝你离开王宫,若是如此我便会助你,至少让你可以安全离开,除此之外,一切免谈。” 两人不欢而散,程娇娥更是认为这吹雨公主难以就此放弃,只怕日后还会有其余的事情发生,而自己也要在十日之后嫁给西江王月倾华。 若是到时商裕到场,自己和他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么,程娇娥方觉得惶恐,她不知道为何商裕在天奕宣布自己的死讯,也不明白为何商裕便这么的放弃自己了,现在想想方觉得有诸多疑点,但却已经来不及调查,毕竟她现在已经在西江了,难以回头。 天奕京城。 漠北四公子已经北狄王的到来让京城再次热闹起来,因为和西江的对峙,众人对北狄王的态度也有所改观,再加上北狄奉献了足够的诚意,若三国联盟,对上西江则是大大的有利,尹千章亲自接见,心中亦是激动。 料想之前北狄王的约定,没想到居然履行的如此之快,若天奕能够有对抗西江的实力,这自然是天奕百姓的福祉。 国宴举办完毕,三国签下盟书,尹千章亲自扣下天奕国主的大印,朝野内外一片和乐,而今日的安平侯却因为身体抱恙没来,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也无人在意,安平侯党知晓安平侯明里暗里在和商裕较劲,但如此国事,即是共同面对外辱,也无人敢造次。 深夜,尹千章留下了吴衣一人,商裕和吴衣算有私交,倒也不曾引人注目,而梁宸别有心思,也没有住在宫内,独自离去了。 入了寝殿,尹千章让常德带着众人离开,这才请吴衣坐下,“北狄王。” 吴衣道,“你找我来可是有什么大事?” “正是。”尹千章告知了商裕所在,吴衣一愣,“带我去见商裕,我有很多疑惑需要他的解答。” 来此之前尹千章早就让郑询元询问过商裕的态度,得到商裕肯定,尹千章才告知吴衣真相,并且一一解答。 吴衣对京城也算熟悉,因为两人不便一同出行,吴衣便一人离开皇宫,前去郑宅,但十分低调,毕竟他身份特殊,若被人看见,定然会引起误会。 郑宅内。 吴衣的到来让郑询元精神一震,连忙带着吴衣前去见商裕,商裕这几日恢复的不错,但眼睛却始终没有办法。 吴衣进门也是一愣,倒是没有想到商裕居然受伤如此严重,当初尹千章果然没有说全部实话,商裕笑了笑道,“你来了。” 失去了双眼的商裕反倒是比之前更为温润,许是不在朝堂的缘故,整个人浸染着一股子闲暇之意,倒是让吴衣有些无奈,“没想到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国主目前准备一直居于幕后么?” 商裕摇了摇头,“无奈,我现在的状况,难以主持大局,而千章又是我的得力臣子,让他暂代是最好的办法,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 吴衣倒是没有反驳,“你的眼睛,可能恢复?” “目前并未找到办法,但没关系,没了双眼,至少我还有双手。” “若娇娥看见,必然万分心疼。”提到程娇娥,也让两人之间的气氛一凝,却听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吴衣一顿,“可需我避一避?” 见商裕摇头,吴衣便未动,门被打开,是个容貌昳丽的女子,但身上的衣着却和天奕稍有不同,吴衣皱了皱眉,那女子已经端着药到商裕面前,“阿玉,吃药了。” 一句阿玉,吴衣脸色更加难看,那女子正是燕回,之前被商裕吩咐的郑询元救回,如今燕回三人也住在郑宅内,就连水其也没有多问什么。 燕回只当这里主人真的是商裕朋友,还觉得兴奋呢,更是不曾有任何怀疑。 “叫的倒是亲热。”吴衣突然开口,商裕口中的药呛了一口,那燕回不明所以的看着吴衣,“这位公子,我这么叫有什么问题么?” “这个称呼只有他的夫人如此唤过,你如此叫倒是不合适了。” 眼见吴衣真的生气,商裕立刻道,“燕回姑娘,你先出去吧。” 燕回有点委屈,但还是拿着商裕的药碗离开了,吴衣冷哼一声,“怪不得国主乐不思蜀。” 第949章 神秘女子 “非是如此,燕回姑娘所叫名字乃玉石之玉。” “同音不同字罢了,自欺自人。” “北狄王,我们还是不要讨论这个。” 能够让商裕和吴衣都记挂的,也就是程娇娥的下落,商裕道,“当时事发突然,娇娥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我也不曾知晓。” 吴衣皱眉,“娇娥天命之事尚未降临,但人不在身边总是难以安心。” 待吴衣了解过商裕受伤的前因后果才觉得世事荒唐,怎么也想不到程胥居然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甚至让商裕受此重伤。 第二日,西江传来消息,竟是西江王宴请天奕国主前往西江,参加他的婚宴,并且应下承诺,愿意在宴上和天奕结盟,从此之后了断仇怨。 商裕知晓此事便是在尹千章亲自禀报之后,此事事关重大,而西江王身边突然多出的女子早就引起了尹千章的注意,其实尹千章早就有所怀疑,虽然有意不想告诉商裕,但这件事已经是人尽皆知,尹千章只得亲自前来禀报。 “为何西江王会突然迎亲?”商裕奇怪道。 尹千章开口,“传闻西江王一直不满意前王妃,这对于天奕来说是一件好事,而臣愿意亲身前去,若是真的有什么万一,皇上您仍在京城,如此西江也难以动摇天奕根本。” 这的确是个好计策,就连一边的郑询元都快应下了,商裕却突然摇头,“此事过于冒险。” “但亦是不能错过。”尹千章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而那个女子必然是此事的关键,若当真如同尹千章猜测,那个女子若是程娇娥的话,尹千章绝对不能让商裕再见到她。 商裕道,“让我想一想,西江为何会突然做出这样的邀请,西江王要娶的女子又是什么人呢。” 西江王宫内。 那日和叶棠儿的一番交谈之后她便再未来此打扰,倒也让程娇娥轻松不少,若牵扯入叶棠儿事情之内,只会让人更加苦恼,至少现在的程娇娥便是这么思考的,她只想暂时稳住西江王,便是日后留在西江王身边陪伴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她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只求不要再出任何的乱子。 月倾华见到程娇娥站在窗前,便突然伸出手揉了揉程娇娥的长发,之前商裕也极为喜欢这个动作,若非程娇娥知道自己身在西江,还真当是商裕来到了自己身边。 不过这也只是程娇娥的奢望罢了。 “你在想商裕么?” 程娇娥笑了,“你一向不会问我这种事情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我在想我阿姐。”月倾华叹了口气,“我怎么可以为了你真的放弃我的阿姐。” 程娇娥道,“你的愿望是什么?” 月倾华一愣,“为什么问出这样的问题?” “我只是好奇,你真的喜欢打仗么?” 月倾华笑了,“西江的儿女都是在铁蹄下成长起来的,当初天奕对西江的侵略,难道便是正义的么,没有人喜欢打仗,一切只是为了生存罢了。” 程娇娥认可这个说法,“现在的西江已经足够强大了,不需要用打仗来证明他的实力。” “你说的没错,但我还是想阿姐了。”月倾华低了头,“阿姐若在必然会说我无用,但我不想诸事都听从她的。” 程娇娥是知晓九子令的,她眸色越深,询问道,“九子令可在王上的掌握之中?” “那些人素来是阿姐的忠心下属。” “若是如此,王上便当拥有自己的势力才是,这九子令若只属于一国的公主岂非讽刺。”想到当时月倾城说九子令已经都在月倾华手中,果然都是骗局,从始至终,月倾华都是背后的推手,也是这一切的主谋。 “你在唆使本王。” 程娇娥笑了,“我只是给王上提个醒罢了,倾城公主的野心太大了。”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月倾华仍旧笑着,面前的女人总能够给他足够多的惊喜,就像是他的阿姐一样,但总归让人有新鲜感,而月倾城就算是再完美,他们两人也注定是姐弟的关系。 “自然是取而代之,九子令下各有能人,九子令也不是非现在的令主不可,难道王上便未曾想过把之前倾城公主定下的人全部更换掉?” “这是个好办法,但我若是这么做了,便等于和我阿姐彻底撕破脸,我还从未想过要真的和阿姐撕破脸呢。” 程娇娥没有多言,而是让月倾华自己去想,她知道月倾华不是傻子,能够分辨的清楚眼前的形势,若是月倾城和沈祁愿没有牵扯程娇娥倒还不一定能够分裂月倾城和月倾华,但显然月倾华是忌惮月倾城的。 也对月倾城喜欢上一个天奕人十分不满,甚至是心生怨恨。 “小娇儿,你真是个宝藏。”月倾华笑着,“你便好好准备十日后的婚事吧,记得不要再想商裕了,那样我会吃醋的。” 月倾华到底会不会吃醋程娇娥不知道,但目前为止月倾华显然是对她十分感兴趣,也因此程娇娥才得以如此放肆。 见月倾华离开,程娇娥认定他会处理九子令的事情,没有哪个帝王能够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就算是亲姐弟也不能纵容,更何况现在的月倾城远在天奕,根本无法了解发生了什么。 暖风苑内。 月倾城自己也没想到事情居然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而且眼见时间不断前进,但西江那边却没有任何动作,月倾城也有点慌张了。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情绪,甚至是月倾城自己都产生了怀疑,为何现在的她变得这么软弱,当初一系列的局逼得程娇娥离开京城,本来是最好的结果,但不曾想程娇娥不知到底在何处,天奕皇帝竟然直接宣布了程娇娥的死讯,这根本不是商裕能够做出的事情。 月倾城是知道商裕对程娇娥的心思所以才如此布局,却不曾想,一切反倒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了。 除此之外,月倾城对沈祁愿的情分也难以断绝,连她自己也想不到,居然难以忘记沈祁愿。 第950章 几分欢喜 各方都在猜测西江王即将迎娶的女子身份,尹千章基本已经确定那个人就是懿贵妃程娇娥,若说他之前也对程娇娥有过好感,如今时过境迁,他却不希望程娇娥再回来,如此只是会让天奕好不容易稳定的局面再次打破。 太上皇虽然几次想要有所动作,奈何现在尹千章所为却使得他挑不出半点毛病,因此也难以在刁难他,商裕放不下的东西太多,反倒是尹千章更为适合做这个帝王。 当然这也只是短暂来看,尹千章知晓,商裕从来不是愚笨之人,他之所以如此,大多都是为了程娇娥,以及他隐在内心的善念,作为帝王最不需要的就是善念,若非如此之前的商裕大可利用钟离沁等人,如今自己的办法也得到了商裕的认可,说明商裕经此一事终是有所改变,没有人能够一成不变的。 钟离沁已经显怀,今日又来商裕寝殿,钟离沁看出尹千章眼中的愁容,关心道,“皇上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忧心的事情。” “沁儿可知西江王即将迎娶一位王妃?” 钟离沁自然不知这些事情,现如今她得掌后印,再加上腹中子,更是荣宠异常,也顾不得算计什么了,倒是异常安静,只是市场来这里找尹千章罢了。 钟离沁道,“西江王不是有一位王妃么?” “可他要迎娶第二位王妃了。” 钟离沁总觉得尹千章话中有话,但尹千章的心思她素来是难以猜测的,当下才皱了皱眉,“这件事和天奕有什么关联么?” 钟离沁不喜欢打仗,毕竟现在自己的生活如此稳定,能够安安稳稳的坐在后位才是钟离沁所希望的,甚至这些日子钟离沁还劝了安平侯许多次,之前钟离沁不得宠,在安平侯面前也说不上话,但现在钟离沁是一国之后,自然也有底气起来。 “西江王邀请朕前去参见他的婚宴,并且要在婚宴上同朕签署西江和天奕的和平盟约。” 钟离沁只是个小女子,但还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西江王提出的要求好奇怪,为何要在婚宴上做这种事情,而且西江王反复不定,皇上您还是不要去了。” 若是那女子是程娇娥的话,这件事就很好解释了,西江王和程娇娥必定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如此换来了西江和天奕能够谈和的机会,所以这次他绝对不能够错过,纵然这一纸协议很轻,可对于天奕的百姓来说却十分的重要。 “沁儿说的是,朕会仔细考虑的。”尹千章不准备多言,也不准备把自己心中的事告知钟离沁,只是嘱咐了她几句要安心养胎,钟离沁这才高兴的离开了,看着女子的背影,尹千章微微眯眼。 “可惜,你终究是皇家的牺牲品。” 郑宅内。 燕回其实觉得并不自在,尤其是那日那个紫衣男子来过之后,商裕对她就更加生疏了,态度仿若回到了最开始两人初见的时候,纵然燕回心思不如其余女子多,可还是难免觉得委屈,她对商裕一直都很好,可商裕却从来不曾感动。 本在院子里面小坐的燕回突然听到敲门声便前去开门,见仍是上次的紫衣男子,这倒是让燕回有些惊讶。 不过她不知晓吴衣的身份,再加上上次的事情,所以也很不客气,而商裕对于吴衣的解释也只是他妻子的哥哥罢了。 “是你。”吴衣眼神淡淡,对燕回提不起兴趣,他看得出这人对商裕的喜爱,若是商裕愿意收入后宫做个妃子也无伤大雅,但吴衣和程娇娥的关系,也让吴衣对于这个女子并没有什么好感。 燕回很生气,见到吴衣这个眼神就更生气了,“你,你站住。” 被燕回喊住,吴衣只是顿了顿脚步,“做什么,我找尚玉有事。” 商裕和尚玉两个名字十分相近,倒也让人分辨不出,吴衣也喊得随意,这个女子的智商多半承不住她的多思,只是拘泥于眼前的小事罢了。 “你是阿玉娘子的哥哥?” 吴衣道,“义兄。” “那她现在在什么地方?”燕回对程娇娥的执念愈发深重,尤其是商裕的态度日益改变,她就更加难以忽略程娇娥此人。 “她失踪了。”吴衣不指望燕回能够真的知道什么,所以回答的十分简单,燕回却因此也更加愤怒。 “当真是失踪了么,她可知商裕几经生死,身上的伤大大小小难以消除,如今也是十分虚弱,她作为她的妻子就这么不管不问,只一句失踪了,她真的关心阿玉么?” 吴衣皱眉,见眼前的小女孩当真一副十分愤怒的神色,也应是对商裕动了真心。 “她和尚玉之间的感情不需要你来评价,若是你真的疑惑,便可拿你这些问题去问尚玉,他会给你答案的。” “你便是欺负他现在是个盲人,什么都不得见,对外界的感知也变得弱了,他还在等着他的妻子回来,可他的妻子真的会回来么?” “这与你无关。”吴衣的语气也冷肃下来,神色也让人惶恐,燕回一抖竟然被眼前这算得瘦削的男子吓了一跳,她真实的在吴衣的眼中看到了杀意。 燕回后退一步,吴衣也懒得多言,只是转身离开,朝商裕的屋子走去,好在郑宅的院子足够大,根本没有人发现这个地方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燕回却允自发着抖,直到水其发现了燕回的怪状。 “回儿,你怎么了?” 连燕回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愤怒,总之吴衣这个人让她十分忌惮,燕回捡着重点把刚才和吴衣的对话告诉了水其,水其皱眉道,“回儿,过一阵子我们便离开这里,回匀星岛吧。” “为什么?”燕回不解,“水其哥,你不喜欢这里么,这里的房子,这里的一切都比匀星岛好啊,我是匀星岛的公主都尚且没有这里的普通人住的好。” 水其无奈,只得叹息燕回单纯,住在这里的又有哪个是普通人呢。 第951章 来自燕回的表白 吴衣进入商裕的屋内,见商裕正在窗边,却不知在想什么,因为燕回药的缘故,商裕的耳力恢复不少。 商裕朝吴衣的方向看了看道,“你来了。” “刚刚在院子里面遇见了燕回。”吴衣毫不客气。 商裕叹息,“你何必和她过不去。” 吴衣摇头,“你不要小看了那个女子,她对你的心思已经很重了,若是你不及时阻止,只怕日后会成为你的困扰,而且她对你的爱意,已经变成了对娇娥的恨意,这不是你想看见的吧。” 商裕如何不知,但燕回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一段时间也都是燕回照顾他的,他解释许多次,可燕回却仍旧不死心。 吴衣道,“当然,你若是愿意也大可把那女子留下,立为宫妃,相信娇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吴衣。”商裕有些无奈,“我们不说此事,你来找我应当不是为了这种事吧。” 吴衣知道商裕对燕回并无此意,甚至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女子本来就是他们的附属品,就算商裕真的把燕回收入后宫,这也是理所当然没有什么问题的事情,就像他所说,他相信程娇娥知道这件事也不会有任何质疑的。 但吴衣却是总觉得心中难安,“我是为了西江那场婚事来找你的。” 商裕拧眉,但却十分专注,“若我还在那个位置,我必然会亲自前去,但若是千章在,我不愿他前去冒险。” “你是一国之主亲自冒险本就不对,尹千章既然有心,让他前去也无妨,你不要忘记,你寻的这位丞相大人可是文武兼备。” 商裕沉默片刻,“西江此时举办婚事实在是有些古怪,为何非要在婚事上签署盟书,难道月倾华真的没有别的目的。” 这正是吴衣的疑惑,除此之外,他也在尹千章身上感到了一丝违和感,他觉得尹千章似乎极为想要前去西江,但他的做法也的确没什么不妥,吴衣也挑不出任何毛病,一个愿意为主奉献的臣子,本该是令人感动的事情。 “所以,我来此是准备邀请你一同前去,但这件事不能告诉尹千章。” “这是为何?” “我觉得你的这位丞相大人有事情隐瞒你,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必然和这次西江的事情有关联,所以你应下尹千章前去西江的事情,然后你我暗中前去。” “这……那便依你所言。”商裕虽有犹豫,但眼下的确也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西江本就是天奕最大的威胁,若是能够解决此事,才是最为重要的。 见商裕应下,吴衣才点点头,两人说了一些朝堂上的事,吴衣便离开了,商裕则是一人留在屋内,却又听得敲门声,正是燕回。 商裕对燕回很无奈,又不能真的狠心,救命之恩难以为报,现在的商裕也的确没有什么能力,他得知水其有意回匀星岛自然是支持的,而水其也是三人中唯一知道自己秘密的。 “燕回姑娘。” 商裕有礼貌的开口,这次燕回却非常生气,“尚玉,我对你如何你一点也感受不到么,难道非要让我明说出口,尚玉我喜欢你,我不介意你有妻子,只要能够跟在你的身边就足够了。” “燕回。”水其匆匆而来,见燕回满眼泪水,说实话水其从未见燕回如此,也当知燕回对商裕是真的用了真心,否则也不会如此真情实感。 扯着燕回,可燕回却不甘心,“尚玉,你究竟为什么对我如此抵触,难道是你的那位妻子让你无法接纳我么,可我听说了,你们中原男人三妻四妾本是正常,为何你就不能接纳我,甚至还让我遭人冷眼。” 这冷眼自然指的是吴衣,商裕也知吴衣对程娇娥的维护程度,自然是不会给燕回好脸色的,一时之间又是无奈。 燕回本就不是中原守礼的女子,说出这些话倒也不意外,这些日子想必是憋得久了,此时的她满脸通红,泪水却在眼眶中打转。 “燕回,跟我回去吧。”水其开口劝慰却不得其法,他如何不知燕回从未对自己有过那种心思,此时更是全心全意的喜欢商裕,这也是燕回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想来心里落差是可想而知的。 “抱歉阿玉。”水其和商裕道歉,商裕因为眼盲的缘故,尚且不知燕回的样子,只是微微皱眉,然后起身朝燕回这边走了两步,“大哥说笑了,燕回姑娘,我对你没有那份情谊,这一点和任何人都无关,我也不希望我耽误你,现在的我根本没有任何能力。” “我不在乎的,若是你愿意我们可以再回匀星岛。” “那里不属于我。”虽然商裕看不见,可燕回和水其两人都觉得商裕透过那纱布,看到了更远的东西,他此时负手而立更显得和燕回等人格格不入,燕回愣在原地,商裕继续道,“燕回姑娘,你是我的恩人,日后我必然会回报你,但我相信你也不希望是这种没有感情的回报,这样对你不公平。” 燕回却仍旧不死心,“尚玉,我不管你对我是什么心思,但是我不需要你为我来衡量公平与不公平,若是你的妻子真的爱你,她为什么不在你身边,你现在已经回到中原了,这里也不是海上的孤岛,连她的义兄都来看你了,她为什么还不来。” 商裕根本不知程娇娥此时在什么地方,当下也是心中一痛,他相信程娇娥是不知晓自己的情况的,和尹千章的对话也印证了这一点,程娇娥根本不知道自己被程胥折磨的事情,相信程娇娥也难以想象程胥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商裕也不准备把这一切告诉程娇娥,他担心会让程娇娥感到愧疚。 “她自然是没有办法前来的。” “尚玉,我真的看不出你都这样了还要为她辩解,她到底有什么地方吸引你至此,还是说她的身份很尊贵你难以抗拒。” 燕回来到了中原,才发觉了中原上的官家势力有多么可怕,所以不免多想。 第952章 前往西江 商裕微微皱眉,却不知燕回是从何来此猜测,他看了水其一眼,水其拉着燕回强行离开,犹自能够听到燕回不满的声音,过了一阵水其便自己前来了。 “阿玉,我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和你结拜是我和燕风高攀。” “大哥说笑了,你们既然救了我的性命,又一路护送我来此,我敬你为大哥也是理所应当的,况且现在的我根本也没有恢复我的身份,所以你无须介意。” 水其道,“是阿玉你派人救得我们吧。” 商裕没有否认,只是点点头,水其又道,“所以阿玉根本不欠我们什么,我们也不会高攀的,至于燕回,她年纪轻,说话不知分寸,还希望你不要介意才是。” 商裕点头,“我从未放在心上,燕回姑娘真诚坦率,我也不希望连累于她,负了她的一生。” 水其感激道,“我会劝燕回离开此地,回到匀星岛,定然不会误事。” 是夜,商裕与尹千章再次见面,商裕应下尹千章前往西江的事情,尹千章十分欣喜,虽然此事具有一定的风险性,但对于天奕百姓来说无非是一件好事。 漠北四公子已然离开天奕京城,北狄王也在盟约签署之后便先行离开,但无人知晓,两人其实都还留在京城。 梁宸则是有自己的目的,至于北狄王吴衣则暂时隐在郑宅之内。 尹千章等人准备明日出发,虽然朝中大臣反对,但却并未阻拦尹千章的决心,而西江王敢发出邀请,也必然不能直接违法约定,若是如此,只会遭到天下之人的嗤笑。 而尹千章自己也抱有别的目的,更是急于促成此事,此次前去,尹千章为防止麻烦不曾带常德前去,还让常德有些黯然,临行前,钟离沁更是泣涕涟涟,让尹千章哭笑不得。 而郑宅内,也在为了出行做准备,郑询元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是不知为何商裕等人要瞒着尹千章,因为要隐瞒,郑询元自然不曾开口,而他也必须留在京城,如此才不至于引人怀疑。 因为担忧商裕的安全,除却吴衣和秋婉玉之外,宁锦也一同前往,宁锦的武功和郑询元不相上下,而这些日子商裕对他也十分信任,嘱咐了郑询元仔细照顾燕回等人,商裕等人便连夜上路了。 商裕本来就没有准备隐瞒水其等人,但燕回因为和商裕置气所以没有出门,等到出门才知道商裕几人居然离开了京城,准备前往西江,燕回立刻就变了心思。 “水其哥,阿玉走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燕回从未如此生气,她是知晓水其的心思的,再加上水其对她极为关照,所以燕回也并未拒绝水其的好感,但也不曾接受,她怎么也想不到,到了中原的水其却超出了她的控制,甚至几次三番的不听她的话,还阻止她追求商裕。 “燕回,中原不适合你,我们还是回去吧,正好阿玉也离开了,我们没有留下的必要。” 燕回冷笑,“的确是没有留下的必要了,他们要去西江,我们也去西江。” 不等水其阻拦,燕回已经去燕风的屋子把燕风拽了起来,燕风这些日子在郑宅吃好喝好,根本不知燕回和商裕的那些事情,被燕回拽起来还有点怔然。 “回儿,你这是干什么?” 燕回不高兴,“你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这里又不是你家,你也不害臊。” “燕回。”水其从未见过燕回这样的态度,之前的燕回从未流露出如此的情绪,水其如今方知只怕燕回对商裕的心思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重,若是如此可就麻烦了。 燕风不明所以,挠了挠头发也不生气,“回儿,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大哥去找他算账。” “我要去西江,我们现在就出发。” 燕风不明所以,但燕回显然此时已经昏了头脑,便是水其怎么劝说也没有用,只得先行前往西江,准备路上再说。 马车上,商裕和吴衣坐在其中,宁锦和秋婉玉在外赶车,倒也是安静,吴衣手持花斗,因为商裕的缘故,他倒也不曾点燃,只是沉默的靠着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马匹的声音,秋婉玉微微皱眉,便见身后三骑,正是水其等人,因为燕回的坚持,三人根本没有休息,快马而来,自然是很快就追上马车。 秋婉玉是知道燕回的,但是秋婉玉不曾在郑宅留宿,所以和燕回也没有什么交集,但吴衣言语中对此人十分的不满,必然是做出了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或者是性格有问题,吴衣很少对人表达出厌恶的心思,更何况是个女子。 “你们跟来做什么?”秋婉玉冷声开口,眼神则是看着燕回的,燕回是认识宁锦的,也不曾见过秋婉玉,不知秋婉玉为什么对自己敌意这么大,当下便有些不悦。 “你是什么人,我愿意跟来就跟来,水其哥和我哥哥是阿玉的结拜兄弟,我是他们的妹妹,我跟来有什么问题么?” 秋婉玉面无表情,“有问题,这次出行事关重大,你只会坏事。” 燕回没想到秋婉玉居然会这么评价自己,当下便怒了,“那凭什么你可以跟着?” 秋婉玉依旧面无表情,她思索自己已经跟着吴衣多长时间了,居然此时被一个小女孩质问,不过不等秋婉玉回答,商裕和吴衣已经从马车中走了下来。 商裕对于燕回也是头疼,一边的吴衣脸色不算好,“商裕,再有这样不知好歹拦路的人,我可要不客气了。” “燕回姑娘,我们是有事要前往西江,还请你们先回去吧。”商裕只得开口道,那燕回却不依不饶的。 “阿玉,我是来帮你的,若是你路上遇见什么危险,我和水其哥还有大哥也好帮助你啊。” 水其一脸愧疚,但确实难以拦住燕回,燕回的任性是有目共睹的,之前可能是不曾接触商裕这边的朋友,如今接触了,燕回方自觉得不自在,觉得自己根本和商裕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越来越让燕回感到危机了。 第953章 马车上的争吵 “商裕的安全我们会负责。”吴衣丝毫不留情面,一方面是为了程娇娥,一方面是吴衣当真不喜欢燕回这个人。 得知商裕是被此人所救,也知晓燕回乃是海外一座岛上的公主,这样的女子眼界短小,根本不知天高地厚,因为在一个地方被人宠爱,便认为所有人都该宠爱她,这样的人只会坏事才对。 燕回对吴衣的印象很不好,就算眼前这人的模样也是少有的好看,可态度却始终高高在上,“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便各走各的,反正这条路是大家走的,我愿意怎么走就怎么走。” 眼见时间在流逝,商裕不愿在此耽误时间,毕竟很快尹千章也要出发了,他们出行是瞒着尹千章的,所以也不愿被知道。 “罢了,让燕回姑娘上来吧,大哥二哥便劳烦你们骑马了。” 商裕不愿多做纠缠,燕回等人的武功的确很不错,的确能够成为很好的助力,至于燕回,他更是准备借此机会彻底说清楚,让燕回死心。 燕回得意的朝吴衣做了个鬼脸,吴衣却没有心思搭理她,而是上了马车,这马车本就极为大,内中甚至安置软塌,商裕和吴衣便坐在软塌之上,燕回上去之后觉得气氛不对,她想坐在商裕身边可吴衣根本不给他机会。 马车缓缓启动,燕回有些生气,“你一个大男人挤在阿玉身边做什么,我是医者,我在阿玉身边还能够照顾她。” 吴衣冷漠以对,“你还想坐马车么?” 燕回不明所以,“你什么意思?” 吴衣道,“这马车是我的,若是这个位置盛不下姑娘,那姑娘便请下车吧。” 燕回没想到这马车是吴衣的,自然脸色一变,登时便有些发红,商裕也没开口,有了燕回的确不便很多,只能等到西江之后再说其余的话了。 见商裕也不开口,燕回的脸就更烫了,吴衣也果然没有给燕回什么机会,开口道,“商裕,你好好休息,我也坐在那里。” 商裕点点头,他需要休息,吴衣则是坐在了燕回对面,吴衣很是自在,但燕回却很不自在,吴衣冷笑道,“小姑娘,你年纪尚小,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否则最后肯定会失望的。” “我知道你是那个女人的义兄,但感情不是这样便能够霸占的,我相信日久见人心。” 吴衣叹了口气,“小姑娘,你当真知道什么叫做人心么?” 燕回哪见过吴衣这样层次的人,当即便被吴衣的眼神盯得发慌,却听那边商裕终于发话了,“吴衣,你别吓她了。” “嗯,好吧,那我们便来聊一聊娇娥的优点。” 商裕一滞,只觉无奈,吴衣却看着燕回道,“若说娇娥的优点,我怕是要说上三天三夜。” “哪有这样的人,你真的是她的义兄么,看你对她如此维护,莫非对她存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一句话反倒是触到了吴衣的逆鳞,吴衣闭了嘴不再开口,但威势更盛,反倒让燕回全身不自在,也不敢再多话了。 马车外,秋婉玉也是一脸冷漠,宁锦本也不是多话的人始终一句不说,到了中间的休息地点,众人下了马车,那燕回便觉得自在,捧着药在商裕面前不断的说来说去,惹得一边的秋婉玉没有半点好眼色,分食物的时候独独略过了燕回。 燕回瞪着秋婉玉道,“你什么意思啊?” 她早就看出宁锦的敌意,但却根本不知是什么缘故,心中也疑惑此女是不是也对商裕有别的心思,秋婉玉根本不理她,只是坐在了宁锦身边。 宁锦根本没兴趣牵扯进这些事情,他来此本是为了保护商裕,若商裕没有危险,他也不准备开口阻止什么,只当是没看见罢了。 秋婉玉根本不搭理人的态度让燕回抓狂,水其已经来拽她了,却被燕回甩开,同时腰间匕首被燕回拔了出来,秋婉玉总算抬眼,目光中却尽是嘲讽,“怎么,姑娘这便迫不及待的准备动手了?” 秋婉玉把食物放在一边,也是一跃起身,“你是觉得我很好欺负,还是觉得我们家公子很好欺负,这马车和食物都是我们家公子的,不是商裕的,我看你不顺眼不愿意给你是我的自由,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发脾气?” 秋婉玉尽管不喜程娇娥,但对于燕回这样没有能力,不知世事的小姐脾气更是讨厌,分明吴衣已经十分厌恶与她,偏偏这女子依旧不知好歹。 她腰间悬剑,分明也是练武之人,燕回却依旧不甘愿,“谁知你家公子是什么心思,我来此是为了保护阿玉的安全,既然你不愿意给吃的,我们又不是没有。” 水其的确带了一些干粮,但和秋婉玉准备的根本没办法比较,此时更是脸色发黑,愤怒难抑,若非为了商裕,燕回必然转身就走,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但商裕却从始至终没为她说过什么话,这也让燕回更加难过。 秋婉玉却是冷哼一声懒得多言,另外一边的商裕和吴衣对坐,吴衣拧眉道,“那个女人你还是尽早想个办法让她离开,否则只会坏事的。” “到了西江也许便是一个机会。”商裕开口。 吴衣却有点看不懂商裕的心思,“你留下他们是为了什么?” “水其和燕风的武功很高,若当真遇见什么意外,他们可以成为我们的助力。”商裕顿了顿,“至于燕回,她是他们重要之人,若是没有她的存在,估计水其和燕风也不愿意走这一趟了。” 吴衣只觉得商裕变了很多,但却说不上,或者这才是商裕本来的模样,“那你对他们是真心的么?” “北狄王,你觉得我们两人的身份,在这荒郊野外谈论真心适合么?” 看出商裕的揶揄,吴衣也有点无奈,“那你准备就让燕回这么闹下去。” “秋护卫不是处理的很好么。”商裕夸赞道。 吴衣摸不清楚商裕的心思,只觉得这次商裕重新回到众人的视线中也变得更加的阴沉了。 第954章 紧张 燕回之前便是在商裕面前伪装的好,离开匀星岛之后商裕也算是对她百般迁就,所以燕回一直觉得自己在商裕心中至少是不同的,只是因为他有个妻子所以才不能接受自己,但燕回也知道外面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就算是商裕再娶一个自己也没有问题。 她一直都在疑惑商裕不接受自己的原因,直到看见了吴衣之后便有了答案,她认定了程娇娥的身份特殊,也因此商裕才不能迎娶自己。 眼见闹了许久,商裕却一言不发,燕回便更觉得委屈,当下便朝秋婉玉喊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就是一个赶车的,你凭什么这么和我说话。” 水其这下更加头大,燕风也觉得燕回不对,可是他嘴笨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水其心中无奈,尽管燕回在匀星岛地位超群,但出了匀星岛之后,根本不会有几人听过匀星岛。 那边商裕和吴衣终于起身,好好的休息也因为燕回的缘故变得乌烟瘴气,秋婉玉脸色算不得好看,但眼中却满是嘲讽,根本不曾把燕回放在眼中,尽管她是吴衣的下属,可见过的世面比燕回多得多,根本看不上这点算不得手段的小手段。 “好了,出发吧。” 本以为商裕要为自己说话,但却只是淡淡的一句出发吧,燕回不可思议的看着商裕,一旁的水其扯了扯她,“回儿,同你哥哥一起骑马吧。” “我不要。”燕回甩开水其的禁锢,径直朝马车走去,经过秋婉玉的时候,却只听得秋婉玉一句真不要脸。 “婉玉。”内中传来吴衣的声音,秋婉玉笑着闭口不言了,一边的宁锦只是安静的注视着这场闹剧,根本不曾入心。 另外一边尹千章等人也出发了。 西江王宫内。 这些日子每日西江王都要派人送来赏赐,小婉高兴的不得了,每次都要拿着首饰在程娇娥的头上比划,“姑娘,您带这个最好看了。” 今日送来的是顶凤冠,月倾华很照顾程娇娥的中原人身份,为她准备了在天奕女子出嫁才会戴上的凤冠。 “没想到姑娘是天奕人,怪不得模样瞧着和我们不一样,十分的端正呢。”小婉才管不得什么天奕和西江之间的仇恨,和一触即发的战事,因为西江内外安和,就算是西江王突然不要打仗了,也无人会说什么,和平也一直都是百姓所求。 程娇娥只是笑了笑,这些日子她的脑海中总是会闪过些许片段,莫名的想起之前的往事来了,不那么在意记忆的问题,记忆反倒在不断恢复,她想起了许多之前和商裕相处的细节,更在脑海中描摹他的模样,越想就越清晰。 “姑娘,您怎么又走神了?”小婉觉得程娇娥的脾气很好,为人也大方,本来以为程娇娥只是西江王不知在什么地方碰上的普通女子,但程娇娥举手投足却都透露着贵气,小婉虽然不知程娇娥之前是什么人,但料想也是富贵人家出身,否则不会有这么好的气质。 但程娇娥却总是发呆,眼中的情绪更是悲伤,小婉不知程娇娥有什么伤心事,也不明白程娇娥到底为什么伤心、 “无事。”程娇娥摇头,便听外面宫人来报说是王妃前来祝贺,这些日子叶棠儿总是会明着暗着找自己,话头所为皆是那块玉牌。 小婉很不高兴,“这个王妃,之前都不见她来的这么勤,如今这是知道自己失了势,所以想要拼命的讨好姑娘呢,但姑娘一定要小心,这个王妃也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的。” 程娇娥挑眉,看出小婉似乎知道什么,但此时的确不适合询问,那等待传话的宫人还站在门前,程娇娥道,“让王妃进来吧。” 叶棠儿是和子溟一起来的,子溟终究和程娇娥有过一段主仆的情谊,叶棠儿也希冀着程娇娥能够因为子溟而更加开恩。 但程娇娥也只是淡淡的看了子溟一眼,沉默的让小婉退下了,小婉不知为什么每次王妃来都让自己退下,不过小婉也没有拒绝,此地便是程娇娥居住的寝殿,她也不认为王妃敢在这里做什么坏事。 等到小婉离开,程娇娥仍旧坐在座位上没有丝毫表示的意思,那边叶棠儿只得尴尬开口,“夫人,我是来给你送些礼物的。” 程娇娥抬眼,却见子溟手中的托盘内捧着的解释一些精致的小孩衣服,多半是为了自己肚中的孩子准备的,程娇娥伸出手下意识的抚摸着小腹,然后笑道,“王妃有心了。” “夫人不必客气,我素来喜欢小孩子,之前便想着做这些东西,但却没有机会,如今夫人怀孕,是天大的喜事。” 这叶棠儿果然两面三刀,很多脸孔,现在又是一副贤惠的模样,程娇娥却没有心思和她多说这个,“让你的婢女放下东西出去吧。” 子溟咬了咬唇,见叶棠儿点头,便放下手中的托盘转身离开了,临了还幽怨的看了程娇娥一眼,但程娇娥依旧无动于衷。 寝殿内彻底清净了,程娇娥这才开口,“说吧,你又来做什么?还是说你想好了那天要离开了,今日是在和我告别。” 不等程娇娥反应,叶棠儿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程娇娥并非没见过这阵仗,依旧眉色淡淡,看叶棠儿的神色犹如在看一只猴子。 “求求夫人了,那块玉牌对我十分重要。” “你且说说你准备用他做什么?” 叶棠儿道,“其实我南疆国皇族并未全部死绝,我尚且还有一个哥哥如今便被西江王关在监牢之中每日遭受折磨,我只是想把我的哥哥救出来一起走。” 这个叶棠儿说话真真假假,已经难以分辨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的了,但也因为这个缘故,程娇娥从未真的相信过叶棠儿。 “你还有一个哥哥活着。”程娇娥思索,“若我是月倾华,怎么会留下一个可能复国的隐患,若是女子还好,男子岂非是自讨苦吃。” 第955章 目的 程娇娥难以相信叶棠儿真的心思单纯,而叶棠儿表现出来的一切也昭示着叶棠儿的目的根本不单纯,她和被灭的南疆尚且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程娇娥倒也不是不相信南疆石尚且有一个皇子没死,而是被囚禁,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那块玉牌的作用也许不仅于此。 叶棠儿仍旧跪着,语气也带哀求,“夫人和西江王相处这么长时间难道还没有发现西江王就是个不按常理的疯子么,有的时候他特别狠厉,有的时候又不知从何而来的慈悲,反倒是比他的狠厉还要残忍。” 程娇娥自然是发现了,她只是觉得西江王的身体里面住着两个人,一个也算不得纯良但十分古怪别扭的孩子,以及一个冷血思考现实的成年人,相信是童年的缘故所以才让西江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的哥哥也许就是他一时的慈悲,但也因为他一时的慈悲,我哥哥每日每夜都在被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承认我一开始的确是欺骗了夫人,我也抱着想要杀死西江王的心思,但现在我不想这些了,我只想带着我哥哥离开这里,求夫人助我。” 程娇娥沉默片刻,盯着眼前跪伏的女人开口,“我想你应该是有个误区。” 叶棠儿不明所以,程娇娥开口道,“你以为我帮助你是因为你曾经帮我入宫,但我从未想过入西江的皇宫要靠你,毕竟我非未卜先知,知道来了西江就会遇见王妃这位贵人,所以就算你不告知我枫叶林,我亦是有办法入宫的,所以你从来也不是我的恩人,但非要记得这次的恩情,上次那回我已经还给你了,所以你不要在我身上抱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叶棠儿脸色煞白,她没想到程娇娥居然会说的这么直接,“夫人,你真的不能帮我么?” “告诉我你的真正目的,我不想看见你继续在我面前伪装,你的说辞的确很可怜,也让人心疼,但你我之间坦诚一些不好么,我不想做你目的背后的牺牲者。” 叶棠儿虽然眼眶通红,但始终没有哭出来,程娇娥的态度也丝毫不见软化,始终冷眼以对,根本不给叶棠儿任何机会。 “夫人,我只是想要那块玉牌,除此之外绝对不会连累夫人的。” “这话说的轻巧,你让我接近西江王,然后让我偷取玉牌,王妃一身轻松离开西江,那么我呢?” 叶棠儿脸色也一阵红一阵白的,想来是之前没想到程娇娥如此难缠,她的确没有相应的筹码可以跟程娇娥交换,一开始帮助程娇娥入宫的事情人家根本就不曾放在心上,这些叶棠儿更是觉得难以继续下去。 “那夫人如何才能答应帮我取得玉牌。” 程娇娥道,“你想放出你的哥哥,我可以帮你一试,别的事情,免谈。” 叶棠儿凝神,“夫人说的是真的?” “自然。”程娇娥倒也懒得继续听叶棠儿每日准时来此恳求,既然她今日吐露出了她还有一个哥哥的事情,程娇娥倒是可以接着她哥哥的问题,仔细敲打一下西江王的态度。 “怎么,你还有别的要求。”程娇娥挑眉。 “棠儿不敢,若夫人愿意帮助救出兄长,棠儿日后必当唯夫人命是从。” “你不准备离开皇宫了?” “若兄长得以解救,棠儿自然要恪守本分留在宫中,为兄长某得半点生机,如此才不会直接被西江王追杀。” 叶棠儿的确思考很多,也十分细腻,但程娇娥难以窥探到她真实的想法,想着不能应下太多,“王妃的确让人捉摸不透。” 叶棠儿的目的无非是杀西江王和复国两件事,如今又多出一个兄长,也是在程娇娥的意料之外的。 “夫人才更是才思敏捷。” 等到叶棠儿离开,小婉才回来,仔细的看程娇娥的脸色,“姑娘,您没事吧,王妃最近怎么来的这么勤,到底在跟您说什么啊。” 程娇娥眼神看着一边的托盘,小婉也注意到了,“这些都王妃送给您的?” 程娇娥点头,“看你的态度,似乎对王妃很不喜欢?” 小婉撇撇嘴,“相信宫中也没有人喜欢王妃。” “这是为何,王妃为人还算可以,也没有盛气凌人,你们为何都不喜她?” 小婉连忙道,“夫人可不要被她外表骗了,当初王妃可是敢设计长公主的人,她的心思才要深沉呢。” “长公主?”程娇娥还是第一次从小婉口中听到月倾城的名字,对于月倾城她越来越好奇,但也大概知晓月倾城在西江的地位,只能说是举足轻重,西江走到今日这样的地步,多半都是月倾城的努力成果。 “姑娘应该没见过长公主吧。”小婉不知道在天奕的事情,也不知道程娇娥曾经和月倾城十分亲密,但程娇娥也不准备说出口,只是点头。 “长公主可是我们西江人的神,每一次打仗都是长公主带着我们取得胜利的,不打仗的时候长公主便长年的居住在深宫之内,而且为人很是谦和。” 程娇娥都不知晓自己到底听过多少个月倾城的描述了,但总之每一个都和自己认识的月倾城不一样,她难以分辨哪个是月倾城的真面孔,可能每个都是月倾城的真实样子,只是面具太多了,戴的久了便一个也拿不下来了,反倒是变脸变的越发的得心应手了。 “其实我也听过一些传闻的。”程娇娥笑了笑,“长公主和王上的情分很深。” 小婉点点头,“这是自然的,王上和公主是一同长大的,小的时候王上的王位做的很不稳,若非长公主少年执剑,亲自把那些奸佞斩杀,只怕现在的西江已经不是月家的天下了。” 程娇娥觉得新奇,“公主和王妃发生过什么事情么?” 小婉环顾四周,确定无人这才悄悄道,“姑娘,这件事有点复杂,王上素来对女人没有什么兴趣,长公主一直都在为王上张罗此事。” 第956章 西江秘辛 程娇娥没有打断小婉,小婉继续道,“王上对公主一直较为依赖,公主为此很烦恼,几次三方额想要给王上找王妃都被王上拒绝了,不知为何应下了南疆和西江的这场联姻,本来我们对于新王妃还是报以期待的,但王妃嫁入之后我们才发觉王妃这个人有些奇怪。” 小婉吞咽口水,眼中神色极为厌恶,“王妃从不讨好王上,反倒是总要去纠缠公主,甚至还在宫中扬言公主和王上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因此大家对于王妃的印象都不好,后来公主便嫁去天奕了。” 没想到月倾城在这些宫女的眼中性格还算不错,倒也没有叶棠儿说的那么可怕,但想来是处境不同,所以看待事情的方法也不一样,叶棠儿也不可能事事作假。 见程娇娥似乎没什么心思听下去,小婉就连忙闭嘴了,“所以王妃没有为难娘娘您吧?” 程娇娥摇头,“我看起来便是那么好欺负的么?” 小婉听出程娇娥的不满,不敢多言,“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程娇娥不愿和小婉多言,见小婉离开,便起身朝桌子走去,上面摆着叶棠儿做的衣服,那衣服十分细致,而且料子上乘,看得出来叶棠儿是用了心思的,现在程娇娥更想知道的是西江王的玉牌到底是什么作用。 她不敢完全相信小婉,所以也不曾询问小婉,这件事自然也不指望叶棠儿能够说出个所以然,只得程娇娥自己寻找线索了。 天奕宁远镇。 入夜之后,商裕等人便在此处歇脚,料想尹千章带的人数众多,所以必然脚程不如他们,这一路上虽然算不得和平,但好在也就燕回一人,也翻不出天来,光是一个秋婉玉,燕回都对付不过。 入了客栈,因为客栈房间不够,便只能两人一间,商裕和吴衣各一间,两人也算是十分熟识了,纵然分别是两个国家的王,可现在的情况也难分彼此,马上就要到西江了,一路之上难免有些沉默。 吴衣不知商裕的心思,商裕也很少表露心思,本以为商裕会提起程娇娥,但却一路都未曾提过,吴衣便也不提。 但眼下便又是一出闹剧,则是燕回坚决不和秋婉玉一间房,若是往日秋婉玉可能还会稍微宽宏大量一些,但现在她对秋婉玉的印象实在是差到了极点,根本不给燕回一点面子。 “你若是不愿意住,那可以离开。”秋婉玉双手环胸,便是连吴衣的面子也不给,本来吴衣也没有阻拦秋婉玉的意思,秋婉玉此人在吴衣身边也一向是特殊的。 水其很无奈,但一路上根本说不上话,一方面是秋婉玉此人气场过于强大,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再来就是燕回实在是有些无理取闹。 “吴衣,今晚我和你一处吧。”商裕突然开口,倒是让大堂内安静下来,燕回也瞬间闭了嘴,秋婉玉挑眉凉凉的看了商裕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吴衣和商裕住在一处,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奇闻了,若是被人知晓天奕国主和北狄王都在这一个小小的客栈也不知要掀起什么样的波澜。 入了房间,秋婉玉便先进门给吴衣准备沐浴的热水了,这些事情秋婉玉本就做的习惯,但此时屋内多了个商裕还有些古怪。 “公子,你们真的要住在一处,不如今晚我出去寻个别的地方。”说到此处秋婉玉尚且觉得生气,那燕回当真是个不要脸的脾气,也不知这里都是什么人物。 “不必,这热水你先给国主准备吧。”吴衣十分随意,扯下紫色外衫,见商裕坐在桌前饮茶,自从再见商裕,他便始终是一身黑衣,眼上的一尺见方的白色纱布遮住眼睛,燕回的药一直在用,也不曾有什么效果,但商裕自己倒是没有说什么。 按照商裕自己的说法,他如今能够开口,已经是万幸了,若非匀星岛的奇遇,也许他现在已经沉眠大海了。 秋婉玉又看了商裕一眼,点点头没有多说,等到热水放好了,秋婉玉开口道,“国主,热水准备好了,需要我扶你过去么?” 商裕摇头,语气温润,“多谢秋姑娘,今日承蒙你包容燕回。” 提起燕回,秋婉玉便是拧眉,但见吴衣神色,秋婉玉只得道,“国主客气了,燕回姑娘甚是活泼可爱。” 秋婉玉磨着牙离开了,商裕还隐隐听见吴衣的笑声,“笑什么?” “国主可需要我帮助?”吴衣不回答,只是带着揶揄的询问。 商裕起身凭着感觉朝浴桶走去,吴衣终究不放心,起身跟在商裕身后,等到商裕浸泡在热水中,吴衣才叹了口气,“你这眼睛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娇娥的医术也许能够帮助你。” “无妨,都是命数。” “虽然你现在看似什么都不在意,但是我觉得你变了许多。”吴衣语气沉稳,他背对着商裕,看不见商裕脸上的表情。 “你说过一遍,但我又有什么改变呢,无非是变得更没用了。”商裕笑了。 “程胥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 “日后再说。” “程胥虽然是娇娥的父亲,可是做出这等事丧心病狂之事,已经不是他是谁的父亲的问题了,你作为国主,怎么能够徇私枉法,而且我相信若是娇娥知道……” “她不会知道这件事的。”商裕打断吴衣的话,吴衣沉默,然后又无可奈何的摇头,“我总是忽略你对娇娥的真心,每次都能够让我自惭形秽,你的确对她很好。” “吴衣,我不想再有第二次沉入海中的感受了。” 吴衣不明所以,却见商裕已经披衣起身,“我也不想再失去娇娥了。” “一路上都不见你提起。”吴衣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和我一样的想法。” 商裕点头,“西江王为何会突然娶亲,甚至要求是让我前往参加他们的婚宴,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西江王和南疆公主夫妻不和是众国皆知,如今又是什么人入了他的法眼。” 第957章 猜测 “当时在京城那家客栈之中,我便看出他对娇娥很感兴趣,娇娥不知你受伤的消息,也不知道现在的皇帝还是尹千章,只怕从一开始就被程胥欺骗了,但程胥身边亦没有娇娥的身影。” 吴衣早就派人调查,至今还有人盯着程胥,若有程娇娥的消息必然告知吴衣。 “当时的七日必然就是娇娥拖延我的手段,也许她本来就是准备告别的。” 见商裕这么说,吴衣皱了皱眉,“抱歉,可能是我的问题,我告诉过娇娥,她若继续留在你的身边迟早会连累你,我希望她能够想出一个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没想到居然害的她离开你。” 当时的吴衣的确是好心提醒,却不曾想,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如今也是难以解释曾经发生的一切了。 想到当时程娇娥和自己说的话,商裕才明白背后的因果,原来程娇娥一直担心她会连累到自己,所以才小心翼翼的,甚至想着要离开才能够换回商裕的安全,但阴差阳错,两人反倒错开。 见商裕沉默,吴衣也觉愧疚,“作为国主你的确不该有太多的感情,但作为丈夫,你没有对不起娇娥。” 商裕摇头,“不,程胥有的话说得很对,的确是因为我娇娥才遭遇了现在遭遇的一切,若是我能够从一开始就斩断这些祸根,也许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程胥应是因为虞缳汐的死,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但我相信娇娥从未怪过你,否则也不会是现在这个选择。” 吴衣的话便是认定了两人的猜测,商裕才缓缓开口,“去了西江便知西江王到底在做什么了,若他要迎娶的女子真的是娇娥,我必然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的。” 吴衣却心生担忧,“虽然有这个可能,但也不一定便是事实,所以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西江王宫。 入夜,程娇娥刚要睡去,便听到门的响动,她知道是月倾华又来了,今晚又是一场大雨,不过还不曾打雷,却不知月倾华是不是先行来自己这里避难了。 “华儿。”没当月倾华是这个状态,程娇娥便会唤他华儿,因为她知道月倾城也是这么喊他的,而月倾华也十分喜欢这个称呼,每次都会十分的乖顺听话。 “下雨了。”月倾华呆呆的开口,身上被雨水淋湿了,程娇娥有些无奈的起身,当真不知是欠了西江王什么,给他找了干净的衣服之后西江王便在一边乖巧的更换衣服,程娇娥起身把窗户关好,一般到了晚上她都不会让小婉留下,所以整个大殿之内只有自己和月倾华。 她亦是发觉,月倾华本身并无武功,想到当时月倾城说月倾华小的时候身体不好,也许便是这个缘故吧。 月倾华换好之后,便又要挤在程娇娥的床上,程娇娥给他让了位置,与此同时程娇娥也注意到被月倾华随手扔到一边的玉牌。 这个玉牌程娇娥注意许久了,若她真的想要拿到十分容易,可程娇娥不想如此,他不愿和西江王就这么撕破脸皮,若是因此引得西江和天奕开战,那便是她的罪过了。 “华儿,这块玉真好看。”程娇娥扬了扬手中的玉牌,月倾华眼睛眯成一条缝,似乎是极为困倦,但因为是程娇娥说话,月倾华又勉强撑着精神听。 “这是父王留给我的。”月倾华开口,然后又想了想,“你喜欢就送给你了。” 程娇娥一愣,当着没想到月倾华回这么说,叶棠儿千辛万苦要的玉牌,月倾华居然说送给自己就送给自己了,还是说其实月倾华身上挂着的这一个是假的。 “这怎么可以。”程娇娥试探着拒绝,月倾华却不甚在意,“小娇儿都要是我的人了,不过一块玉牌罢了,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聘礼。” 眼见月倾华就要睡去,程娇娥突然开口道,“华儿,你宫中关着一个南疆的俘虏是不是?” “是。”月倾华不知为什么程娇娥会问起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程娇娥笑了笑,“那华儿,你带我去见见他好不好?” 月倾华还是很困,但程娇娥开口,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会拒绝,“可是好晚了。” “那我们明天去?”程娇娥装作很遗憾的样子,大雨不是每天都有,月倾华也不是每晚都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程娇娥要把握机会,及早把叶棠儿这个隐患解决了。 似乎看出程娇娥失望的样子,月倾华一跃而起,拉着程娇娥的手道,“那我现在带你去。” 程娇娥很高兴,但面上还是很平静,两人朝外走去,程娇娥不习惯被月倾华握手,月倾华也就松开了,一柄伞两人共行,程娇娥有的时候也分不清楚月倾城到底是清醒还是不清醒,但深夜应下带自己前往西江的私牢,也的确昭示着现在的月倾华很好说话。 一路无话,到了地方,月倾华指了指程娇娥手中的玉牌,“你举给他们看。” 月倾华的玉牌一出,再加上月倾华本人就在这里站着,那看门的侍卫连忙给月倾华和程娇娥让了位置,虽然觉得惊讶,不知为何月倾华深夜来此,但帝王的心思也素来不是他们这些小角色能够随便猜测的。 进入私牢,程娇娥便感受到一阵冷意,原来这块玉牌这么有用,但程娇娥觉得绝对不止如此,月倾华没有要把玉牌要出去的意思,而是带着程娇娥一路朝私牢深处走去,程娇娥跟着月倾华的脚步,很快便走到了最深处。 月倾华指了指里面,很快就有人来开门,程娇娥站在月倾华身后,有点不自在,这私牢的确是过于阴森恐怖了,也许是因为她现在怀着孩子的缘故程娇娥莫名的觉得有些恐惧,而眼前的月倾华似乎也变得有些阴沉起来。 “进来吧。”月倾华朝程娇娥开口,程娇娥才朝前走了两步,进去之后牢中却空无一人,而程娇娥却觉得心下一凉。 第958章 算计 夜半时分,商裕猛然从梦中惊醒,屋内本有两张软塌,商裕和吴衣便各一张,听到商裕的声音之后,吴衣便立刻起身。 “怎么了?” 商裕摇头,已然是一身冷汗,但接下来,两人都发觉了不对劲,屋子里面似乎还有另外一个呼吸声,因为刚才吴衣脚步急促,所以并未掌灯,也没有注意到怪异之处,但此时却分明的感受到屋子里面的古怪。 一片死寂,吴衣确定商裕周围是安全的,手上一扬不知扬出了什么东西,瞬间屋子里面便亮起盈盈绿光,而多处的那个人就站在窗前。 “是你?”吴衣语气有些不好,但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商裕不知发生了什么,出声询问,“是谁?” “燕回姑娘,你这是准备做梁上君子,还是觉得趁着夜色做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吴衣对燕回一向没有好感,得知是燕回商裕也起身,吴衣已经掌灯,燕回也从窗台上跳了下来。 “谁知你们会突然醒来,我还被吓了一跳呢。” 燕回的不讲理吴衣是知道的,当下只是摇头,“燕回姑娘是不是弄错了,这里是我们的房间,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燕回撅了噘嘴,“我刚才看见一个黑影朝这边过来,我担心会有人伤害阿玉就来看看。” 吴衣皱眉,商裕亦是有些疑惑,“黑影?你确定是朝我们房间而来?” “是啊,我不是骗你们的,我本来是睡不着在院子里面随便走一走,结果就被我看到了,但是屋子里面似乎没有别的人……”燕回也很疑惑,进了之后应是寻找过的,但不知为何商裕突然惊醒,她才离开的不及时。 “小心。”就在燕回话音落下,便听吴衣一声小心,商裕回转身子,也闻得破空之声,但被吴衣挡下了,燕回也拔出腰间匕首,原来刚刚那人躲在横梁之上,但因为身材矮小,再加上他一身黑衣居然没有被发现,更甚至商裕和吴衣都没有听到此人的呼吸声。 “你是何人?”吴衣感觉到这人的攻势在商裕身上,可商裕如今的身份只有自己等人知晓,为何会突然引来这等古怪的杀手,一时之间也让吴衣感到奇怪,但不容细思,这番动作已是飞快,秋婉玉宁锦等人亦是赶到。 那矮小杀手并未逃跑,竟是当着众人的面突然咬下牙间的毒药自尽了。 “怎么回事?”秋婉玉踹开门,便见一人躺在中间,吴衣把商裕护在身后,燕回也是一副刚刚战斗过的样子。 “有刺客。”吴衣看着地上的尸体,缓慢蹲下扯掉那人的面巾,下面是一张十分普通的脸,此人多半天生便有侏儒症之类的病,所以身材十分矮小,也正是如此刚刚才被商裕和吴衣忽略了,如果不是恰好被燕回看见,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何人?”秋婉玉等人也并不认识,宁锦也摇摇头,他认识人本就不多,至于一边的燕回等人更是海外之人,对此完全不识。 秋婉玉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还是有些奇怪,转向燕回询问,“你深夜为何要在院子里面散步?” 燕回听出秋婉玉话中的怀疑,当下便有些生气,“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怀疑我?” “怀疑你是合理的,怎么会这么巧,你在院子内便被你碰上了刺客甚至还进了公子他们的房间?” “秋婉玉,我刚刚救了阿玉你看不见么?” 秋婉玉看向吴衣,吴衣摇摇头,“应该和燕回姑娘没有关系,此人的确武功很高,想必是和燕回姑娘前后脚进入了我们的房间,若非商裕做梦惊醒,我亦是毫无察觉,若他们是一伙的必然一开始便动手了。” 商裕点点头,“燕回姑娘是匀星岛之人,那里与外隔绝,自然不会牵扯到外面的事情,想来燕回姑娘是真的不知。” 水其点点头道,“秋姑娘,我们三人是初来中原,除了阿玉之外谁也不认识,这古怪的杀手我们也不得见。” 燕回此时也没有心思生气了,到了现在她也愈发的怀疑起商裕的身份了,刚才和那杀手交手燕回感受到他的武功极高,若非是后来听到秋婉玉几人的脚步声,自己都没有把握打得过他。 “众人还是去休息吧,明日我们便离开,至于这具尸体就交给当地的县官吧。” 这杀手是服毒而死,说到底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燕回还是有些不放心商裕,但此时心中诸多疑惑,燕回没有多说而是跟着水其离开了,宁锦也朝两人行礼之后先行离开,屋子里面只剩下秋婉玉商裕和燕回三人。 “公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秋婉玉觉得惊险,那尸体仍旧在地上,秋婉玉在尸体身上摸了个遍却什么都没有找到,最后也只是在凶手的脖子上发现一个五角星的文身,除此之外便没有一点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吴衣也觉得突然,“商裕,你刚刚梦见什么了?” 商裕此时的脸色依旧很差,他皱眉道,“梦见了娇娥,她似乎在朝我救援,但是我没有办法救她,所以……” 看来梦境十分真实,所以才会对商裕造成困扰,吴衣凝神道,“这个杀手应是专业的,此时知晓你身份的人只有尹千章郑询元,还有我们几人,为何会有人在此时刺杀你,刺杀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商裕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是我们当中有人……” 吴衣明白商裕的意思,对于商裕来说,其实跟在他身边的人包括自己也不是绝对可信的,但商裕素来是疑人不用,也的确是十分有胆魄,吴衣开口问,“你怀疑谁?” 他摇摇头,“千章和询元都不是这样的人,我看的出他们的所求,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也许是什么地方疏漏了,至于你,若是你想要算计我,大可直接杀了我,没必要这么做。” “所以这个杀手背后很有可能是一个你意想不到的事情所引起的牵扯。” 第959章 惊魂 客栈内陷入一阵诡异的气氛,商裕不发一言也在认真思考事情的可能,但思来想去,却是得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若是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那么想杀他的人必然很多,可是先下的情况,知晓他的身份的不过几人,都没有太明显的杀机。 吴衣不再多言,只是拍了拍商裕的肩膀,“早点休息吧,明日我们还要赶路。” “刚才多谢你。”商裕朝吴衣致谢,吴衣只是摇摇头,见秋婉玉还在一边,吴衣示意秋婉玉出门等他,见商裕躺下,吴衣便随着秋婉玉暂时离开。 客栈的院子内。 距离自己和商裕居住的那处窗前的确是有脚印的,人便是从窗外进来的,看来这一点上燕回没有说谎,秋婉玉道,“公子,你认为这件事是什么人做的?” “那个人身上有特殊的图案,而且为纹刻的地方类似于一些杀手组织,若只是从表面来找寻应该是找不到背后的凶手的,商裕现在的情况,究竟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屋内,商裕也尚未安眠,房门被敲响,正是宁锦,他依旧是一身红衣,模样风流,但做事却让人安心。 “公子,燕回等人并无任何异样,想来这件事和他们应该没有关系。” 商裕起身,亦是点点头,“也应是无关,此事颇为蹊跷,若是有人知晓我如今的身份,那便也知千章如今伪装我的事情,这样太危险了。” “公子认为此事和什么人有关?” 商裕摇头,“暂时没有眉目,此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我也想不出谁会把这件事泄露出去,阿锦你即刻去寻千章,把此事告知他,但路上一定要小心,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及时抽身保命要紧。” 宁锦点头,不再犹豫趁着夜色离开,宁锦一走吴衣也再次进门,“你让宁锦去做什么?” “传信。” “此事还是需要谨慎,尹千章那边我奉劝你最好有所防范。”吴衣知晓天奕国事自己不能过分干预,商裕和程娇娥有一个相同点,那便是对于身边人都过于善良了,不够吴衣感觉到商裕正在改变。 此时不过夜半,众人折腾一番都是疲惫,商裕和吴衣又说了一番疑点后便各自睡下,却不知过了多久,屋内再次传来异动,这次两人都不曾深眠,更是一瞬便清醒,吴衣猛然起身,手中花斗毫不留情的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扔去,商裕感觉到花斗破风的声音,而那人便在自己面前两尺,商裕身上没有武器,但凭借本能朝那人打去。 一声痛呼,吴衣手一扬旁边的灯再次点燃,便见商裕床前站着一个黑衣人,虽然不如刚才那个矮小,但身材亦是相差无几,商裕那一拳打在了黑衣人身上,而吴衣的花斗此时正插在黑衣人的肩膀上。 黑衣人的目的根本就是杀商裕,当下丝毫不犹豫,直接拿着匕首朝商裕刺去,商裕旋身欲要避过,但那黑衣人不依不饶,竟是不顾身后吴衣的攻击,目的全在杀死商裕,秋婉玉本就没有去休息,听到屋中声响便又赶忙过来,便见屋中三人缠斗。 那杀手武功很高,而且豁命只是为了杀死商裕,多半是死士,商裕肩上,腰间已见血色,毕竟他此时眼盲,终究还是限制了他的行动力,而一边的吴衣纵然武功再高,也难以制服这样不要命的杀手。 秋婉玉拔剑朝那杀手刺去,吴衣亦是拦阻杀手不让他再伤害商裕,那杀手身上染着血色却是悍勇无比,好在燕回等人也听得声音,三人的武功都不差,五个人一起制服一个人还算是容易。 商裕道,“不要让他吞毒。” 话音落下,吴衣已经扯下一边客栈的帷幔强行的塞进了刺客的口中,那刺客便举起匕首要朝自己的胸口刺去,秋婉玉抬起一脚直接把匕首踹飞。 “婉玉,把人绑好。”听见吴衣吩咐,秋婉玉立刻寻了绳子把人绑上,燕回还有点奇怪,“怎么回事,为什么总有人来杀阿玉?” 水其是猜测到一点原因的,但也不敢多说只是摇摇头,燕风多半是第一次见这种事情,还有点害怕,躲在水其身后,他愈发觉得自己认下的这个小弟不是一般人了。 商裕受了伤,好在燕回算是医者,给商裕包扎之后,众人便都聚在商裕的房间内,此时也无人敢离开。 商裕示意燕回自己无事,然后才开口,“燕回姑娘,能否请你帮我取出这人口中的毒药?” 燕回点点头,虽然那个杀手很不配合,但是自杀这种事情素来都需要勇气,若是一次不成,两次不成,第三次再想如此便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毅力了,显然这个杀手已经因为前两次都被阻拦的缘故,此时脸色灰白,终究没有什么别的动作。 商裕脸色亦是苍白,不过他不说话,屋子里面也是一片寂静,燕回看着这样的商裕有些害怕,不知为何,她越来越觉得商裕身份不简单,居然能够遭到刺杀,难道是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人。 燕回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若是此时任性,只怕商裕也未必能够给她什么好脸色,就连她自己都有些害怕这样的商裕。 商裕坐在椅子上,吴衣等人站在一边,燕回拍了拍手道,“好了,他现在可以开口说话了,我在他舌头下面放了一个东西,他想咬舌自尽也难了。” 商裕朝燕回点点头,“多谢。” 燕回退到水其身后,便更觉现在的商裕十分好看,但见商裕起身朝那人走去,吴衣也眯了眯眼,但没有阻止商裕。 “你是什么人?” 那杀手面巾已经被扯了下来,露出一张古怪的脸,多半是因为身材矮小的缘故,天生便有些疾病,脸上带着几多褶皱,一双眼阴毒的像是毒蛇,此时正恶狠狠的瞪着商裕,恨不得把商裕身上戳个洞一样。 “不说话?”商裕笑了,“我猜你只是个为人卖命的杀手,杀人也无非是为了钱。” 第960章 杀手 那人依旧不发一言,商裕也不着急,“你来杀我,你知道我的身份么?” “哼,沉迷于女色的糊涂皇帝,人人得以杀之。” 一语惊四座,吴衣难得有些想笑的心思,这杀手倒是直接,果然是知道商裕的真实身份,但也因此更让人怀疑他背后到底是什么人了。 吴衣也上前扯开那人的前襟,果然看到相同的五角星印记,吴衣道,“刚才那个杀手与你面目有些相似,你们二人是什么关系?” “那是我哥哥,我们兄弟二人没能杀了你,是我们没能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另外一边燕回还不太明白那个杀手口中的沉迷于美色的糊涂皇帝是什么意思,却见众人似乎没人在意此语,燕风根本不知状况,虽然目不转睛,但不知道到底听懂了多少,出门这些日子,他多少对商裕有些忌惮。 商裕凝神,“是什么人让你来杀我的?” “是我们老大。”杀手异常配合,但说出来的消息也的确没有什么用,商裕不见怒意,继续问道,“理由是什么人?” “哪有什么理由,杀手杀人不需要理由。”这杀手脾气不顺,说话也冲,多半就是个收钱卖命的人。 “那刚才那句话是谁教给你的?”商裕虽然蒙着眼,但身上的压力依旧不减,那杀手居然感到了危险之意,商裕纹丝不动,只是认真的等待着杀手的回答。 明明面前是个瞎子,可杀手却觉得他在看着自己。 “我们老大。”杀手开口,“我和哥哥都知道这次的目标是天奕国主商裕,除此之外就没了,是谁要杀你,只有我们老大知道。” 商裕点点头,“你很配合我。” 杀手嗤笑道,“任务失败了,自然是必死无疑,何必跟你浪费口舌,但你的确该死。” “小心。”杀手一语既出,吴衣和商裕同时发觉不对劲,但因为商裕眼盲的缘故,所以根本不得反应,那杀手竟是一挺身子,从胸前射出了一枚毒针,好在吴衣反应足够快,把商裕推到,那毒针只是擦着商裕的手臂划过去,留下一点浅浅的痕迹。 “你!”秋婉玉拔剑上前,但十分小心,担心这杀手身上仍有古怪,却见那杀手冷笑一声道,“小皇帝,你是迟早要死在我们手中的。” 语罢,杀手居然强行朝后撞去,这客栈椅子是木头的,也不知那杀手用了多大的力气,竟是把后脑撞的血肉模糊,纵然燕回是个医者,但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 秋婉玉已经上前检查杀手的情况,然后摇摇头,“死了。” “商裕,你现在可有什么眉目?”吴衣把商裕扶起,看向他手臂上的伤口,那伤痕很小,但却瞬间变成了紫色,内中毒素必然不浅了。 这杀手豁命要杀商裕,再加上最后说的几句话反倒是有些蹊跷,根本分辨不出这人到底是不是为财杀人。 若是为财杀人,怎么会对商裕的事情知晓的这么清楚。 “没有。” 商裕已经被吴衣扶着坐下,一边的燕回仍旧有些晕乎乎的,不过商裕受伤,她自然担忧,“阿玉,你的伤?” “无妨。”商裕摇了摇头,但众人皆不让他就这么随意算了,毕竟是有毒的,燕回上前给商裕把脉然后有些苦恼,“这是什么毒,我也不曾见过,可能是你们中原的毒药。” “但是,目前似乎看不出什么太大的毒性。” 除却胳膊上便紫的伤口之外,商裕似乎并没有任何异常,商裕摇头道,“明日再寻个郎中,既然大家都难以入眠,我们便连夜出发吧。” 秋婉玉发觉宁锦不见了,但也知必然是商裕吩咐他去做什么,也没有多问,离开客栈,天际方刚刚鱼肚白,而那两具尸体本来准备交于官府,但因为急着赶路所以只是在外找了荒地掩埋。 吴衣告诉商裕那些人身上有五角星的印记,但商裕对此并无任何印象。 马车上,今日的燕回倒是十分乖巧,可能是因为昨晚发生的事情的缘故,现在的燕回还没有回过神来。 而商裕的身份既然暴露,两人倒也没有什么隐瞒了,直接视燕回如无物。 “熟悉你的人里面有没有可能动手的?” 商裕摇头,“询元远在京城,若他想杀我,在郑宅内他有很多机会,甚至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毕竟宁锦等人都是听从询元的。” 吴衣也认可,“郑询元的确可以排除,看他样子也不像是能够玩出什么阴谋诡计的。” 商裕继续道,“千章如今便在前往西江的路上,若是他想要杀我,那便更为简单了,想要动手在京城岂非更好,如今他甘愿犯险前往西江,为何要对我动杀手呢。” “尹千章也的确没有在这个时候动手的理由,若他知晓你也离开了京城,在西江下手才是最好的时机。” 商裕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道,“至于你,我应该做什么评价?” “商裕,合理怀疑是好事,我若要害你,何必为你天奕奔波,为了三国联盟而奔波?” “的确如此。”商裕笑了,“还要多谢你。” 吴衣无语,“既然如此,那便随着娇娥喊一句兄长吧,如此我方能感受到你是真心感谢。” 商裕知道吴衣是在开玩笑,也没有开口,接着商裕才把话头转向燕回等人,“至于燕回姑娘几人更是没有任何的理由。” 燕回本来皱眉听他们说话,见事情转移到自己身上,连忙摆手,“阿玉,我们都是岛上来的,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和我们没有关系。” 商裕点头,“我知道,这件事和你们无关。” 燕回这才算是松了口气,然后犹豫的开口询问,“阿玉,你,你真的是……” “是。”商裕直接承认,“所以跟着我可能会十分危险,若是想要离开,随时可以离开。” “阿玉,我们不是这样的人,水其哥和我哥哥也都愿意跟随你的。”燕回此时也不敢多说自己的心思了,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商裕的身份居然会如此高贵。 第961章 险中险 看出燕回急于撇清,商裕只是点点头,至于吴衣则是半分脸色也无,燕回有点不高兴,但此时她亦是不敢多说什么,毕竟商裕的身份如此不平凡,吴衣也定然不是简单人物。 西江私牢。 程娇娥睁开眼,便觉得不对劲,她此时不是在西江王宫的寝殿内,而是在一个阴冷潮湿的地方,身下还十分坚硬。 她努力睁开眼,下意识的便护住了小腹,等到看清四周的环境之后,程娇娥才猛然惊觉,她怎么会被关在这里,昨日明明是月倾华带自己来这里见叶棠儿的那个哥哥,怎么会是自己被关在此处,但无论怎么思考,程娇娥都想不起来来这里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人么?”程娇娥虽未慌乱,但心中已然闪过无数可能,当然最大的可能便是从一开始月倾华便是在耍着自己玩,根本就不曾有什么两面人格,月倾华始终是月倾华,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撼动的。 程娇娥心中忐忑,亦是想不明白叶棠儿和月倾华之间的干系,若从一开始叶棠儿便是故意引自己入宫,也许这不过是月倾华精心布置的一盘局,只是等着自己入局,他却玩的津津有味。 一瞬间,程娇娥便觉得脊背发寒,但尚且有许多地方难以想明白,比如叶棠儿的立场,以及那场即将到来的自己和月倾华的婚宴,若是自己被关在此处,那婚宴继续谁又会是婚宴上的新娘呢。 “喂。”一个声音突兀响起,程娇娥的身子猛然直起,此地的光线十分昏暗,程娇娥只能勉强的看到对面似乎也是一间牢房,内中也关着一个人,而且听声音程娇娥分辨出对面是个男人。 “你怎么叫了一声就不叫了,按照套路,你不是应该一直喊有人吗有人吗,为什么把我关在这个地方?” 对面的声音继续响起,还带着几分戏谑,程娇娥眯了眯眼道,“我喊了会有人出现么?” 男子笑了,“当然不会,不过一般来这里的人都会很慌张,至少要喊上三天三夜,喊得喉咙都破了才罢休,姑娘你很特别啊。” 程娇娥刚才只是在思考事情,虽然她也很希望能够出现一个人告诉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若是能够让她见到月倾华那便更好了,可惜听了对面人的话,她也更加认清了现实。 “你是谁?”程娇娥主动发问,对面的人沉吟了片刻,听起来精神十足,这私牢的环境实在是一言难尽,程娇娥不知对面那人是如何保持如此精神的。 “我?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其实是个皇子。” 程娇娥无语,但目前只有对面的人能够交流,程娇娥还是想要知晓到底是什么情况,似乎是感觉到空气中的宁静,那人便又正经起来,“我没骗你,我是南疆国的四皇子叶挽。” “你是叶棠儿的哥哥?”本来以为这件事是叶棠儿的骗局,但似乎听来还有转折,她还真的有一个哥哥被关在了西江的私牢之中,而且这位皇子十分的与众不同。 “叶棠儿?”叶挽的声音变了变,似乎有些愤怒,“你认识叶棠儿,你可千万不要相信那个女人,她很可怕的。” 程娇娥一愣,“她,不是你的妹妹么,你为何会如此评价你的妹妹?” 叶挽切了一声,“如果不是叶棠儿,南疆也不会这么快灭国,这个吃里扒外的女人,叶家容不下这尊大佛。” 程娇娥挑眉,虽然察觉出叶棠儿的谎话连篇,甚至也感受到她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的人,但怎么也没想到南疆的灭国居然和叶棠儿有关系,那么她要杀月倾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便值得推敲了。 想到月倾华,程娇娥又想到了那块玉牌,她在身上摸了摸,居然还摸到了那块玉牌,她想这块玉牌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大用处,只不过是欺骗自己的一个幌子。 “你怎么不说话了?”本以为对面的人会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或者是质疑之类的,但偏偏又恢复了沉默,这让叶挽有点着急,“你是生病了么,还是怎么了?” 程娇娥道,“无事,我只是在思考你的话而已,没想到叶棠儿居然是这样的人,那你是怎么被抓到这里来的?” 叶挽诶了一声道,“不能只都是你问我,我对你也很好奇。” 程娇娥没有回答,叶挽便十分急迫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而且若是我没看错,是月倾华那个疯子亲自带你来的。” 程娇娥开口,“我叫程娇娥,至于我的身份我日后会告诉你的,为什么被关在这里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希望知道西江发生的一切。” “你也不是西江人?”叶挽还是很聪明的,听出了程娇娥的言外之意,“我之前在南疆也只是一个最无用的皇子罢了,所有对于这些国事也不是很清楚。” “那为什么南疆被灭国,你却还活着?” 叶挽苦笑道,“还能因为什么,都是因为叶棠儿,我和她其实是一对双胞胎,我是的同母哥哥,也许是念着这样的情分,所以我才得以活下来。” 听出叶挽话中的嘲讽,程娇娥想叶棠儿和月倾华肯定是有什么交易的,但两人合作的可能性不大,终究是各为各的利益,也许叶棠儿是真的想要把叶挽救出来的,但若是月倾华忌惮叶棠儿,为何叶棠儿还能安心的继续当她的王妃,就算是叶棠儿的处境再不好,可她终究是一国的王妃。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程娇娥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被关进来么?” 叶挽点头,“你不是说你不清楚么?” “我的确是不清楚,但我来此的原因便是为了解救你,而请求我救你的人就是你的妹妹叶棠儿。” “叶棠儿要救我,怎么可能,若是我被放出来了,月家姐弟怎么可能安心?” “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么。” 第962章 疑虑难除 程娇娥心下难安,更多的则是放心不下即来的婚事,若是商裕真的依约而来,那月倾华又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根本难以安定下的心,只能试图从对面叶挽的口中获得更多的信息。 叶挽撇撇嘴,“我也是在南疆快被灭国那一段时间才知道的,西江和南疆的联姻本就是为了南疆的和平,因为南疆一向势弱,而我父王母后又不喜战争,便主动提出联姻一事,而最开始本是让我妹妹听雨公主前去联姻的,不过却被叶棠儿拦下,父王更为宠爱叶棠儿便应下她让她前去联姻。” 程娇娥挑眉,真相果然和叶棠儿告诉自己的不一样,听雨公主才该是本来要去联姻的人,而当时南疆和西江闹得不算僵,嫁到西江本就是荣宠万分的,当时自己便觉得叶棠儿的话中有些古怪,如今方彻底察觉叶棠儿此人是如何颠倒黑白的。 “那听雨公主没有为此反抗么?” 叶挽叹了口气,“听雨她一向柔弱,叶棠儿走之前还把她宫中的婢子子滟带走了,那子滟之前就是叶棠儿留在听雨身边的奸细,如今跟着叶棠儿离开,倒也让听雨放松不少,后宫没了叶棠儿也安分许多,但谁也没想到叶棠儿的心思居然如此恶毒,期间她曾经回过几次南疆,第一次便是询问南疆的城防术,这历来是南疆的保命之术,当时我皇兄便嘱咐了父王不能告诉给叶棠儿知晓,毕竟她已经不是南疆人了,但叶棠儿素来会哄父王高兴,最后父王还是告诉了叶棠儿城防术的关键。” “那第二次,叶棠儿是来做什么?” 叶挽只觉得悲痛难耐,“第二次,叶棠儿亲自入宫,那时南疆和西江正在打仗,父王见到叶棠儿十分懊悔和伤心,并且指责叶棠儿为什么要把南疆的秘密告诉西江,当时众皇兄都在前面抗敌,西江人已经攻到了南疆皇城,我便在大殿内陪着父王和母后,见叶棠儿便也忍不住拔剑想要杀了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可她身后居然带着西江的一小队精兵。” “叶棠儿为何能够进入南疆王城,难道大战的时候士兵们还认得她南疆公主的身份?”程娇娥感到奇怪。 叶挽摇头,“说到底这也是我父王母后的疏忽,叶棠儿身上有父王之前给她的金牌,她便是借此带着西江的精兵进入了王宫之内,那些人杀死了父王母后,我父王致死都不明白为什么他最宠爱的公主会这么对他,而我便被她制服了。” “这么说来叶棠儿是南疆灭国的关键,那应该是西江的功臣才是,可叶棠儿和月倾华之间的确是貌合神离,根本看不出半分相爱的模样,叶棠儿为何要帮助月倾华灭国呢?” 程娇娥的疑惑也一直都是叶挽的疑惑,“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当时我以为叶棠儿会把我也杀掉,但是叶棠儿没有,我不断的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叶棠儿却什么都不肯说,直到她带我回到西江之后,我便被软禁起来。” “若无爱意,那便是交易了,也许叶棠儿和月倾华之间有什么交易。”程娇娥想了想,觉得自己可能从一开始便入了叶棠儿和月倾华的局,就算自己没有想要来西江的念头,月倾华也会想尽办法把自己弄到西江来。 叶挽叹了口气,“叶棠儿这个人我一直都看不懂,之前在王宫以为她只是骄纵,但现在看来她的手段确实是我几个皇兄都比不得的,若她和我互换身份,她是男儿的话,只怕她能做的就更多了。” 想到之前叶棠儿在自己面前扮可怜的模样,程娇娥不得不说叶棠儿此人能屈能伸,但程娇娥也感觉叶棠儿并非是全然欺骗自己。 但此时陷入的困境足以让程娇娥难以继续下去任何步骤,就在程娇娥和叶挽说话的时候,突然听到脚步声,两人同时噤声。 因为四周太过于昏暗,程娇娥看不清楚来人,只是察觉到这监牢的门上还有一处小门,那脚步分别在自己和对面叶挽的牢前停了停,然后往里面放了些东西。 程娇娥猜测那是给自己和叶挽的饭食,她立刻开口道,“我要见西江王,能否替我通传?” 难以分辨是男是女的声音,只是冷淡的回了一个字否,程娇娥无奈,走到门前还不及再说第二句,便见门上的小门已经被关闭了,那个脚步声也慢慢离开了。 叶挽已经开始拿饭了,然后劝道,“姑娘,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这个送饭的根本就不会说别的,你问他什么,他都会说否的,刚开始我也试图和他交流,可是他翻来覆去跟我说的都是否,就连我问他是不是人,他也会说否。” 程娇娥想到腹中的孩子,不再犹豫拿起地上的碗,碗中是米饭,和一些分辨不清的菜,一边还放着一碗类似水的东西,程娇娥端起来嗅了嗅,居然是一碗安胎药。 她皱眉,不明月倾华到底是何意,她虽然还未想起过去的一切,但知晓自己是个医者,奇遇得以拜的名师,所以她对自己的医术还算是信任,更是确定这碗药内没有毒药,可月倾华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怎么不说话了?”叶挽自从和程娇娥说上话之后,便十分讨厌安静,恨不得程娇娥时时刻刻和他说话他才觉得舒心。 程娇娥暂时把药放下,抬眼道,“没事,只是在思考问他什么问题能让他不说否。” 叶挽笑了,“姑娘,你真有意思,我还以为我最为心大,没想到姑娘你更是心大,在监牢中尚且还有心思说笑。” 程娇娥道,“你贵为皇子,却能如此随意,也是难得。” 叶挽道,“有这么一个同胞妹妹,我还能怎么办,若是能够活着或是未来有幸回到南疆,我必然要尽我之能,守护南疆的子民,如此才能为她恕罪。” “看来你并非全然恨着叶棠儿啊。” 第963章 到达西江 经历一番刺杀,以及商裕的身份被燕回等人知晓之后,气氛略微古怪些,宁锦也在离开数日之后回来了。 见到宁锦,商裕便询问了尹千章的反应,宁锦道,“丞相大人得知此事之后也十分惊讶,我是私下找的丞相大人,并无人知道,看得出丞相大人的神色不是伪装,而且按照丞相大人的说法,朝中除了现今的丞相大人尹盛玉知晓之外,丞相大人也不曾告诉任何人。” 宁锦顿了顿,“丞相大人很聪明,猜测到公子前往西江,所以希望公子能够在西江暂待。” 商裕让宁锦前去寻尹千章便猜测到尹千章可能会想到自己等人的行踪,商裕道,“丞相可还说什么别的了?” “丞相大人指出一人的嫌疑,便是懿贵妃的父亲程胥。” 宁锦跟随郑询元一阵,也知晓京中众人的牵扯,和内中的关联,这位程胥是首富,背后的身份亦是不一般,这次商裕受伤,众人皆知是程胥所为,但商裕并未恢复自己的身份,所以也一直没有对程胥动手。 “我知道了。”见宁锦一身风尘,商裕便嘱咐宁锦前去休息,此地已是西江,距离西江王城外的一座聚福镇上,来来往往的皆是西江人,但几人还算不得显眼,毕竟来这里做生意的人也不少。 屋子里面剩下商裕和吴衣以及秋婉玉,吴衣凝神道,“程胥的确是有嫌疑的,首先他知晓宫中的尹千章并非是真的皇帝,以及是他亲手把你推入海中的,但他应该不知你还活着,难道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被他察觉了,若是他知道你还活着,为了保命杀你的确有可能,而且程胥背后到底还牵扯着什么江湖势力也未可知。” 商裕点头,“虽然你们说的有理,但我心中隐隐觉得此人并非是程胥。” 吴衣没有多说,只当商裕是因为程娇娥的缘故所以不愿意怀疑程胥,“马上就要到西江王城了,程胥的你事情可以等等再处置,但是小心为上还是最主要的,毕竟西江内不知会遇见什么样的凶险。” 天奕皇宫。 月倾城的寝殿内,红衣女子正在缓慢的擦拭一把短刀,这些日子的囚禁让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而且也消瘦许多,天奕国主亲自前往西江之事众人是知晓的,不过尹千章刻意下令不允许任何人接近月倾城,所以月倾城并不知晓此事。 她之前带来的婢子早就被尹千章秘密处死了,月倾城倒也不在乎这些,如今身边跟着的是尹千章特意派来盯着月倾城的一个粗实婢子名叫红红。 模样粗陋,而且行为也算不得端庄,更是对月倾城很不客气。 “吃饭了。”红红把东西扔到桌子上,脸色发黑,似乎对于这个工作很不满意,毕竟别人都有赏赐拿,可月倾城如今就是个被嫌弃的妃子,根本是一份赏赐也拿不到,而且月倾城脾气古怪,说到底还是贵妃,红红也敢太过分了。 桌子上的食物很简陋,四周都是看守的侍卫,月倾城倒是插翅难逃,看着红红的脸色,月倾城笑了笑,“怎么了,这几天似乎心情不好?” 红红发觉月倾城总是喜欢和颜悦色的和她说话,看似是讨好,但红红却还是不敢多说话,毕竟尹千章嘱咐在先,不过想到现在尹千章不在宫内,红红放松了许多,“娘娘还是不要问奴婢这些问题了。” 月倾城并不在意红红的态度,仍旧笑着,不得不说月倾城的模样十分清丽,红红一向最不满意的就是自己这张脸,也因此难以得到重视,“怎么了,我和你说话你不高兴么,我一直都觉得你很希望有人和你说话呀。” “你……”被说中心事,红红又想到尹千章的警告,她咬了咬牙,“娘娘快吃吧,一会就要凉了。” “红红,我知道我是西江人这件事让你们十分忌惮,但是目前为止我从未做过什么真正害人的事情,就算你们这么对我我也不曾对你有任何怨言,我知道你不愿意来照顾我,觉得照顾我没有任何前途,甚至是被人白眼,我很心疼你,也很抱歉给你造成这样的困扰。” 红红早就悄悄观察了月倾城很久,月倾城的确是没有做过什么古怪的事情,除却每日在擦拭那把短刀之外,几乎便没有别的事情了,而且月倾城的确对自己很温和,无论自己是什么态度,月倾城都会关心自己,这也是从未有过的。 月倾城看出红红的情绪有些松动,突然起身握住了红红的手,红红连忙抽手,面色慌张,“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我看你脸色不好,你应该知道我是个医者,之前懿贵妃娘娘差点因为生太子死去,就是我把她救回来的。”月倾城嘴边带着冷笑,红红知道月倾城此时定然是不高兴的,但是这几月来皇上性情大变,她一个小宫女根本不清楚这其中的牵扯。 当即,红红的态度便软化下来了,月倾城仔细给红红把脉,红红的身体的确不好,应是小的时候便有的毛病,月倾城询问道,“你的心脏是不是有些问题,时长的感到疼痛?” 红红点点头,“娘娘真的会看病。” “那是当然,你的问题很严重,需要好好的治疗,否则日后必然会损身的。”月倾城开口,却是真真切切的说出了红红的病情,接着又道,“我这就给你写下药方,你要按照我给你开的药方吃药,保证你一年之后,可以恢复成正常人。” 红红一惊,又连忙退后一步,月倾城不明所以,“怎么了,你不想治病么?” 说完红红又摇头,然后道,“娘娘真是善良,但我的病我知道,娘娘写下的药材也必然是无比昂贵的,奴婢根本无法医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看出红红的窘迫,月倾城突然把那柄短刀放在红红面前,“我这把刀鞘上皆是宝石,你可拿去卖了。” 第964章 假意施恩 月倾城如今剩下的只有这么一把刀,红红怎么也没想到月倾城居然愿意把自己的刀拿出来,当下便愣住了。 月倾城见红红不收,便亲自拔下了短刀,刀刃倒映着寒光,若非真的识刀之人必然会发觉这把刀十分锋利,乃是难得的好刀。 但红红只是个普通人根本不会注意这些,月倾城的突然关心让红红有些不知所措,她活了这么多年就是她的亲生父母都因为她的模样而对自己十分厌弃,没想到月倾城愿意这么对自己,而且这些日子自己的所作所为算不得恭敬。 想到这里红红便觉得愧疚,“娘娘,奴婢不能收。” “怎么,是因为我是西江人,所以你忌惮我么?” 红红连忙摇头,“娘娘虽然是西江人,但却心地善良,奴婢不收只是因为这份礼物太贵重了,奴婢的一条贱命根本比不得这个刀鞘。” 月倾城突然眯了眯眼,红红从她眼中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不过片刻就又消失了,“生命是无价的,曾经有一个人这么同我说过,任何事物都不能和生命相比较,收下吧,我又不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利益。” 月倾城语气坚定,红红终究还是收下了这把短刀的刀鞘,见月倾城久久不吃桌上的饭菜,红红又道,“娘娘是不喜欢今日的饭菜么?” “那倒是没有。”月倾城顿了顿,“我只是在想一个人。” 红红下意识的开口询问,“娘娘是在想皇上么?” 宫外是守着的侍卫,但宫内终究只有自己和红红,月倾城冷笑道,“你认为我对皇上有感情么?” 之前红红便听闻月倾城嫁给商裕的那天恰好懿贵妃娘娘遭逢刺杀,婚礼当日商裕便赶去处理懿贵妃的事情了,而之后懿贵妃伤好之后,月倾城则亲自陪着懿贵妃娘娘外出养病,后来回来便是现在的境遇了,红红不知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如今受了月倾城的恩情,再加上红红照顾月倾城之后也的确没有发觉月倾城有什么问题,所以更是觉得月倾城受了委屈。 “奴婢不敢妄言娘娘和皇上之间的事情。” “皇上的心思我不敢猜,我只是在想懿贵妃为何会突然身亡。”这件事的确蹊跷,也的的确确是月倾城的疑问,纵然她现在有意收买红红,但这段日子她的的确确被软禁,难以知晓外界的情况,尤其是西江到底如何她亦是心存忐忑。 “懿贵妃娘娘的事情的确很诡异。”红红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了,“传闻下葬的时候并无懿贵妃娘娘的尸体,只是个空棺材,所以就有人传言懿贵妃娘娘其实是逃走了,并非死了,而皇上为了顾虑面子所以才这么说的。” 月倾城摇头,“这就更不合理了。” 想到自己当初虽然是想要逼迫月倾城和商裕离心,但本质上是希望程娇娥因此出事,造成商裕心绪大乱,若程娇娥真的离开了天奕,商裕怎可能放之不顾,甚至还说程娇娥已死这样的话,这其中必然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娘娘此话何意?” “我刚才所说我在想的人便是懿贵妃娘娘程娇娥,我与她本是挚友关系,却因为一些误会,使得她对我产生怀疑,我知道我是西江人这一点难以剔除,也因此娇娥对我百般忌惮,可我只是想要医治好她的病而已,我是照顾她的医者,自然知道她的情况,就算是很严重,也不致死,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红红并未见过程娇娥,毕竟程娇娥之前圣宠非常,再加上懿贵妃娘娘经常不在宫中,所以对于红红来说程娇娥相当于一个传说,也因此红红对程娇娥并无什么印象,但当下月倾城这么一说,红红眼中便浮现出一个不讲理的程娇娥。 月倾城贵为一国公主,亲自给她治病,可程娇娥居然还对月倾城充满怀疑,这根本就是知恩不报,但红红也只是在心中默默想想,不敢说出来罢了。 见红红不说话,月倾城叹了口气,“抱歉,我也只是许久不曾同人说话了,所以才多说了几句。” 红红身边何时有过月倾城这样和善的人,偏偏月倾城脾气好,人长得又好看,只是身份不同罢了。 “娘娘无需这么客气,既然娘娘愿意同奴婢说话,是奴婢的高攀了,娘娘愿意继续说,奴婢也愿意继续听。” 眼见红红顺从了许多,月倾城知道目的达成,但依旧不曾操之过急,尽管她心系西江的状况,但亦是别有牵挂。 想到这里,月倾城低了低头,又是一副笑脸,“其实懿贵妃为人很好,也对我十分照顾,是我身份的缘故,她怀疑我也是应该的。” “但是身份本就不是能够自己选择的,这一点上娘娘没错,便是懿贵妃,她……”红红红着脸,想要为月倾城说话,但又担心自己的言语激进连忙低下头,“她也不过是个商人的女儿罢了,和娘娘一比差的多了。” 听到红红的言论,月倾城又出言阻止,“此话差异,娇娥虽然是商人之女,但有惊世之能,我跟在她身边也是受益良多,许多事情不是她能够控制的。” 月倾城叹息道,“皇上那么喜欢娇娥,若娇娥当真是离开了皇宫,皇上怎么可能不去找她呢。” 话锋一转,红红自然是丝毫无察觉,只当月倾城是真的关系程娇娥,根本不知月倾城心中到底藏着什么。 “娘娘是觉得这其中还有别的问题?”红红不是很聪明,只能顺着月倾城的话询问,月倾城摇头,“我只是担心娇娥罢了,我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的,毕竟我把她当成我的朋友。” “娘娘真是一个好人。”红红只觉得自己过去行为恶劣,更加惭愧不安,不过月倾城还是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示,也没有什么脸色,看起来是真的在担心程娇娥。 “红红,皇上真的没有寻找过娇娥么?” 红红摇头,“不曾,也从未听说过,懿贵妃娘娘当真像是死了一样。” 第965章 会面 月倾城循序渐进,不见红红任何怀疑,“那你知道沈祁愿沈大人么?” 红红自然是知道沈祁愿的,之前沈祁愿在宫内任职,也是皇上最为信任的近臣,但如今似乎并没有太多关于这位沈大人的事情。 “娘娘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位大人?” 月倾城笑道,“当时在宫外,沈大人亦是帮助我良多,尤其是当时娇娥犯险的时候,也是沈大人同我一起前去营救的。” 月倾城说的话真真假假,红红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宫女自然没有怀疑,“沈大人如今仍在朝中,但是似乎不如之前那般得宠了,对了,宫中都在传皇上性情大变,也许对于之前认可的人,现在都改变了态度,比如皇后娘娘,皇上之前明明是不喜欢皇后娘娘的,可是现在皇后娘娘居然怀孕了。” 月倾城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毕竟当初自己能够出了被软禁的私牢就是因为钟离沁怀孕,她和钟离沁并不熟悉,但还是对此事心存怀疑,商裕怎么可能会立钟离沁为后,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事情走到了今天的地步,难道商裕真的放弃程娇娥了么,可是这在月倾城的眼中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 见月倾城沉默,红红还以为月倾城心中难过,连忙道,“娘娘不要为此难过,皇后娘娘虽然得宠,但奴婢认为皇后娘娘不如娘娘好看的。” “你这丫头,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虽然我不曾和这位皇后娘娘有所接触,但是娇娥和她之间可是十分的不对付。” 红红点头,“这倒是,但皇上之前一直站在懿贵妃娘娘这边,可把皇后娘娘气坏了,如今皇上一改之前的态度,对皇后娘娘十分宠爱,简直让众人目瞪口呆,现在皇后娘娘怀了孕,更是不可一世了,不过皇上出了门,现在皇后娘娘也安静了不少。” “皇上出门了?”月倾城挑眉,不过语气还是平和的,红红没有怀疑,继续道,“是啊,听闻西江国主大婚,请皇上前去参见婚宴,并且要签订两国和平的盟书。” 对于月倾城来说,这便是今日最有用的事情,月倾城不敢多问,只是道,“皇后娘娘腹中的应该就是未来的太子了,可惜了娇娥腹中的孩子了,明明也是个男孩,却因为意外,还不曾出生便去世了。” 红红没想到月倾城还是在为程娇娥可惜,当下便觉得程娇娥有月倾城这样的朋友真的是十分幸运了,可惜了月倾城现在却被这样的对待。 “娘娘不必为此太过忧虑了,毕竟生死有命的。” 月倾城点点头,“我倒是有些好奇,我弟弟居然又娶亲了,我说这个可能会让你怀疑我,但是毕竟我和我弟弟是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无论西江对于天奕来说是怎样的威胁,可我弟弟始终是我弟弟。” 月倾城的坦诚让红红的疑心彻底消除了,她已经忘记之前尹千章的警告了,见月倾城流露出难过的神色连忙道,“关心亲人本就是理所应当的,而且眼下西江就要和天奕恢复之前的和平了,也许皇上回来之后就会把娘娘放出来了。” 月倾城暗自思索,知道这次的婚宴绝对不简单,月倾华心中到底在想什么月倾城不知道,但月倾华不可能让天奕国主就这么轻易的离开西江,也许到时候便是一场真正的战争了,她必须尽快从天奕脱身,绝对不能成为西江的拖累。 “我也不奢望什么了,现在的生活也很好,我不曾有过怨言的。” 两人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红红才离开,月倾城却缓慢的起身,走到宫门前就被侍卫拦住了,“抱歉贵妃娘娘,您不能出门。” 月倾城只是笑笑,便没有坚持了,而是转身回到宫中,她想见沈祁愿,但沈祁愿的情况似乎也并不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到哪里去,红红虽然愚笨,但也因此知道的事情太少,根本无法通过她知道更多的事情。 西江王城。 商裕一行人进入了王城之后,便暂时安顿下来,秋婉玉亲自出门打探宫中即将嫁给西江王王妃的消息,几日下来才算是有点眉目。 见秋婉玉回来,商裕和吴衣都等着秋婉玉开口,秋婉玉看了一眼吴衣,吴衣点点头秋婉玉便说出了自己的所见所闻,“听说这位王妃是西江王在春宴的时候偶然遇见的,接着便被带入了宫中,甚至这位王妃如今已经怀孕了,西江王更是下令若是王妃腹中是男孩的话,便是日后西江王的王储。” “在春宴上偶然遇见一个女子便带回去当王妃,整个西江都无人反对么?”吴衣皱眉。 商裕道,“而且月倾华不是早就有一位王妃,虽然南疆国灭,但王妃之实毕竟还存在。” 秋婉玉认真回答道,“我花钱询问了几个知晓一些宫内消息的人才知道西江王平素不喜欢情爱一事,对南疆那位王妃也是丝毫没有兴趣,如今这位突然出现的女子引起了西江王的兴趣,甚至还让西江王承认了她腹中的孩子,这对于西江人来说是十分值得高兴的事情。” 西江和天奕对比更为开放,也因此对于这种事情毫不避讳,当初传出西江王有后的事情之后,更是举城欢庆。 商裕的确对西江不甚了解,所有印象还停留在之前,当初的西江只是一个觊觎天奕国土的一个小国,如今却发展到现在的地步,足见西江王还是有一些本事的。 秋婉玉想到关键,又开口道,“而且我发现一件事,在西江人的眼中除了西江王之外,西江的长公主月倾城也十分受尊敬,看来软禁那位公主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商裕点点头,“月倾城是可怕的对手,西江内部亦是让人难以明了,这女子的身份值得怀疑,不过若真的是她倒也可以解释清楚了。” 吴衣也是认可,“当初西江王便对她很感兴趣。” 第966章 送饭的人 程娇娥和叶挽交谈了许多,亦是发觉叶挽此人十分乐天,若非如此想来也难以在此地坚持这么久。 叶挽调笑道,“真是太好了,以后我终于不用一个人自言自语,不过料想姑娘必然不愿意留在这里,只是可惜,我也没有办法救姑娘离开。” 程娇娥也认为自己暂时难以离开,喝下安胎药,程娇娥便沉默下来,他在思索月倾城这个人。 “姑娘姑娘,你不要总是不理人,你要是有什么难题说出来我们一起为难。” 叶挽很幽默,程娇娥有些无奈,“我的难题就是我想离开,但目前为止没有办法。” 若是能够给商裕传信,让他不要来便好,程娇娥不知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京中传出自己身死的消息着实让程娇娥很惊讶。 之前被诸多事牵扯程娇娥尚未细想,如今想来便觉得诡异,商裕为何会言自己已死,难道事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得已如此。 “这个我的确没办法,姑娘急着出去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么?” 程娇娥没有否认,“的确有一件要紧的事情,我需要搞清楚,被丢在这里太突然了,我还来不及做好准备。” 之前程娇娥的确是给自己想好了一定的退路,如此方能保证万无一失,但不得不说,西江王的伪装让自己彻底丧失了警惕,与此同时叶棠儿的不断示弱也使得程娇娥认可了自己的处境,竟然是不知不觉警觉全无,若这些便是月倾华的打算,只能说他成功了。 “虽然姑娘不愿告知身份,但我感觉的到,姑娘绝对不是简单人,想来你挂念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程娇娥依旧没有否认,“那你认为我是什么人?” 有了说话的心思,程娇娥想不明白脑中那些疑团,倒不如继续和叶挽交谈下去,也许会有灵感。 叶挽道,“姑娘谈吐大方,且处事不乱,必然是有身份的人,听姑娘口音是中原人吧,莫非你是天奕之人?” 这叶挽的确算是聪慧,程娇娥点点头,“我的确是天奕人。” 叶挽很开心,“姑娘必然是天奕的达官贵人之后。” 程娇娥否认,“这次你猜错了,我并非什么达官贵人之后,我父亲只是个商人罢了,至于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一个灾星罢了。” 身边什么人都没剩下,除了灾星没有任何解释,而如今自己被困在西江私牢,不知会不会成为商裕的负担。 “姑娘为何这么说,虽然看不见姑娘的容貌,可是听声音就觉得姑娘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怎么会是灾星呢,姑娘还是放开心思,既来之则安之,若是有牵挂的人担忧的事便相信对方可以帮你解决吧。” 等了两日,尹千章带领天奕大军到达西江,虽是大军但不过万人,此地乃是西江王城,西江王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让天奕军队驻扎在城门外五里,亦是允许尹千章带领五百人入城,如此算是给足天奕面子。 尹千章心下不安,一方面是因为商裕如今也在西江,若是西江王图谋不轨,不知商裕能否脱险,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几日前商裕派人告知的消息,除了自己等人居然还有知晓商裕身份的。 尹千章想不通是何人,朝内尚有义父把持,尹千章连夜派人送出只有自己和义父才能看懂的书信,让尹盛玉分心调查此事,商裕的身份事关重大,他双目已盲,若是被人知晓更易招惹虎狼。 西江王亲自迎接,尹千章亦是不曾失礼,这次也从天奕带来许多贺礼,是商裕准许之后尹千章精心准备的。 毕竟是来和谈的,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尹千章第一次见西江王,便觉得西江王此人很难缠,他样貌极为年轻,眼神中却流露出几分天生的纯粹,让人难免被他讨喜的外表吸引,进而对其放松警惕。 西江这对姐弟倒都是好样貌,尹千章关押月倾城的时候也是见过那个女子的,亦是如此让人难以心生怀疑,若非警觉,尹千章也要被她骗了去。 “国主亲临是本王的荣幸。”月倾华亲自迎接尹千章,尹千章话上圆满,不曾流露出半分不自在,月倾华根本不知商裕和尹千章的事情,倒是真的把尹千章当成了商裕。 尹千章亦是记得自己的目的,“之前匆匆得见西江王,没想到短短时日西江王便又要娶亲了。” 语带试探,西江王露出一个孩子气的微笑,“国主可是对我的王妃感兴趣?” 尹千章也笑着,“西江王此话差矣,我并非对王妃感兴趣,只是问候罢了。” 月倾华笑了,“国主不必紧张,我开玩笑罢了,今晚我便让我的王妃见见国主才是,说不定国主会觉得熟悉呢。” 此话一出,尹千章更料定了自己的猜想,不过面上却无任何表示,只是笑道,“西江王真是说笑了。” 两人寒暄片刻,月倾华便托辞有政事需要处理,尹千章早就等着西江王离开,但还是假意出言挽留,等到月倾华彻底离开尹千章才松了口气。 商裕的事情只有自己知晓,尹千章亦是不敢告诉任何人,此时凝神尹千章便是在寻机会离开此地然后去寻商裕。 客栈内。 宁锦敲门听得屋内的一声进这才推开门进入,商裕和吴衣对坐,宁锦道,“丞相已入西江王宫。” “可还听说什么?” 宁锦道,“丞相带一千侍卫进入王城,其余士兵扎营城外五里。” 商裕警觉,“西江王牺牲如此之大,居然敢让千章带千人入王城,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吴衣摇摇头,“虽然千人看起来很多,但毕竟这里是西江,想要对这一千人下手还是很容易的,西江王的心思不单纯,只怕另有目的。” 商裕也知事情严重性,但现在无人知晓西江王的目的,甚至不知这场婚宴到底是怎么会是,西江虽然没了长公主,可这位看似心智不全的西江王却也足够让人心生忌惮,甚至是不明心思的恐惧。 “宁锦,你在西江王宫外候着,若千章有意来见,带他来这里。” “是。”宁锦应下商裕命令转身离开,屋内气氛凝重,西江王城内却是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第967章 新王妃 尹千章得见商裕却是心中复杂,尤其是见吴衣亦在商裕身边,更是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吴衣自然没有打扰两人的谈话,而是带着秋婉玉暂时离开了歇脚的客栈。 门外是看守的宁锦,吴衣朝宁锦点点头,便同秋婉玉离开了,西江的午后并不安静,四处依旧是叫卖的声音,秋婉玉对这些东西并无兴趣,吴衣也只是略微扫过,一边的秋婉玉道,“公子,你也怀疑是程胥在背后搞鬼么?” 吴衣摇头,“不否认这个可能,但想来也应有其余的可能性,若是真商裕死了,对谁的利益最大,便最有可能是谁做的。” “按照公子的说法,莫非真的是尹丞相贼喊捉贼?” 客栈内,尹千章面色复杂,但商裕眼盲根本看不见,依旧还是感觉到尹千章的话中有话。 “公子,臣不明白您为什么还要亲自前来,若西江是一场鸿门宴,您在这里只会有危险。” “千章,我知道你的忠心。”商裕顿了顿,“我亦是知晓你为何不愿让我前来,你和我有着同样的怀疑,程娇娥失踪,如今西江却多了一个新王妃,这其中会不会有着什么关联,聪明如丞相怎么会想不出来呢。” “臣只是希望公子能够以国事为重,纵然懿贵妃有才能,甚至有心帮助天奕百姓度过劫难,但她终究只是一名女子,和整个天奕百姓比起来,皇上应当有所取舍的。” “你的确比我更适合做一个帝王。”商裕道,“但我不可能放弃娇娥,若是宫内有任何变化,我希望你能够第一时间告知我,而不是私自决定。” “公子可知有一句话叫做事急从权。” 商裕点头,“既然如此,那便让跟在你身边一同入宫。” 尹千章没想到商裕居然会做出这个选择,两人都是掌握幻蛊的,所以想要换脸十分容易,只是商裕的一双眼虽然能幻化的让人认为是一双好眼,可终究瞎子就是瞎子怎么也不可能真的伪装成功。 “公子的眼睛影响了行动,所以公子还是三思而后行吧。” “无妨,我知道自己的情况,趁吴衣未归,我们快些离开。” 商裕只是换做一个普通人容貌,的确很难让人分辨出什么来,再加上幻蛊的作用,更是看起来面无表情,尹千章没想到商裕会是这样的决定,早知道一开始就不该来见商裕了。 出门时,遇见了门前的宁锦,宁锦是知道屋子里面有几个人的,不过见商裕和尹千章也未多问,商裕便当真跟着尹千章离开了,直到吴衣回来才知道商裕居然冒险和尹千章进入了西江王宫。 一路上,尹千章都是沉默的,他不知如何开口,但商裕脚下却总是踉跄,引得路人侧目,尹千章忍不住,还是伸手扶住了商裕,“公子,还是我扶着你走吧。” “现在我只是你的一个奴才,你不必如此喊我,也不用扶我,我自己可以走。” 西江私牢内。 送饭的人准时到来,程娇娥掌握了在黑暗中分辨时间的办法,这送饭的人一天来两次,虽然因为灯光的原因程娇娥并看不清楚眼前的人,但还是通过脚步等因素加上对他早就有所掌握的叶挽分析出了此人的大致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这几日程娇娥锲而不舍的询问对方的名字,但每次只是沉默的放饭声音,那服药倒是每日不断,程娇娥不敢放松警惕,每次都要检查过才敢喝下去。 除了饭食之外,这人还会送来换洗的衣服,若程娇娥把之前的衣服放在门前,那人还会把衣服拿走,程娇娥对这个人便更好奇了。 “我没有恶意的,况且我身处牢笼也做不出什么来,你又在忌惮什么呢?” 那人有条不紊的放下手中的饭碗以及安胎药,然后又摸到了程娇娥换下的衣服,准备拿走,却突然被程娇娥扯住了手,程娇娥手上藏着细小的针,不等那人反应已经刺入他的手指之中。 那人吃痛,终是收回了手,但却依旧一言不发,程娇娥道,“这针有毒,你不害怕么?” 没有回答,他再次的伸进了手,把衣服捧起来转身便走,程娇娥对这人没了办法,“若是你想要解毒,晚上的时候告诉我你的名字就好,没必要因为一个名字把命搭进去。” “失败了。”见那人离开,叶挽叹了口气,“这个人我已经试过许多办法了,奈何他软硬不吃,根本就撬不开他的嘴。” 程娇娥却不气馁,毕竟现在她也只能把期待放在这个人身上,“晚上再试试吧。” 试着安胎药的温度,程娇娥仔细检查过确地无毒之后便再一次的把药水喝了干净,她的肚子也比之前大了很多,已然显怀。 程娇娥抚着小腹,心中却是别样的思绪,她对不起她第一个孩子,如今这个却也是对不起的,终究还是没有给他一个好环境,程娇娥不知自己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无论如何她都要努力从这里离开。 入了王宫内,尹千章带着商裕到了西江王给他们准备的休息的大殿,西江王来此并未带什么亲信,殿内的人也都被尹千章清除出去,带着商裕进门,尹千章强忍着没有转身去看商裕的情况。 好在王宫内人比较少,商裕行走倒也方便许多,尹千章关好殿门,便连忙去扶商裕,“公子,你……” “无事。”商裕摇头,他想要确认新王妃到底是什么人,今晚的晚宴上,他便能够得偿所愿,尽管心中越来越不安,但商裕却不敢表露出来,这样只会让尹千章等人为他担忧罢了。 “公子,我真的想不明白,你在任何事情上都可以保持冷静,为何偏偏要在懿贵妃的事情上犯糊涂呢,如果懿贵妃真的在西江,必然是她自愿前来为公子解决烦恼,公子若是冲动,必然破坏懿贵妃的计划。” “我知道,但是我不想让她为我涉险,也不希望天奕的和平是用她的牺牲换来的。” 第968章 醉酒 尹千章苦劝无果,只得嘱咐商裕千万不要冲动,至此尹千章算是懂了书上所写为何古往今来会有那么多的谏臣以死明谏了。 晚上,尹千章果然亲自来请,倒是让尹千章觉得奇怪,这位西江王和众人口中的人相差甚远,但举止谈吐,却又流露出几分少年的单纯,更是让人觉得深不可测,商裕跟在尹千章身后,西江王自然不曾注意到商裕。 毕竟商裕只是一身侍卫打扮,和其余的侍卫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同。 “听闻王上早有一位王妃,如今为何不见那位王妃呢?”尹千章早就疑虑此事了,便开口询问。 西江王笑笑,“国主应该知道本王的那位王妃乃是南疆的公主,本王灭了南疆之后,她便心怀不轨的在本王身边,前些日子更是试图劫狱,救出南疆的四皇子,家门不幸,本王只得暂且将王妃幽禁。” 没想到那位南疆公主被软禁了,尹千章和商裕都是一愣,如此倒也彰显出西江王对于现在的王妃的重视。 “抱歉王上,无意得知此事。”尹千章拱手示意,西江王自然是不在意的,领着几人到达王殿,殿内倒是人数不多。 西江王道,“国主不必不自在,这既然是你我两国和平的开端,所以国主也无需拘束,殿内皆是我西江的重臣,大家都对国主十分好奇和敬佩。” 尹千章点头,随西江王进入,那些臣子依次起身朝西江王和尹千章行礼,西江王亲自引着尹千章入座,宴尚未开始,但热闹气氛已然深重。 尹千章正襟危坐,西江王也已经入座,并且开口道,“今日得以请天奕国主在我西江王殿宴饮,是我们西江之福分,也是未来天奕和西江和平共处的开端,天奕国主愿意亲临我西江,西江臣民更是心存恭敬,今日便是特意为天奕国主接风洗尘,众人无需拘束,只需尽情的欢迎天奕国主。” 众臣应下,尹千章也举杯示意,商裕站在尹千章身后,尹千章有些担忧他的伤势,但此时难以和商裕交流,只得时刻的注意身后的状况。 歌舞之流尹千章自然不会在意,现在他的心思全在西江王的新王妃身上,但西江王偏偏不提,周遭一片和乐景象,倒当真像是西江和天奕已然是一家,没有之前的战争和威胁了。 “公子?”听到身后的声响,尹千章本在低头饮酒,连忙转身,但不及知晓商裕发生了什么,便听得前面侍卫一声呼喊,“王妃到。” 尹千章连忙抬眼去看,便也不知应该用什么神情去面对那缓缓走来的人了,那人一身薄红色长衣,身后衣摆曳在地面之上,身后跟着四个婢女,神态都十分恭敬。 那张脸尹千章自然熟悉,正是之前在破庙中相识的程娇娥,而她的神色亦是十分的冷漠,似乎浑然看不见坐在座位上的自己,商裕看不见,但却也面露些许急色,他多半是身体缘故,不能站这么长时间,但此时满堂安静,就连推杯换盏的声音都没有了,商裕更是不明情况。 西江王笑着起身,去迎接对面的人,“国主,这便是我的新王妃,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参见国主。”女子站在西江王身边朝尹千章微微屈身算是行礼,眼中笑意更浓,但却是对着身边的西江王,至于自己她则是如同陌生人一般,尹千章拿着酒杯的手在发抖,更加能够确认西江王便是可以让程娇娥在此时出现的,可他现在要说什么。 “王妃看起来十分眼熟啊。”尹千章勉强笑了笑,开口。 西江王道,“哦呀,说起这个的确是,我的王妃似乎和当初本王在天奕遇见的那名女子有几分相似,但也只是相似,根本不是一个人。” 欲盖弥彰,世上纵然有再多的巧合,也不可能真的有如此相似的人,尹千章却不知应该如何作答了,若是商裕不在这里,他多半是说句恭喜的话,就算是此人再相似,也不能真的为了她做出什么,况且尹千章也不认为程娇娥会是没有目的的接近西江王,不过面前的程娇娥却是给尹千章一种陌生感。 “王上,我们入座吧。” 女子似乎不愿多和尹千章说什么,西江王便也任由女子扯着女子的手入了王座,见人不再面前尹千章总算是松了口气。 西江私牢内。 那人再次前来送饭,并且带来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程娇娥再次开口,“今天你若是不回答我你叫什么名字,那从今天起我便不吃饭了。” 空气中一瞬迟滞,却依旧没有声音,程娇娥继续道,“王上让你送饭,必然是不希望我饿死,若是我饿死在这里你也没法交代。” 依旧没有回答,不过那人却没有立刻离开,程娇娥知道西江王把自己留在这里必然另有目的,此时也顾不得别的了,程娇娥务必通过此人知道更多事情,否则只能被动的留在这里。 见没有反应,程娇娥把手中的碗摔碎,径直拿起碎片朝脖颈怼去,此地虽然黑暗,但程娇娥早就发觉这人眼睛十分好用,多半是在黑暗中也能够看得很清楚,鲜血涌出,程娇娥道,“既然如此,那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死了也好。” “慢着。” 这是程娇娥第一次听那人说话,也是叶挽第一次听那人说话,激动的从地上一跃而起,然后兴奋的喊道,“姑娘你真的做到了,他居然真的开口了。” 程娇娥很无奈,不过还是稳着手,一副谈判的语气,“开口了好,反正这里又没有人,只有我和叶挽,不过是陪我们说说话,你在忌惮什么?” “我只是一个下人,姑娘何必执着于我的名字。” 黑暗中,那人的声音咬字清晰,带着几分清冷的滋味,想来也是拿程娇娥没了办法,现在的程娇娥无所不用其极,无论如何都不能一直困在这个监牢之中。 第969章 真真假假 “因为我要寻死,所以你必须同我讲话,否则你便完不成任务。” 程娇娥的话让对面的人沉默了,就连吃饭的叶挽都是一口饭差点没喷出来,然后开始大笑,“听见没有,姑娘开口了,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有什么不能说的。” 顿了顿,那人终于开口,“你可以喊我十七。” “十七。”程娇娥沉吟片刻,“你是西江王的什么人?” “王上是我的主人。” 此人的回答值得思考,若是正常人应当回答月倾华是他的主上,但主人二字便说明十七很有可能是只属于西江王的势力,毕竟西江是由月倾城和月倾华两人共同治理的,就算现在月倾城不在王城内,可月倾城创造的九子令依旧掌握在月倾城的手中。 “王上只是让你送饭么?还有没有交代过别的?” 十七想了想,“主人并无其他交代,还请姑娘不要为难我了,我已经告诉姑娘名字,姑娘也请放下手中的碎片吧。” 程娇娥这才觉得脖子上火辣辣的疼,不过她也顾不得这些,伤口不算大,她自己就能处理,但询问问题才是程娇娥的目的。 “我想见你们王上。” 十七摇摇头,“若是王上想来,会自行前来的,属下不能妄自去王上。” “那如果我就要死了呢?”程娇娥起身走到牢房深处,这个角度就算是武功再好的人也不可能阻止程娇娥自杀。 “姑娘。”十七终于有点慌乱了,就连对面的叶挽都察觉了不对,连忙放下手中的碗道,“姑娘,你可别冲动啊,生命只有一次的,就算是你再急着见西江王也不能这样做啊。” “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让西江王来这里见我,若是他不愿意,那我便死在这里。” “姑娘。”十七皱了皱眉,终于不再犹豫转身离开,却是不知是否是去找西江王了。 叶挽松了口气,“姑娘,他走了你别冲动了,你到底在干什么把他吓成那个样子。” 程娇娥起身的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了,那碎片已经切入皮肉两寸,鲜血温热流淌在衣服上,程娇娥皱了皱眉,“没事,不管如何我都要见到西江王,我不能让他伤害商裕。” “商裕?”叶挽隐隐觉得这个名字熟悉,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什么,但叶挽的鼻子很灵敏,很快他就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姑娘,你不会真的伤了自己吧,十七已经走了,你不会真的要以死威胁吧,要是西江王不来,你总不能……” “若是他不来,那今日我便死在这里。” 十七本未走远,便是想看程娇娥是否只是在欺骗他,但观察片刻程娇娥依旧没有放弃的心思,他只得离开私牢去找西江王月倾华了。 大殿内。 尹千章犹豫的去拿酒杯,感受着商裕的目光可尹千章却不知如何回头,如何开口,四周的乐声不断,口中的酒也没了滋味。 “她,是谁?”商裕开口,尹千章叹了口气,终于不再隐瞒,“正是娘娘,但……公子不要冲动。” 商裕也知此时不是冲动的时候,却听西江王开口道,“当时在天奕的时候亦是和国主的贵妃娘娘有过几面之缘,但前一阵子却听闻贵妃娘娘身死的消息,这当真是让人悲伤啊。” 尹千章道,“世事无常,谁也想不到事情会怎么发展,就比如王上身边的王妃,看起来居然和朕死去的王妃一模一样,这当真也说不上是缘分还是什么别的了。” 尹千章意有所指,更是始终观察程娇娥的表情,但坐在西江王身边的女人,却脸色僵硬,除了一双眼中阴沉沉的看不出半点生气之外,当真和程娇娥没有相似之处,但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差距,一瞬间尹千章甚至也难以确定这人到底是不是程娇娥了,毕竟现在商裕看不见,自己和程娇娥算不得十分熟悉。 就在西江王准备开口的时候,却见一个黑衣侍卫快步走向月倾华,那人并非从大殿正门进入,而是从后面走进来的,直接便站在了西江王身边,并且低头和西江王说了什么,月倾华的脸色顺便变了。 尹千章眯眼,不知到底发生了,却见西江王起身道,“吹雨王妃病重,本王要去见她,抱歉了天奕国主,今日的宴便到此为止了,等到我和王妃成亲之日,必然补偿今日国主未喝完的酒。” 尹千章虽然还想继续观察那位疑似程娇娥的人,但眼下商裕还在身后也的确不宜耽搁,但若按照西江王的说法,吹雨公主病重他不该是这么大的反应,尹千章料定这其中必有其他的猫腻,不过他也不曾多言,便见西江王匆匆离开了。 西江的大臣们大概是习惯了他们的王上如此,也没有任何表示,而那位王妃便踩着步子准备离开,尹千章看准时机突然开口,“不知王妃如何称呼?” 女子笑了,模样带着几分俏皮,眼中的神色依旧是冰冷的,“国主询问这个问题是否有些不合适呢?” “王妃说的是,朕的意思是王妃的称号是什么?” “罢了,国主既然开口,本王妃也没有什么好推辞的,我的名字叫做程娇,王上喜欢换我小娇儿,难道国主也准备这么称呼本王妃么?” 言罢,这名叫做程娇的人转身便走,尹千章微微拧眉,依旧难以确认她的身份,程娇这个名字其实已经很好辨认了,只是若是想要掩盖自己的身份,难道不应取一个和程娇娥毫无关系的名字么,相似的脸相似的名字,西江王如此刻意,到底是准备让自己相信这人是程娇娥,还是不相信呢。 而西江王匆匆离开真的是为了吹雨公主么,尹千章总觉得这其中另有文章,但宴已罢,身后的商裕亦是让他牵挂,尹千章不再犹豫,也暂且离开了大殿,商裕跟在尹千章身后,转身朝西江王给自己安排的住处去了。 第970章 风花 天奕皇宫内。 这些日子月倾城和红红愈发亲近起来,红红没有亲人,月倾城对她十分关照,很快月倾城便把自己来这里的遭遇告诉了红红,甚至告诉了自己和沈祁愿的一段往事。 红红此人十分的老实本分,但却很少对人示好,在婢子中算是脾气古怪的,如今更是一心一意的照顾月倾城,根本不曾关注其余人的眼光。 她只知道月倾城对她好,甚至愿意为她付出很多,也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明明那么高贵,却每日都愿意细心的和自己说话,甚至是开导自己,还愿意和自己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红红从未被如此对待。 尤其是月倾城把这么大的秘密都告诉了红红,红红更是震惊,月倾城苦着脸道,“红红,我没有什么知心的人了,这件事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红红立刻保证,“奴婢一定不会随便乱说的,若是红红做了对不起娘娘的事情,必然被雷劈死。” “小丫头胡说什么呢。”月倾城始终笑着,眼中满是真诚,无人知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便是之前的程娇娥也难以彻底了解自己,更何况这个傻丫头呢。 “怪不得之前沈大人总是来宫中,可是被皇上拦着,所以沈大人来了几次也没能够彻底的进入宫中,娘娘肯定很想他吧。” 在红红心中月倾城就是迫不得已嫁给商裕的一个可怜公主,明明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却因为两国之间的和平不得已还是只能留在宫中,再加上众人对她的怀疑,红红就觉得月倾城更可怜了。 “我自然是想的,每日每夜都在想,可我也知道我不能连累他。” “娘娘,让我帮你,如今皇上不在宫中,也许我可以帮助娘娘让沈大人来此,只是外面那些守卫……”红红又陷入了两难之中。 月倾城笑道,“无妨,我只是同你说说罢了,这种事情又怎么能让你为难呢,纵然现在皇上不在,我也是要恪守本分的,否则定然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红红只觉得委屈,“娘娘明明是个大好人,可是却被人误会,外面那些侍卫什么都不懂,也不知娘娘的好,这件事奴婢会想办法的,无论如何都要让娘娘见到沈大人。” 红红在宫中虽然人缘不好,但也并不是全无朋友,外面的那些侍卫当中恰巧就有一个人是红红的老乡,他的模样也是十分丑陋,不过为人还算是老实,一直都喜欢红红,但红红却不接受他,想到月倾城,红红便决定她一定要为月倾城做点事情。 入夜之后,红红把那个侍卫约到了花园之中,此地极为隐蔽,再加上之前死过人,这片湖周围就很少有人了。 侍卫名叫王全,见是红红高兴的不得了,又是搓手又是跺脚,话都说不利索,“红红你,你找我什么事情?” “我找你帮忙,但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就是不知道你敢还是不敢了。” 王全立刻道,“只要是红红说的事情,我一定都帮你。” 见他拍着胸脯应下,红红倒是没有一点高兴,她不喜欢王全,也不是因为王全丑,而是觉得王全这个人太过无趣,每次总要说些无聊的话,更是没什么能力,却总是说一些没有把握的保证,果然等到红红把事情说完之后王全的脸色都变了。 “红红,你该知道那位娘娘可是皇上亲自嘱咐不能见任何人的,若是被人知道了只怕……” “刚才你不是说什么事都愿意帮我么?”红红冷着一张脸,“况且也不需要你做什么。” 王全还是应下了,红红亲自去找了沈祁愿,得知月倾城想要见自己的时候,沈祁愿很高兴,了解了红红的计划,第二日王全告假,说临时找个人代替自己,穿着侍卫衣服的沈祁愿来了。 等到入夜之后,等到周围的守卫的人都昏昏欲睡,在红红的悄然指挥下,沈祁愿得以进入月倾城的寝殿。 他想了许久的人此时便坐在座位上,正朝着自己看来,沈祁愿喜欢月倾城的目光,喜欢她的一切,却发觉心爱的人消瘦了许多。 “倾城,我……” “娘娘,你和沈大人慢慢谈话,沈大人您暂且脱了这身衣服,我帮您在外守着。” 红红身量还算女子中高的,换上衣服之后便离开了月倾城的寝殿,寝殿内只剩下月倾城和沈祁愿两个人。 “好久不见。”月倾城笑了笑,她注视着沈祁愿的眼睛确定眼前这人依旧是爱着自己的,从他眼中的热烈便能够察觉到一切,“你瘦了,这段日子皇上没有为难你吧?” 当时月倾城被从沈府带走的时候,皇上的神色便意味深长,不过却没有多说什么,沈祁愿也渐渐失去了圣宠。 “没有。”纵然皇上不曾像过往那样重用自己,但许是还顾念着曾经的情谊,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沈祁愿自己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如何走到了今天这步的。 “抱歉,我没有能力把你救出来。” “你是说在私牢的时候么?”月倾城笑了,“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在私牢我也过得不错。” 这句话月倾城没有说谎,除了失去自由之外,在私牢的时候她也不曾受苦,但受困便是月倾城成事的最大阻碍,但她不会说出口。 “让你受苦了,是我无用,当时我便该直接带你离开。” “我知你不是那样的人,也不希望你背负太多,你心中装着天下,便应该发挥你的能力。” 沈祁愿摇头,“那些都是我之前说的空话,这偌大的天奕根本也不缺我沈祁愿一人,如今我的愿望只有你一人,其余的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可当我想明白这件事的时候,却又无能为力,没有办法带你离开,我真的很没用。” “能够见到你,我已经很高兴了。”月倾城上前拉住沈祁愿的手,“抱歉,当时算计了你,若没有我,你也许不必如此为难。” 第971章 人言可畏 西江王宫内。 尹千章脚步匆匆,进入大殿内便让众人离开,只留下商裕一人,转眼见商裕脸色很难看,“公子,我还是送您出去吧,您暂时不要留在王宫之内了。” “刚才你看清楚了么?”商裕不答,只是询问道。 尹千章顿了顿,“那人的确和懿贵妃长得一样,但也仅仅是一样,我并不能确定那个人就是懿贵妃,因为她的行为和娘娘相比相差很多。” “长得一样,名字又类似,天下间真的会有这样的巧合么?” 尹千章摇头,“臣觉得这件事和古怪,皇上您无论如何都不要冲动,若那人不是懿贵妃,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今日西江王匆匆离开,其中必有古怪,也许我们可以再观察几日。” 商裕突然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接下来便让朕自己来处理吧。” “公子三思啊,您的眼睛此时难以恢复,根本无法面对西江王的刁难,若西江王为之,您要如何处置。” “所以朕需要你做朕的眼睛,去告诉西江王,朕突发眼疾,暂时看不见了。” “公子,您务必三思,若是臣伪装成您,若有意外,您尚且还可立刻,若是您自己,臣……” “朕想的很清楚,朕会为了天奕着想,也必然会努力促成这次和谈的。” 西江王城外的一家客栈,商裕的突然离开让吴衣感到不安,而且过去一日却久久不曾有消息传回,秋婉玉道,“公子,若是西江王真的图谋不轨,那该如何是好,是否提前做好准备,一旦天奕难以成为我们的合作对象,要不要和西江联合?” “若天奕当真无法对抗西江,恐怕北狄和漠北也无法抗衡西江,联合是不可能的,西江王的作风昭示着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合作的人,这次的联合也必然是有所目的。” 秋婉玉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西江王提出这次的联合,难道是为了月倾城?” 吴衣尚未回答,便见门外有人交谈的声音,宁锦神色复杂的带着恢复自己面貌的尹千章入门,尹千章道,“北狄王,公子他恢复身份了。” “什么?”吴衣一愣,“为何,难道西江的新王妃真的是程娇娥?” 尹千章摇头,便把自己的感受告知尹千章,然后又摇了摇头,“公子十分坚决,我根本无法劝说,他担心你们不知情况,所以特意让我来告诉你们。” “此事透着古怪。”吴衣沉思着,“西江王到底要做什么,若那人真的是娇娥,商裕必然不会放弃。” “公子不允许我等插手,他说会自行处置的。”尹千章无能为力,而吴衣本非天奕之人,更是不可能干涉商裕的任何决定。 “还有一事,公子让我带燕回姑娘入王宫,我便先行离开了。” 西江王宫私牢。 月倾华匆匆而来,脸色十分难看,私牢内本来并未点燃多少蜡烛,但因为月倾华的到来,所以廊道的蜡烛被依次点燃了,十七跟在月倾华身后,看不出脸色有什么变化,月倾华也并未责备他。 一步一步走入,这私牢之内只有叶挽和程娇娥两人,四周都是空空荡荡的。 程娇娥和叶挽被灯光刺的眼睛生疼,叶挽也借着烛光看清楚了对面的女子,见她一身白衣,脖子上的血已经染红了前襟,这个女子是当真对自己下手丝毫也不留情面。 “姑娘,你冷静啊。”听到西江王的脚步,叶挽有点慌张,不过他还是更担心对面的程娇娥,生怕她真的对自己下手。 “小娇儿,你这是做什么?”西江王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几分责备几分宠溺,就像是还在王宫之内一样,从来没有什么变化。 “你终于肯来了?”程娇娥冷笑,手指间也是脖子上留下的血,腥味充满了鼻腔,不过程娇娥此时显然没有心思却管这些,只是冷冷的看着月倾华。 他见月倾华身上穿的是朝服,可是按照时间算来现在是晚上,月倾华穿着朝服可能意味着商裕来了,“你到底要做什么,要对商裕做什么,要对天奕做什么?” “小娇儿,你先放下手中的碎片,这样谈话可是让本王胆战心惊的。”月倾华叹了口气,“你是本王未来的王妃,腹中可怀着西江未来的王子呢。” “你明明知道这孩子是商裕的,又何必假惺惺的故作姿态,你之前的伪装我已经看破了,你无须再继续用你的伪善欺骗我了,曾经我可能以为你是真的喜欢我,但现在我已经不相信你了。” “懿贵妃千里迢迢赶来西江,不就是为了骗我,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你我两人又有什么区别呢,更何况喜欢你这件事我从来也不是欺骗。”月倾华紧紧的盯着程娇娥手中的碎片,“放下她,商裕如今就在王宫之内,你若是不希望我伤害他,便好好的配合我。” 程娇娥顿了顿,“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若是想要接我达到目的,又把我关在监牢之中,若要用我威胁商裕,你知道的,我在天奕已经是个死人了,他根本就没有那么在乎我。” “你说的是,这一点我也感受到了,刚才我让叶棠儿用人皮面具装扮成你,商裕的态度十分冷淡,你说他是真的喜欢你,还是从一开始便对你都是惺惺作态呢。” “你……”叶棠儿和月倾华果然是另有目的,纵然程娇娥不知两人到底有什么交易,但叶棠儿之前是欺骗自己的已经可以确定了,“所以你用我也无法要挟到他,倒不如说出你的真实目的。” “别着急,也许是商裕一眼便看出来了那不是你,而是伪装的,现在还不是你出来的时候,我担忧你见到他难免旧情重燃,所以只能暂时让你在这里委屈一下了,但是你不能用你的生命来要挟我。” 月倾华顿了顿,“对了,我已经下手清理九子令了,你的意见我都采纳了,等到我解决了眼前的难题之后,你便是我唯一的王妃,你的头脑加上我的西江已经会成为最强大的国家。” 第972章 阴谋 尹千章脚步匆匆,带着燕回赶回来的时候商裕已经昏睡过去,燕回连忙上前给商裕诊脉,脸色亦是难看几分,自从知道商裕的身份之后燕回就收敛了很多,但依旧不愿离开商裕,再加上商裕的身体情况,身边的确离不开医者,若是一般的郎中怕是根本不了解商裕的情况,综合来看燕回还是留在了商裕身边。 “公子这是怎么了?”尹千章换回之前的白色长衫,他的身份若是出现在天奕京城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但是在西江这边倒是无所畏惧,毕竟西江王也没见过自己的模样,但为了引起麻烦,尹千章还是用了幻蛊换作之前商裕装扮的那个普通人的样子。 “他的伤一直都没有恢复,因为中毒的原因,体内存留着参与的毒,虽然我爷爷研究出来了可以治好公子喉咙的药,但也并不能完全去除毒性,所以……”燕回低了头,跟自己爷爷一比,她根本算不得什么医者。 “你也没有办法么?”尹千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公子的喉咙也出了事?” “是啊,当初爷爷捡到公子的时候,他的眼睛看不见,喉咙亦是被毒哑了,但是公子不说,想来是有意不希望你们担心的。”燕回本来也没有准备隐瞒这件事,见商裕不说便也没多嘴,之前和众人的关系都处在边缘,现在见到尹千章燕回也是有些紧张。 毕竟她和尹千章并不熟识。 “那现在有什么办法能让公子的身体恢复一些?” 燕回摇摇头,“公子的情况只是需要静养,但是这段时间我一直跟着公子也不见他有时间休息,这毒我也没有办法,我爷爷也是没有办法的,我只能继续把爷爷研究出来的药给公子吃,希望能够缓解公子的状况。” 尹千章知道这根本不是办法,燕回虽然能够缓解商裕的一时之痛,但其实并不能解决根本的问题,见燕回给商裕喂药,又熟练的给商裕身上的伤口换药,尹千章才知晓商裕伤的很重,甚至这么长时间也没来得及恢复。 “你来了?”商裕醒来见到一边的燕回,“多谢你了燕回姑娘。” “公子有力气说多谢,倒不如好好休息,您怎么突然就做了这个决定,若是真的出了事……”燕回知道自己没资格说的太多,但是每次看到商裕都忍不住,这个男人太让燕回痴迷了,而如今她也知道,商裕喜欢的人就在西江王宫,更甚至是西江王的新王妃,燕回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但认定是那个女人对不起商裕。 “千章。”商裕看着一边的尹千章开口,燕回知道商裕和尹千章有话要说,虽然不乐意,但还是转身离开了大殿,西江王宫很大,比之前的郑宅还要大,此时的燕回方觉得自己根本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许多事情她都一知半解,或者说是浑然不觉。 外面的世界比岛上要精彩的多了,无论是人还是东西,因为好奇,燕回便走远了些,却在园子里面遇见了一个华服女子。 那女子模样十分端庄秀丽,但不知为何却看起来有点僵硬,但并不影响她的美貌,燕回大概是看的久了,终于被女子发现了。 女子饶有兴趣的看着燕回,因为燕回是天奕人的打扮,入了天奕之后燕回便喜欢上了京中女子五颜六色的衣服,早早的就不穿岛上的服饰了。 “小姑娘,你是天奕人么?”见那女子走到面前燕回还有点紧张,被问是不是天奕人的时候燕回毫不犹豫的点头,她若是天奕人就可以和商裕更近了。 “我是天奕人,你是……”燕回只是涉世未深,倒是也不算太笨,西江王宫内的女子,尤其是还穿的如此华贵,燕回很快便想到了程娇娥,想到此处燕回更是惊讶的上下打量她,此女的容貌的确更有韵味,而自己和她相比倒是稍显稚嫩, “我是西江的王妃程娇,看来你是随国主来此的,没想到国主身边还有其他女人。”面前的程娇娥正是装扮成她的叶棠儿,看着眼前的女子叶棠儿愈发的觉得可笑,难道商裕已经移情别恋了,西江王的算计真的能够成功么。 “你果然就是程娇娥。”燕回这几日忍得狠了,再加上她认为程娇娥不可能真的在这里对自己做出什么,当下便冷着脸道,“你怎么可以这么对阿玉呢。” 犹豫着,燕回到底还是没把商裕受伤的事情说出口,这种事还是要商裕自己说,她担心自己会坏事,叶棠儿挑眉,“姑娘是在说笑么,本王妃都说了,我的名字是程娇。” “你以为换个名字别人就看不出么,阿玉都因为你生病了,你什么都不知道。”燕回有怒气说不出口,只得隐隐约约的表达自己的意思,她可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你为什么要离开商裕嫁给西江王?” “那你又是用什么身份质疑我呢?”叶棠儿走到燕回面前,“小姑娘,难道你是商裕的女人么?” 燕回红了脸,若她当真是商裕的女人倒还好说,偏偏她根本不是,甚至到了现在商裕还在不断的和自己划清界限,想到这里燕回就更难过了,立刻红着脸道,“与你无关,你既然已经选择做西江王妃了,那便不要再和商裕有任何纠缠了,否则你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只会给商裕带来更大的伤害。” “燕回。”身后猛然传来商裕的声音,燕回愣在原地,担忧会因此惹怒商裕,尹千章扶着商裕脸色也很难看,尤其是面前站着程娇娥。 “你怎么了?”叶棠儿的声音和程娇娥本就相似,此时刻意伪装更是一模一样,看到商裕眼上的白布,叶棠儿也不看燕回了。 商裕此人皮相极佳,遮着双眼,更显柔弱,倒是让人难以生出敌意,不过叶棠儿还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而言语中也多了几分刻意,更像是在伪装。 第973章 疏离 燕回眼睁睁的看着叶棠儿走到商裕面前伸出手抚摸着他的双眼,“你的眼睛为何要用纱布蒙着?” “王妃,请你注意你的言辞和行为。”这句话是尹千章说的,他看不下去面前人的所作所为,因为他亦是感受到了商裕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眼疾罢了,无妨。”商裕推开尹千章的扶持,虽然双眼遮着,可叶棠儿却觉得被他注视着。 “国主为何突然犯了眼疾,可需要宣太医?”叶棠儿放下手,根本不在乎刚才尹千章的话,甚至还带了几分笑意,只是燕回和尹千章都觉得叶棠儿的笑容有些僵硬,但也并未放在心里,只当她并非真心实意的笑。 “无妨,燕回姑娘便是医者。” 叶棠儿笑道,“原来姑娘是医者啊,怪不得看起来十分的有才能,想来也是国主的福分,有这样的美人相伴,必然是生病也不觉得痛苦。”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纵然燕回真的希望商裕喜欢自己,可商裕一直对自己的态度燕回是看在眼中的,就算她为此伤心,可面前人这几句话却是彻底的污蔑了自己和商裕的关系,“商裕每天想的都是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还取了个欲盖弥彰的名字,纵然我不认识你也知道你就是程娇娥,你说出这些话难道不觉得对不起商裕么?” 叶棠儿笑了,笑的很欢快,她怎么知道程娇娥知道这件事会不会难过,也不知道程娇娥若是再见商裕会是什么反应,可看着眼前的人,她确实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姑娘这么激动做什么,难道是被我说中了心事,国主本就是天奕的主人,就算是后宫佳丽三千也无妨的,姑娘这么受宠,甚至国主来西江还带着姑娘,日后姑娘必然荣宠非常。” “够了。”这句话是商裕说的,尹千章皱眉看着商裕,想要带商裕回去,“公子,我们离开吧。” “无妨,我想和王妃说几句话。” 商裕笑了笑,面上一片宁静,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变化,只是他眼睛看不见,大多数的情绪都敛在眼中,根本无从分辨,燕回和尹千章都注视着商裕,不知他要说什么,却平白的担心起来。 尹千章看了燕回一眼,燕回也明白尹千章的意思,有些不甘愿的离开了,但还是担心商裕的情况,毕竟商裕的状况更令人不放心。 商裕和叶棠儿对视,叶棠儿见到商裕之后也能明白程娇娥对此人为何难以忘却,若是自己恐怕也难以忘记。 “国主是有什么事情么?”叶棠儿的声音淡淡的,面色依旧不见什么变化,倒是和程娇娥平素冷淡的时候声音一样。 “你,过得好么?”商裕因为毒性所以听觉也受了影响,他眼前一片黑暗,却完全看不见程娇娥的模样,心中纵然悲伤却也无处安放,他想他的娇娥似乎和之前不一样了,但具体什么地方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叶棠儿笑了,“国主是以什么身份询问我这个问题,你我之间此时此刻难道不应该避嫌么,尤其是在我和你亡故的妃子长相相似的情况下,抱歉我忘记了国主你的眼疾发作了,却是不知国主是什么时候添了眼疾。” 明明在大殿之内的时候还不曾有任何问题,不过转眼居然就眼疾发作,叶棠儿虽然不知天奕事,但也从未听过天奕国主有眼疾。 但商裕却理解为另外一个意思,以为面前的人认为自己是伪装,毕竟曾经他和面前之人如斯熟悉。 “娇娥,我的眼睛是最近才受了伤,所以……”商裕皱眉,却被叶棠儿打断,“国主叫错了,本王妃的名字叫程娇,和你也没有什么关系,你不必叫的如此亲切。” “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天奕还是为了别的,我不需要你这样的牺牲,我……” “你想的太多了,我只是喜欢西江王而已。”叶棠儿冷笑,“国主是在掩饰什么,希望我对你还存有昔日的爱意,那为何国主要宣布懿贵妃的死讯,甚至还让钟离沁做了皇后?” 这些事情都是西江王告诉她的,作为一个女人她更知道如何打击一个男人的感情,如此便会让商裕更加愧疚。 眼前的人让商裕觉得陌生,他压下心中的不安,张了张嘴却无从回答,他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古怪,面前的人真的是程娇娥么,她真的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么,还是说她已经对自己失望透顶了。 见商裕不说话,叶棠儿也懒得多说,反正商裕还要在这里留一些日子,“看来国主是无话可说了,那也没必要说了。” 叶棠儿转身就走,根本不给商裕开口的机会,商裕站在原地,感受着四周的风,燕回和尹千章已经匆匆赶来,“公子,你没事吧。” 商裕摇头,“你确定此人是娇娥么?” 尹千章不知商裕为何问出这样的问题,但还是点点头,“世上真的会有这么相似的人么,还是说公子怀疑她不是娇娥?” 商裕难以确认,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但具体什么地方奇怪却也难以分辨,商裕摇摇头,“罢了,我只是觉得娇娥的性格变了许多,似乎有些古怪,但到底是什么缘由我也无从知晓,想来真的是京中传出的消息伤害了她。” “若是因为京中的事情,臣可以去解释。” 商裕摇头,“暂时不要把你的身份暴露出去,许多事情还没有弄清楚,这个娇娥,也许会给我们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尹千章知道商裕的谨慎,好在商裕没有因为见到程娇娥便彻底失去理智,但商裕的脸色依旧很不好,尤其是见过程娇娥之后。 “公子,先回去休息吧。” 商裕没有拒绝,燕回不知尹千章和商裕话中深意,但是对程娇娥印象十分不好,心中暗自为商裕觉得不值,偏偏商裕却一句职责的话也无,燕回便更加嫉妒了,她不明白为何商裕对此人如此上心。 第974章 困局 从月倾华口中说出的话,带着一丝得意和自在,他似乎在等待着程娇娥的夸奖,可是却只在女子的脸上看到愤怒和错愕,月倾城有点不高兴。 “小娇儿,你果然对本王不是真心的,你的心思装的全都是商裕,但是很可惜,现在的他还以为你就要嫁给我了,也许正在为此伤心,或者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而彻底放弃你。” “月倾华,你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不敢告诉我?”程娇娥却冷静下来,他觉得月倾华定然不只是为了见自己和商裕离心,必然是有更大的目的,而这个目标就是商裕,商裕能够给西江带来什么利益,若只是天奕,或者是他有意杀商裕的话,完全没必要布局到这种程度,她总觉得月倾华背后还有着其他目的。 “告诉你也无妨。”月倾华很快便正了脸色,一边的十七始终沉默着,就连叶挽也屏气凝神,谁知疯子一样的西江王到底有什么其他目的,不光是程娇娥好奇,就连叶挽也十分好奇。 “你听过五方玉么?” 程娇娥一挑眉,她从未听过这种东西,也不知月倾华到底在说什么奇怪的话,“五方玉是什么,这和商裕有什么关系?” “你没听过也很正常,至于到底是什么,你也不需要了解的太清楚了,你只要知道我要的是天奕拥有的两块玉石,若是商裕能够乖乖交出来,我自然也不用费尽心思了,等到叶棠儿跟着商裕离开,希望叶棠儿不会让我失望。” “为什么是叶棠儿?”程娇娥大脑飞速运转很快便明白了月倾华的用意,他把自己关在这里却让叶棠儿伪装成自己的模样根本不是为了在西江解决商裕,而是为了让商裕带叶棠儿回天奕,“你……” “若是直接让叶棠儿同他回去,想来商裕会对她产生怀疑,毕竟想要完全伪装成另外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但若是我设计一些困局,让商裕对此毫无怀疑,甚至连他自己都认为叶棠儿是迫不得已才嫁给我,甚至那些伤害他的话只是为了逼迫他走,你说商裕会不会带着伪装成你的叶棠儿离开?” “月倾华,你混蛋。”程娇娥彻底怒了,那碎片依旧握在手中,鲜血不断的流淌,程娇娥的脸色惨白,月倾华劝道,“不要冲动,若是你死在这里,这件事也还是会依旧这样进行下去的,而你也再没有说话的机会了,你真的甘愿么?” “你若想要五方玉,为何不堂堂正正的取得?” 月倾城啧了一声,“没有教过我堂堂正正啊,放下你手中的碎片,也许我还能在未来饶过商裕一命,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对他稍微留情,等到我阿姐回来,我们还要一起合作呢。” 月倾城不愿多说什么了,“十七,你若是再让小娇儿受伤,你便自尽在她面前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小娇儿若有需要,你便一并的满足她,千万不可让小娇儿感到不自在。” “告诉我商裕现在怎么样了?”程娇娥不甘心。 “嗯,或者本王可以让叶棠儿同你交谈。”月倾城看着程娇娥缓慢的放下手中的碎片,这才笑道,“这样就对了,本王喜欢听话的你。” 程娇娥目光复杂,却根本也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依你所言,让叶棠儿来见我。” “好,本王开口绝无戏言。” 月倾华不再多说,转身离开,十七缓慢的打开锁链,不知从何处准备的伤药然后站在程娇娥面前,因为烛光还未完全熄灭,程娇娥终于看清楚了十七的脸,“你……” 程娇娥愣在原地,实在是十七这张脸太让她惊讶了,十七居然和月倾华长得一模一样,“你为何,为何和西江王长得一模一样。” 十七不开口,只是给程娇娥上药,程娇娥朝后夺去,她也终于在十七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无奈,“姑娘,不要让我为难了,我只是个下属,如今负责看守私牢。” “那你便告诉我,为何你们长相如此相似?” 十七顿了顿,手中的动作不停,“姑娘让我上过药我便告诉姑娘。” 程娇娥点点头,十七的动作十分温柔,等到药上完了,纱布也裹好了,十七却一言不发的起身,又关上了门。 “告诉我你和西江王是什么关系?” 十七这次没有急着开口,也没有什么表情,一扬手身后的烛火再次熄灭了,程娇娥又陷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十七道,“没什么特别的,这个世界上相似的人不是很多,姑娘何必纠结这个。” 算不得回答的回答,程娇娥知道十七是故意的,再接下来送饭的碗居然变成了木头的,轻易根本难以摔碎,程娇娥有点无奈,但先下的确没有办法,用生命要挟这种事情也只能用一次,下一次估计也没有作用了。 “叶棠儿什么时候来?” 十七想了想,“属下不知,但若是前来属下必然带叶棠儿见姑娘。” 没想到十七是直接称呼叶棠儿的名字,这一点倒是让程娇娥觉得奇怪,对面的叶挽一直很沉默,多半是发生的事情让他应接不暇,等到十七再一次离开叶挽才再次开口,“还是姑娘离开,居然真的能够让西江王出现。” 程娇娥问,“你可知什么是五方玉?” 本来以为叶挽也会说不知道的,但没想到叶挽居然开口了,“这个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听父王说过,而且我们南疆也有一块。” “莫非西江王攻打南疆便是为了这五方玉?” 叶挽叹了口气,“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在南疆因为资质平庸,所以根本入不得父王的眼,所以对于南疆也不甚了解,只是一次去寻父王的时候,听到父王和大皇兄在交谈什么五方玉之类的,甚至还说要把这块玉石传给大皇兄,当时大皇兄十分高兴,我想应该是类似于传国玉玺之类的东西便没有在意,今日听来应该是另有用处。” 第975章 五方玉 叶挽的话引起程娇娥深思,来了西江之后程娇娥从未见月倾城对什么又特别喜好,如今却为了一块玉大动干戈,说明这块玉足够重要。 “这玉难道不是一个,叫五方玉难道是有五个?”程娇娥皱眉深思,但却难以想到这其中的关键,她是一次听得五方玉的名字,更是不了解其中关键,所以难以知道五方玉的真实用处。 叶挽道,“后来南疆被灭的时候,西江王更是带兵在宫中翻找,现在想来应该就是在找那块玉石了,没想到一块玉石导致了南疆灭亡,若是早知如此,父王应该把那块玉石交给西江王的。” 程娇娥却不这么认为,那块玉石若真的如此有用的话,南疆王也不一定会交出去,说不定会视若珍宝,就算是国破不到最后一刻也不会真的交出,叶挽心思单纯,根本不知外界险恶,想来这也是叶棠儿把叶挽留在这里的原因。 就在两人沉思的时候,外面再次传来脚步声,一阵熟悉的香气正是叶棠儿,叶棠儿似乎没有什么耐心,尤其是看见叶挽之后,更是明显的不高兴。 “叶棠儿,你还好意思出现?”叶挽毫不留情的骂道。 叶棠儿冷哼,“我为什么不好意思出现,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已经死了,我没让你跪下来向我磕头致谢已经是给你保全面子了,叶挽我劝你最好老老实实的,不要和你对面这个女人有所牵扯,要不然到最后你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虽然叶棠儿说话难听,也一改之前的卖惨路线,但是程娇娥还是隐隐的从叶棠儿的语气中听出了她对叶挽的关心。 叶挽还要再开口,但想到程娇娥还有别的问题要说,便哼了一声,“罢了罢了,不跟你计较,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姑娘你可要小心她不要在被他骗了去。” 叶棠儿的本事程娇娥是见识过的,当下倒也没有什么反应,但灯光昏暗程娇娥看不清楚叶棠儿的模样,不知是否如商裕所说的装扮成了自己的模样,但这些当下都不重要,她只是想知道商裕的情况。 “夫人,没想到你我的再次相见是这样的情况,西江王当真是对夫人动了心,如今甚至还想着保护夫人。” 恢复了本性的叶棠儿不再像之前那么小心翼翼,过往的一切都宛如泡影一般,不过对于程娇娥来说也没那么重要,她本也不是真心和叶棠儿相交,所以无论叶棠儿是什么本性对于她来说都没有任何的影响。 “看来骗了我让你很得意。”程娇娥笑了,“但是人总不可能一直顺遂下去,若是你真的过得如鱼得水,那想必叶挽也不必留在这里了。” 一句话便戳中了叶棠儿的痛处,她果然变了脸色,“说吧,你找我来想问什么?” “你私下见商裕了么?” “见了,而且那位小皇帝不知怎么了,犯了什么眼疾,我还从未听过天奕国主有眼疾的,你是否知道?” 程娇娥皱眉,她自然是无从知晓商裕有眼疾的事情,之前和商裕相处的时候也不觉商裕的眼睛有什么问题,但想到自己失去的记忆,程娇娥并未做更多的怀疑,也许是之前有但是被自己忘记了。 “为什么问这个?”程娇娥反问道,“就算是商裕有眼疾那又如何,你以为你真的可以欺骗他么?” “至少目前来看,他并未对我产生怀疑,夫人是不是对自己,或者说对商裕太过自信了,也许他就是分辨不出你我呢。” 程娇娥虽然不记得当初和商裕的情分,但之后的相处她亦是能够感觉到商裕的真心,她不相信商裕真的看不出自己和叶棠儿的区别。 “你都跟他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估计你还不知道吧,商裕身边跟着一个漂亮的小丫头,年纪比你小,性格也是十分活泼的,说不定商裕的心神都被那个小丫头勾走了,根本没有心思搭理我,况且他不是早就立了皇后,宣布了你的死讯你还对他抱有什么希望呢。”叶棠儿接近一切的嘲讽着程娇娥,自然也是为了让程娇娥难过一些,虽然她从未表露出来,但叶棠儿很不满为何程娇娥总是能够受到众人的重视,甚至是被西江王认可,自己陪伴西江王多时,却从未得到过西江王的真心。 叶棠儿也是女子,亦是能够感觉到商裕的情绪变化,她能够感觉的到,商裕是真的爱着程娇娥的,叶棠儿尽管没有忘记西江王的嘱托,但还是忍不住希望这两个人之间的误会更加深沉,日后便再无修补的机会了。 程娇娥尚且不知叶棠儿的险恶心思,只是皱眉道,“他的眼疾严重么?” “你难道不关心他身边跟着女人么?” 程娇娥道,“既然都已经跟着了,我还能做什么阻拦呢,若是商裕当真有了喜欢的人,我放手也未尝不可。” 更何况她从一开始就是准备放手的,得知商裕有眼疾,程娇娥难免思索这其中也许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才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她不可能指望着叶棠儿能够做什么,环顾四周,眼见十七不在身边,程娇娥突然道,“叶棠儿,我们做个交易吧。” 她的声音很小,只有两人能够听到,对面的叶挽突然听不见两人的交谈声还有点紧张,努力的试图听见什么不过还是失败了。 叶棠儿挑眉,却听程娇娥道,“我帮你救出叶挽,并且帮助你二人复国。” “你现在认为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做交易?”叶棠儿不敢相信,事到如今程娇娥居然还想和自己做交易,现在的程娇娥虽然算不得狼狈,但已经彻底的失去了自由,根本就是困兽之斗。 “你帮西江王这么多,难道真的因为你爱他么?” “谁爱他,月倾华还不值得我爱他,你以为我以前告诉你的全是假的么,他月倾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第976章 重逢 叶棠儿大概也觉得自己过于激动了,这句话也吼的声音大了,终于被叶挽听见了,便听叶挽幽幽的道,“若是你不爱他,为何要把我们南疆的防御图交给他?” 叶棠儿冷哼一声,根本没有回答叶挽,程娇娥却也好奇,“我也想知道,你为何要把防御图交给月倾华?” “月倾城当初逼迫我的,她早就知道我有一个亲弟弟叶挽,你也知道倾城公主手下有无数杀手,当时西江和南疆结合之后,父王他们对西江根本不存戒备的心思,况且就算是没有那防御图,西江和南疆的实力相差甚远只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她声音又放小了,一边的叶挽听不见有点着急,“姑娘你千万不要被叶棠儿骗了。” “你闭嘴。”叶棠儿很生气,程娇娥点点头,“你的月倾城的交易,月倾华知道么?” “自然是知道的,我的要求他们也达到了,南疆国灭,他们就留下了叶挽一人,其余的那些兄弟姐妹都被斩杀了,这些本就是倾城公主的授意,她一直奉承的都是斩草除根,所以我一直都很担心叶挽的安全,好在这一段日子倾城公主并未回来,而且被困在了天奕,而且我看出王上如今似乎有意要和倾城公主划清界限,想来这应该都是你的功劳吧。” 程娇娥没有否认,因为这的确都是自己有意为之,她亦是因为叶棠儿的有意引导,对月倾城愈发的忌惮,担心若是月倾城再次回到西江,只怕这姐弟二人联手才更为可怖,好在现在一切还是有所改变的。 “所以你从始至终和西江的关系都是利用,那么我可以帮助你,你为何不愿意相信我呢,难道你认为西江王会对你流露出几分怜悯么,我知道西江王的用意,他希望利用你从而潜入天奕,但你若离开了西江,那你弟弟怎么办,你能够保证他的安全么?” “你到底要做什么?” “叶棠儿,你是个聪明人,你该知道你我二人的处境,若非要说什么的话你应该知道我的处境比你的要好,若是让人相信你就是程娇娥的话,你也许有很大的机会可以为叶挽说话,一旦我离开了西江,便不会有人怀疑你。” “可是我根本不是你,我的这张脸只是西江王给我的一个人皮面具,根本不可能伪装成真的,而且你若是一去不回,或者说我被西江王发觉,那么我和叶挽都要死在这里。” “我可以让西江王先放叶挽自由,提出让他随我一同前去天奕的要求,我相信他会应下的,因为五方玉对他十分重要。” 叶棠儿终于拧眉,认真的思考程娇娥的话,“那你想怎么做?” “你听过蛊族么?” 叶棠儿摇摇头,“那是什么?” “一个比人皮面具要好用的东西,足以以假乱真,让你彻底成为我,但是我要从这里离开,你代替我住在这里,之后的一切都听我的指挥,否则你只会成为一个弃子。” 叶棠儿思索片刻,突然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瓶子,“你的话我不能全然相信,这是毒萝甘,喝下去之后会让你的身体从内部慢慢腐蚀,七日后我要得到你能够带叶挽离开的事实,我便会把解药给你。” 程娇娥皱眉,“你可知我尚且有身孕?” “此物不会伤到孩子,除非你真的想让他发作,否则不会对你腹中的孩子产生任何影响,我相信你不是欺骗我,也不是说空话。” “好,我答应你。”程娇娥接过药,也不及多想,她根本没有时间多想了,那药入肚中犹如一阵热气,带着一股子灼热的疼痛感,她下意识的扶着小腹,不过的确没有什么其余的反应。 叶棠儿点点头,“我会想办法骗过十七,不过你需要等我半日。” 天奕皇宫。 那日之后,沈祁愿便经常来见月倾城,红红更是对月倾城十分忠诚,每日都会在外面守着。 沈祁愿今日给月倾城带了外面的糕饼,小心翼翼的藏在衣服里面,也许是因为太着急的缘故所以有些碎掉了。 “抱歉,这还是别吃了。”沈祁愿起身要丢掉却被月倾城握住了手,月倾城的手很冷,应是这殿内清冷的缘故,没当这个时候,沈祁愿便会觉得心痛,他根本无法给月倾城幸福,也没有办法好好的保护月倾城。 “无妨。”月倾城接过糕饼,表现的很高兴,“你带给我的我都喜欢,祈愿,你近来是不是思虑太多了,我现在过得很好,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所以你不必如此担忧的。” “倾城,我带你离开吧。” “虽然商裕不在,但此地仍旧有重病把守,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做出这么冒险的事情,而且一旦被人发现,你的前途便彻底毁了,我不希望我会对你造成这么大的影响,我希望我能够给你的是快乐是幸福,而不是负担。” “倾城,我……”沈祁愿除了抱歉和对不起,却也无话可说,没当这个时候,他总是觉得自己渺小,现在的他无心政事,再加上朝上的事情现在也的确容不得他插手,商裕的信任也不在自己的身上,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当官的意义了。 “再说,你也从未真的彻底相信我吧。” 月倾城似乎是说道伤心处了,“之前的命案你不是也怀疑我么,现在我被关着也是好事,至少外面太平了,不会有人怀疑我了。” “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 月倾城笑了,“沈大人的意思是,就算是我做的你也不在意?” “真的是你做的么?”沈祁愿疲惫的开口。 “你希望我说是还是不是呢,若是我做的,你是不是会转身就离开,从此之后都不需要在为我劳心劳力了。” 沈祁愿不说话,月倾城笑着,“我便当你应下,沈祁愿我可以告诉你,之前的那些事情程娇娥猜测的没错,的确都是我所为,我本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女魔头,来这里的目的也是为了能够推翻天奕。” 第977章 交换身份 程娇娥一直等到了晚上可是也不见叶棠儿,叶挽在对面不断的询问,“姑娘,你刚刚到底和叶棠儿说了什么,你可千万不要被她欺骗了,她那个人素来没有半点真心的,就连亲人都下得去手。” 程娇娥也知印象这种东西不是轻易能够改变的,叶棠儿纵然对叶挽有几分真心,也奈何在她的不断欺骗下彻底对她失去了信任,程娇娥无心解释,奈何叶挽不断开口,程娇娥只得道,“叶挽,你不必为我担心,我和叶棠儿之间的事情,之后你会知道的。” 她不愿为叶棠儿解释什么,也不希望叶棠儿苦心白费,既然她心中挂念的是叶挽,自己也无妨顺水推舟。 就在两人说话间,便又听见脚步声,程娇娥对于这个脚步声十分在意,自然发觉了脚步声中的古怪,今日的脚步声和之前十七的脚步声不同,程娇娥陡然紧张起来,来人先是给叶挽送了饭,接着便朝程娇娥走来。 走的近了程娇娥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香气,一丝细微的响动,锁链被缓慢的打开,一个人影钻了进来,虽然依旧黑暗,但是接着四周的光亮程娇娥还是分辨出了眼前人的身份,“你来了。” 程娇娥开口,声音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一边的叶挽根本不知眼前的人不是十七,所以丝毫没有怀疑,只是专心的吃饭了,对于自家弟弟的心大叶棠儿早就习惯了。 叶棠儿点点头,“不要忘记你和我的约定,出去之后你务必想办法带叶挽离开这里,否则七日之后,你和你的孩子都将不存于世。” 程娇娥没有时间犹豫,这些事情都是必须要做的,也是不能迟疑的,无论如何她都要做出最好的选择,也是做出最让自己心中认可的选择,她不能让西江王的阴谋得逞,也要想办法了解五方玉到底为何物。 叶棠儿很聪明,再加上幻蛊之术本就是蛊族最基本的术法,叶棠儿很快就学会了,至此叶棠儿更是发觉程娇娥身上的与众不同,也许真的能够把叶挽从苦难中解救出来,但这些叶棠儿暂时不能确定。 两人交换了衣服,亦是改变了容貌,程娇娥便以自己本来的样貌示人,那人皮面具只能使用一次,所以程娇娥没有人皮面具能够使用了,但程娇娥也相信短时间内月倾城不会对自己的样貌产生怀疑。 离开私牢,程娇娥并未见十七,不知叶棠儿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欺骗了十七,刚才因为时间紧迫程娇娥也来不及询问,当下程娇娥也的确没有心思多问了。 叶棠儿说她把自己和她要交换身份的事情告诉了子溟,接下来的日子子溟会提点自己,程娇娥不知子溟有几分真心,但对子溟的印象还算是不错的。 一路上众人都当她是未来王妃十分恭敬,但只有月倾华知道自己根本不是程娇娥,但月倾华更不知道自己和叶棠儿换了身份已经是真正的程娇娥了。 西江寝殿内。 商裕安静的坐在床边,燕回端着药进门,脸色还有些不情愿,不过商裕看不见自然也不得而知,尹千章不在房内不知去做什么了,燕回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她难得有和商裕单独相处的机会,尤其是的见了程娇娥之后发觉商裕深爱的人并非是想象中的完美女人,甚至还对商裕出言不逊,燕回便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阿玉喝药了。”在私下的时候,燕回还是坚持这个称呼,商裕也并未改正,当下只是点点头,便接过了燕回手中的药碗。 因为看不见,所以燕回便故意借着递药碗的时候,轻轻的碰触着商裕的手掌,商裕的手很纤长,但掌腹却有一层薄薄的茧子,也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商裕的手总是有些冰冷,接过药碗,商裕一饮而尽。 燕回开口道,“阿玉,这药可能真的对你的毒没有什么效果了,听闻那位贵妃娘娘之前乃是医者,也许阿玉可以让她替你诊治。” 燕回是故意这番说辞,便是想要看商裕的反应,果然商裕的脸色黯淡几分,分明就是对此有些抗拒,燕回认为商裕是忌惮现在的程娇娥,毕竟程娇娥今日的反应足以让商裕和尹千章两人都瞠目结舌。 本来是天奕国的皇妃,居然会突然出现在敌国,甚至还成为敌国王上的妃子,燕回见过今日的程娇娥,心中便更是嫉妒,虽然程娇娥的皮相的确不错,可燕回不明白自己差在什么地方了。 “罢了。”商裕摇摇头,他看不见燕回自得的神色,只是道,“我不希望她为我担心,也不想让她知道我是因为中毒所以才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更深的原因燕回不知道,商裕是担心程娇娥把这件事和程胥联系在一起,商裕不希望程娇娥知道自己受伤的真相。 燕回一听并非是自己所想,脸色就有点难看,“阿玉,我想不明白,她都那么对你了,你又何必还对她留情面呢,我知道我不配说这些话,可是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就算你不知恩图报,你也要好好的保重自己,因为见到她,你的情绪波动,对你的身体可是致命的伤害,你非但不找她治病,反倒是还担心她的心情,现在的她真的会为你担心么?” “燕回姑娘!”门被打开,尹千章出言阻止了燕回的话,他对燕回本是没有什么兴趣的,更是不认得此人,他也知商裕和程娇娥之间的感情,所以从未想过燕回存在的意义,只把她当成一般的医者。 不过现在尹千章也听出来了,燕回对商裕的心思不单纯,只怕是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说出来的话完全不负责任。 “我说的不对么?”燕回有些不高兴,“你是阿玉的属下吧,作为属下难道不应该为主子的健康着想么,阿玉现在的身体根本经不起颠簸,居然还千里迢迢来参加自己妻子的婚事,这让他怎么受得了。” 第978章 混乱的局面 “燕回姑娘,希望你能够注意分寸,便是我家主上对此并无表示,只是念着你是他的救命恩人罢了,除此之外,绝无其他的原因,所以希望姑娘还是收敛一些。”尹千章的一段话说的极为克制,但内中的意思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能听明白,燕回面红耳赤,但依旧不依不饶。 “都是因为你们这些人,所以阿玉才迟迟的下不了决心,这样的女人难道还能够回到天奕国当你们的皇妃么?” “罢了。”商裕突然开口,也看不出他脸上的情绪,但燕回其实能够感受到,刚才自己说完那句话之后商裕是有一瞬迟滞的,她私心认为商裕是觉得自己说的对,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够心软,否则商裕只会对程娇娥抱有期望。 燕回不希望商裕依旧想着程娇娥,见商裕开口,她眼角便带着几分得意之色,似乎是等着商裕为自己说话,但商裕只是淡淡道,“燕回姑娘你先离开吧,我有些事情要和千章谈。” 燕回的笑容垮了下来,她拿着药碗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我知道了。” 等到燕回关好门,尹千章才皱眉上前,“公子,此女不可留在身边,恐怕会造成您和懿贵妃娘娘的进一步误会,更何况此女心思不端,只怕对公子另有肖想。” 商裕点头,“我知道,但当下我的毒需要她来控制,因此我也需要她暂时留在我的身边,更何况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无论如何暂时都不能让她离开。” 尹千章知晓商裕的身体,若非真的没办法,商裕也定然不会留下此人了,商裕又道,“燕风和水其两位兄弟一路之上帮助我良多,燕回即是两人小妹于情于理,我也不能对她做的太过分,但你还是找人看着她,其余时间尽量不要让她外出走动,此地毕竟不是天奕,西江还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危险,不能让她在这里出事。” 尹千章知道商裕的考量,当即应下,但心中另有担忧,犹豫着还是道,“公子,后日便是懿贵妃娘娘和西江王的大婚之日,您准备如何做?” 尹千章便是担心商裕因为程娇娥而放弃和西江交好的机会,西江如今的强盛是众人看在眼中的,便是尹千章感念商裕的恩情,此时身在朝堂也难以不为天奕百姓思量,此时的天奕若是和西江求和才是最佳的决定,若是再出什么差错,只怕对天奕影响深远,到时候商裕面临的则是天奕百姓的指责。 尹千章早就发现了商裕的处境,此次本来准备替商裕解决这件事,失去程娇娥一人换来天奕的百姓和商裕的名声本来就是最合理的打算,而尹千章也认为程娇娥本身出现在西江可能就是为了商裕和天奕百姓。 商裕若是在此时还要选择程娇娥,只怕反而会影响程娇娥的计划。 见商裕不说话,尹千章继续道,“公子有没有想过,娘娘可能是故意如此的,她心中装的是天奕的百姓,无论如何您在这个时候都不应该破坏这件事,臣希望公子能够思量清楚。” 尹千章突然跪下,因为知道商裕看不见,所以跪下的声音很大,商裕沉默着,突然开口,“千章,也许你真的比我更适合做这个皇帝。” 这不是商裕第一次说这句话,尹千章面色一凉,“臣惶恐,臣不敢有任何这样的想法,若是皇上怪罪这段时间臣的决定,甚至是钟离沁之事,臣愿意以死谢罪,只求皇上能够保住臣义父一命,臣万死不辞。” “起来吧。”商裕亲自起身朝尹千章走去,他的脚步尚且有些不稳,燕回的药中每晚都会加些安神作用的药,当然这也是商裕授意的,毕竟从当初出事之后,商裕除非伤重便很难入睡了,此时方觉得有些头晕眼花。 尹千章也发觉商裕的脚步有些踉跄,连忙起身去扶,商裕摆手示意自己无事,“之前的事情朕说过你做的很好,朕也不会责怪与你的,若非是你,只怕现在天奕早就已经乱作一团,朕便要成为千古罪人了。” 尹千章知道商裕是故意转移话题,果然商裕接着道,“明日我会再去找娇娥,若这当真是她的想法,我亦不会阻拦,天奕的子民需要拯救,但我也不希望是牺牲娇娥一人来换取。” 商裕的态度虽然看似软化,但尹千章知道,只要程娇娥反悔,商裕便会义无反顾的带着程娇娥离开,到时候恐怕就是天奕和西江开战的日子了。 尹千章知道自己再说也是无用,反而会引起商裕的反感,只得叹息一声,“那公子好好休息,臣先退下了。” 商裕点点头,尹千章转身离开,屋子里只剩下商裕一人,突然听得商裕道,“你出来吧。” 从背后的帘子中走出了一个人,商裕其实早就发现她了,只不过当时燕回正好进门商裕便没有开口,再加上后来尹千章的到来,商裕便安静的等着众人离开。 “我家娘娘希望公子能够前去一会。”女子的声音很低沉,似乎是可以压抑,商裕因为看不见所以也没急着开口,只是等待着女子接下来的理由。 女子道,“我家娘娘是程娇娥,相信公子应该是有兴趣的。” 商裕点点头,“带我去吧。” 西江王宫内一片宁静的死寂,商裕跟着女子离开了居住的寝殿,好在夜晚足够安静商裕才能够勉强的听到前面女子的脚步声,如此还是脚下几次踉跄,好在没有摔倒。 门被打开的声音,女子率先迈了进去,“公子请。” 商裕不知门槛多高,试探着向前,那女子亦是没有丝毫指引的意思,商裕勉强迈入不过进入的时候拉扯到了背上的伤口,竟直直的朝前摔去。 女子多半是没想到商裕会摔倒,连忙回身还惊叫了一声,这声音引起了屋内人的注意,程娇娥从屋子里面走出,便看见狼狈摔在地上的商裕。 第979章 重逢后 “商裕。”程娇娥快步向前,女子自然就是子溟,她本是因为程娇娥的命令前去请商裕,因程娇娥现今的身份,所以程娇娥只嘱咐子溟不要太过热情,只需安静传话便好,因此子溟一路之上也并未仔细观察商裕的状况,只想着赶紧把商裕带来,没想到进门却让商裕摔倒,此时的子溟才发觉商裕的眼睛上遮着一尺见方的纱布,隐约还透着几分血色。 程娇娥和子溟一左一右扶起商裕,程娇娥知道叶棠儿的任务便是接近商裕,所以程娇娥也并不担心自己私下见商裕会被月倾华知道。 “你的眼睛?”程娇娥下意识的住口,想到白日里叶棠儿是同自己说过这件事的,但当时的程娇娥也非是不在意,而是根本不知其中缘由,此时得见才发现商裕的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子溟,去把门关上。”程娇娥扶着商裕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子溟立刻点头,眼中还带着些歉意和惶恐,不过程娇娥的脾气一向很好,子溟只是自己觉得愧疚罢了。 见商裕和程娇娥见面,子溟也不愿打扰两人,转身离开守在门前,此时的程娇娥才方是认真的打量眼前的人。 商裕并未张扬,身上是一件月金色的袍子,多半是因为商裕身体消瘦的缘故,所以显得有些空荡,倒像是从别人身上扯下的,强行穿在自己身上,但因为商裕身量高所以也不至于太过突兀,不过程娇娥对商裕十分熟悉,怎么会看不出这其中的改变。 “商裕,你,你到底怎么了,你的身体?”程娇娥握住商裕的手,却是下意识的给商裕把脉,察觉到商裕体内的问题,程娇娥的脸色便更加难看,商裕中毒了,而且身上应还有严重的外伤导致的一系列问题,程娇娥已经熟悉了自己会医术这件事,虽然记忆仍旧未曾完全恢复,但已经能够自如的掌握这门本领了。 “怎么会这样?”说着程娇娥便抬手要去扯商裕的衣服,竟然连想要做的事情都忘记了,很快程娇娥的手被握住了,正是商裕的手。 “你是娇娥。”商裕顿了顿,“白天的是谁?” 程娇娥皱了皱眉,“白天的也是我。” 叶棠儿并未告知自己白日她到底和商裕说了什么,但见商裕的神色,程娇娥确定叶棠儿没有说什么好话。 “白天当着众人的面没办法询问你,你的身体到底怎么了,为何会如此严重,难道是太上皇为难与你?” 程娇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从京中的传闻并非如此,商裕的境遇应该是逐渐走上上坡路才是,为何会是如今的模样,到底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没有。”商裕摇头,心中疑惑不曾消除,白天的程娇娥,分明和现在的是两个模样,他亦是不知程娇娥到底为何会是这幅模样,其中究竟是有什么缘故,商裕暂时压下心中的疑问,收回了手,商裕本就不想让程娇娥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所以此时也不愿让程娇娥过多的纠结自己的病情。 “我没事,只是舟车劳顿,路上的时候遇到了一点意外,但现在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程娇娥不知道商裕是怎么轻描淡写的说出双眼失明不是什么大问题的,程娇娥不愿让商裕避过这个话题,反正她还有七天的时间,距离婚日不过一日,可程娇娥知道月倾华和叶棠儿的交易,倒也不算太过担忧。 “你中的毒应是有一段时间了,绝非是这几日造成的,而且这种毒十分严重,便是我也从未听闻,而且毒性极强,但不至于危害双眼,除非是这毒药直接撒在双眼之上,你一路来此路上有诸多护卫,若当真出了事,怎么会半点消息也传不出,虽然你我许久不见,但是你就想这么搪塞与我么?” “娇娥,你今日找我来此不该只是为了此事。”商裕依旧不愿多言毕竟这件事和程胥有牵扯,程娇娥何等聪明,若是被程娇娥知晓,只怕会自责,商裕不想程娇娥在自己和程胥之间做出选择,对于程娇娥来说,这无疑是一个痛苦的选择。 见商裕坚持,程娇娥终于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想着询问商裕身边的人,而且此时的确也不适合多言,程娇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自然也是为了能够成功的带商裕离开,之后的事情便方便解决了。 “阿裕,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反正从此之后你我之间也没有更深的关系了,今日我便是与你正式告别的,你我之前便一笔勾销,你宣布我的死讯,从此以后我和你便再无关系。” 程娇娥强忍着冷静说出这些话,亦是一直在观察商裕的表情,因为商裕眼盲,她反倒是更加的肆无忌惮,看着眼前的商裕,程娇娥只觉得心中疼痛,但无论如何至少在婚事之前不能出错,她要做到对商裕无情。 “若是为了天奕,我不需要你来为我付出。”商裕面色平静,心中却是惊涛骇浪,纵然白日已经让他心痛,甚至是燕回的话也让他更加清醒,可商裕还是不愿相信程娇娥真的准备离开自己。 “我是为了什么你无须多想,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也并非是为了天奕,而且我今日让你前来也是为了一件别的事。” 商裕道,“什么事。” “你可知五方玉?” 程娇娥一开口,屋子里面便陷入了沉默,程娇娥料定商裕是知道五方玉的,这东西是个祸害,亦是月倾华至今为止的目的,若此物极为重要,只怕月倾城前去天奕也是为了此物,但此时月倾城仍旧在天奕,程娇娥便有些担忧月倾城会趁此动作。 “你从何得知此物的?” 见商裕脸色,程娇娥便察觉到此物的重要性,按照月倾华的说法,只怕他自己拥有两块,而商裕拥有两块,至于另外一块的下落程娇娥也难以判断。 “看来你的确是知道这个东西的。” “是西江王让你来问我的?”商裕脸色很难看。 第980章 误会 因为双眼难视,商裕此时显然有些无助,程娇娥心下担忧,但语气依旧坚决,“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便是我今日来找你的目的,五方玉到底是什么,你又有几块?” “此物你不能够牵扯进去,现在就跟我离开。”商裕竟起身便扯着程娇娥朝外走去,此时夜深人静,程娇娥竟然一时之间挣扎不开,但又不敢声音过大。 商裕难得如此,程娇娥被扯得有些疼了,力气也大了起来,若是以前的商裕程娇娥可能挣扎不开,但现在的商裕程娇娥用力挣扎,竟让商裕再次摔在地上。 商裕已经把程娇娥扯到门前,他摔下去的时候额头磕在了门角上,一时之间血流如注,程娇娥尚未看见,商裕指示表低着头,也不起身,程娇娥便又心软起来,“商裕,你知道的,你根本没有办法带着我直接离开,你何必如此冲动,况且我只是询问你五方玉到底是何物,你如此激动根本解决不了事情。” 从这个角度程娇娥并未看出商裕什么不同,只当他是因为旧伤的缘故,见他不答,程娇娥方叹息道,“你我之间本就难以回到当初了,我现在只是希望能够保全你保全天奕,西江王狼子野心,若是你不配合我,我也难以继续下去。” 程娇娥在西江苦苦支撑,甚至冒着肚中孩子再次流掉的风险只是为了换来商裕和天奕的平安,此时的程娇娥根本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愿自己的一番努力付诸东流,更何况她七日之内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西江,否则体内毒便难以解除,自己死了倒是没什么,可程娇娥不希望自己和商裕的第二个孩子再因为自己的疏忽而死去。 “是我无用。”商裕缓缓的吐出几个字,但语气却有些不对,程娇娥低下头发现商裕面前的地面竟然已经染上一片血红,她连忙蹲下身子,这才发现商裕的额头磕出一个一寸有余的伤口。 那伤口显然是因为自己刚才的挣扎造成的,程娇娥惊叫一声,连忙取出手帕,“子溟,子溟。” 子溟不知发生什么事,刚才便听屋内传来争吵的声音,但并未在意,更何况子溟也不敢干涉程娇娥的事情,眼下程娇娥的语气居然慌张起来,子溟从认识程娇娥之后便觉得她是有条不紊的,无论是什么事情也不能让程娇娥变了脸。 “夫人怎么了?”子溟打开门,便见一滩血色,“这是?” “快去准备纱布,金疮药,你把这些东西拿来之后便在门前守好,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程娇娥语气十分冷肃,子溟不敢耽搁,连忙转身去准备,程娇娥扶起商裕,他依旧低着头,因为双眼被缚的缘故,所以根本看不出商裕的情绪,只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几分低沉和消极。 “阿裕,你若是不愿说那便算了。”程娇娥料想自己还要和西江王有一场交易,她还有很长的时间用来弄清楚五方玉到底为何物,绝非急于一时。 “此物绝非是你能够接触的,答应我无论如何你都不要继续对此事好奇,若这是西江王交给你的任务,你大可用我的性命前去交换。” 程娇娥没想到此物如此重要,居然能让商裕交出性命,一时之间反倒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况且她本无此意,心中所想本也只是为了稍作了解,但商裕态度分明当此事如同禁忌一般,子溟已经拿着程娇娥需要的东西进门,把商裕扶到座位上,程娇娥仔细给商裕清理伤口,两人之间陷入死寂,程娇娥无法把所有事情全盘托出,商裕更是不知程娇娥心中所想。 鲜血流到了商裕眼前的纱布上,白色被染成了血红,程娇娥便顺势的要摘掉商裕眼上的纱布,却再次被商裕箍住了手腕,“娇娥,我不愿意你牵扯进这些事情之中,若你不愿嫁给西江王,我现在便可带你离开。” “你要堵上整个天奕百姓的性命么?” “天奕又非没有任何战斗力,我来此求和也是担忧天奕会有所死伤,不愿战争开端,但若非要我牺牲你,我做不到,我的确不是一个优秀的帝王,无法做到为了我的国家无情,我也不是一个优秀的丈夫,无法给自己的妻子安宁。” “这不怪你,这是我的选择。”程娇娥见商裕抗拒自己解除他的眼睛,便也放下双手,“你眼睛上的纱布染上了血,让我为你更换新的。” “不需要了。”商裕起身,“我离开了。” “阿裕,你……你还愿意相信我么?” 商裕的脚步一顿,却什么也没说,走到门前的时候才开口,“若是你反悔,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愿意带你离开。” “子溟,送天奕国主回去。”程娇娥担心商裕再次摔倒,连忙让子溟相送,走到门前的时候还是子溟扶着商裕,商裕没有拒绝。 寝殿内只剩下程娇娥一人,之前叶棠儿同自己说的时候程娇娥并未在意,却不曾想商裕的情况如此严重,商裕不让自己看他的眼睛多半是因为他眼睛的问题很难恢复,担心自己为此上心所以才故意不给自己看的。 商裕还是一如既往的细心,程娇娥却觉得难过,她轻轻的抚摸着小腹,为了防止被人看出,程娇娥故意穿了宽松的衣服,她本就消瘦,所以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是少了安胎药,但这也难不倒程娇娥,“孩子,你的父亲很辛苦,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保护他。” 程娇娥心思沉沉,认定商裕有事情瞒着自己,除却五方玉之外,商裕眼睛受伤的原因也耐人寻味,之前不曾听闻天奕国主受伤,这一路上更是没有天奕国主受刺的消息,必然是商裕可以隐瞒,程娇娥不知商裕此次是带什么人前来,但程娇娥也准备寻个机会仔细调查一下,否则内心难安。 就在商裕和子溟都离开之后门却突然被敲响,程娇娥微微皱眉。 第981章 不速之客 起身打开门,门外是一个程娇娥不认识的女子,但见她身上装扮应该是天奕之人,只是模样带着几分异域的韵色,年纪极轻不过的确是个美人胚子。 “你是?”程娇娥感觉的到对方的敌意,联想起白日叶棠儿话,程娇娥料定此人和商裕有些牵扯,但具体是什么关系程娇娥并不知晓。 “装什么装,白天的时候你不是很嚣张么,怎么到了晚上又开始装作柔情欺骗阿玉了,你的心思真是多啊。” 见她也唤商裕阿裕,程娇娥心中是有些不自在的,想来是白日见过,不过既然已经给面前之人留下了既定的印象,程娇娥也懒得多余解释,“姑娘来此所为何事?” “这也是我准备问你的,为何白日对阿玉如此冷淡,现在又私下叫阿玉来你的寝殿,莫非你不知避嫌么,你如今可是西江王的未婚妻,再和阿玉有所牵扯,莫非是还想和阿玉藕断丝连?” 见这女子出言只为指责,而且毫无逻辑,想来也是年纪小的问题,程娇娥耐心的听完了她的全部指责,才开口道,“你说完了么,说完姑娘可以离开了。” “程娇娥,你就不心疼阿玉么?” 程娇娥本来是想要请燕回离开,但听燕回这么说程娇娥又若有所思,当即便脸色一变,“商裕贵为一国之主,身边更是左拥右抱,还有姑娘这样的绝代佳人在侧,我有什么好心疼的,你以为我找他做什么,不过是跟前尘来个了断罢了,若是姑娘没有别的事情,便请先行离开吧。” “你!”燕回果然中计,此时也顾不得别的了,“根本不是这样的,阿玉这段日子根本没有待在天奕的皇宫,他一直都在匀星岛。” 匀星岛?程娇娥从未听过此地,但依旧不动声色,“没想到国主是去游山玩水,不过和我听的消息似乎不太一样,这段时日国主不是励精图治正在治理国家,如何会去什么匀星岛,这又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 燕回很生气,她白日便说不过面前的人,现在更是觉得程娇娥口齿伶俐的很,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明明之前在匀星岛的时候燕回认为无人能够说的过她,离开匀星岛之后燕回愈发的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过这些也只是燕回私下和燕风的抱怨,此时燕回自然不可能服软。 “你当然什么都不知道。”燕回上前一步眼中含着怨怼和指责,“你根本不知道当时我爷爷在海上救起阿玉的时候,他全身都是刑伤,脚上还坠着石头,若非偶然卡在了礁石之间,你根本就见不到阿玉了,这些日子都是我陪在他的身边,现在你出现了却带走了他全部的心思,你却还理所当然的不为所动,我真的不明白阿玉到底喜欢你什么。” 燕回本以为程娇娥会继续反驳自己,却只得一片寂静,程娇娥怔然的看着燕回,似乎是在思考她的话,过了许久,她方自动了动嘴唇,“你刚才说什么?” “你现在这个样子是装给谁看的,阿玉一身刑伤,加上体内的毒,更是被人毒瞎了眼睛,毒哑了喉咙,若非我爷爷和我现在阿玉连开口都难,你可知道这一切都是谁带给他的?”燕回握紧了拳头,商裕一直以为燕回不知道这件事,但是燕回早就偷听来了真相,商裕的一身伤乃是程娇娥的父亲所为。 当时燕回还不知商裕的妻子是何人,如今知道了便更加难以忍受,她无法想象为何商裕还能忍耐程娇娥对他的伤害。 程娇娥直觉认为这个答案是自己无法承受的,但是事到如今程娇娥也没有什么不接受的理由了,她开口,“是谁?” “都是你的父亲所为。”燕回冷酷的说出这句话,便愤恨的看着程娇娥,“所以你根本没有资格伤害阿玉,若是你真的准备离开他,那便不要再让他对你抱有希望,否则你只会伤害他伤害的更深。” “我父亲?”程娇娥像是没有听到燕回的话,“怎么可能,父亲当时告诉我商裕是提前回宫了,怎么可能呢。” “你在说什么胡话?”燕回听不懂。 “你爷爷是什么时候捡到的商裕?” 燕回皱着眉说了日期,程娇娥心神大恸,算算日子的确是自己离开天奕前往西江的日子,万万没想到商裕居然经历了一番生死,而自己心安理得的离开了天奕还私下认为这是对自己和商裕最好的选择,全然不知商裕根本已经不在宫中了。 程娇娥又想到了当时的一场梦,在一个黑暗的房间内,她似乎感受到了商裕的温度,可是却听不见任何声音,等到后来却被自己父亲归咎为一场病,那段日子她的身体的确很差,程娇娥也不曾怀疑,却不知这内中居然是这样的缘由。 “那他身上的伤……” “有些伤口太深了,加上舟车劳顿,以及他体内余毒的缘故,所以恢复的很慢,他体内的毒我也没有办法,听闻你也是医者,你有没有办法清除他体内的毒?” 见程娇娥久久不说话,燕回还有点心急,又觉得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这些事情商裕多半是不希望自己说出去的,不过燕回又觉得委屈,凭什么程娇娥可以什么都不知道的安心度日。 “你到底有没有办法。”燕回话音刚落,却见程娇娥转身竟是一口浓艳的血呕在地上,燕回一愣,连忙朝程娇娥走去,“你,你没事吧?” 燕回心性不坏,只是恃宠而骄,易妒罢了,倒也不是真的想要让程娇娥出事,况且吐血不是小事,燕回想要给程娇娥把脉不过被程娇娥拒绝了,她从怀中掏出手帕擦干净了嘴角的血,甚至还勉强笑了笑,“我没事,这段日子多谢你,你留在商裕身边的确是一件好事。”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阿玉喜欢的人是你,你难道还不清楚么,你到底有什么苦衷非要留在西江?” 第982章 前夜 “我没有苦衷,姑娘今日的事情不要说出去,包括商裕。”程娇娥摇头不准备多说,燕回年纪尚小,她也不对她抱有什么期待,“你回去吧,我的事情不是你能够干涉的,相信商裕也不希望你来此找我,至于他身上的毒我会想办法的。” 若非此时不能脱身,程娇娥恨不得立刻去找程胥问清楚,她最尊敬的父亲居然对商裕做出这样的事情,她虽然能够依稀的猜测出理由,可是这一切全然不是商裕能够决定的,程娇娥无辜,商裕又何其无辜。 一瞬间程娇娥失去了做事的兴趣,只是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思考这段时间以来的事情,若是这么解释那一切便都变得合理起来,京中的人一直都不是商裕,依旧是尹千章,之后的那些决定也是尹千章依照情势合理做出的变通,不得不说尹千章的确是个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许多商裕难以解决的事情到了尹千章手中变得游刃有余。 因为没有感情,所以尹千章可以很轻易的宣布自己的死讯,甚至是立钟离沁为后,甚至让钟离沁怀上孩子,这些都是尹千章能够做到,但商裕做不到的。 误解和疑惑一夕接触,程娇娥却觉得身心俱疲,当初若非是自己急着离开,也不会发现不了父亲的古怪,甚至是之后商裕做出的一系列决定她也不曾细想,事到如今方知商裕根本不在皇城,而是经历了一番生死。 地上的鲜艳昭示着刚才的事情并非是假的,而是真实发生的,自己的的确确是错过了这一切,自以为是的认为是在为商裕做事,根本不知商裕的苦痛。 子溟扶着商裕回到寝殿,便碰见尹千章,尹千章本是不放心商裕,却果真见商裕不在寝殿内,此时见商裕身边的婢女,尹千章还是认出这人乃是程娇娥身边的婢子,白日的时候就跟在程娇娥身边。 “公子?”尹千章立刻迎上扶过商裕才发觉商裕身上已是一身冷汗,“公子这是?” “无事,多谢姑娘。”商裕朝子溟致谢,随着尹千章进入寝殿内,这才觉得全身犹如虚脱一般,尹千章知道商裕必然是去见了程娇娥所以才会是如此模样,可此时根本难以被分辨什么,尹千章也不可能为此指责商裕什么。 子溟目光复杂,但还是没有多言转身离开了。 私牢内。 叶挽还在不断的说着什么,多半都是碎碎念,他最喜欢说话,之前此地只有他一人的时候简直要憋闷死,如今有了程娇娥他方觉得能有个说话的人总算是自在了不少。 “姑娘,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叶挽念叨了半天发觉对面的人并未搭理他,“姑娘,你今天好沉默啊。” “闭嘴。”对面之人早也不是程娇娥,而是叶棠儿,她已经忍受了半天叶挽的噪音,叶挽此人开口念叨的十分杂,只要是事情都能从他的口中说出甚至是辗转反侧的念。 叶挽惊讶道,“姑娘,你这口吻怎么这么像那个叶棠儿?” 叶棠儿翻了个白眼没说话,叶挽继续道,“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过的事情,要不然你说出来我帮你解决?” 叶棠儿道,“你身陷牢笼有什么本事帮我解决问题,若我是你此时便该思考如何从此处脱身,脱身之后又该如何生存,男儿在世若是没有什么立身的本事,只是靠着家里的话根本无法在乱世生存。” 叶挽被说的有点无地自容,但只当对面是程娇娥并未起疑,“姑娘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离开这里便是最大的难题了,更何况从这里出去之后的日子了,我还不如思考下一顿饭吃什么比较自在。” 被叶挽的安于现状打败,叶棠儿也懒得多言,“如此只怕你永远也只能是这样了。” 叶挽也有些不高兴,“姑娘你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总说这些丧气的话,现在这样也不错,至少外面的战火打扰不到我们。” 叶棠儿默然叹息,这个双胞哥哥虽然她从未对他抱有什么期望,但还是为他的未来感到担忧,“既然如此,若是你将来有机会离开这里还是寻个地方隐退,万万不要再牵扯到国家之间的争斗,你只适合做个乡野村民。” “姑娘这话说得不错,那样的确自在。”叶挽总算是说到自己喜欢的话题,“我本来就不想当什么皇子,能够逍遥在乡野之间才是我的本心,若是能够做个教书先生那才是最好的了,才不像我母后和叶棠儿说的那样,他们从小就说我没志气,可是那又如何,治国之事的确不是我能够学会的,我天生就没有天赋,如何学的来别人勾心斗角。” 叶棠儿还从未听叶挽说过这样的话,此时的这些话方是叶挽的心声,叶棠儿只觉得悲哀,当即便不在开口了。 至于她是如何骗过十七的,其实也不曾欺骗,一如最开始前去南疆的人便是伪装成西江王的十七,叶棠儿知道一些十七和西江王之间的事情,更甚至在来时便和十七相互喜欢,从而奠定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这也是叶棠儿和十七之间的秘密,更是西江王和长公主都不知道的秘密。 叶挽还在不断的念叨,十七的脚步声传来叶挽就安静了,给叶棠儿放下饭菜,她看得出这饭菜是十七精心准备的,至于之前给程娇娥准备的安胎药此时则是换成了一碗暖身子的药汤,叶棠儿和十七在黑暗中对视却能够感觉得到彼此的爱意。 “还习惯么?”十七开口。 叶棠儿点头,“没什么大事,我已经习惯了。” 对面叶挽听不清楚叶棠儿和十七在说什么,但迟迟不见饭来,便敲了敲牢门,“十七公子,就算是你喜欢和姑娘说话你也不能不给我饭吃啊。” 叶棠儿无语,十七早知叶挽是叶棠儿的哥哥所以一直十分照顾,当下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身去给叶挽送饭了。 叶棠儿沉默的拿起地上暖身的汤药一饮而尽。 第983章 交涉 第二日,西江王宫内繁忙起来,为了他们王上的喜事,尤其是在王妃腹中还有着西江王的孩子的情况下,宫人们便更加的喜气洋洋了。 宫中内外到处都是欢喜的气氛,程娇娥坐在窗前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没有休息,子溟有些担忧,“夫人,您这到底是怎么了,可是出事了?” “无事,我只是有些事情需要思考。”程娇娥需要思考的事情有很多,比如如何和西江王交涉救出叶挽,如何处置在天奕的西江公主,无论如何程娇娥都不能让西江公主和西江王再次联合在一起。 此时西江王已经在分化九子令便是程娇娥第一件成功的事情。 九子令一旦掌握在西江王的手中,那么月倾城将没有其余的势力,对于月倾城来说,这便是她失去掌控力的第一步。 “爱妃这是在做什么?”屋外传来西江王月倾华的声音,程娇娥猛然清醒,她思考着叶棠儿的一举一动,便举手投足都像她起来。 “王上这句爱妃是叫给谁听的?”子溟已经退了出去,屋子里面空无一人,果然月倾华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沉默的盯着面前的人,却觉得面前的人有几分不同寻常,但眼中的神色的确还是自己讨厌的叶棠儿,就算是装扮成程娇娥也难以改变这一点。 “叶棠儿,你去见过商裕了?”西江王也知道商裕突然眼盲,这件事透着诡异,月倾华不可能不在意。 “见过了,我知道王上是想问商裕眼盲的事情。”程娇娥缓慢的说出这句话,却觉得胸口疼痛难忍,喉咙间又泛起血腥的味道,她又想起商裕眼盲的原因,所以更是难以忍受,但面对着西江王,程娇娥又要做到丝毫不为所动。 月倾华正等着程娇娥的回答,程娇娥开口道,“我确认了,他的确是眼瞎了,但到底是什么原因我还不知道,他身边跟着一个女子你应是知道的,那个女子一直胡搅蛮缠我没有机会接近商裕,而且商裕也是刻意的不愿让我知道他眼盲的缘由。” 月倾华冷笑,“这商裕还真是贴心,真把你这个毒妇当成了娇娥,没想到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商裕却根本看不出自己面前的人早就不是他喜欢的女人了,若是娇娥知道她必然会十分的失望。” 程娇娥不为所动,西江王的心思果然十分险恶,之前的状态也极有可能是他的伪装,居然把自己骗的团团转,程娇娥冷笑道,“难道这不是王上希望的么,还是王上希望我去告诉天奕国主我并非程娇娥。” “叶棠儿不要挑战我的耐心,你应该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什么?” 程娇娥垂下眼眸,“若是那个东西,只怕要让你失望了。” “商裕连程娇娥也不肯说么?”月倾华暴躁起来,显然是十分在意这件事,“五方玉事关重大,若是得不到你和叶挽都不必活着了。” 程娇娥气势不减,接着叶棠儿的口道,“所以我需要王上给我更多的时间,若真的想要得到五方玉,只怕必须要前往天奕。” “好,那就是你的本事了,本王会全力配合与你,若是到了天奕相信阿姐也会配合你的。” 程娇娥挑眉,“王上还准备和长公主合作么?” 叶棠儿是知道月倾华私下的动作的,几次和叶棠儿的对话中便可以发觉,所以程娇娥并不在意自己会暴露,果然月倾华只是眯了眯眼,“本王已经全面封锁消息,阿姐暂时不会发现什么异常的,光是你这个女人想从商裕那边拿到五方玉我还是不相信你。” “王上想让我去可以,我也愿意接下这件事,但是我有一个要求。”程娇娥道,“王上必须把叶挽放出来,我要带着叶挽一起前去天奕。” “怎么?这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摆脱本王的控制?” 程娇娥摇头,“你该知道叶挽对我的重要性。” “那你也该知道本王没必要冒险,若是你一去不回,一个叶挽还能够束缚你,若是连叶挽也不在西江,说不定王妃就一去不回了。”月倾华皱着眉道。 “王上的担忧也是我的担忧,若是我离去王上心中不悦,或是五方玉此事有任何差错,王上因此对叶挽不满,那我如何对得起我唯一的弟弟。” 月倾华不为所动,“给本王一个能够放过叶挽的理由。” “五方玉便是理由,我一定可以给王上带回五方玉,只有程娇娥能够接近商裕,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本王可以放过叶挽,但以一月为期限,若是你不带回五方玉,我便杀光南疆的子民,你作为南疆的公主而叶挽作为南疆唯一的皇子,你们将终生背负愧疚。” 西江王的手段果然狠毒,只怕月倾城和月倾华不相上下,程娇娥面不改色,依旧安静的看着月倾华然后默默点头,“王上的手段当真是让我惊讶,南疆仅剩下的也就是那些子民了。” “叶棠儿,不要在我面前耍心机,叶挽的命本就是你欠我的。” 程娇娥不说话了,月倾城却继续道,“你的这双眼的确和程娇娥有几分相似,以前我倒是没有觉得,之前一直把你当成灭了南疆的工具,如今南疆的五方玉到手,才让我觉得有几分真实。” 程娇娥了然,原来另外一块五方玉是从南疆而来的,这月倾华或者说月倾华和月倾城从一开始便有意的想要这五方玉,只是程娇娥到现在还不知这东西的用处,所以难免觉得有些好奇。 “王上此言难道是因为程娇娥的脸爱上了我么?”程娇娥想着叶棠儿的样子说出了这句话,果然又得了月倾华的厌恶。 “你这女人就是如此无趣,明日的事情你记得要做的真诚一点,不要露出马脚。” “王上放心,无需担忧本王妃的演技。”程娇娥笑了,演自己难道不是最容易的么,在月倾华面前隐瞒住自己的身份才是最重要的。 第984章 大婚之日 商裕修整一夜,第二日便是程娇娥和西江王的大婚之日,他本是作为宾客前来,一国之主屈尊降贵也分不清楚到底是为了求两国之间的和平还是只为了自己的私心了。 尹千章依旧用着幻蛊之术维持着一张普通的脸,几次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出什么来,反倒是燕回今日格外安分,除却给商裕送药之外,竟然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商裕根本没有心思思考什么。 见他一直闭目,尹千章便当他是累了。 却听商裕突然开口,“千章,入京的一千精兵可安置好了?” “回禀公子,精兵全部驻扎在城门内十里。” “你可觉得西江王此举十分古怪?”商裕提出疑惑,这亦是尹千章一直以来的疑惑,这次西江王想要和谈的诚心似乎太大了,然而西江王根本没有理由突然这么坦诚的要和自己等人和谈,西江握有重兵,若是真要和天奕开战除非是因为日前的三国联盟让西江稍有忌惮。 可居然能够让一国之兵千人数目进入主城实在是太过冒险,这些日子尹千章另有忧虑,几乎把心思都放在了商裕身上也未曾细思,此时见商裕提出便皱眉道,“公子认为西江王是何意?” “倒像是故意希望朕在这西江反了他一样,既然如此朕岂会不如他意。”商裕一身月金色长衫,眼上的纱布已经换过,血色已然消除,不过尹千章还是询问过燕回,知道现在商裕的情况不会轻松。 毒伤极为霸道,便是喉咙说多话恐也会觉如同刀割,但商裕不说也无人知晓,尹千章神色复杂,“公子当真如此决定?” “千章,娇娥行事多有古怪,朕怀疑她是身不由己,况且她失忆之症尚未消除,并非之前的程娇娥,许多事情可能不及思考,西江王的思量也许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今晚婚宴静观其变,若娇娥有任何异状,待婚宴结束之后,便强行带娇娥离开西江王城,至于那千人精兵便交由你负责。” 尹千章有些不放心,“公子,千人之数较之王城内的精兵人数还是太少了。” 商裕点头,“还需你通知吴衣和我大哥水其。” 尹千章见商裕拿出金牌,那是日前尹千章亲自交还之物,商裕再次把此物放在尹千章手中,“拿着令牌交给水其,让他和吴衣配合,在外亲领城外驻扎之兵。” 尽管商裕双目难视,但尹千章隐隐在商裕身上察觉到了一丝过往之色,有些犹豫,尹千章接过金牌道,“公子,水其可信么?” “你该知朕向来都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水其乃是我的结拜大哥,而且谋略多智,更是勇武过人,相信他和吴衣两人联合绝对不会出差错,吴衣毕竟是北狄王,不好让他出现在明面,所以水其便是朕最好的选择。” 见商裕开口,尹千章也不再犹豫,“公子可还有其他要托付的事?” “千章,这段日子若非是你,天奕可能早就变天了。” 尹千章回顾自己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却觉得过于大胆,甚至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是否有过商裕再也回不来的念头,闻言便立即跪下,“臣感念皇上不计较之恩情,必然死而后已肝脑涂地。” 另外一处寝殿,程娇娥一身红色嫁衣,她不记得自己嫁给商裕的时候是什么情况,只觉得眼前的红色似乎变成了血红一片,让程娇娥的内心无论如何也欢喜不起来。 过往如烟,奈何她的过往却是一帧又一帧无法穿连在一起的空白和黑暗。 “夫人,您真好看。”一边的子溟正专心给程娇娥梳头发,偶然抬起头看着镜子中的程娇娥便忍不住赞叹。 程娇娥一丝笑容也没有,闻言只是抬眼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红颜易逝,这张脸终究是无用之物,但现在居然可以成为另外的筹码。” 子溟大概明白程娇娥的意思,知道程娇娥内心的煎熬便闭口不言了,生怕触动程娇娥内心的痛苦。 等到凤冠带好,子溟眼中仍是惊艳,程娇娥盯着外面昏沉的天色,神色亦是十分沉重,“今日倒不是个晴朗的天色。” 子溟也点点头,“许是察觉了夫人心中的不愿。” “一会叶挽会被放出来,你带他先行出城,前往天奕,记得管好他的嘴巴不要让他到处乱说。” 子溟点点头,“如此也算是了解娘娘的心结,虽然娘娘看似无情,但一直十分在意叶挽皇子,可惜叶挽皇子什么也不知道。” 程娇娥叹息,“若我是叶挽也必然难以了解叶棠儿的心思,她虽为女子,但眼界心思都过于男人,叶挽心思单纯,根本难以知道叶棠儿的心思,他可能想不到叶棠儿出卖南疆便是为了保他一命,叶棠儿嫁到西江便看出西江对南疆的野心,知道南疆被灭是迟早的,但这样冷静的分析落入别人的眼中就是背叛了南疆的叛徒。” 子溟很少见有人能够理解叶棠儿的心思,当即便有些感动,“若日后有机会娘娘和夫人定然能够成为好朋友的。” “叶棠儿答应了我的要求,便也意味着她必须继续留在西江,我看得出她忌惮的人除了西江王还有西江长公主,这次回天奕首要目的便是除去西江长公主月倾城,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西江王和西江长公主再次见面,否则事情恐怕会超出控制。” 程娇娥起身,仔细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心思却已经不知沉浸到什么地方去了,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等到解决了眼前的局面,让商裕等人离开西江之后,她更要仔细思索自己父亲和商裕之间的诸多恩怨。 她身处其中,却不知要如何是好。 程娇娥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自己的父亲伤害了商裕,甚至害商裕眼盲,遭受如斯的瞳孔,但商裕还是为了自己来到西江,想到昨日和商裕说的伤他心的话,程娇娥竟一时之间不知要如何反应。 第985章 变数 入夜之后,西江王宫内却是格外的热闹,西江王再次迎娶王妃,甚至王妃的腹中尚且还有未来的皇子,自然是各方欢喜,而隐在黑暗中的私牢却也迎来了异样的不平静。 叶挽本是安静的吃完饭,便继续和对面的‘程娇娥’闲扯,但对面的人却对他爱答不理,甚至还时不时的训他几句,奈何如此也没有打消叶挽的热情。 不过很快黑暗中竟然再次传来脚步声,叶挽有点奇怪,“怎么,难道今晚还有夜宵吃?” 对面叶棠儿内心惊动,猜测许是程娇娥依约已经成功了,而这脚步声叶棠儿十分熟悉,正是十七。 十七先是来到叶棠儿面前,面色深沉,“她已经成功了,我是来带叶挽离开的。” “她果然没让我失望。”叶棠儿笑。 十七点点头没有多说而是转身朝叶挽的方向走去,叶挽本就探头探脑的看着这边,见十七走过来还大咧咧的道,“有夜宵吃么?” 锁链被打开的声音,叶挽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多长时间他一直都在这个监牢之中,虽然他是随遇而安的性格,但无论怎么说没有人会不喜欢自由的,叶挽也是一样。 “怎么了,是西江王反悔要把我杀了么?”叶挽怔怔的问。 十七嗯了一声,叶挽登时三魂去了两魂,脸色立刻萎靡起来,“怎么突然要杀我,可是我那蠢妹妹做了让西江王不满意之事,还是说西江王早就对我不满要把我杀了?” 生死大事谁能不担忧害怕,偏偏叶挽的话还是如斯多,叶棠儿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明明是一母同胞为何叶挽能够单纯如斯,让人哭笑不得。 叶棠儿知道刚刚十七的那声嗯是有意吓他,不过她也懒得开口阻止,叶挽被十七拉扯出来,期间还很不情愿,不断的念叨着,“十七哥,我们也算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你告诉我为什么突然要杀了我?原因是什么,我也想做个明白鬼不是,谁也不想稀里糊涂的死啊,还有叶棠儿她人呢,我要死了她难道不考虑来送送我?” 十七被说的烦了,不过他一向话少当即也只是皱了皱眉,对面人却突然开口,“能有离开这里的机会还不快点滚。” 叶挽不明所以,但这些日子总是下意识的听从对面之人的命令,甚至连他自己也隐隐觉得熟悉,但也只是熟悉,片刻思考的时候叶挽已经被十七退了出去,他转身大喊道,“姑娘你要保重啊。” 叶棠儿摇了摇头,她想不明白,在南疆那样尔虞我诈的后宫环境之中叶挽到底是如何长成现在这幅样子的,想要开口,但叶棠儿还是忍下了。 叶挽出去就被蒙上了眼,但他还是不断开口,十七不得已又堵住了他的嘴,然后沉默的扯着叶挽朝外走去。 不能说话,这让叶挽很不习惯,不过呼吸着外面的空气也让液氨觉得新奇,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出来,以为自己就要在监牢待到死了。 哪怕出来也是死,至少死之前还能够感受着外面的空气。 黑夜沉沉,宫内张灯结彩,商裕带着尹千章亲自上殿,作为天奕来此的贵客,也足以引人注目,谁能想到天奕国主居然会亲自来此参加西江王的婚宴,这也昭示着天奕再向西江低头。 过往的西江曾被天奕打的毫无还手能力,但现在的西江却已经足够强大了。 宁锦亦是进宫跟在商裕身边,两人一左一右护在商裕身边,他眼上遮着纱布,便足够引人注目。 西江王见到商裕也是勾唇一笑,“国主,您的眼睛这是怎么了,本王还不及慰问,今日让你来参见本王的婚宴可是有所为难?” “不为难。”商裕淡淡道,“只是突发眼疾罢了,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的。” 月倾华见商裕神色的的确确看不出一丝异样,他的目的的确是五方玉,但对程娇娥也是心存邪念的,此时见商裕神色便觉得不解气,语气也愈发的嘲讽起来,“可惜了,国主突发眼疾倒是看不到本王王妃的美貌了,如此可会觉得遗憾?” 商裕道,“不遗憾,有些人只要见过便再难忘却,无论世事变迁都会存在内心的方寸之地,难以割离。” “国主饱读诗书,可惜本王从小便被阿姐说做是没有天资,无论如何都学不会这些好听的词语。” 商裕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王上擅长之事本也无需是诗书之流,王上的本事也更不需要用这些来衡量。” 两人你来我往,月倾华有意让商裕认短,奈何商裕纹丝不动,提起什么也不见神色变化,西江王只觉不够舒服,但一想到程娇娥尚在自己的私牢之内才觉得一阵轻松,语气也更加邪恶起来。 “今日是本王的大婚,不知国主可有什么别的想法?” 商裕沉默片刻,明明是遮着眼的,可月倾华却觉得商裕在注视着自己,一瞬间他觉得面前的人根本没有瞎,现在只不过是伪装罢了,并非是真实的。 “王上希望我有什么想法,婚宴过后便是我和王上签署和平盟约的时候了,王上到时候可不要只想着春宵一刻而忘记了签订盟书。” 西江王有点错乱,分不清楚商裕到底是认出程娇娥了不准备行动,还是另有打算。 “本王自然记得。”月倾华草草的结束了对话便想着去找叶棠儿问清楚,奈何现在的叶棠儿早就是真正的程娇娥了,这一点月倾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商裕入座,宁锦和尹千章一左一右站在商裕身边,察觉到商裕身体微微颤抖,料想是刚刚话说得多了,尹千章替商裕倒了热茶,商裕点点头润了喉咙才觉得好了不少,大殿内十分热闹,西江民风本就较之天奕更为亲民,因此大殿之上也是热闹非常,不过却不见西江王了,也不知是去做什么。 西江王城外。 水其乍闻商裕让自己带兵还觉得惊讶和惶恐,当然也有些莫名的感动。 第986章 城乱 吴衣接触水其几日自然也发觉此人是燕风三人之中难得清醒且有头脑之人,至于燕风也是少有的勇武强悍的战斗力,今日商裕的决定其实吴衣并不意外,商裕本非委曲求全的人,这段时日的屈辱也并非说明商裕会一蹶不振,程娇娥在城内的情况吴衣不知晓,不过吴衣也认为程娇娥必然是有自己的目的。 “水其将军,临危受命,既然商裕愿意相信你,那这条通往天奕的路便由水其将军开启,本王会从旁协助,水其将军不必拘谨。” 水其还有点不适应,但也知商裕此行的目的,更是感念商裕的信任,燕风也高兴的道,“大哥,为什么阿玉不给我也弄个将军当当?” 水其道,“你是阿玉的先锋军,阿玉自然没有忘记你。” 燕风根本不明白这些,但也很高兴,吴衣摇了摇头,不知该感慨还是该庆幸,望着天上流动的云,他掐指暗算,只觉心头愈发难宁。 秋婉玉走到吴衣身边,“公子,你在算什么?” “娇娥的劫难尚未降临,此番我又心神难定,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了。” 秋婉玉道,“若这次的盟书便是程娇娥此行的目的,那天奕国主的选择岂非是打破了程娇娥这长久以来的谋划?” “你认为西江王会是为了女人便把国土拱手让出的人么?” 秋婉玉不解,“传闻西江王心性不定,甚至更诱人传西江王较之一般人低智,这么多年来西江能够如斯多半是长公主月倾城的功劳,现如今月倾城被关押在天奕,西江王应当没有后盾,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并非不无可能。” “你说的没错,可是本王不相信西江王真的是传说中的傻子,这次婚宴应是另有目的,但具体如何还要商裕自己考量,你我便安静在此接应吧。” 秋婉玉不知吴衣心中担忧,但见吴衣不愿多话便也安静下来。 婚宴开始,西江王月倾华和程娇娥三拜过后,按照西江的习俗便是当场摘下盖头,程娇娥本就模样秀丽,此时一身红装更是引得周遭惊艳,商裕坐在座位上安静的喝酒,至始至终没有抬过头。 就在众人一片欢喜的氛围内,商裕却是一杯酒接着一杯酒,程娇娥知他酒量,当即便有心阻止,西江王看到她的眼神认为面前之人是准备好按照计划行事,当即便配合的和程娇娥一同走到商裕面前。 尹千章眼神冰冷,宁锦亦是全神戒备。 “国主,今日是本王和娇娥的大喜之日,料得你和我们之间总是很有缘分的,不如便一同饮下这杯酒。” 程娇娥皱眉看着商裕,见他面色苍白,竟也看不出一丝喝过酒的痕迹,程娇娥上前一步道,“天奕国主,本王妃敬你。” 一句王妃让商裕脸色更加难看,不过他还是举杯朝程娇娥笑了笑,“王妃见谅,朕目不能视物,难以周全礼数。” 程娇娥心下疼痛,饮尽杯中酒,却在商裕要喝下的时候拦住了他的手,察觉到商裕手掌的冰冷,程娇娥开口道,“本王妃略学过一些医术,见国主脸色应是病的不轻,还是不要喝酒了,如此只会加重身上的伤势。” “王妃说的是,朕受教了。”商裕放下酒杯突然起身,程娇娥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商裕居然就势握住了程娇娥的手,“王妃心思澄明,想来也不会说谎,不知王妃本名到底为何?” 程娇娥皱眉,不知商裕要做什么,但倒也符合自己本来要做的事情,她便是要想办法让自己水到渠成的和商裕离开,西江王的目的是商裕身上的五方玉,但商裕不肯说程娇娥只得继续调查,无论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这是程娇娥暂时带着商裕等人离开的最好理由。 西江王冷然的站在一边,他自然只当是一出好戏。 “国主这是什么意思?” 商裕起身,“王妃之前言自己名唤程娇,奈何朕有一名贵妃名叫程娇娥,一字之差,更是模样相似,朕的贵妃平白失踪,不得已朕只得昭告天下说贵妃已死,如今再见王妃实在难免勾起内心回忆。” “国主这是何意,莫非是觉得本王的王妃便是你失踪的贵妃?”西江王见商裕这幅神态,便认定商裕是见到程娇娥便难以自持,明明知道面前之人就是程娇娥,可却难以相认。 四周安静下来,众人皆不知这其中还有这样的缘由,一个个瞪大眼睛的盯着商裕几人的方向,程娇娥面不改色,却只担心商裕的身体,商裕道,“难道西江王敢说面前的人不是娇娥么?” “自然不是。”西江王冷哼,“本王说她不是,她便不是,国主在本王的新婚之夜说这些事情是不是有些不合适,是否有些喧宾夺主了。” 月倾华话音刚落却见商裕手执一杯酒朝地面洒去,程娇娥不知商裕要做什么,只是怔然的看着商裕,商裕道,“朕还等着王上签订盟书呢。” 西江王道,“没想到国主还有这个心思,来人拿盟书来。” 很快就有人捧着盟书上前,尹千章看着盟书上的内容然后跟商裕认可了这份盟书,的确是两国的停战书,商裕叹了口气这便是程娇娥努力想要换来的东西么,可是商裕却感觉的到其中的古怪,那种古怪是根本无法言说的。 他拿在手中突然毫无预兆的撕碎了,接着便听到四周传来兵器出鞘的声音,商裕此举无疑是在挑衅西江王月倾城。 月倾城冷然的看着商裕,心中倒是并没有多少愤怒,一边的程娇娥惊讶的看着商裕,听商裕开口道,“朕说过,朕的江山朕自己来守护,朕不需要你为我付出,若是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承认你的身份,那朕只能强行带你离开了。” “报,宫外有天奕的军队,已经围住了皇宫。”士兵进来禀报,脸色难看。 西江王挑眉,“本王一时疏忽,没想到天奕国主居然出尔反尔。” 第987章 逃离 事情比月倾华想的还要顺利,他本来还想着需要装扮成程娇娥的叶棠儿刺激商裕几句商裕才会如此作为,这样在天下人眼中丢脸的是商裕,在天奕的百姓眼中是商裕为了一个女子抛下了本来唾手可得的盟书,这样一切的罪责都会担在商裕身上,如此便是一举多得。 商裕并未抬头,似乎极为疲惫,“王上既然敢让朕的军队今日西江,便是想好了如此,难道现在不是王上想要的么?” “诶?”月倾城冷笑,“国主这句话说的巧妙,倒像是本王要引起战争了,本王可是时刻期待着和平呢,国主扣下本王的阿姐本王尚未说什么,今日是本王的婚事,国主又来捣乱,你说本王还该对国主手下留情么?” “朕不需要你的手下留情。” 商裕朝后退一步,尹千章宁锦都已经拔剑,眼见便混乱起来,四周都是宫人的喊叫声音愈发大了起来,程娇娥当机立断从头上拔下来她早就准备好的簪子,那簪子背后是一把匕首,趁着西江王不注意程娇娥已经把匕首怼在西江王的脖子上了。 “都住手。”程娇娥开口,四周便猛然安静下来,商裕看不见只是茫然的朝程娇娥这边转头,尹千章道,“娘娘用匕首控制住了西江王。” 商裕立刻道,“立刻退出去,护送娘娘离开。” 此时一片混乱,因为西江王被控制,所以其余的士兵们不敢随便动手,感受着脖子上的寒凉,西江王冷笑道,“你的反应倒是很快。” 他的声音不算大,只有程娇娥能够听见,程娇娥知道西江王这句话是说给叶棠儿听得,当即冷笑道,“王上还不快点成全我们,否则你今晚便要人头落地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当真有要杀了月倾华的意思,这段日子一直被月倾华玩弄在鼓掌之中,程娇娥自然也是有怒气的,脸色更是难看。 月倾华笑了,“叶棠儿,你可不要忘记了,南疆子民的性命都掌握在我的手中,若是你带不回五方玉,那本王这次的牺牲,将代表着南疆人的死期,以及你和叶挽,无论你们逃到天涯海角,只要本王想你们都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那王上可要专心一点,至少现在王上的命是握在我的手中的。” “来人。”西江王看着面前的女人大声喊道,“你们看不见本王的命就要没了么?” 士兵们无人敢上前,生怕程娇娥会突然动手,她几乎把身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抓住月倾华上了,“王上,放商裕他们离开,否则你知道下场的。” 月倾华感觉不到身后的人的真心,但又觉得她这句话是真心实意说出口的,若是自己没有达到她的要求,她的匕首就会毫不留情的刺下来,这显然不是月倾城希望的,但他也只是把这个当成自己的错觉。 “放他们走。” 商裕和程娇娥的突然作为让西江王宫内的宫人和大臣们都是不明所以,程娇娥依旧手持兵刃,四周的人无可行的机会,商裕不肯走,尹千章和宁锦当机立断不给商裕思考的机会,竟是强行的带商裕离开,宫外的士兵一拥而入,此时已然是混战的局面,尹千章道,“宁锦,公子便交给你,我这就去把娘娘救出来。” 尹千章知道若程娇娥不能得救,商裕也根本不会离开,他虽为文臣,但武功亦是不曾松懈,见宁锦点头便转身朝殿内奔入。 程娇娥抵着月倾华的脖子已经见了些微的血色,“现在怎么办?” 若是月倾华直接放程娇娥走,那样只会惹得众人怀疑,月倾华悠然的在程娇娥手中还甚是享受,实在让程娇娥难以忍受。 月倾华开口道,“聪明的叶棠儿难道想不到办法离开么?” 就在此时尹千章突然出现,程娇娥拧眉拿起匕首快速的在月倾华的肩膀上划了一刀,这一刀足够狠,但却也不致命,无论如何现在的月倾城不能死,否则根本不知西江余下的势力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月倾城吃痛,也根本没想到面前的人会对自己下手,尽管叶棠儿一直十分胆大,但在自己面前一向十分收敛,此番作为的确让月倾城惊讶。 士兵们迅速接住月倾城,便要去追程娇娥,尹千章已经拦在程娇娥面前,便在此时外面传来再一次的通报,“报,城外有大军攻城,请网上速速裁决。” 本来准备让叶棠儿悄无声息的离开,没想到商裕居然这么大阵仗,月倾城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是什么表情,他的目的本也不是为了现在处置商裕等人,更何况真正的程娇娥还在自己的私牢之内。 月倾城捂着肩膀上的伤口道,“放他们离开吧。” “王上?”众臣仍有不甘,月倾城冷声道,“难道你们想让本王流血致死么,还是说你们有能力保住王城不被天奕践踏?” 西江自然也有西江的弊端,月倾城离开之后西江一直无将,纵然势力不断强大起来,可将才难求,大多是一些没有战斗惊艳的毛头将军,这也是为何月倾城一直没有真正攻打天奕的原因。 大殿内一片兵荒马乱,尹千章已经带着程娇娥和商裕汇合,众人快速朝城门移动,水其和燕回的战力十分强悍,再加上吴衣亲自上阵利用奇门遁甲之术迷惑的守卫兵团团转,根本不及反抗什么。 此时天色黑的深邃,程娇娥一言不发,更是心有所及,还未出宫程娇娥却突然顿住脚步,“阿裕,你们先行离开,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置。” 商裕怎么肯让程娇娥一人离开,“不行,你必须同我一起离开。” 程娇娥凝神,干脆不回答,只是挣脱开尹千章的束缚转身便跑,程娇娥在这里呆的时间久了很熟悉,尹千章虽然有意阻拦但根本来不及。 见尹千章没有追上,程娇娥方自捂着小腹,神色亦是凝重起来。 第988章 惊中惊 商裕双目难视,此时更是无能为力,尹千章道,“公子,我们先行离开,这个时候还是相信贵妃娘娘的决定吧。” 商裕怎么能够放心,但也知不能耽搁,只得和尹千章等人离开,若他双眼此时能够看见东西,他也不会如此狼狈,更不会连做决定都如此艰难。 私牢外。 程娇娥见到十七,十七和程娇娥虽无深交,但此时见到十七其实程娇娥也明白了叶棠儿是如何交换自己和她的了。 “叶挽已经送出去了么?” 十七点头,“已经交到子溟姑娘手中了。” “叶棠儿呢?”此地无人,程娇娥也不担心别人听见。 十七道,“在里面。” 程娇娥朝私牢内走去,叶棠儿见到程娇娥突然笑了,“你说若是现在我把你我的身份再次交换,是不是你便再也没有机会离开这里了?” 程娇娥点头,“你说的没错,除了子溟我还安排了一个人在叶挽身边。” 叶棠儿皱眉,“什么意思?” “此人只听我一人的命令,而且我和她之间有着彼此才能够明白的暗号,若是回去的不是我,那么叶挽必死无疑。” “没想到你也会威胁人?”叶棠儿叹了口气,“罢了,你的聪慧的确在我之上,而叶挽也不喜欢我,所以我也没有必要非要去讨嫌,当初给你吃下的并非是毒药,只是一颗灵芝丸罢了。” 程娇娥道,“我也知道,我是医者这件事瞒不过我。” 这件事倒是在叶棠儿的意料之外,“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帮助我?” “叶挽此人心性纯善,的确没有必要作为政治的牺牲品,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若是你信得过我,日后我也会寻得机会救你离开,只要你这段日子慎行伪装不要在月倾华面前露出马脚,我必然会为你某得生机。” “你说的是真心话么?”叶棠儿有些惊讶。 “你我并无深仇大恨,这件事是你帮了我,我很感激,必会报答。”程娇娥缓慢道,“而且我也相信你之前对我说过的话并非全是假象,你是当真想要离开这里过上隐居的日子吧。” 程娇娥不再多说,朝十七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宫内一片混乱,程娇娥手持之前月倾华给她的玉牌一路畅通无阻,而她的脸也早就悄然的用蛊术换成另外的模样,神不知鬼不觉。 商裕等人出了城门,吴衣却不见程娇娥,再见商裕脸色知道此番行动对于商裕来说已是为难,他的双眼阻止了他的行动,此时只是勉强支撑。 “娇娥呢?” “娘娘说她尚且有事处置,便一人又回了西江王宫。”尹千章拧眉说道。 吴衣道,“娇娥不是会胡来的人,商裕你该休息了,快上马车,至于娇娥我在此处等待。” 攻城已经暂时压下,若一时攻城倒还起到牵制作用,但时间长了根本就失了威慑,商裕却皱眉不允,就在众人认为程娇娥不会出现的时候,她却再次出现了。 依旧是那身鲜艳的嫁衣,她一扬手脸上的伪装便尽数消失,“走吧。” 吴衣总觉得眼前的程娇娥有些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什么地方不一样,但眼下不是多言的时候,程娇娥更是直接朝商裕走去,“阿裕我回来了。” 这场名为和谈的闹剧,却在天奕国主当场抢亲,甚至率兵攻城之后结束了,西江王被刺伤,死去的懿贵妃重新回到众人的面前,消息传回京城之中更是人人震惊,太上皇勃然大怒,百姓们亦是无法接受他们的皇上为了一个女人牺牲了这大好的和谈机会,不过这也都是后话了。 马车上,商裕昏睡过去,程娇娥正在为他把脉,燕回等人早已被安排出去,至于叶挽程娇娥则是和子溟约定让其带着叶挽前往西江和天奕接壤的云城会面。 此时马车上只有程娇娥和商裕以及吴衣,程娇娥不说话,吴衣便也不开口,商裕始终都在沉睡。 末了程娇娥突然抬头,“我记得我应该是有一位师父的。” 吴衣点头,“怪医薛城,但是当初你和他分别之际,薛神医外出云游,如今想要寻其踪迹恐怕难上加难,但我知商裕状况不好,我会尽力替你寻找的。” “多谢兄长。”程娇娥开口道谢,才又把商裕的手塞入被中,程娇娥亦是有自己的思量,他知道这件事乃是自己父亲所为,“兄长,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乃是我父亲做的。” 吴衣皱眉,“是谁告诉你的?” 商裕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程娇娥,只有可能是有心之人为之,想到商裕身边的人,吴衣只能想到这件事和燕回有关,当下便冷了脸。 程娇娥摇头,“是谁告诉我的并不重要,无论如何此事我都会给商裕一个交代的。” “那是你父亲,你又要如何给商裕一个交代,娇娥,我不希望你为难自己。”吴衣担心程娇娥做出什么不可扭转的决定,脸色登时变得更加难看,“而且商裕也不会希望你在他和你父亲之间做出选择的。” “但阿裕的毒总是要解的,我师父难寻,那现在唯一的可能就是希望我父亲能够有解药,若是一直拖着,阿裕的眼睛就会彻底瞎了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了,而且这毒药也会延缓伤口恢复的速度,因此阿裕身上的伤才过了这么久也没有恢复。” 吴衣也会一些医术,知道程娇娥说的都是真的,“是我连累了他,你之前的警告都是对的。” “娇娥,你该知我没有恶意,我也不希望你做出的是离开商裕的选择,商裕也许不是一个完美的君主,但对你他从未有半分假意,若你当真嫁给西江王,你觉得商裕真的能够眼睁睁的看着你嫁给他么?” 程娇娥此时异常冷静,她尚有许多事情要做根本来不及分辨什么,“兄长,辛苦你了,我的事情我自己知道,我也有承担后果的觉悟,至于之后的事情请让我自己决定。” 第989章 求医 一直到了云城,商裕都未曾清醒,西江并未有多余举动,和谈破裂,但西江还不至于立刻便攻来,尤其是西江王城经此乱局,朝内也是人心难安,西江王更是受伤,需要卧床静养。 西江王昭告天下,言天奕国主背信弃义,抢夺王妃,尽管这其中还有不为人知的事情,便是程娇娥的真实身份,不过普通百姓哪里会知道这些关键,只当商裕是个强盗,狼子野心,此举分明就是在挑衅西江王的权威,西江内外是一片群情激奋,不过众人行至云城已经是天奕的领地,倒是不曾听闻太多关于这次宫变的消息。 到了云城,众人暂时休整,商裕的状况不适合劳碌奔波,只得暂时休养,尹千章亦是写下书信回了京城。 燕回自从那日和程娇娥交涉之后反倒是对程娇娥态度好了起来,但所谓的好了起来也就是见面点点头,程娇娥仔细的看过燕回的药并且称赞了燕回的爷爷,她看得出这药方十分罕见,若非燕回的爷爷只怕商裕就算侥幸没死在海上,也迟早会因为毒发而死。 燕回端着药进入客栈房间,见程娇娥坐在商裕床前,尽管燕回对此十分嫉妒,但程娇娥毕竟是商裕名正言顺的妻子,自己什么都不是,想到这里燕回压下了自己的心思。 “药煮好了。”燕回把药碗放在桌子上,声音有点大,程娇娥根本不在意,若是之前程娇娥料想会是一计白眼,亦或是其余的神色,总之是不会让燕回得意的。 “多谢了燕回姑娘。” 燕回很不满意,“阿玉姑娘长姑娘短的,你也姑娘长姑娘短的,既然你我都是女子,便直接称呼我燕回,难道贵妃娘娘嫌弃我的身份?” 程娇娥摇头,“燕回,你天真率性,我很喜欢你的性格,而且你是商裕的救命恩人,若是日后你有需要,程娇娥必然全力以赴。” 燕回显然不愿多说这个话题,当下只是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你这样的人真的很无趣,倒是和阿玉很相似,不过你既然知道了真相那你还准备继续留在阿玉身边么,若是我定然不好意思继续留在阿玉身边的。” 燕回说的是实话,见少女一脸娇憨之色,多半是没学过什么坏心思,只是天生的善妒罢了,程娇娥没有否认,“你说的是,但现在阿裕的情况我暂时无法离开,我要想办法治好他的毒伤。” 燕回道,“就连我爷爷都没有祛除根源的办法,不过这毒既然是你父亲所为,你为何不去找你的父亲?” 程娇娥垂眼,“我已经给我父传书了,若我父亲看见必然会赶来。” 燕回不知程娇娥的心思,当即也只是点点头,“罢了罢了,我不跟你计较,只要阿玉的身体能够恢复,我相信他迟早会明白不能把你留在身边的。” 等到燕回离开,程娇娥才缓慢的拿起桌上的药,嘴角微微勾起,心中泛起些许自嘲,燕回说的没错,最没资格留在商裕身边的人便是自己了,只是现在她还不能走。 察觉到床上的人似乎醒了,程娇娥试探着呼唤道,“阿裕,你醒了?” “娇娥。”商裕想要起身不会被程娇娥拦下了,“此地是云城,我们已经离开西江了,你不必担忧,燕回姑娘给你熬了药,快些喝下吧,否则就要凉了。” 商裕顺从的喝下药,虽然看不见但程娇娥却觉得商裕时时刻刻都在注视着自己,她鼻头发酸,到底还是没有做出什么别的反应来。 见商裕把药喝得干净,程娇娥起身想要把碗送出房门,却听身后一阵响动,竟是商裕强行下床不知为何摔在地上,他身体极为虚弱,毒伤拖得久了又一直都在奔波,此时更是体力难支。 “阿裕?”程娇娥变了脸色,手中的碗也顾不得拿,一扬手摔在地上,商裕试图起身,在程娇娥的搀扶下总算是站起了身子,他面色有些发青,“抱歉,是我成为了你的拖累。” “胡说八道,你的身体需要静养,听闻我之前拜过一位师傅,那位师父是个神医,我会想办法联系到他给你解毒的,无论如何我都会治好你的。” “当时你回西江王宫做什么去了?”商裕突然发问,程娇娥一愣然后笑了笑,“我做了什么很重要么,先下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希望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为何突然决定同我回天奕。”两人明明贴的很近,可程娇娥却觉得他们已经渐行渐远了。 “皇上是在质问我么?” 商裕沉默,屋内的气息算不得温热,商裕衣着单薄此时却也感觉不到寒冷,他突然笑了,“你回来就好,我不问了。” 见商裕妥协程娇娥却觉得内心难过,她转身去捡碗,商裕道,“碗碎了便让下人来处理,不要割破手了。” “我没有那么娇弱。”程娇娥懒得多言,把地面收拾干净转身离开了,这房间让她觉得窒息,商裕的态度更是让程娇娥感到恐惧,她受不起商裕的纵容,宁愿商裕质问她怀疑她,甚至赶走自己,尽管这样程娇娥会感到伤心,但也可以心安理得一些。 入夜。 程娇娥离开客栈前往之前和子溟约定的地方,叶挽虽然蠢笨了些好在子溟还算是聪慧的,此地距离西江有很长一段距离,程娇娥也不担心被别人发现,至于商裕那边她亦是不认为叶挽对天奕有什么要挟。 “你是?”叶挽虽然和程娇娥有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可因为私牢内太过昏暗所以叶挽并不知道程娇娥的模样,此时突然见到程娇娥还有点怔然。 “叶挽皇子贵人多忘事,正式认识一下,我是程娇娥。”程娇娥并未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正如叶棠儿所言叶挽绝对不会怀疑什么的。 叶挽果然很惊讶,但并未深思,“你就是程姑娘,人比声音还要美。” 程娇娥有些无奈,“从此以后皇子就是自由身了。” 第990章 探听 叶挽一路上都是十分震惊的状态,他本以为自己出来必死无疑,万万没想到居然得救了,甚至离开了西江王宫。 一路跟着子溟叶挽也不是没想过询问,奈何子溟口风极严,叶挽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担心问的多了让子溟生气。 “可是,我没有地方去。”叶挽仔细想想,“南疆以灭,我也没有别的亲人了,不如程姑娘以后我就跟着你吧。” 程娇娥皱眉,“这不太好吧。” 叶挽道,“有什么不太好的,我什么都会做。” 程娇娥显然不信,叶挽捏了捏自己的小胳膊道,“我很有力气。” “挽公子,您还是算了,夫人早就看出你什么都做不得了。”子溟自然知道叶挽的脾性,毕竟叶棠儿最关心的人就是叶挽了,只有叶挽自己不知道罢了。 相较于这个世界,叶挽实在是太单纯了,程娇娥也不放心叶挽一个人离开,“算了,你先跟着我吧,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不简单,若是跟着我仍需小心谨慎,你过往的皇子身份便要彻底忘记了。” 叶挽拍拍胸脯,“本来也没记着,不是什么吉利的身份,我叶挽孑然一身,在哪里都是一样,本来也不是什么尊贵的人。” 这点倒是没说错,程娇娥点点头,嘱咐两人收拾东西前往自己等人下榻的客栈休息,回到客栈之后却见客栈内兵荒马乱的,燕风等人见到程娇娥都是松了口气。 吴衣从人群后走出,见程娇娥面色仍旧不见缓和,“小妹,你这是去什么地方了?” 程娇娥不明所以,“发生什么事了?” “商裕醒来不见你,担心你自己离开,便吩咐众人去找,等到大家回来之后却不见商裕了,现在除了我们几人,剩下的人都出去找了。” 吴衣便是认定程娇娥不会在现在放下商裕便决定留在客栈内等待程娇娥,程娇娥凝神但还是有些摇晃,商裕不见了,还是因为自己。 “云城只有这么大,阿裕的眼睛还未恢复应该不能走的太远,现在便叫上所有人一起去找。”程娇娥转身便走,一边的叶挽和子溟不明状况,叶挽还纳闷的问,“子溟,商裕是谁啊?是不是对程姑娘很重要啊?” 商裕是谁子溟还是知晓的,当即便使了眼色让叶挽闭嘴,程娇娥道,“子溟,你先带挽公子休息,暂时不要离开这里。” 子溟点头,“夫人放心,子溟会照顾好挽公子的,不会让挽公子乱走。” 程娇娥没有多言,转身便朝客栈外走去,吴衣皱眉的看了看子溟和叶挽,抬步朝程娇娥前进的方向追去。 “小妹,那两人是?”吴衣一直觉得程娇娥这次回归中透着古怪,毕竟商裕的决定只是仓促之间的,虽然能够救人离开,但绝对不该如此轻易,就像是西江故意放众人离开一样,而这其中唯一的变数便是程娇娥。 程娇娥知道瞒不住吴衣,便直接了当的道,“其中一人是南疆皇室仅剩下的叶挽皇子,另外一个则是我在西江的婢女。” 一个叶挽的身份足够吸引吴衣的注意力了,程娇娥并不打算把子溟的身份告诉吴衣,果然吴衣拧眉道,“为何会从西江带回一个南疆的皇子,况且南疆皇族不是被西江王尽数消灭了么,为何还会留有一个皇子?” 程娇娥不愿继续多言,这其中的关键皆在叶棠儿身上,程娇娥不愿叶棠儿浮现在众人眼前,如此对自己和叶棠儿都不利。 “兄长,此事日后我会同你解释,但眼下商裕的安危才是最为重要的,若寻不到他,我无心做任何事情。” 此时夜已深沉,四周鲜少有百姓走动,但四处传来寻人的喊叫声,分明是都在寻找商裕,奈何商裕却无影无踪一般。 云城府衙。 “真是晦气,这么晚了还有人敲鼓,大人估计又要气的胡子歪了。”府衙内,衙役们互相吐槽着,外面擂鼓响得很,很快就有两个男人扯着一个黑衣男子进了府衙。 那两个男人衙役们认识,正是他们大人的妹夫,和妹夫家的弟弟,沾亲带故,平素就在云城横行霸道也无人敢管,也不知这倒霉蛋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他,衙役们一个个保持沉默不敢再议论了。 云城县官杜匀桦骂骂咧咧的走出来,见是妹夫张青云仍旧看不出几分好脸色,不过总算是没有发火,“怎么回事?” “姐夫,这个小贼好生胆大,居然摸进了我们的染坊,好在发现的及时,要不然多半就要被他偷去财物了。” 张青云是开染坊的,他弟弟张青风跟着他一起干,两人习惯了横行霸道,根本也顾不得什么别的,见到一人闯入染坊,便认定他是找事的,尤其是发觉眼前的人还会些功夫,还弄得两人有些狼狈,好在他是个瞎子,到底还是被自己两人控制住了,并且用绳索牢牢困住,连嘴巴也堵了上。 地上的人正是商裕,他本是知道程娇娥不在便下意识的担忧程娇娥会突然离开,便亲自出去寻找,没想到无意之中闯入一个染坊,明明言语可以说的明白的事情,但因为坊主习惯挑事,便认定商裕是来此偷东西的。 商裕也察觉出两人的恶意,急于脱身,奈何因为眼睛的缘故终是被两人算计,此时商裕根本无法开口,亦是无法挣脱绳索的禁锢。 杜匀桦果然大怒,看着地上的人道,“偷窃是重罪,来人先重打二十大板,丢入监牢明日堂审。” 不由分说,商裕已经被衙役扯起身体,他双目难视,有口难言,张青云和张青风自然是十分得意,刚才商裕下手很重,两人身上现在还觉得疼痛,眼见刑杖打在商誉被身上张青云和张青风总算是高兴起来。 衙役们知道张青风两人和杜匀桦的关系,自然不敢懈怠,没一下都用尽力气,二十下过后地上的人已然昏厥。 鲜血染红了衣襟,不过因为是黑色的并看不清楚。 第992章 狐假虎威 程娇娥冷眼看着那县官当众说瞎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百姓们终究是被他统治所以不敢多说什么,吴衣道,“既然大人说自己秉公办理案子,便请大人把张青云此人请来,如此便可证明大人说的话。” 杜匀桦也不敢继续和面前几人交涉,当即只能在心里恳求张青云等人这次是真的被那犯人偷了东西,自己才能再赚回面子。 杜匀桦认为自己乃是朝廷命官,就算面前几人再怎么胆大也不可能真的对自己动手,他咳嗽一声,看着地上不断诶呦翻滚的衙役们道,“还不快去把张青云和张青风带来,要是带不来你们也都不用干了。” 闻言,众衙役们试图起身,但却都难以起来,程娇娥道,“他们恐怕没有半月起不得身了,既然大人如此着急,不妨大人亲自去请。” 杜匀桦什么时候丢过这么大的脸,此时脸都要绿了,可是下首的确无人可用,百姓们也一个个的装聋作哑,他在心里骂了无数遍,奈何只能朝门外走去,经过程娇娥等人的时候杜匀桦还加快了脚步。 “你们这些刁民,等着本官回来。” 衙内安静下来,百姓们都注视着如同天降的程娇娥,还有些善良的百姓担忧的提醒,“姑娘,这位杜大人可是睚眦必报,你们若是没有绝对的把握还是不要得罪他为妙,而且听闻他京中有人。” 程娇娥挑眉,“多谢大娘,无论他京中有什么人,今日这案子若是审不清楚,他都不必做这个官了。” 天奕皇宫。 宫内传入商裕即将回朝的消息,自然也牵扯了商裕大闹西江王婚宴的事情,此去并未谈成,反倒是反目成仇。 太上皇气的把殿内的事物全部砸了干净,商裕为了女子和西江王反目成仇的消息早就传遍了,而太上皇也知晓了那个女子正是程娇娥。 当初商裕肯宣布程娇娥的死讯太上皇便觉得奇怪,他本有心拿回属于自己的皇位,更是不满商裕许久,但前一段日子他根本难以挑出商裕的错误,只得暂时沉寂下来,可此番商裕却是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西江的势力如日中天,商裕居然敢如此胆大妄为,当真是为了那个女人什么都做得出来,朝内人心浮动,更是皆不满商裕此作为。 偏僻宫殿内。 宫中乱成一团,自然无人注意到此处,月倾城和沈祁愿这些日子又恢复了之前的感情,月倾城几次三番的说自己便是背后的凶手,但沈祁愿却模棱两可的未曾说信也未曾说不信,只是对月倾城更加的纵容。 “你说商裕抢走了华儿的王妃?”月倾城虽然几次暗示沈祁愿带自己离开,但沈祁愿却一直没有应下,为此月倾城其实有些不满,但现在她能够搭上的人除了沈祁愿便是婢子红红,红红根本没有本事带她离开这里,只有沈祁愿有这个本事。 可沈祁愿的心终究是忠于天奕的。 “是。”沈祁愿面带愁容,“皇上此次回来面临的怕是天奕众人的责难了。” “华儿娶的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让商裕如此作为?”其实月倾城内心已然有了猜测,虽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程娇娥离开天奕已是不争的事实,除非她要真的相信程娇娥已死。 “我猜西江王妃便是懿贵妃娘娘。”沈祁愿安静的说出口,月倾城亦是发觉沈祁愿愿意跟自己分享所有秘密,但却一直不愿带自己离开,恐怕便是认准了自己会被困在这里,为此沈祁愿也对她更加纵容,无论月倾城想要什么沈祁愿都会尽力满足。 月倾城叹了口气,“没想到商裕居然还是为了程娇娥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怕西江和天奕难以有和平的未来了,那我也难以离开此处了,就算能够离开我的身份仍旧是商裕的华贵妃,你我之间无法长相厮守。” 沈祁愿神色暗淡下来,“抱歉,是我无能。” “祈愿,带我离开,这样我们就可以寻个山青水绿的地方退隐了,到时候谁也找不到我们,我不是西江的长公主,也不是天奕的华贵妃,我只是你一个人的妻子。” “若真的有那一天,必然是我求之所愿。”沈祁愿语气只见温柔,似乎是对此极为期待,但月倾城知道沈祁愿不会轻易改变他的看法,只怕就是到了现在也不愿意带自己离开了,当初的欺骗到了现在冷却恐怕足以让人想的清楚明白。 “你果然还是不愿意相信我。”月倾城冷笑,“既然如此,我都已经承认我的罪行了,你为何不把我交给郑询元,向他说明我犯得一切罪过。” “倾城,你知道我不会这么做的,无论你过去做过什么,我都不愿你再提起了。” “沈大人不是大公无私的么,如今这又算是什么,算是对我的一点点怜悯么?”月倾城虽然身处囹圄深久,但一身气势犹存,此时多半是真的生气了,更是眼带凌厉,沈祁愿毫无反应之间月倾城已经拔刀朝沈祁愿打去。 沈祁愿却没有还手,任由月倾城的刀刺来,直到刀停在自己的脖子前,月倾城却没有动手,“你是算准了我不会下手,还是宁愿死也不愿带我离开?” “沈祁愿生是天奕臣,死是天奕鬼,无论如何皇上和贵妃娘娘都是我的恩人,恕我此时无法带你离开,西江局势紧迫,西江王野心勃勃,而西江长公主素来都是西江的第一战将,若是你因此回归西江,我便是最大的罪人了。” “原来你心里什么都明白。”月倾城突然收了刀,“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这里跟我虚与委蛇,难不成你认为我会需要你的怜悯?” 不知为何月倾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觉得胸口一痛,她只当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题,但心口的疼痛却难以压抑,“你一直都把当成一个骗子,你却是更加高明的操局手,看我挣扎丑态百出,你却不为所动。” 第991章 愤怒 程娇娥等人寻了一夜,却依旧没有找到商裕,商裕不可能私自离开,此时还未回来只有可能是遇见了什么危险。 吴衣告知了程娇娥商裕路上遇刺的事情,程娇娥此时已然六神无主根本分辨不了什么,她怎么也想不到,当时不过是因为商裕睡下,所以自己短暂的离开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房间内气氛凝重,燕回更是很生气,但水其一直拦着,所以燕回没有说话的机会,吴衣开口道,“既然一直没有下落,那边前去通报官府,商裕出使西江本就是天奕百姓都知道的事情,虽然我们人手充足,但有了此地官府的介入必然会更加顺利。” 程娇娥点头,转身便要去找官府,但她行的太快了,竟直直的就要摔倒,好在吴衣眼疾手快,燕回看不下去,“程夫人,您若是真的坚持不住便快些去休息吧,找阿玉的事情我们来办就好了。” “燕回姑娘,小妹是天奕的贵妃娘娘,你既然身在天奕的国土,便该知晓尊卑,不能因为你是商裕的恩人便让众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耐与你。” “北狄王恕罪。”水其连忙拦着燕回,担忧燕回继续胡说,“燕回,你先回房间吧。” “水其哥哥,分明就是这个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回去休息,她也应该回去休息,要不然也不知道是找人还是照顾人了。”燕回也没说谎,她本身是医者,看得出程娇娥的身体不对劲,只怕是也有隐疾。 “燕回姑娘,多谢你。” 怎么也没想到程娇娥居然朝自己道谢,燕回觉得不是滋味,但依旧不愿说什么软话,却听程娇娥道,“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尽管吴衣一直看燕回不顺眼,但此时也知燕回是在提醒程娇娥要注意身体,程娇娥不开口,无人能够劝服她,吴衣皱眉跟在程娇娥身后,一行人前往云城的府衙准备继续寻人。 云城府衙内。 “大胆贱民,见到本官还不跪下?” 商裕此时半是昏睡状态,根本听不清楚县官在说什么,他身上被缠着锁链,难以移动,四周是百姓指指点点的声音,多半是昨晚没有喝药的缘故,商裕的听力也因此变得极差。 “大人,这人是个瞎子。”一旁的衙役提醒道。 “咳,是个瞎子就更胆大了,居然敢偷窃,本官治理云城许久,这一个月来也没有什么偷窃的案子了,你是这个月的第一个应该重判,按照律例偷窃应该判什么罪啊?” 一边的文书开口道,“应该判斩手罪。” “好,那就判他个斩手罪,我们云城一向是路不拾遗,不该有这样的偷窃贼出现,甚至被人发现还伤人,更是罪加一等,来人啊立刻执行。” 县官扔下令签,便有人拿着斩手的大刀前来,百姓们对此还有些疑惑,虽然说地上的人犯了偷窃罪,但至始至终没有见到受害者,有知情的人说出这件事和张青云有关,众人便明白了,地上这人根本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云城人人都知县官大人护短,此人眼生想必并非云城之人,也不知云城县官的秉性。 大多数人都闭上了眼,不忍看眼前年轻人即将断手的惨状,就在千钧一发之时,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怒斥,接着便是一群人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个白衣女子,她身后跟着一名紫衣男子,端是看样貌就贵气逼人。 至于其余的人一个个皆是武功高超,根本不给那拿刀的人反应机会,刀便已经被夺走并且插入一边的墙中。 县官横行霸道惯了,怎么也没想到会遇见这样的情况,白衣女子已经蹲下去看商裕的情况了,正是程娇娥,几人本是来此寻找县官寻找商裕的,却不曾想商裕居然就在县衙,这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的。 “商裕?”程娇娥扶起商裕,商裕才算是清醒,奈何因为毒发的缘故根本难以开口,程娇娥拧眉,“宁锦,千章速速带公子回客栈找燕回姑娘,此处便交由我和兄长便可。” 尹千章和宁锦不再犹豫带着商裕便要离开,此时那县官方反应过来,“大胆匪徒,可知这里乃是县衙,你们居然敢当着本官的面劫人?” 宁锦和尹千章根本不理县官,两人武功极佳,这些衙役根本不是对手,宁锦和尹千章顺利带着商裕离开,地上已经躺着一群伤兵了。 “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么?” 程娇娥冷着脸看着在台上跳脚的县官,“我看是大人你要造反才是。” 大概是程娇娥这句话说的太笃定了,那县官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吴衣安静的站在程娇娥身后并未准备插手,毕竟他足以感受到程娇娥的怒火。 “你且说说他犯了什么罪?” 程娇娥气势十足,加上身边的人一个个武功高强,就算县官有心想要制服,却也无能为力,光是实力上他们便无法对抗面前的人。 “你们不要太嚣张了,真的以为这县衙是你们能够亵渎的地方么?”那县官允自支撑着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但眼前人着实让他有些慌张,毕竟程娇娥和吴衣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人,一时之间杜匀桦也有点恼恨自己昨日的决定了。 “大人是没听清楚我的话么。”程娇娥再次重复道,“既然大人认定他有罪,那请大人说明白是什么罪。” 杜匀桦道,“偷窃罪,本官不是说的很明白了么?” “偷了什么,所偷何人,为何县衙之上不见告状之人,难道这偷窃之罪是凭空而来的么?” “这……” “姑娘,被偷的正是县官的妹夫张青云。”旁边有人看不下去开口说出了真相,云城的百姓也早看不过县官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庇自己的亲戚,此时见程娇娥等人自然觉得不凡,也希望能够改变这样的情况。 “原来是大人的妹夫。”程娇娥意有所指,那县官一下便怒气勃发,“谁允许你们胡乱开口的,是本官的妹夫又如何,本官可是秉公判案。” 第993章 钱财 沈祁愿拧眉,却亦是不知如何回答,他知道月倾城最想要的就是自由,但他无法给月倾城自由,所以也因此他对月倾城更为纵容,也算是弥补内心的愧疚,但沈祁愿知道月倾城是他唯一的挚爱,也是他此生不曾有过的心动。 此时解释什么也是多余,沈祁愿起身,“我先离开了。” “商裕什么时候回朝?”月倾城也冷静下来,既然沈祁愿觉得愧疚于自己,自然是什么都愿意说,他觉得自己根本无法从皇宫中离开,也因此对自己更加的纵容。 “听闻皇上身体抱恙,多半要耽搁一段时间,暂时无法回朝了。”沈祁愿开口。 “身体抱恙?”月倾城挑眉,“难道商裕在西江受了伤?” 其实这件事月倾城亦是觉得透着古怪,她是了解月倾华的,若是月倾华真的想要留住王妃,必然不会让商裕等人轻易的带人离开的,怎么会如此轻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故让月倾华放人离开,此时又得知商裕受伤的事情,也不禁让月倾城多想。 “听闻乃是旧疾。”这件事说来连沈祁愿自己都有些奇怪,当初商裕离开的时候明明看起来身体健壮,而且那段日子商裕的行事习惯大改,沈祁愿也因此和商裕之间产生些许隔阂,不过沈祁愿也知是自己的要求过分,没有多想,此番得知商裕旧疾才更觉得古怪。 “旧疾?”月倾城道,“我可不曾听闻商裕有什么旧疾,难道是因为那位王妃耽搁下了?” “我也不知。” 月倾城道,“程娇娥的身体一直不好,若是因为程娇娥耽搁下也是很有可能的,凭借商裕对程娇娥的喜爱,必然会想尽办法为她隐藏,只是商裕此举把天奕的子民置于何地,我可是听闻这次乃是和谈之期,却因为一个女人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沈祁愿也知商裕这番作为太过任性,但也知让商裕放弃程娇娥根本不可能,“这既然是皇上的选择,皇上必然也想好了万全之策。” 月倾城冷笑,“什么万全之策也比不得失去民心啊。” 云城府衙内。 张青云和张青风一路之上早就听杜匀桦说了一路了,当下也是很气愤,他们想不明白什么人居然敢在府衙闹事,甚至连自己准备处置的人,还敢多加置喙。 府衙之内,程娇娥等人安静等待着,见三人一同前来,还好整以暇的给三人让了个位置,程娇娥道,“你们说他偷了你的钱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张青云没想到为首的是个女子,而且态度果然十分直接,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无礼,张青云当即道,“哪里来的无知妇人,难道不知道案子是由大人来审理的么,你是什么人也敢在这里大呼小叫。” 张青云还未反应,却有两人已经站至张青云身后,其中一人乃是秋婉玉,另外一个也是随从的侍卫,两人身手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那张青云甚至来不及哼一声,就被按跪在地上了。 “现在可以好好说了么?”程娇娥道。 那张青风还想折腾,不过被杜匀桦拽住了,至少在无力上杜匀桦知道自己等人不是面前几人的对手,尤其是跟在程娇娥身后的紫衣男子看起来也十分不好惹,至始至终还从未出过手,此时正握着长长的烟杆,安静的注视着众人。 “那个小贼昨晚趁乱摸入我们染坊,然后四处寻找,定然是来偷东西的。” 程娇娥被气笑了,“所以他根本没有偷你们任何的东西,是你们认为他要偷东西是么?” 张青云被按的生疼,此时也没了办法,只得回答道,“是,但是他那个样子除了是贼我们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他双眼失明,且身中剧毒,行走都是艰难,你觉得他有可能特意前去你的染坊偷东西么?”程娇娥问的很直接,那人亦是清楚商裕是个瞎子,但当晚被商裕打了几拳,所以心中不爽,此时却分明是碰上了硬钉子。 “这,我们怎么知道。”张青云低了头不敢回答,“当时只顾得抓贼,根本没有分辨这么多,就算我们是冤枉他了,那又如何,他闯入我们染坊本就是居心叵测。” “那又如何?”程娇娥冷然的注视着眼前的人,“你的一句话便轻而易举的要了别人的一只手,既然如此,那今日我便也要你一只手,不过是一只手而已,相信你也不会拒绝。” 此时杜匀桦等人才是真的恐惧起来,因为他们感受得到程娇娥说出这句话是真的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甚至是丝毫不顾忌什么。 “你……你要做什么?”张青云也害怕了起来,“这里可是讲王法的地方,不是你们靠着武力就能解决一切的。” 程娇娥笑道,“你凭什么认为他会去偷窃你的染坊,你的染坊中是有什么宝贝的东西值得他前去偷窃。” 言罢,程娇娥从怀中掏出之前准备给县官希望县官能够帮忙找人的银票,尽数撒在了众人面前。 “今日这件事算你走运,若非是他身体抱恙,定然要处决于你。”程娇娥没有说出商裕的身份,她也不愿让更多人知道商裕的身体如此虚弱,那县官若是再看不出面前几人的身份与众不同也妄做县官这么多年了。 “若是再让我知晓你在此为非作歹,我必然保证你官位不保,小命亦是难保。”在此耽误的时间已经够长了,程娇娥不愿多做逗留,尤其商裕的身体还需要仔细照料,她必须立刻赶回去,这云城也能继续留下了。 出了府衙,吴衣道,“便这么放过他了么?” “还能如何呢,商裕此番不宜暴露,尤其是你们说来时尚且有刺客,此时更是不宜有其余的动作,还是以商裕的身体为首要,其他的都不重要,至于这县官,迟早会得到他应有的惩罚的。” “你说的有理,好在商裕是找回来了,但见商裕的情况,应是被他们用了刑。” 第994章 父女相见 回到客栈,燕回正在给商裕处置伤口,见到程娇娥便脸色难看,“到底怎么回事,商裕本就受了伤,此时更是伤上加伤,难道你们真的不准备让他活了么?” 程娇娥根本没有心思和燕回多言,只是上前去为商裕把脉,果然如同燕回所言,商裕的情况十分不好,“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么?” 燕回点头,“好了,但是因为受伤的缘故,所以毒发作的更快了,我的药给他吃下去了,也不知有没有用处。” 见商裕双目紧闭,程娇娥更觉内心不安,恰好此时客栈老板来敲门,“夫人,外面有一老者找你,说是收了你的信来此与你会面。” “是谁?”吴衣其实若有所感,但见程娇娥神色方再次询问,程娇娥道,“大家先散了,此地留下燕回姑娘一人便好,人多反倒会让气流不畅,影响商裕的恢复,兄长你同我一起吧。” 燕回不知是什么人前来居然让程娇娥放下商裕,但看出程娇娥并非是故意散漫,料想她的确有事。 吴衣同程娇娥离开,一楼座位上果然见熟悉之人,正是程娇娥的父亲程胥,一段时间不见程胥看起来苍老许多,他身边并无其他人,不知是否是一人孤身前来,程娇娥站在楼梯之上,却不知要以什么面目去见程胥,一时之间更是百感交集。 她曾经最为敬佩的父亲,如今却伤害了她最爱之人,这其中的缘故更是弯弯绕绕根本说不清楚。 “父亲。”程娇娥率先开口,程胥听到呼唤声音才抬眼去看,又见程娇娥身后的吴衣,他脸色一凝,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娇娥,为父寻了你许久,却不知道你这段时间究竟去了何处,此时见你依旧和这些人在一处,便知你还是不曾从京城的漩涡之中抽身离开,为父亦是无能为力。” “娇娥不求别的,只希望父亲交出当初给阿裕下毒的解药。”程娇娥一言便惊得程胥起身,吴衣沉默的观察着程胥的一举一动,见他模样倒当真像是不知商裕还活着。 “你说什么?”程胥赫然大惊,语气更是不及收敛,他素来沉稳,此时这样的举动更是彰显了程胥的愕然。 “父亲很失望商裕没死么?” “怎么会没有死,当初我给他下的毒药本就是无解之毒,更何况他早该葬身大海,朝堂之上的那个商裕根本不是商裕,娇娥你不要被欺骗了。”此地乃是客栈,程胥终究还是收敛了声音,却也顾不得避开吴衣了。 程胥心有所感,觉得商裕当真未死,但这对于程胥来说实在是惊涛骇浪,他不敢相信商裕居然还能够侥幸不死。 “那毒药无法可解么?” 程胥点头,“无法可解,为父便是要让他万劫不复的,怎么可能还会给他生机,他虽然说喜欢你,但身为一国帝王,却不曾给过你什么实在的保护,甚至一次又一次的让你陷入险境,他根本不能给你幸福,为父不希望你继续跟着他受苦,还有你的母亲,她的死也和商裕脱不了干系。” “那封信根本不可能是阿裕所写,父亲你也知道,又何苦把这一切都怪罪在阿裕身上,你既知他身为帝王,便该知道他亦是有许多身不由己,女儿的心思女儿自己知晓,尽管我之后失去记忆,但每每思索依旧不忍心怪他,我知道他一直都在顺从于我,若非要说这一切的根源,倒不如说是来自我的任性,若父亲真的想要找一个顶罪之人,为何不找我。”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程胥脸色不见缓和,“他的毒无药可救,就算他侥幸在海中不死,这毒药迟早会要了他的命,他能够坚持到今日必然是有奇遇,否则绝对无任何生机。” 程娇娥沉默的闭上了双眼,过了许久才睁开,“父亲,你的选择真的让我很失望,我没想到我最尊敬的父亲居然会是伤害阿裕的凶手,若是娘泉下有知,必然不希望你会是这样的选择。” “若是缳汐泉下有知,亦是不愿你继续跟在商裕身边。”程胥开口,“商裕的确对你很好,但是他的周围充满了危险,为父做出这样的选择便是希望你能够从中拔除,并且和天奕皇室再无任何瓜葛,可惜你不知我的苦心,你的母亲从始至终关心的人都是你,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便是云霄也及不上你在你母亲心中的地位,可是你却一直不知怜惜自己。” 沉默,吴衣亦是沉默的注视着两人,他知道程胥和程娇娥之间的事情自己根本无法插手,而程胥的选择亦是这错误的开端。 “娇娥。”就在此时,却听楼上传来商裕的呼唤,程娇娥三人同时抬头,程胥亦是掩盖不住内心的震惊,见到商裕居然真的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而他失明的双眼亦是昭示着他曾经的罪行。 “商裕,你……”程娇娥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她突然叹息道,“你都看见了,我本来想寻我父亲为你解毒,奈何父亲亦是无能为力,这段日子我早就知道真相,跟在你身边便是试图能够弥补一二,若我父亲这边没有办法,我会寻找我的师父怪医薛城,无论如何都要恢复你的身体。” “不必勉强。”商裕突然清醒来,燕回根本拦不住,见不得程娇娥商裕便难以安心,“这不怪你,若这便是我的命,我也认下了。” 程娇娥突然朝商裕跪下,“我知道这件事是我父亲之过,但血缘难断,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我愿意代父向你赔罪,我亦知赔罪无用,待我寻到解救你的方法之后,便任由你处置,还请你放过我的父亲,若我当真寻不到救你的办法,待你离开,我便追随你而去。” “我本就想压下此事,却不知是何人告知与你。”商裕沉默的笑了,“程先生说的没错,这一切都是我之过错,若非我无能,也不会连自己的妻子都无法保护。” 第995章 情苦 “当初利用了程家夺取了皇位,如今真正坐在这个位置上,我却发觉我并不适合这个位置,现在反悔已然不及,既然你愿意任由我处置,那便答应我,若是这毒当真没有办法,待我死后,你便离开京城,好好活下去,如此我方能答应你的请求。” “阿裕……”程娇娥心下大恸,却不知此时还能说什么反驳的话,这便是商裕能够给她的纵容,事已至此,程娇娥难以想象当初商裕的心情,甚至是侥幸未死之后到如今更是难以自持,程娇娥感念商裕的恩情,但一旁的程胥却始终不肯缓和脸色,这件事他亦是从未后悔。 “若是你想清楚,为父永远都欢饮你回来。”程胥显然不愿多留,起身便要离开,不过却被吴衣拦住了。 “程伯父,你该知道商裕的身份乃是一国之主,若他真的想要对你不利,早在他从海中回来之后便大可直接对你动手,甚至可以悄无声息的连程娇娥都不清楚不知道,可是他却未曾这么选择,你认为他是忌惮于你么?” 程胥脚步一顿,却听吴衣继续道,“伯父的确是手段高明,甚至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了一件许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但是伯父可有想过,若非程娇娥夹在其中,你根本没有接触到商裕的机会,你的成功本就是基于商裕和娇娥之间的关系。” 吴衣顿了顿,“程伯父,今日商裕对你的纵容,也是因为程娇娥的缘故,当然我也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说出此事,希望伯父日后还是适当收敛,这样的好事不会总是降临在你的身上。” 程胥冷哼一声,吴衣也收回了拦路的花斗,见程胥大步离开,程娇娥亦觉得心中疼痛难忍,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和父亲之间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娇娥。”商裕缓步下楼,燕回跟在他身后不是滋味,本想拦着商裕出门,奈何商裕根本不听劝告,燕回早也习惯面对程娇娥之时商裕难改的脾气秉性,此时只得小心扶着商裕。 “阿裕,抱歉,还是让你为难了。”程娇娥知道商裕根本不可能在自己身上发泄怨气,所以这次的选择无疑是商裕单方面的妥协。 “无妨,我从不在意这些事情,既然那是你的父亲,便也是我的父亲,哪有人会和自己的父亲计较的。”商裕笑笑,“昨日你突然出门是为了何事?” 此时商裕语气平稳,倒也看不出异样,难得见商裕有说话耳朵心思,程娇娥道,“本是为接回西江的两个朋友,没想到引起你的误会,在你身体好转之前,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若是朕的身体好了,娇娥便准备离开朕了么?” 程娇娥的确不曾继续奢望能够和商裕长长久久,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她都不适合继续留在商裕身边了,“那便等到阿裕的身体好转之后我们再继续说。” 怪医薛城踪迹难寻,商裕身体难支,程娇娥四处留信妄图能够寻到薛城的踪迹,奈何却一直没有消息,不得已众人只得先行回转京城。 程娇娥亦是不曾忘记五方玉交托,一月之期十分短暂,虽然程娇娥并非南疆之人,但既然应下,便不能真的视若无睹,南疆子民何其无辜,她亦是不愿悲剧发生,而眼下叶挽在自己身边,却还对这些事情浑然不知。 商裕回朝,自然不是真的商裕回朝,他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进入京城之后便第一时间转入郑宅之内了。 尹千章则再次扮成商裕入宫,首要面对的就是太上皇的责难,果然尹千章凳子还未坐热,便听太上皇传令要见自己。 尹千章好整以暇,却早就想好了托词,有些事情商裕亲自为之定然困难,但对于尹千章来说却是十分容易的。 太上皇寝殿内。 看见归来的人,太上皇依旧有几分不熟悉之感,尹千章朝太上皇行礼,言辞间带着疲惫,这自然也是伪装给太上皇看的。 “儿臣知晓太上皇唤儿臣来此所为何事,必然是为了西江和谈失败的事情,但恕儿臣直言,父皇真的认为西江和天奕之间有和平的可能么?当然也是有可能的,然而却是不经历战争根本无法取得的和平。” 本以为外界传闻商裕负伤,此时再见到商裕他应是气焰有所收敛,可眼前的人却不见半分伤病之态,除却眼中的疲惫之外,更是无懈可击。 “既然父皇不开口,那儿臣便继续说下去,西江和天奕素来有旧怨,无论是因何缘故,西江王都不可鞥轻易的放下仇恨,这次引儿臣前去本就是个局。”尹千章语气不见舒缓,依旧严肃,“父皇应知懿贵妃之事,当初本也不是身死,而是失踪,儿臣不想失了颜面便言她乃是身死,如今我却在西江婚宴之上见到了懿贵妃程娇娥。” “孤就知道是这个女人让你改变了决定。”太上皇怒然。 尹千章摇头,“非也,虽然见到懿贵妃儿臣亦是十分惊讶,但西江王的行为亦是不能让儿臣苟同,他本无意与天奕签订和平盟书,一切只是为了让朕看见他的王妃乃是程娇娥而已,想要借此打压儿臣,甚至把儿臣的性命留在西江。” 尹千章的话中真真假假,太上皇根本无处分辨,也无法分辨,实在是面前的人在说道程娇娥的时候太过于冷静了,根本不像之前那般在意程娇娥的时候。 “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太上皇还是十分怀疑。 “不然父皇认为儿臣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么?”尹千章冷笑,“还是说父皇觉得儿臣若是办了此事,便不配坐在皇位之上了,难道父皇是有了更好的人选?” 太上皇没想到尹千章居然直接说破他的心思,当即便有些尴尬,“皇上,你既然归来便该知晓朝野上下对你议论纷纷,该如何处置你应该迟早想清楚。” “儿臣会仔细思考的。” 第996章 治病 商裕被送入郑宅之后,程娇娥自然随之陪同,回到京城之后程娇娥又收到了程胥的一封信,信上的内容很简单,言之他又去询问了制作这个毒的主人,那人依旧说此毒无解,若侥幸未死,会影响中毒之人的大脑,使得中毒之人反应迟缓。 想来这段日子商裕的反应,程娇娥料想便是毒之过,商裕的确被这毒害的不轻,无论是行动还是思维,都和之前差距甚大。 夏初,还算不得多热,商裕在院子内晒太阳,尹千章难得抽空同商裕报告近来宫中的发展,太上皇因着尹千章的态度所以没有什么其余动作,毕竟若是西江王先行毁约,那这件事便无从指责了,而且尹千章也没有把程娇娥接回的意思,对外依旧是懿贵妃身死,这件事让太上皇十分奇怪。 尽管奇怪,可眼前之人又恢复了过往的无懈可击根本让太上皇无从挑错,朝中大臣以安平侯为首虽然几次三番的想要对尹千章问罪,奈何却因着西江突如其来的安静弄得不明所以,明面上两国明明是彻底的闹掰了,可西江王却没有任何动作,当然这也是尹千章十分疑惑的事情。 “公子,我想不明白为何西江王迟迟没有动作,想来想去,这变数必然在懿贵妃娘娘身上,只是娘娘回来一直忙于照顾公子,除却从西江带回来的那两个人之外似乎并没有任何异状。”尹千章一直怀疑程娇娥回来的目的,奈何程娇娥并未提出任何其他的要求,尹千章也无从查起。 商裕缓和了一阵,才皱眉道,“娇娥一直在我的身边,并未做别的事情,西江王的心思难猜。” 尹千章也知商裕情况,眼下商裕根本难以给尹千章什么正确的回答,当即尹千章也只是起身,“公子,那我便先离开了,等到过几日再来看你,我不敢经常来此,担心被有心人发现。” 他顿了顿,“皇后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再过几月便要出生了,公子……” “按照我过去告诉你的便可。”商裕多半是真的累了,一句话说完竟然就歪过头睡了下去,尹千章没办法,只得去寻人,程娇娥立刻上前扶过商裕。 “这段日子辛苦大人了。”程娇娥朝尹千章致谢,尹千章见商裕真的睡去这才开口,“程君姑娘。” “这个称呼,若非当时青韵告知于我,我都不知我还用这个欺骗过别人,丞相大人,过往的一点小恩不必记挂于心,你对商裕的帮助早就是我无法弥补的大恩了。” “既然如此,那臣可否请教娘娘几个问题?” 见尹千章开口,程娇娥没有拒绝,“待我送阿裕进屋。” 燕回和程娇娥之间倒是平和许多,也许是因为商裕的情况一日比一日严重,也许是两人反倒是产生了一些心照不宣,程娇娥并不介意别人喜欢商裕,这恰好证明商裕的优秀,而他本身身为帝王,她亦是不曾奢求什么唯一。 程娇娥身上的衣服极为宽松,但她极瘦所以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只有程娇娥自己知道,她已然怀了四月的身孕。 尹千章在院内等着程娇娥,见程娇娥把商裕交给燕回。 “臣冒犯,娘娘不介意燕回姑娘陪在公子身边么?”尹千章询问。 程娇娥笑了,“我看得出燕回对商裕是真心实意的,有一个真心的人能够陪在商裕身边我还有什么好介意的呢,对此我也只是感谢罢了,况且燕回姑娘的医术亦是十分高明,商裕如今的身体更要依仗燕回姑娘的药,而我却是无能为力。” 谈到商裕的身体,两人都觉得沉重,尹千章顿了顿了没打算继续说这件事,而是道,“臣有几件事想要听娘娘的亲口回答。” 程娇娥挑眉,“恰好,我也有几件事准备找丞相大人解决。” 寻了个隐蔽之处,两人相对而立,尹千章直觉程娇娥是有所隐瞒的,但当下却也不能操之过急,“娘娘要说何事,臣洗耳恭听。” “你想问什么,我可以为你解答。” “娘娘带回的两人其中一人乃是南疆的皇子叶挽,另外一人又是什么身份?” 尹千章果然机智,更是观察入微,程娇娥虽然说子溟是自己的婢子,但子溟却对叶挽处处关心,这其中自然是另有缘故的。 程娇娥开口道,“子溟乃是西江王妃叶棠儿的婢女,叶挽是叶棠儿的兄长。” “莫非娘娘还和西江王妃有所牵扯,可是臣听闻西江王妃已经被西江王软禁。” 程娇娥道,“这便是我要和你说的,西江王妃叶棠儿并非被软禁,真正被软禁的人乃是程娇娥。” “娘娘这是何意?”尹千章脑子转的极快,立刻对程娇娥的身份产生了怀疑,程娇娥笑了,“丞相大人不必如此激动,我是真正的程娇娥,一路走来我应该也没有什么值得丞相大人怀疑的地方,但一开始西江王是软禁了我,而叶棠儿则利用西江王准备好的人皮面具让叶棠儿伪装成了我,所以最初几日你们见到的程娇娥其实是叶棠儿假扮的。” 尹千章心中了然,怪不得最开始见到的程娇娥总让他觉得奇怪,尤其是那个时候商裕也怀疑了面前人的身份,但是后来却没有了怀疑,“娘娘是何时恢复自己身份的?” “第二次见商裕,便是我了,当时我在牢中见到叶棠儿,答应帮他救出叶挽并且带叶挽离开西江,我们两人换了身份,但这件事西江王并不知,那日的一切本就是他陪叶棠儿演的一场戏,目的便是为了让商裕带叶棠儿离开,只是他不知道商裕带走的不是叶棠儿,而是真正的我。” “西江王为何要让公子带走叶棠儿,这其中到底是什么缘故?” “五方玉。”程娇娥缓慢的吐出这三个字,“丞相大人可有所耳闻?” 尹千章摇头,“何谓五方玉?” 程娇娥摇头,“我也尚在调查,商裕应是知晓但却不愿多说,所以我需要丞相大人的帮忙。” 第997章 秘密背后 尹千章不知五方玉是什么,但见程娇娥神色绝对不像是在搪塞自己,“娘娘需要我做什么?” 程娇娥道,“西江王奢求此物,只怕这五方玉不会简单了,但现在商裕不愿说,也许我还可以去询问一人,请丞相大人想办法带我入宫,让我见月倾城一面。” 尹千章也知这件事的重要性,西江王想要的东西,必然不是简单的东西,程娇娥继续道,“西江王应该已经从南疆取得了一块五方玉,按照西江王的意思,商裕手中应当是有两块的。” 尹千章皱眉道,“既然叫五方玉,难道不应该有五块?” 这也是程娇娥一直以来疑惑的问题,尹千章继续道,“或许娘娘应该去问问北狄王。” 商裕等人回京城之后,吴衣便再次告别了,离别之际吴衣单独找过程娇娥,也询问了程娇娥是否在西江留存什么问题,若是无法解决可以随时来找自己,程娇娥知道自己今生欠吴衣的下辈子恐怕都难以偿还了,所以她不愿意让这件事牵扯到吴衣身上,但尹千章的提醒也让程娇娥担忧,若事情当真如此,只怕便不是吴衣能够独善其身的问题了,五方玉的秘密是属于各国上位者之间的秘密。 尹千章虽然做了一段时间的天奕国主,但显然还并未触碰到这禁忌一般的五方玉。 “你说的有理,但北狄王多番帮助我们,此时我已不愿劳烦他了。”程娇娥叹息,“丞相大人,你是阿裕信任的人,也是我信任的人,阿裕现在的状态只能麻烦你继续顶替他的重任。” 尹千章是能担大任之人,此番回到京城之后也并未引起太大的骚动,民间对商裕的做法依旧不满,不过尹千章却四两拨千斤,有的时候不是自己所做的事情,身处旁观者的角色反倒是更好解决问题。 尹千章不必和太上皇讲亲情和血缘牵绊,也不必顾忌朝中大臣的非议,毕竟那些本就是针对商裕的,而他只是替商裕处理事情罢了。 “娘娘不必说这样的话,既然千章选择了这条路无论如何都会走下去的,等到公子恢复,我便会立刻卸任,公子想要怎么处置千章,千章都心甘情愿。” 程娇娥笑了,“那便拜托丞相大人了。” 尹千章点头,“晚上我会派人来接娘娘的,只是娘娘要同公子说清楚,否则公子见娘娘不见,只怕又要闹起来了。” 商裕被毒影响了思维,程娇娥也知商裕现在离不得自己,“关于之前阿裕被刺杀一事,丞相大人可有头绪?” 商裕当初路上被刺伤本就十分古怪,尹千章一直在调查但是不得其法,虽然怀疑过程娇娥的父亲程胥,可是后来得见程胥,程胥分明是不知商裕还活着,见到商裕惊讶的神色根本难以伪装,更妄论策划那么一场刺杀了。 “回禀娘娘,臣尚未有任何思路,公子未死一事本是机密,除却我等几人根本无人知晓,臣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 程娇娥没有继续追问,“罢了,总会露出马脚的,既然有人想要杀阿裕,便绝对不会放弃,这些日子我已经让郑将军等人加强防守,若是能够引出此人最好,引不出也算保护阿裕的安全。” 入夜,尹千章派人如约来接程娇娥,来人正是常德,两人相对片刻,常德恭敬的开口,“娘娘,请上马车。” 程娇娥笑笑,“如今我已不是贵妃了,公公不必客气。” 常德内心复杂,这段时间商裕性格大变,虽然他一直觉得奇怪但却也无从诉说,这次听闻商裕是带回程娇娥,可是却迟迟不见程娇娥入宫,商裕也并未提起程娇娥,常德之前是看着商裕和程娇娥之间的感情,如今变成这样也让常德觉得古怪。 常德担心商裕,还是忍不住开口,“娘娘,您和皇上之间到底是怎么了,您为何不回皇宫,现在又为何住在郑宅?” “常德公公,商裕信任你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你不会乱说话,所以常德公公还是不要继续询问下去了。” 常德不知尹千章和商裕交换身份的事情,程娇娥也不希望常德继续询问下去,常德点点头,不敢多问。 对于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宫殿,程娇娥感触颇多,但现在显然不是感触的时候,在常德的指引下,程娇娥来到了月倾城如今居住的寝殿。 从外看去荒凉如斯,配上月倾城前半生的辉煌,程娇娥居然感到些凄凉,月倾城的确是一个有本事的对手,或者说是程娇娥这段日子以来遇见的劲敌,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么多复杂的心思交杂在一处根本无法言说月倾城此人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常德同看守的人说了什么,便朝程娇娥道,“娘娘,可以进了。” 程娇娥进入了这座寝殿,殿内没有点灯,出来迎接的是个模样清秀的婢子,“你是?” 常德上前道,“红红,你们家娘娘呢?” 红红皱眉,见是常德立刻态度恭敬起来,“回禀公公,我家娘娘已经歇下了。” 常德道,“叫你家娘娘起身吧,有贵人来此,要见她。” 红红心中不悦,程娇娥此时白纱遮面看不见模样,她不知眼前人是谁,但更不明白为何自己说了月倾城歇下了还非要见面。 虽然不愿,但红红知道常德的命令大部分便代表了商裕的命令,她终究只是一个婢子,还没有能力拒绝皇上的命令,福了福身子之后转身去叫月倾城了。 月倾城当然没有睡下,没晚都是月倾城和沈祁愿的私会时间,虽然商裕归来,但这件事也没有断,毕竟商裕很少会关注月倾城,沈祁愿也心甘情愿的来见她,尽管来人之间的气氛古怪。 “是什么人来了?” 刚刚有人通报的时候,沈祁愿就已经起身躲在了月倾城的床上,红红进入果然只见月倾城坐在桌前。 红红摇头,“回禀娘娘,奴婢也不知是什么人。” 第998章 昔日恩情 月倾城察觉到气氛的古怪,抬手把桌上另外的杯子收起,“常德亲自带来的人,想来不简单,也许是她来了。” 红红不明所以,月倾城道,“请她进来吧。” “是,可是……”红红又犹豫起来,她环顾四周不见沈祁愿,但这大殿只有一个出口,沈祁愿必然还在房间内。 “放心。”月倾城抬眼,红红这才福了福身子转身出了内殿,常德和那白衣女子都站在一边,红红探究的又仔细的看了看白衣女子,担忧被发觉查探之意红红同时开口道,“娘娘已经醒了请两位进去。” 程娇娥朝常德点点头,常德立刻道,“红红,你同我一起离开。” 没想到常德居然要让自己离开,红红想要留下却没有办法,只得跟着常德一起离开了。 其实常德也是不放心的,毕竟程娇娥不会武功,可月倾城的武功却是众人皆知的,她孤身前来见月倾城,倘若有任何危险都无法避免。 不过皇上对此没有否认,常德也只能默认程娇娥自己进入月倾城的寝殿。 推开内殿的门,程娇娥嗅到空气中的清冷滋味,这宫殿虽然不算大,但想来也是没有几个人,因此少了人气,显得格外的荒凉,她脚步十分稳重,见不得几分情绪。 “既然来了何必遮遮掩掩。”月倾城开口,她依旧是一身红衣,双眸明亮,只不过比之前清瘦了些。 殿内只点了一盏烛灯,有些昏暗,程娇娥笑了,“好久不见了。” 她抬手扯掉脸上的白纱,露出本来的面目,月倾城始终笑着,见到程娇娥也没有太惊讶,“我现在应该叫你弟媳还是懿贵妃呢?” “倾城公主虽然身处囹圄,但却耳听八方事,你我之间还需要这些虚假的试探么?”程娇娥笑了,“长公主殿下,如今你已是阶下囚,却依旧生活如此滋润,看不出几分狼狈,必然是有贵人在背后相助才是。” 月倾城眯着眼,“你来此有什么目的,直说吧。” “五方玉。”程娇娥缓慢吐出三个字,“说出五方玉的秘密。” 月倾城凝神,“那是什么,我从未听过,怎么,难道是什么稀世的宝贝?” “我一直都在想,西江王被人传精神有异,到底是什么人做的,难不成是西江王自己。”程娇娥似乎没听到月倾城的回答一样,“到了西江之后,我也几乎被西江王骗了过去,连他自己都接受了这个说法,并且以此来欺骗众人,或者说是欺骗他想欺骗的人。” 月倾城安静的听程娇娥说话,脸色虽未变,但眼中却多了几分情绪,“你想说什么?” “西江王的精神并非有异,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正常人,而从一开始便是长公主你想要塑造他精神有异的假象,从而让其余人对他放松警惕,或者说你亦可借此欺骗西江的子民。”程娇娥叹了口气,“长公主辅佐西江王成长,且甘愿放权离开西江嫁入天奕,为了求两国和平,多么伟大的形象啊,可谁知长公主背后到底目的为何。” “程娇娥。”月倾城起身,“你说的这些话我都听不明白,我弟弟如何难道不是我比你更为清楚么?” “我怀疑西江王的异常便是你交给他的,是你让他装作精神有异的模样,可是你以为你能掌握他多久,你做错误的选择便是你放弃西江的大权嫁来天奕,事到如今你以为西江的一切还能够属于你么?” 月倾城冷笑,“程娇娥,你疯了么?” “是我疯了,还是你不敢承认,你来天奕的目的绝不单纯,天奕是西江的死敌,你也没有那么大度的心思,你来此本来就是为了消灭天奕,但一直不动手的原因我现在才想明白,你是为了五方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就算我真的在天奕做了什么,那也是天奕改得的报应,当初我父王惨死在天奕手中,如今我便是报仇又有什么问题?” 程娇娥笑,“你想让我和商裕反目,从而逼我离开,你算准我离开之后依旧放心不下商裕,必会前往西江,这从一开始便是你和西江王的目的吧?” 月倾城摇摇头,“你可以这么说,你也可以这么想,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我和华儿都是西江王族的幸存者,我们想要报仇有什么错么?” “你的仇我不予评价,这一点我也很为你感到心痛,可是除此之外你却也没有什么资格把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甚至随便伤害那些无辜之人的性命,更何况当年西江和天奕的战争本就是西江不安分于自己方寸之地对天奕起了贼心,战争是西江挑起的,天奕不过是正当的反击。” 月倾城冷笑,“是华儿告诉你五方玉之事么,可他若是告诉你怎么可能还让你离开西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是怎么离开西江的长公主难道没有听说么?” “就是听说了才觉得奇怪,华儿本就是我一手带大的,你说的没错,他精神有异一事是我传扬出去的,但只是担心他被有心人杀害,当时西江政权不稳,并非完全掌握在我们姐弟手中,我让华儿扮做这样的模样能够消除很多人的戒心,不过华儿似乎也习惯了这幅模样,就算是到了现在还时不时的装出那副样子,也许他不是刻意伪装,而是那个模样早就融入了他的内心。” “那长公主觉得西江王可还会挂念曾经的恩义,对公主你还心存挂碍。” 月倾城闭了闭眼,“我很清楚华儿的性格,便是他准备放弃我我也不会觉得奇怪,可是放你回来绝非华儿的选择,商裕亲自前往西江,妄论精兵一千,便是再多一倍若是华儿想要留下你都是轻而易举,除非你骗了华儿。” “长公主果然很聪明。”程娇娥叹息,“五方玉到底是什么,你若是不说,我也不介意揪出你房间的另外一个人。” 第999章 惊雷 月倾城和程娇娥对视许久,月倾城道,“你似乎变了许多。” 若是以往,程娇娥还不至于如此咄咄逼人,只有程娇娥自己知道,她的改变都是为了商裕,她不能再让商裕因为自己受到伤害,她宁愿自己解决这一切,也不希望再把商裕牵扯进来,好在对外还有尹千章,否则程娇娥根本无法想象现在的商裕要如何面对天奕的疾风暴雨。 “沈大人,不必躲藏了。”程娇娥道,“我在入宫之前便让皇上调查了你,询问了看守你的侍卫们得知这些日子有个侍卫一直告病,找了另外一个人代为看守,可查便侍卫册子根本不得见这位顶替位置的侍卫名字,这个侍卫便是沈大人屈尊降贵来此吧。” 沉默,月倾城一动不动,程娇娥也安静的等着,却见月倾城突然握住桌上的刀柄,“程娇娥,你不怕我直接杀了你么?” “我赌公主乃是惜命之人,我赌……” “倾城住手。”沈祁愿从床上一跃而起,还是程娇娥熟悉的模样,他脸色苍白,亦是看不出几分动容。 却听程娇娥继续道,“我赌沈大人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你杀死。” “沈祁愿,你看到了,是她在逼迫我,而非我要动手。”月倾城虽未拔刀,但眼中已然是凛然的杀意,程娇娥仍在叹息。 “之前我还以为长公主殿下对沈大人一点感情也无,如今我倒是改观了。”程娇娥感觉的到月倾城的紧张,刚才那些罪过月倾城都可以轻描淡写的应下,虽然有可能其中还有说谎的成分,可此时牵扯到沈祁愿,月倾城果然彻底变了脸色。 “娘娘。”沈祁愿看着面前的程娇娥只觉得内心复杂,如今世事变迁,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忠臣了,便是程娇娥真的要做什么,自己也的确没有否认的理由。 “沈大人,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会为了公主殿下做到如此,虽然我的记忆不全,但在别人口中的你是天奕的股肱之臣,更是商裕的得力助手,商裕对你的信任你应是知晓的,如今你却为了一个女子心甘堕落,你真的对得起商裕对你的栽培么?” “是臣的错。”沈祁愿突然跪下,“臣愿意承担一切罪过,还希望娘娘帮忙,能够救倾城一命。” 见沈祁愿如此,程娇娥也是无可奈何,感情当真是让人冲昏头脑,沈祁愿显然对月倾城情根深重,多半是内心还存在一丝清明才没有彻底被月倾城欺骗,程娇娥能够想到月倾城接近沈祁愿的原因,相信大半的原因必然是月倾城想要借沈祁愿的力量离开京城。 “你认为我把月倾城放出,她便真的会就此放弃么,天奕和西江早就无法共存了,这场战争是迟早要打起来的,我不想在这个时候给西江送去一位大将,你们之间的事情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让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但前提是月倾城你必须说出五方玉的秘密。” 月倾城冷笑,“好一个程娇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当初装作纯善的模样,如今却是撕破脸皮不死不休了。” “多谢你的夸奖,所以现在你可以说出五方玉的秘密了么?” 月倾城拿起茶壶缓慢的倒了一碗茶,“你确定你想知道这个秘密么,我猜你应是问过商裕了,可是商裕没有告诉你。” 程娇娥没有开口,商裕的确什么都没有告诉自己,当初见商裕脸色程娇娥便觉得这是一个不得了的东西,甚至让商裕觉得忌惮,尹千章亦是没有在商裕的寝殿内发觉任何异样,也不知藏在天奕的两块五方玉到底被商裕放到了什么地方。 “商裕不告诉你便是为了你好。”月倾城冷笑,“你确定你要听这个秘密么?” “要。”程娇娥答应的十分直接。 “相传五方玉乃是当年女娲补天剩下的五块奇石,因为被压在一处所以天长日久化成了一块玉盘,千年之前有人得到这块玉盘,那人乃是一族的统领,得到那块玉盘之后,那人带领族人攻打其余族群,传言他的族人如同天兵,力大无穷且不知疲惫,双目赤红犹如杀神,其余族群不敌,那人统一了周遭的族群被人封为地王。” 程娇娥皱眉,关于地王的传说她还是听过一些的,只是其中却从来也不曾有过五方玉的踪迹,地王钟无极,便是千年之前这片土地的主人。 “钟无极取胜和五方玉有什么关系?”程娇娥皱眉,“你不要欺骗于我,我不是来同你听这些神话故事的。” 月倾城却只是笑,“听起来的确很像神话故事,可这件事却是的确存在的,我们西江的祖先便是地王钟无极,你该知道当年地王建立了华越朝,华越朝却只存在了二十年,你可知是何缘故?” 程娇娥道,“钟无极虽然统一了当时的诸多族群,可他行事极为狠毒,更是苛政不断,引得民怒人怨,自然是引得四方起义,终于被当时的末辛族的族长吴珲行带领的军队消灭了,死前更是回顾自己的一生方觉得荒唐,不等沈珲行动手便自行了结了。” “这些只是史书上记载的,沈珲行乃是帝王钟无极的表侄,他杀了钟无极之后改写了历史,虽然也算间接的为钟无极保全了颜面,而真正的历史却早被淹没,只有我们西江王族才知千年的荒唐之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程娇娥直觉事情的重要性,月倾城道,“当年的地王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为何会突然侵略其余的族群,便是因为那块五方玉,地王捡到五方玉之后,每每做梦梦中都有人言他会做天下人的统领,做这片土地的王,每每如此之后,地王钟无极便相信自己有这样的能力,等他兴兵打仗之后,又梦到有人言只需让士兵接近这块玉盘便可拥有无比的实力,力大无穷且不会觉得疲惫,起初地王觉得疑惑便找人试验发现这居然是真的,玉盘能够给普通人强悍的实力,这足以令人感到惊讶和恐惧。” 第1000章 传说 程娇娥皱眉,“你越说越离谱了。” “这其中虽然有些可能乃是为了掩盖真相而强行加入的成分,但大抵的意思便是得到那块玉盘的人便会拥有一批不会觉得疲惫且力大无穷的军队,这便是五方玉的作用,后来的末辛王吴珲行亲自把那块玉盘碎成五块,分别交给了自己的四位统领让他们销毁,以及自己保存了一块,一直到了现在五方玉再未聚齐。” 程娇娥嗤笑,“西江王便是为了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相信五方玉真的有这样的作用?” “你不相信么?”月倾城语气愈发的阴森起来,“五方玉若非真的没有这样的作用,那为何商裕不愿交出,若是真的只是传说,那为何商裕不愿告诉与你。” 程娇娥不愿多言,月倾城已经继续道,“五方玉的存在便足矣证明野心,若非相信它的作用,当年那四位统领为何没有销毁,连末辛王自己也留下了。” “五方玉的传说若是真的,那西江王的目的便是要统一中原,做地王钟无极那样的霸主了。”程娇娥道。 “华儿的目的理应如此,他一向认为自己和地王钟无极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缺少了钟无极的运气罢了,可能因为西江本就是地王的后代的缘故,所以天生便比别的种族多处几分血气,五方玉本也该属于西江。” 程娇娥道,“若事实如此,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很多事情不是你能够阻止的,你既然能够回到天奕,必然是和华儿有什么交易,否则你和商裕都难以离开西江了。”月倾城好整以暇的,“知道了五方玉的作用,你又能如何呢。” 一旁的沈祁愿怔然完全不知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但看程娇娥的脸色沈祁愿便能够感觉到这件事的重要性,绝非是自己眼前看到的如此,定然背后还有更严重的隐忧,而自己心爱的女人月倾城却是这件事背后之人。 “当年那些和石头接触过的士兵如何了?”程娇娥询问道。 月倾城摇头,“这我怎么会知道?” “世上若真有这样的神物,为何后来末辛王得到此物不把此物留在身边,并且传给后代,若是后代有任何战争只需有这么一块石头,便绝对不会有人敢侵犯,你有想过么?” 月倾城顿了顿,“便是那块石头背后有更大的秘密如今也不是我能够阻止的了,正如你所说我被困在此处,华儿只怕早就准备抛弃我了,这其中应该还有你的功劳吧,我看得出华儿是真的很喜欢你。” 程娇娥不愿多说这件事,“我大胆猜测,五方玉只能让人短暂的获得力量,但是获得力量之后却是更大的隐忧,也许是性命之忧。” 月倾城一幅不在意的模样,“猜测都是枉然的,怎么选择都在你的身上。”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程娇娥问的毫无征兆。 “我的目的你不是很清楚么,我便是为了西江而来啊,到了现在身陷此地也许便是我的结局,虽然我一直以来都试图利用祈愿,希望他能够放我离开,可是沈祁愿这个人却对天奕十分忠心,无论我怎么旁敲侧击,他却都不曾有过一点动摇,事到如今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程娇娥不再多问,而是看向一边的沈祁愿,“沈大人还不离开么?” 沈祁愿起身,见月倾城一人坐在桌前却是带着几分落寞之姿,月倾城朝他挥了挥手,“你也听见了,我一直都是在利用你,所以你也没必要留在我身边了,我对你从来也没有什么真正的感情,你也不必对我抱有什么期望了。” “倾城,我……”沈祁愿欲言又止,但此时他却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只得叹息一声,程娇娥转身朝寝殿外走去,沈祁愿犹豫着终于还是跟在了程娇娥身后。 出了寝殿,常德见程娇娥身后的沈祁愿还有点怔然,一边的红红更是脸色大变,面前的人分明就是消失已久的懿贵妃程娇娥,但她又不敢多说什么,程娇娥见红红异状朝她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红红。” “没想到月倾城在这里还能再找到你这么忠心的婢子,既然你是忠心于月倾城的,那便好好待她,不要出什么差错,以及不要再有任何的侥幸心思了。”程娇娥虽然说的隐晦,但红红亦是额上见汗,程娇娥分明就是在说沈祁愿的事情,沈祁愿至少还是有官品的大臣,自己只是个婢子,若当真程娇娥想要惩治自己,根本就无法逃脱。 戴上面纱,程娇娥开口道,“常德公公我们离开吧。” 常德应下,不敢多言带着程娇娥和沈祁愿离开了月倾城的寝殿,一直到宫门口常德才犹豫的道,“娘娘,您不去看看皇上么?” “不必。”真正的商裕根本不在此处,尹千章也无需自己的问候,估计明日尹千章便会自行前来郑宅了,程娇娥根本无需着急。 这五方玉的事情也并非是着急便能够解决的。 出了皇宫,程娇娥和沈祁愿之间仍旧是沉默的,沈祁愿垂着头根本不知应该说什么,过了许久才听程娇娥道,“沈大人对倾城公主乃是一片真心,你想过带她彻底离开这片风雨么?” “娘娘恕罪。”沈祁愿猛然跪下,好在此时已经是深夜,街上根本无人,白衣女子和穿着侍卫服的臣子一站一跪,静默许久。 “我无法恕你的罪,你的君乃是商裕,而我只是一个女子罢了,若你真的要背叛商裕,相信你早就带月倾城离开了。” 沈祁愿道,“皇上乃是臣的恩人,娘娘亦是臣的恩人,无论如何臣都不会背叛天奕的,只是倾城她……” “情不知何起,奈何一往情深,从一开始月倾城怕就是有意接触你的,奈何你却对她种下深情,如今我让你放弃也实在是强人所难,但你也该知道,你们两个不适合再见面了。” 第1001章 怪医踪迹 沈祁愿依旧跪在地上,他看着程娇娥的背影,也知道程娇娥说的是对的,月倾城和自己的身份一直都是最大的沟壑。 “还有今日你听到的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程娇娥开口提醒,“沈大人应当是个明白人,虽然我记不清曾经和沈大人在卫城的那段日子,可是郑将军几次在我的面前提起沈大人,言及神大人的忠心。” 程娇娥顿了顿,“还有许多关心你的人,商裕也从不曾对你失望,否则光是你和月倾城私通一事,你便该知你的下场。” 此时的郑宅。 程娇娥本是给商裕吃了安神的药,却不知为何突然苏醒。 起初是燕回发觉商裕起了身,这些日子燕回也平静不少,她也不愿商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知程娇娥是唯一能够稳定商裕情况的人。 “阿玉,你醒了,你……”见商裕坐在床边燕回便有点心惊,“可是饿了?” 商裕摇头,“怎么不见娇娥?” “夜深了,程姑娘去休息了。”燕回眼也不眨的说道,“这些日子都是程姑娘在照顾阿玉你,所以有些累了。” “虽然知道了阿玉你的身份,可还是习惯喊你阿玉,阿玉你不会介意吧。”燕回本想转移商裕的注意,但商裕仍旧神色淡淡,听到燕回的话依旧是摇头,燕回就彻底没了主意。 本想再劝说几句,商裕却突然起身,燕回连忙拦着,“阿玉,你要去做什么?” “回宫。” “阿玉,你忘了你现在不能回宫么?”燕回也是知情者,现在皇宫之中有人顶替商裕的位置,这本来就是商裕和尹千章的计划,奈何这些日子商裕的反应越来越迟钝,也总是忘事,为此程娇娥经常跟在商裕身边不厌其烦的提醒他,这些也是燕回看在眼中的。 商裕脚步顿住,“是我无用。”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燕回扶着商裕生怕他摔倒,“不是这样的,等到你的病恢复之后自然就能回去了,阿玉你现在是个病人,所以好好养病本也没错的。” 商裕道,“娇娥是为了我所以四处奔波,本来为此努力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她,娇娥的父亲说的一点也没错,是我连累了她,我必须要回宫,不能再继续连累娇娥了。” 商裕的力气出奇的大,燕回是知道商裕会武功的,尽管燕回自己的武功也不弱,可依旧拦不住商裕。 “商裕,你要做什么去?”燕回惊讶于商裕的状态,不知商裕今晚到底是怎么了,明明白日还是正常的。 燕回声音很大,瞬间便引来郑宅人的注意,郑询元宁锦燕风等人相继出现,就连住在此地的叶挽和子溟两人也出来了。 叶挽住在郑宅之后虽然好奇,但夜晚一直提点他不要多问,叶挽便也安安静静的住下了,能够看见外面的天地已经是叶挽的奢望了,如今的他倒也不奢求别的了。 “公子?”郑询元等人习惯称呼商裕公子,此时见商裕明显状态不对,连忙拦阻。 “公子这是怎么了?”郑询元询问燕回。 燕风扯住了商裕的手臂开口道,“阿玉,你这是怎么了?” 水其暂时接替了京中的禁卫军,郑询元也因此有机会替商裕寻找怪医薛城的踪迹,郑询元的亲卫都在外四处寻找薛城的踪迹,奈何到了现在仍旧没有消息。 商裕甩开燕风的禁锢,燕风怎么可能让商裕离开,立刻又去抓商裕却被商裕躲开了,燕风道,“阿玉这是恢复了?” 燕回摇头,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头,“不能让阿玉离开。” 她是医者,众人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郑询元亦扯住商裕的衣服,“公子,还是回房间吧。” “放开。”商裕声音愈发冷肃,“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需要你们来替朕做决定。” 郑询元有瞬间怔忪,已经让商裕抽得空隙朝大门外跑去,宁锦开口道,“询元在等什么,还不快点拦住公子,你认为现在的公子能够出门么。” 宁锦一提醒,郑询元立刻反应过来,程娇娥还未回府,若是这个状态的商裕跑出府外不一定会发生什么,毒素侵蚀了商裕的大脑,谁知现在的商裕到底会做出什么来。 商裕不知今日是怎么回事,居然力气大了许多,郑询元等人不敢伤了商裕,所以多方掣肘,反倒是难以接近商裕。 “公子,娘娘还未回来,您千万不可随便离开啊。”郑询元不知如何劝告,奈何商裕此时铁了心要离开。 就在郑宅内陷入混乱之时,程娇娥恰好归来,推开门见商裕衣着单薄的站在院子内,程娇娥快步上前,“阿裕,你怎么了?” “娇娥?”商裕怔然,看着眼前的程娇娥,不等程娇娥反应,宁锦已经眼疾手快的把商裕打晕了。 宁锦托住商裕的身体开口道,“公子的状况越来越严重了,若是一直寻不到怪医薛城的踪迹,娘娘准备如何?” 程娇娥道,“我要去寻一个人,也许会有机会。” 当初不得已离开京城,程娇娥还未来得及恢复自己的记忆,尹千章的义父尹盛玉曾经同自己说过恢复记忆的事情,想要找到怪医也许还要从自己的记忆着手。 否则只怕无人能够在短时间内找到怪医,商裕不恢复,众人始终难以放下心来,尹千章虽然可以顶替商裕的位置,可毕竟不是真正的商裕,许多事情还需要商裕来下决定,可商裕的情况一日比一日严重,甚至隐隐有失智的征兆。 扶着商裕进入房间,众人跟在程娇娥身后,见众人神色便知都十分担忧商裕的状况,奈何没有别的办法。 等到大家都离开之后,燕回才开口道,“你要去见什么人,他能治好商裕么?” 程娇娥顿了顿,“也许能够治好我的失忆症,到时我便可思索师父的所在了。” 燕回并不赞同,“我知道你失忆的事情,突然恢复记忆可能会对你有所冲击,况且真的能够一下便恢复记忆么。” 第1002章 求助 躺在床上的商裕看起来很不好,虽然天气已经回暖,但夜晚终究是较之白日要寒冷许多,程娇娥起身注视着燕回,燕回感觉到程娇娥目光中的宁静,那是岁月沉淀下来的疲惫和沉稳,是燕回没有的经历。 燕回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的无地自容,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一直引以为豪的对商裕的救命之恩,根本比不过程娇娥和商裕这长久岁月以来的陪伴和无数的生死考验。 “你看着我做什么?”燕回只得鼓起腮帮子强行道,“你,你若是真的出什么事情,阿玉必然不会心安的,若是他好了你不在他的身边你认为他真的能够好好的活下去么?” “燕回姑娘,恢复记忆是唯一能够救他的办法了。”程娇娥仍旧笑着,“更何况那些记忆对我很重要,我一直都在努力试图想起来,奈何却不得其法,既然有人能够帮助我我又何妨不尝试一下呢。” 燕回道,“既然如此,你便自己决定吧。” 她顿了顿,又仔仔细细的打量程娇娥,“我是医者,观你模样不宜太过劳累,否则对你的身体没有好处的,言尽于此,今晚既然阿玉已经睡下,那你便也去休息吧,正好为了恢复记忆做准备。” 程娇娥没有拒绝,朝燕回致谢之后便转身离开了,留下燕回和商裕两人,燕回本欲关门,却突然被燕风闯了近来。 “哥哥,你怎么来了?” 燕回见到燕风有点惊讶,燕风这段日子一直都安分守己,燕回也知燕风为人单纯,所以也不曾和燕风交谈什么。 “小妹,我们什么时候回匀星岛啊?” 燕回别过脸去,“若是哥哥想回,那便自己回去吧,如今水其哥也承蒙阿玉的重用,暂时怕是难以抽身了,而我必须留下控制阿玉的身体上的毒素。” “可是小妹,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归宿,若是一直留在这里,那匀星岛怎么办,爷爷怎么办,况且阿玉他并不喜欢你,你是我们匀星岛的公主,没有必要非要搭在阿玉身上。”燕风一向珍惜燕回,就算他头脑不够用,可还是知道燕回喜欢商裕,但商裕喜欢程娇娥。 这段日子燕风也对程娇娥熟悉了,能够感受的道程娇娥亦是一个好人,他不希望燕回越陷越深,况且他身为匀星岛的下一任岛主迟早是要回去的。 “哥哥说的这些我都明白。”燕回显然不愿多说这个,“这些水其哥哥已经跟我说过许多次了,但这就是我的选择,我既然离开了匀星岛便不准备回去了,若是哥哥什么时候准备离开,小妹会亲自相送的。” “回儿。”燕风是知道燕回性格的,她决定的事情便不会反悔,“可若阿玉不愿意接受你……” “哥哥,我燕回便这么让你看不上么,难道我非要靠着商裕才能活下去么,他不喜欢我,我便不能有别的选择么?” 燕风顿了顿,有点了点头,“既然你这么说,那哥哥就放心了,等到阿玉的状况好一些,我便亲自向他告辞,若水其愿意留下自然是最好的,日后你和水其也相互有个照应,水其对你……” “水其哥的感情我知道,哥哥,我已经长大了,这些事情我都可以自己选择的。” 燕风不再多言,看着站在烛光中的少女,燕风恍若回到了少年的时光,那个时候的燕回还是个骄傲的小公主,许多向她表达爱意的人都被燕回嫌弃,那个时候的燕风更是以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妹妹骄傲。 那个时候的燕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燕回有一天会为了一个男子痴心至此。 见燕风回去休息,燕回才缓慢的吐出一口气,真的甘心么,燕回自己询问自己答案亦是不甘如此,可她也的确做不了什么了,若是商裕最后仍旧不愿意接受自己,燕回也不愿在此凑合,但至少现在商裕身边需要自己,她便有理由留下。 第二日,程娇娥一早便前去寻找尹盛玉,并且嘱咐若尹千章来此询问昨晚之事便让他明日再来,眼下最为重要之事仍旧是商裕的身体,无论如何程娇娥都不会拿商裕的身体开玩笑的。 丞相府。 昔日尹千章的风光如今已经消散,尹千章在外早就是一个死人了,而尹盛玉是一个毫无功名之人,他能承接下丞相之位至今仍游刃有余足以说明尹千章的本事。 尹千章此人绝对是有足够的能力的。 通报之后,程娇娥便被迎接了进去,很快便见一白衣长衫文人打扮模样的人亲自出来相迎,每每见到尹盛玉的模样程娇娥都会有些恍惚,因为程娇娥想起尹千章言他一身武功乃是得尹盛玉亲传。 虽然和尹千章的相处不多,但言语间程娇娥能够感觉到尹千章对于尹盛玉的推崇,对于这个义父尹千章必然是全心全意的信任。 “丞相大人。”程娇娥朝尹盛玉拱手,尹盛玉亦是弯腰行礼,“懿贵妃娘娘,许久不见了,上次见面已是数月之前,不知今日娘娘来此所为何事?” “我也不拐弯抹角了,相信丞相大人也不喜欢拐弯抹角,我想恢复我的记忆,丞相大人之前说过有一个朋友的行针之术可以帮助我恢复记忆。”程娇娥直言不讳。 尹盛玉点头,“臣还一直记挂此事,便知娘娘已经不在京城,故此十分遗憾,如今娘娘提起臣自然全力以赴,但还需娘娘稍微等待一两日,臣亲自去寻那位医者,希望能够帮助娘娘恢复记忆。” 程娇娥欣喜道,“莫非那位医者便在京城?” 尹盛玉点头,“的确是在京城,但为人脾性古怪,还需我安抚一日,明日便带娘娘前去,若是可以助娘娘恢复记忆,亦是臣之所愿。” “丞相大人之恩,我不会忘记的,若是丞相大人有什么需要,尽管提起。” 尹盛玉顿了顿,“臣却是有一事需要娘娘的帮助。” 程娇娥刚刚的话本是诚心所说,但的确没想到尹盛玉居然当下便有事拜托。 第1003章 别有用心 尹盛玉笑道,“是臣唐突了,若是娘娘为难,臣便不说了。” “无妨,丞相大人请言明。” “其实也不是别的事情。”尹盛玉仍旧笑着却又突然跪了下去,“臣希望娘娘能应下无论日后发生什么事情都保下章儿一命。” 尹盛玉的请求乍看之下有些奇怪,但又在情理之中,如今尹千章伪装商裕这件事本来就十分危险,但说到底知晓这件事的也就只有自己等人,况且只要商裕恢复便绝对不会怪罪尹千章。 不过帝王心难测,并非所有人都能够了解商裕的心思,程娇娥细想之下又能够理解尹盛玉的请求,但还是隐隐的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程娇娥当下也没有机会细想了。 “丞相大人严重了,尹千章乃是皇上的恩人,无论如何日后皇上都会保护尹千章的。” 见程娇娥这么说,尹盛玉才起身,而刚才那么一点不对劲也彻底的消失了。 本以为今日便能够寻到恢复记忆的方法,奈何尹盛玉告知她需要等待一日,程娇娥等待的日子也不差这么一日,所以她并不着急。 回到郑宅,商裕已经苏醒,今日的商裕思绪又恢复了正常,得知昨日的事情方觉抱歉。 “燕回姑娘,昨日实在是抱歉。” 见商裕这么说,燕回连忙道,“你不必觉得抱歉,我们都知道这是毒素在作祟,不过没想到你病着武功依旧这么高,当初在匀星岛若你身上没有伤,必然能够把水其哥和我哥打的哇哇叫。” 程娇娥站在门前,难得见商裕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她想这样也好,自己早已经没有了燕回这个年纪该有的单纯,让燕回陪在商裕身边也许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只有像燕回这样乐观的人才能够给商裕带来快乐和活力。 话锋一转,商裕突然道,“昨晚娇娥……” “程姑娘啊。”燕回叹了口气,“就知道你放心不下程姑娘,昨晚阿玉的确折腾的很厉害,程姑娘也很劳累,便去休息了,放心,程姑娘可是要和你厮守一辈子的人,无论如何都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的,况且还有我在你们身边,我可是医者你还担心我照顾不好程姑娘么。” 商裕点点头,“你说的是,娇娥需要好好休息,跟着我让她受累了。” “这话说的便不对了。”燕回道,“你本就是天奕的国主,天奕的子民为了他们的君王前仆后继本是应当的,更何况这些日子我听郑将军讲阿玉的过去感觉的到阿玉是个好君主,是个值得子民敬佩的好帝王,程姑娘必然也是心甘情愿的为阿玉付出的。” “燕回说的是。”程娇娥神色自然的走了进来,虽然知道商裕看不见可程娇娥还是习惯了这样的伪装,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商裕为了她伤心难过,“阿裕,你可算是醒了,昨晚可要吓死我了,好在宁锦手疾眼快,要不然众人都要拦不住你了。” “你便不要取笑我了。”商裕有些无奈,“我可有伤害到众人?” “那倒没有。”程娇娥否认,“众人不过是忌惮你公子的身份,否则必然群起攻之,到时候你可就要被打趴下了。” 难得听程娇娥开玩笑,燕回有点惊讶的看着程娇娥,上下打量一番并未看出程娇娥有什么不同,不知程娇娥记忆一事可有进展,但商裕在此燕回也不好多问。 三人谈笑片刻,虽然燕回在此但气氛也十分愉快,等到用过午膳之后商裕才再次歇下,程娇娥朝门外走去,燕回亦是跟在程娇娥身后。 “如何了,可有办法?”燕回询问。 程娇娥点头,“有办法,但需要再等一日,无妨,不过是一日,这么长时间我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么一日了。” 燕回还是不放心,“你可要谨慎为之,你既然是医者便该知道人的大脑都是有承受极限的,你这么突然恢复,若是真的有什么影响……” “燕回姑娘十分心善,之前倒是我对姑娘有所误解了。”程娇娥本以为燕回是个任性的女孩,如今看来燕回亦是心思细腻,只是不愿宣之与人罢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燕回被说的脸红,“按照话本里面写的,我们可是情敌,虽然你和商裕早就认识了,但是我相信商裕迟早会爱上我的。” “嗯,你说的对。”程娇娥并不打算和燕回争执这个问题,“你是个好姑娘,商裕有你喜欢是他的福气。” “程娇娥,你的语气愈发的古怪起来了,你到底有什么打算,或者说你到底有什么秘密没有说出口。” “没有。”程娇娥否认,就不准备继续说下去了,见程娇娥脸色,燕回虽然皱眉但依旧没有继续问下去。 入夜尹千章果然又至,本以为今日会因为恢复记忆耽搁,程娇娥引尹千章前往前厅,“近来朝内可太平?” 尹千章点头,“还算太平,但主要是因为西江那边没有动作,安平侯因此多次想要寻衅但是却没有理由和机会,而且臣怀疑安平侯和西江之间应该是有过某种约定,如今西江突然安静下来反倒是让安平侯慌乱起来。” 程娇娥点头,“安平侯一直仗着之前是商裕的养父所以行事十分乖张,如今钟离沁被立为皇后更是肆无忌惮,若钟离沁生下的乃是儿子,只怕安平侯便要更为得意了,不过如此也好,如此方能够让两人都彻底的放下警惕,对危险一无所知便是他们最大的危险了,丞相大人你要小心的隐藏身份,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尹千章点头,“臣知晓,臣会仔细掩饰身份的,今日见过娘娘之后臣便想暂时不出宫了,若每日出宫目标太大。” 程娇娥点头,“如此也好,若当真有什么重要之事我会让郑将军通知丞相大人的,以及我要着手为商裕治病了,也的确抽不出身来,关于五方玉之事,还听详说。” 第1004章 告知秘密 不让尹千章去见月倾城的原因便是程娇娥担忧被月倾城看出尹千章的真正身份,月倾城的聪慧是众人可见的,程娇娥因此才亲自前去试探。 无论五方玉在何处,程娇娥都要寻出此物,此物牵扯西江和天奕,程娇娥务必谨慎。 “还要拜托丞相大人了。”程娇娥道,“五方玉牵扯甚大,除了丞相大人之外我亦是不曾告诉任何人,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丞相大人能够寻找到五方玉的踪迹,若是日后商裕怪罪,我会以一己之力承担的。” “娘娘心系天下,是臣狭隘了。”尹千章想到之前自己不愿商裕救回程娇娥,甚至希望程娇娥就此留在西江,如今想来倒是有些惭愧,如今五方玉一事尹千章亦是知晓十分紧要,也许这是天奕的转机也说不定,况且五方玉的秘密到底是不是真的还需要探究,不管最后这五方玉落在谁手中,目前连五方玉的踪迹也不知根本无法判断日后的行迹。 尹千章拜别之后,程娇娥才觉得疲惫,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奔波,内心又一日都不曾松懈,程娇娥始终是担忧商裕的,甚至不断的思考若是商裕真的没有办法恢复,真的彻底的被这毒夺去性命她又要如何呢。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自己的父亲,难道她真的能够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为商裕复仇么,显然程娇娥根本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她知道程胥做这些事虽然是有自己的私心,可更多却是为了自己,打着为了自己的名义,伤害了自己最爱的人,程娇娥一瞬间居然不知道到底该怨恨谁,难道不该怨恨自己无能为力,在这生命的沉浮中根本不由得自己选择。 感受到腹中的异样,程娇娥方自精神起来,她总是忘却她腹中尚且还有自己和商裕的孩子,这是她和商裕的第二个孩子,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下来,若是自己未来不幸离开,也许这个孩子便是商裕活下去的契机。 程娇娥抚着腹部道,“孩子啊,你一定要平安的出生,你有着父亲和母亲最殷切的期望,亦是我最在意的,无论如何娘都会保护你的,无论如何娘都会让你平安的降生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像你的哥哥一样。” 晚上。 程娇娥陪着商裕入睡,晚间尹盛玉派人送来一封信,言明日便可带程娇娥前去恢复记忆,让她准备好,并且说明过程可能会有些痛苦,但这些对于程娇娥来说本来也不重要,她在乎的早就不是这么一点点的痛楚了。 经历的太多,程娇娥早就不知道疼痛到底是什么感觉了,也许最为疼痛的便是心脏了。 “娇娥?”听到身边人的呼唤,程娇娥的思绪才猛然回流,“怎么了阿裕?” “我总觉得你心事重重,可是朝中有什么大事,这些日子我都不见千章,是不是千章把事情都告诉你了?” 程娇娥摇头,“刚刚尹千章的确来过,告知我朝内一片太平,但安平侯却始终贼心不死,所以这段日子尹千章可能会暂时不来此了,以免被人抓住把柄,到时候事态便难以收拾了,除此之外并无任何别的事情,所以我便没有告诉你。” 商裕握住程娇娥的手,两人的手都算不得温暖,“你说的是真的么?” 程娇娥笑了,“阿裕不相信我么?” “我只是不希望你为此困扰,也不希望你再为了我牺牲什么。”商裕说的十分认真,程娇娥想到在西江的时候商裕同自己说的那些话,以及从叶棠儿口中说出的恍如戏言一般的言语,但是程娇娥知道那些都是商裕对自己的爱意。 “阿裕,你又多虑了,如今我已经在京城还有什么好困扰好牺牲的,对于你来说我便只会闯祸不会做正事么,现在对我最重要的就是你的身体,你放心我已经有办法找到怪医了,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程娇娥虽然贴着商裕,但腹部和商裕的接触仍旧有一段距离,她不希望商裕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情,否则商裕必然会禁止自己做任何事情,但现在的程娇娥根本不可能停下自己的脚步,无论如何程娇娥都必须为了自己为了商裕为了腹中的孩子不断的前进。 天奕皇宫商裕寝殿内。 尹千章回来之后常德便前来通报说丞相大人等候多时,尹千章自然知道丞相大人指的是何人,这些日子刚刚回来,尹千章的确没有什么机会见尹盛玉。 尹盛玉也为了避嫌没有来此,今日突然来此也不知是为了何事。 “快快请丞相大人入内。”尹千章坐在主位等待了尹盛玉的到来,常德知道两人的习惯,把尹盛玉带入之后自己便先行离开了。 等到常德离开,尹千章立刻从座位上起身朝尹盛玉走去,“义父,久见了。” “今日朝堂之上不是刚刚见过?”尹盛玉笑了,尽管现在尹千章身处高位,可尹盛玉依旧能够想到当年那个小孩,尹千章和那时的小孩依旧没有什么区别,还是一样的聪慧可爱。 “义父说笑,你我白日相见根本算不得是真正的相见,那个时候的尹千章只是商裕,而义父则是丞相大人,这样的相见怎么能够算是相见呢。” “罢了,我来此不是为了和你贫嘴的。”尹盛玉有些无奈,“懿贵妃娘娘找到我说要让我帮助她恢复记忆。” 尹千章也记得此事,“当初义父不是便说要帮助懿贵妃,这件事可有风险?” “并无风险,只是见懿贵妃十分急切,想来是皇上的问题更加严重了吧?”尹盛玉和尹千章之间素来没有秘密,尹千章点头,“的确如此,看来娘娘也是为了皇上的病情,希望能够接着记忆恢复对于怪医的印象,从而找到救治皇上的关键。” “懿贵妃娘娘对皇上一往情深,除此之外你今夜出门所为何事?”尹盛玉开口道。 尹千章顿了顿,虽然想到程娇娥的警告,可眼前之人乃是尹盛玉,尹千章并未在意。 第1005章 宫殿谈话 等到尹千章把五方玉一事告诉尹盛玉之后,大殿内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尹盛玉才开口道,“为父年少之时游历曾经看过一本奇书,上面亦是有记述五方玉一事,当时还以为是传说,没想到居然真有此物。” 见尹盛玉脸色尹千章便知尹盛玉不是胡说,况且尹盛玉素来严谨,见尹盛玉脸色尹千章便知此事不简单。 “那义父认为此物应当出世么?”尹千章出言询问,尹盛玉道,“章儿认为呢?” 尹千章皱眉道,“按理来说若是传说是真此物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可懿贵妃和我都有相同的疑惑,若是此物当真这么神奇,那为何当年的末辛王要把玉盘一分为五,这其中必然是有缘故的,但凡能够凭借这五方玉获得这样的军队,岂非是给自己的国家一个绝对的保障,末辛王选择销毁必然说明这五方玉是有问题的。” “你说的没错,不过眼下还是应当寻找出来,无论是福是祸,既然有人提出便说明此物被人惦记上,若是不为所动,迟早被人发觉,所以为父希望你能够谨慎对待此事。” 尹盛玉顿了顿又道,“按照娘娘的意思,西江王已经拥有了两块玉石,另外两块玉石在天奕,那最后一块现在在何处呢?” 尹千章道,“末辛王本姓吴,我怀疑最后一块五方玉应当在吴衣手中,传言吴衣之名乃是老北狄王赐予他的,言之北狄祖上便是吴姓作为汉姓,也许吴衣是知晓这个秘密的。” 尹盛玉道,“吴衣之事暂时压下,毕竟吴衣和皇上以及娘娘的交情不会对天奕造成影响,现在还是寻找天奕内部的两块石头最为重要。” 不知为何尹千章觉得尹盛玉的语气有些急促,他义父一向都是好整以暇的性子,莫非是因为五方玉这个秘密太过于震撼,所以才让尹盛玉的语气有所改变。 尹千章虽然有怀疑,但还是没有多想,只是道,“义父说的是,章儿会尽力调查的,义父认为章儿应该从何处调查呢?” “既然商裕不愿说很有可能是知道五方玉的传闻,但五方玉一事十分秘密,商裕又是如何知晓的,也许是天奕历来隐藏着这个秘密,我认为你可以从太上皇下手,想办法旁敲侧击一下太上皇关于五方玉一事。” 尹盛玉语速很快,今日的尹盛玉依旧是一贯的白衣,大概是因为屋内温暖的缘故,所以脸上浮现了些许红晕。 “义父你没事吧?”尹千章心下疑惑,出言询问,尹盛玉一愣,似乎也发觉了自己语气中的急切连忙道,“没事,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是觉得义父在五方玉这件事上似乎有些过于急切了,担忧义父是为我担忧过度,义父放心这件事章儿定会找寻解决办法的,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义父为难的。” 见尹千章这么说尹盛玉也顿了顿,“五方玉之事的确十分紧要,义父是有些担忧了。” 他偏头咳嗽几声,“之前章儿为父亲寻找的医生很有用,再加上皇宫之内的珍贵药材,我的身体的确好了不少。” “义父的身体能够恢复自然是最好的,章儿身陷此地无法在义父身边孝敬,是章儿对不起义父。” 尹盛玉摇头,“义父能够有章儿这样的义子便是义父最大的幸运了,罢了夜深了,义父便先行离开了。” 尹千章开口道,“夜深了,义父不如留下?” 尹盛玉拒绝,“你也说了,进来安平侯动作频频,你我不能给安平侯留下把柄让安平侯看出你我之间的问题。” 见尹盛玉这么说,尹千章也不好继续留下尹盛玉只得让尹盛玉离开,看着尹盛玉的背影尹千章突然陷入了沉思,为何义父听闻五方玉之事会如此激动,尹盛玉年少之时看到的那本书上到底记载了什么,和月倾城所说的一样么。 事到如今关于五方玉的秘密全部都是从月倾城口中说出的,而月倾城并非是一个绝对可以信任的人,尹千章实在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也因此对此保留态度,但尹盛玉却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常德进门道,“皇上可要歇下?” “今日丞相大人来此的神色是什么样的?”尹千章开口询问,倒是让常德一愣,常德对于这位新任的丞相大人并没有什么感觉,尹盛玉一向寡言,脸上更是没有什么神色,除非和皇上对话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今日更是不曾有什么特别的。 常德立刻摇头,“不曾有什么特别神色,还是一贯的模样,皇上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至少常德认为皇上是绝对信任尹盛玉的,否则也不会什么事情都和尹盛玉探讨,常德不敢有太多的好奇心,他在这个皇宫中沉浮多年早就知道什么事情该是自己知道的,什么事情不该是自己知道的。 尹千章摇头,常德便不再多问了,连忙去给尹千章准备沐浴更衣去了。 尹盛玉离开皇宫才觉得身上已经被冷汗染湿了,他刚才的确是有些激动了,可是无论如何他的目的也都是为了尹千章,他缓慢的握紧了拳头突然喃喃自语道,“章儿你的心还是太软了,帝王家素来都没有真正的情意,无论他们怎么保证我也不敢相信你的性命是无虞的,所以这一切便都交给义父来做吧。” 无人听见的黑暗,尹盛玉一人走在回丞相府的路上。 程娇娥还未亲自前去丞相府,尹盛玉居然清晨便来接程娇娥,程娇娥自然是感激了,尹盛玉做事一丝不苟,无论什么时候都十分的得体自然,程娇娥根本不相信之前的尹盛玉只是一个小地方的教书先生。 让尹盛玉做丞相的确是一个很正确的选择,有了尹盛玉的存在的确安生了许多。 “没想到让丞相大人亲自来接我,我还准备直接去丞相府叨扰呢。” “娘娘客气了,本来这便是臣该做的。” 第1006章 恢复记忆 程娇娥见尹盛玉脸色开口道,“观丞相大人脸色,看来近些日子身体恢复不错,这样真是天奕百姓的福分。” “娘娘赞缪了。”尹盛玉道,“臣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罢了,身体一事实在是仰仗皇上之恩请,否则之前居住的小地方根本无法根治我的病。” 程娇娥笑道,“我很好奇,丞相大人之前居然只是一位教书先生,那在做教书先生之前又是做什么的呢?” 见程娇娥这么时候,尹盛玉笑了笑,“娘娘认为臣是做什么的?” 程娇娥道,“丞相大人虽然是文臣,但武功亦是十分高明,虽未见丞相大人用出自己的武功,但光是看尹大人便能够看出是丞相大人调教有方,否则尹大人也不会有那么高超的武功了。” 尹盛玉道,“那是章儿天资聪颖,我不过是会些拳脚功夫,章儿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此才是让我惊叹的地方。” 程娇娥垂下眉眼,只觉得尹盛玉过于谦虚了,尹千章能够一举取得状元,足以见得尹盛玉在背后的调教是十分重要的。 到了一处宅院,此地算不得荒芜,但也算不得门庭若市,程娇娥随着尹盛玉下车,尹盛玉开口道,“此地便是那位郎中所在了,昨日我同他说了娘娘的状况,他便说大可一试,但却不能够保重一定能够成功。” 程娇娥点头,“愿意帮忙已经是娇娥之幸,无论如何娇娥都会感念两位的恩情的。” 尹盛玉不再多言,而是带程娇娥进入,宅院内亦是十分简朴,里面走出两个童子见到尹盛玉十分恭敬,“尹先生您来了,主人在屋子里面等着两位呢。” 程娇娥朝两个童子点头致意,两个童子也乖巧的朝程娇娥行礼,跟着尹盛玉进入宅院深处,大堂门前站着一个和尹盛玉差不多年纪的人。 程娇娥还没反应过来,那个人便朝程娇娥走来,且上下打量,“小姑娘,就是你要来看病?” “任愉,收敛你的语气。”尹盛玉皱眉,多半是对面前这人十分不满,程娇娥也被这突然起来的热情弄得一怔,但既然是有求于人自然是不变脸色依旧笑着,“我叫程娇娥,也是个医者,见过任愉前辈了。” “是个好丫头,既然来我这里看病,我这里可是没有什么贵贱之分的,我很少给人看病,看在是尹盛玉开口这才应下,不过你这脾气还算对我的胃口。” 这任愉模样秀气,也是一方文士模样,但偏偏说话不修边幅,着实给人几分浪子的感觉,程娇娥对此并不在意,反正她只是来此看病的,并非是研究此人的脾性。 “听闻你师从怪医薛城?”任愉问道。 程娇娥点头,“正是,奈何如今记忆缺失,无法寻到恩师,所以请先生帮忙。” “好说好说,恢复记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是你想大可慢慢恢复,我这里有可以恢复记忆的药,只要你每日按时喝,大约一月之后你的记忆便能够彻底恢复。”任愉应是和薛城有什么交集,因此不愿伤害程娇娥。 程娇娥摇头,“先生,我没有一个月的时间,我想今天便恢复全部记忆,如此我便能够着手去寻找恩师薛城,否则便没有办法了。” “到底为何如此心急。”任愉皱眉。 程娇娥道,“因为需要我师父出面救人。” 任愉之前也因为尹千章的缘故前去给商裕看过病,但这都是程娇娥未回来之前的事情了,任愉听过之后才知道原来程娇娥的丈夫便是当初尹千章和尹盛玉让自己前去救治之人,任愉惭愧因为他的确没有办法救治。 “原来如此,原来你是为了那位公子的病。”任愉这才了然,“你当真想要一下恢复记忆么?” 程娇娥立刻点头,“是的,我想立刻恢复。” 见程娇娥这么说,任愉叹了口气,“没想到姑娘是个用情至深之人,我对那症状的确束手无策,但想来薛城那老家伙说不定真的会有办法也是说不定的。” 程娇娥立刻点头,“还请先生助我。” 任愉虽然不愿程娇娥受到伤害,但亦是看出程娇娥的坚定决心,分明就是铁了心了选择恢复记忆了。 “虽然我可以现在便恢复你的全部记忆,可是你要明白你的大脑要承受的伤害,而且这对你的身体是不可逆转的。”任愉顿了顿,接着去抓程娇娥的手腕,然后讶道,“我刚刚就觉得你似乎有些不对劲,你分明是怀了身孕的。” 此话一出,连一边的尹盛玉也是十分惊讶,没想到程娇娥居然怀孕了,光从外表来看根本看不出来。 程娇娥低了头,“这件事还希望先生和丞相大人能够保密,万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见尹盛玉神色,程娇娥更是嘱咐道,“便是尹千章也请丞相大人保密。” 程娇娥这么说,尹盛玉自然应下,“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腹中乃是……” “我自己有分寸的,不知恢复记忆对孩子可会有什么影响么?” 程娇娥不知任愉恢复记忆的办法,见任愉在乎这件事故有此一问,任愉道,“虽然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此事必然对你的身体有所损害,之后养胎便需要谨慎一些。” 程娇娥点头,“我会注意的,还请先生助我。” 见程娇娥态度坚定,任愉也终于不再犹豫了,“既然如此,我自然愿意助你,你的脾气十分对我的胃口,又是薛城的徒弟,怎么说我也会帮助你的,我会行针周身,助你通畅气血,这个过程可能会十分痛苦,你身为女子,疼痛亦是会影响腹中胎儿,你确定你真的能够抵挡的住?” 程娇娥轻轻的抚摸小腹,“我可以的,多谢先生提醒,日后若先生有需要,娇娥必然有求必应。” “既然你想好了,那我会尽力保护你腹中的孩儿,但因此你要受的痛苦也必然会增加。” 见程娇娥点头,任愉便示意尹盛玉离开。 第1007章 行针 躺在床上,程娇娥双手叠在小腹之上,内心却依旧有些紧张,她担忧腹中的孩子,担心自己会承受不住痛苦从而害了腹中的孩子。 “放松。” 任愉开口,程娇娥点了点头,不再思索什么,而是闭目静静等待任愉行针,任愉的针术历来无人能比,如今更是早就出神入化,完全无需脱衣,便可行针。 针刺入周身要穴,程娇娥便感受到一阵剧烈的疼痛,痛觉包裹着程娇娥的神经,让她无法移动分毫,隐约听见任愉的声音,“我会护住你的孩子的,你只需要挺过去。” 任愉行针的速度极快,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程娇娥只觉得身体无处不痛,根本也分不出到底是什么地方最痛了。 最后几针皆在头部之上,程娇娥虽然闭目,但眼前早就因为疼痛而涌现更种光晕,此时插入头上的银针终是让程娇娥忍不住叫出了声,脑海中不断的浮现过往的种种,无论是快乐的还是悲伤的都在这一瞬间交织在一处,让程娇娥根本无法承受。 无数的记忆积攒在一处,像是疾风暴雨一般不断的冲击着程娇娥的内心,她想她大概真的是受不住了,当下心思一空,便彻底的昏睡下去。 程娇娥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她第一次和商裕相见,那个时候的商裕还不叫商裕,而是叫做钟离殇,程娇娥第一次见到如此貌美之男子,的确是只应用貌美来形容,但程娇娥人小鬼大,自然不会被他的面目所欺骗,没想到两人的牵扯就这么断断续续的开始了,从最初的怀疑,到后来天翻地覆的无法分离。 商裕早就融化成程娇娥内心中最柔软的坚石,卫城的那一段机缘,商裕亲自前往漠北只为了相救自己,虽然其中产生误会,可程娇娥知道商裕的本心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他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至少在某些选择上他太过于儿女情长。 失去孩子,商裕和他一样伤心,程娇娥自己也知道那一日来的太过突然让人毫无准备,程娇娥也知道自己那个时候是不曾怨恨商裕的,她只是难过,只是痛心,为什么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孩子。 她选择了离开皇宫,把一切交给商裕去面对,而自己一次又一次的任性却都是商裕在背后帮着自己伪装,没想到这一次的离开却牵扯出之后的这么多悲伤,若当初不是自己任性的要离开皇宫,自以为是的可以为商逸报仇,也许之后的一切便不会发生,她也不会逼得父亲和商裕反目成仇,甚至对商裕做出这样的事情。 猛然醒转,程娇娥睁开眼却还是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屋子里面点燃了一炉清香,但是却不见人影,程娇娥刚要下床便听到童子清脆的声音。 “姑娘还是不要下床了,你的身体十分虚弱,师父说了你需要好好休息。” 程娇娥也察觉了身体的不适,脑中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她终于想起了那些混沌的记忆,而她也记起了曾经和商裕的点点滴滴。 那些都是商裕曾经带给自己的快乐,已经属于他们共同的悲哀。 “姑娘醒了?”任愉从外走了进来见到程娇娥样子又仔细给程娇娥诊脉,“你苏醒的到底比我想象的要早。” 程娇娥是白日前来的,可是现在外面已经是黑夜了,程娇娥就知道自己这么一睡到底睡了多久,不过程娇娥不在意,她本来就是心中难过,根本无处形容自己的心思,无数想法分沓而至,但程娇娥知道自己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先生,我可以离开了么?”程娇娥出言询问。 任愉摇头,“你也该察觉你的身体现在十分不适,突然恢复记忆本就是对你身体最大的损耗,况且你腹中还有孩子,若是不想伤害到孩子的话,你最好还是好好休息,明日再行离开吧。” 程娇娥担忧商裕,但听闻任愉说可能会伤到孩子程娇娥又迟疑了,终究还是没有起身。 西江王城。 西江王每日都前往私牢去见那人,虽然次数频繁,但西江王却觉得面前的人愈发的奇怪起来,一来二去的西江王虽未失去兴趣,但却心存疑惑。 这日西江王再次前往私牢,命令十七点燃了烛火,监牢中的人的确是程娇娥,可是似乎又有什么不同。 西江王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大喊道,“来人,给本王叫个御医来。” 叶棠儿坐在监牢深处冷然的看着西江王,她本也没想过真正能够瞒住西江王多长时间,月倾城不是傻子,甚至比一般人还要聪明许多,叶棠儿知道很多事情本来也是奢望,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 见叶棠儿不说话,西江王突然便情绪暴躁起来,“你是谁?” 叶棠儿道,“程娇娥。” “你不是程娇娥,你不是,我知道了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当初那个人才是程娇娥,叶棠儿才是程娇娥,你们一起骗我,你是叶棠儿?” 就在西江王话音刚落,十七已经带着御医赶来了,御医见西江王发怒便有些害怕,“去,给王妃看看腹中的胎儿可还在?” 御医连忙去给叶棠儿把脉,接着道,“回禀王上,娘娘腹中的孩子十分健康。” 月倾华愣在原地,他分明观察了几日越来越觉得叶棠儿不对劲,可是御医居然说这女人腹中也有孩子,“你再看看她的那张脸可是伪装?” 御医连忙检查叶棠儿的脸,她脸上根本不是人皮面具,知晓幻蛊之人少之又少,御医自然看不出什么端倪连忙摇头,“回禀王上,这张脸并非是伪装。” 西江王不相信自己的判断有误,反复的问了御医几遍那御医接连点头,西江王不相信便又叫来了太医院的所有御医,可是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根本没有任何伪装,面前的人就是程娇娥。 月倾城生性多疑,本就产生了怀疑之后便是越看越可疑,纵然眼前之人无懈可击,可西江王还是觉得古怪。 第1008章 疑心 程娇娥第二日才回到郑宅,燕回便看出程娇娥脸色十分难看了,可程娇娥不说也无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过商裕之后,程娇娥借口说是去见了弟弟程云霄,每次提起这件事商裕和程娇娥都会选择不深谈,也借此程娇娥逃开了商裕的询问,她的确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做更多的事情了。 回到房间,燕回第一个冲了进来,“你的记忆恢复了?” 程娇娥点头,她本也不准备隐瞒燕回,恢复记忆的事情让燕回知道也没什么,见燕回神色程娇娥道,“放心,我没什么大事的。” “没什么大事在外面耽搁一天才回来,那对于你来说什么才算是大事,怪不得你能够和商裕走到一处,你们两人当真是有许多相似之处。” 程娇娥不认为自己和商裕有什么相似之处,那些记忆堆积在心头,很快便又消散的和平常一般了,不至于时时刻刻的提点自己过往的悲哀。 见程娇娥实在不愿多说,燕回也不打扰了,“罢了,这个是匀星岛上我爷爷做的补丸,也许对你的身体会有好处,你大可试一试。” 丢下东西,燕回就不再多言,程娇娥知道燕回是在关心自己,虽然她看似冷漠,但其实心思柔软,也从来不曾有过什么坏心思。 “多谢你,燕回姑娘。” “我们都这么熟悉了,就不要姑娘长姑娘短的了。” “燕回,若是有一日我不在商裕身边了,希望你能够好好陪伴他。”程娇娥开口。 燕回回身,“这句话我已经听得烦了,你既然喜欢商裕,那便好好活着陪在他的身边,商裕喜欢的人是你,这件事是不可能改变的,这是我无论做出任何努力都无法改变的事情。” 等到燕回离开,程娇娥才叹息着笑了,燕回虽然嘴硬,可是却十分的心软。 西江王宫内。 月倾华把叶棠儿从监牢中带出,依旧心存疑虑,叶棠儿面色不变,始终没有什么别的变化,但月倾华还是心存疑虑。 “你真的是程娇娥么?” 叶棠儿道,“王上为何一直执着于这个问题,刚刚太医也检查过,难道王上认为所有太医都在欺骗于你么?” “你的感觉越来越不像娇娥了。”月倾华似乎想到了什么,“我给你的玉牌呢?” 程娇娥根本没有把玉牌交给自己,叶棠儿自然知道那东西的重要性,此时也顾不得别的,只是道,“那东西被我交给叶棠儿了。” 月倾华是知道叶棠儿曾经见过程娇娥的,这些事情十七都会告诉自己。 “为何交给叶棠儿?”月倾华显然还是心存疑虑。 “这个问题对王上很重要么?”叶棠儿冷笑,她知道这幻蛊从外表看来无懈可击,至于自己腹中的孩子,本就是个意外,若非这次伪装,也许叶棠儿早就亲手杀死腹中的孩子了,此时倒是可以用来消除月倾华的疑虑。 “玉牌是身份的象征,是本王对你的爱意,你怎么可以随便交给别人?” 叶棠儿道,“王上太激动了,王上身处高位,还有什么爱意存在,那玉牌不过只是一块玉牌,若是王上说那东西无用,那便是一块无用的玉牌,王上又何必在意呢。” “你越来越不讨本王欢喜了,这便是你报复本王的手段么?” 叶棠儿根本不介意激怒眼前的人,反正现在她是程娇娥的这张脸,果然就算月倾华再生气也只是转身离开了寝殿,叶棠儿坐在座位上安静的看着大殿之内明明灭灭的烛火,她想这一次换得叶挽的安全已经是最大的收获,至于其他的对于叶棠儿来说本身也根本不重要,她并不奢望自己这辈子真的能够有归隐山林之日。 月倾华这些日子心绪不稳,回了寝殿之后便立刻唤来了十七,他和十七的容貌是一样的这件事知情的人并不多,叶棠儿是其中一个,程娇娥也是后来才知晓的。 “十七,你是本王的影子,你忠于的人也是本王,你且说说私牢之内到底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月倾华注视着跪在下方的十七,十七并无任何神色变化,只是跪着,他的脸上长年没有什么表情。 “并无什么事情发生,王上多虑了。” “那个女人真的是程娇娥么?” “王上亲自关进去的,还是王上觉得一开始这个人便有问题?” 月倾华冷哼一声,“你最好不要欺骗于我,否则你应该知道自己的下场。” 就在叶棠儿以为这件事便这么过去的时候,却突然得月倾华前来问罪,月倾华脸色苍白,双眼赤红,分明就是怒急的模样。 叶棠儿安稳的坐在座位之上看着月倾华接近。 “你且说说,王妃腹中孩子几月了?” “回禀王上,三月了,和之前的的确是不同的。”那御医颤颤巍巍,分明就是被骇的不轻,西江王的怒意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起的。 “那你现在告诉本王,你腹中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叶棠儿笑道,“王上希望听到什么回答,希望我承认我不是程娇娥,还是什么?” “把人带进来。”月倾华不留情面,不等叶棠儿反应,竟是士兵压着十七走了进来,十七身上绑缚着锁链,分明是被擒。 十七的脸上带着面具,必然是月倾华不希望别人看见十七的模样。 “你做什么?”叶棠儿果然紧张起来。 月倾华冷笑道,“当初我让十七去南疆接你入西江果然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没想到你们两人之间居然会产生这样的感情,我的王妃居然被我的亲生兄弟睡了,我最信任的兄弟更是背叛了我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你们这样真的对的起本王么?” “放了十七,这些都是我和程娇娥的交易。”见十七被缚,叶棠儿也不愿隐瞒什么,抬手撤掉脸上的伪装,叶棠儿露出了本来的面貌,神色中亦是难得的带了几分紧张。 “叶棠儿,谁给你的胆子敢背着本王做出这样的事情?” 第1009章 威胁 叶棠儿冷眼看着面前的男人,若非是为了叶挽她自然不会冒险,不过如今叶挽已经离开,叶棠儿的确也毫无畏惧了。 “我说了这是我和程娇娥的交易,若是你不相信那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况且让真的程娇娥去完成你所说的事情难道不是更加的有把握么,既然西江王是个无情的人,那便没必要对程娇娥产生感情,如此只会成为你的软肋。” 月倾华道,“本王喜欢谁和你无关,既然你做出这个选择便要有承担这个选择的勇气。” 叶棠儿不知月倾华要做什么,一边的十七始终一言不发,月倾华道,“你腹中的孩子是十七的?” 叶棠儿没有回答,但一切早就在不言中了,叶棠儿不是没有喜欢的人,而是喜欢的人只是月倾华的一个影子,叶棠儿根本难以接触。 “你来回答。”月倾华注视着跪在地上的十七,十七开口道,“王上,十七甘愿伏诛,请王上饶过娘娘,这一切都是十七的错。” “看来你是承认了。”月倾华道,“好啊,这么多年,就连阿姐都没有看出你的异心,如今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背叛我,你对的起我么,若当年没有阿姐你根本活不下来,你本来就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是我和阿姐留下了你,十七你不知感激,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王上……”十七无言以对,只是把头伏到最低,月倾华冷笑,“既然你不是对本王绝对忠心,那么你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不,王上,你不能杀了十七,他是你的弟弟,你的亲弟弟,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叶棠儿终于忍不住了,“这个孩子是个意外,你本来也不喜欢我,留下我和十七对你有用,我们会对你绝对忠心的,况且如今程娇娥还在天奕,你可以用我和十七的性命要挟,如此程娇娥必然会努力完成你交代的事情,我看的出来程娇娥是个心软的性子,我们帮过她她必然会顾念旧情。” 叶棠儿扑倒在地面跪在西江王的面前,西江王冷眼注视着她似乎在思考她话中的可行性,叶棠儿继续道,“王上,这么长时间,我一直都是按照你的话去做,这次我只是为了我的弟弟叶挽,叶挽现在不在西江,我便毫无牵挂,日后自然唯王上的命是从,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王上了。” “来人,赐她一碗汤药。”月倾华皱眉,“叶棠儿,这是最后一次,你知道的,我对你没有丝毫感情,若是你和十七没有用,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们的。” 叶棠儿面露喜色,立刻保证道,“王上可以选择相信棠儿,棠儿日后绝对不会背叛王上。” “来人,把此人关入私牢,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探视,至于王妃便继续住在此处吧。” 眼见月倾华离开,叶棠儿才彻底瘫坐在地上,全身早就被冷汗浸湿了,很快御医便端着一碗汤药走上前,叶棠儿知道这是什么,但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吞咽干净,对于她来说这个孩子本就是累赘。 叶棠儿想,这下自己的性命可是彻底的记在程娇娥的手中了,而她和程娇娥这短暂的相交根本无法确定程娇娥愿意救自己和十七。 天奕京城。 程娇娥恢复记忆之后每日便在屋内思索自己曾经和怪医薛城相处的那段日子的对话,虽然不能完全记住,但程娇娥不断努力回想。 怪医薛城之所以怪便足矣说明他的行踪飘忽不定,根本难以寻找,但商裕的情况却让程娇娥不敢大意,无论如何都要寻找到薛城的踪迹才肯罢休。 而每一个可能的地方程娇娥都让郑询元派人前去寻找,终于在端城的一个村子寻到了一点些微的踪迹,据说这个村子前一段时间染上了非常严重的瘟疫,当地的郎中束手无策,就在官府都要放弃这个村子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江湖郎中。 江湖郎中说能够治好瘟疫,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信念,便让这个郎中试了试,没想到居然真的把病治好了。 程娇娥当即决定前往端城,商裕身体十分虚弱已经不适合出远门了,程娇娥交代郑询元照顾商裕,自己则是和宁锦燕回三人亲自前往端城。 为了不耽搁时间,程娇娥三人选择了骑马,燕回担心程娇娥的身体,不过看程娇娥脸色也知程娇娥不会善罢甘休,这次若是程娇娥不亲自前往,恐怕连她自己都无法答应。 三人策马离开京城,端城距离此地虽然算不得远,但为了赶时间程娇娥一直没有休息,直到燕回发觉程娇娥的脸色发白这才喊停。 三人在野地休息,燕回有些无奈,“就算是再着急,你也要考虑你的身体……” 程娇娥笑了笑,实在是没有力气说什么,一旁的宁锦已经去寻干柴了,等到宁锦离开燕回才道,“这个宁锦公子倒是有些意思,话少做事却毫不含糊,而且还十分聪慧,比起我那位亲哥哥可是要好很多了。” 程娇娥见少女的眼中带着几分赞同便调笑道,“莫非你这几日便转了性子?” 燕回怎么不明白程娇娥的用意,“你这个人实在是无趣。” 程娇娥想起了过去,自然也记起了曾经和宁锦的种种,也因此宁锦对自己格外尊敬,必然是把自己当成了他的恩人罢了,可程娇娥从未想过要居功,当初只是顺手为之。 说话间宁锦已经抱着干树枝回来了,“夫人,我们今晚要在此歇下么?” 程娇娥点头,“宁锦,这段日子多亏你留在阿裕身边。” “夫人不必说这些,夫人和公子都是我的恩人,我现在所做自然也是为了还恩。” “当初一别还以为你不会再回京城,想来都是缘分,到了最后还是会在京城相遇。” 宁锦抬眼,“夫人的记忆恢复了?” 程娇娥这才反应过来,竟然是没忍住说漏了嘴,“记忆本来就是迟早都会恢复的,恢复了总是好的。” 第1010章 怪医薛城 宁锦顿了顿,“这件事公子知道么?” 程娇娥摇头,“暂时没有告诉阿裕,等到阿裕身体恢复之后再告诉他,如此也是一件好事。” 宁锦没有多言,“既然这是夫人的决定宁锦不敢多言,但夫人一定要保重自己才是,宁锦必然会助夫人寻到怪医。” 端城。 接连三日的赶路,程娇娥三人终于赶到端城,因为手上有尹千章给的文书,程娇娥等人直接找到了端城县衙,想到之前不愉快的经历,程娇娥三人也并未隐藏自己的身份。 程娇娥换作男装打扮,因为男装更为肥大,程娇娥的小腹自然不曾显露,程娇娥不愿更多人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情,否则只会对她如今的行动有所影响。 官府见到程娇娥手中的文书自然是恭敬异常,此地县官名叫赵先文,吩咐了下人端茶倒水,又把程娇娥等人迎上座位这才恭敬的道,“不知几位大人有何事来端城这个小地方?” 程娇娥道,“我们是来确定一件事的。” 她说话十分直接,也没有时间拐弯抹角,“端城可是有一处云花村?”、 赵先文点头,“是有这个村子,一月前染了瘟疫,不过现在已经好了,莫非几位大人是为了云花村的瘟疫而来?” “正是如此。”程娇娥点头,“治好瘟疫的这位郎中如今何在,大人可知他的踪迹?” 赵先文皱眉道,“那位郎中先生十分仙风道骨,治好病之后更是分文不收便离开了端城,更是没有留下要去何处的消息,不过和这位先生有所接触的人都说这位郎中是哪里有大病便前去哪里,听闻隔壁文城内孕妇多染怪病,也许那位先生会在那里也说不定。” 程娇娥谢过赵先文之后便要前往文城,燕回道,“程娇娥,我们已经奔波数日了,今晚便先在文城休息一下,若怪医当真在文城,这病也不是一晚上就能够治好的,我们明日前往便好。” “燕回姑娘说的是,夫人需要休息,夫人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宁锦和燕回同时开口,程娇娥没有办法,只得应下前往客栈休息。 入夜,程娇娥正在沐浴更衣,却听外面传来燕回的声音,“程娇娥,你晚饭没有吃,我来给你送夜宵来了。” 见燕回前来,程娇娥自然连忙起身,但还是谨慎的穿上衣服,打开门燕回朝里看了看道,“都是女人,你担心什么,难道还怕我偷看你?” 程娇娥自然是不愿燕回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情,见燕回把东西放在桌上便致谢道,“说笑了,我只是习惯罢了,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燕回不喜欢程娇娥一本正经的样子,不过程娇娥大部分时候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燕回根本也无法理解程娇娥到底在思考什么。 “程娇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燕回突然上前程娇娥根本躲不过,无论燕回外表看起来如何,但燕回是有武功的,这一点程娇娥根本无法抵抗,她也没想到燕回居然会突然朝自己攻来。 燕回的目的很明确,分明就是去抓程娇娥的手腕,程娇娥躲避不开,手腕已经被燕回牢牢握住,“你……” 燕回终于如愿以偿的为程娇娥把脉却瞬间愣住,“你腹中的孩子……程娇娥,你真是不要命了,怀孕居然还敢骑马?” “嘘。”程娇娥立刻去捂燕回的嘴,感觉到燕回有意卸下了力气多半是怕伤了自己,宁锦便住在两人旁边,程娇娥不愿宁锦知道,但燕回本就是有意试探,程娇娥也知道无法隐瞒下去了。 “你,你真是,你真是……”燕回说了半天也不知如何说下去了,“这件事商裕知道么?” 问了也是白问,燕回想商裕肯定是不知道的,否则便是商裕现在什么情况,也不可能让程娇娥在外奔波,燕回不明白,“你和商裕多久没见了,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程娇娥道,“是在我去西江之前,燕回,你要为我保密,我心里有数,知道怎么保护下这个孩子,等到这个孩子出生,我就会把他送走,暂时不会让他留在我的身边,否则我无法保证她的安全。” 见程娇娥这么说燕回干脆坐在椅子上,“你说的简单,若是商裕知道必然要担忧的,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瞒着所有人,要是知道谁会让你前往端城,如今还四处奔波。” 见程娇娥脸上的无奈,燕回觉得反倒像是自己无理取闹一般,可程娇娥分明就是不把自己当一回事,这么大的问题瞒着所有人,根本不知事情的严重性。 “既然都已经出来了,你看我不也没什么大事么。”程娇娥顿了顿,“而且我每日都在喝安胎药,不会伤害到孩子的,我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我比任何人都要珍惜这个孩子,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必须要治好商裕,这件事必须我亲自做,否则我根本无法安心,相信我的孩子若是知道他的父亲身处险境也会支持我的做法。” 燕回无话可说,此时夜深人静,程娇娥披散着长发,一身白色长裙,脸色稍显苍白,可眼中的神色却是极为坚定,燕回知道任何人都无法阻止程娇娥的决定,也无法让程娇娥放弃商裕。 “算了,说不过你,我会帮你保密,可是你要知道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找到怪医之后,我们便做马车回去,光是这么几天商裕还是能够坚持的住的,倒是你若是继续这么下去迟早要倒下的。” 程娇娥应下,燕回又看着程娇娥吃下夜宵,这才罢休的转身离开,程娇娥看着窗外的黑夜缓慢的抚摸着小腹,“你是支持我的对不对,这次我一定能够找到我师父,你父亲也一定会恢复的,这样我才能够安心。” 第二日燕回果然瞒着宁锦没有多言,但行动上却是处处牵制程娇娥,比如本来程娇娥要骑马去文城,却被燕回以昨晚程娇娥身体很不舒服的理由塞进了马车,宁锦自然是赞成的。 第1011章 文城 一入文城,果然是四处飘散纸花,想来是刚刚死了人,文城是一座小城,有人入城自然立刻引起了注意,燕回有点担忧,小声的在程娇娥耳边说道,“端城县官说,这里是孕妇多染怪病,那你……” 程娇娥皱眉,“无妨,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怎么可能会只有这样的怪病,这其中说不定还有什么别的问题。” 见程娇娥坚持燕回也不好多说什么,询问了文城府衙所在,燕回三人便立刻前去,府衙的县官是个白胡子老头,见到三人自然是无比的恭敬,连话都不敢随便乱说。 “三位官人来此有何事?” 程娇娥道,“听闻此地孕妇多染怪病,是否有一位医者来此为人诊治?” 县官立刻道,“的确是有这么一位医者,可是这位医者胡言乱语,说这些孕妇并非是生病,而是被人下了毒,怎么可能会全城的孕妇都被下了毒,这医者分明就是危言耸听,已经被本官收押了。” 程娇娥道,“在下也是一位医者,我身边的这位姑娘也是,不妨让我们为孕妇检查一下身体。” 县官不敢怠慢,毕竟程娇娥几人身份特殊,乃是京城来此的人,他们也不敢多做置喙,连忙带程娇娥去了最近的一家孕妇家去检查。 那孕妇躺在床上,脸上手上都是恶疮,见到程娇娥等人便又想要起身,不过却没有什么力气,程娇娥凝神看去,便知这孕妇的状况十分不好,身上的恶疮已经蔓延到面部显然是十分严重了。 “夫人,让我为你把脉。”程娇娥刚要把脉又被燕回拦住,“我来吧。” 见燕回坚持,程娇娥也知燕回是担忧自己腹中的孩子,可是真的会只有传染孕妇的病么,这样古怪的病程娇娥还闻所未闻。 燕回把脉之后神色也变了变,然后又仔细的诊治一番,那县官始终站在一边不敢出声,生怕惊扰了几人。 文城是个小地方,很少会有贵人来此,更何况是京城中的贵人,县官不知道几人为什么来此,但想来是和孕妇的病有关系,若是能够解决那自然是最好的,省的自己没有办法。 程娇娥见燕回脸色也没有开口,而是安静的等待着燕回收手,燕回点点头放下了孕妇的手腕,这才转身道,“她的身体很奇怪,虽然说她是孕妇,可是我却感受不到她腹中的孩子,而且她的身体状况已经很严重了,若是不及时救治恐怕是熬不过这几天了。” “啊,求你们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啊。”那孕妇吓得就要起身,可根本没有力气,燕回是个直性子,也不愿隐藏什么便直接说出口了。 “那是什么引起的病?”程娇娥询问。 燕回道,“很奇怪,虽然不知是什么缘故,但怎么看这种病也不像是会传染的,反倒像是被外力所致。” 燕回顿了顿看向那个县官,“也许大人应该考虑一下之前那位医者说的话,这些孕妇当真有可能是中毒了。” 见燕回这么说,程娇娥也不再犹豫,亲自为孕妇诊脉,这次燕回没有阻拦,毕竟燕回已经确定这病根本不会传染,程娇娥仔细诊过也是神色复杂,当即道,“大人,请带我们立刻去见那位医者,也许他才是解救文城孕妇的关键。” 文城县官本就是个小地方的人,本来还以为那个医者是危言耸听,但现在看各位贵人的脸色就知道自己是冤枉好人了,哪敢多说什么,县官立刻带着程娇娥等人前往大牢。 一路上,燕回依旧在沉思,“这种毒好古怪,那孕妇腹中的孩子应该是已经死去了,可是孕妇却不知道,还以为自己能够生出孩子。” “日后这种话不要当着病人说,否则会影响他们的心情的。”程娇娥出言提点,燕回如今便像是程娇娥的妹妹一般,程娇娥自然也愿意提点于她。 燕回的医术的确精湛,但还不是一个合格的医者。 “好吧,我只是觉得既然已经知道了情况就没有必要隐瞒了嘛,那孕妇腹中的孩子的确是死了,就算是孕妇侥幸活得,孩子也是没了。” 程娇娥摇头,“虽然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孩子最为重要,但是对于我们医者来说,能够保住母亲的性命才是至关紧要。” 燕回点头受教,跟着县官一路到了文城大牢,此地的大牢果然十分简陋,程娇娥等人也安静下来不再多言,那县官有点不好意思,“各位大人,如果当真是本官看错了,还请各位大人不要怪罪。” 程娇娥看得出这县官是当真为了百姓着想,想来也是担心中毒一说引起动乱所以才没有让这位医者前去多说,程娇娥心中则是猜测此人便是自己的师父怪医薛城。 “大人不必自责,若当真是中毒缘故,那必然是有背后之人,这件事便不单纯的是生病这么简单了,而是有人想让文城的孕妇全部生不下孩子,这么恶毒的人才是大人的首要目标。” 县官立刻点头,程娇娥说的很对,若当真文城内隐藏着这样的人这的确是十分可怕的,而且足以引起众人的重视的。 大牢不算大,而且也没关着几个人,县官自言自语道,“我们文城一直都是个小县城,而且素来与人为善,邻里和睦,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所以我才不敢相信是有人下毒的。” 程娇娥点头,县官朝前指了指,“就是这位老先生。” “师父。”程娇娥仔细看去,果然是许久不见的薛城,学成本此时坐在牢内深处,似乎也对于在此地突然见到程娇娥感到惊讶,但看到那个县官之后薛城又是吹胡子瞪眼的,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大人,还不快放我师父出来。” 那县官一听这人非但说的是对的,更是眼前这贵人的师父,哪还敢再怠慢,连忙喊了狱卒给薛城开门,并且亲自上前迎接,“老先生,您大人有大量,是下官狗眼不识泰山。” 第1012章 怪病 薛城起身,面色虽然不见缓和,不过多半是因为程娇娥在这里,薛城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 程娇娥道,“师父,让你受苦了。” “进来一段时间,我一直听闻有人在打探我的消息,我就在想是不是我的徒儿在寻我,本来准备把这文城的事情解决便去京城看看,你这娃儿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薛城抬眼打量程娇娥便看出程娇娥如今的状态很不好,不过程娇娥有意躲开,并未让薛城把脉。 “师父,我们还是别在这里说话了,县官大人也是担忧外面的百姓,所以唐突了你,我等自然是知道师父的能为。” 县官也不敢马虎,连忙吩咐人把薛城迎了出去,又是给薛城准备换洗的衣服和食物,等到薛城收拾妥当,众人这才坐在县衙的大堂之内。 “师父,我和燕回姑娘已经为生病的孕妇诊过脉了,的确不像是生病,况且怎么会有病只传染孕妇呢,这根本就不合理。” 燕回自然是对这位怪医久仰已久,当下便开口道,“在下燕回,见过薛神医了。” 薛城摇摇头,“老朽的名号一直都是怪医,小姑娘年纪轻轻没想到也是一个医者,果然后生可畏啊,你且说说你给那孕妇诊过脉之后是何感受。” 燕回也不怯场,当即便道,“惭愧,我也只是看出这孕妇腹中的孩子已然死去,奈何孕妇却并不知晓,孕妇全身生疮,虽然不知到底是什么毒,但应该不是怪病,否则也不会她的家人一点事情都没有。” 薛城点头,“那娇娥你呢,看出什么了?” 程娇娥道,“师父,徒儿愚钝和燕回姑娘所观差不多,那妇人的性命危在旦夕,但徒儿并不知晓那是什么毒,也无能解毒,想来也只有师父才有这样的能为。” 薛城叹了口气,“你师父我纵然有再大的本事,也没有能力从死神的手中抢人,况且这到底是什么毒,我也不曾见过,只能勉强施为,若是能救自然是最好的,若是救不得,只能说是生死有命了。” 程娇娥知道这件事的重要,薛城若是有能力也必然不会推脱,看来是这毒十分严重,程娇娥立刻道,“还请大人立刻把这些孕妇集中在一起,让我师父诊治,除此之外我们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揪出背后下毒之人,这毒不可能凭空而来,而且既然是孕妇中毒,这个人的目的很明显,显然就是在针对孕妇,究竟是谁心思如此狠毒。” 县官也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若不是疫病,这便是故意杀人的罪过了,文城平静的时间太长了,突然出现这么严重的事情便是县官自己也觉得害怕。 “还请大人们帮助下官找到这个凶手,怎么会有如此狠毒之人,我们文城的百姓一向淳朴,怎么会有人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这县官显然是受了惊吓根本不相信会有人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但现在事实摆在县官眼前,县官也不得不相信,整个官府都忙碌起来,把众孕妇集中在一处,这才发觉人数竟有三十人之众。 程娇娥皱眉道,“难道没有幸免的么?” 县官道,“自然是有的,莫非大人要把他们也集中在一处么?” 程娇娥凝神思索,集中在一处的确是有风险的,显然是背后有人在算计,不过县衙毕竟是安全的,程娇娥询问道,“大人能否保证县衙的安全呢?” 县官名叫史青,程娇娥和史青几番谈话已经看出史青是个正直的人,当下倒也不怀疑史青会做出什么伤害百姓的事情,而且已经确定并非是疫病,更不需要担忧会被传染的问题、 史青立刻点头,“县衙之人都是老人了,这么多年一直守护着文城,我们文城也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若是大人要把他们安排在县衙,本官自然同意。” 程娇娥点头,“安全问题才是最重要的,这些生病的孕妇便安置在前堂,那些健康的孕妇安置在后堂,无论如何在揪出凶手之前,这些孕妇最好都不要离开县衙,师父和我还有燕回姑娘会负责治好他们的病的,不过大人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这些孕妇可能真的没有救治的办法了。” 史青显然也很难过,毕竟都是一条条鲜活的性命,更不要说肚子里面还怀着一个新生命,好在史青的动作足够快,再加上史青说话足以让朕众人信任,史青并未完全说出真相,只是指出有神医能够救治这些人的性命,这也是程娇娥交代的,至少在他们寻找到凶手之前最好还是不要暴露他们知晓这些人乃是中毒的事情。 程娇娥和史青以及宁锦三人亲自前往调查此案,如今人皆在县衙倒也容易询问,而燕回则跟着薛城研究如何为这些孕妇解毒。 已经有五个孕妇因为这个毒死去了,现场显然有些恐慌,不过因为是在县衙,这些人倒也没有更多的担忧,县官大人还是在乎他们的,否则必然会把他们丢出去,而不是留在县衙之内。 众孕妇都在休息,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程娇娥打量一周,方朝面前最近的孕妇走去,那孕妇尚且年轻,脸上还未曾有恶疮,眼中甚至还透出几分天真之意。 见到程娇娥等人还很高兴,“大人,真的有神医可以救我们么,这可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一定要生下他。” 程娇娥皱眉,实在想不通为何会有人这么心狠要伤害这样单纯良善的人,程娇娥突然咳嗽一声,大堂内也安静下来,“诸位,我知道你们都希望你们的身体能够恢复,但是把你们聚在一起也是准备告诉你们一件事,你们并非是得了疫病,而是被人为下了毒,这毒在你们身体里面沉积的久了,所以外显出来形成恶疮,毒素越深,对身体的影响越大,所以才会很快的蔓延到脸上,并非是传染的疫病。” 第1013章 剖子 程娇娥下定决心,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面前的人,想到了曾经在卫城的遗憾,程娇娥不愿这些人到死在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何而死,那样终究是太过残忍了。 果然一句话过后整个大堂都躁动起来,程娇娥顿了顿继续道,“中毒和疫病相比其实并无什么不同,疫病难治,中毒亦是寻不出根源,但我把诸位聚集在此不是希望诸位自怨自艾,并且对生病放弃希望。” 刚刚那个年轻的孕妇立刻开口,“中毒,我们怎么会中毒呢,而且怎么会是这么多人一起中毒。” 程娇娥点头,“这便是关键了,你们怎么会一起中毒,为何这个人只给孕妇下毒,显然只有你们中了毒,而且你们的身份又都是孕妇,这个人的目标就是要杀死所有的孕妇,现在我希望你们好好想想你们这一段日子都接触了什么,或者说你们彼此可都是相识的,有没有共同认识的人?” 见没有人说话,皆是仰着头看着程娇娥,程娇娥道,“也许这就是你们拯救自己性命的关键,这个人如此狠毒,甚至不顾你们身体里尚且还有一个孩子,居然对你们用这么可怕的毒药,难道你们不希望他伏法么?” “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有人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们文城一向和谐,怎么会有人做出这样的事情。” 众人七嘴八舌,但显然除了对中毒的担忧之外因为程娇娥的话多了几分怨气和怒意,程娇娥继续道,“我知道大家都很辛苦,更是不希望大家因为这件事交代了性命。” 见众人不说话程娇娥继续道,“虽然我这句话很残忍,但我还是要说,这毒素对孩子的影响很大,估计你们腹中的孩子都保不住了,但是只要你们的性命还在,未来还会有孩子,而不是彻底把命交代在这里,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努力思考到底是什么人会对你们下毒,为你们腹中的孩子报仇。” 宁锦赞赏的看了程娇娥一眼,程娇娥这几句话便把人心凝聚在一处了,都说为母则刚,这些孕妇一个个受尽了痛苦,如今方得知自己的孩子保不住了,更是有人恶意下毒所致自然是一个比一个气愤。 眼见他们聚在一处思索着到底是何人所为,程娇娥道,“你们可以一个一个说,我自然会为你们讨回公道的。” 虽然急着回京城,可文城的事情也不能不管,这不是程娇娥的行事方法,无论怎样她也不可能真的放任这里的孕妇自生自灭。 孕妇们你一言我一语,最后还是那个年轻的孕妇率先开口,“大人,让我先说吧,我们文城一直以来都十分的和谐,这一点史大人也是可以证明的,我们也不曾和什么人结仇,所以大人这么询问我们,我们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到底会是什么人所为。” 程娇娥道,“第一个发病的孕妇是谁?” 史青开口道,“那应是一年前了,当时张伦家的妻子突然得了重病,身染恶疮,熬了一个月就死去了,不过当时只有张伦家妻子一个人得病,所以并未引起重视,只当是染了怪病,我们这里是小地方,郎中的本事不行,张伦便也认了自己倒霉,没想到今年年初开始居然又开始接连有两个孕妇染上了这个病,当时众人担心便连忙四处请郎中,可惜两个月前这两个孕妇还是死去了,那之后,整个文城的孕妇便相继染病,甚至还有刚刚得知怀孕的孕妇也立刻得病,最开始我们怀疑是疫病,可是时间长了都有人说这其实是撞邪了,好在大人们来了我们才知道这是中毒,并且是有人刻意下毒。” 年轻的孕妇道,“大人如何确定一定是中毒,若真的是中毒,那大人可知这到底是什么毒?” 程娇娥摇头,“是什么毒我不知道,不过我能够确定的是这个毒不管是否是孕妇都会染上。” 那孕妇不明所以,程娇娥突然从怀中扯出一把短小的匕首,“可否借夫人的血一用?” 孕妇皱眉,“大人要做什么?” “宁锦,去抓只兔子来。” 见程娇娥吩咐,宁锦自然应下,过了一会便抓了一只兔子回来,那孕妇虽然疑惑,但还是让程娇娥取了血,程娇娥把取了的血强行给兔子喂下,那兔子呜咽一声居然当场死去,程娇娥道,“虽然我不知这是什么毒,但是我知道这个毒的作用是可以毒害任何人的,但是他却把目标放在孕妇身上,足以说明此人能够接触到你们所有孕妇,才会在一开始做过一次这件事之后便接连行动,甚至毫无收敛,若是不把此人抓出来,必然会连累这个文城之人,若文城没有孕妇,没有人怀孕,只怕文城很快也会彻底败落。” 众孕妇沉默,亦是了解了程娇娥的用意,程娇娥道,“现在你们可以好好思索到底是什么人能够接触到你们所有人。” 孕妇们在一边思索,更是你来我往的探讨起来,气氛难得的没有死气沉沉,程娇娥则是对史青道,“能否把当初那位死去孕妇的丈夫张伦请来,我有话要问他。” 史青点头,“下官这边差遣人去请,说来那张伦也是个可怜人,妻子没了也一直没娶妻,如今还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等到张伦到来,程娇娥嘱咐宁锦已经衙役们看好诸位孕妇,自己则是和史青去询问张伦。 张伦还有点不明所以,不过也知道进来孕妇们得病的事情,眼中又浮现出痛苦之色,“这个病怎么会又复发,真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受苦,若是我妻子知道必然会很难过。”、 程娇娥道,“张大哥,我们便是要告诉你这并非是病,而是中毒,这些孕妇以及当年你的妻子都很有可能是被人恶意下毒了而并非生病。” 张伦十分惊讶,“大人可是说笑,怎么会是中毒,我妻子她,她……” 大概是这个真相太过骇人,张伦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程娇娥道,“这便是真相。” 第1014章 调查 第1014章张伦一时震惊,根本无法开口,程娇娥也耐心等待张伦反应过来,毕竟得知自己妻子死亡的真相一时难以接受也是可以理解的。 若是疫病而死,怎么人抵抗不过天灾,但若是中毒而死,那便说明这件事是有心人为之,感受自然不同。 “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人会下毒?”张伦终于恢复了语言能力,便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程娇娥,程娇娥顿了顿道,“我们也不知,所以才想要询问你当初你或者你的妻子可曾得罪过什么人么。” 张伦认真思索起来,同时程娇娥更是注意到张伦的右手不停的捏着衣角,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不过程娇娥也并未在意,只当张伦是被真相吓的,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小动作,等了一会,张伦还是认认真真的摇头,“并没有,我与人一向为善,我的妻子更是如此,根本不可能会得罪什么人啊,还请大人做主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杀害我妻子的凶手。” 询问张伦询问不出什么,程娇娥还是让张伦暂时离开了,等到张伦离开,程娇娥才皱眉道,“这个张伦之前是做什么的?” 因为文城的人算不得多,所以史青基本上知道这里所有人的现状,“本来是卖灯笼的,自从他妻子死后他就一直在家种地,也不见他干什么别的了,都说是被她妻子和孩子的死刺激的。” 程娇娥总觉得心中不安,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大人,这两年来文城可来过什么外人?” 史青点点头,“是有的,而且当年也是一件挺大的事情呢,大概两年半前,曾经来过一伙强盗。” 程娇娥很惊讶,“强盗?他们做了什么?” “因为文城素来都十分安稳,所以这件事当时引起了很大的波动,一时之间整个文城的人人人自危,这伙强盗不知是从何而来,白日便四处抢夺财物,晚上就悄悄跑进别人的屋子里面强行睡女人,后来我找了端城的县官,和他联合终于把这伙强盗彻底杀死,过了半年这才算是彻底的安稳下来。” “除了这伙强盗可还有什么别的人进过文城?” 史青摇头,“这就没有了,一直到大人们来此文城很少有外来的客人的,毕竟这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买卖,也没有什么特色,自然是吸引不来外人的,素来都是这些土生土长的文城百姓生在此处。” 程娇娥凝神,“那只能说明这个下毒的人便是文城本地之人,为何会在两年前突然作案呢。” 等到程娇娥和史青听完了外面那些孕妇的话,她们都表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经历,虽然大部分都是彼此相识的,可只是因为文城地方小,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并非都有什么深厚的交情。 程娇娥又安抚了几句便让众人休息,自己则是去寻了薛城和燕回。 薛城和燕回忙活了一日便是为了救其中那位病情最重的孕妇,可惜到了现在也没有什么进展,程娇娥皱眉看着躺在床上的孕妇此时已经陷入了昏睡,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可见恶疮,十分凄惨。 燕回叹了口气,“这位夫人真是很惨,刚才还同我说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的孩子,可现在分明是她都保不住了,怎么可能还保得住孩子呢。” 好在之前有了程娇娥的在嘱咐,燕回说话也不至于太过直接,并没有直接在孕妇面前开口。 薛城依旧在那孕妇身上行针,却是见效显著,这毒素无法排出,竟是全部都表现在皮肤之上,实在是让人闻所未闻。 程娇娥却突然灵思一点,“刚刚你说什么?” 燕回被问的一愣,“我么?我刚才说什么,我说这位夫人真的很惨。” “下一句。”程娇娥道。 燕回思索道,“我说她想要保住自己的孩子,但这根本不可能,大人都保不住了,更何况孩子呢。” “有了,师父若是帮助这些孕妇把腹中已死的胎儿生出来是否会缓解如今的状况,腹中既然已经是死胎,只怕早就成为了毒素积攒的最大问题所在,这毒素进入体内之后按理来说会直接夺取人命,为何这些孕妇却不死,甚至要一个月才能彻底死去,想来就是因为腹中胎儿的缘故,这毒素进入孕妇的体内之后大部分的毒素都被胎儿吸收了,胎儿成为死胎,可毒素还在不断从胎儿的身体之中排出。” “你知道你说了什么吗?”薛城也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边的燕回更是震惊于程娇娥的话,她从未想过这样的办法,劝这么多的孕妇放弃自己腹中的孩子这简直是最为残忍的决定。 程娇娥道,“师父,你早就想到了。” 见薛城的脸色程娇娥便知只怕薛城早就想到了这个办法,可正是因为病人是孕妇,所以这个选择才是最为残忍,也最难以让人接受的。 “娇娥,这个办法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程娇娥道,“你们都很清楚,他们腹中的胎儿早在他们中毒之后就已经死了,无论是什么月份的胎儿,就算能够出生也不可能活下去,为什么不在这个时候还未导致他们母亲死之前先救他们的母亲?” “娇娥,你变了很多。”薛城顿了顿,“我本来是想到了这个办法,但是担忧你不会同意,所以才一直没有开口。” 想到曾经在卫城的相处,程娇娥也知道自己那个时候的善良反倒是一定程度的优柔寡断,若是自己当机立断也许很多事情便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方,她努力想要拯救那些人,可是到了最后还是没有办法拯救他们。 “当时是徒儿过于执着了,现在的情况徒儿很清楚,想要救这些人的性命就必须抛弃一些没有必要存在的,这样才能获得新生。” 燕回叹了口气,看着现在的程娇娥只觉得莫名心疼,不知为何燕回总觉得程娇娥是在逼迫自己做出这样残忍的选择,程娇娥完全可以带着薛城直接离开此地,不管这里的事情,但她还是插手了。 第1016章 信任 程娇娥面露感激,“多谢。” 得到信任的人,程娇娥心中终于有了些慰藉,燕回注视着程娇娥的脸色知道程娇娥是真的开心,都说医者仁心,程娇娥则是把这句话做到了极致,燕回扪心自问,若是自己遇见这样的病人,必然不会再有耐心继续诊治,料想会大骂之后离去。 “夫人,请进来吧。”程娇娥让燕回带着年轻的孕妇进入内室,自己则留在外面朝着众人再次开口。 “我知道你们对我都不信任,但人命关天,便用这个孕妇来验证我的说法,但是你们应该知道你们的时间不多了,若是继续耽搁下去,你们也知道你们和腹中孩子的结局。” 程娇娥不再多言,而是朝那县官点点头,史青觉得一阵脸红,毕竟这些愚民都是他的百姓,若无程娇娥等人,那恐怕到现在史青根本不知这不是疫病,而是中毒。 见程娇娥进去,史青才叹了口气,“你们真是愚昧,这几位都是京城来的人,本来就是办完事就离开了,如今留下不过是你们的福气,居然还在这里质疑京城的贵人,若是他们离开了,你们可就真的是没救了。” 见史青这么说,下面就更安静了,的确对于他们这些普通的百姓来说,史青才是能够让她们更加信任的人,既然史青都这么说了,他们可能是真的误会程娇娥了。 史青继续道,“你们腹中的胎儿死去已经成为现实,不要再继续纠结这件事了,否则你们都会被这毒剥夺性命,有纠结的时间不妨好好思考你们到底都见过什么共同的人。” 堂下孕妇一阵安静,却是各自陷入沉思。 内堂。 燕回已经扶着那孕妇坐下,仔细给孕妇把脉过后然后摇了摇头,“恕我直言,虽然你中毒的时间不长,但是你腹中的孩子已经死去了,根本没有生下来的可能了,若是继续留这孩子在腹中只会成为你的拖累,娇娥说的话可并非全然是危言耸听,你可知晓了?” 年轻的孕妇点点头,程娇娥恰好进来,“燕回,你先去和师父商量一下吧,我来和这位夫人说。” 燕回知道程娇娥是担忧自己语气重了,看着程娇娥的脸色,燕回皱眉,毕竟程娇娥也是一个孕妇,可是程娇娥却不知疲惫一般不断的在为了这些人奔波,甚至一直也不得休息的机会,燕回心中担忧程娇娥,可也知这文城的事情不解决程娇娥也没有心思休息,就算是真的解决了,程娇娥又要赶回京城,一刻也不得歇。 感受到燕回的目光,程娇娥回身看她,又笑了笑,“愣着干什么,放心,我现在全身都是力气,解决疑难杂症,难道不是医者该有的快乐么。” 燕回瘪了瘪嘴,“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伟大么,至少这不是我的快乐。” 见小姑娘别扭着离开程娇娥也没在意,而是仔细的给面前的年轻孕妇诊脉同时询问道,“可以冒昧询问夫人的名字么?” “夫家姓杨,小字秋水,若是大人不嫌弃喊我秋水便好。” “秋水,你还年轻,你未来还会有无数可能,你愿意舍弃这个孩子是一个明智的决定。”程娇娥出言安慰。 秋水看着程娇娥,眼中却带着好奇,“我看大人模样应该和秋水年纪相仿,为何会失去一个孩子?” 秋水性情直爽,也不懂拐弯抹角,更是不知言语会伤害人,只是单纯的好奇,程娇娥默了默开口道,“是一个意外,是我没有保护好我的孩子,因此我更加知道失去孩子的痛苦,如果有别的办法我也不希望让你们也失去孩子。” 秋水叹了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这个小镇子很少出这么大的事情,所以夫人也不要怪她们,孩子是女人生活下去的期望,所以失去一个孩子都很难接受的。” 程娇娥点头,秋水的语言虽然不严谨,但是程娇娥也能够感受到面前的人是在安慰自己,但秋水还是有些紧张,“让孩子出来我真的能够活下去么。” 程娇娥摇头,“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并不得而知,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尽力的,秋水你愿意相信我么?” 看出程娇娥的犹豫和为难,便是连她也无法保证,但至少目前来看这便是最好的办法,秋水点点头,“大人既然这么说了,想来就是心中有谱,我什么都不懂,不过我愿意相信大人,而且大人生的这么好看,必然也是一个心地善良之人。” 得到了秋水的信任,程娇娥自然觉得心中欣慰,进入内屋,燕回也把情况告知了薛城,薛城对于燕回这个小女孩也是十分满意的,毕竟燕回很机灵,而且在医术上也很有天资,这一点和程娇娥十分相似,但却又不同。 程娇娥是过目不忘的本领,而燕回则是真正的在医术上有所天分,程娇娥本就是后天学习的,根本难以更加进步了,不过燕回不同,她应是从小便浸染医术,所以才会如此的有天赋。 “师父,准备好了么,秋水夫人愿意接受我们的治疗。” 薛城叹了口气,“娇娥,这毕竟是第一次终究还是有风险的,这位夫人真的能够接受么?” “我可以。”秋水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进来,“既然是大人的师父,那想来比大人还要厉害,我观大人已经有足够的实力了,加上大人的师父肯定更厉害,我不担心,反正若是治不好怎么都是死,怎么死不都一样么。” 见秋水这么说,程娇娥更是感动,秋水道,“我的夫家已经去世了,本来还以为这个孩子可以留下陪着我,但留不下的终究是留不下了。” 程娇娥没想到秋水背后还有这么悲伤的故事,当下便更加难过起来,但是同时也下定决心,“秋水,就算是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去,我会尽力救你的。” “大人,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么?” 程娇娥点头,“我的名字叫程娇娥。” 第1017章 失误 秋水只是一个普通妇人,能够认识程娇娥这样的人自然觉得高兴,当即便按照程娇娥的要求躺在了床上,程娇娥见她眼中还带着对生命的希冀,虽然命运对这个女孩子十分不公平,可是这个女孩子却始终不曾放弃。 程娇娥轻声道,“虽然不知怎么安慰你,但是你的未来还很长,绝对不只是这个孩子,和那些悲伤的过去,若是你愿意,等到你恢复了便跟在我身边,我会给你更好的生活的。” 秋水很高兴,不过在薛城的药效之下已经渐渐睡下了,见秋水终于彻底安稳的睡下,程娇娥才深呼一口气,看着身边的燕回和薛城,程娇娥开口道,“我们要尽力治好她。” 薛城点点头,但眼中神色复杂,“徒儿,你应该知道这毕竟是第一次,就算是我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够成功,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了,你要知道你若是不救她们她们也是迟早会死的,你尽力便好,不要过于责怪自己。” 程娇娥知道薛城是担心自己,当即便点头,薛城的药有阵痛的效果,三人现在要做的便是切开孕妇的腹部,把死胎从中取出,这么做的风险十分大,先不说会不会造成感染,种种问题都是众人需要担忧的。 “娇娥,你现在可以么?”薛城再次询问,毕竟程娇娥的状态实在是算不得好的,程娇娥点头,“我可以的,师父,我会尽力保住这个女孩的性命的,无论如何她都是第一个愿意信任我的人。” 薛城点头,一边的燕回也握紧了拳头,三人都想拯救眼前这个人的性命,在准备好了东西之后薛城当机立断的缓慢的切开了妇人的小腹。 一开始都十分的顺利,毕竟薛城三人的医术也算是顶尖难寻的,加上薛城调配的药,孕妇完全处于昏睡状态根本没有任何痛苦,死去的胎儿已经变成了一团黑色,薛城十分小心并未用手接触此物,一边的燕回程娇娥也是十分震惊,这毒果然十分厉害,否则也不会导致整个胎儿都变成黑色。 程娇娥顿了顿,三人谁也没有开口,毕竟此时才是最为关键的时候,但就在这个时候秋水下体突然开始出血。 毫无预兆,就连薛城也有些慌乱,三人迅速止血,奈何不知是否和毒素离体有关系,这血却是怎么止也止不住,眼见秋水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三人却是束手无策,根本没有解决的办法。 薛城摇了摇头,率先开口,“放弃吧,我们失败了。” “不会的,师父不要放弃,秋水还有救的。”程娇娥却不肯放弃,“师父用我的血,用我的血,救救秋水。” 见程娇娥分明是受了刺激,一边的燕回虽然难过但还是开口道,“娇娥,你尽力了,别这样,下一次…” 燕回想说下一次至少他们就有了经验要提前准备好如何止血,思考解决这个问题,如此方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但燕回知道程娇娥无法这么冷静,就在刚才秋水还是那么相信程娇娥,并且同她说话,这短短片刻居然就发生这样的事情。 三人还在试图为秋水止血,奈何亦是徒劳,眼看程娇娥就要去割自己的手腕不过被燕回拦住了,“程娇娥,你疯了,你难道忘了你也怀着孕么,若是可以用这个办法薛神医早就开口,必然是无用的,若是血这么简单就可以制住,那这么多的孕妇,光是血也不够你放的,秋水她也不会怪罪你的。” “是我的错。”程娇娥颓然坐下,“是我太过着急了,应该仔细想想这个办法的可行性的,而不是立刻便找人试验,是我害了秋水。” “娇娥,你……”燕回也不知如何劝解,秋水的血止不住,虽然薛城不断的尝试为她止血,奈何最后还是失败了,对于薛城来说这亦是打击。 程娇娥不知是怎么回到房间的,燕回始终陪在程娇娥身边,那史青不知发生了什么,不过见程娇娥神色便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顺利。 “燕回姑娘,这……”史青开口询问却被燕回瞪了回来,“史大人,有些事情还是明日再问吧,我们大人累了要休息。” 史青连忙婴喜爱转身要离开却突然听到程娇娥开口,“对不起史大人,我辜负了你们的期望,秋水夫人并没有救回来,胎儿取出之后秋水夫人因为大出血去世了。” 虽然是猜测到的结果,可史青脸色还是黯然了几分,“大人已经尽力了,我看得出大人也是同样难过,那秋水本就是孤身一人在世了,丈夫去世,父母也早逝,如今可能是让他们到天上团聚了,对于秋水来说也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知道史青是在安慰自己,程娇娥内心并不曾有半分缓和,她起身,燕回有点担心,但程娇娥还是朝史青走去,走到史青身前,程娇娥才缓慢拜下,“这件事是我的错,史大人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解救剩下的这些孕妇,若无把握不会轻易动手,但秋水的事情还请大人暂时保密,否则只怕会人心动乱,到时候大人恐怕也会遭受怀疑。” 史青知道程娇娥的担忧立刻点头,“这些下官知道,必然会安抚她们的情绪,说秋水已经恢复但暂时需要休息,大人无需担忧别的,尽管去做,至少下官是愿意相信你的。” 等到史青离开,程娇娥也不曾有半分缓和,燕回知道程娇娥的心事太重了,奈何此地的事情的确牵绊住了程娇娥的脚步,若是没有解决程娇娥必然不会轻易离开。 “娇娥,好好休息吧,这件事就交给我和薛神医,你的脑子那么聪明自然是应该用来调查这件案子到底是何人所为,否则等我们离开了这种人还留存于世必然会造成更大的威胁的。” 程娇娥点头,“多谢你燕回,这段日子你助我良多,我已不知该如何感激你了。” 燕回嗤笑,“照顾好自己我都已经觉得万分感谢了。” 第1018章 金郎中 见燕回脸上分明的嫌弃,程娇娥的脸色总算稍微缓和一些。 燕回继续道,“薛神医也说了,当时在卫城认识你的时候便发觉你的心思太重了,你这样的人便应该有我这样的心态才是对的,与人为善本没有错,但你若是太为善意只会被人指责的,当然薛神医还说了,觉得你现在已经变了许多,若还是当初的你,只怕连秋水夫人的这第一次尝试都不会做。” 程娇娥默然,“师父说的是,这些都是我的错误,也是我需要改正的地方,如何止血的事情便拜托你的师父了。” 燕回叹了口气,“我自然会尽力,本以为只是随你来找人的,没想到最后却演变成了救人,程娇娥啊程娇娥,你日后要如何报答与我。” 程娇娥笑了,“燕回姑娘想要什么报答?” “便让你腹中的孩子喊我干娘吧,先说好我可不是要占阿玉的便宜,我对阿玉的心思也坦荡的很,若阿玉恢复之后还是对我一点意思也无,我也不准备继续纠缠下去了。” “若是你能够做他的干娘,我自然是万分愿意的。” 难得见程娇娥有了些说话的兴致,燕回知道在程娇娥心中她腹中的孩儿极为重要,所以看着这么多孕妇受苦燕回肯定很难过奈何却没有别的办法。 “你觉得你腹中的是女孩还是男孩?”燕回还未仔细给程娇娥号脉,再加上她号脉的功夫的确也还不至炉火纯青,所以并未看出程娇娥腹中是男还是女。 程娇娥顿了顿,这件事她也早有所感,也亲自诊脉思索过,“应该是个女孩子。” “那便是天奕国的公主了,商裕肯定很高兴。”燕回很兴奋,“想好名字了么?” 程娇娥点点头,“当初便想好了。” “那我先不问,等到孩子出生的时候要你亲口告诉我。” 见燕回欢快的跑了出去,程娇娥默然,她知道燕回的心思,她是一直在担心自己的身体,不过程娇娥也知道自己不会这么轻易就倒下去,无论如何她也要等到商裕恢复,见到天奕靖平。 秋水并未恢复的消息被隐瞒了起来,对外只说秋水正在养病,程娇娥则是和宁锦史青三人前去调查案子。 根据孕妇所说他们的确没有共同见过什么人,但也并非是完全没有,毕竟怀孕了都要喝安胎药,这文城有一位十分有名的郎中,专门是给孕妇接生的,比一些产婆还要手法好,孕妇们若是有什么危险的胎位都会去找这位郎中,久而久之女子若是怀了孕都会喝这位郎中开的药,这件事也持续有十几年了。 起初程娇娥也并未怀疑这位郎中,毕竟这件事是两年前突然发生的,这位郎中这两年内也并无什么变故,不可能突然改变态度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不过为了稳妥程娇娥还是亲自前往了郎中家中。 史青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所以一直跟在程娇娥身边,程娇娥为了这件事四处奔波史青也是很感激的。 “史大人觉得这位郎中怎么样?”路上的时候程娇娥开口询问道。 史青点头,“这位郎中十分善良,别说是孕妇了,就连了路边的猫猫狗狗,若是病了都会被他抱回去救治,莫非大人是怀疑金郎中?” 程娇娥摇头,“这些孕妇之间虽然勉强算是认识,但都没有什么更深的接触,这显然是针对孕妇所为,而并非是通过人际关系,我询问了这些孕妇,他们不曾认识什么共同的人,也不曾同时去见过什么人,我询问了他们这段日子接触的人,除了这位金郎中之外应该没有其他的人是他们同时见过的了,就算是没有见过也都喝了这位金郎中的安胎药。” 史青皱眉,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大人这么说难道真的会是金郎中所为,没想到金郎中居然会做这种事情,可是没有理由啊,金郎中一生未娶,一辈子都待人友善,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凶恶的事情啊,会不会是什么地方误会了。” 程娇娥点头,“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所以我们必须要前去询问,看看金郎中这些日子可遭遇什么异状,或者说遇见过什么人。” 史青不再多言,一边的宁锦道,“这位金郎中可有什么助手?” 史青点头,“有是有,不过是一年前收了个小厮,那小厮本是来他家偷东西的,但是被金郎中院子中的狗咬了,金郎中救了他,之后那个小厮就留在金郎中身边给他打下手了,金郎中也不收弟子,算是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小厮吧。” “这么说来金郎中更是一个以德报怨之人,这样的人更不像是会做出那样丧心病狂事情的人了,也许这其中当真是有什么误会。”宁锦道。 到了金郎中住的地方果然周围围着许多猫猫狗狗,见到陌生人一个个龇牙咧嘴的,但多半是程娇娥对他们没有什么威胁,这些动物对程娇娥居然还算是温柔,一边的史青和宁锦就狼狈多了。 “你,很神奇。”一个人从屋内走了出来,那人面白留须,看模样应该就是金郎中,程娇娥笑了笑,“这位便是金郎中吧,没想到金郎中如此有爱心,留下这么多猫狗。” “这些也都是生命,他们愿意跟着我,我便给他们一口饭吃,姑娘来此所为何事?” “为了目前城中的孕妇疫病。”程娇娥语出惊人,那金郎中也只是眯了眯眼,更没有准备继续为难他们,很快宁锦和史青身边的猫狗都退开了,屋子里面又走出一个年轻人手中拿着大大的食盆多半是准备喂养这些动物们了。 “史大人在此,姑娘便是京城来此的人吧。” 程娇娥点头,“正是如此。” “那便请吧,姑娘若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金郎中倒是个随性的性子,也不介意程娇娥等人到底是为何而来,程娇娥三人跟在金郎中身后进入了金郎中的家中。 第1019章 侠骨 第1019章金郎中家中十分简单,不过四处都可见猫狗,便足矣见金郎中当真是个仁心之人,否则光是这些猫狗没有耐心和金钱也无法饲养。 “请坐。”入内之后,金郎中亲自给三人端了茶水,然后开口道,“姑娘有什么要问的便问吧,我这里也就是这幅样子,若是大人们有什么怀疑,我自然也是无所谓的。” 程娇娥道,“金郎中不要误会,我知道我们突然上门可能会引起您的不适,但相信作为医者您也很希望那些孕妇恢复。” 金郎中点头,“但我很抱歉,我没有那个本事,我没有办法救他们,在疫病最初的时候大人就已经找过我,但我只是个接生的郎中,在治病上的确算不得有能力。” “有能力自当尽力,我知道金郎中已经尽力了,我们今日来自然也不是为了询问金郎中是否尽力一事,而是为了救这些孕妇而来。” 金郎中怔了怔,这次对程娇娥的态度便更加恭谨起来,“莫非姑娘有办法救他们?” 程娇娥顿了顿,“我师父还有我的朋友都在为了那些孕妇努力,我们在尽力的救他们,但是我这次来找金郎中也是为了告诉金郎中这件事并非表面上这么简单,那些孕妇并非是生了病,而是中了毒。” 这件事程娇娥并未让史青说出去,所以现在还是很少有人知道,果然金郎中知道这件事之后十分惊讶,当即便站了起来,“并非是疫病,怎会如此。” 程娇娥顿了顿道,“相信金郎中自己也能够感觉的到这件事的不对劲,若当真是疫病怎么会只传染孕妇,这本身就是不合理的事情,现如今也只是被我发现了这其中的不对,这些孕妇都是中毒了。” 程娇娥见金郎中神色不似作伪接着说道,“而且这件事从根本来说,这些孕妇虽然都是这个小镇之人,也并非完全熟识,他们共同见过的人目前只有金郎中一人。” “所以姑娘是怀疑我下毒。”金郎中有些不悦。 程娇娥摇头,“并非如此,我知道金郎中侠骨仁心,也必然不希望这件事发生,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关键被我们忽略了,所以我们才来此找金郎中希望金郎中能够回忆一番,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又是什么人有可能给这些孕妇下毒。” 金郎中皱眉道,“城中的孕妇的确基本上都和我接触过,因为吃过我的药,孩子出生之时会更为顺遂,但除此之外我也并非是见过没一个孕妇,有时候是他们家人来此,而且我也没有理由下毒,若真的要做,我已经在此二十多年了,为何会突然选择下毒。” 程娇娥认可了金郎中的说法,“金郎中说的是,所以我也不认为是金郎中所为,但是这其中肯定出了什么问题,在下斗胆问金郎中一句,你给那些孕妇开的药方可否给我看一看。” 金郎中靠着这个药方才有了今日的成就,程娇娥知道金郎中必然不愿拿出,但没想到金郎中犹豫片刻还是起身,“我也相信姑娘并非是那种会窃取别人药方之人,况且这药方终究是要交给后人的,给姑娘看也不妨事。” 程娇娥接过药方仔细看过,这药方上的内容的确新奇,程娇娥略一思考这对于孕妇来说的确有助于孕妇最后的生产,这金郎中也并非浪得虚名,程娇娥确认几遍之后然后朝宁锦和史青点点头,“这药方并没有任何问题,也不含任何毒素,这些药混合在一起也不会产生毒素,所以至少和金郎中的药方无关。” 金郎中听出程娇娥的话中有话,看向程娇娥便听程娇娥开口道,“我想知道金郎中每次卖出去的安胎药,都是自己亲自包裹么?” 金郎中摇头,“之前是,但是近来我身体不好,这样的工作就交给阿城去做了,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个小厮。” 程娇娥道,“这个人金郎中认为可信么?” 话中之意已经十分明显,程娇娥继续道,“阿城装过的药金郎中也不会再检查一遍了是不是?” 金郎中点头,“这倒是,虽然阿城没有跟我学习医术,但简单分辨药材这种事情还是能够做的出来的,所以让他做这件事我也很放心,听姑娘的意思,难道是怀疑阿城。” 程娇娥没有立刻点头,而是朝宁锦道,“宁锦,你把这位小公子带进来我且问他几句话。” 如今事情已经发生,金郎中此处也萧索不少,根本也没有机会再找到当时包裹的药材,除了询问阿城之外也没有其余的办法。 宁锦应下立刻转身出门去找阿城,可找了一圈却不见阿城踪迹,宁锦立刻进门禀报,“大人,阿城不在外面。” 宁锦手中拿着刚才阿城手中的食盆,食盆里面早就空无一物,显然是被人吃了干净,而人却消失了。 金郎中立刻起身,“阿城一向不出门的,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离开,难道真的是他。” 看金郎中也是非常吃惊,想来是没想到自己的手下阿城会有问题,程娇娥道,“现在也不能这么断定这件事必然和阿城有关系,还请大人立刻着手去寻找阿城,无论如何都要找到阿城,问清楚这件事和他的关联。” 史青应下立刻转身去找人搜寻阿城,程娇娥和宁锦依旧留在金郎中的这里,程娇娥开口道,“给金郎中带来麻烦了。” “不,姑娘客气了,如果这件事真的是阿城所为,那他便是十恶不赦之人,我也绝对不会姑息。” 见金郎中的态度,程娇娥便知金郎中是个正义之士,不会维护邪恶,而若这件事有了阿城逃跑的前提,也许便有了一个突破口,至少程娇娥等人也不会为此徒劳奔波。 “金郎中这一段时间阿城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金郎中思索道,“阿城一向少言寡语,也没有什么特别不同的地方,但是进来他似乎阔绰起来,对我的解释是在外面又打了一份工,不过我对这些并不关心。” 第1020章 阿城 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入夜, 第1021章 混乱 程娇娥回到房间之后宁锦燕回都围了上来,燕回和薛城也算是小有成果,但这件事事关性命依旧不敢轻易下手,准备找些濒死的孕妇试验,如此才足够安心,至少不至于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显然燕回的心态比之程娇娥要好了许多,薛城对此也很欣赏,两人也算是十分和谐的相处模式。 燕回得知阿城的死之后便立刻来到程娇娥房间,担心程娇娥为此过于劳累了。 “娇娥,你今天奔波了一天还是早点休息吧,既然这件事有了转机,也许凶手很快就会自投罗网的。” 见燕回这么说,程娇娥也只是笑了笑,燕回一向都十分的乐观,程娇娥也觉得燕回这样的心态很好,“你说的对,这凶手既然对阿城动手了,便说明他是慌了,他也知道自己做了天大的恶事,自古邪不胜正,无论如何他都会露出破绽的。” 燕回道,“明日我和薛神医便准备尝试救治那些孕妇,薛神医让我问你,你准备和我们一起还是专心对付那背后的凶手?” 程娇娥道,“你们两人也足够?” 燕回点头,“自然是够的,薛神医也不希望你受累了,但是担心你过分担忧此事,所以才有此问的。” 程娇娥知道师父是关心自己,燕回亦是如此不禁觉得心中一暖,“之前是我失态了,这件事我相信师父和你,我的医术是速成的,说实话不过靠着记忆罢了,除此之外我并无长期的诊治经验,根本配不上我师父的盛名。” “娇娥,你何必贬低自己呢,薛神医都说了你有天赋,只是没有从小学习医术罢了,若是从小学习,此时便是薛神医都要被你比下去的,既然你不去,那便交给我和薛神医便好,我们会努力救治那些孕妇的。” 程娇娥点头,“我也会好好解决这件事情的,已经耽搁了三天,无论如何都必须快点赶回京城。” 虽然京城那边并无不好的消息传来,可程娇娥心中时时刻刻都挂念着商裕,两边都是人命关天,也正是因为程娇娥的善良才会顾忌文城之事,若程娇娥真的抛下文城不管,那也不是程娇娥了。 深夜,程娇娥登门找史青,史青这几日心头上火,身上也上火,根本难以入睡,见程娇娥来此自己是立刻打开门。 “大人,您怎么来了?”史青虽然也好奇程娇娥身为女子,但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史青也没有多问,况且程娇娥身为女子,但是比之男子也丝毫不差,史青自然不敢怠慢。 “史大人。”程娇娥开口,史青已经把程娇娥请了进去,“只有凉茶,大人别介意。” 程娇娥摇头表示不介意,也没有喝桌上的茶,而是继续道,“大人可还记得两年的那场匪乱?” 史青自然是记得的,“当然是记得了,那些匪徒可是凶狠厉害,难道大人怀疑现在作案的是当年留下的余孽,可是当年匪徒总共十二人,已经被我们全数砍头了应该是没剩下什么人了。” “张伦的妻子是什么时候娶过门的?” 史青道,“这个说来还是我们这里的一段美谈,当初匪徒进入文城之后便闯入民宅奸污妇女,这张伦的妻子便是侮辱了清白的,而当时她和张伦早就定下了亲,两人本就是青梅竹马,发生了这件事自然是影响了娶亲一事,张伦的妻子的父母也是泪流满面认为自家女儿嫁不出去的,但没想到张伦居然主动开口说不嫌弃对方,依旧愿意娶她,愿意对她负责,这下周围邻里都被张伦感动,张伦的妻子也是泣不成声,婚后两人也是十分恩爱,很快便有了孩子。” “等等,大人是说两人成亲之后很快便有了孩子?”程娇娥抓住了重点。 史青点头,“的确是这样的,大人是觉得这件事有问题?” 程娇娥道,“张伦的妻子被匪徒强暴,张璐不嫌弃他很快娶了妻子入门,妻子很快怀孕,若是这个孩子并非是张伦的,而是那些匪徒的呢。” 史青顿了顿,“若当真如此,那张伦也太……” “大人是想说张伦对他的妻子也太好了,一般人根本无法接受妻子的孩子不是自己的,这样的事情简直无法接受,若是被人知道也会被人耻笑的,所以张伦的妻子根本没有生下孩子,这个孩子直接就和张伦的妻子一起死去了。” 史青瞬间毛骨悚然,“大人的意思是,意思是,这件事和……” 没有说出口的话,程娇娥顿了顿,“这只是我的猜测,若张伦当真是一个大度之人,那么我愿意为我自己的这些不实际的猜测对他道歉,但若真的是他有问题,那么大人亦是该把此人叫来仔细盘问。” “真的会和他有关系么?可是张伦一向十分仁慈,也从未听过他对她的妻子不好。” “也许是积怨已久,也许是张伦娶了妻子之后发现根本无法真正的那么大度,这些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也许最开始张伦只是想杀死妻子腹中的孩子让妻子无知无觉,没想到却连妻子一起害死了,也许在最后的日子张伦依旧对妻子十分关心照顾,他的妻子到死都不知道这些和张伦有关系。” 虽然只是猜测,但深夜本就寒凉,史青额头上已见冷汗,“大人何故有此猜测。” “太巧了,为何阿城的尸体会是张伦发现的,那条河很宽阔,便是在河边散步也很难发现在河的中心会飘着一个人,况且上次和张伦交谈,我便觉得张伦此人有些吞吞吐吐,我没有感到他是真的为自己的妻子伤心,反倒是有些诧异,诧异于她的妻子是中毒而死的。” “这不是很正常么,下官一开始也是十分震惊的。” “那不一样,若真的如同你们所讲张伦对他的妻子必然是十分喜爱,绝对不该是这样的反应,所以我对张伦一直心存怀疑,这其中必然和张伦有什么关系,大人说张伦之后都靠着种地生活么?” 第1022章 抽丝 史青想了想道,“其实也并非如此,张伦的妻子家本是商户,家中很有钱,张伦娶了她之后,应该是收了许多的钱的,尤其是后来张伦的妻子得病之后张伦对他的妻子不离不弃,张伦妻子家就更是感动,因此之后给史青留下了一大笔财产,还告诉张伦没必要不再娶妻,不过张伦到现在也未曾娶妻,因此和张伦妻子家一直都有联系,逢年过节的张伦妻子家的灯笼都是张伦亲自做的。” “所以张伦很有钱?”程娇娥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史青点头,“按理来说的确如此。” “史大人,明日提审张伦吧,把张伦留在府衙,我和宁锦亲自去看看张伦到底在家中种什么地。” 史青点头。 第二日,史青一大早便派人把张伦叫来,而程娇娥和宁锦则是在衙役的带领下前往了张伦的家中。 路上,宁锦仍旧有些不懂,“夫人认定这件事是张伦所为的么?” 程娇娥摇头,“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目前为止除了张伦我们周围并没有其余可以怀疑的对象,况且张伦在这个故事之中实在是有些不合理的地方。” 宁锦点头,“夫人说的是,张伦的确很可疑。” 到了张伦居住的地方,程娇娥和宁锦下了马车,此地虽然偏僻,但是屋子修缮的很气派,周围的低矮房屋都比不得这座屋子。 许是程娇娥等人眼生,周围的邻居纷纷跑出来看热闹,一边的衙役小哥叫刘大牛,这些日子也是见过程娇娥等人的本事的,所以对程娇娥等人十分尊敬。 “大人们,那里就是张伦的住处。”刘大牛开口。 一边的邻居大娘开口道,“大牛,你们是来调查谁的?” “和你们没关系。”刘大牛板着脸不愿多说,程娇娥等人已经抬步朝张伦的住所走去了。 门虽然锁着,可有宁锦和刘大牛根本不在话下,刘大牛本想拿他的刀把锁劈断,不过却没有成功,一边的宁锦接过刀轻松的把锁劈断了,刘大牛敬佩的看着宁锦,毕竟宁锦看起来弱不禁风,没想到武功这么高强。 那大娘依旧在后面探头探脑的,程娇娥道,“既然这位大娘这么好奇,也一起叫进来吧。” 刘大牛没有多说什么,“王大娘大人叫你进来。” 见刘大牛朝着一个年轻女子叫大人这王大娘还有点奇怪,不过怎么看程娇娥两人的气度的确不像是普通人,这王大娘也不敢造次连忙钻了进来。 “你是张伦的邻居吧。”程娇娥开口询问。 王大娘点头,“是啊,张伦犯事了,你们这是找什么呢?” “听说张伦是种地的,这地在何处?” 王大娘笑了,“什么种地啊,张伦哪会种地啊,他就是个做灯笼的,不过是在后面山上挑挑拣拣的,这么多年我们也看他种出什么地,但张伦心底好啊,就算是没有生计还有他妻子的娘家人,而且张伦生活也节俭,平时根本不怎么花钱的。” “在后山。”程娇娥抓住了重点,四处打量张伦家的装饰,虽然简朴但却十分干净,程娇娥顿了顿,“进来张伦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或者有什么人来找他么?” 王大娘摇摇头,“这倒是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张伦他这个人一直就很奇怪,当初要娶小宁这件事我们都觉得奇怪。” 程娇娥一抬眼,“为何觉得奇怪,他们二人不是青梅竹马么?” “这倒是,不过张伦是个读书人,我们这个小地方其实很少出读书人的,张伦就是一个,除了糊灯笼还总给我们写字,口中都是圣贤的那些大道理,本来以为他不会接受他的妻子被人玷污的事情,没想到居然有如此心怀,当时好多暗地里面嘲讽他的呢。” “那张伦对此如何应对?” 王大娘道,“张伦倒是没有什么异常,依旧对他的妻子很关心,后来他妻子怀孕了之后更是有人传那孩子根本不是他的,他就挨家挨户的上门去说这孩子是他和小宁的,当时还被许多人笑话呢,不过没想到小宁还是没有这个福分,怎么就染上病了。” 程娇娥推开门,主屋应该就是之前张伦和小宁居住的地方,王大娘介绍到,“这屋子是当初小宁的父母帮着建造的,张伦这些年也一直都没有改动过,算是对小宁情深义重了。” 屋子里面很干净,程娇娥仔细的看过去,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张伦就像是一个喜爱妻子到极致,甚至愿意为他奉献一切的男人,就算在小宁死后也依旧不变心中对她的爱意。 王大娘道,“大人,你们到底是怀疑张伦什么,难道张伦做了什么坏事。” “我怀疑,小宁的死并非是疫病,而是张伦刻意为之。”程娇娥开口,那王大娘吓了一跳,“大人,您怎么会有这样的怀疑。” “张伦还有过什么其他的行为么?”程娇娥转身盯着面前的王大娘,“我并非说笑,张伦此人也许并非是你们面上看到的那样,也许他的内心潜藏着更深的野兽。” 王大娘被程娇娥的眼神吓到了,一边的宁锦也感觉到了程娇娥的内心波动,只怕对于此事程娇娥无法接受,若这张伦真的是一个披着人皮的虎狼,只会让人觉得唏嘘。 王大娘虽然害怕,但还是认真思考起来,程娇娥的话总是让人莫名的信服,“我一直都是张伦的邻居的,小宁嫁过来张伦就对她特别好,后来小宁怀孕了张伦却突然消失两天,似乎是去山上砍柴,遇见了一场大雨,然后躲在山洞之中,后山较为险峻,所以张伦两日之后才得以下山,小两口两日不见都极为思念,的确是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小宁是什么时候染病的?” 王大娘道,“大概是怀孕五六个月的时候,说道这个也有些奇怪,我慢慢看着小宁的肚子像是七个月,可张伦非要说是五个月,当然也有可能是小宁怀的胎儿比较大。” 第1023章 剥茧 程娇娥道,“染病之后,张伦有什么变化?” 王大娘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然后道,“那段日子张伦对小宁就更好了,小宁身上生了恶疮就有人说那是疫病了,不过张伦一直都在跟我们强调那不是疫病,而且眼中总是带着什么希望的意思,但当时我也只是当张伦是认为小宁能够恢复,毕竟张伦一直对小宁那么照顾,后来熬了两个月小宁就死了,孩子也没有生出来,张伦亲自抱着小宁为她下葬了,当时我见张伦的脸色都是惨白色的,还不断的嘀咕不该是这样的,当时我只是认为他悲伤过度,大人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这句话有点奇怪了。” 程娇娥点头,张伦的家中看不出任何端倪,张伦本人也并非是医者,所以这毒必然是偶然得到的,想来和张伦在山中消失的那两天有关系,如果真的想要知道什么,也许还是要从后山调查。 “多谢你王大娘。”程娇娥扯下头上的珠钗,“这个便作为谢礼,我本非此地官府中人,如此是耽搁你时间了。” 程娇娥给出的珠钗自然价值不菲,那王大娘拿在手中根本不知如何是好,想要还回去的时候程娇娥等人已经走得远了。 “夫人,现在我们要去后山么?” 刘大牛立刻阻止,“两位大人,后山实在是险峻复杂,便是当地的百姓要去都要结伴而行的,不光是张伦出过事,还有过进去后山就没有回来的,所以两位大人千万不要贸然前去。” 程娇娥点头,“多谢小哥提醒,我们先回去吧,看看史大人那边和张伦如何了。” 府衙。 张伦有些不耐烦,毕竟接二连三的被请来府衙任何人也不会高兴,尤其是还被怀疑,史青咳嗽一声,身边是来旁听的燕回。 “大人,难道京城无人了么,来此的这几位当真是京城的大人么,明明是疫病,可是这几位来了之后却说是中毒,现在抓到人了,大人一次又一次的来找草民,难道就能够问出结果么?” “怎么,瞧不起女人?”燕回才不顾这人什么秉性呢,她在这里本也是程娇娥的意思,若是张伦真的有什么毒术之类的,燕回也能够察觉出些端倪。 见张伦不说话了,燕回起身道,“张伦,你的妻子也是一个女人啊,你这么说可是要让她伤心的。” 张伦嗤笑道,“我的妻子小宁是个守妇道的女人,从不抛头露面……” “是这样么?”程娇娥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她冷眼看着面前的张伦道,“可是你的妻子在和你成亲之前便被人污蔑了清白,张先生是个读书人,这样的女子还算的是遵守妇道么?”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张伦立刻起身,手舞足蹈恨不得撕烂程娇娥的嘴,不过宁锦护在程娇娥身前,张伦也知道自己打不过宁锦,一边的燕回也起身,她腰间插着一把短刀,显然也是会武功的,史青擦了擦额上的汗,知道面前这几人都不好惹。 “张伦,我说的是实话,你为何接受不了呢,是要维护小宁的清白么?”程娇娥笑了,“刚才我和宁锦去了你妻子的墓。” 张伦大怒,“你们去做什么了?” “小宁作为第一个死者,我们自然是要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是否真的因为中毒,我和宁锦挖开了她的坟墓,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原来你们是故意的,你们……”张伦双目血红,一边的史青也起身推到程娇娥身边,屋中的衙役一个个拔了刀分明是感受到了张伦身上的戾气。 “你猜我们发现了什么?”程娇娥依旧笑着。 张伦语气冰冷,“你们污蔑我妻子的尸体,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别着急,回答我的问题。”程娇娥却根本不在乎张伦的威胁,语气愈发的坚定,眼中的光芒比之张伦有过之而无不及,更是十分的森寒,“张伦,回答我的问题,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不知道。” “那我来亲自告诉你,我发现小宁并非是怀孕七月。”程娇娥道,“今日我去询问了你的邻居,小宁大概是在孩子五月的时候染了病,到发病应该是七个月,可是我见墓中女子怀孕至少也有九个月了吧。” “你……你想说什么。” 程娇娥等人自然是没有时间去挖小宁的墓,而且这件事对于小宁也十分不尊敬,不过见张伦眼下神色程娇娥就知道张伦是要承认了。 “张先生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么,小宁腹中的孩子已经有九月了,而她当初嫁给你不过七个月,所以这个孩子根本不是你的,应该是之前强暴她的匪徒的吧。” “你,谁告诉你的,那个孩子就是我的,就是我的。”张伦显然气的不轻,张牙舞爪的便要朝程娇娥扑来,燕回手中短刀出鞘,一边的宁锦也是严阵以待,身后的衙役更是迅速的扯住了张伦的身体。 程娇娥道,“我无意戳穿你的伤疤,但是你既然没有否认我前面的话便说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个孩子当真不是你的,而是别人的,你为了你的面子或者说你是为了维护小宁所以说这个孩子是你的,但是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那又如何,就算是这个孩子不是我的,可是我也认下了,我只是不希望其他的人对我指指点点的,所以隐瞒下来有什么问题么,为什么你们还要去打扰小宁的安稳?” 程娇娥笑了,“你承认了就好,我们自然是没有去挖小宁的墓的,不过是看看张先生是否说实话罢了,现在张先生说了实话一切就好说了,从一开始你就知道这个孩子不是你的,那么你是真心接受这个孩子,还是想要把这个孩子杀死在小宁的腹中。” “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小宁是染了疫病。” “我不是告诉过张先生,小宁是中了毒么,怎么,难道张先生不相信我?” 第1024章 真相 张伦此时分明是乱了阵脚,但见程娇娥这么说却依旧不肯松口。 “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我妻子本就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而且那段日子一直都在家中养胎怎么可能会有人下毒。” “你说的对,能够接近小宁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你,张伦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今晚史大人便把张先生留下做客吧,还请史大人派人,我们要亲自去张伦家后面的山上去看看,张先生到底在山上种了什么宝贝。” “山?你们要上山,那山特别危险,你们不可以上山的。”张伦越说越激动,燕回见张伦情绪不对,手中短刀已然架在了张伦的脖颈之上。 “史大人,张先生太激动的,还是快些控制起来。”燕回语气也不善,对张伦半分好感也没有,史青也看出张伦的不对劲,而且张伦素来都是好脾气闻名,此时这样的作为便是史青也不免怀疑他。 “来人把张伦绑起来,先压在大牢之中。” 等到衙役把激动的张伦绑起来,程娇娥才开口道,“燕回收刀吧。” 燕回哼了一声,“程娇娥,你要上山,既然大人说有危险,那便让宁锦一人去就好了,或者我和宁锦一起去。” “不,我要被亲自去看看,到底山上有什么,你还要帮师父的忙,我和宁锦前去就好了。” 见程娇娥坚持,燕回也知道程娇娥对此事付出极大的心力,想来是急于抓住张伦的证据,便点了点头,“那你千万要注意安全。” 张伦已经被人压了下去,为了防止张伦做自杀的事情,口中被塞了布,史青犹豫再三还是道,“大人真的要上山,那山上的确是十分危险,大人最好还是不要上去,不如让衙役带着宁锦大人上去便好了。” “无妨。”程娇娥拒绝了史青的好意,史青叹了口气也没有再劝。 后山名叫眠风山,这座山上很少生风,一般正常的山上都会有山风,可是这座山上却十分的安静,就像是风都睡下了一般,所以才叫做眠风山。 刘大牛也跟在程娇娥身边,所以便主动介绍起来。 程娇娥点头,“山的名字倒是十分的有诗意。” “大人,山路崎岖,您的身子能够坚持住么?” 其实没有人知道程娇娥怀了孕,但程娇娥的脸色光是看着就觉得像是生病,因此史青等人才担忧程娇娥无法上山,不过程娇娥坚持其余的人也没有办法,毕竟程娇娥才是为首之人。 “没事,你们无需紧张,不过是爬山而已,若是坚持不住我会说的。” 见程娇娥保证,刘大牛这才放下心来,这山的确难爬,爬了一半已经冷汗津津,宁锦看出程娇娥脸色难看询问道,“夫人,我背你上去吧。” “无妨,山路难行,你也很累了,若是我坚持不住再说。” 见程娇娥如此坚持宁锦也没有办法,此地只有宁锦一人,宁锦也知道自己的劝告程娇娥根本也不会听从的,只得叹息着继续往上爬。 这座山果然很大,除却山上的衙役们,还召集了周围熟悉地形的百姓们,因为程娇娥给的财物丰厚,所以这些人都很愿意帮忙,光是这些衙役们也都得到了程娇娥的好处。 程娇娥为人和善,出手大方,虽然是女子,但却有很多男人都没有的魄力,这自然也是这些衙役们愿意相信程娇娥的原因。 人群散开在四处寻找,但衙役们始终跟在程娇娥身边,宁锦开口道,“夫人,你便在此处休息吧,大家都去寻找了,若是有消息必然会第一时间告诉夫人的。” 程娇娥也知道自己现在不适合多行走,便留在原地等待周围的消息,山上没有风,也因此雾很大,程娇娥感受到这座山的静谧之处,宁锦因为对山不熟悉所以也留在程娇娥身边。 “啊,这是什么?” 远远的听见有人喊叫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惨呼,程娇娥猛然起身,一边的宁锦也发觉了不对,连忙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刘大牛的身影从浓雾中浮现出来,脸色惨白,“不好了大人,那边发现了一从花,那花居然会咬人,有一个村民被咬了。” “咬人的花?”程娇娥皱眉,这山上果然是有古怪的,她连忙跟在刘大牛身后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浓雾层层,愈发的让人心生紧张,程娇娥脚步不停,走了半晌才停在原地,然后犹豫着上前,顿了顿,一从娇艳的花已经浮现在众人的眼前了。 那花实在是太过娇艳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摘取,一个人便躺在花丛的不远处,手中则是握着一朵花,那花居然咬着那个人的手,使得那个人不断的在地上翻滚。 程娇娥皱眉,快步上前但并未去碰那朵花,而是道,“宁锦,快,砍了他这只手。” 宁锦对程娇娥的命令自然是极为听从,眼下更是毫不犹豫的砍下了那个人的手,一阵惨叫响彻山顶,周围的百姓都赶来看,便见这血粼粼的一幕,一边的人都不理解程娇娥为何要砍下那个人的手,却在那个手被砍下之后瞬间明了,那个人的血液之中居然已经染进去了花朵的花瓣,顺着血液流出来的血都是紫色的。 程娇娥快速上前,一边的宁锦已经把那只被花咬住的手用剑甩开了,居然见那个被摘下的花犹自不断的吞噬着那条手臂。 “这是什么怪物?”周围的人都惊恐起来,他们来这座山上也从未见过这从花,当时这个人也只是觉得这花长得好看所以才来摘一朵,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程娇娥已经扯下衣服上的带子并且拿出燕回给她的金疮药给这人洒在伤口上。 燕回的药极为有效果,虽然血流的很快,不过也把血中的毒素全部排出来了,若是程娇娥再慢片刻,这个人的性命就彻底的交代在此地了。 一边的宁锦也是惊讶的看着程娇娥,程娇娥起身脸色依旧不好看,“大家不要碰这花,这花会吃人,若是不小心掉进花丛中会被这些花一起吃掉的。” 第1025章 食人花 程娇娥的话并非四危言耸听,毕竟他们都看到了这人的下场,只是这件事实在是危言耸听,从未有人听过有这样的花,便是程娇娥自己也据地无比震惊,然而此时根本也无从分辨什么。 众人围着那团花却无人敢接近,程娇娥开口询问道,“你们之前可有人见过这里的野花?” 除了衙役,基本上都是周围的村民,然而众人面面相觑却是无人见过此物。 王大娘也上山来寻找了,一方面是因为程娇娥之前给的珠钗王大娘就很不好意思,这次程娇娥给的报酬更为丰厚,王大娘上前开口,“大人,这座山其实平时也很少有人上来的,大家都是去山半腰砍砍柴也就回去了,根本没有爬到山顶上,所以我们都是第一次见这古怪的东西。” 程娇娥皱眉,“此物极为危险,但这山上未知之数颇多,虽然不能确定这东西和张伦有关系,但无论如何这东西都不能留。” “夫人?” 程娇娥这么说,同时拿出了火折子,虽然不知面前这生物到底是什么,但却对人有足够的威胁,而且不光会吃人,甚至还有毒素,若是留存于世被有心之人利用实在是十分可怕。 手中火折子被点燃,周围的人自然无人反对,众人都察觉了面前东西的威胁,怎么也不可能让此物继续存在于世。 火焰吞噬了那些娇艳的花朵,周围却传来一阵凄惨的宛如人的叫声一般,燃烧声中夹杂着这样古怪的声音,还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程娇娥道,“大家后退不知这烟雾是否有毒,今日便暂且下山吧。” 见程娇娥这么说,众人自然立刻转身准备下山,毕竟没有人见过这样恐怖的东西,人人自危便是现在的情况。 “我们也走吧夫人。”宁锦和刘大牛站在程娇娥身边,程娇娥点点头,“这片花丛中的花前所未见,张伦那日上山也许便是遇见了这从花。” “为何这么说?”刘大牛不明所以。 宁锦也皱眉打量四周,“那处有个山洞,夫人是怀疑张伦便躲在那个山洞之中?” “走,我们进去看看。” “大人觉得那些孕妇的毒都是这花导致的么,若是如此,那张伦如何能够取得花而不伤害到自己呢?” 至少目前看来这件事很难完成,刘大牛有这样的疑问也是正常的,程娇娥朝着山洞走去,无视身后的惨叫一般的燃烧声音,刘大牛也跟在程娇娥身后不再多问什么。 山洞之内十分幽深,此时山顶只剩下程娇娥三人,在这山洞中难免觉得有些空旷,不过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空旷的问题,程娇娥脚步坚定,刘大牛自然也不敢退。 山洞很冷,宁锦始终拦在程娇娥身前,生怕会有什么意外,不过走进去之后内中依旧是一片安静,果然走到尽头程娇娥等人看见了残破的花瓣正是刚才被烧毁的那从花的花瓣,而这山洞之中也更有奇景,便在深处的山洞墙壁上生长着一些爬行的藤蔓一样的东西,程娇娥仔细看去更是伸出手准备触碰。 “夫人。”宁锦立刻出言阻拦,“让我来?” “无妨。”程娇娥阻止了宁锦,直直的抓住那藤蔓,“没有问题的,如果我没有猜错,那日山上的确是下了大雨,而张伦也的确是找了山洞躲雨,在山洞外张伦看见了那些花,一般人突然看见这样的花必然会十分好奇的摘取一朵,张伦也这么做了。” 宁锦本来担忧程娇娥会被那花伤害,然而程娇娥却并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是继续道,“没想到花直接咬住了张伦的手,张伦大惊之下连忙朝山洞跑去,进入山洞之后张伦感到了自己的异样,更是察觉了那花有毒,感觉自己无法活下去了,机缘巧合下却抓住了这周围的藤蔓,可能是因为疼痛或者是其他的缘故,就在此时伤口却恢复了,中的毒却因此解除了。” 果然那藤蔓丝毫没有伤害的作用,程娇娥面不改色的站在藤蔓面前,“这个藤蔓应该是解毒的关键,但那些孕妇和普通的中毒者不同,还是带回去给师父研究研究吧。” 宁锦点头,手起剑落已经砍下一节藤蔓,三人朝洞外走去,那些花已经烧了大半了,虽然在烈火之下,但依稀看见四周的浓烟,程娇娥指了指相反的方向,“那边可以下山么?” 刘大牛点点头表示可以,程娇娥叹了口气,三人便从另外一个方向下了山。 山下是等待着的百姓们,程娇娥见那手被砍断之人此时已经恢复不少,至少意识清醒了,程娇娥走到他的身边道,“抱歉,是因为帮助我才害了你的手臂,我会派人给你送来一笔钱,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大人严重了。”那人立刻开口,“他们都告诉我了,如果不是大人的话,我的命都已经没了,况且大人是来帮助我们的,若是张伦真的是潜藏的凶手,能够让他绳之以法我们也能够安心。” 程娇娥心中感激,毕竟还是有太多明事理的人,程娇娥道,“无论山上那花丛到底和张伦有没有关系,我已经把他烧毁了,这座山的确很危险,众人若是上山还需要万分小心和谨慎,遇见什么都以性命优先才是。” 得到程娇娥的劝告,众人纷纷应下,程娇娥转身离开。 府衙之内,程娇娥带着宁锦等人回来,史青立刻迎了上去,程娇娥等人毕竟是京城来的,史青生怕人有什么损伤,若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不光是自己的乌纱帽不保,而是自己的性命都不保了。 “大人,去山上的结果如何?” “让大牛同你说吧,我去找我师父。”程娇娥急于验证那藤蔓的作用,所以第一时间去找薛城,史青自然不敢阻拦,而是询问刘大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刘大牛把在山上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史青,史青更是十分惊讶,没想到世上居然会有这样的东西存在。 第1026章 冒险 程娇娥带着藤蔓给薛城辨认,薛城看过更是感慨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一般自然界的规则就是有毒的生物周围会有解毒的东西,显然这个藤蔓便是那朵花的解毒之物,但薛城还是摇了摇头道,“如果是中毒之后立刻服用此物是有解毒的效果的,但是你说的那种花被这些孕妇服用下去却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薛城顿了顿道,“估计那个张伦也不知道这个东西有这样的作用,也许一开始他只是想要借助此物把妻子腹中的孩子毒死,然后让妻子小产,没想到这东西给孕妇服用下去却无法用藤蔓解毒,所以才造成了现在的错误。” 程娇娥默然,若是一切都只是意外的话,那么小宁的死当真是无辜,后面这些因此被连累的人便更无辜了。 “那师父准备怎么做?” “此物虽然无用,但是至少可以写在医书内,徒儿你可还记得那花的模样,记得的话便去帮助师父把这部分医书补齐,也好给后人提个醒,既然这处山上有这种花,必然是不止这么一处有,若是日后还有人误伤也好知道用什么来解毒。” 不光是程娇娥变了,便是面前的薛城程娇娥也觉得他变了,之前的薛城是不问世事的,可是如今的薛城却处处透着人情味。 似乎是察觉了程娇娥的眼神,薛城笑道,“怎么了,徒儿还不习惯这样的我?” “不是的,师父能够为天下人着想是天下人的幸运,徒儿只是好奇师父怎么会突然改变。” “这自然也有你的功劳,收你为徒本是意外,但是那段时间你却让为师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医者仁心,虽然你不是最好的传承我医术的人,但是为师还是会把为师的医书传给你的,娇娥,做人做事都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只要尽力了就好,你现在做的这些已经足够了,剩下的便交给师父和燕回。” “多谢师父,这段日子劳烦您了,之后还要劳烦您和我前去京城。” “有何劳烦,本来我也准备前去京城的。”薛城叹了口气,“更何况那是娇娥喜欢的人,为师必然竭尽全力,无论如何都要帮你把人从死神那里捞出来。” 见程娇娥终于露出几分喜色,薛城道,“张伦此人丧尽天良,做出这样的事情已经是天怒人怨了,为师知道你还要处理这件事,所以为师便不打扰你了。” 程娇娥感谢过薛城之后转身离开,而史青更是直接升堂,那些孕妇本就被安置在堂内,此时更是群情激奋,等到看到凶手之后众人都十分惊讶,因为张伦的名声一直非常好,更是有女子说嫁人应该嫁张伦这样的才对,没想到如今的张伦却被带着镣铐缩在堂上。 有大胆的孕妇开口道,“大人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张先生怎么会是凶手呢。” “他就是凶手。”程娇娥从后堂踏入,身后跟着宁锦,程娇娥一身白衣,面色亦是苍白,但眼神却让人不容忽视,程娇娥身上自有一种贵气,是他们这个小地方的人没有的。 “张伦。”程娇娥走到张伦面前,宁锦寸步不离,“我知道你可能还心存侥幸,但是今日我等已经前去后山,在后山之上发现了一件东西。” 程娇娥丢下的是那藤蔓,张伦面色稍微一变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这是什么,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当初你在山上待了两日是在山上做什么?” “那次是因为下雨。”张伦皱眉还有些不耐烦,“要不然为何我要在山上待那么久,我……” “你在山上待了那么久的原因是因为你遇见了一从诡艳的花丛,当时天上下雨,加上那从花在雨中分外娇艳,而花丛的不远处便是一处山洞,你鬼使神差的摘下了一朵花,没想到那花居然会吃人。” “你在讲鬼故事么?”张伦嗤笑道,不光是围观的孕妇,之前上山的那些人也被刘大牛找来了,其中一个断手的人立刻开口佐证道,“我们这些人可都是亲眼看见那花会咬人的,我的这只手就是被花咬住了,如果不是大人眼疾手快,此时我恐怕已经死了。” 这人虽然面色还是有些苍白,不过却急于来此作证,显然是不希望程娇娥被污蔑。 程娇娥感激的看了那人一眼,“多谢这位大哥作证了,张伦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么?”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遇见了那朵花?”张伦犹自不松口,程娇娥道,“这位大哥你被咬过的部位可有什么不对劲。” 程娇娥一开口,那人已经挽起袖子,手臂上方赫然有一处类似红斑一样的痕迹,宁锦已经去撸张伦的右手袖子,果然虽然张伦的右手完好无缺,但是右手之上却有一处咬痕,上方更是有一处红斑。 众位孕妇看见之后更是震惊,纷纷开口表示他们皮肤还不曾溃烂之前脸上生的便先是这样的红斑,这种事情这么多人看着根本无法说谎。 眼见张伦被众人唾骂,程娇娥继续道,“那日的情况应该是这样,你摘了一朵花那花咬住了你,你心中震惊恐惧却怎么也甩不掉那朵花,只得暂时跑到山洞之中,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的被你摸到了那个藤蔓,藤蔓和花乃是天敌,恰好解了你手臂上的毒,我说的没错吧。” 这回张伦不再辩解了,而是脸色十分难看,不过此时显然也没有人注意他的脸色纷纷指责。 程娇娥继续道,“大家必然好奇张伦为何要这么做,在大家的心中他是一个彬彬有礼的读书人,更是对妻子一往情深的好男人,可真的是如此么,那日他知道了这种花之后只怕就挂念上了,而他的妻子则一直都是他的怨念。” 有百姓不懂询问道,“大人此话何意?难道是小宁的死也是张伦所为。” “不是我。”张伦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不是这样的,我以为小宁不会死的。” 第1027章 伏诛 张伦的突然开口让整个大堂都寂静起来了,有衙役过来按住张伦担心张伦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一边的程娇娥道,“你的确以为小宁不会死,小宁当初被匪徒强暴,你不是心中不在意,而是十分在意,你的确是个深情的人,你依旧喜欢小宁,所以还是娶了小宁,可是你没想到小宁居然因为被强暴怀孕了,孩子不是你的,而是那些该死的匪徒的。” “你闭嘴。”张伦脸色通红,四周的人都听得愣了,程娇娥嗤笑道,“你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你认为小宁还是你以前喜欢的小宁,所以在知道这个孩子之后也许小宁说过想要流掉这个孩子,可是你不让,你为了维护你的好人形象说自己会待这个孩子如同亲子一般,小宁死前该有多信任你啊。” “你闭嘴,你不许胡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但是你其实一直都很在意,你在意小宁被匪徒强暴的事情,你在意小宁腹中的孩子不是你的事情,但是你喜欢小宁,你希望小宁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或者因为一场意外而流掉孩子,后来你阴差阳错的在山上遇见了那种花。” 无人打扰程娇娥的话,程娇娥叹了口气,神色更是不忍,是为小宁的不忍,也是为这诸多孕妇的不忍,因为张伦的他以为,却害了这么多人。 “你以为你可以用藤蔓解毒,但是毒素进入孕妇的体内便会杀死腹中的孩子,这样无人知道是什么毒,你甚至还可以迅速给小宁解毒,但是你却没想到这毒进入小宁的体内之后非但没有流产,小宁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大碍。” “我当时立刻就给小宁服下了藤蔓,我以为是没问题的,我以为是上天要留下这个孩子的性命,可是我没想到……” “你没想到这个毒进入孕妇的体内会产生不一样的效果,因为你的私心所以小宁身上渐渐生出恶疮,孩子的确是早就死了,可是却并未流产,一直到小宁死之前,她腹中的孩子已然九月,几乎已然成形,而这些就是你的罪孽,现在你更是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根本就是丧心病狂。” “我是爱小宁的,为什么小宁会离开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程娇娥更是痛心,“所以你便要更多人感受你的痛苦,这种花无人见过,就算是有人见过只怕也不一定有你好命还能够有命离开,那些曾经失踪在山中的百姓很有可能便是遇见了那从花无意识的摘了花接着被花拖到花丛中被众花吞噬,你是那个幸运之人,却也是最心狠之人,这些孕妇何其无辜,他们腹中的孩子又何其无辜,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认为小宁真的会原谅你么?” “小宁……小宁……”每次说到小宁程娇娥都能够感受到张伦的情绪波动,张伦对小宁应该是真的爱,可是他的方式却让人毛骨悚然,若是他没有那么爱好面子,也许小宁根本不会死,也不会有限制这样的惨剧。 孕妇们知晓了真相更是群情激奋,好在有衙役们维持秩序,程娇娥冷然的盯着张伦道,“事到如今你还在坚持什么,难道还不准备把你做过的事情全部说出来么?” “是你说的那样。”似乎是因为小宁的缘故,张伦终于彻底的泄气了,面色也浮现一层青色,眼神中更是一片安静的死寂,“我当初的确是想让小宁吃下那个然后流产的,可是没有,我一日又一日的抱着希望最后死的却是小宁。” “小宁她是那么善良,那么温柔,就算是她被强暴了我也喜欢她,我是真的很喜欢她,真的很喜欢她,所以我不嫌弃这种东西,只要能够娶小宁回来我就很高兴了,可是我没想到小宁居然怀孕了,还是那些人的孩子,甚至连小宁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哪个人的,当时那些人已经被判死罪了,可是对小宁的伤害根本没有办法消除,小宁很痛苦,她说她不想要这个孩子了,她要流掉,可是小宁的身体十分虚弱,我担心她根本承受不住那样的痛苦,所以所以我便告诉她我愿意接受这个孩子。” “可是时间长了我才发现我根本没有办法不在意,每次看着小宁的肚子我都觉得那是对我的提醒,那是过去的耻辱,那是我的无能为力,如果我能够早一点的娶到小宁,我必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我会用我的性命去保护小宁的。” “你的性命都比不得你心中的那一点耻辱么,如果你真的能够接受这个孩子,现在也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了。”程娇娥开口道,却是半分情面也不给张伦留下,张伦虽然把自己说的深情无比,可若不是张伦内心依旧藏着邪恶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么一步。 “是我对不起小宁,可我真的以为我可以救回小宁的,没想到,没想到小宁却死了,我不甘心,凭什么小宁这么惨,我不甘心啊,当时我认识了金郎中身边的阿城,虽然他跟在金郎中身边表面上看起来是学好了,但依旧背地里面改不了偷盗的毛病,那日更是直接偷到我家中,我得知了他的身份之后,心中便起了一个念头。” “你不甘于只有小宁受到那种毒的困扰,所以你和阿城合作悄悄的给城中的其余孕妇下毒,这件事甚至还瞒着金郎中,而你则是用金钱收买了阿城,枉费小宁的父母对你那么好,给你的钱却都让你做了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如果小宁真的泉下有知,知道是你害了她,更害了这么多人,你认为小宁会原谅你吗?” “我不奢求小宁的原谅了,事到如今我都知道了,都是我的错,是我被迷了心窍才会做出这么多的坏事,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程娇娥皱眉,却见身后的张伦猛然起身居然便要朝柱子撞去,不过宁锦动作更快,语气冰冷,“做错了便要接受惩罚。” 第1028章 回京 张伦自杀失败,被关押进文城大牢,而这件事也终于得以告知文城百姓,告示一出文城百姓皆是震惊,更是纷纷担忧这些孕妇的情况,而此时府衙后堂。 “娇娥,这件事交给我和燕回便可,你若是身体不适还是快些去休息吧。” 本来是准备让程娇娥休息的,奈何程娇娥的性子也从来不是习惯休息的,见程娇娥又来此说要帮忙,直接被薛城和燕回拒绝了。 薛城道,“你找到的这个藤蔓也并非毫无用处,至少可以帮助这些孕妇清除体内余毒,你已经做的很多了,这件事你无须插手。” 程娇娥没有办法,但也无法休息,只是到前堂去安抚那些孕妇的情绪,宁锦跟在程娇娥身后,而秋水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出现其实已经有人猜到了秋水已经死了。 此时见程娇娥虽然没有最初的质问,但语气也依旧惶恐不安,“大人,我们是不是根本没救了,小宁当初就因为中毒死去了,我们是不是迟早也会和小宁一样的结局。” 程娇娥摇头,“虽然我的医术算不得顶尖,但是我的师父是怪医薛城,我知道你们可能没有听过薛城的名声,但是我相信我师父的医术,他说他有把握治好你们,也希望你们能够相信我师父,我师父也需要大家的信任。” “可是秋水,秋水是不是已经……”有一个孕妇哽咽起来,程娇娥凝神,脸色亦是有些难看,“抱歉,秋水的事情我一直没有说,便是担忧大家会因此而感到害怕,秋水之事是个意外,我们也要感谢她,正是因为她的付出才让我和我师父看出这个解毒方法背后的漏洞,如今再行治疗便不会出问题了。” 程娇娥道,“我知道你们都很害怕,但如今除了我师父没有别的办法能够救你们了,所以无论如何希望你们都要尝试一下,否则你的性命即将终止,我相信你们也不愿意离开自己的亲人,离开自己的父母丈夫,失去一个孩子还有再生的机会,若是失去性命那便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程娇娥一番话终于使得这些人彻底下定决心,反正怎么都是死,如果接受治疗还有可能不死,为何不选择相信程娇娥等人呢,况且这些日子程娇娥仗义疏财,无论做什么完全得不到任何利益,大家更相信程娇娥是真心帮助他们的。 眼见众人的心态终于平和下来程娇娥也觉得欣慰,综合各种情况燕回和薛城率先选择了一个病情严重的孕妇,程娇娥则是和诸位孕妇等在外面等待情况。 宁锦几次劝程娇娥去休息都被程娇娥拒绝了,宁锦没有办法只得陪在程娇娥身边。 入夜时分,燕回终于走了出来,神色也十分兴奋,“娇娥,我们成功了,这次没有出任何意外,那个孕妇只需要好好休养便可以恢复健康了。” 此时的程娇娥根本也无法言说到底是高兴还是什么其余的情绪了,只觉得内心中的一口浊气终于吐出,看着眼前的众人也觉得愈发的和善起来,就在她准备起身的时候却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京城郑宅。 程娇娥等人一去不回,因为没有具体的位置所以郑询元等人也无法寻找,商裕每日都在询问程娇娥的去处,好在这些日子商裕大部分时候都在沉睡,倒也不算太过于让人心忧,尹千章也来过几次,不过因为程娇娥不在也只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尹千章担忧被人发现身份所以从不久留,郑询元等人也不知尹千章在做什么,自然无话可说。 五方玉之事因此被耽搁,尹千章那日便对尹盛玉起了别的心思,他觉得尹盛玉似乎和以前比起来很不一样,尹盛玉本来是教书先生,但尹千章从小便觉得尹盛玉和一般的教书先生不同,无论是学识还是武功都不像是一般人。 但尹千章想要询问尹盛玉过去,尹盛玉都会搪塞过去,久而久之尹千章倒也就不问了,但尹盛玉虽然看似是淡泊名利之人,但却十分乐忠于让尹千章前去考取功名,可尹千章认为凭借尹盛玉自身的本事若是想要考取功名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如今尹盛玉更是十分淡然的接受了丞相之位,而且做得有条不紊,之前尹千章不是没有思考过这其中的古怪之处,只是这些古怪之处都因为尹盛玉是尹千章最为亲近的人被尹千章暂时忽略了,可是五方玉之事事关重大,尹千章隐隐觉得不对劲,居然有些后悔把这件事告诉尹盛玉了。 但面对尹盛玉的时候,尹千章依旧不动声色,不曾表达什么别的不满。 太上皇寝殿内。 尹千章拜见太上皇本是每日必做之事,今日也不例外,不过今日的尹千章还揣了别的心思。 “儿臣参见父皇。” 太上皇一直都想找尹千章的罪过,奈何西江就突然的安静下来,尹千章也没有把程娇娥迎接回来,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太上皇觉得面前的人脱出自己的算计和认知了,他一直认为商裕重情,却没想到现在的商裕居然能够把事情拎的如此清楚,前后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 “平身吧。”太上皇抬眼看他,“孤且问你,那程娇娥如今身在何处?” “父皇这是何意,儿臣倒是觉得这些日子父皇似乎比儿臣还要关心程娇娥的下落。”程娇娥在什么地方尹千章也不知道,但尹千章知晓程娇娥在外奔波治疗商裕的伤势,这件事也是不能够耽搁的,所以现在的程娇娥根本不能回宫。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太上皇冷着脸,“无论这个女人有多么不适合皇宫,但她毕竟是你的贵妃,总是在外面也不好,若是被人知道,只会觉得我们皇室作为不端的。” “父皇不是不希望娇娥回来么,况且儿臣马上便要选取宫妃,根本无需要程娇娥回来的,父皇便不要多加操心的。” 第1029章 途中 尹千章这么说太上皇自然无话说,之前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让商裕扩充后宫,如今却是轻而易举,光是这点就让太上皇觉得诡异,奈何又说不出错,太上皇只得闭口不言。 但今日尹千章来此却是别有目的的,见太上皇不说话,尹千章凑近开口道,“今日儿臣来还为了一事。” 太上皇皱眉,“所为何事?” “五方玉。”尹千章一开口果然太上皇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为何突然提起五方玉,况且那东西当初孤不是交给你了么?” 尹千章看着太上皇的眼睛确定太上皇并未说谎,他顿了顿也没有接这句话而是道,“只是传闻剩下的五方玉似乎出现了踪迹,所以儿臣才来询问父皇的。” 五方玉在商裕手上是尹千章和程娇娥共同的观点,当初太上皇式微,若非商裕只怕此时的太上皇早已身死,所以最开始太上皇应是交出了自己身上的所有东西,而且观商裕的态度便看得出商裕对此物十分紧张,也必然是知晓此物的作用,或者是干脆见过此物,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表现。 根据种种缘故程娇娥和尹千章都判断这五方玉是被商裕藏起来的,而并非太上皇,否则按照太上皇的心计,恐怕根本不会让商裕知晓此事。 尹千章的试探让太上皇一下子重视起来,“什么,哪里来的传闻?” “父皇不必打探的如此清楚,儿臣既然告知父皇便是相信父皇,这个消息从何而来的不重要,只是此物如此危险,父皇认为应该怎么办。” 太上皇脸色十分严肃,此时见尹千章根本不在意的态度更是不高兴,“你应该知道五方玉的重要性,这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入其他人之手,这是属于我们天奕国的,若是五方玉从天奕国消失,那么你也没必要做这个皇帝了。” 太上皇言语不像开玩笑,五方玉的重要性太上皇也是知晓的,尹千章迅速的转移了话题,看来寻找五方玉还是要从商裕那边着手,可此时商裕神识不清楚,根本无法询问五方玉一事,若是程娇娥成功的治愈了商裕只怕想从商裕口中知晓关于五方玉的事情便更难了。 对于那些古怪的传说尹千章是不愿相信,但目前西江的确对此物虎视眈眈,若是真的能够利用这么一块无用的玉石形成牵制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程娇娥再次苏醒过来已经是在马车上了,燕回和薛城就坐在自己对面,程娇娥猛然起身燕回连忙上前,“怎么了,是不是睡得不舒服?” “我怎么会在这里?文城的那些孕妇呢?” 马车内气氛诡异,无人开口,程娇娥翻身便要起来却再次被燕回拦住,程娇娥惊讶的看着燕回却见燕回突然就笑了。 “好啦好啦,那些孕妇都已经恢复了,京城的事情不能耽搁,薛神医给他们留下了药方便先离开了,虽然没有见到他们完全恢复,但至少性命无虞。” “那就好。”程娇娥却犹自有些不放心,“你没有骗我吧?” “自然是没有的。”燕回翻了个白眼,“你这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薛神医?” 薛城也撸着胡子道,“放心吧徒儿,那些人已经恢复了,你师父我和燕回丫头配合的很好,那些孕妇的数量还不算多,就是我这双手啊到最后缝合的都开始抖动了。” 燕回从怀中掏啊掏,终于掏出来了一张纸,“这是整个文城百姓写给你的感谢信,上面有文城百姓们的签名。” 燕回顿了顿,“还有,秋水我们已经安葬了,秋水虽然无依无靠,但是大家都同情她的遭遇,更是有患病的孕妇带着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认秋水为干娘,替秋水守墓,所以大家都很好,娇娥你不必再为他们担忧了。” 程娇娥看着那封信脸上终于久违的见了笑容,这些日子的奔波至少不是无用的,文城的这场荒唐事也终于落幕,一边的燕回看出程娇娥是真的高兴,“娇娥,文城百姓们还说要为你修座庙,你就是他们的活菩萨。” “明明是你和师父救了他们的,我也没有做什么。”程娇娥珍而重之的把信收好,燕回道,“你自己做的事情你总是不记得,但是有人会替你记得的,娇娥,回京的路上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你便好好休息吧,这次能够带薛神医回去,阿玉的身体已经会恢复的。” 程娇娥点头,现在程娇娥唯一担心的便就是商裕的情况了,薛城也道,“你怀着孕一路奔波实在是危险,总之回到京城之后你要听我的好好休息,否则我便把你怀孕一事告诉商裕那小子,虽然是一国之主,但你是我的徒儿,我是向着你的,无论怎么说也不能让女人在外面奔波啊。” “师父,现在是特殊情况……我……” “你什么你。”薛城不容置喙,“你便好好休息就是了,我就相信我若是把这件事告诉商裕,他会让你在外奔波?” “师父千万不要告诉商裕,徒儿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这个孩子无论如何我都会生下来的,到时候还需要师父帮助我。”程娇娥也知自己奔波在外,对于孩子也是有损害的,可是程娇娥根本没有办法休息,薛城叹了口气,“毕竟是我徒儿的孩子,我这一辈子也就你这么一个徒儿,无论如何我都会帮助你的。” “师父,当初逼迫您收我为徒是我的唐突,我也知道我本在医术上并没有什么天赋,但是燕回有,若是师父愿意,大可再收一个徒弟,把您的医术交给燕回,这才是真正的传承下去,至于我,只是会背书上理论的人罢了。” “程娇娥,你没必要妄自菲薄,薛神医是真的认为你天资聪颖,这一点薛神医已经跟我说过许多次了。” “燕回说的是,若是你当真一点天赋也没有,我是怎么也不会收你为徒的,但是我也看出你的心思不在医道之上。” 第1030章 师姐师妹 薛城知道程娇娥有她的事情要做,程娇娥有更多的责任担负在肩头,并非单纯的能够继承自己医术之人,若程娇娥真的愿意放下一切安心的专攻医术,薛城是相信程娇娥的本事的,奈何程娇娥的心思从来也不在医术上面,当初程娇娥尚且只是分出些许经历便能够有今日的成就足以见程娇娥的天赋。 “娇娥,你还有你的路要走,师父知道你的心中装的是天下的百姓,而并非是行医这么一点眼前的救命之用,所以你现在学习的这些医术已经足够你行走到任何地方都无所畏惧,就算有什么你解决不了的,师父也站在你身后。” 程娇娥心中感动,更是无法言说自己内心的情绪,薛城叹了口气,“为师能够遇见你是为师的幸运,但是你心系天下不能传承为师的衣钵也是为师的不幸,好在现在我又遇见了燕回这丫头。” “师父若是要认燕回为徒,徒儿自然高兴,若是师父愿意留在京城,徒儿也愿意为师父寻得一处住所,保护师父的安全。”若是薛城愿意收燕回为徒程娇娥自然是非常高兴的,燕回一路帮她良多,而且程娇娥也感受的到燕回在医术上的确是十分有造诣的,这些日子也和薛城相处的十分愉快。 怪医之怪很大程度上便体现在脾气古怪上,当初程娇娥拜师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现在的燕回居然得到了薛城的称赞足以见薛城对燕回是真的很满意。 “等一下,你们可还没有问我的意见呢。”燕回眼见被忽视了立刻找回自己的存在感,却惹得一边的薛城敲头,“你个小丫头,难道让你拜老头子我为师你还不愿意?” 燕回吃痛,噘了噘嘴,“那若是我拜神医为师,神医的心思都向着程娇娥怎么办?” “叫什么神医,还不快叫师父,还有那是你师姐。”薛城直截了当的认下了这个徒弟,燕回也只是看着傲娇,其实心中十分欢喜,一边的程娇娥开口道,“等到回了京城之后我再给师父和师妹补办一个拜师会,师父能够收徒弟这是天大的好事,日后师妹你要好好跟着师父学习。” “我自然是知道的。”见程娇娥碎碎念,燕回便一心的希望程娇娥能够好好休息,程娇娥虽然怀孕,但四肢纤细,加上程娇娥这些日子穿的衣服较为宽大,若是不熟悉她的人只当她是稍微的胖了些,但燕回知道程娇娥腹中的胎儿已经七个月了,很快就要八个月了,可程娇娥却还在为此不断的奔波,根本没有休息的机会。 “好了好了,你快点休息,现在你是我的师姐了,师姐怎么能够还没有师妹听话呢?”燕回不满的扶着程娇娥躺下,程娇娥解决了一件大事心中欢喜,自然也不拒绝燕回的好意,而是直接扶着程娇娥躺下,见程娇娥歇下燕回这才满意。 路上颠簸,不过几日还算是顺利,路程行驶半途,程娇娥虽然每日休息,但依旧不见疲惫之色减轻,这日众人宿在客栈之内,燕回一直都是陪在程娇娥身边的,却在半夜察觉到了身边人的不对劲。 “回儿……”程娇娥的声音十分虚弱,燕回瞬间清醒,掌灯才发现自己衣服上居然全是血,燕回自然知道这些血不是自己的,而是程娇娥的,果然抬眼去看程娇娥身上已经全是血了。 “救……救我的孩子……”程娇娥的声音十分虚弱,她流出大量的血,此时根本无法维持精力,眼见便要昏睡过去,燕回吓得手足无措,不过好在还是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燕回冲过去见程娇娥眼见着便要昏过去立刻从在包袱中翻找起来,好在参片不算难找,“程娇娥含在嘴里,你可不能睡过去啊,你还要不要你的孩子了?” 燕回飞速的跑出门外大声的呼喊着众人,薛城和宁锦都立刻赶来了,程娇娥的情况很不好,宁锦出去找稳婆了,燕回则和薛城一起为程娇娥稳定情况。 “娇娥这是早产,这孩子不一定能够活下来。”薛城看出程娇娥此时情况十分不好,但还是勉强支撑着精神,“娇娥,为师会首先救你的,你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这个孩子虽然对你很重要,但是你对我们大家来说更为重要。” “师父……”程娇娥已经许久不曾落泪了,但是此时还是流下了眼泪,顺着脸颊流到脖颈之中,“师父,这个孩子,我想留给商裕,求求你……” 程娇娥此时意识已然有些混沌,根本分不清楚眼前人,只是徒然的想要伸出手抓住什么,燕回看着心疼干脆握住了程娇娥的手。 “放心,我们会尽力了,但是你也要坚持住,商裕还在京城等着你回去呢,还有你们的孩子,他也定然想要第一眼见到他的母亲。” 程娇娥点头,“我会的,我会的……” 虽然薛城和燕回的医术很好,但两人毕竟不是稳婆,宁锦的速度也很快,几乎是把人家稳婆连拉带拽的拽来了。 那稳婆一口气没喘上来已经被宁锦推了进去,“请您救我们夫人。” “你们这是抢人啊?”稳婆根本来不及喘气,不过也算是个优秀的稳婆,进去之后就发现了程娇娥的状况很不好。 “这不是第一胎了吧。”稳婆看着程娇娥腹部的伤口,“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你们到底是要保孩子还是要保大人啊?” 宁锦已经退了出去,一边的薛城皱眉道,“能保自然是全保。” 稳婆皱眉道,“那我觉得危险了,你们是这位夫人的?” 薛城开口,“我是她师父,这是她师妹,我们都是医者会全力帮助你的,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我徒儿和我徒儿腹中的孩子。” 稳婆自然不敢怠慢,见两人这么说也不再置喙什么,连忙忙活起来,屋子里面的血腥味道让人无法忽略那个躺在床上犹如纸片一般苍白的人。 “这真的是孕妇么,怎么会这么瘦啊,你们这些家人都不知道关心一下吗?” 第1031章 商安 程娇娥这段日子从未有休息的机会一直都在奔波,虽然她每日都在喝安胎药,可是她身体损伤严重,之前因为生商逸带来的后遗症一直遗留到现在,只是程娇娥每日都在忙,根本无暇注意这些。 如今生孩子的时候这些凶险便全部都凸显出来,那稳婆不停的擦汗,程娇娥虽然气若游丝,但始终没有彻底昏过去,为了腹中的孩子,程娇娥一直都很坚强。 “夫人你用点力气啊,孩子本来就小不足月,您要是不使劲这孩子根本生不出啊。” “抱歉……”程娇娥虽然不断的用力,可脸上已然全是冷汗,嘴唇都隐约发紫,薛城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却突然听见程娇娥的声音,“师父,刨开的我小腹,像那些孕妇一样,帮助我……” “你……”薛城其实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但程娇娥的身体情况根本不允许,眼下程娇娥根本没办法生出这个孩子,薛城也知道这么耗下去程娇娥和这个孩子都没办法存在,只怕最后会一起死去。 “好,师父答应你,但是你要坚持住,否则师父无法向你的丈夫交代。” 一边的燕回早就泣涕涟涟了,“程娇娥,你要是坚持不住,我就抢了商裕,跟他双宿双飞,我们两个都把你忘记了,总之就永远都不会想起你,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要不然我真的会这么做的。” “回儿……”程娇娥的声音微不可闻,但是燕回却觉得程娇娥笑了,像是如释重负的笑了一般,燕回的眼泪却根本止不住。 薛城开口了,“回儿,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救回你的师姐。” 那稳婆都快看傻了,只觉得眼前的几人都不简单,她根本从未听过能够把人肚子刨开的生产方式,当即也不知自己是留下还是离开。 “您也留下吧。” 经过了一夜,一直到第二天太阳东升,宁锦亲自把稳婆送了回去并且给了稳婆丰厚的报酬,程娇娥最不缺的就是钱,那稳婆自然没想到自己能够得到这么丰厚的报酬,心中自然高兴,觉得自己这一夜的辛苦也没有白费,更何况是见识到了从未见过的接生方法。 燕回在晨光之中抱着孩子,程娇娥早就因为力竭沉沉的睡去了,好在有薛城在,虽然程娇娥的状况十分危险,不过还是被薛城救了回来,连着孩子一起。 “这孩子真的很漂亮。”虽然才刚刚出生,但便可以看出这孩子模样俊俏,程娇娥和商裕的第二个孩子是个女孩,燕回想起程娇娥曾经告诉自己的话。 “是个女孩子的话,娇娥给她取得名字是商安。” 一直到晚上,程娇娥才彻底苏醒过来,因为程娇娥半路产子,众人的行程不得已的耽搁了下来,不过也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孩子呢?”程娇娥睁开眼便见燕回坐在自己身边,此时的程娇娥面色发灰,根本已经不是苍白了,燕回立刻拿起一边的药碗道,“一直等着你醒来呢,孩子很好等你把这碗药喝下去我便给你看孩子。” 听到燕回这么说程娇娥自然立刻应下,喝药的速度也增加了,但燕回却担心程娇娥会噎到,还是慢慢的给程娇娥喂下一碗药。 眼见着喝完了,程娇娥也更加心急,燕回知道程娇娥的心思都在孩子身上,之前程娇娥失去过一个孩子,所以对于这个孩子自然是极为看重的, “徒儿,孩子很漂亮,听燕回说你早就取好了名字。” 程娇娥迫不及待的看向薛城,薛城怀中抱着一个冰雪可爱的孩子,燕回道,“是个女孩子,所以她叫商安对不对?” “商安。”程娇娥顿了顿,脸上终于露出些欢乐的神色,“安儿,娘终于见到你了。” “放心,孩子还算是健康,跟着你这个娘居然还生的这么健康也是不容易,这足以说明安儿是个幸运的孩子。” 程娇娥笑了,她真的太需要一个孩子来抚慰之前因为商逸而带来的悲伤了,若是商裕知道也必然会很高兴,但是程娇娥知道这个孩子暂时不能出现在众人眼前,否则只怕危险的便是商安了。 见程娇娥刚刚有些高兴之色转眼却又神色暗淡下来,薛城立刻道,“还没有问你为何给孩子取名做商安?” 程娇娥道,“自然是希望她平平安安的,我们都在这片湖海之中漂浮,我希望安儿可以有机会上岸,并且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 这是程娇娥对于商安的期盼,也是程娇娥唯一能够给商安的安稳,她不希望商安卷入自己和商裕之间的事情,目前的京城根本不适合商安的生存。 “师父,明日我们便启程吧。” 薛城自然不同意,“你的身体还需要休养,反正此地距离京城也没有多少距离,可以让宁锦先带着我赶回去,你现在这里休养身体。” 程娇娥顿了顿,“师父,我知道你担心我的身体,但是我要先把商安送走,我不能让商安留在我的身边,我不希望商安因为我受到伤害,所以我必须要把她送走。” “娇娥,这可是你的女儿啊,你要送到哪里去,而且你真的放心么?” “我本来就想好了,这件事我不会改变想法,商安不能留在我的身边,这也是为了她好,更是为了她的安全,燕回,你知道这个孩子对我的重要性,况且商裕根本不知这个孩子的存在,所以你们也不要告诉商裕这件事。” “娇娥,你这是在逼自己啊。”薛城自然知道程娇娥的不舍,可是程娇娥也是一个理智的人,她知道什么才是对孩子最重要的,程娇娥希望的是商安能够平安,能够安全。 “师父,谢谢你们的关照,这段日子真的是麻烦你们了。”程娇娥真心的感谢薛城和燕回的帮助,等到送出商安,程娇娥便彻底的安心了。 “那你准备把商安送去何处?” “我兄长吴衣那里。” 第1032章 北狄托女 程娇娥之前便给吴衣写过信,不过这件事是瞒着商裕的,其实也不用刻意隐瞒,商裕的双眼本来也难以视物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程娇娥怀孕一事若非此次出行也不会有这么多人知晓,她本是想找一个地方安安静静的生下商安的。 商安十分乖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要离开母亲了,所以格外的粘人,只有程娇娥抱得时候商安才会露出笑容来,这对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来说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燕回也很喜欢商安,程娇娥更是让商安认了燕回做干娘。 在薛城和商安的强烈要求下,程娇娥还是在此地休息了三日然后才启程前往北狄,而北狄王那边程娇娥也派人快马前去送信,两人并未在北狄交易,而是在北狄和天奕交界的卫城。 再一次回到卫城程娇娥却觉得百感交集,一边的薛城亦是如此,但三人隐藏踪迹并未让任何人发现他们的行踪,毕竟程娇娥在这里还是认识不少人,可程娇娥不想惊动他们,也不希望他们被自己惊动。 否则对于自己送出孩子这件事是会有影响的。 客栈之内,烛火算不得明亮,程娇娥看着四周的光景恍惚又回到卫城的那段时光,在这里她算不得快乐,但是也算不得悲伤,总之一切的一切都有她的努力和为之做出的奋斗,程娇娥对此亦是很怀念。 而商逸也是在卫城怀上的。 “逸儿,这是你的妹妹商安。”程娇娥抱着商安语气温柔,“是娘对不起你没有留下你,没有让你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但是娘依旧很爱你,娘不会忘记你是娘的第一个孩子,等商安长大我也会告诉商安她还有一个哥哥叫做商逸。” 燕回和薛城都不在屋内,难得的清净起来,反倒是显得有些荒芜了,程娇娥顿了顿又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女孩,粉雕玉琢的分外可爱,那模样当真是让程娇娥也觉得欢喜。 “安安长得果然像阿裕,你和你的爹爹长得很像,如果你爹爹知道有你的存在一定很高兴的,但是不要怪娘心狠,现在我和你爹都没有办法照顾你,若是让你处在危险之中,我和你爹都会很难过的,所以你的存在我会暂时隐藏起来,等到事情结束……” 程娇娥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脸色却无端的有些悲伤起来,“若是到时候娘没有办法来接你,至少你的爹爹他一定会来接你的。” 稚子无辜,根本也不知程娇娥话中的意思,只是看着程娇娥也不睡觉,明明这么小的孩子睡眠时间很长,奈何此时却只是看着程娇娥,也许是预见了即来的离别。 门被推开,一个紫衣人风尘仆仆的赶来,身后跟着的依旧是秋婉玉,秋婉玉对程娇娥的态度早就改观,不过这次程娇娥居然要直接托付给自家公子一个孩子这可当真是让秋婉玉震惊。 “小妹?”吴衣自然也沾染些医术,一进门便看出程娇娥的脸色很差,多半是因为外面那些兵荒马乱,虽然吴衣不知天奕现在具体的情况,但想来应该也不会那么轻松,而程娇娥身上更是有太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吴衣虽然有心帮助程娇娥,但毕竟身为北狄王,还有太多的责任,这是吴衣没有办法放任自己一直留在程娇娥身边的原因。 程娇娥见到吴衣自然欢喜,现在的程娇娥认为能够见到故人就已经是最美好的事情,能够在一起回忆过去亦是对于她过往记忆的肯定,她不想做一个失去记忆的可怜人,只希望能够把握住这些让她欢喜的记忆。 “兄长,抱歉又让你舟车劳顿了。” 吴衣摇头,“你我之间本不必如此客气。” 当初吴衣收到程娇娥的信差点便没有忍住赶去寻程娇娥了,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一方面是吴衣的身份不利于再出现在京城,另外一方面吴衣知道程娇娥的路终究还要程娇娥自己决定,就算是商裕也没有办法真的改变程娇娥的想法。 “让我来看看,这便是我的侄女?”吴衣显然也很欢喜,程娇娥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不喜欢,见程娇娥眼中难得多了点颜色,吴衣就知道程娇娥是很舍不得这个孩子的。 吴衣开口道,“孩子叫什么名字?” “商安。”程娇娥道,“这是我对她的祝愿,兄长,商安便拜托你了,我知道这件事有点为难你,但我想不到比你更好的庇护她的人了,我的第一个孩子已经是我的遗憾了,我不希望商安再成为我的遗憾。” 吴衣笑道,“你真是小看你兄长我了,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我吴衣难道还护不住么,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好小商安,若是北狄有变,无论如何我都会第一时间把商安送去安全的地方,总之就算是拼了性命我也会保下商安这个孩子。” “兄长,我……”程娇娥心中有千言万语,她欠吴衣的太多了,根本无力偿还,但吴衣却一次又一次的帮助自己。 吴衣道,“我知道现在商裕的情况让你很难过,但是商裕吉人自有天相,他必然不会就此沉浮,我相信商裕和你会一起来到北狄接回天奕的小公主,但既然她暂时住在北狄,吴衣亦是不会亏待于她,她本就是我吴衣的侄女,我便封她为靖安公主,等着天下靖平的一日,方得团圆。” 靖安公主,程娇娥眼中含泪,但却依旧没有流出来,把商安放在吴衣的怀中程娇娥道,“那一切便拜托兄长了。” 见程娇娥起身朝自己长长的拜下,吴衣也没有阻拦,他知道这个时候阻拦只会让程娇娥更加的不安。 带着商安,吴衣和秋婉玉连夜离开了卫城,因为有孩子所以两人回去的路程便做了马车,秋婉玉还是觉得荒唐,但见吴衣神色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 “公子,你真的要带这个孩子回去?” “是靖安公主。”吴衣提醒。 第1033章 靖安公主 秋婉玉翻了个白眼,“我的公子啊,你想过没有你突然带回去一个孩子,要是被北狄那些老古董知道他们要如何编排啊,还不如把公主送去别的地方,这样公子也有照看就好了,省的引起众人注意。” 吴衣摇头,“你以为我们把商安藏起来他们便发现不了了么,既然这个孩子已经是我吴衣的责任,吴衣便无法对她舍弃,所以被人发现也是迟早的事情,这种事情既然会发生,那我自然是要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的,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给任何人可趁之机,从今日起你便跟在商安身边吧。” 秋婉玉无奈,“可是公子,我一直都是保护你的啊。” 吴衣道,“商安是我的侄女,你保护她便也是保护我。” 秋婉玉叹了口气,“公子,我当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之前我还以为你野心勃勃的,除了北狄其余的国家也要一并吞没,至少一开始你对天奕是有侵略的心思的。” 吴衣道,“为何这么说。” “那个时候我看的出,公子心中有雄图伟业,况且我与公子从小一起长大,难道还不知公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吗,可是遇见程娇娥之后,公子就彻底的变了,什么也不在乎了,或者说在乎的就只剩下一个程娇娥,但程娇娥注定不会属于公子,公子多番付出,婉玉只是觉得这样不公平。” “没有什么不公平的,本王愿意便可以,婉玉,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我向来吃软不吃硬,北狄既然在我手中,便只能在我手中,若是有人对他产生觊觎的心思,我亦是不会放过这个人的。” 这一点秋婉玉还是对吴衣很放心的,至少吴衣在这一点上有足够的能力,秋婉玉道,“现在西江和天奕突然莫名的和平,当初在西江王城的那一战也是胜利的莫名其妙,现在程娇娥把自己的亲女交给公子照顾,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吴衣点了点头认可了秋婉玉的说辞,“你说的对,娇娥必然是有事情瞒着我们的,但具体是什么,只怕只有娇娥和西江王才知道,西江王不是一个正常人,他的心思比一般人还要恐怖,这才是我们需要防范的,这其中到底牵扯着什么我们也不清楚,不过我准备调查西江王。” “公子还要分出精力调查西江王?”秋婉玉十分无奈,“公子,朝堂上的那些老家伙还不够你发愁的么?” 吴衣道,“还是那句话,他们纵然对我有万分不满,奈何北狄的王只能是我吴衣。” 四朝无战事,难得的平静,北狄王突然从外带回一女,回朝便封为靖安公主,若是有人询问此女的身世北狄王却是止口不言。 靖安公主的名字也无人知晓,众人只是称呼她为靖安公主,一时间猜测四起,不过这些对于吴衣来说都不是什么大的影响。 卫城内。 吴衣带走了商安之后,程娇娥便觉得心中空空荡荡的,那毕竟是她的孩子,是她的牵挂,可是现在却被她无情的送出去了。 燕回来送热茶的时候便看出了程娇娥的心思,“既然舍不得,还不如留在身边呢,程娇娥你就是对自己太狠心了,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怎么放才好,你明明那么在乎商安,那么希望商安和你一起回家,一起和商裕团圆,奈何你偏偏选择了最为艰难的一条路。” “若是商安留在我的身边我却不能照顾她,还不如放在我兄长那里,我知晓我兄长的本事,也知道北狄如今才是最为安全的国家,若是西江真的和天奕战事开启,北狄至少还有准备的时间,所以商安留在吴衣身边是最好的选择。” 燕回叹了口气,“我知道那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你的心呢,你的心便不重要了,你对商安的思念便可以用她的安全来弥补么,程娇娥,有的时候我都觉得你对自己不是一般的狠心,你对周围人的善良但凡分在你自己身上一点,也许你也不会这么难熬。” 程娇娥摇头,“时不我与,根本不容我选择,明日我们便启程回京城吧,师父那边还要你多多照顾了。” “放心,我和师父最担心的人都是你,师父才不需要你来操心呢,他现在身体比你的都要好。”见燕回语气带怨,程娇娥也是无奈,燕回才是最难应付的人,程娇娥自然是知道的。 四周安静下来,程娇娥看向空空荡荡的手却觉得心中一阵抽痛,便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人声。 “确定是这里么?”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切,程娇娥微微皱眉,只觉得这个声音十分熟悉。 “是的,有人在这里发现了薛神医的踪迹,大人,我们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大人?”程娇娥猛然起身,一边的燕回不明所以,“怎么了娇娥,他们是什么人,难道是来找事的?” “恐怕是故人了,听他们的意思是来找师父的,却是不知所为何事,难道是受了伤亦或是什么别的缘故。”程娇娥朝外看去,那些人已经朝屋子里面走了。 来人阵仗很大,几乎是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在敲,看起来十分急切,这个时候也就没有闭门不见的必要了,程娇娥让燕回去开门,燕回自然是不认得此地的县官的,但程娇娥却是和他熟识。 “是你,娘娘?”左棠惊讶的看着程娇娥,京城早就传出懿贵妃身死的事情,为此左棠的妻子路默还难过了很长时间,不过后来却又传出天奕皇帝亲自赶往西江抢夺西江王妃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左棠也分辨不清到底哪是真的哪是假的。 “好久不见了左棠。”程娇娥开口,“你带这么多人来找我师父,莫非是谁生病了?” “正是我家小儿,左某无用听闻有薛神医的踪迹便带人来寻找,想来是惊扰了娘娘的休息。” “叫我夫人便好,我师父就在隔壁,既然有事自然责无旁贷。” 第1034章 故人重逢 询问之下才知道是左棠和路默不到一岁的孩子突然生了急病,这几日四处求医但是却没有治好,听闻此地有薛城的消息便立刻跑来了。 左棠一向十分的低调,此次显然也是着急了,所以才惊扰了整个客栈的人,薛城从隔壁走了出来皱了皱眉,“又怎么了?” “师父,左大人的孩子生了急病,需要师父你前去看看。” 薛城叹了口气,“徒儿,你可知晓我为何叫做怪医?” “怪医之怪在于师父从来也不主动接诊,都要来看病的人几次三番的请求,如此也不一定会真正的出诊。”程娇娥顿了顿,虽然脸色苍白,但语气十分温柔,半是哄骗,半是撒娇,“但是师父,这个人不一样,左大人可是你徒儿我的朋友啊,况且当初左大人也帮助我良多。” 薛城哼了一声,“是你帮助他良多才对,当初如果不是你,整个卫城早就不复存在了。” 左棠自然是把姿态摆到最低,程娇娥是他的恩人,也是整个卫城的恩人,薛城之名就更不用多说了,左棠不敢怠慢,语气也愈发恭谨起来,“神医,这次实在是迫不得已,我家小儿情况实在严重,所以才来恳求神医的,并非是有意打扰。” “罢了,每个来求医的人都这么说,既然是我徒儿开口,那边前去看看,我们还有事情要赶回京城,只有这么一夜的时间。” 见薛城松口,程娇娥心中自然是高兴的,她早就看出薛城并非是不近人情,大概是看过太多的世情冷暖,所以才不复最初的医者热情了。 来到久违的县衙,程娇娥再次见到了路默,路默更是惊喜,薛城已经进去给左棠和路默的孩子看诊,程娇娥便陪着路默在外面等待。 “路夫人,真的是好久不见了。”程娇娥叹了口气,却也不知这口气到底叹的是路默还是自己,路默和左棠还是一如既往,可是自己的身边当初的那些旧人却一个也不剩下了。 路默自然是惊喜的,“娇娥,你可吓死我了,当初听闻你身死的消息我整整哭了一个月,本以为与你就此天人永隔了,没想到居然还能在这里见到你。” 程娇娥笑了,“抱歉,当初的确让你担心了。” 路默摇头,“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你不是乱来的人,必然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才会如此的,娇娥我不希望别的,我只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的。” 关于商逸太子的传闻,关于程娇娥的传闻,虽然卫城距离天奕京城十分遥远,可是路默还是悉数知晓了。 “可惜,我和左棠距离你太远了,没有办法好好照顾你,也没有办法在你需要的时候支持你,我一直都想着什么时候能够再见到你呢。” “路默,你说的太伤感了。”程娇娥顿了顿,“见面总是好事的,见到我连孩子也顾不得了么?” 路默道,“有薛神医在我自然是放心的,这次能够请到薛神医,也是你帮助的我和左棠,虽然我们距离遥远,但是娇娥,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没有身份之分,也没有其他的烦恼,我路默当你程娇娥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不希望你过得那么苦。” 程娇娥伸出手揉了揉脸,又是一阵苦笑,难道她生活的苦难已经表现在了脸上么,以至于让这么多人见到她都要如此的安慰与他,程娇娥终于笑了,“走吧,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孩子吧。” 路默早已满脸泪水,听见程娇娥这么说连忙仔细的擦过跟着程娇娥朝内屋走去。 薛城正在给路默和左棠的孩子行针,果然一套针术下来孩子的情况便有好转,薛城亲自写下药方,左棠更是珍而重之的接下。 天色已晚,左棠更是顺势留下了程娇娥等人,程娇娥刚刚失去商安这件事也只有燕回和薛城知道,不过两人也不是多话的人,更是知道程娇娥不愿别人知道她的秘密,所以都闭口不言这件事。 孩子的情况彻底稳定下来,左棠把孩子交给奶娘负责,又吩咐人去抓药,自己则是和路默为程娇娥等人接风洗尘,尽管天色已晚,但众人皆没有困意,程娇娥也不愿意拒绝路默的好意。 路默一直拉着程娇娥,口中有说不完的话,燕回在一边跟着不禁感慨程娇娥的朋友当真是遍天下,她能够感受到路默对于程娇娥的真心实意,她是真的很欢喜能够见到程娇娥。 坐在桌前,程娇娥是当真没有什么胃口,奈何左边是燕回右边是路默,路默明明是个文静的性子,偏偏和燕回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弄得程娇娥哭笑不得。 两人一起劝程娇娥吃饭,程娇娥不得已的动了筷子,另外一边左棠在对薛城表示谢意,薛城不屑一顾,“若非你是我徒儿的朋友,怪医之怪觉得不会缺席。” “师父,救人一命总好过放着人命不顾。”程娇娥如是说道。 薛城叹了口气,“再跟你待下去你师父我也不用叫怪医了,干脆叫什么人都能医得了。” 听出薛城话中的玩笑之意,饭桌之上的人皆是笑了,一时之间反倒是气氛融洽了不少。 天奕皇宫内。 尹千章知晓了太上皇亦是对五方玉此物十分重视之后心中对于此物的好奇也是达到了极点,不光是太上皇商裕,甚至是西江王,以及自家义父对于此物的态度都十分的奇怪,让尹千章都无法接受,他想不明白此物到底是真的有传说中的威力还是如何。 “皇上,丞相大人来了。”常德开口,尹千章点点头,“让丞相进来吧。” 尹千章本就有疑惑,因为尹盛玉的态度,也因为尹盛玉一直以来的关注,尹千章觉得这其中必然是有自己不知道的缘故的。 “章儿,这些日子太上皇可有为难与你?”见常德离开尹盛玉也不隐藏直接开口询问。 “不曾,太上皇找不到理由为难儿臣。”尹千章笑了笑,但还是觉得尹盛玉有些奇怪。 第1035章 东赤国 尹盛玉的语气似乎有些不稳,大殿内一向十分昏暗,而两人更是早就习惯在这黑暗之中对话,似乎察觉到尹千章的不对,尹盛玉终于询问道,“章儿,这些日子可是有人同你说过什么?” “义父为何这么说?”尹千章不动声色。 尹盛玉道,“你我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我对你最为了解,这些日子你分明对我有了戒备,到底是因为什么?” 虽然尹盛玉的言辞算不得质问,可是尹千章却从尹盛玉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他的焦虑和迫不及待,尹盛玉从来都是一个稳重的人,但近来尹盛玉却是性格大变。 “义父何以说出这样的话,章儿自然不敢对义父有什么戒备,许是这幅面具戴的久了让义父觉得不舒服了。”尹千章试探着开口,“等到皇上恢复正常,我自然就卸下这幅面具。” “章儿,你真的甘心么?”尹盛玉突然的质问让尹千章顿了顿,尹盛玉果然是不希望他离开皇位,但尹盛玉又为何对权力有如此的执念呢,这和过往尹千章认识的尹盛玉不同,此时的尹盛玉陌生的让尹千章觉得可怕。 “义父此言何意。”尹千章本就对尹盛玉有了戒备,自然是一句话也不愿意被尹盛玉套出来,此时两人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当然尹千章还是相信义父至少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商裕根本不适合做天奕的国主,他只会被儿女私情羁绊住,若是让商裕回来处理天奕的事情,绝对没有我的章儿处理的好,我从小教给你的那些圣贤之道难道你还不明白么,商裕不是治世之君,必要之时可以取而代之。” “义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尹千章必须承认人都会有罪恶的想法,但尹千章也不愿意继续留在这个皇位之上,他更是不愿顶着商裕的这张脸活一辈子,这些都不是尹千章想要的,也不是尹千章希望的,他本来希望的只是能够和自家义父在田野之间生活,自己接任自家义父的工作继续做一个教书先生,可是尹盛玉却不满足于这样的生活,总是不断的强调让自己去争取功名。 尹千章向往的是自由自在的生活,奈何尹盛玉却心存更大的野念。 “你可知程娇娥怀孕了。” “什么?”尹千章大惊,“义父是如何得知的?” 尹盛玉笑道,“当初我帮助程娇娥恢复记忆的时候知道的,这次程娇娥离开京城,说不定会在外产子,所以程娇娥才这么久没有回来,这个孩子不能留下。” “为何?”尹千章根本不知尹盛玉到底在想什么,但尹盛玉此时心思已然全部在天奕的王权之上,“若是这个孩子是男孩,则必然会影响之后天奕的国势,所以若是程娇娥携子归来,你必然要想办法杀掉这个孩子。” “义父,你到底想做什么?”尹千章察觉到尹盛玉毫不掩饰的杀机,尹盛玉根本不愿再有一丝隐藏。 “义父想让你做这个天下的皇帝,想让你成为千古留名的君王,用你本来的身份,首先商裕和商裕之子便都不能留,已经程娇娥这个变数,她虽然是女子,但头脑比之男子也分毫不差,你应该也是有所感觉的,这不需要我来告诉你。” “义父,这件事我不能同意。”尹千章猛然起身,“况且若是被人得知我是伪装的,根本无法在这位置待下去,义父的想法我不能苟同。” “尹千章,你真的要忤逆我么?” “是义父教给我的忠君之道,难道现在义父要亲手打破这个么?” 尹盛玉冷笑,“你可曾听过东赤国。” 不知为何尹盛玉突然提起这个,尹千章顿了顿,“东赤国?不曾。” “你自然不曾听过,在你出生之前这个国就已经被天奕灭了,你以为天奕是什么正义的国家么,天奕便应是这片土地上的正统么,只因为他们曾经侵略了无数的其他国家,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强大,无论是当初的东赤还是现在的西江,不都是一样的下场么,只不过是东赤已经没有人了。” “义父为何提到东赤国?”尹千章直觉这其中还有很多的故事和自己的义父有关,不过尹盛玉却没有说下去的欲望了。 “总之义父的话你好好考虑,今日商裕受的苦便是他先辈所为的报应,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尹盛玉拂袖离去,尹千章皱眉愣在原地,很快常德便走了进来,似乎是察觉了刚才尹盛玉的神色不对,所以才询问道,“皇上,丞相大人这是怎么了?” “没事。”尹千章自然不会告诉常德尹盛玉的真实心情,但心中疑惑依旧存在,知晓常德的年纪比自己要大,甚至是一直效忠天奕,尹千章顿了顿终于开口道,“常德,你可知东赤国?” “皇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常德面色变了变,不过好在还算是平静,但尹千章却察觉到这东赤国可能是另有隐情,而自家义父莫非是和这个东赤国息息相关,但到底是如何息息相关的尹千章却是没有端倪。 “只是突然有些好奇罢了,如今关于东赤国的事情似乎越来越少了。” 常德道,“这东赤国本就是一个小国,无能侵占天奕被天奕灭亡根本是不值一提的小事,皇上不知道也是应该的。” 虽然常德说的坦然,但正是因为太坦然了,尹千章反倒是觉得这其中另有隐情,至于到底是什么样的隐情恐怕只有知道当年的事情的人才知道了,算算时间当年的义父应该正是少年的时期,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让尹千章变成了今天这幅样子。 “罢了,你退下吧。”看出常德的有所隐瞒尹千章也懒得过多询问了,只怕这件事就是商裕也并不知晓实情,只得询问其余的人才能有结果。 常德似乎也很疑惑为何皇上会突然提起这件事,但见尹千章没有多言的意思便立刻离开了。 第1036章 回京 卫城。 虽然路默不舍,但还是必须和程娇娥分开,程娇娥这样的人物根本不可能属于卫城这样的小地方,临行前,两人坐在树下说话。 路默道,“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是真的希望你能够留在卫城,卫城虽然小,但是却安静,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除却上次的危险之外,一直都十分的安宁。” 知道路默是真的想要留下自己,程娇娥纵然心动,但也不可能留在卫城,她的确很喜欢卫城,此地的确十分安宁,也符合程娇娥的心态。 “若是有一日真的能够放下一切,我必然会回到此地,能够住在卫城也是我的愿望。” 知道程娇娥不可能留下,路默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但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好好的生活下去,绝对不是一直为难自己。” 程娇娥点头,同路默再次告别之后程娇娥才上了马车。 马车之上,燕回三人对坐,燕回道,“看得出来那位夫人对你很上心,她的提议不错,此处的确很适合你居住。” 程娇娥道,“若是日后真的有机会这的确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马车朝京城行动,这次众人再无任何牵扯,而程娇娥的心思也早就飞到商裕身边了。 京城郑宅。 郑询元早起照顾商裕洗漱却见床上没有商裕的身影,郑询元一下便慌张起来,“公子,公子?” 他这么一喊,整个郑宅内的人都醒了过来,郑询元跑到院子里面不过依旧不见商裕的身影,郑宅本也没有留下多少人,也是担心被其他人发现。 杜小若也从屋子里面跑了出来,杜小若的小腹已经很大了,不过郑宅每日都在戒备,杜小若也不敢轻慢。 “怎么了,公子不见了?” “我刚才打开门便不见公子了,按理来说公子根本不可能离开府内,我这便带人寻找。” 杜小若点点头,郑宅虽然算不得大,但是郑宅的人也很少,寻了一圈依旧不见商裕的踪迹,郑询元便有些慌张了。 “怎么会突然不见的。”杜小若也很着急,商裕这些日子一直都在郑宅也不曾出什么事情,因为程娇娥等人都离开,所以郑询元格外的小心。 “我也不知。”郑询元虽然着急,但知晓此时根本不是慌乱的时候,“我询问了看门的人,根本不曾见公子离开,况且郑宅周围都有士兵守护,公子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离开,应该还在府内。” 杜小若惊讶道,“府内便只有这么大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找不到公子啊。” “公子现在思维有异,已然不是过往的公子了,所以公子很有可能是藏在府中某处了。” 杜小若也察觉到郑询元的改变,若是以往郑询元必然十分焦急,但是现在的郑询元却神色泰然,显然是处事不惊,杜小若自然心中为郑询元的改变感到高兴。 “我已经找了水其,等一会水其便会来此,我们大家再仔细找找,看门的士兵是绝对不会说谎的,这些人本就是我的私兵,却是不知公子为何突然想要离开。” 商裕静静的躺在一处隐蔽的山石之上,此地极为隐蔽也很少会有人来,商裕也是偶然发觉的,他也知自己被这毒素影响深重,不过商裕还是不愿为此认输,他知道程娇娥为了自己的病离开了,商裕也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躺在石头之上,身下便是沁骨的冷意,感受着这样的冰冷,商裕却只觉得心神都宁静下来了,总比好过每日都在屋中,虽然郑询元等人对自己的照顾无微不至,可是商裕却也不习惯别人照顾的日子。 “娇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商裕喃喃自语,“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在梦中受苦,奈何我却什么办法也没有,我知道在现实中也是如此,纵然我心有余力,奈何却没有办法帮到你。” 一阵咳嗽声,大石旁边是一滩湖水,这是郑宅内少有的景致,不过这湖水不算大,刚刚早就有人围着这水池找了三遍了,奈何还是没有发觉商裕的藏身之处。 水中散着冷意,商裕却浑然不觉,他觉得他需要这样的清醒,需要这样冰冷的水和石头才能够带来的清醒,而不是每日困在床上的那样无力。 “是我没有好好保护你,所以你我才一步步走到今天这样的程度。”商裕依旧碎碎念着,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此时的这些话到底是头脑清醒的时候才能说出口,还是头脑不轻的时候能够说出口。 “公子,公子你在哪里?”周围都是寻找商裕的声音,水其自然也匆忙赶来,和郑询元询问之后亦是认可了郑询元的说法。 “公子虽然在府内,但是现在却没有了踪迹。”郑询元道。 水其盯着那片湖水道,“不会在哪里吧?” “怎么可能。”郑询元却心头一凛,根本顾不得别的直接跳进了湖水之中,水其亦是会水之人,两人直接跳到了湖水之中倒是把众人都吓了一跳,湖水下并没有商裕的踪迹,而且这湖水极为浅,也很小,两人很快便把河下看了个干净,冒头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同时喷出水来,显然是憋得时间有点长了,不过这么一抬头却被水其看到了端倪,这个角度只有跳下水之后才能看到,他看见就在不远处的石头上躺着一个人。 那个人一动不动,就像是长久以来便和这块石头合二为一了,那种感觉很奇妙,亦是很古怪,水其抬手指了指那个方向,郑询元亦是一惊。 “公……” 郑询元刚要喊却被水其拦住了,水其和郑询元艰难的在水中悄悄接近商裕,剩下的人不知道郑询元和水其要做什么,不过两人都不说话,其余的人也不敢说话,更是小心翼翼的朝他们移动的方向看去。 “公子。”终于离得近了,郑询元看清那个人果然是商裕,瞬间便觉得精神一松,“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第1037章 回归 郑询元和水其都不敢怠慢,此时的商裕分明就是情绪不对,但两人也不敢强行把商裕从石头上带下来,只得有些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商裕。 他们是知道商裕的心思的,不过最近却也分辨不出商裕的心思了。 “你们来了。”商裕看不见,听力也在退化,但是能够找到他的人也不过那么几个,在外人眼中商裕依旧由尹千章替自己威风八面的活着,只有少数几人才知道真正的商裕早已经变成了现在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 “公子,你要吓死我们了。”郑询元没办法,见商裕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只得把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盖在商裕身上,“公子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这里靠近水,潮湿阴冷对身体不好。” “是啊。”一边的水其也劝道,“阿玉,我们知道你是思念懿贵妃,懿贵妃应该很快就要回来了。” 水其如今对商裕自然是死心塌地,专心的效忠商裕,毕竟商裕给了他信任,也让水其的本事有用武之地,况且一路走来商裕也的确没有亏待他们,反而对他们关照有加,更是不曾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对他们有任何的瞧不起。 见商裕不说话,郑询元便觉得心中难过,这些日子他是一直陪在商裕身边的,商裕若是清醒,每日必然要问几遍程娇娥可否回来了,后来便是不清醒的时候才问,清醒的时候商裕只会无知无觉的躺在床上,那模样让郑询元看了也是难过的。 “公子。”郑询元没了办法,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水其你让兵士们散了吧,公子若是不起身,那我便在此地陪着他。” 水其哭笑不得,但也只能如此,等到把兵士疏散之后,水其便也一屁股坐在郑询元身边,“恰好今日休沐,阿玉若是不起身,那我也不起身。” 商裕皱眉被两人弄得有些无奈,话语轻轻的传入耳中,商裕叹了口气,“罢了,我只是想寻个清净之地,你们若在此,便也算不得清净了,走吧。” 见商裕要起身,两人连忙伸手去扶,商裕的身子格外瘦削,此时也只是勉力支撑,水其是知晓商裕受伤的缘故的,郑询元亦是知晓,奈何郑询元和程娇娥之间有更深的交情,可水其和程娇娥不过是数面之缘。 纵然燕回说话难听,可水其也觉得商裕为了程娇娥付出太多了,若是正常的君王,有人做出这样残害君王之事,必然是要被满门抄斩的,可是商裕居然连罪魁祸首程胥也原谅了,水其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奈何商裕不提也无人敢提。 见郑询元出去张罗今日商裕的午膳,水其才皱眉看着躺在床上的商裕,“阿玉,虽然你我身份天差地别,但是既然结拜作为你的兄长我亦是有几句话想要提醒你。” 商裕笑了笑,“兄长请讲,不必如此严肃,你我的身份也从来不是问题,既然商裕认你做大哥,你便是我的结拜大哥,这件事是不会改变的。” 水其心中感慨,尽管如此依旧不曾过于逾矩,“阿玉,我知道你心中喜欢的人是程娇娥,也知道燕回给你造成了不少的困扰,但你身为一国之主本来便也后宫三千,若是只欢喜一人,这样终究是违背了自古以来的规矩啊。” 商裕也不恼,“若是我真的娶燕回做我的后宫之妃,大哥你能够放心么?” “这……”水其自然是不放心的,他看的出商裕的心思,也知道燕回为人过于骄纵,而且头脑简单不适合在深宫之内生存,若是真的让燕回入宫反倒是害了燕回。 “兄长亦是舍不得燕回入宫的吧,燕回那样的女孩子本应该自由自在,深宫不适合她,况且我不喜欢她也不愿耽误与她,希望她能够早日想清楚。”商裕大概是话说得多了,靠在床边咳嗽起来,水其连忙为商裕顺气。 “阿玉,说这个应该让你不高兴了。”水其也知自己说话过于直接。 商裕摇头,“无妨,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在心里,若真的因为这种事便不高兴,那我也应该是个昏君了。” “罢了,我便知道劝你也是无用的。”水其叹了口气,“我先离开了,你交代给我的事情我亦会努力完成的。” “我相信大哥你的能力,之前在匀星岛我便看出大哥的不凡了,留在匀星岛虽然自在,但是却没有机会建功立业,留在天奕是大哥最好的打算。” 水其也知自己喜欢现在的生活,但商裕这边却每日都让他牵挂,以及一直没有回来的燕回也让水其十分的担忧,不知燕回一路之上可是会和程娇娥闹矛盾,燕回的性子水其还是知道的,总是让人觉得无法接受,也无法转圜,若是因此和程娇娥闹了矛盾,程娇娥会安抚燕回么。 水其走出去,便听见一阵车轮马蹄的声响,赶车的正是宁锦,两人还是有过数面之交的,见到此水其愣了愣,宁锦已经挥了挥手朝水其打招呼了。 “水其哥。”燕回从马车中露出个头见到是水其也很高兴,“水其哥,我们回来了。” 水其惊讶的见燕回先跳了下来,然后扶着一位老先生下来,之后更是小心翼翼的扶着程娇娥下了马车,大约有两月不见,程娇娥的脸色比之之前也不曾有什么好转依旧是格外的苍白的。 燕回见程娇娥脸色,便皱眉询问,“娇娥,要不然先进去休息一下吧,我带着师父去给阿玉看诊。” “不用。”程娇娥笑了笑,两人的相处十分自然,倒有几分姐姐妹妹的亲切感,看的水其瞠目结舌。 “水其哥,你这是什么神色啊,怎么了吗,难道我出门一趟好看的让你认不出来?”燕回见水其脸色不对开了个玩笑,水其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多心了,燕回虽然任性,但内中终究是善良纯粹的,和程娇娥成为好朋友也不是不可能的,终究还是成了朋友。 第1038章 治病 程娇娥等人一进门,郑询元和杜小若也闻风赶来,得知商裕还没有用午膳,程娇娥便提出自己给商裕送去,薛城则是被热情的请去大堂用膳了。 燕回虽然不愿打扰商裕和程娇娥,但见程娇娥脸色总是不放心,叮嘱了好几句这才跟着郑询元等人离开,那殷切的模样让郑询元等人都是十分惊讶,宁锦倒是没有什么变化,郑询元忙着向宁锦询问发生了什么,但都被宁锦片面带过了,宁锦知道这一路上有不少的秘密都不是郑询元等人能够知道的。 悄悄踏入商裕的房间,商裕正闭目躺在床上,他依旧是一身清隽白衣,长发没有仔细束起,只是歪歪的披散下来,露出来的手腕格外纤细,隐约的还能够看见旧伤,眼上依旧蒙着白色的纱布,纱布很干净,可以看得出府中的人皆是用心的照顾商裕。 程娇娥的脚步很轻,商裕也没有发觉什么不对,依旧无知无觉的躺着,这样的商裕让程娇娥觉得心疼,更是让程娇娥无法形容内心的难过和悲伤,好在这一次她带着薛城回来,终于是有了希望。 若是商裕没有恢复的可能,那自己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猜猜我是谁。”程娇娥的手抚摸在商裕的额头上,很凉,商裕额头的温度比之程娇娥的手要温暖一些。 商裕终于有了动作,他略微抬头突然就笑了,“回来了,还以为你便要抛下我一走了之了。” “原来阿裕是这么想我的。”程娇娥知晓商裕是在开玩笑,但是这次自己去的时间的确是有点长了,商裕有此询问也是理所当然的。 “娇娥,辛苦你了。”商裕起身把程娇娥抱在怀中,两人彼此的拥抱着感受着彼此的温度,程娇娥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真实感,这将近两月的在外奔波让程娇娥根本难以忍受,只要想到和商裕分别便让程娇娥的内心无比的痛苦难过,程娇娥知道自己早就离不开商裕了。 “吃饭了。”程娇娥扶着商裕起身,桌上的饭菜早就摆好了,大家都识趣没有人打扰商裕和程娇娥,两个人坐在桌前,这些日子商裕早就熟悉了眼盲,不过吃饭还是有些困难的,程娇娥便一点一点给商裕夹菜。 看到商裕脸色也恢复了些红晕,程娇娥不知是因为自己回来这屋子的温度升高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程娇娥很想告诉商裕他们有了孩子,有了商安,但程娇娥知道此时根本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商安的存在暂时只能存在于她的心中。 因为有了程娇娥,商裕吃饭也多吃了些,郑询元来收碗的时候也是惊喜,“还是夫人厉害,公子这些日子胃口一直都不好,夫人回来了这才多吃一点。” “询元……”商裕怎么听不出郑询元是在告状,有了程娇娥郑询元也松了口气,若是程娇娥再不回来也不知商裕还能撑下去多久。 等到众人都稳定下来,程娇娥也去请薛城前来,奔波数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薛城给商裕诊治,众人的心思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薛城也没有办法。 若当真是薛城也没有办法,只怕商裕的身体真的没有办法恢复了。 薛城可不管面前的是不是君王,面色是不见舒缓的,程娇娥受这么多苦都是为了眼前的人,薛城是个护短的性子,所以对商裕不算客气,程娇娥也知师父心中有怨,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燕回等人都围在屋子里面,但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影响了薛城的诊治。 薛城皱眉的握着商裕的手腕,诊过一个又诊另外一个,商裕十分配合,知晓面前的人是程娇娥的师父,更是不曾有任何反抗。 “算你命大。”薛城冷哼一声,“你们之前给他用了什么药?” 燕回连忙拿出一直揣在怀中的药方递给薛城,“师父,这是我爷爷救阿玉的时候为阿玉开的药,便是这个药在给阿玉续命的。” 薛城仔细看过,那药方上的虽然算不得出众,但的确是一个暂缓毒性的好办法,燕回的爷爷也是一个优秀的医者,否则燕回也不会在医术上有如此的造诣,这一点薛城早就思考过的事情。 “若非这副药方,他根本活不下来,早该死了。” “师父。”程娇娥有点不高兴,薛城见程娇娥脸色不对,便叹息道,“就知道你这丫头心思是偏的,你师父我大老远的来此,说几句你都不愿意。” “师父,我……”程娇娥顿了顿,“所以您有办法救阿裕是不是?” “有办法,但他耽搁的时间太长了,我也不能保证完全能够治好他,不过谁让他是我徒儿在意的人,我会尽力救他的,你们先出去吧,尤其是你。”薛城指着程娇娥道,“快点去休息,否则为师这便撒手不管。” 程娇娥没了办法,薛城道,“燕回留在我身边,放心吧,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见薛城这么说,程娇娥还是转身离开了,商裕始终没有开口说什么,他一日清醒的时间也少,此时根本插不进话,感受到薛城对自己是有埋怨的,不过商裕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小子,虽然你是一国之主,但是程娇娥是我的徒儿,你若是敢辜负她,我薛城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会辜负娇娥的,师父。”商裕改口改的很快,弄得薛城一愣,“谁是你师父。” “既然是娇娥的师父,那便也是商裕的师父,商裕自然要开口喊你师父。” 见这少年人眉目带笑,倒是没有因为疾病而被折磨的彻底失去风骨,尤其是还有意识的在逗自己笑。 “你这小子。”薛城有点无奈,在某种程度上商裕和程娇娥还是很相似的,也因此两人才会彼此扶持走到今天这一步,“总之娇娥为你付出了很多,你是一国之主,她不愿意连累你,但是你也该保护好她,而不是一直让她在外面为你遮风挡雨。” 第1039章 药浴 薛城和商裕交谈了一番也感受到商裕此人的特殊之处,虽然身为一国之主,但是却不见矜傲,对于薛城也是格外的尊敬的,薛城亦是看的出商裕对程娇娥的心思很重,他是真的喜欢程娇娥,并非只是说说而已。 薛城开口道,“你身体里面的毒素已经很严重了,好在燕回的药一直在给你吊命,若是没有这药估计你也难以活下去了。” “师父也收燕回姑娘做徒弟了?”从刚才的谈话中商裕已经听出端倪。 燕回再见商裕却没有那么多的激动和热情了,倒也不是燕回不喜欢商裕了,而是觉得自己没有程娇娥那么喜欢商裕,反倒是有些不配说喜欢商裕了,一路走来她看见的是程娇娥的隐忍和包容,虽然很多事情都是程娇娥的迫不得已,但内中却是程娇娥对商裕的至死不渝的爱意。 “是啊。”燕回高兴的道,“娇娥以后就是我的师姐了,阿玉你放心我不会欺负我的师姐的,况且这一路走来师姐也对我格外照顾,不过娇娥太累了,接下来这几日便让我和师父为你治病吧。” 薛城也知道燕回的心思,不过此时却只在燕回的眼中看到释然,薛城道,“我会为你准备药浴,每次药浴之前行针三遍,因为你的毒素已经进入血液之中,所以每日都要排出毒血,靠着药浴中的药物恢复,虽然这很困难,甚至过程中会十分痛苦,不过这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七日为限,若是有效果七日之后你的身体便应该会恢复大半。” 燕回问道,“师父,那阿玉的眼睛该怎么办,也能恢复么?” “这个为师会另外调配药材,每日给他敷在眼上,你要知道眼睛是人体十分脆弱的部位,能不能恢复还要看商裕自己的造化,若是真的没办法恢复那也没有办法。” “能够留下商裕一条命商裕已经很感谢师傅了。”商裕自然是不惧怕什么痛苦的,现在的商裕只想恢复,就像薛城说的那样,他要保护程娇娥,而不是让程娇娥保护他。 第一日的行针便定在明日,薛城嘱咐了燕回几句要用的药材,燕回便出门和水其等人去准备了。 水其惊讶于燕回的变化,路上便旁敲侧击的询问,“回儿,为何我觉得你这次回来性格大变。” 燕回翻了个白眼,“水其哥是觉得我现在和以前有什么变化嘛,我不还是燕回么。” “那倒也不是,只是你对程娇娥的态度似乎变了很多。” “现在程娇娥是我的师姐,我对她态度好一些难道不对么。”燕回哼哼两声,当然这其中还有很多原因,因为程娇娥的善良,因为她的包容,更是因为程娇娥对商裕的爱意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比拟的。 “你真的认薛城为师了?”水其皱眉。 燕回道,“水其哥,你还准备离开天奕么?” “我……” “你的才能被阿玉肯定了,回去匀星岛那里根本无法带给你想要的一切,所以这也是我的决定,我想留在天奕继续和师父学习医术,这便是我的选择。” 见燕回如此选择其实早也在水其的认知之内,不过水其一直以为燕回留下会是因为商裕,见如今的燕回却有了自己的目标水其自然也十分欣慰。 “见你能够想看,我便也放心了,日后你我同留在京城,若是有需要,我仍旧是你的水其哥。”爱而不得,纵然水其对燕回早已是一番情深义重,奈何伊人的心思不在自己的身上,水其则是选择尊重燕回的选择,他从也不曾真正逼迫燕回选择什么,只要在燕回心中自己能够成为她的靠山便已经是水其的希望了。 入夜。 行针的前一夜,程娇娥也知晓了薛城为商裕定下的治疗方法,知道这是薛城权衡之下的手段,晚上用饭的时候,薛城看着程娇娥叹了好几口气弄得程娇娥哭笑不得。 “师父若有什么话要说,徒儿必然认真听着。”程娇娥道。 “你和那小子当真是一种人,怪不得你会选择他。”薛城无可奈何,“若是他的身体恢复了,只怕你们二人依旧难以安生,可曾想过放下这里的一切和为师去退隐山林。” “师父说笑了。”程娇娥放下筷子,眼中神色也变得正经起来,“我知道师父是为了我和商裕好,但是有些责任是无法推脱的,对于商裕来说,整个天奕的人都是他的子民,他不能随便放下他的子民,我亦是不能,若是天奕此时失去了商裕,只怕内斗不休,外战难止,至少在天下靖平之前我和商裕都无法离开。” 薛城虽然早就知道程娇娥会是这样的回答,心中还是觉得可惜,“那小子的确值得你欢喜,只是你们二人还是需要相互扶持,若是有什么事情必要两人商量着,你不许瞒他太多的事情。” 生怕薛城说漏嘴,毕竟此地还有郑询元等人,程娇娥说了几句俏皮话成功的把话题牵引过去,便在此时却突然听得外面一阵喊杀声。 郑询元和宁锦丢下筷子立刻起身,一边的燕回也是皱眉拔了短刀,程娇娥不明所以,但还是快速起身朝门外走去,便见郑宅管家匆忙跑来,“回禀将军,突然出现二十几个黑衣刺客,侍卫们已经去拦了。” “公子呢,公子房门前可有人守着?”郑询元立刻冲了出去,虽然有侍卫看守,不过因为宁锦燕回等人归来所以稍微的减少了些人手,郑询元也是担忧目标过于明显被人注意所以才如此做的。 但眼下显然是失算了,没想到才刚刚的减少人手便有人前来刺杀。 “派人去保护夫人。”郑询元混乱之下依旧不忘杜小若,此时杜小若身怀六甲,身体虚弱,自然不能做什么,程娇娥被燕回拦下,“娇娥,我与你便在此处,他们那么多人去救商裕,不会有事的。” “是什么人,居然如此胆大。”程娇娥脸色难看,双手握拳,显然是十分恼怒,薛城自然也留下了。 第1040章 刺杀 突如其来的刺杀打破了郑宅长久以来的平静,此时已是深夜,见商裕睡下众人才难得聚在一处算是为程娇娥等人接风洗尘,没想到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 薛城更是道,“一回来京城便有人盯上了,这宅子也不是很安全啊。” “师父的意思是府中有人泄密?”程娇娥皱眉思索,若是这些人刺杀的目标是自己程娇娥便有诸多的怀疑对象,但若刺杀的人是商裕,知晓真正的商裕在郑宅的也就只有眼前几人,若是有人泄密那么郑宅则已然不安全。 “这为师不知晓,我的徒儿这么聪慧,也不需要我多说什么。” 见薛城这么说,程娇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站在门前,燕回举刀拦在两人面前,“阿玉才刚刚睡下,若知如此我便留在阿玉身边了。” 商裕房门外,郑询元宁锦几人和黑衣人缠斗在一处,因为黑衣人的数目很多,而且个个悍不畏死,便是府内的府兵也有些抵抗不住,毕竟这些人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真的敢明目张胆的来将军府内刺杀。 “宁锦,你去保护公子,这些人交给我和水其。”郑询元开口吼道,谁也不知屋子里面的商裕怎么样,宁锦点点头,立刻踹开眼前的人不做纠缠朝屋内奔去,门被打开,床上却不见商裕。 “公子呢,公子不见了。” “什么?”宁锦的声音很大,郑询元一愣却立刻做了判断,也许商裕是又自行离开,但这种猜测不能得到肯定,宁锦飞身而出,因为商裕身在郑宅一事本是秘密,众人不敢过于放肆,所以也不敢叫巡逻的京城守卫。 此时虽然招架困难,但也不算是特别艰难,只是商裕不在房间一事着实让郑询元和宁锦等人心头一空。 “公子?”水其丢下杀手,他自然也是第一时间想到了白日商裕的去处,此时夜深,郑宅内乱做一团,水其抽身离开,那些杀手也不知是杀红了眼还是如何,根本也不分眼前是什么人,直接朝水其后背砍去。 “让开,你这个偷袭的混蛋。”燕回不知从何处蹦出来,短刀带着森冷的寒光,郑询元皱眉,“你怎么来了,夫人呢?” “娇娥担心你们让我来帮助你们,他们已经在大堂内躲好了,怎么不见阿玉?” “公子不见了。”此言一出,燕回亦是大惊失色,一边的水其已经快速朝水边行去,奈何到了水边依旧不见商裕的身影,那块大石头上也没有商裕,水其瞬间便慌了,杀手随后而至,二十几人手下不留情,郑询元等人亦是一路追至此。 “公子呢?” “不见公子。”得知此话,三人便更加恼火,手下动作也是更加凶狠。 另外一边,程娇娥准备离开,“你要去做什么?” 薛城拦在程娇娥面前,“师父,我去找人帮忙,杀手太多了,恐怕只有他们三人无法对付。” “这么危险,燕回都让你躲好了,你怎么总是不听劝。” “师父,我真的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大家在外面拼杀,而我做不了什么,我去寻沈大人,前来助阵。” 程娇娥知道商裕在郑宅一事不能暴露,纵然沈祁愿依旧不能完全信任,不过此时程娇娥能够想到的人也只有沈祁愿了。 “不行,你不能去。”薛城拦在程娇娥面前,“你不知道你现在身体不好么,一路奔波已经对你的身体大有损伤了,燕回也出去帮忙了,你便安心在此等待吧。” “若是询元他们能够解决也不会现在外面还在喊杀,只怕是商裕那边出了意外,师父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您让我去吧。” 薛城本还是冷着脸的,却见程娇娥猛地跪了下去,“师父,若是商裕有失,徒儿也活不下去了。” “你……”薛城没了办法,重重一甩手,“罢了罢了,你去吧,等一下。” 程娇娥面露喜色刚要离开薛城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弓弩,“本来也是准备送给你的,这个弓弩是很久之前为师机缘巧合得到的,这其中我放进去了毒针,见血封喉,便是给你保命用的,知道你总是顾不得自己的性命,若是有人伤害你,你也不用顾忌别人的性命,知道么?” 程娇娥接过,心中感激,不过见薛城的神色显然也是不需要自己的感谢,“师父,徒儿一定会回来的。” 程娇娥不再多言,转身便朝外跑去,好在外面足够混乱也没有人注意到程娇娥这么一个人跑了出去。 郑询元四人自然是无比慌乱,一方面是眼前的杀手根本不惧死,应是传说中的死士,他们根本想不到京城中会出现这么大量的死士,而且这显然是蓄谋已久的,对上根本不怕死的人,再加上这些人的武功高强,郑询元四人根本占不得便宜,更不要说那些普通的府兵了,全靠人多才不至于溃败。 一边对付这些人,郑询元等人也在一边寻找商裕,他们根本不知商裕是自己离开的,还是被眼前这些人带走了,他们留下只是为了牵制住他们的行动,这样打下去更是束手束脚。 “怎么办?”郑询元皱眉询问一边的宁锦。 “不管如何先退了这些人,否则麻烦不断。”宁锦手下不留情,长剑更是直取对方性命,见宁锦这么说,四人也同时发狠,总算是打的这些人稍稍退却。 宁锦道,“这些人都是死士,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况且京中尚且有尹千章坐镇,此时也顾不得太多了,杀出去找人解决这些人再说。” 另外一边,程娇娥悄悄离开郑宅,此时已经深夜,郑宅这边较为偏僻自然也没有人发现这座府邸内正在进行一场厮杀。 “什么人?”程娇娥刚要抬脚离开,却见前方出现了一个黑衣人,程娇娥朝后退了几步,那人却是步步紧逼,“你也是府中人?” “你,你不要逼我。”程娇娥手持弓弩,她本没有想用这东西的。 第1041章 杀人 “受死。”黑衣人却不多废话,拿着刀便朝程娇娥砍下,程娇娥手指一松,弓弩射出毒针,那人大概没想到程娇娥手中的东西还有这样的奇妙之处,本来想躲过,可是射出的乃是毒针根本无处可躲,黑衣人躲过了两针但肩膀上还是中了一针,就在黑衣人准备继续拿刀朝程娇娥攻来却觉得喉咙一紧,竟是吐血而亡。 程娇娥十分紧张,见那人彻底倒下也根本没有犹豫的时机,生怕再出现其余的黑衣人,她连忙朝沈府的方向奔去。 程娇娥的身体本还为来得及休养,根本算不得恢复,不过程娇娥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耽误的时间,现在她能做的就是为郑宅的人找寻帮手。 一路奔跑,跑到沈府的时候程娇娥几乎背过气去,脸色也难得的带了些潮红。 “沈大人,沈大人。”程娇娥不断的拍门,奈何此时已是深夜,门内的人自然反应的慢,程娇娥敲了好一阵子沈府的管家才前来开门,见门前站着的人还凝了凝神,毕竟外界传言懿贵妃已死,眼前的人却是许久不见的懿贵妃。 “您……您……” “管家,我要见沈大人。” 管家不敢怠慢。连忙去找沈祁愿,沈祁愿这些日子虽然算不得消沉,但因为月倾城的真心话还是让沈祁愿难以接受。 深夜听见敲门声,沈祁愿皱眉起身,便见管家站在门前,“怎么了?” “大人,懿贵妃娘娘来了,看起来似乎有什么急切的事情。”管家虽然对懿贵妃的死讯没有什么感受,但也知晓沈祁愿和懿贵妃之间关系还是不错的,两人之前曾在卫城有所交情,所以不敢耽搁。 “什么,懿贵妃娘娘回来了?”沈祁愿连忙穿衣出门,走到院内便见程娇娥急切的拽住沈祁愿的手臂,“沈大人,郑宅遭袭,你可否出动府兵前去支援。” “什么,郑宅遭袭?”沈祁愿自然也是很惊讶,“那为何不直接找京城的士兵?” “总之来不及解释了,不能找他们,沈大人可愿帮忙。”程娇娥根本无法解释商裕在郑宅的事情,纵然沈祁愿还能够信任,可此时此地也不是说这件事的机会,况且郑宅内的情况也的确容不得等待。 “好,我这便带府兵前去。”沈祁愿当机立断,无论是和程娇娥的交情还是和郑询元的交情沈祁愿都不可能置之不理,而且沈祁愿直觉这其中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真相,便是这段日子以来自己一直忽略的事情了。 见沈祁愿应下,程娇娥自然是高兴,管家立刻按照沈祁愿的吩咐去点府兵,沈祁愿见程娇娥脸色难看,还是开口道,“娘娘,您的身体可需要好好休息?” “无妨,我们快些前去,郑宅的情况很危机,来的都是专业的杀手,询元他们也难以应对。” “娘娘放心,等到人点齐便立刻出发,您无需担忧。” 得到沈祁愿的肯定,程娇娥却依旧难以放心,只觉得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根本无法彻底的放松心思,只得跟在沈祁愿身边,沈祁愿几次想要劝程娇娥休息,不过他对程娇娥也是极为了解的知道程娇娥根本不会轻易休息的,只得作罢。 沈祁愿带着程娇娥感到郑宅的时候,郑宅之内的战斗果然还未停止,沈祁愿等人从正门进入,人数增多,那些杀手终于再也没有了优势,众人合力擒捉住了三人,不过还来不及阻止三人已经服毒自尽了,足以见一开始的判断便是正确的,这些人的确全部都是死士杀手,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杀手。 他们的目的就是杀人,若是成功不了便只有死路一条,这样的江湖组织如今居然出现在京城,这也让郑询元等人十分惊讶。 看见沈祁愿,郑询元心思一松,沈祁愿和程娇娥朝此地走来,奈何郑询元等人依旧不见商裕的身影,燕回根本没注意来人直接朝程娇娥道,“公子不见了。” “什么?”程娇娥差点摔倒,好在一边的沈祁愿眼疾手快,沈祁愿也不是蠢笨之人,直觉郑宅之内气氛不对,似乎都和这位公子有关,而郑宅之内到底会有什么公子会让众人这么紧张。 “怎么会不见,整个府邸都找过了么?”程娇娥勉强站立,却觉得身体在发冷,若是商裕不见了,她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什么时候不见的。” 郑询元见沈祁愿在一边,不过此时也根本没有办法避讳沈祁愿了,郑询元叹息道,“我们一开始发现刺杀奔去公子的房间便是不见公子踪迹了,不知是否是先有人闯入把公子掳走了。” “为何要掳走阿裕。”程娇娥皱眉沉思,却觉得神思也清醒了不少,这些人分明是故意的,弄了这些死士只是为了转移自己等人的目光,其实真正的目的则是把商裕带走,现在商裕可能已经被他们带到不知名的地方了,因为耽搁这么长的时间也根本无处寻找。 “到底是什么人带走了商裕。”程娇娥根本无法彻底冷静下来,只觉得血液倒流,脑袋也昏昏沉沉的疼痛起来,那点清明便要消失了。 “娘娘……”程娇娥倒在沈祁愿怀中,沈祁愿皱眉查看程娇娥的情况,奈何程娇娥已然失去了意识,根本无法回应沈祁愿了。 见程娇娥昏迷,众人手忙脚乱的把程娇娥送回房间,燕回和薛城前去照顾程娇娥,而郑询元沈祁愿水其宁锦四人则是坐在大堂之内。 大堂气氛诡异,无人开口便是死寂一般,最后还是郑询元叹了口气,“这下可是大事,公子失踪,若是被有心之人握在手中,那么朝堂之上的秘密也难以保全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公子又是什么人。”沈祁愿终于还是开口询问了,这个公子一直盘桓在他的内心,沈祁愿本也极为聪慧,因为月倾城的缘故所以才稍显迟疑,但是这段日子他已经相通了月倾城之事。 第1042章 嫌疑者 “既然到了今日的情况,娘娘还愿意找你,便说明娘娘对你还是信任更多的。”郑询元虽然脸色不好看,但曾经和沈祁愿之间的情谊毕竟还在,对待沈祁愿郑询元也不愿多说重话,“如今你若是迷途知返,自然还是我郑询元的好朋友,只是你真的不会透露出我们的秘密么?” “你若觉得我沈祁愿是这样的人,大可我现在便带人离开,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我沈祁愿绝对不牵扯郑将军之事。”沈祁愿心中也是有怨,不过也知晓这份怨更多的还是怪罪自己,奈何信任一事本就是难以维持的,更何况自己中途的确是偏离了轨道。 “娘娘相信你,你我之间也不必多言了,公子便是当朝圣上商裕。” 虽然早有猜测,但沈祁愿还是怔了怔,“那朝堂上那位?” “尹千章,你应该也察觉了,之前皇上性情大变,便是那个时候皇上和尹千章互换了位置,至于尹千章为何至今也没有被人拆穿,乃是因为娘娘的幻蛊。” 沈祁愿是陪着程娇娥前去卫城的人,自然是知道幻蛊的,见郑询元这么说,沈祁愿更是震惊,“究竟为何尹千章要和皇上互换身份。” “说来话长。”等到郑询元把这其中缘故全部告诉沈祁愿之后,外面天色熙熙,已近天明,沈祁愿的神色更是无比震惊。 “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是我的疏忽了。”沈祁愿也知自己前一段时间不做正事,也因此这件事没有被自己知晓,但这次郑宅有难程娇娥还是找了自己,沈祁愿知道是程娇娥还愿意相信自己。 “放心,我不会再做出那样的选择了。”沈祁愿突然出言保证,“那如今公子到底被什么人掳走了。” “之前公子曾经私自离开过房间,我们还不知公子到底是否是自己离开的,还是真的被那些人掳走,若是被掳走,事情便不简单了,知晓公子身份的人除了我们四个,便是娘娘、燕回姑娘和薛神医,就算是府内的人我也不曾告诉他们真相。” 宁锦补充道,“还有尹千章尹大人,除此之外应该无人知晓公子的真正身份,但若公子被掳走,便足以证明这个人的目的就在公子身上,到底是什么人泄露了公子的踪迹。” 此时四人虽然对视,奈何心中对彼此都不是绝对的信任,也无法拥有绝对的信任,谁也不知道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搞鬼。 “阿锦,你可有怀疑的人?”郑询元开口询问。 宁锦道,“我没有告密的理由,至于水其,我也不认为一个刚刚来到天奕的匀星岛之人有告密的理由,燕回姑娘亦是同理,而你嘛……” 见宁锦顿了顿,一边的郑询元有点不自在,“我怎么了,我自然是更不能告密,况且这件事本身就透着古怪。” 宁锦点点头,“是了,我刚才说的那些只是片面之词,我们大家都有可能是告密者,很有可能是被收买或者是什么更不为人知的理由,但是这些都无法解释为何要把公子掳走,把一个人掳走的可能只有两种,一种是想在他身上得到什么秘密,另外一种则是利用他威胁什么人并且得到什么,这两种最后的目的都是为了得到什么而做了这样的事情,但是我们根本不知公子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们冒险做出这样的事情。” “第一次遭到刺杀之时,那些人的目的应该是为了杀掉公子,可是现在他们的目的却完完全全的变了,并非是要杀死公子,而是有了其余的目的。” 宁锦的分析很到位,沈祁愿这才知道之前商裕前往西江的路上居然也遭到了刺杀,那个时候商裕的身份便就是只有眼前的几人知晓了,根本无从探知到底背后隐藏着什么更多的秘密,一时之间众人陷入了沉思。 等到天彻底破晓之后沈祁愿起身道,“该上朝了,这件事尹千章还不知晓,询元可要告知于他。” “要告诉。”宁锦开口,“不过不要直接询问,让尹千章今晚来郑宅。” “你是怀疑尹千章?”郑询元知晓宁锦的心思,见宁锦这么说也立刻紧张起来,“若真的是尹千章的话,那这件事便复杂了。” 宁锦摇头,“我不曾说过是尹千章,若是尹千章他有很多机会可以杀掉商裕,以绝后患,甚至是我们这些人他都可以消灭的无影无踪,反而尹千章是最没有嫌疑的,不过凡是有例外,还是要试探一番才知晓真假。” 郑询元三人前去上朝,留下宁锦一人看守郑宅,而众人的府兵也都各自遣回,寻找商裕一事本就无法大张旗鼓,更何况明面上仍旧有尹千章坐镇皇位,若是此时突然传出商裕失踪的消息只怕会引起京城动乱,这并非是商裕想要见到的结果。 程娇娥这一昏睡便一直到了晚上,等她起来的时候虽然脸色不好看,不过看起来平静了许多,燕回连忙上前,“娇娥你感觉怎么样?” “商裕可有消息?” “不曾,不过宁锦他们已经在找了。”因为事情不能大张旗鼓,所以只有宁锦几人前去寻找,这样无疑是大海捞针,不过现如今也只有这样的办法。 “到底是谁。”程娇娥坐在床边,因为紧张下意识的咬住了自己的大拇指,一边的燕回察觉到程娇娥的慌乱,知道程娇娥是难以放心商裕。 别说是程娇娥就是自己也无法放心,明明薛城已经来了京城,可商裕却又被人掳走了。 “他们抓走阿裕是想从阿裕身上得到什么吗。”程娇娥也不知在问谁,好在燕回在她身边,便主动询问,“得到什么,难道阿玉身上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程娇娥摇头,“若非如此,为何要掳走阿裕,明明上一次还是刺杀,这一次却只是掳走了,这太奇怪了,必然是有别的原因。” “或许是因为阿玉身上有什么宝贝,可是当初阿玉落水,他身上根本什么也没剩下啊。” 第1043章 鸟形纹身 “你刚才说什么?”程娇娥似乎一下抓住了重点,突然起身抓住了燕回的肩膀,程娇娥的力气不大,可还是把燕回吓了一跳,燕回知道程娇娥的脑子好用,自己根本跟不上她的思路连忙思考自己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我说,是不是阿玉身上有什么秘密,毕竟他是一国之主,也不是所有的秘密我们都知道啊。”燕回盯着程娇娥的神色,她直觉现在的程娇娥有些不对劲,恐怕是商裕一事对程娇娥刺激过度,就连燕回都无法接受明明今日便要给商裕治病了,奈何商裕却被人抓走了,人生的起落总是如此猝不及防。 “还有,你刚才还说……” “我还说了,商裕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宝物啊,不过我是检查过的,应该是什么都没有啊,枉费他还是一个皇帝。” “是有的。”程娇娥瞬间清醒,却觉得全身都冰冷下来,“也许是我疏忽了,难道那些人是西江的人。” 不知程娇娥想明白了什么,燕回只觉得现在的程娇娥很危险,程娇娥突然朝外奔去,“回儿,昨日那些杀手的尸体呢?” “宁锦都处理了,怎么了吗?” “都送去哪里了?” “应该是城外的乱葬岗,那些尸体来历不明,好在将军他们还是有办法的,总算是把尸体都运出去了。” “我们去乱葬岗。”见程娇娥语气坚定,燕回惊恐道,“去……去那里做什么?娇娥,你现在身体需要休息,还是不要奔波了,若是真的有什么问题还是等大人他们回来之后吧。” “你怕了?”程娇娥只觉得现在的自己无比清醒,“死人哪里会有活人可怕,回儿,你若是害怕我可以自己一人前去。” “最烦你这样了。”燕回深吸一口气,“罢了罢了,你们中原不是说舍命陪君子么,今日我便舍命陪师姐了,不过就是一个乱葬岗,我才不怕呢。” 见燕回鼓足勇气,程娇娥抚慰的拍了拍燕回的肩膀和燕回一起出了门,杜小若本想劝下程娇娥,但也知商裕失踪程娇娥根本不可能不管,只得嘱咐他们二人小心。 京城内依旧是风平浪静,没有人知道天奕的国主此时失踪的消息。 城外乱葬岗来了两个妙龄女子,正是程娇娥和燕回,燕回一身武功算是上乘,也素来天不怕地不怕,奈何对于鬼怪之事却是格外在意。 此时虽然是白日,奈何此地的确是鬼气森森,周遭寒冷刺骨,却是怎样也挥之不去的,燕回跟在程娇娥身后全靠程娇娥支撑着,要不然多半是站立不稳的。 “此地实在是可怕,娇娥,要不然我们还是离开吧。”燕回是当真有些胆怯,倒也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单纯的害怕鬼怪。 “无妨,我会保护你的,况且这些只是死人,人死之后便会汇聚阴气,因此此地才会觉得冷,况且我们没有做过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情,又有什么害怕的呢。” 纵然话是如此,奈何燕回还是害怕,不过见程娇娥坚持,燕回还是紧紧跟在程娇娥身后了,程娇娥护着燕回上前,尸体都被宁锦处置过,至少看起来和这里的尸体没有什么差别,不过程娇娥还是很快就分辨出了其中一具尸体,程娇娥记得这个人的眉目轮廓,正是当时自己亲手所杀的那人。 程娇娥检查过,此人果然是因为中毒而死的,一边的燕回终于放松了下来,四周的确都是死人,没有其余的异动,至于死人对于医者来说本也是最普通的,燕回也不是没有杀过人,所以对此还是习惯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这个人是昨日的杀手啊,难道你摘下面罩看过?” “那倒是没有。”程娇娥默了默,“此人乃是我昨日亲手所杀,毕竟是第一次所以我记住了他的眉目,此人眉心正中有一点红痣,倒是很好分辨的。” “原来如此。”燕回知晓程娇娥记忆力极佳,不过念及程娇娥是第一次杀人居然还能够顾及到这个就知道程娇娥本人心细如尘了。 两人蹲下身子仔细检查地上的尸体,程娇娥皱眉看着这人的面目道,“怎么看都像是中原人,而并非是西江人。” “西江人?”燕回不知程娇娥心思,“难道你认为这件事是西江所为,可是这里是天奕的京城啊,况且西江王知道阿玉的情况么?” 程娇娥摇头,“但西江王为人狡诈多疑,所以我才担心他潜入京城,便是为了商裕,至于是什么原因,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燕回也不介意,“但此地毕竟是天奕啊,西江人进入天奕难道不会引起注目么,况且现在天奕和西江之间本就不算和平,各地应是更为注意才是啊。” “你说的对,此人的模样也的确不像是西江人,除非西江王在中原还有其他势力,但应该不会如此,这其中必然还有其他的隐情,这些人倒像是江湖上的某些组织。” 燕回和程娇娥检查这具尸体,很快便在尸体的后颈上发现了纹身,“你看。” 程娇娥仔细看去,那纹身的模样是一只鸟,但具体是什么鸟程娇娥却不得而知,程娇娥皱眉道,“仔细查看周围的尸体,挑那些新鲜的看,他们身上是否都有这样的纹身。” 纵然燕回此时心有抵触,不过还是按照程娇娥的说法仔细挑拣了几个尸身看起来完整的查看,果然这么一查便发觉这些人身上后颈处都有鸟形纹身,不过样式却不尽相同,着实让人惊讶。 “这,这些到底是什么,这些人又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程娇娥皱眉,“我也从未听闻有鸟形纹身的组织,但是这些人必然都是中原人,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何突然出现在中原内。” “娇娥,我们还是快些走吧,你说的我有点毛骨悚然。” 程娇娥也没有再纠结,她记性好已经把这些人纹身的样式记了下来,倒也不需要再多停留了。 第1044章 江湖组织 入夜,众人才聚集在郑宅之内,因为发生这等大事,众人脸色皆是不好,不过依旧没有商裕的消息,一时之间却是十分安静。 直到宁锦发现程娇娥不在,这才询问,“怎么不见夫人?” “夫人呢?”郑询元立刻起身,沈祁愿等人也有点慌乱,不过很快便听见燕回的呼喊,“无事,我们在这里呢。” “夫人,你们这是?”见程娇娥是从外面归来,便知程娇娥并没有好好在屋里休息,不过想来程娇娥也不像是会好好休息的人,必然是为了商裕的事情在外奔波,众人都担忧程娇娥无法接受商裕失踪的事情,纷纷看向程娇娥。 “无妨,你们不必看我,商裕失踪我知道你们谁也不想,这件事显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谋划,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商裕,这些人的目的既然不是杀商裕,便是认定商裕有可以给他们的价值,至少我们还有时间。”程娇娥语气还算平稳,站在众人中间,燕回则是一路跟着程娇娥,闻言也是点点头认可了程娇娥的说法。 “夫人说的是,只是我们不知背后到底是什么人所为,况且此地是京城,有这样谋划能力的人其实并不多。”沈祁愿道。 对于沈祁愿的加入程娇娥并未多说什么,沈祁愿也心安了不少,至少程娇娥没有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多言,按照程娇娥的性格也必然不会多言,沈祁愿稳了稳心神专心的思考起商裕失踪的事情。 “你们说的没错,所以我刚才和燕回去了乱葬岗。” “什么?”宁锦等人一惊,程娇娥已然开口道,“燕回去拿纸笔来。” 燕回动作飞快,很快就把程娇娥需要的纸笔拿了过来,程娇娥迅速在纸上画下了在那些尸体上看到的图案,是各种各样的鸟类,形状各异,不过因为程娇娥的记忆力好,所以轻而易举的便全部都画了下来。 “这些是那些尸体上的纹身。”宁锦显然也是注意到了这点,只不过还没来的说,再加上这些纹身的样子并不一样,反而是各型各类的鸟,当时时间紧迫宁锦也来不及一个接着一个的查看,没想到程娇娥直接把这些记录下来了。 “是的,你们大家可见过这样的纹身?” 众人围过来看,仔细分辨之后都摇摇头,沈祁愿本就是京城人士,根本不曾见过什么江湖组织,自然对这些不甚了解,郑询元和宁锦之前接触的也只是戏班子,后来接触的便更是少了,这江湖组织对于他们来说也无法知晓的更多。 水其也摇摇头,他本不是中原人,更是不知道这标志意味着什么。 见众人摇头,程娇娥紧锁眉头,“师父呢,让师父来看看,可见过这样的纹身。” 听程娇娥这么说,燕回便立刻转身去找薛城,就在此时有人来访,宁锦出门去迎,正是尹千章。 尹千章这几日因为五方玉的事情亦是焦头烂额,加上为了不让人怀疑所以很少来郑宅,今日郑询元却突然暗示他入夜来郑宅,尹千章这才退下事情亲自造访,没想到却见到了沈祁愿。 “沈大人,你们?”尹千章的脑子转的飞快,见沈祁愿的模样便觉得沈祁愿已经知晓了真相,一边的郑询元解释道,“沈祁愿在这里不重要,丞相大人,我们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丞相大人。”程娇娥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是尹千章却无端的觉得程娇娥的声音十分的阴冷,“夫人,这是怎么了?” “商裕被人掳走了,就在昨夜。” “什么?”这么多人观察尹千章的神色,尹千章亦是察觉到了众人的试探,惊讶之余便有些无奈,“诸位以为此事和我有关?” 尹千章盯着商裕的脸说话也不习惯,便干脆撤了幻蛊,他叹了口气,难得的有些发愁,“若非你们开口,我根本不知皇上失踪的事情,况且若是我所为,你们觉得我还会留下你们这些人在此么。” “我相信你。”程娇娥第一个开口,“因为商裕相信,所以我们大家也愿意相信,丞相大人也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 尹千章皱眉,“好了,不管你们相信我还是不相信我,现在首要的是找到皇上,皇上怎么会被人掳走,你们说说昨日到底发生什么了。” 郑询元亲自给尹千章讲了昨日的事情,恰好薛城也进了门。 “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情?”薛城本是来救商裕的,如今商裕没了踪迹,薛城倒也无事可做了,虽然为自己的这个大徒弟操心,但薛城也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干涉程娇娥的行动,如果不让程娇娥参与的话,只怕程娇娥自己都难以放过自己。 她的心思都在商裕身上,这根本无法改变,只要程娇娥活着,就不可能放弃商裕。 “师父,你见多识广,你且看看你可知晓江湖中可有用鸟作为标识的组织?”程娇娥立刻把桌上的纸拿给薛城看,一边的尹千章也皱眉看去,两人的脸上同时出现惊诧的神色,众人皆是看出两人的不对劲。 “看来你们都知道这是什么?”程娇娥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也听不出起伏,奈何心中却是惊涛骇浪,能够有人知道这个组织才是最好的,最怕的就是无人知道,反而只会让程娇娥等人止步不前。 尹千章顿了顿,虽然不知薛城是谁,但程娇娥喊他师父总归是尊敬的人,尹千章道,“还请这位先生先言吧,我知道的其实也不多。” “为师知道的也不是很多,不过这也只是一个传说,居然在中原东部曾经出现过一个国家名叫东赤国。” “什么?”这下先不淡定的是尹千章了,他是听过东赤国这个名字的,就在自己义父口中,可是自己去询问常德,常德却是一句也不愿透露,没想到今日却从薛城的口中再次听到了这个名字,当真让尹千章万分吃惊。 “你知道东赤国?” 第1045章 秘密的图腾 薛城见尹千章的神色也是有些惊讶,本以为不会有人知道东赤国的事情,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人居然会听过东赤国。 “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一瞬的迟疑,尹千章不可能把自家义父的事情说出去,他也不知道义父到底和东赤国有什么牵扯,只是心中不放心,隐隐觉得要有大事牵扯。 众人没有注意到尹千章的不对劲,此时全心都在薛城身上,薛城继续道,“这东赤国你们这些小辈应该都不曾听过了,当年东赤国被天奕全灭,整个国家的百姓都被火烧死了。” “为何连普通百姓也不放过。”程娇娥皱眉,这样的人间惨剧果然是天奕的作为么,可是又为什么连普通的百姓也不愿意放过呢。 “东赤国虽然族人不多,但是个个悍勇无比,就连女人和孩子都能够上战场,当年的东赤国率先进攻天奕,天奕阻拦不得,只得加派更多的兵力才得以把东赤国的军队围在当时的东赤谷,不过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东赤国战败,当时的天奕皇帝下令火烧东赤十九城,因此东赤无人生还,那里也成为了死地。” 薛城顿了顿,“至于这鸟形图案么,传闻东赤国的国主认为东赤人皆是上天的飞鸟所化,而他们的国主便是鸟中之王朱雀所化,因此每个人的身上都会有鸟形纹身,但这些也只是为师道听途说的了,只是东赤国消失已久,更是不曾听闻有过东赤国的消息,如何现在会突然出现带着鸟形纹身的杀手,有可能只是巧合。” 东赤国这个已经彻底的消失在历史洪流中的国家,怎么会突然出现,就连薛城自己都觉得不可信,毕竟当年关于东赤国的消息如今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就连薛城自己不过是因为年纪大的缘故,否则也必然对此事一无所知。 薛城看向了尹千章,“这位公子又是从何处听来的东赤国呢?” 见薛城询问尹千章,众人皆把目光放在了尹千章身上,尹千章摇头,“东赤国我也只是偶然听到了一个名字罢了,而我听得关于鸟形纹身的事情和东赤国无关。” 他不愿牵扯出自家义父,连尹千章自己也不知道尹盛玉到底和东赤国有什么关联,再加上尹千章最近对尹盛玉的行为皆是十分怀疑和疑惑,也算是尹千章对尹盛玉的维护。 “我本不是京城人,在我的家乡有一个传说,说是当地有一个叫做朱雀轮的组织,内中的人皆有鸟形纹身,这些人皆在晚上出没,做的事情大多是黑暗的正义。” “什么是黑暗的正义?”程娇娥不明所以。 尹千章解释道,“便是在现实中无法处决的坏人,明明做了坏事但却没有办法惩罚的人,朱雀轮的人便会杀死这些做了坏事的人,手段极其残忍,虽然一时解恨,但闻之者无不胆寒,因此在我们家乡总会有人用朱雀轮来吓唬小孩子,但十年前朱雀轮就已经销声匿迹了。” 这个故事着实让人觉得古怪,但尹千章的年纪十年前也还是个孩子,所以对此不甚知晓也是理所当然的,倒也不至于让程娇娥怀疑,而且这种当地的传说之类的,只要稍微去调查便知道尹千章有没有说谎,所以尹千章根本没有说话的必要。 “当然这只是传说。”尹千章顿了顿,“只是没想到娘娘会突然提起这个,我才联想到了我家乡的这个故事。” “那这个组织是真正存在的么?”程娇娥询问。 尹千章犹豫着还是点头,“虽然在我长大之后已然销声匿迹,但应该是真实存在的,而并非只是传说,可是这和皇上失踪真的有关系么?” 程娇娥道,“那些杀手的后脖颈上便是这样的鸟形纹身,丞相大人觉得这是一个巧合么?” 不知为何,程娇娥直觉尹千章有事隐瞒,虽然不知到底是什么事,但程娇娥本就是极为敏锐的,自然不愿错过一点蛛丝马迹。 尹千章皱眉道,“臣自然不觉得这是一个巧合,但是这件事也过于匪夷所思,臣当时年少也并未真的见过朱雀轮的人,所以也不知内中到底是什么缘故,若当真是当年的那些人带走了皇上,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众人探讨不出结果,一方面是因为无从得知对方的想法,也无从得知商裕的所在,尹千章提出离开,程娇娥则是前去送尹千章出门,到了院子内,尹千章和程娇娥依旧不曾有半分松懈。 尹千章开口道,“我知道娘娘怀疑臣,可是臣的确没有对皇上动手。” “这件事我相信你,不过你到底隐瞒了什么。”程娇娥开口询问,“此地只有你我两人,商裕被抓最大的可能便是因为五方玉,而知晓五方玉的除却你我可还有其他人?” “娘娘是怀疑皇上被抓是因为五方玉的秘密?”尹千章内心天人交战,对尹盛玉的怀疑也更甚,可尹盛玉毕竟是对尹千章恩重如山的义父,尹千章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尹盛玉近来的确是太过于奇怪了,甚至几次都有让自己夺权的意思。 “难道丞相大人不是这么想的么?”院内安静,众人都不曾出来打扰,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在漆黑的夜色下显得倒是有几分诡异。 “是了,臣也这么想过,只是……还请娘娘给臣一点时间,臣必然会找出皇上的下落。”尹千章突然跪下。 “我刚才想了想这件事还有可能被你告诉了谁,其实很简单,只有可能是你的义父尹盛玉,所以才能让你变色如此。”程娇娥凝神,“尹盛玉也算是我的恩人,若是没有他的帮助我也无法恢复记忆,不过我想不明白尹盛玉会和这件事有什么牵扯?” “臣便是担心娘娘会多此怀疑,虽然我义父的确知晓此事,但正如娘娘所说,我义父根本没有理由做出这样的事情,除非娘娘认为是臣的授予。” 第1046章 暗牢 “尹千章,商裕信任你,你可不要辜负他的信任,尹盛玉虽然没有理由做这件事,但目前事情扑朔迷离,我也有理由怀疑他。”程娇娥的确对尹盛玉没有什么戒心,尹千章并未全盘托出,见程娇娥如此总算是松了口气,只有尹千章自己才知道尹盛玉近来到底有多么古怪,可是尹千章不愿义父的事情被程娇娥知晓。 “除此之外,娘娘可还有别的怀疑?”尹千章立刻转移话题。 “的确,我还怀疑此事和西江有关,所以才特意去寻了杀手的尸体,奈何那些杀手怎么看皆是中原人,根本看不出其他的端倪,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和西江王有无关系。”程娇娥虽然冷静分析,但心中却是一片寒凉,“商裕已经失踪了一天一夜,对方却一点动作也没有,若当真是西江,西江王此时应当来找我了才是,到底是谁带走了商裕。” “臣这便回去下令,命令全城搜寻身上带有鸟形纹身的人,无论如何都会找回皇上的。”尹千章急于离开,更是因为这件事透着古怪,和自家义父的牵扯十分深刻,尹千章担忧此事真的和尹盛玉有关,所以一刻也难以停留。 “天色快亮了,丞相大人先回去吧。” 尹千章点点头转身便要离开,却被程娇娥叫住,尹千章不明所以,程娇娥语气却意味深长,“丞相大人,你的这张脸可要遮好了。” 尹千章这才想起,自己走的着急居然连幻蛊也忘记使用了,知晓程娇娥必然会怀疑,但尹千章也没有时间多言了,只是换了脸匆匆离开了。 “你们说了什么说了这么长时间?”见尹千章离开,燕回才从屋子里面走出来,见程娇娥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燕回还是很好奇。 “一些必须要和丞相大人才能说明白的事情。”程娇娥如是回答道,“走吧,先回去休息,商裕的事情恐怕是急不来。” 燕回本以为程娇娥真的要回房休息,却是经过宁锦的时候说了什么,宁锦立刻点头便离开了郑宅,郑询元等人也去休息了,毕竟晨起还要上朝。 尹千章离开了郑宅却没有回皇宫,而是回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丞相府,曾经这里是商裕赐给自己的地方,奈何因为之后的事情,明面上的尹千章不得不假死,尹千章更是好久没有回到丞相府了。 担忧突然出现会让众人怀疑,尹千章还是隐藏行迹从丞相府的墙上跳了进去,因为心急,尹千章根本没有注意到跟在身后的人,正是程娇娥安排而来的宁锦。 宁锦站在丞相府外,犹豫再三,终是等着尹千章进入之后才悄然的也进入了丞相府内。 一进入丞相府,尹盛玉便觉得丞相府的气氛和过往比起来大不相同,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森寒,但尹千章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明明和过去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偏偏给尹千章这样古怪的感受。 知晓尹盛玉住的房间,尹千章轻手轻脚的站在门尹盛玉门前,就在即将打开门的一瞬门内却突然射出银针来,尹千章知道这是尹盛玉的暗器,想必是早就发现了自己的行踪。 虽然尹千章的武功很高,可毕竟是尹盛玉所教授,尹千章一直都认为尹盛玉的武功很高,只是藏而不露,小的时候的尹千章问尹盛玉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为什么尹盛玉要留在这么一个小山庄。 “义父,是我。”尹千章及时开口,终于还是制止了这场没必要的打斗,门从里面被打开,尹盛玉身上只着白色里衣,见到尹千章明显有些意外。 “章儿,你怎么来了?”尹盛玉引尹千章进入房间,语气中带着些意料之外的惊讶。 “义父不知章儿为什么而来么?”尹千章语气平缓,两人坐在桌前尹盛玉面不改色的给尹千章倒了一杯茶。 “章儿长大了,说的话义父越来越听不懂了,你我父子难道还要在此打哑谜么?” 尹千章道,“义父知道商裕失踪的事情么?” 尹盛玉顿了顿,“就在刚才才知道。” “义父觉得是什么人抓走了商裕?” “为何是抓走,不能是商裕自行离开么?”尹盛玉仍是笑着看着尹千章,屋内没点灯,不过也算不得黑,尹千章知晓自家义父一向如此,若是他不想说的话,任何人也没有办法逼迫他开口。 “义父你此前同我说的东赤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义父和东赤国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尹千章句句皆是质问,尹盛玉也只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 “东赤国是天奕遭下的罪孽,至于我和东赤国的关系,章儿希望义父和东赤国是什么关系?” 尹千章无奈,“义父,你我便不能好好说话么?” “今日,是你前来质问我,从我收养你至今,我可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却因为外人深夜来此只是为了质问你的义父,难道你觉得这件事是我所为,还是认为是我绑架了商裕,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赤国么?” 尹盛玉顿了顿,虽然语气激烈,但却不见怒气,“我只是想告诉你,天奕本就是罪无可赦,所以你想要取而代之有什么不可以,至少义父是支持你的,但是这都要取决于你的想法,义父不会逼迫于你的,如果你还想继续效忠那个少年皇帝,那么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出那个皇帝,而不是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义父……”尽管尹盛玉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尹千章知晓尹盛玉一向寡言,今日说了这么多许是真的对自己的怀疑失望,可尹盛玉进来的举动的确让尹千章疑惑。 “难道义父不想知道五方玉的下落么?” “五方玉。”尹盛玉笑了,“原来章儿便是因为这个怀疑我么?” “不止如此。”尹千章似乎不愿回想,他突然抬手一边的尹盛玉亦是抬手去挡,“你要做什么?” “若是我没记错,义父身上应该是有一处纹身的。” 第1047章 宁锦失踪 “什么人。”不由分说,尹盛玉袖中毒针已出,一边的尹千章根本来不及阻止,门外的人抬剑阻挡,正是宁锦。 宁锦虽未把话听得真切,但还是隐隐听了几句,却没想到立刻便被尹盛玉发现,那毒针犀利,难以抵挡,好在宁锦的速度足够快,转身便朝丞相府外奔去。 “谁?”尹千章立刻推门,却只见一个混沌的背影,根本无法分辨是何人,而自家义父的敏锐也让尹千章十分震惊,自己根本没有注意到外面有人,可尹盛玉已然注意到了,要说之前尹盛玉只是在乡野当教书先生的日子,尹千章居然一瞬间觉得十分遥远。 “章儿,你这身后还跟着尾巴,可是那位贵人根本不相信你?” 尹千章皱眉,“今日的事情太过巧合,章儿根本无法隐藏,义父若是和此事无关那自然是最好,但若是义父真的做了一些事情,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不要等到无法收手的时候,到时候章儿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章儿的意思是,若是有一日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便会和义父为敌?” “那真的会有这么一日么?”尹千章直视尹盛玉的双眼,“义父,你真的会违背当初你教给章儿的那些话么,忠于一主难道不是义父一直都在教给章儿的道理么?” “罢了,天色已明,你该回去了。”尹盛玉似乎没有和尹千章说话的心思了,尹千章见状也不再停留,而是朝尹盛玉拱了拱手,“义父,章儿离开了。” 尹盛玉顿了顿,“走吧,若是再有这样的问题你也不必来问我了,你心中既然已经认定,那么义父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了。” 纵然尹千章心中还有话要说,可面对这样的尹盛玉,尹千章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对。 宁锦手臂上中了一针,这针虽然不致命,奈何却使得宁锦周身发软,他勉强走了几步只得躲在一个暗巷之中,便在宁锦神思混沌之际,却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来两个黑衣人,不由分说的便把宁锦拉走了,宁锦虽然想要挣扎,奈何此时的宁锦根本没有挣扎的力气。 一直到第二日下朝,宁锦也不曾归来,昨日程娇娥交代宁锦事情的时候众人都是看着的,虽然不知到底是什么事情,可宁锦一直不回来,郑询元还是担忧。 “夫人,宁锦到底是去做什么了,为何还不曾归来?” 程娇娥也察觉了不对,“今日朝上尹千章和尹盛玉可有什么不对?” “没有什么不对。”郑询元摇头,“尹千章编了个借口,说京城之内出现了一个带着鸟形纹身的组织,言及他们过往曾是杀人组织,所以全城搜捕,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了,尹盛玉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 “昨日我让宁锦跟在尹千章身后,我怀疑尹千章有事情隐瞒我们,而他前往的地方必然是丞相府,可是为何宁锦没有回来。” 郑询元坐不住了,“我这便入宫去询问尹千章,若真的是他有异心我必然不会留他。” 知道郑询元如今对宁锦极为看重所以才会如此激动的,程娇娥立刻阻拦道,“不可,我觉得此时和尹千章应该没有什么大关系,若当真是尹千章,他没有必要现在才动手,更是没必要抓宁锦,此时不宜妄动。” “可是宁锦……”郑询元担忧宁锦的安全,“娘娘怕是不知道,宁锦之前曾被人抓住虐待过一段时间,现在好不容易恢复,我不能让宁锦再次陷入危险之中。” 程娇娥的确不知宁锦的这段事情,宁锦突然回到京城的事情程娇娥也很惊讶,但当初的程娇娥记忆缺失不记得之前和宁锦以及郑询元的那段往事,如今的程娇娥知道郑询元对于当初的错误一直都是耿耿于怀的,所以才会如此在意这件往事,也这么在意宁锦。 “我知道宁锦的失踪让你很担忧,可是现在我们根本无处去寻找宁锦,况且现在明面上尹千章才是皇帝,难道我们要私自闯入丞相府么?” 郑询元怔然,他自然知道程娇娥说的有道理,可是心中就是放心不下,“那宁锦要怎么办才好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宁锦的武功那么高强到底是谁能够带走宁锦。” 虽然无法确定,但程娇娥认定丞相府是存有古怪的,具体是什么古怪,恐怕只有去了才知晓,“既然你如此担忧,那我们这便前去丞相府。” “嗯?刚才娘娘不是说不能随便闯入么?” 程娇娥笑了,“谁说要闯,丞相对我有恩,我只是去表达我的谢意而已。” 郑询元不明所以,不过因为对宁锦的担忧,郑询元也急于前去确认宁锦的安危,程娇娥开口道,“但你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如今我怀疑的人的确是丞相大人,但这其中到底还有多少缘故是你我都不清楚的,丞相大人为人只会比尹千章更为深沉严谨。” “这……”此时郑宅只有郑询元,水其和沈祁愿等人依旧在外寻找商裕的踪迹,没了宁锦郑询元也没了主意,“夫人,刚才是我着急了。” “无妨,宁锦毕竟是你的兄弟,人之常情我能够理解,况且的确是因为我才让宁锦现在试了踪迹,无论如何我都会把宁锦找到的。” 丞相府内。 一个空荡的房间,屋子内挂满着各式各样的画作和字,足见这个房屋主人的品味高雅,进入之人正是尹盛玉,他仔细的端详着这些画,走到其中一处画作前不知摸了画作上什么,地上居然缓缓的出现了一个地道。 尹盛玉缓步踏入,格外的从容。 “今日可有说出什么?”尹盛玉的声音听不出感情,只让人觉得冰寒无比,而在这个普通的屋子下面居然是一处巨大的地下室,深处则是早就准备好的暗牢,这些都是在尹千章入宫之后尹盛玉做的准备。 “没有,他还是什么都不说。” 第1048章 逼问 在意料之中,尹盛玉倒是没有什么变化,表情依旧四平八稳,他缓步踏入,内中的黑衣人显然对他十分的恭敬,他越往里面走血腥味便越浓重,不过尹盛玉似乎极为享受这样的血腥味,在久远之前,他也曾见过这样浓重的血腥味道,可是那个时候的他还什么都做不了。 “商裕,你可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啊。”内中的牢房内刑架上锁着一个人,那个人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鞭子抽得破破烂烂,气若游丝,不知什么时候便会断过气去。 被关在监牢之中的正是失踪几天的商裕,而那些黑衣人也是尹盛玉的手下,不过眼下却无人知晓商裕居然被关在这样的地方。 “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么?”尹盛玉似乎对商裕很感兴趣,“你说你生做什么姓不好,偏偏要做商家人,你们商家人便没有一个好东西,没想到居然有你这么一个嘴硬的。” 尹盛玉眼中神色极为怨毒,根本不等商裕反应他已经拿起了一边的鞭子朝商裕的身上抽去,“不说么,不说便多多尝试一下这样的皮肉之苦,我看你还能支撑多长时间。” 他顿了顿,“你的女人程娇娥多半是在找你吧,你难道不为她想一想么?” 商裕双眼失明,眼上的纱布也不知被扯到什么地方去了,长发披散,身上满是伤痕,他一张口便是呕出一大口血来。 “便是我说了,你会放我离开么?”商裕的声音很虚弱。 尹盛玉笑了,“不会。” “若是我说了,恐怕你会对我立刻下手。”商裕也笑了,“尹先生的手段果然很不一般,但此事娇娥并不知道什么,所以……” “早知如此,我便该把你和程娇娥一同抓来,若是有程娇娥在此,也许威胁你才会更有效果。” “你若是敢对娇娥动手,我必然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情的。” “便是我没有对程娇娥动手,皇上也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啊。”尹盛玉算不得年轻,但面皮极白,面相更是温和,根本看不出他本性如此,便是商裕也从未想过尹盛玉居然会有这样的野心。 “告诉我,五方玉到底被你藏在什么地方了?”尹盛玉没有心思多和商裕牵扯,这些日子商裕的身子全靠参片吊命,否则怕是随时要断气,但尹盛玉根本没有得知五方玉的消息,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商裕在这个时候死去的。 “我不知道。”商裕的回答一如既往。 “大人,有人来访。”就在尹盛玉的鞭子即将落下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通报的声音,尹盛玉微微皱眉把鞭子丢给一边的黑衣人,“若是他不说,便让他好好体会一下皮肉之苦,但记得不要打死了。” 尹盛玉的语气极为森冷,但这些黑衣人早就习惯了,接过尹盛玉的鞭子更是手下不留情,血滴滴答答的流在地上,鞭子上刮下的血肉更是让人只觉得的残忍,奈何商裕虽然看起来瘦弱,却是极为能忍的,无论如何也不愿说出尹盛玉想知道的事情。 丞相府外,程娇娥带着郑询元拜访尹盛玉,尹盛玉得知之后自然是亲自去迎接,奈何身上的衣服染上了些商裕的血,尹盛玉还是换过衣服才去迎接。 程娇娥和郑询元已经被迎接进了大堂之内。 “娘娘,还有郑将军,你们怎么来了。”尹盛玉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但面色十分温和,尹盛玉这样的人便是看面相都会让人心生好感,程娇娥对尹盛玉便是印象很好,加上尹盛玉之前几次帮助自己,若非是尹千章的异样,程娇娥根本不会对尹盛玉有什么怀疑。 “无妨,丞相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我只是暂时借助在将军府内,这次前来还是为了感谢丞相大人的恩情。”程娇娥笑的很真诚,尹盛玉自然知道程娇娥不可能是为了之前的事情而来,但程娇娥不说,尹盛玉自然也不会表现出一点嫌疑。 “娘娘说笑了,那么点事情没想到娘娘还记到如今。”尹盛玉是知晓程娇娥怀孕的,他温和的打量着程娇娥询问道,“娘娘的身体已经无碍了吧。” 程娇娥点头,“已然无碍了。” 两人都知晓自己说的是什么,一边的郑询元根本插不上话,进门前程娇娥本也嘱咐了郑询元让他不要多话,郑询元自然是不会多话的。 “那便好,我还担忧娘娘的身体呢。” 程娇娥顿了顿,“我已经请来了薛神医,不知丞相大人的身体可需要薛神医来看看呢?” “如此,倒是多谢娘娘了,这还是要看薛神医愿不愿意为我诊治了。” 程娇娥笑道,“丞相大人客气了,您毕竟是丞相大人,薛神医知晓您的功劳必然还是会给您看病的。” “那便再次感谢娘娘了,娘娘也无需记挂那么一点恩情,娘娘才是臣的恩人。” “不知丞相大人可知道商裕失踪的事情。”程娇娥这句话问的很突然,就连一边的郑询元都没有反应过来,程娇娥居然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说出了口。 “这……”尹千章若知晓此事必然会前来告诉尹盛玉,尹盛玉也知道这件事根本瞒不住程娇娥,尹盛玉不得不承认程娇娥此人的确是颇有心计,连自己也让她说的猝不及防。 “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担心娘娘为此心急,所以才没有提起的,章儿已经告诉我了,现在城中的士兵都在寻找。” “那丞相大人可知他们在寻找什么?”程娇娥故意问了下去。 “听章儿说,是身上有鸟形纹身的人。”尹盛玉心中恼恨,却不知尹千章到底告诉了程娇娥等人多少事情,“在臣的家乡还有过这群恶人的传说,难道真的跟这些人有关系么?” “这我也不知道。”程娇娥语气依旧平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没想到江湖上还有这样的组织,当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啊,只是我很奇怪这些人到底是怎么知道商裕才是真正的皇上呢。” 第1049章 敌意 “这一点我和章儿也觉得奇怪,娘娘一向聪慧,可想出了什么缘故?”尹盛玉不动声色的把问题抛还给程娇娥,程娇娥也不介意。 “知晓这件事的人总共就这么几个,我怀疑是我身边出了叛徒,恰好昨日我们府中的宁锦突然失踪了,我怀疑他是不是畏罪潜逃了呀。”程娇娥这句话说的更是意味深长,一边的尹盛玉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这,应该不会吧,娘娘许是多虑了,会不会皇上他只是自己离开了。” “丞相大人认为一个眼盲之人能够自行离开去什么地方,还是丞相大人觉得有什么人能够把皇上藏起来?”程娇娥话中的转折总是猝不及防。 尹盛玉这了一声便不知如何回答了,“娘娘真是说笑了,这臣也不知如何回答,皇上失踪臣自然也是担忧的。” “是么?”程娇娥依旧笑着,“丞相大人是换了一身新衣才出来见我们的吧?” “是,刚才那件衣服脏了。”尹盛玉皱眉,这程娇娥果然是事无巨细,观察微,就连这么一点的小小细节也被程娇娥发现了。 “罢了,皇上如今到底在什么地方,便是我着急也无法寻找到,不如丞相大人带我参观一下丞相府吧。” “好。”尹盛玉知道自己必须应下,否则程娇娥必然怀疑,程娇娥现在来此其实目的大半就是为了试探自己,所以语气古怪,一边的郑询元亦是跟着程娇娥起身,尹盛玉则是介绍着丞相府。 “这府本就是皇上所赐,承蒙圣恩我和千章才会有今日的生活。”尹盛玉一副十分感激的模样,但程娇娥却只觉得虚伪,她能够察觉到这尹盛玉的确是有问题的,尤其是自己的几次转折都让尹盛玉顿了顿。 纵然尹盛玉十分谨慎,可终究还是心中有鬼。 尹盛玉自然是心中另有抵触,若此次是程娇娥一人来此尹盛玉大可把程娇娥也抓住,毕竟程娇娥如今已经淡出了众人的视线,偏偏程娇娥还带了郑询元,甚至听管家所言程娇娥和郑询元来此还带了两个车夫,以及一个女子,都在外面的马车上等着呢。 这些本就是程娇娥故意的安排,那女子正是燕回,程娇娥嘱咐了燕回注意安全,若是发现自己和郑询元一直不出现,便立刻去通知沈祁愿等人。 分明就是有备而来,尹盛玉也不敢擅自行动,带着程娇娥和郑询元在宅子内闲逛几圈,果然程娇娥很快还是注意到了那个屋子。 “没想到丞相大人还是爱书画之人,恰好我府中尚且有几副闲置的书画,我爹爹如今也不在京城,那些书画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主人,如今见丞相大人倒是适合当他们的主人。” 尹盛玉知道程娇娥谨慎,生怕程娇娥看出此处的端倪,纵然心中紧张,奈何外表上尹盛玉还是半分情绪也没有表现出来,依旧微笑的看着程娇娥和郑询元。 “若是娘娘愿意割爱,那臣自然是却之不恭了,想来娘娘家中的珍藏必然比臣这些最近收来的书画要好。” “也没有,我不谙此道,不过是家父喜欢罢了,奈何现在家父也因为一些缘故不在京中了,所以那些书画才觉得可惜,见丞相大人专门有一个屋子是用来装书画的,便询问丞相大人可愿意收下这些书画。” 程娇娥虽未看出这屋子有什么诡异之处,但却无由的觉得尹盛玉有些紧张,尽管尹盛玉的脸色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奈何程娇娥还是感受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既然如此,臣便先行谢过娘娘了。” “丞相大人客气了,我知道丞相大人为天奕付出了不少的努力,为此我也一直很感激丞相大人,这些小小的谢礼又算什么呢。”程娇娥在屋子里面走了一圈终于要朝外走去了,就在尹盛玉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程娇娥又突然道,“对了,丞相大人可知道五方玉?” 程娇娥几次问问题都太过突然,根本不给尹盛玉反应的机会,纵然尹盛玉有心隐瞒,此时也根本无法是最好的应对,当即便愣了愣然后道,“娘娘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这不是好奇千章到底都把什么事情告诉了丞相大人,想来你们二人父子情深这件事千章也必然告诉了丞相大人才是。” “的确是告诉我了。”尹盛玉承认,“不过臣不知那是什么,娘娘突然询问的习惯可真是让人猝不及防啊。” “丞相大人说笑了,我只是身体不好,所以记性也不是很好,经常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程娇娥没有继续追问五方玉的事情,“丞相大人是什么时候收养的千章呢?” “在千章三岁的时候。”尹盛玉认真的回答程娇娥的问题,同时亦是集中了全部注意力,生怕程娇娥再突然询问问题。 “原来如此,怪不得千章对丞相大人如此信任呢,想来也是丞相大人对千章极为照顾才是,甚至让千章如今如此优秀。”程娇娥忠心的夸赞道,见尹盛玉脸上又浮现了标准的笑容,似乎还想客气几句的时候,程娇娥再次发问了。 “丞相大人如此大才,之前真的只是一个教书先生么?” “娘娘,您这是在怀疑臣么?”一来二去,便是尹盛玉也有点不高兴了,虽然表现的不明显,但程娇娥还是感受到了。 “抱歉,看来是引起丞相大人的不满了,我并未怀疑丞相大人,这些难道不是闲聊么,还是丞相大人觉得这些问题无法回答呢?” “自然不是。”尹盛玉虽然知道程娇娥是故意的,不过程娇娥不承认,自己也不可能逼着程娇娥承认,只得道,“娘娘觉得臣之前是做什么的?” “诶。”程娇娥笑了,“这怎么能我觉得呢,我若是觉得丞相大人之前是什么组织的领头人,那难道丞相大人也会承认么?” “娘娘可真是说笑了,臣的的确确只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至于这身上的本事都是机缘巧合罢了。” 第1050章 蹊跷 “没想到丞相大人身上能够有这么多的机缘巧合,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了,日后必然会亲自奉上书画,还望丞相大人不要嫌弃。”程娇娥行礼转身离开,郑询元也跟在程娇娥身后,临走之前也学着程娇娥的模样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尹盛玉,这使得尹盛玉十分恼怒,等到确定程娇娥等人离开了,尹盛玉强忍着才没有把屋子里面的摆设全部砸烂。 一个黑衣人悄然的出现在尹盛玉身边,“主人,现在要怎么办,这个女人已经开始怀疑你了?” “今晚派人杀了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下她的性命,此人极为危险,更是有可能挑拨我和章儿之间的关系,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章儿脱离我的控制,章儿是我的义子,若是对我有了异心,那么掌握天奕便困难了。”、 “可是主子我们的人已经在上次折损了三分之一,若是这次,我怕……” “无妨,人折损了还可以继续训练,若是留着这个女人,只怕所有人到最后都活不了。”尹盛玉语气阴狠,刚才的温润微笑早就消失不见,此时只剩下了残忍弑杀。 “那少主那边。”黑衣人继续询问道。 “章儿那边我可以稳住他,至少我对他的恩情我不相信他能够全然不顾,所以暂时不必紧张他,你且找人去安平侯那里透露章儿和程娇娥私情未了的事情,安平侯如今认准了自家女儿会做皇后,所以一直担心会把程娇娥此人迎回皇宫,有了安平侯的牵扯,暂时尹千章便难以出宫了,也好让我们快些把程娇娥解决了。” “而且有安平侯的介入,正好可以把我们的嫌疑引到安平侯身上,相信对此千章不会有什么怀疑。” “是,属下这便去做。” 回程的马车上,程娇娥沉默不语,一边的郑询元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剩下燕回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奈何面前的两人却是一个比一个沉默。 “到底怎么了,你们两个都不说话,这样很吓人的,宁锦呢,难道宁锦真的失踪了?” 程娇娥道,“是我的疏忽,无论如何我都会把宁锦找出来的,抱歉询元……” “娘娘不必如此,我知道是宁锦甘愿为您做事的,当初宁锦便很感谢你的恩情,刚才的确是我着急了,但是如今进丞相府询问一圈,娘娘可察觉了什么蛛丝马迹?” “尹盛玉绝对有问题,他几次回答我问题都有明显的迟疑,分明是心中不坦荡,最后更是有动怒的意思,只怕是察觉到了我的质问,但具体和商裕的事情有多少关联我也不能完全确定。” “那这件事和尹千章真的没有关系么?”郑询元多半还是不肯完全相信尹千章,所以才有这样的询问。 “千章必然是知道的比我们多,也许他察觉了尹盛玉的异状,尹盛玉之后必然会有动作,也不知我今日的试探到底是对还是错。” 不知为何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一边的燕回也察觉到了程娇娥的不对劲,“娇娥,你是不是太累了,现在全城都在寻找,你也不用太过担忧了。” “嗯。” 众人回到郑宅已经是傍晚,奈何外面还是没有关于鸟形纹身的人出现,明明之前死了那么多,现在却像是完全消失匿迹了。 因为商裕对此说的十分严重,虽然朝堂上下还是有些不解,但无人阻拦尹千章这个行为,毕竟这并不影响任何人的利益。 本以为今日尹千章还会来此,却不知没有等到尹千章反倒是等来了常德,常德递给了程娇娥一封信,常德一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知道尹千章和程娇娥之间还是有交流的。 “常德公公,怎么不见皇上?”程娇娥开口询问。 “皇上来此和娘娘见面的事情被安平侯知晓了,安平侯派人去拦皇上,甚至有意指出让皇上彻底的……”常德叹了口气,知晓现在宫中是钟离沁如日中天,奈何程娇娥却根本不在乎一样。 “罢了,你把信给我,你先回去吧。”不知为何会突然惊动安平侯,程娇娥直觉这其中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缘故,不过现在程娇娥也想不出所以然,只是让常德先行离开,自己则是拆开了那封信。 信上前面的内容便是常德说的那些,纵然安平侯如今安分了不少,但也只是因为钟离沁坐上皇后的缘故,另外便是钟离沁腹中之子,终究是安平侯的期望,而自己和尹千章的会面本非安平侯所想的那般,不知为何会被安平侯知晓。 信的后半部分则是尹千章强调他会努力寻找商裕的踪迹,希望程娇娥能够多给他一些时间,字里行间程娇娥觉得尹千章是察觉到了尹盛玉的问题,只是他一时之间也无法确定。 “怎么回事,尹千章今晚不来了么?”燕回立刻询问。 程娇娥点头,把信放在烛火中烧了干净,看着灰烬落地程娇娥才拍了拍手,“罢了,今日便如此吧,大家都去休息吧。” 本来以为今夜是安生的一夜,虽然没有尹千章的到来,程娇娥无法询问更多关于尹盛玉的事情,奈何有了尹千章的保证,至少说明尹盛玉和尹千章并非是一心的,尹千章也对自己的义父尹盛玉有了别的心思。 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郑宅却闯入了第二波杀手,程娇娥燕回本是一处睡的,听见异动燕回立刻起身把一边的程娇娥晃醒。 “小心,有人闯入了。” 程娇娥皱眉,没想到深夜居然又逢难,一边的燕回已经迅速起身手持短刃,屋内没有光,两人根本看不清楚,燕回死死的把程娇娥护在身后。 这些人分明是冲着程娇娥而来的,燕回根本分辨不清楚黑暗中的人影,只得凭借天生的警觉,一触即发几人已经和燕回打在一处,而外面也传来了厮杀的声音,这次的来人依旧不少,程娇娥连忙起身她知道自己留下只会连累燕回,此时必须寻机会逃跑。 第1051章 惊魂 眼前的危险是看得见的,但却因为黑夜显得更加的神秘起来,程娇娥朝窗边跑去,燕回此时根本也顾不得程娇娥,毕竟屋子里面的杀手太多了。 混乱之中,燕回只得开口喊道,“娇娥,你在哪里?” 有人发现程娇娥逃跑,牵制燕回的人也变得少了起来,宁锦等人也迅速赶来,程娇娥从窗子跳了出去,感受着外面并不算温暖的温度,程娇娥心中却无比清醒,她手持弩针,其中两人已经发现了程娇娥的踪迹,正在缓慢的接近程娇娥,也许是程娇娥突然站在原地令他不明所以,所以才小心了一些。 “是你们带走了商裕吧。”程娇娥突然开口,四周都是厮杀的声音根本也分不出此地的分别,程娇娥脸上没有半分畏惧之色,天上的月亮很明亮,照的程娇娥脸色雪白。 那些人不开口,只是举着刀朝程娇娥砍去,程娇娥也不再犹豫,手中的弩针突然发出,那人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程娇娥的弩针射了个正着,当即便倒地吐血而亡。 “有毒?”另外一人惊怒的喊道,声音又引来了两个杀手,但因为程娇娥手上的弓弩所以变得小心翼翼,程娇娥也发现了不同,今日的杀手似乎不如那日的杀手那般凌厉,此时居然显得有些怕死,一个突然出现的势力有上次那么多的死士已经算是可观的数量了,所以……程娇娥心中有了大胆的猜测,今日来此的只是普通的杀手而并非是死士。 “你们和上次的杀手不一样吧。”程娇娥语气温和,加上她本就生的温柔,那些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做什么,只得怔然的站在程娇娥面前。 程娇娥继续道,“你们不是死士,我知道你们不愿意死,所以你们也不要打我的主意,你们是朱雀轮的人么?” 说出这个陌生的名字,程娇娥仔细的观察面前几人的眼神,不过却没有任何波动,那些人不开口,也没有任何动作,程娇娥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威胁他们多久,果然此地的迟疑和安静过于长了,很快就又有两人跑了过来。 “你们在做什么,还不快杀了她。” “她手上有毒针,刺中便会死。”最开始剩下的那个刺客开口,只见那个类似领头的人冷笑一声,“若是杀不死她,你觉得你回去的下场会比死要好么?” “商裕在什么地方?”程娇娥却不管他们的纠缠,燕回多半是已经脱战,隐隐听见燕回呼唤自己的声音,但程娇娥却没有回答的心思和机会。 “等到阎王殿你再去找你的商裕吧。”那领头人语气森冷,“还不快点下手。” 一声令下,众人皆举着刀朝程娇娥攻去,长刀在头顶上森寒发光,程娇娥皱眉朝几人射出毒针,毕竟是有了前例,众人都小心翼翼的避过,但程娇娥角度刁钻还是有好几个人都中了针,直接倒在地上毒发身亡。 “好厉害的暗器,但是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小的弩器中到底能够放下多少根针。”领头之人语气更加的森冷,同时也动了,其余几人见他都动了更是不敢怠慢,程娇娥朝他射针却感到那个人的目的根本不是躲开自己的针居然直接朝着自己的手臂砍来,程娇娥勉强冷静,但也知晓自己今日恐怕真的要凶多吉少了。 一瞬间程娇娥想了很多,她不知道自己死后还有没有人会顾得上商裕,还有没有人能够找到商裕的踪迹,她闭了闭眼,手中的弩针依旧不停,身边的惨叫声还在继续,就在那人的长剑即将接触到程娇娥的身体时候,却见远处飞来一把长剑。 “夫人?”来人是宁锦和郑询元,多半是前方的人已经解决了,燕回也从屋子里面跳出来,那柄长剑正好插在那个领头人的肩膀之上。 “不要杀他。”程娇娥动作飞快,扯下身上的一块布飞快的塞到了那个领头人的嘴巴之内,至于其余的人多半因为程娇娥的毒针而直接见血封喉的死了。 “这些人都是夫人你杀得?”郑询元还有点惊讶。 程娇娥晃了晃手上的弩针道,“这是师父送给我防身的,若是没有此物只怕我已经不知道在阎王殿走了几次了。” “刚才你怎么突然跳了出去,你吓死我了。”燕回脸色不好,一张小脸的确是煞白,程娇娥围着燕回转了几圈才确定燕回没有受伤,这才轻轻的拍了拍燕回的肩膀,“没受伤便好,回儿没有必要为了我冒险。”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燕回气不打一处来,“你是我的师姐,难道我还能不保护你。” 燕回话音刚落,程娇娥朝众人突然鞠躬,“是我连累大家了,多谢你们。” “夫人说笑了,我等便是为了保护夫人,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还敢来此,看来是贼心不死。”郑询元捏了捏拳头,看起来也是十分劳累,毕竟没想到这些人居然如此大胆,好在这次来的杀手没有上次的厉害。 “人全部都死了么?”程娇娥询问。 郑询元摇头,“不曾,跑了有一半。” 程娇娥点了点头,“这次的杀手并非是死士,把这个人带回去仔细审问,检查他身上到底有没有毒药之类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轻易的死了。” “是。”宁锦点头带着人离开,郑询元也朝程娇娥示意吩咐众人处置尸体了,燕回则是跟在程娇娥身后。 燕回的声音不大,但却有些不高兴,“孩子生下之后你可越来越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我知道商裕失踪你很担心,但是你自己呢,难道你自己的命就不重要么,刚才你突然从屋子里面跳出去是不是就是想把人都引到你那里去,要是那些人真的像上次那样下死手怎么办?” “我看出他们并非是死士了。”从进门的时候程娇娥观察他们和燕回的打架方式的时候便已经发现了,所以程娇娥才当机立断的把这些人引了出去。 第1052章 心意 燕回被程娇娥的一句话说的有些无奈,她有的时候其实想不明白程娇娥的思维,程娇娥的心思的确非常的细腻,而且极为聪明,是很多人都比不得的,但是程娇娥最大的缺点便是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程娇娥,我虽然不认识以前的你,但若是现在的你这样的状态被商裕发现了,你觉得商裕能够放心么?”燕回难得带了几分质问的语气,但此时的用词却又十分冷静,燕回注视着程娇娥的双眼,此地只剩下他们两人,不知从何地吹来的冷风让程娇娥不禁抖了抖。 “商裕不会知道的。”程娇娥显然不愿继续说下去。 “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是程娇娥我感觉的到,每次你的选择都让我心寒,都让我觉得你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心思了,你现在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过是因为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是不是等到你做完的那日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燕回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连燕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难过,但是她就是感觉到了程娇娥的情绪,感受到程娇娥的心思,她可以把任何人排在她自己之前,甚至可以在最危险的时候做出有利于别人的选择,却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没有绝对无私的人,分明是程娇娥根本不畏惧死亡,甚至希望接近死亡。 “回儿,你想多了。”程娇娥觉得呼吸滚烫起来,甚至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居然率先被燕回看出来,她上前几步犹豫着把那弩针从手臂上拿了下俩,把燕回抱在怀中,“回儿,抱歉下次我不会让你担心了。” “我还需要你同我说抱歉么?”燕回却像是被开了闸的水库,一瞬间根本忍不住,竟然直接哭了起来,“明明是我要保护你的,结果你刚刚离开带走了大半的杀手,分明就是你在保护我,我知道我没用,我武功不算最高,医术也不精明,更是没有你的记忆力,若是没有你师父也根本不会收下我……” “不是的。”程娇娥捧起燕回的一张小脸,见眼前的女孩果然哭的梨花带雨显然是非常难过了,程娇娥却有点哭笑不得,一时之间也不知是该为眼前的兵荒马乱担心,还是为燕回的心理状态担心了。 “你还年轻,你这么好看,况且你的武功也不低啊,只是因为你是女子,力气天生要比男子小一些罢了,况且刚才我开窗离开也是因为屋子里面太黑了,我担心你被他们偷袭罢了,至于你的医术,我敢保证当初师父收我为徒有可能是因为我的纠缠,但是收你为徒可是师父自己的想法,他本就很看好你,所以你不必妄自菲薄了。”程娇娥的安慰并没有起多大的作用,女孩子的哭声逐渐变成嚎啕大哭,弄得一边的宁锦犹豫再三也不敢上前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后还是程娇娥叹了口气,“回儿,我手臂受伤了。” 程娇娥不是说谎,刚才她射弩的时候,几人围过来虽然被程娇娥的弩针射中,但程娇娥的手臂上还是留下了一道刀伤。 “什么?”燕回果然立刻抬脸,脸上还残留着眼泪,看起来有点可怜又可爱,“你怎么了?” 看出燕回是真的担心自己,程娇娥知道燕回的心思十分善良单纯,虽然之前因为商裕两人产生了些误会,但这一瞬间程娇娥是真心的把燕回当成自己的妹妹。 有些怜爱的给燕回擦了擦眼泪,“无妨,不是什么大事,还等着燕回神医替我包扎呢。” 燕回抽了抽鼻子,脸色发红,“丢人太丢人了。” “无妨,此地没有人看到。”程娇娥觉得有趣,燕回却指了指一边的宁锦,“难道宁锦没看见么?” 宁锦连忙低头,“没有,没有,回禀夫人尸体已经处理干净了,那个人也被我们捆起来了,夫人可要仔细审问他?” 程娇娥摇头,“等到白日吧,你们先派几个人仔细的看守他,现在距离天亮也不愿了,我相信这个人不会再有自杀的勇气了。” 燕回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不现在审问啊?” “因为你。”程娇娥扶着燕回朝房间走去,“你帮我包扎好伤口然后好好休息,等到明日再去审问他,不好么?” 见程娇娥顺着自己要去休息,燕回难得有点不自在,“师姐,你对人便是如此好么,若是你当真想要现在去审问,我也不可能拦着你,我也拦不住你。” “走吧。”程娇娥却不愿多言,回到房间里面屋子也被下人收拾干净了,床上的被子应是杜小若寻来的新被子,见燕回还是有些别扭,程娇娥便把燕回扯到了床上坐下。 “这段日子你一直保护我,提醒我,我很感动。”程娇娥顿了顿,“但可惜我没有什么能够给你的东西。” “我像是要东西的人么?”燕回噘嘴。 “我喜欢商裕,我也不愿同他人分享商裕,但若是有一日我当真……” “没有当真。”燕回立刻出言阻拦,“我燕回也不是非商裕不可,我现在同你经历这么多自然知晓你对商裕的感情,我知道我比不上你对商裕的心思,所以我不允许你有任何意外,商裕还需要你,你不要妄图让我代替你,做你的替代品,我可是匀星岛的公主,虽然匀星岛很小,但我也不要别人剩下的东西。” 这句话虽然说的难听,但程娇娥却知道燕回的真正心思,她不是真的嫌弃商裕,而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为了让自己有活下去的动力。 “回儿,谢谢你,我知道你一心为我,也知道这段日子你辛苦了。”程娇娥笑了,“早点休息吧。” “等等你的手臂。”燕回咬着嘴唇扯过程娇娥的手臂,“你们一个个的就会欺负我,一开始我跟在商裕身边他们就都看不起我,还说什么商裕本来就有夫人了,我还以为是什么让人惊艳的夫人呢。” 第1053章 疑虑 见燕回不断的碎碎念,程娇娥嘴边的笑意也越来越深。 “我还以为你有多好呢,现在我才知道你根本就是最愚蠢的人,可是明明大家都很在意你,你为什么却总是不珍惜自己呢。”燕回越说越伤心,居然隐隐又要哭起来,程娇娥有点无奈。 尽管燕回不断的在说话,但手下动作却是十分轻巧的,扯开程娇娥的衣服,果然见手臂上一条长长的血痕,燕回嘶了一声,“哪个混蛋干的?” “已经死了。”程娇娥闭了闭眼,“杀人的感觉真的很不好,但却总有人非要往死路走。” “他们根本不值得你手下留情。”燕回开口。 程娇娥顿了顿,“所以我也不曾手下留情,好了燕回你累了好好休息。” 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被燕回包扎好,程娇娥起身扶着燕回躺在床上,“还有你们这些保护我的人,我不会轻易言死的。” “这可是你说的,若是有一日你违背了这一点,我绝对不会饶过你的。”燕回知道自己的威胁毫无用处,若是程娇娥真的不愿意活了,又有谁能够拦得住呢,况且现在商裕还不知到底在什么地方,程娇娥根本没有休息的机会,可燕回几次给程娇娥把脉都察觉到程娇娥的身体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状态,奈何在程娇娥身上却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是我说的。”程娇娥仔细给燕回盖好被子,“好好休息,我先离开了,明日准许你睡个懒觉。” “娇娥。”燕回突然扯住了程娇娥的衣服,“我没有姐姐,只有一个哥哥,从小爷爷都宠着我,整个岛上的人也宠着我,我爷爷的医术素来是什么人也没有传授的,但只是因为我感兴趣便交给了我,我知道我很任性,过去是我对不起你,那个时候我口不择言,但我不是真的想要伤害你,我只是不了解你,我相信任何了解你的人都不舍得伤害你的。” “回儿,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提起了,况且我根本不在意。” “可是……”燕回顿了顿,“算了,你也好好休息,若是有事我燕回觉得帮助你,以后我便把你当成我的亲姐姐。” 程娇娥不知想起了什么,只觉得心中疼痛,她注视着眼前的小女孩,却像是想到了曾经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些女子,他们终究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了自己,根本没有挽回的机会,“回儿,答应我,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燕回不明所以,但见程娇娥的眼神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出了门,程娇娥发现了站在门外的宁锦。 “夫人?”宁锦上前一步,看到程娇娥手臂上的伤口还有点担忧,“您没事吧?” 程娇娥摇头,“不碍事,不过是一点小伤罢了,回儿已经给我处理过了。” “夫人手中的弩针确实厉害,但若今日依旧是之前的那批死士的话,夫人这样的举动终究是危险了些。”宁锦顿了顿,也知道当时的情况程娇娥是为了保护燕回,“这些人为何要突然对准夫人,难道是皇上那边……” “应该不是。”程娇娥深吸一口气,然后缓慢的吐了出来,只觉得腹中的浊气此时才算是排了干净,手上染的血腥却是彻底也洗不干净了,“白日的时候我和燕回拜访了现今的丞相尹盛玉。” “尹盛玉?”宁锦是认识尹盛玉的,听到这个名字还有点犹豫,“难道夫人是怀疑此人。” 本以为程娇娥会否认,但程娇娥却点点头,“今天白日我前去询问便察觉尹盛玉有些不对劲,如今入夜之后我便遭到了刺杀,说不定便是尹盛玉急于灭口。” “那……”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程娇娥叹了口气,“但我没有证据,而且尹盛玉的身份十分尴尬,你要知道他是尹千章的义父,我在尹千章还未考取功名之前便认识尹千章,他并非是一个贪恋权力的人,他来此参加考试全是为了他义父尹盛玉,后来商裕委以重任之时尹千章更是提出了要把义父尹盛玉接到天奕京城来,商裕应下并且为尹盛玉寻访名医才让尹千章对商裕如此死心塌地的效忠,若这件事真的和尹盛玉有关系,你觉得尹千章会在尹盛玉和商裕之间选择谁呢? 这是程娇娥开始怀疑尹盛玉之后就一直在担心的事情,本以为今晚能够见到尹千章,奈何却不知尹千章到底为何被绊住了脚步。 “难道今晚尹千章是故意不来》” 程娇娥摇头,“也有可能是尹盛玉想了办法让尹千章不来,尹千章当初承我恩情,况且依照尹千章的本事若是他真的有心朝堂,只怕现在的朝堂早就已经姓尹了,我愿意相信他对商裕是绝对忠心的,只不过出了尹盛玉这个意外,我觉得尹千章也在怀疑尹盛玉了。” 当然还有一件最让程娇娥在意的事情,“以及尹盛玉当初是知晓我怀孕的事情的,这件事终究是我疏忽了,若商裕当真在他那里,恐怕这件事拦不住了,但我担心尹盛玉会利用这件事威胁商裕。” 丞相府私牢。 尹盛玉坐在椅子之上看着眼前跪着的两人,“所以灵鹊被抓了?” “是。”下首的黑衣人有些担忧,仔细的看了看尹盛玉的脸色,“主人,灵鹊会不会供出你?” “不会。”尹盛玉顿了顿,“不要忘记灵鹊的妹妹还在我的手中,若是他背叛我他应该知道下场的,还有你们也是。” 下面的人缩了缩身子,果然不敢多问了,尹盛玉起身叹了口气,“这女人的命果然是长,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还是什么都不说。” 尹盛玉起身突然道,“伯劳,去外面寻个刚出生的孩子。” 下首的黑衣人不明所以,“主人您要什么?” “寻个刚出生的孩子,以及潜入郑宅想办法寻一件程娇娥经常穿的衣服,记得动作要快,若是再询问不出东西的下落,你们都没必要活下去了。” 第1054章 要挟 郑宅。 程娇娥一夜未睡,但却不曾有任何困意,手臂上的伤口有些麻痒,不过程娇娥也并未在意,如今的她一心都在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 男人很年轻,不过却什么也不肯说,宁锦和程娇娥站在男人的面前,询问了几个问题都没有得到答案。 “夫人,这人过于狡猾了,多半是什么都不会说,不如我们用刑吧。”宁锦不是个狠毒的人,但也绝非是个良善之人,他愿意利用手段使得人屈服,曾经他也遭受过这样不公平的对待,所以对于这些并不抗拒。 程娇娥却摇摇头,“你不开口是不是因为你有什么把柄落在你的上司手上。” 一言惊醒,宁锦微微眯了眯眼,面前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眼看着程娇娥突然笑了,“你很聪明,既然知道了根本问不出什么,不如直接杀了我吧。” “杀了你。”程娇娥顿了顿,“虽然说你们都是杀手,但是你们的性命真的如此不值钱么,你的上司利用你的亲人来要挟你,为什么你还要听从与他,难道你们这些人便心甘情愿的被人驱使,甚至连基本的信任都得不到么?” 那人笑了,“夫人你是单纯还是愚蠢,我们这些人怎么可能有信任这种东西,每个人的存在不过是为了能够继续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如果这就是我的命那么我没有要抗拒的意思,所以杀了我吧。” “让我猜一猜。”程娇娥突然话锋一转,“虽然你是杀手可是我却从你身上摸到了这个。” 程娇娥抖了抖手中粉色的平安符,“这个颜色的平安符应该不会是你的父母给你的,按照你的年纪你也应该没有机会娶妻,所以我猜测这个是你的妹妹送给你的。” 程娇娥的确观察细微,这是这个杀手身上唯一一个不符合他身份的东西,一边的宁锦皱眉但是没有说什么,但本来被绑在椅子上的人脸色却更加苍白了,程娇娥看得出这些人并非是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你妹妹应该不知道你做的是这种事情吧,但是也许她经常看见你带伤回去,所以才总是给你平安符,这个平安符很新,应该是她最近才给你的吧。” “你不要说了。”那人突然开口制止,“就算你说出这个又如何,那样只会证明我更不会把对我妹妹不利的消息说出去,你什么也得不到的,若是真的想要保命那便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了,离开京城这不是你能够管的。” “不是我能管的。”程娇娥笑了,“你可知你现在身处的是天奕的皇城,被抓走的是天奕的圣上,而我是他的妻子,若是连我都不能管,那么请问到底什么人能够管这件事,在你们的心中什么人才是能够插手这件事的?” “总之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至少我杀了你之后还可以给你立个坟墓,以后有缘分见到你妹妹也许还能够告诉你妹妹你埋在什么地方。” “不可以。”那人终于激动了起来,“人死万事即休,这件事我不希望我妹妹知道,我今日死了日后就不会连累妹妹了,你若当真心善便不要去打扰我妹妹,她什么也不知道,根本不知道我做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她一直以为我只是在外面走镖罢了。” “你的妹妹很幸福,有你这样的哥哥。”程娇娥顿了顿,“但是她也很不幸福,她不知道她的哥哥即将抛弃她离开,甚至是再也不准备回去了,你真的准备留下你妹妹一个人么?” 宁锦之前询问了面前的人很久但是却没有见他有过任何情绪,完全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可现在却分明有几分松动,是人都会有情感,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选择死亡,总是在经历了无数的悲痛之后,依旧对人生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眼前的人实在是太年轻了,甚至比程娇娥的年纪还要小一点。 “你这么年轻,你的妹妹只怕比你还要小很多,你真的觉得她有能力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么,还是你认为你妹妹一个人便能够一辈子都不遭受危险,若是你死了,你的上司并未放过你妹妹怎么办,也许他只是利用你妹妹来威胁你,得知你死了之后顺手便杀了她,你又有什么办法阻止了。” “不可能,你不要胡说八道。”妹妹是眼前的人唯一的软肋,程娇娥举的例子终于让他彻底的慌乱起来,“你不要说了,我妹妹肯定会平安无事的,总之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就算再继续说下去,也没有用的,我若是说了才是害死我妹妹,我妹妹才没有办法好好的活下去。” 程娇娥摇了摇头,“其实很简单的,根本不需要你说话的。” 宁锦和被绑好的热呢根本不知程娇娥是什么意思,却见程娇娥朝后走了几步背对着那个人,“你不说也没什么的,只要我说就好了,只要我透露出去你背叛他的消息,或者说我根本不杀死你,而是放你离开,你觉得你的上司会相信你没有背叛他么,你的上司应该疑心很重吧,他也知道自己都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倘若见到你他必然不会相信你没有背叛他,而是会十分紧张的你的存在,甚至是干脆连你的妹妹也不留下。” “我……你……”那人说不出话来,脸色苍白至极,显然是十分恐惧,根本无法想到解决办法,“我死了就好了,不会伤害我妹妹的……” “我会在你死之前把你送出去,现在应该有你们的人盯着你的行踪吧,我只要不让你死在郑宅,那么你的嫌疑就没有办法洗清,你的上司会认为是你出卖了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你觉得这便是你想要的么?” “不能说的,不能说的,你在骗我,你是在骗我。”那人怒然而视,语气也愈发急切,“你不要欺骗我,我知道我的下场的,我只有死,我只有死才能换来我妹妹。” 第1055章 顽固 程娇娥皱眉,知道是自己问的太急了,若是此人的上司真的是尹盛玉,光是尹盛玉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便足以让程娇娥警觉,他必然不会轻易的暴露出自己的缺点和弱点的,只怕这些手下都被尹盛玉洗过脑,或者本身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原因和理由. “罢了,宁锦派人看好他,不要让他死了。”宁锦应下,见程娇娥朝外走去还有点疑窦,连忙追了上去,“不问下去了么?” “问下去恐怕也没用,此人的心性算不得坚定,但必然是经历过什么残酷的威胁,或者是有什么不好的经历,总之他不会轻易的开口的,就算是我们继续逼问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的,哪怕是用刑也不会撼动他的心思,现在除非把他妹妹带到他眼前,告诉他妹妹绝对不会有危险他才可能开口,但这根本不可能,我刚才说得那些完全是猜测,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如何能够知晓他妹妹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感觉到程娇娥身上沉郁的气,宁锦开口,“夫人准备把他未死的消息散播出去么?” “不,刚才我也只是在欺骗他,这件事不能说出去,因为明面上无人知道商裕失踪的事情,现在尹千章的情况我们根本不知道,不能给他添加麻烦了,宁锦我想夜闯丞相府,但是这件事需要和尹千章商议。” 丞相府。 伯劳抱着一个孩子急匆匆的赶了进来,这孩子是按照尹盛玉的吩咐寻找的,模样十分清秀,眼睛黑亮,趁着孩子父母不注意伯劳便把孩子抢了来,伯劳自己都觉得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是畜生都不会干的事情,可是父母孩子都在这人手上,伯劳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当初从遥远偏僻的小镇来到京城,伯劳没想到他们做的事情越来越危险,但不得不说他在这个地方已经沉浮的太久了,连他自己都已经习惯了。 “主人。”伯劳把孩子放在尹盛玉面前,他们根本不知面前的人叫尹盛玉,也从未有人喊他尹盛玉,大部分的人都是喊他主子的,少部分的人知道面前的人叫做朱雀,他们也不住在丞相府,大部分的人都已经隐藏在了京城之中,从朱雀入京之后他便一直在布置这件事。 “很好。”尹盛玉看着面前的孩子满意的点头,“走吧,我们再去审问他。” 私牢之内,吊在刑架上的人已经没有声息了,不过尹盛玉知道他没死,他一直都在吊着眼前人的命,他不希望他死,因为还没有得到他想要的消息,若是得到了尹盛玉也的确没有留下他的必要了。 “商裕。”尹盛玉笑眯眯的开口,他虽然不算年轻,但眉眼中总是流露出几分少年人才会有的天真姿态,但是这种天真配着他的狠毒只会让人不寒而栗,不过这样的尹盛玉却着实看起来很干净,很让人不设防。 “我今日不是来审问你的,是来告诉你一个秘密的。”尹盛玉顿了顿,见眼前的人依旧没有什么反应,他身上的衣服早就被鞭子抽碎了,几乎是裸着挂在刑架上的,身上到处都是蜿蜒的伤口,根本看不出最开始的威风凛凛。 “啊,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真的没想到你一个皇帝居然会亲自来府中看我,还因为章儿的一句请求便四处寻访名医,你的确是一个和之前天奕皇帝都不一样的皇帝,但是那又如何,你姓商便是原罪,你是商家的后代便足以证明你该承受这样的痛苦。”尹盛玉的情绪是不内敛的,此时突然爆发,身后的几人频频发抖,但却一言不发,生怕激怒眼前的尹盛玉。 “扯得远了。”尹盛玉笑笑,又收回了自己的情绪,抬起手捏住了商裕的下颚,抬起商裕的头尹盛玉看着他闭紧的双目,“你确定不睁开眼看看么?” “商裕,你猜我昨晚让杀手去干什么了?”尹盛玉声音宛如诱惑,不过商裕却还是没有反应,尹盛玉终于忍不住了,“你不说话也没有关系,我可以告诉你,我昨晚派人去杀程娇娥了,我知道你最在乎的就是她了。” 猛然抬起的头,商裕虽然看不见,但尹盛玉却觉得商裕在看着自己,他面上情绪不是因为多日殴打而出现的混乱迷茫,既然是一种摄人的煞气,“你做什么了?” 商裕的声音不算大,甚至带着几分沙哑,但依旧抵抗不住他满身的血气,一瞬间尹盛玉觉得受困的人不是商裕,反而是自己,这样的错觉让尹盛玉语气一挫。 “放心,我失败了。”尹盛玉依旧笑着,“程娇娥的本事你是知道的,我没有成功的杀了她,但是没关系我还有很多机会,我总会杀了她的。” “那你永远也别想知道你想知道的事情了,尹盛玉当初是我瞎了眼,没想到尹千章背后还有你这样的毒狼。”商裕突然有了说话的力气,尽管十分狼狈,甚至连听力都被体内没有接触的毒素摧毁大半,但只要商裕还能开口,他便在尽力保全程娇娥。 “你应该知道我说的不是假的,若是程娇娥真的出事,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任何知道这件事的机会,你若是认为我永远不会死那是你的自信,但你认为你继续折磨我我还能活多久,况且我体内还有毒,这毒若是不解除,怕是不需要一个月,很快我就会死了,到那个时候就没有人能够威胁娇娥。” “真的么?”尹盛玉几乎要被商裕说服了,眼中的一点天真终于被他的冷酷和愤怒冲散,“你真的不准备听听我要告诉你的秘密么,是关于程娇娥和你的,也许你知道了就不会这么想了。” 商裕依旧面不改色,甚至嗤笑出声,“若非你的毒打,我反倒是很难保持这样的清醒,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尽管在我没死之前说出口吧,难道我还会怕了你么?” 第1056章 欺骗 见商裕神色,一边的尹盛玉再次的笑出了声音,恍若是听到了什么最为好笑的笑话一般,“你的确不会怕了我,我知道你生来便是高高在上的,怎么会在乎我这样的人呢,在你们的心中根本不会在意我这样的小人物,若非我捡到了尹千章这样的天才,也许我一辈子都没有入京的机会,但是那又如何呢,现在是你被困在这里,而我却是掌握你生杀大权的人。” 尹盛玉不准备继续废话下去,而是突兀开口,“你可知程娇娥已经恢复了记忆。” 果然商裕神色一滞,如今他看不见眼前的东西,只能凭借不算好的听力来判断真假,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就已经疯了,可眼前的人是商裕,商裕还勉强的带着几分冷静,“你想说什么?” “是程娇娥求我恢复的记忆,也是我找人帮助她恢复了记忆。” “你到底要说什么?” “看来程娇娥恢复记忆的事情都没有告诉你,她的确很爱你,她恢复记忆是为了找回过去和薛城的联系然后找到薛城为你治病,但替程娇娥恢复记忆的时候我也发现了另外一件事,程娇娥怀孕了。” 沉默,牢房中突然就安静下来了,带着几分阴森的恐惧,尹盛玉知道商裕是在消化这个消息,他并未第一时间选择相信,甚至心中还产生了迟疑,他在思考尹盛玉这句话的真实性。 尹盛玉继续道,“你当然可以选择不相信我,这也不算什么大事,甚至你可以怀疑程娇娥腹中的孩子是不是你的,但是据我了解的情况,这个孩子的月份是在程娇娥前去西江之前便存在的了,所以这个孩子是你的,除非程娇娥还有其他的男人。” “孩子,怎么会,娇娥根本没有告诉我。”商裕想到了商逸,当初商逸的离开让程娇娥无比伤心,甚至在之后商裕提出两人可以再有一个孩子的时候却是被程娇娥拒绝了,他当然记得他和程娇娥的一切,甚至能够想到当初程娇娥脸上的表情,尽管程娇娥失去记忆了,但藏在骨子中的,却依旧是程娇娥对他的信任,可是他居然连程娇娥怀孕都不知道。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你,难道你不是很清楚,尤其是你现在的情况,你根本什么人也保护不了,倒不如和我合作,否则。”尹盛玉望向身后,后面的人立刻明白了尹盛玉的意思,动手掐了怀中的孩子一把,一阵孩子的哭声响彻监牢,商裕全身一抖。 “虽然没有杀死程娇娥,但是你们的孩子却被我抱来了,很可爱,若是你不想让她在你眼前死去的话,你最好现在便说出五方玉的下落,否则你觉得程娇娥还能够再承受失去一个孩子的痛苦么。” “你……”商裕说不出话,此时他根本无法分辨尹盛玉的话是真是假,但尹盛玉完全没必要说这么一个拐弯抹角的慌,程娇娥怀孕是真,但商裕无法确认眼前的孩子的确是自己和程娇娥的孩子,也许根本就是尹盛玉的一个局。 北狄王城。 北狄王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孩子的消息很多人都知道,奈何无人知道北狄王带回来的孩子到底是什么人的,可北狄王直接封了一个靖安公主给这个小女孩,众人都不敢多言,因为只要有人质疑这个孩子的身份,北狄王就会大发雷霆,就连跟在北狄王身边的人都觉得北狄王对于这个孩子过于热情了。 一时之间各种怀疑分沓而至,不过北狄王态度依旧,北狄不能够没有北狄王,虽然大臣野心勃勃,但他们不得不承认,倘若真的北狄王离开北狄,他们根本无法扛起北狄的局面,最后只怕要被野心勃勃的西江吞掉。 但北狄王一直不娶妻这件事还是让众人忧心忡忡,因为老北狄王便是收养了吴衣,而现在吴衣成为了北狄的王,若是接下来吴衣又收养个孩子当小王,只怕北狄日后的传承更是要一日不如一日了。 “王上,你都不听听外面那些人在说什么吗?”秋婉玉有点发愁,他们北狄的王一脸慈爱的看着襁褓中的小公主,显然对外面的传闻不屑一顾。 “你希望本王听到什么?”吴衣有些漫不经心。 “比如靖安公主的身世,他们可都说靖安公主是王上您的私生女。”秋婉玉翻了个白眼。 吴衣道,“若安安当真是本王的私生女这倒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但显然安安不是,他是商裕的亲女,想到这个我便觉得不甘心。” 见吴衣安安稳稳的说出这么一句话,秋婉玉叹了口气觉得自家王上是没救了,因为程娇娥一个人而爱屋及乌,虽然嘴上说放弃了程娇娥,但秋婉玉觉得吴衣从未真正放弃过这段感情,但现在的秋婉玉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问吴衣到底值不值得了。 “甚至还有人说,按照王上的心思,说不定哪一日便把这北狄的江山交给眼前的小公主了,这些人真是会胡说八道。”秋婉玉听到这些消息除了想要翻白眼实在是没有别的感觉,虽然吴衣足够离经叛道,但是让公主做王上这样的事情还是从未发生的。 但见吴衣淡淡道,“若是将来安安真的愿意这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不过女孩子还是开心最重要,婉玉让那些老头子闭嘴,否则他们的猜测本王就让一件一件都成真的。” “这……”秋婉玉被吴衣的眼神吓到了,一瞬间她觉得吴衣是真的做的出这么疯狂的事情的,她还是赶紧转身离开去提醒那些老头子了,否则哪天北狄王的位置真的落到靖安公主手中那可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靖安的确是公主,但却不是北狄的公主,额,若是中原天奕国的公主,是吴衣名义上的侄女,但吴衣和程娇娥之间的关系早就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了,连程娇娥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欠了吴衣多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偿还了。 第1057章 无助 天奕皇宫。 昨日突然出现的情况让尹千章十分警觉,如今的钟离沁实则安分了很多,因为钟离沁腹中的孩子即将落地,也因此钟离沁很少出门,再加上现在的尹千章基本上没有任何别的举措,也让钟离沁对尹千章彻底的放下心来,可昨日钟离沁才知道原来尹千章经常私下去见程娇娥。 安平侯和钟离沁同时逼迫尹千章让尹千章处死程娇娥,原因便是程娇娥私自前去西江,罪名则是叛国,尹千章自然知道程娇娥是去西江做什么,尹千章更是知晓自己和程娇娥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是因为自己顶着商裕的这张脸所以很多事情难以解释的清楚,尹千章也不能解释。 但今日下朝之后郑询元却再次带来了消息,昨夜程娇娥遭受刺杀,甚至还抓住了一个杀手,这些都需要尹千章前去处置,尹千章绝对不能被安平侯父女绊住脚步,更何况尹千章也觉得安平侯突然发难十分奇怪,就像是有人告密一般,但尹千章身边知道这件事的人也极为少数,他根本不信常德会做告密之人,因此尹千章最怀疑的人便是尹盛玉了。 本来今日尹千章想留下尹盛玉,但尹盛玉却是匆匆离开,尹千章对尹盛玉很熟悉,可是这短短的一段日子尹千章又觉得自己之前熟悉的人根本不是尹盛玉,而是自己的一个幻想,或者说是尹盛玉想让自己了解的那一面,那种感觉让尹千章觉得恐惧。 下朝之后,尹千章安静的批阅奏章,常德便站在一边,其实常德也感觉到了尹千章情绪有异,只是不敢过分询问什么。 尹千章突然放下笔,看向身边的常德,常德被尹千章锐利的眼神看的无所适从,从最初对于身边人的陌生感到现在常德早就习惯了尹千章的脾气秉性,不过近来多半是有什么大事,常德总觉得身边的人情绪十分不稳定,甚至可以说是刻意的在伪装心平气和,总觉得背后是有什么更大的事情发生了。 “常德,你跟在商裕身边多久了。”尹千章这句话问的有些古怪,不过常德一时之间也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的答道,“已经快有九年了。” “所以我要询问你的事情希望你能够如实的回答我,而不是搪塞于我。”尹千章没有用朕,常德一下便跪了下去,“皇上,您要问什么?” “关于东赤国,到底怎么回事?为何那日你吞吞吐吐,难道东赤国真的有什么秘密,还是说当年东赤国的灭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尹千章觉得问题出现在东赤国当年的毁灭之上,事情都太过于巧合,为何自己的义父会提到东赤国,为何当年的东赤国会被灭亡,为何天奕连东赤国的普通百姓也不放过,难道真的是因为弑杀么。 “皇上到底是从何知晓的东赤国?”常德跪在地方不住的颤抖,“这件事您非要知道么?” 尹千章在思考常德这句话的意思,从常德语气中他便能够感受到常德本身对于这件事十分的抗拒,他并非是想隐瞒自己,而是单纯的觉得自己知道这件事不好。 但今日的尹千章却非要知晓这件事,否则他被困在此地根本什么事情也做不得,这样下去尹千章觉得自己就快要憋疯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如今找不到商裕的存在,甚至怀疑的对象是自己最为敬爱的义父,这让尹千章怎么接受这样的落差。 “我必须知道这件事,请你告诉我。”此时的尹千章不是商裕只是尹千章,他本就为人谦逊,更是对权力没有欲望,曾经的尹千章只是希望将来能够像自家义父一样只是做一个教书先生便好,可是现在尹千章才发现自家义父的愿望很有可能一开始便不是当教书先生,那不过是他的一个隐藏身份。 常德面色复杂,此时的常德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商裕,可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常德还是叹了口气,“东赤国当年是天奕的敌对国家,东赤王殷重游为人狠厉,一心只想要吞并中原大地,并且几次三番的对天奕下手,他们下手的方式很恐怖,经常有东赤国的国人闯入天奕王城内屠杀百姓,潜入的只是一两个人,甚至有可能是妇女小孩,根本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性,但是他们进入天奕王城便会突然露出獠牙嘴脸拿着砍刀砍杀路人。” 尹千章也从未听过这样的事情,毕竟一般的国家根本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对普通百姓下手,更不要说是这样的类似于骚扰的杀人。 “那之后呢。”尹千章继续问。 “王城不胜其扰,但这种根本就是防不胜防,因为东赤国人其实同天奕人长相一模一样,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人,尽管城门加大排查,可是这些人还是不断的潜入王城之内,甚至连刀都有可能是他们随即在王城某处寻来的,一来二去天奕国主受不得这样的骚然,终于派人攻击东赤国。” 若常德说的是真的,当年的东赤国的确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坏人,为了吞并天奕用的手段也不甚光明,“后来成功了么?” “最开始是没有成功的,因为东赤国的动作非常古怪,他们不擅长打架,却依旧趁此机会不断的派闲散的人前去天奕王城,甚至在打仗的那段时间派去了更多的人潜入京城,对京城造成了很大的危害,但这些人悍不畏死,就算是十岁的小女孩也能够面不改色的拿着砍刀砍人,整个东赤国的百姓都宛如疯子一般。” 常德叹了口气继续道,“战场是亦是如此,他们虽然人数不多,但下手极为刁钻,甚至会在战场上投毒,或者是趁着大军打仗,派人潜入天奕的营帐在水井食物中放更多的毒药,和东赤国的战争便因此总是久战不下,实在是他们过于怪异了。” 若常德说的没错,这东赤国的确是十分恐怖。 第1058章 往事 尹千章沉默的听常德讲述当年的战争,眼前更是铺陈开了一段古老陈旧的往事,这些被尘封的历史居然带着这么耸人听闻。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尹千章知道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就像薛城知晓的整个东赤国都被天奕灭国了,而根源其实是东赤国的原因,若东赤国当真如此悍勇,的确存在便是威胁,若让尹千章选择可能也是要把东赤国灭了。 “东赤军队在天奕军队中下毒,导致大量兵士中毒而死,偏偏他们的族人没有怕死的,就算是被抓住被殴打,也不会有人求饶,整个东赤国的念头都极其强烈就是要吞并天奕,好在东赤国的人数和天奕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当时的天奕国主下令大批人马进攻,终于还是败东赤于他们的主王城,国主下令火烧王城,并且四周都围住兵士,任何人都不能跑出来,整个东赤国便毁于一旦。” 整个城被灭了是真的,这样的手段的确残忍,但对于天奕来说这的确是最正确的选择,否则按照东赤国的习惯,只怕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根本是防不胜防,只能如此选择了。 “老奴知晓的也就是这些,为何近来皇上对于东赤国如此关心,难道是东赤国的余孽并未清楚干净?” 尹千章的确是这么怀疑的,甚至怀疑的对象便是自家义父,况且东赤国的国姓是殷,这个字和尹音色相同,这其中到底又有什么牵连呢,自家义父和东赤国之间难道真的是有什么说不清楚的联系,这样的话恐怕就难以说清了。 不过尹盛玉的异常却是有了理由解释,若尹盛玉本身便是东赤国的人,那么他对天奕早有觊觎也是理所当然,甚至这么多年培养自己可能便是早有目的,甚至接着自己来到京城,如今顺理成章的坐上了天奕的丞相之位。 尹千章越想越心惊,指甲扣在手心上却不曾让尹千章有半分清醒,他陷入了混沌之中,他不知道要如何选择,若是当真把这件事告诉程娇娥,那么自家义父便难以保全,尹千章从小都是和尹盛玉住在一起的,他记得尹盛玉对自己的好,记得尹盛玉的温和,记得和尹盛玉相处的一切,难道现在仅仅凭着这么一点猜测就要把尹盛玉供出去么。 “皇上,皇上?”常德看出尹千章的不对劲连忙开口试图唤回尹千章的心思,尹千章猛然抬头,眼中的神色骇的常德退后几步。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无事。”尹千章回答,“罢了,你退下吧,朕想冷静一下。” 话音落下,门外却传来通报的声音,“皇后驾到。” 尹千章皱眉这段日子他对钟离沁的确是十分冷淡,当初和钟离沁在一起也算是尹千章的就势而为,商裕则是全然没有怪罪自己,尹千章在商裕这边承得恩情其实也非常多,忠君之语也绝对不该只是说一说。 常德知道尹千章心情不好,连忙询问,“皇上,可要让皇后离开?” “罢了,让她进来,朕倒要看看他们钟离家到底要做什么,若是真的误了朕的要事,朕绝对不会饶过他们的。” 尹千章这句话说的极为冷淡,常德看的出来尹千章心中有什么发愁担忧的事情,但这件事绝对和安平侯等人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常德无法揣测尹千章到底在想什么,但因为东赤国被重新提起,常德便觉得心中隐忧不断,怕是真的要有大事发生了。 “皇上,您终于肯见臣妾了。”钟离沁肚子已经很大了,不过四肢纤细倒是看起来还很好看,不过尹千章也知道钟离沁大概是在皇后这个位置上待得过于安逸了,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你们都退下。”尹千章算不得热情,但的确也没有什么怒意,可钟离沁却徒然的感受到了一丝冷意,宫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的退下,尹千章安静的看着站在下面的钟离沁。 “有什么事?”尹千章本来也不是什么热情的人,他尚且有许多事情要做,的确没有时间在这里纠缠这些儿女私情,若钟离沁当真是程娇娥那样的有头脑的女子尹千章还能够佩服一些,可现在面对钟离沁,尹千章的确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皇上不愿见沁儿么,沁儿可是怀着你的孩子。” 这句话倒是没有说错,尹千章沉默的盯着钟离沁的肚子,那里面的确是自己的孩子,尹千章并非是一个多情的人,所有的人都能够被他利用,他真正在意的人不过那么几个,显然钟离沁并非在尹千章在意的人中。 “朕很忙,没有时间和你说这些废话,朕知道你来此是为了什么,你是担心程娇娥再入宫,但是你见朕带程娇娥入宫了么?”尹千章突然反问,倒是问的钟离沁不知所措。 钟离沁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的尹千章,因为这段日子虽然和尹千章见面的时间短,但每次都是尹千章顺着自己的,可是现在尹千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让钟离沁震惊,甚至是伤心。 脸色红了红,钟离沁仰头辩解,“既然皇上对程娇娥已然断情了,为何不干脆杀了这个女人,她去了漠北,名声都败了干净,之前更是贸然离开天奕,这种种的事情难道还不够给她定罪么,皇上为何要一直包容她?” “你难道不知程娇娥去西江是为了什么吗?”尹盛玉见这女子气焰突然明白为何商裕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是程娇娥了,就算是从小认识钟离沁,这女子的见识眼光容人之度和程娇娥相比都差的太远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随口说出去的话可能就是对自己的威胁。 “臣妾不知,难道不是因为程娇娥和西江王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吗,皇上您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女子,否则只会让朝臣笑话的。” “朕倒要看看哪个朝臣敢笑话。” 第1059章 争端 没想到尹千章会这么回答,钟离沁的脸色又红了几分,居然被尹千章嘲讽的说不出话来,尹千章突然起身朝钟离沁走去,钟离沁却在尹千章身上感受到了一阵更为陌生的威胁。 “其实本来你安安稳稳做你的皇后很好,有些事情根本不适合你牵扯进来,不要总是听你父亲的,你也应该有你自己的想法,你要知道你的心思根本斗不过任何人,何必还来这里说这些话呢,你是觉得朕会下令处死程娇娥么?”尹千章反问钟离沁,钟离沁根本没有想过这些,尹千章知道钟离沁来此必然又是安平侯的命令,恐怕现在安平侯还在做着钟离沁腹中孩子是未来太子甚至借着这个孩子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梦呢。 若是真的成功,安平侯根本不会留下商裕的性命,奈何钟离沁却什么也不知道,认为自己现在便得到了一切。 “皇上,你……”钟离沁退后了几步,“您这是干什么,我……我只是提醒您一下,没有别的意思,毕竟这个程娇娥和这么多人有牵扯,我担心她会害了皇上。” “你要担心的是你腹中的孩子,很快就要出生了便不要随便走动,也不要人云亦云,若是朕想要把程娇娥接回来此时她早就已经回来了。”尹千章不愿多言,那钟离沁大概是习惯了这段日子难得的平静,所以其实根本不用安平侯多说,钟离沁便对程娇娥恨得刻骨,无论如何都不想让程娇娥回来,可尹千章的态度却让钟离沁感到害怕,明明之前还对自己千依百顺,果然程娇娥一回来一切就都变了。 “皇上真的不喜欢程娇娥了么?”钟离沁果然还是不依不饶,尹千章转身皱眉看着面前女子的这张脸,他能够清晰的在钟离沁的眼中看到怨毒的神色,他知道钟离沁是不甘心的,任何女子也无法甘心。 钟离沁从小便和商裕认识,身份尊贵,甚至任何条件都要比程娇娥好,偏偏商裕的一颗心都在程娇娥身上,甚至屡次为了程娇娥放下了一切尊严,根本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够说的清楚的,连尹千章自己想象都自愧不如,可惜这些钟离沁都不知道。 但尹千章扪心自问,最初见到程娇娥那样优秀的女子,自己的心思也不的确都在程娇娥身上,他叹了口气,“朕不喜欢她,不过……以后你便会明白了。” 钟离沁听出尹千章的欲言又止,但她想不明白尹千章到底在隐瞒什么,她自然想不到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商裕,也想不到商裕从未离开过程娇娥,自己腹中的孩子也根本不是商裕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尹千章和商裕商量好的。 丞相府私牢。 孩子的哭声响彻整个地下空间,商裕的身上狼狈不堪,皮肉翻卷根本没有什么完好的地方,双手被高高吊起,脚上亦是缠着铁链,他朝哭声的方向看去,一时之间心头大乱,竟也难以分明尹盛玉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这个孩子可真漂亮,仔细看倒是的确和你有几分相似呢。”尹盛玉语气算不得凶狠,甚至还带着几分温柔,可商裕只觉得毛骨悚然,他知晓尹盛玉的凶狠,也知晓尹盛玉温润面相下到底隐藏着一颗多么狠毒的心思。 “我要如何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商裕勉强让自己冷静,“若是你不过是找了一个孩子便说这是我和程娇娥的孩子,我应该相信你么?” 尹盛玉笑了,“你说的是啊,但是你敢赌么?” 商裕沉默了,是啊,他真的敢赌么,此时他双眼已盲,面对眼前的人他又能做什么呢,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孩子死去么。 “商裕,你知道的,就算是我找个孩子来骗你,你也无法拒绝我,更何况程娇娥真的怀孕了,难道你真的敢赌这个孩子是不是你的么?” “尹盛玉,你到底是什么人?”从进来的第一日商裕便发现了眼前的人是尹盛玉,他并非是对尹盛玉熟悉,可只要是见过的人商裕便都记在脑中,尽管因为体内的毒伤让商裕的反应越来越慢,但这些日子的毒打,也许是因为体内的血流出的太多,商裕居然隐隐觉得体内的毒伤似乎有所好转,也不知算不算是阴差阳错了。 “这个对你很重要么?”尹盛玉抱着孩子,许是哭累了,孩子的哭声已经变成了呜咽,“你知道东赤国么?” 商裕皱眉,他的确不知道什么东赤国,也不曾听人提起什么东赤国,可尹盛玉突然提起便说明这个地方很重要。 “这是什么地方?”商裕开口询问。 “果然,东赤国的事情都已经被隐藏起来,你也不需要知道太多,你只要知道我是东赤国最后的太子,至于你则是我敌国的现任皇帝,所以就算是你现在被我杀死在监牢之中,也没有任何问题,我不过是为了我东赤千千万万的子民报仇罢了。” “你……”商裕震惊于尹盛玉的身份,虽然不知道东赤国,但听尹盛玉的口气东赤应该是被天奕灭亡了,可商裕为何一点也不知道呢。 这其中到底又发生了什么被隐藏起来了。 “现在你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么你愿意说五方玉的下落了么?”之前商裕还在思索为何尹盛玉非要五方玉,如今商裕知道了,尹盛玉要五方玉亦是为了复国,可是那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一直都是禁忌,真的能够帮助人达成愿望么,还是说只是一场空谈。 “五方玉事关重大,若是你真的知道五方玉,你就该知道五方玉本来不该存在于世上,况且这是祖上的遗训,若是五方玉真的如同传说中那般神奇的话,也不会被封存起来了,所以你放弃这个念头吧。”商裕皱眉,如今得知了缘由却只觉得心头沉重,若五方玉真的是什么邪物,他不愿这东西出世,更何况按照尹盛玉的身份只怕是要利用此物对付天奕百姓的。 第1060章 虐杀 “你当真是个好帝王。”尹盛玉冷笑着,“可是仁慈从来换来的只是更大的残忍,商裕你真的要为了天奕的百姓舍弃你的亲子么?” 他抚摸孩子的手愈发的狠厉起来,怀中的孩子也开始不断的哭叫,商裕此时方知什么叫做无能为力,曾经被抛弃在海中的时候没有,知道自己眼盲之后也没有,可是眼下受人控制,面对的选择是天下百姓和自己的孩子的时候,商裕突然没了主意,难道他真的能够直接放下自己的孩子么,就算是眼前的这个只是尹盛玉的骗局。 “你为何要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若你当真有怨为何不堂堂正正的来复仇?” “我东赤国早已因为天奕的残忍屠戮而子民尽丧,你说出这样的话,是希望我把事实告诉你么,让你体会天奕的残忍。” “什么?” 尹千章还是出门了,虽然安平侯派人前来阻拦,但尹千章却根本没有理会,这些人的确能够阻拦自己一时,但毕竟尹千章是皇上,他们不敢真的动手,只得看着尹千章扬长而去,至于钟离沁则是被尹千章送回了寝殿。 就算钟离沁再不愿意,可是钟离沁却在尹千章的身上察觉了更深的血气,似乎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钟离沁头脑不灵光只是隐隐有些害怕,面前的人让她觉得陌生,让她心生胆怯和畏惧。 寝殿内,钟离沁抚摸着腹中的胎儿却突然觉得小腹剧痛,她连忙呼喊,“快来人,本宫肚子疼……啊……” 这疼痛来的太过突然了,身边的婢女一个个慌了神,连忙去寻太医稳婆,而尹千章此时已经离开了皇宫,正在前往丞相府。 他必须搞清楚尹盛玉的心思,他不愿糊里糊涂的就这么下去,也必须在这件事中思考他到底是要帮助商裕还是帮助尹盛玉。 “什么人?”敲门的声音在黑夜显得格外的清晰,门内的管家亦是询问的小心翼翼,尹千章开口道,“是我。” 管家是知道尹千章的,也知道尹千章如今身处皇宫,不过深夜来访还是让管家有些紧张,“公子您怎么来了?” “我义父呢?”尹千章已然卸下了属于商裕的伪装,看着眼前的管家等着一个回答,那管家道,“大人已经睡下了。” “真的睡下了么?”尹千章是知道尹盛玉的房间的,不等管家阻拦尹千章便大步朝尹盛玉居住的屋子走去,就算是管家想要阻拦也根本拦不住尹千章,尹千章的武功比之尹盛玉也十分厉害。 “公子,公子,您等等……”尹千章已经一脚踹开了尹盛玉的屋子,果然里面根本没有人,床铺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尹千章更加确定商裕可能就被尹盛玉藏在这个宅子之内,甚至在自己离开丞相府之后,尹盛玉很有可能对这个宅子进行了改造,具体如何便是尹盛玉有意隐瞒了自己。 “这是做什么?”尹盛玉从远处走来,身后跟着两个尹千章根本不认识的人,他少时每日和尹盛玉在一处,可如今尹盛玉身边多出的人尹千章却是一个也不认识,他自己也不明白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尹千章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尹千章有了这么多的改变。 “义父,我们能谈谈么?”尹千章故意把义父这两个字说的十分清晰,院子内一片静默,被打开的房门内一片黑暗,管家已经知趣的进门去点灯了,尹盛玉皱眉看着眼前的尹千章突然叹了口气。 “你们都退下吧。” 听到尹盛玉这么说,其余的人都退了下去,尹盛玉扯着尹千章进入了房间,屋子里面的烛火已经被点燃,不过大概是因为之前没有人的缘故,所以显得十分的凄凉。 “坐下。”尹盛玉指着椅子看着尹千章,其实他曾经想过无数次这样的结果,但终究没有想到这个结果来的这么快,甚至让他根本猝不及防。 “你长大了。”见尹千章坐下尹盛玉突然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有很多想要问我的事情,现在你可以问了。” “义父希望章儿怎么选择呢。”没想到尹千章并未询问尹盛玉以为的问题,而是上来便问了一个极其古怪的选择,尹盛玉甚至能够感受到尹千章之前的挣扎,但现在尹千章的眼中只剩下了平静。 宛如死寂的潭水,这幅模样的尹千章只是让尹盛玉觉得恐惧,他笑了笑,“章儿想要怎么选择,是选择义父呢,还是选择你心中认定的事物。” “为什么骗我。”尹千章也不回答尹盛玉的问题,“若是从一开始你便告诉我你的目的也许现在便完全不是这样的结果,你我也没有必要像现在这样谈话。” “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尹盛玉顿了顿。 尹千章摇头,“不,我希望义父亲口告诉我,我知道的那些不过是别人告诉我的,难道义父希望自己的过去是别人告诉我的么,还是说义父根本从来都不准备告诉我。” “章儿,你真的想知道么?”尹盛玉再次问出这句话,尹千章闭了闭眼,“事到如今义父觉得章儿还能够抗拒这段过去么,还是说义父准备继续把章儿当做工具一样利用,当成傻子来欺骗?” “我从未把你当成我的工具,在我的心中你始终是我尹盛玉的义子。”尹盛玉说的十分笃定,尹千章轻轻的笑了,“只要是义父说的我都愿意相信,但义父从小教给我的为何是那些正义光明的东西,为何不干脆让我成为你的复仇工具。”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可以全部告诉你,只是之后你便要做出选择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便是不希望你做出选择,这样我承受不起失去你的现实,更是不希望你违背你内心的真实想法。”尹盛玉叹了口气,可脸色依旧是温润的,眼中的波纹荡漾的犹如春日的湖水,带着长年以来的活力,那是尹盛玉重病之时也不曾散去的温柔。 也是尹千章一直以来对尹盛玉的信任。 第1061章 选择 尹盛玉给尹千章倒了一杯茶,两人的相处一直如此,尹盛玉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尹千章也不是,小的时候尹盛玉捡到尹千章的时候,他正坐在街边吃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捡来的馒头,吃的极为认真,而尹千章本人也在长久以来的相处之后让尹盛玉认定他便是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很认真。 当然,更让尹盛玉惊喜的便是尹千章十分聪慧,在学习上很有天赋,心思更是让人难以捉摸,曾经尹盛玉也想过把自己的过去全部告诉尹千章,可是思考了几次都被尹盛玉放弃了,他还是希望尹千章能够成长成他所期望的那个样子,足以让人见到便说他是一个温润端方的公子。 其实这亦是尹盛玉一直以来表现在众人面前的模样,只有尹盛玉自己知道自己表现出来的根本不是真实的自己,而是自己想要表现给众人的样子,那样的虚伪只不过是欺骗自己的手段罢了,时间长了连尹盛玉自己都觉得自己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 “我是东赤国最后一位太子,不过这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尹盛玉眯了眯眼,似乎想要从尹千章脸上看出什么震惊,但尹盛玉也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尹千章只怕对自己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否则也不会突然来这里找自己。 “东赤国也位处中原,但我们的祖上骁勇善战,比之好吃懒做的天奕人相比我们应该有更好的生活,可是东赤国的领地很小,甚至连许多生存问题都要靠着天奕,那一年东赤国发生了百年难遇的旱灾,一时之间整个东赤国都没有了粮食吃,起初天奕还愿意帮助我们,可是后来时间长了见东赤干涸久久不曾消除天奕便收回了帮助我们的粮食,本来我们以为要就此等死了之后东赤国突然天降大雨。” 这是属于尹盛玉的故事,尹千章听得十分认真,他的面色很平静,心中亦是难得的宁静,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真相被揭开的时候他会如此的冷静,甚至是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也许从一开始他便认定了自家的义父不是普通人,绝对不会是那个在小村庄的教书先生。 “那场大雨救了东赤,但也坚定了东赤的决心,我父王决心要举全国之力攻打天奕,甚至长久的在国内宣传,使得举国的人对天奕的恨意都越来越浓,若是没有这场雨只怕整个东赤国的人就要活生生的饿死了,可是天奕人却没有一点的怜悯心思,在他们的心中我们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国。” “可是我是反对了。”尹盛玉笑了,“我认为战争根本没有办法解决问题,甚至还会让我们的国民牺牲,我当时太年轻了,父王只是摸摸我的头,我还以为他认可了我的看法,甚至还夸奖我未来一定是仁君,还嘱咐让我好好读书,准备从天奕给我寻个读书先生。” 这荒唐的往事如今说来却是这长久岁月以来的温暖,那个时候的尹盛玉还是个孩子,还没有经历这么多的残酷,那个时候的尹盛玉更是不知道未来会发生这么多他根本无法控制的事情,这一切的一切都从他最初的单纯之语开始。 “那之后我父王便忙了起来,一直到东赤国灭我才知道我父王根本没有放弃攻打天奕,他只不过是瞒住了我,甚至全国的百姓都在为之努力,可是我只是在屋内读书练武,到了最后国破的那天,父王突然抱住了我同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仁慈从来是强者的仁慈,弱者根本没有仁慈的机会,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狠毒了,可惜最后还是抵抗不住天奕源源不断的人力和资源。” 尹千章听得难过,那个时候的尹盛玉不过是个少年,可是却要经历国破家亡的残酷。 尹盛玉继续道,“我被我父王送了出去,我以为父王会跟我一起走,至少母后会跟着我一起走,可是没有,他们谁也没有离开王城,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我知道我的父王母后都随着东赤国一起灭亡了,那之后大概是天奕也觉得他们灭国屠杀的罪孽太过深重,居然直接隐瞒了东赤国的存在,以至于二十年之后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东赤国的存在,而我的故土至今还是一片焦黑。” “义父……”尹千章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尹盛玉,尹盛玉却摇摇头,眉眼中的笑意深刻,“没必要,你不需要安慰我,这么多年了我早就已经走出来了。” “若义父真的走出来了,那现在你在做什么,为何要抓走商裕,便是为了那块五方玉么?” “那五方玉本来就有一块是我东赤国的,我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难道有错么?”尹盛玉猛然起身,“我已经仁慈了这么多年了,可是仁慈有什么用呢,当初在家乡的时候你也见过了,县官根本无法处置权力大的人,只有我才能够主张起这黑暗的正义,难道这有什么不好么,难道我便一定要屈服于命运么?” “抱歉义父。”尹千章知道自己不是尹盛玉没有办法做到感同身受,也没有办法让尹千章放下仇恨,可尹千章真的不希望这样的仇恨会毁掉尹盛玉。 之前伪装了那么多年的面具终于在此时彻底的脱落,“义父,我知道我无法了解你的痛苦,但是我更知道很多事情过去便没有办法再挽回了,东赤国的灭亡是因为东赤国的贪婪,虽然天奕国当初不伸出援手是天奕的不仁慈,可东赤国同样也非仁慈之辈,恩怨情仇,冤冤相报何时了,更何况商裕是无辜的,他当年根本没有出生,您不能把所有的怨恨全部报复在商裕身上。” “现在连你也要教我仁慈么?”尹盛玉依旧冷笑,“现在我已经把过去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可以做出你的选择了。” “这一路上的刺杀都是义父你派人做的吧?” “是,我想让你成为天奕的皇帝,你分明比那个小皇帝做的好。” 第1062章 偷袭 尹千章听到尹盛玉的回答也不知是该做出什么神色,他一直都知道尹盛玉对自己十分放心,甚至总是夸赞自己,其实之前尹千章便觉得有些奇怪,如今却终于明白,在尹盛玉心中自己便是年少的时候完美的东赤国太子,自己是他希冀的模样,所以他才不愿自己踏入黑暗之中,所以才把做的一切一直都隐瞒着自己。 “义父,我没想到有一日我们会坐在这里说着这样的问题。”尹千章嗤笑着,“但凡义父不抱着当初的幻想,也许现在我便会是义父最大的助力,若是义父从小不教我读书,不教给我那些道理,尹千章效忠的人始终只会是义父一个人,可是为什么……” 尹盛玉微笑着看着面前的少年人,尹千章的年纪不算大,也不算小,但是比之当初的自己还是要大很多的,他听见尹千章道,“为什么在您教给我这一切之后现在却让我做出选择呢。” “所以你选择什么?”尹盛玉问。 “商裕在什么地方?”尹千章突然起身朝门外走去,他在院子里面游荡却没有人敢拦住尹千章,毕竟他们都知道尹千章是尹盛玉的义子,也是尹盛玉唯一在乎的人,他们不敢真的伤害尹千章。 “千章,看来你选择了忠君。”尹盛玉笑了,他的声音本来便温润低沉,此时尹千章只是想到了当初尹盛玉在街边遇到了他然后朝他伸出了手,“跟我回家吧。” “义父,我真的不希望我们是这样的结果。” “若是你的身份现在被暴露出去,你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吗?”尹盛玉突然询问,“你不是我的亲子,我本也无需对你留情的。” “若是我暴露了,义父觉得自己能够全身而退么,义父真的舍得现在的局面么,若是商裕不死你我还有可能维持现在的局面,若是商裕死了,那么你该明白,日后你我两人除却恩断义绝便没有别的选择了,我不想做这个选择。” “离开吧。”尹盛玉望着大门,“拿不到五方玉我绝对不会放手的,除非你今日便要在这里斩杀了你义父我。” “义父,不要逼我。”尹千章手已经抚上了腰间,尹盛玉看着尹千章开口,“你要对我动手么?” “没有商裕义父你的病根本不能够痊愈,无论如何他都是我们的恩人,放过他吧,他身上的毒伤很严重若是再不及时施救恐怕真的要一命归西了,到时候义父便拿不到五方玉了,若义父真的想要我会努力帮义父搜寻那东西的所在的。” 尹盛玉伸出手在尹千章的肩膀上拍了拍,“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能有这么幼稚的想法,我伤害了商裕,你觉得商裕会放过我,还是程娇娥会放过我,从我最开始做出这个选择便不可能回头了,既然你选择了商裕,那也不要怪义父心狠了,你真的想要去见他么?” “想。”尹千章坚定的道。 “放下你手中的剑,并且把你的幻蛊交给我。” “义尹千章和尹盛玉从来都是无话不说,所以尹盛玉是一直都知道幻蛊的使用方法的,见尹盛玉的脸色,尹千章便知晓今日的事情恐怕无法善了了,他转身要走,却听尹盛玉道,“拦住公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公子离开丞相府。” “义父,你真的要和我动手么?”尹千章毫不留情面对那些黑衣人下手更是狠厉,尹千章毕竟是尹盛玉亲自教出来的,所以武力值自然不低,那几人很快的败下阵来,不过尹千章这时候才发觉丞相府中藏着许多的黑衣人,他们一同下手,尹千章纵然真的神勇可也没有办法同时对付这些人。 就在这个时候,尹盛玉更是拔剑站在了尹千章面前,“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听见尹盛玉开口自然连忙退下,把两人围成了一个圈子,显然是担心尹千章逃跑。 “章儿,当初我本来以为你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没想到在武术上你同样有天赋,那个时候我非常高兴,看见年轻的你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可以学习自己想要学习的东西。”尹盛玉一步一步的接近眼前的人,“那个时候只要和你相处我便觉得我的日子当真是如此安逸,可每每黑夜之后我便又会想起当初的厮杀和血腥,那些事情藏在我的内心深处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我根本没有办法从那场噩梦中走出去,纵然是我这么多年唯一的慰藉,可若是你拦住了我的路我也不会留情。” 父?” 尹千章道,“那便请义父赐教了。” 他一身的本事都是尹盛玉教授的,尽管这些年一直不见尹盛玉用武功,可尹千章是知晓尹盛玉有多么厉害的,纵然那时候身上的病症已经很严重了,尹盛玉依旧不忘每日舞剑,那个时候的尹千章不明白尹盛玉为何要如此勤勉,现在的尹千章知道了。 两人战在一处却根本分不出胜负,尹千章知道自己今日来的贸然了,想到临行前派人给程娇娥送去的那封信,不知程娇娥能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你在想什么?”看出尹千章出神了,尹盛玉手上的剑更加的刁钻,却是让尹千章防不胜防,根本无从躲避,终于还是尹千章稍逊一筹,被人抓住了手臂尹盛玉用力一推已经把尹千章推到了对面几个黑衣人身上。 “现在便带公子去见商裕吧,记得把公子身上的东西都搜干净,不要让他有任何机会。”尹盛玉丢下手中的剑,眼中无喜无悲,一瞬间尹千章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他居然觉得自家义父有些老了,再也不复当初的意气风发。 尹千章脑中还是思考当初那个仁慈的小太子,是不是早就已经掩藏在岁月之中,再也找不回来了呢。 郑宅。 “夫人,夫人?”宁锦敲门,程娇娥才起身,身边还睡着燕回,这些日子燕回一直都跟在程娇娥身边,生怕再来人刺杀,此时见门外有动静燕回几乎是一跃而起手中拿着短刀,“谁?” 第1063章 信 程娇娥也起身,听出外面的声音是宁锦,知道是燕回过于紧张了,“是宁锦,无事。” 燕回这才起身去开门,手中短刀依然握着,显然是精神紧绷到了极致,程娇娥知道是自己让燕回这么紧张的,心中也是无奈,但现在是特殊时期,程娇娥也知道这是必要的。 “怎么了宁锦?”燕回看着宁锦眼中还有浓重的困意,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然是全黑,外面没有月亮和星星,院子里面只点了两三盏灯,宁锦的身影在黑暗中其实看得并不真切,程娇娥突然觉得心底发慌,竟然不知这种念头是怎么突然涌上心头的。 “夫人,尹大人又派人送来一封信。”燕回已经去掌灯了,宁锦快步走入,程娇娥几人这几日都是和衣而眠的,所以宁锦倒也无需避讳什么。 程娇娥接过信,拆开信封看信中内容,却是越看脸色越难看。 “怎么了,写了什么?”燕回有点好奇,程娇娥把信交给了燕回,燕回仔细读到,“夫人亲启,写这封信的目的其实很简单,我知道夫人对我一直疑心难消,的确在这件事中我才是最大的获利者,但千章也不知该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了,我相信夫人现在同我怀疑的人应该是一样的,本是千章愧对夫人,所以这件事自当身先士卒。” “这是什么意思啊?”燕回念完却看不明白,根本不知道尹千章在表达什么意思,宁锦也皱眉道,“丞相大人要去做什么?” “糟了。”程娇娥皱眉,“只怕尹千章是去找尹盛玉了,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燕回根本不明白程娇娥的意思,“他去什么地方了?” “找尹盛玉,尹千章先行动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真的有信心救出商裕,还是……”程娇娥心中有另外一个想法,也许尹千章是知道了什么事情,也正是因此不愿参与进去,而最好的抽身方法便是前去激怒尹盛玉,尹盛玉必然舍不得杀自己唯一的义子,而尹千章也会因此被尹盛玉控制住,如此…… “尹千章和尹盛玉无话不谈,也许我的幻蛊之术尹千章早已教给了尹盛玉,也许明日……”程娇娥只觉得一阵心悸,若当真坐在朝堂之上的人变成了尹盛玉,那岂非是天大的笑话。 “明日一早我们便去探丞相府,我想尹盛玉必然要伪装成商裕去上朝,而尹千章也许在府内给我们留下了什么证据。” 丞相府。 尹千章被遮住了眼,这丞相府他闭着眼都能走,尹盛玉还是过于谨慎了,他仔细的听着周围的声音,不断的数着步子,听着声音他便可以确定自家义父的确是在这个宅院中建造了地下室,商裕必然是被关在地下室了,而按照自己的步数来推断,尹千章已经知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嘶……”尹千章突然蹲下,一边的黑衣人皱眉看着尹千章的动作,“公子,你不要为难我们了,马上就要到了。” “我不是为难你们……”尹千章皱眉,“我只是身上伤口疼。” 刚才尹盛玉根本也没用多大的力气,黑衣人只觉得这位公子身娇肉贵对他的印象也不算太好,当下只是道,“公子还是快些起身吧,不要让我们为难。” 尹千章动作飞快,手指甲在地上用力的刻出一道痕迹,他用的力气太大了,手指甲都劈开,流出些许血色,血也顺着痕迹彻底的印在地面上,不过若是从高处看倒只像是个裂纹罢了,根本发现不了什么端倪,至少这两个黑衣人没有发现。 尹千章被请入了地牢,眼上的黑布才被扯掉,此地虽然燃着烛火,但是极为阴沉,尹千章禁不住打了个哆嗦,隐隐约约的居然听到了孩子的哭叫声,尹千章皱眉朝那两个黑衣人看去,黑衣人多半是习惯了这个声音,脸色没有任何波动。 尹千章顿了顿,“这里面还关着孩子?” “公子还是乖乖的待在这里,什么都不要多问,也不要多说,否则主子就要把你的嘴巴赌起来了。” 其中一个黑衣人是个年轻的女子,此时看起来脸色铁青,显然是尹千章的话太多了,至于另外一个少年始终是闭口不言的,显然是不愿和尹千章费口舌。 尹千章知道想要突破还是要在这个女子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被突然询问名字果然皱了皱眉,一边的尹千章笑道,“无妨,你也不用担心我做出什么,我全身的武脉都被我义父封住了,你觉得我还能跑出去么?” 女子脸色更加冷淡,似乎极为不喜欢尹千章这幅浪荡的模样,但因为尹千章毕竟是尹盛玉的公子,女子还是开口道,“我叫百灵,若是少主子能够真心服从主子的话,我会更愿意和少主说话了。” 尹千章笑了,果然此地的人都是以鸟为名字的,想来这个叫百灵的姑娘身上也应该有百灵鸟的纹身,那么自家义父便是传说中的朱雀了。 尹千章一直都怀疑尹盛玉的身份,但确实没有想到自家义父背后还有这么大的一个势力,光是之前刺杀的那些人,便足矣证明尹盛玉潜伏已久,只怕策划的时间更长,奈何自己这段日子却没有发现自家义父的不对劲,这的确是自己的疏忽了。 这地牢极为长,尹千章走了一段才看见了商裕,商裕跌坐在铁牢的一个角落,怀中居然突兀的抱着一个孩子,尹千章皱眉同时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个孩子,你们?” “主子说公子想见这个人,公子便去见见吧。” 百灵和另外的黑衣男子都站在门外,尹千章知道他们根本不准备把自己和商裕关在一处,如今不过是想要让自己见见商裕。 商裕的情况着实让尹千章发呆,从这个角度商裕几乎是没有穿衣服的,手上脚上都是铁铐,但他紧紧的抱着那个孩子,还担心铁铐会伤到孩子。 第1064章 探 “公子……”尹千章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他喊了两声商裕才终于有了反应,他迷茫的抬起头,不过因为眼睛看不见只能无奈的望着虚空。 “公子,你们让我进去。”尹千章无法忍耐这样的安静,那百灵两人也算是顺从,料定现在的尹千章根本没有对付他们的能力,所以便真得开了锁让尹千章进去,况且就算是他们也觉得监牢里面的男人过去凄惨了。 “公子,你?”尹千章跪在商裕面前,却不知应该说点什么,此时说什么有用呢,说尹盛玉把你害成这个样子,是尹盛玉的错,我来和你道歉,可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用道歉来解决的。 至少尹千章是这么认为的,现在的商裕身上的伤口多的数不过来,瘦削的几乎看不出人形了。 “千章?”商裕终于凭借声音认出了眼前的人,“你怎么?是尹盛玉抓你进来的?” 商裕的声音很轻,需要仔细去听,不过铁牢内也十分安静,尹千章还是听到了商裕的话,商裕并未怀疑自己和尹盛玉是一起的,而是询问自己是不是被尹盛玉抓进来的,尹千章只觉得眼睛有些湿润,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真的不知道尹盛玉会对自己下手么,所以今日被抓连尹千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故意的成分多一点,还是其余的缘由。 他的确不愿正面和尹盛玉对上,显然这是最好的办法。 “抱歉公子,我没能把你救出去,是我义父害你至此,当初明明是我求你救他的……抱歉公子……”尹千章知道此时说什么也无用,但还是跪在商裕面前不断的磕头,就连身后的百灵两人也感觉到尹千章收敛了身上的其余情绪,此时只余下亏欠和愧疚。 “起来吧。”商裕显然不愿计较,“我知道跟你没关系,所以你不必如此全部怪在自己的身上,我虽然眼盲,但是心不盲,若是我不愿相信你,便不会让你在皇位上坐的这么久,其实你义父有的话说得很对,你的确比我更加适合做皇帝,若是你能让尹盛玉放弃五方玉,我愿意把皇位让给你……” “公子……”尹千章本欲起身,听见商裕这么说只是跪的更低,“公子万万不可,臣本就是临危受命,您千万不能起这个念头……” 商裕抱着怀里的孩子,那孩子多半是哭的累了终于睡下了,商裕笑了笑,“千章,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况且我很有可能根本无法活着走出去了。” “公子,不会的,夫人会救你离开的,一定会的。”尹千章低头看向那个孩子,“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他们说是娇娥的孩子,娇娥真的怀孕了么?”商裕的声音很低,尹千章知道商裕是因为血流的太多所才导致身体发冷,他扯下外衫披在商裕身上,商裕也只是微微垂了垂头,并未有什么其他的情绪。 “义父也曾跟我说过。”尹千章是从尹盛玉那里知道这件事的,“但是这个孩子不一定是夫人的,很有可能是义父找来骗你的。” 百灵和那个黑衣人冷眼的看着尹千章不断的替尹盛玉拆台,奈何两人没有人来阻止,也无法阻止。 “骗我的。”商裕似乎有些迷惘,“可惜我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给这个孩子吃,只怕一直在这里要饿死了。” “你们,你们从哪里弄得这个孩子,不知道这么大的孩子不吃东西是会死的么?”尹千章一向都是很有涵养的,可是此时终于忍不住转身破口大骂起来,百灵面无表情的开口道,“公子,您认为我们还会给囚犯的孩子准备一个奶妈么?” 这个百灵果然牙尖嘴利,尹千章瞬间不知说什么才好,他低头却无意发现商裕的手指上有一个伤口,本来商裕全身的伤口尹千章并不一定能够注意到这个伤口,可尹千章还是发现了,他心发冷,看着面前的商裕道,“公子,难道你准备用血喂养他?” 商裕摇头,“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是我身体内有毒,不能喂血……”商裕说完便咳嗽起来,见他模样实在是极为难受的,尹千章从未想过能见商裕遭遇到今日的情况,心中怒火更盛,看向一边的两人也更加的生气。 “我来……”尹千章咬下手指,血瞬间便流了出来,一边的百灵两人大概没想到尹千章会这么做,刚要开口阻止尹千章已经把手指放在了那个小孩子的口中。 稚子无知,根本不知放入口中的是什么,只是本能的吮吸,吮吸片刻脸色倒是好了不少,尹千章也顾不得什么,只是看着商裕道,“公子,孩子的脸色好多了,您无需担忧,这个孩子只怕根本不是您和夫人的孩子,夫人必然早就把孩子送了出去。” 这些都是尹千章的猜测,总之尹千章前日还见到程娇娥,若当真孩子也失踪了,程娇娥绝对不该是当初那样的神色,所以这个孩子必然早就被程娇娥送走了,只怕就是担心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公子,该离开了。”百灵也知道不能让尹千章和商裕待得时间更长,连忙和那个黑衣人把尹千章扯了出去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确定尹千章根本看不到商裕这才算是罢休。 “公子,您便在此地好好的休息吧,您是主人的唯一义子,所以无论如何主人都不会对您的动手的,但是您也不要做太过分的事情,否则主人会难过的。” 尹千章嗤笑一声,他不知道现在的尹盛玉还有没有悲伤的情绪,也许根本就不会悲伤了,因为他的心思已然完全被仇恨蒙蔽了。 “你们倒是对他忠心耿耿。” 百灵皱眉道,“是主子收养了我们,我们自然对他忠心耿耿。” “是我义父收养了你们?”尹千章十分震惊,一边的百灵脸色也有些不自在。 “主人收养了我们,但和收养你不同,主人始终只有你一个义子。” 第1065章 伪装 百灵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留下尹千章一人也不知是什么心思,只觉得心中百感交集,一时之间竟然也分不清楚自己该高兴还是悲哀了。 若是自己一直装作不知道,不和尹盛玉撕破脸皮,也许尹盛玉当真不会干涉自己任何事情,他知道自己不愿意手染血腥,所以之前暗示自己去寻五方玉的想法被他放弃了,他选择自己动手抓商裕,并且自己询问出五方玉的下落,手段足够血腥,但的确没有牵扯到自己半分,尹盛玉对自己的心思又到底是什么呢。 他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刚才百灵身上流露出的艳羡和嫉妒,其他人没有得到的却被自己得到了,他们都很嫉妒么,可为何又要在自己面前伪装出另外一幅样子,让自己习惯了那样的尹盛玉,却又要告诉自己他本来不是那个样子的。 郑宅。 程娇娥捏着那封信吩咐宁锦叫醒了所有人,郑询元等人睡眼惺忪,却在程娇娥说出尹千章可能被尹盛玉控制住之后所有人都彻底的清醒了。 “夫人,我们要怎么办?”郑询元虽然对尹千章一直算不得信任,但此番听到程娇娥说出尹千章被控制的消息还是大惊失色,尹千章是明面上的皇帝,若是尹千章不在,岂非是皇上失踪,这可是要举国大乱的。 “我猜明日尹盛玉便会以商裕的身份出现在朝堂之上,皇上不会失踪而是再次换了一个人。”程娇娥说出这个让人瞠目的结论,一边的郑询元更是震惊。 “这姓尹的真的把天奕当成他们的天下了,儿子做完父亲做,若是被他人知晓,岂非是滑天下之大稽。” “尹千章做皇帝本就是我们默许的,所以尹盛玉知晓我们根本不敢揭发他,否则面临的便是天奕无主的情况,到时候整个天奕只怕就要乱了,况且外敌环伺,这个时候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尹千章伪装商裕这么久都没有出差错说明尹千章的确有本事,而尹盛玉却是另有谋算,我们现在根本不知尹盛玉的最终心思,所以最主要的事情还是先把商裕救出来。”程娇娥开口,众人纷纷点头,此时屋子里面只有宁锦燕回和郑询元,沈祁愿和水其并不住在一处,眼下的困境可见一般。 “若是要营救商裕,只怕我们这些人根本不够啊。”郑询元皱眉开口,程娇娥道,“所以我们要有能够牵住尹盛玉的理由,如此便给我们充足的时间去丞相府救人,商裕的情况不能拖了,若当真如此倒不如鱼死网破,谁也没有必要为谁隐藏了。” 见程娇娥眼中的血色,众人便知道程娇娥是真的生气了,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商裕的踪迹,明明是一国之主,却因为种种原因无法直接出兵营救,尹盛玉更是抓住这一点肆无忌惮,但现在的程娇娥已经没有心思顾那么多了,若当真没有办法,倒不如与就此谁也不要好过。 “夫人,外面有宫里的人,您快去看看吧。”突然有人通报,程娇娥皱眉朝外走去,郑询元等人也跟在程娇娥身后。 只见门外赫然是常德,程娇娥皱眉道,“常德公公,这是干什么?” 因为常德身后是许久不见的安平侯,程娇娥甚至能够在安平侯眼中看出凶险和恨意,程娇娥知道安平侯对于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很不满意,若商裕如今还是钟离殇的话,那么安平侯倒算是自己的公公。 挥散掉心中古怪的念头,程娇娥纹丝不动,常德有些犹豫,但还是上前一步,“娘娘,皇上可在您这里?” 安平侯冷哼道,“叫什么娘娘,懿贵妃不是已经死了么,现在站在这里的谁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妖精。” 安平侯这话说得便极为没有水准和风度了,不过程娇娥也发现了安平侯的脸色非常难看,想来是出了什么事情。 程娇娥道,“皇上不在我这里,若是你们要找皇上,不该来我这里找。” “哼,谁不知道皇上三天两头往你这里跑,快点让皇上出来……”安平侯是真的慌了,程娇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向一边的常德。 常德叹了口气也不敢耽搁了,“回禀娘娘,是皇后娘娘突然要生了,但是皇上却不在宫中,所以才来找皇上。” “钟离沁要生了?”程娇娥是知道这个孩子的,虽然不知商裕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稚子无辜,“皇上真的不在我这里。” “皇后娘娘生不出来,现在很危险,所以……”常德也不知该怎么说下去,毕竟常德心思是偏向程娇娥的,虽然不知道程娇娥和商裕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可眼下常德也是更愿意相信程娇娥的。 程娇娥被气笑了,“若是你们不相信大可在这里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皇上,况且钟离沁难产你们就算找到皇上了,难道皇上能够帮助钟离沁生孩子?” 程娇娥说的是实话,商裕不可能帮着钟离沁生孩子,这些人也不过是迷信所以才出来找商裕的,程娇娥愿意相信此时的安平侯是真的担心女儿,当然也是担心女儿腹中的孩子生不出来,影响了他日后的权力。 “来人,搜。”安平侯显然不相信程娇娥的话,便立刻吩咐人搜查起来,杜小若也被惊醒,郑询元和宁锦把杜小若护在身后担心杜小若受惊,不过杜小若也不是轻易就会受惊的人,听闻了全部事情之后小声的和郑询元念叨,“这还真的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找到了么?”眼见众人一无所获,安平侯的脸色越来越黑,程娇娥心中却有了别的念头,若是尹盛玉想继续维持这个局面就必然会回宫,只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在明日早朝的时候,但皇后突然产子甚至是难产,如此便可以推迟一日早朝,到时候尹盛玉来此恐怕是抽身乏术了。 这样倒是正好给了程娇娥等人机会。 第1066章 混乱 其他人不知道程娇娥想法,只觉得当真是多事,郑询元更是一脸冷淡,他本就和安平侯不对付,见众人空手而归立刻上前道,“侯爷可在本将军的府中寻的够了,可有找到皇上的踪迹。” “你们到底把皇上藏到哪里去了?” 一边的燕回早就看不下去了,闻言更是道,“你没听见刚才娇娥说的话么,就算是皇上回来了也不能帮助女人生孩子啊,就算你现在找到了又有什么用。” “你……”燕回说话没轻没重,安平侯毕竟大权在握,程娇娥立刻站在燕回身前看向安平侯,“侯爷,不如我同燕回姑娘进宫看看皇后娘娘的情况吧,燕回姑娘是薛城薛神医的徒弟,在下也恰好会些医术,也许会比宫中的那些御医要更有办法一些,就是不知道安平侯是否真的想救皇后娘娘了。” “程娇娥,你不要太过放肆,本候怎么可能轻易让你们这些贱民入宫?” 燕回哼了一声,不过看在程娇娥的面子上终究没有多说什么,程娇娥依旧云淡风轻的,似乎根本没有被安平侯影响到心情,本来救人的事情也要讲个你情我愿,程娇娥和钟离沁之间关系不好是众人都知晓的,但至少一开始程娇娥从未想过要和钟离沁争夺什么。 医者仁心,程娇娥更不会在这生死关头做出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情,当然此时的程娇娥是另有目的。 “侯爷若是不相信娇娥,那娇娥也不能勉强,既然如此那便请侯爷离开吧,我虽然身在将军府,但却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侯爷夜闯将军府已经是很不客气了,如今还要做些什么不客气的事情呢?” “侯爷,老奴觉得娘娘说的是啊,现在寻不见皇上,宫中的那些太医也束手无策,不妨让娘娘和这位姑娘进宫一试,说不定孩子就生出来了呢。” “哼,让她进宫谁知道会出什么事情,沁儿现在在关键时候,本候不能让她去搅局。” 程娇娥冷笑着注视着安平侯的双眼,“侯爷当真以为天下的人都同某些人一样蛇蝎心肠,会对未出生的孩子动手么?” 她这句话本就是意有所指,更是知晓为何安平侯不愿让自己入宫救钟离沁,很大程度上是安平侯心中有愧,是他害死的程娇娥第一个孩子,他自然不敢让程娇娥入宫。 “你……你不要胡说八道,皇上到底在什么地方?” “侯爷这是慌了?”程娇娥冷笑,“看来您对我的第一个孩儿商逸的死也很在意啊,若是你不想让钟离沁腹中的孩子成为下一个商逸,你最好放下你的成见。” 此时的程娇娥实在是过于强硬,连安平侯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甚至不知该如何反驳,奈何程娇娥的话一句比一句诛心,“虽然我不知钟离沁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若是你继续迟疑下去,很有可能你的太子梦和皇后梦都会就此破碎。” “程娇娥!”安平侯是当真动了怒,可程娇娥却丝毫不蹭畏惧,她想到了商逸和商安,她的两个孩子一个被她送去了北狄,一个永远的沉睡在了黑暗之中,对于这些刚出生的孩子,他们又有什么罪过呢,他们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可是却没有选择的权力。 “来人,带程娇娥和燕回入宫。” “等一下。”程娇娥开口制止,“我和燕回还要准备一下,还请常德公公和安平侯在门外等候吧。” “要等多久,沁儿那边根本等不及的。”安平侯彻底的急了,但此地毕竟是将军府,而且也根本没有皇上的踪迹,安平侯就算是心中有气却也无处发泄。 程娇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侯爷刚才可不是这么着急的样子啊。” 见安平侯还要发怒,程娇娥淡淡道,“侯爷在门外稍候,只需半柱香的时间,我等必然出来和侯爷会和。” 安平侯终于退了出去,常德却有些复杂的看了程娇娥一眼,见安平侯走的远了常德才开口道,“娘娘真的不知道皇上去了什么地方么?” 程娇娥道,“常德公公,你认为我现在有必要欺骗你们么,若是皇上当真在将军府,不过是钟离沁生孩子,为何他不出现呢。” 常德也知道程娇娥说的有道理,当即点点头没有继续多问下去,转身离开了。 程娇娥快步踏入房间,身后燕回询问道,“我们真的要去救那个皇后娘娘?” “是,这是我们的机会。”程娇娥看向郑询元和宁锦,“一会我便和燕回入宫,料想等到天亮之后尹盛玉必然伪装成商裕入宫,但因为皇后难产一事,今日的早朝怕是会取消,所以等到天亮之后你们立刻去找沈祁愿和水其,带领心腹前往丞相府,也许今日便是我们把商裕救出来的机会,若是过了今日只怕再让尹盛玉放松警惕就难了。” 郑询元和宁锦没想到程娇娥的想法如此大胆,程娇娥继续道,“我会想办法尽量拖住尹盛玉的,但尹盛玉入宫之后只怕我们让尹盛玉离开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这只能之后再说了。” 见众人点头,程娇娥不再犹豫,和燕回简单的收拾了东西转身出门,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程娇娥转身看着众人道,“无论如何都以自己的安全为首,我不希望看见你们任何人受伤。” “夫人入宫也要小心为上。”宁锦开口提醒,见程娇娥点头,众人这才散去准备。 “怕不怕?”程娇娥转身看着一边的燕回询问道。 燕回嗤笑道,“不就是皇宫嘛,你不要忘了我可是匀星岛的小公主,我的身份也是很尊贵的,只不过你们没有人知道罢了。” “是是是,我们燕回是真正的小公主,但皇宫中有许多勾心斗角,这次我入宫只怕想要出宫就要费一番心力了,但眼下救出商裕才是最为重要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才能顾得上你自己。”燕回一直都担心程娇娥的身体,奈何程娇娥自己却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第1067章 入宫 程娇娥早已恢复了之前的记忆,对于皇宫自然不陌生,一路上马车内的气氛都十分古怪,毕竟曾经的仇敌对坐在一处,任何人都无法适应,燕回隐隐猜测到眼前的人和程娇娥失去的第一个孩子有关系,所以对安平侯更加不客气,眼神中尽是鄙夷。 “侯爷没想到钟离沁也会有今天吧。”程娇娥担心安平侯多想,所以故意开口嘲讽,果然见安平侯变了脸色,纵然安平侯做了许多坏事,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可也相信因果循环这个说法,此时倒是真的担心钟离沁的孩子会像当初程娇娥的孩子那般。 “程娇娥,我劝你不要动什么歪心思,否则我保证和你有关系的人都不能活下去。” “侯爷的本事我是知道的,我只不过是和侯爷闲聊罢了,看来侯爷不喜欢这个话题了。”程娇娥笑了笑,燕回却能够感觉到程娇娥笑容后的冰冷。 “没想到再见到侯爷居然是这样的情况,时间长了我都快忘记当初和侯爷的交集了。”程娇娥根本不看安平侯的脸色,只是自顾自的说下去,“沁儿妹妹可真是好福气,这次生出来的孩子怕是太子了吧。” “程娇娥,你到底回来做什么,你不是已经离开天奕了么,此番回来又有什么阴谋?”安平侯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询问。 “阴谋?”程娇娥笑,“侯爷以为这个世界上有多少阴谋啊,什么事情都能用阴谋来形容,我只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又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阴谋?” 程娇娥是不介意安平侯的敌意的,安平侯对她的警惕程娇娥也是能够理解的,当初的事情只怕安平侯也难以忘记。 安平侯冷哼一声显然不准备继续和程娇娥说下去,“你只要救回沁儿,安安稳稳的待在京中,本候便不会找你的麻烦,本候也不管你和将军府的郑询元到底是什么关系,既然皇上不愿迎你入朝,那便是你和皇上的问题。” “那我可要多谢侯爷了。”两人斗嘴之间马车已经驶向皇宫,马车走的很快,因为担心钟离沁的情况,自然不敢怠慢。 燕回安静的看着两人谈话,也不插嘴,心中却在思索程娇娥的心思,程娇娥此时在想什么呢,面对着仇人却能够如此淡定,燕回觉得要是自己根本无法做到程娇娥这样的安稳。 就在燕回思索间,马车已经驶入了皇宫内,一路到皇后的寝殿外,程娇娥跳下马车感受着这熟悉的空气,燕回也顾不得惊叹皇宫内的富丽堂皇,只觉得四周的气氛都随着程娇娥的出现而变得古怪了。 宫中哪有人不认识程娇娥的呢,惑世的妖妃,天奕国主几次的惊世选择都是为了程娇娥,而传闻中没有死的妖妃果然再次回到了皇宫中,曾经的荣宠一身,到现在的清冷如旧,众人也分不清楚程娇娥此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程娇娥身上是贯穿的白衣,夜风很大被吹得扬了起来,程娇娥跟在安平侯身后,“钟离沁在哪里?” 周围都是慌乱的人,显然皇后难产这件事惊动了整个后宫,再加上商裕不在这件事足以让整个皇宫都动作起来,程娇娥皱眉看着这一堆乱糟糟开口道,“让这些人都撤一撤,钟离沁生不出孩子,就算找一群人也生不出,这些人只会把空气弄得浑浊。” 安平侯虽然脸色难看,但还是听从了程娇娥的意见,“你们快点不要都聚在这里。” 程娇娥同时命令道,“留下皇后寝殿的人便好,回儿和我进去看看皇后的情况。” 进入寝殿,果然跪了一地的太医,几个太医围在钟离沁身前,见钟离沁脸色已经变得灰白,好几个稳婆都没了办法,程娇娥已经给钟离沁把脉了。 “孩子太大了,不好生,回儿,东西都带全了么?” 燕回点点头,在来之前他们就想过钟离沁若当真难产也许可以利用之前生商安的办法把钟离沁腹中的孩子生出来。 “怎么办,那要怎么办?”安平侯此时是彻底着急了,眼见着钟离沁就要不行了,可是这些太医稳婆却都没有办法,根本无法救得钟离沁和孩子。 程娇娥看着安平侯道,“侯爷,虽然你我之间有仇怨,但这个孩子毕竟是无辜的,他的出生和我没有关系,我也不会害他,现在你让这些太医撤一撤,我和燕回来救她。” “你们要干什么?”安平侯隐约觉得不对,那些太医许多都是知道程娇娥的,也知道程娇娥的本事,此时只是在远处看着两人交谈。 程娇娥开口道,“剖开她的肚子把孩子生出来,我知道这耸人听闻,甚至侯爷很有可能以为我是要报仇雪恨,但并非如此,因为这是现在唯一能够救钟离沁的办法,便要看你相信还是不信了。” “你,你说什么?”安平侯果然大怒,伸手便去扯程娇娥的衣服,他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去扯女人衣服本来就丢人,不过没想到燕回居然三下五除二的把安平侯的手拦了回去。 “侯爷,娇娥说的是能够救治皇后娘娘的办法,若是您真的不相信,那我们现在就离开了,你大可看看还有什么人能够救得她。”燕回语气不善,“况且我们是用过这个办法的,而且来此之前也准备了我师父的麻沸散,保证不会影响到皇后的身体的,若是您真的不愿意相信,那我们也没有办法。” “简直是胡说八道,怎么会有把人肚子剖开救人的办法,程娇娥你就是回来报仇的。”安平侯此时已然失去了冷静,床上的钟离沁却听到了动静,抬眼却看到了程娇娥,一瞬间情绪便激动起来。 “为什么她在这里,你们在做什么,你不要害我的孩子。” 程娇娥只觉得无语,“你现在状况很不好,最好不要浪费力气在喊叫上面,否则连我也救不了你和你腹中的孩子。” “还是那句话。”程娇娥转身看着安平侯,“侯爷若是信我,我现在便动手,侯爷若是不信,大可找其他人来救。” 第1068章 接生 安平侯看着程娇娥,程娇娥也看着安平侯,床上的钟离沁大概真的没有什么力气喊叫了,只是惊恐的看着程娇娥。 安平侯道,“你要知道你现在身处皇宫,而且你的身份就算我把你杀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置喙什么的。” 程娇娥点头,“这些我都知道,我和钟离沁之间虽然不对付,甚至发生了许多不愉快的事情,但稚子无辜,我不会对刚出生的孩子下手的,侯爷还是快点选择吧,此地有这么多的太医,他们也应该能够看的出钟离沁现在的状况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难道你真的想要见钟离沁油尽灯枯而死,那我也乐见其成。” “程娇娥!”安平侯果然大怒,但程娇娥却也没有什么表情,“你知道的,若是我想看钟离沁死,那我只要什么都不做,我保证钟离沁和她腹中的孩子都活不了。” 安平侯根本无法反驳,因为他知道程娇娥说的是真的,若是此时程娇娥撒手不管,这满屋子的太医和稳婆的确都没有办法救钟离沁,到时候程娇娥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站在那里便足矣报仇。 安平侯的手都是抖得,可程娇娥就像是没看见一眼,眼中嗤笑之意也愈发浓重,“侯爷,你要怎么选择呢。” “若是沁儿有事,我必然要你陪葬。”安平侯终于妥协,现在安平侯除了妥协也没有别的办法,根本无人能够救钟离沁,在生命面前所有的权势都无用。 “爹,你做什么?”钟离沁却听见了安平侯的话,眼中满是绝望,“爹,你不能让这个女人接近我啊,爹!” 安平侯皱了皱眉,轻轻的拍了拍钟离沁的手臂,“听爹的话,现在只有她能够救你,爹就在门外,她不会做出什么事情的。” 奈何钟离沁根本无法稳定下来,程娇娥走到钟离沁面前开口道,“你不要用你的心思来思考我的心思,我今日既然站在这里便是为了救你而不是要害你,刚才我同你父亲说的话也一样可以再给你说一遍。” 程娇娥的声音十分冷静,甚至听不见丝毫的波动,“若是我真的想要害你,完全不需要管你,况且我也不愿你的血染在我的手上,因为你不配。” “你……”现在的钟离沁十分狼狈,程娇娥却是高高在上的俯视她,钟离沁咬咬牙,奈何身体已经被折磨的没了力气,此时更是没有别的心思,只能恶狠狠的瞪着程娇娥。 程娇娥道,“保持现在的状态,不要浪费无谓的力气,我会让你的孩子生出来的。” 一旁的燕回已经吩咐人准备了热水,虽然薛城没来,原因自然因为薛城是男子,钟离沁毕竟是宫中的皇后,怎么也不可能找一个外姓男子来做这种事情,好在程娇娥和燕回都是女子,做这种事情也算是有经验的。 更何况程娇娥生商安便是用的这个办法,只有程娇娥知道这个办法是安全的,“留下稳婆就好了其余的人都散开吧,让屋子里面空气流通起来。” 见程娇娥开口,众人便纷纷下意识的听从,床上的钟离沁显然已经没有力气了,此时只能看着程娇娥动作。 “你不用紧张,既然用不上力气便算了吧,不要浪费你的体力了。”燕回虽然不清楚程娇娥和钟离沁之间的恩怨,但本能的对眼前的人没有什么好感。 眼见屋子里面的人散的差不多,程娇娥才告诉了稳婆自己和燕回要做什么,那稳婆吓得手都不稳了,连忙看向程娇娥道,“这,这,这闻所未闻啊,真的可以吗?” “难道你现在有别的办法?”程娇娥问。 那稳婆自然是没办法的,见程娇娥说的笃定只得垂下手,“可是,若皇后娘娘出事了……” “我一人承担,绝对不会让钟离沁出事,况且只是让你给我们打下手而已。” 那个稳婆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不过眼下程娇娥也没有时间和她多说了,只是招呼燕回来为钟离沁生产。 想来这段日子钟离沁必然养尊处优,虽然身体没怎么胖,但胖的是肚子,足以说明腹中的胎儿很大,但却没有引起重视,今日想来也是意外所以才突然要生。 “钟离沁,我们之间的仇怨和这个孩子没关系,现在你只需要睡一觉,等到醒来这个孩子便会出生了。” 钟离沁看着程娇娥,眼中都是泪水,程娇娥知道她是害怕,但此时显然不是分辨这个的时候,燕回已经拿着沾满麻沸散的布放在了钟离沁的口鼻之上,不消片刻钟离沁居然真的睡着了,她睡得很安稳,一边的稳婆看的目瞪口呆。 “回儿,靠你了。”燕回比自己有经验这件事程娇娥是知道的,而且程娇娥也愿意相信燕回能够帮助钟离沁生出这个孩子。 此时天色泛起鱼肚白,显然是快要天亮了,只怕尹盛玉也要回宫了。 燕回手极稳,想来也是和她从小便接触武功和医术有关系,程娇娥则也是帮助燕回打下手,一边的稳婆看的目瞪口呆,基本上不敢开口,不过燕回动作也很快。 不出一会,众人便听到屋子里面传来孩子的哭叫声,把孩子处理干净,程娇娥把小孩放在稳婆怀中,自己则是和燕回为钟离沁缝合伤口。 “真的生出来了……”那稳婆显然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即便愣在原地,安平侯等人听到哭声也匆匆跑进来,燕回和程娇娥正在认真的为钟离沁缝合。 程娇娥的声音不算大,她知道钟离沁睡着,也不担心钟离沁会听见,“回儿,若是我们一时半会难以离开,你会害怕么?” “怎么会。”燕回笑了笑,“有娇娥在我相信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 手上的针收回,看着床上的狼藉,程娇娥也说不清楚此时的心思,可惜自己当初没有这样的幸运,否则也许自己的商逸便不会死,但在出生前就死去的胎儿,就算有这样的运气,也终究难以挽回。 第1069章 危机 大概是没想到程娇娥和燕回的办法会奏效,此时屋子里面的人都是注视着程娇娥和燕回的背影,竟然一时之间忘记了怀中的孩子,那稳婆愣了好几秒,才低头去看孩子,然后爆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喊,“娘娘生了,是个小皇子。” 听到皇子二字的时候安平侯的心终于安稳了,程娇娥和燕回净过手也恰好朝这边走来,见周围人皆是好奇和震惊的眼神,程娇娥早已经习惯了。 “虽然孩子生出来了,但钟离沁还未恢复,至少在今晚之前必须留人看顾。”程娇娥话音落下,便听远处传来一声呼喊。 “皇上回来了。” 程娇娥眯了眯眼,站在原地却纹丝不动,没有人知道程娇娥在想什么,就连一边的燕回都觉得现在的程娇娥很奇怪。 “皇后如何了?”来人匆匆进门,脸和衣服都一丝不苟,没有任何把柄,可程娇娥就是确定眼前这人已经不是尹千章了。 因为那人在见到程娇娥的时候明显的一顿,眼中流露出一瞬复杂的神色,程娇娥笑了笑并未多言,一边的燕回更是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人。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生了,是个小皇子。”稳婆欣喜的开口,根本没有注意到四周古怪的气氛,这下不光是程娇娥,就连一边的安平侯都气氛不对,但安平侯自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让程娇娥和商裕见面了,以及商裕今夜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但此时人多眼杂安平侯根本寻不到机会询问。 所以只能暂时的看着两人注视。 “啊,真是辛苦皇后了。”来人语气有些涩,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既然如此,那此地也无需留下这么多人了,懿贵妃为何也在此?” 他果然把话锋对准了程娇娥,程娇娥笑了笑,“皇后娘娘的情况严重,,我便入宫帮忙而已,皇上若是觉得碍眼,那我这便离开了。” 一句碍眼,说的几方人不明所以,但面前的人却是心知肚明。 他的确是尹盛玉,尹千章已经被他关在私牢之内了,更是拿走了尹千章手中的幻蛊。 使用幻蛊对于尹盛玉来说非常简单,因为尹千章对他素来是知无不言,所以他会使用幻蛊也是情理之中。 早上他匆匆安顿好丞相府,担心自己离开会有人前去丞相府趁机作乱,不过尹盛玉也是有自信的,至少整个丞相府从外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而他也想者回朝片刻便立刻回去,却没有想到钟离沁居然在今日产子。 这就意味着至少现在他不能离开皇宫,他又怎么可能让程娇娥离开呢。 “懿贵妃说笑了,朕见到懿贵妃自然是欣喜,想来之前几番想要请你入宫,却都不得其法,没想到医者仁心,最终还是这条生命把你请入宫了。” 若当真是外人,只会觉得两人说话十分古怪,奈何在场的人都是各怀心思,只觉得商裕和程娇娥旧情复燃,一边的安平侯更是把手指捏的咯吱咯吱作响,皇上来此并没先看孩子,也没有先看钟离沁,反倒是和程娇娥你来我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皇上!”安平侯终于开口了,看着尹盛玉的脸色也发黑。 “侯爷也在。”尹盛玉之前多和安平侯有交到,见安平侯如此倒也不意外,不过对于尹盛玉来说,面前的孩子和女人根本和他没关系,他知道就算是尹千章在此也会毫不犹豫的抛弃这些人,这不过是他的计划中的一点意外罢了。 “皇上昨晚去了什么地方,臣四处寻找却找不到皇上。” 尹盛玉顿了顿,眉目张扬,程娇娥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却只觉得心中一痛,这些伪装成商裕的人一个个都无比健康,甚至双眼明亮,四肢健壮,却不知商裕到底在何处受苦,按照尹盛玉的心性必然不会轻易的放过商裕了。 “侯爷认为朕去了何处呢?”尹盛玉瞬间明了,“看来侯爷是觉得朕去寻懿贵妃了,所以才阴差阳错的把懿贵妃带入了皇宫,朕可是几去都不得,没想到侯爷直接便帮朕做成了。” 这句话可把安平侯气了够呛,若是以往程娇娥可能会觉得开心,奈何现在最大的威胁早就从安平侯变成了尹盛玉,尹盛玉的疯狂已经超出了程娇娥的想象,尹盛玉做的事情也让人无法接受,甚至是毛骨悚然。 “还请皇上以国事为重。”安平侯语气更加不好。 尹盛玉笑了,“侯爷说的是,懿贵妃,你且同朕来,皇后这边随时有人固守,若是有事便来喊朕。” 尹盛玉至始至终没有看孩子一眼,眼中的欢喜也只是盯着程娇娥,程娇娥自然知道尹盛玉是什么用意,他只是想要给自己树立一名敌人,不过程娇娥也不在意,因为她和安平侯早已经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了,就算是安平侯愿意放下,程娇娥也不愿放下了。 燕回本来跟在程娇娥身后,却在即将进入商裕寝殿的时候被尹盛玉拦下,“懿贵妃,这位小姑娘便没必要跟着了吧,朕派人给她寻个地方休息便好。” “不行,我要跟在娇娥身边。” 燕回怎么放心程娇娥一人,但尹盛玉也不同意,程娇娥朝燕回看了一眼,终于还是伸出手拍了拍燕回的肩膀,“无妨的,你先去休息,此地是皇宫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燕回虽然不愿离开,但毕竟宫中多禁卫,也不能公然冒犯皇帝,无论在外尹盛玉是谁,至少现在尹盛玉是商裕的模样,是他们不能反抗的皇帝。 见燕回被人带走,虽然还是三步一回头的盯着自己,程娇娥知道燕回放心不下,但燕回离开程娇娥也是心中担忧。 宫殿的大门被关上,常德不明所以,但却感觉到两人的气氛十分古怪,所以也不敢打扰,只是转身离开了。 “没想到居然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了。”尹盛玉突然开口,看着下面的程娇娥,“程姑娘,你是不是很担心商裕。” 第1070章 营救 程娇娥不知尹盛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古怪,尹盛玉突然笑了,“看来你腹中的孩子已经成功的生出来了,上次我便想要问候你,奈何却没有机会,姑娘三句话中有两句是在试探我。” “尹盛玉,丞相大人,您这是不准备继续伪装了么?”程娇娥冷笑,不过心中却也发慌,尹盛玉突然放弃伪装的确让人惊讶和提防,她不知道接下来的尹盛玉会不会什么也不顾了,直接翻脸。 “诶。”尹盛玉站在程娇娥面前,看着面前的女子道,“我少年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女孩,她的眉眼和你有几分相似,从我见你的第一眼的时候我便觉得你十分的合眼,但我的义子尹千章对你的心思也十分复杂,可是我看出商裕对你的感情很重,所以我便劝章儿放手,不要喜欢一个根本不可能喜欢你的女子。” 程娇娥不知尹盛玉为何突然和自己说这个,只是觉得十分古怪,但尹盛玉却不准备闭嘴,而是继续说道,“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子,这一点连我都必须承认,可是聪明不是唯一的出路,权力才是最大的效用,你认为我因为钟离沁生子被困在宫中,所以派你手下的那些人去救商裕了吧。” 程娇娥顿了顿,尹盛玉继续道,“其实我最伤心的是我的义子千章最后还是选择了你们,当然我很高兴,至少千章真的长成了我希望的那个样子,我会让你见到商裕的,但不是他们。” “你到底做了什么?”程娇娥只觉得尹盛玉的话中处处透着古怪,心中的念头浮现只怕宁锦他们根本见不到商裕,难道商裕已经被尹盛玉转移了,这样的念头一起程娇娥便心焦起来。 “你把商裕送走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想要的只是五方玉,奈何商裕已然快被我折磨死了,却还是不愿透露五方玉的消息,中间我曾透露你怀孕的消息,并且让人带来一个孩子伪装成你的孩子,在他面前要挟他,你猜商裕是怎么选择的?”尹盛玉却不回答程娇娥的话而是反问程娇娥。 程娇娥愣住,没想到商裕还是知道了自己怀孕的事情,见尹盛玉的脸色其实程娇娥都能够想到商裕是怎么选择的。 商裕对自己一向是百般纵容,却不愿意告诉自己五方玉到底在什么地方,加上关于五方玉的传说,只怕这东西当真是有邪性的,商裕终究是心怀天下的,不愿此物落在尹盛玉手中,所以一直不肯说。 “商裕怎么选择都没关系,你拿来威胁商裕的本也不是我们的孩子。”程娇娥抬眼看她,眼中情绪清冷,“尹盛玉,你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博弈手,你来这里之前便想到了我可能要做的事情,但是就算你想利用我威胁商裕,商裕也必然不会同意的,况且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那一瞬间程娇娥也顾不得太多,她担心尹盛玉真的利用自己去威胁商裕,她不愿商裕面对这样万难的选择。 手中的匕首从衣袖中滑落,尹盛玉皱眉见程娇娥抬手便要朝自己的喉咙割去,大概尹盛玉也没想到程娇娥的动作会这么快,手中茶杯掷出,堪堪打偏了程娇娥手中的匕首,见程娇娥手一偏那匕首终究还是在脖颈上留下了一道血痕,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尹盛玉快步到程娇娥面前,一只脚已经把匕首踹飞,脸色苍白的可怕,大概因为本就是幻蛊的缘故,顶着商裕这张脸反倒是看起来有几分的阴郁了。 “至少在我询问出幻蛊的下落之前,你和商裕两人都不能死。”尹盛玉动作极快,点住程娇娥身上几处大穴,见程娇娥不动了这才转身把程娇娥抱到床上。 尹盛玉盯着她的眼睛开口道,“你很聪明,若是愿意归顺与我,我可以给你更好的未来,而不是跟在商裕身边每日都为他提心吊胆,况且我的义子尹千章喜欢你,我不介意你之前是谁的女人,只要我义子喜欢你,你便可以和他在一起。” 程娇娥眼中是浓重的愤然,尹盛玉知道自己说的这一切永远都不会被程娇娥认可,因为在程娇娥心中她思念的人始终是商裕,不可能变成其他的人。 “皇上?”许是屋子里面的动静太大的,外满的常德终于忍不住了敲门询问情况,却被尹盛玉堵了回去,“有什么事,朕现在在和懿贵妃谈论大事。” “皇上,是皇后娘娘那边醒了,想要见皇上呢。” 尹盛玉哪有什么心思哄钟离沁,对于钟离沁他根本没有心思,知道尹千章当时也是为了逢场作戏,所以就算是那个孩子尹盛玉也没有任何兴趣。 尹盛玉盯着面前的女子道,“若是你和千章的孩子,也许我会考虑考虑,但那个蠢女人的孩子我根本看不上。” 程娇娥能够感觉到尹盛玉不是开玩笑,可此时程娇娥根本动弹不得也无法开口,只能瞪着尹盛玉,尹盛玉顿了顿还是转身,“在这里好好歇着,我不希望你有别的心思,你的用处便是对付商裕,若非如此我现在便已经杀了你了,不过千章喜欢你我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你留下了的价值。” 尹盛玉一步一步的走出大殿,站在门前看着门外的常德,常德显然有些好奇还是朝宫中看了一眼,不过很快就被尹盛玉关紧了殿门,“懿贵妃在门内休息,任何人都不允许进门探视知道了么?” “奴才知道了。”常德隐隐觉得眼前的人又和之前不一样了,但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看着尹盛玉一步一步的朝殿外走去,心中疑虑但也不敢公然违背尹盛玉的话,等到确定尹盛玉走了,常德才觉得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圈冷汗,手心早已经把那一点纸浸出汗水了,可纸上的红色却依旧触目惊心。 这是刚才进门前程娇娥塞给自己的纸,上面的内容足够让常德昏过去。 第1071章 纸条求救 另外一边,宁锦立刻前去通知了沈祁愿等人,今日果然如同程娇娥所言并不上朝,众人严阵以待都知道程娇娥入宫十分危险,而他们务必要救出商裕才是,否则便是辜负了程娇娥的信任。 郑询元在屋中踱步,一边的杜小若也有点担忧,眼见临产在即,但是近来却是多事之秋,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根本让人难以喘息,宁锦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十分淡然,见郑询元如此,终于还是伸出手在郑询元的肩膀上拍了拍。 郑询元一愣抬起头看他,宁锦开口道,“你在这里着急也没用,一会我们全力营救公子便是了。” “我总觉得心里不安,却说不上来为什么。”郑询元皱眉,“阿锦,让夫人进宫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当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们根本拦不住夫人,而且就算夫人不进宫,只怕安平侯也会再做为难的,夫人是不愿你为此付出代价,虽然你是郑将军,可面对安平侯,你终究不能明着对抗。” “你说的是。”郑询元终于安静下来,“沈祁愿怎么还没到,难道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干脆我们不等他了。” 沈祁愿早上接到宁锦的通知便要出门,却在门外遇见了一个青衫公子,那青衫公子的模样沈祁愿是认识的,当即便追了上去。 追了一阵却不见人影了,沈祁愿皱眉寻找依旧没有踪迹,只得连忙朝郑宅奔去。 见到沈祁愿,水其等人也早就来此了,带着三两个精锐,显然只是为了救人,生怕会引人注目,见沈祁愿脸色不对劲,郑询元开口询问,“怎么来的这么晚?” 沈祁愿不确定自己刚才看见的是不是错觉,皱了皱眉还是回答道,“无事,我们快些走吧,既然是要去救公子,动作便要快一些。” 郑询元隐隐觉得奇怪,不过还是没有多问,眼下没有时间耽搁,众人散开朝丞相府奔去,此时尚且是刚刚天亮,倒也不至于引人注目,更何况众人是分散开行动的。 郑询元沈祁愿宁锦三人站在丞相府门前,丞相府大门紧闭并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可三人却都觉得不对劲。 太静了,按理来说此时尹盛玉已经入宫,整个丞相府的人都应该已经起床了,怎么会一点声音也没有,难道是宅院内的人还未起身。 宁锦示意两人跟在自己身后,虽然郑询元和沈祁愿的武功高强,可宁锦却比两人都要灵巧很多,多半是因为这些年宁锦始终唱戏的缘故。 宁锦飞快的潜入了丞相府,四处看去便觉得古怪,因为此地的安静并非是假的,而丞相府中更是空无一人。 但门却是在内中锁上的。 宁锦感受着四周的诡异气氛,手上动作不停,快速的把门从里面打开,郑询元和沈祁愿两人震惊的看着宁锦,而水其则是带人去后门堵着了,并未进门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这是?”郑询元刚想说宁锦胆子也太大了,便听宁锦道,“这屋子里面空无一人,看来尹盛玉早有准备了,不知道公子是否还在这丞相府内。” 众人心中一片冰凉,商裕不在府内的可能性很大,若是还在府内尹盛玉绝对不会留给众人一个空荡的丞相府,至于到底是什么缘故让尹盛玉如此有信心的前往皇宫,只怕是商裕早已经被他转移了。 “仔细找找吧。”虽然府内是这样的情况,但宁锦还是没有松懈,众人点头四处寻找起来,府内空空荡荡,甚至感觉不到什么生活的气息,若是尹盛玉一开始便别有用心,只怕在尹千章入宫之后尹盛玉就已经把整个丞相府都变成了他的人,怕是府内的所有人都早已不是当初的下人,尽数变成了尹盛玉的杀手。 所以才会如此之快的全府的人都不见了踪影。 众人搜查了整个宅院果然不见任何人的踪迹,宁锦开口道,“上次夫人来此的时候应该便看过大概了,这屋子里面定然是有密道的,我们来找一找,说不定能够找到什么踪迹。” 见尹盛玉这么说,众人的动作也快了起来,宁锦很快便注意到了那个屋子里面皆是字画的空屋子,算是乍看上去像是收藏的屋子,可仔细看去便觉得不对了,因为实在是太干净了。 宁锦仔细查看,果然在一处发现了些血迹,那便是之前尹千章留下的痕迹,就是为了让他们找到商裕。 “我找到了,这个屋子有古怪。” 郑询元等人听到宁锦的声音都立刻跑了过来,见众人神色皆是十分的严肃,毕竟找不到商裕便意味着他们根本是白忙活了,可就算是找到了密室商裕也很有可能早被转移了。 宁锦四处寻找终于找了机关,一个地道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郑询元刚要上前却被宁锦拦住了,“我先进去,你们等一下。” “阿锦。”郑询元想要拦着宁锦,但宁锦已经率先跳了进去,内中漆黑一片,但空气中却又燃烧的气味,想来是之前此地是点着烛火的,宁锦从怀中摸出火折子点燃了门前的灯。 一瞬间下面便亮了起来,郑询元不见宁锦开口,有点着急,“怎么了,阿锦,你怎么不说话?” “无事,下来吧,应该是没有人的。” 至少这么看去看不见什么人,一片漆黑的通道,此时只是勉强的露出一点痕迹来,郑询元等人跟着下来,丞相府下面有这样的一条地道实在是诡异,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而商裕之前被抓到这里也是极有可能的。 “这么长的地道,这尹盛玉到底是什么时候修建的?” 沈祁愿仔细看去回答道,“修建的痕迹很新,想来不会很久,也许就是在尹千章入宫之后,尹盛玉一直都有别的心思,只怕是早就开始准备了,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众人心思一沉,也不耽搁立刻朝内中走去,越往深去血腥的味道便更浓,宁锦一路点燃路上的灯,整个通道彻底的亮了起来,此地是一处私牢,甚至还有许多刑具。 第1072章 消失 很快三人便发现了一处特别的地方,地上是大片黑色的血迹,大概是因为时间长了,整个牢房都透着血腥的味道,而后面的刑架上显然也是长久的捆绑过人的,就连铁链上都是褐色的血迹,四处都是一片混乱,地上还有抽碎的布条,宁锦上前仔细查看然后道,“这应该是公子走之前穿的衣服。” “看来公子之前便是被关在这里。”沈祁愿皱眉认可了宁锦的说法,郑询元仔细看四周便觉得一阵难忍,“这个尹盛玉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抓了公子折磨?” “也许是夫人隐瞒了我们什么,正是因为我们不知道夫人隐瞒了什么,所以也不知道为何把公子抓到这里,但是现在夫人入宫了,我们也暂时无法询问了。”沈祁愿回答道。 看得出沈祁愿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宁锦开口,“也许还有一个人知道。” 郑询元和沈祁愿同时看向宁锦,宁锦顿了顿,“难道你们没有想过尹千章知道什么吗,每次夫人都是单独和尹千章谈话,所以尹千章很有可能知道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但是尹千章现在也失踪了。”郑询元道。 “不一定。”宁锦从牢房走出去,便朝着内中继续走去,尹千章本来是闭目养神,却突然听见了脚步声,他武功被尹盛玉封住,但耳力依旧不错,听出是三个人尹千章便另有思虑。 “你果然在这里。” “我就知道你们能够找来的。”尹千章看着外面的三人,神色见不得多么喜悦,毕竟他现在做的是帮助外人一起算计自家义父,他自然也开心不到哪里去。 “可是公子被尹盛玉带走了。”宁锦挥剑斩断门上的锁链,自然也发现尹千章的脸色也算不得多好,想来是昨日和尹盛玉有过争执。 “什么?”尹千章大惊,“你们说公子被带走了?” “是,而且只怕现在夫人入宫也被尹盛玉扣下了,现在的局面便是夫人和公子一起失踪了。”宁锦安静的说出这个结论,并且仔细的观察尹千章的神色。 尹千章的确很震惊,因为他是知道尹盛玉是第一次入京的,他实在是想不到这段段时间尹盛玉又能够把商裕转移到什么地方,况且商裕的那副样子根本也禁不起任何折腾了,只怕是任何折腾都能够要了商裕的命。 “公子的伤很严重,但毒似乎应该受伤的缘故解了大半。”尹千章凝神,他自然不好意思说出商裕身上的毒是因为血流的多了所以好的快了,若是这么说只怕郑询元等人当场便会翻脸。 他也能感受到郑询元并不信任他。 “走吧,留在这里也无用。”宁锦走到尹千章身边,抬起手飞快的在尹千章身上点过,他自然是细心的,早就发现了尹千章的异样。 尹千章顿了顿还是道谢,“多谢,我知道你们都不信任我,但是……我会尽力帮助你们的。” 无功而返,众人回归郑宅,堂下却是一片死寂,谁也没想到今日的营救会是这样的收场。 “为何尹盛玉不连你一起转移走?”郑询元显然是不信任尹千章的,也丝毫不避讳自己的怀疑。 尹千章叹了口气,“我承认在这件事上我的确是有私心的,昨日我给娘娘传出那封信便去找了义父,我便是抱着要被义父抓进去的心思所以败在了义父手上,刻意在门外留下了痕迹,义父则是从我身上拿走了幻蛊。” 尹千章顿了顿,“我的确是想要逃避和义父的正面对抗,而且我也相信夫人回做出正确的选择,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路上宁锦已经告知尹千章昨晚钟离沁突然难产,然后程娇娥入宫的事情,本来正好可以牵制住尹盛玉,却不曾想演变成了现在的情况。 “现在要怎么办。”郑询元瘫坐在椅子上,“尹盛玉成了皇上,这下岂非是无法可施了,况且尹盛玉手中还握着公子,我们根本也不能直接和他对抗。” 尹千章也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抱歉,我真的没想到义父会把公子转移,幻蛊是我的失误,我当初不该教给义父幻蛊的使用方法。” 奈何尹千章对尹盛玉一向信任,任何人也难以想象自己朝夕相对的人居然会有另外一重身份,此时尹千章也不隐瞒,把尹盛玉的事情悉数告诉了宁锦等人,见众人神色各异,尹千章知道知晓了这些事情也是于事无补。 尹盛玉胆子很大,甚至可以说是敢想敢做,如今他的目的很明确便是要得到五方玉,尹千章皱了皱眉,关于五方玉的秘密他再三缄口,不过现在程娇娥入宫只怕这件事是真的瞒不住了。 “公子到底为何被抓,你可知晓?”果然宁锦突然开口询问,尹千章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本来是夫人不愿让你们知晓的,但是事到如今也的确应该说出来了,我也不准备隐瞒下去了。” 天奕皇宫,商裕寝殿外,常德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又背过身去仔细的看那布条上的内容,今日程娇娥入宫穿的是一身白衣服,这块布想来就是从程娇娥身上的裙子上扯下来的,上面的内容写得很仓促。 上面只有五个字,‘商裕假,寻郑’ 大概是太着急了,其实意思写得并不甚清晰,不过常德还是能够看得明白,程娇娥的意思是眼前的商裕并非是真的商裕,而是假的商裕,这在常德认知中实在是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奈何今日的商裕的确很不同,就连常德都感受到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也觉得身边的人变了,可是现在他已经熟悉了那个商裕,眼前的这个却又变得不一样了。 皇上前去看皇后,常德思索片刻把布条塞到怀中又紧了紧生怕被别人发现,又悄悄的推开了寝殿的门,他其实也不相信程娇娥居然这个时候在屋子里面休息。 “你在做什么?”身后突然传来皇上的声音,常德吓得一抖连忙转身,“皇上您回来了,奴才只是想进去看看茶热不热。” 第1073章 口舌争端 “你下去吧,若是有需要朕会喊你的。”尹盛玉面色苍白,一边的常德也不敢抬头,但为了努力表现自然还是抬起头朝尹盛玉笑了笑,“那奴才便不打扰了,若是皇上有任何需要奴才便候在门外。” 尹盛玉自然也没起疑心,可等尹盛玉进入寝殿之后常德却是片刻也待不下去了,他紧了紧怀中的布条,只觉得迟早会被尹盛玉发现的,这布条根本不能留在身上,他必须寻个地方彻底销毁。 确定门不会被打开了之后常德立刻朝另外一个方向奔去,快速把怀中的布条丢入了水中,布条浸了水,血色便散开了,很快字迹就不那么清晰了,可常德的心还在扑通扑通的跳动,他环顾四周确定没有注意这才淡然的走回门前,他知道此时他不能离开,否则程娇娥交托的这块布条恐怕就是于事无补了。 寝殿内。 尹盛玉仔细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程娇娥,程娇娥也并未昏睡,见尹盛玉进门立刻抬眼盯着他,“看来你很有精力,等到晚上我就带你去见商裕。” 程娇娥的哑穴也被封住了,所以此时难以开口,只是瞪着尹盛玉,尹盛玉抬手解开了她的哑穴。 “你到底要五方玉做什么?” “若是我说了你便能把五方玉奉上么?” “商裕这里不过只有两块玉石罢了,剩下的在西江王手中,你为什么不把注意打在西江王身上。”程娇娥也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无用,可她在尽量拖延时间,想要询问出尹盛玉的目的。 “五方玉的效果你们还不知晓。” 程娇娥道,“西江王也有心五方玉,而我这次回来便是为了五方玉,无论我是交给西江王还是你都一样,为何你不能等一等,偏偏要用这样偏激的手段呢?” “没想到你也有这么打算。”这倒是让尹盛玉很震惊,“西江王的心思到底是什么,为何他也要五方玉?” “这也也许就只有你们才知道了。”程娇娥对五方玉一直都是一知半解,至少那些传闻程娇娥不愿相信,她也不信一块石头便能够控制人心,但见众人对他的热切程度,程娇娥就算不信如今也信了几分,便是这五方玉真的任何用处也无,只要这消息传出,只怕会有更多的人想要此物。 看出尹盛玉对于此物的坚持,程娇娥便认定尹盛玉绝对非得到五方玉不可,但商裕却怎么也不肯松口,便说明此物在商裕的眼中的确十分重要甚至可以说是有足够大的威胁,程娇娥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 因为程娇娥本意也是准备用五方玉去换取南疆百姓的平安,毕竟五方玉没有集齐,但南疆百姓的性命却是不能够等待的。 眼下虎狼环伺,程娇娥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十分不明智的选择,而如今自己也必须为了这个选择付出代价,至少现在困在尹盛玉手上便是当务之急,而救出商裕才是程娇娥的最终目的。 “或许我们可以合作。”程娇娥顿了顿,“我帮助你夺得西江王的那两块五方玉。” “前提是什么?”尹盛玉冷笑,“程姑娘认为现在还有什么和我谈判的筹码。” 程娇娥笑道,“西江王可不是小角色,能够得到西江王的信任也是难上加难,若你真的想要集齐五方玉,难道丞相大人是准备直接挥军去攻打西江么,若当真这么简单的话,只怕商裕在位的时候便直接把西江拿下了,何至于现在还留有这样的祸患。” 程娇娥的话自然是半真半假,尹盛玉并不完全知道西江的情况,程娇娥继续道,“丞相大人也没有这样的把握,因为和天奕的新仇旧恨,所以才把矛头对准了天奕,更是恰巧商裕因为一些缘故除了意外,更是让丞相大人抓住把柄。” 尹盛玉冷笑道,“若非商裕难以成事,也不会让我的计划这么成功。” 一开始尹盛玉只是想利用尹千章入京来接近商裕,毕竟尹盛玉的身份敏感,连尹盛玉自己都不敢轻易冒头,没想到阴差阳错如今却让尹盛玉抓住机会,只怕当初尹千章伪装成商裕之时尹盛玉就开始准备了,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错,若非自己也不会让商裕狼狈至此,程娇娥掩藏下心中的悲哀,面色如旧。 “商裕的确有他的疏忽,但丞相大人的本事也的确不容小觑,足以让人震惊,在这短短时间内,却是不知丞相大人到底带来多少势力,一路的刺杀丞相大人真是辛苦了。” 尹盛玉神色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只是俯视着程娇娥,试图从程娇娥的眼中看出什么谎言的色彩,奈何程娇娥虽然受制却依旧不显得慌张。 “丞相大人想必也知道商裕带着我离开西江,西江王却并未追击,而是顺利的让我们离开了,丞相大人这么聪明可曾想过缘由。” “难道不是因为你应下西江王要为其寻找五方玉么?” 程娇娥一步一步引导着尹盛玉继续道,“那丞相大人认为西江王凭什么愿意相信我呢?” 尹盛玉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却一直没有想出答案,他直觉不应该被程娇娥这么牵着鼻子走,但人的好奇心素来是难以抵抗的。 “你到底要说什么?程姑娘若是你此时还有什么歪心思,我大可劝你放弃。” 程娇娥道,“我和商裕的命都握在尹大人的手中,您认为我还能动什么歪心思。” 虽然程娇娥说的是真的,可尹盛玉还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对,“所以西江王为什么会相信你?” 程娇娥道,“西江王想要娶我是真的,西江王喜欢我,而我腹中的孩子也是西江王的,因此西江王才愿意相信我。” “你说什么?”尹盛玉大概是真的从来没想到程娇娥腹中的孩子不是商裕的。 “怎么,莫非尹大人不相信我的话,若那孩子真的是商裕的,我为何没有把孩子带回来呢。” 尹千章也不知自己怀孕的事情,若是知道也必然是从尹盛玉这里知道的,被尹盛玉知道怀孕这件事本来就是意外,如今倒也正好被程娇娥利用。 第1074章 取得信任 “所以西江王才愿意相信你甚至让你回到天奕,那你为何还要维护商裕?”尹盛玉显然对于这个回答十分震惊,但面上还是维持着冷静,“程娇娥,你说这个谎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程娇娥道,“我为何要维护商裕,难道很难理解么。” 见程娇娥脸色复杂,尹盛玉依旧不愿相信程娇娥,程娇娥则是嗤笑着道,“我的心中自然还是有商裕的,况且商裕被你关起来我要如何问出五方玉的下落,难道仅仅靠你的威胁么?现在我们两人有合作的机会就看你肯不肯用了,我知道你抓我的目的,你便是想要利用我要挟商裕,可若是商裕也不妥协怎么办?” 尹盛玉摇头,“按照之前几次商裕的选择,他是一定会妥协的,所以在这一点上我并不担忧。” 看出尹盛玉的心思,程娇娥就更不能够让尹盛玉得逞了,程娇娥道,“何必如此呢,我有办法直接问出五方玉的下落,你也无需费力,只需要把我带到商裕身边,况且现在商裕在何处根本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他们也无法揭露,你还在小心什么。” 尹盛玉的确是一个非常小心的人,或者说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程娇娥自然知道他的谨慎,但也不愿为此有任何的妥协,面对尹盛玉,她必须时刻保持紧张。 果然尹盛玉思虑片刻终于还是抬起手解除了程娇娥的禁锢,“没想到商裕这么喜欢你,你却早就背叛了他。” 程娇娥从床上起身,面带微笑,“丞相大人话中之意耐人寻味,难道丞相大人和我不是一样的人么,这个世界上素来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况且我父亲对商裕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我不及早寻求出路,只怕哪一日商裕突然责难,到时候我就无处可逃了,帝王心从来都是最难测的难道不是么。” 虽然帝王心自古难测,可程娇娥知道商裕的心思,但此时根本也不是分辨这个的时候了,程娇娥的言语终于让尹盛玉放下戒心了,程娇娥继续道,“我骗了尹千章为我寻找五方玉,却没想到丞相大人也对这东西感兴趣,如今也许还有最后一块的下落不知所踪,莫非在丞相大人身上?” 尹盛玉摇头,“属于东赤国的那块玉石已经在当年的征战中被天奕抢夺走了,既然要合作,那你必须帮助我拿到西江王手中的玉石,否则现在的局面便不是你能够控制的了。” “这是自然。”程娇娥应下,“丞相大人什么时候带我去见商裕?” “暂时不可以,不过钟离沁想要见你,不知你可愿意前去?” 程娇娥顿了顿,“莫非丞相大人放心我前去见钟离沁?” 尹盛玉笑道,“钟离家和你的旧怨我还是知晓的,况且就算你见到了钟离沁,你又能做什么呢?” 顿了顿,尹盛玉补充道,“而且这整个皇宫现在都是我的,你又能够跑到什么地方去。” 程娇娥认可了尹盛玉的说法,尹盛玉此人极为胆大,但却心细,而且动作极快,只怕这段他做丞相的日子里面早就已经做了各种准备,这的确是自己的疏忽了,若是没有当初让尹千章和商裕交换身份的日子,便不会有今日的局面,至少也不会这么糟糕。 虽然众人都说自己十分聪慧和理性,可程娇娥知道自己难得的任性却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下人带着程娇娥前去钟离沁的寝殿,寝殿内的血腥味已经散去了,钟离沁躺在床上见程娇娥来了瞬间便多了几分光彩。 程娇娥笑道,“皇后娘娘久见,既然身体不便便好好休息,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现在的程娇娥根本没有心思对付钟离沁,和钟离沁的仇恨虽然依旧存在,可至少现在的程娇娥根本无法去报仇。 “程娇娥,你终究还是回来了。”钟离沁咬牙开口,大概是生育太过虚弱,她的声音也没有什么威胁性。 “嗯,我回来了,那又如何,现在你是皇后娘娘,我只是一个平民罢了,你我之间本无什么仇怨的,过往的事情我不同你计较,但若是我有计较的那日,料想你也跑不掉。” 程娇娥的语气十分平缓,一边的钟离沁更是十分愤怒,“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来破坏我和商裕的生活,你明明已经死了。” “若你非要这么想的话,那你便当我死了吧,钟离沁本来我根本没有同你争斗的心思,当初你的那些手段在我眼中都如同笑话一般,可是你不该对我的孩子下手。”程娇娥看着钟离沁,钟离沁却只觉得心底一片寒凉,她看不懂现在的程娇娥,也看不懂过往的程娇娥。 “你这次回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程娇娥道,“你也看到了,我是被你父亲绑来的,本来就是为了替你治病罢了,现在孩子生出来了,不过我因为一些原因必须暂时留在皇宫之中,你放心我不会同你争抢什么的。” “可是皇上现在的心思都放在你的身上了,你当我不知道么?” “刚刚生了孩子还这么有精神,看来肚子上的那个口子也不能够堵住你的嘴,奉劝你一句,少说话多做事,你的性子根本不适合留在后宫,也就是当初后宫的人只有寥寥数人,否则你现在必然已经被众人碾压在身后,安平侯虽然是你的父亲,但是他不可能保护你一辈子。” 程娇娥不愿多说,满屋子的宫人也没有人敢拦住程娇娥的,门外站着刚刚带自己前来的下人,程娇娥隐隐感觉此人乃是尹盛玉的手下,否则尹盛玉也不会如此放心的便放自己一个人来此见钟离沁。 “程娇娥,你到底要做什么?”身后传来钟离沁的呼喊,程娇娥默然叹息,她想要做什么呢,她想要的不过是能够和商裕厮守在一处,没有这些风雨,没有这些让她不得不做的选择。 可是她又不得不踏入这些风雨当中。 第1075章 恢复视觉 商裕不知被转移到什么地方,只觉得隐隐之中有人扯开了他和怀中的那个孩子,纵然他想要保护那个孩子,可惜他现在没有这个能力,甚至连睁开眼看看怀中的孩子都不可能,他被塞进一个马车,马车在黑夜中奔跑,可商裕却什么也分不清楚,彻底的昏睡过去。 等到商裕再有意识的时候却突然发觉眼前有了些光亮,他当是自己的错觉,却在反复的观察之后发现自己当真的恢复了些许视觉。 眼前的东西依旧模糊,他仔细辨认确定这里不是之前的牢房,而是一件装饰普通的屋子,若是商裕的眼睛再恢复些必然会发现此地乃是天奕皇宫内一处荒废的宫苑,不过就算商裕眼睛恢复了,也不可能记得每一处宫殿。 “有人么?”商裕开口询问,他的声音已经极为沙哑了,奈何他还是心系那个孩子,所以急于询问那个孩子的下落。 无人回答,商裕双手双脚被缚卧倒在地上根本没有任何挣扎的能力,不过这几日的刑伤倒是阴差阳错的解了他的毒伤。 也许这便是薛城口中的换血之法,机缘巧合下也算是达成了,商裕勾起唇角笑了笑,竟也分不清是在嘲笑谁。 商裕寝殿内。 尹盛玉等来了回来的程娇娥,见程娇娥面色依旧,“怎么样,见到那个女人你有什么想法?” 程娇娥笑道,“丞相大人认为我要对一个可悲的女子有什么想法,钟离沁但凡聪明一些便不会把自己的一生都吊在商裕的身上。” “我以为你的心思才全部都在商裕身上,现在看来倒是我想错了。”尹盛玉句句都带着试探,显然是不愿相信程娇娥的心思真的已经全部转移了。 “一个人的心思不应该全放在一个人身上,难道丞相大人不是这么认为的么,你说我的心思在西江王身上还是在商裕身上都一样,我可以在他们任何人身上,只要当下能够保住我的性命,我本来以为丞相大人是品行高洁的君子,现在对比来我和丞相大人也该是半斤八两才是。” 程娇娥顿了顿,“以及丞相大人不是女子,毕竟还是不了解女子的心思的,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去见商裕,我可不想他被你折磨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程娇娥捏了捏拳头,心中却是无比愤恨,若是仔细看的话则能够看到她藏在衣袖中的手都在颤抖,她料定尹盛玉必然对商裕做了很多自己难以想象的事情,如今终于能够见到商裕她也难以维持冷静了。 “程姑娘何必如此急切,既然你我达成合作的目标,那便等到入夜,这样也好行动不是么?” 程娇娥见到尹盛玉那张笑容满面的脸如今就只剩下了恶心,奈何一时半刻不能在尹盛玉面前撕破脸,她能够感受到尹盛玉对于五方玉有多在意,否则也不会这么轻易的相信自己。 郑宅。 气氛一时有些诡异,毕竟他们谁也不知道程娇娥到底隐瞒了什么,尹千章顿了顿才和盘托出这一段日子发生的事情。 “其实本该和我们前往天奕的人是西江的王妃也就是南疆的吹雨公主叶棠儿。” 宁锦微微皱眉,沈祁愿也抬眼看向尹千章,毕竟前往西江的时候沈祁愿并未跟着,只有郑询元是最心急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到底在西江遇到了什么。” 郑询元恼恨自己当初没跟着一起去西江,不过若是自己也前去那么目标太大了,容易引起众人的怀疑,所以郑询元自然没有前去了。 “西江王的计划本来是让叶棠儿伪装成娘娘的样子前往天奕寻找一样东西,可半途娘娘和叶棠儿再次交易,让西江王认为是叶棠儿伪装成的娘娘和皇上回朝,所以当初我们离开西江王城才会那么容易。”尹千章如此一解释,尹千章心中的疑虑也消除大半,当初他便觉得从西江王城离开的实在是太过轻易了,甚至是轻易的让人觉得不对劲。 “怪不得当初西江王城的军队并没有追击我们,甚至还如此轻易的放我们离开。”宁锦道。 尹千章笑道,“这些也是之后娘娘告诉我的,至于关键便在于西江王想要的这个东西,传说中名叫五方玉的玉石,至于当年到底叫什么已经无从知晓了,只知道现在这玉石是一分为五,其中两块在西江王手中,另外两块在天奕国主也就是皇上手中,至于最后一块我和娘娘解皆是猜测那东西在北狄王手中。” 尹千章讲过了五方玉的传说之中,众人都是惊讶,毕竟这个传说过于虚无缥缈了,若是一个国家的胜利与否仅仅依靠一块石头的话,是否也太过草率了。 “所以尹盛玉所求也是这个?”沈祁愿抓住了重点,如今的沈祁愿恢复了过往的冷静,不过在牵扯到西江的事情上还是让沈祁愿格外在意,尤其是那日他看见的那个身影至今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难道真的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么。 “是,我义父想要的便是皇上手中的两块玉石,这也是我昨日刚刚知晓的,之前也只是猜测,昨日义父则是和盘托出了他的身份。”尹千章告知了众人尹盛玉身为东赤国太子的身份果然让众人吃惊。 “抱歉。”尹千章突然一揖到地,“虽然很多事情我的确是昨日才知晓的,可是若是我没有这么大意,把娘娘说的事情告诉了义父,也许就不会有今日这么多的事情了。” 宁锦开口道,“若是尹盛玉有异心,做出这样的事情是迟早的,只能说是你给他创造了条件。” 尹千章此时也觉得后悔,若是自己当初坚持不来科考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可惜后悔无用,现在自己必须面对的是和义父敌对的场面,“我会尽力救出公子和夫人的,只是眼下义父已然入宫,我们想要入宫救人的话就更加困难了。” 第1076章 碎心 困境摆在眼前,程娇娥入宫之后反倒是失了主心骨,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好办法,宁锦沈祁愿尹千章三人的头脑自然是好的,可此时却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你认为你义父把公子转移到宫中了?”宁锦询问。 尹千章道,“我觉得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了,只怕义父进宫前就已经安排好,而且他有我所有的东西想要带公子进宫还是很简单的,就是不知具体被安置在什么地方了。” 沈祁愿道,“宫中不曾有什么暗道吧。” 这丞相府的暗道已经影响了他们的判断,若是皇宫中再留有什么暗手,那可就真的是防不胜防了。 尹千章连忙摆手,“义父虽然在宫中行动自如,但若是要瞒过我在宫中做出什么大动作的话还是不可能的,至少我不知晓,我认为这也不可能发生。” 郑询元道,“不如我们连夜闯入宫中,威胁尹盛玉放人。” “你不要忘了现在尹盛玉的身份,他是皇上,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能把你当成叛党抓起来。”宁锦知道郑询元是真的担忧商裕和程娇娥,所以才语无伦次,甚至是过于心急,不过郑询元如此宁锦也习惯了,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有些头脑,大概是这些日子又习惯自己在他身边,所以才如此的随意起来。 见宁锦提醒郑询元闭了嘴,也知道自己的办法根本无用,尹千章顿了顿道,“也许我们不用心急,说不定娘娘会和我们联系,毕竟娘娘的心思和手段都比我们要强很多。” 沈祁愿点头,“虽然如此,但我们还是不能坐以待毙,但此时入宫太危险了,若是尹盛玉寻个借口便把我们困住,那样便没有机会可以离开皇宫了,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娘娘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 天奕皇宫。 入夜之后,程娇娥双眼被缚住,尹盛玉果然命人带着程娇娥去见商裕了,一路无话,程娇娥知晓此时不能多话,想要就要见到商裕程娇娥更是十分激动,甚至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她知道商裕只怕受了很重的伤,奈何眼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试图把商裕从这里带走,不过还需要一步一步的来。 尹盛玉并未跟在程娇娥身边,程娇娥也感觉到身边的人是个女子,终于在走到僻静地方的时候程娇娥开口了,“姑娘叫什么名字?” “百灵。”那人倒也不避讳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程娇娥顿了顿,“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呢,你怎么会跟着尹盛玉呢?” “姑娘,这属于别人的隐私,况且我也没有回答你的必要,若是你真的好奇,不妨去问问主人。”百灵根本不给程娇娥好脸色,语气也是十分的冲,程娇娥倒是不介意,只是不明白为何百灵似乎对自己有敌意一般,但眼下显然不是多问的时候,因为程娇娥已经听到百灵开口道,“就是这里了,你进去吧,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否则你知道的,在这个宫中你根本逃不出去。” “我知道。”程娇娥自然知道自己跑不出去,更何况是带着商裕的情况,所以现在她现在要做的只是看商裕的情况,顺便询问出五方玉的下落。 门被推开,身后的百灵丝毫不客气的把程娇娥推了进去,屋子里面没有点灯,更不要说什么其余的摆设了,连身处皇宫这么久的程娇娥都觉得此地陌生,更不要说盲眼的商裕了,也不知道尹盛玉是什么时候注意到了这个地方,更是早就准备好了随意利用此地。 足以看出尹盛玉的心思十分深沉。 程娇娥被丢进来的动静很大,屋子里面的人被惊动了,那人蜷缩在角落里面,因为屋子太黑根本看不清楚脸,但程娇娥就是知道那个人是商裕。 她一直在外奔波,甚至来不及有几日和商裕重聚,如今终于再见,却是这样的局面,程娇娥知道百灵必然在外监视自己,所以自己说的话做的事都必须极其小心,否则到了最后只会成为尹盛玉威胁商裕的筹码。 她不愿让商裕再受伤了。 “谁?”商裕的声音,他皱眉想要起身,可是身上的束缚让他很难站起身来,只能盯着虚无的黑暗有些怔然,“谁?” 商裕的声音平白的有些无助,程娇娥便有点不忍心开口了,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朝商裕的方向走去。 她怀中放着火折子,这也是之前她从尹盛玉手上讨来的,因为她想要看看商裕身上到底受了多少伤,她担心商裕的情况,这一点是无法隐藏的。 点燃了一根蜡烛,屋子里面总算有了些微弱的光芒,程娇娥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终于看见了她魂牵梦绕的人。 “商裕。”她喊得是商裕,并非是阿裕,但是她的声音还是让商裕全身一凛,他双目刚刚恢复一些,勉强能够看到眼前的模糊人影,一时之间也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 “娇娥?”商裕想要起身,但是却因为身体的缘故根本无法站起身,程娇娥也并未上前搀扶他,虽然她非常想要上前,可她只是借着这暗淡的烛光看着眼前的人。 商裕身上穿着一件不合身的长衫,程娇娥分辨出那是尹千章的,多半是昨日尹千章和商裕见面的时候不忍心所以才把身上的脱下给尹千章穿上了。 遮住的伤口看不见,可商裕应是今日刚刚来此的,地上已经染上了一片暗红,却是不知商裕身上还有多少看不见的伤口。 裸露在外的能看见的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伤口,足见尹盛玉为了五方玉在商裕身上下了苦功夫,可商裕也不愿把五方玉的下落说出去,难道五方玉对于商裕来说这么重要么,程娇娥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你怎么会在这里。”商裕虽然一开始情绪有些波动,但很快便意识到程娇娥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简单的事情,“是尹盛玉把你抓来的,你怎么会被他抓住?” 第1077章 轻重 程娇娥顿了顿,她知道商裕是在乎自己的,若是这一点她还不愿意相信的话,那么这么长时间商裕对她的付出便算是白费了,正是因为程娇娥知道,所以现在的心思才极其复杂,甚至连开口都不知如何开口。 商裕感受到程娇娥的沉默,心中便有点担忧了,他试图起身奈何一次次失败,程娇娥看见他的身体重重的摔在地面上,便又能看见地上的暗红色多了几分。 “够了。”程娇娥终于开口制止,“商裕,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是认为我是来救你的对不对?” 商裕根本来不及回答程娇娥已经继续道,“你认为我是因为救你所以才被困在这里的,但是你只猜对了一半。” “娇娥?”商裕觉得程娇娥的语气不对劲,但却又说不出来什么不对劲,现在的程娇娥看起来十分陌生,再加上他的眼睛刚刚恢复根本分辨不出什么,以及他的喉咙也因为余毒所以开口困难,勉强说几句话只觉得剧痛难忍。 “娇娥,你怎么了,可是那尹盛玉欺负你了,或者……”商裕想要说什么,但现在商裕也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抱歉,我害你犯险了,是我无能所以才让你如此。” 若非自己轻而易举的便被人带走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商裕知道是现在的自己成为了众人的拖累,甚至在一次又一次的选择中失败了。 “不是你的错你又何必承认呢。”程娇娥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冰冷,眼中泪水却已经滚烫的根本难以落下。 “商裕,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你什么地方么?”程娇娥开口询问。 商裕皱眉却没有回答,程娇娥似乎也根本不准备等到她的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的付出,你为我付出太多了,可是这些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我以为你会是一个好帝王,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可是每次你的选择都让我震惊,但凡你的心思稍微正常一些,也许就不会有今日的局面了。” 程娇娥的指责来的毫无缘由,商裕只觉得程娇娥是在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奈何今日的程娇娥还是太奇怪了,商裕一时之间无从开口,只能让程娇娥继续说下去。 “每一次你的选择都是为了让我感动么,可是你身为君王本来就不该局限于一点小爱,你做这些之前你有没有想过最后的结果。”程娇娥现在说的是心里话,她不愿商裕把心思全部放在自己的身上,若非如此商裕也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受到伤害。 “是我不配做这个皇上,千章做的比我要好,若是我有机会离开,自然传位给千章。”商裕闭目,不愿在这个地方和程娇娥有任何争执,他心中也的确有自己的宏愿,只不过发生的意外太多了,让他根本目不暇接,没有时间去做别的。 “够了。”程娇娥开口,“你现在认为你还能够离开么,你被困在这里,尹盛玉的目的就是为了询问出五方玉的下落,然后杀了你,商裕你太天真了,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今日为何会失败么?” 商裕没有说话,程娇娥嗤笑道,“因为我啊,若是没有我,你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商裕我觉得我们也没有必要继续虚与委蛇下去了,我对你已经彻底厌倦了,我不愿见到一个连我都无法保护的男人在这里不断的挣扎,你根本做不到的,你根本已经没有能力了。” 程娇娥的每一句话都如同惊雷,让商裕根本无能反击,甚至是无从说出反驳的话,他怔然的望着程娇娥,因为连日来的毒打,商裕的身体和精神本就疲惫到了极致,他甚至难以分辨出程娇娥话中的意思。 白衣女子始终站在一边,甚至连过来扶住他的意思也没有,程娇娥上前一步,“商裕,说出五方玉的下落。” “你……”商裕皱眉,“是尹盛玉威胁你?” “不是。”程娇娥道,“当初我便询问过你五方玉的事情,可是你却搪塞过去了,我以为你什么都会告诉我的,但是当时我失望了,阴差阳错的现在还是我来询问你五方玉的下落,商裕你愿意告诉我,还是不愿意告诉我。” “娇娥?”商裕试图看清楚眼前的人,程娇娥已经走到商裕近前,看着眼前瘦的根本看不出本来模样的商裕程娇娥只觉得心如刀绞,奈何现在她连抱一抱他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商裕受苦,看着商裕在地上挣扎。 “商裕,你何必坚持五方玉的下落呢,所有人都只把这个当成一个笑话,你为何非要瞒着他的下落呢,你身上受的伤还不够多么,你还要受更严重的伤,甚至为了这块虚无缥缈的玉石去死么?”程娇娥一句又一句的质问,她终于伸出手扯住了商裕衣服的前襟,本来以为是亲密的接触,可程娇娥却强行的把商裕扯得坐了起来,让商裕不得不正面看着程娇娥的脸。 “商裕,你还准备挣扎到什么时候?” “我知道,是尹盛玉要挟你,但是五方玉的下落我不会说出去的。”商裕开口,回答的却还是这样平淡无波。 “若是尹盛玉用我的性命做威胁,你也不愿说出来么?”程娇娥的质问响在耳边,商裕终于抬起头,“当真如此么?” “当真如此。” “娇娥,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从西江开始你便很不对,现在为何非要五方玉?” 他发现了,原来商裕一直都发现了自己的不对,从西江开始到现在,但是商裕却从未说出口,程娇娥沉默的看着商裕的脸突然笑道,“看来你也并非全然相信我。” 她松开了手,商裕便朝后倒去,呛出一口血来,不过程娇娥便当做没看见,根本也无从分辨什么,对于程娇娥来说很多事情本来如此,她也不愿分辨,她从西江来此就是另有目的的,只不过商裕一直不说也让她惊讶。 第1078章 真心 “西江王当时为何会轻易的放我们离开,我只是一直在等你亲口告诉我,娇娥,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现在又为何会身处在此地,你和尹盛玉又有什么交易?”商裕的声音算不得冷静,若是仔细听去甚至还带着一点颤抖,程娇娥心中一紧,此时只觉得悲哀,不过事已至此,她便再没有收手的可能了,现在她能做的就是继续装下去。 “既然你都发现了,为何一直以来都不说?”程娇娥质问道,看着颓然坐在地上的商裕心中的悲痛并不减少,好在光线昏暗,好在商裕根本看不见她的神色。 “我只是想知道你想做什么,若是你有什么不得已的地方,我可以……” “你可以什么?”程娇娥冷笑道,“你可以包容我,什么事情都可以么,我父亲伤害你你可以不计较,什么你都可以放过我,那如果你背叛了你呢?” 程娇娥说的并不清楚明白,但地上的商裕还是闭上了眼,程娇娥在等待商裕的回答,却只听商裕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对我只有欺骗,我可以不计较为何我们能够顺利从西江出来,也不计较你在西江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你还在我身边,这就已经足够了。” “你觉得足够了,可是我不觉得。”程娇娥笑道,“我父亲为何对你下手你有想过么?” 商裕道,“是我对不起你,若非是因为我,你的母亲不会死。” “不,不只是因为这个。”程娇娥否认,“我父亲只是不希望我跟着你继续受苦罢了,只要我继续跟着你,我遇见的意外就会更多,甚至是永远不得安宁,只要你坐在这个位置上,我便必须面对无数风波。” 程娇娥并未说谎,若非是当初帮助了钟离殇,也许便不会有今日的商裕,那么也不会有现在的程娇娥,本以为重生一世,她会过得比前一世要好,没想到两世的积累却也只是让她在苦痛的路上越行越远,甚至是无法得到真正的安宁。 这长久以来的情绪祭奠,让程娇娥此时亦是悲伤难忍。 “商裕,其实你根本无法带给我平静的生活,就算是现在的危机你都没有办法解除,所以我父亲只是想要让我离开你,才选了那样极端的手段,帝王心难测,我怎么知道你在未来的某一日不会突然想到这件事然后杀了我父亲。” 商裕大概从来没这么想过,甚至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驳,程娇娥继续道,“虽然你对我包容,但是你对我的包容又能够持续多久,一辈子么,可是你现在的情况又如何许诺我一辈子。” 程娇娥的质问一句一句在耳,商裕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根本无法回答,商裕,我们之间的路已经走到尽头了,你不是想要知道我们为何能够顺利的从西江离开么,我可以告诉你原因。” 程娇娥语气不带一丝波澜,“我的确是抱着消灭西江的念头前去的西江,我有很多机会可以在西江王宫直接杀死西江王,可是我却没有选择这个,你知道为什么吗?” 商裕只觉得程娇娥的回答会让人无法接受,但他也没有能力阻止程娇娥开口。 “商裕,虽然你看不见,但是你听得见,接下来的话你可要仔细的听清楚了。”程娇娥继续说道,“因为西江王让我知道了什么才是有能力的人,虽然西江可能比不得过往的天奕,但西江王的能力却丝毫不比你差,而且他喜欢我。” 商裕根本无从分辨程娇娥话中的意思,程娇娥显然就是一句一句在逼问,商裕却被程娇娥的这么一句喜欢说的根本无力回答。 他看着站在烛火中的女子,虽然看不清楚脸,可在商裕脑海中早就把这张脸刻在最深处了,根本不会忘记,程娇娥的身形似乎消瘦了些,但总归是要比自己好的。 “我和西江王达成了一样协议,而我同你返回天奕的目的也是为了这样协议,你知道是什么吗?”程娇娥话说到这个程度上,商裕自然知道程娇娥要说的是什么。 他突然笑了,虽然面色依旧颓然,可神色间却带着几分自嘲,“你同我回天奕也是为了五方玉,这段时间你一直都在寻找五方玉,甚至让尹千章代为寻找,却没想到尹千章把这件事告诉了尹盛玉,故此才引来了背后的尹盛玉。” 商裕说的极为平静,程娇娥也感觉不到商裕的情绪,但商裕的头脑始终是清醒的,只不过是为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做出妥协,也许商裕的心中没了自己,他便会过得更好。 “是啊,我也没想到会发生尹盛玉这样的意外,不过对于我来说这都不重要,我的目的也是五方玉,至少现在我和尹盛玉的目的是一样的,从你身上询问出五方玉的真正下落,若是你不说,你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你便真的甘心不明不白的死去么?”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商裕冷笑,“若是你们真的想要我的性命,为何不直接杀了我,程娇娥,你今日同我说的这些话又有几分真心呢,你是想要我相信你,还是想要五方玉?” 程娇娥顿了顿,“你要怎么想随你,但我对你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你对我的情意,我不一定非要珍惜。” “说出五方玉的下落。”程娇娥突然再次接近商裕,“我可以保你不死,甚至救你出去,但若是你一直不说,你觉得这样的刑罚你能坚持多久,你的身体又能够承受多久。” 程娇娥的声音不大,但却十分冰冷,根本听不出她是在关心商裕,商裕木然道,“你真的那么想知道五方玉的下落么?” “是。” “之前尹盛玉告诉我你怀孕了。”没想到商裕话锋一转居然提到了这件事,程娇娥皱眉,她虽然不知此时商裕到底在思索什么,但是也知道这件事商裕十分在意, 程娇娥也是很思念商安,但想来吴衣必然会好好照顾商安的。 第1079章 欺骗 程娇娥注视着商裕的脸,甚至能够感受到商裕颤抖的语气和那份小心翼翼,彼时的商裕是天之骄子,纵然眼前有困境,也从不曾像如今这般跌落在尘埃之中,程娇娥一闭眼,语气也变得更加坚定起来。 “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程娇娥听见自己冷淡的开口,“那个孩子并非是你和我的,而是我和西江王的,所以这个孩子我已经送回西江,养在西江王身边了。” 寂静,程娇娥睁开双眼,眼中的情绪也变得更加坚定,甚至不带半分犹豫,“商裕,我们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当初商逸的死已经注定了你我的结局,你根本没有能力保护我和孩子,所以你认为我还会再为你生孩子么?” 见商裕不说话,程娇娥甚至连他的神色也懒得看,更是不愿分辨此时商裕的心思,“就算你对钟离沁再无感情,她也是从小陪着你一起长大的,感情有许多种,没必要非两情相悦,也许你不喜欢钟离沁的缘故不过是因为安平侯对你的控制罢了,商裕,看清自己的内心吧。” 一声冷清的笑声,商裕想要起身,奈何身上的外伤实在是太严重了,程娇娥强忍着没有去扶商裕,而是看着商裕踉跄起身,他虽然睁着眼,可眼中混沌一片,程娇娥隐约觉得他的眼睛有所恢复但是却不敢确认,只是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近。 “如果你今日的话只是为了救我离开,那我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愿你说出这样的话。”没说出一个字商裕便能够感受到喉咙处撕裂般的疼痛,那种疼痛让商裕想要蜷缩起来,可是商裕知道他现在不能这么做,甚至连程娇娥他都即将失去。 “如果你是这么认为的,那你当真是太天真了。”程娇娥面无表情,“商裕,经历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么,你我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这次我从西江回来便准备拿到五方玉之后永远离开你,我有了喜欢的人,有了更好的生活,我不需要继续呆在你身边忍受不知何处而来的危险了,你的确不是一个最好的帝王,你的感情太过多余了。” “多余?”商裕仿若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却觉得眼中酸涩,他低下头,身上的血滴答滴答的滴在地上,他却恍若未觉,“朕对你的感情,只能得你一句多余么?” 称呼变了,程娇娥的心也冷硬起来,纵然此时万般不忍,但程娇娥知道他们现在受制于人,无论如何都必须要保下商裕的性命,想要保下商裕的性命就只能要到五方玉的下落。 “够了。”程娇娥上前一步扯住商裕的前襟,“我们没必要继续说这些无用的,告诉我五方玉的下落,也许你还有活命的机会,否则我现在便亲手杀了你,也好过看你继续被他人侮辱。” “好,那你动手吧。”商裕连眉头也未皱一下,双手更是垂下,程娇娥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却无法感受到他的心思,他的身上满是狼狈的伤痕和血迹,可这一刻却又重叠在程娇娥眼前,斑驳出一段可悲的残忍。 程娇娥心思一转,知道这样恐怕永远无法从商裕口中得知五方玉的下落,而这烫手的山芋只要在商裕手中一日便注定多一日危险,不光是尹盛玉背后不知名的江湖势力,甚至是西江王也不会罢手的,若此物当真如此重要,程娇娥宁愿自己来保管。 手一松,商裕便要倒下,程娇娥抱住了商裕,商裕抬眼却听程娇娥开口道,“你的眼睛恢复了是不是?” “是,但没有全部恢复。” “刚才的话,你信了几分?”程娇娥突然问道。 “一分也不信。”商裕道。 “商裕,有些话我是骗你的,但是有些话我说的是真的,我不愿继续在这样的困境和苦难中挣扎了,我想要离开此地,但是我被尹盛玉抓到宫中来了,若是你不告诉尹盛玉五方玉的下落,那么我和你都要死在此地,你真的忍心见我和你一起死么?”程娇娥询问着,两人坐在地上,屋子里面的烛火昏黄,商裕勉强注视着程娇娥的脸,试图能够在程娇娥的脸上看出半分真诚。 “你变了。”商裕突然笑了,“若是以往娇娥必然不会同我说出这样的话。” 程娇娥道,“人总是会变得,若是一成不变的那是死人,我已经失去了很多了,我的朋友,我的亲人,他们一个个的离我而去,商裕我真的没有办法坚持下去了,你真的不愿意放过我么?” “放过你。”商裕喃喃自语,“五方玉不是个吉利的东西,此物很少被人提起,就算是最贪心的帝王也不曾试图恢复五方玉,此物确实有蛊惑人心的能力,若是五块合并不知天下会闹出什么乱子,你一向宅心仁厚,当真愿意见到这样的混乱出现么?” “天下人和我一人相比你要选择谁?” 屋子里面十分空旷,屋外算不得寒冷的天气却在程娇娥这句话问出口之后恍如凝滞,连商裕自己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选择。 这也是程娇娥心中一直以来的纠结,和天下人相比,她真的只要选择商裕一人么,纵然知道未来还有更多的险恶,可至少眼前无论是南疆的子民还是怀中的商裕,唯一的办法就是那不知被商裕藏到什么地方的五方玉。 “好,附耳过来。”商裕顿了顿,终于妥协了,程娇娥看见他微微抿起的唇角,却也看不透商裕的心思,她知道商裕是爱自己的,却也不知自己在他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底线,也许这次自己已经彻底的把他激怒了。 商裕的气息很微弱,他轻轻的在程娇娥耳边说了什么,程娇娥皱眉看着怀中的商裕却不知商裕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顿了顿商裕已经轻轻推开怀中的程娇娥。 程娇娥后退两步,缓慢从地上坐起,“阿裕,等着我。” “你我之间还有以后么。” 第1080章 下落 程娇娥假装没听见商裕这最后一句话便起身朝门外走去,百灵早在外面等的不耐烦了,废话听了一大堆,却没有听见最关键的,果然见程娇娥一出来百灵立刻上前,“五方玉到底在何处,他同你说了什么。” 程娇娥此时心情也算不得好,见那女子心急也不愿回答,只是道,“这件事你能做主么?” 百灵一愣,“我……我自然是不能,可是为何你们二人说这件事要耳语,谁知你有没有骗人。” “便是我骗人了,你也没有分辨的能力不是么?”程娇娥冷笑,刚才的好脸色顷刻之间便消失殆尽,说的百灵面子挂不住,奈何也不能真的对程娇娥做什么。 “快走,我现在就要见尹盛玉。”程娇娥丝毫不避讳尹盛玉的名字,那百灵到底还是个少女,跺了跺脚带着程娇娥去见尹盛玉了。 尹盛玉没想到程娇娥这么快就回来了,她衣服上染了些血色,便是之前抱商裕的时候染上的,白衣裙上的红色分外清晰,程娇娥却也顾不上这个,只是朝尹盛玉大步走去。 “我们好好谈谈。” 尹盛玉顿了顿,“这是自然,百灵你去门前守着。” 百灵点了点头,虽然不情愿,但也知道眼前不能坏了尹盛玉的好事,程娇娥到底知道什么百灵不知道,不过百灵也能感受到程娇娥的不简单,尽管这个女子不会武功,但心思深沉,却是很多人都比不上的,怪不得连自家主子都格外的避讳她。 “怎么样,你和小皇帝的交谈有结果了么?”尹盛玉微笑着注视程娇娥,他顶着商裕的脸如此十分的违和,奈何幻蛊这种东西就算是蛊术比对方高超也看不出破绽,除非脱了衣服才会看到因为使用幻蛊而出现的纹身。 程娇娥道,“我知道五方玉的下落,但是我们之间还要有一个交易。” “交易?”尹盛玉笑了,“你认为现在我们还可以有其他的交易么?” “商裕的身体禁不起你的折腾,只怕再来几日刑罚人便要直接去见阎王了,商裕一死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就没有知道他身上五方玉下落的人了,不过我的五方玉是准备送给西江王的,若是我不去西江王那边交代,我的任务完不成,我依旧活不下去。” “你到底要做什么?” “两个要求,放商裕离开皇宫,你也自动退出皇宫,你背后的江湖势力应该很庞大,相信你也筹备了这么多年,没必要现在靠着一个假身份过活,你若是东赤国的后人,此时伪装成自己的仇人之子难道不觉得丢人么?”程娇娥的质问铿锵有力,尹盛玉的脸色果然变了变。 “第二个要求是什么?” “五方玉我可以交给你,但是只能给你一块,至于另外一块我要拿去给西江王,你如何从西江王手中得到我不管,但至少五块玉石三块都在西江王手中,你至少有了一个目标。” “现在我突然有点不相信你刚才的说辞了。”尹盛玉声音中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威胁,不过程娇娥却是面色不改,至少在程娇娥的心中这些根本算不得什么,她见过太多凶险了,若是今日这凶险挺不过去,她便正好和商裕死在一处了。 至于商安,她相信吴衣必然会视为己出的。 “丞相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信任是达成合作的基础,若是你我连最基本的信任都达不到,那这合作也的确没有继续的必要了。”她抬手拔下了头上的发簪,尹盛玉眯了眯眼发觉那根本算不得是发簪,倒像是一个小型的匕首,微端散发着幽幽寒光。 “我死了,你便再也无法知道五方玉的下落了,就算你把整个天奕翻过来,料想你也无法找到五方玉的下落。” “你倒是为商裕谋算的很好,五方玉从商裕手中转移便意味着商裕的危险也就此消除,而我也会把矛头指向西江王,这些便是你心中的好算盘对么?”尹盛玉盯着程娇娥的手,他自然相信只要自己不答应程娇娥便真的能够把这匕首刺进她自己的脖子内,甚至毫不犹豫,从最开始他便看出了这个女子的与众不同。 她本也不是一般脆弱的女子,甚至比许多男子都要优秀和果决。 “若是你这么想,那便是吧,我和商裕之间到底有没有感情,便端看你如何看了,尹盛玉你的机会不多,若是应下便立刻行动,若是不应,那便自行努力。”她手上动作硬了一分,尹盛玉终于还是动了,他朝程娇娥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语气中的笑意更浓,但眼中的森寒之意也更浓。 “好,我答应你。” “我会跟在你的身边,现在你便送商裕出宫,你可以以我为人质转移走你藏在宫中和京城的人手。”程娇娥此时语气十分恬淡,甚至还有几分如释重负之感,但她眉眼中的疲惫无法隐藏,偏偏这样才让人心惊,尹盛玉知道在程娇娥心中根本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至少生死是无法威胁程娇娥的。 她真的不想活了。 “但明日朝中无帝,天奕可会大乱的。”尹盛玉道。 “这便不需要丞相大人担忧了,你也该明确自己的选择难道不是么,我不相信你只是想要依靠别人的皮相坐上这皇帝的宝座,本来属于你的东西,难道不应该用自己的真实身份抢夺而来么,你隐忍这么多年只是为了现在的妥协么?”程娇娥一字一句皆是戳心,她知道尹盛玉心中的恨意,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坚定的心思,至于五方玉的用途也必然是用来完成大业的。 “程娇娥,你让我刮目相看。”尹盛玉冷笑道,“但你如此算计可是把你自己也算计进去了,至少无论是哪一方面你都无法善终,尤其是商裕。” “无妨。”程娇娥随手把簪子插在头发上,上面还沾着些新鲜的血液,“若我当真在意这些,那我也枉费在人世活过一遭了。” 尹盛玉听不懂,但程娇娥自己却很清楚。 第1081章 分离 门再次被打开,商裕不明所以,此时的他已然没有任何别的心思了,只觉得心底寒凉一片,程娇娥刚才说过的话一句一句戳在心头。 他甚至难以分辨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总之程娇娥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五方玉,现在他告诉她了,大概迎接自己的也就只剩下了死亡。 商裕之所以一直不告诉尹盛玉五方玉下落的缘故一方面是因为五方玉事关重要,另外一方面也是知晓若五方玉的下落一旦被尹盛玉知晓,只怕自己的性命也难以保证了。 来人是谁商裕根本没有心思分辨,只是任由对方扯着,很快便被塞入了一辆马车之中,他双手双脚被绳子捆住根本无力抵抗什么,马车驶出皇宫,却不知到底要行到何处。 程娇娥和尹盛玉并肩而立,两人站在宫殿之上注视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夜风微凉吹动着程娇娥的发丝,她的脸色没有血色也没有表情。 一边的尹盛玉笑问,“现在满意了?” “你还不快点动作么?”程娇娥十分佩服尹盛玉的心理素质,尹盛玉道,“他们不敢乱来的,你也知道就算商裕回去了,他那一身的伤势也需要治疗很久的,难道你觉得章儿会来皇宫中同我争抢这个位置么,他不会,因为他也是假的,宫中还有安平侯这样的威胁,甚至是蠢蠢欲动想要恢复皇权的太上皇,根本不敢擅动的。” 程娇娥冷笑,“丞相大人倒是把人心算到了极致。” 尹盛玉摇头,“比不得程姑娘你,章儿的眼光倒是很不错,可惜你已然是商裕的女人,我现在有一事很好奇,既然此时你我已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不如程姑娘为我解惑。” 程娇娥道,“什么?” “你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西江王的还是商裕的,现在又在何处?” 程娇娥没想到尹盛玉如此八卦,奈何还是皱眉道,“这个孩子是谁的有那么重要么,至少你找不到她便是了。” “所以这个孩子根本不在西江啊,你到底还是骗了商裕。”尹盛玉依旧笑着,“程姑娘的心有的时候真的十分狠毒,商裕为你也算是辜负了江山,辜负了很多人,他一直都想保全你,你确定就要这么离开他么?” 程娇娥道,“留在他身边继续成为他的拖累么。” 马车早已没了踪迹,程娇娥朝阶梯走去,“丞相大人,你的真正名字叫什么?” 尹盛玉笑,“说来也是巧合,我姓殷,单字玉。” 马车在夜色中行驶,奈何商裕早已分辨不清什么了,只是昏沉的睡去,他想他的确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也许前半生的付出全部是个笑话,至于帝王之能他的确十分欠缺,他终究是做不到无情,所以才面临现在的局面,眼前的一切都让商裕觉得痛苦,可却又没有办法解决。 程娇娥的面容在商裕心中变成一片血色的灰烬,就像是再也回不去的过去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当真走到了尽头。 皇宫。 尹盛玉跟在程娇娥身后,他手下的人已经接连离开了皇宫,本来他也未曾安排多少人入宫,程娇娥开口道,“还有一事,同我一起前来的那名女子明日一早便放她离开吧。” 尹盛玉挑眉,“自然,一个小姑娘我还没有兴趣为难,有程姑娘在我的身边,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此时的尹盛玉完全释放了本性,根本不见之前的温润,反倒是口舌伶俐,语带调侃,一个人到底有几副皮相程娇娥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这次她不一定还会有命回来了。 “走吧。”程娇娥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寝殿,这座寝殿本该只属于商裕,却因为自己一次又一次的任性使得他几次易主,纵然没有几个人知晓,可程娇娥却是知道的。 “你很不舍得这座宫殿?”尹盛玉摸了摸下巴。 程娇娥摇头,“谁愿意被困在这里呢,若是当真有机会我愿意做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如此倒是可以和自己心爱之人厮守一生了。” 尹盛玉摇头,“这样的想法太单纯了,你要知道穷苦人面临的很多根本不是一生的问题,而是他们根本达不到一生,便因为饥饿疾病死去了。” “看你颇有感触。”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尹盛玉环顾一周其实早有感觉,“常德被你支走了么?” 程娇娥笑了笑,“丞相大人果然十分敏锐。” “看来就算是今日的事情不是这样的走向,程姑娘也能留有后手,我甚至不知道姑娘是什么时候和常德说上话的。” 程娇娥道,“为何转移话题,当年离开东赤国你吃了不少苦吧。” “是啊。”尹盛玉眯了眯眼,似乎遥想到了当年的苦难,“不提也罢,就像是你对商裕的感情,不也是一句不提也罢么。” 程娇娥笑了,“你说的对。” 两人坐上马车,一场风波凭空被消弭,而处于风暴中心的两人却在黑夜中缓缓离开,没有人知晓他们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郑宅。 晨起,依旧不见程娇娥的消息,众人一夜未睡却听外面传来仆人的惊呼,宁锦动作很快立刻冲出门外,却见门前停着一辆马车,而打开马车却见马车上躺着一个血人,那人双手被缚,虽然背对着宁锦,但宁锦还是看出这人是商裕。 那下人本要帮手,但宁锦亲自跳上马车把商裕抱了下来,他动作飞快,担忧被人看见,不过好在郑宅这边也足够偏僻。 郑询元几人也发现了异状,见到宁锦怀中之人是商裕之后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得连忙去喊薛城来为商裕看病。 商裕身上的伤很深,大多是被鞭子抽出来的,而且看得出这些日子商裕每日都在挨打,这些鞭痕深深浅浅的几乎遍布商裕满身,商裕此时也是昏睡着的,宁锦亲自为商裕解开了手上的绳子,同时心中一紧。 商裕回来了却不见程娇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第1082章 老宅 一辆十分不起眼的马车从皇宫中离开,却不知到底驶向什么地方,程娇娥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尹盛玉则好整以暇的打量面前的女子。 “丞相大人到底在看什么?”程娇娥被尹盛玉看的不耐烦。 “自然是没看什么。”尹盛玉笑了,“我只是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够培养出姑娘这样的人,明明看起来年纪不大,却像是饱经沧桑一般,从第一次见你我便料定你不普通,但却又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对,现在我才发现只要你睁开眼,眼中便会有不同于年纪的沧桑,但你闭着眼却又和普通这个年纪的女子一般脆弱。” “丞相大人的确观察入微,但又能说明什么呢?”程娇娥抬眼看他。 尹盛玉道,“你有秘密,甚至是连商裕也不知道的秘密。” 程娇娥顿了顿,她的确是有秘密,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本以为死过一次对于她来说便已经是波折重重,没想到重来一世,她面对的却是比前世更加危险的挑战,甚至全身心都投入进去了。 程娇娥只要想到商裕最后的神色便觉得剜心一般的疼痛。 “谁没有秘密呢?”程娇娥看着尹盛玉反问,“就像丞相大人,不也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但却又有自己的坚持,若非如此你也教不出尹千章那样的君子。” “果然伶牙俐齿。”若说商裕是程娇娥心中的伤痛,那么尹千章便是尹盛玉心中的伤痛,他自己承载一身黑暗却没有把尹千章拽入这片黑暗之中,这么多年悉心的隐藏身份便是不愿被尹千章知晓,可是这份隐藏到如今也破灭了。 他终究是无法全部隐瞒尹千章的,他做出了选择,也失去了自己抚养多年的义子。 郑宅。 就在郑宅足够混乱的时候,燕回突然回来了,本来她想留在皇宫之中的,奈何宫人们却说皇上有命令,无论如何也不让燕回留在皇宫。 燕回记得程娇娥同她所说不能在宫中闹事只得暂时离开,心中更是担忧程娇娥的处境,回到郑宅才发觉商裕居然回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宁锦众人聚在一处,同时更是从宫中听来消息,皇上不见了。 尹千章不知尹盛玉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但因为宫中形势不稳,尹千章暂时失去了幻蛊,也无法伪装成商裕的模样,一时之间也顾不得太多了。 燕回皱眉道,“我也不知,阿玉怎么会突然回来的,娇娥去什么地方,她没有回来么?” 宁锦摇头,“今日一早仆人便发现公子被人塞在马车马车就停在郑宅的门外,也许昨日便送回来了,但无人发现。” “可怎么会。”燕回转身便要走,却被宁锦拽住了,“宫中发生了什么?” 燕回道,“昨日娇娥便被尹盛玉单独带走了,我被送往一处寝殿内休息,今日一早便有宫人前来说皇上有令要把我送离皇宫,我本来不愿走,但是那些人十分坚定,我没有办法只得离开了皇宫,准备回来找你们想办法,但如今商裕回来了,只怕娇娥是同他们达成了什么约定,况且尹盛玉也突然失踪,此时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啊。” 燕回是真的着急了,这些日子她对程娇娥更是全心信任,她从小没有姐姐,只有一个哥哥,此时是真心实意的把程娇娥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却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心下大乱,更是没了方寸。 “尹盛玉怎么会放过公子。”郑询元也提出了疑问,“燕回说的对,必然是夫人应下尹盛玉什么条件了,很有可能就是尹千章口中的五方玉,难道公子把这件事告诉了夫人?” 尹千章点头,“夫人足智多谋,很有可能把这件事的矛头引到了自己的身上,所以义父才会带着夫人一起消失,但具体如何我的确也不知,昨日我便同你们在一处了。” 尹千章的选择也算十分明确,纵然尹盛玉对他又养育之恩,可尹千章依旧选择了商裕和程娇娥,这一点众人也没有太多的质疑,否则尹盛玉根本无需把尹千章从皇位上拽下来。 “但我看得出义父对五方玉很执着,甚至愿意放弃伪装离开皇宫必然是知道了什么,但此时我失去了幻蛊,也没有夫人在此,朝中要如何应付?” 商裕眼下重伤,若是商裕不回去,却根本无人能够伪装成商裕了,尹千章提出的问题让众人一惊。 却见薛城从屋内推门而出,“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薛城的性子一向如此,再加上他是程娇娥的师父,众人自然对他尊敬,还是燕回开口道,“师父这个时候就不要卖关子了,师姐都有可能被抓走了,阿玉不能再出事啊。” “他身上的毒基本上已经解除了,大概是因为这些日子身上的那些刑伤,流的血太多了基本上相当于换血了,和我之前说的办法没有什么差别。”薛城淡淡道,他对商裕没有什么欢喜的心思,毕竟他见过程娇娥因为他而奔波,甚至现在为了他连人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了。 没想到是用这样惨烈的方式解毒,众人脸色都不好看,燕回继续问道,“那阿玉的眼睛也恢复了么?” “恢复了三四成,至少不是瞎子了,我给他调配了药方,需要一段时日应该能够全部恢复。”薛城继续说了下去。 “那坏消息是什么?”一直没有开口的沈祁愿终于开口了,薛城捏着下巴的胡子道,“坏消息就是他的外伤内伤都很严重,几乎要了他的命,若是想要活命便不能操劳,若是操劳便不能活命,这便是我的忠告。” “师父!”薛城这话说的是相当不客气,可就在薛城话音落下,门后的门却再次被打开,商裕居然站在门前,他已经换过衣服不是之前那件血迹斑斑的衣服了。 多半是久不见阳光,商裕也有些不适应,他注视着眼前的人还未开口便听得薛城的嘲讽。 第1083章 回归 “我看这便是不能活命的结果。” “师父。”燕回连忙开口阻拦,但薛城脸色很臭转身便走,“药方我都写在纸上了,你若是想救便自己救吧。” “来人,跟着薛神医。”宁锦反应极快,众人都知道薛城的本事,也知道薛城脾气怪,此时生气自然是因为程娇娥的缘故,所以才突然离开,可若商裕还有什么事情依旧要依靠薛城,宁锦自然不能让薛城真的失去联系。 “公子,你需要休息。”沈祁愿等人上前一步,见到现在的商裕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尤其是现在程娇娥也失踪了。 “无妨,至少暂时还死不了。”商裕的声音无喜无悲,众人都察觉了他的不对,便是燕回都觉得眼前的商裕有些古怪,可却又说不上什么地方古怪。 大概是大量缺血的缘故,商裕的脸色十分苍白,在阳光下看起来有些透明,他身上的黑衣服却又把身上的伤口遮的严严实实,从外表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可众人都知道商裕的情况不会好到哪里去。 “阿玉,师父刚刚说话可能有点难听,但他是因为……” “不必说了,薛神医的好意朕都知晓。”商裕看向郑询元,“询元,你且说说如今皇宫是什么情况。” 郑询元是最先跟商裕的,而且也一直忠心不二,他既然开口询问郑询元便是知道郑询元不会出言欺骗,果然郑询元虽然犹豫,但还是上前一步跪下回答道,“回禀皇上,尹盛玉等叛党已经离开皇宫了,不知是否已经离开京城了,至于懿贵妃娘娘也随之一起消失了。” “朕知道了。”本以为商裕会在听到程娇娥失踪的事情之后有什么情绪波动,但商裕却十分的平静,甚至看不出一点的情绪波澜,“起身吧,朕要回宫。” “皇上,此时不宜回宫,您的身体,再加上宫中此时……”尹千章也上前一步跪在商裕面前,他恢复了本来面貌,但面见商裕的时候还是有些羞愧,毕竟这些伤害都是自己的义父所为,而尹盛玉更是自己亲自带入京城的,这其中的牵扯自己根本无法洗清。 “朕知道你的忠心。”商裕看着跪在地上的尹千章,“你义父所为的确是该诛九族的罪过,但你只是他的义子,你本来便与这些无关,今日朕便赐你名字,日后与尹盛玉再无瓜葛。” 尹千章没想到商裕此时还愿意信任自己,一时之间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高兴自己到底还是成长为了尹盛玉当初所教授的样子,难过自己到底还是和尹盛玉形同陌路,若是应下了商裕的话,日后他便和尹盛玉再无瓜葛了。 “臣……”尹千章迟疑的皱眉,商裕也不心急,院子里面的风有些凉,但此时也无人敢去给商裕披衣,现在的商裕恍如回到了当初最开始登上王位那个睥睨天下的帝王,眼中根本容不下任何也,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和包容。 “臣谢主隆恩。”尹千章终于还是跪下朝商裕跪拜磕头。 商裕开口道,“赠衣之恩,朕不会忘记,日后你便以易为姓,更名易千章,你可有异议?” “易千章谢皇上赐名。” 商裕一背手,袖子在空气中划过,此时的商裕甚至有些不近人情,全然不似之前的虚弱模样,尽管他看起来依旧很虚弱,说了这几句话大概消耗了商裕大量的体力。 “常德公公来了。”有认识常德的下人匆忙来报,郑询元等人转身见常德慌慌张张上前,却见到了跪在地上的尹千章和站在门前的商裕。 尹千章早就是个死人了,可面前却是活生生的人,而昨日从程娇娥那里接来商裕不是商裕的消息,常德便没想到能够这么快在此地见到商裕,一时之间竟然分辨不出是真是假,转身就要逃跑。 “常德。”商裕开口,“何事如此慌张?” “皇……皇上?”常德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商裕,不知为何常德便是在此人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不是昨日的那个假皇帝身上的气息,也不是之前那段日子他觉得皇上性情大变的,只觉得眼前这个才该是本来的皇上。 “何事慌张?” “回禀皇上,昨日老奴收到懿贵妃娘娘的一张……一张血布,上面写着宫中的皇上是……假的。”常德说的吞吞吐吐,但还是把大概的意思说了出来,他平白的信任了眼前的商裕,但却也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一边的郑询元等人皆是一惊,商裕却神色淡淡,“懿贵妃已经死了,这件事不是早就已经说过了。” “这……”常德不知该如何回答,一边的燕回却忍不住了,“商裕你在说什么胡话,娇娥为了救你亲身犯险,如今你却这么说她,她到底死没死难道你不知道么,你一个男人如今不想着把娇娥找回来居然还说出这样的话。” “燕回姑娘,你救朕的恩情朕的确应当感谢你,但你要记得此地是天奕皇城,而朕是天奕的皇帝,你同朕说话应当更加的客气一些,至于程娇娥,她当真是为了朕么,你如何分辨她的真实目的,你又认识她多久。” 宁锦也听出不对来,“皇上,可是和娘娘之间有什么误会?” “朕要回宫了,这段日子你们都是功臣,朕不会忘记的,现在朕要做的事情有很多,而不是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大动干戈。”他眼神一撇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尹千章道,“千章也是这么想的吧。” 曾经的尹千章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这段时间以来尹千章也知晓了商裕对程娇娥的感情,也从未再起过让商裕放弃程娇娥的心思,此时突然见商裕这么说居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皇上……”郑询元沈祁愿等人也想说点什么,不过却被商裕阻止了。 “朕累了,现在便启程回宫吧。”他看向燕回道,“燕回姑娘可愿随朕回宫,作朕的妃子。” 第1084章 性情大变 一言激起千层浪,不光是燕回,整个院子内的人全部震惊了,商裕居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若非中的毒都一模一样,他们都要认为眼前的商裕也是其他人假扮的了。 “商裕,你这是在侮辱我还是在侮辱程娇娥?”燕回根本不理商裕说他身份的事情,依旧直呼其名,而且看得出燕回是真的很生气。 “走吧。”商裕的眼光并未落在燕回身上,似乎对于她的否认也根本不在意,见他抬脚踏出房间,身子几不可见的晃了晃,脸色更是白了几分,可是此时也无人在意商裕的身体状况了,他们根本想不通商裕到底是什么用意。 宁锦是第一个忍不住的,他一直都十分敬佩程娇娥,也把程娇娥当成自己的恩人,此时见商裕的态度根本无法忍受,“皇上,娘娘为了救您入宫,如今和尹盛玉一起消失,您难道准备不闻不问么?” 有了宁锦开口,沈祁愿等人再次跪下,郑询元更是激动道,“是啊皇上,臣不知您和娘娘有什么误会,但此时娘娘失踪,您真的不派人去寻找她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皇上若是有什么难处臣等必然替皇上分忧,还请皇上告知臣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沈祁愿也跟着跪下。 “你们到底是效忠朕还是效忠她?”一句质问让跪着的三人都无话可说,当下的商裕的确古怪的很,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三人同时低下头,一边的燕回更是大怒道,“我真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娇娥为了你出生入死,一路走来受了多少苦难,甚至……” 她话没说下去,脸色却通红,“罢了,就当我燕回眼瞎,救了你这个白眼狼,你不去找娇娥,我去找。” “我也去。”宁锦本无官职,起身便跟燕回离开了,院子里面跪在地上的三人神色复杂,终于还是没有起身,他们到底还是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否则凭借他们几人的力量根本找不到商裕。 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商裕并未说什么,而是朝前走去,就在常德的惊呼中却见商裕突然咳出一口浓烟的血,他的脸色已然不是简单的灰败,仔细看上去更是浮现几分死灰色。 “皇上,您……” “无妨,回宫。”商裕此时固执到了极点,一边的三人终于起身跟在商裕身后。 京城一处偏僻的宅子内,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驶入宅子,程娇娥和尹盛玉先后从轿子上跳了下来。 百灵依旧跟在程娇娥身边,寸步不离,程娇娥知道是尹盛玉担心自己有别的手段,不过程娇娥此时也的确没有什么别的手段了。 “丞相大人果然胆大,居然在京城中准备了阵地。”程娇娥看得出此地宅院应是有一段时间了,却是不知尹盛玉何时开始准备的这些东西,甚至尹千章半分都不知晓,若尹盛玉想要瞒下去,只怕能够瞒住尹千章一辈子。 “程姑娘说笑了,此地不过是歇脚之处罢了,你猜我带走了幻蛊,皇上的位置会是谁顶上去。”尹盛玉询问。 程娇娥皱眉,不知现在商裕的身体如何了,但眼下局面程娇娥认为程娇娥自己出面的可能性非常大,而且商裕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几成,商裕素来喜欢逞强,这一点程娇娥是知晓的。 “看你神色我便知道你在担心商裕吧?”尹盛玉笑问。 “与你无关。”程娇娥显然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那我们切入正题。”尹盛玉带程娇娥进入大堂,画眉已经去倒茶了,此时大堂内只有尹盛玉和程娇娥两人,“五方玉到底在什么地方。” “在皇宫中。”程娇娥淡淡道。 “说谎也要说个相似的,皇宫中绝对不会有五方玉,毕竟千章找了许久,而且我相信你不会拿商裕的性命作为赌注,此物若当真在皇宫内,你还敢用商裕的性命来和我赌么?” 程娇娥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敢呢。” “程姑娘,这样可就没趣了。” 程娇娥道,“现在只有你一人,我要在见到西江王月倾华之后安排你们两人见面,并且当面给你们一人一块。” “程姑娘当真是好算计,你就不怕我现在对你下死手么?”尹盛玉眼神逐渐变得危险起来,程娇娥却浑然不在意,“若是如此尹大人尽管来,反正我从来不认为我能够活下去。” “你的确与众不同,程姑娘,你知道如何联系西江王么?”尹盛玉知道程娇娥软硬不吃,况且自己和程娇娥之间也的确没有什么交情,商裕已经被他放走,眼下他能够利用的人只有程娇娥。 “我猜西江王可能已经迫不及待的来天奕寻我了。”程娇娥知晓叶棠儿的伪装不会持续太久,就算是有幻蛊,可叶棠儿毕竟不是自己,只要月倾华有心便很快能够发现叶棠儿的不对劲,当下他想到的必然是来天奕找自己算账,因为和他约定的时间早已经到了。 程娇娥知道月倾华担心自己会失控,所以暂时必然不会对南疆的百姓动手,而是会见自己一次之后利用这个威胁自己,她自然是要引月倾华和尹盛玉见面。 “程姑娘果然是一个神奇的女子,每次都能给我惊喜,既然如此那便请程姑娘引出西江王,我们的交易才能够继续。”尹盛玉话音刚落,画眉端着茶正好上前。 “希望尹大人不要想什么歪主意,否则五方玉落入你的手中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这点我会认真听从程姑娘的意见的。”尹盛玉道,“不知程姑娘离开了皇宫,商裕知道了会不会发疯呢。” 程娇娥道,“你不要低估商裕,况且你当年的仇怨和商裕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见程娇娥不喝茶,语气也愈发冷淡起来,尹盛玉笑道,“果然只要提到商裕,程姑娘的语气便十分的不快,程姑娘以一人之力引得三国的君主为你神魂颠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你错了,没有人为我神魂颠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罢了。” 第1085章 混乱的局面 商裕的转变让众人心寒之余更是好奇程娇娥进宫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奈何便是常德也丝毫不知情,根本不知程娇娥到底做了什么,如今在何处。 宫中乱作一团,明面上便是商裕和程娇娥消失,这难免让人往不好的方向思考,安平侯更是黑着一张脸,尤其此时钟离沁更是刚刚生产,虚弱的很。 就在此时,却听外面内侍的一声呼喊,“皇上驾到。” 商裕身着常服,脸色苍白的骇人,仅仅一日不见却瘦得脱相,但眼神却冰冷的让人心寒,这样的商裕让人心生怀疑却又不敢直视,大殿内一片静寂,朝臣各怀心思,而跟在商裕身后的沈祁愿三人更是引起了众人的骚动。 因为他们看到其中站着一位本已经死去的尹千章,尹千章接受着四面八方的目光,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言论。 却见商裕已经朝皇位走去,常德紧紧跟在商裕身后,他早看出商裕的身体一直在无意识的发抖,甚至连他的双眼也并未能够全然视物,不过是在逞强,更像是在和谁赌气。 尽管商裕有着治世之才,但终究还是年轻了些。 “诸君似乎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商裕淡然坐下,总算是舒缓了些身体上的不适,若是让他继续站着,只怕不消片刻便要摔倒。 身上的伤口渗出血色,但商裕身上的黑衣根本看不出端倪来。 “皇上为何突然消失,臣等十分惶恐。”安平侯对于现在出现的商裕和尹千章十分疑惑,进来的太平日子让安平侯已经对眼前的人越发低估起来,但因为程娇娥的出现,似乎这沉寂无波的湖水,又要泛起波澜了。 “惶恐?”商裕冷笑道,“侯爷是为朕惶恐,还是因为朕和程娇娥一起消失惶恐,钟离沁已经是皇后,不知侯爷还有什么想要的,需不需要朕直接起身把这皇位让与你。” 若是以往商裕必然不会如此说话,此言一出百官立刻朝拜,安平侯自然也立刻跪下,心中诧异,“臣不敢。” 商裕微微挑眉,似乎对于这句话分外的不屑,想来安平侯也是吃惊,毕竟这段日子皇上已经变得好说话许多,尽管疏离依旧存在,但为何今日突然爆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众人心中都有了猜测。 “今日朕正好有几件事准备宣布。”商裕低头咳嗽一声,此时众人都被他刚才突然发怒吓了一跳自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从今日起,收回程娇娥的贵妃之号,她人虽未死,但与朕已经没有关系,且此人通敌卖国,十恶不赦,其父程胥更是对朕心怀歹意,试图加害,传令下去全国通缉程胥一家,若是抓到押解京城,秋后处斩。” “皇上……”郑询元没想到商裕会这么果决,当下便毫不留情起来,他上前一步想要说点什么,商裕却立刻出言阻止。 “郑将军,注意你的言辞,你是朕的将军,而非一介女流的手下,若你也要为她说话,那便卸下将军之位,现在便可以离开了。” “皇上,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沈祁愿生怕郑询元冲动,这段日子郑询元一直都是和程娇娥在一处的,若当真冲动起来,那可就难以挽回了。 “皇上,臣只问您一句。”郑询元拱手道,“您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心话么?” “君无戏言。”冷冰冰的四个字,郑询元突然跪下同时从怀中摸出将军印,“臣愧对皇上大恩,今日便卸任归田,从此不涉朝堂之事。” 众臣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商裕的选择本来就让人惊讶,郑询元更是直接当场卸下将军印,这样的事情恐怕百年也难遇。 “既然如此,常德去收回郑询元的将军印,此物自然是能者任之。” “臣……也请辞。”沈祁愿皱眉随郑询元跪在一处,他之前已经错误的太多了,正是因为他错误的选择所以才害了程娇娥,此时他一心想要弥补,却不明为何商裕和程娇娥之间关系走到今天这一步。 “还有谁?”商裕面色难看至极,一边的安平侯此时自然不说话,走了两个商裕的心腹他自然是高兴的,如此商裕身边便无人了。 尹千章一直沉默的不说话,他总觉得现在的商裕有些奇怪,但却说不上什么地方奇怪,他的所有选择都让人觉得这不该是他的选择,冷酷无情的恍若变了一个人,可尹千章知晓现在的人才是真正的商裕,他到底在盘算什么,真的是表面上这样的情况么。 郑询元和沈祁愿已经三拜九叩后转身离开,朝堂之上一片死寂,没有人敢说话,也没有人敢答话。 “尹千章,新科状元,更是朕的得力助手,前一段日子因故暂时离开了皇宫,今日尹千章归来,朕赐他易姓,从此更名易千章,日后依旧任本朝丞相,你们可有异议。”商裕再次开口,众臣自然是没有异议。 安平侯却上前一步,“皇上,那之前的尹盛玉丞相……” 他对尹千章的存在虽然也是心生不满,可是当初尹盛玉的存在则是对安平侯存有更大的威胁,尹盛玉本人锋芒毕露,虽然突然上位引起各方不满,奈何手段本领都足以让人臣服,安平侯甚至也对其心存畏惧,如今却突然不见尹盛玉,实在是让人疑惑。 “尹盛玉和程娇娥勾结,两人皆是叛国之徒,今日开始朕不想再听到这两人的名字,若有人发现其踪迹,务必立刻带至朕的面前,朕要亲自审问定罪。” 一言出,四方惊,之前说程娇娥叛国本就是意外中的意外,如今却又把尹盛玉也一同牵扯进去了,奈何其中原委恐怕只有商裕自己才知晓,安平侯准备之后再去询问,当下商裕确实没有说下去的欲望。 “无事退朝。”见商裕起身,常德连忙追了上去,后堂内商裕刚刚踏入便低头呕出一口血来,鲜红的颜色刺的常德大叫。 第1086章 隐忧 “皇上,你的身体?”常德大概是被商裕吓得够呛,刚才朝上的话一句比一句诛心,郑询元和沈祁愿离开的时候常德分明看出商裕藏在身下的手在颤抖,奈何他还是冷着一张脸说完了所有话。 “无妨。”商裕脚步踉跄,常德过来扶才发觉触感湿润,仔细看去居然满是血色,应是商裕身上的伤口悉数裂开了。 “皇上,您为何把郑将军和沈大人逼走啊,现在宫中的情况您一人……” “还有千章。”商裕语气再次冰冷起来,“这些事你不需要多管。” “可是皇上,您的身体,您……”常德去的晚了,根本不知道药方之类的东西,此时见商裕的情况实在是不对劲,果然商裕勉强走了两步便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常德惊呼一声,商裕已然没了声息,显然是昏了过去,常德不敢去找御医,他敏锐的察觉这些日子似乎有些不对,但具体是什么地方不对常德根本不知道,而且刚才商裕在朝堂上也未曾明说。 把商裕扶到床上,常德连忙出去寻尹千章,尹千章果然没走,见到常德立刻上前,“皇上如何了?” “尹大人……易大人,皇上昏过去了,您快去看看吧。”见常德脸色尹千章就知道商裕的情况恐怕十分严重,刚才商裕的种种异样也引起了尹千章的重视,好在他把薛城开的药方拿了出来,此时倒也不至于完全束手无策。 “常德,这是两张药方,分别是内服和外敷的,你是宫中的老人了,应该能够避过所有人准备这些药材,皇上受伤的事情能瞒则瞒,若是瞒不住相信皇上也必然有解决的办法,一切还是以皇上的身体为重。” “是。”常德如获至宝,立刻珍而重之的接过两张药方,转身便去准备药材了,尹千章则是进入了商裕的内殿。 他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一段时间,所以对这里的一切都十分熟悉,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商裕和程娇娥之间真真假假恐怕只有商裕自己才知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走到床边,尹千章搭脉仔细为商裕诊治一番,他的诊脉功夫还是跟尹盛玉学习的,此时的尹千章根本来不及为任何人悲伤,甚至和自家义父就此陌路也让他没有什么心思选择,他知道这也是义父的选择。 若是一开始自家便是义父的棋子的话,当年便该告诉自己一切,可尹盛玉没有,尹盛玉的心思尹千章能够猜的几分,所以现在的情况他倒也不至于太过难以接受。 “皇上。”尹千章见商裕蹙眉,知道床上的人要醒了,果然商裕低低呻吟一声,混沌的意识终于再次清醒。 “千章。”商裕想要起身,不过刚才大概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本来他便应该休养一段时日的,奈何此时却是非商裕不可了,便是尹千章也无法为尹盛玉分忧了。 “皇上,臣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您如今逼走了郑将军和沈大人,朝中只怕凶险万分,臣一人无法护皇上周全。”尹千章语带试探,不过终究还是收敛了几分,因为现在商裕的脸色实在是让尹千章不敢多问,生怕商裕因为自己的言语而再次昏过去。 “你觉得朕做错了?”商裕反问他。 “臣认为皇上是另有深意。”尹千章说的意味深长,商裕居然没有反驳,不过也没有承认,只是冷笑一声。 “他们的心思不在朕这里,朕何必强求呢。”商裕偏头咳嗽两声,“日后朕的身边只有你了,朕知晓你的忠心,否则你必然和尹盛玉离开了。” “臣有许多事情不懂,还请皇上为臣解惑。”尹千章跪在商裕面前,抬眼看着面色苍白的少年帝王,这几日的折磨把商裕的折磨的脱了相。 “说。” “皇上和娘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商裕迟疑片刻,眼中情绪却更让人琢磨不透,“程娇娥已经叛变西江了,她心中的人是西江王。” “皇上相信么,难道这是娘娘亲口同你所说。” “是。” “虽然臣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和娘娘相处这些日子,臣认为娘娘不是这样的人,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或者娘娘只是为了救皇上您的妥协。” “那你且同朕说说,到底有什么误会,你和程娇娥又瞒了朕什么?”商裕突然发问,尹千章知道迟早瞒不住,更何况这件事本来也早就告诉了郑询元等人,也不算是秘密了。 尹千章道,“娘娘的确和西江王有些交易,但只是为了能够顺利带皇上离开西江,西江王认为同皇上您离开的是他的王妃叶棠儿,不过娘娘又私下和叶棠儿进行了交易,阴差阳错的让西江王认为跟在皇上身边的还是叶棠儿,西江王以南疆百姓的生命要挟娘娘寻找五方玉,这便是臣知晓的一切。” “你们便是把朕当成了一个废人。”商裕冷笑,“不过朕本来也是个废人。” “臣惶恐,皇上不过是因为伤病耽误了罢了。” “她要离开朕,朕便把她的父亲弟弟一同抓来,朕倒要看看,她是回来还是不回来。” 虽然解释过了,可尹千章却觉得似乎没有什么用,商裕此时分明是情绪混乱,尹千章猜测商裕多半是高烧了,此时说的话根本当不得真,但程娇娥必然是用什么谎话欺骗了商裕,所以才让商裕说出今日这番话来。 “皇上,臣会站在您的身边支持您的,还请皇上好好养伤,臣愿意为您暂时处理这段时间的国事,至于外面追查娘娘等人的事情,臣也一并代劳。”尹千章是听到薛城的说辞的,况且如今燕回也不在商裕身边,尹千章更是不敢让商裕操劳过度,否则只怕是伤势加重,若真的出了事,最后就难以收场了。 “药来了。”门外传来常德的声音,尹千章见商裕不说话,也不知是默认还是否认,只得起身先去开门了。 第1087章 强者会面 消息传入北狄是三天后,北狄王吴衣本来就十分关心天奕之事,现在整个天奕都在抓人,吴衣想不知道这件事都难。 商安这些日子一直在生病,吴衣更是衣不解带,一直在照顾,此时听闻商裕通缉程娇娥,并且言程娇娥是叛国之辈着实让吴衣气愤。 “商裕的脑子是越来越不够用了,若娇娥当真要背叛他,早就背叛他不知多少次了,怎么会冒险生出商安,甚至一路为他奔波。”吴衣依旧一身紫衣,商安被秋婉玉抱在怀里,商安的病刚好了一点,此时精神好了许多,正在秋婉玉怀中不断的蹬腿。 “王上,此事您便不要参与了,现在整个天奕都在通缉程姑娘,只怕这次天奕国主是真的要对程姑娘下手了,他们两人的事情外人一向看不懂,您何必再去惹天奕国主呢。”秋婉玉担忧吴衣因为程娇娥的事情再次牵扯入天奕的事情,这次商裕居然通缉程娇娥,此事便透着古怪。 “现在娇娥失踪,我不能坐视不理。”吴衣皱眉,“况且商安还在我这里,他也不能没有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商裕会突然做出这个选择,天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婉玉今晚我们便出发前往天奕王城。” “王上!”秋婉玉无奈,“您也要想想靖安公主,若是您离开了天奕,那公主怎么办?” “靖安随我们一起。”吴衣语气不容拒绝,一边的秋婉玉十分无奈,奈何吴衣决定的事情根本无法拒绝,整个北狄都知晓他们的王上十分任性,甚至为了一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离开北狄王城,但也没有人拦得住吴衣。 北狄若无吴衣,便失去了主心骨,众人都知晓吴衣的重要性,所以也无法指责吴衣什么,因为吴衣在治国上的确没有任何差错。 天奕王城。 整个天奕都在通缉程娇娥,可程娇娥已然换了一张面孔,正是叶棠儿的一张脸,此地认识叶棠儿的极少,那些追查程娇娥之人自然是不认识叶棠儿的。 而坐在程娇娥对面的是一个普通面貌的中年人,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女子,“我们已经在这坐了两天了,可还是不见西江王来此,姑娘是不是在骗我?” “骗你?”程娇娥冷笑,“难道我用我的生命来欺骗与你么,你没看见现在全城都在通缉我,泥人我我还有退路么?” “商裕这么对你,你不伤心么?”普通面貌的中年人正是换装的尹盛玉,两个被通缉的人却大摇大摆的在茶楼喝茶,幻蛊根本无从分辨,他们自然也没必要东躲西藏。 “为何要伤心。”程娇娥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他身为帝王做出这样的选择有什么问题么?” “的确没有问题,可是我以为他对你的感情会更深厚一些,至少不会如此狠心,连你的父亲和弟弟都不放过。” 程娇娥喝茶的手顿了顿,闻言笑了笑,“我父亲伤害商裕的事情我的确也无法原谅他,但我知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所以我又有什么理由去怪罪别人呢。” 尹盛玉几番试探却都不见程娇娥因此而有多余的情绪,当下叹了口气,“程姑娘,你当真无趣,总是如此可让我吃不消啊。” “我也没想到丞相大人会是一个每天都废话连篇甚至还不觉得厌烦的人,如此下去,我的耳朵里面可要起一层厚厚的茧子了。”程娇娥丝毫不客气,外面跑过去一队士兵,整个京城的气氛都十分凝重,但却不影响坐在此地喝茶的两个人。 就算他们知晓幻蛊的破绽,可也不可能让每个人都脱衣检查,如此想要在整个京城找到程娇娥和尹盛玉的可能性太小了,但程娇娥还是发现了些许不对,比如说这些日子城中带兵的人都是一些不熟悉的面孔。 郑询元沈祁愿等人便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但程娇娥也没有机会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你在担心什么?”尹盛玉最喜欢观察程娇娥的脸色,此时见她眉眼有些黯然,“你是在担心你那个朋友吧。” 程娇娥眯了眯眼,“为何不见郑询元领兵。” “你想知道?”尹盛玉笑笑。 “看来尹大人不准备告诉我,或者说准备卖个关子。”程娇娥习惯了这样的尹盛玉,这两日他们两人的相处多半如此,大多是尹盛玉一直在说话,自己偶尔回两句多半是回绝他,尹盛玉也不恼,程娇娥看得出他对五方玉的看重。 “其实我一直都想问,这五方玉其实从一开始就在你的身上吧。”语出惊人,尹盛玉安静的看着程娇娥的脸色,但是这次却没有看出半点端倪,这让尹盛玉有些挫败,不过在程娇娥面前他也的确一直没有得什么便宜。 程娇娥和一般女子相比实在是太特殊了。 “是。”程娇娥面不改色,居然真的承认下来,尹盛玉一副了然之姿,“怪不得,这东西根本寻不到,怕是商裕一开始便送给你。” “怎么,现在想要搜身么?” 尹盛玉摇头,“在你身上这么久,你却都不知晓,只怕此物很特别,你既然有信心待在我身边便说明你也有信心我搜身也找不到此物。” “你的确很聪明。”程娇娥道,“若非商裕告知,我必然不会知晓五方玉在我身上,若早知如此,我也不会面临今日的局面,尹大人你说是不是。” “程姑娘真是幽默。”尹盛玉哈哈两声,却听外面一阵骚动。 “你干什么打人啊。”一个乞丐重重的摔在地上,而站在他面前的青衫少年眸色冰冷,语气带煞,“你说为什么。” 那乞丐大概没想到居然偷到了这样的人身上,青衫人手下不留情面,下手便是死手,却听楼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呼喊,“住手!” 青衫人抬眼,正好和坐在楼上床边的程娇娥对视,程娇娥此时是叶棠儿的面貌,那人愣了片刻,嘴角便多出些许笑意,甚至好整以暇的从自己的钱袋中掏出几块银锭子仍在那乞丐面前。 第1088章 卿有意 “今天我心情好,赏你了,若你下次偷钱再偷到我的身上,那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青衫人转身朝酒楼走去,那乞丐本来以为自己要挨一顿打,没想到居然凭空多了这些钱,一时之间也摸不清头脑,不过围观的人投来羡慕的目光乞丐连忙捡着钱跑了。 青衫人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宝贝一般,三步并作两步的朝楼上奔来,根本不听身后店小二的呼喊,他站在程娇娥面前,目光却像是个孩子,更是饶有兴趣的盯着程娇娥的脸,“小娇儿,这就不好玩了。” “我们认识。”程娇娥看着身后跑的气喘吁吁的店小二开口道,“再拿一套茶具。” “是是是。”那店小二一听认识,便连忙退下去准备茶水了,程娇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开口道,“坐吧。” 青衫人正是西江王月倾华,正如程娇娥所想西江王月倾华早就来了京城,只不过一直没有寻到程娇娥的踪迹,此时见到程娇娥更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某种程度上月倾华对程娇娥的确十分的痴迷,这一点是程娇娥也无法彻底想明白的。 “看来这便是西江王了。”尹盛玉开口,月倾华才注意到这个面貌普通的男人,脸色也难看了几分,“这是谁?” “这位是尹盛玉尹大人,这位便是西江王月倾华了。”程娇娥介绍道,她丝毫没有避讳自己的身份,更是断定月倾城早就发现自己和叶棠儿交换身份的事情了,此时程娇娥顶着叶棠儿的脸也是为了和月倾城相认。 “那是谁。”月倾华对面前的人敌意很大,似乎很不满他和程娇娥认识一般,程娇娥倒是不介意,只是缓慢的喝茶。 “既然你们都来了,那便开始谈五方玉的问题。”程娇娥很直接,此言一出月倾华更是微微蹙眉,脸色有些古怪。 “这是什么意思,你欺骗了本王这么久,现在又在玩什么把戏,你可不要忘了叶棠儿和整个南疆的百姓都握在我的手上。”月倾华终于又恢复了本色,他平时那副孩子气的模样本来就是伪装出来的,程娇娥也不觉得奇怪。 “把戏?”此时的程娇娥根本也没有什么畏惧之处,商裕安全,商安在北狄,她身边空无一人,语气反倒是随意起来,就连尹盛玉都察觉到程娇娥身上散发着些懒洋洋的气息,那是一种不畏死的死气沉沉,所以这些日子他没有逼迫程娇娥,走到今日这个地步,他知道除了从程娇娥身上得到五方玉已经没有另外一种可能了。 “王上认为我能耍什么把戏,你应该已经来了王城几日了吧,城中的传闻也听了个大概,你觉得我能玩什么把戏,若我现在顶着的不是叶棠儿的这张脸,只怕就不是舒舒服服的在酒馆喝茶,而是在大牢里面喝断头酒了。” 程娇娥说的随意,让人觉得她并不在意这些事情,可尹盛玉还是听出了几分悲凉之意,月倾华闭口不言,似乎在思索程娇娥这句话的可信性。 “五方玉和他有什么关系?” 程娇娥顿了顿,“这便说来话长了,王上来王城带了多少手下?” 见程娇娥问出这个问题,月倾华果然脸色大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尹大人手下的江湖势力可非常厉害,我因为一些缘故不得已输给了尹大人一块五方玉,所以我只能给你一块五方玉,这便是我们三人都要在场的缘故。”程娇娥知晓尹盛玉对五方玉的看重,更是知晓月倾华的谨慎,就算他当真带了许多人,但显然在天奕王城他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江湖势力和官府势力最大的区别便是,江湖中的杀戮比之官府更为随意,江湖人杀人便如同家常便饭般,本也不需要负责任。 “你拿到五方玉了?”月倾华果然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但对于程娇娥得到五方玉这件事还是有些怀疑。 程娇娥点点头,“怎么了这件事让你很吃惊么,你让叶棠儿回来拿五方玉失败的可能性才大,倒是不如一开始便让我前来为你寻五方玉,如今我这叛徒的名声也是四处传播,我更不介意拿五方玉换取什么了。” “但若我非要两块五方玉才会放过叶棠儿和南疆百姓呢?”月倾华冷哼道。 “王上是觉得叶棠儿对我有恩么?”程娇娥突然反问,“我助她救出她的弟弟,并且给了叶挽一个安全的未来,难道这还不够么,我为什么还要顾全叶棠儿和你口中的南疆百姓,若你的心愿是做这天下共主,你便应该知道你的选择只会让你成为天下共主的路变得更加困难,所以我为何要阻拦你。” “好啊,你真是好算计。”月倾华猛然起身,“看来你从很早便想到了今日的局面。” 程娇娥摇头,“你高估我了,至少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会有尹大人的出现,尹大人才是这件事中最大的意外啊。” 三人的话同时停止,那店小二把茶放下便连忙离开了,毕竟眼前这三人看起来都怪怪的,尤其是后进来的那个青衫人,虽然俊秀,但眼神却像是会杀人一般,明明刚才还是一副孩童的天真模样,现在却变得凶神恶煞。 另外一个面貌普通的中年人,虽然一直含笑,可他的笑容只是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至于唯一的一名女子,尽管模样十分好看,奈何却一脸严肃死板,死气沉沉的让人感觉不到半分活力,店小二看着下面四处查人的官兵,悄悄的出了门拉住了一个兵大哥。 “你有什么事情?” “嘘。”店小二生怕被楼上的几位听见,连忙把那人拽到客栈里面小声道,“我们客栈两个三个奇怪的客人,你们看看是不是你们要抓的人。” 店小二这么一说,那些兵士立刻重视了起来,当即便朝楼上走去,楼上的气氛正是紧张,但尹盛玉和月倾华都是习武的,此时立刻便发觉了不对。 第1089章 伪装 “你们三个,是什么人?”士兵一声呼喝,三人却面不改色,这兵士手中拿着程娇娥和尹盛玉的画像,仔细对比发觉根本不是一个人,当即便失去了兴趣,只是这三个人的确有点奇怪。 月倾华此时心情很不好,当即便伸出手扯住程娇娥的手,“我和这个男人相比到底什么地方不好,你为什么嫁给我之后还要给他在一起。” 士兵和店小二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当即便愣住了,莫名被说的尹盛玉也连忙扶额,这下脸可是丢的大了,明日可不能再用这张脸了,否则只怕要被人认出来了。 程娇娥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而是淡淡道,“他比你有钱,比你有本事,你除了长得好看,什么都没有。” “……”尹盛玉对于这两人的表演没有任何想要说的,干脆端起茶来抿了一口,然后道,“是的,虽然我这张脸不怎么样,但是我比你有钱,所以你还是放弃她吧,至少不会什么都不剩下。” “你们这对狗男女。”月倾华怒掀桌,程娇娥果断的起身退后,然后冷冷的看着那位兵大哥道,“他们两人要打架,不如你们把他们都抓起来问罪吧。” 那士兵大概没想到是这个发展,尹盛玉和月倾华也瞬间冷静下来,要是真的被抓了,那可就玩笑开大了。 尹盛玉连忙道,“不打架不打架,说笑呢,其实他是我的小弟,我们自家兄弟怎么可能打架呢。” “……” 那士兵显然不准备和他们纠缠下去,“你们几个注意一点,现在城中很乱,不要给我们增加难度。” 见士兵离开,那店小二也松了口气,虽然眼前这几位客人奇怪了点,但至少不是被通缉的犯人,他也能安心了,等到兵士和店小二都离开了,屋子里面的气氛也就更古怪了,月倾华瞪眼道,“我不允许你把五方玉交给他。” “那不行,这是我和程姑娘的交易。”尹盛玉语气还算是尊敬,“况且西江王手中尚且还有两块,何必和我争夺这一块呢。” “尹大人说的没错。”程娇娥挑眉,她本就不希望这玉石都在月倾华身上,毕竟和尹盛玉相比,月倾华也十分危险,这两人都有危险的想法,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力阻止两人。 “你被通缉便是因为此人?”月倾华冷声询问。 程娇娥挑眉,“差不多。” 到底是什么缘故程娇娥也说不清楚,这件事本也说不清楚,她更是不准备多言,月倾华却想到了另外一个角度去了,“你喜欢他?” “这……”程娇娥有些无语,“刚才只是临时演戏,难道王上认真了?” 西江王脸色难看,但显然不愿多表现自己的情绪了,程娇娥有的时候也分辨不出西江王对自己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本王本想留下你做本王的王妃,为何你非要牵扯进这诸多的危险之中,如今更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尹盛玉在一边一脸无辜,他可从来没想过要招惹程娇娥,反倒是程娇娥算计了自己,才不得以走到今日这步。 “既然如此,你们两个谈,我先离开了。”程娇娥挑眉,她现在无处可去,尹盛玉自然也相信她不会去找商裕。 “你就这么让她离开了?”月倾华质问道。 “西江王认识程姑娘的时间应该比我长很多,难道你不知晓程姑娘是什么样的性格么,更何况现在的程姑娘已经恢复了记忆,根本不是我们掌控她,而是她用五方玉把我们攥的死死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月倾华显然并不相信尹盛玉是个普通人,而尹盛玉本身也不是普通人。 尹盛玉道,“我之前是天奕的丞相尹盛玉,现在是天奕的逃犯尹盛玉,至于其他的么,不知王上可听闻过朱雀轮?” “朱雀轮?”月倾华脸色一变,这个组织他的确曾经听过,朱雀轮虽说是天奕内的组织,但当年的根据地距离西江很近,因此许多人都听过朱雀轮的大名,朱雀轮向来行使的黑暗的正义,手下人众多,更是个个武功高强,当然现在的朱雀轮已经比不得当年的规模了,这一点尹盛玉自然不会透露出去。 “我是朱雀轮的轮主。”尹盛玉笑道,“这便是我的身份,我的要求很简单,在程姑娘这边自然是你我一人一块,否则我愿意帮助程姑娘把你留在天奕王城,西江若是无主,那么必然不攻自破,而你手中的三块五方玉也会成为我的囊中之物。” “你想的倒美。”月倾华冷笑,“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不会成为你的东西。” “王上说的是,所以这个交易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尹盛玉知晓月倾华不是简单人物,此时更是心生算计,他的目标是所有的五方玉,不得不说程娇娥的算计奏效了,这样的交易只是造成了双方不死不休的局面,更是成功的为商裕转移了焦点。 “不同意。”月倾华一扬袖袍,“五方玉只能是我月倾华一人的,若是你愿意臣服在本王手下,本王愿意在西江给你一席之地,如此你我也不至于落入程娇娥的算计。” 月倾华果然也是聪明的,但让尹盛玉臣服于月倾华的手下却是痴人说梦,果然尹盛玉冷笑道,“如此,你我便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我们江湖人解决问题的办法很简单,一种便是你我公开的打一架,另外便是各凭本事,你觉得现在的程姑娘是愿意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你在惹怒我。”月倾华大概没想到眼前的人居然如此难搞,但尹盛玉本就是另怀心思,自然不会让月倾华好过,到现在程娇娥也并未拿出五方玉,不过让程娇娥和商裕就此了断倒也算是面前最值得庆幸的局面。 “西江王果然脾气很大,这样吧,若是我能救出西江长公主月倾城,以此来换取一颗五方玉,如此你可愿和平相处,至少你我二人的战场不是在这天奕王城。” 第1090章 赐名 商裕那日昏睡之后身体便每况愈下,但商裕不说便无人知晓,只有常德每日忧心,尹千章因为身份缘故不能每日进宫,另外尹千章更是在关注尹盛玉等人的踪迹,如今还不得尹盛玉和程娇娥的踪迹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便是两人已经离开了京城,天高皇帝远,想要再找到程娇娥和尹盛玉便需要下一番功夫了。 虽然尹千章一直跟在尹盛玉身边,但尹千章却不知晓尹盛玉身边都有什么人,所以一时之间根本无处寻找,再加上尹千章的确还有些许私心,他希望尹盛玉就此远离京城,但尹千章也知道这种可能微乎及微。 因此尹千章更偏向于第二种可能,程娇娥和尹盛玉还在王城之内,只不过是利用了幻蛊换了一副样貌,许多士兵根本不知晓幻蛊是何物,所以根本无法凭借幻蛊来判断出真假,只能每日每夜的寻找,却依旧没有程娇娥的消息。 尹千章把自己的猜测禀告给商裕,更是仔细观察商裕的神色,却没有在商裕脸上看出端倪来,他只是淡淡的点头,“朕知道了,你们继续去找便是。” 尹千章皱眉,“至于程胥的踪迹已然掌握,皇上真的要把程胥抓回京城么?” “你认为朕是在开玩笑么?”商裕反问道。 尹千章立刻弯腰行礼,“臣不是这个意思,臣只是不明白,皇上您到底……” “你不明白什么?” “若是臣想的没错,皇上是故意把他们逼走的……” “你想错了。”商裕不愿多说,咳嗽两声起身便要离开,常德连忙上前却被商裕拦开了,见尹盛玉还站在下面,常德叹息一声快步走到尹盛玉面前,“易大人,您帮我劝劝皇上吧,这些日子我每日都见皇上吐血,但却瞒着老奴,老奴也不知皇上的情况怎么会这么严重,他身上的伤口也不让老奴为他处理,这……” 常德是真的担心商裕哪天便承受不住身体彻底垮了,尹千章脸色也不好看,商裕如今分明是冷心冷性,奈何尹千章只觉得他是伪装出来的,他和程娇娥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只有找到程娇娥才能够知晓了。 但现在程娇娥的踪迹成迷,商裕的态度让人无法安心,“常德公公,我这便去寻薛神医,皇上的情况不能耽搁了。” 他生怕商裕连这几日都挺不过去,因为现在的商裕着实让人心忧,每日除却上朝之外也不见他有任何其余的动作。 “是,老奴这便跟在皇上身边,寻薛神医的事情便拜托易大人了。”常德深深拜下,又匆匆朝内殿行去了。 进入内殿,果然见商裕扶着桌案,脸色灰白,桌上的奏折批阅了些许,但显然商裕没有更大的经历继续了。 “皇上,您快点去休息吧。” “不必。”商裕咳嗽两声再次把目光放在奏折之上,常德心中急切,又听外面传来通报,“皇后娘娘到。” “皇上,可需要老奴把皇后娘娘拦住?” “无妨,让她进来吧。”商裕抬眼,眼中却是一片冰冷死寂,似乎连心都已经死去一般,如今行在这人世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是。”常德只觉得鼻子发酸,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商裕,因为商裕什么也不说。 说话间,钟离沁已经从殿外走了进来,这应是这么长时间商裕和钟离沁的第一次见面,不过钟离沁却什么也不知道。 商裕抬眼,目光中的神色让钟离沁一怔,不知为何她忽然就从眼前的人身上察觉出了那长久以来的熟悉气息,但这熟悉的气息却让钟离沁很不舒服。 “臣妾参见皇上。” “何事。” 商裕并不愿多言,言辞更是简洁,钟离沁习惯了之前的纵容,如今更是不适应,“皇上还未曾给小皇子赐名的,这几日臣妾一直在等着皇上前去为小皇子赐名,但是却怎么也等不到皇上。” 钟离沁面露委屈,本想在商裕脸上看出什么表情来,但商裕也只是微微点头,“朕已经想好了。” “什么?”没想到商裕居然已经想好了,钟离沁一时之间也有点发蒙,还以为是商裕因为程娇娥的缘故把这些抛诸脑后,却没想到商裕的心中还有自己和孩儿。 “便叫商宣,朕会拟旨,封商宣为太子,如此你可满意?”商裕的话说得很奇怪,钟离沁本来应是高兴的,但却只从商裕的话中听出随意的妥协。 “皇上。”钟离沁想要反驳什么,但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商裕抬眼道,“皇后还有什么不满意?” “皇上,臣妾……臣妾可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惹皇上生气了?”钟离沁很害怕现在的商裕,只觉得商裕似乎没什么在意的了,说出来的话全然是嘲讽一般。 “没有。”商裕否认,“你跟在朕身边许多年了,你我之间难道还不知根知底么,钟离沁,你想要的朕都可以给你。” “臣妾,臣妾不是来讨商宣的太子之位的。”钟离沁还是很喜欢这个名字的,但现在的商裕却让钟离沁更加在意,“臣妾希望皇上……” “退下吧,朕还有国事要处理。”商裕不愿多言,钟离沁还有很多话想要说,但却都被商裕这么一句冷淡的话语怼了回去。 “你不抱抱宣儿么,他可是你的儿子。” 商裕不言,一边的常德开口道,“皇后娘娘,皇上多半是累了,您还是让皇上休息一会吧。” 钟离沁也发觉商裕脸色不好,但眼下她心中委屈又惶恐,什么也不敢多说了,“那臣妾便退下了,臣妾会一直在宫中等着皇上来看宣儿的,宣儿需要父亲,皇上便是他的父亲。” 等到钟离沁离开了,商裕才得一声冷笑,商宣的父亲根本也不是他,可惜钟离沁什么也不知道,现在还在做着皇后的美梦,若是日后这件事被曝光,那么钟离沁甚至是安平侯都无法在这个宫中生存了。 只不过对于商裕来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1091章 心意 酒楼上的两人对视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月倾华率先笑了起来,他没想到来到京城会遇见尹盛玉这样有趣的人物,外面关于尹盛玉和程娇娥叛国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月倾华也没想到自己能够这么快便见到这传说中的人物。 “你的确很有趣,五方玉在你手中便意味着你未来会成为我的敌人,如此你也不在意么?”西江王再次反问道。 “各凭本事,至少现在你我二人可以合作。”尹盛玉极为有自信,这一点是月倾华比不上的,就算他再任性,但此地终究是天奕皇城,若是商裕真的有什么动作他也不能百分百的躲避开。 “你能够救出我阿姐?” “当然。” “皇宫禁卫森严,你要如何救出我阿姐。”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月倾华仔细的观察尹盛玉这张脸,“你的伪装也是程娇娥教给你的?” “这倒不是。”尹盛玉很诚实,“程姑娘只是教给了我的义子,我是从我义子那处学来的。” 尹盛玉正色道,“王上这是应下我的条件了?” “五方玉到底在何处?” “在程姑娘说身上。”尹盛玉一挑眉,“怎么,王上不会是想要去搜身吧,若是能够如此,我早这么做了,就怕你搜了身,也在程姑娘说身上寻不到五方玉的踪迹。” 月倾华知道尹盛玉所言非虚,程娇娥绝非一般女子,他也不愿和程娇娥继续做心智斗争,自然也希望程娇娥能够亲手交出五方玉。 “尹先生,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今晚。”尹盛玉道,“现在大部分的兵力都在外面搜查我和程姑娘,而且商裕受伤了,很严重,现在又和程娇娥分开,只怕心绪大恸,根本无暇顾及倾城公主,所以此时带倾城公主离开是最好的机会。” “不,我不需要你把阿姐救回来,我希望你能够杀了她。” “你说什么?”尹盛玉大概没想到月倾华会是这样的选择,不过他的接受能力一向很快,当即便笑道,“如此便更简单了,谁会在意一个被关入冷宫的公主呢,不过王上可要想好了才是。” “自然想好了。”月倾华不希望月倾城活着回来,就算西江失去了一个战神,可月倾城存在的要挟远远比她死去的要挟要更大。 “这件事我不希望另外的人知晓,便是程娇娥也不要让她知道。” “好。”尹盛玉应下,“既然是你我的交易,自然只有你我知晓,我定然不会说出去的,你尽管放心。” 见尹盛玉这么说,月倾华才微微松懈下心思,“你的确是一个很特别的人,真的不愿归顺于我么?” “诶,王上对亲姐尚且如此,若是我当真归顺王上,日后有什么不遂意的地方,王上岂非是毫不留情,我可不想给自己留下这样的隐患。” “你的确很聪明,但你要五方玉的目的是什么?” “王上又是什么目的?” 两人针锋相对,却是各不相让,谁也不愿先说出目的,尹盛玉笑道,“罢了,你我两人的目的想来是一样的,终究有一日我们要对上,但在那之前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便是天奕。” “谁?”隐约听见门外的动静,尹盛玉皱眉掷出手中茶杯,门被打开店小二从门口走进来,一脸不明所以,“客官,你们的茶凉了,这是新茶。” 见是店小二,且他脸色也没有什么异样,想来是并未听到什么,尹盛玉顿了顿道,“放下吧,暂时不要再上来了。” 店小二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却在关上门的瞬间全身剧烈颤抖起来,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脚步朝楼下走去,客栈外的野地上,程娇娥负手而立,那店小二跑到程娇娥面前苦着脸道,“女侠,我我都听见了,您您不会杀人灭口吧。” “怎么?”程娇娥转身看他,“你很谨慎,但是谨慎救不了你的命,若是你不愿说那很简单,安静等着毒发便好了。” 就在刚才程娇娥说要离开便是想要知晓这两人的心思,更是用毒要挟了店小二,作为偷听消息的人,店小二是这家客栈的伙计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女侠,我说我都说,他们刚才说了很多……” 等到店小二把所有内容都告诉程娇娥之后,程娇娥的脸色也凝重起来,店小二一脸惊恐的看着程娇娥道,“女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细作?” “与你无关,想要保命就把今日的事情忘记了。”程娇娥道。 “这,小的知道,小的自然不会多说的,这种事情小的也无处可说啊。”店小二连忙保证,程娇娥从怀中掏出半颗解药,“忘记告诉你,你刚才中的不是毒,是蛊,不过也差不多,这是半颗解药,一月后我会给你另外半颗,这一月若是我再带人来此,你要随时注意情况,若是不愿这半颗我也没必要给你了。” 那店小二哪敢拿性命做赌注,连忙从程娇娥手中抢走了半颗解药,“女侠可真是谨慎。” 程娇娥似乎不愿继续说什么,转身道,“放心,你的命记在我身上了,我不会让你死的。” 店小二苦着脸,程娇娥已经离开了,他也不敢去追,只得站在原地叹息自己命苦,这种事情他自然不敢乱说,要是一月之后这位女侠不给他解药,他也没办法。 京城人多眼杂,程娇娥走在其中还是有些惹眼,程娇娥不知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时她便是准备去郑宅询问情况,却又担心太过明显。 就在程娇娥一筹莫展之际,背后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十分惊讶,“叶棠儿,你怎么在这里?” “是你。”程娇娥回来的久了,都快把叶挽还在京城的事情给忘记了,本来想让叶挽寻个远离江湖的地方,不过叶挽不愿意走,程娇娥也就随他了。 “嘘。”程娇娥动作极快,迅速的捂住了叶挽的嘴巴然后朝偏僻的小巷走去。 “你……” 第1092章 秘密 “我不是叶棠儿。”程娇娥迅速撤掉了幻蛊的伪装,叶挽是认识程娇娥的,也知道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当即便大吃一惊。 “程姑娘,你怎么在这里,京城里面都在通缉你,我还以为你已经逃出京城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天奕国主会说你叛国,他不是你的丈夫么?”叶挽心思单纯,根本想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在他眼中程娇娥是个好人,也根本做不出这些难以想象的事情。 “这些事情一时半刻说不清楚,但我回来天奕的确是另有目的,这些事情都和你姐姐有关系。”程娇娥简单的告知了当初自己和叶棠儿的交易。 叶挽大概是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缘故,脸色瞬间便白了几分,“叶棠儿她,那她现在……” “她现在应该还在西江,而西江王来此便是希望我能够履行约定,你姐姐的命我会帮你救回来的,叶挽你长大了,你姐姐对你的保护不能只是一纸虚无,你要学会保护你自己。” 程娇娥说出了叶棠儿一直没有说出口的希冀,也解释了这对姐弟一直以来的误会,她顿了顿道,“眼下,我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程姑娘你说,只要能够用到我的地方我都可以帮你。”叶挽立刻道。 “不是什么大事,替我给沈祁愿带话,就说尹盛玉今夜要刺杀倾城公主,至于他要如何作为,便是他的事情了。” 无论月倾城到底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但当初终究是救了她一命,否则她已经和商逸死在一处了,现在的程娇娥已经不是当初失去记忆性情变得纯粹的程娇娥了,她想的更多,但终究本性难改。 “这,我知道了,我现在便回去。”叶挽匆匆便要离开又被程娇娥拽了回来,“看看你的神色,这不是什么大事,你若是这样只会惹人怀疑,我的事情不要多说,我扮做叶棠儿的样子你也不要告诉别人。” “我知道了程姑娘,可是,你现在是不是很危险,这样真的可以么?”叶挽又想到了程娇娥的处境,“你……还有我姐姐,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人出事。” “放心,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程娇娥笑了笑,她不能离开太长的时间,否则会让尹盛玉和月倾华起疑心的。 尹千章匆匆赶到郑宅便吃了个闭门羹,郑询元的脾气尹千章是知晓的,恐怕是他看不起自己还愿留在商裕身边。 尹千章没了办法,只得在门外不断敲门,“郑将军,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进来吧。”宁锦从尹千章背后出现,大概也是刚刚回来,燕回见尹千章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想来这几人都在外奔波寻找程娇娥的踪迹,可惜却没有什么收获。 “阿锦,你让他进来做什么?”郑询元气不打一出来,不过这两日杜小若快要生产,郑询元不敢轻慢,所以只得留在府宅内等待他们的消息。 “郑将军。”尹千章有些无奈,郑询元到底还是性情冲动,但那日商裕的语气和做的事情也的确是让人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将军印我已经归还了,现在我只是一介平民,担不起大人的一句将军。” “唉。”尹千章叹息,“公子的状况很不好,我是来寻薛神医的。” 燕回道,“我师父不会给忘恩负义的人看病的,商裕他那么有本事,伤根本用不上我师父,自己说不定就恢复了。” 商裕几句话是把这一屋子的人都得罪了,也就沈祁愿和宁锦还算是口下留情,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尹千章本就心中疑惑商裕的做法,更是觉得商裕有难言之隐,奈何面前的人却不给自己机会。 “千章,皇上的情况现在我们恐怕也是无能为力了。”沈祁愿终于开口,“我们已经没了官位,想要做什么都很困难,而薛神医那边你也知道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他向来只给他愿意看病的人看病。” “那燕回姑娘,你能不能……” “本姑娘没空!” “公子每日晨起都要呕血,身上的伤口不见好,御医也不愿看,连常德想要服侍他换药都被他拒绝了,我是真的没办法了。”尹千章突然跪下,燕回一怔便听尹千章继续道,“公子他是真的不想活了,我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误会,但公子做出这样的决定之后显然也并不快乐,他把你们都逼走了,让你们去找娘娘,可是公子身边却一个人也没有了,若是太上皇和安平侯发难,公子危矣啊。” 宁锦皱了皱眉,“尹大人认为皇上为何会下这样的命令?” “我认为他是为了让你们去保护娘娘,但到底是为何,我也不甚知晓。”尹千章这几日忙的头昏脑涨,根本也分辨不清什么,此时只希望燕回能够前去看看商裕,否则他担心商裕真的会突然身亡。 “若是公子离世,那么娘娘则更加危险,你们难道没有想过么,也许现在的一切只是公子的计谋,但公子的确很不对劲,这是我每日观察而来的,你们当真要在此冷眼旁观么?” 得知商裕情况,燕回果然脸色变了变,她终究还是不能做到对商裕无情,这一路上她对商裕的心思也根本不是假的。 “商裕真的有别的理由?” “也许是和娘娘达成了什么默契。”尹千章知道眼下救商裕才是最主要的,总需要有个人让商裕摆脱眼下的死劫,若程娇娥费劲功夫救出来的是一个没了活下去欲望的商裕,那么做的一切也就没了意义,尹千章心知必须让商裕重新恢复。 “虽然你这个人老奸巨猾不可信,但商裕的情况不应如此严重,虽然他身体上的伤很严重,可是我师父开的那些药都是专门针对他的外伤,难道他操劳过度了?”燕回到底还是心软了。 尹千章对燕回的评价不置可否,“公子虽未操劳过度,但每日……都很奇怪,药虽然喝了,但却半点用处也没有。” 第1093章 转机 见众人神色各异,尹千章再次道,“你们跟随公子的时间都要比我更长,公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你们真的相信公子会突然性情大变么,也许症结真的是因为夫人那边出了什么差错,现在我们要做的不是离开公子,而是搞清楚事实。” 难得见尹千章激动,尹千章能够在自己义父和商裕之间选择商裕便足矣看得出尹千章对商裕的重视,宁锦上前一步道,“所以我们都在寻夫人,奈何却没有任何消息。” “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尹千章语速很快,“况且夫人有幻蛊,这一点皇上心知肚明,可是却不曾告诉士兵手下,分明就是不想让夫人被抓,他知道夫人有保护自己的本事,这些你们都认真的思考过么?” 沈祁愿道,“尹大人的意思是,公子知道夫人不会被抓才会下这个命令,可是公子为何要这么做,到底发生了什么?” “罢了罢了,我随你回宫,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真的看他死去,要是真的如此那娇娥做这一切也白费功夫了。”燕回对尹千章的印象之所以不好,还是因为那阵子跟在商裕身边看商裕受苦,可尹千章却盯着商裕的身份看起来光鲜亮丽,但如今尹千章还愿跟在商裕身边,燕回也知道尹千章为人其实十分重情重义。 眼见燕回离开,众人也没有异议,纵然他们因为商裕的选择而气愤,甚至为程娇娥鸣不平,但就像尹千章说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商裕没有突然这样选择的必要,所以其中自然是有其他缘故的。 尹千章临行前道,“你不该卸任将军印的,如今朝上没了能用的人,只怕安平侯要蠢蠢欲动了。” 郑询元脸色一黑,尹千章伸出手在郑询元肩膀上拍了拍,“但既然已经如此选择了,夫人的下落便拜托你们了,我相信公子的心依旧系在夫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还需要你们询问夫人了。” 门外准备了马车,尹千章十分贴心,燕回瞪了他一眼尹千章也不恼,“燕回姑娘,多谢你愿意随我回宫。” “我总不能真的见商裕这么糟蹋他的身体。” 马车缓缓朝皇宫行驶,正好和叶挽错身而过。 “沈……沈大人。”叶挽虽然认识了众人,但终究和他们不算熟识,郑询元只知道叶挽是程娇娥从西江带回的人,但到底是做什么的郑询元也不知道,只是程娇娥嘱咐自己好好照顾叶挽,郑询元对叶挽也算是关照。 “叶公子,你这是怎么了?”虽然叶挽极力想要保持冷静,奈何他见过的世面实在是太少了,再加上一路奔波脸色通红,任谁也看得出他有事。 见众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叶挽就知道自己还算不得冷静,想起叶棠儿,叶挽又是一阵黯然,连忙站直身子道,“沈大人,我有事找你。” “何事?”沈祁愿虽然知晓有叶挽这么一个人,可素来和叶挽没有什么交集,此时见叶挽心急的找自己还有些奇怪。 “这……”叶挽环顾四周,沈祁愿道,“放心,这些都是自己人。” 叶挽想来这些人中间也应该没什么不信任的人,便开口道,“我,我见到程姑娘了。” “夫人?”郑询元立刻跳了出来,“夫人在哪里,叶公子,夫人在门外么?” “不是,不是……”叶挽被问的有些慌张,他在私牢里面嘴皮子倒是利索,但也只是因为面对程娇娥一人,况且里面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见,所以叶挽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但到底还是少年心性,遇见的事情太少了,难以成事,正是如此叶棠儿才费尽心思的也想让程娇娥带叶挽离开。 宁锦动作快,已经打开大门,门外没有程娇娥的踪迹,他摇摇头,众人皱眉看向叶挽,沈祁愿开口询问,“夫人在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程姑娘现在在什么地方,程姑娘只是让我给沈大人带话。”叶挽顿了顿,决定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来,“程姑娘说,尹盛玉准备今晚刺杀倾城公主,让我务必告知沈大人。” “什么?”本以为月倾城这个名字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了,沈祁愿愣在原地,显然是对于此事极为在意,又不知作何反应。 宁锦皱眉道,“除此之外呢?” 叶挽摇头,“没了,程姑娘只说这么多就匆匆离开了。” “不对。”宁锦立刻发现了这其中的不对劲,“夫人必然是使用了幻蛊,所以京城这么多的士兵才寻不到夫人的踪迹,你为何能够一眼认出夫人?” “是……是夫人主动找的我……她……”叶挽想到程娇娥的嘱咐,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之宁公子,你想的太多了,真的是夫人来找的我,现在首要之事难道不是倾城公主的问题么?” “尹盛玉为何要杀倾城公主?”郑询元觉得惊讶,“两人应该没有什么牵扯,这尹盛玉留在京城,居然还要对皇宫中的倾城公主下手,他当真是嚣张到了极点。” “为何要对倾城下手。”沈祁愿皱眉思索,虽然刚才有一瞬的晃神,但还是立刻恢复了冷静,“夫人是从何得知的这个消息,难道夫人还和尹盛玉在一起?” “尹盛玉就算真的要对倾城公主下手,也必然不会告知夫人,况且夫人还特意告诉叶挽公子这件事,便说明夫人应该也不是光明正大得知此事的。”宁锦分析道。 “我要去救她。”沈祁愿语气坚定,“我去找尹千章。” “沈祁愿。”郑询元喊住他,“一牵扯到月倾城你就坐不住了。” “娘娘为何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们。”宁锦皱眉,“真的只是为了让沈大人去救倾城公主一命么?” “月倾城曾经救过娘娘一命,也许娘娘是报恩。”沈祁愿道。 “不应该这么简单。”宁锦开口。 第1094章 策划 宁锦觉得这其中程娇娥应该还有别的用意,“如果夫人当真和尹盛玉一起离开,也许是两人达成了什么交易,虽然皇上绝口不提,但我觉得尹千章口中关于五方玉的事情也许就是这整件事的重点。” 沈祁愿皱眉,“你的意思是,皇上交出了五方玉,娘娘用五方玉和尹盛玉达成了什么交易,也许这也是娘娘和皇上产生分歧的原因。” 众人虽然不知五方玉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过从尹千章的口中也知晓此物极为重要,不光是尹盛玉目的在此,便是西江王之前和程娇娥达成的交易也是为了这块五方玉。 “夫人也许是希望我们能够提前布局,把尹盛玉困在宫中。”宁锦大胆猜测,“恐怕夫人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离开朝堂的事情,现在若是想要完成此事只能希冀着尹千章能够帮助我们了。” 皇宫。 燕回随尹千章入宫这件事还是被钟离沁知晓了,但钟离沁此时却心有余悸,只觉得现在的商裕陌生的让她觉得可怖,可之前熟悉的感觉又萦绕心头,让人一时之间分不清楚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而这个新出现的女子也让钟离沁惊讶,她是那日陪着程娇娥入宫的人,如今二次进宫说是为了商裕的身体,钟离沁这才想到商裕的脸色难看的骇人,难道真的是因为生病才又性情大变。 商裕寝殿内。 燕回匆匆赶来,便见商裕坐在书案前正在批阅奏折,本来他刚刚差点昏睡过去,片刻却又起身处理奏折,一笔一笔写的极为认真,可看他神色便觉得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个地方。 “皇上,燕回姑娘来了。”尹千章开口道,一边的常德看着燕回,又看着商裕,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商裕现在的态度让常德心惊胆战,又生怕刺激到商裕的身体。 商裕笔下不停,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尹千章的声音,一边的燕回看不过去,干脆上手抢了商裕的笔,常德大吃一惊,除却程娇娥之外,他从未见有任何人在商裕面前如此放肆,当然程娇娥也一向知礼,除非是因为一些别的事才会少见的失态,可这姑娘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态度恶劣的很。 “商裕,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燕回,给我。”商裕语气低沉,似乎不愿和燕回辩驳什么,甚至连一贯喊得姑娘二字都消失了。 “怎么不喊燕回姑娘了,你不是最能装么,现在怎么连装都不愿意装了?”燕回习惯了直来直去,况且商裕在她身边的时候一直都是病着,她根本没见过商裕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中对商裕不是气愤就是悲哀,只觉得现在的商裕简直是病糊涂了,根本不知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了。 “燕回,我现在的身份……” “我知道,天奕国主嘛,可不得了了,你还要用你的身份压我几次?”燕回浑然不惧,一边的常德更是看直了眼,尹千章也没想到燕回能直接和商裕吵起来。 “燕回,皇上他……” “你闭嘴。”燕回谁的面子也不愿给,“本姑娘是进宫来给你治病的,不是来受你的气的。” “朕不需要。”商裕拂袖便要离开,燕回却不依不饶,“商裕,你就是个懦夫,你现在的命都是程娇娥换来的,难道你就要这么不负责任的放弃么?” 商裕转身看她,“你入宫如果只是为了说这些的,那么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之前你不是说要让本姑娘给你做妃么,现在我来了。”燕回一咬牙,居然什么都不顾了,她要是再看不出商裕不对劲也白学这么多年的医术了,商裕的心思分明就是不想活了,而且看他脸色就知道他这几日必然没有好好吃药,甚至连休息的都少,如此下去不消半年商裕怕就要一命归西了,到时候自己要如何和程娇娥交代,难道说商裕自己不知保护自己所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么。 商裕站在原地,大殿内安静极了,常德根本不敢开口,连尹千章都没想到燕回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想好了?”商裕转身看她。 “是,本姑娘想好了。” “常德,传令下去,朕要立燕回为懿贵妃。” “这……”封号和程娇娥的封号一模一样,商裕废了一个懿贵妃随便从外面找来一个女子便直接立为贵妃,恐怕太上皇和安平侯都不会同意,“皇上三思啊。” 常德连忙跪下,“这……只怕太上皇……” “是朕立妃,不是太上皇立妃,此事无需多言。” 商裕心中自然另有打算,给燕回封懿贵妃便是想让燕回知难而退,本以为燕回会立刻爆发,没想到燕回只是咬咬牙硬生生的忍了回去,“好啊,皇上可需要臣妾现在便侍寝?” “……”商裕觉得自己可能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不过燕回却不给商裕反驳的机会,他难得平静起来的生活再次被打破了。 不过若是程娇娥知晓自己立燕回为懿贵妃的事情只怕会彻底对自己死心,这样也好,至少他也不用抱有什么别的心思了,至少他也不用虚无缥缈的等待一段根本不会有结果的爱情了。 尹千章和常德看着燕回随着商裕进入内殿,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作何回答,常德看着尹千章道,“易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位是薛神医的徒弟燕回姑娘,既然皇上立燕回姑娘为懿贵妃,必然有他的考量,如此也好。”尹千章虽然面上冷静,但显然也是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燕回姑娘应该能够把皇上救回来。” “什么?”常德不明白。 “皇上需要有人陪伴,眼下燕回姑娘是最好的人选。”尹千章道,“但立燕回姑娘为妃这件事暂且不要宣布下去了,等到明日再询问皇上的意见。” “若是皇上依旧坚持呢?” “坚持,那自然是按照皇上的要求做。”尹千章咳嗽一声,“总之,皇上身边多了燕回,终究是好了很多。” 第1095章 质问 常德不知尹千章的自信从何而来,但见尹千章似乎稍微放松的心思,便也跟着稍稍放心了些,尹千章道,“这些日子公公也该发觉皇上很奇怪吧。” 常德点头,“这,的确如此。” 尹千章道,“之前出了些意外,所以一直都是由我假扮了皇上。” 此言一出,常德脚下一个趔趄,怪不得明明和尹千章算不得熟悉,可莫名的就是觉得尹千章可信,原来竟是这个缘故,“这……这,是老奴眼拙了。” “怪不得你,夫人的幻蛊之术本就夺天地之造化,若非夫人告知,恐怕我也不知这世界上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尹千章解释了一番,常德这才知晓为何尹千章能够掩饰的如此之好,“这段日子发生了很多事情,并非是你看到的那样,皇上一直都流落在外,前几日我义父突然反叛夺走了我身上的幻蛊,所以不得以皇上才回归皇宫。” “这……”常德很是无奈,若非如此,只怕现在在自己身边的还是尹千章,可自己却不自知呢。 “你也不必惊讶,这些事情本就是在皇上默许的情况下,而且事急从权,当时皇上失踪,若我不在这皇位上坐着,恐怕现在天奕已经乱了。” 常德知晓尹千章说的是对的,但还是觉得古怪,想到之前那段日子,常德便觉得自己一定是瞎了眼,跟在商裕身边这么久,明明已经察觉了不对,可他居然不曾怀疑什么。 尹千章道,“我告诉公公这些不是打击公公,只是想告诉公公,皇上已经不是以前的皇上了,这段日子他的经历可能很不好,所以我总觉得皇上的心思太过消极了,夫人突然离开虽然不知到底是什么误会,但显然带走了皇上的全副活力,燕回是皇上的救命恩人,而且对皇上也有情,也许是现在唯一能够救皇上的人,你能明白么?” “这,老奴明白了。” “若是皇上有什么事,还劳烦公公告知我,我对皇上绝对忠心,这一点你不必担忧。”尹千章顿了顿,毕竟常德心思单纯,虽然久居深宫,但显然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也不知晓商裕到底遭受了什么伤害。 “老奴记下了,既然大人认为燕回姑娘可以救皇上,老奴也愿意相信燕回姑娘有这个能力。” 见常德总算是松懈心思,尹千章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内殿里,燕回紧紧跟在商裕身后,这不是她第一次来皇宫,但却是她第一次来商裕的寝殿,虽说是皇上的寝殿,可内中却并未特别华丽,仔细看去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商裕便当身后根本没燕回这个人,脚步倒是很快。 “商裕,这寝殿就算再大也就这么大,你还能跑到哪里去。”燕回皱眉拦住了商裕,她本就会武功,想要拦住现在的商裕也是轻而易举的。 “刚才的话,你可以当做是朕在开玩笑,现在你可以离开了。”商裕顿了顿,干脆也站住了脚步不再移动了,燕回却笑了起来。 “我一个女子都不怕被影响名声,你倒是一副洁身自好的样子,若当真如此,你这皇宫之中怎么还会有一位皇后啊。”其实燕回是知晓一些关于钟离沁的事情的,商裕和她本是青梅竹马,不过现在钟离沁腹中之子很有可能根本不是商裕的,尽管燕回未曾细究,但此时用来怼商裕还是很合适的。 “你希望我说什么?”商裕不愿回答,他转身看着面前的燕回,“燕回,我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我对你不曾有男女欢爱的心思。” “所以你当初说的话便是为了把我气走,把我气走你的病自然就没有人给你医治了,虽然有药方可是你按时吃药,到底还是白费,时间长了你就会因为病重自然离世,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因为你本来就受了很重的伤。” 燕回语气不善,“在我来之前我便隐隐有了这样的想法,商裕,你是不想活了。” “那又如何。”商裕抬眼看他,“朕的命朕自己不能说的算么?” “不能。”燕回果断否认,“先不说你欠了我一条命,甚至累的我陪你一路从匀星岛到中原,经历了这许多我耗费了这么多的心思才保住你一条命,岂是你说死就死的,再说我和娇娥前去请薛神医,一路上遭遇多少的阻难,况且你是天奕的国主,这天下尚且需要你去治理,还有那么多的臣民等着他们的皇上带着他们一起过上好日子,你说放弃难道是要让整个天奕乱起来么?” 燕回说话的样子逐渐和程娇娥重合,商裕晃了晃头,确定眼前站着的是燕回,“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 燕回道,“没有人教我,但是我跟在娇娥身边时间长了,很多道理我也明白,说出这些话有什么意外的,总之我现在决定我要留下,至少在娇娥回来之前,我绝对不允许你糟蹋自己的身子。” “程娇娥不会回来了。” “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燕回终究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我想不明白,我和程娇娥入宫就是为了拖延尹盛玉,让宁锦他们去丞相府救你,只不过没想到尹盛玉居然提前把你转移走了,之后的事情我便不知晓了,娇娥到底做了什么才把你换回来,现在她为何又失踪了。” “不重要了。”商裕不愿多说什么,“你若是要留下,那便留下。” 燕回知晓不能心急,她也不指望现在商裕便能够说出真相,“好,我留下便是照顾你的身体的,你现在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口。” “不必了。” “不必了?”燕回冷笑道,“尹千章说,你不让太医给你看,也不让常德给你看,难道你身上的伤口能够自己愈合么。” “朕说不必便不必了。”商裕转身便走,身后的燕回却是出招扯住商裕的手臂,商裕本也会武功,两人竟一来二去隐隐要打起来了。 第1096章 营救 第1096章“燕回!”商裕语气不善,手下更是不留情,眼神冰冷的让人根本分辨不清他此刻的心思,可燕回却浑然不惧,她觉得现在商裕的一切都伪装出来的,他根本不是面上看着的那么冷静,心中恐怕是惊涛骇浪,程娇娥的突然离开显然已经打破了商裕的心理防线。 “商裕,你不必如此伪装自己,我大概能够理解你的心思。” “朕的心思不需要你来猜测,现在便离开。” “你难道不想知道这段日子程娇娥到底在做什么吗?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也许知道她前一段日子在做什么,你便能够理解她现在做的事情了。”燕回的声音很大,商裕手下一顿,燕回已经捉准空隙一下扯住了商裕的腰带。 他身上依旧是深黑色的蟒袍,隐隐泛着些瑰金色,腰带被扯掉商裕才猛然醒悟,奈何燕回动作极快,商裕因为受伤根本难以招架,燕回已经扯掉了商裕的外衫。 内中的衣服也被一并扯掉,她倒是没多想,可这么一扯却直接让商裕松了禁锢燕回的手,燕回这才注意到这衣服居然和商裕身上的伤口粘合在一处,她这么不知轻重的一扯反倒是把商裕身上的伤口扯得重新涌出鲜血。 “你……”燕回丢下衣服跑到商裕面前,见商裕额上已经浮出冷汗,知道商裕身上这些伤口必然是更加严重了,“你,我师父给你开的药你根本没有好好用,你身上全是刑伤,新伤旧伤叠在一起我看你是真的不要命了。” “商裕,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燕回只觉得无处下手,连忙扶着商裕坐在一边的软塌上,“反正这次我入宫了就不会轻易离开,你身上的伤我管定了,你要是不喝药,那我就亲自喂你。” “燕回,我不值得你如此。”商裕大概是疼的厉害了,此时根本没有力气反驳什么,燕回见他隐忍的模样只觉得心中一阵难过,“娇娥一定是傻了,早知你这么想死,干脆直接让你被毒死好了,何必现在受这样的苦。” 见商裕还要说话,燕回却突兀的用嘴唇堵住了商裕的嘴,少女的吻是甘甜的,可商裕的口中只有苦涩的药味和不知从何而来的血腥味道,他伸出手试图推开燕回,可燕回的力气异常大。 商裕不顾身上的伤口加大了力气,燕回终于松开了对商裕的禁锢,“这是报酬,放心,只此一次。” 燕回垂下眼,让商裕躺好,“你想知道程娇娥发生的事情就怪怪听话,总不希望你们俩个之间的误会,真的最后变成阴阳相隔吧。” 丞相府。 这几日尹千章一直没有来得及回到此地,今日得以回来却觉得物是人非,不过还不及给尹千章更多悲伤春秋的机会,沈祁愿和宁锦便找上了门。 “你们这是?”尹千章还以为宁锦两人是来讨燕回回去的,刚要解释便见沈祁愿开口道,“今日叶挽见到夫人了。” “什么?”尹千章一怔,“叶挽,便是夫人从西江带回的那个人,夫人为何见他,现在人在何处?” “夫人同叶挽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离开了,叶挽多半也没想到会遇见夫人,况且他的本事也的确留不住夫人,想来夫人是主动暴露了自己的踪迹。”宁锦解释道。 “至于所为何事。”沈祁愿接话道,“夫人说今晚尹盛玉要刺杀倾城公主,虽然夹杂私心,但今夜的确是抓住尹盛玉的好机会,尹千章,我们现在卸任官职的事情夫人应该不知晓,所以才会让叶挽来告诉我们,现在这件事只能希冀着你能够帮忙了。” “今晚,他会来刺杀倾城公主。”尹千章皱眉,只觉得这个消息透露着古怪,“为何我义父要刺杀倾城公主,这件事怎么会和倾城公主牵扯到一起?” 沈祁愿摇头,“我们也在猜测,但是没有什么结果,料想你也许会比我们知道的更多一点。” “虽然我知道的也不多。”尹千章沉吟道,“但叶挽应该没有欺骗你们的理由,这件事多半是真的,我义父和倾城公主没有任何仇怨,他要动手只有可能是有人让他动手,看来夫人和义父之间还出现了第三个人。” “是谁?”沈祁愿皱眉询问。 “夫人回天奕的目的本来就是替西江王拿取五方玉,如今却又和我义父交易,恐怕这其中牵扯的第三人便是西江王月倾华了,也许月倾华现在便在天奕王城内。” 尹盛玉的猜测很大胆,但也的确很符合事实,毕竟尹盛玉没有杀害倾城公主的理由,但月倾华却可以有。 “你的意思是,倾城的弟弟要杀倾城?”沈祁愿心思一乱,“可是,这又是为何?” “这恐怕就只有月倾城和月倾华自己才知道了,这件事的确很重要,燕回姑娘正在宫中为皇上治病,我会去请示皇上并且全权负责这件事,今晚便在倾城公主的寝殿内设下埋伏,你们二位可要同行?” “自然。”沈祁愿便是等尹千章说出此话,他这些日子一直没有见到倾城,虽然说心思稍放,但到底还是心系月倾城的,更何况此时是月倾华要杀月倾城,这件事他担忧月倾城会多思。 “那便一同进宫,虽说你们的身份现在很尴尬,不过想来现在宫中的人也没有几个会注意到的。” 郑询元的离任,让安平侯松懈到了极点,如今宫中属于商裕的人愈发的少了起来,加上商宣的存在,安平侯几乎觉得整个天奕已经属于他钟离家了,当然这件事还未发酵到极致,至少现在安平侯还是安静的,没有真的露出爪牙了。 一路上,三人还算是安静,宁锦率先开口,“尹大人,今晚要抓的人是你的义父,你便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么?” “宁公子,你对我一直都很不放心,从很久之前我便看出你的心思了,但事到如今,若我当真要临阵倒戈你们能有什么别的办法么?” 第1097章 重逢之日 尹千章说的没错,毕竟现在商裕把全部信任都给了尹千章,自己等人离开,帮助商裕处理事情的只剩下了尹千章一人,根本也无从分辨他到底是什么心思。 “宁公子,你是一个聪明人,还是那句话,若是我真的有什么别的心思的话,现在皇上便已经不是皇上了。” 宁锦沉默了,一边的沈祁愿开口道,“尹大人,谢谢你愿意帮助我。” “沈大人,私事虽然重要,但倾城公主的身份终究让人忌惮,倒是真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挑拨月倾城和月倾华之间的关系,就算这件事和月倾华没有关系,也要让月倾城认为此事和月倾华有关系,你能做到么?” “我……”沈祁愿虽然不愿欺骗月倾城,但也知晓月倾城和月倾华绝对不能再见面,否则对于天奕来说便是灾难。 “最初是沈大人引我入宫的,我永远都记得沈大人的恩情,这只不过是我的提点,若沈大人不愿,我自然也不能逼迫。” “我能做到,况且你分析的很对,此事必然和月倾华脱不了干系,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月倾华再有可乘之机。” 话不必说的太清楚,尹千章也知道之后的选择是沈祁愿自己的事情,现在他们要做的不过是布计抓住尹盛玉罢了。 想到尹盛玉,尹千章心思复杂,要说一点影响也没有那是假的,尹盛玉毕竟抚养自己这么多年,他们两人早就对彼此十分熟悉了,可尹千章却没想到尹盛玉背后居然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他也难以分辨之前认识的尹盛玉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了,还是说过往的尹盛玉完全是尹千章伪装的。 皇宫商裕寝殿内。 在燕回的逼迫下,商裕终于还是让她给自己上药了奈何这也是个大工程,商裕身上的伤口许多已经开始溃烂了,奈何商裕本人却像是个死人一般无知无觉,若非今日燕回来了,恐怕他就这么烂了也无人知晓。 眼见着一盆又一盆的水被端出去,燕回的脸色也是愈发难看,“商裕,你要是真的想死,想个好办法,你这样我看着都疼。” 常德在一边颤颤巍巍的见燕回给商裕处理伤口,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尹千章想的倒是不错,燕回的确暂时的制服了商裕,至少商裕没有之前那么激动了。 仔细把商裕身上的伤口包扎好,见他依旧在微微发抖,燕回便知道有多疼了。 “你既然是皇上,不应该从小养尊处优,为何你又会武功,又不知珍惜自己?”燕回还未曾深度询问过关于商裕的事情,此时总算包扎完伤口,燕回累的满头大汗,干脆坐在床边看着商裕问道。 “朕并非养在宫中,至于武功本来便是为了防身的。” “这倒是奇了。”燕回看出商裕不愿多提起自己的过去,恐怕也不是什么好回忆,便没有勉强商裕多说,“等一下药便要煎好了,无论如何你都要喝下去。” “朕不喝。” “商裕,你是希望本姑娘嘴对嘴的喂你么,若是如此我可就要对不起娇娥了。” 一边的常德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商裕的脸色果然也十分精彩,燕回哼道,“不要忘了本姑娘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可不要太过分。” “你……”商裕有些无奈,现在的燕回和最开始他认识的程娇娥有些相似,但又很不相同,一开始他便觉得程娇娥心事重重,但却不知程娇娥到底因为什么心事重重,似乎是天生便没有那么多的高兴心思一般,总是让人觉得她心思幽怨。 “怎么了?”燕回却根本不管商裕的话,“本姑娘是医者,医者让你喝药你便要喝药,这有什么问题么?” “罢了。”商裕懒得和她多言,想到刚才的那个吻商裕还觉得古怪,也不知道燕回到底在想什么,居然真的愿意跟自己这么一个将死之人在宫中纠缠。 “商裕,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你和娇娥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你们出去到底遇见了什么?” “也没遇见什么。”燕回一勾唇,“寻找薛神医其实不难,难的就是在文城遇见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案子。” 商裕根本不知道几人出去都遭遇了什么,没想到居然还遇见了案子,燕回显然也不避讳,直接把那几日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商裕。 “娇娥救了那些人不光是因为她的善心,更是因为她认为那些都是你的子民,她一直都愿意维护你,无论身处何地,心中想的始终是你,商裕,事到如今你还觉得程娇娥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么?” “你不明白。”商裕摇头,他愿意相信程娇娥对自己是真心,也可以相信程娇娥拿走五方玉是为了保全自己,可是程娇娥说出那些刺心的话的时候,商裕却只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无论是哪种,都是自己的罪过,若非他从一开始没有保护好程娇娥,也不会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燕回叹息,“总之这便是我们去找薛神医一路上发生的事情,现在换你吃药了。” 燕回拿来常德手中的药碗递到商裕面前,“你可以选择是自己喝,还是我来帮你。” “朕自己来。”商裕皱着眉,也不再犹豫,干脆把药一饮而尽,见商裕脸色十分难看,燕回很兴奋的笑道,“是不是很苦。” 商裕点头。 “那就对了,这里面我特意放了许多黄连,就是为了苦苦你,看你这脸色我心中畅快多了,省的你再拿本姑娘的感情开玩笑。” “抱歉,你很在意那天的事情。” “我就当你是被门加了头。”燕回挑眉,“不过你可不要多想。” 见燕回转身要走,商裕突然道,“你们离开的这段日子不止发生了这件事吧?” 燕回不明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娇娥还生下了一个孩子,但是你们都瞒着朕。” “你怎么知道的?” 第1098章 真真假假 燕回直觉商裕和程娇娥的症结有可能来自于这个孩子,奈何程娇娥千辛万苦就是为了隐瞒下商裕这个孩子的事情,为何商裕会知晓商安的存在,其中到底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是尹盛玉告诉朕的。”商裕皱眉,似乎有想起了在丞相府地牢之内受过的痛苦,身上的伤口虽然因为燕回的药而稍微缓和,可全身撕裂般的疼痛依旧存在,他早已不是当初的商裕了,现在的他除了满身伤痕之外,什么也剩不下了。 “那尹盛玉是如何同你说的,难道你和娇娥多了一个孩子你不应该高兴才是么,我知道你们失去过一个孩子,难不成你也不想现在这个孩子?”燕回不知商裕到底在想什么,只得试探着询问。 商裕笑了笑,“这孩子真的是我的么?” “商裕,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燕回一下便黑了脸,“你可知娇娥为了这个孩子差点连命都没有了,你居然质疑她,难道是尹盛玉告诉你这个孩子不是娇娥的,他分明是在骗你,难道你也会相信?” “不是尹盛玉告诉我的。”商裕嘲笑般的勾起唇角,“是娇娥亲口告诉朕的。” “我不知道娇娥为何要这么说,但是我知道这个孩子一定是你的,娇娥亲自给她赐名叫做商安,除了是你的孩子,还能是谁的孩子。” “商安……”商裕喃喃自语的念着这个名字,这是他最初和娇娥约定的名字,也是两人给女儿准备的名字,“娇娥生下了一个女儿?” “商裕,你到底在想什么?”燕回有些不明白眼前的商裕,“这个孩子我敢保证是你的,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娇娥一路之上不断奔波,腹中的孩子也跟着她受了不少的苦,更是差点就母女都不平安了,你居然质疑娇娥?” “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在西江?”商裕却不回答燕回的话,他分辨不清楚谁说的是真的,也懒得分辨,他现在的确没有那样的精力能够分辨对错,在他眼前只有那些混沌的过去,一幕一幕的在眼前徘徊,商裕知道自己大概是病了,不是身体上的伤口,而是心病。 燕回当真是被商裕的言辞弄得吃惊,但又不能太过放肆,毕竟这里是皇宫,她担心被什么有心人听去了,“你怎么会认为孩子在西江,你是觉得程娇娥傻了,还是你傻了。” 燕回差点被商裕气的背过气,“西江王野心勃勃,程娇娥和他交易本就是在刀尖上跳舞,更何况娇娥生下商安是去文城找师父之后才生下的,娇娥怎么会把自己的女儿送去西江这个火坑。” “是娇娥告诉我的。” “商裕,难道娇娥说什么你便信什么吗?你没有自己的分辨能力么?”燕回气不打一处来,见现下的商裕便觉得之前的自己痴迷的那个男人彻底的消失了,现在的商裕只余下痴愚。 “让我如何分辨真假。”商裕笑了,“朕累了,你退下吧。” 燕回刚要说点什么,便见常德匆匆忙忙赶来,“皇上,易大人和沈大人求见。” “哪里来的沈大人,朕记得沈祁愿已经请辞了。” 常德犹豫片刻不知该如何接话,一边的燕回道,“还不快请进来,他们深夜来找你,必然是有急事的,你还在这里摆上皇上的谱了。” 常德挑眉,觉得现在的商裕当真是被眼前的女子吃的死死的,商裕虽然有些不愿,但也仅仅是皱了皱眉头,常德点头连忙下去请人了。 尹千章和沈祁愿同时踏入寝殿,商裕坐在桌案后静静的看着两人,燕回则是站在商裕的身边,“臣参见皇上。” 尹盛玉率先开口,一边的沈祁愿却有些尴尬,只得道,“草民沈祁愿参见皇上。” “看来你还是有自觉的,既然已经卸任如今回皇宫又是做什么,难不成是藕断丝连,希望朕把官职还给你。” “皇上,你就不能好好表达你的意思么?”燕回在旁边小声的提醒,手指悄悄的在商裕的肩膀上拧了拧,商裕吃痛脑中又思及程娇娥,一时心思一软,“你们来有何事?” “回禀皇上,臣等得知了一个消息。”尹千章知晓现在沈祁愿开口不适合,所以便主动开口把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商裕的脸色沉沉,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一边的燕回可是精彩纷呈。 “什么,这些人胆子这么大,连皇宫都要闯,商裕,快派兵把他们都捉住。”燕回手舞足蹈,恨不得自己亲自上阵,“不如我也去帮忙吧。” “你留下。”商裕冷声阻止了燕回的热情,燕回撇撇嘴,商裕却把目光放在了沈祁愿身上,“祈愿深夜来此,想来也不是为了官职,而是为了倾城公主吧。” “……是。”沈祁愿虽然犹豫,但还是承认下来,这件事早已不是秘密,身处这个圈子的人早已知晓,商裕笑了笑,“你倒是坦诚,你可还记得月倾城是朕的妃子,是朕和西江联姻的女人,你作为朕的前臣子,现在的臣民,勾引皇妃该当何罪。” “皇上。” “商裕。” 见商裕把桌上的东西砸了出去,沈祁愿也未曾躲,本来以为商裕甩来的是个砚台,临近了才发觉只是一本奏折罢了,沈祁愿根本躲也不躲,直直的顶了上去。 “你做什么?”燕回有点生气。 “他作为臣子,肖想朕的妃子,难道朕说错了?”商裕冷眼看着燕回,燕回被商裕的神色吓了一跳,见他刚刚换上的内衣又染了血色,燕回梗着脖子道,“总之你不能动怒,你的伤口会裂开的。” “是祈愿之过,一切都是祈愿鬼迷心窍,也是祈愿造成了今日的局面,是我对不起皇上,辜负了皇上的大恩,若皇上怪罪我,沈祁愿愿一死以报君恩,只求皇上救倾城一命。” 沈祁愿跪伏在地上,一边的尹千章知晓此时开口也无用,而且他也不相信商裕当真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 第1099章 赦罪 商裕起身,看着跪在地上的沈祁愿,“你我相识有多少年了?” 沈祁愿抬起头,因为刚才剧烈的磕头,所以头发有些凌乱,“回禀皇上,十年了。” “朕还从未想过你会因为一个女人疯狂如斯,当初见你心性至纯至圣,根本不见对任何女子动心,朕还以为你要打一辈子光棍。”商裕说着说着唇边便带了些笑意,“朕也没想到,你我之间最后会走到这样的地步。” “是我辜负了皇上的信任,是我疏忽了皇上的安危,这么长时间我一直浑浑噩噩,是我之过。”沈祁愿心如刀绞,想到商裕这段时间受的苦难,可是自己却沉溺在男女的情爱之中无法自拔,甚至连商裕出事了都浑然不觉,枉费这么多年的信任和陪伴。 “你重情重义,程娇娥出事,朕一开口便知道你要辞官,这也该是你一直以来的想法吧。” “皇上……”沈祁愿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心中难过,情绪攒在心头却无从发泄,沈祁愿只觉得心脏都是疼痛的,更是无从分辨什么。 “月倾城虽然做了很多错事,但她是西江公主,所以朕和千章才一直没有动她,如今既然西江王有意要杀了倾城公主,这倒是一个契机。”商裕顿了顿,“千章,便由你带人埋伏,提前把倾城公主换出来,并且寻一个愿意为倾城公主死去的人。” 尹千章点头应下,“臣这便去准备。” 见尹千章离开,沈祁愿依旧跪在地上,他知道商裕还是妥协了,他还是选择了帮助自己,帮助月倾城。 “多谢皇上大恩,祈愿日后愿跟在皇上身边,生死不计,永报君恩。”沈祁愿跪伏在地,此时却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罢了,朕不需要你的报恩,你都已经辞官了,朕难道让你进宫做内侍么?” “我……”沈祁愿一愣。 “朕开玩笑的。”商裕难得语气带了几分调侃,“罢了罢了,你起来吧。” “我……若是皇上需要……”沈祁愿下定决心,这下连一边的燕回都忍不住笑了,“沈大人真的想做内侍啊,那常德公公岂不是没有位置了?” 沈祁愿有些尴尬,燕回道,“商裕同你开玩笑呢,你还听不出么?” “这……”沈祁愿起身,见商裕脸色的确不算太难看,这才松了口气,却听商裕道,“你们的消息是从程娇娥口中得知的吧?” “是。”沈祁愿和尹千章本就无意隐瞒此事,也知晓这件事根本不可能隐瞒的住,所以便把一切都告诉商裕了。 “她人尚在京城,你们可有和她见过面?”商裕问道。 沈祁愿摇头,“除却娘娘从西江带来的叶挽公子之外,现在还无人见过娘娘,我等猜测,娘娘多半是使用了幻蛊,把自己彻底的隐藏起来了。” “叶挽,便是那位南疆仅剩下的皇子?” “是。”虽然众人都知晓叶挽的身份,不过叶挽也的确没有什么威胁性,一方面是叶挽的头脑让人惊奇,根本没有什么好值得戒备的,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程娇娥愿意信任他。 “朕知道的。”商裕偏头咳嗽两声,脸色依旧苍白,燕回轻轻的为商裕拍了拍背,“你该休息了。” “无妨,朕倒要看看这尹盛玉要如何在皇宫里面刺杀,当真认为这整个京城他都来去无阻了么?”商裕恨尹盛玉,他在尹盛玉手下受尽折磨,现在程娇娥更是随尹盛玉一起失踪,没有人比商裕更想抓住尹盛玉了。 “皇上,草民也去帮忙。”沈祁愿心系月倾城的安危,毕竟尹盛玉其人实在是来无影去无踪,加上有幻蛊的帮助,根本让人防不胜防,本以为商裕不会同意,没想到商裕只是挥了挥手。 “你去帮助千章吧。” 见商裕松口,沈祁愿自然万分感激,连忙跪拜之后转身离开了,寝殿内只剩下商裕和燕回,燕回皱眉道,“为何你每次都能把一句好话说的跟坏人一样,我刚开始还以为你真的要惩罚沈大人呢。” “这里没有沈大人,只有庶民沈祁愿。”商裕的语气波澜不惊,燕回算是彻底的习惯了商裕的喜怒无常,现在的商裕的确和以前大不相同了,不够也隐隐的让人有些心酸。 “好了好了,不和你争了,你该去休息了,你的身体经不起折腾,至少在恢复之前,你必须好好休养精神。” “外面即将有一场战争,你觉得朕能够休息么。” 偏僻的宅院内,程娇娥和尹盛玉对坐,尹盛玉道,“程姑娘,你今日都去了什么地方?” “我去了什么地方需要向你汇报么?”程娇娥索然无味的开口,脸色更是苍白难看,她盯着茶碗里面的茶水,状似随意的道,“怎么,你今晚要去做什么?” “程姑娘,现在是我在问你啊。”尹盛玉笑,“你到底去做了什么。” “去找人打听沈祁愿他们现在的情况,然后……”其实程娇娥并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但隐隐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所以这句话也意在试探。 “你知道了什么?”尹盛玉也是只老狐狸,根本不会把话说满,程娇娥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只怕沈祁愿等人已经离开了朝廷,所以尹盛玉才会如此志得意满,这个猜测让程娇娥心头一紧,如此便是不知今晚月倾城那边的情况如何了,会不会发生什么别的意外。 “没想到他们居然都离开了朝堂,如此……”程娇娥顿了顿观察尹盛玉的脸色,见尹盛玉没有什么意外之色便知晓自己猜测对了,当真知道这个消息,程娇娥又觉得有些黯然,商裕身边没了这些人,恐怕也是危险重重,到底还是自己的选择突兀了。 “你在担心商裕?” “你猜。”程娇娥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你希望我说担心,还是说不担心,在你的心中你是真的相信我,还是根本不愿信我。” “罢了,程姑娘的心思我是猜不出的。” 第1100章 下手 程娇娥本就是有意开玩笑,见尹盛玉神色就知道尹盛玉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想法,他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之所以愿意把自己留在身边,多半还是因为这份好奇之心。 “尹大人可是要出门?”程娇娥突然挑眉,尹盛玉意味深长的看着程娇娥,按理来说程娇娥应该不知道什么,当时自己和西江王的交换条件都是临时的,程娇娥根本不在,完全没有知道的可能,但尹盛玉就是内心没来由的一慌。 “程姑娘似乎对我的行踪很感兴趣,不如同我一起出门如何?” 程娇娥笑,“尹大人可真是对我毫无戒备之心啊,如此那边一起?” 她本就是故意的,尹盛玉似乎没想到程娇娥真的要和自己一起出门,当即便道,“开玩笑的,我出门是要办男人办的事情,姑娘跟着还是不合适的。” 眼见尹盛玉退缩,程娇娥便觉得有趣,“原来如此,那我还是不要跟着比较好,既然尹大人有事要做,那我就在这里等你,希望尹大人不要让我等得太久,否则我有可能就去找月倾华叙旧了。” 尹盛玉离开了程娇娥的房间,又仔细的嘱咐手下,更让百灵贴身关照程娇娥,绝对不能让程娇娥再有离开的机会,白日之所以让程娇娥离开,是因为尹盛玉相信程娇娥无处可去,可现在的程娇娥却再次让尹盛玉感觉到了不能掌控的恐惧,似乎程娇娥从未在尹盛玉的掌握之中。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程姑娘离开此地,她的一言一行你都要注意,不要给她任何机会,若是她同你说话,你要切记不要被她绕进去,最好的方法便是不要让她开口。” 百灵一一记下尹盛玉的嘱咐,尹盛玉这才带着杀手消失在夜色之中。 因为尹盛玉让百灵贴身关照程娇娥,所以等尹盛玉离开百灵立刻敲开了程娇娥的门,本来以为程娇娥会做什么特别的事情,没想到程娇娥居然在沐浴。 “你……”百灵一惊,程娇娥笑道,“白灵姑娘这是怎么了?都是女子有什么害羞的。” 百灵俏脸一红,本来还只是惊讶,现在当真的变成害羞了,她哪里知晓自己害羞什么,程娇娥的确是丝毫也不避讳,从百灵的角度正好看见程娇娥腹部的两道伤痕。 “怎么了,是不是不好看?”程娇娥看出百灵在看什么,突然反问道。 百灵道,“这是怎么弄的?” “第一次是被人用匕首刺伤的。”程娇娥想到了那个藏在记忆中久远的人,“其实到现在我也没有弄清楚她到底为何能够有那么大的决心。” “那第二道呢?”百灵继续问。 “百灵姑娘对我很好奇?”程娇娥笑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坐在了热水之中,程娇娥模样秀丽,虽然因为病弱而显得脸色苍白,但百灵还是被程娇娥的模样吸引。 “没有。”百灵想到了尹盛玉的话连忙闭了嘴,生怕被程娇娥猜去了心思。 “怎么,是尹盛玉让你来看着我的?”程娇娥似乎不介意百灵不回答,而是继续问道。 百灵皱眉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回答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就回答道,“是,你现在和主人息息相关,主人自然要照看你。” “看你年纪不大,没有想过要过正常女子的生活么?” 本以为程娇娥会询问自家主人去了哪里,百灵甚至都想好说辞了,可程娇娥居然问出了这么一个百灵从未思索过得问题,她愣在怔然的看着程娇娥,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百灵连忙低下头,“程姑娘喜欢问别人这么无聊的问题么?” 程娇娥道,“这个问题很无聊么?这不是每个女子都应该思考的问题么?” 百灵挑眉,“我不是一般的女子,也不需要思考这个问题,又不是每个女子都要过正常女子的生活。” 程娇娥点点头,“你说的倒是有道理,不过我只是觉得可惜,你这个年纪本该无忧无虑,可惜却过早的牵扯进这些恩怨情仇,总归是不好的,人只有经历了许多才会觉得平凡的可贵,你一定不希望一直在刀口舔血。” “我……”其实程娇娥没说错,百灵的确不喜欢这样的日子,可她从小过得就是这样的日子,谈及改变何其困难,甚至在程娇娥说这句话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过正常日子的一天,她一直跟在尹盛玉身边,尹盛玉自然不会给她思考这些事情的机会。 “看来你从未想过。”程娇娥只觉得可惜,“真是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主人赐给我们生命,我们自然就要为主人奔波,这全的是为人的忠义,若是只为了个人的喜好过活,那岂非是背信弃义。”百灵不高兴的反驳道。 “你说的没错,但我能够感觉的到,在尹盛玉的眼中你们不过是他的棋子,对于他来说根本微不足道,为了这样恩德人搭上性命真的值得么?” “你胡说。”程娇娥的话彻底激怒了百灵,“你分明就是逃不出去所以才在这里说主人的坏话。” “你想想,从来到京城到现在,你身边的人死了多少了,尹盛玉可有为他们伤心过。”程娇娥话一出,百灵便皱了眉,程娇娥说的没错,自从来了京城之后,朱雀轮的人大幅度减少,尹盛玉也从未替他们伤心过,再说他们的组织从来也是杀手组织,自然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感情。 “那又如何,他们都是为了主人而死的,既然生命都是主人给的,那么为主人奉献一条命有什么问题么,若是真的有那么一日,百灵也会毫不犹豫的为主人献命的。” 不知尹盛玉到底给这些人吃了什么迷魂药,程娇娥看出百灵潜藏在内心的脆弱,可还是打不开百灵心中的防线。 “若是我可以让你过上正常女孩的生活呢,远离这些杀戮,寻一个平凡人家,相夫教子,过一辈子,难道不比这样危险的生活要好很多么?” “你在胡说什么,主人说的没错,果然不能让你随便开口。” 第1101 深宫 皇宫月倾城寝殿。 这几日月倾城都过得浑浑噩噩,没了什么目标,她反倒是淡然了,她曾经在西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没想到走天奕的这步棋却彻底的把自己搭了进去,她不是没有后悔,只是觉得后悔无用。 若非沈祁愿,也许她可以冷酷的更直接一些,也不会为了那些普通人的性命而感到悲哀。 “什么人?”门突然被打开,按理来说门外有人看守,基本上不会有人悄悄潜入,此时却突然出现了其他人,这让月倾城十分警觉。 她知道商裕留下自己的目的,无非是因为担心刺激西江王,但若月倾华真的有心,自己根本不会被困在这里这么久,想来月倾华的心早就变了。 “是我。”沈祁愿率先进入,身后跟的是尹千章。 “你们,是你?”月倾城是知晓尹千章死讯的,见到尹千章还有点惊讶,心中似乎有什么线穿在了一起,但一时之间还无法说得分明。 “倾城公主,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我们得知今晚有人来刺杀你,所以特意来此救你的。”尹千章开口道,他眯了眯眼看向一边的沈祁愿。 沈祁愿低着头,“倾城,这次来刺杀你的人,很有可能是……是西江王找来的,你……” “华儿?”月倾城冷笑,“无妨,这我也不意外,只是你们突然出现又是怎么一回事,让华儿派来的人杀了我们不是正好么?” 尹千章道,“西江王必然不会承认此事,说不定还会以此为要挟,说天奕害死了倾城公主,当然最主要的是,懿贵妃娘娘托人传来这个消息,是娘娘想要保你一命。” “是程娇娥?”月倾城皱眉,十分惊讶,本以为她和程娇娥之间已经是不死不休,却没想到程娇娥居然还愿意救她,这着实让月倾城惊讶。 尹千章道,“当初你救了娘娘一命,娘娘应该一直记在心中,所以才有了今日你的机会,况且……” 他看向沈祁愿,“便是沈大人也不会让你出事的,难道不是么?” “倾城,你先离开,寻个人来代替你在这里,我们要活捉这批杀手。” “不必,我自己留下便可,难道你们是忘记我的武功了么?”月倾城冷眼注视着远处,却不知她的目光到底落在什么地方,“我倒要看看,华儿要找什么人来杀我。” “如此倒也可行。”若要临时寻个人代替月倾城反倒是不如月倾城,毕竟月倾城的武功很高,一般人也比不得,留下月倾城反倒是更加靠谱一些。 “既然如此,大人便去布置周围的伏兵,我留在此处保护倾城公主。”沈祁愿道。 尹千章也并未说什么,毕竟商裕都已经认可了,他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反对的。 寝殿内只剩下沈祁愿和月倾城两人,月倾城有点复杂的看着沈祁愿,“你,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我……倾城,若是这次皇上应下,你和我离开皇宫吧,不要再管这些事情了,西江虽然是生你养你的地方,可西江王如今分明已经对你动了杀心,你……” “我知道。”月倾城抬眼看他,突然笑了,“没想到程娇娥居然还顾念着那么一点情谊,她倒是真的让我惊讶。” “近来发生了许多事情。”沈祁愿本想继续说下去,却突然被月倾城扶住了肩膀,接着月倾城的嘴唇便凑了过来,沈祁愿没了动作,两人抱在一处拥吻,直到沈祁愿有些受不住,月倾城才喘息的看着他的眼。 “我都知道,商裕真的愿意放我们离开?” “我会去恳求皇上。” “月倾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就算是月倾华也一样,若这次真的是他要杀我,我不会放过他的。” 见月倾城语气坚定,沈祁愿便知道月倾城绝对不只是说说。 “倾城,你……” “程娇娥对我有恩,我知道她一次又一次的放过我,所以我会报偿她的恩情,虽然不知她现在到底什么情况,有机会我不会吝啬我的援手,至于月倾华。”月倾城似乎深吸了一口气,“他是我弟弟,我对他最清楚,他必然是担心我一手坐大,以及九子令的存在让他察觉了危机。” “九子令真的只听命与你么?” “是,所以这件事他必然是瞒着九子令作为的。”月倾城冷静的分析着,“九子令不知我身陷囹圄,更是不知他要对我动手,若是知晓,必然不会为他做事。” 见月倾城所言非虚,沈祁愿也能够察觉到月倾城的心思,她大概真的是被月倾华伤了心。 “倾城,你……” “我可不是一般女子,难道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件事伤心?”月倾城冷笑道,“这种事不是很正常么,我早就知道我和华儿根本不可能和平相处下去,他觉得我占了他的羽翼,这次来天奕本就是我一手策划的,我便是不愿给他造成压力,没想到我和他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纵然月倾城真的无心,可也不能做到完全绝情,虽然早就设想过这个结局,可还是没想到月倾华下手居然毫不犹豫。 “以前想着他是我的弟弟,我便对他纵容了些,现在想来,造成这样结果的其实也是我,他从来也不是一个需要我照顾的弟弟,他很早就已经想要摆脱我的禁锢了。” “但西江有了现在的繁荣,你才是最大的功臣。”沈祁愿是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曾经的丰功伟绩,尽管她的身量并不高大,但的确为了西江一路奔波,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幸福远嫁天奕,精心为西江王谋略,最后得到的却是这个结局。 “沈祁愿,我不会让月倾华的目的达成的,既然他对我不仁,那就不要怪我不义了,我也不会对他手下留情的。” 看出月倾城的心思,沈祁愿也不知这样的结果是好是坏,总之已经走到了今天这步,相信月倾城已经清楚了自己的选择,绝对不会再和西江王并肩了,天奕的威胁便少了一分。 第1102章 决心 第1102章深夜的皇宫,突兀的传来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尹盛玉带着一批杀手悄无声息的潜入,本来一般尹盛玉都不会亲自参与的,但此事事关重大,他自然是亲自上阵,担心会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意外,到时候自己在西江王面前便没了优势,他到底还是忌惮西江王的,毕竟西江王是一国之主,背后绝对实力雄厚。 尹盛玉是知晓月倾城住在何处的,之前在皇宫待了许久,尹盛玉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 一进入尹盛玉便隐隐觉得不对,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太紧张了,眼见就要成功,自然是心绪波动,他稳稳了身子小声道,“务必杀死倾城公主,生死不计。” 倾城公主必须死,但是这些人的性命却不重要,他的确没有多少可以消耗的手下,但朱雀轮成立这么多年,他自然有自己的底牌,杀死一个倾城公主他还是有绝对的打算的。 进入寝殿后,尹盛玉便察觉到了些微不对,这屋子里面的气氛太过于冷清了,根本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却又像是有许多人的样子,就在尹盛玉迟疑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娇叱,“就是你要来杀我么?” 尹盛玉不敢大意,他是知晓月倾城会武功的,不过没想到月倾城居然会突兀的出现,而且听月倾城话中之意分明是知晓自己要对她动手,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尹盛玉脑中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程娇娥。 “撤退。”尹盛玉当机立断便要离开,他已经察觉到了危险,继续留在这里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也许还会有更多的伏兵。 就在尹盛玉思索的时候,果然身后传来了更多的脚步声,现在撤退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月倾城的刀已经逼在眼前,另外一边也传来男子的喝声,尹盛玉仔细一看竟是沈祁愿。 “尹盛玉伏诛吧。”话不是月倾城和沈祁愿所说,竟然从身后传来,尹盛玉避开月倾城的刀转身看去,果然见尹千章稳步踏入。 尹千章的脸色看不分明,可尹盛玉却是笑着的,“千章,几日不见你果然更让我刮目相看了。” “义父,束手就擒吧。” “似乎我不曾教过你束手就擒,你觉得我会束手就擒么?”尹盛玉的武功的确高强,沈祁愿和月倾城联手依旧无法制服尹盛玉,尹千章皱眉看着面前的人,只觉得现在的尹盛玉十分陌生,和他年少时候认识的尹盛玉根本无法联系到一处。 可就算如此,尹千章依旧有些犹豫了,他的确无法做到彻底无情,对尹盛玉的心思也无法彻底消弭,他终究对尹盛玉有感情,不同于其他人的感情。 “尹千章,让我离开。”尹盛玉开口,却不似命令,反倒带着几分异样的温情,“你舍不得对付我的。” “尹盛玉,我义父不是这样的。”尹千章终于拔剑,“你已经回不了头了,我也回不了头了。” “那这次便让我看看你的真正本事吧。” 三人同时合击尹盛玉,终于让尹盛玉稍显掣肘,尹千章手下不再留情,尹盛玉一时之间也难以逃脱。 “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尹盛玉离开。”尹千章开口,身后亦是厮杀的声音,分明是早有伏兵,尹盛玉笑道,“是谁告诉你们今日我要来杀月倾城的。” “是月倾华。”月倾城口下不留情,“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的弟弟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吧,他就是想要让你杀了我,然后也被困在深宫之内,可惜现在你没机会了,想杀本公主你就没有命离开了。” “真的是月倾华么?”尹盛玉显然不信,手下不留情面,奈何还是难以对付面前的三人,尹盛玉眯了眯眼,“千章,你真的要杀了我。” “尹盛玉,你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沈祁愿担心尹千章会被尹盛玉影响连忙开口,“千章不要被他影响。” “千章,今日我只是来杀月倾城的,你何必为难与我。” “尹盛玉,你分明知道现在你我的立场,为何还要说这些。”三人的战斗还在继续,尹盛玉知晓自己必须抽身,便不顾自己的身体直直的朝月倾城刺去,虽然月倾城的武功也很高,但尹盛玉还是分辨出月倾城是三人当中武功最为薄弱的,也是最有机可乘的破绽。 “倾城小心。”眼见尹盛玉根本不顾尹千章刺来的剑直直的朝月倾城攻击而去,便知道尹盛玉此时分明是故意的,可沈祁愿还是无法看月倾城受伤。 “尹盛玉!”尹千章的剑已经在近前,尹盛玉却突然转身收了攻击月倾城的剑,直直的接了尹千章一剑,那剑又快又狠,尹盛玉吃痛,但却脚下不停,直直的顶着尹千章朝后奔去,尹千章到底还是没有下狠手,那剑刺在尹盛玉身上,但见剑刺的越来越深,尹千章也愈发的惶恐起来。 “尹盛玉,你疯了!” 尹盛玉笑道,“你还是在乎我的,所以你下不了死手,那么就后会有期了。” “尹盛玉!”尹盛玉抽身离开,血在空中划开,但尹盛玉却丝毫停顿也没有,他是个最合格的杀手,至少现在是,他对身后的人没有半点留恋,也不去管自己的那些手下,此时的尹盛玉只是为了自己的生路。 “他要跑了。”月倾城冷眼旁观,“看来尹大人还是舍不得下杀手,否则刚才他已经死了。” “抱歉。”尹千章知晓自己的失误很致命,尹盛玉的威胁很大,当真让他这么离开对自己等人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就算再给尹千章一次机会,他也无法真的刺进去那一剑,那是抚养他长大的尹盛玉,是他的义父,纵然两人已经背道而驰,但尹千章还是不愿相信他们过去的那些温情都是假的。 “我去追,他不能跑了。”尹千章转身离开,月倾城看得到他的后背是僵直的,而握着剑的手居然是颤抖的。 第1103章 斩断 尹千章的手依旧在颤抖,沈祁愿沉默的看着尹千章的背影心中却能够理解尹千章的心思,想要真的舍弃过往本来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红衣女子手持短刀眼神冰冷又漫不经心,外面的厮杀已经渐渐停止了。 “他还真的是看得起我,找了这么多杀手来对付我。”月倾城也不知是什么语气,甚至沈祁愿也不知道月倾城到底是难过还是并不难过,毕竟月倾城的心思总是远远超过其他的女子,更是比之一般男子都要坚强许多。 感受到身后的沉默,月倾城转身看他,眼中带了些探究,“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沈祁愿下意识的否认,女子的香气钻入鼻间,沈祁愿有的时候也想不明白,月倾城是如何闯入自己的生命之中的,倘若没有月倾城,也许就不会有之后那么多的波折了。 “沈祁愿,你根本不会骗人的,让我猜一猜,你在思考我们的未来。”月倾城的语气带着些蛊惑,“我愿意帮助商裕对付月倾华,但条件时他必须放我自由。” “你……”沈祁愿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心思却不知辗转到了何处,“倾城,我辜负皇上和娘娘太多,这件事需皇上同意,否则……” “否则如何?” 沈祁愿抬眼,语气倒是轻松了些许,“若是皇上不允,我亦会终身不娶。” 月倾城知晓沈祁愿说到做到,这是他作为天奕臣子唯一能够给自己的承诺,月倾城低头笑了笑,终是带着几分少女的姿态,“这是你说的,我可记在心中了,现在还是抓人要紧,你不必管我了。” 沈祁愿不再犹豫,此时外面厮杀声音已经停止,尹盛玉手下的杀手虽然厉害,但终究抵不过皇宫人多,沈祁愿心中闪过一点点莫名的担忧,便伸出手握住了月倾城的手,“等我回来,我先去帮尹千章。” “好。”月倾城点点头,眼中带着些宽慰的笑意,“我在这里等你。” 见月倾城应下,沈祁愿转身朝门外奔去,嘱咐了门外的士兵几句,沈祁愿便朝宫门行去。 另外一边,尹千章一路追来,却只追到了虚虚的影子,那个人身形极快,尹千章不得不加快速度,整个后宫都是一片混乱,此时根本分不清楚到底是谁在人群中呼喝,四周都是血腥的滋味,尹千章凝神以待终于发现了些许不对的地方。 “你不是尹盛玉?”尹千章骤然加速,拦住了来人的去路,大概是之前提着的一口气此时突然松懈了几分,尹千章看起来十分狼狈,但眼前的人也终于露出了真容,至少尹千章根本不认得这个人。 “少主人。”那人缓缓的抬起头,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属下从未说过自己是主人,是少主人紧紧追着属下不放的。” “你!”尹千章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驳,这人口中虽然喊着他少主人,可语气却不带半分尊敬,显然是对尹千章的身份很在意,尹千章根本无从分辨什么,只是抬手想要制服眼前的人,“尹盛玉呢?” “我们不过是幼时承蒙主人一饭之恩情如今便誓死跟随在主人身边,可少主人从小便跟在主人身边,却不知报恩,如今却要和主人针锋相对,反目成仇么?” “我……”尹千章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回答,心中猛烈一疼,这些日子他最怕想尹盛玉,无论尹盛玉在外做过什么,但对自己的确是从未有过任何不好,虽然他利用了自己进入京城,但很多事情本就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更甚至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如今全要怪罪在尹盛玉身上也让尹千章自己都觉得无法接受。 “你,你走吧。”尹千章犹豫着,手下的长剑也随着尹千章的手在不断的颤抖着,那人嘲笑道,“你的武功皆是主人所教授,如今却连握剑的手都在颤抖,主人若是知晓必然十分失望。” “失望。”尹千章皱眉,“他会失望么,可若是从一开始他便告诉我他要做的事情,我必然会跟在他身边。” 可惜他学了满腹的仁义道德,终了终于成为了尹盛玉想要自己成为的人,奈何尹盛玉却变了,他从一开始给自己的不过是一个伪装,也因此自己根本无从选择回头了。 “少主人,这是你最后一次的选择。”面前平平无奇的人却带着几分肃杀的滋味,和尹盛玉隐忍不发的模样竟十分相似,尹千章认定眼前的人在尹盛玉身边的位置必然很高,否则也不会如此的相似。 “你希望我做出什么选择?”尹千章也不知到底在询问谁,亦或是只是在询问自己,他低着头看着地上的黑暗的虚无,“事到如今我根本不可能回头选择义父了,他教给我的一切被他亲自推翻了,我要成为他想让我成为的人,并且为之付出了所有的努力,我早已经根深蒂固的思维,根本让我无从改变了,所以我的选择他很清楚。” “既然如此,你我再见便没有其他可能了。”那人语速快了起来,尹千章有意放过他他也没有犹豫,转身便奔入茫茫的夜色,再也寻不得踪迹了,而尹千章却隐隐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刚刚明明是追着尹盛玉奔出来的,为何到了此地会变成这个不知姓名的人,其中的蹊跷诡异禁不住推敲。 他皱眉转身便朝后宫奔去,却撞上了正好来此的沈祁愿。 “人呢?”沈祁愿担心是尹千章心软再次放过了尹盛玉,尹千章低头隐瞒下刚才的那段对话道,“我追了出来才发现那人根本不是我义父。” “可是用幻蛊幻化了脸?” 尹千章摇头,“不会的,那根本不是我义父,若是他我必然能够认出来的,也许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他应该还在皇宫之中。” “若还在皇宫之中,他到底要做什么?”沈祁愿隐隐觉得心惊,明明已经失败暴露了,却还潜伏在深宫之中么。 第1104章 永别 月倾城寝殿之内,外面是士兵们拖拽尸体的声音,她一个人坐在桌子前居然还很有兴致的喝了杯中剩下的冷茶。 冷茶的味道算不得好,但是月倾城的心中却是高兴的,她鲜少会有这样的情绪,过往在西江的那些年终究是沉淀的太久了,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忘记自己是个女子,战场上的厮杀造就了她冷血的性子,奈何她的本心依旧有对平稳的期待。 “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红红匆匆赶来,刚才本来就想赶来,奈何门外的厮杀实在是过于激烈了,红红被拦在一边刀光剑影之后,此时见安静下来便匆匆赶来了。 “无妨,一些杂碎罢了。”月倾城倒是不介意,虽然她的确难以接受月倾华要杀自己的事实,但这件事其实很久之前就潜藏在两人中间了,月倾城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自己如此落魄之时。 想到自己从小教授月倾华的,他的确融会贯通,所以就算是到了现在,月倾城还是没有太多的怨恨,只是遗憾罢了,若非生在帝王家,也许她和月倾华不至于走到这种地步。 “娘娘可有受伤?”红红是知晓月倾城的身手的,不过当下还是担忧,外面的血腥味道不散,整个皇宫都动了起来,来人的确是胆大,居然能够悄无声息的带着这些杀手进入皇宫,月倾城知晓外面必然已经没有活口了。 “没有。”月倾城起身在红红面前转了一圈,“还不至于受伤,沈祁愿和尹千章都来帮助我了。” “那就好,娘娘和沈大人,你们……” “我们……”月倾城笑了笑,“可能遇见他就是我的劫数,若是没有他我也不会有半分不忍了,红红,其实之前我都是欺骗你的,我不是一个好人,甚至做了很多坏事,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娘娘说笑了,奴婢只是一个下人,奴婢只知道这段日子娘娘对我很好这就足够了,其余的事情娘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奴婢不敢有认识置喙。” 月倾城笑了笑,来到天奕之后遇见的人的确都不错,她惯于隐藏真心,所以到了天奕也不愿以真心示人,没想到反倒是收获了不少真心。 “谢谢你红红,若是有机会,我必然会带你离开深宫,让你跟在我的身边。”月倾城道,“我之前过惯了支离破碎的日子,每日醒来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虽然贵为公主,可却有大半的日子都在疆场厮杀,现在想想当真是恍如隔世了。” “娘娘……”红红不知如何安慰月倾城,只是沉默的站在月倾城身边,就在此时门外有人匆匆跑进来,月倾城起身见是沈祁愿这才松懈下来,“怎么了,没追到人?” “人不见了,现在宫中到处都在搜查应该是跑不掉的。”沈祁愿笑着回答,月倾城隐隐觉得古怪,但沈祁愿已经大步上前,“让你受惊吓了。” “你……你不是沈祁愿。”虽然脸能够幻做的一样,可衣服却是没有机会那么快更换,月倾城猛然后退,却见那变成沈祁愿的人手中长剑已出。 “倾城公主的确是好眼力。”他虽然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奈何脸却不变回来,这幅模样让月倾城心神荡漾,一时之间居然有些招架不住。 “你是个很有本事的女子。”月倾城听见那人缓慢说道,“若非和月倾华有交易,我也不愿杀死你,谁愿意自己手下沾染太多的血腥呢,更何况是这样可爱的女子。” “住嘴。”月倾城不愿听他说话,“要打便打,不要顶着沈祁愿的脸。” 面前的人正是折返的尹盛玉,此时他已经化作沈祁愿的脸,外面的人没有怀疑,一边的红红反应片刻便要跑出去喊人,却见尹盛玉手中长剑一掷,干脆利落的穿透了红红的胸膛,他的动作太快了,就连月倾城也来不及反应。 “太吵了,不能让她离开了,见她对你忠心,今日便陪着你一起去死吧。”尹盛玉言语间不带半分感情,甚至还夹杂着几分笑意,平白的让人觉得森寒。 “你……”月倾城没想到尹盛玉会对红红出手,红红自己也没想到居然会以这种方式死去,尽管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牵绊,可却从来没想过真的会死。 “红红。”月倾城快步到红红身边,伸出手抱住了红红即将摔倒的身体,可即便如此月倾城也挽救不会红红的性命,她瞪大双眼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一张口便是浓烟的血。 “娘娘……抱歉……以后不能陪着你了。”话说完,人就已经不行了,月倾城双目赤红,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受挫,纵然她被擒捉,奈何天奕国主为了和西江的关系所以一直不敢真的对付自己,现在要杀自己的居然是自己的亲弟弟,月倾城一时之间居然也不知自己这半辈子到底为谁奔波。 把红红轻轻的放在地上,月倾城手握短刀冷然的注视着尹盛玉道,“杀了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尹盛玉道,“至少可以让我少暴露一段时间。” “你,该死。”月倾城手持短刀直接朝尹盛玉攻去,尹盛玉也发现了月倾城的武功不低,尤其是此时因为红红的死下手也更加凶狠。 “我的确该死,但至少在那之前,先死的是你倾城公主。”尹盛玉嘴上不停,“你其实很难过吧,没想到西江王当真会对你动手,你可知道我一开始和西江王交换的条件是我带人进入皇宫把倾城公主救回来,可是却被西江王拒绝了。” “闭嘴。”月倾城察觉到尹盛玉的用途,他分明就是在扰乱自己的心神,可是这种时候也无法不听这些话,只得听尹盛玉笑道,“公主殿下,我最初可是真的想要救你的,是西江王放弃了这个机会,他想让你死,若是你非要怪罪谁,便怪罪你一手养大的弟弟吧,我不过是个杀手罢了。” 第1105章 遁逃 “月倾华,他如何以后都和我月倾城没有干系,既然你赶着来送死,我便不会放过你。”月倾城言语显然十分激动,根本也不愿分辨什么了,尹盛玉目的达到,他一直都未曾轻视过月倾城,更何况自己在刚才的争斗中已经受伤,想要杀掉月倾城便必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若是代价大到他根本无法离开皇宫,那便真的是太大了,至少不是尹盛玉想要的结果,他不过是为了一场交易罢了,根本无需奉献自己的性命。 “倾城公主,你生气了。”尹盛玉两人打的有来有回,尹盛玉更是钦佩月倾城的本事,这个传闻中的公主果然十分有能力,否则也不会把天奕王城搅成如今的一滩浑水。 “难道不该生气么?”月倾城手下不留情,“我一辈子皆是为了月倾华谋算,事到如今他却如此的想要我的性命,他只需让我留在天奕,我便绝对不会让有影响他的机会,可是他却还是不放心。” 尹盛玉叹了口气,“自古帝王心总是难测。” “他答应了你什么?”月倾城心绪稳定些许,尹盛玉知道自己激怒月倾城的想法失败了,月倾城道,“让我猜一猜,你是为五方玉,你觉得月倾华如此反复无常,就算你真的得到了,你便能一直拥有此物么?” “公主此话何意?” “月倾华走到今日这步全靠我在他背后,他现在成长了想要抛弃我了,便把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了,真当我月倾城没有为自己留下后路么?我手下便有一块五方玉。” 此话一出,尹盛玉的手便是一顿,两人同时收了武器,月倾城道,“月倾华手中有一块玉石是假的。” “公主殿下不会是欺骗我吧。” “你愿意相信便相信,若是不愿相信,你也可以不相信,今日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这块玉石便是你的了。”月倾城旋身朝后避开,尹盛玉和月倾城保持在一个安全的距离之内,尹盛玉皱眉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觉得有趣。 “没想到公主一直都留有后手。”尹盛玉笑了。 月倾城道,“看来你应下我的要求了,你依旧可以和月倾华合作,但你要知晓他是一个反复无常的人,他的脑袋里面装的东西和正常人的不一样,至于你之后要如何欺骗来他手中的两块玉石,那便是你的事情了。” “好。” 月倾城继续道,“你杀了红红我记在心中,日后若有机会,我必然会毫不留情的为红红报仇。” “这是自然。” “以及我亦不会做无利益之事,今日离开之后你便告知月倾华我已经身死,之后的事情你便无需多管了,现在你快些离开,否则我可不保证你还能够离开此处。”月倾城说着同时扯下脖子上的项链,那是她一直戴着脖子上的,从未摘下来,任谁也想不到那会是传说中的五方玉。 月倾城朝尹盛玉掷出了手中的项链,尹盛玉轻巧的接住同时朝月倾城笑了笑,“倾城公主不愧为女中豪杰,如此我自然应下你的条件,还请倾城公主为我拖延时间了。” “快走。”月倾城冷声道,“记得下次不要用沈祁愿的这张脸,你根本半点也不像他。” 尹盛玉不再多言,转身便走,月倾城蹲在红红身边脸色难看,“对不起红红,我暂时没办法为你报仇,但此人的命我记在心中了,若是有机会我必然会杀了他为你报仇的,现在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还有他的价值。” 红红双目圆睁,显然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这么死去,月倾城伸出手替红红闭上了双眼,她的手臂被尹盛玉划伤了,除此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大伤,远处再次传来脚步声,接着便是沈祁愿的声音。 “倾城?” “你来了。”月倾城起身,“刚才尹盛玉扮做你的模样来杀我,红红为了保护我被他杀了。” 沈祁愿和尹千章同时到来,屋子里面一片凌乱,四周都是清冷和血腥味的空气,沈祁愿连忙扶住月倾城的肩膀,“你没受伤吧?” “没有。”月倾城垂下眼,“只是没想到害了红红,这段日子你不在,只有她对我是真心的,若是可以我希望你能为她寻一块可以安身之地。” “自然。”沈祁愿也顾不得别的,只觉得心彻底放下了,刚才不见尹盛玉的踪迹,两人都断定尹盛玉是折返回来杀月倾城,沈祁愿担忧月倾城出事,脚下动作更是飞快,此时才觉得心脏猛烈跳动,尹千章虽然不愿打扰两人,但环顾四周虽有打斗痕迹,但尹盛玉却会在没有杀死月倾城便离开到底是什么原因。 “倾城公主,尹盛玉为何会抽身离开?”尹千章出言询问。 月倾城道,“他受伤了,和我打的不相上下,若是继续留下他可能杀的了我,但是却没有机会离开了,我想这便是他离开的理由,更何况是月倾华叫他来杀我的,他和我本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至于为了杀我便把性命留在这里。” 月倾城说的十分淡然,他避开沈祁愿的搀扶朝尹千章走去,“更何况尹大人也应该不希望尹盛玉被留下。” “倾城。”沈祁愿连忙阻拦月倾城继续说下去,尹盛玉的确是尹千章心中的伤痛,尹千章顿了顿,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像是默认了月倾城的说法。 周围的士兵这才知晓刚才进来的那个沈祁愿是假的,整个皇宫都戒严起来,奈何却没有人看见尹盛玉的踪迹。 毕竟幻蛊的能力尹千章等人是知晓的,只要尹千章想,变成任何人都是有可能的,而皇宫这么多人根本没有可能一个人一个人排查的可能,想要抓住尹盛玉太困难了。 一夜的搜寻,最后还是一无所获,而在早晨晨起出宫采买的内侍小桂子因为拉肚子来的迟了,在匆匆赶去的路上被人打晕了,一个身上染血的人扯下小桂子的衣服穿了上去,脸皮也换作了小桂子的模样。 第1106章 往复 等到尹千章等人发觉端倪的时候,出宫采买的队伍早就走的没有踪迹了,而跟着出去的那个人必然是伪装的尹盛玉。 京城的一处荒僻院子内,尹盛玉卸下伪装手中紧紧的攥着一块玉石,不过这玉石实在是算不得起眼,尹盛玉沉默的把此物挂在脖子上,然后藏在衣服之中,身后传来脚步声,正是昨夜和尹千章谈话的人。 “你是如何逃出的?”尹盛玉神色淡淡,似乎没有准备掩饰自己的疲惫之态,昨夜的确是失策,却是不知消息到底是从何传出的,当时若是无伯劳替他掩盖,也许他不能这么顺利的和月倾城谈话,并且得到手中的五方玉。 尹盛玉昨晚便已经仔细的研究过,按照书上的记载,此物他的确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想来月倾城也不至于如此有远见,早早的便在身上留下一块玉石用来欺瞒。 身后的伯劳恭敬回答道,“是少主人饶了属下一命。” “是千章?”尹盛玉似乎并不高兴,“以后不要喊他少主人,现在他和我们的身份是对立的,你如此只会给他惹来麻烦的。” 本以为尹盛玉是要和尹千章划清干系,但没想到尹盛玉话中之意还是担忧会影响尹千章,伯劳眸色一黯,但还是应下,“属下知道了,属下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你去把程娇娥喊来。”尹盛玉眯了眯眼,他知晓昨日的刺杀必然是出了差错,否则自己也不会折损这么多人,最有可能的怀疑对象便是程娇娥,奈何尹盛玉却没有什么证据,至少那日自己和月倾华交易的时候程娇娥根本不在客栈之内。 换过衣服,尹盛玉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模样,大概是连日的奔波,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本就是久病缠身,如今倒是没有半点休息的机会了,也没有尹千章在纸上身边嘘寒问暖,尹盛玉神色居然难得的暗了暗。 “尹大人这是怎么了?”程娇娥大步踏入,根本没有身为质子的自觉,本来她也不在乎自己如今的处境,尹盛玉也根本拿她没办法。 “拜程姑娘所赐啊,我昨日进了宫,但却惨败而归。”尹盛玉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但脸色还是疲惫的,他站在程娇娥面前显然不准备隐藏什么,“你如何得知我要入宫刺杀月倾城的消息?” “什么,你要刺杀月倾城?”程娇娥故作惊讶,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任何变化,“尹大人这是从何说起,若是尹大人不说,我恐怕现在也不知道尹大人居然要对月倾城下手,她可是我的仇人,若是尹大人真的杀了她,那倒是一件好事。” “的确,她已经死了。”想到和月倾城的约定,尹盛玉冷声道,并且仔细的观察着程娇娥的神色,程娇娥心中惊讶,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甚至笑道,“月倾城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百姓,便是死了也不值得可惜,只是尹大人怎么会突然对付月倾城,这着实让我惊讶。” “你真的不知晓么?”尹盛玉显然还是不愿相信,他上前一步仔细的盯着程娇娥的双眼,程娇娥也毫不避讳的回看尹盛玉,甚至嘴角的笑意也不见收敛。 “我自然是不知晓的,倘若我知晓我也不会阻拦你去杀月倾城,这相当于为我报仇了,我怎么会阻拦。” 见几次试探都没有结果,尹盛玉终于放弃了试探的心思,若是此事真的是程娇娥泄密恐怕自己也问不出什么了,但若不是程娇娥泄密,那此事恐怕就另有蹊跷了。 “不过尹大人做出这番动作真的不会暴露我们的行踪么?”程娇娥凝神道。 “若是当真暴露恐怕出事的也只是我罢了,有商裕在朝,难道程姑娘还担忧自己的安危么?” 程娇娥摇头,“话不能这么说,现在外面的人都认为我和先生是一路人了,想要回头太难了,我根本没有机会回头了。” “若是程姑娘当真这么想自然是最好的,但若程姑娘另有算计,便是我也没有能力分辨。”尹盛玉的确佩服程娇娥的能力,他皱眉道,“若是此事不是你说出去的,你认为会是谁?” “我还没有问尹先生为何要杀月倾城?” “是月倾华摆脱我的事情,也是我和他的交易,这不就是程姑娘乐见的局面么,为了一块五方玉,也许我会和西江王直接对上。” 程娇娥笑了,“先生严重了,不过是我之前先应下西江王之故,没想到西江王居然会对自己的亲姐姐下手。” 见程娇娥神色,尹盛玉若有所思,“莫非这其中也有程姑娘的功劳?” 程娇娥摆手,“倒也没有什么大关系,不过是我在西江的时候提醒了一下西江王他的手下大部分跟随他的原因都是因为西江长公主月倾城,而并非心服与他。” 这件事尹盛玉并不知晓,眼下程娇娥说出便是可以告知自己的,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尹盛玉还需要探索,西江恐怕并无眼前看上去那么强大。 “九子令的能力不亚于尹大人的朱雀轮,但为何西江王不用自己的手下去杀月倾城,这便是根源,因为九子令从来听从只是长公主月倾城一人,月倾华他担忧自己的权力会彻底被月倾城分走,所以才会迫不得已的让你动手,尹大人这是被人做了枪啊。” 尹盛玉如今有了一块五方玉,倒也不算着急,总之心中有了底也好虚无的去做事,他顿了顿道,“如今月倾城一死,五方玉则是我和他一人一块,若西江王再有其余的心思,那么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了。” “尹大人的本事的确很强,居然能够进入深宫杀死月倾城,只是这动作是不是太大了,招惹了这样的麻烦,这里还够安全么?” “我相信只要程姑娘不出卖我,我们绝对是安全的,但若程姑娘的心思在别处,那我也不敢保证了。” “尹大人真是会说笑。” 第1107章 恳求 似乎是察觉了尹盛玉的怀疑,程娇娥倒也不算很在意,她跟在尹盛玉身边便从未认为自己会得到尹盛玉的全部信任,可是眼前的尹盛玉却有点奇怪。 程娇娥告知叶挽此事便是想要算计尹盛玉,消磨尹盛玉的实力,也让月倾城知晓月倾华和她已然离心,至于若是尹盛玉当真在此次身死自然是最好的,但尹盛玉回来了,甚至比程娇娥想象的要冷静许多。 隐隐的程娇娥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比如月倾城真的死了么,但尹盛玉此时显然没有什么说话的心思,程娇娥也不愿多问暴露自己。 天奕皇宫。 经历了一夜的惊心动魄,皇宫总算是恢复了过往的平静,然而却又有更多的不平静,商裕早起上朝便被安平侯借题发挥,奈何现在朝堂之上除却尹千章之外剩下的大多数是安平侯的党羽或者是墙头草,所以商裕一时之间孤立无援。 “此人竟然敢闯入皇宫大内,甚至还能离开,此事若是没有人帮助,怎么可能会这么顺利。” 安平侯不知幻蛊的存在,所以问出的话本也没有什么问题,奈何他字字句句皆是针对尹千章,尹千章皱眉想要开口,却被商裕拦下了。 “侯爷说了许多,是希望朕如何做?”商裕此番归来之后便有些奇怪,连安平侯都察觉了,虽然看似凌厉许多,奈何商裕却是松手了许多事情,大部分的事情都丢给了尹千章去做,过往意气风发的商裕消失不见了,现在剩下的商裕只给人一种迟暮之感。 “皇上,臣只是希望您能够彻查此事,否则之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样的事情,到时候若是刺客是来刺杀皇上的,那么……” “侯爷说的是,侯爷希望朕如何彻查?”商裕咳嗽两声,虽然这几日用了药,可他的身体还是没有恢复多少,身体裹着黑色的大氅坐在座位上显得有些单薄,他盯着安平侯的双眼道,“侯爷是希望朕调查易大人么?” 安平侯本是此意,没想到商裕居然直接问出来了,如此反倒是不好说什么了,一边的尹千章上前道,“回禀皇上,罪人尹盛玉身负幻蛊之术,能够更改样貌,如此臣才让他侥幸逃脱,若有下次必然谨慎,但此次的确是臣的疏忽,还请皇上惩罚。” “的确是你疏忽了。”商裕看着尹千章沉默道,“尹盛玉虽未你义父,但你既然选择留在朕的身边,朕便愿意相信你,此事虽然你有所疏忽,但也只是让贼人逃走的疏忽,朕便罚你半年俸禄。” “多谢皇上。”尹千章立刻跪下谢恩,一边的安平侯却不依不饶,“如此惩罚是不是过于轻巧了,若此事的确有易大人的参与,皇上要如何分辨。” “朕用自己的心分辨,若侯爷依旧不信,可需要朕亲自表示自己对易大人的信任。”商裕动了起气,如今的他显然已经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也许是久病的缘故,也许是因为毒素入体的缘故,虽然如今毒素已经被清除,可商裕确确实实性情大变。 “皇上……”安平侯似乎没想到商裕会这么说,商裕起身道,“退朝。” “这……”下面朝臣们面面相觑,实在是没想到商裕居然如此直接的袒护尹千章,尹千章皱眉依旧跪在地上,却是不知商裕是不是身体不适还是什么别的缘故。 “易大人可真是好本事。”安平侯如今看不顺眼的人便是尹千章,尹千章一直都知道这件事,况且从一开始自己的使命便是对付安平侯。 尹千章缓慢从地上起身,昨日的惊险还历历在目,“侯爷便如此急于定我的罪么?” “从一开始你接近皇室的目的便不单纯,如今尹盛玉叛逃,谁知你留在皇上身边的真正目的,本王自然不会允许你们有欺瞒皇上的机会。” “侯爷多虑了,若我当真有此意,便不会留在此处了,侯爷既然对我心存怀疑,便请拿出证据来。”尹千章不愿和安平侯多做牵扯,转身便走,安平侯等人注视着尹千章的背影皆知尹千章不是好易于的人,甚至尹千章和商裕之间似乎有许多的秘密,安平侯不知到底是什么秘密,但心中一直十分在意。 商裕进入内殿便一直在咳嗽,燕回这些日子一直跟在商裕身边,不过商裕封妃的消息到底还是没有传出去,燕回虽然留在商裕身边,但还是没有被困在宫中。 商裕也不愿真的把燕回困住,燕回似乎很满意现在的情况,便直接住在了商裕的寝殿,对于燕回和商裕两人来说这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毕竟两人其实没有什么猫腻,不过在外人眼中却是觉得燕回和商裕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商裕不愿解释,燕回更是没有机会解释。 “怎么了,今早刚刚喝了药好了几分,上了朝脸色又差了。”燕回对商裕是当真无奈,现在商裕的情况不见好,燕回也不敢松懈。 “无妨。”商裕摆手,想到刚才朝上发生的事情还是觉得一阵心烦意乱。 “发生什么事情了,昨晚的事情不是解决了,虽然没有抓到尹盛玉,但想来尹盛玉也不是那么好抓的,况且还有幻蛊在身,此物极为玄妙,一般的士兵哪知道他的作用啊。”燕回不知朝上发生了什么,但看商裕的脸色便知晓必然是发生了什么,所以才会让商裕脸色如此难看。 “朕已经喝了几日的药了,你该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朕了。” 燕回却不肯,“那可不行,若是全部告诉你了,你再把我赶出去,以后我更无颜见娇娥了,难道你是因为没有抓到尹盛玉而心生不满?” “尹盛玉是朕的仇人,朕被他折磨,如今恨他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但此事相信尹千章已经尽力了。” “你倒是放肆,在宫中随意喊朕和丞相的名字,更是肆意的出入任何地方,若是继续下去,有人针对你,恐怕连朕也保不住你。” 第1108章 深宫 燕回听了商裕的话却并未有任何胆怯的情绪,她一生顺风顺水,虽然的确是从一个海岛出来的女子,但前半生却是荣华加身,唯一遇见的挫折大概就是遇见商裕之后。 商裕最初落难,燕回便心系与他,后来知晓商裕的身份,燕回只是觉得惊讶,甚至是商裕的心思更加的复杂起来,她的爱意纯粹,像冬日的阳光一般,努力想要让面前的人温暖,可惜面前之人的心却不愿停留在自己身上半刻。 燕回第一次如此喜欢一个人,得到的却是挫败,她倒也不至于就此沉沦,反倒是把怨气全部发泄在程娇娥身上,等到真正了解了程娇娥之后她才发觉自己误会了程娇娥,程娇娥其人的确让人心生敬佩,更是难以有其他怨憎的情绪了。 “商裕,你总是这么无趣,娇娥到底看上了你什么地方,她那样的女子才不该被你困在深宫之中。”燕回有些别扭的开口,“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就是想让我离开,但是我暂时不会离开的,至少你的身边现在需要一个人,我便暂时代替娇娥留在你身边。” 她垂了眼,语气也有些低沉,“你更不用介意我的存在,你本就是我大哥的结拜兄弟,也是我的兄长,我对你的心思早就在宫外烟消云散了,我们之间只是医者和病人的关系,但在外人面前,我的存在便由你决定了。” 燕回说的有点累了,见商裕的脸色也依旧苍白,“罢了,早点休息,你现在要面对的事情很多,难道你还不准备振作起来么。” “那日娇娥告诉我,她腹中的孩子是西江王的。”商裕开口。 燕回冷笑,“你信了?” “当下的情况让我不得不信,况且从西江一路到天奕,西江王没有任何动作,其中必然是娇娥和西江王达成了什么约定,联系她一路所作所为,我不得不怀疑她说的是真的。” 燕回被商裕气笑了,当即都不知该如何反驳商裕了,尽管燕回也不知程娇娥到底在做什么,但程娇娥的模样绝对不似伪装之人,其中必然是有其他的缘故的,只不过程娇娥不肯说,商裕如今的头脑却不知被什么蒙蔽了。 “就算娇娥真的和西江王达成了什么交易,她回来之后可有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她为了你的病一路奔波,难道还不能表明她的真心么?” 商裕凝神,没有回答,燕回继续道,“我不知道程娇娥和西江王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易,但我看的出她对你的关心绝对是真的,并非掺杂虚假,这一点难道你不应该比我感触更深么?” 商裕没有接话,门外却传来了通报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大概是几日前商裕的神色过于冷清了,钟离沁忍了几日都没有进宫,今日终于忍不住了,后宫早就盛传商裕在寝殿之内留下了一名女子,而这名女子和程娇娥隐隐有几分相似,不过这就是传言了,燕回和程娇娥的模样的确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可传言的力量是强大的。 “臣妾参见皇上。”钟离沁一进宫便看见了商裕身边的燕回,两人离得极为接近,不知刚才到底在做什么,可惜钟离沁不知刚才商裕和燕回是在交谈程娇娥的问题,只当两人是在做什么亲密的事情,一时便气不打一处来。 好不容易走了一个程娇娥,没想到商裕身边又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子。 “你来做什么?”商裕根本没有心思和钟离沁多言,今日安平侯在朝上逼迫自己的事情已经让商裕对这对父女没有半分昔日的情分了,虽然从小是长在侯府,可那些感情早被如今的情势一点一点消耗殆尽了。 “臣妾和宣儿都很想皇上,这些日子皇上一直没有去看臣妾和宣儿,听闻是皇上病了,所以臣妾才来看看。”纵然钟离沁心中不爽,可此时燕回站在商裕身边,她也不好发作什么,生怕燕回变成下一个程娇娥。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最开始是自己陪在商裕身边,奈何商裕就是不肯把心思放在自己的身上哪怕半分。 商裕垂眼道,“朕这些日子身子的确不舒服,所以忽略了你们。” 见商裕语气有些缓和,钟离沁心中喜悦,生怕商裕还用之前那不冷不淡的态度同自己说话,那钟离沁便真的不知该如何对待商裕才对了。 “皇上到底是何处身体不适,为何不寻太医,不如臣妾这便帮皇上唤太医吧。”钟离沁回想上次见到商裕,他的脸色的确是极差的,便是这次也不见有多少缓和,可却不曾听闻商裕找太医的消息。 常德站在一边只觉得钟离沁没眼色,燕回本就是急性子,语气更是冲,若是当真两人对上了必然不是一件好事。 商裕道,“有燕回姑娘在便可,朕的身体有她调养。” 总算是把话题扯到燕回身上,钟离沁早就知晓了燕回的名字,这些日子费尽心思的打听,知道商裕对燕回的态度很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纵容,传言中这个女子从来不喊商裕皇上,甚至是直呼其名,可商裕却不见半分生气的意思。 程娇娥如今已经彻底成为了天奕的叛徒,本来钟离沁还很高兴,如今却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燕回打乱了阵脚,若商裕真的心思转向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燕回身上,自己岂非是又恢复之前的状况了。 “原来这位便是燕回姑娘。”虽然钟离沁是笑着的,可心中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燕回直接赶出皇宫,她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遮住了商裕的眼,总是有这些不明身份的人留在商裕身边,如今这个燕回更是闻所未闻,根本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不敢。”燕回对钟离沁没有什么好感,也隐约知晓钟离沁和程娇娥之间的恩怨,甚至程娇娥的第一个孩子发生意外也和钟离沁有很大的关系。 燕回自己对她没有好语气。 第1109章 针锋 钟离沁眯了眯眼,不知燕回的怨气从何而来,但隐隐的感觉到燕回的语气不太对劲,但此时在商裕面前钟离沁不可能黑脸,只得继续笑着问道,“皇上到底是生了什么病,可需要唤太医来治疗?” “太医?”燕回反问道,“太医恐怕治不好他,要治好他,只能靠我。” 这话便说的极为狂妄了,但常德和商裕都知道燕回说的是真的,可听在钟离沁的耳中便是另外的意思了,她冷着脸勉强笑道,“燕回姑娘还真的自信。” “我是医者,自然在医术上自信,若我是深宫中的娘娘,便也知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燕回此语便是在嘲讽钟离沁,钟离沁要是再听不出来也枉费在深宫待了这么长时间了。 燕回的模样虽然和程娇娥并无几分相似,甚至脾气比之程娇娥也要暴躁很多,但两人隐隐却又几分莫名的牵扯般,一边的商裕什么也没说,算是默认了燕回的话。 “你……”钟离沁终于怒了,“你不过是个医者,怎敢在本宫面前造次。” “我是皇上的郎中,不是你的郎中,我如何和你有什么关系。”燕回本就因为商裕对程娇娥的误解心生不满,此时更是不满,那钟离沁的模样便让人觉得不舒服,真不知道商裕为什么要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 “好了。”商裕知道燕回胆子大,之前在哪宫外便已经领教到了燕回的本事,如今燕回是程娇娥的师妹,自己自然也该照看一些,况且燕回对自己的身体也是照顾的无微不至,甚至燕回还知晓程娇娥的一些秘密,他也不愿燕回和钟离沁对上。 “皇上,此女口出狂言,臣妾贵为一国之后,便当真要忍了这气不成?”钟离沁十分委屈,虽然商裕刚才是让燕回住嘴的意思,可怎么看都像是自己是外人,商裕不过是给自己这个外人面子罢了。 燕回没有半分自觉,依旧站在商裕身边,眼中得意洋洋,“那皇后需要我怎么跟你赔礼道歉?” “你少说两句。”商裕对燕回彻底无奈,但燕回年纪尚轻,的确是这样的脾气,便是自己多说也无益,只怕燕回还是会继续这个态度。 甚至有可能把自己的药变得更加苦涩。 “皇上!”钟离沁要是再看不出商裕对燕回语气中的亲昵便当着是傻子了,“皇上为何对这个民女如此关怀,臣妾贵为皇后,难道还没有这个民女尊贵么?皇上怎么可以任由她欺辱我。” “是你多想了,燕回并没有那样的意思,她年纪尚小,你贵为皇后自然要有包容之心,万万不可因为这样的小事便迁怒他人。”商裕起身,把燕回朝一边推了推,燕回噘着嘴表示自己的不满,商裕皱了皱眉实在是无奈。 “皇上若当真这么维护这个民女,臣妾只能请求皇上肃清后宫,绝对不可以留下这样不知礼数的女子。”钟离沁看出燕回对自己的态度不带半分尊敬,甚至隐隐有敌意,心中警钟作响,觉得绝对不能把这个女子留在宫中,否则绝对是给自己找麻烦。 “钟离沁,朕的话你是听不懂还是要和朕对着干?”商裕冷眼注视着钟离沁,钟离沁如今愈发的放肆起来,更是仗着后宫无人,现在商裕的处境堪忧,无人能够坐镇后宫,朝堂之上更是安平侯一人独大,钟离沁如今是万般荣耀集于一身,根本就不把商裕放在眼中了。 “皇上,别的事情臣妾都可以答应你,可是这个女子分明就是有问题,况且谁知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如果进宫别有意图怎么办,臣妾认为还是应该把此女赶出宫去,皇上若是生病还是应该找太医来医治。” “你以为你是谁,就算你是皇后这皇宫也是商裕做主,你凭什么在商裕面前大呼小叫的,我的身份你便这么在意么,商裕说了要封我为贵妃,现在你知道我的身份了?”燕回可是丝毫不屑于和钟离沁争吵,但却忍不下这口气,想到程娇娥曾经在她手下吃苦,燕回便忍不住自己的心思。 “燕回。”商裕当真对燕回十分无奈,“皇后,你退下吧。” 钟离沁震惊的看着商裕和燕回,却见那女子吹眉毛瞪眼睛当真对她百般不服气,偏偏商裕就像是没看见一般,比之之前的程娇娥还要荣宠,钟离沁如临大敌,更是认为燕回不能留在皇宫之中。 “皇上,你要立这来历不明的女子为妃,臣妾不同意。”钟离沁撕破脸皮也不伪装之前的模样了,她上前一步指着燕回道,“臣妾不知皇上为何会对这女子刮目相看,后宫都传言此女和程娇娥相似,但皇上不要忘记程娇娥现在的处境,皇上万万不要再引来一个程娇娥才是。” 燕回还想再说话却被商裕拦住了。 “皇后,注意你现在的身份,你要管理的是后宫之事,而不是朕的事情,至于燕回,朕的确有意立她为妃,但不是现在,所以你不必现在便摆出这幅模样,你是想让天下人都知晓朕有一个善妒的皇后么,朕身为一国之主,便是多添几个后妃有什么问题么?” 商裕说的没问题,奈何以前程娇娥在的时候却不是这个说法,钟离沁气的脸都绿了,商裕继续道,“况且朕的病只有燕回才能够治好,那些御医是无用的,朕累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如果和商宣有什么需要,遣人去办就是了。” “皇上,你是铁了心的要留下这个女子了?”钟离沁见燕回依旧不知收敛,反倒是站在商裕身边得意的看着她,虽然过往和程娇娥之间相处也不算愉快,但至少程娇娥不至于做出这幅姿态,当真是让钟离沁无话可说,只觉得心中一股子闷气,无处发散。 “如何,朕想要留下的人,难道皇后还能够赶走不成?” 钟离沁愤愤的行礼离开,寝殿内又清净了下来,商裕抬眼看着一边的燕回道,“你是真的胆大。” 第1110章 交易 月倾华再来已经是一天之后了,程娇娥已经幻做另外一张脸,而不是顶着叶棠儿的脸,她担忧再次遇见叶挽会有别的麻烦,而尹盛玉也顶着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坐在程娇娥对面和程娇娥扯皮。 程娇娥不知尹盛玉本性是否如此,但每次都被尹盛玉无聊的问题问的想要掀桌。 “程姑娘,你到底是喜欢皇上,还是北狄王,或者是西江王,这三个男人都很强的样子,程姑娘可真是了不得。” “尹先生,我觉得您可以问我一些更加有用的问题,不要总是问这些无聊的问题。”程娇娥只觉得头痛。 尹盛玉笑道,“难道我要问姑娘把五方玉藏在何处了,那日和商裕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心,这些话姑娘会回答我么?” 程娇娥顿了顿,“不能。” “所以程姑娘的心思到底放在哪位王上的身上,或者程姑娘可以思考一下我。”尹盛玉道。 程娇娥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盯着眼前不正经的中年人道,“你是认真的么?” “怎么,难道你嫌弃我的年纪大?”尹盛玉挑眉,“但我可是一辈子没有娶妻,若是程姑娘不嫌弃的话,日后我必然对姑娘百般疼爱的。” “尹先生还是不要开玩笑了,娇娥担不起这样的玩笑,像尹先生这样事业心如此重的人,难道不是要在得到五方玉之后对天奕进一步动作吗?” “也不尽然,若是姑娘愿意允诺我,说不定我可以和姑娘寻个地方隐居世外,如此就可以还天奕一个清净了。” “尹盛玉。”门外传来月倾华的声音,却是不知月倾华已经在门外听了多久了,程娇娥心中了然想来刚才尹盛玉的那些话都是故意说给月倾华听的,尹盛玉是知晓月倾华对自己的心思的,其中缘由不禁深敲。 “西江王怎么如此怒气冲冲的。”尹盛玉笑眯眯的起身,“我可是已经替王上杀了倾城公主,难道王上不应该对我更为尊敬一些么?” “你真的杀了她。”月倾华的脸色很古怪,说不上是难看还是什么别的颜色,总之在外人眼中至少看不出他半分愉悦,一边的尹盛玉道,“王上这个脸色,该不会又要怪我杀了倾城公主吧。” 似乎是在意一边的程娇娥,月倾华没有说话,尹盛玉继续道,“程姑娘如今和我们已经是一条路上的了,你也不必忌讳什么,你让我杀月倾城的事情程姑娘已经知晓了。” “本王自然是没有反悔。”月倾华皱眉,“你的动作的确很快,但是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了,你确定月倾城真的死了?” “确定,难道王上不相信我,只是不知为何宫中没有传出消息来。” 程娇娥总觉得这其中有些古怪,不过此时显然不是分辨这个的时候,“若是天奕当真把这个消息传出去,恐怕西江便更有理由对付天奕了,天奕皇室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若是想要知晓真相还是亲自再去宫中探查一次吧。” 尹盛玉连忙摆手,“若程姑娘想要我的性命不妨直接在这里动手,千万不要再让我去闯皇宫,我还想活的再长一点。” 程娇娥挑眉没有接话,一边的月倾华却像是沉淀在了自己的情绪之中,程娇娥其实看不明白月倾华,很多时候她都觉得他的感情是真的,可是下一秒又让你觉得你当真是单纯,他根本全是伪装。 恐怕连月倾华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的情绪到底是真是假了,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假的,也许所有不过是他给自己的面具,只是为了取信于人,月倾华的童年必然极为不幸,所以才造就了现在的月倾华。 他不相信任何人,唯一相信的人只有自己。 “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月倾华皱眉询问,其实他也不抱有什么希望,便是月倾城真的知道是自己要杀自己,恐怕也不会有什么话要留给自己,这下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没有。”尹盛玉回答的十分简单,“西江王,您如此反应可是让我担忧,会不会某一日你突然来找我寻令姐的仇?” “不会。”月倾华冷着脸,“虽然月倾城对我的确有养育之恩,可正向娇娥所言,她早就功高盖主,整个西江已经不是本王的西江,她若是继续留下只会对本王的雄图霸业有所影响,当断不断。” 尹盛玉显然没想到这其中还有程娇娥的功劳,程娇娥顿了顿依旧喝她的茶,这里面的确有自己的原因,程娇娥没想到自己当初的一句话倒是让月倾华记到现在,当初她不过是为了分化月倾城和月倾华,担忧月倾华会派人去救月倾城,担忧西江再多月倾城便更难击败,前日之因种下今日之果,程娇娥也不知该如何分辨。 况且程娇娥也知晓,若非月倾城和月倾华之间早就有矛盾,或者说是互相的不信任,她也不会这么顺利的便挑拨成功,在月倾华的心中他根本没有彻底的相信过自己的王姐,只是不断的怀疑,加深了两人的矛盾。 “王上说的好啊,如此我已经达成了王上的要求,并且为此搭进去不少的手下。”尹盛玉笑了笑,“王上的用意该不会就是希望能够折损我的实力,然后借机抢走两块五方玉吧。” 如今尹盛玉手中握着月倾城给的一块五方玉之后更加的有了底气,不再像过往的那么担忧,这一点程娇娥早就发现了,不过程娇娥不知缘由。 西江王的盘算很有可能就是尹盛玉所说的这样,奈何西江王家大业大,所以尹盛玉不得不妥协,否则就算是得到了五方玉也会不得安宁的。 “本王怎会如此呢。”月倾华笑笑,“尹先生替本王解决了这么大的难题,本王自然不会对先生有这样的心思,无论如何都会和先生平分两块玉石的,我们以一月为限,一月后在天奕青云镇见面,到时候各凭本事得到对方手中的玉石,如何?” 第1111章 玉现 月倾华在此时提出这样的要求足以看出月倾华退了一步,但其中真假却难以分辨,尹盛玉起身应下,“这自然是好的,尹某感激不尽,王上肯做出让步至少尹某不必为此再付出更多的人力了。” “尹先生真是谦虚了,能够在京中掀起这样的风浪,难道不都是尹先生的功劳,不如你我继续谈一下你我未来的合作?” “王上准备如何合作?”尹盛玉挑眉道,程娇娥安静的在一边喝茶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她如今的处境可以说是如履薄冰,奈何程娇娥太淡然了,根本让人看不出她的心思,也因此无论是尹盛玉还是月倾华都找不到程娇娥的问题。 “如今四块玉石已然明确知晓在什么地方,只有最后一块玉石还不得而知,我想请尹先生一起攻打北狄。” “什么?”程娇娥放下茶碗,茶水溅在桌面上,“月倾华,北狄一向与世无争,你何苦把战火引向北狄,况且那最后一块玉石不一定便在北狄王手中。” “我差点忘记了,我的小娇娥和北狄王也同样交好,看来你是舍不得他了。”月倾华语气依旧阴阳怪气,似乎刚才为了月倾城伤心难过都是错觉,程娇娥最不喜欢月倾华如此,根本难以分辨他的心思,许多时候月倾华给程娇娥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疯子。 “吴衣是我的结拜兄长,若是你们信得过我,也许我可以把这块玉石要来。”程娇娥思量片刻斟酌着开口,“但我亦是不能够保证此物就一定在北狄王吴衣手中,若不在你们也需另做打算了。” “若是不再,那北狄也不能留。”月倾华便是喜欢程娇娥生气的样子,果然听得月倾华这句话程娇娥就知道月倾华是在故意针对自己和吴衣。 “若西江王真的有意兴战自然不是我一个女子能够阻拦的,只是之后的结果便要西江王自己来承担了,西江王应该知晓北狄王吴衣名满天下,北狄内部也是上下一心,更何况北狄漠北以及天奕三国联盟,若你要动其中一国便意味着你要与三国为敌,西江王真的已经准备好了么?” 程娇娥直戳要害,西江王顿了顿终于收敛了几分神色,“既然小娇娥开口,那这件事便暂时放下,现在我们便来谈谈那两块玉石吧,如今我和尹先生已经达成共识,所以小娇娥可以把那两块玉石交出来了么?” 程娇娥顿了顿,“当初我和尹先生交易,并且拿其中一块玉石换来的便是商裕的自由,而我和西江王约定在先,还请西江王履行约定放过南疆百姓和叶棠儿,若是约成我便把东西拿出来。” “没想到你还记挂着叶棠儿那个女人,你倒是对谁都情深义重,偏偏对本王寡情的很。”西江王神色不悦,语气也不见舒缓,一边的尹盛玉没有开口,而是安静的看着两人交锋,不得不说程娇娥的确用五方玉抓住了自己两人的把柄,甚至拽着自己和西江王走到现在这一步,而各自却只能得到一块五方玉,若非自己选择进宫刺杀月倾城,恐怕也不会得到月倾城手中那意外的一块。 “是王上的作为让我不得不对王上薄情,否则恐怕我把真心献了出去,王上却弃如敝履,如此岂非得不偿失,王上的性格根本不适合讲感情,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试图强调自己的感情呢。”程娇娥摸不清楚月倾华的性格,但却不相信月倾华真的会在乎和自己这么短短一段时间的感情,也许月倾华真的对自己感兴趣,但也仅仅只是感兴趣而已,兴趣不可能在关键的时候保住自己一命,也不能让西江王对自己妥协。 “南疆子民和叶棠儿你只能选择一个。”月倾华冷然道。 “好,那我选叶棠儿。” 似乎没想到程娇娥会是这样的选择,月倾华皱眉看着程娇娥,“你不选南疆的那些百姓么?” “虽然南疆比不得天奕也比不得西江,但毕竟是曾经繁盛的六国之一,就算是战败余下的百姓也不会少了,若西江王的目标当真是做天下霸主便不会对南疆子民动手。” 程娇娥在赌,她知晓西江王心思狠毒,可南疆的子民千千万,他不可能全部杀了,若当真这么做,便是西江内部也无法接受一个如此残忍弑杀的王上。 一边的尹盛玉悠闲的喝着茶看着程娇娥和月倾华,程娇娥的话术果然是一流的,因为程娇娥的话,所以让月倾华不得不对自己过往的要求重新选择,若西江王真的要杀,恐怕也只能杀得了一城的人,难道他真的能够杀了一国的人么,若当真如此,恐怕便真的像程娇娥所言,失尽民心了。 “程娇娥,你的确不是一般的女子,既然你选择叶棠儿,那本王也说到做到会放她一条生路,现在可以把五方玉拿出来了么?” 程娇娥没有再犹豫,从头上扯下了她一直待在头上的簪子,虽然说是簪子,但是这个簪子却十分锋利,隐隐是一把匕首的模样,之前尹盛玉便注意过这个簪子,只能说这簪子的确十分精巧,但却也没有更多的特别之处。 “程姑娘,你这是做什么?难道又要以自己为要挟?”尹盛玉不知程娇娥的目的,担忧程娇娥又要做出什么别的事情,毕竟程娇娥的心思一向难猜。 “尹先生不必担忧,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威胁什么了,这五方玉一直都在我的身上,不过是我不自知罢了,所以此物也许真的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神奇。” 那簪子是银质的,隐隐散着寒光,程娇娥翻转过来,背面有两个凸起,但却没有什么不同,至少从外表看来就像是装饰一样,可尹盛玉和月倾华却瞬间明白了什么一样。 程娇娥把簪子对着他们道,“这是很久之前商裕送来给我防身的,这上面的两块玉石便是五方玉,若是我早知晓,必然把此物丢出去,绝对不会让他搅出这么多事端。” 第1112章 斥责 程娇娥是真的不知道五方玉在自己身上,从刚开始回到天奕程娇娥就为了五方玉奔波,奈何商裕却不愿说出五方玉的所在,程娇娥便也没有逼迫商裕,而是试图自己寻找五方玉的下落,没想到兜兜转转,此物却一直都在自己的身上,这更是让程娇娥始料未及的。 商裕把此物送给自己的用意程娇娥也知晓,但商裕却为了五方玉的下落而受了诸多的苦难,程娇娥心中不是滋味,也不知该如何表示自己的心思,当下只是垂了眼,缓慢的把两块玉石从银簪上掰了下来。 尹盛玉笑道,“真是没想到这东西居然一直都在你的身上,甚至你还用此物要挟过我,但我从未想过五方玉会在这玉石之上。” “若我早知道,也不会让你折磨商裕许久。”程娇娥冷眼以对,显然不愿多言此事,但尹盛玉却对此十分感兴趣,“这样想来,商裕便是一直都在保护你,所以才不愿把五方玉的下落说出去,当真是一往情深呢。” “尹大人,你到底要不要五方玉?”程娇娥语气算不得平和,甚至隐隐带着几分怒意,尹盛玉知晓程娇娥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温和,没必要在此时惹怒程娇娥,当即便应下,“程姑娘何必生气呢,我不过是关照你们的感情一下,既然你不愿提起,那我自然是要闭嘴了。” 尹盛玉和月倾华此时都盯着程娇娥手中的两块玉石,这玉石平平无奇,的确和尹盛玉昨日拿到的有几分相似,一边的月倾华却是脸色阴沉,但也不知到底为何脸色阴沉。 三人各怀心思,却都注视着那两块玉石,程娇娥一只手握着一块把玉石放在尹盛玉和月倾华的手中。 “现在五方玉已经交给你们了,接下来的事情便和我没有关系了。”程娇娥垂下眼,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兴趣,但是程娇娥知道她已经回不了头了,无论是尹盛玉还是月倾华都不会轻易的放过自己了。 月倾华把玉石贴身收好,眼神便一直盯着程娇娥,“小娇娥,过两日我便准备离开天奕,不如你同我一处,正好也可以寻北狄王商量一下剩下的那块玉石之事。” “程姑娘,你真的要跟着西江王离开么,若是真的离开,此地距离西江可不近啊,要真的出什么事情,程姑娘恐怕是来不及赶回天奕。” “尹先生,你也希望我留下来么?”程娇娥心中另有盘算,看着尹盛玉笑了笑,一边的月倾华被忽略了,心中自然不满,奈何此时分明就是程娇娥自己的选择,他根本无法从天奕强行把程娇娥带走,否则只是暴露自己和程娇娥罢了。 “我自然是希望的,程姑娘这样的女子,谁不心神向往呢?” 一边的月倾华不愿意,“尹先生的年纪足以做小娇娥的父亲了,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诶。”尹盛玉笑道,“西江王这便说错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虽然说西江王对程姑娘有心我不想破坏这桩好事,奈何程姑娘毕竟是和我一同离开皇宫的,我需要对程姑娘负责啊。” 程娇娥无语,这两人的心思根本说不清楚,程娇娥也觉得他们根本不是对自己有意思,只是觉得把自己留在身边更有用处。 月倾华看向程娇娥道,“小娇娥,这也是你的选择么?” 程娇娥顿了顿,“何必这么心急,西江王这不是还没有离开天奕,我的何去何从还可以再行思考,现在我要去休息了。” 见程娇娥转身朝内室走去,一边的月倾华和尹盛玉都没有出言阻拦,程娇娥的价值很大,无论是对商裕还是北狄王吴衣,谁人不知北狄和天奕的和平盟约有一半都是程娇娥的功劳,程娇娥更是身为吴衣的义妹。 “尹先生果然野心很大。” “拥有程姑娘便意味着拥有了北狄王手中的那块玉石,难道西江王不是因此而心动的么?” 月倾华冷哼一声,“你虽然有能力,但不过一江湖闲散之人,若我愿意,便可和天奕联手消灭你的组织,你当真要和我计较这些事情么?” 尹盛玉却丝毫不畏惧,“西江王若当真有这样的自信,也不会提出让我杀死月倾城的条件了,西江王想要借此测试我的能力,看看我是否真的能够把你留在天奕,现在的结果难道和西江王所想的不一样么,还是西江王认为我尹盛玉真的是可以任你在手中揉搓的?” 天奕皇宫。 燕回看着商裕喝下药之后才懒散的收下碗,看出商裕的神色不对劲,燕回道,“你怎么了,莫非是担忧钟离沁?” “你不该惹他,如今朕在宫中孤立无援,若是钟离沁当真和安平侯有什么动作的话,朕可能……” “你担心什么,本姑娘的武功难道还怕了他们,就钟离沁那个样子的,若是落在本姑娘手中,本姑娘能一个打十个。” 燕回倒也不是夸口,刚才说的也的确都是实情,可商裕确确实实难以安心,“很多时候不是武功便能够解决一切的,他们的手段根本不会光明正大,便足矣让人万劫不复。” “商裕,安平侯不该是你的养父么,你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燕回到底还是好奇的,商裕身上有太多秘密了,她却无从询问。 “养父?”商裕笑了笑,“的确如此,至少从一开始我是真的把他当成父亲的,可惜后来他的所作所为却愈发的让我不齿,甚至到了现在他还一心想要掌控我,这天奕本是商家的,如今怕是真的要改姓了钟离。” “商裕,你便如此没有骨气么,若娇娥在外当真是为了你,为了整个天奕,难道你还不要振作起来么,你还有什么没有说出来的秘密,难道你还在怀疑商安的身份么?” “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字罢了,燕回,你不懂,我和娇娥之间早就回不去了,她也不可能再为我停留。” 第1113章 难求 燕回是真的不明白商裕到底在想什么,就像程娇娥的心思也同样难猜,燕回叹了口气,“总之你好好的休养身体,否则安平侯和钟离沁绝对不会罢休的,难道你真的不准备让娇娥回来了,若是她回来你连朝堂上的事情都处理不好不知她要对你多失望。” 本意是希望商裕能够振作,却见商裕当真脸色颓然下去,“商裕,你真的便觉得如此下去么,你难道不想知道娇娥为何要骗你么,她必然是有她的目的,不如你把那日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我。” “那日……”商裕顿了顿还是把那日的事情全部告诉了燕回,燕回听得脸色一会黑一会白的,程娇娥对商裕的确心狠,当时商裕的情况恐怕当程娇娥是唯一的光,没想到程娇娥却也是来逼问五方玉的下落。 “所以你从很早之前就把五方玉交给了娇娥,但是你为什么没有告诉她?” “此物本是祖辈传下来的,此物多有禁忌,但却也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商裕缓慢的解释道,“若是把这两块玉石送给自己心爱的人,便可和她厮守一生,所以我便把此物送给了娇娥,并且做成一个可以防身的簪子。” “没想到你还相信这个?”燕回一直当商裕是无趣的,但此时才知晓商裕并非是无趣,不过是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无趣罢了,他对程娇娥的用心足以证明他的心思。 “信与不信不过是一个寄托罢了,我也想不到之后会发生那些事情。”商裕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和程娇娥会走到今日这步,当初壮志踌躇的少年如今的心态早就变得苍凉了。 “程娇娥回来是为了五方玉,必然是西江王用什么要挟她了,你怎么会相信她是为了西江王,总之我是不相信的,便是她对你的态度,对你用的心思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只有女人才最懂女人,我看得出她是真的喜欢你的。” 商裕沉默了,燕回继续道,“况且尹盛玉既然控制了你,为何会突然放过你,这应该就是娇娥的功劳,那日我和娇娥进宫就是为了救你,可惜我不知道娇娥和尹盛玉到底有什么交易,最后尹盛玉拦住了我,我并没有跟进去,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商裕你还要继续误会娇娥么,如今事情不是已经很明显了么。” “你说的是。”商裕顿了顿,“我本意也并非如此,郑询元他们离开正好可以替朕寻找娇娥。” 燕回明白了商裕的意思,“原来你那日是故意那么说的,差点让我以为你转了性,你可是把我师父他们都得罪了个遍,若是哪日你再出事,我师父可就不管你了,看你到时候要如何?” 薛城是程娇娥特意从文城带回来的,但因为商裕的态度愤而离开,差点就直接离开天奕了,好在郑询元等人拦着了。 “便是有那么一日也怪不得别人。” “商裕,你便是头脑和一般人不一样,否则怎么会总是有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现在娇娥到底在什么地方无人知晓,恐怕真的像郑将军他们所言应是用了伪装的幻蛊,你要如何寻到娇娥,倒不如趁此机会先把宫中的隐忧肃清了。” 燕回话音刚落,便见常德一路小跑禀报道,“皇上,易大人和沈大人在门外候着。” 常德顿了顿,还是继续道,“还有倾城公主也在门外。” 商裕没有多言,燕回看了看商裕的神色没有看出什么异样来,当即便道,“常德公公快把几人请进来吧,皇上这不就是同意了。” 见商裕的确没有拒绝了意思常德连忙又一路小跑去通知外面的人了,商裕转身看着身边的燕回,见她的确没有半分见外的意思,他便又想到最开始和程娇娥相识的那段日子,不过燕回的性格终究是纯粹的,当初的程娇娥却隐隐让商裕觉得和正常的女孩子不同。 在商裕思索的时候尹千章和沈祁愿已经进了内殿,月倾城也跟在两人身后,商裕也有许久未见过月倾城了,对于此女商裕除却敬畏之外便没有其他的心思了。 “臣参见皇上。”尹千章率先跪拜,沈祁愿有些尴尬的也跟着拜下,一边的月倾城还是站着的,她一向如此商裕倒也没有介意。 “你们来此所为何事?”商裕开口询问,尹千章隐隐觉得商裕的心情似乎有所平复,抬眼看了燕回一眼,便见燕回点点头,尹千章心思放下一半,毕竟沈祁愿和月倾城此番前来是有事相求,若商裕不应其实众人也能够理解。 “是草民。”沈祁愿不起身,仍旧跪在地上,“草民恳请皇上放月倾城离开皇宫。” “你希望朕放月倾城离开皇宫?”商裕不怒反笑,但任谁都听得出商裕的笑意有些古怪,甚至是夹杂许多别的意思。 “草民知晓这个要求有些突兀,但经过此事恐怕月倾城也不适合留在皇宫了。” “这是为何?”商裕询问道。 “因为我和尹盛玉做了一个约定。”月倾城上前一步,不再是过往伪装的样子,如今的月倾城眸色冰冷,更是隐隐透露着西江长公主的风范,“既然是月倾华要杀我,我月倾城也不是不知恩情之人,是你应下沈祁愿和尹千章愿意派兵救我,我月倾城便承你的情,愿意帮助你对付西江。” “西江是生你养你之地,你真的愿意放下一切,甚至以此换你出宫的机会么,朕要如何相信你?”商裕并未急着应下,“况且娇娥曾经多次提醒我让我注意你,如今我又如何能够让你随意离开呢。” “虽然我的确对天奕有威胁,可我跟在沈祁愿身边皇上还有什么担忧的,沈祁愿对天奕的忠心难道还不能够证明么,虽然我的确是个坏人,可沈祁愿从始至终都不曾背叛过你,况且我和尹盛玉约定在西江王月倾华那边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他绝对想不到我会在背后算计他。” 第1114章 隐忍 月倾城不再伪装,如今的她看起来更加凌厉,一身红衣染着门外的冷气,商裕依旧坐在座位上冷然的注视着面前的一跪一站的两个人。 沈祁愿没有开口阻止,只是沉默的跪在地上,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对不起商裕,有违商裕对自己的看重,奈何对于月倾城他也不是不知该如何放手。 情根深种更是难以回头。 “朕需要的不是这些虚无缥缈的应承,让朕看到你存在的价值。”商裕道,“不如便请长公主寻出月倾华的踪迹,如此也好让朕好好招待西江王才是。” “就算现在皇上找出月倾华的存在,难道皇上真的能够在天奕对他下手么?”月倾城皱眉道,“若只是找到月倾华的踪迹自然简单,但我想做的是让他众叛亲离,只要我出现重新召集九子令,那么九子令便会选择离开他而选择我。” “倾城公主的确有足够的自信,不过公主在天奕停留许久,如何确定九子令还掌握在你的手中,若是西江王早就对此有所觊觎,恐怕公主殿下离开天奕面对的便是再次被杀。”商裕的话不无道理,此时的商裕也不曾给月倾城留面子,月倾城低着头难得的沉默了一阵。 “你说的没错。”月倾城道,“我的确没有办法保证九子令还能完全的握在我的手中,可九子令的令牌始终握在我的手里,就算月倾华真的有别的动作,但至少我还可以及时补损,但若我留在宫中便什么都做不了,还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月倾城突然跪下,这也是月倾城第一次在商裕面前低头,过往的月倾城高高在上,如今的她却为了这难得的自由恳求商裕,商裕凝神看着月倾城和一边的沈祁愿笑了,“朕是真的没有想到,祈愿跟在朕的身边许久,最后却会是选择了你。” 沈祁愿低着头,知晓此时说什么也是徒劳,自己现在和过去的选择都背叛了忠君之道,若商裕真的要计较,便是自己万死也难辞其咎、 月倾城和沈祁愿跪在一处,尹千章站在两人身后没有干涉月倾城和商裕的谈话,他知道这件事最后还是要商裕认可,而尹千章也认为这是一个机会,能够把商裕从悲伤之中拉扯出来,让商裕能够重新振作。 “是草民的错,草民只求皇上能够给草民这一次机会,从此以后草民愿为皇上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起来吧。”商裕不愿看两人继续跪在地上,“既然倾城公主如此有自信,那也要拿出一点本事来,便按照你说的,现在便可以着手对付西江王了,朕希望你能够尽快的收复九子令,让西江王身边无人。” “我会尽力的。”月倾城利落的起身,沈祁愿也跟着起身,商裕坐在桌案之后,脸色苍白,不过眼神中的确没有多少怒意,对于此事他从一开始便是淡然的,只是不愿沈祁愿陷入太深,而很长一段时间商裕都根本不在朝堂之上。 商裕道,“沈祁愿即日起恢复官职,至于倾城公主已经死在了昨晚的那场刺杀之中,从此之后不会有人提起了,要如何做相信你自己也知晓,此时事关重大,希望你注意隐蔽自己的身份,若是被人知晓恐怕也很困难。” “多谢皇上恩典。”月倾城再次朝商裕拱手行礼,“之前的确是月倾城做了太多了错事,从此以后沈祁愿忠心的人便是我月倾城忠心之人,虽然本为西江的长公主,但此身份抛下也无妨,我本也不在意什么浮名,离开之后必定着手处置此事。” 商裕点点头,“那你可有什么计划。” 月倾城道,“虽然九子令我已经不能确定是否完全掌握在我的手中,但九子令中的赑屃和囚牛是从小便跟随我的,对我的忠心绝非是轻言两语便可以阻拦的,但到底如何还需要我去探查,赑屃应该一直在京中,只是如今不知他踪迹,还请皇上给倾城两天时间,以及程娇娥的踪迹,我亦是会努力找寻的,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失望。” 能让月倾城低头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但此时的月倾城却对于自己的臣服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月倾华已经彻底的放弃了自己,虽然她现在出现在月倾华,面前还足以让月倾华忌惮,可是除却忌惮呢,她呕心沥血这么多年,甚至抛弃了本来属于女儿家的平和安乐,走到如今满手血腥,难道只是为了他的提防,甚至是不惜找外人杀了自己的亲姐姐。 月倾城神色暗了暗,暗自的握紧了拳头,对于这种事情她向来懂得取舍,否则也不会成为西江的战神,更不会成为西江的传说。 如今西江长公主已经身亡,留下的只有月倾城,是一个单纯的可以做自己的月倾城了。 “朕累了,你们退下吧,朕等着见结果便好。” 果然提到程娇娥之后商裕的脸色便变了变,燕回挑了挑眉也没多说什么,倒是月倾城开口道,“程娇娥此去必然有自己的算计,虽然之前月倾华便对我不满,但此次能让月倾华下定决心杀我恐怕程娇娥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 这虽然只是月倾城的猜测,但却是和真相八九不离十,月倾城眯了眯眼道,“皇上该不会真的以为程娇娥会喜欢我那个傻弟弟吧。” 商裕没有接话,月倾城继续道,“放心,月倾华的确对程娇娥有兴趣,但这种兴趣恐怕会成为他的催命符,我早便劝他收敛,不要总是肖想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程娇娥绝非一般女子,她的所作所为不能简单的按照情爱来思考,至少在我看来她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是皇上你。” 商裕笑道,“她当真是是有魅力的,无论是谁都会来帮助她当说客,现在连倾城公主也不例外了。” 月倾城摇头,“我是她的对手,不过现在她救了我一次,算是我欠她的,还请皇上在此事之上多加三思。” 第1115章 赑屃 偏僻院落内,西江王的离开堂内只剩下了程娇娥和尹盛玉。 尹盛玉把五方玉贴身放好,这才好整以暇的看着程娇娥,“程姑娘,你可真的是愿意选择我?” 程娇娥有些懒散的靠在椅背上,这些日子她也愈发的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好,而且天气又值深秋,更是让程娇娥觉得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寒冷的。 此时的她便赖洋洋的抱着尹盛玉准备的暖手炉窝在椅子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从尹盛玉的角度来看,此时的程娇娥就像是一个未出阁的少女一般,平白的带着几分娇憨,可尹盛玉才不会真的认为程娇娥便是这样的性子。 若当真这样认为可是要吃大亏的。 “怎么,尹大人希望我选择西江王么?”程娇娥缓慢的翻了个身,又换了个姿势坐好,“之前在宫中说的话的确半真半假,我对西江王没兴趣,他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况且这里似乎还有点问题。” 程娇娥指了指自己的头,倒是引得尹盛玉大笑起来,“如此在背后编排人还是不好的,但这位西江王的确有些喜怒无常,甚至连自己的亲姐姐也乐意下手,我可是听说过的月倾城的大名,虽然倾城公主名声在外,但毕竟身为女子,虽然有野心,可终究一切不过是为了月倾华这个弟弟,他却一心想要杀死姐姐。” 程娇娥顿了顿,“西江王的为人让人捉摸不透,不过倾城说过他年少的时候过得极为压抑,并且身边危险环伺,若非月倾城保护,恐怕便没有了今日的西江王,所以他们二人也算是相互扶持一路走到现在的,至于为何西江王要对月倾城动手,一切也都都在情理之中,除却月倾城之外,西江没有将才,月倾华要仰仗月倾城的地方多了,便会觉得月倾城是个掣肘,是阻拦他王图霸业之人,所以这样的心思长时间的在心中发酵,便会一发不可收拾了。” “当然,这其中还有你的功劳。”尹盛玉嘲讽道,“程姑娘的这张嘴,也让人心生恐惧,生怕一不留神就被你诓骗了去,说不定还替别人做了嫁衣。” “尹大人赞缪了,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若非人心中存在魔鬼,否则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从头到尾,我只是希望月倾华放弃营救月倾城,让倾城公主和西江王无法合作,奈何西江王却把我的心思彻底的扭转,从而一心一意的想要杀死倾城公主。” 程娇娥叹了口气,“我给了他一把刀,他却把刀磨得更加锋利,只为了一击必杀,月倾城和他的情分也许他还记得,可是比之他想要的东西,那一切都不过是他可以随便抛弃的筹码罢了。” “程姑娘说的对,西江王不可信任,但如今的局面西江王只怕是不会放过我。”尹盛玉笑道,“这样程姑娘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程娇娥坦然的开口,“我这不是留在了尹大人身边,若是尹大人有危险,小女子必然不会逃走,还会和尹大人一起面对,这样尹大人还是不放心么?” 尹盛玉也笑了,“程姑娘的坦诚让我觉得惶恐,但西江王虽然要有动作,我尹盛玉也绝非是吃素的,纵然是消耗了我的势力,但京城毕竟不是我的地盘,所以只是离开的话还是轻而易举的。” “尹先生的本事的确让人瞠目,至少之前无论是我还是商裕都从未对你有过任何怀疑,若非我任性让商裕出了这样的意外,也许现在尹先生还不曾找到机会呢。” 只要想到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自己的任性程娇娥便觉得后悔,但这种后悔已然锥心,根本无从排解,不过程娇娥伪装的很好,至少在外人看来现在的程娇娥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程姑娘对商裕的能力很有自信啊。”尹盛玉道,“但人总是会有疏忽的,况且人都有弱点,而商裕的弱点是程姑娘,这便是他最大的可乘之机了,就算是没有之前的意外,也许只要我掌握了程姑娘,现在的一切还是信手拈来。” “尹先生的这份自信我是佩服的。”程娇娥没有了说话的兴致,“正如你所说,月倾华必然会有所动作,那么你准备如何做?” “姑娘认为呢?” “传播出去倾城公主被刺杀身死的消息,必须要让整个京城的人知晓,月倾城身边之前还跟着一个九子令的赑屃令,若是他知晓了必然不会罢休,如此可以让月倾华内部先自己乱起来,他之所以找你去杀倾城公主便是担忧此事被其余的人知晓,九子令是月倾城一手建立的,每一个令牌之后的人都对月倾城极为尊敬,不过我不知道当初对月倾华的嘱托,如今他会不会已经对那些人下手了。” “我这便派人去做,程姑娘的脸色不太好,可需要我寻个郎中为姑娘看过?”尹盛玉突然询问。 程娇娥摆手,“我自己便是医者,无需劳烦别人,我没什么事情,不过是尹大人此地过于憋闷,所以让我喘不过气来,一时之间难以适应罢了。” “原来如此。”尹盛玉笑道,“那姑娘可要好好的保重自己才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如此尹某可是会心疼的。” “尹大人如今所为总是会让我想起一个词语。”程娇娥道。 尹盛玉有了兴趣,“是什么?” “为老不尊。” 尹盛玉顿了顿,“虽然我的确年纪稍微的大了一点,但也没有程姑娘口中的那么老吧,我那个义子一向没有什么别的天赋,倒是没想到看上的姑娘格外的有眼光,程姑娘我之前说心悦与你也不全是欺骗的,若是程姑娘真的有意,尹某完全不介意姑娘之前的事情,愿意娶姑娘为妻。” “尹大人还是快些去准备你的事情,否则被月倾华捷足先登,到时候就是我和尹大人一起出事了,我可不想跟错了人。” 尹盛玉看出程娇娥有了几分怒意,达成目的愉悦离开。 第1116章 反戈 月倾城随着沈祁愿离开这座深宫的时候还是稍微的做了些伪装,之前和程娇娥出门的时候也多是假扮成男装的,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月倾城便想到了和程娇娥相交的那段日子。 她对程娇娥的心思也很古怪,虽然知晓自己的目的,但对程娇娥却是倾心相交,和她相处的那段日子也让月倾城觉得自己是真正的女子,并非是满手血腥的战神,不得不为西江处心积虑的长公主。 奈何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事到如今她更是知晓这些都只是自己的妄想罢了,过去的便是过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她欺瞒了程娇娥的一分真心,更是屡次的利用程娇娥和沈祁愿,算是间接的造成了之后程娇娥的离开。 “怎么了?”一边的沈祁愿看出了月倾城的情绪有异连忙询问,月倾城摇摇头,“无事,只是突然想到了过去罢了,我虽然习惯扮做男装,但在西江的战场上那些兵士都知晓我是西江长公主月倾城,他们对我倾慕,对我钦佩,奈何那样的心思却还是层出不穷,我知晓这是在战场上一定会存在的心思,他们每个人都希冀着能够被我看上,然后成为西江的驸马,可是这样的事情根本不会存在,我厌倦战场的杀戮,也不会把目光放在他们任何人的身上,我只是想要快点结束那样的日子。” “倾城。”沈祁愿把面前的人抱在怀里,“对不起,这么晚才遇见你,让你受了许多苦,等到天下平定之后,我便辞官,带你去游山玩水。” “罢了罢了,至少我现在不存在这个心思了,我知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会为难你,只要能够跟在你身边便足够了,也无需什么承诺了。”月倾城知晓沈祁愿不是贪慕权力的人,但沈祁愿为了自己已经放弃了太多了,自己不能再要求沈祁愿做出更大的牺牲,也不愿沈祁愿再有别的付出和牺牲了,她只希望沈祁愿能够陪在自己的身边这样就足够了。 两人抱在一处,外面传来尹千章的咳嗽声,“两位,还是先离开吧,现在安平侯眼线遍布,离开皇宫才是最安全的。” 沈祁愿和月倾城不再犹豫,两个人点点头随着尹千章离开,秋夜的空气很冷清,四周也见不到什么人,沈祁愿开口询问道,“皇上的病情如何了?” “燕回姑娘告诉我,皇上有放弃的意思,若非燕回姑娘这几日都跟在皇上身边,恐怕皇上的身体撑不过这几日,这件事对皇上的打击过大了,以至于皇上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但是务必要让皇上坚强无论如何也不能因为此事而颓丧。”尹千章开口道,“这件事还需要沈大人以及大家的努力,希望沈大人能够和郑将军等人解释一下这样的误会,皇上的本意可能是希望你们能够留在懿贵妃娘娘身边,奈何娘娘隐藏的太好了,我相信你们也没有寻到过娘娘的踪迹,不过辞官也好,至少可以化名为暗,暗中盯着安平侯的动作,绝对不能让安平侯有更多下手的机会。” “我知道了,我会去告诉郑询元等人的。”沈祁愿应下,三人悄然离开皇宫没有引起一点的怀疑。 深夜,月倾城携沈祁愿找了一处偏僻的街角,月倾城手中信号发出,却只是薄薄的一点银灰色,很快便消失了。 沈祁愿皱眉道,“如此便能够寻到赑屃?” 月倾城已经告诉了沈祁愿自己当初是如何建立九子令的,属于西江的传奇,最开始也只是一群跟在月倾城身边的孩子,而那个时候的月倾城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是,赑屃是最忠心于我的,无论月倾华怎么说辞,我都相信赑屃不会背叛我。”这是月倾城的自信,沈祁愿盯着月倾城的脸色亦是能够感受到月倾城的坚定,对于月倾城来说,那段日子虽然血腥,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温情存在。 九子令也许便是月倾城的初心,当初一群肝胆相照的孩子便是最开始的起点。 “公主殿下。”一个声音突兀出现,甚至还带着几分的不敢相信已经失而复得的喜悦,男人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甚至顾忌不到月倾城身边的沈祁愿,便直直的跪了下来。 “公主殿下,您没事,您没事就好,您是怎么离开皇宫的,可需要属下护送你离开京城?”赑屃的话难得的多了起来,月倾城还记得以前赑屃是九个人当中话最少的,如今倒是和那个时候对比鲜明。 “无妨,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月倾城扶起赑屃,也不避讳身边的沈祁愿,“现在想要杀我的人只有一个,就是月倾华。” 她的声音虽然平淡,但隐隐的还是能够听到内中的失望,一边的沈祁愿皱眉没有多言,不愿干涉月倾城和属下的交涉,他也能够感觉到月倾城是真的很失望。 真的为此感到难过和愤怒。 “什么?”赑屃果然惊讶,但却立刻接受了这个事实,“怪不得王上近来总是吞吞吐吐,甚至之前我们提出要去营救公主都被王上以还不是时候拒绝了,蒲牢也因为一点小事被王上撤职,原来王上早对公主有这样的心思。” 赑屃手握短刀,恨不得现在便去为月倾城报仇,月倾城也感觉到了赑屃的杀意伸出手拍了拍赑屃的肩膀,“这件事我也很难过,但难过无用,月倾华既然放弃了我们的姐弟情,那我也不准备再对这段感情抱有任何希望了,听你话中之意,九子令想必月倾华早有动作,到现在还有几个人是还愿听从我的?” “九子令牌一直在公主身上,按理来说整个九子令还是听从公主的,可是蒲牢被换位之后,九子令中便隐隐有要改朝换代之意,所以许多九子令已经转了心,不过囚牛还有狻猊狴犴一直都在等着公主回来,甚至狴犴因为屡次提出要去营救公主被王上囚禁起来了。” 第1117章 局势 月倾城皱眉听赑屃说出现在九子令的现状就知晓月倾华必然是早有算计,也许很早之前月清湖就有了这样的心思,甚至在试图吞并九子令。 “囚牛和狻猊如今在什么地方?”月倾城没有时间感怀什么,知晓现在是关键时候,若是想要找月倾华报仇,瓦解九子令便是第一步。 “囚牛也在京城,这一段时间王上有事来京城。”赑屃顿了顿,到底还是看了沈祁愿一眼,他虽然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能够感到月倾城有意抛弃西江,只怕以后都回不了头了。 “无妨,两日前月倾华派人来皇宫杀我,这件事你们可有人知晓?”月倾城询问道。 赑屃皱眉,“公主可有受伤?” “自然没有。”月倾城抬了抬手臂示意自己无事,“来人是如今天奕朝廷通缉的尹盛玉,他之所以来杀我便是因为和西江王达成了协议,月倾华自己不敢来杀我,居然想要接着别人的手杀了他的亲姐姐,赑屃,传我的命令若是九子令中还有愿意听从我话的人,即日起九子令解散,若是有心便来京城寻我,若是无心那便恢复自由身,不再受九子令牌束缚。” 见月倾城拿出九子令,赑屃便知道月倾城这次是真的下定了决心,赑屃当即跪下郑而重之的接过了九子令,“赑屃领命,赑屃生是公主的人,死是公主的鬼,只要公主需要,赑屃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知晓赑屃和自己的感情最深,月倾城也知道赑屃一直对自己有别的感情,奈何月倾城不愿接受这份感情,赑屃便把这感情藏在内心深处,此时收了九子令,赑屃立刻起身,“公主可还有别的吩咐?” 月倾城道,“这段日子你可还跟在月倾华身边?” 赑屃摇头,“赑屃和王上近来已经没有什么联系了,况且王上也素来不认可赑屃,更是避讳赑屃。” 他顿了顿道,“本来以为王上是觉得对不起公主殿下,现在属下才明白恐怕王上是不知如何面对属下,所以才不敢接近,担忧被我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月倾城冷笑道,“华儿一向谨慎,你此番前去务必小心,若是有危险没有必要搭上性命,只需要让九子令众人知晓我的命令便好,其余的便看他们怎么选择了。” “是。”赑屃不再多言,但还是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沈祁愿,从始至终月倾城都没有避讳沈祁愿的意思,想来月倾城的秘密沈祁愿已然全部知晓了,自己的担忧也没必要说出口了,月倾城能够喜欢上沈祁愿赑屃想不到,但既然月倾城选择了沈祁愿赑屃也不会多说什么。 “还请公主保重,属下便趁着王上还未回归西江之前回西江传递这个消息,囚牛等人也在京城,若是公主有幸遇到可以先行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我知道了。”月倾城应的随意。 赑屃犹豫再三还是道,“公主一定要保重自己。” “放心,除却月倾华,本公主也不需要担心其余的人,还有……”月倾城自己也叫的顺口了,“在外倾城公主已经死去了,如今我和西江再无瓜葛,是他月倾华无心,那我月倾城也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赑屃点头,“公主保重。” 见赑屃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沈祁愿叹了口气,“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位赑屃公子似乎格外的热情。” “热情?”月倾城挑眉,“沈大人是不是看错了,赑屃可是九子令当中最沉默寡言的,不过今日的确是话多了一点,居然给你造成了这么大的误解。” “他,喜欢你吧。”沈祁愿也没有避讳什么,两人也早就直言不讳,沈祁愿不在意月倾城的过去,月倾城也不过问沈祁愿的过去,但终究是殊途同归,最后走到了一处。 “你倒是看得准,沈大人,你吃醋了?” 沈祁愿摇头,“我为何要吃醋,毕竟公主殿下的心不在他的身上,我自然是不会吃醋的。” “以前倒是没有发现你这个人倒是坏的很,九子令解散的事情赑屃必然会帮助我办妥,其余的事情便希冀着能够先找到囚牛再说,他当年是我们当中年纪最大的,一直都把我当成妹妹保护,有他在我也安心许多,其余的人若是没办法收复,便还要靠程娇娥了。” “娘娘?”沈祁愿皱眉,“难道娘娘也会参与此事?” “程娇娥的本事绝对不简单,你可不要小看她。” “我从未小看过娘娘,只是如今实在是一言难尽,况且娘娘踪迹成迷,难道娘娘会在西江王身边?” “应该不会。”月倾城摇头,“不着急,等我找到囚牛,便知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第二日,市井之内都流传着西江长公主被刺死的消息,这消息不知是谁传出去的,但百姓们最爱的便是八卦,一时之间各种各样的传闻此起彼伏。 月倾城和沈祁愿早起去喝茶吃包子,顺便听了点小道消息,月倾城为了方便一直都是男装,那店小二自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小二哥,他们都在说什么呀?”月倾城隐隐的听见自己的名字,已经好奇了一路,此时正好询问这店小二。 店小二见还有人不知晓传闻立刻热情的道,“客官还不知道吧,据说西江的长公主被刺杀身亡了,还有人说这长公主是因为太美了被人劫色了,更有人说是西江王喜欢自己的亲姐姐,派人把她抓回去,但是却受到了反抗失手把人杀死了。” “咳咳咳……”月倾城一口茶水噎在嗓子里,差点没直接呛过去,一边的沈祁愿也是目瞪口呆的连忙给月倾城拍后背。 那店小二道,“怎么了客官,您是不相信啊,这消息可是宫里的可靠消息。”、 “是哪位可靠的人传出来的?”月倾城再问那店小二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要当真是可靠的消息,也不至于传出这么多的版本来。 “总之长公主肯定是死了。” 第1118章 囚牛 月倾城咳得脸色发红,然后摆摆手示意店小二可以走了,等到店小二离开了月倾城才道,“这消息是谁传出来的?” “应该不会是皇上。”沈祁愿皱眉思索,“若当真是皇上的话,他必然会避讳此事被西江王大做文章的,但除了皇上之外……” “好你个程娇娥。”除了皇上之位,便也只剩下藏在暗处的程娇娥了,她的用意便十分明显了,“看来不需要我,程娇娥已经要对月倾华动手了?” 沈祁愿皱眉凝神,“你的意思是?这都是娘娘传出来的,可是娘娘为何要把这件事传出来,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程娇娥手中有两块玉石,她分别给了月倾华和尹盛玉,但无论是月倾华还是尹盛玉想必都不会轻易放过对方手中的两块。”月倾城顿了顿,“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同你坦白,恐怕这件事月倾城也不知晓。” 月倾城把那日和尹盛玉交易的事情告诉了沈祁愿,沈祁愿果然很吃惊,“你给他的是真的五方玉?” “是,当初给华儿的时候我伪造了一块,所以现在他们两人各有两块,但是这件事只有我和尹盛玉知晓,怕是程娇娥也不知晓,所以程娇娥暂时偏向了尹盛玉,怕是现在和尹盛玉一起算计月倾华呢,她知晓九子令是属于我的,如此便是想要分化九子令和月倾华的关系,有机会我必然要见程娇娥一面,如此方可把我们的计划交汇一番。” “但娘娘的踪迹实在是难寻。” 月倾城安静的喝茶吃包子,“无妨,总会遇见了,现在倒也不需要我见囚牛了,只怕囚牛自己便要坐不住了。” 天奕皇宫。 上朝之时朝堂上异常诡异,安平侯更是直接指出了商裕身边留下燕回之事,惹得商裕大怒,商裕看得出安平侯愈发放肆,对自己也是十分的不尊敬,甚至几次三番的挑衅自己,根本不知避讳,完全不见收敛。 “侯爷对朕的私事似乎十分感兴趣,难道侯爷希望朕的后宫只有皇后一人,如此侯爷才能够放心么?” “皇上如此可是愿望臣下了,臣下不过是担忧皇上被不明身份的人欺瞒,据臣的调查这位燕回姑娘实在是像凭空出现的一般,而且据臣的调查,此女乃是江湖怪医薛城的徒弟,而怪医薛城之前还收过叛逆程娇娥,两人理应都是叛党才是,皇上怎么能够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 “不过一夜的功夫,真的是辛苦侯爷了,把燕回留在身边是朕的意思,朕的身体需要燕回的调养,你也知晓她是薛神医的徒弟,这便是朕留他在身边的原因,若是侯爷当真不把朕的身体放在眼里,那朕也无话可说,退朝。” 商裕不愿纠结这件事,更是担忧燕回因此受到伤害,本来还想着把燕回赶走,但如今若是燕回离开恐怕会被安平侯盯上,还是留在宫中才是最为安全的。 见商裕拂袖离开,安平侯的脸色更加难看,下面百官更是各怀心思,尹千章走到安平侯面前拱手道,“侯爷何必连这种事情都要干涉呢,如今后宫空虚,无论皇上看上了谁都是好事,皇后已经生出了长皇子商宣,侯爷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尹千章,你最好不要让本候抓住把柄,你的身份才是最为危险的,是皇上仁慈才没有要你的命,否则现在你早已经是死去的魂了。” 尹千章丝毫不畏惧安平侯的威胁,只是冷笑的注视着安平侯离开,安平侯的心思如今是急了,生怕商宣被封太子的路会有所影响,所以才会连一个燕回也容不下,然而商宣的真正身份只有寥寥几个人才知晓。 朝臣们散去,朝殿内也彻底的安静下来,尹千章缓慢的吐出一口气来,处置安平侯恐怕刻不容缓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商裕振作起来,否则做事只会碍手碍脚的。 内殿。 商裕拂袖离开,常德便在身后追了上去,奈何商裕的脚步极快,当真是这些日子身体恢复了些,隐隐的又恢复了过往的体质,如此倒也好,至少常德也能稍微放心一下。 “商裕,你走这么快干什么?”燕回见商裕脚步匆匆,担忧他扯到身上的伤口连忙出言阻拦,“你的伤口还没有好利索,走这么快要是不小心拉扯到了怎么办,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要想想我这些日子的辛苦。” “你便不该入宫。”商裕见燕回便觉得无奈,燕回根本不知晓发生了什么,见商裕已经坐下,连忙询问一边的常德,得知了到底是什么事情之后燕回才笑着走到商裕身边。 “商裕,你这是在担心我?” “你是我的恩人。” 燕回也不介意恩人这个身份,况且这个身份在商裕面前的确是十分好用,她自然也乐意用恩人的身份和商裕交流,“你要是真的当我是你的恩人的话,你可要好好的治病,这样才不枉费我千辛万苦的入宫,甚至冒着生命的危险。” 燕回笑着,“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出事的,而且我有武功,比之娇娥那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还是很有把握的。” “总之,朕会想办法让你出宫的。” “在你恢复之前我不会离开的,我知晓你不会接受我,我也不奢望你真的能够接受我,就当我为我师姐程娇娥稍微做些事情罢了,其余的你不必多想,我是医者,你是我的病患,你没有欠我什么,况且你恢复是我们大家都期待的事情,也是程娇娥期待的事情。” “朕知道了。”生怕燕回继续念下去,这些日子商裕已经被燕回的念经一样的治病方法弄得怕了,燕回这才高兴起来。 “这样就对了,若是日后你们一家三口团圆,可不要忘记我的功劳。” “商安她如今在什么地方?” 燕回虽然知晓商安在什么地方,但想到程娇娥的交代还是摇摇头,“这件事还是让程娇娥亲自告诉你吧。” 第1119章 受挫 与此同时,北狄王吴衣以及秋婉玉悄然来到京城,天奕京城早就是热闹异常,秋婉玉抱着孩子,三人站在一起并无什么不妥,不过秋婉玉抱孩子的姿势实在是不太妥,几乎一路上都是吴衣自己抱着的。 “公子,你歇一歇,让我抱抱靖公主吧。” “无妨,我不觉得累。”见吴衣一副当真不知疲惫的样子秋婉玉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缓慢的摇摇头,她是觉得自家公子中毒深重被这个小孩拿捏的死死的。 好在现在靖安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至少还不会说话,要当真会说话了那还了得,只怕吴衣当真把什么都给靖安了才是。 “公子,我们已经入城了,但是现在要去什么地方找程姑娘啊?” “我们先停留一阵,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还不清楚,谁知娇娥到底在什么地方,只是若她有危险我必然不会视若无睹的,靖安是她的孩子,绝对不能让她出事。” 看自家公子一副要为自己怀中孩儿找回母亲的模样秋婉玉就想要叹息,怎么说这靖安也不知自家公子和程娇娥的孩子,若当真如此倒还好,偏偏却不知如何说这么点事,当真是让人无奈。 吴衣和秋婉玉皱眉听店小二说了近来京城发生的事情,除却西江长公主被人刺杀身亡之外倒是没有什么更大的事情,关于程娇娥的事情少之又少,因为兵士根本寻不到程娇娥的踪迹,所以自然也没有消息传出。 “万一程姑娘已经离开京城了怎么办,不如我们还是去找天奕国主,至少还能够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此只是更加寻不到关键的。”秋婉玉担忧吴衣关心则乱立刻提出了建议。 “商裕既然敢下这个命令,便要有我和撕破脸的觉悟,暂时不去找他,我一定能够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若是去见他,岂非是让靖安的存在暴露了。” 秋婉玉点点头,知晓自家公子说的有道理,她看的出吴衣是真的欢喜靖安,不知是欢喜孩子,还是欢喜这个孩子是程娇娥的。 一处偏僻的院落内,尹盛玉哼着小曲儿晃了进来,见程娇娥正在院子里面泡茶,便凑上去道,“程姑娘给我也泡一杯?” 程娇娥懒得和尹盛玉说废话,便直接给尹盛玉推过去一杯茶,然后直接问道,“如何了,你的消息可传播出去了?” “自然,现在到处都在传月倾城身死的消息,相信很快就会传到月倾华身边的人耳中,到时候西江王恐怕要面对的就不只是我的威胁了,还有来自内部的要挟。” 程娇娥见他喝茶喝的飞快,而且十分愉悦,半点没有被打击的模样,她早就看出尹盛玉的思维也是异于常人,他很少会气馁,也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觉得挫败,除却有关尹千章的事情,程娇娥隐隐觉得日后要对付尹盛玉也许还是要利用尹千章的。 “怎么,看程姑娘的脸色似乎不太愉悦,难道是不希望我一人坐大?” 程娇娥摇头,“你想的太多了,我的心思有那么重要么,无论我是什么想法,尹大人难道不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若非我的办法能够帮到尹大人,恐怕尹大人也不会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程姑娘不要妄自菲薄,我是真的很佩服你的想法的,现在我们要继续等待么,万一月倾华急了怎么办?” “他急了?”程娇娥冷笑,“他能急什么,尹大人还请你坦诚,你真的杀死月倾城了么?” “为什么这么问?”尹盛玉微微眯眼,“你这是在怀疑朱雀轮的本事,还是说泄密的果然是姑娘你。” “若是我你便要杀了我么?”程娇娥挑眉道。 “这……”尹盛玉放下手中茶杯,“若真的是姑娘那我便要重新思量姑娘的能力,并且思考要不要把姑娘这样的隐患留在身边,还是就此以绝后患。” “你想杀了我?”程娇娥并不畏惧,“也罢,若你真的有这个心思我一个弱女子自然也是无从反抗的,我也不想反抗,你要真的想杀死我,我自然不会有什么置喙的。” 程娇娥一副随便你的样子,尹盛玉早就发觉程娇娥对于活着这件事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要求,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所求,从程娇娥的日常他便已经看出来了,任何的条件程娇娥都能够接受。 “程娇娥却根本不听尹盛玉的话,自顾自的继续泡茶,尹盛玉把杯子伸过去,程娇娥便又给他倒了一杯,尹盛玉继续道,“月倾城的确没死,不过她死没死对你很重要么?” “月倾城算是我的仇人,若非她也许我的母亲不会死,这份仇恨我还记在心中呢,她没死可惜了。” 尹盛玉根本分辨不出程娇娥说的是真还是假,不过程娇娥母亲死的事情尹盛玉还是知晓的,“若是你需要,日后我见到月倾城便会杀了她。” “这不重要,报仇若非自己亲手所报,如此有什么意义。”程娇娥冷笑,“我只是好奇,你为何放过了月倾城,难道是和月倾城达成了什么交易。” 尹盛玉暗自心惊,程娇娥的心思果然十分深沉,甚至连这些都看出来了,但自己和月倾城的交易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当即便笑道,“姑娘多虑了,我不过是因为尹千章的缘故所以没能杀死月倾城。” “最好你说的是真的。”程娇娥也没有说下去的心思了。 说笑了,便是姑娘舍得死,我也不舍得让姑娘死。” “若是你说的是真的,月倾城还活着,那她必然会对月倾华出手,你要做的就是怎么想办法抢夺他的五方玉了,不过就算抢到了你又能如何,这五方玉缺一块便不能发挥那传说中的作用,就是真的聚齐了也不一定能够发挥作用,当真是让人难以选择啊。” 程娇娥话中之意意味深长,她自然是不希望任何人得到这块玉石的,“尹先生,过去了那么多年,难道你还不能释怀么。” 第1120章 月华 程娇娥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尹盛玉竟是强行的转移话题,“程姑娘这么久了,这么多更好的选择,程姑娘不是还依旧选择天奕国主么?” 程娇娥垂下头没了话,尹盛玉果然知晓如何戳中自己的痛点,“想要看看西江王是否手忙脚乱,便今晚请他来此,说有事第五块玉石的事情要谈便好,相信他只要有时间必然会前来的。” 入夜之后,消息已然传出去,可小院却依旧安静,尹盛玉和程娇娥各做各的事情,倒是难得的和谐,不过这和谐背后却是蠢蠢欲动的其他心思,程娇娥懒得分辨,尹盛玉不愿多问。 就在两人认为月倾华不会来的时候月倾华居然还是来了。 两日不见,月倾华看起来狼狈了许多,他皱着眉踏入小院之内道,“你们到底有什么消息。” 尹盛玉上前道,“西江王这么着急做什么?” “你现在恐怕很得意吧,是你们把月倾城身死的消息传出去的是不是?” 程娇娥安静的喝茶,这茶从早喝到晚上,程娇娥倒是精神十足。 尹盛玉诶了一声立刻否认,“这可和在下没有什么关系,至于程姑娘我们二人可是在这里喝了一下午的茶,什么都不知道,见王上这幅神色莫非是出事儿了?” 月倾华也不知是相信了还是没相信,只是道,“出事了不是正和你意,过两日我便要离开了,你也无需继续忌惮我了。” 月倾华看着坐在那里的程娇娥道,“娇娥,你真的决定留在他的身边?” “王上来此只是为了问这个么?”程娇娥终于放下茶杯起身了,“如果只是为了问这个,那么之前我便已经给过答案了。” “本王想不明白,你为何要留在他的身边。”月倾华大概真的是不太顺遂,看的出脸色也非常不好,“我需要你,现在九子令内中出现了些问题,当初便是你让我及早做准备的,现在看来我准备的还是晚了些,否则也不会出乱子。” 果然还是出事了,程娇娥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王上说笑了,当初不过是我的一个提议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如今出了意外,难道王上还要怪上我不成?” 程娇娥乐得这样的情况,九子令是月倾城的心血,就算月倾华已经想要把九子令彻底占为己有,可是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程娇娥当初的提醒如今也失了效果,这倒也是阴差阳错,甚至连程娇娥自己都低估了月倾城的能力。 “王上想必后悔为何要派人去刺杀倾城公主了。” 程娇娥话一出口,一边的尹盛玉连忙甩锅,“王上,您可不要这么看着我,这件事可是和我没有关系的,可是您让我杀的倾城公主,您不会现在反悔想让我出去顶罪吧?” 尹盛玉虽然是说笑,但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程娇娥都怀疑若是西江王有半分多余的动作说不定现在尹盛玉就会下手了。 “哼,你最好不要有别的动作被我知道,你的身份的确让人忌惮,但是若我想要对付你还是轻而易举,你杀了月倾城的事情我会记在心里,至于什么时候来回报你,便要等日后再见了。” 看得出这两人就是在嘲讽自己的,奈何现在西江王没有能力和尹盛玉争斗,九子令的烂摊子还需要他去处理。 见西江王匆匆离开,尹盛玉心中一松,知晓是程娇娥的计策有了效果,这月倾华现在的确是抽身乏力了,甚至是没有机会针对自己了,而自己也可以趁着这个时候思索五方玉的存在是否要动手。 程娇娥道,“如何,西江王如今的状态你可还满意,若是不满意,也许你还可以做的更多?” “此话何意?” “提另外一边,月倾城在沈府见到了许久未见了囚牛,囚牛是九子令中年纪最大的,如今人过中年,看起来十分的憨厚可信,沈祁愿并未上前,他也不愿干涉月倾城的事情,他的存在便是为了证明月倾城如今的决心。 出护他回西江的要求,但条件是他必须再交出一块五方玉。” 囚牛比赑屃谨慎许多,他不知晓月倾城在京城发生的大部分事情,也不知道月倾城遇见的事情,更是不认识沈祁愿,当即便皱眉道,“公主殿下,这个人是?” “这位是沈祁愿,天奕的沈大人,不过你不必介意,他也会是我未来的夫婿。” 一句话让沈祁愿和囚牛都愣了愣,沈祁愿倒是没想到月倾城会说的这么直接,囚牛自然是惊讶的,“公主殿下不是嫁给了天奕国主,这位是?” “他不是。”月倾城否认,“总之我和天奕国主的婚事到此结束了,你也该听到外面的传闻,西江长公主已经被人刺杀身亡了,那个嫁给天奕国主的月倾城已经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只是月倾城。” 月倾城沉默的解释着,一边的囚牛也感觉到了月倾城的心思,“公主殿下准备和王上彻底断绝关系了么?” “囚牛,你要知道不是我放弃的他,而是他放弃的我,我在天奕深宫他却久久没有相救的意思,如此便也罢了,我可以自救,我可以放弃性命,但前提是我愿意,我不希望我的付出到最后被人弃之敝履,甚至是被他当做垃圾一样丢弃,不需要我的时候便随便找个外人就像杀了我。” “竟真的是王上对公主下手的?” “正是。”月倾城叹了口气,“囚牛,你认识我的时间最长,你该知晓我对西江已经仁至义尽了,我本来只是一个女子,不该牵扯进这些事情来得,是你们一直在背后支持我,但如今连我最亲爱的弟弟都不相信我了,甚至一心想要我死,难道我还要继续在这个漩涡中挣扎么?” “公主,是属下的疏忽,若属下早看清楚王上的心思,便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不。”月倾城否认,“月倾华的心思我最是明白,他一贯都是喜怒无常,没有人能够真正了解他,就算是他再见到我,说不定还会哭着求我原谅,我已经不相信他了。” 第1121章 瓦解 囚牛看得出月倾城的决心,这么多年月倾城一直在月倾华身后辅佐月倾城,就算是九子令中有人提出月倾华的错处月倾城也只是帮助他解决,从来不曾有任何怨怼,当初月倾城离开西江的本意便是放权,可惜放到现在却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囚牛也未月倾城感觉到悲哀和心痛,况且月倾华还是月倾城一母同胞的弟弟,只怕月倾城心中会更加的难过。 “公主殿下在哪里囚牛便在哪里,无论怎样囚牛都不会离开公主。”囚牛立刻跪下表示自己的忠心,这一切本就是月倾城的意料之中,他知晓囚牛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当即便道,“本公主不需要你的忠心,这件事结束之后你们便都是自由身,也无需效忠与谁了,这次我承天奕国主恩情,所以会帮助他对付华儿,若是你不愿现在便可以离开了。” 对付昔日的主人,但囚牛心中的主人只有月倾城一个,他知晓月倾城的担心,但是这些在囚牛的心中算不得重要,“若是有一日公主不需要囚牛囚牛便会消失,但现在公主既然有需要还请让囚牛留在身边吗,囚牛会帮助公主对付王上的,囚牛从始至终只有公主一个主人。” 囚牛彻底的表示了忠心,月倾城点点头,“月倾华那边现在如何,可有什么异样?” “市井之中传言公主身死,各种各样的传闻引起了九子令兄弟们的传闻,大家便希望王上能够去找天奕国主要个说法,并且确定公主您是不是真的出事了,毕竟这样的消息不一定可信,奈何王上却一反常态。” 月倾城自然知晓月倾华为何一反常态,虽然他有心对付九子令,把九子令变成自己的,奈何九子令根深蒂固存在已久,从一开始便是自己一手创建的,所以想要打破也需要时间和时机,月倾华恐怕只是刚刚做了个开始,没想到自己身亡的消息传出来,所以月倾华才有些惊慌。 他本认为天奕会担忧此事引起西江的不满,所以彻底的隐瞒下,但还是传出来了,被囚牛等人知晓自然要调查真伪,可月倾华此时的态度便显得奇怪了。 “见王上不愿前去调查,我们便觉得王上另有打算,可能根本不在乎公主殿下的生死,狻猊更是直接带着手下的人和王上吵起来了,不过最后还是被王上镇压下来,如今公主突然找属下见面,属下也可以找狻猊等人来投奔公主了。” “我的本意已经让赑屃传递给还在西江的九子令了,你也可以告诉狻猊和狻猊的手下,若是有人不愿再过刀尖上舔雪的日子现在便可以离开了,我月倾城绝对不勉强。” 囚牛应下,“囚牛知晓,还请公主稍待,只是公主如今真的可以在天奕随便走动了么?” 月倾城道,“正如市井传言月倾城已经死于刺杀了,现在的我只是月倾城而非倾城公主,你去寻人的时候定要仔细分辨,若是有人贪慕权力也无需强求,人各有志,不必非要让他们全部脱离月倾华。” “属下知道。” “等一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进来王上可有私下见过什么人?” 囚牛思索片刻便点点头,“的确是有一个人,不过王上去见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去。” “这个人住在什么地方。” 囚牛道,“属下会一并打听的。” 月倾城点点头。见囚牛转身离开,屋子里面只剩下月倾城和沈祁愿,沈祁愿上前道,“忙活了一日了,你也该休息了。” “无妨,之前在战场上的时候都是几日几夜的不休息,如今的日子倒是过得顺心了许多,反倒是有些闲散了。” “西江王能够知晓娘娘的位置么,囚牛真的能够探问出来么?”沈祁愿皱眉思索着。 月倾城点头道,“你不要小看囚牛,他的本事可是比我还要强很多,而且月倾华一直最想留下的就是囚牛,奈何囚牛的心思他从来也不知晓,不是每个人想要的都是权势和利益,至少囚牛便不是这个样子的。” 等到囚牛回来已经是第二日傍晚了,京城内还是一片宁静,但是在这片宁静背后却是更大的不宁静,众人隐隐觉得要有变化,但目前为止还是风平浪静的。 囚牛踏入沈府,身后跟着人不算多,当即囚牛还有点脸红,“公主殿下。” “能够再见到大家我很高兴。”月倾城盯着这些熟悉的面孔,知晓囚牛此时必然是觉得羞愧,毕竟叫来的热呢只有眼前这些,不过程娇娥觉得已经足够了,毕竟再多人也比不得忠贞的重要,若只是凑人数的话,那完全没必要做现在做的事情。 “其余的人大部分都离开了,他们感念公主殿下的恩情,也不愿和他们的王上为敌,所以便选择了彻底离开朝堂,而且许多人早就想要自由了,公主殿下的命令给了他们自由。” 月倾城点头,“如此也好,本来便不欲强求,能够有自己的去处自然是最好的,他们能够有自己的选择也不至于让我太过惭愧。” 他看着面前的人道,“若是你们当中有任何人想要离开现在还来得及。” 囚牛率先跪下,身后跟着人也纷纷跪下,“我等誓死效忠公主殿下,除非公主殿下赶走我们,否则我们必然会一直跟在公主殿下身边的。” 月倾城很感动,沈祁愿自然吩咐人给众人寻了住的地方,屋子里面只留下了囚牛和狻猊,两个人都是当初和月倾城最为亲近的老人,如今自然也是万分亲近的。 “公主殿下。”狻猊是个书生面貌的白皮小生,和九子令的传说倒是不太接近,沈祁愿见月倾城把人扶起来,“好了好了,你们这些话我都听腻了,许久不见,难道不应该痛饮一杯,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囚牛我让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禀公主殿下我这次回去遣散了一部分九子令之后王上当即便怒了。” 第1122章 不死不休 囚牛缓慢的讲述这一日半发生的事情,看他的神色根本看不出半点喜怒哀乐来,囚牛一向如此,他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绪,对于外人也一向如此。 “那你们是如何离开的?”其实刚才一进门月倾城便发现了眼前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伤,想来便是因为强行从月倾华那边离开的缘故。 “打过一架了。”狻猊随意笑了笑,“公主放心我们的本事还是不至于吃亏的,吃亏的是谁还不一定呢,况且这件事发生王上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也不知道公主殿下您还活着,要是知道了恐怕比现在还要精彩。” “狻猊说的没错,现在王上那边的情况的确很严峻,恐怕王上马上便要回西江了,但公主既然已经让赑屃回去传令,就算王上回去王城的九子令应该也解散的差不多了。” 月倾城点点头,“如此也好,正好让他吃吃苦,他这一辈子太过顺遂了,把帮助他的人都得罪光了,恐怕也就知晓人才的重要性了,奈何他的性子想来不会轻易的便认输,既然他要离开天奕,那便在最后送给他一个大礼。” 见月倾城神色就知晓月倾城这次是真的动了真格,否则也不会如此对付月倾华,过往月倾城和月倾华站在一处的光景恍如还在昨日,可现在站在月倾城身边的人已经变成了沈祁愿,本该是敌人的两个人如今却和谐共处,甚至有了更深的情感。 见囚牛和狻猊都隐隐有疲惫姿态,月倾城便吩咐两人去休息,见去年和狻猊离开,月倾城也提出自己累了准备去休息,沈祁愿自然没有阻拦而是让月倾城去休息了。 月倾城回了房间过了片刻囚牛就出现了,刚才月倾城问他问题的时候囚牛便收到了来自月倾城的暗示,知晓月倾城是有话想要单独和他说,而不想让其他的人知道。 囚牛自然迅速的赶来,确定四周无人发现,然后才跪在月倾城面前,“公主殿下,您可是要询问关于王上私下见面那个人的事情?” 囚牛一向最理解与月倾城的想法,两个人说话也不需要拐弯抹角,程娇娥正是询问这个,当即点头道,“他们住在什么地方?” “公主可要前去,属下这便带着公主前去,只是属下不明白,为何这件事公主要瞒着沈大人?” “沈祁愿的心思太过单纯,若是见到那个人恐怕会不惜一切代价带她回来,我可不希望起太大的冲突,若是对方真的想要保下那个人,恐怕最后吃亏的是沈祁愿,这件事你便也先瞒着,最好连狻猊也不要说。” “属下知道了。”囚牛不再多问,两人迅速的潜入夜色悄悄的出了沈府。 到了地方,月倾城环顾四周问道,“你确定是这里?” “属下跟踪王上来过一次,还以为王上是来见什么重要的人物,奈何这屋子里面住的人我都不认识,都是一副生面孔。” “想来是用了幻蛊的,囚牛你在门外等我吧。” 囚牛不依,“不行,属下不能让公主只身犯险。” “无妨,里面有她不会让我有事的。”月倾城还记得上一次见程娇娥她便是来询问自己关于五方玉的事情,甚至还劝自己放手,当时自己在想什么,也许是真的有些想要放弃了,况且程娇娥此人的确有让人信服的本事。 小院破败,却在月倾城闯入的一瞬间便有人出现了,甚至把剑对准了月倾城的脖子,月倾城顿了顿道,“我是来见程娇娥的,没有恶意。” 她本不是受制于人的性格,当即便扯出短刀去拦那个人的剑,一来二去居然在院子里面打了起来,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月倾城抬眼一看确定此人大概是用了幻蛊之术的,因为那张脸实在是长得太普通了。 “倾城公主?”男人有点惊讶,“住手吧。” 月倾城瞬间了然,“你是尹盛玉。” “倾城公主身后不会还跟着沈祁愿大人吧?”尹盛玉朝着月倾城的身后看了看,月倾城翻了个白眼,“尹大人别看了,我身后只有我的手下没有沈祁愿,我自然不会傻到带着沈祁愿上门,那样我们的合作也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合作?”尹盛玉装傻充愣,“公主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啊。” “你现在明白就行,我要和你合作消弭西江王月倾华的实力你可愿意合作?”月倾城坦白的说明了来意,一边的尹盛玉眯了眯眼仔细的看着眼前的月倾城。 “公主殿下说的是真的?” “自然。”月倾城顿了顿,“程娇娥呢,被你藏在什么地方了,还不快把她叫出来。” “公主殿下。”一个显得有些懒洋洋的女声,一个面容十分普通的女人从屋子里面走出来了,可是那副模样就是能够让人想起程娇娥,月倾城挑眉看着眼前的女子,似乎想要透过她的双眼看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奈何还是和过去没有什么区别。 “好久不见了,程娇娥。”月倾城上前一步,“尹大人,可否让我和程姑娘单独一谈呢?” 尹盛玉挑眉,“此地乃是我的居所,公主殿下这个要求着实让我为难。” “没想到尹大人还有这样的癖好,喜欢听女孩子谈话么。”月倾城毫不客气,分明就是要单独和程娇娥谈话的意思,尹盛玉没有再坚持,“那我便暂时离开了,还请长公主殿下嘴下留情啊。” 月倾城知晓尹盛玉在暗示自己什么,程娇娥也觉得尹盛玉这句话中意味深长,但还是随着月倾城进入了内屋。 “你要找我说什么?”面对月倾城,程娇娥实在是没有叙旧的心思,如今她的记忆已经恢复,对过往的事情就更加的难以释怀,更不要说是当初那样惨烈的结果了,只是让程娇娥觉得往事不堪提,提起来便是一股子浓重的血腥滋味,让人根本难以喘息。 第1123章 敌意 感受到程娇娥话语中的敌意月倾城其实也并不觉得惊讶,她笑了笑道,“看你模样恨不得杀了我,又为何要救我一命。” “我只是不希望月倾华的计策成功,若是你活着知道这件事只会和月倾华对立,现在看来我的计划成功了,所以你无须对我抱持什么感激的心思,我也不缺这么一点感激之心。”程娇娥语气冰冷,和过往月倾城认识的程娇娥相差甚远,现在的程娇娥全身都是刺,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疏离感。 “你进来过得很不好么?”月倾城问出口就有点后悔了,想来程娇娥这段日子也不会过得很好,虽然不至于生活艰辛,奈何精神上必然是饱受摧残,商裕的选择还有天下人的误解,不知程娇娥一个弱女子是如何承担的住的,更何况还要和尹盛玉以及西江王斗智斗勇。 “若是你想离开,我可以带着你离开。”虽然不知晓此地到底有多少杀手,但想到门外还有囚牛,自己和囚牛应该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程娇娥摇头,“这算是你对我的感激么,月倾城,我们之间没必要说这些了,我留在这里是我的选择,相信你现在出现在这里也不只是要和我说这些的,至于你觉得的救命恩情你完全可以忘记,刚才的便是我的解释,我不过是想看见你们姐弟厮杀罢了,这便是我的目的,绝非什么仁慈的理由。” 月倾城隐隐觉得程娇娥和过往相比变了很多,但却说不上到底是什么地方有变化,月倾城知晓程娇娥一路走来失去了很多,现在的程娇娥早已不可能保持最初的心态了。 “好,你的目的我不在乎,若这真的是你的目的,那我也心甘情愿的帮你完成,算是我欠你的。” “你欠我的不止这些,还有我娘的一条命,以及害的我家变成如今的地步。”程娇娥垂下眼,如果没有月倾城当初的所为,自己的母亲便不会死,父亲也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最后反倒是害了商裕。 “抱歉。”月倾城突然低下头,“这件事我知道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弥补你了,我当初只是想要逼走你,想要让商裕有软肋可握。” “你成功了。”程娇娥知道月倾城还不知晓商裕受伤被替换的事情,奈何其中原委早已经无法说清楚了,更多的遗憾已经造成,月倾城不过是一切事情的导火索罢了。 “我会对付月倾华,也会隐瞒你现在的行踪,如果你有需要我月倾城必然为你赴汤蹈火,绝对不会有半点怨言。”月倾城把九子令的信号放在程娇娥的手中,“只要你有需要,便点燃这个,我会立刻来找你的,月倾城欠你的太多,只能尽力偿还你,若是日后你还是不满意,我的这条命也可以给你。” 程娇娥没有拒绝,“月倾城,你来这里便是为了和我说这些无用的东西么?” “当然还有别的事情,你现在是真的要和尹盛玉合作么?”月倾城盯着程娇娥的眼试图能够从她的眼中看出些别的情绪,奈何她什么也看不出,程娇娥甚至有些茫然的看着月倾城,然后耸了耸肩膀,“不然公主殿下认为我在此是做什么的?” “商裕很担心你,难道你准备一直留在这里?” 程娇娥似乎听到了什么古怪的笑话,“他担心我,他担心我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做我自己愿意做的事情,和他无关。” “罢了,我是来找你合作的,我要打击月倾华的势力,九子令如今已经被我初步瓦解了,想要进一步也许还需要你的帮助。” 程娇娥大概是站的时间长了,觉得腿有些发软,“你想怎么合作?” “月倾华可能会很快离开天奕,我准备派人在路上阻拦他,并且趁机杀得他身边无人。” 程娇娥道,“那正好,我和尹盛玉准备护送他回西江,等到你把人杀光了我们正好出现。” “你是为了五方玉?”月倾城很快发现了程娇娥的目的,“否则你为何如此执着的留在尹盛玉身边。” 想到刚刚尹盛玉的暗示,估计程娇娥还不知道尹盛玉身上有两块玉石,奈何虽然尹盛玉说不偷听,可这地方毕竟是尹盛玉的,月倾城思索片刻,突然说道,“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总之我希望你能够注意安全,不要冒险,月倾华那边我会尽力而为的。” 月倾城说话的同时,手指沾了茶壶里面的茶水,然后在桌面上写下了几个字,程娇娥随意一撇脸色没有办法变化,月倾城朝她点点头,“你的行踪我会保密,希望你我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也许是我找你报仇的时候。”程娇娥微微眯眼,嘴边的额笑意却分外的冰冷,根本让人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月倾城却也只是笑笑,“如此也好,若你真的要找我报仇,我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怨言的。” 见月倾城离开,程娇娥抬起手倾倒了杯中的水,桌面上染着茶色,程娇娥抬眼朝外看去,只看见懒散的月色和尹盛玉缓慢度过来的脚步。 不知道他在和月倾城说什么,但两人显然也有秘密,最大的秘密刚才月倾城已经写给了自己,怪不得那日尹盛玉会放过月倾城,原来是他身上得到了一块属于月倾城的五方玉。 所以尹盛玉身上已经有了两块玉石,奈何他却不告诉自己,必然也是想到了自己一直留在他身边的用意便是为了五方玉,所以才会如此的提防自己。 程娇娥也没有单纯到认为尹盛玉会百分之百的相信自己,现在的情况她并不觉得意外,看着两人说了几句之后月倾城独自离开,尹盛玉便朝着程娇娥的屋子走来。 程娇娥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等着尹盛玉推门进入,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错,最后还是尹盛玉先开的口,“你们都说了什么?” “难道你真的没偷听?” “难道我在程姑娘的心中便是如此的没有诚信的人么?” 第1124章 内乱 程娇娥不置可否并未否认这句话,尹盛玉依旧是笑着的,不见气恼,更是注意到了桌面上倾倒的茶杯,“这是怎么了,你们两个人吵起来了?” “没有,有什么好吵的。”程娇娥垂下眼,“难道我能现在杀了她么,留下她的价值不是更加大么,这一点尹大人也是如此认为的吧。” 程娇娥说的随意,甚至还隐隐带着几分燥怒,至少在尹盛玉看来是完全没有什么问题的,见到昔日的杀母仇人却不得不因为眼前的局势而选择妥协对于程娇娥来说也是一件不算愉快的事情。 “放心,日后我会给你机会杀了月倾城的。”尹盛玉笑道,“但你说的对,现在的确不是时候,月倾城留在还有大用,她对于我们的计划绝对是一个很好的帮手。” “你果然和月倾城有别的交易。”程娇娥意味深长的道,“尹大人,事到如今我们还是不能够对彼此信任,甚至是彼此怀疑,彼此猜忌,以至于根本无从选择一个最好的合作契机,我们真的还能够长久的合作下去么?” “程姑娘的意思是?”尹盛玉隐隐觉得程娇娥意有所指,不过却不知程娇娥到底是何意。 程娇娥依旧坐在座位上盯着窗外混沌的黑暗,“很简单,若是你得到全部五方玉之后,必须有我的见证下才能让五块合为一体,我也想看看这传说中的东西到底有多么神奇。” 尹盛玉挑眉,“只是如此?” 程娇娥点头,“只是如此,或者尹先生还觉得不够我还可以提出更多的条件。” 尹盛玉连忙摆手,“程姑娘说笑了,我们既然是合作伙伴,这要求自然不能提的太多太过分,要是下一次姑娘的要求是让我把所有的玉石全部让出去,我岂非是吃了大亏。” 程娇娥没有说下去的欲望,尹盛玉却不依不饶,“程姑娘,明日便是西江王离开的日子,倾城公主准备带九子令前去偷袭,我们可要提前准备一下?” “连夜离开在西江王必经之路等待他,等到西江王的手下被杀得差不多了,我们再来做这个好人。”程娇娥笑了笑,“说不定尹先生还能得到剩下的两块五方玉。” 尹盛玉点点头,似乎也对此很满意。 天奕皇宫。 得知了月倾城计划的商裕只是点了点头,尹千章开口道,“倾城公主的决心很大,这次已经成功的收复了一部分的九子令,九子令是西江王最大的助力,若是没了九子令,日后皇上要对付西江也简单许多。” “她辛苦了,但这也是她该做的,你希望朕给她什么帮助?” 尹千章摇头,“臣只是希望皇上能够对此稍微的提起一些兴趣,如此才不至于让诸多努力都白费,臣只是希望皇上能够从中真正的找回自己。” 他说这番话已经算是逾矩了,奈何商裕只是沉默片刻然后摇头,“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朕也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所以你无需多言了,这件事便由你和沈祁愿一同去做,西江王既然敢悄悄潜入天奕,便让他有国也难回。” 商裕说出这番话总算是让尹千章心安少许,又说了几句如今的朝事尹千章才离开,大殿内又剩下商裕和燕回两人。 燕回开口道,“月倾城此人虽然的确很让人佩服,可她之前做过那么多的错事,你现在轻易的放过了她,程娇娥会原谅你么?” “你认为朕不该放过她?” “那倒也不是,我不明白你们到底在做什么,但既然结果是好的自然是好的,只是付出的代价却不一定是所有人都能够认同的。” “你说的对。”商裕沉吟着,“朕要收复西江,你可愿陪在朕的身边?” 燕回有些怔然,但却也知晓商裕这句话并非是对自己说的,他只是对自己心中的程娇娥所说的,就算程娇娥不在他的身边,就算商裕总是认为自己已经把程娇娥忘怀了,却还是不经意之间的提到心爱之人。 “商裕,你若是真的那么思念娇娥,为什么不撤回对娇娥的通缉呢,这样她也会知晓你对她的心思,你们之间的误会也许就会解除了。” 商裕笑了,“娇娥离开想来便不会轻易回来,就算是撤回通缉,也不过是给了朝堂之上众人为难我的机会,况且现在娇娥一人在外本就不安全,若是可以借此寻回倒也好,我还要亲自问问她,她对我到底是如何想的。” 与此同时,京城看似平静,其实却是暗潮汹涌,北狄王吴衣和秋婉玉住在一处客栈之中,虽然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吴衣的嗅觉本就是极为敏锐的,隐隐的觉得有大事要发生了,但具体是什么大事却不知晓。 深夜,街上一队人马不停的奔跑者,然而身后跟着他们的人却也同时是一队黑衣人,为首的却是一个红衣女子,看不清样貌,众人都遮着脸在黑夜中奔跑,却是悄无声息的。 “是你,怎么是你?”京城外,红衣女子和绿衣男子对视,月倾城知晓月倾华一贯喜欢绿色,而自己最喜欢的颜色则是红色,倒也是不显得突兀,月倾城一向不愿干涉月倾华的任何行为,奈何事到如今他们还是走到了最不愿走的一步。 “惊讶么?”月倾城上前一步,月倾华身边的人已经很少了,但还是堪堪的拦在月倾华身前,不愿让月倾城接近,对于昔日九子令建造者的长公主着实是一段神话,也让人震惊和钦佩,就算是选择了月倾华也让他们很是畏惧。 “阿姐,你真的要杀我?” “你似乎搞错了,不是我要杀你,是你要杀我啊,现在喊这句阿姐还有意义么,我们之间还有当初的姐弟情么,从很早之前你便不把我当成你的阿姐了吧,华儿。” “不是这样的,我们有误会,阿姐你听我说,现在我们在天奕,我们回西江再说好吗,我们可以回去再说,不要给敌人可趁之机。” 第1125章 狼狈 月倾城是知晓月倾华这几日经历了什么,不光是自己,只怕程娇娥也算计了月倾华不少,所以才会让人看起来如此憔悴。 她总是能够想到月倾华刚刚继位的时候总是喜欢偷偷的来找自己,那个时候姐弟两个人经常抱在一起哭,一哭就是一夜,总是在宫人的呼喊声中月倾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月倾城,后来权力终于握在姐弟手中之后,月倾华依旧很亲近她,可月倾城却觉得这样的亲近根本不是月倾华的本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这个弟弟已经习惯的隐藏自己的情绪,甚至用一种病态的态度掩盖自己的本意和真实情绪。 许多人都被月倾华的样子骗了过去,只有月倾城知道月倾华是一日一日在长大,两个人之间的情分也回不到当初了。 “华儿,你说出这些话你真的相信么?”月倾城笑了笑,身后是效忠于她的九子令,赑屃等人赫然在列,从一开始他们追随的本也不是月倾华,月倾华对此羡慕的牙痒痒,奈何信任这种东西却并非权力能够得到的。 “阿姐,你真的要对付我么,我们可是姐弟,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彼此都只有彼此一个亲人了,我承认之前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但阿姐你如今平安无事,华儿自然不会再有任何别的心思,从今以后西江王权交给阿姐一半,你我共治西江。”月倾华语速极快,虽然九子令他的确收复了一部分,可这次来天奕他本来便没有带多少人,走了一半以上的九子令还是让月倾华紧张了起来。 他一方面担忧程娇娥和尹盛玉会动手抢夺五方玉,另外担忧自己的踪迹会被商裕等朝廷上的人发现,却没想到最后堵在自己面前的会是自己的阿姐月倾城。 见到月倾城他除了震惊之余居然还有半分庆幸,但也仅仅是一点很快就被月倾城的态度冲散了,月倾城没死,而九子令的内乱就是他的阿姐所为的,如今更是堵住了自己的去路,打的自己措手不及。 “共治西江?”月倾城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赑屃跟在月倾城身后始终紧紧的盯着月倾华,他是最了解月倾华的人,担忧月倾华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毕竟月倾华的性格实在是喜怒无常,谁也不知道他会突然发难。 “是啊。”月倾华连忙笑了笑,他身材纤细,看起来还像个少年,眉眼舒朗,奈何月倾城却知道那双眼中藏着更多看不见的危险和心机。 “阿姐,之前是个意外,我不过是做出一点妥协,我担忧你留在天奕会被人折辱,所以才出此下策的,绝非是真的想要阿姐死,我自然是希望阿姐能够回到我的身边,当初阿姐要嫁到天奕我不就是不同意么?”月倾华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实在不得不承认在不要脸的功夫上一般人比不上月倾华。 “你觉得我还会信你么。”月倾城显然不愿和月倾华多做交涉,“你的话我已经不敢相信了,我担心若是我再相信,下一次便真的没命活着了。” “阿姐,你当真要如此无情?”月倾华知道没了谈下去的必要和理由,月倾城已经彻底的知晓了自己的心思,他一直觉得自己隐瞒的很好,却没想到如今暴露的也是猝不及防,根本不给月倾华反应的机会。 “是我无情,还是你从来便对我无情,我离开西江你不同意的原因也是担心我离开了你的控制你怕我会有什么别的心思,从始至终你对我都抱有防备的心思,华儿,我必须承认小的时候的确让你吃了不少苦,但我一直都在努力的保护你,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你长成了这个性格。”月倾城觉得心中恼恨,奈何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头了,无论是月倾华还是月倾城,他们都已经走到了最后的选择。 “那也没必要说下去了……”月倾华果然突然动手,他习惯使用长剑,不过一向都是藏在袖子中的,他的武功大半还是月倾城亲自交给他的,担忧他未来若是遇见什么危险还是会些自保的能力比较好,没想到今日却用来姐弟对战。 赑屃本想帮助月倾城,却被月倾城的短刀拦住,她同时旋身躲开月倾华的攻击开口道,“你们不必管我,其余的人都不必留下,直接杀了就好。” “是。”赑屃不再纠结立刻下手去处置其余的人,月倾城用短刀指着月倾华道,“倒是想看看你这么多年长进了多少,你的武功皆是我所传授,奈何现在却要指向我。” 月倾城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别的情绪,月倾华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变化,眼神中更是一入既往的安静,不带半分波澜,“阿姐,华儿想了很多次能够真正和你打一架,不过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既然如此,那便不要怪华儿手下不留情了。” 月倾华长剑刁钻,月倾城的武功一向磊落大方,虽然她也不是一个绝对正义的人,甚至也为了王位干了许多坏事,可她却习惯了武功上的直来直往。 “你的这些功夫都是谁教给你的?”月倾城越打越心惊,更是觉得月倾华此人的武功路数极为阴诡,和自己之前教授给他的不尽相同,但是却又隐隐有几分相似。 “是我自己悟的啊。”月倾华十分自豪的说道,“姐姐教给我的那些武功只能用来打架而不是用来杀人,况且姐姐从来也没教过华儿要做个君子,只要能够保命怎么做不都是对的么?” 月倾城无话可说,也许没遇见沈祁愿之前她还是这个心思,可是现在的月倾城却怎么也不会再是这个心思了。 “是我之前没有好好教你,日后也不会再让你有害人的机会了。” “害人吗?”月倾华冷笑着,两人手上动作不停竟是有来有往不见半分手软,“难道阿姐做的坏事不是更多么,如今又有什么理由来指责我?” 第1126章 分离 月倾城沉默了,因为月倾华说的没错,刀和剑在黑夜下剧烈的摩擦划出些许火花来,月倾华继续道,“阿姐不是一直希望华儿能够保护好自己吗,能够好好的活下去么,甚至还说过就算是为了我牺牲性命也无所谓,那为什么现在阿姐又反悔了呢,死在天奕皇宫不好么,至少你我不必如此对立。” “你说的对,我的确做过很多坏事,我也知道那些都无法弥补,可是至少现在我愿意为和平做上一份努力,什么原因都好,这便是我的选择,若是以前我可以不怪你,但是现在我除却怪你之外,还必须为你做出的事情交代一个结果。”月倾城刀下不留情面,并未因为月倾华几句话而稍显收敛,她知晓月倾华的目的,但却不能够让他如愿。 “况且你肯狠下心思,难道我便不能么?”月倾华反问,同时刀速更快,根本不见收敛,动作也更加凌厉起来,“很大程度上我们是一样的人,只不过我现在遇见了一件比这些更重要的事,所以我选择放弃过去的一切,包括倾城公主的位置,甚至是和你刀剑相向我也在所不惜。” “为了那个男人?”月倾华冷笑,“我想不到我的阿姐居然会对一个男人动情,我以为阿姐你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人了,这样就可以留在我身边一辈子,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便可以留下你,就算你真的要对付我,我也会手下留情的,而不是像现在,我们早就背道而驰了,在阿姐你爱上那个男人之后,在你的心中西江便没有那个男人重要了。” 月倾城没有否认,而是笑着道,“这么多年你还是会抓人的软肋,你想让我承认是我对不起西江么,可是那又能如何,我不过是西江的一位公主罢了,更何况世人现在都以为倾城公主已死,那个倾城公主也是你亲手杀死的,若非如此也许我还会对你留些感情。” 月倾城不留情面,其余的那些人也不曾留情面,赑屃囚牛两人更是杀得凶猛,月倾华身边只有一个新上任的蒲牢,奈何本事却不到家。 赑屃刀刀逼命,逼得那蒲牢不得不步步后退。 “你以为你顶替了蒲牢的身份便是蒲牢了么,我们当初九个人和公主同生共死,你这样的喽啰算得了什么?”赑屃的话刺激的那个人不得不发出全力,奈何比之赑屃还是差了许多,月倾城和月倾华那边也很快便见了分晓,虽然月倾华的功夫刁钻诡异,可是比之月倾城的身经百战他还是差的太远了,月倾城身上也带了伤,但月倾华却是心生退意,奈何寻不得空隙,只得不断的说道,“阿姐,你若是真的留在了天奕他们当真会原谅你么,你不要忘记你都做了什么,你杀了程娇娥的母亲,你还害死了京城许许多多的百姓,西江和天奕是对立的,你始终无法完全摆脱西江公主这个身份就会有人对你心存不满,你真的认为他们会接受你么,他们不过是在欺骗你,利用你罢了,阿姐你不要傻了,只有西江才是你该回去的地方,你对西江便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么?” 月倾城充耳不闻,奈何月倾华却不断的说着,“还有那个说爱你的男人,在天下和你之间他真的能够选择你么,若当真日后有需要说不定他会毫不犹豫的牺牲你,为了这样一个男人真的值得么?” “值得不值得只有我自己知晓,这和你无关。”月倾城短刀再攻,一边的赑屃已经收拾干净剩余的九子令,地上尽是哀嚎的人,旷野安静,只余下月倾城和月倾华的厮杀声。 “阿姐,他们都死了,你放我一个人不好么?”月倾华是真的慌了,见周围的人都被清理,此时他发丝散乱,衣衫也有些凌乱起来,看起来十分的狼狈,但月倾城依旧是一身红衣,甚至眼角含煞,半分不让。 “你以为回去你便有机会了么?”月倾城道,“至少九子令已经被我遣散的差不多了,愿意跟着我的我便让他们跟着我,不愿意的也可以自行离开,九子令牌始终还在我这里,西江的大部分功业还是我月倾城亲手打下来的,你的确很聪明,这点我从小的时候便发现了,但是你太没有容忍之度,若非是我你身边会少很多人的,你从来不曾思考过。” “阿姐,你真的要逼死我吗?”月倾华突然大喊了一句,月倾城刀下一顿同时身后出现了些许古怪的声音,赑屃等人立刻警戒起来,便见为首一人身边站着一名白衣女子,居然是许久不曾出现的程娇娥和尹盛玉。 然而许久未曾出现也只是对于赑屃等人,无论是月倾华还是月倾城都不过是才见过程娇娥罢了,但两人却各怀心思,不愿让对方知晓。 “是你?”见程娇娥用了自己真正的面目月倾城便明白了,她之前便说准备和程娇娥合作,恐怕这便是合作的契机。 程娇娥看起来神色淡淡,反倒是她身边的尹盛玉始终是笑着的,让人觉得他不怀好意,尽管他的面皮也是极为清秀的,奈何年岁摆在那里,甚至这些日子在京城的翻山倒海都是尹盛玉所为,所以实在让人不能小觑。 “是我。”程娇娥伸出手指了指月倾华道,“这个人我要了。” “程娇娥,你发什么疯?”月倾城不愿别人看出异常,她知晓程娇娥的目的,但眼下月倾华和尹盛玉都在,她不能露出端倪来。 “发疯?”程娇娥不在意的笑笑,“那又如何,我要他有用,这便是我的理由,没想到倾城公主居然还活着,真的是让人诧异。” 月倾城冷笑道,“这还要多亏了尹大人那日下手的时候找错了人。” 她心中想的是红红,倒是也正好给尹盛玉寻了个借口,尹盛玉摸了摸下巴很是满意,一边的程娇娥也心下了然,月倾城和月倾华暂时的停止了争夺,四野寂静,只余下阵阵风声。 第1127章 威胁的理由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尹盛玉居然还有失手的时候。”这是他和月倾城的交易,不过他并不知晓月倾城和程娇娥另有交易,自然也没有收敛,按照程娇娥的聪明程度,他认为程娇娥肯定能够思考明白的。 几方都在演戏,只有月倾华是真的狼狈,风一吹身上的冷汗让他整个人更加精神起来,不过就算是如此他依旧是笑着的,反倒是有些心思难测,月倾城几人都习惯了月倾华这般模样,就算是他真的吃亏,他也是这幅模样,不见一点收敛,就像是天生没有挫败的情绪一样。 “你是真的失手么?”月倾华恶狠狠的擦掉嘴边的血,长剑被他戳在地上,若是真的拿在手中尹盛玉都要认为月倾华这一剑要刺在自己身上了,不过月倾华还是没有,他的心思也向来难猜。 “当然了。”尹盛玉上前一步,程娇娥依旧站在原地神色淡淡不知晓在思索什么,不过此时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她,除了月倾城。 月倾城一直都在意程娇娥的状态,想到当初在宫外的那段日子还是自己一直在帮助程娇娥调养身体,现在的程娇娥看起来更加纤瘦了,身体的情况只会更糟,可惜自己没有更多的机会接近程娇娥,程娇娥对自己也是防备很深。 见她脸色苍白面色平淡,就像是周遭的一切都和她无关,只有这天地间的月光落在她的身上平添几分孤寂的气氛,尹盛玉还在和月倾华继续交谈。 “尹某和倾城公主毫无交情,若非是失手怎么会留下倾城公主一命呢?”尹盛玉挑眉,丝毫不避讳被任何人听见,事到如今是落难的西江王,和当初交易的时候已然完全不同,尹盛玉看得见那些倒在地上的黑衣人知晓那些都是月倾城和月倾华争斗的结果,如此便不用自己怎么动手了,甚至还可以在这其中混个好人当当。 “好,那你现在杀了她。”月倾华冷声道,撕破脸皮之后更是半分面子也不留下了,月倾城淡淡的看了月倾华一眼并未感觉到任何威胁,虽然看似是尹盛玉和程娇娥两人来此,但月倾城感官极为敏锐,这其中必然还有朱雀轮的人,只不过都隐藏在四周。 赑屃和囚牛立刻挡在月倾城身前,尹盛玉摆摆手道,“王上,朱雀轮是杀手组织,但却不做这样违反道义的事情,我选择做这件事已经觉得良心不安了。” 月倾华差点笑出来,尹盛玉何来的良心,不过是当下见自己受挫所以便选择不站在自己这边罢了,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有尹盛玉自己才知晓,月倾华知道自己今日真的是算错了,算错一步走到了今日的地步,程娇娥的劝告果然是真的,对于九子令他该早些动手的,或者说下手更加果断,而不是藕断丝连。 尹盛玉分明是不动手,月倾华知晓今日大概便是自己的了断之日了,一时之间心中居然也没有多少害怕,他从来不是胆小之人,只是觉得不甘心,过于不甘心了。 对于他来说,许多事情明明都已经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可是到了最后还是没有来得及,甚至连他唯一的姐姐也对他下手了。 “好啊尹盛玉我当真是看错了你,你们都很好。”月倾华环顾四周便看见了站在尹盛玉身后的程娇娥,“娇娥,你今日来此便是为了收了我的性命么?” 程娇娥没有说话,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迟钝的转了转眼珠,然后才轻轻一笑,夜深寒凉她的笑意却无端的要更冰冷几分,月倾城眯了眯眼只觉得现在的程娇娥让人觉得恐惧。 “收你的命?”程娇娥摇头,“我没有那么无聊,我也不想要你的命,你的命有什么用么,我失去的若是能够用你的性命换回来,那我现在便能杀你千万次,可惜你没这个本事,月倾华虽然之前我对你起过几分恻隐之心,但也只是你伪装之下的月倾华罢了,至于真正的你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就算是现在你恐怕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可怜吧。” 程娇娥缓慢的朝前走了两步,堪堪的站在尹盛玉的身侧,“你只是不想面对自己的失败,你觉得你的本事不至于到今日这步,其中必然是有阴差阳错的原因,若是能够给你回到西江的机会,你必然能够东山再起,难道这不是你的真实想法么,又何必打些温情的幌子。” 大概是她的语气过于冰冷嘲讽,就连一边的尹盛玉都不禁侧目,他是知晓自己和程娇娥的打算的,可隐隐觉得程娇娥似乎有几分后悔之意,一边的月倾城并未动手,只是安静的注视着这边的情况。 程娇娥双手环胸,长发披散在身后,没有了宫中尊贵的装扮现在的程娇娥显得更加年轻,纤细的依旧还是少女的模样,可月倾城却从程娇娥的眼中看出了更多的沧桑,恍惚现在的程娇娥已然褪去了昔日的善良皮囊,转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月倾华大概也察觉了程娇娥的转变,比之在西江的程娇娥现在的程娇娥显得更加的死气沉沉,没有半分的生气,反倒是像是一具活死人一般,他难得的顿了顿,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尹大人,还不动手么?”程娇娥突然偏头,一边的尹盛玉一顿手势同时发出,藏在四处的朱雀轮的人便纷纷出动把月倾城等人围住了。 “倾城公主,你我之间的仇怨还未曾了结,我之前便乐见你们姐弟之间争强斗狠,不愿让这场戏便就此落幕,我更希望你能够死在你最在乎的人的手中,这便是我对你的祝福。”程娇娥平淡无波的说出这句话,尹盛玉身边的伯劳已经飞快的走到月倾华身边点了他的穴道并且把人带走了。 朱雀轮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把月倾城等人围住了,这本来也是月倾城和程娇娥的约定,奈何刚刚程娇娥的话却让月倾城觉得心惊肉跳。 第1128章 行踪 “住手。”见赑屃等人要动手,月倾城及时阻拦,果然在尹盛玉等人带着月倾华消失之后那些朱雀轮的人也慢慢的散去了。 月倾城站在原地,风吹动着月倾城的衣服和长发,在风中她的侧脸带着几分隐忧,一边的赑屃道,“公主可是在意刚刚那女人说的话?” 赑屃对程娇娥的印象一直不太好,除却沈祁愿之外程娇娥便是最能够牵扯月倾城情绪的人,虽然月倾城不说,可赑屃却是能够感觉到月倾城是真的在意程娇娥这个朋友的,只是她习惯了隐藏情绪罢了。 “我只是觉得她变了太多,我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到底是好还是坏,她一直跟在尹盛玉身边无异于与虎谋皮,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劝回她了。”月倾城缓慢的说出心中的所思所想,除却赑屃之外其余的人并不知晓月倾城和程娇娥之间的牵扯。 囚牛还有点奇怪,“刚刚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啊?” 赑屃道,“江湖中有一个杀手组织名叫朱雀轮,虽然是发源天奕可朱雀轮却早就是江湖上的传说,只是近来销声匿迹许久,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出现。” “朱雀轮的轮主就是刚才为首的那个尹盛玉。”月倾城顿了顿,“也是那日前来刺杀我的人,此人心计极深,甚至不按常理,思维也异于常人,若是日后遇见要万分小心。” 狻猊挠挠头道,“那为何他们不对我们动手,居然只是围着我们就走了?” 月倾城摇摇头,“也许是不愿走折损战斗力。” 她不愿把自己和尹盛玉等人的交易说出去,心中更是担忧程娇娥所以不愿多言,一边的赑屃再次询问道,“让他们把王上带走真的没问题么?” “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只要月倾华活着他便不会放弃他的目的,他终究是要来找天奕报仇的,只是诸位兄弟。”月倾城突然转身,“我知晓你们本是西江之人,我月倾城自然不会为难你们背叛自己的国家,若是今日你们之中有任何人不愿继续跟我留在西江我都不会勉强,会给你们足够的银子,让你们有能力隐居,避开灾难和兵祸。” 月倾城一开口众人都是一片沉寂,还是赑屃率先跪拜,“属下誓死追随公主。” “属下誓死追随公主。”虽然人数算不得多,不过十三人,可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真诚,能够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方月倾城心中自然是感动。 “好,跟着我我也绝对不会让你们吃亏的,日后你们便暂时住在沈府,若是有事我会寻你们,若是无事你们便安心的待在沈府,但每日的训练都不可缺少,以及既然你们留在沈府便要帮助沈府处理一些杂事,你们可愿意?” “愿意。”见众人纷纷应下,脸上不见半分不满月倾城点点头,“多谢诸位兄弟了,若有人想要离开随时都可以。” 皇宫。 月倾城连夜入宫,商裕果然未睡,今日早朝安平侯又借口商裕后宫之事大放厥词,甚至因为尹盛玉还未落网质疑尹千章的能力,想要把京城的统兵权也握在手中,最后是以商裕的怒然回绝结束的,纵然现在的安平侯愈发的放肆了起来,奈何商裕还未立商宣为太子,安平侯便不得不仍有顾忌。 不过也因此商裕下朝之后回到内殿便吐血了,吓得常德直接跪下了,好在燕回说商裕现在是正常情况,如此把体内的废血吐出来也是好事这才让常德心安了。 见商裕果然情况好转了几分,常德隐隐提了几句关于商宣和皇后之事便让商裕不耐烦,偏偏钟离沁不是个安分性子,自从知晓燕回留在商裕身边便经常来闹,今日更是直接把商宣抱来了,奈何商裕对商宣根本不曾有一点亲近的心思差点把钟离沁气哭。 更是直接把商宣留在了寝殿之内,商裕皱眉到底还是没有真的对这个孩子做什么,此时常德正抱着商宣哄得有些狼狈,燕回在一边给商裕施针,尹千章和月倾城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诡异的画面。 “皇上这是?”月倾城看了看一边的孩子,又看了看正趴在踏上让燕回施针的商裕犹豫的问道。 “无事。”商裕要起身却被燕回按住了,“你们有事等一会再说没看到他正在治病么?” 燕回这些日子也是在宫中远近闻名,毕竟她对谁都没有好脸色,就算是商裕若是有什么不和她心意的地方燕回也是直接说丝毫不怯场,一时之间宫中之人对燕回的态度都有些不同,担心燕回日后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 月倾城隐隐觉得燕回对自己有敌意,不过到底为什么她没有深究,当即只是和尹千章在一边等待,那孩子在常德怀中始终是哭的,尹千章神色复杂的看着那个孩子,却听商裕道,“常德,把商宣给尹大人抱。” 尹千章一愣,就连月倾城都挑了挑眉不明所以,尹千章上前一步常德已经犹豫着把孩子放在了尹千章怀中了,那孩子一接触尹千章便神奇的安静了下来,也顾不得哭叫了,甚至挣扎着四肢咯咯地笑了起来。 常德觉得惊讶,一边的月倾城也十分震惊,“没想到尹大人还会哄孩子。” 可从常德和月倾城的角度尹千章根本什么都没做,不过是抱了抱这个孩子这孩子居然就乖巧的不哭了。 尹千章未开口,一边的商裕却说道,“也许是这个孩子和尹大人有缘分,孩子不哭了寻个宫女把孩子给皇后送回去吧,若是她真的忍心她的孩子在朕这里哭一夜朕也是没有意见的。” 常德应下连忙去找宫女把孩子带走了,一边的尹千章还有些怅然若失,虽然这件事中隐隐有算计,但的确也有尹千章一丝不甘愿的心,奈何最后他还是选择终于商裕,而没有背叛他,从始至终这个孩子的存在都是一个错误,可惜现在这个错误的孩子却是让他有些心疼。 那边燕回也终于拔了针。 第1129章 危机 燕回替商裕遮好衣服,这才转身朝尹千章道,“你们以后不要总是晚上来此,商裕需要好好休息,现在他的伤口还没有彻底恢复,要是你们继续让他劳累下去,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尹千章听出燕回话中的几分不满,也许更多的则是对月倾城,不过现在燕回是医者,尹千章等人自然也让着燕回几分,月倾城不知其中缘由,当即便道,“皇上受伤了?” “没事。”商裕起身接过燕回端来的药,知道燕回是因为程娇娥的缘故所以对月倾城不甚客气,而月倾城也不知晓这段日子自己的经历,所以才会好奇。 喝干净药,燕回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身退下了,商裕则是坐在座位上看向尹千章和月倾城,“深夜来此想来是对付月倾华有进展。” 商裕避开了月倾城想要探究自己身体的念头,毕竟需要解释的事情有点多,商裕没有那多余的心思解释,月倾城见商裕不愿多说此事便没有勉强,这几次前来月倾城也发现了商裕的脸色很难看,但一直不知道商裕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我已经把月倾华身边的人全部清除干净,可惜在准备对月倾华动手的时候朱雀轮的人突然出现把月倾华带走了。”月倾城缓慢的说道,并未有什么停顿。 “逃走了。”商裕看不出什么表情,“你遇见了朱雀轮的人,那可有遇见程娇娥?” “自然,她也在其中,只是看起来和以前大不相同,其实我很好奇,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让程娇娥性情大变。”月倾城虽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说出口,但对于程娇娥的疑问却始终没有停止,她想要帮助程娇娥却不知从何下手,毕竟连程娇娥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朕也说不清楚,不过一切还是拜公主所赐,若非当初公主逼迫,北狄王吴衣也不至于带着手下狼狈离开天奕,程娇娥也不必一心想要离开前往西江,这些都是你的计策成功的结果。”商裕的话十分平淡,此时他坐在座位上一身黑色绣金袍,看起来十分的瘦削,不过尽管如此商裕的眼神依旧凌厉,就像月倾城第一次见到商裕的时候她便觉得这位年轻的帝王绝非池中之物,尽管进来似乎有所打击,但本质依旧没有变。 月倾城难得的有些沉默,“相信皇上也是觉得月倾城留下还有更大的用处所以才会留下我的。” 商裕点头,“倾城公主能够记得这点便好,你可是故意放过月倾华一命的?” “并非如此。”月倾城顿了顿,“若是与朱雀轮冲突恐怕是一场很大的斗争,而且我不知晓朱雀轮的真正实力不敢贸然动手,况且按照我手下的说法月倾华和他们也只是合作关系,恐怕营救他也另有目的,我认为不如坐山观虎斗,若有结果也会很快明了。” 商裕压下心中的一点疑惑他总觉得月倾城还是有事情瞒着自己,但到底是什么事情商裕只隐隐觉得此事和程娇娥有关系,程娇娥之前和月倾城私交甚好,虽然因为之后京城的命案而彻底断绝往来,可是这次程娇娥也是为了月倾城的安危所以才冒险传递出消息,虽然不知程娇娥背后的目的,但程娇娥到底对月倾城没有绝情,否则大可以借助别人的手替自己的母亲报仇。 “失败了你希望朕再给你下一次机会么?”商裕挑眉,他知晓月倾城是个人才,可月倾城之前做的事情也的确难以轻易说放下便放下,“但西江王如今已经不知去处,倾城公主认为我们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呢?” 月倾城道,“虽然我不该置喙皇上的处事方式,但西江进来应当不会有大动作,西江内部亦是有我的人手,如果有异常发生我会第一时间提醒皇上的,现在皇上应当做的便是涤清朝堂内部。” 这亦是尹千章所希望的,自从月倾城帮助商裕做事之后尹千章多次提出此事,月倾城虽然不知商裕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身处朝局多年也知道商裕现在是被猛虎环伺,急需要改变而不是继续处在这样的危险之中。 “朝堂之事岂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商裕心中另有思虑,月倾城隐隐觉得商裕还是担忧程娇娥的处境,“若皇上是担心程娇娥的话也许大可暂时放下心来,尹盛玉对程娇娥十分在意,应该不会让她有危险,而皇上要面对外敌必然要让内部没有后顾之忧才是。” “臣也认为公主殿下说的对,这些日子安平侯愈发的放肆起来,臣前一段时间收集了许多安平侯的罪证,只要一段时间大可让安平侯彻底下位,绝对不会给他留下任何机会的。”尹千章并未把所有话说全,但商裕却是绝对能够听懂的,一边的月倾城看了尹千章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商裕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便交给你们二人去办,安平侯的心思难测,虽然近来的确十分放肆,可想要扳倒他还是需要时机的,朕希望你们的动作可以稍微收敛一些。” 月倾城立刻道,“尹大人在明,我在暗绝对不会给安平侯更多的机会的,况且之前程娇娥安排的那个人如今也是可以利用的时候了。” 月倾城是知晓成三的存在的,奈何这件事因为程娇娥的离开所以搁置了,最开始程娇娥便是准备利用成三来处置安平侯,可惜一切都未曾来得及,商裕的神色有些冷淡,月倾城没有多说什么,“那我便暂时退下了,若是皇上有什么需要月倾城必然全力支持。” 见月倾城转身离开商裕才看向尹千章道,“尹盛玉为何会拦下月倾华,难道真的是为了月倾华手中的五方玉。” “臣认为非常有可能。”尹千章道,“上次臣见识到了朱雀轮内杀手的本事,倾城公主的确没有说谎,若当真冲突在一处的确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第1130章 交换条件 商裕点点头,“尹盛玉之事亦是不能够松懈,虽然月倾城很有信心可若西江王真的回到西江不顾一切的对天奕发动攻击到时候我们便十分被动,天奕如今没有一战的能力,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安平侯彻底的拔除,你这些日子便整理安平侯的罪证,但记得不要被他抓住把柄。” “臣知晓了,多谢皇上关心。” 商裕叹了口气,“朕知道你们都很努力了,朕也希望这些事情能够快些结束,奈何朕的确是不如之前了。” 不管是身体还是思维,商裕的身体被这次的毒伤折磨的消散大半,若非燕回的药商裕现在很有可能还是卧床不起,随着和燕回的交流商裕便更加担忧程娇娥,奈何却不知程娇娥如今的安慰,尽管在月倾城口中她过得不错,可无论是尹盛玉还是西江王都不是能够相与之人。 “皇上不要说这样的话,您还年轻,身体总会恢复的,况且还有燕回姑娘在。”尹千章对此也觉得无奈,若是因为身体缘故使得商裕无法继续下去,那只会增加更多的遗憾。 “过往朕也以为朕能够创立什么雄图霸业,甚至一路走来就算不顺畅也认为自己能够化险为夷,可是现在朕明白,朕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很多事情对于朕来说现在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皇上。”尹千章便是担心商裕会有这样的心思,“皇上不要妄自菲薄,您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我们大家都知晓皇上您的能力,也相信皇上您能够带着我们闯过难关的。” “月倾城是否对朕说了全部的实话。”商裕突然发问。 尹千章皱眉,“皇上是觉得倾城公主说了谎?” “朕只是觉得她有可能和娇娥之间有什么别的事情没有告诉朕,但这也只是朕的猜测,娇娥的自由朕根本没有能力束缚,朕只是希望能够让她平平安安的。”商裕突然咳嗽几声,燕回已经快步走了出来,“好了好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吧,你这些日子气怒交加的,虽然年纪不大,但身体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尹大人还是请回吧。” “那臣告退,臣必然会仔细调查安平侯的所作所为,只是倾城公主所说的那个人便是现在跟在安平侯身边的小侯爷钟离平吧?” “是,不过他并非真正的小侯爷。”商裕把事情全部告诉了尹千章,尹千章点点头,“臣会试图和小侯爷交谈的,若是小侯爷能够帮忙那自然是最好的。” 见尹千章退下,屋子里面只剩下商裕和燕回,燕回见他脸色难看连忙端了热茶递给他喝,“你才好了一点便如此劳累,身体根本吃不消的。” “燕回,我的身体真的能够恢复么?” “当然可以。”燕回叹了口气,“我在岛上遇见你的时候你也并非如此绝望之人,如今这是怎么了,难道还要大家哄着你么?” 商裕低头笑了笑,“为难你了,我知道我现在让你们很失望。” 他起身朝着烛火深处走去,进来寝殿内有了燕回之后总算是明亮了不少,商裕伸出手在烛火上晃了晃,感受着烛火灼热的温度继续道,“千章希望我能够及时的处置安平侯,我一直都有这个心思,奈何现在怎么也不如之前那样能够全心全意的思量此事,甚至总是神思不稳,经常想着想着思维便跑到了另外的地方辜负了千章还愿意跟在我身边的期望。” “尹千章虽然对你忠心,可当初他替你做皇上的时候说不定也有过想要叛变的心思呢,我觉得他不简单,就算你愿意相信他,但我觉得他对你也是有愧疚在其中的,今日那个孩子商宣不就是如此么,若非他当初真的是被钟离沁胁迫,也许很多事情都是他刻意为之呢。”燕回虽然不算聪慧,但好在足够机灵,尤其是跟着程娇娥一阵子学到不少事情,如今自然是对事情的看法深刻了几分。 而她对于尹千章的看法大部分则是来自程娇娥,只不过程娇娥说的比她要委婉许多,燕回的性子素来直来直往也不介意商裕误会什么。 商裕收回了手,转身看着燕回道,“朕愿意相信他,既然他现在选择效忠朕,朕自然会给他信任,你在宫中务必小心,若是无事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离开我的寝殿。” 燕回晃了晃腰间的刀道,“你以为谁能够打过我,若非这里是天奕皇宫而是我们匀星岛的话,我早就把那些混蛋一个个打趴下了。” 商裕知道燕回这么说便真的能这么做出来,奈何现在朝中安平侯坐大,也和自己的不作为有关系,因为程娇娥离开以及这一段日子他受到的打击使得商裕变得患得患失起来,再也不复过往的雷厉风行,可本质上商裕依旧是以前的那个商裕,只不过和过去比起来现在的商裕思考的更多,也更难下决定了。 “虽然朕没有阻拦你的理由,可你还是要收敛一些,朕不希望你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燕回不耐烦的应下了。 月倾城虽然率先离开可是却没有回沈府而是留下等待尹千章,等到尹千章出现月倾城才朝尹千章挥了挥手,尹千章大步走向月倾城语气依旧客气,“倾城公主有何事吩咐?” “尹大人不必如此客气了,此地只有你我两人,虽然交集不多,但如今也算是熟悉了,若是你不嫌弃便直接喊我月倾城便好。” “礼数还是要有的,那我便称呼公主吧。”尹千章道。 月倾城没有强迫尹千章只是点了点头,尹千章道,“公主殿下在这里等我想来是有事情要问,但我却不知道我能不能回答公主。” 月倾城笑道,“我还没有问尹大人便开始思考能不能回答我了,看来你已经想到了我要问什么。” 尹千章朝前走了几步,月倾城也跟在尹千章身后,此地是宫门外到底还是引人注目了一些,显然尹千章不愿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第1131章 胁迫 空旷的街上只有尹千章和月倾城两个人,近来京城戒严更是为了寻找程娇娥等人大动干戈所以街上的人便更少了起来。 两人沉默了一阵,还是月倾城先开的口,“虽然尹大人不愿多说,但我还是很好奇,商裕为何会受伤,这些日子我的确见他脸色有异,却不曾想居然是受伤的缘故。” 月倾城问的十分直接,尹千章顿了顿,“公主希望得到什么样的回答呢?” “他受伤和程娇娥有关么?” 尹千章思索片刻,“有关也无关,很多事情已经说不清楚了,公主若是真的想知道这件事还是去询问皇上比较好,我毕竟是下属这种事情不好多说。” “好,那我也不为难你了,那个在商裕身边的女子是什么人,我觉得她不是简单的医者。”月倾城本身也是会医术的甚至不低,但那个女子的敌意还是十分明显也让月倾城有些在意。 “燕回姑娘的确是医者,也是薛城的第二个徒弟。”尹千章解释道。 “薛城薛神医不是只有程娇娥一个徒弟么,缘何会又收了一个徒弟?”月倾城果然很惊讶,在她的认知里面只知道薛城收了程娇娥一个徒弟,根本不知薛城居然还收了燕回,这倒是让月倾城很不理解。 “那燕回姑娘虽然不知到底是有何本事,但为人似乎不太好相处。”月倾城善于察言观色,“尤其是对我似乎有着不小的恶意,这让我很好奇我到底是什么地方招惹了那位姑娘?” 尹千章亦是发觉了此事,当即只是摇摇头,“你们女人之间的感觉果然很敏锐,我能说的不多,我猜燕回是因为程娇娥的缘故。” “如此我便懂了。”月倾城不喜欢无缘无故的仇视,若燕回是因为程娇娥的缘故所以对自己有意见也足以说明燕回不会对商裕起不该起的心思,这样对程娇娥也是一种保障,月倾城自然乐见这样的理由。 “看来你对此不是很在意。”尹千章一直都知晓月倾城的本事,所以才会在商裕离开之后立刻软禁了月倾城,此时能够和月倾城共事尹千章也觉得很神奇。 “在意什么?”月倾城笑道,“难道要在意燕回的看法么,若她当真知晓我对程娇娥做的事情却丝毫不在意的话,我才要提防此人的心思,况且燕回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正是黑白分明的时候,我又何必和她计较什么。” “公主能够如此想自然是最好的。”尹千章点点头,“夜深了,不如我送公主回沈府吧,还请公主多同我说一说和西江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会让西江王离开。” 月倾城顿了顿,“看来是皇上不信任我,或者说尹大人对我也不甚信任。” 她并不在意,依旧朝前走着,尹千章跟在月倾城身后两人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尹千章开口道,“并非如此,只不过我认为公主殿下应该是留手了,但留手的原因不是因为西江王,而是因为娘娘。” “为何这么说。”月倾城并未急着回答,而是把问题抛了回去,尹千章和尹盛玉一样都是人精,她担忧自己会真的说漏了嘴,或者被尹千章看出什么端倪。 “那日我去追义父可是追到的却是义父的手下,我是知晓我义父的武功也差不多知道公主你的武功,按理来说你是打不过我义父的。”尹千章说的很平静,不过却让人觉得他的意思绝非这么简单,“那公主那日又是如何轻而易举的避开了我义父,或者说让我义父放弃了杀公主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月倾城挑眉,此事果然瞒不住尹千章,可关于五方玉的事情月倾城也不希望更多人知晓,况且此事月倾城并没有瞒着沈祁愿,只是单纯的不希望太多人牵扯进来罢了,“那尹大人认为我隐瞒了什么。” “公主的手中有足以让我义父放弃杀了你的东西,我思来想去恐怕只有五方玉才能让我义父有这样的仁慈。”尹千章顿了顿,“朱雀轮在江湖上名声相信公主也应该听过,绝非手下留情之辈,所以我的猜测应该没有错吧。” “若尹盛玉当真是手下不留情之辈那么尹大人也应该不在此处了吧,尹盛玉最大的错误难道不是留下了尹大人的性命,养子成仇敌,相信尹盛玉的心中也不太好受吧。”月倾城口下不留情,不过尹千章也不是轻易就被影响情绪的人,但月倾城的话的确让他心头一黯。 “倾城公主果然名不虚传。”尹千章知晓月倾城不愿回答,但此时月倾城的态度其实已经证明了自己的猜测。 “名不虚传的是该是尹大人才对,不知为何尹大人总是给我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不过我想不明白这种熟悉感到底是从何而来。”见月倾城低眉思索,尹千章便知晓月倾城应该也是察觉了自己当初伪装商裕的时候商裕的异样,他低下头笑道,“公主殿下不必思索了,今日是我唐突了,前面便是沈府了,公主还是早点回家,省的沈大人担心。” “尹大人,想来尹盛玉培养你用了不少心思,不过他为何不把你培养成朱雀轮的继承人呢,这着实让人疑惑。” “可惜我也不知道,若义父当真从小便告知我朱雀轮的存在我自然不会背叛他,如今的选择也和现在不同了。”尹千章很坦诚,若一开始自己接受的便是这样的教育,他绝对不会选择商裕,而是会像尹盛玉身边的其他人一样效忠尹盛玉,且不会有任何的二心。 “那还真是庆幸,尹大人这样的人才若是和尹盛玉联合,只怕想要对付尹盛玉便更加的艰难了。” “公主谬赞,公主也是少见的女中英杰,如今愿意效忠我主自然是最好的结果,我也不想多一个公主这样的敌人。” 虽然算不得各怀心思,月倾城也能够感觉到尹千章对自己不是绝对的信任。 第1132章 远走 程娇娥在客栈的门前看月亮,尹盛玉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程姑娘这是在做什么,是怪我放了月倾城?” “不是。”程娇娥回答的很冷漠,“我和月倾城的事情我会自己来做,不需要你出手。” “我还以为你是希望我直接杀了她。”尹盛玉说的意味深长,“看来程姑娘还是对旧友手下留情啊。” “手下留情?”程娇娥反问,“难道不是尹先生和倾城公主另有交易么,况且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 见程娇娥语气不善,尹盛玉也不再故意挑逗,而是道,“西江王已经安顿下来了,我刚才提出要送他回西江的条件,让他交出五方玉,可他非要见你。” “见我。”程娇娥垂下眼,“见我难道便能直接交出五方玉么,月倾华不是受人胁迫之人,但眼下的情况他除却依靠尹先生别无他法,我在其中又能够起到什么作用呢。” 尹盛玉沉吟道,“程姑娘不愿去见他我也可以回绝,正如姑娘所说他现在的确没有别的本事,虽然名为西江王,可连西江都回不去还算什么西江王呢。” 程娇娥见尹盛玉丝毫不心急就知月倾城那日告诉自己的事情便是真相,尹盛玉如今有两块五方玉握在手中那边意味着月倾华手中有一块假玉,他要如何分辨并且拿到正确的玉石,便是眼下尹盛玉担忧的问题。 程娇娥不愿拆穿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拆穿尹盛玉的时候,她想要借助尹盛玉把西江王手中的玉石全部抢过来,比之一个国来说对付一个江湖组织还是要简单许多。 程娇娥顿了顿道,“既然他要见我,我也没必要拒绝,走吧。” 尹盛玉虽然对程娇娥以礼相待,但始终对程娇娥心存戒备,程娇娥知晓他说的好感有可能是真,但更多的原因必然是因为自己留着有更大的利用价值,尹盛玉的心计绝非自己看到的而已。 她亦是愿意维持这样虚假的和谐,至少一定程度上她还是自由的,不至于每日提心吊胆。 月倾华坐在椅子上看起来有些狼狈,他依旧是习惯穿的青色长衫给人一种文人的错觉,可程娇娥知晓月倾华的本性所以从未对月倾华掉以轻心。 他的确看起来十分年轻,少年人的皮相,少年人的讨喜笑容,就算是如今身处逆境可依旧感觉到他的从容不迫。 “小娇娥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准备让我一晚上都面对着这个老头。”月倾华扣下不留情,一边的尹盛玉摸了摸下巴道,“在下虽然年纪比西江王稍长,但怎么也算不得一个老头子,更何况在下一直认为在下的这副皮相还是不错的。” 程娇娥不愿听这两个人扯皮,而是直截了当的问道,“王上找我何事,若只是要说这些无聊的话,那你们大可对着说一夜。” 似乎是想到要和对面的人说一夜尹盛玉和月倾华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一瞬又很快的收回,月倾华咳嗽一声道,“小娇娥,你真的太狠心了。” “王上好好说话,我的名字叫做程娇娥,或者你也可以喊我程姑娘,其他的称呼我不想再听到了。”程娇娥语气不善,就连一边的尹盛玉都感受到了,以往程娇娥一向不在乎这些称呼的,却不知今日为何突然如此生气。 “好,那我便直说了,今日之事是你们和我阿姐事先约定好的吧?”月倾华不是傻子,尹盛玉等人出现的时机过于巧合,若说没有关系反倒是过于虚假了。 “是又如何?”程娇娥上前一步,“不是又如何,难道现在王上还有别的选择么?” 尹盛玉已经说出了要求,月倾华自然知晓尹盛玉和程娇娥想要的是什么,月倾华脸色一变,语气也愈发阴沉起来,“没想到你居然联合我阿姐一起对付我,难道提出解散九子令不是你教给我的么?” “也许那个时候我真的把心思放在王上身上,但显然成功的是倾城公主,若非我和尹大人的出现,你现在已经是倾城公主的刀下亡魂了,这一点你不得不承认。” 尹盛玉盯着程娇娥的背影,他能够感觉到程娇娥语气中的冰冷,甚至能够察觉到程娇娥的杀意,和最初尹盛玉对程娇娥的感觉大不相同,这些日子尹盛玉都在观察程娇娥,奈何却不知程娇娥的转变到底因为什么。 难道真的是因为离开商裕的缘故,可就算如此也不至于让一个人完全的性情大变。 月倾华难得受挫,此时更是脸色苍白,一路而来的惊心动魄此时尽数化作程娇娥口中的嘲讽,他暗自的握着拳头,甚至能够听到骨骼咯吱作响的声音,“既然如此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么,我本以为你至少还会顾念我曾经对你的感情。” “感情?”程娇娥冷笑,“那种东西你觉得我现在还需要么,若我当真有感情也绝对不是留给王上的,我们的交易便是你拿出一块五方玉,我们护送你回西江。” 不等尹盛玉反应程娇娥从身上拿出一个小盒子,那小盒子十分精致,至少尹盛玉从来没见过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却见程娇娥从那盒子当中拿出一条黑色的虫子。 尹盛玉和月倾华同时皱眉,程娇娥回身看向尹盛玉,尹盛玉已经明白了程娇娥的用意,上前一步扯下腰间的长剑横在月倾华的脖子上,程娇娥开口道,“这是蛊村的一种蛊名字叫做迟暮。” “你要做什么?”月倾华自然不曾接触过蛊术,但还是有所耳闻,程娇娥会蛊术的事情尹盛玉是知晓的,毕竟幻蛊便是蛊术,甚至是一种十分高级的蛊术,蛊虫也极为珍贵,自己手中的蛊虫还是从尹千章手中拿到的,但这叫做迟暮的蛊虫尹盛玉却是没有听过的。 “当初我和你约定要你放出叶棠儿和南疆百姓,你却以只有一块五方玉为理由让我选择,如今我也是给你选择的机会啊。” 第1133章 蛊术 根本不等月倾华反应那蛊虫已经顺着程娇娥的手钻入了自己的血肉之中,程娇娥开口道,“迟暮的功效很神奇,时限是一个月,在这一个月之内王上不会有任何不适,可若一个月之后没有得到解药便会一夕衰老,直到死亡。” “你?”月倾华大概没想到程娇娥居然真的会给自己使用这样的东西,就连一边的尹盛玉都啧啧称奇,身体里面钻进去了一个虫子,月倾华下意识的觉得全身不适,可程娇娥已经施然的起身了。 “王上不必如此激动,不过是蛊术罢了,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只不过你从来没有接触过便觉得恐怖,这东西和毒药没什么区别,我不过是为我们的约定做个保障罢了,谁知道王上会不会到了西江突然发难。” 月倾华无话可说,不得不说程娇娥的确小心,而自己最看重的也一直都是自己的性命,自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程娇娥一瞬不瞬的看着月倾华,虽然是威胁但月倾华却是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拒绝,眼下虽然是尹盛玉和程娇娥救了自己,但名为救实则则是把自己的命握在了尹盛玉等人的身上,月倾华从来也不曾相信过尹盛玉,更不要说现下月倾城没死,这一切很有可能都是尹盛玉的阴谋,只是为了算计自己罢了。 月倾华紧紧的捏着拳头,倏然松开了力气,“本以为你不会在意那个女人的性命,却没想到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她那么算计你,你为何还愿意帮助她,我和她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程娇娥思索片刻回答道,“区别就是在西江王你的口中永远不会有一句真话,区别就是这背后一切算计的源头都是来自你,叶棠儿和我不过是你局中的一颗棋子罢了,更何况我程娇娥说到做到,我既然答应了叶棠儿要把她救出来自然要做到。” “好,这件事我应下你,到了西江你便可以把叶棠儿带走,以后我也不会干涉叶棠儿的自由了。”月倾华终于还是妥协了,眼下的情况他不妥协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妥协才能够换来一些生机和回去的机会。 “至于五方玉,我必须到了西江才能够交给你。”月倾华道。 程娇娥突然伸出手拔掉了头上那个簪子,尹盛玉刚要阻拦那匕首已经抵在月倾华的脖子上了,“谁告诉你我们是要一块五方玉,现在反悔了我们需要两块,你现在交出一块我们才会送你回西江,若是不交那现在我们便杀了你。” “五方玉不在我的身上。”月倾华大概也没想到程娇娥会突然扯出匕首对着自己,就连一边的尹盛玉都觉得惊讶,他盯着程娇娥的背影只感觉到一阵冰冷的杀意,程娇娥身上的气息愈发的凌厉起来,全然不似过往温柔之态,尹盛玉其实一直好奇程娇娥的转变,只是没有询问的机会。 “不在你的身上,难道王上想说那些玉石在你死去的那些手下手中么,你觉得我会相信还是尹先生会相信。”程娇娥的刀锋很尖锐,已经在月倾华的脖颈上留下一道血痕,月倾华甚至能够嗅到程娇娥身上清冷的香气,可此时这双素手却是要索自己姓名的阎罗,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说的答案让程娇娥不满意,她就会下手。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你的仇人是月倾城才对,我阿姐在天奕王城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她的计划,你若是想要报仇便不该阻拦我杀了月倾城才是啊。” “谁告诉你我是要报仇的。”程娇娥垂下眼,“看着你们内斗我更开心啊,死了一个多没劲,如果王上想要把西江拱手让人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尹盛玉在一边阻拦也不是,不阻拦也不是,毕竟月倾华还是西江的王,若当真死在这里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整个西江就此来找自己等人报仇,绝对是一件很足以让尹盛玉发愁的事情,至少尹盛玉暂时没有杀了月倾华的心思,更是不愿月倾华死在自己手上。 “程姑娘?”尹盛玉开口提醒道,程娇娥却根本不搭理尹盛玉,只是用匕首指着月倾华,月倾华确定程娇娥不会放过自己,甚至连尹盛玉也不会松手终于还是妥协了,“程娇娥,你非要逼我么?” “不对。”程娇娥否认,“一直都是王上在逼我,是王上在逼我不断的做选择,如今也让王上选择一下是性命重要还是玉石重要只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程娇娥收了手,月倾华瘫在椅子上,额上满是冷汗,程娇娥已经把匕首插回头发之间,整个人愈发的清丽了起来,可这样的程娇娥却总是让人不敢直视。 “你们真是贪心啊。”月倾华冷笑着,“你们就不怕我回西江之后会找你们报复么?” “王上最好还是收敛一些才是,若是我们只要一颗五方玉,王上到了西江突然反悔,恐怕最后我们什么都得不到,只是被王上利用了,如今王上先付出一颗五方玉,不过是为你的性命做出一点保障罢了,王上还有什么好拒绝的呢。” 若非程娇娥的目的是要得到月倾华手中的五方玉,尹盛玉都要相信程娇娥的诚恳了,她的眼神中透露着些许疲惫,拍了拍手看着尹盛玉道,“明日一早若王上交出五方玉我们便带着王上回西江,至于另外一块五方玉以及解药就要看网上的诚意了,若当真王上不顾一切的要我们的性命,黄泉路上还有王上的陪伴想来也不觉得寂寞。” 程娇娥说的随意,可话中内容却是让人毛骨悚然,她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而是转身出了门,屋子里面只剩下尹盛玉和月倾华,月倾华语气大变,“你到底对程娇娥做了什么?” 尹盛玉连忙举起两只手,“王上我实在是愿望,程姑娘的变化都是程姑娘自己的问题,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第1134章 回程 尹盛玉觉得冤枉,他虽然胁迫了程娇娥跟在自己身边,但后来全凭程娇娥自己的选择,就连尹盛玉都觉得程娇娥如今留在自己身边带着一丝诡异和不稳定性,奈何程娇娥不走他终归是多了一个保障。 如今知晓程娇娥的蛊术很厉害尹盛玉也需要重新思量,担忧不小心可能会被程娇娥下了蛊,奈何尹盛玉这些都是多虑,程娇娥随身携带的也不过一只幻蛊虫和那个迟暮蛊,除此之外身上便干干净净的了,自然也不会有别的蛊了。 不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尹盛玉都对程娇娥更加客气了,便是因为担忧程娇娥身上还有蛊毒。 月倾华被程娇娥威胁了,甚至身体里面还中了蛊着实脸色不好,见尹盛玉如此便更加气恼,奈何尹盛玉的确没有说假话,尹盛玉举了举手又放下,然后道,“其实就算程姑娘不这么做我也要思考一下如何能够保障我的安全又得到王上手中的玉石,现在不过是程姑娘率先帮助我做了罢了。” 尹盛玉从来也不是善良之辈,虽然今日程娇娥的做法让尹盛玉惊讶,可他不会阻拦,也很赞同,月倾华纵然气恼,奈何此时根本没有办法离开,此时身陷囹圄大概也是月倾华长大之后最狼狈的一次。 “若没有我阿姐的功劳,你以为你能够这么轻易的掌控本王么?” 尹盛玉摇头,“我也从未小看过王上,王上的心思深重,我不敢比拟,所以借助长公主的手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若非王上自己放弃了长公主的帮助,也许现在不是这样的局面。” 尹盛玉也嘲讽了一句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道,“王上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再和程姑娘来听一听王上你的选择。” 不再等月倾华开口,尹盛玉已经转身出了门,并且嘱咐手下好好看守,月倾华受了伤,再加上他只有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会逃走的,尹盛玉还派了许多人看顾。 门外站着伯劳,似乎发觉尹盛玉脸色有异开口询问道,“主人,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没有,程姑娘回房间休息了么?” 伯劳点点头,“是,程姑娘已经回去休息了,主人是找程姑娘有事么?” 虽然未曾察觉到程娇娥的不对劲,可伯劳还是看出了自家主人脸上没有消散的诧异和震惊,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是出什么事情了?”伯劳对于尹盛玉一直把程娇娥带在身边其实很不赞同,一方面是因为程娇娥是个女子且没有武力值,他担忧若是遇见事情会拖累整个朱雀轮,另外一方面程娇娥的身份实在是有些尴尬和危险,伯劳隐隐觉得自家主人对程娇娥的心思绝非只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很欣赏程娇娥,甚至心生向往。 伯劳也知道少主人尹千章之前也对程娇娥有过这样的心思,伯劳担忧程娇娥最后会成为影响尹盛玉做决定的一个的变数。 “没事,你好好守着西江王,绝对不能让他离开。”尹盛玉不愿多说,而是朝程娇娥住的房间走去,见屋子里面果然亮着烛光他才犹豫着敲了敲门。 “进来吧。”程娇娥开口,尹盛玉推开门走了进去,见程娇娥坐在桌边正在喝茶,那茶水已经冰冷了,可程娇娥却像是无知无觉一般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沉默的喝着茶,见尹盛玉进门才指了指座位道,“尹大人请坐吧。” “那蛊毒是真的么?”尹盛玉开口询问。 “怎么,难道尹大人觉得是假的,是我故意诓他的么?”程娇娥不在意的笑笑,“那蛊毒的确是真的,而且发作的时间不需要一个月,若西江王临时发难也好让你我有喘息的机会,如此难道不好么?” “自然是好的。”尹盛玉居然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接话,程娇娥笑道,“我知道尹大人在担心什么,你必然是在思考我为什么要这么帮助你,是不是另有目的,若我当真有目的,尹大人又能如何呢。” “我只是希望可以和程姑娘坦诚相对。”尹盛玉道。 “坦诚?”从尹盛玉口中听到坦诚这个词程娇娥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嘲讽,奈何尹盛玉的模样还当真是一本正经的,程娇娥只是叹息道,“我还不够坦诚么,我的目的就是为了救出叶棠儿,如此而已,你我各有各的目的,并且需要借助一个人,我只是略微的施加手段,尹大人应该不会介意才是。” 尹盛玉点头,“程姑娘愿意帮助我我自然是高兴的,只要姑娘是真心帮助我便好,千万不要还有其余的心思,如此我便更加开心了。” 程娇娥不愿多言,知道尹盛玉对自己的戒备不会减少,自己的存在始终都是尹盛玉可以利用的一件工具,她也从来不曾抱有更多的幻想。 “如此就算你得不到两块玉石,但至少得到一块是没有问题的了。”程娇娥道。 知道程娇娥说的没有问题,尹盛玉自然还有别的思量,他还在算计自己能不能得到这三块五方玉中的真正的那两块,而不是拿到假的,若程娇娥的计划最后能够成功,那么无论如何自己都会拿到一块真正的五方玉了。 屋子里面一时沉默,尹盛玉起身道,“程姑娘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会来叫姑娘和我一起去询问西江王最后的选择的。” 等到尹盛玉离开,屋子里面只剩下了程娇娥一人,程娇娥沉默的坐在镜子前缓慢的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她自然知晓尹盛玉的心思,恐怕他也在思考自己能不能拿到真正的五方玉石,程娇娥是希望尹盛玉能够拿到的。 连续几日的奔波让程娇娥觉得十分疲惫,她梳理完长发便躺在了床上,此地客栈偏僻,床褥很坚硬,但程娇娥还是努力试图睡着。 一闭上眼,程娇娥眼前便又浮现出商裕的模样,无论是意气风发的商裕,还是后来消沉的商裕都早已经刻在了她的心头,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 第1135章 梦 昏昏沉沉的程娇娥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却不知身处何处,只觉得眼前是一片混沌,但是朝前走却有着莫名的光亮,她的步伐很慢很慢,像是担心惊醒前面的事物一般,走了很久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东西,程娇娥突然觉得怅然若失。 那一瞬间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依托一般,她恍然听见了商安的哭声,那个孩子留在她的身边不过一日,便被她转手送去了北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狠心才造就了现在的局面,她只觉得悲伤,只觉得难以支撑。 奈何这些情绪都只是片刻消除,因为她终于看见了眼前的人,是商裕,但又不是商裕,程娇娥缓慢的朝那个人走去,他还是当初在钟离王府的那身打扮,看起来稍显青涩,奈何从一开始商裕便足够成熟。 程娇娥朝他走去,果然惊动了站在树下看书的少年公子,他抬起头盯着眼前有些唐突的女子疑惑的开口,“这位姑娘可有什么事情?” “没有。”程娇娥摇头,“我只是见公子,所以才好奇的踏入了此地,若是打扰了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难得做这样的美梦,程娇娥生怕惊醒了梦境,本来只是想悄悄的看看商裕,没想到还是被商裕发现了。 “你是何处来的女子。”商裕大概是看出了程娇娥眼神中的复杂和奇怪,更是隐隐觉得这女子还有什么要说的话没有说出口,但见这女子的神色多半是把心事都藏在心中,那种莫名的感觉让两个人都迟疑了。 程娇娥觉得这个梦过于真实了,甚至一瞬间觉得自己真的幸运的再一次回到了当初的时光,回到了还不认识商裕的日子,那个时候她还没有这么多的顾虑,也不知道命运的齿轮会比上一世更加的残酷。 “我?”程娇娥低头道,“我也是京城人士,公子为何一个人在这里读书。” “不过是闲暇时刻罢了,但看姑娘的脸色似乎心情不佳,可是有什么事情困扰?” 程娇娥顿了顿,“困扰倒是没有,只不过我心中有一个挂念的人,可惜一直没有办法见到他,才会觉得倍加思念,故而脸上便没有喜悦的神色,让公子挂心了。” “挂念的人?”盯着女子的脸色,自然看得出她口中挂念的人多半是个男子,“那姑娘为何不去见他?” “我也很想去见他,可是现在我没有办法去见他。”心爱的人就在眼前,许久没有软弱情绪的程娇娥突然想哭,奈何还是强行忍住了,她笑了笑道,“让公子见笑了。” “为何无法见到,难道你们两人的距离很远么?”少年商裕大概不明白程娇娥为何想要见的人却见不到,“若是你需要我可以帮助你,你想见的人在什么地方?” “他……”程娇娥摇头,“他也在京城,是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所以我不能见他。” “对不起他的事情?”商裕不明白,但看出程娇娥是真的伤心便下意识的安慰道,“若是他真的在乎你,想来也不会在意这些事情的。” 看商裕有些笨拙的安慰着自己,程娇娥突然想笑,但眼睛依旧发酸,梦境终究是美好的,她知道自己能够见到这样的商裕已经是自己奢求了。 “公子真的是一个好人。”程娇娥笑道,“不说我的事情了,公子可是也有什么发愁的事情?” “我?”商裕低着头,“的确也有,人活在世上怎么可能会一帆风顺呢。” “你说的对,一帆风顺的不是人生,就算是话本中也要极尽曲折最后才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人生更是如此了,公子的路很长,眼前的这一点愁事算不得大事的。”程娇娥的声音很轻柔,商裕盯着眼前的女子只觉得十分舒服,奈何这样舒适的情绪却让他有些不明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甚至想不明白眼前的女子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 “姑娘要离开了么?”商裕觉得程娇娥很快就会消失一般,他突然生出几分想要把程娇娥留在此地的念头,可他根本不知眼前人的名字,甚至眼前女子心中也有更重要的人。 程娇娥看出商裕的不舍之意,更是觉得奇妙,这个梦境实在是太真实了,让程娇娥觉得她是真的见到了当初的商裕。 “是啊,我要离开了,今天见到公子我很高兴,不过天气寒冷,公子还是回房间读书比较好,千万不要让身体受寒。”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程娇娥愣了一下,却只感觉身体不由自主的朝后走去,她听得见商裕的呼唤,但很快就变成了另外一种声音。 “程姑娘?程姑娘?”是尹盛玉,程娇娥有些艰难的睁开眼只看见尹盛玉和一个不认识的老者,看模样大概是郎中。 “怎么了?”程娇娥想要起身却觉得身子虚乏,一边的郎中道,“这位姑娘的身体非常虚弱需要好好休养,身体内的各种脏器都处于疲惫状态,功能比之之前也迟缓了许多,若是再不好好休息,只怕会威胁到性命。” 程娇娥皱眉听完了那人说话,这才开口道,“我自己也是医者,劳烦你了,尹大人还是让他离开吧。” 虽然情况不好,但也没有此人说的那么糟糕,看看天色昨日大概是睡得迟了,今日居然没有醒来,也有可能是那个梦境过于真实了,自己萌生想要留在梦中的念头,所以一时片刻没有清醒过来。 “这?”尹盛玉还是有些担忧程娇娥的情况,“要不然还是按照郎中所说……” “难道你现在有可以耽搁的时间么,没有便让他离开。”程娇娥下床表示自己无事,昨夜的梦境还环绕在脑海之中,程娇娥还是有些沉溺,更是恼怒这两人影响了自己的美梦。 “好吧,你离开吧。”尹盛玉也不是小气之人,给了那郎中银两那郎中才离开,临行前还想说点什么。 第1136章 易手 不过郎中和程娇娥目光一接触就立刻闭了嘴,看出程娇娥绝非一般的女子,郎中甚至能够感觉到来自程娇娥的威压,因此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把郎中送走,屋子里面只剩下尹盛玉和程娇娥,程娇娥睡觉虽未脱衣,但此时突兀起身还是有些不自在,“等我梳洗一下有事我们再说。” 尹盛玉自然不会为难程娇娥转身离开,这家客栈被尹盛玉包下了,此时也十分安静,他等了一会程娇娥已经整理干净从屋子里面走出来,身上换了一件新衣服,浅蓝色的长衫衬得程娇娥愈发清丽起来。 “尹先生,看来是我睡过了让你担心了。” “可不是单纯的睡过。”尹盛玉道,“姑娘若是身体不适可不要强撑,今日我让百灵去唤你可是唤你几次也不见你起身,所以我才命人寻了郎中。” 程娇娥示意自己真的无事,“不过是睡过了做了个梦而已,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那个郎中多半是危言耸听想要骗你的钱。” 尹盛玉见程娇娥当真不见什么异状这才稍微的放下心来,“我已经拿到了月倾华手中的一块玉石,他已经选择妥协了,只是早上不见你他还有些不甘心,你可要去再见他一面?” “还有什么好见得,我们也该出发前往西江了,不要在此耽搁了,若是被人发现了,那会很麻烦。”程娇娥推开门,秋日的清冷空气铺面而来,不过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温度,走了出去,院子里面是早就准备好的尹盛玉手下,虽然他们目不斜视,但程娇娥还是在他们眼中看到些许古怪的目光,想来他们都很介意自己一直跟在尹盛玉身边这件事。 “当真不需要休息半日么?”尹盛玉追出来询问,语气殷切,程娇娥偏头看他,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尹先生,你如此关心我,我都要认为你之前对我说的话是真的了,你的手下都看着,你还是注意一点。” 尹盛玉尴尬的收回手,见程娇娥已经朝门外走去,尹盛玉一抬手又恢复了之前冷漠的神色,“准备出发。” 马车上。 程娇娥和尹盛玉对坐,坐在首座的是月倾华,他始终脸色难看,此时见到程娇娥和尹盛玉就更加气息不顺,不过尹盛玉根本没有心思搭理月倾华,在他的心中月倾华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若非拥有西江王的身份,尹盛玉根本不屑于和月倾华交谈,在他心中月倾华还算不得一个对手。 “你们两个还要对视多久,难道不觉得累么?”月倾华见尹盛玉一直盯着程娇娥看,不过程娇娥却是错过尹盛玉的目光看向尹盛玉身后的窗外,月倾华分明就是挑事,因为心中不快,因为如今受挫。 “没了月倾城,你什么都不是。”程娇娥突然开口,一句话便说的月倾华脸色通红,尹盛玉也猛然收回心绪,知晓自己刚才的确是出神了,他这些年一直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情绪,如今突然这样尹盛玉也知道是自己失态了。 或者说他当真对程娇娥用了心思。 “她一个女人还能做什么,若非她是我阿姐我早就对她动手了。”月倾华此时是口不择言,什么话都说出了口,对月倾城这么多年的不满,还是藏在他心底的自卑。 “她若不是女子,你以为现在西江还有你的一席之地么,西江王还是安静的想想日后你要如何吧,至于我和尹大人之间你明明知道我们没什么,何必说这样的话让人反感呢。” 见程娇娥软硬不吃,月倾华则是把话锋对准了尹盛玉,“你看出来了吧,无论我们两个人做出多少努力,这个女人喜欢的始终是商裕,现在她跟在你的身边必然是另有目的,你还要被她欺骗多久。” 程娇娥连搭理他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沉默的看着马车外不断变幻的风景,毕竟还是在天奕的地界之内,尹盛玉散开了大部分的朱雀轮的人,此时只有车上的三人和马车外的伯劳和百灵,伪装成车夫和丫鬟的样子。 就在马车内热闹起来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程娇娥差点摔倒,好在尹盛玉眼疾手快,一边的月倾华始终被点着穴,此时倒是摔得东倒西歪的,不过尹盛玉本就看他不顺眼,所以自然手下不留情。 “怎么了?”尹盛玉撩开帘子见马车外没有伯劳和百灵的身影,两个人都是身手极好的人,自然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不见了,尹盛玉一惊,一边的程娇娥已经跳下了马车。 尹盛玉隐隐觉得不对劲,“这是怎么回事?” 月倾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从马车的窗户朝外看去,奈何却看不清楚什么。 程娇娥站在地上,却见伯劳和百灵站在马车后面,尹盛玉也跳下马车皱眉的看着两人,这两个人跟着他许久了,自然非常熟悉,可此时尹盛玉却从来人身上感受到了杀意。 “你们是谁?”尹盛玉拔剑以待,一边的程娇娥却轻轻抬眼,“尹大人觉得他们是谁,他们难道不是你的手下么?” “程娇娥,你做了什么手脚?” 程娇娥笑了,“我能做什么手脚,我不是一直都在你的身边么?” “不对,你那日和倾城公主?”尹盛玉来不及多想,对面的伯劳和百灵已经朝尹盛玉攻击而来,根本不给尹盛玉更多的机会,程娇娥站在一边安静的看着尹盛玉狼狈抵抗,渐渐觉得身体发软。 “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说过我便是医者,你何必寻个郎中来为我诊治呢,你每日都和我接触,我的身上一直都掺着软骨香,只对会武功的人有效果,所以你觉得是怎么一回事?” 程娇娥口下不留情,一贯冷淡的脸色此时依旧冷淡,“我一直都在等,等你拿到月倾华手上的这块五方玉,我便可以夺下你剩下的玉石了。” “没想到你居然一直都在算计我。” 第1137章 反转 第1137章尹盛玉一直都在地方程娇娥,可是程娇娥的作为却逐渐的在让尹盛玉放松警惕,甚至今日让其余人离开只留下伯劳和百灵本来就是他的习惯,程娇娥从头到尾什么都没有参与,一句话也没说,便把自己引入了今日的局面。 “你们是谁?”其实尹盛玉已经有了猜测,幻蛊只有程娇娥手中才有,这两人不知是什么时候换成伯劳和百灵的模样。 蛊术一撤,背后之人的模样瞬间显露出来,正是月倾城和沈祁愿,那日月倾城不知告诉了尹盛玉拥有了自己手中的五方玉,同时也得到了程娇娥交给她的两个幻蛊,并且约定了寻机会抢夺尹盛玉身上的幻蛊,这件事从始至终月倾城只告诉了沈祁愿,并未告知商裕。 “尹大人,抱歉了。”月倾城手下不留情,“虽然和你有约定在先,但毕竟程娇娥有事拜托我我的选择还是很明显的。” “好啊。”尹盛玉察觉到四处的荒僻,分明就是程娇娥和沈祁愿故意把马车驾到此地的,而月倾城的武功的确很高,至于沈祁愿尹盛玉一直都不知晓他的真正本事,眼下他亦是不敢小觑。 “程姑娘,这段日子我待你如何,你应该心知肚明,若非我放松警惕也绝对不会给你今日的机会,我是真的没想到你居然如此算计与我。”尹盛玉隐忍多年,很少对人付出真心,这段日子虽然对程娇娥有所提防,但也渐渐的当程娇娥是无心和过去有什么牵扯,更是几次的选择了自己,让尹盛玉更是放松了不少,没想到一朝反转,程娇娥的心思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 “尹大人的确对我礼遇有加,但说白了,尹大人留我在身边难道不是为了更好的利用我的价值么,尹大人总不会想说你之所以把我留在身边真的是因为对我有了不该有的感情?”程娇娥冷笑着,“这么说尹大人自己会相信么?” 尹盛玉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情绪,“程姑娘如此费尽心思便是为了在我得到这块五方玉之后然后动手?” “月倾华必然不会带着剩下的两块五方玉离开西江,所以他手上的那块必然是我交给他的那块,也绝对是真品,如此尹大人身上便有了三块,我送出去两块,得到三块,何乐而不为。”程娇娥笑了笑,“尹大人一直在算计我,我自然也不会放弃算计尹大人,这段日子真是辛苦尹大人了。” “程姑娘果然有心。”尹盛玉虽然身处劣势,但却依旧不见颓色,仍旧笑意满满,“我早该想到了,你对商裕的心思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就结束了,你留在我的身边就是为了商裕,你想抢回五方玉。” “我对商裕的心思不需要你来分辨,现在交出五方玉我放你离开,若是不交出,那便打过。”程娇娥话音落下,却见远处又走来两人,正是郑询元和宁锦,两人皆是得到了沈祁愿的消息所以赶来。 四人的武功都不低,纵然尹盛玉的武功再高也不能同时对付四个人,程娇娥早就有思虑,她虽然不会武功,可对尹盛玉的本事还是有所思量,因此才找来了四个人对付他。 “好啊,没想到我值得这么多人一起对付。”尹盛玉看向四周不见尹千章的踪迹,“这件事你是瞒着商裕的。” “那又如何,我想做什么都是我自愿的,和商裕有什么关系,你对他做的事情我可以暂时放下,我亦是可以放你离开,交出五方玉,你就可以走。”程娇娥再次说出自己的条件,“尹大人我希望我们能够免除一场争斗。” “真的伯劳和百灵在何处?” “他们在客栈,现在应该还在昏睡,不会有什么大事的,百灵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可惜跟着你做了杀手。”程娇娥开口道。 尹盛玉皱眉,“放我离开,你会后悔的。” “后悔也是日后的事情了,尹大人是准备交出玉石了么?”程娇娥听出尹盛玉的话外之意,她知道尹盛玉一直都是很聪明的,今日的局面明显不利于他,他自然不会强行和月倾城等人发生冲突。 程娇娥站在尹盛玉面前,面色不见一丝波澜,远处四人围住了尹盛玉担忧尹盛玉会对程娇娥发难,尹盛玉盯着身后的马车道,“那你准备如何处置西江王?”、 “这便是我的事情了,如果尹大人愿意留下做我的助手共同处理西江王的事情的话我也是不介意的,但想来尹大人应该是没有这个心思的。”程娇娥挑眉询问着,果然见尹盛玉从怀中缓慢的掏出一个袋子。 他颠倒过来把袋子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正是那三块玉石,尹盛玉道,“今日的确是我失策,但是你放我离开,日后若是再见我必然不会留情面,程姑娘我很佩服你,从前也是,现在也是,但之后你我若再见我不会在留情面了。” “我也从未希冀着尹先生会留情面,这段日子承蒙你的照顾,也算是我给你一个面子放你离开,这件事商裕并不知晓,我放你离开是我的个人行为,但你对商裕做的事情我都记在心中,若是有机会我必然也不会留手的。” “若你当真是不留手的人,那无论是我还是月倾城,你早就有动手的机会了。”尹盛玉突然压低了声音,程娇娥抬眼看他,尹盛玉继续道,“虽然你伪装的很冷漠,但你的心从来没变过,你还是当初的程娇娥,这一点难以改变。” 玉石被放入程娇娥的手中,尹盛玉转身离开,犹自还能够听见马车内月倾华的冷笑,多半是在嘲笑自己的轻信,尹盛玉算计了一辈子,一路虽然算不得顺风顺水,但朱雀轮在江湖上的地位不是假的,他尹盛玉也从来不曾经历过这样的失败,更何况是摆在他心生好感的女人身上。 程娇娥把玉石紧紧的握在手中冷眼看着一边不断发出笑声的月倾华,若说尹盛玉是攻于算计的智者,月倾华便是一个不顾一切的疯子。 第1138章 处置 月倾城也有些担心,见尹盛玉离开便上前道,“真的要放他离开么,我多次和他接触都感觉的到他没有那么简单。” “朱雀轮这个组织相信你们比我更加清楚,他是尹盛玉一手建立的,若当真尹盛玉不明不白的死去,只怕他的手下也会不顾一切的报仇,我不希望给你们带来这样的麻烦,更何况尹盛玉存在于世必然还有他的价值。”程娇娥并未把话说清楚,月倾城也没有继续询问下去,看出程娇娥心情不佳,她也听见了月倾华的笑声当即便黑了脸走到马车边上把月倾华从车上扯了下来。 月倾城被扯得一个趔趄,他本来就被锁住了功体,此时更是没有反抗的能力,只是朝着程娇娥道,“我就知道你怎么会轻易对尹盛玉妥协,那个老贼居然还真的愿意相信你,现在被骗了吧哈哈哈。” “闭嘴。”月倾城见月倾华这幅模样便十分厌烦,程娇娥抬眼看他笑道,“你不先思考一下自己的处境么,如今你落到了我的手里并非尹盛玉和我的手里,你担心的应该是你自己的下场。” “你难道不想让我放过叶棠儿了?” “叶棠儿?”程娇娥笑道,“大家都以为带走西江王的是尹盛玉,若你死在这里,那么背锅的人便是尹盛玉,月倾城回归西江,你觉得放出叶棠儿是什么难事么?” “你?”大概没想到程娇娥会这么做,月倾华的脸色终于变了,他连忙看向一边的月倾城道,“阿姐,你不能让她对我动手啊,我可是你亲弟弟,难道你真的忍心见我出事么?” 月倾城神色复杂的看了程娇娥一眼,但还是低下头道,“你做的事情我已经没有办法帮助你了,若娇娥当真要杀了你,我也不会阻拦,但会恳求她给你留一个全尸的。” 没想到月倾城会这么回答,月倾华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不过此时他不能移动,只能可怜的看着月倾城,“阿姐,我可是你唯一的弟弟,无论如何你也不能让我们月家就此绝后啊,我还小,我年纪尚小,我不能死啊。” “年纪尚小?”程娇娥叹了口气,“西江王真的是为了活命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啊。” “程娇娥,你不能杀我,虽然是尹盛玉带走的我,但尹盛玉没死他若说出真相你还是跑不掉。”月倾华立刻道。 “你觉得一个回不去的西江王,和一个能够随时回去的西江长公主,谁的话更加的可信,就算尹盛玉真的解释,又有谁会相信他呢。” 见程娇娥如此说,月倾华更是知晓自己大势已去,当即便想要跪地求饶,程娇娥看向身后的郑询元和宁锦道,“先把西江王安置在郑宅,还请郑将军亲自关照,万万不可让他跑了。” 郑询元立刻点头,“我知道了。” 压着月倾华上车,郑询元嫌弃他过于喧哗又点了他的哑穴,见人彻底安静下来这才罢休,马车缓缓的离开,程娇娥四人站在原地。 “你现在准备如何做?”月倾城这件事是瞒着商裕的,其实心中一直很在意,“你现在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商裕吧,但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如此私自行动,若是被商裕知晓他必然会担忧的。” “只要你们不说他便不会知道。”程娇娥看向月倾城,“上次没有多少说话的机会,但是如今有,你我之前曾经有过许多不好的经历。但是现在为了天奕我愿意暂时放下你我之间的私仇。” 月倾城安静的听程娇娥说了下去,此时旷野寂静,只是不知何处忽起的风让人觉得寒冷,程娇娥站在原地长发被风吹起,衣裙也在风中飞舞,总是给月倾城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希望你能够返回西江,放出叶棠儿,并且拿回剩下的那块五方玉石,沈大人陪你同行。”程娇娥到底还是不能完全相信月倾城,毕竟被背叛的次数多了,程娇娥也变得更加谨慎了起来,如今她丝毫不介意做反复无常的坏人,能够达到目的就足以。 “好。”月倾城立刻应下,“但我不能突然回去,否则商裕会怀疑的,过些日子相信西江王失踪的消息就会传开,我会借此机会回到西江,达成你的目的的,只是你真的不准备和商裕见一面么,听说他生病了。” 月倾城并不知晓真相,这一点沈祁愿也没有多言,程娇娥低下头道,“难道不是有薛神医和燕回姑娘在他身边,想来也不需要其他的医者了。” 这次是沈祁愿开的口,“薛神医因为生皇上的气所以一直不曾真正给皇上诊治过,燕回姑娘虽然在皇上身边,但毕竟不如娘娘在皇上身边,况且这段日子皇上真的很担心娘娘。” 宁锦还是十分介意商裕下的命令,脸色依旧难看,“若娘娘此时回去必然会被宫中有心之人抓住把柄,虽然你们都说皇上是有苦衷,可到了现在皇上依旧没有撤销对娘娘的追踪令,如此对娘娘来说根本不是一件好事,娘娘怎么可以突然回去。” “宁锦说的是,我知道商裕有许多的不得已,但现在也许不是我们见面的时候。”她低着头又想到了自己的梦境,梦中的一切都真实的存在着,却又让人觉得那根本是不可能存在的,现在的程娇娥根本无法回到过去了。 “不如娘娘先行前往臣下那里休息几日,谨防尹盛玉再有其他的动作,还有这件事娘娘准备告知尹千章么?” 程娇娥摇头,“尹千章对商裕的忠心我是知晓的,我不愿他多事,既然如此那边先前往沈府,正好这些日子我对朱雀轮也有了一个基本的认识,等我回去整理出一份手册你们想办法交给尹千章和商裕,也算是为他们日后对付朱雀轮增加一份胜算。” 见程娇娥应下,月倾城和沈祁愿才算是松下一口气,他们担心程娇娥再自行离开,如此踪迹可就更加难寻了。 “那日你突然找我合作,我还真的有些惊讶。” 第1139章 旧事 月倾城看着程娇娥说出了那日之事,原来是月倾城在桌上写下尹盛玉身上有两块五方玉之后程娇娥便交给了月倾城一副提前写好的锦囊,以及一个装着幻蛊的盒子,使用方法也在其中,月倾城极为聪明自然是一看就懂,知晓了程娇娥的目的,月倾城便按照程娇娥的方法和她一起布置了今日的局面。 一边的宁锦和沈祁愿皆是佩服程娇娥的应变能力,尽管这段日子一直跟在尹盛玉身边,可程娇娥始终是程娇娥,本质没有改变,自然不会做出对不起商裕之事。 沈府。 沈祁愿已经给程娇娥安排了房间让程娇娥休息,看出程娇娥十分疲惫,再加上商裕那边的确是态度不明确,如今的程娇娥虽然还在京城但是却不能出现在明面之上,门前本欲给程娇娥送膳食的婢子被月倾城拦住了,沈府的下人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些月倾城的身份,尽管月倾城的身份的确敏感,无奈自家大人却是对她一往情深。 那婢子低头行礼就把东西交给月倾城了,月倾城敲了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程娇娥的声音,“进来吧,门没锁。” “是我。”月倾城进门把吃的放在桌子上,程娇娥正坐在桌案前写着什么,见是月倾城才放下笔,“有什么事么?” “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月倾城知晓程娇娥一向是十分有注意的人,虽然和尹盛玉的牵扯暂时告一段落,可月倾城知道绝对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够结束了,无论如何和尹盛玉和西江之间迟早要有一个了结,但如今无论是程娇娥还是宫中的商裕似乎都变得很从前不一样了,月倾城隐隐为这两人忧心。 “倾城公主觉得我应该有什么打算。”程娇娥语气虽然平缓,可月倾城却觉得程娇娥的心态和以前大不相同了,若是以前程娇娥可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也不会如此咄咄逼人。 “我无意窥探你的心思。”月倾城叹了口气,“我知道再让你相信我很难,但既然你不愿再信我,又为何救我,甚至还愿意和我合作?” “当时的情况除了你我没有其他可以合作的对象,倾城公主无比尊贵也无需非要取得我的信任,至于救命之恩想来也不必再替,若你真的在意,当初你救我一命如此便算我还你,倘若我留在沈府会影响你和沈大人,我也绝对不会多留。”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月倾城是当真怕了现在的程娇娥,三语两言不和便真的要掀桌而起了,程娇娥目光中流露出的是真实的冰冷而并非伪装,她是真的不愿有任何逶迤的机会,也不愿再带着过去的面具。 “倾城公主不必为了我放低姿态,你愿意抛弃你的过去这是一件好事,但也请你恕我没办法对着我的杀母仇人和颜悦色,你来此到底有何事?”程娇娥再次询问,这次更是不留情面,月倾城没了办法,只得叹息。 “罢了,我只是担忧你如今的处境,若商裕一直不肯松口那你便一日都是通缉犯,听闻你的父亲和弟弟的踪迹已经被寻到了,现在人正在被押解来京城的路上,也许你该去见见商裕好解释一下这其中的误会,况且商裕的身体似乎出了些问题,你真的能够放心么?” 本以为听到这些程娇娥的神色会有些变化,不过月倾城还是失望了,程娇娥只是淡淡的点头,“我知道了,还要多谢公主挂念着我的这些事情,若是有需要我也不会吝啬公主的能力的,相信公主抱着对过去的愧疚自然不会拒绝我。” 月倾城微微皱眉,程娇娥已经起身道,“至于我和商裕之间本也没有什么误会,他想做的事我也不会阻拦,他想要通缉我,那便随他。” 月倾城本还想多说几句,程娇娥已经起身朝床榻走去,“我累了,若是公主无事,我要休息了。” 见程娇娥真的裹着被子不再开口,月倾城只得转身离开,沈祁愿正在院子里面等她,见到月倾城连忙上前,“如何,娘娘怎么说?” “我看程娇娥这次回来真的和之前大不相同了,若非知道跟在尹盛玉身边是真的程娇娥,我都要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其他的人假扮的。” “难道娘娘什么都不愿说么?”沈祁愿也有点着急,这件事瞒着商裕他到底还是有些良心不安。 “她岂止是什么都不愿说。”月倾城也有些心急,“我根本都不知道她和商裕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连她父亲弟弟的事情都牵扯不起她的心思,当真像是要绝情断欲了一般,可是按照以往娇娥的性格,她必然会坐不住了,而且她现在已经回到京城,连尹盛玉手中的三块五方玉全部弄到手中,就算是商裕那边也完全能够解释明白,为何她还是一副不愿见商裕的样子。” 月倾城说出自己的疑惑,她本就是女子都不能够理解程娇娥的心思,就更不要说沈祁愿了,他更是听得一头雾水,“那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诉皇上?” “暂时不要了,安平侯虎视眈眈,若是再让安平侯知道这件事就复杂了,只怕到时候程娇娥和商裕之间的误会还没解除,反倒是程娇娥和安平侯又有了别的牵扯了,安平侯一直都忌惮程娇娥,这件事以前娇娥就告诉过我。” “西江王那边也不知娘娘准备如何处置,扣押一国之主在京城终归不是一件长久的事情,更何况还是私自扣押,如今询元辞官,虽然说郑宅和官府没什么关系,但这件事终究是有风险的。”沈祁愿皱眉思索,却怎么也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屋子里面,见月倾城离开程娇娥又起身继续写她没写完的信,这信已经写了十几封,都是她日后准备留给商裕的,而她也有自己的打算,从把商安送出去的那一刻开始程娇娥便没有想过要继续活下去了。 第1140章 绝心 屋子里面静悄悄的,桌子上的饭食已经凉了下来,程娇娥落下最后一笔,终于把写好的二十多封信都封好,然后压在桌子下面的盒子里面,这些都是她给商安写的信。 她放尹盛玉离开便是心生另外的目的,尹盛玉手中有幻蛊,经过自己的背叛之后必然不甘心,一定会寻求机会东山再起,而他东山再起的地点必然是西江王。 程娇娥扣下西江王便是给尹盛玉机会,等到尹盛玉疯魔了真的准备利用西江对付天奕之时,尹盛玉必然会把矛头指向自己。 最好的结果就是自己和尹盛玉一起身亡,并且带着四块五方玉消失于世,最不好的结果就是西江和天奕开战。 真正的西江王被握在自己手中到时候必然成为对付西江的王牌,西江人一向最为尊崇自己的王上,若是发觉西江王被人冒名顶替,且暗自设计让尹盛玉亲手杀死西江王月倾华,必然会引起西江的反叛,到时候便是一出狗咬狗的好戏。 趁着还有时间,程娇娥准备帮助商裕处置宫中之乱,奈何现在她行事不便,从月倾城口中得知燕回在商裕身边,程娇娥心中起了另外的心思。 第二日月倾城和沈祁愿起身之后就不见程娇娥了,程娇娥此时已经离开沈府去找了薛城,薛城也没有一直留在郑宅,而是在京城开了一个小医馆,薛城的本事自然是无人能比,好在背后有尹千章等人的看护,也不至于因为医术太好抢了别人的饭碗而引起同行的红眼,任谁都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小老头很有身份背景。 “看病。”程娇娥用幻蛊换了一张脸,从表面来看的确是看不出端倪的,薛城正一个人在医馆里面摆弄药材,当即还有点黑脸,“你没看见门外挂的牌子么,今日不看病的。” “可是我有急病要看。”程娇娥故意压低声音,虽然薛城见多识广,但是还是没想到眼前的人是程娇娥,当即被气的吹胡子瞪眼,“那么多医馆,你非要找我一个今日休息的医馆,你有急病就更不应该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既然是医者自然要心存仁心,我人都站在这里了,你还让我去找别人看病,岂非失了仁心。” “你这女子……”薛城刚要骂却突然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他仔细的盯着程娇娥围着程娇娥绕了好几圈这才道,“你,你,你又骗为师?” “师父。”被薛城认出来了,程娇娥自然不伪装了,而是露出了自己的真面容,好在今日薛城关门,程娇娥倒也不担心被人认出来。 薛城连忙捉了程娇娥的手腕就要给她诊脉,不过却是被程娇娥躲了过去,“师父不是说今日不治病么?” “你这丫头?”薛城有些无奈,知晓程娇娥必然是故意的,光是看脸色他就知道程娇娥这段日子过得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不好,程娇娥的脸色一直都是苍白的病色,薛城记得最开始认识程娇娥的时候她并非如此,甚至还带着几分调皮的孩子气。 那个时候也是薛城被纠缠的没办法,才收了这人生中的第二个徒弟,他一向孤僻冷淡,很少和外人接触,所以才会得到怪医的称呼,收了程娇娥之后每日屋子里面多了些温度,总是有个女孩子跟在自己身后问东问西的。 再加上程娇娥本身十分聪慧,记忆力极佳为人也非常有韧性,薛城自然就更喜欢程娇娥了,当然彻底让薛城放下对过往的成见还是之后在山上的那段日子,程娇娥的善良感动了薛城这颗冰冷的心,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没有感情的,当了医者之后也很难一直保持那样的善良。 毕竟善良待人收获的不一定是善意,更有可能因此被人算计,薛城年轻的时候吃过亏,所以上了年纪之后就愈来愈觉得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真正善良的人,可程娇娥却彻底的让他改观,让他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有真的善良的人的。 “师父,今日来找你是希望师父你能够带我入宫。”程娇娥知道自己去找尹千章或者是沈祁愿都会暴露自己的目的,她不希望被其他人知道太多,“我……” “燕回如今跟在那小皇帝身边,你是想?”薛城立刻就明白了程娇娥的用意,当即便黑了脸,“你且跟为师说说,你是怎么突然回来了,这段日子你到底都去了什么地方,那个小皇帝对你做了那么多事情,难道你还准备原谅他不成,你不知道那日你离开之后他说的那些都不算是人话。” 见老头又开始吹胡子瞪眼程娇娥心下一暖,虽然她的第二世依旧不算顺遂,但她却很幸运,她多了很多朋友,也有了许多关心自己的人,如果真的想要离开至少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人愿意站在她的身后,还有人愿意保护她, “师父,商裕是皇帝,自然有很多不得为之,和必须为之,无论他到底是什么目的都不重要了,我只是想再跟在他身边一段时间,之前本来也有这样的机会,却是被打断了。”程娇娥想到了那段日子隐居的日子,两个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便是程娇娥一直心心念念的生活,没想到重来一世最后的结局还是不尽人意,她找到了自己爱的人,却难以和他厮守。 “况且现在宫中的情况商裕需要我。”程娇娥开口道。 “他需要你?”薛城冷笑道,“傻徒弟,你以为你自己有多少精力能够把这些事情全部都管好,为师知道你是真的关心他,可他对你的心是真实的么,还是他从始至终都是在利用你。” “师父,我知道您是在关心我,但是我愿意相信他,也愿意相信他对我的感情是真,无论我怎么选择,我都不会后悔的。”程娇娥坚定的说出这段话,终于得到了薛城一声叹息,薛城知道自家的这个徒弟倔强无比,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头了。 第1141章 入宫 “为师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你若是入宫要如何面对商裕,难道你是想要接着回儿的脸?”薛城立刻明白了程娇娥的用意。 程娇娥点头,“虽然这样做对不起回儿,可是我现在的身份实在不能顶着自己的面貌回去,如此也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回儿的脸是最好的选择,所以我才希望师父带我入宫,剩下的事情我会自己和回儿说的,也还请师父再为商裕诊断一番,看他的身体可有恢复些许。” “罢了罢了,这辈子有你这么一个讨债的徒弟是为师的不幸。”薛城到底还是应下了,“若知道之后会牵扯出这么多事情来,当初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答应收下你的。” 程娇娥笑了笑,“师父真的忍心么,我这么可爱的徒弟难道师父不喜欢么?” “正是因为喜欢,师父菜不忍心你去受苦,你明明值得更好的,只要你愿意为师现在便带着你游山乐水,一路逍遥自在,保证你身上什么伤病也不会有了,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薛城说的是真心话,他是真的不希望程娇娥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搭在这个皇宫之中,都搭在那个男人身上。 “若是有机会,徒弟必然跟着师父游山玩水,到时候还请师父不要嫌弃我才是,毕竟我没有燕回师妹的天赋,万一要是搞砸了师父的事情,师父一生气把我逐出师门了怎么办。”程娇娥还有心思和薛城开玩笑,奈何薛城却是笑不出来,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女子,薛城就知道程娇娥一直都在逞强,可惜没有人能够让程娇娥停下来。 看似程娇娥什么都不在意,可薛城知道程娇娥生了一颗七巧玲珑心,永远只会为别人排忧解难而彻底的忽略了自己。 “罢了,今晚我会尝试和回儿联系,看看是否能够入宫,只是你要答应师父,无论你要做什么,最后你都要好好的活着,师父年纪大了,一辈子都没有什么亲人,现在你和回儿就是为师的亲人,为师不希望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回儿机灵,我相信她会保护好自己的,只有你才是为师最不放心的。” “那以后师父就放下心,无论如何徒儿都会保护好自己的。”程娇娥安慰薛城,见薛城总算气息稍顺这才笑了笑。 入夜之后薛城果然等来了燕回的消息,不过燕回更是提起尹千章要亲自带薛城入宫,薛城用的借口是愿意入宫为商裕看病,尹千章自然极为重视,当即便应下,并且亲自来接人。 程娇娥已经换作仆人衣服,跟在薛城身边,尹千章见薛城走出来的时候身边还带了个小厮还有点惊讶,“这位是?” “这位是我请来打下手的,怎么,尹大人不介意带着他吧?” 程娇娥是男装打扮,一副丝毫不起眼的脸,丢在人群中很快就会消失,尹千章只是微微皱眉就点头道,“在下只是以为神医需要燕回姑娘就够了,没想到还会带着助手。” 薛城哼了一声,程娇娥已经扶着薛城上车,尹千章没有多问,而是亲自驾着马车带着马车上的两人入宫。 皇宫内。 薛城的到来让燕回觉得奇怪,不过薛城愿意给商裕看病总归是一件好事,燕回亲自出门去迎接便看见了薛城和站在薛城身边的程娇娥。 “师父,你终于来了,这位是?” “替为师打下手的,你和你师姐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为师,为师自然要再找个人帮助为师处理杂事,今日无事便带着他入宫长长见识,反正相信你们也不在意。”薛城不愿多说,带着程娇娥朝内殿走去,并且挥了挥手示意燕回进来。 “燕回进来就好了,尹大人您还是在门外等着吧。” 尹千章微微皱眉,薛城已经把门关上了,察觉到薛城对尹千章的态度并不好燕回倒也没有多惊讶,薛城一向是性情中人,多半是认为愿意帮助商裕的都不是好人。 “师父,您怎么突然答应入宫了,商裕的病虽然有所好转,可之前的毒和伤亏损他身体亏损的太厉害了,那些药虽然有用,但药效却没有办法完全达到,本来徒儿还准备出宫去询问师父呢,没想到师父您就来了.” “你以为是为师愿意来的么?”薛城说到此处还是有些气愤,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小厮模样的人也终于上前一步,一边的燕回不明所以的看着薛城和那个小厮,“师父,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 “燕回,好久不见了。”程娇娥撤下了伪装,此时商裕本以睡下,几人的说话也无人能够听见,见到程娇娥燕回一时之间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还是薛城提醒道,“你们两人动作快一些,难道要被外面那个人发现端倪吗?” 程娇娥立刻长话短说,“还请师父进去看一下商裕的情况吧,我和回儿单独说一会话。” 薛城没有拒绝,而是独自进入为商裕看病,现下只剩下了燕回和程娇娥两人,一时之间反倒是安静下来。 最后还是程娇娥伸出手在燕回的肩膀上拍了拍,毫无征兆的,燕回突然哭了,她伸出手保住了程娇娥,“娇娥,你怎么突然就离开了,那日你要吓死我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突然回来,尹盛玉呢,他是不是威胁你什么了?” 程娇娥摇头,“没有威胁我,我和他之间只是交易罢了,你不必担心,吃亏的不一定是我,也有可能是他啊,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么?” “不是的。”燕回连忙摇头,“我自然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担心,担心你的身体,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奔波,担心你被人误解,这些日子我和商裕说了很多,他之前也对你有误解,我不希望这样的误解继续下去,你做的事情必然都是为了他,为了天下人,你是燕回的师姐,燕回愿意相信你。” “多谢你燕回。”能够得到燕回的信任,程娇娥自然十分感动。 第1142章 顶替身份 程娇娥也是心中感动,但知晓眼下时间不多,程娇娥必须长话短说,“燕回,这次我进宫是有另外的事情要拜托你的。” 燕回抬眼,“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做到必然帮助你,只是你不要一言不合就消失了,那样我和师父,还有在乎你的人都会很担心的,我知道你很有本事,也很有能力,但是一个人太累了,我们大家都可以帮助你啊。” “我不会突然消失了。”程娇娥承诺道,“这次我来是想借助你的身份,留在商裕身边一段时间,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程娇娥出言询问,果然引得燕回一怔,“为何要用我的身份,难道你不准备和商裕解释清楚之前的误会么?” “燕回,牵扯的东西太多了,有些误会可能在心中很快就能够解除,可是我和商裕的身份面对不只是我们彼此,还有很多外在的条件和因素,想要接触这个误会需要时间,绝非一日便能够解除的,所以我想借助你的身份。”程娇娥说的诚恳,燕回虽然一知半解但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更是说不上自己心中隐隐的担忧到底是为何。 现在的程娇娥总是给人一种虚无缥缈之感,让人根本无法放心。 “你保证不会伤害自己么?”燕回不介意把自己的身份让给程娇娥,如果留在商裕身边的是程娇娥相信她对商裕自然会更加细心。 “自然。”程娇娥笑了笑,“我不过是留在宫中如何会伤害自己,燕回这段时间你也累了,我也知道你很辛苦,更是知道你对商裕的心思,若是日后有机会……” “等一下,师姐,如果你要说你想把商裕让给我这样的话那还是算了吧,虽然我燕回承认喜欢他,但我也不愿破坏你们两人,所以也不允许师姐你有任何的求死侥幸心理。” 见燕回如此坚定程娇娥只得叹息一声没有多言,拿出之前月倾城和沈祁愿还给她的幻蛊交给了燕回,两人同时换作对方的模样,燕回则是变成了程娇娥刚才伪装的那张普通的脸,等到两人换完衣服薛城正好从门内走出来。 “他的身体的确恢复了些,但还需要好好将养,之前的药方还需要再改进几分,这是我新写的药方。”薛城知晓程娇娥和燕回已经换过身份了,便把药方交到了伪装成燕回的程娇娥手中,程娇娥点头谢过,“师父大恩,娇娥必然会铭记于心的。” “这是那小子欠我的恩情,不是你欠我的恩情,为师就算是真的要讨恩,也要去找这个人讨恩。”薛城语气不善,显然对商裕的成见依旧很大,一边的燕回已经扯住了薛城的手臂,“好啦师父我们回去吧,若是有需要你一定要告诉我们。” 程娇娥立刻点头应下,薛城和燕回这才转身离开,寝殿内只剩下程娇娥一人,地上的影子显得有些灰暗,她还一直没有鼓起勇气进入看商裕,甚至不知要如何面对他,这样的心思让程娇娥显得有些慌乱。 她低下头暗自说道,“最后一段日子了,总要看着他恢复才是。” 外面尹千章见薛城和刚才那个奇怪的小厮一起走了出来不禁又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小厮,那小厮抬起头对上尹千章的眼睛,还有些不耐烦,薛城开口道,“怎么了尹大人,莫非是对我这位小厮有兴趣?” “在下只是觉得薛神医这位小厮很有趣,并无其他的意思。”尹千章也只是心存疑虑,并看不出面前的人真的有什么不对,毕竟怎么看眼前的人也实在是太过于普通了,根本一点特点也没有。 薛城没有多说什么,担心会被尹千章看出什么,毕竟尹千章的聪慧是众人皆知的,燕回也稍微收敛跟着薛城上了马车。 等到送薛城等人离开皇宫,尹千章才再次折返,进入商裕寝殿的时候居然看见燕回在那里发呆,一瞬间尹千章便觉得燕回有些不同,但也仅仅只是一瞬的错觉,因为很快燕回就抬起头来,“怎么了?” “无事,只是跟在你师父身边的那个小厮你之前也不曾见过么?” 程娇娥摇头,“不曾见过,难道那小厮有什么问题么?” “倒也不是有问题,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尹千章甚至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下意识的觉得奇怪,程娇娥不得不承认尹千章的确足够敏锐,甚至能够发现很多细微的不同,这一点是许多人都无法比拟的,有尹千章在商裕身边也算是给商裕一层保障。 “尹大人是太过紧张了吧,应该只是我师父收下的一个普通人罢了,这是我师父给商裕写下的药方。”程娇娥和燕回待过一段时间所以知道燕回的说话方式,模仿燕回说话还是不在话下的。 尹千章虽然不懂药理但还是仔细的看过一遍,程娇娥继续道,“这服药对商裕的身体有更好的恢复作用,虽然师父看起来比较冷漠,但到底还是心软的。” 尹千章可不这么认为,若非商裕和程娇娥有点别的牵扯,只怕按照薛城的古怪性子就算是斩了他也不一定愿意给自己不喜欢的人看病的。 “如此便好,皇上还劳烦燕回姑娘照顾了。” 程娇娥笑道,“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能够照顾商裕我自然乐意为之。” 尹千章有些古怪的看了程娇娥一眼,程娇娥也不介意,毕竟其余人也知道燕回喜欢商裕的事情,她倒是也不必刻意隐藏,如此行事倒也方便,不至于被人过分怀疑。 然而另外一边却是彻底的乱了,程娇娥再一次失踪,只留下一封信,信中的内容是希望月倾城能够时刻盯着西江的状况,以及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走西江王,说西江王留着还有大用,却只口不提自己的去处,月倾城等人找了一天也依旧不见程娇娥的踪迹。 郑询元等人赶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 “娘娘怎么会再次离开?”郑询元对月倾城的印象也不算好,此话更是意有所指。 第1143章 局势 程娇娥一走,月倾城自然又变成了众矢之的,毕竟程娇娥虽然和月倾城合作,但和月倾城始终是死敌。 沈祁愿刚要开口却被月倾城拦住了,“我知道郑将军的意思,你是怀疑我对娘娘做了什么?” 月倾城垂了垂头,难得的有几分无奈,这些日子她虽然获得了自由,但却每日都在殚精竭虑,想要挽回自己过去做的错误太难了,月倾城也从来不奢求其余人的原谅,她只是不希望沈祁愿因为这件事抬不起头罢了。 “公主殿下虽然表明忠心,但是娘娘显然还是不愿相信你的,之前娘娘也多次提醒过我等不能相信你,现在我们真的能够对你完全放下戒心么,沈府这么多人,娘娘怎么会突然消失,难道真的是娘娘自己离开的么?” 月倾城皱眉,“这是程娇娥亲笔所写,况且如今我害她有什么理由,难道是为了西江么,我弟弟月倾华都在郑将军的府上,你认为我还能有什么别的算计。” 虽然算不得委屈,但月倾城却也因为这份疏离几次寒心,但想到自己过去所为月倾城也能够理解他们的所思所想,尤其是郑询元始终是这些人当中最为单纯的,自然也是最耿直的。 “询元,公主说的还是有道理的。”开口的是宁锦,尽管他也对于月倾城曾经做的事情不认可,但也能够感觉到进来月倾城真的是努力的在帮助程娇娥做事,只不过信任这种东西最为脆弱,有过第一次的失信,便很难再恢复了。 郑询元冷哼一声,“那你们说说娘娘还能去什么地方,今天我们什么地方都找过了也不见娘娘,这件事也不能告诉尹千章,难道我们就这样等着娘娘联系我们么?” 月倾城道,“郑将军你先不要着急,既然是程娇娥自己离开的至少说明程娇娥是安全的,而不是落入别人手中了,她这次突然出现重创了尹盛玉必然是有自己的目的的,也许她是有什么必须要为的事情,也许我们只需等待片刻便能够知晓程娇娥到底要做什么了。” 眼下月倾城的办法的确是最合理的办法,众人绝对不能擅动,否则只会给恶人留下其他的机会,月倾城相信程娇娥心中另有算计,若是需要自己等人的时候她便会开口。 她素来不喜欢麻烦别人,想来也是不希望影响他们的正常生活,见其他人不说话,月倾城开口道,“既然程娇娥特意交代了西江王之事,还请郑将军一定看顾好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离开,我和他自小长在一处,知晓他那张嘴向来是最为讨喜,所以千万不要被他说得任何话蛊惑了。” 月倾城的言外之意便是不要让月倾华开口说话,否则担忧郑询元这样的人真的会被骗去,或者是心生其他的念头。 “公主放心,有我在询元身边不会让他做傻事的。”宁锦开口,月倾城便放心不少,“至于我则会紧密关注西江动向的,你们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们只要相信祈愿就好,我不会欺骗他了,他也不会欺骗你们。” 沈祁愿坚定点头,月倾城和他相视一笑。 皇宫。 见尹千章离开程娇娥才缓慢的把药方塞在衣服里面,屋子里面很温暖,可程娇娥的手始终是冰冷的,她缓慢的朝内殿行去,脚步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什么一般。 恍惚只要她动作大了一点就会打破眼前的美梦,这些日子一直跟在尹盛玉身边,她冷漠,她无情,更是让尹盛玉都察觉到了她的改变,所以才会对她彻底的放松警惕,这样的面具戴的久了连程娇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摘下来。 商裕果然还在熟睡,屋子里面点着安神香,桌子上还没来得及收下的碗正是一碗安神汤,看来燕回为了商裕的睡眠下了不少心思,睡眠的确是最能恢复身体的,但见商裕脸色程娇娥就知道商裕恐怕睡得并不好,所以燕回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 她走到商裕身前伸出手下意识的在商裕的脸上抚摸着,她想起那日商裕告诉她五方玉下落之后失落的眼神和颓然的脸色,恍惚要把一辈子的精气神都耗尽了一般,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程娇娥就觉得自己根本不应该留在商裕身边,她留在商裕身边只会给商裕带来无尽的麻烦。 当初吴衣的卦象她并未完全相信,可是到了现在她却是完完全全的相信了。 “你还是怪我的吧。”程娇娥轻声开口,神色温柔,“不过没关系,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轻易放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当初把五方玉交给我,但我相信你的心思必然是纯粹的,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皇帝,我们之前有过很多误会,但是更多的则是美好的回忆,只是可惜了你的身份乃是帝王,注定要成就一番霸业。” “如今只有西江是你的威胁,若是西江一除,你便可以安心的做你的皇帝了,盛世之下必然能够让人看到你的仁慈宽厚,你也无需总是因为我而做出妥协。” 程娇娥的语速很慢,床上的人无知无觉,只是沉静的睡着,程娇娥却半点睡意也没有,这样的安神香早就无法安她的神了。 “我活过两世,最开始知晓你的身份的时候我便有些抗拒,我担忧和你有所牵扯最后不会有幸福,可是你让我知道了你对我的心,我知晓你的爱意,也能够感觉到你的爱意,只是这份爱太过沉重了,我有的时候根本无法承受。” “我现在只是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还有我们的女儿,她很可爱,当初我看见她第一眼就舍得不放下她了,可是我知道我必须放手,我不能让商安跟着我们,至少现在不可以,这样只会让她有危险。” “商裕,你能够体会我的苦心么。”不会有人回答,也不可能有人回答,程娇娥说出这些话却觉得心中一松,那种长久以来的压迫终于消失了。 第1144章 相伴 商裕第二日清醒只觉得昨日睡得太沉了,居然也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事情,早晨常德告知商裕昨晚薛城来过商裕才觉得惊讶。 常德正在为商裕穿朝服,商裕询问道,“薛神医如何会来为我看病,他之前对朕的态度……” 商裕觉得奇怪,但又说不上什么地方奇怪,就连燕回都很难求得薛城为自己诊治,常德大概知晓商裕想到了什么,连忙道,“薛神医毕竟也是皇上的子民,自然不可能见皇上病重,也有可能是燕回姑娘不断摆脱,所以才得薛神医仁慈。” “如此倒是也有可能。” “怎么不见燕回?”商裕觉得奇怪,按照以往燕回早就已经端着药来了,但今日却不见燕回来此,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宫中人人都盯着燕回,商裕自然是有些担心,抬步要出门却正好撞上端着药进来的人,慌乱中对视一眼,商裕却觉得眼前的人有些奇怪。 “燕回,这是怎么了?” “没事,不过昨日师父换了新药,所以今早用了更多的时间。” 程娇娥飞快的垂下了眼,不给商裕打量的机会,她一切还是按照燕回的习惯来,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是燕回喜欢的艳色,然而燕回不懂宫中的弯弯绕绕,自然也不知道这些艳色只会在宫中招来妒怨。 但如今的程娇娥早就无所畏惧,曾经在宫中的那段日子恍如隔世,程娇娥甚至不知自己当初是如何生存在这无聊的后宫之中,若非为了商裕,她必然不会有这样的选择,如今却是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反倒是当初的日子要更加安逸了些。 商裕觉得气氛有些古怪,但还是开口道,“还要多谢薛神医愿意再为我诊治,还请你代替我表达谢意。” “师父不会在意这些的,只要你的身体能够恢复就好。”程娇娥笑笑,“你也不要把我师父想的那么小气。” 商裕接过燕回的药碗在喝道药的一瞬间却一愣,过往燕回给他拿来的药的确很有效果,但是也非常的苦涩,可是今日的药却不同了,居然带着几分甘甜的滋味。 见商裕不喝,程娇娥犹豫着询问,“如何,难道是药太苦了?” 商裕摇头,已经把碗中的药一饮而尽,他把药碗放在程娇娥的手中问道,“今日的药倒是太甜了些,怎么会突然甜了起来?” “之前的药怕影响药性不能加甘草之类的药物,但是新药昨日师父告诉我可以加甘草,所以我便多加了些甘草,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 隐隐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可商裕却又说不清楚,面前的人已经接过碗转身准备离开,商裕下意识的喊道,“燕回。” 程娇娥转身,不明所以的看着商裕,“还有什么事情么?” “没事,只是觉得你今日似乎有些不高兴,莫非是有人欺负你了?” 程娇娥摇头,她不过是还有些不习惯如此和商裕的相处模式,但能够看见心心念念的人程娇娥已经很高兴了,“没有,怎么可能会有人欺负我,光是我的武功就足以把他们全部吓走了。” 燕回是会武功的,不过程娇娥不会,但为了让商裕安心,程娇娥自然也把燕回的短刀留在了身上。 此时医馆之内。 燕回恢复了自己本来的样子,反正屋子里面没什么人,这幻蛊的确神奇,之前燕回还只是见程娇娥使用,如今自己使用却是另外的感觉了。 “师父,让娇娥一个人在宫中真的没问题么?” “你师父我怎么会知道。”薛城显然气不顺遂。 燕回道,“我把短刀也留给了娇娥,可是她根本不会武功,我还是有点担忧。” “我这大徒弟的性格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她之所以来找我想来就是不希望这件事被别人知道,但她若真的想要进宫,就算我们不帮助她,她也必然能够想到别的办法,总之最后还是会达成目的的,倒不如顺着她,我们也好能够知晓她如今的所在之处,不至于像当初一样突然消失。” 得知薛城的真实心思燕回也是心下一滞,知道薛城对程娇娥的确是难以放心,就连自己也是如此,“师父机智,如此的确可以掌握师姐的踪迹了。” “若是她真的要离开,必然会找你换回身份,如此便能够知晓她到底有什么目的了,这次娇娥回来总是让我觉得不安心,总觉得她还有什么别的目的没被我们知道,但她口风一向谨慎,更是什么也不愿多说,只能我们多费心了。” 燕回点头应下。 皇宫。 商裕上朝之后程娇娥便留在商裕的寝殿之内,想来燕回的性格在皇宫中也必然不讨喜,说不定已经得罪了钟离沁,钟离沁如今有了儿子,自然更加目中无人,程娇娥对她还是很熟悉的,今天早上商裕的担忧想来就是如此。 就在程娇娥低头沉思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以及宫人阻拦的声音,“皇后娘娘,你不能进去。” “我不能进去还有谁能进去,你们敢拦着本宫我看你们是都不想活了。” 果然是钟离沁,没想到自己来的第一日便遇见了钟离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宿命的纠缠,料准这钟离沁必然是见商裕去上朝所以才敢来找自己的茬。 程娇娥倒也不见慌乱,只是沉默的坐在座位上,甚至连起身都懒得起,这钟离沁就算胆子再大,这里毕竟是商裕的寝殿,她也不可能真的翻了天。 “小贱人,你不是很有本事么,为什么不出来见我?”那些宫人必然是得到了商裕的授意,所以死命的拦着钟离沁,钟离沁手下都是婢子,力气不如这些宫人,挣扎间钟离沁也是狼狈不堪。 “你快点给本宫出来,不要以为你躲在屋子里面就没事了。” 没有声息,钟离沁气的脸都绿了,当即便大怒道,“你们要是再拦着我,我就让我爹把你们全都杀了。” 如今安平侯在朝中的地位这些人是知道的,不过片刻犹豫,钟离沁已经挣扎着挤了进来。 第1145章 争斗 门被推开,程娇娥正面对上钟离沁,见钟离沁眼中浓重的恨意就知道钟离沁的老毛病又发作了,很早之前程娇娥就发觉钟离沁没有容人之量,简单来说就是小气,在她的心中认为商裕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并且也希望周围人这么认为。 所以当商裕带着自己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钟离沁就受不了了,奈何商裕的心思却十分坚定,程娇娥那会虽然想要拒绝,但无奈被商裕困在深宫之中,更是不得已和他发生了关系,若当真可以选择程娇娥也不愿和钟离沁平分商裕。 但商裕多次保证自己对钟离沁只是兄妹之情,虽然之后几番纠缠,但商裕的确用行动证明了他的保证,更是后宫鲜少有人,程娇娥的心也一点一点的被感动了。 现在大概是走了自己,燕回没想到商裕身边居然又多了一个燕回,商裕知晓钟离沁的本事必然每日都把燕回留在寝殿之内,钟离沁一直都寻不到机会,如今可算被她寻到机会,自然是不肯放过燕回的,不过钟离沁哪里知晓,现在的燕回早就已经是她的老对头程娇娥了。 “小贱人,你真是好大的本事,居然让那么多人在门外阻拦本宫,难道你不知道本宫的身份么,本宫可是这后宫的主人。” 程娇娥淡淡的看着钟离沁,神色都没有一丝变化,“我想皇后娘娘的耳朵大概需要好好的检查一番了,刚才那些宫人明明都说过了,这是皇上下的命令。” 一瞬间,钟离沁觉得恍惚看见了程娇娥,程娇娥当初凭空出现夺走了商裕的所有爱意,便让钟离沁无法忍受,没想到现在出现的这个女子也极为像程娇娥,甚至比程娇娥更加狂妄。 不过钟离沁也想不到,之前和她不对付的是燕回,眼前的人却已经是真的程娇娥了。 “你先看看你自己的身份,居然敢这么和本宫说话,怕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钟离沁的婢子们也一个个的挤了进来,那些宫人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一个个神态纠结,更有机灵的已经转身离开准备去找商裕了。 “我的身份?”程娇娥起身看着面前的钟离沁,这些日子过去钟离沁当真是一点证据也没有,明明已经是孩子的母亲,却依旧不知稳重,心中只是纠结那么些许情事,程娇娥之前本来一直都在谦让,她不愿和钟离沁做这些幼稚的争斗,奈何钟离沁却不肯放过他。 “娘娘觉得我应该是什么身份,或者说娘娘认为我应该说什么话?”程娇娥上前一步丝毫不畏惧钟离沁的威势,“你应该知道我来此是专门为商裕治病而并非来此和你争宠的,至于我被商裕留在寝殿也不过是为了更加方便为他治病而已,皇后娘娘的心中又是什么污秽的思想,连我一个医者都容不下么?” 程娇娥的话说得很重,甚至可以说是丝毫未给钟离沁留面子,钟离沁果然脸色发红,被程娇娥气的发抖,程娇娥继续道,“皇后娘娘如今有了皇子,难道不应在殿内好好的照顾孩子,非要三番两次的来这里找事,若皇后娘娘真的有本事,想要质问,为何不等着皇上回来的时候,为何不在皇上在寝殿的时候来此质问,现在是趁着皇上不在想要狐假虎威,做你皇后的威风么?” 这些日子程娇娥情绪一直都是压抑的,难得的有了宣泄口,钟离沁便成了程娇娥的宣泄之人,话说出口,程娇娥缓慢的挑了挑眉,“皇后娘娘赎罪,这些日子心情一直不是很好,没想到皇后娘娘非要找人吵架,倒是给了我机会。” 见程娇娥说的如此轻描淡写,钟离沁更是气愤,“你当本宫是瞎子么,你在皇上寝宫之内,更亲切的称呼皇上的名字,难道你真能说你们没有什么吗?燕回,你这个根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的乡野女子,你凭什么蛊惑了皇上,皇上真的生病了么,若是真的生病了为何不让太医来看,非要找你这么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医术的女子。” 程娇娥笑道,“我光是看皇后娘娘的脸色就知道皇后娘娘肝火旺盛,若是皇后娘娘真的不相信我会医术,不妨让我给皇后娘娘诊治一番,正好娘娘也好回宫调息。” “你……”钟离沁根本说不过程娇娥,若是燕回的话恐怕她也是说不过的,程娇娥比之燕回还要收敛许多,燕回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在匀星岛上也是身份尊贵,就连商裕都不放在眼中,更何况是钟离沁呢。 “皇后娘娘,商裕也快下朝了,你也该离开了,否则被商裕看到你这幅模样,只怕就更不会去临幸你了。” 周围的宫人和婢子们都倒吸一口冷气,面前这姑娘是真的什么都敢说,钟离沁的脸色更加难看,从程娇娥的角度看去已经红成猪肝色了,奈何钟离沁却不甘心,居然张牙舞爪的朝着程娇娥扑了过来。 程娇娥是真的没想到钟离沁活了一把年纪居然还会如此幼稚,下意识的拔出腰间的短刀,正好门外响起常德的一声高呼,“皇上驾到。” 商裕本是在上朝,奈何有宫人悄悄的告知了常德此事,常德又告诉了商裕,商裕便提起下朝了,此时来此见殿内一片混乱,那钟离沁反应也是极快,居然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商裕从外看去就像是程娇娥拿着刀要砍了钟离沁一样,周围是宫人和婢子们的尖叫,商裕微微皱眉大步走到程娇娥身边。 程娇娥刚要收刀,却被商裕覆住了手,在商裕的动作下,程娇娥缓慢的把刀收入鞘中,本来以为商裕会生气,会发怒,奈何商裕只是站在了燕回身前看着钟离沁。 “闹够了没有?” “殇哥哥?”钟离沁终于念出了许久不曾喊出的称呼,曾经她还是公主的时候便是一直称呼商裕的,见商裕面不改色,钟离沁突然就彻底心凉了。 第1146章 熟悉 钟离沁跪在地上抬头看着眼前的商裕,商裕把面前的女子拦在身后,虽然面色苍白可脸上的神色分明是不屑和厌倦,钟离沁虽然并非心性单纯之人,甚至可以说是心思狠毒,奈何她对商裕的心思却是从未改变过,甚至就连安平侯几次的劝慰都没有改变了钟离沁的心思,可见商裕为了一个外人全然不顾及自己的面子,钟离沁突然特别难过。 “殇哥哥,你从来都不曾为我想过。” “钟离沁,朕说过不允许你来朕的寝殿,难道你不懂朕的话么?”商裕却不愿看钟离沁脸上的神色,其实有很多机会他都尝试和钟离沁说清楚,奈何钟离沁的脾气太过执拗,怎么也不肯放过自己,最终还是嫁给了自己,甚至在尹千章的阴差阳错下让钟离沁认为自己还对她有感情,不过这件事根本难以解释清楚,商裕也懒得解释。 从当初钟离沁和安平侯一起对商逸下手的时候,商裕就彻底对钟离沁死心了,她再也不可能是自己当初当成妹妹一般的沁儿了。 “本宫是皇后,这个后宫居然还有我不能来的地方,她一个外人,一个贱民却能够来的地方,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么,我知道皇上你一直偏心,可现在程娇娥已经离开了,孩子我也为你生了,你到底还要我怎么做才会对我放下心思,才会给我真正的爱。”钟离沁泪流满面,此时倒也不是伪装,而是真的情绪崩溃,她无法接受商裕维护燕回的举动,生怕燕回会成为下一个程娇娥。 况且身后之人比之程娇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程娇娥不知此时自己正在被钟离沁拿来和燕回比较,站在商裕身后她只是觉得悲哀,没有人知晓自己的真假,此时自己站在这里也无需戴着属于程娇娥的面具,也可以像燕回一样直来直去,过往在宫中为了商裕的面子她一再忍让,最后得到的却是商逸身死,自己也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程娇娥对于这个世界的温度已经没有那么奢求了,可看着眼前的钟离沁,程娇娥却只觉得可悲,若是钟离沁能够稍微的放下成见,也不至于走到今日这一步。 “够了,朕不想看见一个疯妇,你这些日子的作为还像是一个皇后么,自古以来皇后都是端庄之人任之,看看你的模样,下人们都看着呢,你当真不知收敛么?”商裕见钟离沁分明就是有意想要闹起来,若是最后真的招惹了太上皇,只怕对燕回不利,身后的女子居然从自己出现就安静了下来,这也让商裕很惊讶,按照以往自己是自己拦也拦不住燕回才对。 “皇上是怕了么,今日本宫就要闹到太上皇出现,让太上皇评评理,这个女人凭什么能够留在你的寝殿之内,凭什么我作为后宫之主却无法管她,她算什么,我的身份比她尊贵很多,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让着她?”钟离沁越说越委屈,干脆直接哭了起来,程娇娥看的头大,当即伸出手示意让商裕退一退。 “皇后娘娘说这些话实在是有些强词夺理了。”程娇娥叹了口气,“我在此不过是为了替皇上治病罢了,等到皇上的病恢复了我便会离开,若我是你必然不会挑皇上生病的时候在此大闹。” 程娇娥顿了顿,看着周遭的婢子和宫人们,“常德公公,还是把这些下人们都带走吧,正好今日我和皇后娘娘好好的把这件事说清楚,最好吧这些宫人婢子全部留在殿外,一个也不要让他们离开,若是有人要离开……” 程娇娥话没说完,一边的商裕已经发觉面前的人是在替自己解围,之前倒是没有发现燕回除却任性还很有头脑,“若是有人要离开,杀无赦。” 商裕既然开口,自然无人敢有其他的心思,常德带着人离开寝殿内只剩下了程娇娥商裕和钟离沁三人。 “燕回,你什么意思,你到底要做什么?”钟离沁起身,眼睛依旧发红,脸上的眼泪没有擦干净,看起来十分的狼狈,程娇娥上前掏出一方手帕放在钟离沁手中,“皇后娘娘,我不想做什么,我的目的也很简单,只是想要为商裕治病,若我当真有什么目的,你觉得你真的能阻止么?” “你……” “你想用什么来阻止,你的父亲么?”程娇娥丝毫不介意商裕的目光,此时她是燕回,这些事情若是之后商裕问起来便说是程娇娥告诉自己的,相信商裕也不会怀疑,毕竟商裕更不会想到的是,此时站在这里的是她程娇娥。 “你到底是谁?”钟离沁却察觉到了一丝冰冷的寒意,总觉得面前的人和程娇娥过于相似了,“你,你真的只是一个郎中,我不信,我不信,你就是来蛊惑商裕的,你就是扮成程娇娥的模样,你想取代程娇娥。” “你错了。”程娇娥笑了笑,虽然顶着燕回的面容,可程娇娥的笑意总是比之燕回虚假了几分,早就没有少女的那份纯粹了,但此时也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程娇娥看着地上的钟离沁道,“我和程娇娥的确有些关系,我是她的师妹,恩师怪医薛城,来此的确是为皇上治病的,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如果我什么话得罪了皇后娘娘,还请皇后娘娘不要在意,毕竟你我之间实在是没有什么好争执的,等皇上的身体恢复之后我便离开了,根本不会留下的。” 程娇娥本就是准备帮助商裕处置宫中剩下的事情,再加上在月倾城的口中现在的商裕并不算好,所以她才放心不下,如今进宫一日,她更是觉得钟离沁不能留,她不是以前的程娇娥,也不会再宽恕眼前之人了。 “你,你果然和她有关系,你们,你们都是有目的接近商裕的。”钟离沁脸色大变,一边的商裕感觉到程娇娥的歉让,奈何钟离沁却还是冥顽不灵,根本不管程娇娥说什么。 第1147章误会 程娇娥低头笑了笑,依旧不见气恼,只是觉得眼前的钟离沁实在是可笑,这样的女人能够留在后宫这么长时间,若非是自己手下留情,早就已经一命呜呼了,可惜钟离沁背后还有安平侯那样的后盾,处置安平侯的计划也必须加入进程。 就在两人对峙的时候,门外突然再次传来通报的声音,是太上皇,程娇娥收敛了些神色,依旧站在商裕身后,常德已经飞快的去给太上皇开门了,钟离沁见太上皇来了一下就扑了上去,“父皇,父皇,您快管一管,这个女子蛊惑了皇上,皇上根本不听臣妾的劝谏,无论如何也要留下这个女子。” 商裕极为厌恶钟离沁这幅模样,奈何此时太上皇在此商裕也不好发作,只是朝太上皇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钟离沁不要闹了,父皇在此,你还要多少人看我们的笑话?” 钟离沁却不管不顾,程娇娥始终站在商裕身后也不曾行礼,她的模样年轻秀气,光是站在那里就足够起眼,太上皇对钟离沁父女的印象一直也算不得好,但眼下也是听说了商裕寝殿内多了一名不知来历的女子,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今日更是传出皇后一早来闹事的消息,所以太上皇还是赶来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人又是谁,虽然你现在是皇上,但也不能不明所以的就把人往后宫带,更何况还是一名女子。”太上皇的质问声声入耳,商裕却面不改色,“朕解释过很多遍了,此人乃是一名郎中,进入后宫便是来为朕看病,奈何皇后就是不信,还屡次三番的来此找事,朕不得已才把人安置在朕的寝殿之内,若朕真的想要和此女发生什么,也轮不到皇后来此质问。” “你……”虽然商裕明面上怼的是钟离沁,可此话回的是太上皇,太上皇脸色大变,“这就是你和孤说话的态度么?” “父皇久居深宫,若是对此不满,自然可以提出意见,只是此事乃是朕和皇后之间的事情,朕认为父皇不应该牵扯进来,莫非父皇又准备拿出龙鞭来教训儿臣么?” 程娇娥站在商裕身后隐隐心惊,也是觉得现在的商裕变化太大,完全不知收敛,简直像是扑火飞蛾,根本不愿想以后,和现在的自己居然有些相似,这样的想法让程娇娥感到恐惧,她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商裕的习惯和想法。 “你!”太上皇大怒,一边的钟离沁大概也是没有想到商裕敢如此怼太上皇,商裕对太上皇一向十分尊敬,如今却为了一个女子直接顶撞太上皇,钟离沁更是觉得燕回不能留。 “好,你说你让这个女子进宫只是为了替你治病,那后宫这么多的御医,难道都是摆设么?”太上皇自然不愿在此发作,商裕这幅模样也的确震慑到他了,不管如何商裕都是现在的皇帝,自己不过是什么都没有了的太上皇。 加上这段日子除了这名后宫的女子,太上皇也一直寻不到别的理由来找商裕的不是,若只是一个女子,实在是小题大做了。 “常德,去宣太医,若是后宫之中有太医能够医治朕的身子,朕自然愿意让御医来诊治,若是没有,还请父皇和皇后不要对此纠缠。” “商裕。”程娇娥立刻出言阻拦,现在商裕的身体如何她是知晓的,可无论是钟离沁还是太上皇都虎视眈眈,怎么能够让他们知晓商裕的身体情况,此番必然要引起轩然大波的。 “无妨。”商裕拦在程娇娥身前,不知为何他一直觉得今日的燕回有些奇怪,但非要说什么地方奇怪,却又说不出来,此时他只是微微皱眉,声音也低沉下来,“若他们真的要动手,无论朕的身体是什么状态他们都会动手的。” “可是……”程娇娥还想说点什么,一边的常德已经神色复杂的领命离开了,钟离沁和太上皇都不知商裕到底在买什么关子,钟离沁也终于从地上起身,见商裕和程娇娥两人正亲密的说着什么,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奈何商裕铁了心的要维护这个不知名的女子,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 “相信我。”商裕开口,“我会保护你的,你是娇娥的师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你的救命恩情我也一直记在心中。” “商裕,我……”程娇娥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得叹息一声作罢,商裕的心思根本难以撼动,更何况此时自己是燕回的身份也不能说的太多,程娇娥叹了口气,到底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边的太上皇也是神色阴沉的等着御医的到来。 等了片刻,御医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赶来了,按照常德说法是皇上生了急病,这些人自然是一个个如临大敌,想要在商裕面前展示自己的医术,到了商裕寝殿之后,又见太上皇和皇后都在场,更是不敢大意了。 “孤倒要看看,难道这整个后宫的御医都不比不上这么一个女子么?” 见太上皇发话,那些御医一个接着一个的上前给商裕诊脉,商裕也毫不在意,展了展衣袍直接坐下伸出了左手。 第一个御医先是给商裕诊了脉,差点直接跪下,当即又仔仔细细的看了商裕的脸色,甚至还有几分想要把商裕衣服脱下来的冲动,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是在给商裕诊脉。 若非见商裕是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甚至还看着自己,那御医都要吓晕过去,“臣,臣,臣有罪,臣……” “无妨,把你诊出来的说出来就好。” “皇上受了沉重的内伤,五脏六腑都遭受重创,体内似乎还有一种莫名的毒素,臣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毒,臣……臣无能,臣不敢为皇上诊治……”那御医直接跪下朝商裕磕头,惊得后面几个御医都不明所以,商裕的脸色却依旧淡淡,似乎说的根本不是他自己一般,奈何程娇娥的脸色却十分沉重。 第1148章 蹊跷之处 接下来的几个御医都是和第一个御医相同的脸色,他们一个个战战兢兢的都不敢说话,此时才觉得第一个御医说的当真是已经缓和许多,若真要把商裕的全部病情说出,恐怕他们都觉得商裕根本无法下地行走了,奈何此时商裕却能够坐在此处。 明明已经是强弩之末的脉象,他们又有谁敢私自诊治呢,况且他们也的确是真的没有办法,根本无能力救治商裕。 “这,臣等无能,臣等不知该如何治疗皇上的病情。”御医们全部跪下,一边的太上皇和钟离沁更是脸色难看,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商裕的病居然如此严重,这件事实在是蹊跷。 “到底怎么回事,皇上,你为何会中毒?”其余的太上皇听不懂,但还是听到了御医们口中的商裕中毒之事。 商裕面不改色,“朕也不知为何会中毒,也许是这深宫之内有人居心叵测。” 他这句话便说的极为有针对性,一边的钟离沁抖了抖,不知此事是不是和父亲有关,一瞬间便没有闹下去的心思了。 “那伤又是怎么回事?”太上皇根本看不出商裕受伤,但是这么多的御医不可能同时说谎,商裕的脸色也的确算不得好,至少从外在看起来当真像是大病的模样。 “当初尹盛玉突然反叛,都是那一日弄得罢了。”商裕起身,“现在不是朕说谎,而是这些御医真的没有办法医治朕的病,而燕回则是神医的后人,所以能够为朕治病,这也是朕留下她的理由,本来不愿多解释让诸位担忧,奈何皇后苦苦相逼,朕只得说出真相。” 商裕有意把罪愆引到钟离沁身上,钟离沁脸色变了变,没想到商裕是真的生病了,当即便觉得无地自容,况且商裕刚才的话也让钟离沁无比在意,更是想要回去仔细询问自家父亲是否给商裕下毒。 “臣妾不知皇上是真的生病,担忧皇上被这女子蛊惑,如今臣妾才知道是臣妾误会了医者,是臣妾不对。”钟离沁居然真的低头朝程娇娥道歉,这倒是也让程娇娥很惊讶,程娇娥自然是不在意的,本来她也不在意和钟离沁之间的争端,这件事她本来也没想到会是如此解决,当即只是微微点头。 “承蒙皇上信任,我自然会好好医治皇上的病的,虽然诸位御医说的很严重,但我有信心能够替皇上治好病。”薛城的药方自然是有用的,否则商裕也难以坚持到现在,不过程娇娥却是真实的感受到从当初商裕失踪到现在,商裕的身子已经亏损到一种不能亏损的地步,若是再有什么意外,恐怕商裕的性命便十分危险了。 钟离沁连忙退下,寝殿内只剩下太上皇,他皱眉看着商裕和程娇娥道,“既然生了重病,便要好好休息,孤先离开了。” 太上皇显然也被商裕这番举动弄得没话说,商裕真的重病,难道他还能继续留在此处怪罪商裕,临走之前太上皇意味深长的看了程娇娥一眼,不过程娇娥自然是不在意的。 那些御医们则是一个个不敢抬头,却听商裕道,“朕的情况若是你们一日没有诊治的办法,便一日不能说出去,若是让朕知道有谁在外面胡说,朕不会饶过他的。” 商裕的语气十分平淡,根本听不出是威胁,可这些御医们却平白的起了一身冷汗,连忙一个个行礼退下了。 屋子里面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商裕和程娇娥,常德也退出去替商裕关好殿门。 “你不该让钟离沁和太上皇知晓你的身体状况的。”程娇娥还是担忧此时,担心两人不怀好意,但眼下也没有让商裕快速恢复的办法。 “朕说了,无妨,朕也不怕他们。”商裕丝毫不介意,不过今日一早倒是让他的精神大损,此时坐在座位上便有些昏沉了,“让你受委屈了,钟离沁一向如此,之前和娇娥也总是这样,那时候朕心有顾忌,没办法一心一意的保护娇娥,现在想来是我对不起她。” “你身为皇上,有很多无奈,我相信程娇娥一定能够明白的。”程娇娥没想到现在商裕如此维护燕回居然还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过去的遗憾,一时之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是我对不起她,若不是我,商逸也不会出事,若我当时能足够坚持,甚至亲自陪在娇娥身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每一次朕都在想若是没有当初便好了,可惜后悔的时候才发觉再也回不去了。”商裕沉默又疲惫,程娇娥却从商裕的话中感觉到了浓重的悲哀,商裕真的和过去很不一样了。 “商逸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程娇娥觉得自己这么说不妥,又颓然停下,“总之商裕你该去休息了。” “燕回,你今日为何怪怪的,是钟离沁和你说了什么吗?”商裕突然询问。 程娇娥低下头,“没有,皇后娘娘说来说去也不过那么几句,我自然是不怕她的。” “你倒是胆大。”压下心中的疑惑,商裕看着眼前的女子突然笑了笑,“朕的身体应该能够让他们安分一阵子,若安平侯知道了必然也会加快动作,他的狐狸尾巴迟早是要露出来的。” “你有意对付安平侯?”见商裕这么说,程娇娥下意识的询问出来,商裕抬眼,“怎么了,这件事你不是知道么?” “啊,我只是担心,安平侯会再有什么别的手段,你还是要小心一点,你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了,你体内的毒素虽然消除了一些,但还是没有彻底的消失,所以我希望你能够继续接受师父的办法排除体内的余毒,接下来几日我会为你准备热水和药材,只不过需要的时间要很长,你需要有所准备。” “那些毒留在身体利会如何?” 没想到商裕会这么问,程娇娥顿了顿,“会损害身体,你的身体现在已经很虚弱了,绝对不能继续这么损耗下去了。” 第1149章 几方心思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之前答应我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商裕突然抬眼,程娇娥却是一愣,她确实不知道燕回曾经答应了商裕什么,当时情况紧急也的确没有机会多做询问,商裕却是看到了程娇娥的脸色,“怎么,难道你准备反悔。” “不是,我……”纵然程娇娥聪明绝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商裕,“我自然是不会反悔的,只是……” “只不过是让你同朕多说些你们在外的经历,如何会让你如此为难?”商裕难得语气轻快几分,“燕回,你今日的确是奇怪的很。” 程娇娥顿了顿,想来燕回应该是应下商裕告诉了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也不知那小妮子都把什么事情说出去了,程娇娥一时之间居然有点慌张,燕回那张嘴她可是见识过的,“大概是今日事情有点多,还有就是师父的新药方有点复杂,我去煮药了,这药一天要喝三次,你一次也跑不掉。” 见人离开,商裕才沉了脸色,常德从屋外走了进来,见商裕神色低声询问,“皇上可是有什么事情?” “你今日可觉得燕回什么地方怪怪的?”商裕在燕回身上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奈何却不敢确认,这种感觉却无时无刻不让商裕在意,常德低了头思索道,“皇上是指什么地方,燕回姑娘不是一向如此胆大妄为么?” 虽然常德不知燕回到底是何方神圣,但商裕对燕回的纵容也是空前绝后了,除却之前的程娇娥之外,常德还不曾见过商裕如此纵容一个人。 商裕皱眉,“不是,虽然燕回胆大妄为,但我总觉得今日的燕回却是刻意的收敛了几分。” 常德觉得商裕一定是感觉错了,毕竟若非自己和皇上回来的及时燕回都要拔刀了,怎么可能是有所收敛,“老奴不曾感觉到什么不对,不知皇上是否是感觉错了。” 商裕摇头,“昨日薛神医是什么时候来的?” “是在皇上睡下之后,薛神医来此为皇上诊治之后和燕回姑娘交代一番便离开了。”常德回答道。 “薛神医是一人来此的么?” 常德摇头,“并非如此,薛神医还带了一名小厮,并且嘱咐奴才等人不能够打扰,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薛神医一向独来独往,如何会带着一名小厮?”商裕抓住了重点,“你可有看见那名小厮的脸?” 常德不知商裕到底在怀疑些什么,当即便点头,“看见了,是一名十分普通的人,薛神医说是带着打下手的,因为近来薛神医在京城开了一家医馆,也许是医馆的伙计。” 的确是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商裕就是觉得奇怪,无论是今日燕回的举动还是说话方式都和之前大不相同,完全可以看出她有意的克制。 “罢了,可能真的是朕多想了,这些日子还要你多多盯着钟离沁,以防她再做出什么别的举动。” “老奴知道了。”常德立刻应下。 另外一边,程娇娥正在安静煎药,却不尽有些脸颊发热,刚刚商裕的话总是让程娇娥感到几分不安,人到底还是没办法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更何况自己和商裕实在是太熟悉了,程娇娥下定决心决定和商裕保持距离,不要再让商裕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 程娇娥亦是心中难过,知晓商裕如今的处境让程娇娥十分不安,更是想要帮助商裕对付这些人,可还要保证自己的身份不暴露实在是有点为难。 程娇娥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商裕怎么怀疑,只要自己不承认商裕就没有办法,毕竟幻蛊之术不是人力能够看出来的。 而且程娇娥依旧不放心钟离沁留在后宫之中,之前她几次暗示便是有意要让钟离沁发疯发狂,更是故意让商裕看到她的丑态,但没想到商裕最后却用自己的伤病平息了这件事,着实让程娇娥很无奈。 钟离沁离开商裕寝殿之后一直心神不宁,总是觉得刚才商裕的话意有所指,更是让婢子去通知安平侯,准备和安平侯见面。 这些日子安平侯对她虽然还是重视,但却也对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钟离平付出了更多的心力,而且安平侯还不止一次说过日后钟离平便是继承他王位之人,钟离沁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小孩能够轻易让安平侯接受,明明之前安平侯十分介意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孩。 钟离沁担忧自己会被父亲嫌弃,若是哪日背后没了安平侯这样的依靠,钟离沁更是不知自己要靠谁了。 小商宣本来在睡觉,却被突然闯进来的钟离沁弄醒了,一边的奶娘根本不明所以,钟离沁已经抱着商宣道,“以后我就只能靠你了,只能靠你了。” 孩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钟离沁吓得大哭,钟离沁见他哭的心烦,却根本没有别的办法,只觉得自己今日是陷入了恐惧之中,无论是商裕的态度,还是那个突然出现的燕回,或者是关于商裕的病,她担心商裕哪天真的要清算这一切,自己又该怎么办。 入夜之后,安平侯如约而来,却见自家女儿一副古怪的模样,安平侯皱眉道,“又怎么了,都说了这些日子爹有别的事情不好入宫,你就不要有一点事情就来找我。” “女儿知道爹的心思现在都在钟离平身上,根本也顾不得女儿。” “胡说什么。”钟离沁的确不如钟离平懂事,而且钟离平也十分明白安平侯的心思,一开始安平侯还担心这个孩子会不听自己的话,但此时已经完全的放下心来,对他十分的信任了,“平儿是我的左手,你便是为父的右手,你们都是为父的好孩子,到底怎么了,今日皇上匆匆下朝,难道和你有关。” “今日我去见燕回了。”钟离沁冷着脸说道,“那个女人口才了得,而且和程娇娥十分相似。” “十分相似?”安平侯挑眉,“我还是见过这女子的画像的,比之程娇娥倒也不算像。” 第1150章 心思难测 安平侯担心钟离沁是紧张过度了,毕竟之前钟离沁和程娇娥之间仇怨颇深,如今程娇娥总算不在京中,可钟离沁却总是提起程娇娥,像是时刻都要把程娇娥记在心中一样,这也让安平侯很是担忧,但钟离沁自己却没有发觉这份异样。 “不光是模样,而是说话的方式,那燕回简直和程娇娥一模一样,甚至刚才她居然准备拔刀捅我,好在商裕正好来了。”钟离沁说的激动,脸色也变得煞白,“商裕一来,她就恢复了她本来的样子,让人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怕商裕要被她骗的死死的才是。” “没想到此女如此有心计。”安平侯也是皱眉,“既然如此不是可以正好借此机会把这女子赶走,为何你没有赶走她?” “因为商裕。”钟离沁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安平侯,接着抓住了安平侯的手问道,“爹,你告诉我,是不是你给商裕下的毒,你想毒死他,然后你自己做皇帝,把皇位传给钟离平,你是不是这么想的,你不想要女儿了。” “你在胡乱的想些什么?”安平侯没想到钟离沁居然会这么想,当即便皱眉道,“爹何时是这个心思,你且再说一遍商裕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钟离沁道,“御医说商裕身体里面中毒,然后太上皇问商裕是如何中毒的,商裕便看向我,难道真的不是父亲你干的么?” “我没有给商裕下毒,我也没必要给商裕下毒,你既然生下了皇子,还是皇后,这孩子必然是日后的太子,爹又何必做出其他的动作来。” 此时的安平侯不曾说谎,奈何钟离沁却无法对安平侯全心信任,当即便垂头道,“那又是何人会给商裕下毒呢,那些御医不像是说谎,商裕的身体当真已经极差了,所以才会请了薛城的徒弟入宫。” 见钟离沁还在思索,安平侯却道,“若商裕真的因为伤重不治而死去,这岂不是更好,那样商宣便名正言顺的继位,如今商裕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商宣若是继位你便可以垂帘听政,日后天奕的大权都掌握在你的手中,难道你不高兴么?” 钟离沁摇头,突然抓住了安平侯的肩膀,“爹,我没想那么多,我也没有那个能力,我也不希望商裕会死,爹,你不要对商裕动手好不好,我求求你不要对商裕动手。” “沁儿!”察觉到钟离沁气息紊乱,安平侯立刻抬手反制住钟离沁,“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和爹说这些话?” 大概是安平侯的声音大了几分,钟离沁才算是彻底从迷乱中清醒过来,脸上的泪痕犹在,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有点疑惑,“爹,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你让我来的么?”安平侯也察觉到了奇怪,眼前的钟离沁的确带着几分癫狂的模样,不过此时已经稍微缓和了些,她还有点奇怪的看着安平侯,“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头疼。” “你刚才不是在和爹说商裕么?”安平侯不知道自家女儿到底是怎么了,连忙询问,钟离沁却觉得大脑一片混沌,连忙道,“是,对,我们是在说商裕,总之爹你不要对商裕下手,我担心这件事已经被商裕知道了。” 安平侯觉得头疼,“爹不是说过了,并非爹所为,商裕中毒应该另有原因,恐怕他是故意吓你的才是,你不要被他搅乱了心神。” “爹爹说的有道理,我只是突然觉得担心害怕,不知为何便觉得爹要抛弃我了,爹你不会真的选择钟离平不要女儿了吧。” “爹这一辈子只有你一个亲女儿,怎么可能会不要你,你是不是太累了,怎么会突然胡思乱想。”安平候觉得程娇娥状态不太对,但却又说不上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钟离沁喘息几下才缓和下来,“也许是今日情绪过于激动了。” “那女子既然真的是医者你便也不必在意,若是日后她再敢有什么举动,爹必然不会放过她的。” 安平侯本还想多询问些钟离沁关于商裕的身体状况,但见钟离沁如此,只是嘱咐让人好好休息,然后才带着人走到外殿,“你们这些人到底都和娘娘说了什么?” 钟离沁的婢子们都知晓安平侯的厉害,吓得跪在地上连忙摇头,“奴婢们什么都没说,也不知道今日娘娘为何会突然如此在意这件事。” “今日娘娘都接触了什么人?”安平侯担心是有人和钟离沁说了什么,虽然商裕和自己不对付,但还不至于如此挑拨离间。 婢子们摇头,“除了去皇上的寝殿之外,娘娘就没有出门了。” 安平侯皱眉,“那在皇上寝殿你们可有听见什么?” 婢子们回答道,“起初是娘娘和那名医女的争吵,那名医女十分大胆,娘娘很生气,后来皇上来了我们就被赶出去了,但远远的还是能够听到声音,无非是一些吵架罢了,侯爷是察觉到什么了么?” 安平侯总觉得这其中有古怪,但闻言还是摆了摆手,“你们要好好注意娘娘的情况,尽量不要让娘娘单独去找皇上或者那名医女,最好劝娘娘近些日子收敛一些,皇上那边我会去询问的。” 婢子们应是,见安平侯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钟离沁坐在屋子里面还觉得手脚发凉,刚才的情况的确让她觉得古怪,若非安平侯的一声吼叫,恐怕她还处在担忧之中,可这些平时都是钟离沁忽略的地方,不知今日为何会突然这么在意,她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难道是今日和那名医女的交谈让自己产生了错觉,甚至是心生恐惧。 钟离沁觉得那名医女有古怪,甚至说不上来的地方给自己一种极度的压迫感,当时顾着吵架钟离沁没有察觉,事后一想才觉得当初在商裕寝殿内自己失态的似乎有些过分的,但眼下钟离沁也难以说出个所以然来。 第1151章 戏弄 钟离沁不放心,喊过了婢子小玉连忙询问道,“今日我和那名医女起冲突的时候你们可有觉得什么地方古怪?” 小玉摇摇头不明白钟离沁是何用意,“娘娘是指什么地方,难道是那名医女古怪么,奴婢也觉得那医女阴阳怪气的,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是,本宫指的是你可觉得本宫有什么地方奇怪?” 小玉立刻认真思索然后摇头否认,“娘娘还是和平时一样……” “不应该啊,本宫去的时候明明想着不能和她起冲突,否则必然会被商裕抓住把柄的,为何到了那里却忍不住了,一心想要和她闹个死去活来的。” 若钟离沁真的理智了才是让人觉得奇怪,小玉不知自家娘娘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疯,反正从商裕寝殿回来之后钟离沁便一直不太对劲,小玉有些害怕连忙道,“也许是那名医女太过盛气凌人了,所以才让娘娘情绪失控的,奴婢倒是觉得娘娘今日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你懂什么?”钟离沁有点生气,“本宫说过了,今日去之前的确是没想和他起冲突的,难道你忘记当时本宫还和你说要智取这个小贱人么,怎么会到了那里便完全控制不住情绪了。” 小玉只当钟离沁是在说笑,反正钟离沁也不是一两日如此了,做了皇后之后更是不见收敛,好在后宫之内程娇娥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别的嫔妃,前一段时间商裕又对钟离沁十分纵容,钟离沁总算是安静了一阵,没想到商裕身边又多了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燕回,这下子可是彻底的失控了。 “奴婢不懂,若是娘娘真的觉得那个医女有问题,不如等到机会再去见那医女一次。”小玉提议道,她自然是顺着钟离沁的心思,知道钟离沁根本不可能放过燕回,肯定还会再去找她的。 “你说的对,今天的事情肯定有古怪,一定和她脱不了干系,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她问个明白。”钟离沁下定决心,总算是觉得心中稍微安定了些许,一边的小玉只觉得现在的钟离沁的确是奇怪。 “娘娘,您还是早点休息吧,现在已经很晚了,奴婢去替您准备沐浴。” “你去吧。”钟离沁没有多说下去的欲望,挥了挥手示意小玉退下。 小玉出了寝殿才开始一个人嘀咕,“娘娘就是这样总是疑心太重,明明是自己情绪失控,还有什么古怪的地方,真是为难我们这些下人,说有问题也不是,说没问题也不是,到底要如何才能讨的主子欢心。” 长廊处无人,今日寝殿内留下的宫女就是小玉,钟离沁虽然收敛了脾气但之前身边的婢子总是因为各种原因死去还是让之后来任职的宫女有些害怕,小玉一向胆子小,加上今日出了事总觉得阴风阵阵的。 “真是倒霉,怎么就分到皇后娘娘的寝殿了,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去做洗衣的活计,也比这每天提心吊胆的要好。” “既然如此,不如来帮我一个忙。”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小玉吓得大叫一声,转过身脚步却不断的往后退,面前的人看不清楚脸一身白衣更是用白纱蒙面,在夜色幽深下显得格外诡异,小玉吓得腿脚发软,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你是人是鬼?” “若是没做过亏心事,我是人是鬼又有什么问题?”那人的声音很轻柔,甚至透露着几分蛊惑的意味,不过小玉却觉得有些熟悉,但却寻不到根源。 “我,我当然没有做过亏心事,你,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喊了。” “喊吧。”面前的人似乎根本不介意小玉出声,如此小玉反倒是更加恐惧了,当即便哭道,“你到底是谁,找我做什么,我怕没有做过亏心事的,就算是有也是皇后娘娘逼我的。” 见这小女孩被自己吓得够呛,面纱后的脸上却一点波动也没有,“既然如此,你便要为你做过的错事负责,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什么事,你不会要我的命吧,我还年轻,我不能死啊,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我对你的命没兴趣。”缥缈的身影缓缓朝小玉移动,更是让小玉恐惧不已,“我说了不会要你的命,我只是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我愿意帮助你离开皇宫,并且保你下辈子衣食无忧,无需做这伺候人的工作。” “你……你说的是真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长廊上彻底的安静下来,小玉已经给钟离沁准备好了沐浴的用品,刚才的那个鬼影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御花园之内,白衣女子扯下面纱,背后赫然是程娇娥,她没有伪装,而是用了自己本来的面目,刚才也正是她去寻了小玉,一切计划正在准备,她也要对钟离沁下手了,之前钟离沁对她做的种种,也迟早要有一个交代。 回到商裕寝殿的时候程娇娥还是恢复了燕回的样子,却没想到寝殿内灯火通明,程娇娥微微皱眉本来想悄然的回到自己的屋子却还是被商裕叫住了。 “去哪了?”商裕开口询问。 程娇娥停住脚步,“只是去散心。” “散心,朕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心思半夜去散心了,外面的人对你虎视眈眈,你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商裕拦住程娇娥的去路,只觉得面前的人衣着古怪和平时燕回的习惯不太一样,但这种古怪也只是隐隐的藏在商裕的心中让他一时片刻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觉得烦闷罢了,今日怎么还不休息?” “你的说话方式也和之前大不相同,可是因为钟离沁的缘故,大可不必因为她而改变什么,朕亦是很感激这段日子你陪伴在朕的身边。”商裕开口。 “你多虑了,和她无关。” “那不如你多和我说一些商安的事情。” 程娇娥沉默了,好在她足够冷静,燕回果然已经把商安的事情告诉商裕了。 第1152章 湖中 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小玉见四周无人咬着唇悄悄的在水中撒了什么,正好听见钟离沁的声音,“准备好了么,今天你的动作太慢了。” “准备好了。”小玉连忙把东西塞入怀中,准备一会找个机会扔掉,钟离沁已经皱眉走了进来,见小玉还是过往的那副模样,“真不知道跟在本宫身边的人怎么都是这幅蠢样子,若非你们没用,本宫也不至于如此。” 小玉心中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她本来对钟离沁的观感就一直不好,这些日子钟离沁又总是喜怒无常,小玉一直担心自己会因为跟着钟离沁的缘故最后发生什么意外,更是想要从钟离沁的寝殿内离开,却一直找不到机会。 也不知今晚的遭遇到底是好是坏,小玉低着头帮助钟离沁脱衣,钟离沁腹部有一条伤疤,正是之前为了生下商宣而留下的,看见这个伤疤钟离沁神色又是一变,立刻骂道,“这个程娇娥绝对是不安好心,要不然我的小腹也不会留下这么难看的疤痕。” 那日小玉也是在场的,闻言还是没忍住道,“那日程娇娥也是为了救娘娘吧,虽然方法的确是大胆了些。” “她就是不想让我好,还好她现在不在宫中了,不然皇上肯定会被她继续蛊惑的。” 看着钟离沁踏入了热水之中,小玉沉默了,水中带着一种莫名的香气,钟离沁询问道,“今日香花的味道似乎不错,但感觉和之前的味道不一样了。” 小玉有点紧张,担心钟离沁发现其他的不对连忙道,“可能是今日的搭配不一样,若是娘娘喜欢这样的搭配,那以后小玉都按照这样搭配给娘娘使用。” “嗯,也好。”钟离沁舒适的在水中伸展着手臂,“今天的确有些倒霉,洗掉霉运也好,总好过一直被这些霉运牵扯。” 小玉脸色一变,知晓之后钟离沁只会更加的被霉运牵扯,小玉沉下脸色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另外一边,尹盛玉那日回到客栈之后果然找到了被打晕的伯劳和百灵,百灵的武功的确不算最好,但伯劳历来是尹盛玉最为得意的徒弟,此番失利自然让尹盛玉大怒。 伯劳清醒过来也和百灵一起跪在尹盛玉面前,两人皆是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见尹盛玉的脸色就知道事态严重了。 “是伯劳失职,不知何时被他们打晕。” 尹盛玉示意伯劳伸出手,果然察觉到伯劳不光是被打晕甚至还被下了毒,所以才会悄无声息的,自己对伯劳和百灵十分了解,奈何那日伪装的两人根本没有多说什么,也让尹盛玉根本无从分辨,这也的确是程娇娥的高明之处。 她先是取得自己的信任,然后才做出这些无意的举动根本让人防不胜防,尹盛玉根本没有办法从中分辨真假。 “你们中毒了,这件事是我的疏忽。”尹盛玉缓慢的把程娇娥做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伯劳和百灵,伯劳蹙着眉眼道,“没想到程姑娘居然……” “那女人果然不安分,早知如此一开始便不该相信她。” “你说的是啊,若是一开始我便谨慎一些没有选择相信她也许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此女的确工于心计,留在我身边的时候更是不动声色,也妄论任何人能够看出她的真实目的了。”尹盛玉对程娇娥虽然愤恨,但也同样敬佩,“此女必然是我难得的敌人,事到如今我也被她逼得不得不选择另外一条路了。” 伯劳不明所以,“主人,您要怎么做,我们都跟随你。” “继续出发前往西江,幻蛊还在我手中,正好可以伪装成西江王的样子,程娇娥把西江王抓去不正是希望我如此做么?” 伯劳不明白,“为何程娇娥要这么做,难道这样对她有什么好处么?” 尹盛玉摇头,“她的想法无人能够明白,但事到如今也的确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所以我不得不如此,也必须要如此。” 见尹盛玉这么说伯劳和百灵自然是低下头,两人都觉得惭愧,没有帮助到尹盛玉,尹盛玉起身,“走吧,若是动作慢,只怕程娇娥那边就要有另外的动作了。” 皇宫。 程娇娥替商裕准备了药膳之后见商裕前去上朝便离开了寝殿,离开之前还遭遇了宫人的阻拦,“燕回姑娘,您还是留在宫中吧,皇上特意交代的担心您会有危险。” 程娇娥晃了晃腰间的短刀,商裕对燕回也是纵容,居然还允许燕回带着这么大一把凶器在身上,不过如此倒也很有震慑力,那些下人们看到自然是一个个不敢上前,“燕回姑娘,您不要为难奴才们了。” “不是为难你们,本姑娘是想告诉你们,我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所以也不需要你们担心,本姑娘就是想要出门散心,你们不准么?” 程娇娥都这么说了,那些宫人们自然不敢阻拦了,只得连忙让开,程娇娥抬步出了门,门外的阳光倒是不错。 皇后寝殿内。 小玉见钟离沁神色没有什么变化还有点奇怪,不过还是按照昨日那白衣女子交代的说道,“娘娘,今日阳光很好,不如我们去御花园散步吧,如此也好排解排解心绪。” “嗯,也不错,本宫每日都在这寝殿之内待着实在是无聊。” 见钟离沁应下,小玉自然高兴,连忙仔细的替钟离沁整理发饰,又在钟离沁的头上戴了一根特别尖锐的簪子,平素钟离沁很少戴这个的,但今日看起来倒是很顺眼。 “走吧。” 御花园之内。 程娇娥先来一步,她来此没有别的目的,只是为了等待小玉带钟离沁来此,自然是无心赏景,这些景色在程娇娥的心中也没有什么区别,感觉到身后有几双眼睛程娇娥知道正是那些不放心的宫人们悄悄的跟上来了。 她本来就是想让他们跟来的,如此正是和了程娇娥的心意,她安静的看着花园的花,很快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第1153章 争端 是钟离沁正在和小玉说什么,大概还是那些抱怨,“这花倒是开的不错,不过很快又要凋谢了,本宫在这深宫消耗着日子,却得不到皇上的宠爱。” 不知为何,钟离沁总觉得心底的恨意变得十分的充盈,甚至无法忍受,一边的小玉已经发觉了钟离沁颤抖的背影,她暗自的握紧拳头挑拨道,“若非现在宫中又多了那个叫做燕回的医女,皇上的心思必然都会放在娘娘身上的,明明之前皇上已经对娘娘很温柔了,如今娘娘更是为了皇上生下独子,皇上应该更加心疼娘娘才是啊。” “谁知道那个小贱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居然还有几分像程娇娥,一定是我看错了,都怪这小贱人每日黏在皇上身边让我根本没有机会接近皇上。”钟离沁喘息几下,觉得更加气愤,“本宫生下了皇子,却还没有一个医女重要,皇上真的是越来越让我寒心。” “娘娘,您还是不要为了这种事情气坏了身子,虽然皇上每日都和那医女厮混在一处,但毕竟您是娘娘她只是一个医女,皇上也没有要给她名分的意思,娘娘不必如此忧心。”虽然看似是劝慰,可小玉却强调商裕和燕回每日都在一起,这让钟离沁更加恼恨。 “不行,本宫绝对不能让他们继续如此下去,若是哪一日皇上当真松了心思,被那女人蛊惑了怎么办?” 就在钟离沁话音刚落,却听小玉说道,“娘娘,那不就是那个医女么,居然还来御花园赏花,真是……” 小玉也有点怀疑昨晚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到底是谁,没想到在真的见到燕回,小玉虽然想不明白,但还是继续道,“她难道不知道御花园是给后宫之人赏花用的么,她也根本不是后宫之人,真的是胆大妄为。” “小贱人,谁允许你在这里赏花的?”钟离沁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连忙上前,“把你的手拿开。” 程娇娥抬眼看向钟离沁,眼中神色依旧淡淡的,她把目光放在小玉身上片刻,发现这小妮子早就离得远远的根本一副不愿牵扯进来的样子,看来自己找的人的确是找对了,跟在钟离沁身边的人很少有真的对她忠心的,奈何钟离沁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还依旧作威作福的。 “皇后娘娘可以来,为什么我不能来。”程娇娥反问道。 “因为这是后宫的后花园,本宫是后宫之主,总之你不可以来此赏花。”钟离沁越说越气愤,“你居然不把本宫的话当做一回事?” “我可没有这么说,是娘娘你自己认为的,既然你不愿让我赏花,那我折了回商裕寝殿继续赏。”程娇娥随手扯下一朵花,钟离沁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根本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当即便朝程娇娥扑了过去。 “谁允许你摘花的?” “娘娘是不是管的太多了些啊?”程娇娥笑了笑,丝毫不见恼怒,一边的小玉也知道时机到了连忙上前,“娘娘还是算了吧,万一一会皇上来了又要怪罪您了,不过是一朵花,给她便是了。” “胡说八道。”钟离沁根本不分到底是谁,直接给了小玉一巴掌,小玉被打的委屈不过还咬咬牙继续劝道,“娘娘真的算了吧,不要这样了,要是……” “要是如何,就算皇上来了又怎么样,不过是一个医女罢了,难道他还能为了这个医女把我休了不成?” 小玉知道目的达成了,又悄悄的看了燕回一眼,见燕回并没有看向自己,一时之间小玉又不确定自己的猜测了,她本来以为昨晚的白衣女子是燕回,但眼下看来似乎又不是,毕竟燕回在宫中也是名声大盛,也是一个不讲道理任性古怪的人,实在是不像昨晚那个心机深沉的女子。 “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不过是一朵花,难道娘娘还要为了这朵花和我过不去么?”程娇娥根本不顾眼前人的发疯转身就要走,没想到却被钟离沁扯住了衣角,燕回喜欢穿艳色的衣服,所以白日程娇娥便按照燕回的习惯也是穿艳色的衣服的。 钟离沁道,“谁允许你在后宫穿的比本宫颜色还要鲜艳,你分明就是别有心思,你每日都在商裕面前晃来晃去就是为了勾引他。” “皇后娘娘不要用你的心思来揣测其他人,我不过是喜欢这样的衣服罢了,若娘娘不愿让我赏花,那这朵花也还给娘娘。”程娇娥主动把折下的那支花放在钟离沁的手中,那些宫人都在不远处看,见程娇娥受挫自然就要过来阻拦了。 没想到钟离沁根本没有接过那朵花,花落在地上,钟离沁突然就拔下了头上的簪子朝程娇娥刺去,方向竟是对这程娇娥的脸。 这动作太大了,四面八方都是惊叫的声音,谁也没想到皇后娘娘居然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程娇娥的话并没有任何不妥,甚至一直都在退步,没想到皇后娘娘却还是下手了。 “娘娘!”小玉瞪大了双眼,没想到钟离沁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那簪子极为尖锐,程娇娥只来得及伸出手去挡,在手背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钟离沁却不解恨继续朝程娇娥的脸划去,好在小玉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忙紧紧的抓住了钟离沁的衣襟,“娘娘不可啊,这么多人看着呢。” “你放手。”钟离沁却跟疯了一样,那些宫人都拦在程娇娥面前,程娇娥却面不改色,虽然手上的伤口很深,但她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冷然的看着场中的局面,直到远处有人喊皇上驾到。 钟离沁才犹如大梦初醒,见眼前的宫人大半都被自己刺伤,钟离沁才知道自己刚刚发了什么疯。 “钟离沁,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皇上,臣妾参见皇上。”见商裕把燕回护在身后,钟离沁又是一阵急怒攻心,但到底还是强忍住了,“臣妾,臣妾……” 第1154章 失策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商裕看到燕回手上的伤痕皱眉冷眼注视着钟离沁,前些日子觉得钟离沁还算安分,甚至为了商宣稍微的收敛了自己曾经的脾气,可是这段日子因为燕回的出现钟离沁更是难以收敛自己的脾气了,甚至变本加厉一般。 “皇上,臣妾只是……只是……”钟离沁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总不能说她是为了一朵花所以才用头上的簪子划伤面前的人的,可刚才的气愤心思,钟离沁一时片刻就是无法言说了,只是觉得委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商裕更是不愿听钟离沁解释,“你们来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被点名的宫人叫朱慈,虽然燕回的性格较为泼辣,但还是直来直往的,也难得的为商裕的寝殿内增加了几分色彩,但不知道这几日为何突然趁机下来了,但朱慈对燕回的印象一直不错,连忙道,“回禀皇上,今日燕回姑娘非要离开寝殿,奴才们不得已只得悄悄跟着,见姑娘只是在花园中赏花便放下心来,没想到皇后娘娘突然出现不允许姑娘赏花,姑娘折了一枝花说要回宫去赏,但娘娘依旧不肯。” “你这贱奴才到底在说什么?”虽然朱慈说的是真的,可钟离沁却无法接受,朱慈缩了缩脖子不敢继续说下去了,商裕道,“朕让你说下去,难道还有人敢阻拦么?” 钟离沁看出商裕是真的生气了,只得低下头,那朱慈继续道,“然后姑娘就把那朵花还给娘娘了,但娘娘却没有接,姑娘要离开被娘娘扯住了衣服,接着就是娘娘拿着头上的发簪朝姑娘的脸上划去,好在姑娘反应的快,所以用手挡住了娘娘的簪子,但是娘娘居然还要继续朝姑娘脸上划去,我们只得前来阻拦。” 这些宫人身上都是伤口,而且十分明显,根本也不需要多说什么,商裕就一目了然了,“你还想说什么,还想用什么来辩解?” “臣妾不想辩解,但臣妾刚才真的是……”钟离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明明是怀着好心情来此赏花的,却不曾想见到面前的人就控制不住了,甚至再一次的被商裕抓住了,钟离沁连忙低下头,“我……” “若再有下一次,就算你是皇后朕也不会轻饶过你,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当真是丢人现眼。”商裕带着燕回离开,花园之内只剩下了钟离沁和小玉以及地上的鲜血,小玉有点发愣的看着钟离沁,连忙道,“娘娘我们回去吧,皇上怎么可以这么凶,您受委屈了。” 这些话都是昨日那白衣人教的,若是以前小玉自然是说不出这些话的,但昨日白衣人说过,这些话是为了让自己更加安全,所以小玉自然是要说出口的。 “怎么会这样,小玉,刚才我又控制不住我自己的情绪了,仿佛有另外一个人在我的身体里面一样。” 小玉被说的脊背发寒,想到昨日的白衣人就觉得有些害怕,“娘娘不要吓唬小玉了。” “不是的,本宫刚才真的没想要发这么大的脾气的,可是却突然控制不住了。”她低头看着那被自己丢在地上的簪子道,“这簪子为什么如此尖锐?” “娘娘今日晨起发有些难顺,奴婢便自作主张的选了个尖锐的,想要能够更好插入发髻之内,是小玉的错。”小玉直接跪下,话中听不出半分蹊跷,钟离沁自然不会想到小玉有问题,只是皱眉道,“这下皇上对我的误会就更深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这女人算计我。” “娘娘说的也有道理,毕竟娘娘每次出现异状都是见到燕回姑娘之后,可是奴婢不明白,燕回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小玉顺着钟离沁的话说让钟离沁很高兴,她本来便担心无人能够理解她,此时见小玉愿意理解她才觉得心头一松。 “这件事不简单,我要好好的思考一下,若真的是那个女人故意的,我就可以告诉商裕,让商裕离她远一些了。” “娘娘说的是,若此女真的有这样的心机,自然是要远离的,绝对不能留在身边,否则对皇上,对娘娘都不是好事的。” “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别人。” 见小玉点头,钟离沁才彻底的放下心来,她不希望这样的自己被其他人知道,不过她也忽略了除了小玉之外还有那么多宫人知道,但昨晚那白衣女子和小玉说的却是,如果今日出了事一定要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小玉低着头道,“娘娘,那些宫人也看到了,若是真的有人在外乱说怎么办?” “若是被本宫知道,本宫必然砍了那个人的手脚。” “娘娘您又来了。”小玉连忙提醒道,“您的心绪这几日的确是有些不稳,可千万不要再让皇上发现了,否则皇上必然要怪罪娘娘了。” “若是你发现我有什么异常一定要提醒本宫。” “奴婢知道了。” 另外一边,程娇娥跟在商裕身后,商裕其实有有点奇怪的,一方面为什么燕回非要早起去散步,昨晚突然立刻已经让商裕有些奇怪了,不过商裕和燕回之间没有更深的交集,商裕也不愿让燕回误会太多,所以可以保持距离,现在也不好询问什么。 另外一方面,燕回明明会武功,为何却被钟离沁刺中,难道当真是事发突然么,身后之人一言不发最后还是商裕开口,“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程娇娥低着头有些不在状态,她还在思索之后要如何作为,至少要让商裕彻底断了钟离沁的行动能力。 “朕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程娇娥抬眼,“皇后的行动的确很奇怪,不知为何却只是盯着我,我若真的和皇上有些什么恐怕也轮不到她指手画脚。” “燕回,你这几日倒是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程娇娥知道逃避不是办法,自己绝对不能让商裕看出端倪,否则必然是另外的灾难。 第1155章 阴诡 “朕只是觉得你处事的方式变了很多。”商裕觉得还是自己疑心了,燕回到底还是那个直来直去的女子,这些日子想来是委屈了燕回,“等到朕的身体恢复一些,你还是离开吧。” “这是自然。”程娇娥见成功的转移了商裕的怀疑当即便低下头,“我自然是要离开的。” “你的手如何?”商裕刚才根本没有仔细看程娇娥的手,此时却发现程娇娥一直捂着手,商裕低着头,见程娇娥捂住的地方还在不断的冒出鲜血来,“没事,我自己便可以处理。” “医者不自医,常德去唤太医来。”商裕皱眉,“朕都说了不让你离开朕的寝殿,你却还不听话。” “难道这件事皇上不应思考一下钟离沁的错处么,分明是无妄之灾,怎么还被皇上指责?”程娇娥反问道。 虽然她知晓商裕不是这个意思,但还是有一瞬间的厌倦宫中无休止的斗争,自己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你死我话,奈何钟离沁却总是把自己扯入这些,这不过是她最初的报复罢了。 “朕不是这个意思,朕只是担心你会被那钟离沁算计去,她的身份以及她现在的地位朕不得已还要让着她几分,但朕也不会让她继续下去了。”商裕开口,“之前她欠娇娥的,迟早都要还回来。” 等到御医为程娇娥处理完伤口之后程娇娥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入夜之后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程娇娥自然早早的就去休息,商裕还是觉得有些不妥,询问一边的常德道,“燕回今日和钟离沁的冲突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才又询问了那些下人,都和朱慈的说法差不多,当真是皇后娘娘先动的手,动手的原因也着实让人无法接受。”就连常德都觉得这件事荒唐,没想到一国之后居然连一朵花的容量都没有,传出去只会让人笑掉大牙。 “朕总觉得这件事当真还有别的蹊跷,但非要说出个所以然来,还真的说不出,燕回的态度也让朕觉得奇怪。” 常德询问道,“皇上是觉得燕回姑娘应当如何做?” “朕以为若当真钟离沁有伤人的心思,燕回应该连刀都拔出来了,怎么会被钟离沁伤到,不过也许真的是朕多想了。” 两人都觉得这其中有古怪却也说不出什么,商裕道,“记得多多关注一下燕回这几日的动作,朕总觉得这其中应该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常德应下。 入夜之后,程娇娥起身推开门却见常德在门外,“常德公公,您这是做什么呢?” 程娇娥当然知道商裕的心思,只怕商裕是对自己有了怀疑,眼见常德程娇娥自然不能被常德知晓自己在做的事情,常德果然掩饰道,“皇上说姑娘受了伤,老奴便在此照看,若姑娘有什么需要,老奴自然尽力帮着姑娘。” “公公客气了,我也没有什么需要的,只是伤了左手而已,右手还可以行动,对了,今晚就要为皇上准备明日的药浴了,不知公公可愿和我一起准备?” 常德没想到程娇娥让自己帮忙准备商裕明日需要的药材,自然立刻应下,“好,老奴这就和姑娘一起准备。” 程娇娥另有心思,手中一点迷香已经揉搓在手心之中,见常德毫无戒备便和常德一起在外殿准备药材,程娇娥道,“公公今日似乎对我格外的关照啊,皇上那边没人真的行么?” 常德道,“朱慈在皇上身边照顾呢。” “朱慈,就是今天白日说话的那位小公公,的确是个机灵的性子,相信能够把商裕照顾的很好。”程娇娥随口应下,一边程娇娥已经打开了外殿内的药盒,其中一味药味道十分难闻,程娇娥刚刚打开常德就差点被熏得昏过去,程娇娥却见怪不怪,当即只是道,“想来公公应该是不习惯这个药材的味道。” 程娇娥递过去了一方手帕,常德立刻捂着鼻子帮着程娇娥挑拣药材,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见常德睡了过去,程娇娥才悄悄的喊了常德几声,确定面前的人不会醒了程娇娥才悄然起身朝宫外走去。 小玉在长廊的尽头等了一阵还是不见白衣女子便有点着急,又担心被人看见,不过钟离沁早就睡下了,小玉按照白衣女子给的药让钟离沁睡得十分沉,就在小玉来回绕圈的时候终于听到了脚步声,她抬头一看果然是白衣女。 脸上依旧蒙着面纱,小玉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你总算来了。”小玉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今日不准备来了呢。” “怎么,看来你第一次做坏事接受良好,甚至还想做第二次?”程娇娥笑着问道。 小玉噘嘴,“才不是呢,若非那钟离沁咄咄逼人,之前更是待我不好,我也不至于如此对她,如今见她吃瘪我这心中倒是十分愉悦,只是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算计钟离沁?” “这与你无关,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是要继续还是要放弃。” “继续,你可不许骗人,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带我离开,我不想继续留在钟离沁身边,我迟早会被她害死的。” 程娇娥点头,“答应你的事情我自然会做到的,你无须担忧,接下来要做的很简单,你只要继续给她使用那种药就好了,记得放在沐浴的水之中,绝对不要懒惰,否则会留下证据的。” “我知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出差错的,我会留着我这条小命的。”小玉拍拍胸脯,“除此之外还有呢?” “三日之后想办法让她前去湖边,到时候怎么做你便自己发挥就好了,不过最好你不要前去,或者比钟离沁晚一步前去最好。” “这又是什么阴谋诡计?”小玉不明所以,但见白衣女也不愿多说还是应下,“我知道了,你可不能忘记我们的约定,要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这倒是吓到我了。”程娇娥笑笑,小玉丝毫没觉得眼前的人被吓到,“你是人吧?” 见小玉询问,程娇娥道,“你觉得我是便是。” 第1156章 身份 小玉撇撇嘴对于程娇娥的回答显然并不是很满意,奈何程娇娥着实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只是对钟离沁却像是深恶痛绝一般。 小玉道,“莫非你是之前被钟离沁害死的哪个宫女姐姐。” “别做这些无畏的猜测了,总之好好保护自己,我先离开了。”程娇娥并非铁石心肠之人,但如今也绝非过往良善之人,这件事对于小玉来说的确是有着一定危险的,可程娇娥还是要做,她也没有办法保证一定能让钟离沁对小玉不起疑。 对于宫中环境极为熟悉,程娇娥脚步极快回到商裕寝殿的时候常德还昏睡着,程娇娥快速的换下衣服这才在一边整理药材,而常德也迷迷糊糊的苏醒了,看见自己倒在地上还有点惊讶,连忙抬头去找程娇娥,见程娇娥还在远处处理药材这才稍微的放下心来。 “姑娘,老奴这是?”常德总觉得有什么古怪,奈何程娇娥的面色一片坦然,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 程娇娥道,“刚才那味药的味道有些冲,我忘记提醒公公了,所以公公被那味药熏晕了,本来想要把公公移动到床上去的,奈何小女子能力不够,最后只得委屈公公在地上躺上片刻了,这药很快就会苏醒,对身体也没有伤害。” 常德还是觉得奇怪,身上的确没什么异状,可他并不知晓自己昏睡了多长时间,这段时间里面面前的人是否会有其他的动作,商裕对眼前之人有些怀疑之前常德还觉得是商裕敏感,可如今便是常德自己也觉得有些古怪了。 “原来如此,没想到姑娘的药材如此厉害。”虽然心中疑惑,但常德却不曾说出口,只是顺着程娇娥的话说了下去,程娇娥也不在意常德信还是不信,自顾自的整理自己的药材,根本没有再搭理常德的意思了。 常德尴尬的在一边站了一会,程娇娥已经整理完了所有的药材,然后把一大包药材放在常德手中,“药浴事关紧要,对商裕的身体恢复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公公跟在商裕身边多年相信也对此十分看重,所以这件事便交给公公亲自来做,明日等到商裕退朝之后,便直接让商裕前去沐浴,不得耽搁,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也往后再说,知道了么?” 程娇娥口吻算不得严厉,但常德却是从面前之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几分威压,这是之前燕回从来没有的感觉,燕回纵然任性,但只是一个小女孩罢了,程娇娥的经历和燕回截然不同,感觉自然也不一样。 常德经历了之前的事情对于人的身份十分敏感,奈何怎么也看不出端倪,只得点头应下,“老奴记住了。” 见常德接过药包,程娇娥才觉得疲惫,这一段日子她的确太少休息了,每日都在殚精竭虑,这样的生活让程娇娥高度紧张,也根本没有办法放松,如今在宫中和钟离沁玩游戏,倒是比之之前要轻松很多。 常德拿着药包离开,回到商裕的内殿时候商裕还未曾休息,正在批阅奏折,商裕的精力大不如前,所以做这些事情要稍显吃力,好在还有尹千章在商裕身侧,如今夜深人静,尹千章也在商裕身边,若遇见简单之事便自行决断,若遇见需要商裕处置的事情,尹千章也必然会询问商裕。 常德对尹千章的感觉亦是熟悉,但又有些忌惮,商裕绝非轻易信人之人,奈何对尹千章却是十分的信任,甚至让一朝大臣登堂入室的帮助皇帝批阅奏折,若是此时被别人知晓必然是离经叛道才是。 “皇上,丞相大人。” 见常德抱着一大包药,商裕才皱眉道,“这些是?” “是燕回姑娘为皇上明日药浴准备的药,燕回姑娘说明日等到皇上下朝之后便准备药浴,命令老奴提前准备这些。”常德把程娇娥吩咐之事告知商裕,商裕点点头,一边的尹千章已经批阅完最后一本,起身道,“皇上,今日已经不早了,臣已经批阅完剩余的奏折了,您还是早些休息吧。” “关于钟离平,你可有机会见到他?”商裕询问。 尹千章面有难色,“皇上有所不知,进来钟离平的举动愈发的得安平侯赏识,臣有些担忧钟离平如今是否还愿效忠皇上。” “你想办法试探吧,若钟离平当真反叛,也无其他更好的办法,但处置安平侯一事迟早是要进行下去的。” “只要皇上愿意放下过往情谊,臣自然不会手软,还有程胥父子也被抓入京城了,臣暂时把两人安排在其他地方,皇上可要去见见他们?” “程胥此人绝不简单,难道他不曾做什么挣扎或者反抗的举动么?”商裕有些疑惑。 尹千章道,“程胥挂念娘娘,所以一直希望见皇上一面,这段日子也不见他身边出现其余的人,除了程家小公子之外,程胥身边只有一个奶娘,如今都被臣暂时的关押起来,不过这件事只有臣和臣的几个心腹才知晓,若皇上想要见程胥,臣可以安排。” “明日入夜你带着程胥入宫见我,千万不要出什么别的差错,朕如今身在后宫,许多人虎视眈眈的盯着朕,正希望朕做出什么差错呢。” 商裕意有所指,若是别人必然不知商裕说的是什么人,但尹千章和常德却知晓,商裕所说正是太上皇。 太上皇进来野心勃勃,也许是因为太妃之死让太上皇和商裕之前的关系紧张到了极点,奈何现在商裕的情况太上皇虽然心有疑虑,却一时片刻寻不到什么根源,毕竟商裕全身伤势并非造假,甚至按照太医的说法根本都活不下去,好在还有燕回在身边,要不然天奕便真的要改朝换代了。 “臣知道了,臣不会让皇上为难的,这件事必然会做到隐蔽。”见尹千章行礼离开,屋子里面只剩下了商裕和常德。 “除了这包药,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商裕开口询问。 第1157章 父女 常德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商裕,常德在宫中许多年,自然也不是随意能够欺骗过,可是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常德一时片刻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心中满是疑虑和不解,告知商裕之后,商裕亦是一阵沉默。 “所以你无法确认燕回是否一直留在殿中?”商裕开口。 常德点头,“的确如此,老奴晕过去的时间也足够燕回姑娘出去一趟了,可是老奴不明白,燕回姑娘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何还要瞒着老奴和皇上。” 商裕只是心存疑虑,隐隐觉得燕回不对劲,而燕回的处事方式似乎也和之前大不相同,面前的人总是给商裕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种感觉引起了商裕的重视。 “燕回应是没有问题的,她一路跟随我,若是有问题朕早就发觉了,有问题的只能是现在这个燕回,但到底如何朕也说不清楚。”商裕沉默了,“罢了,便顺其自然,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常德你也不必打草惊蛇,更是不要让燕回发觉你的异常。” 常德点头应下,“皇上,夜深了您还是早点歇下吧。” 第二日,等到商裕下朝就被程娇娥直接推入了内殿,满是药香的味道,常德办事自然稳妥,屋子里面热气蒸腾,程娇娥指了指药桶道,“这便是我师父为你准备的药浴,这药浴里面用的药材都十分珍贵,对你的身体大有助益,也有助于你排出体内残存的毒素,除此之外你也可以好好的休息休息。” 见商裕神色不佳程娇娥倒也习惯了,毕竟这些日子商裕的脸色一直如此,只是不知是否今日朝堂之上又发生了什么事情,程娇娥开口道,“莫非今日朝堂之上又有什么事情?” 商裕随意答道,“无他,不过是安平侯日常寻事,他见我依旧不愿立钟离沁之子为太子,所以日日都在逼迫于朕。” “商宣的确是眼下皇上唯一的子嗣,亦是天奕长皇子,安平侯如此急切也的确情有可原,皇上不如顺了他的心意,反正日后如何还是皇上说了算。”程娇娥很自然的为商裕脱衣,神色恬静,一边的常德暗自观察程娇娥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虽然性情似乎有所变化,但毕竟怎么卡都是相同的人。 商裕脱下长袍,程娇娥已经伸出手要为商裕脱下内衫,不过却被商裕拦住了,“朕自己来便好。” 程娇娥笑道,“医者父母心,你不必害羞。” 难得的商裕有些窘迫,程娇娥其实还是高兴的,见商裕对燕回的态度依旧是疏离的,始终不曾变心,但同时程娇娥却又不希望商裕如此,她担忧自己会连累商裕,却不知这感情早已无法割舍。 “这……”商裕犹豫的时候程娇娥已经把商裕的衣服脱了下来,商裕身上的伤口愈合的差不多了,可依旧留着丑陋的疤痕,这还是程娇娥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过商裕身上的伤,她的手抖了抖又顿了顿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和悲哀道,“走吧。” 商裕不再拒绝,被程娇娥扶着进入了药桶之中,水很热也是为了更好的发挥药效,这些药虽然性温,奈何商裕一身伤口,进入之后宛如受刑,见商裕脸色瞬间白了下来程娇娥更是心疼。 “这药必然会对你的伤口有所刺激,但终归是好的,若是你受不了可以……” “可以如何?”商裕抬眼看着面前的人,虽然是燕回的脸可商裕总觉得自己看到了程娇娥,看到了那个为自己担忧的女子,“朕还是耍赖提前从这里起身么?” “自然不可。”程娇娥叹了口气,“若是你真的承受不住,我……” “无妨,朕觉得尚可。”见商裕神色自若,虽然不知几分真几分假,但这药就算再难受终归是对身体好的,程娇娥迟疑片刻还是没有多言,反倒是商裕突然起了说话的心思。 一边的常德看出气氛便转身离开,屋子里面只剩下了商裕和程娇娥。 “这几日辛苦你了,若没有你,朕可能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商裕的话很沉重,程娇娥看着商裕的眼,总觉得他这句话意有所指,奈何程娇娥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说笑了,治病是医者应该做的。”程娇娥应下,却见商裕还是笑着看着自己,程娇娥有些无奈,总觉得此时需要仔细思量。 “今晚朕要见一个人。”商裕突然转移话题,程娇娥才觉得心下一松,她一直都知晓商裕十分聪慧,所以小心翼翼的担忧被商裕发现身份,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程娇娥觉得自己已经暴露了。 “什么人让你如此重视?”程娇娥看出商裕脸色凝重起来,随手把需要加入的药材按照时间加入进去,一边点着安神香本来希望商裕能够休息片刻,可商裕起了说话的兴致,完全没有要睡下的意思。 “程胥。” 商裕一开口,程娇娥一愣差点露出马脚,见商裕果然在盯着自己,程娇娥勉强笑笑,“如果我没记错,此人该是我师姐的父亲。” “的确如此。”商裕收回了目光,燕回伪装的太好了,反而让商裕更加怀疑了,“此人也是之前造成我流落海岛的元凶。” “你准备见他做什么?”程娇娥咬了咬唇,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她思前想后还是无法放心,现在的商裕虽然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可程娇娥知道他受了许多苦,亦是不知这些事情是否会对商裕的性格有所影响。 见商裕神色不变,只是抬眼再次看向了程娇娥,“自然是算账,你觉得我不该找他算账么?” “自然是要的。”程娇娥是普通人,普通人便会有七情六欲,她一直担忧这件事最后并非会这么简单解决,如今果然还是如此发展,她不可能劝商裕放下心事,因为程娇娥根本无法说出口这样的话,当初商裕的情况她也是亲眼见到的。 “你希望朕如何做?”商裕突然发问,引得程娇娥一愣。 第1158章 筹措 程娇娥不明白商裕为何会为燕回怎么做,这些日子程娇娥更是觉得商裕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本来以为这件事之前便算是解决了,没想到商裕还是把程胥抓了回来。 程娇娥从未认为这样便算是给了商裕交代,所以一直都在努力希望能够弥补商裕,可惜一切的努力如今却还是没有什么大用,至少程娇娥心中对商裕的愧疚难以弥补。 “皇上要如何便如何,为何要询问我?”程娇娥尴尬的笑笑,见水的温度不够热又亲自为商裕加热水,“只是皇上想要要如何处置程胥了么?” “不曾,今晚你便和朕一同去见见朕的岳丈。” 程娇娥皱眉,虽然她的确很想见程胥一面,但此时不是时候,再加上商裕见程胥的目的本非单纯,如此只会让程娇娥觉得为难,奈何就算是为难程娇娥也不得不应下,她垂下眼点了点头。 “你可还记得当初我们在岛上的日子?”商裕话锋一转,程娇娥抬眼和商裕对视,见商裕一脸坦然,却也看不出他的真实目的,可程娇娥就是觉得商裕是在试探她。 “你想说什么,那些日子难道你会记在心中么?”程娇娥学着燕回的口吻回答了商裕,然后又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治好你的身体,否则只怕你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有精力了。” 商裕闭了闭眼,“你也觉得朕很没用么?” “我……”程娇娥觉得自己并非此意,奈何商裕这么说程娇娥又觉得自己刚才是话说重了,却见商裕继续道,“商安到底被娇娥送去什么地方了?” 商裕又问起商安,程娇娥更是无奈,不过程娇娥也是对燕回期待太高了,更何况之前没有交代,自己走的实在是太突然了,的确让人无法交代什么。 她顿了顿道,“我也不知。” “不知,朕不相信。”商裕说的很直接,“朕能够猜到娇娥把孩子送到什么地方了。” 程娇娥没有说话,这个话题的确尴尬,奈何商裕却没有转移话题的意思,反而说的兴致勃勃,着实让程娇娥很无奈。 “怕是只有吴衣才会应下这样的事情。” 商裕猜的不错,不过程娇娥却没有多说什么,安神香此时也终于起了效果,商裕本就精力不济,此时更是直接睡了去,见人睡在浴桶之中,四周热气蒸腾,程娇娥才算是松了口气,面对商裕她总是很无奈,却又心疼,毕竟这段日子商裕经历的太多。 垂下眼,程娇娥仔细看着面前的人的面容,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抚摸着商裕的脸颊,却突兀的被人抓住了手。 “你……”程娇娥没想到商裕没睡着,她转身有些慌张的看了看自己的安神香,又把目光放在商裕脸上,“商裕,你做什么?” “应该是朕问问你才是。”商裕没有睁眼,只是沉默的问出这句话来,程娇娥的手被商裕拽着,根本无法挣开。 “商裕,你……”程娇娥一时之间有些无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这样的商裕她也很陌生,却听商裕继续道,“你觉得朕对你有多陌生?” 程娇娥被问的莫名其妙,却还是道,“我与皇上虽有救命之恩,但毕竟还算不得熟悉,皇上此话有些逾矩了。” “是朕逾矩了,还是娇娥你逾矩了?”商裕睁开眼,眼中情绪不明,他看着面前有些惊恐甚至是抗拒的女子道,“你以为朕认不出你,还是觉得朕已经糊涂到连自己喜欢的人都分辨不出了。” “商裕,我看你是昏了头,我是燕回。”程娇娥下意识的反驳,“你现在还在治病,我不跟你计较。” “你准备瞒着朕几时,你的手朕只要看见便能够认出,就算你能够伪装这张脸,那你能够伪装你的手么,还有那日朕见你身穿白衣,那颜色是娇娥才会喜欢的颜色,刚才说到商安的时候,你眼中的神色,朕不会看错的,可能之前在朕身边的的确是燕回,可是从那日薛城入宫之后,你就不是燕回了。” “皇上这么说有什么证据。”程娇娥面不改色,却是不愿再多说什么,心思沉了下去,更是不愿和商裕相认,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很尴尬,也不愿商裕为难,“我是燕回不好么?” 不等程娇娥说什么,商裕却突然起身,这本是程娇娥精心准备的药浴,见商裕起身自然有些心急,“等药浴结束再说,今日是第一日很重要的。” “在朕心里重要的是什么你还不知道么?”商裕突然把程娇娥抱了起来,程娇娥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和商裕一同入了浴桶,身上的衣服湿润,商裕伸出手扯开了程娇娥的衣服,果然在雪白的肩膀上有着血红的纹身,而这正是唯一属于幻蛊的缺陷,除此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破绽,两人在浴桶中对视,程娇娥沉默着然后扯着商裕让商裕不得不再次坐入浴桶之中。 “总之,你的身体需要这药浴,不要在此时胡闹了。”程娇娥扯好衣服想要从浴桶中出去却被商裕抓住了手臂,“你还是不愿见朕,那为何要回到朕的身边,是可怜朕么?” “并非如此,但我也不愿解释什么,皇上认为是什么便是什么吧,无论是什么理由,能够让皇上接受便好。”程娇娥干脆站着不动,任由商裕扯着,既然被商裕认出来程娇娥也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她也的确不能有什么别的反应。 一切的事情早就已经发生,若说错误那从一开始便是错误,程娇娥若是知晓这一世的纠缠,必然会早早避开,绝对不会牵扯进其中的。 “朕很想你。”商裕不再说什么其他的话,只是把程娇娥抱入怀中,两人的衣服早就湿透了,此时雾气氤氲,周遭满是药香,程娇娥被商裕抱着,却也不知该做什么心思,只觉得一切过于荒唐,却也不算差。 “有什么话便直接问我吧。” 第1159章 一笑 程娇娥说出这句话又怕商裕没听明白,“你想问什么,就不要问燕回了,可以直接问我。” “这段时间你过得好么?”本以为商裕会继续询问关于商安的事情,没想到商裕询问的居然还是自己,程娇娥心中感动,脸上也终于带了几分笑意,顾不得此时身在水中,程娇娥转身看着他,“皇上不是很生我的气么?” “当时你跟朕说的那些话,朕不该生气么?”商裕拥着程娇娥,只觉得失而复得,此时没有人知晓这小小的一片天地发生了什么,屋子里面的药味更浓重。 “生气归生气,你的身体还是要恢复的。”程娇娥顿了顿,“我过得自然很好,我并非需要你担忧之人,不是么?” “可你是朕的妻子,却总是在外奔波,朕希望能够和你厮守。”商裕说的很直接。 程娇娥笑道,“若是有一日你我能够抛弃这个身份也许便可以了,但现在我们要面对的还有很多事情,我本来是想要接着燕回的身份的,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你回来要做什么?”商裕询问,两人就像是平常说话一般,可程娇娥知晓这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现在的商裕并非只是想要询问自己,许是还有别的意思,但程娇娥不愿深思了,她难得有如此软弱的情绪。 这一瞬间,程娇娥当真希望时间停留下来。 程娇娥开口道,“皇上通缉我,我没有办法用真正的身份陪在你身边,所以便借了燕回的身份。” “只是如此么?”商裕继续问。 “不然皇上觉得我是想做什么,还是皇上认为我另有目的。”程娇娥想要起身,奈何商裕却不愿松手,无论如何也是要抓着程娇娥,程娇娥却是不知商裕是担忧自己会再次消失。 “朕一直都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无论你要做什么都没关系,这一次回来了,便不要离开了。”商裕把头埋在程娇娥的肩膀上,程娇娥叹息一声终于伸出手紧紧的抱住了商裕。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再不松手一会常德就要进门了,你想让别人看见你和燕回抱在水中么?”程娇娥语气不见客气,一如既往,她和商裕的相处本就如此。 商裕终于放手让程娇娥离开,程娇娥跳出水中也是无奈,没想到被商裕弄得衣服湿透了,如此倒也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出门,却听商裕喊道,“常德,替燕回姑娘准备一套干爽的衣服.” “你……”程娇娥没办法,只得看着商裕,“这药浴并非儿戏,我询问过师父,此药浴对你的身体有极大的助益,你不要当做是玩笑。” 看不出商裕有几分真心实意,程娇娥是彻底无奈了,商裕此时的心思都放在和自己相认身上,程娇娥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常德很快便拿了干爽的衣服,程娇娥先是进入内殿换好,这才扶着商裕出了浴桶,小心翼翼的帮他穿上衣服,见商裕神色稍微恢复几分,程娇娥才觉得松了口气,不等程娇娥站稳,商裕突兀的又抱住了程娇娥。 “从第一日我便发觉了不对,你和燕回相差太多了。”商裕的声音和低沉,温热的气息吐在程娇娥的脖子上,程娇娥觉得有些痒,这样的亲密接触也的确很少有了。 “看来是我的演技不够。”程娇娥想要挣脱,奈何商裕不放手,“朕好想你。” “我知道了。”程娇娥只想要暂时从商裕的怀抱里面离开,“那日,对不起,我只是为了你的安全不得已做出那样的选择。” 程娇娥顿了顿,然后从随身的袋子里面拿出了三块玉石,“这是三块五方玉,如今完璧归赵。” “为何会多了一块。”商裕终于松开了抱着程娇娥的手,看着那其中多出的一块只觉得震惊,程娇娥突然出现必然是有原因的,也许就和她手上这几块五方玉有关系,本以为此物交给了程娇娥便不会再回来的。 “从尹盛玉手中得到的,此物事关紧要,而且再加上那些诡谲的传说,我认为应该及早的把此物销毁,但毕竟是你交给我的,所以我还要询问你的意见。”本来程娇娥想直接销毁的,但念及此物是商裕交给自己的,程娇娥还是询问了商裕的意见。 之前一直不知该如何询问这件事,如今身份暴露了倒是给了程娇娥机会,程娇娥亦是察觉商裕见到此物脸色难看,商裕道,“此物的传说朕也听过一些,但到底是否有奇用恐怕真的只有五块玉石集合在一处才会有答案了,朕亦是不希望此物危害人间,可此物毕竟是天奕国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朕不能在这个时候销毁。” “可是,人心贪婪,此物已经引起西江王和尹盛玉的高度关注,若是有更多人知道,只怕会引起天下大乱,我还是希望皇上能够及早把此物销毁。”程娇娥知道尹盛玉和月倾华的疯狂,更是不愿此物害人。 “朕知道了。”商裕收回此物,“你且说说你是如何得到这些的。” 这段日子程娇娥在外面的经历绝对不简单,不过程娇娥不说也不会有人知晓,见商裕收下,程娇娥心中沉重,还是决定日后有机会继续劝商裕把这三块玉石销毁,眼下商裕询问,程娇娥只是道,“用了些手段从尹盛玉手中骗来的。” “他没有对你如何吧?”商裕是知晓尹盛玉的厉害的,一时之间有些担忧尹盛玉会伤害程娇娥。 程娇娥摇头,“不曾,尹盛玉此人虽然心思深沉,更是极度疯狂,但为人上还算是正直,只是此次我把此物拿到手,只怕他不会善罢甘休。” 程娇娥顿了顿,“若是日后有什么需要用到我的地方,还请皇上不要犹豫。” “此话何意?”商裕隐隐觉得不对劲,奈何程娇娥却也没有说下去的欲望了,只是摇摇头道,“皇上,今日的药浴结束了,至于我的身份依旧是燕回。” 第1160章 冷夜 身份暴露,程娇娥更是没有理由拒绝今晚陪同商裕一起见程胥,常德隐隐觉得程娇娥和商裕之间的气氛变了,下午更是一起去了花园散步,惹得后宫又是一片议论之声,都说商裕已然忘记了懿贵妃,如今要宠这个新入宫的医女了。 燕回的模样的确出色,再加上年轻,一时之间也是引起几方嫉妒,不过商裕根本不在乎这些,至于两人为何要外出散步,则是程娇娥提出让商裕配合药效,每日合理的散步运动,商裕自然没有拒绝,只不过提出让程娇娥陪着他。 程娇娥本来也准备陪着商裕一起,奈何此时却和之前的时候不同了,程娇娥叹了口气,替商裕披上外衫,“皇上还需收敛几分,民女受不起皇上如此热忱的眼神。” 商裕笑了笑,“你怪朕么?” “什么?”程娇娥抬眼看她,神色收敛几分,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如果皇上说的是通缉我这件事那便不必说了。” 之前尹盛玉便追问自己好几遍,试图在自己脸上看到些失望的神色,奈何程娇娥没有让他如愿,没想到现在的商裕居然也开始询问这个问题了。 “对不起,当时的情况我的确……” “当时的情况我说出的话也不完全是假的,所以你不必如此挂心,既然你无意现在把我收监,那便不要再提起这件事了。”两人在花园之中散步,四周很安静,但两人的说话声音还是很小,也不愿过多的提起什么相关人物。 “我知道了。”商裕垂下眼,看着地面上的石子,“朕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朕以为朕就要彻底失去你了。” “只要还活着,就总会有相见的一天。”程娇娥转头看着商裕的眼,“我知道这段日子对你的打击很大,但程娇娥喜欢的是一开始意气风发的小侯爷,喜欢的是他的坚持,是他的温柔,是他面对一切都不会被打败的勇敢。” 程娇娥也隐隐的猜出商裕受了打击才会性情大变,有些时候想要挽回一件事需要付出的代价过于沉重,“我希望你不要在意那些,以后也再也不会有那种事情发生了,你既然抓回了我父亲,便说明你有了决断的心,作为女儿我的确不希望我的父亲出事,但作为一个旁观者,我知道他做的是什么错事,所以你怎么处置他,我都不会怪你。” 商裕看着程娇娥的眼,试图从程娇娥的眼中看到些许情意,不过此时程娇娥的眼十分的清澈明亮,一如两人初识的时候。 “我们不说这个。”商裕避开了话题,“我还没有见到我的女儿商安,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把商安接到我们身边。” “等到四海靖平之日,你我便可一同带着商安过上幸福的日子,我相信这一天不会远了。” 入夜,程娇娥站在商裕身侧等待着尹千章带程胥来此。 宫内已经燃起了炭火,屋子里面十分温暖,因着药浴的功劳商裕的身体也温暖了些许,此时的他没有看身边的程娇娥,两人看起来十分正常。 不过尹千章见到程娇娥还有点惊讶,毕竟现在的程娇娥是燕回的模样,尹千章知晓燕回性情较为急躁,担忧会出什么别的变故,不过今日的燕回似乎有些不同,的确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别的情绪。 “臣参见皇上。”尹千章知晓今日要处置的是程娇娥的父亲,自然也有些紧张,不过商裕一直瞒着此事,虽然当初下令,可事到如今知道这件事的也不过自己和皇上而已,现在多了常德和燕回,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可见商裕根本没有处置的心思,否则就不会亲自见程胥了。 “起身吧,程胥何在?” “程胥就在门外。”尹千章打开门,程胥一身落拓的走了进来,人到中年,程胥看起来也有些沧桑,这段日子想来程胥过得也并不好。 他见到商裕沉默的笑了笑,然后便跪了下去,“草民程胥参见皇上。” “没想到再见是这样的情况。”商裕只是看着地上的程胥,心中感慨万千,一开始他便知晓程胥身份不简单,不过后来因为程娇娥的缘故,这一切到底还是沉默的过去了,没想到之后却发生那样的事情。 商裕知晓从根源还是因为程胥根本不相信自己,现在在程胥眼中自家女儿下落不明更是惹得他心痛,不等商裕说什么,程胥已然开口,“虽然我做的事情的确害了你,但我现在最后悔的还是没有亲手杀了你。” “你……”尹千章没想到程胥这么胆大,毕竟一路之上程胥都十分沉默,甚至还时不时的询问什么时候到京城,根本看不出任何异状,但此时这个跪伏在地上的男人却无比的阴沉,这句话中也带着最深的怨毒。 “我知道缳汐的死和你没有关系,来人不过是借着你的名字罢了,但就算如此那又如何,就算我女儿也觉得你无辜,可是我知道你不无辜,如果你当初不纠缠我女儿,如果一开始我女儿拒绝你的时候你便直接放弃,之后的事情便都不会发生了。”程胥冷笑着,“我三十岁得女,你可知我对娇娥有多宠爱,我给她取名娇娥便是希望她能够一辈子顺遂,而不是被你拖累,虽然身处后宫地位尊贵,可却不见快乐,这不是我这个当父亲希望的。” 上次和程胥见面,因着程娇娥在场,程胥到底还是沉默更多,此时他不知程娇娥在场,自然口下不留情面,更是不给商裕开口的机会,似乎要把这半辈子的愤懑全部说出口,一切的一切都在控诉中化成程胥这么多年对程娇娥的心疼。 商裕沉默了,一边的程娇娥亦是皱眉,她早就知晓程胥做这一切不只是因为母亲,也是为了自己,可是这样沉重的爱让程娇娥不知如何选择,都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知晓自己的确过得不快乐,但并非是因为不爱商裕,正是因为太爱商裕,才难以抉择,才被他困在宫中。 第1161章 相陪 程娇娥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开口,此时若是自己插话,只会让这场谈话变得尴尬,更何况尹千章还在此处,自己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程胥继续道,“皇上,虽然草民如此说话已然是逾越,可草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你的确对我很尊敬,甚至每次都放纵我女儿做很多事情,可是我女儿每次的努力难道不都是为了你,她前往卫城为你和北狄漠北谈成合作,你们的孩子死了,却要我女儿一人在外调查真相,这些事情你都忘记了么?” “我……”商裕沉默了,他不如如何面对一个伤心的父亲,程胥很有能力,他是天奕首富,更是有着复杂的身份,可是最后他为了程娇娥放弃了这样复杂的身份,如今的程胥只是一个普通人,但也是真心实意为程娇娥伤心的人。 “所以我还是那句话,对于我之后做的那些事情我不会后悔的,我后悔的只是没有亲手杀了你,皇上果然是天运之人,那等情况下居然还能够转危为安,草民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一时竟然也不知该恭喜皇上,还是说什么别的了。”程胥怎么也想不明白,商裕居然能够沉入海中而不死,早知如此他便该在投商裕入海之前便把商裕杀死了。 “现在我可怜的女儿不知在何地漂泊,而你却下了死令,枉费我女儿一路陪你走来,若是没有我们程家,你什么都不是,商裕,今日我并非是来找你道歉求你原谅,若非我此时受制,我只会再杀你一次的。” 一边的程娇娥知晓自家父亲并非开玩笑,甚至能够从程胥的眼中看到浓重的杀气,奈何此时的程娇娥却也不知该说些缓和这样的气氛,一边的商裕也只是沉着脸,若是正常的帝王听到这样挑衅的言语早就已经把眼前的人杀掉了,不过商裕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因为程娇娥忍让。 程胥也注意到一边的燕回,冷笑道,“本来我以为至少皇上对娇娥的心不会变,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如今我女儿生死不明,皇上身边已经多了新人,如此也是好事,也省的我女儿为了你伤心了,若是我女儿真的有心,如今便应该远远的离开你,再也不要回来了。” 程胥其实并不知晓后来程娇娥的遭遇,但也隐隐觉得自家女儿和最初大不相同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女儿便再也不是任性的大小姐,甚至也不再和自己任性,这样的转变让程胥心疼,却又不知自家的女儿到底遭遇了什么。 程胥不知道,程娇娥已经活过一世,然而重新选择之后,程娇娥的路依旧坎坷,见眼前的父亲,程娇娥只觉得心痛难忍。 商裕没有解释,一时之间整个大殿内都安静了下来,尹千章看着商裕便知商裕根本无法决断,程胥此举已经是触动了商裕的威严,奈何商裕的心一直都在程娇娥身上,纵然这段日子商裕有所改变,可在尹千章心中不过是因为商裕对程娇娥还有误解,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若是日后当真有转机,只怕商裕会后悔。 程娇娥心思大恸,见僵持的两人只觉得都是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人,奈何这番心思却是无论如何怎样也难以说明和解除,程胥的心结因为虞缳汐的死一时片刻难以解除,若说之前的错误可以稍微的缓和心思,之后的错误便是无法解除的死结,这一点商裕和程胥都知晓,所以两人谁也无法先出口饶恕的话。 程胥从未奢求饶恕,而商裕也因为和程娇娥之后的事情又再次把旧事重提,当时的商裕也只是想要把自己的过去抛弃,不愿再让此事影响自己的决断,可惜事与愿违,三人此时都面临着艰难的选择。 尹千章看出商裕的为难开口道,“若皇上觉得今日为难,不妨让程先生住在臣那里,等皇上有了决断之后……” “做主最忌讳的便是仁慈。”程胥突然起身,一边的尹千章十分紧张,担忧程胥会做出什么伤害商裕的举动,所以整个人一直十分的戒备。 然而程胥也只是起身,他看着眼前的商裕道,“仁慈只会得到灭亡,这是男人需要做的事情,你不该丢给女人去做,娇娥可以仁慈,但是你不可以,你需要做的就是对一切不平服你的人下死手,既然选择了皇帝这条路,你便知晓这种事情是无可避免的,你以前不是做的很好么?” “你想做什么?”商裕也隐隐的察觉了程胥的不对劲,亦是起身不过却没有上前,程胥继续道,“你是一个很有能力的皇帝,最开始我把女儿交给你虽然心中有过担忧,但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如今娇娥在外漂浮却也不知她过得到底好不好,这是我的疏忽,如果一开始我便不让娇娥参与进去,也许就不会有之后的事,商裕,你会饶过云霄的对吗?” “不要!”话已至此,却见程胥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程娇娥只觉得心中大恸,根本来不及阻拦,就连一边的尹千章也来不及做任何动作,那把匕首已经插入了程胥的胸口。 程胥毫无畏惧,甚至脸上也不见任何遗憾之色,只是微微的带着笑意,“这是我唯一能够给娇娥的交代,我知道她一直都很在意这件事,我也知道你是她最爱的人,我亲手杀了她最爱的人,这对她是多残忍的事情,缳汐的死她同样难过,可是我却带着云霄离开了,她一定是怪我的,如果有下辈子……” “不要!”商裕也飞快的朝程胥冲来,尹千章抱着程胥的身子面色复杂,而站在远处的程娇娥却捂着嘴,眼泪已然落不下来,她根本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样的反应,该庆幸么,她的父亲到最后一刻还是挂念着她的。 该悲哀么,走了一路到最后还是什么都留不下,最后她有的只是所有人的抛弃。 第1162章 心碎 见程胥闭了眼,商裕更是震惊,他亦是没想到程胥会用性命成全程娇娥,作为父亲他始终了解自家女儿的喜好,知晓程娇娥不可能放下商裕,也知道在程娇娥的心中最重要的就是商裕,如今这样离开无非是一种最大的成全。 程娇娥捂着嘴站在远处,看着倒在地上的程胥,眼前闪过的是两世的程胥,无论哪一世,程胥对她都很好,一直都是最爱他的父亲,就算有了程云霄,可在程胥心中始终是这个老来得到的珍贵女儿。 父亲的话犹自在耳,可是如今却阴阳两隔,根本无法相守,程娇娥也无法再尽任何孝道了,在这个世上,她已然无父无母。 “这……”尹千章也没想到事情会是如此发展,但以他对程胥的了解也的确十分敬佩,虽然若是按照他的手段早就已经清除掉程胥了,无论是他选择接受当初程胥的建议还是不接受尹千章也都不能留下此人。 奈何当初却遍寻不到程胥的踪迹,或者说找到了也无法把此人带回,程胥的本事的确是一般人比不得的,这次却轻易的把人抓到手,尹千章还觉得奇怪,却没想到程胥居然早就抱持着死志,准备给程娇娥和商裕一个交代。 “是臣的疏忽,臣没想到程先生他……” “与你无关,是朕把一切想得太理所当然了。”他不敢回头去看程娇娥,担心看见程娇娥不解的神色,担忧程娇娥再一次的离开他,若早知如此,他必然不会再和程胥有任何牵扯,他不过是气不过,却没想到这么一点疏忽,最后造成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明日把程云霄接入宫中。”商裕开口,见程娇娥始终没有过来,心情更是复杂,那段日子商裕一直在黑暗之中,根本看不清程胥的脸,但商裕记得程胥的声音,也是那段日子他的恐惧,程胥的话也一句一句的扎在商裕心中。 如今更是如此。 “臣知道了,程先生的尸体?”尹千章实在想不到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更是不知道若是日后程娇娥知晓了商裕要如何交代。 “把程胥和虞缳汐埋在一处吧。”商裕疲惫的闭了闭眼,“虽然之前的仇恨难以消除,无论是虞夫人还是他终究有我的一份过错,事到如今也分不清什么了,岳丈,看来当真是我们没有解释和好的机会了。” 尹千章不再多说而是带着程胥的尸体离开,夜深沉,商裕却始终对着窗户,不敢回头。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程娇娥,本以为今日的相认会是一个好的开端,奈何一切还是朝着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程胥的死又横亘在两个人的中间,无论是程娇娥还是商裕都被压得喘不过来气。 “娇娥,我……”商裕终于还是转身,无论如何他都要面对程娇娥,无论如何他都要面对这件事,转身却见程娇娥只是站在那里,和他一般看着窗外的黑暗。 今夜无月。 “商裕,如果这是我父亲的选择,我尊重他,当初一直没有好好和你道歉,我母亲的死本就和你无关,我的选择也和你无关,我父亲是太在意我了,现在人死事消,也算是我程家给你一个交代。”程娇娥说的很冷静,商裕也看不出她的情绪,可是这样的程娇娥却让商裕觉得恐惧,他不知道程娇娥是否真的没有为此难过悲哀,或者说一切不过是程娇娥的伪装。 “对不起,我没想过会是这样,如果……”商裕也无法预知如果,最后只得颓然垂下手,“抱歉,你不必和我说抱歉,程先生说的很多事情我的确无法反驳,是我一直没有好好保护你,才会让程先生对我无法放心,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以后我不会再……” “谁能说准以后呢。”程娇娥突然笑了,“我爹虽然看似什么都不在意,甚至能力也在许多普通人之上,他一辈子做什么都很成功,但我知晓他最爱的始终是我的母亲,如今也算求仁得仁,他终于能够好好的陪着我的母亲了,是我让他失望了,是我让他不得不作出这样的选择,若真非要说出谁做错了,我们都错了,不是么?” 商裕知晓程娇娥是在安慰他,可是这样的程娇娥只会让商裕觉得不安。 “我知道那段日子甚至是之后尹盛玉的做法都对你伤害很大,你本该是天之骄子,却被他们所折辱,尹大人的态度我也看得出,大家都很在意你,都希望你能够重新恢复过往的雄心壮志,这亦是我的期望。” “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商裕低着头,“但我亦不知如何才能回到过去。” “现在你首要的便是恢复身体,那药浴对你的身体很有效果,今日之事已然过去,尹大人必然是处理事情干净利索,我父亲今日的事情是遗憾,但也仅仅是我的遗憾,日后我会寻机会去拜祭我父亲,在我父亲坟前求他饶恕。” 商裕纵然心中担忧,见程娇娥如此也不得不压下心中悲哀,程胥的死是意外,也是意料之外,商裕从未想过让程胥死,只是希望能够借助这次彻底的解除心结,奈何一切不过是商裕的想象罢了,最后还是不得解决。 钟离沁寝宫之内。 商宣还在不断的哭,奶娘哄了几次都不见好,钟离沁更是烦躁不安,小玉跪在一边只觉得委屈,今日又是因为温来的汤热了几分便让钟离沁大怒,小玉心中愤愤,面上却不敢表现什么。 “你说说,你们一个个都有什么用,奶娘哄不得孩子,婢子连碗汤都不会端,就这样商裕怎么可能会来我这里,还不是每日被那小贱人迷得神魂颠倒的。” 小玉低着头道,“听闻今日皇上和那名医女一同游园,而且那名医女还搀扶着皇上的手臂。” “你是成心的要气死本宫啊。”钟离沁更是生气,小玉低头,“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不敢欺瞒娘娘。” 第1163章 出宫 程娇娥提出要出宫,商裕自然不愿,不过程娇娥反复强调自己还会回来,而且此次也是利用燕回的身份出宫,但商裕还是担忧程娇娥会遇见危险。 “你要知晓现在钟离家对你虎视眈眈,朕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出宫,这件事朕不允。”商裕语气坚定,担忧程娇娥一去不回,若程娇娥真的在意昨晚之事,之前的不在意只是故意伪装的,商裕更是担忧不已。 “商裕,你真的要限制我的自由么?”程娇娥看着商裕的眼,他刚刚沐浴完毕,头发和眼睛都看起来湿漉漉的,倒是没有那么苍白了,反倒是又年轻几分,难得见商裕如此恳求软化神态,程娇娥也有几分无奈。 “我真的只是有些事情要做,绝对不是要离开,况且我弟弟云霄今日还要被送入宫中,我能去什么地方?” 此语一出,纵然商裕有千般不愿,只得放行,“那你今日务必回来,朕在寝殿等你。” 程娇娥点头,转身随着常德出宫,一路之上常德都小心翼翼的,只觉得眼前的姑娘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就连商裕的态度都突然便的殷勤了起来,这一点也让常德觉得奇怪,不过奇怪归奇怪,该做的还是一件不能少。 “燕回姑娘,若是您晚上要回宫,拿着这块令牌就可以了,这是皇上的令牌不会有人拦着您的。” 程娇娥点头,独自出宫,外面的天气已经有些寒冷了,不过程娇娥也不在意这些,而是第一时间来了郑宅。 郑询元等人遍寻不得程娇娥,只得安静的等着程娇娥来寻找自己等人,此时突然见燕回上门,还有些奇怪。 “燕回姑娘,您这是,您不该在皇宫中么?” 宁锦却皱眉打量眼前的燕回总觉得有几分不同,果然程娇娥直接撤了伪装,郑询元和宁锦一下起身,连忙道,“夫人,您,您怎么在这里,您怎么用的是燕回姑娘的脸。” 宁锦却瞬间明白过来,“所以在宫中的燕回一直都是夫人您?” 程娇娥摇头,“并非如此,只是这两日才换过来的罢了。” “也是。”宁锦也觉得自己多疑了,毕竟之前程娇娥一直都跟在尹盛玉身边,也没有时间和精力还跟在商裕身边,“娘娘您是有什么事情么?” “月倾华这几日如何?” “还算老实,倾城公主也经常来此探望月倾华,所以月倾华一直没有什么大动作,不过……”宁锦顿了顿,“之前夫人带回来的那位叶挽公子倒是经常去见月倾华,每次都龇牙咧嘴的走出来,看起来似乎谈的不太愉快。” 想到叶挽,程娇娥知晓叶挽必然还在惦记着叶棠儿,所以才会多次去见月倾华,只怕是想要从月倾华身上讨回什么。 “叶挽公子如今何在?”程娇娥询问。 “人就在府中,今日还没有去见过月倾华,夫人可是要见他?”宁锦问道。 程娇娥点头,宁锦和郑询元便带着程娇娥前去见叶挽,叶挽也许久不见程娇娥,此时突然见到程娇娥更是觉得惊喜。 “程姑娘,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 “那属下便先离开了。”宁锦开口,带着郑询元一同离开,郑询元还犹自有些想要继续和程娇娥说话的意思,被宁锦拽开才开口道,“怎么,我们不跟着听听娘娘到底要做什么吗?” “娘娘要做的事情岂是我们可以干涉的?”宁锦道,“况且我们现在知晓娘娘在宫中就够了,如此也不至于失去娘娘的踪迹。” 郑询元点点头,觉得宁锦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 屋内,程娇娥看出叶挽的兴奋,知晓叶挽必然是在此地憋得久了,但心中另有想法,奈何却一直不见程娇娥。 “叶挽公子,我知道这段日子委屈你了。” “不,不委屈,此地岂非比那监狱要好的很多,而且我更是十分自由,只是……”叶挽从知晓叶棠儿的真正心思之后就一直在担忧叶棠儿,“只是叶棠儿,她……” “无妨,我会帮你把她救回来的,我这次来找你,便是希望你能够返回南疆。” “什么?”叶挽不明所以。 “过一段时间,西江必然会大军来攻天奕,想来会倾巢而出,而且我也相信他们不会带着你姐姐叶棠儿的,你提前回去,趁着西江城空之际带领南疆反抗。”程娇娥缓缓道,“而且我也相信南疆之前和西江缔结联盟,如今却被毁约背叛,甚至是连国家也不复存在,必然有许多人心中愤然不平,你现在要做的便是带领南疆人民恢复他们的国家。” “可是我……”叶挽犹豫了,“可是我没有这个能力,我甚至比不上棠儿,我……” “我知晓你可以的。”程娇娥却不允许叶挽拒绝,“你是南疆唯一的王脉,难道你希望南疆的子民一直被其他人统治,还是你希望叶棠儿为你做的努力全部白费,她的确跟我说过你很单纯,希望我能为你安排后半生的日子,只是玩乐山水之间,这一点我的确也能办到,若是你选择这个,我现在便可以给你一笔钱,让你游山玩水,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任何灾祸,可是你真的忍心放下叶棠儿,放下整个南疆么?” 程娇娥的话很中肯,现在能够做到这些的的确也只有叶挽,程娇娥知道叶挽不能逃避,否则也会让他抱憾终生的。 “我……我不能,可是我真的,我真的不行。”叶挽面色难看,神色更是复杂,眼中满是痛苦之色,“我对不起叶棠儿,但是我真的没有本事,若我回去失败了怎么办?程姑娘,我……” “相信自己不好么,我愿意相信你,你不过是一直被人压着锋芒并非是什么都做不得的,我相信你可以的,无论是南疆,还是叶棠儿你都能够把他们救出来,若你真的放弃,你真的能够心安理得么?” “我不能……”叶挽皱眉,“我不能,我每日都在想念叶棠儿,我做不到。” 第1164章 相遇 叶挽的确做不到,他生性善良,就算是以前不知晓叶棠儿的付出之时亦是无法做到完全绝情,更不要此时他已然知晓叶棠儿的付出,更是知晓叶棠儿从未放弃过自己,也一直把自己当做唯一的亲人。 而叶棠儿做过对不起南疆的事情,这一切都需要自己来赎罪。 “叶挽,我最初认识你便觉得你极为至情至性,一开始还不明白你为何会保持如此性情,后来方自明白叶棠儿在你身上做出的努力,如今月倾华在我手中,西江只会被恶人乘虚而入,但我相信你可以帮助我解决这些问题,也必然可以帮助你的姐姐。” “我,我真的可以么?”叶挽抬眼看着程娇娥,“我每日都去见月倾华,更是恨不得杀了他,就是他毁了我的国家,甚至还带走了叶棠儿,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却一点也没有悔过的意思。” “不是每个人都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在月倾华那样的人的心中他也从来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你要做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继续和月倾华纠缠,相信我,我会让我身边的两个人陪着你一起回去,协助你夺回南疆,相信自己,也给叶棠儿和你自己一个机会。” 见叶挽眼神终于坚定起来,程娇娥就知晓自己的劝告还是有用的,眼下程娇娥必须靠着叶挽才能够统合南疆的战力,方便日后对付尹盛玉。 “程姑娘,谢谢你同我说这番话,之前在大牢里我便发觉姑娘不是一般人,如今姑娘重获自由,更是几次为了我和我姐姐奔波,叶挽十分感激。”叶挽突然朝程娇娥鞠躬倒是让程娇娥有些不自在。 “叶挽公子,你不必如此的,这些本就是条件交换,我也不需要你对我保持太多感恩之心,归根结底还是叶棠儿的功劳,程娇娥不敢居功。” “程姑娘,无论如何叶挽的感激你当得。”叶挽道,“程姑娘说的对,我不能继续颓丧下去了,无论如何我都需要为了我和叶棠儿努力,如此也不负南疆的子民,曾经我从未想过要承袭南疆的皇位,因为我的哥哥们都十分优秀,我一直都是最不起眼的那个,没想到事到如今却要靠我这个废人来完成此事。” “不可妄自菲薄,叶挽公子自然也有你的优点,我这便去准备,叶挽公子可以随时出发,若是反悔,我亦不会有任何怨言的,一切都是公子的选择,我自然不会为难公子的。”程娇娥尊重叶挽的选择,如果叶挽真的拒绝她只能另外想办法。 叶挽点头应下,见程娇娥转身离开,出了门宁锦还在外面等他,郑询元已经离开了,可以看出宁锦回来之后郑询元大部分都选择听从宁锦的,而宁锦也的确是个出色的谋士。 “月倾华何在?” 见程娇娥询问,宁锦自然亲自带着程娇娥前去,关押月倾华的地方十分幽静,也难以引起别人注意,再说谁也想不到西江之主居然会被关在这种地方。 尹盛玉必然化作月倾华的模样,等到他回到西江之后西江自然不会怀疑,所以一时片刻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月倾华身处此处。 若尹盛玉真的要暴露他们,除非他不想报仇了,然而这对于尹盛玉来说根本是不可能的,尹盛玉满腹心思都在想要夺得五方玉,而如今五方玉轻而易举的一首,相信尹盛玉心中必然愤怒难抑,此时要做的除却抢夺五方玉,直接和天奕对抗程娇娥想不到别的路了。 推开门,里面倒是还算整洁,可见宁锦和郑询元不至于真的亏待他,毕竟程娇娥没有交代过月倾华的作用,两人不敢轻举妄动。 床上锁着一个人,此时突然听见动静,半死不活的开口,“滚出去。” “如何,这样的生活王上可满意。”开口的是程娇娥,月倾华猛然从床上坐起来,他的手脚都被锁着,所以根本不能大动,宁锦却还是拦在程娇娥面前,担忧月倾华会伤害她。 程娇娥摇了摇头,宁锦收回了手道,“属下便在门外,若是夫人有事尽管吩咐。” “你去吧。”宁锦对自己态度一向恭谨,程娇娥也懒得纠正什么,反正她也从未真的把宁锦当成自己的手下。 屋子里面只剩下了程娇娥和月倾华,不同于刚才和叶挽的谈话,月倾华此人也绝非是叶挽那样的人可以比较的。 一个过于单纯,一个心思又过于复杂了,或者评价月倾华根本不该用复杂,至少程娇娥跟着月倾华一段日子根本无法分辨月倾华心中所思到底是什么,他在乎的又是什么。 有的时候让你觉得他只是个单纯的孩子,痴情如他,更是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可他真正把这层面皮剥下之后你才会发觉大错特错,他从来都没有真的放下心思,也不可能真的为任何人付出一切。 在月倾华的心中最重要的始终是他自己,而并非其他的人。 就算是月倾城只怕月倾华也早就记恨上了,他从始至终便不肯对任何人释放真心,一开始选择相信月倾华当真是程娇娥最大的错误。 “娇娥,你终于来看我了,这段日子你过得怎么样,我知道你肯定过得很好,没了那个老头子在你的身边,你是不是又回到商裕身边了?”月倾华笑的温和,根本看不出半点狼狈,程娇娥甚至能够在他的眼中看到真诚,便真的像是许久不见的朋友在询问你最近过的如何,可程娇娥知道月倾华的可怕,也知晓他随时都可能爆发。 “你一定是希望我过的不好。”程娇娥冷笑,“不过就算我过的不好又能如何,难道你现在能够实现你过去说的那些话么?” “若非小娇娥你困着我,你怎么知道我不能给你想要的那些呢?”月倾华始终笑着,“不过最怕的就是小娇娥的心中始终不曾有我,无论我怎么努力,最后也是白费功夫了。” 第1165章 孤灯 月倾华说的浪荡,更是隐隐的透着几分情意,可是月倾华的这份情意却只让人觉得惊恐更是难以接受。 程娇娥面不改色,“王上大可收了你的那副姿态,你我之间也不必伪装什么了,这句话没有必要每一次见面都要让我重复一遍吧。” “小娇娥是真的无情。”月倾华开口,“你又怎么知晓我说的全部都是假的呢,我若真的心系于你又如何呢?” “那我便不知该是喜还是忧了。”程娇娥道,“被你喜欢便意味着随时可以被抛弃,甚至可以毫不问缘由,只要符合王上的利益,喜欢在王上心中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便是如此看待我么?”月倾华挑眉,“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我的阿姐月倾城么?” “并非如此,而是我自行感受出来的,和王上相处的那段日子足以让我对你有了解,难道王上准备否认么,你的每一个选择都昭示着你伪装出来的那副单纯的面容是假的,事到如今了伪装还有任何意义么,你是觉得我会放过你,还是月倾城会顾念那么一点亲情。” 程娇娥顿了顿,“也许你对我真的是有感情的,只不过比之你的大业还是算不得什么的,这一切都比不得你心中的权势,就连你的阿姐也是如此。” “是阿姐她先背叛我的。”月倾华终于被激起了几分怒意,“明明是她先背叛我的,你们懂什么,若非她喜欢上了一个天奕的男人,如何会走到今天这步,若非她没有做到全然无情,我不信我们会得不到天奕的掌控权,她说要帮助我,可不过是寻个理由离开我罢了,所以我要杀了她有什么问题么?” 程娇娥只觉得悲哀,月倾城曾经对月倾华的好,在月倾华心中也就剩下了一点背叛,他始终都不认为是自己错了,而是认为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己月倾城的背叛,她还要幸亏月倾华心思如此复杂,否则这姐弟二人若是联合对付天奕必然难以对付。 月倾城心中终究还是有情的,无论是对自己的愧疚还是对沈祁愿的爱,这些都造成了月倾城现在的选择,当然如果不是月倾华如此绝情,也许月倾城还会手下留情,但现在因为月倾华的选择一切都不可能了。 “也许你认为的没有问题便是你最大的问题,你对待感情的态度太过于默然了,当然今日我也并非是来寻你说这个的,只怕五方玉被你藏得很深,相信就算是尹盛玉亲自前往西江也不一定能够寻的,我便是来询问你五方玉的下落的。”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么?” “不会。”程娇娥应下的直接,“不过我也只是希望你能想明白,事到如今不会有任何人知晓你在此处了,你习惯了算计人心,甚至拿人命当做赌注,如今你的性命也不过是我的一个赌注罢了。” “程娇娥,你的心跟我一样,我们两人有什么区别呢,为了商裕你不是也能够牺牲一切么?”没想到月倾华突然质问,程娇娥转身看他,见少年的眼中迸射出怨毒的痕迹,她笑了笑,“这不就很不同了么,至少我的心中还有一个人,而王上的心中却是空空如也。” “那个商裕真的值得你如此么?”月倾华道,“当时在西江的医者说过了,你的身子无比虚弱,你为商裕生下孩子更是一路奔波,你觉得你还有多长时间能够陪在他的身边,真的值得么?” 程娇娥沉默了,此时天色已经接近昏黑,门外突兀的亮起一盏灯,想来是宁锦点亮的,程娇娥笑了笑,“你希望我觉得不值得么?可是值得或者不值得在我心中已经没有那么重要的,就如你所说,我的命可能都留不住了,月倾华,好好享受你最后一段人生吧,希望你能在这里忏悔,发觉自己走过半生却什么都没有剩下,我死了尚且会有人为我悲伤,可是你死了呢?” “你什么意思?”月倾华这段日子过得很不好,这里比之西江自然是无法比较的,更何况此地自由被限制,更是时不时的要面对旧人,嘲笑他的叶挽,以及本该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月倾城亦是对他失望,月倾华走到现在的确是孑然一身,奈何他每日都在试图忘记这件事,如今程娇娥的到来却再次为他敲响了警钟。 “什么意思?”程娇娥笑了笑,“王上觉得呢,王上觉得我是什么意思,便是什么意思,今日的谈话让我觉得很愉快,那边告辞了。” “程娇娥,你不能杀我,我是西江之主,若是被西江人知晓是你们杀了我,他们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这些人都要死的。”月倾华突然喊叫起来,更是想要朝程娇娥冲去,奈何床上的锁链无比坚硬,根本不会给月倾华逃跑的机会。 “若是他们不知道是我们杀得你,你觉得如何?”程娇娥堵死了月倾华的最后一条路,也不再多言,甚至不在乎身后月倾华继续的喊叫。 “程娇娥你想过你的结局么,你这样真的值得么,你放开我,你不可以这样离开。” 门被打开,宁锦站在门外果然提着一盏灯笼,看起来十分柔和,程娇娥对宁锦一直十分欣赏,更是欣赏宁锦不卑不亢的态度。 不知刚才的话被宁锦听去了几分,程娇娥倒也不觉得尴尬,只是朝前走去,宁锦便安静的跟在程娇娥身后。 “夫人,您……”宁锦顿了顿,“您真的要杀了月倾华么?” “是,不过不是现在,这样的人留着只会为天奕带来灾难,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月倾华根本没有心,在他的心中最重要的始终是他自己,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思索别人的喜怒哀乐,他只会把自己想要的一切放在顶点,若是让他再有返回西江的机会,只怕会不顾一切的报复我们。” “属下知晓了。” “所以如果必要时刻,此人该杀当杀,我会为他的死寻个合理的理由的。” 第1166章 尘世 宁锦点点头,又突然开口,“属下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夫人。” 程娇娥抬眼,“何事?” “夫人想过自己还会活下去么?” 程娇娥顿了顿,“看来刚才我们的对话你还是听见了,不过你也不必当真,不要忘记我可是神医薛城的徒弟,况且我师父也在京城,我自然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宁锦知晓自己是逾矩了,奈何和程娇娥相处的这段日子却一直觉得程娇娥不曾给自己留过后路,此时听见程娇娥的回答宁锦也不觉得安心,只是继续道,“皇上知晓娘娘的这些选择么?” “他不必知道,我也知道你们暂时的离开了商裕,既然如此便也暂时不要回去了,你很有能力,但我需要你们为我做事。” “属下知道了,属下感念当初娘娘的恩情,自然愿意帮助娘娘做事,只要娘娘需要,宁锦随时都在。”宁锦开口道。 “多谢。”程娇娥心中感激,但却也没有表现的太多,“恰好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去做。” 宁锦抬眼看她,程娇娥道,“我要你陪叶挽回南疆,并且帮助他夺回南疆的统治权,若是有朝一日西江出兵天奕,你们便同时出兵西江,如此呼应天奕的战局,这件事你可愿前去。” “属下自然愿意,只是……”宁锦顿了顿,“只是娘娘身边……” “放心,我如今在皇宫之中不会有什么差错的,你可以放心,况且询元也会留下,我会另外给你安排两人,她们都是身手极好的女子,虽然身为女子,但亦是有勇有谋,也可成为你和叶挽的助益。” “属下知晓了,属下必然不会辜负夫人的期盼和托付,无论如何都要带叶挽公子回到南疆。” 见宁锦应下,程娇娥自然放心,宁锦也一向令人放心。 程娇娥交代之后便要离开,更是把决定权全部交给了叶挽,还告知宁锦若是叶挽不愿那此事便作罢,只是宁锦要想办法通知程娇娥。 宁锦还有些不理解,“叶挽是夫人救回来的,便应为夫人做事,夫人为何还对他如此客气,况且夫人此举乃是帮助他复国,他又怎么会拒绝?” “人各有志,纵然南疆如今只剩下了叶挽一位皇子,但若叶挽无心与此我也不能勉强,当初本是应下叶棠儿让叶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如今是我违反约定了,若是叶挽另有所求,我自然不愿为难他。” 宁锦觉得虽然程娇娥有所改变但本质依旧善良,当即点头道,“属下知道了,若叶挽公子提出不愿前往南疆,宁锦自然不会为难。” 见宁锦如此说程娇娥也放下心来,如果说郑询元是会冲动的人但宁锦不会,程娇娥对他很放心,宁锦开口道,“娘娘这便要离开了么,可需我送娘娘回去?” “不必。”程娇娥本就是孤身前来,自然也不愿牵扯宁锦,也担忧回去的路上会被有心人看见,今日事情匆忙,程娇娥却还记得商裕的话,也担忧自己若是不回去商裕必然会多想,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别的举动。 一路上程娇娥的脚步不停,旦是却突然被人拦住了路,来人是名女子,程娇娥看着她觉得有些熟悉,不过那人蒙着面程娇娥却也来不及分辨什么,便听那人开口,“拔出你的刀,我来和你比试一番。” 若当真是燕回必然已经拔刀了,可程娇娥根本不会什么刀法,当即只是看着眼前的人仍旧有些不明所以,“姑娘,你大概认错人了。” “认错人?”女子似乎对程娇娥的态度有些不耐,“自然不会认错,难道你是不敢么?” 程娇娥被说的哭笑不得,但眼下情况也的确很严肃,程娇娥亦是知晓自己并非燕回,此人很有可能是来找燕回的,只是燕回入世不久,理应没有什么仇人,为何今日会有人上来便要拔刀相向呢。 “姑娘真的认错人了。”程娇娥转身欲避开,奈何面前的人却不依不饶,程娇娥只得停下脚步,然后扯下腰间的刀丢在地上,女子大怒道,“燕回,你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程娇娥便觉得眼前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如今总算是听出来了,她仔细打量眼前人开口道,“你是秋婉玉。” 被认出的秋婉玉还有点震惊,因为她和燕回算不得熟悉,再加上吴衣对燕回一直不甚喜欢,秋婉玉自然也对燕回有意见,此时见燕回认出自己更是不爽,不等程娇娥反应,竟是直接被秋婉玉打晕。 等到程娇娥清醒过来已经在一间客栈之中了,烛火算不得明亮,程娇娥难得的有些无奈,既然见到秋婉玉,只怕吴衣也来了京城,必然是听到了自己出事的消息所以才来了京城,却不知到底来了多久。 程娇娥睁开眼安静的等着来人,很快便听见了门的声音,程娇娥抬眼看见了门被推开,门外站着的正是摘了面罩的秋婉玉,秋婉玉身后则是许久不见的吴衣。 心中另有思念,程娇娥盯着吴衣的手,果然见吴衣手中抱着一个孩子,孩子多半是睡着,程娇娥却只觉得心下一暖,许久不见商安,作为母亲刚刚生下孩子便把孩子送走这本身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情。 程娇娥起身,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反倒是秋婉玉先开了口,“燕回,你不要惊讶,我家公子想要见你,所以才把你带到此处的,是你不配合。” 程娇娥哭笑不得,她哪里不配合,刀都扔在地上了,奈何秋婉玉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更是把自己抓到此处,反倒是说自己不配合。 “你怎么不说话?”秋婉玉见面前的人不说话,反倒是始终笑意盈盈,一时之间怀疑自己是不是把人打傻了,身后的吴衣却看出些端倪来,眼前的人虽然是燕回的面貌,但无论从何处看来都和过往自己认识的燕回不太一样。 “你是谁?” 第1167章 相认 “兄长认为呢? 程娇娥此话一出吴衣立刻变了脸色,虽然秋婉玉反应不如吴衣快,但也立刻明白了眼前的人并非是燕回,而是程娇娥。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秋婉玉瞠目结舌,“程姑娘您为什么要扮做燕回的样子,要是刚才我下手重一点,岂不是……” 秋婉玉庆幸自己刚才下手还算是轻的,程娇娥也有些无奈,“秋姑娘蒙着脸,更是不问缘由上来便要打,我已经扔下刀,但似乎没什么用。” “你懂什么,武者比试你丢下刀可是对对方最大的鄙视,算了算了,你也不是武者,是我要求高了,谁知道燕回不是燕回会是程姑娘,不过这样也好,省的我家公子东拼西凑的寻找真相了。”秋婉玉知晓吴衣最想见的人是程娇娥,奈何一直寻不见程娇娥的踪迹,因为程娇娥被追捕的消息早就传的满京城都是,所以吴衣也不曾和其余的人接触,但又听说燕回如今跟在商裕身边,便暗自觉得气愤,所以才悄悄来此,让秋婉玉把燕回抓回。 燕回一直都藏在宫中,难得出宫一次,身边还没有其余的人,秋婉玉两人自然紧紧的把握这个机会,没想到却闹出个乌龙。 “那真是抱歉了。”程娇娥不知丢下刀还有这个意思,当即便看向吴衣道,“兄长为何一直不开口。” 程娇娥扯了脸上的伪装和吴衣对立,吴衣是她的结拜兄长,也是程娇娥的恩人,更是程娇娥这辈子都不知要如何偿还的恩人。 “安安她……”吴衣想要说点什么,但终究只是叹息一声,稚子尚且什么都不懂,只是躺在吴衣的怀中咿咿呀呀的,此时吴衣朝程娇娥走去,程娇娥才再次看见自己的亲女,商安已经稍微长大了一些,可以看得出被吴衣照顾的很好,包括吴衣给其的称号,这些程娇娥都是知晓的,对吴衣自然非常感激。 “安安。”程娇娥念出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看着吴衣的脸神色终于带着几分喜悦,“真是辛苦你了,没想到你离开北狄还带着安安。” “我担忧北狄的那些下人不会好好照顾安安,况且他们一直不知我从何处带来的这个孩子,所以对安安也不算友好,此次我听闻你出事便前来京城试图寻找你,可是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亦是不知那些人与你是敌是友,只得一直在京城潜伏,最后才觉得询问燕回是最为稳妥的办法,没想到倒是阴差阳错的见到了你,所以你一直伪装成燕回在宫中?”吴衣何其聪慧,见程娇娥模样就知晓程娇娥始终放不下商裕,所以才会冒着这样的危险留在商裕身边,程娇娥垂下头算是默认。 “但我并非一直是燕回,之前是真的燕回入宫,如今我只是暂时顶替了她的身份罢了。”程娇娥解释道,“兄长来此实在是危险了些,见我无事兄长还是早些回去吧。” “你留在商裕身边只是为了替他治病么?”吴衣却不顾程娇娥的话,继续问了下去。 程娇娥抬眼,“不然兄长认为娇娥是要做什么?” “你的想法我一直看不透,但是你把自己看的太轻了。”商安已经被秋婉玉抱走去了隔壁,此时屋子里面只有程娇娥和吴衣,两人沉默的对立,却又隐隐的觉得空气中的几分不安。 无论是程娇娥还是吴衣,他们早就回不去最初了,回不去最开始相识的那段日子,眼前的紫衣公子虽然还是初识的模样,可是那双眼中的情意却是程娇娥承担不起的。 “兄长,你为我做的已经很多了,以后的事情交给娇娥自己处置就好,我可以保住我的性命,不会有任何差错的。” “你的话我真的能相信么?” “当然。”程娇娥笑道,“难道娇娥便是如此不可信之人么?” “那你告诉我,你如今想要做什么?” “兄长此话我听不懂,我不过是想要留在商裕身边罢了,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如今很尴尬,所以才不得已利用了燕回的身份……” “你在骗我。”吴衣看着程娇娥的眼睛,言语虽然算不得疾言厉色,奈何却也带着几分痛苦,“娇娥,你真的要如此一直欺骗下去么,你做的事情无人知晓,你有没有为自己想过,为商安想过,甚至是为商裕想过,他们都知道你要做的事情么?” “兄长想多了,我也没有想要做的事情,不过是一些简单的陪伴罢了,能够留在商裕身边我废了很大的力气,这便是我要做的事情,他现在的身体非常虚弱,我要替他把身体调养好。” “那等到商裕身体恢复了呢?” “我……”程娇娥说不下去,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也许她会活着,也许她会死去,但无论如何她都不想留在深宫之中了,“若是有一日我不在宫中了,还请兄长把商安送到商裕身边,我知道商裕一定会好好对待商安的,至少让他以后不至于那么孤独。” “为何你会不在宫中,娇娥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难得见吴衣激动如此,程娇娥知道吴衣一直都是真心关心自己,奈何自己却不能把自己所有要做的事情告诉吴衣,否则吴衣必然会阻拦自己,程娇娥的计划中自己并非是一定能够活下去,活不活下去在程娇娥心中也不重要。 程娇娥眼中的神色暗了暗,带着几分疲惫,“兄长,我们不要说这个了。” “好。”吴衣亦是颓然,见程娇娥不愿多言便不再逼问,“我不问你,你不愿意说我自己去调查,总之我绝对不会允许你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我是你的结拜兄长,若是你有事需要我为何不来找我。” “我已经找兄长了,把商安托付给兄长正是因为我相信兄长。”程娇娥一顿,话锋一转,“不过我的确有一件事想要询问兄长。” 见程娇娥语气凝重起来,吴衣亦是抬眼看着程娇娥,不知程娇娥要说什么。 第1168章 最后的玉石 “兄长可知五方玉?”程娇娥开口询问。 吴衣抬头和程娇娥对视,却从程娇娥的眼中看不出任何内容,恍惚程娇娥只是随口询问了一个极为简单的问题,可在吴衣的心中却是惊涛骇浪,“你,你为何知晓此物?” “知晓此物让兄长很惊讶么?”程娇娥和吴衣算是极为熟悉,此时见吴衣的脸色便能够猜出几分,只怕此物在吴衣的心中亦是十分重要或者十分忌讳,不过程娇娥还是要问下去,如今已经有三块落在自己手中,西江还有一块,剩余的那块只有可能在吴衣手中了,况且这也是一直以来的传说。 而且见吴衣脸色便觉得此事是真。 “五方玉之事你既然知晓便该知道五方玉乃是妖物,若是聚齐必然会引起惊涛骇浪,此物绝对不能够现世。”吴衣难得严肃起来,之前的气氛一扫而空,客栈的小屋内坐着两个人,口中谈论之事却是一般人都听不懂的事情。 “那个传说真的是真的么,一块石头便能够左右人心么?” 吴衣道,“这个传说毕竟已经传了多年了,更是被北狄皇室视为禁忌,足以证明此物绝对是邪物,并非是什么吉利的东西,若是分开还好,一旦聚齐我们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而且此物的传说还有另外一面,只怕传出去只会引起有心之人的争夺,天下必然难以太平。” 吴衣开口,便是不愿程娇娥牵扯进这件事之中,奈何程娇娥早就已经难以抽身了,和此事更是千丝万缕的关联,不过此时吴衣还不知晓,更是不知程娇娥怎么会突然提起五方玉一事,毕竟之前吴衣不知道程娇娥和这东西有过牵扯。 “兄长说的是,这种东西只会因为人的贪婪,便是知晓他有另外的用处却也伪装着不知道,只是为了一己私利便不断的为了此物做出伤害人之事,现在想来还是觉得荒唐。”只怕倾城公主最初入京的时候便有这样的目的,好在之后阴差阳错,这一切还是有了其他的转圜余地,不至于一开始便发生这样的事情。 而尹盛玉入京亦是早就筹谋此事,一点一点的谋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更是不惜和自己养了多年的儿子反目,缘由都是一块玉石,先不说这玉石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效果,光是表面上的效果至少已经达成了。 “所以你到底从何知晓的此事,莫非是商裕告诉你的,难道他疯了,这五方玉一直都是各国的禁忌,众人心知肚明却无人把此事说出口,商裕他要做什么?”吴衣难得的语气急促起来,程娇娥知晓吴衣是担忧自己。 程娇娥解释道,“并非兄长所说的那样,此物我也不是从商裕那里知晓的,而是如今的天奕叛徒尹盛玉。” “是他。”吴衣皱眉,他自然是知晓此人的,按照传言程娇娥便是和此人离开了天奕皇城,但到底做了什么道现在还没有个定论,而程娇娥已经化成燕回潜入皇宫,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不得而知。 “尹盛玉和此事有什么关系,还有为何京城的传言都是你和尹盛玉此人一起离开了。” 吴衣明显是在套话,程娇娥也由着他,毕竟这些话说出去也无伤大雅,更是对程娇娥的计划没有影响,“我的确是和尹盛玉一起离开的,此人身份很复杂,乃是东赤国唯一剩下的皇脉,更是江湖中朱雀轮的轮主,势力很大,蛰伏多年更是另有目的。” “此人不是如今丞相尹千章的父亲么,没想到其中居然还有这样的缘由,东赤国已经消失很久了,怎么还会留着它的后人,此事早就过去多年,若非我从老人口中听得,相信已经很少有人知晓东赤国的存在了,此人当真能忍。”吴衣神情复杂,知道天奕京城中的事情绝非这么简单,其中必然还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看来自己需要找个时间和商裕见面,了解这其中的全部。 “尹盛玉此人的确是难得一见的人才,但其心机深沉,更是和天奕有血海深仇,而且他的目的不光是天奕,亦是在五方玉身上,同时西江王月倾华亦是把心思放在五方玉之上,两人同时谋求五方玉,当时我便利用两人的矛盾暂时脱身。”程娇娥自然没有说真话,但却也说了一半的真话,这五方玉的确和这两人都有牵扯,其中缘由更是说不清楚,程娇娥也不愿吴衣知道的太多,更是不希望吴衣牵扯进这件事之中。 “只是如此么?”吴衣却不信,“你和尹盛玉还有月倾华之间可还有其余的交易,此事很重要,你不要因为这个传说把自己搭进去了,还有这件事商裕知道么?” 商裕自然是知晓一些的,但也并不知道全部,这些日子商裕害怕冲撞了自己,所以始终没有问出全部,一直都在忍耐着,程娇娥也不愿多说。 “只是如此。”程娇娥顿了顿,“既然兄长这么说了,那五方玉必然有一块在兄长手中,我也希望兄长能够应下我一件事。” 见程娇娥如此郑重吴衣皱眉看着程娇娥等着程娇娥的后话,只听程娇娥道,“兄长可否销毁掉最后一块五方玉,如此无论有什么差错,五方玉也难以合体。” “什么?”吴衣大惊,“你希望我销毁五方玉?” “正是如此,看兄长神色莫非有所为难,只是此物绝非吉祥之物,兄长就算留在手中也无用,难道你也不愿销毁么?”之前程娇娥询问商裕,商裕亦是不愿,此时见吴衣神色便知吴衣也是不愿。 “此物虽然有不好的传闻,但一直都是北狄皇室的秘宝,若要销毁的确有些阻力,不过我会尝试一下的,如果可以销毁必然亲手销毁,告知与你。”吴衣到底还是应下此事,程娇娥有些惊讶。 “若是兄长为难……” “并非我为难,毕竟此物存在多年,要销毁的确是件大事,而且五方玉也不在我的手上。” 第1169章 心急如焚 见吴衣如此说辞,程娇娥已然很感动了,毕竟她也知道五方玉事关重大,她自然也不愿把此物要到手中,若东西都在天奕那么丢失的可能性则会更大。 “兄长的恩情,娇娥只怕无以为报了。”程娇娥只觉得自己时间不多,虽然一直都想着要报答吴衣奈何却寻不到机会,而且吴衣也很少会有需要自己帮助的地方,眼下更是如此。 “我不需要你的回报,只要你能够好好的照顾自己便好,千万不要让我担忧,我不希望你为了商裕放弃自己。” “哪有兄长说的那么严重。”程娇娥垂下眼,反倒是有些被人看穿的恐惧,一时之间竟也说不明白自己该用什么态度回应了。 “严不严重只有你自己知道,现在我亦是后悔当初同你说的那些话,我并非真心想要让你离开商裕,也不是想要让你为了商裕付出,商裕对你的爱不应该成为困住你的理由。”吴衣一直都在后悔当初和程娇娥说的那些话,如果没有那些话,也许程娇娥便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之后也许不会发生那些事情。 “我该回去了。”程娇娥不愿多说,起身便要离开却被吴衣拉住,“今晚留下吧,难道你不想看看商安么,她是你的女儿,也是你辛苦生下的,难道你不看她便要离开么?” 程娇娥笑了笑,“刚才已经看到了,商安很可爱很漂亮,兄长把她照顾的很好,这就足够了,我担忧我多看她几眼便无法舍下她了,你也知道如今宫中的情况,我不能带商安回去,就算是商裕自己现在也无法保护商安,只有兄长此处才是最为稳妥的,兄长的能力我很信任,也愿意把商安放在兄长这里。” “罢了,每次见到你我也不知该如何反驳你,你说的都对,既然你不愿再见商安,那便让我送你回去吧。” “让秋姑娘送我回去吧,毕竟兄长的身份还是不适合在外走动的。” 吴衣叹了口气应下,知晓程娇娥是在为自己担忧,更是不愿自己遇见危险。 路上,秋婉玉跟在程娇娥身后,程娇娥已经恢复了燕回的面容,“我家公子再一次出世还是为了你,难道你就不曾有过一点感动么?” 程娇娥笑了,“感动自然会有,但除了感动我亦是不知要如何回报兄长,兄长之恩情只能来世再报了。” “不要说的这么吓人,程娇娥,虽然我一直都不喜欢你,但是我家公子喜欢你啊,甚至一次又一次的为了你离开北狄,北狄内部的那些老头子都很不满,但却又不敢说什么,毕竟北狄被我家公子治理的很好,若是没有我家公子,北狄根本难以支撑,所以那些老头子都在问我能不能直接把公子挂心的这位姑娘请到北狄,省的公子总是往外跑,可是我知道你是请不来,无论公子做出什么努力,你的心中挂心的始终是商裕。”秋婉玉有些丧气,“可是公子想做什么我也拦不住,只得见他为你神伤,为你担忧,可惜你却不能给他任何回应。” 程娇娥垂下眼不知该如何回答,秋婉玉已经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说这些不是为了为难你,我知晓你心中有自己的算计,和我家公子一样都是聪明人,聪明人做聪明事,我这样的人是无法加入进去的,不过我只是希望你能够保重自己。” 秋婉玉认识程娇娥这么长时间,从最初的厌恶到了现在竟然也有些惺惺相惜之意,况且吴衣一直如此喜欢程娇娥也是有原因的,程娇娥此人的确很优秀,更是有一种不同于其余人的魅力。 见秋婉玉如此说,程娇娥亦是笑着回应,“多谢你秋姑娘,你亦是帮助我良多。” 前方便是皇宫,两人即将分别,秋婉玉又道,“我家公子一直忧心你的原因你可能还不知晓。” 程娇娥抬眼看着秋婉玉不明所以,“秋姑娘此话是何意?” “我家公子善于卜算这件事你应该知晓。”秋婉玉道。 程娇娥点头,秋婉玉继续道,“我家公子卜算过你近来必有大劫难,不过却迟迟没有应劫,所以公子才担忧你会出事,毕竟他卜算不会出错,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但为何迟迟不来,公子也不知缘由,所以才格外的担心。” 程娇娥是隐约知晓这层关系的,之前程娇娥一直不愿相信天命论,此时亦是摇头,“我知道了,我会保重着急,不让兄长担忧。” 见程娇娥如此说,秋婉玉也见不得真正安心,毕竟程娇娥此人着实不是能够让人安心之人,这件事从程娇娥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就能够看出,程娇娥此人根本就不是能够好好对待自己的人。 “罢了罢了,同你说这些也无用,我知晓你的头脑和公子的一样都很会算计,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你总要为自己留条后路的。” 程娇娥应下,知晓秋婉玉是真心的为自己忧心,更是真心的希望自己能够过得很好,心中感激,秋婉玉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见秋婉玉离开,程娇娥才转身朝皇宫走去,她手中有令牌自然是畅通无阻,奈何此时夜深,程娇娥本以为不会有人阻拦,却在宫门前见到了一个意外的人,居然是安平侯。 这段日子程娇娥一直不曾见过安平侯,此时安平侯身处此地必然是可以蹲守自己,程娇娥微微眯眼举起令牌,“放我入宫。” 燕回一向是如此轻慢态度,程娇娥不愿别人看出什么端倪,那些侍卫想让却又因为安平侯不敢让,安平侯看着面前的人,的确是个聪慧漂亮的样子,而且也极为年轻,这样的女子任性一些倒也理所当然。 “你就是燕回。”安平侯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人,却只觉得眼前的人很古怪,虽然年轻,但那双眼却饱含沧桑。 “正是,不知你是何人?”燕回没有见过安平侯,再加上就算燕回见过只怕也不会记在心中,所以程娇娥倒是不担忧这点。 第1170章 解围 安平侯大概没想到眼前的人不认识自己,当即便冷笑道,“燕回姑娘何必在此装疯卖傻,深夜回来到底去了何处,你和皇上又是什么关系?” 这安平侯果然十分胆大,更是直接在宫门便如此盘问自己,已然目中无人到了一定地步,分明就是不把商裕放在眼中,程娇娥知晓这样的安平侯绝对不能留,否则日后只会成为祸害,或者说是更大的祸害。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你是哪个宫的宫人敢如此胆大,难道不知道我是为皇上治病的医者么,你若是对我不客气,皇上必然会惩治你的。”程娇娥说他是宫人便是故意让他下不来台,果然四周都是抽气的声音显然是被程娇娥的胆大惊骇到了。 就连安平侯自己也是一脸的震惊,大概没想到面前的人会如此放肆,不必毕竟是久经官场,还不知真的被程娇娥三言两语怼了取,“本候乃是皇上亲封的安平侯,姑娘是宫外人不知晓此事也是正常的。” “安平侯?”程娇娥抬眼,脸上倒是笑意盈盈,“所以你拦住我的路到底要做什么,本姑娘出宫做什么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侯爷你是守门的,所以我回来必须告诉你我去了何地?” “你……”安平侯没想到眼前这女子说话如此不客气,本来安平侯也不欲找这女子麻烦,毕竟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商裕也没有真的要立这女子为妃的意思,但钟离沁近些日子却因为这名女子疑神疑鬼,如今见到安平侯也不得不承认,此女的确很有气人的潜质。 “如果你没什么事情那我便先进去了,你若是想要问我今日做了什么,我也可以告诉你,我去寻了我的师父,管他要了一张新药方,但是师父想念我,所以便多耽搁了一些时候,就是如此简单,不知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本候还有其他的问题,皇上的伤势到底如何,是不是你暗中控制皇上的伤势,才会让皇上的伤久治不好?”安平侯皱眉询问,商裕受伤的事情本来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而且这件事并不影响安平侯的任何行动,若商裕当真伤势严重,这反倒是一件好事,他现在只是希望商裕早早的立下商宣为太子事情便万无一失了,不过商裕却迟迟不下决定,这一点还是让安平侯十分的挂怀和在意。 “侯爷在怀疑我么?”程娇娥笑道,“侯爷是真的关心皇上的伤势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我入宫的时间不长,但侯爷一直都是和皇上针锋相对的吧,难道侯爷真的希望皇上能够恢复么?”最后一句话程娇娥故意压低了声音,安平侯更是大惊,他眯了眯眼仔细的打量眼前的女子,这女子的确是燕回,可却给了安平侯别样的感觉。 “你可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安平侯反问程娇娥。 程娇娥却浑然不在意,“说了什么,小女子记性不好,已经忘记了。” 见程娇娥如此安平侯却是不好发作,更是担忧这女子在这宫门前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至少这些话在安平侯眼中都很严重,亦是十分的惊人。 “你今日出门只是为了药方么?”安平侯还是不相信,总觉得这女子和商裕之间有什么莫名的联系,更是从钟离沁口中得知这女子乃是程娇娥的师妹,这件事就更加的让安平侯在意了,“你和你的师姐程娇娥可还有别的联系?” 程娇娥了然,这老贼果然还惦记着自己,担忧自己会出现扰乱他的计划,现在安平侯必然觉得有了商宣,这整个天奕都已经握在手中了,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已经开始洋洋自得了,而程娇娥也就是自己的出现必然是这一切最大的转折点,安平侯才会深夜在此堵截燕回,也是因为燕回一直都在宫中不曾出门的缘故。 “师姐如今不知所踪,我又如何能够和她有联系,而且侯爷您站在门外问了这么多问题,为何不直接去问皇上,我不过一个医女能够知晓什么,况且非要说有联系,难道不该是皇上和我师姐有什么联系嘛,我和我师姐能够有什么联系呢?” 这女子牙尖嘴利,安平侯根本讨不到半点便宜,他皱眉思索然后道,“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是故意在这里装傻?” 安平侯话音刚落便听远处传来另外一个声音,“侯爷雅兴,深夜在此莫非是在赏月?” 这话嘲讽意味十足,毕竟天上不见月,便是半颗星星也没有,程娇娥心中一动,竟是商裕来了,想来商裕也是久久不见自己回去,终于还是着急了,对于这一点程娇娥也觉得有些无奈,她本未曾想过自己会回去的如此之晚,没想到中间又出了吴衣的意外。 “参见皇上。”安平侯见商裕来了便知这盘问是进行不下去了,商裕对此女极为维护,若非今日这女子出宫,自己根本半点机会也没有,甚至连知晓这女子出宫都是中午的时候才知晓,根本来不及去搜寻女子的踪迹了。 “臣听闻此女乃是皇上的医者,所以才拦下询问皇上的状况,这些日子老臣一直都在担心皇上的身体,所以才询问一番的。” 程娇娥安静的听着安平侯说出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只觉得很是无奈,这老头子的确很有本事,或者说很有能力,至少在伪装这方面无人能够和他比较。 “是这样么?”商裕看向程娇娥,更是上下打量程娇娥可有什么损伤,不过看起来程娇娥神态自若,想来并没有吃亏,也是,现在很少能够有人让程娇娥吃亏。 “的确如此,我还不认得侯爷,没想到侯爷居然如此热情。” 其实安平侯还在担忧程娇娥会说出更多,不过却收敛了些,这倒是让安平侯有些惊讶,程娇娥笑着看着商裕道,“今日寻了新的药方,我还急着回去煎药,不如你们两人在这里说话?” 第1171章 湖边 见程娇娥开口,商裕就知道程娇娥被耽搁的这段时间显然并不愉快,安平侯分明是故意找事,不过因为程娇娥顶着燕回的脸,安平侯到底也没有做出什么。 见程娇娥转身朝宫中走去,商裕开口道,“侯爷若无其他的事,如此深夜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朕的门前大概还不需要侯爷来为朕守门。” 商裕说完也转身便走,留下安平侯眯了眯眼看着两人的背影,商裕对这名女子的确十分关怀,但却隐隐有些地方不对劲,安平侯想不明白,皱了皱眉还是先离开了。 商裕寝殿内。 程娇娥只觉得今日格外疲惫,毕竟跑了许多地方,至于怀中的药方则是程娇娥之前就让薛城写好的,准备留着做日后出门的理由,如今真的用上了,商裕自然也不会怀疑什么,而且就算商裕真的有所怀疑,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询问。 “今日去哪里了?”商裕跟在程娇娥身后几步,见人正在倒水喝,常德也早就习惯了两人的相处模式,之前的燕回也多半是如此放肆,常德自然没有怀疑什么。 “你不是看见了,我去见我师父了。”程娇娥答得随意,“只是没想到宫门外还有这么一个守门的侯爷,当真是让我开眼了。” “这些日子你还是少出门,安平侯一直都对你虎视眈眈,更何况……”商裕想说更何况如今你已经不是真正的燕回了,还是小心一些好,不过因为常德在此商裕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不妨事,我这不是没事么,皇上来的这么快,我想有事也难啊。”当时人在宫门前,虽然安平侯的确是问了几句话,但程娇娥相信安平侯不可能真的在宫门前就对自己做出些什么,否则也就不会选择在宫门前了。 这老头子如今一心把心思放在商宣身上,必然是觉得自己有了出路,程娇娥暗暗想着明日的计划,一时之间反倒是有些出神了。 “用膳了么?”商裕不知程娇娥在想什么,但还是开口询问道。 想到今日忙了一天,的确是忘记吃饭了,程娇娥这才摇了摇头,“你要是不说我都忘记了。” 商裕有些无奈,连忙让常德去准备吃食,屋子里面只剩下商裕和程娇娥两人,商裕把手覆在程娇娥的手上道,“你今日回来的晚了,是发生什么了么?” “没有,你太紧张了。”程娇娥笑着看着商裕,“还是你觉得我出去是要做什么?” “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担心……”商裕叹息,“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朕,朕不希望你再有任何危险,也不希望你再去涉嫌。” “放心,我这不是安静的待在宫中么,只是皇上你可应下了不限制我的自由的。”程娇娥抬眼看着商裕,虽然是燕回的脸,可商裕却还是透过那张脸看到了程娇娥本来的面貌,这是他和程娇娥之间的默契,也是他对程娇娥的了解,若是换做另外的人很有可能根本认不出眼前的人是程娇娥。 “我总是觉得我留不住你。”商裕自嘲般的笑了笑,程娇娥从商裕的口中听出了悲哀之意,最后还是程娇娥叹息一声,“好了,是我回来晚了,今日我便好好留下陪着皇上给皇上赔罪。” 商裕本非故意,奈何程娇娥却心中疼痛,本来也没有多少时间了,程娇娥也不愿两人之间留下什么遗憾。 常德已经端着晚膳走了进来,见两人气氛似乎稍有古怪,但常德也不敢多问,只是安静的把膳食摆在桌上,商裕开口道,“常德,你先退下吧。” 常德转身离开,不敢打扰程娇娥和商裕,屋子里面再次安静下来,程娇娥又叹了口气,“商裕,你如何才能放下心来,不要总是如此,我……” “你如何?” “商裕,今日我见到吴衣了。”程娇娥突然承认了一件事,倒是让商裕也惊讶一下,“那商安呢,商安也在吴衣手上?” “是,但是现在还不是把商安接回来的时候,皇上也该知晓,商安现在在吴衣那里才是最为安全的。” “朕倒是不知道,他居然又来京城了。”商裕皱眉,“他来此想必是因为之前我下达的命令,他对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心。” 程娇娥安静的吃饭,不愿和商裕在这件事上多做牵扯,如今她只是想要安商裕的心,却听商裕道,“朕会尽快处置安平侯的事情,尽快让安安回家。” 程娇娥心中另有算计,见商裕如此说自然没有反驳什么,安平侯的事商裕是必须要下定决心处置的。 难得的温馨时刻,两人安静的吃完饭,却同时觉得前路艰难。 宁锦等了叶挽一夜,本以为叶挽最后还是会放弃,但没想到第二日却见到了叶挽收拾好了行囊,以及把那名婢女也留在了郑宅。 如此便可以看出叶挽的决心了。 叶挽和宁锦还算是熟悉,见到宁锦和另外两名女子还有点惊讶,“这两位姑娘是?” “我们是娘娘的护卫,我是禾白,她是连英。”禾白介绍道,“我们是奉娘娘的命令来保护公子的。” 当初禾白和连英也因为程娇娥的离开而彻底的离开皇宫了,沉浮这些时候,两人始终对程娇娥忠心不二,更是一直期望着程娇娥能够有任务交给她们,如今终于有任务了,连英也知晓程娇娥如今的处境算不得好,虽然想要留在程娇娥身边,但连英和禾白更是不愿程娇娥为难。 “原来是程姑娘的手下。”叶挽很高兴,“程姑娘果然对我很好,居然连自己的护卫也交给我了,我一定不会辜负程姑娘的期望的,这次前往南疆我一定会成功的。” 有信心总是好的,宁锦想到程娇娥的嘱托,知晓叶挽的确是一个心性纯良的人,更是没有什么阴谋诡计,之后的路还需要自己多多提点,至于禾白和连英宁锦也知晓两人的本事,不曾因为两人是女人而有任何轻慢的态度。 “如此我们便上路吧。” 第1172章 宫衣 小玉早起便服侍着钟离沁用了早膳,不过这几日钟离沁都是昏昏沉沉的,脾气极差,除了小玉还能稍微的接近一些钟离沁之外,其余的宫女根本无法和钟离沁交谈,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钟离沁惩罚了。 见钟离沁神色昏沉,小玉开口道,“娘娘,今日外面看起来阳光不错,这几日您都憋在屋子里面想来是憋坏了,说不定今日皇上心情好,万一那名医女不在,也许娘娘就能和皇上说上话了。” 这本就是小玉和程娇娥的计划,区别便是小玉并不知道那人是程娇娥,程娇娥自然也不会让小玉知晓。 “你说的对,本宫是该去看看,这几日过于疏忽了,若是那女子和皇上更进一步本宫岂非是吃亏了,走抱着宣儿一起去。” 钟离沁对于商裕不亲近商宣这件事极为在意,不过也是因为前一段日子尹千章伪装的商裕对商宣过于在意,当然这分在意本就是有伪装在里面,根本不是真的,奈何其中真真假假却也不是钟离沁能够分的清楚的,在这场博弈中她本是最为无辜可怜之人,但结合她之前所做的事情,也并非那么值得可怜。 小玉仔细的替钟离沁梳妆打扮,这才抱着商宣一起和钟离沁前往商裕的寝殿,今日程娇娥的确不在,至于去了何处商裕是知晓的,程娇娥说前去太医院整理需要用的药材,而且连常德都陪在程娇娥身边,商裕自然是放心。 就在商裕批阅奏折的时候,却听门外传来通报,皇后驾到,商裕微微皱眉,但还是没有发作什么,只是静静的等着钟离沁进门。 果然,钟离沁又把商宣抱来,外面的天气算不得温暖,可钟离沁却不知轻重,直接把孩子抱来,有的时候商裕真的分辨不清钟离沁是否真的喜欢自己,还是只是为了这么多年的执念,根本不愿放手。 至少年幼的时候的钟离沁并非如今的模样,而现在的钟离沁却像是疯了一般。 “臣妾参见皇上。” “你来这里做什么?”商裕并没有招待钟离沁的意思,而是直接开口询问,大殿之内居然真的不见程娇娥的身影,钟离沁暗自庆幸了一番。 “臣妾不过是想念皇上了,臣妾是皇后来此见皇上本就是理所当然嘛,难道皇上真的这么讨厌沁儿,还有宣儿,这些日子一直都没有见过他的父亲,他每日都在哭泣。”钟离沁很是无辜的看着商裕,甚至还故作要落泪的模样,小玉只是抱着商宣站在一边。 商裕自然对商宣没有任何感情,不过此时的商宣只是一个孩子,商裕也不可能真的对商宣如何,见小孩子被裹在襁褓之中,商裕便忍不住想到商安。 他还未曾见过商安,甚至连一面都不得,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无能,虽然程娇娥没有这么说,但商裕始终心中横亘着这个想法。 “商宣的事情有奶娘就够了,你也不必多操心。”商裕到底还是没有起身抱着商宣,只是冷然的收回了目光,“这些日子你也不要总是往外跑,好好休养身子。” “皇上是真心关心沁儿么?”钟离沁见商裕对商宣依旧是以前那样的态度更是委屈,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商裕为何对商宣会是这样的态度,永远不愿给商宣和自己一个好脸色,眼见着商宣已然满月,可是宫中却没有办满月酒之意,商裕更是每日不思作为,借着病的源头,每日都在宫中,甚至连自己的父亲都说商裕如今和之前相比大不相同了,可是在钟离沁心中始终没有什么不同。 “你觉得是真心,便是真心,若是你怀疑朕的心,朕也不想和你解释。”商裕沉默的说出这句话,“沁儿,这句话我说过很多次了,当初我更是给你机会让你不要选择我,如今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想离开,朕可以把你和商宣一起送走,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过日子,下半辈子绝对不会发愁,这是朕给你的保证,只要你愿意,朕现在便可以把你送走。” “你想把我送走?”钟离沁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我是皇后,我现在是一朝之后,你居然说要把我送走,皇上,你是想把我送走和那名医女双宿双飞么,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我本就是高高在上的凤凰,她是什么,无论是她还是以前的程娇娥,我到底哪点比不上他们了,你居然为了一个医女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商裕深吸一口气,知晓根本无法和钟离沁说明白此事,而这次钟离沁的放弃也注定着他们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的好结局,到了最后只会一次比一次艰难,这些事情终究还是不会有结果,“那朕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你带着商宣退下吧。” 就在此时,突然听见门外一声呼喊,竟然是一声阿裕,而喊的人正是程娇娥,商裕皱眉不知程娇娥为何会突然这么喊自己,按理来说程娇娥也不该知道屋子里面有谁,有可能只是下意识的呼喊罢了。 不过却引起了钟离沁的不满,她几乎是红着眼睛看着商裕和推门而入的人,果然是程娇娥,她穿着一身粉色的宫衣,商裕还觉得奇怪,因为这件衣服是曾经自己送给程娇娥的,可程娇娥如今是燕回的脸,应不该穿这件衣服才对。 身后还跟着常德的声音,“姑娘,你稍微等一下老奴啊。” 程娇娥踏入寝殿才看到钟离沁,不过这些本就在程娇娥的算计之中,她收敛了笑意道,“没想到皇后娘娘也在此,我一会再来。” “你站住。”钟离沁是认识这件衣服的,曾经程娇娥穿着被周围的人夸赞,当时商裕的眼中更是惊艳,可钟离沁从来也不觉得自己比之程娇娥差在哪里,如今这燕回居然也敢穿着程娇娥的衣服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 “皇后娘娘还有什么事情么?” “谁允许你穿这件衣服了。” 第1173章 冲突 程娇娥自然是故意的,不过眼下她也不愿商裕看出什么,当即只是低头转身就要离开,却听钟离沁嘶吼一声,“小玉拦住她。” “你做什么?”商裕知晓程娇娥身份,虽然有些疑惑程娇娥为何突然穿上这件衣服,尽管是燕回的一张脸,可商裕看着眼前的人心中只有程娇娥一个人。 小玉犹犹豫豫的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眼下的情况恐怕就是今日的意外,小玉悄悄打量着眼前的程娇娥,思索此人是否就是和自己交涉之人,但小玉总觉得两人虽然相似,但却又不是很相似,更是有些地方很奇怪。 “小玉,你聋了么?”就在小玉沉思的时候,却听钟离沁又是一声喊叫,眼见小玉不动钟离沁居然亲自上前要把程娇娥身上的衣服扯下来,程娇娥自然不会让她如愿,若是演的太过只怕商裕也会怀疑的。 “娘娘这是做什么?”程娇娥朝后退了一步,而且是有意的朝着商裕那边退,商裕更是起身朝这边走来把程娇娥护在身后,“够了,你贵为一国之后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退下吧。” “皇上,就算你对我没有心思,可这件衣服是程娇娥的,难道你把她也忘记了么?” 听到钟离沁提到自己的名字当真是讽刺,程娇娥垂眼看着她,面色一片冷淡,不见半分情绪,商裕皱眉看着钟离沁道,“朕希望你这句话是真心为娇娥所说。” “皇上,你始终没有忘记程娇娥对不对,你只是觉得这个女子和程娇娥相似,可是你醒一醒吧,程娇娥已经离开京城了,这个人不过是个替代品,她永远也不会成为程娇娥,今日换上这衣服便是她居心叵测,难道皇上你还不准备把她赶出去么,若是继续留下去只怕会成为祸害。”钟离沁强忍火气说出这番话,若是平时程娇娥必然会为她拍手叫好的,她的确说的有理有据,自己如此便是别有用心。 奈何商裕却知晓自己是真正的程娇娥,再加上商裕对自己的纵容就算是自己别有用心他也不可能为了钟离沁对自己做什么,这是程娇娥的自信,也是程娇娥在利用商裕的真心。 果然商裕皱了皱眉只是道,“朕知晓了,这件事朕会仔细考虑的,皇后还是先行退下吧,常德派人送皇后回宫,记得为皇后送些补汤让皇后好好休息。” 商裕亦是知晓钟离沁说的有道理,但有些话说不明白,他也不可能对钟离沁说出口,常德立刻应是,一边的钟离沁却是冷笑道,“皇上您还是不愿处罚此女?” “朕说过她是朕的医女,如今朕的病还要依靠她,所以朕不会处罚她,但会责令她日后不可以穿程娇娥的衣服,这算是朕对你的交代。”商裕开口,“朕知晓你以前和娇娥的关系亦是不好,这些事朕今日不愿多谈,如今娇娥人已经不在了,一件衣服你还非要继续纠缠下去么?” 商裕本就是给钟离沁台阶下,钟离沁却根本听不进去,不等小玉反应竟是被钟离沁抢去了怀中的商宣,小玉大惊便见钟离沁捧着孩子道,“殇哥哥,我知道你的心中始终只有程娇娥一人,我比不得她我已经接受了,可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你也要对她好,那我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究竟算什么,商宣又算什么?” 程娇娥冷眼旁观,始终不发一言,眼前的情况本就是自己希冀的,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让小玉给钟离沁下药,这药的功效便是让钟离沁的精神变得脆弱和敏感,一点小事就能够激怒钟离沁,不过钟离沁一向性情不稳,所以就算如此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连商裕也不会注意到这些变化的。 小玉垂着头跪在一旁,也不敢去抢商宣,虽然知晓商宣此时在钟离沁手中十分危险,不过她却不能多管,也不愿多管,小玉现在心中所想只是那白衣人所说会给自己自由,更是希冀着她的计划能够快些成功。 “沁儿,不要激动。”纵然商裕对商宣没有任何感情,但也看出此时钟离沁情绪有异,不愿过多刺激她,商裕上前一步想要把商宣抱过却被钟离沁躲开了,“殇哥哥,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不明白。” “朕只是希望你能够安分一些,非要朕说的更明白么?”商裕见钟离沁不愿听自己的言语只觉得无奈和悲哀,眼下商裕更是决定要对付安平侯,这件事他一直都不愿波及钟离沁便是念着幼时的情分。 “我要如何安分皇上才会满意,今日是她穿着懿贵妃的衣服出现在皇上面前,如此明显的勾引难道皇上要让臣妾视而不见么?也罢,臣妾可以视而不见,皇上希望的不就是臣妾什么都看不见,安分的在后宫做一个傀儡皇后,日后若是皇上有所不满,便直接把我撤了,如此也算顺遂皇上的心意了。” “朕不曾如此想过。”商裕语气急促了些,终是惹得身上的伤,咳嗽起来,程娇娥缓慢的替商裕顺气息,终于开口说话了。 “若是皇后娘娘看不惯我穿这件衣服我这便脱下来,您不必因为这件事和皇上动怒,皇上的身体如今也禁不得怒气。”程娇娥的话虽然看似诚恳,但此时说出来只会让钟离沁觉得他们两人才是一起的,而自己则是个外人,这本就是程娇娥的目的。 之前她是不愿和钟离沁过多计较,亦是不愿给商裕造成麻烦,可眼下的情况钟离沁的存在显然就是一根刺,商裕可以有别的喜欢的人,后宫可以再有别的女人,可钟离沁绝对不能留,她虽非大奸大恶之辈,但却不曾有一颗良善之心,嫉妒的心思使得她的性情早就已经扭曲了,程娇娥对她亦是不愿留情。 商裕叹了口气,知晓此时和钟离沁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因为一开始钟离沁选择了这条路,现在无论怎么样也回不了头了。 第1174章 伤神 “你不必在这里假惺惺的。”钟离沁看着程娇娥只觉得眼前的人无比碍眼,更是有意的想要招惹自己的怒意,钟离沁觉得这并非是自己的错觉,当真是程娇娥有意为之,奈何钟离沁并没有任何证据,只是觉得眼前的人无比碍眼。 程娇娥当场便要扯下衣服,最后还是被商裕拦住了,“好了,闹到这种地步像什么话,朕说过了让你先离开,你还希望朕给你什么保证?” 商裕见钟离沁不依不饶,程娇娥居然也一反常态,他皱眉无奈看着钟离沁,“孩子还在这里,今日便不要谈此事了,朕会仔细处理的,而且燕回不可能一直留在皇宫之中。” 既然钟离沁认为眼前的人是燕回,商裕便也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程娇娥垂目不愿让商裕看见自己的神情,一边的小玉却觉得情绪还不够有点担忧,奈何程娇娥没有表示她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就算是到了现在小玉也不敢确定这件事到底和程娇娥有没有关系。 钟离沁也不再坚持转身便走,小玉只得起身匆匆的朝商裕和程娇娥行礼追了上去,等到人离开了商裕才转身看着程娇娥道,“今日为何换上这件衣服?” “本是想让你高兴,没想到皇后娘娘居然会来此。”程娇娥的话自然是没有破绽的,毕竟程娇娥并不知晓钟离沁今日会来此,可商裕便是隐隐觉得奇怪,毕竟程娇娥从来也不是一个主动的人。 “你不相信我?”程娇娥抬眼看他却也不见生气,反倒是觉得有趣一般,“这件衣服本来就是我的,不过是现在难以解释罢了,你对钟离沁也终究是过于绝情了些。” “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只把她当成妹妹。” “可惜她却不曾把自己当成你的妹妹,商裕你是这个王朝的皇帝,你想要做的事情只要不违背百姓的意愿你便应大胆的去做,而不是囿于感情,这样只会让你的路变得狭窄。”程娇娥说出的话商裕听不明白,程娇娥却突兀的抱住了商裕,此时殿内已然无人,虽然并非是晚上,但窗外太阳被乌云遮盖,殿内便显得有些昏暗了。 商裕被抱得有些不知所措,程娇娥更是直接吻上了商裕,那动作十分自然,更是让商裕情不自禁,这些日子虽然和程娇娥相认,和程娇娥却不曾和他有这么亲近的动作,商裕更是怕惊扰程娇娥从未有任何出格的动作,此时却见程娇娥如此。 另外一边钟离沁抱着商宣怒气冲冲的离开,小玉只得在背后追着,想到白衣人的交代,小玉连忙开口道,“娘娘,那医女分明就是故意的,可皇上摆明了是站在那医女那边,难道娘娘真的就这么算了吗?” 此地无人,更是僻静幽深,也没有其他宫人经过,小玉一脸担忧,看似是为钟离沁不值,其实其中心思只有小玉自己才知晓。 “本宫还能怎么办,皇上维护那个医女,就算本宫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他从来对我都是这样的态度,我爱了他一辈子,最后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娘娘……”小玉叹息一声,“若是娘娘不愿争端也罢了,可这分明就是那名医女故意的,要不然为何非要今日换作懿贵妃娘娘以前的打扮,而且就算是懿贵妃娘娘也很少做那般鲜艳的打扮,那件衣服想来之前也就穿过一次,怎么会这么巧合,会不会是那女子还有后续动作?” “你什么意思?”钟离沁亦是察觉了不对,刚才却只顾着发脾气了,钟离沁亦是又察觉了自己的情绪难以控制,不过刚才的情况也的确怪不得钟离沁,便是换作任何人也难以控制,一个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女子要抢夺她的宠爱,更是换作她作为忌讳之人的衣服。 “你是觉得她是有意为之?”外面的天气有些冷,一下子让钟离沁清醒了不少,也更有心思听小玉说话, 小玉虽然是刻意在引导,但说出的话的确有些道理,况且这一切本就是刻意指引的也并非全然是说谎,只不过是对象不同罢了。 “难道娘娘不这么认为么?”小玉也顾不得钟离沁怀中的孩子受冻了,刚才经过那样激烈的争吵孩子早就醒了,不过刚才又被钟离沁丢到小玉的怀中,小玉不愿孩子在此时哭泣坏事更是悄悄的捂着孩子的嘴巴。 “不如娘娘回去看看便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奴婢先送小皇子回宫。” 钟离沁皱眉,但还是点点头,她也的确好奇程娇娥的目的,“那你便送宣儿回宫吧。” “娘娘,这次您可不要太激动,若是真的有什么问题大可回来商量一番再做出决定,娘娘不要连累了自己,再惹得皇上不高兴。”小玉这句提醒也是之前那白衣女子提醒的,见钟离沁转身离开,小玉松了口气,这才发觉怀中的孩子已经被他捂得脸色发青连忙松开了手,确定商宣无事,小玉更是拍了拍胸口,大概是自由的诱惑太大,如今的小玉已然有些疯狂了,根本也顾不得什么了。 抱着商宣,小玉快步离开了,至于程娇娥那边小玉更是心有算计,只怕白衣女敢如此和自己交代,便知道那边会发生什么事情,不过小玉亦是觉得有些奇怪,毕竟商裕之前对程娇娥的感情是真,如今怎么会为了这名医女如此放弃程娇娥。 宫中稍微待得时间长一些的人都知晓商裕对程娇娥的真爱,小玉想不明白,但只要能够达成她的目的本来这些事情也没有那么重要。 商裕寝殿内,程娇娥依旧在吻商裕,而现在显然已然变成了商裕主动,怀中的人是他心心念念的人,更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的人,如今能够再次抱着怀中的人商裕自然是无比的庆幸。 大概是吻得时间太长了,商裕觉得程娇娥的身子都发软,更是直接用自己的怀抱拖着身上的人,直接朝座位上倒去。 第1175章 嫉妒 也不知吻了多久,商裕才终于松了手,可程娇娥却不肯放过他,虽然脸依旧是燕回的脸,可商裕却只觉得眼前的人是他的娇娥。 程娇娥主动的吻着商裕的脸,耳垂,甚至是脖子,双手有意识的朝商裕的衣服中探去,商裕下意识的皱眉,只觉得今日的程娇娥过于主动了。 “娇娥,你……” “不要说话,你不喜欢么?” “我……”商裕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觉得今日的程娇娥十分热情,他本就是男人怎么忍得住,干脆起身抱着程娇娥朝内室走去,恰好此时门被推开,钟离沁站在门前说不上是什么神色,足以让两个人都冷静下来。 “商裕,以前我以为你至少只是喜欢程娇娥一人,我可以理解你是专一之人,如今你为了这个女人,居然白日在寝殿内做出这样的事情,就算是程娇娥在这里,你敢面对她么?” 商裕根本无法解释眼前之人便是程娇娥,也不能解释这件事,程娇娥更是直接从商裕身上跳了下来。 程娇娥似乎不打算解释什么,商裕却更觉得今日程娇娥奇怪,像是每件事都是故意在和钟离沁作对一般,但程娇娥根本不知钟离沁还会回来,就连商裕也不知晓此事,常德站在门后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这样的情况连常德也没想到。 谁能想到商裕会突然接受燕回,钟离沁更是想不到小玉的话居然真的验证了,眼前的两人真的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沁儿,我……”商裕不知如何解释,程娇娥上前一步,“皇后娘娘去而复返所为何事?” “你这女人果然不知廉耻?” “皇上后宫几人不是皇后能够决定的,皇后这出戏也该结束了,这件事就算是让任何人知晓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是皇上偶然看上了我这名医女罢了,你还希望皇上给你什么解释?” “燕回……”商裕出言提醒,便是觉得程娇娥有些针锋相对,这和程娇娥平时的做法大不相同,这次商裕更是觉得程娇娥十分针对钟离沁。 钟离沁怎么还愿留在此地转身就走,商裕知晓此时不是叫住钟离沁的时机,而且正如程娇娥所说,他本也不必对钟离沁解释什么,这件事也解释不明白。 钟离沁这么一闹,两个人都彻底的没了热情,程娇娥转身要离开却又被商裕拉住了手臂,“你要做什么去?” “去把衣服换掉,总不至于还一直穿着这件衣服让人误会。”程娇娥抬眼看他,“如此皇上的名声算是被我破坏了。” “我知道你是谁就够了。”常德站在门前不明所以,更是不知商裕和程娇娥在说什么,不过钟离沁已经走远了,常德也不知还该不该留在这里。 “商裕,对于钟离沁你可还有一点感情?”程娇娥再次询问。 商裕不知程娇娥为何突然这么问,只是疑惑的看着程娇娥,程娇娥笑道,“我只是随口一问,不过有没有感情也不重要了。” 见程娇娥离开,商裕方自摸着嘴唇有些不知所措,常德进门来道,“皇上,您和燕回姑娘,这是?” “无事。”商裕摇头,“你可觉得这些日子燕回姑娘有些奇怪?” 常德不只觉得燕回奇怪,更是觉得商裕奇怪,不过商裕自然不可能回复常德什么,最后常德只得道,“老奴不知皇上指的是什么?” “你先退下吧,朕想一个人待一会。” 入夜之后,程娇娥悄悄的来到了钟离沁的寝殿,因为幻蛊的缘故程娇娥可以换作任何人的脸,这一点倒也不会担心被人怀疑。 到了之后却不见小玉,程娇娥安静的等了片刻便见小玉小心翼翼的跑来,“今日遇到麻烦了么?” 见程娇娥询问,小玉才悄悄拉着程娇娥到另外一边,“不是麻烦,是娘娘发了好大的脾气,你就是燕回姑娘吧,要不然怎么能够和燕回配合的那么好,不知今日娘娘回去之后到底看到了什么,才会那么生气。” 小玉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今晚的药我用了两倍的分量才让娘娘安然睡下。” “你觉得我是燕回?”程娇娥不介意小玉猜测自己的身份,这个婢女不过是自己利用的工具罢了,若是之后需要处置她,程娇娥认为自己也不会手软。 “但又觉得不像,不管你是谁,接下来要我怎么做?” “想办法让她做掉燕回。”程娇娥开口,“钟离沁今日看见燕回和商裕亲吻了,只怕心中根本承受不住,而我要的就是钟离沁再也翻不了身,这些日子药也下的差不多了,钟离沁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最后就看你是否机灵了。” “那你总也要给我个时候啊?” “趁热打铁,就是明日。”程娇娥语气十分平稳,小玉点点头,“好,我明日便想办法让娘娘去河边,你可也要配合好了,只是燕回似乎会武功吧,难道你要杀了娘娘,可是如此……” “自然不是,你不要多问,明日看便是了。” 小玉点点头,接过程娇娥给她的最后一次药,“那之后我便可以出宫了么?” 她还是担心程娇娥会骗她,毕竟她连眼前人的身份都无法确认,眼下能够做的也就是依靠此人,若是没有她的帮助,只怕日后便无法生存了。 “对。”程娇娥回答的简单,“你现在除了信任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好吧,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这个人也很古怪,算计钟离沁这么用心,我也想不到别人了,毕竟燕回入宫还没有多久,你却像是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 小玉也的确没有说错,自己和钟离沁的确是有深仇大恨,曾经以为记挂太多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如今程娇娥更是有破釜沉舟的机会,更是什么都不在意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小玉不明所以。 “你不觉得你的话太多了?”程娇娥反问她,“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按照我的吩咐,其余的事情不要多管。” 第1176章 寒水 小玉察觉到眼前人的情绪似乎不太好,撇撇嘴道,“鬼也会情绪不佳么?”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多说多错,相信你也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把自己搭上去,所以少说多做,这是我对你的要求。”程娇娥再次开口,小玉点点头,“我知道了,放心我办事绝对不会有差错的。” 程娇娥点头,见眼前的人应下便转身离开,小玉却噘着嘴自言自语,“这么凶做什么,要不是需要靠着你我还不受你的控制呢,等到以后我离开的……” 回到寝殿钟离沁果然睡得很熟,依稀可以看见她脸上的挣扎情绪,想来就算是在梦中钟离沁也算不得安稳。 “你也是个可怜人,可是为了我自己,可怜便可怜一些吧,你在这后宫也嚣张了这么多年,想来也赚够本了,应该也没什么遗憾了。”小玉叹了口气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程娇娥回到寝殿商裕正在寝殿等她,见到程娇娥便问道,“去哪了?” “散步。” “今日你是故意的?”商裕就算再信任程娇娥也该看出程娇娥的不对劲,眼前的程娇娥身上带着外面秋天的寒气,根本不像是散步归来,至于程娇娥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商裕还是给了她信任没有调查程娇娥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皇上深夜来此便是为了质问我么?”程娇娥丝毫不在意,“今晚的药皇上喝过了么?” “之前为朕熬药的事你都不假手与人,今日为何却愿假手于人了?”商裕抬眼看她,询问之意更是丝毫不掩饰。 “皇上说错了,我没来之前这些事本也非我做,难道皇上已经把这件事忘记了么?”之前是燕回,现在才是自己,这一切本就没有什么区别,程娇娥现在又冷淡了起来,白日的程娇娥恍如是一场梦一般。 “娇娥,你要对钟离沁做什么?” “皇上,你觉得我要做什么?”程娇娥反问,商裕试图从程娇娥的脸上看出些情绪来,奈何程娇娥始终是笑着的,甚至还带着几分不屑,那种神色只是让商裕觉得恐惧,他不知要如何回答程娇娥的话,也不知要如何解决这件事。 “娇娥,朕知道这段日子你很辛苦,也知道沁儿她……”商裕不知该如何说,“罢了,你愿意做什么朕都随你,只是你……万万不可被安平侯看出端倪来。” “皇上对钟离沁当真一点感情也没有了么?”程娇娥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商裕笑道,“怎么可能一点感情也没有,不过终究不是那种感情罢了。” 第二日,程娇娥起身的时候便直接出了门,甚至连药浴都是常德给商裕安排的,商裕一直心中难以安宁,询问常德程娇娥去了何处却不见程娇娥的踪迹。 湖边。 程娇娥早就站在此地,今日她依旧是一身白衣,看起来格外的清瘦,而在钟离沁的寝殿之内,小玉正在服侍钟离沁起身,“娘娘,您昨日睡得可还好?” 钟离沁本以为自己睡不下的,没想到这一觉睡得还长,见到小玉钟离沁便皱眉,“本宫睡着了?” “是啊,本来奴婢还担忧娘娘睡不下呢,见娘娘睡下了,总算是心安了些,娘娘既然皇上那边如今态度明确,您便暂时不要去皇上那里了吧,而且皇上也说了那名医女根本不会留多久,等到皇上的病好了,她也就没有留下的理由了,到时候娘娘你再去赶人离开,相信皇上就没有理由拒绝了。” 钟离沁点点头,觉得小玉说的很有道理,小玉笑了笑服侍着钟离沁净手继续道,“娘娘,这些日子真的是委屈您了,都怪那个小医女,明明没有什么本事,还敢招惹娘娘。” “那小贱人分明就是仗着皇上的宠幸,本来我还以为商裕至少是只对程娇娥如此,如今看来他不过是不爱我罢了。” 这个认知让钟离沁心中一痛,平白的像是空了一块,毕竟怎么说她也是把大半的人生都奉献给了商裕,如今却因为一个外人再一次的失望。 “我对他失望太多了,就像他说的,他从未喜欢过我。”钟离沁垂下眼,居然带着几分丧然,小玉担心钟离沁要放弃连忙开口道,“就算如此娘娘也不能让那个医女如愿啊。” “如果是之前的懿贵妃倒还好说,可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医女凭什么,难道就只是因为她和懿贵妃娘娘相似么,可奴婢怎么看也不不过是衣服相似罢了,怎么也不可能因为这点皇上就接纳她啊。”小玉噘着嘴说道。 钟离沁却并非这样的想法,她总觉得那名医女和程娇娥之间不只是相似的问题而是极为相似,那是和脸孔没有关系的一种相似,每到这个时候钟离沁就会想到曾经的太妃,当时的太妃便是伪装成程娇娥的样子在宫中捉宫女,而这种本事会不会其他的人也会。 小玉不知钟离沁到底在想什么,只是继续道,“娘娘,您不要想这些了,不如我们出去散步吧,想来那医女今日必然安生不会偷偷跑出来了,娘娘路上也不会遇见厌烦之人了。” 钟离沁本来不愿起身,但心中的确烦闷,再加上之前和太妃的合作也让钟离沁感觉到一阵窒息的感觉,那些往事本来都被钟离沁埋在心中,如今却因为这个女人再次被翻出来,钟离沁更是隐隐有些惶恐。 “小玉,你可还记得太妃娘娘?” 小玉之前并非是服侍钟离沁的宫女,那段日子虽然过得也不算顺遂但不至于像是在钟离沁寝宫这般小心翼翼,关于太妃的事情更是宫女之间的噩梦,小玉自然知晓。 “娘娘为何突然说起太妃娘娘?”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钟离沁怕多说多错,便戛然而止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小玉不明所以,但钟离沁已经起身,“走吧,陪本宫出门散散步。” 小玉立刻应下,“是。” 另外一边,吴衣却坐不住了,这些日子的卜算更是让吴衣心中不安。 第1177章 旧风 “公子,我们还不回北狄么,您和程姑娘也见面了,程姑娘如今就在皇宫之中他们两人的误会便让他们两人自己去解释吧,公子您就不要再牵扯进去了。”秋婉玉也是为吴衣操心许多,再加上此地还带着商安实在是有诸多不便。 吴衣皱眉道,“虽然北狄内部还算稳定,但这么多年我能够相信的人始终只有你,婉玉你带着靖安先行会北狄等着我,我还有些事情。” 见吴衣盯着手中的铜钱就知晓吴衣还是在卜算,秋婉玉咬了咬嘴唇,“公子,您就真的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多,而且若是真的有劫难,您又能做什么,已经是程姑娘命中注定的事情了,您便要舍了整个北狄来帮助程姑娘么,可是程姑娘又不会给您回应,您现在做的已经够多了。” 秋婉玉倒也不是为了吴衣不值,只是觉得这么长时间以来这些事情也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更是隐约感觉程娇娥有想让吴衣置身事外之意,奈何吴衣却始终不肯放手。 “你不懂。”吴衣依旧还是这句话,秋婉玉只觉得无奈,但见吴衣坚定的依旧在卜算,就知晓自己无论说什么吴衣也不会放弃程娇娥,在吴衣心中最重要的始终都是程娇娥。 或者说能够让吴衣有任何一丝变化的人永远只有可能是程娇娥了。 秋婉玉叹了口气,“罢了公子,那我明日便动身,你一人在天奕一定要小心才是,您的身份终究是北狄王,我们北狄的子民始终等待着你的归来。” 吴衣点头,“这段日子谢谢你陪在我的身边,等到日后我回到北狄,必然会放你自由。” 秋婉玉皱眉道,“属下没有这个意思,婉玉也愿意跟随吧公子一辈子。” “你本是因为小时候的一段恩情所以跟我到现在已然足够了,但如今我还不知谁能够照顾靖安所以只能再麻烦你一阵子了,我知晓你更喜欢在外面的日子,自然也不会用北狄皇宫来困锁你,怎么选择我都会尊重你的。” 秋婉玉心中感动,虽然吴衣现在看起来多么稳重可她永远记得当初那个小小的孩子,两个人在黑夜中依偎着取暖,或许就是因为儿时的经历,所以秋婉玉根本无法对吴衣有别的心思,始终当吴衣是自己的亲人。 “好了公子,早点休息,既然这个劫难是避不过去的,公子总也要看开些,连正主都不担忧,公子也不要过于担忧了。” “就是因为娇娥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我才更觉得担忧啊。” 吴衣叹息,“她连女儿都能放在我这里,你不觉得奇怪么?” 秋婉玉不明白,“公子是觉得什么地方奇怪,程姑娘把靖安公主放在这里不就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么,若是属下也必然会选择公子,北狄比之天奕要稳定许多,而且公子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就算是天奕国主也不一定能够比上公子,所以程姑娘的选择不是最正确的选择么?” “虽然你说的没错,但这其中却让我总有不好的预感,商安是刚出生便被娇娥送到我身边,如今她在京中更是不知和那名叛离天奕的尹盛玉有什么交易,居然能够顺利的从他身边离开,再加上她询问我关于五方玉的事情。” “五方玉之事乃是各国的机密,若非公子坐上了王位,恐怕也不知晓此事,程姑娘又是从何得知的?” “虽然娇娥说的不明白,但应是西江王或者那位尹盛玉,此人既然是朱雀轮的轮主势力便不容小觑,这组织能够做到举国皆知便说明他的能力是真实的,相信娇娥也十分忌惮这一点,可是一个组织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和一个国家抗衡,五方玉最大的传说便是其统合之后有蛊惑人心的能力,也许尹盛玉便是想要借着这个在天奕的战场上大做文章,不过娇娥既然从他身边离开这五方玉想来也不会在尹盛玉手中了。” 秋婉玉皱眉思索,只觉得事情并非这么简单,这其中盘根错节,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想的明白的,而程娇娥到底在这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或者说程娇娥又能够做出什么选择,这些秋婉玉和吴衣都不知道,也正因为如此吴衣才如此担忧。 “莫非现在五方玉都在程娇娥手中?” “不,在商裕手中。”吴衣叹息,这些日子天奕王城一直算不得晴朗,吴衣伸出手透着窗外的光亮看着自己的手指,“娇娥是极为聪明的女子,商裕亦是一名难得的帝王,可惜他只适合做盛世之君,我觉得他的心已然动摇了,所以现在是娇娥在为他做选择。” “我听不明白,程姑娘如今和商裕之间不是水火不容么,难道他们两人和好了?”秋婉玉怎么跟的上程娇娥的思维,更是不知吴衣到底在说什么。 “他们从来也没有什么真正的矛盾,当初商裕知晓程娇娥离开,逼走了身边的几位大将,那几人更是和程娇娥私交甚好,便是商裕希望借着他们的手寻找程娇娥,并且保护她,虽然下了死令,但却不曾说出幻蛊之事,根本无人知晓程娇娥会蛊术,可以换脸,商裕非是有心抓她,而是有意让程娇娥离开,甚至是越远越好,不过娇娥又回来了,他们两人明着不能和好,但暗着必然没有那么多的心结,彼此都心知肚明,娇娥留下必然是有事要做,只怕这天下要乱了。” “乱了?”秋婉玉难得心情沉重起来,“那公子留在此处可会有危险,不如还是回北狄吧,就算程姑娘真的这么重要,但也没有王上您重要啊,况且整个北狄的子民都需要王上,王上不可弃北狄于不顾啊。” “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去的,但娇娥这边我亦是放心不下,等到娇娥死劫一过,我必然再也不会前来打扰她的生活,这也是我唯一能够给你的保证。” “既然王上坚持,属下自然支持您。” 第1178章 难辩 皇宫。 小玉扶着钟离沁在外面散步,今日的风倒是算不得喧嚣,甚至还隐隐的安静几分,皇宫内很少有人走动,也多半和天气有关,再说这后宫大概是历朝历代最为冷清的后宫了,商裕也是一个特殊的皇帝,不慕女色,倒是难得。 数来数去也不过这么几个女人,如此钟离沁也受不了,小玉只觉得钟离沁身在福中不知福,当即挑了挑眉开口道,“今日还算是安静,娘娘这些日子有些心绪不稳,必然是被那女人气的,等到过一阵子那医女走了就好了。” “谁知道她会不会离开,说不定是借此攀上了皇上,便不离开了,我还不知她想要什么吗,不过就是这后宫的尊贵之位,无论如何本宫都不会给她的。”钟离沁略微瞪眼,神情看起来极为狰狞,小玉虽然嘴上安慰,心中则更加的瞧不起,就钟离沁现在这幅模样,无论是哪个男人也不会爱她的。 尹千章本是入宫见商裕,没想到却迎面撞上钟离沁,钟离沁对尹千章也是有印象的,知晓此人乃是自己父亲的大敌,但却总是无端的觉得眼前的人有点熟悉,具体什么地方熟悉却是说不上来。 “臣参见娘娘。”尹千章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会遇见钟离沁,却也不得不行礼,毕竟在宫中钟离沁还是皇后,此时异位而处,尹千章却觉得之前的事情荒唐,不过这些钟离沁却什么都不知道,更是不知尹千章的神色复杂到底是从何而来。 “尹千章尹大人,您可真是来宫里来的勤啊。”钟离沁皱眉看着尹千章,一边的小玉担忧横生枝节,但此时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她对这位尹千章不算熟悉,也不知道自家娘娘要做什么。 “娘娘说笑了,臣自然是进来同皇上商讨国事的,没想到在此遇见了娘娘。”尹千章缓慢的说道,并未有任何神色的变化,但钟离沁就是觉得眼前的人古怪,甚至不明所以的觉得眼前的人很熟悉。 其中缘由难以说明,钟离沁挑眉道,“那名医女是你带入宫中的?” “是。”尹千章没想到还是因为燕回之事,当即便回应,但也不愿在钟离沁这边浪费时间,可钟离沁就是不松口,尹千章也不可能直接抬步离开,只得沉默的站在原地。 “那小贱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你可知详情?”钟离沁说话极为不客气,却也不忌讳尹千章去和商裕说,反正这样的话她已经在商裕面前说过了,也不怕商裕为此有什么脾气了。 “臣不知,但燕回姑娘乃是皇上的恩人,所以娘娘还是口下留情。” “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教训我?”钟离沁果然大怒,尹千章隐隐觉得钟离沁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却说不上来,想到之前相处的那段日子尹千章暗自皱了皱眉,“娘娘息怒,臣不是这个意思,臣只是希望娘娘看清楚这件事,燕回姑娘只是皇上的恩人罢了,您不要多想。” “恩人,你可知昨日两人亲吻在一处,你见过什么样的恩人是这样报恩的。” “娘娘!”小玉终于有了插口的机会,按理来说宫中的事情是不应该对宫外之人说的,尤其是眼前之人还是尹千章,是安平侯的敌人,钟离沁终于收回了几分情绪,尹千章不明所以,“娘娘也许是误会了什么?” “我误会了什么?”钟离沁冷笑,“难道我长得眼睛是白长了么,尹大人,您可真会把人带入宫中啊,你记住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钟离沁转身就走,小玉连忙追上,“娘娘,您别生气了,我们不是说好了游园么?” 声音已经微不可闻,可却引起了尹千章的注意,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刚才那婢子怪怪的,一直想要开口却又不知怎么开口,得到开口的机会就连忙把钟离沁劝走,眼下钟离沁大怒居然还要让钟离沁游园。 尹千章亦是说不清楚自己对钟离沁的念头,便转身快步跟了上去。 小玉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尹千章,现在还有点心悸担忧钟离沁就这么的离开了直接回了寝殿,那今日自己的口舌可就白费了,而且按照程娇娥的意思,这药如果真的用多了钟离沁就会变成疯子了,眼下还不是钟离沁变成疯子的契机,必须要等到事情成功之后。 小玉咬了咬嘴唇道,“那位尹大人真是可恨,怎么会把这样的女子引入宫中,不过看他模样也该是很惊讶这件事才对。” “世人都认为商裕喜欢的人是程娇娥,这个女人真的是好手段,居然能够这么快得到商裕的心,商裕必然要被她骗了去才是。”钟离沁喉咙滚动,却更是神思不属,小玉知晓钟离沁的异状,不过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刻意的引着钟离沁朝湖边走去,虽然看似是钟离沁走在前面,奈何却是小玉在牵引。 身后尹千章不动声色,更是早就察觉了古怪,眼前这两人的确是大有问题。 “娘娘你看?”小玉果然见到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和自己所见的女鬼差不多少,但此时小玉却觉得此人就是燕回,但那人只是背对着两人看着湖面,不知到底在做什么。 钟离沁本就怒气未消,没曾想在这里见到燕回,更是气恼,“她为何在此处?” “奴婢不知,也许也是来看景色,要不然娘娘还是避开吧。”小玉虽然看似劝导,但却是有意识的在激怒钟离沁,果然钟离沁十分生气,“本宫是皇后,是这后宫之主,为何要避开她?” “娘娘说的是,可是……”小玉叹了口气,“娘娘可不要和这女人再有什么冲突啊,皇上分明是站在她那边的。” “你闭嘴。”钟离沁被彻底激怒了,小玉一脸惋惜的看着中利器,神色更是担忧,“娘娘,您不要生气,奴婢说的不都是实情么,您也知道皇上的心这么多年一直都不在你的身上,如今若是得罪了她,只怕要出事啊。” 第1179章 目睹 “小贱人,你在说什么?”钟离沁一巴掌扇在小玉的脸上,小玉却没有什么惧色,一边的那名白衣女子也转过身来,一瞬间钟离沁便愣住了,因为那张脸并非是燕回而是程娇娥,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见鬼了。 “钟离沁,真是好久不见了。” “你……你,你不是燕回么,你怎么会在这里,来人啊,来人啊。” “闭嘴。”程娇娥一步一步的朝着钟离沁走来,笑着看着钟离沁的脸,身后的小玉早就拿出不知从何处准备好的布塞入钟离沁的口中,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钟离沁捆了起来。 “你是不是很好奇,怎么会变成今日这样,也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钟离沁,这几日好受么,争风吃醋的感觉是不是很舒服,你不是最喜欢这些事情么,燕回和你的争斗是不是让你觉得自惭形秽了,燕回还那么年轻,可你已经不是花一样的年纪了。” 钟离沁根本说不出话,只是呜呜的看着程娇娥,程娇娥抬手扯掉了她嘴里的布,一边的小玉有点担心,“这样没问题么,万一引来了人怎么办?” “无妨,我自有办法,而且你也不会喊叫的对吧。”程娇娥知晓钟离沁对自己的心思,这么多年早就无法说明白了,怨恨藏在心头深处,便是见到自己钟离沁就会彻底失控,程娇娥亲手扯开了钟离沁身上的绳子,一边的小玉有点发蒙。 “你不是说要杀了她么,现在怎么杀啊,你到底要做什么?” “一会你只要喊救命就可以了。”程娇娥面不改色,冷然的看着眼前的钟离沁,“钟离沁,你开心么,再次见到我是不是很失望,我是你一辈子荣华富贵之中的噩梦,是你尊贵人生中的黑暗,如果没有我你就不会过上现在的日子,如果没有我商裕就算不喜欢你至少也不会厌恶你,如果没有我你始终是高高在上的,甚至无人可以撼动你的位置,可是现在你虽然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可却怎么也比不上我这么一个商女通缉犯,你恨我么?” 程娇娥扯着钟离沁的衣襟支撑着眼前的人不要她倒下,此时的钟离沁也彻底的失去了力气,只是恶狠狠的看着眼前的人,恨不得直接把她生吞活剥了才解恨,这几日的药早就剥夺了她的理智,此时更是让她无从选择。 她伸出手恶狠狠的掐住了程娇娥的脖子,“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死?”程娇娥勉强从喉咙中挤出声音,甚至依旧冷静的嘲讽着,她眼中的神色是从始至终没有改变过的怜悯,似乎眼前的人不过是地上随便一脚便能够踩死的蝼蚁,足以一转身便彻底万劫不复。 从本质上钟离沁从未赢过程娇娥,虽然当初的苦痛让程娇娥几乎无法再重新站起来,可现在的程娇娥早就不顾一切了,连死都抛诸脑后,这样的程娇娥根本不是钟离沁能够算计的,一个看不见的敌人和一个不怕死的敌人,这些皆是让钟离沁致命的地方。 她只是用力的掐着程娇娥的脖子,看见她脖子一片通红,甚至连脸色也发紫,一边的小玉根本也顾不得什么别的了,只觉得程娇娥真的要被人掐死了,她也懒得分辨眼前的人到底是程娇娥还是鬼女,或者是燕回,这些对于小玉都不重要。 “娘娘松手啊,人要死了。”小玉试图推开钟离沁,可钟离沁力气很大,此时就算是小玉也无法推开她,偏偏此时程娇娥居然朝后退去,后面几步就是湖水,在小玉的尖叫声中,程娇娥和钟离沁一起落入了湖水之中。 小玉一屁股坐在地上想到刚才程娇娥的嘱托连忙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有没有人啊,娘娘掉到水中了。” 小玉也不知该如何称呼程娇娥,便直接喊了娘娘,她话音刚落下,便见一人冲了过来,仔细一看居然是尹千章,小玉一愣担忧刚才的话被尹千章听了去,不过见尹千章也顾不得什么直接跳入了水中。 落水之后程娇娥第一个感觉便是冷,不过钟离沁总算是松手了,她摸索着拿到了怀中的幻蛊,不消片刻又变成了燕回的脸,钟离沁却只当是自己看不清楚了,仍旧死命的扯着程娇娥的头发试图把人往水里拽。 这样的拉扯在水上过于费力气了,程娇娥只觉得全身发冷根本没有力气和钟离沁拉扯,不过只有这样才能让人相信钟离沁是真的疯了,已经丧心病狂到无法拯救的地步了。 小玉果然喊得很卖力,很快就有人跳入了水中,不过岸上的声音程娇娥已经听得不太清楚了,神思昏沉起来,她根本难以分辨眼前是什么,脖子上的纠缠似乎还在继续,水呛入肺中程娇娥只觉得难以呼吸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等到再醒来程娇娥只觉得胸痛难忍,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疼痛,程娇娥还不至于真的承受不住,勉强睁开眼就看见了一张脸,是商裕。 “你……”程娇娥想要开口说话却发觉自己的声音已然嘶哑的不像样,一边除却常德之外没有外人,程娇娥下意识的去摸自己衣服里面的幻蛊,好在衣服虽然换过了,但东西还在怀里,商裕皱眉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始终没有说话。 商裕并非傻子,绝对也该知道自己的目的,程娇娥从始至终就没有想要瞒着商裕,只不过有些事情她比之商裕更加果决,钟离沁和自己没有任何的关系,但是和商裕却是青梅竹马,无论商裕承认不承认,终究是一段感情,想要说放下就放下也是难上加难,程娇娥不愿商裕为难,所以便自行当了这个屠夫。 甚至也不必钟离沁死,不过是让她变成疯傻之人,如此便不会再有以后了。 “臣参见皇上。”身后传来尹千章的声音,还有一名女子的挣扎声,“放开我,我要见燕回姑娘。” 是小玉。 第1180章 大病 “安静。”商裕开口,便见床上的人试图起身,大殿内很昏暗,连常德也转身退了出去,显然是给几人留下谈话的空间,更是把守在门外不愿让其余的人听见。 “你先躺好,你的身体很虚弱,我已经让太医看过了,你现在需要休息,以后也需要好好休息,不可背着我再做任何事情了。” “皇上,你太紧张了。”程娇娥皱眉,虽然觉得胸口闷痛,但眼下显然并非是倒下的时机,程娇娥之后还有许多事要做,也不能让商裕彻底掌控自己。 “人就在这里,你要怎么处置?” “皇后娘娘呢?”程娇娥起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小玉,小玉还是聪明的,见到程娇娥就不敢多说话了,还担忧自己刚才喊得太大声了些。 尹千章道,“皇后娘娘精神紊乱,已经被皇上责令关在寝殿之内,若不恢复便再也不能出宫,这件事整个后宫的人都知晓了。” 程娇娥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不见她高兴也不见她因此而有什么波动,只是很平淡的接受了这个事实,这本来也是程娇娥所部署的结果,她自然不会让钟离沁死,有的时候死并非是最好的结果,反而是一种解脱,程娇娥不准备给钟离沁这样的解脱,只想让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这才是程娇娥的目的。 “如此也好。”程娇娥笑了笑,似乎想要看清楚商裕的神色,奈何她此时过于虚弱,想要下地更是困难,尹千章何等心思恐怕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此时屋子里面留下的人也必然不会让程娇娥如此轻易的便把这件事一带而过。 “放她走吧,去程家的铺子,便说是我要给你一笔钱,他们必然会交给你一大笔钱的,让你后半生无忧,商裕我知道你的手段,可能你又会像之前处置紫樱那样趁我不注意把人杀死,如果你这次还是如此我也无法干涉,选择权在你。” 小玉是个玲珑性子怎么分不清程娇娥的意思,当即便道,“姑娘,你可不能就这么放弃我啊,要是皇上真的要杀奴婢怎么办,你可是说过会给奴婢自由的。” “和魔鬼交易就要有被魔鬼吞噬的觉悟,我绝非好人,你也并非把希望全放在我的身上,如此便是我能够给你的交代。”程娇娥冷静的说出这番话,却和之前的白衣鬼女重合,小玉更能确认眼前之人便是背后设计之人,可刚才的换脸一系列的举动小玉根本看不明白,如此只是让小玉更加恐慌了些。 “姑娘,我……” “千章,听见姑娘的话了么?”商裕突然开口,尹千章抬眼看着商裕然后点了点头,“皇上请吩咐。” “带她离开皇宫吧,你想保下她可以,那便寻另外一人替她死去吧。” “是。”尹千章转身带着小玉离开,小玉还想和程娇娥说几句话,不过尹千章根本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看着人被尹千章带走,寝殿内却是一阵沉默的气息。 “你满意了?”商裕看着程娇娥,这句话说的无比缓慢,程娇娥听不出他是否生气了。 “你,生气么?”程娇娥看着他,望着他的脸,又仔细的看着他的双眼,商裕也同样在做这样的事情,试图在程娇娥的眼中看到程娇娥的情绪波动,看到她的心思,看到她的所想所念,他觉得程娇娥变了并非只是感觉,而是程娇娥真的变了,她变了很多,商裕却又说不出这变化到底是好还是坏。 “朕很生气,气你不知保重身体,气你用自己的性命做这样的游戏,气你不事先告诉朕,便如此胡作非为,你真的以为这后宫便无人能够看出这其中的端倪么?” “除了皇上,我还需要担心被谁看出呢?”程娇娥抬眼看着他,“皇上,你很明白若是我提前告诉你也许你根本不忍心下手,毕竟她和你之前还是有着这么多年都剪不断的关系,我不愿让你为难,也不希望你因为这种事情为难,如今岂非是最好的结果,而你亦是可以专心的对付安平侯。” “钟离沁出事,安平侯必然坐不住要进宫质问,只怕马上就要来了,你要如何应对?”商裕背着手开口问道。 “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应对,侯爷若是怀疑我,我不过是一个医女自然任他处置了。” “你这是在逼朕,你是希望朕现在便直接和安平侯翻脸,你知道朕根本舍不得你。”商裕看着脸色苍白的程娇娥只觉得心中气血上涌,程娇娥一步一步把自己算计在其中,更是逼得自己不直接和安平侯对上。 “不然皇上准备何时面对安平侯,准备何时彻底和安平侯翻脸,皇上是觉得自己有等待的机会,还是始终舍不得下手,始终忘不掉那段父子情谊,可安平侯对皇上可有半分仁心,若是哪日皇上真的处于危境,安平侯会对皇上出手相救么?” “不会。”商裕冷笑一声,“朕知道你想告诉朕什么,朕都明白,可是……” “可是你始终难以下定决心,我知道这段日子这些经历让你变得更加犹豫,这些是我的过错,所以我会尽力弥补,现在机会就摆在你的眼前,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了,商裕,安平侯是你的敌人,不可能有所改变了,钟离沁害死我们的孩子,如今这是她应得的报应,更何况我还留了她一条命,没有什么不公平的了。” “朕知道了,但是你不能再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若是你真的……” “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皇上也必然要努力活下去,就算是为了我,为了天奕百姓,为了这天下千千万万希望着你有所作为的人,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此话何意,娇娥你到底还瞒着我什么事情,你是不是又准备悄悄的离开我。” “商裕,你我之间所隔的也许不只是眼下的这些困难,还有更多更多我们看不见的苦难。” “娇娥……” 商裕还想说什么,外面却传来安平侯到的通报。 第1181章 剑锋 安平侯是突然听闻钟离沁发疯被关起来的事情,当即便赶来了宫中,如今安平侯的重心都放在钟离沁身上,更是一直希冀着钟离沁能够坐上皇后的位置,可眼下钟离沁还没有坐上皇后的位置,人居然先疯了。 安平侯自然觉得这其中有蹊跷,可是赶到宫中的时候钟离沁的寝殿居然已经被封上了,而人被关在何处却无处寻觅踪迹。 知晓耽误不得,安平侯更是直接来了商裕这里,此事安平侯路上听闻了一些,大概就是钟离沁把商裕身边那名医女推到了水中,本身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尤其是钟离沁是一朝之后,绝对不该被这样的对待。 所以安平侯怒气腾腾。 商裕看着躺在床上的程娇娥开口道,“朕出去处理这件事,你现在好好休息,朕会保护好你的。” “皇上……”程娇娥顿了顿想要再说点什么,但钟离沁毕竟没有死,就算安平侯闹到什么地步也不至于真的威胁到商裕,而自己本身的目的也是希望商裕能够真正的和安平侯对抗,不是一次又一次的对安平侯手下留情。 安平侯并非是一个值得留情的人,其残忍的程度程娇娥也是一次次的看在眼中,见商裕离开寝殿的门被关上程娇娥才后知后觉的觉得冷,那种冷是透过骨头传出来的,根本让她难以抵抗,但程娇娥还是笑了,却不知自己的笑意到底是因为商裕的关心还是计划成功了,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见商裕出现,安平侯第一时间冲了上去,直接跪在了商裕面前,周围满是婢子下人却无一人敢抬头,倒不是因为安平侯的缘故,而是程娇娥掉入水中之后商裕简直是一点就燃,这些下人们一向觉得商裕的脾气好,可是今日却是大开眼界,为了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医女商裕简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常德想要劝两句,但想到刚才商裕的脸色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敢说。 程娇娥掉入水中的事传入商裕的耳中,商裕甚至连鞋都没来得及穿,直接冲了出去,听说人从水里捞出来没了气息,商裕更是嘶吼着命令所有太医前来为程娇娥诊治,好在商裕还算是有理智,到底没有把程娇娥的身份说出去,所以就算是常德现在也不明白商裕为何如此在意这名医女。 但商裕在意的,常德自然不可能不在意,也跟着忙前忙后,太医得到的结论居然是她的身体已然是强弩之末,这让常德终于有了一丝不敢有的怀疑,眼前这人并非是什么燕回,而是程娇娥。 眼下安平侯闯来,常德只得皱眉在一边旁观,不敢插嘴。 “侯爷来的可真快啊。”商裕丝毫没有给安平侯面子,甚至连基本的让安平侯起身都没有说,“想来是有人告诉了侯爷钟离沁的事情,所以侯爷才第一时间的赶来了,是么?” “皇上,皇后娘娘究竟做错什么了,您要把她关起来,难道皇上处事便是如此么?”安平侯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别的,只是觉得商裕完全不按照常理,居然为了一个医女如此轻易的处置一朝的皇后,根本就是失了智。 商裕冷眼看他,“侯爷难道不知事情如何么?” “虽然皇后此事做的极其不妥,但人毕竟是皇后,皇上总要三思之后才能够处置,如何现在臣连人也寻不得,皇上究竟把皇后娘娘弄到何处了?”寻不到钟离沁让安平侯有些慌张,他担忧商裕真的直接对钟离沁下了死手,毕竟现在的商裕已然不是当初他了解的那个商裕。 “朕三思后处置,恐怕这个后宫就要被钟离沁闹翻了,一国之后居然对一名医女下死手,甚至枉顾国法律政,朕若是不处置她,只怕这后宫日后就要改姓钟离了,不过想来这也是侯爷一直以来的想法,相信侯爷必然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商裕语气也不见任何转圜,直来直去,一边站着的常德和尹千章只觉得惊心动魄,商裕这是为了里面那个人动了气,甚至是什么也顾不得了。 尹千章也一直觉得商裕欠缺了些对付眼前之人的勇气,虽然商裕的手段不差,奈何却总是顾念曾经的父子情谊。 “皇后如今何在?” “朕把她打发到冷宫去了,她现在的模样根本做不得皇后,若是侯爷不信大可一会去见见人,现在钟离沁已然完全不认得人了,见到谁都要攻击,朕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人继续留着做皇后,是侯爷觉得天奕太过安逸么?” “你……”安平侯没想到商裕会这么说,更是没想到钟离沁的情况会这么严重,语气都发抖了起来,这次他进宫匆忙,根本什么都来不及准备,而且见商裕这么说明显就是有备而来,难道钟离沁真的疯了么。 “常德。”商裕开口,常德立刻跑过来跪在商裕面前,“皇上有什么吩咐。” “这便带着侯爷前去见见皇后。” 常德看了看商裕又看了看安平侯连忙低下头,“老奴遵旨。” “皇上。”安平侯没想到商裕居然如此果决,“你真要如此狠心?” “侯爷说笑了,朕不过是带你去见见你的女儿,你今日来朕这里的目的难道不就是为了见钟离沁一面么,等到侯爷见到了再分辨朕说的是否正确,若是侯爷仍旧觉得朕说的不正确,那么朕也无话可说。” 常德在前面带路,商裕也大步跟了上去,安平侯从地上爬起来尹千章还好心的扶了扶,“侯爷可要小心一些。” “你……”安平侯和尹千章素来不对付,此时见尹千章笑意莹然的眼神就知晓尹千章现在显然是在看自己的笑话,但安平侯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也不是和尹千章分辨什么的时候,只得快步的跟了上去。 冷宫之内,关着一名女子,衣服散乱,虽然那日钟离沁也掉入水中,但不过是有些风寒,没有什么大碍。 第1182章 冷雨 她被送来之后就一直都在吵闹,商裕派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婢女帮着打理钟离沁的日常生活,不过几日钟离沁已然没有了平日的嚣张跋扈,人也的确不正常了,就连那两个婢子都很嫌弃。 两人不知有人要来,只是在外闲聊,“真的没想到皇后娘娘居然就这么疯了,富贵的日子果然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过得起的,明明已经生下了皇子可是咱们这位皇后娘娘还是不安生,谁知道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听说发疯的带着皇上宫中的那位医女一起掉到水中了,那名医女的命都去了大半条呢,不过她倒是没什么事情,一定就是她做了坏事,没想到心思居然如此歹毒。” “这可不是歹毒,分明就是容不下任何人,可是自古哪有帝王不是后宫三千啊,就是外面的男人都三妻四妾呢,还不是皇后娘娘不知满足。” 就在两人谈话的功夫里面又传来了钟离沁的嘶吼,“放我出去,你们放我出去,有没有人,快点放我出去。” 声音已然嘶哑,听起来根本不像是人声,那两名宫女不得已的站起身朝屋门走去,其中一个拍拍门道,“娘娘您还是省点力气吧,皇上已经说要把您关在这里了,您就别想着出去了,根本没有机会了。” “你们这两个贱婢,我是皇后娘娘你们不知道么,快点放我出去。” 宫女笑道,“娘娘说的是,奴婢们是贱婢,可是皇上现在不想见娘娘,更何况娘娘您的精神状态,您还是冷静下来再说吧,要不然皇上不可能见您的。” 钟离沁现在分明是见谁都要攻击,见到谁都认为眼前的人是燕回,不是疯子是什么,就在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里面的人突然声音小了下来,“你们过来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我没有告诉过别人。” 声音有些慌乱,甚至依旧有些杂乱无章,但人却说得极为笃定,那两个婢子却不愿打开门,生怕被钟离沁攻击,只是道,“娘娘若是有什么秘密直接说就好了,我们在这里也听得到。” “好,你们不过来我也可以告诉你们,我告诉你们,你们都被骗了,那个人根本不是燕回,也不是什么医女,她是消失了很久的程娇娥,她又回到商裕身边了,肯定是为了欺骗商裕,我不能让她得逞啊,要不然我的宣儿以后就要被欺负了,你们快放我出去。” “果然是疯了。”其中一个宫女说道,“懿贵妃娘娘早就离开皇宫了,而且现在皇上还在外面通缉她,人怎么可能在皇宫,而且我们明明看见了那个人就是燕回姑娘,虽然燕回姑娘是名医女,但说不定日后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呢。” 这两个宫女和燕回并不熟悉,但对钟离沁的印象却不算好,实在是因为钟离沁过于霸道,在后宫之中也是善妒的名声,所以很少有宫女喜欢她。 “你们不信我么,我告诉你们我说的都是真的,燕回真的是程娇娥,她就是一个骗子,说不定商裕也不知道,她骗过了你们所有人,只有我才是清醒的,你现在放我出去,我去告诉商裕,这样商裕就会恢复我的身份了,你们也会跟着享受荣华富贵的。” “皇后娘娘您还是算了吧,把您关在这里就是皇上下的命令,我们要真的放您出去,恐怕也不用享受什么荣华富贵了,命直接就没了,所以皇后娘娘还是饶过我们吧。” 就在小宫女话音落下,却听外面一阵通报的声音,竟是,“皇上驾到。” 后面跟着,“安平侯驾到。” 两个小宫女连忙跪下,虽然两人平素不受待见,但还是知晓商裕和安平侯之间的关系,却是不知今日安平侯来此是不是能把皇后救出去。 这个破败的冷宫内今日迎来了许多人,常德率先打开门便看见跪在地上的两个宫女,宫女们同时开口,“奴婢参见皇上,参见侯爷。” “钟离沁在寝殿内么?”商裕开口。 “回禀皇上,人便在屋中,可要为皇上打开殿门?” “打开吧。” 宫女们起身,立刻上前去打开寝殿的大门,虽然是冷宫,破败是破败了些,但至少也不算亏待钟离沁,寝殿内也不算寒冷,地面也有人打扫,只是人被锁在床上活动范围十分的有限,此时突然见到门开,竟然直接便要扑过来,好在被身后的锁链拉住了。 那两名宫女习惯了钟离沁的行为,她总是会说一些蹊跷的话然后把人骗进来便要攻击,甚至对这自己两人也早就喊了无数次的程娇娥,贱人之类的话了,所以他们两个早就什么都不信了,只当钟离沁是真的疯了。 “沁儿?”安平侯见眼前的女子一身凌乱的宫衣,头发披散着,眼中满是红血丝,完全看不出平日的尊贵,看起来更是十分的颓丧恐怖,完全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沁儿,你这是怎么了,我是爹啊?”安平侯试图上前其中一名宫女提醒道,“侯爷最好还是小心一些,娘娘可能会攻击人。” “你们胡说什么,沁儿怎么可能会攻击人呢,我是她爹啊。”安平侯分明是不信,便上前想要接近钟离沁,钟离沁早就从床上站起来了,此时见到安平侯正安静的看着他,见人一步一步的靠近,钟离沁脸上的表情亦是十分的冷静,就在安平侯彻底靠近了钟离沁想要伸出手替钟离沁整理乱发的时候,钟离沁突然伸出两只手掐住了安平侯的脖子,同时大笑道,“程娇娥,你终于来了,你到底还是来了,你以为我认不出你么,你以为你的伪装没有人能够拆穿么,你又想变成谁的样子来看我的笑话,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你不用装了。” 钟离沁的力气很大,安平侯根本毫无防备就被自己的亲生女儿掐住了脖子,当即便有些不知所措,然而钟离沁根本没有给他太多的反应机会。 第1183章 人非依旧 “沁……儿?”安平侯试图说出话来却被钟离沁紧紧的掐住喉咙,后面的尹千章虽然很想见安平侯就这么被掐死,但知晓绝对不能如此刻意,便和常德一起上前试图把安平侯从钟离沁的手上救下来。 钟离沁还在不断的发疯,同时口中冷笑道,“你们都是帮凶,你们都是程娇娥的帮凶,你以为我认不出你们吗,你们这些混蛋,你们要骗人骗到什么时候,我都明白你们全部都是坏人,你们全部都是程娇娥安排在宫中的人,是我低估她了,我以为她早就不会出现在宫中了,是我低估她了,没想到她无处不在,她根本就是鬼,她能变成任何人的样子,你们都不知道,你们都被骗了……” 钟离沁不断的喊着,尹千章上前道,“皇后娘娘得罪了。” 当即便也顾不得什么,直接朝着钟离沁的手臂打去,钟离沁吃痛终于松开了手,而安平侯的脸色也微微发紫,显然是钟离沁下手不轻。 商裕始终在后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没有任何要插手的意思,见安平侯朝后退了几步这才开口,“侯爷现在还觉得朕是在危言耸听么,钟离沁她现在已经是个疯子了。” “殇哥哥,你来了,殇哥哥你快放开我,我告诉你那个燕回是个坏人,她根本不是燕回,你不要被她骗了,她是个骗子,她是个大骗子,你不要跟她在一起,你会有危险的,殇哥哥,你仔细看看我,我是沁儿啊。” 商裕眼中没有任何感情,也不曾分给钟离沁半分,只是始终冷淡的注视着这一切,“侯爷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么?” “沁儿不会说谎的,那名医女定然是对沁儿做了什么,皇上,沁儿如此您不可能便放弃她,沁儿不是疯了,有可能是被人逼疯了。” 安平侯的确聪明,就算是商裕都觉得钟离沁突然疯了古怪,可也仅仅只是古怪,任何证据都找不到,“侯爷想说什么,想说是燕回逼疯了钟离沁,可朕寝殿的人都能够证明每次都是钟离沁主动找燕回的麻烦,朕说过燕回只是朕的医者,是来为朕治病的,朕如今的身体只有怪医薛城才能够医治,而燕回则是怪医薛城的徒弟,这便是朕留着燕回在身边的原因,可是钟离沁却不依不饶,每日都要前来纠缠,朕已经对她放任,奈何却不见钟离沁有半分收敛,如今侯爷直接把所有的罪过全部都怪在燕回身上,你让朕对朕的救命恩人如何交代?” “皇上真的只是把燕回当做恩人么?”安平侯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脸色实在是难看的厉害,再加上脸色发紫,看起来如同鬼魅,身后的钟离沁也不再盯着眼前的人了,竟然自顾自的坐在地上哼起了歌,怎么看也不是一个正常人了。 一边的常德和尹千章都看着心惊,商裕回答道,“无论朕吧燕回当做什么人,这都不是作为皇后善妒的理由,朕要娶什么人还轮不到钟离沁指手画脚,更何况是如此根本寻不到边际的事情,朕从未想要娶燕回。” 商裕不曾说谎,因为本来在那里的也不是燕回而是程娇娥,至于程娇娥他也无需再娶,早就已经是自己的妻子了,至于钟离沁的作为商裕早就已然记在心中,无论是之前商逸之死,或者是钟离沁对程娇娥的百般刁难,都不是商裕容忍她这么长时间的理由,她始终记得年少时候的相处,认为钟离沁尚且还是有一些良知,可是接连的接触让商裕彻底的放弃了这个念头,钟离沁绝非是能够回头是岸的性格,只要后宫尚且存在别人,她便永远不可能容忍下别人的存在,而这样的人根本不是的留在后宫。 “请皇上让臣带皇后回府治病。”安平侯见到现在的钟离沁也看得出钟离沁是真的出问题了,他的女儿绝对不可能有智商做出装疯卖傻的事情,而且若真的有人逼迫她眼下自己在她面前她也完全没有伪装的必要了,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钟离沁是真的生病了,而且病得十分的严重。 “先不说侯爷能够找到什么名医,朕已经让后宫的御医为钟离沁看过了,她现在的病很难治,如今朕正准备寻怪医为她诊治,而且既然侯爷认为她是一朝之后更是不能随便离开皇宫,眼下的情况侯爷也看到了,未经宣召突然闯入朕的寝殿之中,侯爷也该离开了吧。” “皇上,请您念在儿时便和沁儿认识的缘分上……” 商裕直接拦住了安平侯的话,“若非朕还在意儿时的那些记忆的话,恐怕朕现在已经不会允许她留在此处了,或者侯爷认为朕的处罚还不够,希望朕能够用处更加夸张的手段,但朕怎么想这也不该是侯爷愿意看到的。” 见商裕如此坚定安平侯就知晓事情难办,若钟离沁没有疯自己尚且还有转圜的余地,今日来的过于着急,安平侯也根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钟离沁居然真的疯掉了,更是神智都不清楚了,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又怎么可能说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上真的不肯手下留情么?”安平侯还是最后挣扎了一下,商裕摇了摇头,“侯爷是希望朕如何留情,眼下若非朕留情,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侯爷您做了这么多年的官还不明白这件事么?” “臣明白了。”安平侯转身便走,一刻也不愿多待,毕竟关在这里的是自己的女儿,而今日显然也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就算继续说下去商裕也必然不会放过钟离沁。 见安平侯离开,一边的尹千章方自皱眉看着被锁在床上的钟离沁,此时依旧在打量着他们,只是总算安静了下来没有继续大叫大喊,可尹千章也觉得眼前的人不对劲。 “皇上,侯爷离开了。” “必然是回去想办法,这件事他不会轻易放弃的。” 第1184章 手段 尹千章看着钟离沁确定周围没有其他的人这才道,“皇上不觉得皇后娘娘的情况十分诡异么?” “如何诡异?”商裕似乎不愿在此地多待便转身朝门外走去,常德和尹千章也连忙跟在商裕身后,门被关上屋子里面再次传来吼叫的声音,无论是商裕还是那两个宫女都没有什么表情,两个宫女朝商裕行了礼,商裕一行人已然朝着门外走去了。 一个宫女开口,“这皇后娘娘怕是就此被皇上抛弃了,不过也怪不得皇上,一个疯子怎么能当皇后呢,要是真的如此天下岂不是大乱了。” “是啊,以后就要苦了我们二人了。”另外一个宫女叹息。 幽静的小路上,尹千章始终没有开口,他担忧商裕会因为自己的话而生起其他的情绪,所以一直在等待时机,常德也没有开口,三人之间一时安静下来,商裕突然停住脚步,身后两人也连忙停住。 “你想说什么?” “皇后突然发疯,这件事真的只是皇后之因么,还是说这其中还有另外的缘故?”尹千章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商裕却只是抬眼看他,神色分辨不出喜怒,尹千章觉得这件事必然和躺在床上的那人有关系,而若是自己没看错的话,此人的模样分明在落水之前换成了程娇娥的样子。 他虽然一时之间难以分辨此人到底是燕回还是程娇娥,但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便更加倾向于那人是程娇娥了。 “常德,派人传令,皇后钟离氏,身体抱恙,无法担任皇后之位,即日起入清遂宫休养,任何人无朕的命令不可探视,若谁有异议,大可直接来找朕。” 常德立刻应下连忙去传令,商裕朝前走了几步道,“你的疑问随朕来吧。” 两人一路回了商裕寝殿,寝殿之内的药香还是十分浓郁,商裕的精神的确恢复了不少,之前尹千章一直觉得是药的功劳,但如今想来应该还有程娇娥的功劳,因为程娇娥在商裕的身边才让商裕有了活下去的欲望,如此也不费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了,否则只怕商裕依旧沉淀在悲伤之中,果然只有程娇娥才能够让商裕有了情绪的波动。 寝殿内有些昏暗,商裕坐在主位之上看着尹千章道,“把你看到的情况告诉朕。” “当时臣看见前皇后娘娘和燕回姑娘有争执,担忧两个人会出事,所以便追上去看看却没想到燕回姑娘的脸变成了懿贵妃娘娘,接着皇后娘娘便掐住了懿贵妃娘娘的脖子,然后……”尹千章神色一动,但还是如实说道,“然后懿贵妃娘娘朝后倒去带着皇后娘娘掉入水中,臣便立刻前去救人了。” “朕知晓了,那现在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样的情况?”商裕只是看着他,尹千章便立刻明白了商裕的用意,当即便道,“是燕回姑娘无故被皇后娘娘推入水中,臣恰巧经过,救了两人。” “千章,朕现在能够依仗的只有你的,这件事让朕不得不直接开始和安平侯的战争,安平侯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必然不会轻易放弃,所以这些日子你也务必要小心,朕担心他会对你动手。” “臣知晓了,多谢皇上担忧,皇上是否要前去看看燕回姑娘的情况。” 看出商裕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尹千章便知商裕的心思还是在程娇娥的身上的,不过现在也不好多称呼娘娘,上次自己觉得奇怪的薛神医带来的那个下人必然就是程娇娥,如今程娇娥更是直接帮助商裕和安平侯开战,尹千章知晓的事情比商裕要多一些,还隐隐觉得程娇娥有别的目的,但现在显然不是和程娇娥交流的机会,尹千章转身告退离开,大殿内又安静下来。 去传令的常德尚未归来,殿内只能隐约的听见烛火燃烧的声音,商裕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单手扶着头,只觉得很疲惫,那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心灵上的疲惫,他本以为可以安安稳稳的和程娇娥过一段日子,不过现在他也彻底的明白如果这件事不解决,那么他永远没有安稳的日子可以享受,有的只是无尽的争斗。 不知道是第几次,商裕对于这个位置愈发的厌烦起来,他想他应该是真的不适合在这个位置上,甚至许多时候还不如程娇娥果决,他不知道程娇娥带着钟离沁倒入湖水中那一瞬间到底在想什么,但他知晓现在的程娇娥和当初的程娇娥相比已经变了太多,这是人需要的成长,也是让人最无奈的事情。 成长是无法抗拒的,可若是能够一直天真下去,谁需要成长呢。 回到寝殿内的时候程娇娥已经昏昏沉沉的睡去了,一边照顾程娇娥的婢子说程娇娥等了一会,但见商裕一直不回来,所以便睡下了。 商裕盯着床上的女子,虽然还是燕回的脸,可商裕却已然习惯了,程娇娥是一个聪明的人,甚至入水之后还来得及做伪装,让钟离沁彻底的发疯,这一切也一定都是程娇娥的谋划。 大概是听到了商裕的声音,程娇娥还是醒来了,商裕挥手屏退身边的婢子,这才开口询问,“可要喝水?” 程娇娥点点头,仔细的看着商裕的神色,确定商裕脸上没有什么悲戚之意这才放心,她一直担忧钟离沁在商裕的心中过于重要,甚至是难以割舍的青梅竹马之情谊,可钟离沁的存在只会扰乱后宫,无论后宫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自己,都不该存在钟离沁这样的皇后,这是当初尹千章的权宜之计,却也是现在程娇娥要帮助商裕解决的第一个麻烦。 商裕扶着程娇娥起身,缓慢的给人喂了些水,程娇娥的脸色也只是稍微有些缓和,不过这些缓和已经让商裕的心思顺服了些,否则心中一直都挂着忧虑,难以平复。 “见过安平侯了么?”程娇娥显然是挂念此事的,所以喝完水之后便直接询问了商裕。 第1185章 心意几分 “见过了。”商裕把茶杯放在一边,这才盯着怀中人的脸,就算是伪装成燕回的模样,程娇娥的皮肤也是极其苍白的,其中缘故那些御医也说了,因为程娇娥身体非常的虚弱,这种虚弱并非是生病的虚弱,而是长久以来旧伤新伤甚至是不断奔波所带来的损耗,让她的身体极为不好,可平素商裕却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 “安平侯说了什么?”程娇娥虽然被抱着倒也不觉得别扭,她也许久不曾和商裕有过这样的接触了,这样真实的被拥抱着的感觉只是让程娇娥觉得温暖,更是不愿离开商裕的怀抱了,商裕也是感觉着怀中柔软的人,什么心思也没了。 “钟离沁出事他自然是无比着急,只怕今日之后他便不会安分了,但无妨,你说的对朕是该处置他了,不能因为年少时候的一点恩情留到现在还不肯放手,如此只是对我对你的不负责任,更是对整个天奕的不负责任,朕既然身在皇上这个职位,便应有这样的自觉,安平侯的反心早就存在,朕不能继续姑息他了。” “如此便好。”程娇娥还担忧商裕无法下定决心,此时见商裕说出这番话来才算是彻底的安心下来,“只要你能够这么想便是最好,我还担忧你会因为此事而难过,但无论你年少的时候认识的是什么样的钟离沁,现在的钟离沁已然变了,她不会是你后宫最好的助力,你还年轻,这天下的好女子多的是……” “此话何意?”商裕却突然拦住了程娇娥不让她多言,程娇娥怔了怔知道是自己太着急了,按照商裕的性子,若是自己真的放弃只怕商裕也不会允许,甚至还会与自己争辩,程娇娥显然没有那个力气,至少在她死之前她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和商裕的争吵显然是最不明智的。 “没有其他意思,皇上不必在意。”程娇娥顺着商裕的话说了下去,“皇上能够下定决心便是我最为高兴之事了。” “你是不是随时都准备离开朕?” “并未。”程娇娥否认,“皇上不要多想,我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若是能够一直留在皇上身边,必然是我最为高兴之事,我怎么会愿意离开皇上呢。” 这是程娇娥的真心话,她是真的希望能够和商裕安安稳稳的生活在一处,不必管这些琐事,只过两个人的生活,可是眼下的情况根本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现在程娇娥能做的也仅仅只是把握现在的时间,她不希望再留下更多的遗憾。 可惜商安不在两人身边,当然程娇娥也不会允许商安在两人身边,因为商安的存在只会更加的影响商裕和自己的判断,她不希望任何人知晓商安的存在,也相信吴衣会好好保护商安。 “你说的当真是真心话么?”商裕看着怀中的女子,总觉得她的一言一行都带着果决,那是离自己越来越遥远的错觉么。 “若阿裕你不愿意相信我我也没有办法。”程娇娥不管别的干脆直接耍赖,商裕拿她没了办法,恰巧门外传来宫女敲门的声音,说是药煮好了,商裕这才把程娇娥放在床上,仔细的端了药喂给她。 程娇娥也不知多久没有喝过这么苦涩的药了,不过见商裕脸色难看也只得把药喝尽了,这才又道,“就算我病了皇上也不能松懈,药浴还要继续做,那些常德都已经明白如何操作了,皇上千万要仔细的照顾自己,对付安平侯绝非简单的事情。” “放心,朕还有别的想法,而且千章手中有安平侯的罪证,还有商宣。”商裕顿了顿,“商宣并非朕的孩子,也绝对不可能做太子。” “若是可以,皇上还是留下商宣一命。” “朕知晓,商宣与朕也没有仇怨,朕自然不会随意夺去一个小孩子的性命,但这都不该是你操心的,你现在操心的该是你的身体才是。” 见商裕这么说,程娇娥也闭口不言,不再多说关于政事的事情了,知晓商裕如今想要的就是自己休息,程娇娥也的确放纵自己休息了下来,肺部进了水,每次呼吸都十分疼痛,不过这些她都没有告诉商裕,而是在商裕入睡之后才悄悄起身。 幻蛊在怀中,程娇娥换做了一个婢女的模样,到了钟离沁居住的寝殿内程娇娥看见了两个守夜的婢女,不过都已经睡下了,虽然里面的人是皇后娘娘,可毕竟是疯了的皇后娘娘,无论是谁也不可能太尽心。 程娇娥拿出怀中的迷药,那两人便睡得更加的沉了起来,门被程娇娥推开,屋子里面弥漫着一股子古怪的味道,而那个人居然就坐在床上直勾勾的看着大门,程娇娥并未被她吓到,她见过的人和事多了,并不差这么一个钟离沁。 况且从始至终,做的坏事最多的都是这个钟离沁,那些被她害死的婢女们,还有自己的逸儿,程娇娥笑着看着坐在床上的人,卸下了自己的伪装,“钟离沁,好久不见。” “你,是你,真的是你,你不是应该在外逃亡,你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今日白天钟离沁喊了许久却无人相信她,此时再见到程娇娥只觉得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不过身体被铁链束缚,钟离沁也根本难以挣脱,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人不断的挥舞着手臂,程娇娥却并未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心疼,始终是笑着的。 “是我又如何,见到我你很高兴么?”程娇娥叹了口气,“我思来想去,都觉得这样的结果还是便宜你了,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你一条命么,我便是要让你仔细的看着你的家族是怎么样衰落下去的,要让你看到你父亲的下场,看着你们曾经的辉煌最终跌入到泥泞之中,这样的感觉是不是很让人迷恋。” “你是个疯子,你才是个疯子?”钟离沁不断的晃动着锁链,“为什么没有别的人,她们呢,她们在什么地方?” 第1186章 报仇 程娇娥盯着眼前的人更是觉得悲哀,钟离沁变成今日这幅模样全然是她自己不知足,若钟离沁早早的知晓收敛也绝对不会是现在的结果,可程娇娥知晓,只要是钟离沁在外一日她便永远也学不会收敛,因为在钟离沁这样的人心中根本就没有收敛这个词语。 钟离沁她是天之娇女,从小便享尽荣华富贵,根本不知人情世故,认为属于她的便应是她的,所以才会如此善妒,根本没有容人之量,而程娇娥亦是没有说错,这样的女子根本不配做皇后。 “你说那两个宫女么?”程娇娥道,“她们都睡下了,你不必喊了,不会有人听见了,我今日来此也不过是想要见见你的这副模样,如此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想到商逸的模样,程娇娥还是觉得一阵心痛,钟离沁盯着眼前的女人只感觉到了一阵冰冷的寒意,但程娇娥却丝毫不在意自己在他人眼中的看法,“钟离沁,你不必如此看着我,你自己做过的事情你都知晓,今日这样的结局算是我便宜你了,你便在此等着吧,总会有你彻底绝望的那一天。” 钟离沁是否疯了程娇娥并不确定,不过她显然精神已经大不如前了,说出来的话分辨出来的词语已经不能和之前相比了,而之前的钟离沁也绝非是个聪明人,再说就算钟离沁真的说出什么来程娇娥也完全不在意了。 她的这条命就算是交给谁也无所谓了,至少她是这么认为了,她不在意,也不需要别人在意。 秋婉玉还是带着商安离开了,秋婉玉知晓吴衣是担心商安在天奕会不安全,而相对来说北狄的确是一个安全的地方,而吴衣的选择秋婉玉也无法阻止,只怕程娇娥的劫难不至吴衣便无法安心,但若程娇娥的劫难真的无比严重,到时候吴衣又该如何呢。 这样的想法沉淀在脑海之中,却也不高多做思考,秋婉玉叹了口气看着怀中的孩子,商安生的极为漂亮,和商裕也十分相似,“你若是公子的孩子该有多好,可怜公子一辈子只对你母亲动了心,你的母亲却始终敬他为兄长,也就只有我们公子这么痴傻还是不愿放下了。” 稚子无辜,自然不会给秋婉玉什么回答,反倒是冲着秋婉玉笑了笑,这让秋婉玉无奈又心疼,“不过想想,你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要离开父母,既然公子交代了,我自然会保护好你的,靖安公主,希望你长大之后不要忘记我们家公子对你的保护。” 天奕京城客栈之中,吴衣一人独坐,没了秋婉玉和商安,屋子里面变得极为安静,而今日在此吴衣更是约了一人。 门被推开,本来以为进来的会是沈祁愿一人,没想到身后还跟着月倾城。 月倾城和吴衣也是有过几面之缘的,更是因为程娇娥的缘故所以相识,见到月倾城吴衣并不惊讶,虽然四处都传闻长公主已死的消息,可吴衣也觉得月倾城并非死去,只不过没想到月倾城居然真的和吴衣在一处。 “北狄王。”沈祁愿还是知礼的,朝着沈祁愿拱手示意,一边的月倾城依旧抱着她的短刀,闻言也朝吴衣微微的行礼。 “沈大人,长公主请坐吧。”吴衣接受的非常快,立刻拿出了另外一个杯子给两人倒了茶,“准备的仓促,也没有什么可以招待两位的,而且今日来此也并非是为了客套,只是有事相询。” 沈祁愿点头,“王上不必客气,有什么想要询问的便直接询问就好,只是我等也有问题想要询问王上,便请王上先问吧。” “你们想问什么?”吴衣抬眼看着两人,月倾城便直接开口,“很简单,王上为何在此,只有王上一人么?” “是,我来此是为了日前商裕发出的通缉令,娇娥是我的结拜小妹,我自然要前来查看情况,至于此地的确只有我一人。”吴衣答得很迅速,也算不得说谎,他来此当真是为了程娇娥,只不过还带着商安试图想要把程娇娥带回去,不过被程娇娥拒绝了,他一直都知晓程娇娥的决心,也知道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小,可吴衣还是尝试了一番。 “王上果然重情重义。”月倾城对此也没有什么怀疑的,毕竟北狄王对程娇娥的情分一直都存在,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若非真的有感情,也不至于让北狄王一次又一次的从北狄离开前往天奕,只是为了帮助程娇娥。 “重情重义不敢当,不过是担忧我那小妹做出一些荒唐事来,她素来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我担忧她的身体会扛不住。” 月倾城点头,“如今我们都不知晓她的行踪,但思来想去也觉得程娇娥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可去,所以才觉得疑惑。” 吴衣顿了顿,原来月倾城等人不知道程娇娥现在何处,吴衣也不准备把程娇娥在何处的事情说出去,当即便道,“原来你们也不知娇娥所在,那真是让我失望了。” “北狄王来此几日,一直都在寻找娇娥么?”月倾城隐隐觉得吴衣似乎隐瞒了什么,就在自己说出自己等人不知晓程娇娥所在的时候,吴衣的情绪似乎有些微波动,但也仅仅只是一点,根本让人难以察觉。 月倾城知晓吴衣身边一直有秋婉玉,可是这次却也不见秋婉玉,不禁有些奇怪。 “秋姑娘这次没有跟着王上一起来此么?” “本是一起前来的,但我还准备在此停留几日所以便让婉玉先行回去了。”吴衣道,“倾城公主不必对我有所怀疑,我绝对不会对娇娥有伤害的心思,我只是想要搞清楚,娇娥到底为何会被通缉。” 之前程娇娥说的不明不白,吴衣更是隐隐觉得程娇娥有所隐瞒,可是程娇娥却是不愿再给自己多说什么了,这也让吴衣觉得很惶恐,他担忧程娇娥还有更大的秘密,这些都是自己不知道的。 第1187章 泪水 月倾城看出吴衣情绪有异,看起来也不像是作假,毕竟北狄王吴衣对程娇娥一直都十分关心这件事许多人都知晓。 沈祁愿和月倾城对视一眼却不知程娇娥的事情能够说出去多少,若是全部说出去,只怕会招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再说程娇娥也不愿让别人知晓她太多的事情,可若是不说现在不知程娇娥身在何处也同样让沈祁愿和月倾城觉得担忧。 月倾城开口道,“程娇娥被商裕通缉这其中必然是有误会的,但这误会到底是什么我们也说不清楚,程娇娥也不愿多解释,但程娇娥是为了和尹盛玉做交易所以才离开的皇宫,交易的内容是五方玉。” 月倾城料定沈祁愿是知晓五方玉的事情的,否则也不会如此的淡定,这件事倒是和程娇娥说的不差什么,吴衣缓慢的点点头,“五方玉的确是一件值得交易的东西,可娇娥为何要和他做这个交易。” 沈祁愿接着月倾城的话道,“因为皇上被尹盛玉抓走了。” 此话一出,果然惊得吴衣一怔,就连月倾城也是这几日才知晓,这段日子商裕并未在京城,而在京城的一直都是尹千章,虽然吴衣大概知晓一些,但等到沈祁愿把这其中的缘故说明白沈祁愿才明白程娇娥面对的是什么。 而尹盛玉此人也的确是老谋深算,值得当程娇娥的对手。 “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吴衣不依不饶,一定要从两人的嘴中询问出最后的结果,月倾城叹了口气道,“之后便是娇娥联合我们成功的把五方玉从尹盛玉手中拿回,但娇娥却放过了尹盛玉,至于原因我们也不知晓。” 月倾城必须承认,程娇娥有的时候的想法连她也想不明白,其中到底有什么关键她也无法全部说明白。 “你们说了这么多,这其中还有差错,既然她拿到了三块五方玉,其中一块乃是西江王月倾华的,那么月倾华现在在何处,西江怎么会如此安静?” 月倾城知晓此事肯定瞒不住吴衣,而吴衣也绝非不会对程娇娥有任何陷害的心思,终于还是把月倾华在京城的事情全部说了出去,吴衣怔了怔只觉得程娇娥当真是胆大,如今做出这些选择确实什么也不顾了,直接把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 “这件事商裕知道么?” “不知,娇娥不让我们告诉皇上,所以王上也不要说出去,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娇娥的踪迹,实在不知她到底藏在什么地方,居然一点踪迹也没有。”看得出月倾城的确是有些担忧,吴衣见月倾城态度转变也没有多说什么,这必然是程娇娥的功劳,程娇娥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能够让身边的人不由自主的臣服。 “不必找了,娇娥如今便在皇宫之中。” 天奕皇宫。 见眼前的人不断的挣扎着嘶吼着可是却没有办法碰到程娇娥丝毫,她眼中的怨毒之色就快要漫出来,可程娇娥却丝毫不在意,似乎看着她这般挣扎便让程娇娥觉得十分的安心。 “好了,你便继续在这里喊下去吧,宫中不会有人心疼你的,也不会有人关照你的,只要我在一天我便不会让你好过。” “你之前果然都是装出来的。”钟离沁喊道。 程娇娥也不知道钟离沁说的什么是装出来的,是说她装成燕回的模样或者是什么别的,不过显然都不重要了。 “钟离沁,你害死的那些人终究都会来找你的,你便在这里好好的享受。”程娇娥话音落下,屋子里面的气氛也变得更加的昏暗起来,门外的风呜咽着,程娇娥的脚步亦是十分坚定,脸上的伪装已经换好,又是一张普通的脸。 踏出殿门,门外的两个宫女果然还在睡,她盯着天上浮动的云突然觉得脚下发软,神思也异常的混沌,看来还是逞强了。 连忙朝着寝殿走去,却见商裕就站在门前,天气算不得寒冷,但夜间的确已经凉了下来,程娇娥便从身后抱住了商裕,她抱得很突然,商裕也有些不明所以,不过那气息还是让商裕十分熟悉的。 “去哪了?” “去见钟离沁。”程娇娥开口。 “见她做什么?” “自然有我要做的事情。”程娇娥松开手已经被商裕拽到了屋子里面,“你果然一刻都让朕不得安心,是不是朕走到什么地方都要带着你,你才会安分下来。” “皇上说笑了,不要忘了我现在只是皇上的一个医女,而真正的程娇娥正在被通缉,皇上还是不要轻易下命令,至少为了天奕想一想。” 见程娇娥这么说,商裕也并未有什么情绪变化,当即只是再次抱住了程娇娥,“是朕无能,没有办法好好保护你,当初是我心急了,不该下那样的命令。” “我知道,你当初是为了保护我,我明白你的心思,你也不必同我道歉,你怎么选择都是对的,毕竟你才是这个国家的皇上。”程娇娥开口,“你不要总是这样否定自己,我之前认识的商裕并非如此,他很自信,也很有能力,知晓自己要的是什么,现在的你做不到这些了么?” “我……”商裕的确很难回到之前的状态了,甚至不知若是再来一次他是否还会这么选择,也许他会直接抛下皇子的身份选择和程娇娥远走高飞,这样才是他现在最想的选择。 不过眼下并非说这个的时候,商裕顿了顿开口道,“走,朕带你去见一人。” 程娇娥被商裕扯着,不知商裕要去什么地方,却见商裕只是进了内殿,床上躺着一个孩子,正是程娇娥许久不见的程云霄。 这个孩子亦是很可怜,前世自己虽然最后孑然一身,但毕竟享受了两世父母的爱意,但程云霄却什么都没有,他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甚至连父母的样子都没来得及记住。 “奶娘我也接来了,想来她也习惯照顾云霄了。” “多谢你还愿意带云霄来此。” 第1188章 朝局 奶娘站在一边显然有些手足无措,毕竟这样的变化是谁也没有想到的,程娇娥根本没有时间悲伤,甚至到现在程娇娥还觉得父亲根本没有死,那不过是一场梦境罢了,可是看到孤零零的程云霄程娇娥就知晓这些都并非是梦境而是真实存在的,自己的父亲真的已经死去了,已经不在自己的身边了,而程云霄日后便也和自己一样是个孤儿,若是哪一日自己也死去了呢,程娇娥突然觉得心中大恸,更是不忍心仔细想下去了,若是真的有那么一日,程云霄又该何去何从呢。 见程娇娥暗自神伤,商裕到底没有开口打扰,他很少见到这样的程娇娥,也很少见程娇娥如此难过,似乎程娇娥的情绪在自己的面前都会消失,被她隐藏的完美无缺,但在很久之前并非如此,程娇娥会同他生气,甚至会怨他怪他,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了呢。 “伯父的事情我依旧很……” “不怪你,这本就是我父亲欠你的,如此也好。”程娇娥不知自己是如何说出这句话的,只是上前把程云霄抱在怀中,“云霄啊,姐姐对不起你,不过姐姐还是希望你能够快乐的长大,就算是没有爹娘,你也要坚强。” 那奶娘也是感性之人,知晓是程胥犯了大事,也知道眼前的人就是程娇娥,所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程娇娥伸出手在奶娘的肩膀上拍了拍,“我知晓您一直对云霄都非常好,我亦是很感激你,希望日后您能够一直跟在云霄身边照顾他,我也会让云霄侍奉您为亲母一般。” “奴婢不敢,奴婢愿意照顾云霄少爷,而且云霄少爷一直跟着奴婢奴婢也习惯了,奴婢的儿子已经死了,日后必然会一心一意的照顾云霄少爷的。” 程娇娥叹了口气,如此也是一件好事,见商裕把程云霄安顿好,程娇娥开口道,“我还是希望能够让云霄离开皇宫,皇宫不适合他,万一云霄日后和我是一个性子,只怕在后宫迟早会冲撞了贵人,而且若是云霄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不知他是否会有别的心思,所以皇上还是派人把云霄和奶娘送出去吧。” “你便如此不信任朕?”商裕总觉得程娇娥是要把自己身边全部都清理干净,让自己毫无后顾之忧,可就是程娇娥一次又一次这样的选择让商裕十分慌张,只觉得一不小心程娇娥就要离开自己,自己再也找不到她了。 程娇娥笑了笑,“皇上多想了,毕竟我们家是行商的,日后云霄也好接管父亲的产业,留在宫中不适合他,我想他也并非愿意留在宫中。” “那便先让云霄留在宫中,若是日后云霄不愿意,朕自然不会勉强。” 见商裕如此笃定程娇娥也是没有办法,若是再多说只会让商裕怀疑,所以程娇娥也没有继续多说下去,当即只是道,“既然如此,那日后若是云霄有任何惹得皇上不满之事,还请皇上把云霄赶出宫去。” “娇娥,你是在给自己留后路么?” “不是。”程娇娥担忧商裕会多想,因为她从未想过要给自己留后路,只是担心日后自己不在了,程云霄的日子会更加难过,倒不如直接不在皇宫之中来的自在,光是程家的那些产业足以让程云霄大吃大喝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根本不需要发愁。 虽然商裕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程娇娥的脸色实在是不好,商裕便放过了程娇娥,而接踵而来的,果然是朝局的变化。 第二日上朝的时候,安平侯便提出了皇后被罢黜一事,这件事果然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时之间周围全部都是说商裕处置过于草率,更是提出让商裕把那名医女带出对峙一番。 “侯爷昨日可是亲眼看见前皇后的情况,朕有没有撒谎侯爷应该很清楚。”商裕面色不变,沉默的说出这番话,安平侯却不管不顾。 “若是皇后遭受威胁,所以不得已扮做那副模样又该如何,总之皇上的处置过于草率了,若是这其中还有别的缘故,污蔑了皇后,难道皇上便准备一错再错下去么?” 安平侯的质问一句比一句高声,再加上这件事的确是过于诡异,惹得朝堂之上人人讨论,不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了,这样的事情的确是闻所未闻。 “难道侯爷希望朕带着满朝大臣却看一看前皇后是否真的是疯了么,朕已经在给你们钟离家留面子了,不要逼迫朕让你更加难堪。” 这句话商裕倒是没有胡说,因为钟离沁的情况的确如此,不管她到底是如何疯了,但在御医的诊治下和众人的目光下她的确变得疯疯癫癫,甚至作为也变得和以前大不相同,无论究竟是为何不同,但终归是出了问题的。 尹千章始终站在一旁看安平你一人声嘶力竭,就在安平侯安静下来的一瞬突然开口道,“皇上,臣有要事奏报。” “讲。”商裕看着尹千章,尹千章则是环顾着四周又把目光放在安平侯身上,“臣要奏报上月赈灾洪城的钱款有一半消失无踪了,而这件事一直都是侯爷在处置,所以臣要上书质疑这笔钱款的去处。” 安平侯如今一人做大,这样的事情自然都是安平侯前去做,而尹千章和商裕也有意放手让安平侯认为这种事根本无从追查,也无人会真的追究他。 没想到尹千章会在此时提起这件事,安平侯根本不屑一顾,“丞相大人这是在转移话题,本候在说治国之本的问题,你在此时提出这个是想为谁开脱?” 尹千章冷笑道,“侯爷此言差矣,治国之本应是百姓,而下官所说正是和百姓切实相关的事情,侯爷认为此事不是治国之本,难道皇后才是治国之本么,昨日臣可是和侯爷一起去见的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到底是什么情况,侯爷不是很清楚么。” 第1189章 四方威压 眼见尹千章就是故意在此时提起这件事,安平侯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商裕起身背着手看着下面的朝臣,因为尹千章这句话更是神色各异,其实这相较于安平侯所为之事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此时提起,商裕更是处置了钟离沁,便是说明商裕正式和安平侯撕破脸皮,也是让众人选择立场的时候了,若还只是像以前那样选择浑水摸鱼,结果可想而知,只会是两边都不讨好。 “你……”安平侯不知如何反驳,总不能真的让朝臣们去见钟离沁的样子,那才真的是彻底的丢人,而他自然也看出钟离沁的确是很不对劲,否则商裕也不会如此自信,但钟离沁到底为何变成这幅模样商裕却是不知,也对此十分的怀疑。 但怀疑不代表便能够找到证据,而且尹千章在此时提起这个分明就是要鞭策自己,而并非真心的想要处置事情。 “老臣恳请皇上派全部御医为皇后娘娘诊治。” “朕依你。”商裕答应的很快,“那侯爷便先解释一下洪城赈灾款项的问题吧,丞相大人所说是真是假?” “这其中虽然是有些差错,但绝非丞相大人所说的那样,洪城百姓当然是拿到了赈灾款的。”安平侯知道这件事不能在此时爆发,便立刻否认,“老臣这便回去仔细调查,若是有问题臣必然立刻惩治该惩治的人。” “侯爷此言差矣,这件事既然原本是侯爷负责,那么现在还交给侯爷调查实在是为难侯爷了,朕做主这件事便交给丞相调查,若是有任何问题第一时间禀报给朕。” “臣有本奏。”沈祁愿是何时回到朝堂之上的安平侯自然也是知晓的,但商裕不曾说什么,别人纵然议论到底也还是只能任由沈祁愿如此了,毕竟沈祁愿跟在商裕身边许多年,和他们这些人终究是不同的。 “沈大人有何本奏?” “臣今日听闻昨日闹事中有一民女被当街抢了去,而作案的人便是安平侯府中的一名食客,这件事影响非常恶劣,但却无官员敢受理,臣听闻觉得实在是不公平,所以才在此提出。” “居然有这等事?”商裕抬眼看着跪在下面的安平侯,他大概没想到商裕居然会找出这些事情来,虽然无关紧要,但是一件接着一件,足以让安平侯焦头烂额,根本无从思考解决办法。 “侯爷,可有此事?” “这,老臣不知,臣门下食客颇多,也许有这样不知黑白之人,还请沈大人告知性命,臣这便回府惩治。” “好,下官会随侯爷一同回府的,这等恶人务必惩治,否则只怕会惹得人心不安。”沈祁愿也并非危言耸听,这件事的确闹得很大,但因为那食客背后是安平侯,居然就要不了了之了,沈祁愿怎么会让他真正如愿呢。 安平侯脸色极为难看,被沈祁愿和尹千章这么一搅和,的确不如之前的那般理直气壮了,不过他依旧不肯放弃。 “臣亦是有本要奏。” “侯爷还有什么要说的,前皇后一事朕已经答应了,难道你还有什么别的怀疑?” “臣请皇上立商宣为太子。”安平侯这么一开口,便引来几人的呼喝,并且跟着安平侯一起跪了下去,“请皇上以大局为重,立宣皇子为太子。” 周围很快便出现了应和之声,必然是安平侯所为,但其中也不乏有些是真的希望商裕立下太子之位的,因为商裕后宫凋零,除却商宣一子之外便一直没有别的动静,再加上如今皇后被关,商裕后宫更是空无一人,无论如何总也不至于让商裕身后的那名医女真的上了位,如此身份也并不搭配。 没有跪下的官员寥寥无几,尹千章微微皱眉,他自然是知晓商宣的身份才觉得担忧,虽然这个孩子是个意外,但毕竟是尹千章的亲子。 不过从尹千章选择效忠商裕之后便随时都做好准备牺牲这个孩子,虽然心中会有些不忍,但必要的选择尹千章还是会做出的,尤其是如今钟离沁的情况,根本无法给这个孩子一个完整的童年生活。 沈祁愿也没有跪下,这其中关窍他亦是知晓一些,也不愿多加干涉,却是不知商裕会如何选择,商裕沉默下俩,见跪着的诸位大臣突然道,“商宣的确是如今朕唯一的儿子,你们的请求也无可厚非,朕知晓你们是为朕担忧,既然侯爷不在意现在后宫无人照顾商宣,朕自然也愿意立商宣为太子。” 一语既出,倒是让下面的大臣们全都震惊了,不光是尹千章,就连安平侯都没想到这件事会如此顺利。 “传令下去,从今日起天奕国的太子便是商宣,日后更是要承接朕的大统的。” 下面的朝臣不明所以,不知商裕为何如此好说话,但商裕也不愿解释什么,而是看着安平侯的脸色,“如此侯爷可满意了,若无本奏,今日便到此为止。” 商裕不愿多言什么,转身便要退朝,那些大臣们自然不敢再说什么了,毕竟传言商裕身染重病,如今早早的立下太子倒也是安了众人的心。 等到朝臣都散了,尹千章和沈祁愿对视一眼才朝着内殿追去,常德自然不会阻拦这两人。 商裕似乎知晓尹千章和沈祁愿会来,直接坐在主位等着两人,“你们来了,今日多亏你们二人了。” “皇上说笑了,臣等自然要为皇上尽心尽力,不过皇上今日……”沈祁愿开口,犹豫着看着商裕的脸色,若刚刚商裕不立商宣为太子虽然不会如此顺利,但那些人必然也不会真的做出什么实际性的举动,只能继续等待,可商裕居然妥协了,这着实让沈祁愿等人十分的惊讶。 “你是想问朕为何要立商宣为太子?”商裕笑了,“如此安平侯的戒心便会减少,而且明面上朕的确只有商宣这么一个孩子,他尚且是个孩子,朕又何必做为难之事呢。” 第1190章 太子之位 此言一出,也没有让尹千章和沈祁愿两人放松多少,商裕继续道,“你们今日做的很好,朕能够有你们的帮助亦是天奕的福分,如今便全力对付安平侯,趁着他现在还无法反应的时候,直接把他从侯爷的位置上拽下来。” “臣明白了。”沈祁愿应下,察觉尹千章和商裕应该还有话说,沈祁愿便没有多留,而是转身离开了。 殿内只剩下尹千章和商裕,尹千章猛然跪下,“臣愧对皇上,臣……” “无妨,你起身吧,朕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你当初稳住了钟离沁和安平侯,更是帮助朕治理天奕,朕应该感谢你才是,更何况朕回来之后,变成了一个废人你还愿意把皇位还给朕,朕还能对你有什么怨言呢。” “皇上不要如此妄自菲薄,皇上的知遇之恩臣永远记得,还有皇上当初愿意替臣救治义父,臣更觉得对不起皇上。”商裕当初终究是善心,但无人知晓尹盛玉的身份如今居然会造成这样的影响和危害。 商裕不愿多言什么,更是知晓尹千章不会违背自己的心思,能够得此忠臣商裕自然感念,更是萌生退意。 “既然今日你在此,朕也恰好有事拜托与你。”商裕开口,缓慢的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朕发觉朕并不适合这个朝堂,朕亦是知晓你之前处事之方懂得进退,知晓分寸,并非感情用事之人,这朝堂交于你才是最合适的,而朕不过是年少时候的冲动,到如今早就知晓了自己并不适合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停留下去,否则只会为天奕百姓带来灾难。” “皇上……”尹千章没想到商裕会再次提起这件事,一时之间更是不知该如何回应,可商裕却并非是开玩笑,而是真心实意的说出了这番话,“朕知晓这么说你必然觉得突兀,而且你也必然不愿顶着朕的身份活一辈子,所以朕今日立商宣为太子,日后若是朕真的离开了,便由你亲自的抚养商宣,做商宣的老师,朕相信你必然能够调教出一名优秀的帝王。” “皇上,臣不敢。”尹千章怎么敢应下这样的事情,“皇上的能为才当时皇上,若商宣的存在让皇上误会,臣还请皇上……” “娇娥说了,商宣不过是个孩子,稚子何辜,况且他现在尚且是一张白纸,日后没了钟离沁,自然是你如何教导他他便如何长大,至于钟离沁,朕会寻个时机让她死在冷宫的。” 程娇娥没有下定决心便是担忧商裕不忍,但商裕亦是知晓钟离沁的存在只会给日后带来无限的危害,绝对不能存在于世,而现在钟离沁的那副模样,也许活着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皇上?臣……” “你不必多说了,至少现在还不到这一步,若是有一日如此,朕便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抚养商宣,好好的为天奕谋福,朕相信你能够做到。” 见商裕神色疲惫,尹千章不敢多说,只得暂时应下,转身先行退下了,殿内剩下商裕一人,门外常德才敢走进来,看着商裕的神色显然也是震惊,但还是悄然的把这些话藏在了肚子里面。 “皇上,药浴已经准备好了,燕回姑娘正在那里等您。”虽然知晓了燕回是程娇娥,但常德还是依旧喊燕回姑娘,担忧被别人知晓。 商裕点点头,“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客栈内。 那日吴衣和月倾城两人的谈话让吴衣十分在意,他总觉得月倾城和沈祁愿有什么隐瞒了自己,至于到底是什么事情,似乎便和西江王的去向有关。 他传信秋婉玉调查关于西江那边的事情,如今却还没有得到回复,而同时吴衣自然也是坐不住的,伪装之后出了客栈朝沈府走去。 吴衣和沈祁愿的关系要更为熟悉一些,他并非擅长武功之人,但轻功不错,更多的则是幻术之类,此物只能够暂时迷惑对手,若真的动手算不得什么实际的东西,不过对于并不熟悉这些的京城人来说这已然足够了。 月倾城独自坐在屋中便听见门外传来下人的声音,“怎么起雾了。” 虽然天气寒冷,但今日早起尚且有太阳,而且毕竟还不到冬日,怎么会起雾,月倾城觉得奇怪,推开门居然真的起雾了,院子里面的仆人见到月倾城自然十分恭敬的行礼,“参见月姑娘。” “不是说过了,你们不必客气的。”这些人都是知晓一些月倾城身份的人,不过沈祁愿府中的仆人都极为忠心自然不会随便乱说什么,月倾城走出去便更觉得古怪,她飞身上了屋顶便发觉自己觉得古怪并没有感觉错,因为这雾居然只长在这宅子之中,而朝宅子外看去便没有雾了。 “大人回来了么?”这些下人早就习惯了月倾城的本事,虽然月倾城的身份复杂了些,但模样好看,本领高超,的确是自家主人的绝配。 管家立刻答道,“还不曾,也许是有事耽搁了。” 月倾城想到昨日沈祁愿同自己说的,想来是在处置安平侯的事情所以才耽搁了,沈祁愿重新回归朝堂亦是月倾城所愿的。 她知晓沈祁愿乃是重情重义之人,更是不愿沈祁愿辜负商裕的恩情。 抬步四处查看一番,月倾城皱眉道,“派人四处查看,看看府中可是进了什么人,大家一定要小心。” 月倾城说完更是跟着众人一起在府内寻找,心中虽有疑惑但一时片刻月倾城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如何这府中会突然起雾,若真的是有人搞鬼,可沈府并没有什么值得探查的地方,莫非是来寻自己的。 可月倾城已死的消息是商裕亲自命人下的文书,就算是真的有人怀疑自己也要拿得出证据才是,若是没有证据无非就是长得相似,四处搜寻不见踪迹,就在月倾城疑惑之时,雾散了。 一个身影悄然的离开了,正是来此探查的吴衣,而此行他的确没有什么收获。 第1191章 西江之乱 尹盛玉进入西江的计划并非全然成功,不过进入西江之后他和西江王一模一样的脸还是给了他极大的便利,但与此同时西江九子令的背叛自然也要尹盛玉来处理了,没想到倒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自从程娇娥背叛之后尹盛玉的脸色便不算好看,尽管他早就知晓程娇娥不可能是真心的跟在自己身边的,可尹盛玉却还是觉得心中不顺,便是看着伯劳和百灵也总是觉得心中有什么记挂。 恨意更是悄然生出,之前和程娇娥所说的话并非全是造假,其中许多不乏他的真心,不过似乎没有人愿意相信,对于他来说被怀疑便是一种耻辱,更是在他应得的路上的一种阻碍。 “主人?”伯劳悄然进门跪在尹盛玉面前,见尹盛玉如今依旧是西江王的那张脸伯劳立刻改口,“王上,那些残党属下和百灵已经处置的差不多了,还有些头领没有来得及退出西江,王上准备如何处置?” “那些人效忠的是月倾城,而非西江王,既然他们那么愿意追随月倾城,那便全部杀了,让他们去追随月倾城吧,至于月倾城的事情你命人传达下去,并非本王要杀她,而是倾城公主生出反心要联合天奕一起对付西江,枉顾故国之情,心思以变,所以才会有之后的冲突,若是有不信的便杀之。” “属下知道了。”伯劳察觉到尹盛玉的心情不佳,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应下转身就要离开,却又被尹盛玉叫住,“伯劳,你觉得我可信么?” “这……”伯劳万万没想到尹盛玉居然问了这样的问题,虽然伯劳知晓程娇娥对尹盛玉还是有所影响的,但没想到影响居然这么大,“王上一直都是伯劳的王上,伯劳愿意永远相信王上。” “罢了,你下去吧,我知道你是不会同我说实话的。”尹盛玉笑了笑,他居然对这伯劳问出这个问题,这些人自小便效忠于自己,怎么可能会和那个女人有一样的选择,他终究是低估了程娇娥的本事,见她不动声色,便觉得一切尚有转圜余地,却不知已然悄悄的被人算计,根本无从挽回了。 伯劳只得转身退下,见西江王位上坐着尹盛玉一人,虽然那王座十分的华贵,可过于宽大了些,便显得尹盛玉一人坐在上方十分的孤寂,伯劳觉得自己想多了,也许尹盛玉并非真的如此在意那人,还是快步的退下了。 天奕王城。 吴衣从沈府退了出去之后便选择了下一个目标,郑询元。 他是知晓郑询元已经卸去了将军之位,当初在卫城的时候吴衣和郑询元的交集并不多,而那个时候郑询元更是和程娇娥处于对立的阶段,因为郑询元效忠的是商裕,没想到现在居然反过来,郑询元为了程娇娥公然的离开了朝堂,足以看出郑询元对程娇娥的态度早就悄然的改变了,这样的改变郑询元并不觉得意外。 对于程娇娥来说,什么样的事情发生吴衣都不会觉得奇怪,从最初认识程娇娥的时候,吴衣便察觉到程娇娥的神奇之处,也正是因此吴衣才会一直愿意帮助程娇娥,甚至不断的为了程娇娥放弃自己的时间。 郑宅近在眼前,吴衣再次施以幻术,整个郑宅都被雾笼罩了,而宅子内如今只剩下了郑询元和杜小若,宁锦则是按照程娇娥的交代和叶挽一同离开了,宅子这些日子倒是安静许多。 杜小若生下孩子,如今倒是安胎的时候,再加上程娇娥的交代,郑询元自然不敢离开府中,今日本是和杜小若在宅院中散步,却突然看到这大雾一时之间有些怔然。 “平白无故的怎么起雾了?”杜小若开口询问,孩子留在屋中由奶娘带着,杜小若也许久不曾出门散步了,没想到居然遇见了大雾,也觉得极其的古怪。 一边的郑询元也皱眉道,“真是奇怪,怎么会起了雾。” 吴衣已然混入了这些人当中,悄然在郑宅寻找,很快便被他察觉了一处的古怪,因为他听见了闷闷的吼声,但仔细听去却是人声,而且那人还在不断的喊叫什么,虽然声音小,但足够让吴衣听见。 郑宅地处僻静,再加上郑询元如今背离了朝廷,自然不会有人上门,就算是声音再大些恐怕也不会有人注意,更何况这屋子似乎可以的做了隔音,所以才会如此的小声。 吴衣悄然的推开门,门内一片漆黑,周围的窗子都被封死了,他缓慢的朝前走去,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攻击的声音。 郑询元虽然算不得聪明,但杜小若却是极为机灵,看见大雾之后又听见从外归来的下人说外面不曾起雾便立刻道,“该不会是有人搞鬼?” 郑询元反应快,立刻朝关押月倾华的地方跑去,打开门果然见一人鬼鬼祟祟的,郑询元直接朝人攻击了去。 吴衣转身抵挡,因为来的简便,所以并未携带兵器,吴衣也没想到郑询元能够发现的这么快,足以见这其中的确是有蹊跷的,就在郑询元和吴衣对战之后更是听见一声娇叱,竟然是杜小若也携着剑朝吴衣攻来。 吴衣知晓如此确实是暴露了,但眼下他却也更加的好奇屋子里面有什么,一挥手,屋外的雾散去,而屋子里面没有被点燃的蜡烛也被点燃了,郑询元看清楚眼前的人猛然收了手。 “是你?” 杜小若不知眼前的人是谁,闻言也收了剑,“是谁?” “北狄王吴衣,您这是做什么呢?” “郑将军许久不见了,这位便是令夫人?” “杜小若。”杜小若并非真正的大家闺秀,自然是十分坦荡,而且面前之人居然是传闻中的北狄王,这足以让杜小若吃惊。 “你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郑询元却不允许吴衣转移话题,一抬手长剑又出,“最好不是有别的心思。” “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郑将军倒是变了许多。” 第1192章 环环相扣 郑询元并非第一次见吴衣,对吴衣也还算熟悉,若当真是完全不认识,恐怕郑询元此时已经动手了。 “王上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来此到底所为何事?” “简单,我只是想知道这里面关了谁,而程娇娥又隐瞒了什么秘密,虽然你们现在不在意,但你现在隐瞒下来的事情很有可能会影响程娇娥日后的性命,我想我们可以出去好好谈谈。” 郑询元是知晓吴衣对程娇娥的关心和在意的,既然说出这样的话想来也并非是欺骗,当即便起身跟着吴衣一起朝外走去。 杜小若不明所以不过见郑询元一脸严肃没有多做询问,就算现在宁锦不在,郑询元自己也能够处理事情,杜小若对于郑询元还算是放心。 前堂内,吴衣整了整衣衫,他倒是没想到郑询元反应的如此之快,和之前比起来郑询元现在倒是让自己刮目相看,吴衣认定这其中必然是有程娇娥的功劳的。 “王上请坐。”郑询元伸出手示意吴衣坐下,吴衣倒是也没客气直接坐下了,杜小若已经给两人倒了茶。 “郑将军现在愿意说了么?” 郑询元摇头,“难道王上认为光凭这么一句话我便要相信你么,你是北狄王此地乃是天奕的王城,王上不是管的有些多了。” “你不必对我有这样的敌意,抛开身份来说我这次前来是以娇娥兄长的身份前来,前几日我亦是见过娇娥,但却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结果,所以我便只能自己前来寻找答案了。”吴衣缓慢的说出自己心中的话,他本就是一份真心,此时更是不必隐瞒什么。 “你见过娘娘?”这倒是让郑询元一惊,毕竟无人知晓程娇娥如今身在何处,他也来不及见月倾城两人,所以自然不知程娇娥身在皇宫。 “娇娥如今替换了燕回的身份身在皇宫,这件事你不必担忧,既然她在商裕身边必然暂时无虞。” “这……”郑询元似乎还是不太放心,“可是皇上下了命令,娘娘在皇上身边真的没问题么?” “商裕虽然的确有些处事方式让人无奈,但他应该不会伤害娇娥,你也不必过于忧心了。”这点自信吴衣还是有的,若当初不知商裕的心思,他亦是不会让程娇娥继续留在京城的,商裕不善于表达,反倒是惹得多方误会,若非程娇娥一直留在商裕身边,只怕会引来更大的误会了。 “既然王上这么说,那我……”郑询元有些纠结,那西江王的事情程娇娥已经对此嘱咐让自己不能随便说出口,而眼前人是吴衣自然是之前已经询问过程娇娥了,显然程娇娥是什么都没有告诉他的,所以吴衣才寻到了这里,既然有这样的缘故,郑询元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如何回应。 若是不说出口,吴衣的话又让郑询元十分在意,当真耽搁了程娇娥的安全问题,郑询元必然会自责一辈子的,可又不能背弃对程娇娥的承诺。 “我知道郑将军是重诺之人,所以你可以不必说让我来问就好了。”其实过了这么久吴衣对那里面的人已经有了些猜测了,再加上和尹盛玉以及五方玉的事情联系到一处,这其中必然是有极大的隐情的,而程娇娥想要做的也必然不是小事。 “既然如此那王上便请问吧,我不能保证什么都可以回答王上。” “不必,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好,不需开口,这些都是我自己的猜测罢了。” 见吴衣这么说,郑询元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他知晓自己的计谋不如吴衣,所以也不愿继续和吴衣弄这些弯弯绕绕,担心会把自己绕进去。 “那房中之人是娇娥抓回来的是么?” 郑询元点头。 吴衣顿了顿继续道,“这件事皇上不知道是么?” 郑询元继续点头,眼下吴衣的这些问题的确都算不得什么重要的问题,就算是回答也没有问题,但郑询元还是选择了点头。 吴衣笑了笑,“你应该不知道程娇娥到底要做什么,所以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只要好好听着就好了,那里面的人我大概能够猜到是谁,此人放在你这里的确无人能够想到,而尹盛玉回西江这便是完美无缺的计策,可是娇娥算出这样的计划,最后要如何收场你想过么?” 郑询元一时之间有些不明白吴衣到底在说什么,吴衣却也没有问下去的兴趣了,“罢了,此人极为重要,你要小心看顾,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接下来若是有需要我会来寻你的。” “这是何意?”郑询元隐约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事情,但吴衣却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了,只是朝郑询元微微拱手便离开了。 等到吴衣离开,杜小若才再次进门,见郑询元一脸不明所以连忙询问,“所以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北狄王素来都是智谋无双,他也不曾和我说什么重点,便离开了。”郑询元显然有些纠结,“这北狄王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他真的猜到了那里面关的是何人,可是他既然猜到了又为何还要来此探查,莫非其中还有什么关键我没有想明白。” 杜小若亦是不明所以,这段日子的发展显然已经超出了杜小若的理解能力,她虽然聪慧些,但却不知官场内的黑暗,也不明白郑询元等人屡次提及的五方玉到底是什么东西。 吴衣走出了郑宅却觉得心头沉重,若是那中的人自己猜测的没错的话,程娇娥要做的事情恐怕很大,而这些必然都是商裕所不知晓的,就算商裕真的知晓,恐怕想要改变也是难上加难。 天奕皇宫之内。 后宫之内的风波并未停止多久,因为安平侯不断发难的缘故所以不断的有御医前去给钟离沁诊治,可是最后得到的结果都是人已经疯了,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就连太上皇也彻底表态,说后宫不能有一个疯了的皇后,如此钟离沁算是彻底的没了机会。 第1193章 难以转圜 商裕寝殿内,程娇娥正乖乖喝药,难得清静些,今日商裕面见了几波大臣,皆是因为日前赈灾之事前来寻商裕请罪的,可见便是安平侯的手笔,他必然早就算计好了,安平侯知晓商裕等人正在调查他的事情,而安平侯也早就在等待这一日,本来很早之前安平侯便算准了自己会和商裕彻底翻脸,但自从钟离沁怀孕之后安平侯已经放下这个心思了。 再加上和西江王的合作突然中断,不知为何从程娇娥那名妖女前去西江之后,月倾华便很少和自己联系了,再加上钟离沁怀孕,程娇娥离开天奕也算是钟离沁再次得势,反倒是因祸得福,但安平侯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急转直下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事到如今他便是不选择也必须选择了,无论如何都要和商裕对抗,因为商裕不可能对他松懈。 钟离平乖巧的端着一杯茶走了出来,见安平侯还在沉思便开口道,“爹,喝杯茶吧、” “乖孩子,现在爹只剩下你了,你的姐姐被人害了,如今在宫中已经失势,虽然你的侄儿被立为太子可是爹却觉得这其中还有别的阴谋。” 钟离平不明所以但依旧笑着,这些日子他一直表现的格外顺从,就算是安平侯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可是钟离平始终记着自己的身份,他知晓自己并非是钟离平,也知晓自己一直留在这里的意义,虽然程娇娥一直没有来寻自己,可钟离平却也不着急,而外面的情势他也知晓的,程娇娥一直都没有露面,突然露面之后却又被商裕通缉,可钟离平认为程娇娥肯定会来寻自己的,这种自信连钟离平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 “爹还是不要太过担心了,这几日姐姐出事爹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皇上步步紧逼,想来是希望父亲您能够放权,可是这些权握在父亲手中也不曾出过什么事情,皇上这么做还是太着急了,父亲想要处置这些事情也要把握好分寸,只要让朝臣们觉得父亲没有大罪过,况且他们跟着父亲也有好处,这样才是父亲得胜的关键。” “你说的对。”安平侯这些日子一直比较紧张,听到钟离平的话之后反倒是舒心了许多,“平儿,你只要听爹的话,日后这整个安平侯府都是你的。” “爹爹说笑了,平儿只要能够留在侯府就已经很高兴了,不敢奢求什么别的,现在平儿希望的就是爹爹平安。”钟离平看着安平侯道,“姐姐那边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也许父亲再努力一些便可以把姐姐从冷宫中解救出来,如此岂非一举两得,况且太子他也不能没有母亲,如今后宫之位虽然空悬但如此下去毕竟不是办法。” “你说的为父又何尝没有想过。”想到此安平侯便是觉得一阵为难,“沁儿如今是当真发了疯,就连我都不认识了,我又如何为她辩解。” 自此钟离平也彻底确认钟离沁的确是发疯了,至于是如何疯的安平侯没有半点思绪,钟离平更是乐得这样的结果,却是不知钟离沁到底为何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钟离平素来聪慧认为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听闻姐姐是和宫中一名医女发生冲突?” “正是如此,那名医女也的确有些本事,却是不知如何入了商裕的眼,如今商裕对她的心思也让我想不明白。”至少在安平侯心中商裕始终没有放弃程娇娥,如今却为了这名医女放弃了之前对程娇娥的执着,这件事着实很诡异,而且其中到底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缘故也是如今安平侯在意的事情。 “不如明日孩儿前去探望一番姐姐,顺便查探一下那名医女的底细。”钟离平面上一片淡然,看不出什么情绪,安平侯这些日子虽然已经对钟离平完全放心,但钟离平突然提出要入宫安平侯自然还是有些犹豫的。 “你这些日子一直都跟在我的身边,我知晓你对我的忠心,但是入宫之事还是有些仓促了,只是沁儿那边我的确放心不下,这些日子太上皇更是表了态度,认定沁儿发疯的事实,我却不好入宫去探看沁儿的情况。” 安平侯心中有些纠结,却是不知钟离平的心思,他听闻那名医女乃是程娇娥的师妹,至于到底还有什么别的关系也是钟离平一直十分在意的,他想要寻找程娇娥的心思始终不曾减轻,更是担忧程娇娥会遇见什么麻烦,好在现在安平侯虽然对他还不算完全信任但至少也信任了九分,而除了自己安平侯也的确没有更可以信任的人了。 “若是父亲愿意相信平儿,平儿可以代为查看姐姐的情况,若是其中有其他的异样,平儿必然会回来禀报父亲的,相信平儿去见姐姐皇上和太上皇都不会阻拦,毕竟姐姐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若是真的让钟离平前去也许真的能够再见到钟离沁一面,就算钟离沁真的疯了,可毕竟是安平侯的亲女,这么多年安平侯始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无论钟离平有多么亲近,也始终是外人,他叹了口气道,“好吧,明日你便代替为父前去看看你姐姐,正好也看看这些日子是否有人暗中对付你姐姐,尤其是那名医女,或有什么蹊跷没有被人发觉。” “平儿知道了,平儿必然不会让父亲失望的。”钟离平对那名医女也同样有很大的兴趣,而这次进宫他也正好和商裕见面,尤其是知晓这段日子商裕正在对付安平侯更是一个好机会。 “平儿,爹现在能够依靠的只有你了,至于爹还要对付商裕对爹的那些指控,他分明是早就准备好了,居然为了那名医女一朝爆发。” 钟离平缓慢的低下头,他对程娇娥一直都有孺慕之情,更是带着些别样的情绪,当初程娇娥对他的重用也让钟离沁对她十分忠心,现在他亦是要调查清楚商裕的心思。 第1194章 故友 商裕寝殿内,难得的空的商裕面色终于浮现些许疲惫,这样让程娇娥有些担忧,不过商裕也总算不像之前程娇娥刚刚回到皇宫之时的那般颓唐。 “看来想要扳倒安平侯还是需要很长的时间的,所以商裕你也不必着急,毕竟你还有这大把的时间。” “朕想要恢复你的身份。”商裕看着程娇娥的脸缓慢的把心中一直想要说出口的话说出,虽然依旧有些困难,可程娇娥毕竟不能盯着燕回的身份活下去,尽管商裕已经有了别的打算,可是现在还暂时不能成功,安平侯便是影响商裕决断的第一个敌人。 “至少现在还不行,相信皇上知晓轻重才是,而且燕回的身份也适合我在宫中行走。” “如此若是燕回哪一日知晓你在宫中做的事,必然会觉得很无奈。”商裕叹息,知道程娇娥难以规劝,而且商裕还不知程娇娥是否有其他的目的,不恢复倒也是件好事。 “安平侯恐怕不会轻易就范,这些日子皇上还是小心一些,掌握他证据的同时也必须保护自己的安全,防止他狗急跳墙。” 之前安平侯做过的事情程娇娥都是看在眼中的,担忧安平侯真的会对商裕动手,而商裕现在的身体虽然恢复了大半,但毕竟不如前,“还有,西江那边如今倒是安静了许多,皇上可会疑惑。” “朕虽然疑惑,但娇娥却不愿多告诉朕你到底和西江王还有尹盛玉之间发生了什么,便是朕真的疑惑,朕又能作什么呢?”商裕此语虽然并非责问,但其中暗示之意已然明显,程娇娥笑了笑,并未回答商裕的话。 “早点休息吧,我也先回寝殿了。”程娇娥起身朝宫外走去,却被商裕抓住了手臂,“你突然提起西江绝对不会偶然,西江到底怎么了,或者说你和西江王之间还有什么交易?” “王上觉得我和西江王还能有什么交易,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又能够左右西江王什么呢。”程娇娥并不畏惧商裕的眼神,见商裕依旧不相信倒也不算失望,自己和西江王之间也绝非无事,如今西江王便关在郑询元的府中,这也是商裕绝对想不到的,而西江王注定成为自己和尹盛玉战争的牺牲品,她心中也绝对不会有任何反感,因为西江王着实算不得好人,更是一次又一次的在挑战自己的底线。 “你说谎了。”商裕语气也很平淡。 “无妨,若是你认为我在说谎,那便觉得我和西江王之间有什么也无所谓。”不知为何突然火药味如此之重,程娇娥转身要离开却再次被商裕拦住了,“朕不希望你瞒着朕,朕如今对付安平侯,便是遂了你的心意。” “遂了我的心意?”程娇娥抬眼看他,并不认可这个想法,“皇上应该知道安平侯的威胁,这又如何是我的心意,应当是天下人的心意才是,若是天奕一直存在安平侯这样的奸臣,对天奕的影响也是可想而知,相信皇上也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朕不是那个意思。”商裕皱眉,“朕只是希望你能够告诉朕更多的事情,朕不希望你把一切都藏在心中,就像安平侯这件事一样。” “皇上想多了,我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解决,也没有什么不平之事,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处理好现在眼下的事情,否则到最后还是难以收场的。” 程娇娥挣脱开商裕的束缚继续道,“皇上应该了解我,我想说的话必然会说出,若是我不愿说,我也不会随意说出口的,当然皇上也不必担忧我和西江王之间有什么损害天奕利益的事情,若皇上真的不放心大可把我抓起来。” “娇娥……”商裕没了办法,却突然听见宫人通报,“皇上,小侯爷求见。” “你说是谁求见?”商裕皱眉看着眼前的宫人道。 那宫人立刻回答,“是小侯爷,皇上是否要见。” 谁都知晓这些日子商裕和安平侯之间关系紧张,而这位小侯爷虽然后入的安平侯府,但传言和安平侯之间的关系不错,也是很短时间内便取得了安平侯的信任,身份尚且不明确,却是不知商裕愿不愿见。 程娇娥却停住了脚步,小侯爷是谁程娇娥自然知晓,正是自己许久之前安插在安平侯身边的成三,这件事商裕也是知晓的,眼下成三突然进宫却是不知为何,见程娇娥停下脚步商裕就知道程娇娥心中所想了。 “宣进来吧。” 见商裕开口,那宫人立刻转身去宣召钟离平,程娇娥则是抬步又回了商裕身边,商裕和程娇娥对视一眼两人皆是看见彼此眼中的无奈,程娇娥也不多言而是站在商裕身后等待着钟离平进门。 钟离平的事情当初商裕是知晓的,如今程娇娥也不准备隐瞒商裕,再说这么长时间不见也不知道成三会有什么样的改变,就算程娇娥依旧愿意信任他却是不知商裕是否还愿意信任钟离平,况且此时他进宫必然和安平侯有关,若说无关才是假的,程娇娥只是安静的等待着成三的出现,而现在自己的模样也必然不会被钟离平认出来。 四周安静下来,很快外面便传来脚步声,一个熟悉的人从外快步走了进来,正是钟离平,而许久不见的少年也成长的愈发高大起来,竟也隐隐的有了成年人的样子,程娇娥自然很是欣慰,不过面上却没有任何表露。 钟离平第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商裕身边的程娇娥,不过在钟离平看来自然是燕回的模样,自然不会认为燕回是程娇娥,当即只是微微皱眉,“臣钟离平参见皇上。” “平儿,真是许久不见,若是算来你还是朕的弟弟,不必多礼起身吧。” “谢皇上体谅,平儿不敢妄论和皇上的关系。”钟离平起身目标明确,眼神扫过程娇娥居然隐隐的带着几分凌厉,程娇娥心中了然,面上却依旧如常。 第1195章 试探 “平儿今日来此是代替父亲前来探看姐姐的情况的。”钟离沁再拜,语气四平八稳,不见任何失礼之处,程娇娥心中暗自赞叹自己当初的确没有选错人,钟离平的确能堪大任,若是真的钟离平的话,反倒是不能让人如此放下心了。 想到那个柔弱的像女孩子一样的钟离平程娇娥还是觉得唏嘘,不过眼下程娇娥显然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钟离平身上,至于身边的商裕也是没有开口,程娇娥不知商裕到底在思索什么,但想来商裕所想无非是安平侯如今的作为。 “平儿知道这件事说来有些唐突了,但毕竟血肉至亲还请皇上通融让平儿见见姐姐。”钟离平话说得十分完整,商裕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是钟离平前来,他不过尚且是个少年,无论成长了多少也算是自己的弟弟,商裕自然也不会阻拦。 “既然如此那朕自然不会拒绝了,常德。”商裕一声呼喊常德便立刻上前,“老奴在。” “带小侯爷去见钟离沁,记得小心些不要让钟离沁伤到小侯爷。”商裕开口道,常德立刻应下又快步走到钟离平身前道,“小侯爷这边请,您小心些。” 钟离平先是朝商裕行礼,然后便双手背后跟在常德身边朝外走去了,等到确定钟离平的身影消失了之后商裕才微微摇头,“这小孩子倒是成长的很快,就是不知他现在的心思到底在什么地方,是否还可以信任。” “我相信他。”程娇娥开口认可了成三的身份也依旧愿意相信成三,“当初我认识他的时候便感觉到这少年的心思无比坚定,他是个可塑之才,如今跟在安平侯身边想来也学到了不少,他始终知晓自己要的是什么,对于钟桓的忠诚不会减少的。” “你说的是,既然你愿意信任他,那朕自然也愿意,相信他也会成为我们的助力。” 另外一边成三跟在常德身后朝关押钟离沁的寝宫走去,不过成三显然是心不在焉,这一点就连一边的常德都感觉到了。 成三突然开口,“公公,那位站在皇上身边的医女是何人啊?” “小侯爷,那位是燕回姑娘,医术非常的高超,前段日子皇上身体不适都是燕回姑娘帮着治疗的。”常德隐隐的察觉到了火药的气息,至于到底为何常德心中也有了猜测,不过眼下显然不是多说这件事的时候,而且商裕对燕回的态度究竟为何如此,常德也知晓了些内情,但这些还不是轻易能够告诉成三的。 “医术高超?”成三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来,但语气却无比的冰冷,“难道后宫的这些御医不能为皇上诊治么?” “这……”常德沉吟片刻,“奴才不知,若是小侯爷还有问题,不如直接询问皇上,等到小侯爷您见过前皇后娘娘之后。” 成三对钟离沁自然没有兴趣,和钟离沁也不过见过几面,而且钟离沁也对他不甚友好,想来是因为安平侯对自己信任的缘故,这也让钟离沁产生了些担忧,不过眼下钟离沁的结局倒是让成三十分满意。 这个女人当初和程娇娥斗成三便一直想要把她除去,眼下更是不用自己出手,成三一直都觉得自己没有出手的机会,这也让成三十分不满足,他想要在程娇娥面前证明自己,可是现在却不见程娇娥的人影,而商裕身边也出现了另外一个女人。 两个宫女正在门口叽叽喳喳的不知道说什么,这些日子来探望钟离沁的人已经很少了,那些御医都来诊治过,奈何钟离沁的情况实在是太不稳定了,竟然出手攻击那些御医,自然更加让人觉得她是疯了。 没有人相信钟离沁说的话,比如说什么燕回就是程娇娥,燕回有好几张脸这样的话都只是听了让人嗤笑,可只有程娇娥和商裕才知晓这是真的,不过幻蛊一事到底还是隐秘,知晓的人不过那么几个,无人告知安平侯,安平侯便一直也不会知道。 御医们几乎无法为钟离沁诊治,好不容易等钟离沁安静下来之后诊治的结果也的确是钟离沁疯了,她的内息十分紊乱,根本寻不到源头,也着实让御医们头痛。 但至少表面上钟离沁几乎已经不能说完整的话了,好的时候不攻击人,坏的时候什么都摔,还不断的喊自己是皇后娘娘,而在这冷宫除却两个宫女之外根本无人听得到钟离沁的呼喊。 “就是这里么?”见这宫殿的荒废程度成三还不算是很满意,毕竟这里看起来还是能够住人的,和成三心中的冷宫不太一样。 常德立刻点头道,“便是这里了,皇上还顾念当年的情谊,自然不会让前皇后娘娘真的受苦。” 成三冷笑一声却是不明情绪,常德沉吟一声到底没有多说什么,眼前这个小侯爷似乎也不简单,跟在安平侯身边算不得长,但安平侯却当真给了成三信任,甚至来此见钟离沁这样的事情都交给了成三来做。 “走吧。”成三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抬步朝着寝殿内走去,那两名宫女见有人过来连忙整顿形容,常德知晓这两个宫女散漫惯了,不过这也算是商裕默认,钟离沁这里也无需有什么规矩的宫女来照顾,这两个宫女虽然散漫,但心思至少还是好的,不至于真的对钟离沁做出什么坏事,已经很难得了。 “你们两个,娘娘的情况如何了?”常德咳嗽一声询问道,显然是示意身边的人身份不同,那两个婢女连忙道,“回禀常德公公,娘娘现在还算情绪稳定,今天早上吃了药,不过吐了大半,但奴婢们又去煎了新的。” “这位是小侯爷,他要来看看娘娘,你们打开门吧。” “常德公公,可否让我单独和姐姐相处一阵。” “这……”常德犹豫片刻,见成三脸色稍微有了变化,“小侯爷可要快一些,不要让奴才难做。” “这是自然。” 第1196章 心事难明 见成三进去,常德才安静的站在一边,那两个小婢女自然也不敢多问什么,成三关上门,屋子里面的味道算不得好闻,足以见得现在的钟离沁过得日子的确很不好,不过这依旧不能让成三解恨。 成三记得当初见到程娇娥的样子,最初两人相见便是在卫城,那个时候的程娇娥还没有经历这么多,还带着几分意气风发,当初成三见到程娇娥的时候心中亦是惊艳,他的确很少见到程娇娥这样平易近人的贵人。 之后程娇娥对他的信任更是让成三感念,可是成三却知道程娇娥失去孩子的事情,而这背后的罪魁祸首便是自己跟了这许久的安平侯和眼前这个女人。 似乎是听到了声音,钟离沁起身朝发声的地方看去却见到了成三,而成三神色阴沉显然并不好相处,钟离沁突然开口喊道,“是你,怎么不是我爹,怎么不是我爹来见我。” “姐姐是说希望侯爷来见你么?”成三不在意钟离沁的神色和语气,只是安静的看着她,“可惜现在侯爷没有办法来此,所以只有我来此了,姐姐难道不愿意见到我么?” 成三自然知道钟离沁不愿意见到自己,而不愿见到自己的理由也必然是因为之前的怀疑,现在的钟离沁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你,你来这里做什么,看我的笑话么?” “外面都说姐姐是疯了的,可是我见姐姐倒是清醒许多么,怎么会有这样的传闻呢?” “疯了?”钟离沁突然大笑起来,模样便有几分不正常了,成三了然看来这发疯之事也并非完全的空穴来风,这钟离沁的确是有些问题,只不过没有那么严重。 “是我疯了还是你们不信任我,那个燕回分明就是程娇娥,她回来了,她回来害我了,你回去告诉爹,都是她的阴谋,我没有疯,我绝对没有疯,我不是疯子。” “姐姐还是好好休息吧,如今姐姐这幅模样便是说出去也不会有几个人相信的,倒不如安分的待在此地,父亲没有把姐姐忘记了,所以才让我来此见姐姐,看姐姐现在的模样还算是可以,那弟弟也就安心了。” “你……根本不是真心来探望我的,爹怎么会相信你,怎么会放心让你来,你肯定是骗了爹的,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到底是谁?”钟离沁头发凌乱,说出来的话也让人难以分明,可成三却纹丝不动,丝毫不被钟离沁影响。 见人被绑在床上,锁链的距离算不得长,不过还是能够接近成三一些的,成三面色不变,只是看着人挣扎,不过钟离沁显然不能影响成三的心思,他只是安静的欣赏着钟离沁如今的狼狈姿态。 “爹让我来自然是信任我,难道姐姐不信任我么,我可是未来安平侯之位唯一的继承人,姐姐呢现在看起来也不太好的样子,未来钟离家还是要指望我的。”钟离平安稳的说出这几句话果然见钟离沁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显然她是能够听懂这些的话的。 钟离平对于现在钟离沁的状态不甚满意,似乎只有钟离沁彻底的疯了才能够抵消钟离平心中的恨意。 “你不要小人得志,必然是父亲不知道你的真实面目。” 钟离平抬眼看她,“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的真实面目又是什么,如今我跟在父亲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知道父亲要做的事,也顺从父亲的作为,难道姐姐对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么,现在父亲不方便入宫,我更是代替父亲来见姐姐,顺便看看姐姐是不是真的疯了。” “你,你根本不是真心的,你和程娇娥是不是有什么交易?”钟离沁歪打正着,不过却让钟离平神色一凛,“姐姐说话还是小心一些为妙,既然身在后宫,而且如今姐姐已经不是皇后了,若还是像以前那般盛气凌人,只怕会引得其他人的不满,所以姐姐还是收敛一些,听闻一会便会有御医前来为姐姐诊治,我也好彻底了解了姐姐的情况之后回去禀报父亲。” 就在钟离沁和钟离平的谈话尚未结束之时,却听门外传来了常德通报声,“皇上驾到。” 钟离沁在听见商裕来此之后脸色便变得紧张起来,钟离平却面不改色的盯着眼前的人,突然转身朝着门外拜去,转变之快足以让任何人都发觉不到他的异常。 门被推开,商裕和程娇娥走了进来,便又见钟离沁发起疯来,商裕看着钟离平道,“如何,小侯爷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皇上说笑了,平儿并非名医,不过听闻皇上身边这位姑娘似乎是名医者,不知可否为平儿的姐姐诊治一番?” 商裕皱眉道,“这应该不太合适,燕回只是朕一人的医者,况且之前钟离沁便和燕回发生了些冲突,只怕现在还是抱有敌意,朕不能让燕回冒险。” 商裕自然不愿程娇娥和钟离沁有什么接触,而且也不知钟离平到底是什么心思,若非程娇娥提出要前来,商裕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跟过来的。 “无妨,正好我也想为皇后娘娘仔细检查一番,只要控制好皇后娘娘,便不会有问题。” “朕不允许。”商裕开口,不过程娇娥显然不愿错过这个机会,她也正想看看钟离沁如今的情况到底是好是坏,这些日子她一直都派人暗中在钟离沁的饮食中继续下之前的药,那药虽然会让人错乱,但却不知钟离沁到底吃下去多少。 但钟离沁疯了已然是公认的现实,程娇娥倒也不算是很心急此事会被人发觉,那毒亦是和蛊族脱不了干系,知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除非薛城亲自前来恐怕也只能稍微察觉出些微的不对劲,但具体是什么缘故,便很少有人能够察觉了,程娇娥自然也有这个自信。 “皇上不必如此担忧,我不会有事的。” 见程娇娥坚持,商裕亦是没有办法,一边的钟离平亦是安静的看戏,似乎并不准备阻拦。 第1197章 交涉 程娇娥看了一眼一边安静的钟离平,不过钟离平却没有看着自己,程娇娥知晓钟离平此时大概另有心结,不过程娇娥也知道这心结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解决的,她也不着急,准备等一会再解决和钟离平之间的矛盾,而钟离沁这边则是更为紧要。 “常德,让人进来固定好钟离沁,不能让她伤到燕回。” “是。”常德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叫了门外的两个婢子,钟离平开口道,“皇上果然对燕回姑娘无比的关照啊,这当真是殊荣。” 商裕知道钟离平的心思,不过眼下显然不是多说程娇娥身份的时候,钟离沁被按倒在床上,却对程娇娥的接触有着很大的抵触,眼见程娇娥接近更是不断的大喊着。 “程娇娥,你不要过来,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秘密,你才是个疯子,你会变脸,你好可怕,你快点离开。” “娘娘这是在说什么,我的名字叫做燕回,而且我和娘娘认识了这么长时间,娘娘怎么还会把我认成程娇娥呢,难道是因为我之前和师姐相处的时间久了才让娘娘有了这样的误解,我从始至终都只是燕回啊,你到底在害怕什么,还是说你以前对我师姐做了什么坏事,才会如此胆战心惊的。” “你才是疯子,你不要碰我。” 就算钟离沁力气再大,但眼下有两个婢子按着她,再加上床上的锁链钟离沁根本难以挣脱,反倒是让程娇娥有了机会抓住钟离沁的手腕仔细的为她诊治。 见她气息不稳,程娇娥就知晓她的毒依旧无人发觉,但是的确不如之前那般严重了,所以现在的钟离沁很有可能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这并非程娇娥想要见到的结果。 “娘娘的情况的确很不好,想来需要更长时间的治疗,不过我也不知道娘娘可还有恢复的可能了。” “你,你胡说八道,我没有疯,是你们在逼我。” “皇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知小侯爷可还有什么要对娘娘说的,若是没有了还是快些离开,不要在这里停留了,这样只会影响娘娘养病的。” 程娇娥分明是有心让人离开此地,不给钟离沁多说话的机会,她抬眼看着钟离平道,“小侯爷和娘娘果然是还有姐弟之情的,着实让人感动。” 钟离平不知程娇娥到底是何意,意味深长的看了程娇娥一眼,却发觉程娇娥的眼神有些熟悉,那种感觉就像是程娇娥看着自己一样,不过钟离平显然对于自己这个感觉有些恼怒,便又立刻低下头道,“姑娘说笑了,家姐虽然如今患病,但父亲心心念念,平儿自然要为父亲带回消息。” 见钟离平明显的态度转变程娇娥自然不在意而是率先朝外走去,商裕也微微皱眉跟在程娇娥身后,常德招呼让两个婢子离开,婢子们也不再耽搁跟着程娇娥等人离开了。 大殿内,商裕虽然想要开口说什么,但因为还有其他人在还是忍着没有多说,反倒是程娇娥似乎察觉了商裕的意思便开口道,“常德公公,让其他的人先退下吧。” 这句话一出更是昭示了她主人的身份,只是让钟离平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常德自然不敢多说连忙带着其他人退开了,钟离平故意询问道,“可需要平儿也退下。” “不需要。”程娇娥开口,见钟离平脸色似乎很乐意打量,等到人走了干净程娇娥才开口道,“这段时间不见你的变化的确很大。” “燕回姑娘这是什么意思?”钟离平隐约觉得不对劲,但却说不上来程娇娥的用意,屋子里面没有其他的人,只有商裕坐在后面缓慢的喝茶似乎并不准备插话。 程娇娥撤下伪装,钟离平瞬间便愣住了,他显然没想到眼前的人会是程娇娥,而且许久不见程娇娥的脸色似乎更加的苍白,连钟离平不通医术的人都能看出程娇娥如今的身体怕是不如之前了,满脸病容。 “原来是娘娘,是小三儿有眼不识泰山,居然没有认出娘娘来。”成三立刻跪下,根本顾不得旁边还有商裕,只觉得眼前的人和过往重叠起来,一时之间成三更是觉得鼻子发酸,成三也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见到程娇娥了。 “无妨,你起来吧,我这样本就是不愿让人认出来的,若是你一下便认出了,我倒是要思考一下我的伪装了。”见成三不愿起来,程娇娥也很无奈,不过眼下不是多说此事的时候,成三进宫想来也是另有目的。 “娘娘,成三还以为娘娘还在外,成三能够见到娘娘真的很高兴。”成三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成三这个许久不曾用过的名字也再次被成三自己提起,就像是这个名字能够勾起两个人的回忆一般,时间辗转往事如流水,可人却依旧还在眼前,纵然早就人事全非。 “小三儿,你也成长了不少,这些日子一直没有联系你,苦了你一人在安平侯府盘桓了。” “无妨,小三儿感念娘娘的恩情,便是在侯府也时刻想着娘娘的嘱托,亦是不觉得苦,反倒是学会了很多,和安平侯那样的人相处,成三更是知晓谨慎和小心,这都是娘娘给我的考验。” “傻孩子,哪来的什么考验,等到安平侯之事了结你便可以去过自己的日子,我自然不好再强迫你什么这段日子能够有你的帮助,我亦是非常的高兴。” 程娇娥叹了口气,“无论你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我都是支持你的。” “此时说这种事尚早,今日成三来此本是为了质问皇上。”成三倒是胆大,至于质问的理由自然就是商裕身边的医女燕回,可是如今成三也知根本没有什么医女,程娇娥便是燕回,倒是松下一口气。 “除此之外呢?” “小三儿一直没有找到娘娘,所以不敢有其他的动作,如今自然是娘娘说什么,小三儿便做什么。” 第1198章 态度 成三果然没有改变,程娇娥从成三的眼中便能够感觉到成三心中那份热忱,依旧还是当初那个成三,只不过人在不断的磨练中变得更加成熟了。 程娇娥欣慰道,“能够得到你这句话,我非常高兴,你应该知道我们如今正是要对付安平侯的时候,而安平侯行事多有不端,但却每次都有更低一层的官员来为他顶罪,其中必然是安平侯的威胁,而这样的威胁也同样的影响了许多局势,我不希望这种事情继续发生,安平侯的存在是天奕国的威胁,本身天奕国不该存在这样的人。” “成三明白,成三手中还有另外一项证据,只要娘娘需要,成三会想办法把此证据从安平侯府拿出来。” “是何物?”见成三如此重视程娇娥就知道不会是简单的东西了,而成三的本事程娇娥也是看在眼中,以前还不曾有这么多交涉的时候程娇娥就已经发觉成三心思缜密且无比的会解决事情,眼下能够有更多的发现程娇娥也不觉得意外。 “成三发现了侯爷和西江王私通的书信,这等罪名想来安平侯无法安给任何人,也不会有哪个人傻到来顶替叛国之罪,侯爷认为他的那些书信都被他销毁了,却是不知成三悄悄的伪造了一份,被烧毁的大部分乃是伪造的信件,这是侯爷的疏忽,也是成三在侯府潜藏许久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证据。” 成三最初的日子算不得好过,安平侯虽然没有明着为难他,可是很多事情成三根本无法参与,所以更是举步维艰,好在后来安平侯还是被他的态度所欺瞒,因为也不再有更多的质疑,加上钟离沁在宫中日子得意起来,安平侯也更加松懈,更是急于处置过往的东西,所以那些书信才会被烧毁,也因此给了成三机会。 “你做的很好,这些信件非常重要,但是不要心急,你这次离开侯府安平侯可有犹豫?”程娇娥担心成三的安全,也不愿这件事横生枝节,如今要做的就是稳妥,也不能让成三出事,程娇娥担不起任何人的死亡了,现在的她只希望早日把这些事情全部解决。 “侯爷的确有些犹豫,想来虽然是信任了我,但毕竟从未让我去做过什么事情,他的那些事我也不曾参与,毕竟时间还是不够,我只能在侯爷出去办事的时候跟在侯爷身边,以方便侯爷随时监视我,除此之外侯爷从来不让我单独行动,但侯爷进来和皇上闹得非常僵,又担心钟离沁的情况,自然让我来此查看。” 查看钟离沁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对于安平侯来说也算不得小事,毕竟钟离沁是他唯一的女儿,足以见出安平侯如今对钟离平的确是有了一定的信任基础,程娇娥点点头,“如此也好,你今日便先回去,暂时不要急着离开,等到哪日宫中若是出事你便再行进宫,至于是什么事情日后你必然会知晓,相信以你的智慧,一定会把握住机会的。” “成三知道了,请娘娘放心,成三这便离开了。” “你去吧,至于钟离沁的情况想来你应该知晓如何回报,至于我的身份不要告诉任何人,除了你之外不要再有第二个人知晓。” “成三明白。”成三也不再犹豫转身就走,殿门被打开外面的空气带着丝寒意程娇娥转眼又伪装成了燕回,不给其余人任何探查的机会,商裕在后咳嗽一声程娇娥才回头,“怎么了?” “你不觉得这成三对你的态度很不一样?”商裕在一边可是吃味了半晌,男人的眼神自然只有男人最明白,商裕显然是看出了成三的眼神不一样,对程娇娥不只是崇拜,更多了还有依恋。 “你在说什么,成三还是个孩子。” “这么大的孩子已经可以娶亲了,他看你的眼神分明是对你有意,朕的娇娥果然让许多人惦念,若是日后有机会,朕必然把你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这样就不会有人对你起别的心思了。” “你都在想什么。”程娇娥对商裕实在是无奈,不过见商裕现在的模样程娇娥也不好多说什么重话,只得叹了口气,“无论成三对我是什么态度,他的心思我也不会回应,况且他如今还是个少年人,日后遇见的事多了,眼下对我可能只是依赖罢了,根本不会长久的。” 程娇娥认定成三对自己的感情不会长久,她也不会让这种感情长久,只要日后自己离开,很快便会把自己遗忘。 “你每次说这样的话的时候,朕都心慌。”商裕抬眼对上程娇娥的眼,“你每日心中都在想什么,为何朕觉得你不愿意给自己留下日后。” “你在想什么。”程娇娥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今日还不够么,还要继续说这样的话题么,既然成三那边已经有了发展,皇上倒也可以稍微的休息片刻了。” 钟离平的脚步很轻快,可面上却十分冷静,他不愿任何人看出他的不同,也不希望被人看出他的异样,能够再次见到程娇娥本来就是钟离平的奢望。 一切本来就是钟离平心中的虚妄,想到过往的事情钟离平只觉得往事不堪提,“娘娘,你似乎变了很多。” 门外有安平侯府的车撵等着钟离平,不过钟离平面色冷淡不愿多说什么,只是上了马车,朝安平侯府行去。 很长一段时间钟离平的心中想不到义父想不到平儿,更多的时候他心中只有程娇娥一人。 侯府内。 安平侯本来在和一个不知名的人谈话,见钟离平回来那人便了离开了,安平侯立刻起身,“如何了,沁儿那边可有好转?” “回禀父亲,平儿无能虽然见到了姐姐,但却不知姐姐的病况,平儿恨自己没有亲自学过医术好仔细为姐姐诊治。”钟离平缓慢开口,“还请父亲责罚我。” “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虽然说那些御医皆看过沁儿的情况,但其中不乏有猫腻。” 第1199章 风云翻卷 安平侯叹了口气,“我的沁儿命苦,没想到她会遇见这样的事情,没想到商裕居然如此绝情,沁儿和他一起长大,却比不得那个不知从何出现的医女,今日你去可见到那名医女了?” “回禀父亲,平儿见到了,那医女便跟在皇上身边寸步不离的,想来也是皇上担心她会出事,如此可见皇上对她当真是情深义重,只是平儿想不明白,那女子不过是一名医女如何比得上姐姐的尊贵。” 钟离平冷淡的说出这句话,但脸色却十分的焦急,就像是真的因为钟离沁的情况而在心急一般,“而且那名医女还亲自的为姐姐诊了脉。” “什么?”安平侯一惊,“你说那女子为你姐姐诊过脉?” “是。”钟离平摇了摇头脸色有些惋惜,“那医女更是说姐姐情况严重,却是不知是否是故意的,皇上便也愿意信任她的话。” “岂有此理,皇上当真是被这女子眯了眼,如今你侄儿已经是太子了,若是日后这女人上位必然不会饶过你的侄儿的,到时候我钟离家必然式微,绝对不能让这女人上位。”安平侯的声音很是威严,成三继续道,“父亲不要心急,总是有办法的,至少现在侄儿还是太子,这件事一时片刻难以改变,况且现在皇上只有这么一个孩子,除了侄儿能够当太子还有何人呢。” 钟离平挑挑拣拣,足以引起安平侯的愤怒,而人在愤怒的时候做事便会不顾一切也更容易露出马脚,这拜师钟离平的算计,安平侯点点头,“你说的是,让为父好好想想,今日你辛苦了,便先行去休息吧,沁儿如今被关在深宫之中,本候只有你一个孩子了,日后侯府还要多多依仗你。” “父亲说笑了,平儿不敢肖想这些,只要能够帮到父亲平儿就已经很满足了。” 与此同时,西江王宫。 尹盛玉自然是有些手段的,九子令不能用他便直接把朱雀轮的人搬到了西江,他顶着西江王的脸自然不会有人怀疑,也没有人知晓幻蛊的存在,朱雀轮虽然折损甚多,但和西江已经不成气候的九子令相比自然是更胜一筹,尹盛玉也另有盘算,这些日子一直在西江寻找五方玉,不过却始终没有什么踪迹。 百灵叹了口气,“主人,那五方玉会不会根本不在西江王宫,我们已经寻找了这么长时间可是到了现在也依旧寻不到。” “不会的,西江王为人谨慎,他既然没有随身携带这东西便必然在西江王宫之内,而且也必然被他藏在他认为最稳妥的地方。”尹盛玉背着手打量着月倾华的寝殿,寝殿内灯火通明,此时已经深夜,但两人却毫无睡意,尹盛玉这些日子一直都浅眠,入夜之后多半都在寻找五方玉,毕竟白日大张旗鼓还是容易引得人怀疑。 “况且她说过西江王此人极为攻心,更是对人不存信任,此物他也不可能交给其他的人保管,思来想去只有他寝殿才是最为稳妥也是能够让他自己放心的地方了。”尹盛玉口中的她自然是程娇娥,就连百灵都注意到了尹盛玉近来都是有意无意的提起程娇娥,似乎真的很遗憾程娇娥没能跟在自己身边,尹盛玉素来能忍,更是很少对人有所夸赞,可是对程娇娥,尹盛玉却是不乏夸赞和失望。 就连百灵都察觉到尹盛玉的情绪变化,百灵也不知道尹盛玉这种变化到底是好还是坏,毕竟尹盛玉一直以来的目的都是为了五方玉,如今却被程娇娥骗去了身上得手的两块玉石,之前作出的努力反倒是白费了。 “你在想什么?”察觉到百灵有些出神,尹盛玉方自开口提醒,百灵连忙抬起头,“没什么,只是在思考主人的问题。” “你在想她?”尹盛玉笑了笑,“看来她不只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对你也是如此。” “属下只是担忧……” “担忧什么?”尹盛玉看着百灵的眼睛,“你担心她给我留下太多的阴影么,还是担心我最后会不舍得对她动手,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在我的心中最重要的始终是五方玉。” “属下不敢揣测主人的心意,属下只是希望主人能够不这么心事重重。”百灵从小跟随尹盛玉,对尹盛玉的心思早就是十分复杂,亦是很嫉妒程娇娥能够在尹盛玉心中留下位置,不过百灵和程娇娥有接触,也知道程娇娥那样的女子并非是一般女子,能够让尹盛玉念念不忘也是有原因的,而自己过于普通,现在还能留在尹盛玉身边已经是她的奢望了。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尹盛玉开口,“你的心思也不要放在这上面,我自然不会让她成为我的阻碍,我尹盛玉的路只有我尹盛玉能够决定,她不过是我人生中的一个过客罢了,但她是一个精彩的过客,是只得我揣摩的对手,你猜等我寻到五方玉举兵攻去,她可做好了为天奕牺牲的准备?” 天奕王宫。 入夜之后,商裕便一直睡在程娇娥这里了,这让程娇娥有些无奈,不过见商裕神色恳求到底还是没有拒绝他,两人许久不曾亲近,如今的接触更是恍如隔世,程娇娥任由商裕拥着,心中更是难得盈满喜悦之意。 “朕一直都在想你是不是一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若是早知道现在,皇上是不是就不会想要认识我了。”程娇娥在商裕耳边低声的说道,当初两人的相识本来便不对,他们的身份天差地别,程娇娥更是不曾希冀商裕真的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却没想到时过境迁,如今两人的感情早就无法言明了,谁也无法真的和谁分离。 “胡说,朕的心思始终没变过,朕只是希望你能够留在朕的身边,等到这些事情结束,朕想和你一起离开。” “你在胡说什么,你可是天奕的皇帝。” 第1200章 决定 “朕没有胡说,这是朕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商裕声音很平静,“朕现在的身体不适合继续坐在这个王位之上了,朕也该为天下人思考是否适合继续做这个皇帝。” “商裕……”程娇娥不知商裕心思,见商裕如今模样只觉得难过,“抱歉是我拖累你了,若无之后那些事情,你必然还可以……” 商裕把手指放在程娇娥的嘴唇上,感受着程娇娥嘴唇的柔软商裕才笑了笑,“不必说这些,朕知道自己的能力,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你不必多想,朕从未因此怪罪过你,只是朕离开这段时间,朕才发觉千章处事比朕更为谨慎,而且商宣现在名义上是朕的孩子,但他的真实身份只有我们几人知晓,让千章辅佐他千章也必然十分尽心尽力,朕也想不负责任一次。” “你……”程娇娥没想到商裕居然是这样的心思,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商裕感觉到了程娇娥的难过,叹了口气,“朕并非想让你为此难过,你不是很喜欢那样自由的生活么,你我二人也可以做回普通人,如此岂非更好。” “普通人。”程娇娥笑了笑,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的确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对于程娇娥和商裕来说这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你当初费尽心思,如今得到了皇位却要轻易放弃么?”程娇娥还是不甘心。 “放弃了又如何,朕现在早就不在意那些虚名了。”商裕看着程娇娥的眼心中却是无比的安宁,可惜时间不能停留在这一刻。 “我明白了。”程娇娥笑了,“既然你心中是这样的选择我自然不会阻拦你,人活在世上总要为了自己任性一会,而非只是为了责任。” 西江王宫内。 百灵四处翻找却依旧没有什么踪迹,西江王的寝殿早就已经搜查过很多遍了,但却一直没有什么线索,百灵认定是西江王藏得仔细,所以更是不断的查看这屋中是否有密室暗门,奈何却一无所获。 “主人,也许这次我们真的猜错了,西江王真的没有把此物藏在寝殿之中,否则我们如此寻找怎么会寻不到那东西的踪迹。” “你去把叶棠儿叫来。”此女尹盛玉自然很有印象,按照程娇娥的意思,此女便是她想要换取的人,不过眼下情况有变,显然是不可能把叶棠儿转移出去,也正好可以让尹盛玉利用。 “叶棠儿,那位吹雨公主?”百灵有些疑惑,“此女被西江王关在地牢之内,突然让她出现可会引起怀疑。” 怀疑自然是双面了,百灵担心叶棠儿对西江王熟悉会察觉到尹盛玉的不对劲,尹盛玉道,“无妨,便是她察觉了也不重要,我不过是要一块玉佩的消息,就算她能够翻出天去,这里眼下都是我的人,还能有什么事情。” 见尹盛玉这么说,百灵自然不敢多嘴,连忙去寻叶棠儿了,百灵亦是察觉这些日子尹盛玉的态度总是很古怪,或者说尹盛玉总是在不由自主的动怒,这让百灵很是在意,而百灵也觉得尹盛玉的变化和程娇娥有关系,程娇娥一直都是尹盛玉的心病,也是让尹盛玉在意的人,至少在这么多年能够进入尹盛玉心中的恐怕只有程娇娥和尹千章。 地牢之内。 百灵一个人进入自然畅通无阻,这些人都知晓百灵是西江王身边的红人,不过没有人知道西江王根本就是假的。 地牢内十分的阴沉昏暗,更是干脆就没有点燃蜡烛,百灵微微皱眉道,“这里没有灯么?” “百灵姑娘不知道这里一向不点灯么,除非王上亲临才会点燃蜡烛。”身后出现的人带着面具,却隐隐的透着几分阴诡的气息,百灵被骇了一跳,“你,你是谁,你从什么地方出现的?” “百灵姑娘不认识我也是正常。”来人正是十七,那日虽然因为叶棠儿之事被责难,但月倾华到底还是没有真正处置他,而是继续留十七在此地。 不过十七的行踪也变得更加的诡异,至少尹盛玉来此还不曾见过十七,也让百灵一怔。 “所以你到底是何人?” “属下也很好奇,王上为何会带了这么一些人来此,长公主的九子令为何会突然解散?”十七缓慢的吐出这些问题,在黑暗之中他的声音无比的冷静,甚至还带着几分阴森。 “九子令解散自然是因为长公主反叛。”因为此地过于黑暗,加上来人堵住了来路,去路更是看不清楚,百灵一时之间不知该逃往何处,只得回答了眼前之人的问题。 “长公主反叛?”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搞笑的事情,百灵居然觉得眼前的神秘人声音带着几分笑意,“何人反叛都有可能,但长公主不可能反叛,还有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随王上一起入王城?” “你,凭什么询问这些。”百灵不知如何回答,此人身份不明,按理来说西江没了西江王月倾华应该便没有其他人了,可眼前这个人却给了百灵一种威压,更是让百灵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我的确没有资格询问这些,不知百灵姑娘来此是为了什么?” “王上要见叶棠儿。” “为何要见?” “这难不成也要向你汇报,你到底是什么人,该不会只是守着这私牢的侍卫吧,居然如此胆大妄为。”百灵大胆的猜测此人的身份,毕竟她不愿继续被这人压上一头,而且此人话里话外皆是试探也让百灵很担忧自己会不小心说漏嘴什么事情,因此格外的小心。 “你猜对了,属下十七见过百灵姑娘,既然姑娘要带叶棠儿离开,便应交出王上的玉令。” “玉令,那是何物?”百灵不明所以,“是王上让我来此提人,还要什么玉令,快些让我进去。” “若姑娘拿不出玉令,便请王上亲自来此提人吧,这是属下的责任。”十七根本不给百灵面子,执着的要玉令,百灵没有办法。 第1201章 雷霆 商裕在程娇娥住处过夜的事情很快就传遍后宫,常德低着头跪在商裕面前不敢开口,生怕商裕会动怒,这件事显然是被有心之人传播出去的,但到底是哪个有心之人却让人格外的在意。 “朕昨晚的事情都有谁知晓,又是谁传播出去的。”程娇娥盯着燕回的身份商裕便不愿让她出头,本来只是想让程娇娥在自己身边安稳的呆上一阵子,可是没想到因为钟离沁的事情程娇娥已经成为众人的目标,现在却又突然传出自己在程娇娥的寝殿内过夜的事情分明是自己的寝殿内出了内鬼。 “的确有几个宫人知道……老奴这便去把人喊来。”常德察觉到商裕的怒意,连忙去把昨夜守夜的几个婢子宫人唤来却发觉少了小青,四处寻都不见人便听殿门外传来通报的声音,“太上皇驾到。” 太上皇这些日子一直十分安分想来就是在等待商裕出错,而商裕如今虽然在对付安平侯这一点上和太上皇意见一致,但太上皇如今分明有别的心思总是想要控制商裕,商裕更是察觉了此事。 程娇娥听闻太上皇来此便微微皱眉,“不如我先回避吧。” “好。”商裕也的确不愿程娇娥和太上皇对上,毕竟太上皇是自己的父亲,之前程娇娥和太上皇之间便闹得不愉快,更不要说现在程娇娥是以燕回的身份在此,只怕更是惹得太上皇为此发怒。 程娇娥叹了口气,“你也不要顶撞太上皇,但也不可吃亏,毕竟你才是这个皇上。” “我知道。” 见商裕这么说程娇娥才转身离开不过没敢离得太远而是在后殿站住了脚步,若是尹千章的话倒是不易和太上皇起冲突,可是商裕却会,毕竟商裕并非从小跟在皇上身边和太上皇之间的联系也没有那么深刻,到现在程娇娥都不知道商裕对太上皇的心思究竟有几分真情。 殿门被推开,太上皇赫然闯了进来,而他身边便跟着那个小清,商裕对这些下人们都没有什么印象,一边的常德却是紧张的搓了搓手,连忙跪下,“参见太上皇。” 没想到小清是太上皇的人这也是常德疏忽,小清也是隐藏的很深一直都没有被商裕发觉,如今见此商裕更是脸色阴沉。 “儿臣参见父皇,不知父皇来此所为何事。” “孤来这里你不知为何么?”太上皇抬步朝商裕走来,身后的宫人手中捧着龙鞭,分明就是一副要教训商裕的模样,“朕问你那名医女呢?” “父皇为何询问医女,她是朕的人,想来父皇已经知晓了,若是来此是为了这件事,父皇大可不必继续问下去了,朕不会让她出来的。” “荒谬,孤一直想不明白,孤之前给你推荐过那么多优秀的女子,这天下间又有多少温良贤淑的官家女,你却总是把心思放在这些不三不四的人身上,之前是程娇娥,一名不入流的商女,如今却是不知从何弄来一名医女,连身份都查不清楚,便在这后宫搅动风云,难道真的要后宫大乱皇上你才能发觉此人的不对么?” “父皇说笑了,后宫之事本就和燕回无关,况且之前的事情乃是钟离沁之过,她如今生了病自然要安心养病,如何算是后宫大乱,父皇若是想要转移错误也不必如此心急,冤枉了无辜之人。”商裕语气不善,更是丝毫不让,比之尹千章商裕的确不知退步,或者说在程娇娥的事情上商裕不会退步,为此之前便和太上皇之间的关系十分紧张。 太上皇果然大怒,“这便是你作为一国之主对待事情处置事情的方式么,人连名分都没有,你就在宫中行此荒唐之事,虽然立了太子,但你后宫无妃,难道要太子和奶娘一起么,这不合规矩。” “莫非父皇希望我把钟离沁放出来继续做皇后。” “孤是让你选秀女开后宫,而不是和这样的人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外面已经够乱了,你后宫再不稳定这天下如何治理,莫非你真的要气死孤么?” “儿臣不敢……”商裕起身朝太上皇跪拜下去,“这些一直都是儿臣的真实想法,若是父皇无法接受,那儿臣也没有办法,至于扩充后宫朕更是不做他想,既然已经有了太子,父皇何必苦苦相逼,还是父皇一直都不曾真正的放下这个皇位。” “你在胡说什么?”太上皇大概是真的被戳中了心事,从太妃死后他一直无事可做,对局势也更加关注了些,当时让商裕做皇帝虽然是无可奈何,但当时的情况也的确是无从选择的,太上皇知晓现在的情况并非是最差的情况,而自己和商裕之间也早就不如当初的和平。 “儿臣没有胡说,父皇在儿臣身边安插眼线,朝堂之上更是有父皇的老臣,父皇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现在的情况,显然是对这朝政始终不曾放下,儿臣还能指望父皇有什么改变呢。” “你……” “父皇今日又携了龙鞭,想来是别有用处,儿臣自然不会让父皇失望的。”在太上皇的注视下,商裕突然跪了下来,“依旧是儿臣之前的回答,儿臣不会让燕回离开的,这是儿臣的原则,所以父皇想要如何都请随意吧。” “皇上……”常德想要说点什么,但此时显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但若太上皇真的动了龙鞭,商裕的身体必然受不住,常德只得开口道,“太上皇不可啊,皇上身上还有伤,不曾好转……” “闭嘴。”商裕不愿常德多言,更是直接开口拦住了他多话,见常德脸色不见好转,商裕依旧冷然,“常德,你退下吧。” “可是……” “没有可是。”商裕抬眼看着常德,常德却明白了商裕的意思,他是担心程娇娥会忍不住出现,而这场斗争始终是商裕和太上皇的斗争,他们始终不曾真正的和谐过。 两个人注定不能和平收场。 第1202章 龙鞭 程娇娥本来在内殿听见外面的吵闹声音便准备出门却被匆匆进来的常德拦住了。 “燕回姑娘,外面的情况皇上不愿您参与进去,所以您还是留这里等着皇上吧。”纵然常德心有不甘,但此时商裕开口,常德也不可能真的做出什么违反商裕心意的事情,况且在商裕心中最重要的从来都是程娇娥,也必然不会希望程娇娥和太上皇对上,若当真惹得太上皇不悦,恐怕程娇娥和商裕都会吃亏。 现在在宫中太上皇还是商裕的父亲,威势犹存,若是商裕做的太过,恐怕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商裕和太上皇的对峙还在继续,见商裕眼中一片冰冷太上皇就知道商裕从来也不是他能够掌控的,从很久之前太上皇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就算是商裕还认可自己这个父皇,还愿意喊自己一声,可也仅仅只是称呼上没有改变罢了,在商裕的心中对自己根本没有多少父子情分存在。 “商裕,你如今当真是不把孤放在眼中了。”太上皇强忍着怒意开口,“你是以为朕知你身上有伤便不忍心打你么,当年的事孤都忍心,若非最后出了差错,你也不一定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可是如今你却不知珍惜,就算是身处高位,却困于儿女私情,让孤格外失望。” “父皇说的是,朕的确不是一个好皇帝,但朕也不会改变。” “你……”见商裕如此果决,一边的太上皇气的全身发抖,商裕跪在地上身子笔挺,除却面色苍白了些,也看不出什么其他端倪,至少不如太医所说的那般严重,再加上这些日子商裕一直在处理安平侯之事,威风的不得了,哪里看得出什么病容。 如今又是多次的顶撞自己丝毫不见收敛,连最基本的父子情谊也省去了,太上皇也不在犹豫转身拿起龙鞭朝商裕走去。 “孤一直期待着你的成长,前一段时间你的确做的很好,可是现在你又恢复了之前的那副样子,便是孤想要原谅你也寻不得理由,孤知道你心中根本不会有任何羞愧之意,既然如此,孤自然不能让你一错再错,孤手持龙鞭,更是有权联合朝臣弹劾你卸任。” 商裕并未言语,一边的宫人们却是个个神色各异,本来以为商裕和太上皇之间不过是些微争执,但没想到居然闹得如此之大。 商裕不起身,太上皇也不后退,两人僵持许久更是不见任何收敛,太上皇手中的龙鞭也丝毫不留情,“今日孤便代表天奕的百姓惩治你。” “父皇不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就算是真的说出口,父皇自己又能相信几分呢。” 不等商裕话音落下,龙鞭已经携带着劲风挥舞而来。 一鞭抽在胸口,商裕的衣服直接被打的碎裂开来,面上更是瞬间涌上一层冷汗,宫人们屏息以待,解释不敢发出声音,生怕会招惹太上皇引起太上皇的不满。 “孤说的话都是为了你好,那个医女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一个没名没分的野女人,甚至来从何处来都不知道,你却把人留在宫中,钟离沁的事情孤已经默认了你的处置,但她背后是安平侯,安平侯做了多少事情孤并非不知,可事情是这么简单便能够处理的么,你真的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如此纵容。” 商裕面色不变,甚至微微冷笑出声,“父皇已经想教训儿臣许久了吧。” 龙鞭不留情,商裕却依旧跪的笔直,足以见他的决心,程娇娥留在自己身边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但既然现在程娇娥是以燕回的身份留在自己身边,商裕自然不会让程娇娥再出任何事情。 外面的鞭子的声音刺入程娇娥耳中她微微皱眉心下难安,知道太上皇和商裕之间的争执早就不是一日的了,甚至多次因为自己而产生这样的矛盾。 常德也是脸色刷白,显然对于商裕挨打的事情很是在意,程娇娥抬步便要出去却被常德拦住了,“娘娘,您不要冲动,皇上必然不会希望您这个时候出去的,况且太上皇就在气头之上……” “你不懂,商裕如此一味退让只会让太上皇愈发的放肆,相信太上皇之前便察觉了太妃的所作所为,就算知道的没有那么详细也绝不该是一无所知,这么长时间以来,太上皇虽然退位,但却依旧把自己摆在很高的地位之上,这种事情早就应该改变,而不是继续放任,如此下去太上皇的手恐怕会越深越长,就算解决了一个安平侯,那太上皇的存在便不是威胁么?” 常德从未思索过这件事,见程娇娥分析的认真,常德更是满头冷汗,“但太上皇毕竟是皇上的父亲,这件事恐怕难以像娘娘说的这么简单的解决。” “正是因为他是皇上的父亲,更不能如此徇私下去,一山不容二虎,这件事不能如此放任下去了。”程娇娥语气坚定,常德想要劝告却是不知从何劝起,一时之间反倒是无话可说了,外面抽打的声音还在继续,一声一声就像是抽在程娇娥的心中,程娇娥根本无法忍耐,太上皇在程娇娥的心中从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而如今的做法更像是故意在做给自己看一般。 “娘娘,您最好还是不要……”常德想继续劝阻,不过程娇娥却已经饶过常德闯了出去,“太上皇,您可知您打的是什么人。” 程娇娥直接拦住了太上皇手中的龙鞭,手掌怎么可能抵抗的了鞭子的威力,程娇娥的手掌瞬间便血肉模糊了,但程娇娥却丝毫不在意,而跪在地上的商裕早就有些摇摇欲坠,分明已经挺不住了,可他却一声不吭,足以见证他的倔强,有的时候程娇娥反倒是希望商裕能够圆滑一些,至少不会因为这样的倔强受伤。 “你便是那燕回?”太上皇显然没想到这女子居然敢徒手接下鞭子,商裕更是想要起身却因为身上的伤口而再次跪了下去。 第1203章 负隅 虽然是燕回的面容,可是太上皇却从眼前的女子身上察觉到了一阵极为熟悉的感觉,但也只是稍纵即逝,因为就算是这女子和程娇娥有几分相似,可是也过于大胆了,甚至比之程娇娥有过之而无不及。 “民女既然在此必然就是燕回,这一点显然没有什么可以否认的,还请太上皇回答我的问题,您可知道您现在打的是谁?” “孤打的自然是孤的儿子。” “那太上皇可知皇上不只是太上皇一人的儿子,更是这天下千千万万百姓的衣食父母,也是天奕国如今的希望,更是天奕朝臣们崇以为尊的帝王,也是未来能够给天奕带来和平顺遂的唯一人选,如今太上皇动手打人却只顾着眼前的小恩小情,认定皇上是您的儿子便可以随意打骂,那如今这个皇上到底是太上皇还是皇上呢。” “你住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么,孤既然是他的父亲自然有权力责怪他的错误,况且孤手中拿的是开国皇帝赐予丞相之物,便是为了鞭策皇上,防止皇上有什么疏忽,孤如今正是在承接这样的责任,你一个女子懂得什么,居然还敢在此大放厥词,这龙鞭打的皇帝,自然也打得你。” “太上皇果然威风,既然太上皇觉得民女碍眼,不如直接用这龙鞭把我打死,如此也好永绝后患。” “够了。”商裕额上见汗,身上更是见血,他屈着膝勉强起身伸出手拦在了程娇娥的身前,“父皇不要逼朕彻底和你划清界限,这龙鞭您只可打我一人,便是我还记着和父皇您的父子情分,若是您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碰儿臣的底线,儿臣想来什么也顾不得了,更何况如今儿臣是皇上,算不得谋逆,希望父皇不要逼迫儿臣做出那样的选择。” “商裕,我看你真的是没救了。”商裕说出的话着实让太上皇心中一惊,但见人的脸色太上皇就知道商裕并非是说笑,而是当真为此什么都顾不上了,这个女子的出现只是让商裕的心思更加坚定。 太上皇知晓自己如今的处境,虽然的确是有些自己的势力,但是想要和商裕斗狠还是需要更多的时间准备的,更何况现在外还有安平侯作乱,若是一个差错很有可能最后胜利的便不是自己和商裕,而是安平侯了。 “父皇说的是,儿臣的确是没救了,不过救与不救儿臣自己来决定,如果这个选择会万劫不复,儿臣也不会回头。” “这个女人刚才说过得话你也要记住,你是天奕的皇帝,不是随便和别人过家家的小孩子,你为了女人舍弃的已经更多了,孤不希望你一错再错。” 商裕没有回答,太上皇已经摔着鞭子转身离开了,常德等人这才匆忙的跑过来,商裕支撑不住直接倒在了程娇娥的怀中,程娇娥皱眉看他,同时开口道,“常德公公,让其他人下去吧,这件事你该知晓最好不要传播出去,若是有人传播必然是这些人之中,到时候常德公公应该知道如何惩罚吧。” “老奴知道。”常德见商裕身上的伤也是心中担忧,更是半点不敢含糊,连忙把这些人全部都遣散了出门,大殿内彻底的安静下来,除却地上的狼藉和商裕身上的血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商裕,刚才我说的那些话,你都听见了么?”程娇娥把商裕扶着坐在椅子之上,虽然虚弱但这些伤口还不至于真的对商裕的身体造成伤害,薛城的药一直都在使用,商裕的身子也恢复了许多,体内的灵药也让商裕的伤口有了更好的恢复契机。 “我听见了,你不该出来的。”商裕抬眼看他,眼中却是一片茫然,“他毕竟是我的父亲,虽然当年有那么多的曲折,可如今身在后宫,他已然是孤身一人了,我一直知道他手下有些势力,知晓他蠢蠢欲动想要找我的麻烦,但也仅仅只是麻烦而已,至少在安平侯的事情上他是支持我的,也不会为此真的阻拦我。” “你说的都对,可是你对他留情,他却不一定对你留情,你如今的身体不能和之前比较,不能像以前那样什么惩罚都一肩抗下,你需要休息,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来处置和安平侯之间的战争,绝非是现在这般还要迁就太上皇。” “你的手如何了?”商裕却不回答,而是去看程娇娥的手,程娇娥收回了手,不愿给商裕看,“无事,我一会上些药便好了,看来皇上是不准备采纳我的意见了,只是皇上和太上皇之间终究要有一个结果的,我不希望那一日来临的时候会让皇上过于难堪。” 程娇娥转身离开,商裕起身道,“你去哪里?” “我还有些事情,便先出宫一趟,过两日再回来,也好避避风头。” “朕……”商裕还想再劝,想要起身却是摔了下去,程娇娥也没有回头,撞在门前的常德道,“皇上的伤除却上药之外之前的药浴也不能停止,若是皇上不愿药浴,那我也不准备回来了。” “这……”常德哪知道是发生了什么,见程娇娥真的转身就走,留下商裕一人在寝殿之内,常德连忙朝寝殿内跑,见商裕跪坐在地上,神思不似有属,却是不知到底在思考什么,常德连忙上前去扶。 “皇上,这是怎么了,燕回姑娘她为何离开了?” “不知道。”商裕被常德搀扶着起身,常德看着商裕身上的伤口便是一阵皱眉,“皇上还是随老奴去处理伤口吧,可要唤来御医。” “不必,你来处置就好,常德,朕做错了么?” “这,老奴也不知,燕回姑娘的想法老奴不明白,皇上也……”常德想说让商裕无需挂怀,但商裕从始至终挂怀的一直都是她的想法,如今又怎么可能真的不挂怀呢。 “罢了,先入内殿吧,随后派人去外搜查一下,娇娥到底落脚何处。” 第1204章 置气 破败荒芜的小医馆,不过因为里面的人医术好到底还是引来了不少的患者,但每天也忙不过来,所以干脆定了个规矩,一天只看二十个病人,如此可是清闲不少。 还未入夜,就已经结束了今天的工作,最后还有个可怜的没钱的母亲,孩子生病了,看起来马上就要不行了,薛城算是看一眼也懒得看,还在这里面还有个燕回,总算是腾出手来给孩子看了个病,开了个药,顺便心善的分出了些银两。 “你这么做生意,迟早把为师这整个医馆赔进去。”薛城翻了个白眼,到底还是没有阻止燕回,燕回挑挑眉毛,为了方便程娇娥行事她一直都幻成那日那小厮模样,所以看不出什么端倪,平平无奇的一张脸上此刻倒是表情丰富。 “师父你也不是这么小气的吧?”燕回伸了个懒腰,“不过是个小孩子,费不了多少药,这不是哭的太惨了,所以我才出去看看,今日绝对不再接诊了。” 就在燕回刚准备关门,就听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有人么,看病。” “不看了。”燕回凶神恶煞的喝道,“门口的牌子,我们一天只看二十个病人,今天已经二十一个,本姑娘没有好心了,你快点离开去找下一个医馆吧。” 门口的人正是程娇娥,此时跑出来她才觉得手掌疼痛,身上更是受不得冷风,但出来的着急,却是连一件披风也不曾穿上,一时之间有些头昏眼花,不过燕回还是成功的把程娇娥给逗笑了。 听见门外无声,燕回却隐隐觉得不对劲,虽然她是医者,但毕竟也是习武之人,门外那人分明没有离开,可是怎么就不说话了。 “怎么了?”薛城看出小徒弟神色有异开口询问道。 “没什么,只是门外的人不知在干什么,突然就没了声音,我还是去看看吧。” “说不定这就是人家的计策,你还是快些回来吧。”薛城没有心思多管这些事,他本非良善之人,如今能够在这里开医馆已然是改变了许多,更是不分贵贱甚至有的时候还不收钱就看病,着实是被程娇娥影响了不少,可薛城本质上却仍旧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燕回收了手似乎还是有些犹豫,门外当真没了声息,程娇娥显然是没有什么力气敲门了,她刚才毅然决然的离宫也是不希望商裕看见自己这幅模样,她靠着墙壁坐下,手上的伤口因为寒风的缘故所以更加的疼痛起来,她也没有力气敲门。 程娇娥皱眉思索,认定燕回终究会开门,迟早会发现自己的,意识便开始有些混沌了,燕回在屋中踱步,隐约觉得门外的人没走,可是也不出声,也不说话的,燕回到底还是忍不住了。 门被打开,没有人,燕回挠了挠头发,转过头这才看见倒在一边的人,看到脸的时候燕回更是一愣,那是自己的脸,不过现在顶着自己的脸的只有程娇娥。 燕回连忙跑了出去,同时开口道,“师父,是师姐啊,她倒在外面了。” 薛城本来没想管这闲事,一听是程娇娥连忙跟着燕回出了门把人搬回屋中,程娇娥全身冰冷,却是已经些微的失去了意识,混沌的睁开眼眼中却没有神采,甚至有些失焦。 “娇娥,娇娥,你怎么了?”燕回想要给程娇娥把脉不过被薛城抢了去,薛城仔细的诊脉之后脸色也更加严肃,尤其是看见程娇娥手上的鞭痕。 那鞭痕极为严重,直接抽开了整个手掌的皮肉,看起来也极为恐怖,燕回盯着薛城等着薛城说话,薛城却是摇了摇头,“师父你倒是说话啊。” 薛城不说话,燕回便自己给程娇娥诊了脉,知道程娇娥的情况的确非常不好,她体内早就亏空很多,却一直难以休息,也没有休息的机会,总是不断的在外奔波,现在又是手上带伤回来,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底是怎么了,这个商裕是怎么回事,师姐一有事必然和他脱不了干系。” “你入宫吧,娇娥暂时留在我这里,你去看看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薛城脸色难看至极,但却想要知晓程娇娥都做了什么,薛城这些日子总是心神不宁的,总觉得程娇娥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燕回点头,转身抽了个纱布把自己的手裹上,看起来便像是受了伤一般,她头脑灵活,也极为聪明,对于人情世故虽然稍有不理解,但这并不影响她现在要入宫去质问商裕。 “师父,那你好好照顾娇娥,也好让她休息一下,我可不希望她的身体真的出事啊。”燕回不再多言转身离开,屋子门被关紧,薛城仔细的给程娇娥盖上了被子,却只得一声叹息。 “若是早知你会如此,当初便应该劝你放下一切,随为师四海行医,如此也随你济世救人的愿望,更是能够保你平安,实在不该是现在的情况啊。” 西江王宫内。 短暂的争执换来的是百灵的妥协,因为她发觉这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居然身手极佳,自己根本打不过她,百灵没有完成任务显然有些心忧,不过还是回到月倾华寝殿。 尹盛玉正在闭目养神,见人进门却不见叶棠儿,尹盛玉果然皱眉,“人呢,为何没带来。” “主人,那地牢内有一怪人,非要属下手持玉令才能够把叶棠儿从地牢内带出。” “玉令?”尹盛玉皱眉,他并未在月倾华身上发现什么玉令,这人分明就是在诓骗自己,他皱眉道,“若是没有玉令呢?” “那人说只能让王上亲自去提人。” “本来我以为这西江已经没有什么别的人了,没想到还是藏龙卧虎,这人引起我的兴趣了。” 尹盛玉起身抬步便朝外走去,显然是心中对于此人充满了怀疑,更是不愿此人破坏自己的计划,百灵跟在后面道,“可要属下派人准备?” “无妨,让我先见一见他,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第1205章 身份之谜 地牢之内,十七缓步朝着地牢深处走去,叶棠儿的确还被关在此处,而月倾华交给他的任务依旧是看守地牢,对于月倾华,十七的感情十分复杂,就算是叶棠儿他也从未说出口。 “你来了?”地牢内一片黑暗,叶棠儿的声音显然有些虚弱,她毕竟是女子,一直待在地牢之中还是对身体有所损害的,不过她也并非一般的女子,对于这些从来也不是十分在意,见十七不说话,叶棠儿才开口,“怎么了,你有心事,还是出了什么事情。” “王上从天奕回来了。” “他不是几日前便回来了,为何突然提起此事,莫非王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叶棠儿极为聪慧,和十七又十分熟悉,两人之间的默契也是一般人没有的。 十七摇摇头,“我也说不上什么地方不对劲,但这个王上似乎并不是月倾华。” “什么?”叶棠儿皱眉,两人都是知晓幻蛊存在的人,所以对于冒名顶替这种事情自然比别人接受的快,“你见过他了?” “不曾,但他此次归来带回了一些奇怪的人,更是传出长公主背叛,九子令解散的消息,按照我的认知,长公主是不可能随便背叛的,所以……” “所以只有可能是月倾华对长公主动手了,但是他不能明说所以才说长公主背叛,可是若他真的得手,九子令又怎么会解散呢。”叶棠儿在西江待得时间已经很长了,知晓九子令对于西江皇室的意义,而月倾城也的确是十分有本事,更是令人折服,虽然叶棠儿不甚喜欢月倾城,但从本质上还是很佩服她的。 “所以只有可能是王上失败了。”十七冷静的分析着,“因此往上这次回来带来的这些人便极为可疑,刚才他派人来此宣你去见他。” “宣我?”叶棠儿皱眉显然也觉得这其中有不对的地方,但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叶棠儿又说不上来,“你没有答应,可是这只是你的猜测,若真的是王上,你岂非又惹怒了他。” “他不会杀我,我和他始终还有另外一层的牵绊,当我提出玉令的时候,那名来此女子丝毫没有怀疑,而王上的身上的玉令早就转移到程姑娘的身上了,显然她不知道这件事。” “所以你觉得这个来此的女子有问题?” “想来一会王上就会亲临了,你觉得他找你会是什么事情?” 两人的对话在幽深的地牢内带着些微的森寒,叶棠儿并非一般女子,所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黑暗,甚至面对死亡她也早就淡然了。 “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不在乎,叶挽已经离开了,我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 “那我呢?”十七突然抓住叶棠儿的手,穿过监牢的束缚,两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十七的手很冷,就如叶棠儿当初认识他的时候一样,他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没有温度的死物一般,可就是这样的人才能在这陌生的西江给她一点安慰。 “十七,我对你的心思从未改变,你是我叶棠儿今生唯一喜欢过的人,我也希望你不要为了我违背月倾华,他连长公主都能动手,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动手的。” 话音落下,外面再次传来通报的声音,十七看着叶棠儿道,“也许这次会是我们的机会,若是能够离开,天涯海角我都陪着你。” “十七?”叶棠儿不知十七是什么意思,只是见十七飞快起身朝外奔去,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刚刚那名女子,十七知晓她的名字叫做百灵,另外一个便是月倾华,或者说只是顶着月倾华脸的一个人,几乎在看见他的瞬间,十七便认定这人并非月倾华。 这本就是两人之间难以割舍的血亲联系,无论如何十七也分辨不出他的亲哥哥月倾华,他眯了眯眼,开口道,“你们都退下吧。” 这些人皆是月倾华交于他管理的,都只听从他的命令,就算是月倾华来此也无用,十七看着眼前的人开口道,“你并非王上,你是何人。” 他的语气过于平淡了,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话一样,一边的百灵显然惊呆了,没想到这人会这么说话。 “你不要胡说……”百灵想要开口却被尹盛玉截住了话,“何以见得我并非月倾华?” “很简单,我是谁。”十七开口询问,那双略微泛着灰色的眼透过面具看着面前的人,尹盛玉在他身上察觉到了几分死气,就像是徘徊在地狱门前的幽灵不带任何的感情。 他带着面具,只能看见一点苍白的下巴,光凭这些尹盛玉的确无法分辨他是谁,更何况尹盛玉记性极佳,若是当真见过眼前之人必然能够记得,看来此人是只有月倾华才认识的,他摇了摇头。 “我的确不知你是谁,但这又如何,至少现在我的模样是月倾华,是西江的王。”尹盛玉开口,便听见一声冷笑,一边的百灵早就对眼前这人极为不满,此时见他冷笑更是要发作。 “幻蛊么?”十七继续道,“你和程娇娥又是什么关系。” “你知道幻蛊?”尹盛玉微微眯眼,对于眼前的人也重新打量起来,知道幻蛊的人不少,但此人却绝非是只知道一点点的样子,更是能够轻易的看破自己的伪装,想来这一点就算是程娇娥也难以做到。 “我知道。”十七笑着,“你不是很想知道我是如何分辨出你的么,你不是认为这西江只有你一人顶着月倾华的脸么?” 就在百灵惊诧下,十七摘掉了面具,而面具之后的那张脸居然和月倾华的一模一样,尹盛玉面不改色,微微垂了眼心中突然有了答案,“传闻西江有一个习俗,若是王室生出双胞之子,必然要让弟弟隐匿踪迹,从此成为兄长的影子,如果有需要更是要替兄长去死,看来西江王便有这样一个弟弟。”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月倾华的弟弟。” 第1206章 交代 天奕皇宫。 燕回气势汹汹的赶回来却见商裕正在闭目养神,现下众人都知道燕回身份不简单自然是没一个敢拦着,就连一边的常德也是犹犹豫豫的。 “燕回姑娘,您回来了?这……皇上正担心呢。” “他担心什么啊,他有什么好担心的。”燕回只觉得商裕实在是缺根神经,之前自己和他说了那么多也算是白说了,不过燕回显然不知商裕现在的情况。 “这,燕回姑娘,您这是?”常德隐隐觉得眼前人有些古怪,就听商裕开口道,“你们都退下吧。” 见人都退下,燕回更是毫无忌讳的朝屋子里面走去却听商裕道,“你是真的燕回。” “你……”燕回一顿,没想到商裕和程娇娥已经相认,却是不知程娇娥今日为何会突然回来,到底遭遇了什么,“你既然知道了那个人是娇娥,你还不好好对他,商裕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燕回也并非只会鲁莽,很快就看出商裕脸色不对劲,连忙为商裕诊脉,“你这是怎么回事,你又受伤了?” “坐下说话吧。”商裕显然没什么精神,也没有力气和燕回争吵,“娇娥去你们那里了?” “是,她手上有伤口,身体又虚弱,师父直接留下她治病了。”燕回到底没敢说程娇娥是昏了过去,所以自己才冲了过来,现在想想自己的确是想的少了。“所以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是我的错。”商裕低着头,神色也难看几分,把今日的事情大概说出口,燕回更是无奈,“娇娥一直都担心你,你却还在她面前受伤,她自然不高兴,况且我觉得她说的也没错,你才是皇上,这天下都是你的,就算太上皇有龙鞭又如何,总不能真的让他骑在你的头上,我以前见你就觉得你这个人不太聪明,现在看来果真是如此。” 商裕没有说话,燕回盯着他还担心自己话说的重了,“不过你也别太在意,我一向不会说话,所以你好好养着,这几日便让娇娥在外面,省的出什么别的差错吧。” “也好,正好让我们二人都冷静下来,如此也不会真的惹出什么差错。” 见商裕认可了这个事实,燕回又觉得有些心疼,她对商裕的心思始终不曾减弱,不过是因为程娇娥的缘故,所以燕回才不愿真的拆散商裕和程娇娥,也知道两人之间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 “早点休息吧,药浴进来可有按时?” “按时了,每日娇娥都会让常德盯着朕。”想到此商裕还有些无奈,“我的病已经大有起色。” “如此便好,我师父的药方果然有用,你可知我师父在外开了一家医馆,刚开没几日便门庭若市的,现在师父一天只看二十个病人,不过收的价钱还算是合理,听师父说这些都是娇娥带给他的改变,若是以前他必然不会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燕回本是要转移商裕的心思,知晓商裕现在唯一在意或者说心中欢喜的也就是程娇娥,所以燕回便故意说着程娇娥的事情,见商裕脸色浮现出些微笑意,燕回才觉得心中苦涩,她想她和商裕之间,可能这一辈子都没有可能了,他们注定是要天南地北,日后就跟在薛城身边安稳的行医治病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西江王宫地牢之外。 尹盛玉面对十七笑了笑,虽然脸上伪装没有摘除,可是两人已经了然,一边的百灵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犹自有些怔然,但现在两人都没有解释给百灵听的意思。 “月倾华在何处?” “月倾华已经死了。”尹盛玉缓慢的开口,“被程娇娥杀死了。” “你和程娇娥若非一起,你为何会有她的幻蛊,难道是你偷来的?”十七的问题十分犀利,根本不给尹盛玉反应的机会,但尹盛玉也并非简单人物。 他笑了笑道,“无论我如何得到的幻蛊,相信你来寻我绝对不是为了替月倾华报仇。” “如何不会,他是我的兄长,我的兄长死在了你的手上,若我当真要为他报仇你又当如何?” “报仇之事举足轻重,他在你的心中真的有那么重要的地位么,他连自己的亲姐姐都能杀,必要时难道会对你手下留情么?”尹盛玉看着十七缓慢的说出这些话,他也并非欺骗,对于月倾华来说,的确只有他自己才是最为重要的,这亦是程娇娥对于他的分析。 想到程娇娥,尹盛玉微微眯眼,眼前这人亦是和程娇娥相识,却是不知是什么关系,而程娇娥是否知晓这个秘密。 “他对我留不留情不重要,你来此所为何事也不重要,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行动,对于西江来说我也没有什么感情,我想要的很简单,就是叶棠儿,你放我们离开,我保证你的秘密。”十七把要求说出口等待着尹盛玉的回应。 “你连我的名字都不问么?” “我可以对你一无所知,甚至连今日的事情都不曾发生,我只是想要带着叶棠儿离开,仅此而已,你不必怀疑我话中的真实,我的确不想为月倾华报仇,就算他真的是我的兄长,但他始终是我想要离开的阻碍,你除去他也是帮了我。” “叶棠儿,南疆的吹雨公主和阁下又是什么关系。” “这很重要么,或者你可以说出你的真实目的。”十七察觉到尹盛玉还有其他的目的,比如今日来此便应是另有目的,否则尹盛玉多半不会想要见叶棠儿,见叶棠儿便说明他遇见难题了,至于是什么样的难题,十七反倒是突然有了兴趣。 “看来阁下的确不愿留在这西江王城了。” “如果你曾经失去过自由,想来你也会无比的奢望自由,但我看得出你并非是一个失去自由的人,但若你继续下去,必然有一日真正失去自由。” “阁下能否告知名姓?” “若是问我的本名,我叫月倾隅,偏安一隅的隅,若是问我现在的名字,我叫做十七。” 第1207章 得手 月倾隅冷然的看着尹盛玉,虽然他和月倾华极为相似,可是气质却完全不同,尹盛玉笑了,“既然公子想要合作,那我自然却之不恭,我的要求也很简单,我想要一物,若是寻到我便放你们离开。” “何物?”月倾隅盯着尹盛玉,似乎不太喜欢他阴阳怪气的样子,这人和月倾华相比倒是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副虚伪的模样,简直没有什么差别,月倾隅只想和这些人彻底的划清界限。 “公子可听过五方玉?”尹盛玉说出五方玉的名字便在仔细的观察月倾隅的脸色,不过月倾隅过于冷静了,或者说他的脸上从来也没有什么别的感情,有的只是冷漠。 他沉吟片刻道,“此物应该在月倾华的寝殿之内,你已经来了这么多日不曾找到么?” 月倾隅果然知晓,尹盛玉心下一松,“寝殿内的确没有,看来月倾华曾经和你提起过此事。” “从小的时候父亲便告诉过我这件事,所以这不算是什么秘密,况且那不过是两块破石头,月倾华多次前往天奕莫非就是为了那破石头?” 尹盛玉沉吟着,因为月倾隅所言不虚,那月倾华多次外出必然也是为了搜寻五方玉,若非自己从中阻拦,也许月倾华便已经成功了,没想到其中还有程娇娥的插手,也使得这件事更为复杂。 “你要说话算话,不然我不会帮你寻找,现在你就可以用月倾华的身份释放叶棠儿了。” “这自然没有问题。”尹盛玉立刻应下,“只是玉石真的在月倾华的寝殿之内么?” “不在。”月倾隅答得飞快,他戴上面具又恢复了之前的冷然,“在我身上,你放我们离开,我把东西交给你,这是交易,若是你反悔,那我便把东西毁了,我从小练武,毁了这块玉石还是很容易的。” 千算万算,尹盛玉没想到月倾华还有一个弟弟,更是没想到两人这样猜忌的关系月倾华会把玉石放在月倾隅身上,不过仔细想去却也觉得月倾华不怀好意,但眼下尹盛玉在意的显然并非是这些事情,他现在在意的只是那即将到手的五方玉罢了。 而等月倾隅离开,这整个王城便不会再有任何波澜,尹盛玉相信也不会有人认出自己了,但叶棠儿是程娇娥想要营救的人,尹盛玉本来想要把人留下日后用来威胁程娇娥,看来暂时是没办法做到了。 医馆之内。 程娇娥睁开眼才觉得手掌上剧痛,身上更是酸涩难忍,想来是进来天气变得寒冷的缘故,程娇娥想要起身不过却被拦住了。 薛城从内屋走出来开口道,“你醒了,先不要起身,小心你手上的伤口。” “师父。”见到薛城,程娇娥自然高兴也知道薛城是为自己好,“给师父添麻烦了。” “你还知道麻烦?”薛城抬眼看她,“你的身体如何你还不知道么,这段日子你一直在外折腾,真的不要命了么。” 程娇娥还是起身了,站在薛城面前乖巧的受教,见她那副模样薛城就明白程娇娥是不会改的,至少在她做完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之前她始终还是如此。 “师父你不要生气,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也知道我的身体,我会尽力保重我的身体的。” “那你手上的伤怎么回事,虽然我答应你入宫,但是不是让你伤害自己的。” 程娇娥叹了口气,“这是个意外,并非徒儿想要如此。” 她解释了今日发生的事情,才让薛城微微皱眉,“相比之下,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那太上皇动手,你也敢随便拦着?” 程娇娥道,“徒儿只是在帮助商裕下定决心,他若一日看不清楚自己和太上皇之间的关系,只会不断的被这段关系拖累。” “但是你这样无非是把自己推到了太上皇的对立面,太上皇毕竟身份摆在那里,你确定他真的不会有其他的动作?” “燕回呢?”程娇娥一怔,因为薛城的话便有些担忧了,“燕回替我入宫了么?” “是,你若是担心她便好好的将养身子,她比你机灵多了,我对她比对你要放心许多。” 程娇娥不知为何却觉得不放心,“这,还是让燕回回来吧。” 天奕皇宫。 几日都在外面,燕回倒是有些不熟悉这里了,见商裕睡下,燕回才起身朝内殿走去,那是自己这些日子休息的地方,也是后来程娇娥暂时歇下的地方。 “累死了。”燕回伸了个懒腰,进入内殿的时候却觉得灯火一恍惚,她便瞬间的察觉到了杀意,那种杀意很浅薄,但确确实实的让燕回一惊。 “谁?”燕回一开口,屋子里面却悄无声息,她腰间的短刀已经换过一把,不是之前在程娇娥身上的那把了,她还是习惯带刀的。 “宵小之辈,不要躲躲藏藏。” 燕回从腰间拔下刀朝内殿一步一步走去,此地距离商裕的寝殿算不得远,燕回却不愿惊动商裕,担心会影响商裕身上的伤势。 “快些出来,姑奶奶饶你不死。”话音落下,便见两名宫女打扮的人突然冲出来,手中拿着匕首朝燕回刺来,那动作极快,想来是受过些许训练的,燕回却丝毫不避开,手中短刀一横,那两人根本没有刺中,反倒是被燕回的力气带的朝后倒去。 “谁给你们的熊心豹子胆敢来刺杀我,就这么些许本事,你以为我收拾不了你们么?”燕回手下不留情,短刀霹雳,那两个女子根本打不过燕回,只得连连后退。 “这是怎么了?”外面传来常德的声音,很快就是侍卫们的脚步声,那两名女子知晓刺杀不成便立刻自尽了,燕回根本来不及阻止,见两人倒在地上,燕回却是一阵懊恼。 “燕回姑娘,这是?”常德怔然的看着地上的尸体,燕回冷静的把刀插回腰间,“刺客,不过自尽了,我尽力了,没拦住,怎么样把商裕吵醒了么?” “这……”常德不知如何回答,外面已经传来了商裕的声音,“朕已经醒了。” 第1208章 惊中惊 商裕大概是匆忙起身,只着了内衫,常德连忙转身替商裕寻披风,担忧商裕因此受寒,皱眉打量四周,燕回却还心有余悸,多亏今日在此的是自己,若是程娇娥却是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你无事吧?”商裕出言询问,见燕回神色没有异样以及短刀出鞘便知道燕回没有吃亏,但商裕还是一阵心悸,不过若今日在此处的是程娇娥,他必然会身在此处,而非自己的寝殿。 燕回自然摆手,“无事无事,夜深寒凉派人把这些刺客处理了,你快些去休息吧。” “朕知道了。”商裕抬眼,常德转身就要去寻人,商裕开口道,“传令下去,今夜有刺客闯入朕的寝殿,意图刺杀朕,不成便服毒自尽,此事事关皇家颜面,务必严查,若有任何人阻碍,同刺客罪论处。” 商裕的声音很冷静,不过燕回却从商裕的声音中听出几分杀意,她知晓商裕必然也十分的后怕和愤怒,好在今日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是自己,燕回开口想要劝几句,常德已经转身谨慎的行礼快步退下去传达商裕的命令了。 被这么一耽搁,两人之间的气氛倒是冷淡了下来,燕回叹了口气,“你也不必太担心,娇娥一向是有福之人,如今她身在我师父那里无人知晓,况且这些人刺杀想来也是冲着我,我才是真的燕回,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便也在此多留几日,无论是什么人来我都让他躺着出去。” 见燕回横了横刀,商裕勉强笑了笑便又咳嗽起来,见商裕身体不适,燕回连忙收刀去扶着,“你看看你的身体,你和娇娥果然都不让人省心,娇娥想法也没问题,这后宫的确该肃清一番,否则随便什么人都能来刺杀,这后宫岂非无法待下去了。” 商裕咳嗽一阵,总算是顺了气,屋子里面没有掌灯,燕回看着商裕的脸更是心中苦涩,她对商裕的心思也从未改变,可惜此时只能强压下这些无用的念头。 “你说的对,无需娇娥继续为我谋划,我必须要下定决心了。” “今日的事会是什么人所为?”燕回询问道。 商裕思索道,“安平侯的人或者是太上皇的人,这段日子娇娥的所作所为把两拨人马都得罪了,但朕亦是不知是否还有什么本领高强之人能够进入朕的寝宫之内,毕竟这个江湖卧虎藏龙,西江等地亦是虎视眈眈,所以到底是何人所为,朕也无法确定。” 燕回知晓事情复杂,这些显然不是燕回能够理解的,“罢了,既然今日想不明白,那边慢慢想,总会想明白的,况且这些人也迟早都是需要处置的,大不了便一个一个处置。” “你说的对,朕不会放过他们。” 第二日,皇宫内部四处都是紧张的气氛,皇上遭遇刺杀何等严重的事情,而朝中正值安平侯和商裕之间隐忧不断,引得四方人猜忌,一时之间更是无人敢站队。 朝堂之上,商裕低头轻轻咳嗽两声,便抬眼扫向堂下,安平侯跪在最前面,面色如初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想来诸君已经知晓朕昨日被刺杀一事,此等事情在朕的寝殿内发生,朕觉得十分惶恐。”商裕声音平稳,脸色隐隐有些苍白,依稀可以看出商裕的身体并未完全恢复,可见商裕脸色却是看不出他此时到底是什么心思。 “不知诸位爱卿对此事有何看法?” 下面众臣面面相觑却是无人敢开口,皇帝被刺杀是何等大事,如今天奕内外都不甚安分,甚至连后宫也不断出事,前些日子皇后娘娘刚刚因为发疯被送入冷宫,现在又是商裕遭遇刺杀,尹千章上前一步道,“回禀皇上,臣认为此事需要彻头彻尾的彻查,刺杀一事本非小事更何况此人明目张胆的刺杀皇上,更是犯了滔天大罪,若是姑息此等人必然还会有第二次,臣恳请皇上允许臣着手调查此事。” “皇上,臣也愿为皇上调查背后刺杀之人。”尹千章话音刚落,便见一边安平侯跪了出来,却是不知安平侯到底是什么心思,商裕抬眼看着堂下两人安平侯继续道,“臣知晓进来皇上对臣不甚信任,但皇上被刺杀一事事关重大,丞相大人诸事忙碌,臣认为还是臣更适合调查此事。”安平侯语气坚定,一边的尹千章面不改色,只是微微的抬起头看着商裕,等待着商裕的裁断。 “侯爷能够有这样的心思朕自然十分欣慰。”商裕勾起唇角,朝堂内的气氛十分紧张,更是无人敢出声,皆是等待着商裕最后的决定,“既然如此那此事便交给侯爷,只是朕没有多少时间等待,以十日为限,若是侯爷寻不出背后主谋,朕可是要问罪的。” 商裕此言分明是有意为难,这刺杀一事根本寻不到源头,十日为限的确是有些紧张了,见安平侯不说话商裕笑道,“如何,侯爷可是觉得时间不够宽限,朕可以宽限两天,十二天之后便是侯爷给朕答案的时候。” 商裕既然已经给了宽限,安平侯自然无从拒绝,只得皱眉,一边尹千章不动声色的跪着,安平侯能够主动调查此案其实在商裕的预料之中。 若此事和安平侯有关,安平侯自然是不希望自己的把柄落在其他的人手上,若是此事和安平侯无关,安平侯必然是想要借此机会和商裕修复关系,毕竟商宣已经被立为太子了,安平侯还另有希望不愿此时彻底和商裕撕破脸。 此时朝臣看着,况且安平侯又是在尹千章之后主动开口,自然不可能再有任何拒绝的言辞,否则只会被人诟病,安平侯只得硬着头皮接下,“臣领旨谢恩。” “侯爷若是能够查出背后主使,朕自然会重重有赏,如今朝野上下对朕和侯爷都有一些不好的传言,朕不希望这样的传言继续下去,此时正是朕与侯爷修补关系之际。” 第1209章 计谋 修补关系说的何其好听,可商裕和安平侯之间的关系岂是那么容易修补的,商裕曾经是安平侯之子钟离殇这件事众人皆知,而安平侯也因此不断的抬高自己的身份更是不知收敛,商裕此时说修复关系,反倒是带着些阴谋的味道。 等到退朝之后,商裕起身朝后殿走去,尹千章急急追来一边的常德道,“大人,皇上今日有些疲累了,您还是晚些时候再来吧。” “皇上身上的伤可有大碍?”尹千章询问。 “已经宣过太医了,燕回姑娘也替皇上诊治过,如今已经无事了。” “如此便好,若有任何需要臣下之事,还请常德公公告知。” 常德应下,见尹千章转身离去这才朝内殿走去,商裕靠坐在椅子前,看脸色的确很差,不比于刚才在殿上的意气风发。 “皇上,可要宣燕回姑娘?”常德担忧商裕的身体出言询问,商裕却点头道,“让燕回过来,朕有事拜托她。” “老奴遵旨。” 西江王宫内。 叶棠儿被放出宫外,但犹自有些怀疑,看着十七和月倾华站在一处,更是疑惑,“这是在做什么,十七怎么回事?” “无事,王上答应放我们自由。”十七开口,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不过对着叶棠儿的时候,还是带着几分温情之意的。 “自由?”叶棠儿根本不信,“你答应他什么条件了,他怎么可能会放我们自由,十七你瞒着我什么了?” 叶棠儿是聪明人,并非三言两语能够欺瞒,此时叶棠儿出言询问,尹盛玉笑道,“自然是真的了,你不必担忧,十七并未吃亏。” “月倾华,你是何意,你又要算计什么?” 看来月倾华在众人心中的确不是个良善之辈,尹盛玉有些无奈,他对叶棠儿没有兴趣,对十七亦是没有兴趣,若整个西江落入自己的手中也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他不是月倾华。”十七开口,“他是冒牌的。” “什么?”叶棠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怔然的看着尹盛玉,不过瞬间明白过来,“幻蛊,莫非你是程娇娥的人。” “非是如此,我和程娇娥程姑娘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恰好得到了她的幻蛊罢了。” “你认识程娇娥,那可知我弟弟叶挽如今何在?”叶棠儿心系叶挽的安危,更是一直不得叶挽的消息,连程娇娥也销声匿迹,却是不知还会否能够回到西江。 “抱歉,这些事情我也不知晓,我说过我和程娇娥并不熟悉。”尹盛玉刚才还微笑的脸此时突然变得冰冷起来,隐隐的带着几分怒意,叶棠儿蹙眉隐约觉得程娇娥和面前之人隐隐有着几分仇恨,但具体是何事却不甚知晓。 “你们的条件是什么,交易的内容又是什么?”叶棠儿担忧十七会被眼前之人坑骗,毕竟连身份也不知晓,如今突兀出现还顶着月倾华的脸,谁知晓这是不是一场阴谋。 十七简单道,“他需要五方玉,我给你五方玉,然后他放我们离开。” “五方玉?”叶棠儿皱眉,“你的目的居然也是五方玉,那月倾华如今何在?” “叶姑娘不必问的这么详细,莫非你还舍不下这里的荣华富贵?” 叶棠儿自然并非舍不下,而是隐隐觉得有些古怪,担忧十七和自己会因此受骗,当即便道,“五方玉乃是月倾华一直在谋求之物,你不表明身份更是在此说一些让人难以信服的话,我自然要询问明白,否则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或者你突然反悔,我和十七又当如何。” “那你要如何才肯把五方玉交给我?”尹盛玉耐着性子询问。 “简单,你亲自送我们离开,等到了地方十七便把东西交给你,然后我们便江湖不见,至于你的身份我们也不会过多询问,更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并非西江王,如此条件可好?” “好。”尹盛玉立刻应下,身后的百灵却有些担忧,“主人,这件事是否冒险了些,若是他们……” “无妨,我愿意相信他们的诚意。” 天奕皇宫。 燕回不知商裕寻自己何事还当是商裕的身体又出了什么差错连忙带着药箱来此为商裕查看。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身上的伤口的确该换药了,你的身体不能劳累,可惜我同你说几遍你也不知收敛,今日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燕回念叨着便要去抓商裕的脉门却被商裕躲开了,“我无事,只是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什么事?”燕回见商裕抗拒诊脉索性直接放下手,“让我来猜一猜,你想要去见娇娥对不对。” “是。”商裕立刻应下,燕回叹了口气就知道商裕只有这个心思,“她如今在师父那里必然不会有事,你还是不要冒险去见她了,万一引来其他人的注意……” “我只是悄悄见见她。”商裕显然不想放弃,燕回没了办法,最后还是应下了,“既然如此我也没有理由拒绝你,不过还是等入夜之后吧。” 医馆之内,今日依旧闭馆,门外有些等待的病人不知道为何医馆又关了门,程娇娥躺在床上询问道,“师父门外那些病人真的没问题么?” “也不差这么一日,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态,为师也非仁慈之辈。”薛城语气算不得好,见程娇娥神色就知道程娇娥是希望自己出诊的。 “师父说的对。”没想到程娇娥居然没有强迫薛城,“这段日子我想了许多,人的命数真的是无法强求的,有的时候虽然有了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可就算是避开了一种劫难,选择了另外一条路,可还是会有另外的劫难。” “此话何解?”薛城不明所以,自然不知程娇娥已然活过一世,两世过后倒也没有什么好追求的了,一切回归到最初也让程娇娥无从选择了。 “无妨,不过是徒儿随口发的牢骚,既然今日师父不愿看诊便好好休息,徒儿尚且有些事情需要解决。” 第1210章 荒野 “你又要去什么地方?”薛城皱眉显然不愿让程娇娥前去,毕竟程娇娥的身体算不得好,手上的外伤也十分严重,见人又不知疲惫的要出门,薛城自然无法赞同。 “师父放心,徒儿只是去处理一些需要处理的事情,等到晚上就会回来,不会让师父担忧的。”薛城自然无法阻止程娇娥的行动,而程娇娥在做的事情薛城也不甚清楚,只是心忧却又无从劝告,毕竟程娇娥的计谋一般人也难以比较,薛城也想不明白程娇娥不过是女子为何会如此聪慧。 过于聪慧的人,往往不得善终,薛城便担忧程娇娥会有此下场,但知晓自己根本无法阻拦,只得叹息道,“罢了,为师也拦不住你,你自己注意安全,记得早点回来,为师便在这里等着你。” “多谢师父。”程娇娥立刻道谢转身出了门,幻蛊在手她随意换作一张普通面孔,如今无论是燕回还是自己的脸都过于张扬,她不希望被人看见惹出麻烦,而程娇娥的目标正是那家风月场地。 换了男装之后,程娇娥才从成衣店走出来,大街上人来人往,空气更是寒凉,因为身体的缘故程娇娥脚步有些迟钝,但还是勉强行走着。 不知多久没这么在街上散步了,程娇娥只觉得恍如隔世,很长时间程娇娥都在不断的为了生存而算计,甚至想要的平和始终没有得到,而这些杀戮也并非程娇娥想要的。 此时已经接近午后,不过这种地方素来是入夜之后才热闹起来,程娇娥只身前来便显得有些古怪了。 那老鸨上前道,“这位公子,还没有开门呢,您来的早了些。” “无妨,我便在这里等着。”程娇娥丢出一块金锭子,那老鸨立刻眯了眼,“诶呦这位公子看着眼生没想到出手如此大方,若是公子等不及,我这便去为你唤姑娘们。” “不必,替我准备一些酒水,等到入夜之后再说吧,既然来此也不愿搞特殊,你不必招呼我,也下去休息吧。” 程娇娥寻了位置安静坐下,虽然她顶着的脸十分普通,但气质却不是一般人有的,老鸨认定程娇娥并非普通人,还好奇的询问道,“不知可否得知公子名姓,若是日后公子前来,我自然提前让姑娘们准备。” “好说,在下程君,至于准备倒也不必,也许以后便不会来了。”程娇娥微微勾唇,说出这个许久之前用来伪装的名字,她并非说的假话,日后当真不一定能够再来次了,而今日来此她本也是算准了日子,从宫中离开是她刻意为之,就算不和商裕有这样的争吵她也是要从宫中离开的,如今不过是正好用了这个借口。 那老鸨看出程娇娥有心事,连忙却未程娇娥准备酒水,见人不说话便不再打扰了,连忙退下了,此地虽然繁华,但未曾入夜还是有些幽深之色的,程娇娥看着窗外行走的人,只觉得世事如梦。 世事一场大梦,算来往事浮生,如今程娇娥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期待,想要的不过是能够结束这一切。 入夜之后,整条街都热闹起来,而桌上的酒程娇娥已经喝了大半,那老鸨询问道,“公子,现在可需要姑娘们来此?” “好,叫来吧。”程娇娥应下,来妓院不找姑娘总是会被怀疑的,她不愿太特殊,对于这里的人也没有什么抵触。 老鸨一声呼唤,姑娘们莺莺燕燕的挤了过来一个个开口娇声唤着公子,显然对程娇娥十分满意,她虽然做了伪装,但脸色难以伪装,此时看起来便是有些苍白,再加上她的一双眼格外的明亮,更是惹得众女子一阵娇笑。 “公子,可需要我们陪你喝酒?”开口的是个绿衣服的女子,模样清秀可人,年纪也不大,身上沾染的风尘之气尚且不足。 程娇娥道,“你们谁会唱曲儿?” “自然是都会的。”绿衣女子回答,程娇娥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便留下给我唱曲儿吧,我不需要这么多人,所以你们还是去陪其他的客人吧。” 听到程娇娥这么说其他女子自然是有些失望,可程娇娥又从怀中掏出些银锭子来平均的分给了眼前人,她出手十分大方,周围姑娘们自然心中高兴,末了又有些羡慕嫉妒的看了绿衣女子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名叫绿挽,公子想要听什么小曲儿,奴家都会唱。” “唱你拿手的就好,我不会亏待你的。”程娇娥淡淡说道,她依旧在喝酒,似乎桌上的那些酒对于她就像是水一般,喝下去也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连脸色都不带改变。 绿挽隐隐觉得眼前的人有些古怪,但还是顺从的开始唱曲,这绿挽的声音果然很动听,程娇娥微微点头,手中酒盏不断。 而整座妓院很快就热闹了起来,刚刚还失望的姑娘们已经蜂拥着去迎接新的客人了,来这里的客人有老有少,有第一次来此的,也有老手,脸庞或稚嫩或颓丧总带着几分想要宣泄的心思,来到这里便能够把一切的烦恼都放下。 程娇娥在等待,她在等着成三的出现,而那日虽然并未和成三有单独接触的机会,可程娇娥在成三临走前轻轻的在成三的肩膀上拍了七下。 而今日正是这月的初七,也是之前程娇娥和成三约定的日子,她相信成三必然能够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便安稳的在此等待,果然等了片刻,果然见一熟悉的人影从门外走进来,身边空无一人,显然他是独自前来的。 进门之后成三四处打量却不见程娇娥便有些疑惑,程娇娥突兀起身,示意一边的绿挽继续唱,那绿挽不明所以但还是接着唱了下去,程娇娥已经抬步朝来人走去。 “兄台,我见你颇为有缘,不如去喝一杯如何?” “好。”成三见到程娇娥便瞬间明了,知道程娇娥现在的身份根本不适合离开皇宫暴露自己。 第1211章 形只影单 “我见兄台也是颇为有缘,兄台在何处喝酒?”成三笑着应下,虽然他仍显得有几分稚嫩,可身量极高,倒也没有惹得什么人怀疑,程娇娥已经转身又给了老鸨一块金锭子,“还请妈妈为我们寻一件单室,至于姑娘便只要绿挽一人就好。” “这?”老鸨不知这两人是何意思,不过见到金子自然不再多问,而是亲自走到绿挽身边道,“服侍好两位公子,不要出了差错。” “绿挽很好,不会出什么差错的。”程娇娥对绿挽还是很满意的,这女子话不多,唱曲也好听,他们来此本就是为了掩饰,此时带着绿挽一同进入了单室,隔绝了室外的玄嚣。 绿挽看了看程娇娥道,“公子,可还要我继续唱曲?” “不必了,你去门外守着,若有任何差错,便推门进来,至于别的我不希望你多问。”程娇娥开口,第三次从怀中拿出金子,“你年纪尚小,这些钱也够你赎身了,之后剩下的钱也足够你好好生活的。” “这……”没想到程娇娥突然拿出这么多钱,绿挽倒是有些难以接受,更是不知程娇娥为何对自己如此关切,“公子大恩,绿挽愿意跟在公子身边尽心服侍,不敢奢求名分,只要公子能够让绿挽做牛做马的照顾公子就好。” “不必如此,我也不需要你来照顾我,你起身吧,明日之后选择便在你了。”程娇娥开口,显然不准备继续和绿挽纠结此事,绿挽连忙转身推开门离开,屋子里只剩下程娇娥和成三了。 “小三儿,上次来不及和你多说几句话,这次倒是有了机会,你长了许多,连我都有些不敢认了。” 成三自然不愿程娇娥身份被人发觉,开口道,“公子说笑了,小三儿能够再加到公子也是非常高兴,但公子的身体……” “无妨,我是医者,知晓我的身体状况,并没有那么严重。” “你的手?”刚刚看见程娇娥成三便想要询问了,见程娇娥手上的纱布还隐隐透着血色,心中更是无比担忧,“是怎么弄得,和皇上有关系么?” “和他无关。”程娇娥收回了手,“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不必在意这些小事。” “怎么会是小事,公子的健康便是头等大事也是成三最为在意的事情。” “成三,你不在意你的义父和平儿了么?”程娇娥隐约能够察觉成三的心思,但她不希望成三就此沉沦下去,希望成三能够看明白自己的选择,“你忘记了最初你的选择是为了你的义父和平儿,绝非是为了我,我不过是帮助你完成这件事的一个普通人罢了。” “不,公子是不一样的,公子是成三的恩人,也是义父的恩人,成三把这份感激放在心中,相信义父也绝对不会反对的,公子若是不保重身体,我们都不会放心的。” 程娇娥笑了笑,想来担忧自己的恐怕只有成三,至于钟离桓,程娇娥很明白他的心思,他想要夺回权力,但是却不愿做出头鸟,甚至养成三也是另有目的,并非是一个多情之人,但她不愿成三过早的活在这样的猜忌之中。 “若是一切事情结束,你想去什么地方?” “我想跟在公子身边。” “不可,你还要有自己的生活,若是这一切真的能够结束,你便离开此地吧,我会把我父亲在外的产业全部交给你打理,不要再回到钟桓身边了,牵扯进权力不是一件好事,而你为钟桓做的已经够多了,无论如何也是两不相欠了。” “那公子呢?”成三看着程娇娥的眼,“那公子准备去什么地方,莫非公子要一个人离开么?” “不会。”程娇娥其实能够预想到自己的结局,不过这些显然并不重要,对程娇娥来说什么都可以舍弃,若只是一条命早就不在话下。 若说她还有什么舍不下的,便是商裕期许她的生活,她也想和商裕还有商安三人过着平静的日子,而非眼下的混乱。 “好了,我们该说正事了,你可拿到了安平侯通敌的书信?” “是,但这次成三不敢带出来,若是被发现了,恐怕成三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但成三为公子带来了另外的消息,日前皇上遭遇刺杀,而皇上把此事交给了侯爷去办理。” “什么?”程娇娥还不知此事,此时自然惊讶,“商裕何时遭遇了刺杀,为何我全然不知。” “应是公子离开皇宫之后,朝野上下都传此事乃是侯爷所为,但小三儿探查一番确定此事并非侯爷所为,其中应该还有别的缘故。” “刺杀商裕,谁会在这个时候刺杀商裕。”程娇娥也觉得惊讶,下意识的握紧了双手,她自然是担忧的,担忧商裕的身体,担忧这无处不在的危险。 “公子放心,皇上并未受伤,现在侯爷正在发愁此事,因为皇上下了死命令,命侯爷务必十二天之内寻出刺杀源头,此等刺杀居然刺杀到深宫之中,皇上如此在意也是应该的,只是想要立刻查出背后的凶手还是有着一定的困难的。” “是啊,背后之人藏匿的很深,也许是深宫之人,也许是宫外的能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寻出源头,况且就连我也思索不到要刺杀皇上的人。”商裕如今身在皇城之中,更是身边有重重护卫如何会有人成功的潜入刺杀。 “相信娘娘也察觉到不对的地方了。”成三开口道,程娇娥猛然抬头,“你的意思是那些人并非是前去刺杀商裕的,而是前去刺杀我的,应是刺杀成伪装成燕回的我,这样下来便好锁定目标了,如此太上皇就是最值得怀疑之人。” “公子手上的伤莫非是太上皇所为?”这成三果然十分聪慧,虽然是在回答程娇娥的问题,但隐隐却是在从程娇娥口中寻得讯息。 “不错,不过并非你想的那样,这件事侯爷可想到了。” “还未,我也不准备告诉他。” 第1212章 寻根 西江王城内。 尹盛玉随着十七和叶棠儿离开,三个人的离开都是极为隐蔽的,毕竟叶棠儿的身份还是很敏感,突然离开难免让人心生怀疑,纵然尹盛玉真的不畏惧这些流言,但还是要为了自己的大业着想。 “没想到西江王还有一个弟弟,这可真的是让我大吃一惊,若非如此,我倒也寻不到这一块五方玉。” 纵然尹盛玉这么说,可叶棠儿还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你是如何得到程娇娥的幻蛊的。” “自然是她亲自给我的,至于为何叶姑娘还是休要刨根问底了,既然叶姑娘的愿望是希望能够退隐,便好好的放下这些俗事不要再牵扯进去,否则想要轻易离开着实困难。” “好吧。”看出尹盛玉不愿多言,叶棠儿忍下没有继续问,但她心中放不下,一方面是叶挽如今叶挽身在何处,另外她的确觉得自己欠了程娇娥想要偿还,这些心思交织在心中才让叶棠儿想要见程娇娥一面。 “最后一个问题,程娇娥如今在什地方?” “我也不知道,若是叶姑娘真的想知晓,便自己去寻找吧。” 此地已经出了西江王城,尹盛玉停下了脚步,“此地距离王城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况且我刚刚来到王城,对于王城内部不如你们熟悉,必然不会在此算计你们,所以交出五方玉,你们便可以离开了。” “好。”叶棠儿隐隐觉得这五方玉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不愿让十七拿出来的,但她也知晓此时拿出五方玉才能够让两人获得自己,若是没有五方玉的话,他们二人恐怕一辈子都要被困在西江这座王宫之中。 虽然月倾华忌惮十七的存在,但月倾华却不肯杀死十七,也不愿让十七离开,却是不知两人是否真的有兄弟情分。 十七随手从怀中掏出两块石头,“这便是当初月倾华交给我之物,既然你需要便拿去,从此之后你我之间便再无干系,我不询问你的身份,你也不询问我的去处,便再次分开吧。” “如此也好。”尹盛玉结果五方玉仔细的辨认一番,确定和自己之前见过的没有什么差别,至于另外一颗则是稍微的显得粗糙,所以看得出乃是伪造的,想来便是当初月倾城的手笔,可惜却无人知晓。 等到尹盛玉转身离开,叶棠儿和十七站在野地之中倒是有些怅然,许多年来不曾呼吸过的新鲜空气,此时自然难得可贵,而尹盛玉得了东西,也浑然顾不得什么别的了,脸色还带着几分痴狂。 “这五方玉真的会让人神志不清么?”叶棠儿是知晓此物的,也知道十七一直都携带着此物,“他手中的石头是假的。” “什么?”叶棠儿一愣。 “当初王姐曾经在我手中换过一块假石头,至于另外一块则是我长久以来伪造的,所以和真的十分相似,王姐担忧哪一天月倾华会利用此物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所以不愿此物一直落在月倾华手中,更是责令他让我拿着此物,不过王姐也不知晓我偷偷的把另外一块也换过了。” “没想到你给尹盛玉的全部都是假的,我果然还是小看你了,但此物你留在身边是准备如何?”见十七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石,十分随意的再次塞了进去,“此物也许能够交给程姑娘,见你心思必然是不放心叶挽,不如我们便前往天奕吧,也许还能够见到王姐。” “长公主不是死了么?”叶棠儿不明所以,“没想到月倾华如此心狠,居然真的不放过长公主。” “王姐能够如此未雨绸缪,必然不会轻易死在月倾华手上,也许这其中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缘故,所以前往天奕是必要的,如今我的身份浮上水面,也不愿一直做月倾华的影子,这样我也可以好好的呼吸自由的空气了。” “如此甚好,那我们便一同前往天奕,若是能够遇见程娇娥便把这东西交给程娇娥,如此也算还了她的恩情。” 天奕王城内。 绿挽难得有些紧张的站在门外,却突然见到一拨人朝这边走来,绿挽不明所以,连忙转身去推门,门从里面锁着,绿挽有点心急,隐隐的察觉到了危机感。 程娇娥和成三本来在谈话,听到声音便立刻警觉起来,成三起身道,“公子,怎么办?” “无妨。”程娇娥猛然扯下头上的发簪,长发披散下来,不过片刻功夫程娇娥已然换成了另外一张脸,至于身上的衣服也被程娇娥扯散了些许,成三看的目瞪口呆,“公子……我……” “正如你所说的,现在还不是和安平侯翻脸的时候,你也不能露出马脚来,不管门外是什么人,我们都要小心为上。”程娇娥的动作飞快,不等成三反应,程娇娥已经抱着成三滚在了一边的床上。 “里面的人呢?”来人正是安平侯,有人看见成三在和人有交涉,而且还是一名男子,这着实引起了安平侯的警觉,他自然不能纵容这种事情发生,立刻前来查看情况,毕竟现在安平侯正处在非常时期,他隐隐约约觉得成三有些不对劲,可是却寻不到源头,而成三更是每月都要前往这妓院之中,可成三并非像是心有所属,甚至来此多为听曲儿喝酒,没想到这次却有人接触,安平侯自然怀疑。 “打开门。”见门口站着一名青楼女子安平侯只觉得更加的可疑,绿挽有点心焦,但还是道,“回禀这位爷,门被反锁了,我也打不开呢。” “来人把门踹开。”安平侯开口,身后之人刚要动作门却从里面打开了,而成三站在门前,似乎些微有些不悦,不过在见到是安平侯之后成三的脸色立刻便改变了。 “原来是父亲大人,不知父亲大人来此所为何事。” “你在和什么人交谈?”安平侯抬眼朝门内看去,却不见什么人影,成三开口道,“原来父亲是为了此事而来,屋内之人乃是一名女子。” 第1213章 假身份 成三并未拦阻安平侯的脚步,而是任由安平侯入内,“不知父亲可有什么事情,可是平儿在此放纵耽误了父亲的大事?” 安平侯进入之后发觉屋内的确是一名女子,此时正衣衫不整的跪坐在床上,眉眼间还带着几分可怜姿态,至于模样虽然算不得出众倒也是小家碧玉,而且这个人安平侯并不认识,也从未见过,确定这女子并非任何一个势力的。 “既然屋中有女子,那此人又是?”安平侯看着站在门外依旧有些发抖的绿挽问道。 “这人是绿挽的远方妹妹,并未进入妓院之中,平儿只是想要……尝鲜。”成三说的顺嘴,如此说辞更是不会引起别人怀疑,只是让人觉得成三行为非常的让人难以接受。 绿挽根本不知道屋子里面的人是怎么变成了女子的,当即便有些发蒙,不过安平侯看着她她还是点点头,“正是如此,那是我的妹妹小云,冲突了贵人。” 虽然仍旧觉得有些奇怪,但安平侯显然也没有兴趣在此地继续看成三和这些女子的纠葛,况且成三如此作为反倒是也让安平侯更加放心,最怕的就是一个人无欲无求,若是有所喜好总归是好利用的。 “记得收敛一些,如今多事之秋可不要惹麻烦上身。”安平侯开口道,成三立刻应下,“多谢父亲提醒,平儿会记得收敛的。” 等到安平侯离开,屋子里面的气氛依旧十分紧张,绿挽不明所以的看着成三和床上的程娇娥,想要问却不敢问,成三已经悄悄的打开半扇窗户确定安平侯是真的离开了,这才彻底的松了口气。 “多谢你了绿挽姑娘。” “不必客气,只是这位姑娘又是何人?”绿挽不明白床上的女子是从何地出现的,这窗户外便是闹事,想要从窗户进入实在是有些困难,而且看着女子也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却见女子从床上起身,哪还有刚才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反倒是带着几分冷厉。 “是我。”声音是相似的,绿挽立刻就认出眼前之人是什么人了,正是刚才给自己金子的那位相貌平平的公子,“既然你知晓了我的身份,便连夜离开吧,我不希望给你留下什么麻烦,也不希望给自己留下什么麻烦,一会我会去找这里的人替你赎身,那金子你便留下吧。” “我,我不会乱说的。”绿挽有点害怕。 “放心,我没准备杀了你,今日便到此为止吧,小三儿以后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也不必如此心急,你知晓我的心思的,今日的事不必当真。” “我知道了。”成三心中一痛知道程娇娥不可能接受自己,但还是立刻应下,“姐姐先离开吧,至于绿挽我会处置的,姐姐无需忧心。” 喊出熟悉的称呼,也代表着成三放弃了这一段感情,或者仅仅是不希望程娇娥为此纠结,所以才用了这个称呼,倒也是让程娇娥安心许多。 恢复了公子模样,程娇娥离开了这座妓院,得到的消息也让程娇娥隐隐担忧,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她进宫的时机,她尚且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困在宫中面对着商裕需要太多精力了,甚至有的时候连说谎都让程娇娥觉得心底难安。 一出门,程娇娥便觉得身后被人跟踪了,明明身份不曾暴露,却是不知何人跟在自己身后,程娇娥手腕上还有薛城给她的弓弩,不过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带出来,今日因为担忧会遇见危险便随身携带了,她故意朝着无人的地方走去,见四周街巷空旷便突兀的转过身来,手中弓弩朝后射去。 “是我。”熟悉的声音传来,见那人勉强避开弩箭朝自己走来,竟然是吴衣,本来以为吴衣已经离开了,没想到居然此时出现在这里。 “大哥,你怎么会在此,为何还没有回北狄?”本来以为上次见过面吴衣便会回到北狄,况且此时自己的伪装居然被吴衣轻易看破,程娇娥也是有些无奈,“大哥如何认出我的。” “我见你和成三会面,能让成三如此重视的想来也就只有你一人了。” 程娇娥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吴衣的确聪慧,好在他并非是自己的敌人,可程娇娥却也不愿意把吴衣牵扯进入这件事当中。 “大哥果然聪明,却是不知大哥寻我何事。” “我需要时间好好同你谈谈,程娇娥你告诉我实话,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如今你留在商裕身边又是为了什么?”吴衣语气虽然算不得冰冷,可却无端的给了人压力,分明就是今日不问出结果不罢休。 “大哥,我不想此事,况且我要做什么是我的自由。”程娇娥转身要走却再次被吴衣拦住,“你在做任何选择之前你要考虑一下商安,她是你的女儿,她还小,她需要一个母亲,你不能做傻事,否则日后商安要怎么办,你要让她一出生便没有母亲么?”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际遇,至于商安未来如何也不是我能够决定的,兄长算尽天下事,难道还看不清这么一点事情么,无论如何都是造化,我根本不在乎到底是什么选择,只要最后能够有一个结果就好了。” “那你的要的结果里面有没有你自己?” 一句话使得空气都安静下来,程娇娥知道自己根本瞒不住吴衣,但也担忧吴衣会去影响自己的计划,“兄长,你想知道什么。” “你的全部计划。” “哪有什么计划,不过是临时想到的一些办法而已。”程娇娥道,“我从尹盛玉手中骗来了五方玉,他必然不会罢休。” “所以尹盛玉已经前往西江了,可他若是前往西江,西江王根本不会帮他,所以西江王不可能在西江了,他在你手上。” “是。”程娇娥果断的承认了。 “这件事商裕知道么?” “不知道,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我也不想让他知道。” 第1214章 剖析 程娇娥态度坚定,显然不愿商裕牵扯其中,就算今日真的被吴衣知晓自己的计划,程娇娥也不会让商裕知道一星半点,她不允许这件事出任何意外。 “大哥,若是你愿意帮助我完成计划我可以告诉你我要做的事,但若是你想要阻拦我或者告知商裕我的计划,那今日无论大哥怎么说我都不会说出我的计划。” 程娇娥语气坚定,显然是不容拒绝,心中更是无比的坚韧,对于此事她是分毫也不愿让步,若当真吴衣要做出阻拦,她宁愿今日在此和吴衣割袍断义,也不愿有任何其余的意外。 “娇娥,你当真要为了商裕完全放弃你自己么,虽然商裕与你的确情深义重,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心思完全在你身上,很少有帝王能够做到他这样的程度,可是许多事情并非如此便可以为另外一个人完全舍弃自己,无论是你还是商裕都不该如此。” “大哥说的是,这一点娇娥也明白,但如今娇娥不只是为了商裕,更是为了天奕千千万万的子民,月倾华不能留,尹盛玉也不能留,而不兴兵便想要解决这些事情基本上难上加难,可现在我有可以完美解决这件事的办法,为何还要犹豫,日后四海靖平,也好让商安能够真正的过上平安的日子。” “娇娥,看来你已经下定决心了,若是我想要让你改变主意,恐怕便真的日后再无机会相见了,既然如此便把你的计划全部告诉我,你我二人合作也许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既然兄长如此说,娇娥没有再拒绝的道理了,今日兄长是特意在此等待我的么?” “前些日子我去了郑询元的府邸,可惜却没有探查到全部真相,郑询元如今也非是当初那般好欺瞒之人,不得已我想要求一个真相只能思索你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思来想去你应该还会再见成三,我便在周围观察了一段日子,果然今日得见你出现。” “若是我没有出现呢,兄长这样的等待根本不值得。” “既然你不愿让我告知商裕,那也不必问我值得与否,这只有我自己才能够明白值得与不值得。” “走吧,我们先去前面的酒馆坐一坐。” “我见你喝了一日的酒身体可受得住?”吴衣显然是真的观察了程娇娥一日。 程娇娥摇头,“走吧。” 医馆之外,燕回敲了敲门只听薛城开口道,“你还知道回来,说了让你早些回来,现在天色这么晚了你才回来,你诚心要气死你师父我。” “师姐出门了?”门被打开,门里门外的两个人同时一怔,薛城以为是程娇娥回来了,没想到却是燕回,燕回则是听出了薛城话中之意,可是眼下外面何其危险,程娇娥又受着伤,如何一出宫就出门,这其中必然有什么别的联系。 身后传来脚步声,薛城皱着眉看着商裕,“他怎么来了,这里不欢迎他难道不知道么?” “师父,商裕是来这里找师姐的,况且师姐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不要和商裕计较这些了,要不然师姐必然会难过的。” 薛城虽然不愿让商裕进门,但燕回说的没错,他这两个不成器的徒儿似乎都对眼前这个男人神思魂属,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而在自己认识程娇娥之前,她和商裕早就注定了一辈子的纠缠。 “燕回,你去找找你师姐,别让人深夜了还在门外,你师姐给你的幻蛊应该还在你身上,记得不要露出你本来的面容,按照你师姐的说法,她在宫中做了不少的事情可都是要算在你的身上的。” 燕回也是心中有数,一会去便遇见刺杀便知晓那些人对程娇娥的心思并不单纯,因此点头离开了,况且薛城大概是和商裕有话要说,而且看薛城的态度就知道薛城对商裕很不满意,燕回知道这是两人的事情始终是要薛城和商裕解开心结。 屋子里面安静下来,商裕难得的有些手足无措,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薛城,程娇娥如今不知在何处,商裕更是心惊肉跳,担忧人就此不见了。 “你且坐下。” 商裕顺从的坐下,知晓薛城是要为自己诊脉,便伸出了手,薛城哼了一声,但还是给商裕诊了脉,脸色也严肃起来,“你的身体倒是恢复了不少,看来无论是娇娥还是燕回都对你十分用心,这份感情你又要如何偿还?” “我……”商裕不知如何开口,薛城继续道,“你应该能看出来燕回喜欢你吧。” “燕回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可以把她当成妹妹,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感情,我已经和她说的很清楚了。”商裕一直都没有接受燕回,心中的人也始终是程娇娥,这一点薛城也是知道的,可是看见燕回那副痴傻的模样薛城就替她觉得不值得。 再加上程娇娥也是不断奔波,两人皆是为了商裕一人,如今更是不知结果,前前后后兜兜转转,薛城对商裕的印象也越来越不好。 “我的两个徒儿为了你做了很多努力,可是我觉得你根本配不上他们,娇娥的身体根本不适合忙碌,你居然还让她受伤,你是真的觉得她活的时间太长了,想让她先下去陪你。” “薛神医,慎言。”商裕脸色果然变得难看,他十分在意此事,程娇娥的身体他也一直担忧,但如今却没有更多的时间关系程娇娥,就连两人的身份还是云里雾里,并未完全说清楚,程娇娥似乎也不愿商裕说清楚,索性商裕便顺着她了。 “你现在知晓害怕了,若是你的心思能够早些时候放在娇娥身上也不会是这样的结果,我最初见到娇娥的时候,她并非是现在的性子,可是现在她什么都不愿说出口了,甚至连她的善良都不愿轻易展现出来,这都是和你在一起的结果。” “对不起。”商裕沉默的低下头,“我知道是我的过错,我亦是在努力弥补。” 第1215章 情短 薛城道,“有些事情是难以弥补的,你和娇娥之间还能回到过去么?” 商裕一时沉默,竟然不知如何回答,医馆内也陷入一阵死寂,商裕知晓是自己没有办法保护程娇娥才一次又一次的让程娇娥离开。 “娇娥去了何处?” “我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你觉得她的事情会告诉我么,我便是想要拦着也拦不住她,我认识的女娃当中就数她最有主意了,总之我不知她去了什么地方,你今晚来此恐怕也不一定能够见到她了,也许是遇见了什么麻烦。” 酒馆内。 程娇娥和吴衣对坐,桌子上摆着刚刚上来的酒,酒的香气铺面而来,程娇娥脸色依旧很苍白,看不出喝了一日酒的模样。 “有的时候我很好奇,你的酒量为何会如此之好。” “小的时候悄悄的偷喝我爹的酒,第一次喝得烂醉,从那之后就不知道为何突然对酒没有那么敏感了,喝进去也不会有什么反应了。” “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故事,但酒终究是伤身的……” “既然今日要和大哥坦白,我便全部告诉大哥,我从未想过这次事情结束之后还能够活着,况且我已经活了很久了,我也不想继续活下去了。” 两世的经历已经让程娇娥精疲力竭,她根本不愿意继续挣扎下去,也不想在这个世界上继续活下去了,现在的她只希望能够好好的解脱,如此身前身后便无人需要她看顾,她一直觉得至少自己是善良的,可是时间越久她就发觉自己的心越冰冷,根本难以承受过往的那些琐事,一点都足以彻底的压垮她。 “娇娥,我希望你能够活下去。” “你说的没错,西江王月倾华的确在我手中,如今便在郑询元的府内,郑询元如今卸任了将军之职,正好可以替我做一些他平时无法做的事情,尹盛玉如今应该冒充月倾华前往了西江,原因便是我之前告诉你的那般,他想要抢回西江王剩下的那块五方玉。” “这些都在你的算计当中。” “若非他们都有所求,也不会轻易的被我掌控,如今的局面我也并未刻意布局,却一步一步走到了今日这样的地步,却是不知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吴衣知晓这其中程娇娥的心血,无论是和西江王周旋还是和尹盛玉周旋都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情,吴衣道,“之后尹盛玉必然会不顾一切的来抢夺五方玉,可他抢夺五方玉的办法莫非是利用西江的军队。” “他既然冒充了月倾华,必然不会浪费这个机会的,而西江内部现在没了九子令根本不会有人发觉尹盛玉的不同,眼下这便是最快的方法。” “若西江大军攻来,天奕可有抵抗之力,这件事你真的不和商裕商量一番么?” “西江大军攻来之后,尹盛玉必然会提出条件,选择退兵,毕竟他并非西江之主,时间长了还是会露出马脚的,而且他知道西江王在我手上。” 吴衣心中隐有猜测,但还是安静的等待程娇娥说出答案,程娇娥继续道,“若是如此便简单了许多,他的要求无非是交出我,而商裕必然不肯,因此会引起朝野内外的动荡,他便趁此机会夺取五方玉,复国报仇。” 程娇娥说出了尹盛玉心中的全部想法,虽然只是猜测,但吴衣也必须承认程娇娥的猜测很有可能就是真的,对于尹盛玉来说,最重要的始终是复国,而程娇娥的确是最能牵动商裕之人,明明这是死局,可若程娇娥事先就猜测到了这一切,结果自然也会不同,程娇娥冷静的分析着自己的生死,却让吴衣心中更痛。 “若是大哥愿意帮助我自然是最好的,如此许多事情就简单多了,到时候我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月倾华嫁祸在尹盛玉身上,西江的兵士若是知晓这件事必然不会轻易的放过尹盛玉,如此也可让西江的脚步稍缓,与此同时我还安排了另外一个人……” 吴衣抬眼看着程娇娥,程娇娥缓慢的把自己全部的计划告诉了吴衣,这个计划的风险很大,而程娇娥显然也不准备活下去了,见她神色,吴衣只觉得心中疼痛却又不知从何劝告。 “如此,大哥可还愿帮助我,你的身份很特殊,若是真的失败了,让西江得胜,也许北狄也会面临危险。” “我想好了,我要帮你,而且我也可以保证不会让天奕和北狄出任何问题,甚至是你我也会尽力保全。” “等到我落入尹盛玉手中之后便是兄长动手的最佳时机,我本来准备把这件事交给沈祁愿来做,但又担忧他会泄露我的计划,等到尹盛玉松懈的时候,便是挑拨尹盛玉和西江之间关系最好的时候,至于我无论尹盛玉对我会有什么样的报复都无所谓,大不了只是死,他必然不会再留下我的性命,之前的欺骗他显然对我恨之入骨,我也不抱任何希冀,只要兄长不要辜负了我的牺牲,让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便好。” “好,我答应你。”吴衣勉强笑笑,却是拿起酒壶下意识的灌进去了一大杯,杯中的酒有些苦涩,吴衣低着头轻轻的咳嗽两声,“如此也好,人一辈子能够奋不顾身的事情少之又少,如今我和你所做之事皆是为了天下人谋福祉,一切都值得。” “兄长,商安真的谢谢你。”程娇娥笑了笑,“若是日后商裕另有所爱,或者别有追求,商安便拜托你了,我与你结拜,是我的幸运,也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商安若是在兄长手中必然不会有任何问题,我也相信兄长。” “娇娥,你总是如此残忍。”吴衣只觉得眼中酸涩,紫衣人坐在窗前,屋内的热气灼然,窗户外确实是冷风阵阵,“你说出这些话,我当是应该拼命拦着你的,如今却是不忍心阻拦你,真是不知这样是好还是坏。” “有些事无需阻拦,自然有人会去做。” 第1216章 情长 程娇娥便当看不见吴衣的脸色,一杯一杯的酒入喉,终是有了些许的醉意,“但是在那之前,我必须要让商裕放弃我,可惜我想了许久却一直不忍心真的对他狠心,如今兄长可愿意陪我演一场戏?” “你想做什么?”吴衣脸色微微发红,大概是因为酒精的作用,眼前亦是有些混沌不清,似乎想要分辨程娇娥的用意,他很少喝醉,此时也是因为心态的缘故,所以才喝的更醉。 “兄长,利用你的心思我很抱歉,但若让商裕真正放弃我,必须让他相信我已经不爱他了,眼下只有你能够帮助我了。” 程娇娥突兀起身,反倒是让吴衣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些,他仰着头看着程娇娥的脸道,“娇娥,你希望我做什么?” “这段时间同我在一起,至少让商裕相信我和你在一起了,我已经变心了,不会再和他有任何可能了,如此方能让我彻底安心,让他可以在之后毫不犹豫的舍弃我。” 医馆之内,程娇娥一直没有归来,燕回寻了许久也不见程娇娥的踪迹,只得往返医馆,却惊讶的见程娇娥和一人勾肩搭背的归来。 至于那人燕回也认得,正是当初对燕回十分不满的吴衣,而此时两人十分亲密,可以看出程娇娥的脸色是喝过酒的,可是如何会是此时,商裕尚且在屋内,如此只会被人误会的。 “你们……”燕回连忙开口,“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商裕还在屋内,你如何会和北狄王在一处?” “北狄王又如何,他是我的兄长。”程娇娥明显是醉了,至少在燕回看来是如此,“我们如此有什么问题么?” “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你怎么突然会和北狄王在一处,北狄王为何会在天奕王城?”燕回出言询问,奈何程娇娥分明就是不愿回答,甚至和北狄王之间也更加的亲昵,着实让燕回难以接受。 “程娇娥,你醒一醒。”燕回怎么也想不明白程娇娥怎么会突然出去喝酒,偏偏还遇见了北狄王,如今商裕也在,这样的情况着实让人无法接受。 虽然燕回的声音不算大,可依旧没有瞒过屋内的商裕,门被打开,商裕看见了外面站着的四几个人,而程娇娥几乎整个人都软在吴衣身上。 吴衣也没有避嫌的意思,反倒是紧紧的抱着程娇娥,商裕脸色瞬间就变了,尤其是在发觉程娇娥甚至连面容都不曾遮掩,反倒是用真面目示人之后商裕便隐约的觉得有些不对,奈何无法说明心思,商裕只得走到两人身前。 “娇娥,跟我回去。” “不要。”程娇娥否认的直接,抬起眼看着商裕道,“我为何要和你回去。” “你身上还有伤,怎么可以喝酒?” “我愿意喝便喝了,难不成还要询问你的意见么?” “娇娥?”商裕不明白为何程娇娥的戾气如此之大,而且分明是针对自己,一边的吴衣也是一言不发。 程娇娥手上的纱布不知何时已经掉下,隐约可见手掌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可程娇娥就像是没有感觉一般,吴衣牵着她的手朝医馆走去。 燕回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得跟在后面怔然的挠挠头发,却见商裕转身就走,燕回连忙追了上去,“商裕,你就不问问娇娥为何和北狄王在一起么?” “她大概现在根本不愿意说。” 有的时候燕回觉得商裕根本不顾大局,只凭借自己心中的喜好行事,尤其是在程娇娥的问题上,但有的时候商裕更觉得商裕冷静的有些过分了,就像刚才那样的情景,若是一般男人早就追上去质问了,可是商裕却什么都没说,便直接离开了。 “见她还好就行,而且薛神医在里面也必然不会由着她的手那般的,所以我们也离开吧。”商裕神色不辩喜怒,不过燕回还是隐约觉得商裕是不高兴的。 “你若是不高兴便说出口,你若是不说出来,娇娥如何知晓你不高兴的事情,更何况现在娇娥本就在气头之上,你就不怕她真的和北狄王有什么关系么,而且北狄王突然出现在天奕你便一点也不好奇么?” 就在燕回以为商裕不会回头的时候,商裕终究还是回头了,他转过身看着燕回,似乎是在思索燕回的话,“若她真的如此,我又能做什么呢。” “商裕,你真的是让我失望,娇娥和你之间难道便没有信任么,既然有信任你就应该问清楚才对,如此逃避真的是你的作风么?” 医馆之内,程娇娥和吴衣进入之后便立刻改了脸色,分明看起来不像是醉酒之人,薛城坐在屋内喝茶,见程娇娥无端的带回一个人,虽然吴衣稍有改变,可薛城还是认得吴衣的。 “你怎么把北狄王带回来了。” “师父,吴衣是我的结拜兄长,你不必局促,这次他跟我回来自然有事要做,从今日起若是商裕再来,还请师父不要让他进门了。” “这是为何?”薛城不明所以,“莫非你和商裕吵架了?” “没有,只是我不愿见他,从此之后也不必再相见了,兄长今日便歇在此处吧。” “好。”吴衣应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也许现在程娇娥需要的就是自己能够安静下来,足以给她更多的思考机会。 “你们两个人怎么怪怪的?”薛城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也许是程娇娥的语气过于平淡了,也许只是吴衣的神色过于沉重了,根本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师父,您早些休息,明日徒儿便留下替师父看诊。” “你愿意替为师看诊?”薛城还觉得奇怪,没想到程娇娥居然突然改了性子,一时之间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疑惑。 “自然了,师父教给我本领我总该使用,而不是一直藏着,这样下去也许就没有用的机会了。” 第1217章 情愫 燕回看着商裕的背影,突然觉得心中难过,商裕对程娇娥的心思只要熟悉他的人都知晓,可是这段日子以来商裕却不断的因为程娇娥而受到伤害,虽然燕回知晓程娇娥并非是故意的,或者很大程度上都有自己的思量,但有的时候燕回觉得自己真的想不来那么多。 “阿玉。”许久没有唤出的称呼,燕回突兀的抱住了商裕的腰,伸出手紧紧的箍住了商裕,“若是你不愿回去那边算了,虽然程娇娥是我的师姐,更是我的朋友,可我也不希望你为此难过,你不应该为了她如此的,你是皇上,本就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为何还要压抑自己的心思呢。” “燕回。”商裕皱眉想要挣脱燕回的怀抱,奈何燕回本就是习武之人力气很大,此时商裕身上尚且有伤,根本挣扎不过,额上已然见了冷汗,燕回继续道,“阿玉,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便不曾见你对什么人比程娇娥更加用心了,刚才见到程娇娥和北狄王那样你会吃醋么?” 商裕没有回答,此时街上十分空旷,只有商裕和燕回两个人,夜风寒凉可怀抱却是火热的,燕回的一颗心也从来没有真正的冰冷下去,不知为何只要看到这样伤心的商裕燕回便忍不住,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 “那你可知道,每次我见你和娇娥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会吃醋,见你心中思念之人都是程娇娥之时更是难以忍受我的爱意,这些你可知晓。” “燕回,我以为你已经放下了。” “你能放下程娇娥么?”燕回开口询问,声音也带着几分嘲讽。 商裕没有回答,燕回继续道,“如此便是我的心思,你放不下的我也难以放下,我对你早就情根深种根本无法自拔了,本来想要把这份爱意藏在心中,可是今日我见你如此便忍不住了。” “燕回我们该回宫了。” “程娇娥做出这些事情你有没有想过原因。” “她想要让我尽快的解决身边的麻烦。”商裕回答的沉默。 “可若是给你时间你完全可以把这些人处理掉的,根本不需要这么心急,也无需如此的迫切,更是以伤害你为前提,她的目的真的只是如此简单么?” “燕回,你到底想说什么?”商裕有些不悦,可这些也是商裕心中一直以来的怀疑,不知为何他总是觉得程娇娥十分的心急,至于为何心急却又说不出原因,这感觉让商裕不能安心,再加上身体缘故,商裕的确是处境艰难。 “我只是奇怪,回宫之后我便遭遇了刺杀,好在是我在那里,若是她呢,她可想过后果,如此下场她真的能够承受么,还有北狄王为何会出现在天奕,只有可能是和程娇娥有关系,而程娇娥和北狄王之间又有什么联系,你难道都不关心么?” “你先松开朕。”商裕不愿继续和燕回如此在大街上拉扯下去,燕回也没坚持而是松开了抱着商裕的手,她虽然算不得聪明人,但是这些问题早就横亘在燕回心中许久,她不知道程娇娥到底是为什么做出这些事情,但商裕遇见程娇娥思绪便落了下乘,燕回不想商裕吃亏。 “走吧。”商裕不愿多说,转身朝寝殿内走去,燕回知道今晚说的已经够多了,索性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同时燕回也有些羞愧,刚才自己的确是有些激动了,却是不知商裕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程娇娥。 商裕寝殿内。 燕回轻轻的帮着商裕脱下衣服,许是今日走的多了,商裕身上的伤口又隐隐冒着血色,燕回轻轻的替他拉开纱布,“如此可不行,这伤口需要好好休养,既然娇娥暂时不愿回来你也不要勉强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可以替你传达。” “如此也好,至于北狄王在天奕之事,朕会查清楚的,你不必牵扯进去。” “我知道了,放心我不会影响他和娇娥的。”燕回此话意有所指,更是带着怨气,商裕没有当回事,只是微微闭目,看的出十分疲惫。 燕回试探着询问,“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先处理掉安平侯,此事需要尹盛玉的配合。”商裕开口,“至于父皇,虽然朕知道他的心思,但他毕竟是朕的亲生父亲,朕也不知要如何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商裕亦是陷入两难的决定,很多时候他的确不如程娇娥果决,甚至也比不得尹千章,如果这些事情全部交给尹千章来处理,尹千章必然能够处置的井井有条,也不会在意什么情分之类的,可商裕想不明白,这些情绪明明都是程娇娥交给自己的,为何现在程娇娥却如此焦急,简直像是要把一切交代完毕便离开自己一样。 “你不要逼迫自己了,若是真的不忍心下手那便再等等,他是你的父亲,怎么也不可能真的对你动手啊,也许真的是娇娥想的太多了。”燕回只觉得心思沉重,更是不忍心商裕做出选择,没想到商裕虽然坐在皇帝之位上,但却要做出这么残酷的选择。 每每到这个时候,燕回便想起匀星岛,如果当初能够一直把商裕留在匀星岛就好了,也许就不会有之后的这些事情,也不必为此不断的纠结了。 可惜燕回知道商裕不是能够留在匀星岛上的人,他心中的挂碍太多了,根本无法舍弃,而自己也不是能够留下他的人。 另外一面,安平侯亦是着手开始调查刺杀一事,除却那两具不知名的婢女尸体之外便没有任何的线索了,而其中的蹊跷之处也让安平侯觉得奇怪,钟离平站在安平侯身边仔细的查看那两具尸体。 “父亲,她们的确是服毒而死的,想来是专业的杀手。” “本候只是不明白,为何这些人会去刺杀皇上,如此岂非是栽赃本候。”安平侯本就不愿在此时生事,没想到却遇见这样的事情,着实让安平侯十分的头疼,更是难以解释。 第1218章 生根 “若不是父亲,又会是谁想要刺杀皇上呢?”钟离平也觉得这其中另有古怪,尤其是见过程娇娥之后,程娇娥之前一直留在商裕身边,虽然伪装成燕回的模样,但做了不少事情,钟离沁的事情也必然是程娇娥的努力,程娇娥刚刚离开皇宫,皇上便遭受刺杀,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联系呢。 “难道真的是太上皇?”安平侯眯了眯眼,“若真是如此,那便棘手了,太上皇和皇上之间一直不算和,如今的结果若真的是太上皇,是否算是我给了皇上一个机会,也许可以借此让我和皇上的关系破冰。” 钟离平没想到安平侯居然是这样的想法,一时之间还有些好奇,“没想到父亲不想和皇上继续争执下去了。” “自然不愿,既然商宣已经是太子了,我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只是我那苦命的女儿如今留在宫中受苦了,但也无妨,只要商裕不娶妻,之后便只有商宣一人,我是商宣的外公这件事是不会改变的,所以我没有必要继续和商裕争执下去,如此只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钟离平点点头,“父亲说的是,是平儿想的浅薄了,可是眼下皇上似乎不会主动和父亲修补关系,此事交给父亲必然也是皇上的为难,若是此时并非太上皇所为父亲要如何?” “便不是太上皇所为也要让这件事变成太上皇所为,如此便可以解决商裕的心头大患,你觉得这样如何?”安平侯似乎还有些犹豫,见钟离平脸色又开口询问了一番。 钟离平点头,“如此也好,既然父亲决定了,平儿自然没有意见。” “去寻那两个宫女的来源,两个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出现在宫中,必然是哪个宫的,也许查到她们的身份便能够知晓这其中的缘故。” 钟离平去查人身份的时候,撞上了尹千章,但钟离沁对尹千章并没有什么印象,当即只是行礼问好。 尹千章笑着询问道,“小侯爷来此所为何事?” “我是来寻那两名服毒而死的宫女的身份的,见尹大人在此,莫非尹大人已经寻到了踪迹,只是此事皇上既然交给了父亲,尹大人还是不要插手为妙。” “小侯爷提醒的是。”尹千章隐约觉得钟离平话中有话,但此时也不方便打断便把寻得的书册放在钟离平手上,“那两人并非宫中的宫女,而是日前来宫中送东西的人的其中两个,当时有登记,只是不知如何便留在了深宫之内,而且看两人分明是会些功夫的,也许刺杀的人是宫外的也有可能。” 钟离平结果书册仔细的看了去,却否认道,“尹大人如此果决了,也许是宫内的人寻得宫外的人呢,这样的结果也不是没有可能,既然无事,那平儿便先告辞了,日后若是有进展再来和尹大人探讨。” “不必,刚刚小侯爷说的是,这查案的确不是下官该做之事,既然交给了侯爷,下官自然不能越俎代庖。” 见尹千章弓腰行礼,钟离平心中有数,知晓尹千章也绝非面上看起来这么和谐,内中到底在思考什么,恐怕只有尹千章自己知晓,但钟离平还是没有多言,只是摆摆手便离开了。 医馆内。 程娇娥帮着薛城看诊,而吴衣居然也不走,刚才留在了一边看程娇娥看诊,他模样好看,到后来便多了许多女病人,也分不清是来看诊的,还是来看他的。 薛城皱眉挥挥手,“吴衣,你换个位置,不要一直色眯眯的看着我徒儿。” “师父,你胡说什么呢。”难得安静下来,程娇娥听见薛城的调侃便是一阵无语,吴衣也起身看着程娇娥道,“休息片刻吧,今日你已经看了许多病人了。” “为师本来一日只看二十个病人的,今日显然超量了,你便是去休息也没什么。” 见两人坚持,程娇娥也不再执着,直接起身关了门,“师父,这几日我们留下好好陪着你,不知师父晚上想要吃些什么,我这便去准备。” “你等一下。”薛城只觉得程娇娥奇怪,连着一边的吴衣也奇怪,这一天都不见吴衣说什么话,对程娇娥更是百依百顺,怎么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可程娇娥从来不会说出自己要做什么,难道现在是吴衣和程娇娥一起要去做什么事情么。 “师父,怎么了?”程娇娥拎着菜篮子还有些不明所以,“如何,莫非师父想到了要吃什么?” “你和吴衣怎么回事?”薛城也不在乎吴衣到底是什么身份了,“莫非你真的舍弃了商裕那小子,选了他?” 程娇娥实在是太不对劲了,若是以往和吴衣保持距离还来不及呢,可现在却和吴衣如此亲近,刚才她说要去买菜,吴衣便跟着要去,两个身份如此尊贵之人,居然要为自己做菜,薛城实在是无福消受。 程娇娥挑眉笑道,“师父你又说笑了,吴衣是我的兄长,不要总是想那些事情了。” “可是你们之间真的不对劲。”薛城围着程娇娥和吴衣转了一圈,然后把目光放在吴衣身上,“娇娥不说,你来说你为何会在天奕?” “自然是为了来寻小妹,长久不见小妹心中思念,所以才来天奕以解相思之苦。” 薛城更加觉得两人不对劲了,毕竟若是兄妹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相思之苦,这吴衣的状态也不对,眼神居然有些呆滞,还隐隐的带着几分悲凉之感,大概是他太过神思不属,所以才让薛城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本是卫城之人,自然知晓北狄王吴衣之前是什么模样,绝对不该是现在这幅样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让吴衣失神成这般模样。 “师父,你就不要疑神疑鬼了,我和吴衣之间无论有什么都不重要,现在我只想这样安稳的度日,能够好好的活着难道不是最好的么?” “对,娇娥说的对。”吴衣接过篮子,“薛神医,我和娇娥一起前去。” 第1219章 浮生一梦 见两人离开,薛城还是觉得奇怪,程娇娥的态度和吴衣的突然出现都让薛城感觉到一丝暴风雨前的宁静,而这天奕内到底还潜藏着什么危险,着实让人心忧。 吴衣跟在程娇娥身后依旧不发一言,程娇娥开口道,“吴衣,你心绪乱了,娇娥不值得你如此的。” “只要一想你说的结果我便无法冷静。”吴衣捏着篮子的手在微微用力,很快就被程娇娥拦住了,“我就这么一个篮子,你稍微手下留情一些,不要把这篮子捏坏了。” “娇娥,你让我如何是好。”吴衣松开了手,便又是颓然无奈,大街上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人的谈话,而程娇娥却只是轻轻的笑了笑。 “自然是陪着我去买菜,兄长你会做饭么,刚才虽然和师父保证了,可是我的确不会做饭。”程娇娥小的时候被程胥宠坏了,所以一直没有掌握这个本领,就算是活了两世还是没有这个本事。 这倒是让程娇娥很是惭愧,若吴衣也不会,那回去之后恐怕要被薛城调笑了。 吴衣点点头,“这个我会,交给我就好。” “你说的可是真的?”就算程娇娥和吴衣之间再没有距离,可吴衣怎么说也是个王,不一定真的能干出这么接地气的事情。 “小的时候我和婉玉流浪都是我在做饭。”吴衣说的有些无奈,似乎还能想到当初秋婉玉围着自己不断的吵吵饿的时候,本来他也想不会,但若是不会那就是两个人一起饿肚子了,显然吴衣并不想。 “居然是兄长做饭。”程娇娥笑了笑,不过想秋婉玉的样子也的确不像是能够做饭的,让秋婉玉去打架还差不多,“她人呢?” “已经回北狄了,安安我也交给她了,她很喜欢安安,也会照顾好安安的。” 程娇娥点头认可了吴衣的说法,她的确很放心,只要不在天奕便一切都安好,“如此也好,婉玉虽然看起来很洒脱,但也很细腻,安安能够跟在她的身边是她的幸运。” 吴衣笑了,却又突然觉得悲哀,“这段日子你真的准备离开商裕了么?” “做了选择便不能回头,我自然是真的准备离开他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给他任何念想,这样也好日后不再相思。”程娇娥回答的果决,“兄长,你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我相信兄长应下我了便不会反悔。” “自然。”吴衣微微皱眉,但还是勉强勾了勾唇角,“罢了,我们快些买菜吧,要不然在外面耽搁的久了薛神医恐怕要心急了。” 程娇娥点头应下,对于买菜一事程娇娥也算不得熟练,难得有这样的日子,反倒是两人都轻松了起来,吴衣觉得程娇娥对商裕还是有情的,所以愿意在最后把一切都割舍了,她对自己终究是无情的,所以不会想日后若是自己失去了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但人非完人,谁能够把每件事想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呢。 见菜篮子里面逐渐多了蔬菜,吴衣的心也沉淀下来了,既然他已经应下了,便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此时他能做的也就是坚持下去,坚持到把这一切结束,他亦是相信自己能够寻到机会带走程娇娥,若真的有那么一天,他再也不想放手了。 “兄长,这些可够我们三人吃?”程娇娥出言询问,见吴衣有些心不在焉还在吴衣的眼前晃了晃,见程娇娥露出的笑意似当初初见时候一般,吴衣更是心神荡漾。 “差不多了,只是我们晚上只吃菜么?”一篮子的青菜显然有些寡淡,程娇娥环顾四周看见了有卖公鸡的,立刻兴奋起来。 “兄长,你看那里有鸡,不如买回去做鸡汤。” “也好,正好给你补补身体。”吴衣认可了程娇娥的想法,见人果断的去卖鸡,也不知多久没见程娇娥如此放肆了,她一直都是得体的温柔的,却也总是让人忽略她的年纪,经历了浮生百态,早就不复最初的单纯,什么都回不到过去了。 “大哥,你快来帮忙啊。”程娇娥不会抓鸡,那鸡虽然被绑住了腿,但看起来异常的凶猛还在不断的挣扎,最后则是程娇娥提着篮子,北狄王吴衣拿着一只鸡招摇过市。 “好在此地没有北狄的那些大臣,若是被他们看见必然要参我一本才是。”吴衣只觉得无奈,那鸡在他的手上也算不得老实,更是不断的挣扎,弄得吴衣的衣服上满是鸡毛。 程娇娥询问道,“那些大臣可会为难你?” “不会,他们纵然有那个心思,可也没有那个胆子。”吴衣说的是实话,他的手段一向狠厉,那些大臣自然是不敢有别的心思。 “那你的义父呢?”程娇娥是知晓吴衣和前任北狄王之间的关系的,吴衣道,“他走了,他不愿意留下我也没有强求,他毕竟是我的恩人,所以我留下了他的性命,青魄罗已死,他也没有什么念头了。” 吴衣办事程娇娥自然是放心的,既然吴衣这么说想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如此也好,能够放下一切也是一种随性,这样至少你身后不会再有顾虑,他也不必每日生活在你的怀疑之下,当真是最好的结果。” “你是在发愁天奕太上皇和商裕之间的关系。” “是,商裕不肯下定决定,但太上皇此人绝非轻易放弃之人,只怕他另有心思,老而不死是为贼,若是继续留下,我担忧他会对商裕造成影响,如果可以……”程娇娥顿了顿,“我会在最后杀死这个老贼,以防日后再有任何变故,如此天奕便不会再有任何问题了。” “娇娥,你处处为他考虑,如此不一定是为了他好。” “我的身体我很清楚,我没有多少时间了,这是我唯一能够为他做的,兄长觉得我过于狠心了么?” “若是你给商裕时间,他必然能够处理这一切的。” “可是我没有时间了,我等不及了。” 第1220章 鸡汤 两人的话题沉重起来,眼见着就要到医馆,吴衣终于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程娇娥如今的心态已经不比之前了,她的确因为即将到了的结果而感到焦虑。 “师父我们回来了。”门被打开,程娇娥却不见薛城,屋子里面还热着茶水,却是不知薛城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师父,师父?”不见薛城,程娇娥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但却也说不上到底为何会如此心忧,毕竟薛城出门也并非什么大事,“看来是出门了,只是这茶还热着,到底是什么急事突然离开。” 吴衣摇摇头,“薛神医在京城还有认识的人吗?” “应该没有,大部分都是病患,也许是外出替人看诊去了,师父如今果然心善,京城中的百姓能够得到师父的医治也是他们的幸运。” “既然如此那便准备做晚饭等到薛神医回来之后再吃如何?”吴衣提出建议,程娇娥自然应下,不过对吴衣的手艺程娇娥还有些怀疑,吴衣已经拎着鸡去后院杀了,很快就听见一阵尖利的嚎叫声。 后院陷入了一阵沉寂,程娇娥还有点不放心,连忙跑去后院看,却见吴衣略微停顿却是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而地面上染着血,程娇娥喊了他一声,“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许多年不干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吴衣低头朝前走了两步,手中是已经咽气了的鸡,“你去前面等着吧,这鸡还要剥皮拔毛,很是残忍,你就不要看了。” 程娇娥对于杀鸡自然没有兴趣,便回了内室,把茶水从炉子上拿下来,程娇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盯着外面的天色神色也有些疲惫,日暮夕阳,如此平淡的生活亦是程娇娥一直希冀的日子,可惜她到底没有机会和商裕如此,他们两人也许是注定没有可能。 这样的结果让程娇娥觉得惋惜,觉得后悔,甚至是每每想到便觉得心中疼痛,热茶入喉,却依旧不见薛城回来,程娇娥觉得有些奇怪。 吴衣已经准备好了鸡肉正在厨房里面忙碌,程娇娥便起身拎了蔬菜,“大哥,可需要我帮忙?” 没想到程娇娥开口却要吴衣一抖,他转身看着程娇娥眼中带了些奇异的神色,“好啊,只是薛神医一直不归来,是否有什么急事处理。” 没想到吴衣突然提起薛城,程娇娥道,“能有什么急事,在这京城除了我们他也应该不认识什么人才是。” “也是,有可能是被病人绊住了。”吴衣开口,接过程娇娥洗过的菜,程娇娥还是觉得吴衣不对劲,“怎么了,难道是担心做的不好吃?” “是有些,我好多年也不曾下厨了,若是让薛神医不满意就不好了,不过想来薛神医也必然不会多做嫌弃的,接下来的都交给我吧。” 皇宫。 “你说燕回姑娘出门了?”燕回和商裕之间气氛一直古怪,就连常德都察觉到了,他隐隐感觉身边的燕回已经换成了另外一个人,而并非程娇娥,也因此商裕的态度才改变了。 “回禀皇上,燕回姑娘的确是离开皇宫了,说是替皇上去看一个重要的人,不知皇上可要派人寻燕回姑娘回来?”常德不知商裕的心思,更是不知商裕对真燕回的态度,只得开口询问。 “不必,她会自己回来的。”商裕自然不担心燕回会不回来,若是她真的不回来也许反倒是一件好事,纵然这种可能很小。 常德应下,见商裕态度依旧,显然还是不愿真的把燕回当成程娇娥,常德也不知为何松下一口气,对于燕回他的确是心有担忧。 总觉得燕回的性子根本和商裕不搭配,若是假以时日也许会成为另一个钟离沁,不过这些想法也只是藏在常德心中,无论如何他也不敢真正的说出口。 果然不过片刻,燕回就已经归来,但神色却是有些古怪,隐约的有些失魂落魄,商裕皱眉看着燕回道,“你去找娇娥了?” “没有,本来是想的,但是到了医馆,他们都不在。”燕回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并未说清楚,只是朝自己的寝殿走去,居然没有多和商裕说上什么。 就连一边的常德都觉得今日的燕回变了性子,可燕回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让她露出这样的情绪,这着实让商裕有些好奇。 医馆内。 鸡汤的香气很快便传了出来,没想到吴衣的手艺当真不错,闻着味道程娇娥便觉得有些饿,可薛城一直不曾归来,也让程娇娥越来越担忧。 桌上的饭菜已经摆好,只有鸡汤还在灶台之上,吴衣从厨房走出来朝程娇娥笑了笑,“生疏了许多,不知能不能入口。” “看卖相和气味都不错,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你不必如此谦虚。”程娇娥开口夸赞道,“只是师父一直不回来,我总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也许薛神医是遇见了什么别的事情,一时半刻回不来了。” “可刚才我才发现师父连药箱都不曾带走,到底是什么着急的事情才会让师父突然离开,有些奇怪。”程娇娥起身,“不如我先出去找一找,也许能够知道师父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不如等吃过饭之后。”吴衣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忍着什么情绪,不过程娇娥此时心急也没有注意到吴衣的脸色,“鸡汤马上就要做好了,若是冷了便不好吃了,也许薛神医是担忧我们做的饭不好吃,所以便出去吃别的东西了,你饿了一天,还是先吃饭吧。” “你说的也是,师父一向不会亏待自己,还真的有可能是出门却寻别的吃的了,如此当真是让人无奈。”程娇娥叹了口气,“那就等吃完之后,若是味道还不错,便给师父留一些,相信师父也不会嫌弃的。” “好。”吴衣看着程娇娥的笑意,转身再次进入了厨房,鸡汤的香气依旧在飘散,可心思却变得更加复杂了。 第1221章 梦 程娇娥吃的有些不安心,尤其是吴衣更是沉默寡言,程娇娥便觉得不对劲,“大哥,你为何从刚才便心不在焉的,可是有什么事情,若是有事大可不必瞒着我。” “无事,只是觉得手艺不如之前了,不能让你好好的吃一顿饭。” 没想到是这个理由,程娇娥有些哭笑不得,“大哥说笑了,大哥做的菜很好吃,若是让我做,怕是连厨房都剩不下了。” 等到两人吃完之后,依旧没有等到薛城,程娇娥回去仔细查看了一番确定薛城的确没有把平时的用品带走之后更是奇怪。 吴衣已经在收拾了,程娇娥开口道,“我们还是去寻师父吧,师父怎么会到现在还不回来,按理来说不应该啊,莫非真的是出了什么事情?” “不会的,既然你担心,那我们便出门找找。”吴衣看似随意的应下,嘴角更是隐约的带着宽慰的笑意,“你不必如此紧张,薛神医又不是小孩子,必然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才会耽搁了时间。” “我就是想不到师父会有什么紧要的事情所以才担忧,不过师父也的确是个随性之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跑出去忘记了时间,这也是很有可能的。” 街路上空空如也,仅有的几个行人也是脚步匆匆,程娇娥和吴衣几乎绕了大半个京城依旧不见薛城的踪迹,程娇娥心中便更难安稳。 “也许薛神医已经回到医馆了,夜深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之后程娇娥和吴衣又在城中寻了许久,好一段时间都没有薛城的任何消息,甚至连皇宫那边程娇娥也亲自前去询问了,但依旧没有消息。 入夜之后程娇娥有些颓然的躺在床上,神色间更是疲惫,吴衣今夜说自己有事所以便一个人离开了,程娇娥也没有询问吴衣去了什么地方,毕竟吴衣乃是北狄王,许多事情并非自己能够干涉的。 思前想后,程娇娥还是觉得薛城不见的事情十分古怪,而白日询问燕回,燕回的表现也让人很在意。 白天程娇娥是用其他宫女的身份进入的皇宫,进入之后便直接寻了商裕和燕回,商裕见到程娇娥还很高兴,可程娇娥却说自己是来此找燕回的。 燕回从寝殿内走出来脸色还带着些迟疑,“师姐你怎么来了,莫非是找我换回身份的?” 她这话说得并不客气,一边的商裕微微皱眉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燕回继续道,“师姐,虽说我不在意你用我的身份做什么,但至少也不要做太过分的事情,否则我也会很困扰。” 程娇娥知晓燕回说的是什么事情,也知道这件事的确是自己做的太过了,当即便道,“之前的事情来不及和你道歉,但是我这次来此并非为了换身份。” 见程娇娥不是为了抢自己的位置而来,燕回总算是松了口气,“那你为何而来?” “燕回,你可知师父去什么地方了?”程娇娥是真的很心急,程胥死后,燕回只有薛城这么一个长辈了,而薛城也一向照顾自己,虽然平时总是带着几分夸张,可程娇娥知道薛城是为了自己好,而并非自己的私心,甚至从未因自己的身份而对自己有任何的不同。 明明当初拜师乃是程娇娥逼迫薛城所为,可薛城却根本不在意这件事,真心的把程娇娥当成徒弟这也一直都是程娇娥最为感动的地方。 “师父?”燕回挑眉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似乎对于程娇娥来询问自己这个问题感到疑惑,“师父不是在医馆么,你寻师父怎么会寻到宫中,师父那性格也不可能会入宫啊。” “你说的是,师父的确不会入宫,可是现在四处寻不到师父的踪迹,我想除了我,师父也就只有你一个熟悉的人,所以才来此询问情况。”程娇娥的确心急,寻不到薛城总是让程娇娥觉得担忧,毕竟薛城虽然随性,但也不至于真的这么多天都没有消息。 “我也许久不见师父了,师父会不会是又云游而走了,也许是不喜欢这深宫的束缚,你也知道师父一向厌倦这样的生活,说不定只是离开了,你不必这么紧张。” “可是师父什么都没有带走,而且离开的时候炉上还热着茶,像是有什么急事,那之后师父就没有出现过了。” 难得见程娇娥露出这幅神态,商裕知晓程娇娥是真的担心薛城,也不知道薛城到底去了何处,不过想来也觉得奇怪,因为按照他和薛城那日的谈话,薛城也的确不像是能够突然离开之人,到底为何会突然不见,着实是有些奇怪的。 “薛神医是何时失踪的?”商裕终于开口了,两人几日不见,居然便有些疏离,本也是程娇娥故意的,但现在程娇娥没有心思顾及那些,开口道,“五日前,我和兄长出门,等到回来便不见师父了。” 听见和兄长出门一话商裕脸色终是变了变,末了还是应下,“五日前,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消息么?” “是。”程娇娥皱眉,分明是无心于其他,此时一心一意都在薛城身上,“就算真的要走,也不可能五日连点消息都不传出来,恳请皇上帮助我寻人。” “师姐,师父失踪的确是件大事,但是还不用动用商裕的力量吧,如此岂非大家都知道了你的存在,这样让商裕如何做,师姐你便不曾想过商裕的感受么?” 程娇娥难得有六神无主的时候,此时听见燕回的话也是一怔,商裕想要开口却因为之前程娇娥口中的吴衣犹豫了。 程娇娥抬眼看向商裕,见商裕真的没有开口的意思,当即点点头,“我明白了,今日是我唐突了。” “师姐,也许师父过两天就回来了,你不必这么紧张,师父那么大的人了,难道还能出事不成?” 一句话让程娇娥的心中一寒,她抬起头看着燕回倒是让燕回有些抵触,“师姐你看着我做什么?” 第1222章 隐动 程娇娥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调整自己的情绪,一时之间她居然不知道如何面对燕回,最后还是勉强道,“我并非此意,薛城毕竟是你我的师父,如今他不见踪迹,我没有别的办法,所以只能来此,若是你觉得我是故意为难,那我也没有话说,程娇娥告辞。” 程娇娥抬手行礼便走,商裕开口阻拦,“娇娥,你且等等,朕会派人去帮忙寻找的,你也不要心急,也许当真如燕回所说的那般,薛神医只是外出云游了,还不及同你说,也许是因为朕那日前去惹得薛神医不满了。” 程娇娥停住脚步,却没有转过身来,一边的燕回也知道自己刚刚话说得过了,“师姐,你也不要担心嘛,师父肯定不会出事的,况且他是个神医,也不会有人对他做什么吧。” “我先告辞了。”程娇娥却不愿听两人劝告,直接离开了,常德在一边看了看商裕又看了看远走的程娇娥,也不知该如何分辨此事了,不过常德也看出程娇娥是真的心急,能够让程娇娥如此失态的人少之又少。 想来是程胥死后,程娇娥便只剩下薛城这么一个长辈所以才如此看重,也正因为如此程娇娥才如此在意薛城失踪一事。 “燕回,我记得五日前你是出门了的。”大殿内安静下来,商裕突然开口询问,让燕回一惊,旋即道,“的确是出门了,不过我说过了,那日我前去寻师父和娇娥,屋子里面空无一人。” “当时可有热茶?” 燕回思索片刻,“不曾有,屋中无人怎么会有热茶?” “那就奇怪了,娇娥回去之后屋中的热茶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薛城又回去过,热了一壶茶之后才离开的。”商裕也没有时间去思索程娇娥和吴衣之间的事情,只是见程娇娥刚才那副模样就知道这件事对程娇娥打击很大,若是寻不到薛城,恐怕程娇娥会一直担忧。 “师父他为人一向古怪,如此也不无可能,当然也有可能是我进门的时候忽略了。” 商裕盯着燕回,见燕回一只手轻轻的攥着腰间的短刀,脸上还带着些随意之色,似乎对此事并不在意,“看你样子,一点也不担心么?” “担心什么,师姐就是太紧张了,师父可是一个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总不能是有人拐走了师父吧,听听就不可能,再加上师姐身边还有那位北狄王,这件事会不会和北狄王有关系?”燕回试图把重点转移到吴衣身上,商裕感觉到燕回的敌意,而这些日子燕回的心思也是愈发的难测,就连商裕都察觉到了燕回的变化。 “看来你对吴衣敌意十足。” “并非如此,莫非皇上便不在意么,把这么一国的王留在城中,而且北狄王还和程娇娥不断的接触,谁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一旦真的出了什么别的意外,皇上到时候要如何弥补。” “朕倒是发现,这段日子你愈发的喜欢动脑了。”商裕并非说谎,而是真的觉得燕回改变许多,没想到一句话让燕回有些恼怒。 “皇上便是偏心师姐罢了,那便当我没有提醒,你愿帮助师姐寻找师父便去吧,只是不要你绑了师姐也不讨好就行了。” “朕知道了。”见燕回气鼓鼓的离开,商裕方自起身看着一边的常德,“你可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老奴觉得燕回姑娘似乎有点激动了,薛神医毕竟是燕回姑娘的恩师,可是看燕回姑娘的模样完全不担忧薛神医的去处,着实是让人有些奇怪。” 商裕道,“如此便有两个可能,一是燕回的性子本就是如此随性,所以不在意薛神医去了什么地方,她对薛神医不如程娇娥那般重情,因此不在意,至于另外一种原因,也许燕回知晓薛城的去处,所以才会丝毫不在意薛城的踪迹。” “皇上说的是,不知皇上认为是哪种更为可能呢?”常德额上见汗,觉得有些忐忑,薛神医失踪,程娇娥再次入宫,可却是和商裕不欢而散,其中缘故也让人难以深究,而刚才燕回的态度更是极为恶劣,让人无法与之交谈,短短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让人性情大变,甚至连程娇娥也不知为何和北狄王吴衣有了牵扯。 “朕也不知道,但燕回若是知晓薛城的踪迹没有道理不说出口,薛城也没必要瞒着娇娥和燕回之间有什么牵扯,这其中到底是什么缘故。”商裕皱眉思索着,“派人去寻尹千章,朕要把这件事交给千章来调查。” “老奴知晓了,老奴这便去寻尹大人。” 见常德离开大殿内再次陷入安静,商裕仔细思索着那日燕回回来的脸色,有些惶恐有些苍白,就像是遇见了什么事情一般,可是自己询问燕回却说什么都没有遇见,去找了程娇娥和薛城也不见两人,而这件事也许程娇娥现在还不知晓。 宫门外。 程娇娥有些颓然的走出来,她身上有令牌,顶的是其余宫女的脸,所以自然没有被任何人怀疑,吴衣便在不远处等待她,见人出现就立刻迎了上去,“如何了,看你脸色,莫非商裕不答应帮忙?” “没有,他应下了,只是燕回的态度让我觉得心寒。”程娇娥叹了口气,大概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吴衣。 “你觉得燕回想要阻拦你寻薛城?”吴衣的脸色变得森寒,一瞬间程娇娥也没有发现,很快吴衣就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只是感觉,燕回变得很奇怪,也让觉得很不舒服,师父对燕回也是极为关照的,师父如今不见踪迹,便是她不出门寻找,也应该帮着向商裕求情,如何会觉得我是在连累商裕。” 程娇娥心中的确抵触此事,对商裕的心思也一直都是愧疚,燕回这么说便像是在程娇娥身上戳伤疤一般,让程娇娥难以忍受。 “我们先回去吧,我已经派人去寻找了。” 第1223章 蹊跷之事 见吴衣这么说,程娇娥依旧难以安心,程娇娥知道吴衣是把他留在此地的一些人用来寻找薛城了,如此劳烦吴衣,程娇娥已经不知如何偿还了,但想到燕回的态度还是难免让程娇娥觉得心寒。 回到医馆之中,程娇娥依旧神思难属,毕竟这样的事情总是难以安心,“师父一直没有消息,我便一直难以安心,虽然燕回也说师父有可能是突然离开了,可并未有什么前因,怎么可能会什么都不携带便离开呢。” “你说的是,不过还是好好休息吧。” 思绪在脑中徘徊,那之后吴衣便暂时出门了,说是要替自己去寻薛城,程娇娥一人在屋中躺着,鼻中却总是嗅得一丝古怪的味道,起初这味道还不起眼,但这些日子却愈发的严重了起来,程娇娥打开窗户,空气清新了许多,也顾不得什么别的事情,程娇娥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月亮,心中担忧更重。 另外一边,皇宫之内突然弥漫起一阵大雾,这雾来的蹊跷,一时之间众人皆是看不清眼前事务却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身影悄然的从众人身前经过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谁也不知道皇宫中悄悄的潜入了一个人。 燕回本来是要歇下了,但心中却隐隐不安,无论是今日程娇娥话,还是商裕的询问都让燕回警觉,她微微眯了眯眼,拿下腰间的短刀,短刀她日日保养,透着寒光,一时之间燕回的眼神也变得冰冷起来。 听见宫人喊起雾了,燕回倒是没有在意,只是准备脱下衣服去沐浴,她在宫中如今地位卓然,加上没有了钟离沁之后更是无人敢找她的麻烦,燕回知道这些都是程娇娥的功劳,可是想到程娇娥她便觉得心中一阵厌恶。 她想,她和程娇娥姐妹情深的戏码应该到此结束了,日后也不会存在这样的戏码了,她也不会再希冀能够和程娇娥恢复到之前的关系。 踏入水中燕回却猛然一抖,明明刚刚还冒着热气的水如今却冰冷的像是加入了冰块,她连忙从抽回脚,裹住了身边的衣服,与此同时一阵冷风出来,不知为何燕回总觉得屋中进了人,而这个人却比自己技高一筹,如今不知在什么地方看着自己。 “春桃,水凉了,你快进来帮我换一桶水。”燕回大声呼喝着,试图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与此同时更是拿起了一边的短刀。 短刀入手,燕回总算是安心了不少,可是接下来燕回却又恐惧起来,因为她发觉屋子里面竟然一点声音也没了,明明刚才还能听见外面宫人的走动声音,可此时什么都没有了,屋子里面安静的诡异,燕回盯着眼前的空气,哆哆嗦嗦的彻底从浴桶走下来。 “什么人?” “没有人。”一个声音传出来,却是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燕回四处寻找却不见人影,脸色也有些癫狂,“是谁在这里扮鬼吓人。”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人的鬼魂啊?”一句话说出口,燕回便觉得毛骨悚然,身体更是不住的发抖,“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要在这里吓唬我,我告诉你我可是会武功的。” “会武功,这我自然知道,否则薛城也不会死在你的刀下啊,燕回。”那声音虽然算不得激动,但却字字逼问,让燕回避无可避,她想要去推门,可是门却推不开,屋子内也无端的起了大雾,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燕回抱着短刀快要崩溃了,“你在胡说什么,师父怎么会死在我的刀下,你在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杀师父呢。” “你知道薛城已经死了,所以你听见我的话一点都不意外。”那人的声音也冷静下来,更是缓慢的从迷雾中显出人影,竟是吴衣。 “是你,北狄王。”燕回瞬间便冷静下来,但身上的衣物几乎被冷汗浸透,她的确是极为惶恐的,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出现在自己的寝殿内突然出现这么一幕,“你到底来此做什么,这些都是怎么做到的?” “除却奇门遁甲之术,我幼时还在杂耍班子中待过许久,幻术之类对于我来说也是轻而易举的,燕回姑娘还是怕了,薛城是不是死在你的手上。” “你发现了他的尸体?”燕回也冷静下来,当即脸色便冷淡了几分,“你没有告诉程娇娥?” “没有,我是想知道真相,你应该知道薛城对于程娇娥的重要性,若当真是你杀了薛城,你该知道你做了什么事。” “不是我,那日我回去本是想找娇娥理论的,没想到却见师父已经死在桌前了。”燕回脸色终于缓和几分,“而且用的凶器是我之前给娇娥的那把短刀,我知晓她一直不曾带在身上,当时我十分惊讶,一时之间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担忧会有人怀疑是我所为,所以我就把师父埋在了后院之中。” “你真的没有杀人?”吴衣似乎有些不信,不过燕回的脸色也的确恢复了不少,刚才自己那般吓唬也不见燕回说出什么,也许这其中真的另有蹊跷。 “就算我和娇娥之间有些不愉快,我也不至于对我师父动手,师父虽然偏心于娇娥,但对我也从未偏私,医术更是倾囊相授,我怎么会突然去杀我师父,这件事我也感到奇怪,但那人似乎就是要嫁祸给我,连刀都是我之前使用的,我又恰好来此难以解释。” “那壶茶是怎么回事?” “我进去的时候那壶茶便在火上了,我埋好师父之后便把火弄的小了一些,希望能够让娇娥认为师父是外出远游了,但她似乎并不相信。” “也许薛城以前可能会是随便便离开之人,可是现在的薛城显然已经改变了许多,你如此谎言根本瞒不过娇娥。” “你不是也在瞒着她么,这件事若是告诉她必然打击极大,所以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师父也必然不希望看见娇娥如此为他伤神。” 第1224章 真假 燕回虽然还是觉得毛骨悚然,可是语气也平和不少,“我知道北狄王心系师姐,但此事的确和我无关,而且你既然也选择隐瞒下来,倒不如你我二人一起把此事彻底的瞒住,如此也不会让娇娥为此伤神担忧,这样难道不是更好么?” “可你便不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杀了薛城么?”吴衣询问道。 “若是真的要寻真相,只怕背后的真相会更加的不堪。” 吴衣皱眉道,“薛城在京中并无敌人,而且也没有什么牵扯的人,若他被害只有可能是……” “只有可能是冲着我来的,不过我并未在医馆,而之前顶着我身份做出那些事情的人就是程娇娥,所以你觉得我师父到底是为何而死,难道还要说的更加详细么,若是程娇娥知道毕竟难以原谅自己,所以何必强求此事,如此结果,便当师父远游便是最好的结果。” “我知道了,若是还有什么细节你想到的都可以告诉我。” “我想了想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思前想后无非是那些和程娇娥有仇之人,她在宫中闹出的动静太大了,虽然我必须承认她的确很有本事,从我最初知晓她这个人的时候,众人都是对她称赞更多一些,可是她却忽略了,她只是一个人,能够改变的事情少之又少,若是一不小心就会给身边之人带来灭顶之灾,若是她不知收敛,也许最后便是毁了她身边所有人。” “好了。”吴衣阻止了燕回接下来的话,“你说的这些我也明白,但娇娥并非是自私之人,她心中装的是整个天奕,你也不要如此揣测她了。” “正是因为我知晓她心怀大志才想让她明白,她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神,人能做到的事情终究有限,若是你真的喜欢我师姐便好好的劝劝她,不要让她总是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如此只是让她陷入到更深的困境。” “你说的这些话是为了程娇娥,还是商裕。”吴衣停顿片刻,见燕回脸色果然变了变。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也是为了商裕,他是我喜欢的热呢,我不希望他被程娇娥连累,也不希望他因为这些事情而伤神,北狄王,今日我说的已经够多了,我知道我初来乍到,并非一个真正的天奕人,甚至很多事情我都是离开匀星岛之后才明白的,但是我对商裕的心思从未变过,我希望他能够过得好,而非是一直活在悲伤之中。” “我知道了,燕回姑娘,吴衣告辞了。” “你这幻术倒是有趣,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本事,我师姐可真是幸运,她身边的人总是如此优秀。” “姑娘谬赞。”吴衣不再多言而是转身离开。 医馆之内。 吴衣的突然离开,和白日燕回的态度都让程娇娥十分的担忧和惶恐,她隐约觉得是发生了什么,可是所有人都瞒着自己。 那日自己回来发觉薛城不在,后来前往后院见吴衣杀鸡的时候却有些犹豫,当时便有些奇怪了,这样的念头袭身程娇娥便怎么也甩不开,当时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明明鸡已经死了,可是地面上却有鲜血,吴衣明明把鸡血装在了容器之中,为何地面上还会有那些血迹,而当时吴衣的失态又是为何,难道真的是因为许久不曾杀鸡的缘故么。 程娇娥猛然起身,朝着后院走去,窗外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一阵冷冽的风吹在程娇娥身上,她的双手都在颤抖。 后院内已经没有任何鲜血的痕迹了,可是走到后院那阵莫名的味道便更加的强烈,程娇娥分辨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味道,只是隐约的察觉了什么。 她跪在地上思索着那日吴衣的角度,然后便徒手的开始挖起来,这些日子的惶恐担忧这一刻都悬在了喉咙间,让程娇娥连呼吸都变得十分艰难,甚至不知该如何形容这样的情绪。 到底怎么了,这土下又有什么。 “娇娥。”吴衣回来便见程娇娥在后院挖着什么,吓得额上冷汗津津,连忙冲去后院把人从地上捞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你去哪了?” “没去什么地方。”吴衣虽然说谎可却看不出什么端倪,程娇娥却知晓吴衣必然不会这么简单的告诉自己。 她推开吴衣道,“既然如此便让我挖下去。” “娇娥,到底怎么了?”吴衣用力的抓着程娇娥的肩膀,强迫程娇娥看着自己,“是什么人和你说什么了么?” “没有,我只是觉得奇怪,这些日子你一直都十分的冷静,可是每次询问到我师父的时候你却像是知晓我师父的去处一般,今日燕回亦是如此,我思前想后只能想到那日你杀鸡时候的异样,你当时看见了什么?” 如果燕回没有说谎的话,那日她掩埋薛城也的确是心急,先不说地面上的血,甚至还能隐约的看见手指露在外面,吴衣发觉那人是薛城之后便想到程娇娥见到可能难以接受,所以接着杀鸡的功夫把人埋得更深了,并且在人血上撒上鸡血,防止程娇娥怀疑。 可程娇娥终究是聪慧的,根本无法用这么简单的伎俩欺骗与她,程娇娥还是发现了。 “对不起娇娥,如果那日你我没有离开的话……” “是我非要的出门的,可是到底是谁,是燕回么?”程娇娥猛然瞪大了双眼,“不会,燕回和师父根本没有值得动手的杀机,到底是什么人,你今日又去见了谁?” “我去见了燕回。”吴衣知道事情瞒不住了,早知如此便应该提早把薛城尸体转移,可程娇娥每日都和他在一处,吴衣根本寻不得机会,而且程娇娥本就敏感,他担忧自己的动作可能会被程娇娥发现,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的不敢有什么大的行动,没想到还是被程娇娥发现了。 “她说了什么?” “人是燕回埋得,但不是燕回杀的,我确认了之后觉得燕回应该没有说谎。”吴衣缓慢的把当初和燕回的交谈告知了程娇娥。 第1225章 相逢 “所以是谁,到底是谁做的,你们为什么都瞒着我。”程娇娥几乎站立不住,好在还有吴衣的支撑,吴衣知晓程娇娥受此打击必然难以承受,所以燕回的想法还是很有道理的。 “娇娥,你不要如此,这样只会让勉强自己的,至于薛神医的事情我必然会全力的帮助你找到凶手的,现在既然你知晓了,我们便在后院替神医立下一座墓吧,如此也算是全了你们的师徒情谊。” “好。”程娇娥虽然应下,可脚步踉跄,不过刚刚走了一步便要摔倒,脸色也更是苍白难看,“我明白了,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不要多想。” “你们想的对,必然是我连累了师父,可背后之人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要刺杀燕回,杀了我师父,这其中有什么联系。”程娇娥喉咙微动,声音更是哽咽,“若不是我,师父不会来此,一直在外云游,好不自在,何必为了我困在这方寸之地,却又遭遇此等劫难。” “并非如此,薛神医必然不会如此的,想来他也不会后悔的,薛神医早就把你当成了他的亲人,如何会怪你,若是你一直沉浸在这样的情绪当中才是让神医的这些努力全部白费了。” 燕回寝殿之内,压迫感瞬间消失,燕回才颓然的坐下,本来想要瞒下此事没想到还是被知晓了,就是不知道能够隐瞒程娇娥几日,程娇娥极为聪慧,这一点燕回是知道的,看来那日自己匆匆掩埋还是露出了不少马脚,好在是吴衣先发现的,否则她真的想不到程娇娥会是什么表情。 “师父,徒儿不孝,只得匆匆把你埋起来,更是不知到底是何人对你下的手,若是我早些回去,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世事无常,我觉得这件事还是不告诉师姐的好,所以才私自动手把师父您埋在后院。” 燕回在屋中跪下,看着屋中的灯盏,“师姐身边有许多对她好的人,也许真的能够瞒住她呢,师父若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也要好好的保护师姐才是。” 没有人应答,燕回叹了口气,这些日子这件事一直憋在心中也让燕回难以忍受,如今告知了吴衣燕回也算是彻底的松了口气。 “春桃。”燕回开口,这次春桃来的飞快,“燕回姑娘何事?” “水凉了,替我换一桶热水吧。” 春桃点点头,觉得燕回的状态有些奇怪,不过燕回乃是商裕带来的人,在宫中肆意也无人感管,春桃自然不敢多问。 等到春桃为燕回加完水要退下之时燕回开口拦住了她,“你一直都在商裕的寝殿内么?” “是。”春桃有点犹豫,燕回直呼皇上的名字着实让春桃无法接受,不过燕回一直如此随意,说多了倒也就习惯了,“姑娘有事么?” “皇上和懿贵妃之间的关系如何?”燕回改了称呼,也让春桃松了口气,可听到问题之后春桃却是一愣,“这,奴婢不敢谈及皇上和懿贵妃娘娘的事情,姑娘为何对此感兴趣。” “便是感兴趣,你不愿说,还是不敢说?” “奴婢着实不知道什么内容,但皇上和懿贵妃娘娘一直很是恩爱,皇上也十分欢喜懿贵妃娘娘,这一点是人尽皆知的。” “所以你便是想要告诉我,你知道的和大家知道的没有什么差别。” 春桃点头,“的确如此,若要更深的问题也许还需姑娘亲自询问皇上了,而且按照姑娘和皇上的关系,也许皇上愿意为您解答。” “你下去吧。” 看来程娇娥和商裕的事情众人的确都不愿提起,燕回其实也知道个大概,只是一时兴起才再次询问,见春桃退下,燕回才进入浴桶之中,冒着热气的水着实让燕回觉得舒服了不少,而刚才的惊魂一刻也在燕回心中消散殆尽了。 她觉得她已然仁至义尽,但对商裕的心思却怎么也收不回来了,她无法看着商裕离自己越来越远。 医馆后院,一座新坟,程娇娥跪在墓碑前,脸色惨白,一边的吴衣虽然提出让程娇娥去休息可是却被程娇娥拒绝了,她不愿意去休息,也不愿意放下心中的执念,只要看着这座坟墓程娇娥便觉得悲哀。 明明那日还在交谈,还在说着要为薛城做一顿饭,到了最后薛城还是不曾吃到自己准备的晚饭,也不曾等到自己归来。 “师父,是徒儿的错,是徒儿不该强迫你来京城,也许徒儿早该让师父离开京城的,是徒儿的私心害了师父,徒儿无论如何都会找出凶手的,在徒儿下去谢罪之前,必然会让凶手绳之以法。” 本以为程娇娥还会继续伤怀,却见程娇娥猛然起身,吴衣连忙去扶,“娇娥,你要做什么?” “想要杀我的人,或者说想要杀燕回的人无非就是安平侯和太上皇,但是我不知是他们哪个人做的,有可能是任何一人,我不会让这件事就此结束的。” “娇娥,你不要逼迫自己,你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这件事也许可以暂时……” “不可,趁着西江尚且无动作,京中的势力的确该清除了,我想来想去,觉得太上皇是最有可能的人,但还需要证据,他一直都有潜藏的势力,若非商裕纵容也许早就拔除,可现在却是不知这些势力都藏在何处,要如何寻找,恐怕我还是要入宫。” “这样太危险了,若真的是太上皇,难道你真的要对太上皇下手。” “是,这样的人留在商裕身边迟早会影响商裕的判断,若是他便正好清除,我要先见见燕回,询问她当日的情况,你们不该瞒着我,过去这许多日,也许已经寻不到根源了,不过无论如何我也要尝试一番,不可以让这种事情就这么过去。” “你要如何尝试?”吴衣自然担忧,担心程娇娥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先寻凶手,不可能一点痕迹也没留下,明日便让燕回一起调查。” 第1126章 搜索 薛城之死在京城并未掀起什么波澜,毕竟对于大多数来说不过是少了一个神医罢了,而医者向来不能自医的道理也被无数人认可。 医馆外挂着白物,屋内却是一片安谧,燕回来此还有点惊讶,和吴衣对视一眼知晓吴衣到底还是没有瞒得住程娇娥,而想要瞒住程娇娥也的确十分困难。 “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抱歉那日我赶回来的时候师父已经死了,我不愿有任何其他的牵扯,就把师父埋在了后院,但我手脚不算麻利,这也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所以还是被你们看出了马脚。”燕回垂着眼,看起来也兵不高兴,对于薛城她也有着不一样的感情,薛城对她也很是不错。 “今日找你便是为了师父报仇,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亦是不愿师父就此枉死,所以我希望你能把那日的事情全部说清楚,也方便我寻到凶手。” “你当真要寻凶手么?”燕回似乎有些抗拒,“但若是寻到了是你无法触碰的人又该如何,你不要以为自己真的很有本事,出了岛之外我才发觉这个世界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靠你一个人如何和他们对抗。” “你说的对,我不想和他们对抗,我只是想要一个公道,虽然我师父不过是一名郎中,没有什么尊贵的身份,可我依然不希望他的死便这么平白无故,甚至连凶手也寻不到,而寻不到的原因便是因为我师父的身份不够尊贵,而杀人的人却十分尊贵,如此岂非不嘲讽么?” 程娇娥问出口,却让燕回和吴衣一愣,“大家都是人,谁比谁更高贵,在我心中师父对我无比重要,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弃为师父寻找仇人的机会,如果你还愿意认我这个师姐,便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好,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那日我本是来此质问于你的,因为我在宫中遭遇了刺杀。” “遭遇刺杀的不是商裕么?”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缘故,程娇娥脸色一变直觉这其中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却听燕回道,“也并非什么秘密,那刺杀之人是来寻我的,而不是皇上,到底为何你应该知晓,你在宫中用我身份做的那些事情必然是引起了众人的不满,至于更多的事情相信你比我知晓的更多,好在那日是我在寝殿,若是你便不知要如何了。” “抱歉。”程娇娥虽然隐隐有猜测,但见燕回这么说还是觉得心中歉疚。 “不必抱歉,当日去寻你,却见你和吴衣在一处,而商裕也因此神伤,我为此感到很气愤,所以第二日再次前往医馆寻你,可还未到医馆便觉得医馆气氛诡异,大门敞开,但却不像是有人的样子,空气中更是隐隐带着血腥的味道。” 想到那日,燕回脸色也是难看,“进入之后我没有看见你和吴衣,却看见师父趴在桌上,而地面上的血已然昭示着师父已经死了。” 燕回想起那日她进门之后便看见被割了颈的薛城,探鼻息的时候根本没有半点呼吸,“凶器就是我留在你身边的那把短刀,也是我最初一直携带在身上的,那本是我爷爷送给我的,我十分熟悉它割出来的伤口,所以我便立刻把其隐藏了起来,当时也是心慌,有些担忧你们会怀疑是我所为,加上我担心你看见师父的尸体之后必然会心情大恸,所以便把师父埋在了后院。” “师父是被切颈而亡?”程娇娥皱眉,“何人会有这样的手段,莫非是师父认识的人。” “也不一定,若是来人伪装成病人也有可能直接取了师父的性命。”燕回思索道,“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思考到底是什么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虽然看似需要武功高强,但若真的是伪装成病人的话,便极有可能让师父不设防,毕竟师父虽然是神医,也是用毒高手,不可能一点机会也没有,只有可能是一下便被对方杀了,那把刀被你放在什么地方?” 程娇娥道,“一直都放置在桌上,因为我不习惯带刀,所以也没有想过具体放在什么地方,不过是随手一丢,此人既然能够用你的刀杀人,便说明他并非第一次杀人,而是知晓屋中有刀,更是可以利用,所以才会直接动手。” “这几日你都跟着师父看诊,可发觉什么奇怪的人?”燕回询问。 程娇娥摇头,“那把刀呢?” 燕回起身从水缸之后拿出了被藏起的刀,“那日实在是匆忙,上面的血也不曾处理,你倒是可以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燕回知晓程娇娥必然不会罢休,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帮着程娇娥好好探查此事,“而且当时师父手掌似乎还要抓着什么东西,但是师父手中空空如也,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抓住什么。” “你说师父的手有些不同。”程娇娥皱眉,那短刀的刀鞘已经不见了,上面的血色已然发黑,可还是能够看出那日的确是发生了什么,所以才会如此惨烈。 “刀鞘呢?” “来时便不在了。” “你来时那茶壶可在炉灶上?” “在,但是火太大了,所以我把火熄灭了些。”燕回道。 “火太大了?”程娇娥皱眉,起身便朝炉灶走去,奈何灶台下早就多日焚烧也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了,“也许是那日往这里丢入了什么东西,所以火才会变大,但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现在根本寻不到什么了。” “抱歉,早知如此……” “不必,燕回,我知道你的心思,也很感谢你为我着想,但师父的仇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下的,若是还有什么地方不对,你可以尽管告诉我。” “没有什么了,当时我四处看了看也不见什么人,如果不是我也许下一个来此看病的人就会发觉师父的事情了。” “师父看病的本子呢?”程娇娥想到了什么,“就像你说的,他并非第一次前来。” 第1227章 归来者 另外一边,叶棠儿和十七一路赶到京城,虽然初来京城可毕竟周遭的一切都让人觉得新鲜,他们两人也不算熟悉此地的人,也不知程娇娥在何处。 叶棠儿知晓程娇娥的身份敏感,所以不敢随便询问,两人只能先在客栈住下。、 “现在要如何寻找程娇娥?”十七开口询问,叶棠儿正坐在桌前喝茶,没了华丽的宫装,叶棠儿依旧看起来无比的清丽脱俗。 “的确是有些费劲了,我们先等一等,如果娇娥还在这个城中必然不会如此安静的,她这样的人始终是和一般人不同的。”叶棠儿对程娇娥一直很好奇,也对她的存在很有信心,“我们也奔波一路了,还是好好休息,反正眼下在天奕也不会有什么别的危险了。” 这句话倒是有道理,两人一直在地方尹盛玉反悔,好在尹盛玉也并未派人追上,一路之上两人更是顺利的来到了京城。 医馆之内,谈话还在继续,程娇娥的脸色无比严肃,便可看出她对此事有多么重视,燕回叹息道,“罢了,我不会阻拦你的,但现在我还要留在皇宫,之后的事情若是师姐需要我,我必然不会吝啬的。” “多谢。”程娇娥和燕回之间不过几日便又恢复了最初的隔阂,似乎再也回不到姐妹情深的时候了。 “还有,你和北狄王到底是怎么回事?”燕回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你觉得是如何便是如何吧,我没有解释这件事的性质。”程娇娥的确没有什么说下去的性质,如今的那些计划依旧在程娇娥的脑海中盘桓,可若是不解决薛城的事情程娇娥便难以安心。 燕回没有强迫程娇娥,转身离开了,程娇娥起身朝门外走去,一边的吴衣道,“现在要怎么办?” “去问周围的人那日可否有什么可疑的人靠近,等到询问之后我再去对比师父看诊的本子,也许便能够有眉目。” 西江王宫内。 尹盛玉安静的坐在桌前打量那块玉石,这是他身上唯一剩下的玉石了,对他十分重要,亦是尹盛玉这么长久以来的追求。 百灵有些担心,上前询问道,“主人可要用膳?” “不必。” “主人,我们何时对天奕动手啊,如今情况已经明了,难道我们还要继续在西江停留么?” “怎么,是西江不好么,你想要去别的地方?”尹盛玉终于抬头看着百灵,似乎想要知道百灵的心思,百灵连忙跪下,“并非如此,只是属下担心主人过于在意五方玉,若是日后因此被程娇娥再次利用……” “够了,我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百灵知错,百灵不该提起她,但主人……” “放心,若是再见到她,我必然不会放过她,迎接她的只有死亡,她太聪明了,智者总是活不长久的,她亦是如此。” 天奕王城之内。 程娇娥和吴衣在医馆周遭询问,果然询问到了些许踪迹。 这人就住在医馆周围,是个寡居的女人,见程娇娥来此询问才觉得惋惜,“薛大夫那么好的人,怎么就死了呢?” “您那日可有见到什么?” “你这么一说我的确是有些印象的,当日我在门前晾衣服,看见一个黑衣服的男人朝医馆靠近,脸色很难看,我以为他是去看病的,等到他出来之后我本在门前把剩下的水泼干净,他又正好离开,脸色依旧难看,手中还拿着什么,但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可怎么看也不像是药包,后来我就看见一个姑娘也是匆匆来此,可是却进去了许久,之后我就不再关注了。” 程娇娥和吴衣伪装成京中府衙之人并未引起那人怀疑,而是十分殷勤的告知了程娇娥那日的事情,程娇娥亦是赶到惊讶,这人的确胆大包天居然青天白日的便做出这种事情。 而割喉更是让薛城连声音都发不出,很难被人发觉异常,若非那个时候恰好燕回来此,恐怕就要等到自己等人回来才能发现薛城已经死去的事情,若是当时自己看见会否会直接崩溃呢。 程娇娥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看着妇人又询问道,“可记得那人的模样?” “这个不好说,他低着头,脸上看起来很白,还不断的咳嗽,怎么看都像是来看病的,谁能想到是个坏人呢,薛神医到底得罪谁了,怎么会摊上这样的事情,我们周围的人需不需要注意一些啊,这人会不会滥杀无辜啊。” 程娇娥却没有了回答的性质,吴衣耐心的安抚了那妇人之后和程娇娥一起走出来,“怎么样有什么思路。” “没有,只是那人为何要拿走刀鞘,这很奇怪,如果没有燕回的配合,反倒是更容易露出马脚了,他把刀留下,带走的却是刀鞘,刀鞘上有什么会让他必须拿走。” “也许是能够证明他身份之物。”吴衣缓慢道。 “燕回那把刀我很熟悉,刀鞘之上很华丽,上面镶嵌着宝石,也许还有一种可能,他只是贪财,也许这个人只是被雇佣来此杀害我师父的,若当真如此事情便更加难以查清楚了。” “若是贪财,为何不拿走屋中财物?” “也许是来不及了。” 吴衣皱眉,“我总觉得这其中和刀鞘有着很大的联系,若是想知道还是要询问燕回,但燕回刚刚入宫,若是频繁去找,只怕会被商裕看出端倪来。” 天奕皇宫之内。 “你说什么?”商裕没想到燕回给他的会是这样的答案,虽然这些日子一直觉得燕回可疑,可没想到燕回居然隐瞒了这么大的事情。 “现在娇娥已经知晓了,也知道当日在宫中被刺杀的是我而不是你,她必然要寻得杀害师父的凶手。”燕回低着头,“我本来不想让娇娥知道的,但是还是被她知晓了。” “你是觉得你被刺杀和薛城被杀有联系?” “正如娇娥所说,我师父在这里根本没有仇家,所以只有可能是冲着我的身份而来的。” 第1228章 安慰 商裕难以想象程娇娥知晓此事之后的反应,程娇娥一向最在意身边之人,如今薛城更是她唯一剩下的长辈,却是不知如何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燕回继续道,“许是那日刺杀我不成,反倒是落下把柄,因此心中愤恨,所以才寻机会杀了我师父,我是程娇娥师妹这件事众人皆知,所以我师父的身份也并不难查,只是可惜我师父的一身好本事,尚未真正为百姓做些事情,便撒手人寰了,我本意是不愿告诉娇娥,让娇娥认为师父乃是云游四海去了,却不知阴差阳错还是先被北狄王发觉了端倪,如今也瞒不住程娇娥了。” 燕回叹息亦是对此事十分惋惜,而商裕也了解了那日燕回为何神色紧张,任谁突然看见自己的师父死去也必然无法淡然的,燕回的确是为程娇娥着想,奈何事与愿违,如今程娇娥依旧知晓了,甚至还在调查此事。 “娇娥现在可是在调查此事?” “是。”燕回点头,见商裕起身便要离开,燕回立刻拦住了他,“商裕,你不要犯傻了,这件事你根本无从管起,若背后真的是什么跟你牵扯颇深之人,你要如何抉择,不如就让师姐去查,师姐的做法现在已经与你无关了,毕竟你发过行文,你二人现在已经毫无瓜葛,所以不要轻易牵扯进去。” 燕回不愿商裕涉险,更是不愿见商裕为了程娇娥神伤,可此时牵扯众多,燕回知道根本瞒不住商裕,所以便开口把一切全部说了出去。 “可是朕不能让娇娥一人犯险,朕这便你知拟旨,收回之前对程娇娥的追踪,恢复她懿贵妃的身份。” “商裕,你到底在担忧什么,程娇娥身边有着吴衣,吴衣的本事难道你还不知晓么,便是前往皇宫他都来去自如,有他在师姐身边你完全不必心中担忧,必然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燕回心急便把一切全部说出口,而她本来也不想隐瞒吴衣做下的事情,心中对吴衣还是隐隐有着隔阂的。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商裕终于还是冷静下来,目光中却带着质疑,他觉得燕回意有所指,燕回低着头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你想告诉我什么?” “我觉得程娇娥和吴衣另有交易,你还是小心一些为妙,虽然师父的死不一定和此有什么牵扯,但同时吴衣和程娇娥若是有什么行动也不影响他们调查师父的死讯。”燕回顿了顿,“虽然你不愿接受我,但是我的心思始终在你身上,我告诉你这些便是希望我心爱的人不会受到伤害,日后若是有需要你也可提前准备。” “你下去吧,朕要好好想一想。” 见商裕沉思,燕回也不知是好是坏,但还是转身离开不再多言了,寝殿内商裕一人独坐,很快常德便快步走上前,“皇上,燕回姑娘所说,您可全然相信?” “杀害薛城她的确没有理由,而且薛城的藏身之处也很好寻找,他在京中看诊,很多人都已经知晓了他神医的名头,而且刺杀燕回失败,去寻薛城泄恨也很有可能。”商裕沉默的说出这些话,却觉得心底一痛。 “皇上的意思是,这件事有可能是……” “父皇在这宫中到底养了多少暗卫你我并不知晓,而近来我和他的气氛也更加紧张了,他动手我不意外,只是却伤害到娇娥的亲人,我于心不忍。”商裕猛然起身,眼神中更是带着悲哀和无奈,“朕本不想做这个选择,甚至设下让安平侯查案一事便是希望两人能够对上,各自消磨,没想到如今父皇却逼我不得不做下一个最终的决断。” “皇上,您不要激动啊。”常德在宫中待了多年,自然知道太上皇位高权重,就算是现在的皇上是商裕,可很多东西依旧没有改变,太上皇的威势犹存,从他始终拿着那根龙鞭便可以看出,太上皇想要把商裕掌控在手中,让商裕不敢反抗,可是一来二去商裕却并未像太上皇想象的那般发展,所以现在太上皇才会动作频频,对商裕也是愈发的不满。 “朕不激动。”商裕开口,“扯下对娇娥的追踪令,恢复她的身份,日后让娇娥在宫内宫外行走无畅,这是朕给她的特权。” “皇上,您请三思,此时不应把懿贵妃娘娘的身份公开。” “我相信她也需要明着走在众人视线之中,之前的那些没必要继续下去了,程娇娥本就无罪。”商裕却不容常德拒绝,常德只得接旨,商裕已然转身离开了,而常德知道商裕必然是出宫去了,程娇娥一事商裕也不会善罢甘休。 医馆之内。 见程娇娥专心的看着薛城的本子,吴衣有些心疼,“娇娥,来吃饭吧,不要看了,你已经看了一日了,来寻你师父的人众多,这不过是你师父每日看的二十个人当中的记录,若是还有一些超出二十个人的根本没有记录又要如何。” “无妨,我也不饿,兄长你先吃饭吧,我仔细看过一遍再说。”程娇娥根本没有饿的感觉,只是想要仔细的把这本内容看明白清楚,那人如何知晓屋中有这把刀,又为何会突然要动手,一切都过于诡异和突兀了。 吴衣见劝不动程娇娥,便亲自上前扯掉了程娇娥手中的本子,“就算是不饿,也要好好吃饭,若是再如此,我便不让你调查下去了。” “兄长……”程娇娥无奈,但见吴衣坚持,只得应下,却又听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程娇娥抬眼,见商裕一身白衣站在门外。 “是你?”程娇娥抬眼看他,“怎么来了,宫中还有许多事处理,你不必在意我这边,我有兄长便好。” 这话意有所指,商裕果然眸色暗了暗,但还是进了门,“只是从燕回那里听说了……” “若是节哀这样的话便不必说了,我已经节了太多哀了,我现在想要做的只是找出凶手,而非节哀。” 第1229章 巧遇 商裕听出程娇娥语气中的愤然,不过很快程娇娥就又转身,“既然来了,那便一起吃饭吧,兄长,可有多余的饭?” 吴衣看了商裕一眼有看了看程娇娥,然后点了点头,“皇上要吃自然是有的,请坐吧。” 见两人一副主人的模样,商裕只觉得悲哀,但他没有说出口,只是低着头笑了笑,“好。” 握着筷子,商裕有些紧张,程娇娥倒是就当没他一样,吃的认真,只是仔细观察下,她吃的极慢,半天也不见吃进去多少东西,而程娇娥的脸色依旧是病态的苍白。 吴衣看着商裕这副模样便只觉得无奈,商裕什么都不知道,想要给程娇娥安慰和关怀,但现在的程娇娥根本无法接受。 “娇娥,你吃些这个。”吴衣开口打破了沉默,从碗中夹出一块排骨,“我的手艺如何?” 按照往日,吴衣根本不会多话,程娇娥知晓吴衣是有意的,伸出碗便去接,“谢谢大哥。” “如何?” “好吃。”程娇娥笑了笑,“兄长的手艺非常好,跟着兄长我自然觉得满足。” 这话暗示之意更是明显,商裕食不知味,却还是笑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有多么失魂落魄,程娇娥抬起头,决定一鼓作气,“对了,还有一件事准备告诉你。” 商裕不明所以,“何事。” “我思前想后,决定日后都不再回宫了,我准备和兄长寻一处隐居,等到处理完我师父的事情之后便要离开京城了。” “什么。”商裕手中的筷子滑落在地上,程娇娥便当没看见一般,“你不必惊讶,这也是我思前想后的结果,宫中的事情我帮不到你,况且就算是我做的,也如同燕回所说,只会给你带来麻烦,这并非我的本意,我想我也不适合在宫中继续生活下去,而兄长待我极好,我也愿意和兄长过安稳的生活。” “不可以。”商裕没想到程娇娥会说出这番话,心中大恸,连眼前事物都变得模糊了,他身体虽然恢复些许,但一直尚未大好,心情激荡便容易升起其余的情绪,反倒是累及身体,不过商裕已然习惯了。 “我不许你离开我,你是我的妻子,怎么可以和他离开。”商裕大概没想到程娇娥会说出这番话,虽然吴衣出现商裕想过很多可能,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要和吴衣一同离开。 “你已经下令追捕我了,现在还不把我抓回去我已经很感激你了,你我夫妻的缘分也该到头了,说白了你我之间恩怨情仇若是换作其他的人早就连朋友都做不了了,何必为难呢,商裕你本是高高在上的龙,而我不过是一介商女,根本和你不登对的,现在这么长时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觉得你应该想的比我更明白才对。” “我想不明白。”商裕起身,脸色难看语气也急促起来,“我只知道你不可以和他离开,还有我们的女儿。” “商安我不愿交给你,她是个女孩子,不能继承大统,我也只想让她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不愿意她牵扯入皇宫中的是是非非,将来若是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由着她的选择而不是入宫之后连婚配都无法自主。” “朕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我亦是准备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带着你归隐山林。” “皇上不要说笑了。”程娇娥只觉得无奈,商裕的想法总是让程娇娥难以接受,“那天奕怎么办,皇室要交给谁。” “朕已经考虑好了。” “你没有,商裕你不能再任性了,这是最好的选择,你我都不要互相干涉了。” “朕已经下令恢复你的身份了,现在朕就可以带你回宫。” 程娇娥本来还在担忧自己的身份如今浮不上水面,没想到商裕居然已经恢复了自己的身份,如此之后的事情便更加的好做了,程娇娥顿了顿笑道,“若是皇上希望我就此死在这里的话,尽管强迫我。” 不知何时,程娇娥居然已经扯下了头上的发簪,那本就是商裕送给她的,却被程娇娥抵在喉咙之上,“我厌倦这样的日子了,也厌倦了你,燕回说的那些话很有道理,也许你我本就不该再有牵扯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也能够忘了我,如此对彼此都好,你也可以有新的开始。” “我不信,你不要激动,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朕,莫非是他逼迫你?”商裕看向一边的吴衣,吴衣似乎对于这里发生的事情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安静的坐着吃饭,闻言微微抬头,“我永远站在娇娥背后,她的选择我也会支持。” “你明明知道最不可能逼迫我的便是他了,何必说出这种根本让人无法信服的话呢。”程娇娥不肯放下手中的发簪,商裕更是担忧,“好,我先离开,我日后再来寻你,今日你说的话我一概都不相信,我不信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便只是这么简单就能够消除。” “你何来的自信,我与你想来不会有什么结果的。”程娇娥冷然转身,又把簪子插回头上,“既然你恢复我的身份,那便恢复了,你等待的是懿贵妃,而非我程娇娥,我与你再无干系。” “云霄尚在宫中。” “莫非皇上要用我弟弟来要挟我么?”程娇娥语气更是不悦,“没想到皇上会有这样的想法。” “并非如此,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回来,朕在宫中等你,等你回心转意。” 商裕似乎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转身便要走,程娇娥见他脚步踉跄走了两步居然直直的摔了下去,但她还是忍住了没有去扶,吴衣却起身走到商裕身边扶起了商裕。 商裕本以为是程娇娥,没想到会是吴衣,脸色也是苍白的,“走吧,我送你一程。” “兄长,我在家里等你。”程娇娥担忧吴衣会说出什么,一句话也是暗示意思十足,吴衣轻轻点头表示应下了程娇娥的话。 商裕和吴衣离开了医馆,程娇娥亦是颓然坐下。 第1230章 混沌局面 出了医馆,两人走了一段路,商裕便突然发狠把吴衣怼在僻静之处的墙面上,吴衣却并不惊讶,只是任由商裕怼着。 “吴衣,你到底对娇娥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吴衣否认,“我们之间还能做什么,这是娇娥的选择,无论你跟我说什么都没用。” 吴衣的声音很冷静,不见半点波澜,他的心早就沉寂了,从程娇娥说出她自己的结局之后,一切恍若尘埃落定,再也不会有转圜的余地了,他思前想后觉得这一切也许真的就该这么结束了,否则程娇娥活着也必然难以忍受接踵而来所见的疮痍。 “我不信,她为何会突然说出这些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以前你告诉过我娇娥会有一场劫难,如今这劫难可过去了?” “跟在你的身边便是娇娥最大的劫难,若是不离开你,她这一辈子都会被你所连累,所以劫难与否已经不重要了。”吴衣虽然被商裕顶在墙上,可脸色却丝毫不变,说出的话依旧四平八稳,“商裕,你该放手了,况且日后你又能保证你真的能够保护好娇娥么?” “我自然可以。”商裕只觉得心中一片火热,这份热气却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发泄出去,更是让商裕心焦难耐,心中的悲哀也无从说起。 “商裕,你虽然是一国的皇帝,但许多事情也并非轻而易举便能解决的,你是个人,人力有限,更何况你连累娇娥颇多,而这段时间你们也意见相左,所以没有必要继续坚持下去了,商裕,你应该走你自己的路。” 吴衣知晓程娇娥心中对商裕的希冀,但让商裕轻易放下这么多年的执着也是难上加难,可吴衣眼下能够做的就是尽力帮助程娇娥,帮助她达成愿望。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商裕隐约觉得吴衣的话古怪,可吴衣已经挣脱了商裕的束缚,“吴衣,你到底隐瞒了我什么,娇娥的劫难可是过去了?” “这都与你无关了,娇娥她已经放弃了你,这些都不是你能够插手的了。”吴衣转身便走,却再次被商裕抓住,“若是娇娥离开我,我必然终生难安。” “珍惜眼前人,燕回对你十分用心,而娇娥也有意成全你们,为何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吴衣开口道,“燕回的心思很明显,她一直跟在你身边,你还不明白么?” “朕从未表示过自己喜欢燕回,也不曾应下燕回任何事情,娇娥也不是心思狭窄之人,怎会因为此事。”商裕根本不相信吴衣口中言论,“你们必然有事瞒我,朕不会放弃了,吴衣你的身份不要让朕对你动手。” “西江战事尚未起,此时和北狄翻脸并非明智之选,无论怎么做,你都该记得你是天奕的国主,这也是娇娥一直以来对你的期待。”吴衣不愿多说,他本就会幻术,不等商裕追来,街上已经是大雾弥漫,商裕根本寻不到吴衣的踪迹,等到雾散去,吴衣也不见影子了。 回到皇宫之时,商裕尚且有些魂思不属,燕回见商裕这幅模样自然担忧,“这是怎么了,你见到娇娥了?” “是。” “那你为何不高兴。”燕回心中不悦,可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太多,商裕心中最重要的人始终是程娇娥,这一点很难改变,而燕回也知道,更是不愿碰触太多商裕的底线,“莫非娇娥不愿见你。” “不是,她不愿和我回来。” “也许是师父的事情她难以处置。”燕回道,“况且你也不必担忧,她总会回来的。” “可是朕觉得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商裕突然跪坐在地上,神色更是颓然,燕回不明所以连忙上前去搀扶,“到底怎么了,何至于此?” 西江王宫之内。 百灵本来以为今日尹盛玉依旧会执着于那块玉石,不见动作,可却不见尹盛玉在寝殿之内,瞬间有些紧张。 “主人?”百灵四处寻找尹盛玉,却听背后传来尹盛玉的声音,“百灵,近些日子你的心思很不稳定,你在担心什么?” “属下觉得留在西江毕竟不是长久之策,这幻蛊虽然能够伪装面容,可主人毕竟……”百灵总是心中难安,更是隐隐觉得日后和程娇娥对上并非明智之选,但现在尹盛玉和之前也全然不同,也让百灵心中难以放下。 “百灵,我看着你从小到大,倒是不知你是如此多愁善感的性子。”尹盛玉笑道。 百灵立刻道,“属下让主人困扰了,属下这边告退。” “不必。”尹盛玉道,“你说的对,我们不知继续在这里下去了,去通知伯劳,等到入冬之后便朝天奕递去战书,举西江全国之力攻打天奕,若天奕皇帝愿意交出懿贵妃程娇娥的话,此战尚且有商量的余地,否则他便等着兵临城下吧。” “这……”百灵觉得这其中风险还是大了些,“主人,天奕国主对程娇娥十分看重,这样他真的会选择么?” “西江兵士勇猛无比,从今日起便不断蚕食天奕西江边界的城池,时间久了必然人心惶惶,便是商裕不愿同意那又如何,难道天奕百姓都不愿同意么,天奕朝野上下真的能够任由商裕一人任性么?”尹盛玉起身叹息着,嘴角的笑意却不收敛,“他要堵上天下人为了一个女人么,如此他可就是天奕的千古罪人,这样的罪名他担不起,所以他只能把程娇娥交出来。” “主人,若是真的能够攻下天奕不好么?”百灵犹豫着询问,“主人不想复国么?” “想过,但时间太长了,早就已经把这个念头抛诸脑后了,更何况若是我得到了五方玉,真的发挥了他的作用,天下人本就是我的囊中之物,我又何须去抢夺,到时候再恢复我东赤国之名一切便顺其自然了。” “主人说的是,百灵这边下去吩咐伯劳,只是程娇娥……”百灵想说什么又犹豫着住了嘴。 第1231章 风雨 一场秋雨一场凉。 商裕再次生病,但面上却不曾有任何别的表现,安平侯调查宫中刺杀一事如火如荼,而边境同时也传来了西江军队攻打边境小城的消息,朝中能用的将领皆被派去援助,商裕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变化,可燕回每日跟在商裕身边只觉得商裕愈发的喜怒不形于色了。 恢复程娇娥身份一事在朝野中并未牵扯出什么大的水花,一场秋雨之后,前皇后钟离沁突然在冷宫上吊自尽,等到发现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安平侯为此入宫为女收尸,更是和商裕激烈的争吵。 商裕始终面色如常的坐在主坐之上,看着下首的安平侯只觉得无比的荒唐可笑,安平侯终究是老了,他叫了许多年父亲的人早就不复当初的盛年,而钟离沁的死安平侯也是真的伤心,不掺任何虚假。 “沁儿一辈子都跟着你,你如何会让她走到这一步。”安平侯不断的控诉,泣涕横流,自然也无宫人敢开口说话,尹千章也跪在一边不发一言安静的等着商裕开口。 “钟离沁的死是个意外。”商裕冷然开口,“朕知晓你很难过,自然会以皇后的礼数安葬她,你我君臣父子多年,朕也不想走到今日这般田地,但如今外敌环伺,内政不兴,朕亦是很好奇,侯爷做到如此地步可会有半点后悔。” 安平侯抬头,似乎不敢相信商裕说出的话,商裕依旧坐着,语气中的质问却不见收敛,“朕与沁儿虽为青梅竹马,但朕早就表示过对她不喜之意,可侯爷为了自己的利益,也是为了钟离家不惜牺牲自己女儿的幸福。” “就算皇上再怎么不喜欢沁儿,可沁儿的心中始终是皇上。”安平侯声音都是颤抖的,终于到了这一刻,半点算计也不存,只余下悲哀和无尽悔意了,一切尚且难以回头,便是回头安平侯可能还是会这么选择。 “沁儿嫁与我,本非重事,纵然朕对她并非男女之情也愿护她一世无忧,可侯爷都交给了她什么。”商裕冷笑道,“便因为娇娥的身份所以容不下她,甚至是朕的第一个孩子,你们也要下手,你不必否认,其中缘由虽然并无证据,可你真的敢说和你还有钟离沁无关。” 安平侯跪在地上不敢开口,脸上眼泪看起来十分狼狈,更是显得龙钟老态。 “朕一直想着念着以前的那份感情,那份曾经的亲情,可是从朕做到坐到这个位置上之后,这一切早就变了味道,早就不是当初朕心中的那份亲情了。”商裕看着安平侯道,“无容人之心,如何为一宫之后,若无害人之心,怎会落得此等下场,朕能够给她的只有这么多了。” “皇上,老臣只为你,沁儿为何会发疯,和那名医女是否有关系,只要皇上给老臣一个答案,无论如何臣都会相信。”安平侯再次跪拜下去,看着跪伏在地上的人商裕只觉得可笑。 “好,朕告诉你,此事和燕回无关。”商裕并未说谎,钟离沁之事从头到尾都是程娇娥所谋划,自然和燕回没有关系,“如此侯爷可愿相信?” “臣愿意相信。”安平侯深吸一口气,“臣多谢皇上对沁儿多年的照顾,是沁儿福薄,只是宣儿他……” “朕既然立了他为太子,日后这后宫便只有这么一个太子,朕也不准备再扩充后宫了,没有人能够撼动他的位置。”商裕给了安平侯一个保证。 “臣,叩谢皇上。”安平侯一跪不起,商裕显然也并不打算让安平侯起身,只是安静的坐在一处,等待着安平侯接下来的话。 不知跪了多久,安平侯方自抬头起身,可动作已然迟缓许多,光是看脸色就觉得安平侯此时是真的伤心难过,甚至前路晦暗,唯一的女儿已经死去,除了商宣之外,安平侯再无希望。 “老臣还有一事禀报。”安平侯再次开口。 “说。” “关于日前皇上被刺杀一事,臣已经有了眉目,并且有了怀疑之人。”安平侯开口道。 “侯爷起来说话吧。” 安平侯拜下,“多谢皇上。” 见人起身商裕也把目光放在了安平侯身上,“时辰还未到,侯爷就已经有了结论。” “不敢说是结论,但八九不离十,但这个答案可能会让皇上吃惊,不知皇上可准备好了要听这个消息?”安平侯开口询问,更是仔细观察商裕的脸色,见商裕神色无异这才放下心来,恐怕这个答案早就是众人心知肚明的,只不过是都不愿说的更明白。 “侯爷请说。” “臣调查了那两名刺杀宫女的来历,本在宫中没有职位,而是突然出现的,臣便查看了那日出入宫的记录可是不曾有这两名宫女。” “侯爷的意思是这两名宫女功力高强,所以是悄悄潜入的,换上了宫女的衣服?” “并非如此。”安平侯道,“臣发觉那日有两名宫中编制的宫女出宫,理由是出门采办需要之物。” “这两名宫女和刺客有关联么?” “不曾有太大的关联,可是恰巧臣这些日子派人清理湖水,发觉池中添了两具新尸体,派人询问之后正是这两位宫女,而那两位宫女那日外出采办回来的乃是一车的尺布,此物是后宫司处需要的东西,两名宫女把东西送入之后便齐齐的跳了湖。” “这是为何?”商裕皱眉。 “臣也奇怪,所以便顺着继续差了下去,更是找到了那送的尺布,询问之后更是听闻司处说那日的尺布尺寸不足,而且箱子里面根本不曾装多少物品,臣大胆猜测那两名刺客便是如此入宫的,两人武功尚且不足以直接闯入宫中,接着她们换了宫女的衣服这才有了晚上的刺杀。” “侯爷说来说去还是不曾说明白这凶手是谁。” “臣调查到一件事。”安平侯笑道,“说来这还是我那义子钟离平发觉的。” “何事?” “那两名投湖自尽的宫女房中有大量的珠钗宝物。” 第1232章 萧瑟 “有那些东西又如何?”商裕继续询问。 “本来没什么的,臣知晓了这两名宫女的死讯之后便带着义子钟离平前去屋中调查,屋中干干净净,像是被人搜查过一般,想来是有人刻意的打扫过了,那珠钗被藏在床板之间,十分隐蔽之处,恰巧被我义子发觉,那珠钗的样式臣觉得有些熟悉。” 安平侯说道此处便抬眼看着商裕的脸色,即将说出口的话也让安平侯十分谨慎,商裕道,“侯爷有话便直说,朕能够接受。” “这便是那珠钗。”安平侯从怀中掏出,“那两个宫女当中臣派人画了他们的画像。” 商裕微微皱眉,已经有下人拎着两幅画像走了上来,常德立刻接了过去把画像展开,其中一个气质十分秀丽,模样恬淡的确是个美人胚子至于另外一个则是稍微逊色些,商裕再次把目光放在那发簪之上。 “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请看左边的那位女子,虽然不如右边的那名女子,可隐约却和之前的一位贵人模样相似,而这珠钗正是从这位宫女寝中找出来的。” 商裕仔细看去,那女子面容虽然不如另外一个好看,可隐约的的确带着几分熟悉之意,再加上那珠钗,“你是想说,这个人长得和前太妃相似。” “臣只是猜测,但这珠钗臣去询问过太妃的亲故,的确是太妃的物件,而能够拿到太妃物件之人,这后宫只有一人,还请皇上圣裁。”安平侯跪下仔细说过,不得不说安平侯在此事上的确也算是尽心尽力,如今查到的也是一件难得的真相,更是商裕心中早就认定的答案,这件事不光是商裕便是安平侯恐怕也早就心知肚明,这样的答案一出,也根本不用刻意的朝太上皇那边牵引了,已经十分的明显了。 那两幅画还悬挂着,商裕一招手宫人们便连忙转身收了画,商裕盯着安平侯道,“侯爷是想说太上皇么?” “臣惶恐,但此事思来想后的确是太上皇最为可能。”安平侯把心中的话说出口,再去仔细的观察商裕的脸色,确定没从商裕脸上看出愤怒的神色这才稍微的心安一些,“皇上,虽然老臣调查出来的结果惊人,可按照眼下的情况,还请皇上早日做出判断。” “千章,你且说说薛神医被害一时你调查的如何。” “是。” 安平侯是知晓薛城的存在的,也知道薛城和程娇娥之间的关系,没想到这其中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当即便开口道,“臣斗胆询问,薛神医如何会遇害,莫非皇上怀疑臣……” “侯爷不要心急,朕并未说怀疑侯爷,但此时的确蹊跷,薛神医的医术十分高超,朕前一段身体不适,全然靠着薛神医的药方所以才捡回来一条命,薛神医乃是朕的恩人,更何况薛神医乃是懿贵妃的师父,于情于理朕都要为他寻找凶手。” 商裕开口说出缘由,安平侯自然是不敢阻拦的,商裕如今的反应和气度无论怎么看都和过往不一样,更是不知受了什么样的打击,这些日子更加雷厉风行,而钟离沁之死也让安平侯彻底心死,想要继续斗下去的动力亦是消失了。 “臣可以说了么?”尹千章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调查薛城被杀的事情,而且也是和程娇娥合作,两人依旧很有默契,程娇娥在名单之中看出了一个可疑这人,这人虽然直来过一次,可是却给程娇娥留下了些印象。 这人本是来看咳病的,薛城为他诊治之后确定他乃是肺痨,已经算是严重的地步了,让他治病可是他却不治,说是家中尚且有妻女,若是废了所有的钱财用来治病必然无法安心,所以便离开了。 程娇娥和尹千章搜查了此人的信息,果然发觉此人已经死去,而家中妻女也不见踪迹,搜寻之下,更是发觉这背后另有蹊跷。 这人的确有肺痨,且极为严重,但不知为何突然发了一笔横财,而邻里也说这人年轻的时候参过军,所以有些身手,但平素喜欢叼烟管,对肺部损害大了,经常见他咳嗽,神色也不好,家里也穷困潦倒的,可不知为何突然给女儿买了漂亮衣服,说是要搬家,然后一家人就连夜消失了,可过了几日这人却又死在他们原来的屋子里面,调查了之后是病死的。 本来算不得什么大事,可程娇娥亲自找了那位寡居的妇人前去询问,仔细辨认之后那妇人便点头了,确定那日来此的就是这个男人,且那个男人当时也佝偻着身子,和这人非常相似。 凶手找到了,却寻不到动机,那笔横财询问时间是在杀薛城之前,所以只有可能是有人给钱然后让他灭口,但人不见了,根本寻不到银子的出路。 吴衣随程娇娥尹千章亲自探入死者的房屋,进去之后只觉得四周摆设十分简单,吴衣四处看看开口道,“他们走的很着急,应该是收了钱之后杨四便想办法把妻女送走了,现在找到他们的妻女才能询问出钱的来源。” “我觉得他们没走成。”程娇娥四处查看,只觉得屋中另有异样,“杨四收了钱去杀我师父,杀完之后过了一日带妻女离开,几日之后再次回来死在屋中,为何非要如此,如果死在别的地方岂非是一点踪迹也没有,偏偏还要死在自己家中,也许是杨四故意的。” “此话何意?”尹千章停下动作看着程娇娥询问道。 “你觉得若是买凶背后之人会让杨四离开么,而杨四也许本来没准备死,是准备和妻女一同离开的,可是没走成,他一家被人追杀,妻女身死,他侥幸逃脱,知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便回到原来的住处,也许他是想告诉我们什么。” 尹千章微微皱眉,仔细查看,“但的确没有什么让人发觉之物,这周遭什么都没有。” “是谁第一个发现了杨四的尸体,把人唤来。” 第1233章 如故 人站在程娇娥几人面前还有点局促,正是杨四的邻居江海,“各位大人们,你们有什么问题啊,这杨四可是病死的,和我没有关系。” “我又没说和你有关系。”程娇娥开口道,“你是如何发现人死了的?” 她在屋子里面转了一圈,“按照邻里的说法,杨四离开此地必然是关好了门窗,我们进来的时候发觉也是如此,更是不见任何古怪之处,而且人按照死亡时间推算,你在尸体尚且来不及发出味道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尸体,是不是有点巧合了。” 程娇娥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整个屋子里面的人听见,尹千章吴衣一左一右的站在程娇娥身边,更是盯着眼前的江海,这样的威压江海自然难以承受,当时便有些头脑发昏,“大人这是何意啊,我发觉尸体自然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我入夜的时候听见了响动,还以为是遭了贼,所以便进去查看,没想到便看到杨四死在床上了。” “这就更不对了,你刚刚听见动静,进去查看人就病死了,这是不是太巧了。”程娇娥看着江海低下头,脸色更是无端的紧张,“你紧张了,呼吸也开始不顺畅了,你撒谎了。” “这……我……”江海扑通一下跪下来连忙道,“我也不知道杨四是怎么死的,但是那日杨四跌跌撞撞的回来突然就闯入我的屋子,我平时和他关系好,知道他是病痨鬼,根本活不长的,没想到突然发达了,人也不见,那日突然闯进来吓了我一跳,然后交给了我一袋子金子。” “一袋子金子?”程娇娥笑着看着他,那江海不敢再说谎继续道,“是啊,就是一袋子金子,我当时见他情况不太好,更是一直在咳嗽,就问他嫂子和孩子呢,他跟我说都死了……” 江海脸色奇妙,似乎也觉得惊恐,“我当时吓呆了,怎么也不到人居然死了,而且看他脸色反倒是像是解脱了一样,然后他告诉我他杀人了,本来不当兵之后就再也没有动过手,这次动手他于心不忍。” 江海似乎打开了话匣子,也顾不得什么了,看得出对于杨四这个朋友他的确十分看重,“我和杨四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本来以为不当兵之后就能过安生日子,谁叫他如此的贪那么一口,还说遇见了一个神医,说愿意为他治病,还劝他好好活着,可是却把那神医杀了。” “他把一切都告诉你了?”程娇娥脸色变了变,事到如今她依旧难以接受薛城已死的事情,只要想到便觉得心中疼痛,更是无法忍受。 “是,他说他收了人的钱,要替那人杀人,可杀的人便是那位神医,可为了钱为了他死后妻女能够过上好日子,所以他就应下了,那日去找那位神医,神医和他说自己的徒儿心善,若是看见他如此模样便会替他出钱为他治病,让他留下等一等,还说他徒儿出去买菜,一会回来便要做饭,留他吃个晚饭。” 江海说的双眼通红,“我那兄弟傻啊,他虽然不忍动手,但还是不得已出了手,杀了那位神医,他心中后悔,但还是想着安顿妻女,没想到尚未出城多远,妻女便被杀,他亦是被追踪,好在逃得快,说还剩下一口气把这些全部告诉我,还有委托他杀人之人的名字,他说这辈子只干过这么一个亏心事,实在是难忍下罪恶,更是因此害死了妻女,也算是因果循环,他告诉我那人可能和官府有所牵扯,让我把他的死讯宣扬出去,但不要把证据交给官府,让我等待一个可以还那位神医公道之人,我不知几位到底是否是这样的人,只是小的也有家有室,求你们给我一条生路。” 程娇娥听得唏嘘,却更是觉得可笑,若是那日她不曾出门也许便不是这样的结果了,而那个人仅仅真的是为了钱财杀人,若是自己在此,便是把程家的产业全部给他又如何,如此也不会落得今日这样的地步,更是不会害的师父惨死。 “我是那位神医的徒弟。”程娇娥缓慢开口,“所以你可以放心把证据交给我,尹大人今日前派兵看守在江海家门前,我倒要看看是谁还要下杀手,这件事我已然知道的明明白白,若是他要灭口便来灭我程娇娥的口。” “娇娥,你不要激动。”吴衣知晓程娇娥此时必然心情激荡,但也不知如何安慰程娇娥。 “便为了钱杀了我师父,如此理由我竟不知给如何回应了。”程娇娥冷笑着,“杨四是个可怜人,我师父又做错了什么,便是让我程家散尽钱财,若是能够换我师父一条命也好啊。” “娘娘……”尹千章也是心中难过,知晓程娇娥所说解释不可能成真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人命本来就算不得什么大事,只不过程娇娥一直都看重着。 “交出来吧。”程娇娥看着江海开口道,“这位是丞相大人尹千章,自然不会徇私,其中便有任何缘由,最后都会调查清楚,你也不必担心你的性命,我会派人保护你,若是有人敢对你动手,我亦是不会放过他的。” “多谢各位大人。”江海一跪到底,连忙把一直藏在身上的纸条拿了出来,而那纸条上只写了一个名字。 “严青赟,这是何人?”程娇娥盯着上面的内容询问道。 吴衣本非天奕中人自然不明所以,一边的尹千章接过纸条仔细看去,然后开口询问,“娘娘可听过京城的混沌院。” “那是何地?” “乃是京城武者们欢喜之地,在内中可以挑战高手,若是从中脱颖而出便可入皇城成为皇宫中的侍卫,保卫天奕皇宫,这位严青赟便是混沌院之内七位大人之一,只不过此人素来行色成迷,如何会做这样的事情。”尹千章也是后来才知晓混沌院的存在,在京城中算是举足轻重的地方,但却不干涉朝政。 第1234章 枫叶 程娇娥之前也听过这个地方,但从未在意,“此处不是不参与朝政么,为何会有人要买我师父的命?” “这混沌院只是如今不参与朝政,之前太上皇在位之时混沌院极为受重视,这背后恐怕是……”尹千章话没说完可话中之意已经明显。 “所以你要说这背后的凶手乃是混沌院的严青赟?”商裕听尹千章讲明了全部事情,心思也变得更加的惊讶,“朕倒是没想到安静了这么久的混沌院这是准备反叛朕了么?” “皇上请息怒,也许这其中另有缘由,臣恳请亲自调查混沌院。”尹千章请旨,一边的安平侯也是微微眯眼,商裕如今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混沌院和谁有牵扯简直是过于明显,而这其中的缘由也不禁让人深思,若是纵容只怕日后商裕的威严不存。 “准了,常德立刻拟旨,混沌院严青赟有涉险杀人的嫌疑立刻彻查整个混沌院,千章这件事便交给你亲自处置,至于侯爷还要继续调查那两名宫女背后到底是什么人,等到事情结束,朕自然不会忘记侯爷的功劳,希望这次合作乃是真心合作,你我二人不再有任何间隙,父亲大人……” 商裕的一声久违的父亲,也让安平侯一惊,更是确定商裕不会夺走商宣的太子之位,如此也让安平侯心中安稳不少,见商裕起身要离开,安平侯立刻跪下,“臣恭送皇上。” 尹千章也跪下,看安平侯一脸感激就知道商裕的办法奏效了,至少安平侯的确是对商裕示意真心了,两人联手要对付太上皇,这也许是扳倒太上皇的唯一机会了。 “侯爷,若是真心为皇上,日后你我二人也不必针锋相对了。”尹千章开口道。 安平侯立刻道,“大人说的是,日后我等自然全心全意为皇上,不会再有任何唐突之处。” 尹千章是知晓些许商裕的计划,更是知道日后商裕可能不愿留在朝堂之上,到时候便是商宣当上皇帝,而商宣的真正身份只有尹千章等少数几人知晓,好在商宣是安平侯的外孙,无论怎么看安平侯也不会对商宣下手。 这样的心思辗转片刻,尹千章也不愿多想若是被安平侯看出什么情绪便不好了,便行礼告辞了。 医馆内,程娇娥坐在桌前不知到底在思考什么,一边的吴衣也只是看着程娇娥有些无奈,“娇娥,你不必如此的,既然事情已经是这个发展了,商裕必然不会收手了。” “我知道。”程娇娥笑了笑,“我只是在感慨,这个世界到底有多么荒唐,兄长你可相信我活过两世。” 吴衣不明所以,“这是何意?” “当初卫城一战,我早早的便知会有雪崩,所以提前转移了卫城的百姓。”程娇娥开口,“因为前世的时候,卫城百姓皆因为那场雪崩身亡了,我不忍惨事再次发生,所以便预警告知大家让大家避开。” “原来如此。”虽然这事过于神奇,可吴衣却还是相信了,总觉得这其中并无什么可以怀疑之处,毕竟程娇娥说的太冷静了,吴衣根本无从怀疑,而程娇娥也没有说谎的理由。 “怪不得当初你能够知晓雪崩。”吴衣皱眉,“只是你如何会……” 吴衣不知如何询问,程娇娥笑道,“卫城是转折点,我想要挽回的事情的确成功,可是之后却又不在我的掌控之中了,前世我死的早,尚未得见西江之乱,这一世却和西江有了这么多的牵扯,如此一来倒是两世都不得安宁,兄长我已经活够了,我不想再连累身边之人了。” “卫城之人皆是你所救,若是无你天奕北狄漠北也难以如此轻易结盟,你不要磨削自己的功劳,更要相信自己才是。” 程娇娥摇头笑道,“兄长说的都对,卫城百姓感谢与否我根本不在意,我想要的只是安稳的度日,奈何天下不安定我便一日无法如愿,更是被牵扯进五方玉的事情当中,想要抽身已经没有可能了,如今能够做的无非是顺着大势,把这一切全部解决。” “我答应你,把那块玉石毁了。”吴衣突然开口,“不会再留他在这个世界之上了,全力你的心思,不过你也要答应给我一个机会。” 程娇娥抬眼看他,似乎想要从吴衣的话语中察觉到他的情绪,可是现在的吴衣太冷静了,根本难以动摇,“兄长,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的一条生路,你在尹盛玉处要坚持下去,我会想办法救你的,你等着我,若是成功我便带你回北狄,无论你接受我还是不接受我,你永远都是我吴衣的义妹。” “好,我答应兄长。” “我现在便传信婉玉,她会处理好这件事的,婉玉是我最为信任之人,我以我的性命担保,那块玉石再也没有现世的机会。” “兄长大义,此物纵然没有蚕食人心的本事,可本身的传说就足以让人为之疯狂,毁掉才是最好的结果,若是合而为一,只会让人心更加的动荡难安。” “西江动作频频,恐怕很快就要递来战书了。”吴衣难以新安,可见程娇娥心中之事依旧是这些全然不为自己着想,吴衣只觉得难过。 “我等的便是这一天,只是在这之前,还需再去见一个人。” “谁?” “郑询元。”程娇娥回答道,“天奕王城需要他的保护,事情尚未结束,一切都该有始有终。” “现在便是难得清闲,你可告诉我你前世经历了什么?”吴衣见程娇娥的模样便更加心疼,难怪第一次见程娇娥便觉得她历尽沧桑,根本不符合年纪的成熟,原来其中都是另有缘故的。 “没什么,不过是前世的遗憾,被男人欺骗,最后含恨而终,更是害了父母,这辈子重来一次本以为信心满满,却没想到还是那般并未真正得到什么圆满,说到底还是我害死了我的父母,若非为了我母亲不会死,父亲也不会。” 第1235章 谈心 医馆内带着难言的气氛,一时之间只让吴衣觉得悲凉难抑,程娇娥站在那里就像是和自己隔绝了两个世界一样,根本寻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只要轻轻一碰触,就再也难以接近了一般。 “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只是人的好奇心着实难免,我一生学习奇术,却不曾听过如此匪夷所思之事。” “兄长大可当我是在做梦。” “不,我愿意相信你,我愿意相信你所说的都是真的,这些事情的确是真实发生的,只是不要憋在心中,如此沉痛的往事总归是惩罚自己。”吴衣觉得难过,每次见到程娇娥的时候都觉得这个女子藏着太多的秘密,起初还以为是因为程娇娥心思深沉的缘故,事到如今才明白程娇娥深沉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心中从未得到舒缓和安慰。 没有人知道她的秘密,她却一人艰难的负重前行,这样的日子着实让人难以忍受,可是程娇娥却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吴衣更是明了为何程娇娥不愿意活下去了,她活了两世已经太累了,根本没了活下去的心思,这样的悲伤苦楚折磨的程娇娥难以坚持下去。 “多谢兄长,我本以为我说出这一切都足够荒唐,便一直不曾说出口,没想到兄长愿意相信我,如此我心中也算有些安慰,前世种种已然烟消云散,之后的事情却早就超出了我的预料之中,事情往往不能够一帆风顺,就算是重来一次,也不过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越行越远了。”程娇娥笑了笑,“罢了,不说这些了,总归会让人心中难过的。” “不会,只要你愿意说,我便愿意听。” “前世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爱人,可是他觊觎的却是我家的财产,当时年少轻狂根本不知收敛,认为和他便能够拥有幸福,却不知阴差阳错,反倒是把我父母亲人搭了进去,等到再醒来便是转世重生,便暗自决定要好好的生活,解决了他们的问题,可却不曾解决我所有的难题,在我的生命中依旧出现了许多不可预知的意外,兄长,你会卜算,会否有可能我真的是一个灾星呢。” “不要这么说。”吴衣皱了眉,“你在我心中是最好的,有很多人都愿意追随你,自然是因为你的本性,相信我,我会想办法救出你的,无论如何带你离开这个伤心地,商安还在等你。” “好了不说这个了。”程娇娥笑了笑算是应下了吴衣的话,可吴衣觉得程娇娥心中根本不见得有几分相信,她还是认定了自己会死,这样的想法让吴衣心痛难忍,可此时吴衣能够做的就是陪在程娇娥身边。 郑宅内。 程娇娥的突然造访让郑询元有些惊讶,毕竟这段日子程娇娥一直不知在何处,京中更是有了各种流言,宁锦也是一去不回,不禁让郑询元十分担忧。 “娘娘,这……”看见一边的北狄王,郑询元微微皱眉,程娇娥道,“不必瞒着他了,他已经知道了。” “可是娘娘,这等事如何能够让他知道。” 程娇娥笑道,“知道也没什么,不过是西江王被关在此地罢了,北狄王和我天奕结盟,难道会因此背叛天奕么,兄长你会么?” “既然已经结盟,北狄和天奕便是盟国,我自然不会做出这等事情。” 郑询元无奈只想说吴衣说娘娘便信么,但眼下显然是这副模样的,吴衣说了程娇娥便信了,隐约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同,但郑询元又说不上是什么地方不同。 “娘娘今日来此所为何事?”郑询元开口询问,“莫非是来见那位的?” “正是如此,还有一些别的事情等到见过他之后再说。”程娇娥开口,郑询元自然不会有任何否认,当即便带着程娇娥和吴衣前往关押月倾华的地方。 果然便是那日吴衣探寻之地,郑询元脸色复杂,“那日若非我反应稍微快一点,恐怕北狄王就要摸进去了。” 程娇娥抬眼,吴衣难得有些不好意思,“那日着实心急,所以便来此搜寻可有线索。” “既然想要见西江王,现在倒是个好机会。”程娇娥知道吴衣是担忧自己,所以才来此寻踪迹的,好在郑询元现在成长了不少,也更加的可靠了,如此才没让吴衣发觉里面的人是什么人,但按照吴衣的聪慧时间长些便猜出里面之人是什么人了,到底还是太明显了些。 “最近他如何?” “每日都说些疯话。”大概是说出的话太不恭敬了,也让郑询元低了头不愿多说,程娇娥明了也没有强迫郑询元说下去。 门被推开,屋子里面的味道算不得好闻,更是有些古怪,而西江王月倾华便坐在床上直直的朝这边看来,他身上的衣服许久没有打理了,虽然是一副好皮相,可是长久的囚禁也让他看起来脱了相。 程娇娥皱眉,“不可让他如此下去。” 郑询元不明所以,“娘娘是说何事?” “让他每日按时吃饭,若是不按时便强行喂他吃饭,记得吃食要好一些,不要用不好的食物凑合。”程娇娥道。 “这是何意?”郑询元不知道程娇娥到底在想什么,吴衣也没有开口,只是冷淡的打量被锁在那里的人,他对月倾华没有任何好印象,甚至因为他之前和程娇娥的牵扯所以对他充满着敌意,不过此时见他如此模样,吴衣心中也平和许多。 程娇娥的确有本事,这些当初欺辱她的人如今落得的下场更是凄惨,可见程娇娥的确是变了,她已经不远手下留情了。 “再派下人隔断时间为他换衣洗浴,总之要让他看起来和刚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 “小娇娥,你想做什么?”一直没有开口的月倾华突然开口了,他的语气依旧是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语气,可是站在这里的人却没有人会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程娇娥道,“你觉得我想什么?” “你不是人。” 第1236章 安排 得到了月倾华这个评价却让程娇娥冷笑出声,“比起王上您,我觉得我还是更像一个人,可王上如此冷血,甚至不惜杀亲姐,而且利用手边一切可以利用之物,甚至不惜装疯卖傻换取信任,到底你我两人谁更不像人?” 程娇娥根本不给月倾华反驳的机会,“如今你在我手上,尚且还有这样的对待你便满足吧,你在西江对我的囚禁我会记住了,现在便是我还给你的。” “你到底要做什么?”西江王终于收起了他那样的语气,人也变得正经了起来,吴衣站在一边冷然的看着他变脸,也不觉得惊讶,毕竟西江王的名声早就有所听闻,如今得见当真是这样的性格自然不会惊讶。 “月倾华你会后悔么?”程娇娥突然开口。 “后悔,何为后悔,我一直谋划,皆是为了西江的崛起,何错之有,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容二君,我姐姐虽然本领大,可是她的存在已经威胁到我了,所以就算我真的要对她动手又如何,这不过是帝王之道,若非你和尹盛玉算计与我,绝不会如此。” “也许这便是天理昭昭因果循环,你根本逃也逃不过的局面。”程娇娥语气愉快,“见你如此,我自然是十分高兴的,我算计你又如何,难道不是王上先算计我的么,既然当初有了牵扯,王上对我有了其他的念头,便不要畏惧失败,现在我已经安排好了你的结局,这段日子你便好好享受吧,如果有机会我会让月倾城来见你最后一面的。” “你是什么意思?”一直不见慌张的月倾华终于有了一丝慌张之色,脸上的面具就像是有了裂纹,他年纪尚轻,根本不明白生死之事,此时正是平白的在床上挣扎。 “程娇娥你要做什么?” 吴衣伸出手拦着程娇娥面前,虽然知道不会有危险,可是这样的月倾华还是让人觉得可怕,程娇娥却完全不在意,只是笑着道,“你觉得呢,难道你认为我会对你手下留情么?” “你要杀了我?”月倾华似乎没想到这会是自己的结局,程娇娥一直留着他的命他便觉得程娇娥另有算计,虽然不知是什么算计,可心中一直有足够的自信,如今得知真相之后便难以接受了,只是觉得荒唐。 “我是西江王,你杀了我不怕西江的报复么?” “怎么会,西江不会知道是我杀了你的,到时候会有人认下这桩罪的,而到时候相信西江的兵士们也不会让我失望,他们都会积极的替你报仇。” “你……”月倾华是真的慌了,“你不可以这么对我,留着我才有更大的价值。” “当真如此么,可是我并不这么觉得,留着你也不一定会有什么真正的价值。”程娇娥笑道,“或者王上认为自己有什么更大的价值么,五方玉在我手中,至于另外一块就算被尹盛玉得到了也没什么。” “你什么意思?” “也许你还不知道,你手中的两块五方玉有一块是假的,月倾城从一开始便拿走了一块。”程娇娥语气带着些诱惑和冰冷,仔细听下去必然能够感受到此时程娇娥的心情并不佳,对于这些事情也不甚在意,不过是全然为了打击眼前之人。 “怎么会……”月倾华果然不太相信,程娇娥继续道,“你对人不信任,月倾城也没必要给你全部的信任,她处处给自己留了后手,她为何要嫁来天奕便是想要和你划清界限,让你能够冷静思考,让你相信她对你的王位并没有兴趣,可惜她做了这些努力,你却还是要杀她,你没有付出真心,所以也不会得到真心,月倾华,接受了吧,这便是你的结局,不会再有任何意外的结局。” “我要见我阿姐。”月倾华开口。 “好,我可以答应你,我会告诉月倾城你要见她,至于她来不来便是她的事情了。”程娇娥不再多言,转身道,“询元,我说的那些你可记住了。” 郑询元虽然还是稍微的有些不明白,不过还是应下了程娇娥的话,“属下会按照娘娘所说的做的,不会亏待了西江王的。” “如此便好,你依旧记得收敛,或者可以给月倾华换一个地方,不要让任何人发觉西江王被关在此地。” “属下知道了。” 见郑询元应下,程娇娥也没有什么多余要交代的,见月倾华脸色苍白,程娇娥转身看着吴衣道,“兄长可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吴衣没有任何想要和月倾华说的,毕竟在吴衣心中月倾华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就算程娇娥未来不会动手,月吴衣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走吧。”程娇娥转身要走,却再次听见月倾华的喊叫,“娇娥,你不能杀我,我对你的心是真的,我可以放弃西江的一切,你饶我一命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程娇娥本来已经转过身,听见声音才突然停顿了脚步,似乎对于月倾华的话感到可笑和悲哀,“你觉得你的一命对我来说很重要么,或者你以为你的一颗真心我便应该接受么,月倾华你是把我当成幼童欺骗么,这些话你觉得我能相信几分?” 见程娇娥这么说,月倾华彻底的绝望了,程娇娥和之前大不相同了,而现在他想要的结果根本没有任何可能了,程娇娥不会再有松懈,也不会对自己留情。 见程娇娥几人离开,月倾华彻底瘫倒在床上。 走了出去,方觉得空气清醒,程娇娥转身却见吴衣脸色难看,“兄长怎么了?” “这位西江王果然如传说中的喜怒无常。” “一个人面具戴的久了,也许连自己都分不清楚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了,也许月倾华便是如此,他习惯了那样对人,便下意识的习惯了这样的交流方式。” “看来你对他很有感触。”吴衣停下脚步,“在西江那段日子,他可有为难你?” “虽有为难,但并未很严重,况且我现在也不曾有什么损害。” 第1237章 托付 见程娇娥说的轻描淡写,吴衣只觉得心中难过,程娇娥并未看重自己,所以才会觉得那些苦难算不得什么。 程娇娥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况且那段时间有商安陪着我,也算不得寂寞,我都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怀了商安,好在还有她,我的心中也安稳许多。” “我们不说这些了。”吴衣担心会触碰到程娇娥的伤心事,所以并未多说什么,一边的郑询元也察觉到气氛古怪,不敢开口。 程娇娥勾起唇角道,“兄长不必如此,我从未把这放在心中,况且在西江王的伪装下,他的确对我很好,从头到尾他也不曾对我做什么。” “月倾城可会对他手下留情?” “不会。”程娇娥否认,“一个想要杀了自己的弟弟,没有留情的必要了,这一切已经无法转圜了,当初月倾华动手的时候便该一击必杀,确定自己真的能够杀死月倾城,可是他失败了,那么月倾城的存在便是她的噩梦,月倾城很聪明,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危险继续存在下去,而且虽然明面上倾城公主已死,可是月倾华还知道她没有死,这便是危险。” “我明白了。”吴衣点头,“倾城公主的确是一个能够分得清现实的人。” “好在现在并非是敌人,否则月倾城只会比月倾华更加难以对付。”对于月倾城程娇娥从未小觑,当初月倾城在天奕王城干的一系列事情都是谋而后动,可以说是一步看穿之后百步,早就清楚明了,根本让人防不胜防。 纵然现在两人算是消除些许当初的怨恨,可在程娇娥心中始终不曾原谅月倾城。 “之前的那些一笔勾销了么?”吴衣开口询问。 “不一笔勾销还能如何,如果我要杀了月倾城,相信沈祁愿不会阻拦,月倾城也会甘愿就戮,可是月倾城死了我娘便能回来了么,那些因为两国征战而死的百姓就能复活么,月倾城死了,只怕沈祁愿虽然不会怪我,但他心中始终不会放下月倾城,月倾城死面对的便是这一系列的改变,我为何不放下呢。” 程娇娥说的悲凉,嘴边笑意更是无奈,似乎不愿多想此事,提及便难免觉得心痛悲哀,“我母亲一生行善,不与人争端,没想到最后却是因此而死,我还不知她死前有多么绝望,但如果我娘还活着的话,她必然不愿我报仇的,月倾城在我府上生活过一段时间,我娘也是待她如女,当真是世事无常,我也不知是谁亏欠了谁。” “娇娥,你想的太多了,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亲手杀了月倾城,不会让你为难,若是沈祁愿难以忘怀,我可以和他亲自比试,分出胜负决定生死。” “不必如此,我真的已经放弃了报仇,月倾城的命便留给她自己吧,也许她一辈子都会活在愧疚之中。” 回到大堂,郑询元仍旧有些不明所以,今日程娇娥显然有些奇怪,纵然他不如宁锦敏感,可如今也进步许多。 “娘娘,不知宁锦那边……”郑询元一直担忧宁锦没有传回来半点消息,所以心中着急,此时好不容易见到程娇娥自然要询问一番,郑询元也知道商裕已经恢复了程娇娥的身份,但程娇娥依旧没有回宫,却是不知这其中到底是什么缘由。 “宁锦如今也没有给我传回消息。”宁锦办事稳妥,但近来却是也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现在南疆到底是什么情况,如今天奕战事在即,却不知其中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让他消耗了。 “宁锦究竟是去做什么,还有那位叶挽公子为何也不见了,莫非娘娘是?”纵然郑询元心中有猜测,可当初宁锦没有把所有的事情告诉郑询元,也是为程娇娥保守秘密。 “我让他陪着叶挽回南疆了,叶挽是南疆如今唯一剩下的皇室,只有他才能收复南疆,可叶挽为人过于单纯,所以我让宁锦陪他一起,也方便替他处理事情。” “去南疆可会有危险。”郑询元不愿宁锦涉险,当年造成的错误让郑询元格外的在意这个兄弟,再加上杜小若也是担忧,郑询元自然询问的紧迫了些。 程娇娥不愿说谎,点了点头,“南疆局势未明,有没有危险我不敢保证,但宁锦的能力我却是相信的,叶挽需要他的扶持,日后的局势也需要他来相助。” 郑询元皱眉,终究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程娇娥是众人的恩人,而宁锦对程娇娥也是十分信任的,宁锦愿意接下这个任务便说明他足够信任程娇娥。 “况且现在西江王在你我手上,南疆失了西江王的钳制,相信想要处置也很简单,无需费太大的功夫,只要你能够放宽心便好,这一切都会有结果的。” 郑询元点点头,“属下也相信娘娘。” “询元今日来此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情。”程娇娥开口,缓慢的说出了自己今日来此的目的,她看起来很疲惫,但脸色还算是恬淡,眼中的情绪让人分辨不清她此时的心绪。 “娘娘请说,只要是询元能够做到的必然尽力。” “我不会为难你,我是为天奕王城子民恳求你,希望你能够回归朝廷,重掌将军印,如今西江和天奕战事告紧,只怕尹盛玉会不管不顾的冲到王城来,希望你到时候可以保护这子民,也可以保护皇宫。” “这……”没想到程娇娥提出的居然是这件事,郑询元犹豫着,“可是娘娘也知道,这件事还是需要皇上肯定的,现在……” “放心,他不会拒绝的,他也知道眼前的局面需要他做出选择,若是之后你听说了什么风吹草动和我相关你都不必参与,我自有可以保护我自己的方法,西江王月倾华,日后若是我兄长吴衣前来带走他你也不要阻拦,只是此事记得只有我们几人知晓,不要再让任何人知道了,就算是小若也不要告知。” “属下明白了。” 第1238章 前奏 混沌院前。 尹千章带领兵士来此巡查,而混沌院果然十分蛮横,或者说并非蛮横,而是本身便足够桀骜,若非商裕上位,恐怕混沌院还是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也在这个京城中无人敢轻视。 但时过境迁,现在的混沌院除却桀骜之外已然没有实权,尹千章长剑出鞘,并不畏惧来人,“我乃当朝丞相尹千章,你是何人,你的身份足以和本相说话么?” 尹千章堪称是天奕史上最为年轻的丞相了,虽然那些人不认识尹千章,可是尹千章的名字一出便全部听得了,看门的人连忙回去通禀,很快就有一个一身黑衣长衫的人走了出来。 那人大概五十来岁的年纪,面白有须,怎么看都不算是面善之人,手中更是拿着一把大刀,“你就是那位年轻的丞相尹千章?” “正是本人。”尹千章丝毫不畏惧此人的气势,纵然年轻,但光是看去竟然也不必那人输了什么,足以让人难以直视。 “好啊,少年郎,文臣还佩剑,莫非你会武功不成?” “在下不才,的确会些功夫,还未请教阁下的名字。” “严青赟,请招了。”不等尹千章多说什么,那人已经提着大刀攻了过来,手上更是不留情面,尹千章看出他的杀招倒是也不惊慌,只是转身避过,转眼间两人已经打作一团,严青赟的动作很快,虽然那刀很重,可却丝毫不能掣肘严青赟的行动。 严青赟本以为尹千章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可和尹千章过招之后才感觉到尹千章的本事的确是只得称赞的,一手剑更是灵巧脱俗,根本无法近身,严青赟很快便觉得吃力了。 “这样的人只做文臣当真是可惜了。” “为皇上做事无论是什么职务都无妨。” “你是小皇帝的人,为何来混沌院,莫非不知混沌院已经和皇室无关了么?” “严大人此话差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然严大人身在天奕便是皇帝的子民臣下,如何能说无关呢,除非严大人准备通敌叛国。” 两人比试依旧不停,可这也难以阻拦尹千章的话,严青赟的脸色更加难看,却突然收刀,“说出你的目的,你到底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调查一桩案子。” “什么案子调查到混沌院来了。”严青赟冷眼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所谓的年轻人,偏偏在他身上看不见丝毫的慌乱,反倒是像是自己落了下乘。 “不知严大人可知晓一位叫做薛城的神医。” 严青赟面色不懂,矢口否认,“不认识,这个人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严大人会否认识一位叫做杨四的人?” “自然也不认识。”严青赟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就算他真的说谎了也难以找到把柄,毕竟他的身份很特殊,混沌院也十分特殊。 “可是有人指控大人,害死杨四一家,更是买凶杨四杀了薛城薛神医,既然大人不认,那便随下官回去,好好的调查一番吧。” “一个指控,是谁指控?”严青赟冷笑道,“丞相大人因为一个指控便把我抓回去不太对劲吧,况且你说的这些人我是真的不认识,一些不认识的人难道我还要为他们偿命么,您总要拿出确实的证据,是有人看见我买凶杀人了,还是有人看见我杀那个谁的一家了?” “大人说的没错,的确没有证据,所以我也只是请大人回去配合调查,这也是皇上的意思,纵然混沌院和皇室没了关系,可毕竟您是天奕的子民,莫非您真的要抗旨么?” “皇上的意思?”严青赟微微眯眼似乎在探究尹千章话中的真意,尹千章已经拿出圣旨,“严大人需要我读一遍么?” “既然是皇上想要让我回去配合调查,那我严青赟自然要给面子,只是这件事真的和我没关系,你又要带我去什么地方调查呢。” “自然是公堂之上,不过审问大人的不是我。” 程娇娥很快便收到了尹千章的消息说是抓到了严青赟,更是说明此人十分狡猾,而商裕也下令愿意让程娇娥配合尹千章亲自审问此人。 程娇娥知道这是商裕给自己的机会,他知晓薛城对自己极为重要,所以愿意让自己参与进去,一边的吴衣道,“你要去么?” “要,我倒是要看看这混沌院里面都是什么人,这严青赟又是生了什么三头六臂,如此轻贱人命,我师父那么好的人便因为他这样的死去了。”、 程娇娥脸色难看,吴衣知晓她心神动荡不敢多说什么刺激程娇娥的心神,只得连忙安抚道,“你也不必过于心急了,这种人长期掌握权力,如今商裕上位他们失去了权力,自然心中还有傲气存在,所以想来不甚在意什么。” “不在意便可以随便杀人了么,我师父和他们无冤无仇,便要被他们杀死么?”程娇娥闭了闭眼,知晓自己的确是失态了,但这些日子程娇娥一直都在隐忍,只有面对薛城身死的事情才会露出些许情绪,吴衣也不知到底是好还是坏。 不过也足以见得薛城的死在程娇娥心中当真十分重要。 公堂之上,尹千章并未升堂,严青赟四处环顾一番然后把目光放在尹千章身上,“丞相大人这是在等什么?” “等一个人。”尹千章开口,面无表情,倒是让严青赟一时之间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要来此。 “到底是什么人要来?”严青赟再次开口询问,这次却听门外传来声音,“是我。” 一个女子的声音,严青赟不明所以的朝后看去,却见程娇娥走了进来,“你是谁,为何女子也能上公堂。” “这是皇上允许的,这位是懿贵妃娘娘程娇娥。”尹千章起身给程娇娥让了位置,程娇娥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主位之上,吴衣则为了避嫌没有进门,若是被人认出他北狄王的身份就不好了。 “原来你便是那名妖妃,当真不知皇上居然还对你手下留情,居然还让你审理案子。” 第1239章 审讯 程娇娥听得严青赟的话也不见半分怨怒,脸色依旧淡然,这倒是让严青赟有些意外,本来他还以为这几句话便足矣让这女子下不来台,可见程娇娥的样子却分明是不在意这些口舌的争斗的。 “严大人不用心急,这些话可以留到最后来说,就是我要审问你那又如何,这是皇上的命令,难道混沌院真的已经本领大到可以直接抗旨么?”程娇娥走到尹千章的位置并没有坐下,而是双手叠在腰前看着面前的严青赟。 “哼,那边审吧,我什么都没有做,自然不会怕你们。” 严青赟的态度十分强硬,显然是倨傲习惯了,程娇娥笑了笑看着尹千章道,“丞相大人,他不认罪是么?” 尹千章点头,“虽然有那张纸条,但只是一张纸条多半还是不够的,况且混沌院背后毕竟是那位人物,也不好做的过分了。” 尹千章的意思程娇娥明白,就是不能过分的用刑,否则必然会引起那位的不满,纵然程娇娥不在意太上皇的心思,可众人对太上皇还是十分忌惮的,也正是如此严青赟才能够这般傲气,面对罪证也毫不愧疚。 严青赟根本不屑于这样的场面,“两位还准备商量多久,我严青赟一生磊落,效命之人相信皇上也很清楚,何必在此为难,若是非要我严青赟另觅他主,皇上也不必费工夫了。” “看来严大人是什么都不怕了。”程娇娥看出严青赟是油盐不进之人,恐怕想要问出真相难上加难,程娇娥没有那么多的耐心,薛城的死带走了程娇娥身上唯一剩下的理智,就连一边的尹千章都感觉到了。 “皇上让我审讯你,便是生死不论的,我之前调查过你了,严大人身家清白,一辈子只娶了一位娘子,和妻子之间更是恩爱两不疑,还有一个十二岁的女儿。” “你什么意思?”严青赟大概没想到程娇娥是什么用意,一边的尹千章也有点担忧,不过到底没有开口阻拦,严青赟盯着程娇娥道,“你这妖女,要做什么,真当天奕没有王法了么?” “王法?”程娇娥冷笑,“难道王法就是给你们这些人滥杀无辜的么,那么这样的王法留着还有什么用,我师父的确是一个普通人,他无官无职,甚至本来都不该出现在京城,可是那又如何,你们利用着你们的权力做着一些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我为什么不可以?” “丞相大人,这案子当真要让这疯女人查么?” “本宫乃是当朝圣上亲封的贵妃,大人如此说辞便是不把皇上的话放在心上,按照律法理应掌嘴。” “你敢!”严青赟也是没想到程娇娥居然如此强势,可怎么看程娇娥也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明显是把此事当了真,堂下突然走上两个人,正是月倾城身边的赑屃和囚牛,两人的武功都深不可测,且皆是西江之人,如今彻底放弃九子令的身份,留在京城便是为了月倾城,而程娇娥帮助月倾城一事他们亦是十分感激。 月倾城知晓如今程娇娥所行之事十分危险便让赑屃和囚牛跟在了程娇娥身边,尹千章不认得眼前两人,但见两人低沉的气质便知道眼前的人绝非普通人,却是不知程娇娥到底是从何处认识的这样的人。 “掌嘴吧。”程娇娥说的轻描淡写,那严青赟显然是想要反抗的,却没想到囚牛一张铁掌让他挣扎不开,囚牛伸出脚严青赟便直直的跪在地上,赑屃的力气并非是一般衙役能够比较的,一巴掌便让严青赟吐了血。 “你!”被打的严青赟还有些不相信,可程娇娥却不准备就如此算了,赑屃不断的扇着严青赟的脸,很快严青赟口中的鲜血就更多了,牙齿也脱落了两颗,尹千章皱眉不知程娇娥如此手段,但圣旨在手中,商裕的交代便是一切都让程娇娥处置,她有绝对的自由,可眼前程娇娥打的并非是严青赟的脸,分明就是太上皇的脸。 “住手吧。”见打的差不多了,恐怕再打下去人就要不行了,程娇娥朝下走去,看着跪在那里的严青赟鼻青脸肿的样子,似乎还想要伸出手指着程娇娥,不过囚牛的钳制过于紧了,严青赟根本没有任何力气挣扎。 严青赟看着程娇娥走过来,心中更是愤怒,没想到居然今日栽在程娇娥这么一个女子身上,程娇娥的风评一向不好,可严青赟也没想到程娇娥居然如此胆大能够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着实让严青赟有些心惊胆战。 “你,你居然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严青赟口齿不清的和程娇娥说道,程娇娥却只是笑了笑,一边的赑屃已经让出位置,轻轻的抬起了严青赟的下巴。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觉得不高兴啊。”程娇娥眼中寒芒让严青赟不寒而栗,一瞬间他便感觉到程娇娥绝非简单之辈,更是不看重自己的生死,可严青赟还是想要挣扎,他不相信程娇娥便真能如此的不看重自己背后那位。 “你这么做皇上知道么?” “商裕?”程娇娥低着头思索片刻,若是有熟悉程娇娥的人便该发现现在的程娇娥已经变了太多,一举一动都带着些决绝的果然,似乎一切都不准备留下后路了。 “他下的旨让我来审理,我自然不会徇私,怎么,严大人还有什么想说的,最好是关于案子的。”程娇娥勾唇笑了笑,收回了手盯着眼前的人,“想来严大人是没受过这样的苦,所以不太习惯,可是人活在世上终究都是来受苦的,谁又是真的能够享福呢?” 见严青赟不说话,程娇娥也不气馁,“严大人,本来你我之间不必有这样的牵扯的,你杀了谁都好,可是你该杀了我师父,我父亲死了,母亲死了,现在只有师父对我好了,你对我师父动手,比对我动手还要严重,我若不报师仇,便是死了也不甘愿。” 第1240章 手段 尹千章犹豫再三,到底还是没有开口,程娇娥的话同样让尹千章沉默了,毕竟他之前对程娇娥有过别的心思,尽管因为后来做了一段时间皇帝淡了许多,可是看着这个女子尹千章还是心中疼痛,他一生都未曾见过程娇娥这样的女子,虽然看起来十分柔弱,可每每遇见困难,却依旧坚强,似乎什么都无法打倒她一般。 “严大人,你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在想什么?”程娇娥围着严青赟绕了一圈,一边的囚牛和赑屃依旧是面无表情,程娇娥也根本不在意他们,“莫非实在想,这个普通人,还要大费周章,甚至不能自己的人去动手,不过是一个郎中罢了,算不得什么人物,就算是小有名声又如何,和自己的身家性命相比,什么都不算。” 严青赟说不出话了,程娇娥却还在自顾自的自言自语,“有的时候我也觉得我做事不负责人,若是我在做事之前先保护好师父就好了,若是我知道你们要对我动手,我便站在这里让你们杀了我也无妨,可是你们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师父下手,你可知道师父他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你根本不会知道的,所以除了感同身受,你什么都无法感觉到。” 程娇娥深吸一口气,眼中更是通红一片,严青赟却隐隐察觉到不好的气氛,果然见程娇娥直起身子然后缓慢的拍了拍手,外面便走进来一个人,手上拉着一大一小两个人,正是月倾城,至于那两个人的身份,见严青赟瞬间改变的脸色便很清楚了。 尹千章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和手下动手抓回了严青赟,而程娇娥和月倾城也同时动作,把严青赟的妻女抓了回来。 “真是个温柔的美人呢。”程娇娥看那女子,那女子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有点羞涩的低着头,不过她很快便发现了一边的严青赟,另外一边的小女孩直接挣脱了月倾城的手朝严青赟跑了去,“爹爹,你怎么在这里,你的脸怎么了?” 小女孩一开口,严青赟更是不知说什么是好了,他是当真没想到程娇娥会把自己的家人带来,而这女孩年纪尚轻根本不明白严青赟做了什么,只是见严青赟跪在这里便觉得自家爹爹被欺负了,“你们是不是欺负我爹爹,你们快松手。” 女孩挣扎着去抓囚牛的手,囚牛依旧纹丝不动,显然并不在乎这么一点力量,赑屃也是稳稳的站在一边,对于女孩的话没有任何波动。 “你叫什么名字?”程娇娥走到小女孩身边轻轻的拉住了她的手,“告诉姐姐。” “我……”小女孩不明所以,但见程娇娥模样温柔,便低着头道,“我叫严秀灵。” “是个好孩子,见你爹爹如此你可心疼?”程娇娥应下了严秀灵的名字,这女孩的模样的确秀气,想来大半是继承了母亲的样貌。 严秀灵自然点头,更是眼泪汪汪的看着程娇娥道,“姐姐,我爹爹犯了什么错误么?” “是啊,你爹爹他犯了很大的错误,但是他却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我才把你们请来让他知晓这个世界上不是他才有的亲人的。” 严青赟的妻子吓得腿发软,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光看程娇娥的脸色便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而严青赟在外面一向十分威风,她更是不知严青赟具体是做什么的,可是这么多年都不曾出事,如今却这幅模样,其中必然有其他的缘故。 “爹爹,你犯了什么错误?”严秀灵不明白程娇娥的话,可是见程娇娥的模样又觉得程娇娥不像是会说谎的,心中更是忐忑不安,“爹爹说过知错能改便是好孩子,姐姐,你能不能饶过我爹爹?” “可惜,你爹爹似乎根本不准备承认错误,就算是他承认了那又如何。”程娇娥转身,衣袖在空中划过,带起一阵风,严青赟始终没有开口,在见到妻子女儿之后,严青赟心中更是泛起了阵阵寒意,虽然早就听闻过程娇娥的名字,可是他着实没想到程娇娥居然真的敢如此放肆,甚至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放过,全然不在意背后之人。 “严青赟,你的妻子女儿我都请来了,想要如何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真的是疯了,程娇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严青赟说话还是不甚利索,可程娇娥根本不在意这些,只是冷然的背对着他。 “我既然做了,便是不怕你耍出什么别的花样,只要是我想做的,我都会尽力做的,你现在想要如何都可以所以。” 月倾城抱着手臂看着程娇娥,程娇娥如今的状态让月倾城同样很忧心,她之前和程娇娥相处过一阵子,知晓程娇娥是什么样的人,可是现在的程娇娥除却让人心寒之外便不存一丝温情了,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月倾城难以想象,可程娇娥心中的苦痛必然比一般人要多得多,在这样的情况下程娇娥再次失去了自己的师父,着实难以接受。 尹千章始终没有说什么,眼下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严青赟知道自己今日恐怕难以善了了,而背后之人事关重大,若是自己说出口,恐怕自己的妻子女儿也难以活命,他低着头在思索自己的活路,可是思前想后这都是死局,显然程娇娥并没有给他更好的选择,而他现在唯一能够选择的便是说出真相或者是死亡。 严青赟看着面前的严秀灵终于笑了笑,“秀灵,今天可听话么,爹爹让你看的书看过了么?” 严秀灵点头,“都看过了,母亲也考过了,母亲还说等到晚上父亲回来的时候让秀灵背给父亲听。” “好秀灵。”严青赟叹了口气,“以后要好好的听你母亲的话,读书还是要读下去的,爹爹屋子里面的那些书你都可以慢慢的看过。” 严秀灵不明白,“爹爹为何这么说,难道爹爹不教秀灵读书了么?” 第1241章 终止 程娇娥站在一边默然的听着严青赟的话,严青赟的妻子早就跪在地上不断的哭泣了,虽然声音不大,但眼前的场面倒像是自己在逼迫忠良了,有了这个念头程娇娥更是觉得好笑,只觉得这个世界当真是倒了过来,若非这严青赟对自己的师父下手,师父便还活在这个世上。 薛城尚未喝道自己为他准备的鸡汤,便身首异处,甚至连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程娇娥也觉得模糊不清了,许是最近的脑子愈发的不清晰了,可程娇娥还是觉得愧疚,她总是以为自己远离红尘便能够避开一切的事物,却不曾想过,纵然自己不染红尘事,可红尘事却从未真正的离开过自己身边。 她一次又一次的天真只是害了身边的人,每一次的结果都让程娇娥难以接受,她从未想过会真的害了薛城,甚至还幻想着能够再见到薛城,听着他自己耳边絮絮叨叨。 人世间最为平和的感情便是如此了。 严青赟想要伸出手却被囚牛紧紧的按住,当即只是垂下头,“秀灵,爹爹恐怕不能陪着你了……” 话音落下,严青赟居然要咬舌自尽,可赑屃的动作比他快的很多,直接拽住了严青赟的下巴,只听咔嚓一声,赑屃居然生生的把严青赟的下巴拽的脱臼了,严青赟更是痛得冷汗直冒。 谁也没想到赑屃会有这样的动作,尹千章更是抬步朝这边走了过来,程娇娥依旧是没有回头,似乎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如何?严大人想要自杀是不是太轻易了,这个世上有许多死法,咬舌自尽是最痛苦的,能够下定这样的决心便足矣看出令夫人和令女在你心中的地位,你的确是一个好父亲,甚至可以说是让人安心的父亲,可惜你也是杀人凶手,是我程娇娥的仇人,我不会让你死的。” “娘娘?”尹千章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如此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你不必担忧,若是有任何事情都可推到我的身上,我自然不在乎多什么罪名,只要能够寻出真相便足够了。” 一句话便足矣看出程娇娥的决心,这件事她是当真不准备放松,甚至不准备给严青赟任何逃避的机会。 “倾城,把门关上吧。”程娇娥开口,月倾城没有丝毫犹豫便去关门了,府衙的大门被关上,堂上的气氛便更加的严肃诡谲了,因为被拽掉了下巴,严青赟根本没有办法再做什么动作,而且也像程娇娥所说,能够有咬舌自尽的勇气很难,能够有一次便很难有下一次了。 尹千章不再多言,见程娇娥如此坚定,他自然也希望这件事能够水落石出,而商裕也的确需要早日解决和太上皇之间的牵扯,而此事想要解决必然是有人要出手站在最前面,若程娇娥愿意做这个人,尹千章也的确没有拒绝的理由。 “你要做什么?”严青赟说话更加困难,那小女孩严秀灵已经被吓哭了,可见赑屃冷然的站在严青赟面前严秀灵又不敢上前做什么,眼中泪水已经涌了出来,“爹爹,你怎么了,爹爹你不要吓秀灵啊。” 程娇娥终于转过身面对着严青赟,“现在你没有别的机会了,说出真相,否则我便杀了你的妻子和女儿。” “皇上让你这么做的么?”严青赟终于什么也顾不得了,见程娇娥这幅模样居然不寒而栗起来,足以让严青赟理智全失,“还是娘娘自己做主的。” “是谁决定的不重要,但你必须相信,我的确敢动手。”程娇娥根本不在乎严青赟口中的话,连生死都置之度外,这些事情对于程娇娥本来就没有那么重要了,她能够做的无非是问出真相,为自己的师父报仇,其他的她根本也不在乎。 “你如此行径又和恶人有什么分别?”严青赟话都在发抖,见程娇娥如此,他心中更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在赌程娇娥说的这些都是为了吓唬自己,而并非是真的要对自己的妻女动手,他也不相信程娇娥真的有这样的胆子,可惜这次她是真的小看程娇娥了。 “倾城,把你的刀借我一下。”程娇娥开口,月倾城已经拿着刀走到了程娇娥面前,把刀放在程娇娥手中道,“若是不方便,我可以待你动手,我欠你一条命。” 最后一句话声音不算大,只有程娇娥和月倾城能够听见,程娇娥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你的命暂且欠着,日后会有需要你的时候。” 月倾城还想说什么,程娇娥已经接过了月倾城手中的刀朝严秀灵走去,严秀灵似乎没想到刚才还对自己十分和善的姐姐如今居然拿着刀要杀自己,而程娇娥的脸色分明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想要对自己动手。 刀架在严秀灵的脖子上,程娇娥依旧面不改色,“你派人去杀我师父的时候,有想过这一天么?” 程娇娥顿了顿,“必然是没有想过的,你必然是觉得自己身居高位,不会有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更是想不到有人会把算计打在你的头上,更是因为背后之人认为自己能够顺风顺水,可惜你的想法如今都落空了,我师父的死我必然会追究到底的。” “你是个疯子。”严青赟见在程娇娥手中挣扎的严秀灵自然心痛最后一丝念头也淡了下去,“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道下令之人是谁么?你这样做让皇上如何想。” “商裕如何想和我没关系,大家的命生来都是一样的,我的师父是个普通人,你也一样,谁比谁高贵多少呢?”程娇娥笑着,“你觉得你身处高位便理应被饶恕,可是我觉得你不可饶恕,甚至没有被饶恕的可能。” “你无非是想知道真相,可是知道之后呢,你又能做什么?” 程娇娥道,“那便和你无关了,是皇上要考虑的事情了,说出你知道的一切,不要让自己后悔,否则你再也见不到你的妻女。” 第1242章 锋芒 严青赟终于不再挣扎,因为看见程娇娥手中的刀在严秀灵的脖子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而女孩早就吓傻了,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只是不住的发抖,可程娇娥紧紧的抓着女孩的肩膀根本不给女孩反抗的机会。 见女孩如此神色,严青赟彻底垂下了头,“你想知道什么?” “一切的真相,你所知道的一切全部说出来,也许我会放过你的妻女,至于你自然应该接受法律的惩罚,无论混沌院在天奕处于什么地位,你该做都不会少,你所要承受的都不能减轻。” 严青赟知道一切再无转圜的余地,沉默的道,“那个人的确是派人杀得,也的确是杨四所杀的。” “我以前从过军,杨四恰好曾经是我手下的兵,上面说这次的事情不能自己人动手,否则会被发现,我当时觉得这件事不算严重,而要杀的人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人,可是既然特别嘱咐过,我便想到了杨四,他很穷需要一大笔钱我便用钱收买了他,等他杀了人之后准备再处置他,没想到人居然先逃走了,我便带着手下去追,然后杀了他的妻女,可是却不巧又被他跑了,追了一路方到他的居所,彻底了断了他的性命,具体他是如何杀了那个人的我并不知晓,他也只是告诉我任务成功,没有说别的什么特殊的话。” “你背后之人是谁?”程娇娥看出他不愿多提及背后之人,便能够察觉的出此人绝对不愿说出背后之人,甚至对他十分忌惮,混沌院的存在显然对现在商裕的皇权有了威胁,程娇娥也不愿让混沌院继续存在下去了。 “你我心知肚明,为何非要问下去呢?” “你说的是。”程娇娥转身看着尹千章道,“相信这件事京城的百姓也有所耳闻,而今日升堂更是被各方关注,便请尹大人去寻些百姓来此听严大人说出真相。” “娘娘,真要如此做么?”程娇娥的魄力让尹千章惊叹,若程娇娥真的这么做了,太上皇和皇上之间便再无转圜的余地,之后的事情恐怕必须当机立断了,尹千章虽然心中担忧,但还是忍不住想要看到这样的结果,也许这才是天奕该有新气象,既然已经退位了便不该再有任何牵扯了。 “你可是不愿?”程娇娥抬眼看着他,“若是有任何后果,我皆会一人承担。” 尹千章突兀跪下,“娘娘为国为民铲除奸佞,臣并非贪生怕死之人,自然愿意为了娘娘身先士卒。” 见尹千章这么说,程娇娥点点头,一边的月倾城道,“我也出去帮忙。” 其实程娇娥刚才所说并非真话,这件事毕竟牵扯甚多,所以知晓的人其实很少,可程娇娥偏偏说许多百姓都知道,分明就是要把这件事公布出去。 薛城来京城虽然没有多久,可他的医术极为高超,早就引得四方人的注目,许多人更是承了他的恩惠,可是这些人根本不知道薛城已经死了,甚至死的不明不白。 也许薛城的前半生很冷漠,可是之后的薛城却救了许多人,医者能够救助别人,却不能拯救自己的性命,听来更是让人觉得悲哀和绝望。 让百姓知道这些事情,也是为了薛城正名,程娇娥不愿此事就此被埋没,更是不希望自己师父的死,成为上位者争权的工具。 尹千章和月倾城四处奔走,许多人都知道薛城这个人的存在,更是不知薛城已死,听闻今日是查清薛城之死真相的事情,众人更是义愤填膺,聚集在了府衙门口。 严青赟很快便听见了门外的聒噪,他抬眼看着程娇娥道,“你是真的疯了么?若是被那位知道了,只怕在场之人都活不了了。” “难道就凭借混沌院之人么,你以为一个混沌院比得上天下百姓的民心么,还是你觉得你背后之人,比这天奕的千千万万百姓还要重要?”程娇娥的话掷地有声,足以让严青赟无地自容,面对程娇娥的质问,他居然也不知该回答什么,似乎在他的认知里面从来不曾想过会有今日。 程娇娥已经放开那小女孩,严秀灵虽然依旧泪眼汪汪的,但却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跪在地上的严青赟道,“爹爹,你杀人了么?” 严青赟居然不知该如何回答,本来杀人就是很平常之事,对于混沌院来说,杀人也并非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可是听着自家女儿单纯的提问,严青赟更是回答不上。 “都说要给自己的亲人积福,严大人所作所为怕是不知折了自己亲人多少福分。”程娇娥直言不讳,严青赟显然已经处在奔溃的边缘。 赑屃已经走到门前打开大门,月倾城和尹千章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一些百姓,许多人都是得知薛城身死的消息所以才来此的,显然是对此事十分关注。 “是谁杀了薛神医啊?”下面有人呼喝着,“是薛神医救了我的孩子,京城的许多郎中都束手无策,只有薛神医想到了办法救好了我的儿子啊。” “是啊,我老母也是如此,咳嗽了多年了,一直没有办法,薛神医的医术是出神入化啊,居然有人对他下手,如此行径当真是令人发指啊。” 一时之间周围皆是附和之人,连程娇娥都没想到短短时间内薛城居然帮助了这么多人,虽然薛城一直说是自己的功劳,可程娇娥从不这么认为,若薛城内心没有属于医者的良善之心,必然不会行此道,如今的选择解释薛城自己决定的。 程娇娥心中百感交集,更是眼中酸涩,可惜这样的改变并没有给薛城带来好下场,而是让薛城彻底失去了自由,永远埋在黑暗之中了。 “大家安静一下。”程娇娥开口安抚着众人的情绪,月倾城和尹千章等人都看着程娇娥,知道程娇娥现在绝对十分难过,可她依旧表现的十分冷静,“我知道你们都被我师父救过,我师父的医术的确难得,更是称得上神医两字。” 第1243章 背后之人 程娇娥一开口众人自然安静下来,他们没想到薛城居然还有徒弟,就是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一时都安静下来听程娇娥如何说了。 程娇娥道,“诸位愿意为了我师父的死赶来此地我自然心中感动,想来我师父也会十分感动的,逝者已矣,现在我要做的就是还我师父一个真相,这是我唯一能顾为我师父所做的,可是背后杀我师父之人,地位十分高贵,甚至可以说是位高权重,不得已我只能请来各位做我的见证,让这件事不至于成为一桩陈案,不至于被人遗忘,让我师父白死。” 程娇娥一出口,便引来那些人的应和,“这位姑娘说的是,无论是什么位高权重之人,杀人就该负责,不是说了天子犯罪也要与庶民同罪吗,难道都是骗我们的?” 程娇娥的话引起众人的反响,一边的严青赟头低的更深了,程娇娥的一言一语都让人无法反驳,严青赟更是无话可说,而眼下程娇娥的态度分明就是要让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无论是什么人出现,也不能够改变这个结果,这便是程娇娥所需要的。 “现在,还请严大人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严青赟低着头,程娇娥却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刚才的威胁还奏效,若是你不说出事实的话,我照样敢在这些人面前做出那些事情。” “非要如此么?”严青赟终于抬起头盯着程娇娥的眼睛,“非要如此作为么,你当真不要命了,我敬你的气魄,可事情真的会如此简单的解决么?皇上真的会站在你这边么?” “这些事情不需要你管,说出真相。”程娇娥的话不算大,但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听清楚,那些人似乎明白了什么,皆是盯着严青赟喊道,“说出真相,说出真相,到底是什么人杀了薛神医?” 严青赟见程娇娥神色坚定,知道无论如何也无法逃避此事了,终于转过身看着众人缓缓的开口说出了真相,和刚刚如出一辙的对话,严青赟脸色也更加的沉重了。 百姓们也是第一次知晓有混沌院的存在,见这人说出口也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程娇娥却再次开口看着严青赟道,“背后之人到底是谁,现在你还不准备说么?” “好,我说,你可要放过我的妻女,否则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程娇娥笑道,“像你这样的人一辈子沾满血腥,恐怕死了之后也是恶鬼,如此诅咒,我可真的是害怕呢,可那又如何,若人死之后当真还有灵魂存在,便该分辨清楚这世间的公道。” 严青赟闭了闭眼,终于不再逃避,“混沌院背后是太上皇,而混沌院从来只听太上皇的命令,要杀薛城的人便是太上皇,如此你可满意了?” 大概是想到了之后自己的结局,严青赟睁开眼看着一边的严秀灵,“对不起秀灵,爹爹以后不能照顾你了,这件事是爹爹做错了,没想到会牵扯出这样的事情。” 严青赟大概没想到自己纵横了一辈子,最后却是这样的下场,虽然混沌院在商裕接掌之后便无实权,可在众人眼中混沌院依旧是之前高高在上的存在,任何人都不能轻易的碰触混沌院的底线,可如今程娇娥却敢于挑战混沌院,更是让严青赟惊讶。 一成不变的东西被打破,就连严青赟都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此话一出,满堂寂静,程娇娥没有任何高兴的神态,只是看着严青赟又问了一遍,“严大人,你说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谁?” “是太上皇。”严青赟再次开口,声音也比之前大了很多,连一边的尹千章都感觉到了严青赟的决心。 “大家可听到了?”程娇娥看向众人,见百姓们神色各异,恐怕是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牵扯太上皇,“太上皇虽然退位,可却依旧手中掌握着一个神秘的组织叫做混沌院,恐怕在场的众人都不知晓此地,但此地一向不受官府控制,便是因为其真正的主人乃是太上皇。” “太上皇的身份何等尊贵,不光是上一任的皇帝,更是如今皇帝的父亲,无论是什么身份,都比我们这些普通百姓要重要的很多,今日我既然敢在此揭露真相,便是希望着大家能够了解更多,太上皇虽然已经传皇位于现任皇帝,但却依旧想要控制朝局,甚至在背后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大家可能好奇我师父究竟如何惹到了太上皇,不过是因为一点关系的牵扯,便被太上皇派人杀死,这等深仇大恨,我记在心中不可能就此罢休,就算要面对的人是太上皇又如何,我也要为这公道和这所谓的皇权斗一斗,难道人命真的如此轻贱么?” 程娇娥说出此话之后更是无人敢开口,全场的人都盯着程娇娥,程娇娥依旧不曾畏惧什么,众人看着这样的程娇娥只觉得心中激荡,竟然连因为听见太上皇名字而产生的畏惧也消散了不少。 “今日的事情相信大家已经了解了,也不会有任何疑问了,我师父的死我也必然会讨来结果,绝对不会让我师父白死的。” “好,姑娘说的好,薛神医有这样的徒弟能够为他报仇也算是没有值得了!” 周遭的声音越来越大,而唯一的怯懦也被彻底的淹没在这声声讨伐的声音中被彻底埋没了,就连那小女孩的脸色也十分奇异。 “如此,还请尹大人如实上报,今日我的调查结果,我师父的死便是太上皇所为,而这件事需要一个公道,需要还所有人一个公道,太上皇身为皇室不该如此轻贱人命,而天子犯法,更是该与民同罪。” 无人反驳,尹千章更是立刻跪下,“臣必然将今日之事如实汇报,有百姓们的参与和监督,臣必然不会让娘娘失望,任何事情都该有昭雪的一天,臣感念娘娘今日的正义举动,更是愿意身先士卒!” 第1244章 尘埃 程娇娥走后,月倾城和赑屃等人也跟着程娇娥的身后离开了,大堂内变得安静空旷起来,尹千章派人送回了严青赟的妻女,而此时的严青赟早就已然变得颓然,他知晓一切都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不过见到无人,严青赟还是忍不住开口,“尹大人,你可知你今日的纵容他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太上皇和皇上不和,此等事情若是传出,对我大国的影响又是何其深重,莫非你真的想要如此下去么,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本以为刚才娘娘的一番话已经喊醒了你,现在看来你依旧沉浸在自以为是的美梦当中,严大人,也许你当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而太上皇和皇上之间也并非你所说的那般……”尹千章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开口道,“把严青赟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衙役们带着人下去了,一边的书吏颤颤巍巍的把今日的堂审内容交给了尹千章,虽然那书吏有些害怕,可是内容还是全部按照实情所写,足以见这书吏还算是有一颗热血心肠的,尹千章点点头,认可了这份文书上的内容。 那书吏开口道,“大人,当真要如此上报么?” “自然,今日之事如此闹过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怎么也不可能隐瞒下去了,无论如何这都是最后的结局了,太上皇和皇上之间的矛盾已然不可转圜,而太上皇更是因为和皇上的矛盾动手杀人,如此行径必然引得天怒人怨。” 程娇娥的心情并不轻松,刚才的一点豪情消散殆尽,程娇娥只觉得疲惫,无比的疲惫,似乎走来这么一路都不曾有过这样疲惫的时候,她脑子里面想了很多,有前世的事情,亦是有今朝的遗憾,许许多多交织在一起,终于让她的脚步更加的沉重了。 身后传来月倾城关切的声音,“你怎么了,可是累了?” “无妨。”程娇娥摇头,“今日多谢你们了,我没有可以用的人,官府的人不方便出面,但不知是否会为你带来麻烦。” 月倾城道,“不必如此,若是你有需要,我自然全力帮助,虽然你有可能不相信,但其实之前我是真心的想把你当成朋友的,你这样的人我自然心驰神往,不带半分的其他感情掺杂,只希望你能够更好,不被眼前的局面束缚。” “倾城,你我之间没有和解的那天了。”程娇娥微微笑了笑,转身便走,不愿再和月倾城多说两句。 月倾城停下脚步,赑屃和囚牛不明所以,还是囚牛道,“公主殿下,便让她这么走了么,可会有危险?” “没事,吴衣应该在她身边,有吴衣的能力,我们也不必担忧什么,就像她所说,我和她难以和解,杀母之仇无法轻易消除,她现在愿意找我帮忙我已经觉得很难得了,也许她真的已经走到最后的地步了。” “公主殿下,现在我们去什么地方?”赑屃开口询问。 “回沈府吧,你们若是有其他想去的地方,我自然不会束缚你们的自由,只是西江的局势,如今却让人有些迷茫,程娇娥到底要做什么,为何要关着月倾华,却还要放任尹盛玉离开,这其中必然是一个局,到底是什么局面就要程娇娥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了。” 就在月倾城话音落下的时候,却听远处传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其中一人的脚步声非常的轻巧,很容易便能够听出他是习武之人,赑屃和囚牛同时警惕,等到看见来人的时候却十分惊讶。 月倾城谨慎的看着两人,其中一人便是西江的王妃也是南疆的吹雨公主叶棠儿,至于另外一人则和西江王月倾华长得一模一样,可月倾城知晓此人并非是月倾华,而是自己另外一个藏在暗处的弟弟。 “是你?”就在赑屃和囚牛要动手的时候,月倾城拦住了两人。 “长公主殿下。”叶棠儿很是恭敬的朝月倾城行礼,她虽然另有目的,但某种程度上对月倾城还算是尊敬,尤其是月倾城有着足够的本事,也的确让人钦佩,她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某种魅力,让西江人对她很是臣服。 这一点叶棠儿早就发觉,可惜月倾城是女儿身,否则西江在月倾城的手中必然不会是现在这幅样子。 “不必多礼,现在这里没有什么长公主殿下了,她早就已经被月倾华亲手杀死了,不过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还有你们二人又是怎么回事?” 月倾城盯着一直没有开口的十七,终于得到了十七的开口,“不知我可否喊你一句阿姐。” “自然可以,因为你的身份,你我二人很少相见,可我还是记得有你这么一个弟弟的,只是你一直被月倾华控制着,我倒是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 “是啊。”十七笑道,“便是我都以为我要在黑暗中生活一辈子,若非是遇见了棠儿,也许现在我还会选择留在那片黑暗之中,阿姐,我这次前来是准备来见程姑娘的,没想到和棠儿暗中跟踪的时候却发现了阿姐,便来此先见见阿姐,如此方便疗愈多年的亲情遗憾。” 月倾城道,“你们是如何从西江出来的?” “这便要问程姑娘是如何把月倾华抓起来的?”叶棠儿还有些好奇,程娇娥今日的举动过于激烈,所以才引来了叶棠儿和十七的围观,若非如此,想要找到程娇娥恐怕还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许多事情潜藏在深处尚且未浮出水面,天奕的百姓何人会知晓,他们的死对头西江王月倾华早就已经不在西江便藏在这天奕的京城之中没有踪迹了。 月倾城道,“具体的细节我也不知道,若是你们有疑问便应该直接去找程娇娥,只是今日她放经历这样的事情,想来十分疲惫,所以你们还是暂且不要去打扰她了,让她好好休息一番吧。” “知道了,长公主如今住在何处?” 第1245章 天行无方 月倾城道,“在沈府。” 叶棠儿是知晓些许传闻的,不过都是听之前月倾华所说的,月倾城在天奕有了喜欢的人,本来叶棠儿还以为月倾城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有喜欢的人的,现在显然是自己想错了,月倾城非但有喜欢的人,而且叶棠儿更是看得出月倾城十分的在意这个人。 “你叫什么名字?”月倾城看着十七询问道。 “现在的话,阿姐可以唤我十七,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别的名字也不想用了。” “十七,既然离开了西江,那便好好生活,过去的事情便让他过去吧,不要耿耿于怀,否则只是为自己的心灵套上枷锁罢了,我希望你能够有新的生活,而并非是囿于过去。” “阿姐放心,十七自然不会在意过去,十七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很清楚自己要做的是什么。” “没想到你二人会走到一起,当初月倾华迎娶你的时候让十七去迎娶我便很不赞同,没想到造就了今日的姻缘。”月倾城也是觉得唏嘘,想起往事,更是觉得一切都变得那么的遥远,现在在天奕,虽然身份有些尴尬,可其余的一切都让月倾城觉得自由而随意,不必被那样的身份束缚,自由自在的生存才是最为重要的。 “那阿姐,我们便先离开了,既然都在一处便有见面的机会。”十七道,“只不过我们是找程姑娘有事交代,等到事情完事,我们也要早些离开,远离这里,寻一个真正安静的地方。” 十七和叶棠儿都算是经历了许多的人,如今能够留在此地自然是有他们的目的,月倾城也不会阻拦,“那便就此别过吧。” 见人离开,月倾城更是觉得唏嘘,起身朝着沈府走去,赑屃开口道,“王妃和那位,那位是?” “他是华儿的同胞弟弟,不过双生子一直都是禁忌般的存在,所以他便一直被藏在背后,我也许久不曾见过他了,大多是月倾华主动和他联系,他也算是月倾华的暗卫,没想到他居然离开西江了,恐怕是西江发生了什么变化,只是不知他和程娇娥之间有什么牵扯,似乎并不愿意和我多说什么,显然是对我不算全然信任。” “那公主,可需要我去跟着他?”赑屃询问。 月倾城摇头,“不必了,看他样子应该没有什么敌意,也不会伤害到程娇娥,如此我们不必多管,既然他信任的是程娇娥如此也好,算不得什么坏事,现在西江必然不是之前的西江了,已然不在月家人的掌握之中了,只是程娇娥的做法却让我觉得奇怪了。” 另外一条路,程娇娥走了片刻吴衣已经跟在她身后了,“如何,可觉得疲累?” “没事,兄长,我今日用了严青赟小女儿的命来威胁她,那个小女孩非常的善良,必然是被严青赟保护的很好,根本不知人间善恶,见我模样便当我是好人,可是我拿着刀抵在她的脖子上,她也终于知道了害怕。” “娇娥,这些都不怪你,有因才有果,这女孩虽然善良,可是他父亲种下的恶果必然需要偿还,纵然是你做了这些也不算什么。” “也许我再也无法回归正常生活了。”程娇娥笑了笑,“我的心思愈发的阴狠起来,手段也不如过往光明正大,甚至能够在用别人的性命做要挟的同时,还能说出那些让别人觉得正气凛然的话,连我自己都觉得不齿,可是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什么更快的办法了,这是我唯一能够快速解决的办法,也是唯一能够让我心中安定的方式,我不希望这件事就此被掩盖下去,可他却油盐不进。”程娇娥的样子让吴衣心疼,她终究和那些恶人不同,对于自己做出的事情感到疲惫和无奈,甚至是后悔。 “若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还会这么选择?”吴衣轻轻的拍抚着程娇娥的脊背,想要让程娇娥好好的放宽心思,足以彻底的摆脱这样的境遇,而程娇娥自己也能够从这样的自责之中抽身,不至于真的被黑暗吞噬。 “我会。”程娇娥抬眼看着吴衣,吴衣觉得程娇娥的双眼十分明亮,就像是内中会发光一般,那是程娇娥的信仰,属于程娇娥心中坚持的东西和事物。 “为何会?”吴衣反问她,更是温柔的注视着程娇娥的双眼,“告诉我你的理由。” “若我不这样做,真相便永远没有大白的那一天,而我的师父也注定枉死,如此更是辜负了师父对我的恩情,我活在这个世上,便当真一点意义也没有了,我心中的豪情壮志,若是连为师父报仇都做不到,我还有什么颜面继续下去。” 程娇娥深吸一口气,用力的抓住了吴衣的肩膀,“兄长,谢谢你。” “不必。”吴衣道,“这些都是你自己想明白的,我并没有帮到你什么,你今日所作所为,已然超出了许多人的预料,已经成为许多人心中的难以磨灭的一天,我相信你坚持一定可以存在下去,而薛神医也必然不愿见你颓废。” “你说的对。”程娇娥早就无泪,就算是难过至此,也不见她流下半滴眼泪,无非是眼眶发红,吴衣心疼程娇娥逼迫自己太过,足以让一个人崩溃,可程娇娥还是坚持着。 “兄长,若是你不在我身边,我当真不知这些还能告诉谁?”程娇娥看着周遭的天色,四周无人,只有他们两人站在街上,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无人知道程娇娥心中到底承受着什么样的疼痛,这份疼痛也始终只能被程娇娥压在心中,毕竟那是属于她的疼痛。 远远的听见有人走过来,程娇娥和吴衣同时转身,便看见了一个和月倾华一模一样的人,而另外一个人则是叶棠儿。 吴衣瞬间便把程娇娥拦在身后,程娇娥拍了拍吴衣的肩膀看着那两人道,“你们来了京城?” “好久不见,程姑娘。”叶棠儿开口。 第1246章 最后的玉石 程娇娥似乎也对于见到叶棠儿一事感到惊讶,不过面上没有太大的变化,“你是如何出来的,让我想一想,莫非你们知晓最后一块五方玉的下落?” “是。”叶棠儿回答道,“那块玉石一直都在十七身上,等一下……” 叶棠儿很快便听出程娇娥话中的端倪,“你早就知道那玉石当中有一块是假的?也是,这必然是长公主告诉你的。” “的确如此,你们把最后一块玉石交给了他么?”虽然尹盛玉的身份不算隐秘,可毕竟尚未明朗,程娇娥不知道十七和叶棠儿到底知道什么。 “没有。”叶棠儿突兀的道,并且看向一边的十七,十七则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石,“这是最后一块五方玉,也是棠儿的愿望,感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 叶棠儿道,“当初虽然欺骗了你,可是你的确是我难得一见的女子,更是这段日子以来对我帮助良多的恩人,若是没有你叶挽便难以从那监牢中走出,我一直最在意的就是叶挽,能够让叶挽脱离西江便是我一直的希冀,可惜我难以成功,你的确有勇有谋,更是让人赞叹,这玉石也算是我对你的感谢了。” “不必如此急着感谢。”程娇娥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淡,“叶挽的事情是我心甘情愿的,而且他现在已经选择了一条你不希望他选择的路,正是我让他走向这条路的。” 叶棠儿何其聪明,瞬间便明了了些程娇娥的意思,当即上前一步道,“此话何意,叶挽如今何在,怪不得我在京城这么久却不见叶挽,我还以为他是厌倦了京城的生活已经离开了京城,你做了什么?” “我让他回南疆了。”程娇娥语气平淡,全然不在意叶棠儿的激动,“你不必如此,你虽然精心谋划,保下了你唯一的弟弟叶挽,可是你出卖的是你的国家,是整个南疆的平安,纵然你的心中不曾有他们的存在,你只有你在意的人,可是午夜梦回的时候你真的不会感到愧疚么?” “你让叶挽一个人回南疆,你到底要做什么?”叶棠儿不敢相信程娇娥的决定,更是没想到叶挽居然回了南疆,叶挽当初便不喜欢南疆王室的氛围,心思早就不在皇家了,叶棠儿也一直怒其不争,可时间长了发觉叶挽的确是如此性子,更是经历了后面的变故。 叶棠儿得知西江王要对南疆下手,她知晓西江王的手段,担忧会波及叶挽,所以主动出卖南疆,希望能够保下叶挽,虽然做这些的时候叶棠儿并未多想,可是每每深夜的时候,叶棠儿总会觉得恐惧。 似乎那些因为自己而枉死的人便站在床前注视着自己,注视着这一切,虽然就算没有自己,最后西江王也会收复南疆,但这全然不同,叶棠儿从受害者变成了施暴者,任何人都无法接受这样的转变。 “收复南疆,他是南疆最后一位皇子,不该逃避责任,永远的躲在你给他营造的安全乡中,这样他永远也无法成长,就算是隐居也无法真正的生存,也许他会后悔一辈子,而在他心中你始终都是背叛家国的人,你不曾对他解释,让他对你心存误会,这样并非是保护他,而是让他一个人在这世界上无法抬头。” “你是什么意思?”叶棠儿的呼吸也变得紊乱起来,显然是没想过今日的局面,更是不曾想过自己的弟弟居然会面临这样的情况,“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的亲生姐姐害了南疆,他心中愧疚,尤其是我告诉了他真相。”当初叶挽一直都在责怪叶棠儿的时候,程娇娥终于忍不住还是把一切告诉了他,“你觉得叶挽知道真相之后会是什么样子,是原谅你,还是继续责怪你,或者对你彻底失望?” 叶棠儿有些崩溃,大概没想到这样的结果,更是不曾想到程娇娥真的会把这种事说出去,在她的心中,这些都是要带到棺材里面的秘密,哪怕叶挽误会她一辈子她也不准备开口。 “你以为这么做便是伟大么?”程娇娥反问道,“叶挽有权力知道真相,知晓你为他的付出,知道你良心这么多年所受的折磨,你的确是个好姐姐,但也不是一个好姐姐,若是你当真让叶挽误会你一辈子,那叶挽在这世上便是孤苦无依,身前身后再无任何可以陪伴的人了。” “我不曾这么想过,可是叶挽知道了又能如何,当初我的选择已经是那样了,我唯一能够救下的就是他,他还年轻,我不愿他就这么死了,在兄弟姐妹中他一直最为平和,却还是总是被欺负,便是因为众人当他头脑不清晰,可是我知道他绝非如此,他很聪明也很努力,只是思维单纯了些,把人想的美好了,总是觉得其他人都没有恶意。” 叶棠儿说的难过,“我不明白为何我的弟弟会如此单纯,正是因为他单纯,所以我的心思反倒是更加复杂起来,他一个人根本无法应对南疆的局势,程娇娥,你不该让他去冒险的。” “我的手下跟在他的身边保护他的安全,也许你该相信你的弟弟,我当初并没有逼迫他,而是让他选择,若是他不愿去南疆,我便立刻派人送他离开京城隐退山野,可是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去南疆,你知道为什么吗?” 叶棠儿不明白,但此时分明就是慌了神,十七始终没有开口,他知晓叶挽在叶棠儿心中的重要性,可是有的时候十七也觉得叶棠儿对叶挽的保护过重了,叶挽和叶棠儿一个年级,更何况还是一个男人,不该如此一直受人保护,否则必然就像程娇娥所说无法成长,一辈子只能依靠别人生存。 “他是为了你。”程娇娥开口,“为了替你赎罪,为了能够让你远离良心的谴责,这些都是叶挽的希冀,我相信你也不愿叶挽一辈子为了你生活在愧疚之中,而他既然是南疆的皇室,便理应承担这样的责任。” 第1247章 放下 叶棠儿深吸一口气,程娇娥的话在叶棠儿心中徘徊,她知道程娇娥说的都对,可是这些话在叶棠儿心中却无妨让她安心,她实在是放心不下叶挽,毕竟叶挽一直都在她的庇护之下。 “叶挽如今已经到南疆了,可有传回消息?”叶棠儿出言询问,想来依旧不愿放心,她心中感动,知晓叶挽要为自己做的一切自然是觉得欣慰,本来以为和叶挽再没有和解的机会,甚至叶棠儿也不曾抱着这个念头,只当无法和解便不再和解,只要能够见叶挽过得平安喜乐就好,可程娇娥如今给她带来了希望。 “不曾,但没有消息从来就是好消息。”程娇娥道,“你当初做下的错事,叶挽能够帮你弥补,虽然他向你所说十分单纯,可天下人需要的便是一个有赤子之心的帝王,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初心,也许叶挽才是最适合统治南疆之人。” “我这次前来本是为了感谢你。”叶棠儿开口,“虽然如此,我还是要感谢你,你的确比我要有魄力。” “不过是旁观者清,也许是我自己便不知如何解决了。” “这不重要,叶挽如今的情况我都知道,他愿意听你的必然是对你有好感,他虽然单纯,但很少相信他人,没想到这次愿意为了你的一句话前往南疆,我心中感念,你说的那些我也觉得愧疚,本来想要和十七退隐,现在想想,我的确应该为了我过往的错事好好的弥补,这块玉石便算是我对你的谢礼。” 本来以为这块玉石最终会落在尹盛玉的手中,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居然落在了自己手中了,十七开口道,“当初阿姐换过一块玉石,剩下的便是月倾华一直放在我手中保管的,他知道我轻易不会背叛他,所以对我很是放心,这东西也一直留在我手中,时间长了我便伪造了一块,悄悄换掉了那块真的,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大概月倾华自己也没想到,自家的弟弟和姐姐居然一人换了一块五方玉,恐怕就算最后月倾华真的得到了全部的五方玉也没办法让这五块合在一处,毕竟有两块都是假的,更是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多谢你。”程娇娥开口,“见你样子,恐怕是要前往南疆了。” “你说的对,当初我做出的事情的确需要好好的思索,也许我应该为我当初所作所为付诸行动来弥补,毕竟我是南疆的公主。” “可是你当初做的事情应该是人尽皆知,如今回去可会危险万分,你真的要回去么?” “无妨,总是要面对的,人不能逃避一辈子,如此我也难以放下这一切,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彻底的从梦中醒来了。” 见叶棠儿这么说,程娇娥也不再劝,能够有自己的选择总归是好的,不被眼前的东西所迷惑,也是叶棠儿这么多年一直不变的念头,虽然身在西江,可叶棠儿的心思始终在南疆,纵然南疆留下了不好的回忆,可对于叶棠儿来说毕竟是故乡啊。 “告辞了。”见叶棠儿离开,程娇娥握紧了手中五方玉,一边的吴衣道,“如此尹盛玉手中便不存任何一块玉石了,这块玉石我刚才观察过应当是真的,只是你要如何处置这块玉石。” “销毁了。”程娇娥不再犹豫,朝着医馆行去,吴衣跟在程娇娥身后亦是能够感觉到程娇娥的决心,她不希望这样的东西留在这个世界上害人,光是一个传说就让众人迷了神魂,如此东西根本不应该存在世上。 “刚才那个人是?” “月倾华的弟弟十七,不过一直都藏在暗处,当初我被关在西江的大牢之中便是十七一直在给我送饭。” “原来如此,没想到西江王尚且还有一个弟弟,如此当时让人惊讶。” “月倾华心狠手辣,不过对待自己的亲人还算是尚且有一丝良知,虽然他真的准备杀了月倾城,可是我能够感觉到他对他姐姐的感情也并非是假的,不过这些感情都比不过他自己就是了,折磨他的办法,就是让他看不到希望,得知自己要死,还没有能力反抗。” 吴衣顿了顿,“原来这便是你那日说那些话的原因。” “是。” 医馆近在眼前,今日的事情都在盘桓在脑海之中,程娇娥尚且觉得有些头痛,屋内的火盆被吴衣点燃,瞬间燃起的火让两人的脸上都染了些暖色,“叶棠儿去南疆也好,她总归是聪明的,否则也难以在西江存活这么长时间,甚至在南疆被灭国了月倾华也依旧留着她,必然是认为她还有存在的价值,如此南疆的局势应该更加的容易稳定了。” 与此同时,南疆王城。 叶挽已经回归了一段日子了,起初叶挽出现的时候南疆还被西江控制着,在宁锦的帮助下,叶挽成功的寻回了过往南疆的老将,纵然他们对叶挽不甚信任,可叶挽皇子的身份乃是真的,而见他模样似乎也改变了不少。 过往都传言叶挽皇子乃是皇子当中最为怯懦的,可是如今一看绝非如此,叶挽非但不怯懦,而且十分的有魄力,头脑也清晰了许多,就连宁锦也不禁觉得赞叹,看来程娇娥并没有看错人,这叶挽的确是可塑之才。 在叶挽和宁锦的努力下,靠着南疆的旧兵,已经众人被压迫许久的反抗心思,终于把西江存在南疆的人赶出了南疆。 虽然局势尚未完全稳定,其中还藏匿着一些人,可叶挽已经坐上了王位,想要给程娇娥写信回去,又担心这信无法送到程娇娥手中,思前想后叶挽还是决定等到局势彻底稳定下来,或者等到西江有动作之后。 叶挽,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叶挽抬头道,“请进。” 宁锦大步进来道,“王上,城外又发现一些西江人,应是过往西江王留在此的残兵,那些人多半年老体弱,不知王上准备如何处置。” 第1248章 改变 叶挽道,“按理来说应该全部杀了才是。” 宁锦抬眼看他,叶挽的面色依旧稚嫩,可短短几日宁锦却觉得叶挽改变了许多,那改变是从骨子里面生出来的,本来不带王相的人,如今也生出了王相,虽然他对宁锦依旧尊敬,可宁锦却担忧叶挽已经不是过往的叶挽了,若是未来会有什么其他的变数,宁锦必须早早的做好准备。 “宁锦大哥觉得呢?” “属下担不起王上一句大哥。”宁锦拱手道。 “我知道宁锦大哥的主上始终是程姑娘才对,我自然不敢把大哥当做属下的,宁锦大哥刻意强调了那些乃是残兵,必然是心生不忍,想要放过他们,也想要借此试探叶挽,是否经过这一段日子的杀伐早就心性大变,甚至成为第二个西江王。” 没想到叶挽把自己的心思说出大半,宁锦没有回答,甚至没有抬头,叶挽也不介意,“西江迟早是不会存在的,这些人便遣送他们离开吧,等回到西江之后,却不知他们是什么下场了,而如今的西江坐镇的人会有心思去管理这些么?” “我明白了。”宁锦转身要走,却被叶挽叫住,“宁锦大哥,做王上真的不比在牢房。” 宁锦不明白叶挽所说,他也不知道叶挽之前被西江王关在监牢之中,“你不明白,我和西江之间并无一点可以心慈手软的地方,我之前的经历也都是拜西江王所赐。” “我明白。”宁锦知道叶挽的仇恨,也知道南疆和西江之间的仇怨,“只要你不影响娘娘的计划,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干涉。” “等到这件事结束,南疆会臣服在天奕的脚下的,这件事我和你的约定,也是男人的约定,南疆日后便是天奕的属国,如此你可放心了些。” “王上不必在意我的看法,只需记住娘娘是你的恩人便好了。” 见宁锦转身离开,叶挽知道宁锦始终不能成为自己的助力,他看着桌上的奏折,一时之间也有些恍惚,难道坐在这个位置上便难以再存在信任么? 他并未觉得自己有什么改变,拥有的无非是比过往更多的深沉,抬头看着寝殿内的烛火,叶挽居然有些迷茫。 “程姑娘,若是你在这里你也会怀疑我么,毕竟现在我已经有些改变了,不是当初的我了。”叶挽神色有些黯然,“宁锦大哥大概是不喜欢我这样的改变,他那样聪明的人自然知晓坐在这个位置上必然要改变的,可是宁锦大哥却不希望看到我的改变,若是阿姐在这里也许会给我答案吧。” 天奕皇宫之内。 商裕沉默的看完了尹千章带来的内容,脸色也愈发的沉重起来,神色更是无比凝重,“这便是今日的结果?” 燕回站在商裕身边,也囫囵吞枣的把内容大概看完了,当即便变了脸色,“这程娇娥也太胆大,这件事居然还敢叫来百姓听审。” “这才是她最聪明的地方。”商裕道,“看来她是下定决心了。” “如何便是她最聪明的地方了,我看你是真的被她迷昏了头。”燕回很是无奈,“就算我不在朝堂之上也知道你如今的处境,你莫非真的要和太上皇对上么,程娇娥就是在逼你,她在用这天下的百姓和你打赌,在用民心逼迫你做出选择。” “朕知道。”商裕的反应十分平淡,足以让燕回彻底无语,商裕的心中根本不在乎这件事的缘由,他心中所想燕回也从未真的明白,有的时候她觉得商裕足够理智,可有的时候商裕做出的选择却让燕回无法接受。 “所以朕不得不选择了。”商裕起身,把那纸张放在桌面之上,尹千章站在一边始终不开口,燕回心中着急可是见这两人都不似着急的样子,“尹大人,去请侯爷来此吧。” “侯爷?”燕回不明所以,“莫非你真的不准备对付安平侯而是准备对付太上皇了?” “不,燕回,你先退下吧,朕的事情朕自己会处置的。” 见尹千章领命离开,燕回更是愤怒,只觉得商裕为了程娇娥什么都不顾了,“你当真要如何选择么,你可想过若是选错了,甚至让众人发觉你和太上皇之间的不和都是因为一名女子,你觉得众人要如何看你。” “如何看朕都不重要,薛城也是你的师父,为他报仇你不高兴么?” “我自然是高兴,我也想为我师父报仇,可是这件事不是说做便做的,毕竟背后的人是太上皇,这样的身份难道也不值得忌惮么?” “燕回你变了。”商裕抬眼看着她,“也许你真的不该离开海岛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燕回盯着商裕的眼似乎想要明白商裕的意思,这句话也让燕回心中一凉,甚至连燕回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生出这样的心思,也许是商裕的话让燕回觉得心寒,“商裕,你是想说我不如之前坦诚了么,还是你觉得我变的世故了?” 燕回的确是变了,之前她根本不在意这些,可如今却为了商裕不断的注意这个世界上的变化,不断的为了她学习这个社会的规矩,可是等她学的差不多了,却发觉商裕喜欢的依旧是离经叛道的程娇娥,而自己的改变在他的眼中却不被他所接受,这些都让燕回难以接受,心思也像是生了草一般。 “燕回,若是有机会,你离开皇宫吧。” “商裕,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非你不可?”燕回冷笑,“还是你觉得我燕回就应该一直跟在你的身边,无论你对我多么的冷淡,可我都要接受你的冷淡么?” “我从未如此想过,我以为我已经把我们之间的事情说得很明白了,却不曾想,还是让你误会,如此倒是我的错误了,无论怎么改变我心思依旧不变,我不希望你一错再错,甚至陷入的更深,太上皇是我的父皇,我和他之间的事情迟早是要处置的,若是非要提前也没什么不好。” 商裕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当真如此思考。 第1249章 恩义 “你当真是如此想的么?”燕回冷笑道,“你明明很在意的,却因为程娇娥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如此便是你心中的公正么,你从来心思都是偏颇的,难怪钟离沁会如此的愤恨程娇娥,你根本不适合做皇帝。” 见燕回如此说,商裕只是微微闭目,一边的常德却被吓得够呛,没想到燕回居然什么都敢说出口,而且看燕回的模样显然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燕回转身就走,常德连忙上前道,“皇上,这……” “无妨,既然如此便随她吧,燕回不适合留在宫中,否则迟早会是遗憾的。”商裕叹息,“早知如此不该让她离开海岛的。” 尹千章亲自来侯府寻安平侯,这可是难得一见的事情,众人都觉得安平侯死了女儿也开始有些发疯了,什么也顾不得了,心思也转变了,就连钟离平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这样的安平侯的确安分了不少。 也许是为了宫中的孩子积德,安平侯担忧商宣会出问题,甚至还提出让自己的人去照顾商宣,没想到商裕也同意了。 “丞相大人,竟然是您来了。” 一边的钟离平面不改色,似乎已经习惯了安平侯这幅模样,尹千章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开口道,“侯爷不必多礼,是皇上请您过去,有事商量,不知侯爷现在可方便?” “自然方便。”安平侯立刻便要出门,那模样让尹千章忍不住微微摇头,和钟离平对视一眼,尹千章便见安平侯已经收拾妥当,“丞相大人,可需要我备车马?” “无需准备,外面备有车马,还请丞相大人随我一行。” 见尹千章这么说,安平侯便立刻应下跟着尹千章出了大门,果然见车马已经准备好了,尹千章一伸手道,“侯爷请。” 安平侯道,“还是丞相大人请。” 众人都知道安平侯和尹千章一向不对付,如今见两人如此当真是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最后还是安平侯先上了马车,然后询问道,“不知皇上寻我有什么事情,还请丞相大人告知。” 尹千章道,“具体事情不甚清楚,但和之前薛神医被杀一案有关,侯爷应该知道薛神医是懿贵妃娘娘的恩师,懿贵妃娘娘已经恢复了身份,虽然如今不曾入宫,可既然是娘娘的恩师,便也等同于皇上的恩师,再加上薛神医救过皇上的性命,皇上始终不曾忘却,把这件事记在心中,所以皇上无比看重这件事。” “是是是。”安平侯立刻应下,若是以前安平侯必然看不上此人,再加上和程娇娥有牵扯,安平侯必然心中升起怨恨,可如今钟离沁已死,再争夺这个显然没有意义,而程娇娥也没有回宫的意思,一直都在外面。 之前安平侯还认为是程娇娥不喜驯化,但如今才发觉程娇娥可能和商裕之间有了些矛盾,甚至连商裕都不曾解决的矛盾。 “侯爷更是督办了皇上被刺杀的事情,重重事情表明背后之人皆是……”尹千章顿了顿,话中之意难以言明,可安平侯却明白了,尹千章要说的人正是太上皇。 薛城被杀之事果然和太上皇有关系,其中缘故也让人难以分明,安平侯微微皱眉,“原来如此,我必然为皇上鞠躬尽瘁。” 医馆之内,火焰熊熊燃烧,而在火焰当中躺着一颗玉石,那玉石毕竟禁不住火炼,逐渐的被烧黑,而冒出的烟气也让程娇娥眉眼一蹙。 “兄长小心,这玉石果然有古怪。”程娇娥拉着吴衣起身,躲开那阵烟雾不过还是难免的吸入了些许进入口中,程娇娥低头咳嗽几声,更是觉得头晕目眩,而吴衣显然也被影响了。 他看着眼前的程娇娥,心中情意更深,一时之间居然控制不住自己朝程娇娥吻了去。 程娇娥尚且难以控制,也没有拒绝,甚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屋内的气息变得浓郁,两人吻在一处也错过了最佳离开的机会,门是开着的,却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听门外一声怒吼,“好啊程娇娥,没想到你和他居然是这样的关系。” 一言惊醒梦中人,吴衣和程娇娥都猛然醒悟,分离开来,来人正是燕回,本是因为商裕的话而感到愤怒所以来此质问程娇娥的,却不曾想遇见程娇娥如此,当真让燕回难以接受,她无法想象,程娇娥居然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甚至什么都不顾,便和吴衣青天白日在此接吻。 “你误会了。”程娇娥知晓燕回进来有些变化,而这屋子里面的气体有问题,刚才同时影响了自己和吴衣,现在燕回踏入只怕也会被这气体影响,改变情绪和思维。 “不是你看到那个样子,我们是因为……”程娇娥想要解释,却被燕回截住了话,“是因为什么,因为你早就不喜欢商裕了,可是你还是不断的利用他,利用着他的身份为你行事方便,你却在这里和其他男人幽会,他不是很厉害么,是名震天下的北狄王,如何会在这里陪着你一起,若非那种感情如何会这样,果然我真的低估你了程娇娥。” “你想多了。”程娇娥不愿和他有什么牵扯,“吴衣是我的义兄,刚才是因为这盆中之物有蛊惑人心的效果,并非你所看到的那样,若是你非要误会我也无话可说。” 燕回冷笑道,“怎么,连解释一下都不愿意了,用这种理由搪塞我,这盆中除了火还有什么,难道你在这里烧了春药么?” “燕回姑娘,还请慎言。”吴衣一开口,屋子里面的气氛也变得更加紧张了,“若是你认定了我们之间有什么,相信怎么解释你也不会相信的,所以你来此到底是为了什么?” 燕回道,“你让商裕和太上皇对抗,自己在这里快活,你真的为商裕想过么?” 她根本不愿和吴衣交谈,她也知道自己说不过吴衣,所以总是避重就轻。 第1250章 争端 程娇娥脸色难看,似乎想不明白为何会和燕回走到今日这样针锋相对的样子,她一直都知道燕回喜欢商裕,更是担忧会因此伤害燕回,所以对燕回也是十分保护的,没想到两人如今却不得不因为商裕的事情对峙。 程娇娥无法和燕回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其实燕回也没有说错,至少在许多人的眼中自己现在的做法就是在逼迫商裕做出选择,商裕必须放弃和太上皇之间的父子情,甚至是之前的皇权。 而燕回如今心心念念的也的确是眼下商裕面临的困境,但长痛不如短痛,程娇娥不希望商裕一直被此困扰,甚至是长久承受着太上皇的牵制。 “你说不出话了么?”燕回笑的古怪,“还是你现在不准备开口,只准备让你的男人帮你说话。” “燕回姑娘,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最好不要惹怒我,否则我怕你承受不住我的怒火。”吴衣本就对燕回没有任何好印象,如今燕回更是在此耀武扬威,甚至不惜激怒自己,吴衣不知道燕回是什么目的,但无非是想要打击程娇娥自己得到商裕。 “燕回姑娘,我知道你心中之人是商裕,但商裕和娇娥之间不是你能够牵扯进去的,至于刚才你非要问个究竟我也可以告诉你,火中燃烧的是一种会蛊惑人心之物,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是否是原形毕露,完全忘记了过往的样子?” 吴衣这话极为刻意,程娇娥和吴衣已经从这味道中缓过来,但燕回多半是还深受影响,且不见好转,怎样也难以改变这样的想法了。 “吴衣,算了。”程娇娥见吴衣还要继续说下去,而燕回显然还是盛怒之中,“不必解释了,若是燕回认准我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见程娇娥脸色,吴衣就明白了程娇娥的意思,虽然神色难看,但也微微点头,“既然如此,这里不欢迎你,你离开吧。” “这里是我师父的医馆,北狄王是否太霸道了些?” 吴衣微微闭目不愿多言,程娇娥道,“燕回,若是你真的想要回此地,我立刻便搬出去,只是师父的墓就在院子后面,记得多多拜祭。” “娇娥。”吴衣没想到程娇娥真的要离开,事情虽然尚且未陈尘埃落定,但一切其实都已经有了预定的结局,对于程娇娥来说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只要能够走到最后就已经够了。 “程娇娥,你这是在施舍我么?”燕回却不甘愿,“我知道我不是天奕之人,可他也不是,你却和他勾三搭四,甚至在天子脚下,难道你就不觉得羞愧么?” “燕回,你今日受此影响我不怪你,你说出的话我都可以当没听过,无论你是什么地方的人都不重要,吴衣的身份也不重要,至少如今他是我的兄长,不会对天奕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这是我的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程娇娥,莫不是你以为天下的人都要围着你转,如果百姓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你觉得他们会原谅你么?”燕回反问着,也在观察程娇娥的表情,试图从程娇娥的脸上看出些许变化来,希望能够看见她失态,可是燕回失望了,程娇娥的脸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眼中的悲悯甚至都不曾有什么改变,程娇娥一直如此,她的脸色一贯平和,根本让人分辨不出她是失望还是悲哀。 “谁原谅我都不重要,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谅,若是非要如此把话说清楚,从此以后你我之间便再无任何联系,燕回,你自己保重。”程娇娥转身便走,吴衣却停下了脚步。 “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燕回本就脸色难看,此时见吴衣还在这里她自然更加不悦。 吴衣的确是个优秀的男人,可是这样优秀的男人只围着程娇娥转,燕回一直觉得吴衣和程娇娥之间有些问题,不相信两人只是单纯的兄妹关系,今日更是被自己撞见,奈何尽管如此,吴衣和程娇娥却都不承认,明明都吻在一处了,居然还借口说是火中烧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燕回本就是会医术的,根本不相信火中真的烧了什么,否则她也不会一点也察觉不到。 “燕回,你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女子,之前你掩埋薛城想要保护娇娥的事情我心中感念,你可能真的把程娇娥当成你的姐姐,但这份感情在面对商裕的时候便变得比不得前者了,你的确很喜欢商裕,可是商裕接受你了么?” 一句话便足矣把燕回打回原形,见燕回脸色巨变,吴衣却也不愿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屋子里面安静下来,燕回却觉得气愤恼怒不已,奈何人已经离开了。 程娇娥见吴衣不出来,便停下脚步,等到吴衣出现才继续朝前走,“回以前的程府住吧,虽然不是我记忆中的程府了,但毕竟也是父亲留给我的。” “也好。”吴衣开口,“你不问问我和燕回说了什么吗?” “不必,无论你和燕回说什么都没关系,我知道兄长是为了维护我,但等到我死了,相信什么样的仇恨也都可以消弭了,到时候便都不重要了。” “你不是说了要给我机会,让我可以救你么?”吴衣心中难过,见程娇娥面色冷淡,怎么也看不出该有的情绪,似乎程娇娥把自己的一切喜怒哀乐全部掩藏起来了。 “兄长,你不必勉强,你的身份毕竟在天奕难以行事,我不希望会连累你。”程娇娥道。 “不会是连累,我会尽力的。”吴衣开口,“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自然要保护好你,商安也在等你,你期许着商安能够上岸,为何不让自己也停泊?” “兄长,我们不说这个了,说些高兴的事情。”程娇娥开口。 “好,不说这个了。”吴衣笑了笑,“饿了吧,今天中午吃点什么?” “五方玉销毁了一块,再也没有合体的可能了,只是没想到这东西当真有蛊惑人心的功效。” 第1251章 朝野 天奕皇宫。 尹千章和安平侯同时到来,看起来无比和谐,更是让宫人们看直了眼,商裕安静的坐在主位上等待着两人的进入,见人上前这才示意两人进门,常德早就下去奉茶了。 “侯爷,千章你们都坐下吧。”气氛十分和谐,尹千章和安平侯谢恩之后又客气了一阵子,常德已经端着茶上来了。 “你们两人皆是朕如今能够信任之人,之前虽然和侯爷之间有些误会,但眼下已经解释的差不多了,朕知道你们的心思,现在必然是已经和好了。” 安平侯道,“正是如此。” 尹千章也跟着点头,“臣能够和侯爷和好应是理所当然的。” “丞相大人客气了,过往是我过于偏执了,误会了大人,如今幡然悔悟,必然不会再有任何其他的想法了。”安平侯语气坚定。 “这样就好。”商裕看着安平侯道,“毕竟您养了我多年,朕一直把您当成朕的父亲。” “臣不敢。” “不必不敢,今日叫侯爷来此,是为了一个案子,相信侯爷也有所耳闻,而且之前刺杀案也是侯爷亲自调查的,这两桩案子如今都指向了同一个人,便是朕的亲生父亲太上皇,不知侯爷认为应当如何做?” 商裕一开口,气氛便凝重起来,安平侯的脸色也变得严肃,一边的尹千章亦是如此,都在等待商裕开口。 “这,臣不敢说。”安平侯知道商裕的心思,更是决定一举帮助商裕解决这个问题,但面上还是要客套几句的。 商裕如何不知道安平侯的心思,更是早就想要利用安平侯现在的反应,如此方能够真正的成事,而太上皇的事情也是不得不为了,商裕知道这是程娇娥给自己铺好的路,纵然商裕心中仍有疑虑,但也不愿程娇娥失望。 毕竟这条路已经付出的太多了,无论是谁也无法再失去什么了。 “侯爷请讲,朕自然不会怪罪。” “既然如此那老臣便说了,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商裕点头,“朕自然不会。” “臣认为,既然此事和太上皇有关,必须要做出应对的方法,首先便是折了太上皇的羽翼。”安平侯不愧是老油条,如今和商裕合作,便说出了如此惊人的话,尹千章没有开口,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边等待着安平侯的话。 “侯爷的意思是,先对付混沌院?”商裕开口,准备引出安平侯后面的话,果然安平侯立刻点头,“正是如此,混沌院的存在显然已经威胁到了皇权的独一无二,虽然混沌院之前的确掌握权力,可自从皇上上位之后混沌院已然处于劣势,这样的地方本就不该继续存在下去,留存只会造成众人对其的畏惧,认为混沌院依旧掌握高权,从而让各方势力对其放松,甚至是放权,使得混沌院始终是一个独立的存在,这样的情况愈演愈烈,终究不是办法。” 商裕认可的点点头,安平侯继续道,“臣认为,皇上应该以杀人的罪名彻查混沌院,直接派兵抓了混沌院其余几个人,以儆效尤,至于剩下的若是有本事便收编入宫,若是没有什么本事的,便直接遣散,而混沌院也该改成皇家别院,以此来证明皇上您的独一无二。” “千章,你认为侯爷的办法如何?”商裕看向一边安静的尹千章,尹千章心中亦是这个想法,但如今有了安平侯和丞相的支持,商裕身边的势力足以和两个混沌院抗衡,尹千章亦是满意,“侯爷说的甚好,下官认为可行,只是这查封混沌院的人选,侯爷认为应该是什么人?” “不如便由老臣和丞相大人亲自前去,带着禁军直接闯入混沌院,抓回那些潜藏在混沌院的老贼,让他们彻底无处容身,不知皇上认为如何?” “好,朕准了,不知要何时行动?” “臣认为今晚便是最佳时机,恐怕太上皇还在纠结严青赟之事,甚至准备今晚来找皇上问罪,还请皇上保重自己,臣等便替皇上直捣黄龙,把混沌院拿下,也让您再无后顾之忧。” 安平侯一番话说得真情实感,商裕知晓安平侯如今是真的想要帮助自己,毕竟帮助自己就是帮助他,一切缘由还是为了权力,不过能够有的利用,总比无利可图的好,尹千章也起身道,“那臣便和侯爷前去准备了,如果皇上有任何需要,便派人来寻臣等。” 商裕摆手,“放心,朕不会有事的,要是太上皇真的对朕做什么,朕这次亦是不会手下留情了。” 见商裕这么说尹千章才算是放心,他总是担忧商裕会因此对安平侯留情,而留情必然会使得现在的局面更加糟糕,如今外敌环伺,西江更是不断的攻来,尹千章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够过多久,而西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等到两人离开,屋子里面只剩下商裕和常德,常德这才开口道,“皇上,老奴可要替皇上去调兵来,若是太上皇晚上真的来了要如何?” “不如何,也不需要找人。”商裕语气平淡,刚才的神色完全消失,“朕要面对的是自己的父亲,却要屠刀相向么,一会燕回应该会回来,有她一人便足够了。” “可是皇上……”常德皱眉,“燕回姑娘当真会回来么?” “她刚才离开必然是去找娇娥了,她的心思很简单,虽然近来对娇娥愈发的不客气,可终究还是年轻,能够做的太少了,能够控制的情绪也不多,所以总是表现的过于焦躁了,朕不介意她这一点,但晚上有了她,父皇也必然讨不到便宜。” 常德一时不知该为燕回庆幸还是悲哀了,虽然商裕愿意把她留在身边,但理由无非是认为燕回能够帮助他挡住太上皇罢了。 “那皇上日后准备如何处置燕回?”常德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你觉得朕应该如何处置她?”商裕抬眼看着常德,却让常德有些紧张,“老奴不知。” “燕回怕是不见黄河心不死,朕恐怕还需要让她彻底死心。” 第1252章 深夜争斗 入夜,安平侯和尹千章都换上了便装,黑夜之中背后的兵士脚步声也显得更加响亮。 安平侯突兀开口道,“当真没想到有一日居然能够和丞相大人一起合作,过往若是早能如此,你我也不至于起那么多的冲突。” “侯爷说的是,过往是千章年少轻狂了!”尹千章安稳的说出这些客套的话,和安平侯的合作虽然并不让人舒服,但毕竟安平侯上位多年,终究是经验丰富的,所以跟着安平侯的确能够学到很多。 “并非如此,乃是我为老不尊罢了。”安平侯在前面走着,“不知丞相大人对于太子一事可有其他的看法?” 安平侯如今最在意的就是商宣,而除去自己之外朝上最大的官便是尹千章了,虽然尹千章年纪尚清,可本领能力都是众人亲见的,安平侯更是隐隐觉得尹千章有些熟悉,却是不知当初商裕根本不在京城,全都是尹千章假扮的商裕,但安平侯也难以知晓真相了。 而商宣和尹千章的关系则就是另外的一个错误了,尹千章沉默片刻,想到当初和钟离沁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许久了,可毕竟是发生过,所以对于商宣,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生出别的心思,但这件事根本无法和安平侯解释,总不能告诉他,商宣其实是我的孩子,这件事皇上也知晓,可是皇上不准备说出口,若是真的说出来恐怕才是世界大乱了。 “皇上的旨意,臣子自然认同,商宣太子是皇上唯一的子嗣,做太子自然是不二人选。” 得知了尹千章的态度,安平侯自然安心不少,只要尹千章也支持商宣,那么就算是未来商裕真的带回来别的孩子,恐怕也难以动摇商宣的位置了,更何况现在商宣是商裕独子,放在什么位置都是尊荣。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我这一生就一个女儿,还聚少离多,没想到就这么的分开了,尚未弥补儿时的缺憾,我这女儿虽然被千娇百宠,可却一直不得皇上的欢心……” “侯爷,慎言。”虽然此时是在宫外,而安平侯显然是话说得多了,不过此时的话恐怕也是真心的,安平侯估计对于钟离沁的死始终难以释怀。 “我知道,我知道此时说这些事情乃是煞风景,但沁儿的死我是真的难以放下,大人这句话总算是让我彻底的放心了。” “侯爷不必多虑,除却太子之外,皇上并无他子,您也可以放下心思,专心为皇上做事。” “这是自然,我必然要好好做事,为了商宣我也不会……”安平侯知道今晚自己说的多了,当即便闭了嘴,“日后还请丞相大人多多关照。” “侯爷说笑了,无论是按照资历还是什么别的,都应该是下官请侯爷关照,好了前面就是混沌院了,这座庭院我是第二次前来,上次来此便可看出此处守备威严,侯爷可要小心了。” 安平侯点点头,“本候依旧宝刀未老,不过一个混沌院,还难不倒我和丞相大人。” 听出安平侯有意的恭维,尹千章倒是也不在意,毕竟现在这种时候显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京城程家。 许久不曾归来的地方如今已经十分荒凉了,程娇娥踏入之后依旧感觉到寒冷,曾经留下的管家也早就离开了,程娇娥不愿有人在此,毕竟一个被抛弃的家已经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了。 “恐怕要靠我们两个人来收拾了。”程娇娥开口道,“兄长,若是累了,便先在一边坐下吧。” 吴衣道,“我也不曾有那么娇贵,和你一起吧,你一晚上没有吃饭,今晚再给你做些好吃的,就是不知道程府可还有食材。” “估计是没有了的,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出门去吃面,我记得这旁边有一家面馆,以前我娘总是带着我从以前的程府跑到这边来。”程娇娥的眼神中有怀念,吴衣垂着头,便又开始动手收拾了。 院子里面已经生了杂草,不过那些并不影响生活,所以程娇娥也并未多管,屋子里面有一层厚厚的灰尘,两人收拾了一阵子,总算是让整个屋子焕然一新了,程娇娥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看起来这样的忙碌反倒是让她放松了。 “今日的事情……”吴衣想来还是有些尴尬,可是心中却也是莫名的心思,一时之间居然不知该如何才能够说的清楚了。 “兄长不必在意,这种事情你我都知道是如何发生的,我知道兄长是位君子,我也相信兄长,所以才会一直和兄长待在一起的。”程娇娥顿了顿,“我在利用兄长完成我想做的事情,可惜却没有什么能够回报兄长的。” “不必说回报,你我之间本也不必如此,我自然不需要你的任何回报,我只是担忧你会介意,这种事情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吴衣认真的保证着,“日后我们也有了焚烧五方玉的经验,这玉石毕竟还是有蛊惑人心的能力的,所以我们还是要想办法把他们销毁了,婉玉那边尚且未回信,我相信婉玉会处理好的,不会出任何问题的。” 程娇娥点头,商裕的话没有任何问题,程娇娥心中也不曾在意,正是因为没有喜欢的心思,所以才不会在意这种事情,吴衣心中黯然,但还是道,“不是说要带我去吃面么?那这一顿可要你来请客。” “自然如此。”带着吴衣来到昔日和虞缳汐吃面的地方,程娇娥只觉得百感交集,她前世也经常来这里吃面,那个时候虞缳汐也和现在一样没有什么差别,对自己向来是千依百顺的,甚至还因此被人欺负,如今这一世虞缳汐依旧对她很好,两世的母女情分,可惜最后都不得成全。 “怎么了?”见程娇娥待在原地,吴衣担忧是勾引她想起了不好的回忆,连忙道,“可是不舒服,若是不想,我们可以换一个地方?” “不必,兄长不必担忧,我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一时有些感慨罢了。” “你可曾和商裕来过此地?” 第1253章 恼火 程娇娥摇头,“不曾,老板来两碗汤面,多加些牛肉。” 老板还是以前的老板,见到程娇娥还有点惊讶,“你不是那程家小姐么,听说是嫁入了宫门,如何会在这里?” 老板有些好奇,毕竟程娇娥嫁入宫门一事还是有许多人知晓的,程娇娥道,“同名罢了。” “原来如此。”老板点点头,然后看着坐在对面的吴衣,想来也是,若是真的入宫了,怎么可能还在这里吃面呢,必然是不曾入宫所以才如此自由啊。 吴衣笑了笑,“你说的倒是顺畅。” “自然了,这个身份只会给我带来麻烦,更会让我难以在尘世中行走,我素来不喜欢牵绊,更是没想到这辈子居然会被皇宫绊住,虽然商裕给了我很大的自由,可还是让我难以满足,兄长,是否是我比之其他人过于挑剔了。” “并非如此。”吴衣一时之间不知要如何安慰,毕竟程娇娥的这些经历若是随便换个女子的话恐怕早就忍不住投河自尽了,根本没办法坚持下来,程娇娥非但坚持下来了,甚至还想了别的办法,要为其余的事情尽心尽力,吴衣心中感佩,更是赞叹。 “兄长不必在意我的话,我只是随便说说。” “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够真正的敞开心扉,也许你可以告诉商裕,你还活过一世,这样也许他就更能够懂得你的内心了。” “懂得了又如何,无非是给两个人添堵罢了,我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 程娇娥说的随性,桌上的热茶被程娇娥一饮而尽,程娇娥却突然有些想要喝酒了,可是这小面馆之内根本没有酒可以喝,程娇娥便按捺下这个心思了。 “面好了。”小二一声吆喝,两碗面便端到程娇娥和吴衣面前了,这面的确热气腾腾,香味扑鼻,北狄的饭食比之天奕要简陋许多,虽然吴衣会做的不少,但这样原汁原味的汤面倒是第一次吃。 “我还是第一次坐在路边吃面。”吴衣有些感慨。 “看来北狄王跟着我是吃苦了。”程娇娥笑道,吴衣摇了摇头,“小的时候穷根本没办法这么吃饭,后来被王上捡了回去,倒是不曾吃苦了,也失去了自由,我便只能刻苦学习各种知识,希望能够得到他的信任和重用。” 吴衣必然是个目的极其明确之人,从小便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也成功的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好吃么?”程娇娥虽然感觉面还是熟悉的味道,可心境毕竟不同了,无法品尝到这面中当初和虞缳汐一起来的时候吃到的味道,只有无尽的苦涩滋味了。 “好吃。”吴衣笑了笑。 皇宫之内。 燕回回来已经接近深夜了,大殿内灯火通明的奇怪,燕回推开殿门,商裕便站在里面等着她,“你回来了。” “商裕,你怎么在这里?”燕回有点惊讶,“莫非你是在等着我。” “正是。”商裕也不避讳,“一会会有人来找我麻烦,我需要你把人赶走。” 燕回大概没想到商裕居然找自己有这样的事情,当即道,“是谁要找事,莫非是太上皇么?” “正是,你怕了么?”商裕抬眼看着她,燕回微微皱眉,腰间短刀在烛光下熠熠生辉,“我自然是不怕的,但是我有一件事要同你说,我说了你可不要不信。” “那便等太上皇来过之后再说,朕有的是时间,而朕信不信都不重要不是么?”商裕似乎明白燕回要说什么一样,燕回被商裕的神色看的有些心慌,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既然如此,我必然保护你的安全,只要你开口,太上皇又如何,我自然是不怕他的,只是你不怕太上皇带更多人前来么,我一人若是无法护你周全该怎么办?” “无妨,朕相信你。”商裕这么说,便安稳的坐下了,当真一副安静的等待太上皇的模样,而一边的常德也没有什么变化,也安安稳稳的站在一边,燕回被两人弄得有些怔然,不过见两人模样心中反倒是有些忐忑不安了。 等了一阵,门外果然传来脚步声,听起来人数不算多,燕回猛然的站直身子,虽然未曾拔刀,但模样分明是随时都能拔出来的样子。 燕回的神色也变得更加紧张起来,而外面也传来通报的声音,“太上皇驾到。” “燕回,你害怕么?” “不会。”燕回看了一眼商裕,“但是我总觉得今日的你哪里怪怪的,我却是说不上来原因。” “那便不必说。” 见商裕如此说,燕回没有继续询问,门被打开,太上皇率先走了进来,脸色十分的阴沉,尤其是在见到燕回还在商裕身边的时候。 商裕恢复了程娇娥身份这件事本身就让太上皇愤怒,而得知今日的案子的主审人居然是程娇娥之后太上皇更加觉得荒唐,他从未想过商裕居然如此胆大妄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甚至连让女子审案也丝毫不觉得愧疚。 混沌院的严青赟一直都是太上皇的得力助手,两人合作多年了,太上皇怎么能够想到一个女子审了严青赟,严青赟居然还把自己的名字说出去了,本来今日一直在等着商裕的动作,可是到了最后也不见商裕有什么动作,说到底无非是顾忌着自己的身份,这也让太上皇心安了不少。 恐怕白日的事情是商裕对程娇娥的放纵而并非商裕的本意,再加上商裕身边多了燕回,似乎并非是如原来那样只对程娇娥一心一意,太上皇想要做些别的事情也更加的方便了,不至于因此而被困住手脚。 “父皇。”商裕并未起身,一边的常德也没有跪拜,就更不要说燕回了,她眼中一直是没有这种规矩的,甚至是一直都呼唤商裕为商裕,最近才偶尔喊他皇上了,这些也都是宫人们认为她恃宠而骄的证据,其实不过是燕回不懂这些规矩,而后来则是真的叫习惯了。 “深夜来此,父皇真是不知疲惫啊。”商裕话中有话,足以让人听出他的意味深长。 第1254章 刀剑 见商裕始终不起身,太上皇也察觉了商裕的态度,虽然并不在意,但心中还是觉得不舒服,“如此便是你对待孤的态度么?” 就算商裕不起身,可旁边的两个人却也无动于衷,他也知晓一些燕回不懂规矩的消息,可常德在宫中待了多少年了,若非商裕的意思怎么可能不给自己跪下,足以看出商裕的心思。 “如何?”商裕笑了,“父皇今日来此所为何事,不如让朕猜一猜。” 商裕突兀起身,燕回便跟在商裕身后,手握着短刀一副随时就要出鞘的样子,染太上皇看了更是生气,可商裕却是丝毫不在意,他本来就是让燕回保护自己的,所以燕回跟在自己身边也无可厚非。 “朕才父皇是为了严青赟的事情来此见朕,不过严青赟的案子已然是板上钉钉的案子了,莫非父皇还准备让朕徇私枉法么?”商裕反问道,同时看向太上皇更加难看的脸色,太上皇大概没想到商裕会如此的反驳他,脸面当时便有些挂不住了。 “死的不过是一个小郎中而已,你何必如此和孤针锋相对,难道一个郎中还不比得你我之间的血缘亲情么,虽然严青赟算不得什么重要的人物,但毕竟帮助朕良多,就算你真的要处置他,为何要让他说出孤的名字。” “如此父皇可是冤枉我了,并非是我让他说出父皇的名字的,而是严青赟在百姓的见证下,亲口说出父皇您的,这儿臣也无法阻止啊。” 商裕本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太上皇怎么听不出,“你真当孤是个傻子么,孤听说了,程娇娥用了手段,这名女子明明是和叛逆一起跑了,为何如今你又轻易的恢复她的身份,这么做岂非是让天下人嗤笑。” “朕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会嗤笑朕恢复娇娥的身份,但想来百姓首先要讨伐的应该是父皇才是,父皇指使手下做出这样的事情,不分青红皂白,便杀死了一名神医,甚至还派人前来朕的寝殿内刺杀,父皇当真是心慈手软啊,好在朕没有事情,否则在父皇的心中,恐怕我死了也不过是死了一个儿子罢了。” “刺杀之人是谁你很清楚。”太上皇当真没想到商裕为了扩大事态居然说那些刺客是来刺杀他自己的,可那些刺客分明是太上皇派去刺杀燕回的,可燕回毫发无损,两个刺客却死了,这件事也让太上皇惊讶,不过人死了也问不出缘由,只能任这件事这么过去。 没想到安平侯居然还真的顺着那两个刺客查到了混沌院,想到混沌院,太上皇的心中安稳不少,总算是不用心惊胆战了,也不必为此而过于担忧了。 毕竟混沌院的实力是太上皇这么多年的祭奠,没了一个严青赟不要紧,现在主要的是让商裕压下这个心思,不要专心的和自己作对,太上皇虽然对皇位依旧保持兴趣,但却不愿做的过火了,让天下人嗤笑。 “我不清楚。”商裕分明就是不给太上皇面子。 “商裕,如此说辞便是你身边这个女人教给你的么,听闻她是程娇娥的师妹,果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性格也是如此的放荡不羁,你便要让这样的人祸害后宫么,商裕不要逼孤对你动手,孤手中的龙鞭可是可以打你之物。”太上皇也顾不得太多了,直接从身后之人手中抽出龙鞭,一副现在便要打商裕的模样,可商裕却是纹丝不动。 燕回咳嗽一声,“太上皇对吧,您这样的说法当真是让人听着头痛,虽然我师姐那个人我也同样不喜欢,不过和你相比她还是要好很多的,至少不会动不动拿个鞭子吓唬人,这案子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你还要怎么否认,难道严青赟是在说谎么?” “便是他说谎污蔑孤也是极为有可能的,谁知道程娇娥到底对他做了什么。”程娇娥到底做了什么太上皇不太清楚,当时堂上的人都是尹千章的人,而尹千章手下的人都十分严谨,根本套不出任何话来,可从围观的群众当中还是得知了程娇娥似乎抓了严青赟的妻女,如此行径果然是逼迫严青赟不得不说的局面。 “严青赟为何要说谎,为何要说背后之人是太上皇,为何严青赟不说此人是皇上,是丞相是侯爷啊,怎么就挑上了太上皇。”燕回分明就是不给太上皇任何面子,加上刚才商裕说的话,以及自己现在说了这么多商裕也依旧没有阻拦的意思,她便知道商裕就是希望自己说下去。 太上皇你了半天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燕回朝前走了两步挡在商裕面前,并且顺势的摸了摸下巴,“我想,正是因为混沌院和太上皇您的关系亲密无间,所以严青赟才会咬上太上皇您。” “有理,也许便是如此呢,孤的确和混沌院保有联系,但不过是因为混沌院当年给朕很大的帮助,朕自然不希望混沌院里面的人没了差事做,孤只是帮帮他们。” “太上皇果然十分善良。”燕回根本不屑于和太上皇这样的人说话,不过毕竟是商裕的父亲,好歹还是要给商裕些面子的,“那又可能就是程娇娥做了手脚了。” “燕回。”商裕出言提醒,燕回离开收回了刚才的态度,“好了,我开玩笑的,今日太上皇的鞭子不可以朝皇上招呼,无论这到底是什么龙鞭还是凤鞭,只要我在这里,你便不可以动商裕。” “商裕,你要弑父么?”太上皇也是被燕回的强硬态度弄得不明所以,一边的商裕似乎对于燕回的这句话没有想要回应的意思,一边的常德也始终站着不见动作。 “父皇说错了,一直以来都并非朕在找父皇的事情,而是父皇不肯放过朕,甚至刺杀一事也让朕受了不少的惊吓,燕回不仅是医者,更是刀客,如此也好保护朕的安全,如今这天下父皇已经交到朕的手上了,为何还不彻底放手,非要和朕在此对峙呢?” “商裕,你是被哪个女人迷昏了头?” 第1255章 山雨欲来 京城的面馆。 两人静默的吃完了一碗面,程娇娥看着已然漆黑的天色,心中另有想法,一边的吴衣道,“你在担心商裕?” “若是他真的要行动的话,恐怕今晚便是他行动的最好机会,却是不知他是不是会有危险。” “不如,我随你入宫一看。”吴衣知道程娇娥担忧,也不愿程娇娥在此为难便提出了入宫的想法,商裕身上有幻蛊,想要入宫还是十分轻易的,放下银子,程娇娥思考片刻最后还是点点头。 她的确很担心商裕也难以放下心,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在此瞎想,倒不如去真的见见商裕,如此才能够安下心来。 换了普通宫女侍卫的伪装,程娇娥手持宫牌带着吴衣一路行至皇宫,门口之人见程娇娥拿的宫牌自然不敢懈怠,可是怎么看都觉得两人脸生,便忍不住问道,“你们两人为何之前不曾见过?” 程娇娥道,“很少出来办事,所以比较脸生。” 这个答案还算是正常,再加上这宫牌造不得假,门口的人立刻便放行了,程娇娥带着吴衣朝商裕的寝殿走去,还未到尽头,便听见了争吵的声音。 “在父皇的心中,儿臣只有被人蛊惑的可能么,为何不能是儿臣想要彻底的解决了父皇这个麻烦?” “你……”太上皇拎着鞭子就要打,不过被燕回拦住了,鞭子抽在刀上绕了几圈,燕回顺势回身,之间把刀鞘扯了下来,森寒的刀锋露了出来,太上皇身后的人也一拥而上。 “商裕,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太上皇简直不敢相信这女子居然胆大到敢来拦自己的鞭子,想来也是商裕的授意,这鞭子虽然的确可以打商裕,但毕竟商裕才是当今的皇上,若商裕否认了这鞭子的价值,或者如此反抗,太上皇竟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 “还有这女子,居然敢拦住龙鞭?”太上皇实在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燕回根本不畏惧太上皇,手中刀晃了晃,然后又站在了商裕面前,“太上皇今日最好还是不要动手,我奉命保护皇上的安全,必然不会让皇上有任何的损失,若是太上皇非要逼迫我做出什么不好的选择的话,那燕回也没的选。” “这个燕回的确是有些本事的。”吴衣在门外小声道,“看得出她对商裕是真心的,如此你真的甘心么?” “有何不甘心,商裕能够得到这样的人喜欢是他的幸运,若是日后我不在他身边能够有燕回陪在他身边终究是好的。” “若是天下女子都能如你一般,只怕也不会有任何争斗了。”吴衣也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程娇娥这性子到底是好是坏。 “不必都同我如此,我自然也有私心的,只是眼下不愿有什么私心了,有了也没用了,太上皇和皇上今日之后必然翻脸,不会再有任何余地了,毕竟燕回连刀都拔出来了,足以见商裕的决心。” “商裕会如何处置太上皇?” “送太上皇离开天奕京城,然后因病去世。” “为何会因病去世?”吴衣皱眉,“你的意思是商裕还会对太上皇下手。” “不会,所以那便是我要做的事情了,我会亲手毒死太上皇,和生病没有任何差别。”程娇娥闭了闭眼,从薛城那学来的医术最后都变成了其他的手段,连程娇娥自己有的时候都觉得无奈。 “娇娥,何必为难自己?”吴衣只觉得心疼,见程娇娥这幅样子,心中便难以忍受般的疼痛,“我不希望你如此为难自己,这件事我可以帮你做。” “不可以,若是当真被人发现,会挑拨北狄和天奕的关系的,我不希望两国有任何争端,这件事相信我,我会有办法的。” 就在两人话音落下,屋子里面的争吵还在继续的时候,却突然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大概来了许多人,吴衣带着程娇娥瞬间隐匿,为了不被人发现,更是躲在了殿后的屋顶下,此处狭窄,两人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却也能够知晓屋中的谈话。 “父皇,你希望的事情恐怕难以成功了,你背后的混沌院,已经被我拿下了。”商裕四平八稳的说出这句话,太上皇方自回头,却见尹千章和安平侯大步踏入同时朝商裕跪下。 “回禀皇上,幸不辱使命,混沌院几位大人都已经被擒捉归案,至于一些不重要的人都排查过身份遣散了,今日过后混沌院不存。” “你……你们说什么?”太上皇不曾想过尹千章等人居然直接去抄了混沌院。 这样疯狂的事情,他更是想不到商裕会同意。 “你怎么可以对混沌院下手?”太上皇几乎站立不住,若非身后之人的搀扶,根本便要摔下去。 “朕若是不对混沌院下手,恐怕父皇总有一日会对朕下手的,朕何不先行为之,如此也好让父皇彻底的死了这条心思,如今当朝皇帝是我而并非父皇,不知父皇可满意?” “商裕,你真的是疯了,你便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对孤么?”太上皇猛然朝后退去,身后的人又是一阵惊呼。 “你不该杀了娇娥的师父的,这样的做法只是加速我们的分裂,我本来以为还可以替父皇养老送终,现在还是请父皇以养病的名义离开京城吧,正好未来也许会和西江一战,父皇也正好远离争端,好好休憩,保护自己的身体。” “商裕,你会后悔的。”太上皇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商裕已经不愿多说话了,一边的尹千章开口道,“太上皇,请移步吧。” “你们这些胆大妄为之人,朕不该把皇位传给你,你这狼子野心的小人,为了女子甚至连父亲都不要了,你会遭报应的。”太上皇的声音格外凄厉,但无人听见,就算有人听见也不会认为这是太上皇。 “皇上,这些人怎么办?” “既然都是父皇的人,而且看起来还算是忠心,便跟着父皇一起离开京城吧,若是有人中途离开,格杀勿论。” “臣领旨。”尹千章转身离开,大殿内陷入了安静。 第1256章 中途 一切都在安平侯的预料之中,此时见商裕神色,安平侯还是开口劝道,“皇上不必太过担心,太上皇远离朝政也是一件好事,如此便可以专心的将养身体,这样对大家都是一件好事,相信皇上也是如此想的。” 商裕点了点头,“侯爷,你下去休息吧,今晚的事情辛苦你了,至于今日的真相相信侯爷也明白朕不希望更多的人知道。” “臣明白。”安平侯立刻应下,也不多留转身便走,自己帮助商裕完成了这件事,商裕必然心中感激,安平侯也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信心,至少未来不会再因此而更加的艰难了,商裕也会对自己手下留情了。 大殿内只剩下商裕和燕回了,燕回把刀收回鞘,地上那根孤零零的鞭子再也没有过往的威风凛凛了,燕回蹲下身子缓慢的把东西捡起来,“这个东西你还准备留着么?” “烧了吧,终究是一山不容二虎,这东西的存在只会限制之后的人,朕不愿做这样的事情,更是不希望他们因此而被限制自由,朕已经体会过了,这种感觉便是要让父子之间为了权力而反目,朕不希望如此。” “我明白了。”燕回把东西丢到火盆里面,“你今日的选择可会让你心中过意不去,毕竟那是你的亲生父亲,若非程娇娥,你大可不必这么早做决定的。” “你认为我不该做这样的决定么?” “应该,可不应该如此仓促,你会伤心的。” 燕回朝着商裕走去,刀也被他放在桌子上,“我知道我比不上程娇娥,除了武功我没有她的智慧聪明和手段,也没有她的仁慈和悲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程娇娥那样的人根本不适合做妻子,而我可以给你带来普通的生活,至少不会逼迫你做选择。” 燕回看着商裕的眼睛,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商裕的脸,“我可以给你生孩子,也不会四处奔波,只留在你的身边,我的心中可能没有那么多宽广的东西,可是我的心中只有你,这样的日子不好么,为何非要每日都在那样危险的境遇中徘徊呢。” “燕回,你是一个好女子。”商裕沉默的摇摇头,燕回的手也落了下去,“你说的这些我的确也很希望,我也希望娇娥能够一直留在我的身边,我们两人也可以过普通的日子,这样的期望在我们的世界里面变成了奢望。” “所以你便准备为了她一个人放弃所有的希望么,为了她一个人抛下所有对你欢喜的人?”燕回无法接受商裕的选择,心中更是嫉妒程娇娥在商裕心中占得地位,若是自己能够先遇见商裕,也许便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是。”商裕说的坚定,“这便是我的选择,也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回应,若是你想要离开,我自然不会阻拦你。” “我今日回医馆的时候遇见了程娇娥和吴衣。” 商裕似乎并不准备开口,燕回便自顾自的说下去了。 “我看见程娇娥和吴衣正在亲吻,等我去指责他们的时候,他们却说是被什么火中的东西迷惑了,你觉得可信么。” 燕回冷笑着,觉得白日的事情十分荒唐,甚至连解释都不愿解释的程娇娥,就算两人真的没什么,可是为了程娇娥真的值得么。 商裕没有回答,燕回却不依不饶,“我并非是钟离沁,也不曾和你有什么青梅竹马的情谊,我现在能做的就是陪在你的身边,我希望能够给你一段安静的日子,这样你也不需要么?” “谢谢你告知我这件事,我和程娇娥的关系,我会自己思考的。” “你如何思考?”燕回闭了闭眼,“也罢,我这人就是如此,不达目的不罢休,我会继续坚持程娇娥的所作所为的,若是我能够掌握她变心的证据,你能够接受我么?” 商裕想要回避这个问题,可燕回却不给他回避的机会,“你迟早要面对的,如果程娇娥真的和吴衣在一起了又如何,你要怎么选择,莫非就让他们那般下去么,若是你真的喜欢程娇娥,那么你现在就去把她抢回来啊。” “你去休息吧。”商裕低着头咳嗽两声,“我没有力气和你继续分辨这个,你走吧。” “商裕,真的希望日后你也不会为今日的选择而感到后悔,虽然我不喜欢北狄王,可是他比你要坦诚许多,你这样只会让更多人失望的。”燕回转身离开,屋子里面的咳嗽声依旧不曾断过,程娇娥和吴衣依旧在门外。 “可要进去?” “不必了,我们也走吧。”程娇娥转身要离开,却突然听见屋子里面传来了更加剧烈的咳嗽声,接着突然听到扑通一声,屋子里面居然无端的黑了起来,然后便听见常德的声音,“你先退下吧,若是燕回姑娘要离开,不必拦着她。” “是。”常德起身便退下,屋子里面的蜡烛是被商裕用掌风挥灭的,接着商裕开口道,“出来吧。” “走。”程娇娥不愿进门,吴衣却顿了顿,“要不然我进去见见他,他现在受着伤,想来只能发现一个人的痕迹,你在此等我,相信我,我不会多说什么的。” 程娇娥终于点了点头,认可了吴衣要进去的想法,吴衣也没有迟疑,直接进入了商裕的寝殿之内。 “你是谁?”商裕打量着眼前的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开口道,“你是吴衣,娇娥也来了么?” “没有。”吴衣给商裕倒了一杯茶,“你的身体恢复的如何了。” “还好,不会死。”商裕接过茶,“为何来此,莫非是来看笑话,想来也不是,应该是娇娥不放心我,担心我无法真的对太上皇动手,我当真是让她太失望了,才会让她对我如此没有信心。” “娇娥是担心你,而非担心你对太上皇无法动手。”吴衣摇了摇头,“刚才燕回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是信了还是不信。” “燕回应该没有看错。”商裕抬眼看他,“所以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第1257章 如梦佳期 吴衣顿了顿道,“烧了一个东西,那东西会蛊惑心智,你该知道我的心中一直都是有娇娥的,所以难免被影响了,恰好燕回出现,世界上的事情当真便是如此巧合,让我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是好了。” “我信了。”商裕也不废话,“你来此还有别的事情么?” “商裕,若是有一天程娇娥离开了你,你要怎么活下去?”这句话声音不算大,程娇娥根本没有听清楚,可距离吴衣很近的商裕却是听见了,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为何这么说,你到底来天奕做什么,你留在程娇娥身边有什么目的,若是你不想让北狄和天奕之间的关系恶化,最好不要触碰我的底线。” “商裕,你激动了。”吴衣又恢复了正常的音量,“罢了,刚才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你不必真的当真。” “吴衣,你到底知道什么?”可商裕却不依不饶,“若是娇娥日后有差错,我必然不会放过你。” “若是娇娥真的有差错,不必你动手,我也不会原谅自己的,我只是希望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相信娇娥,燕回那个女人虽然心思复杂,但还是不失本性的,你真的不考虑考虑么?” “朕也好奇北狄王至今为何还是不曾有王妃,甚至还在朕的王城,霸占着朕的妻子。” “娇娥是我的义妹,这话可不能乱说。”吴衣看着商裕,觉得商裕必然过得很苦,就算如此他也依旧愿意相信程娇娥,两人的感情绝对不是假的。 “我走了。”吴衣不再多说转身便走,商裕也没有阻拦,而是坐在原位认真的思考吴衣的话,他总觉得吴衣的话中带着某种暗示,可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用意,也许吴衣真的只是来替程娇娥查看情况的。 出了宫门,程娇娥才觉得缓过来几分,刚才那闭塞的空气让程娇娥难以喘息,也许是和商裕紧紧一墙之隔的缘故,也许是因为商裕口中之言让程娇娥更加心痛,她甚至难以接受自己的改变也难以接受这些事情的变化,只要是逼迫着自己前行,却总是因为见到商裕而变得软弱。 “你怎么了?”吴衣自然发觉了程娇娥的不对劲,“你在意商裕说的那些话?” “没有。”程娇娥虽然否认,可是她的脸色却出卖了她的真实心情,程娇娥素来冷淡,脸色更是向来没什么变化。 “既然在意,不如再去陪他一段时间。” “不可以。”程娇娥摇头,“兄长,我不能回头了,否则我只会舍不得,可是我不希望再给他带来任何的困扰。” “如此便由你,只要你真的想好了,我自然不会干涉你的选择。”吴衣叹息。 西江王城内。 尹盛玉坐在座位上下意识的在哼着什么调子看起来十分愉悦,很快便听见脚步声,是伯劳,“主人。”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么?” “没有,是来给主人报告捷讯,西江势如破竹,很快就能攻到天奕的王城了,但听闻现在天奕内部却十分的混乱。” “如何混乱?”尹盛玉抬眼看着伯劳,伯劳认真的把最近天奕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尹盛玉。 “商裕他居然把太上皇请出王城了,没想到他居然有这样的魄力,如此倒也配得上做我的对手了,就是不知道这件事程娇娥参与进去多少。” 伯劳道,“似乎正是程娇娥推动的,所以才让太上皇和皇上之间彻底的决裂,商裕才把太上皇送出了城外。” “这样更好,天奕内部一片混乱,也更方便我们抢夺东西。”尹盛玉手中把玩的始终是那块五方玉石,伯劳更是能够感觉到在尹盛玉心中那块玉石格外重要,比之其他的一切都足以更加吸引尹盛玉的目光。 想到百灵一直十分担忧这件事,伯劳犹豫着询问道,“主人,这块玉石您可看出什么端倪了?” “不曾有什么端倪,按照传说是要把这些玉石聚在一起才会有效果的,不过一块并看不出效果来,你退下吧,等过几日快要攻到天奕之时再告诉我,我亲自前去王城和商裕交易,到时候看他要如何抉择,程娇娥这个仇我必然是要报的,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见尹盛玉如此,伯劳皱眉还是转身退下了,担忧在此时间长会引得尹盛玉不满,便连忙离开了。 尹盛玉盯着手中的玉石道,“最后还不是都是我的,程娇娥,留在我的身边不好么,为何非要和我作对,如今的局面难道你更欢喜么,难道你更希望和我针锋相对?” 程娇娥自然不知道远在西江发生的事情,战事告紧,天奕内的氛围也变得严肃起来,而程娇娥和吴衣却选择今日出城。 因为两人用的是伪装,所以根本无人知晓程娇娥和吴衣出城了,一路策马而奔,程娇娥的脸色也因为颠簸而变得发红,一边的吴衣有些心疼,“不如休息片刻吧。” “无妨,快些赶路,解决完事情我们好回去等待,本来不想让大哥你陪我走这一趟的,以免被有心之人发现。” “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个的。”吴衣掏出手帕递给程娇娥,两人再次加快速度朝目的地行去,地址是吴衣打探出来的,而太上皇外出养病并非是一件小事,甚至还受到了诸多百姓的抨击,可程娇娥也知道,商裕终究不会对自己的父亲下杀手的,若是真的下杀手,他也会落下一个不忠不孝的下场的。 皇帝虽然身处高位,但最是难为,程娇娥知晓商裕的苦处,所以便亲自来了结太上皇的性命。 “大概就是前面那里了,现在时辰还早我们早点动手,也可以早点离开。” 程娇娥点头,“好,大哥准备如何做?” “看我的就好。”吴衣的幻术无人能够比较,就连程娇娥都不禁觉得惊叹,果然在吴衣的幻术下,整座不知名的山野寺庙起了浓重的雾气。 那雾气着实深重,根本让人难以分辨人形,好在吴衣紧紧的拦住程娇娥的手,“跟着我走便好。” “兄长可以在浓雾中看清楚路么?” 第1258章 身死业消 见程娇娥询问,吴衣微微一笑,“倒也不是我能够看清路,而是在我眼中根本不存在这些大雾,所以我才能够在这雾中不被影响。” “这便是幻术的神奇之处么?”程娇娥也很惊讶,虽然一直见吴衣使用幻术,可程娇娥不知这幻术到底是如何形成的,也不曾询问过吴衣。 吴衣难得见程娇娥对什么感兴趣便开口道,“若是你真的有兴趣,等到这些事情结束之后,我可以把幻术交给你。” “真的可以么?”程娇娥看着吴衣,虽然大雾中看不清楚吴衣的神色,可吴衣是除了商裕之外难得能让程娇娥放下戒备之心的人。 “自然可以,只要你不嫌弃便好。”两人言语间已经走入了大雾的深处,四周安静的很,程娇娥根本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但一边的吴衣却走得十分淡然。 “为何这四周都如此安静?” “自然也是幻术,到时候全数交给你,你便明白是为何了,现在跟着我,前面便是屋子了,太上皇应该就住在这里。” 太上皇被送来这里不过两日的事情,没想到商裕居然把人送到了一间荒野寺庙,虽然带来的仆人还不算少,可是此地东西稀缺,基本上无处可去,若是想要离开必然乘坐车马,太上皇虽然生气,但没有别的办法,商裕开口甚至连龙鞭都毁去了,而混沌院是太上皇唯一的势力,内中的人全部被抓,就算太上皇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回天了。 “什么时辰了?”太上皇微微咳嗽两声总觉得周围不太对,虽然此地的确僻静,但不至于如此安静,甚至连一点声音也听不真切,自己开口询问时辰也无人答话。 太上皇虽然年纪大,但还不至于真的年老体衰到不能走路,尽管这次的事情对太上皇打击非常大,但是他还是希冀着能够东山再起,他不相信商裕真的能够把自己丢在这深山老林一辈子,至少在他认知里面,商裕并非如此无情之人,而这次的事情若不是有程娇娥在背后推动,商裕也许也不会如此无情的。 “有人么?”太上皇缓缓的下床,盯着四周却依旧不见有人回应,“真当孤是死人么,这才几日便全部懈怠了么?” 太上皇担忧是人全部离开了,若真是如此的话,自己在此地恐怕就难以生存了,可是太上皇又觉得不至于如此,这些人跟着自己很久了,就算真的有这个心思,也不至于有这个胆子,这其中的蹊跷之处根本难以分明。 推开窗,太上皇便惊住了,外面是一团浓郁的雾气,若非是真的打开了窗子,太上皇都怀疑自己已经不在屋中了,因为那雾气居然直接钻入了屋中,很快屋里的一切也看起来不甚真实了。 “有人么,你们都在哪里?孤要喝水?”太上皇的声音很大,便衬得周遭更加的安静了,屋子里面完全看不清楚路,太上皇觉得后背发凉,突然便连动都不敢动了,总觉得这屋子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一样。 没有人回答,太上皇只觉得难以承受这样的寂静,他想要推开门,可是摸索着去找门却怎么也摸不到,似乎门被这场大雾吞噬了一般,咬咬牙,他又决定从刚才的窗子出去,可是窗子也无端的消失了,整个屋子里面除却浓雾别无他物。 “是谁在搞鬼?”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太上皇再吃顿也该看出来这雾有问题了,更何况太上皇经历了这么多,更是警觉,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便只剩下恐惧了,“是什么人,莫非你不知道我的身份么?” 静谧之中终于传出了一声笑,那笑声很淡,不过还是能够听出来是个女子,太上皇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可看到的依旧是一团浓雾,一个人也看不见。 “是谁在笑?”太上皇开口,“不要装神弄鬼,孤知道你是故意的,你到底是什么人,是商裕让你来的么?” “害怕么?”女声在浓雾中听得不甚真切,甚至还带着几分调戏一般的语气,“这便害怕了么,那些被你害死的人,若是一个一个来此接你下地狱,你又要作何感想啊?” “你是程娇娥。”太上皇反应极快,和自己有仇的人很多,但真正敢如此大胆的就只有程娇娥一个了,“是商裕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并非如此。”程娇娥道,“这件事和他无关,若是他知道想来不会让我来此。” “你要做什么?”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太上皇认为我要做什么?” “死的不过是一个郎中罢了,若是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可以让商裕把皇后之位给你。”太上皇是知晓程娇娥的性子的,也许别人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可是程娇娥绝对能够做的出,甚至丝毫不会手软。 “皇后之位,你真的觉得我在乎么?” “那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孤一定会满足你的,孤不想死,孤还想活下去。”太上皇的确是慌了神,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被程娇娥威胁到这样的地步,更是想不到不过是杀了一个郎中居然要自己来偿命。 “可惜我的师父不能活过来了。” “程娇娥,你是疯了?”太上皇想不到程娇娥的决心如此坚定,“你若是杀了我,你觉得你和商裕还有可能么?”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是想问,事到如今你可曾有些许悔意,对于那些在你手下无辜而死的人。” “这个问题真的有价值么?” 太上皇突然冷笑起来,“你坚持的这些真的有人在意么,死的不过是一个郎中,除了你还有谁会记得,难道更重要的不是自己的生活,你年纪尚轻我可以不和你计较,只要你放过我,保证你日后荣华富贵享受不尽,而天奕的皇后也必然只有你一人。” “有了这些之后,你便不会再想那个人的死亡了。” 第1259章 无可救药 程娇娥看着眼前的太上皇,看着他眼中的诱惑,甚至笃定着认为自己绝对不会被程娇娥拒绝,甚至连程娇娥自己有的时候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这些人便有如此的自信,认为这些在他们心中无比重要的东西,在别人的心中也重要。 “太上皇,看来今日我来此的目的你一点也没有明白,那也没有关系,这些都不重要,你也无需了解更多,只要知道我今日来此是要亲手杀了你的,所以你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程娇娥抬手拔掉头发上的簪子,那发簪带着尖锐的锋芒虽然在浓雾中却无端的让人心寒,“你认识这把匕首么,想来也是不认识的,这是商裕送给我的,我也一直带在身上,我对商裕的感情的确是真的,除了商裕我没有更喜欢的人,但是你说的那些东西对我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至少在我心中我对他的爱意和背后的身份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太上皇若是想用这些东西来收买我,大概是想的太多了,皇后之位我从来不曾在意,若是真的可以我只想和商裕退隐山林,不过这些已然不可能了,没关系我也不在乎了,太上皇,我本来还想着你死前能够有些许悔悟,现在看来倒是我的奢望了,在你们这些人的心中,下层百姓的性命根本算不得性命,在你们的心中他们不过是比蝼蚁还要卑微的存在,我知道这是固有观念,我也能够理解,所以今日我杀了你,你也是自作自受。” 太上皇见程娇娥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走来,终于是无路可退,身后明明看起来还是浓郁的雾气,可却像是有实质一般。 “你不要过来,你想过若是商裕知道这件事之后他的反应么?” “我想过,无非是他再也难以接受我,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你不知道我从来也没想过和他之间真的能够有什么未来,那些事情对我来说都如同浮云一般了,我最后会给他一个交代的,你不必再说这些话刺激我了。”程娇娥伸出手,手中匕首朝太上皇刺去,太上皇想要躲避,却觉得身后无端的伸出一双手来禁锢住了太上皇的身体,太上皇甚至连挣扎都来不及,便直接被程娇娥的匕首刺入了心脏,鲜血喷了程娇娥一脸,那温热的感觉让程娇娥有些迷惘,这不是她第一次杀人了,可是杀人的感觉却永远不会让程娇娥感觉到快乐。 “娇娥,你大可不必为难自己,让我动手的。”吴衣知道此时再说这些也是无用,可的确不愿见程娇娥如此逞强,心中只会觉得悲哀,为程娇娥感到悲哀,为这个世道感到悲哀,因为不得已而不断的被改变的悲哀。 “兄长,多谢你了。”程娇娥抬手抹掉脸上的鲜血,一瞬间如同从地狱回归,程娇娥看着倒在地上的太上皇,一边的吴衣已经把人放在床上躺好,然后清理干净地上的血迹,“这大雾会持续一阵子的,我们先离开,等到他们发现我们已经走远了。” 程娇娥点头,跟在吴衣身后,周遭的大雾果然不曾消散,程娇娥却没有了之前的心思,对于这神奇的幻术也提不出一点兴趣,吴衣知道程娇娥此时必然心中难受,便不再勉强,只是带着人朝前离开。 “可还能骑马?”吴衣出言询问。 程娇娥点头道,“无妨,不过是觉得心中有些空空落落的,还不至于那么虚弱。” 两人策马离开,身后的大雾依旧弥漫着,而就在迷雾不曾包围的地方,缓慢的走出来一个人,却是一直在观察两人的燕回,大雾骤然而起,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先躲起来,担心被吴衣发觉,好在吴衣的轻功虽然很好,但武功终究是稍逊一筹,所以没有发觉背后的异样。 大雾不曾消散,燕回试图在雾中行走可是却不得其法,而周遭的静谧也让燕回觉得恐惧,这吴衣果然很神奇,居然能够造出这样分不清真实还是虚构的东西,至少眼下燕回根本找不到一丝破绽,她所能做的就是在一边等待着这大雾散去。 程娇娥刚才出来的时候身体上明显的血迹,可一边吴衣的脸色也让燕回十分在意,燕回心中略有所感,觉得这其中关键肯定另有问题,但一时片刻却又说不上个所以然来,那些不好的猜测在燕回心中使得燕回有些恐惧,她担忧自己所想的皆是真的,若当真如此的话,只怕屋中的人已然…… 燕回心中担忧,更是隐隐觉得必然出了什么大事,程娇娥现在的所作所为燕回已然看不明白,但毕竟还带着些过往的情分的,燕回也不希望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大概等了一阵,浓雾终于散去,而院子里面也接着传出来人声交谈,刚才的死寂似乎都是假象一般,程娇娥和吴衣早就不见踪迹,趁着这段时间已经跑的远了。 “怎么回事,刚才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雾。”有婢子们悄悄的说着,“耽搁了时间,太上皇估计要心急了。” 脚步声很大,燕回也悄悄的靠近了些,接着就听见了一声尖叫,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接着燕回就听到了内中的喊叫,“不好了,太上皇被人杀死了。” 声音一出,院子里面的人便都动了起来,大概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刚才诡异的雾气也让众人觉得诡异,院子里面的气氛十分的低迷。 燕回皱着眉躲在一边,虽然想要进入,但是此时进入恐怕会惹起众人的怀疑,除了自己根本无人看见程娇娥和吴衣进入这寺庙,恐怕日后也难以说明白了,而且就算商裕知道他真的会对程娇娥和吴衣下手么。 燕回更是没想到,程娇娥为了师父的仇,居然能够真的杀死太上皇,在燕回心中纵然不如天奕百姓那般存在着尊卑的观念,可这样的念头她是不敢想的。 第1260章 鲜血 踏入京城,程娇娥方自觉得精疲力竭,但是从心底产生的念头,虽然身上的鲜血早就洗干净了,可程娇娥还是觉得身上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 “娇娥,你可还好?”吴衣知道程娇娥习惯逞强,所以也并非仔细询问,只装作毫不在意的开口,程娇娥依旧摇头。 “走吧兄长,我们快些回去,我想要休息了。”程娇娥闭了闭眼,一扬鞭继续朝前赶路,见程娇娥想要休息,吴衣自然点头应下,加快脚步跟着程娇娥的速度,心中的担忧更甚,程娇娥一向习惯逞强吴衣也是知晓的,生怕程娇娥真的因为这件事而心中难以过去。 一路回了程府,府内依旧萧条,吴衣本想扶着程娇娥下马,却见程娇娥几乎是摔了下去,不过也顾不得什么,直接朝府中闯去,吴衣心中担忧,连忙去扶,程娇娥却自己挣脱开吴衣的束缚朝府内奔去。 一进入,程娇娥便来到井水旁,见她不断的用水清洗着自己的手掌吴衣就知道程娇娥很在意这件事,若是其他人还好,可她亲手杀死的人乃是商裕的父亲,而在程娇娥心中为数不多的特例必然有商裕的存在。 她始终把商裕放在心中最紧要的位置,自然难以摆脱这样的心灵枷锁,也因此十分在意这件事所带来的影响,愧疚和不忍,但因为薛城的死,程娇娥还是毫不犹豫的动手了。 “娇娥,若是难过便告诉我,我可以做你的后盾。”吴衣试图抱着程娇娥,但却也不敢真的动手,只是虚虚的抵着程娇娥,担忧人因为脱力而摔倒。 “兄长,你说我为什么会难过,明明做之前我无比的坚定信心,可是事后却又觉得自己做错了,如此行径只会让人觉得可笑,连我自己都无法接受,若我当真在意便不该对太上皇下手,若我不在意,便不会有现在的后悔,师父若是知晓必然对我十分的失望。” “不会的,薛神医不会对你失望的,你愿意替他报仇,他心中必然心疼你,怜爱你,薛神医收的第一个徒弟就是你,自然只会把你当成重中之重,你不要总是胡思乱想了。”吴衣想要安慰程娇娥,但知晓这件事根本是难以过去的坎,好在程娇娥足够坚强,总算还是收敛了心神。 “兄长,是我的错,人既然已经杀了,现在后悔也没用了,若商裕当真要来找我,那又如何,反正我也没什么能够还给他的了,只有这一条命,若是他想要给他便是了。” 吴衣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见程娇娥已经进屋,只得沉默的叹息,程娇娥的心思已然不如之前,没想到这么多事情程娇娥都坚持过来了,却因为商裕的事情难以接受,吴衣知道程娇娥难以放下商裕,可这样的结果也让吴衣觉得无奈。 “就算如此,我也要把你救回来,远离商裕,对你们二人都是一件好事。” 城外的寺庙,雾散去之后众人都发觉了屋中的惨状,等到众人前去寻人的时候,燕回便悄悄的浅了进去,她武功本就高强,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婢子宫人,根本难以发觉燕回的行动,等到燕回摸到窗前仔细朝屋中看去的时候,发觉太上皇已经死在了地上,鲜血四溅,足以看出刚才的情况有多么惨烈,而这一切都是程娇娥所为。 燕回一直都觉得程娇娥是平和的,虽然最初的时候有些误会,可后来和程娇娥行了一路燕回对程娇娥改观许多,甚至心中也隐隐的对她产生了些许佩服的心思,可直到今日,燕回才发觉,程娇娥足够心狠,她的确有着许多人都不曾有的慈悯悲怜,可是在仇恨方面她却一点也不含糊,无论是钟离沁的下场,还是现在太上皇的下场,这都是燕回连想都不敢想的,没想到程娇娥居然都做了,甚至一点都没有留情面。 燕回觉得心中发寒,不过到底还是不敢多做停留转身离开,回程的路上,燕回一直在思索,思索着进来程娇娥的一举一动,她是当真什么都不顾了,而薛城的死也让程娇娥剥离了最后一分善良,好似一切对于她都不重要了。 燕回一直不明白程娇娥到底对商裕有多少心思,如今更是难以分辨了,她更是不知这件事是否要告诉商裕,其实也不需要多少时间,很快商裕就会知道太上皇死的事情,他会伤心么,肯定还是会的,若当真没有一点感情商裕也不会一直不愿动手。 走到城门前,燕回抬头看了看即将落下的太阳,突然觉得这哦世界过于荒唐了,程娇娥的父亲因为商裕而死,而程娇娥如今亲手杀了太上皇,虽然两件事没有任何干系,可燕回想不明白,这样恩怨纠缠的两个人,究竟为何还爱的如此深沉,他们真的会有好结果么。 商裕本在殿内批阅奏折,突然见外面有宫人匆匆的跑进来,神色无比慌张,常德听了一句也是脸色大变,差点站立不稳,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一下跪在商裕面前,商裕皱眉,心中却突兀的有了不好的预感。 “皇上……” “怎么了?”商裕见常德如此也是心中震惊,常德毕竟在宫中待了许久,基本上不见如此慌张的时候,如此模样必然是发生大事了。 “回禀皇上,太上皇驾崩了。” “你说什么?”商裕猛然起身,面上一片寒凉,可越是冷静常德心中越是发慌,他见惯了商裕这幅模样,知晓商裕如此必然是心中巨变。 “回禀皇上,太……太上皇驾崩了,被人刺死在寺庙之内,不知凶手是什么人。”常德总算是把一句话说的完全,商裕沉默半晌,“朕知道了,来人把丞相寻来,朕有事交代,对了燕回去什么地方了。” “燕回姑娘尚未回来。”见商裕这样淡然,常德只是更加担忧,不过商裕不多言他也没办法多说什么。 “若是燕回回来,便带她来见我。” 第1261章 国丧 常德虽然不明白商裕的用意,但商裕既然这么说了,常德自然应下,转身退下就先去寻尹千章了。 商裕没有下令,便无人敢把太上皇身死的事情散播出去,那在外等待的宫人也是一脸忐忑,常德嘱咐让他先下去休息,而自己则是找尹千章,尹千章大概了解了事情之后便直接朝商裕这边赶来。 太上皇身死是很大的事情,更何况是被人刺死的,如此大事根本瞒不住,而商裕此时寻自己来,必然是心中有了想法。 “臣参见皇上。”尹千章见商裕只是坐在桌前,虽然神色上也没什么变化,可尹千章觉得商裕此时必然是心中难以安稳的,死的人终究是他的父亲,这件事难以改变。 无论商裕和太上皇之间有多少恩怨,血缘上的联系难以斩断。 “平身吧,相信事情常德已经告诉你一些了,这件事你如何看?”商裕抬眼看着尹千章,虽然面色淡淡,可依旧让人难以安心。 尹千章道,“臣认为此事非常蹊跷,纵然派去的宫人婢子虽然不曾身负武功,但毕竟还有十几个守卫,为何来人可以直接进入寺庙内杀了太上皇而不被人发觉。” “那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商裕继续问道。 “也许是用了什么办法蒙蔽了那些人的双眼,也有可能是来者武功高强。”尹千章说着可能性,却也说的自己心底一沉,武功这样高强的人也是存在的,可却能够避开这么多人的耳目,而且按照常德说法,那人是白日杀人,根本难以做到不被任何人发现这么高难度的事情,甚至太上皇连些声音都没发出,这都是那个来报信的宫人说的,整个人吓得都精神有些错乱了,可见这件事在他心中有多么诡异。 “常德,你再和丞相大人仔细说说,那人看见的情况。” “回禀皇上,回禀丞相大人,宫人说寺庙内先是起了一阵大雾,根本看不清什么东西,也听不见什么声音,等到雾散去之后,就发现太上皇死在地上了,心口中了一刀,地上全是血迹。”常德把那宫人的话完整的复述了一便,“剩下的恐怕就要到现场去看了。” “大雾,这个季节虽然已经凉了下来,但还不至于白日起雾,这必然是障眼法,只是这等障眼法,究竟是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尹千章心中有了些微的猜测,尤其是商裕第一时间不是让人去现场而是找来自己,必然和这有什么关联。 “能够用迷雾吸引众人注意力,甚至让人五感消失,这并非是一般的障眼法,而京城如今便有一人身负幻术和奇门遁甲之术,若是把这两个术法结合在一起,也许就会有这样的效果,你知道这个人是谁么?”商裕一句一句皆在引诱,而尹千章更是笃定,商裕怕是在知晓这件事之后心中离开有了想法,也认定了杀人凶手是何人。 “皇上说的是北狄王吴衣,北狄王的奇门遁甲之术是众人皆知的,这件事也的确只有他能做到,可是北狄王为何要杀太上皇。” “千章,今日你是故意在朕的面前装糊涂么?”商裕嘴角甚至带了几分笑意,可尹千章知道那并非发自商裕的真心,他此时必然是笑不出来的。 “皇上恕罪。”尹千章再次跪了下去,“皇上是觉得此事乃是懿贵妃娘娘所为,而北狄王吴衣是帮凶。” “这件事交给你去调查,若是现场再无任何异状,朕就能够确定是何人下的手了,不要惊动任何人,到了别院之后想个办法让那些人全部住嘴,知道了么?” “臣领旨。”尹千章起身立刻退下,大殿内安静下来,常德一言不发,也不敢说什么,商裕顿了顿道,“可有燕回的踪迹?” “不曾。”常德回答道。 “若是回宫便让她来见朕。”此时外面天色已然昏暗,突然听见外面的通报声,“皇上,燕回姑娘求见。” “去吧,把人带进来,你便去门外守着吧,那个来此的宫人,今晚赐他些宫中的膳食,具体怎么做你该知道,朕不希望他见到明天的太阳。” “老奴明白了。”常德立刻退下,让燕回进门来,这才守在门外。 燕回的神色分明不对,就连常德都看出来了,更何况商裕,完全瞒不住。 “你今日去了什么地方?”商裕也不多说别的,直接出言询问。 “我……”燕回难得有些犹豫,竟然无法回答商裕的话,“我没去什么地方,你不要问了。” “你骗不过我的,燕回,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深知你的性格,尽管你脾气有的时候让人难以接受,但你的确是一个有分辨能力且本性善良的女子。” 燕回隐隐觉得这样的商裕很不对劲,但不得不说商裕对自己的评论很中肯,她抿了抿唇没有回应。 商裕继续道,“也许你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那也没关系,太上皇死的事情你知道么?” 燕回沉默了,其实这短暂的沉默就说明了一切,商裕抬眼看着她,“今日你跟在娇娥身边了。” “是。” “她今日都做了什么。” “你觉得她做了什么,你对她全然信任么?”燕回质问道。 “娇娥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信任她。”商裕回答。 “所以无论她做了什么你都可以接受?”燕回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你既然已经有了猜测,为何还要问我。” “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 “那你准备如何处置这件事呢?”燕回道。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燕回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子,更是朕的救命恩人,朕不希望这件事影响你我之间的友谊。” “好,我今日跟在程娇娥和吴衣身后,见他们去了太上皇居住的寺庙,然后便骤然起大雾,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离开了,然后雾散去之后,便听见内中宫人的尖叫,我也进去查看过,太上皇已然身死。” 第1262章 遗忘 说出口的真相虽然苍白,可坐在此地的两个人都知道这是真的,并不掺假,虽然不知到底是何人下手,但商裕和燕回都已然认定了杀人的人乃是程娇娥。 “我查看了伤口,很细小,应该是程娇娥头上的发簪,我记得她告诉过我,那是你送给她防身的,和太上皇身上的伤口应该是一致的。” “我知道了。”商裕平淡的应下,“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这件事你便当做没看见,至于那座寺庙你也从未去过,更不要见过我父皇的尸体了。” “商裕,你要把这件事瞒下来么?”燕回觉得商裕大概是真的疯了,每次一遇见程娇娥的事情,商裕便失去了所有的原则,更何况眼下是事关自己父亲的大事,他却依旧要包庇程娇娥。 “本质上,娇娥并没有做错,的确是我父皇下令杀的薛城,我知道薛城对娇娥的重要性,更是知道她动手也是对朕的失望,朕不可能对自己的父亲下手,这一点她也是知晓的,所以宁愿自己去以身犯险,这便是要告诉我,她除了一条命没有什么能赔给我的了,难道朕真的能要她的命么?” 此话一出,燕回也知道不可能,这件事本就是无解,她冷笑一声道,“罢了,这件事也只能如此了,至于你是如何想的,本来也不重要的,你要杀我灭口么?” “不会。”商裕眨了眨眼,“你是娇娥的师妹,我不会动你的,但是这段日子你便暂时留在宫中吧。” “商裕,你真的能保程娇娥一辈子么。” “我尽力。”商裕说完之后便垂下眼,突然觉得很是疲惫,“你退下吧。” 燕回转身便走,知道自己和商裕再无任何可能,连父亲的死商裕都能替程娇娥遮掩,他们之间的爱意早就已然不是任何人能够插手的,程娇娥足够了解商裕,估计在做这件事之前就知道根本瞒不住商裕,而商裕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责怪程娇娥。 城外寺庙内,满地的鲜血,尹千章单手执剑看着地上的血污,手下人在紧急收拾尸体,尹千章抬眼看着被抬来小心翼翼放在棺材里面的太上皇,他和太上皇算不得熟悉,不过在伪装商裕的那段日子还是有些相处的,太上皇的确很有野心,这一辈子虽然有过大权在握,但最后的结局却难免让人唏嘘,说到底还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若是太上皇能够安稳的做太上皇,甘心放权最后绝对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尸体就地掩埋,一场大火把这座寺庙烧的干干净净,众人策马归来,第二日天奕国丧,天奕太上皇驾崩,举国哀戚,但显然这场国丧并不能办得有多风光,因为紧跟着而来的便是西江的战事。 西江一路势如破竹,不在取要塞,而是各种投机取巧,带着大兵直奔天奕皇城,转眼间就已经要打到皇城了。 天奕皇城虽然看起来一片宁和,但背后却是即将到来的危机,程娇娥在此时再次见了成三。 如今安平侯的重心转移,所以也不再关注成三的动向,成三这次来见程娇娥身后空无一人,至于程娇娥依旧换了另外一张脸。 “娘娘,您来了,您找我有什么事情。”成三两人坐在茶馆之内,成三对程娇娥依旧十分尊敬,城中人因为太上皇身死都穿的十分素净,成三也是如此。 “安平侯和皇上之间可是和好如初了?”程娇娥询问。 成三点头,“为了对付太上皇,父亲便和皇上联合了,这段日子还算是和谐,怎么了,娘娘觉得这样不好?” “不好。”程娇娥摇头,“安平侯此人谋算了一辈子,绝对不会这么轻易便放弃的,况且钟离沁的死他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他迟早会和皇上闹翻的,在这之前你要把你的证据交给皇上,让皇上随时有机会处置他,还有他的府兵和城内的兵权也要及时的收回,那个令牌你应该知道他放在何处,想个办法偷出来。” “娘娘希望我什么时候去偷令牌?”成三隐隐觉得程娇娥有些不对劲,不过程娇娥脸上带着伪装,倒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等到西江王攻入天奕之后,那个时候只怕举朝皆乱,就算是安平侯也必然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天奕出事,毕竟他的外孙乃是未来的天子,到时候西江王提出任何条件他都会应下的。” “这是何意?”成三觉得内中有问题,可程娇娥偏偏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成三知道程娇娥不愿说,自己必然是问不出什么的,但心中担忧,还是忍不住多问,“娘娘看起来神色不佳,可是近来出了什么事情?” “无事,若是日后真的有什么万一,我程家的产业便全部交给你,你的头脑很聪明,我也对你很放心。”程娇娥起身,“我走了,成三,好好保重,你不欠你钟离桓他们什么了,这一段日子我虽然一直不在京城,但是辛苦你了。” 成三本想去追,可程娇娥却挥了挥手,示意成三不必跟着,成三只得坐在茶馆之内看着程娇娥的背影消失,一瞬间成三脑海中划过了曾经和程娇娥相处的重重,却依旧无法放心心中的担忧,可程娇娥早就不见踪迹。 程娇娥会到程府,吴衣已经做好了晚饭,见人脸色不佳,吴衣倒也不多问,“来吃饭吧,我今晚做了鱼,这鱼是市场上新鲜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多谢兄长,这些日子,兄长为了给我做饭,当真是费心了。” “不费心。”吴衣端着两碗饭走进来,“你才吃多少,我能费什么心,看这情势,尹盛玉当很快就要攻来了,你准备好了么?” “有什么可准备的,都是那样的结果罢了,我不在意的。”程娇娥笑了笑,兄长不必在意我,如何都是我自找的,我还是希望兄长能在我离开之后,完成那些事情。 “放心,既然答应你,便没有我吴衣做不得的事情。” 第1263章 攻城 天奕入冬,西江大军攻入,起初还能够抵抗一阵,可天奕调兵不及时,加上西江大军悍不畏死,根本难以抵抗,就在天奕难以抵抗之时,西江王突然提出条件,说可用两物交换西江退兵。 其中一物是程娇娥换回的三块五方玉,至于第二个条件,则是让商裕交出懿贵妃程娇娥,如此两国签订和平协议,从此用不进犯。 这个条件一处,朝堂上便炸了锅,因为众人根本不知什么是五方玉,这素来只有当朝者才知道的秘密,而西江王并没有说出五方玉的功能,想来也是不想引起更大的纠纷,毕竟五方玉的传说若是被太多人知道了,必然会引来争夺,而这样的争夺显然并非他所希望的,而商裕也不曾说出五方玉的秘密,只让众人认为这是一件宝物。 而西江王的第二个条件,商裕则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如此更是引起朝臣的不满,商裕因为程娇娥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早就让天奕积怨已久,这次更是为了此事不愿交出程娇娥,商裕要承受的压力自然非常之大。 见商裕一人坐在桌前,常德小心翼翼的询问道,“皇上,可要用膳。”、 “外面那些人可还在?” “是,皇上,您知道的,他们不会轻易放弃的,这件事实在是牵扯甚大,要不然皇上……” “常德。”商裕突然开口,声音也足以让常德一震,常德立刻跪下,“皇上恕罪。” “朕不是针对你,但你要让朕放弃娇娥,朕做不到。”商裕挥了挥手,示意常德退下,常德也知道商裕的心思,商裕放弃谁都有可能,唯独程娇娥,绝不可能。 虽然常德知晓自己不该说话,但还是开口道,“那皇上,准备如何面对这件事。” “再等等吧。”商裕疲惫的垂下眼。 商裕选择出兵不愿交出程娇娥的事情到底还是没有得到同意,一时之间天奕局势岌岌可危,而程娇娥根本不在皇宫之中,众人根本不知程娇娥的踪迹,所以无法把程娇娥交出去,商裕也不愿多说程娇娥到底在什么地方,每日都在上奏,同时战事也在逼近,日期一日一日靠近。 就在商裕每日都难以入眠,甚至无法支撑下去的时候,突然传出程娇娥自愿前去西江王领地,等到商裕派人去拦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 五方玉早就交了出去,以此才换的这些日子,可惜最后的结局却还是如此,根本没有半分缓和的余地,对于商裕来说,他所能做的就是等待这件事缓和,甚至是直接开战,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程娇娥居然主动出现了。 本来程娇娥的幻蛊之术根本不会被任何人发觉,偏偏是程娇娥自己出卖了自己,这足以见她的决心。 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程娇娥突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再次见到尹盛玉的时候,程娇娥是被绑着去的,尹盛玉顶着月倾华的脸笑眯眯的看着程娇娥,似乎在期待着程娇娥的反应,不过他还是后悔了,因为在程娇娥的脸上根本没有任何表情,她恢复了之前的样貌,也许久不曾用真正的面目示人,如今的程娇娥已然变得果断。 “我其实很好奇,你把月倾华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杀了。”屋子里面没有其他的人,程娇娥说的很随意,“不然还能做什么,你以为我会留下他的狗命么,他对我做的事情我都记在心里,也不会忘记的。” “这不像你会做出的选择,其中必然还有别的缘故,程娇娥,你瞒着我什么了?”尹盛玉看着她,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些许慌张,可惜什么都没有。 程娇娥的脸色过于淡然了,或者说根本没有表情,“你说我来了你便退兵,现在你准备退兵了么?” “五方玉尚且缺少一块。”尹盛玉似乎有些不满意,“你知道他的下落么?” “我知道。”程娇娥应下,“不过我不会告诉你的。” “程娇娥,你这是希望我对你下手么?” “我来此便做好了死的准备,尹盛玉,你我相识一场,相信你也愿意给我一个痛快。”程娇娥抬眼看着尹盛玉,“或者你是准备折磨我,如此我也会给我自己一个痛快的。” 眼见程娇娥要朝自己下手,一边的伯劳反应飞快,夺下了程娇娥手中的匕首,依旧是曾经插在程娇娥头上的簪子。 “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死去的,你是我心爱的人,至少我思来想去,没有人能够入得我心,不过你却除外。” 程娇娥根本不愿多说什么,尹盛玉则开口道,“把程姑娘带去关起来,记得要寻一个黑暗的地方,让程姑娘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她这么长时间做的事情,让她可以足够的清醒。” 每日每夜的黑暗,让程娇娥想了很多,她不吃饭也不喝水,思维也愈发的混沌,虽然没受刑,但却整个人都瘦脱了相。 每日都在做梦。 “程娇娥,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遇见她么?”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让程娇娥猛然陷入一场更加昏沉的梦境当中。 眼前是一道白光,想要见的人都会在眼前一一浮现,直到黑暗吞噬了光明,人也就走向了终结,一切的起点都在于一次重生,早就注定了一切都是镜花水月,迟早会有破碎的一天。 她梦见了很小时候的一件事,虽然不甚清晰,可她却觉得梦中的那个小男孩是商裕。 晚风拂面,尚且不过六岁的程娇娥独自一人走在荒野上,今早有人告诉她家门外的世界格外精彩,她便混在了早上送菜的车里,然后成功的跑了出来。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一切似乎并不如她所想的那么美好,她人生的可爱漂亮,刚开始在集市上还会有几个漂亮的姐姐给他包子吃,并且询问她是从何而来,程娇娥还是知道自己是个小孩子,怕说出去就被送回去,所以什么都没说。 结果走了很久,却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第1264章 终结 程娇娥觉得慌张,她很少走这么多的路,程胥一向宠爱她宠爱的不得了,根本也不需要她走这么多的路。 “谁来救救我啊?”程娇娥喃喃自语,小孩子的耐心要全部被磨光了,周围是密集的灌木,天色也愈发阴沉起来。 “爹爹,娇娥知道错了,爹爹,娇娥想回家了。” 无人回答,程娇娥小小的身影隐蔽在一片深邃的绿色之内,很快便听见周遭的异常,程娇娥乃是首富之女甚至是独女,若是能够抓到她,便能够要挟来许多钱。 “杀。”一声低喝,众杀手现出身影,程娇娥吓了一跳,她虽然年纪小,但是也知道这些人是坏人,撒腿就跑。 小孩子的体力怎么比的过成年人,但好在周围的树林遮蔽性比较强,程娇娥身量小,反倒目标也小。 但身后的杀手还是锲而不舍,就在程娇娥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的时候,突然被人猛地扯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在一个大坑里面了。 身上脸上摔得灰头土脸,程娇娥来不及呼痛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那只手很凉,但是也让人安心,程娇娥这才发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人。 他强行仰头盯着这个不知道从何冒出来的小孩,他看起来穿着比自己还要富贵一些,一双大眼睛漆黑的深邃,就像是有吸力一般让人看了就难以忘怀。 这是一个很深的大坑,上面传来杀手的脚步声,程娇娥有点紧张,不过很快那些人的脚步声就散了去,小孩松开捂住程娇娥的嘴开口道,“没事了。” “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只是起身拍了怕身上的泥土,“不重要。” “我叫程娇娥,我爹爹是大富商,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不要。”男孩直截了当拒绝,程娇娥有点不理解。 她伸出手拍了拍男孩的肩膀,“为什么,你跟着我绝对不会吃亏的。” “我没兴趣,也不缺钱。”男孩利索的朝上爬去,“人已经走了,你也离开吧。” “你不可以拒绝我,总之你不能留下我一个人!” 男孩只当她说胡话,开口提醒道:“这里是猎人的一个猎坑,你要是不想出去,我就自己出去了。” 程娇娥着急了,“不要抛下我,我不说了就是了。” 男孩很快就爬到了洞口,却是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根绳子,艰难的把程娇娥拽了上去。 两人坐在树林里面松软的土地上程娇娥只觉得一阵腿软,男孩道:“你的家人呢?” “估计会找来的。” “那我走了。”男孩起身转身就要离开,程娇娥却趁机扯住他的小腿,“你不能走,我一个人害怕。” 后来如何了,程娇娥被外面的锁链声吵醒,尹盛玉站在牢门前,“程娇娥,你若真的不想活了,我必然会成全你,但你告诉我,五方玉到底在什么地方?” “已经被我销毁了,你不要想了。” “程娇娥,商裕求我放了你,甘愿放弃一切,你难道不为他想一想么,他是真的爱你啊,现在连我都要感动了,你被我抓住他就疯了一样,什么都顾不得了,朝野上下一片混乱,人就快要不行了,你真的舍得他如此么?” “如此也是他的选择,尹盛玉,你想要我给不了,我说了东西已经没了,就算再怎么找也不会找到了。” 与此同时,吴衣等人也在行动,先是郑询元的回归,彻底接下了京中的军队,甚至还调动了周遭的军队,如此至少有了可以和尹盛玉抗衡的能力,而令牌便是成三亲手偷得,借此成三彻底脱离安平侯,安平侯虽然心中愤懑,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成三更是悄悄的在安平侯的饭食中下了毒,还嘱咐了府中的一个忠心的仆人日日夜夜给安平侯下毒,转眼之间安平侯的身子就愈发的不行了。 天奕上下混乱不堪,商裕每日都在试图求换回程娇娥,根本顾不得别的,便连常德都觉得现在的商裕有些不正常了,燕回更是试了几次,可根本改变不了商裕的想法,在商裕心中,什么都没有程娇娥重要,就算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安平侯的死,便显然没有激起什么水花,甚至到死前,安平侯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至死安平侯都没有闭上眼睛,因为难以理解。 安平侯死无人在意,商裕甚至不曾前去慰问,偌大的安平侯府瞬间颓败,而小侯爷钟离平也不知所踪,就在此时出现了两个人说他们才是真正的钟离桓和钟离平,不过暂时也无人搭理他们了。 府内的情况很难说明白,朝野内外也是混乱不堪,这个时候吴衣的动作也变得十分的微不足道了。 就在深夜的西江军营内,突然弥漫起一阵大雾,那雾来的突然,而等到雾散去之后,在军营之上便悬挂上了一具尸体,仔细看去居然是月倾华,这下子可把这些士兵们吓得够呛,上面还挂着一串字,言之此人才是真正的西江王,而内中的西江王则是假的,更是害死月倾华的真凶。 尹盛玉千防万防,没想到此时出现了月倾华的尸体,尸体一出这些士兵自然是不愿相信的,奈何猜忌是军中大忌讳,很快就出现了逃兵,甚至还出现了西江的大将孟伦新带领手下反叛让尹盛玉说出真相。 尹盛玉知道这其中必然和程娇娥有关系,想要去监狱中寻找程娇娥,却发觉人已然不见了,甚至消失的无影无踪,尹盛玉料定这和之前那场浓雾必然有着关联,可具体的关联寻不到,现在的局面已然失控,尹盛玉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先离开,可说要离开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一时之间居然是难得的挫败。 与此同时,远在南疆的叶挽等人也有了动作,进攻了西江王城,王城沦陷,大军退兵,尹盛玉更是失去了一切筹码。 彻底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第1265章 结局 程娇娥生死不明,而尹盛玉则被天奕北狄甚至是南疆联合大军杀死,临死还握着那些五方玉,商裕询问尹盛玉程娇娥生死的时候,他却说程娇娥已经死了。 这一点让商裕难以接受,甚至无法面对,商裕传位太子商宣,并且把天奕交给丞相尹千章,人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北狄。 程娇娥缓缓醒来,看着眼前的人,吴衣面色平淡,开口道,“你总算醒了,不知道你睡着的时候到底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了我儿时一次被人追杀,当时有个小男孩救了我,我现在才想起来,那个小男孩就是商裕,也许这就是我们的缘分。” “那你还想要这段缘分么?”吴衣突兀询问。 程娇娥抬眼,有些不明所以,门被推开,一人白衣翩然,纵然神色稍有疲惫可眼神却是温柔的。 吴衣道,“天奕国主已经赖在北狄许久日子,若是你再不醒来,怕是我这北狄王都做不安生了。” 程娇娥看着眼前的人,心中却不是思绪在何处,只是有些恍然,没想到自己真的得救了,而清醒来的时候还能看见商裕。 “前提说好,你们可以离开,但安安是我北狄的公主,无论如何都要留下。” 商裕不甚满意,“兄长,安安是我和娇娥的孩子,如何能够让你留下。” “商裕,这便开始翻脸不认人了?我可是你们的恩人,安安也是我养大的,让安安跟着我有什么问题。” 两人斗嘴,程娇娥才知道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了一年,而商裕早就从天奕消失,如今天奕的掌权人再次变成尹千章,郑询元重掌军权,和尹千章作为朝内两大重臣自然无人敢撼动,计策奏效,安平侯已然身死,但还传出更为荒唐的事情。 新出现的钟离桓和钟离平要继位,可很快被人发觉钟离平居然是个女儿身,如此便无法继承,安平侯之位空悬。 “成三现在如何了?”程娇娥还是关心这个小弟弟的,希望他能够放下一切。 吴衣开口道,“他离开了,去管理程家的产业了,做的风生水起的,所以你没必要担心,他的确是个有本事的孩子,或者说现在也不能叫他孩子了。” “成三的确承担了很多,如今程家能够交在他的手上也是一件好事。”程娇娥安心不少,半靠坐在床边安静的听眼前两人说话。 “还有程云霄。”商裕突然道,就听门外一阵叽叽喳喳的,两个奶娘抱着两个小孩子推门而入,正是程云霄和商安,两个和程娇娥息息相关的孩子,如今都已经长大了些许,眼神中依旧是孩童的清明,让程娇娥心生安慰。 “云霄我也从宫中接出来了,日后便陪在我们二人身边。”商裕不是第一次见商安了,当初他四处搜寻程娇娥的踪迹,最后确认程娇娥必然是在吴衣身边,便直奔北狄,见商安的第一次商裕便十分悲伤和心疼。 这才是他在这个世上的唯一血脉,也是程娇娥给他留下的孩子,这样的心思实在是让人难以形容,就算是现在商裕每每看见商宣还是觉得心中难过,无以言表。 思绪被打乱,两个孩子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吴衣小心翼翼的把商安抱在怀里,一副那是他的孩子的模样,足以让商裕抓狂。 商裕很是无奈,“兄长年纪不小,也该娶妻了。” 吴衣道,“我倒是没想到天奕国主如此有原则,一口一个兄长,喊得比娇娥还要顺嘴,我何时有了国主您这么一个弟弟?” “兄长这话就不对了,娇娥那是我的妻子,你便自然是我的兄长,这没有任何问题,况且现在我并非天奕国主,王上也可以把这件事忘记了,现在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好,你是普通人,你来这里就是跟我作对的,娇娥,你这辈子摆脱不了他了,你们先把孩子带出去吧。”吴衣开口,也背过身去,“你们两个好好说说话,我先走了,记得这里是北狄,没有任何人知道你们在这里,所以你们随意,我也不会打扰你们的。” “兄长之恩,娇娥没齿难忘。” “不必没齿难忘,只要你和商裕能够从此便一帆风顺,不要再牵扯到那些风雨当中便好了,我没有第二次的精力再去救你。” 吴衣的幻术虽然厉害,但要做那么多事还是费了许多心力的,其中的布置更是需要大量的时间,现在想来依旧让吴衣难以释怀,其中缘故却是说不清楚了。 心思辗转,吴衣已然离开,屋子里面只剩下程娇娥和商裕两人。 “娇娥。”商裕想说点什么,却觉得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何开口,程娇娥也只是微微一笑,“罢了,过了这么久了,那点事情不必再提了。” “抱歉,让你为我如此费心,让你为了天奕如此费心,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也不适合做一个皇帝。” 程娇娥摇头,“并非如此,商裕,你不必肯定自己的价值,况且现在不是很好么。” “吴衣告诉我,你当初想要放弃生命,你知道我有多难过么?” “现在我还活着,这就够了,商裕,日后你我便都是闲散的人,再也不必管江湖的风雨了,你我也可以过上普通人的日子,如此真好。” 见程娇娥这么说,商裕的眼神也变得更加的温柔,如此的确很好,他们也不必再和任何事情有牵扯,只过他们的日子,足以慰藉所有人的安心。 程娇娥依偎在商裕的怀中,神色也变得缓和起来,之前的种种疯狂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了,那些不平和悲哀也被岁月一点一点抚平,她没有那么强大,也没有第二次做出这样选择的勇气,有的只是当下还能够依靠着商裕的可能,还能够和商裕有接触机会的未来。 经此大战,天奕收复西江,南疆亦宣布臣服,北狄和漠北与天奕维持盟国关系,尹千章稳坐丞相之位,带领着商宣成长。 众人担忧丞相权力过大,可无人知晓商宣的真正身份。 再有没有人知道程娇娥和商裕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在一处偏僻的山村内,程娇娥起身便见商裕牵着商安的手讲着什么,眼中的世界剩下的只是炊烟袅袅,这一刻才得到了真正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