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陨落》 关于新章节和某些书友可能会关心的更新问题 呃，首先是关于本书内容的说明。 首先我在简介里说了，这是一本伪dnd，而且可能包含一些英雄无敌的设定。但在这里我要说明一下，这里指的“英雄无敌”设定就是指“转生法阵”和部分兵种设定，而有关魔兽的设定会更少（甚至可能没有），所以设定党们不用担心我以后会乱改…… 至于“转生法阵”，绝大部分读者想必也看出来了，就是一个为了给“新世界的参赛者们”增加人口的设定，毕竟咱们不是饥饿游戏的同人小说对不对…… 然后再说一下更新的问题，呃……首先我得承认我的更新是很慢，平均每天不到3000字，几乎是起点读者允许的下限了。 这个首先我得说我平时确实比较忙，虽然很想专心写书但无奈俗事缠身……这个问题会在八月份得到缓解，因为大学会放假…… 其次，作为一个新人的第一本新书，我的写作效率也着实堪忧。写出草稿之后至少要改四五遍才能发，每天能出三四千字就很不错了——然而我七月份全是考试，所以还要留一部分存稿。 总之大家多担待些吧，这个咱也没办法呀~ 但是我在这里要郑重声明一点，咱是一个有节操的新人（……），完本还是很有保障的。我或许每天更的很少，但是我会保证不断更，就算到最后也没签约上架，我也会把这本书写完。 就当练笔好了，反正也没有别的娱乐项目了…… 嗯，最后还是日常的求关注，各位看官要是觉得不错的话就收藏下，有任何意见与建议也欢迎来书评区提，加精外加送经验（如果当月的存量还有剩的话），反正现在书评区是我一个人做主……; 近日五 无 更…… @@呃，首先道个歉吧。 作者是新手中的新手，以前也没有写过长篇，一开始的准备（存稿）也不够，再加上最近确实没时间，没办法了，在下确实是难以为继了。 虽然每天码一章也不是不能做到，但是这本书的目的不是为了出名赚钱，而是为了消磨时间外加圆一个梦想。刚刚我重新看了前面几章，感觉质量不是很好，我个人很难接受。 这一阵子我除了准备考试之外，剩下的时间会用来修稿、做详细大纲、学习其他大神。我可能会偶尔更一章保持自己挂在新书榜上（笑），不过稳定更新的可能性不会很大。七月份缺少的更新我会在八月份补回来，补双倍。虽然看的人不多，但这个就算是我的一点歉意吧。 over.;@@ 关于DND规则部分的说明 对于dnd新手来说，本书完全可以当一般的冒险故事来看，对于本章所述内容如不理解，请直接跳过。 1、本书是完全意义上的“现实向”，即书中不会出现“生命值”、“经验值”、“伤害值”、“骰子点数”等等一系列现实中完全不会出现的东西，反感此类设定的读者可放心食用。 2、本书的法术书、魔法物品和怪物参照了3e版的dnd玩家手册、地下城主手册和怪物手册。其中不适合本世界设定的部分和作者认为不适合本世界的部分会有所改动，并可能引入其他设定和部分脑洞，但作者承诺所有改动会尽量符合逻辑，如有漏洞，请及时联系作者…… 3、关于“等级”和“阶位”的关系：本书以“阶位”取代了原dnd规则中的“等级”概念，并以此作为实力和社会地位的衡量标志。“阶位”和“等级”的换算方式为等级除二，如有小数点后数字则进一位。这样对于最常见的纯施法者职业：法师、牧师、德鲁伊来说，可以释放出n阶法术/神术的施法者都有资格称之为“n阶施法者”，有助于简化等级设定，更加亲和dnd新手。 4、本书“凡世间”尚且存在的最高施法者为七阶，七阶以上的法术、制造等级14级以上的魔法物品和人物等级14级以上的角色均称为“神级法术”、“神器”与“半神”，在设定上应该算是中低魔世界，但是我怎么还是感觉法爷们好强……; 关于本书中不死生物的说明 老规矩，不看可跳，不影响剧情，事实上因为很长所以建议非设定党同学不要看。以下所涉及到的dnd规则均为3e版。 dnd中的亡灵和“传统”的亡灵的形象是完全不同的——尽管从时间上来说，或许dnd系列的亡灵才能称之为“传统亡灵”。本书由于比较严格地沿袭了dnd规则，所以有读者向我反映说亡灵军队的画风不对，特此解释一下…… 首先我先列出dnd规则里四条非常重要的关于亡灵的设定： 一、召唤死灵的法术，总共有三种： 1、三级神术/五级死灵系法术“操控死尸”； 2、六级神术“唤起死灵”； 3、八级神术“唤起高等死灵”。 也就是说，死灵系法师可以召唤几个骷髅僵尸玩玩，更高级的只有邪恶牧师才玩得起。 二、控制死灵的方法，两种，可同时使用： 1、你可以直接操控“操控死尸”所唤起的不死生物，当然施法者必须是你。 2、如果你是一个邪恶牧师，你会失去你的“驱散亡灵生物”能力，取而代之的是“斥喝或命令亡灵生物”能力，你可以用这种新能力来强行驱使亡灵生物。 无论你使用这两种方法中的哪一种，控制数量都非常的......有限。 举个例子，一个5阶的死灵法师可以驱使20个人类骷髅或者10个人类僵尸，别的他啥也驱使不了，因为”操控死尸“只能召唤骷髅僵尸。 一个4阶的死灵系法师啥都驱使不了，因为他根本用不出来5级法术。 一个4阶的邪恶牧师可以驱使24个骷髅或者是12级僵尸或者6个妖鬼或者4个缚灵加一个妖鬼等等任意组合。看起来似乎还行，可是在本书的设定里，四阶的职业者已经算是精英高手了...... 三、用以上三种法术制造不死生物的耗费不菲。施法材料中包括价值五十金币到数百金币不等的黑玛瑙。一个熟练工人一天的工资为一金币，这些黑玛瑙都是一次性消耗品…… 四、不死生物无法“复活”（五级神术）但是可以“复生”（七级神术），不过绝大部分此类尝试都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不死生物们在解脱之后通常都会拒绝返回阳间。并且你也不能对着被摧毁的不死生物再次释放以上三种召唤死灵法术。 看到这里，大家可能会想那亡灵还玩个锤子，趁早回家洗洗睡吧。其实不然，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dnd的亡灵和魔兽那种“传统”亡灵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魔兽世界里的亡灵天灾中，除了级少量的指挥官以外的下级亡灵其实都可以算是没有灵魂的傀儡——当然或许它们有灵魂，不过既然一举一动都被操控着，那在宏观层面上就是没有灵魂。而dnd中正好相反，因为在dnd中不存在魔兽里的那种强大的“精神控制”。除了并无卵用的骷髅僵尸外，其余的中高等亡灵都是有独立灵魂的个体。 事实上我们或许应该把没有智慧的骷髅僵尸分类为构装生物，事实上也有骨傀儡和血肉傀儡的叫法，不过毕竟这是最广为人知的亡灵…… 言归正传，让我们总结一下两者间的区别： 相比于更接近于虫族的魔兽亡灵军队，3e版的dnd亡灵军队反而更类似于人类。在魔兽类的世界里，你可以通过杀死操控者来摧毁（或至少是“解放”）它手下的亡灵军队。而在dnd里，你的小队冒险击杀了亡灵军队的指挥官，它们会像人类一样陷入混乱之中，而不是大片大片地倒下。如果亡灵高层及时指派了新指挥官，混乱就会终止——而且它们还不会因为旧指挥官的身亡造成士气下跌。 dnd亡灵军队并没有魔兽类亡灵军队的“骷髅海”战术因为造一个骷髅的成本实在是有些太高（但这不代表着本书没有骷髅海战术）。 dnd亡灵同样也有着“快速补充兵员”的能力，但却不是通过法术或者是神术，而是士兵“自发地”进行增殖：食尸鬼杀死的人会在几天后变成食尸鬼（如果没被吃掉的话），缚灵杀死的人会在几十秒后变成缚灵，诸如此类等等。 亡灵本身是一种邪恶扭曲的存在状态，是一种最恶毒的诅咒。受到亡灵诅咒的灵魂会受到黑暗魔力无孔不入的侵蚀，负面情绪和欲望会被无限放大，不死生物的灵魂也会受到不可忍受的折磨。 尽管在你的灵魂深处你会衷心地希望得到解脱，但是你不会去自杀，不会去送死（比如直接攻击一座兵营），面对无法解决的敌人你会扭头逃走（魔兽类的那种受控亡灵则往往会力战至死），敌人宣称要让你解脱的时候你也不会感到高兴。 因为黑暗魔力强化了你内心的贪婪和自私。 你会在这具日益腐烂的躯体内日复一日地承受着活人无法想象的折磨，并且感受不到任何快乐——除了当你将别人也变为受害者时的那种扭曲的幸灾乐祸的快乐。这种状态会一直持续到你被人摧毁或者是天荒地老——而一旦一只亡灵被摧毁，它会永远地拒绝再次复活。 这样的一支亡灵军队绝对要比魔兽类的亡灵军队要难以指挥——甚至比人类军队还要难以指挥。因为人类至少还有最基本的荣誉感和纪律性，而指挥这么一群亡灵，你只能依靠强力的监视和严酷的律法。这支军队在进攻的时候会表现得兴奋异常并且不畏牺牲，但是在战场的局势已经不可逆转的时候，它们和普通的人类军队也没啥两样——都是争先恐后地逃跑。区别在于人类是因为恐惧，而亡灵则是因为保全自己的自私心理。 这么一看本书的亡灵军队总体上似乎要比“传统”的亡灵军队弱。或许吧，然而dnd的亡灵兵种要比“传统”亡灵强力很多。除了“产生衍体”的能力外，dnd的亡灵攻击都附带着特殊效果：麻痹、暂时地吸取属性和吸取等级（甚至有可能是永久性地吸取等级），身为虚体生物的缚灵和幽影更是物理免疫的飞行兵种，再加上惊吓动物的妖气光环，简直就是bug般的存在…… 不过另一方面人类方也不是完全没有反制方法：牧师的“不死生物驱散”能力是不死生物的天敌，精英牧师团甚至挥手间就能让一整支亡灵军队灰飞烟灭。除此之外圣水和各类反邪恶法术也是亡灵生物们的克星。很多亡灵生物还会惧怕阳光，这也让人类联军在白天的战场占据优势。 因为有书友提问，所以在最后再提一下，那个镀银武器只是对吸血衍体和兽化人有用，对真正的吸血鬼还有虚体生物是无效的。艾萨克对寒霜说镀银武器有效时，那个缚灵还在墙里没出现...... 关于圣武士 说一下本书里的圣武士设定，关于这部分的设定几乎都是我个人的脑洞，因为3e版的基本规则书里并没有相关的详细记述。但是我感觉不少人在某些伪dnd小说的影响下对这个职业的误解很深，所以还是不得不单独开一个作品相关。 老规矩，可跳过，不影响剧情。不过如果你看过其他国产dnd类小说的话还是建议你看一下——否则你会逐渐发现，本书中的圣武士职业和你想象中的会有些不同。 1.圣武士这个职业并不影响就职者的智力，圣武士依然还是正常的人类，而不是某种智力低于5点的天界生物。 这点要是都无法理解的话，我就真没什么话好说了……可以参考现实世界中的警察和军人，虽然在民众和媒体面前会表现出很严肃的样子，但在生活中其实和我们一样都是有着喜怒哀乐的普通人。 举个例子，一名圣武士在经过一个村庄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一个亡灵巫师学徒来屠村，尽管没有报酬和奖励，但是圣武士还是会冒着受伤的危险挑战他。 如果来了个亡灵巫师，尽管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是圣武士还是会挺身而出。他会运用各种战术，包括自己拖住巫师让村民去送信、自己拖住巫师让村民逃跑等。如果实在别无他法，圣武士也有可能牺牲自己去拯救村民。 但是如果来的是一整支亡灵大军，圣武士会尽可能地拯救更多人然后撤退，去寻求教会和当地领主的支援——无谓的牺牲和无畏的牺牲并不是一个概念，关于这点他们很清楚。当然，肯定会有愿意白白送死的愣头青，但是无论哪个职业都会有这种白痴。 同样的，可能会有古板的圣武士拒绝任务报酬，但是像《冰风谷》游戏里那样，连伙伴的报酬都一起拒绝掉的白痴应该是不存在的。 2.的执法 圣武士是天生的执法者——他们的执法权来自于神明。但是圣武士并不是法官或者是立法者。圣武士有权逮捕当街行凶的恶徒，但是无权当街击毙对方——除非对方采用一些“激烈行为”拒捕。邪恶之徒应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应该由当地的执法机构在经过审判后决定。未经审判的惩戒是混乱善良阵营的行为，圣武士如此行事一样会失去自己的力量。 此外格外需要注意的是，法律不同于正义：法律代表着秩序，正义代表着善良。比如：一个拯救了无数人的英雄今天上街行窃被捕，尽管他是属于善良阵营的，但他一样要去坐牢；一个狡诈恶徒杀人无数并且隶属于邪恶阵营，但是如果你没有证据，那么一样要释放他。 对于后者，圣武士会去收集他的犯罪证据以试图将他绳之以法，混乱善良阵营的游侠则会直接击杀他。 当法律与正义互相冲突的时候，圣武士会通过体制内的方式努力寻求更改立法，如果这行不通，那么他们会寻求教会和国际上的支持以对该国进行施压。除非是那些非常不合理的法律，否则圣武士多半不会进行直接的暴力反抗——这也是混乱善良人士攻击他们的最主要理由。 圣武士们坚信只有法律才能长久地维持正义，尽管它或许并不完善，但是暴力推翻它也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3.对战争的看法。 圣武士们认为战争不是邪恶的（尽管它是不人道的），只有战争罪行才是邪恶的。 最普遍的、由国家犯下的战争罪行包括：没有理由的侵略战争，不宣而战以及背叛盟友。圣武士认为战争是神圣的决斗，是两国解决纠纷的一种方式。在人类国家的内战中，他们一般不会加入任何一方，除非某一方触犯了以上三点。 士兵犯下的战争罪行包括伤害平民以及杀害俘虏等，圣武士会拒绝执行并试图阻止类似命令，但是聪明的指挥官通常会瞒着他的圣武士手下进行这种行为。 圣武士不会谴责宣战以后的偷袭以及各类欺骗性战术，虽然他们不太喜欢这些。 4.的日常行为（与原版dnd略微不同）。 犯罪与说谎会导致圣武士受到惩罚，包括但不限于失去力量。但是保持礼貌和不说脏话只是一种“行为守则”，并不会招致惩罚。在平时他们会尽力保持形象，但在战斗中他们也只比普通战士好上那么一点。 实际在本书里，像艾萨克这样在底层军队厮混过的圣武士嘴上多半都不太干净。 5.关于“侦测邪恶”。 “侦测邪恶”是一个需要施法动作、咒语和施法器材（圣徽）的法术，这就意味着这是一个不能隐蔽施法的法术。 本书中释放“侦测邪恶”法术会被视为一个极具挑衅性的动作，因为这意味着圣武士至少是在怀疑受术者犯罪。鉴于圣武士在社会上的地位，被侦测者的名誉将会受到极大的损害——而且他很可能会采取反击行动，包括要求决斗或者是向法院上诉。顺便一提，圣武士隶属于教会而不是政府，所以法院也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所以说，如果有人对艾萨克为什么不给他老爸上一个“侦测邪恶”感到疑惑，这就是我的解释。在外游历多年的儿子回到家中，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圣徽对着老爸念念有词，对不起，这画面太感人我不敢想…… 此外，侦测邪恶也不会作为审判时的证据。就像我之前所说的那样，一个拯救了无数人的善良英雄不一定就是清白的，一个干尽了坏事的罪犯也不一定要背每一个黑锅。 说了这么多大家也能看出来，圣武士平时也是很不好混。我倒是觉得这才是这个职业的魅力所在，当好人从来不会轻松，当坏人也从来不会受到万众敬仰。 ; 第一章 骑士 对于地处南大陆的拜尔斯王国来说，八月或许还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季节，可是对于艾萨克的故乡柯林公国来说，八月，俨然已是秋收劳动里最重要的时期。 这里是胡松王国与柯林公国交界线处的一片乡野。虽然事实上此地仍是胡松王国的领土，不过由于柯林公国是个小国，这里到柯林首都的距离反而要比到最近的胡松王国行省首府的距离还要近。 艾萨克和他的伙伴们这几天便一直穿行在这滚滚麦浪之中，就连黎明骑士团做工精美的亮银色骑士甲也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麦秸的金色。不时有被马蹄声惊动的乡民放下手中的活计遥遥地向这一小队骑士跪拜，偶尔虔诚的教会信徒也会前来祈求祝福，甚至有胆大的乡下少女主动献上最新鲜的瓜果。 对于地处北方、民风尚武的胡松王国来说，军人的地位，尤其是军功骑士的社会地位是极高的。如果说在淳朴的胡松民众心底还有哪个职业比军人更高贵更荣耀的话，那么就只有神职人员了。 而既是骑士又是神职人员的圣武士——比如说艾萨克，对于乡民们来说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人物。 或许在训练场上或战场上一点也看不出来，不过其实艾萨克也有一个了不起的身份。艾萨克的真名是艾萨克·柯林，是现任柯林公爵查尔斯·柯林的独子，从小就显露出了极高的战斗天赋，又在十一岁的时候蒙主召唤，成为了柯林公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圣武士。年轻人满腔热血又志向高远，不甘心被困在柯林堡成为一个有名无实的公爵，于是私下给当时的黎明骑士团团长尼古拉斯·亚伯写了志愿书。按理说贵族独子是不能上战场的，可偏偏尼古拉斯是一个极其古板的楷模型骑士，心中只有先贤律法和宗教典籍，完全视新颁布的《联邦贵族继承法》于无物。而黎明骑士团的势力又是极大，尼古拉斯团长的影响力完全非柯林公爵所能抵挡。当年的事情闹得很大，最后教皇不得不亲自出面为二人做了调解，柯林公爵做出让步允许艾萨克加入黎明骑士团，尼古拉斯也只能同意艾萨克成年之后回乡继承领地。 没错，再过三日就是艾萨克·柯林的成年礼，也是新任柯林公爵的加冕日。艾萨克刚刚在拜尔斯西疆参与了联邦对兽人的反击战就不得不匆匆踏上返乡之路，身边只有父亲派来催促的四名世俗骑士和一起并肩作战过的三名圣武士伙伴，当然还有日夜不离艾萨克身边的“扈从”寒霜。 九人九骑驰骋在乡间的小路上，身后扬起了漫天的尘沙，麦浪在侧，夕阳在前，艾萨克的心中渐渐地滋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情緖。这一刻艾萨克忽然有些明白了那个在拜尔斯王都里兜售异国物品的奇特东国商人所说过的话。 近乡情更怯。 “已经有七年了啊，”艾萨克感慨道，“说起来，寒霜你也是七年没有回家了，难道就没有什么感想吗？” “我没有家。”艾萨克身边一个身材娇小的白衣女骑士冷冷地答道，语气显得很是生硬。黎明骑士团是不禁止女性成员的，毕竟圣武士里有相当一部分女性。不过“寒霜”的着装显得很是怪异：脸上带着白色的防尘面罩，身上穿着的不是全身铠，而是一种白色的、由不知名兽皮鞣制的皮甲，腰间所配的也不是骑士剑而是一柄短剑，马鞍旁边还挂着一柄连发十字弓。这副打扮既不像骑士，也不像扈从，反倒是更接近某些刺客兄弟会的成员。骑士团中有很多人对她这套装扮相当不满意，这些年里也着实产生了不少非议，然而她却毫不在意。 只因为她既非骑士，也非扈从，她是艾萨克的利刃——寒霜。 “一猜你就会这么说。”艾萨克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还是那么煞风景。” 寒霜既没说话也没做多余的动作，若不是那对如夜色一样漆黑的眼眸淡淡地瞟了一下艾萨克，旁人几乎要以为她根本没听到那句话。而艾萨克呢，也只是淡淡一笑，丝毫没有在意这颇为失礼的一瞥。 刚刚加入这支小队的四名世俗骑士显然还不是很适应这种“主仆间的亲热对话”，脸上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不自然的神情，和艾萨克已经相熟日久的圣武士们则显然已经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了。小队暂时陷入了一个比较诡异的氛围中，幸运的是这种氛围没有持续多久就被马儿一声欢喜的嘶鸣打破了，众人定睛一看，发现前方隐约出现了一个村落的影子，顿时也都大喜过望。 来到村里唯一的旅店，特意嘱咐马厩小厮好生照料战马以后，骑士们便推门走进了这家无名旅店兼酒馆里。 领头的骑士一开门，酒馆内的嬉笑嘈杂声顿时就消失了大半。来自各地的行商和白日劳作了一天的庄稼汉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队“从天而降”的骑士老爷，均忙不迭地起身行礼，不时传来杯盘落地时清脆的粉碎声。人们一阵互相推搡过后，原本看起来已经满满当当的酒馆竟然空出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年轻的服务生迅速地从人海里“游”了过去，用抹布将桌子从桌面到桌腿仔细地擦了一遍，然后呈上了一壶店里最好的葡萄酒。 费了好一番力气，艾萨克一行人才挤到了桌边，圣武士们尤其辛苦，因为不时会有孩子拽住他们银色的盔甲不放，同时眼睛里放射出渴望和憧憬的光芒。大人们虽然厉声斥喝但是却都不动手制止，因为在民间的传说里圣武士的武器和盔甲是好运与祝福的象征，能够驱离疾病和苦难，而无论是哪家的大人在内心里其实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交上好运的。好在圣武士们也是经验丰富，纷纷从口袋里掏出糖果、装着圣水的小玻璃瓶、木头雕刻的迷你圣徽等等小玩意开路，最后总算是勉强通过了人群。 待众人都坐定之后，圣武士里最年长的西蒙小声抱怨说：“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当初订做盔甲时就劝团长别把盔甲做得这么耀眼了。” 队伍里唯一的女性圣武士莉莎则在安慰她的同伴：“闪亮的盔甲在战场也有鼓舞士气的作用啊，而且你难道不觉得这幅铠甲很漂亮么。”别人怎样艾萨克不知道，不过莉莎确实对这幅盔甲喜欢到不得了。 “这种盔甲附魔比较特殊，掩盖这种附魔的光芒会导致制造成本上升。联邦是没有大规模制造三等魔法甲胄的实力的，所以这批盔甲应该也是从天空城进口的。”坐在艾萨克身边的寒霜拿起杯子倒了杯水，浅酌一口后缓缓说道，“如果要求额外服务的话，恐怕十有八九会被法师议会狠宰一笔。再加上使用者是圣武士，平常的时候盔甲耀眼一些也不是什么坏事，夜袭的时候多套一件罩衣也就是了，实在没必要把预算浪费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法师议会的老狐狸果然没一个好东西。”队伍里年纪最轻的圣武士里维愤愤不平地说道。对于这点大家的意见倒是相当一致，法师议会依仗着天空城这一战略王牌飞扬跋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平常的时候装出上等人的嘴脸，每当阴影议会掀起战争时法师们总是第一个收拾铺盖逃回老家。认真算起来阴影议会的头号仇敌还是法师议会，可这群“穿袍子的太监”不仅战时不出力，甚至在与联邦的军火贸易里也要占尽好处。一件没有任何特殊功能的三等魔法甲法师议会出售时要价一万金币，实际的成本绝对不到6000金币，而这中间的利润足够一个普通人不吃不喝奋斗15年。这些年来地面上早已开始酝酿起对天空城的怒火，可笑的是在法师们的心里，自己才是世界上最值得尊敬的人。 不过几句闲话的功夫，旅店老板就亲自挤了过来。旅店老板的外貌和一路上骑士们见过的其他旅店老板们没什么不同，个子不高，身材略微发福，眼神里透露出些许乡下人少有的狡猾。到了近前，老板先是赞美母神与太阳神，随后向各位骑士老爷问安。因为这次随行的圣武士年龄都不大，所以一路上都是由年纪最大的泰勒爵士出面与人交涉的，奔行了一天，老爵士显然也很疲惫，挥挥手让老板去准备九人份的晚饭和房间，没有多说一句废话。 饭菜上好后，老板亲自站在一旁侍奉，端菜倒酒之间显得很是殷勤。酒过三巡，年轻人们的话也多了起来，里维想向老板打听一些当地的趣闻，老板看了看队伍里的两位女眷感到有些犯难，乡下人的“趣闻”可不太适合城里的小姐听。正当老板搜肠刮肚之时，旁边桌子的一个头发有些许花白的中年商人探过头来给老板解了围。 “不知几位大人从何处来，可是要去柯林公国？” 第二章 酒馆之夜 “不知几位大人从何处来，可是要去柯林公国？”那商人显得有些紧张，手指一直在杯子上来回摩擦，“在下并没有打听各位大人行程的意图，只不过若是诸位现在想去柯林公国，路上恐怕会有些麻烦。” 听到麻烦二字，泰勒爵士却是不能置若罔闻了：“这里虽然是乡野之地，不过到柯林城一路上商路宽广宜行，往年也是治安良好，不知这位先生所言的麻烦是？” 还未等那猎户开口，旅店老板已经一拍脑门大叫了起来：“我真是糊涂，怎么将那该死的食人魔给忘了？” “食人魔？”队伍里另一名世俗骑士惊讶地叫了起来，其他人也都是愕然非常。泰勒爵士在柯林堡住了四十来年，不要说食人魔，附近连只豺狼人都没有。事实上不仅在柯林公国，除了南大陆西部荒原和地底这些蛮荒之地外，整个大陆上已经好多年没有旅人遇见过食人魔了——西部荒原那种鬼地方哪怕遇到成年飞龙都是很正常的，而神秘的地下世界更是地表生物的禁区。 “是的，老爷们。”旅店老板连连弯腰，双手紧张地搓动着。“前些天有商队在界桥附近被洗劫了，伤了好多人。” “等等，你是说界桥上有一只食人魔在打劫过往商队？”莉莎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这简直是三流骑士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嘛！” 相比于众人的好奇惊讶，老泰勒的脸色要阴沉许多，他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震得盘碟杯盏一阵跳动，“那可是界桥！界桥！！！哨兵呢？巡逻兵呢？就放任这么一头粗鲁的野兽玷污两国的界碑？我离开才不过十几天，柯林和胡松就没有男人了吗？” “骑士老爷哟，现在可是收割庄稼最要紧的时候，领主老爷的士兵也全都分派下去了，哪里还有什么巡逻队？那畜生厉害的很，就那么几个哨兵又哪里是它的对手？到现在那些哨兵也没有回来，也不知道究竟是死了还是跑到柯林那边去了。”旅店老板擦了擦额头的汗。 “这是几天前的事了？男爵大人还没抽出人手吗？”西蒙回想起那个肥胖的地方领主微微皱了皱眉。 “这是昨天下午出的事，大人。”坐在另一桌的一个行商举杯致意后说道，“算算时间今天早上男爵大人应该刚刚得到消息。等大队士兵赶过来至少还得再等两天。” 西蒙和泰勒爵士对视了一眼，都看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要是等男爵的士兵，时间上恐怕来不及。 “等明天咱们一起去除掉这头为祸乡里的畜生吧。”还没等二人下结论，性急的里维就首先嚷了起来。 听到这个好消息，在这里已经耽误两天的行商们简直是兴奋无比，一时间酒馆里尽是叫好与赞美的声音，唯有西蒙和泰勒骑士的脸上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苦笑。 夜幕降临，万物陷入了沉寂当中。 真正去过“拜尔斯绞肉机”的军人很少有在余生里还能享受一个好梦的。从白天到晚上，兽人的攻势就像风暴湾的浪潮一样不知疲倦。驻守在前线的战士每晚要被兽人的战鼓声和联邦的号角声惊醒十几次——虽然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幻觉，但总会有一两次是真的。战争的残酷远超普通人的想象，两个种族就像是输红眼的赌徒，押下自己的一切来试图赢取对方的一切，然而真正的胜利者其实只有日益肥沃的拜尔斯草原。 只不过对于圣武士们来说，战场上只有荣誉和悲伤，没有恐惧。没有恐惧，自然也就没有噩梦。 可是今天，艾萨克的夜并不平静。 蔚蓝的天空，比最名贵的天鹅绒还要华美；洁白的云朵，比最柔软的羽毛还要轻柔。炽热的阳光照射在盔甲上，散发出一种熟悉的钢铁味道，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和在拜尔斯训练营的日子没有区别。 只是曾经仿佛永远不会沉寂下来的训练营，此刻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艾萨克有些困惑，也有些慌张，他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只是单纯地想离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的训练营远些。 “笃、笃、笃、笃、笃......” 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有些熟悉的撞击，艾萨克下意识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然而几乎逛遍了整个营地，艾萨克还是没找出那忽远忽近的撞击声来源，就当艾萨克开始有些心烦意乱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这是什么声音。 艾萨克猛然回头，就在他身后两三步远的地方，一个面色坚毅的青年扎着马步，双手紧握着一把训练用剑。青年的两眼微微眯缝起来，似乎正在试图找到眼前那个草靶的致命弱点。 剑斜举，落下。铁包木的训练剑和稻草人里面的木桩撞在了一起。 “笃！” 这似乎是这次训练的最后一击了，青年脸上坚硬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些，他一丝不苟地向草靶行了一个骑士礼，随后又用同样标准的动作收剑入鞘。 只不过这一次再不会有人起哄嘲讽了。 艾萨克心中一痛，睁开了眼睛。 眼前还是那个小旅馆里简陋的房间，银色的月光如水一般流泻进屋子里，和月光一样柔美的是窗前那人的剪影。 “脸色不太好。”寒霜冷冷的声音里也难得地透出了些许的关切之意。 “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梦。”真是莫名其妙，艾萨克揉了揉酸涩无力的肌肉——以前哪怕在梦里和兽人大军争斗一晚也没有这么累过。 “再睡一会吧，还没到换班的时间。”经过多年的战争，无论身在何地都要安排人员轮流守夜已经是世界各族军人的基本素质了。虽然寒霜算得上是一名低阶法师，但是守夜的能力和经历都丝毫不欠缺。 “算了，睡不着了。”艾萨克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学着寒霜的姿势坐在了房间的窗台上，从这个角度刚刚好能看到不远处另一个房间窗口的守夜骑士。“法术都准备好了吗?我感觉明天的行动可能会不太顺利。” “前天准备的法术一直没有使用，法术类型也没有问题。”顿了一下后寒霜接着问道，“需要我去侦查一下吗？” 话音刚落，屋外树梢上便飞来一只灰色的猫头鹰，刚好落在少女的肩膀上。 法师魔宠，你懂的。 “还是算了，没必要。”艾萨克叹了口气。虽然寒霜名义上是他的仆人，但他们更是生死相交的战友，他不想让她因为自己的一个荒诞的梦在半夜冒险。 静静地看了艾萨克一眼，寒霜抿了抿嘴唇，但最后她还是什么也没说就转身走开了。 是夜无话。 第三章 毒蛇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众人就纷纷起床了。虽然对即将到来的战斗众人心里都没有什么畏惧情绪，但是想到即将要面对“传说中的”食人魔，一丝好奇与紧张是不可避免的。骑士们沉默地穿戴盔甲、检视武器，施法者则反复检查卷轴与施法材料。狭窄脏乱的客房走廊一时间竟充斥着一种临战氛围。 用过早饭后，一行九人跟着昨晚那个搭话的商人一起出发前往界桥。本来骑士们是不想把平民牵扯进这件事里来的，但是却架不住商人苦苦相求——这个男人的商队被抢个精光，同伴也都生死未卜。再加上众人确实需要一个熟悉地形的向导，于是九人队伍扩充到了十人。 界桥距离村庄其实并不远，骑士们悠闲地跟在骑着驽马的商人身后，不到四十分钟就看到了波光粼粼的界河，沿着界河又慢走了一小会，不甚雄伟的胡松-柯克界桥便出现在了骑士们的视线里。 “等一下。”西蒙举起了右手，银色的臂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下马，有情况。” 寒霜翻身下马，从腰包里摸出一个小小的伸缩式单筒望远镜，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后把望远镜递给一边的艾萨克“发现疑似人质两名，没有发现食人魔。”艾萨克接过望远镜，透过镜片清晰地看到了桥上的情况。现在这座小小的界桥已经有一半的栏杆不翼而飞，剩下的那一半沾满了血渍和奇奇怪怪的内脏碎片，桥边的树上绑着两个完整但一动不动的男子，树的旁边支着一口极其野蛮破烂的大锅，只不过本来应该坐在锅旁边的食人魔却不见了。 小小的望远镜在骑士们之间沉默地传递着，直到最后落入了中年商人的手里，商人只看了一眼树上绑着的人就叫出了他们的名字，“是汤姆和杰瑞，都是我商队里的伙计。”说着说着商人突然留下了悔恨的泪水，“是我害了他们，哦，仁慈的母神，他们还活着吗？” “他们暂时应该是安全的。”寒霜说出了自己的判断，“食人魔吃新鲜食物的欲望并不能盖过他们嗜杀的本性，所以说这两个人应该是人质。” “母神在上，这群蠢笨的怪物竟然懂得留人质！”一名世俗骑士语气颇为吃惊，“我以为他们连数都不会数哩。” “食人魔的智商虽然相当低，不过却有着一些野兽特有的狡猾。”寒霜的语气一成不变，就像是照着《猎魔士手册》念出答案一样：“不过那也只是些小聪明罢了，如果他们真的有足够的智慧，那么根本不该出现在人类社会周围，这两个人质明显不能阻止男爵的卫队。” 直到听到这里，那个中年商人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等等，男爵大人不能这么做，我是胡松合法公民，我...我交了税的，我们理应受到保护。”说道这里，商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打了个哆嗦，连忙冲着艾萨克跪了下来：“骑士大人，请，请救救我们。那两个人还活着啊！他们...我认识他们的妻儿父母，我...”说到最后，这个面相成熟的中年人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莉莎连忙扶起这个中年大叔好生劝慰，队伍里的其他人都看向了艾萨克。艾萨克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支骑士小队里最年长的虽然是泰勒爵士，不过真正拿主意的还是身兼黎明骑士小队队长和公爵继承人双重身份的艾萨克。 “男爵的私兵可以见死不救，我们不行。你犹豫的时间似乎过长了。”西蒙提醒道。 “而且只要我们想过桥，就必须解决这个麻烦，我知道。”艾萨克揉了揉眉心：“不过等会你负责殿后。” 西蒙敲着剑柄的手指僵住了，只见他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为什么？” “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不太舒服的梦。”艾萨克没有过多的解释，不过周围圣武士们的表情一下子阴沉了不少。圣武士不是寻常的凡夫俗子，这些被神亲自选中的光明侍卫是不会感到恐惧的——甚至包括那些由魔法引起的恐惧。圣武士的梦境由荣誉、责任和甜美的回忆织成，很少有“不太舒服”的东西。 而这类东西一旦出现，往往就是是来自神的警告。 骑士们的战前会议很短暂，艾萨克和以泰勒爵士为首的三名世俗骑士打头阵，寒霜通过弩箭和魔法远程支援，里维和另一名世俗骑士占领了界桥边上的制高点——一处小土坡，西蒙殿后保护近身格斗能力较为薄弱的莉莎和商人。 五名骑士依照联邦步兵操典里典型的防守阵型互相掩护着前行，世俗骑士们的动作一丝不苟，不过目光里难免有些懈怠。在这些骑士老爷们的眼中，对着一座没有敌人的桥摆出防御阵型实在有些小题大做。 “没有发现敌人，存在微弱残留灵光。”离着人质还有很远艾萨克便祭出了圣武士的看家本领——侦测邪恶。 “没有发现敌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魔法痕迹。”紧跟其后的是寒霜的侦测魔法。 看起来并没有问题，泰勒爵士和艾萨克互相对视了一眼，泰勒爵士挥了挥手，两名世俗骑士上前去检查两名人质的情况。 “头儿，这个已经死了。”一名骑士探了探左面那名人质的鼻息下了结论，另一名骑士照做，随后说道：“头儿，这个也......” “不对，等等，不，后撤！！！”寒霜突然大叫起来，那名骑士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一条黑影就从右侧尸体的身上弹起，直接飞射到了骑士的脖颈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一声凄厉的惨嚎响起，那名骑士伸手扯下那条黑影将之摔到地上——那是一条黑色的蛇。他的伙伴下意识地要去帮他却被一股突然而至的恶臭熏倒在地，这不能埋怨那名骑士，那股臭味就像是几十具尸体腐烂了几星期一般，甚至几步远外的泰勒爵士都忍不住呕吐起来。再看那名中招的骑士，他已经面色发青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第四章 激斗 “神啊，这是什么蛇？”泰勒爵士脸色发青，踉踉跄跄地后退着。 “那个不是普通的蛇，是法师魔宠！准备战斗！”寒霜的下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艾萨克迅速从腰间的卷轴袋里抽出了一号卷轴——防护邪恶，这个法术的效果是防护邪恶生物的攻击和心灵控制。 顺带一提，二号卷轴是忍受元素伤害，三号是神恩术，四号是魔化武器。这是黎明骑士团2-4阶圣武士的标准配置，价格总计在一百枚金币左右，而这个时代熟练工匠的每日收入大约在一枚金币左右，由此我们也能大致看出黎明骑士团的战斗力和社会地位。 在这种危急关头，老兵和没上过战场的“花瓶骑士”之间的区别清晰地暴露了出来：在寒霜代表着“遇敌”的红色信号弹升空的同时，艾萨克已经开始诵读神术卷轴的第三小节了。与此同时泰勒爵士的剑刚抽出一半，而那名没有中毒的青年世俗骑士甚至才刚刚爬起身来。 事实上，或许他一直躺在地上能更好一些。 就在他晃晃悠悠地站直身体的那一刹那，距离他身边不远的一块土地迅速隆起龟裂，随后一道模糊扭曲的人影破土而出径直向他袭去！交锋只在一瞬间便已结束，灰色人影的右臂只是随手一挥，只用一招，锋利的短剑就破开了骑士脆弱的咽喉。而杀手本人就像根本没有把众骑士放在眼里一般，脚下速度丝毫不曾减缓，异常模糊的身躯挟裹着滚烫的血雨直接向艾萨克三人冲去。 然而第一个与之交锋的既不是泰勒爵士，也不是刚刚吐出最后一段咒语的艾萨克，而是寒霜的连发弩箭。只是看了一眼敌人，寒霜就毫不犹豫地发动了作为一名二阶预言系专精法师的招牌技能——克敌先机，敌人诡异的步伐、模糊的身体在她的眼中瞬间放缓为一帧帧的慢动作，魔力与法则在她的脑海里交织，精准地勾勒出了刺客的进攻路线。 即使是狂妄如灰衣刺客也不敢顶着这三支妙到毫巅的弩箭强冲两名久经战阵的重装骑士，他轻啐了一口，双脚发力带动身体一个后空翻闪开了攻击。 “小心，是二阶幻术朦胧术。”丢掉空弩抽出短剑，寒霜大声点破了敌人使用的魔法。 “嘿嘿。”刺客冷笑两声抽身而上，艾萨克连答话的功夫都没有就陷入了艰苦的白刃战。两人甫一交手艾萨克便直接落入下风，黎明骑士团剑法是正统的战阵剑法，对上加持着朦胧术的精英杀手根本是无从下口，才不出几招艾萨克竟然就陷入了莫大的危机当中！几步开外的泰勒爵士见状不妙，举起盾牌怒吼一声直冲过来，刺客无奈只能再次后翻与艾萨克拉开距离，同时从材料袋里掏出了不知什么东西对着泰勒爵士做了个手势。 “小心，油腻术。”寒霜的提醒再次传来，可惜还是没来得及。刺客非常狡猾地选择了泰勒爵士的一只靴子作为施法目标，而不是整个地面——那样不仅仅会影响到自己，而且只能让老骑士摔一跤。而现在可怜的泰勒爵士正以一种极其夸张的姿势跨坐在地面上，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说时迟那时快，此时距离第一名骑士中毒倒下才不过几十秒，战局发展便已经急转直下。里维与仅剩的那名世俗骑士大惊之下立刻催动马匹向界桥冲锋，莉莎急忙回头征询西蒙的意见，结果正好看到了让她目眦欲裂的一幕：那名刚刚还表现得和蔼可亲的中年商人抽出了一把暗灰色的短剑，面目狰狞地刺入了年轻圣武士的背心！ “不！你在干什么！！！”少女瞪大了眼睛看着双手沾血的商人，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连忙急冲几步一拳击飞了商人，顺势扶起西蒙的身体，而年轻的骑士早已闭上眼睛昏迷了过去。 话分两头，此刻另一边灰衣刺客再次与艾萨克交上了手，不过这次他的主要敌人变成了身手同样敏捷的寒霜，相斗不过数个回合，骑士奔雷般的马蹄声已经近在耳边！但是援军的抵达非但没有让寒霜和艾萨克安下心来，反而让二人暗暗叫糟。原本安排这两名骑士是用来对付情报中的的食人魔的，只要先头小队略微牵制一下怪物，两名冲锋起来的重装骑士就可以轻松地给食人魔来个透心凉。可是现在食人魔莫名其妙地变成了身手高超的邪恶法师，尽管艾萨克和寒霜联手能暂时取得上风，然而想要彻底压制对方施法却是痴人说梦，对方只要虚晃一招退出战团，随便就能找到几个可以对付两名冲锋骑士的低级法术。 不过或许是因为今天这支骑士小队遭到的不幸实在是太多，就连幸运女神也忍不住降下了垂怜——灰衣刺客似乎只记忆了一个油腻术。面对着奔袭而来的骑士，他不得不释放了另一个效果差一些的法术。 “七彩喷射。”刺客恶狠狠地念出法术名称然后伸出食指，大片的七色彩光从指间喷涌而出笼罩了半径十余米的一片锥形空间。被笼罩入内的艾萨克等人瞬间陷入了一片人仰马翻的混乱之中。 这是一个随机性很强的法术，中招的人会随机出现眩晕、震慑和目盲状态，时间从几秒到几十秒不等。可是哪怕只有短短的几秒钟，这段空隙也足够神秘杀手完成他绝杀的最后一步：四级塑能系法术——冰风暴。只要完成这个法术，半径七米、高度十四米的指定范围内所有物体都会被巨大的冰雹毫不留情地撕成碎片。 还没等他拿出施法材料，尚未消散的彩光中就传出了一声暴怒的嘶鸣。只见一匹高大俊美的披甲战马从法术范围里冲出，马背上的骑士早已不见踪影，然而这只高贵的生物却没有丝毫犹豫地冲向了敌人。 直到这时神秘杀手才突然想起，圣武士的坐骑存在法术抗力而且智力超群，不能等闲视之。可是此刻说什么都晚了，神秘杀手只犹豫了一瞬间便决定掀开自己最后一张底牌。 四级塑能系法术——咆哮术。 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从他的喉咙间爆发而出，一道肉眼可见的波纹横扫战场。里维的战马首当其冲被掀翻在地，里维本人摆脱了震慑状态刚刚站起身，此时也直接被音波击飞，众人身上的水壶和各类玻璃制品更是砰砰砰地碎裂开来，现场如同台风过境般一片狼藉。 杀手揉了揉嗡嗡作响的耳朵，嘴角流下了一丝血迹。这个法术威力强大施法迅速，还不需要手势和材料——唯一的问题就是对身体的负荷太大，连续使用时甚至有可能把肺吼出来。 不过总算是结束了，即使是身经百战的他也不由得内心一阵轻松：这里补刀收尾以后，商人那边应该还剩下一个小鬼，不过这种被教义烧坏了脑子的小鬼不会很难对付。他拿出了两个小瓶，里面分别是尘土和水——冰风暴的施法材料。随后突然感觉到身后似乎隐约有翅膀扑击声，再然后他就被剧烈的电流击晕了。 那是一只猫头鹰，附着着一级变化系法术——电爪。 第五章 善后 每个合格的法师和术士都会有一只魔法兽伙伴，人们常称之为魔宠。 魔宠能给主人很多方面的帮助，比如蟾蜍能让主人身体更强壮，鼬能让主人的反应更加灵敏，寒霜的猫头鹰能让她更轻松地潜行并获得了精灵般的“昏暗视觉”天赋。 如果魔宠主人的能力达到二阶以上的话，魔宠甚至能代替主人进行“接触”——主人将接触类法术释放在这些小动物身上，这些小东西再通过各自的本领隐蔽地接近敌人。 第一个中招的骑士就是被这种方法暗算了，那条毒蛇的身上附带了一个罕见的死灵系法术——食尸鬼之触，受术者会并散发出标志性的、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如果不是这股强烈的尸臭，寒霜恐怕还很难识别出这个法术。 自从两百多年前光明世界废除死灵系法术以后，这种神秘力量已经越来越难得一见了。 幸运的是这并不是一个杀伤性法术，这个法术的真正效果只是麻痹受术者几十秒左右并散发出足以扰乱敌人判断和作战意志的恶臭而已。而那条黑蛇也只是北方森林里常见的一种并不致命的毒蛇——中毒者通常会全身麻痹数小时到一天。 不过活着就已经算是万幸了，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骑士们虽然人多势众，但是敌人要比他们强大和狡猾得多。直接牺牲的虽然只有那名被割喉的年轻世俗骑士，但是其他人也都遭受了轻重不等的损失：老爵士的腿部肌肉和韧带严重拉伤；那名跟随里维冲锋的世俗骑士幸运地只受到了擦伤，但是却失去了坐骑；里维的坐骑受了重伤，本人断了两根肋骨，而且直到刚刚才清醒过来；最严重的还要数西蒙——如果商人的力气再大两分，那么他现在肯定已经魂归天国了。 至于那个商人，只是一个被施了魅惑法术的倒霉鬼罢了，被莉莎打晕以后就被绑起来扔到了马背上。 “怎么样？”艾萨克走到莉莎身边，少女眼睛通红地守在西蒙身边。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莉莎看到艾萨克走过来眼泪止不住地留下来，“那柄剑插得太深了，我不敢拔出来。但是不拔剑就没法卸下他的盔甲，剑上甚至可能还有毒......” 艾萨克皱了皱眉头，大声呼喊道“寒霜！你那边处理好了吗？” “好了。”寒霜将灰袍杀手的随身物品装进了一个袋子里，起身走了过来，“什么事？” “看一下西蒙的伤，有什么办法吗？”艾萨克说道。 “我也不是专业的医师，不过......”寒霜用手指轻拭灰色短剑的剑刃，随后放到鼻端轻轻嗅了嗅，“剑上抹得似乎就是那条蛇的蛇毒，应该只是麻痹毒药。” “有办法折断这剑吗，想办法先把他的铠甲脱了。”艾萨克眉头略松。 “不可能，这是魔法剑。”寒霜给出了结论，“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背袭剑。” 背袭剑，刺客的最爱。不过与其说它是大名鼎鼎，不如说是臭名昭著。这种附魔难度不算太高，制造成本大概在一万金币左右，但是寒霜知道这是黑市上的紧俏货品，每一把背袭剑随便都可以卖出数万的价格。这种短剑如果用在正面对敌，那么它的表现和一般的精制匕首没有任何不同，但是如果是用来偷袭，这柄剑的破坏力甚至可以媲美那些最顶级的魔法武器——精准、致命，毫不留情。 众人一起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其中大部分人其实并没有听说过什么背袭剑，他们只是知道随便一把魔法武器都价值数千金币。 这也就能说明为什么做工精良的黎明骑士甲会像奶油般不堪一击了。 “除此之外，我还找到了些其他的东西。”寒霜张开手心露出了银白色的金属片，“杀手藏身的地穴口上铺了铅片——铅可以有效地阻挡低阶探测法术。刚刚我用侦测魔法判断了下，带路的商人身上似乎存在魅惑人类和暗示两种魔法效果——这点是我的失职，我应该早就有所发觉的，实在是太缺乏警惕了。” “这不能怪你，毕竟我们谁也没有遇到过这种级别的对手。最应该感到惭愧的应该是没起到丝毫作用的我才对。”莉莎低下了头，语气很是内疚和沮丧。同伴们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发生了这种事情可以说大家都有自己的责任。 “从身手上看，这次的敌人近战能力不俗，兼具至少四阶以上的施法能力，可以说是真正的精英杀手。从施放的法术来看他的主修方向应该是附魔系或者是塑能系，最晚在昨天晚上攻击并切断了界桥商路，利用法术制造出食人魔的幻影驱走商队，或者干脆杀掉了每一个接近的人，只留下一个被法术控制的商人替他散播谣言或者传递消息。” “他是什么来头，有什么线索吗？他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好处？”随便走走路都能钻进持有魔法兵器的精英杀手的陷阱里，现如今艾萨克也只能自叹倒霉了。 “没有找到能证明他的身份的东西，徽章、令牌、信件，什么都没有。我们只能从‘食尸鬼之触’这个法术推测他可能是阴影议会的人，还有就是他有至少五阶的实力，属于真正的精英。”说到这里寒霜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里维的坐骑，本来寒霜只打掉了杀手半条命，可是没想到第一个有力气站起来补刀的竟然是一匹马，再加上里维当时昏迷不醒，拷问杀手的机会就这么从指缝间溜走了。不过也没有人会站出来怪罪一匹马——事实上今天他们所有人都是被一匹马救了。“至于作案动机，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那就没办法了。”艾萨克叹了一口气，“咱们做一副担架，你们尽快把西蒙送回最近的城市吧，只有神殿里的祭司们才有能力施救。” “那你们呢？”里维也呲牙咧嘴地凑了过来，“我们的任务是护送你到达柯林堡，你要是出了问题团长会扒了我们的皮。” “我和寒霜骑马回去，过了界桥就算路上遇到麻烦也可以绕路，不会有问题的。”艾萨克说道。 “我也一起去，”泰勒爵士拄着剑艰难地站了起来，“我这次已经够丢脸了，总不能半路把主君丢下，另外我还得把这孩子的遗体带回去。至于托尼和塞缪尔，你们留下来帮忙，总得留足人手轮流抬着担架。” “那也只能这样了，祝你好运，兄弟。”里维走上前拍拍艾萨克的肩膀。 “也祝你们好运。”艾萨克轻轻拥抱一下他，随后他正视着里维那双蕴藏着不安的灰色眼眸，“我把他们交给你了，你现在是临时队长，不要让我失望。” “我一定会把大家安全带回去的。”似乎没想到艾萨克会这么说，年轻人愣了一下，不过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没有丝毫犹豫地担起了自己的责任。 艾萨克欣慰地笑了笑，跨上了坐骑“北风”。 再次启程以后队伍的气氛不可避免地沉寂了下来，寒霜天生不喜欢闲聊，泰勒爵士的马背上还载着牺牲骑士的尸体，艾萨克即便有心也无法开口。 其实这样更好，艾萨克想。尽管没有被咆哮术正面击中，刚刚也并没有什么感觉——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要归功于那个毫无存在感的防护邪恶法术，可这会他的胸口也隐隐作痛起来。 疼痛感随着战马的颠簸变得更加明显，昨晚反复被怪梦折磨的艾萨克神志逐渐昏沉。“北风”感受到了主人的情况，贴心地放轻了脚步，伴着迎面吹来的暖风，艾萨克渐渐地昏睡了过去。 等到艾萨克再次清醒过来时，太阳已经快要触碰到天边的地平线，三匹疲惫的战马伫立在一座精制的小城前，披着余晖赶着牛羊的农人们用一种混合着担忧和怜悯的好奇眼神打量着风尘仆仆的骑士和马上的尸体。 “到家了。”泰勒爵士张开龟裂的唇干巴巴的说道，只是一天没说话，他的嗓音却沙哑的出奇。 “是啊，爵士大人先去安置战士遗体吧，我和寒霜还找得到公爵府。”艾萨克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如此，那老臣就失礼了。这孩子的家人还住在乡下，至少要让他们见他最后一面。”泰勒爵士行了一个家臣的礼节，声音透露出深沉的悲伤。 “你也要注意养伤，不要太自责了。那就这样吧，改日再会。”艾萨克叹了口气，目送着老爵士孤单的背影消失在夕阳下乡间小路的尽头。 第六章 入城 公爵独子和他的侍从很低调地进了城，没有玫瑰花瓣，没有夹道相迎的群众，什么都没有——至少今天没有。 正式的进城欢迎仪式会在后天，也就是艾萨克生日那天举行。那天他们会重新“入城”一次，盛大的欢迎仪式之后就是新任柯林公爵的加冕仪式。 明天的时间则要留给艾萨克突击学习贵族礼仪。作为一名圣武士，毫无疑问艾萨克参加过很多礼仪课程。不过很可惜，其中绝大部分是骑士礼仪和宗教礼仪，剩下那一小部分也并没有包括如何举行公爵的加冕仪式。从时间上看确实很仓促，然而这一点也不能埋怨艾萨克，毕竟联邦西线战场的兽人总攻时间不是由他决定的。 幸好他还有两个优势：一方面柯林公国是一个迷你小国，来观礼的贵族们既不会太多也不会太挑剔。另一方面艾萨克圣武士的身份允许他在一切场合以“受祝福的盔甲”代替礼服，在盔甲的掩饰下一些不标准的动作很难被别人发现。 当然所谓“受祝福的盔甲”并不仅仅是指黎明骑士团的制式盔甲，即使艾萨克对政治方面再迷糊，他也不可能穿着黎明骑士甲进行柯林公国的公爵加冕仪式。事实上在老公爵查尔斯已经在来信中提到过这一点了：附着着次级护命法术的四级魔法甲胄，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狮鹫之心”已经接受了大主教的祝福并用圣水浸润了七天。 现在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就差艾萨克本人了。 就像大陆上绝大多数城市一样，柯克公爵府处于柯克堡的正中央。 风尘仆仆的圣武士和他的随从缓缓漫步在这座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公爵府大门就出现在艾萨克的视野中。 一时间，紧张感驱散了旅途中的沮丧和疲倦。 “寒霜。” “嗯。” “我是不是该亮出我的勋章。” “为什么？”这位安静得有些过分的随从略微抬起眼睑，有些困惑地瞧了她的主君一眼。 “我在想老查尔斯会不会打我的板子。”艾萨克苦笑一声，“现在想想当年我走得确实是有些无情啊。” “他不会的。”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懂那只是一个玩笑，寒霜淡淡地回应了一句，然后又安静地垂下她的目光。 艾萨克又苦笑一声，他现在也只能苦笑了。 是的，他，那个叫查尔斯·柯林的男人，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不理智而又毫无意义的事情的。 在艾萨克的印象里，父亲是一个沉稳冷静、谋而后动的人，甚至是一个“过于沉稳冷静、谋而后动”的人，沉稳冷静到近乎怯懦，谋而后动到近乎贪婪。在艾萨克的童年，父亲决不是、也从来不是一个温情的角色。对于他来说，父亲不是父爱的承载体，而是冷冰冰的家族利益的象征符号。 或许这就是贵族，或许只有这样才能称得上一位“合格而又睿智”的贵族。 “见鬼的贵族。”艾萨克嗤笑一声，痛苦的回忆给了他身为受害者的理直气壮，从而轻易地抹平了他那一丝丝愧疚。 “我们走，寒霜。” 得知了今天小主人将要回来以后，公爵府的仆人们已经轮流在府邸门口值守了一天。轮到这一班的两名仆人大老远就看到了艾萨克耀眼的黎明骑士甲，连忙带着发自内心的惶恐一路小跑到艾萨克身前。 “是小主人吗？”其中一个貌似地位稍高的仆人率先开口问道。 “是的，路上出了点意外所以来晚了，泰勒爵士有急事也已经先行离开了。”艾萨克随手摘下头盔扔到一名仆人的怀里，寒霜在一旁帮他解下了沾满灰尘的披风。 两名仆人对视了一眼，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但是不过转瞬间那名开口的仆人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小主人要去见公爵大人吗？且容小的先去通报一声，二位大人请先跟着他去喝杯热茶解解渴。” 艾萨克略微点了下头算是同意，那名仆人便一路急匆匆地飞奔回去，到处寻找上级确认艾萨克的身份去了。艾萨克一杯热茶还没喝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管家就闯了进来，没等艾萨克反应过来，那老管家就已经老泪纵横外加神哭鬼嚎地扑倒在地。 “少爷啊，真的是少爷啊，老奴可算把少爷盼回来了。” 艾萨克擦了擦嘴角，略带尴尬地看了眼寒霜，不得已只能站起身来去扶那老管家。一边扶着一边嘴里还念叨着，“快快请起，不必如此，您不就是小时候照顾我生活的那个......” “是的，少爷！没想到少爷竟然还记得老奴，老奴真是深感荣幸啊！”老管家激动地抬起头，眼含热泪地看着艾萨克说道。 “呃......”既然老管家都这么说了，那么刚才那句话下半句那“谁谁谁”就不好说出口了。艾萨克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寒霜。 寒霜无奈，只好接过话头：“特里斯管家快请起吧，公爵大人还在等着见艾萨克长官呢。” 因为黎明骑士团并没有骑士扈从这一阶层，而寒霜又在事实上属于这一阶层，所以寒霜对艾萨克的称呼曾经让二人纠结了好一阵：直接叫名字显然有些不像话，而叫大人或者主人在骑士团的环境下又显得太过羞耻......后来从军以后称呼就变为长官了，虽然依然很别扭，但他们后来也慢慢地习惯了。 “啊！老奴太过兴奋了，险些误了大事，还请少爷恕罪。不过没想到只见过老奴一次的寒霜大人竟然还能记住老奴的名字，真是让老奴感到三生有幸啊。”名为特里斯的管家急忙站起身来领路，顺便把寒霜的地位上升到了“大人”的层次。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艾萨克的错觉，他在老管家的眼角并未看到任何湿润的痕迹。 哼，她作为一个法师记不住一个简单的名字才是见鬼吧。算了，反正艾萨克也从来没对这个“家”抱以过任何期待。 跟随在管家的身后，艾萨克四处打量起这个他生活过的地方。七年的时间过去了，这座府邸的结构却几乎丝毫未变，甚至就连走廊花草的摆设都跟七年前相若。只是曾经高不可及的门楣如今已近在眼前，曾经幽深广阔的走廊现在也显得有些逼仄了。 就像突然间闯入了一个小人世界一样。 不知不觉间，公爵府书房的大门已经出现在了眼前，门前守着一个身着礼服管家打扮的中年人，在艾萨克看不到的角度，特里斯对中年管家递出了一个挑衅的眼神，而那中年管家似乎根本没看到一般，只是微微一笑便打开了门。 “少爷，老爷已经在等着你了。” 艾萨克毫不犹豫地跨步而入，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寒霜则留在了门外，和中年管家一左一右地守在了门口。 门后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书房，普通到简直不像是一个贵族的书房。书架和书桌都只是很普通的杉木，地毯和座椅也并不是什么名贵物品。如果你是贵族奢侈品方面的行家的话，你很可能会从房间所用的熏香上察觉到些许不同寻常；如果你是一名学者的话，那么你也有可能从书架上摆放着的孤本珍藏里感受到房间主人的尊贵身份。 然而艾萨克只是一个专精于战争艺术的圣武士，以他的眼光来看，这就是一间普通的书房——甚至连南方那些泥腿子男爵们的书房都更加附庸风雅一些。 “我回来了，老头子。”艾萨克打量着这个熟悉的房间和那个不再熟悉的人，久久地沉默以后开口道，“你......老了。” “欢迎回家，艾萨克”坐在书桌后面的那个满头银发的老人缓缓地从文件堆里抬起了头，在他沉静的目光中艾萨克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感情波动。 “欢迎回家，我的孩子。” 第七章 父与子之间 “没想到就在柯林这么丁点大的地方，你还有这么多文件要处理。”艾萨克看着公爵书桌上的文件说道。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是没教会你尊敬人。”查尔斯·柯林打开书桌下面的酒柜，“开个玩笑，别介意。要来点什么？” “就算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我也不会介意的，你没必要跟我客气。”艾萨克随意找个座椅坐下，“啧啧，真不错，等退休了以后我一定要想办法弄个一样的酒柜。” “没办法，活了这么多年，我这个糟老头子也只剩下伪装了。”老公爵眉毛微微一扬，那双和艾萨克一模一样的碧蓝眸子凝视着年轻人，“还有，我刚才在问你，要来点什么？” “红酒就好，我记得你的酒柜里也只有红酒来着。” “这些年里我染上了老寒腿，所以酒柜里还出现了威士忌。”老公爵取出了一瓶红酒和两只高脚杯，殷红如血的颜色慢慢地在水晶杯中荡漾开来，“再怀旧的顽固老头也会败在无情岁月的手下，所以我把你叫回来了。” “......” “怎么来得这么晚，害的我还以为你又中途逃跑了。”老公爵抿了一口酒，“泰勒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在界桥上遇到了身份不明的伏击者，很厉害。”艾萨克同样一边品着酒一边回答道，“你派来的人死了一个，我手下的骑士重伤了一个。泰勒去处理阵亡骑士的后事了，不要责怪他们，他们尽力了。” “你还是这么心软。合格的领主向来只问最后结果，尽力不是失败的借口。”老公爵摇晃着酒杯，欣赏者里面绯红色的波浪，语气里却听不出一丝一毫的责备。 “是啊，所以我不是个合格的贵族领主，我也从来不认为我是。”艾萨克坦然地承认了对此道的一窍不通，语气里还存在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然而你总有一天会发现你别无选择，人生也从来不会像是理想中那样。”老公爵的语气还是一样的一成不变，“你是我的儿子，天生的贵族领主。” 察觉到话题又将陷入七年前某个熟悉的循环，艾萨克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端着酒杯站起了身。“我不想跟你继续那种毫无意义的话题，父亲。七年前你没能说服我，七年后你依旧不能。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从来没有后悔过我的决定，骑士团的生活给了我很多东西，那些你藏在书房里玩弄一辈子阴谋诡计也无法理解的东西。” “是啊，我想我这个一辈子只会躲在书房里玩弄阴谋诡计的糟老头子是没有能力拿到那么多荣誉的。”查尔斯似乎也被激怒了一般，他放下了酒杯，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高大的儿子，“那么从希恩大帝手中亲自接过勋章的感觉如何，你是不是还要向他——那个称呼你的祖国为贫瘠的弹丸之地的无礼之徒——回以谄媚和感激的微笑？我伟大的儿子在距离他祖国千万里之外击退一波波兽人浪潮的时候，有没有想到就连他祖国的边境哨兵都要矮邻国的同行一头？” “所以呢？所以我就应该回来给你守界桥？”艾萨克嗤笑一声。 “所以你应该回来发展你的祖国！你应该在公爵府里、在你祖国的军营里奉献你的力量！你应该辅佐你的父亲，就像你的父亲辅佐你的祖父一样！”即使是像查尔斯公爵那样稳重的人，说道这里也不由得面色泛红。 “跟我少来这一套。什么‘你的祖国’，直接说‘你的私人封地’不就好了。”艾萨克太了解他父亲的“贵族本性”了，几乎能在瞬间撕下一切冠冕堂皇的借口，直指名为“利益”的核心，“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这样？呆在你的公爵府里，谋算着每天能从从人民和邻国那里巧取豪夺来几枚金币？然后带着这些金币去你的军营里，把那些无知又无辜的青年武装到牙齿？再日夜祈祷着——或者干脆自己动手炮制一场混乱，派遣那些年轻人替你从邻国那里狠狠地撕咬下一块肉来？” “牺牲了这么多人的幸福，就为了最后能成为一个神憎鬼厌的‘模范贵族’？”艾萨克将空杯子放到老公爵的眼前，转身坐回了客人的座椅上，“别做梦了，我还没疯呢。” “我曾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多少能变得更现实些，”老人叹息了一声，动手为自己的高脚杯重新添上美酒，“没想到到头来自己却让现实给上了一课，看来骑士团已经把你给宠坏了。” “嗯，是啊，跟一群高尚的朋友相处了这么久以后，我发现我对于贵族的忍耐能力直线下降。”艾萨克翘着二郎腿满不在乎地说。 “好吧，看起来你就不该——也不想来见我。”查尔斯公爵看着他的儿子缓缓说道，“既然你不是来探望我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的，那么，我猜你可能有话要对我说？” “既然你提到了这个，”艾萨克端正了坐姿，身体略微前倾，“我确实是有话要问你。” “说。” “界桥上的杀手，和你到底有没有关系？”艾萨克紧盯着老公爵的眼睛问道。 “怎么，你怀疑我派人向你下手？”老公爵眯缝起眼睛，不动声色地答道，“我最优秀的手下都被我派去守界桥了，今早我刚刚收到他们全部因公殉职的消息。” 艾萨克紧紧地抿着唇看着他的父亲，不发一语。 “怎么，还有别的事？”老公爵一挑眉毛。 “似乎你没说假话，也对，你要是有那么强的手下，首先遭殃的肯定是周围的贵族，”艾萨克的目光逐渐柔和下来，“这两天城卫军要加强警戒，包括仪式的警戒也要加强，我怀疑北面的阴影议会要有所动作。” “随你便，难得我伟大的儿子会对我的兵营起兴趣。”老公爵戴上了单片眼镜，又翻开了一份文件。 “很好。我累了，如果你没有其他要说的，那么我就先走了。”事情完美地解决了，艾萨克也没有在细枝末节上多做纠缠的打算。 “不送。”公爵大人的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挽留之意，艾萨克挠挠头发，毫不犹豫地推门离开了。 这简直不像是阔别多年的父子再会，反而颇有些仇人相见的意思。侍立在门口的中年管家脸色颇有些不自然，他看了看推门而出的艾萨克，不过并没有多说些什么。艾萨克就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和寒霜一起跟着特里斯管家离开了。 第八章 梦境 正午，强烈的阳光如闪耀的利剑般直刺而下，照射在圣城洁白的建筑物上时散射出了令人目眩的光晕。即使是在圣城的绿宝石、金之宫的花园里，盛夏的酷暑气息也同样是无处不在。高大的奇异乔木笔直地垂下枝条，即使是在它最末端的叶片上，你也感受不到哪怕一丝微风。不知藏身何处的鸣蝉有气无力地聒噪着，不停地撩拨着艾萨克起伏不定的心緖。而男孩则低垂着头，静静地坐在喷泉边缘摇晃着垂下的双脚，似无聊，又似紧张。 不远处的凉亭里，三个男人正在“有礼有节地交涉着”。其中一个老人穿着常见的教廷修士服，端坐在凉亭边缘的一张椅子上。老修士手捧着茶碗，一边享受着东方茶叶的氤氲香气，一边微笑着聆听另外两人剧烈的争吵——往往只有在他们即将扭打起来的时候，他才会不得不插一句嘴。 老人偶尔甚至还会向男孩挤挤眼，或是报以和善的一笑。 另两个人间的火药味就很是浓厚了，其中穿着合体的贵族男子气得满面通红，却又不得不尽量约束着自己的语气，好让它至少在表面上不会显得过于无礼。而另一位灰发灰须的壮年骑士显然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你可以很轻易地从他的脸上、肢体动作里或者是语气中读出蔑视和不屑。 “这是不可能的，尼古拉斯阁下。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即使是伟大的母神也无权将他从我的身边夺开！”争论到最后贵族男子已经意识到了对方根本就无视他的身份地位和贵族特权。为今之计，他只能死死地抓住“亲情”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这是可能的，公爵大人。母神选中了他，骑士团承认了他。”骑士站在凉亭的中央，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贵族，“最重要的是，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道路的权力，即便是最伟大的父亲，也无权强迫一个自由人留在自己的身边。” “他还小，我是他的监护人，我有权决定他的去留。”查尔斯公爵不自觉地站起身来怒视着灰骑士。 “你曾是艾萨克·柯林先生的的监护人，直到我收到了他的求助信。”尼古拉斯团长的目光和身体没有一丝动摇，“在信件里艾萨克·柯林先生申请加入黎明骑士团并愿意接受骑士团为他的新任监护人。” “那么，教皇冕下，您的意见呢？”年轻的查尔斯公爵突然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老人，“教皇国是否存在维护联邦法律的决心？您本人又是否愿意尊重贵族阶层的权益？” “冕下明鉴，世俗法律不应凌驾于诸神谕令之上。这名年轻人自从被母神选中以后就不应再被视为普通平民，包括《联邦贵族继承法》的世俗法律已无权再束缚他。”灰发骑士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 “唉......”穿着朴素的教皇叹了口气，随后闭上了眼睛，“相比于裁判，其实我更想做一个调解人，你们难道真的找不到和解之路吗？” 没有回答，一时间，凉亭里似乎只剩下了夏蝉的嘶鸣。 过了片刻，教皇再次睁开了眼睛。他又叹息了一声，然后看向了查尔斯公爵。 “查尔斯，孩子总会长大的。” “不，教皇冕下。他，他还太小，他不懂得该如何选择。”公爵站了起来，他的表现显得很是手足无措。“您不能......” “任何人都要面对选择，任何人都要承担选择的后果。艾萨克，过来吧。”教皇没有再回答他，而是向男孩招了招手，男孩有些紧张地走了过去，“谨慎地做出你的选择，并且无论结果如何，永远都不会为这一刻后悔，你能做到吗？” 年幼的艾萨克有些畏惧地看着老人，最后怯怯地点了点头。 老人笑了，接着又摇了摇头：“十一岁，这个判断或许确实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但是......我看了你给尼古拉斯的自荐信，我决定信任你，孩子。说出你的选择吧。” “艾萨克，这不是玩笑，不要再任性了。”查尔斯公爵紧张地看着自己的独子，“你是我的儿子，未来的公爵，你.......” “孩子，你会在骑士团流血流汗，但是你同样会收获荣耀，谨慎地做出选择。”灰发骑士尼古拉斯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查尔斯有关血统论的说教，“这是你唯一一次机会。” 艾萨克下意识地去看父亲的眼睛，并且少有地在那一双碧蓝色的眼睛里找到了一丝哀求。可是男孩的内心告诉他，那只不过是谎言，那个男人会为了达到目的而使用任何手段，哪怕是向他自己唯一的儿子撒谎。 可是他已经不想回去那个冰冷的家了，不想再听到那个男人关于贵族规则和家族利益的冷血说教，不想再看到下人们那敬畏的身姿和贪婪的眼神。 是的，这是他唯一一次机会。这是他自出生以来唯一一次可以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他，不会退缩。 “不，父亲，”艾萨克摇了摇头，“我要去骑士团。” “那么在众神的注视之下，你我今日结为异姓兄弟。以神之名，无畏邪恶，躬行正义。”尼古拉斯团长虔诚地低下了头。 “不，不可能。”查尔斯公爵低声地喃喃自语，似乎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 “但是，艾萨克·柯林，你应该在成年以后回乡继承你的领地和贵族头衔。这不仅仅只关乎于你个人，更关乎于联邦的稳定。作为一名神职人员，我代表广大民众请求你发扬黎明骑士传统的牺牲精神。”但是教皇的讲话并没有结束，“不过决定权仍然在你，艾萨克。你要意识到这个神圣的花园处于众神的目光之下，没有人会强迫你。” 男孩感到自己心底有些苦涩，不过稍作犹豫他还是点头同意了。 即使还很年幼，但生长于贵族家庭的他明白，无论如何，联邦的政治基础依然还是贵族阶层。继承法是贵族延续的根本，在这一点上即使黎明骑士团的地位再崇高，尼古拉斯也不可能完全无视贵族们的压力。尼古拉斯团长已经为自己的私事竭尽全力，自己不能再自私地不做一点让步。 教皇舒展开了眉头，“你们看，我们的小英雄解决了所有的冲突和争议。那么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吗？” “教皇冕下，我请求为我的独子派遣侍卫以确保他的安全。”查尔斯单膝跪下，旁观者能清晰地看到他苍白的脸色。 “不可能，黎明骑士团从未有次先例。”尼古拉斯大团长寸步不让。 “教皇冕下，请答应我的请求！我怀疑黎明骑士团要谋害我的独子以侵吞我的封地！”查尔斯抬起头，失控了一般地大吼道。 “你说什么？你这个龌龊的贵族人渣，站起来，骑士团的荣耀不容挑衅。”灰发骑士尼古拉斯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不禁勃然大怒。他毫不犹豫地抽出了名为“神圣复仇者”的佩剑，另一只手则摸向了腰间的铁手套。 “尼古拉斯，安静，收起你的佩剑。即使是在公平决斗中，沾染上同族的鲜血也不会增加它的荣耀。”事态突然急转直下，现场气氛甚至紧张到了让教皇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而你，查尔斯公爵，你提出了一个非常严重的指控，我要求你冷静下来，慎重地考虑你的言语。” 查尔斯公爵颤抖了一下，汗水迅速地浸透了他的后背。艾萨克看到他紧紧地握着拳头，半晌后却又松了开来 “对不起，尼古拉斯阁下，我失言了。”查尔斯公爵抬起头来，脸色难看得就像得了一场大病，“然而我坚持我的要求，我希望尼古拉斯团长和教皇冕下能慎重地考虑我的请求。这既是为了我作为父亲的心情，也是为了黎明骑士团的声誉。” “不可能，我已经说了，黎明骑士团既无扈从也无侍卫，我不会开此先例。”尼古拉斯的灰色剑眉又竖了起来，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后教皇竟然答应了下来。 “可以，但是只限一人，而且你必须保证你的人选必须严格遵守黎明骑士团的纪律和教廷教规，我会劝说尼古拉斯团长给他一个预备团员的身份。” “我明白，教皇冕下。我的人绝对不会为教廷抹黑。”查尔斯公爵用前所未有的快语速承诺道。 “教皇冕下......”尼古拉斯团长大吃一惊，他不禁将不解的目光投向了老人。 “我意已决，尼古拉斯。除非你决定召开圆桌会议，否则就依此办理。”教皇的语气不容置喙。“那么查尔斯，他的名字呢？” “确切地说是她，教皇冕下。”查尔斯貌似谦逊地低下了头，“她还没有名字，她的名字将由她一生的主人决定。” 寒霜...... 艾萨克猛然从公爵府的柔软床铺上惊醒过来，不知不觉间后背早已被汗水完全浸湿了。 “寒霜......”他**着低吼了一声，然而往常不离左右的侍卫这回并未出现在他身边。 几秒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昨天寒霜几乎用尽了法术，现在应该在其他房间休息并记忆法术。 艾萨克跌跌撞撞地下了床，胸口的瘀伤、连日来的劳累和刚刚的梦境几乎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年轻的圣武士拉开窗帘推开了窗户，阴冷的夜风和清新的空气让他好受了不少。不过当他低下头却正好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时又不可避免地被吓了一跳。 扑楞楞楞......寒霜的魔宠猫头鹰离开阳台飞向了阴沉的夜空。 艾萨克怔怔地看着猫头鹰飞走的方向，许久后才自嘲地笑了笑。 真是的......如果真得有一天离开了她，那他到底该怎么活下去。 寒霜...... 第九章 前奏 或许是因为老公爵厌倦了见面和争吵，艾萨克的早餐并没有被安排在公爵府的餐厅里。清晨，寒霜领着合力抬起“狮鹫之心”的礼仪教师和司仪一起进了艾萨克的房间。 “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推着餐车进来的寒霜看到艾萨克后愣了一下。 “没什么，又做梦了。”因为要试穿“狮鹫之心”，所以今早艾萨克只穿了一件骑士武装服。 “做梦？”寒霜分发刀叉的手停住了，“关于谁的？” 等了半晌，寒霜没有听到艾萨克的任何回应。 她奇怪地抬起头，却正好迎上了艾萨克的目光。 “我？”寒霜略微吃了一惊。 “也不一定，我梦到了第一次到光辉之都时发生的事，教皇、团长和父亲都出现了，但是他们在谈话的最后提到了你。”艾萨克的目光毫无焦点地在寒霜脸上游移着，他的大脑却还在努力回忆昨晚梦境的细节。 “不要想太多，就算是真正的神启也不会每次都灵验的。”寒霜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可惜陷入沉思中的艾萨克完全没有注意到。 “你就是这次典礼的司仪吧。”艾萨克拿起盘子里的餐刀切下一片面包，然后将目光转向了随侍在一边的中年司仪，“有事情交给你做。” “是的，大人请吩咐。”穿着繁复礼服的中年司仪带着一脸的紧张连忙躬身答应道。 “明天加冕仪式上的安保工作还要再加强，另外她必须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艾萨克向面包上涂抹果酱的动作在司仪的眼中突然变得狰狞可怖了起来，“否则我就不去了。” “大人您这是要我的命啊，没有时间去重新布置了，而且老公爵大人那里......”司仪连哭出声来的心思都有了，整个柯林公国谁不知道老公爵最重视贵族礼仪，这么一顿乱改后艾萨克绝对没事，他就不一定了。 “开动脑筋，自己想办法。我没在开玩笑，你拿老头子压我也没用。” “长官......”就连寒霜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她有些欲言又止地开口道。 “我已经决定了，寒霜。” 小公爵早上突发奇想地命令着实让整个公爵府忙乱了一阵，然而令下人们奇怪地是，老公爵得知此事后竟然只是叹了口气而未加阻止。大家都不禁感慨道，老公爵这一生真是为了这个叛逆的儿子操碎了心。 既然顶头上司都没有反对，手下的策划人员们狠狠心，一咬牙也开始对整个加冕仪式进行大刀阔斧的修改。应那位小少爷的要求，入城仪式时候的随从除了寒霜以外再加十八名骑士！再加上额外的外围警戒，仪式当天整个城卫军都要动起来。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在房间里不紧不慢地试穿着铠甲。 “所以说，我讨厌这种贵族调调。”艾萨克伸展开双臂，寒霜帮他固定好肩甲，“好好地肩甲为什么要雕刻成动物头颅的样子，还有这胸甲上的花纹，要是穿着这么一套上街，我都不敢跟熟人打招呼。” “总之，活像一个小丑。”最后，艾萨克为这套大名鼎鼎的“狮鹫之心”做了总评。 “好啦，我看还可以嘛。”也不知道是因为对艾萨克早上的命令有所触动，亦或是被他喋喋不休的抱怨彻底地磨平了耐心，寒霜的语气里少有地带上了一丝少女气息，“狮鹫骑士格温着此护甲杀魔破千，战后被古国瑞尔斯之王册封为伯爵，能穿上这套传奇甲胄，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只是不喜欢这位驱魔英雄的品味。”艾萨克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寒霜示意他转过身去，“而且也不算太浮夸嘛，至少比希恩帝都的那些家伙好多了。” “哈？希恩帝都？你是说那些头盔上插了三尺长羽毛的傻瓜骑士？”艾萨克用夸张地语调反问道，“我觉得我还没必要去和他们做比较吧？” “在贵族少女们的‘梦中情人排行榜’里，你和他们可是不相伯仲的劲敌。”寒霜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勒紧束带，然后在艾萨克夸张地大叫声中打了个结。 至于这套“小丑骑士护甲”到底如何......以公平地眼光来看的话，其实并没有像艾萨克说得那么夸张。虽然狮鹫形状的肩甲非常夺人眼球，但作为一套古代盔甲，“狮鹫之心”的整体色调还是非常矜持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黎明骑士铠甲明显更符合“骚包”的定义。 “对了，这两样东西你拿着。”寒霜将一条项链和一个别针交到艾萨克的手里，“是昨天那个刺客的东西，昨晚我记忆了两个鉴定术，今早鉴定了出来。” “有什么关于那个刺客身份的线索吗？”艾萨克将两件东西放到自己眼前仔细打量着，别针似乎是银质的，就是冒险者常用的那种用来固定斗篷和披风的别针。项链倒是没什么奇特的，吊坠是一个绘着母神面容的石质圆形圣徽。 “没有。”寒霜将额前有些散乱的长发捋至耳后，“别针只是很普通的护盾别针——最低级的魔法物品，可以吸收魔法飞弹的伤害。至于那个项链，虽然鉴定术对它并没有起什么反应，但是我刚好在来之前在骑士团里看到过有关它的内部情报。” 艾萨克满不在乎地将项链挂在了脖子上，顺便把别针别在了寒霜的衣领上：“哦，说说看。” 寒霜愣了一下，她突然皱起眉头来认真地看着艾萨克，就仿佛这是她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喂，怎么了？”艾萨克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事实上他很少看到寒霜露出这种表情。 “我不需要。” “什么？” “我是说，这个护盾别针我用不到。”寒霜皱着眉头说道， “可是这两天你可能有危险啊，当然还是你带着比较合适。”艾萨克理所当然地说道。 寒霜沉默了一下，却没有再作反对。 “怎么感觉你今天早上怪怪的，”艾萨克用手背贴了贴寒霜的额头，“没发烧啊，难道昨晚你也做梦了？” 寒霜向后一小步躲开某人的爪子，没有说话。 艾萨克环抱起双臂审视着寒霜，不过却没有看出什么不妥。很快他的兴趣又转移到了那个神秘的项链上，他把圣徽凑到眼前，发现石质的表面上似乎隐约有些花纹。 “是天界语，用词和语法很晦涩，花纹似乎是某种魔法阵。”寒霜继低着头介绍道，“鉴定术只能确认它并不是诅咒物品，骑士团的情报也很模糊，只是提到了教廷和各个帝国的高层都在收集这东西。” “真见鬼，那么那个杀手来到柯林难道是为了这条项链？” “如果仅仅是为了这东西，那么他应该在得手以后立即撤退才对，”寒霜摇了摇头反驳道，“而不是埋伏在界桥行凶杀人。” 寒霜说得很对。艾萨克缓缓摩挲着石质圣徽，久久未能言语。这条线索断了以后，艾萨克对于判断杀手身份这件事也不抱其他指望了。只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有些蹊跷，最关键的还是那些不断骚扰他的梦...... “寒霜......” “嗯？” “没什么，”艾萨克闭上眼睛，用手指按摩着隐隐作痛的头颅，“不要离开我。” “嗯，不会离开你的。”寒霜细如蚊蚋的声音传来。 第十章 阴影 翌日清晨，城门口。 天空就像是一口熬煮着乌黑色毒药的女巫坩埚，奇形怪状的乌云和夹带着沙尘的狂风成功地破坏了整个仪式的气氛，暗淡的光线让骑士们闪亮的盔甲和鲜艳的盔缨也都失去了往昔的光彩。 “所以说等会入城仪式的时候，万一突然天降暴雨我们该怎么办？”艾萨克看着庞大的随行车队，用一种事不关己的语气和寒霜聊着天，“找个德鲁伊改变一下天气？” “那是七级神术，”寒霜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除非你能请来精灵们的大德鲁伊。” 艾萨克耸耸肩：“好吧，那我们换个话题，那些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他指了指身后庞大的车队，又指了下身边络绎不绝的入城车队。 “应该都是钱币、食物、美酒之类的东西。”寒霜答道，“其中一部分会散发给沿街的群众，以向所有人展示新任公爵的仁慈和未来生活的美好，另一部分......” “等等还是打住吧。”艾萨克苦笑两声，“不过会不会有点多？” “这个数量应该算是正常水平。”寒霜看了车队一眼，“要彻查一下吗？” 艾萨克犹豫了一下，答道：“也好......” “少爷，请您准备一下，入城仪式要开始了。”就在这时名为特里斯的管家突然跑过来打断了他的话。 “这么早？”艾萨克惊讶地看了眼天色，“你确认这时候会有人起床？” “回少爷的话，因为担心下雨所以入城仪式提前了。”老管家低着头恭敬地回答道，“至于那些贱民，能瞻仰这一光辉时刻是他们毕生的荣幸。” 艾萨克厌恶地皱皱眉，“特里斯，没有人有资格称呼我的人民为贱民，你最好记住这一点。如果你再让我听到类似的话，就别怪我不顾及情面。” 特里斯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结果正好看到了艾萨克蹙起的眉头。他急忙又低下了头，“是，是，少爷恕罪。” “算了，寒霜。走吧，来不及了。”艾萨克带上头盔，原本清朗的声音隔着带翼的头盔显得有些沉闷。“还有，记住不要离开我身边。” 庞大绵长的车队穿过了城门，沿着城市的中轴线驶向了公爵府。 穿着得体的侍从们手持着军鼓、笛子和小号走在车队的最前列，衣着光鲜的骑士们擎着燕尾旗行进在车队的两翼侧后方，这场景以往只在艾萨克的梦境中出现过——如果把道路两旁民众目光中的畏惧替换成尊敬的话。 而现在他只感到了恶心，并且随着车队的前进，他的反胃感还在不断加剧。 在艾萨克看来这个不知所谓的入城仪式完全是浪费时间和金钱，明显缺乏睡眠的民众站在寒冷的街道边上有气无力地“欢呼”着，衣着破旧的平民女孩将篮子里的鲜艳玫瑰抛向高空——那些飞洒的玫瑰花瓣如果能换成面包，可以装满至少三个同样的篮子。 而他，穿着鲜亮的魔法铠甲，站在六匹高头大马所拖拽的豪华“战车”上，像个傻瓜一样徒劳地挥着手，却什么也改变不了。 “记得我走得时候，这个地方虽然不算富裕，但是好歹大家也可以吃饱饭。怎么现在变成了这个鬼样子。”艾萨克一边向民众挥手一边轻声地询问寒霜，隔着全覆式头盔，民众们既看不到他的口型，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导致贫穷的两大原因：战争，暴政。”寒霜略微低着头，嘴唇几乎不可察觉地轻轻嗡动着，然而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艾萨克的耳朵里，“阴影议会从来不曾老实过，查尔斯公爵也从来不曾仁慈过。” 艾萨克脑海里不由闪过了军事学院里讲解阴影议会的那些课本，他摇了摇头，打算再说些什么。突然，拉车的六匹健马像商量好了一般同时停下了脚步，突然而至的前冲惯性让艾萨克站得笔直的身躯不由得摇晃了一下。 跟随在车队两旁的骑士们愣了一下，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的坐骑也一个跟一个地停了下来。 就好像地上有一条马儿们绝不愿意越过的、无形的线一般。 街道两侧的民众们一片哗然，各种惊叹声汇成了一片小小的浪潮，甚至短暂地盖过了嘹亮地军乐声——直到这时，军乐队的侍从们才发现身后的车队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一直藏在围观人群里的特里斯第一个冲了上来，灵活的身手让艾萨克想起了那些在海上讨生活的水手。“为什么会停下来？” 车夫满头大汗地试图让马车重新启动起来，然而无论是命令还是鞭打都毫无意义。以往温驯异常的良**焦虑地摇晃着脑袋或喷着响鼻，但就是不肯迈出哪怕一步。 “大、大人，这不关我的事啊。”再一次的尝试宣告失败后，车夫意识到了今天大概是他的倒霉日。“艾萨克大人就站在我身后，小人可是什么也没做啊，” “废物。”特里斯管家的老脸涨得通红，伸出手二话不说就掴了车夫一掌。可怜的车夫挨了这一下立时眼冒金星地跌坐在地上，脸颊上那带着三个扳指的掌印清晰可见。 “寒霜。”艾萨克叹息一声。 寒霜抿紧嘴唇拔出了腰间的匕首，一个优雅的斩击动作之后，特里斯管家的左手尾指掉落在了地上。 “啊呃呃呃呃......”老管家捂住流血不止的左手跌坐在地，双眼圆瞪到似乎要飞出来一般。而爆发出一半的惨叫声竟然被他硬生生地堵回了喉咙里，这不得不让艾萨克感叹了一下这老恶棍的惊人意志力。 尽管老管家的惨叫声没传出去，然而这里发生的事还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艾萨克摘下了头盔，金子般耀眼的短发和近乎完美的脸庞让所有未曾面见过他的民众都惊叹了起来。 “特里斯，你似乎根本没听进我的劝告。他们是我的子民，你竟然有胆子当着我的面伤害他们。”艾萨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脸色惨败的老管家，“离开吧，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马匹的事不需要你担心，即使是靠两条腿，我也会走到我父亲的面前。” “您的意愿。”老管家紧紧地握着左手，赶忙起身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躬身礼就要离开。 “等一下，”寒霜毫无征兆地开口了，“你忘了你的手指，带上它，找个牧师。” “少爷没开口，我怎么敢擅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特里斯管家的脸色似乎变得更苍白了。 “少废话。”艾萨克像是驱赶一只苍蝇一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然而就在下一刻，艾萨克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眯起眼睛低喝一声：“特里斯，让我看看你的左手。” “少爷，我......”老管家的话还没说完，围观的骑士们只感到眼前一花，紧跟着就是呛啷的一声长剑出鞘声。 再定睛一看，特里斯管家干瘦的身体已经出现在了几步外艾萨克的战车上——挂在了他的剑尖上。 “似乎你们都挺擅长偷袭的。”艾萨克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常见的轻佻，熟悉艾萨克的寒霜知道，这意味着他的心情已经糟到不能更糟了，“不过本少爷前几天恰好刚刚被人上了一课。” “嘿嘿，好剑，好身手，好判断。”特里斯伸出完好的左手，轻轻弹了弹刚好插入心脏的钢刃，“可惜是个圣武士。” 话音刚落，老管家的身体突然化为一缕青烟，乘着凌冽的晨风飞遁而走。周围的骑士和民众们不由大哗，“魔鬼”、“吸血鬼”这样的词汇在人群里迅速地传播着。 “见鬼了，”艾萨克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剑插进了战车底盘，随便活动了下肩膀，又做了两个体前屈顺带压了压腿，“我当初到底想了些什么，为什么要乖乖地回到这个鬼地方来当什么狗屎贵族。” 一套准备活动完成后，艾萨克对着围拢在周围、目瞪口呆的骑士和侍从们说道，“跑吧，能跑多远跑多远。带着家人去神殿、军营、城外或者随便什么安全点的地方。” “要是你们中有谁能有足够的运气抵达那里的话，替我向守备官和祭司们带个话......阴影议会的大军要来了。” 艾萨克重新拔出武器，阴沉的天空飘下了柯林公国今年第一片“雪花”。 那是经过烧制的骨灰，黑暗天幕的产物。 第十一章 亡灵 所谓的黑暗天幕，说穿了其实也只能算一个小把戏。将特殊的草药与足量尸骨一同焚烧，所产生的大量浓稠烟雾能彻底地遮蔽某一区域的天空，从而人为地制造出一片黑暗区域。不死生物既不会被这种“自然黑暗”遮蔽住视野，也不会因为压抑的黑暗环境产生心理问题——而对于那些活着的生物来说这些却很成问题。 最早的“黑暗天幕”只不过是高等亡灵的一种身份象征，只有法力强大的巫妖或者手下众多的吸血伯爵才有实力袭击城市、屠杀村民以收集足够的骸骨，并将这种“弥足珍贵”的稀缺资源浪费在在这些细枝末节上。 新历117年，阴影议会的炼金术士们研发出了实用的人造骨骼技术，这一技术使黑暗天幕开始被运用在战争之中。它的首次登台亮相让人类联军在黑夜峡谷之战中一败涂地，突然升起的夜幕让毫无准备的人类士气大挫并陷入了不可抑制的混乱中。直到战争结束七年后，骨骼与魔药烧制而成的乌云才逐渐散去，而这片原本生机勃勃的峡谷也变成了臭名昭著的死亡之谷——这也是黑夜峡谷的名称由来。 也正是这场著名的大屠杀才让这个法术再难有用武之地。虽然亡灵生物是阴影议会的重要武力之一，但是阴影议会的领导层却一直由活人——主要是法师和牧师们——把持着。议会高层对不死生物的警惕远远更甚于对他们的依赖，黑暗天幕虽然能有效地增强亡灵们的力量，但是在它的笼罩下土地却会寸草不生。这毫无疑问地给议会带来了粮食和税收方面的损失，进而削弱了他们的统治。 “所以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阴影议会的举动太过反常。”|最后寒霜为眼下的局面做了定论，“如果这只是单纯的军事行动的话，他们似乎没有必要用上黑暗天幕。”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寒霜。”艾萨克靠在一面破破烂烂的砖墙上急促地呼吸着，“如果我能活着出去的话我会向团长报告的，不过你有什么办法甩开身后那些吸血鬼吗？” “与其担心这个，不如向我解释一下咱们为什么要向城中心前进。”寒霜从横绑在后腰的箭袋里抽出三支弩箭压进连射弩中，“其实刚刚我就想问了。” “那东西没用的，除非是镀银武器或者是附魔魔法。”艾萨克从大腿上的卷轴袋里抽出四号卷轴——魔化武器，扔给了寒霜。“接着，虽然持续时间短了些，但也聊胜于无。” 按理来说，作为一名法师，寒霜是不能使用神术卷轴的。不过由于艾萨克的佩剑上附着着更强大的魔法，所以当初领取物资的时候，他特意向后勤官申请调换了一张法师使用的魔法卷轴。 “但是你还是没告诉我为什……” “因为艾萨克·柯林先生还没有放弃挣扎，他还幻想着找到他的父亲以集结军队、负隅顽抗。”一个带着浓厚嘲讽意味的声音插进了二人的对话，“也有可能只是单纯地觉得，或许他父亲的密道能比城门好走一些。” 伴随着声音的响起，一阵强烈的冷风挟裹着灰尘和落叶卷进了小巷子里，阴风打着旋落地，最后化为三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 吸血鬼，不，从外观上看更像是吸血鬼邪恶的仆人们——吸血衍体。这些被吸血诅咒感染的受害者实力更弱，但却同样的邪恶与狡猾。 “自作聪明的蠢材，你觉得你们赢定了？”艾萨克抽出腰间的佩剑，嘴角向上勾起了一个冷酷的角度。 “不管怎么说，现在被逼进死胡同里的是你们而不是我，更别说人数上我们可是占着四比二的大优势。”站在最前面，看起来像是个小头目的吸血衍体边说边耸了耸肩。 “什么……”艾萨克猛地回头，正好看到寒霜身边的墙壁里伸出了一只手，寒霜迅速地反应了过来，可还是被缚灵漆黑的指尖擦到了肩膀。 她闷哼了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了不少——缚灵们致命的触摸不仅仅会造成真实的肉体伤害，还会额外地吸取被害者的生命力。 “嘿嘿。”趁着艾萨克分神的一瞬间，三只吸血衍体未作丝毫犹豫便猱身而上！等到艾萨克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最前面那只吸血衍体的尖利指甲已经快要触到了他的脖颈！ 可惜这一回幸运女神站在了艾萨克这一边，大名鼎鼎的狮鹫之心甲胄成功地激活了附带的“护命”附魔，凭空产生的力场虽然不足以挡下这致命一击，却也让衍体的攻击迟滞了那么一瞬。 只是差了那么一点点距离，最后的结果却是天差地别：吸血鬼衍体的指尖擦着艾萨克的皮肤划过却没有造成一丝伤害——它尖利的指甲反而把艾萨克脖子上的项链勾了出来。项链末端系着的小小圣徽让紧跟而来的另两个衍体愣了一下，只是这么一瞬间的空隙，让艾萨克使用出了圣武士的天赋能力。 驱散不死生物。 三个吸血衍体像是受了什么巨大惊吓般尖叫着跑开，艾萨克将自己的佩剑扔向了寒霜，寒霜熟练地激活了佩剑上的魔法效果，伴随着滋滋作响的电流声音，手指粗的电蛇再次盘绕在这柄饱经战争洗礼的骑士剑上。 然而就算你有一件魔法武器，解决一只缚灵也不会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缚灵天生的虚体能力能让它避开所有的纯物理伤害。即使是那些来自魔法武器的伤害和真正的法术伤害，缚灵也能避开其中的一部分。 要是在战场上遇到这种东西，情况还会变得更糟糕。缚灵自带的妖气光环能够有效地吓阻一切动物（圣武士的坐骑和法师的魔宠属于魔法兽而不是动物），十几只缚灵就能让人类联邦引以为傲的铁骑一筹莫展。而最恐怖的是一旦这些恐怖的怪物杀死任何类人生物，受害者都会在十几秒的时间内转化为另一只缚灵。哪怕有一只漏网的缚灵钻进了毫无防备的居民区或者是准备不足的军队中，不到半小时，一支崭新的缚灵大军就诞生了。 驱散不死生物的效果足足维持了一分钟，然而即使有这么长的时间也不足以让寒霜和艾萨克消灭所有的敌人——最后一只吸血衍体负伤逃走了。尽管他们都清楚，放任一名如此敏捷迅速的敌人逃走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可是他们确实缺乏克制吸血鬼“气化形体”天赋的能力。 “我曾经以为兽人是世界上最丑恶的怪物，”艾萨克长吐出一口气，再次无力地靠在小巷破烂的石砖墙上。他摸摸自己的脖子，默默品味着刚刚那惊险的一击，“直到我碰到这群偷袭大师。” “接下来怎么办，敌人很快就会卷土重来，而我们竟然还要共用一把剑。”寒霜将剑柄递给艾萨克，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镇定，“还是去公爵府？” “嗯，只能去公爵府。”艾萨克接过佩剑，随手抖了两个剑花后还剑入鞘，“城门口肯定是没戏了，就算能闯过去也没意义。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们应该早就派了新守卫去封锁界桥——而且肯定会比他的上一任更强。” “我们可以去神殿，柯林堡的神殿存在反邪恶法阵，只要你出现在那里，我们完全可以收拢散兵和民众以固守待援。” “没有用的，寒霜。”艾萨克摇了摇头，“只要城门一破，反邪恶法阵也挡不住真正的亡灵大军。不过或许你可以帮我个忙，替我去神殿集结反抗者，尽可能地减少民众的伤亡。” “我不会去的，”寒霜看着他，固执地摇了摇头，“你休想甩开我独自去送死。” 艾萨克摸摸鼻子，有些尴尬地笑了，“今日我注定难逃一死，但我不希望你也白白牺牲。寒霜，帮我个忙，尽你所能地去拯救我的人民。” “你的人民……关我什么事。”寒霜抬起头来，眼角竟然隐约地带上了泪花，“艾萨克·柯林，我说过，你休想甩开我。” 这一招立刻让艾萨克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他忍不住抬起手来轻拭她的眼角，“从十一岁那年起，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你流泪吧。女孩子的眼泪……真是犯规啊。” 他再次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和飘落的“飞雪”，然后叹息了一声，“好，既然你执意要跟来，那就陪我最后一程吧。” 寒霜破涕而笑，少女悄悄地在身后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才不会让你去死呢。她在心底暗暗地想道。 第十二章 再无日出之城 行程变得越发艰难起来。 越接近城市中心，敌人的密度反而越大。尸妖公然地徘徊在街道上，缚灵和幽影群聚在阴暗的角落里，食尸鬼和妖鬼更是无处不在。除了以上这些阴影议会的标准亡灵兵种外，城市中还出现了大量由被害者转生而来的亡灵或是亡灵衍体，以及由恐惧和怨气催生出的其他“野生”亡灵。 整个城市都在尖叫着，柯林堡已经化为人间地狱。 艾萨克和寒霜穿行在大街小巷中间，年轻的圣武士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然而他的心早已被愤怒和哀伤烤化。落后一步殿后的寒霜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相比于主人，侍卫的心思要单纯很多。 “这种数量，这种规模……”艾萨克再一次停住了脚步，前面小巷出口处的阴影里立着几个不起眼的黯淡黑影——那个就是幽影，它们能力与缚灵很相似但却要更弱。“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看来阴影议会似乎早就已经控制住了查尔斯公爵。只要得到公爵本人的手令，向城里运输几百个铅皮箱子也算不上什么很难的事。”寒霜将扯了扯艾萨克的手，示意他后退一些。 然后她从腰包里掏出一小片羊毛，然后斜着脑袋看着艾萨克，目光里透露出询问的神色。 艾萨克看着她点了点头。 “stimme（声音）.”寒霜对着羊毛低声下令,牢牢握紧它灌注魔力然后松手。毛团无风自动，轻轻地从寒霜青葱般的手指间飘起飞散向远方。 很快幻音术就起了效果，巷子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艾萨克可以很清晰地从中分辨出民众的布鞋和士兵们的硬皮靴子，而后传来了一阵士兵的怒吼声和食尸鬼的吼叫，中间还夹杂着几声幼童的哭闹。 巷子口的阴影突然像水波般滑动起来。 这就是中级亡灵相比于下级亡灵的最大缺陷。他们的构造远比僵尸骷髅更精密、更强大，所拥有的独立灵魂也让他们远比那些无知觉的傀儡更狡诈、更灵活。 可惜拥有灵魂的他们也同样沾染上了智慧生物的原罪：贪婪。黑暗的魔力不仅没有遏制住这些肮脏生物们的欲望，反而无限地放大了它。 幽影们很快就骚动了起来，对生命强烈的憎恨与渴望让它们没法再安静地等待在这里。他们感觉到新鲜的灵魂就在附近，士兵、平民、老人还有孩子——尤其是孩子的哭闹声勾引起了它们无止境的欲望。 触碰他们，拥抱他们！夺取他们的温度，传播属于你的寒冷！让那些没有体会过死亡严寒的新鲜生命……加入你们！！！ 很快它们就无法再静静等待下去了，第一个幽影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阴暗的巷口，巷子外昏暗的残余光线让它不舒服地打了个哆嗦。 不过无所谓，要快点找到他们，赶在尸妖和其他同族之前触碰他们……幽影们怀抱着类似的想法，跟随着幻音术的指示一个接一个地走出了小巷。艾萨克和寒霜趁机冲出巷口，在亡灵生物发现他们之前迅速地拐进了另一条小巷。 与刚才那条小巷不同，这条小巷明显在不久前发生过一些不幸的事情，艾萨克刚踏进巷子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息和一种不自然的尸臭味。他的脚步声惊动了一只蹲伏在幽深巷道尽头大肆吞嚼的妖鬼，它放下了手中被撕咬得七零八落的人类肢体，转过头来向艾萨克邪恶地一笑。 “杂碎，吃饱了该上路了。”艾萨克看到了妖鬼身后十几具平民尸体，他们明显是在慌乱中被这只妖鬼一直驱赶到了这条死胡同里。他又注意到了那怪物圆滚滚的腹部，心中的怒火不禁又炽烈几分。 “速战速决，但是当心不要被它伤到。妖鬼的攻击附带着强烈的麻痹诅咒，我们身后那群幽影很快就会追上来。”寒霜在一旁提醒道。 “明白，不过这杂碎的味道真是够人受的。”艾萨克耍了两个剑花，径直迎向了妖鬼。 在教会最古老的典籍中就已经有关于食尸鬼的记载了，传说最初的古代食尸鬼是由那些生前作恶多端或是过度纵欲的尸体变成的，而妖鬼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尽管妖鬼的体型看起来比食尸鬼小很多，可是他们却要更加狡猾和致命。除了和食尸鬼类似的麻痹能力外，妖鬼还有着标志性的恶臭——这股味道艾萨克非常熟悉，就在两天前他还刚刚见识过以食尸鬼为名的类似法术。 不过好在普通武器可以伤到这怪物，在寒霜的弩箭支援下，艾萨克并没有多费什么手脚就解决了他。寒霜很快就从杂乱无章的幽暗走道边找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一家高档旅店的厨房后门。满是油渍的破烂的木门掉了一个铰链，现在正松垮垮地歪在一旁。艾萨克当先推开门，里面洒落了一地的土豆和西红柿，几只翻倒在地的板凳边堆着小山高的土豆皮，而那些本应该坐在那里处理食材的女工们却都不见了身影——如果艾萨克没猜错的话，她们现在可能都躺在巷子里的尸体推中。 房间的尽头还是一道木门，艾萨克拧了下门把手，锁住了。他挑了下眉毛，拿起搁在门边的劈柴斧轻松地敲碎了那个简易的门锁。门锁失效后门从里面被顶了开，艾萨克及时地后跳了一小步，轻易地避开了肥胖大厨的尸体。 看起来厨子似乎是想顶住门不让外面的食尸鬼冲进来，结果却被越墙而入的虚体生物干掉了。 除了他以外，厨房里还有六具尸体，但艾萨克没有发现任何虚体生物。从侍从领班的尸体上找到钥匙，艾萨克打开了厨房通往一楼大厅的门。 大厅里的情况就比较血腥了，食客和侍者们的尸体倒得到处都是，房间里还剩下了一些普通食尸鬼，对于身穿着“狮鹫之心”的艾萨克和加持着“法师护甲”的寒霜来说它们的威胁并不大。花一点时间解决了了这些新“食客”以后，艾萨克和寒霜直奔旅店的顶层。 第十三章 飞蛾扑火 “花园旅馆”虽然是柯林堡仅有的两家贵族旅馆之一，但是它既没有驻扎着强大的警卫和军队，本身也并不是什么易守难攻的堡垒。 艾萨克的目标其实是它的邻居——旁边的一家贵族饰品店，除了各类宝石首饰之外，这种店铺一般还兼营魔法武器。人类联邦自古以来就崇尚武力，北大陆诸国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在这种社会文化背景下，贵族佩剑自然会应运而生。 当然这种非魔法专卖店里的货品一般都是“饰品”，不过暂时也管不了这么多，即使这把魔法武器无比脆弱也无所谓——寒霜只是需要一把魔法武器对抗不受力的虚体生物。当然最主要还是因为的柯林堡里唯一一家真正的魔法物品商店的方向与公爵府南辕北辙，艾萨克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 艾萨克和寒霜一路直奔旅馆的顶层，从顶层打开员工通道进入阁楼，再从阁楼爬到屋顶。作为一家高档次旅店，“花园旅馆”的屋顶毫无疑问是周围几个街区的制高点之一。寒霜使用了一张一级幻术卷轴：无声幻影，在红褐色的屋顶上覆盖了一层“幻影屋顶”，艾萨克和寒霜则藏身在在两层屋顶间的夹层里匍匐前进，直到屋顶的另一端，然后再垂下绳子进入贵族饰品店的后院。 这样虽然要走的路会远很多，但隐蔽性和安全性明显要比走正门高出一个级数。 从屋顶看去，整个柯林堡都笼罩在黑暗中。翻滚的乌云越来越低沉，仿佛站起来就能伸手触碰到。艾萨克举目四顾，只在兵营区和神殿区看到了隐约的火光。而城市最关键的屏障上甚至已经升起了阴影议会的旗帜。 “城墙易手了。”艾萨克说道，“我甚至不知道这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 “别看了，那不是在意料之中吗。”寒霜安静地看着他，“这座城市的命运在查尔斯公爵落入敌手的那一刻那就已经注定了。” “寒霜，你说……我父亲是被劫持了，还是主动投靠了阴影议会。”艾萨克突然问道。 然而这个问题却并不好回答，寒霜犹豫了良久才开口说道：“大概是被迫的吧，除了那些最疯狂的人，没有谁会想要死去吧。” “或许吧，”艾萨克沉吟许久，他最后看了一眼沉寂在黑暗中的城市，“但无论谁是这一切的主使者，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走吧，寒霜。” 寒霜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 除了预料中的魔法武器以外，艾萨克还在饰品店里找到了幸存者。 不过不得不说，艾萨克和寒霜的计划还是存在一个漏洞：他们完全没有想到，饰品店的店主聘请了一位熟习“秘法锁”的低阶法师作为商店的护卫，并且在古朴雅致的檀木后门里夹了八毫米钢板。 最后他们费劲口舌才让店主相信，他们并非是想骗得进入许可的吸血鬼或者是附身在无辜者身上的恶灵，不过店主还是不让他们进屋： “屋子里的粮食不多了，很抱歉不能让你们进来。我和我的伙计们不会开门的——除非援兵把外面的亡灵重新赶到北面去。” “那就这样吧，老先生。我们可以不进去，但是我的同伴需要一柄魔法武器来对抗那些怪物。另外奉劝你们一句，藏好你们自己，城市已经彻底沦陷了，很快它们就会进行更细致的搜查。”艾萨克说道。 饰品店的老板透过眼镜上沿仔细打量着艾萨克，“小伙子，你是认真的？它们到处都是，你们却只有两个人。即使你们每个人长了六只手，每只手都握着举世罕见的神兵利器，你们也决不会是对手。如果你们能去搜集到足够的食物，我也不是一定要把你关在门外。” 艾萨克摇了摇头，“我还有我的职责尚未尽到，我不能逃避它。” “没有职责会让人去送死，年轻人。”老人还在继续劝说着他，“在这种情况下，即使你逃避了也不会有人责怪你。” 艾萨克只是摇头。 老人又转向了寒霜，“那你呢？年轻的姑娘。我也可以让你留下来避难，生命如此美好，你还太年轻……” “在某人的职责未尽以前，我的职责永远不会结束。”寒霜同样拒绝道。 老人看了看艾萨克，又看了眼寒霜，“好吧，年轻真好。要是我再年轻个几岁，说不定也会拿起武器跟你们一起去冒险。”老人嘀咕着转身离开，过了一会儿后他带着一个纸盒回来了。 “拿着吧，我的镇店之宝。虽然算不上什么神兵利器，但是我拿不出更好的了。”老人边说着边把纸盒从门上的观察孔里塞过来，“虽然只是一柄没有什么特殊效果的二级魔法剑，但却是今年刚出的新剑。带上它，活着回来，到那一天我会把它当作传家宝供起来。” 寒霜打开包装的礼盒，露出了里面堪称作工华丽的单手剑。她点了点头，回答道：“谢谢你的剑，保重。”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合上了观察孔的闸门。 再次上路以后一切都很顺利，似乎是神殿区和兵营区吸引了亡灵们绝大部分的注意力，艾萨克感觉一路上遇见的亡灵军队在减少。三个小时后，艾萨克再次看到了雄伟的公爵府大门。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唯一问题就是怎么冲过聚集着近百不死生物的广场。 “能从围墙上潜入进去么？”艾萨克询问着寒霜。 “侦测魔法显示，围墙上存在微弱的防护系法术灵光，不出意外的话是魔法警报。”寒霜冷静的声音从艾萨克身后传来，他们现在的位置是在公爵府前某栋建筑物的二楼窗帘后，“另外我觉得在这么多亡灵的眼皮子底下，翻墙并不算一个好主意。” “那怎么办？寒霜你知道公爵府下水道的入口在哪吗？”艾萨克回过头看着侍从。 “我没事怎么会去了解那种东西，再说这不是你家吗？而且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现在整个下水道应该都变成阴影议会的藏兵洞了吧。” “说的也是，指望那群家伙犯下这么明显的错误，确实不太现实。”艾萨克叹了口气，“那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寒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在这生死关头就连她也显露出了一点点真性情。 “我倒是有个计划。”艾萨克摊开了手，“你知道的，我有匹好马。” “等等，你是说……”寒霜吃惊地看着他，“你疯了！” “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艾萨克摸摸鼻子，有点尴尬地反问道。 确实，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已经走到了这里，那么就算没有办法，也只能硬上了。 其实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其他解决办法。除非艾萨克真的在回乡的半路上就开溜，否则他必定会被逼到无路可退的位置上。 艾萨克凝视着寒霜，然而寒霜最后只是叹了口气，说道： “我知道了。” “嗯？就是这样？”艾萨克疑惑地问道。 “什么就是这样？” “我还以为你会把我打晕带走，或者至少会反对我的计划。”艾萨克挠挠头，“这才是你的风格。说实话，寒霜，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没有。”寒霜转过头去。 “真的？”艾萨克环抱起双臂，蹙起双眉努力思考着。 “你这家伙，到底走不走！”最后寒霜愤怒了。 第十四章 忠诚 艾萨克的方法简单粗暴，他来到楼下唤出了坐骑“北风”。 雄壮的军马披挂整齐地踏出了召唤法阵，“北风”喷着响鼻，用它硕大的头颅轻轻蹭着主人的脸颊。 曾经有教会的学者提出一个假设，他认为圣武士的坐骑其实是一种天界生物或者半天界生物。这个说法在黎明骑士团内部很受欢迎——这并不难理解，这些四条腿的伙伴忠诚、勇敢、机智过人。如果你跟它们相处得久一些，你也很难把它们仅仅当成是一种动物。 当然，天空城的法师学者们对类似的说法表示不以为然。天界生物？证据呢？难道“召唤坐骑”（一级咒法系法术，可以召唤出临时坐骑）召来的也是天界生物？那么“召唤怪物”呢？啊，是的，我们知道圣武士的坐骑强大又聪明，但是它们只是魔法兽的一种。 所以说大家都讨厌法师。 骑士翻身上马，然后将手伸向了他的侍从，“通向地狱的单程专车要启程了，小姐。你还有最后一次后悔的机会。” 寒霜微微地笑了笑，然后握住了他的手。她借力翻身上马，并给艾萨克上了一个二级防护系魔法——防护箭矢。 虽然这周围的敌人似乎并没有会远程攻击的，但是就算不用也要浪费了，不是吗？ 艾萨克右手握着从腰带上扯下来的黎明骑士银制圣徽，左手环抱住寒霜的纤腰，他甚至把长剑都留在了剑鞘里。 想在这种数目的亡灵中突围，剑是没有意义的。而留下圣徽可以用来驱散不死生物和向母神祈祷。 “北风，看你的了。”艾萨克轻语道，然后拍了拍它的脖颈。战马“北风”长嘶一声，扬起四蹄向公爵府直冲而去。 广场周围的不死生物们立时被惊动了，它们抬起或是腐烂或是空洞的头颅遥遥地望着艾萨克，然而让艾萨克吃惊的是，它们什么也没有做。 是的，这些亡灵用着他们那散发着妖冶红光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二人一骑，再用他们充满恐吓意味的声音吼叫两声。 再然后他们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艾萨克感到很迷惑。北风感觉到主人的思绪，渐渐地放慢了脚步，而那些不死生物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就仿佛艾萨克也变成了某种不死生物一样。 就在圣武士犹豫下一步的行动时，公爵府的大门突然地被打开了。开门的人艾萨克很熟悉，是那个查尔斯公爵的贴身管家。 此时的中年管家虽然还是穿着那一套礼服，不过外表却和以前完全不同了。他的脸色从活人的健康肤色转变为了吸血鬼不自然的惨白，相貌虽然年轻了许多，但是在肤色和獠牙的衬托下，原本和善的笑容也显得邪异起来。 中年管家，呃，我们还是叫他年轻管家好了。年轻管家从容地走到艾萨克身前躬身行了一礼，“柯林先生果真是一诺千金，特里斯之前还在担心您不会前来赴约。” “那个老混蛋，他还有力气爬出棺材吗？我还以为现在他应该就剩下一口气了。”艾萨克翻身下马，然后像个即将赴宴的绅士般伸手去扶寒霜。 “确实如此。”年轻管家畅快地笑出声来，两颗吸血鬼特有的锋利獠牙显得格外突出，“说起来柯林先生也算是帮我出了口气，特里斯平时并不是很容易相处。” “那么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艾萨克帮着女士平稳地落地后回遣返了战马，“总不会是专程来感谢我的吧。” “先生说笑了，维加尔大师在等着您。”管家笑了笑，“需要我帮着拿东西么，由于某些原因，公爵府暂时有些人手不足。” 拿东西什么的自然是用不着。虽然眼前这家伙暂时还是笑眯眯的，但艾萨克还不会白痴到以为自己是真的要去赴宴，进门前还要把头盔和武器留下。 从外观上看，公爵府还是那个公爵府，不过里面却多了很多新的“装饰”。新鲜的血迹和内脏碎片随处可见，而那几盆原本就半死不活的盆景现在更是已经全军覆没。 一路行来，艾萨克既没看到尸体，也没看到不死生物。就好像公爵府的墙壁吃人不吐骨头，只会在嘴角留下些许血迹一样。 “所以说现在这个鬼地方只有你和那个叫维尔加的家伙两个人？”艾萨克看似无心地套着情报，“即使对于亡灵来说，这也有些太过寂寞了吧。” “柯林先生似乎忘记了特里斯，不过维加尔大师本人确实不太喜欢热闹。”走在最前面的吸血鬼好像完全不在乎一般，他头也不回地和艾萨克随便闲聊着——这种态度反而让艾萨克感到不对劲，对方似乎认为自己胜券在握。 “那么我的父亲呢？那个老头子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好歹还有一身‘纯正的贵族血统’，你们不会这么快就把他处理掉了吧。”艾萨克继续刺探到。 “这个问题……站在我的立场上有些不太好回答。”前面领路的吸血鬼嘴角微微上扬，“我建议您亲自去问维加尔大师。” 艾萨克突然感觉有些不妙，然而还没等他继续问下去，装饰精美的公爵府书房木门就出现在了艾萨克的视野里。吸血鬼管家上前一步拉开房门，艾萨克听到跟在身后的寒霜倒吸了一口冷气。 书桌后端坐着一个熟悉的……巫妖，它缓缓地从文件堆里抬起头，在它沉静的目光中，艾萨克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感情波动。 “欢迎回来，艾萨克。”曾经名为查尔斯的巫妖开口问候道。 “所以这就是最终的真相？”艾萨克环视着这个几天前他还熟悉无比的地方，忽然觉得有些滑稽。圣武士癫狂地大笑起来，他笑得是那么的放肆和绝望，一直笑到眼角有泪滑落而下。 “所以你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所以这就是你所谓的贵族风范？所以柯林的人民用毕生的劳动与尊严所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局？” “命运从来都是不讲道理的，我也是。艾萨克，力量之外，皆为虚无。” “那这一切就是你想要的？这就是你最终得到的？可笑啊，查尔斯。你高贵的贵族血脉呢？现在能流出来一滴给我看看吗？”艾萨克一边嘲笑一边质问着，“你牺牲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变成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 “随便你怎么想，艾萨克。你可以坚持着你那些幼稚的正义和荣誉，你也可以尽情地嘲笑我，但是我得到了真正的不朽和力量。懦弱的查尔斯已经死了，艾萨克，从今往后我的名字将是维加尔，招来死亡的巫妖领主。”巫妖缓缓地介绍着自己。 “得了吧，查尔斯。从来不会有人因为随便改个名字，就能彻底地摆脱自己的弱点，你也不例外。”艾萨克双手扶着老公爵的书桌，毫无畏惧地对视着巫妖那摄人心魄的干枯眼窝，“懦弱的可怜虫终归还是懦弱的可怜虫，在这边你斗不过尼古拉斯，在那边也不会有任何区别。” “至于你那所谓的不朽，”艾萨克直起身体嘲讽地一笑，然后拔出了佩剑，“不过是腐烂到了极致而已。” 维加尔咧开嘴露出了森森的牙齿，就仿佛在嘲笑圣武士的自不量力一般。它抬起右手轻轻一指，一道纤细的绿色射线从指间喷射而出。翠绿的光芒悄无声息地抹去了剑刃前端的三分之一，再加上“狮鹫之心”的整个右肩甲。这套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甲胄随即砰地一声崩裂开来，大大小小的碎片散落得满地都是。 “六阶法术，解离术，”巫妖收回了干枯的手，“威力缩小版。” “该死。”艾萨克诅咒了一句，迅速地判断出了敌我的力量对比，“看起来我就不应该——其实本来也不想——来见你。不过既然你叫手下带我过来，我猜你是有话要对我说？” 维加尔得意地笑了，“聪明的小鬼，没错，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说。” “加入我们怎么样？” “我曾以为你死了以后会变得更现实点。” “好吧，我开玩笑的。其实我是想说，把‘钥匙’交出来，我可以饶那个小姑娘一命。”维加尔嘿嘿地干笑了两声，然后接着说道，“你了解我的，我从不亏待完成任务的手下。” “钥匙？什么钥匙？”艾萨克完全摸不到头脑，而他身后的寒霜却突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你不知道？”维加尔吃惊地看着他，然后一拍脑袋，“对了，我想起来了，你是从前线直接回到这里来的，对吧？这么说来，你应该还没收到教廷和骑士团关于新世界的情报。” “什么新世界？”艾萨克显得很吃惊。 “就是另一个由创世母神所创造的新世界。”维加尔盯着艾萨克缓缓说道，“更具体的情况你似乎并不需要知道，反正你也快死了。” “那你至少也得告诉我钥匙是什么。”艾萨克耸耸肩，“不然我怎么知道我身上哪个东西是钥匙。” “钥匙就是通向新世界的个人传送符。具体外观各不相同，不过一般都是石制品。”巫妖有些不耐烦地解释道，“说得再具体一些，就是你们从界桥刺客身上拿到的那个东西。” “哦，你说那个东西啊。”艾萨克将手缓缓伸向领口，握住了一个小小的圆形圣徽，“把这个东西给你，你就能放过寒霜？” “绝无虚假。”巫妖的承诺简单有力。 “madre－di－dio（至高母神在上），”寒霜的嘴角微微上翘，“il－proizia（吾等祈求，试练开始）。”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艾萨克回头迷惑地看着她，巫妖维加尔在吃了一惊以后却突然开心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天真的小姑娘，你以为我不会想到这点？”巫妖一边狂笑一边用力捶打着桌面，“只不过你在看情报的时候一定没用心——新世界的正式开启时间是在两天以后。” 艾萨克挑了下眉头，他看了看巫妖，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寒霜。 “唉，”最后他叹了口气，艾萨克揉了揉寒霜柔顺的长发，“所以说关于这个项链，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想在危急关头把我强行传送走？” “对不起，”寒霜垂下了头，“我搞砸了。” “好姑娘，是我害了你。”艾萨克眨了眨发酸的眼睛，“对不起，谢谢。” “嘿嘿，打情骂俏是不是可……”巫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一阵强烈的光芒突然从艾萨克颈间的护符上迸发而出，剧烈的闪光过后，艾萨克彻底地消失在了巫妖的感知范围里。 一阵尴尬的沉默瞬间笼罩了整个书房。 “查尔斯公爵阁下。”寒霜的嘴角逐渐上翘，最后定格为一个愉悦的弧度。她牵起裙摆遥遥地向巫妖行了个淑女礼，“七年前在下接受了保卫艾萨克·柯林的任务，如今幸不辱命。侍卫寒霜先走一步，我会在地狱为阁下占个好位置。” 然后她抽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但就在下一刻，她的动作就不得不停了下来——巫妖用一种堪称不可思议的速度翻越了书桌，并在最后一刻握住了匕首的锋刃。 “想死？没这么简单。”维加尔怒极反笑，它捏紧拳头，锋利的匕首在它的掌心里扭曲为一团真正的废铁，“我要让那个小混蛋付出代价，而你，就是我最好的筹码……” （ps1.最近去琥珀之剑吧宣传了一下，那个，吧友们果然给力啊。本骑士表示深受激励所以决定放一大章上来。那个......读完了以后大家不要打我呀，虐主角又不是我本意是剧情需要呀，咱保证在第一卷结尾主角一定会虐回去的……） （ps2.顺便推一下朋友的书啦，虽然咱自己的点击量都这么低，不过好歹要意思下……永恒守望者的《终末之光》，虽然还没读完但是咱感觉至少文笔还是不错的……） （ps3.总算吧开局这点“前传”写完了，本来我打算九章结束这一部分的，但是写着写着就……接下来就是新世界的冒险啦，那个大家觉得还成就收藏推荐下呗~） （ps4.如果有大家发现有违和感比较强的地方，或者是语病、缺漏字什么的欢迎到书评区指出，我会在核实后改正的。有剧情方面的建议也可以提，不过不见得改就是了……因为大家都不爱看改过的嘛，而且暂时我觉得剧情逻辑还是可以自圆其说的……over.） 第十五章 母神 跨位面的远距离传送从来都是一件辛苦差事，哪怕传送门的搭建者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神明也是一样。 艾萨克感觉自己的脑袋里仿佛有一整个中队的兽人在打架，撕裂般的剧痛和强烈的呕吐感交替地袭击着他的意识，这痛苦甚至让他短暂地忘记了之前所发生的种种悲剧。 “作为我的追随者之一，你好歹没有让我太过失望。”直到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艾萨克才再次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他挣扎着试图起身，但却感觉自己浑身乏力，眼前更是泛起了令人头晕目眩的彩光。 不过自从女子开口以后，艾萨克感觉到痛苦和不适如潮水般褪去，与此同时，伴随了他七年之久的神圣力量却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膨胀着。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艾萨克感觉到圣光在冲刷着自己的身躯，不过短短的几十秒，艾萨克就从一名三阶的圣武士进阶到了四阶。 “还不错，总算是没有吐在地板上。”轻柔的女声再次响了起来，伴着话语声响起的，还有咔嚓咔嚓的剪刀声和枝头啾啾的鸟鸣，“尽管收拾起来也不算费力，但是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种事，多少都会影响谈话的气氛。” 这一切，再加上鼻间萦绕不散的花草香气，都让艾萨克想起了希恩贵族们的花园。 他睁开了眼睛，然后又用力地眨了眨，试图让那些该死的重影再次合为一体。 没错，这就是一个花园。洁白的大理石柱上虽然只雕刻了一些简单的线条，但却莫名地让人感觉到安心和温暖。苗圃里的花草虽然并不如贵族们的花草那般名贵，然而蕴含着一种特别的、欣欣向荣的感觉。 “怎么样?我的花园。”似乎是真的很得意于自己的花园一般，刚刚成熟柔美的女声竟也透露出了一丝带着孩子气的俏皮，这让艾萨克不禁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下一刻他的瞳孔猛地扩张，手更是直接摸向了腰间的武器。 然后他摸了个空。 “你的那些破铜烂铁都让我丢到星界去了，反正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徒增伤感罢了。”说话的是一个身穿着古典长袍的女人——如果你忽略掉她眉目间的智慧与沧桑的话，你甚至可以称呼她为少女。 至于她的相貌，艾萨克可以用一句话精准地概括：就和光耀之都大神殿里的创世母神塑像一模一样。 “怎么，不相信我就是母神本人？”女神将手里的银质剪刀放回到金托盘里，用身边精致瓷瓶里盛装的清水将素手濯洗干净。她身边的桌子上还摆放着她的作品——一盆刚刚修去枯枝的盆景。“其实我个人蛮讨厌这个称呼的，会显得我年纪很大。” “不敢。”艾萨克低下头恭敬地回答道。 只不过看了她一眼，艾萨克就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圣力几乎要再次沸腾起来。 “艾萨克·柯林，如果你想提什么要求，那就痛快地说出来。你的想法已经全都摆在脸上了。”外表很年轻的女神将目光移向了他的骑士，“我大概能猜出来你想说些什么，不过我劝你还是放弃吧，神明并不是毫无代价的万能许愿机。你可以祈求奇迹，不过它的代价，你将难以承受。” “我出身于贵族家庭，我的吃穿用度无不浸透着平民的血汗。我曾投身于军旅，我的手上曾沾染过无数兽人的鲜血。”艾萨克单膝跪地，向着至高的神祈求着，“我能理解为了种族利益而进行的战争，如果某一天我身死敌手，我也决不会怨恨。” “但事到如今，我只有一个请求：我的同伴可能还没有死，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为了换取她一个人。” “所以说，你根本就没听进我刚才说的话吗？”女神托着下巴看着艾萨克，“算了，反正我早就猜到你不会放弃的，那么我再确认一遍，你是认真的？” “是。” “不会后悔？” “以生命与荣誉起誓。” “很好，艾萨克。你的荣誉很有价值，我信任你。”女神的目光又转回了盆栽，她重新拿起剪刀，从盆栽里剪下一只含苞欲放的红玫瑰，“只是你还不明白这个选择的代价将会有多沉重。” “不会比生命和荣誉更沉重。”艾萨克回答道。 “在我看来，或许也不会更轻。”刚摘下的花朵还带着滴滴露水，然而下一刻凭空出现的冰层就迅速地覆盖了它，几秒钟内，这朵新鲜的娇艳玫瑰就被封印进了一块剔透的冰块中。 或许那不是冰块，因为艾萨克将它拿到手里以后，发现它既不融化、也不冰冷。 “记住，想要触发奇迹，就要先创造奇迹，而在那之后，你还要为它埋单。”女神满意地点着头，然后随手给艾萨克上了一个瞬发沉默术，“那么还有别的什么事么？” 艾萨克用眼神表示了无声的抗议。 女神大人嗤嗤地笑了起来，“我真是既慷慨又宽容啊，小艾萨克是不是已经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呢？” “接下来你应该会很忙吧，临别前再随便送你件小礼物，不要想我哦。嗯，下次见面的时候不要这么狼狈啊，好歹也算是我的追随者呢……” 眼前一黑，艾萨克再次跌入了空间漩涡中。在失去意识之前，年轻圣武士的唯一想法就是： 没想到创造了两个世界的神明看起来竟然这么……不靠谱…… 花园里响起扑哧一声轻笑，随后一个男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这么耍他好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耍他？”女神轻轻抚弄着玫瑰花被切断的花枝，“我可算是破例救他一命，还送了他那么逆天的东西。” “可是你连规则都没跟他提一句，”男人的声音继续响起，“不过你竟然肯提前放他进来，这倒是让我有些吃惊。” “新世界是一个需要年轻人的地方，我很看好他。不过最重要原因还是我开心。如果当个神明都不能随心所欲，那么又与那些傀儡有什么不同。” “这么看还是你比较厉害，腐蚀似乎根本对你无效。” “不，腐蚀还是对我生效了，你应该还能记起我以前的样子吧，”女神叹息了一声，“弟弟。” （ps：因为听说很多老读者看到没封面的新书都是不会进的，所以我花了两个小时学习了简易ps技巧，自己做了个五毛特效……那个……封面制作的广告君们，你们还是可以继续来我书评区玩的……） 第十六章 欢迎来到新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艾萨克再次醒了过来。 尽管在进阶以后，艾萨克的身体素质比起以前要强了很多，可他还是感觉难受得要死。年轻的圣武士费尽了全身力气做出了清醒后的第一个动作：翻身坐起来，然后吐了个痛快。 他现在特别怀疑，那个脑子似乎有些问题的女神之所以给他升了一阶，就是为了防止他成为第一个溺毙在自己呕吐物里的圣武士。 天空闪过了一道惊雷，艾萨克乖乖地停下了某些不敬的念头，然而视线里乌云密布的天空却让年轻人再次回想起了柯林堡的最后一日。 艾萨克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在母神的花园里，他先是被传送法术折磨的欲仙欲死，然后又突然见到了信仰七年之久的女神，最后又被其他话题牵扯了注意力，让他根本没法弄清楚自己的现状和未来的方向。 这里倒是个适合思考的好地方，冷风拂过脸颊，身体也不怎么听使唤，除了思考人生似乎也干不了别的。等等，那个精神病不会是故意把自己扔到这里来冷静一下的吧。 天空又闪过一道惊雷，还挺灵验的。 艾萨克费力地把身体挪动到一边，然后舒展开肢体，满足地叹息了一声。就像所有打了败仗的将军一样，他现在只想找个温暖的床铺，栽倒进去永远不再醒来。 所有人都是相同的。哪怕是那些光辉的伟人、坚强的硬汉抑或是像艾萨克这样意志坚定的骑士，他们在遇到挫折与失败时也会想要短暂地逃避与沉沦。 艾萨克闭上了眼睛，各种各样的幻觉纷至杳来，他的脑海里不停地浮现出那些噩梦般的场景：陷入黑暗中的城市，巷子里小山般的尸体，维加尔那骷髅般的脸孔，还有寒霜最后垂着头的身影。 “对不起，我搞砸了。”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没有恐惧，没有哀伤，只带着浓浓的歉意和那么一点点不甘。这句话将他的心割得支离破碎，让他痛苦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尽管这个愿望有些自私，但是他是多么地希望寒霜能责骂他一句，哪怕只有一句。 “傻瓜，那种情况下你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艾萨克无力地喃喃自语着，声音隐约有些哽咽。 脑海中的场景一换，艾萨克仿佛又回到了金之宫的花园里，中年的尼古拉斯骑士惊喜地看着他，然后虔诚地低下头，吟诵着骑士团终身的誓言：“在众神的注视之下，今日你我结为异姓兄弟。以神之名，无畏邪恶，躬行正义。” “该死的邪恶，见鬼的正义。”艾萨克嘴角上翘，轻声咒骂着，“这世界上又怎么会有我这么没用的圣武士。” 然而就在下一瞬，骑士团团长棱角分明的坚毅面孔就扭曲成了维加尔的骷髅头，巫妖用低沉的嗓音缓缓地预言着：“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别无选择，艾萨克。你是我的儿子，天生的贵族领主。” 艾萨克不由自主地伸向腰间，然而却没有摸到那个熟悉的剑柄，就在他陷入迷惑的时候，母神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想要得到奇迹，就要先创造奇迹。在那之后，再为你祈求到的奇迹埋单。” “代价，会很沉重……” 艾萨克猛地惊醒了过来，出了一身的冷汗。 天还是那么阴沉，艾萨克不知道自己只是眩晕了一瞬间，抑或是睡了几个小时，压抑的梦境让圣武士不由地大口喘息着，但是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情况似乎有所好转。 尽管还是很虚弱，不过他已经等不下去了。哀伤、自责和复仇的愿望在熏烤着他的心，这种心灵上的折磨远甚于任何身体上的酷刑。他忍受不了自己坐在这里却什么都不做，他该出发了。 圣武士挣扎着爬了起来，酸软的身体并不是很听使唤。云层上隆隆的雷鸣声越来越密集，提醒着他应该尽快上路——虽然圣武士不会生病，但那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在荒野里随便淋雨。 勉强站起来后，艾萨克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块平原中的巨石之上。 大致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艾萨克发现他的佩剑和狮鹫之心护甲都不见了，不过附着在护甲之上的其他装备：黎明骑士圣徽、贵族徽记和几枚军功章都装在了他的卷轴袋里。而那个卷轴袋原本是绑在腿甲上的，现在却跑到了他的腰间。 不过他很快就欣慰地发现了一些能救命的小玩意，包括一小块联邦标准压缩干粮，一发联邦制式信号弹、一枚小型指南针以及火石和火绒——这些东西分别装进了两个防水袋里，然后缝在了骑士武装服的衣服内侧。这是拜尔斯边境老兵的特有习惯，如果你在战争中和你的战友走散了，这点物资就是你最后的保命本钱。 除此之外，艾萨克还发现那枚“钥匙”还好好地挂在他的脖子上，他的身上还有一把强度堪比铁质武器的特制黑曜石匕首，这个是寒霜送给他的礼物。 希恩帝国广泛地流传着少年英雄用黑曜石匕首刺杀邪恶巫师的童谣传说，在当地，军人们大多采用这种特制的石质武器来替代铁制匕首，除了大家认为它会带来好运之外，石匕首要略轻一些，而且还不会生锈。 自从十六岁生日，也就是收到这礼物的那天起，艾萨克就一直把它带在身边——没别的意思，仅仅是因为他在部队的教官告诉过他，一名合格的士兵在任何时候都要在身上留一把武器。 不过作为一名圣武士，艾萨克从来就没用过这把匕首——除了削苹果以外。而现在，他却只能依仗这东西了。 除了这几样他能说得出来历的东西以外，艾萨克还在身边找到了一朵冰冻花和一本黑色封皮的大本厚书。冰冻花就不必重复赘述了，而书里的内容绝大部分都是些看不懂的杂乱线条和公式。 艾萨克敲敲书脊，听起来里面似乎有夹层，这也算是贵族们常玩一种小把戏。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暴雨马上就要来临了，他必须尽快地离开这个小小的高地，然后去寻找一个合适的避雨处。 年轻人抓住了岩石上附着着的藤类植物，想要依靠它慢慢地滑下岩顶。然而他错误地估计了这种藤蔓的攀附能力，最后直接从接近三米的高度摔了下来。 艾萨克的感觉真是糟透了，有一瞬间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整个世界都在故意捉弄他。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他没有资格休息，也没有一点时间可以浪费。就算世界真的在和他作对，他也必须要积攒足够的力量，救出寒霜，为柯林堡复仇。 “北风。”圣武士轻轻地呼唤着，坐骑一如既往地回应了他。披挂着华美鞍座的战马踏出了法阵，用头颅轻轻地推着主人的脸。 “好孩子，”艾萨克轻轻拍了拍坐骑的脖颈，然后费力地站起身。刚才那一跤摔得有些狠，他尝试了三次才成功地跨上马背，然后艾萨克给战马下了指示：“随便逛逛吧，如果发现森林或者水源的踪迹就提醒我。” （ps.才发现起点竟然还有新人新书榜这种东西，又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成绩还不错，多谢大家支持啦~另外西幻是真心冷啊，打着“领主贵族”标签上榜的新书竟然只有我一个……） 第十七章 转生法阵 艾萨克驾驭着“北风”在无尽的原野上驰骋着。 他很幸运，不过半小时，他就在在苏醒地点的北方找到了森林——一片一望无际的针叶阔叶混交林。 天色渐晚，再加上暴雨在即，艾萨克并没有打算冒险深入森林之中。他在森林和平原的交界处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树洞，然后就遣散了坐骑。在略微清理了一下里面的鸟粪以后，艾萨克便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他从来不是一个有洁癖的娇弱贵族公子，而是一个在拜尔斯西疆摸爬滚打了整整两年的精英战士。 既然是在树洞里过夜，那么肯定是没办法生火了。艾萨克调整了下身体姿势，在这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本黑色厚书拿了出来。 圣武士小心翼翼地撕下书的封皮，果然，书脊里露出了隐藏的的暗格。 打开暗格，里面掉出了一个细细的透明小瓶子，还有四张卷成筒状的极薄的纸。 艾萨克用两根手指捻起那个小瓶子——好吧，我们还是叫它试管好了。艾萨克用手指捻起试管轻轻地摇了摇，里面白色的不明粉末随着晃动释放出了幽蓝色的光辉。不停闪烁着的蓝色光芒虽然有些不太稳定，却也足以清晰地映照出圣武士的脸庞，以及他额头上的点点冷汗。 “真该死。”艾萨克一边低声地咒骂着，一边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擦了擦汗。这东西他刚好认识：顶级纯度的魔法水晶粉尘，高级军事管制物资，绘制各类魔法阵时最常用的底料之一。 它最大的特性就是不稳定，遇到剧烈撞击就会立即爆炸。联想到自己不久前才带着这东西从石头顶上摔下来，艾萨克的冷汗就又冒了出来。 暂且放下这一试管的爆炸物不提，艾萨克又展开了那四个纤细纸卷中的一个，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树洞里更是近乎伸手不见五指。艾萨克犹豫了一下，然后又拿起了那根试管，凑近图纸轻轻地晃了晃。 然后他头上的冷汗更多了，因为这张纸竟然是四分之一的转生法阵图纸，真正的国之利器。虽然艾萨克曾经见过、摸过、甚至还在军事学院里学习过转生法阵，但是他对这东西却算不上了解。毕竟他在拜尔斯只能算是一名中下级前线指挥官，对转生法阵的接触不算多，而柯林公国在人类联邦中更是只能算得上“被保护国”，根本养不起这种战争机器。 所谓的转生法阵，就是一种将逸散的灵魂重新聚集唤醒，并注入新躯体的法阵。据记载最初的转生法阵是来自神的恩赐，不过那时候它的名字还是“复生法阵”。母神怜悯凡人遭受的种种苦难，最后创造出这个法阵，希望能给那些无法进入神国的普通人另一个机会。 这个法阵本身极为强大，效果相当于七级神术“复生术”，但是却不需要施法者和死者尸体。然而近乎奇迹的效果背后却也有着惊人的代价：极其高昂的运行成本，并且只能复生随机人物。往往你向法阵中投入成吨的贵金属，却只能换来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古代平民——这个结果当然任何人都不能接受。久而久之，这个法阵的用途就只剩下了在教会每年的庆典上彰显神恩。 然而世界上永远不会缺少战争狂人和邪恶天才，新历元年，大法师克莱尔·阿尔瓦在他阴暗的实验室里完成了复生法阵的改进。改进之后的转生法阵虽然大大降低了运行消耗，但却从“母神赐下的祝福之阵”变成了彻头彻尾的诅咒之阵， 复生法阵的原理是选取一个灵魂，并花费大量的魔力对其进行修补、活化，最后灌注进用强大魔力重新生成的新躯体中。而克莱尔阵则会事先筛选出合格的“记忆核心”，并收集、采用其他灵魂的碎片补完剩下的部分。转生后的生物其实已经可以算是一个全新的个体，因为他的灵魂是由众多灵魂拼合而成，你根本不知道他“生前”到底是谁。 说到这里，大家可能已经明白了克莱尔阵的意义。没错，所谓的“合格的记忆核心”就是懂得阵列、号令、纪律和各种杀戮技巧的老兵残魂，克莱尔转生法阵就是采集阵亡士兵灵魂制造新生士兵的法阵。半吨粮食，几枚水晶，献祭后就能得到一名新的士兵。他身体健康、战法成熟，而且除了战争什么也不懂。不需要成年前十几年的养育，也没有死后需要赔偿的家属。 转生法阵就像是喷洒在干柴上的强效助燃剂，让本已逐渐偃旗息鼓的战争进入了全新的阶段。从此以后，战争不再仅仅只是消耗财富——而是榨干财富。巨大的伤亡也不再会让战争降温，唯一停止战争的办法就只剩下了被战争彻底碾成粉末。 战火从此不再熄灭，至今已有245年。 可以说克莱尔阵就是新历元年以后战争的核心，无论多么正直的教士、多么仁慈的君主亦或是多么智慧的法师，只要他还想带领人民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下去，那么就只能一边诅咒着克莱尔，一边投入全部的精力研究、改良和建造克莱尔阵。 不过真正让艾萨克感到疑惑的却是母神的意图。从根本上来说，克莱尔转生法阵是不符合母神的教义的，那么她为什么要给她的圣武士一件这样的礼物？在旧世界存在了数万年以后，又为什么要创造一个新世界？难道仅仅是因为她对旧世界感到了失望？那么为什么又要给旧世界的智慧生物发放“钥匙”？ “madre－di－dio，proizia.”艾萨克缓缓地复诵着寒霜念过的“钥匙”启动咒语，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念错。作为一个圣武士，艾萨克会一点天界文，但也仅仅局限于那些他读卷轴时会用到的词汇。这似乎是一个请求母神授权的语句，但是具体的内容艾萨克并没有解读出来。 “新世界、钥匙、转生法阵。”艾萨克喃喃自语着，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从他的脑海里蹦了出来，并再也挥之不去。 这是一个诸神建造的试炼场，用来选出他们最优秀的造物。 艾萨克感到自己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他的右手紧紧地抓着黑色封皮的大书，耳边却响起了他父亲曾说过的那句话。 你是我的儿子，天生的贵族领主…… 天边突然响起一声惊雷，随后夹杂着零星冰雹的大雨瓢泼而下。闪电映照出年轻人冷峻的面孔和紧紧抿起的嘴角。 没关系，这正合艾萨克的心意。 只要能救回寒霜，只要能亲手杀了那个怪物，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第十八章 第二日 暴雨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上午，艾萨克身上没有怀表，他只能大致猜测到现在可能是在九点钟左右。 他再次唤出了“北风”，战马载着主人沿着森林边际一直向前探索，直到接近中午时分，一条河流突然横亘在了圣武士的身前。 艾萨克下马解鞍，微笑着拍了拍“北风”的脖颈。“北风”欢喜地嘶鸣一声，撒着欢直接就跳进了清凉的河水中。 这几天确实是委屈了它，但是艾萨克也没有别的办法。虽然圣武士坐骑强大的体质保证了它们很少生病，但是如果在剧烈运动后骑士不及时地为它们清理身体，它们还是会感到非常不适。 艾萨克看着在河水里玩闹着的“北风”，有些担忧地抓了抓头发。他不知道他的坐骑伙伴在被遣散的时间里住在哪，那里的时间是否和主位面流动得一样快，它们在那里又吃些什么。 没人知道。 圣武士的坐骑一直是法师议会的一个课题，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法师们的研究依然收效甚微。圣武士们虽然能感知到坐骑的部分想法和感受，不过对于坐骑生活的世界，他们同样也所知甚少。 艾萨克是在实力达到三阶的时候才召唤出北风的。那年他还不到十六岁，刚刚完成了在希恩第二军事学院的理论学习。在那之后不久，艾萨克就遵从骑士团的分配，加入了拜尔斯边疆守军，成为了一名隶属于拜尔斯王国第五守备军的中队长副官。 他还记得当时的召唤仪式很简单——根本就没有什么仪式。在艾萨克的实力突破到三阶的时候，他的导师拍了拍少年的头，然后带着他去了训练营地的简陋小教堂。 艾萨克只不过是向母神祈祷了一句：我需要一匹马。 然后马就出现了。就像以后无数次的出现一样，披散着雪白鬃毛的灰白骏马踏出了光编织成的魔法阵。 简直不像是骑士选择战马，而是战马选择主人。 艾萨克看着在浅水里玩闹着的“北风”笑了笑，他从旁边的小树上折下一段树枝，然后撕下了一段衣袖把黑曜石匕首绑在了简易木棒上。 这样他在洗澡的时候还能顺便尝试着弄到今天的午餐。 事实上抓鱼……果然很难。不过凭借着过人的敏捷和反应速度，艾萨克最后还是成功了。那是一尾很大的鱼，从外表上来看似乎是一条鲑鱼，不过艾萨克并不能确定。 上岸以后，艾萨克的另外半条衣袖顺理成章地变成了毛巾。虽然骑士武装服的衣料有些硬，不过眼下也只能将就了。圣武士尽自己所能地帮着坐骑擦干身体，“北风”则对于没有刷子感到有些不满。 清理完成后艾萨克再次为“北风”套上鞍鞯，咀嚼着几乎还是生的烤鱼就上路了。 反正圣武士不会得病，现在还是做正事要紧。 依照着主人的指示，“北风”沿着河流缓步跑向无边平原的深处。目前艾萨克的当务之急是确认这周围的安全性，找到一个合适的地点建造出“转生法阵”。 而第一步就是沿着河流做最基础的侦查，确认周围有没有其他持有“钥匙”的人。 他很幸运，直到太阳西斜，一无所获。 傍晚时分，艾萨克来到了河边的一处高地上，这里距离森林边界已经足有数十里远，放眼望去视野里只有无尽的平原，土地平整得让艾萨克想起了拜尔斯的无边草原。 沿途大大小小的支流汇聚在一起，让眼前的河流从几米宽扩展成了近二十米宽的一条大河。昨日的暴雨让河水变得浑浊了不少，可尽管如此，艾萨克还是能清晰地看到河底密集的鱼群。 在艾萨克的眼中，这个地方就很不错：靠近水源，食物丰富，最关键的是，这个地方是一块小小的高地——只要在这里修建好哨塔，那么在这片平原上，他的敌人将无所遁形。 趁着天色还亮，艾萨克说干就干。他在高地的中央寻找到一块还算平整的草地，然后试图清除其中夹杂的所有青草、草根、石子和因为下雨而爬到地表的蚯蚓。 这个工作比他想象中的要更难，他必须保证方圆一米左右的土地表层没有一点可能会影响到魔法阵绘制的杂质和凸起。正常的魔法阵绘制过程中是不会包含这一步的——法师们会在已经磨制好的石板上进行，就算没有现成的，牧师和德鲁伊们也可以用塑石术捏一块出来。 因为机会只有一次，所以艾萨克做得很小心细致，直到月上中天，他才扶着酸痛的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艾萨克挥了挥手，等手上粘着的湿泥略微干燥一些后，双手互相搓动将灰土抖落了下去。然后他大声呼唤来“北风”。 战马一路小跑回到主人旁边，艾萨克拍拍它的头，然后从坐鞍旁边的袋子里拿出那本黑色厚书。 “嘿，乖孩子，回去玩吧，顺便帮我放个哨。”艾萨克又拍了拍它的头，“北风”便乖巧地离开了。 再次打开暗格，先把那一试管易爆物小心地放到一边，然后取出了四张图纸。 不知道为什么，新世界的月亮异乎寻常地大而明亮，如果突然间将视线从黑暗中移向月亮的话，你甚至会有些许刺眼的感觉。借着月光，艾萨克清晰地看到了图纸上的内容：那是四个扇形，拼在一起正好能组成一个直径接近一米的圆形魔法阵。艾萨克翻过图纸，在背面的角落里看到了一行小小地标注。 人类：难民，10/4000，标准粮食300公斤 艾萨克楞了一下。按照联邦的图纸绘制标准，这行字的意思是该法阵每日的转生次数不超过10次，法阵的使用寿命是4000次，每次消耗的献祭物为300公斤标准粮食——也就是精细主粮，你也可以用更多的粗粮或者是更少的肉类来代替。 不过联邦最常见的的转生生物不该是“人类：士兵”和“战争兽：马匹”吗？难民是什么？而且这个运行消耗也有些少吧？ 不管了，先试试。 艾萨克把四张图纸小心地拼合起来摆放在地上，用石子牢牢地压住，确认每一根线条都拼接在一起。 然后拧开“试管”的旋塞，将那一试管白色水晶尘均匀缓慢地洒在图纸上。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接触到水晶尘以后，图纸上复杂的图文线条突然放射出了幽幽的碧蓝光芒。艾萨克向后退开了几步避开了蓝光，而接触到蓝光的其他物体——草叶、石块、土壤都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挂上了一层蓝色的“冰棱”。 那就是最低级的魔力水晶，强大魔力侵蚀后所留下的痕迹。 魔力的放出只持续了大概不到不到五分钟，已经被浸染成蓝色玻璃状物体的图纸上突然崩裂开一条裂纹，很快道道裂纹就蔓延开来，直到最后整块图纸都碎裂成了粉尘。 地上只留下了一个由蓝色水晶绘制的神秘法阵。 完美，艾萨克得意地笑了笑。 在异常明亮的月光的照耀之下，转生法阵幽幽地闪着光。虽然它看起来很脆弱，但实际上哪怕是承载法阵的泥土层，其强度都不在普通的岩层之下。 事实上只要不是刻意地去用武器破坏它，你完全不需要为它的质量担心。 虽然看起来很完整，但是艾萨克还是有些不放心。新建成的转生法阵内还残留着大量的魔力，足够让艾萨克完成第一次转生仪式。 当然，从第二次开始就需要祭品了。 艾萨克上前两步，试着念出魔法阵的常用启动词汇：“alkaa.” 没有任何反应。 艾萨克皱皱眉头，又试了试天界语中的“启动”词汇：“alustada.” 圆形的魔法阵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光芒，艾萨克不由自主地用手臂挡住了眼睛，凭空产生的狂风吹得他破烂的军服猎猎作响。 等到狂风停息、光芒消散以后，艾萨克在魔法阵上看到了一个他绝对没有预料到的人。 “是你……艾萨克！”仰面躺在魔法阵上的沧桑男人睁开了眼睛，他困惑地看了看自己，然后立刻注意到了站在一边的圣武士。 “你竟然还记得我！”艾萨克看起来比中年人还吃惊。 “不，我只记得你的名字，你是谁……我的记忆……我又是谁……呃啊……”中年人翻身坐了起来，他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痛苦地揉着额头。 “你是原柯林公国的军功贵族，泰勒·马歇尔爵士，”艾萨克从卷轴袋里拿出了他的贵族徽记，“我是新任柯林公爵，本地的最高军事行政长官，艾萨克·柯林。依据联邦紧急军事管制法，你被征召入伍了，有什么问题吗？爵士先生。” “……没有，长官。”泰勒爵士用他锐利的眼神看着艾萨克，然后注意到了圣武士有些颤抖的手。 “抱歉，我……”艾萨克摇了摇头，试图把家族徽记别在胸口，然而他的手却抖得更明显了，“我只是有些太兴奋了。” 这个法阵……难民……寒霜…… 年轻人第一次意识到，他竟然真的还有一次重来的机会！ 自从柯林陷落以后，圣武士的眼睛里第一次透露出了希望的光。 第十九章 难民营地 黑夜在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艾萨克和泰勒爵士交谈了整整一夜。 关于泰勒爵士的记忆，关于柯林的毁灭，还有关于这个世界以及未来前进的方向。 老爵士所能提供的情报并不多，他的记忆残缺得厉害。除了大量的战斗技巧以外，他只能记起几个人名，一些生活上的琐事，还有就是杀死他的那个吸血衍体的脸。 转生法阵给了泰勒爵士第二次生命，但是并没有给他一柄新武器。虽然从理论上来说，转生法阵能将魔力与祭品转化为任何物质，但是这种转化的性价比要远远地低于普通的作坊生产，因此各国的转生法阵都不会耗费额外的魔力为转生生物提供装备。 这一点才是艾萨克目前最为头疼的问题，老爵士身上只有一套最粗陋的亚麻衣服，他自己的手里只有一把小刀。而每一次转生都要消耗至少两百公斤的肉类。 而转生出的人口越多，日常的口粮消耗也就越多。随着秋意渐浓，艾萨克甚至还必须要考虑到过冬的问题。 目前他们唯一的优势只有一个：作为一块真正的处女地，这里的大型动物既多又“傻”。 天亮以后挖几个陷阱试试吧。 …… 虽然挖陷阱的计划看起来很不靠谱，但施行起来却意外地有效。 原因大概只有一个：艾萨克有一匹好马。 两名手无寸铁的骑士用尖头木棍在平地上挖掘了整整一天，最后他们在距离河滩几百米的地方挖了一整排陷坑，坑底插满了削尖的树枝，表面上则覆盖了一层伪装用的草叶。 感谢前天的大雨，这让他们省下了不少力气。 在第三天的早晨，艾萨克驾驭着“北风”去驱赶动物。这片肥沃的平原上有着数目惊人的鹿群——而且它们还从来没见过人类、马匹和陷阱。 在一开始的惊慌过去了之后，领头的雄鹿站了出来试图保护整个族群。可惜，哪怕艾萨克手里只有一根木棍，但是普通的雄鹿想要打败圣武士坐骑无疑也是一个天方夜谭。 在最强大的首领倒下以后，鹿群明白了事不可为，最后不得不开始了悲惨的逃亡之旅。艾萨克不紧不慢地缀在鹿群身后，一边挥舞着他的简易长矛，逐个地收割着鹿群里的老弱病残，一边又大致地操控着鹿群的逃亡方向，驱使着它们反复经过陷阱。 除了中午休息了几个小时之外，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了太阳西斜。 “够了，艾萨克。再继续下去有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泰勒爵士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尽管他用的是手背，可还是在脸上留下了一条显眼的血痕。 老爵士正在用艾萨克的匕首处理鹿肉，他的身边堆着接近三十具尸体和一大摞鹿皮，从剥皮的手法上来看，他很可能是第一次干这个。 艾萨克看了看天色，又有些留恋地看了看鹿群，然后翻身下马，牵着“北风”缓缓地向临时营地走去。 “嘿，长官，干得漂亮！”泰勒爵士有些兴奋地挥了挥手，“要是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我们很快就能步入正轨。” “别做梦了，泰勒。”艾萨克面色阴沉地摇了摇头，“我感觉到‘北风’越来越虚弱了，我们没有能喂马的粮食，只靠青草是肯定不行的。” 听到这个，泰勒爵士兴高采烈的表情立刻就垮了下来。他没有试图多说什么，他也是一名真正的骑士，理解骑手对坐骑的感情。 “我去为‘北风’洗个澡，你这边的工作要尽快。”艾萨克从口袋里掏出信号弹发射筒扔给了泰勒，“要是有麻烦就叫我。” “明白，长官。”泰勒爵士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夜幕很快就再次降临了，艾萨克赤着上身回到了临时营地。 “你用不用去洗洗？”艾萨克看了眼和他一样满身血污的老爵士，“召唤法阵的启动不是很难，我可以一个人搞定。” “算了，天气有些冷。”泰勒爵士抽了抽鼻子，“呃啊，这味道确实是有些难闻，但要是在这个鬼地方感冒了，长官你就得再转生我一次了。” “无所谓，别忘了我还是个圣武士。”艾萨克一边闲聊着一边走向他们的猎物，“我还有每周两次的‘移除疾病’能力。” 泰勒耸了耸肩，紧接着跟了上去。 “来，帮把手。”艾萨克拖着两具被割得支离破碎的雌鹿，“真希望这回来的是一个专业的猎人或是皮匠，至少能给我留几张能用的皮子。” “嘿，这又不能怪我。”泰勒争辩着，“其实剥皮刀我也算是勉强会用的，但是你只给了我一把匕首。” “alustada.”艾萨克把鹿肉扔到了法阵上，然后念出了启动咒语，法阵泛起了淡淡的微光，但是却并没有任何反应。 “还不够，该你了。”艾萨克冲着泰勒点点头，泰勒爵士把鹿肉扔到了法阵上，正当他纠结着启动咒语该怎么念时，一阵绚丽的蓝色光芒伴随着狂风迸发而出。 “见鬼。”泰勒爵士用手臂遮住了脸，等到蓝光淡去后，他看到了魔法阵上躺着的瘦弱平民。 “起来回话。”艾萨克用马靴轻轻踢了下新来的“难民”，然后问道：“你是什么人，会做些什么。” “大，大人。”衣着破烂的难民一骨碌爬起身来，虽然目光里还带着困惑，不过他迅速地回答了艾萨克的问题，“我是个渔夫，我的名字……呃，我的名字是……” “那个不重要，渔夫。”艾萨克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本地的最高军事行政长官，艾萨克·柯林公爵。依照联邦法律，你现在被征召入伍了。新兵，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渔民的目光更困惑了，他犹豫了半晌，然后问道：“呃……这里是哪？”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可惜这是个艾萨克也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难民营地。”艾萨克略微地想了想，然后为这个小小的高地取了一个非常贴切的名字。 （ps.感觉剧情的节奏还是掌握得不太好啊，这几章读起来会不会有些拖沓？我会尽快结束这段日常的，有意见可以去书评区……） ; 第二十章 探险队 在接下来两星期的时间里，营地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和渔夫一起到来的第一批住民里包括了三名农夫，两名猎人，一个泥瓦匠，一个木匠，一个珠宝匠，一个纺织女工，一名退伍老兵和一个小女孩。 除了这些最初的住民以外，营地每三四天还能再增加一人，新来者的职业也是五花八门，其中甚至还有一个盗贼公会的预备会员。小毛贼年纪不大，脑子倒是转得很快。一开始他还试图掩饰身份，结果被艾萨克用‘侦测邪恶’一吓唬就什么都招了。 顺便一提，‘侦测邪恶’的结果显示他是属于中立或者善良阵营。 这群人里最让艾萨克感到惊讶的是小女孩，因为厌烦了一个一个地召唤，艾萨克在最后一起拖进去了五头鹿，结果却转生出了一整个家庭：泥瓦匠、纺织女工和小女孩。 现在看起来，这个奇怪的转生法阵的用途与其说是是“制造士兵”，不如说是“制造人口”。 虽然大家依然是一无所有的难民，但是当这些熟悉各类技能的人聚集在一起以后，情况开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好转了起来。渔民们用鹿角和骨头磨成了简易的鱼钩，用衣服上拆下的线和泥土里翻出来的蚯蚓钓鱼。猎人则抓紧时间处理了艾萨克特意留下的几具雄鹿尸体，除了完好的鹿皮以外，他们还用鹿的筋腱做了两条弓弦。 虽然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弓臂，但是猎人们开动脑筋，用鹿皮和鹿筋做了几副还算合用的投石索。 不过这群人里贡献最大的还要数女工，她拆下了年轻人们的衣袖——包括艾萨克本人的。然后用得到的线和布料结了一张简陋无比的渔网。 这一切工作都是在没有针线、没有剪刀的情况下完成的。女工凭着耐心和灵巧的双手一点点地剥下亚麻布上的粗线，然后线汇成了绳子，绳子变成了网。 当这张网第一次下水并带起两条肥鱼以后，整个营地的人都欢呼了起来。两条鱼虽然不多，但这意味着大家今后至少不会挨饿。 而这一点，对于这些经历过一次死亡的人们来说，是如此的弥足珍贵。 艾萨克看着狂欢的人群，笑着摇了摇头。他刚转过身，正好撞见了他的副官——泰勒爵士，迎面走了过来。 “真好，一切都走上了正轨。”泰勒爵士挠了挠花白的头发，两星期的时间过去了，他的短发长了一大截，原本光滑的下巴上也冒出了短短的硬胡茬。 艾萨克看着老骑士笑了笑，他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腮边，上面早已覆盖了一层茂密的软须。 “看来必须去找铁矿了，还有煤矿。”老爵士看到艾萨克的动作哈哈大笑起来，“你打算怎么办？” “在你来之前，我探索过这附近的地形，从这里沿河向北三十里左右有一片很大的森林。”艾萨克说道，“除了森林以外还有丘陵和山地，我对地质学方面的了解虽然不多，但我想还是在那种地形更有可能找到矿藏。” “所以我们需要一支探险队。”泰勒爵士看着艾萨克，“什么时候出发？” 艾萨克静静地看着不远处还在尽情狂欢着的人群，半晌后才吐出两个字。 “明天。” …… 次日清晨，太阳还没完全跃出地平线，探险队就已经整装待发了。作为一支侦察性质的先遣部队，整个探险队里并没有多少人。 艾萨克，名字叫沃尔顿的退伍老兵，两名猎人还有一名矿工。 “长官就看你的了，”泰勒在寒风里哆嗦了一下，“铜矿铁矿魔晶矿，什么都好。” “你当我是母神本人么？行了，都回帐篷里吧，天气怪冷的。”艾萨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其他出来送行的人们，大家基本都穿着“短袖”、“马甲”或者干脆就是到处漏风的的兽皮衣服。 “行了，都散了吧。”泰勒爵士驱散了人群，然后拿出那把刀刃已经开始逐渐崩碎的黑曜石匕首，“这个还是给长官你吧，防身。” “用不到，营地这边就交给你了。”艾萨克摇摇头，他倒是没有矫情。如果出现了以他的实力都无法对付的敌人，那么有没有这把匕首也没什么区别。 “好吧，那就只能祝长官早日平安归来了。”老骑士敬了一个军礼。 “好说，我这个人命硬得很。”艾萨克回了个礼，“我唯一比较担心的就是那个法阵，要是出来了些你没法应付的奇怪的人，稳住他，等我。” “是的，长官。”泰勒爵士坚定的语气让艾萨克很放心。 “那就等我的好消息吧。”艾萨克转过身，然后头也不回地出发了。 如果不需要急行军的话，三十里的距离对于正规军队来说，大概也就是半天不到的时间。 而对于这一支“军民结合”的探险队来说，所需要的时间就要再翻一倍。 直到太阳西斜，探险队才看到了森林边缘。 “今天就到这里吧，长官。”沃尔顿从队尾追上来，“林子里天黑得更快，与其现在进去冒险，不如在外面找地方扎营。” 艾萨克点了点头，这也是他的想法。 “就在前面那棵树那里吧，”艾萨克指挥着众人，“你们去收集一些树枝，我来生火。” “艾萨克。” “嗯？”圣武士疑惑地回头看着众人，“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结果艾萨克却看到他的队员们正在错愕地看着他。 “我再问一遍，怎么了？”艾萨克皱起了眉头，“为什么叫我。” “报告长官，我们没有叫你。”老兵和其他三个人交换了个眼神，最后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回答道。 艾萨克不由得皱了皱眉，然后一挥手下令道：“没有问题就去干活，早点完成早点休息。”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哄而散地去收集木柴了，河边只剩下了艾萨克还在皱眉沉思。 第二十一章 礼物 深夜，当艾萨克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躺在在燃着篝火的温暖营地里，而是独自一人站在漆黑茂密的森林中。 艾萨克揉了揉眼睛，试图再次睡去，然而他马上就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这不是梦。 圣武士顿时睡意全消。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森林里？对了，是他自己要出来的，甚至还在临走前特意嘱咐了沃尔顿，让他们不要跟上来……可他为什么要来森林里？那个声音…… “魅惑魔法。”艾萨克咬牙切齿地低声念叨着，紧接着他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猛然袭上他的心头。 一只手无声无息地搭在了艾萨克的右肩上，随后响起了一个带着戏谑语气的声音。 “答对了。” 如果说刚才的艾萨克不过是大吃一惊，那么这一刻用“魂飞天外”来形容他也丝毫不为过。密林的地面上遍铺着落叶与枯枝，然而圣武士却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动静。 说时迟，那时快。艾萨克的理智虽然依旧还处在震惊状态之中，但是他的身体已经依循着本能展开了反击。 年轻人略微弓起身体稳住了重心，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后重踏一步，牢牢地踩住了神秘人的靴子。紧随其后的便是一记毫不留情的肘击！ 然而哪怕是这样迅猛的一击也没能起到丝毫作用，神秘人轻笑一声，然后用单手很轻松地托住了艾萨克的攻击。一击未中，艾萨克再未作任何犹豫，借助着反冲之力便顺势向前一滚，颇有些狼狈地逃离了神秘人的接触范围。 让圣武士感到惊讶的是，神秘来客没有丝毫继续趁势追击的意图。 在艾萨克警惕目光的注视之下，神秘人摘下了白手套，然后轻轻鼓起了掌。 “虽然一开始的表现确实有些欠佳，不过在进入战斗之后，阁下的反应仍然可以称得上优秀。”身穿着一身暗色调礼服的神秘男子一边说着，一边用一种打量货物般的眼神注视着艾萨克，“迅猛的出手，精准的判断。虽然踩踏别人的靴子涉嫌违反骑士精神，不过我并不在意。” 神秘男人摘下了头上的黑色高礼帽，露出了帽檐下那张略显苍白的英俊脸孔。 “因为我欣赏实战主义，非常欣赏。” 艾萨克不满地冷哼一声：“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这张脸搭配上你的这身行头，晚上出来到处乱逛很容易挨揍。” “艾萨克先生说笑了，”神秘人腼腆地笑了笑，仿佛真的是带着善意而来一般，“晚上出来乱逛的是您，而不是在下。” “这么晚了还把别人叫出来，不会仅仅是因为手痒吧。”艾萨克环抱起双臂，冷静地注视着眼前的神秘男子，“不过既然你知道了我的名字，那么我猜你是抱着某种目的而来的，对吗？” “不不不，这一次您还真的是猜错了。”神秘男子上前一步，斑斑点点的月光照亮了他的身影，“这次我之所以出现在您的面前，仅仅是为了给您带来一件礼物，以及最诚挚的问候。” 神秘人身穿了一整套考究的黑红色礼服，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皮靴几乎光可鉴人——当然，我说的是没有脚印的那一只。这样的一套服装再搭配上这样的一个和善而谦虚的微笑，他几乎有资格去竞争任何一个帝国的模范管家奖。 只不过现在的艾萨克对于这些“管家”们实在有些不太感冒。 “可是儿童周已经是三个月以前的事了，而且你一点也不像一个礼物老人。”艾萨克尖酸地讽刺道，“这位不知名的朋友，我觉得我们还是开诚布公一些比较好。” “公爵大人对我有所警惕也是很正常的，”男子不仅没有生气，他反而还送给艾萨克一个微笑，“我对艾萨克先生最近的遭遇也略微有所耳闻，换做是我，我也不会这么快就相信一个陌生人的。” “不过还请公爵大人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神秘男子继续用那种和缓的语调说着话，他一般说着一边从礼帽里取出了一大块黑色幕布——就像街头表演的三流魔术师从帽子里掏出鸽子那样。 然后黑衣人戴上帽子，用两只手展开了这块黑布，用力地抖了抖。 “因为，我是带着诚意而来的。” 而当他再次收起那块黑布的时候，地上留下了一个红色的铁箱。 “至于我的名字，嗯，您可以叫我里奥，不过熟悉我的朋友们都叫我‘长钉’。”自称里奥的男子匆匆地卷起黑色幕布，然后将它一股脑地塞回了礼帽里——那个礼帽看上去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就仿佛礼帽里自成一个空间一般。 就在艾萨克忍不住要再次讽刺一下里奥的动作和外号的时候，里奥掀开了箱子，然后艾萨克失语了。 那里面装着一柄剑和一套盔甲，都是艾萨克很熟悉的东西。 剑无名，盔甲曾名狮鹫之心。 只不过它们此刻都已经面目全非了，巫妖的解离术在它们的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而给予了他们二次生命的工匠似乎也根本不想去掩饰这些战斗留下的伤痕。 “虽然算不上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把这些碎片重新收拢起来还是很费力的。”名为里奥的男子微笑着介绍道。 艾萨克看着箱子里的东西久久未能言语。 “不知公爵大人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天色已经不早，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在下就先行告退了。”又等了一小会以后，里奥只好率先开口问道。 “里奥先生。”艾萨克缓缓地将目光从箱子移到了男子的脸上，“我觉得你似乎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现在问题的关键并不是礼物是什么，而是你完全不像一个合格的礼物老人。”艾萨克摆出了一个防御的架势，“说出你的来意，或者带着你的东西离开。” 言毕，艾萨克掏出圣徽，对着不远处的里奥施放了一个“侦测邪恶”。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失礼的举动，甚至被广大冒险者们调侃为“圣武士的开战礼节”。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不过就在艾萨克施法完毕准备攻击的时候，他呆住了。 因为在他的视野里，里奥并没有展露出邪恶生物应有的法术灵光。 名为里奥的男子怔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邪异的笑容。 第二十二章 丛林追逐 “看来艾萨克先生还是对我存在一些偏见。”里奥笑了笑，“不过无所谓，您很快就会了解到，命运并没有赋予您选择的权利。” “你在威胁我？”艾萨克略微皱眉。 “虽然我确实有这个实力，不过请相信我，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意思。”里奥鞠了一躬，然后带上了他的高礼帽,“为了表达在下对于打扰阁下安眠的的歉意，我愿意免费再附送一个有价值的情报。” 里奥停顿了一下，然后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疯先知那样留下了一段让人摸不到头脑的信息：“北面，再北面，森林深处正在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如果阁下能在天亮前赶到，说不定还能够有所收获。”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一点，喂！”艾萨克上前两步，然而里奥只是笑着挥了挥手，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艾萨克冲上前去，地面上属于里奥的那一双鞋印清晰可见——可惜除了那一双以外，剩下的痕迹都是艾萨克自己的。 这就意味着刚刚那个不是隐身术。 艾萨克知道任何传送法术都在四阶以上，这就意味着那个叫里奥的家伙至少要比界桥上的那个杀手更强。而这个男人背后的势力更是强到不可思议——甚至能从一只六阶巫妖的书房以及星界虚空里收集齐一整套魔法装备的碎片。 艾萨克瞥了眼红色箱子里那套精致的装备，忍不住走到箱子前仔细端详起来： 在零星几缕月光的照耀下，“狮鹫之心”表面上遍布着的鲜红色裂痕清晰可见——就像是某个小孩子用血红色的粘土将铠甲崩裂的缝隙强行粘合了起来一般。而佩剑前端和狮鹫之心的右肩甲，这两个被法术彻底分解为粉尘的部分则被工匠用同样的红色物质彻底重塑。 只不过，新生的“电击”长剑的前半部分变成了风格张扬的锯齿剑，“狮鹫之心”的右肩甲干脆被替换成了一只咆哮着的血狼头。新造型再搭配上血红色的新披风，整套装备现在散发出了一种强烈的血腥气息。 艾萨克看着触手可及的新装备叹息了一声，虽然现在他身无寸铁、急需武装，虽然他对于这一套魔法装备很是怀念。 但他终究不是一个傻瓜，他还没贪婪到连这种来历不明的魔法物品都敢接受的地步。 至于那个消息…… 艾萨克犹豫了一阵子，他有些不太确定是不是该相信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里奥。 不过最后艾萨克还是向北出发了，无论如何，里奥至少说了一句实话：他有威胁艾萨克的实力，如果他想杀艾萨克，那么完全不需要费这么多周折。 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事证明，他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 艾萨克曾经听一位旅行商人说起过关于寂静森林的故事：茂密的枝叶和灌木能有效地吸收各种声音，哪怕在你十几步外就埋伏着一整队的精灵士兵，你也根本无从察觉。 精灵们不会鲁莽地攻击或是正面现身，她们会用染成绿色的羽箭从入侵者的队尾开始收割——从后卫到尖兵，没有任何人能有机会打破森林优雅的寂静。 圣武士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哄骗小孩子的床头故事，和那些天黑后游荡在街道和原野上的鬼魂一样，唯一的作用就是让精力过剩的小家伙们早点上床。 直到他在不知不觉间踏入了一大群凶暴狼的包围圈。 艾萨克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没有嗅到任何气味，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直到他拨开树丛，看到那头似笑非笑的动物。 那是一匹很年轻的狼，年轻人能看得出来。它安静地蹲在树丛后面，皮毛滑顺并且没有伤疤。不过最明显的证据是它望向艾萨克的眼神——那是一种参杂着好奇的清澈眼神，不像老狼那么浑浊而又嗜血。 圣武士的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腰间，然后摸到了一个熟悉的剑柄。艾萨克想也没想就抽出了武器，然后用一个干净利落的刺击将鲜红的锯齿剑刃送进了巨狼的喉咙。 “该死！真该死！”艾萨克松开手退开一步，呆呆地看着倒在落叶里的狼尸喃喃自语着。年轻的巨狼双眼圆睁着，眼中还存留着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狰狞的锯齿剑在狼的脖子上破开了一个巨大的伤口，然而却没有一滴血流出。 仿佛那些造型夸张的锯齿不是金属制品，而是某种生物的舌头一般。 艾萨克愣了半晌，然后他反应了过来。现在不是追究这把剑到底是如何出现的时候，而是应该趁着狼群的其他成员没有察觉以前赶紧逃跑。 艾萨克看了看地上巨大的狼尸，又看了看周围那些“低矮的小树”，他苦笑了一声，然后拔腿就向北方跑去。 地上只剩下了一具尸体和一把逐渐消失的剑。 很快，艾萨克就听到了愤怒的狼嚎声。他见过联合部落的座狼，那些大狗通常能长到一点五米长，甚至足以充当地精的坐骑。但是艾萨克刚刚杀死的那只要大得多——恐怕要接近三米。他现在不知道该如何做，只知道自己不能跟狼群正面冲突，也不能指望周围那些碗口粗细、五六米高的树木可以提供足够的庇护。 听起来剩下的唯一选择就是漫无目的的逃跑了，但是艾萨克绝望地发现他越向北前进，周围的树木就越低矮。 他甚至可以透过越发稀疏的树林看到不远处一闪而逝的灰色狼影。 艾萨克深吸一口气，他停下了胡思乱想决定赌一把运气：一直向前冲。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今天他的运气格外的好。圣武士刚刚穿过了下一个灌木丛，然后他就迎来了转机。 那是一大片林间空地，就像是民间传说中那些妖精们举行宴会的地方。在空地的中央有一棵树——它足够大，也足够粗。 艾萨克立刻开始发力做着最后的冲刺，他身后的狼群明显也发现了那棵树，纷纷怒嚎着追了上来。 接下来就是生死竞速环节，艾萨克感觉自己的胸口像风箱一样起伏，肺部更像着了火一般。自从成了一名骑兵以后，年轻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拼命地跑步了。 十米、五米、一米！虽然狼群的速度要快得多，但是艾萨克似乎就要凭借着先发优势胜利了！圣武士大吼一声，拼尽全身力气纵身一跃，而与此同时，领头的巨狼也冲到了树下。巨狼的喉间迸发出一连串饱含着震怒的低吼声，然后猛然跃起咬向了艾萨克的右脚，长达数寸的洁白狼齿在月光下反射着森冷的光。 看起来艾萨克已经在劫难逃。 ; 第二十三章 皎月 艾萨克的靴子只是一双普通的牛皮靴，虽然单从品质上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做工精良，但仅凭这么一双皮靴就想挡住巨狼两厘米长的利齿，这无疑是痴人说梦。 然而就在艾萨克即将失去一条腿的时候，圣武士的下半身凭空浮现出了一层银白色带着血纹的甲胄。 巨狼的血盆大口一下子就咬住的艾萨克的腿甲，锋利的牙齿和坚固的魔法甲胄互相摩擦产生了一阵令人感到牙酸的咯吱声。 艾萨克感觉身体猛地一沉，灰狼巨大的体重险些直接把他从树上扯下去。就在他即将支撑不住的那一刻，一双甲胄手套突然出现在了圣武士的手上，手套的指间里弹出了猩红色的金属利爪，毫不费力地刺进了树皮中止住了圣武士继续下落的趋势。 艾萨克的感觉很不好，他感觉自己的腰都要被扯断了。 最关键的是，又一次被人算计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前因后果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甩掉腿上的那个累赘。艾萨克用力抬腿试图把它甩开，然而巨狼那三四百公斤的体重大大地减小了艾萨克的挣扎幅度。 一计不成，圣武士试着用另一只脚把吊在身上的巨狼踢开。他用靴子底猛力踢击巨狼的脸孔，金属包裹的靴子边缘将狼的脸孔刮得鲜血淋漓，可是这头巨大而凶猛的生物并没有松口的意思。 艾萨克一低头，正好对上了巨狼猩红的双眸，他从那双眸子里读出了疯狂和嗜血。 还有一丝嘲讽。 “去死吧，畜生！”艾萨克平生以来第一次觉得死亡是如此的接近，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年轻的圣武士也不禁像战场上那些普通士兵一样爆了一句粗口。 随着年轻人的一声怒吼，艾萨克被咬住的胫甲上猛然冒出一排尖刺和倒钩——就像是河豚受到了惊吓一般竖起了身上的刺。巨狼吃不住痛，哀嚎一声跌了下去。艾萨克抓住机会，利用手套上的钩爪飞快地爬到了安全高度。 艾萨克松了口气，他回过头看向地下，那只刚刚咬住他的巨狼正在用怨毒的目光看着他。狼群不甘地呜咽着，但是最后它们还是散开了。 直到这时，艾萨克才意识到自己终于安全了。艾萨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然而还没有等他彻底放下心来，头顶上稀疏的树叶里突然传出了一个银铃般悦耳的动听声音。 “这位……先生，您需要帮助吗？” 艾萨克吃惊地抬起头，下一刻年轻人就彻底地呆愣住了。 明亮的月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映入了圣武士的眼中。比月光更耀眼的，则是少女近乎完美的容颜。 …… 让我们再来重新认识一下我们的主角。 艾萨克·柯林，查尔斯·柯林公爵的独子，黎明骑士图青年骑士分队长。曾分别进入黎明骑士团、光明教廷教会学校和希恩第二军事学院学习，并且均取得了良好的成绩。第二军事学院的院长给他的毕业评价是：信念坚定，战法灵活。 毕业后，艾萨克参与了两次针对兽人部落的反击战，并获得过一枚拜尔斯王国贡献勋章、三枚教廷精英勋章以及一枚希恩帝国无畏勋章。 获得了累累功勋的同时，年纪人更有着高达三阶——现在是四阶——的惊人实力。伴随着实力而来的还有他英俊的面貌——实际在整个大陆上，有着三阶以上实力的强者一般都不丑。 说了这么多，其实我只是想向诸位看官们说明一件事：除了参军的那两年，艾萨克其实是一直处于美女的包围圈里的。这个“包围圈”由公爵府的侍女、同样受到神之祝福的女性圣武士和希恩帝都的贵族小姐们所组成。而在她们的眼中，艾萨克也绝对算得上是一个“有价值的猎物”。虽然到目前为止，我们的圣武士还没有和她们中的任何一位发生任何“实质上”的关系，但是艾萨克见过的美女很可能并不比教皇冕下少多少。 用寒霜的原话来说就是：在贵族少女们的‘梦中情人排行榜’里，你可是与那些花花公子们不相伯仲的劲敌。 然而尽管我们可以用“见多识广”来形容圣武士，但是此时此刻面对着两尺外的神秘少女，我们的主角还是非常不争气地……脸红了。 “先生，您受伤了么？我，我看到了很多血。”看到艾萨克脸红，树上的少女不由得也一下子脸红了起来。 “没事，我没有受伤。”艾萨克摇摇头，“呃……您能让一下吗。” 少女带着些许羞涩地笑了笑，然后直接站了起来。树枝并不算宽，然而少女纤细的足尖点在上面却如履平地一般。 皎洁的月光轻柔地洒在少女的肌肤与猎装上，反射出另一片耀目的白。白衣少女在树枝上婀娜的身影渐渐地与艾萨克心中的另一道白影渐渐地重合起来，艾萨克不由得恍惚了一会。 “怎么了？先生。”少女背着手，信步走到尽头一根看起来十分危险的细枝上。似乎是因为没听到身后的声音，少女旋过身来歪着头打量着艾萨克。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个朋友。”艾萨克回过神来，三下五除二地爬上树枝。他抬起头看向少女的脸庞，却在少女歪头的时候注意到了她莹白色长发下的尖耳朵。 是精灵。 “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没关系吗？”沉默了半晌以后，艾萨克主动开了口，“其实你可以靠近一些。” “不用了，谢谢。母……亲告诉我不要轻易地相信陌生人，所以现在的距离刚刚好。”少女再次侧过头来，带着些狡黠地笑着。 艾萨克看着少女无忧无虑的表情微微一笑，他开始逐渐地放下了戒备。 “那我像坏人吗？美丽的小姐。” “不，你不像是坏人。”少女小心地坐了下来，艾萨克却几乎没有感觉到树枝在晃动，“但你还是陌生人啊。” 艾萨克被逗得大笑起来。这月光、这少女仿佛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能让艾萨克短暂地忘却忧伤和压力，这是这半个月以来他头一次地感觉到真正的放松。 “我的名字叫艾萨克，大概算是一个旅人吧。” “骗人。”少女看着艾萨克，很干脆地下了结论：“怎么可能会有旅人穿成你这样。” 艾萨克低头看了看自己，狰狞的魔铠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留下的只有沾着尘土和零星血迹的破烂军服。 “是啊，我一点也不会说谎呢。那你看我像什么呢？”艾萨克低声说着，思绪却已经飘远。 “艾萨克……像个骑士呢，”少女撑着下巴，无意识地摆动着微微双腿，“跟我以前见过的人类骑士差不多哦。” “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艾萨克轻轻抚摸着胸口的石质圣徽，半晌后年轻人叹了口气。 “我，暂时应该算是一个逃兵吧。” （ps.如无意外可能暂时会保持两日一更吧，因为答应了八月份要补双倍，想了想觉得好多呀……） ; 第二十四章 公主 场面突然冷清了下来。 “抱歉。”精灵少女轻声地道了歉，“似乎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不，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我不该提这些扫兴的事情的。”艾萨克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刚刚只是一时的情绪失控。” “没关系，每个人都会有烦心事，说出来或许能更好一些。”少女打起精神换了个话题，“我叫伊文娜，是个……嗯，你看我像什么？” 圣武士几乎忍不住再次笑出来，他觉得对面的这个精灵很有意思。 艾萨克不禁想要去逗逗她。 “像个公主。” 伊文娜的脸颊和脖颈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飘起了红晕，她回过头看着艾萨克，水润的双眸在月色下显得异常的闪亮。 “怎……怎么可能，开玩笑的吧。” 艾萨克回以一个异常诚实的眼神：“没有，我以前骑士的身份起誓。” 这回轮到少女被逗笑了。 紧接着的却是另一段略显尴尬的冷场。很明显，他们两个人都不是什么搭讪高手。 “话说回来，伊文娜你现在住在哪里呢？”片刻后，艾萨克再次开口说话了。 “在北面的精灵村落。今天傍晚我出来散步的时候一不小心迷路了，然后就碰到了狼群。”少女没有丝毫戒心地开了口，这让艾萨克感到有些愧疚和自责。 可是他别无他法，精灵聚居点的信息对他来说至关重要。就算对方只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天真女孩，就算连他自己都有些瞧不起此刻的自己，他也必须要得到相关的情报。 这就是贵族领主的生活方式：伪装、刺探、说谎、背叛。哪怕是要违背自己的内心，哪怕是要违背正义之道，哪怕是要牺牲更多。 为了他的人民，为了柯林公国，为了……寒霜。 “话说回来，这些狼有些奇怪呢。”就在艾萨克陷入内心的挣扎中时，少女却先一步开口了，“它们看起来又不饿，为可什么要把我们围起来呢？” 这句话提醒了艾萨克，他想起了那个叫里奥的人，又想到了身上的魔铠，脸色变得更阴沉了些。 “伊文娜见过这种狼吗？或者知道什么关于它们的情报吗？”犹豫了一下，艾萨克还是决定先套出有关狼群的消息。 精灵们对他来说其实算不上什么严重威胁，因为他们在森林外什么都算不上——而且他们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相比之下这些魔狼才是眼下的心腹大患。 “不知道哦，我没见过这种狼，也从来没听说过它们能长到这么大。”说起这群野兽，伊文娜的脸上也露出了些无奈的神色，“这有些不太正常——我是说，它们太有耐心了。除非它们正在饿肚子，否则正常情况下野兽不会像这样浪费时间。” “也就是说它们被操控了？” “有这种可能。” “那么你有什么打算呢？”艾萨克看着少女，问道。 “没办法啦，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天亮以后大家应该会发现我不见了吧，希望他们能早点找到我。”少女叹息了一声，然后不经意地瞟了林地边缘一眼。艾萨克注意到那些灌木丛不自然地晃动了几下——那些该死的畜生一直守在附近。 “听起来不错，希望他们不会把我当做间谍抓起来。”艾萨克耸了耸肩。 “不会的。”少女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的嘴角勾起一丝浅笑，“只要你给我讲故事。” ……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清晨的第一缕曙光已经划破了天际。 或许是因为身体的距离拉近了心灵的距离，又或许是因为一起被困在树上的事实给两人带来了一种奇异的互相信任感。 树上的骑士和公主聊了整整一夜。 有些是艾萨克从商人那里听来的故事，有些是战场上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还有些是伊文娜讲的一些精灵的传说。 “真好。”一夜未睡的精灵少女脸上带着倦容，声音也细如蚊蚋。晨风掀起少女的长发，让她整个人呈现出了另一种飘逸的美感。 “什么？” “我是说这个新世界，真漂亮呢。”伊文娜提高声音又说了一边，“这片森林虽然没有故乡那么繁盛，却另有一种不屈不挠的的美感。” “是吗？北方的森林就是这个样子吧。我的家乡……也曾经有一片这样的森林。”艾萨克望着遥远的黎明，语气中带着一点怀念。 “想家了？会有机会回去的。”伊文娜安慰着他。 “是啊，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请你来做客。”艾萨克看着少女担忧的目光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这么说定了，我……”少女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她做了一个保持安静的手势，然后仔细地侧耳倾听起来。 “怎么了？” “我的……我的伙伴们来找我了，就在不远的地方。”片刻后，伊文娜突然惊喜地叫了起来。 艾萨克看了看东方正在逐渐升起的朝阳：“那么我也该走了。” “艾萨克，你……你没必要这样。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的。”伊文娜睁大了眼睛，她的表情显得有些慌张，“而且下面还有狼，很危险。” “没关系，”艾萨克大笑几声，“几只小狗而已。” 圣武士少有地吹了个牛。 “艾萨克！” “嗯？”圣武士止住向下跳的动作，回头看着精灵少女。 “小心。” “你也是，以后遇到陌生人可要更谨慎些才行。”艾萨克又笑了笑，然后纵身跃下树枝。 “哼，把别人说得好像是小孩子一样，你自己才是那个最需要加强警惕的家伙吧。”伊文娜看着年轻人迅速变小的背影不满地皱了皱精致的小鼻子，然后她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不过总算来了，好累……” 少女垂下了头，不一会枝头就传来了细细的打鼾声。 “公主……公主殿下。”不知过了多久，伊文娜在一阵嘈杂声中醒了过来，少女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树下跪伏了一大片的重甲武士，全部都是精灵。 而纤细灵巧的精灵只有一个重甲兵种：王室禁卫军。 “罪臣救驾来迟，还请公主殿下责罚。”领头的精灵队长低下头大声请罪道。 树枝上的伊文娜·银月公主殿下跃下，她的身上似乎有附着着羽落术的装备，少女最后轻巧地落在了地上。 “走吧，阿瑞斯卿。”伊文娜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如您所愿，殿下。”精灵队长站起身来，他有着远超一般精灵的魁梧身材和令人难忘的威猛面容。 临走前，名为阿瑞斯的精灵回头瞥了一眼那棵树，以及树下那一串人类的脚印。 ; 第二十五章 精灵哀思 林间空地几乎在片刻间就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然而当最后一个精灵禁卫的身影也消失在林海中时，空地中央的大树却诡异地抖动了一下。 如果你观察得足够仔细的话，你会发现褶皱的树皮上突然多出了一只眼睛。 “出来吧，长钉，人都走光了。”空地中响起了一个隆隆的声音，惊飞了几只早起的鸟儿。 “嘿嘿……哈哈……嘿嘿嘿……” 紧接着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空气突然不自然地扭曲了几下，下一刻，一个身穿着黑红色礼服的熟悉身影出现在了树荫下。里奥先生的脸上依然挂着昨晚那种温和的微笑，不过他的语气却比昨晚显得阴险了许多：“真是……精彩。” “我没觉得哪里精彩，而且你藏在灵界里什么也看不清吧。” 魔树抖落了一身树叶，枝干奇异地扭曲了起来。艾萨克和狼群留下的痕迹几乎在片刻间就消弭得无影无踪。在树的主干上，树皮慢慢地扭曲隆起成了一张人脸的形状，现在这张“人脸”正用有些口齿不清的通用语说着话。 “就是因为看不清所以才会觉得精彩。这就是朦胧的美，你这烂木头。”里奥兴奋地搓着手走来走去，“还有，我交代给你的事情没有办砸吧。” “你给的药我已经给那个精灵喂下去了，她以为只是树叶上的露水，没有起疑。”魔树用它那轰鸣着的声音回答着，“不过我还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长钉竟然也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你不是一直标榜自己是一个有格调的魔鬼吗？” “啊啊啊！真该死，你把‘精灵哀思’想像成什么下流的东西了？这可是我花了大代价才从那位大人手里搞到的。”里奥用一种夸张的语气尖叫着。 “精灵哀思！见鬼！你竟然敢去那位大人的花园里偷东西，你真的疯了，长钉。”魔树第一次流露出了恐惧的味道，然而这并不能怪它，因为任何了解“精灵哀思”这味药材的人都会同样震惊。 所谓的“精灵哀思”，就是始祖树的树汁。它得名于它的奇特药性：使用者在服用后的几天时间里会变得非常虚弱并会产生严重的幻觉，而且它只会对精灵产生作用。 相传精灵一族并非为母神所造，而是诞生自世界上的第一棵树。虽然相比于其他种族，诞生自始祖树的精灵更灵活长寿，然而缺少母神祝福的精灵一族同样存在着体弱和生育率低下等等弱点。 这种“遗传病”唯一的治愈之药就是始祖树的树汁。始祖树会将自己受到的祝福慷慨地分享给自己的孩子，而它的药效甚至可以延续数代。 可惜的是，随着“魔力衰竭”现象日益严重，母神将始祖树重新移植回了自己的神国。如今世界上最后几滴“精灵哀思”几乎全部集中在精灵王室的手里——而且都是继承自三千年以前太阳王朝最鼎盛的时期。可以说现如今每一滴“精灵哀思”都是银月王朝延续下去的有力保证，用价值连城来形容它一点也不为过。 “我知道我在干什么，而且也轮不到你为我担心。”里奥看起来颇有些不耐烦，他赶苍蝇一般挥了挥手：“既然你已经完成了我的委托，那么就拿着赏钱赶紧滚蛋。别杵在这里打扰我的兴致。” “我对你的计划不感兴趣，伟大的叛逆魔王。”魔树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时它谨慎地更改了措辞，“但是你在交易以前可没说过这件事会牵扯到至高神，我需要解释。” “没有解释，烂木头。”长钉咧咧嘴，“我去割树汁只是因为我今天想看爱情剧，你要是害怕了就赶紧滚回你在深渊的老窝里。”| 魔树沉默了，半晌后它摇晃着树枝回答道：“既然你这么想，那么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替换的树木准备好了吗？那个精灵侍卫对我的身份起疑了。” “无所谓，那不过是个废物罢了。相比之下他甚至还不如艾萨克好对付。” “既然你已经有所打算，那么在下就不多嘴了。记得我的报酬，长钉。” 话音未落，整棵巨树突然冒出了炽烈的火焰，片刻后魔树就消失在在了火焰中，原地只剩下了一座恶魔法阵和一大片烈火烧灼后的焦痕。 …… 直到接近次日的中午时分，艾萨克才再一次找到探险队的小小营地。 这多亏了他偶遇到的一条小溪，否则艾萨克指不定还要在林子里转悠多长时间。小溪虽然婉转曲折，但是总会汇入更大的河流，顺着水流，艾萨克最终再次找到了沃尔顿。 “长官，您回来了。”老兵向圣武士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艾萨克看着他那副憨厚的表情，又想了想昨夜在树林里的狼狈狂奔，顿时感觉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这也怪不了别人，谁让艾萨克自己都中招了呢？最后年轻人气恼地发现自己似乎没有向别人发火的权力，只能闷闷不乐地回了一句： “是啊，昨晚睡得还不错吧。” 沃尔顿摸摸下巴，没弄明白长官为什么会显得有些不开心。 “那个，长官，我觉得您不必自责。就算是那些最出色的地理学家，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找到魔晶矿的。”沃尔顿紧跟两步，嘴里说着一些蹩脚的安慰话。 “我觉得我们可以停止讨论这个问题了。”艾萨克感觉更糟了——昨晚他中了魅惑法术以后就是用这个借口离开营地的，“午饭以后我们就撤出森林。” “撤出森林？为什么？”沃尔顿吃惊地问道。 “林子里有上百的精灵，不想被射成筛子的话当然要躲远一点。” “精灵！可是我们刚刚才找到一片铁矿……” “你说什么？”艾萨克立刻站住了，他回头惊讶地看着副官，问道：“这么快？” “算是运气好吧。”沃尔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接着说道：“我出去狩猎的时候碰到了一头很大的狼，慌不择路之下就碰巧发现了。” “矿有多大？”艾萨克听到狼基本就明白发生过什么事了。 “是一小片品质很好的露天矿，值得冒一点风险。”沃尔顿劝说道，“机不可失，长官。” 艾萨克看着沃尔顿，半晌后他再次扭头走开。 “好，那么这里就交给你了。” “呃……可是要是精灵来了怎么办？” “趁早投降。”圣武士摆摆手。 （ps.这坑爹的学校日程安排的好乱啊！这周都考了四门考试做了无数实验了，坑啊！下周还要实习直到八月才会放假啊！） 第二十六章 猎魔人 精灵与人类间的关系一直都是脆弱而复杂的。 在其他更强大的威胁面前，曾经互为仇寇的两族时而敌对时而联手，数百年来这样的变化发生过太多次。从希恩联军进攻精灵森林，到黎明骑士协防翡翠王冠，两大势力间的距离忽远忽近，底层民众间的感情也始终处于一种爱恨交织的状态。这种复杂的局面甚至一直延续到了今天：一方面联邦和王国的贸易量在逐年增加，另一方面中小规模的边境摩擦仍然会时不时地发生。 如果你想弄清楚这种奇特政治现象的起源的话，那么你很可能会一直追溯到上万年以前的历史。那个时候太阳王朝才刚刚建立，而大陆上其他的种族尚且还处于蒙昧之中。高傲的太阳精灵统治了南北大陆整整一万年，直到最初的黎明骑士，光辉的布兰德击败了所有最强大的精灵武士，赢得了太阳神的眷顾。 那次传奇的比武事件可以说是新历元年以前大陆上最有影响力的事件之一。人类正是以此为转折点登上了历史舞台。同时随着“魔力衰竭”越发严重，精灵们强大的法师也渐渐不敌人类的铁蹄。太阳王朝在短短几百年间便土崩瓦解，高贵的王族血脉散落世界各处。月精灵贵族们重新聚集起残余的精灵退回了精灵的起源之乡——南大陆的热带雨林里，自那以后就再也没能反攻回平原。 然而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人类似乎也耗尽了所有的好运气。还没等人类王国聚集起大军乘胜追击，南大陆西部荒原的联合土著就给了他们沉重的一击，紧接着的就是长达百年的分裂和内战。内乱一直持续到教皇国和人类联邦的成立，可是还没等领主们缓一口气，北大陆的亡灵巫师们又闹了起来。 不得已之下，联邦高层只好向精灵递出橄榄枝，而饱受兽人侵略之苦的精灵们也非常乐于在树林外留下一道抵挡兽人的屏障。这也是艾萨克不担心精灵们会造成威胁的最主要原因，尽管对方的实力要远远地强于艾萨克，但只要艾萨克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敌意，精灵的指挥官就不会主动攻击他。 因为精灵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在树林外的平原上站住脚。既然如此，那么与其做兽人和亡灵的邻居，不如留下人类替他们看门——反正人类也绝难在森林里击败他们。 当然，精灵或许会对他毁伤树木的的行为感到不满，不过那都是可以坐下来谈判的。就算对面是那种比较极端的德鲁伊教派，也不可能因为几棵树木就大开杀戒——当然前提是沃尔顿他们投降得够快的话。 圣武士此时已经已经踏上了返回难民营的道路，反正就算他留在沃尔顿那里也是无济于事。在遇到里奥之后，艾萨克一直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那个神秘人明明有着压倒性的实力，然而却像开玩笑一样戏弄着他。年轻人根本猜不出对方的目的，他只能多加小心。 几十里的路程对于在森林里跋涉了一夜的艾萨克来说显得有些远，不过尽管年轻人感到身心俱疲，他也没有唤来战马代步或是停下脚步歇息。独自一人逗留在这种荒原上还是存在一定风险的，艾萨克只想早点回到更安全的营地。 一路上沿途的风景依旧。只是比起前几天，秋意似乎更浓郁了一些。圣武士沿河而行，清澈的波涛反射出点点碎金般的阳光。不过两三个小时，艾萨克就看到了难民营地上空那淡淡的炊烟。 营地看起来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变化。这一点也不奇怪，毕竟艾萨克才仅仅离开了一天。然而当艾萨克走到近前的时候，他还是发现了一点不同。 营地门口竖起了一小块粗糙的木牌，上面用木炭写着字。正面是营地的名字，反面则是一些艾萨克认不出的扭曲笔画。 圣武士信步走入营地，门口的守卫连忙向艾萨克敬礼。这个时间营地里的人并不多，捕鱼、采集、狩猎、巡视，新生营地的工作千头万绪。只有让每个人都彻底运动起来，营地才能健康有序地发展。 艾萨克随意地向守卫还了礼，然后示意他们不要离开岗位。年轻人独自一人走向了营地中间最大的一顶帐篷，那就是营地临时的指挥所。 兽皮撘制的简易帐篷还是像以前那么破烂，不过帐篷门口却多了一个中年人。艾萨克停下脚步打量着他，他发现自己对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印象。 “艾萨克·柯林公爵？”中年人也看到了艾萨克，他用幽绿的眼眸扫了一眼艾萨克的骑士武装服，然后率先开口说道：“听说东边的巡逻队遇到了麻烦，泰勒爵士已经动身前去增援了。” “记得下回叫我长官，士兵。”艾萨克扫了眼中年人的手，他手上老茧的位置表明了他的职业绝不是个农夫。 “告诉我你的姓名、职业、能力。” 中年人挠了挠头：“姓名……你暂时就叫我斑鬣狗吧。职业是传奇猎魔人，不过现在的实力大概在三阶左右，其中有两阶的法师等级。” 艾萨克先是吃了一惊，不过他马上就苦笑了起来。年轻人扶着额头，有些无奈地看着猎魔人：“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弱的传奇，而且我也从来没听说过称号这么逊的传奇强者。” “没办法，转生后我的记忆所剩不多——甚至连名字都没能记住。我只记得自己大概曾是个传奇强者，而且敌人们都叫我斑鬣狗。”中年大叔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算了，我对你的记忆不感兴趣，猎魔人。”艾萨克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不过我曾听说过一些关于这个职业不太好的传闻。我不想去分辨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我只要求你遵守这里的法律。为我的军队服务两年，不去惹麻烦，然后你就自由了。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您坚持如此的话，那么我愿意服从您的指挥。”猎魔人点了点头表示顺从，“不过我想提醒您，军队不是能让我发挥最大价值的地方。” “那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士兵。”艾萨克冷冷地看着他，“现在告诉我泰勒爵士去哪了，然后给我带路。” 让艾萨克没想到的是，猎魔士摇了摇头拒绝了他。他抽了抽鼻子，然后突然说道。 “其实泰勒爵士那边的事情暂时还不用太着急，我倒是觉得长官您身上的问题蛮严重的。” “我？我怎么了？”艾萨克皱起眉头。 自称斑鬣狗的男人咧嘴笑了起来，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公爵大人没有察觉到吗？你的身上有一股让我感到很熟悉的硫磺味。” 第二十七章 重返林荫 “最近长官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吗？”猎魔人询问道。 艾萨克没有说话。 “别这样，我可是专家。”斑鬣狗笑起来显得有些猥琐，“难道是和魅魔过了一夜？” 艾萨克没好气地瞪了这家伙一眼，然后有些不太情愿地开了口：“昨天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家伙，给了我一套诅咒魔法装备。” “大方的家伙。”斑鬣狗吹了个口哨，“能让我看看吗？” 艾萨克唤出了狮鹫之心，带着血纹的狰狞护甲和锯齿剑从空气中缓缓地浮现了出来。猎魔人看着诅咒魔铠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样，有什么头绪吗？”艾萨克带着一丝希冀地问道。 “没有，我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类似的东西。为什么说这个是诅咒物品？” “它看起来难道不像吗？”艾萨克有些郁闷地问道。 “不，诅咒物品和邪恶物品的定义是不一样的。诅咒物品是指那些对使用者有负面影响的东西，通常是一些附魔失败品。”猎魔人摇了摇头，“它有什么负面效果吗？” 艾萨克低头想了想，然后说道：“我没办法取下它，只要我陷入危险，铠甲和武器就会重新出现在我的身上。” 言毕，艾萨克松开手。诅咒魔剑在掉到地上前就彻底消失了。 “这么看来它们确实像是一种诅咒物品。不过我从来没听说过具有这种效果的附魔。”斑鬣狗瞪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艾萨克的铠甲。“看起来你的麻烦还不小，说说具体的情况吧，明天再带我去现场看看。今晚我要准备一下法术。” …… 翌日，营地门口。 猎魔人施法召唤出了两匹马，艾萨克看着他摇了摇头：“我要是你，就不会把法术位浪费在这种事上。” “你懂什么。”斑鬣狗翻身上马，说道：“我们要趁着太阳升到头顶正上方之前赶到事发地点，在倾斜阳光的照射下，地面上的痕迹会更容易被发现。” “那我们可以早点动身。” “天还没亮就出发？你知道教会骑士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猎魔人大声嘲笑着，“就是爱逞强。等你走到那里变得又累又饿外加睡眼惺忪，还怎么能发现线索？” “我觉得那个叫荣誉感和责任心。”艾萨克跟着翻身上马，他反驳着斑鬣狗的观点，“所以人们会选择教会骑士而不是猎魔人。” “我觉得那是因为教会骑士提供免费服务。”斑鬣狗毫不留情地讽刺着，“事实上在专业猎魔人的眼中，你们这些业余人士往往只会把事情搞砸。” “那么专业猎魔人大师又有什么见解呢？”艾萨克不得不引开话题，因为他发现对方的观点似乎很难反驳,“我们又有什么计划？” “就我目前所知的情况来看，我们的处境很不乐观。”提起业务，斑鬣狗收起了嘻嘻哈哈的表情。 “你提到过敌人使用的三种法术：一种是远距离的传声和魅惑类法术，一种是控制动物的法术，还有一种是敌人脱身时使用的传送类法术。” “没错。” 斑鬣狗逐条分析道：“从四级的任意门到九级的时间静止，能让敌人突然从你眼皮子底下消失的法术有很多。而且据我所知，很多炼狱生物也具有传送能力，所以这个线索的价值不大。那个控制动物的法术很奇怪，我很难想像他是怎么控制一整个狼群的，我需要到现场去才能找到更多线索。不过最关键的是，那个魅惑类法术很像是八级法术：短讯暗示。我想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艾萨克没有作声，他当然明白。由于千百年来旧世界从不停歇的“魔力衰竭”，现如今凡人所能掌握的至高法术也仅仅有七级。八级法术，这意味着那个叫里奥的人并不是普通的凡人，而是一名半神甚至是某个邪神的化身。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的记忆其实也不太靠谱。说不定敌人只是个菜鸟呢。”猎魔人看到艾萨克凝重的脸色，挥了挥手安慰道。 “不，恐怕他确实有那么强。”艾萨克摇了摇头，“具体的原因我不想告诉你，但是我敢肯定对方的实力绝不简单。” 毕竟里奥集齐了狮鹫之心的碎片。艾萨克不知道在星界里找东西有多困难，但是他很清楚，巫妖维加尔绝非善与之辈。 “也就是说对面一定是半神以上的实力咯？”斑鬣狗皱起眉头思索着。 “有什么办法吗？”艾萨克询问道。 “可能会有，但是这要看现场情况。新世界的魔力虽然要比旧世界浓郁一些，但是仍不足以让半神自由行动。我们要先根据已有线索推断出对方的目的和身份，才能寻找到敌人的弱点。”猎魔人回答道。 “每个人都有弱点，哪怕对方是神。只要方法得当，就算是最弱的猎魔人学徒也能杀死一头巨龙。这是写在《猎魔士手册》扉页上的话。” “那就看你的了，别让我失望。”艾萨克许诺道：“只要你帮我解决了这个麻烦，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猎魔人嘿嘿一笑：“就这么说定了。” 有马匹代步，这几十里的路程更加算不上什么了。艾萨克一马当先，毫不顾惜马匹的体力——这种由法术召唤出的马匹虽然有着耐力的限制，但实际上并非是真实的生命，在这一点上它和圣武士的坐骑相差甚远。 就在晨雾刚刚散去后不久，艾萨克和猎魔人就再次抵达了沃尔顿的临时营地。老兵看到纵马飞驰而来的艾萨克很是吃惊，他连忙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烤红薯站起身来。 “长官你怎么来了，还有这位是谁？”沃尔顿敬了个礼，他尴尬地笑了笑，然后看了眼艾萨克身后的猎魔人。 “这位……代号斑鬣狗，我和他有些事情要办。”艾萨克翻身下马，然后随口问道，“矿场的工作进行的怎么样了？” “我们收集了一些矿石，但是人手太少了，长官。”沃尔顿回答道。 “营地很快会派人过来，这里要做好接收准备。还有，昨天我离开以后没发生过什么怪事吧？” “没有，长官。” “很好。”艾萨克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说道：“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去忙你的吧。” 然后圣武士回头看向猎魔人，说：“走吧，我带你去那个地方。不过当时的天色很暗，我很可能会记错路。” 斑鬣狗走到密林边缘，低头看着被踩得东倒西歪的植物。 “没关系，你们在树林里留下的痕迹简直就像野猪一样明显。要是你不记得路了，我可以轻易地找出来。” （ps.看情况这几天说不定我还可以放点番外上来……看情况……） 第二十八章 精灵 “就是这里？”拨开眼前最后一片灌木枝叶后，猎魔人停住了脚步。 “就是这里，脚印应该还很清晰才是。”艾萨克一边回答着一边跟了上来。 “对，是的。我看到了脚印。”斑鬣狗的目光在覆满枯枝败叶的林地上来回扫视着，“不过那是什么？” “那是箱子压出来的痕迹，当时整套诅咒装备就放在那里面。”艾萨克顺着猎魔人的视线，看到了一块方形的压痕。 “然后你就直接穿上它了？”猎魔人蹲下身子，一边用手轻抚地上的痕迹，一边使劲地抽动着鼻子——这让艾萨克多少有些明白斑鬣狗外号的来历了。 “没有，我连箱子都没碰。但是这套见鬼的玩意还是自动出现在我身上了。” “有趣，这可不像是魔鬼的作风，而且我也没闻到硫磺味。” 斑鬣狗瞥了圣武士一眼，然后接着说道，“一般来说，魔鬼在施放法术后留下的硫磺味是最重的。” “其实我之前就想问你了。我这几天从来没闻到过硫磺的味道，也没感觉到自己的身上有硫磺味。你的判断真的正确吗？”艾萨克问道。 “分辨硫磺气息是猎魔人的基本功，我不会弄错的。”斑鬣狗回答道。然后他拍拍手上的灰土站起身来，说：“你的身上有硫磺的味道，这里没有。” “所以呢？” “再带我去你遇到狼群的地方看看。” 相比之下第二个事发现场倒是好找了许多，艾萨克和猎魔人又向北走了一小段路，很快就找到了被艾萨克杀死的那头巨狼的尸体。猎魔人走上前去仔细查看了下，然后他摇了摇头。 “没有硫磺，也没有其他的异常之处——除了它本身的体型。我听说过民间关于冬狼的传说，不过即使是那种早已灭绝的魔法兽，也很难长到这么大。” “接下来就是我提到过的林间空地了，就在距离这边不太远的地方。如果在那里还是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的话，那么我也没办法了。”艾萨克皱皱眉头，然后说道。 “那就先去看看，我……草，趴下！”斑鬣狗点点头，然后猛地变了脸色。猎魔人一脚踢开了毫无防备的圣武士，双臂用力一挥，两手各接住了两支墨绿色的羽箭——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失去了知觉。猎魔人定睛一看，然后破口大骂了起来： “卑鄙无耻的豆芽菜，竟然用魔宫玫瑰花茎做箭杆！” 回敬他的是一连串尖利的口哨声，不过眨眼的功夫，森林里就冲出了一整队披着绿色披风的精灵游侠。领头的游侠队长用一种混合着轻蔑和厌恶的眼神扫视了一遍两个人类，然后他趾高气扬地命令着： “举起手来，人类。” …… 精灵们将两人带到了几百米外的精灵指挥官身边——就在艾萨克前天晚上过夜的那棵树下。 精灵的总指挥官是一个长相相当“有特色”的家伙，他不仅有着远超普通精灵的肩宽和发达肌肉，甚至就连身高都超过了精灵们的平均水平。 母神在上，精灵男性的平均身高就已经足有一点八五米了。如果不是那一头带着绿色条纹的银发，艾萨克几乎要以为他是个纯血兽人。 精灵指挥官转过身来，算不上多么英俊的脸上竖着一条巨大的伤疤。他看着圣武士，然后开口询问道：“你就是艾萨克？” “是的，我是。”艾萨克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很好，那么你可以去死了。”精灵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脸上的刀疤扭动了一下。下一秒精灵指挥官拔出双刀，看起来竟然丝毫没有让艾萨克辩解的打算。 “等等等等，等一下。”眼见形势突然急转直下，斑鬣狗只好跳到了两个人中间隔开了他们。魔宫玫瑰的麻痹毒素非常有效，猎魔人的手臂此时正无力地下垂着，甚至就连舌头都有些不太灵光。 “杀、杀人总要有个理由吧，稀里糊涂就死掉的家伙可、可是很容易转变成亡灵的。” “滚开，这不关你的事。”精灵指挥官眯缝起了眼睛。 “不，这和我有很大关系。他现在、现在是我的雇主，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他玩完。”斑鬣狗急忙说道。 “雇主？看来你果然是有计划的。交出解药，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听到猎魔人的解释后，游侠指挥官的表情反而泛起了杀意。他握紧手中的双刃，再次将视线投向艾萨克。 “解药？什么解药？”本来已经做好死斗准备的艾萨克愣了一下。 “少装蒜，当然是给伊文娜公主殿下的解药。”精灵不耐烦地呵斥道。 “等等，伊文娜怎么了？而且为什么要我交出解药，我什么都不知道！”艾萨克的表情变得更茫然了，然而精灵似乎根本就不相信他所说的话。他将长刀架到艾萨克的脖子上，然后说道：“最后再说一遍，交出解药。” “这事与我无关。告诉伊文娜到底怎么了，还有‘公主殿下’又是怎么回事？”艾萨克瞄了眼鼻子尖下的锋利刀刃，不动声色地问道。 精灵气极反笑，他轻啐了一口，说：“有种，看来必须得先给你放点血才能让你说实话。” “等等，”斑鬣狗看着越发不可收拾的局面苦笑一声，他不得不再次站出来打圆场，“请冷静一下，虽然我承认这家伙的态度有些混蛋。不过我个人认为他确实是在说实话，因为圣武士是没办法说谎话的。” 这回轮到精灵愣住了，他上下打量着着艾萨克，半晌后问道：“你是圣武士？” 艾萨克点了点头：“我是伊文娜的朋友，总之先告诉我她的情况吧。” （ps.网吧通宵写作中……好吧其实我是想玩游戏了顺便写一章……） 第二十九章 村落 “朋友，哼。”精灵指挥官并没有收起武器，他紧紧地盯着圣武士的双眼，以防艾萨克耍出什么花招。“人类，注意你的措辞。在你证明自己的身份以前，你只是一个可疑的嫌犯。” “我的腰包里有贵族徽记和黎明骑士团圣徽。另外如果你们有草料的话，我还可以召唤出坐骑。不知道这些是否足够证明我的清白？”艾萨克看着精灵指挥官，不动声色地问道。 指挥官挥了挥手，一个站在他身后的副官模样的精灵战士走上前来取走了艾萨克的腰包。副官很快就找到了相关的身份证明，然后向他点了点头。 身材魁梧的指挥官脸色一松，然后缓缓地收回了武器。 “怎么？不需要其他证明了？”艾萨克冷冷一笑，完全没有理会在一边狂打眼色的猎魔人。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看眼前这个精灵不顺眼。 “真是抱歉，我们的粮食也不多。”出乎意料的是，外表看起来很“粗犷”的精灵队长似乎完全没有感到愤怒。他扫了一眼圣武士，然后下了逐客令：“既然这是一场误会，那么你们就快走吧。森林不欢迎你们。”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伊文娜出了什么事。我……” “是谁允许你直呼吾主名讳的。人类，你最好在我耐心消耗殆尽之前赶紧离开这里。”精灵环保着双臂，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艾萨克感觉有些生气，不过他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圣武士抬起头毫不畏惧地看着精灵指挥官，说道：“我不是来找茬的。我很关心伊文娜……公主的安全，而且我也掌握了一些线索。就算你不同意我们加入，我们也会独自行动。但是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我们一起合作。” 精灵皱了皱眉头，他将手放到刀柄上，似乎很想给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教训。然而还没等他发作，林地边缘就跑过来一个精灵哨兵。女哨兵警惕地看了两个人类一眼，然后走到指挥官身边用精灵语轻声交谈了起来。 片刻后，精灵指挥官的面色一变。他又用精灵语问了几句话，然后沉思了一小会。过了半晌他再次抬起头来。 “你说，你是个圣武士？” “是的。”艾萨克回答道，“你似乎已经确认过了。” “那么欢迎你的加入，骑士。”精灵有些不太情愿地伸出了手，“你可以叫我阿瑞斯。” …… 一个小时后，艾萨克抵达了精灵的村落。 相比于人类的“难民营”，精灵们的村落无疑要整洁很多。从建筑的数量上看，精灵的人口恐怕接近三百人。而从随处可见的木质工具上来看，这其中恐怕包含相当一部分的德鲁伊。 “这边的事情了结以后我想和你们交易一些农具。”艾萨克对带路的阿瑞斯说道，“人类的村落就在森林外，没有趁手的工具，这个冬天会很难熬。” 阿瑞斯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要去帮助潜在的敌人？” “那你说我又为什么要帮助你们呢？”艾萨克忍不住反问道。跟在一边的猎魔人眼见气氛再次变得敌对起来，连忙插嘴道：“平原上已经出现了豺狼人的踪影，帮人类就是帮你们自己。” 豺狼人？艾萨克心中一惊。他连忙转头看向猎魔人，正好看到斑鬣狗递给他一个隐蔽的眼神。 阿瑞斯显然没注意到猎魔人的小动作。他想了想，但却似乎找不到什么正当的理由来反驳猎魔人的观点，最后只好将问题含糊过去：“村落的领导者是伊文娜公主殿下，这方面的事情我没法做主。” “那就带我们去见她，至少让我们试试有没有治疗方法。”艾萨克说。 “虽然我对你们不抱太大希望，不过还是跟我来吧。”阿瑞斯犹豫了一下，然后同意了。 伊文娜居住的树屋就在村子中央，出乎艾萨克意料的是，她的房子看起来既不豪华，也不宽敞——甚至可以说有些简陋的出奇。橡木板拼合而成的树屋上并没有多余的装饰，从面积上看甚至还不如普通居民的精灵树屋。 如果不是树下静立着的重甲精灵守卫，艾萨克几乎要怀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公主殿下的情况怎么样？”阿瑞斯走到守卫身前轻声询问道。 “还在昏睡中，不过似乎在做噩梦。”似乎是因为害怕影响到病人，守卫也用同样的音量回答着。 “让我们进去，你叫人去通知小队长们十分钟后到兵营集合，有军事任务。”阿瑞斯吩咐道。 “是的，大人。”守卫敬了个礼，然后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这些人类也要进去吗？” “是的，他们暂时算是客人。”阿瑞斯点着头说。 “明白。”守卫再次敬礼后就让开了道路。 登上由藤蔓和树枝编织而成的旋梯，艾萨克跟着阿瑞斯走进了屋子内部。甫一开门，一股浓郁的草药味就直冲了出来。屋子里没有隔间，艾萨克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白衣公主。少女双眼紧闭、眉头微皱，苍白的脸色格外让人怜惜。圣武士微微吃了一惊，他几乎无法将床上的可怜人儿和两天前那个古灵精怪的少女联系到一起。 “怎么会变成这样？”艾萨克悄声问道。 “你问我？她最后可是跟你在一起的！”阿瑞斯瞪了他一眼。 “可是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当时她坐在树枝的另一端，距离我足有三四米远。”艾萨克辩解道，“而且我也没发现其他敌人。” “我的手下正在追查此事，刚刚已经有了眉目。关于这个我们等会出去再说，你看看有没有办法治愈公主殿下。” “我会的其实也不多，只能试一下圣疗和解除疾病。你呢？”艾萨克看向一边的猎魔人。猎魔人挠了挠头，说：“猎魔人的草药一般都会有很大的副作用，而且我没见过这种症状，不清楚是否会管用。” “解除疾病就不用了，我手下的德鲁伊已经试过了，没用。”阿瑞斯给圣武士泼了盆冷水，“治疗法术、减缓毒发、中和毒性、移除疾病、解除魔法，能试的我们都试过了。” 艾萨克和猎魔人面面相觑，半晌后猎魔人耸耸肩：“我看圣疗也没必要试了，我去配两服激发生命力的秘药留着备用，万一病情突然恶化说不定还能起点作用。”说着就转身走了。 艾萨克目送猎魔人离开房间，然后对阿瑞斯说道：“走吧，去谈谈我们接下来的行动。”精灵指挥官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起跟着离开了房间。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当他们两个也消失在门口时，病床上的伊文娜突然说了一句梦话。 “艾萨克·柯林。” （ps.本来还想写个关于伊文娜的本子……不对，是番外来着，但是写出来根本不忍卒视啊。想想还是算了，相关的一点剧情还是插到正文里好了……） 第三十章 凌弱怪 艾萨克跟随着阿瑞斯来到了精灵们“名义上的”兵营，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目前这里除了几间木屋和一块平整过的空地之外基本上一无所有。现在，精灵的小队长们就整齐地排列在这片空地上等待着长官的训话。 “立正，敬礼！”站在最右侧的值星官看到了缓步走来的阿瑞斯，连忙大声喊出指令，士兵们整齐划一的动作显示出了这支小部队的高昂士气和严肃纪律。 “稍息，人都到齐了吗？”阿瑞斯环视了队列一眼，问道。 “报告长官，除了担任警戒任务的第七第八小队和担任监视任务的第九小队外，其余小队长全部到齐。”值星官挺起胸膛，大声回答道。艾萨克细数了一下，队列里的精灵军官一共有九人。而学院教材里介绍过，精灵王国的一个小队一般会有八到十人。这就意味着这个精灵聚居点大概有一百名以上的精灵士兵，这个数字决不是人类一方目前所能对抗的。 “很好，会议开始。”阿瑞斯点了点头，“首先先向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先生：圣武士艾萨克。他和他的同伴将会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作为我们的友军。” 精灵的队列以一种微不可查的幅度波动了一下，小队长们纷纷将视线投向了年轻的圣武士。 “这次的敌人是北方的凌弱怪集群。第九小队的探子在森林里找到了他们的巢穴，我们的目标是全歼敌人，找到凌弱怪诅咒的源头。第一到第四小队立即清点人手，准备出发。剩下的人负责防守村落。”指挥官下达了他的命令。艾萨克注意到站在最前面的四个小队长得意地微笑着，而其他人的目光里难免带上了失望之色。 阿瑞斯似乎完全清楚手下们的想法，他接着补充道：“留守的人要格外提高警惕。要是在这段时间里，你们中要是有谁出了什么岔子，我可不会留情面。” “是的，长官。”尽管有些失望，不过分配到留守任务的队长们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芙罗拉，出列。” “是的，长官。” “你的小队负责加强公主殿下的安全保护。” “誓死守卫公主殿下。”名为芙罗拉的女军官发誓道。 “布伦特。”阿瑞斯接着命令道。 站在不远处的精灵副官向前踏出一步：“我在这里，长官。” “我任命你为村落的临时防御指挥官。”阿瑞斯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我必会竭尽全力，长官。”精灵副官的回答也没有任何犹豫。 “很好，解散。三十分钟后出发。”阿瑞斯微微地点点头，然后转过身来对艾萨克说道：“你跟我来，骑士。我带你去领取一些基本装备，顺便介绍一下我得到的消息。” 阿瑞斯并没有带着他走太远，两个人绕过几间木屋后来到了一座仓库般的建筑物前。在那里，艾萨克看到了鸟枪换炮的斑鬣狗。猎魔人身上多了一套精灵风格的皮甲，手里耍弄着两把铁质单手剑。看到艾萨克走了过来，斑鬣狗将右手的剑掷向了他。 “好轻！”艾萨克毫不费力地接住了武器，然后他吃惊地喊了出来。圣武士仔细打量了一番，才发现这只是一把包铁的木剑。 “现在我们的军用物资也很紧张。木质武器可以管够，铁质兵器我们也只有这种而已。”阿瑞斯说道，“还是将就一些吧。” 艾萨克摇了摇头，将木剑抛了回去。“如果只有这种东西的话，那还是算了。我有一把诅咒武器，虽然使用它可能会付出一些代价，不过总比现在就死在战场上强。” “嘿，这些武器虽然看起来只是普通的木剑，不过却是德鲁伊用神术制作的，强度要远远超出普通的木制品。”斑鬣狗接住长剑然后走了过来，“长官，我要是你，就凑合着用吧。总比用那种来历不明的东西强。” 艾萨克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就算不用诅咒武器又能怎样呢？对方看起来不像是那种讲道理的人。” 阿瑞斯看着他们两个，最后忍不住插嘴道：“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之前在追踪……某种东西。”艾萨克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他强迫我穿上了一套诅咒装备，而且我怀疑伊文娜公主的病也和他有关。” “哦？有什么线索吗？”听到或许和伊文娜有关，精灵指挥官才提起了一些注意力。 艾萨克摇了摇头，他不想过多地谈论这个话题，因为这其中牵扯到了很多秘密。不过他最后还是提醒了一下精灵队长：“我们现在只知道对方很强。如果你们遇到了他的话请务必小心。” 阿瑞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答应，接着他说道：“那让我们进入正题吧。这次的敌人是一整群凌弱怪。猎魔人，你有什么情报吗？” “凌弱怪？”斑鬣狗怔了一下，然后开始大段地背诵起《猎魔士手册》上的内容：“凌弱怪在法师们的物种分类里算是‘异怪’。它们曾经是人类、精灵、狗头人、地精或是其他中小体型的类人生物。但在遭受到恶毒的诅咒后转变成了另一种生物。变异后，它们拥有了很多类似不死生物的特性，包括畏光、转化其他生命和麻痹能力。不过他们依然不是真正的不死生物，牧师和圣武士的驱散不死生物能力并不能对他们产生作用，圣水也不会产生效果。” “和我知道的差不多。”阿瑞斯点点头，说道：“我们这次的目标就是它们的巢穴。凌弱怪不会凭空出现在新世界，我怀疑它们的巢穴里藏有诅咒源，而这个诅咒源很可能就和公主殿下的病有关。” “这个我不同意。”出人意料的是，斑鬣狗竟然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凌弱怪虽然外表丑恶，但是却仍有着不弱于常人的智慧。说不定它们是在拿到了‘钥匙’后传送过来的，然后它们通过袭击旅者和小型村落才成长到现在的规模。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明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诅咒源’，这群凌弱怪也和公主殿下的病没有任何关系。” “就算真的如你所说，我们也必须去探一探它们的洞穴。”阿瑞斯摇了摇头，他面容冷峻地说道。“我有两个哨兵被它们抓住了，无论如何我也必须在转化完成前救出她们。” 接着他对圣武士说道：“而且不管怎么说，凌弱怪也是一个非常严重的威胁——甚至比豺狼人更严重。骑士，如果你愿意帮助我的话，我也将帮助你。没有骑兵的豺狼人对我们来说其实也算不上什么麻烦。” “那么你们需要我做什么呢？”艾萨克问道，“我看到了你的士兵，他们兵强马壮、士气高昂。看起来你似乎并不需要我。” “不，你说错了，长官。”猎魔人摇了摇头，“凌弱怪有一种名为‘恐惧灵气’的天赋，你的勇气光环将是决定这场战斗胜负的关键。” 圣武士看向阿瑞斯，精灵指挥官有些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 “是的，骑士。你甚至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跟上来站在一边就行。”阿瑞斯说道，“我的人自然会解决所有的麻烦。” 第三十一章 伏击 “就是这儿，长官。当时尼尔和艾伦就是被拖进了这个洞口。”第九小队的队长费力地掀起地洞上的石板，然后擦了擦额头的汗。“除了这里以外，我们侦察到西面的山崖下还有一个洞口。” 艾萨克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那个精灵队长，发生了这种事他一定很自责。不过圣武士有些惊讶地发现，阿瑞斯还是那一副冷冰冰的表情。他既没有安慰那个倒霉的小队长，也没有责备他，只是站在那里考虑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精灵指挥官这种别扭的性格不由让他想起了寒霜。 “……第三小队布防这里，第四小队负责这里。各个小队长指定好临时负责人，你们都要亲自跟我下去。”就在艾萨克胡思乱想的时候，阿瑞斯的临战会议已经接近了尾声。虽然现场总共有五支小队四十多人，不过阿瑞斯只打算抽调一支精锐的十人小队深入地下。凌弱怪的地穴狭窄而复杂，人多了反而不好发挥。 “现在就进去？”艾萨克走到阿瑞斯的身边，问道。 “不，我们要先在洞口打一波伏击。”阿瑞斯看着他，说道：“凌弱怪是畏光的夜行性生物，它们晚上一定会出来觅食。我们要在洞穴外尽可能的杀伤它们。” “时间还够吗？” “不太够。”阿瑞斯的表情依旧如同一座万年不变的冷峻冰山，“但我们总不能一头扎进去送死。” 艾萨克面色沉重地叹息了一声，然后接着问道：“那么需要我做什么吗？先说好，我可是从来都没打算过站在一边看热闹。” 这倒不是因为艾萨克天生助人为乐，只不过他想抓住这个可以让精灵欠他人情的大好机会而已。 阿瑞斯看着圣武士，眼中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寒光。这个精灵带着一种捕食者一般的威势，普通人很难在他的面前镇定自若。但是不过片刻，阿瑞斯便移开了目光。 “随便你，只要别影响到我的计划就好。” …… 密林里的夜幕总是来临的很早，然而还没等到最后一缕阳光也消失在山丘的阴影之后，森林里的邪恶便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艾萨克躲在一百五十米开外的一棵树上，附近还埋伏着一小队精灵游侠。在这种光线强度下，他已经很难看清地穴入口那边发生的事情了，不过有着昏暗视觉的精灵们还是能轻易地观察到敌人的一举一动。 艾萨克似乎看到了盖在地穴上的石板挪动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睛，发现这并不是错觉。很快，十几个黑影从洞口内鱼贯而出，它们围绕着洞口打了一会儿转，然后似乎又重新把洞口遮盖上了。 艾萨克意识到，机会来了。而精灵们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几声鸟鸣传来后，艾萨克看到游侠们举起了手里的长弓。不过片刻功夫，寂静的树林里便响起了一片整齐的弓弦嗡鸣声。 “走！”艾萨克一边招呼着猎魔人，一边跳下了树枝。在他的印象里，弓箭只是一种远程支援性火力，只有近身搏斗才能真正决定战场上胜负。 然而精灵们的表现却让他大吃一惊。游侠们躲在一百五十米外的树林里，射出的羽箭却几乎没有一支落空。接近一半的凌弱怪在第一波攻击中倒下了，它们的死因出奇的一致：一箭穿心，一箭贯颅。剩下的凌弱怪们也没能挣扎太久，除了极少数成功激活了“任意门”种族天赋从而逃回地穴的幸运儿外，其余的都死在了第二波的羽箭下。 总之，等到圣武士抵达战场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艾萨克用脚将一具凌弱怪尸体踢得翻转了过来，这些怪物丑恶的面容不禁让他感到一阵反胃。眼前的尸体只有半米高——你可以很轻易地看出这具身体受到诅咒前绝不是这么矮，只不过现在，它们的身体已经扭曲得不成人形。 除了身高以外，这些尸体上共有的特性大概只剩下了溃烂的皮肤和钩状的前爪。它们溃烂得非常严重，其中的一些甚至露出了骨骼。那些曾经被称为手指的部分，现在则干脆纠缠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钩状的爪子。 猎魔人告诉过他，这些爪子上寄生着凌弱怪的诅咒，任何不够强壮的被击中者都会被麻痹数秒。如果没有其他同伴的话，受害者就会被三只以上的凌弱怪拖回它们的巢穴——其中一只拖着受害者，另外两只轮流触碰麻痹他。 当受害者被带入地穴以后，凌弱怪们会举行一场转化仪式——其实就是一群凌弱怪围着受害者轮流碰触而已，这也是这种怪物的名称由来。依受害者意志和体质的顽强程度的不同，这个过程通常会持续五到八个小时，在那之后，受害者就会被转化成另一只凌弱怪。 “我告诉过你，不要做无用功。”就在艾萨克观察着凌弱怪死尸的时候，阿瑞斯和猎魔人走到了他的身后。 “我只是不太适应你们的战斗风格而已。”艾萨克转过身，“在希恩的军事学院，要是有哪个学生真的设计出了这种不包含接近战的战术，他肯定会被嘲笑整整一个学期。” “和你们人类不一样，每个精灵都是神箭手。这样的战斗在我们看来不过是稀松平常。”阿瑞斯的语气显得很是不以为然。 “围绕己方军队的优势来设计战术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们的战术太过鲁莽。”艾萨克反驳道：“太过……自信。” “这和你无关，骑士。”阿瑞斯越过圣武士，径直走向的地穴的入口。“我要是你，就把精力放在接下来的行动里。” 艾萨克对着阿瑞斯的背影耸了耸肩膀，猎魔人连忙走了过来安慰道：“别生气，长官。精灵都是这个脾气。” 艾萨克摇了摇头：“我没生气。走吧，时间真的要不够了。” 营救队伍很快就再次集结到了一起。其中包括了两个人类，六个重甲精灵禁卫——阿瑞斯加上另外五个精灵队长，还有三个游侠以及两个精灵德鲁伊。 士兵们再次合力掀起盖住洞口的石板。阿瑞斯没说一句废话，一马当先地钻了进去，艾萨克则紧随其后，精灵队长们也跟着鱼贯而入。游侠和德鲁伊们处于相对来说更加安全的队尾，猎魔人殿后，他负责解决那些试图通过任意门偷袭的家伙。 ; 第三十二章 地穴 凌弱怪的地穴非常低矮，这也是理所应当的——无论怎么想，身高半米的凌弱怪也没有理由去修建高达两米的宽敞地洞。艾萨克和其他人一起四肢着地，手脚并用地向前爬行着。 艾萨克从来没有过在这种幽深地穴里爬行的经验，他相信除了猎魔人以外，在场的绝大多数人也是如此。狭窄阴暗的隧道让圣武士联想到了某种巨兽的的食管，夹在队列中间的人既看不到前面的情况，也看不到后面的退路。他们甚至不可以高声说话，只能一边跟紧前一个人，一边努力压抑着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圣武士对不断下滑的队伍士气感到有些忧虑，不过更让他担心的还是可能会存在的伏击与陷阱。 “等一下。” 走在最前面的阿瑞斯突然示意队伍停下，排在第二位的艾萨克立即止住了身体。他听到身后的队列发出了一系列的轻微撞击声，不过混乱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怎么了？”他问道。 “又是一条岔路。我们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阿瑞斯轻声地回答道，然后钻进了旁边的一条更小的通道中。“告诉后面，布置哨兵，叫德鲁伊过来弄个临时休息点。” 这并不是这支小队第一次遇到岔路，不过这却是他们第一次停下来休息。由于队伍里有游侠的动物伙伴和德鲁伊的神术——植物交谈，之前的几个岔路口并没有耽误他们多少时间。 艾萨克和队员们纷纷跟着钻进了两条岔道里，留出通道让德鲁伊们爬到了岔道口。团队里更年轻的那名德鲁伊展开了一张柔石术卷轴，将岔路口周围的墙壁软化成了细沙。扩大后的岔道口形成了一个椭圆形的空间，足以让十几个人稍微舒展一下麻木的肢体。 “游侠派出动物伙伴探路，其他人原地休息二十分钟。”阿瑞斯爬回了休息点，艾萨克注意到了他格外苍白的脸色，不由得感到暗暗心惊。 圣武士环视周围，结果发现几个精灵队长们的状态似乎都不太好。而其他的精灵们虽然显得疲惫了一些，却并没有那么夸张。 “怎么回事，长官你们有哪里不舒服吗？”一个艾萨克叫不出名字的精灵游侠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忍不住出声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感觉有些头晕。”阿瑞斯挥手阻止了想要为他治疗的德鲁伊，说道：“或许只是因为这套甲胄太沉了。” “嘿嘿，这……这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体力问题。”话音未落，最后一个爬进洞穴的斑鬣狗让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理论上经验最丰富、应对起这种环境来应该最轻松的猎魔人，现在简直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斑鬣狗不顾其他人的诧异眼神，直接仰面躺倒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艾萨克爬到他的身边，却发现他的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喂，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圣武士拍拍他的脸，急切地问道。 “不……不知道。看来不是我的记忆出了问题，就是这洞穴里还有其他什么玩意……这感觉有些像是中了精神法术，但是似乎要更……更隐蔽一些。”斑鬣狗干脆抱着脑袋，直接闭上了眼睛。“别烦我，头疼……” “确实是这样，没有中招的人不是圣武士，就是游侠和德鲁伊，都是些对精神攻击抵抗力比较高的职业。”再次环视了一下四周，艾萨克说道。他抬头看向阿瑞斯，精灵指挥官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 “看起来接下来的路上猎魔人是帮不了什么忙了，我需要一个人留守这个房间。你们有谁感觉自己的状态比较糟糕，不足以应对接下来的战斗？主动站出来。”阿瑞斯的目光在几个禁卫之间游移着，可是这些精灵战士们没有一个愿意退出战斗的。 阿瑞斯皱了皱眉，他略微抬高了一些声音，语气严肃地训斥道：“你们不是普通的战士，你们是王室禁卫！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哪有一点以大局为重的观念。” 精灵队长们羞愧地低下了头，不过还是没有人主动认输。艾萨克坐在一边，表面上板着脸孔，实际上却在心里暗暗偷笑着。 他们这个表情不禁让他想起了自己在拜尔斯的老战友们。 “怎么？想让我来选人？”阿瑞斯眯缝起眼睛，目光里透露出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报告长官，还是我来吧。”几名精灵队长互相交流了一下目光，最后一个长相颇不起眼的军官举起了手。 “很好，那么剩下的人就接着上路吧。既然对方有远程攻击手段，我们也不能就这样呆在这里充当活靶子。”阿瑞斯说完后就爬起身来，似乎想要继续打头阵。 “等一下，还是让我来吧。”艾萨克回过神来，他出声劝阻道，“你的注意力已经不够集中了。” “我还没虚弱到那种程度，骑士。”阿瑞斯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道：“而且我也不会让你冒险，你的任务就是跟着跟着我们安全到达巢穴中心，别的事情轮不到你操心。” 艾萨克摇摇头，他直接唤出了诅咒魔甲。遍布血纹的华丽战甲从空气中缓缓浮现而出，让周围的精灵们整齐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觉得我至少还是有自保能力的。”艾萨克盯着精灵指挥官毫不客气地说道。 阿瑞斯的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你是说过你有一套诅咒装备。但是你可没告诉过我，你所谓的诅咒装备是这样的。” “你让我怎么开口？除了蕴藏的魔法力量更强一些之外，这套甲胄和一般的诅咒物品又有什么区别？”艾萨克无奈地摇了摇头。 “早知道你身上有这么强大的诅咒物品，我根本就不会让你靠近公主殿下半步。”阿瑞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根本就不理解你身上的这东西到底有多危险。” “纠结于过去的事情并没有意义。”面对着精灵指挥官的愤怒，艾萨克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我觉得我们应该抓紧时间解决眼前的问题。” “这件事情没完，以后我会找你算账的。”阿瑞斯强忍怒火，他狠狠地瞪着圣武士说道： “头前带路。” （ps.今天这章有点晚，因为实习逐渐忙起来了……过两天还要交一大堆实验报告，可能会再欠大家几章……） 第三十三章 疯狂 “有什么照明物品吗？”艾萨克望向队员们，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毕竟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不能像阿瑞斯那样，只凭借着魔法铠甲散发出的微弱光芒就能看清道路。 一名精灵游侠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月光石抛向艾萨克，圣武士一把接住了这块小小的发光石头，然后转身就钻进了地穴隧道中。 再次上路后，地道里的路况明显变差了不少，平坦的地面逐渐坑洼起来，部分地段甚至还出现了积水。 艾萨克还注意到，原本粗细均匀的隧道也逐渐变得不是那么规整了。他停下来将月光石举过头顶，一边细细地观察，一边用另一只手抚摸着粗糙的岩块。 “怎么了？为什么要停下来。”跟在圣武士身后的精灵指挥官压低声音问道。 “这一段隧道看起来不太像是完全由人力开凿的。”艾萨克回答道：“我们似乎进入了地底的天然洞穴中。” 阿瑞斯和身后的队员们低声交流了一会儿，然后对艾萨克说道：“我们肯定没走错路，看起来凌弱怪们似乎是想利用这些天然地穴来扩大它们的活动范围。提高警惕，看来我们距离它们不远了。” 艾萨克没有说话，他点了点头就继续前进了，然而还没走几步，地势就陡然一变。原本平坦的道路突然变成了一条角度颇大的斜坡，圣武士提醒了阿瑞斯一声后，没做过多犹豫便直接滑了下去。 滑道的出口是一个巨大的溶洞，钟乳石与石笋相对而立，在月亮石的照耀下一闪一闪地发着光。不过艾萨克现在并没有功夫去欣赏这难得一见的景色，因为空气中浓郁的腐败味道在不断地提醒着他，敌人近在咫尺 凌弱怪有着完全不输于人类的灵敏身手和聪明才智。可惜，它们扭曲的双手结构既不能布置复杂的陷阱，也无法使用远程武器。这一点注定了它们的伏击会变成一场混乱的接近战。敌人并没有让艾萨克等待太久，还没等阿瑞斯钻出滑道，第一批凌弱怪就已经挥舞着钩状的爪子冲了上来。 “为了金辉战旗！为了至高荣耀！”圣武士大吼一声，然后伸手握住了凭空出现的锯齿剑。这些日子他过的着实有些不痛快，敌人不是藏头露尾就是过于强大。而今艾萨克终于可以放手一搏，年轻人的热血早已沸腾起来。 凌弱怪被圣武士的战吼引开了注意力，不过这些丑恶而又低矮的怪物望着全副武装的骑士，眼中却流露出些许迟疑的意味。看到它们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那样猛扑过来，艾萨克冷笑一声直接冲进了怪物群中！ 一瞬间，广阔的溶洞里充斥着凌弱怪惊恐的尖叫声。至少有五只凌弱怪在同一时间激活了自己的“恐惧灵气”天赋。不过很可惜，作为一名圣武士的艾萨克是不会感觉到恐惧的。而当凌弱怪们意识到这一点时，一切都晚了。战场上的失误是如此的致命，它们为此付出五个同伴的生命作为代价。 “回来，骑士。”这个时候阿瑞斯已经站稳了脚跟，艾萨克看到他抽出双刀守在洞口之前。阿瑞斯的双刀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游侠双刀，而是两把巨大的长柄**。这两把刀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大得足以充当双手武器，然而在精灵指挥官的手中它们却依然灵活异常。 “向我靠拢，艾萨克。”精灵指挥官逼退了几只凌弱怪后再次催促道。艾萨克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微笑。 “不，多谢你的关心。不过我更想自由行动。放心，我不会离你们太远的。”他回答道。 “见鬼，你疯了么！”阿瑞斯大声地咒骂了几句，然而却被众多凌弱怪缠得无法脱身。好在这时候第三名精灵禁卫也钻了出来，这让他们的防线稳固了不少。 艾萨克长笑一声，然后如同饿虎扑食一般再次冲向了敌人。凌弱怪群在短暂的惊慌过后，竟然也毫不退缩地迎向了圣武士。这次它们没有白费力气去使用恐惧术，而是直接用爪子去攻击圣武士。 战况顿时陷入了僵局之中，一方面凌弱怪矮小的身躯和灵敏的动作让艾萨克难以一击毙命；另一方面狮鹫之心将骑士的身躯包裹得风雨不透，怪物们的爪子很难碰触到艾萨克的身体，而单凭几只凌弱怪的力量，又不可能将艾萨克推倒在地。 看到精灵们逐渐稳住了阵脚，躲在暗中的凌弱怪首领焦急地吱吱怪叫了起来。一时间凌弱怪群仿佛吃了兴奋剂一般，不要命地猛攻上去。攻击阿瑞斯的凌弱怪们甚至开始有组织地使用任意门，试图强行传送到精灵的队列里。虽然其中的大部分都会因为目标空间被占据而困在星界，然而剩下的那一小部分幸运儿却给精灵们带来了第一批伤员。 圣武士这边的战场则显得更为壮观，十余只凌弱怪不顾一切地跳到艾萨克的身上，试图掀起他的头盔。从远处看，艾萨克就像是被凌弱怪群埋了起来一样。 但是下一刻，圣武士的暴喝如惊雷般响了起来。 “都给我滚开！”伴随着一声怒喝，堆叠在艾萨克身上的凌弱怪如同坐在了火山口上一样被喷发高高抛起，纷飞的血雨甚至一直洒到了精灵们的战场上。 阿瑞斯惊讶地抬起头，正好看到艾萨克如同魔神一般的身影。原本银白色夹杂着血纹的铠甲如今被鲜血彻底染成了红色，比鲜血更红的则是铠甲上根根竖起的粗长尖刺，这些尖刺最长的接近半米，有的上面还挂着碎肉和凌弱怪的尸体。从远处看，如今的狮鹫之心一点都不像一件骑士甲，而更像是一只巨大的刺猬。 艾萨克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终生难忘。骑士甲上的尖刺突然软化下来，就像某种动物的触手一般缩回了甲胄上的血纹里，然后骑士猛地一抬手，一根血红色的、足有四五米长的长矛突然从圣武士的臂甲里钻出，刺进了不远处的一片阴影里。 凌弱怪首领的呜鸣声戛然而止。 看到首领已死，围攻精灵们的凌弱怪顿时一哄而散。精灵们趁势击杀了不少，可还是有五六只逃回了黑暗中。 艾萨克回头看了一眼阿瑞斯，然后径直追了下去。精灵指挥官不由浑身一震。 他看到了一双毫无感情的血红眸子。 “长官，怎么办？”一名精灵禁卫问道。 “其他人去找尼尔和艾伦，禁卫们和沃德尔大师跟我走。”阿瑞斯迅速地下达着命令：“快，圣武士被诅咒铠甲控制住了，我们得去把他捞回来。” ; 第三十四章 邪神塑像 阿瑞斯和精灵禁卫们的速度很快，但是圣武士和凌弱怪们却更胜一筹。 精灵们沿着洒落的血迹一路追踪，最后进入了一座巨大的溶洞里。阿瑞斯刚一踏入溶洞，就看到了负手而立的艾萨克，以及溶洞中央矗立着的一座怪物雕像。雕像四足一尾呈蹲坐状，长着类似龙类的角，大约有两米多高。它的每只足上各铐着一条银色的锁链，不过最让人印象深刻还要数它的那张脸。 那张脸上既没有鼻子也没有眼睛，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诡异的符号。 “小心，那是腐败之神的邪徽！”名为沃德尔的德鲁伊看到那个符号，立刻变了脸色。 “难道那就是诅咒之源？”阿瑞斯脸色一沉，连忙问道。 德鲁伊大师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就在这时，艾萨克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他转过头瞥了精灵们一眼，惊得除阿瑞斯外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都看到了圣武士的那双红色眼眸，以及那绝对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神。 幸运的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圣武士就再次将头转了回去，看起来他似乎对他们没有丝毫兴趣。一瞬间，几个禁卫暗地里甚至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不过紧接着他们就为自己的胆怯感到了羞愧，甚至在内心中滋生出了些许愤怒。 “长官，目标近在咫尺，要动手吗？”一名禁卫捏着拳头，低声请示道。 “闭嘴，你们再仔细看看。”阿瑞斯皱起眉毛，死死地盯着邪神雕像。 受到训斥的精灵队长愣了一下，然后将目光投向了雕像。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雕像脚下那几个矮小的身影。那些先一步逃进来的凌弱怪们发了疯一般，正在拼命地撕扯着束缚住雕像的四条银色镣铐。然而银色锁链虽然外表纤细，实际上却坚韧异常。凌弱怪的力量本来就不大，在没有合适工具的情况下，四五只凌弱怪一时间竟然对它无计可施。 看来那座“雕像”不仅仅只是雕像么简单，不然这些凌弱怪也不会指望靠它救命。 观察了一会儿之后，圣武士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他抽出了别在腰间的魔剑，缓步走向了残余的凌弱怪。而凌弱怪们在看到他的动作后顿时一阵大乱。 不过让阿瑞斯感到惊讶的是，尽管凌弱怪们表现出了极大的惊慌，不过它们却并没有要舍弃雕像逃跑的意思。几只凌弱怪一边尖叫着，一边更加卖力地拉扯着银链。在它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圣武士就像是故意戏弄它们一样，拖着长剑一步一步地缓缓走近。 终于，圣武士走到了雕像面前，他慢慢地举起了锯齿剑。剑下，凌弱怪们的目光里充斥着绝望与恐惧。然而即使到了如此性命攸关的时刻，这些凌弱怪还是像着了魔一样尽全力破坏着银链。 “这太不正常了。”一名精灵禁卫喃喃地说道，其他人跟着点头表示同意。凌弱怪并不以勇气著称，阿瑞斯有一种预感，接下来一定会发生些什么不好的事。 还没等指挥官想好是否要做些什么，艾萨克就已经开始动手了。和刚才戏耍猎物时的姿态完全不同，一旦开始杀戮，圣武士的攻击可以说是不可阻挡。艾萨克出了四剑，凌弱怪便倒下了四个。乍一看，就像是凌弱怪们的灵敏身手突然消失了一样。 实际上只有阿瑞斯看出了问题所在：凌弱怪们本可以避过这些攻击的，但是那把剑有些猫腻：就像是铠甲上那些灵活伸缩的红色尖刺一样，圣武士手中魔剑前半段的红色部分似乎也可以改变长度。阿瑞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魔法武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其叫它魔法武器，不如说它是某种生物。 四只凌弱怪倒下后，艾萨克的面前只剩下了最后一只。这只凌弱怪虽然不是首领，不过体型也远远超过了它的同类。艾萨克仿佛取乐一般，故意地再次高高举起武器。凌弱怪睁大了浑浊的眼睛，甚至忘记了去拉扯锁链。 手起，剑落，异变突生。 凌弱怪的头颅毫无疑问地搬了家，然而圣武士的魔剑却突然伸长了几寸，切到了凌弱怪身后的雕像手臂。艾萨克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剑会伸长。但是这一剑确实伤到了雕像，石质手臂上的裂纹逐渐地延伸，最后整个手臂连同银色的锁链一起脱离了雕像主体。 邪神雕像立刻就起了反应，怪兽脸孔上的邪神符文渐渐地亮起了红光。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邪神雕像扭了扭头，然后随手将剩余的三条锁链扯得寸寸断裂。 艾萨克发出一声轻咦，似乎对眼前突然活动起来的雕像感到很惊讶。邪神雕像却没做任何多余的犹豫，直接猛扑了上去！ “该死，真该死。”阿瑞斯低声地念叨着，他双手紧紧握住腰间双刃，就连指节都捏的有些发白。“准备战斗吧。” “可是长官，我们要帮哪一个？”一名精灵禁卫苦笑着问道。虽然从立场上来说他们应该帮助圣武士击败邪神雕像，不过从战术上来说，他们更应该帮助弱势的一方，尽可能地维持均势以消耗双方的实力。 没错，接战后不过几招的功夫，艾萨克就占据了彻底的上风。虽然邪神雕像的破坏力惊人，但是断了一只手以后，它的攻击却存在着很大的漏洞。圣武士的力量虽然远远不如雕像，然而凭借精妙的步伐和剑法，一时之间竟然完全压制住了邪神雕像。 但是阿瑞斯知道，事情远没有没这么简单。那块石头虽然表面上被打得很惨，但是活化以后它的坚硬程度却大大上升了。之前圣武士的随手一剑都可以砍下它的手臂，但现在艾萨克的全力一击也不过只能留下一条小伤口罢了——要是观察得够仔细的话，你甚至能发现雕像上的伤口正在缓慢愈合。 如果就这么打下去，获胜的一定会是没有体力上限的雕像。 阿瑞斯迅速下了判断：“总之，先把他们限制住再说。” 德鲁伊点了点头，从腰间的布袋里掏出一大把种子洒向了战场，然后取出一段槲寄生枝叶开始施法。法术的效果很明显，种子顷刻间便发芽长大，形成了一团团的纠结藤蔓。圣武士怒吼着劈开了这些挡路植物，德鲁伊大师冷哼了一声，然后接连施展了两个神术：“灼热金属”和“纠缠术”。艾萨克先是感到自己手里的武器变得温暖起来，然后就被迅速升高的温度烫伤了手。 猝不及防之下，艾萨克松开了手里的武器，随后就被疯狂涌来的藤蔓缠了个结实。圣武士愤怒地大叫着，甚至就连肩甲上的狼头都跟着长嗥起来。然而紧跟而来的精灵禁卫们很快就用拳头击晕了他。 与此同时，正在和邪神雕像周旋着的阿瑞斯几乎都要吐血了。这石头塑像浑身上下毫无要害，又不受植物的限制——它的力量能轻易地将数根藤蔓连根拔起。看起来除非动用一些特别的手段，否则他拿这雕像根本就没有办法。 “长官，搞定人类了。”就在阿瑞斯即将支撑不住的时候，精灵禁卫们传来了捷报。 阿瑞斯舔了舔嘴角的鲜血，笑了笑说道：“速度有些慢，不过也无所谓了。” “总算能放开手脚大打一场了。” （ps.感觉这章的描写还是不太到位啊~算了，总比以前要好……） 第三十五章 梦境,现实 在被魔法装备控制的时间里，圣武士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艾萨克感觉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梦，他看到自己在梦中纵横战场、难逢对手，也看到了自己肆意地玩弄践踏着敌人。 “不，不对，骑士的战斗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感到有些迷惑，但是他依然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被控制。 “没什么不对的，这才是真正能够配得上你的战斗。”一个阴冷的声音回答了他。 “可是……” “没什么可是，艾萨克。感受这力量，拥抱这力量！你难道就没有愿望？你难道就不想复仇？”那声音催促着、命令着、咆哮着：“这力量能带来毁灭，这力量能带来正义，这力量能带来一切！” 圣武士的目光变得更加迷茫了，他看着眼前最后一只凌弱怪，手中的动作却慢了下来。 奇怪，明明自己刚才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掉那么多的。 “快，动手杀了它！杀了这个怪物，这就是复仇的开端！”但是这种犹豫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声音的不断催促，艾萨克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没错，就是这样。我已经受够了你的虚伪，我已经厌倦了继续等待……给我血肉，给我灵魂，杀了它，杀了它……” 圣武士掩藏在头盔下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病态的红晕，他握紧了手中的屠刀，在下一刻却突然人事不知。 昏迷之前，艾萨克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 “该死的神，多管闲事！” …… 艾萨克感觉自己被温柔的光包裹住了。 温暖、舒适，就像是回到了母亲的**中。不必多想，不必多看，只需继续沉睡…… “艾萨克。” 圣武士一惊，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他。 “骑士先生？”没错，艾萨克并没有幻听，确实有人在叫他。 圣武士有些迷糊地揉了揉眼睛，撑起身体坐了起来。他感觉自己的手心痒痒凉凉的，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块修剪平整的草皮上。 艾萨克抬起一只手，透过枝叶的阳光仿佛碎金一般散落在掌心里。他又抬起头，却看到晴朗的天空蓝得耀眼。圣武士不由疑惑地嘟囔了一句：“奇怪，我不是应该在地下洞穴里吗？” 扑哧。耳边传来一阵少女的娇笑，艾萨克回过头，不由得呼吸一滞。他的身边并肩坐着一位美得惊人的精灵女孩，正是伊文娜·银月公主殿下。 今天的伊文娜显得格外可爱，少女穿着精制的短裙与月白色的小皮靴，再搭配上一顶精灵风格的花环。任何人都无法将这个活泼的女孩子和一国公主联系起来，同样的，也没有任何人能抵挡得了她的魅力。 少女在年轻人灼热目光的注视下，不禁脸上一红。 “怎么了？”艾萨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有些失礼。他讪讪地收回了视线，然后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你……你还说。这可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你竟然睡着了，而、而且竟然还在做梦！”伊文娜低下头，带着点埋怨语气地撒娇道。 “约……约会？”圣武士吓了一大跳，他的脸也腾地一下子红了起来。 “当然啦。”少女的的头越发地低了，脖颈上也跟着染上了一层红晕，“明明好不容易才摆脱那两座冰山……” 艾萨克变得更加茫然了，两座冰山是指阿瑞斯和……寒霜？可是……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原谅你。”似乎是担心对方感到内疚，女孩悄悄地抬起头偷窥了圣武士一眼，然后连忙又将头埋了回去。 “只要……只要……”伊文娜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而少女裸露皮肤上的红晕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着。 “……只要你抱我一下。”少女闭着眼睛抬起头，声音细如蚊蚋。 看着咬着嘴唇、双眼紧闭的少女公主，艾萨克的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当中。本能催促着他伸出双手，可理智却告诉他事情有些不对劲。 直到他看到少女的脸色由红转白，就连身躯也微微颤抖起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他不想让她伤心。 所以只要抱一下就好了吧。圣武士有些犹豫地伸出双手，环绕过少女的纤腰。 “呼~”伊文娜长出了一口气，将身体软软地靠在艾萨克的胸膛上。她没说什么，但是滚烫的体温和扑通扑通的心跳却已经说明了一切。看到少女这个样子，圣武士也忍不住微笑起来。在他的眼中，伊文娜从来不是什么公主，而是一只需要温柔呵护的小动物。每次看到她开心，艾萨克总能暂时忘记心中埋藏的所有烦恼。 可是就在下一刻，艾萨克惊恐地发现诅咒魔铠不受控制地出现了。一片一片的狰狞甲胄逐渐覆盖住骑士伟岸的身躯，而伊文娜就像毫无察觉一般，依旧依偎在他的怀里。 圣武士想要高声示警，可是他却发现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眼睁睁地地看着铠甲上血光流转，甚至能透过血纹看到隐藏在铠甲中的无数尖刺。 然而他却就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 “不——”艾萨克大吼一声睁开了眼睛，出现在他视野中的还是那一片熟悉的钟乳石。还没等圣武士暗自庆幸一下，一阵剧烈的不适感突然袭来。 艾萨克翻身坐起，左手死命地抓住胸口，右手撑着石质地面开始剧烈地干呕起来。呕吐感是如此的强烈，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把内脏也一起吐出来。 万幸的是，这种悲剧最后还是没有发生。不适感来得快去得也快，两分钟后，圣武士结束了干呕，大汗淋漓地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感觉怎么样？”艾萨克从嘈杂的耳鸣音里分辨出了一句带着戏谑的问候，他睁开眼睛，看到了阿瑞斯的脸。战斗结束后，哪怕是精灵指挥官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也有所融化。 他蹲下身子挤出了一个笑容，说道：“虽然这么想有些抱歉，但是我得说，看到你这么狼狈的样子，我体会到了一种莫名的快感。” “幸灾乐祸的家伙，拉我一把。”艾萨克冷哼一声，“还有，笑得太难看了。” “哈哈，随便你说，我不在乎。”阿瑞斯的心情显然不错，他伸出一只手，问道：“怎么？做噩梦了？” “嗯。”艾萨克说道：“不过具体内容我就不说了，我担心你会忍不住打我。” ; 第三十六章 收获 艾萨克一把拉住了精灵的手，阿瑞斯用力将他拽了起来。 “能站住吗？如果不行就别逞强。”阿瑞斯看着有些摇摇晃晃的圣武士，嘴角挂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反正都是要抬，一个人类和两个人类也没什么区别。” 艾萨克哼哼两声：“早晚有一天我要打得你满地找牙。” 阿瑞斯咧了咧嘴，没理会他。半晌后，他逐渐克服了眩晕感。举目四望，艾萨克看到洞窟里铺满了的残枝败叶和奇怪的破碎石块。他随手捡起一块，几秒钟后才意识到这并不是天然的石子，而是邪神雕像的一部分。 就在圣武士望着那块石头若有所思的时候，精灵们打扫战场的工作也接近了尾声。禁卫们陆续返回了溶洞，艾萨克注意到他们的腰间绑着一些布袋。 “长官，下面还有天然隧道，我们没探到底。”一个禁卫走上前来报告说道，然后他指了指袋子：“我们拿到了一些战利品和矿石与植物样本。” “很好。沃德尔大师，开始吧。”阿瑞斯点了点头，说道。 苍老的德鲁伊微微颔首，拄着拐杖站了起来。他展开了两张塑石术卷轴，石质的洞壁在神术的作用下迅速地改变着形状，最后将洞穴的出口彻底封死。 一名禁卫走上前去敲了敲，然后向指挥官做个手势示意没问题。阿瑞斯看到后，脸上的表情也跟着一松：“我们走吧，地面上的人应该都等急了。” …… 艾萨克和阿瑞斯在滑道口会和了其他人，接着却从游侠们那里得到了一个坏消息：名字叫尼尔的精灵已经死了，而另一名德鲁伊虽然已经为艾伦做了些紧急处理，但却仍不足以稳定她的病情。 艾萨克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艾伦，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树精灵姑娘，现在却只能两眼无神地呆望着洞窟顶部。尼尔的尸体被白布包裹了起来，据游侠们说，他的身上已经开始出现了一些凌弱怪的特征。他们准备将他带回地表，然后举行一场火葬。 艾萨克和精灵们爬过长长的上升滑道，返回了临时休息点。在那里他们会合了望眼欲穿的留守禁卫和仍然处于昏迷之中的猎魔人。他们用武器和绳索制作出简易的临时担架，然后带着伤员和死者一起踏上了归途。 尼尔的死让大家的心情低落不少。不过如果抛却感情因素，只计算得失的话，这无疑是一次非常成功的战术行动。精灵们仅仅只牺牲了一名士兵，却解决了一个巨大的安全隐患。 而圣武士，他的收获无疑将会更多。 再次呼吸到地表上的清新空气时，小队中所有人都不禁露出了会心的微笑。驻守在洞口的精灵军队迅速地发现了他们，游侠们的口哨和欢呼声此起彼伏。 虽然时间已近深夜，但是艾伦的病情刻不容缓。好在精灵们都拥有昏暗视觉，而新世界的月亮又异常的明亮。没做过多犹豫，阿瑞斯就决定全军连夜开拔。 唯一的问题大概只剩下了一个：圣武士在夜晚的树林里很难跟上他们的脚步。而且出于某种微妙的自尊心，年轻人有些不太愿意向阿瑞斯开口求助。禁卫们微笑地看着他，然后派了四个游侠走在他前面轮流为他开路。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实在是逊爆了。 艾萨克有些闷闷不乐地回到精灵村庄，然后就被热烈的欢迎仪式震惊了。精灵村民们在村口摆起了丰盛的酒席宴请归来的勇士，吟游诗人摆弄着各种乐器，德鲁伊则催生出巨大的发光兰花，将森林点缀得如梦似幻。 “太奢侈了。”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他摇了摇头批评道：“德鲁伊的神术不应该浪费在这里，宝贵的粮食也不应该用来酿酒。”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这些只是普通的果酒而已。森林里的果实要多少有多少，而德鲁伊的神术睡一觉就会恢复。更何况这些东西是用来装点宴会、缓解人民心中的疲累与恐惧的，又怎能称得上浪费？”站在他身边的一名精灵禁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接着说道：“来吧，你也是今晚的主角之一。不必像一个苦修士那样严苛自己。” 艾萨克摇了摇头拒绝了。他问：“阿瑞斯呢？我要见他。” 精灵禁卫耸了耸肩，回答说：“他应该在公主殿下那里，” 圣武士点了点头，然后穿过人群走向村子的中央。村民们用好奇和钦佩的目光看着这个异族武士，这让他感到十分的惊讶。旧大陆的精灵们向来以排外和种族歧视而著称，艾萨克在希恩见到过的几个精灵也大多如此。 就在这时，恰好一个精灵族的小女孩向他跑过来，送给了他一顶花环。艾萨克微笑着接过这件珍贵的礼物，然后尽可能和蔼地微笑问道：“小妹妹，你不害怕我吗？” “叫姐姐，我已经五十岁了哦。”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回答说。 圣武士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隐约听到了不远处的人群中传来几声轻笑。而小女孩似乎看出了他的尴尬，果断地主动终止了她那小小的恶作剧。 “因为大哥哥是好人嘛。我为什么要害怕呢？” “你难道不会害怕人类吗？”艾萨克感觉自己隐约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连忙追问道。 “为什么要害怕人类呢？人类长得并不可怕，也没对我们做过什么坏事啊！”小女孩奇怪地反问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啊，这个村庄除了伊文娜和精灵近卫们，其他的士兵和村民可都是转生生物！他们既不像旧世界活了数百年的其他精灵一样，因为经历过战争而新换怨恨。也不像难民营那个奇怪法阵转生出的人类一样，拥有着部分的前世记忆。 这些精灵现在还只是一片白纸，如果艾萨克表现出足够的友好的话，他们将是他不可替代的天然盟友。 “谢谢你，小妹妹。”艾萨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无视了她嘟起的小嘴。“不过我还有些事情，不得不先走一步了。” 他握紧拳头，脸上绽起一丝微笑。 第三十七章 锁链 伊文娜的树屋就位于村子的正中央，等艾萨克独自一人来到这儿时，村口的喧闹声已经变得微不可查。 树屋的守卫依然站在他的岗位上。虽然在夜色的遮掩下，艾萨克看不轻守卫头盔下的脸，不过他依然能感觉到来自对面的不善目光。 “退后，人类。这里不欢迎你。”精灵禁卫将手按到剑柄上，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听说阿瑞斯会来这里，”艾萨克说道,“我有些事要找他商量。” “退后。”守卫微微转了下头，他的回应言简意赅。 “哪怕我站在这里，似乎也不会威胁到你们的公主殿下。”艾萨克的语气中带上了一点不满，不过他还是退后了两步，然后略带嘲讽地问道： “满足了么？” 精灵守卫垂下了目光，替他回答的却是另一个声音。 “不要责备他，他之所以如此行事，是因为我刚刚将你列入了危险人物名单。”阿瑞斯从木屋里钻出，然后顺着旋转扶梯拾级而下，“我想你也清楚自己的危险性，我必须要为公主殿下的安全负责。抱歉，不过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 “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啰嗦的时候。”艾萨克说道，“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精灵向来重视友谊，虽然我们暂时还称不上朋友。”阿瑞斯走到圣武士的身前，问道：“什么时候走？” “现在。” “这么急？我们的宴会就这么让你避之如虎吗？”他有些惊讶地问道。 “那倒还不至于。我之所以急着回去，是因为担心我的人民。”圣武士摇摇头，老实地回答道。 阿瑞斯眯起眼睛，问道：“哦？是吗？我之前就感到很好奇，你和森林外的人类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们是托庇于我的子民，我是领导他们的领主。”艾萨克没有做任何掩饰，而是选择直接向精灵摊了牌。尽管他确认阿瑞斯不会直接宰了他，不过艾萨克还是感到有些紧张。 他注视着阿瑞斯，精灵指挥官在沉默良久后叹了口气。 “圣武士领主，哼，什么时候人类也变得如此天真了。” “我父亲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我一直不相信正直的人就无法领导人民。”艾萨克回答道。 “现实总是这么残酷。就连太阳之子布兰德也不得不向它低头，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又怎能成为例外。” “那你呢？你和你手下的禁卫们背井离乡来到这里，难道不是因为相信你们的公主？我见过她，我能看出她是什么样的人。”圣武士反驳道：“看来你们不仅天真，还喜欢自欺欺人。” 阿瑞斯哼一声，却没有反驳。半晌后，他开口问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回归最初的话题吧。看起来你的领地有些麻烦，豺狼人？” “不知道。唯一清楚情况的猎魔人晕过去了，所以我现在必须尽快赶回去。”艾萨克摇摇头。 “至少等到明天早上再走。” 圣武士再次摇了摇头。 “晚上的森林可算不上安全。”阿瑞斯挑了挑眉头，“而且你最好也别去指望你那套见鬼的诅咒物品。” “我明白，所以我过来向你讨要一套装备。” “装备倒是小事一件，跟我来吧。”阿瑞斯走到前面领路，“豺狼人的事情如果属实，我们也会帮忙的。” “还有农具。” “我说过这件事我做不了主。” “那么，伊文娜公主的病情现在怎么样了？”艾萨克问道。 “和之前几乎没什么两样。”阿瑞斯摇摇头回答道，“沃德尔大师正在和其他德鲁伊研究我们拿到的东西，希望他们能在其中发现线索。” “但愿吧。” 精灵们的仓库并不算远，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散步，很快就到了地方。守门的游侠在向指挥官行礼之后打开了大门，阿瑞斯带着圣武士挑选了一套皮甲和两柄长矛。 “话说你真的不试试木剑？”阿瑞斯环抱着双臂，看着摆弄着长矛的艾萨克问道。 “那个太轻了。”艾萨克摇头拒绝，“长矛虽然也不沉，但是好歹用着能更习惯些。” “满意了就过来，我还有些其他的东西要送给你。”阿瑞斯摆摆手，然后独自一人上了二楼，艾萨克随便找了根细绳，背起长矛跟了上去。 “这些是什么？”刚一上楼，艾萨克就被一种奇特的味道熏得有些头昏脑涨。循着气味，他看到了一捆黑乎乎的枯枝败叶。 “魔宫玫瑰的花枝。前一阵子我们在森林西边发现了几丛，那真是艰苦的一战。”阿瑞斯瞥了一眼，说道：“不过它们的麻痹毒药很好用。走吧，这里的空气确实有些不太好。” “那你还叫我上来，你自己过来把东西拿下去不就好了。”圣武士开了个小玩笑。 “想得美，就是那个袋子，自己去搬。”阿瑞斯的嘴角略微翘起，指着墙角边的一个麻袋说道。 艾萨克走过去打开了袋子，里面是是半袋燕麦和胡萝卜。 “刚刚我派人去找的，虽然不算太多，但是我也没有更多办法了。”阿瑞斯拍拍他的肩膀，然后递给他一条看起来有些眼熟的银色锁链，“还有这个东西也给你。” “这个是……雕像手上的锁链？”艾萨克翻看着手里的银链，问道：“有什么用处吗？” “知道了我还会送给你？”阿瑞斯挑了挑眉毛：“你自己猜去。” 圣武士耸了耸肩，回答说道：“也没什么好猜的，肯定是什么封印或驱魔物品吧。” “不要小看了这东西，它的力量不容小觑。”然而阿瑞斯却摇了摇头，“战斗过后我还特意留意了下，除了这条锁链之外的其他三条锁链都是镀银的普通铁链，换句话说就是赝品。” “所以说单凭这一条链子就能封印住那个邪神雕像？”艾萨克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想了想然后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东西对我来说确实还有些用处。” “没什么，战利品中本来就应有你们的一份。”阿瑞斯说道。 “那么我出发了。”艾萨克从口袋里取出那块月光石，“告诉你手下的那个小伙子，这东西先借我玩玩。” 阿瑞斯点点头：“不送。” 第三十八章 敌人的警告 夜晚的森林确实是一个让人感到很不舒服的地方。在影影绰绰的树丛和灌木中，可供伏击者躲藏的地方实在是太多。而对于不得不赶夜路的旅者们来说，哪怕短短一瞬间的松懈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不过幸好新世界里暂时还没有“强盗”这个职业，今晚森林里的野兽也显得格外的安分守己。第二日上午，艾萨克再次回到了临时营地。然而此时营地却已被拆除，艾萨克在空地中央的篝火遗迹附近找到了几行用木炭留下的信息，大意是营地已经搬到了西北方的铁矿附近，勿要担心云云。圣武士面不改色地踢散了木炭的痕迹，然后继续向南前进。 艾萨克已经离开家太久了，无论如何他都要在今天入夜前赶回去。 虽然时间已经接近了正午，然而天色却仍然显得有些昏暗。空中铺满了灰色的云层，这往往预兆着另一场秋雨。圣武士有些担心秋雨后的降温，他不清楚营地里的人们有没有做好防寒的准备，不过他猜答案多半是还没有。 除了天气以外，最让他担心的还要数豺狼人的消息。虽然不能排除斑鬣狗为了说服精灵而撒谎的可能性，不过猎魔人并不像是那种为了短期利益而编造这类谎言的愣头青。 而且，上一次艾萨克回到营地时并没有遇见泰勒。当时他在营地中仅仅只是休息了一晚，之后就带着猎魔人回到了森林。现在想来，以老爵士稳重的性格来看，他似乎不会因为一般的琐事而轻易离开营地。 艾萨克感到有些心烦意乱，他非常了解豺狼人。在拜尔斯西疆，豺狼人以残暴的性情和永不满足的胃口闻名于整个战场，圣武士没少和这种畜生打交道。需要注意的是，这里的“畜生”并不是什么侮辱性的词汇，而是一种对事实的陈述——甚至连他们的地精和兽人盟友都这么称呼他们。 在人类联军里甚至有一种传言，豺狼人之所以格外青睐食用智慧生物，是因为智慧生物会发出更多的惨叫与哀嚎。对于他们来说，为了填饱肚子而袭击盟友几乎是常有的事，而吞吃盟友的尸体更是理所当然。 这些怪物绝非是他那脆弱的营地所能轻易对付的威胁。不过幸好在这次丛林之行中，他还收获了精灵的友谊。对于精灵们来说，缺乏法术力量和远程武力的豺狼人确实无法构成任何威胁。 艾萨克一边盘算着营地未来一段时间内的发展策略，一边马不停蹄地赶着路。阴云笼罩下的河畔别有一番风味，可惜艾萨克却没有心思停下脚步慢慢欣赏。直到傍晚，他才再次看到了难民营地在遥远的天际线上留下的阴影。圣武士的速度下降了许多，他太疲惫了。 教会骑士最大的弱点就是爱逞强，猎魔人的俗语总是有一定道理。 受到了来自终点线的激励，艾萨克不禁加快了速度。不过当他走到距离营地几百米的地方时，艾萨克突然停下了脚步。 就在圣武士前方十几步外的地方立着一个块木牌——那是猎魔人搞出来的、据说可以用来驱邪的稀奇玩意。这种路标在整个营地周围不下十块，正面是营地的名字，反面是一些看不懂的奇怪花纹。艾萨克知道这些路标的存在，不过他却没有去制止。反正距离营地最远的一块路标也在一公里之内，在这种距离上，绝大多数的智慧种族已经可以清晰地察觉到营地的存在，艾萨克完全不用担心这些路标会暴露营地的位置。 而现在，就在那块路标之下，艾萨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是的，虽然身上的礼服换成了一套军装，不过无论是是身高还是体型，那个人都让艾萨克想起了某个现在他极不想见到的人。艾萨克不禁皱紧眉头倒退一步，安静地解下了缚在背上的长矛。 “艾萨克·柯林先生，您真是让我大失所望。”面色苍白的年轻人转过身来，笑眯眯地问道：“我很好奇，难道您真的以为，单凭手里的这根木棍就能打败在下？” “能不能打赢那是另一回事，”圣武士面沉如水，回答道：“不过我猜你这种人恐怕很难理解我的意思，里奥。” “不不，在下现在已经不是里奥了。请允许我再一次介绍自己，我叫加文，不过熟悉我的朋友都叫我‘长钉’。”改名为加文的男子一边微笑着，一边鞠了一躬。 “藏头露尾的东西。”艾萨克嗤笑一声，“那么现在我该叫你什么？长钉？” “恭喜阁下，看来我们已经是互相熟悉的朋友了。”长钉嬉皮笑脸地回答着。 “少套近乎，我的时间很紧。”艾萨克放平长矛，做出攻击姿态：“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目的。” “谈不上有什么目的，我只不过是来看看我的投资对象而已。”长钉摊开双手，用歌剧般的夸张语调说道：“说实话，您让我感到很是失望。风暴将至，而您，却还在用两根木棍防身。” “至少木棍不会反过来控制我。”艾萨克面色不虞地反唇相讥。 “年轻人总是没法区分轻重缓急。”长钉摇了摇头，说道：“艾萨克，我是来警告你的。黑暗的风暴即将袭来，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黑暗？”艾萨克看着长钉，然后嘲讽道：“从你的嘴里听到这个词真是让我倍感惊讶。” “尽管嘲弄我吧，我不会在意这些的。我只在意你能不能挺过即将到来的打击，我只在意我能不能收回我的投资。”长钉的眼睛里闪动着光芒，他的语气急促而有力：“我猜你大概还在为豺狼人而伤脑筋吧，可笑的是，他们本身也不过是一群被追杀的丧家之犬而已。或许你以为精灵们会帮助你，然而在即将到来的敌人面前，精灵也只能勉强自保。” “而且不要忘了，你之所以会得到精灵们的认可，也是因为有我在暗中相助。” “所以说这一切真的是你在暗中搞鬼？”艾萨克的目光闪动，“包括伊文娜的病也是如此？” “还有心思替别人着想。”长钉冷笑一声，“她不会有事的，精灵公主会是我手中一块很重要的筹码。” 艾萨克沉默了，他在分析长钉的话有几分可信。半晌后，他问道：“那么你的建议呢？我怎么做才能击败你所说的黑暗？你的武器与铠甲确实很强大，但仍不足以匹敌一整支军队。” “那是因为你实在是太弱了。”长钉的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我的建议？很简单，只要你允许我加入你的军队，你的敌人必将灰飞烟灭。” （ps.今天之所以这么晚发，是因为我又重做了一遍封面，虽然依旧是五毛特效，但还是蛮费时间的……对不住了。） ; 第三十九章 游说 “你在开玩笑。”艾萨克吃惊地看着长钉，“虽然我并不清楚母神创造新世界的意图，但是她一定不会允许半神级别的人物在这个世界中搅风搅雨。” “是的，她确实不会。不过你又是从哪里得出‘我是半神级别人物’这个结论的呢？”长钉微笑着摊开手，然后接着说道：“更何况，你也不是一般的试炼者，你的身上可还带着母神大人亲自允诺的奇迹呢。” 艾萨克退后了一步，目光变得更加警惕起来。 “别紧张，朋友。”长钉站在原地示意自己并无恶意：“那朵花现在只不过是一张记名支票罢了，对于除了你以外的人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警告你别打它的注意。这个奇迹我另有他用。”艾萨克紧了紧手中的长矛，沉声说道。 “你以为单凭一个奇迹就能挽回过去？别做梦了，与其沉浸在对往昔的追忆里，不如……”长钉说道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因为艾萨克的攻击已经迫近了他的面门。 圣武士一声暴喝，含怒出手。长矛带着呼啸的风声向着长钉的胸口直刺而去。矛尖颤抖着，在空气中带出一抹绚丽的金色流光——那是圣武士的职业技能，破邪斩。 然而面对圣武士的倾力一击，长钉的应对却是粗暴之至。他用左手一把握住了刺来的长矛，矛柄与手套间互相摩擦，散发出一股难闻的皮革焦臭味。而洒到长钉身上的金色光辉，却根本没起任何作用。 艾萨克怒吼一声，双手发力试图撤回武器，然而无论是长钉还是长钉手中的长矛，在艾萨克的拉扯之下都纹丝不动。 长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他叹了口气，然后右手握紧，猛地一拳击在了矛柄上。只不过一拳，强度不输于普通钢铁的精灵长矛就被折断成了两截。猝不及防之下，圣武士一时间竟来不及收力，踉跄着倒退了两步。 再次稳住身体后，艾萨克一言不发地抛开了断矛，然后从背上取下了另一杆备用武器。而他的敌人却仍然悠闲地站在原地，手里把玩着另外半截断矛，懒洋洋地问道：“还打？算了吧，我看你收集这几根木棍也蛮不容易的。” 艾萨克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突然问道：“为什么？” “什么？”长钉愣了一下。 “为什么破邪斩会对你不起作用，我看到它明明击中你了。”艾萨克继续问道。 “哦，你问的是这个啊。”长钉笑眯眯地回答道：“因为我不是邪恶啊。” “自欺欺人也要有个限度。”艾萨克冷哼一声，完全不吃这一套。 “你不是也曾对我用过侦测邪恶么？难道神术的结果和我说的有所不同？”长钉摊开手，脸上写满了无辜，“或者说你压根就没想过存在这么一种可能性，即教廷和骑士团教给你善良和邪恶，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善良与邪恶？” 艾萨克张开嘴，但是长钉打断了他的反驳。 “艾萨克，你大概从来没思考过这个世界的本质吧。”他转过身，仿佛毫不在意艾萨克会偷袭一般。长钉随手拍了拍难民营地的路标，问道：“在你眼中，这是什么？这个东西又有什么用？” 艾萨克犹豫了一下，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让敌人引导着话语的主动权。然而他实在太好奇了，这关乎着他的信仰，以及一直以来潜藏在他心中的一个疑惑：到底什么才是正义？什么又是邪恶？ 片刻后，艾萨克下定了决心：听听这个魔鬼的狡辩似乎也无妨。他有些不情愿地回答道：“这是一块路标。至于用途？据说它可以驱邪。” 长钉嘿嘿地阴笑了两声：“看起来你还有些不太相信？” “这个应该被归入迷信的范畴吧？我不相信这些没有丝毫魔力的花纹能够驱除任何什么东西。” “讽刺的是，那些附着了魔法与神术的驱邪物品对我的影响反而不如这些原始的花纹。”长钉摇了摇头，接着解释道：“魔力只是世界的血液，灵魂与思想才是驱动世界的心脏。尽管这些由猎魔人改良的兽人图腾花纹中并不存在着真正的魔力，但是这里面凝结着的、对兽人先祖的信仰与崇拜却在阻挠着我。” “虽然，也不过如此。”语毕，他挥出一拳击碎了木制的路牌。木牌的碎片四处纷飞，落到地面上之后纷纷自燃了起来。 “所以你承认了你是邪恶？” “怎么可能？我可是彻头彻尾的好人。”长钉咧嘴笑了笑：“这里的‘驱邪’是猎魔人术语，泛指驱除一切反自然的邪恶、魔法与异界生物。” “可是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破邪斩对你不起作用。”艾萨克面色冷峻地看着他，然后将话题拐回了起点。 “这还用我细说吗？”长钉挥了挥手，然后接着说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光辉正义的太阳神为什么会在战争中庇护人类？难道只有人类杀死兽人才能称得上正义，兽人杀死人类就是邪恶？你就从来没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兽人的数量和灵魂强度要远远弱于人类，根本不足以影响世界对‘善恶’定义的影响。既然善良与正义站在人类这边，那么善良与正义之神自然也会站在人类这边。”长钉冷哼一声，最后下结论道： “说到底，所谓的善恶和法律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多数人对少数人的暴政罢了。然而这个世界上终究不止人类一个种族，少数派的影响虽然微弱，但是他们的影响毕竟客观存在着。那么在芸芸众生之中，出现一个不符合人类善恶观的异类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艾萨克沉默了，他想反驳，但是却无从下口。长钉看到他纠结的表情，趁热打铁地劝说道：“艾萨克，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也清楚你在担心什么。我并没有妨碍你的意思，事实上，我想要帮助你。” “你？帮助我？”艾萨克干笑两声，但是他的态度已经开始逐渐软化。 “虽然你可能仍然在对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但是我可以保证那些都是无心之失。我并不想伤害你、控制你或者抢夺你的奇迹，我没有理由那么做，而且我也有其他更有效率的办法。” “造成这些误会的是我们间行事方式以及理念的不同。不过你要清楚，我们的最终目标是一样的，我们不是敌人。”最后，他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艾萨克垂下了长矛，他并没有完全相信长钉的话。 但是他需要力量。 “好吧，你成功地说服我了，魔鬼。”艾萨克说道，“但是我警告你，我既不会和你同流合污，也不会纵容你作恶。如果我发现你图谋不轨，那么我们的合作关系就会立即结束。” “如你所愿。”长钉的嘴角微微上翘，他鞠了一躬，然后说道： “你会发现我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ps.又晚了又晚了……这一章好难写……） ; 第四十章 战争的前奏 在接下来的两周时间里，整个人类营地都在高速地发展着。沃尔顿在树林间找到了铁，在第一批铁矿石被运回营地并被炼制成斧子以后，木材紧缺的问题也大大地缓解了。 随着营地的人手逐渐增多，艾萨克再次启用了之前被废弃的探险营地，并将所有可以撤离的非战斗人员都撤了进去。新营地的负责人暂定为泰勒爵士，难民营地则由艾萨克亲自坐镇。 新营地除了充当避难所以外，还兼具着物资中转站的功能。探险营地的劳工们将树木伐倒之后捆扎成简易的木筏，然后用这些木筏带着来自精灵和矿场的物资顺流而下，下游营地的士兵再将浅滩上的木料和物资带回营地，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战争。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切都离不开来自精灵的援助。伊文娜·银月公主早在一周之前就已经彻底康复，恢复神志的精灵公主表现出了极为明显的友好态度，她不仅慷慨地援助了一批艾萨克急需的木制工具和布料绳索，还同意了人类在在森林边缘的采伐行为——时限是明年春天之前。 只可惜担起领导责任的伊文娜再也没有露出过那种无忧无虑的笑容，这让艾萨克感到有些遗憾。除此之外圣武士还注意到，精灵公主看向他的目光有时会变得很奇怪，就仿佛在好奇或者疑惑着什么一样。 不过这大概只是他个人的错觉吧，艾萨克这样自嘲着。自从在凌弱怪的地穴中做过那个梦以后，圣武士发现自己时常会不自觉地去关注她。 而另一方面，作为精灵们无私援助的交换，艾萨克也同意了伊文娜提出的条件，即明年春天之后人类在精灵森林的伐木行动必须受到德鲁伊的节制。虽然这个条件看起来有些苛刻，但实际上这笔交易还是很划算的：对于艾萨克来说，如果未来缺乏木材，他们完全可以到时候再进口。但是如果他们现在拿不到这批救命的过冬物资，那么这个小小的人类营地是否还会有未来都很难说。 更何况德鲁伊们通常只会反对过度砍伐，如果只是取些枯枝取暖的话，他们就更不会在意了。 最重要的是，艾萨克知道这已经是精灵的底线。对于他们来说，森林外的人类仅仅只是一道隔离邪恶势力的屏障。而如果没有森林，人类本身就会成为最大的威胁。 除此之外，阿瑞斯也遵守了他的诺言。在猎魔人清醒过来之后，他派遣了两个小队的游侠跟着他，以帮助人类缴灭豺狼人。 这些游侠帮了艾萨克很大的忙，在这批援军加入战斗之前，豺狼人在暗，而人类营地在明。尽管这些野兽根本就不敢与圣武士和长钉正面硬碰，但是他们来无影去无踪的游击战术却让人类吃尽了苦头。而当精灵们的专业斥候进入战场之后，战场的形势立刻就扭转了过来。他们不仅压制住了敌人的骚扰，还在短短两天的时间里找到了豺狼人的巢穴。 然后紧接着就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艾萨克跟着长钉一起闯进了豺狼人们的晚间聚会，但是他却几乎插不上手。长钉面带冷笑地随意挥洒着各类低阶法术，他的施法优雅、迅速而精准，豺狼人们时而发狂一般自相残杀，时而狂笑甚至陷入沉眠之中。只有极少数的几只豺狼人能侥幸地突破长钉的法术风暴，但迎接他们的结局也只有迅速地死亡。 这场战斗重新刷新了圣武士对长钉实力的认识，实际上艾萨克并没见过几个高阶法师。在拜尔斯的战场上，人类的施法者主要是由低阶法师和牧师组成，而兽人的法师比人类法师还要稀有。 这在旧大陆是很正常的。因为往往只有那些对魔法抱着极大兴趣的人才能进阶高阶法师。对于这些人来说，魔法永远是第一位的。他们会为了筹集学习魔法的花费而为军队服务，但是一旦他们成为了大法师、并有了自己的研究场所和经济来源之后，这些人对于世俗事物的参与程度就会迅速地衰减。 豺狼人的营地里虽然又脏又臭，但是艾萨克却在里面找到了一种他现在最急需的资源：魔力水晶。虽然总共也只有一小袋，而且品质普遍都不怎么样，但是这些珍贵的宝石仍足以让他的转生法阵全速运行三个星期——也就是转生二百七十人。再加上这之前转生的人数，艾萨克的领民数量将会急剧膨胀到接近三百人。 这也就意味着，他终于可以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了。 这一支新生的武装力量只有五十人，他们由退伍老兵、警备队员、佣兵、冒险者和一些志愿从军的年轻人组成。限于领地的现状，他们身上只装备了简陋的皮甲和粗糙的金属武器，但是他们却经历了完整的拜尔斯野战步兵基础训练，并拥有着极其高昂的士气。 此外这支步兵队还配置了一个四人牧师小组。虽然数量不多，但是这已经是艾萨克手里的所有牧师了。 除了这支步兵团以外，领地里还有一支接近两百人的民兵队。民兵们由其他职业的青壮年组成，他们的武器装备和训练更为简陋，但是谁也无法怀疑这些青年男女保卫家园的决心。在即将到来的残酷战斗中，他们也将是一支至关重要的武装力量。 “不行，这还远远不够。”不过长钉还是感到不满意：“如果你不想过早地使用那个奇迹的话，你还需要更多的准备。” “你所说的邪恶到底是什么东西？”艾萨克皱着眉头问道。 “谁知道呢？”长钉摇了摇头，说道：“可能是兽人、亡灵、卓尔、一条红龙或者任何其他东西。我也不过只是一名能够感知命运之网颤动的织网者罢了，蜘蛛又怎能猜到网中的猎物是谁呢？” “那你又有什么办法？”艾萨克没好气地问道。 “再训练一支骑兵队吧。”长钉嘿嘿地坏笑着，“一级法术：召唤坐骑的法术卷轴，我这里可还有不少。” （ps.竟然越来越晚了……为什么……另外明天咱要考试，晚上还得坐火车。要是明天这时候还没更，那就是没有了……） ; 第四十一章 三日之后，敌人如约而至，而他们的规模也确实如长钉所言一般。一时之间，来自精灵哨兵们的警报如雪片一般飞上了艾萨克的办公桌。所有的这些情报都表明，一支身份不明、数量巨大的亡灵军队正在北上。他们的进军方向不偏不倚，直指难民营地，而且旗帜上的图案与艾萨克的军旗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同样的盾牌折断了同样的利剑。 这是柯林公爵的家徽，上面的图案用以纪念初代柯林公爵勤王救驾的丰功伟绩。而现在亡灵们的旗帜仅仅将金色替换成了黑色，这其中的挑衅意味相当明显。 除了渡河时的一点小小波折之外，亡灵大军的合围行动几乎未遭到任何其他抵抗。尽管在这近千亡灵中，绝大部分都是些没用的骷髅僵尸，但仅仅那几十只幽影就让艾萨克感到了束手无策。有那么一瞬间，即使是艾萨克也不禁产生了放弃的念头。 他怎么做才能让这些装备简陋的新兵击败数十只虚体亡灵生物？ 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可是弃城突围却更加的不现实。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是敌人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感受到手下士兵和领民们期盼的目光，艾萨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没问题，情况会好转起来的。” 略显单薄的欢呼声立刻就响了起来。 “人类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生物。假装看不到迫在眉睫的灾难，却去追寻那些远在天边的渺茫希望。”长钉低声地嘲笑着。 艾萨克瞥了他一眼，没有答话。他知道长钉是在指桑骂槐地讽刺他，但是他却无话可说。 因为圣武士的内心远比那些士兵还要迷茫。他的手中空握着一个奇迹的许诺，但是这个奇迹带给他的绝望却比它带来的希望还要多。 他会为了解决眼前的危机，而用掉这个为寒霜准备的机会吗？如果不，那么他拿什么去和这数量近千的敌人战斗？如果选择是，那他又怎么去面对微笑着为自己献出生命的寒霜？ 又如何去面对如此卑劣懦弱的自己？ 艾萨克感觉有些胸闷，责任与愿望、理智与情感在他的脑海中激烈地交锋着。圣武士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更可怕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将会怎么办。 幸好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尖细阴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纠结的思绪。 “困守营地的叛国者，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放下武器，交出逆党艾萨克，或许吾主可以饶你们一死。” “饶你大爷！” 对面的指挥官也算是倒霉，正好撞上了艾萨克心情极度糟糕的时候。圣武士虽然很少骂脏话，但是他听过的花样可是一点也不少。拜尔斯的指挥官们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地提振己方士气、打灭敌人威风。骂阵只是最基本的策略，就连其他更稀奇古怪的招数艾萨克也见过。 这招虽然原始粗野，但却意外地好用。无论是人类还是兽人，底层士兵从来都是一群粗人。临战时，营地里没有训练，还不允许士兵们随意走动或打架。听着翻译官们操着双方的语言展开骂战就是这些老兵油子们唯一的娱乐活动。圣武士虽然从没亲自“上阵”过，但是耳濡目染之下却也学会了很多“技巧”，虽不足以登堂入室，但是拿来对付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还是绰绰有余的。 艾萨克活动活动下巴，怪笑着登上了低矮的木墙，然而当他看到亡灵的指挥官时却是一愣。几百米开外那个站在指挥车上的人影虽然有些模糊不清，但是那一身管家礼服确是相当的扎眼啊。 艾萨克伸出手，跟在身后的猎魔人知机地递上了一支单筒望远镜。望远镜是珠宝匠用营地产的粗制玻璃磨制的，虽然不怎么清晰，但仍然足够让艾萨克看到敌方指挥官的脸。 没错，确实是特里斯管家。 艾萨克不禁精神一振：敌人有个非专业指挥官，这可是个是个好兆头。难道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 艾萨克一边在心中分析老管家的性格，一边在嘴上随意地应付着：“你不就是那谁谁谁养的那条狗么？怎么打着我的招牌出来单混了？而且你这也实在太惨了，怎么连旗子掉色了都不舍得换一面？” 艾萨克的声音被猎魔人用魔法伎俩放大，然后传到了整个战场上。人类的士兵们顿时哄笑成一团，而亡灵们则乱哄哄地咒骂嘶吼着。不过由于它们的声音不够整齐，在整体气势上竟然反而还不如艾萨克。 特里斯突然感到有些后悔，亡灵又不需要鼓舞士气，他去主动骂什么阵？找骂吗？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回复道：“逆党艾萨克，你的死期已经不远，怎么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逆党？你睁开眼睛看看，金辉战旗究竟立在哪一边！”艾萨克试图激怒特里斯，他大声嘲讽着：“如今我才是柯林家族唯一的合法继承人。我的奴仆，见到主人你为何还不跪下？” “只有老主人才是我唯一的主人！你这让老主人伤透了心的叛逆，又有什么资格这么对我说话！”特里斯突然尖叫起来。艾萨克早就察觉到，他似乎有一种对于主人极为强烈的依赖感。他的主人，也就是查尔斯公爵——或者说巫妖维加尔，就是他心理上的软肋。 “你是说维加尔那个愚蠢而软弱的叛徒吗？”艾萨克尽可能地做出一副不屑的姿态，他接着挑衅道：“他不是已经放弃了家族姓氏吗？又有什么立场称呼我为叛逆！” “你这无礼而又愚蠢的人类，竟敢污蔑我伟大的主人。我要杀了你，来洗刷你肮脏的语言所带来的耻辱。”特里斯尖叫一声，然后下达了进攻命令。除了幽影和尸妖这些高级兵种之外，亡灵军队开始缓慢地全线压上。 艾萨克看着手下跃跃欲试的士兵们，心中却不禁升起了一丝隐忧。事有蹊跷，维加尔向来谋定后动，怎么会派这个蠢货率兵前来送死？ 不过好在目前形势一片大好。趁着士气正旺，艾萨克一定要打疼、打残这些亡灵。就算不能一战定胜负，他也要将这场战争打成持久战，然后等待援军进入战场。 “把所有圣水都搬上来。为了金辉战旗，杀光他们！”圣武士举起铁剑大声吼道，人类士兵随后附和。 一时间，难民营地剑戟如林。 第四十一章 挑衅 三日之后，敌人如约而至，而他们的规模也确实如长钉所言一般。一时之间，来自精灵哨兵们的警报如雪片一般飞上了艾萨克的办公桌。所有的这些情报都表明，一支身份不明、数量巨大的亡灵军队正在北上。他们的进军方向不偏不倚，直指难民营地，而且旗帜上的图案与艾萨克的军旗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同样的盾牌折断了同样的利剑。 这是柯林公爵的家徽，上面的图案用以纪念初代柯林公爵勤王救驾的丰功伟绩。而现在亡灵们的旗帜仅仅将金色替换成了黑色，这其中的挑衅意味相当明显。 除了渡河时的一点小小波折之外，亡灵大军的合围行动几乎未遭到任何其他抵抗。尽管在这近千亡灵中，绝大部分都是些没用的骷髅僵尸，但仅仅那几十只幽影就让艾萨克感到了束手无策。有那么一瞬间，即使是艾萨克也不禁产生了放弃的念头。 他怎么做才能让这些装备简陋的新兵击败数十只虚体亡灵生物？ 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可是弃城突围却更加的不现实。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是敌人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感受到手下士兵和领民们期盼的目光，艾萨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没问题，情况会好转起来的。” 略显单薄的欢呼声立刻就响了起来。 “人类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生物。假装看不到迫在眉睫的灾难，却去追寻那些远在天边的渺茫希望。”长钉低声地嘲笑着。 艾萨克瞥了他一眼，没有答话。他知道长钉是在指桑骂槐地讽刺他，但是他却无话可说。 因为圣武士的内心远比那些士兵还要迷茫。他的手中空握着一个奇迹的许诺，但是这个奇迹带给他的绝望却比它带来的希望还要多。 他会为了解决眼前的危机，而用掉这个为寒霜准备的机会吗？如果不，那么他拿什么去和这数量近千的敌人战斗？如果选择是，那他又怎么去面对微笑着为自己献出生命的寒霜？ 又如何去面对如此卑劣懦弱的自己？ 艾萨克感觉有些胸闷，责任与愿望、理智与情感在他的脑海中激烈地交锋着。圣武士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更可怕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将会怎么办。 幸好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尖细阴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纠结的思绪。 “困守营地的叛国者，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放下武器，交出逆党艾萨克，或许吾主可以饶你们一死。” “饶你大爷！” 对面的指挥官也算是倒霉，正好撞上了艾萨克心情极度糟糕的时候。圣武士虽然很少骂脏话，但是他听过的花样可是一点也不少。拜尔斯的指挥官们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地提振己方士气、打灭敌人威风。骂阵只是最基本的策略，就连其他更稀奇古怪的招数艾萨克也见过。 这招虽然原始粗野，但却意外地好用。无论是人类还是兽人，底层士兵从来都是一群粗人。临战时，营地里没有训练，还不允许士兵们随意走动或打架。听着翻译官们操着双方的语言展开骂战就是这些老兵油子们唯一的娱乐活动。圣武士虽然从没亲自“上阵”过，但是耳濡目染之下却也学会了很多“技巧”，虽不足以登堂入室，但是拿来对付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还是绰绰有余的。 艾萨克活动活动下巴，怪笑着登上了低矮的木墙，然而当他看到亡灵的指挥官时却是一愣。几百米开外那个站在指挥车上的人影虽然有些模糊不清，但是那一身管家礼服确是相当的扎眼啊。 艾萨克伸出手，跟在身后的猎魔人知机地递上了一支单筒望远镜。望远镜是珠宝匠用营地产的粗制玻璃磨制的，虽然不怎么清晰，但仍然足够让艾萨克看到敌方指挥官的脸。 没错，确实是特里斯管家。 艾萨克不禁精神一振：敌人有个非专业指挥官，这可是个是个好兆头。难道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 艾萨克一边在心中分析老管家的性格，一边在嘴上随意地应付着：“你不就是那谁谁谁养的那条狗么？怎么打着我的招牌出来单混了？而且你这也实在太惨了，怎么连旗子掉色了都不舍得换一面？” 艾萨克的声音被猎魔人用魔法伎俩放大，然后传到了整个战场上。人类的士兵们顿时哄笑成一团，而亡灵们则乱哄哄地咒骂嘶吼着。不过由于它们的声音不够整齐，在整体气势上竟然反而还不如艾萨克。 特里斯突然感到有些后悔，亡灵又不需要鼓舞士气，他去主动骂什么阵？找骂吗？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回复道：“逆党艾萨克，你的死期已经不远，怎么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逆党？你睁开眼睛看看，金辉战旗究竟立在哪一边！”艾萨克试图激怒特里斯，他大声嘲讽着：“如今我才是柯林家族唯一的合法继承人。我的奴仆，见到主人你为何还不跪下？” “只有老主人才是我唯一的主人！你这让老主人伤透了心的叛逆，又有什么资格这么对我说话！”特里斯突然尖叫起来。艾萨克早就察觉到，他似乎有一种对于主人极为强烈的依赖感。他的主人，也就是查尔斯公爵——或者说巫妖维加尔，就是他心理上的软肋。 “你是说维加尔那个愚蠢而软弱的叛徒吗？”艾萨克尽可能地做出一副不屑的姿态，他接着挑衅道：“他不是已经放弃了家族姓氏吗？又有什么立场称呼我为叛逆！” “你这无礼而又愚蠢的人类，竟敢污蔑我伟大的主人。我要杀了你，来洗刷你肮脏的语言所带来的耻辱。”特里斯尖叫一声，然后下达了进攻命令。除了幽影和尸妖这些高级兵种之外，亡灵军队开始缓慢地全线压上。 艾萨克看着手下跃跃欲试的士兵们，心中却不禁升起了一丝隐忧。事有蹊跷，维加尔向来谋定后动，怎么会派这个蠢货率兵前来送死？ 不过好在目前形势一片大好。趁着士气正旺，艾萨克一定要打疼、打残这些亡灵。就算不能一战定胜负，他也要将这场战争打成持久战，然后等待援军进入战场。 “把所有圣水都搬上来。为了金辉战旗，杀光他们！”圣武士举起铁剑大声吼道，人类士兵随后附和。 一时间，难民营地剑戟如林。 第四十二章 守城I 骷髅与僵尸脱离“新手玩具”的身份，成为亡灵军队主力的历史并不长。直到新历113年，阴影议会研发出改良召唤技术之后，亡灵巫师们屠村掘坟、用黑玛瑙唤起死灵的“传统”召唤方式才彻底地成为了历史，取而代之的则是采用克莱尔阵批量生产。 现如今，几乎所有的骷髅僵尸都是这样诞生的。阴影议会的劳工先将骨质原浆灌入模具之中制作出人造骨骼，然后再通过转生法阵赋予这具“尸体”最基本的行动能力和战斗本能——如果是僵尸的话，就用真正的尸体替代人造骨骼。这样做成本虽然会有所上升，但僵尸的战斗力无疑也更为可靠。 虽然新的召唤方式虽然并没有伤害到生者，但由于转生法阵赋予这些尸体的灵魂与亡灵的扭曲灵魂很相似，所以这些可悲的家伙仍然属于邪恶阵营。这也就意味着那些对亡灵和邪恶生物有效的法术，对人造亡灵也会同样生效。 看上去这些残次品的唯一价值就是充当炮灰。为了能更方便及时地将它们送上前线，炼金术士们还为这些从流水线上走下来的士兵制作了专门的操纵法器。指挥官们可以通过这些特制的魔法物品，同时对成千上万的低级亡灵下达命令——虽然它们只能理解最简单的那几条：集合、解散、向前冲。 尽管有着这样或那样缺陷，但是这项运行低成本极低的新技术却仍然带来了一场真正的军事革命。阴影议会的骷髅海战术在新历130年左右风靡一时，骷髅集群与缚灵的搭配在那个年代几乎就是无解的存在。132年，两位巫妖领主和三位吸血大公率军两百万直指罗伊斯帝国首都，而光明教廷竟然束手无策，这在现在几乎无法想象。 然而在那场惊天动地的入侵之中，取得了胜利的最终还是人类：关键时刻，天空城的法师议会向罗依斯帝国租借了一支魔像军团，代价则是帝国整整两年的税收。在最后一战的战场上，强大而不知疲倦的铁魔像碾碎了所有敢于挡路的亡灵，开辟出一条直指敌军腹心的通道。而人类军团则趁此机会大举进攻，摧毁了所有的控制法器。 在接下来的一百年里，亡灵巫师们逐渐废止了这些战术。原因很简单：随着人类联邦战术的不断完善，这些渣滓甚至失去了充当炮灰的资格。战后的罗伊斯帝国虽然失去了铁魔像军团，但却开始重视牧师的培养。当帝国的力量处于巅峰时，罗伊斯甚至出现了独立的牧师军团，在成建制牧师的“驱散不死生物”能力之下，低等亡灵消融的速度简直堪比烈日之下的雪花。 但是这些过时的兵种和战术用在新世界却恰到好处。当其他种族的领主们还在精打细算地使用着每一块魔力水晶的时候，亡灵巫师们已经用简易的克莱尔阵打造出了一整支大军。特里斯管家似乎也是如此，他手下的骷髅几乎都是从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而他的僵尸军队则要繁杂得多——艾萨克在里面找到了人类、兽人、地精和少数几只巨魔。而无论是什么种类，它们手里的武器都是一样的简陋：骷髅们大多拿着木棒，而僵尸的木棒上一般会多几颗钉子。 亡灵的士兵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它们没有携带任何攻城武器，看上去就像是想要用尸体填出一条路来一样。事实上它们的指挥官就是这么打算的，而且这些低等亡灵也确实给人类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因为难民营地的木墙实在是太矮太单薄了，身高三米的巨魔僵尸甚至可以直接用手触摸到木墙的顶部。然而尽管如此，守卫们也无法退后一步。难民营地内根本就没有几座像样的建筑，木墙一旦被攻破，就意味着营地的失陷。 士兵们的脸色有些发白，但艾萨克同样从他们的眼睛里读到了坚定的信念。除了长钉……这家伙只是站在一边，悠闲地看着热闹而已。 “什么？你要我对这些肮脏的杂碎出手？”他瞪着艾萨克，仿佛听到了什么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你不会没看出来吧，我最擅长的附魔系魔法对这些杂碎可是无效的。” “我知道。”艾萨克平静地看着他，“我没叫你用魔法。” “难道你想让我用手？天哪，除非我死，否则我决不会去碰这些东西的。”长钉看着那些腐烂生蛆的僵尸，露出了一个嫌恶的表情：“打个商量怎么样？你对付这些烂骨头烂肉，那些缚灵我可以帮你解决一半。” “你打算怎么对付缚灵？虚体生物可不吃拳头。”艾萨克皱紧眉头，问道。 “我确实说过我擅长附魔系魔法，但我也没说过我只能用附魔系魔法啊。”长钉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只要随便释放几个高阶法术，杀几只缚灵还不简单？” “那么那些缚灵全都交给你好了。” “你难道以为我是真神？可以在这个世界随意释放高阶法术而不用付出任何代价？”长钉挑了下眉头，不满地反问着。不过他目光一转，却接着说道：“不过我可以帮你一次，艾萨克。谁让我们是朋友呢？” “你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看到长钉这么痛快地答应了，艾萨克反而感觉有些不安：“我警告……” “停，打住！我可不想再听一遍你那毫无威慑力的陈词滥调。”长钉掏了掏耳朵，接着说道：“你要是不愿意相信我，那么最好现在就让我走。你要是想要我的帮助，那就赶紧滚去对付那些低等渣滓。” 圣武士看着他，最后无言地转身离开。 “艾萨克，召唤狮鹫之心吧。”长钉突然对他说：“只要你足够坚强，铠甲是奈何不了主人的。” 圣武士的身体顿了一顿，然后沉默着走向了他的领民。亡灵大军尖利的军号已经吹响，战斗要开始了。 第四十二章 守城 骷髅与僵尸脱离“新手玩具”的身份，成为亡灵军队主力的历史并不长。直到新历113年，阴影议会研发出改良召唤技术之后，亡灵巫师们屠村掘坟、用黑玛瑙唤起死灵的“传统”召唤方式才彻底地成为了历史，取而代之的则是采用克莱尔阵批量生产。 现如今，几乎所有的骷髅僵尸都是这样诞生的。阴影议会的劳工先将骨质原浆灌入模具之中制作出人造骨骼，然后再通过转生法阵赋予这具“尸体”最基本的行动能力和战斗本能——如果是僵尸的话，就用真正的尸体替代人造骨骼。这样做成本虽然会有所上升，但僵尸的战斗力无疑也更为可靠。 虽然新的召唤方式虽然并没有伤害到生者，但由于转生法阵赋予这些尸体的灵魂与亡灵的扭曲灵魂很相似，所以这些可悲的家伙仍然属于邪恶阵营。这也就意味着那些对亡灵和邪恶生物有效的法术，对人造亡灵也会同样生效。 看上去这些残次品的唯一价值就是充当炮灰。为了能更方便及时地将它们送上前线，炼金术士们还为这些从流水线上走下来的士兵制作了专门的操纵法器。指挥官们可以通过这些特制的魔法物品，同时对成千上万的低级亡灵下达命令——虽然它们只能理解最简单的那几条：集合、解散、向前冲。 尽管有着这样或那样缺陷，但是这项运行低成本极低的新技术却仍然带来了一场真正的军事革命。阴影议会的骷髅海战术在新历130年左右风靡一时，骷髅集群与缚灵的搭配在那个年代几乎就是无解的存在。132年，两位巫妖领主和三位吸血大公率军两百万直指罗伊斯帝国首都，而光明教廷竟然束手无策，这在现在几乎无法想象。 然而在那场惊天动地的入侵之中，取得了胜利的最终还是人类：关键时刻，天空城的法师议会向罗依斯帝国租借了一支魔像军团，代价则是帝国整整两年的税收。在最后一战的战场上，强大而不知疲倦的铁魔像碾碎了所有敢于挡路的亡灵，开辟出一条直指敌军腹心的通道。而人类军团则趁此机会大举进攻，摧毁了所有的控制法器。 在接下来的一百年里，亡灵巫师们逐渐废止了这些战术。原因很简单：随着人类联邦战术的不断完善，这些渣滓甚至失去了充当炮灰的资格。战后的罗伊斯帝国虽然失去了铁魔像军团，但却开始重视牧师的培养。当帝国的力量处于巅峰时，罗伊斯甚至出现了独立的牧师军团，在成建制牧师的“驱散不死生物”能力之下，低等亡灵消融的速度简直堪比烈日之下的雪花。 但是这些过时的兵种和战术用在新世界却恰到好处。当其他种族的领主们还在精打细算地使用着每一块魔力水晶的时候，亡灵巫师们已经用简易的克莱尔阵打造出了一整支大军。特里斯管家似乎也是如此，他手下的骷髅几乎都是从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而他的僵尸军队则要繁杂得多——艾萨克在里面找到了人类、兽人、地精和少数几只巨魔。而无论是什么种类，它们手里的武器都是一样的简陋：骷髅们大多拿着木棒，而僵尸的木棒上一般会多几颗钉子。 亡灵的士兵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它们没有携带任何攻城武器，看上去就像是想要用尸体填出一条路来一样。事实上它们的指挥官就是这么打算的，而且这些低等亡灵也确实给人类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因为难民营地的木墙实在是太矮太单薄了，身高三米的巨魔僵尸甚至可以直接用手触摸到木墙的顶部。然而尽管如此，守卫们也无法退后一步。难民营地内根本就没有几座像样的建筑，木墙一旦被攻破，就意味着营地的失陷。 士兵们的脸色有些发白，但艾萨克同样从他们的眼睛里读到了坚定的信念。除了长钉……这家伙只是站在一边，悠闲地看着热闹而已。 “什么？你要我对这些肮脏的杂碎出手？”他瞪着艾萨克，仿佛听到了什么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你不会没看出来吧，我最擅长的附魔系魔法对这些杂碎可是无效的。” “我知道。”艾萨克平静地看着他，“我没叫你用魔法。” “难道你想让我用手？天哪，除非我死，否则我决不会去碰这些东西的。”长钉看着那些腐烂生蛆的僵尸，露出了一个嫌恶的表情：“打个商量怎么样？你对付这些烂骨头烂肉，那些缚灵我可以帮你解决一半。” “你打算怎么对付缚灵？虚体生物可不吃拳头。”艾萨克皱紧眉头，问道。 “我确实说过我擅长附魔系魔法，但我也没说过我只能用附魔系魔法啊。”长钉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只要随便释放几个高阶法术，杀几只缚灵还不简单？” “那么那些缚灵全都交给你好了。” “你难道以为我是真神？可以在这个世界随意释放高阶法术而不用付出任何代价？”长钉挑了下眉头，不满地反问着。不过他目光一转，却接着说道：“不过我可以帮你一次，艾萨克。谁让我们是朋友呢？” “你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看到长钉这么痛快地答应了，艾萨克反而感觉有些不安：“我警告……” “停，打住！我可不想再听一遍你那毫无威慑力的陈词滥调。”长钉掏了掏耳朵，接着说道：“你要是不愿意相信我，那么最好现在就让我走。你要是想要我的帮助，那就赶紧滚去对付那些低等渣滓。” 圣武士看着他，最后无言地转身离开。 “艾萨克，召唤狮鹫之心吧。”长钉突然对他说：“只要你足够坚强，铠甲是奈何不了主人的。” 圣武士的身体顿了一顿，然后沉默着走向了他的领民。亡灵大军尖利的军号已经吹响，战斗要开始了。“我不能保证胜利。但我会保证，我将战斗到最后一息。”他亲吻了一下挂在脖颈上的石质圣徽，向着记忆中的某人做着战前的祷告：“看着我为你复仇，寒霜。” 第四十三章 死亡骑士 第一批接近城墙的敌人是骷髅，这些骨头架子虽然力量不错、身手灵活，但是脆弱的身躯严重地削减了它们的威胁程度。城墙上，人类民兵们奋力掷下石块，每一块拳头大的石头都能砸碎一大片骨骼。 “除了投石索之外，其余人停止掷石。”艾萨克探头看了一眼墙下，碎骨和石块积累的速度快得惊人。“准备油脂，弓箭手自由猎杀。” 两名精灵小队长看了看艾萨克，没有出言反对。游侠们看到自己的长官默许了人类领主的指挥权，也纷纷开始行动起来。他们将圣武士分发的圣水浇在了成捆的羽箭上，然后在几分钟内就将箭袋倾泻一空。 就像阿瑞斯所说的那样，精灵都是天生的神射手。一时间战场上仿佛刮过了一场由利箭组成的风暴，骷髅们仍然在风暴中蹒跚前进着，而夹杂在其中的僵尸与食尸鬼的身上则爆出一朵朵耀眼的白色火花。 “节约箭矢，把僵尸也放过来。”艾萨克这样命令着。游侠们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但最后却不得不听从命令。 这些圣水是由艾萨克与其他几名牧师通过神术临时赶制而出的。一级神术：祝福圣水需要大量的白银作为施法材料，为了准备这批圣水，艾萨克不仅又欠了精灵们一个人情，甚至还毁掉了自己的黎明圣徽。然而就算如此，他也只做出了不到三升的圣水。 好钢自然要用在刀刃上。这批圣水中超过三分之一都落到了精灵游侠们的手中，剩下的则成为了民兵们的应急压制武器。 与此同时在战场的另一边，特里斯管家显得非常焦躁。他一边把玩着左手食指上的红宝石戒指，一边不耐烦地来回踱着步。 又过了许久，他的耐心终于消耗殆尽了。老管家站定身体，怒视着呆立在不远处的幽影首领：“如果你们肯帮忙的话，这一切早就结束了！” 幽影们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行动。它们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对吸血鬼管家愤怒的指责置若罔闻。 特里斯显得非常生气，旁观者甚至可以看到他颤抖的胡须和手指。然而半晌后，老管家却勉强压抑下怒火，强迫自己将视线转移向了别处。 “一个两个全都是这样。若不是主人的命令，我一定会叫你们好看。”他低声诅咒着，然后高声喊道：“卫队长！西蒙！你在哪里？” “卫兵西蒙听从你的召唤，主人。”一名身材挺拔的黑甲骑士从尸妖的队列中走出，他来到特里斯的身前，然后单膝跪下：“有什么吩咐吗？” “你去准备一下。在这个攻击批次后，我要你亲自加入战斗。”特里斯命令道。 “可是维加尔大师的命令是让我确保您的安全。”黑骑士的声音显得格外阴冷，仿佛空荡山谷中的回音一般：“而且人类应该就要反攻了。” “我不想再看这些低等造物们愚蠢的表演了。就凭这些骷髅僵尸，什么时候才把圣武士从他的乌龟壳里赶出来。”特里斯瞪着眼睛大吼大叫着：“快去，听从命令，给我碾碎他们！” 黑骑士右手握拳“砰”地扣了一下胸甲，然后他站起来，转身走向了战场。与此同时，圣武士正穿梭在城墙上，用沾着圣水的铁质武器肢解着一具具僵尸。和他并肩作战的还有猎魔人，虽然斑鬣狗的实力已经跌落了传奇水准，但是猎魔人丰富的经验和过人的胆识仍能让他轻松穿行于这些低阶亡灵之间。 “艾萨克·柯林！你的死期到了。”当圣武士解决完最后一只巨魔僵尸后，黑骑士刚好走到了难民营地的墙边。死亡骑士的妖鬼仆从们已经尽数倒在了精灵的利箭之下，然而他本人却是毫发无伤。 “艾萨克，出来，与我决一死战！”黑骑士的呐喊伴随着精灵们此起彼伏的口哨声。游侠们警告着人类盟友，有麻烦的东西靠近了。 “艾萨克！”片刻后，黑骑士第三次开口催促。他游刃有余地拨开几支飞箭，然后继续喊道：“你的木墙挡不住我。” “既然挡不住你，那你上来啊！”圣武士探出头破口大骂：“别像个懦夫一样只敢动嘴。” 不过他马上就后悔了，因为这回亡灵并没有说谎。 黑骑士舞了个剑花，然后一剑劈在了营地的木门上。瞬间，一个巨大的火球出现在了骑士与木门中间。火球爆炸生成的冲击波不仅击碎了木门，还推倒了一小段城墙。十几个倒霉的民兵从墙上摔了下来，现在正躺在地上哼哼，而他们的敌人们却也没工夫过来补刀——城墙外的亡灵军队现在更惨，数十只骷髅被直接轰碎，更多的亡灵被掀翻在地。 这夸张的效果惊得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就连艾萨克都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不过很快猎魔人就辨认出了这个法术，斑鬣狗大声喊道：“是死亡骑士的深渊怒焰！他一天只能释放一次！”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不过现场的形势依旧不容乐观。营地外围失守已成定局，人类和精灵的联合军队也开始逐渐感到疲惫。而围攻营地的低级亡灵尚有数百，特里斯手下的尸妖与幽影更是纹丝未动。 胜利似乎仍然遥不可及。 游侠们跃下木墙和哨塔，抽出弯刀补充进了人类队伍的两翼。民兵们也有秩序地撤离木墙，一直退到了步兵队的阵线之后。而敌人的低等亡灵却并没有组织进一步的追击。它们反而集结在黑骑士的身后，放任人类重整队形。 死亡骑士大步向前，随着他的步伐，人类的阵列如水波一般开始晃动起来。士兵们感到自己的心中无端地滋生出压抑与绝望感，甚至有些民兵已经不自觉地松开了握着武器的手。 艾萨克知道，不能再让敌人前进了。他走出队列，迎向了他的敌人。 “我以为你会一直躲在后面。”黑骑士冰冷的的语气中没有嘲讽——也没有任何其他感情：“既然出来了，那就准备受死吧。” 与全副武装的死亡骑士相比，身穿皮甲、手持木盾和单手铁剑的艾萨克则要显得孱弱得多。然而圣武士的脸上不存在丝毫的恐惧和犹疑，他将铁剑插在地上，问道：“这是一场公平的阵前决斗吗？” “是的，我希望如此。”黑骑士点了点头。 “那么我同意了你的决斗请求，开始吧。”艾萨克拔起武器，然后举起了他的盾牌。 ; 第四十四章 决斗 黑骑士的力量大得惊人。艾萨克甚至有些难以想象，死亡骑士那些干瘪的肌肉中怎么可能迸发出如此狂猛的劲道。 圣武士勉力地招架闪躲着，势大力沉的黑骑士大剑不禁让他想起了兽人的巨斧，只不过大剑带起的风声要比斧头的呼啸更连贯清晰。死亡骑士蛮不讲理地舞动着那把双手巨剑，仿佛永远不会停息一般。而艾萨克只要敢和他硬拼一次，就有剑折人亡的风险。 艾萨克依稀记得，上次被这种打法逼得如此狼狈的时候，他好像才十六岁。那时年轻人才刚上战场没多久，胸腔中还满是热血和雄心壮志，结果在一场小规模战斗中被一名兽人中尉盯上了。那个兽人军官和他周旋了整整二十分钟，如果没有寒霜在一旁拼死牵制的话，他恐怕很难等来援军。 后来艾萨克才知道，在部落那边每一个圣武士的头颅都价值不菲。如果能拿下艾萨克，那个兽人军官可以从军需官那里兑换到足够他的家庭生活半年的粮食。 “你在藐视我吗？”黑骑士似乎看出了艾萨克小小的走神，接连劈出了两记破善斩。幸好他的力量虽大，剑法却凌乱得很。这两剑只给艾萨克的手臂和肋下带来了两记轻伤。圣武士丢下盾牌抚摸着伤口，片刻后，神圣能量就彻底治愈了他。 然而随着打斗的持续，圣武士却变得越发疑惑。他能感觉到，死亡骑士似乎并没有完全掌握自己所能调用的力量，而且他的剑法非常生硬，简直如同初学者一般。尽管黑骑士的大剑力道十足，但艾萨克却完全看不出其中的套路。 这非常奇怪，阴影议会似乎还没有蠢到将新兵转化成死亡骑士。但如果对方不是新兵，又为什么要像这样胡乱挥舞一气呢？ 亡灵、特里斯、维加尔、黑骑士，这一切让艾萨克感到有些不安。但要想揭开真相，他必须先取下敌人的全覆式头盔。 “或许你应该一剑削下他的头颅。无论如何，‘死亡灵’总比‘活亡灵’更好，不是么？”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从他的脑海里钻出，让圣武士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那是诅咒铠甲的声音。在接近半个月之后，“狮鹫之心”再次苏醒了。 然而在战胜死亡骑士之前，他决定暂时不去理会那些会让他分神的东西。就像长钉所说的那样，只要他的意志足够坚强，铠甲是奈何不了主人的。 隐约间，圣武士似乎听到了一阵轻笑。他深吸一口气，抛下盾牌、取出圣徽，开始了第一轮的猛攻。 艾萨克反复刺击着死亡骑士的剑脊和血槽以阻挠敌人的进攻，同时用驱散干扰着他的判断。驱散不死生物对似乎并没有对死亡骑士起效，但是很明显，他对于那些乳白色的光晕感到很不适应。 营地铸造的粗陋铁剑击打在在了黑色的骑士甲与大剑上，碰撞出了一蓬蓬的金红色火花，远远看去就像暴雨在湖面上溅起的水花一般。在这种强度的攻势下，就算强如死亡骑士也不得不节节后退。如果说装备精良、力量强大的黑骑士就像是一头强壮的黑熊，那么此刻穿着皮甲的艾萨克就像是一头迅捷的猛虎。 渐渐地，死亡骑士的招式开始变得凌乱了起来。尽管他并没有感觉到疲惫和伤痛，但是他的思路已经明显跟不上艾萨克的变化了——因为从一开始他就在用不熟悉的力量、不熟悉的武器和不熟悉的剑法与艾萨克战斗。 他陷入了艾萨克的战斗节奏中，胜负已分。 “喝！”艾萨克使用破邪斩佯攻黑骑士的头部，趁着他被圣光遮蔽住视线的时候一脚踢中了骑士的腹部。死亡骑士被这猝不及防的袭击打弯了腰，而后又被圣武士一记铁拳掀翻在地。 黑骑士的头盔贴着地面翻滚了出去，露出了一张艾萨克从没预料到的年轻脸孔。 “……怎么可能。”艾萨克呆呆地望着跌坐在地上的昔日同伴，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着：“怎么可能是你……” “你在害怕什么？胡松王国的存亡？其他人的生死？还是……你的命运？”死亡骑士西蒙拄着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年轻骑士的脸孔依然像生前那样英俊，只是原本耀眼的金发变成了灰烬般的灰白色。 艾萨克没有回答，他的脑子现在一片混乱。难道胡松王国真的覆灭了？难道莉莎和里维也没能逃过阴影议会的魔爪？ 最关键的是，既然巫妖安排西蒙和特里斯一起出现在了这里……那寒霜呢？ “你的眼神让我作呕。生者，迎接死亡吧。”死亡骑士将武器高举过头顶，然后直冲向艾萨克。直到这时，圣武士才回过神来。伴随着士兵们的惊呼，他仓促地举起铁剑，然而单薄的铁剑却被西蒙直接斩断。 但预料中的血雨与惨叫却并没有出现，斩落下的黑色剑刃也没有如死亡骑士所想的那样削断艾萨克的一条臂膀——一只凭空出现的血狼头将黑沉的巨剑叼在了嘴里。 圣武士身上缓缓浮现出了一整套华丽的狰狞战甲，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周围的士兵忍不住又爆发出一阵惊呼。 艾萨克先是感到肩膀一痛，随后一股难以言表的怒气从心底喷薄而出。没有多想，他握住了凭空浮现出的锯齿利刃，然后将它深深地刺进了死亡骑士的胸腔中。 “你的味道让我作呕。死者，迎接毁灭吧。”圣武士诡异地一笑，然后抽出了武器。西蒙松开了手中的双手剑，圆睁着双眼倒在地上，他的临终遗言是一句饱含着惊讶和愤怒的指责。 “这是亵渎。” “你这种亵渎者也只配死在我这把亵渎之刃下。”艾萨克踢开他的尸体，然后他转过了身。 “那么，有人愿意随我杀敌吗？”说着，圣武士的铠甲上伸出了尺许长的狰狞尖刺，而他的脸上却挂着一丝轻松的微笑：“吸血鬼的血，我还没尝过。” 人类士兵面面相觑，两个精灵队长则露出了一副“麻烦大了”的表情。 （ps.虽然还有缺陷，但写成这样咱真的也算尽力了……呜，也不知道会不会掉收藏……） ; 第四十五章 绝望,爆发 艾萨克感觉头很晕，这种讨厌的感觉……似曾相识。 “不要试图反抗我，否则我不介意给你点颜色看看。”狮鹫之心冰冷尖刻的声音如此警告着他。 艾萨克没有回答，也说不出话。圣武士的思维仿佛被冻结起来一般，只能呆呆地看着另一个自己纵横于战场之上。 时隔半个月之后，诅咒魔铠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了。狮鹫之心舞动着尖刺，阻挡着群聚而来的尸妖。而诅咒魔剑仿佛彻底活过来一般，贪婪地舔食着不死生物们虚假的生命。 亡灵的大军开始溃退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注定失败的绝望。骷髅僵尸们破烂的残骸散落得到处都是，而被寄予厚望的尸妖也纷纷倒下，变成了一具具带着孔洞的尸体。特里斯管家看到情况不妙，急忙使出气化形体的天赋试图逃之夭夭。可惜他刚要有所动作，一个乳白色的发光球体就将他困在了里面。 欧提路克魔封法球,四级塑能系法术。受术者被困于球内，既不能攻击也不能被攻击。施法者当然只可能是长钉。 然而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幽影们仍然保持着整齐的队列一动不动。它们就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尸妖大军溃散，特里斯管家被封入法术之中，仿佛这场战斗根本与它们无关一般。 这让控制着圣武士身体的狮鹫之心感到有些不知所措。艾萨克垂下了武器，渐渐停下了冲锋的步伐。他拄着长剑，有些玩味地看着这些行为诡异的亡灵生物。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幽影的首领缓慢地飘行而来，这是艾萨克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幽影。虽然有些模糊不清，但能看出，它们依然维持着某种接近于人的形状。 不是为了生存需要，而是为了缅怀潜藏于内心深处的往昔回忆。 艾萨克面带着一丝嘲讽地看着逐渐飘来的鬼魂，可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圣武士震惊地看着幽影领口上的那个阴影别针，虽然别针的颜色从银白变成了幽黑，但是艾萨克仍能分辨出它的形状。 那是一枚护盾别针，一种最低级、最普通的魔法饰品。 这个别针给他带来的冲击是如此之大，甚至让他暂时摆脱了铠甲的控制。艾萨克看着幽影的脸孔，却没能在上面找到一丝一毫熟悉的痕迹，他张开嘴，但在说出话之前，眼泪却先流了出来。 “杀了我，否则我就杀了你。”幽影的嗓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亡灵生物特有的恐怖气息。可是艾萨克不在乎，他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 “杀了我，如果这能让你更好受一些的话。”圣武士的声音有些哽咽，直到这时他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不是荣誉，不是力量，不是复仇。 而是那天、那时，留在她的身边。 幽影愤怒地嚎叫起来，它的声音变得如此尖利：“蠢货，我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人了！看着我，净化我，解放我！” 艾萨克轻笑着摇了摇头，他闭上眼睛，松开了手中的利刃。诅咒魔剑咒骂着，不甘地滑出骑士的手心，在落地之前就消散于无形。 寒霜一把扼住了他的咽喉，年轻骑士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起来。人类和精灵士兵们不禁大哗，然而幽影们整齐地踏出了一步，彻底地震慑住了他们。 毕竟他们根本不是这些虚体亡灵的对手，而且他们的长官似乎也没有反抗的意愿。 而长钉，他只是站在一边冷笑而已。 随着接触的持续，艾萨克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逐渐衰减。来自鬼魂的触摸是如此的寒冷和痛楚，但是他却甘之如饴。 如果……如果能让她感到温暖一些的话…… 幽影突然松开了手，它无助地、断断续续地嚎叫了起来。哀嚎声仿佛哭泣一般，可惜，幽影却早已失去了流泪的能力。 “真是难看。”长钉收起了冷笑。他踱着步，缓缓地走向了艾萨克：“软弱无能的废物，既然你不敢和过去划清界限，那就让我来帮你吧。” “你……住手。”艾萨克半跪在浸透亡灵腐液的地面上，低垂着头警告着：“再向前一步，我就杀了你。” “你？”长钉嗤笑一声：“你敢吗？或者说，你能吗？” 艾萨克猛地抬起头，那凶狠的目光甚至让长钉都不禁缓了缓脚步，然而长钉的脸色马上就变得阴沉下来。 一个被幽影吸取了至少一半力量的四阶圣武士，一个甚至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废人，有什么资格这样看着我？ 他举起一只手，但施法动作却被打断了。一直缀在长钉身后的猎魔人抢上两步，用一条银色的锁链勒住了他的脖子。 长钉大怒，他用燃烧着黑色魔焰的右手去抓锁链，然而火焰乍一接触到银链便熄灭了。尽管如此，猎魔人仍然痛的怪叫一声。斑鬣狗的手上瞬间便燎起了一大片水泡，不过他咬着牙没有松手。 长钉冷哼一声，直接抓住了猎魔人的手腕，一个漂亮地过肩摔就解决了危机。他用左手掐住斑鬣狗的脖子，右手握拳高高举起。 “哈维尔的驱魔锁？你们准备得还蛮充分的，不是么？”长钉喘着粗气，表情可怖地扭曲着：“既然那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要死的是你，魔鬼。”艾萨克大吼一声，召唤出魔剑斩下了他的首级。长钉的头颅滚落到几步外，一抹诡异的微笑却永远地定格在了上面。 诅咒之铠在圣武士的心中愤怒地咆哮着，但是他肩甲上的血狼头却一边哀号，一边开始逐渐融化。艾萨克将魔剑远远抛开，然后用手直接撕下了血狼肩甲。 那猩红的狼头和剑锋看起来根本就不是金属制品，反而更像是一块块蠕动的肉。 随着血狼的哀嚎戛然而止，一缕纯净的光从天而降。圣武士疲惫地跪倒在地，闭上了双眼。一瞬间，他仿佛听到了一个柔和的女声在低声细语。 “虽然有些放水的嫌疑，但是就算你勉强过关吧。”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解释道：“不管怎么说，你都算替我出了口气呢。看到那个小贼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真是让人身心愉悦。” 第四十六章 破晓 “虽然还不够成熟，但是你还是通过了考验。”母神的声音轻柔而又充满了威严：“祝福你，艾萨克。” “您……您能治愈她吗？”艾萨克急切地询问着。他费力地抬起头，却正好对上了幽影冰冷无情的目光。 这目光让他战栗起来，母神的承诺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 “抱歉，这超出了我的能力。”母神的回答给了他狠狠的一击，圣武士的双眸一下子黯淡了下去。她故意等了好一会后才再次开口，悠悠地接着说道：“不过我可以缓解她的痛苦。” 年轻人一怔，他的心中又燃起希望来。 “将不死生物逆转成活物确实超出了我能力的极限，不过我可以去除掉这些死灵身上的诅咒，将它们塑造成某种介于处于不死生物和元素生物之间的状态。”性格恶劣的女神解释道：“虽然仍算不上活物，但是也不会像之前那么痛苦。藉此，他们也能获得永恒的‘生命’。” 艾萨克张了张嘴，他想说些什么，但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额外的馈赠呢？ “柯林公国和胡松王国到底是怎么样了？新世界以及这种奇怪的争斗又是怎么回事？”想了想，艾萨克接着问出了几个他最关心的问题：“还有，您需要我做些什么来为这个奇迹埋单？” 母神轻轻地低声笑了起来。 “胡松王国和你的圣武士伙伴安然无恙，小家伙。长钉虽然是个讨厌的家伙，但是他也同样很谨慎——他不敢真正和我作对。柯林覆灭的背后虽然有他的影子，但和他的牵连也不算太深。至于其他的问题，以后你自然会明白。” “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小心，我的勇士，黑暗只不过是暂时退却了而已，长钉也并没有死。”还没等艾萨克再次发问，母神的声音就变得飘渺了起来，“他的力量和心机，远超你的想象。” 随着母神最后一句话的结束，大片大片的灿烂阳光绞碎了云层，从天穹之上洒落而下。少数幸存到最后的实体亡灵一头接一头地倒下，身上燃起了熊熊的金色圣火。他们最后的命运将和那些尸体一样，燃成飞灰、化为流光。 而幽影们的身躯却在逐渐变淡，圣光如同清水一般，洗尽了纠缠这些灵魂的诅咒。从外观上看，它们的颜色开始从幽黑转化成了淡淡的金色。 但整个战场上最引人注目的，无疑还是处于光芒中心的艾萨克和寒霜。光晕与圣焰如同风暴一般肆虐在他们周围，而二人却似毫无察觉一般。 艾萨克的身躯在颤抖着，然而他的目光却异常的明亮。圣武士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块无暇的水晶，他用沾满血污的手，将水晶高举过头顶。在炽烈阳光的照耀下下，水晶反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辉，随后渐渐消散于虚空。 只留下了一朵包裹在其中的洁白玫瑰。 “送给你。”他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奇迹。” 幽影迟疑了一下，然后有些犹豫地伸出了手。她的手穿过了圣武士的手，却碰到了那朵花。 她拿起花朵，轻轻地嗅了嗅。这是她死去之后第一次闻到花香。一时间，仿佛那永无休止的折磨也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 玫瑰悄然绽放，花香越发地浓郁了。飘散在空气中的光斑融入了少女的身体中，她的身影由黑转白，最后又变回了曾经的模样。 当伊文娜带着精灵援军赶到时，正好看到了最后一幕。残存的光斑汇聚在一起，钻进了伤痕累累的狮鹫之心中。不过片刻，布满裂缝和破口的铠甲就修复如初，看起来就和被解离术摧毁之前一模一样。 云层逐渐合拢，天空中的异象也渐渐平息下来。最后一缕阳光化为了金色的战诗，如同铭文一般缠绕在洁白的骑士甲上。伊文娜凭借着精灵射手特有的敏锐视力，发现那些诗句实际上漂浮在铠甲表面上方半厘米左右。诗句均由天界文所书，精灵公主只能勉强读出其中的一句：“生为王之侍卫，死为王之护铠。” 艾萨克带着一脸的轻松满足倒下了，他实在是太累了。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一只纤纤素手扶住了他的臂膀，寒霜将骑士小心地放到了自己的背上。侍从娇小身躯与覆着铁甲的圣武士之间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然而在旁观者的眼中，这一幕却又是如此的和谐与理所应当。 不知道为什么，伊文娜的心底有些微微发酸的感觉。 “刚才那是什么？”她假装毫不在意，轻声询问着禁卫队长。阿瑞斯一如既往地恭敬回答道：“我不知道，殿下。不过那场景看起来似乎像是某种神术。” 难道是奇迹术？精灵队长暗暗想到。不，那力量恐怕比祈愿术、奇迹术或者任何已知的法术都要强大，那是真正的奇迹。 精灵公主不自觉地向前走去，阿瑞斯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她拦住了步履蹒跚的侍从和艾萨克。 “你是谁？”伊文娜皱起眉头，看着面无表情的侍从。 “无可奉告。”寒霜板着脸孔，没有正面回答。 “我没在人类的营地里见过你，而且你正挟持着我的盟友。放下他，不然不要怪我没警告你。”伊文娜看着她，脸色有些微红。她在挟持这个词上额外地加重了语气。 寒霜微微挑了挑眉头，没有说话，而围观了整个经过的士兵们也都哑口无言。直到现在，他们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为什么敌人的幽影没有攻击自己？为什么它们现在都变成了淡金色？以及这个由幽影变成的女孩到底是敌是友？ 气氛逐渐紧张了起来。然而就在战斗一触即发的时候，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两名女性的脚边响了起来。 “该死，脸好的家伙哪怕晕倒了都有美女抢着要。”斑鬣狗勉强支起半边身体，虚弱地**着：“有人愿意拉我一把吗？” （ps1.昨天的章节结尾小改，其实就是把晕倒的主角写醒了而已……） （ps2.第一卷“破晓前的流浪者”正式完结，艾玛真累……撒花撒花……） ; 第一章 苏醒 艾萨克做了一个好梦。 在梦里，他依然是那个心思单纯的圣武士，依然过着单纯而充实的生活。美酒、伙伴、荣耀、胜利，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柯林覆灭之前的日子。 可惜，过去的日子终究是过去了。他叹息了一声，留恋地望了梦境中虚幻的天堂最后一眼，然后轻轻地挣脱了它的怀抱。 艾萨克轻轻吸了口气，做好了面对现实的准备。他睁开了双眼，然后却彻底地呆住了。 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安静地读着书。她微微蹙起眉，紧抿着嘴角，目光专注而冷淡。然而在艾萨克的眼中，那就是世界上最美的景色。 比梦境还要美，比天堂还要值得留恋。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甚至让他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然后开始怀疑起来。他恍惚了一下，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逐渐清晰了起来。 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寒霜也同时抬起头，正好对上了骑士灼热的目光。她错愕了一下，然后有些慌乱地偏开了目光。骑士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没错，这就是他的寒霜。 爽朗的笑声惊动了门外的守卫。猎魔人推开粗糙的木门，然后狐疑地望着淡然的侍卫和大笑着的圣武士。他不自然地活动了下脖子，然后低声抱怨着：“大清早的发什么神经。” 艾萨克注意到，猎魔人的脖子上挂着一大圈青紫色的瘀伤，那是长钉的反击所造成的。心情大好的圣武士忍不住开口调侃道：“外号叫斑鬣狗也就罢了，你怎么还戴起项圈来了？” 斑鬣狗阴沉着脸，瞪起眼睛责问道：“难道这个不该怨你？说好了我一控制住他你就动手，结果呢？” 艾萨克挠挠头发讪笑起来：“本来还想喘口气来着，我也没想到你那么不中用啊。” 看到猎魔人又瞪起眼睛，他连忙赔起不是：“行行，都是我的错总行了吧？不过你不去养伤，大清早的来我门口干什么？” 一提起这个，猎魔人身上的幽怨气息明显变得更浓重了。不过这回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那自顾自地叹气。艾萨克感到更好奇了，猎魔人架不住他三番五次地追问，只能开口说出了真相：“你晕倒以后，你那精灵小女友也来了，她不放心你和这些曾经的幽影独处。” 此话一出，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斑鬣狗看着明显有些尴尬的艾萨克和万年不变的扑克脸寒霜，半晌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哦，那个……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对于非人类格外多疑，这应该算是猎魔人的职业病吧。” 艾萨克叹了口气，这方面他多少也能够理解：“普通民众和士兵们的情绪现在怎么样？没有人闹事吧？” “目前营地的情况很稳定，原幽影暂时都被隔离在军营中了。无论是他们、士兵还是民众，都没有闹事。”斑鬣狗脸色严肃地汇报道：“但这只也只是暂时而已。这件事究竟要怎么处理，还得由老大你来拿主意。” “那些……原幽影可靠吗？”圣武士的视线转向了侍从。寒霜站起身，低垂着头恭敬地回答道：“他们基本都是原先的公爵府的仆从和侍卫，不过应该和维加尔没什么牵连。” 艾萨克点了点头，然后对猎魔人吩咐道：“将他们编入我的卫队，军事管制。告诉所有人，以后统一称呼他们为光灵。我不希望在我的领地里看到任何对于他们的歧视。” 斑鬣狗行了一礼，然后有些犹豫地看着他。 “退下吧，我累了。”艾萨克闭上了眼睛，“办完这件事之后，你也回去养伤。不用担心我，我很安全。” 猎魔人无声地点了点头，然后退出了房间。当房门掩上的那一刻，圣武士却突然睁开了双眼。他掀开了简陋的毛毯，猛地扑向了有些不知所措的寒霜。然而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虚弱，不出两步，骑士就失去了平衡。眼见艾萨克就要摔倒在地，一双柔弱纤细的手臂扶住了他。 圣武士保持着这个姿势，满足地叹息了一声。 “不要再离开我。”他任性地提着要求，而她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发。 “除非你赶我走。” 艾萨克笑了。他睁开眼睛，目光灼灼地得寸进尺：“嫁给我吧。” 寒霜看着他，脸色不可抑止地由白转红。侍从的眼中透露出一丝希冀，但是最后她还是摇了摇头。 “为什么？”圣武士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疑问道：“难道是因为伊文娜？我发誓，我与她之间没有任何超出友谊的关系。” 侍从看着他焦急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我知道。” “那……又为什么？” “我是你的侍卫、奴仆、利刃与护盾，但我不会是一个好妻子。”她摇了摇头：“我出身低贱，除了战斗一无所长。” “我不在乎！”艾萨克低吼着。他激动地伸出手去触摸寒霜的脸颊，然而他的指尖却轻松地穿过了侍从的皮肤。 就像是穿过了一个鬼魂一般。 “可是我……我不能带给你一个子嗣。” 这就是答案。虽然她可以随意地转化为实体，虽然她看起来和人类并无二致，然而她终究不是人类。 圣武士勉强地挤出了一个苦涩笑容，他凝视着寒霜如水的双眸： “可我不在乎。” 侍从最后还是拒绝了。她发誓成为艾萨克的利刃与坚盾，而不是拖累他的累赘。一个没有子嗣的贵族领主，这太可笑了。 艾萨克沉默下来，他很想抛下贵族的名头和她远走高飞，可他不能。他不可能抛下这些相信他的人，他不可能任由他的人民自生自灭。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责任的沉重。 半晌后，圣武士离开了侍从温暖的怀抱。他挣扎着站起来，满含歉意和怜惜地看着她。 “抱歉，是我连累了你。” 寒霜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怎么会呢？为你而生、为你而死，这是我今生最大的荣耀。” （ps.懒癌发作，感觉今天够呛能双更了……呜，求轻拍……） ; 第二章 葬礼 战争总是残酷的，即使对于胜利者也是一样。 在这场短暂的战争——或者战斗中，人类总共失去了三十四人，伤残者更是要远超这个数字。尽管胜利依然在鼓舞着人心，但整个难民营地仍然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悲痛之中。 今天就是这些勇士的葬礼。 艾萨克·柯林面色肃穆地坐在人群的最前面，一言不发地看着牧师们为亡者进行最后的祈福。随着时间的推移，奇迹术的后遗症也开始逐渐地显现出来，圣武士看起来比几天前更消瘦了，而且独自行走时很难保持平衡。营地的木匠特意为他制作了一具轮椅，现在寒霜每天都会带他去吹吹风。 虽然这带来了些许不便，不过他也没什么可抱怨的。那个神术本该要了他的命，现在已经是母神格外开恩了。 站在艾萨克身后的人群分成了三个队列：士兵、平民和精灵们。他们中有的人失去了自己的朋友，有些人失去了家人，更多的则只是单纯地想来送烈士最后一程。值得一提的是，在这场战争中精灵军队也损失了三个人，今天前来观礼的精灵队伍就是为了烈士遗物和重伤员而来。 尽管精灵们的参战可以说是一个意外——那两个精灵小队原本是阿瑞斯派来对付豺狼人的，但艾萨克还是注意到，人类望向精灵的目光明显多了一丝尊敬，而精灵士兵们看着人类盟友的眼神也多少带上了些信任。 并肩作战的经历和感同身受的悲伤可以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这对于所有智慧生物来说都是通用的守则。而一旦突破了由差异所带来的不信任，他们就会发现彼此之间更多的共同之处。 牧师们没有教堂，没有圣水，甚至就连祈祷词都是从残缺记忆中拼凑出的。他们只能为死者简单整理一下遗容，然后就不得不点燃了十四个火葬柴堆——其他被尸妖杀死的人都迅速地转化成了尸妖，然后被母神的光辉彻底净化了。 艾萨克注视着熊熊的烈火，在心底默默地祝福着他们。葬礼就此结束了，死者的骨灰将被抛入河流，而他们的名字与事迹会被刻在一座崭新的纪念碑上，以供后人怀念。 人群逐渐散去，精灵的带队军官走到了艾萨克的身边。 “需要什么帮助吗？”圣武士收回了目光，淡淡地问着。 “公主殿下让我带话给您，她有紧急事务要和您面谈。”精灵板着脸孔，一丝不苟地回答着。 听到他的声音，艾萨克愣了一下：“你是那天晚上的……” “那天晚上真是抱歉了，在下也是迫于职责。”他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他就是精灵举行晚宴时，试图将艾萨克从公主住处驱赶开的那名禁卫。 艾萨克看着他的脸，不禁微笑起来：“当时我确实是有些生气，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话说回来，你们这些禁卫难道都是和阿瑞斯一个脾气？” “禁卫军不是普通的军队，护卫也不是普通的士兵。”说着，他抬头扫了一眼寒霜，“对于这点，公爵大人应该也很了解才是。” 艾萨克笑了笑，他将谈话引回了正题：“既然是要紧事，那么我肯定是必须要去的。地点就定在探险营地好了，时间由你们安排。” “如果公爵大人有空的话，会面时间就定在明天正午吧。”精灵禁卫恭敬地低下头：“既然消息已经送到，那么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预祝阁下一路顺风，恕不远送。” …… 一直等到亲眼看见火焰熄灭、骨灰撒入河中，艾萨克才示意寒霜带着他离开。他并不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弥补或展示什么，而是仅仅想要再多送他们一段路。 他们是他的士兵。他将他们带上了战场，却没能带着他们回来。 深秋的风略微有些寒冷，不过艾萨克并不想回到温暖的屋子里。 他指了指河岸，示意自己想要随便走走。侍从有些责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向牧师借了一条毛毯，温柔地为他盖上。 圣武士低声地轻笑起来。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寒霜板着脸说道。 “好好，不过你要不要再加件衣服？我可以在这里等你。”艾萨克看着衣着单薄的寒霜，有些担心地问着。 寒霜摇了摇头。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衣服只不过是回忆与假象罢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将会一直保持着现在的外貌和服饰，直至消亡。 “身体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艾萨克抬起头，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说实话。” “所有感官正常，与魔力的沟通也非常顺畅。”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本来侍从是想含糊过去的，但是最后她还是敌不过艾萨克关心的目光：“亡灵诅咒的折磨已经停止了，不过偶尔还是会感觉到……空虚。” “是寂寞吗？”艾萨克惊讶地睁大眼睛：“所以你才去向伊文娜借书来读？” “不，似乎和你所说的意思不太一样。我形容不出这种感觉，那既像是失望，又像是遗憾。或许只是灵魂对于逝去生命的追忆吧。” “抱歉。” 寒霜低下头，安慰着圣武士：“没什么好抱歉的。相比于诅咒带来的痛苦，这点不适实在是太轻微了。不过你要注意一下光灵们的情绪，我感觉得到，他们似乎变得越发沮丧起来。” “我会注意的，明天就安排他们和牧师聊一聊吧。”艾萨克惬意地闭上眼睛，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飒爽秋风，然后接着问道：“战场打扫得怎么样？战利品已经统计出来了吧。” “除了少量的魔力水晶外，我们并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战利品。”寒霜一边推着轮椅，一边介绍着：“亡灵在南方另有营地，特里斯身上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对了，不过有一点让我感到很奇怪。” “说。” “西蒙和那个长钉的尸体不见了。”寒霜皱着眉头，缓缓说着：“不过长钉的头颅还在。” “西蒙的尸体不应该已经被母神烧成灰烬了吗？噢，对了，他的尸体应该在营地内对吧。”提起这个艾萨克也感觉有些头疼：“看来长钉确实是没死透，不过他带走西蒙做什么？” “不知道，那头颅怎么处理？” “这种麻烦事就交给专业人士吧。告诉斑鬣狗，别让我再看到那玩意。” （ps.仍然在战斗中……今天大概能双更吧……） ; 第三章 世界树之种 第二天上午。 探险营地到难民营地的距离虽然算不上远，但艾萨克总不能让寒霜一路推着他过去。最后猎魔人用法术召唤出了一匹战马，两人共乘一骑，这才算解决了这个问题。 精灵队伍的抵达时间比他们还要更早一些。艾萨克惊讶地发现伊文娜穿了一套非常正式的长裙礼服，暂时驻扎在营地门外的精灵禁卫们也是同样的装备齐整、旗帜威严。 “抱歉，看来我来得有些匆忙。”他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皮甲，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圣武士显然没意识到“商谈紧急事务”这个词意味着一个较为正式的会面。 “艾萨克先生不必多礼。”精灵公主微微掩口一笑，动作轻巧而娴熟：“若非确实是有一些要紧事务，我本来不应该打扰阁下养伤的。不过既然阁下身体不便，那就应该选一个更合适的会面地点才对。” 艾萨克有些艰难地保持着礼貌的笑容。看到伊文娜打着官腔，他实在感觉有些不适应。 我果然还是不适合当一个贵族啊，他在心底暗自叹息着。 伊文娜看着浑身不自在的圣武士，露出了一个带着些许无奈的表情。少女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开口说道：“那么我们还是进入正题吧。首先，由于即将谈论的话题有些敏感，我希望公爵大人能够屏退无关人士。” 艾萨克点了点头，然后命令着：“除了寒霜以外，其他人都退下吧。” 精灵公主明显犹豫了一下。不过半晌后，她还是咬咬牙坚持道：“公爵大人，我是说我希望能和您‘单独’谈一谈。” “我信任我的侍卫更甚于我自己。公主殿下，我不觉得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事情需要瞒着她。”圣武士想了想，然后再次拒绝了。 “阿瑞斯，你也退下去吧。”精灵公主用着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他，随后叹息了一声。看着沉默走开的禁卫队长，艾萨克突然感觉自己有些任性。 可现在的他实在不想让寒霜离开自己的视野，哪怕一刻都不想。 就在他的内心反复挣扎的时候，寒霜主动开口了：“那我还是先暂避一下好了，不会离开太远的。” 说着，她站起身走向营帐门口，和阿瑞斯一起守门去了。 “抱歉，让您为难了。”伊文娜目送寒霜离开，然后对圣武士露出了一个略带歉意的真诚笑容：“并不是我不相信贵方，只是这件事确实关系重大，知道它的人越少越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艾萨克总觉得眼前的伊文娜和刚才那个高贵的精灵公主不是同一个人。似乎刚才那个端庄文静的公主只是一层伪装，一旦离开了大众的视线，她就会展现出自己真实的一面。 “我了解您，我也愿意相信您。”艾萨克活动了一下下巴，然后苦笑着：“不过请原谅我，我实在有些不太习惯这种文绉绉的说话方式。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伊文娜再次轻声笑了起来，不过这回她没有用那种“贵族小姐式”的姿态，而是大大方方地笑了出来。 “那么在私下的场合里，我们就以朋友的名义互相相处吧。”她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显得很好看，“不过……果然不愧是艾萨克·柯林呢。” “怎么？难道我在精灵那边很出名？”圣武士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 “不，仅仅只是在年轻的精灵贵族之间很出名而已。”她摇摇头，笑着解释说：“精灵贵族的生活要比人类的更过分——因为我们的寿命更长，有更多的礼仪、更多的习俗、更多的腐朽规则需要学习。” “当年你离家出走、参加骑士团的壮举可是激励了很多年轻的精灵贵族呢！我也是其中之一哦！” 看到带着一脸天真的精灵公主，艾萨克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他摸摸鼻子，有些担忧地问道：“呃……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次前来新世界探险，你的父母……” “不知道哟。” 骑士无语了。坑人啊，这件事要是让精灵王室知道了，足够让他死上十次有余了。 看着圣武士郁闷的表情，伊文娜嗤嗤地笑出了声。 “放心好了，这次我离家出走另有原因，不会牵连到你的。”她打着保票，然后从脖子上摘下她的项链，隔着桌子抛了过来：“这次我来找你，其实可以说是来寻求帮助的。” 艾萨克一把接住了它，然后他的脸不禁略微红了红。项链刚从少女的脖颈上摘下，上面还带着明显的体温和香气。 呃，他有点不敢接着往下想了…… 伊文娜显然没想到那么多，她接着问道：“能认出这东西吗？” 艾萨克略微回过神，他仔细端详着手中的项链。项链的绳子只是普通的丝线，这自然没什么好说的。而链坠却有些奇怪，那既不是水晶也不是宝石，更不是情人画像之类的奇怪东西。 而是一枚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的坚果。 没等圣武士发问，精灵少女就揭晓了答案：“这就是始祖树的种子。” 圣武士眨眨眼，惊奇地看着手中的坚果链坠。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始祖树种子？传说中的精灵之源，世界上的第一棵树？ “当年始祖树还留在旧大陆的时候，太阳王朝收集了很多始祖树之种。因为与别名‘精灵哀思’的树汁不同，收获种子并不会伤害到树。”伊文娜看着圣武士手中的项链，带着些许感慨地说道：“始祖树每年结出的种子并不多，但是数千年以来，太阳王朝仍然积累了数以万计的始祖树种。但是除了其中的一枚以外，剩下的都没有发芽成长。” “你说的是……”圣武士睁大眼睛，这一部分历史他似乎在学院中听过。 “没错，那唯一一颗发芽的种子就是号称翡翠王座的世界树‘伊格斯瑞尔’。”伊文娜脸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之所以只有一颗种子发芽，是因为每个世界只能有一棵世界树，树与世界同生长、共呼吸。而且也只有母神亲自许下的祝福才能破开始祖树种子的坚硬外壳，让进一步的成长成为可能。” 艾萨克下意识地反转链坠，在坚果的背面看到了一道细不可查的裂痕。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母神给予他的恩赐，似乎要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艾萨克，帮帮我。”少女柔美的双眸中满是坚定。 “我要种下这棵世界树。” （ps.迟到的昨日双更……今天我也会努力的……） ; 第四章 决定 “用始祖树的种子做成的项链是每一个精灵王室成员都有的贴身信物。” “然而虽然只是信物，但是在当初接过它的时候，我也曾向始祖树宣过誓：我将尽我的一切力量去保护它的孩子。” “现在到我履行承诺的时候了，你……愿意帮我吗？” 艾萨克感觉自己的思维有些混乱，这一切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床头故事一样，过于……神奇。圣武士皱起眉头思索着，半晌后他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抱歉，不过你能告诉我世界树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吗？我又能帮你些什么呢？” …… 傍晚，精灵的使团回去了。直到最后，伊文娜也没能得到艾萨克的明确答复。 圣武士必须要为自己的子民着想，他需要一点时间去理顺这些复杂的利益得失。 世界树对于艾萨克的直接帮助并不大，它既不会帮助艾萨克种植粮食，也不会帮助人类守住城堡。 世界仅仅只是世界，树也仅仅只是树而已。它们不会因为种植者的意愿而扭曲规则，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惩戒种植者的敌人。 世界树最重要的职能，就是加速世界的“生长”。如果说没有世界树的世界只是一大团混沌的话，那么种植世界树就是为它装上了一颗心脏。世界树能治愈世界受到的伤害，调配能量的流动，逐渐改造混沌的无机世界。 而它本身并不需要军队去保护，神祗们自然会为它安排称职而强大的守卫者。以“伊格斯瑞尔”为例，太阳神、月神和自然女神分别为它指派了一个半神守卫。这些强大的半神不会参与到世俗的战争中，但任何对世界树的伤害都会被制止——而银月王朝的王都就在它的树冠之下。 如果伊文娜真的成功了，那么首先，能从世界树上获得最大利益的人群毫无疑问将会是精灵。相比于人类，精灵们的生活方式要更加地亲近自然，他们对于世界树的利用也要比人类有效得多。 他们甚至能够在世界树上建立城市，这是人类无法比拟的优势。除此之外，精灵的军队、战术和施法者也都极其依赖于森林，世界树的存在能极大地拓展他们的生存空间。 艾萨克甚至有些担心，他们在获得了如此巨大的优势之后，会不会反过来挤压人类的生存空间。尽管这样的担心或许会显得有些肮脏龌龊；尽管一直以来，精灵们带给他的无私帮助都让他铭记于心。 但精灵和人类毕竟不是同一个种族，当战火中结成得友谊逐渐淡去后，由不同的历史文化造成的摩擦与冲突几乎在所难免。 作为一名贵族领主，艾萨克必须做到未雨绸缪。 夜深了，聚集了几日之久的乌云终于凝结出了第一滴雨水。细雨敲在探险营地的营帐上，传出了一阵阵沉闷的撞击声。 听起来就像兽人的皮鼓声一般，让人心烦意乱。 “唉……”艾萨克坐在简陋的木床上，用手撑着下巴叹息了一声。他的脑子在高速地转动着，目光却毫无焦点地游移在寒霜的身上。 侍从无奈地合上书，熄灭了魔法伎俩造出的小光球。 “怎么了？自从和精灵会面之后，你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因为有些事情确实让人难以决断啊。”圣武士摇头晃脑地说着：“不如你帮我拿个主意？” “没兴趣。”侍从移开了目光，“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在于知道它的人很少。精灵公主将这事看得很重，我不想多做打探，也不想让你失信于人。” “只不过是简单地参考一下，我不会向你透露太多的。”艾萨克笑了笑，然后接着说道：“其实这件事也不算太复杂。伊文娜找我帮忙做一件很困难的事，成功了对我也有些好处，只不过对精灵的好处要大很多——我的意思是，虽然他们帮了我很大的忙，但是我总要为长久的未来做些打算。” “帮忙？你的意思是，没有你他们也能把事情办成？有你他们会更省力一些？” 法师看问题的角度果然比较奇特。寒霜冷静地看着他，轻易地解决了困扰了艾萨克整个下午的问题：“既然如此，你是没法阻止精灵们拿到好处的。与其担心他们的实力大涨，不如花些心思为自己多争取一些主动权。” 圣武士愣住了，然后他嘿嘿地笑出了声：“看来你比我更有当领主的天赋啊，不如以后这些事情都交给你如何？” “没兴趣。”寒霜又弄出一个小光球，翻开书签继续读了下去，仿佛真得对这些事情一点都不在意一般。不过艾萨克知道，只要能帮上他的忙，她的心情就会很不错。 圣武士的心情也很好。他张开双臂，一下子躺倒在木床上，一时间，就连木板发出的咯吱声仿佛都变得清脆悦耳了起来。 寒霜说得没错。虽然始祖树种外壳的破裂确实是艾萨克的功劳，但是种子现在却在伊文娜的手中。就算不同意，他又能做些什么呢？开战吗？ 就算抛开他与精灵们之间的情谊不谈，母神也不会允许他胡闹的。她藉此机会为伊文娜的树种赐下祝福，这个行为本身就很值得玩味。 既然不能阻止，那么留给艾萨克的就只剩下唯一一个选择了。帮助伊文娜，种下世界树，并尽可能地从其中为人类争取利益。 至少，世界树可以改善气候环境，帮助他对抗亡灵和魔鬼这些违反自然意志的生命，甚至还能提升他在整个新世界的名气——在很多时候，名气就是另一种力量。尤其在人类联邦会议上的例行扯皮中，这句话更是一句至理名言。 至于即将面临的困难，以及可以预见的来自敌人的反扑，艾萨克都没有真正地放在心上。柯林公国的覆灭教会了他一个道理：想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总是会遇到困难和敌人的。 只要他和伊文娜能一直互相信任对方，那么这些根本就不足为惧。 （ps.吐血中……二更大概会在晚上放出来吧……大概……） ; 第五章 十一月的日常 梦想总是美好的，然而现实却总是残酷的。 你很难想象，当艾萨克拿到催生世界树幼苗所需的材料清单时，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伊文娜穿着第一次见面时的纯白猎装，乖巧地坐在圣武士的对面。白色的衣衫、白色的靴子，再配上月精灵纯白的头发，少女看起来就像是冬之女神一样。然而此时此刻，我们的小公主却低着头，显得……很有些不自信。 这片树林中只有他们两个人。按照惯例，寒霜与阿瑞斯带着其他警卫守在外围，艾萨克和她单独留下来密谈有关种植世界树的事宜。圣武士站得笔直，他的手中拿着一张羊皮纸，纸上纤细娟丽的字体却丝毫不能平息他的抑郁之情。 “四元素之核是什么？至深之壤、至高之息又是什么？”艾萨克有些抓狂地问着：“二十加仑的龙血又是什么？我知道龙血，不过二十加仑是多少？” “四元素之核就是四大元素的核心，象征着构成世界基础的四元素。至深之壤和至高之息指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也就是地下七千米以下的土壤和海拔七千米以上的空气。它们分别象征着天空与大地的认可。”伊文娜睁大眼睛，努力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不过她的声音却越来越小了：“至于加仑……那是精灵常用的单位啦。二十加仑，大概相当于一头青年龙全身一半的血量吧……” 艾萨克翻了个白眼：“不能再少些么？” “不能了，因为龙血是最关键的魔力载体，唤醒幼苗所需的魔力非常庞大。”少女羞愧地低下了头，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这倒提醒了圣武士，在这种大型的魔法仪式中，魔力水晶的消耗可是必不可少的。他翻转清单，然后果然看到了一个令人头晕眼花的数字。 魔力水晶：七点五吨以上。 这几乎是一个中型水晶矿全部的储量，如果将这些水晶投入到克莱尔阵的话，完全可以转生出一支三万人的主力军团。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将这份清单收了起来。 “放弃吧。即使抛开那些杂七杂八的辅料，光是这些主材就不是我们能弄到手的。” “可是不试试又怎么知道！”精灵公主握紧拳头，一副不服输的样子：“魔力水晶未必是个问题。新世界的矿藏从未被人开采过，只要我们能找到一个富矿，就完全可以负担这笔支出了。” “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艾萨克扶着额头：“甚至龙血和四元素之核我们都可以想办法。不过这至深之壤该怎么办？难道要挥军一路杀到地底去？” 少女沉默了，半晌后她低声吐出一个词：“交易？” “难。”圣武士摇了摇头，只回答了一个字。地下七千米以下，那已经不是地底世界的表层了。 甚至就连黑暗精灵和迪洛矮人也不会轻易深入到如此深的地层，那里，是异界生物和夺心魔的乐园。 “我还是坚持如此。”略作思考后，伊文娜露出了一个略显苦涩的笑容：“世界树对于新世界、对于信任我的人来说实在太重要了，我会把这个任务当成一个考验。” 精灵公主的执着让艾萨克感到有些惊讶。作为一个人类，他实在有些难以理解世界树对于精灵社会的重要性。 不过既然伊文娜要迎难而上，艾萨克也没有必要退缩。就算事情进展不顺，承受主要损失的也只会是精灵——他可是来“帮忙”的。 圣武士没有多做犹豫，他谨慎地遣词造句，然后保证道：“人类一直牢记着你们提供的的无私帮助，只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们一定会帮助你。” …… 十月在不知不觉间就悄然过去了。在十一月的第一天，探险营地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北方的雪不似南方那样“浪漫”。艾萨克在骑士团学习的时候见过光辉之都的雪：细细的雪花缓缓飘下，均匀地洒在教堂金色的尖顶上。情人们手牵着手漫步在大街小巷之中，既不会着凉，也没有摔伤的危险——那种小雪即使下了整整半日，也只能地上积累薄薄的一层。 “这景色……就像是我小时候的柯林堡。大雪从天而降，片刻间就能覆满旅人的斗篷。”艾萨克看着遮天蔽日的洁白雪花，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语着。 寒霜默默地站在他身后，低着头一言不发。对于穷人家的孩子来说，冬天从来就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不如就叫这里‘新柯林堡’好了。”艾萨克突发奇想道：“探险营地这个临时名字实在是有些难听。” “由柯林堡遗民建造的家园，自然应该叫做新柯林堡。”一个粗犷豪迈的声音响起，泰勒爵士抱着头盔，跨着大步走了过来：“看来长官您恢复得还不错。” “感觉上还行，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该死的轮椅。”圣武士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你呢？最近怎么样？” “挺充实的。”老爵士开着玩笑：“不过砍木头可没有砍亡灵带劲。” “在我找到合适的内政人才之前，你就别想着上战场了。”圣武士摇摇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砍木头其实也不错，总比闲在这里要好。” “你要砍几棵？我可以代劳。”寒霜扫了他一眼，冷冰冰地插了一句：“让主君从事这种低等体力劳动，是侍从最大的耻辱。” “行了行了，”艾萨克夸张地大叫着：“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贵族的体面’，你怎么变得和我父亲一个样子了？” “长官，我觉得寒霜小姐说得……” “停！你不用劝我，我都懂。”艾萨克叹了口气：“见鬼的贵族。” 泰勒爵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欣慰地看着眼前坐在轮椅上的消瘦年轻人，心中不禁感慨万分。就是这个年轻人带领着大家从一无所有走到现在，带领着一群食不果腹的难民击败了跨界而来的不死亡灵。 或许艾萨克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他在不知不觉之间就俘获了所有人的心。人们之所以愿意服从他，不再仅仅只是因为他高贵的血统和强大的力量，而是因为他们看到了他举起的光辉旗帜，看到了他洒下的血与汗。 大概也只有像他这样的人，才能让这些曾经逝去过的人忘却仇恨与恐怖吧。老爵士默默地想着。 “这次叫你过来，主要是需要你去难民营地那面坐镇。”艾萨克的声音打断了老爵士的沉思，“与精灵之间的谈判虽然暂时结束了，不过我仍然有必要留在这里。一方面是身体原因，另一方面这里也更方便我共享精灵的情报网络。” 早在亡灵战争结束后，精灵们就撒出了几个小队的游侠作为斥候。一方面他们要留意其他势力军队的动向，另一方面，他们还要留意任何有关于元素生物、龙和高山的消息。 圣武士遥望着远山朦胧的景色，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在那边你也要多费些心思。虽然现在我们的发展重心转移到了这个……新柯林堡，不过难民营地的防守仍然不能松懈，毕竟召唤法阵还留在难民营地里。” “明白，长官。”泰勒爵士站直身体，脸色严肃地说道。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你也不用太紧张。南边现在虽然乱得很，不过有特里斯的前车之鉴，他们暂时也没那个胆量北上。现在焦头烂额的可不是我们。”艾萨克回过头，他笑得很是幸灾乐祸：“据伊文娜的游侠所说，特里斯的亡灵营地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至少有四五股势力想从它们身上咬下块肉来，可惜，咱们似乎赶不上这场盛宴了。” “赶不上也好，我们的实力还是太弱。” “确实。”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苦恼起来。艾萨克支着下巴，无可奈何地说道：“毕竟能拿到‘钥匙’的势力在旧世界里都是一方豪强，他们的初始资源可不是我这种没有准备的人能比的。” 泰勒挠着头发，安慰着他：“沃尔顿已经加派人手去寻找魔法水晶矿了。” 圣武士没有说话，他对于这支没有专业地理学家的探矿队实在不抱什么希望。 在接下来的几周时间里，工人们忙得不可开交。伐木场和采矿场昼夜不停地运作着，尽可能地在河道封冻之前，充实着难民营地的过冬物资储备。 新柯林堡的建设也提上了日程。艾萨克花了些时间，详细考察了一下附近的地形，最后选定了几里之外的一个小山坡作为城镇的新址。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定居在营地中的人口会逐渐转移到新址，而目前所用的营地也不会被废弃。它将作为新柯林堡的码头区，负责日后森林与平原间物资的中转。 积雪覆盖下的土壤坚硬而又冰冷，寒冷的天气也不适合破土动工，好在艾萨克也只是打算建造一些临时木屋以度过寒冬而已。不得不说难民们的创造力和适应性确实非常强，在充分理解了领主的想法之后，建筑工们参照北地蛮人的传说，发挥想象力创造出了一种供独身男子居住的“长屋”。 这种“长屋”没有地板，内设火塘，布置上颇为类似旧大陆的矿工宿舍。不过以人类目前的状况来看，在冬天里能不睡帐篷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老人、妇女和孩子都集体居住在另外几间保暖效果更好的木屋中。只有组成了家庭的青年男女才能分配到单独的住处，以保证进行某些事情时的……咳，隐蔽性。艾萨克坏笑着给每一对夫妇指定了房间，还说了不少让人脸红的俏皮话——这家伙在私底下可一直以坏小子自居来着。 结果第二天，有关“公爵大人和他的贴身护卫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就在营地里流传开了。来自人民的报复既猛烈又精准，可以说正好打在了艾萨克的软肋上。为了这个，寒霜两天没和他说话，圣武士也只能摸摸鼻子自认倒霉。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就连山林中的野兽和南方互相厮杀着的蛮族也开始渐渐消停下来。亡灵们幸运地留下了一点翻身的本钱，它们在大雪和夜色的掩护下，凭借着不惧严寒的身躯甩开了所有追兵，去了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不得不说，至少它们的总指挥官还是有些脑子的，如果现在不走，明年春天它们就会被兽人、大地精、豺狼人和蜥蜴人啃得渣都不剩。 而其他的蛮族，就和艾萨克预料的一样，全部都远远地避开了难民营地。这丝毫都不奇怪，人类与亡灵决战那天正好是阴天，母神降下的光辉数十里之外都清晰可见。蛮族的侦察兵们先是看到了成百上千的亡灵气势汹汹地冲向了人类营地，不久后天边出现了大片的光芒，再然后这些亡灵就彻底从世界上消失了。 别看那些蛮族酋长们不识几个字，但是他们生来都带着一种野兽般的狡猾和直觉直觉。这情报实在是有些诡异，让他们不约而同地将这个看似弱小的人类营地划为了禁区——除非实在吃不上饭了，否则他们是不会去考虑攻击这个地方的。 而圣武士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搅浑这池水，让他们在互相残杀之前摸不清自己的底细。 如果事态能够一直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那么艾萨克无疑能够过上一个清闲的冬天。可惜，他的这个想法注定会泡汤。 问题出在了最让人意料不到的地方。沃尔顿手下的矿工挖通了一条天然隧道，然后在里面找到了一些奇怪的石头碎片和损坏的金属武器。 艾萨克把玩着那些石头碎片久久不语。半晌后，他吩咐寒霜：“给伊文娜写一封信，让她把那个腐败之神的邪神雕塑碎片样品寄过来。”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又有的忙了。” （ps.两章并一章，感觉还是大章看起来连贯些。） ; 第六章 再探地穴 伊文娜并没有随便派个信使把东西带过来，而是率领着她的禁卫队，亲自赶到了人类的采矿场。 她来的正是时候，猎魔人也刚到。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艾萨克已经对精灵们的编制有所了解。伊文娜的公主卫队总共二十人，其中十二人被下放到基层，暂时充当游侠小队的队长。另外八人中，除了队长阿瑞斯和副队长布伦特之外，其他的人都是伊文娜的贴身护卫——她们自然也都一起跟来了。 从精灵村庄到人类铁矿的路并不好走，禁卫们的重甲上蒙着一层细雪和薄冰，原本墨绿色的靴子被彻底地染成了白色，反倒是一身便装的伊文娜看起来要轻松不少。 今天的公主殿下要比以往显得更精神些，这大概要归功于她身后那一张半人高的白色大弓。艾萨克对着少女笑了笑，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一股奇特的感觉突然从他的心底悄然升起。 圣武士愣了一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圣白色的狮鹫之心就浮现而出，覆盖住了他的躯体。阿瑞斯看着他愣了一下，然后连忙抽出武器挡在伊文娜身前。 一时间，狭窄的矿洞里充斥着各类武器的出鞘声。 “等等，我没事。”艾萨克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狮鹫之心已经摆脱了诅咒，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 “抱歉，职业习惯。”阿瑞斯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遍圣武士，在确认他没有被控制后，才重新收回了武器。看到队长表态，精灵禁卫们也纷纷还剑入鞘，紧接着的是人类的矿场守卫。 “不过真是奇怪，以前可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艾萨克疑惑地看着自己的骑士手套，随后强行遣散了铠甲。 没错，这就是重生后的狮鹫之心。原先的锯齿剑算是彻底毁掉了，但母神却重新修复这件骑士甲。目前来看，重生之后的狮鹫之心要比之前……弱很多，但另一方面，新铠甲的“性格”也要比原先更温和些——至少一个多月以来，这是艾萨克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其实被诅咒的狮鹫之心的强大，就在于寄居铠甲之内的灵魂。没有铠甲的主动配合，正常人类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操纵那么多尖刺的。 可惜铠甲再强也只是铠甲，艾萨克是不会接受被它操控的。 “算了，回去我再仔细研究。”圣武士抬起头，却正好看到精灵公主似乎在小声嘀咕着些什么。 “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样品我已经带过来了，需要看看吗？” “等一下吧。”艾萨克说：“我们先去看看现场。” …… 被挖开的天然洞穴口驻扎着一整队的人类士兵。在事件发生后，沃尔顿将他手里三分之二的武装力量都放在了这里。他显得很谨慎，人类虽然很少和幽暗地域打交道，不过关于地底怪物的传说却一点都不少。 越过哨兵和路障，艾萨克来到了发现石块碎片的地方。 很明显，这里发生过惨烈的战斗。地面上随处可见大片的黑褐色血迹，洞穴的墙壁上还残留着清晰的擦痕。艾萨克在地上的杂物中翻捡着，除了大量的碎石之外，他还找到了很多折断的武器和铠甲碎片。 伊文娜拿过一个灰色的皮袋，然后将它翻转了过来。袋子里滚落出几块与地面上那些非常相似的碎石——至少在材质和颜料上很相似。 “看起来确实是同一种东西。”艾萨克环视四周，然后下了结论：“不过我更好奇，它的对手都是些什么人，邪神雕像可不好对付。” “一般吧，也没你想象中那么难。”阿瑞斯忍不住插了一句：“如果你愿意做出足够的牺牲的话。” 伊文娜在旁边轻轻捅了捅他，然后又对艾萨克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容。圣武士倒是没在意，他了解禁卫队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只不过寒霜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 “至少从武器上看，他们不像是普通的蛮族。”猎魔人蹲下身子，完全没注意到刚才发生了些什么。他用手指拈起一小节刀刃，对着火光仔细观察了一阵子，然后又轻轻嗅了嗅。 “上面没有淬毒，不过有曾经淬毒过的痕迹。不是精灵风格，那么十有八九就是地底矮人了。”他抛下刀刃，站起身拍拍手：“希望不是迪洛矮人，否则难免要恶战一场。” “无所谓，反正他们现在肯定元气大伤。如果是迪洛矮人更好，正好可以斩草除根。”圣武士不在乎地耸耸肩。对于迪洛矮人或者卓尔精灵，他可不会有一点多余的同情心：“在这种地形，你们能追踪到他们吗？我觉得这件事没必要拖下去，越早出发越好。” 阿瑞斯俯下身子，仔细察看着地上纷乱的痕迹。 “没问题。他们虽然带走了所有尸体，但是却没有掩盖自己留下的痕迹。”精灵指挥官抬起头：“只不过这些痕迹已经很老旧了，大概是两三天之前的。” “那就行了，传令兵！”圣武士叫来手下，然后命令着：“准备好十七人五天的食物和探险物资，再调集两个小队的人过来。” 伊文娜眼睛一转，在心里默默数了一下在场的人数：自己、阿瑞斯、六名禁卫、艾萨克和寒霜，再加上两个小队共十人的士兵，总共……二十人。 顺便一提，在人类联邦的标准编制中，每个小队有一名士官和其他四名列兵。这并不意味着人类的编制比精灵的更精细灵活，因为在战场上，人类的基本战斗单位是中队——也就是两到四个小队的组合。 小小的精灵公主危险地眯起眼睛：“喂，你似乎少算了三个人。” “我总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上面啊，难道两名禁卫陪你还不够？”圣武士一脸无辜地反问着。 “不可能！我不同意！”少女瞪大眼睛，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艾萨克：“虽然我的战斗能力确实不如阿瑞斯，不过对于打败你这个不久前还在坐轮椅的家伙，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一击命中要害，圣武士不禁摸着鼻子苦笑起来。 （ps.懒癌再次发作，今天只有这一章了……话说这个月我真的能更51章吗……） ; 第七章 锁喉怪 直到最后，艾萨克也没能说服伊文娜留在地面上。不过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就连阿瑞斯和禁卫们也没有过于反对伊文娜深入地底。 看上去他们的想法和寒霜差不多：我不同意你以身涉险，但是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会和你一起去。 似乎他们根本就没有“女性是需要保护的弱者”这一概念——虽然艾萨克见过寒霜战斗的样子，也知道女性精灵的能力不凡，不过他总会尽量避免将她们卷入战斗中。 这应该叫什么？人类的种族文化还是他个人的大男子主义？ 好在他并不需要再去找沃尔顿追加三人份的粮食与装备。传令兵带着一脸怪异的表情回来了，他的身后跟着五个背着巨大包裹的人类士兵和……五个光灵。 “长官，我们申请参与到这次行动中。”光灵小队中，看起来像是领头人的光灵站了出来：“您不能总是让我们闲着。” 艾萨克看着这些散发着微光的生物，感觉有些头疼。摆脱了不死诅咒之后，这些虚体生物表现出了优秀的荣誉感和纪律感，并在短短的一个月中赢得了领地居民的认可。 如果说这些士兵还有什么缺陷的话，那大概就是……太过热切。光灵热衷于抓住一切机会证明自己，而一旦闲下来，他们就会表现出某种程度的“沮丧”。 或者按寒霜的话来说，就是“空虚”。 “掩藏你们的光芒，我们要出发了。”不过最后，圣武士还是同意了他们的请求。这些光灵除了虚体特征外，还可以随意施展打击死灵和光亮术，以及每日三次的治疗轻伤和闪光尘。 事实上这些家伙们的能力在地底世界非常有用。 这支略显臃肿的队伍很快就出发了。阿瑞斯带着四名精灵禁卫走在前面开路，人类的小队则留在后面保护队尾。这一次艾萨克没能拿到冲锋在前的资格，他不得不和伊文娜一起，待在了被保护者的位置上。 这倒也没什么。圣武士很清楚，以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来说，探路的任务还是交给别人比较好。他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和伊文娜交换一下情报。 “腐败王子的姓名不详，不过可以确认他生前是一名太阳精灵。”伊文娜悄悄地讲述着精灵的传说故事。她的声音在摇曳的法术光芒中染上了一层神秘的意味：“传说他曾是一位太阳王朝的旁系王子，地位大概与我差不多吧。因为受到了宗亲的侮辱愤而出走，并最终走上了自然之路。” “很传奇的经历。”艾萨克评价着。 “要仅仅只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小公主叹息了一声，接着说了下去：“当时的太阳精灵沉迷于法术的力量之中，很少会有年轻人愿意钻研德鲁伊的知识。而在这一小部分人之中，腐败王子的天赋非常突出，他的领悟能力甚至震惊了他的导师们，并最终开创出了历史上最极端的德鲁伊教派——凋零教派。” “和那些反对魔法、反对文明的极端教派相比，凋零教派更进一步——他们反对生命存在的本身，并通过对死亡的崇拜挖掘自然阴暗面的力量。” “听起来有些像亡灵法师。” “不，亡灵法师追求的是‘不死’，这是违反自然规则的。然而仅仅追求‘自然的死亡’也不是正确的道路，德鲁伊应该关注的是死亡后的新生，而不是……”伊文娜摇了摇头，没有接着说下去。能看出她对这个教派非常反感。 “不过很可惜，腐败王子成功了。他改造了相当一部分德鲁伊神术，并将它们传播了出去。他最后一次现身是在‘伊格斯瑞尔’，世界树的守卫挫败了他的阴谋，却也身受重伤。从那之后，腐败王子就彻底消失了，但他的传承却从未断过。邪教徒们敬奉他为腐败之神，还为他捏造了一个邪徽：一颗绿色的融化太阳。” 听完故事，艾萨克陷入了沉思之中。一群邪教德鲁伊？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地下，放任他们的神像到处乱跑？他们现在又身在何处，是生是死？ 圣武士曾以为这座雕像是长钉的某种安排，用来促进他和精灵族的关系——虽然直到现在他也没弄明白，长钉这么做能得到什么好处。但是经过仔细推敲后，他感觉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艾萨克仍然记得长钉在“临死前”说的那句话：“哈维尔的驱魔锁？你们准备得还蛮充分的，不是么？” 这至少意味着，他不知道圣武士的手里会有那条锁链。 “哈维尔……”艾萨克皱着眉头，在脑海中搜索着所有与之相关的信息。 “你说什么?”精灵公主愣了一下，然后追问道。 “没什么……咦？”他突然抬起手臂，吃惊地看着上面逐渐显现出的银白色线条。 那是狮鹫之心，铠甲在警告他。 于此同时，伊文娜背后的白色长弓的弓弦也爆发出一声嗡鸣，少女回过头，正好看到一只手将队伍最末尾的人类士兵拖入了黑暗之中。 “敌人！”她摘下了背后的武器，纯白的长弓如同舞蹈一般，旋转着落入了少女的掌心。伊文娜从横绑在后腰的箭筒里抽出了一根墨绿色的羽箭，然后几乎未做犹豫，就直接射向了厚重的阴影。 几步外的地下隧道中，传出了一声清晰的惨叫。 光灵释放出身上的光芒，映出了黑暗中的模糊轮廓。反应过来的人类士兵们急忙冲过去，将敌人和受害者一起拖了过来。那是一个有着灰棕色皮肤的人形怪物，躯体和头颅的大小就像孩子一样，然而它的四肢却格外细长——而且没有关节，只由多节软骨构成。此时，这个偷袭者张大嘴巴，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围拢过来的士兵们。 它的肩膀上插着一支羽箭，艾萨克认出来了，那是魔宫玫瑰的花茎。 “真是危险，它的速度很快，而且悄无声息。”伊文娜的脸色有些苍白：“我差点就没射中。” “这很正常。从出生起，锁喉怪的身上就带着一种类似于加速术的效果。”寒霜穿过人群，冷静地掰开那怪物的手。 人群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带着些同情地看向已经晕倒的倒霉蛋。 那只手的手心里长满了带刺的肉垫，被这只手抓住的人，可别想轻易地挣脱。 ; 第八章 灰矮人艾博克 “我们运气还算不错。”斑鬣狗说道：“锁喉怪虽然阴险狡诈，不过并非不可沟通。最关键的是，它们对于自己巢穴附近的情况了如指掌。” “那……你们打算拿什么东西来……贿赂我呢？”怪物低声阴笑着，不过毒药的效果让他的口音听起来有些滑稽。 “你的命，怎么样？”艾萨克看着这丑恶的怪物，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我们有食物，面包和干肉都有。”猎魔人连忙把话接了过来，他向艾萨克递出了一个不满的表情：拜托，我们是来套情报的，你就不怕他拿假话骗你？ 圣武士耸耸肩，乖乖地闭上了嘴。 “有酒吗？就是那种老艾博克喝的……酒！”然而锁喉怪提出的条件却让猎魔人一怔，别的东西他都能拿得出来，可是酒…… 他看向了精灵公主，伊文娜也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没办法，斑鬣狗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交涉：“金币怎么样？你可以拿着钱去找那个艾博克换酒喝。” “切，没酒的地表人。”那怪物丑陋的脸上露出了相当拟人化的鄙视表情，它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金币不要，老艾博克吝啬，换不来酒。还是肉干好了，一大包肉干换附近的消息。” “成交。”斑鬣狗痛快地答应了下来：“先跟我们说说那个艾博克是谁。” “我要先拿到肉干。”锁喉怪眼珠一转，狡猾地说道。 猎魔人站起身，然后对其他人点点头，不到片刻，大家就从自己的干粮里凑齐了这份报酬。斑鬣狗将整整一皮袋的干肉递给了它，锁喉怪紧紧抓住了袋子，然后终于开了口。 “老艾博克是这片地区的霸主。他是个狡猾而残忍的家伙，有粮、有人、有酒。”它的语速非常快，看起来就像是想要急着摆脱这些人，赶紧回家享用美味一样。“不过他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你想找他办事，就得拿出金币——大把的金币。” “他是个迪洛矮人？”猎魔人追问着。 “灰矮人，傻瓜。迪洛矮人不收钱，只要命。”锁喉怪咯咯地笑了起来。 “好吧，第二件事。”斑鬣狗仿佛丝毫没有生气一般。他拿出了取自邪神塑像的紫色石块，面不改色地问道：“你知道这个吗？” 锁喉怪的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能看出，它很畏惧这东西。 “我早该知道的，地表人到这里还能为了些什么？”它小声嘀咕着，“这东西我可不想碰，一点都不想。” “你知道关于它的线索？说说看。”猎魔人一挑眉头，有些欣喜地催问着。 “大概三四十天前，一群长耳朵的地表人带着一些奇怪的雕像来到了地下。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下来的，我也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活人逃回去。我只见到了尸体——大概十几具，味道有些酸。” 伊文娜和精灵们的脸色不太好，不过他们还是强忍着听了下去。 “就在我欢快地搬运着尸体的时候，那些见鬼的雕像突然活了过来。”锁喉怪略微哆嗦了一下，它蜷起身体：“一共一、二、三、四、五、六个，追着我跑过了四个岔道口。” “等等，你是说有六个？”这下就连艾萨克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了，他顾不得其他，连忙发问道。 “是的，六个。除了五个小的外，还有一个最大的。大的最难对付，沾了最多的血。”锁喉怪非常笃定地回答道：“六个雕像开始疯狂杀人，几乎把这片地底的活物杀了一半。一开始我还是非常高兴的，但是愚蠢的弱者死光之后，我的食物来源也逐渐消失了。在遇到你们之前，我已经饿了足足两个星期，你们要是愿意放我走，我发誓不会再回来——谁会愿意在这种没有食物的地方呆下去呢？” “你知道那些雕像现在在哪吗？” “不知道。老艾博克非常生气，他组织人手砸烂了两座雕像，赶走了一座，还有三座被他们困住了。老艾博克讨厌锁喉怪，因为我偷了他们的酒和尸体。啐，小气的家伙！我没办法靠近他们。”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说完我们就放你走。”猎魔人和其他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问道：“那个老艾博克住在哪？” …… 在它反复保证会离开这片区域后，艾萨克依言放走了锁喉怪。 地底下的锁喉怪是杀不光的，只要不来惹艾萨克，他也乐于坐看邪恶自相残杀。 灰矮人的村庄并不远，其实即便没有锁喉怪指路，艾萨克一行人也能顺着踪迹找到他们的目的地。这些灰矮人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已经无心顾及那些细枝末节了。 事实上矮人的境况要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 灰矮人的村子建立在两个相连的巨大洞穴中，其中小一些的外洞已经被彻底废弃了，雕刻在石壁上的矮人居所大门洞开着，里面除了灰尘和蛛网外一无所有。大街上到处都是激烈战斗过的痕迹，碎石和血迹随处可见。 不过最直接的战斗记录无疑是村子的墓地，上百座新坟和一座巨大的乱葬坑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不由得暗自心惊。 内洞的入口隐藏在一条曲折小巷的尽头，如果不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敲击声，艾萨克等人恐怕还很难发现这其中的玄机。 顺着清脆的铁器撞击声，艾萨克等人一路向前，最后弯腰穿过一段狭窄的隧道，进入了灰矮人隐居的内洞。刚从洞口钻出，艾萨克就感到了一股灼人热浪迎面袭来。他眯缝起眼睛，发现自己竟身处于一家铁匠铺之中。 艾萨克站直身体，头发正好碰到了天花板。他用一种尽可能平和的语气询问着房间中唯一一名矮人：“你好，我是来找艾博克的，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他。” “我就是艾博克，地表人。”灰矮人老者放下铁锤，将手中烧红的铁条插入了铁桶之中。一瞬间蒸汽布满了这个小小的铁匠铺。 “如果你们不是来找麻烦的，那就坐下说话吧。我很高兴能有活人陪我聊聊天。” （ps.我大琥珀吧果然给力，我在这里先谢过大家的票了……虽然其实我真的只是去水经验的……） ; 第九章 陷阱迷宫 “你……怎么会在这里。”圣武士随便找了个石墩坐下，“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这个村庄的首领吗？怎么连个守卫都没有？” “这里曾经是个村庄。”艾博克用一张破烂的抹布擦了擦手上的煤灰，然后继续说道：“不过恐怕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的境况。士兵和平民死伤惨重，我要是不来守门，锁喉怪都能把我们吃个精光。” “这些事我们也有所耳闻。听说是一群邪恶的雕像干的，对吗？”圣武士谨慎地组织自己的语言，小心地刺探着。 “听着，人类。我不想像这样继续和你继续兜圈子了。”灰矮人抛下抹布，抬起头直视着艾萨克。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头发虽然稀疏，但却还没有完全秃顶。 总之，相比于其他灰矮人那一副天生的猥琐模样，艾博克的相貌还算得上可以入眼。 “如果你要是和其他地表人一样，是为了我们的财富和你们的‘荣耀’而来的，那么你们就可以动手了。艾博克虽然又老又弱，但我是不会将氏族财产拱手相让的。”灰矮人继续说了下去，他的措辞相当直言不讳：“如果你们是为了些别的东西而来，那就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反正你们早晚也是要让我知道的，不是么？” 艾萨克沉默了片刻。或许是灰矮人悲惨的境地感染了他，他决定听从矮人老者的建议，长话短说。 他从袋子里取出一条银色的锁链，正是哈维尔的驱魔锁。长钉的魔火在它身上留下了漆黑的灼痕，曾经闪闪发光的银色表面也失去了以往的光泽。 “哦，驱魔锁。”艾博克接过锁链，细细地抚摸着上面的黑斑：“不过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你认识这东西？” “当然。驱魔锁可以算得上是我们氏族的传家宝。”老矮人嘟囔着，然后将银链抛了回去。“那时候世界上还只有地表矮人，我们氏族就是负责保护这件圣物的。” “后来呢？” “后来？后来太阳精灵毁灭了地表矮人的王国，我们氏族也跟着一起逃入了矿洞深处。渐渐地，地表矮人堕落成了迪洛矮人与灰矮人，我们再也没能返回地表。” 老矮人有些唏嘘，不过很快，他就将谈话引回了正题：“驱魔锁是我们氏族的圣物，它的作用，就是封印邪恶和异界生物。驱魔锁不同于普通的锁链，它会全面削弱被锁者的感知能力，甚至能让他们失去对身体的控制能力——这条锁链锁住的不是肉体，而是灵魂。” “杀人雕像出现之后，我手下的几个小伙子趁我不注意偷走了这东西。那些鲁莽的家伙想要私自去为亲人报仇，然后就再也没能回来。我一直在找这条锁链，希望找到它之后，能更顺利地解决剩下的雕像。只是没想到如此强大的魔法物品也有毁灭的一天，真是可惜……” 老矮人摇摇头，半晌无语。片刻后，他问道：“你们在哪找到的这东西？” “一群凌弱怪的身上。” “可怜虫。”灰矮人摇摇头，不过圣武士可没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怜悯。“不过我猜，你们不是为了寻找锁链的失主才来到地下的。” “没错，我知道你所说的杀人雕像，我们还干掉了其中一个。”艾萨克直接摊了牌：“我们这次深入地底，目的就是清除一切可能存在的威胁。” “我猜这些‘可能存在的威胁’中也包括我们。” “老实说，没错。”艾萨克毫无遮掩地承认了：“虽然我个人同情你们的遭遇，不过我不认为灰矮人会是个好邻居。尽管这么说可能会显得有些无耻，不过我要为我的人民负责。” “年轻人，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有一点你要明白，地底种族里没有谁会是一个‘好邻居’。”灰矮人摇了摇头：“来自幽暗地域的威胁层出不穷，永不止歇。就算我离开了，也还会有其他人进驻这里的。” 没等艾萨克反驳，老矮人一挥手，接着说了下去：“不过我可以卖你这个人情。反正我们氏族的实力已经不足以统治这片区域，让给你们也无所谓——只要你们愿意帮我报仇。” “你的意思是那三具邪神塑像？没问题，我们的目的也正是在此。”艾萨克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了。 灰矮人艾博克阴险地笑了起来：“答应得太爽快，日后可是要后悔的。别怪我没提醒过你，那些雕像里有一座最高大的，它的实力要远远超出它的同类。” “告诉我它们在哪？”圣武士径直问道。 “我会给你地图。”矮人耸了耸肩：“总共还有三具雕像，都被我困在了一处陷阱迷宫之中。拿着这把匕首去找卫兵队长巴伦德，让他放你进去。” “很好。”圣武士站起身：“叫你的人收拾行李吧，我很快就会解决它们。” “但愿如此，祝你们狩猎愉快。” 老矮人目送着他们钻出地洞，然后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笑容。他将冷却的铁条又插回炭火之中，很快，灰矮人的铁匠铺就再次开工了。 …… 与接近地表处平坦、安全的隧道完全不同，真正的地下世界里到处都是危险。 蝙蝠、蜥蜴、小股的流浪盗匪，通向矮人迷宫的道路并不好走。原本艾萨克对于资源丰富的地下世界还是有所野心的，不过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幽暗地域号称地表生命的禁区，这个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阴暗的地穴中难以估算时间，初次深入地下的探险者很容易就会被自己的生物钟折磨得虚弱不堪。不过幸好伊文娜的身上带有怀表，第二天上午，一行人终于磕磕绊绊地来到了灰矮人的哨所。 卫兵队长巴伦德有着一副典型的灰矮人面貌：秃顶、小眼、面露奸猾，不过他倒是没有过多为难艾萨克。在看到了艾博克的匕首之后，灰矮人痛快地打开了大门，领着来自地表的客人踏上了一座石桥。 “三个魔像分别游荡在三块不同的区域，但是他们会彼此支援，所以一定要记得速战速决。”卫兵队长一边介绍一边向前走着，金属靴子在石质地面上磕碰出清脆的脚步声。 “多谢你的提醒，不过它们在哪里呢？”艾萨克停下脚步，他感觉矮人的态度有些蹊跷，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就在桥下。”巴伦德也跟着停了下来。他面露微笑，狠狠地踩下了一个机关。 整座石桥瞬间崩塌。 （ps1.今天就这一章吧，我知道作品相关不算一更，但是多少也花了时间啊……今天剩下的时间我会去修稿，感觉越写越对前面的文笔不满意了，就是这样。） （ps2.感谢啬老头同学的打赏……虽然是熟人，但是还是要感谢一下……） ; 第九章 陷阱 “你……怎么会在这里。”圣武士随便找了个石墩坐下，“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这个村庄的首领吗？怎么连个守卫都没有？” “这里曾经是个村庄。”艾博克用一张破烂的抹布擦了擦手上的煤灰，然后继续说道：“不过恐怕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的境况。士兵和平民死伤惨重，我要是不来守门，锁喉怪都能把我们吃个精光。” “这些事我们也有所耳闻。听说是一群邪恶的雕像干的，对吗？”圣武士谨慎地组织自己的语言，小心地刺探着。 “听着，人类。我不想像这样继续和你继续兜圈子了。”灰矮人抛下抹布，抬起头直视着艾萨克。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头发虽然稀疏，但却还没有完全秃顶。 总之，相比于其他灰矮人那一副天生的猥琐模样，艾博克的相貌还算得上可以入眼。 “如果你要是和其他地表人一样，是为了我们的财富和你们的‘荣耀’而来的，那么你们就可以动手了。艾博克虽然又老又弱，但我是不会将氏族财产拱手相让的。”灰矮人继续说了下去，他的措辞相当直言不讳：“如果你们是为了些别的东西而来，那就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反正你们早晚也是要让我知道的，不是么？” 艾萨克沉默了片刻。或许是灰矮人悲惨的境地感染了他，他决定听从矮人老者的建议，长话短说。 他从袋子里取出一条银色的锁链，正是哈维尔的驱魔锁。长钉的魔火在它身上留下了漆黑的灼痕，曾经闪闪发光的银色表面也失去了以往的光泽。 “哦，驱魔锁。”艾博克接过锁链，细细地抚摸着上面的黑斑：“不过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你认识这东西？” “当然。驱魔锁可以算得上是我们氏族的传家宝。”老矮人嘟囔着，然后将银链抛了回去。“那时候世界上还只有地表矮人，我们氏族就是负责保护这件圣物的。” “后来呢？” “后来？后来太阳精灵毁灭了地表矮人的王国，我们氏族也跟着一起逃入了矿洞深处。渐渐地，地表矮人堕落成了迪洛矮人与灰矮人，我们再也没能返回地表。” 老矮人有些唏嘘，不过很快，他就将谈话引回了正题：“驱魔锁是我们氏族的圣物，它的作用，就是封印邪恶和异界生物。驱魔锁不同于普通的锁链，它会全面削弱被锁者的感知能力，甚至能让他们失去对身体的控制能力——这条锁链锁住的不是肉体，而是灵魂。” “杀人雕像出现之后，我手下的几个小伙子趁我不注意偷走了这东西。那些鲁莽的家伙想要私自去为亲人报仇，然后就再也没能回来。我一直在找这条锁链，希望找到它之后，能更顺利地解决剩下的雕像。只是没想到如此强大的魔法物品也有毁灭的一天，真是可惜……” 老矮人摇摇头，半晌无语。片刻后，他问道：“你们在哪找到的这东西？” “一群凌弱怪的身上。” “可怜虫。”灰矮人摇摇头，不过圣武士可没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怜悯。“不过我猜，你们不是为了寻找锁链的失主才来到地下的。” “没错，我知道你所说的杀人雕像，我们还干掉了其中一个。”艾萨克直接摊了牌：“这次深入地底，我们的目标就是清除一切可能存在的威胁。” “我猜这些‘可能存在的威胁’中也包括我们。” “老实说，没错。”艾萨克毫无遮掩地承认了：“虽然我个人同情你们的遭遇，不过我不认为灰矮人会是个好邻居。尽管这么说可能会显得有些无耻，不过我要为我的人民负责。” “年轻人，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有一点你要明白，地底种族里没有谁会是一个‘好邻居’。”灰矮人摇了摇头：“来自幽暗地域的威胁层出不穷，永不止歇。就算我离开了，也还会有其他人进驻这里的。” 没等艾萨克反驳，老矮人一挥手，接着说了下去：“不过我可以卖你这个人情。反正我们氏族的实力已经不足以统治这片区域，让给你们也无所谓——只要你们愿意帮我报仇。” “你的意思是那三具邪神塑像？没问题，我们的目的也正是在此。”艾萨克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了。 灰矮人艾博克阴险地笑了起来：“答应得太爽快，日后可是要后悔的。别怪我没提醒过你，那些雕像里有一座最高大的，它的实力要远远超出它的同类。” “告诉我它们在哪？”圣武士径直问道。 “我会给你地图。”矮人耸了耸肩：“总共还有三具雕像，都被我困在了一处陷阱迷宫之中。拿着这把匕首去找卫兵队长巴伦德，让他放你进去。” “很好。”圣武士站起身：“叫你的人收拾行李吧，我很快就会解决它们。” “但愿如此，祝你们狩猎愉快。” 老矮人目送着他们钻出地洞，然后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笑容。他将冷却的铁条又插回炭火之中，很快，灰矮人的铁匠铺就再次开工了。 …… 与接近地表处平坦、安全的隧道完全不同，真正的地下世界里到处都是危险。 蝙蝠、蜥蜴、小股的流浪盗匪，通向矮人迷宫的道路并不好走。原本艾萨克对于资源丰富的地下世界还是有些野心的，不过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幽暗地域号称地表生命的禁区，这个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阴暗的地穴中难以估算时间，初次深入地下的探险者很容易就会被自己的生物钟折磨得虚弱不堪。不过幸好伊文娜的身上带有怀表，第二天上午，一行人终于磕磕绊绊地来到了灰矮人的哨所。 卫兵队长巴伦德有着一副典型的灰矮人面貌：秃顶、小眼、面露奸猾，不过他倒是没有过多为难艾萨克。在看到了艾博克的匕首之后，灰矮人痛快地打开了大门，领着来自地表的客人踏上了一座石桥。 “三个魔像分别游荡在三块不同的区域，但是他们会彼此支援，所以记得一定要速战速决。”卫兵队长一边介绍一边向前走着，金属靴子在石质地面上磕碰出清脆的脚步声。 “多谢你的提醒，不过它们在哪里呢？”艾萨克停下脚步，他感觉矮人的态度有些蹊跷，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就在桥下。”巴伦德也跟着停了下来。他面露微笑，狠狠地踩下了一个机关。 整座石桥瞬间崩塌。 （ps1.今天就这一章吧，我知道作品相关不算一更，但是多少也花了时间啊……今天剩下的时间我会去修稿，感觉越写越对前面的文笔不满意了，就是这样。） （ps2.感谢啬老头同学的打赏……虽然是熟人，但是还是要感谢一下……） 第十章 迷宫 石桥崩塌，整个队伍都跌进了漆黑的地窟之中。 谁都没想到，灰矮人的信使比他们晚出发一小时，却反而比他们早五个小时抵达了目标。也没有人能够想象，就在短短的五个小时之内，二十几个灰矮人士兵就准备好了一座巨大而精细的陷阱。 他们更想不到，艾博克在看到他们的第一瞬间，就决定了要让他们和魔像同归于尽。 原因无他，只是这样可以博取得最大的利益而已。而在这之前的所有坦诚相待和故作可怜，都只不过是陷坑上的饵而已。 只能说，这群地表人还是太嫩了。 好在桥面和洞窟底部的高度差距并不悬殊，否则艾萨克一行人难免要受不轻的伤。灰矮人的目的不仅仅只是杀人夺财，对于他们来说，保持这些地表冒险者的战斗力，然后驱赶他们去和邪神塑像拼斗才是最佳策略。 尽管如此，从高空失足坠落的经历也并不好过。艾萨克感觉自己的腰撞上了什么，然后才翻滚着落了地。多亏了狮鹫之心的自发护主，否则他恐怕要再躺一星期的担架。 “这群该死的矮脚灰皮猪。”年轻的骑士一边恼怒地地咒骂着，一边尝试着坐起身来。他微微翻动了一下身体，后背的瘀伤不禁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然而圣武士的手第一个触碰到的却不是地面，而是一具温热的躯体。 他吓了一大跳，连忙停止了胡言乱语向身边看去。洞窟底部阴沉昏暗，凭借着魔法铠甲散发出的微弱光芒，艾萨克只看到了一双黑宝石般的闪亮双眸。 在石桥断裂之前，伊文娜就走在他的身边，而现在两人间的距离更是近在咫尺。 圣武士脸色一红，将手从精灵公主的大腿上拿开。 “呃……抱歉。”他低下头，感觉窘迫极了。 伊文娜·银月轻轻地笑了出来。她的笑声像是具有魔力一般，迅速地平息了艾萨克的尴尬和懊恼。 无论是谁听到如此单纯而又轻松的笑声，恐怕都会跟着微笑起来。只是不知道，身为一名皇室人员的她，又是如何保留下这份纯真笑容的呢？。 大概，那也是一段不平凡的故事吧。 “怎么了？你受伤了么？”见到圣武士沉默下来，伊文娜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我很好。”艾萨克忍着疼痛，强行站了起来。“刚刚只是在想，为什么你会一点都不害怕。” 少女忍不住再次轻笑起来：“你不也是一样吗?” “不，其实我很害怕，只不过那份懦弱被神的光辉掩藏起来了而已。”圣武士摸索着周围，语气萧索地说着：“有时候我甚至会想……” “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些过去的伤心事而已。”他用力甩甩头，将那些无关现状的杂事甩出了脑海。“怎么样，你还能站起来吗？” “我想……没问题。我的运气还不错，没受到什么伤。”精灵公主扶着墙壁，轻松地站起身。 艾萨克欣慰地笑了，他想开口说些什么，然而地面却突然开始轻微震动起来。 巴伦德说过，三个魔像分别游荡在三块不同的区域。显然他们中了大奖。 圣武士看不见道路，他们也没有合适的照明工具。不过艾萨克有一身魔法铠甲，而伊文娜是一名有着昏暗视野的月精灵。 她牵起了艾萨克的手，女孩的柔软的手指让他的大脑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不过艾萨克很快就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愣神的时候。 邪神雕像越发地接近了。 伊文娜简单辨别了一下方向，然后向着黑暗中的某处奔跑起来。奔行中的精灵少女安静而又优雅，仿佛就像穿行于森林中的麋鹿一般。相比之下，她身后的骑士则要狼狈许多，艾萨克磕磕绊绊地跑着，却很难跟上伊文娜的速度——突然间像这样被蒙上眼睛，无论是谁也不可能跑得更好。 “这样下去不行。你先走吧，我可以和它周旋一阵子。”感受到雕像越来越近的沉重脚步，艾萨克突然说起这样的话。 “不要胡思乱想，它追不上来的。”少女的语气有些焦急，也有些气恼。她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相比于被牵引着的艾萨克，她的体力消耗无疑要更大。 “闭上眼睛，相信我。放松，你不会有事的。” 艾萨克的心中突然涌起小小的感动。他依言闭上眼睛，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人互相牵着的手上。那感觉实在奇妙——和战场上信任伙伴完全不同，他甚至要比信任自己更信任她。 少女和骑士的速度逐渐提升了起来，可是雕像依然跟随在他们身后。这是一场绝望的追逐，因为邪神雕像永远不会感到疲惫，而精灵选择的道路也不会总是正确。 伊文娜终于还是停了下来，因为迷宫已经到了尽头，他们无路可走了。 她焦急地回过头，却正好看到艾萨克微笑着睁开了眼睛。 “谢谢，休息一下吧。接下来就看我的了。” 圣武士松开了互相牵着的手，一瞬间伊文娜感到小小的怅然若失。她不知道邪神雕像有多危险，不过她见过灰矮人的坟墓。她不想让这个受伤的烂好人去为她冒险，可她清楚艾萨克一定会挺身而出——哪怕今天站在这里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精灵公主突然想起了那个明亮的月夜，那个目光清澈、莫名其妙就会脸红的年轻人。 “我，暂时应该算是一个逃兵吧。”满是战争痕迹的骑士蹩脚地含糊其辞。一瞬间，让人感到有些小小的心疼。 “小心。”精灵公主看着圣武士，一句略显唐突的话很自然地脱口而出：“愿你得胜归来，骑士先生。” “必将不辱使命，公主殿下。”圣武士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行了一个骑士礼。只是相比于公主与骑士，这对话反而更像出征前恋人间的互相告别。 骑士拔剑出鞘，雪白的剑刃在铠甲微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片如冰似雪的寒光。而他的敌人，也刚好出现在了洞窟的另一头。 （ps.例行感谢一下啬老头的二次打赏……另外我也不太确定晚上是否还有一章，战斗情节最难写了……） 第十一章 死斗 邪神塑像仿佛已经知道猎物无处可逃，它踱着步，不紧不慢地走进了洞穴。而它的的对手，就站在洞穴的另一端。 圣武士将外形简陋的营地铁剑横置在胸前，左手拿出圣徽轻触剑刃，口中念念有词。铁剑发出轻轻的嗡鸣声，就像活过来了一般。它的剑身变得光滑如镜，剑刃散发出柔和的白光。 这是一级神术：魔化武器。它不仅会加强武器的杀伤力，还会增强武器的韧性。邪神塑像的沛然巨力和强韧身躯给艾萨克留下过很深的印象，在这次进入地底之前，圣武士特意准备了这个神术。 以圣武士目前的实力，他仅仅只能将这个神术维持八分钟。如果八分钟过去后艾萨克还没能解决敌人，那么恐怕他难免要迎接剑折人亡的结局。 年轻的骑士轻舔嘴唇，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他决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决不。 邪神塑像感觉到敌人的气势似乎增强了，然而它的石头脑袋很难理解人类的情绪变化。石像变得有些焦躁起来，它决定不再戏弄猎物，而是张开双臂，直接扑向敌人。 地下洞窟宛如墓穴一样狭窄幽暗，艾萨克根本没看清塑像的起手动作。等他惊觉时，石像已经高高跃起，沉重的身躯如同乌云一般袭来。就在它即将得手之时，伊文娜弯弓搭箭，用清脆的嗓音念出了启动咒语： “速歼敌。” 白色长弓兴奋地颤抖起来，几乎要挣脱出主人的掌心。它嘶鸣着、咆哮着、欢庆着，大声说出了不死不休的誓言： “杀无赦。” 白杆绿羽的箭矢脱弦而出，正中邪神雕像的头颅。誓仇弓的魔力是如此的强大，以至于这一箭几乎要将石像从半空中击落。 圣武士没有避其锋芒，他抓住这个机会，拼尽全身的力气斩向雕像的肩膀。剑刃与落下的石像互相碰撞，擦出大蓬的火花。艾萨克眼睁睁地看着剑刃弯折成四十五度角，神术的光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来。 好在石像的身躯毕竟不如魔法强化后的钢刃。不过一瞬间，邪神塑像的右肩就崩开了一道裂纹。片刻后，它的右臂齐根而断。石像分为两截砰地一声砸落地面，扬起了大片的灰土。而艾萨克也同样不好过，他虎口迸裂、摇摇欲坠，几乎就要握不住手中的长剑。 不过圣武士还是没有倒下。年轻人就像他手中的利刃，虽然光芒黯淡，却依旧锋利如初。 艾萨克用左手轻抚胸口，洁白的圣光在漆黑地穴中凭空出现，片刻间就治愈了他的伤口。短暂地恢复后，他再次扑向了刚刚爬起身的石头雕像。 现在是第二回合，该轮到他进攻了。 邪神塑像挣扎着爬起身，用仅剩的单手折断了插在面门上的羽箭。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伊文娜动用了誓仇弓之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她紧咬嘴唇，目光专注而锐利。她的手指强劲而又灵巧，操控起魔法弓就像是寻常贵族小姐摆弄竖琴一样。 邪神雕像没有口鼻，也无法怒吼出声。不过艾萨克能感觉到，这家伙生气了。它胡乱地舞动着肢体，试图驱赶开烦人的剑刃和羽箭，不过它的努力注定徒劳无功。 失去了一只手臂后，邪神雕像的威胁大大降低。艾萨克在在躲开攻击的同时，还能够维持住自己的进攻节奏。他甚至遣散了狮鹫之心来保存体力，仅仅凭借着武器散发出的微弱光芒判断敌人的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邪神雕像的生命力也随之逐渐消退。石像曾经宽阔强壮的胸膛上，如今布满了可怕的伤痕。而骑士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的左手在一次鲁莽的进攻之中被彻底折断，如今他既不能治疗自己，也不能拿起圣徽释放法术。 好在这一切都要结束了。他看到了邪神塑像露出了一个致命破绽，圣武士怒吼着，掀开了他的底牌——职业技能：破邪斩。铁剑再一次颤抖起来，它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声，然后带着一抹金色流光刺进了邪神雕像的头颅。 雕像停下了，它呆立在那里，就连面孔上的绿色邪徽也黯淡下来。艾萨克喘着粗气，久久未能言语。半晌后，他试图用力拔出长剑，却只拔出了剑柄和一小截伤痕累累的剑刃。 他松开手里的断剑，然后瘫倒在地，伊文娜跑过来查看他的伤口。艾萨克注意到，她的手指也是同样的鲜血淋漓。 “赢了。”艾萨克伸出颤抖的手，为她整理了一下散乱的长发。他想说句谢谢，可看到脸色同样苍白的伊文娜，又觉得有些不太妥当。 “干的不错。”略作犹豫后，他给了女孩一个赞赏。 “嗯，你也是。”精灵公主将心中的忧虑暂且藏起，脸上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可惜这温馨的氛围只持续了不到十秒，很快两人的脸色就变得苍白无比——地面又一次轻轻震动起来，听起来……就像是另一具邪神雕像的脚步声。 圣武士苦笑一声，挣扎着试图站起身。伊文娜用手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她摇摇头，劝说道：“休息一会吧，不要勉强自己了。我去把它引开。” 圣武士拉住她的手腕：“没用的，我跑不远，它最终还是会追上我。不如让我吸引它的注意力，然后你……” “找到了。” 突然，另一个声音插入了两人的对话之中。圣武士认出了那个声音，他不禁大喜过望地抬起头。 坚实的洞穴墙壁里突然钻出一个淡金色的人影，她向前迈了两步，金色透明的身躯逐渐变成了一个白衣少女。 “干的不错。”寒霜看着姿势颇为暧昧的两人，又看了眼地上的残破石像，然后给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评价。 艾萨克虽然早已习惯了这类玩笑，不过仍然感到有些尴尬。他松开了伊文娜的手腕，然后岔开了话题：“有什么办法避开正在靠近的那个家伙吗？快点，时间不多了。” “别担心，我刚好从伊文娜的书上学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法术。”寒霜从腰包里取出了一段绳子：“我想那会起作用的。” （ps.我上传了几张dnd怪物图鉴的插图，在“作品角色”里就能看到。对本书中的怪物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看看，请不要在意那个卖萌的标签……） 第十二章 双头剑 据说二级法术：魔绳术起源于遥远神秘的东方，这种说法或许确实有一定的真实性：它的用词十分晦涩，施法手势也大异于其他同阶法术，但它效果却出人意料的强大。 魔绳术的效果十分有趣。它的作用对象是并不是人，而是一根长度在二到十米之间的绳索。法术产生效果后，绳索会笔直地上升，直到看起来就像是悬挂在半空中为止。 绳索的尽头会出现一个一到两平方米的入口，入口则通向一个临时性的半位面。这个异次元空间可以藏匿最多八个体型不限的生物——如果里面的人选择将绳子收入异空间的话，那么绳子也会占据一个名额。 藏在异空间中的生物可以透过入口看到主位面，不过主位面的生物却无法看到异空间的入口。法术无法穿过异空间的入口，范围法术也同样不能攻击到异空间中的生物。换言之，这个二级法术可以提供一个近乎完美的临时庇护所。而以寒霜的实力，她足以维持这个法术整整五个小时。 “那么就这样吧。”寒霜将行动不便的圣武士背进了异空间，然后给他留下个一个急救包。“阿瑞斯那边的情况很吃紧，我要去帮忙了。” 艾萨克看着侍从的眼睛，张开嘴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却只道了一声珍重： “多加小心。” 寒霜给了他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然后离开了这片小小的临时空间。 …… 阿瑞斯的情况确实不太妙。 更确切地说，那简直就是一团糟。 阿瑞斯、猎魔人、六名禁卫、五名人类士兵还有三名光灵——除了去寻找两名年轻领袖的寒霜和另两名光灵之外，地表探险队剩下的成员全部都聚集在了这个巨大的洞穴之中。 而他们的敌人只有一个：一具巨大的、浑身沾满黑褐色血渍的邪神塑像。 石像仰起头，脸上的邪徽变得愈发鲜艳起来，就连那些翠绿的颜料仿佛都要流淌下来一般。 “小心！那家伙又要使那一招了！”斑鬣狗怪叫着，一个飞扑之后连滚带爬地逃开了。其他人也都差不多，有盾的举盾，没盾的只能狼狈逃窜。 “见鬼。可从来没人告诉过我，在地下世界战斗还需要雨伞。”阿瑞斯一边咒骂着一边围着雕像绕圈，争取避开它的正面。 邪神雕像人立而起，脸上的融化太阳喷出大片的绿色汁液。这些粘稠的液体如同喷泉一般洒落而下，一名不小心沾到它的精灵禁卫马上发起狂来，嚎叫着向队友展开了进攻。两名游走在战场之外的光灵立刻就反应过来，他们施放了光亮术和闪光尘，试图在她恢复理智之前控制住她的行动。 “该死！该死！”阿瑞斯挥舞着巨大的双刀，将石像砍得碎屑纷飞，然而这种程度的攻击对于邪神塑像来说，也不过只是挠痒痒而已。石像转身一记横扫，将禁卫队长逼迫出三步之外——不是因为胆怯，而是因为那雕像的爪子上带着不知名的强烈诅咒。 禁卫队长被雕像击中过，他挺过去了，诅咒没有对他生效。 可那滋味着实不太好受。 阿瑞斯的脸涨得通红，这个名字意为“残暴之人”的精灵彻底愤怒了。一百二十年来，他从未经历过如此令人郁闷的战斗。他握紧了武器，正好听到了猎魔人焦急的催促。 “你不会就是靠着这两招三脚猫功夫毁掉那具邪神雕像的吧。”他抄起短刃，从另一侧向雕像发起进攻：“别遮遮掩掩的了，我们的时间不多。” 是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另外两具雕像踪影全无，很可能就是遇到了公主殿下和那个人类小子。 这种情况……也不算是违背誓言了吧。 “活见鬼。”经过一轮毫无成果的抢攻之后，斑鬣狗在其他禁卫的掩护下撤出了战斗。他气急败坏地扔下折断的短剑，双手交汇于胸前，念出了魔法飞弹的咒语。魔力在他的掌心中凝聚，形成了四颗淡蓝色的魔法球。 “尝尝这个，石头脑袋。”他面目扭曲地解放了魔力，然而被寄予厚望的魔法飞弹同样没有生效。蓝色的魔法弹呼啸着接近敌人，却在距离雕像几寸远的地方无声湮灭。 邪神塑像的法术抗力抵挡住了这次攻击。 看到这一幕，禁卫队长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下去了。人类和精灵的体力消耗只会越来越大，他们拖不起。 阿瑞斯耍了两个刀花，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他左手反持武器，右手正持武器，像盗贼双持匕首一样双持这两把巨大的战刀。 然后他将两柄战刀拼接在了一起。刀柄尾端的机关锵的一声拼合在一起，附魔武器特有的光晕渐渐浮现于其上。 “见鬼，双头剑！这么长的双头剑！还是魔法武器！这家伙疯了吗？”斑鬣狗有些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接着恍然大悟地喃喃自语道：“不过……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总觉得那家伙的刀法有些别扭。” 这就是阿瑞斯的秘密。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双刀游侠，而是一个真正的战士大师。 双头剑极难操控，很容易伤到使用者和使用者的盟友——冒险者们甚至给它取了个“双刃剑”的绰号来讽刺它的这一特性。 这种奇形兵器对使用者臂力和腕力的要求非常高，不过它的杀伤力和攻速也同样非常可观。自古以来试图掌握它的武者数不胜数，可成功的人，却寥寥无几。 阿瑞斯瞥了一眼猎魔人，这柄剑是为了守护而生。如果不是意外，这些人类绝不会有见识到它的荣幸。双刀拼合之后，剑刃上附魔效果也被真正地激活了。双刃剑可以附着两种魔法效果，而这一柄附着的是“狂斩”和“追击”。 看到长官拼合了双刀，精灵禁卫们默契地退出了战团。一名好心的女战士还拉了一把斑鬣狗——猎魔人还处在震惊之中没回过神来。 很快，他就会更加震惊的。 第十三章 异次元空间 就在阿瑞斯和斑鬣狗在战场上拼命的时候，公爵大人和公主殿下在……呃，在聊天。 解决了迫在眉睫的危机，艾萨克感觉自己和伊文娜之间的关系更紧密了一些。不过尽管如此，当寒霜离开之后，他还是感到有些尴尬。 原因无他，这个临时半位面的空间规则不同于主位面。它虽然可以容纳八个人，但是却会把人“自动聚拢在一起”。现在艾萨克就肩并肩地坐在伊文娜的身边，在这个寂静的黑暗空间中，少女的心跳和呼吸声清晰可闻。 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来说，这个距离实在有些刺激。更刺激的是，这个距离让艾萨克又想起了那次在梦中的约会…… 圣武士感到更加窘迫了，他试图坐得远一些，可这该死的异空间又将他自动挪了回去——甚至比刚才靠得更近了。年轻骑士的异动将精灵公主从沉思中唤醒了。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她疑惑地看着艾萨克，然后注意到了他仍在滴血的左手。 “哦，抱歉。我碰到了伤口吗？”她慌忙地避向一边，却被同样的空间规则拉回了原地。这个空间简直就像一个漏斗一样，所有位于其中的人都会不可避免地滑向底部。 “不，没事的。”圣武士伸手去拿急救包，然而另一只纤纤素手却比他更快。 “别动，让我来吧。”伊文娜抢过医疗包，取出了里面的药品、绷带和夹板。她抬起头得意地笑着：“乖，把手伸过来。” 艾萨克看着笑眯眯的精灵少女，伸出右手轻轻触摸少女的手。伊文娜感觉手指上痒痒麻麻的，她轻轻一缩手，却发现弓弦切割出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长时间不处理的话，伤口是会留下疤痕的。”圣武士用完了今天最后一点圣疗能量，然后将自己的左手递给了伊文娜。“那么接下来的，就拜托给你了。” 少女突然沉默下来。她低下头，默默地处理着骑士的伤口。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感到有些抱歉。我不该将你牵扯进这些事情里的。”精灵公主低着头，显得有些情绪低落。 “说什么呢。”圣武士哑然失笑：“这一次怎么看都是我连累了你吧。” “不，我不是说这次。”伊文娜摇摇头。她突然岔开话题，说道：“这柄弓就是誓仇弓。” “我猜出来了。”圣武士点点头，从他现在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弓上的铭文：永世之仇，不死不休。 艾萨克之所以能看懂，并不是因为他学过精灵文字。誓仇弓的铭文和启动咒语都是通用语——通用语才是曾经统治整个旧大陆的太阳精灵所用的语言，现在的精灵语指的则是月精灵的传统语言文字。如今太阳精灵的血脉虽已绝迹，但他们的语言文字却被保留了下来。人类、精灵、兽人、矮人，几乎所有的种族都能用通用语互相沟通交流。 尽管现如今几乎所有魔法物品的启动咒语都是天界文、龙语或者是木族语。但是在太阳王朝的鼎盛时期，相当一部分魔法物品的铭文和启动咒语都是通用语。 誓仇弓也是如此，它是太阳王伊格尼斯的作品。传说这位王者的爱妃死在一名卓尔刺客的短刃之下，太阳王制作了这件半神器，一直追到了幽暗地域底层才手刃仇敌。 而这件武器真正扬名于天下，还是在新历元年前400年的种族战争之中。在那个年代，“永世之仇，不死不休”可不是一句玩笑话。任何敢于反抗太阳王朝统治的人，都要时刻担心这柄魔法弓的复仇。 “我是带着誓仇弓偷偷跑出来的。这柄弓是我母亲的遗物，无论如何我都不愿让它落入别人之手。”伊文娜将圣武士的断骨复位，然后上了夹板。她一边缠着绷带，一边说道：“但我的父亲、现任的精灵王是不会放弃这件半神器的。而我……” “你没必要担心这个。”艾萨克打断她，说道：“你是我的战友，是我的生死同盟。如果这件东西是你的，那么就没有人能够抢走它。” 精灵公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抬起头直视着圣武士：“可我担心的就是这个。精灵王是我的父亲，他不可能拿我怎么样的。而一旦你参与到我们的争端中，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艾萨克愣了一下，然后满不在乎地说：“那又怎样？无论对方是谁，我都不会坐视他欺凌我的朋友。” 伊文娜怔住了，半晌后她低下头，轻声呢喃着：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啊。” 一时间，小小的半位面突然安静了下来，只余下女孩的激烈心跳和翻转亚麻绷带时的沙沙声。伊文娜为艾萨克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故作镇定地抬起头。 却正好撞上了骑士藏着笑的温柔目光。 “怎么这样看着我。”公主殿下脸红了。她目光躲闪，支吾着问道。 “讲一讲你过去的事吧，我很感兴趣呢。”骑士嬉笑着收回自己的手臂，然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好好休息，你是孩子吗？还需要听床前故事？”伊文娜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着。 “可是你似乎很了解我的过去，而我对你的过去却一点都不了解，这太不公平了。”艾萨克继续耍着无赖。 “那你要听什么呢？”伊文娜扶了扶根本不存在的眼镜，做学校讲师状：“我只讲一段，就算是对你今天表现的奖励吧。” “伊文娜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一定是发生过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吧。”圣武士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否则以你的温柔性格，恐怕是做不出这种事的。” 精灵公主愣了一下，她似乎没想到艾萨克会问这个问题。 “真的要说这个吗？”少女低下头，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虽然被别人夸奖性格温柔让她有点高兴，不过关于这方面伊文娜确实不太想多说。因为…… “我是为了逃婚才跑出来的。” 第十四章 过往 精灵并不是完美无瑕的圣人种族。和人类与其他种族差不多，他们同样有**、有理想，也同样会伤害彼此、互相争斗。 如果将数百年来人类联邦的政治斗争概括为神权与王权之争的话，那么精灵王国的政治斗争就可以简单概括为月精灵王室和其他精灵亚种之间的斗争。 这个故事还要从六百年前太阳王朝的覆灭说起。当太阳精灵的大军经历了灾难性的惨败之后，隐居于林间的月精灵祭祀就成为了仅有的成建制的精灵武装。他们在长老团的统领下，尽其所能地收拢所有能找到的精灵——无论血统、无论派系、无论出身，然后带着他们退守南大陆的热带丛林。 月精灵的行动是如此的富有成效。不过短短两个月间，整个旧世界的地表精灵就都被聚集了起来。当时的人类联军甚至流传着一个笑话：月精灵不会放过任何长着一对长耳朵的生物，哪怕是一只兔子。 这个策略无疑奏效了。满怀仇恨的森林精灵、野精灵、灰精灵和太阳精灵暂时放下了彼此间的争执和偏见，凭借着森林的掩护拼死抵档异族大军的进攻。他们在战火中积累起了深厚的友谊和信任，彼此以兄弟姐妹互相称呼——直到人类领主强大的联军陷入内乱，并在这之后土崩瓦解。 外敌消失后，最先寻衅滋事的是太阳精灵和灰精灵的残部。他们试图在月精灵的传统领土上选出新一任太阳王，并拉拢其他亚种的精灵与之合作。自然与月亮女神的祭祀们愤怒了，他们镇压了叛乱并处死了“不合法的新任太阳王”，却引发了更大规模的反叛。这场动荡持续了数十年，最后以首任精灵王残忍地放逐绝大部分太阳精灵和灰精灵而告终，而这两个精灵亚种也因此最终灭绝。 叛乱虽然渐渐平息下去，但是这一切并没有就此结束。精灵王的强大和残暴引起了其他精灵亚种的强烈恐惧，他们开始抱团取暖，并抓住一切机会试图削弱月精灵王族的权力。 在最初的一百余年，这种努力并没有产生什么作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魔力退潮”现象越来越严重，月亮王朝最重要的支柱——祭祀和德鲁伊们的力量也变得越发衰弱。 现在，这场权利的游戏进入了第二回合。 “可以说，我的母亲也是这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伊文娜抱着双膝，坐在圣武士的身边。“那大概是一百二十年之前。人类刚刚经历过黑夜峡谷的惨败，兽人部落趁机大举入侵精灵森林。” “恩尼亚里斯是守卫世界树的半神之一，也是我的箭术导师。他告诉过我，那段时间王国的境况非常窘迫。战争破坏了生产，并造成了大量的伤亡。整个王国人心惶惶，而我父亲的敌人也趁机步步紧逼。” “长老们为了巩固精灵王的统治，策划了一场政治婚姻。双方中一方是精灵王国的现任精灵王，另一方是战功卓著的月精灵游侠将军——也就是我的母亲。母亲是父亲的第三个妃子，我不知道她会不会羡慕其他精灵一夫一妻制的生活，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的父亲。”精灵公主低着头，眼中含着些许泪花：“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死于野精灵刺客的围攻。” “这真是……太不幸了。”圣武士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着少女，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你知道这些年来我的禁卫损失了多少人吗？”伊文娜轻轻擦拭眼角，然后接着说道：“三十二人，整整四个小队。如果没有他们舍身相救，恐怕我早就死了。” “我以为我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我以为我已经足够坚强，可以面对一切苦难与不幸。直到在我成年礼的前一天晚上，我的父亲告诉我，他要将我嫁给野精灵首领的儿子。” “我知道，在他的眼中女儿只是联姻的工具。我知道，我总有一天会嫁给某个贵族或者皇族，这是我身为皇室公主的责任。”伊文娜蜷起身体，脸色愈发苍白。女孩的声音颤抖起来，不过她还在继续讲述着这个故事： “可是我怎么能去侍奉那个谋杀我亲人朋友的凶手？又怎么能强颜欢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又怎么面对禁卫们的墓碑？又有什么资格再去触碰这张宣誓复仇的魔弓？” 小小的黑暗空间一时沉寂了下来。圣武士叹了口气，然后向少女道了歉：“我没想到你的过去会这么……坎坷。对不起，让你想起了这些不开心的事。” “没关系，说出来之后感觉舒服多了。”伊文娜偏过头来看着圣武士，黑宝石般的眸子在阴暗的异次元空间闪闪发光：“说起来你可能不会相信，你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可以吐露心声的朋友。恩尼亚里斯虽然给了我很多帮助，但是相比于朋友，他更像我的导师。阿瑞斯虽然对我也很好，不过他可不会耐心地坐下来听我发牢骚。” “我很羡慕你呢，艾萨克。无论你的敌人有多么强大，至少还有骑士团愿意收留你、保护你。而我虽然贵为一国公主，却丝毫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是啊，尼古拉斯团长是个正直的人，大家对我也很好。”提起骑士团，艾萨克露出了一丝温暖的微笑。那些正直的人对于他来说，无异于家人和伙伴。骑士接着说道：“如果有机会回去的话，我可以为你做担保。这样说不定你也有机会加入骑士团。” “我也有机会吗？哪怕我不是圣武士和牧师？” “首先要有骑士肯出面为你的品格担保，其次还会有一点小小的考验。”艾萨克笑着说道：“在那之前，我会保护你的。” 伊文娜扑哧一笑，她的心情看起来好多了。少女将莹白色的长发捋至耳后，然后同样笑着回应道：“好啊，那我先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我们可是同伴来着。” “艾萨克！” “怎么了？” 伊文娜看着他，面露犹豫之色。片刻后她还是放弃了：“算了，没什么。” 圣武士挠挠头发：“怎么突然间又吞吞吐吐的？莫名其妙。” 第十五章 残暴之人 让我们再将目光投向禁卫队长的战斗。 当阿瑞斯决定拿出真正的实力之后，战斗就不可避免地变成了精灵和魔像的单挑。 禁卫队长微弓着腰，缓缓逼近巨大的邪神塑像。他紧握着手中的武器，双头剑的两个剑身闪烁着不同的魔法光芒，远远看去简直就像是某种活物。 邪神雕像停下了下来，仿佛察觉到了某种模糊的危机感。它将自己扁平的脸扭向禁卫队长，然后发动了一轮试探性的进攻——也就是伸出一只手臂胡乱抓挠一通。 阿瑞斯冷笑一声，完全无视了这毫无威胁性的扰乱攻击。禁卫队长屈身疾走两步后向身旁轻轻一跃。一连串的机动动作让他轻松避开了魔像挥舞的手臂，然后钻进了它的攻击死角。 下一瞬，一团刺目的银光从邪神塑像的腹部爆发而出。双头剑席卷起一片金属风暴，锋利的剑刃旋转着，带起片片耀眼的火花和大蓬的碎石尘土。 石像踉跄着倒退几步，就像一个挨了一拳的醉汉一般。当它再次站稳身体时，所有人类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邪神塑像曾经棱角分明的腹肌被七八条巨大的伤痕切得支离破碎，崭新的洁白刀痕被涂满污血的暗色皮肤衬托得异常显眼。 阿瑞斯用手里的武器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双头剑的两道剑锋如同地狱双头蛇的两个蛇头一样，一前一后对着敌人发出嘶嘶的怪鸣。 禁卫队长的双头剑一端附着着“狂斩”，这种附魔最常见于力量型的锋锐武器，它的效果是每六秒钟可以增强使用者的一次斩击。配合着双头剑本身的锋利程度，这种增强斩击甚至足以击杀数名敌人。 而双头剑另一端的附魔则是“追击”，这种附魔可以让持有者每六秒钟多攻击一次——它的原理基于“加速术”，不过不是给主人加速，而是给武器加速。每当阿瑞斯将这头对着敌人的时候，都能得到一个短暂的攻击加速效果。而代价就是在这个效果持续的时间里，他将更加难以掌控这件魔法武器。 雕像愤怒了，它猛扑过来，狂乱地攻击着。而阿瑞斯则展现出了与他魁梧身躯毫不相称的灵活步法。禁卫队长忽前忽后地躲避着巨大石像的攻击，偶尔甚至会跃到石像的肩膀上或者从它的两腿之间穿过。 石像很快就变得困惑起来，以它的简单头脑确实很难跟上禁卫队长的华丽战法。而禁卫队长本人却与之正好相反，他的眼神越来越狂热，攻击的频率也越来越快。旁观者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这个精灵并不是在战斗，而是在某个狂乱的野蛮祭典上切割着献给诸神的祭品。 不过邪神雕像并非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它还有一张最后的底牌：喷吐魔血。石像停下了动作，任由阿瑞斯在它的身躯上切削着。它将腐败王子的邪徽对准精灵战士，然后猛地喷出了大片的墨绿色粘稠汁液。 阿瑞斯注意到了邪神雕像的异常，他早就在防范着这一招。不过如果邪神塑像只想攻击他一个人的话，这种大范围的招数还是非常难躲的。 就在禁卫队长即将中招的时候，一根细绳拉住他的脚踝将他拖出了战场。阿瑞斯虽然避过了魔血，却在猝不及防之下狠狠地栽了个跟头。他狼狈地站起身，怒视着刚刚进入战场的寒霜： “见鬼，你就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吗？” “抱歉。”寒霜站在一块岩石平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她控制着活化绳自己钻回腰包，然后露出了一个毫无诚意的表情。 大概就连阿瑞斯自己都忘了，他在进入地底之前曾嘲讽过艾萨克。不过寒霜可还记着，女人可是非常记仇的生物。 “你这家伙……哦，该死。”阿瑞斯怒视着法师，不过很快他就没有追究责任的心思了。 因为另一只邪神雕塑已经入场。 “他们两个暂时很安全，你也加快速度吧。”寒霜面无表情地催促道：“早点解决，就能早点回到地表。我想大家都受够这个鬼地方了。” 阿瑞斯瞪了她一眼，然后将怒气发泄在了邪神雕像之上。和女人多做计较可不是他的风格。 …… 等到队员们解决掉两座石头雕像，重新找到艾萨克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光灵那样直接穿透土石的。 当寒霜再次钻进自己创造的异空间时，她第一眼就看到了互相依偎着的圣武士和公主。他们太累了，已经沉入了梦乡之中。侍从呆呆地站在原地，感觉心底好像突然空了一块。 是失落？还是嫉妒？就连寒霜自己都不太清楚。她明明知道这个异空间的特性，也清楚他们两人肯定没发生过什么。 甚至就算他们之间真的发生过什么，她也应该为艾萨克感到高兴才对：毕竟她不可能成为艾萨克的妻子，而精灵公主无论是性格、外貌还是出身，都是一个再理想不过的婚配对象。 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会……有些难受呢？ 寒霜摇摇头，将这些杂念清除出了脑海。她靠过去叫醒了两人： “醒一醒，空间要崩塌了。如果不想就这么摔到地上的话，就赶紧跟我走。” 艾萨克和伊文娜惊醒过来，两人清醒后立刻就闹了个大红脸。伊文娜偷偷瞥了寒霜一眼之后，连忙先一步逃了出去。黑暗的临时空间中顿时只剩下了寒霜和艾萨克。 艾萨克挠挠头，心中充斥着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虽然事实上他什么都没做。反倒是寒霜要比他镇定得多，侍从看着他，然后开口说道： “你的手还不太方便，我背你下去吧。” 圣武士讪笑着点了点头，他站起身，双臂环过女孩纤细的脖颈。 在战场和训练营中，寒霜可没少背过艾萨克，这动作两人做起来一点都不生疏。只是看到圣武士手臂上细细包裹着的绷带和那个白色蝴蝶结，寒霜的心里又泛起了一丝酸酸的感觉。 “怎么了？”圣武士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搭档有些不对劲，连忙追问道：“你受伤了么？还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只是……有些感慨。”侍从笑了笑，然后开始顺着绳子向下爬。 ; 第十六章 遣返法 在回到地表之前，艾萨克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没错，他还要和灰矮人朋友们算算总账。 能困住邪神塑像的迷宫自然是没有出口的，不过这难不住寒霜。侍从转换成虚体形态，穿墙摸进哨所解决了所有的灰矮人哨兵。警报接触后，她放下绳子将所有人都拉了上来。 很显然，灰矮人并不认为人类和精灵能从邪神塑像的手下逃生。他们在彻夜地狂欢、饮酒，庆祝又一批不义之财轻松到手。当地表人的队伍一个不少地出现在他们眼前时，为数不多的守卫还以为地表人的亡灵回来复仇了，或者自己干脆就是在做梦。 紧接着的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毫无防备的灰矮人武士对上满腔怒火的精灵禁卫，结果自然可想而知。包括卫队长巴伦德在内的二十三名灰矮人士兵全部授首——艾萨克没留俘虏，因为在灰矮人的村庄里有一个明显更有价值的目标。 不过灰矮人艾博克要比圣武士想象中的更加狡猾。当艾萨克带着疲惫的队伍，一路急行军抵达灰矮人的村落时，灰矮人老者已经带着财宝和跟班先一步逃命去了。整个灰矮人的聚居点只剩下了一百多名老弱妇孺，他们既没有战斗意愿，也没有战斗能力。两百多只带着惊恐神色的灰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圣武士，这让艾萨克感觉非常的郁闷。 “长官，营地的仓库已经彻查过了。”一名精灵禁卫跑步向阿瑞斯报道：“仓库中有一些贵金属，不过没有发现魔力水晶。另外在出逃之前，灰矮人把所有的粮食都烧了。” 阿瑞斯的眉毛挑了挑，然后将目光转向了伊文娜。伊文娜没说什么，只是有些担心地看着艾萨克。 没错，这招明显就是冲着圣武士来的。无论如何，圣武士都不可能无视这些一无所有的难民。只要略作耽搁，地表人的队伍就别想再跟上他的脚步。而对于艾博克来说，损失的也只是一些不值钱的累赘罢了。 “这个该死的……老混球。”艾萨克将牙齿咬得咯吱乱响，却又感到无可奈何。他愤怒地咒骂了一句，然后狠狠一拳捶在了一座矮人房屋的石墙上。矮人低矮的建筑物发出了一阵咯吱声，不远处的灰矮人俘虏明显受到了惊吓，人群不禁一阵骚动。 圣武士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又郁闷地踢了墙壁两脚。发泄过之后，他对寒霜下令道：“叫沃尔顿从地表运一批粮食下来，还有武器、士兵和工人，我们要占领这个据点。” “至于这些人，就按照拜尔斯的方法照做吧。”圣武士又看了这些灰矮人一眼。他的态度显得有一些犹豫，不过最后他还是没有改变主意：“就这么办，快去。” 寒霜略微点头，她立刻动身去统计队伍中的剩余粮食，以准备先行遣散一部分难民。 所谓“拜尔斯的方法”，就是联邦前线部队对难民和俘虏的处理办法。和兽人的就地处决不同，人类这边的情况明显要复杂很多。一方面军队中大量的神职人员和部分教会信徒要求善待难民俘虏，发扬诸神的慈爱精神；另一方面，老兵、牺牲士兵的家属和当地贵族官员要求实施严苛的律法，以避免纵虎归山，同时也可以节省联邦的人力物力。 而目前在拜尔斯前线的通行做法是所谓的“一次遣返法”。军法官会在难民和俘虏的脸颊或额头上留下特殊的刺青，留给他们三天的粮食然后予以遣返。一旦这些标有刺青的人再次落入其他人类部队手中，他们就会面临死刑或强制苦役。 虽然部分教士和圣武士依旧谴责这种律法太过残忍，不过“一次遣返法”在战场上却收到了意想不到的良好效果。相比于兽人的政策，遣返法能够吸引一部分敌方新兵投降——尤其在部落战况不利的时候。 而人类在占领了道德制高点之后，还不用担心自己会“纵虎归山”。这些带着刺青的降兵回到故乡后，几乎不会再有出头之日。一方面兽人部落有歧视战败者的传统，另一方面，他们本身也很少有人愿意再重返战场。 伊文娜对于俘虏的处置没什么意见，事实上精灵军队对于兽人部落的处理方法和部落本身没什么两样，都是就地处决。精灵的战斗方式以散兵游击骚扰为主，他们既不会也没有能力收留俘虏，更不需要奴隶和苦力。 不过伊文娜对于这个据点本身却还抱着一点疑问。 “你准备占领这个据点？地表种族参与地下斗争或许不是什么好主意。” “不一定是这个据点，不过我觉得这可能是附近最合适的地方。那个灰矮人老混球虽然耍了我一把，不过我对于他的眼光还是有一定信心的。” 圣武士解释道：“风险肯定会有，不过我觉得这也是一个机会。如果是在旧世界，我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地下站稳脚跟的。但是这里是新世界，而且凋零教派还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邪神塑像清空了这片区域中的中小势力，现在就连灰矮人都退出了这场游戏——这片地底恐怕已经没有什么敌人了。也就是说，这片土地下埋藏的矿石、水晶和其他自然资源现在都是无主的。”艾萨克的眼中闪烁着雄心壮志，他接着说道：“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笔财富强化军队、种植世界树、发展民生并抵御来自敌人的攻击。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先去老艾博克的办公室看看，希望他没有带走所有地图。” 或许是“世界树”这个词汇打动了伊文娜，精灵公主的目光中也泛起了一丝异彩。她看向她的军事顾问，而阿瑞斯也并没有发现这个计划有什么不妥之处。 “那就这样吧。”她点点头，然后吩咐手下道：“派个信使去地表，叫布伦特送一批粮食、武器和工人下来。等第六第七小队的侦查任务结束后让他们也进驻地底。” ; 第十七章 龙的消息 艾博克的书房给了圣武士一个很大的惊喜。不知道是因为时间不足，还是不想彻底惹恼圣武士，艾博克只取走了书房暗格中的财宝，对于那些纸质文件他丝毫未动。 圣武士大致扫了一下书架，除了几本介绍地下世界风俗的读物，与灰矮人社会中常见的建筑、锻造和采矿类的技术书籍之外，架子上还有几本龙语著作。 看来老艾博克很可能还是一位多才多艺的法师。 艾萨克将注意力投注到了矮人的凌乱办公桌上，灰矮人领地的地图就摆在了文件堆上非常显眼的地方。圣武士拿起卷轴仔细查看了一番，绘制地图的墨水颜色很久，这不是一张赝品。地图上清晰地标注出了矮人村镇周围的密道，以及两座铁矿、一座铜矿、一座银矿以及一座储量至少在中等水平以上的水晶矿。 圣武士兴奋地吹了个口哨，然后将地图递给了伊文娜。他继续翻看着矮人书桌上的散乱纸张，寒霜突然伸出手，从中拿出一封墨绿色的信封。 “怎么了？”艾萨克愣了一下，然后问道。 “这封信上有魔法残存过的痕迹——不是爆裂符文就是蛇纹法印。”寒霜回答道：“虽然法术已经失效了，不过我想这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东西。” 寒霜一边说着，一边将信封翻转过来。火漆上的印鉴让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那是一个他们很熟悉的图案，一颗融化了一半的太阳。 圣武士打开信封，抽出了几张的粗糙信纸。他粗略地翻看了一遍，然后情不自禁地翻了个白眼。 “看不懂。”艾萨克将信纸递给了伊文娜，出乎意料的是，精灵公主竟然认出了这种文字。 “这是德鲁伊语。”她将信纸还给艾萨克，然后解释道：“德鲁伊语是流传于德鲁伊之间的一种密语，非德鲁伊的外人几乎不可能掌握这种语言。我在跟随恩尼亚里斯学习的时候，见过很多用德鲁伊语书写的信件，不过我也没有能力解读它们。” “看来要等到你们的德鲁伊大师过来后，我们才能解读出这份文件了。”圣武士将信件装回信封，然后递给了伊文娜。“不过凋零教派不反对使用魔法吗？我记得其他德鲁伊都是反对法术的吧。” “他们只是一群追求力量的堕落者而已，又会遵守什么规则？”伊文娜收起了信封，毫不掩饰自己对于这些异端德鲁伊的鄙夷。“不过我对这封信的内容有些期待，能让这些唯利是图的小人跨界而来的东西可不多。” 事实证明伊文娜的猜测非常有道理。两天后，沃德尔大师随着士兵、武器和补给品抵达了地底世界，他从这封信中解读出了一个非常有价值的信息。 “这封信是凋零教派的大祭司发给行动部队指挥官的命令，信上详细介绍了目标的情报以及这次狩猎行动的起因。”沃德尔大师面色怪异地说道：“他们追杀的是……一条受重伤的成年白龙。” ……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人类和精灵又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一片忙乱之中。两个种族收回了绝大部分的探子，将所有闲置的人手送进了灰矮人的村庄、铁匠铺和矿场。原本低矮的矮人建筑被彻底推平，道路也经过了拓宽和重新平整。不出一个星期，灰矮人的村庄就变成了一个混合着人类和精灵风格的奇特地底要塞。 在巨大利益的引诱下，人类与精灵间的同盟更加稳固了。两个种族的工匠在铁匠铺里齐心协力地工作，士兵们则共同训练、共同巡逻、共同战斗。他们变得更加团结，甚至开始不分彼此，原因非常简单——人类与精灵中的任何一方都不能独自守住这块领地。如果不合作，那么就什么好处都捞不到。 况且有着地下生物的卑鄙丑陋作为对照，士兵们突然发现人类的粗鲁、精灵的高傲也只是一点点可以忍受的小缺陷罢了。 艾萨克和伊文娜也没有闲着，他们在布置政务，安排未来一段时间领地发展的计划。没错，他们又要远行探险了。按理来说，在这种关键时期他们不应该离开领地，但是一头重伤白龙的诱惑实在是太强了。 从凋零教派信件的字里行间中可以推断出很多非常有用的信息： 首先，这是一头遭到腐败教派围攻而受到重伤的成年白龙，它很可能已经无法起飞，否则它不会尝试逃往新世界。 其次，它很可能随身携带着它的财宝，否则凋零教派恐怕不会这么穷追不舍。 最后，它的手下很可能已经死光了，这就意味着这条白龙的身边并没有那些恼人的狗头人、蜥蜴人或者半龙人。 更加关键的是，成年白龙的施法能力不过是刚刚入门而已，并不能对成规模的军队造成什么妨害。白龙在龙类之中也是体型最小、最野蛮狂暴的种类，一只受到如此重伤的、无依无靠的白龙，它的威胁程度未必会比那座巨大的邪神雕像更高。 这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宝藏、血库和锻造材料仓库，而且还是缺乏守卫、先到先得的那种。 虽然现在大雪封山，通往白龙巢穴的路并不好走。但是如果错过这个机会，那二十加仑的龙血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凑齐。更何况，艾萨克可不希望有一头康复后饥肠辘辘的白龙盘踞在他的领地附近。 今年冬天，这条龙必须要死。 不过在这之前，他们还要做好充足的准备。灰矮人艾博克慷慨地留下了一些抄写卷轴的必须材料，艾萨克的施法者团队需要一点时间来将这些特殊的羊皮纸和墨水变成他们战斗力的一部分。此外，矮人的武器库中也留下了一批精美的武器铠甲，其中不乏掺杂了稀有金属的珍品。尽管那些铠甲是彻底不能用了，但艾萨克的工匠们仍可以想些办法，改造那些出自矮人工匠之手的锋利武器。 毕竟，龙皮可不好啃。 第十八章 旅程 新的冒险队伍很快就出发了。由牧师、德鲁伊、士兵和民夫组成的远征队超过了五十人，光是武器装备和各种补给品就占满了七座雪橇。 这几乎就是一支小型军队。 整支队伍和胡松王国军唯一的不同，就是货运雪橇的动力来源。艾萨克并没有可以用来拉雪橇的马匹或狗，取而代之的则是棕熊、麋鹿和狼，它们是德鲁伊和精英游侠们的动物伙伴。一路上这些动物温顺而吃苦耐劳，能够出色地完成任务。唯一让人感到有些不安的地方，大概就只有它们看向彼此的眼神。 部队已经在山中跋涉了整整四天，士兵们被严寒和陡峭的山路折磨得苦不堪言。在这四天中，艾萨克遇到了两头雪巨魔、几只凶暴动物和一个地精行商——这没什么好奇怪的，随着最近几个月新世界人口的暴增，冒险者、自由佣兵和行商也逐渐增多了起来。他们中有些人是逃兵，有些人是难民，还有些人是误入空间裂缝的旧大陆居民。难民营地的酒馆已经接待了不少类似的访客，不过这还是艾萨克第一次亲眼见到他们。 他花了两枚银币从行商的手里买了一本骑士小说，小说很不错，非常适合冬季的漫长黑夜。只是直到现在，圣武士连龙的影子都没找到。他并不知道龙巢的具体位置，而且恐怕就连凋零教派自己也不知道。 白龙在重伤之际逃入了空间裂缝，并杀死了所有敢于追击的敌军。在损失了几个小队之后，凋零教派的首领终于意识到，那头该死的龙恐怕就守在裂缝的另一头，张开嘴等候着鲁莽的闯入者。 火冒三丈的邪神祭祀们很快就改变了策略，他们派出最优秀的法师计算空间裂缝另一端的坐标，并利用“钥匙”的力量将一个中队的特别部队传送到了新世界。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在传送过程中他们携带的邪神塑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活化了，并在传送结束后开始大开杀戒。特别部队的成员虽然战力超群，但是在经历了一次难熬的远距离传送之后，他们显然无力抵御六座同时发飙的邪神塑像。 信件的末尾特别提到了传送坐标的问题。特别部队的传送点位于法师们计算出的白龙传送点以南二十里。很显然，他们不是计算错了就是传送错了。不过如果想找到白龙的话，向北走会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所以说那封信到底可不可靠？”艾萨克站在一座小小山丘上眺望着四周，他呼出的水蒸气在空气中逸散了成荒诞的诡异形状。 天色逐渐昏暗，其他人已经开始扎营，而艾萨克还要决定明天的行军路线。圣武士在盔甲外套了一件白色的罩衣，眼睛上绑着一根半透明的绿色丝带。整支队伍的人类和精灵都是这个打扮，白罩衣可以掩蔽自己，丝带可以避免雪盲症。这是北地佣兵们的常见装束。 他看着一望无际的雪白群山，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万一那群蠢材彻底搞错了怎么办？说不定那条白龙其实传送到了世界的另一端。” 站在他身边的沃德尔大师放声大笑起来。老德鲁伊的声音中气十足，惊起了几只瑟缩在枝头的飞鸟： “要有耐心，我的朋友。凋零教派虽然堕落，但他们多少还有些能耐。” “是吗？”艾萨克耸了耸肩膀：“我可不会那么信任敌人。” “你不了解，朋友，精灵的生活离你们太远。腐败王子是德鲁伊文化中的阴影，是每一个精灵的噩梦。”沃德尔大师接着说道：“而且我能感觉到森林的恐惧，动物在不顾严寒地南迁，树木在窃窃私语……” “龙难道不是自然生物吗？”艾萨克有些惊讶地看着老德鲁伊：“听起来自然好像非常排斥它。” “每个教派对于自然生物的定义都有所不同，一些比较极端的教派认为沾染魔法的生物，包括异怪、不死生物、魔法兽和龙都不属于自然生物。”沃德尔大师解释道：“不过绝大部分的德鲁伊只会把异怪和不死生物当成必须消灭的对象。” “这么说来我们还有希望找到这条龙？”圣武士转过身，透过绿色的遮眼布看着德鲁伊：“不过我需要更确切的情报，大师。通知其他游侠和德鲁伊，增加‘动物交谈’的使用次数。我有些等不及了。” “是的，公爵大人。”沃德尔大师略微颔首表示同意。虽然从理论上来说，这支军队的行程安排应该由艾萨克和伊文娜共同决定。不过精灵公主早就把这些杂事甩给圣武士了。相比于决定明天向哪里走，她似乎更喜欢和寒霜一起聊天。 有时候真是搞不懂这些女人在想些什么。 艾萨克略微摇了摇头，然后一步一滑地走下了披着厚厚积雪的山丘。他的临时副官、一个很精神的精灵小伙子看到了他，连忙一路小跑地赶了过来。 “天哪，又有麻烦事？”圣武士搓了搓冻得通红的脸颊，夸张地大叫着。 “是的，长官。” “有多麻烦？你就不能替我解决了？” 不过临时副官很明显已经非常了解他的人类上司了，他只用了一句话就堵住了圣武士的所有牢骚：“是寒霜长官叫您去的。” 艾萨克叹息一声，然后有气无力地回答道：“那你带路吧。” 副官一直带着他走进了一片树林之中。黄昏时的树林非常阴暗，艾萨克只能看到不远处有一些影影绰绰的身影和光亮。他加快了脚步，走近后却发现大家都在这里。 伊文娜、阿瑞斯、寒霜还有几名禁卫和光灵围成一个圈子，中间是一名艾萨克从未见过的精灵女士。她有着和伊文娜一样的莹白长发和洁白肌肤，但身上的衣物却显得异常单薄。 “有人能为我介绍一下这位女士吗？”圣武士咳嗽了一声，然后高声问道。 那精灵闻声望向他，露出了一双让人难忘的琥珀色眼眸。 （ps.今天就这一章，说起来大家可能不信，我竟然卡文了……） 第十九章 树精 一般来说，月精灵的头发白而透明，能让人立刻联想起穿过树枝的皎洁月光。不过他们常见的瞳色是黑色和深灰色，艾萨克从来没听说过有着琥珀色瞳孔的月精灵。 地底的卓尔精灵同样有着白色的头发，不过发色要更深——通常是灰白色。残酷的地底生活重塑了卓尔精灵的文化和外貌，他们有着极其特殊的黑色皮肤和鲜红眼睛，这和地表精灵们大不相同。 这位陌生的女士与另外两支精灵亚种间的差距就更大了。野精灵的皮肤偏向暗棕色，头发可能是黑色到棕色之间的任一色调。他们的头发的确可能会变白，不过那要等到他们很老以后——就和人类的白发一样。森林精灵的发色可能是黄色、绿色或者红铜色，瞳色几乎全都是碧绿，很少有例外。 “很漂亮的眼睛。”苦思片刻无果后，艾萨克决定直接询问答案：“可我不记得有哪种精灵会有这种瞳色。” “那是你的历史课本没有学好。太阳精灵的瞳色就是金色或者琥珀色，虽然他们绝大部分都是金发。”伊文娜站起身，将散乱的长发捋到耳后。她对圣武士做了安静的手势，然后拉着他走向了森林深处。 精灵少女的步伐轻盈而又优雅，她行走在林间雪地之中，只留下了一连串浅浅的脚印。相比之下圣武士要辛苦很多，他的靴子深深地陷入了积雪，只能步履维艰地跟在伊文娜的身后。 艾萨克一边走一边抱怨着：“我的历史老师可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人，太阳精灵已经灭绝了不是吗？还有，我们躲在这边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你会让她感到紧张的，艾萨克。”伊文娜解释道：“她不是精灵，而是一只树精。” 圣武士探头看了看抱着膝盖瑟缩成一团的树精，又仔细审视了一下伊文娜的脸：“没听说过，有区别吗？” 少女的脸色绯红，翻了一个白眼没说话。 “好吧，好吧。”艾萨克摊开双手，叹了口气：“就算她是一个树精，我们待在这里挨冻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看到她身上的衣物不多，你们就忍心看着一位这样美丽的女士坐在雪地里？” 精灵公主挑了挑眉毛，然后问道：“艾萨克，你不会真的不知道树精是什么吧。你小时候都是听什么故事入睡的？” “男爵大人智斗老鬼婆。” “……” 伊文娜无语地看着他，然后捂着脸长叹一声。不过半晌后她还是开口了：“树精是一种性格温和的妖精生物，她们往往诞生于一颗足够古老的树木，并终其一生照料守卫它。树精与树木的关系非常紧密，有时候，你甚至可以将她们当成树木本身的一部分。我们能将她带入营地，营地里的人类、伐木斧和篝火会吓坏她的。” 圣武士看了看那只树精的周围，果然不是精灵就是光灵。 “可是我还是没理解，我们为什么要围在这里。”艾萨克跺了跺脚，天色渐晚，林地里越发寒冷起来。“如果她知道某些有关白龙的情报，那就开口询问她，然后回去就好了。” “可事实上不是我们找到她的，而是她找上了我们。”说到这里，伊文娜也显得很无奈：“她出现在了营地附近，并且被我们的哨兵发现了——树精向来以行踪诡秘而闻名，她有的是办法绕开我们的耳目。” “那她的目的是什么？寻找食物？”艾萨克托着下巴努力思考着：“不，不对。就连一只林地松鼠都知道储备过冬的粮食，她又怎么可能犯下这种错误。难道她是来寻求帮助的？” “恐怕确实是这样。”伊文娜点头同意了这个假设：“但是她拒绝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发抖。这很不寻常，艾萨克，我们应该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圣武士略微皱了下眉头，这听起来确实有些反常。而且反正眼下他们也只是在雪山里乱转，顺手帮别人一把也是不错的选择。 “那好吧，希望我们不是在白费功夫。副官，去请沃德尔大师，我对树精算不上很了解。” 德鲁伊大师刚刚安置好他的动物伙伴，甚至还来得及吃晚饭。他很快就赶到了，不过刚一出现，那树精女孩就立刻惊恐地尖叫起来。她甚至还使出了自己的种族天赋——“魅惑人类”法术。几个精灵士兵瞬间中招，林地里顿时乱作一团。 混乱很快就被扑灭了，精灵士兵们以绝对的优势控制住了树精和被魅惑的同伴，但是女孩的表情却从刚才的悲伤转化成了刻骨的仇恨。她怒视着德鲁伊，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娇小的身躯一刻不停地扭动着，竭尽所能想要挣脱精灵士兵们的束缚。 艾萨克连忙将沃德尔拉到一边：“见鬼，怎么会这样。你到底对这个可怜的女孩做了些什么？” “女神在上，现在年轻人的脑子里都在转动着些什么样的龌龊想法？”沃德尔大师哭笑不得地反问道：“我都一把年纪了，能对她做什么？再说最近这些天我可一直待在车队里。” 德鲁伊所言不虚。沃德尔的动物伙伴是一头巨大的棕熊，他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照看动物和雪橇，根本就没有时间出去惹事。 “那真是奇怪了。你可是精灵德鲁伊啊，就连我靠近的时候她都没这么大反应。” “确实有些……奇怪。”沃德尔大师自己也感到非常困惑。他看着被捆绑在一棵雪松上的愤怒女孩，若有所思地说道：“树精可以随意进入任何一棵树，并传送回到自己共生的树木中。她既然这么仇恨我们，为什么不逃走呢？” 圣武士灵光一现。树精、树木、德鲁伊，这些线索在他的脑海中逐渐串联起来。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你能找到这只树精共生的树木吗？”艾萨克催促道：“想些办法，这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第二十章 枯萎 树精的共生树非常好找，她们不能离开共生树三百米以上，否则就会像离开枝头的花朵一般迅速枯萎。由于只有足够古老的树木才能催生出树精，所以通常来说，在树精出现地点的方圆三百米以内，最粗壮、最高大的那一棵肯定就是你要找的共生树。 根据德鲁伊大师的指示，精灵和光灵士兵们分成两人一组，彻底搜查了这片树林。他们很快就找到了线索，并迅速通知了艾萨克和伊文娜。 艾萨克跟随着领路的士兵，在过膝的积雪中艰难跋涉着。天色彻底地暗了下来，光灵们飘在队伍的两侧，不时弹出一个小光球用来照明。阿瑞斯和伊文娜的贴身禁卫们走在最后，负责看管情绪低落的树精，防止她逃跑或者做出其他过激行为。 圣武士很快就看到了那颗树。巨树虬结的枝干扭曲着伸向天空，就像一具焦黑的巨人尸体，依然屹立在战场之上。和其他冬眠中的树木不同，这棵树的树皮上满是干枯开裂的痕迹。它的树心已经彻底干枯，整棵树木毫无生气。 它已经死了。 “母神在上。”圣武士仰起头，发自内心地惊叹道：“它活着的时候一定非常壮观。” 树精女孩听到这句话，顿时失声痛哭起来。她无力地瘫坐在地，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洒落而下。士兵们沉默了下来，他们同情地看着她，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尽管这个女孩曾经攻击过他们，不过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她的痛苦并原谅了她。 对于一只树精来说，共生树木就是她的杰作、她的世界、她的一切。这棵树曾经陪伴了她上百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种共生甚至会一直持续到千年之后。 可惜，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有办法救活这棵树吗？”圣武士悄悄问着德鲁伊。他看着痛苦的树精，心中实在有些难受。 沃德尔沉默了，半晌后他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很难。艾萨克点点头表示理解，不是每个人都是神明。 “这有些反常。这棵树完全、彻底地枯萎了，这在自然界中很少见——尤其这还是一棵共生着树精的树木。”德鲁伊大师看着巨树，紧皱着眉头说道：“真是奇怪，即使这棵树陷入了重病，先死去的也应该是树精才对。为什么生命力更强大的一方反而先倒下了？” “确实，我从来没见过干枯成这样的树木。”艾萨克同意了德鲁伊的看法。他向前走了几步，轻轻揭下了一块树皮。木质纤维在他的手中散成沙土一样的微粒，树皮下的枝干上没有一丝水分。 “简直就像被烈火烤过一样。”圣武士抛开木屑，然后拍了拍手。他接着问道：“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和……另一棵树建立链接吗？” 沃德尔大师摇了摇头，带着怜悯地看了女孩一眼：“树精与共生树是一体的，树死去之后她也活不了多久。” 圣武士叹息一声，这种悲剧他见过很多，不过至今也不能像父亲那样“习惯”这一切。他转身准备离开这里，不过纯白雪地中的一抹杂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艾萨克弯下腰，从自己的脚印里拽出一张破烂的纸片。 “这是什么？”沃德尔大师问道。 “看起来像是卷轴碎片。”圣武士随意地翻看了一下，然后将它递给了德鲁伊。沃德尔大师看到卷轴碎片后面色一变，他急忙说道：“快，找找其他部分。” 光灵们接连施放了七八个光亮术，明亮的光球将枯树周围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般。艾萨克和士兵们一起弯下腰，在冰冷的雪层中来回摸索。 “不行，雪层太厚了，我们得想些别的办法。”几分钟后，一无所获的圣武士直起身搓了搓冻僵的手：“有什么合适的法术么？” “我有一个‘燃烧之手’，不过很可能会破坏线索。”寒霜回答道。 “嗯，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德鲁伊大师说道：“谁借给我一块金属盾牌？” 沃德尔的方法就是二级神术“灼热金属”。这是一个非常常见的低阶德鲁伊神术，效果是瞬间加热金属铠甲灼伤敌人，或迫使敌人抛下武器。一名精灵禁卫明白了德鲁伊的意思，她走了过来，取下了自己的盾牌。 那是一块漂亮的筝型盾，铁包木的盾面上用不知名的颜料绘着银月王室的徽记。禁卫用双手谨慎地握住盾牌的木柄，并让它尽可能远离自己。准备好后，她对德鲁伊点了点头。 沃德尔取出一截冬青树枝，对着盾牌施放了法术。一开始盾面毫无反应，就在艾萨克以为施法失败了的时候，盾面上的颜料突然流淌下来。 铁盾开始由白转红。 “快，趁现在。”德鲁伊大师催促道。禁卫的脸色有些凝重，她将铁盾缓缓地平放在雪地之上，水蒸气瞬间喷薄而出——这场面不禁让艾萨克想起了希恩贵族们的煤炭熨斗。 枯树周围的积雪很快就被清扫一空，圣武士又发现了一些新的线索：一枚精灵王国发行的崭新银币和另几块卷轴碎片。德鲁伊大师将卷轴拼合起来，然后又检查了一下银币。他的脸色非常难看，圣武士从见到老德鲁伊露出过这种表情。 “这卷轴上记录的是……四级神术‘枯萎术’。”沃德尔大师看着瑟缩在不远处的树精少女，苦笑着说道：“难怪这棵树凋死得如此不自然，难怪她这么仇视德鲁伊……” 所有精灵都变得不自在起来。 “果然是凋零教派。”圣武士阴沉着脸问道：“不过有一件事我还没想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让这棵树死掉对他们来说有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精灵公主替德鲁伊大师做出了回答，她的脸色同样难看得可怕：“他们仅仅只是在作乐而已。” 怒火从圣武士的心底翻涌而出，他瞥了一眼树精少女，然后冷哼一声：“作乐？我很快就会给他们找点真正的乐子。” ; 第二十一章 突袭 “新历245年12月7日，阴，气温零下十一摄氏度。记录人：灰鹰。” “这个鬼地方简直无聊的要死。没有龙，没有人，没有动物，没有天真到愚蠢的树精。这样一个空旷的世界到底有什么意义？我想可能就连母神本人也不知道。” “寂寞转化成了愤怒，而愤怒，必会冲垮理智。我觉得我已经快要克制不住了，哈里森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他甚至连个记号都没能留下来。希望那个蠢货已经死了，否则他会后悔莫及的。” “还有乔治·特纳，那个废物在出发前信誓旦旦地向我们保证，传送误差不会超过五公里，我们会出现在龙巢十五公里范围内——可我们已经在这些该死的雪山里转悠一星期了。” 写到这里，代号为灰鹰的木精灵放下了笔记本。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银币，然后将它高高抛起。那是一枚精灵王国发行的的标准银币，含银量和人类盟友们保持着一致。它的正面刻着现任精灵王的头像，反面则绘着世界树的剪影。 银币在空中翻滚着，最后砸进了洁白无瑕的雪地中。精灵男子拂去覆盖在硬币表面的雪层，露出了微笑着的月精灵之王。 灰鹰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冷笑，他对着冻住的羽毛笔呵几口气，然后写下最后一句话：“甚至就连愚蠢的精灵王都判了他死刑，看来他确实该死。” 木精灵合上笔记本，站起身跺了跺脚，顺便将那枚银币踩进了雪地中。他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雪地里的银币让他想起了几天前的那场“艳遇”。那个树精女孩实在是太刺激了，每当回想起她那令人心碎的纯洁眼神，灰鹰都会忍不住兴奋起来。 “现在很少会有这样单纯的精灵女孩了。这都要怪人类，那些野蛮人的文化腐蚀了我们的社会。”他自顾自地叹息着，手下们赶紧低下头装聋作哑。不过灰鹰似乎并不在乎这个，他还沉浸在个人的回忆之中。 “真可惜，时间实在太紧了，不然我一定会亲眼看着她渐渐枯萎。现在我能做的只剩下向腐败王子祈祷了，但愿在我回收那女孩的尸体前，树林里的饥饿野兽能不要出来捣乱——那可是一件举世无双的艺术珍品。” 木精灵伸展了一下身体，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冬季山林中的新鲜空气：“不过我这里还是有一些好消息的。随着搜查活动的告一段落，我们已经可以排除白龙藏匿在这一片区域的可能性。也就是说，它应该在安缇诺娅那个疯女人负责的区域里。庆祝吧，小伙子们和姑娘们，按照赌约，你们……等等。” 灰鹰热情洋溢的演说突然中断了，他僵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混合着不可置信与期待。 “怎么了？长官。”他的第七任副官，一个披着熊皮的野精灵颤抖着问道。 “东南方向的圈套术被触发了。”木精灵拉下了水蓝色的护目镜，说道：“快，跟我一起去看看。真希望是另一只可爱的树精。” 副官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赶紧穿戴好装备站了起来。他走到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的下属们身边，挨个踢了他们一脚。士兵们低垂着头，不太情愿地跟着站起身——万一等会灰鹰发现陷阱抓住的不是树精，他们多半还要跟着倒霉。 而在这种寒冷的冬季，怎么可能总是遇到树精？想到这里，他们的表情不禁愈发沮丧了。 与此同时，在凋零教派营地东南方向的山谷隘口上。艾萨克一脸好奇地看着捆在自己脚踝上的皮带。 “这是什么？我敢保证之前地上绝对没有皮带，而且这个结实在太漂亮了。” “这是三级神术‘圈套术’。”沃德尔大师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德鲁伊神术：“你的运气不错，这附近没什么高大的树木，否则这个神术可是会把你倒吊起来的。” “施法者能够感知到法术被触发了吗？” “当然。” “那我们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圣武士抽出长剑，狠狠地斩在皮带上。皮带很显然经过了神术的强化，艾萨克接连砍了两剑才摆脱它的纠缠。 “为了金辉战旗，为了丛林之歌，杀了山谷里的邪教徒。”他紧接着举起武器，施放了一个中低阶圣武士最常用的神术：祝福术。澎湃的圣力席卷而出，站在圣武士二十米之内的所有盟友突然感觉到自己无所畏惧、势不可挡。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确实不是错觉。 人类和精灵的混合编队呼啸着冲进了小小的山谷，并在第一个转角处和凋零教派的军队撞在了一起。能看出凋零教徒们的战斗素养很高，他们在遇袭的第一时间就抽出了武器。只可惜，这次他们的敌人并不是泛泛之辈，而是最精锐的精灵王室禁卫和经历过残酷战斗的人类老兵。 仅仅一个照面，包括灰鹰副官在内的第一排教徒就整齐地倒下了。禁卫军的弯刀和人类的长枪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创口，温热的鲜血喷洒而出，在冬日的寒风里蒸发出一大片迷蒙的水汽。 虽然没交过手，但是灰鹰一眼就认出了精灵禁卫们极具特色的金属铠甲。看到禁卫军，他立刻就联想到了本次行动的二号目标：叛逃公主伊文娜·银月，以及她手中的誓仇魔弓。灰鹰抬起头，正好看到远处持弓的精灵少女在祷念着什么。他的瞳孔骤然放大，想也没想就抓起身边的士兵挡在自己身前。 墨绿色的羽箭划过一道漂亮的轨迹，精准地插进了那名士兵的胸口。箭矢透背而出，甚至险些划伤木精灵。灰鹰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抛开尸体，瞬发了一个隐雾术。直到这时，誓仇弓响亮的嗓音才传遍整个战场。 邪教徒的队列开始骚动起来，所有人都明白哪一句“杀无赦”意味着什么。这是溃败的前奏，不过灰鹰还没有认输。他从地上捡起两颗小石子，在上面分别附着了一个“黑暗术”，然后将它们扔到了混战的第一线。 石子就像无底黑洞一样吞吸着光线，法术制造出的黑幕和迷雾笼罩了整个战场并暂时稳定了战局。不过灰鹰清楚，即使在黑暗之中，他的手下也不可能是精灵禁卫的对手。与其说黑暗术提供了掩蔽，不如说它掩盖了惨烈的伤亡画面，让邪教徒的队伍不至于瞬间崩溃。 木精灵德鲁伊倒退了两步，快速施法对他的身体负荷很大。他语气急切地对传令兵下令道：“快，两发红色信号弹！安缇诺娅就在附近，我们必须呼叫支援。” 第二十二章 哥哥 黑暗屏障瞬间就遮罩住了混战的士兵，两枚红色信号弹随后冉冉升起。不得不说，灰鹰的指挥应变确实可圈可点，但是他的对手同样不是等闲之辈。 “施法者反制敌人法术。传令兵，再打几颗信号弹。”圣武士抬头看着天上的求援信号，冷笑着下了命令。 士兵们立即执行了他的指令。十余发颜色各异的信号弹升上天空，不仅掩盖了敌人想要传达的信息，还顺便将阴沉的天空装点一新。寒霜施放了一个昼明术抵消了黑暗术的效果，光灵们则趁机大洒闪光尘，以抑止隐雾术产生的遮蔽效果。 “撤退，跟我退回营地里。”艾萨克恰到好处的应对摧毁了灰鹰的抵抗计划，在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之后，木精灵果断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他先是施放了一个三级神术“支配动物”，藉此控制了一头德鲁伊的灰熊制造混乱。然后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幽深黑暗术的卷轴，用它再次压制了寒霜的昼明术。 黑暗术和幽深黑暗术原本是牧师神术，经由腐败王子改进后引入了凋零德鲁伊的施法列表。传统德鲁伊既不能创造魔法黑暗，也缺乏反制它的手段。牧师虽然可以用三级神术昼明术反制幽深黑暗术，但艾萨克手下暂时只有低阶牧师。而寒霜虽然可以施放昼明术，不过她的昼明术是二级法师法术，同样无法反制幽深黑暗术。 灰鹰的计划奏效了，黑暗区域和发疯的动物伙伴成功牵制住了缺乏高阶施法者的敌军。木精灵趁机带着他的残部向山谷内的营地逃去。他在营地里还留了些人，如果能和他们会合的话，依托营地内的防御工事，灰鹰并非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如果援军能及时到达的话，他甚至有反败为胜的可能。刚想到这里，木精灵突然察觉到另一个圈套术也被触发了。 他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灰鹰曾经亲自侦查过这个避风的小山谷，山谷只有东南和西北两个入口，两侧的山岭虽然不高，但是林木茂盛、积雪深厚，根本无法通行。木精灵在山谷的两个入口各布置了一个圈套术用来预警，如今西北方的圈套术被触发，自然也就意味着他被堵在山谷里了。 虽然来者也有可能是灰鹰的友军，不过他本人对此不抱任何期望。木精灵很清楚他的伙伴，安缇诺娅可不是乐于助人的蠢货。即使没有敌人的干扰信号弹，她也不一定会赶来支援。如今战况不明，她不可能这么快就抵达战场。 事实上他的推测和实际情况相差不远。和灰鹰不同，安缇诺娅并不是一个虔诚的腐败王子信徒。她和她的手下之所以愿意为教派工作，仅仅只是为了教派的报酬。而自从进入了新世界以后，安缇诺娅盗贼团对教派的忠诚度也每况愈下。带着物资和军饷先行出发的哈里森至今下落不明，每天，她能做的只有在这些雪山里徒劳无功地来回转圈。 她已经受够了，要是挣不到钱，她还当什么强盗？ 本来安缇诺娅打算在洗劫龙巢之后就带着财宝逃之夭夭，不过看着天边那些璀璨的烟花，她现在只想离开这片该死的山区。 “大姐头，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她手下的一个年轻匪徒开口问道，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一样算清利益得失。 “看你个头！还不赶紧收拾东西准备跑路？”她瞪着眼睛，给了那个手下一耳光。“没脑子的东西，能干掉灰鹰和哈里森的人岂是我们能招惹的？” …… 让我们将视线再次切回到战场。 在艾萨克手下的动物部队和光灵部队的追击下，灰鹰的残兵败将们且战且走。木精灵基本已经可以肯定，西北方向来的就是敌军。如果把敌人指挥官换成他的话，他也会在西北端放一支部队的——用东南方的军队吸引他的主力，再用西北方的军队偷袭他的营地，切断他的退路。 甚至敌人的法师可能早就发现那两个圈套术了，他们故意触发陷阱只是为了把他引出营地。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很可能西北方的部队才是敌人的主力部队，或许他应该尝试转身从东南方突围。 不，不对。誓仇弓确实是在身后的这支军队里，他们应该就是主力军。可是这个这个布置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木精灵隐约感觉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但是他已经快要撤到营地门口了。灰鹰猛地停下了脚步，他注意到自己安排的几个暗哨不见了，而且空气中隐隐带着一丝血腥味。 “见鬼，这是……”这半句话就是这个臭名昭著的邪教徒指挥官的临终遗言。一片直径二十厘米的圆形金属飞刃切开了他的脖颈，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空气中渐渐显现出一个衣着华贵的月精灵年轻男子，他将手里那把大的不像话的空弩随手一抛，语气中带着一丝贵族青年特有的懒散和傲慢：“不错，看来五百金币没有白花。” 虚空中伸出了另一双手，一名月精灵女子渐渐显露出身体。她低着头轻松地接住了刃弩，态度显得极为恭敬：“只要殿下开心就好。” “解除隐身魔法，剩下的杂碎就交给你们了。”精灵男子瞥了一眼乱成一团的凋零教派士兵，又抬起头望向了出现在崎岖山路尽头的精灵人类联合军：“速度要快，不留活口。” 男子身后的雪地中突然出现了一整支精灵军队，站在队列中间的月精灵法师抛下了“隐形法球”的魔法卷轴，魔力波动的余威将羊皮纸扯得四分五裂。早就做好准备的月精灵弓手们向着敌人齐射了三轮。小小的营门空地顿时箭如雨下，残存的凋零教徒无一幸免，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随着最后一名邪教徒停止了痛苦的哀嚎，整个战场上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氛围中。两支同样身披白袍的军队隔着一片温热的尸体互相对峙着，却没人知道对方是敌是友。 直到那名月精灵青年率先开口问道： “是你吗？伊文娜。” 艾萨克能感到精灵公主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半晌后她回答说： “是我，哥哥。” 第二十三章 银月王子 “哥哥。”伊文娜轻声唤出的这个词，让整个战场都安静了下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为了玛尔多斯的项上人头，我亲爱的妹妹。”月精灵王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女，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不过为了换取父王的许可，我也答应了他会把你带回去。” 少女的脸色有些发白，但是她的回答却毫不迟疑。 “你只能带走我的尸体。” “哦，老天。听到温柔可爱的妹妹竟然对我说出这种话，我的心简直都在滴血。”精灵王子捂着胸口，用夸张的语调说道：“不过你放心，至少在婚姻这方面，哥哥是和你站在一起的——就凭海安那个蠢货也想娶到银月王朝的珍宝、费奥多·银月的妹妹？真是痴心妄想。” “可是你说……” “是的，我确实答应了父亲，否则那个顽固老头是不可能放我出来的。”费奥多摊开双手，满不在乎地说道：“不过他可没告诉我具体时间。” “依我看，父亲这次绝对是昏了头。我要是你，就在新世界随便玩个几百年，然后想回去就回去，不想回去就告诉我。我可以帮你解决掉海安。”精灵王子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根本就没把精灵王和野精灵领袖之子放在眼里。 伊文娜开心地笑了起来，她长呼一口气，发自真心地说了一句谢谢。哥哥的支持让她感到既温暖又安心，同时也让少女替他担心起来。 看到妹妹一展愁容，费奥多显然也很开心。他微笑着躬下身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么公主殿下，请跟我来吧。” 伊文娜的略微怔了一下：“去哪？” “随你心意，我总不能把你丢下来，任凭你和这些野蛮人厮混。” 少女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艾萨克是我的朋友，哥哥。他同样出身于贵族家庭，你要注意你的言辞。” “哈，人类‘贵族’。”费奥多·银月摇了摇头，显得不屑一顾：“好吧，我可以给你的朋友留些面子。不过我发现，你好像对下等人和肮脏的杂种抱着某种程度的好感与同情。我猜这可能是因为父亲对你的关注实在太少了，今后我会替他管教你的。” 说着，他用带着些许恶意的目光瞥了眼阿瑞斯。禁卫队长抱着头盔目不斜视，银色长发中几缕绿色的条纹显得异常显眼。 精灵少女紧咬着嘴唇，她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圣武士担心地看着她，甚至怀疑她会不会晕倒。 “你走吧，哥哥。我是不会和你一起走的。”她低下头，声音显得有些颤抖。 费奥多挑了挑眉毛：“怎么，生气了？我说这些可是为你好。” “谢谢你的关心，但是我还有些其他的事情需要处理。”伊文娜轻轻拉了下圣武士的手臂：“失陪了，哥哥。” “你给我站住。”精灵王子突然变得怒气冲冲起来：“是谁允许你这样和我说话的？” “对不起，哥哥。可是我……”伊文娜抬起头急忙辩解道。 “跟我走。无论你有什么事要做，我能给你的帮助都会比那个野蛮人更多。”费奥多直视着她，态度显得很强硬。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回他的妹妹没有服输。 “……对不起。”伊文娜摇了摇头：“我长大了。” “哈！刚举行过成年礼的小姑娘，有什么资格自称长大了？”他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用词也变得尖酸起来：“我说得对吗？小伊莲？” “注意你的措辞，王子殿下。”一直沉默不语的阿瑞斯突然开口说道：“虽然你是公主殿下的亲人，但是银月公主的尊严不容侵犯。” “真没想到，你倒是忠心耿耿——只可惜是只杂种狗。”费奥多呸了一口：“怎么？残暴之人，你敢和我动手？” “有什么不敢的？”让精灵王子没想到的是，接话的竟然是圣武士。艾萨克已经忍耐很久了，如今他已经不想再忍下去：“你就是费奥多·银月？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既然女士不愿意和你待在一起，那么就请显露出一点绅士风度。我真是同情伊文娜，有一个像你这样狂妄自大又缺乏礼仪教养的兄长，她的童年一定很难过。” “该死，你又是什么东西？”很明显，艾萨克彻底激怒了他。精灵王子按住腰间的双刀，愤怒地咒骂道：“愚蠢的短生种，我上战场的时候你还在吃奶，你又有什么资格管教我？” “我和我的战友在血手要塞庆功的时候，你猜你还躺在病床上哼哼。”圣武士的火气也上来了。他不顾伊文娜劝阻的眼神，决定以牙还牙地反击：“兽人锤子的滋味如何？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 “未开化的蛮人，你懂什么？”费奥多王子的脸色显得非常难看：“你敢与我决一死战吗？” “求之不得。”圣武士抽出长剑，毫不畏惧地回答道。 “够了！你们都给我停手！”伊文娜闭上眼睛，痛苦地大喊着：“我的哥哥要和我的朋友决斗，你们想过我的感受么？” “你管这些野蛮人叫朋友？战争才仅仅过去了五百年而已，你知道人类对我们做过什么吗？”费奥多看着他的妹妹，用同样的语调回答道。 “可战争已经过去了五百年，五百年前入侵王国的又不是他们。人类现在是我们的盟友！” “天真，他们只是不得不如此而已。”精灵王子回答道：“你被他们骗了，妹妹。跟我走，我不允许你再堕落下去了。” “不可能，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那我就杀了他们。”费奥多·银月拔出武器，“我说到做到。” “你敢！” 伊文娜取下背后的洁白魔弓，弯弓搭箭瞄准了他的哥哥。 “离开这里，哥哥。” “你……你竟然对我刀剑相向！”精灵王子的表情很是扭曲，他的眼中饱含着震惊、失望和不可置信。“你竟然为了这个野蛮人向我举起武器！” “住口！我受够了！他是我的朋友！”伊文娜哽咽着，眼角淌下一滴泪水：“父亲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为什么就没人愿意考虑一下我的想法？” “跟我走，伊文娜。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费奥多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他至今还不愿意相信，小时候那个粘人的妹妹会对他举起武器。 “速歼敌。”少女流着泪，念出了启动咒语。 “杀无赦。”誓仇弓也一如既往地回应了他。 “这是我的选择，我是认真的。” “请不要逼我……哥哥。” 第二十四章 承诺 费奥多还是走了，临走前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艾萨克，那眼神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圣武士可不会在乎他。 伊文娜抛开弓箭，无力地坐在了雪地里。她捂着脸，哭得很伤心。尽管先挑衅的一方是精灵王子，不过看到她这个样子，圣武士的心里也很难受。 “抱歉，我……”他看着少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没什么，艾萨克。犯错的不是你，我只是……”伊文娜站起身，哽咽着说道：“我想冷静一下，这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好的，注意保重身体。”艾萨克担心地看着她，然后点了点头。他目送着阿瑞斯陪着精灵公主离开，随后转过身对其他人命令道：“打扫战场，布置两倍的哨兵，今晚我们就在这里过夜。寒霜，我要你亲自负责警戒任务的安排，务必要做到滴水不漏。” “是的，长官。”寒霜略微鞠了一躬，然后带着光灵和轮值哨兵离开了。圣武士也没有闲着，他带着几名士兵，仔细考察了一下营地附近的地形。对于一名指挥官来说，这可是必不可少的工作。 半个钟头之后，他又回到了营门空地。士兵们在热火朝天地翻捡着所有能带走的战利品。他走到一具无人问津的尸体前，问道：“这具尸体是怎么回事？” “报告长官，他就是敌人的指挥官。”站在一旁的人类士兵连忙回答道。 “哦？”听到这个，艾萨克也来了些兴趣。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尸体，灰鹰的年纪看起来并不大，高达五阶的实力让他的相貌也颇为抢眼。单从外表上看，艾萨克完全无法把他和变态杀人狂联系在一起。 “他脖子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圣武士用脚踢了踢他的尸体，然后问道。 “似乎是被这个东西切开的。”一名士兵将捡来的金属圆盘递给了他。艾萨克瞥了飞刃一眼，却没有接过来。“竟然是刃弩，精灵就这么喜欢奇形兵器吗？你，搜查一下他的口袋，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 士兵二话没说，立刻将灰鹰的大衣扒了下来。他从木精灵的身上找到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包括一本染血的日记、羽毛笔、墨水瓶、一小袋崭新的银币和一个施法材料袋和一个卷轴袋。 “这两个袋子拿去送给寒霜，日记我还有些用。至于银币和剩下的杂物你们都分了吧。”圣武士随意地说着，然后又扯下尸体头上的护目镜：“还有这个，我也不客气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崭新的精灵银币，然后塞进了灰鹰的嘴里。 “替我向树精问好，恶棍。” …… 夜晚，艾萨克迟迟没有睡下。灰鹰选择的宿营地非常完美，山谷既避风又温暖。他跟寒霜打了声招呼，走出帐篷想一个人透透气。 费奥多·银月是拜尔斯草原上赫赫有名的战争英雄，他是吟游诗人口中的西提尔伦之鹰、大名鼎鼎的游侠将军。和这样的人物对上，艾萨克不可能没有一点压力。事实上，和征战了一个世纪的银月王子相比，圣武士那两年的战场生涯确实也算不上什么。 而且费奥多还提到了玛尔多斯——玛尔多斯·血手，这个名字艾萨克同样也很熟悉。他是兽人部落的高阶督军，拜尔斯王国军的主要对手，以狂暴的进攻和血腥的大屠杀而闻名。 最关键的是他的身份，这是除伊文娜之外，艾萨克所知道的第一个进入新世界的五大势力高层。圣武士能感觉到各个势力对于新世界的关注度在加大，而他和伊文娜必须要抓紧时间，争取在他们站稳脚跟前拥有最基本的自保能力。 圣武士感到有些心烦意乱，他避开了明亮的营火和乱哄哄的人群，想去更远些的地方静一静。艾萨克想起了白天勘察地形时，看到营地的东侧有一条封冻的小河。想到这里，他干脆离开了营地，独自一人走进了冰雪覆盖的荒野中。 今晚的月色非常明亮，北风一扫白日的阴霾，露出了天鹅绒一般的深蓝夜空。月光直射在雪地上，将周围的一切都照得通明雪亮。艾萨克没费什么力气就到了目的地，但他没想到这里早就有人捷足先登。 伊文娜靠着一颗河边的干枯柳树，环抱着双膝席地而坐。少女银白色的长发一直垂落到地面上，和天上的月亮相得益彰。圣武士缓缓地走近，听到她哼着一曲不知名的小调。少女没有唱出歌词，但艾萨克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哀伤的意味。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也不怕着凉。”骑士解下外套，轻轻地为公主披上。 “我好歹也有准三阶的实力评级，还没有你想得那么不济。”听到脚步声后，伊文娜警觉地回头望了一眼。而当她发现来者是圣武士时，又将视线移回了反射着月光的冰冻河面。“你呢？睡不着？” “嗯，在想你哥哥和玛尔多斯的事。” “没什么好想的，我了解哥哥。在玛尔多斯死去之前，他是没有心思对付我们的。” “伊文娜。” “嗯？” “白天的事……真是对不起。” “没什么……那是他自作自受。”提起白天的事，精灵公主明亮的双眸黯淡下来：“只是……希望以后能与他和好吧。” “会有机会的，能看出他很疼爱你呢。”艾萨克安慰着她。 伊文娜摇摇头，说道：“那家伙虽然是个笨蛋，不过从小就特别记仇。这次我让他丢了这么大的面子，估计他现在已经恨死我了。” “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西提尔伦之鹰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圣武士叹了口气。 “没什么好奇怪的，费奥多在古精灵语里的意思就是‘宿敌’，鸦母的预言早已揭示了他的性格。” “什么预言？”艾萨克有些疑惑地问道。 “精灵名字的预言。”精灵少女回答说：“每个精灵在百岁成人礼之后，都会用古精灵语另取一个名字。一般的民众都是自己决定名字，不过王室和贵族都会请求鸦母代为取名。” “鸦母？” “嗯，太阳神的从者，‘伊格斯瑞尔’的三位半神守卫之一。”伊文娜点头说道：“她同时也是著名的预言家。” “所以说费奥多所说的‘残暴之人’和‘伊莲’……” “阿瑞斯的出身……有些复杂。他的名字并不是鸦母所取，而是他自己选择的。”说道这里，伊文娜的脸色突然红了一下：“至于伊莲……那是我的乳名……” 艾萨克嗤嗤地笑了起来：“所以伊文娜今年到底有多大呢？会不会对这个名字感到不习惯？” “还好吧，”她低下头：“女士的年龄可是秘密……” “说说看，我很好奇呢。”圣武士故意把话题引开，他想让精灵的注意力从那些不开心的事上转移开。 “一百……零一岁……” 圣武士的笑声更响亮了，到最后他甚至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你……不许笑！” “抱歉……噗噗噗……可是……果然是刚过成年礼的小女孩啊。” “真是，找打！” 少女站起身，追着圣武士到处乱跑。两个人追逐嬉闹了一阵，直到筋疲力尽之后才又坐回到河边。 “所以今后有不开心的事就说出来，一个人躲在野外唱歌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少女点点头，然后却又摇了摇头。她的声音依然带着些悲伤和迷茫：“‘伊文娜’在精灵语的意思是‘羽毛’，我想鸦母已经预见了我漂泊的一生。艾萨克，我……是不是注定要无家可归了？” 圣武士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少女柔顺的白发。 “傻瓜，我想鸦母的意思是指你长大后会像羽毛那样温柔可爱吧。” 伊文娜的脸颊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她感到自己浑身僵硬，心脏更是不争气地跳动起来。而艾萨克还毫无察觉，他看着月亮，然后许下了自己的承诺。 “我会帮你种下世界树的，伊文娜。它必定会成为两族间友谊的见证，抚平战争带来的伤口，弥合歧视与怀疑。到时候，我还会为你在树冠上建一座宫殿。那一定会是一个温暖华美的新家，四周树藤环绕、鸟雀啁啾——”圣武士回头看向少女，却惊讶地发现她的眼中早已蓄满泪水：“你怎么了？” “没什么。”离家的精灵公主揉了揉眼睛，竭尽所能地挤出一个笑容：“我有些困了，送我回去吧。” ; 第二十五章 冰龙之巢 联合军在山谷里修整了一夜，留下伤员、部分物资和少量守卫后继续前进。灰鹰在日记里提到了一个叫安缇诺娅的女人，艾萨克可不希望龙之财宝被别人捷足先登。 除了日记本之外，他还从灰鹰的营地里找到一张简易地图。德鲁伊当真不愧是荒野专家，地图上详细记述了山区中的资源，其中包括了一片水晶矿、一座露天铁矿和一片珍稀魔药繁殖地。艾萨克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真不知道灰鹰是怎么透过积雪找到这些宝藏的。 除此之外，地图上还有十多个黑色记号。其中绝大部分都被一个红色笔迹划掉了，仅剩的三个黑色记号都在营地北方的群山峻岭之中。很显然，这就是凋零教派对龙巢位置的推测，也是联合军远征的下一站。 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天空万里无云。不仅没有降雪的迹象，甚至就连呼啸的寒风也衰减了不少。圣武士感觉自己终于时来运转了，他们的行军速度在上升，士气也越发高涨。可以说，除了伊文娜显得有些闷闷不乐之外，这段日子万事顺遂。 至于精灵公主为什么会感到不开心，这还要从誓仇弓的效果说起。誓仇弓其实可以算是一种“半诅咒武器”，对于那些不知道启动咒语的人，它只是一把最低级的魔法弓——也就是一级魔法武器。只有当持有者弯弓搭箭，大声宣誓射杀目标之后，魔弓才会展现出半神器的风采。 但是仇恨的力量并非没有代价。一旦持有者未能在宣誓后的二十四小时内手刃仇敌，那么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誓仇弓的魔法力量就会完全消退，变成一把普通的白色木弓。与此同时，持有者本人也会受到誓仇弓的惩戒，陷入持续一周的沮丧情绪中。 这对于艾萨克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伊文娜是队伍里最重要的远程火力，她的缺席必定会让屠龙任务难上加难。圣武士原本寄希望于誓仇弓的魔力能够对抗龙的力量，毕竟关于这柄魔弓的传奇故事实在数不胜数。更何况他曾亲眼见识过它的强大，在漆黑的地底世界中，那支深深贯入石像头颅的羽箭让他至今印象深刻。 艾萨克对于半神器的态度甚至称得上有些迷信，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泡影。他们不可能再等一星期——军队的补给品已经不多了，一旦再次遇上暴风雪，这支小部队很可能会在茫茫群山中全军覆没。 离目标越近，圣武士反而越能感受到自己内心的迷茫。龙和兽人的区别还是很明显的，艾萨克能杀掉一打兽人而不皱一下眉头，可是龙……毕竟是活跃于各类故事中的传奇生物。他并没有害怕，圣武士从不会害怕。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艾萨克感到紧张了。他现在不仅仅是一名战士，更是这支队伍的领导者。如果可能的话，他想把每个人都安全完整地带回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远远称不上一名成熟的领袖。 …… 事情的进展简直顺利得不可思议，圣武士在地图的第一个标记位置就找到了龙巢。 他旋动了一下碧绿的护目镜，远方的群山迅速地放大，占满了他的视野。灰鹰的这件遗物还蛮实用的，只是伊文娜看到它的时候脸色总会有些不自然。 可怜的女孩，她得快点适应这一切才行。 “简直和故事书里的龙巢一模一样，”圣武士不停地调整着镜片的焦距，以便自己能看得更清楚一些。“实在太‘标准’了，不会是陷阱吧？” “以白龙的智力来说，它们恐怕很难想到这样的陷阱。”寒霜眯缝起眼睛，同样在观察那座雄伟的山峰：“不过……这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远方，洁白的雪山直插云霄，一只由冰雪构成的巨龙塑像盘踞在半山腰的悬崖顶端。它张开大嘴，仿佛正在向看不见的敌人怒吼着。整座冰雕线条流畅、栩栩如生，而且非常非常巨大——冰龙的喉咙就是龙巢的入口，足以让一头成年的巨龙轻松进出。 “不过原来成年龙这么小啊。”圣武士挠了挠头发：“我还以为至少会有十几米长呢。” “如果算上尾巴的话，成年龙族的体长也能达到九到十米。”侍从回答道：“不过白龙一般会更小一些。” “我们得先靠近一些，做一下详细的侦查。”艾萨克点点头，然后将镜片旋了回去。“我可不想被一头畜生暗算。” 士兵们将雪橇拖进树林里掩盖起来，然后跟着年轻的领袖一点一点地摸向龙巢。艾萨克尽可能选择树林中的路线，在雪地和树冠的遮掩下，即使是空中的巨龙也很难发现披着白袍的士兵。 不过白龙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它把龙巢附近的森林弄得一团糟。巨大的乔木东倒西歪，简直就像是经历了台风过境一样。它们的枝干上均匀地覆盖着一层坚冰，从远处看就像大师级的冰雕作品。 那绝不是自然冰雪能形成的形状，而是龙族最致命的武器之一：龙息。 “活见鬼，那家伙真得受伤了吗？我看它精力充沛得很啊。”艾萨克小声嘀咕着，他不清楚白龙现在的身体情况究竟如何，不过他做了最坏打算。 “记住，等会战斗开始后，一定要把它堵在龙巢里，绝对不能让它飞起来。”他对其他人说道：“我再重复一遍，不惜代价，绝对不能让它起飞。” 众人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离龙巢越近，白龙生活过的痕迹也就越多。巨大的爪痕和尾痕、白垩色的巨龙粪便和冰冻的动物尸体随处可见。当艾萨克走到山脚下时，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那种猛兽特有的腥臭味。 看起来不像是陷阱，说不定那条龙只是单纯地爱好艺术。 圣武士对寒霜做了个手势，侍从由实化虚，像幽灵一样飘了起来。她轻松地翻过覆冰的光滑悬崖，然后钻进了冰龙的巨口之中。 片刻后，一条绳子垂了下来。圣武士试了试绳子的牢固程度，然后一马当先地爬了上去。 ; 第二十六章 冰窟 为了帮助队伍迅速进入龙巢，寒霜用了一个二级变化系法术：活化绳。绳子扭动着，就像一条活的手臂，将艾萨克扶进了悬崖上的龙巢。 和他一同进入龙巢的还有一名人类牧师。艾萨克手下的牧师不多，这次行动他只带了两名二阶牧师。二阶牧师的法力虽然不强，但是刚好可以释放一个非常实用的神术：沉默术。 龙类生物的感觉十分敏锐，并且时刻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警惕。沉默术并不能保证艾萨克一定不会被察觉，但是它却能有效地压缩白龙的反应时间。 龙巢里的环境要比想象中的更加恶劣。一开始还好，覆盖着冰层的洞穴虽然难以行走，但和一般的雪山山洞也没什么区别。当联合军深入洞窟五十米以后，蜿蜒盘旋的洞穴突然变得异常陡峭起来。地面的倾斜角增加到了四十度，上面的冰层光滑得就像镜子一样。 除了某些凸起的冰刺和足以吞下两个人的漆黑地洞之外。 很显然，这就是专门为人型生物设计的死亡溜冰场。冰道和陷阱的组合即使没有对屠龙者们造成伤害，也会极大地地消抹他们的体力和勇气。 而对于白龙来说，这里就像是家中的走廊一样安全。它们生来就有“冰上行走”的天赋，哪怕是一只刚破壳的雏龙，也能凭本能调动自己体内的魔力，将自己牢牢地挂在冰面上。 圣武士给他的对手打了个高分：“真是出人意料的狡猾阴险。” 寒霜瞥了一眼冰道，不动声色地说：“或许只是吃一堑长一智。” “这么大的工程量，真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 “按照法师们的记载，白龙会用吐息构造自己的巢穴。”寒霜回答道：“成年龙的吐息非常致命，等一会战斗开始之后请务必要小心。” 艾萨克做了个让她放心的手势。 “所有人管好自己的口袋，我不希望有东西下去得比我还快。”他低声传令道：“无论是钱币、匕首还是护身符。” 所有人都点头表示明白。这些冰洞很可能直通龙巢中心，无论掉进去什么，对于整支队伍来说都会是一场灾难。 “寒霜走在最前面，注意陷阱。牧师加持沉默术，全体出发。”圣武士挥了挥手，一名牧师从自己的卷轴袋里摸出卷轴，为寒霜加持了一个沉默术。神术生效后，任何声音都不能穿透受术者半径四米内的区域。所以只要为最靠前，同时也是也是最靠下的队员加持一个沉默术，就能有效削弱整支队伍的声音。 幸好艾萨克提早准备了大捆的沉默术卷轴，以两名牧师目前的实力，这个法术仅仅只能维持四分钟。施法者不得不每隔三分钟就为寒霜刷新一次法术，否则吟唱咒语的声音就会暴露整个队伍的位置。 而屠龙队伍遇到的麻烦还远远不止这些。随着他们逐渐深入山腹，洞穴中的周围的气温也越来越让人难以忍受。龙巢冷得就像是深海里的墓穴，比起这刺骨冰寒，就连山洞外的北风也能算得上温柔了。艾萨克看到队员们嘴唇发青、脸色发白，也同样看到了他们眼中跳跃的火光。圣武士欣慰地笑了，这是一群合格的士兵。只要再积累一些经验，他们就能成为一群合格的军官。 而屠龙的经验，更是珍贵至极。 很快，另一道悬崖出现在了他眼前。这一路上他们不知道遇到了多少冰悬崖，不过这一座格外不同。艾萨克顺着绳子滑到了悬崖底下，突然间，一股奇特的感觉侵入了他的思维。虽然从来没有体验过类似的经历，不过圣武士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那就是龙威。他环顾四周，除了属下们更加苍白的脸色之外，还看到了十几座形态各异的“冰雕”。其中有各种动物，也有凋零教派的士兵。 艾萨克走到一名野精灵士兵的尸体前，轻轻擦去了坚冰上的白霜。精灵惨白的脸孔上还挂着惊恐之色，脖子上巨大的伤口清晰可见。白龙有一个独特的习性，它们只吃冰冻过的食物——所以说这个地方其实就是它的储藏室和餐厅。 已经足够近了。圣武士回过头，狠狠地一挥手臂。施法者们齐齐发力，牧师的“祝福术”和“援助术”、德鲁伊的“忍受元素伤害”和“树肤术”、以及法师的“魔化武器”，各种辅助类法术被迅速地加持到了战士们的身上。一瞬间，喃喃的咒语声汇聚起了魔力的海洋，圣徽的光芒和法术卷轴的碎片充斥了整个洞窟。 白龙显然被惊动了，一阵骇人的咆哮声从邻近的房间里传了出来。圣武士抽出武器，大步流星地冲到洞口，一脚踢碎了精美的雕花冰门。尽管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在看到白龙的那一霎那，他还是失神了片刻。 巨大的翅膀、强壮的肌肉、流线型的头颅和修长的尾，这一切组合成了一只凶猛而不失威严的生物。尽管那是一条邪恶的龙，但是在它的面前，再光辉的骑士也会显得渺小，再坚定的信念也会显得黯淡。 如果说真的有某种生物生来高贵的话，那一定就是龙。母神在创造这一物种的时候实在是太偏心，甚至会让其他孩子们感到自惭形秽。 “人类，退出我的领地！否则你难逃一死！”白龙张开翅膀，用低沉的嗓音警告着入侵者。不过龙的威胁明显起了反作用，圣武士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它的心虚。 看来凋零教派给了它一个狠狠的教训，它害怕了。 艾萨克努力赶走脑海中的那些奇怪念头，强迫自己变得更加专心。无论敌人的外表有多么完美，战斗就是战斗。只要龙构成了威胁，圣武士就必须清除它。 骑士举起手中的长剑，魔化武器法术在剑刃上闪烁着幽蓝的冷光——那是寒霜魔力的颜色。神的力量驱除了他所有的恐惧，手里的武器和背后的同伴则给了他无限的勇气。 “那就放马过来吧，爬虫。”艾萨克大吼道：“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 第二十七章 龙巢激战 白龙高高地昂起头，一条肉眼可见的巨大伤疤从下颚一直蔓延到了右翅的根部。它缓缓地舒展开肢体，看上去似乎已经痊愈了，只是还没有长出新的鳞片。 很显然，它被激怒了。龙从来不是胆小的生物，天性凶猛的白龙更是如此。它们是天生的掠食者，食物链的顶端，源自血脉深处的骄傲轻易压制住了潜藏于心底的怯懦——或者说大败之后的不自信。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那么就来吧。”龙低吼着，黄色的巩膜反射着危险的光芒：“我会将你的头颅好好保存下来的，人类。” 艾萨克不屑地笑了笑，然后猛地扑了过去。 骑士和龙都没有做过多的试探，战斗直接进入了白热化。成年白龙的体型长达九米，看上去和兽人攻城塔差不多大小。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决斗，圣武士的剑锋只能在龙鳞上留下几道小破口，而白龙的任何一次攻击都能彻底摧毁骑士的防御。 对于艾萨克来说，他最大的机会就是白龙的旧伤。白色鳞片上的黑色疤痕是如此的显眼，骑士甚至能看到伤痕中新生的粉色嫩肉。只要有任何一柄武器刺进去，游戏就结束了。 “公爵大人，后退！”德鲁伊大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艾萨克知道增援到了。他向龙眼发动了一次佯攻，然后在巨龙反应过来之前狼狈地翻滚到一边。德鲁伊们分散在洞穴四周，用二级神术“燃火术”轰击着白龙。他们的双手燃起尺许高的火苗，看起来就像是执掌圣焰的神祗。这火焰既不会伤到德鲁伊们的手，也不会烧坏他们的衣物。在脱离施法者的掌心之前，神术之火就像是家养宠物一样乖巧。而一旦德鲁伊将它们丢出去，火球就会迅速爆开，吞噬碰触到的一切。 作为寒系生物的一种，白龙的躯体里充斥着冰雪元素的力量。元素改变了龙的体质，让它能够免疫绝大部分的寒冷伤害——同时也更容易被火焰所伤。耀目的火光让它感到非常不舒服，龙巢里的冰墙更加放大了它的不安。光灵们趁机接连释放出十几个光亮术，明亮的光辉参杂着火光，在经过冰晶的反射之后透过了巨龙的三层内眼睑，彻底扰乱了它的判断能力。 白龙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黑褐色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缝。沃德尔大师眼前一亮，这是个很明显的机会。 “焰击术。”他伸出冬青树枝，口中念着咒语向遥遥巨龙一指。自然母亲回应了他，火焰的元素在空中聚集在一起，扭曲成一根巨大的火柱直击目标。 巨龙惨叫一声，完整地吃下了这个四级神术。白色的龙脊出现了一块明显的焦痕，几枚被直接命中的龙鳞甚至被烤得翻卷起来。它狠狠地瞪了德鲁伊一眼，紧接着大声祷念出龙族的神秘咒语。低沉的嗓音来回激荡着，碎裂的冰渣石块从洞窟顶部纷纷落下。 “阻止它——”骑士双手持握着利剑，对着巨龙的心脏发起了冲锋。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白龙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法术。它张开长满利齿的巨口，乳白色的云雾滚滚而出。艾萨克连忙用双手护住了头颅，龙族的吐息以危险和致命闻名天下，现在圣武士只希望自己能够熬过这一轮打击。 然而当他接触到白雾的时候，却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龙息。 云雾是如此的浓厚，甚至对他的动作造成了阻碍——但是它并没有把骑士冻起来，只是单纯的阻碍而已。艾萨克感觉自己好像跌进了某种胶状物之中，他感到呼吸困难，身体也变得又冷又湿。铠甲和地面上迅速地凝结了一层湿滑的薄冰，就像是被施加了油腻术一样。 自然界中绝不会有这样浓的雾气。如果不是其中蕴含的魔力，这片雾气应该会迅速地凝成水滴然后落到地上。 一条粗大的龙尾从云雾里横扫而出，圣武士向后一跃试图避开这一击，然而湿滑的地面却让他坐倒在地。龙尾擦过了他的发梢，击中了其他人，艾萨克听到浓雾里传来了清晰的骨碎声和一声闷哼。 “见鬼，这是什么东西？”骑士试图爬起身，但地上的薄冰却让他的努力再次宣告失败。他意识到，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不可能战胜一条白龙——别忘了龙有“盲感”能力，可以透过雾气“看”清屠龙者们。白龙额外还有“冰上行走”的天赋，这些薄冰对它来说不会造成任何困扰。 圣武士开始变得焦急起来，并犯下了这场战斗中的第一个错误。“想办法驱散这片该死的雾！无论是谁，快！”他高声大喊着，并吸引了龙的注意力。 白龙得意地轻笑起来，低沉的嗓音震得整个龙巢都在嗡嗡作响。这头食肉巨兽猛地扑向了骑士，而意识到情况不妙圣武士却凭着直觉贴着地面向右侧一滚，正好避开了从天而降的龙爪。 可惜，躲得过一次躲不过两次。白龙伸出利爪抓起他，然后狠狠地甩在了地上。如果不是魔法水汽减缓了圣武士的下落力道，这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半条命。 与此同时，听到惨叫声的其他人立刻陷入了慌张之中。沃德尔大师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快，用炽焰法球驱散这雾气。” “不行，这是四级法术重雾术，二级法术炽焰法球很难生效的。”寒霜立即表示反对：“而且炽焰法球会伤到自己人。” “该死，那怎么办？”情况实在太过紧急，就连稳重的老德鲁伊都忍不住骂咧了一句。 “用……雪雨暴！四级神术，你应该有卷轴的！快点！”寒霜想起了什么，赶紧说道。 沃德尔大师眼睛一亮，真是天才的想法！用火焰法术一时半会很难烤干这么浓厚的雾气，但是用暴雨就不一样了。德鲁伊大师手忙脚乱地从卷轴袋里翻出雪雨暴的卷轴，毫不犹豫地解放了封印在其中的法力。 这个神术原本的用途就是通过制造暴雨和薄冰创造出撤退的机会，它本身并没有任何的杀伤力，但是用在这里却恰到好处。夹杂着冰雹的雨水倾盆而下，几乎转瞬间就将束缚骑士的浓雾洗刷一空。同时，激烈的雨点干扰了一切光线、声音、气流和震动，彻底屏蔽了白龙的视觉和盲感。 白龙恼怒地大吼起来，它疯狂挥舞着四肢和尾巴试图留下圣武士，但它的努力注定徒劳无功。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瞬间龙巢内就恢复了往常的风平浪静。精彩的魔法对决戛然而止，只剩下一尺深的积水还在诉说着刚才的惊险。 战场短暂地平静了下来。龙和骑士恶狠狠地瞪着彼此，却又深深地忌惮着对方。现场的气氛紧张而又诡异，艾萨克脸颊上的肌肉微微颤抖着，他抹了把从头发上流下来的冰水，然后缓缓举起了手中长剑。然而就在“进攻”两字即将脱口而出时，龙巢大厅中却突然传出一阵晶体碎裂的声音。支撑着洞穴的冰柱在众人惊骇的眼神中轰然爆碎，里面突然闯出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 比那个人影更引人注目的，则是漂浮在虚空中的一道漆黑裂痕。 第二十八章 屠龙 爆碎的冰柱里钻出了一个狼狈不堪的身影，他穿着深蓝色的破烂袍子，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蹩脚的流浪法师。战场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龙和猎龙人们呆呆地看着这个破冰而出的年轻人，脑子都有些转不过弯来。 法师先生就在巨龙的鼻子底下，跪在冰冷的积水中干呕着。缓了好一会他抬才起头，却正好对上了艾萨克有些怪异的目光。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骤然变得煞白。年轻人缓缓地回过头，白龙庞大的身躯映入了他的眼帘。他对着巨龙挤出一个有些走形的笑容，然后一点一点地向战场外挪去。 “呃……请不要在意我，你们继续，继续……” 可惜白龙显然没有放他一马的意思。脖颈上的伤疤还在隐隐作痛，没有人比它更清楚空间裂缝的另一头是什么。 巨龙愤怒地咆哮一声，伸出利爪猛地挥向了倒霉的年轻法师。艾萨克的眼皮一跳，他几乎都能想象出那血肉横飞的画面了。不过出乎圣武士意料之外的是，龙的这一记重击竟然落空了——因为九米长的白龙突然增长到十三米，变成了一只真正的巨龙。 白龙愣住了，它还没弄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在它看来，那个人类法师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难道他是一个使用传送法术的高阶法师？不过站在远处的艾萨克却看得清清楚楚，年轻法师用了一个“变巨术”和一个“缩小术”，利用双方体型的急剧变化躲开了这次攻击。 这两个法术都是一级变化系法术。法术的等级虽然不高，但运用得如此纯熟却着实罕见。圣武士瞥了一眼空间裂缝，黑色的裂痕里并没有钻出其他凋零教派的士兵。 他感觉事有蹊跷，这不像是一次有准备的进攻。圣武士皱了皱眉，然后下令救下这个人。艾萨克有些话想要问他。 与此同时在战场的另一边，白龙没花什么功夫就重新找到了法师。年轻人虽然足够机警，但他毕竟不是专业的游荡者，也没有藏身于阴影之中的本事。被耍弄的白龙简直怒不可遏，它又给了年轻人一爪，但是法师尖叫着再次从它的指缝里溜了过去。 “你这狡猾的臭虫！”巨龙气急败坏地大吼着，然后用两只爪子轮流抓挠着一米高的落魄法师。这场面着实有些滑稽，不过这时候可没有人能笑出声。 五名德鲁伊在合力准备一个二级神术：“荆棘丛生”。这个法术需要自然植物的配合，所以在施法前，他们还需要施放一个二级神术“植物滋长”。而弓箭手们正忙着向白龙的伤口倾泻火力，寄希望于箭矢能阻碍白龙的动作、吸引它的注意力。不过可惜的是，虽然他们的箭矢精准有力，但对于巨大化的成年白龙来说，那些羽箭不过只是些麻烦的木刺而已——非但不能阻止白龙的追击，反而更加激怒了它。 矮小的“侏儒”法师三番五次地躲开龙爪的攻击，这让巨龙简直要气炸了肺。它扭过身躯，巨大的龙尾贴着地面扫向法师。法师又高声尖叫起来，声调凄惨无比。他奋力跃起，但现在的他实在是太矮了，根本没法躲过这一击。年轻人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惘。他感觉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过往的记忆碎片在脑海里一一浮现。 要结束了？他这样想着，却正好看到几步开外的人类牧师摘下了手上的白金戒指，然后抛给了他。 “戴上！”牧师面目扭曲地大喊着。他福至心灵一般向前伸出手，戒指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地套在了他缩小后的手指上。下一刻，巨龙的尾巴狠狠地轰击在他的身上，将他直接拍到了龙巢的冰壁上。 冰雪凝成的墙壁蛛网一样裂开，法师缓缓滑到地上，然后一边哭着一边剧烈地咳嗽起来。 竟然没死！白龙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完好无损的蓝袍法师，不过它没注意到两名牧师的嘴角同时溢出了鲜血。 二级神术:护卫他人，效果是施术者替受术者承担一半伤害，施法器材是一对白金戒指，必须佩戴在双方的手指上。考虑到巨龙的巨大破坏力，牧师们事先准备了两对戒指。第一名牧师施法完毕后，第二名牧师再对第一名牧师施法，分担走四分之一的伤害。 本来这个法术是为了保护近战人员的，不过刚才艾萨克陷入危机的时候，浓雾遮蔽住了牧师们的视线，这个法术也就一直留了下来。不过白龙显然是不会知道这些的，它开始感到害怕了。 事态开始超出了它的掌握，而且白龙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并不足以应对一切威胁。看到猎龙人们再一次逼近，慌乱之中的巨龙吐出了今天的第一口龙息。冰冷的白色气团喷涌而出，覆盖了白龙面前十余米的锥形空间。寒冰风暴肆虐在龙巢之中，地面上的积水转瞬间就再次凝结成冰。 巨龙将四肢从冰块中拔了出来。它对这一击的效果感到十分满意，并且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猎龙者们的惨状了。但冰雾散去之后，出现在它眼前的却是一堵严丝合缝的冰墙。 数把利剑从对面刺了进来，将冰墙切开了几个大口子，墙的断面上清晰地露出了藤蔓编织成的植物之网。毫发无伤的士兵们推倒冻死的植物，再一出现在龙的视野里。“丧志术”、“绝望术”、“缩小术”、“疫病术”，施法者们清空了自己的法术列表和卷轴袋，将各种负面状态砸到了白龙的脑袋上。尽管成年龙族法术抗性不凡，可它仍然感觉到身体一沉，脑子里忍不住冒出各种悲观的想法。 残存的荆棘藤蔓一拥而上，屠龙者们紧随其后。士兵们身上加持的法术已经接近溃散，但是这丝毫不能影响到他们获胜的决心。精制的矮人武器在光亮术的照耀下闪烁着寒光，锋利的刀刃滴着冰水，渴望着滚烫的龙血。 龙的身体被各种攻击淹没了，血渐渐渗出，铺满了整个冰面。 ; 第二十九章 特纳先生 战斗结束了，可过程却算不上轻松。联合军在这次战斗中损失了六个人，其中三人死在了白龙的“冻雾”里，三人死在了最后的围攻战之中。他们破碎的尸体被战友们用洁白的斗篷遮盖了起来，整齐地排列在龙巢一角。鲜血从斗篷边缘缓缓渗出，染红了一小片冰面。 这伤亡虽然算不上惨重，但依然让整个胜利黯然失色。不过生活总是要继续下去的，在短暂的默哀之后，圣武士派出士兵搜查了龙巢的每一个角落。所有人都一无所获，直到寒霜从白龙后腿的一块鳞片下面翻出了一个麻袋。 “这是什么？”艾萨克惊讶地问道。 “次元袋。” “这么难看？” “能够承受空间魔法的织物只有那么几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寒霜平静地回答道。 圣武士接过布袋，然后将它翻转过来。银币、钻石和大块大块的魔力水晶从袋口倾泻而出，险些把圣武士自己给埋了起来。 “没想到还不少。”不过他看起来倒蛮高兴的：“银币、钻石、几样不知道什么用处的魔法物品，还有至少上百公斤的魔力水晶。母神在上，这家伙打劫过哪个水晶矿吗？” “这些东西倒还好说，你打算怎么处理这头龙？在这之前，我们可没想到龙巢里的路这么难走。” “这个倒不难，我刚刚和沃德尔大师交流过。”艾萨克回答道：“德鲁伊中有一位的变身形态是岩羊——就是那种攀登雪山如履平地的可爱小东西。只要给龙尸上一个缩小术，再给德鲁伊上一个变巨术和蛮力术什么的，他就能把巨龙的尸体带出龙巢。” “可是我没有记忆多余的缩小术和变巨术。”寒霜说道：“卷轴也已经用掉了。” “没关系，不是刚刚捡到一个法师嘛。”圣武士向不远处的蓝袍先生努努嘴：“咱们可是救了他一命，我想他会连这点忙都不帮的。” “他的来历可有些蹊跷。” “我知道，我正打算去盘问他。”艾萨克扬了扬眉毛，问道：“有兴趣一起来吗？女士？” …… 蓝袍法师先生现在就待在“医疗区”里——也就是洞窟里最干燥的地面上。伤兵的**和施法者的咒语充斥于耳，德鲁伊带着光灵和勤务兵们四处奔走。现在的医疗区显得颇为混乱，这让“游手好闲”的艾萨克和寒霜显得有些突出。 而所有人里伤得最重的就是蓝袍法师，他可是结结实实地挨了巨龙的一击。当艾萨克带着侍从走近的时候，沃德尔大师正好给他诊断身体。 “你要感到庆幸，这一下要是打在身体正面的话你就完蛋了。”老德鲁伊慢悠悠地说着：“即使是打到了后背，你能活下来也只能说是奇迹。看看那些冰墙上的裂缝，我差点以为你要把整个龙巢都凿穿了。” “我想没人关心那些冰墙，医生。”法师先生哼哼了几声，郁闷地说道：“能谈谈病情么？” “好吧，总体上来说你的状况还不错。折断的肋骨很快就能长好，而且万幸的是，它们也没有伤到你的内脏。”德鲁伊大师摇了摇头，紧接着尽可能委婉地说出了一个坏消息：“不过撞击似乎对你的脊柱造成了影响。虽然不会影响正常生活，不过我还是要建议你，今后远离各类户外冒险活动。” “……谢谢。”年轻人的眼角抽了抽，然后接受了现实：“反正我是学院派的研究法师，我想以后不会再有这种刺激的经历了。” “你能想开就好，要知道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这种事故里活下来。”德鲁伊大师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站起身：“那么公爵大人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您也需要我的治疗？” 艾萨克下意识地扭扭肩膀，虽然经过了简易的治疗，不过他后背上的瘀伤仍然没有完全消除。 “我的情况还好，那条爬虫的力气虽然不小，不过只让我受了一点不碍事的轻伤。其他伤员的情况怎么样了？光灵医生的效果怎么样？” “伤员还好，医生简直一团糟。”老德鲁伊摇了摇头：“疗伤可不仅仅只是向某人丢出治疗法术那么简单，任何一个微小的错误都可能会留下一条可怖的伤疤，或者某种纠缠患者一辈子的后遗症。而他们不仅没有经验，甚至没有接受过任何培训。与其叫他们医生，还不如叫他们‘医疗器械’。” “现在的情况紧急，条件也不太好，还要大师多多费心了。另外，我还有些话想和这位法师先生谈一谈。” “我就知道。”沃德尔大师拿起立在一边的拐杖，然后让出了位置：“不要占用太多时间，他需要休息。” “我明白。”艾萨克对德鲁伊大师点点头，然后坐到了他的座位上。蓝袍法师先生显然有些紧张，他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体，然后问候道： “日安，公爵大人。” “没必要这么客气，先生。私下场合里叫我艾萨克就行。”圣武士看着他的眼睛，用尽可能友好的语气问道：“怎么样？身体还吃得消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问你些问题。” 年轻的法师避开了他的目光，显得仍有些畏缩：“我还挺得住，大人。请问吧，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么第一个问题，你是谁？我要是没搞错的话，这条空间裂缝的另一端应该是一些无法无天的邪教徒才对。” 年轻法师不自觉地端坐起来，他有些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是的，先生，我想你说的没错。不过我不是邪教徒，我只是受他们胁迫的受害者——” 他停顿下来，略微观察了一下艾萨克和寒霜的反应。然而圣武士只是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寒霜更是面无表情。 他不安地咽了口吐沫，硬着头皮接着说了下去：“我的名字是乔治·特纳·，三阶咒法系专精法师，天空城‘博塔尔’的公民。” 艾萨克感兴趣地挑了挑眉毛，三阶法师，没想到这家伙的实力还不错。不过乔治·特纳这个名字…… “我对这个名字似乎有些印象……对了，好像灰鹰提起过，如果能回去的话一定不会放过一个叫乔治·特纳的法师。”圣武士一边回忆一边喃喃自语着。 特纳先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 第三十章 试炼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认识灰鹰？”特纳先生颤抖着问道，脸色看上去苍白无比。 “我是艾萨克·柯林，至于我为什么会认识灰鹰——”艾萨克弹了弹额头上的护目镜：“当然是因为我杀了他。” 乔治·特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半晌之后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抱歉，我有些太激动了。我还以为您也是凋零教派的人。”说着，他自嘲地一笑：“也对，凋零教派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类？我真是个傻瓜。不过，艾萨克·柯林……这个姓氏……” 他突然睁大眼睛：“柯林公爵！你竟然还活着？” “我还以为柯林只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地方。”艾萨克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曾经是，但现在不一样了。”法师摇了摇头：“阴影议会在前一段时间的动作不小，如今整个大陆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柯林。” “现在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提起柯林，圣武士的语气也变得有些急切起来：“联盟的军队打回去了吗？” 法师摇了摇头，艾萨克眼中的光黯淡了下去。 “我对北方的事情算不上了如指掌，毕竟我也不是一个关心时政的人。”特纳先生有些同情地看着圣武士，然后继续说道：“我只听说罗伊斯帝国发动了几次反击，可惜都没能占到上风。” 艾萨克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这个结果虽然令人失望，但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柯林公国既没有丰饶的物产，也不具备什么特殊的战略意义，联盟是不可能在这上面耗费太多精力的。正如共同防御条约序章所写的那样：守卫柯林的主力只能是柯林人自己，联盟承诺会帮助柯林人守卫疆土——前提是他们自己没有放弃战斗。 圣武士甚至没有什么资格抱怨，只是……他的脑海里不禁划过了饰品店老板的面容。那张记忆中的苍老面孔如今已经开始模糊，不过他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萦绕，宛如昨日旧梦。 “拿着吧，我的镇店之宝。虽然算不上什么神兵利器，但是我拿不出更好的了。带上它，活着回来，到那一天我会把它当作传家宝供起来。” 可惜如今剑已折，人已亡，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只剩下少得可怜的柯林遗民还在这片新世界的荒原上苟延残喘着，渴望着什么时候能够重返故土。 艾萨克已经沉浸在对过去的追忆和对复仇的渴望之中，他的双眼显得有些无神，思绪更是如同脱缰野马，直到一只冰冷柔软的手轻轻碰了一下他。 他猛地回过神，对身边的寒霜露出了一个略显苍白的笑容。侍从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却没有多说什么。 圣武士用力摇摇头，赶走那些杂乱无章的思绪。然后他对法师表示了自己的歉意：“不好意思，刚才有些走神。” “没关系，虽然没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不过我多少能想象到那种感受。”乔治·特纳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我们还是回到正题上吧。”圣武士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纠结，他抛开了柯林公国，转而开始询问那些更现实的问题：“如果我没搞错的话，您曾为凋零教派服务了一段时间，那你为什么会独自进入龙巢中呢？” 提到这个，特纳先生显得既尴尬又无奈：“这个还要从半年前，预言学派的领袖、肯·亚当斯对新世界的预言说起。” “半年前？” “是的。”法师先生点了点头：“据我所知，各大势力的领袖在那个时候都应该得到了消息——通过法术、预知或者神谕什么的。天空城的公民在七月份就得到了通知，而直到八月底母神才开始正式散布试炼资格。” “试炼资格？” “就是我们常说的‘钥匙’。母神已经决定要将旧大陆的一切搬进新大陆，为了防止毁灭性的全面战争在各个种族之间爆发，她亲自设计了这场试炼。” “旧大陆的各个种族首先要争夺‘试炼资格’，也就是记录着新世界坐标的传送符。这些传送符散布在旧大陆的各个地方，实力越强、占地越广的种族，其拥有的传送名额也就越多。在得到传送符之后，各个国家会派出自己最强的勇士，让他们进入新世界为自己的种族国家争夺领土。” 艾萨克怔了一下，这个说法倒是新奇：“换句话说，就是用小规模的战争划分各个种族的势力范围，以防止大规模的战争爆发？” “没错，就是这样。” “可母神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没有任何道理啊！”艾萨克感觉自己的脑子一片混乱，理不出丝毫头绪：“如果她不再关心她的造物了，那么她为什么要去阻止大规模的战争？如果她依然深爱她的孩子，那又为什么要创造这样血腥的试炼？” “不知道。”法师摇了摇头：“天空城的大法师们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反复地讨论过这个问题，唯一得出的结论就是：这种安排一定有什么深意。” 圣武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和旧大陆的其他君主不同，天空城的大法师们只收集了寥寥几个传送符以供研究。天空城的立足之本是他们引以为傲的知识和技术，只要魔力还在流动，他们就会永远地统治天空。”乔治·特纳摇了摇头，然后接着说道：“对于那些从来没有踏足土地的法术大师们来说，领土毫无意义，土地只会腐蚀法师对无尽苍穹的渴望，带来难以计数的纷争和麻烦——” “但是对于我这种天资一般、终其一生也无望走进大法师塔的庸才来说，这个机会的吸引力是显而易见的。我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一条白龙，原本我打算用法术引开它的注意，然后趁机偷走混在它宝藏里的传送符——白龙当然会生气，不过传送符对它来说只是一块无意义的石头而已，它未必会紧咬着我不放。” 特纳先生苦笑了一声：“只可惜，凋零议会和我选上了同一个目标。” ; 第三十一章 空间裂缝 “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特纳先生苦笑一声，然后接着说了下去：“我的计划干扰了凋零教派的行动，而与此同时，凋零教派的行动也破坏了我的偷窃计划。察觉到敌人的白龙自然是又惊又怒，它展现出了完全超乎想象的战斗力，给屠龙队带来了巨大的伤亡。但议会的猎手同样也都是不可小觑的精英，他们的垂死反击重伤了那条龙。” 法师摇了摇头，脸色显得更苍白了一些：“龙血飞溅，残肢遍地，那可真是惨烈的一战。” 艾萨克沉默着微微颔首，他多少能想象到那场面。 “激烈的战斗切断了我预留的退路，而我也因此被凋零教派的援军所俘虏。邪教徒的主祭非常生气，白龙不仅歼灭了教派的两支精英队伍，还通过巢穴底层的空间裂缝逃走了。”他不自觉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漆黑裂痕：“他派遣了几支队伍追了进去，但最后所有人都失败了。精灵的体质实在难以承受远距离的传送，他们不可能在通过裂缝后击败那条龙。” “德鲁伊并不擅长空间法术和传送阵技术，于是主祭最后想起了我。为了自保，我只能暂时为他们工作，只不过——” 法师摊开双手，坏笑着说道：“我也只是在选修课里学过传送阵。” 圣武士被他滑稽的语气逗笑了。 “当然，我肯定是不会把这个也告诉主祭先生的。传送阵很快就完成了，前后总共启用了三次。而且既然你在这儿遇到过凋零教派的军队，那么我肯定成功了，不是吗？” “不过灰鹰可不这么想。”艾萨克耸了耸肩：“传送误差实在有些大。” 法师忍不住再次笑了起来。他解释道：“只要有足够的水晶和准确的坐标，传送本身并不难。真正的难点就是如何提高传送精准度。” “我明白。”艾萨克点点头，然后问道：“那么最后一个问题，那么我们怎么才能封印住这个空间裂缝呢？”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特纳先生竟然拒绝了这个提议：“事实上我不建议你封印这条裂缝。能够形成稳定空间通道的裂缝非常罕见，我们可以利用它穿梭于两个世界之间，攫取蕴藏在其中的巨大利润。” “可是裂缝的另一端在凋零教派的手中，我可不想一头扎进他们的包围圈里。”艾萨克皱了皱眉，提出了自己的顾虑。 “这确实是个问题。”法师很坦然地承认了这一点：“不过并不是没有办法绕过他们。你忘记了吗？我可以搭建通往旧世界的传送阵。” “那么我们或许应该先关掉这个裂缝，然后再搭建传送阵。”圣武士微皱眉头：“事实上，我不想和对面的那群疯子产生任何关联。” “这是不可能的，公爵大人。”特纳先生想都没想就否决了艾萨克的提议：“传送法阵的首要要素就是目的地坐标。但是除了母神之外，目前还没有人能计算出新世界和旧世界的相对坐标。没有具体的坐标数字，我们就只能‘引用’其他空间通道的坐标——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这条现成的通道，我们的传送阵是不可能运转起来的。” “我大概明白了。”圣武士点点头，然后站了起来：“不过我想我们还得好好考虑一下。十分感谢你的配合，特纳先生。愿诸神保佑你早日康复。” “愿诸神同样保佑你，公爵大人。”法师先生很明显地松了口气，他同样站起身，行了一个有些走形的教士礼。 圣武士对他温和地笑了笑，然后带着侍从离开了。半晌后，跟在艾萨克身边的寒霜突然开口问道：“怎么样？” “看起来不像是假话，你觉得呢？” “确实不像，不过我不能确认这一点。昨晚我没记忆‘侦测思想’。” “放轻松，他没有理由对我们说谎。”圣武士微笑地看着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凋零主祭应该从某种渠道得知了灰鹰的死讯，然后在盛怒之下把可怜的法师扔进了空间裂缝里喂龙。” 寒霜沉默了下来，确实，这应该就是最合理的解释了。否则实在很难想象特纳先生为什么会这么冒失地闯进龙巢。 “你打算让他为你搭建传送阵吗？” “当然，为什么不呢？” “那么谁将是传送阵的使用者呢？” 艾萨克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回答道：“当然是我。” “我反对。”侍从猛地抬起头：“跨世界的传送还是太危险了，更何况乔治·特纳只是一个半吊子的低阶法师。” “可我有必须回去的理由。”圣武士的笑容温暖得让人安心，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寒霜的长发，说道：“柯林因我的父亲陷落，于情于理我都必须要回去一趟。除此之外，伊文娜还需要一批很珍贵的魔法材料，骑士团还有几个让我放心不下的伙伴。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等到新世界的局势变得更加复杂之后，我就更没有时间去处理这些杂事了。” “那至少要带我一起走。” “不，至少这次不行。”艾萨克拒绝了：“我要你替我行使领主的权力，承担领主的责任。” “我？”侍从吃惊地睁大眼睛，她抬起头看着圣武士：“可我只是……” 艾萨克打断了她的话，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少女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惊住了，她抬起头，心里充斥着甜蜜的责任和苦涩的担忧。而艾萨克似乎对此毫无察觉，他仍然在解释着： “我的意思并不是指泰勒爵士和伊文娜不值得信任——他们是非常好的伙伴，作为一名战士，我很愿意把我的后背交给他们。只是……作为一名领主，我不能把整个领地的后背都交给他们。” 他的神情显得有些落寞：“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唯一能够让我完全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了。而你……愿意帮我吗？” 侍从看着他，眼神一如既往的专注而纯净，她微微低下了头： “那是我的荣幸，长官。” ; 第三十二章 盟约 十二月的中旬，远征队带着牺牲战友的骨灰回到了营地。与出发时的鲜衣怒马相比，回程的军队就像是一群衣衫破烂的乞丐。士兵们面色发黄，形容枯槁，头发脏乱不堪，手脚上生着冻疮。但是民众看向他们的眼神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尊敬，原因很简单：艾萨克将巨龙的头装在雪橇上运了回来。 尽管冬季的山路不太好走，但是圣武士还是坚持带走它。辉煌的胜利可以极大地提振民众士气，将盘桓于营地间的悲伤和迷惘一扫而空。为了达到这个效果，他还刻意安排了牧师每隔两天对龙首施放一次二级神术“遗体防腐”，让它看上去就像刚被砍下来一样可怕。 他的策略奏效了，而且还产生了某些意料之外的作用。一时间整个新柯林堡都在谈论这件事，关于公爵大人为何要冒着风雪进山屠龙，坊间传闻更是众说纷纭。 有人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亲眼见到白龙袭击村庄，伤到了几个伐木工，公爵大人在一怒之下便亲手宰杀了那头野兽。也有人说，冬季狩猎是贵族的传统娱乐项目，那条白龙只是一个单纯的猎物而已。而最受欢迎、传播最广的流言，竟然是公爵大人爱上了精灵公主，屠龙的原因也只是为博美人一笑。 “真不知道这些家伙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博美人一笑？屠龙有什么可笑的？”艾萨克看着手里的报告，郁闷地吐槽道。 “大概是因为女孩子的英雄情结都比较重吧。”寒霜站在一边回答道：“而且骑士和公主的浪漫故事、公爵大人和秘密情人的悄悄话之类的话题总是很吸引人的眼球。” 艾萨克哼哼两声，有些不痛快地说道：“英雄情结……在龙巢的冰水里来回打滚算得上英雄吗？这群该死的混蛋，搞得我现在都不好意思去见伊文娜了。” “不过与这个相比，我更担心精灵们的情绪。人类农民的笑话在精灵的耳中可能就是粗俗无礼的挑衅，如果处理不好的话，这些流言很可能会伤害到两个种族间的感情。”圣武士摇摇头，然后取出一张信纸铺平：“我会给伊文娜写一封信，你这边也要注意些。如果发生人类和精灵的冲突，执法的时候务必要秉公处理。” “这么做有意义吗？精灵和人类毕竟是两个种族，无论我们怎么努力，冲突都不可避免。” “你说的没错，冲突确实无法避免。”艾萨克取出羽毛笔蘸了蘸墨水，一边写着一边回答道：“我们的目标是限制冲突的规模，这也是我不在时你的首要任务。如果你有足够耐心的话，其实这也算不上很难。伊文娜会帮助你的，只要更够平稳度过这段磨合期，两个种族就能逐渐适应彼此。” “我会努力的。” “我毫不怀疑这一点。”圣武士点点头：“现在去帮我看看明天的仪式安排吧，我要确保不出任何差错。” 侍从略微鞠了一躬，然后退出了房间，独留公爵大人一人奋笔疾书。 …… 所谓的仪式就是世界树的种植仪式，在拿到树种、龙血和一百公斤魔力水晶之后，艾萨克就可以完成培育世界树的第一个步骤。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时候的幼苗还既不是普通的植物，也算不上真正的世界树，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一种状态。它能显著影响改善附近的气候，影响周围的植物生长，但是它本身依然非常脆弱。 当然，除了艾萨克、伊文娜和少数几个德鲁伊大师之外，其他所有人都还不知道那就是世界树。两个领袖对外宣称这只是一棵强大的魔法植物，是母神和自然女神的恩赐，也是两个种族间友谊的象征——能够改善气候的植物种类虽然不多，但是也不止世界树一种。有德鲁伊大师做伪证，两位领袖传出的官方说法很轻易就被大众接受了。 龙血法阵早在前一天晚上就已经绘制完成了，魔力水晶也都安放到了相应的位置。这一部分是由德鲁伊大师和寒霜共同负责的，完成后他们还在法阵上掩盖了一层浮土，防止法阵被有心人认出。仪式地点选在了艾萨克和伊文娜第一次相遇的那片林间空地上，选在这里倒不是为了纪念什么，只是因为这里正好处于精灵村庄和新柯林堡正中间而已。 冬季的清晨冷得刺骨，不过今早的林间空地却显得热闹非常。前来观礼的民众、维持秩序的警备队员和负责防守的士兵将整个空地彻底包围了起来，只余下了空地中央用来放置龙血法阵。 “人都到齐了？”艾萨克环顾四周，低声问道。 “是的，长官。”寒霜回答道：“各部门主管，民众和军队的代表都到齐了。” “那就开始吧，等会我还要赶路。”圣武士略微点了点头，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得到命令的德鲁伊很快就开始了行动，晦涩的咒语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听起来就像是某个老年僧侣团在念着一首从未听过的圣诗。如海洋般庞大的魔力在土壤之下缓缓流淌，人群中出现了轻微的骚乱。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潜藏在内心中的某种悸动，那是残存于龙血中的龙威，被魔力激活之后对观礼者们产生了轻微的影响。 在浮土之下，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上百公斤的魔力水晶一一破碎。纯蓝色的魔力通过龙血法阵，以一种特殊的频率缓缓流进了一枚坚果之中。坚果表面的裂纹开始逐渐扩大，最后钻出了一支嫩绿色的幼苗。 钻出外壳之后，幼苗的生长速度猛然加快。地面传来一阵猛烈的震动，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嫩苗就破土而出，长成了一棵三四人高的参天大树。围观人群传出了一声惊呼，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从没见过德鲁伊施法，而且虽然德鲁伊偶尔也会催生植物，但是大多都是些藤蔓或者草本植物，远远不像这样震撼。 艾萨克回过头，看着交头接耳的人群。寒霜对他施放了一个法师伎俩，略微提高了他的音量。 “这棵神圣的树木有两个名字，它的精灵名字是‘弗雷德卡’，意为‘友谊’，它的通用语名字是‘翡翠’，象征着永恒和珍贵的誓约。” 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空地，人群安静了下来，等着年轻领袖的下一句话。 “精灵有一句谚语，想要成为朋友需要三百年的时间。而人类的军队里恰好也有一句俗语，并肩战斗一次堪比相处百年——如果可以这么算的话，我想我已经有很多精灵朋友了。” 所有人都低声哄笑了起来。 “我了解精灵，我更了解人类。我知道两个种族间有过怎样的过去，我也清楚两个种族间有着多么大的差距。”艾萨克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但是我得说，为了这些而互相争斗实在太愚蠢了。” “在我短暂的人生里，我见过、经历过太多的战争。盗匪、兽人、亡灵、邪教徒，当面对这些邪恶势力时，我不得不挺身而出。但我明白和平的意义。我真切地希望曾经的盟约能够永远持续下去，希望善良的人们能和平共处，希望这棵名为友谊的树能够永远繁茂。” “而这一切，只需要你们付出一点宽容、耐心和信任。”圣武士对所有人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金色的长发和披风在随风飘荡宛如旗帜。“我想说的只有这些，接下来的时间我要留给伊文娜·银月公主殿下。” （ps.一段时间没动笔，感觉水平略有下降啊……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从明天开始更新恢复正常。） ; 第一章 传送 艾萨克并没有留下来欣赏伊文娜的演讲，正如圣武士所说，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早在一周之前，乔治·特纳就带着物资回到了龙巢。如今传送阵已经开工，新世界的工作也已告一段落，是时候去旧世界了结恩怨了。 圣武士最后看了一眼围在空地周围的人群，然后低调地转身离开，走向了候在不远处的雪橇队。这支小小的雪橇队总共只有三具雪橇，除了三位担任车夫的年轻德鲁伊之外，雪橇上还有艾萨克的两名旅伴——阿瑞斯和斑鬣狗。 在得知了艾萨克的行程安排之后，精灵公主将自己的禁卫队长暂时“借”给了圣武士。至于猎魔人，他的作用更是不可或缺。圣武士虽然有着丰富的军旅经验，但是对于佣兵式的冒险和形形色色的怪物可不在行。斑鬣狗的丰富阅历可以补足他的缺陷，更何况他本人还是一位技巧娴熟的低阶法师。 通往龙巢的快速旅行一共持续了四天，尽管这次他们没有在群山中兜圈子，但是残酷的天气和单调的雪白风景还是狠狠地折磨了旅客一番。行至中途，艾萨克特意去探望了一下树精的坟墓。小小的土包已经被积雪重新掩盖，林地间只留下那棵死去的巨树还在傲然矗立着。远远看去，干枯的树干就像一座不详的墓碑，静静悼念着逝去的繁盛和美好。 圣武士在孤寂的林地间静静站了一会，然后沉默着离开了。尽管他不能理解自然之道，但是他却能体会到他们之间的依恋。回到雪橇上，艾萨克突然问了德鲁伊一个问题：“你说树与树精之间的羁绊能否一直延续到死后呢？” “什么？”充当车夫的德鲁伊没参加过龙巢之战，可怜的年轻人显然被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弄晕了。 “没什么。”圣武士自嘲地笑了笑，挥挥手示意继续前进。 …… 传送阵的建造难度大大超出了艾萨克的预料，直到他抵达龙巢，乔治·特纳甚至还没有完成法阵的主体结构。不得已之下，圣武士只能暂时住在冰窟之中。同行的三名德鲁伊也留了下来，加入了紧张的建造工作中。 直到抵达后的第四天早上——也就是出发后的第二周，法师先生才完成了最后的测试。清晨，一名光灵士兵唤醒了睡在帐篷中的公爵大人：“长官，长官！” “唔……嗯？” “特纳大师叫您去龙巢大厅找他，传送阵已经准备就绪了。” “特纳大师……”刚清醒过来的艾萨克还没反应过来，他又重复了一遍：“特纳，大师？” “抱歉长官，他总是喜欢这么自称，我们也跟着习惯了。”光灵士兵笑了起来。艾萨克不禁摇了摇头，年轻法师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有些……爱慕虚荣。 不过要是没有野心和虚荣心，他也不可能离开天空城去龙巢冒险——更不可能落到凋零教派的手里，最后逃到新世界为他服务。 龙巢还是那个老样子，外表雄伟壮观，内里凶险重重。一路上艾萨克又遇到了几个光灵士兵，他们是圣武士留下驻守龙巢的卫兵。光灵的战斗力不强，但仍足以让少量的侦查部队有来无回。反正凋零主祭也不可能再派大队人马过来送死，那么有这些光灵守卫空间裂缝就足够了。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光灵不需要任何补给品。龙巢之战过后，艾萨克实在无法再拼凑出一支驻守部队的口粮了。 “昨晚裂缝有什么异动吗？”想到这里，圣武士又有些不放心起来。 “没有，长官。我们有派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监视整个龙巢。我敢保证，自从您上次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东西能穿过这条裂缝。”光灵士兵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很好。”艾萨克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生火烧水，做了些简单的洗漱。草草地吃完早饭后，圣武士推开了通往龙巢大厅的冰门。如今的大厅早已焕然一新，地面上的积水和血迹早已被清理干净，冰制的穹顶上挂满了“光亮术”制造的小光团，柔和的光芒经过冰凌数次反射之后，竟也透露出一丝星空般的神秘之美。 乔治·特纳、斑鬣狗和阿瑞斯都在大厅之中，他们三个正围着一个透明的水晶祭坛互相交流。圣武士吹了个响亮的口哨，然后凑上去打了个招呼。 “这个就是传送阵？”艾萨克抛下沉重的背包，好奇地询问道。 “嗯，是的。”法师先生的语气显得很是感慨：“回到新柯林堡以后，我一定要请德鲁伊们喝一杯。‘塑石术’处理水晶的速度可比我的手快多了，没有他们我至少要再忙一星期。” “这玩意靠得住吗？”圣武士仍然有些顾虑：“看上去好像不太结实。” “舒适性和准确度确实无法保证。”法师坦然地承认了自己作品的不足：“我会把传送坐标向上调整三百米，以防把你们传送进地下世界——放心，在传送前我会给你们‘羽落术’的。” “传送地点呢？” “白龙的旧巢正好位于联邦、部落和精灵王国三方势力的交界线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们应该会出现在一片无边的荒原上。”特纳先生拿出一张粗糙的手绘地图，指着地图上的几个点说道：“这里就是传送坐标，距离这里最近的人类城市在东北方四十公里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它的名字应该叫加奥。” “人马之蹄加奥，我知道这个城市。”艾萨克点了点头：“虽然没去过几次。” “如果您熟悉附近的话那就更完美了。那么您是想立刻出发呢？还是再准备几天？” “你们两个都准备好了吗？”圣武士看向了两个同伴。 “当然，随时可以出发。”猎魔人拍了拍自己的行囊，精灵的禁卫队长则微微点头表示附议。 圣武士重新背起背包，然后下令道：“那就开始吧。” ; 第二章 人马之蹄 炫目的传送光芒亮起后，铺天盖地的眩晕感和呕吐感也随之而来。乔治·特纳的传送阵比母神的‘钥匙’还要难受得多，尽管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里准备，传送结束后圣武士三人还是忍不住扶着墙干呕起来。 缓了好一会之后，他们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墙是哪来的？ 三个人同时抬起头，然后不约而同地咒骂了一句。他们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条狭窄阴暗的小巷之中，周围污水四溢、垃圾遍地，老鼠欢快地四处奔跑。 无论如何，这里都不像是法师所说的“一片无边的荒原”。 “感谢母神，幸好他有记得把传送坐标上调三百米。”说着，猎魔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难道这里就是加奥？也就是说我们偏离了四十公里？”禁卫队长的脸色也很难看：“那个该死的混蛋，我回去以后一定要狠狠收拾他一顿！” “我支持你。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还得先找个人打听一下消息。”圣武士一脚踢开一只挡路的空木箱，语气同样很是不善：“希望那家伙没有把咱们直接送到光辉之都。” 幸好乔治·特纳的传送阵还没有烂到那个地步，这座城市就是“人马之蹄”加奥。它之所以有着这样一个外号，不是因为城中住着人马，而是因为这里曾经是草原人马酋长的金帐所在。虽然那已经是五六百年之前的往事了，但“人马之蹄”这个略带炫耀意味的别名却依然在人类征服者的口中流传着。 这座位于三方势力交界处的人类边城是整个南大陆最臭名昭著的走私天堂。在相对和平的时期，人类、精灵和兽人的走私商人们在这座不起眼的小城里互相交易着紧缺的物资，由此引发的武装冲突更是不可计数。虽然现在是走私交易的淡季，但是这座城市的市民成分依然十分复杂。为了保险起见，猎魔人对阿瑞斯施放了一个一级幻术“变颜术”，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高大的人类。毕竟自从伊文娜跷家之后，他和禁卫队的其他成员都成了精灵王国的通缉要犯，万一被哪个赏金猎人认出来那可就麻烦了。 “在这样一座简陋落后的边城里，能打听到消息的地方并不多。”猎魔人一边在大街上闲逛着，一边向另外两个旅伴传授着旅行经验：“一般来说，酒馆永远是最好的选择，但也不是所有的酒馆都行。” “那么我们应该选择哪种酒馆呢？”圣武士看上去对这类冒险经验十分感兴趣。 “门上鞋印最多的那种——鞋印越多，也就意味着冒险者和佣兵越多。这两种人越多，消息也就越灵通。比如这家就不错。”说着，他挑选了一家破烂的老旧酒馆，毫不客气地踢开大门走了进去。 “这样会不会显得有些……不太礼貌？”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那样大大咧咧，至少阿瑞斯就有些不太习惯。别看禁卫队长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但是精灵的礼貌和骄傲仍然深深刻在他的骨子里。 “不知道。”圣武士耸了耸肩，同样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不过他决定多听少做，把这些麻烦事留给斑鬣狗就好。 白天酒馆里的客人不多，三个背着大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年轻男人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可疑。酒馆老板一边擦着杯子，一边盯着这些古怪的不速之客：“你们这些家伙是刚从北大陆的雪堆里钻出来的吗？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要你管？”斑鬣狗翻了个白眼，然后抛出一枚崭新的银币：“最近的佣兵工会在哪？” “在战区首府卢卡斯，穷鬼。”老板有些悻悻地收下银币：“除了消息之外，你们还需要什么服务吗？” “三套单人房间、午餐、热水还有合适的服装。”猎魔人又抛出一枚金币：“这是定金，另外帮我打听一下去卢卡斯的车队。” “卢卡斯，哼……”老板放下抹布，一边招呼着侍者，一边向猎魔人抱怨着：“现在路上全都是兽人的散兵游勇，哪里还有敢去卢卡斯的车队？” “怎么？战争不太顺利？” “那倒没有，这只不过是冬季攻势的前奏而已，每年到冬天的这个时候都是这个样子。如果你们不着急的话，我建议你们等到春天后再出发。这里虽然是前线，不过却安全得很。兽人督军是不会攻打加奥的，人马之蹄可是他们的钱袋子。”老板摇了摇头，给他倒上了三大杯金黄色的麦酒：“话说你们真的是外乡人？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没有车队就联系马匹商人，不该问的不要问。”猎魔人冷冰冰地警告着他，然后端着三大杯麦酒和一盘辣马铃薯回到了酒馆的角落里。 “怎么样？”圣武士开口问道：“没被老板当成走私贩子吧？” “比那更糟，他以为我们是精神病。”猎魔人叹了口气，将食物摆到了小小的圆桌上：“有两个坏消息，第一，这里的佣兵公会似乎歇业了，看来我们还得往卢卡斯跑一趟。第二，兽人的冬季攻势即将开始，通往卢卡斯的路上可能会不太平稳。” “冬季攻势……这确实是个麻烦，看来我们只能早点上路了。”圣武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尽管才过去了短短几个月，但这个词对他来说却已经显得如此遥远。“冬季一到，骑士团的主力也会像往年那样移师前线吧，说不定我们在卢卡斯就能遇到想见的人。不过我们非得要去那什么佣兵公会走一趟吗？” “没有官方身份的冒险者常常会被当做盗贼、走私犯或者逃兵，如果能注册一个正式的佣兵团，我们的行动能方便很多。”猎魔人抿了一口麦酒，然后向略微举了举酒杯：“味道意外地还不错。来，一起干了这杯。” “我想还是算了，不知道这里卖不卖果酒。”禁卫队长皱着眉头，有些犹豫地看着桌上那些看起来相当“粗野”的食物。 “别做梦了，这种酒馆里怎么会卖果酒？”猎魔人开心地笑了起来：“你得赶快适应人类的食物才行，我的朋友。” ; 第三章 农庄 “兽人部落”是旧世界各个种族对于南大陆部族联合体的简称。这个联合体的成分非常复杂，除了的兽人之外，它囊括了所有你能想象到的未开化蛮族：地精、草原人马、豺狼人、蜥蜴人、巨魔、食人魔、狗头人，甚至还包括少数兽化人、丘陵巨人和娜迦。而作为主体种族的兽人，其人口比例才占到整个部落的百分之四十。 这个蛮族联盟引起了南大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武装冲突，其中最出名的就是一年一度的“冬季攻势”。西部荒原从来就不是什么产粮区，而这些蛮族偏偏都有着几个共同点——能吃、能生、长得快。每年秋天的过后，无论收成如何，各个部落会有粮食缺口。而酋长们能做的也只有发动战争，一方面可以抢掠敌人的粮食，另一方面也可以削减自己的人口。 在这种战略思想的指导下，部落军队做出了许多乍一看令人匪夷所思的决策。每年联邦都会用粮食作为诱饵设下圈套，而每年部落的军队都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一开始联邦的将军们还在嘲笑兽人的指挥官都是弱智，直到有一天他们发现，那些一头扎进包围圈里的军队都只带了单程的粮食补给。 类似的故事艾萨克还听过很多，说起来这也是一种悲哀。这些战士们有着强健的身体和无畏的意志，却没有一块能配得上他们的肥沃土地。圣武士甚至偶尔还会在私下里小小地同情一下他们，毕竟这些家伙也算得上一群可敬的对手。 当然，要是他们能老实地待在荒原上啃草皮那就更好了。 “敌袭。”亮银色的精美铠甲在艾萨克的身上突然一闪而现，当的一声挡下了一块拳头大的飞石。圣武士的身体略微摇晃了一下，然后抽出了长剑：“小心投石索，注意保护马匹。” “明白。”猎魔人举起手弩，对着草丛来了一次精准的三连射。枯黄的野草里传来几声地精特有的尖叫声，这让三人紧绷的神经都略微松了松。 这几天艾萨克一行人可没少遇到这类袭击，敌人不是地精就是豺狼人——这两个种族也是兽人部落里公认的“炮灰种族”。地精虽然有着其他蛮族少有的狡猾，但是他们的个体实在太过弱小，整体的战斗意志也着实堪忧。除了担任技术兵种、狼骑兵和海军的地精之外，其他的地精方阵往往只能起到消耗敌人体力的作用。而豺狼人的实力虽然不俗，但是这群卑劣的嗜血生物实在是难以指挥。部落的指挥官在尝试数次无果之后，只能放弃了训练一支豺狼人重装军团这个看似诱人的想法。 “冲散他们就行，不要浪费时间。”艾萨克果断地下令道。拜尔斯草原上的地精数不胜数，多杀几只对于战局来说也并无益处。而且地精是一种很知进退的生物，在发现自己低估了敌人的战斗力之后，他们通常都会毫不犹豫地撤出战场。如果埋伏在这里的是嗜血的豺狼人或者重视荣誉的兽人的话，那么今天肯定少不了一场血战。 三名骑士驾驭着坐骑，成品字形冲进了地精的队列中开始大肆砍杀，正如艾萨克所想的那样，地精们在略作抵抗之后就纷纷四散奔逃开来。而骑士们同样没有追击的意思，他们调转马头，重新回到了商路上。艾萨克甚至没有收集战利品的想法，他们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到战区指挥中心卢卡斯，而不是去搜刮地精尸体上那几枚肮脏的铜币。 “还有多远？”阿瑞斯的声音略微显得有些沉闷。为了防止被其他人意外地撞见真容，精灵把自己包裹得就像个麻风病人一样。 没办法，谁让斑鬣狗的“变颜术”只能持续二十分钟，而他们根本就不会普通的易容术呢？ “不远了，如果我们接下来遇见的都是这种货色的话，说不定能赶在明天天黑前进城。”猎魔人回答道。 “那今天晚上呢？” “在二十里之外的一家农庄过夜。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农民们应该都已经提前进城避难了。” 圣武士眼前一亮，想到今晚能有木床和热食，他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年轻的骑士拍了拍“北风”的头颅，示意战马加速。“北风”长嘶一声，瞬间甩开它的两名同伴几个身位。拜尔斯干燥的热风让它感到兴奋异常，连带着圣武士的兴致也越发高涨起来。 “胜利、美酒、卢卡斯；长剑、同袍、醉美人……” 艾萨克清了清喉咙，然后轻轻哼唱起一支描绘战斗生活的草原民谣。原本简单的调子配合着清脆的马蹄声，在夕阳下竟也透露出一股凄迷的味道。 他一遍又一遍地哼唱着，头一次感觉到这首在训练营里就听腻了的歌谣竟是如此的动听。圣武士的目光有些迷离了，突然之间，回忆如洪水决堤一般涌上心头：暴躁的里维、爱美的莉莎、古板的西蒙、沉默的寒霜，还有整天喋喋不休的参谋官、为骑士团服务了二十年的胖大厨以及那个神出鬼没的东国商人…… 现在想想，那段日子还真是单纯而幸福啊。 “长官，长官！” 斑鬣狗的声音将艾萨克唤回了现实，他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流泪。圣武士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通红的眼睛：“风沙太大，或许我应该带上护目镜。” “对往昔的追忆不该被视为软弱的象征。”阿瑞斯突然开口说道：“更何况这里是你战斗过的土地。” “谢谢，我想你说的对。”艾萨克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开心地笑了。不过紧接着他还是转移了话题：“天快黑了，那个农庄还有多远？” “就在那里。”斑鬣狗指了指前面：“看上去还不错，幸好那些愚蠢的豺狼人没把它烧成白地。” “看上去不错可不意味着实际上也不错。”圣武士摇了摇头：“我先去侦察一下，希望里面没有住着一整窝地精。” （ps.星期二和星期四的课比较多，所以这两天的更新会比较晚。如果有哪天缺更了的话，我会在第二天补上。） ; 第四章 夜宿 对于久居城市的富人来说，野外露营或许只是一项充满趣味的休闲运动。而对于久经风霜的军人或者冒险者们来说，没有什么会比一座不漏风的小木屋更让人倍感亲切了。 骑士们牵着战马，缓步走进了坐落在山坡上的农庄之中。整个建筑群看上去就像是故事书里的骑士庄园，领主高大宽敞的住所位于领地的正中央，四层高的尖顶塔楼高傲地俯瞰着领民们的的破烂草房。 艾萨克注意到领主的大宅并未上锁。他走上前去轻轻敲了敲门，却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应答。圣武士抬头看了眼覆盖在门框上的蛛网，然后握住把手推开了厚重的木门。 正门后是一间宽广的大厅，房间的地板上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看上去应该已经闲置了两三个月。地毯、花瓶和挂画都已消失无踪，做工精美的靠背椅和茶几堆叠在大厅的角落，让整间会客室显得格外空旷。 大厅的侧门连接着餐厅、厨房和花园，靠近墙边的旋转阶梯则一直通往三楼。艾萨克大概看了一下，二楼和三楼都是些大同小异的房间。如果没猜错的话，它们应该是领主一家的起居室以及供客人临时居住的客房。客房和大厅的情况差不多，所有的小件物品都被席卷一空，大件的家具则被堆叠在房间的角落。圣武士四处转了转，然后回到了大厅。 “我这边没什么新发现，你们呢？” “花园里有水井和酒窖。”斑鬣狗眉开眼笑地回答道：“酒窖藏得很隐蔽，不过没能瞒住我的鼻子。” “只许你喝一瓶，记得留下酒钱。”艾萨克吩咐着，然后又转向了禁卫队长：“你那边呢？” “厨房里有现成的木柴和调味料。”阿瑞斯说道：“看来今晚我们可以举办宴会了。” “只提供干粮的宴会？”圣武士失笑着摇摇头，然后转身走向了大门：“你们留下生火烧水，我去照料坐骑。提高警惕，今晚我们轮流守夜——别忘了这周围到处都是地精和豺狼人，我可不想栽在这群杂兵的手里。” 他说的没错，这农庄周围确实危机四伏。可就连艾萨克自己也没意识到，麻烦其实早就已经盯上了他们。 …… 如果分三班轮流守夜的话，最辛苦的无疑会是第二班。今晚守第二班的人是斑鬣狗，不过在龙舌兰酒的陪伴下，猎魔人可丝毫没有感觉到辛苦。 而就在庄园之外，一群黑影早已悄悄地包围了领主的住所。 “你确认他们就在这里？”其中一个人影压低了嗓音，对另一个矮小的黑影问道：“要是出了岔子，我就拧下你的脑袋。” 一个更细小更尖利的声音随后响了起来：“不可能出错的，我的手下亲眼见到了房子里的火光，他们肯定就在里面休息。” 天上的乌云突然裂开一道细缝，洁白的月光洒落而下，将对话之人的面孔照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个兽人和一个地精。地精不安地搓着双手，黄绿色的脸孔上满是细密的汗珠，而他的同伴也确实有着足够的威慑力。和地精对话的兽人是一名体格健硕的老战士，他的双手按在武器上，眼眸如同猛虎般冷冽，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巡视领地的野兽：骄傲、嗜血而又不失自信。 兽人的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疤，其中最显眼的一条是位于额头上的圆形刀疤。很显然，普通战斗所留下的伤口不可能会是这个形状——那是联邦遣返战俘时所留下的记号。 兽人社会极度崇尚武力并重视荣誉，像这样的战俘印记对于任何兽人战士来说都是莫大的耻辱。这不仅意味着他们战败了，还意味着他们是靠着人类的怜悯才活了下来。在每年的战争中，联邦都会俘虏不少兽人战士。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会选择自我了断，剩下的人在回到部落之后也往往会陷入不可逆转的消沉之中。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在每批被遣返的兽人战俘里，总会有几个选择继续战斗、想要洗刷耻辱的勇者。这些兽人往往要比普通的士兵更加危险，他们有面对挫折的勇气，有在战争中学到的经验技巧，最重要的是，他们有一颗急切的求战、甚至是求死的心。 然而现实往往会让人感到啼笑皆非。尽管在联邦军人的眼里，这些重返战场的老兵是最危险、最麻烦的对手。但在部落军官的眼中，他们只是一些不敢自杀又不肯回去务农的懦夫。除非有一个强硬的后台或者曾经有过辉煌的战绩，否则这些老兵很难重新融入部落的正规军中。他们最终的去处往往是后勤部队、侦查部队或者是所谓的“炮灰团”。 而冬季攻势前的骚扰清场，正是“炮灰团”的主要工作之一。 “伊姆什，我找到人类的马了。”突然，另一个壮硕的黑影从小路摸了过来。名为伊姆什的兽人转过头，正好看到了梭克那张熟悉的脸，以及他脸上那条刺目的圆形刀疤。 伊姆什不着痕迹地将目光从刀疤上收了回来，他能感觉到梭克也在做相同的事。两个人看着对方，同时露出了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他们是并肩作战多年的老战友，在去年的战斗中一起被人类俘虏。在被遣返之后，军队里的长官不仅降了他们的军衔，还把他们打包塞进了“炮灰团”。不过伊姆什并没有认输，他召集了其他几个尚存斗志的“前俘虏”，准备大干一场洗刷自己的污名。 “在哪？有多少？” “就在马厩里，不多，只有两匹。”梭克回答道：“看上去更像是商人用的快马，而不是军马。” “两匹。”伊姆什皱了皱眉，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地精：“你刚才说他们有几个人来着？” “三个，长官。”地精脸上的汗更多了：“下午我在商路上埋伏过他们，虽然行动没有成功，但是我敢保证，他们肯定是三人三马。” 伊姆什点了点头，他没有过多地怀疑什么。说不定他们的同伴有事先走一步，或者路上出了什么别的意外。兽人不关心那些琐事，他只知道现在这间房子里最多只有三个人类。 而他手下足足有十名兽人战士和数倍于此的仆从军。 ; 第五章 突袭 斑鬣狗惬意地躺在一张靠背椅上，他一只手支着头，一只手提着酒瓶，目光迷离地看着壁炉里跳动着的微弱火苗。 火苗渐渐熄灭，猎魔人的眼睑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沉重。就在他即将陷入梦乡的时候，空空如也的酒瓶从他的指间滑落，在地板上碰撞出一连串的撞击声。 “哦，天哪。”他猛地惊醒过来，看了眼熟睡中的同伴，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低声自言自语道：“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死的了。” 突然，他的动作僵住了。猎魔人猛力吸了吸鼻子，然后皱了皱眉。大厅里的窗子被他们用书架和衣柜档得严严实实，以防屋子里的火光暴露他们的位置。不过同样的，这些障碍也让暂住的旅客们无法观察到屋外的情况。 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大厅里里只有他们三人的呼吸声和火苗的劈啪声，屋子外也和往常一样安静。不过斑鬣狗的心底却变得越来越不安，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并不陌生，每当陷入某种圈套时，他总会生出类似的感应。 用他导师的话来说，这就是“猎人的天赋”。 “醒醒，喂，你们两个。”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同伴们的身边，用脚尖叫醒了他们：“快起来，情况有些不对劲。” 阿瑞斯立刻就清醒了过来，精灵的睡眠和人类的睡眠有很大的区别，他们所需要的睡眠时间更少，过程也会更“可控”。在月精灵的语言里，精灵的睡眠还有一个形象的别称：出神。 “怎么了？”精灵迅速地爬起身，抓起了自己的武器。 “空气中有某种猛兽的腥味。”斑鬣狗摇摇头：“我不是很确定，不过我想……” 他的话还没说完，大厅的房门就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破裂声。一柄骇人的利斧破开门板击碎了整个门锁，门外的兽人动作娴熟地拔出斧头，然后使出全身的力气猛地撞了上去。但房门并没有像攻击者所想的那样四分五裂，它依然安安稳稳地待在原地，撞门的兽人反而被弹出去老远。 “格乌，你今晚没吃晚饭吗？”梭克接住了他，恼怒地咒骂了几句。他推开撞门失败的兽人，助跑加速，猛地撞上了木质门板。兽人健壮的身体就像是一架飞驰的马车，伊姆什甚至感觉整栋建筑都晃了晃，但是那扇该死的门还是纹丝不动。 这一下可把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剧烈的震动让大厅天花板上的积灰簌簌落下，木门的门锁、铰链和门钉砰砰地四散飞出——如果不是猎魔人手疾眼快地加持了一个一级防护系法术“封门术”，现在整个木门都会砸到他们的脸上。 “快快，上楼。”斑鬣狗胡乱地抓起武器和卷轴袋，急切地说道：“封门术只能把门锁上，不能把木板变成铁板，它坚持不了太久。” 话音未落，数柄利斧同时切进木板，将房门划开了几个巨大的破口。艾萨克抽出单手剑，唤出了“狮鹫之心”。他微弓着腰，警惕地看着房门：“你们去楼上穿好装备，我先拖延他们一会。” “小心，我们马上就来支援你。”阿瑞斯显然有些放心不下，他额外嘱咐道：“千万别逞强。” “放轻松，杀兽人可是我的老本行了。”圣武士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快走。 禁卫队长提起自己和艾萨克的包裹，紧跟着猎魔人跑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他的身影刚消失在扶梯拐角，锋利的钢斧就彻底撕碎了大宅的木门。 一阵冷风从门洞里灌了进来，吹熄了壁炉里最后一点火苗，七八个兽人和更多的地精随后涌进了大厅之中。他们并没有贸然攻上旋梯，而是在占据房间的各个角落后，谨慎地观察着顶盔掼甲的圣武士。借着黯淡的月光，艾萨克看清了敌人脸上的圆疤，而伊姆什也同样看到了骑士闪亮的铠甲和挂在腰间的母神圣徽。 两人不禁同时感到有些棘手。 上过战场的兽人老兵很清楚，每一个圣武士都是不容小觑的敌人，而且他们很少会单独游荡在外。伊姆什决定先试探一下：“你的伙伴呢？他们不会已经弃你而去了吧。” “他们自然在楼上。”艾萨克在心里默默地估算着双方的实力对比，结果实在有些不太乐观。圣武士试图用言语继续拖延一下时间：“怎么，你和他们有仇？” 他们——伊姆什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词，这说明敌人似乎不止两个人。情况变得复杂起来，不过兽人战士知道，目前占据优势的是己方而不是敌人。 他挥了挥手，地精们举起投石索、十字弓和吹箭对着圣武士一顿乱射。箭矢和石块如同蝗群一般飞射而来，彻底粉碎了了艾萨克拖延时间的意图。他抱着头狼狈地跑上楼梯，伊姆什则带着兽人战士们紧随其后。 圣武士的动作非常快，但兽人的速度却更胜一筹。当艾萨克跑过拐角时，伊姆什已经追到了他的身后。他对着骑士的后背劈出一斧，而听到响动的圣武士勉强扭过身体，惊险地接下了这一击。 “懦夫，如果你还算是个男人的话，就和我堂堂正正的一战！”兽人战士咆哮着，接连劈出两斧。圣武士用长剑挡下了一击，用胸甲吃下了另一击。利斧敲打在洁白的战甲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兽人狂猛的力道透过甲胄，让艾萨克的呼吸不由一滞。 “要不是那些地精小朋友们的暗箭……你以为我会怕你？”圣武士红着眼睛，抓住兽人攻击后的间歇展开了反攻。伊姆什左支右绌地拦下两次刺击，却被圣武士一脚踹中了腹部。四阶圣武士的力量并不比兽人小，这一下让兽人老兵倒飞了回去，砸倒了另外一名追上来的兽人。 “你怎么样？”第三个爬上楼梯的兽人是梭克，他正好看到了圣武士逃窜的背影和倒飞而回的伊姆什。 “我……呸，没事。追上去，别让他们耍出什么花招。”伊姆什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这回逮到的是条大鱼，可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第六章 援军 艾萨克一路飞奔跑过了二楼的走廊，没做任何犹豫就爬上了通往三楼的楼梯。他在楼梯拐角迎面撞上了阿瑞斯和猎魔人，两人虽然仍显得有些衣冠不整，不过好歹算是把自己武装起来了。猎魔人看到圣武士时明显愣了一下：“我还以为你能多顶一会，怎么，他们很厉害？” “人数太多，我们不是对手。”艾萨克的语速飞快，他拉着两人，向塔楼旋梯的入口冲去：“走，我们先去塔楼避一下。你准备‘魔绳术’了吗？” “没有，但是我有‘魔绳术’的卷轴。”猎魔人下意识地摸了摸卷轴袋，然后回答道。 艾萨克的眼睛一亮：“几张？” “一张，不过只能持续三小时。” “够用了。”圣武士：“这里离卢卡斯已经不远，附近肯定会有联邦的巡逻队。只要我们能坚持到天亮，局势就会逆转。” 而此时，伊姆什却仍然停留在二楼。兽人老兵亲自带队，逐一搜查每个房间。他不认为这些陷入重围、失去坐骑的人类能逃出生天。相比之下，伊姆什更担心敌人狗急跳墙，临死前强拉他们垫背。 不过只要他能保持谨慎，人类就不会有什么机会——至少兽人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封门术”并没有什么光影效果，本身也不是什么常用的战争法术。直到现在，伊姆什都没意识到敌人之中还有一位法师。 二楼的房间并不算多，伊姆什很快就全都搜查了一遍。这时一个地精士兵跑了过来：“报告长官，人类从塔楼发射了信号弹。” “塔楼？”伊姆什问道。 “是的，他们总共发射了四发信号弹，三红一黄。”地精士兵恭敬地回答道。 “三红一黄……”兽人皱了皱眉头，他知道三发红色信号弹的意思是求救，那枚黄色的呢？难道是指敌人的规模？ 他感到有些不安，这里距离人类的城市并不远。虽然联邦人很少会在夜间行动，不过一名圣武士的性命或许会让他们破例冒一次险。 伊姆什叫来梭克，让他率领一队地精驻守楼梯口，自己则带着其余的战士直奔塔楼。和住宅的其他部分相比，领主的塔楼要显得更破败一些。他拉开通往楼梯间的小门，有些费劲地挤了进去。楼梯间的空气中飘散着木料发霉的味道，老旧的地板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兽人战士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人停下。他蹲下身子，仔细辨认着地面上的脚印。 “果然是三个人。”伊姆什问道：“不过为什么只有两匹马？” “听说圣武士可以凭空变出马来。”另一名兽人回答了他：“不过我没亲眼见过，这只是部队里的传言。” “看来那传言是真的。”伊姆什拍拍手，然后站起身：“我只看到了向上的脚印，他们就躲在塔楼的顶层。走吧，让我们做个了断。” 说着，他三步并作两步跨过了最后一层旋梯。塔楼顶层的小门猛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兽人怒吼一声，举起钢斧用力挥下。这一斧将木门轻松地劈成了碎片，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塔楼的顶端空无一人。 冰冷的夜风穿过窗户，吹到了困惑兽人的脸上。半晌后伊姆什才反应过来：“该死，那些人类还在三楼。”他带着士兵们急匆匆地赶回三楼，仔细搜查了每一个房间。可他们还是一无所获。 “真是……活见鬼。”兽人老兵的脸色变了，他飞奔着跑向二层到三层的楼梯，正好看到梭克带着地精排成了一道人墙，牢牢地堵住了楼梯口。 “嘿，怎么了？”梭克向他打了个招呼：“我没听到战斗声，发生什么意外了么？” “他们没经过这里？” “谁？人类？”梭克摇了摇头：“我们一直守在这里，连老鼠都没见到一只。” “很好，继续守在这里，不要松懈。”伊姆什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他抓着自己稀疏的毛发，缓步走回了三楼。 “怎么样？长官？”一名兽人士兵问道。 “梭克没遇到人。” 兽人的队列一阵骚动。 “保持镇静，他们又不会飞。”伊姆什瞪了他们一眼：“有谁知道塔楼向下的旋梯通向哪里？” “应该是地窖，长官。我去过一间和这里差不多的人类房子。” “那我们就去地窖看看，保持警惕，敌人要比我们想象中的更狡猾。” …… 与此同时，在塔楼尖顶上方五米处的一处异次元空间里，艾萨克、斑鬣狗和阿瑞斯正挤在一起商量着接下来的行动。 “我只能维持这个法术三个小时，这之后怎么办？” “这些兽人不可能在这里待上这么久，他们还没那么蠢。” “希望能像你说的那样顺利。”猎魔人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地面上数量众多的敌人。 “放心好了，就算他们真的没想开，我们也可以用绳索直接垂降到地面上。”圣武士有些疲倦地打了个呵欠：“到时候你召唤一匹坐骑，我和阿瑞斯共乘北风，他们拦不住我们的。” “想法不错，可惜未必能实现。”阿瑞斯突然冷冷地插了一句。 “嗯？怎么了？”艾萨克愣了一下：“我的计划有什么不妥吗？” “那里，那个位置。”精灵眯起眼睛，指着庄园外的一片野地说道：“有铠甲的反光。” “我怎么没看到。”斑鬣狗连忙伸过头四处张望起来。 “废话，我可是精灵，有昏暗视觉。”禁卫队长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人数多少，能确认身份吗？”圣武士没有理会他们之间的拌嘴，连忙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不到十个人，具体有多少我也看不出来。”阿瑞斯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至于身份……除了人类之外，这附近还会有其他人穿金属盔甲吗？” “看来真的是援军，可他们的数量实在太少了点。”艾萨克苦笑一声：“屋子里至少有七八个兽人，加上地精的话，敌人的数量很可能接近五十。”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是看到我们的信号后才靠拢过来的。”禁卫队长冷静地补充道：“如果他们陷入了险境的话，你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对吧？” 圣武士无奈地点了点头：“希望他们没……” 他的话还没说完，庄园外的灌木丛里突然跳出了七八个身影，领头的人更是喊出了一句让艾萨克感到熟悉无比的口号：“为了金辉战旗！杀了那些兽人！” 艾萨克张着嘴，说出了后半句话：“……那么蠢。” ; 第七章 重逢 圣武士眼睁睁地看着联邦小队摆开战斗阵型，杀向了庭院中的地精。他们的战术动作十分标准，队员间的配合也非常漂亮。但是他们还没有意识到，眼前的房子里潜藏着比他们多出几倍的敌人。那些守在外面的地精并不是敌人的主力，而是负责封锁道路的哨兵。 “快，我们得去帮忙。”圣武士当机立断，抓起加持着法术的‘魔绳’，毫不犹豫地跃出了异次元空间。他紧握着绳索，从塔楼的窗外荡了进去，用一记漂亮的飞踹干净利落地击倒了留守在塔楼顶端的兽人士兵。 除了这名兽人士兵之外，塔楼的顶层还有两名地精士兵。他们显然已经被吓傻了，圣武士没费什么力气就解决了他们。当阿瑞斯和斑鬣狗顺着绳子从窗外爬进来时，艾萨克正在给兽人补刀。锋利的骑士剑插进了兽人的喉咙，鲜血如同喷泉一般洒得到处都是。 猎魔人吹了个口哨：“干净利落的一击，真没想到你也会有这样一面。” “别废话，抓紧时间。”艾萨克随手拭去几滴飞溅到脸上的鲜血，然后大步踏上了塔楼的木质旋梯。很显然，他并不想深入探讨这个话题。 猎魔人耸耸肩，然后和阿瑞斯一前一后地跟了上去。 三人步履匆匆地返回了住宅的三层，才不过一个晚上，这座房子就彻底变了个模样。兽人在搜查时捣毁了一切可以藏身的地方，原本空荡荡的走廊现如今遍布着木质家具的碎片，看上去就像刚刚被一场飓风蹂躏过。艾萨克不禁为领主一家默哀了一小会，希望他们能在明年春天搬回来之前准备好新家具，否则他们就要在自己的房子里搭帐篷了。 圣武士带着两名同伴迅速地穿过乱糟糟的走廊，直奔连接着三楼和二楼的楼梯。一路上艾萨克并没有遇到其他敌人，直到他们在楼梯口和梭克的队伍撞了个正着。 对于圣武士来说，这个路口是他们增援友军的必经之路，无论如何他都要闯过去。而对于梭克来说，他必须在伊姆什现身前拦住这些人类，这是他的使命，哪怕为此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双方都有不得不战的理由，战斗自然也就爆发了。尽管面对着三位强大的战士，梭克的部队陷入了明显的劣势之中。但兽人老兵打得十分顽强，他牢牢地钉在楼梯间的出口处，成功地将艾萨克三人拦在了楼梯上——代价则是两条一尺长的巨大创口。尽管如此，兽人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退却之意。他曾经畏缩过，并为此深深地后悔。如今的梭克已经不再关心生死，他现在只在乎胜利和“战士的荣耀”。 “斑鬣狗，想些办法。时间宝贵，我们不可能等他把血流干。”艾萨克刺出武器，又在老兵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伤口。他开始变得焦躁起来，圣武士很清楚兽人的生命力到底有多顽强，而他们每在这里浪费一分钟，胜利的天平就会向他们的敌人倾斜一分。 “掩护我。”猎魔人的眼睛也红了，他退后两步，从卷轴袋里抽出一根密封着的羊皮纸卷。梭克看到了他的动作，他怒吼一声猛扑过去，试图阻止法师的施法。不过这壮烈的拼死一击被圣武士和禁卫队长联手拦了下来，猎魔人的法术在转瞬间就完成了。 魔力的扰动在法师的指间迅速扩散，轻易扯碎了斑鬣狗手里的法术卷轴。兽人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他抛下斧子弓起身体，双目圆睁，表情显得痛苦而诡异。片刻后，兽人竟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先是嘿嘿地低笑，然后开始不可抑制地狂笑。梭克的笑声显得响亮而又诡异，他就像是疯了一样，笑得前仰后和，笑到喘不过气。可尽管如此，兽人战士依然没有认输。他用力撕扯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试图用剧痛抑止狂笑——可惜，这没起什么作用。“塔莎狂笑术”可是货真价实的二级附魔系法术，想要破解它的效果可没这么简单。 阿瑞斯用混合着敬佩和惊叹的眼神看着兽人老兵，然后毫不犹豫地砍下了他的头。狂笑声戛然而止，幸存的地精们齐齐打了个冷战，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转身四散奔逃。圣武士没有去理会他们，部落的地精就像是草原上的土拨鼠，杀了一批还有一批，永远不会灭绝。相比之下，他们现在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任务。 三人朝着楼下一路飞奔，一路上再也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麻烦。他们顺着楼梯急匆匆地冲进大厅，而与此同时，大厅的正门也正好冲进来一群人类。领头的骑士穿着一套艾萨克异常熟悉的铠甲：精美的蔷薇花纹、繁复的天界咒语还有那掩盖在黑色罩衣下的圣光——这是一套黎明骑士制式附魔战甲。 “太阳神在上……你竟然真的还活着！”那骑士一眼就认出了艾萨克，他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声音中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老天，我还以为……以为……” “以为我死在柯林了是么？怎么可能，我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人物吗？”艾萨克也在同一时间认出了年轻骑士，他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好久不见，里维。” “真是太好了……太好了……”里维激动地反复重复着一句话，看起来就像是忘记怎么说话了一样。不过紧接着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马上变得难看了起来：“等等，寒霜呢？她怎么会不在你身边？” “放心，她也没事。”艾萨克摇摇头，打消了昔日伙伴的担忧：“先不说这些，这附近还有大概两个小队的兽人‘疤脸’，你手下的士兵们能对付吗？” “恐怕有些难度，他们都是些没经历过几次战斗的新兵。”听到这个坏消息，里维的眉毛也皱了起来：“你有什么办法么？” “除了撤退之外，没有。”圣武士回头看了一眼通向二楼的楼梯，隐约间他似乎听到楼上传来了一声悲愤的咆哮：“你们先走，我和这两位负责殿后。快，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 ; 第八章 叙旧 尽管先走了一步，但是人类的小队还是没能甩掉追兵。后半夜时兽人再次咬上了他们的队尾，随后在黑暗的掩护下展开了一连串的疯狂进攻。如果不是痛失挚友的伊姆什犯下了几个战术错误，恐怕艾萨克难免也要折戟于此。 圣武士在黑暗中且战且退，他记不清自己刺出了多少剑，也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敌人、又伤到了多少敌人。那一夜给他留下的印象只有黑暗、哀嚎、怒吼和金属的撞击声。直到第一缕阳光撕破黑暗，荒原上的血战才逐渐平息下来。艾萨克在砍倒最后一名地精后抬起头，却看到兽人士兵们正在重整队形，互相掩护着撤离战场。为首的兽人指挥官正好也在看着他，他一句话也没说，不过艾萨克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仇恨和愤怒。 “伊姆什，为什么不继续下去？”另一名兽人老兵恨恨地看着人类单薄的阵型，有些不甘心地问道：“只要再来一次冲锋……” “没用的。天亮之后人类的士气必定会有所回升，而我们的‘黑暗视觉’却会失效。既然已经失败了，那么再追下去也是徒劳。”伊姆什红着眼睛，死死地握着手里的武器。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更何况这里距离卢卡斯已经不远，我们随时都有可能装上人类的巡查骑兵。再追下去……也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可是……” “没有可是，服从命令。”兽人指挥官最后望了一眼艾萨克，将他的模样深深刻进了脑海中：“我们会有机会报仇雪耻的。相信我，我比你更恨他们。” …… 兽人撤离之后，里维重新清点了一遍人数，结果发现他带来的士兵少了三个。 这个损失虽然惨重，但是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结果——毕竟这就是战争。没有人去指责里维，不过艾萨克能看出年轻指挥官的沮丧。他走过去，拍了拍昔日属下的肩膀，尽己所能地安慰着他：“你尽力了。” “是的，我尽力了。”里维看着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朝阳：“只不过……我总觉得他们或许还活着，只是在黑暗中与我们走散了。” “我也希望如此。”圣武士的眼神中透出些许同情：“但是身为这支队伍的指挥官，你必须要更冷血、更现实一些才行。” “你说的对。”里维用力眨了眨眼睛：“不提这些了，我们好不容易才再次相遇的。” 艾萨克也很配合地转移了话题：“联邦最近出了什么事吗？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紧急的外交任务，我只是个信使。”说到这里，年轻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说起来，这还和你有关。” “我？”圣武士感觉很惊讶：“我才刚回来没几天，什么任务会和我有关？” “精灵王向大陆上所有的团体和个人发布了你的通缉令，赏格二十万金币、精灵王国世袭男爵。” “什么？”艾萨克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了过来——是费奥多·银月。精灵王子虽然拿自己的妹妹没办法，但是对付圣武士他可不会手软。 “罪名是绑架精灵王室公主，涉嫌抢夺半神器誓仇弓。”说着里维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看过那姑娘的画像，和长官您还蛮般配的。” “胡说些什么，我可是被冤枉的。”圣武士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这个我们自然清楚——你是圣武士嘛。”里维摆摆手接着说道：“大团长听说这件事之后很生气，这些天他一直在向精灵王施压——而且他胜利了。” 接着他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包裹：“精灵王同意撤回官方通缉，回执文书就在这里。” “官方通缉。”艾萨克敏锐地抓住了里维话中的重点：“也就是说还有非官方的？” “猜得不错。你现在是黑市悬赏榜第一名，价值三十万金币。” 圣武士抓了抓头发：“真是麻烦。这么说来，说不定在人马之蹄我就被盯上了。” “确实如此，所以我们不能一起进城。”里维无奈地耸耸肩膀：“反正你有一个法师同伴，骗过守卫应该只是小菜一碟。甩开所有尾巴之后就去‘肥美羔羊’旅店吧，你应该很熟悉那里才对。我有些话想对你说，莉莎她也很想你。” “她还好吧？还有当时和你们待在一起的那两个世俗骑士，他们叫什么来着？” “托尼和塞缪尔，他们过得还不错。在周末的时候我们偶尔还会一起喝点酒。”里维摸了摸鼻子，显得颇有些不好意思：“至于莉莎……我们结婚了。除了偶尔想念你和西蒙之外，她过得也很好。” “好小子，行啊！”艾萨克吃了一惊，然后开心地大笑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真遗憾没能参加你们的婚礼。” “就在上个月。”说着，年轻人犹豫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西蒙他牺牲了。抱歉，我们没能救下他。” 提起这件事，圣武士的脸上也飘过一片阴霾：“这个我知道。” “你知道？”里维吃惊地看着他：“你不是一直在新世界吗？” “他被转化成了死亡骑士，我父亲将他派遣到了新世界。”艾萨克的声音带着一丝痛苦：“我……我击败了他，但是他的尸体失踪了。” “这不可能！他怎么会堕落成死亡骑士？”里维喃喃自语着，脸上的神情显得很是失魂落魄。 圣武士回想起了最后一战时的场景，西蒙临死前称诅咒魔铠为“亵渎”。他谨慎地斟酌着词句：“我觉得这未必是自发的‘堕落’。” “什么意思？” 圣武士解释道：“我怀疑他是被迫转化成了亡灵，或者是被欺骗了。反正肯定有人在搞鬼。” 年轻骑士的眼中燃起了怒火，他咬牙切齿地发着誓：“该死，玩弄死者的人……无论是谁，我发誓会扒了他的皮。” “那是我的工作。”艾萨克摇了摇头：“告诉我他死前的情况，以及他葬在哪里。我会去处理这件事，而你的任务是赶走兽人，赢得这场战争。” 第九章 效忠 拜尔斯在人类联邦中的地位仅次于三大帝国，同时她也是五个人类王国中最强盛的一个。事实上，拜尔斯的领土面积要远超教皇国，和罗伊斯帝国的面积相差仿佛。历史上的拜尔斯王没有称帝的原因只有一个：兽人。 这个王国至少有一半土地是“无法耕种的”，不是因为贫瘠，而是因为战争。每年冬季，兽人都会从西面的草原而来，用血与火清洗这片大地，首当其冲的就是王国最西部的四个行省。在联邦成立之后，人类将这四个行省并为了一个战区，战区的首府就是卢卡斯——她在天界语中意味着“坚不可摧”。 艾萨克和里维在卢卡斯郊外的村庄分开了。年轻骑士带着他的士兵先行一步，而圣武士则会在半小时后乔装入城。对于艾萨克来说，里维是他此次行动的最大保障之一，他可不希望被有心人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更何况年轻人现在有了自己的家庭，圣武士就更不想把他牵扯进来了。 尽管卢卡斯的城门卫兵警惕而又敬业，但是对于一名法师来说，他们却不能构成任何威胁。隐形、幻术、魅惑，可供侵入者选择的法术实在是不胜枚举。斑鬣狗随意使了几个小花招，轻而易举地让三人混进了戒严中的城市。而只要入了城，守卫们的盘查就会松懈很多。 卢卡斯和其他人类城市完全不同，漫步在她的街道上，你很轻松就能感受到战争的气息。这里的建筑遍布着灼痕和箭眼，服装店里摆着皮甲，普通市民可以随身携带武器。在这里，甚至就连酒馆的装饰风格也迥异于内陆。 “肥美羔羊”就是这样一家典型的卢卡斯旅店。虽然它的名字带着“羔羊”，但是旅店的招牌却是一个刻着字的食人魔头骨。旅店的老板是一个整天笑眯眯的退伍老兵，旅店里充斥着他的战利品——也就是兽人的军旗、头骨和武器什么的。艾萨克和他很熟，倒不是因为圣武士喜欢喝酒，而是因为寒霜很喜欢这里的橘子汁。 当然，侍从自己是肯定不会承认这一点的。不过艾萨克每次带她来这里时，寒霜总会显得格外高兴。 “先生们，我能帮到你们吗？”就在艾萨克愣神时，旅店老板忍不住先开口了。圣武士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才意识到自己仍然处于“变颜术”的效果之下。他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刻意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三间房间，还有……我不知道里维·肯特先生有没有留下什么信息。” “哦，原来你们是他的朋友。”老板的态度立刻变得热情不少，毕竟圣武士的朋友总是值得信赖的：“他三个星期前外出执行任务了，大概这几天就能回来。如果你们有什么急事的话，也可以去骑士团的训练营找他的妻子莉莎·肯特。” “谢谢。我们只是在这个城市暂住几天，顺道想去看看他。”艾萨克摇了摇头：“如果你见到他的话，就让他来找我，如果没有遇到那就算了。” “这个好说。要是他回来了，我会转告他的。”旅店老板点了点头，然后取出了三把老旧的黄铜钥匙：“房间在二楼的尽头，有什么需求的话可以尽管跟仆人说。” 圣武士点点头，然后转身上了楼。法术的持续时间就要到了，他可不想让老熟人认出自己。 …… 傍晚，里维如约而至，和他一起前来的还有莉莎和两名世俗骑士。 再一次见到莉莎时，艾萨克几乎要认不出那个曾经有些天真的小姑娘了。如今的莉莎变成了一个成熟可靠、威风凛凛的女骑士——至少在流着眼泪扑到圣武士怀中之前，她看上去确实是这样的。 “别哭别哭。”艾萨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哭笑不得地安慰着她：“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哭花了真可惜。” 这一招意外地好使，女骑士立刻红着脸挣脱了他的怀抱：“真讨厌，我又不是小孩子。” 圣武士嘿嘿地笑了两声，然后对另外两名世俗骑士打了个招呼：“你们是托尼和塞缪尔，对吧？真是好久不见。泰勒爵士现在也在新世界，如果那家伙知道你们还活着的话，我想他会很高兴的。” “泰勒长官也还活着？”两名年轻的世俗骑士立刻变得激动起来：“感谢母神，这……这真的是太好了。” “你说过你要问一些关于西蒙葬礼的细节，所以我把托尼和塞缪尔也叫过来了。”这时候里维说话了：“在……那些事情发生后，我向团长推荐了他们。目前他们两个刚刚完成骑士团的基础训练，而且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没有任务。虽然我没法加入你们，但我想他们应该能帮到你。” “如果你们本人没有意见的话，我自然是欢迎的。”艾萨克同意了，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不过我要提醒你们，为我工作的危险可能超出你们的想象，而且我开出的报酬恐怕也不如骑士团诱人。” 两名骑士对视了一眼，然后拔出武器单膝下跪：“只要公爵大人不嫌弃我们的能力低微，我们愿意为您而战。” 圣武士犹豫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我不怀疑你们的勇气和坚韧，但是我希望你们能更慎重地考虑一下。接下来我要面对的敌人绝对非同小可，我希望你们不会为今天的选择感到后悔。” “公爵大人，我能明白您的意思，我也能猜到您接下来的目标。”塞缪尔抬起了头，直视着圣武士的眼睛。他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想说的是，柯林不仅仅是您的故乡，也是我们的家园。她的陷落不仅仅是您的责任，也是我们的耻辱。我想复仇，我要收复失地——哪怕代价是死亡，我也绝不后悔。” “我的想法要简单许多。”紧接宣誓的是托尼：“我的父亲、我的祖父，我家族的祖祖辈辈都效忠于柯林公爵。我也不例外，公爵大人。” 艾萨克看着他们，最后无言地点了点头。他抽出染着兽人鲜血的单手剑，用剑脊轻轻碰触两名骑士的肩膀。 “如此，你们就是我的骑士了。”他低声地诵念着：“彼此信任，并肩战斗。今日如此，日日皆然。” ; 第十章 东国商人 两天之后，五名披着斗篷的雇佣兵拿着骑士团的授权文书出了城。他们隶属于一个刚刚成立的佣兵团——浴火蔷薇，首领是一个外号叫“斑鬣狗”的男人。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名字，听上去太女性化了。”此刻，我们的新任佣兵团长正低声抱怨着：“而且‘xx蔷薇’、‘xx玫瑰’之类的佣兵团已经烂大街了好吗？这种名字听上去就像是毫无战斗力的杂鱼。” “这就是我们的目的。”艾萨克端坐在马背上，仔细翻看一张老旧的羊皮纸地图。“北风”小步慢跑着，轻轻喷了两个响鼻，听起来就像是在附和他的主人。 “好吧好吧，那为什么一定要我来当这个团长？”猎魔人的声音提高了一些：“这个该死的佣兵团可把我害惨了。你们知道吗？现在就连酒吧的前台小姐都会忍不住对我发笑。” “真是辛苦你了。”圣武士头都没抬，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不过这个名字实在太女性化，不符合我们的硬**格。” 两名世俗骑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就连阿瑞斯的嘴角都不禁微微向上翘了翘。猎魔人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决定换一个话题：“所以我们接下来的目标就是胡松王国的那个……桑托斯堡？” “是的。我们要从光辉之都坐船去北大陆。” “坐船？为什么？”塞缪尔直起身子，脸色有些发白：“我觉得走陆路能更快一些。” “没错，确实如此。”艾萨克收起地图点了点头：“不过我在光辉之都还有一个老朋友，我觉得他能给我们带来不少帮助。” …… 艾萨克口中的老朋友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东国商人，那是个有着相当神秘色彩的家伙。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大家之所以叫他“东国商人”，仅仅只是因为他的商品总是很有“异国特色”。 而所谓的“东国”，也只不过是童话故事中的虚构国度而已。 艾萨克第一次见到那家伙时，他在希恩第二军事学院的对面租了个小店铺，专营各类武器防具和……苹果糖。那时候的“东国商人”虽然还不像日后那么出名，但是他的疯疯癫癫和美味糖果仍然让他在军事学院的女学员中大受欢迎。 再次见面就是在卢卡斯的军营里了。那家伙不知道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抛下了自己在希恩首都的店面，非要去当什么行脚商人。结果在军营附近摆摊时，他被拜尔斯当地的士兵关进了大牢里。无奈之下，商人只能寄希望于这附近刚好有人认识他，并且能够证明他的清白。 他的运气不错，当时艾萨克和寒霜刚好从前线轮换了后方，并且正好撞见了这码事。艾萨克费了好大力气才让治安官相信，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确实是个糖果商人。而在那之后，圣武士偶尔也会去找他聊聊天——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从那以后，“东国商人”每年都会去卢卡斯三到四次，他的经营范围也从武器糖果拓展到了魔法饰品、玩具和各类八卦新闻。直到今年夏天，一个陌生的男人才取代“东国商人”成为了拜尔斯军营的供货商。据新来的商人所说，“东国商人”已经攒够了足以在光辉之都开一家新店铺的钱。他把行脚商人的工作交给了其他人，自己则专心捣鼓那些“创意”去了。 艾萨克不知道“东国商人”的店铺叫什么，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难题。他随意拦下一架公共马车：“去你们这里风格最另类的武器店。” “您是指……”马车夫显然想到了什么，不过他仍然显得有些不太确定。 “我要去找一位朋友，他是个武器商人。”艾萨克接着解释道：“不过他也会卖一些糖果玩具之类的小玩意。” “哦，他的外号是不是‘东国商人’？”马车夫笑了：“上车吧，先生，‘艾萨克的走私窝点’就在三条街道外。” “等等，你说什么？”圣武士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艾萨克的走私窝点’，您朋友店铺的名字。”马车夫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先生？” “没什么，我很好。”艾萨克狠狠地瞪了一眼忍不住大笑起来的猎魔人：“上车吧，‘浴火蔷薇’佣兵团团长。” 斑鬣狗得意的笑声戛然而止。 …… “走私窝点”的外观既脏乱又古旧，看上去和它的名字极为相符。艾萨克推开店铺的大门，一股焦糖的味道扑面而来。 “母神在上。”他环视着屋子里泛黄的墙纸，忍不住小声感叹道：“伙计，你才搬进来半年而已啊。” 门口风铃的响声惊动了店主，一个身材矮小、目光炯炯有神的中年男子从里面的房间走了出来。他系着围裙，脸上满是烟熏火燎的痕迹，一边走着一边揉着通红的眼睛。 “看看是谁来……哦，天啊，艾萨克！”中年商人愣了一下，然后吃惊地大喊了起来：“没想到你这家伙真的没死。” 圣武士有些不满意地哼哼两声：“我看起来有那么脆弱吗？” “当然没有，我的朋友。”东国商人开心地大笑起来：“不过可不是每个人都能从阴影议会的魔爪里逃得性命的。” “你这是怎么搞得，闻起来简直就像刚熬了一百锅苹果糖。”艾萨克随便找了个位置，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还有，这个店名是怎么回事？” “前两天突然怀念起年轻时的日子了，所以决定给自己熬点糖块。看来我是真的老了，手艺也不如以前了。”商人也跟着摇头晃脑地坐了下来：“至于店铺名字为什么会叫这个……一开始它是叫‘东国商人的走私窝点’来着，但是不久后北方就传来了噩耗。你知道的，我一直把你当朋友……” “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圣武士由衷地微笑起来：“等会给老朋友打个折怎么样？” “没门，艾萨克。”中年人放声大笑起来：“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不过等会我可以请你吃糖，就算是庆祝你死里逃生吧。” ; 第十一章 商人 两个老朋友互相寒暄了一番，然后商人首先进入了正题。 “虽然你的到访让我倍感荣幸，但是我……其实宁可不见你。”他掏出一个看上去有些油腻的老烟斗，用另一只手熟练地划着了火柴：“你现在就是麻烦的化身……公爵大人。” “我知道。所以在进屋之前我才一直维持着‘变颜术’。” “但仅仅这样是不够的。” “当然，不过我还做了其他方面的准备。”圣武士用手指弹了弹自己胸口的奇特别针：“比如这个。” 那是“回避侦测护符”，规避预言系法术的有效手段之一。每一枚“回避侦测护符”的市价都在五万金币以上，而寒霜在白龙的珍藏中总共找到了一套两枚：一枚在艾萨克的胸前，一枚在阿瑞斯的领口。 商人将身子微微前倾，眯缝起眼睛仔细观察着艾萨克的胸针。半晌后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母神在上，看来你这家伙是真的发达了。” “你认出来了？”艾萨克的表情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不用‘鉴定术’就能辨认出这些玩意？” “当然，我可是专业的商人。”东国商人带着一脸的理所应当回答了他：“顺便问一句，你头上那个护目镜是从哪里弄到的？做工很精巧。” “怎么，难道这也是一件魔法物品？”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提到它？” “该死……我一直以为它只是普通的护目镜而已。”艾萨克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额头：“看来我的运气真的很不错。” “一般吧。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它应该是弱化的鹰眼镜片——一种实用但不算值钱的小玩意，念出启动咒语后能大幅度提升佩戴者的观察能力。不过如果只佩戴了一个镜片的话，你可能会眩晕一阵子。”中年商人吸了一口烟斗，然后不疾不徐地吐出一个烟圈。他伸出手，接着说道：“至于咒语是什么，恐怕只有在施展‘鉴定术’之后才能知道。” “谢了。”艾萨克摘下护目镜，然后把它递到了东国商人的手中。 “只要你不再提打折的事情就好，干这一行可不轻松。”商人半是玩笑半是感慨地抱怨着。他闭上眼睛，轻轻抚摸着镜片，半晌后嘴里吐出了一个陌生的词汇：“balayage.” “什么？”圣武士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启动咒语是balayage，一天可以启用三次。”商人将护目镜抛了回去：“一件精致而又划算的装备，相当有品位。” “我不太想讨论他的前主人。拿出你的货物吧，东国商人。”艾萨克不置可否地说道：“让我看看你是否有能力掏空我的钱包。” “你这是挑衅——不过我喜欢。”商人站起身磕了磕烟斗：“说出你们的需求，我总不能把整个仓库都搬过来。” 艾萨克环视了一下队员们：“我需要四把单手武器，剑和弯刀都行。还有那些对冒险和战斗有帮助的魔法奇物，越多越好。此外，如果你能弄到魔法铠甲的话，也可以搬出来让我看看。” “你们的假想敌是？”商人挑了下眉头，问道。 “当然是亡灵。”艾萨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回来。”商人点了点头：“虽然单手武器的库存似乎不太够，但是我刚好有几件克制亡灵的奇物。” …… “无尽烟壶，效果是……冒烟。”东国商人打开了一个正方形的盒子，露出了装在里面的、雕刻精美的黄铜瓶子。“打开瓶塞后，浓烟会在六秒内遮蔽十五米半径内的所有物体，最大遮蔽半径可达三十米。” 艾萨克看着这个“无尽烟壶”，眼角轻轻地跳了下：“我觉得还是用隐雾术比较好，毕竟雾气不会太呛人。” “看上去和半神器‘火巨灵囚瓶’简直一模一样。”一直呆坐在一旁的猎魔人忍不住插了一句嘴：“真是吓了我一跳。” “怎么？你见过火巨灵囚瓶？”魔法商店老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只在书上见过。”斑鬣狗随口应付了一句，然后就不再说话了。商人耸耸肩，打开了下一个盒子：“游泳攀爬手套，让你瞬间变成游泳健将兼登山高手。” 圣武士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那双破旧的皮手套：“老伙计，你在逗我玩？” “看来你没打算在恶劣的环境下作战。”商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放轻松，朋友。好东西总是最后登场——否则谁还会去买那些次一等的商品呢？” “这可不像是诚实商人该说的话。” “无奸不商，伙计。”东国商人的老脸难得地红了一下：“不多说了，让我们接着看下一件。” 这回是一顶帅气的男士宽檐帽。“这是‘易容帽’，我觉得你们应该很需要这个。”商人有些谨慎地观察着艾萨克的反应：“毕竟法师的法术位还是蛮珍贵的。” “这倒是件好东西。”圣武士拿起帽子，随手戴在了头上：“下一件。” “立场珠。”商人打开了最小的盒子，天鹅绒的衬布上静静地躺着一颗黑色的珍珠：“真正的好东西。” “怎么用？” “把珠子摔碎，它会造成一次半径三米的爆炸伤害——威力和普通法师的火球术差不多。”商人详细地解释道：“在这之后它会在原地生成一个持续十分钟、半径三米的球形力场。所有来不及逃出这个范围的物体都会被困在里面。” “消耗品？” “当然。” “价格呢？” “2000金币，绝对超值。” 圣武士的呼吸顿了一下：“我要了，下一件。” 商人的目光略微闪动，然后取出了下一件商品：“防恶号角，每天施展一次反邪恶法阵。” “下一件。”艾萨克眼都没眨就收下了这件东西。 “兄弟，我得说你吓到我了。”商人停了下来：“你要对付谁？难道是想去找维加尔拼命？” “我会去的，但不是现在。”艾萨克摇了摇头：“继续吧。” 出乎意料的是，东国商人竟然摇头拒绝了：“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把这些东西卖给你的。我是商人，不过我不赚黑心钱。” 他看着艾萨克，目光坚定地说道：“如果涉及到保密信息的话，你可以只说不保密的那一部分。我只是想确认你的头脑没有发热，不会去白白送死。” ; 第十二章 盗尸人的消息 圣武士注视着他的昔日同伴，沉思许久后才开了口：“我们的目的地是胡松王国的桑托斯，你有什么情报吗？” 东国商人挑了挑眉：“桑托斯……嗯，确实有一些有关那座城市的消息。” “说来听听。” “桑托斯堡当地的最大黑帮‘死人帮’解散了。他们是北大陆最大的尸体盗掘组织，和阴影议会的亡灵法师们关系暧昧不清。” “等等，尸体盗掘组织？”托尼的脸色突然变了，他扭头看向塞缪尔：“你听说过他们吗？” 塞缪尔摇了摇头：“如果知道当地有这么个组织的话，我是不会让西蒙在那里下葬了。” “西蒙？”东国商人愣了一下：“你说那个牺牲了的圣武士？” “是啊。”艾萨克点点头。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下葬在桑托斯的贵族墓地。”商人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死人帮’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平民的公共墓窖，他们不敢碰贵族的私人墓穴的。” “真是奇怪。”托尼挠挠头发，疑惑地问道：“难道平民的骨头会比贵族的陪葬品还要值钱？” “当然不，但是贵族是他们的后台老板。没有贵族的支持，你以为单凭一群盗墓贼就能把尸体运出国境？” “教会呢？”圣武士突然开口说道：“当地的教会在干什么？” “我猜当地教会也从这些买卖里获益了。”东国商人耸耸肩：“喂，伙计，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要不是这样，你怎么解释教会的不作为？” “我不打算解释，我打算找个机会让他们解释一下。”艾萨克挑了挑眉毛，轻描淡写地说道。 “恐怕你没有那个机会了。”商人轻笑两声：“一个月前，桑托斯主教死于教堂大火。他的尸体没能保留下来，所以‘死者交谈’神术也不能从他的嘴里套出任何消息。” “黑帮解散、主教身亡……听起来确实有些不对劲。”圣武士点点头，然后看向剩下的几个盒子：“你觉得是谁干的？” “不知道，我只是商人而已。”东国商人耸了耸肩：“不过我听说胡松境内出现了兽化人的踪迹，最近一段时间当地的白银价格正在疯涨。” “兽化人……”艾萨克沉吟了一下：“那不是阴影议会的兵种吗？” “谁说不是呢？这一切实在有些太过巧合了。”东国商人翻开最后几个盒子的盒盖，里面分别是两把火红色的单手剑、一柄银光闪闪的弩机和一件小小的金质护符：“话说，这些东西你还要吗？” “猎魔弩！你竟然能搞到这种好东西！”斑鬣狗一把抱起弩机，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而艾萨克的目光在第一时间就被那件护符勾走了，他伸出手抚摸着它，一股暖洋洋的力量涌进了圣武士的身体。 “果然还是你最有眼光。”商人介绍道：“‘驱散不死生物护符’，它能极大地增强你的驱散不死生物能力。” “这才是真正的宝物。”艾萨克收起护符，然后从包裹里拿出一个略显干瘪的麻布袋。 他把布袋口的绳子松开，然后将口袋倒转过来。天蓝色的魔力水晶和透明的钻石瞬间倾泻而出，在店铺肮脏的地板上堆成一座闪耀的小山。 “结账吧，商人。希望你这里接受魔力水晶。” …… 直到走出“艾萨克的走私窝点”，艾萨克嘴角的笑意也没有消散。他从来没见过东国商人露出那种表情——那种糅合着惊叹和痴迷的表情。 这不怪他，在水晶矿脉接近枯竭的今天，这些蓝色石头可意味着一大笔钱。尽管随着新世界矿脉的开发，这种状况不会持续太久，但是至少现在它们还是一笔了不起的财富。只要商人能把它们运到几个街区外的天空城大使馆，法师们能让他瞬间化身为百万富翁。 交易结束后，圣武士留下了剩余的魔力水晶水晶作为定金和运营费用。他给交给商人一份材料清单，上面记述着几十种少见的魔法材料。其中有些要交给伊文娜，剩下的则是领地建设所需要的物资。 现在，这个“走私窝点”才真正地变成“艾萨克的走私窝点”。 离开东国商人之后，“浴火蔷薇”的成员随便找了家旅馆暂时住了下来。猎魔人打听到通往“千帆城”的客船下午才能出发，所以除了艾萨克和阿瑞斯之外的其他人还有半天时间游览一下光辉之都。而两位可怜的通缉犯先生，他们只能坐在旅馆中用窗外风景和苹果糖打发时间了。 圣城光辉之都的主色调是白色：白色的建筑、白色的城墙、白色的海鸥和风帆。如果忽视教堂的金色尖顶，整座光辉之都几乎都是纯白的。圣武士无聊地撑起下巴，仔细对比着眼前的城市和记忆中的那座光辉之都。纯白的风景逐渐模糊成一团，反倒是父亲和团长的那场争斗在脑海里越发清晰起来。 “艾萨克。”坐在一边的阿瑞斯突然开口了：“艾萨克？” “嗯？”圣武士猛地惊醒过来。 “睡着了？” “没，只是有点走神。”艾萨克站起身甩了甩头：“有什么事？”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真的没有想去找那个维加尔拼命的意思。” “母神在上。”艾萨克翻了个白眼：“我真是受够你们了。我看上去像是那么冲动的人吗？” “你看上去确实很冷静，所以之前我没问这个问题。但是因为那个商人的话，现在我反倒有些不太确定了。” “真没想到你会替我考虑这么多。” “公主殿下让我保护你，所以我要确保你能活着回到新世界。”禁卫队长注视着他：“这是我的任务，仅此而已。” “好吧，我理解。”圣武士将头扭向了窗外：“但是关于这个问题，我想我真的没什么好说的。我想复仇，我会有所行动，但我不会丢下寒霜和我的人民独自离去。怎么样，满意了么？” 精灵随手剥开一张糖纸，将外表有些焦黑的糖块放入嘴中。甜蜜中的那一丝苦涩让他不禁深深地皱起了眉。 “希望一切能如你所说。” ; 第十三章 墓穴 从光辉之都到千帆城的航线安全到让人难以置信，一路上没有礁石、没有迷雾、没有怪兽、没有海盗，上次船难距今已有一个世纪。对于“浴火蔷薇”佣兵团来说，长达四天的海上旅程简直就像一次甜蜜的假期。海水澄净，天空碧蓝，除了塞缪尔有些晕船以外，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可惜，再完美的旅程也有结束的一天，千帆城雄伟壮观的港口很快就出现在了旅客们的视野里。这座颇具特色的城市是北大陆最著名的不冻港，同时她也是联邦中众多的独立王国之一——虽然这个王国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城市。 从千帆城乘坐马车出发，经过两个隶属于罗伊斯帝国的行省，用不上几天就能抵达胡松王国的边境。前文提到的桑托斯就是胡松王国北方行省的首府，而艾萨克的目的地就是位于桑托斯地下贵族墓地。 贵族墓地可不是什么允许随意进出的地方。如果没有内应的话，哪怕是本领高强的江洋大盗也很难潜入其中，不过圣武士对此早就有所准备。桑托斯的贵族墓地和公共墓窖是教会名下的财产，与其他教堂墓窖一样，他们的结构图也被保存在了光辉之都的教会档案室中。这类资料的保密等级算不上很高，斑鬣狗拿着里维的担保信，很轻松就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有了这些结构图，他们就能推算出两个墓地之间最“薄弱”的部分，然后从公共墓窖挖地道进入同在地下的贵族墓地。 毫无疑问，这是个可行性颇高的计划——就是工程量有些大。艾萨克和他的伙伴们毫不费力地混进了管理松懈的平民墓地，然后就在地下挖掘了整整两天半。当十字镐碰在贵族墓穴的石壁上发出“当”的一声巨响时，圣武士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母神在上，总算到头了。”他扔下工具，用双手扒开最后一层泥土。淡青色的条石在提灯的微暗光芒下闪着神秘的光，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赶紧结束这个任务，然后去地表喝上两杯。”托尼跺跺脚，对着双手呵了几口气：“这个地方不太对劲，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冻僵了一样。” “这里可是北大陆，不是四季如春的拜尔斯。”塞缪尔嘲笑着他的伙伴：“冷一点很正常吧？别忘了现在外面可是还在下雪呢。” “不，他说的确实没错。”不过这回猎魔人站在了托尼的一边：“公共墓地是最容易滋生亡灵的地方，等会你们千万不能大意。” “无所谓，别忘了我们可是武装到了牙齿。”艾萨克和阿瑞斯合力打破了墓穴的青石墙壁，然后逐一钻了过去。他的声音在穿过墙壁后变得更加微弱了，不过在这死寂的地下世界中依然清晰可闻：“……这边一切正常，小伙子们，过来吧。” 猎魔人和两名骑士侧身穿过狭窄的洞穴，挤进了一个有些年头的豪华墓室之中。 墓室四周的墙壁上上用彩色颜料绘着各种宗教故事，墓主人的棺椁就停放在房间的正中央。“我喜欢这种贵族调调。”斑鬣狗看着棺材周围成堆的蒙尘珠宝，吹了个响亮的口哨：“不过我要是你，就不会去碰这些东西。” “抱歉。”托尼缩回了手，连忙解释起来：“我没有带走它们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 “那也不行。哪怕只是短暂的碰触，也足以让你染上亡者的诅咒。”猎魔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警告着他：“魔力只是世界的血液，灵魂与思想才是驱动世界的心脏。死者的怨念可不是闹着玩的。” “等等，这句话你是从哪里看到的？”圣武士突然问道。 “‘猎魔士手册’中关于信仰的那一章。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斑鬣狗有些诧异地反问道。 “没什么……只是曾经从别人那里听到过类似的话。”艾萨克摇了摇头，脑海中划过长钉那张欠揍的脸：“算了，走吧。我们还有任务。” …… 对于亡灵们来说，想要从内部打开墓室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过对于装备齐全的佣兵们来说，这就算不上什么难题了。托尼和塞缪尔用金属撬棍合力打开了封闭的墓室石门，一股寒风从门缝倒灌而入，让五人同时打了个冷颤。 一走出贵族墓室，艾萨克立刻就感到了不对劲。墓道两旁的宗教壁画上蒙着一层薄冰，空气异常的冷——甚至比地表还要冷上三分。圣武士皱起眉头，缓缓地抽出了崭新的魔法佩剑。剑刃上的红色火焰让他暖和了不少，但这仍不足以驱散萦绕在四周的死亡气息。 “见鬼，这种贵族墓穴不是有守卫定期‘清理’吗？怎么感觉比平民墓地还要阴冷。”猎魔人打了个哆嗦，语气笃定地说道：“艾萨克，这里绝对有问题。” “我知道，正常的墓穴是不会产出死亡骑士的。”艾萨克高举右手的火焰长剑，借着附魔的光芒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他的左手伸进口袋，紧紧地握住了那个驱散不死生物护符：“西蒙的墓穴在这个方向，跟我走。” 其他四人同时抽出武器，摆出战斗队形，放轻脚步向墓穴深处进发。一路上战斗的痕迹越发密集，到最后血迹和刀剑斫痕甚至变得随处可见。当他们走到一大滩干涸的黑褐色血迹之上时，终于有人忍不住说话了。 “看来这附近被清理过了，我没看见尸体。” “嘘。”阿瑞斯伸出手，打断了塞缪尔的牢骚。他示意其他人停下脚步：“前面有个人影。” “人影？” “嗯，一动不动。” 圣武士和猎魔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尸体？” “我不觉得它是活人。”阿瑞斯眯起眼睛，将精灵的昏暗视觉发挥到了极致：“不过我不是很确定——因为它现在是站着的。” ; 第十四章 兽化人 塞缪尔从背包里抽出一根半臂长的短铁棒，然后将它递给了艾萨克。圣武士握住铁棒黑色的一端，用它金色的一端狠狠地敲击墙壁。下一瞬间，铁棒的尖端冒出明亮的光芒，就像火柴一样剧烈燃烧起来。 “照明杖”，炼金术的产物之一，冒险者的好帮手。它顶端的金色其实是掺杂了其他材料的镀金膜，遇到猛烈撞击后就会持续燃烧。相比于其他照明工具，照明杖的光芒强烈而稳定，价格也足够平易近人。在很多场合，它的作用都是不可替代的。 艾萨克看了一眼滋滋作响的照明杖，然后把它远远地扔了出去。铁棒在地板上弹跳几次，最后映出了一个披着鲜红战袍的背影。圣武士挥了挥手，猎魔人心领神会地举起猎魔弩，对着它的背影射了一箭。 镀银的箭头旋转着刺入了猩红的战袍，守墓人的尸体微不可查地趔趄一下，然后沉默着扭过了头。它有着灰白色的光滑皮肤和纯白的空洞眼眸，脸上的表情疯狂而又扭曲。不过这样一张可怕的脸孔不仅没有惊吓到圣武士，反而让他松了口气。 “我讨厌僵尸，尤其是这种性格稳重的类型。”他一边不满地嘀咕着一边走上前去，想要用手中的武器迅速结果它。然而还没等他踏出两步，猎魔人就把他重新拉了回来。 “等一下，这不是普通的僵尸。”斑鬣狗眯起眼睛：“这是波达尸。” “有什么区别吗？” “波达尸要更难对付一些。小心它的凝视，它的目光里包含着一种即死诅咒。”猎魔人重新装填了一枚箭矢，然后迅速扣动扳机，准确地命中了亡灵的一只眼。 圣武士抓住了这个机会。他猫着腰，通过视野盲区迅速逼近了它。而那亡灵却什么都没做，它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把猎魔弩，就好像被施展了某种定身术一样。 艾萨克一剑砍下尸体的头颅，披着红袍的躯干紧跟着倒了下去。他皱了皱眉，指着地上的尸体问道：“这就是你所说的‘难对付’？” “只是你的运气不错罢了。”斑鬣狗摸了摸鼻子，显得有些尴尬：“相信我，这东西确实是出了名的难对付。” “波达尸……”圣武士略微沉吟了一会：“你确认这东西很出名？我不记得军校的教官提到过它们。” “军校的教官当然不会提到波达尸，因为这种难以控制的亡灵并不是阴影议会的兵种。”猎魔人耐心地解释道：“波达尸的智力并不高，他们很难听懂各种命令，却又不能被直接操纵。更为关键的是，波达尸仍然会不时地回想起生前的记忆片段。它们经常会在战斗中‘发呆’，就像刚才那样。” “所以说它并不是阴影议会的作品，而是一个‘自然亡灵’？” “虽然它确实不是被法术唤起的亡灵，但恐怕也不是由怨气催生出的普通亡灵。”猎魔人微微摇了摇头：“这种亡灵的产生方式只有两种：被其他的波达尸所杀，或者被某些强大的邪恶力量所摧毁。” “强大的邪恶力量？” “没错，杀死这些守卫的东西绝不是人类，甚至可能不是普通的亡灵。我不知道它是什么，反正肯定很厉害。” “你这是废话，斑鬣狗。”圣武士踢了踢地上的尸体：“能在人类城市附近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当然不会是普通的杂鱼。” “虽然是废话，但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就在这时，另一个陌生的声音插进了对话中：“我会把这句话记在任务报告中的，人类猎魔者。” “什么东西？”斑鬣狗将弩机一转，对准了某个黑暗的角落：“出来，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喔喔，别激动，我没有恶意。”一个穿着皮夹克的年轻人举着双手，从阴影下主动走了出来。 斑鬣狗挑起了眉毛，显得有些不敢置信：“人类？” “再猜。”年轻人咧开嘴，露出一口锋利的尖牙。 “兽化人。”艾萨克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转过身，警惕地举起长剑：“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艾萨克·柯林公爵。”那年轻人轻笑一声，毫不畏惧地反问着：“你们又在这里干什么呢？” 不过这句话算是捅到了马蜂窝，圣武士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杀气：“你认识我？” 兽化人愣了一下。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猛然一变：“别误会，我可没有拿你人头领赏的意思——精灵王也不会给我这种人发赏金，不是吗？”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你想试试呢？” “公爵大人说笑了。”兽化人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地摆着手：“我不是来打架的。事实上，我这次可是为合作而来。” “合作？”艾萨克冷笑一声：“狼人竟然会和人类谈合作，真是咄咄怪事。” “很奇怪吗？未必吧——尤其当我们有着同一个敌人的时候。”年轻的兽化人嬉皮笑脸地套着近乎：“事实上，议会高层非常欣赏您给维加尔找的麻烦。近几年这些骨头架子们越来越不安分了，我们也是有苦难言啊。” 这几句话的信息量有些大，圣武士显然还没彻底消化。不过狼人青年对此毫不在意，他仍然在自顾自地说着：“九月战争，也就是柯林战争爆发后，我的任务就变成了监视、调查维加尔的一举一动。这是个辛苦的工作，我得承认，你老爸是个足智多谋的家伙。” “他不是我父亲，维加尔和查尔斯·柯林是两个人。” “抱歉，口误。”狼人耸耸肩膀，没在这方面继续纠缠下去：“总之，他打破了议会中生者和死者之间的力量平衡。这很糟糕，因为平衡的打破往往就意味着战争。而更糟糕的是，直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支持他。” “所以说至少在这一刻，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们都想送维加尔进地狱。”狼人接着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自相残杀呢？互相交换一下情报岂不是更好？” ; 第十五章 间谍 “所以这些事情和你们完全无关？” “如果你说的‘这些事情’是指‘死人帮’和桑托斯主教的话。”狼人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用诚恳的语气说道：“那么没错，它们确实与我无关。”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你当然会怀疑，但事实就是如此。”兽化人高举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然后向前迈了两步：“老实说，维加尔的反叛让我们很吃惊。在这之前，我们从未预料到他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你知道的，柯林公国是个小地方，柯林公爵也从来不是什么大人物。” 狼人瞥了眼圣武士，确认他情绪正常后才继续说了下去：“事实上，我们安插在柯林城中的常驻探员只有三个，而他们在临死前传回的最后一个消息是‘一切正常’。直到现在，我们也没弄明白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切简直就像一场梦，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变了。” “这点我倒是感同身受。”艾萨克不动声色地接了一句。 “自己捅出的篓子当然要自己解决，这也是我现在站在这里的原因。”狼人友善地笑了笑：“我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资源，从九月一直追查到了十一月中旬，最后终于找到了一点有用的线索：著名盗尸团伙‘死人帮’的后台老板就是柯林公爵，而他们非法活动的保护伞则是桑托斯的主教。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插进去几个眼线，然后——” “然后上个月‘死人帮’和桑托斯主教就被清洗掉了。” “是的，就在我们的调查刚刚出了一点成果的时候。” “上个月出的事，现在才混进这座墓地？”圣武士冷哼一声：“我猜你的老板肯定很生气。” “你不清楚，圣武士。维加尔玩了一票大的。”狼人指着周围的血迹和战斗痕迹说道：“一夜之间，‘死人帮’六成以上的成员都变成了波达尸。第一批赶到现场的守墓人不仅没帮上忙，反而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也被转化成了亡灵。你和波达尸交过手，想象一下如果整个墓地都挤满了这种怪物，教会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夺回这个地区？” 他踢了踢地上的尸体：“反正直到今天，他们也没能清理干净。” 艾萨克沉默了下来。 “我得说，你们的运气真不错。天亮后教会和军队就会重新占领这个地方，要是撞上他们你可就惨了。”年轻的兽化人接着说道：“我要是你，就会趁着时间还早赶紧回去。” “多谢关心。不过我得先看一眼西蒙的墓穴。” “没问题，我可以带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甚至可以帮你们把这里打扫干净。”说着，间谍头子打了一个响指。两名壮汉从他背后的阴影中走出，抬走了波达尸的尸体。 “你果然还留了一手。”圣武士皱了皱眉。 “不要在意细节，公爵大人。”狼人紧了紧夹克的领口，呼出了一口白气：“抓紧时间，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返回地面了。” …… 除了更多的血以外，艾萨克在西蒙的墓穴里什么都没发现。如果不是墓碑上清晰地刻着“西蒙·德尔”的话，圣武士几乎要怀疑是不是狼人带错了路。 “你们有什么发现么？”艾萨克转头望向狼人。 “没有，我们来的时候这里就是这样。”狼人摇了摇头：“第一个进入这里的是教会，就算凶手留下了什么线索，那肯定也在他们的手上——不过我怀疑他们也同样什么都没找到。” “非常好。”圣武士环视着四周的墙壁，接着说道：“我的目的达成了，可以说说你的了。” “什么？” “你不觉得作为一个兽化人间谍，你的表现有些太过热心了吗？”艾萨克瞥了他一眼：“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就尽管开口好了。”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遇到了一点麻烦。”狼人摸了摸鼻子，显得颇有些不自在：“还记得我之前提到的那些安插在‘死人帮’里的探子吗？在被清洗掉之前，他们曾经传回了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继续，我在听。” “这是绝密信息，不过……反正你也不可能去向维加尔告密，告诉你倒也无妨。”狼人间谍犹豫了一下，然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死人帮’的非法收入有很大一部分都转移到了罗伊斯的帝都。” 圣武士皱起眉头：“所以呢？” “所以？所以维加尔在罗伊斯肯定有所布置。如果我们能找出为他服务的人，就能进一步了解他的弱点。”狼人彻底地摊了牌：“但是我进不去罗伊斯，那里是罗伊斯皇帝和教皇的地盘。” “你想让我替你去罗伊斯调查，但我又会得到什么好处？” “得了吧，老兄。”狼人夸张地大叫起来：“帮我就是帮你自己，你还想要什么好处？” “是的，你说的没错。只不过我也遇到了一点麻烦。” “好吧，好吧。只要不太过分，我就答应你。”狼人一边摇着头，一边无奈地答应了下来。 “我需要一套四元素之核，具体用途保密。” “法师们的实验确实会经常用到元素核心。”狼人间谍挑了挑眉毛：“但是亡灵法师和普通法师可不一样。” “你到底能不能弄到？” “弄不到，不过你可以去天空城试试运气。”间谍头子摇了摇头：“我可以为你写一封介绍信，至于大法师们会不会帮忙……我不敢保证。” “希望他们不会用火球把我赶出去。” “不会的。”他嗤嗤地笑出了声：“虽然阴影议会和天空城是名义上的死敌，但这不会影响到你们的交易——我只是个介绍人而已。” “那就这么办吧，我什么时候能拿到信？” “在我拿到所需的情报以后。” 圣武士看着狼人，半晌后点了点头。 “很好，成交。” 第十六章 觐见 “这次墓穴探险其实也并非一无所获。”在和狼人告别之后，斑鬣狗压低声音说道：“我在西蒙的墓穴里嗅到了硫磺的气息。” “看来老查尔斯的靠山来头不小。”艾萨克长呼一口气，接着问道：“你觉得他们也察觉到这点了吗？” “不一定。”猎魔人摇了摇头：“兽化人的嗅觉确实超乎常人，但他们毕竟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 “嗯，明白了。”圣武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所以说，我们接下来的目标是什么？”站在另一侧的阿瑞斯问道。 “当然是罗伊斯帝都。” “可你不是拒绝了他们的帮助吗？”他的语气听上去很是惊讶：“我还以为你有其他安排。” 斑鬣狗摇摇头，忍不住插了句嘴：“和他们合作也并不意味就着要相信他们，狼人都是些狡猾奸诈的家伙。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没想到你会拒绝的那么干脆。要是我，肯定会再利用他们一番。”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离那些兽化人自然是越远越好。”圣武士解释道：“除非没有其他可行计划，否则我是不会玩火的。” “那么我们怎么才能查出维加尔的资金流向呢？就连那些专业人士都折在了这上面，我们这几个人又怎么可能在诺大的罗伊斯帝都找到想要找的东西？” 艾萨克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随手挥舞了一下：“光凭我们自然是没戏，不过我早就有所准备。” 阿瑞斯凭借精灵射手出色的动态视觉，勉强看到了信封上的几个字：最尊贵的帝国长公主、薇薇安·伊格纳兹殿下亲启。 看来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也不会无聊了。 …… 四天后，这封“圣武士莉莎发出的私人信件”在经过重重检查后被递到了帝国长公主的书桌上。 “很抱歉打扰到您，大人。”全副武装的女侍卫低着头恭敬地说道：“但是送信人自称是您的朋友。他们现在就在门外，需要我赶走他们吗？” “不用了，黛拉。”薇薇安殿下将信封拆开，抽出信纸随意扫了一眼，然后她愣了一下。半晌后，帝国之花对她的贴身侍卫下了命令：“让他们进来吧。” 说着，她用纤细的手指将空白的信纸撕得粉碎：“记得，这件事不要传出去。” “是的，殿下。”侍卫看了一眼女主人，带着满腹疑惑退了下去。几分钟后，她出现在了公主府邸的门口。 “留下所有的武器和魔法物品，你们可以进去了。”她板起脸孔警告着两位神秘来客：“这里是帝国长公主的府邸，记得注意你们的行为举止。” “我们会的，女士。”披着灰袍的神秘人们转身摘下了兜帽，露出两张熟悉的脸孔：“现在请带路吧。” 罗伊斯帝国的政坛有着一个迥异于其他人类国家的奇特现象：历代的罗伊斯皇帝都是女性。一方面这是因为罗伊斯的开国皇帝就是一位功勋卓著的女战神，而另一方面，不知道为什么罗伊斯的皇室很少降生男性成员——即使偶尔会有小王子降临，也往往会因为各种不幸而早夭。 这一代的罗伊斯皇室也是如此，现任的女皇陛下生下了两个女儿，一个取名为薇薇安，一个取名为伊莎贝拉。和其他国家的花瓶公主们不一样，她们可是拥有帝国继承权的合法王储，是那种可以影响到整个世界的真正大人物。 “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认识罗伊斯的公主。”此时阿瑞斯正摇头感慨着：“从你的履历表上，我完全看不出哪里可能会和一位公主的人生发生重叠。” “薇薇安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乖乖女，见到她以后你会明白的。”艾萨克放低声音，含糊地应付了一句：“我们以前是同一所学校的同学。” 阿瑞斯挑了挑眉毛，心想你不是希恩军事学院的学生吗？堂堂的罗伊斯公主怎么可能去希恩上学？不过最后他还是没问出来，毕竟这里不是闲聊的地方。 不得不说，帝国皇室的气派确实远超普通贵族，至少薇薇安的府邸就能把艾萨克的老家甩出好几条街。在转了七八个弯之后，他们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一栋装饰豪华的建筑物。 守在门口的卫兵替他们打开了门，盛装的帝国公主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黛拉，出去吧。” “可是……” “没关系的，他们是我的老朋友。你们也是，都出去吧。”薇薇安遣散了仆人们，然后站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坐，年度风云人物。真没想到你会有闲工夫来找我叙旧。” “我是来找你帮忙的，薇薇安。”客厅厚实的木门在圣武士身后缓缓闭合，艾萨克解下沾着灰尘的斗篷，把它挂在门边的衣架上。“最近过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每到下雪的时候，以前留下的旧伤就会疼得厉害。”公主殿下坐回到沙发上，端起盛着红茶的精致瓷碗：“御医也说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这大概就是太阳神对于不忠信徒的惩罚吧。” “我想神是不会因为这种事降下惩罚的。” “是吗？大概吧。”薇薇安不置可否地岔开了话题：“说吧，艾萨克。我这个前圣武士怎么才能帮上你和你的这位精灵朋友呢？” 听到“前圣武士”这个词，阿瑞斯悚然一惊。他突然明白过来，圣武士所指的“同学”不是“军事学院的同学”，而是“教会学院的同学”。 “不过话说回来，你身后的跟屁虫怎么换人了？”说到这里，薇薇安略微眯起了眼睛：“那个很有意思的保镖呢？这回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寒霜留在了新世界，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做。”艾萨克示意禁卫队长取下脸上的面罩：“这位是阿瑞斯。” “原来月精灵的武技大师，久仰大名。” 薇薇安大方地伸出手，阿瑞斯在略作犹豫后轻轻地握了一下她的手指：“公主殿下谬赞了。” ; 第十七章 帝国之花 “这么说来，外面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薇薇安轻轻举起白瓷茶杯，用它遮掩住自己揶揄的笑容：“真是可喜可贺。” “伊文娜确实是我的同盟，除了这点以外，剩下的那些流言都是毫无根据的胡扯。”艾萨克有些恼怒地说道：“我想你应该很了解我的性格，薇薇安。” “我确实很了解曾经的你，但是这件事实在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长公主殿下在“曾经”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然后接着调侃道：“银月公主不惜和哥哥刀剑相向，也要和你这个非亲非故的人待在一起……你觉得我们还能怎么想？更何况，你知道伊文娜·银月离家出走的时间吗？” 圣武士恶狠狠地瞪着茶几对面的公主，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不知道。” “就在柯林覆灭之后的第三天，小公爵下落不明的消息传到精灵王国的时候。”薇薇安上翘的嘴角变得更加明显了。她微微抿了一口红茶，然后用手绢轻试嘴唇：“担心恋人的美丽公主不顾父王的命令，逃离了牢笼一样的城堡——我得说这确实是个浪漫的故事。” “但它不是真的。” “有谁在乎呢？平民不会了解真相，贵族知道‘平民不会了解真相’。”罗伊斯的帝国之花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阿瑞斯：“算了，反正和我也没关系，我也没必要趟这浑水。还是进入正题吧，艾萨克。你需要我做什么？” “查几个人，或者一笔钱。”艾萨克皱皱眉，他总感觉自己这位老同学似乎话里有话：“我想你知道胡松的桑托斯堡吧？” “桑托斯？我对那个地方了解的不多，除了上个月的丧尸大暴动以外。”薇薇安略微回想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因为死了不少教会骑士，所以这件事一直在由我妹妹处理。” “我得到了一个情报，‘死人帮’的后台老板其实就是巫妖维加尔。而他们的非法收入有很大一部分流入了罗伊斯的帝都。”艾萨克接着说道：“一个桑托斯的地区主教并不足以完全掩盖住他们的犯罪活动，罗伊斯的教会高层里肯定还有其他人在帮助他们。我需要你帮我找到这笔钱的下落，以及这笔钱的受益者。” “维加尔……我很乐意给他找些麻烦。”薇薇安点了点头：“情报来源足够可靠吗？” 圣武士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那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就不多了。”长公主叹息一声，然后摊开手掌：“你知道的。自从我放弃圣武士身份以后，教会就完全倒向了我妹妹那一边。在没有得到确切的情报之前，我可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你才更应该帮我们，不是吗？”艾萨克直言不讳地说道：“如果我们成功了，支持伊莎贝拉公主的声音就会衰弱很多。” 薇薇安呆呆地看着圣武士，然后突然笑了起来。 “你变了，艾萨克。”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慨：“真想不到，当年那个看到政治课本就想吐的木头脑袋，如今也能眼都不眨地谈论宫廷斗争。” “当年那个信仰最坚定、心思最纯洁的小丫头，如今不也变成了一国王储么？”艾萨克苦笑几声，忍不住反唇相讥道：“你不也是一样？这又有什么好笑的。” “怎么样？很辛苦吧？”薇薇安突然问了一句。 “什么？” “兼顾骑士的正义和领主的责任，很辛苦吧？”长公主摇了摇头：“你的神圣力量已经多久没有增长了？” 艾萨克沉默着摇了摇头，半晌后他开口说道：“是不太容易，不过这两者我都不想放弃。” “你改变不了什么，也撑不了多久。”薇薇安单手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她的老同学：“又何必这么辛苦？” 圣武士长呼一口浊气，将身体靠在了沙发的软垫上：“我也不知道。” 一段长久的沉默过后，长公主殿下站起身来：“算了，这回还是帮你们一把好了，希望伊文娜·银月的眼光值得信赖。” “多谢了，老朋友。” “没必要谢我。”薇薇安·伊格纳兹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然后温声细语地威胁道：“要是搞砸了，我就亲手打碎你们的门牙。” …… 傍晚，重新乔装打扮过的艾萨克和阿瑞斯返回了他们暂住的那家小旅馆。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两名法师和一位负责联络薇薇安的专业情报员。 走在最前面的阿瑞斯敲了敲房门，一连串的碰撞声过后，带着点酒气的斑鬣狗拉开了房门。 “回来了？”他看了眼跟在身后的法师和情报员：“谈判还算顺利吧？” 禁卫队长略微皱起眉：“让我们先进去再说。” 猎魔人侧过身子让其他人通过，然后重新锁上了房门。在两位法师用“侦测探知”、“识破隐形”和“秘法眼”等法术将窄小的客房重新“清扫”了一遍以后，情报员摘下了自己的兜帽。 “由于工作性质，我的真实名字就不透露给诸位了。大家叫我‘渡鸦’就行，这是我在本次行动中的临时代号。”渡鸦先生面带微笑，彬彬有礼地说道；“根据薇薇安殿下的命令，我和我的手下会在本次行动中协助你们。” “在来这里之前，我已经筛选好了本次行动的重点目标。”紧接着，他从怀里取出一份档案袋：“有能力为‘死人帮’和桑托斯主教提供保护的……目前总共有九人。” 圣武士接过纸袋，取出了里面的文件。他翻看着资料，嘴里慢慢地念叨着：“三位罗伊斯大主教，两位教会巡查祭祀，第四、第六、第十二军团长，以及……伊莎贝拉公主殿下？” “没错，全是军政两界的大佬。”渡鸦点了点头：“希望你们有一个足够严密的计划，否则恐怕我们都要倒霉。” 艾萨克和手下们互相对视几眼，最后斑鬣狗清了清嗓子：“我们确实有个计划，虽然不敢保证一定会成功……但至少肯定不会被发现。” ; 第十八章 盛宴 两天后，罗伊斯的帝国之花、薇薇安·伊格纳兹公主殿下向所有身处帝都的“体面贵族”发送了舞会邀请。这份请柬用含糊的词句写道“本次舞会是为了欢迎并帮助某位身份尊贵的先生重新融入上层贵族圈子”，并在整个罗伊斯帝都引起了一场广泛的轰动。 高档裁缝店和珠宝店在转瞬之间就被蜂拥而至的贵族管家挤得水泄不通，与此同时，酒馆的生意也都异常地红火。无数梦想破碎的未婚男青年聚集在阴暗的角落里互相慰藉、借酒浇愁，而更多的人却在好奇，那个得到长公主殿下青睐的幸运儿到底是谁？ 没错，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位“身份尊贵的先生”就是长公主殿下的第一位公开恋人。众所周知，薇薇安殿下早年曾追随骑士团征战于拜尔斯前线，虽然最后自愿放弃了圣职，但是那段军旅生涯仍给她打上了不可磨灭的军人烙印。 薇薇安·伊格纳兹殿下厌恶一切形式的贵族舞会，这在帝都贵族圈是人人皆知的常识。毕竟除了爱情，有什么力量能让一位少女性情大变？除了恋人，又有哪一位“身份尊贵的先生”会对单身女士如此重要？ “所以你打算公布我的身份？”而此时此刻，我们今晚的男主角正在女仆们的帮助下打理着自己的贵族礼服：“虽然我的爵位确实算得上尊贵，但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我可没说过要你本色出演。”薇薇安摇晃着手里的高脚杯，用打量货物的眼神看着艾萨克：“今晚你是霍夫曼子爵，而不是柯林公爵。” “非常好，可霍夫曼又是谁？”圣武士扭过头，诧异地看着光彩照人的公主殿下：“如果你想让我扮演某个人，难道不该提前给我些资料吗？” “没必要。霍夫曼子爵深居简出、沉默寡言，除了对军事和武极颇为沉迷之外，他也几乎没有任何朋友和爱好。今晚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对所有人微笑，然后闭上嘴巴。”薇薇安不紧不慢地介绍道：“事实上，霍夫曼是我经营已久的假身份之一，过了今晚，他就会合情合理地消失掉。” “滴水不漏，我喜欢。”艾萨克发自内心地称赞了一句，然后接着问道：“可为什么要我来演霍夫曼？要是你手下没男人的话，我可以借你几个。” “我需要一个足够优秀而又默默无闻的男人，很遗憾，我的手下没有人符合标准。至于你手下的那几个……”长公主殿下挑了挑眉毛：“你想让大家怀疑我挑选配偶的品味吗？” “霍夫曼子爵”轻咳几声，脸上不禁露出尴尬之色：“配偶？” “没错，不然你以为那些老东西为什么会有兴趣一起参加这个舞会？”薇薇安面色坦然地承认了：“我可没那么大面子。” “可是……” “没有可是，艾萨克。”公主殿下狡黠地一笑：“就当帮我个忙。这件事过后，那些像苍蝇一样惹人厌恶的求婚者多少也能消停一点。” 圣武士终于意识到自己被狠狠地坑了一把，他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的老同学：“要是有人向我发起决斗怎么办？” “用佩剑刺破他的衣襟。记住，不许露出圣光、不许翻滚、不许见血。如果动作能优雅些就更好了。” “该死的，我只是开个玩笑，不会真的有人向我挑战吧？”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讨厌舞会？”薇薇安微笑着走近，轻轻地挽起他的手臂：“今晚有的忙了，甜心。” …… 与此同时，在会场外一架绘着某个男爵家徽的马车里，斑鬣狗和渡鸦正聚在一起商讨着最终的行动计划。 “刚刚我的人已经确认过了，除了轮值在外的第四军团长和在家养病的第十二军团长之外，剩下的七个目标今晚都会出席舞会。”渡鸦用竹筒倒豆子般的语速说道：“他们的资料你都记住了吧？” “我想……大概没问题。”猎魔人擦了擦额头沁出的细微汗珠。 “很好，不过你需要再放松一些。”渡鸦看了眼手中的资料：“此外我们刚刚得到消息，伊莎贝拉殿下和另外两名大主教在午夜后才会进场，今晚大教堂似乎有个祈福仪式。” “明白。” 年轻的间谍从口袋里取出怀表看了一眼，又看了看猎魔人的脸：“补一下装，再过十分钟舞会就要开始了。我们得早点入场，大人物可不是那么好见的。” “收到。”斑鬣狗感觉自己就像是回到了学徒时代——导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知道这样会显得很不自然，可是这毕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参加贵族舞会。 “放松，哥哥。”而渡鸦显然已经入戏了，今晚他们会扮演一对家道中落的贵族兄弟。当然，这身份同样也是假的。 “我们会成功的。”他安慰着猎魔人：“毕竟这计划是你提出来的，不是么？” “但我当时可没想到，参加一个舞会还要带上两公斤的贵族饰品。”斑鬣狗哭丧着脸抱怨道：“我还以为只需要让我扮成服务生去偷偷嗅他们几下……” “抱歉，皇家酒店的侍应生队伍可不是那么好渗透的——至少在短时间内很难。”渡鸦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释道：“而且我觉得你应该感到庆幸才对。和连续洗几星期盘子相比，带上两公斤的贵族饰品蹦跶几小时其实也算不上什么苦差。” “你说的有道理，可是……算了，时间快到了，我们还是准备进场吧。”猎魔人一边说着，一边往身上胡乱地喷着香水。为了不影响嗅觉的发挥，今晚他用的香水都是特制的“速效性”。不仅本身味道极淡，而且挥发迅速，很快就会消散得一干二净。 “放松，哥哥。”渡鸦掀开马车的窗帘，看了眼缓缓走向会场的贵族们：“想想你的老板，想想我的老板，再想想失败的后果。” 提起艾萨克和薇薇安，斑鬣狗的心情显然更低落了：“我不觉得这是某种安慰，弟弟。” “是的，这是一种威胁，因为安慰的效果似乎不太好。”渡鸦打开车门，抢先一步走下了马车：“保持微笑，今晚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 第十九章 舞会 当薇薇安挽着艾萨克的手臂出现在舞会大厅中时，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无数道充满嫉妒和敌意的目光径直刺向圣武士，而薇薇安却仿佛毫无察觉一般。今夜的罗伊斯帝国之花就像一个热恋中的小女生，将半个身体都依靠在了爱人的身上。 “这次舞会是性质纯粹的私人宴会，大家不必拘谨。”她对宾客们挥挥手，露出一个幸福的甜蜜微笑：“而我身边这位就是请柬上提到的霍夫曼子爵先生，他才是今晚的主角。” “霍夫曼子爵”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祝大家今夜能玩得尽兴。” 柔美轻快的音乐声随即跟着响起，公主殿下松开了互相挽着的手臂，而艾萨克只能硬着头皮伸出另一只手，做出邀请的手势。 身为这场舞会的发起人，他们得一起跳这第一支舞才行。 与此同时在舞厅的某个阴暗角落里，两个假扮贵族的大胆蟊贼正偷偷地窥视着舞池中央。 “母神在上，我以为我这套已经够夸张了。”斑鬣狗惊叹地喃喃自语着：“老板身上那一套至少有四公斤重吧。” “你知道么？女士出席这种舞会是要穿紧身胸衣的。”渡鸦瞥了他的临时搭档一眼，然后继续普及着贵族常识：“如果把贵族礼服比作囚徒的枷锁，那么紧身胸衣就像是死刑犯的绞绳。” 猎魔人打了个寒颤：“我想我们得快点行动了，舞会结束后老板们的心情一定不会太好。” 情报员先生东张西望了一番，然后轻轻扯了下斑鬣狗的衣摆：“快，跟我来。第一个目标出现了，是巡查祭祀安东尼。” …… 第一支舞曲很快就要结束了，按照传统，接下来应该是自由邀舞环节。一般来说，舞会的发起人会在这个阶段与来访宾客共舞——而那些两眼发亮的贵族青年们显然也都想到了这一点。只不过他们还不清楚，薇薇安举办这场舞会的目的就是打击追求者(顺便卖老同学一个人情)。无论如何努力，今晚他们都注定要空手而回。 随着舞曲的最后几个音符落下，罗伊斯的长公主忽然面露痛苦之色。她用右手扶住额头，轻轻**了几声。艾萨克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头晕。我想是老毛病犯了，扶我下去休……”话还没说完，她纤细的身躯突然摇晃了两下。圣武士下意识地伸出手臂，而公主殿下则借势躺进了他的怀里。 这一幕就像是一根导火索。公主追随者们的愤恨与嫉妒被瞬间点燃，舞厅里原本的和谐气氛也顿时荡然无存。艾萨克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一边用一种相当暧昧的姿势扶着薇薇安，一边用眼角余光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以防哪位过度激动的宾客用随身佩剑给他打几个孔。 谢天谢地，看来罗伊斯的先生们都比较有风度。目前进度最快的一位先生还在脱手套——不过看起来下一秒他就会把它们甩到某人的脸上。 圣武士在心底暗暗地咒骂了一句，然后一咬牙干脆把薇薇安横抱了起来。这一大胆举动明显镇住了舞厅里的所有人，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他飞一般地逃向了舞厅旁边的休息室。而等到其他人反应过来时，“霍夫曼子爵”早就带着长公主殿下消失无踪了。 皇家酒店的舞厅休息室其实就是用半透明帷幕分割开的小隔间，这些隔间的隔音性能和隐蔽性都能达到一定水平，非常适合私下幽会的情侣和喜欢清净的客人。此时此刻在这些休息室中的某一间里，薇薇安的脸上早就没了之前的甜蜜微笑。 “快点放我下来！”她有些恼怒地训斥道：“你这无礼的家伙！” 自知理亏的圣武士乖乖地把公主殿下放了下来，同时又忍不住开口辩解道：“这不就是你的计划么？用我打击其他求婚者？” “可是我没……”薇薇安的脸红了红：“没想和你那么亲近！” “这种事……不是越亲近效果越好吗？” “我只是想赶走这批登徒子而已，又没说要终身不嫁。”她狠狠地剜了一眼艾萨克：“要是我以后嫁不出去，你就得负起全部责任！” 圣武士摸了摸鼻子，脸上不禁流露出尴尬的神情：“你可是未来的罗伊斯女皇，用得着为这事发愁？” “我愿意和我的丈夫共度一生，而不是罗伊斯的亲王。”薇薇安瞥了一眼艾萨克：“你不也是一样吗？” “怎么又扯上我了？” “你这家伙迟迟不肯迎娶银月王朝的小公主，不就是因为那个叫寒霜的侍从吗？”薇薇安白了他一眼：“非得让我把话挑明？” “别闹，我和伊文娜只是普通朋友。”艾萨克干咳几声：“关于这点我早就告诉过你吧。” “普通朋友……艾萨克，你是装傻还是真傻？” 圣武士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她抬起头，冷静地直视着圣武士的眼睛：“银月公主可是和你‘私奔’了，你以为今后她还能嫁给别人？” “可是……” “可是你和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对吧？”薇薇安不屑地嗤笑一声：“这话有谁会信？” 小小的隔间陷入了一片冰冷的沉默之中。 “明白过来了？罗伊斯的公主就连被横抱一下都是大新闻，银月王朝的小公主闹出这么多事，怎么可能什么影响都没有？你以为精灵王为什么要追杀你？难道他真的以为一位圣武士会绑架他的女儿？” “那我又能怎么办？”艾萨克摇了摇头：“当初遇到伊文娜只是一个意外，而且如果没有她的帮助，说不定现在我早就死了。” “怎么办？很简单啊。”薇薇安的嘴角勾起一丝坏笑：“抓紧时间和她完婚，然后再生个一儿半女。到时候哪怕精灵王再强，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门亲事。” 圣武士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可是我和伊文娜真的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啊！” “几个月不见，你的脑子都被亡灵吃了吗？”薇薇安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回去，她只用一句话就让柯林公爵老实地闭上了嘴巴：“你真的以为，伊文娜·银月那种乖乖女会为了一个‘普通朋友’和自己的亲哥哥兵戎相见？” ; 第二十章 伊莎贝拉 时间飞快地流逝着，很快罗伊斯大教堂就响起了第十二声钟鸣。 随着夜色渐浓，舞曲的旋律也变得越发轻柔起来。如果这只是一场普通舞会的话，那么现在也到差不多该结束的时候了。不过今晚显然有些特殊，对于相当一部分客人来说，本次舞会的真正主角其实还没有登场。 而这些客人里最急切、最焦躁的两位，无疑就是斑鬣狗和渡鸦了。 “刚刚得到了确切消息，伊莎贝拉公主和两位大主教已经坐上了马车。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渡鸦大步走向舞厅角落里的猎魔人，压低声音急切地问道。 斑鬣狗捧着玻璃杯，小口小口地喝着清水。他松了松领口，然后郁闷地摇摇头。 “没有，除了他们今晚用的香水牌子，我这边一无所获。” 渡鸦随意地迈了两步，用身体挡住其他人的视线：“注意形象，你现在可是一名贵族绅士。” 猎魔人无声地咒骂了几句。他放下水杯取出一面小镜子，然后重新调整好领结的位置：“那现在呢？现在我们该干什么？” “休息，等待，祈祷等会能遇到好运气。”渡鸦扫了眼舞厅的入口：“不过说实话，我不认为今晚还能有什么收获。伊莎贝拉公主和主教们的嫌疑是最小的——事实上，各大势力在他们身边都安插了不少耳目。” 猎魔人微微点头表示理解，现在正好是两位公主争夺帝国继承权的关键时期，主教们的影响力和重要性要远远地超出巡查祭司和军团长。目前整个帝国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们身上，在这种情况下主教和公主们恐怕真的很难再有余力去顾及桑托斯的盗尸团伙。 “你说的没错。”斑鬣狗沉吟一会，然后放下水杯说道：“不过我们总得确认一下。” “我这边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跟我来吧。”渡鸦点点头同意了猎魔人的看法：“接近伊莎贝拉公主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希望能一切顺利吧。” …… 与此同时，在舞会的休息区里。一对看上去如胶似漆的情侣正在说着不为人知的悄悄话，只不过其中的那位男士看上去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算算时间，我妹妹应该就快到了。”薇薇安用木签从果盘里扎起一块苹果，温柔地送到艾萨克的嘴边：“也不知道那两个笨蛋有没有遇到麻烦。” “我觉得或许我们现在应该……保持一点距离？”艾萨克瞅了眼鼻子下的苹果块，不动声色地问道。 “少废话，让你吃你就吃。”公主殿下嘴里说着毫不客气的话，脸上却仍然保持着完美的贵族式笑容：“演戏也要演全套。刚才还那么……亲昵，现在相敬如宾岂不是太假？” “好吧，你说了算。”圣武士随便应了一句，然后张嘴吞下了水果。 “真乖。”薇薇安又笑了，不过这次是发自内心的微笑：“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 “关于银月公主的事。”她叉起另一块水果：“来，张嘴。” “我的好脾气是有限的，薇薇安。”艾萨克勇敢地直视着公主殿下的双眸，然后在几秒钟后狼狈地败下阵来：“不过……算了，你高兴就好。就当是我对刚刚那件事的赔礼吧。” 说着，他吃下了第二块水果。 薇薇安将木签插回水果拼盘，她扬了扬好看的眉毛，嘴角挂着一丝恶作剧的笑容：“你做梦。” 圣武士摸了摸鼻子，尴尬地转移了话题：“呃，刚刚真的只是意外……而且与其讨论这个，不如想想等会怎么应付伊莎贝拉公主。” “没用的，艾萨克。”长公主殿下用裹着白丝手套的纤手托着香腮，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道：“我是说，我们瞒不住伊莎贝拉。她对我实在是太了解了，这种小把戏马上就会被识破。” 艾萨克长出一口气：“感谢母神，看样子接下来我会轻松不少。” “别松懈，还有两名大主教呢。”薇薇安叉起第三块水果，将它送到了圣武士的嘴边。艾萨克皱起眉盯着眼前的水果块：“我可不是你养的宠物。” “在这种贵族舞会里，男士就是女士的宠物。”长公主殿下笑得十分迷人：“怎么，你不知道么？” 就在这时，隔间的帷幕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伊莎贝拉公主和两位大主教到了，殿下。”薇薇安的女侍卫长说道：“您现在就去见他们吗？” “当然。”长公主殿下面带遗憾地放下了水果，然后提着裙子离开了座位：“子爵先生，和我一起去吧。” …… 艾萨克以前从没见过伊莎贝拉，不过这位罗伊斯的小公主却给他留下了一个非常深刻的第一印象。相比于有过一段军旅生涯的长公主，小公主殿下的肤色要更白皙一些。如果能偶尔笑一笑的话，她看上去和其他的贵族少女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不过伊莎贝拉和薇薇安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罗伊斯帝都的人民给薇薇安起了一个“戎装公主”的绰号，以此来形容她的热情和军人作风。而伊莎贝拉的绰号则是“修女公主”，象征着她严谨的生活作风和虔诚的信仰。 不得不说，这个绰号真是贴切极了。哪怕在贵族的夜间舞会上，“修女公主”也不忘把自己包裹起来。几个人见面之后，甚至就连薇薇安都忍不住叹了口气：“亲爱的妹妹……你穿成这样我们会有压力的。” 罗伊斯的小公主面不改色地看着她的姐姐：“是么？可你不也是这样穿的么？” “那是因为如果我不这么穿，其他人的压力会更大。”长公主的脸色显得有点不自然：“要是你的背上也有一尺长的伤疤，我绝不会为这件事多费口舌。” “对不起，姐姐。”伊莎贝拉面无表情地道了个歉，她的态度甚至让站在一边的艾萨克都有些恼火。不过薇薇安似乎一点都没有动怒，长公主殿下面色平静地回应道：“下次注意就好了，妹妹。” （ps.又到了林业大学的约考季，最近的更新可能会比较少……好吧，我坦白，这次是因为和室友一起玩游戏所以才拖了这么久……） ; 第二十一章 刺杀 几个人互相寒暄几句之后，话题终于重新回到了“霍夫曼子爵”的身上。 “想必这位就是晨星城的霍夫曼先生吧。”一位年老的大主教颤颤巍巍地比划着祝福的手势：“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是吗？对于这点我可不确定。”伊莎贝拉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这是今晚出现在她脸上的第一个表情。小公主殿下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不过就在这时，艾萨克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 “狮鹫之心”在警告他，周围有强烈的敌意。 圣武士下意识地伸出手，不由分说地将薇薇安拉到了一旁。洁白的铠甲虚影在空气中闪烁了几次，然后被反应过来的艾萨克强行镇压了下去。 薇薇安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霍夫曼子爵”，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插在地毯上微微颤抖的黑色箭杆。她的脸色微微一变。如果刚才艾萨克的反应再慢一步，这一箭就会正好洞穿她的心脏。 而刺客们的准备显然还不止如此。就在众人被弩箭引开注意力的同时，一名站在不远处的侍者不声不响地向他们靠了过来。等到艾萨克注意到这个反常的侍者时，他已经接近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距离。 “退后，不然我就不客气了！”圣武士抽出礼仪佩剑，下意识地想要释放一个防护法术。站在他身边的薇薇安连忙拉住他的手，用近乎微不可闻的声音提醒道：“不要使用神术。” 艾萨克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自己身边就站着三位经验丰富的资深牧师。他连忙终止了施法，而刺客则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展开了进攻。侍者从饮料托盘下抽出一柄黑灰色的短匕首，以一种堪称恐怖的速度扑向了薇薇安。圣武士怒吼一声，挺剑直刺来犯之敌的心脏。但他却仿佛毫无察觉一般，仍然不管不顾地直冲目标。 艾萨克的心猛地一沉，他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太小看敌人了。很显然这些刺客是真正的死士，而现在圣武士已经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了。 三位牧师还在释放法术，周围的贵族与卫兵甚至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此刻，刺杀者与公主之间已是一片坦途。而在放弃了圣武士的身份以后，薇薇安的力量和一般的贵族小姐也没什么不同。 手起，刀落，绯红的鲜血喷溅而出。 “不！”圣武士咆哮着将刺剑齐根插进了刺客的身体，然后松开双手连忙扶起了长公主软倒的身体。刺客的毒刃刚好切断了她的颈动脉，喷溅出的血液染红了两人精心打理过的晚礼服。 薇薇安的眼神显得有些迷茫，她挣扎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从喉咙里涌出的血沫却彻底淹没了她的声音。几秒后，罗伊斯的帝国之花闭上了双眼。 她死了。 “见鬼，这不可能！”艾萨克红着眼睛，语无伦次地低吼道：“薇薇安·伊格纳兹，快点给我睁开眼睛！你的雄心壮志呢？你的远大抱负呢？甚至就连答应我的事都还没完成，你怎么能就这样死去？” 站在一旁的伊莎贝拉取消了法术，她欲言又止地看着失去理智的“霍夫曼子爵”，脸上的表情显得颇有些怪异。 而另一边，艾萨克也终于意识到那个爱捉弄人的公主殿下确实已经死了。他轻轻地放下尸体，站起身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冷静一些，霍夫曼子爵先生。”一位大主教忍不住劝慰道：“我们还……” “我很冷静，主教先生。请注意安全，不用管我。”艾萨克很生硬地打断了他的话，他提着滴血的长剑，沉着脸缓步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刚才那支黑箭就是从二楼射出的。 大主教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不过这次伊莎贝拉公主制止了他：“由他去吧，约瑟夫大人。” “可是……” 修女公主深蓝色的眸子里透露出一丝和她姐姐极为神似的狡黠：“没关系，我和他一起去。你们守好姐姐的身体就行。” 两位主教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行了个礼：“如您所愿，公主殿下。” …… 渡鸦领着猎魔人拐了几个弯，然后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情况有些不妙，我们的接头人没来。”情报员紧皱着眉头说道。按照原定计划，这里应该有两名皇家酒店的侍应生接应他们。斑鬣狗和渡鸦会在这里和内应交换服装，然后寻找机会靠近伊莎贝拉公主和两名大主教。 猎魔人环顾四周，故作轻松地安慰着同伴：“别担心，或许只是出了点小意外。” “我的手下都是专业的情报人员，他们可不会因为‘小意外’迟到。”渡鸦的语气显得有些焦躁：“恐怕我们要有麻烦了。” “那我们怎么办？在这里等？” 情报员先生想了想，然后无奈地回答道：“先在这附近搜索一下吧，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五分钟后，他们找到了最不想找到的“线索”：两具被塞到柜子里的剥光尸体。渡鸦和斑鬣狗的脸色都很难看，显然他们同时想到了某种可能。 “有刺客？”猎魔人试探性地问道。 “就算不是刺客，肯定也不是什么善茬。”渡鸦摇了摇头：“走吧，我们得撤退了。” “不去警告公主殿下？”斑鬣狗的表情显得有些错愕：“还有，伊莎贝拉公主和两名大主教怎么办？” “薇薇安殿下的身边足足有四名实力在四阶以上的强者，如果就连他们都无法保护公主，我们去了也是白搭。”渡鸦的脸色显得有些阴沉：“至于伊莎贝拉殿下和两位大主教……以后总会有机会的。快走吧，别忘了我们用的是假身份，要是被卫兵盯上就麻烦了。” “该死，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撤退？” “视刺客的实力而定……可能还有五到十五分钟。” “去庭院。撤退前我要先看看‘目标’们的仆从，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斑鬣狗咬了咬呀：“否则我实在有些不甘心。” ; 第二十二章 恶魔姐妹 上一刻还是谈笑风生的上流人士，下一秒就变成了屠刀下的待宰羔羊，贵族的生活就是如此疯狂。几乎每一个出生于贵族家庭的孩子都会从小学习如何应付刺杀和绑架，而今天到场的宾客很显然都是成绩优异的好学生。 从刺客现身开始，到艾萨克提着武器踏上酒店的二楼。在这短短的几十秒里，舞厅里的贵族们就已经找好了各自的掩体。虽然这些家伙平时的表现颇为不堪，不过至少在这种紧急时刻还是靠得住的——当然，某位公主除外。 “诸位，镇定下来，拿出罗伊斯贵族的气度。”修女公主提着裙角，不紧不慢地跟在艾萨克的身后。她环视着四周，就像一个真正的领袖那样发号施令：“男人保护好女人，女人照顾好孩子。在我和霍夫曼子爵解决掉那些老鼠之前，请大家自觉维持秩序。” “请退回去，伊莎贝拉殿下。”艾萨克怒视她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接下来的战斗会很危险。” “我能照顾好自己。”小公主殿下扬起头，毫无惧色地和他对视着：“只要你别拖我后腿。” 这一刻的小公主殿下像极了圣武士印象里的薇薇安。艾萨克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然后骂骂咧咧地转身走开了。 “伊格纳兹家的女儿们……我算是受够了！” 伊莎贝拉的嘴角微微上翘，看上去对“霍夫曼子爵”的恶劣态度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右手抽出一把匕首，左手则举起太阳神的圣徽，轻吟咒语为自己和艾萨克各加持了一个“虔诚护盾”。 圣武士扭头瞥了她一眼，然后径直走进了二楼错综复杂的走廊之中。对于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为薇薇安复仇，然后尽快摆脱这些见鬼的贵族。毕竟艾萨克·柯林还是精灵王国的通缉犯，没有了长公主的庇护，罗伊斯的帝都也已经不再安全。 可惜这个计划目前还只存在于圣武士的脑海之中，跟在他身后的伊莎贝拉公主显然还有另一番谋划。等二人走到僻静无人的角落中时，伊莎贝拉突然开口问道：“你不是贵族吧？” 艾萨克的脚步顿了顿，然后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不，我是贵族。” “是么？”修女公主冷哼一声：“我姐姐大概没告诉过你，‘霍夫曼’这个名字还是我和她一起取的。” 圣武士猛地回过头，脸色颇有些惊疑不定。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薇薇安又耍了他，然后才感觉有些不对劲。 “看来你果然不是霍夫曼子爵。”伊莎贝拉低下头，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真是吓了我一跳，还以为那个万年老处女找到真爱了呢。” “你诈我？”艾萨克的眼角跳了跳。 “怎么，有意见？”小公主挑衅地看着他：“这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不服你可以灭口啊！” “疯子。”圣武士冷冰冰地丢下一个词，然后自顾自地转身离开。伊莎贝拉则步履轻盈地跟在他身后：“你是一名圣武士吧？” “随你怎么想，我没工夫和你纠缠。” “这回可不是诈你。”修女公主一点一点地撕掉了名为“严肃冷酷”的伪装，暴露出和她姐姐一般无二的恶劣性格：“你的真实身份不是很难猜，毕竟我姐姐也算不上什么交游广泛的人物。” “荒谬。” “我知道单凭这点是没法得出结论的，其实最关键的证据还是你的态度。”她紧跟两步，接着补充道：“在我说出‘灭口’两个字时，你如避蛇蝎一般绕开了这个话题。贵族或者普通军人多少会考虑一下这个建议的可行性，只有圣武士才会毫不犹豫地否定掉这个诱人的选项。” 艾萨克紧抿着嘴唇，看起来他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保持沉默了。 “如果你确实是一名圣武士的话，那情况就变得更有趣了。”伊莎贝拉仍然在“自言自语”着：“一名被神眷顾的骑士又为什么要冒名顶替其他人呢？据我所知，目前需要掩盖自己行踪的圣武士似乎只有一位呢……公爵大人，我说的对吗？” 艾萨克在心底叹息一声，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圣武士不能说谎，现在他能做的也只有闭口不言。 “看来我猜对了。”伊莎贝拉公主露出了一个得意的满足笑容：“不如说出你此行的目的，看我能不能……” 一支无声的黑色利箭射到了艾萨克的“虔诚护盾”上，打断了小公主殿下的逼问。伊莎贝拉有些不满地撅撅嘴，然后给自己补上了一层用来防御远程武器的“熵光护盾”。至于圣武士？他早在第一时间就摆脱了这位聪明的战友，现在的他甚至更愿意和刺客待在一起。 进入战斗之后，艾萨克马上就找回了状态。他迅速地忘掉刚刚的不愉快，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对付敌人。走廊阴暗的角落里突然射出了另一支黑箭，这次箭矢刺破了圣武士身上的虔诚护盾，却被突然闪现而出的狮鹫之心挡下了。 艾萨克看到前方有个人影一闪而过，他连忙追了上去，却再次扑了个空。他皱了皱眉，然后悄悄地拉下了自己的护目镜。 “balayage.” 圣武士低声念出了鹰眼镜片的咒语，同时启用了圣武士的“侦测邪恶”天赋。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黯淡了下来，只有刺客留下的纷乱脚印被高亮的红色标记了出来——那是邪恶生物留下的“残留痕迹”。如果没有神术的辅助，哪怕是最强的追踪大师也休想在硬木地板上找到专业刺客的脚印。但是有了神术和魔法装备以后，艾萨克就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刺客的藏身处。 刺客收起了手弩，就像蜘蛛一样伏在天护板上。他屏住呼吸等着圣武士自己踏入陷阱，却浑然不知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 直到圣武士讽刺的声音响起：“你打算在上面待到什么时候？” ; 第二十二章 性格恶劣的姐妹公主 上一刻还是谈笑风生的上流人士，下一秒就变成了屠刀下的待宰羔羊，贵族的生活就是如此疯狂。几乎每一个出生于贵族家庭的孩子都会从小学习如何应付刺杀和绑架，而今天到场的宾客很显然都是成绩优异的好学生。 从刺客现身开始，到艾萨克提着武器踏上酒店的二楼。在这短短的几十秒里，舞厅里的贵族们就已经找好了各自的掩体。虽然这些家伙平时的表现颇为不堪，不过至少在这种紧急时刻还是靠得住的——当然，某位公主除外。 “诸位，镇定下来，拿出罗伊斯贵族的气度。”修女公主提着裙角，不紧不慢地跟在艾萨克的身后。她环视着四周，就像一个真正的领袖那样发号施令：“男人保护好女人，女人照顾好孩子。在我和霍夫曼子爵解决掉那些老鼠之前，请大家自觉维持秩序。” “请退回去，伊莎贝拉殿下。”艾萨克怒视她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接下来的战斗会很危险。” “我能照顾好自己。”小公主殿下扬起头，毫无惧色地和他对视着：“只要你别拖我后腿。” 这一刻的小公主殿下像极了圣武士印象里的薇薇安。艾萨克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然后骂骂咧咧地转身走开了。 “伊格纳兹家的女儿们……我算是受够了！” 伊莎贝拉的嘴角微微上翘，看上去对“霍夫曼子爵”的恶劣态度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右手抽出一把匕首，左手则举起太阳神的圣徽，轻吟咒语为自己和艾萨克各加持了一个“虔诚护盾”。 圣武士扭头瞥了她一眼，然后径直走进了二楼错综复杂的走廊之中。对于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为薇薇安复仇，然后尽快摆脱这些见鬼的贵族。毕竟艾萨克·柯林还是精灵王国的通缉犯，没有了长公主的庇护，罗伊斯的帝都也已经不再安全。 可惜这个计划目前还只存在于圣武士的脑海之中，跟在他身后的伊莎贝拉公主显然还有另一番谋划。等二人走到僻静无人的角落中时，伊莎贝拉突然开口问道：“你不是贵族吧？” 艾萨克的脚步顿了顿，然后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不，我是贵族。” “是么？”修女公主冷哼一声：“我姐姐大概没告诉过你，‘霍夫曼’这个名字还是我和她一起取的。” 圣武士猛地回过头，脸色颇有些惊疑不定。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薇薇安又耍了他，然后才感觉有些不对劲。 “看来你果然不是霍夫曼子爵。”伊莎贝拉低下头，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真是吓了我一跳，还以为那个万年老处女找到真爱了呢。” “你诈我？”艾萨克的眼角跳了跳。 “怎么，有意见？”小公主挑衅地看着他：“这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不服你可以灭口啊！” “疯子。”圣武士冷冰冰地丢下一个词，然后自顾自地转身离开。伊莎贝拉则步履轻盈地跟在他身后：“你是一名圣武士吧？” “随你怎么想，我没工夫和你纠缠。” “这回可不是诈你。”修女公主一点一点地撕掉了名为“严肃冷酷”的伪装，暴露出和她姐姐一般无二的恶劣性格：“你的真实身份不是很难猜，毕竟我姐姐也算不上什么交游广泛的人物。” “荒谬。” “我知道单凭这点是没法得出结论的，其实最关键的证据还是你的态度。”她紧跟两步，接着补充道：“在我说出‘灭口’两个字时，你如避蛇蝎一般绕开了这个话题。贵族或者普通军人多少会考虑一下这个建议的可行性，只有圣武士才会毫不犹豫地否定掉这个诱人的选项。” 艾萨克紧抿着嘴唇，看起来他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保持沉默了。 “如果你确实是一名圣武士的话，那情况就变得更有趣了。”伊莎贝拉仍然在“自言自语”着：“一名被神眷顾的骑士又为什么要冒名顶替其他人呢？据我所知，目前需要掩盖自己行踪的圣武士似乎只有一位呢……公爵大人，我说的对吗？” 艾萨克在心底叹息一声，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圣武士不能说谎，现在他能做的也只有闭口不言。 “看来我猜对了。”伊莎贝拉公主露出了一个得意的满足笑容：“不如说出你此行的目的，看我能不能……” 一支无声的黑色利箭射到了艾萨克的“虔诚护盾”上，打断了小公主殿下的逼问。伊莎贝拉有些不满地撅撅嘴，然后给自己补上了一层用来防御远程武器的“熵光护盾”。至于圣武士？他早在第一时间就摆脱了这位聪明的战友，现在的他甚至更愿意和刺客待在一起。 进入战斗之后，艾萨克马上就找回了状态。他迅速地忘掉刚刚的不愉快，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对付敌人。走廊阴暗的角落里突然射出了另一支黑箭，这次箭矢刺破了圣武士身上的虔诚护盾，却被突然闪现而出的狮鹫之心挡下了。 艾萨克看到前方有个人影一闪而过，他连忙追了上去，却再次扑了个空。他皱了皱眉，然后悄悄地拉下了自己的护目镜。 “balayage.” 圣武士低声念出了鹰眼镜片的咒语，同时启用了圣武士的“侦测邪恶”天赋。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黯淡了下来，只有刺客留下的纷乱脚印被高亮的红色标记了出来——那是邪恶生物留下的“残留痕迹”。如果没有神术的辅助，哪怕是最强的追踪大师也休想在硬木地板上找到专业刺客的脚印。但是有了神术和魔法装备以后，艾萨克就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刺客的藏身处。 刺客收起了手弩，就像蜘蛛一样伏在天护板上。他屏住呼吸等着圣武士自己踏入陷阱，却浑然不知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 直到圣武士讽刺的声音响起：“你打算在上面待到什么时候？” 第二十二章 性格恶劣的姐妹 上一刻还是谈笑风生的上流人士，下一秒就变成了屠刀下的待宰羔羊，贵族的生活就是如此疯狂。几乎每一个出生于贵族家庭的孩子都会从小学习如何应付刺杀和绑架，而今天到场的宾客很显然都是成绩优异的好学生。 从刺客现身开始，到艾萨克提着武器踏上酒店的二楼。在这短短的几十秒里，舞厅里的贵族们就已经找好了各自的掩体。虽然这些家伙平时的表现颇为不堪，不过至少在这种紧急时刻还是靠得住的——当然，某位公主除外。 “诸位，镇定下来，拿出罗伊斯贵族的气度。”修女公主提着裙角，不紧不慢地跟在艾萨克的身后。她环视着四周，就像一个真正的领袖那样发号施令：“男人保护好女人，女人照顾好孩子。在我和霍夫曼子爵解决掉那些老鼠之前，请大家自觉维持秩序。” “请退回去，伊莎贝拉殿下。”艾萨克怒视她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接下来的战斗会很危险。” “我能照顾好自己。”小公主殿下扬起头，毫无惧色地和他对视着：“只要你别拖我后腿。” 这一刻的小公主殿下像极了圣武士印象里的薇薇安。艾萨克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然后骂骂咧咧地转身走开了。 “伊格纳兹家的女儿们……我算是受够了！” 伊莎贝拉的嘴角微微上翘，看上去对“霍夫曼子爵”的恶劣态度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右手抽出一把匕首，左手则举起太阳神的圣徽，轻吟咒语为自己和艾萨克各加持了一个“虔诚护盾”。 圣武士扭头瞥了她一眼，然后径直走进了二楼错综复杂的走廊之中。对于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为薇薇安复仇，然后尽快摆脱这些见鬼的贵族。毕竟艾萨克·柯林还是精灵王国的通缉犯，没有了长公主的庇护，罗伊斯的帝都也已经不再安全。 可惜这个计划目前还只存在于圣武士的脑海之中，跟在他身后的伊莎贝拉公主显然还有另一番谋划。等二人走到僻静无人的角落中时，伊莎贝拉突然开口问道：“你不是贵族吧？” 艾萨克的脚步顿了顿，然后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不，我是贵族。” “是么？”修女公主冷哼一声：“我姐姐大概没告诉过你，‘霍夫曼’这个名字还是我和她一起取的。” 圣武士猛地回过头，脸色颇有些惊疑不定。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薇薇安又耍了他，然后才感觉有些不对劲。 “看来你果然不是霍夫曼子爵。”伊莎贝拉低下头，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真是吓了我一跳，还以为那个万年老处女找到真爱了呢。” “你诈我？”艾萨克的眼角跳了跳。 “怎么，有意见？”小公主挑衅地看着他：“这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不服你可以灭口啊！” “疯子。”圣武士冷冰冰地丢下一个词，然后自顾自地转身离开。伊莎贝拉则步履轻盈地跟在他身后：“你是一名圣武士吧？” “随你怎么想，我没工夫和你纠缠。” “这回可不是诈你。”修女公主一点一点地撕掉了名为“严肃冷酷”的伪装，暴露出和她姐姐一般无二的恶劣性格：“你的真实身份不是很难猜，毕竟我姐姐也算不上什么交游广泛的人物。” “荒谬。” “我知道单凭这点是没法得出结论的，其实最关键的证据还是你的态度。”她紧跟两步，接着补充道：“在我说出‘灭口’两个字时，你如避蛇蝎一般绕开了这个话题。贵族或者普通军人多少会考虑一下这个建议的可行性，只有圣武士才会毫不犹豫地否定掉这个诱人的选项。” 艾萨克紧抿着嘴唇，看起来他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保持沉默了。 “如果你确实是一名圣武士的话，那情况就变得更有趣了。”伊莎贝拉仍然在“自言自语”着：“一名被神眷顾的骑士又为什么要冒名顶替其他人呢？据我所知，目前需要掩盖自己行踪的圣武士似乎只有一位呢……公爵大人，我说的对吗？” 艾萨克在心底叹息一声，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圣武士不能说谎，现在他能做的也只有闭口不言。 “看来我猜对了。”伊莎贝拉公主露出了一个得意的满足笑容：“不如说出你此行的目的，看我能不能……” 一支无声的黑色利箭射到了艾萨克的“虔诚护盾”上，打断了小公主殿下的逼问。伊莎贝拉有些不满地撅撅嘴，然后给自己补上了一层用来防御远程武器的“熵光护盾”。至于圣武士？他早在第一时间就摆脱了这位聪明的战友，现在的他甚至更愿意和刺客待在一起。 进入战斗之后，艾萨克马上就找回了状态。他迅速地忘掉刚刚的不愉快，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对付敌人。走廊阴暗的角落里突然射出了另一支黑箭，这次箭矢刺破了圣武士身上的虔诚护盾，却被突然闪现而出的狮鹫之心挡下了。 艾萨克看到前方有个人影一闪而过，他连忙追了上去，却再次扑了个空。他皱了皱眉，然后悄悄地拉下了自己的护目镜。 “balayage.” 圣武士低声念出了鹰眼镜片的咒语，同时启用了圣武士的“侦测邪恶”天赋。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黯淡了下来，只有刺客留下的纷乱脚印被高亮的红色标记了出来——那是邪恶生物留下的“残留痕迹”。如果没有神术的辅助，哪怕是最强的追踪大师也休想在硬木地板上找到专业刺客的脚印。但是有了神术和魔法装备以后，艾萨克就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刺客的藏身处。 刺客收起了手弩，就像蜘蛛一样伏在天护板上。他屏住呼吸等着圣武士自己踏入陷阱，却浑然不知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 直到圣武士讽刺的声音响起：“你打算在上面待到什么时候？” 第二十三章 死者复生 艾萨克最后还是失手了。那刺客在被俘前咬破了嘴里的毒囊，而伊莎贝拉却来迟了一步。 “怎么样，能救活他吗？”圣武士的声音显得有些焦躁。 “不清楚，我尽力吧。”修女公主摇了摇头，随后缓缓跪在了尸体旁边。她先举起圣徽施放了一个“减缓毒发”，紧接着又尝试了几个其他类型的治愈神术。 半晌后伊莎贝拉结束了祷告，她站起身摇了摇头。 刺客死了，这也就意味着查出幕后真凶的希望又渺茫了一分。圣武士揉着额角，忍不住低声咒骂了几句。他试图静下心来，但薇薇安临死时的眼神就好像在他的脑子里扎了根一样——如果没有他，薇薇安绝不会举办什么舞会；而如果没有这个舞会，那么她现在应该还是那个光芒四射的帝国公主。 这想法就像一道不会愈合的伤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圣武士：她是因他而死。而只要艾萨克还没完成复仇，这道伤口就会永远存在。 伊莎贝拉就站在两步开外，她微微仰起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圣武士阴沉的脸：“你在想什么？” 艾萨克猛地惊醒过来，然后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关你什么事。” “只是好奇罢了。”罗伊斯的小公主围着他转了两圈，然后突然坏笑起来：“我知道了，你在自责。” 圣武士冷哼一声没有答话。 “你觉得你没能救下我姐姐？你觉得你没能活捉刺客？你觉得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错？”修女公主摇了摇头：“得了吧，公爵大人。你又不是万能的神，又怎么可能做到万事如意？” “我不是神明，但是至少在今晚，守护薇薇安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 “成功了就是大家的荣耀，失败了却是因为你自己的责任。”伊莎贝拉平静地说道：“典型的骑士式傲慢。” “我想还没有沦落到需要你来安慰的地步。”圣武士的脸色渐渐和缓下来：“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真是不好相处家伙……你就这么想替我姐姐报仇？” “我不想欠死人的人情。” 小公主殿下轻叹一声，然后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你这家伙……真的是圣武士吗？” “什么？”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算算时间，复活仪式也应该快结束了。”修女公主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通往舞厅的旋梯：“记得带上那具尸体，说不定等会它还有点用处。” …… “嗯……” 随着一声痛苦的闷哼声，罗伊斯的长公主再次睁开了双眼。她伸出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疤，然后翻过身咳出了一点点凝固的血块。 “抱歉，殿下。”约瑟夫大主教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刺客在匕首上淬了很特殊的毒药，我们没办法抹掉那条刀疤。” “看来以后是彻底不能参加舞会了。”薇薇安自嘲了一句，声音沙哑得就像另一个人。她挣扎着坐起来，守在身边的女侍卫连忙把她扶到椅子上，然后给她端来了一杯清水。 “感觉还好吗，殿下？”另一位大主教问道。 “有些体力不支之外，其他方面没什么不妥。”薇薇安喝了口水，然后猛地咳嗽了起来。侍卫连忙接过杯子，然后轻抚她的后背。 半晌后，长公主殿下再次恢复了过来。她略微理了理散乱的头发，然后对满脸担心之色的大主教点点头：“我还好，不用担心。宾客里有人受伤吗？刺客呢？都解决掉了吗？” “宾客们都已经被疏散了，除了您之外无人受伤。伊莎贝拉殿下和霍夫曼子爵先生正在追击刺客，我已经派其他人去协助他们了。” 听到这个消息，薇薇安忍不住再次咳嗽起来。好一会之后她才喘过气来，然后忍不住咒骂了一句：“该死。” “怎么了，殿下？”两位大主教对视了一眼，然后约瑟夫开口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没关系的，主教先生。我想姐姐大概只是嫉妒了。”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插进了两人的对话之中。伊莎贝拉迈着优雅的步伐回到了舞会大厅，跟在她身后的则是拖着刺客尸体的圣武士。 薇薇安没有回答她的妹妹。她向艾萨克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而圣武士只能略带尴尬地点了点头。 长公主殿下翻了个白眼，然后无奈地长叹一声。伊莎贝拉的嘴角不可抑止地微微一翘，她睁大眼睛，努力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怎么了，姐姐？你的身体不舒服吗？” “是的，妹妹。”薇薇安的眼角微微抽动一下，她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尽可能平静地回答道：“我想我得回去休息了。” “那这些刺客呢？” “明天再说吧，妹妹。” “那就这样吧。”伊莎贝拉点了点头，然后带着两位大主教和其他侍卫离开了皇家酒店。等到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以后，薇薇安忍不住开口问道：“她知道了多少？” “她猜出了我的真实身份。”艾萨克低下头，尴尬地说道：“抱歉，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精灵王的赏金吗？”长公主殿下忍着怒气说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我不知道世界上真的有复活术，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个传说。”圣武士有些尴尬地摸着鼻子：“你倒下的时候，我真的有些慌了，然后……就被她找到了破绽。” 薇薇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突然意识到，尽管“死者复生”这个五阶神术在上层社会间只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但自己这位老同学也只是一个低阶圣武士兼半吊子贵族而已。 “算了，这不是你的错。我早就知道这些事肯定瞒不过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已。”半晌后她叹息了一声：“你先回去吧，明早再来找我。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艾萨克点点头：“保重身体，别太勉强自己了。” 长公主殿下疲惫地闭上眼睛，沉默着摆了摆手。 ; 第二十四章 次日 第二天清晨，艾萨克再次来到了薇薇安的府邸。侍卫长黛拉亲自把他领到了公主殿下的书房前，透过厚实的木门，圣武士隐约听到门后似乎有人在说话。 “公主殿下还有其他客人？”他疑惑地问道。 “是伊莎贝拉殿下，她也刚来不久。”黛拉低声回答道。紧接着她伸出手敲了敲门：“两位殿下，霍夫曼子爵到了。” 屋子里的对话暂停了一会，然后薇薇安的声音响了起来。 “让他进来吧，我们正等着呢。” 圣武士转动把手推开了房门，一股夹杂着浓烈药味的炽热空气猛地迎面扑来。他用力地挥挥手试图赶走那味道，同时开口抱怨道：“虽然现在是冬天，不过真的有必要把火烧得这么旺吗？” “我觉得你的质疑很有道理，骑士。”薇薇安身上裹着一条精美的毛毯，声音听上去仍然有些虚弱：“但是现在这里做主的人可不是我。” 艾萨克将目光转移到长公主殿下对面的椅子上，伊莎贝拉正坐在那里翻看着一本大部头的神学著作。她头也不抬地回应道：“别发牢骚了，姐姐。你知道这些草药汁和火苗对身体是有好处的。别忘了，你已经不再是昔日那个百病不侵的圣武士了。” 听着这些“姐妹间的温馨对话”，艾萨克脸上的表情显得颇为古怪。在坊间传闻里，这两位公主可是你死我活的宿敌。而从圣武士的亲身经历来看，她们的关系显然也算不上亲密无间。 所以这又是演得哪一出？ “冒昧来访，实属抱歉。呃……不知薇薇安殿下的身体状况还好吗？”圣武士看着薇薇安，指望着她多少能给点提示。而长公主殿下显然没那个闲心思，她捧起茶杯喝了一口里面的草药汁，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要吐出来一样。 就在长公主殿下急匆匆地剥着糖纸的时候，她的妹妹替她给出了回答：“如你所见，不怎么样。” “我有点不明白，她受伤了吗？还是得了什么疾病？”略作犹豫之后，艾萨克问出了他最感兴趣的问题之一：“为什么要用草药？用神术岂不是更方便吗？” 听到这里，伊莎贝拉终于把视线从书本上移开了。她沉默地盯着圣武士的眼睛，直到艾萨克不自然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看来你对‘死者复生’这个神术真的一无所知，圣武士。”她一字一句地说着，并在“圣武士”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这倒也不能全怪他。”而此时薇薇安也终于缓过了一口气，她出声替艾萨克辩解道：“别忘了我们在新历87年签下的保密协议，复生类神术现在是禁术——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的。” “没错，我们在87年确实与德鲁伊签下了限制复生类神术的协议。”小公主殿下略微抬高了声音：“但这家伙可是一名圣武士！我可不相信骑士团没有教过你们这些常识。” “是的，骑士团确实有高阶神术的进修课程。但你觉得会有多少人愿意花时间去了解那些他们一辈子都难得一见的神术？” “可是……他们至少也得了解一下吧。”伊莎贝拉瞪大眼睛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而站在一旁的艾萨克已经要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青春期的男孩子，你懂的。”罗伊斯的长公主叹了口气：“相比于那些啰哩啰嗦、意义不明的咒文，他们往往更喜欢骑术和剑术课。难道修士学院的男生不是这样吗？” 伊莎贝拉垂下头颅沉思了一会，然后十分笃定地回答道：“修士学院没有骑术和剑术课。” “喂，请不要跑题好么？”圣武士尴尬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有谁能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伊格纳兹姐妹对视了一眼，然后薇薇安又缩回了沙发靠背里：“别看我，她才是专家。” “死者复生，五阶神术。施法材料是一枚价值五百金币以上的钻石，施法时间一分钟。”修女公主叹息了一声，然后当仁不让地解说起来：“这是一个非常强力的神术，不过它本身并非没有缺陷。首先，复活对象的筛选条件就很苛刻，具体地说，就是……” 她翻动着手里的书籍，然后照着书上的某一页飞快地念道：“受术者不愿复活则不能复活；变成不死生物或者被死亡类法术杀死的生物不能复活；构装生物、元素生物、异界生物和不死生物不能复活；因衰老而自然死亡的生物不能复活；尸体严重残缺的死者不能复活；死亡时间超过一定期限的死者不能复活——视施法者的实力不同，这个期限通常在十天到十五天之间浮动。” 圣武士眨了眨眼，看起来他似乎根本没有听清。不过无所谓了，反正这些所谓的“筛选条件”对圣武士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 “除此之外，复活的过程本身也很痛苦。强大的生物会因复活而变得衰弱，而那些不够强大的生物——比如说我姐姐，则会因复活而受到永久性的体质损害。”她瞥了一眼薇薇安，随后接着说了下去：“这种损害是无法被任何手段治愈的，神术不能，法术不能，甚至就连真神降下的神迹也无法修复这种损伤。” “听起来我欠了某人一个不小的人情。”圣武士摸摸鼻子说道。 “他本来就是冲我来的，艾萨克。如果没有你，说不定我连复活的机会都没有。”薇薇安做了一个枭首的姿势，暗指刺客可以通过破坏尸体来阻止复活：“所以说，我们其实算是互不相欠。” 艾萨克没有再做纠缠，他看了看薇薇安光滑脖颈上的暗红色伤疤，直接了当地说道：“如果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请尽管直说。” “我可不会客气，你了解我的。”薇薇安偏过头，下意识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被药汁呛得咳嗽起来。 艾萨克微微一笑。虽然这一切还没结束，但是…… 这家伙没死真是太好了。 ; 第二十五章 联手 薇薇安用丝帕掩住口鼻，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小公主殿下忍不住轻笑了几声，然后在她姐姐彻底发飙之前明智地转移了话题。 “既然圣武士已经到了，那么我们就进入正题吧。”她板起脸孔正色说道：“首先是有关刺客的事。” “继续，我在听。” “好消息是我们并不是一无所获。经过一夜的辛苦工作，我手下的小伙子们发现了这个。”修女公主打开茶几上的文件袋，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绘着黑白画像的通缉令：“这位迷人的小胡子先生就是‘酸喉’盗贼团的团长。” “看上去和那个弩箭手有些相似。”艾萨克挑了挑眉毛：“不过画像好像更年轻一些。” “这是七年前的通缉令，当然会更年轻。”伊莎贝拉解释道：“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酸喉’是一支北地盗贼团。我想你应该知道什么是北地盗贼团吧？” “听说过一些相关的传闻。”圣武士点点头：“一群流窜于联邦和阴影议会之间的人类强盗，对吧？” 修女公主点了点头：“大概就是如此。这些肮脏的老鼠以贪得无厌和自私自利闻名于世，而‘酸喉’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这支臭名昭著的盗贼团在六年前突然销声匿迹，听说当时北方诸省的治安官们还专门为此庆祝了一下。” “看来他们并不是自然解体，而是被某个大人物收入了麾下。”薇薇安接了一句：“只不过我有点不太明白，像‘酸喉’团长这样的人物怎么会甘愿成为别人的牺牲品？” “不知道，尸体没回答这个问题。”小公主殿下耸了耸肩：“不过尸体说了些其他事，一些很有意思的事。” 艾萨克惊讶地看着她：“等等，你是怎么……” “怎么和死人说话？当然是通过神术——三阶神术‘死者交谈’。”修女公主颇为无奈地看了圣武士一眼：“算了，这个神术的用途确实非常有限，你没听说过也很正常。” “呃，我还是不太明白。”艾萨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可以用这个法术沟通死者的灵魂？然后这个‘前强盗头子’就会告诉你想要的情报？” “虽然名字是‘死者交谈’，但这个神术并不能沟通真正的死者。一般人死后的灵魂也就那么几个去处：虔诚的信徒进入神国，倒霉的家伙变成亡灵，剩下的基本都成了转生法阵的原材料。无论哪一种，我们都很难再联系到他。”伊莎贝拉摇了摇头，然后详细地解释起来：“所以说，这个神术沟通的并不是真正的灵魂，而是灵魂留在肉体里的残痕。” “残痕？” “没错，灵魂的波动会在肉体中留下痕迹，这个神术的作用就是提取这些痕迹。具体的表现形式就是暂时赋予尸体一定的智力，让它可以回答施法者的少量问题。这类回答通常都是些混乱、晦涩或者疯狂的呓语，不过这回我们运气不错。” 她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现在我基本可以肯定，这些刺客真正的目标其实并不是姐姐大人你。” “坐在她对面的薇薇安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说他们的目标并不是你，姐姐。”伊莎贝拉说道：“他们从上司那里得到的命令仅仅只是制造混乱，如果你没有出席的话，他们就会另找一个目标。” “可是这说不通啊！”艾萨克吃惊地问道：“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就是为了破坏一个……舞会？” “这确实说不通，除非这次舞会可能会给刺客背后的势力带来很大的麻烦。”她从刚才的文件袋里取出了另一样东——舞会的宾客名单：“而我刚好又查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比如说当晚的三百一十四名上流人士里混进了两条小鱼，而且这两个人拿着的也确实是姐姐大人亲自发出的邀请函。” 她指了指渡鸦和斑鬣狗使用的假名，然后抬起头来问道：“我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 “是吗？”薇薇安不动声色地问道：“可我并不觉得我‘欠’你什么。” “你就承认吧，姐姐。”修女公主下意识地压低声音：“这个舞会本身就是一个骗局，不是吗？我早就该想到的，大名鼎鼎的军中之花、罗伊斯的戎装公主会为了一个男人举办舞会？” 说着她又瞥了艾萨克一眼：“就在这个男人因为诱拐其他公主而遭到通缉的时候？” 艾萨克苦笑一声，看来精灵公主的事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了。 “所以呢？那又怎样？”薇薇安毫不动摇地说道：“这件事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你又为什么一定要刨根问底呢？” “如果和我无关的话，那你们就更不应该瞒着我了。”伊莎贝拉摇了摇头：“至于我为什么要刨根问底，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才对。你是我的亲人，伊格纳兹家族的一份子。哪怕我们之间确实曾有过很多争端，我也不会放过任何敢于挑衅伊格纳兹家族的敌人。” 薇薇安沉默了。她静静地思考了一会，最后却摇了摇头：“抱歉，妹妹。我知道你想帮忙，可是这件事是我朋友的私事。” “那你又怎么想呢？圣武士？”修女公主将目光转向了旁边的艾萨克：“我不清楚你们打算对付谁，不过很显然对方并没有束手就擒的想法。这次他们杀了我姐姐，下次呢？你能保证再不失手吗？要知道死者复生并不是万能的法术。” 这回轮到艾萨克沉默了。至少有一点伊莎贝拉没有说错，薇薇安已经付出了太多，他又怎么能让她再次身陷险境？ 可是…… 他将目光投向薇薇安，而长公主殿下却瞪了他一眼：“你看我干什么？” “当然是征询你的意见。”艾萨克有些无辜地回答道：“她是你的妹妹，不是我的。我和她又不熟。” “我的意见？我的意见是最好别和这小魔女扯上关系。”薇薇安有些不甘心地嘀咕着：“不过这些事肯定和她没关系，她也确实能帮到我们。” 艾萨克点了点头：“那就告诉她好了。” 伊莎贝拉公主则露出了一个充满胜利意味的微笑：“拿好人当挡箭牌是没用的，姐姐，你现在又怎么说？” 薇薇安翻了个白眼：“欢迎上船，死丫头。见鬼，艾萨克你没听到我的前半句话吗？” ; 第二十六章 寻衅 “……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艾萨克花了不到十分钟就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他瞥了伊莎贝拉公主一眼，然后接着说道：“本来我们是打算先进行一些暗中调查的，不过不知为何，敌人似乎早就有所警觉了。” “没什么好奇怪的，说不定只是哪个预言法术碰巧奏效了。”薇薇安摇了摇头：“毕竟我们的敌人可是大名鼎鼎的魔鬼一族。” “魔鬼。”修女公主不禁摇了摇头：“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是啊，就和新世界一样让人难以置信。”圣武士感慨道：“这世道到底怎么了。” “抱怨什么？你在新世界过得不是还不错嘛？”薇薇安挖苦道：“比如精灵美人什么的。” 艾萨克摇了摇头，自动过滤了某个话题：“话说回来，关于新世界你们到底了解多少？”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摇了摇头。薇薇安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罗伊斯帝国在新世界的开拓是由母亲大人一手操办的，而具体的细节我和伊莎贝拉也插不上手。” “母亲了解的应该也不多。”小公主殿下接着说道：“事实上我怀疑就连教皇本人对此也知之甚少。” “是吗？”艾萨克有些惊讶地问道。 “我在教廷内部也有一些朋友，他们……看上去似乎也都是一头雾水。怎么，你在新世界有什么发现吗？” “谈不上发现，只是……我在新世界遇到了一个魔鬼——或者是某种类似的东西。”圣武士皱起眉头，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嗯……怎么说呢。那家伙给我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魔鬼通常都会给人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薇薇安扬了扬眉毛：“你这是废话。” “我知道，但那家伙可不是一般的魔鬼。”艾萨克摇摇头：“那种等级的魔鬼可不会随随便便地现世。” 修女公主好奇地问道：“怎么？那家伙很强？” “不是很强，是非常强。” “他叫什么名字？” “你问这个做什么？” “听说绝大部分的魔鬼都会有一个固定的称呼，就像……人类商店的招牌一样。说不定你遇到的这个我正好听说过呢？”小公主殿下不满地皱了皱小巧的鼻子：“总之叫你说你就说，哪来这么多废话。” “他称呼自己为‘长钉’。”圣武士无奈地回答道：“听说过吗？” 修女公主愣了一下：“长钉？这个……似乎不太像大魔鬼的名字。你确认他没骗你？” “我不能确认，不过我觉得他似乎没必要骗我。” “明白了，我会叫人去查的。”伊莎贝拉看了看墙角的座钟，然后站起身来：“那今天就这样吧，等我好消息吧。” “等等，你没忘记正事吧？”艾萨克连忙叫住了她：“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接下来？等呗。”小公主耸耸肩膀走向了门口：“我要先筛选一遍嫌疑人，然后才能确认接下来的目标。” “喂，等等。”薇薇安突然叫住了她。 “怎么了？姐姐大人？” “注意安全。”薇薇安冷着脸交代道：“别搞砸了。” 伊莎贝拉愣了一下，然后猛地扭过头：“知、知道了，啰嗦。” 艾萨克看了看小公主的背影，又看了看长公主冷峻的俏脸……看来坊间传闻果然不能轻信。 …… 两天后，渡鸦再次找到了蜗居旅店的圣武士。 “该死，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艾萨克一边活动者肢体一边抱怨道：“这些日子真是闲得难受。” “总比忙得要死强。”渡鸦揉了揉黑眼圈，压低声音说道：“先跟我走，等到了地方你再抱怨。” “现在？” “是的。” “我去收拾一下东西，顺便把其他人叫过来。”艾萨克转过身，却被渡鸦却一把抓住了手臂。 “没必要。”他摇了摇头：“你什么都不用带，只要跟我走就行。” “就我一个人？” “就你一个人。”特工先生不耐烦地说道：“你到底走不走？” “当然走。”圣武士挠了挠头发，抓起武器和渡鸦一起钻进了停在旅店门口的双轮马车。车夫调转马头，直接将马车开向了城门。 艾萨克微微皱起眉头，不动声色地对渡鸦施放了一个“侦测邪恶”。法术的结果让他松了口气，同时也让他好奇起来。 “我们这是要去哪？”他问道。 “小公主殿下在城外的一处庄园，我们要先在那里略作休整。然后我们会去罗伊斯皇家第十二军团的驻地。”特工先生递给圣武士一份文件：“这是霍夫曼子爵的生平事迹，背下来记住。下车前我要销毁这东西。” “或许你们应该多给我点时间。”艾萨克看着慢慢两页纸的蝇头小字抱怨道：“这两天你们都在干啥呢？” “在完善这东西。霍夫曼子爵之前的保密等级只有三等而已——骗得了普通贵族骗不了真正的大人物。这两天我们重新布置了一番，让这个假身份至少能应付一阵子。”渡鸦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你手里拿着的东西也是今早刚做的。” “真是辛苦了。”圣武士苦笑两声：“接下来呢？让我混到军团长的身边打探消息？” “你觉得你能行吗？” “够呛。”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渡鸦点了点头：“所以放心，你的任务只是吸引其他人的目光，负责打探情报的另有其人。” “吸引目光？”艾萨克挑了挑眉毛：“怎么做？” “简单地说就是闹事，越大越好。为了让你能顺利地完成任务，我们还为你特意准备了几件道具。” 他取出一把匕首和一本皮质封皮的厚书。 “这是什么？” “长公主殿下的护身武器，以及小公主殿下的神术课笔记。至于怎么用……给你个提示，第十二军团的小伙子有一半是小公主殿下的拥趸，剩下的则是长公主殿下的忠实追随者。”特工先生嘿嘿阴笑两声，用力地拍了拍艾萨克的肩膀：“知道怎么决斗吗？” 圣武士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下意识地问道：“……动作优雅地刺破敌人的衣襟？” “那是贵族舞蹈。”渡鸦摇了摇头：“军队里的决斗就是在别出人命的前提下把对手往死里打。总之祝你好运，圣武士。” 第二十七章 轻便双轮马车的速度非常快，尤其当挽具上套着纯血良**的时候。不到一刻钟，渡鸦艾萨克就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 “就是这里？”圣武士看着爬满藤蔓的老旧围墙：“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缺乏皇家气度，是吧？”渡鸦挑起马车的窗帘，警惕地扫视一边周围：“毕竟这里只是个远离斗争和欺诈的避难所而已。” “接下来我们该干什么，直接走进去。” “差不多。”特工先生伸出一只手：“不过在这之前，你还得把那东西还给我。” 艾萨克眼睁睁地看着那份薄薄的身份资料在渡鸦的手上化成一团灰烬。他突然开口问道：“我说，你应该知道吧？” “什么？” “这次和上回的舞会可不一样。”圣武士的语气显得愤怒而又无奈：“上回我只需要伪装几个小时，这次我可是要和那什么军团长共处好几天！” “放松，冷静。”渡鸦用一种若无其事的语气说道：“我们本来也没指望你能骗过谁，毕竟‘霍夫曼子爵’本身就是个粗制滥造的临时身份。” “所以我要做的……真的仅仅只是吸引注意力？” “没错。我们只需要把水搅浑，同时掩盖住你的真实身份。至于‘霍夫曼子爵’是否被拆穿……”特工先生耸了耸肩：“无所谓了。” 圣武士懊恼地揉了揉头发，最后长叹一声：“明白了，除此之外我还要注意些什么吗？” “虽然这个假身份是否被拆穿无关紧要，不过你的表演越出色，我们的压力也就越小。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多出点力。”渡鸦想了想然后接着补充道：“此外长公主大人让我转告你注意安全。虽然我并不认为你会遇到什么危险，不过……小心无大错。” 艾萨克点了点头：“替我向公主殿下道声谢，我会注意的。” “跟我走吧，你的‘戏服’都已经准备好了。第十二军团是帝国的精锐之一，你接下来的工作可不轻松。”渡鸦打开车门，低着头钻出了车厢。艾萨克紧跟其后，他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对自己倒是挺有信心的。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四阶圣武士。” “但是别忘了，霍夫曼子爵先生可不是圣武士。”特工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到时候务必要约束好自己的神圣力量……你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暴露的后果吧？” “被精灵王的刺客追杀？” “被精灵王和罗伊斯女王的刺客联袂追杀。”渡鸦瞥了骑士一眼，语气冷淡地解释道：“伊格纳兹家的两个女儿争夺一个情人，这算不上什么大新闻——事实上两位公主间就没有什么东西是不争的，民众们对此也习以为常了。但是如果伊格纳兹家的两个女儿在和银月王朝的小公主争风吃醋，这就不一样了。” 他扭过头注视着圣武士：“我不知道你和两位公主是什么关系，我也不清楚她们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力气帮你。但是如果你敢……” “我知道。”圣武士打断了他的话：“以骑士的荣耀起誓，我不会让他们得知我的真名。” 特工先生点了点头：“这就好。” 两个人沉默着走到了庄园的大门前，渡鸦伸出手，用一种特殊的节奏轻轻敲击着门环。不一会儿大门的观察口锵地一声被打开了，里面露出了一双警惕的碧绿眼睛。 “开门，我带着目标来了。”渡鸦催促着，而绿眼睛的主人则在仔细打量过二人后才打开了庄园的大门。 出乎圣武士意料的是，门后竟是位身材标致的美人。她冷冷地瞟了两人一眼，然后随意地向身后指了指：“下楼左转第三个房间，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渡鸦面无表情地回复道：“明白，这边就交给你了。” “刚才那是谁？”等到两人走远以后，艾萨克一脸好奇地开口问道。 “伊莎贝拉公主那边的情报人员，地位和我差不多。”渡鸦的脸色显得有些古怪：“那家伙的脾气虽然有些暴躁，不过本事却还不错。” “我还以为干你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品质就是耐心。” “没错，不过有的时候天分和想象力同样也很重要。”渡鸦说道：“知道我们为什么决定先调查第十二军团吗?” “洗耳恭听。” “还记得第十二军团长生病了吧？她搞到了军团长用的药方——一张带着浓厚黑魔法风格的药方。”渡鸦摇头轻笑着：“真有她的。” “但仅仅如此也不能说明什么。神术没法解决的疾病肯定不是普通的疾病，说不定我们的军团长大人只是病急乱投医。” “所以我们才会站在这里。”渡鸦踏上了铺着红地毯的楼梯：“要是有确切证据的话，现在第十二军团的军团长早就换人了。” 圣武士摇了摇头，跟在渡鸦身后进入了庄园的地下室。地下一层左转第三个房间非常显眼，因为它的门口还守着一小队全副武装的卫兵。 “例行检查，先生们。”一位法师打扮的年轻守卫走过来施放了几个法术。艾萨克辨认出其中一个法术是“防护邪恶”——它可以有效对抗魅惑类的精神法术。 “这是在搞什么？”他困惑地望向渡鸦，而特工先生却只是故作神秘地一笑：“马上你就知道了。” 检查很快就结束了，法师向他的同伴们点了点头。其他卫兵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合力推开了厚重的房间大门。 一阵夹杂着混乱魔力的微风扑面而来，艾萨克惊讶地瞪大眼睛：“母神在上……这是……” “这里是小公主殿下的私人武器库。”渡鸦耸了耸肩：“盔甲是军人的礼服，而你原来那件神奇的隐形甲胄又会暴露你的身份。所以小公主殿下特许你从她的藏品里选一件。” “怎么选？这里至少有几百套铠甲吧？”艾萨克苦笑着问道。 “看颜色，看样式，选最嚣张的那套。”特工先生从口袋里取出怀表：“你要抓紧时间了，圣武士。等会我们还得去挑一匹合适的战马。” （ps.持续卡文中……唔，最近比较缺乏灵感……） ; 第二十七章 庄园 轻便双轮马车的速度非常快，尤其当挽具上套着纯血良**的时候。不到一刻钟，渡鸦艾萨克就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 “就是这里？”圣武士看着爬满藤蔓的老旧围墙：“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缺乏皇家气度，是吧？”渡鸦挑起马车的窗帘，警惕地扫视一边周围：“毕竟这里只是个远离斗争和欺诈的避难所而已。” “接下来我们该干什么，直接走进去。” “差不多。”特工先生伸出一只手：“不过在这之前，你还得把那东西还给我。” 艾萨克眼睁睁地看着那份薄薄的身份资料在渡鸦的手上化成一团灰烬。他突然开口问道：“我说，你应该知道吧？” “什么？” “这次和上回的舞会可不一样。”圣武士的语气显得愤怒而又无奈：“上回我只需要伪装几个小时，这次我可是要和那什么军团长共处好几天！” “放松，冷静。”渡鸦用一种若无其事的语气说道：“我们本来也没指望你能骗过谁，毕竟‘霍夫曼子爵’本身就是个粗制滥造的临时身份。” “所以我要做的……真的仅仅只是吸引注意力？” “没错。我们只需要把水搅浑，同时掩盖住你的真实身份。至于‘霍夫曼子爵’是否被拆穿……”特工先生耸了耸肩：“无所谓了。” 圣武士懊恼地揉了揉头发，最后长叹一声：“明白了，除此之外我还要注意些什么吗？” “虽然这个假身份是否被拆穿无关紧要，不过你的表演越出色，我们的压力也就越小。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多出点力。”渡鸦想了想然后接着补充道：“此外长公主大人让我转告你注意安全。虽然我并不认为你会遇到什么危险，不过……小心无大错。” 艾萨克点了点头：“替我向公主殿下道声谢，我会注意的。” “跟我走吧，你的‘戏服’都已经准备好了。第十二军团是帝国的精锐之一，你接下来的工作可不轻松。”渡鸦打开车门，低着头钻出了车厢。艾萨克紧跟其后，他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对自己倒是挺有信心的。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四阶圣武士。” “但是别忘了，霍夫曼子爵先生可不是圣武士。”特工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到时候务必要约束好自己的神圣力量……你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暴露的后果吧？” “被精灵王的刺客追杀？” “被精灵王和罗伊斯女王的刺客联袂追杀。”渡鸦瞥了骑士一眼，语气冷淡地解释道：“伊格纳兹家的两个女儿争夺一个情人，这算不上什么大新闻——事实上两位公主间就没有什么东西是不争的，民众们对此也习以为常了。但是如果伊格纳兹家的两个女儿在和银月王朝的小公主争风吃醋，这就不一样了。” 他扭过头注视着圣武士：“我不知道你和两位公主是什么关系，我也不清楚她们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力气帮你。但是如果你敢……” “我知道。”圣武士打断了他的话：“以骑士的荣耀起誓，我不会让他们得知我的真名。” 特工先生点了点头：“这就好。” 两个人沉默着走到了庄园的大门前，渡鸦伸出手，用一种特殊的节奏轻轻敲击着门环。不一会儿大门的观察口锵地一声被打开了，里面露出了一双警惕的碧绿眼睛。 “开门，我带着目标来了。”渡鸦催促着，而绿眼睛的主人则在仔细打量过二人后才打开了庄园的大门。 出乎圣武士意料的是，门后竟是位身材标致的美人。她冷冷地瞟了两人一眼，然后随意地向身后指了指：“下楼左转第三个房间，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渡鸦面无表情地回复道：“明白，这边就交给你了。” “刚才那是谁？”等到两人走远以后，艾萨克一脸好奇地开口问道。 “伊莎贝拉公主那边的情报人员，地位和我差不多。”渡鸦的脸色显得有些古怪：“那家伙的脾气虽然有些暴躁，不过本事却还不错。” “我还以为干你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品质就是耐心。” “没错，不过有的时候天分和想象力同样也很重要。”渡鸦说道：“知道我们为什么决定先调查第十二军团吗?” “洗耳恭听。” “还记得第十二军团长生病了吧？她搞到了军团长用的药方——一张带着浓厚黑魔法风格的药方。”渡鸦摇头轻笑着：“真有她的。” “但仅仅如此也不能说明什么。神术没法解决的疾病肯定不是普通的疾病，说不定我们的军团长大人只是病急乱投医。” “所以我们才会站在这里。”渡鸦踏上了铺着红地毯的楼梯：“要是有确切证据的话，现在第十二军团的军团长早就换人了。” 圣武士摇了摇头，跟在渡鸦身后进入了庄园的地下室。地下一层左转第三个房间非常显眼，因为它的门口还守着一小队全副武装的卫兵。 “例行检查，先生们。”一位法师打扮的年轻守卫走过来施放了几个法术。艾萨克辨认出其中一个法术是“防护邪恶”——它可以有效对抗魅惑类的精神法术。 “这是在搞什么？”他困惑地望向渡鸦，而特工先生却只是故作神秘地一笑：“马上你就知道了。” 检查很快就结束了，法师向他的同伴们点了点头。其他卫兵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合力推开了厚重的房间大门。 一阵夹杂着混乱魔力的微风扑面而来，艾萨克惊讶地瞪大眼睛：“母神在上……这是……” “这里是小公主殿下的私人武器库。”渡鸦耸了耸肩：“盔甲是军人的礼服，而你原来那件神奇的隐形甲胄又会暴露你的身份。所以小公主殿下特许你从她的藏品里选一件。” “怎么选？这里至少有几百套铠甲吧？”艾萨克苦笑着问道。 “看颜色，看样式，选最嚣张的那套。”特工先生从口袋里取出怀表：“你要抓紧时间了，圣武士。等会我们还得去挑一匹合适的战马。” （ps.持续卡文中……唔，最近比较缺乏灵感……） 第二十八章 军团 第十二军团并不是普通的军队，而是罗伊斯三支“卫教军”中最强的一支。值得注意的是，这里所谓的“卫教军”和光明教会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事实上他们仅仅只是一种存在于这个北方帝国的特殊编制。 “卫教军”和普通军队间最大的不同就是神术施法者占军队总人数比重的不同。普通军队里牧师和士兵的比例一般会保持在1:10到1:20之间，而“卫教军”中的比例往往可以达到1:4甚至1:3。除此之外，双方的作战理念也大相径庭。对于普通军队来说，普通士兵的刀剑是杀敌的主力，而牧师和圣武士只是士兵们的保姆罢了。但对于“卫教军”来说，情况却正好恰恰相反——他们杀敌的武器是神术和信仰，普通士兵则只是施法者们的保护伞。 这种编制所针对的假想敌以及它的优越性是显而易见的。低阶牧师们的法力虽然不强，但是一旦形成规模，他们就是亡灵部队最大的梦魇。“驱散不死生物”能力对于牧师们来说就像是一种本能，哪怕是最蹩脚的牧师学徒也能在挥手间驱逐数倍于己的低等亡灵。而如果某支军队凑齐了一定数量的牧师，他们就能轻易地扰乱敌军的阵型、摆脱敌人的追击，甚至可以直插敌人的腹心，彻底摧毁亡灵大军的指挥核心。 而此时此刻，换装后的圣武士和特工先生就身处这支强大军团的驻地之外。 第十二军团在罗伊斯帝都郊外的驻地是一处永久性的工事，他们每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会留在这里休整、训练。从外观上看，这个驻地和黎明骑士们在光辉之都的总部很有些相似：同样朴素的石屋、同样高耸的教堂尖顶以及同样无处不在的宗教符号。两者间唯一的不同之处或许只有一个：骑士团的驻地里到处都是昂首挺胸的骄傲战士，而这里最常见的却是低着头默默不语的苦修僧侣。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艾萨克看着营地中随风飘扬的旗帜和彩带，有些疑惑地问道：“看上去他们似乎在举行某种庆典。” “是春季庆典，子爵大人。”渡鸦微低着头，恭敬地回答道。 听到渡鸦的解释以后，“霍夫曼子爵”显得更加困惑了：“可是……春季庆典难道不是两个月以后的事吗？” “对于普通民众来说确实如此。但是罗伊斯有在春季庆典时举办比武大会的历史传统。所以全国各地的军队现在就得举行预选赛。”特工先生隐晦地提醒道：“比武大会的优胜奖励十分诱人，其中包括爵位、勋章和两位公主大人的接见。我敢打赌第十二军团的小伙子们早就手痒难耐了，而这对于阁下来说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圣武士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不出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就到了军营的门口，艾萨克和渡鸦翻身下马，向当值的军官出示了军部的任职文书和小公主殿下的私人信件。守门的士兵们恭敬地让开了道路，其中一人主动站出来想要给两人引路。 “不必了，先生。”不过渡鸦却拒绝了那名士兵的好意：“第十二军团的驻地对我来说算不上陌生，不必麻烦你了。” “可是……”守门的军官面露难色：“我们……” 特工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们有纪律。不过我们也不是什么可疑人物，不是吗？我只是想带这位先生在到处转一转，了解一些有关营地的情况而已。我们不会惹麻烦的，而且这也是小公主殿下的意思……” 当值军官脸上的表情显得更犹豫了。他又瞥了眼渡鸦手里的信件，最后有些不甘心地点了点头：“好吧，先生。既然这是公主殿下的意思，我也不好多加阻拦。” “多谢了，军官先生。愿诸神与你同在。”渡鸦微笑着握了握年轻军官的手。等到两人走远以后他却叹息了一声：“看来狂热的崇拜果然会让人变得盲目。” 艾萨克摸着鼻子苦笑两声：“不过那个小魔女在这里的影响力之大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渡鸦冷笑着讽刺道：“没什么好奇怪的。教会高层恨不得把小公主吹捧成天使临凡，再加上这些卫教军本身就是一群容易哄骗的天真傻瓜……要是她的影响力不大我才会感到奇怪。” 圣武士摇了摇头，将话题引向了正轨：“那么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我先带你去见一个人，凯西·霍华德少尉。她是我们在第十二军团的联络员，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就去找她。” “呃……不会对你们造成什么影响吗？” “不会，你可以尽管放心。”渡鸦压低声音详细地解释道：“事实上她的存在本来就算不上什么秘密——在这次行动以前，她是小公主殿下和军团长之间的联络专员。” “明白了。” “见到凯西少尉以后，记得让她带你去见军团长。刚赴任的军官无论如何都得见上司一面，这是军队的规矩。” 渡鸦带着艾萨克穿过一片训练场，几队士兵正在摆弄着武器。特工先生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们一眼，然后下意识地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你可以依仗着两位公主殿下的宠爱随意闹事，但是我建议你最好离军团长本人远一点。一来他不是两位公主殿下的追随者，惹毛了他你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二来我们也不希望行动存在什么变数。” “……明白。”圣武士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吧，子爵……不，中尉先生。”渡鸦停住了脚步：“祝您武运昌隆。” “我会狠狠修理那些精虫上脑的家伙。”艾萨克笑了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一位带着少尉军衔的女牧师：“放心好了。” 第二十九章 教堂 军团的指挥部就在驻地中央的小城堡里。凯西少尉领着艾萨克穿过营地，一直走到城堡的正门外。 “军团长的办公室在二楼。”她环抱着双手，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我就在这里等你，霍夫曼中尉。” “嗯……”圣武士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有什么我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吗？” 女牧师歪着头，做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模样。半晌后她面色严肃地抬起头：“我确认……应该……没有了。” 说着说着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开个小玩笑，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过……” “放轻松，子爵大人。这只不过是一次普通的会面而已。你是小公主殿下的人，他是小公主殿下的政治盟友，你又有什么担心的必要呢？” “呃，是的，你说的对。”艾萨克看着她，脸色僵硬地点点头。看来这位牧师小姐似乎并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公主殿下派他过来的目的就是对付这位“政治盟友”。不过她说的也不无道理，至少在军团长知晓他们的计划以前，圣武士应该都是安全的。 只希望这次不会有哪个预言系法术“碰巧奏效”。 第十二军团的军团长是个身体瘦弱、肤色苍白、穿着一身洁净牧师袍的男子。很显然文质彬彬的家伙并不合圣武士的胃口，他实在想象不出这种人是怎么率领部下对抗亡灵大军的，难道是靠微笑吗？ 不过尽管如此，两人间的谈话还是十分愉快的——事实上他们总共也没说上几句话。军团长的身体显然出了很严重的问题，艾萨克亲眼看见他在咳血。 “怎么回事？您不是牧师吗？”圣武士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而军团长却只是无言地摇摇头。他盯着沾着血迹的手绢发了一会呆，半晌后虚弱地摆了摆手：“今天就到这里吧，中尉先生。我有些累了。” 艾萨克张了张嘴想要追问下去，不过在开口前却改了主意。他还记得渡鸦的告诫，和这片军营的主人作对没有好处。 “是的，长官。”艾萨克行了个军礼，顺从地低下了头颅。 “很好，中尉。”军团长的眼中透露出满意之色：“希望你能保持下去，别辜负了公主殿下的介绍信。” 圣武士点了点头，无言地退出房间。在他离开以后，军团长又爆发出了一阵猛烈的咳嗽。他从口袋里匆忙取出一包黄褐色的药粉生吞了下去，半晌后才缓过一口气来。 “来人。” “在，长官。” “给我盯着那个霍夫曼，这几天最好别让他闲下来。” “是的，长官。” …… 当艾萨克走出城堡时，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凯西小姐。冬季的阳光照在她的白袍上，让圣武士想忽视她都难。 “久等了，少尉。”艾萨克向她打了招呼：“怎么样，冷吗？” “报告长官，不冷。而且其实我也没等多久。” “没必要这么严肃。”圣武士笑了：“叫我，呃……霍夫曼好了。” “那也请您别叫我少尉，叫我凯西。”牧师小姐也跟着笑嘻嘻地套着近乎：“如果公主殿下不介意的话。” “我想她们不会在乎这些小事的。”艾萨克摇了摇头：“带我四处走走吧，凯西。” “如您所愿，霍夫曼先生。来的时候吃过饭了吗？要不要先去参观一下贵族餐厅？”凯西少尉一边说着一边走在前面领路，跟在后面的艾萨克微微一笑。真是个讨人喜欢的活泼姑娘，就是不知道她是怎么和小公主的情报部门扯上关系的。 他环视四周，看到了不远处的钟楼：“餐厅还是算了，先带我去教堂看看。” 军团驻地里的教堂离和骑士团的木制小教堂大不相同，第十二军团的教堂是整个驻地里最大最豪华的建筑物。在这里教堂不仅仅是一个静思之所，对于牧师来说它更像一个功能性建筑——用来准备神术、沟通神明、学习知识。行走在这样一座教堂里，艾萨克的感觉可谓是……相当尴尬。走廊和房间里到处都是捧着经卷行色匆匆的白袍牧师，几乎每个人经过他身边时都会忍不住打量几眼。虽然“引人注目”是圣武士此行的主要任务目标，不过像笼子里的动物一样被人指指点点也不是他想要的。 到最后艾萨克终于忍不住了，他扶着额头，有气无力地问着“导游小姐”：“母神在上，这年头有信仰的战士就这么罕见吗？怎么所有人都是这个眼神？” 凯西小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另一个声音替她做出了回答：“我想大概是因为你穿了一套显眼的红色盔甲。” 圣武士的表情僵住了，牧师小姐奇怪地看着他：“霍夫曼先生，您怎么了？” “没什么……呃，教堂的静思室在哪里？其他安静些的地方也可以。”艾萨克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嗯……有急用。” “霍夫曼，这就是你现在的名字？”母神在他的脑海里叹息一声：“就连你也开始说谎了吗？” 圣武士苦笑着压低声音解释道：“我只是……隐瞒了一部分事实而已。” 凯西回过头看了艾萨克一眼，艾萨克则无辜地回望着她：“怎么了？” “你刚才说话了吗？” “没有，你大概是听错了吧。”圣武士说道，然后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凯西看向他的目光更奇怪了：“您哪里不舒服吗？” 艾萨克晃了晃有些眩晕的头颅说道：“没有，我没事。带我去静思室，别问那么多。” “剥夺两阶实力，为期七天。”母神的声音响了起来：“这点不疼不痒的惩罚已经是我的底线了，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为什么对我这么宽容？” 这个问题让母神愣了一下。她沉默了一会，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因为我是万物之母，母亲对孩子总是宽容的不是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艾萨克。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时间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而现在，我们都还没有准备好。” 第三十章 神谕 作为一个专供神职人员使用的教堂，第十二军团的驻地教堂中备有大量的隔音静室。圣武士急匆匆地找到了其中的一个，然后将一头雾水的牧师小姐锁在了门外。 他抬起头，轻声地祷念着：“母神在上……您怎么会突然想到过来看我？” “不是我过来看你，而是你召唤了我。我的勇士在我的教堂呼唤我的名，我自然就会有所感应。” “这么说，你能听到我所做的每一次祷告？”艾萨克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以后祷告时要谨慎一些了。” “也不是每一次都能收到。教堂的规模如果太小的话，我就很难锁定你的具体位置。”母神轻笑几声，然后接着说道：“其实我并不介意你偶尔向我吐吐苦水，圣武士的工作并不容易，我知道。” 而艾萨克能做的似乎只剩下苦笑和摇头了。 “好吧，看样子你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我的骑士也有独属于自己的小秘密了。”母神似乎叹息了一声，不过听上去她似乎并没有生气：“我理解你，艾萨克。但是你要清楚，这些灰色的‘秘密’就是堕落之门的钥匙。” “我……”圣武士张口欲言，半晌后却又懊恼地低下了头：“我明白。” “嗯。” 圣武士垂下头颅，静静地等待着预料中的下文。不过十秒钟过去了，他想象中的雷霆之怒却仍未降下。 “就……就这样？” “不然呢？” “我欺骗了您……” “确实如此，而我也降下了相应的惩罚。”母神的语气听上去似乎理所当然一样：“除此之外，你这个狡猾的小东西似乎还没有越线。” “可是我确实触犯了戒律，而那惩罚又是那么的微不足道！”艾萨克猛地抬起头：“我……” “你不安、害怕、夜不能寐。你觉得自己正在堕落，正在蜕变成一个和西蒙类似的怪物。这些我都知道。或许肉体上的惩罚能减轻你精神上的压力。但是相信我，对于你这种人来说，我的责罚只会起到反作用。”母神的语调越发地轻柔：“我同情你，但是我帮不上忙。” 圣武士沉默了下来，半晌后他再次抬起头：“那您又是为何而来呢？” “为了带给你一个重要的消息。说实话，我真的没预料到能在旧世界感应到你的祈祷。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的目标始终是复仇和赎罪，这点您是最清楚的。”圣武士低下头解释道：“所以当新世界的工作告一段落时……” “不，别紧张，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没想到你能有办法回到旧世界。”母神解释道：“看来你找到了一条沟通两个世界的空间通道，运气不错。” “那么……新世界出了什么问题吗？”艾萨克有些担心地问道：“我的人民还好吗？” “他们过的相当不错，你的两个小妻子非常能干。”母神又笑了起来：“她们非常担心你，每夜都会向我祷告。” 圣武士涨红了脸，一股难言的甜蜜和渴望涌上了他的内心。他摇了摇头，似乎想要辩解些什么，不过母神打断了他的话。 “我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你，王冠争夺战就要开始了。” “什么？” “本来我以为还要再过一段时间，不过你们在厮杀争夺方面的能力确实超出了我的预料。看样子在夏季到来之前，新世界的势力划分就能基本成型。而土地的划分结束之后，紧接着的就是人口和财富的迁入了。” 圣武士神色一凛，连忙竖起耳朵认真地听了下去。母神的声音透露出一许少有的哀伤：“不过很可惜的是，传送通道的数量也非常有限。所谓的王冠就是传送通道的使用权限，也是你立足新世界的根本保证。在那之前你还需要整备军队、壮大实力。总之，时间不多了，艾萨克。” “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我也是迫不得已，艾萨克。”母神的话犹如一道惊雷一般，让圣武士猛地打了个激灵：“这个世界就要死了。” “空前强大的邪恶势力已经包围了这个世界，做好战斗准备，我的勇士。”她的渐渐微弱下去：“最后一个忠告：放弃复仇吧，因为你们能否在接下来的灾变里幸存下来都是未知数。” “等等，至少告诉我还有多少时间。”艾萨克急切地问道。 而这次，没有人回答他。 …… 凯西·霍华德小姐在静思室门外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尽管那个帅气的子爵先生告诉她不必担心，可是牧师小姐有眼睛，她能看出他的身上绝对发生了什么。 “凯西，凯西，凯西，冷静下来。”牧师小姐站定身子，深吸了几口气：“这里是卫教军的圣殿，霍夫曼先生不会有事的……” 就在她握着圣徽默默祷告的时候，静思室的大门打开了。艾萨克迈着疲惫的步伐缓缓走出，毫无血色的脸庞在鲜红铠甲的衬托下显得有些吓人。 心地善良的凯西小姐带着一脸担忧地望着他：“您真的没事吗？或许我可以用神术……” “不用了，凯西小姐。”圣武士摇了摇头：“我只是有点虚弱，老毛病了。” “那么接下来呢？要不我先带你去营帐休息一下？” 圣武士犹豫了一下，然后再次拒绝了牧师小姐的提议：“不用了，我很好。带我四处转转吧。” “可是……” “没关系的。”艾萨克露出一个略显虚弱的微笑，他随便找了个不好拒绝的借口：“我在这里可能待不了多长时间。在离开之前我总得做点什么，不然就辜负公主殿下的苦心了。” 单纯的牧师小姐抹了抹眼角若隐若现的泪光，然后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在您来之前，大家都说您是个无耻的花花公子。不过我想他们都误会您了，子爵先生。您……您的高尚让我无地自容。” 圣武士无奈地苦笑着：您的单纯同样也让我无地自容。 第三十一章 预料外的战斗 牧师小姐一边陪着艾萨克在营地里到处闲逛，一边时不时地偷瞥他一眼。她的目光里流露出明显的担忧和同情，因为圣武士的脸色确实非常糟糕。 “休息一下吧。”等到两人走到一处喷泉雕塑旁的时候，凯西突然开口说道：“前面就是预选赛的赛场了，我们可以过去坐一会。” 圣武士略作犹豫，然后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 此刻的军团演武场虽然算不上人山人海，却也绝对称得上热闹非凡。士兵们在演武场的中央搭建了一个小擂台，周围则是一圈略显简陋的临时观众席。除此之外艾萨克还看到了比赛报名处、裁判席和医疗队，看上去他们为了这个预选赛花了不少心思。 圣武士和凯西随便找了两个前排的空位坐了下来。擂台上的比赛正处于紧要关头，两名身披洁白战袍的士兵厮杀在一处难分高下。其中一个明显是一名牧师，而另一名似乎只是普通的士兵。 “他们用的是真的武器？”艾萨克眯起眼睛，观察片刻后问道：“除了神术的圣光外，我似乎还看到了金属的反光。” “未开封的钝器。”凯西少尉回答说：“尽管仍有一定危险性……不过这里有足够的牧师，不是吗？” 圣武士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他的双眼无神地盯着台上的两位斗士，心思却渐渐地飘到了别处。 世界末日、王冠之战…… “……胜者，拉克尔军士。下一组，阿布迪尔·米勒上尉对霍夫曼·布莱克中尉。”报名处的法师学徒通过传音法术大喊道：“米勒上尉，布莱克中尉，请到擂台下进行准备。” 过了好一会艾萨克才反应过来霍夫曼·布莱克是谁。“你们这儿还有别人叫霍夫曼？”他扭过头问道。 凯西小姐的神色显得有些不太自然：“可能吧。不过据我所知，名叫霍夫曼·布莱克的中尉军官似乎只有你一个。你……报名参赛了？” “怎么可能？在你带我来这里之前，我甚至连报名处都找不到。”圣武士望着空旷的擂台皱起了眉头：“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或者是有谁在暗算我。” “可是……”牧师小姐睁大眼睛，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可是有谁会这么做呢？” “大概是公主殿下的追求者们吧，我听说他们中的某些人已经嫉恨成狂了。”艾萨克嘴上随意地敷衍着，不过他的内心却非常清楚——那些狂热粉丝或许会对他出手，但是不可能来得这么快。 肯定是某些更有组织，也更强大的力量盯上了他。 不过短短几句话的功夫，观众席已经开始躁动不安了。很显然，他们也都听过霍夫曼子爵的大名。“霍夫曼·布莱克中尉，请到擂台下登记。”法师学徒又念了一遍艾萨克的化名，这回观众席上的躁动更明显了。 圣武士站起身，凯西拉住了他。 “等等，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去比赛。” “可是你的身体……”凯西少尉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我认识阿布迪尔，他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知道，不过战败总比不战而降要好。谢谢你的关心，可惜我别无选择。” 艾萨克轻轻地挣开牧师小姐的手，在万众瞩目之中缓步走下了观众席。围观者们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会是一场赌上尊严的大战。 “我就是霍夫曼，不过我并没有参加比赛报名。”圣武士对负责登记的军官说道。 “怎么？”站在擂台边上的另一名军官嘲笑道：“你要避战？” “不，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艾萨克从武器架上挑了一把未开封的一手半剑，然后解下了自己的魔法武器：“你就是米勒上尉？我已经准备好了。” 阿布迪尔·米勒略微一怔，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不过一个来自裁判席的声音却打断了他。 “准备好了就赶紧上台吧，不要浪费时间。”主裁判是个略微发福的牧师，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们看我像很闲的样子吗？” 阿布迪尔向裁判低下头行了个礼，年轻气盛的战斗牧师转身率先登上了擂台，而艾萨克则紧随其后。两个人漫不经心地向对方行了个礼，然后抽出武器猛地碰撞到了一起！ 剑锤相击，碰出的火花映红了两个年轻人的面容。阿布迪尔低笑一声：“我得说……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弱。” 牧师用力一推，圣武士忍不住倒退了几步。观众席上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哄笑，很显然，盼着“霍夫曼子爵”出丑的家伙可是大有人在。 “认输吧。”他随意地挥舞了两下手里的战锤：“我赢得比赛，你保住骨头……双赢，不是吗？” 圣武士放声大笑：“无名小卒，放马过来吧。” 阿布迪尔的目光闪过一丝怒火，他大吼一声，然后再次扑了过来。 …… 与此同时，三公里外的一座小城堡里，两位公主殿下正惬意地享受着她们的下午茶。这里是皇室名下的度假庄园，也是姐妹二人的临时指挥中心。身穿一身军服的渡鸦敲了两下门后走进了房间：“启禀两位殿下，前方探子回报，子爵大人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伊格纳兹姐妹对视了一眼，长公主率先开了口：“不妙？” “根据来自凯西·霍华德少尉的最新报告，霍夫曼先生参加了预选赛，但是报名的人却不是他。”渡鸦低头瞥了一眼报告继续说道：“而且子爵先生的身体状况似乎很差，据少尉本人推测……可能是旧伤复发。” 两位公主殿下对视了一眼。 “圣武士可不会有什么‘旧伤’。” “重点不是这个吧？姐姐。”伊莎贝拉捧起茶碗轻抿一口：“看样子我们的军团长大人终于要忍不住了。” “你说的对。”薇薇安点了点头，紧接着又对渡鸦下达了一个新的命令：“让你的人动起来，保护霍夫曼子爵，拿到军团长堕落的证据。” 渡鸦微微躬身，毫不犹豫地领命而归。 “如您所愿，殿下。” ; 第三十二章 附身 就在军营内外的间谍探子纷纷活动起来的时候，擂台上的战斗也逐渐接近了尾声。艾萨克迈着踉跄的脚步，竭尽所能地与他的对手周旋着。但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失败几乎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了。 “怎么不说话了？”阿布迪尔站直身体，轻蔑地俯视着圣武士：“丢掉信心了吗？” 艾萨克紧抿着双唇，无言地望着牧师翕动的嘴。母神的惩罚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而他的敌人却刚好又比想象中的更强一些。几次短暂的交锋迅速地耗干了圣武士体内储备的力量，而在那之后就只剩下了单方面的羞辱。 “我得说，你真的让我很吃惊。就连那些被酒色掏空身体的公子哥们，也不会像你这样不堪一击。” 阿布迪尔举起钉头锤，随手砸向圣武士。艾萨克勉强躲过了这次佯攻，却又被牧师的盾牌掀翻在地。看到他这幅狼狈的模样，牧师甚至干脆扔掉了手里的武器：“站起来，如果你还能算是男人的话。” 此刻的看台早已陷入了沉寂，绝大部分观众都默许了这一暴行，剩下的人也都选择了早早退场。这并不难以理解，阿布迪尔是他们的战友，而“霍夫曼”则只是一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囿于母神和太阳神的教诲，卫教军的士兵们或许不会拍手称快、高声庆贺。但是很显然，他们同样也没有替霍夫曼出头的意思——除了某位心地善良的小姐之外。 凯西少尉咬着下唇，双手牢牢地抓着衣服下摆。女牧师不安的目光徘徊在擂台和演武场的入口之间，寄希望于圣武士能开口投降或者“上头”派来支援的人能尽快赶到。牧师小姐的异常举动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另一名女牧师走过来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凯西，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不，我很好，只是……”凯西望了眼台上一面倒的“战斗”，眼中流露出了明显的不忍：“想些办法，安妮。我不能就这样看着他受苦。” “他？那个霍夫曼？”名叫安妮的女牧师愣了一下，然后不禁摇了摇头：“你的心太软了，凯西。这是那个浪荡子应得的惩罚。” 凯西转头看着擂台，紧锁眉头一言不发。 “听我说，凯西。”女牧师安妮扳过凯西的脸，直视着她的眼睛：“我知道你和那个霍夫曼相处了一个上午，或许你们因此结下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交情。但是你没有必要、更没有义务帮助这个废物。” “霍夫曼先生只是刚好身体不适罢了……” “身体不适？看来你被他骗惨了，我的姐妹。”安妮轻抚着凯西的长发，柔声劝慰道：“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先回房间吧，等今晚丹尼尔的比赛结束后，我们可以一起进城喝一杯。” “抱歉，安妮。看来今晚我去不了了。”凯西深呼吸几次，轻轻地推开了自己的挚友。牧师小姐最后看了一眼演武场的入口，然后鼓起勇气走向了裁判席。安妮错愕地看着她，就好像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一样。等到凯西走出几步远之后，女牧师才惊醒过来：“等等，凯西，你要做什么?” 牧师小姐的脸色有些发白，不过她的目光却清澈而又坚定。 “做我该做的事，我的姐妹。” …… 艾萨克挣扎着，然后又一次站了起来。他的视野开始变得模糊而又扭曲，指尖传来的触觉也渐渐麻木。未开锋的铁剑歪歪扭扭地指着地面，曾经鲜红的骑士铠甲如今沾满了尘土。 他就要失败了。而比这更糟糕的是，他开始怀疑了。 圣武士不畏强敌，不怕伤痛，甚至不惧死亡。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很少会想起自己仍是个凡人。但在这一刻，在神赐之力和神赐勇气接近干涸的这一刻，艾萨克突然意识到或许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强。或许在接下来的浩劫中，他并不能赢得胜利、保护自己所珍爱的一切。或许，他只是个被神武装起来的孩子。 阿布迪尔看着遍布伤口的对手，脸上的戏谑和嘲弄渐渐消褪下去：“投降吧，子爵。” 艾萨克勉强地抬起长剑，剑尖遥指牧师的胸口。事实上现在的他已经听不清牧师在说些什么了——不过哪怕他能听清，答案恐怕也是一样的。 “我承认，你是个顽强的对手。但这里不是战场，我们也没必要分个你死我活。”上尉皱了皱眉头。很显然，他并不是很有耐心的人：“我敬重意志顽强的敌人，但是这也不意味着我会把胜利拱手相让。这里是擂台，规则是强者胜出。所以在我发怒之前，投降吧，子爵。” 艾萨克依旧一言不发。对于他来说，这场战斗的意义早就变了——从一场为了“证明两位公主殿下审美水平”的战斗，变成了一场证明他自己的战斗。 他绝不会放弃。 阿布迪尔被激怒了，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捡起被他自己抛在地上的钉头锤。 “既然你坚持如此，那么……抱歉了。”牧师抡起手里的武器，六磅重的锤头擦着圣武士的颅骨打飞了他的头盔。尽管这一击并没有完全打中，不过阿布迪尔确信他的对手肯定被震晕了。他无声地举起武器，展示着自己的胜利，然后疲惫地向台下走去。 “嘿嘿……嘿嘿嘿……” 上尉刚转过身，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从他的背后传来。阿布迪尔猛地回过头，却看到艾萨克一边抹着嘴角的鲜血一边重新站了起来。 “欺负残废很有趣吗？不如让我和你玩一会如何？”圣武士裂开嘴低声笑着，齿缝间的鲜血让人不寒而栗。 “这不可能，你是什么东西？”牧师暗自戒备着：“这里是卫教军的大营，识相的话就赶紧从他的身体里滚出来。” “卫教军，嘿嘿。”艾萨克深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银光：“一群信教的蛮子罢了。” 第三十三章 尸爆 “裁判长大人……中校先生？” 一个怯怯的声音打断了塔伦的思绪，端坐在裁判席之上的中校军官回过神来，看到一位目光躲闪的年轻女牧师正仰头望着他——从军衔上看，好像是某个医疗营的少尉军官。 “请宣判结果吧，裁判长大人。这场比赛胜负已分。” 坐在塔伦左手边的副裁判扑哧一笑：“是么？我觉得事实并非如此。” “就算霍夫曼中尉没有投降，这场战斗的胜负也不会有更多悬念。”凯西缩了缩脖子，然后略微提高了自己的音量：“是时候结束这场比赛了，裁判长大人。” 塔伦中校挠了挠自己稀疏的头顶，语气略显不满：“要是我不愿意呢？” 牧师小姐咬了咬牙：“要是霍夫曼子爵出了任何意外，您的结局都只会比他更惨。” 此言一出，裁判席上一片寂静。周围的卫兵和观众纷纷转过头，用诧异的眼神望着这位勇敢的小姐。就连裁判长本人也颇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体。 “好吧，反正我也看够了。” 塔伦犹豫了一小会，然后不得不向现实低了头。他一边嘟囔着一边伸手去拿桌面上的钟锤，不过坐在旁边的副裁判却突然拉住了他。 塔伦微眯起双眼：“哈罗德，你什么意思？” 哈罗德露齿一笑：“副裁判对您的决定表示反对。” “主裁判可以在其认为必要时提前结束比赛，我不记得副裁判能对此发表意见。”中校用左手挡住住哈罗德的手，右手继续抓向钟锤：“别自找苦头，哈罗德。” 然而中校先生的动作却不得不再次停了下来——他的右手被坐在另一边副裁判抓住了。 “安静，塔伦。”第二位副裁判冷冰冰地威胁道：“就像你说的那样，别自找苦头。” 中校军官的脸色立刻就变了。还没等他想出对策，周围突然传来一阵惊呼。阿布迪尔上尉用钉头锤打飞了艾萨克的头盔——这是非常危险的一击，稍有差池“霍夫曼”就有殒命的危险。观众席上接近半数的士兵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其中绝大部分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确实很想看霍姆斯出丑，但是没有人会真想要他的命。 “那家伙没死，阿布迪尔在搞什么？”哈罗德低啐一口，言语里透露出的信息让塔伦中校先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没办法，目标的实力太弱，阿布迪尔恐怕很难制造出‘意外事故’的假象。”第二位副裁判摇了摇头：“不过这样也可以交差了。” 哈罗德将目光投向一脸警惕的牧师小姐：“那塔伦和这位小姐呢？” “先用神术控制住吧。”不知名裁判的话音未落，看台上突然又传来了一阵骚动。两位副裁判抬头望向擂台，却发现“霍夫曼子爵”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又站起来。 这一回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只是胜者不是阿布迪尔而已。 “不……可能……”被扼住脖子的牧师睁大眼睛艰难地说道。 “没什么不可能的，小家伙。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把这家伙打晕了，短时间内我还真的很难找到可趁之机。”被附身的圣武士单手举着牧师，一边轻轻摇晃着一边说道：“说吧，谁是你的幕后主使。” “没有……什么……幕后主使……”牧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也越来越小。艾萨克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我大概也能猜得到。” 圣武士将阿布迪尔猛地掷出，牧师的身体如同炮弹一般飞向了裁判席，正好击中了避让不及的哈罗德。裁判长塔伦抓住机会摆脱了控制，并用一套漂亮的组合拳制服了另一位副裁判。 一道由深蓝色火焰组成的传送门凭空出现在半空之中。艾萨克笑着对凯西小姐摆了摆手，然后毫不犹豫地跨了进去。骑士的身影隐没在火光之中，传送门随之消散无踪。与此同时在军团长的私人书房里，另一扇火焰之门悄然显形。艾萨克不慌不忙地从门内迈步而出，却看到了让他颇感意外的一幕——两位公主殿下带着近十名精英武士和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对峙着，隔在两者中间的就是军团长血淋淋的尸体。 圣武士伸手摸向自己的腰间，随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武器还在擂台那边。 “真是意外之喜。”被包围的年轻人转过头，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柯林公爵，不……‘狮鹫之心’。两个月没见，别来无恙啊？” “我讨厌这个名字。”被附身的骑士不动声色地后撤两步：“你在这里干什么？长钉。” “没什么要紧事，替手下收拾烂摊子而已。”长钉踢了踢地上的尸体：“你呢？适应新身份么？” “说实话，不太适应。”艾萨克开口回答道：“你能帮我吗？” “真可惜，答案是不能。” “等等，你就是那个长钉？”伊莎贝拉突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对于我麾下军团长的死，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嗯……”长钉假装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耸耸肩膀：“好像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可恶，你这家伙……”小公主咬牙切实地拿出咒语书，不过却被薇薇安却伸手拦住了。 “走吧，魔鬼。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嘿嘿嘿……来自凡人的威胁。算了，反正任务也完成得差不多了。”长钉摇了摇头：“那个谁谁谁，等艾萨克醒过来以后告诉他，他始终是我最青睐的候选军团长。” “我会转告他的。” “很好，那么……赶紧逃命吧。”长钉打了个响指，然后凭空消失在了空气里。与此同时，地板上军团长的尸体就像气球一样迅速地膨胀起来， “这是什么？”长公主的眼角微微抖动几下。 “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让开！”艾萨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玻璃珠用力摔在了地板上。珠子猛地炸开，迸发出一声清脆的爆鸣。受此刺激，军团长肿胀的尸体也终于四散爆开。 第十二军团的指挥部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 第三章 埋伏 “空间裂缝？就是白龙巢内的那种？”圣武士惊讶地问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会议厅里的官员面面相觑，谁也没法回答公爵大人的问题。只有乔治·特纳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不过年轻的法师最后还是选择了乖乖闭上嘴巴。 “算了，我们还是继续说正事吧。”艾萨克无奈地摆摆手，继续刚才的话题：“这些外来者现在缺的是酒馆、旅店和……法律是吧？执政官，提供这些东西有困难吗？” “旅店可以立刻动工，不过运营酒馆却有些麻烦。”寒霜瞥了一眼手中的物资报表：“一直到下次收获之前，我们的粮食储备很难负担起酿酒的消耗。” “那就让他们忍着，我还不信他们还真能造反不成。”艾萨克冷哼一声，然后接着问道：“针对外来者的管理条例呢？” “很难办。现在的新柯林堡亟需专业的法律人才，不要说针对外来者的管理办法，就连最基本的治安法都欠缺。”寒霜毫不避讳地将领地的艰难处境和盘托出：“目前领地内施行的法律条令只有类似于骑士团团规的简易宗教法，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策。” 听到这里艾萨克也开始头疼了：“法律人才……这确实是个问题。你们有找过伊文娜吗？说不定她能提供一些帮助。” “我确实派遣使者找过银月公主，不过……”寒霜略作犹豫，最后还是道出了实情：“现在的她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嗯？”圣武士一怔：“怎么回事？” “在和费奥多结盟以后，她对手下的控制力日渐薄弱。一方面‘西提尔伦之鹰’的名声确实够响亮，另一方面，似乎有很多精灵不满她和人类走得太近。” “费奥多在暗地里做过什么手脚吗？”艾萨克皱起眉头问道：“情报官是谁？” “报告长官，最近一段时间内银月王子的势力并无任何异动。”坐在圣武士右手边的一位年轻军官干净利索地起身回答道。 这个答案倒是让艾萨克始料未及。他皱起眉头，最后却只能长叹一声。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也会想办法的。” 长桌两侧爆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圣武士从空气里嗅出了零星的怀疑和不安。看来不仅精灵是在排斥人类，就连人类本身未必对邻居抱有多少好感。只不过眼下两族比邻而居，四周又是强敌环伺，柯林公爵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这个来之不易的盟约。 “既然如此，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吧。”寒霜的声音打断了公爵的沉思。艾萨克抬起头，发现众人都在看着他。 “寒霜留下，其他人散会。”他站起身命令道。 …… 懂法律的人才不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伊文娜本人现在又身处战争前线，一时间圣武士似乎也只能先去视察外来者的情况了。会议结束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拽着寒霜去“逛街”。衣着光鲜的贵族青年昂首阔步地走在前面，蒙面垂首的白衣侍女紧跟在后，这对古怪的组合甫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好奇市民的目光。 几步过后，艾萨克猛地停下脚步。他回过头颇为不快地看着寒霜：“我们又不是去做贼，大白天的为什么要蒙面？” “整个城市里八成以上的人都能认出我，你说我为什么要蒙面？”寒霜没好气地瞪着他：“要是怕我坏了兴致就别带上我。” “嘿，别生气。”圣武士从无尽口袋里取出一顶宽檐帽扣在了侍从的头上：“唔……好像有点大。” 侍从伸出手扶住头上的帽子，指间传来的触感却让她不由为之一愣：“魔法装备？” “嗯，从某个苹果糖商人手里淘到的。”艾萨克点点头：“名字好像是‘易容帽’，启动咒语……嗯……好像是……” “verderungen.”寒霜摘下脸上的面纱，轻轻地抚摸着柔软的呢子帽檐。帽子猛地缩小了一圈，侍从的脸孔也变得和莉莎颇有几分相似。 “你是怎么试出来的？” “简单魔法物品的启动咒语一般就是制作物品所需法术的咒语，不需要试。” 公爵大人笑着摇了摇头：“好吧。那么请问这位博学的法师小姐，通往南城区的路到底该怎么走呢？” 寒霜易容后的嘴角绽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公爵大人，请跟小女子来吧。” 兴建不久的新柯林堡面积并不大，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就到了此行的目的地。相比于其他干净整齐的街区，南城区目前的状况确实称得上惨不忍睹。放眼望去，艾萨克就没找到一座像样的房子。看起来整个城区似乎都是由简陋的临时住所和毛毡帐篷所组成。 “看来他们确实很需要几家旅店。”艾萨克皱起眉头：“如果这些人愿意留下做些普通工作的话，我们也可以给他们准备些像样的住所。” “要是愿意留下来工作，他们还会选择当冒险者和佣兵吗？” “好像你说得也有道理。”圣武士大笑几声，带头钻进了这片贫民窟。跟在身后的侍从下意识地压低帽檐，不言不语地跟了上去。 冒险者虽然会给城市带来不少麻烦，但不得不承认，他们同样也给城市带来了生机与活力。至少在此时此刻，整个新柯林堡最热闹的地方正是这片脏乱的南城区。铁匠的武器、皮匠的铠甲、炼金师的药剂和冒险者的宝藏在这里流通着，构成了一套小而精致的贸易体系。圣武士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着，直到一个清脆的女声叫住了他。 “这位先生，需要宝石饰品吗？” 艾萨克闻言停下了脚步，他循声望去，正好和一个五官清秀的精灵女孩对上了目光。圣武士向店主微微一笑，然后转过头对侍从说：“我好像很久没有买东西送你了。” “没那个必要。” “那你岂不是太可怜了？”艾萨克捉住侍从的手，把她强行拖到精灵女孩的店铺前：“老板，有什么适合她的货物吗？” 话音未落，周围的地面突然爆起一片尘沙！数道人影挟裹浓浓杀气破土而出，竟是早已埋伏在此的精英刺客。六柄细剑同时刺出，封住了骑士的每一条退路。下一瞬，六道剑光交汇于一处，在狮鹫之心上擦出了大片的耀眼火花！ 第四章 侦测思想 联手一击被突然出现的铠甲挡下，六名杀手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讶异之色。圣武士抽出兵刃反手一击，六人竟不约而同地撤出了战团。 “嗯？奇怪。”艾萨克逼退刺客后并未继续追击，反而站在原地和寒霜说起了悄悄话：“这些家伙的身手还算不错，怎么胆子这么小？” “不知道，没兴趣。”侍从的语气又羞又怒：“现在可以放手了吗？” “抱歉，一时情急、一时情急。”公爵大人打了个哈哈，松开了护在怀中的寒霜：“光想着替你挡刀，却忘了普通武器好像已经伤不到你了。” 侍从翻了个白眼，似乎还想再嘲讽艾萨克几句。不过还没等她开口，狭窄混乱的战场就又出现了新的变化。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从地面开始蔓延，并迅速发展成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 “云雾术，有点意思。”寒霜不慌不忙地放出了随身携带的求援信号，三发鲜红的信号弹穿破浓雾，惊醒了整个新柯林堡的防卫体系：“援军很快就会抵达，我去牵制法师，你自己要小心。” “放心，这些小鱼小虾还难不倒我。”艾萨克提聚起体内残存不多的神圣力量，故作镇定地说道。 侍从用隐含忧虑的目光望了骑士最后一眼，然后化成一道淡金色的幽影闪向了魔力波动的源头。圣武士用手指拉下了狮鹫头盔的铁面罩，嘴角却露出一丝难言的苦笑。 “这七天的惩罚期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骑士后退两步，背靠墙壁凝神戒备。刺杀者们也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很快，一名刺客就从左侧悄无声息地接近了他。 这些身份不明的刺杀者显然都受过专业的潜行训练，身陷浓雾中的圣武士既听不到脚步声，也感觉不到雾气的流动有丝毫异样。如果不是身上的甲胄传来警报，恐怕艾萨克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柄带着异样光泽的单手刺剑无声无息地袭来，早就有所准备的圣武士身形一闪，随后趁势展开了反击。宽刃的骑士剑划开雾气，却意外地砍在了空处。与此同时艾萨克却听到耳边传来锵的一声，一把漆黑的飞刀击在了他的右肩甲上。 圣武士的心猛地一沉，看来这伙人不仅身手不凡，还接受过完整的盲斗训练。在这片雾气里，艾萨克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敌人目前之所以表现的这么谨慎，也只是因为在狮鹫之心和圣武士本人的四阶实力而已——也就是说，一旦刺客发现现在的他只有二阶的实力，那么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就会立刻宣告结束。 “看来你最近的运气真的很衰啊。”就在此时，一个男子声音突然在骑士的脑中响起：“需要帮助吗？” “没必要。” 艾萨克贴着着单薄的建筑墙壁向右挪了一步。这一步就像是踩中了某种机关，两柄刺剑突然从雾中探出，一左一右地攻向了圣武士。骑士举剑反击，一时间却又难敌四手。不到片刻，狮鹫之心的左肩和右肋又各添了一道新伤痕。 “小心腋窝。”虽是善意提醒，男子的声音却多少带着些幸灾乐祸：“我可不是没有死角的绝对防护。” “啰嗦。”艾萨克一甩剑刃，语气却显得越发焦躁起来。 “嘿嘿嘿，你发现了吧。”狮鹫之心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他们之所以一直在试探，只是因为他们想弄明白你的真实实力而已。不过这种试探不可能是无止境的，最多三次之后，他们就会展开真正的总攻。” 圣武士冷哼一声，未发一语。铠甲似乎还想再劝他几句，不过刺客们也在这时展开了第三波攻势。 这次进攻显然不同于之前，四柄利剑将骑士团团围住，染毒的锋刃如同吐信的蛇，盘旋着寻觅铠甲的缝隙。凭借着扎实的剑术功底，艾萨克仍然在不屈地抗争着。不过随着时间逐渐流逝，骑士的抵抗也开始变得衰弱起来。 “我知道你对我仍然抱有很深的成见，不过和性命比起来，那点过节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吧？”狮鹫之心的语气也开始变得严肃起来：“你那个小女朋友现在估计也是自顾不暇。艾萨克·柯林，还不想办法自救吗？” “看到我出丑，你不是很高兴吗？又何必要救我一命？” “小子，你以为我很想管你的闲事吗？”铠甲不满地说道：“要不是万物之母在我身上留下的束缚真言，我又何必费这个力气？” 这个答复倒是在艾萨克的意料之中，想来母神再粗心也不会把旧铠甲里的恶灵原封不动地装进新铠甲。虽然圣武士的心底仍有疑虑，但眼下的局面也容不得他做过多思量了。 “我该怎么办？” “很简单，放下戒备，接受我的存在。” 语毕，一股奇怪的感觉袭上了艾萨克的心头。这种感觉不疼不痒，也算不上难受。如果非要用语言文字来描述的话，那么它大概可以被形容为“一种特殊的异物感”。 圣武士微皱眉头，不安地问道：“这是附身？” “当然不是，这是‘连接’。简单地说就是共享视野。”狮鹫之心小声嘀咕着：“再忍耐一下……好了。” 随着异物感达到顶峰，艾萨克突然感到“眼前一亮”。骑士眨了眨眼，却发现眼前的浓雾并无丝毫变化。 “新的感觉器官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适应的，我要是你就干脆闭上眼睛，反正在这片雾气里眼睛也没什么用。” 艾萨克依言闭上双眼，那种“眼前一亮”的感觉顿时又占了上风。一、二、三、四、五、六，六名刺客一个不少地出现在圣武士的感知范围之中。 “左侧……” “奇怪……试探……” “进攻……”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是错觉吗？”艾萨克问道。 “当然不是，那是敌人的浅层意识。”狮鹫之心得意地低笑着：“母神在铠甲上附着的魔法效果是‘侦测思想’，这也是我能察觉到敌人杀气的原因。” 艾萨克略作犹豫，随后说道：“如果这次的危机我能平安度过的话……过去的事就算一笔勾销了。” “这些小鱼小虾应该还难不到你，可别让我失望了。”狮鹫之心随口应了一句，然后就不再出声了。与此同时，圣武士也抛开了其他杂念，举起剑刃准备应敌。 浓雾翻滚如浪，战斗开始逐步升温。 ; 第五章 法术对决 循着“侦测魔法”所提供的线索，寒霜一路追踪到了一座远在数百米外的矮小木楼之前。木楼的外表显得脏乱而又粗糙，显然是粗制滥造的临时赶制品。不过在这片混乱无序的南城区里，此地已经算是附近几个街区的战术制高点了。 侍从压低身体，在附近建筑的掩护下迅速逼近目标。然后利用虚体和实体间的转换，轻松跃上木楼的楼顶。整个突袭过程迅捷而无声，简直就像盗贼工会编写的教科书例题一样完美。只不过，这一回她的对手显然也早有准备。 就在足尖踏上木楼楼顶时，寒霜眼前的世界突然来了个大变样。阴冷混乱的南城区在一瞬间变成了鸟语花香的旷野平原，满是积雪的木楼楼顶也变成了摆满食物的豪华餐桌。侍从停下脚步，面色凝重地环顾四周。 “这是……” “五级幻术‘海市蜃楼’。”坐在长桌另一端的黑袍法师开口说道：“请坐吧，执政官小姐。” 眼前的阳光、草原、微风、流水和真实景色并无二致，甚至就连食物和花草的香气也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寒霜伸出修长的手指，试了试和缓微风的温度。又从桌上拿起一杯美酒，品了品杯中之物的滋味。 “海市蜃楼，果然厉害。”刚刚卸任的执政官小姐放下酒杯，不动声色地问道：“只不过堂堂大法师怎么会和肮脏下流的杀手刺客走到一起？。” “没办法，大法师也是身不由己。若不是他们手里有我急需之物，我又怎么会來趟这滩浑水。”法师手指微抬，隐形的“法师之手”举起酒壶满满地斟了一杯美酒：“这一杯，算是赔罪。” “你不杀我？” “没必要。” “为什么？” “我的任务仅仅只是阻止你帮助柯林公爵，至于柯林公爵究竟是死是活与我无关。”黑袍法师拿起酒杯，送入兜帽的阴影下轻轻嗅着：“年轻的法师，送你最后一句忠告。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做客，不要让我感到为难。我虽不愿与你们为敌，但对于已经确定的交易，我也不会反悔。” 语毕，神秘法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渐渐溶解在空气之中。寒霜看着空空如也的主座，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用幻象之酒赔罪，还真是毫无诚意啊。” 侍从的目光流连在在桌子上的美食间，心思却早就飘到了别处。艾萨克·柯林是她今生唯一的主人，救是肯定要救，但是救人的方法却还需要仔细斟酌。 首先，硬闯蛮干是肯定不行的。虽然寒霜在陷入“海市蜃楼”前见过木楼楼顶的布置，但其中难保没有机关陷阱，甚至就连她之前看到的布置说不定也只是假象。五阶幻术“海市蜃楼”看似无害，但却将侍从牢牢地困在了这里。如果不能打破眼前的幻象，无论是攻击还是逃跑都只是痴人说梦罢了。 所幸的是，此时寒霜的法术位里刚好准备了一个三级防护系法术“解除魔法”。法术的级别虽然不高，但用在此时却恰到好处。不过一旦“海市蜃楼”被解除，黑袍法师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单凭寒霜的法师等阶，想要击败大法师无疑是难上加难。想要弥补实力上的差距，唯一的选择似乎也只有近身战。 而想要近身战，首先就得想办法拉近与敌人的距离。 侍从抿抿嘴唇迈出一步，风和日丽的旷野瞬间又变了一个模样。无数乌云从天边赶来，在寒霜的头顶渐渐汇聚成巨大的漩涡。狂风挟裹着细沙碎石，打得水罐酒瓶砰砰作响，其中浓烈的警告意味不言自明。 “人们都说天空城的法师小气吝啬，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寒霜微微一笑，一边用言语分散敌人的注意力，一边用手握住了手链的链坠——一小截分叉树枝。 把当日所准备法术的施法材料藏到隐蔽而触手可及的地方，这算是一个战斗法师必备的小技巧。施法材料已经到手，施法姿势和咒语就更简单了。此时的幻境光线黯淡、狂风大作，利用飘飞的长发和衣袂做掩护，侍从轻而易举地完成了整个法术。 二阶预言系法术“物品定位术”发动，定位物品：一件带兜帽的法师黑袍。 魔力之海微微荡漾，数道难以察觉的细微波动穿透木石泥土，如涟漪般迅速扩散开去。这些由魔力组成的涟漪会在法术作用范围内反复扫描，直到遇到符合条件的物品、法术持续时间结束或者被铅块阻挡吸收。 找到了。 寒霜的嘴角略微上翘，转身把后背留给了黑袍法师。解除魔法的咒文响起，幻象组成的平原旷野瞬间崩塌。黑袍法师冷哼一声，催命的咒语即刻响起。然而寒霜的下一步举动却让他大吃一惊：侍从脚底发力倒飞而出，看上去竟好像早就发现了他的位置！ 糟糕，中计了。 黑袍法师心中暗道不妙，口中的咒语却是一刻不停。现在中断咒语已经来不及了，黑袍法师也只能拼一拼速度，赌一赌运气！ 五步、四步、三步！面对着寒霜杀意凛然的双目，黑袍人用平生仅有的速度完成了法术准备。与此同时，三步外的骑士侍从也从腰包里取出一卷细绳抛向法师。盘绕在大法师指间的阴影飞窜而出，正中寒霜胸口。寒霜的绳子也在空中舒展开，将黑袍法师绑了个结实。 四阶幻术“魅影杀手”，二阶变化系法术“活化绳”。 “该死，该死！”自尊心受挫的大法师扭动着身体，试图挣开缠在身上的细绳。可细绳非但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将法师的手指也绑了起来。半晌后，意识到自己败局已定的黑袍法师终于放弃了挣扎：“该死，我认输。” 话音刚落，站在三步外的寒霜却一言不发地栽倒在地，身体由实化虚，重新变成了淡金色的光灵形态。 “真死了？”黑袍法师的脸色一白，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靠，那老子怎么办？” 第六章 魅影杀手 幻术制造出的异象十分显眼，不到一刻钟，艾萨克就带着增援部队找到了昏迷不醒的执政官小姐。几名光灵士兵飘上前去扶起寒霜，略作检查后又互相交谈了几句。 “她……怎么样？会不会有危险？”柯林公爵的语气带着无法掩饰的担忧与疲惫。 “回禀长官，光灵不需睡眠，也没有昏迷的前例。”带头的两名光灵军官互相对视一眼，然后整齐地垂下了头颅：“至于寒霜长官的情况到底如何，属下也是一无所知。” 艾萨克挥退手下，不发一语地注视着朝夕相处的同伴。褪去名为坚强的伪装之后，不苟言笑的侍从小姐竟也显露出几分令人怜惜的柔弱。 “总算有了点花季少女该有的样子。”圣武士上前几步，伸出沾满血迹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寒霜的脸颊。冰冷的钢铁手套好无阻碍地穿过侍从虚幻的肌肤，不真实的触感让骑士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慌乱：“只不过我更喜欢完整而清醒的你。” “长官，那个法师怎么处理？” “先带回公爵府，如有反抗，杀无赦。”艾萨克的目光透着隐隐的寒光：“另外，今天发生的事严禁外传，违者严惩不贷。” “是。” “叫乔治·特纳过来见我，现在就去。”柯林公爵收回落在侍从脸上的目光：“其他人跟我回公爵府。” “遵命，长官。” …… 公爵府二楼，执政官小姐的私人房间里。柯林公爵倚在窗边，无言地俯瞰着积雪下的新柯林堡。背后的房门大敞四开，不时有步履匆匆的侍女和牧师走进走出。 没过多久，艾萨克就等来了他相见的人 “公爵大人，他已经全交代了。”乔治·特纳压低声音汇报道。 “这么快，不会有诈吧？”圣武士面带疑惑，转身问道。 “不是有诈，而是天空城法师的作风就是这样现实。更何况公爵大人的问题简单直接，他也没有在答案上动手脚的余地。” “既然你如此笃定，那就直接说结果吧。” “参与刺杀的法师名为卡西索，身份是天空城的自由民、五阶幻术大师。寒霜小姐所中的法术是‘魅影杀手’，这个四阶幻术可以抽取受术者潜意识中的恐惧，以此塑造出一个可怖的怪物形象。如果受术者不能看穿幻术，就有被活活吓死的可能。”法师翻动着手里的笔记本，照着俘虏的供词一字一句的念道：“不过一般人中了这个法术，不是毫发无损就是立即死亡。至于寒霜小姐为什么会昏迷不醒，犯人似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幕后指使者的身份呢？” “根据卡西索的交代，联系他的人是精灵王的手下，他是因为贪图报酬才会出手。至于是否有其他势力加入，卡西索说他也不知道。” “嗯……”艾萨克环抱双臂，闭目沉思起来。卡西索的供词似乎并无破绽，参与刺杀的其他杀手也确实都是精灵。此外，目前两个世界间的空间裂缝只是随机出现，并无规律可循。再加上刺客们的准备明显不够充分，从表面上看，这次刺杀似乎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那个幻术师的就交给你负责了，不用太难为他，也别让他太好过。具体怎么办，我想你应该有分寸。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法师先生躬身一礼后缓缓退下，半晌后，另一个声音在艾萨克的心底蓦然响起。 “怎么样，对眼前的烂摊子有什么想法吗？” “现在不是思考的好时候，我的心很乱。” “是在担心那个丫头吗？”狮鹫之心沉吟片刻，说道：“我对她的状况倒是有一点猜测。” “说。” “只是猜测而已，我可不敢保证百分百无误。” “总比毫无头绪要好，说吧。” “既然这个法术的杀人方式是‘活活吓死’，那么肯定就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受术者必须可以感到害怕；第二，受术者的身体素质不能太强。如果受术者根本没有害怕的观念，那么‘吓死’这一说法自然无从谈起。如果受术者的身体素质太强，那么哪怕受到了惊吓也能轻而易举地挺过来。”见多识广的炼狱魔甲总结道：“综上所述，可以看出这个四阶幻术对某个种族是完全无效的。” “亡灵。”圣武士紧随眉头，喃喃自语地回答道：“这个法术对灵魂不知恐惧、身体不知疼痛的亡者是完全无效的。” “一点没错。”狮鹫之心赞许地说道：“而光灵虽然摆脱了不死诅咒的折磨，但本质上仍带着不可磨灭的亡者烙印。所以这个法术虽然生效了，但仍不足以置寒霜于死地。” “既然如此，那我该做些什么？” “不知道。越是背离自然的生物，自我恢复能力也就越差。亡灵已是悖逆，光灵的存在更是扭曲中的扭曲。可以说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创造她的母神，无人知道怎么修理出了问题的光灵。” 艾萨克叹息一声，张口欲言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一头扎进房门，和沉思中的柯林公爵撞了个满怀。 “抱……抱歉，公爵大人。我不知道您也在这儿。”冒失的精灵禁卫揉了揉撞得生疼的额头，不停地道着歉：“听说执政官大人受了伤，在下一时失察……” “我没事，你还好吧。”艾萨克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脸上显露出些许的无可奈何。如果不是刚好认识芙罗拉的话，他差点以为精灵王的刺客又杀上门来了呢：“寒霜现在不便见客，你有什么事吗？” “呃——其实是关于那些黑暗精灵俘虏的事。执政官小姐答应过我会处理此事，不过现在……” “黑暗精灵的事情我会亲自处理，但不是现在。”圣武士略作沉吟，然后说道：“明天我会亲自走一趟地下要塞，这件事到时候再说吧。” “麻烦公爵大人了。” “对了，芙罗拉。你的手下有可靠的探子吗？最好是受过潜行者训练的那种。” “精灵从来不缺斥候，芙罗拉·霜叶愿为公爵大人效劳。” “南城区有个开首饰店铺的精灵女孩，派人替我盯紧她。”艾萨克压低声音吩咐道：“执行这个任务的人选必须足够忠诚——忠诚于伊文娜·银月，而不是她的哥哥。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是的，公爵大人。我想公主殿下的禁卫队里有合适的人选。”芙罗拉的目光微微闪动：“不过调动禁卫需要公主殿下或者阿瑞斯队长的手令……” “这件事告知伊文娜也无妨，不过不要泄露给其他人。”圣武士挥了挥手：“去办吧，告诉我结果就行。” ; 第七章 矮人墓地 领主遇刺受伤，代理执政官又昏迷不醒，这两天的新柯林堡可谓是流言四起、人心惶惶。再加上刚刚回归的柯林公爵从来没有管理一座城市的经验，领地里又缺少可堪一用的人才。直到三天后的下午，焦头烂额的圣武士才终于踏上通往地下要塞的旅程。 虽然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柯林公爵着实不宜再次离开领地。但一方面地下世界的战火已经烧到了领地周边，窥伺矮人墓地的目光也与日俱增；另一方面卓尔战俘的问题牵涉颇多，拖得越久，精灵方面就会越发不满。对于艾萨克来说，这次地下之行已是不可避免。至于地表的麻烦，也只能等他回来再说了。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寒霜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临行前，放心不下的艾萨克叮嘱着光灵部队的副指挥：“要是她醒了，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的，大人。” 脚不沾地的光灵军官敬了个礼，淡金色的面容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圣武士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想拍拍他的肩膀，却又突然想起光灵是不受力的虚体生物，只好半路改成召唤坐骑的手势。 “大人，通往地底的路低矮狭小，并不适合骑马。”候在一边的向导劝诫道。 “无妨，我只是放它出来透透气，进入地底后再让它回去。”艾萨克一边说着，一边动作熟练地为北风套上马鞍笼头。五分钟后，前往地下要塞的补给车队从城市北门悄然离开，只不过这次队伍里除了满载物资的轻便马车外，还多了一名披着斗篷的蒙面骑士。 …… 从北门出发，穿过几公里长的林荫小路，再跨过一座咯吱作响的狭窄木桥，矿场建筑的屋顶就映入了众人眼中。 这里就是艾萨克拥有的第一座铁矿，在领地建立之初也曾给他带来过不小的帮助。只不过这个地方很久以前就停产了——和储量巨大的地下矿藏相比，普通的小规模铁矿甚至让人提不起开采的兴致。 “吁！”车夫轻轻抖动缰绳，示意拉车的矮**缓下脚步。圣武士也跟着翻身下马，重新卸下北风身上的装备。驻守矿场的卫兵靠拢过来开始例行检查，打头的竟然还是以前的矿场负责人——老兵沃尔顿。 “抱歉，长官，例行检查。”沃尔顿把双手藏在棉衣的袖子里，笑眯眯地说道。 “检查就检查，笑得这么阴干什么？”艾萨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中却满是再见故人的喜悦：“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是个看矿场的？我想寒霜还不至于这么不顾情面吧。” “执政官大人确实有提拔在下的意思，不过被我拒绝了。”沃尔顿神色坦然地解释道：“我老了，前线已经不适合我了。” “那去训练场当个教官也行啊，总比窝在这个破地方数虱子要好。” “长官的好意属下心领了，只不过我是真的累了。本来想随便找个地方归隐田园，但却发现复生后自己连怎么拿锄头都忘了。”老兵自嘲地一笑：“这个地方正好适合我养老。更何况矿场总是需要守卫的，让年轻人留在这里浪费青春岂不是太残忍了？”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检查马车的士兵就陆续返回了。车队再次缓缓启动，沃尔顿也主动结束了谈话：“检查结束，我也不耽搁长官的时间了。祝长官此行一路顺风。” 圣武士微微点头，坐到车夫身边的副驾驶座上。矿场的卫兵们推开栅栏门，运输车队从入口逐一钻进了漆黑的矿洞里。车队缓缓向前，很快就到了矿洞的尽头。车夫将马车赶到一处木质平台上，用布条将矮**的眼睛蒙上。 “坐稳了，大人。”站在平台旁边的卫兵扳动操纵杆，整个平台突然猛地一颤，随后慢慢地降了下去。齿轮摩擦声和轻微的失重感显然让马儿们感到有些不适应，不过直到升降梯落地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这东西真不错，谁做的？”艾萨克的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要是没有它，车队想下降到这个深度可得费些功夫。” “听说这台机器的发明者是乔治·特纳大人。”说起这个，车夫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敬佩的神色：“只需一小片魔力水晶就能让它运行一星期，而且建成以来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故。” 圣武士撇撇嘴，看来那家伙也不是一无是处嘛……传送阵的事就放他一马好了。 二十分钟后，所有马车全都降到了地下，车队再次开始前进。通往要塞的道路显然经过精心的修整：地面被平整夯实，细小的岔路被堵住填死，通道两边种着地下常见的发光蘑菇。当初他和伊文娜用五个小时才走完的路程，现在竟然只花了一个半小时。 越靠近矮人墓地，人类活动的痕迹也就越明显，到最后艾萨克甚至迎头遇上了一支灰矮人的小型商队。矮人们的领队远远地向他们打了个招呼，随后谨慎地绕了个小圈子，和艾萨克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们不信任我们。”圣武士若有所思地说道。 “灰矮人谁也不信，而且我也不会信任灰矮人。”车夫回答说：“现在的距离刚刚好，这也是这条商路上约定俗成的规矩了。” “他们的车上都有些什么？” “灰矮人的商品一般都是宝石和金属兵器，他们是天生的苦力和矿工。” “买家呢？” “执政官大人偶尔会收购一些特别优质的活物，剩下的绝大部分会被其他种族用以物易物的方式买走。嗯，卓尔精灵是个特例，他们不愿走进地表精灵的要塞，一般会雇佣代理人进行交易。” “灰矮人和黑暗精灵不是死敌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或许地底种族的眼里只有利益，没有仇恨。也有可能是因为前来交易的都是些没有官方背景的走私商人。”车夫耸耸肩膀，举起马鞭遥遥一指：“前面就是哨卡，长官。需要我去知会驻军长官一声吗？” “算了，直接带我进去就行。”艾萨克审视着不远处石砌的小堡垒，说道：“哨兵有哨兵的职责，没必要打扰他们。” ; 第八章 入城 为了抵挡逃兵、捕奴队、强盗和其他各类怪物的袭击，人类和精灵守军在要塞周围布置了很多类似的前哨站。穿过哨站的通道被士兵们用篱笆分成三个部分，左面专供商人进出，右面则挤满了拖家带口的地底难民。来自地表的补给队调转车头驶进了空置的中间通道，一瞬间，数十道嫉恨的目光从左右两侧交错袭来，无形的恶意差点逼得狮鹫之心现出原形。 “先生，例行检查。”把守中央通道的是一名相貌英俊的精灵军官，在检查过车队的通行证件后，军官挥挥手示意手下士兵进行更细致的搜查。眼看检查还需要一点时间，艾萨克主动搭话问道：“这些难民是在等候入关吗？” 提起难民，精灵军官的脸上划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厌恶：“不，他们只是在为晚餐做战前准备而已。” “晚餐……战前准备？”圣武士错愕地问道，他实在很难把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 “虽然矮人墓地愿意接受难民投靠，但受限于领地的承受能力，目前每日的准入名额仍然十分有限。”说着，军官不屑地瞥了眼黑压压的难民群：“为了不让他们饿死在检查点外，我们每天都会发放一些应急的食物。然而这些粮食虽然能保证每个人都饿不死，但却不能保证每个人都能吃得饱。结果……嘿嘿，结果发放粮食以后死的人反而更多了。” “这真是……”艾萨克张口欲言，一时间却又找不出合适的词汇。精灵军官摇了摇头，替他说出了想说的话。 “这真是滑稽透顶，不是么？” “这些难民为什么要这么做？抢自他人的，终究会被他们抢去。杀死其他人，最后也会被其他人杀死。”圣武士喃喃自语着：“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他们想不明白吗？” “说不定他们还乐在其中呢。难民……哼，只不过是一群落魄的强盗而已。这一次，公主殿下的善心恐怕注定要打水漂了。”军官冷笑一声，然后结束了这个话题：“好了，检查结束了。走吧，等一会的血腥表演不适合你这样的年轻人观赏。” 车队再次启程，圣武士的心却有些茫然。拯救生命的粮食竟然成了血腥争斗的根源，他做错了吗？还是他太天真了？这是柯林公爵第一次见识到地下世界的残酷，年轻人的热忱与雄心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眼前所见的一切让圣武士不禁扪心自问：他真的有能力率领人民在这片黑暗之地上扎根吗？就算最后他成功了，付出的代价又会是什么呢？ “大人，大人？” “嗯？”被打断思绪的艾萨克猛地惊醒过来，发现车队已经走到了一处岔路口，坐在身边的车夫正用担忧的目光看着他。 “大人，让我再送您一程吧。” “不必了，你们还有自己的任务吧？要塞离这里已经不远了，我自己一个人就能应付。” “没关系的，大人。这一次的运输任务并没有具体时限，晚一会入库也无所谓。”车夫低着头劝说道：“而且此地距离主堡尚有一段路途，现在的矮人墓地鱼龙混杂，绘着官方徽记的马车能省去大人不少麻烦。” “那……好吧。”看着周围弯曲复杂的洞穴，艾萨克也没做过多无谓的坚持。现阶段领地内麻烦不断，能节省些时间自然也是好的。 车夫轻挥皮鞭，指挥马儿离开了大部队。木质的车轮压在新铺的石子路上，发出辚辚的碰撞声。不到片刻，一段灰白色的石墙就出现在了艾萨克的视野中。 “那就是矮人墓地的外城墙。”车夫遥指城墙介绍道：“过了城门才算是真正进入地下要塞。” “地底世界的城墙都是这个样子吗？”圣武士看着眼前的石墙微微皱眉——其实这根本就算不上城墙，只不过是用石墙把洞穴的入口堵住而已。像这样依靠天然地形修建工事虽然省力，但仍然存在极大的隐患。一旦外敌来攻，城墙守军照顾不到的地方就是防御的死角。攻击方可以在这些地方毫无阻力地开凿暗道，而守军却只能在城内被动地迎接冲击。 “地底的城镇都是这么建的。不过稍有实力的城市会逐渐挖开天然洞穴，最后会建成和地上世界一样的连贯城墙。”车夫回答道：“听说要塞里的大人们已经在解决这件事了，征召来的矮人苦力正在扩大外城墙，内城墙的修建也要动工了。”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马车已经行进到了城门之外。略显低矮的铁门旁驻守着一队卫兵，不过这些士兵既不收取入城税，也没有检查过往商旅，看上去似乎只是单纯的仪仗兵。 地底城市的风光与地表城市是完全不同的。狭窄起伏的地形极大地限制了街道的规划潜力，再加上缺乏阳光与绿色植物，整座城市看起来宛如一座石砌的迷宫。四轮马车载着圣武士，穿行在在盘旋扭曲的街道之间。道路两旁的房屋绝大部分都空置着，剩下的极少数也是门户紧闭、鲜有人迹。目前矮人墓地的住民主要包括三个部分：来自地表的难民，来自其他地底城市的商人和驻守要塞的军人。三个群体互不信任，城市能维持基本秩序已是不易，想要真正热闹起来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 虽然道路弯曲难行，但是要塞真正的面积其实并不大。穿过木制的内城墙后，圣武士很快就找到了守军的指挥中心。 “大人，主堡到了。” “谢谢，去忙你的吧。”圣武士跳下马车，华丽的魔法甲胄一片片地覆盖住他的身体。主堡大门的守卫早就注意到了这辆绘有自家徽章的马车，此时更是惊得目瞪口呆。等到艾萨克走到面前时，平时油嘴滑舌的老兵竟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公……公爵大人……” “叫泰勒爵士过来见我。”艾萨克露出一个尽可能和善的笑容：“我会在这里等他。” ; 第九章 幽暗主母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突然从艾萨克的身后响起，由远及近向他直奔而来。柯林公爵将视线从眼前的蕨类盆栽上移开，转身回头，正好和匆匆赶到的泰勒爵士撞上了眼神。 “长官好！”老爵士神色一凛，连忙立正行礼。周围士兵见到来访者的身份已经确定，也跟着一丝不苟地敬礼问好。圣武士挥挥手示意士兵们回归岗位，自己则迈开大步迎向了久别重逢的战友，狠狠地锤了爵士的肩膀一下。 “长官，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现在的地下世界可不太平。”泰勒爵士呲牙咧嘴地活动着肩部，语气中却满是热情和欣喜：“地面上的那些官僚也没想着给您配几个随从？” “他们确实替我安排了护卫，不过都让我赶回去了。”见到老爵士痛苦的表情，艾萨克露出一个饱含歉意的微笑：“我这个公爵也才刚上任没多久，身后跟着一大群人总觉得怪怪的。” “那至少也该提前寄封信通知一下吧。害得我这边一点准备都没有。” 骑士耸耸肩，语气轻快地调侃着老爵士：“准备什么？准备粉饰太平吗？” “怎么敢？再说矮人要塞这片烂摊子也不是我能粉饰过去的。”老泰勒开怀大笑着说道：“一路走来，长官对这里的状况多少也有所了解了。怎么样，有什么感想吗？”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也没什么具体的感想。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真是难为你们了。” “嘿，你说得倒是轻巧。这一个月我新长的白头发比过去五年加起来都多。”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老爵士看上去却很高兴。被老友的热情和乐观所感染，累计在圣武士心头的阴霾也终于开始散去 “啧啧，你的努力真是让我深受感动，只可惜我这个穷公爵现在也拿不出什么好处。”柯林公爵假装考虑了半晌：“嗯……要不干脆给你个伯爵头衔玩玩好了，当然，暂时肯定是没有俸禄可领的。” “长官您还是饶了我吧。”泰勒爵士怔了一下，然后苦笑着说道：“我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膝下又无儿无女的，要个没饷的伯爵头衔做什么？还不如战后分几亩薄田来的实在。” 老爵士的回答让圣武士感到有些失落，不过既然部下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艾萨克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他假装不在意地笑了笑：“你们这些老兵怎么满脑子想的都是归隐田园？难道见惯生死的人都比较淡泊名利？” “或许吧。”老爵士自嘲地一笑，颇为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不过长官这次来到地下，总不会是专程来鼓舞属下士气的吧？” “这只是原因之一。”艾萨克又笑了笑：“除此之外，我还想见一见那几位卓尔精灵客人。” “卓尔精灵……提起这些黑皮我脑仁都疼。”老爵士微微摇头：“这边走，长官。那群黑暗精灵就住在要塞的地牢里。” “地牢？精灵们没胡来吧？” “放心吧，长官。黑皮们整天吃香喝辣，过得恐怕比您还舒坦。让她们住地牢，与其说是囚禁，还不如说是保护。”泰勒爵士的语气显得颇为无奈：“最近几天，芙萝拉那个女人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就连要塞里的精灵高层也都走得七七八八。长官最好趁此良机赶紧处理掉这桩麻烦事，要不然等他们缓过神来，肯定又免不了一番胡搅蛮缠。” “我看起来像是怕胡搅蛮缠的人吗？” “你不怕，我怕，这总行了吧。” “那就废话少说，赶紧带路。” …… 在规划之初，要塞地牢的设计者们就“充分地”考虑到了地下世界的“风土民情”，大笔一挥，设计了一个远超常规的庞大地牢。在经过短时间内的两次大扩建后，如今的地牢更显深邃壮观，让艾萨克不禁暗自叹息不已。放眼望去，牢房里羁押着各个种族、各个年龄段的犯人。穿行于一扇扇铁窗之间，圣武士竟生出一种颇为滑稽的念头：也不知道在此刻的矮人墓地，究竟是牢房里的人多还是牢房外的人多？ “就是这里了。”泰勒爵士领着沉默的骑士一路向下，径直走到了三重地牢的最深处。老爵士从狱卒的手里接过钥匙，亲自打开了眼前的铁栅门：“卓尔精灵生性狡诈多变，长官你真的不需要随行人员吗？” “不必了，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圣武士的目光微微闪动着：“再说几个关在笼子里的卓尔精灵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那好吧，我会一直守在这里，如果发生意外的话就叫我进去。” “我会的。”艾萨克点了点头：“最后再说说那些囚犯吧，有什么需要我特别注意的地方吗？” “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吗？嗯……长官您进去就知道了。”老爵士的嘴角勾起一丝坏笑：“总之还请您注意保持形象。” “神神秘秘，不怀好意。”老爵士躲躲闪闪的言辞激起了圣武士的好奇心，他推开门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我倒要看看究竟有什么了不起。” 门后是另一段旋转向下的楼梯，不过沿途的装饰风格却与楼上大相径庭。墙上的铁镣刑具变成了黄铜烛台，守在道路两侧的狱卒则被替换成了闪闪发光的装饰铠甲。艾萨克颇感不满地撇撇嘴——牢房修得比公爵府还阔气，到底谁才是这片土地的领主？ 骑士的钢靴踏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一阵清脆的碰撞声。越往前，艾萨克心底的疑惑也就越浓。泰勒爵士不是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这些卓尔精灵之所以能得到如此礼遇，必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旋梯的尽头是一段七八步长的走廊，圣武士甫一进入，一阵古怪的熏香味道就让他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谁？”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低声喝问道，还没等艾萨克反应过来，另一个更显沉稳的女声突然响了起来。 “艾伦妮塔，贵客驾到，不得无礼。” “母亲，明明只是一个卑贱的人类男性，为何……”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声打断了艾伦妮塔的发问，圣武士微皱眉头，心中暗自提高了警惕。思虑片刻，艾萨克再次迈开步伐，面无表情地走进了长廊尽头的房间。 “看来诸位这段日子过得很舒心嘛，以至于某些人已经记不清自己的身份了。”柯林公爵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让诸位苦等这么久真是抱歉，想必像这样的豪华房间你们也住腻了，不如换个环境换个心情怎么样？” ; 第十章 交涉 嗅着神秘的地下熏香，踩着柔软的异兽之皮，圣武士缓慢而坚定地步入了卓尔精灵的“牢房”中。一时间，四道隐含恶意的目光同时落在了狮鹫之心的表面上，引得铠甲里的灵魂一阵阴笑。 “闭嘴，很吵。” “嘿嘿，小子，这回你算是踢上铁板了。”狮鹫之心不怀好意地说道：“啧，等会被人吊起来暴打的时候，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过你。” 狮鹫之心的警告让艾萨克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而这种表现在地底来客们的眼里无疑是一种冷漠与蔑视。双手捧着脸颊的艾伦妮塔猛地扭过头去，眼中的愤恨之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另外两名年轻卓尔的脸色同样也不太好看，只不过这两人在恼怒的同时，眼中还隐含着一层无法掩饰的幸灾乐祸。 四人之中，只有被称作“母亲”的中年美妇仍然面色如常。她不动声色地上前两步，牵起深紫色的贵妇长裙行了个标准的宫廷礼节。 “小女出言不逊，还望公爵大人息怒。” “无妨，虽然并没有见识过真正的卓尔城市，但黑暗精灵男卑女尊的习俗我还是有所耳闻的。”圣武士瞥了眼跪坐在地的艾尔妮塔，又看了看满脸堆笑的卓尔主母，嘴角不由扬起一丝冷笑：“真正让我感到不悦的，可不是小孩子的无心之失。” 美妇微微垂下眼睑，不动声色地问道：“哦？既然没有怪罪小女的意思，那不知大人为何动怒呢？” “你这么聪明，又何必问我。”柯林公爵嗤笑一声，言辞愈发咄咄逼人：“不如你猜猜看吧，猜对了我就放你们一马，如何？” 此言一出，房间内原本就不怎么和睦的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卓尔主母的女儿们用看死人的目光瞪着艾萨克，圣武士干脆把手放到了剑柄上。一时间就连主母脸上的笑容都变得有些不自然了，哪怕下一刻双方大打出手都不会有人感到意外。 “喂，你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狮鹫之心的语气有些不快：“三个小的还好说，那个老太婆可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你这么打人脸，不想活了吗？” “没办法，现在是他们跑到我的地盘上兴风作浪，就算打不过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圣武士脸上的表情冷峻十足，心里却也在犯嘀咕：“希望这些家伙别想不开，要是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我就惨了。” 而与此同时，中年美妇的内心也陷入了挣扎之中。卑鄙无耻、不择手段固然是卓尔天性中的一部分，但继承自地表精灵的骄傲和自尊更是不容他人侵犯的逆鳞。被卑贱的异族男性当面挑衅，这对于索厄尔家族的主母来说也是生平第一次。是继续妥协还是撕破脸皮？一时间狡诈如狐的卓尔主母也不知该怎么选择了。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房间里的气氛也越来越凝重了。就在艾萨克开始盘算退路的时候，卓尔人的主母终于服软了。她深深地叹息一声，随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恕在下愚钝，猜不出公爵大人为何发怒。” 圣武士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这一次是他赌赢了。他迈着大步，旁若无人地坐到房间里的主位上：“想不明白吗？答案其实很简单：我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不是你的贵客。我想来就来，不需要你欢迎。想坐就坐，不需要你同意。想怒就怒，不需要考虑你们的心情和面子。卓尔人，这是我身为此地之主的权利。在谈判开始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充分认识到这一点。” “要塞之主，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卓尔主母目光一闪，脸上虚伪的笑容渐渐褪去了：“我尊重你的权利，希望你不会为今天的无礼感到后悔。” “威胁别人之前，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吧。”艾萨克伸出两根手指，从身边的托盘里摘下一粒葡萄：“希望你们有让我后悔的能力。” “我就是影之刃索厄尔家族的主母，她们则是我最宝贵的财富——我的三个女儿。继承主母之位以后，个人的名字就无关紧要了。如果不介意的话，公爵大人可以直接叫我索厄尔。” 圣武士略作思索，影之刃这个名字很耳熟，似乎是附近卓尔精灵聚居地的名字。至于索厄尔这个家族姓氏……完全没印象。 “堂堂一家之主，想来总不会是带着女儿们来我这里度假的。”他的目光微微闪动，言辞直奔主题：“说说你们想要什么，再说说你们能带来什么，让我看看这笔交易是否有利可图。” “索厄尔家族在政治斗争中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失败，家族的敌人也趁此机会将我们驱逐出了影之刃。作为家族的主母，我来此地的目的自然是寻求合作。”既然已经撕破了伪装，卓尔主母也无心再与艾萨克兜圈子。她直截了当地开出了条件：“索厄尔在地下世界算不上顶尖的大家族，但你要清楚，顶尖的家族也不可能自降身份与地表人合作。现在我们有你们急需的东西，你们有我们想要的好处。合则两利，分则两伤，我想这个道理公爵大人应该能够明白。” “道理我自然是懂的，你们手里的东西我也很感兴趣。但是否值得为此冒险，还需要仔细斟酌。”柯林公爵的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先说说具体的合作形式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自然希望能和贵方结为真正的军事同盟。不过考虑到那些地表精灵的存在，我想这条路是行不通了。其实如果你能抛开那些该死的……” “背叛盟友不是我的行事作风，你还是省些力气吧。” “想在无光的地下世界生存下去，你最好趁早舍弃那些无谓的荣誉感。”卓尔主母面上怒气一闪而过：“你是一个有价值的合作对象，可别死得太早。” “无光的地下世界？过去如此，将来未必。”圣武士冷哼一声：“地底人的好日子就要过去了。从今往后，金辉战旗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地表’。” ; 第十一章 失利 听到年轻公爵的豪言壮语，索厄尔主母在微微一怔过后竟忍不住笑出了声。一开始她只是掩口轻笑，但很快就演变成一场肆无忌惮的猖狂大笑。 “哈……嘿嘿……哈哈……哈哈哈哈……” 冰冷刺耳的笑声在华丽的房间里回荡着，其中的不屑与挑衅更是丝毫不加掩饰。身处其间的圣武士面不改色，稳居主位。身上的狮鹫之心有规律地闪烁着点点白芒，就像一只静静呼吸着的远古猛兽。 “笑够了么？”片刻过后，笑声暂息，柯林公爵终于开口了。 “还没，这个笑话足以让我开心很多年了。”索厄尔将手搭在圣武士的椅背上，轻移莲步，绕着骑士伫立的身躯缓缓走了一圈：“真是个可人的小开心果，不如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好了，姐姐能给你的虽然不多，但你一定会感到很快乐的……” 卓尔主母的身体越靠越近，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坐在椅子上的圣武士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属于成熟女人的体温。就在两条人影即将合二为一时，艾萨克终于坐不住了。他推开索厄尔，猛地站起身，而卓尔主母也趁这个机会夺回了她的宝座。 “呵呵呵……大话空话不少，但说到底只是个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罢了。”卓尔主母斜靠在椅背上，手指轻抚嘴唇，向圣武士递了一个妩媚的眼神：“不过，也正因为未经世事，所以才能收获更多的乐趣啊。” “无聊。”艾萨克脸色显得有些难看，但相比于被人摆了一道的事实，更让他恼怒的则是那一瞬间的心灵悸动。 竟然会被这种恶心的女人勾引……要是让寒霜知道了肯定会被笑死。 “是很无聊，要不我们来做点更有意思的活动吧。”索厄尔的嘴角勾起一丝促狭的微笑：“如果公爵大人更喜欢年轻些的，这边还有……” 没等她说完，骑士就怒气冲冲地离开了牢房。大获全胜的卓尔主母放声大笑，银铃般的嗓音穿透层层土石，萦绕在艾萨克的耳边挥之不去。 “恭喜母亲。”主母的三个女儿同时跪下，齐声庆贺道。 “只不过是凭口舌之利戏弄一下地表人的领主罢了，没什么值得恭喜的。”等到圣武士走远后，卓尔主母面色一凛，脸上的轻浮与得意在一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反倒是这个什么公爵……确实有些利用价值。” “他不是被母亲您耍得团团转吗？又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最年长的主母之女不屑地说道。 “那是因为他还没有适应地底世界的规则，而不是他本身没有能力。”索厄尔主母目光微微闪动，若有所思地说道：“至于他到底能不能适应地底的规则，又能做到哪一步……就要看他个人的天赋了。” “那母亲您的打算呢？” “艾伦，你留下来。”卓尔主母站起身命令道：“教导这些人类怎么在地下生存，过一段时间我会再联系你。” “是的，母亲。”卓尔主母最小的女儿垂下头颅，恭顺地回答道：“不过我应该教他们多少呢？如果人类势力太强的话，会不会影响到家族的利益？” “没关系，尽你所能吧。地表人想在地下站稳脚跟，谈何容易。”索厄尔冷笑一声：“更何况就算人类真的坐大，也轮不到没落的索厄尔家族操心。” “女儿明白了。” “男性虽然只是玩物，但他却是一件值得好好享受的珍品。为了这份难得的乐趣，就算暂时受些委屈也是值得的。”临行前，卓尔主母最后叮嘱着她的小女儿。见艾伦妮塔点头后，她才牵起另外两个女儿的手，诵念起复杂冗长的神术咒语。 六级神术“同游灵界”。效果是短时间内与接触到的生物共同幻化成灵体——也就是虚体生物。施法完毕的索厄尔最后看了这个金碧辉煌的房间一眼，随后叹息一声，带着她的两个女儿穿墙而出。如果放到地表世界，单凭这一手就足以让索厄尔主母登上大主教之位。但在地底世界，这种程度的力量也只不过刚好可以让一个没落的家族自保而已。 …… “长官，怎么样？进展顺利吗？”守在入口的泰勒爵士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上来，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只不过此时的艾萨克正在气头上，连一点好脸色都欠奉。 “不怎么样，一群该死的黑皮。”柯林公爵黑着脸，咬牙切齿地咒骂道：“我迟早会让她们付出代价。” 老爵士愣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自己长官可能吃了点亏。他尴尬地笑了笑，劝慰道：“长官消消气，那些黑皮狡猾卑鄙下三滥，我这段日子也没少吃苦……” “提起这个，我还有事要问你。”艾萨克一瞪眼睛，打断了泰勒爵士的话：“我没记错的话，这些卓尔是囚犯吧？囚犯就该有囚犯的样子，就算是主母级的囚犯，至少也得弄个手铐带着吧？” “长官，这您就冤枉我了。”老爵士摸了摸鼻子，一五一十地解释道：“刚开始的时候黑皮们还是住在普通牢房里的，只不过没过多久就提出用建筑图纸和管理地下城市的经验交换更好的生活条件……” “那也不至于奢侈到那种地步吧？”圣武士皱了皱眉，语气却缓和了不少：“而且她们要什么就给什么，我们岂不是很没面子？” “那些奢侈品花的都是黑皮们的钱，事实上咱们还从其中小赚了一笔。至于面子问题……那时候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泰勒爵士摸了摸花白的胡子，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再说，所有的这些命令都是经过临时执政官批准的。那时候长官您不在，谁敢不听执政官大人的……” “做就做了，我又没说做错，少拿寒霜挡箭。”圣武士又瞪了老爵士一眼，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名为艾伦妮塔的暗精灵少女竟自己走到了牢房门口。脸颊尚未完全消肿的艾伦妮塔声音略显古怪，不过也足以表达她的意思了。 “喂，那边的地表人领主，快放我出去。” ; 第十二章 二月 卓尔精灵越狱了。 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地下要塞，并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一时间，“公爵大人与敌人领袖达成了秘密协议”、“人类领主被卓尔姿色所惑”等传言甚嚣尘上，最后甚至惊动了远在地表前线的费奥多·银月。 “矮人墓地是我与银月公主共同管辖的领地，我不认为费奥多王子可以对这件事随意插手。”艾萨克打量着一脸高傲的精灵特使，语气冷淡地说道。 “王子殿下只是想确认一下人类盟友的可靠程度，并没有插手地下事物的意图。”精灵特使象征性地微微欠身，脸上的高傲神色丝毫未变：“而且公主殿下也不希望这块领地与堕落者染上任何关系。” “哦？”圣武士扬了扬眉毛，不置可否地问道：“那么我怎么做才能帮到特使大人呢？” “在下想去堕落者的囚牢亲自一观，此外还需要收集当日在场之人的口供……” “在场之人。”艾萨克的眼中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连我也不例外吗？” “不敢耽误公爵大人的时间，我只是想要一份大人署名的授权文书。” “原来阁下也是有求于人，啧啧，看你那副嘴脸，不说我还以为您才是此地的主人呢。”侍立在一旁的精灵侍女突然开口，语气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尖酸刻薄：“怎么？地牢卫兵不买费奥多的面子吗？” “你……” “好，可以。艾伦妮塔，为特使起草一份通行文书。”没等精灵特使说出第二个字，艾萨克就点头应下了此事。不到片刻，精灵侍女将写好的文书递给圣武士，艾萨克略一过目，随后盖上了自己的徽记。 “这是你要的手令，祝特使马到成功。” “公爵大人，希望下次您能管住手下的嘴巴。”精灵特使瞪了一眼假扮地表精灵的艾伦妮塔，最后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地表精灵，呸。”主母之女的脸色同样也很难看：“你就这样放他离开？” “不然要怎么样？打他一顿？”艾萨克冷哼一声：“那岂不是正好遂了某人之愿？” “总之不能让他好过，不然你这领主当得还有什么滋味？” 圣武士斜瞟了她一眼：“你还真以为当个领主很有意思？” 艾伦妮塔顿时语塞。 “算了，不提这些没用的。”艾萨克摆摆手，教训道：“刚才你的表现太过异常，下次要注意，知道吗？” “没办法，我就是看不惯小人得志。至于表现异常……”艾伦妮塔反问道：“怎么？那个银月王子的声望很高？一个敌人都没有？” “声望很高倒是不假，但还没到人见人爱的地步。我指的是你的说话方式，地表人就算看人不顺眼，也不会像你那样不留丝毫余地。” “真是虚伪。” “我们一般称之为‘教养’。” “哼。” “估计那家伙已经对你的身份起疑了，这几天最好还是不要离开我的身边。易容帽的效力虽强，但也不是万无一失。”骑士瞥了眼卓尔头上的发簪，然后接着问道：“好了，言归正传。下一批货物的清单到了吗？” “这是母亲派人刚刚送过来的。”艾伦妮塔起身递来一份信件：“最晚明天下午车队就能抵达。” “钢铁、宝石、魔力水晶，啧啧，费奥多那家伙估计要高兴坏了。卖家的要求呢？” “粮食、水果、木材、香料，还是万年不变的那几样。” “没问题。”艾萨克冷笑一声：“这笔交易我会亲自派个特使去和费奥多交涉。” …… 四天后，费奥多的特使还是无功而返了。无论是守卫的证词，还是牢房里残留的高阶神术气息，甚至就连预言系法术的结果都都一面倒地偏向柯林公爵——毕竟犯人本来就是自己越狱的。 等到特使一走，谣言自然不攻自破。再加上与索厄尔家族的交易日趋火热，地下要塞也开始变得繁荣起来。凭着不俗的政绩，柯林公爵的威望竟在短时间内再上一层楼，真正脱出“临时执政官”的阴影，成为新柯林堡不容置疑的主人。 如果可以忽略掉某些不可明说的心理压力，那么这个局面绝对能算得上皆大欢喜。只可惜……艾萨克始终不能适应这些权谋手段。 “奇怪，这是什么？”临时充任公爵助手的某卓尔轻咦一声，打断了圣武士静默的思索。艾萨克懒洋洋地转过头，却正好看到艾伦妮塔正对着一根光秃秃的树枝发呆。 “这是什么？”圣武士一愣，然后问出了和卓尔小姐一样的问题。 “一根夹在地表来信里的树枝，也不知道你的那些官员们都在想些什么。”艾伦妮塔皱皱眉，举起树枝作势欲抛。 “等等！”艾萨克瞥到一丝新绿，猛地坐起身阻止道：“拿过来让我看看。” “树枝而已，你想要就给你。”艾伦妮塔毫不在意地把树枝扔过来，圣武士伸手接过仔细一看。 “竟然发芽了！” “树枝发芽，有什么好奇怪？”卓尔少女挑挑修眉，颇感好奇地看着艾萨克。圣武士一怔，然后才意识到眼前这位大小姐恐怕连四季的概念都没有。 “简单地说，就是树枝在现在这个时候是不该发芽的。如果它发了芽，那就说明现在地表的气温比正常情况要高许多。气温高，春耕就要提前。春耕提前……” 柯林公爵猛地站起身来回走动着。嘴上胡说八道的同时，心里却又有另一番盘算：冬季能这么早提前终结，绝对是因为世界树。现在世界树是他与伊文娜翻盘的最大本钱，也不知道会不会遭到有心人觊觎。如果…… “停！直接说结论！”一旁的艾伦妮塔连忙打断道。 “结论就是我们得回地表一趟。” “我们？”卓尔少女疑惑地问道：“也包括我？” “当然。” “等等，我可不是地表精灵，让我待在太阳底下……会出人命的！”艾伦妮塔悚然一惊，连忙推脱道：“你在地下的买卖也开始进入关键期了，不如让我……” “别做梦了，不可能。”圣武士嘿嘿一笑：“怕什么，偶尔晒晒太阳其实也挺好的。” “你这……家伙。”眼见厄运无法避免，一句经典的卓尔式咒骂从艾伦妮塔的口中脱口而出：“愿光照在你的头上！” （ps.嗯……还是感觉哪里不对，算了，暂时就这样好了……） ; 第十三章 意外 “嗯……” 艾萨克伸出手臂，细细体会着隧道里的暖风。然而这令人愉悦的温度非但没有让他露出笑容，反倒引起了更进一步的沉思。 “不过是气候异常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藏在马车里的“赝品精灵”不以为然地说道：“就算春天提前了一个月又能怎样？难道会比地下世界的火山爆发还可怕？” “你不懂。”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圣武士头也不回地说道。 车窗后传出一声不满地轻哼，但今天的卓尔小姐显然没有斗嘴的兴致。小小的马车很快就重归平静，艾萨克也闭上了眼睛，再次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诚然如艾伦妮塔所说，短时期的气候变化还不值得艾萨克如此费心。冬季缩短对善于耕作的人类来说可谓是大大的好事，多产出的粮食不仅可以供养自身，还可以作为交易的筹码，加速领地建设的进程。 只不过……提前一个月入春，这效果似乎也太过明显了。 世界树的成长总共可以分成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需要利用龙血与大量魔力协助树种冲破外壳。而第二阶段的发育则需要“元素之力的认可”，也就是四大元素的核心。在拿到四枚核心以前，幼苗状态的世界树是毫无自保能力的。再加上如今领地周围强敌环伺、内部暗流汹涌，万一它的存在被泄露出去，后果恐怕真的要大大不妙…… “矿井到了。”驾车的车夫低声提醒道：“大人请坐稳。” 艾萨克微微点头，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厚厚的车窗帷幕后就传出了另一个故作淡定的声音：“这里距离地表还有多远？” “大概还有两分钟的路程。”圣武士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放心，现在地面上应该还是夜晚。” “……”车里的人沉默片刻，随后咬牙切齿地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带我去地表？” “呵，一时兴起，没什么特殊的原因。”柯林公爵的嘴角勾起一丝愉悦的弧度：“再说，不过是去地表逛一圈而已，也没必要害怕成那个样子吧。” “你……”车中人的咒骂还没出口，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震颤打断了：“该死……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升降梯而已，难道你没坐过？” “只有卑贱的矮人矿工才会用的东西，本小姐当然没坐过！” “从小到大能接触到的只有镀金玩具吗？那你的生活未免也太无聊了。” “无聊？在遇到你之前……啊！”另一阵剧烈的摇晃突然而至，车中少女在猝不及防之下“咚”的一声撞到了马车厢板上。 “都叫你坐稳了，你偏不听。”公爵大人嘴角的笑意变得更明显了：“嗯……第二段升降梯马上就要启动了。” “可恶……你这个幸灾乐祸的小人……” 这次行动艾萨克轻装简从，身边只带了两个同伴。没有庞大车队的拖累，通过矿井的速度自然要比上次快不少。就在两个年轻人耍嘴皮子的这段时间，马车已经重新回到了地表之上。 矿洞外果然是星月漫天，圣武士和沃尔顿打了个招呼，随后乘车离开了人类的检查站。矿场外不远处就是茂密的针叶林，林中虽偶有卫兵采伐的痕迹，但总体上还是保持着相当程度的原始风貌。四轮马车沿着林中小路驶出几里后，艾萨克突然示意停车。车夫轻轻抖动缰绳，两匹健马逐渐放缓了脚步。 圣武士拍了拍车夫的肩膀，然后向远处指了指。车夫微微一怔，随后识趣地跳下马车，远远地躲进了密林里。 “下来吧。”艾萨克敲了敲车厢木板。 “不。”车内之人的回答坚定而又果断。 “下来。”骑士加重了语气，意图通过恫吓达成目的。 “休想。”只可惜，车内之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我说大小姐，下来看一眼又不会死。”见恫吓不成，艾萨克心念一转，决定改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难道你还能一辈子赖在马车上？” “我不管，我就是不下去。”只可惜，车上的人显然不准备和他讲道理。 “你这家伙……”碰到这种油盐不进的主，堂堂柯林公爵也技穷了。圣武士低头想了又想，最后暗骂一声，直接了当地拉开了车门。车厢里的艾伦妮塔原本正屏息凝神地盯着车厢门口，结果正好被明亮的月光照了个正着。卓尔精灵当即发出一声惨呼，就像猫儿遇见水一样连忙向后退去。 站在车门口的圣武士无语地看着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卓尔精灵，最后无可奈何地关上了车门。 “只不过是月亮而已……至于叫这么大声吗……”他掏了掏嗡嗡作响的耳朵，低声埋怨道：“话说回来……在你心里，地表世界究竟是有多危险啊？” “……” “疼吗？” “不疼……” “那我把车门打开了啊。” “……” “既然不反对，那就是同意了。”艾萨克再次打开车门，结果却发现平时成熟稳重、偶尔还有点心狠手辣的艾伦妮塔小姐竟然被吓得……哭鼻子了。看到女孩子的眼泪，圣武士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歉意。 “呃……抱歉。” “这只是因为……月光太刺眼了而已。你给我记住了！”索厄尔家族的小公主揉了揉眼睛，恶狠狠地威胁着艾萨克。但在圣武士的眼里，这威胁不但没有丝毫效果，反而显得……有些可爱。 从进入地底便开始逐渐累积的杀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就消失无踪了。似乎直到此时此刻，艾萨克才意识到眼前的人不仅仅只是一个地底人、一个邪恶的卓尔精灵、一个敌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间谍，更是一个尚未成年、心智未开的小女孩。 “喂，想什么呢？”缓过劲来的艾伦妮塔逐渐恢复了本色：“还有，在这里停下是想做什么？” “我不能带你进公爵府，毕竟你身上的破绽实在太多。”艾萨克摇摇头，甩开了无关的杂念：“天亮后你先进城找个旅店住下，等过几天我会再联系你。” “喂！”听到自己要在地表独自生存，卓尔少女的脸上又现出了恐慌之色。 “听话，没事的。”圣武士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要对自己有信心。” “你……”艾伦妮塔的脸上透出一丝羞恼之意：“去死！” ; 第十五章 囚犯 天明时分，城门开启。圣武士扯了扯低垂的帽檐，不发一语地穿过渐渐开启的城门。晓雾散开，炊烟升起。伴随着新一天的开始，沐浴在晨光中的新柯林堡也再次苏醒了过来。 披着灰色斗篷的柯林公爵独自漫步在空旷的街道上，平凡的身影看上去与南城区的冒险者们并无不同。一路行来，艾萨克遇到的巡逻卫兵虽然不少，但却无一人拦他盘问。新生公国如今的处境虽不乐观，但柯林堡距离前线尚远，城内的戒备如果绷得太紧，反倒会扰乱己方的民心士气。见到此情此景，圣武士非但不怒，反倒微微一笑。看来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他也可以免去担心某位住惯地底的大小姐，将心思放在暗流涌动的领地之上了。 由于同时兼备市政厅的职能，清早的公爵府显得格外热闹。各部门的官员、来去匆匆的信使与处理杂务的仆人们排成两队，逐个接受门卫的检查，依次进出公爵府大门。圣武士不声不响地排进队列，等轮到他的时候，没有准备通行证的柯林公爵只能摘下兜帽，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好了好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露出真容的艾萨克挥了挥手，举步跨过公爵府的门槛：“卫兵，派个人通知各部门主管一声。本周的例会提前了，我想验收一下这段时间内他们取得的成果。” “是，长官。” “等等。”还没等卫兵转身，艾萨克就又叫住了他：“还是让他们过来找我吧，会议室的路太远，我有些累了。” “遵命，长官。” “嘿嘿……嘿嘿嘿……”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在骑士的心底响起，沉默数日的狮鹫之心突然开口说道：“这世道真是变化无常，就连一向光明磊落的狮鹫公爵也开始钻研起帝王心术了么？” “我之所以改变主意，可不是为了装出一副喜怒无常的上位者姿态。”遭到嘲讽的圣武士面色不改，脚步不乱。只在心中默默地回答道：“不过要是确实有必要的话，我倒也不介意牺牲一下自己。” “这种想法距离堕落只有一步之遥，艾萨克。”昔日的诅咒魔铠微微一怔，随后竟摆出一副认真的姿态：“作为你的合作伙伴，我有义务提醒你一声。现在的狮鹫之心只能依靠神圣力量驱动，如果失去圣武士的身份，这身救你无数次的铠甲就会变成一堆废铁。” “哈，我没听错吧，这算是善意的提醒吗？” “我说了，这只不过是合作伙伴的义务而已。现在的我已经与你绑在一起，你活得滋润，我也能省些力气。” 铠甲冷哼一声后不再言语，与此同时，圣武士也踏进了自己居所的警戒范围。由于寒霜昏迷至今仍未清醒，艾萨克住处的防卫水准要远远高于公爵府外围。即便亲眼见到了公爵大人的相貌，负责守卫的光灵士兵仍是不敢怠慢，一直等到施法者们确认无误后才肯放行。 侍从的房间就在二楼走廊的尽头、公爵大人卧室的旁边。艾萨克回到公爵府后一没去会议厅，二没回办公室，就是为了先来这里看一眼。寒霜平时的喜好不多，摆脱人类身体的局限后，就连与生俱来的欲望也变得愈发寡淡。圣武士推门进入，眼中所见仅有一床一桌一椅两排书架——如果没记错的话，甚至就连那床也是在她昏迷后才置办的。 “长官，有什么吩咐吗？” 房间内除了寒霜，还有另外两名顾守此处的光灵。圣武士摇头不语，大步流星地走到病榻之前。昏迷中的侍从虽仍未清醒，但身体却已由虚化实，再次变回了正常人的模样。看到眼前之人平静的面容，艾萨克在心疼的同时却也感到一阵心安。不管过程如何，能平安归来就好。 “这几天她的情况怎样？有起色吗？” “报告长官，除了尚未清醒以外，寒霜长官的情况一切正常。”两名光灵对视一眼，随后其中一人回答道：“我们只能感应到寒霜长官的能量在逐渐增强，如果不出意料的话，说不定再过几天她就能完全恢复。” 艾萨克微微点头，随后又多嘱咐了两人几句。没过多久，另一名光灵飘入房间敬了一个军礼：“大人，民事部和军法处的人到了。” “来的好快。”柯林公爵转身走出房间：“带他们去我楼下的办公室。” …… 虽然在艾萨克不在的时候，各部门的官员们每天都会将公务整理成文发到地下。但两周过后，各类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是积攒下不少。柯林公爵一大早就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结果等到日头西斜才伸着懒腰踏出门外。 “长官好。”守在门口的军法官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该死，你这家伙怎么还在这里？”毫无心理准备的圣武士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不会是又出事了吧？” “没，没，没。”年轻的军法官连连摆手，脸上的笑容愈显可疑：“我还没来得及回去呢，就算出事了我也不知道啊。” “那你杵在这里做什么？”艾萨克疑惑地问道。 “长官您不会忘了吧？您去地下前还给我留了一个**烦呢。”看到圣武士眼中的疑问，军法官脸上的坏笑顿时僵住：“还是说您打算让我自己解决？” 去地下之前？**烦？艾萨克略作回想，然后猛地一拍脑门。 对了……公爵府的牢房里还押着一个五阶大法师呢…… “呃……犯人没闹事吧？” “没，除了坚持要见长官您以外，犯人安分的很。没有您的命令，我们也不敢动他。结果这件事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你应该通知我一声的。” “我还以为长官心里有数。”军法官尴尬地笑了笑：“再说，那家伙坚持要见长官您……” “我知道了。”艾萨克叹了口气：“事不宜迟，走吧。” ; 第十四章 囚犯 天明时分，城门开启。圣武士扯了扯低垂的帽檐，不发一语地穿过渐渐开启的城门。晓雾散开，炊烟升起。伴随着新一天的开始，沐浴在晨光中的新柯林堡也再次苏醒了过来。 披着灰色斗篷的柯林公爵独自漫步在空旷的街道上，平凡的身影看上去与南城区的冒险者们并无不同。一路行来，艾萨克遇到的巡逻卫兵虽然不少，但却无一人拦他盘问。新生公国如今的处境虽不乐观，但柯林堡距离前线尚远，城内的戒备如果绷得太紧，反倒会扰乱己方的民心士气。见到此情此景，圣武士非但不怒，反倒微微一笑。看来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他也可以免去担心某位住惯地底的大小姐，将心思放在暗流涌动的领地之上了。 由于同时兼备市政厅的职能，清早的公爵府显得格外热闹。各部门的官员、来去匆匆的信使与处理杂务的仆人们排成两队，逐个接受门卫的检查，依次进出公爵府大门。圣武士不声不响地排进队列，等轮到他的时候，没有准备通行证的柯林公爵只能摘下兜帽，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好了好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露出真容的艾萨克挥了挥手，举步跨过公爵府的门槛：“卫兵，派个人通知各部门主管一声。本周的例会提前了，我想验收一下这段时间内他们取得的成果。” “是，长官。” “等等。”还没等卫兵转身，艾萨克就又叫住了他：“还是让他们过来找我吧，会议室的路太远，我有些累了。” “遵命，长官。” “嘿嘿……嘿嘿嘿……”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在骑士的心底响起，沉默数日的狮鹫之心突然开口说道：“这世道真是变化无常，就连一向光明磊落的狮鹫公爵也开始钻研起帝王心术了么？” “我之所以改变主意，可不是为了装出一副喜怒无常的上位者姿态。”遭到嘲讽的圣武士面色不改，脚步不乱。只在心中默默地回答道：“不过要是确实有必要的话，我倒也不介意牺牲一下自己。” “这种想法距离堕落只有一步之遥，艾萨克。”昔日的诅咒魔铠微微一怔，随后竟摆出一副认真的姿态：“作为你的合作伙伴，我有义务提醒你一声。现在的狮鹫之心只能依靠神圣力量驱动，如果失去圣武士的身份，这身救你无数次的铠甲就会变成一堆废铁。” “哈，我没听错吧，这算是善意的提醒吗？” “我说了，这只不过是合作伙伴的义务而已。现在的我已经与你绑在一起，你活得滋润，我也能省些力气。” 铠甲冷哼一声后不再言语，与此同时，圣武士也踏进了自己居所的警戒范围。由于寒霜昏迷至今仍未清醒，艾萨克住处的防卫水准要远远高于公爵府外围。即便亲眼见到了公爵大人的相貌，负责守卫的光灵士兵仍是不敢怠慢，一直等到施法者们确认无误后才肯放行。 侍从的房间就在二楼走廊的尽头、公爵大人卧室的旁边。艾萨克回到公爵府后一没去会议厅，二没回办公室，就是为了先来这里看一眼。寒霜平时的喜好不多，摆脱人类身体的局限后，就连与生俱来的欲望也变得愈发寡淡。圣武士推门进入，眼中所见仅有一床一桌一椅两排书架——如果没记错的话，甚至就连那床也是在她昏迷后才置办的。 “长官，有什么吩咐吗？” 房间内除了寒霜，还有另外两名顾守此处的光灵。圣武士摇头不语，大步流星地走到病榻之前。昏迷中的侍从虽仍未清醒，但身体却已由虚化实，再次变回了正常人的模样。看到眼前之人平静的面容，艾萨克在心疼的同时却也感到一阵心安。不管过程如何，能平安归来就好。 “这几天她的情况怎样？有起色吗？” “报告长官，除了尚未清醒以外，寒霜长官的情况一切正常。”两名光灵对视一眼，随后其中一人回答道：“我们只能感应到寒霜长官的能量在逐渐增强，如果不出意料的话，说不定再过几天她就能完全恢复。” 艾萨克微微点头，随后又多嘱咐了两人几句。没过多久，另一名光灵飘入房间敬了一个军礼：“大人，民事部和军法处的人到了。” “来的好快。”柯林公爵转身走出房间：“带他们去我楼下的办公室。” …… 虽然在艾萨克不在的时候，各部门的官员们每天都会将公务整理成文发到地下。但两周过后，各类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是积攒下不少。柯林公爵一大早就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结果等到日头西斜才伸着懒腰踏出门外。 “长官好。”守在门口的军法官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该死，你这家伙怎么还在这里？”毫无心理准备的圣武士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不会是又出事了吧？” “没，没，没。”年轻的军法官连连摆手，脸上的笑容愈显可疑：“我还没来得及回去呢，就算出事了我也不知道啊。” “那你杵在这里做什么？”艾萨克疑惑地问道。 “长官您不会忘了吧？您去地下前还给我留了一个大.麻烦呢。”看到圣武士眼中的疑问，军法官脸上的坏笑顿时僵住：“还是说您打算让我自己解决？” 去地下之前？大.麻烦？艾萨克略作回想，然后猛地一拍脑门。 对了……公爵府的牢房里还押着一个五阶大法师呢…… “呃……犯人没闹事吧？” “没，除了坚持要见长官您以外，犯人安分的很。没有您的命令，我们也不敢动他。结果这件事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你应该通知我一声的。” “我还以为长官心里有数。”军法官尴尬地笑了笑：“再说，那家伙坚持要见长官您……” “我知道了。”艾萨克叹了口气：“事不宜迟，走吧。” 第十五章 条件 新柯林堡的监狱共有两个，城里的牢房主要用来关押毛贼和闹事的冒险者，城外的集中营则负责看管、改造来自地下的战俘与重犯们。只不过鉴于身份与实力上的差别，这两个地方都不太适合关押一位货真价实的大法师。 “所以你就把自己家改造成临时收容所了？”圣武士看着被改得面目全非的民居，语气里透露出一股无可奈何之意：“为何不新建一所监狱，难道财政部不肯拨款？” “那倒不是。”年轻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不过这个犯人级别太高，不亲自看管我总有些放不下心。” “放不下也得放。”公爵大人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是法官，又不是典狱长，家里搞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是，长官。”军法官低下头，老老实实地认了错：“下官知错了。” “算了，既然已经弄成这样，也没必要改回去了。”艾萨克又看了眼不远处的高墙铁窗：“明天让民事部再分你一套新居，这里干脆就改成第三座监狱吧。” “遵命，长官。” 在经过全套的法术检测之后，两人终于走进了大法师的临时囚牢。虽然改造后的建筑物显得颇为压抑，但作为一间监狱，这里的生活条件倒也不算差。军法官带着艾萨克左拐右拐，最后在二楼书房门口停了下来，抢先一步拉开房门。 “长官，需要在下陪同吗？” “不用，你去忙你的吧，这里交给我就好。”圣武士微微摇头，随后吩咐着跟在身后的光灵卫兵：“你们也是一样，全都留在外面。” 受限于领地现状，军法官的书房显得空旷又寒酸。书架上零星摆着几本旧书，做工粗糙的书桌上也是空空荡荡。房间中唯一引人注目的要素只有一位老者——一位须发皆白、默默沉思着的老者。 “想必这位就是伊凡先生了。”艾萨克关上房门，随便找张椅子坐了下来：“不知大师最近过得可好？下人的招待是否有不周之处？” “穷乡僻壤之地，就算下人再尽心尽力，客人也难以感到宾至如归。”老者的身躯微微颤动，引得手指间的精金锁链一阵哗哗作响：“不错，我就是天空城的伊凡·科兹莫。阁下就是新上任的法官吗？能说的我都说了，你来这里又是为何呢？” “这段时间真是委屈大师了。今天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和大师商讨出狱事宜。”圣武士的神色丝毫不为所动，仿佛根本没听见法师言辞中的怨恨一样：“事实上，我就是你一直想要见到的人：艾萨克·柯林。” “你就是柯林公爵。”听到艾萨克自报身份，身陷囹圄的大法师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关也关了这么久，想必阁下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离开？” “放阁下走自然是没有问题，但在那之前，我还有一桩互利共赢的合作，不知阁下是否有兴趣。” 骑士的嘴角翘起一个微妙的弧度，而法师在微微一怔之后也立刻明白了艾萨克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想在临走前再敲他一笔而已。老法师不满地轻哼一声，话语间竟丝毫不留转圜余地：“柯林公爵，现在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什么条件直说便可，无需躲躲藏藏。这件事确实是我理亏在先，败在一个小姑娘的手里更是无话可说。至于公爵大人受到的损失，我伊凡·科兹莫愿意做出赔偿。只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公爵大人能早日还我自由。” “啧啧，没想到大师这么明白事理，那么一切都好商量了。”艾萨克的嘴角继续上扬，最后定格为一个嘲讽的弧度：“这件事的经过我也不再赘述了，不知大师想用什么补偿我的损失呢？” “天空城的财力世人皆知，虽然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五阶法师，但开出的价码也必定能让公爵大人满意。”伊凡微微眯起双眼，试探性地问道：“只是不知道大人想要什么，黄金？魔力水晶？还是等值的魔法物品？” “黄金虽好，但在新世界也花不出去。水晶虽然不可或缺，然而我却不想接受注定贬值的货币。魔法物品虽然诱人，可惜极致的个人力量也不是我的追求目标。”圣武士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中的渴望丝毫不加掩饰：“我要的是足以保护一个公国的力量……比如说魔法本身。” 大法师愣了一下，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想让我帮你培养学徒？” “没错。” “不可能，至少现在不可能。” “为什么？”这次轮到艾萨克不解其意了：“我还以为这个条件算不上过分。” “是不过分，只是在下无能为力而已。圣武士，你把培养法师的过程看得太简单了。”大法师又摇了摇头，缓缓解释道：“现在的新柯林堡只能培养出不入流的战斗法师，与其如此，还不如把有限的资源用在培养牧师身上。” 大法师的话让艾萨克沉默许久，不过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坚持己见：“资源的事情我会想办法，需要什么就直说吧。” 伊凡另取一张白纸，蘸了蘸墨水，洋洋洒洒写了一整页：“这是建造低等实验室的材料，除此之外，你需要一个藏有至少五千本魔法书籍的图书馆。两者兼备，我才能为你训练出合格的法师学徒——不过我劝你死了这条心，趁早换个更实在的条件吧。” “不必了，这条件我很满意。”艾萨克抖了抖墨迹未干的材料清单，折叠后小心翼翼地收进怀中：“材料备齐后，希望你不会反悔。” “当然不会。训练学徒而已，派我的学生就能胜任。再说我也不认为你能找齐这些材料。”伊凡的目光微微闪动：“小子，再开一个条件吧。我不想占你的便宜，更不希望你日后再来找我的麻烦。” “条件既开，就没有再找麻烦的道理。不过现在我正好有一个小麻烦，大师如果愿意的话……” “说吧。” “当初与你合作的那群精灵，帮我找到他们的藏身地，如何？” “这个嘛……”伊凡满是皱纹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简单。” 一只黑色的渡鸦抖抖翅膀，飞进血红的暮色之中。看来今晚的新柯林堡不会太平静了。 ; 第十六章 夜访 金红色的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统治天空的权力暂时落到了皎月与繁星的手里。地面上新生的城市逐渐安静下来，就好像吵闹的婴儿终于得到满足，再次陷入了甜美的梦乡。 清冷的月光之下，一个披着连帽斗篷的修长身影低垂着头，默默地推开某家旅店的大门。旅店的一楼大厅里桌椅散乱，却看不到侍者和客人——显然再过不久，这家小店也要打烊了。 “客人您是想要住店，”旅店老板听到声音，连忙从后厨探出个头来：“还是想……” “找人。”黑袍客压低嗓音，言简意赅地说道。 “找人？不知先生想找谁？” “怎么？最近这里的住客很多吗？” “嘿嘿，不多不多。”老板连忙走出后厨，甩了甩手上的肥皂泡，满脸堆笑地说道：“这里的生意可赶不上南城区热闹，我只是突发职业病，顺口一问而已。” 黑衣人抛出一枚闪亮的银币，没有接话。收下小费后，老板的“职业病”总算有所好转：“今早来了一位美丽的精灵小姐，人就在三楼尽头的房间里。” “多谢。” “这条街的尽头就是城卫军的哨所，你不会乱来的，对吧？” 黑衣人上楼的脚步一顿，随后又恢复如初。 “放心吧，我只是来探望朋友。” 相比于几家新建的旅店，这家“黑麦与培根”的居住条件确实要逊色不少。当初艾萨克之所以选择这里，一是因为这家旅店人少隐蔽，二则是因为……这家旅店落成最早，他也只知道这家旅店。其他旅店都是在寒霜的主持下破土动工的，环境虽然稍好一些，但却不利于公爵大人“微服私访”。 就是不知道一天过去，那小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咚咚。 “进来。” 听声音似乎只是单纯的不高兴，人倒还算精神。圣武士稍稍松一口气，随后默不作声地推门而入。客房内只有寥寥几件家具摆设，整体的布置与其说是朴实，不如称之为寒酸。未经打磨的墙壁表面凹凸不平，黯淡的烛光在上面留下一块块的黑斑。壁炉里透出暗红色的火光，却无力驱散透窗而入的缕缕寒气。 “热水放到床边，夜宵放到桌上。”木床咯吱咯吱地响动两声，缩在被子里的主人却没有见客的意思：“人可以走了。” “啧啧，堂堂主母之女竟然落魄如斯。”艾萨克忍不住笑出了声：“真是让我意想不到啊。” “是你！”被窝里的人探出个脑袋，凶巴巴地质问道：“你跑去哪了？怎么现在才来。” “我还能去哪，自然是回公爵府了。”此时的艾伦妮塔还是昨晚那副地表精灵的相貌，只不过眼睛红得和卓尔精灵有一拼。圣武士关上房门，随便找个地方坐下：“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还有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听到艾萨克的话，艾伦妮塔小姐连忙又把脑袋缩了回去。隔着被子，她的声音听上去变得沉闷不少：“我讨厌阳光，我讨厌寒冷，我讨厌这个该死的地方！” “这房间不是有窗帘嘛，卓尔精灵还真是见光死。”艾萨克抬头看了看窗子，又仔细感受了一下房间里的温度：“至于温度……嗯，确实比地下冷不少。没办法，谁让现在是冬天呢。” “我不管，我要回去！” “你要是想回去的话也不是不行，不过……”艾萨克故意顿了一下，吊足听众的胃口后才继续说道：“先帮我个小忙怎么样？” “哼，狡诈的人类。”被子的缝隙间透出一道警惕的目光：“把本小姐带出地底果然是有所图谋。”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是有所图谋。”公爵大人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打个商量，帮我一次怎么样？算我欠你个人情。” “你这家伙……”见到圣武士爽快地承认，艾伦妮塔反倒无言以对。沉默片刻后，她应允了此事：“好吧，如果事情不太麻烦的话，我可以卖个面子给你。” “杀人，麻烦吗？” “对于地底种族来说，杀人是最简单的事。”索厄尔家的小女儿掀开被子，款款步下床铺：“目标是……你那是什么眼神？” “呃……”眼见艾伦妮塔依然穿着地底那一套清凉薄衫，艾萨克的眼角不由自主地跳动几下：“你就打算穿这身衣服出去？” “不然呢？”似乎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卓尔小姐的脸红了红。 “街道拐角就是成衣店，怎么不去买一套厚实点的衣服。” “……” “是车夫忘记给你留钱了吗？”圣武士的眼角再次跳动起来：“还是……其实你根本不会用钱。” “……要你管。” “真是失策。”艾萨克一拍额头：“也是，堂堂主母之女，平时怎么可能会亲自买东西……失策失策。” “到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马上就是宵禁的时间，这个时候店铺不可能还开门营业吧。” “说的也是，那我只好……”艾萨克一边说着，一边解下自己的外衣。艾伦妮塔略微一怔，随后猛地瞪大眼睛，奋力向后一跃，同时抽出了随身的匕首。 “……只好把我的外套暂时借给你用了。”语毕，圣武士茫然地抬起头：“你干什么？” “我……你这肮脏的人类男性，谁要你的外套。”艾伦妮塔欲盖弥彰地掩饰道。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索厄尔连这都没教过你吗？” “那也不能……” “事到如今，能不能岂是你说了算的？”艾萨克三下五除二地脱下外袍，潇洒地打了个响指。一套威风凛凛的骑士甲胄凭空出现，严丝合缝地遮盖住圣武士的躯体。 “太显眼了。”他伸出手指，轻轻扣了扣自己的头盔。狮鹫之心冷哼一声，铠甲渐渐敛起光芒。 艾萨克左看看右看看，还是感觉不太满意：“肩膀上的狮鹫头还是有些太招摇了。” 狮鹫之心怒了：“你以为我想变什么就能变什么？老子是铠甲，不是法师的万用浴袍！” 艾萨克摸了摸鼻子，没敢作声。他转过头，对身边的清凉美女说道：“考虑得怎么样？” “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本小姐忍了。”艾伦妮塔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现在你给我出去！” ; 第十七章 游荡者 虽然艾萨克早就拿到了城市宵禁的布防图，但一路上耗费的时间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夜晚的新柯林堡并不像圣武士想象中的那样平静，城防军控制着主干道和关键的路口，窃贼、赌徒和各类不法分子则瓜分了剩下的地区。由于身上还穿着狮鹫之心，我们的公爵大人并不想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行踪。如此一来，浪费时间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事。 当教堂敲响第十二声夜钟时，两人终于摸到了南城区的边界。此地距离当初的刺杀地点并不远，根据艾萨克的调查，这里在不久前刚被某个商团买下来建仓库，目前还没有完工。放眼望去，地面上满是建筑材料和生活垃圾。夜风吹过，挂在工地门口的提灯摇摇晃晃，略微生锈的铁索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尖锐声音。 “到了？”艾伦妮塔环抱双臂，隐藏在建筑物的阴影之中。 “到了。”艾萨克露头看了一眼，然后又谨慎地退了回来：“我确认就是这里，有什么发现吗？” “除了明处的两名人类守卫，暗处还有三个游荡者。”艾伦妮塔眯了眯眼睛，观察片刻后继续说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些游荡者应该都是地表精灵的现役军人。啧啧，艾萨克，你们不是盟友吗？” 无视了卓尔精灵的风凉话，艾萨克直切主题地问到：“你能解决掉他们吗？” “解决他们不是问题，问题是你还没告诉我这次行动的目标是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不惊动敌人的前提下弄些情报。” “那你可以死了这份心了，艾萨克。”卓尔精灵一瞬不瞬地盯着圣武士看，好似对他的表情十分感兴趣：“吾族确实在隐匿刺杀一道有所专长，但想在没有法术支援的情况下，从这样一座守卫森严的建筑里无声无息地偷到情报……除非这些地表精灵都是白痴中的白痴。” “那你的建议是？”略作思考后，自认缺少相关经验的艾萨克决定听从专家的意见。 “你不是领主吗？干脆发动军队把这个地方一锅端了。”艾伦妮塔掩口轻笑几声：“从俘虏嘴里掏出来的情报不见得比写在纸面上的差。” “可是我暂时还不想和精灵彻底翻脸。” “不能翻脸，所以就暗箭伤人吗？”卓尔少女显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嘲笑艾萨克的机会：“你让我再次见识到了地表人的虚伪。” “随你怎么想，我不在乎。”圣武士转过头，言辞冷淡而简练：“我只想知道怎么才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既然你不想把事情闹大，那就只剩最笨的方法了。”谈起正事，艾伦妮塔渐渐敛起了笑容。虽然热衷于和艾萨克作对，但她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与目的：“不过我得事先提醒你一声，像这样的秘密基地肯定还有其他出口。直接闯入的风险很大，甚至有血本无归的可能。” “我知道了。”圣武士点了点头：“开始吧。” 艾伦妮塔无奈地叹息一声，伸手摘下了头上的发簪。易容帽在离体后渐渐变回宽檐帽的样式，树精灵漂亮的绿头发也随之褪色，最后定格为黑暗精灵常见的苍白。 “待在这里等我。”卓尔把帽子抛向艾萨克，随后遁入了建筑物的阴影之中。艾萨克蜷了蜷身体，默默闭上眼睛。一刻钟后，卓尔精灵略带疲惫的声音再次响起。 “搞定了。” “比我预想中的要慢。” “本来以为只有三个游荡者，没想到其中还有个家伙兼职了游侠，差点就栽到动物伙伴的手里。”艾伦妮塔接过易容帽再次戴上：“里面的情况我已经大致查探过了。除了二号仓库的一处地窖比较可疑以外，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你确认没找错地方吗？” “当然，普通的建筑工地用得着三名现役军人把守吗？” “说的也是。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找那个地窖。” …… 料理掉五名守卫之后，工地里就没有其他碍事的人了。圣武士大大方方地从正门走入，没过多久就看到了卓尔所说的地窖。二号仓库外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六个地窖入口，如果够仔细的话，不难发现其中一个入口的铰链要比其他入口锈迹更少、更光滑。按理来说，此地尚未竣工，也不存在频繁开启地窖的可能。看来伊凡大法师提供的情报没错，这里应该就是精灵叛党在新柯林堡活动的据点。 艾伦妮塔捋了捋耳际的长发，俯下身体将耳朵贴在地窖门上。半晌后她直起身，从随身的工具包里取出一套银光闪闪的盗贼工具开始工作。圣武士退后几步挪开了自己的影子，没想到却反被卓尔精灵瞪了一眼。 “离这么远做什么？赶紧过来帮我挡一下月光。” “你……”艾萨克顿时无语：“月光也会让你感到不舒服吗？” “总不如黑暗让人放松。” “好吧，随便你。” 圣武士上前两步再次遮住月光，精灵也重新开始了动作。她先是仔细抚摸着地窖门的木板，随后拿起一个怪模怪样的钻头，一边钻一边小心翼翼地吸出钻孔里的木屑。这套工具显然是特制的精良品，厚实的橡木板在它面前就好像融化的奶油一般不堪一击。整个钻孔过程只持续了几分钟，随后艾伦妮塔小心翼翼地退出钻头，透过孔洞仔细观察了一番。 “怎么样？” “嘿嘿嘿。”卓尔精灵得意地笑了起来：“这些愚蠢、盲目而又可悲的地表精灵……” “少废话。”圣武士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的抒情：“里面到底怎么回事？” “地窖门连着一个‘魔法警报’，啧啧。这种时候与其用这类低端魔法陷阱，还不如多费些心思构造一个更复杂的物理结构。”少女从地上捡起一把细长的银色剪刀，面露得意地说道：“当然无论他们怎么挣扎，到最后都不可能是本小姐的对手。” 虽然说是这么说，不过实际操作时艾伦妮塔还是非常慎重的。她先是站起身活动一下身体，随后对着冰凉的手指呵几口气，最后才开始动手。修长的尖嘴剪刀缓缓探进刚才钻出的孔洞，随着一声微不可查的“咔嚓”声，少女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警报解除，请吧，公爵大人。”她伸手拉开地窖门：“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 第十八章 闯关 地窖入口大敞四开，艾萨克抽出佩剑，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当他踏下最后一阶时，眼角却突然瞥见一道银光。圣武士脚步微顿，随后上前几步，从满积灰尘的地上拾起一只做工精巧的银铃铛。 “确实是‘魔法警报’的施法器材，寒霜的身上也有一个类似的铃铛。”艾萨克看了看手上之物，随后将铃铛放回原处：“只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用剪刀解开魔法陷阱的？” “所谓的魔法陷阱，只不过是用法力流动代替了机械结构的运转，本质上和普通陷阱并没什么区别。只要能像剪断丝线那样剪断法力流动，就能像破坏普通陷阱一样破坏魔法陷阱。”艾伦妮塔走到圣武士身边，抓起一把地上的尘土，随后任由粉尘从指缝间滑落：“看到了吗？” 艾萨克眯起眼睛：“这是……” 卓尔精灵捻起手上之物，对着光源晃了晃：“施法所用的特制银线，在法术被破坏后就会崩裂成这个样子。拆解‘魔法警报’的关键就是这些银线，只要能在不牵动银线的前提下将其剪断，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开这个陷阱。” “既然要剪断银线，又怎么可能丝毫没有牵动？” “那就得看你的刀够不够快、手够不够稳、心够不够冷了。”艾伦妮塔抛下银丝，从腰间抽出两把乌黑的短刃：“好了，要是你想改行，等回去以后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导师。现在闲话少说，先办正事。我在前面开路，你在后面可要跟紧了。” “小心行事，不要逞强。” “啰嗦。” 随着两人继续前进，地下通道也开始变得狭窄起来。洞壁上的开凿痕迹十分明显，地面上的石砖也是断断续续，显然这个秘密基地还没有彻底完工。眼见此情此景，艾萨克甚至开始怀疑起这里是不是还没启用。不过想到某位大法师信誓旦旦的保证，他的心又安定了下来。 从设计风格来看，地窖的第一层显然只是普通的仓库。设计这一层的目的是避开普通的检查，掩护藏在更深处的秘密。在拆解了大大小小近十个陷阱以后，艾伦妮塔终于找到了通往第二层的密道。而这条密道的入口则布置了世界上最严密、最保险、也是最常见的“机关”——卫兵。 “至少有三个。”卓尔精灵贴在墙面上听了好一会后下了结论：“没有法术增援，咱们不可能无声无息地突破这里。” 艾萨克闭上眼睛，默默地沟通着狮鹫之心。半晌后他开口说道：“五个人，两只动物。嗯……是有些麻烦。” “你打算怎么办？”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正面攻入吧。” “你不要情报了？” “看这个地方破破烂烂的样子，估计也没什么有价值的情报。等会开打时记得留几个活口就行。” “你说了算。”黑暗精灵的语气中透出一丝兴奋，话音未落，便直接掀开了密道的暗门。 暗门另一侧的密室之内，五名身穿黑衣的精灵士兵愕然回头。却只看见了一张如花灿烂的笑颜，以及两颗旋转着飞入房间的爆雷石。 轰！轰！ 艾伦妮塔及时关上了暗门，尽管如此，爆炸所产生的巨响仍震得艾萨克双耳阵阵嗡鸣。轰鸣过后，卓尔精灵一马当先地冲进了房间，艾萨克紧随其后，却看不到任何尚能一战的敌人。 暗门另一侧早已是一片狼藉，两只动物伙伴早已晕死在地，士兵们则双耳流血摇摇晃晃，根本不堪一击。堕落者的黑色双刃瞬间收割七条生命，没等圣武士说出一个字，刺耳的警铃声就传遍了整个地下。卓尔精灵看了骑士一眼，随后毫不犹豫地向前冲去。艾萨克苦笑一声，却也只能迈开步子急匆匆地跟下去。 刀快，人快，快到让人惊异，快到让人心冷。越往地下，艾萨克的表情就越严肃。原本以为艾伦妮塔只是地下交易的“抵押”、大家族里无关紧要的小女儿。但现今看来，事情似乎又没有那么简单。如此实力，就算艾萨克对上也难以全身而退。这样的少年英才，又怎能轻易做了弃子？ 第二层比艾萨克想象中的小了很多，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第三层的入口就已近在眼前。这回拦在他们面前的不是机关暗门，而是一小队装备齐全的精灵士兵。圣武士两人刚过拐角，一波又疾又利的箭雨便迎面扑来。幸运的是，第一波箭雨针对的是走在前面的游荡者，最后全数落空。等到第二波箭雨射出时，走在后面的艾萨克早就挡住了护脸脖颈等要害之处，仅受了轻伤，并无大碍。 两波箭雨过后，精灵卫兵弃弓取刀，蜂拥杀来。卓尔精灵见势不妙，一个娴熟的滚翻躲到骑士身后，取出淬毒手弩一一点射。艾萨克咧了咧嘴，强忍下瘀伤所带来的痛苦，抽剑迎敌而上。许久未曾遇到的激烈战斗让他的血液开始升温沸腾，刀与剑的撞击声、敌人受伤濒死的哀嚎声与某件甲胄得意的狂笑声掺杂在一起，让久经战阵的老兵再次忆起了杀人的感觉。 两名四阶战士互相配合，这些普通士兵肯定不是对手。不过几分钟，这场一边倒的战斗就结束了。艾伦妮塔一边向手弩中压入弹药，一边好奇地盯着艾萨克。而圣武士则只是默默地望着尸体，不知心里有何感想。 “你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当上圣武士的？” “为了救一个人，所以向母神许了愿。” “就这么简单？”卓尔少女睁大眼睛：“似乎有些太随便了吧。” “圣武士又不是什么肥差，哪用得上那么多考验？”艾萨克一半认真一半玩笑地说道。 “可是……” “好了好了，想听故事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眼下还有任务。”艾萨克略微活动了一下，引得狮鹫之心哗哗作响：“整顿好了吗？该出发了。” 艾伦妮塔颇不甘心地点点头，站起身率先走向下一层。当两人布下楼梯，踏入第三层时，悬挂在周围的魔法灯突然熄灭，地下世界顿时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贵客光临，有失远迎，真是抱歉。”与此同时，一个平静的男声响起：“希望公爵大人对接下来的招待能够满意。” 风声起，箭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