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神谕》 楔子 天暗将雨。 白衣少年盘踞于一块浮在半空的巨石上,周身白气环绕,真气磅礴欲出。 月白襦裙的女子立在山头,神情淡然,唇边隐隐一丝笑意,眸中闪过一抹欣喜。一群人神色不安地站在她身后。一位老者卑微地开口,带了一丝紧张:“若大人,您看……”女子终于笑了,少年周身的真气愈发浓厚,天色暗得似要坠下,无尽深渊下,红光暗暗,惊人的灵力一阵阵扩散。“看来不仅是天劫将动,地厄也欲出了。”女子喃喃道。她侧首看了老者一眼,又转过头紧盯着少年,她说:“你放心,若他能以自己的力量渡劫,那你们家族,我自会倾力扶持。只是……”她顿了顿,“他的劫象,很险啊!” “那,若大人,他的劫象是……”老者欲言又止。 “天劫为遁天,地厄为烛龙吟。”女子犹自浅笑,眼神却渐渐犀利,“便是神劫也未有险若此的,尚无人能渡劫;此番,才为七重天劫啊!” 雨终是落下了,冰寒刺骨,女子伸出手,感觉到雨中蕴藏的惊人灵力,她勾起一个笑:“陨魂冰雨么?不过,这才是开始。”她看向一边,吩咐道:“雪暗,带他们到山下,不然,他们这一身修为,将毁于一瞬。” 女子似是很享受这场雨,她已许久未看到这种雨了。于他人是索命催魂的幽冥寒雨,于她,不过一场丝绵细雨。寒风乍起,吹去的不是温度,而是生命力。“陨魂雨,鬼风,接下来,便是暗雷了。也罢,我便推你一把好了,不过这样,你的劫象将愈发凶险,那样的话,你该如何是好?”女子轻笑着举起右手,食指在虚空一划,天空猛然炸开了一个雷,极暗极寒的纯暗之力弥漫于少年四周。“意料之外的纯粹啊,此等纯暗之力。不过,比起混沌初分的纯暗之力,还是稍微弱了点呢。不急,慢慢来,烛龙吟也将出了。”女子垂手而立,静观其变。 陨魂雨,鬼风,暗雷,三者环绕于少年身侧。少年紧锁眉头,周身亮起了一层或明或暗的防护罩。 这样撑不了多久的,女子暗忖。 陨魂雨寒意直入灵魂,一寸一寸斩断灵魂,一丝丝震裂元神,直至魂飞魄散,元神消亡,空留一具木然的躯体。鬼风则会吹去这残存的躯体仅有的生命力。暗雷所蕴含的纯暗之力,则会将那空躯壳吞噬。 遁天,违背自然规则,本不该存于世,沾染它的人,也不该存于世。 但,这不是真正的遁天。 少年周身的防护罩暗了一下,陨魂雨无声无息地进入防护罩中,淋湿了他。而少年的面容反而轻松起来,刚才逼人的压迫感也减轻了许多。 与此同时,鬼风,暗雷之力也有所减轻。 女子一愣,旋即微笑:“原来如此,与对抗相反,你选择了接纳么?” 少年此时并不轻松,他清楚自己的实力,对抗不了遁天,他选择了吸收那些灵力。灵力与真气本质上都是一种力量,产生攻击力的,并不是它本身,而是它的表现形式。陨魂雨倚仗至寒之力刺入到灵魂深处,高度压缩的灵力瞬间释放,震碎灵魂。少年并不清楚为何灵力可以直接攻击灵魂,他尝试着释放一些稀疏的真气,雨中的灵力被稀释了些,直至浓度正常。少年尝试将灵力纳入体内,疯狂涌入的灵力依然冰凉刺骨,少年调动元神之力将其封在下丹田。少年尝试着以陨魂雨灵力吸收灵力,同源之力即刻相融,然后一点点封入丹田。 鬼风永远带着幽冥之力,来自幽都的,吞噬生命的力量。少年一时无措,他从未见过这种专门攻击生命力的力量。而他亦不知道,见过它的人并不多,而且,几乎都死了。少年定了定心神,聚力强行扯开一个空间,将鬼风暂行封入。 暗雷之力最为棘手,那是吞噬一切的纯暗之力。吞噬时间,吞噬空间。 少年屏住呼吸,缓缓释放些许真气,似丝缕般释放,与暗雷相抵,等待时机。 地厄将出,烛龙吟威力之大,女子亦不敢轻视,一丝丝雾气萦绕在她身侧,这雾气,便足以抵御千军万马。 烛龙吟,烛龙千年一吟,那威力,足可毁灭一位神祇。 恐怖的灵力自地底涌上,疯狂地包裹住少年,任谁被如此巨大的灵力包围,都会因灵力太过庞大而经脉寸断。少年却在此时撤去真气,暗雷与烛龙吟相遇,暗雷被瞬间吞噬,少年又于此时将鬼风放出,鬼风之力,在烛龙吟面前亦微不足道。灵力紧紧包裹着少年,自少年全身穴位强行涌入,最终汇于心脉。少年只觉得庞大的灵力在自己的经脉中横冲直撞,经脉似是要撕裂,少年痛苦地张开嘴,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他摇摇晃晃地,似要坠倒,面色惨白。 我快要死了,少年这样想,可叹,故园的青梅尚未尝。他甚至来不及调息,只能尽可能疏引,让体内灵力能通畅地流动。 不行,要活下来……少年死守最后一点意识,我还能吸收更多灵力。 女子只是看着,无动于衷,就这么看着少年,生不如死。 众人在山脚焦急地等待着,山顶那恐怖的灵力让他们心底发憷。 女子自山上缓缓而下,她嘴角噙笑,她说:“我说过的事,我一定会做到。你们现在别上去,他正在调息,调息完了,他自会下来。雪暗,我们走。”她离开数步,又停下,“有什么吩咐,我会派人通知你们的。” 蓝衫少女跟在她身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大人,他……”女子轻笑一声:“他倒是棵好苗子,比起那个人,并不差。”少女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大人,您,您还是出手了吧?”女子瞟了她一眼:“那么庞大的灵力被他储在体内,要调息也不是易事,我帮了他一把,不然,耗时太长,会使灵力有所损耗的……那个人,要不是那次奇遇,他也不能完全吸收。那么,我也送他一次奇遇。呵,天道……天道!”少女垂首,不再言语。 第一章 天典 凡人成神,难如登天。古来不知多少人试图打破人神界限,却总在最后一步,失败。 玄天宗是当世第二的门派,每隔五年在春分时招收新弟子。 林暮羽面带倦色,但仍强打精神,这几日日夜兼程,总算是赶上了。一边的贺宸枫气色也不太好,这几日他偶染风寒,又未能睡好,脸色很不好看。“暮羽,来拜师的人可真多。”贺宸枫扭头对林暮羽说。林暮羽不禁莞尔:“玄天宗是当世大派,拜师的人,怎会少?”“那像我们这样专为蹭口饭吃的又有多少?”贺宸枫低低笑了几声。林暮羽扯了扯嘴角,算是笑过了。林暮羽是因父母亡故,无人抚养,所以来拜师,而贺宸枫……不提也罢。 玄天宗在雍州枫溪山,枫溪山山形挺峻,山顶终日有雾气环绕,山上草木丰茂,多有罕见草药。 玄天宗的拜师典礼又被称为天典,因有人曾在拜师典礼上与天相通,闻得神音。 拜师的人虽多,却也不是人人有份,还须经得考核。不知多少人堵在门外,只有通过考核的人,才有资格进门。 天将正午,不少人开始小声抱怨起来。贺宸枫和林暮羽缩在一边树下,贪得片刻阴凉。 “来了来了!”眼尖的人见内门打开,四个人走了出来。四人走至外门--也就是山门,为首的黑衣少年微微一笑,道:“诸位久等了。”贺宸枫小声说:“穿黑衣的是内门弟子,蓝衫的是外门弟子。”林暮羽看了看那扇外门,犹豫着说:“是不是内门弟子住在内门里,外门弟子住在外面?”外门与内门之间畅通无阻,一条大道,毫无遮拦。 玄天宗外门弟子两千左右,内门恒定四百人。所以有时候,只收几个新弟子。在修行过程中,总有人遇险身亡,所以才要补充新弟子。 黑衣少年身后是两个蓝衫少年,另一边是一位鹅黄衣衫的少女。所以林暮羽问:“那那位师姐是什么门的?”贺宸枫沉默不语。黑衣少年似是听见他们的闲聊了,他朝他们笑了下,说:“玄天宗女子大可以挑自己喜欢的衣服穿。”两人赶紧闭嘴,那少年离他们有数十米远,在一片人声鼎沸中竟能听见他们的闲聊,让他们不由骇然。少年继续说:“我是楚哲,这次由我负责你们的考核。”众生哗然,楚家是修神界十大家族之一,平素难见。此番竟见到楚家人,让他们倒觉得有些新奇。 人一个一个从楚哲面前走过,他那锐利的目光一扫,霎时便确定了来人的去留。有一人不满楚哲的判断,在那儿与他高声争执起来。“你怎么能确定你一定对?”楚哲面色平静:“就算是长老,你也可以用这句话回复他。”“你怎么能保证你没看走眼?”“如果你真能让我看走眼,那,”楚哲微笑,“你已经不需要在玄天宗学习了。”“以前不是有记名弟子么?”那人质疑。楚哲不紧不慢地说:“自从大长老撤掉记名弟子这个东西后,玄天宗的实力正在稳步提升。你可以走了,江余,送客。”一边的一位蓝衫少年一挥,那人顿时被一阵风卷至了出口。 贺宸枫与林暮羽不由噤声,才外门便如此,看来修神界果然非常理能理解。 天色微暗,人渐渐少了,终于轮到了排在最后的两人,楚哲打量了他们一眼,头朝那位少女偏了一偏,说:“去把名字记下。”两人喜出望外,并肩走向那位少女。身后传来争执声:“师兄,他们并不……”“但名额没全啊。”“师兄,这样不负责!”“反正到时候天典要刷掉一堆人。”“那为什么……”“当时谁知道人不会全!”…… 少女记下他们的名字,望了望林暮羽,嫣然一笑:“林暮羽?空林鸣暮羽,虚谷应朝钟。”林暮羽不好意思地笑笑。少女搁下笔,自我介绍道:“我叫槿鸢,木槿之花,鸢飞九天。”两人同时一低头:“槿鸢师姐。” 贺宸枫与林暮羽分在一间房,准备参加半月后的天典,那时的选拔,将真正决定他们的去留。楚哲简单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贺宸枫凑到林暮羽面前,小声说:“我觉得吧,师姐长得真心漂亮。”林暮羽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这就是你一路上心不在焉的原因?”贺宸枫愤愤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一头栽进被窝,长眠不起。 次日一早,两人被哨子唤醒,赴往食堂,他们暂时与外门弟子一同用餐。食堂分四层,极宽敞,足够数千人一同用餐。他们端着早餐,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嗯,这猪肉馅的包子挺好吃的。”贺宸枫赞叹。林暮羽喝了口豆浆,还未来得及打趣几句,一边有人开口了:“这两位,你们用了我的专属座位。”两人看向一边,是一个蓝衫青年,正微笑着看着他们,眼神却是挑衅的。林暮羽了然,并不是真有什么“专属座位”,这个人,只是想用他们俩,杀鸡儆猴,在新人中扬扬威。贺宸枫不明就里,刚想起身让座,却被林暮羽一把拉住。那人的注意力果然转向他,他笑了笑,慢悠悠地说:“这位小师弟真有几分傲气,还未过了天典,就不敬师兄了?”林暮羽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说什么也没用,故意找茬的人总能找到茬,一个人挨揍比两个人好。青年挥挥手,林暮羽面前的豆浆尽数淋在了他头上。豆浆顺着发丝滴落下来。林暮羽还是一言不发,贺宸枫起身刚想开口,却被林暮羽一把推开。青年悠悠地说:“怎么,知道自己错了么?”“不知道。”林暮雨开口了,目光明澈。青年轻笑:“呵,挺硬气,看不出来你一个小白脸还有几分硬骨头。”青年面色一沉,右手往前一送,林暮羽飞了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周围鸦雀无声,都是新进的弟子,没有谁能与师兄对抗,那些大族子弟都与自己的族人在一起用餐,没有谁到这里。贺宸枫悄悄退出去,他要去找楚哲,他只认识两个人,他只能去找楚哲。 贺宸枫漫无目的地在楼阁间乱撞,他猛然记起,楚哲是内门弟子,在外门,几乎不可能遇见他。他停了下来,几乎绝望。 好在上天并不打算让林暮羽英年早逝,贺宸枫转身,打算去随便找几个人劝架,却看见一身黑衣的楚哲在不远处,正与一个人谈论什么。他喜出望外地冲上前去,高声喊:“师兄,大事不好了!”楚哲平静地问:“出什么事了?”“我们在吃早饭时有一个师兄来挑衅然后他还出手了哎呀总之师兄我求你了你快去看看吧!”贺宸枫急得手忙脚乱。楚哲呆了呆,说实话,他并没听清贺宸枫这一长串话,但他觉得自己好像有必要去看看,于是楚哲点点头,说:“那我们去看看吧!”贺宸枫长吁了一口气,总算请到救星了。 当他们赶到场时,林暮羽早已遍体鳞伤,不知道摔了多少下,蜷缩在地上,口角渗出血,楚哲看向那青年,喃喃道:“南宫应,你也太狂妄了!”林暮羽依然不出声,南宫应皱了皱眉,开口道:“不知好歹的东西,真以为我不能把你怎么样吗?”他抬起手,手中白光一闪,许多尖锐的冰刺自林暮羽身上穿刺而出。冰刺寒光冷冽,上面沾满鲜血,林暮羽痛得抽搐了几下,他依然不出声,只是一双眸子冷冷地盯着南宫应。南宫应走上前,用脚踢了踢林暮羽,咬牙切齿:“还真是骨头硬啊!”林暮羽咳了几声,艰难地开口:“为什么会是我们?”南宫应嘲讽地说:“没什么,只是……你和那小子,我刚好看见罢了!怎么,还不求饶?”林暮羽闭上了嘴,一言不发。 “师兄,你,你快出手吧!你再不出手,暮羽他就要死了!”贺宸枫低声哀求楚哲。楚哲注视着场中状况,他静静地说:“再等等。”“可是……”贺宸枫话还未说完,楚哲慢慢地说:“我必须看看,这小子,是否值得我为救他惹上南宫家。”南宫家亦为修神界十大家族之一,为救一个不名一文的人,惹上一个大家族,并不划算,楚哲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很尽力了,至少,他愿意去救。贺宸枫心下明白,他低声说:“多谢师兄了。”楚哲微笑,轻轻地说:“别谢,人我还没救呢!” 南宫应眸光暗了暗,心中已起杀机,林暮羽留不得,自己这般羞辱他,他怕是恨得狠了,如果让他活着,一旦他过了天典,进了玄天宗,是个庸才还好,若有天分,必会引起那些派中高人青睐,那样,自己怕是要命丧他手!本想借他在新人中扬扬威,好叫这些新人知道,即使同为外门,师兄的地位也是不可动的,哪知这小子看上去文文弱弱,斯文秀气,却是个硬骨头!他微笑着开口:“真是的,师弟你又何苦呢?道个歉,认个错,也就算了,何必这么倔呢?也罢,师兄我给你疗疗伤。”说着,伸手按向林暮羽头顶。 周围人闻言,俱是松了一口气,他们都是新弟子,林暮羽现在遭受的,日后他们也有可能面对。听南宫应这么说,他们都安下心来。 贺宸枫心中大呼不妙,着急地看向楚哲。楚哲一言不发,脸色铁青。 就在南宫应的手快要挨到林暮羽头顶时,楚哲开口了:“南宫应,你身为外门弟子,怎么能这么对待师弟呢?”南宫应脸色一变,收回手,强笑着说:“原来是楚哲师兄啊,今天怎么有空到我们外门?”“可巧我一来就看就看见了什么不值得看的。”楚哲冷冷地说。南宫应心中暗骂,但表面上依然微笑:“没什么,我只是在,教训一下不懂事的新人罢了。”“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外门弟子有资格惩罚新人了。”楚哲语气依然冰冷。一旁的弟子大气不敢喘一声,贺宸枫赶忙上前扶起林暮羽。 南宫应脸色变了几变,刚想开口,一边响起了少女清脆的嗓音:“南宫应!你怎么能对师弟这个样子!”走来的少女一身鹅黄衣衫,盘了个朝云髻,眉目如画,面带愠色,正是槿鸢。贺宸枫惊喜地喊:“槿鸢师姐!”南宫应忙说:“槿鸢,我可没干什么。”槿鸢质问道:“不是你做的,难不成是楚哲师兄做的?你还抵赖!”南宫应着急地说:“槿鸢,你可要相信我!”“相信你?这种事你做的还少吗?”槿鸢并不理他,上前看看林暮羽伤势,低声问,“你还好吗?”林暮羽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楚哲略带嘲讽地看了南宫应一眼,走向林暮羽,经过南宫应身旁时,他轻声说:“这下好了,你在美人心中的形象可谓是一--落--千--丈--啊!”南宫应狠狠地挖了林暮羽一眼,悻悻而去。 楚哲伸出手,按在林暮羽心脉,一股清凉之力顺着他的心脉流遍全身,林暮羽精神一振,他勉力说:“多谢师兄,师姐相助。”槿鸢恨恨地说:“都怪南宫应!”楚哲点点头,说:“你多加修养,外敷一下金疮药,过几天就好了。”林暮羽低低地说:“我,我等不了……离天典只有半个月了,我……我一定要留下来……”楚哲注视着他,半晌,他对槿鸢说:“槿鸢,你去药阁取一瓶好些的外敷药给他。”槿鸢点头离开,槿鸢走后,楚哲淡淡地问:“你真想留下来?”林暮羽坚定地点点头。“那你每晚子时到外门那里等我。”楚哲平静地说,然后离开。 槿鸢回来了,她手中拿了几瓶丹药,一样一样吩咐:“这是金疮药,外敷用的,这是玉清露,滴一滴在茶水里喝下,这是百灵丹,强身健体最好……”“师姐……”贺宸枫有些汗颜地开口,“师兄只让你拿一瓶……”“多用一些见效快!”槿鸢双颊飞红,“记住,外敷药一天换一次。” 半夜子时,贺宸枫扶着林暮羽来到外门,不远处传来悠然的笛声,楚哲坐在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吹着一管横笛。楚哲用眼神示意他们坐下,两人就近坐在一块石头上。楚哲放下笛子,问道:“天典选拔的最后有一项个人才艺,你们会什么?”林暮羽咳了几下,说:“我幼年曾学过横笛。”贺宸枫嗫嚅半天,小声说:“翻跟头行么?”楚哲嘴角抽搐了一下,想了想,不确定地说:“依大长老的性格……应该……算吧?”“师兄,带我一个吧!”贺宸枫请求道。楚哲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理由?”“理由……”贺宸枫眼珠乱转,“我和小羽情同手足,自幼相依为命,未曾分离,没理由他进了我没进。”贺宸枫一脸悲愤。楚哲忍不住笑了笑,继而敛容道:“你们知道天极门吧?” 贺宸枫微迟疑:“那可是当世第一大派!”楚哲点点头,说:“对!每隔百年,天极门与玄天宗便会进行一次切磋,大长老对此尤其重视,她为了能有效提高门下弟子素质,不仅剔除了记名弟子,还加强了门内考核,每年都会刷去一批弟子,当然,因修炼而意外死亡的也不少。”林暮羽点点头,虚弱地说:“所以,我们必须让他们认为我们很有天分!”贺宸枫沉默片刻说:“天分这东西,假装的来吗?”楚哲站起身来,说:“所以,你们只能提前学,这样,才能让他们认为你们很有悟性!” “不过,为什么是百年一次啊?”贺宸枫提出疑问。“修神者的寿命,在不断修炼的过程中,会随着修为的不断提高而延长,平均是六七百岁。比如我,我已经一百七十岁了。”楚哲平静地解释。两人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的脸,那张白皙清秀的脸上神色淡然,完全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 “修神需历九渊:淬体、寂心、归灵、炼魂、化劫、却仙、转灵、凝智、千劫,此后便是七重天劫,七重地厄,经此番历练之后,才是真正的修神历程,我还,未曾触及。”楚哲叹了一口气,“我帮你们淬体吧,反正都是依靠外力,现在又找不到天灾地难之类的。” 楚哲走上前,用手按住两人头顶百会穴,强行冲开两人经脉。 楚哲的灵力是冰凉的,这是贺宸枫的第一想法。冰凉刺骨,经脉像是被针刺刺了一般,身体叫嚣着要逃开,却被他强忍着。 林暮羽的状况更不容乐观,他身负重伤,身子本就虚弱,寒意贯顶而下,仿佛身处雪山之巅,被无处不在的寒意侵蚀。经脉被强行灌入庞大的灵力,几乎要爆裂。林暮羽的身子像一片风中的叶子,颤抖不止,随时要坠下。 楚哲低声说:“你们按我说的运气,听好了。” “抱神守一,凝神于心,心脉为源,阴维阳维,少阴少阳,手三阴起,足三阳收,奇经任督,冲默带突……” 两人听着楚哲诵读的口诀,心神渐宁,竟沉沉睡去。 约莫一个时辰后,楚哲收回手,看着两人,苦笑道:“真是的,我活了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有谁是睡着完成淬体的,这两个小子……”他看向漆黑的天边,轻轻地说:“你来了。”微风乍起,飘渺的女子声音响起:“故人,多年未见,你笑影倒是变多了。”“总是冷着一张脸,会变僵硬的,这是你说的。”楚哲并未移动。“楚秾华,她对你如何?”那声音轻轻问。“很好,大长老的性格你也知道。”楚哲看向手中的横笛。“天要亮了,我也该走了,你要,多加小心。”声音渐渐远去。楚哲只是盯着天边,直到天际微微泛白。 日微出时,贺宸枫与林暮羽悠悠醒来,看见一边的楚哲,都有些不好意思。楚哲见他们已醒,起身说:“回去吧,不然其他人该起疑心了。”贺宸枫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忙问道:“师兄,这个,槿鸢师姐多大了?”楚哲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他说:“槿鸢是五年前刚进的,今年刚满二十。”“师兄,槿鸢师姐地位很高么?为什么昨日那位师兄似乎很怕她?”林暮羽也问道。楚哲俊秀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顽劣的笑:“想想看,如果你是他,你在欺负一个师弟时被一个眉目如画,娇艳无比的师妹看见,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两人悄悄回到房间后,浅浅躺了一会儿,就起来去食堂了。经过淬体后,他们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轻便了许多,各种感官也变得更加敏锐。他们一进食堂,便看见槿鸢在一张桌子边向他们打招呼。两人对视一眼,苦笑着坐下了。槿鸢倒是心情很好,一直给他们推荐一些她认为不错的食物。师姐一片好心,盛情难却,结果是两人吃撑了,相互搀扶,蹒跚着离开了。 接下来几天,两人依然在子时出门接受楚哲指导,第二天凌晨才偷偷回去。这几天,槿鸢总与他们一同吃饭,虽然这样是避免了那些师兄们的欺侮,但同时,他们也惹来不少人的嫉恨。贺宸枫对此倒是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林暮羽如坐针毡,几乎是坐立不安,一吃完饭就夺路而逃,贺宸枫倒是很乐意与师姐多聊聊人生,林暮羽不得不威胁他,说他如果被刷下来就再也见不到漂亮师姐了。 半个月并不长,不经意间就过去了,天典终于来了。 天典在山腰的一块广场上举行,外门内门的弟子都会参加。不过,楚哲告诉他们,那些绝世天才们忙着修行,一般是不会参加的。对此,贺宸枫很好奇,都说了是绝世天才了,为什么还要加一个“们”。林暮羽是这么解释的:因为人太多,就算是万里挑一的人才,一百万人中都会有一百人,何况,天下的人远不止一百万。贺宸枫觉得有理,于是不再深究。 玄天宗有三位长老,都是当世有数的高手,基本上,对于大部分玄天宗弟子来说,天典是他们唯一见到长老的机会,所以,各位不管是认为自己留不留得下来,都是很期待的。但是--只有两位长老到场。二长老白吕解释说:“大长老身体不适,需要静养,所以不来参加天典了。”在大家抱怨之前,有人发话了:“慢!”白衣青年走上长老们所在的高台,先向两位长老行了个礼,然后语调清晰地说:“大长老要潜心修行,突破瓶颈,所以,命在下替他出席。”白吕深吸一口气:“好,我知道了,但是,楚因,为什么她不派楚荆或其他谁来呢?”楚因歉然地说:“楚荆师兄正在炼神体。”四周众人皆是倒抽一口气,炼神体的境界,大多数修神者穷尽一生也不能触及,那些达到这一境界的人,都已至寿命的极限,已是白发老者,大部分人甚至已经数千岁,而楚荆,最多二百岁。有人低低地说:“不愧为楚家仅次于楚秾华的天才!”楚因恍若未闻:“楚灵师姐正在渡四重天劫,楚亭师兄楚恒师兄,一个在渡二重地厄,一个在渡一重地厄。”众人又是一阵赞叹。白吕却是面色铁青,楚家与白家均属十大家族,又同属玄天宗,自然多有比较,其余几人还好,只楚荆一人,竟已开始炼神体!不但玄天宗的弟子们没有及得上的,连三长老卓清都不曾达至此境界!甚至,自己也未曾达到!就算楚家先天条件优越,但他自信白家在这方面比楚家只好不差。楚荆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楚秾华究竟已达何种境界! 白吕定了定神,笑了笑说:“既然是大长老的命令,那么就有劳了,你代大长老说些什么吧。”楚因欠了欠身,谦恭地说:“楚因只是代长老来看看选拔,其他事情,无权过问。”白吕也不强求他,只是示意他坐下,然后就让卓清说话了。卓清完全可以充当励志形象,他并无什么家族势力,却凭借自己的实力成为了玄天宗三大高手,成为了长老。众人闻言,均是肃然起敬。 天典考核并无众人想象中那般骇人,与楚哲那日相同,只看一眼,便决定去留。只是多问了几句--一般都是白吕在问,卓清负责记下名字,楚因只是安静地看着。到林暮羽时,白吕问他:“什么是神?”这一问大大超出众人预料,林暮羽愣了愣,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说:“神,应该,是一种与我们不相同的生命,他们,不像我们这般利用万物,因为,他们应当就是万物本身。我的意思是,他们就是灵力的化身。”白吕点点头,不置可否。接着轮到贺宸枫,白吕问他--“你对羊肉饺子有什么看法?”贺宸枫一下子傻在当地,然后他回过神来,回答说:“长老,我觉得还是蟹黄汤包好吃。”众人绝倒,白吕只是看着他,并不出声。贺宸枫沉默片刻,说:“羊肉饺子和蟹黄汤包,也没多大区别啊?不管是什么,总是要吃下去才有用,总要消化掉才有实质,不然再美味,如果只停在舌尖,那还是没用。”白吕又是点点头。 最后一项,才艺表演,又弹琵琶的,有表演舞蹈的,还有弹箜篌的,只有贺宸枫,大步走到场中央,向长老鞠了一躬,然后,开始翻跟头,花样繁多,前翻,空翻,滚翻,侧翻,还有连环翻。白吕面色铁青,卓清亦是瞠目结舌,白吕看了楚因一眼,努力平静:“楚因对此有什么看法?”楚因淡淡一笑,说:“有意思,有胆量。”楚秾华只给他两个命令:一是坐镇天典,二是不惜余力地与白吕作对。对于大长老的性格,楚因也只能表示不加评论。 楚哲却开始回想另一件事--所有人都以为除了天分一无是处的玄天宗大长老一袭白衣来到行刑堂,面若寒霜,掷地有声地说:“敢动他的人,就是跟我楚秾华过不去!”白衣女子那时的气场强得惊人,灵力影响扩散至整个行刑堂,在那强大惊人的灵力压迫面前,玄天宗,楚家和白家的诸位高手,竟无一人敢出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放了那个本该受无尽酷刑的少年,然后轻笑着离开。无关威望,是完全压倒性的实力压制了众人任何有关反抗的想法。也是自那天起,白家才认识到了他们与楚家的差距,只有一个楚秾华的差距,却不可逾越。也是自那天起,白家开始在玄天宗中努力淡化楚秾华的存在,可是,一旦楚秾华有什么动作,白家的努力便成为一场笑话,他们根本不敢对楚秾华发出任何异议。比方楚因的出现,白吕作为二长老,本可以无视他,却只因他是楚秾华派来的便不敢有任何异动。楚家楚秾华,行事向来不拘成理,没有她不敢做的事。 或许这些新人们不会意识到,在修神界,也存在种种勾心斗角,天极门也好,玄天宗也罢,都不能免俗。所以,他们也不会知道,他们可能会因为一些无意识的举动,成为一个家族的敌人,修神界,世家太多。 楚哲勾了勾唇角,他看见楚因对他笑了一下,他知道那两个小子被留下了,白吕有多怕楚秾华,就有多恨她,却始终不敢得罪她。 贺宸枫与林暮羽并不知道这一切,他们兴高采烈地欢呼庆祝,贺宸枫还嚷嚷着要去尝一尝羊肉饺子,他们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幸运。而楚哲之所以帮他们,只是因为,他想看看,一无所有的他们,究竟能走多远。 第二章 云川 云川是在贺宸枫与林暮羽他们入门一年后来的。 那天楚哲平静地让他们这些新弟子打扫一下外门,贺宸枫偷偷地对林暮羽说:“一定是哪个大人物来了!”林暮羽翻了个白眼,不置可否,暗暗腹诽:没准是那个常年失踪的大长老心血来潮,想来外门看看。 在玄天宗一年,林暮羽最大的疑问就是:玄天宗连仆役在内,有近三千人,这么多人的衣食费用,是哪儿来的。 能接受那些高手前辈或长老指导的,都是内门弟子,而外门弟子,是由原先的弟子带新弟子。玄天宗每年都会进行一次比试,决定哪些人进入内门,那些人刷回外门。指导他们的师兄叫陆琅玕,楚哲听闻他的名字后脸色一下子非常古怪,让他们要自己好好努力,别指望他了,当时两人赶紧问是不是陆琅玕资质极差或是小心眼,楚哲摇摇头。 而后他们才发现,楚哲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陆琅玕他,实在是,太懒了!比方说,每次指导,都是让他们去看一本书的第几页,从不多话。贺宸枫忧心忡忡地说:“完了,我的一代大侠梦,就毁在师兄手上了!”陆琅玕则亲切地拍拍他的头,说:“你也知道是梦啊?”林暮羽不吱声,心中寻思自己是否要另投他门。 云川来的那天,一众弟子听说是师妹,都偷懒来看。贺宸枫与林暮羽赫然在列。 阳光正好,云川跨过外门时,像极了雪落人间。她长发随意披散,仅凭一条发带束在脑后,白色衣裙款式奇特,肤色白皙,在阳光下更显出一种不切实际的光晕。她走进内门,欠身行礼,轻轻地说:“云川见过诸位师兄。”楚哲随意扫过她一眼,也确实惊艳了一瞬,但他并未愣神多久,只是淡淡地说:“云川师妹是昆吾国人?”云川微微垂首,面容掩映于发丝的阴影中,她回答道:“先妣曾居于昆吾数年。”楚哲点点头,他说:“师尊告诉我,云川师妹五年前便过了天典,因父母病重,特许尽孝后再来,是这样吗?”云川回答道:“师兄所言并未出错。”楚哲微颔首,指了指一边的槿鸢,说道:“便由槿鸢指导你吧!”云川抬起头,在阳光下并未看清的脸此刻显露出来,眸光清冽如水,又带着莫名的冷然,拒人于千里之外,她的肤色白皙,只是双颊各有一抹淡淡的红晕,极浅极淡,恰如素白纸张上被脂粉轻轻一蹭的颜色。她的唇色更是淡雅,淡雅而柔和。云川看向槿鸢,她浅笑道:“云川见过槿鸢师姐。” 那一笑,仿佛惊艳了时光。林暮羽莫名觉得,这样的笑,若是在雪山之巅,那必是世界上,最美的风景。 槿鸢走上前,大大方方地说:“云川师妹,以后就由我指导你修行了。”云川点头:“那就有劳槿鸢师姐了。” 云川和槿鸢站在一处,一个清丽,一个娇艳,众弟子顿时觉得“世间美景不过如此”了。 “云川师妹清丽脱俗,槿鸢师姐娇艳绝伦,完全是不同风格,各有千秋。”贺宸枫一脸严肃地点评,“不过,要我说,还是槿鸢师姐更好,每次见到云川师妹,她都是一副疏离的神情,不像槿鸢师姐,师姐上次还冲我笑来着……”林暮羽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别想多了,师姐对谁不是一脸笑容啊?”贺宸枫瞪了他一眼,一脸挫败表情。 进行这种无聊比较的不止贺宸枫一人,玄天宗女子并不多,或者说,修神界的女子本来就不多。所以正当青春年少的众多弟子便尤其乐衷于这种讨论。甚至--连陆琅玕都亲自去看了云川两次!这简直比大长老管事了都罕见! 林暮羽的看法是:好像比较出谁高谁低她们就会看上你似的!玄天宗那么多年少高手,青年俊杰,不管怎么数,好像都轮不到他们这些刚入门的。尤其是槿鸢师姐,她已经在玄天宗呆了六年了,估计美名早已传遍玄天宗内外门了! 而且--“你不是怀揣着一个大侠梦的么?”林暮羽斜眼看着贺宸枫,满是嘲弄。 枫溪山后山多草药,识别、采摘草药是新弟子的必修课。林暮羽在一次采摘草药的过程中发现了一处好地方,在枫溪山后山山脚有一片梧桐林,茂盛异常,穿过梧桐林,是一片草地,一条小溪横穿草地,流经梧桐林。顺着小溪往前走,会看见两块巨石,小溪便是自巨石间流出,巨石间缝隙刚容得一个人通过。穿过去后,是一片开阔地,被石壁包住,只留一面,而那一面是万丈深渊。瀑布正对着深渊流下,冲撞在岩石上,最终归于深潭,另两边的石壁上长满了不知名的芳香花丛及草药灌木。 在晴朗明亮的夜晚,贺宸枫和林暮羽便会趁陆琅玕熟睡后溜出来,有时会去厨房偷一些食物,然后溜到那里。 又是一个明亮的夜晚,月色好的惊人,他们像往常一样溜出去,林暮羽一时兴起将一管横笛带了出去。 贺宸枫一路上一直在抱怨,说是又没有偷到什么吃的,林暮羽没好气地说:“你晚饭吃的还少吗?”贺宸枫正色道:“那是晚饭……和夜宵是不同概念!”林暮羽毫不吝啬地赏给他一个白眼。 当他们穿过缝隙来到开阔地时,那里已经有两个人了。一个人一袭白衣,长发如瀑,身姿宛转纤细,不染尘俗。另一人一身素色衣裙,长发被一根翡翠簪簪在脑后,面容在月光下更是美丽得惊人。“槿槿槿鸢师姐!云云川师妹!”贺宸枫舌头不住打结。林暮羽也是愣在当场,许久才说:“槿鸢师姐,云川师妹,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槿鸢略惊讶地回头,见是他们两人,扬起一个笑,仿若阳光般耀眼,她说道:“云川说这里有一处地方很是适合奏乐,我们便一同来了。怎么,你们也是来奏乐的么?”说完,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林暮羽刚想说不是,却被贺宸枫暗下踢了一脚。贺宸枫忙说:“是啊是啊,我和暮羽一直很喜欢音乐呢!”槿鸢眼神一亮,她看向林暮羽,说道:“那我们合奏一曲吧!你们的乐器呢?”林暮羽默默从袖中拿出横笛,贺宸枫沉默半晌,说:“那个……我不会什么乐器,吹口哨行吗?”正将一把琴小心放置在一块石头上的云川不由抿唇一笑。林暮雨开口:“你,还是吹叶子好了。” 槿鸢抱着琵琶坐在一块石头上,云川因为要抚琴,只能盘腿坐在地上。于是林暮雨将自己衣服脱下铺在地上,云川嫣然一笑:“多谢暮羽师兄。”贺宸枫小心发问:“对了,槿鸢师姐,你们是怎么想到来奏乐的?”云川轻轻说:“此良辰美景,无琴相伴,未免可惜。”林暮羽坐在崖边,贺宸枫坐在入口处。槿鸢试了下音,说道:“我们各自演奏好了。” 叶子的声音清脆却略带尖锐;笛声悠然旷远;琵琶声柔美;琴声清旷孤高,寂寥幽远。不同的声音却不可思议地融合在一起,不同的曲子,却都与这月夜相匹配。贺宸枫与林暮羽早早结束了演奏,他们凝神倾听槿鸢与云川的乐音。槿鸢的琵琶声柔美,曲调华丽而繁复,恍若天女羽衣,一层一层地展露光彩,其中的繁复变化,似羽衣的随风飘动。云川的琴声,带有一种沧桑的寂寥感,仿佛隔着漫长的历史,看过往的人,悲欢离合。看他们哭,看他们笑,看他们历尽沉浮,看他们在光阴的长流中,随波逐流。 林暮羽呆呆地听着,心中竟溢满悲哀。有水打湿脸庞,他用手拂去,竟是泪。 曲终终了,一片寂静无声。林暮羽终是开口:“不知师妹这首琴曲,可有名字?”“有,它叫,”云川顿了顿,“《说书》。”贺宸枫亦开口问道:“师姐,你这首琵琶曲叫什么?我觉得它真好听。”槿鸢面带得色:“这可是《霓裳羽衣曲》!”“竟是霓裳羽衣,难怪这么华丽。”林暮羽笑了笑,心中仍是沉重。槿鸢看了看月色,说:“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这地方真好,只是没有名字。”“那便叫它聆音台吧。”云川出声。林暮羽终于真正笑了:“聆音台,真是个好名字呢!”“就叫聆音台了。”贺宸枫也支持。 他们并不知道,被他们称为聆音台的地方,曾见证过一场什么样的悲歌,也不知道,它又将见证一个什么样的故事。那个故事,离他们还很遥远,遥远到,当他们身陷故事中时,这一晚的月光,已成了一个美好而模糊的回忆。 林暮羽仔细地擦拭了一下手中的横笛,试了试音,音色清越。他回想了一下那晚的曲子,试图吹出那首《说书》。却只能断断续续地吹出一些残章。贺宸枫哀嚎一声,呻吟道:“林暮羽,林大侠,林祖宗,我求求你放过小的成么?你就不能消停会儿吗?”林暮羽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走了出去。 天刚正午,大多数人都在午睡,所以林暮羽只能找一处不会打扰到人,而且不太偏僻的地方--外门是个不错的选择。所以,他顶着炎炎烈日,来到了外门。 林暮羽努力回忆,试图找到调。“是少商调啊,暮羽师兄。”云川轻柔的声音自他身后传出。林暮羽转过身,云川一身素白襦裙,站在他面前。林暮羽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让师妹见笑了,我挺喜欢那首说书,所以想尝试着吹出来。”云川轻笑着说:“难得师兄厚爱,槿鸢师姐的霓裳羽衣更为华美呢!”林暮羽轻叹一声,说:“槿鸢师姐的霓裳羽衣的确华美,只是,我更喜欢那首,说书。”云川从林暮羽手中接过横笛,用手帕将吹口拭净,凑到唇边,悠悠吹响,正是那首说书。笛声悠远,渐渐飘上天际。一曲终了,云川又将横笛擦拭了一下,还给林暮羽。云川轻轻说:“师兄要是喜欢的话,我改天将曲谱写下来,送给你好了。”林暮羽笑了笑:“那就有劳云川师妹了。”云川微笑着说:“师兄不必客气。师兄的笛子吹得很好呢。” 林暮羽看着她,不由得脱口而出:“这管竹笛,今后只为你吹响。”云川一愣,然后轻笑着说:“那师兄可要多准备几管横笛呢。”林暮羽刚想说些什么,云川却脸色一变:“师兄,你的灵力很奇怪。”她伸手抓住林暮羽的手腕,林暮羽竟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云川的手纤细柔软,带着些许的凉意。林暮羽看着云川白皙的手,完美无瑕,他安静地看着云川替他探寻灵力情况。云川轻垂着头,几缕发丝垂在她清澈的眸前。她纤长的眉紧皱着,满脸担忧。 不管是这一刻,还是很久之后,林暮羽都会希望,时间永远停驻在这一瞬。 云川松开手,面带忧色,她说:“暮羽师兄,你快要达到寂心了。”林暮羽微笑着说:“这不是好事吗?”云川摇摇头,依然忧虑:“不,这不一样。其他人修为更进一步,都是内在的力量发生改变,而师兄你,似乎是被外力引出的。何况,寂心境界,都要求心如止水,才能领悟其中诀窍,师兄你心境是很平静,但还未达到那种物我两忘。真是怪事。”林暮羽闻言,也思索了片刻,他心下了然,一定是上次楚哲帮他与贺宸枫淬体时残留的灵力,那些灵力又一次帮了他,帮助他尽早达到了寂心。他心下歉然:又欠了楚哲师兄一个人情。他看着云川,问道:“这样的话,会有什么事吗?”云川笑了笑:“不会有什么事,只是师兄你体内似乎有另一股灵力,那股灵力倒不是危险或是出人意料的强大,但那股灵力很冰冷,师兄你也许会觉得不自在。”林暮羽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这股灵力,回去后我让陆师兄帮我消除一下。”云川点点头:“那师兄,我先走了。” 林暮羽目送着云川素白的身影离去,怔怔握着曾被云川抓住过的左手手腕。他回过神来,立即盘膝坐下,调息体内灵力,。他调动体内灵力,让它们顺着经脉流动,归于下丹田。林暮羽清楚,这是达到寂心的好时机,而且,也许可以借机将师兄的灵力吸收,师兄的灵力,也许对师兄自己来说不值一提,但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师兄的灵力精纯,他需要消耗数十年才能领悟,而现在,他有了触碰的机会。楚哲精纯的灵力在他的经脉中流动,往复循环,无疑,十分冰冷,冷得他在炎炎夏日,竟不住打颤。他定了定神,潜心消化。 如果林暮雨事先了解过楚哲的灵力,他一定不会这么冒失。楚哲的实力并不是最出类拔萃的,但他的灵力毫无疑问是独特的,独特到,没有多少人愿意纳入体内。 林暮羽咬牙坚持着,就像上一次淬体一样,但他也比那时强大得多,这股灵力却不及上次庞大。 当他体内灵力完全归于寂静时,林暮羽发现他浑身已被冷汗浸透。他站起来,发现自己几乎被冻僵了。他再一次调息了一下,惊喜地发现原先微薄的灵力已经浑厚了不少。他心下了然,自己已经达到了寂心境界,寂心境界带来的并不仅仅是灵力的提升,更重要的是心灵的澄澈与洞察力的提高。他想起陆琅玕曾说过的:“寂心是灵力运用的基础。”他抿唇笑了笑,加快脚步往回走,打算告诉贺宸枫自己的新发现,如果告诉他楚哲师兄残留在他体内的灵力能帮他及早达到寂心,他一定会高兴得忘记吃夜宵--这可是他人生中的大事之一! 走到内门时他看见槿鸢正低头走路,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东西。他出言道:“槿鸢师姐。”槿鸢看见他,嫣然一笑,灿若朝阳:“我正找你呢!”林暮羽不解:“……找我?”槿鸢点点头,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对啊,你看。”林暮羽低头看向手中,那是一管玉笛,碧色温润,光泽暖人。他不由赞道:“是管好笛子!”槿鸢双眸明亮:“这管玉笛,我刚得到,你若喜欢,送给你好了。”林暮羽一怔,赶紧说:“不成,这太贵重了!”槿鸢笑笑:“只要你喜欢的,都可以取去。”林暮羽微微错怔,他说:“槿鸢师姐,多谢关怀,只是,这太贵重了,我收受不起。”槿鸢神情微黯,继而她又眼前一亮:“你,你达到寂心了?这太好了!”她顿了顿,“这下南宫应不敢肆意欺辱你了,他也只是寂心。”林暮羽苦笑,南宫应自那天起就一直对他怀恨在心,尽管因为槿鸢时常与他在一起不敢有何过火行为,不过就林暮羽看来,这更加加深了南宫应的恨意。 槿鸢愉快地说:“那么,这支玉笛,就算做我的礼物,怎么样?”林暮羽实在不忍拒绝她,但他还是说:“槿鸢师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这一生,只用这管竹笛。”他看向手中的竹笛,眼神柔和。槿鸢神色黯然:“那如果这管竹笛坏了呢?”他笑了:“如果这只横笛坏了,那我今生,再不用横笛。”槿鸢略带惊讶地问:“你是何时做下这个决定的?”林暮羽平静地回答:“不久之前。” 贺宸枫被林暮羽从睡眠中粗暴地拖出来,在他开骂之前,他猛然发现,林暮羽的气质完全不一样了。他犹豫着问:“暮羽,你,达到寂心了?”林暮羽含着笑点点头,他说:“你先别动,我来探测一下你。”林暮羽探寻了一下贺宸枫体内灵力,惊讶地发现,贺宸枫体内并没有楚哲的灵力。他沉默片刻,松开手,无比哀伤地说:“看来老天只眷顾了我一个人。”贺宸枫顿时沮丧,片刻后他又兴高采烈地问:“这是不是表明我马上会有天降奇遇?”“你故事看多了!”林暮羽毫不犹豫地砸了一个枕头。 当时楚哲用在他们身上的灵力是一样多的,但很巧,林暮羽当时身受重伤,身体虚弱,对外力的抵抗较小,所以多出的那部分灵力就残留在了他体内。而贺宸枫当时体格健壮,身体自然而然对外力生出抵抗,于是师兄的灵力他就完全地物尽其用了。也只能说林暮羽因祸得福了。 陆琅玕晚上检查他们的进展时发现林暮羽已经达到寂心后相当不高兴,因为,这意味着,无论他多懒,他都得开始教林暮羽灵力的运用了,这同时意味着,他不能偷懒了。 云川走在枫溪山后山,聆音台外那片梧桐林年代很久远,她希望找到一块好琴材。 只是她到达那里时,已经有人在了。那人一身白衣似雪,身形挺拔,正静立在一株梧桐木下。云川犹豫着是否要离开,那人却开口了:“既然来了,为何要走?”云川只得停在那里。那人漫不经心地转过身来,看见云川,眼中闪过一丝错怔。云川低头说:“在下云川,来此寻找合适琴材。”那人看上去很年轻,或许与林暮羽他们差不多大,亦或许已经数百岁。云川更倾向于后一种,因为那人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里,满是孤独与哀伤,浓烈得令人难以想象。他长得非常俊美,肤色白皙,容貌甚至可以用精致来形容,那双眼睛漂亮得像黑曜石,却浸满了无穷无尽的悲伤,柔软美好的唇边却连一丝细微的弧度都没有。不得不说,他是云川所见过的人中,最俊美的一位,但同时,也是最悲伤的一位。 “你与她,有几分相似呢……”那人喃喃地说。云川不知如何回答。那人突然向她发问:“你,会抚琴么?”云川一怔,赶紧回答:“略知一二。”那人轻轻说:“那么,为我抚琴一首。”云川为难地说:“可是,这里并没有琴啊?”那人说道:“会有的。”他的手在空中猛然一抓,庞大的灵力凝聚在他手中,逐渐有了实质,他竟直接用灵力幻化出了一把琴。他的另一只手向地面一抓,石块升起,成了琴桌与凳子。他将一卷书扔在桌上,淡淡地说:“就抚这一曲,《商秋变》。”云川将琴谱看了一遍,小心地弹了起来。 曲调悲凉,尽是秋末的哀伤,那人听得很仔细。曲终,云川搁下手,不安地看着他,心中惊疑不定。这人能生生用灵力聚出一架琴,并且维持这么长时间仍泰然自若,此人实力,难以预测,在整个修神界,都是难得,他怕是早已渡过七重天劫,只是不知是敌是友。 那人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他开口说:“别紧张,我亦是玄天宗的。”他的声音不知为何,略带沙哑,但仍是很清朗好听,“你的琴弹得很好,和她一样好。”云川沉默着看着面前的琴,纯由灵力构成的琴琴身无色透明,云川暗想,这位师兄各种灵力都很擅长,那真是可怕,因为,同时修炼多种属性的灵力最是困难。那人一挥手,那架琴慢慢消散在空中。 云川心中已经不只是惊骇,要凝成一架琴要消耗的灵力难以想象,他却任由它消散在空中;而且,如此庞大的灵力消散,没有引起任何剧变,她不敢想象他到底有多强!只是那人没有发话,她也不敢妄动。 过了一会儿,那人才慢慢开口:“你是玄天宗外门弟子。”“呃,是,云川是今年才来的。”云川赶忙回答。那人抬眼看向她,平静地说:“我记得收新弟子的年份是去年。”那人并没有说其他话,但这样已经足够让云川恐惧了,她赶紧说:“云川是上次天典入门的,因父母病重,特许回去尽孝,如今父母已经长辞,故回来入门。”那人点点头,突然问:“你会制琴吗?”云川一愣,回答道:“云川曾学过。”他看着那片梧桐林,轻轻地说:“这里有一株梧桐快满千年了……我打算用它制一把琴,只是我不会制琴,我要你帮我。”他并没有问云川的意愿,但不容抗拒。云川勉强地说:“只是,我还要修炼……”那人打断了她:“你现在是淬体。”云川只能点点头,他继续说:“我帮你达到天劫地厄如何?”云川骇然,她不是不知道高手可以帮他人突破数级,只是,这人竟然能将一个刚至淬体的人跨过九渊,直至天劫地厄之境!那人漫不经心地说:“你想达到几重?”云川大胆地问:“如果直接突破七重天劫七重地厄,师兄能做到吗?”那人平静地说:“有难度,但没问题。”云川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他人要千年方能达至的境界,他竟能助人须臾之间达到!云川定了定神,思索片刻,说:“多谢师兄,只是修炼还是自己历练,才能显其成效,不过,我希望师兄能允诺我一件事。”那人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答应下来:“好,接下来几天你都在这个时间到这里。你先走吧,我还要再呆一会儿。” 云川如释负重地离开,她清楚自己放弃了一个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机会,突破七重天劫七重地厄,当世达至者,并不多,如果她同意了,那她将成为当世有数的高手,只是,这份大礼,太过奢华,她不敢接受。 在回去的路上,云川突然想到,既然玄天宗有人有这种能力,那为什么不多次使用,大大增大玄天宗的实力,随即她又明白了,修炼过程中获得的关于灵力的感悟与经验是无法传递的。只是,就算是这样所达到的七重天劫七重地厄,依然强大到难以匹敌,至少,可以用灵力优势压过对方。云川不知道他已经多少岁,修神者的寿命,有多有少,只要在年岁流逝前突破当前境界,外貌便不会改变,随着境界的提高,会衰老得越来越慢,达到淬神骨之后,便会永远保持容貌。 云川对天劫地厄之后的境界也有所耳闻,渡天劫地厄都是先渡天劫再渡地厄,之后便是凝神识,淬神骨,炼神体,聚神灵,最后,是渡神劫。然后,方可成神。只是,不知有多少人死在渡神劫中,甚至可以说,从未有人成功。据说玄天宗大长老楚秾华早在数百年前就达至聚神灵之境,但因顾虑渡神劫的危险,所以迟迟未更进一步。 从来就没有人成功渡过神劫,所以,从来就没有人成神。只是,也从来不缺少尝试的人。不计其数的人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最终留下名字的那些人,留下的,也只是他们的成就功绩,他们曾经的呼风唤雨,而不是,他们本身。没有人关注,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悲喜沉浮,从来如此。 第三章 楚荆 云川抚完琴曲,看着琴身渐渐消散。她不由开口问:“敢问师兄,这首《商秋变》,是何人所作?”那人喃喃回答:“是一位故人,只是,她虽仍在人世,我却无法邀她,再抚一曲《商秋变》了。”天色渐暗,云川起身说:“师兄,天色要晚了,我先回去了。只是……”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来,“不知,师兄是谁?”那人扫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楚荆。” 云川脸色骤变,她强笑着说:“竟是楚荆师兄,云川久闻大名。” 她慢慢往回走,心脏狂跳不止。竟是楚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遇见楚荆!在玄天宗的弟子中,楚荆是绝对的第一高手,甚至有人说,在玄天宗中,他的实力,也许仅次于楚秾华。如果不是规定每个家族最多只能有一位长老,他绝对是玄天宗长老。就实力而言,他远比卓清更有资格。他是楚荆,那么一切都有了解释,难怪他那么强大! 她在外门附近看见了林暮羽,不由双腿一软,瘫了下来。林暮羽赶忙上前接住她,焦急地问:“云川,你怎么了?”云川哑着嗓子说:“我遇见楚荆了。”林暮羽一惊:“楚荆?他有没有为难你?”云川摇摇头:“没有,只是我见了他的实力,远比传说中更加强大。”林暮羽惊讶地问:“怎么?他和人动手了?”云川叹了一口气:“如果是他与别人动手,那我还不至吃惊如此。”但他只是轻描淡写,习以为常地,将那庞大无比的灵力视若无物。云川没有告诉林暮羽,对于一个没有亲眼见到的人来说,是无法想象那份实力的,就在几天前,她还认为将灵力凝为实质是无稽之谈。云川慢慢站起来,她对林暮羽说:“不要告诉其他人。”林暮羽点点头。云川突然想起一件事,她问道:“对了,暮羽师兄,你为什么在这里?”林暮羽脸微红,他不自在地说:“刚刚我见你出去,我看这么晚了你还没回来,所以出来看看。”云川努力微笑了一下,说:“多谢暮羽师兄关心。” 贺宸枫吃完第六碗面之后,心满意足地拍拍肚子,打了个饱嗝。事实上,玄天宗的面碗是相当大的,所以贺宸枫的饭量很大是不可否认的。这也是林暮羽最好奇的一点,因为贺宸枫的家境并不算贫穷,何况不管饿得多惨,吃一年也该吃回来了,因此,林暮羽得出的唯一结论就是:贺宸枫的确是饿鬼投的胎。 贺宸枫开始往房间走,好歹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的大侠梦,所以他打算回去用功。只是在半路上,一道银影从他面前一掠而过,他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等他站起来之后,面前又冲过来一个蓝色身影。贺宸枫定定神,一把拦住了那个人:“……兄弟,你这么急急忙忙的有什么事……”“放开我!你快放开我!”那个人声嘶力竭地吼道。贺宸枫吓了一跳,然后他从善如流地放手。那人毫不意外地摔在了地上。贺宸枫扶起他,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吧?”“好个鬼!我把南宫应师兄的银丝猴弄丢了!”那个人打掉贺宸枫的手。银丝猴是南宫应的宠物,养个灵兽当宠物并不是什么稀罕事。贺宸枫想起南宫应把林暮羽打得多惨,不禁后怕,他小声说:“要不,我帮你找?”那个人打量了他一眼,下定了决心:“好,够义气!我叫秦展,你呢?”“啊?我是贺宸枫。”贺宸枫一愣。 贺宸枫与秦展站在后山山谷入口处,因为银丝猴喜欢呆在山谷里。“那个银丝猴的尾巴被涂成了黑色,记住了!”秦展反复叮嘱。然后两人分头寻找。贺宸枫认命地走进山谷,暗暗嘀咕:“该不会要把这片山谷一寸一寸地搜一遍吧?” 贺宸枫直起腰,看了看已经偏黑的天色,欲哭无泪:“我这么多事闹那般!”“小猴子啊小猴子,你快出来吧。”贺宸枫慢慢挪着,突然,他看见前方闪过一道银光,他喜出望外地走上前去。 银色的皮毛,尾巴被涂成了黑色,的确是南宫应的银丝猴。现在,这只银丝猴正敌视地看着他。 贺宸枫后退一步,转过身,拔腿就跑。“该死的秦展……你怎么不告诉我银丝猴是只身高超过一丈的巨猴!” 贺宸枫连爬带滚,只恨自己吃太多。前方有一条深深的裂缝,贺宸枫不假思索地纵身一跳,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地陷进了坑里。而那只银丝猴并不辜负贺宸枫的反应,大步向他追来。银丝猴伸手将他拎了出来,举到半空。贺宸枫吓呆了,他结结巴巴地说:“大大哥……我我恐高……”银丝猴明显没有聪明到听懂他在说什么,它掂了掂贺宸枫,就在贺宸枫以为自己要被扔出去时,银丝猴的手突然松了,贺宸枫狠狠摔在地上,紧接着,银丝猴也倒了下来,毫不意外地压在了贺宸枫身上。“哎哎,大哥你要睡别现在睡……” 贺宸枫费力地从银丝猴身下爬出来,回头一看银丝猴,却发现它并不是睡着了,而是死了,因为它的躯体正在慢慢消散。贺宸枫不由得瘫坐在地上,他喃喃地说:“完了,南宫应师兄一定会杀了我的!”他呆坐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云川来到梧桐林时,楚荆已经在那里了。她低声说:“楚荆师兄。”“坐。”楚荆并未回头。云川安静地坐在之前被楚荆强制从地底抬出的石凳上。楚荆的背影,挺拔俊秀,却带着无尽的落寞,仿佛远离了全世界。 很孤独啊,云川轻叹,为什么会有这么孤独的人,他的悲伤沉重无比,他又为何而悲伤? 天暗了,云川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蜡烛,点燃。楚荆说今晚会把制琴的材料交给她,所以她还不能离开。 “你带蜡烛了。”楚荆说话多用陈述句,似乎对他来说,世上没有疑问。云川点点头,又想起楚荆并未回头,赶紧说:“是,天太黑了。”楚荆低低地说:“一根蜡烛,又能带来多少光明?”云川黯然地说:“是啊,烛火人生,不过一场,灰飞烟灭。”楚荆一愣,他终于回过头来,说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今晚,我将照亮这个夜空。”这次轮到云川一愣,楚荆却走进梧桐林中,他说:“跟我来。”云川拿着蜡烛,赶紧跟上。 楚荆来到聆音台,站在台边,望着下面的万丈深渊,淡淡地说:“这下面,有一条蛟龙,已经修炼千年,今晚,我便要取它的筋,作为琴弦。”云川只是沉默着站在一边,楚荆瞥了一眼她手中的蜡烛,从怀中拿出一个发光的东西,说:“把蜡烛熄掉,用这个更好。”云川依言吹灭蜡烛,接过那个东西。那是一块透明的水晶,中间是一株淡蓝色的草,只有三片叶子,叶片细长。“这是……明茎草!”云川迟疑地说。楚荆点点头,他吩咐道:“你在上面等我。”然后跃下深渊。 云川惊魂未定,她紧紧握着那块水晶,看向深渊,深渊深不见底,更看不见,渊底的蛟龙。明茎草,又称洞冥草,照魅草,在极北严寒之地,在钟山,与烛龙相伴,不知楚荆是如何取到的。 云川并未等多久,楚荆乘风自渊底而出。手中是一团透明的丝状物,这便是那蛟龙筋了。楚荆看上去平静如昔,仅是发丝稍有散乱,很难想象他刚刚杀死了一条千年蛟龙。尽管知道那条蛟龙的下场,云川还是不由自主地问:“师兄,那条蛟龙……”楚荆随口说:“死了,我将它的筋,鳞还有骨取下了。毕竟,这些还是很有用的。” 他们又回到那片梧桐林,楚荆触摸着一株梧桐的树干,动作轻柔。这株梧桐极其高大挺拔,有几人合抱粗。毕竟是千年梧桐,大得让人吃惊。楚荆突然开口:“知道吗?我一直,很敬畏秾华大人,秾华大人,她曾经救过我,在很久之前。”云川只是安静地听着。楚荆继续说:“她很强大,而且无所畏惧,她从不在意别人的想法,她也不需要在意。秾华大人从来随心所欲,无所顾忌。只是,我却让她失望了。”楚荆的声音越来越轻。 “云皇雪夜,冰焰秾华,当世最强三人,她是冰焰秾华。从不墨守成规,从不按常理出牌,从不循规蹈矩,从不,让人能够预料。我应当让她满意,只是,我太胆小了,我终究不敢。”楚荆喃喃地说。 “秾华大人,与神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寿命,神是永生的,仅此而已。”楚荆抽回手。 云川不语,她能感受到楚荆对楚秾华的尊敬,她无法想象,能让楚荆尊敬的人,该有多强大,楚荆一直在诉说自己的后悔,自己的胆小,她不知道,还要如何,才算让人满意。 当云川了解一切之后,她才会明白,楚荆后悔下的自责,以及,那孤独绝望的气质的由来。她也才会明白,一切都仿佛命中注定。楚荆的孤独,也注定不可消除。 楚荆低声说:“你退后点,千年梧桐木还不够完美,我要让它更完美。”云川依言退后。楚荆闭上眼睛,缓缓调动灵力,继而释放,带着热意的火炎灵力缓缓扩散向天空。云川暗忖着他是否要制造火烧木。 庞大惊人的灵力聚拢在天空,停驻在哪里,久久不消散。远方传来了灵力充沛的尖利鸣叫,并且正急速接近。 云川看向天边那耀眼的光芒,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她惊骇地看向楚荆:他竟是召唤了凤凰,他要制造凤栖梧桐木! 陆琅玕发现贺宸枫没有回来,只得和林暮羽一同去找,他正在嘟囔,听见天边的尖利鸣叫,不由抬头,他不由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急忙喊道:“别睡了,都别睡了!凤凰来了!”众人睡意朦胧,骂骂咧咧地走出来,一看天空中的耀眼光芒都惊呼起来,纷纷向凤凰落处赶去。 这等天降吉兆,玄天宗已许久未见。 贺宸枫沮丧地坐在银丝猴的骨架边,天已经黑了,但他不敢回去。 “贺宸枫!”秦展赶了过来,“你找到了吗?”贺宸枫哭丧着脸说:“找到了,可它死了!”秦展一惊,刚想说什么,却被空中的声音吸引,他抬起头,不由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是凤凰!我居然看见凤凰了!” 云川惊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凤凰在空中盘旋片刻,静静落在了那株千年梧桐上。它的羽毛耀人眼目,长长的尾羽垂下,高傲地俯视着他们,它身上的花纹绚丽得像一场梦。 “千年凤栖木……天,他真的招来了凤凰!” 凤凰为举世灵兽,与龙、麒麟并称,凤凰为百鸟之王,麒麟为走兽之王,龙为水中之王,是天下灵兽的魁首,可如今,却被楚荆如此简单地招来了。那只凤凰身上的火焰缓缓包裹住整株梧桐,梧桐被火焰炙烧成耀目的金红色,熠熠生辉。这株梧桐此刻耀眼得让人吃惊,满树璀璨,照亮了一片黑暗,云川手中的明茎草的光芒完全黯淡了下去。正如楚荆所说,他的确照亮了这个夜空。 “它很美,对吗?”楚荆看着那只凤凰,轻轻地说。云川被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良久,她喃喃地说:“真美!”楚荆略带遗憾地说:“只可惜没有引来朱雀,不然,会更美。” 众人此刻赶到,被眼前一幕所震惊,不敢高声说话,生怕惊走了凤凰。他们只是窃窃私语,讨论着凤凰为何而来,有人说,是因为玄天宗前程明亮。树下的楚荆不悦,他淡淡地说:“吵死了。”众人噤声,不是因为敬畏,而是因为庞大的灵力突然布满了周遭,每个人都感受到了那不可违抗的压迫感,即使再愚笨的人也知晓了自己与这个俊美少年的差距--那简直不能用差距来形容。楚哲勉力支撑着,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他想起了那次楚秾华的灵力压迫,他提了一口气,喊道:“楚荆师兄……是你吗?”众人吓得面如土色,他们自是知道楚荆的强大,但他们没想到,他会强大到他们望都望不见。只有楚哲知道,这次的灵力压迫,怕是连楚荆百分之一的实力都未达到,他只是想让他们闭嘴,并不是臣服。当时楚秾华的灵力压迫威慑了整个玄天宗的高手,如今的楚荆,即使比不上那时的楚秾华,也不会差多少。毕竟,楚秾华当时,也未尽全力。 只有楚哲才知道,楚秾华与楚荆的强大,未曾亲眼目睹,是无法想象的。甚至,就算亲眼目睹,也无法揣测他们的真实实力。 楚荆扫了他一眼,说道:“是楚哲么?”楚哲勉强点了点头,多亏了他独特的灵力,他才能勉强说话。 楚荆不再理他,他伸手触了一下树干,火星簇簇掉落,梧桐的树干逐渐剥落,凤凰自树上降到地面,停在楚荆身边。梧桐猛地分崩离析,被炙烧至荧荧发光的梧桐木屑飞出很远,飘浮在半空中,美轮美奂。梧桐剥离到最后,只留下最中心的一段,这才是真正的凤栖梧桐木。凤栖木与蛟龙筋一并交给一边的云川,他问道:“制一把琴,需要多久?”云川轻抚着凤栖木与蛟龙筋,爱琴之人,看见这制琴的绝好材料,都会赞叹不已,云川抬起头,她说:“给我五天时间,我一定会制一把绝世好琴!”楚荆当即应允:“好,五天后,你在这里,把琴交给我。” 楚荆轻抚着那只凤凰,凤凰竟然也很温顺地依偎在他身边,他轻声说:“好了,真是谢谢你了,你可以回去了。”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那只凤凰,竟是被他招来的。有些人顿悟了--再给他们一万年,他们也达不到楚荆的境界。 楚荆解除了灵力压迫,正欲离去,突然又停下,冷冷地说:“敢随意来到玄天宗的人,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说的过去!”他手一挥,一道凌厉的风刃破空而去,楚荆等了片刻,才轻轻地说:“真是的,居然,跑了一个。但他也活不了了。”他脸色突然一变,一抬手,庞大的灵力激射向一边的树林中,不料对方也用灵力硬碰硬挡了下来,楚荆冷笑一声:“呵,倒是小看你了!” 楚荆转过身,他吩咐云川:“你带着琴材退后一点。”云川依言后退,其他人也沉默着,纷纷退后--楚荆没让他们开口。也没让他们离开。 楚荆看着林中,双掌齐挥,他已经用上招式了,这只是简单的招式--最最简单的聚灵掌,将灵力凝聚在掌心,然后发力挥出,几乎没有任何技巧,也没有任何特殊功效,但却因为他庞大的灵力而威力十足。不想对方也用聚灵掌生生接了他一掌。“没想到竟是达到淬神骨的高手,我倒是轻敌了。”楚荆神色不变,其他的弟子却几乎站不住脚,这是他们首次见到渡劫后的高手的对决,被惊人的灵力激荡震得无法自保。楚荆右手凝聚的灵力寒意森森,他周身的温度骤降,楚荆微屈膝,猛地跳起,速度快得惊人,在空中留下一串残影,右手却不是击向对手,而是挥向天空。即使楚哲有他特殊灵力的优势,也只能看见那一瞬,空中突然多出了无数小冰粒。接下的一幕震惊了所有人:漫天冰粒,带着刺骨的寒意,坠向了那个无人知晓的对手。刚刚的凤舞九天,烈焰莲华,仿佛是一场梦。云川的判断没有出错,楚荆的确是擅长所有灵力。 那些冰粒,都蕴含着恐怖的灵力,现在,全部击向那个对手,被这样的攻击打到实处,绝对会千疮百孔。 这些弟子们,无论是外门还是内门,都没有真正理解这一招的恐怖之处--几乎是虐杀!能理解这一招的弟子,都在圣院修炼。 林内传来急促的呼喝:“住手,楚荆!是我!” 众人脸色一变,他们听出来了:是二长老白吕! 尚在半空中的楚荆皱了皱眉,右手一抓,竟硬生生地止住了那冰粒的攻势。但楚荆明显也受到了这一招的反弹:他落地的时候,一连后退了好几步。这时,众人才对这一招的强悍有了一个模糊的印象。 白吕走了出来,面容平静,但他内心震撼不已:如果他刚刚没有出声呼喝,他有可能会死!他调整了一下内息,说:“楚荆,宫澈的这招追魂飞霰,你是从何学来?”楚哲一震,内心惊呼:冰姬宫澈!他竟和这样的对手交过手! 冰焰楚秾华,冰姬宫澈,天眼沈清泠,当世公认的最强的三个女子,与楚秾华“冰焰”的称号不同,宫澈“冰姬”称号的由来,是因为,她所有的招式,都是与冰雪相关的。追魂飞霰,是她的成名绝技“天寒七式”中的第一式。 白吕深知追魂飞霰的恐怖,那些小冰粒,完全是由极寒的灵力凝成的,只要被它打到,那冰粒便会迅速在体内炸开,极寒极冷的灵力疯狂地窜入经脉,侵入五脏六腑,破坏体内灵力的运行。在那样密集的攻击下,根本不可能有躲避的机会,也不可能有治疗的机会。所以,这简直是出手必死!可楚荆居然学会了,楚荆有能力将灵力凝为冰粒,可是,要短期制造如此密集的大规模阵势,对各方面的要求都是登峰造极! 楚荆比他强,而且不是超过一点半点。而楚秾华,更是深不可测,与楚秾华为敌,他想都不敢想。一个家族出两个这样的天才,本该是当世第一家族,只可惜,沈家却出了个绝世人杰沈雪夜,那个人,楚秾华也不能与之为敌。 楚荆调息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我和宫澈交过几次手。”白吕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却见有人连爬带滚地跑了过来。他带着哭腔说:“二长老,有一群人来到玄天宗,抓走了贺宸枫!” 正处于震撼中的林暮羽一愣,不知为何有人想抓贺宸枫。 “你慢慢说。”白吕皱眉道。 秦展于是慢慢讲了起来。 听见秦展的惊呼,贺宸枫也抬起头来。他也被震撼到了--“凤凰肉好吃吗?”秦展差点没趴下。 “真是蠢才!”冷冷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他们转过身,看见五个身穿黑衣的人站在他们面前。贺宸枫小心地问:“是内门的师兄吗?”“他们不是,服饰不同。”秦展神色严峻。那五个人的衣物是紧身衣款式,尤其便于行动。只是他们并没有蒙上面罩,三个男的,两个女的。为首的那个青年男子并不高,但气质很是沉稳。他开口问道:“你们是玄天宗的弟子?”“呃,是!”贺宸枫愣愣地说。“那么,楚荆在哪里?”一边的一位女子已经抢先开口。 秦展无言以对,楚荆这种传说之子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何德何能知道他老人家下落?那名青年男子有些汗颜地说:“知言……他们只是外门弟子,怎么可能知道楚荆下落?”秦展连连点头。那个女子点点头,就在秦展以为他们要放过他和贺宸枫时,知言又一次开口了--“既然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杀掉好了。” 贺宸枫吓得跳起来:“大姐你饶过我吧!我还没恋爱过呢!”“没恋爱过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知言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又问那位青年男子,“你觉得呢,何书?”何书断然否定:“不行,你在玄天宗杀他们的弟子,惊动了楚秾华就麻烦了!”“也对。”知言赞同。 秦展忍不住心中鄙视了一下他们:他们以为他们有多强?还想惊动楚秾华? 南宫应好歹是十大家族的子弟,关于这些其他家族的高手,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当时楚秾华用灵力压迫威慑众多高手的场景,南宫应也曾说过。当时的行刑堂中,不下百名高手,光达到凝神识的就有数十人,他们五个,有什么能耐,能与那么多高手比肩?真是自不量力! 秦展撇了撇嘴,不想被站在最后的那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发现了,他沙哑着问:“怎么,你不相信?我们可都达到天劫地厄了!”秦展极力忍住才未失笑出声:才天劫地厄,就想与那百名高手相比?五对一都赢不了! 知言刚想让何书杀了他们,突然传来了尖锐的破空声,那声音尖锐得刺耳,他们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得运力抵抗,却被那看不见的风刃砍翻在地,动弹不得。那风刃威势不减,直击向一块巨石,巨石被轰得粉碎,风刃依然在地上隔开了一道约两丈长,半尺深的口子。知言艰难地爬起来,她身上褪下来一层极薄的软甲,她咳了几声,断断续续地说:“好,好强!究竟……是谁?”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抓起了离她最近的贺宸枫,在贺宸枫反应过来之前迅速离开。 南宫应失声:“什,什么,猴子死了?你怎么搞的!”他养那只银丝猴,只是为了在突破时,吸收它的灵力。楚荆冷冷地开口:“我让你出声了么?”眼见楚荆本来没有表情的脸更加寒意森森,云川不由开口求饶:“楚荆师兄,你,你放过他吧。”楚荆回过身看了她一眼,云川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楚荆终于再次回过身,语气冰冷:“那只猴子,是我杀的,我要引来凤凰,周围不能有这种低劣灵兽存在。”南宫应连吱声的勇气都没有了。白吕皱了皱眉,说:“去看看吧。” 他们到达那个山谷,一眼就看见了银丝猴巨大的骨架,和地上的四具尸体。白吕检查了一下,说道:“两个是三重地厄,一个是一重天劫,一个是四重天劫。”各位弟子都面无表情,见过了楚荆那强的超出常理的实力后,这都算不了什么了,他们只觉得那五个人莫名的自信心简直可笑。白吕思索了一下,命令道:“外门弟子回去休息,内门弟子在周围找一下,那个女子受了重伤,跑不远的。我玄天宗弟子,岂容他人欺侮!”楚荆正打算离开,白吕却喊住了他:“楚荆,你待会儿再走。” 待众人走尽后,白吕才开口:“你还是忘不了她。”楚荆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背对着白吕说:“怎么可能忘。”“为什么不试着放下呢?”白吕劝道,“兰若也好,南宫诗也好,样貌才华,无一不是上上之数,你为何……” “够了!”楚荆霍地转过身来,“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带着她,去寻求秾华大人的帮助!”白吕一呆,他看见楚荆眼中,无尽的萧条与……无比浓烈的恨意,他不禁后退一步。 “而如今,作为主谋者的你,又有何资格来劝导我!”楚荆面色阴沉。 “刚刚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在那里,你说给云川听的话,其实是说给我听的!你刚才,是想杀了我!”白吕竟从这个后辈身上感受到了令他窒息的压迫感。 楚荆依然面无表情,他只是冰冷地说:“你刚才要是没有出声呼喝该多好。”他转身离去。 白吕不由心生绝望,当时他是想拉拢这个楚家仅次于楚秾华的天才,但没想到,竟将他逼成了自己的死敌。楚秾华,楚荆,都成了他的敌人。楚家后辈,向来视楚秾华若神明,他得罪的,是整个楚家!楚家诸位长老都与他交好有何用?在楚秾华面前他们什么都不是! 第四章 贺宸钧 知言打晕了贺宸枫,背着他迅速移动着。她带走贺宸枫并没有其他意思,她只是觉得,不让玄天宗付出点代价,她不甘心。没有见到对手,也不知道对手是谁,就这么输了,死掉了四个同伴,连抵抗都没有机会。她清楚,她活下来,并不是因为她的实力最强,而是因为一开始她站得偏远,并且,她的反应力及速度,是他们五个中最好的。更重要的是,她身上,刚好穿了一件防御效果极佳的龙鳞软甲。不然,她也会死。可即使是这样,她也受了极重的伤。 终于看见了驻地,知言松了一口气,她放缓了脚步,松懈下来之后,顿时感到了浑身的剧疼。她看见红桎在门口等她,满面怒容。她一到门口,红桎劈头盖脸就问:“你们去哪儿的?怎么只回来你一个?”知言疲惫地说:“我们想去刺杀楚荆的……”红桎倒抽一口气,咆哮道:“那你到底是怎么生还的啊!”知言惊讶地问:“难道我死在那儿才算正常?”“再正常不过!楚荆可是已经达到炼神体了!” 这次轮到知言倒抽一口气:“我以为,他最强不过是五重天劫……”“他要是只是这种程度,楚秾华至于视他为得意门生吗?要知道,就算许多人能成神,也不一定有现在的楚秾华强!”红桎理所当然地说,“不然,怎会连冰湖榭主都败在楚荆手上!” “什么?榭主都败了?”知言失声,她发现,自己原先的打算,有多可笑。 知言简略地讲了一下今晚发生的事,红桎听完后,看着她,似笑非笑:“知道吗,你遇上的,是楚荆,他当时距你们近千米,只是随手挥出一道风刃,连稍微用力的想法都没有。”知言骇然,她说不出话来。 “我们派去的探子潜在那片梧桐林附近潜伏了十几天了,他刚刚传书回来,告诉了我今晚楚荆做了什么。”“他做了什么?” “听完后你一定会震惊。他好像要制一把琴,于是,在今晚,他先下至枫溪山边的深渊屠杀了那里的蛟龙,抽了筋,卸了鳞甲及骨;接着,他消耗灵力,招来了凤凰,制作千年凤栖木;然后,他用灵力压迫镇住玄天宗弟子;紧接着,他用风刃对付你们;最后,他与藏在林中的二长老白吕交手,用一招追魂飞霰迫使白吕投降,最终硬生生收回这招,后退了几步--顺便说一下,这是他整个过程中,受到的唯一的创伤。” 知言已面如土色,楚荆的强大,她无法想象。 “好了,你还有什么遗言?”红桎看似漫不经心地问。知言顿时紧张起来:“红桎,你想干什么?” 红桎冷笑一声,说道:“哼,我想干什么?你当真以为你从楚荆手下生还了吗?你看看你自己!”知言依言低头,只见自己的身上正缓慢地裂开一道又一道伤口,鲜血正慢慢地渗出来,她抬起头,哀求道:“红桎,救我!”“还救什么?当时因为龙鳞软甲的保护,你身上没有立刻出现伤口,但那道风刃其实早已将你身上震出了无数细微伤口,同时,也震伤了你的五脏六腑!早已无药可救!”红桎冷冷地看着她。知言刚想说什么,却软软地倒了下去,眼中再无光彩。 楚荆一步一步走上枫溪山顶,枫溪山,山脚为外门弟子居所及修炼场地,主要修炼自身及学习运用灵力;山腰住的是内门弟子,内门弟子已有老师指导训练,并开始学习招式、术式、炼药及对战经验--修神者之间的战斗并不少;在往上,是那些老师的居所,他们也自行修炼;到了山顶,是玄天宗高层居所与机构,像长老院、行刑堂、审判院、决议厅等,住在山顶的,还有圣院弟子。 圣院弟子,由玄天宗最强的二十名弟子组成,楚荆自入门起,就一直是首席,从未变过。他是玄天宗的天之骄子,亦是楚家的骄傲,他与楚秾华,是楚家的王牌。 楚荆走进长老院,推开属于楚秾华那间房的门,低声说:“秾华大人。”楚秾华的屋子很幽暗,即使是正午,也像黄昏,何况,如今已是夜晚,屋子里却没有点灯。女子轻快的声音响起:“楚荆,你的事办完了?你和白吕的那场比试,我看了。你比他低一级时就能勉力战胜他了,下次别让他有机会求饶。”楚荆一惊,他原以为自己与楚秾华只相差一级,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毫无招架之力。可现在,楚秾华潜在那附近,他一点也没发觉,如果楚秾华要杀他,他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楚荆,”楚秾华懒洋洋地开口,“当时你该在白吕求饶前杀了他的。”楚荆默不作声,良久,他问:“大人,那么,贺宸枫的事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们为什么要找我?又为什么掠去贺宸枫?”楚秾华轻笑:“楚荆,你知道是谁干的了?”楚荆平静地说:“宫澈,除了她,我不知道谁有这个势力,谁又有这个理由。”楚秾华问道:“那宫澈为什么要杀你?”楚荆微迟疑,他说:“因为她败在我手上。” 楚秾华愉快地说:“没错,就是因为她败在你手上,宫澈心气极高,在你手上连败三次,而你是我的弟子,她一定咽不下这口气。不过,她应该不会蠢到相信那几个人能对付得了你。她应该只是想派人来打听关于你的消息。而那个人带走贺宸枫,大概只是为了回去好交差,反正他也要死了。”她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楚荆,你知道千湖水榭吗?”楚荆一怔,回答道:“好像是个情报组织。”楚秾华轻笑着说:“那你可知道,宫澈正是其中的冰湖榭主。”楚荆惊讶地问:“什么?宫澈是它的成员?以她的实力才华,也不过是一枚棋子么?”楚秾华大笑,说道:“的确,说得好!她的确是一枚棋子,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一枚棋子。不过,她是一枚比较重要的棋子。千湖水榭,一湖一水榭,你以后小心点,因为,你有可能遇上他们,尽量别惹他们,暗中的力量最可怕。这世上最强的人,可能并不是云皇,或是沈雪夜,也不是我,而是那些暗中的力量。你先回去,明天我再告诉你,有关千湖水榭的一些事,很有趣呢!”楚荆应道:“是。” 楚秾华轻轻地说:“我打算让你帮我分担点事--不是玄天宗的,是我自己要做的事--这个世界上有趣的事真的很多,不过我估计白吕也不希望我开始处理玄天宗事务。你可以承担了,楚灵楚亭他们,太弱,而且,我也不放心。这个世界有太多秘密,有的,很让人吃惊。”楚荆的心漏跳了一拍,他努力平静说:“多谢大长老栽培。”楚秾华让他做的事,从来没有轻松的,有些甚至要拼上性命,即使完成,也大多不为人知,只是,除了楚秾华,他再无信任的人--也无人信任他。 楚荆向外走去,楚秾华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对了,下次遇见白吕,直接打死,别留活口!” 红桎看着睡得格外香甜的贺宸枫,顿觉无力--这家伙怎么毫无危机感呢,有没有被劫持的自觉啊? “红桎,你说的都是真的?楚荆,当真厉害如斯?”一边的南蔷脸色很难看。红桎懒懒地看着她,说道:“南蔷,后起之秀中,只有沈家的沈云梦可与之比肩,君言梦勉强随得上,只是差太远了。大人的话没错,云皇雪夜,冰焰秾华,的确是当世最强的三人。”南蔷皱了皱眉,问道:“榭主的这次行动,大人知道吗?”红桎沉默了一下,说:“我不知道大人知不知道。”“这可难办了,楚秾华行事向来随心所欲,她曾在与榭主的比试中因为想看东海日出而当场走人,连胜负都未分出。她还逃掉了玄天宗大长老的受命礼,跑去豫州摘樱桃。”南蔷头疼地说,豫州的“美人唇”品种的樱桃,极为甜美,只是,摘下后需立刻保存在冰室中,不然,会失味。但是,因此逃掉受命礼,也有点说不过去。楚秾华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不分时间、地点、场合。但她至今的所有决策,从未失误过。 这种毫无弱点的对手,才最可怕。 “水……我要喝水……”不知何时,贺宸枫已醒来。红桎与南蔷无奈地对视了一眼,红桎认命地去倒水。 贺宸枫模模糊糊地醒来,过了好一会儿,眼前的一切才清晰起来。他看见两个美貌的年轻女子在房里,眼睛一亮。两个女子一个身着火红,一个一袭粉衣。身穿火红长裙的女子宛若一团流动的烈焰,火红色衬得她皮肤莹润如玉,眸似点漆,朱唇皓齿,她身形修长,更显得匀称。粉衣女子冷冷清清的,有些落落寡欢,肤白赛雪,俊眉修目,淡雅清丽。 贺宸枫喝完了水,义正言辞:“我是玄天宗弟子,我要求你们立刻放我回去,不然我就调戏你了!”那红衣女子一愣,继而放声大笑,软软地偎了上来,粉嫩的脸庞凑近他,一双丹凤眼盈盈地看向他,声音娇媚:“这位公子,你打算怎么调戏奴家啊?”她吹气如兰,热气都扑在了贺宸枫面上。贺宸枫一向只有嘴贫了点,实际上纯得很,他既没见过调戏,也没被调戏过,这一下把他臊了个大红脸,讷讷地说:“小姐……你你你你你请自重……”女子凑得更近了,脸庞几乎贴着他,声音愈发糯软:“不是你要调戏奴家的吗?公子怎么能说话不算话?”贺宸枫更加手足无措,他吓得动都不敢动,几乎快哭了。粉衣女子终于看不下去了,她开口说:“红桎,别欺负他了。” 红衣女子红桎闻言,遗憾地放过了贺宸枫,不满地说:“南蔷,让我高兴高兴不行吗?好不容易碰上个有趣的东西。”贺宸枫无言以对,他该说什么?说他不是东西吗?南蔷冷冷地看着他,那眼神让他很不自在,感觉像面对着一个木偶,一个精雕细琢,精致生动却没有丝毫生机的木偶,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南蔷开口了:“你叫什么?”贺宸枫不自觉地回答:“贺宸枫。”南蔷眼神凌厉起来,语气也愈发冰冷:“你和青炁王朝大司马贺宸钧有什么关系?”贺宸枫哭丧着脸说:“我要和他有什么关系我至于到玄天宗蹭饭吃吗?”虽然也有那么一点点想成为大侠…… 南蔷狐疑地盯着他,就像要把他看穿。贺宸枫不自在地低下头。他的确不止一次地听到过贺宸钧的名字,那些人大多带着敬畏的语气,而那些少女更是无限仰慕,只是南蔷,她是用警觉的语气,还有……恐惧!那些想刺杀楚荆的人已达到天劫地厄,南蔷也好,红桎也好,比起他们,应该只强不弱,能让她们恐惧,这位大司马,究竟有多强,据说,他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不可能达到天劫地厄的。 似是看到了他心中所想,红桎亦敛容道:“贺宸钧……他曾仅以普通士兵之力,完成了一场对我们的战争的胜利。”贺宸枫被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修神界大多不会插手王朝事务,置身俗世之外,有不少人会借修行使自己的力量与精神增强,但绝对不会有普通士兵能强过修神者,所以,贺宸钧只有用绝妙无比的战术才有可能击败他们,而这种可能性也是极低的!贺宸钧的军事才能,究竟有多可怕! 红桎继续说:“贺宸枫本身的力量也是强得惊人的,他一击杀死了我们十几名天劫地厄的修神者,使士兵士气大振。我们怀疑,他现在的力量,有可能已经达到了六重地厄!这才是让我们最奇怪的一点,据我们的情报,他的的确确只有二十岁,怎么修行,都不可能达到这个程度的。他有这么强的力量,为什么要为帝王卖命?”贺宸枫也奇怪,像贺宸钧这种高阶修神者,是严禁投入普通人的战争的,因为那在战场上简直是虐杀,但他确实是借助自己的军事才华,一步一步打拼的,但这样他的修行成果有什么用?据他所知,贺宸钧从未在战场上展现过修神者的实力。贺宸枫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问:“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红桎轻笑着拂去眼前发丝,她说:“因为南蔷曾在他手上受过重伤,你的名字又和他那么像,我怕南蔷一个激动杀了你你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贺宸枫无言以对,他发现面对红桎,自己不论说什么,总能被精准地打击到。 红桎盯着他的脸,端详片刻,然后笃定地说:“你和贺宸钧绝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贺宸枫松了一口气,红桎继续说:“他的脸明显比你好看多了。”贺宸枫:“……”不打击我会死吗? 贺宸钧是青炁王朝的传奇,与太宰沈如悠并称。而他们之所以被人并称,除了因为一个是武将,一个是文臣,文武名臣,安邦定国外,还因为,他们在女性中,坚不可摧的惊人支持率。 贺宸钧自十五岁开始带兵以来,亲自指挥的战役,大大小小不下百起--青炁王朝周围的邻居非常斗志昂扬--居然没有一起败仗,所以,他也获得了“沙场之刃”的称号,他是无坚不摧的沙场之刃。每次打仗,他总身先士卒,率先击溃对方主力,以致有一次,他斩下了对方主帅的头颅之后,青炁王朝的先锋部队才赶到。而他本人样貌非常俊逸出尘,气质出众,像一柄出鞘的剑,锋芒逼人。 而沈如悠,是青炁王朝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太宰,仅二十三岁,国事在他的治理下,井井有条,形势一片大好,百姓丰衣足食,国库充实,连黑道都比其他时候更温和些。所有见过沈如悠的人--除了大司马大人--对他的评价都是四个字:温润如玉。沈如悠就像一块美玉,不仅外貌如美玉般完美无缺,气质也是温润无比,让人如沐春风。 而贺宸钧对他的看法却是--千年狐妖。沈如悠也做过类似评论:贺宸钧这个人,少一分凌厉,便清瘦如竹;多一份霸气,则尊贵如龙;减一分锐气,当沉稳如石;添一份傲气,应高傲如凤,但他现在这样,只能说像一把剑了。当时在场的官员都觉得,太宰大人说到那个“剑”字时,尤其用力。而贺宸钧闻言当即咆哮:“拐弯抹角批评了我那么多,就是觉着我不像人么?还有,他那个重音是怎么回事?”要不是有人拉着,大司马大概当时就找太宰单挑了。而拉住他的人心中想的却是:大人您不也没说太宰大人像人么? 但两位对对方的评论却七九不离其八,被太宰大人投下狱的政敌们与大司马大人的手下可以作证。 至于皇帝梁思卓--“微臣已三年未见圣上上朝矣!”大臣们会这么说。 此时此刻,贺宸钧正跪在大殿下,面寒如冰。一边的公公都有些于心不忍,劝道:“大司马大人,您还是回去吧,皇上他是不会见您的。”贺宸钧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大司马大人真是好耐心啊,竟然已经在这儿跪了三个时辰了!这烈日炎炎的,就不嫌热吗?”沈如悠竟穿着便服,并未束发,来到这皇宫重地。贺宸钧看见他,面容扭曲了一下,他几乎是从齿缝间迸出话来:“沈如悠你给我闭嘴!”一边的公公吓得面如土色,沈如悠是谁?当朝太宰!他与贺宸钧素来不和,完全能借这不敬的罪名革了他的职! 沈如悠依然微笑着,只是笑容中透着冷意:“大司马大人火气大得很呢!”贺宸钧恨恨地说:“闭嘴!老子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你吗?”沈如悠弯下腰,凑到贺宸钧耳边,几乎是用气息说:“大司马大人好大的火气,只是,就算这样,圣上也不会出来,据我所知,他现在,应该正和新册封的梅嫔调情呢!”贺宸钧不习惯沈如悠的靠近,头往后仰了仰,脸色变了几变,终于开口,与沈如悠一样的近乎气息的声音:“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冲进去把他拖出来?”沈如悠笑了笑,在贺宸钧左边干脆地跪下,说道:“我陪你一起吧。”贺宸钧错愕地看了他一眼,继而愤怒地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跪在这里么?”沈如悠耸耸肩,直接说:“不知道,我就是为了陪你跪。”贺宸钧刚想开口,皇宫禁卫队有人过来,趾高气扬地说:“大司马大人,皇上让你别打扰他!”他心中冷笑,心中暗想:就算是战无不胜的贺将军又怎样,还不是得求我,听我差遣?一边的沈如悠开口了:“你是第三位队队长是吧?你去向皇上禀报,说沈如悠与贺宸钧一同求见。”那名禁卫兵身形一僵,逃也是的奔走了。 沈如悠是百官之长,而且不同于贺宸钧,他是不惮以任何方法对付对手的,在百官中他的名号可比沙场上的贺宸钧。可此时,他却与最大的对手一条战线了。他只是个近卫兵,没有如山军功与无双战术撑腰,自是不敢与沈如悠为敌。 “你太狠了!”尽管惊异于沈如悠的举动,贺宸钧还是忍不住说。沈如悠一笑,冷冷看着那个卫兵奔走的方向,眸光一寒,敢羞辱我唯一的对手,与羞辱我并无二致,必须付出代价。他不动声色地伸手握住贺宸钧的手,一道灵力顺着他的手传向贺宸钧,两人由此形成灵识共享。 贺宸钧一惊,脑中却响起了沈如悠的声音:“贺宸钧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贺宸钧一下子醒悟,迅速说:“昆吾公主在冀州失踪,昆吾已调动国内所有兵力!”沈如悠微微一愣,又问道:“那梁思卓怎么说?”语气中满是轻视。贺宸钧也不掩对这个无能皇帝的轻视:“他,他居然天真地问我这关他什么事!冀州是青炁王朝的领土,如今昆吾公主在冀州失踪,昆吾肯定要对青炁王朝发动战争,他难道不应该立刻下令,全面寻找昆吾公主,并且做好备战准备吗?” 他们彼此互知,贺宸钧知道沈如悠是沈家的人,沈家分两支,一支在修神界遥遥领先,为第一家族;另一支则出入朝堂,在国政上呼风唤雨。所以,不管是什么来路的人,都不会招惹沈家。而即使是沈家政界的人,也会接受修神训练,有一定成就之后,才会涉足名利场,所以--他称沈如悠为千年狐妖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谁知道他多少岁了。 沈如悠冷笑道:“一代昏君!如果他推诿,你怎么办?”贺宸钧下定决心,用精神力说:“如果真这样,那么,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只好按自己的意志来了!”沈如悠嗤笑一声,说道:“那昆吾公主呢?我听说冀州的妓院很多啊!”贺宸钧脸色一变,惊慌失措。那名公公又小心地说道:“大司马大人,你还好吗?”沈如悠含笑着对他摆摆手,示意并无大碍。贺宸钧脸色惨白,喃喃道:“这该如何是好!”沈如悠倒是一点也不紧张,饶有兴致地看着贺宸钧的表情,问题总有解决的办法,但贺宸钧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倒很少见。贺宸钧一贯冷静凌厉,锋芒毕露,如今这般心神不宁,倒真是天下奇观。 贺宸钧咬咬牙,说:“那我分出一部分兵力,去找她!”沈如悠也是一愣,他立刻说:“你想都别想,军事才是一个国家说话的资本,昆吾的兵力仅次于我们,而且他们出产的锟铻金制的兵器,锋利程度堪称第一。我不同意!”贺宸钧瞪了他一眼,赌气似的说:“那你说,该怎么办?”沈如悠脸上浮现出了一个诡异的笑,贺宸钧脑海中沈如悠的声音也变得飘渺:“用禁卫军吧,毕竟,这二十多年年年争战不休,不能再抽壮丁了,用差役的话,且不说大司寇的古板,冀州州牧百里震是大司徒百里奚民的堂弟,百里奚民和我的关系,可从未好过。”贺宸钧一惊,他自是知道大司寇庄牧为人古板,没有皇上旨意他绝不会进行如此大规模搜索,百里奚民早就想取沈如悠而代之,但他未想过动用禁卫军的力量,禁卫军,从来只为皇上卖命,沈如悠如何能动用?沈如悠见他脸色大变,倒是兴致勃勃,他说:“怎么,这个想法可好?我们为帝王家卖命,梁思卓也总该贡献点力量。”贺宸钧不语,他也知道沈如悠的想法也有一定道理,梁思卓虽无能,但也并非糊涂透顶,从不大兴土木,任意妄为,所以也没有谁心心念念地想杀了他,但他觉得,沈如悠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竟伸到了宫廷禁卫军!他几乎可以担保,连自己身边也有他的人。沈如悠见他不语,又劝道:“没关系,我的妹妹也在宫里,她再怎么样,也是沈家的人。”还有半句他没说--“也不会是弱者。” 贺宸钧心乱如麻,他也觉得事态紧急,只好说:“那依你好了。”沈如悠一笑,对那位公公说:“李公公,烦劳转告皇上,我们先走了,对了,告诉皇上,大司马是被我拖走的。”贺宸钧嘴角抽搐了一下,什么叫拖走!但他也明白,沈如悠这是把责任全揽在他自己身上,而这更让贺宸钧警醒:沈如悠的威信,到底到了何种高度,可以不惧皇上的旨意! 李公公显然也松了一口气,他们两人的对话刚刚都是靠灵识交流完成的,李公公并未听见,他只见贺宸钧的脸色变幻不定,还以为大司马跪了这么久,体力不支了。他恭敬地说:“两位大人走好。” 贺宸钧站起来,刚刚站起,便双腿一软,就要瘫倒,沈如悠及时地扶住他,瞬间,他明白了刚刚沈如悠的意思--跪了这么久,腿早麻了,还能走吗? 沈如悠看着贺宸钧远去,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对身后说:“给我带一封信到天极门,要亲手交给沈清泠。”他身后一个人影一闪而过,他手中的信却消失不见。 楚秾华轻笑着看着手中的信,片刻后,她吩咐一边的楚因:“把玄天宗所有淬神骨及以上的人召集到决议厅,我有事情交代。”楚因无奈地笑了一下,玄天宗从来不是独裁的地方,按照门规,所有事情都要互相商量,然而,对大长老来说,从来就不存来“商量”这种东西。 所有人都到齐了,弟子中只有楚荆与白夏两人到场,白夏是白家的人,刚刚达到淬神骨。 楚秾华淡淡地说:“天极门韩子笙写给我一封信,好像昆吾要与青炁王朝开战,昆吾竟然出动了修神者,天极门请求我们玄天宗也派人支持。”众人了然,定是沈如悠的要求,但昆吾的修神者既然不守规矩,那么帮助也是理所当然的。白吕出声问:“那大长老准备派几人前往?”楚秾华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低着头,看不清面目,她轻轻地说:“两个人。” 一片寂静。 卓清开口了:“那沈家派几个人?”“也是两个。”楚秾华低低地回答。又是一片寂静,白吕再次打破了沉默:“那么派谁呢?”楚秾华的声音沉静,却带着不可违逆的威严:“接下来一段时间,将由楚灵代我行使大长老之职。”“难道说……你打算派出自己,和楚荆?”卓清不由失声。白吕定了定神,问道:“那沈家派出的是那两位?” 楚秾华抬起头,露出的容貌,容光无匹,尽管不是第一次见到,仍让众人微微失神,她终于开口: “沈云梦和--沈雪夜。” 第五章 鬼宅 “已经找了五天了,仍没有贺宸枫下落。”一名年轻人向白吕报告。白吕皱了皱眉,挥手让他下去。 贺宸枫再怎么不济,再怎么没用,也是玄天宗弟子,不容他人欺侮,而他现在真不知如何是好,一点线索都没有。 云川费了好大的精力,方才将那把凤栖琴制好,她试了一下音,声音清脆,清越孤高。她望望天,匆匆抱琴向外走去,出去时正遇见槿鸢从门外走进来。她这几天因为制琴都没怎么修行,于是歉然地说:“槿鸢师姐。”槿鸢却是不太高兴,看了她一眼,只是淡淡地说:“能让楚荆师兄另眼相看,云川师妹果然不同凡响。”云川愕然,但只顿了顿,便向外走去。 刚刚槿鸢看见林暮羽在吹横笛,正想上前问好,却听出了他吹的那首曲子,正是云川弹过的说书,所以心里不太舒服。云川走出去后,她也自悔口不择言,心中暗想着自己不该发这无名火的,毕竟霓裳羽衣并不适合横笛。 云川走到了那片梧桐林,楚荆正站在树下,静静地等着她。云川定了定神,走上前去。五天前的那场战斗,更加深了她对楚荆的畏惧,那份实力,委实太过惊人。楚荆从她手中接过琴,打量了一眼,赞道:“好琴。”云川张了张嘴,还是问道:“千年凤栖木,深渊蛟龙筋,制琴是最好,楚荆师兄不抚琴,为何如此寻求?”楚荆沉默良久,才开口,声音飘渺得让云川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因为……这琴,是留给故人的……” 林暮羽焦虑异常,只有在吹奏时,才能稍稍平静些。他实在是想不出来为什么那些人还不放了贺宸枫,贺宸枫一没才二没貌,当做人质诈骗都不会有人付赎金。但却的的确确没有找到他的下落。楚哲是在这时过来的,他静静地说:“楚因师兄让你们到外门集合。”林暮羽心头一紧:难道找到那个笨蛋了? 楚因纯黑的眸子慢慢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开口说:“有谁愿意下山找贺宸枫下落?”楚哲一惊,他不知道楚因想干什么,让这些大多是淬体之境的外门弟子去找人?那不是害他们吗?楚因继续说:“对手很强大,如果是高手,会让他们察觉的,所以,要派你们去。” 一群弟子都犹犹豫豫,毕竟这个任务太危险了,稍不留神就有生命之危,何况,他们与贺宸枫也没什么大交情。林暮羽断然站出来,坚定地说道:“我去!”“我,我也去……”秦展怯怯地站了出来,“毕竟,他是为了帮我,才遇上这场横祸的。”尽管腿都在打颤了,秦展依然咬牙坚持着。 楚因一瞬间有些想笑,明明怕得要死,却依然要站出来,这个家伙,还真是够呆。但他没有笑,只是淡淡开口:“有人对冀州地形较熟的吗?”云川与另一位弟子站了出来,云川轻声说:“云川幼年曾居于冀州。”另一个弟子说:“我,我叫林思致,我我我……我是……冀州人士。”楚因点点头:“好,那么,你们两人与他们前往,分为两批,明日下山。”然后楚因便悠悠走了。楚哲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所以自愿的人是自愿前往,不自愿的人是强制前往吗?他清清嗓子,说:“你们收拾一下,我会给你们一些有用的东西,明天早上在外门集中。”然后也走了出去。 云川与林思致面面相觑,他们还没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后就糊里糊涂地要下山了。林思致倒是定了定神,说:“我,我去找一下我的姐姐,她可能能帮帮我们。”秦展顿悟,兴高采烈地说:“那我去找一下我哥,他一定会帮我的!”其他人好奇地问:“你们的哥哥姐姐是谁啊?”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他(她)是圣院弟子!”众人纷纷惊叹,毕竟一个圣院弟子在玄天宗也是一个过硬的后|台,不会轻易被人欺侮。南宫应不屑地冷笑一声,说:“不过就最末的两位,有什么可高兴的!”南宫家在圣院有三位弟子,仅次于楚家。南宫诗更是第四名。只是有人冷笑道:“南宫应师兄与楚哲师兄同年进门,怎么楚哲师兄都成了精英人物,而你还在外门?吃再多灵药,也不过保住了一副年轻的皮囊!”说话的人是楚家子弟,尽管刚入门,却早已达到归灵,家世不敌,实力不敌,南宫应只好作罢。 云川面带忧色,她是唯一的女子,入门方才数个月,实力最弱,而这次,却要下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槿鸢悄声安慰她:“没事的,楚哲师兄会给你们一些法宝的。”云川勉强笑了笑,就算楚哲师兄舍得将那些上好法宝给他们,因实力所限,他们也无法使用。 次日一早,楚哲便在外门等他们了。他们都没有太多东西要拿,只是简单地收拾了一点换洗衣物,就出来了。楚哲看着他们,说:“此番下山微有风险,记住,遇见湖泊,尽量寻访,你们该知道千湖水榭吧?贺宸枫也许在他们手上,记住不要暴露身份。就算下山了也要勤加修行。我给你们的东西在这里。”楚哲递给他们四个人一人一个包袱,“里面有一些银子和一些药物法宝,你们自己多加小心。云川与林暮羽一组,秦展与林思致一组。记住,一年之后,无论如何都要回来。”四人点点头。 “林暮羽!”槿鸢焦急的呼声在他们身后响起,其余四人很有默契地站远了点。林暮羽尴尬地转过身,看向槿鸢,槿鸢双手递来一个小瓶子,急促地说:“这,这是我好不容易炼出的烟霞露,你一定要回来。”林暮羽不自在地说:“呃,我会的。”他接过药,回身对楚哲说:“师兄,我们走了。”楚哲点点头,却打量了槿鸢一眼,心中暗想:槿鸢倒是有一些炼药天分,也许可以对师傅说说。 炼药极难,火候、药品分量,都极难掌控,他本人就是因为出众的炼药才能,才为诸位长老赏识的。槿鸢年纪轻轻,能练出一瓶烟霞露,也不差。 秦展与林思致纷纷打趣林暮羽,林暮羽只好岔开话题:“看看楚哲师兄给了我们什么。”两人顿时一惊,说:“对了,还有东西要给你们呢。”秦展拿出一个小瓶子,郑重地说:“这是淬灵丹,修行到要紧关头时可以服一粒,能加速修行,及早提高实力。”林暮羽忙谢过这种事情,多一份实力,就多一份生机。秦展又拿出一个小小的护身符,说:“我哥说,这个可以让人瞬间转移,只要注入灵力,集中注意力想你要去的地方,就可以瞬间转移了,逃命的时候最好用,不过最多只能移动十里。”林暮羽不自觉笑了一下,毕竟,这个相当于给了他和云川一次死里逃生的机会。林思致也拿出了两样东西,说:“这个令牌,可以制造一个封闭的防御层,姐姐说,只要不是六重地厄以上的强者的全力一击,都可以撑一段时间。这对手镯,可以让你们两个相互通信,注入灵力后,就可以用精神力通话了。”林暮羽一一谢过,云川则微笑着欠了欠身。 楚哲给的东西并不太多,一些碎银,一瓶玉清露,一瓶凝神丹,还有两把长剑,剑身上刻着晦涩难懂的符文;两个储物袋,能装好些东西。最后的是一串小小的铃铛,不知道有何用途。秦展不由嘀咕:“这个铃铛到底可以干什么啊?”云川轻轻地说:“师兄给的,总归是有用的。” 他们在山下第一个岔路口那儿分手的,秦展与林思致由雍州南下经青州到达冀州;林暮羽和云川北上,自扬州绕道兖州,再到达冀州,两批人马在冀州的东城门附近的一家酒楼会面。 楚哲回来复命后,就走了。白吕皱了皱眉,问:“豫州和梁州有天极门帮忙,徐州在皇畿附近,但,为什么不派人去荆州?”楚因笑了笑,温润地说:“尊敬的长老,他们是不敢去那里的。”白吕看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楚因依然一脸温润的笑,他们怎么敢去那儿呢?荆州,可是贺宸钧的封地,他们又怎么会忘记那次惨败,普通人的攻击,让他们来不及使用任何法术。 楚因慢慢走出去,带着他一贯的微笑,看向西南方向,那是昆吾的方向,他轻轻地说:“秾华大人,一切按照您的吩咐,一切都按计划进行。”本来不该是他的,只是楚灵和楚亭由于正在修炼的紧要关头,不能被外物所扰,所以由他代替楚秾华主持大事。至于楚恒,楚秾华说过,不可重用。楚因对自己的实力清楚得很,完全是靠着不停歇的修炼与无止尽的压榨自己,才走到这一步的,而他更清楚,自己已经很难再进一步了,所以,他心甘情愿,甘当幕后。 云川到山下不久便染了风寒,行程只好先搁下。林暮羽有几分不知所措与焦虑,就先住在一间旅社,云川想让他先走,但林暮羽并不同意。有几日云川烧得厉害,不停地说胡话,话语中总出现“昆吾”、“神谕”等字样。好在过了两天,烧渐渐退了,她也渐渐清醒了。而在她睁眼的那一瞬,林暮羽恍然又看见了当时她初入玄天宗时的惊艳一笑。这一笑并不常见,在玄天宗的云川,是一个羞怯温柔的小师妹,再不见她当初走进门时的清冷,再不见那晚合奏时的寂寥。 “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不可能把每一个人都仔仔细细地问一遍的。”林暮羽担忧地说。云川拿出一张地图,打开,指着上面说:“楚哲师兄不是说过,遇见湖泊要多加留心,雍州的湖泊,在北边的,不过四个。那些人要迅速撤离,又要经过湖泊,不可能走远路险路的,那么,我们先去第一个湖泊,青岩湖。”林暮羽眼前一亮,惊喜地说:“对了,从青岩湖到枫溪山,有一条小路,只要三天,最有可能是从那里走的!”云川明澈清冷的眸子盯着他,说道:“那我们快去吧。”林暮羽迟疑地说:“可是,你的身体……”云川摇摇头,说:“不碍事的,我已经休息了这么多天了。再说了,贺宸枫师兄的安危要紧。”林暮羽看看她,终于点点头:“好,我们现在就走,不过,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 他们是步行赶去的,楚哲给的银子并不多,并不足够买一匹马。不过,他们再怎么赶路,也没能在天黑之前赶到青岩湖。林暮羽看看周围的一片荒野,略微焦虑。他倒是不介意露宿荒野,但云川是个女孩子,而且是大病初愈,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就这么在野外过一宿。林暮羽微微迟疑地说:“云川,我们再往前走走吧,看到有什么房子,就先住一晚。”云川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与此同时,红桎和南蔷一致认为,贺宸枫就是个累赘,带着太费事了,但如果丢下来,未免有一种一无所获之感。她们商量的结果就是:让贺宸枫叛出玄天宗。这样将给玄天宗带来刻骨的耻辱。 红桎巧笑倩兮地说:“不知贺公子可愿改投我千湖水榭的门下?”贺宸枫当即凛然道:“我玄天宗弟子,岂能投入尔等歪门邪道门下……疼疼疼!姑奶奶!我错了!别揪头发……”红桎拎着他的头发,语调温柔:“贺公子考虑的怎么样啊?”贺宸枫咬咬牙,说:“你们又未给我什么恩惠,我凭什么要加入你们?”红桎松开手,笑了笑,突然一掌拍向贺宸枫头顶,与此同时南蔷十指连弹,劲气从她指尖窜出,窜入贺宸枫筋脉。贺宸枫只觉得全身似要胀裂,他痛苦地张开口,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红桎的手按上了他的头顶,引导着他体内的灵力缓缓流动。 片刻后,两人同时松手,红桎略带疲惫地说:“此番助你达到炼魂之境,这个恩惠,如何?”贺宸枫却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盯着屋顶。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你们杀了我吧!暮羽冒险吸收了师兄残留的灵力,才达到寂心之境,我这样不劳而获,不是要让人耻笑吗?炼魂的痛苦,我完全没体会过!这样的话,师姐也不会觉得我有什么了不起的。”红桎皱了皱眉,终于说:“难成器的小子!罢了,明天放你回去!”南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居然想靠自己一级级突破,还真是单纯啊!”贺宸枫不言不语,他在想,也许回去后,自己可以有机会,为师姐熬一碗蜂蜜莲子汤,哪怕她只喝一口,也好。 次日,贺宸枫一早离开,他犹豫了半天问:“这里是什么地方?”红桎看了他一眼,轻笑着说:“扬州。”贺宸枫脚下一个踉跄,他对自己现在在扬州并不奇怪,哪怕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到了珉川国他都不会惊讶。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他要怎么才能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从扬州赶到雍州? 林暮羽与云川终于找到了一栋房子,他们上前叩门,门吱呀吱呀地开了,却看不见开门的人。他们对视一眼,依然咬牙进去了。刚刚进门,门便在身后关上。庭院却是出乎意料的整洁,几竿修竹,几丛花木,一座假山,一塘清水。却透着一股阴森之感。正厅透着光亮,他们强压心中的恐惧,一步一步走向正厅。正厅的门是虚掩着的,林暮羽迟疑了一下,伸手推开。 厅中居然有几个人,两个老者,一个年轻女子。他们看见有人进来,只是幽幽地叹了一声:“作孽啊!”林暮羽心中疑虑,却不敢多问,只是说:“在下无意冒犯,只是天色已晚,可否让我二人暂住一晚?”那名老妇人巍巍颤颤地说:“瑜儿,你给他们安排个住所吧。”那名年轻女子低声说:“娘,我知道了。” 女子抬起头,苍白的面容不带丝毫表情,像极了一张人皮|面具。她走向他们,声音空洞:“两位请跟我来。”林暮羽微微欠了欠身:“有劳姑娘了。”云川却不出声,只是冷冷地盯着瑜儿。 瑜儿提着一盏灯,带着他们,走向厢房。云川低垂着头,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瑜儿推开一扇房门,用依然空洞的声音说:“今晚你们就住在这间房,晚上没事就不要出来了,待会儿我把晚饭送给你们。”林暮羽急急说:“烦劳姑娘准备两间房,这是我的师妹。”瑜儿诡异地笑了一下:“我劝你们还是两个人住一间吧,为了安全着想。因为啊,这可是一栋鬼宅。”像是回应她的话,窗户突然打开,一阵寒风穿堂而过。瑜儿看向窗户,轻轻说:“哥哥,你回来了?”云川依然看着她,什么也没说。林暮羽刚想开口说什么,瑜儿却提着灯走了。 林暮羽尴尬地看着云川:“云川,要不,今晚我睡地板好了。”云川却答非所问:“枫叶红了。”林暮羽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庭院中央,一株枫树,遍体红妆。他只觉得毛骨悚然,现在方是初夏。云川继续说:“她手中的灯,是鬼火,那火焰,是冷的。”林暮羽只觉得一冷。云川看着他,静静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瑜儿的脸上,有尸斑。”林暮羽定了定神,只是说:“难怪你会盯着她的脸看。”云川歪了歪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瑜儿端进来一些饭菜,林暮羽强笑着说:“我们不饿。”而他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叫唤了一声。瑜儿空洞的眼神看着他,让他不有遍体生寒,竟说不出话来。云川替他解了围:“我们是修行之人,这几天是要紧关头,必须空腹。瑜儿看了他们一眼,只是说:”那我拿壶水过来吧。“云川礼貌地点了点头。瑜儿瘦弱的身影远去,云川看着她远去的身影,静静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问问她,鬼宅的故事。” 瑜儿再次进来时,拎了一壶水。云川出言道:“瑜儿姑娘,请问,这座宅子,为什么被称为鬼宅?”瑜儿看了她一眼,慢慢放下手中的水壶。她轻轻地说:“因为啊,哥哥死了之后,一直不愿离去,向那些外乡人索命呢!”云川紧紧追问:“那么,你的哥哥,又是为什么而丧命的?”瑜儿僵硬地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云川不语,她只是倒了一杯水,却不慎将水洒在了桌上。瑜儿用手拂去,轻轻说:“小心点啊。”云川歉然地点点头。瑜儿走了出去。云川看着桌上的水,摇了摇头,说:“真是怪事。”林暮羽问她:“怎么了,有线索了吗?”这才是他所欣赏的云川,而不是一个只能呆在他身后的小师妹,那场风寒后的她,是那个初进山门便带来一世惊艳的云川,不是那个羞怯微笑的云川师妹。 云川看向他,问道:“师兄,你敢与我,赌一次命吗,赢了,我们尚有一线生机,输了,则命丧于此。”林暮羽看着她有些清冷的眸子,说:“既然你敢,那为什么我不愿?” 夜深时分,门缓缓开了,瑜儿走了进来,眼睛没有丝毫神采,她幽幽地说:“哥哥回来了。”她走向睡在床上的云川,手刚要触到被子,林暮羽冰冷的声音却在她身后响起:“住手。”瑜儿并未回过头,她说道:“哥哥回来了。”屋中突然刮起了寒风,林暮羽能感到刺骨的寒意正朝着自己逼近,但他并未转身,手持长剑,剑尖指着瑜儿。黑影在他身后聚集,一寸一寸接近林暮羽。在黑影将要触到他的时候,林暮羽猛地回身,狠狠地砍了那黑影一剑。就在这一瞬,瑜儿趁机掀开了床上的被子,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瑜儿并不惊讶,只是冷冷地问:“不管她埋伏在哪里,都只有死路一条!”林暮羽并不言语,一剑挑开黑影,回身刺向瑜儿。瑜儿面具似的脸突然出现一个怪异的焦急之色,她尖声说:“该死,她不在这里!”林暮羽笑出声来:“死了的人,不是你哥哥,也不是你,而是你的灵魂和你哥哥的躯体。不,应该这么说,你死之后,灵魂夺取了你妹妹的躯体。”瑜儿伸手格开那一剑,只是问道:“从哪里看出来的?”“是云川看出来的,没有那个教养良好的姑娘,会直接用手拂去桌上的水的。”林暮羽平静地说。瑜儿讥笑道:“所以你留下来当诱饵,好让你的师妹能顺利逃脱?” “她没有逃脱。”林暮羽唐突地说。 瑜儿一愣,然后,“她”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个真切的惊恐表情,继而面目狰狞,恶狠狠地说:“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控制了这个房子,里面的摆设,时间,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林暮羽依然平静,“没有一个亡灵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死后不会拥有活着的力量,所以……”“那她也只是送命!”瑜儿粗鲁地打断了他,“看出来的人可不止你们俩!但那又怎么样!” 林暮羽被黑影步步紧逼,他想方设法转移她的注意力:“但你为什么不使这些疑点消失?”“我控制不了它。”瑜儿语调哀伤,“我清楚它的力量,只是我那愚蠢的妹妹,竟然害怕这样的强大力量,竟劝我毁了它,我没有同意,她就自己想办法,想烧了它,她将一切变成了这样。” 林暮羽并不知道那个最后的“她”究竟是指他的妹妹还是那个神奇的东西。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力拖住瑜儿,他转身又是一剑,逼退了黑影,然后趁势将剑搁在瑜儿脖子上。瑜儿的表情依然空洞,眼中却闪过一丝似笑非笑,她只是说:“你以为,这里只有我有危险吗?爹娘一向疼我,妹妹烧了那件东西时,他们把它救了出来,死后,他们也会护着我。”林暮羽脸色一变,厉声喝道:“你竟然杀了自己的父母,把他们变为自己的仆从!”瑜儿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不,他们是自愿的,他们是自杀的。他们宠我,需要理由吗?”瑜儿不可抑制地疯狂大笑起来,疯疯癫癫,带了几分诡异的妖媚。剑尖刺破了她的肌肤,并没有血液流出。长剑上的符文亮了亮,又暗了下去,林暮羽赶紧催动灵力,注向长剑,剑身一下子亮了起来,瑜儿不由发出了痛苦的低吼,但她仍在大笑。林暮羽不知是该用“她”还是“他”来称呼瑜儿,他甚至不知道“瑜儿”这个名字是否正确。 林暮羽不由担心起云川,但他定了定神,明白自己现在无暇他顾,他不清楚瑜儿究竟掌握了那件东西的几分力量,他不能分神。瑜儿突然朝他诡异一笑:“你能困住我吗?”林暮羽的身后,黑影慢慢消融,变成了两个,两个黑影同时向林暮羽发动攻击,瑜儿趁此向门外掠去,却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她先是惊讶,又马上转为震惊:“该死,你们明明都只是寂心之境!怎么可能布下这样的封印!” 林暮羽并未答话,他用了林思致给他的令牌,在这间屋子的外围布下了防御层,那样强大的防御层,是他唯一可能困住瑜儿的东西,而林思致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样强大的防御,他的第一个作用是困住对手。 瑜儿的脸依然宛若面具,只是眸中满是杀意,她的脸突然怪异地扭曲了一下,她说:“那么,杀掉你的话,就什么事都解决了!你的小师妹,恐怕已经在黄泉路上等你好久了,那可真是个漂亮的躯体!”林暮羽神色不变,他知道自己没那么多闲工夫关心云川,他也相信,云川绝不会因为他此时的分心而高兴。 黑影一下子融入了地面,正用剑格住那两个黑影的林暮羽不由一个踉跄,几乎摔向地面。而地面此时却抖动起来,融入地面的黑影一下子窜了出,紧紧缠绕住林暮羽。林暮羽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他才是寂心之境,还未学过如何施法,刚才的交手也只是凭借本能将灵力注入长剑,然后攻击。让他此刻挣脱黑影,却是不可能。 瑜儿走到他面前,神经质地大笑:“真好啊,你们俩比那些过路人有趣多了,真是有趣啊!”她伸出手,手上遍布尸斑,精确地掐住了林暮羽的脖子,她凑近林暮羽,声音一下子变了,一下子变成了男子嗓音,变成了“他”原本的嗓音,却在男子的清朗嗓音中多了一丝女子的柔媚:“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林暮羽看着她并没有多少神采的眸子,摇了摇头,说:“已经不需要了。” ps:昨天熬夜查录取,坑爹的南医大,今早九点多才出来!明天更新可能晚一点。 第六章 风后袍 瑜儿一怔:“已经不需要了?”像是回答她一般,一柄长剑破空而来,狠狠刺穿她,她的手不自觉松了,甚至对黑影的操控也松了,林暮羽趁机逃脱。瑜儿缓缓向前走,仿佛感不到疼痛,剑从她体内慢慢退了出去。她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持长剑的云川,只是问道:“他们呢?”云川却是看向林暮羽,她说:“师兄给的那个铃铛,是摄魂铃。”林暮羽点点头,表示理解了。瑜儿的嘴角弯成一个微笑的弧度,她说:“你才是寂心之境,能催动摄魂铃已属不易,现在,又哪来的灵力,来攻击我?”云川摇了摇头,静静地说:“没那个必要,一切都要结束了。”瑜儿一怔,不由问道:“什么要结束了?你还能毁了那件东西不成?你怎么可能毁得了它呢!”云川只是手持长剑,静静地看着她。 那黑影突然慢慢消融,屋子震动起来,瑜儿脸色一变,她震惊地看着云川,嘶声道:“你,你居然这么做了,这样你们也会死的!”云川笃定地说:“对,我毁了那件东西的封印,现在它的力量全面释放了。我赌的,是一线生机!”瑜儿那了无生机的面容在这一瞬变得狰狞,她尖声说:“一线生机,根本没有,你们会死,全都会死,哈,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但你们呢?”云川微微颔首,轻轻问道:“既然你知道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那你还在留恋什么?”瑜儿站在那里,声音又成了女子的柔媚:“我呀,可没想过留恋什么,只是,死去的,是哥哥呢,我是瑜儿啊,我还活着呀……” 林暮羽此时已来到云川身边,他问道:“怎么回事?”云川神色不变:“那个东西,已经被施加了封印,但仍然泄露出强大的力量。我破坏了那个封印,那个被封住的力量一下子爆发出来,这个鬼宅,马上就要化为碎片。”林暮羽担忧地问:“那你怎么办?”云川略带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好奇你自己怎么办?”林暮羽紧盯着疯疯癫癫的瑜儿,说:“我断后。”云川脸上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微笑,她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瑜儿眉目间的风情万种突然消失,眼神又变为狠厉,她的声音又成了男子的清朗,她放声狂笑:“哈……哈哈……我不会输,你们的死期到了!”她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掠出门外——防御层在云川进来的那一刻便撤去了。他们急急转过身,尽力跟上。 瑜儿看似漫无目的地在宅中狂奔,不停地念叨着:“我没错!我没错!”最后,她停了下来,尖声叫道:“我没错,我没有错!”她的眼神忽又柔和下来,声音愈发甜腻:“哥哥,不可以这样,你不应该这样。”她在庭院中,跌跌撞撞。 “那件东西的力量爆发,这个房子里的一切,甚至包括她自身,都是由那件东西提供的灵力控制流转的,也许这个房子的时间停留在了某一天,也许……就是她杀死她妹妹的那一天,被操控的她在这紊乱的灵力中,重复看见妹妹死在自己手上的那一天。所以,他只能不断躲避。”云川喃喃地说,“她其实,在后悔吧?” 此刻的瑜儿眼中,只有枫叶,比血更红的枫叶,那是瑜儿的血。 “她的妹妹的灵魂仍在徘徊吗?”林暮羽看着瑜儿的癫狂之样,不由感觉是那个妹妹正与她争夺者身体,“她妹妹的灵魂仍然在这具身体里,是吗?”云川不易察觉地摇了下头,说:“不,完全不是,她的妹妹已经死了,她却作为妹妹活了下来,她活成了两个人,一个是渴求力量的哥哥,一个是死去的妹妹,他以为自己成了瑜儿,他也真的扮演出了一个风情万种的瑜儿,只是,瑜儿的死,这所宅子记得。所以——她疯了。” 他们在防御层中,安然无恙。但他们也只能在这个防御层中,他们赌的是这个防御层的防御力。 瑜儿的眼神飘忽不定,,她的眼神渐渐聚焦,看向防御层中的两人,面具一般的脸已变得鲜活——残忍的鲜活、死亡的鲜活。她狂笑着说:“你们不是想知道真相吗?我告诉你们,我告诉你们!”她张开手臂,手中渐渐浮现出一件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云川脸色也是一变,她说:“她要跟我们同归于尽!”瑜儿脸上的神色愈发癫狂残忍,那件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地吞噬她,她的手在腐蚀下渐渐消融,而那件东西的灵力波及范围逐渐扩大,触到防御的那一刻,白光瞬时将他们吞没…… 楚因落下一子,抬头却见对面的楚灵眼神飘忽,他不由担心:“姐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楚灵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棋子放回原处,看向楚因:“阿因,你有没有感到什么不对劲?”楚因闭目调动灵力,尽可能感知周围异样,却什么也没发现,他歉然地说:“对不起,姐姐,我什么也没感知到。”“你无需道歉,这不是你的错,自从我闭关出来后,总是感觉到一股灵力在一个地方萦绕,已经很久了,而在刚刚,那股灵力突然变强了。”楚灵又拈起一子。 楚因说道:“姐姐的实力是越来越强了。我只能给姐姐丢脸了。”完全是靠苦练才达到如今程度的他,十分清楚,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跌出圣院。而如果遇上敌人,则会死路一条,他太弱了。前些日子,那些被楚荆瞬杀的刺客,实力已远在他之上,楚灵落下一子,站起身,斜倚着窗户,语调依然波澜不惊:“你无需担心,你是我最重视的弟弟,不管你面对什么样的敌人,我都会陪着你。只是,最近真是不太平啊!楚恒最近如何?他一直和白吕走得很近。”楚因立刻回答:“他似乎获准进入白家的书阁学习了。”楚灵点点头,平淡地说:“他不可能学到白家真正的绝学的,我所担心的,是那股灵力。你向来是我们的头脑,楚因,你要多加留心。你要记住,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楚因看向棋局,楚灵执黑,白棋的路已经全被封死。 “好好注意一下那个叫槿鸢的女孩,是楚哲刚发现的,倒有一些炼药天分。”楚灵走了回去,“只是,你更要留心的人,是楚哲。秾华大人不在,而除了秾华大人之外,唯一能让他们臣服的楚荆也不在。只能靠我们了,而楚哲,会成为一切的决定因素,他的实力,你比我清楚。不能让家族内部和其他人知道,毕竟,秾华大人所做的事,牵扯到的,可是一位上神。”楚因神色一敛。 “楚因,记住,楚恒这个人,必要的时候,可以除去,不管用什么办法……”楚灵向外走去,“哪怕要你死……” 楚因低声说:“是,姐姐。” 只有少数人知道的是,楚哲在楚家弟子的实力,只次于楚荆与楚灵。 楚因在楚灵走后,也走了出去,他走向山下,他要去看看楚哲,他与楚哲的关系向来不错,但也不能算很熟,只能算普通朋友。他是来拜访楚灵的,每一个圣院弟子都有自己的独立住宅,为了修行,他们之间几乎从不见面。楚因刚出门,走向通往山下的路,却看见了白夏。白夏是白家最为出色的弟子——就像楚荆在楚家一样,或者说,白夏是白家为了制衡楚荆而精心培养的,棋子,说的更准确点,是另外几个家族联手培养的。 “楚因。”白夏看见他,倒是主动打招呼。白夏与楚荆性格完全不同,白夏待人倒是温和有礼,一派君子之风,而楚荆——他还能指望大长老的得意门生有着怎样的好|性格?楚因微微鞠了一躬,低声说:“见过白夏师兄。”白夏打量了他几眼,突然说:“你与你姐姐倒有七分相像。”楚因被白夏这毫无预兆的转折弄懵了,而他继而想到姐姐是玄天宗出了名的美人,但自己相貌不过平平,只好小心翼翼地说:“师兄,你在开玩笑吧?”白夏摇了摇头:“你们的眼神,一模一样。”他从楚因身边走过,飘来一句话:“最近,有一些不太平的东西正在四处乱窜呢……”楚因抿了抿唇,姐姐也说有什么不对劲,白夏也是,也许,真的不那么太平了。 他摇了摇头,向山下走去。山下,灯火微醺。 黑影,一片黑影,被包裹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他什么也看不见。林暮羽不知所措地狂奔起来。逃不出去!无论怎样都逃不出去!这究竟是哪里!他看见父母倒在地上,身躯腐烂。是了,他外出去镇上,因连夜暴雨,耽搁了好几日。而父母是在哪个夜里,沉沉睡去,被暴雨活活淹死,尸体已经被雨水浸得发白,变得无比松软。 林暮羽眼前一黑,当他恢复后,又回到了他站在门前的那一刻,他不受控制地伸手推开门,看见父母睡在床上,神色安详,身体松软发白,浮肿得像巨大的虫子。 他跌跌撞撞地冲出去,尽全力奔跑着。他终于知道瑜儿为什么在庭院中狂奔了,那只是在逃避,逃避噩梦的纠缠,逃避那死亡的梦魇。 瑜儿疯狂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终将陪我一起,陷入这场噩梦!” 云川,云川!林暮羽在心中无声地喊着,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我还好。云川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在他脑海中响起。林暮羽一怔,视线转移到手腕上那一只朴实无华的镯子,是林思致送的那只镯子。 你怎么样?云川的声音似乎很平静。 林暮羽心下略安,但他依然在狂奔,他无法面对那样的父母,了无生机,了无血色。 云川在一片苍茫雪地中,她记得,是昆吾,昆吾雪山,始终是白雪茫茫。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一直走向上山顶。云川路过一片松林,然后,回到原点。 她就这么在一片单调的白色中,迷失方向。云川四处张望,一步一步,回望四周,自言自语道:“真的好熟悉,我记得,我幼年来过这里,然后在这里迷路,不辨方向,再然后,母亲找到了我。”她的语气始终波澜不惊,没有丝毫慌乱。 漫天的枫叶,秋天的风不应该很大才对,可却的的确确吹起了漫天红叶,瑜儿发疯地在一片红叶中狂奔,父母出现在她面前,手中拿着刀,她用力推开,喊道:“走开啊!”她冲到庭院,一片红叶中,站着一个男子,眉眼清秀,那是她哥哥,那就是他。他自己站在那里,看着他,冷冷地说:“瑜儿,你别挡道。”她不由尖叫:“错了,一切都错了!”他自己上前来,一刀砍向自己的妹妹,看向他自己。瑜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瑜儿站在一地红叶之中,等着妹妹,真正的瑜儿,原来的瑜儿。纤细的女子跌跌撞撞地跑来,身上满是伤痕,她念叨着:“哥哥,哥哥,错了……一切都错了……”瑜儿不受控制地说:“瑜儿,你别挡道。”说着,他一刀砍上去。妹妹眼睛一直盯着她的哥哥,伸出手抓住了哥哥的剑,她的另一只手上有一把刀,她将刀送入哥哥的心脏。瑜儿的心脏渐渐变冷,他发狂地说:“既然这样,既然你杀死了我,我就做为你活下去好了!” 我是谁?不管我是谁,我都已经死了!我死了,对吗?不,我没有死,我究竟是谁?不,我是瑜儿吗?不,瑜儿死了,死在我手上。我呢?我死在了瑜儿手上。那么,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瑜儿迷茫地抬起头,她看见父母在面前,看着她,他们劝她,哥哥是为了你好,哥哥也是为了我们好,你坚持的,有谁看得见?她看见父母手中的刀,尖叫着跑开,她看见她的哥哥站在枫叶中,冷冷地看着她。然后,她无力地滑落。 瑜儿看着父母,静静地说:“爹,娘,我想好了,那件东西不该毁了,至于妹妹,我会好好跟她说说,你们先去帮我劝劝她。”父母见他松口,欢天喜地地走向门外,他喊住父母:“瑜儿爱吃青岩梨,你们带点给她,记住,要削好了。”他歇了一会儿,走了出去,走到庭院中,看见妹妹奔来,妹妹尖叫着:“错了,一切都错了!”他突然发怒:“瑜儿,你别挡道!” 他醒来,父母抱着他哭,他看向一边,他自己的身体躺在一边,心脏处一片鲜红。他问道:“怎么了?”母亲哭着说:“瑜儿乖,这不是你的错。” 所以,我死了吗?他疯癫地笑了起来:“实在是太好了。”父亲惊呼:“瑜儿,你,你怎么了?”他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站起来之后,他已经成了瑜儿,她盈盈一笑:“没事,爹,娘,我很好。哥哥呢?”母亲赶忙扯过她,不让她看见他的尸体,强笑着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哥哥会在晚上回来,每天晚上都回来。 瑜儿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吞噬干净,她像那次一样,用断臂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站起来之后,他已经变回了他自己。他抬起头,云川明澈的眸子正看着他,林暮羽出言道:“你是在后悔吧,你杀死了你的妹妹。所以你希望活下来的是妹妹,所以,你扮演了你的妹妹。只是,这宅子,就停在了你杀死你妹妹的那一天。”他像那时一样,冷笑着说:“我为什么要后悔!我输了。”云川只是看向地面上的不明物品,她冷静地说:“因为这件东西将我们都禁锢在了最不愿回忆的那一天,而它,是吞噬了你之后才有了这个能力的,你将自己禁锢在了妹妹死亡的那一天。”他嘲讽一般地说:“那也是我丢了自己的那一天!”他走向那件东西,将断臂放在上面,简单地说:“我输了,我心服口服。那么,我也该离去了。还有,我不管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只是,不是因为这件东西能吸收我的心结才能困住你们,而是因为,我那没有脑子的妹妹,为了毁了这件东西,到处搜罗了一大堆所谓有神效的宝贝,她什么都不知道,就把它们融在了一起,导致了灵力紊乱,在与它的强大力量冲撞,引发了这样的结果。它吞噬我,是为了清除这些紊乱的力量。因为……我才是一切的源头。”自始至终他都是冷冷的语气,一直冷静,哪怕那件东西吞噬了他的身体。 又或许,他早已感不到疼痛。 他被吞噬了,宅子轰然倒塌,林暮羽与云川始终呆在防御层中,这层防御,终是护了他们安全。然而,他们却永远都不知道,究竟,这个宅子里发生了什么。 “自欺欺人。”云川喃喃地说。林暮羽一怔,紧张地问道:“怎么了,云川?”云川回过神,说:“他最后,一直在说:‘原来,我一直在自欺欺人……’” 那件东西,引发了这场噩梦的东西,安静地躺在地上,竟是一件战袍。只看了一眼,云川脱口而出:“风后袍!”林暮羽失声:“什么,风后袍!” 上古时期,蚩尤与黄帝大战,那一场诸神之战,早已成为神话。当时的风神飞廉——当时是风伯,是蚩尤的手下悍将。而后在一次战争中不敌黄帝被俘,黄帝看中他的才能,对其劝降,飞廉投降,自此成为风后,与蚩尤兵刃相向。即便是这样,在后世的记载中,他仍是八域魔神之一。 因为,他终究是魔。 云川皱了皱眉,说:“这件东西是飞廉成为风后之后的战袍,与他片刻不离,所以,沾染了他的强大力量,同时,也沾染了魔气。”林暮羽不由苦笑:“算了,还是想个办法把它处理好吧。”云川轻轻看了他一眼,问道:“那师兄可有办法?此物魔气极重,我们是修神者……” 林暮羽沉默片刻,突然眼神一亮,将手中的防御令牌放在风后袍上。那防御层将战袍裹得严严实实,林暮羽又将它放入储物袋。云川略带惊愕地看了他一眼,主动说:“师兄,放我这儿好了。”林暮羽愕然,他立刻拒绝:“不行,你身子弱,很容易被魔气所侵蚀的。”“正是因为我身子弱,就算被侵蚀了,也不能做出什么,师兄你也能够对付我。但师兄你就不一样了。”云川坚持。林暮羽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好,我听你的。” 楚因与楚哲站在一边,槿鸢正在吃力地控制着火焰。炼药除却要注意原料成色、分量、过程,还要注意控制火力,还要自己为自己打造一个药鼎。因为不管什么药师,都有自己的炼药习惯,所以几乎每个可考察的药鼎都不相同。可是,在槿鸢连续炸掉第四十个半成品后,楚哲终于决定先教她控制火力比较好。楚哲是玄天宗最出名的药师,槿鸢由他训练,任谁都只有羡慕的份。当然,也不乏年轻弟子哀叹师姐要被抢走了。 楚哲突然问:“楚因,你有没有感到一股强大力量的隐匿?”“啊?我什么也没有察觉到。”楚因惊异地看向楚哲,已经是第三个人这么说了。楚哲看了看远方,转身对楚因说:“你们有什么行动,请务必告知我,秾华大人的事,我一定鼎力支持。”楚因微微垂眸,说:“那么,你进入圣院吧。”楚哲微微叹了一口气:“唯独,这件不行,因为……我答应了大人,不会……加入圣院……” “是么……”楚因失望地转过身去,楚哲论心智在他之上,实力高超,又是药师,可是,大人的命令,永远不会出错。 “雪暗,帮我烹壶茶。”女子斜倚在软榻上,漫不经心地说,“对了,你为何会来这里?”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一身黑衣,带着微笑,说道:“没什么,只是她实在喜欢扬州万安厨的山楂糕,我去买一点,顺便,看看故人。” 女子轻笑出声:“呵,扬州距我这千湖水榭何止千里,还真是,顺、路、呢?”男子倒是依然温润,看着她,说:“真人面前我就不说假话了,我问你,风后袍已经重现了,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若大人?”“有。”女子回答得干脆利落,“我把它丢那儿的。” 男子倒是怔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许久,女子开口:“那么,我这样做,又有什么关系?”男子继续沉默,然后说:“那么,我先告辞了,因为……我也不知道,你这样做,有没有关系。”“不送。”女子依然漫不经心,声音中却隐隐多了一丝压迫。 风后袍,飞廉死后,在周武王手中重见天日,姜尚害怕那股魔气会使武王入魔,命人封印。赤县王朝刘邦斩蛇起义是无意斩开早已稀薄的封印,后在那场“解衣衣我”中赠与韩信。韩信死后,刘邦命人修补了那件风后袍,与韩信头颅埋入地下。 “当时一领战袍,换得国士无双。”女子喃喃地说。 “他朝战袍重修,伴卿青山埋骨。”与此同时,云川这般对林暮羽说。 小剧场:收下风后袍的林暮羽无奈:“为什么故事中的主角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得到什么神器,而我经此一役,虽然得到了一件神级物品没错,但是,没用有毒也就算了,还要赔上防御令牌……” 原文:当日一领破袍,换来国士无双;今日一袭战袍,陪你青山埋骨。 第七章 韩惠棠 当楚荆来到军营时,贺宸钧只觉得自己想揍人,但他考虑到真打起来自己一定不是楚荆的对手,所以他努力心平气和,问道:“贵派的其他人呢?”“大长老去与友人会面了,我住哪儿?”楚荆简短地说。贺宸钧觉得自己的后脑上像挨了一闷棍,他无力地挥挥手,让侍卫带他去营帐。他只能希望天极门能稍微看看沈如悠的面子,多派点人了…… 当沈云梦与体型娇小的沙澜有说有笑地走进来时,他只觉得自己要打生平第一场败仗了。他平复心情,问:“天极门只来了你们俩吗?”“不是……”贺宸钧稍稍松了口气,沈云梦接着说,“沙澜说要来玩……”贺宸钧:“…………所以天极门只来了你一个人?”“前辈说他待会儿到。”沈云梦微笑着说。 别担心,贺宸钧,你不要忘了,你曾经打败过修神者……妈的一千多名大多是化劫之境的人和两千多名天劫地厄以上的强者怎么能比!贺宸钧只觉得自己想掐死那个沈太宰! 他强压怒火,说:“你们知道要面对什么吗?你们知道……”“昆吾派了两千三百多名修神者,都是天劫地厄以上的强者。”楚秾华掀帘走了进来,容光似是照亮了周围。她似笑非笑:“但,那又有什么关系?”贺宸钧怔了怔,不由说:“什么叫有什么关系,这里只有四个人,而……”“七个,”楚秾华打断了他,“是七个人,你漏算了这位小妹妹,你自己,而且,沈雪夜来的话,云皇不可能不来。” “云皇雪夜!他们也来了?”贺宸钧不由惊呼。云皇雪夜,冰焰秾华,当时最强三人,任谁听到都会动闻。楚秾华看向他,笑着说:“看来我被忽略了啊,明明我也和他们并称的。”“不,在下只是惊讶三位竟然都来了。”贺宸钧忙解释。 实际上,贺宸钧确实认为,楚秾华远弱于另外两人,他觉得,楚秾华之所以获得如此盛誉,只是因为她是个很强大的,女子,还是个并世无双的美女。只是他忽略了一点,楚秾华本身的实力,早已达到了聚神灵的境界。 “废物来的再多,也还是废物。两千多粒沙子,也压不垮高山。”楚秾华径直走到中间的主帅席上,很自然地坐下。 正在一片寂静间,两名男子推门而入,身后浮在半空的侍卫徒劳地喊道:“你们,还没通报……”白衣的那名男子看上去还是少年,肤色苍白,神情冰冷。另一名玄衣男子泰然自若,丝毫没有闯入的自觉。白衣少年突然开口:“楚秾华,帮我揍他一顿。”贺宸钧瞠目结舌,看向楚秾华,发现她丝毫没有尴尬的神色,很自然地说:“我打不过他,而且,你们经常交手,实力提升一定比我这个不知多久没出过手的人快多了。”云皇当即说:“算了吧,你的实力,提升速度可不比我们慢。而且,我刚刚和他交过手,目前还没恢复……” 云皇是个战斗狂,但是,能从他手下活着出来的人很少,敢和他交手的人更少,能让他稍微感到有趣的已是寥寥无几,能在把他逼出全力后仍能使他受伤的更是屈指可数。就算是天极门的三位长老,也只是让他觉得稍稍有趣。所以,他的教授对象只剩下了沈雪夜、楚秾华及一些隐居起来的天知道多少岁的老前辈了……楚秾华是女子,云皇也不方便找她;至于那些老前辈——往往在云皇翻山越岭找了几个月后发现,要么已经过世,要么老的动不了,要么只是凭借神器才能伤到他;所以,年轻健康且实力仅次于他的沈雪夜无疑是最佳人选,尽管沈雪夜并不乐意。 因此,修神界关于此事形成了一句广为知晓的话:“凡是有沈雪夜的地方,就有云皇……” 贺宸钧突然觉得,冀州城外的炎川关,估计是守不住了……而所谓的援助正在很愉快地聊天。 贺宸枫并不知道去雍州的路,他也听不懂扬州方言。但他模模糊糊记得,雍州在扬州的东南方向,只是他并不知道,扬州与青州也在东南方向微微接壤,红桎也没有告诉他,其实东城门离青州更近一点。 按照这种情况,贺宸枫很可能横穿青州,来到梁州,继而横穿梁州,最终,他会见到——大海,如果他没饿死。 而现在,他明显已经饿晕在一棵树下——不会打工、不会妙手空空、不会乞讨的贺公子,避免被美食诱惑,走的荒郊野外!可是,贺宸枫不会打猎,也不会分辨野果子。 槿鸢微微一笑,喝了一口汤,笑着对他说:“味道很好呢。”贺宸枫高兴地几乎跳起来:“真的吗?师姐,你喜欢蜂蜜莲子汤吗?喜欢的话,那我天天做给你。” 槿鸢温柔地看着他,刚刚开口想说什么,贺宸枫后脑却挨了一下,他眼前一黑,惊慌失措地喊道:“师姐,师姐!” “喂!小子,你给老子我醒过来!”这次贺宸枫感觉自己脸上挨了一下,他勉强睁开双眼,又立刻闭上了。 刚刚在梦里,面对着一张娇若春花的脸,然后醒来看到一张完全分辨不出五官的脸,贺宸枫只想说:“再让我晕一会儿。” 踢醒贺宸枫的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老人枯木般的脸上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大点的眼睛中只有白翳,小点的眼睛下面长了一个紫色的瘤,鼻子好像缺了一块,半边脸上都是黑斑,还长了一张兔子的嘴——对,三瓣的那种。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老者看着正在啃馒头的贺宸枫问。贺宸枫费力咽下口中的馒头,回答道:“贺,贺宸枫。”老者恍然大悟:“就是那个找个猴子都被当战利品抓走的人!”贺宸枫惊异地问:“前辈,你怎么知道的?”老者“哼”了一声,说:“玄天宗让我们帮忙找你,全天极门都知道了!”贺宸枫惊喜地问:“前辈,你是天极门的人?”老者点点头,说:“我是天极门玄阶弟子韩惠棠。” “……”为什么你拥有一个如此美好的名字却有一张如此令人心惊胆战的脸啊前辈!贺宸枫小心翼翼地问:“您是,天极门,弟子?”韩惠棠看了他一眼:“怎么啦?”“年龄不像。”贺宸枫依然小心翼翼。韩惠棠沉默片刻,然后一巴掌呼了过去,骂道:“滚犊子,吃就吃吧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贺宸枫被他这一巴掌扇得不知东西,晕头晕脑,又赶紧低头吃饭。 韩惠棠询问贺宸枫这些天来的下落,贺宸枫刚刚开口说:“我被千湖水榭抓走了……”“滚犊子,千湖水榭闲的啊去抓你这厮!”韩惠棠又是一巴掌呼过去。贺宸枫被扇懵了,眼前万物打旋,他定了定神,哭丧着脸说:“是她们说的,他们一开始想对付的是楚荆师兄……那个红桎,还有南蔷……”“滚犊子,红桎和南蔷是宫澈手下爱将,怎么可能见你!”尽管早有防备,贺宸枫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韩惠棠呼了这一巴掌。 总之,一番询问下来,贺宸枫被韩惠棠骂了十声“滚犊子”,呼了十一下巴掌,尽管后来贺宸钧已有防备,但仍然躲不过去。他不由感慨前辈宝刀未老,身手矫健。 韩惠棠突然凑近了他的脸,说:“小子,抬起头来。”贺宸枫还没反应过来,一下子被韩惠棠抓着脖子拉了过去。 “啊啊啊啊!!!前辈我知道我貌若潘安人见人爱,但你不用……啊!”又是一巴掌呼了过去,贺宸枫终于安静下来。他紧张这一件事:会不会自己在回玄天宗之前就被韩惠棠给呼死了? 韩惠棠打量了他半天,终于说:“你不是贺宸钧的弟弟。”“你们为什么总怀疑我跟贺宸钧有关啊!”贺宸枫弄清自己为什么又被打后差点哭了,名字想想又不是他的错,是他过世的父亲取的好不好!喂喂喂,爹,你走得早也就算了,还留下这么一烂摊子。 “废话,贺宸钧的名将风范哪是你小子高攀得起的!你们俩,除了名字,只有一点像。”韩惠棠随手将贺宸枫往下一丢。贺宸枫疼得呲牙咧嘴,却按捺不住好奇心:“前辈,是哪一点?”“性别。”韩惠棠简短地说,收拾东西,“走吧,老子我送你回玄天宗。真是的,这么个没才没貌没脑子的小子,千湖水榭的人吃错药了?”林暮羽,槿鸢师姐,陆琅玕师兄,我好想你们,他们除了打击我还是打击我。贺宸枫揉了揉脸,闷闷不乐地跟着韩惠棠赶路。 “前辈,天极门是不是人特别多啊?” “那为什么前辈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是玄阶……啊!” “滚犊子,估计你到我这么大时还是玄天宗外门!”嗯,这小子揍起来手感不错。 天极门此刻倒是很安静,洛沉枝挽上发髻,走出门外,发现韩荼棫已经站在门外了。她淡淡地问道:“荼棫,怎么了,惠棠师兄那里有线索吗?”韩荼棫苦笑了一下:“线索没找到,倒是把贺宸枫给捡到了。”“贺宸枫,就是那个不知为什么被千湖水榭给绑架了的人?”洛沉枝只是平静地问,什么都没说,她周身突然爆发出强大的灵力,几个人惨叫着被震上高空,又重重摔下。洛沉枝脸色一沉,冷冷地说:“你们还真是懂、规、矩啊!”几人皆是胆战心惊,洛沉枝是出了名的冷血无情,纵使是自家子弟,她也毫不留情,何况,是他们几个新人。只是因为好奇,反倒惹来了杀身之祸。 韩荼棫主动上前,将他们一个个扶起,温言道:“这次就算了,下次,可没这样的好运了。”几个人小心翼翼地看了洛沉枝一眼,洛沉枝看了看韩荼棫,冷笑道:“你倒是好心好意,算了,你们几个,走吧。”几人大喜过望,感激地看了韩荼棫一眼,连滚带爬地奔向山下。 洛沉枝见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冷冷地说:“有趣吗,让他们满怀感激的死在你手里?真是可惜了,我还想收集他们的声带呢。”韩荼棫温润地笑了:“别失望,你跟我来,马上有更好看的场景。”洛沉枝一拂袖,走到崖边——她居于悬崖之上,所有洛家子弟都住在悬崖上。那几个人还在狂奔,经过一株冰檵木时,突然倒下,然后猛地炸裂,漫天血肉将冰檵木白色的花瓣染成了血液的红色。洛沉枝喃喃地说:“是很美,可是,还是不及那个人的血液,只有那个人,才拥有最红艳的血液和最冷的心,真想看看,他的心脏里是不是连血都是冷的。”韩荼棫柔声说:“洛家的人,还真的都是疯子,嗜血的疯子。冷血无情,方为南词;嗜血而欢,是谓沉枝。只是,你这样的实力,连近沈居延的资格都没有!算了吧,就算你取得了风后袍,也不是他的对手。”洛沉枝阴沉着脸,说道:“闭嘴!我的目的,你有告诉韩惠棠吗?”韩荼棫轻轻地笑了:“放心吧,哥哥他毫不知情,他要是知道了,打死他他都不去。洛沉枝,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洛沉枝看了她一眼,不再言语,转身而去。 冷血无情,方为南词;嗜血而欢,是谓沉枝。“以杀止杀,沈家居延。”韩荼棫低低地笑了,“世人皆知沈家云梦与楚家楚荆天资过人,可有谁知道,沈家的另一位天才的可怕,而沈家,正是因为他太可怕,才雪藏了他。”因为,这样的人,只能作为,暗器。 以杀止杀,血色一刹。 “是楚荆吧,好久不见。”直到晚饭时楚荆才从营帐里出来,至于那个营帐里的其他人,由于聊得太开心了,一直没有去营帐。一看见楚荆,沈云梦就上前打招呼。 楚荆瞟了他一眼,说:“从来我都没有见过你。”一时间冷场,沈云梦刚想反驳,却记起了自己与楚荆的见面,每次自己都易容过了,他尴尬地笑了笑,自我介绍说:“呃……我是沈云梦。”楚荆点点头,说道:“嗯,我好久不听你的名字了。”然后他稍稍打量了一下沈云梦的脸,评价说:“还是你脖子上的项链比较有记忆点。”沈云梦嘴角一抽,什么都没说。看来楚荆和传闻的一样,极度不顾他人感受。 楚荆向楚秾华走去,与沈云梦擦身而过时,终于轻轻问:“怎么样?”“一切都好。”沈云梦随即回答。 沙澜偷偷地说:“楚荆果然和传说的一样,非常的俊美呢!”沈云梦嘴角又是一抽,虽然所有关于楚荆的描述里,都离不开关于他的脸和气质的评价,但是——“他的性格你就没注意到吗?”沙澜是这么回答的:“我又不会嫁给他他的性格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还有,虽然你们沈家号称‘沈家子弟,无论天资人品,无一不是上上之属。’但是,好像没一个人比得上楚荆呢。”沈云梦解释说:“呃……我们沈家的人比较平均,他们所有的优秀资源都集中在了楚荆一个人身上。” 看沈云梦的样子,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一个优秀的兄长,除了——知道沈居延的人。 “滚犊子,我让你找香料你找来一大堆漆树树枝你想毒死老子吗?”韩惠棠又是一巴掌呼过去,不过这次贺宸钧眼疾手快,麻利地躲了过去。韩惠棠那只小眼睛也微微睁了点,说道:“小子还挺机灵,才几天居然就能躲过我的巴掌了。”贺宸枫得意地冲他笑了笑,狂笑着说:“哈哈,以后你的巴掌再也呼不到我了!哈哈!”韩惠棠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右脚——“滚犊子,你以为老子打不到你了是吧!” 这次贺宸枫的确是“滚犊子”了——他在地上滚了好久,终于撞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他抬头一看——“前辈前辈!女神哥哥下凡了!”“滚犊子,是女神了你还喊哥哥你是白痴对吧?”韩惠棠一脚踢开他,仔细地打量那个昏迷不醒的人。神色一下子变得严峻。 贺宸枫闷闷不乐:刚刚还夸我机灵,现在又说我是白痴……前辈你年纪太大了记忆衰退了是吧? 韩惠棠吩咐道:“犊子滚回来,你把他抱起来。”贺宸枫扭捏起来:“前辈,我抱他,这样不太好吧?”“滚犊子,他长得再好看也是男的。”韩惠棠又踢了他一脚。 贺宸枫只好乖乖听命,韩惠棠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小心地倒出几粒药丸,塞进那人嘴中。贺宸枫小心地问:“他能咽下去?”韩惠棠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大骂,只是抓住那人的双手,帮他运功,吩咐道:“你,放松经脉,待会儿会有灵力冲进你体内。”贺宸枫一怔,连忙依言而行。 果然,庞大的灵力在他体内运行一周后又回到了那人体内,却还残留一点在他体内,那人原先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韩惠棠终于松开手,瞪了贺宸枫一眼,说:“你,先照料他。别看脸了,用水给他润润嘴。我调息一下。”贺宸钧应了一声,小心将那人靠在树边,拿了点水,一点一点地润湿那人的嘴唇。他没有发现,一边的韩惠棠眼中,深深的敬畏与,恐惧。 贺宸枫随口问:“前辈啊,我们什么时候到枫溪山?”“滚犊子,这一脚我先记着,老子不认识去玄天宗的路,老子打算先带你回天极门!”韩惠棠的白发似乎又白了几分。“啊?那距离我看见师姐还有多久啊?”贺宸枫沮丧地说,“那我只能看一个男人养眼了吗?”“滚犊子,要不是老子还没恢复,老子非踹死你不可。”韩惠棠正在运功,不可妄动。 被贺宸枫撞到的人是一个年轻男子,眉眼好看的过分。林暮羽长得属于眉目清秀俊逸了,楚哲也是玉树临风。而这个男子,长得竟比女子还精致。细长的眉,纤长的睫毛,肌肤白皙细腻,透着淡淡的粉色,唇色淡得几乎看不见,脸上有几抹鲜血,更显得肤质如玉。 “咳咳……”那人似乎醒了,开口说,“水……”贺宸枫忙递过水。那人睁开眼,睫毛轻颤了一下,缓缓睁开双眼,眸子似是有一层蒙蒙雾气,看不清情绪,无端的妖艳妩媚。 “你们救了我?”那人的声音很是清朗迷人。贺宸枫点点头,说:“我是贺宸枫,玄天宗弟子,他是韩惠棠,天极门弟子。”那人点点头:“我是寒暮。被人袭击。” “你有什么仇人吗?”贺宸枫好奇。 “在下从不出门。” “今天。” “生平第一次。” “赏花?” “家里种。” “糕点。” “仆人买。” “生病?” “医生上门。” “寒暮啊……”贺宸枫总结,“人家未出门的姑娘都不这么养了。” 第九章 沈居延 寒暮腼腆地笑了笑,贺宸枫不由无语,喂你长得比姑娘好也就算了,怎么性格也跟姑娘似的,你的性格和前辈应该换换啊! 正在这时,韩惠棠已调息完毕,他走过来问道:“怎么样了?”贺宸枫不由抱怨:“前辈你对我就没这么客气过,难道前辈你也看脸吗?”韩惠棠忙训责他:“小子你乱说什么!”声音中满是惊恐,可惜贺宸钧听不出来,嚷嚷着:“难道不是吗?”“滚犊子,你再乱说试试。”韩惠棠终于暴起,一连踢了贺宸枫十几脚,贺宸枫倒在地上,鼻青脸肿。 韩惠棠与寒暮商量:“我们要赶往天极门,为了清静些,就不走城中了,这样可好,寒……暮?”贺宸枫不知死活地说:“前辈你问个话至于这么低声下气吗?”韩惠棠瞪了他一眼,于是贺宸枫不再言语。 寒暮羞涩地笑了下,说:“没关系,但凭先生决定。反正我现在也不知道去哪儿,”明明是很温和的话,韩惠棠却不由出了一身冷汗,他小心地说:“那,我们走城里可好?”“无妨。”寒暮微微一笑,“不过,这是先生本来的样子吗?我看着,很不习惯呢。”韩惠棠立刻说:“不,不是,我明天就换回来!”贺宸枫心中嘀咕不止,却不敢说什么。 贺宸枫与韩惠棠跟在寒暮的后面,一路上心中一直抱怨。韩惠棠压低声音对他说:“你要是不想我死的话就给我闭嘴,最好什么声音也别发出!”贺宸枫小声问:“前辈,难道不应该是我死吗?”韩惠棠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死关我毛事?”“……” 韩惠棠要了两间客房,寒暮一个人一间,韩惠棠端了一盆水走进来,贺宸枫小心翼翼问:“前辈,为什么不要三间房?”“因为我怕半夜我想踢你时找不到人。”韩惠棠卷起袖子,开始洗脸。“……”还能不能活着回到玄天宗了?前辈,天极门的孩子好可怜! 死小子,我这不是怕你被杀了么!韩惠棠默默地想着,开始除去伪装。好半天后,贺宸枫惊呼:“前辈你的真面目一点都没有修神者的气质啊!”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咆哮:“原来就有吗?你给我滚犊子!”贺宸枫被踹到角落,气若游丝:“可是……原来的好歹还能说是……修炼时被反噬……”“你给老子滚犊子!”韩惠棠干净利落地将一盆水泼在他身上。 韩惠棠小心翼翼地敲了敲寒暮的门,低声问道:“师兄,我可以进来吗?”里面传来一声轻笑,寒暮冷清的声音响起:“进来。”韩惠棠舒了一口气,轻轻推门走进。寒暮正在房内看书,韩惠棠毕恭毕敬地问:“居延师兄,您,为什么离开天极门了?韩长老有什么吩咐吗?”寒暮冷笑了一声,搁下手中的书:“天极门什么时候有长老了?不都是那个人的命令吗?”韩惠棠脸上失色,这件事,只有最受重用的弟子才知道,天极门真正的幕后主宰,但像沈居延这么说出来,却没有几个人敢。沈居延漫不经心地说:“怎么,如果我说我是逃出来的,你会怎么办?报告回去吗?”韩惠棠赶紧说:“不敢!”生怕说错一句就会招来杀生之祸。但他也清楚,若不是门内有什么特殊命令,那沈居延是不可能被派下山的,那么,就只有可能是套出来的了。想来,那身伤,也是在逃脱过程中受的。 “倒是你,下山干什么了?”沈居延托着下巴,问道。韩惠棠正在想是谁竟追杀了沈居延千里,闻此言,慌忙道:“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只是一些小事,一些小事。”“韩荼棫托你办的一些小事?”沈居延提高了音量,眼神冷厉。韩惠棠身上涌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沈居延却看也不看他,自顾自地翻开书,淡淡地说了一句:“大概是找风后袍?好让洛沉枝来对付我?”韩惠棠吓得跪在地上,连声说:“我并不知道洛沉枝的打算,我并不知道洛沉枝的打算……”“起来吧。”沈居延慵懒地说。 “风后袍的气息,在十日前就消失了,许是被谁取走了。”沈居延静静地说,“你当然不知道洛沉枝的打算,他们不会告诉你的——告诉你之后,你还会去查风后袍的下落吗?”事实上,天机门内,有能力去查询风后袍下落的人当中,知晓韩荼棫和洛沉枝的计划后还敢帮忙的人,根本没有,就算沈云梦,也不会冒险。被沈居延记恨,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之一。 “这件事,大概和韩荼棫没关。”韩惠棠低声为弟弟分辨。沈居延嘲弄地说:“还真是偏袒弟弟,你要是有你弟弟三分机灵也不至于人缘淡泊至此了!天赋不如,相貌不如,脑子还不如,难怪没人会注意你啊!”韩惠棠什么都说不出来。沈居延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风后袍,我也曾打探,只是,遇上了几个对手。”“所以……师兄您受伤了?”韩惠棠惊恐地问。沈居延冷哼了一声,不悦地说:“伤我的那个人,用的是宫澈的天寒往生。然后她的几个帮手开始追杀我,好在,我在青州把最后那个人给解决了。”韩惠棠心中“咯噔”了一下。 “天寒往生”是宫澈“天寒七式”中的第四式,在宫澈发动天寒往生的情况下,还从几个人的联手中逃脱,沿路还杀了宫澈的几个手下,这件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绝对轰动的一件事。何况,他还从天极门中逃脱。 韩惠棠深吸一口气,强笑着说:“师兄真是好身手,居然……”“宫澈与我交手前已经受了重伤!而且,另外几个人,比她差远了!”沈居延急躁地说,“这根本没什么,如果宫澈没有受伤,那么,我就有可能败!” “什么?谁能把宫澈打成重伤?”韩惠棠呆住了,宫澈的实力,不可谓不高。居然有人,把她打成重伤,有实力这么做的人,没有原因,有原因的人,没有实力。 “楚荆,他与宫澈交手数次,胜多败少。”沈居延不悦地说,“如果我与宫澈没有受伤,胜负还是五五之数,看来,我要注意一下楚荆了。你回去吧,让那小子说话做事注意点,不然,小心脑袋!” 韩惠棠如释负重地走出去,走向自己房间,任谁在沈居延面前,都会丢掉自己,这一点,不可否认。 而回到房间后,他发现贺宸枫正在苦苦运功。听到他进来,贺宸枫睁开眼,哭丧着脸问:“前辈啊,为什么我体内灵力明明变浑厚了,但我运功也好,修炼也好,甚至施点小术,都和原来完全没有变化?”韩惠棠因为刚刚从鬼门关回来,心情大好,没有让他滚犊子,反而循循善诱:“你昨天感到灵力增多了是吧?” “是啊,是这样没错啊。”贺宸枫不明所以。 “你说红桎帮你突破到了炼魂是吧?”韩惠棠在桌边坐下,倒了杯茶。 “你想啊,你这么笨,突破到了炼魂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这次灵力增多怎么可能有变化?别跟我说什么炼魂之境不是你自己突破的,就算不是自己突破的都应该感受到显著的变化!” “不,前辈,我没想反驳,我只是想说……你们一个个不打击我真的会死吗?” 洛南云沉溺在梦魇之中,无法醒转。她只是不停重复:“不要,不要……不行,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放过我吧……我真的做不到,我没有这个能力,真的……真的……真的!”洛沉枝急忙安抚她,不停说:“姐姐,没事,没事,真的没事,我在这里。”而洛南云听不见,只是在梦魇中疯狂地挣扎着,可她醒不过来。最后,洛南云尖叫出来,反复重复的,是“沈居延”三个字。她不停念叨着,无法停下。洛沉枝阴沉着脸,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一个月前,洛南云被带去和沈居延交手,回来后就成了这样,她被困在了无尽了噩梦之中。 “沈居延,我要你死,我要用你的心脏,为姐姐熬一碗,热汤。只有用你的心脏,才能将姐姐唤醒,对吧?” 洛南云在梦魇中,由沈居延疯狂的、扭曲的脸组成的梦境。沈居延疯狂的笑声始终在他的梦里,她无法出来。那张比女子更精致的脸上,只有狰狞的杀意,只有嗜血的狂欢,只有对杀戮的兴奋。即便出身自信奉绝对力量与冷血无情的洛家,她也深深恐惧着沈居延眼中的嗜杀。以杀止杀,那个人做到了,以一种异样的残忍——他将她囚在了梦魇中,再不能厮杀。 只是,她未曾醒来,只是因为,她不愿醒来。 贺宸钧看着吃得很轻松自然的几人,只觉得心中一闷。楚秾华倒是轻松:“你放心,昆吾国的修神者,绝不会有谁能越过国界半步!”“他们越过了怎么办?”贺宸钧并不相信楚秾华的保证。楚秾华抬眼看了他一下,直起身,冷冷地说:“那么,我便亡了昆吾一国!”贺宸钧一时怔神,却见他们几人站了起来,云皇愉快地说:“好了,我们去迎敌了。”贺宸钧失声:“什么,他们已经来了?不可能,我还没感觉到。”“哎呀,贺将军,看来你还没有认识到你与他们的实力差距啊!”走进来的人是贺宸钧最不愿见到的人——沈如悠。 “沈如悠,沈太宰,您还真是好兴致,亲自来督战!”贺宸钧的脸绷得发疼。沈如悠笑了下说:“我们只要在这里等待打扫战场的消息就好了。” 贺宸枫不语,心中却是愤怒:沈如悠你哪儿来的自信! 他们来到感知到的地点,早早等待着向这边过来的昆吾国的修神者。楚秾华看着不远处的沈雪夜,笑着对云皇说:“云皇,我劝你娶了沈清泠好了,这样就可以第一时间知道沈雪夜下落了。”“不行,如果沈雪夜知道我是因为这个原因娶沈清泠的,那他铁定会和沈清泠联手灭了我的,你也知道,我只比他强一点,我们交手时,就算只搀和进一个实力只有四重地厄的小角色都会影响全局,何况一个沈清泠!”云皇严肃地说。 “……请问我是该为了‘实力只有四重地厄的小角色’而教你做人呢,还是为了你对沈清泠的看重而欣慰呢?”楚秾华微笑着问。云皇不满地说:“喂喂喂,四重地厄对我们几个来说本来就是小角色好不好!”“沙澜不是。”“……” 不远处出现了大队御风而行的人,沈云梦喃喃地说:“这样的实力,发动奇袭,甚至可以灭城呢!” 云皇对前方的沈雪夜说:“实力如何?”“大部分是‘实力只有四重地厄的小角色’,还有几十个凝神识的人。”沈雪夜不轻不重地说。楚秾华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让后辈们发挥一次好了。我们给他们制造个机会怎么样?”云皇点头表示同意。沈雪夜只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并无异议。 到达了这片荒野的修神者们看见前方只有六个人,怔了一下,开始感知周围有没有埋伏,却发现,只有他们六个人。他们心中虽然疑虑,但并未停下,他们收到的任务就是,在天亮之前瘫痪冀州城。所以他们并未停下,只是暗暗运转灵力。然而此刻,他们却觉得,自己浑身的灵力都被压制了,连动都难动!压迫感布于四周,是灵力压迫压制了他们体内灵力的流动。但他们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他们稍稍缓了一下。 忽然风沙大作,不知多少风沙,有目的地,迷向他们双眼。 楚秾华兴致盎然:“沈雪夜,待会儿换你用灵力压迫。”沈雪夜微微点了点头。云皇看了看楚秾华,想起他们三人曾有过一次较量,那是楚秾华也在关键时刻用了灵力压迫,结果自己差点被削掉一只耳朵,如今一看,她的灵力压迫威力更大了。云皇犹疑着问:“我说,楚秾华,一般人用来示威的灵力压迫,到你手上,快变成攻击招式了。怎么灵力压迫威力都这么大了?”“威胁玄天宗其他长老时我经常用。”楚秾华微笑着回答。云皇嘴角不由一抽。 用风沙迷住他们眼睛的是沙澜,看了看沙澜,楚秾华低声说:“沈雪夜,她不是天极门的人吧?”“不是,沈云梦捡回来的。”沈雪夜淡淡地说,“去山下买个东西,请了一顿饭后被缠上了。”“不要用缠这个字眼,好歹人家是一个美女,嗯,娇小型。”云皇一脸严肃地说。沈雪夜微微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天极门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原因随便收留一个人?” “还记得那次在招摇之山,不知怎么惹了山神,然后一大群青丘九尾不知怎么开始围攻我们的事吗?”楚秾华突然说,“那时才叫惊险,那可是九尾,不过幸好不是天狐,只是普通的九尾狐。”当时当然惊险万分,原本是想去南山山系找些珍贵草药的,哪知道,云皇一脚踩在了山神的祭祀用品上了,后来还被迫和山神打了一场……真是可喜可贺,他们是当世仅有的见过神的人,也是仅有的从神的手下逃出来的人。当时的他们,不过刚刚达到聚神灵,于是打响了“神之刃”的称号。 沈云梦看了看止住脚步的大军,手中灵力涌动,一言不发,十指灵巧地活动,灵力分散而去,凝为利刃,准确无误地击向敌人最薄弱的死穴——太阳穴。 但是,沈云梦低估了敌人的防御,尽管看不见,他们仍然可以活动,他们灵敏地感觉到了威胁,打算躲开,适时响起了悠然的琴声,不少人竟被琴声所惑,行动一下子滞住了。那些灵力化成的利刃,毫无阻碍地刺入了太阳穴。但此时,对手们也开始组织进攻了,他们施法停住风沙,看清了与他们交手的人,并未惊讶多时,开始了交手。 沈云梦也好,沙澜也好,楚荆也好,都无法放在战场上,放在这样的战场上,没有完全压倒性的实力和大范围攻击的法术,根本不可能获胜。而修神者并不是为了战争而生的,大规模攻击的法术,极少有人创造。尽管一对一,他们绝对会赢,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就算一对一,也会累死他们。 强行施展了两次大规模法术,沈云梦和沙澜都有些疲惫,他们都是耗费大量灵力,强行将施术范围扩大了的,只有不曾参战的楚荆还有余力。楚荆淡漠地看向战场,双手凝聚的灵力带着刺骨的寒意,她的双手一个翻转,灵力冲向天空。漫天的冰粒疯狂旋转,疯狂地吞噬了他们,在追魂飞霰的面前,只剩下模糊一片的血肉。楚荆喘了一口气,召出一把琴,迅速拨动琴弦——他有一件事骗了云川——他会弹琴,而且弹得很好,只是,他弹不出《商秋变》。沈云梦调息了一下,施展了一个他仅知的大规模攻击的法术——引雷裂。云皇脸色一变,立刻出手阻止了他:“除非你想现在就毁了冀州城,不然,停下。”他一只手止住了沈云梦,另一只手迅速释放出惊人的灵力,看不见的风刃在空中切割,将人体切割。 “如果沈居延在就好了。”楚秾华突然出声,“他最适合了,他与楚荆也一定会配合很好的。”退到楚秾华身边的沈云梦不由说:“只是,他太嗜杀了。”“嗜杀?这种场合,就应该嗜杀!”沈雪夜冷冷地说,“你跟他们交手后,有什么感觉?” 沈云梦思索了一会儿,犹豫地说:“很奇怪,他们的实力,远超过同阶级的其他人。有几个七重天劫的,甚至可以跟我和楚荆媲美。”沈雪夜看了他一看,淡淡地说:“你今天的表现比不上楚荆,尽管你实力不逊于他。因为你实在太慌乱了,这不像你。你们去疗伤吧。该我们出手了。”楚秾华轻笑了一下:“神宠恩赐,连昆吾山顶,只负责发布神谕的聆神宫都插手了么?”她看向楚荆手中的琴,笑了笑:“太子长琴亲自制作的七弦琴,世间一共三把,他竟找到一把。还真是难得呢。”“什么?”正在幻化出冰刃的沙澜一怔,不由自主地看向楚荆,不慎被砍伤了,她倒吸一口凉气,但仍未移开视线。只是随手自保,她盯着那把琴,久久不做声。 楚秾华看向沈云梦,笑吟吟地说:“沈云梦,在战场上,你的法术再华丽,再厉害,也没有用啊,战场上,不会因为几个强者而改变结局。你在这里不如楚荆,只是因为,宫澈的追魂飞霰,的的确确,是一个很强大的大规模法术。” 楚秾华微微担忧,聆神宫,除非,发布神谕的雪山神女,已经离开,不然,怎么可能说动那些人使用神宠恩赐! “还有十来个人。”沈雪夜简短地说。楚秾华轻笑了一下,说:“真是的,我还真是希望沈居延在,毕竟,以杀止杀,他最擅长了。” 寒暮,不,沈居延今天居然是走的郊外,他精致的面容并无多余情绪,心中仍在思考风后袍。 风后袍在韩信手上,的确赐予了他强大的力量,只是很可惜,韩信是一代名将,但他并不是修神者,这些力量,对他毫无作用。风后袍固然可以挡住来自战场上,来自敌人的攻击,只是,却抵御不了来自他所信任的人的攻击。未央宫的钟室,也许尚余血色。韩信早逝,那件风后袍修补后与他一同埋入地下,如今,却突然现身。 宫澈的伤势来自楚荆自创的一招“石化暗风”他也曾以为,楚荆取走了风后袍,可他调查了一下,却发现彼时他已经去了冀州。 沈居延的容颜有些阴冷,他脸上阴晴不定,如果去不到风后袍,就算回去,也只是最严苛的责罚。他只有足够强了,才会回去。 贺宸枫沉默着走在最后,倒不是因为他今天心情沉重,而是因为——韩惠棠为了防他口无遮拦,点了他的哑穴。贺宸枫努力回忆陆琅玕讲过的人体经脉图,然后很惊喜地发现自己在这方面也许可以说是新生儿……因为陆琅玕太懒了,根本提都没提。 “等等!”正在最前方引路的韩惠棠突然停了下来。他冷冷地看着前方,语气冰冷:“姑娘……你,是谁?”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女子欢快地回答:“韩公子好耳力!” 听见这个声音,贺宸枫第一反应就是躲。因为,前方突然出现的红衣女子,宛若一团流动的烈焰,火红色的长裙,肌肤莹润如云,貌若繁花,体型修长,正是红桎。 红桎盈盈一笑,对着沈居延说:“沈公子,沈居延,别来无恙?”沈居延冷冷地看着她,并不言语。 昨天没赶上,今天也许会补更一章,也许。 第八章 沈居延 寒暮腼腆地笑了笑,贺宸枫不由无语,喂你长得比姑娘好也就算了,怎么性格也跟姑娘似的,你的性格和前辈应该换换啊! 正在这时,韩惠棠已调息完毕,他走过来问道:“怎么样了?”贺宸枫不由抱怨:“前辈你对我就没这么客气过,难道前辈你也看脸吗?”韩惠棠忙训责他:“小子你乱说什么!”声音中满是惊恐,可惜贺宸钧听不出来,嚷嚷着:“难道不是吗?”“滚犊子,你再乱说试试。”韩惠棠终于暴起,一连踢了贺宸枫十几脚,贺宸枫倒在地上,鼻青脸肿。 韩惠棠与寒暮商量:“我们要赶往天极门,为了清静些,就不走城中了,这样可好,寒……暮?”贺宸枫不知死活地说:“前辈你问个话至于这么低声下气吗?”韩惠棠瞪了他一眼,于是贺宸枫不再言语。 寒暮羞涩地笑了下,说:“没关系,但凭先生决定。反正我现在也不知道去哪儿,”明明是很温和的话,韩惠棠却不由出了一身冷汗,他小心地说:“那,我们走城里可好?”“无妨。”寒暮微微一笑,“不过,这是先生本来的样子吗?我看着,很不习惯呢。”韩惠棠立刻说:“不,不是,我明天就换回来!”贺宸枫心中嘀咕不止,却不敢说什么。 贺宸枫与韩惠棠跟在寒暮的后面,一路上心中一直抱怨。韩惠棠压低声音对他说:“你要是不想我死的话就给我闭嘴,最好什么声音也别发出!”贺宸枫小声问:“前辈,难道不应该是我死吗?”韩惠棠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死关我毛事?”“……” 韩惠棠要了两间客房,寒暮一个人一间,韩惠棠端了一盆水走进来,贺宸枫小心翼翼问:“前辈,为什么不要三间房?”“因为我怕半夜我想踢你时找不到人。”韩惠棠卷起袖子,开始洗脸。“……”还能不能活着回到玄天宗了?前辈,天极门的孩子好可怜! 死小子,我这不是怕你被杀了么!韩惠棠默默地想着,开始除去伪装。好半天后,贺宸枫惊呼:“前辈你的真面目一点都没有修神者的气质啊!”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咆哮:“原来就有吗?你给我滚犊子!”贺宸枫被踹到角落,气若游丝:“可是……原来的好歹还能说是……修炼时被反噬……”“你给老子滚犊子!”韩惠棠干净利落地将一盆水泼在他身上。 韩惠棠小心翼翼地敲了敲寒暮的门,低声问道:“师兄,我可以进来吗?”里面传来一声轻笑,寒暮冷清的声音响起:“进来。”韩惠棠舒了一口气,轻轻推门走进。寒暮正在房内看书,韩惠棠毕恭毕敬地问:“居延师兄,您,为什么离开天极门了?韩长老有什么吩咐吗?”寒暮冷笑了一声,搁下手中的书:“天极门什么时候有长老了?不都是那个人的命令吗?”韩惠棠脸上失色,这件事,只有最受重用的弟子才知道,天极门真正的幕后主宰,但像沈居延这么说出来,却没有几个人敢。沈居延漫不经心地说:“怎么,如果我说我是逃出来的,你会怎么办?报告回去吗?你有这胆量吗?”韩惠棠赶紧说:“不敢!”生怕说错一句就会招来杀生之祸。但他也清楚,若不是门内有什么特殊命令,那沈居延是不可能被派下山的,那么,就只有可能是逃出来的了。想来,那身伤,也是在逃脱过程中受的,只是不知是谁,会追杀他千里。 “倒是你,下山干什么了?”沈居延托着下巴,问道。韩惠棠正在想是谁竟追杀了沈居延千里,闻此言,慌忙道:“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只是一些小事,一些小事。”“韩荼棫托你办的一些小事?”沈居延提高了音量,眼神冷厉。韩惠棠身上涌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沈居延却看也不看他,自顾自地翻开书,淡淡地说了一句:“大概是找风后袍?好让洛沉枝来对付我?”韩惠棠吓得跪在地上,连声说:“我并不知道洛沉枝的打算,我并不知道洛沉枝的打算……”“起来吧。”沈居延慵懒地说。 “风后袍的气息,在十日前就消失了,许是被谁取走了。”沈居延静静地说,“你当然不知道洛沉枝的打算,他们不会告诉你的——告诉你之后,你还会去查风后袍的下落吗?”事实上,天机门内,有能力去查询风后袍下落的人当中,知晓韩荼棫和洛沉枝的计划后还敢帮忙的人,根本没有,就算沈云梦,也不会冒险。被沈居延记恨,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之一。 “这件事,大概和韩荼棫没关。”韩惠棠低声为弟弟分辨。沈居延嘲弄地说:“还真是偏袒弟弟,你要是有你弟弟三分机灵也不至于人缘淡泊至此了!天赋不如,相貌不如,脑子还不如,难怪没人会注意你啊!”韩惠棠什么都说不出来。沈居延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风后袍,我也曾打探,只是,遇上了几个对手。”“所以……师兄您受伤了?”韩惠棠惊恐地问。沈居延冷哼了一声,不悦地说:“伤我的那个人,用的是宫澈的天寒往生。然后她的几个帮手开始追杀我,好在,我在青州把最后那个人给解决了。”韩惠棠心中“咯噔”了一下。 “天寒往生”是宫澈“天寒七式”中的第四式,在宫澈发动天寒往生的情况下,还从几个人的联手中逃脱,沿路还杀了宫澈的几个手下,这件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绝对轰动的一件事。何况,他还从天极门中逃脱。 韩惠棠深吸一口气,强笑着说:“师兄真是好身手,居然……”“宫澈与我交手前已经受了重伤!而且,另外几个人,比她差远了!”沈居延急躁地说,“这根本没什么,如果宫澈没有受伤,那么,我就有可能败!” “什么?谁能把宫澈打成重伤?”韩惠棠呆住了,宫澈的实力,不可谓不高。居然有人,把她打成重伤,有实力这么做的人,没有原因,有原因的人,没有实力。宫澈向来不问世事,不可能与人结怨。 “楚荆,他与宫澈交手数次,胜多败少。”沈居延不悦地说,“如果我与宫澈没有受伤,胜负还是五五之数,看来,我要注意一下楚荆了。你回去吧,让那蠢小子说话做事注意点,不然,小心脑袋!” 韩惠棠如释负重地走出去,走向自己房间,任谁在沈居延面前,都会丢掉自己,这一点,不可否认。谁在沈居延面前都无法保持常态,沈居延能够轻易将一个人逼疯。他定了定神,想着明天怎么才能让贺宸枫闭嘴。 而回到房间后,他发现贺宸枫正在苦苦运功。听到他进来,贺宸枫睁开眼,哭丧着脸问:“前辈啊,为什么我体内灵力明明变浑厚了,但我运功也好,修炼也好,甚至施点小术,都和原来完全没有变化?”韩惠棠因为刚刚从鬼门关回来,心情大好,没有让他滚犊子,反而循循善诱:“你昨天感到灵力增多了是吧?” “是啊,是这样没错啊。”贺宸枫不明所以,他就是因为灵力明明变浑厚了,实力却没有任何变化,才纠结不已的。 “你说红桎帮你突破到了炼魂是吧?”韩惠棠在桌边坐下,倒了杯茶。 “对啊对啊!”贺宸枫连连点头。 “你想啊,你这么笨,突破到了炼魂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这次灵力增多怎么可能有变化?你小子别跟我说什么炼魂之境不是你自己突破的,就算不是自己突破的都应该感受到显著的变化!” “不,前辈,我没想反驳,我只是想说……你们一个个不打击我真的会死吗?” 洛南云沉溺在梦魇之中,无法醒转。她只是不停重复:“不要,不要……不行,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放过我吧……我真的做不到,我没有这个能力,真的……真的……真的!”洛沉枝急忙安抚她,不停说:“姐姐,没事,没事,真的没事,我在这里。”而洛南云听不见,只是在梦魇中疯狂地挣扎着,可她醒不过来。最后,洛南云尖叫出来,反复重复的,是“沈居延”三个字。她不停念叨着,无法停下。洛沉枝阴沉着脸,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一个月前,洛南云被带去和沈居延交手,回来后就成了这样,她被困在了无尽了噩梦之中。 “沈居延,我要你死,我要用你的心脏,为姐姐熬一碗,热汤。只有用你的心脏,才能将姐姐唤醒,对吧?” 洛南云在梦魇中,由沈居延疯狂的、扭曲的脸组成的梦境。沈居延疯狂的笑声始终在他的梦里,她无法出来。那张比女子更精致的脸上,只有狰狞的杀意,只有嗜血的狂欢,只有对杀戮的兴奋。即便出身自信奉绝对力量与冷血无情的洛家,她也深深恐惧着沈居延眼中的嗜杀。以杀止杀,那个人做到了,以一种异样的残忍——他将她囚在了梦魇中,再不能厮杀。 只是,她未曾醒来,只是因为,她不愿醒来。她将自己关在了梦魇之中 贺宸钧看着吃得很轻松自然的几人,只觉得心中一闷。楚秾华倒是轻松:“你放心,昆吾国的修神者,绝不会有谁能越过国界半步!”“他们越过了怎么办?”贺宸钧并不相信楚秾华的保证。楚秾华抬眼看了他一下,直起身,冷冷地说:“那么,我便亡了昆吾一国!”那一瞬的气场,蔑视众生。贺宸钧一时怔神,却见他们几人站了起来,云皇愉快地说:“好了,我们去迎敌了。”贺宸钧失声:“什么,他们已经来了?不可能,我还没感觉到。”“哎呀,贺将军,看来你还没有认识到你与他们的实力差距啊!”走进来的人是贺宸钧最不愿见到的人——沈如悠。 “沈如悠,沈太宰,您还真是好兴致,亲自来督战!”贺宸钧的脸绷得发疼。沈如悠笑了下说:“我们只要在这里等待打扫战场的消息就好了。” 贺宸枫不语,心中却是愤怒:沈如悠你哪儿来的自信! 他们来到感知到的地点,早早等待着向这边过来的昆吾国的修神者。楚秾华看着不远处的沈雪夜,笑着对云皇说:“云皇,我劝你娶了沈清泠好了,这样就可以第一时间知道沈雪夜下落了。”“不行,如果沈雪夜知道我是因为这个原因娶沈清泠的,那他铁定会和沈清泠联手灭了我的,你也知道,我只比他强一点,我们交手时,就算只搀和进一个实力只有四重地厄的小角色都会影响全局,何况一个沈清泠!”云皇严肃地说。 “……请问我是该为了‘实力只有四重地厄的小角色’而教你做人呢,还是为了你对沈清泠的看重而深感欣慰呢?”楚秾华微笑着问。云皇不满地说:“喂喂喂,四重地厄对我们几个来说本来就是小角色好不好!”“沙澜不是。”“……” 不远处出现了大队御风而行的人,沈云梦喃喃地说:“这样的实力,发动奇袭,甚至可以灭城呢!” 云皇对前方的沈雪夜说:“实力如何?”“大部分是‘实力只有四重地厄的小角色’,还有几十个凝神识以上的人。”沈雪夜不轻不重地说。楚秾华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让后辈们发挥一次好了。我们给他们制造个机会怎么样?”云皇点头表示同意。沈雪夜只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并无异议。 到达了这片荒野的修神者们看见前方只有六个人,怔了一下,开始感知周围有没有埋伏,却发现,只有他们六个人。他们心中虽然疑虑,但并未停下,他们收到的任务就是,在天亮之前瘫痪冀州城。所以他们并未停下,只是暗暗运转灵力。然而此刻,他们却觉得,自己浑身的灵力都被压制了,连动都难动!压迫感布于四周,是灵力压迫压制了他们体内灵力的流动。但他们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他们只是稍稍缓了一下。 就在此刻,忽然风沙大作,不知多少风沙,有目的地,迷向他们双眼。 楚秾华兴致盎然:“沈雪夜,待会儿换你用灵力压迫。”沈雪夜微微点了点头。云皇看了看楚秾华,想起他们三人曾有过一次较量,那是楚秾华也在关键时刻用了灵力压迫,结果自己差点被削掉一只耳朵,如今一看,她的灵力压迫威力更大了。云皇犹疑着问:“我说,楚秾华,一般人用来示威的灵力压迫,到你手上,快变成攻击招式了。怎么灵力压迫威力都这么大了?”“威胁玄天宗其他长老时我经常用。”楚秾华微笑着回答。云皇嘴角不由一抽。 用风沙迷住他们眼睛的是沙澜,看了看沙澜,楚秾华低声说:“沈雪夜,她不是天极门的人吧?”“不是,沈云梦捡回来的。”沈雪夜淡淡地说,“去山下买个东西,请了一顿饭后被缠上了。”“不要用缠这个字眼,好歹人家是一个美女,嗯,娇小型。”云皇一脸严肃地说。沈雪夜微微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天极门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原因随便收留一个人?她的医术,确实不错。虽然,相当奇怪。”云皇撇了撇嘴,说:“沈云梦医术天下无双,谁人不知?用得着依靠外人?” “还记得那次在招摇之山,不知怎么惹了山神,然后一大群青丘九尾不知怎么开始围攻我们的事吗?”楚秾华突然说,“那时才叫惊险,那可是九尾,不过幸好不是天狐,只是普通的九尾狐。”当时当然惊险万分,原本是想去南山山系找些珍贵草药的,哪知道,云皇一脚踩在了山神的祭祀用品上了,后来还被迫和山神打了一场……真是可喜可贺,他们是当世仅有的见过神的人,也是仅有的从神的手下逃出来的人。当时的他们,不过刚刚达到聚神灵,于是打响了“神之刃”的称号。 沈云梦看了看止住脚步的大军,手中灵力涌动,一言不发,十指灵巧地活动,灵力分散而去,凝为利刃,准确无误地击向敌人最薄弱的死穴——太阳穴。 但是,沈云梦低估了敌人的防御,尽管看不见,他们仍然可以活动,他们灵敏地感觉到了威胁,打算躲开,适时响起了悠然的琴声,不少人竟被琴声所惑,行动一下子滞住了。那些灵力化成的利刃,毫无阻碍地刺入了太阳穴。但此时,对手们也开始组织进攻了,他们施法停住风沙,看清了与他们交手的人,确确实实只有这几人,并未惊讶多时,只是心中暗暗吃惊,开始了交手。 沈云梦也好,沙澜也好,楚荆也好,都无法放在战场上,放在这样的战场上,没有完全压倒性的实力和大范围攻击的法术,根本不可能获胜。而修神者并不是为了战争而生的,大规模攻击的法术,极少有人创造。尽管一对一,他们绝对会赢,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就算一对一,也会累死他们。 强行施展了两次大规模法术,沈云梦和沙澜都有些疲惫,他们都是耗费大量灵力,强行将施术范围扩大了的,这样太过耗费灵力了,何况,对手并非弱者,只有不曾参战的楚荆还有余力。楚荆淡漠地看向战场,双手凝聚的灵力带着刺骨的寒意,她的双手一个翻转,灵力冲向天空。漫天的冰粒疯狂旋转,疯狂地吞噬了他们,在追魂飞霰的面前,只剩下模糊一片的血肉。楚荆喘了一口气,召出一把琴,迅速拨动琴弦——他有一件事骗了云川——他会弹琴,而且弹得很好,只是,他弹不出《商秋变》。沈云梦调息了一下,施展了一个他仅知的大规模攻击的法术——引雷裂。云皇脸色一变,立刻出手阻止了他:“除非你想现在就毁了冀州城,不然,停下。”他一只手止住了沈云梦,另一只手迅速释放出惊人的灵力,看不见的风刃在空中切割,将人体切割。 他们之所以能取得此时的优势,完全是依靠先前楚秾华的灵力压迫,让对手行动受阻,甚至反击能力也有所下降,不然,对手展开防御后,他们便举步维艰。这场战争并没有显露出他们的实力,不管多强大的法术,在战场上发挥的实力,都不如最直接的攻击。 “如果沈居延在就好了。”楚秾华突然出声,“他最适合了,他与楚荆也一定会配合很好的。”退到楚秾华身边的沈云梦不由说:“只是,他太嗜杀了。”“嗜杀?这种场合,就应该嗜杀!”沈雪夜冷冷地说,“你跟他们交手后,有什么感觉?” 沈云梦思索了一会儿,犹豫地说:“很奇怪,他们的实力,远超过同阶级的其他人。有几个七重天劫的,甚至可以跟我和楚荆媲美。”沈雪夜看了他一看,淡淡地说:“你今天的表现比不上楚荆,尽管你实力不逊于他。因为你实在太慌乱了,这不像你。你们去疗伤吧。该我们出手了。”楚秾华轻笑了一下:“神宠恩赐,连昆吾山顶,只负责发布神谕的聆神宫都插手了么?”她看向楚荆手中的琴,笑了笑:“太子长琴亲自制作的七弦琴,世间一共三把,他竟找到一把。还真是难得呢。”“什么?”正在幻化出冰刃的沙澜一怔,不由自主地看向楚荆,不慎被砍伤了,她倒吸一口凉气,但仍未移开视线。只是随手自保,她盯着那把琴,久久不做声。只是她喃喃地说:“是的呢,果然是太子长琴亲手所制。” 楚秾华看向沈云梦,笑吟吟地说:“沈云梦,在战场上,你的法术再华丽,再厉害,也没有用啊,战场上,不会因为几个强者而改变结局。你在这里不如楚荆,只是因为,宫澈的追魂飞霰,的的确确,是一个很强大的大规模法术。” 楚秾华微微担忧,聆神宫,除非,发布神谕的雪山神女,已经离开,不然,怎么可能说动那些人使用神宠恩赐!既然有了神宠恩赐,那么,这次的进攻,远不止这些人! “还有十来个人。”沈雪夜简短地说。楚秾华轻笑了一下,说:“真是的,我还真是希望沈居延在,毕竟,以杀止杀,他最擅长了。” 寒暮,不,沈居延今天居然是走的郊外,他精致的面容并无多余情绪,心中仍在思考风后袍。 风后袍在韩信手上,的确赐予了他强大的力量,只是很可惜,韩信是一代名将,但他并不是修神者,这些力量,对他毫无作用。风后袍固然可以挡住来自战场上,来自敌人的攻击,只是,却抵御不了来自他所信任的人的攻击。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韩信与这件战袍相伴多年,竟然,丝毫未被魔气所侵蚀,还是那么轻易地,就信了他人。未央宫的钟室,也许尚余血色。韩信早逝,那件风后袍修补后与他一同埋入地下,如今,却突然现身。 宫澈的伤势来自楚荆自创的一招“石化暗风”,他也曾以为,楚荆取走了风后袍,可他调查了一下,却发现彼时他已经去了冀州。 那么,是谁取走了风后袍?风后袍的秘密,那个人,是否知晓? 沈居延的容颜有些阴冷,他脸上阴晴不定,如果去不到风后袍,就算回去,也只是最严苛的责罚。他只有足够强了,才会回去。风后袍会让他变得更强,找不到风后袍,他只能采取另一个行动了。 贺宸枫沉默着走在最后,倒不是因为他今天心情沉重,而是因为——韩惠棠为了防他口无遮拦,点了他的哑穴。贺宸枫努力回忆陆琅玕讲过的人体经脉图,然后很惊喜地发现自己在这方面也许可以说是新生儿……因为陆琅玕太懒了,根本提都没提。嗯,他提了一下——“那个人体经脉图什么时候你们自己看看。” “等等!”正在最前方引路的韩惠棠突然停了下来。他冷冷地看着前方,语气冰冷:“姑娘……你,是谁?”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女子欢快地回答:“韩公子好耳力!” 听见这个声音,贺宸枫第一反应就是躲。因为,前方突然出现的红衣女子,宛若一团流动的烈焰,火红色的长裙,肌肤莹润如云,貌若繁花,体型修长,正是红桎。 红桎盈盈一笑,对着沈居延说:“沈公子,沈居延,别来无恙?”沈居延冷冷地看着她,并不言语。 昨天没赶上,今天也许会补更一章,也许。 第九章 执念 什么是执念? 就是拼了命也要抓住什么的欲望,如果放弃抓住,就没有了生命。 所以啊,才会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虽然,并不知道,为了什么;虽然不知道,自己是谁…… 林思致与秦展一路上并没有出什么状况,但大半个月也没有走多少路,虽然,这件事与他们俩是路痴有很大关系。当出去办事的林筠竹在离枫溪山不到百里的地方看见在客栈问路的两个人,她只觉得,自己的弟弟真不是一般的白痴。林思致看见自己的姐姐,当即委婉地问姐姐能否助自己一臂之力。林筠竹痛心地表示,虽然自己很想帮帮自己的弟弟,但是,自己身为圣院弟子的最后一位,再不抓紧就真的来不及了。林思致一家也算是修神者家庭,他姐姐还算有天分,但与他的年龄差距也有两个甲子。林筠竹看着林思致垂头丧气的样子,终究是心疼弟弟,叹了口气说:“算了,你现在是归灵境界吧?我教你御风术好了,这样打不过还能跑。不过,以你的修为,只能坚持一炷香时间,是那种一寸长的。”秦展倒是眼前一亮,在林思致还没抱怨之前就甜甜地说了句:“多谢姐姐。”林筠竹莞尔一笑:“你是谁?”秦展恭恭敬敬地说:“我叫秦展,秦昭的弟弟。”林筠竹点点头,说:“是他啊。” 御风术并不难学,甚至很基础,所以很多人对这种基本没实用的术很是不屑。林筠竹不同,她进入圣院后才发现,何为天外有天,为了多一份实力,她只能让对方猜不透——她改进了御风术。御风术原先是借助风力,借风而行,方便逃跑。林筠竹改进后,御风术还能够借用风力进行攻击,还可以用灵力控制风向——以前的御风术方向都是不确定的。尽管改进的不是很复杂,不是非常具有攻击力,但是,在大多数人的认知里,御风术就是百无一用,所以,林筠竹的这个数使用出来的时候,还是很能震惊敌人的。 御风术并不难掌握,但是,要运用纯熟却实属不易,对风的掌握并不容易。所以,两个人联系一上午的后果就是,他们的确掌握的御风术没错,却是最古老的御风术——无法控制时长,无法控制方向,甚至,无法控制高度。 林筠竹也没指望他们立刻掌握,只求他们记住使用方式就谢天谢地了。林筠竹打算离开,林思致却喊住了她:“老姐,你去干嘛啊?”林筠竹犹豫了一下,说:“二长老命令我去调查一件东西,命令我……调查风后袍。”林筠竹笑了笑,然后走向了西北方向,只留一个纤瘦的背影。 目送姐姐离开后,林思致责备秦展:“你拉住我干嘛?不然我或许还能再让姐姐教我点什么。”秦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想把你姐介绍给我哥。”“……秦思鹏你贺宸钧附体了!”秦思鹏是秦展的字。 楚荆看着楚秾华他们三人走上前,低低地说:“秾华大人,需要我做什么?”楚秾华轻轻侧了下头,说:“你们三个,赶紧去帮贺宸钧,按照计划,他们决定在今晚奇袭昆吾国的峡口要塞,你们快去,不然,可能全军覆没。”楚荆错愕地看了她一眼,不由说:“可是,这件事是贺将军今晚才公布的,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沈云梦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难道,他们用了‘天眼’,聆神宫的人是疯了吗?”沙澜正用灵力治疗沈云梦和楚荆,闻言也是一顿:“不可能,使用天眼后,他们将在五年内迅速衰老死亡,而且,魂魄入幽都后,将灰飞烟灭。他们怎么会冒这个险?” 沈雪夜冷笑了一声:“哼,他们连强行让对方实力上升数个等级的神宠恩赐都使用了,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的?” 三人点点头,转身要走,楚秾华突然开口:“楚荆啊……”楚荆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她,惊异地说:“秾华大人?”楚秾华却不看他,看着正在逼近的十来个人,面容肃穆,她轻轻地说:“活下去,因为……你还要见她。” 楚荆一怔,然后静静地说:“是,秾华大人。”因为,我还没有,见她,已经超过百年了。 沈云梦看着他,嘴角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冷笑,然后他转身,与沙澜一道,先行离开。 楚秾华慵懒地看着前面的十来个人,声音中多了一丝高傲:“千华呢?是不是,去袭击贺宸钧了?”一人轻飘飘地落在她面前,笑意儒雅:“楚大长老果然神机妙算。”云皇不复往日的嬉笑,冷冷地说:“倒是想到了你们会这么做,只是,没想到千华他们都去了,还以为贺宸钧加沈如悠没问题了。没想到,不过,这么做也没什么意外。”如果是修神者之间的战争,那么,与其在这里消耗实力,倒不如先行击溃贺宸钧的军队,军队溃,民心散,就赢了。 楚秾华轻笑一声,冷冷地说:“现在,才是真正的战争。”所以,楚荆,这将是你的历练,你到底能不能彻底掌握那把琴,将是决定你生死的唯一因素。 只是,大概谁也不会想到,两大修行门派都只派了两个人。毕竟,对他们来说,青炁王朝真的可有可无。所以,他们也只是抱着“反正没事做来和昆吾国的人切磋一下也好”的心态来参战了。只是,有一件事倒是出乎了他们意料——昆吾几乎派出了国内所有修行界的高手,他们旨在灭国。所以,大部队牵扯住对方来的修神者,千华与另几位高手去灭了贺宸钧的军队这种事也是很正常。但是,不会有谁想到大战时敌方高手会带几个人闯入自家大军本营的。昆吾国的修神者都来参战了,他们还有什么不会做? 楚荆三人赶到场时,昆吾的军队黑压压地赴向贺宸钧方向。他们心中暗叫不好,千华来的目的,不是对付军队,而是杀了贺宸钧,或许还有一个沈如悠。贺宸钧一死,则再无阻碍,还可以说是修神者之间的对战,可如果屠灭军队,那么,会招来青炁王朝修神者的疯狂报复。 他们急忙去找贺宸钧,毕竟,只要贺宸钧没有到倒下,青炁王朝就不会亡,沙场之刃未断,昆吾必亡。 沙澜却停下了脚步,她喃喃地说:“奇怪,昆吾的军队,真的很奇怪。”沈云梦与楚荆也不由停了一下,沈云梦只看了一眼昆吾的军队,当即骇然:“该死,昆吾用了‘狂魂’,这种药,是由罂粟加上聆神宫的人的血炼制而成,可以大幅提高士兵的身体素质和耐痛力,相当于数十万战斗机器。这种军队,如果不加以阻止,一个月内,青炁王朝的一切——人民、房子、城池……都将荡然无存,再无半点痕迹。”楚荆的脸一下子冷了,他咬了咬牙,说:“能阻止他们吗?”“几乎不可能,两军数量相差无几,可昆吾的人这样,贺宸钧用什么战术都不可能管用。而我们……他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对,太多了,所以,很可能,还没有杀完,我们自己都会累死,不断使用法术却会死在千华他们手中。 “真没有办法了吗?”贺宸钧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脸色惨白。看着他们疑虑的眼神,他说:“沈如悠,去组织冀州百姓撤离了。”他俊美的脸上,只有痛心。楚荆当机立断:“让军队撤退。”贺宸枫立刻拒绝:“不行,国未亡,军不撤。”“这不是军队能发挥作用的地方。”楚荆冷冷地说,他盘腿坐在地上,将琴搁在腿上。 “你带他们撤退,然后,”楚荆顿了顿,“回来保护我。”贺宸钧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终是点了点头,去撤离军队了。 沈云梦与沙澜对视了一眼,同时问道:“需要我做什么?”“把灵力传给我,尽可能多,然后,掩护我,别让任何人近我身。”楚荆将手搁在琴弦上。 “你想到了什么方法?”沙澜依言将体内残余的大部分灵力传到楚荆身上,随后沈云梦也跟上。“只有三成成功的几率。但还是要拼一下。” 不会输的,因为,那把凤栖琴,还没有等到,为它取名字的人。 就让漫天灼炎席卷一切好了。 林暮羽和云川赶到青岩湖后,还未来得及打探千湖水榭,暂且借住在一户人家。 本来主人是不欢迎他们的,但听说是玄天宗子弟,便迎了进去,只是要求为他妻子看病。 夫人面容清瘦,带几分病容,肚子微微凸起,是怀孕了。 而便是这个孩子,没有半分生机。所有医生都说,这是死胎。云川亦通医术,她为夫人把脉,也发现了,那的确是个死胎。云川看向主人,说:“恕我直言,之前,夫人是否怀过一胎,但是,未能成功生下。”主人点点头,紧张地问:“莫非,当时流产死胎时,还有一个死胎在腹中?” 云川摇了摇头,带几分忧虑说:“当时流产的,只是这个孩子的身体,可他的灵魂,却留在了腹中,不知自己已经死去,还在一天天的成长。”“什,什么?就是说,我肚子里的这个,连死婴都不是,而是一个……鬼?”夫人惊叫了出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不敢相信。主人忙问:“那可有良方?”云川说:“只要服一些药物就可以流产出灵魂了,只是,尊夫人体质柔弱,再流产一次,可能,再也无法,成为母亲。”夫人被吓住了,连连哀求:“云姑娘,你可还有其他法子?”云川看着他们恳求的目光,终于说:“那,只能为你腹中的灵魂重塑肉体了。”“行行行,什么都可以。”两人连连说。 云川低头思索了一下,回头看向林暮羽,征求他意见。林暮羽看了看这对夫妻,又看了看云川,他知道贺宸枫的境况危机,但是……他叹了一口气,对云川说:“现在,我只能希望贺宸枫能在我找到他之前还活着。”云川低声说:“可是,师兄,药材,极为难寻。” “需要什么?”林暮羽也一下子紧张起来。 “白麟角,蛟龙筋。除了这两个,其他的还能筹到。”云川有些歉疚地说。 “什么?”林暮羽不由疼大了眼睛,“我们打不过麒麟,而且,我们也找不到蛟龙。”云川说道:“蛟龙筋,上次为楚荆师兄制琴时,还多了点。只是,白麒麟,据说,在青烟湖中的小岛上。那里与世隔绝,到了上面,根本没办法出来。”“那,我们过去。”林暮羽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帮人帮到底。云川点点头:“那,我们明天,就去岛上吧?” 主人夫妻感激涕零,张罗着给他们做点美味,差下人快点去准备。云川突然问:“抱歉,请问您这里有书看吗?我想看看,能不能从书上找些什么有用的信息。”“有有有,别说看书了,只要能治好我娘子的病,您把书拿走了都成。”主人忙不迭地说。 那个孩子,为什么,会这么执着的想要留下呢?为什么,不愿意另投一胎呢? 姐姐,姐姐,在我杀了他之前,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洛沉枝阴沉着脸,冷冷地问:“韩惠棠怎么还么回来?他到底干什么去了!”韩荼棫轻笑一声:“呵,他是我的哥哥,又不是我的佣人,他去做什么了,我又怎么好管?啊?”洛沉枝一拂袖,嘲讽地说:“哼!我还不知道你韩荼棫,什么时候把他当哥哥看过了。难道他不是你的佣人吗?”韩荼棫捏起她的下巴,柔声说:“洛沉枝,你小心一点,别以为我不会对你怎样。我不过是看在我们目的一致的份上,才帮你,你给我有点自知之明。如果你也出什么意外,除了洛南词,还有谁会帮你?只是啊,洛南词,也不是沈居延的对手呢。没有实力,就别太过高傲。”洛沉枝一下打掉了他的手,脸色铁青,说:“不用你提醒,我知道了。” 红桎看着沈居延,笑靥如花,说:“沈公子别来无恙。”“没见到你之前,我还是很开心的。”沈居延看都不看她。红桎笑着说:“沈公子人品武功都是一等一,不如……”“你们连这种废物都要,想必也不是什么好去处。”沈居延看向贺宸枫,不屑地说。 依然不能开口的贺宸枫惊讶地看向韩惠棠,韩惠棠叹了一口气,低声解释:“他是沈居延。”所以,难怪前辈你变得那么奇怪。贺宸枫在心底默默说。 红桎依然面带笑靥,她说:“沈公子可想知道关于风后袍的另外一些故事?”沈居延沉默了一下,在一边坐了下来,看向红桎,快速地说:“你说。”红桎拣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风后袍随韩信一同埋于地下,不想百年后又重现于世,大概是风后袍自己的力量,使其脱离地底。在民间辗转流离,于三国初,被董卓所得,董卓赠与曹操。而后郭嘉投来,曹操赞赏郭嘉之才,将风后袍又赠与郭嘉,可惜,郭嘉本体弱,经风后袍魔气侵蚀,更是病患缠身,不幸,一代英才早逝。” 红桎却不再言语,只是微笑着看向沈居延。沈居延那双丹凤眼中,无悲无喜,他只是嘲弄般地说:“所以你想告诉我什么?我得到风后袍,也会英年早逝?”红桎微笑着摇了摇头:“不,我只是想说,如今,韩信已经转世,风后袍,本该归他……”“切,风后袍何尝放过了他?他的命数,不是被这风后袍,败得一干二净?郭嘉论智谋何尝输给了韩信,怎偏偏只有他一人可以幸免?你想多了,只有一个办法才能免除风后袍的侵蚀,那就是——”沈居延站了起来,他的灵力压迫着红桎。 “堕入魔道!” 红桎的脸一下子惨白,她看着像换了个人一般的沈居延,说不出话了。 原本的沈居延,因为过分美丽的脸与孤僻怪异的性格,无时无刻不透露出一种妖媚的气质,而现在的他,却像换了个人。 依然是细长的丹凤眼,依然是慵懒的眼神。那白皙得近乎妖异的肌肤,或是从不带一丝温度的勾起的唇角。只是,他浑身散发着嗜血的气息,他的眼神,像在看着一只垂死挣扎的兔子。 红桎从不会认为自己是兔子,只是现在,由不得她。 红桎突然笑了,她说:“沈公子怕是没有几分实力了吧?不然,怎么会用灵力压迫人家?这可是楚秾华常用的手段,你沈公子从来不屑。”她本意是想激怒沈居延,楚秾华之所以用灵力压迫,是因为她根本无需出手,只凭灵力压迫便可使人丧失斗志。而沈居延,明显不及。 哪知沈居延并不动怒,只是说:“说完了?” 贺宸枫在一边干着急,说实话,他不想红桎有什么事,红桎对他其实还不错,但是,他明显没有能力阻止沈居延。 红桎定了定神,说:“沈公子在天极门不过是一件武器,他们并不想你的实力得到提高。一旦出现比你更好用的武器,他们会断然舍弃你的。而千湖水榭,可以帮你找到各种东西,来提高你的实力。”“好想你们没有把我当武器一样。”沈居延嗤笑出声。 “那你以为你拿到风后袍可以幸免于难?千户水榭能让你不被魔气所扰!”红桎强笑着说。沈居延冷冷地说:“我不同。” 沈居延绝美的面容多了几分嗜血,她几乎忘了,眼前这个人,是嗜血而欢的沈居延,以杀止杀的沈家居延。 “你就不怕惹上千湖水榭吗?”红桎声音嘶哑。沈居延却笑了,残忍而妖媚:“我沈居延,不惧与天下为敌!” “挡我者死,若一国来犯,我便灭了一国,若天下来犯,我便屠尽天下!” 红桎脑中闪过宫澈说过的一句话:“沈居延的美,使用鲜血浇灌出的狰狞的美。”而这份狰狞,不知多少人的死,才能培育出。 红桎咬了咬牙,运转体内灵力,一掌击出,周身涌起无尽寒意,那些寒意纷纷涌向沈居延。在红桎的周围,所有东西都结出了一层厚冰。 韩惠棠小声说:“是冰河暗渡!师兄身上有伤,贺宸枫,你先走,我要帮师兄。”贺宸枫摇了摇头,“呜呜”地发不出声音。韩惠棠一巴掌呼过去,解开他的哑穴:“滚犊子,你小子丫的在说啥。”“我说反正我走了也会被饿死,还不如留下,名声还好听点。”贺宸枫赶紧说。哪想韩惠棠又是一巴掌:“滚犊子,名声什么的,你以为有人认识你吗?”“……前辈,就算快死了你也要打击我吗?” “死?就凭她?”沈居延一动不动,任凭寒气袭入他体内。冰河暗渡之所以可怕,是因为,冰河暗渡会在周围凭空制造出大量冰块,然后,将对手吞没,而对手由于严寒,动作一时僵硬,是无法准确反击的。那是刺入骨髓的寒意,那是寒毒。冰河暗渡,就是将一座冰山中的寒意,全都挤压进一个人体内。 “不过如此!”沈居延却像没有反应一般,一步一步,走向红桎。 “沈家居延,以杀止杀。”若扶光从水镜中注视着一切,一切都没有偏离她的预期,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一边的宫雪暗忍不住说:“大人,红桎她,真的没关系么?”若扶光瞟了她一眼,轻轻说:“红桎当然没事,叶榆泽没有死,她怎么会死去?就算是死,她也要先杀了叶榆泽。这大概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执念吧,不然,她早就死一千次了。”“执念,究竟,是什么?”宫雪暗喃喃地说。若扶光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柔声说:“所谓执念,就是将你束缚在这个世上的东西。” “大人,沈居延,会不会太难掌控?”宫雪暗依然面无表情。“太难掌控?”若扶光重复了一遍,继而大笑,“哈哈哈,不可能的,雪暗,你要知道,越是偏执骄傲的人,越是好掌控。因为啊,他们往往都意外的单纯。” “大人,按照您的吩咐,风后袍已经到了林暮羽手上,好在,他没有让我们失望,他果然没有输。” “呐,一切都开始走上正轨了,不放休息一下吧。来看看昆吾的火光接天吧!楚荆啊,让我看看,你究竟能不能成为昆吾的噩梦!不要让我失望啊,沈云梦,用敌人的鲜血染红你前方的路吧。云皇、沈雪夜、楚秾华,让我看看,你们的联手,是否真的能成为诛神之刃!” 若扶光一挥手,水镜中景象变幻,变换成了炎川关的景象。炎川关外,千军万马中,只有三个人,如浩瀚长流中的一叶扁舟。千军万马的另一头,几人长身而立。 “今夜的炎川关,注定是血光滔天!” 第十章 朱雀舞 凤于九天舞,炎灼九州灭。炎川琴音起,万人生死别。 青炁王朝太祖梁成矩曾于梦中得此隐喻。故青炁王朝极其避讳凤凰,亦禁止在炎川关的琴音。 可惜,隐喻,永远都不是它表面上的样子。 谁都不知道这一战的后果,云皇看着面前十多个人,每个人的实力都在淬神骨之上,加上神宠恩赐,甚至有几人可以与他们三人比肩,或许,还要超过一点。那么,经过神宠恩赐的千华他们,实力是一定在他们之上了,楚荆他们,又要如何应对?云皇微微摇了下头,现在不是关心其他人的时候。 沈雪夜手中蓝光微亮,一把长剑出现在他手中,剑身细长,寒光凛冽。对方为首的那人笑了一下,慢悠悠地说:“真是把好剑,如果拥有这么一把剑,我的实力,一定会又上升一个阶级。”似是竟不把沈雪夜放在眼里。他甚至打量了一眼云皇与楚秾华,说道:你们两个身上,一定也有什么累世难寻的异宝。“ 楚秾华却是轻笑出声:“呵,竟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了,你们说,该怎么办?”沈雪夜淡淡地说了句:“死。”接着,没有人看见他的动作,那个人倒在了地上。其余人都是骇然,未曾想他一出手便可杀人。 是的,实力是提升了,可是,对于自身实力的运用却不纯熟。比如,他们还是跟不上沈雪夜的速度,或者说,他们还是不知道如何适应沈雪夜的速度。云皇心中暗想。 他们三个的实力都是自己一步步积累的,所有法术,所有灵力,他们都知晓的一清二楚。没有人会拥有比他们更精准的出手。他们三个的速度相差无几,但是,在高速移动中,连他们自己都无法看见自己,他们是依凭超出常人的感知才能准确知晓。可这些感知力,是不断的训练中获得的。 云皇低笑了一声:“我们很久没有并肩作战了吧?”“除了那次招摇山之役后就没有了。”楚秾华倒是回答得爽快。沈雪夜依然波澜不惊:“楚秾华,在那之后,我们也不曾见识过你的实力了。”楚秾华面容一敛,声音凝重:“回答我,现在的状况,如果我解开神宠恩赐,你们有几分胜算?”“只要你能解开,我就能赢。”沈雪也倒是干脆。云皇还在犹豫,也只好说:“十成胜算。”“好!”楚秾华点了点头。 楚秾华展颜一笑,又成了那个行刑堂中的白衣女子,声音冷如寒冰:“就让昆吾千年基业,在此埋葬!”她盘膝闭目而坐,运转全身灵力,细腻的肌肤上出现了细小的伤口,红艳的鲜血流出,那是更甚于烈焰的红。在云皇与沈雪夜见到的人当中,只有她的血,可以红到能染红红衣,因为她的血比任何染料都红。鲜血染红了那一袭白衣,但她毫不动容,依然坚持着完成施术。云皇与沈雪夜对视后点了点头,站在楚秾华周围。 被沈雪夜一击震到的修神者也回过神来,极有默契地向楚秾华发动攻击,不能让楚秾华阻止神宠恩赐。 云皇迅速掐了一个手诀,一层或明或灭的光照在楚秾华身周。“天护?”沈雪夜扫了一眼,问道。云皇点了点头,天护,只要施术者不死,就不会消失。但是,必须是聚神灵境界的修神者,否则,根本无法掌控灵力,会引起反噬。那些修神者咬了咬牙,转身一起攻击云皇,却不去理会沈雪夜,他们自信,就算是云皇,在他们的合击下,亦无法存活。 他们想得没错,在十几名聚神灵境界的修神者的合击下,就算是云皇,亦难逃一死,甚至能对神造成威胁——当初云皇他们三人不就重伤了招摇山神么? 但是,他们不应该忽视沈雪夜,他们在昆吾时更多地听到的是云皇的名字,他们听闻被称为“昆吾第一人”的千华大人败在云皇手上,所以他们误以为只要打败云皇就可以令众人臣服了。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三位之间的差距,并不很大,而沈雪夜最出色的,就是他无人能敌的速度,当初就是靠这个速度,才为云皇与楚秾华在山神手下争得了一个机会的。 正当他们的攻击要落到云皇身上时,云皇的身影突然消失,正当他们怔神间,有几人身后已无声无息地中了一掌,连声音也未发出就倒地死去。沈雪夜用长剑驻地,撑着自己,调整呼吸。刚刚那似乎平淡无奇的几掌,却灌注了他全部的灵力,对方很强大,必须用全力。 云皇正是被沈雪夜救下,现在,楚秾华无法战斗,沈雪夜也消耗过多,只剩下云皇了。那些人自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运转灵力,就要攻击云皇。云皇一时兴起就要出全力,沈雪夜却抢先拦在他面前,硬生生挡住了这一击。云皇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失声说:“你,居然用了‘天寐’。”聚神灵境界后,以全部灵力换得一生,是谓“天寐”。只是,此番过后,沈雪夜一身修为尽费。云皇堪堪避过一人的攻击,看向楚秾华,喃喃地说:“楚秾华,你倒是快点啊!”再不快点,就算你破除了神宠恩赐,我也没有足够的实力,一举击溃他们了。 就在此时,楚秾华却睁开了眼,她掐动手诀,冷冷地说:“吾血为契,窃神之令。”血液不断渗出,散成血雾,云皇如释负重地撤去天护,一掌逼退正要攻击楚秾华的一个人。血雾弥漫,楚秾华冷着脸,双手在空中用力地划了几下,血雾化为风暴,迅速席卷,那些人只觉得身子猛然一沉,当即明了,神宠恩赐已破,有人定了定神,喊道:“别慌,他们只剩下云皇了,大家联手……”声音戛然而止,云皇手上提着沈雪夜的剑,周身灵力涌动。 他面若冰霜,一字一顿,用力地说:“修,罗,斩!”他被剑光淹没,以令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冲向那群人,每个人都被砍成一堆碎末,只有血肉纷飞。每一剑都带出飞溅的肉末,只有剑落在身上的触感,防御一击就碎,与防御一同破碎的,还有躯体。只是转瞬,只留一地血肉。 楚秾华摇摇晃晃,面朝下倒了下去。云皇也脱力似的,倒了下去。沈雪夜勉强用手撑着身子,看向峡谷要塞,嘴角苦笑。千华的计谋,楚秾华一定已经猜到,只是,就算知晓,也会这么做。由楚荆他们击溃弱者,他们三人保存实力。至于为何不先解开神宠恩赐,大概是因为,楚秾华她,也没有能力解开那么多人身上的法术。云皇的修罗斩,却没有劈开那么多实力与他相差无几的人的防御的威力。却也只有云皇,有能力一举击溃他们。 沈雪夜眼前一黑,终是倒了下去。 这一战,真是无聊啊,无聊到,我都撑不住,想睡了呢…… 楚荆拨动了琴弦,琴声凄厉有肃杀之意,隐隐竟有刀戈之声。沈云梦与沙澜将手搁在他肩上,把体内不多的灵力传到他身上。楚荆将灵力注于琴声中,只是在抚琴。两条人影落在他身边,是沈如悠与贺宸钧,沈如悠只是问道:“他在做什么?”“最后一拼。”沈云梦神色依旧,什么也看不出来,“我们为他护法。”贺宸钧看了看楚荆,终是点了点头:“好,既然你们敢赌,我也一拼。”“你必须活下来。”沈如悠与沈云梦同时开口,“只要你还活着,青炁王朝就有一战的信心。” 沙场之刃,不能断! 他们只是在最基本的砍杀,甚至不敢多用一份灵力,多用一丝都是浪费。 楚荆恍若未觉,依然在抚琴,琴声中的征伐之意,愈发浓烈。 “你在用炎川关的琴音奏响青炁王朝的亡国之音吗?”一位青衣男子飞掠而来,手中一张长弓。他在空中飞快地拨动弓弦,几支灵力化成的箭破空而来,竟是飞向楚荆。看来他们是要阻止楚荆的施术。沈云梦一刀斜斜将一箭带偏,那一箭竟将十多名士兵穿膛射飞,沈云梦手亦是微微发麻。沈如悠也打偏了一箭,而剩下的几箭直接没入楚荆体内,楚荆只是身形微微一颤,琴音却未断,神色淡漠,像无事人一般。那青衣男子暗道:“晦气,这小子真硬气,挨了我的炼魂箭却一声不吭。罢了,现在无法再次施展,就先杀了贺宸钧好了。”他杀机微动,沙澜却已出声:“贺将军小心,他要对你出手!”贺宸钧一怔,赶紧防御,避开了青衣男子的一击。青衣男子不自觉看了沙澜一眼,不知这个小女子如何知晓自己心中所想,沈云梦却一刀砍向他后背,青衣男子刚想动手,却听得千华在召唤自己:“停止战斗,回来。”他皱了皱眉,冷笑了一声,挥袖扇开沈云梦,飞掠回去。 青衣男子回到千华面前,不悦地说:“为什么突然让我回来,我都快要杀了那小子和贺宸钧了。”千华带着薄凉的笑意:“那又有什么用?楚荆已经成功了,你杀了他,只会更糟糕。我让你回来,是为了应付更大的麻烦。”青衣男子讥讽地说:“怎么了,千华,只不过是刚刚达到炼神体而已,就让你这般害怕?”“维羌那边,全军覆没。”千华语气冰凉。青衣男子一愣,但他立刻说:“此时,云皇他们一定无力作战,我去杀了他们!”千华依然笑意薄凉:“何止无力作战,沈雪夜用了天寐,楚秾华用了僭神令,云皇使用了修罗斩。根本就是连动都不能动!”青衣男子怒道:“那你还在等什么?等死吗?”千华居然点了点头:“对。”青衣男子一时呆住。 千华看向在重重大军包围中的楚荆,问道:“夏侯经,你可知,楚荆在弹奏的曲子,是什么?”青衣男子夏侯经沉默着摇了摇头。千华攥紧了拳头,说道:“朱雀舞。”夏侯经瞳孔猛地收缩,不再言语。千华看着他,轻轻问道:“你说,你有没有留下的必要?朱雀翎的滋味,可还记得?”夏侯经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朱雀翎是朱雀的翎羽,是昆吾最厉害的兵器,在昆吾国主将其赐给夏侯经时,却拒绝了他作为自己的主人。 沈云梦已经杀到麻木,他并不适合战争,他不知道如何才能消灭更多的敌人。沈云梦并非没有杀过人,甚至,他杀过自己的师兄弟。但那都不是战争,不是能将人逼疯的无止境的厮杀。没有尽头,没有终点。最后,只看见一个又一个人,带着相似的狰狞表情,在自己面前,倒下。他感觉自己的面容扭曲,他感觉自己脸上的表情也是狰狞,徒劳地张开口,嘶声大喊,嘶声咆哮,只剩杀意。内心有只野兽撕开笼子,杀戮的野兽。他眸中只有对杀戮的渴望。 沙澜没有武器,她的武器就是手,她用手拧断一个又一个人的脖子,甚至穿透他们的胸膛,捏碎心脏。连她自己都厌恶这样血腥的自己,满手鲜血,指间满是血沫。沙澜只觉得胃部收缩,但她别无选择,战争,向来你死我话。 饶是贺宸钧,久历沙场的沙场之刃,也几乎崩溃,这支军队,根本不是人,永远不知后退,弓箭如雨,他用灵力构成防御,保护了楚荆,却只用长枪,挑落飞箭。恍惚间,他有些明了了那些被自己送上前线诱敌的士兵的想法——我们被抛弃了。身为主帅,他向来只把士兵看做棋子,看做数字,他不会也不能夹杂任何感情。就算是现在,他也只是仿徨了一瞬,立刻又清醒了:“战争总有人要牺牲,如果不抛弃他们,就有更多的人死亡。我能决定他们的生死,是因为,我能让更多人活下来。” 沈如悠向来是文官,他是沈家的人,却从未经历厮杀,身为当朝太宰,他要对付的人,自有人为他料理妥当,不必他亲自动手。而如今,他却在边关,为了国土拼杀。沈如悠精神已几近崩溃,这种厮杀,他无法想象那些士兵是如何度过,内心却依然清醒:“在沙场征战数年的士兵们,是何等的可怕——不是那些养尊处优的禁卫军可比的。” 楚荆硬撑着,他指尖已有血丝,琴弦沾染了血液,琴音更加凄厉。 快点,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 南方的高空远远传来一声并不真切的凤鸣声,楚荆手一顿,面上露出一丝笑,一口血直接喷到了面前的琴上。他撑着身子,他只召唤过两次凤凰,一次是那时的凤栖梧桐木,那次召来的,只是一只普通凤凰,就算普通,也流光溢彩;这次,是他下的一步险棋。 南方朱雀,性好杀伐。南火朱雀,烈焰环身。青龙主生,白虎主伐,玄武主守,朱雀主杀。 赤焰战神,南方朱雀。天下可以有很多凤凰,却独有一只朱雀。 也只有身为战神的朱雀,才有能力助他们赢下一局。他的呼唤,朱雀终是听到了。 朱雀所到之处,天空火光明亮,红色的光芒环绕在它四周。远远地就看见了那火光,楚荆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袭白衣猎猎,只是胸口却有几点血痕。沈云梦一掌震退扑上来的一名士兵,喘了一口气,他浑身都是汗,他眸子开始恢复清明,艰难地问道:“楚荆,如何……成功了吗……”楚荆露出一丝惨淡的笑:“成功了……但我们,也要死了。”杀戮无数的朱雀,向来不会留下任何人的生命。“那真是……太糟糕了。”沙澜的状况更糟糕,血继以汗,衣衫尽被血汗浸湿。贺宸钧站都站不稳了,但他仍在不断厮杀,即使失去意识,也要厮杀。沈云梦踉跄着上前,一个手刃打晕了贺宸钧,他对沈如悠说:“带他走,你们俩,不论如何,都不能死。”沈如悠定了定神,点点头,架起贺宸钧,走了一步,用仅剩的灵力,注入腰间的一块玉石上,然后他放心地往后一靠,在倒下去的时候,与贺宸钧同时消失。 沈云梦瘫坐在地上,不再理会小心翼翼,一步步逼近的大军,他们厮杀了这么久,也不过消灭了数千人,本该更多的,但他们实在是累了。战斗永远不像看上去那么轻松。沙澜跪倒在地,什么都说不出来。沈云梦费力地抬头,对楚荆说:“反正都要死了,我们交个朋友吧。”楚荆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死之前交还是死之后交?”“现在交。”沈云梦也没力气和他争论。楚荆点了点头:“那好吧。” 他们伤痕累累,丝毫不见平素天之骄子的高贵。楚荆仰头看向天空,朱雀来了。大军也被朱雀的气势所摄,一时站住。朱雀在天空转了几圈,缓缓落下。 守在水镜前的若扶光已经昏昏欲睡,从旁观者来看,战争的确无聊,她看见朱雀出现后一下子醒了过来。她轻笑着说:“战争的过程永远无聊,远远不抵单打独斗来得有趣,只是我一刀砍死你,你一枪挑了我。不过,楚荆倒真的没让我失望,他果真召来了朱雀,不费我将《朱雀舞》的谱子落在枫溪山的苦心。”宫雪暗看着那气势惊人的朱雀,迟疑地说:“朱雀一向高傲,怎会如此甘心为人所用?”若扶光依然看着朱雀,轻轻说:“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宫雪暗脸色一点一点变得苍白:“难道,楚荆是……”若扶光打断了她:“不管怎么说,经此一战,楚荆‘朱雀’之名将传遍天下。这样的话,昆吾那位‘白虎’,是否还能安然静修?”她语气一顿,再次开口:“我倒是好奇,楚秾华,为何能掌握昆仑山的僭神令,西王母怎么会同意一位凡人习得此术。看来,我该找她谈谈了。只是,沈雪夜放弃一身修为,沈家也必然会放弃他,诸神之刃,断了一截,这可如何是好。” 朱雀通体火红,光辉璀璨,几乎无法直视,翎羽光洁,尾羽极长。朱雀类凤,却不是凤凰,或者说,朱雀代表不了凤凰。神界战神,南火朱雀。楚荆看着它,自语道:“这就是朱雀了。”朱雀只是盯着他,用喙轻轻啄破他的额头。楚荆闭上眼,他以为朱雀是来取他的命的,然而额头上传来羽毛的触感。他睁开眼,看见朱雀的额上有一点血印。那点血印慢慢扩散,成为一个符文,是契约符。朱雀羽他主动立下契约,楚荆错愕间,朱雀将头搁在他肩上,尾羽绕过他,环绕在楚荆身上。朱雀身上的光华微亮,楚荆身上的伤一下子消失了。 “朱雀……”楚荆怔了怔,一边的沈云梦喊了起来:“楚荆,你能先办正事吗?”楚荆点了点头,朱雀的光华笼罩了沈云梦和沙澜。 “这将是一场屠杀。”沙澜看着朱雀载着楚荆一道离开,如此说道。沈云梦微笑着说:“是的,一场屠杀。”沈云梦看着楚荆的身影,暗暗想道:“楚荆啊,你可千万别太过强大,不然——在我杀死你之前,你就会死在别人手上。” 神与人的差距,可谓天壤之别,朱雀的实力,在诸神中亦属上神。朱雀尖锐地鸣叫着,战场瞬时火光接天。火光席卷一切,转眼灰飞烟灭。数十万大军,转瞬成灰。楚荆站在朱雀的背上,心中复杂。朱雀的力量,绝对没有哪个凡人能够阻挡,如果自己能够真正地成为它的主人,那自然最好不过,如果朱雀失控,那人间,再无力量能够阻拦。朱雀在空中恣意飞舞,那样瑰丽的舞蹈,只有死亡才能为其做背|景。 千华看见朱雀背上的楚荆,淡淡地说:“记住我说的了吗?”他身后的几人微微点了点头,身形微动,联手发动一道光芒,直击向朱雀。 千华喃喃道:“朱雀只为其主奔波,朱雀一旦来了,就会与其立下契约,可是杀了楚荆,朱雀一定会失控,从而灭了昆吾国。” 昆吾圣山昆吾山,产昆吾百炼绕指钢,就连山上的竹木,亦是劲利带锋。那么,由在昆吾山修行的人的灵力化成的刀刃,定是锐不可当。这也是他们第一次使用,昆吾剑诀,并不是剑招,而是一把,由灵力化成的剑。朱雀翅翼震动,数支翎羽飞出,架住那柄长剑。昆吾剑诀的确是凡人所能创造的最强大的兵刃,但与主杀戮的朱雀的翎羽相比,却仍是稍显脆弱,所以,夏侯经才那般想要朱雀翎。那几人苦苦支持,口鼻已渗出鲜血。千华透过冲撞不止的灵力,在一片光芒中,深深地看了楚荆一眼,眉眼间依然薄凉,然后平静地说:“送我走吧,夏侯经。”夏侯经将全部灵力灌注于千华身上,清晰地说:“走吧,去找那位大人吧,就算他不愿帮忙,你也要为我们报仇。只有你能见到那位大人,所以,别让我们失望。”千华点了点人头,依然平静:“知道了。” 必须有那数十万大军的牺牲,才能挣得昆吾剑诀的施术时间;必须用昆吾剑诀,才能有一人得以逃生;必须是千华逃出去,否则,没有人能打动那位大人。 昆吾国主,你会后悔吗?楚荆看见那柄长剑在他面前破碎,那几人齐齐喷出一口鲜血,还未来得及倒下,就化为了灰烬。而将那名眉目薄凉的男子送走的青衣男子,还未来得及回首,就消失在一片火海中。 朱雀飞向天空,盘旋不休,最终落在要塞边的一座山上。楚荆站在山顶,内心却是茫然,如果在此的是一个与自己实力天分都相差无几的人,却没有自己这样的运气,无法与朱雀立下契约,或是根本无法召来朱雀,那是否一切都将改写?或是自己如果没有冒险,是否也不过是一死?就算能消灭那数十万大军,那么,一直冷眼旁观的那些修神者,又怎能容忍倾国大军毁在他们手上?那是否,是一场浩劫? 若扶光缩在软椅中,笑靥倾城,她吹了吹手中的茶,懒散地说:“四灵终于全了,楚荆真是让我好找。昆吾国主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朱雀”楚荆之名,自此将名动四方,千湖水榭,在传播消息方面,将不遗余力。 “你终是成为了昆吾的噩梦啊,楚荆!沈云梦,你也体会到了杀戮的美妙了吧?沈雪夜,就算你想要抽身而去,我也绝不容许!”若扶光轻轻笑着,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控。 “昆吾啊,尽情颤抖吧,这场噩梦,还未结束啊!” 以后我还是去写林暮羽和贺宸枫吧,高手过招太难写了,怎么才能做到似拙实巧,每一个高手都有自己的风格和成名招式,还有成名战役。重点是高手肯定不能有那种花哨的虚招,我喜欢华丽场景好不好。写这章时一直在单曲循环《崖山之前,江山一夜》,结果完全没有那种气势…… 明天有两章番外,在作品相关里面,还有一篇正文。 番外一 一组人员,爆破 “组长,档案准备好了吗?” “不好意思,档案丢了。” “组长,有备份吗?” “啊?电脑被偷了。” “……组长我可以爆你头吗?” “啊?不可以。因为我是无头骑士。” “组长,这个笑话很冷……混蛋啊!你作业到底写没写完?”秦展秦思鹏终于发飙。 贺宸枫看了他一眼,两眼一翻向后倒去。 “你的好友‘贺宸枫’已经阵亡。”林暮羽咬了口苹果,“贺宸枫你赶紧给我起来,我和师妹被困在这个鬼宅了!”林暮羽一只手抓着苹果,一只手迅速的敲打键盘。贺宸枫立刻弹了起来,却不幸地撞到了上铺。顾不上疼,贺宸枫连爬带滚地扑到电脑面前,光速开机,然后——“啊啊啊!我什么我还是一个人在找路啊!!!” 林暮羽往椅背上一靠,很不幸地直接摔了过去,秦展只来得及喊一声:“我的手办……”然后,就是一阵破碎声。林暮羽吃痛地摸摸头,喃喃地说:“我好像听见了什么东西碎了。”“我的心碎了,你造吗?”秦展一副西子捧心样。林思致关心地问了一句:“何弃疗?”“……” 林暮羽咬咬牙,坚定地说:“不行,就算是死,我也要赢!”“那你现在单挑楚荆好了。”林思致一脸诚恳。 “对了,我们不是已经毕业了吗?为什么还要写作业?”贺宸枫咆哮完,心情好多了。 “是检讨啦!”林思致解释。贺宸枫想起不知为何倒下的南宫师兄的爱猴,小心翼翼地问:“不写会怎么样?”“和楚荆师兄一起去执行任务,很多师妹师姐特别梦寐以求呢。”秦展好心解释。贺宸枫沉默片刻说:“我申请从警视厅辞职回家进行心理辅导。”“十三楼心理治疗室随时欢迎你。” “为什么楚荆帅得足以去拍广告去要来警视厅?”贺宸枫仰天长叹。 “……你们宿舍再玩角色扮演我扣光你们的分!”宿管老师咆哮,然后,灯灭了。 “完了,秦思鹏一盏灯都不愿为你留下。”贺宸枫乖乖地爬上床,带着电脑。 “再跟你们一个宿舍下去,就算是瑜儿都无法阻挡我精分的节奏了。”林暮羽又狠咬了一口苹果,“我是不会容许精分阻挡我称霸游戏的路程的。” “瑜儿的目标不就是把所有人都变成精分吗?”林思致与秦展组团找路。 他们在玩的游戏是学校推出的,据校董楚秾华的原文:“与其让他们毁在其他游戏手上,不如让他们毁在我们自己学校手上!”听完后,另一位校董就两眼一翻,与世长辞,啊不,是昏死过去。然后楚秾华就与另一所天极大学合力研发了这款游戏,人人参与,全民游戏,嗯,实名制,在线时间不合理的会被扣除相应学分。 “楚哲学长!楚哲学长!”某位小学弟到处找楚哲,得知他在医学院地下室,由于其他学院的心理治疗室都在地下室(物理学院除外,地下室都被废弃材料占满了),所以他直接冲了进去。然后一头扑倒在了一具尸体上,脸对脸。 医学院的学长们,你们一定是故意的,你们有考虑过新人和其他学院的人的感想吗?一具脸部只剩眼睛和舌头的尸体啊,一具内脏清晰可见的尸体啊,一具尸体啊,一具满是福尔马林气味的尸体啊! “没想到楚因你居然有这种癖好。”楚哲一脸嫌弃地将楚因拎下来。楚因直接咆哮:“你变态吗将尸体放这儿?”“秾华大人说这样有助于我们慢慢走路。”“……” “楚哲,有人被困在刑侦学院审讯室了。”“又不是第一次了,刑侦学院审讯室跟迷宫似的。”楚哲淡定地取出肺。“所以楚荆学长准备爆破也不是第一次了吧?”楚因问。楚哲沉默了一会儿,搁下手术刀,转身向外奔去,手上还拿着肺。 然后,在刑侦学院门口,毫不意外的看见了化工学院高材生楚荆,淡定地说:“一组人员,爆破。” 好吧,只有番外,这今天比较忙,而且明天要去亲戚家。 番外二 所以说啊,我们学校的本质是黑社会吧 楚因作为楚家类似管家的存在,当即不经思考地说:“师兄,这样会造成人员伤亡的。”“里面都是白家的人。”楚荆平静地说。楚哲思索了一下,断然说:“师兄要不要我给你配置化尸水?”楚荆看了他一眼:“我是化工学院的。”好吧,我还是继续去解剖尸体吧,楚哲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肺。 只听问一声爆破声,刑侦学院六楼审讯室摇摇晃晃,上面四楼当即传来惊天动地的惨叫声。楚因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嗯,上午九点,还在上课,师兄干得漂亮。虽然说你上次一把火烧了昆吾大学生化精英的举动更大快人心。 玄天大学,天极大学,昆吾大学比邻而居。每个大学里的人都不是正常人,而有些,可以说不是人。昆吾大学生化学院上次派出一大波生化兵,被楚荆带着自家宠物烧的一个不剩,面冷心冷的楚荆同学又杀到昆吾本土,用热烈的大火给予了昆吾人民惨痛的回忆。对此,楚秾华的回应是:“干得好。”然后,隔壁高材生沈云梦由衷地说:“楚荆你绝对是周瑜转世。” 无论是从颜值来看还是从智商来看,甚至从音乐教养来看,都是那么相像,连干的事儿都那么像。 三所大学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啊不,都不是什么正常人认知中的大学。比如,死人的事从来都没少过,由于学校里的人大多是孤儿,加上这三所大学基本游离于编制之外,所以联合设立了一个警视厅。 “贺宸枫,放下那只烤鸭我们还是兄弟!”林暮羽寒着一张脸对贺宸枫说。 贺宸枫深情款款地看了一眼烤鸭,声情并茂地说:“暮羽,烤鸭重要还是我重要?” 林暮羽笑了:“别傻了,你怎么能和烤鸭比呢?” “林暮羽我们是兄弟吗?” “在烤鸭面前不是。” “前辈我和你一起出外景吧!”贺宸枫痛哭流涕,对一边的韩惠棠说。韩惠棠看了他一眼,一巴掌呼了过来:“滚犊子,是调查现场!”学校里的许多学生在毕业后都直接去了警视厅,原因是,工作经验丰富。 贺宸枫正打算和韩惠棠离开,林暮羽突然拦在了他面前:“贺宸枫,放开那只烤鸭!”“林暮羽,你我真要友尽吗?”贺宸枫依依不舍地交出了烤鸭,泪流满面,“我们多年的情分还比不上一只烤鸭吗?” 林暮羽小心翼翼地将烤鸭搁在面纸上,嫌弃地切掉了贺宸枫碰过的那块,微笑着说:“云川身子弱,要补补,你就将就将就好了。”贺宸枫一脸深沉地看着被扔掉的那块:“你嫌弃我至于这么明目张胆吗?”“我没有嫌弃你,嫌弃的前提是我得先接受过你。”“……” 贺宸钧一直以为自己是重(第四声)案组,可是韩惠棠在呼了他一巴掌后告诉他,他们是重(第二声)案组,就是二进宫的案子,其中不乏悬案。像这种调查现场,只是因为重(第四声)案组临时抓壮丁。“第六楼的,对,就是那个傻乎乎的,过来看看尸体。”一名身形颀长的男子朝贺宸枫扬了扬下巴。贺宸枫傻傻地走了过去,被那名男子一把揪过去,与尸体来了个五厘米心跳距离。 喂喂喂,你有考虑过新人的感受吗?这个凶手和死者是有多大仇把他的内脏都塞死者嘴里了?还有,我们这里真的是大学吗?怎么会有这么丧心病狂的杀人方式啊? 由于尸体太过惊悚,贺宸枫一个没忍住就吐了,那名男子在他的呕吐物快要涌到尸体脸上的那一瞬手腕一抖,贺宸枫愉快地(并不)扑到了墙上,又滑了下来,抱着垃圾筒,在吐的前一秒抓住了垃圾筒里的一个重要证物,然后吐到了自己手上。 “前辈……这里有个……证物……”贺宸枫虚脱般举起攥紧了的右手。男子看了他一眼,迅速说:“把手洗干净了再交给我,别把证物弄湿了。”……这要怎么才能做到?告诉我啊前辈! 回到警视厅大楼的贺宸枫一进门就感觉到了一阵冷气,在与空调君两地相思三个小时后,不由感慨小别胜新婚。颀长男子楚亭迅速将电梯按到九楼正规重案组,然后说:“六楼的,你自己回六楼,记得下午去医学院地下室看看尸检报告。”贺宸枫只想说——“老子有名字啊!!!” 贺宸枫昏头昏脑地对韩惠棠说:“前辈,下午要去医学院是吗?”韩惠棠当即呼了他一巴掌,贺宸枫的头一下子撞到了电梯门上,他说:“滚犊子,楚亭学长说的是明天下午!楼层高的先检,道上的规矩懂不懂?”“我们这不是大学吗……啊……” “滚犊子,谁说我们是正规大学了?” “所以说啊,我们学校的本质是黑社会吧?”档案室的林暮羽在看完一对档案后总结道。 番外三 校运会什么的真是作死的好时机。 那件案子在第三天就结束了。怎么结束的?楚荆随口说他想看看,然后那名凶手就吓得自首了。 化工学院的秦展西子捧心状表示:“我还想看看有没有中毒反应呢~~”这声音含糖量有点高啊。 林思致幽幽开口:“下星期的校运会你们怎么看?”贺宸枫摸不着头脑:“校运会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林暮羽像看外星人一样看了他一眼:“三校联办,名单是随机抽取的。”“随机抽取?谁出的这主意?”贺宸枫拍桌而起。 “是楚秾华大人。你有什么意见吗?”秦展看了他一眼。 “……我还是去心理治疗室吧。” “治疗室关门了,心理治疗室回家探亲了。” “名单出来了吗?”“比赛前一天出。”“……”校董,不带这么坑人的。 “林暮羽你不是电脑好吗?”贺宸枫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林暮羽。林暮羽条件反射一般地踹了他一脚:“贺宸枫你没有做这个动作的颜值!”“林暮羽你够了!到底帮还是不帮?” “问题是名单要到比赛前一天才决定。”林思致慢悠悠地说。 校董,原来你还可以更坑。贺宸枫不死心:“楚荆学长参赛吗?”“楚荆学长去招募新生了,高中生要考试了,你是知道的。”秦展解释说。 好吧,学长那张脸的确挺好用的可以引诱一大堆无知少女,毕竟那张秒杀无数明星的脸不是做梦就能想到的,不做梦更想不到。这么想着,贺宸枫突然觉得不对劲,他问道:“那我们学校是不是要转变为女子学校?为什么不让槿鸢学姐和云川学妹去招揽男性学生?” “天极大学将沈居延的照片印到了招生广告上,然后,你懂的。”林思致一向是真相帝。不过,一想到沈居延那张精致得不真切的脸,那眉眼,那神态,时而妖冶,、时而唯美、时而清冷、时而艳丽,倾国倾城也不为过……林暮羽抽出一张面巾纸递给贺宸枫,淡定地说:“把鼻血擦擦。”贺宸枫狼狈地看了他一眼,心服口服地说:“除了楚秾华大人,我真没见过比沈居延更好看的女人,男人么……毕竟楚荆和沈居延是不同风格。” 贺宸枫为了逃脱校运会——开玩笑,万一自己被抽到去跑5000米那就不好了——他开始纠结怎么请假才能逃脱,现在是星期四,校运会定在下星期三。秦展总结了一下:“除了列假,没有什么假能请这么久,而其他假成功率不太高。”贺宸枫经过深思熟虑,抬起头,真诚无比地说:“借我点钱去做变性手术可好?”“现在手术都要预约的,你可以考虑让自己住几天院。”林暮羽好心说。贺宸枫思考了一下,说:“我去找楚哲学长要点药。” 楚哲一贯与尸体待在一处,因为他特别好奇尸体的药理反应,所以要找他的贺宸枫直接冲向地下室。毫不意外地被神一样的楼梯坑了——医学院地下室的楼梯最下面一段是,滑,梯。而这一次,贺宸枫直接滑得飞了起来,扑在了一张解剖用床上,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张脸,还挺眼熟——不就是上次出外景的那个吗?好有缘啊好有缘。不对啊……为什么我在与一个头颅深情对望? 贺宸枫突然觉得自己被翻了过来,衬衫被解开,然后就看见楚哲来这一把解剖刀就要切下来。“师兄!我还活着啊!”贺宸枫赶紧跳了起来,开膛剖腹什么的可不是闹着玩的。楚哲抱胸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看来是诈尸了……算了,直接切开。”“师兄不是诈尸啊我真的活着啊就像枪兵的幸运e一样千真万确啊不要把我活活解剖了啊!!!”贺宸枫吓得扑上去抱住楚哲大腿。 楚哲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所以说你在意的不是我要解剖你,而是我要活活解剖你?” “好像是这么没错……” “那我就先杀了你再解剖好了。” “……”qaq师兄你别吓我! 听完了贺宸枫的来意的楚哲说:“行,你和我去十五楼药品储藏室拿药吧。”师兄你果然是好人! 然而,第二天,贺宸枫就进了医院,据说是因为在大夏天从地下三层一口气爬到十五楼,爬下来后回了四楼的宿舍之后立刻吃了泻药,然后他就如愿以偿地住院了…… 校运会什么的真是作死的好时机。404宿舍全体表示赞同。 番外四 哪个混蛋给老子报的5000米啊!!! 有人说,校运会是悲惨世界。 至少对于玄天、天极和昆吾三所大学来说,的确如此。毕竟按照楚秾华的性格,她是很乐意看见学生们鬼哭狼嚎的,并且,看见其他校董被气得七窍生烟是一件美妙无比的事。有同学斗胆去找楚秾华商量,然后楚秾华微笑着一边随手捏碎了一块铁,一边微笑着问:“什么事?”然后……还有然后吗? 今年,楚秾华大发善心,决定了5000米长跑是自主报名。各校谢天谢地。至于为什么其他两所学校的校董没意见……楚秾华的提议,谁敢有意见?敢的人没有意见,有意见的人不敢。 “哈哈哈哈,老子终于热血了一次了!”贺宸枫看着屏幕上的自己全力击向那个不知明的人,狂笑起来,另外三人凑上前来,看着那个冠名为贺宸枫的角色气势汹汹地……打偏了,嗯,那几只窜出来的兔子挺有趣的。 “贺宸枫你好不容易的一次热血给兔子看了。”林暮羽微笑。 “这目标,偏了何止六十度啊!咦,贺宸枫,兔子蹦你脸上了。”秦展你够了 “贺宸枫你居然是和沈居延在组团啊!难怪那么热血沸腾。”林思致你敢把刚刚的话对沈居延说吗? “你们注意点,老子可是伤员啊!”贺宸枫咆哮,“我都这样了你们还要打击我!” 林暮羽微笑着说:“没关系,我伤的是你的自尊,反正这东西你早就没了。”贺宸枫看了他一眼,思考着用一边的点滴瓶砸他会不会有事,然后毅然扔出了枕头。伴随一声咆哮:“林暮羽信不信我告诉云川你丫的其实是个腹黑!”林暮羽灵活地闪开,回击了一句:“身在玄天,在楚秾华大人的指导下,还有谁敢称腹黑?还有,信不信我告诉槿鸢你夜夜裸|睡!”“林暮羽!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晚上翻人家的被子……”贺宸枫用能够自由活动的右手捂面,作娇羞少女状。秦展嘴角微抽:“贺宸枫,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睡觉的时候喜欢踢被子吗?”贺宸枫放下右手,悲切地说:“我还以为你们故意抢走了我的被子……?”“……” 三名损友打算离开了,然后林暮羽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贺宸枫,这次的长跑,是自主报名参加。”“……”那么老子进医院是为了什么? 在门口遇上护士姐姐,本着关爱同学的精神,几人问道:“护士姐姐,贺宸枫他还有几天出院?”护士姐姐心不在焉地回答:“下星期一出院。”三人点点头,齐声道谢。 次日,悲催的级长大人拿着5000米长跑的报名表来征求各位意见。然后发现每个人都有各种各样的情况,众人表示,腿受过伤,肺活量小,有心脏病。就连体育部的人都说自己加入体育部只是为了吸引妹子。然后,级长强硬无比地让篮球队主力参加,那孩子当场跑到二楼纵身一跃,凭借过硬的身体素质,只是扭伤了两只脚。于是级长发飙了,他宣布,来的最晚的人参加。在场的人表示赞同。 最后的最后,三缺一的三人同时跨进了相当宽敞的门。 我勒个去!这特么是故意为难我呢是吧?级长心中默默给上天比了个中指,然后无比和蔼地问:“你们谁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三人同时一愣,然后同时说:“不是我!”去你们的。级长继续和蔼:“没关系,不会有惩罚的。”信才有鬼! 林暮羽脑中灵光一现,悄悄捏碎了手中贺宸枫的请假条,他响亮地回答:“报告级长,贺宸枫还没来呢!”级长成功转移了注意力:“?还没来?这是怎么回事?”林暮羽坚决而响亮地回答:“报告级长,他赖床了!”级长努力试图一挑眉,然后在一次尝试后放弃了,他念叨着:“贺宸枫?好,就决定是你了!”林思致偷偷瞟了一眼级长手中的纸,看见标题后,眼前一黑。 午饭时,食堂—— “我们这样算不算把贺宸枫卖了啊?”林思致小心翼翼问。林暮羽断然否定了他:“卖的前提是能赚到钱。”秦展若有所思:“所以我们是……清仓处理?”林思致依然担心:“万一贺宸枫知道了怎么办?”林暮羽拍拍他的肩说:“就算贺宸枫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他是个战五渣的事实。”林思致依然愁眉不展:“暮羽……你这么说,战五渣会哭的。”林暮羽肃容道:“也对,他是个战五渣的前提是他得先有战斗力。”秦展表示:“全地球人都知道,贺宸枫的战斗力等于空气,他发飙后的战斗力等于冷空气。”“外星人表示不服,他们也知道。” …………为什么我一直在打喷嚏?贺宸枫表示不解。 我说啊,今天星期二,名单出来了……但是……我刚从医院出来……这个5000米长跑是不是写错人了? 贺宸枫看向一边的友人,彻底抓狂:“不可能啊我明明请假了!!!!”林暮羽立刻抬头看天。 “哪个混蛋给老子报的5000米啊!!!” 今天打雷,网很好,电脑没电。 而且,这两天我家因为我高考结束请人吃饭,所以,理论上,明天不会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