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佩决》 分卷阅读1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1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1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1 《裂佩决》作者:药半夏 文案: 佩裂无还,生死两决。 简而言之就是一只丞相受玩你猜把自己给玩死了的故事。 强强一生推。be,大写的虐,慎入。 10章内完结,一章番外。结局be,番外he【还是不忍心太桑感,泪目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相爱相杀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济、环景帝 ┃ 配角:齐傅 ┃ 其它: 第1章 第一章 小太监踩着莲花碎步穿梭于各位下了朝的大臣之中,佝偻着背奔的亦步亦趋又急不可耐。眼看着那一处下人打了轿帘,绛紫袍服的人正折身入内,小太监着急忙慌的喊道:“顾大人,您留步!” 绛紫袍服的顾济身形一顿,抬眼见到这一脑门子汗的小太监,随即面色淡笑,长睫扫出一片温婉疏淡:“祁公公,何事如此惶急?” 小太监最是喜这顾大人脾性,不温不火、不急不燥,闻言立即摆上善意的微笑,回道:“回顾大人,陛下请顾大人到御花园一叙,陛下还说了,淑妃娘娘近日里闹着《鸿祥客卿》的戏本子不够看,还着奴才带句话,若是顾大人有了闲情,得劳动您再写个续本。” 顾济听完这些却并不抬步折回,对着小太监作了揖,躬着身子略压低的话语声,说道:“祁公公,宜妃娘娘不爱看哭戏,可这鸿祥客卿已是写死了的人,世上哪里那么多死了又活的。您给陛下带个话,就说顾大人轿子走的急,您没赶上,我也好偷个清闲,有劳祁公公。” 话毕再一礼,顾济回身入轿,也不顾这祁太监在外如何挽留阻拦,那顾府的轿子颠颠儿走的大马金刀——根本视皇帝陛下的口谕如无物。 普天之下,唯顾相的脾性最是温软柔和。普天之下,唯顾相敢如此堂而皇之的回绝天子传唤。 软轿走的不疾不徐,轿内的人垂着眸色,手中拿着一物不知思量几何。 那一物是块缺了角的琼琚,原本雕了鸳鸯交颈缠绵,却不知为何独缺了鸯鸟的头,把个玉佩砸裂成了月牙儿,断面嶙峋参差,白瞎了这上好的血丝玉色。 顾济垂眸思忖片刻,终不敌心中郁结,淡淡舒了口气,将血丝佩还入袖中,又捏了捏绛紫白衬的袖口,方才倚了一侧轿壁,闭目养起神来。 环景朝泱泱九载,顾济弱冠称相,承袭的不过是老太傅那点子垂青之意和浩浩皇恩。丞相府建立之初,一度被言官唾骂成是靠脸皮子吃饭的假把式,即便他顾济手执先皇帝朱批“榜眼”二字,依旧洗不脱妖颜惑主之嫌。 更有甚者,编排了一出又一出秘闻野史,直道顾相荒淫无忌,魅惑朝堂,比之面首还低贱三分。 而这些市井留言的起始,却是为这块血丝玉佩。 那一年先祖太后六十整寿,为图子孙绕膝,宴请文武百官之子女入席,顾济那时整好二八好年华,便随父亲入宫贺寿,被按资排辈的就坐于众位皇子之后。 宴罢游历御花园,众皇子便带着众臣子女叽叽喳喳的入了花园内品茶赛诗斗武。 顾济那点子头角峥嵘的文采,便也被拿出来多番讨教。 环景帝那时候还是三皇子,见众人较真似的为难顾济,便站出来打了个圆场:“诸位,莫要再琢磨这些酸诗了,午膳积食,不如多走动走动,众位还是随我移步栖玄湖,赏一赏湖边水色罢,如何?” 然而众口难调,有点头应允的,也有摇头否决的,更有斗诗输了的皇子,傲然回嘴道:“三哥莫打断我问话,顾小兄弟难不成还输不起这一桩么?咱们赛诗赛的是雅兴,可不是三皇兄酸唧唧的两三句情爱妄言可比。” 三皇子倒也大量,闻言把矛头转向了自己,道:“六弟,为兄的酸诗你若瞧不上眼,那我可得讨教讨教,在座的做个品评,咱们两个也比一比,如何?” 那六皇子好斗,自然无有二话:“好说,只不知拿什么做题,拿什么做赏呢?” 三皇子笑着解下腰侧血丝鸳鸯佩,道:“这是西域进贡的血丝玉佩,由赵氏金刀细刻了鸳鸯交颈,本是父皇赏赐给我的好物,今日拿来讨六弟一笑,咱们就拿此物做题,谁赢了归谁如何?” 六皇子依旧不忘稍带上顾济,提议道:“顾小兄弟也跟咱们一道比试比试,一较高下罢?” 皇子发话,哪有不允之理? 年代久远,那时候顾济自己做了什么诗词,自是记不真切了,倒是环景帝那一首垫底的诗作,顾济至今念念不忘。 佩鸣玉比洁,齐幽兰争芬;淡柔情俗内,负雅志高云。 悲晨曦易替,感人生长勤;同一尽百年,何欢寡愁殷! 六皇子讥笑他这一首“鸳鸯佩”竟连个鸳鸯二字也不曾有,离题十万里,自然得了个垫底。 三皇子却对拔得头筹的顾济一笑,道:“自是宝佩赠佳人。佩鸣玉以比洁,齐幽兰以争芬。” 顾济不当这一句调笑,脸色涨的通红,被众人好一番取笑。 为此一桩“赋诗赠佩”之举,顾丞相背负了九年的污名。却终究君为臣纲,便是环景朝一日为相,他自不敢有一丝懈怠之处。 是夜。丞相府。 初秋暮凉,梧桐叶落。 桐湘阁天井内,灯笼只点了两处,将将照见了顾济清翟的身形。 下人都已经屏退,秋风萧瑟而过,唯有树叶沙沙相伴。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外墙处跳下一矫健身影,稳重踱步而来。 顾济回转身形,面上也带了三分笑意,唤道:“齐大哥。” 那人走的近了,灯笼的暖色打在其面上,才瞧见是一副眉入飞鬓的俊俏模样。只是风尘仆仆而来,多了三分惺忪疲态。此人挨着顾济细细打量了两三眼,忽伸手揽过了顾济,将其紧紧的拥进怀中,低回轻唤:“蕴玑……” 温润如顾相,自不敌这人莽撞行径,被紧紧抱了许久,只觉尴尬的要命,候了许久不见他松手,不得已用了三分力推却开来,边尴尬的顾左右而言他:“齐大哥进京见过陛下了吗?” 齐傅闻言皱了修眉,似有不舍般松开了力道,才语带不忿的回道:“狗皇帝有甚好瞧,我这是专程来看你的。” “私自回京?”顾济几不可见的退后了半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齐傅道:“也不是,递了信进宫,言说明日入京,我赶早了些时辰,这不就来看你了。” 顾济闻言笑道:“那我这相府的墙可是与有荣焉,劳动齐大将军专程来攀。罪过罪过,我这却连个水酒也来不及备,还请齐大哥原谅则个,先稍待片刻,我去吩咐下人。” 话毕转身欲去,却被齐傅伸手拽了袖,顾济疑惑的回转过身,月下灯下,那人的面上忽明忽灭,几次张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1 - 肉肉屋 分卷阅读2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2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2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2 口欲言,却呐呐不得语。 “我……”齐傅不是伶牙俐齿之人,却没有哪次这样忐忑,急赶慢赶的回了京师,见到了他,却是一句真言也开不得口,奈何? 顾济心知有些话不可挑明,长睫敛下眸色,用巧力轻轻的挣脱了他的手,再抬眼时,依旧是那副柔和的淡笑:“齐大哥稍待片刻,某给你准备了八年前的梨花酿,你不就等着今日开封吗?” 齐傅终究不能再做他言,挤着嘴角笑了,算是应允。 桐湘阁点灯设宴,相府下人鱼贯来去,不一会儿,连相府高门内的女人也被惊动了过来。 齐傅正与顾济言说南蛮子的战事,却听一声娇笑入帘,细声细气的道:“夫君,妾身不知齐将军来访,趁着今日月色好,也得来讨一杯水酒吃呢。” 顾济闻听此一声,方才谈笑的面色便淡了,对着入内的女人问道:“更深露重,夫人何必再多跑一趟,我还未叫下人传唤,你倒自己跑来了。” 齐傅倒是大方的很:“八年前愚兄挥师南下,可不正好错过了蕴玑的大喜事,今日得见郡主,果然是一双璧人啊!” 顾济这方不待见自己媳妇,齐傅看入眼中,却并不多有言辞,反而自罚三杯水酒,算是没有喝上郡主赐嫁相府那份喜酒的补偿。 郡主顺顺当当接了齐傅的三杯酒,娇滴滴的笑道:“我随夫君唤齐将军一声‘大哥’如何?将军来将军去,没的生分了不少。” 齐傅笑看了一眼顾济,才道:“这是自然,弟妹不必与愚兄见外,都是自己人。” 郡主乃是定北王的四女,定北王一生中唯一一颗掌上明珠,小时候便宠的无法无天,想来被赐给这软绵绵的顾相后,在丞相府这方寸之地,自是一方郡主独大,顾济这个主人,也得时时看个脸色。 只是定北王早已驾鹤,膝下三子又傻的傻死的死,这一支早已没落无人,也就顾济遵守着那些个君臣伦常,不敢违抗圣旨,把这跋扈的女人当尊菩萨似的摆在相府里供着。八年了,也再未纳妾,相爷“惧内”的名声早就香飘万里。 而真相,也就只有在座的各位心知肚明了。 这番三人推杯换盏过半,外头忽拉拉杂杂传来了人声。早朝时候那吃瘪的祁公公,又奔着小碎步入内急道:“快快!丞相!皇上车辇已入了崇西街口,快接驾!” 郡主慌忙起身,惶急道:“什么!怎这个时候来?那,齐大哥可要回避?” 顾相倒是淡漠的很,闻言放下的酒盏,慢条斯理的道:“不必,随我一道觐见吧。我与齐兄对饮,恐怕早就被有心人窥了去。” 齐傅也是这意思,虽是武将入京,到底递过文书做了报备,没必要太过紧张。 第2章 第二章 掌灯的宫装婢女两队在前,孔武力士持刀在侧,簇拥着一驾金瑵羽葆九重华盖的銮舆。丞相府门口三丈宽的崇西街,被帝辇仪仗堵了个严严实实。顾济见了大皱其眉,丞相府又不是头一回来,回回不是便服私访,今日如此大阵仗,摆谱给谁看? 銮舆停妥,太监唱名一落,车驾随从恭敬叩拜,群声山呼万岁。 齐傅单膝武将礼,面容敛肃,抱拳朗声道:“末将今日归京,顾念旧友,特来拜会丞相在先,还望陛下恕罪。” “齐将军为我大耀镇守南疆多年,战功彪炳,威名赫赫。你与顾卿别来岁久,多惦念些也是人之常情,朕又怎会无故责难?”环景帝一身暗金龙袍,下了銮舆缓缓踱步而来。 “谢陛下|体恤。” “当年朕送你出城之时正值南疆烽烟告急,想不到八年时间,将军开疆拓土定国安邦。齐傅,朕果然没有看错人。” “末将幸不辱命。”齐傅再次要跪,被皇帝躬身托了起来。 “将军此番归京,朕已准了宜妃省亲,也好让齐老爷子过个合家团聚的年。” “谢陛下隆恩。” 环景帝迟迟不让平身,拉拉杂杂一众人皆匍匐跪在下首屏息。别人倒还好些,唯独郡主阁下日日相府内作威作福,受不得半点委屈,跪不利索了,直接开腔打断道:“皇兄,秋夜寒凉,何不进府叙话?” 一君一将占着相府大门叙话叙了这许久,显是做给世人瞧。郡主这一句抢白可谓有胆色没眼色,顾丞相眼观鼻鼻观心,匍匐在地听而不闻。 听而不闻的,又何止丞相。 “朕听闻近日为了杊洲贪墨案,老将军与你四弟置气,把你四弟给赶出了齐府。爱卿此番回去,可得好好劝劝你父亲,他一介老泰斗,为那点子金银细软气伤了身子,不值当。” “遵旨,时候不早,末将先行告退。”既然两提家父,必是环景帝不想留人。齐傅会意,再拜一礼,转身而去。 等齐傅走出了仪仗后尾,环景帝才施施然道了平身。 顾济起身的档口,便见那身暗金龙袍自顾自入了相府,去的方向是顾济的书房——临境斋。 皇帝这样不言不语,必是在置气,顾济尾随其后,一路无话。待到了书房口,顾济忽转身吩咐道:“都退下。” 祁公公忙拽着郡主驻步于书房口,护卫宫女有序的守在外头,无一人再敢前行半步。 顾济见人都撤出了院子,方才阖门入内,随后头也不抬的再次下跪行礼,膝盖磕出一声闷响,身形匍匐,点额触底:“臣有罪。” “哦?何罪之有?”环景帝拿起案上未收的书册,翻看的心不在焉。 “私会武员、知情不报。” 齐傅虽只有中将之名,掌的却是老将军的错金虎符,一挥手雄狮百万,便是称其南疆霸主也不为过。今夜私下会见,顾济也确实欠了考虑,这时候被皇帝抓了小辫子,也只能先告罪讨饶,想必环景帝断不至为此大加责难。 临境斋一时只剩书卷翻页之声,顾济恭恭敬敬匍匐在下首,倒也等的耐心。 秋风卷了窗棱子吱吱嘎嘎的响了片刻,一室沁凉如水。 又半柱香的时间,才听上首人道:“朕身边的祈公公和福公公,一掌外一辖内。便是朕的妃子,见了他们也得礼让三分。你可倒好,甩脸子就走人,就不怕他们给你穿个小鞋,编排点宫中秘闻?” 顾济暗忖这关算是过了,心下一松,随即答道:“淑妃娘娘要的戏本子,陛下已吩咐了闲暇再续,想必不是要紧事体。” “不是要紧事体你便不来了?” “……臣知错。” “齐傅心思活络,他父亲又是株盘根老树,朕不想防备着他,还得防备着你。” 顾济跪久了腰疼,听上头这样说,也只得恭恭敬敬的听训,不敢妄动。 “起来。”那沉稳的声线里少见的透了些许烦躁。 顾济谢过起身,依旧垂首而立。 “刑部前些日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2 - 肉肉屋 分卷阅读3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3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3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3 子递了密奏,南疆八部已归顺我大耀,可朕这里却连个佐证印玺也不得见,你说说,所之谓何?” “南疆八部已归顺我大耀”这一句,譬如一道惊雷! 顾济乍闻此言,惊的抬首去瞧,长睫颤如蝶翅,对上环景帝鹰隼般幽深目光。顾济心思斗转,顿觉手脚冰凉冷汗甫出。目光对视少顷,才意识到此举僭越,连忙下跪叩首道:“臣知罪!” 齐傅若是私下收复南疆,那这谋逆的罪名已然坐实,再一想今夜私会一举,果然是极莽撞的行径。到底是八年前的知交,人心,总是会变的。 环景帝看着这人又跪,烦不甚烦,甩手扔了书册,斥道:“起来!” “罪臣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传唤不回!私书戏本!如今还跟着齐家小子谋逆,沆瀣一气助纣为虐!好大的胆子!” 顾济被狠狠斥责,心下冤屈不已,方知如鲠在喉这滋味真真是难受的紧。此番弓着身匍匐在地,竟不知该不该开口告罪。 告罪就坐实了罪名,帝王心思叵测,生杀予夺不过一念,哪里还是小时候的三皇子?顾济冷汗透了一层,方才小声回道:“罪臣不辨贤佞、扰乱圣听,但凭陛下发落。” 环景帝一声叹息,踱下书案,语调缓和了些,道:“起来。” 眼前出现了一双金丝密匝的盘锦罗靴,绣着活灵活现的蛟龙云海。顾济不知他是气是怒,从地上爬起来,却依旧垂首而立,恭顺的样子与祈公公一般无二。 “蕴玑。” “臣在。” 环景帝时常称呼顾济为“爱卿”,或者上朝的时候一声“顾相”,私话家常时才唤一声“蕴玑”。每一次这样唤他,顾济总会产生一丝动情的错觉,仿佛那深渊黑漆的帝王眸色里,藏着化不开的如许情深。 可是一转眼,就散的影儿也不见了。 环景帝看着面前这人,方才的气怒统统化成了一句牙缝里挤出来的质问:“你,有没有……?” 问句戛然而止,顾济疑惑的抬眼,环景帝灼灼的目光里透着质询、考量、不可置信的失望,以及,一丝读不懂的悲凉? 顾济随即了然,你有没有结党隐私?有没有伙同谋逆?帝王不把这问句说全,仅仅是念了旧情的最后一点仁慈。 承帝王这一声唤,顾蕴玑为之九载呕心沥血,然而可笑自作多情,今时今日却得来这一句惶惶惑惑的无情质疑! 顾济忽然想到了少时乳娘送来的一碗雪耳甜汤,冬日里透起白茫的烟气,顾济执笔正酣未及用,风一吹余热散尽,再要用时,已凉透了心。 长睫扇下一片阴影,顾济沉淀了心思,泰然作揖道:“臣,没有。” 常年不苟言笑的环景帝,见他这般泰然自若的对奏,竟透出了两声笑意,盘旋在这只有两人的书房内,有些不可名状的孤寂。 “朕问你什么了,你就否认?”环景帝笑声虽去,笑意仍在,投来的目光柔和,嘴角也带着少见的美好弧度。 顾济愕然,正色道:“臣不敢妄断,只是答陛下前言,若是齐将军与南蛮子为伍沆瀣一气,臣必生擒……齐傅。” 方才一跪一起,发冠的绶带被缠去了头顶,环景帝抬手帮他理了去,这动作极亲昵,顾济僵直了身形,答话也变的不那么利索了。 环景帝捋下绶带的手指轻轻蹭过斯人的耳廓,好似一尾鹅毛轻扫。顷刻的功夫,那耳廓便嫩嫩的透了红,环景帝收回了手,眼中的笑意荡漾的更深:“丞相做事一向妥帖,朕又怎么会怀疑你。” 见顾济犹如被点了穴一般的僵直,环景帝收了调笑心思,对视沉声道:“可是蕴玑,你总把自己的事情往坏处想,这样不好。” 丞相纵横朝野、心系天下,平日里根本没甚“自己的事情”可言。唯一的顶顶要紧的一桩,便是那不可宣之于口的情愫了。只是当年登基称帝的三皇子,碎佩赐婚堵去了悠悠众口,丞相的名声倒是被挽救了回来,顾济的心思却沉淀到了藕花深处,又有何人可载迷津渡? 环景帝不再多言,交代了几句监视齐氏一族,又询问了些公事,便急匆匆的摆驾回宫而去。 顾济随侧出了相府,伫立在府门处目送宫灯环绕的銮舆渐行渐远直至不见。 秋风过处,卷起袍角蹁跹,顾济抬眼去瞧月色,纤长的睫微掀,琉璃墨色的水珠迎着当空秋月姣姣,倒影出一抹淬亮的月辉。 九年,那血丝玉佩已经裂了九年,再无回寰。 落进栖玄湖内的那一半玉碎片,怕是早已入了鱼腹。 第3章 第三章 郡主大人我行我素惯了,相府内外随便来去,寻常顾济也不会拘着她,即便彻日不归,顾济大抵也是后知后觉。多年夫妻之名下,从无夫妻之实。 只是这一次,老管家都看不下去了,犹犹豫豫的跑来禀告了顾济。 “几日未归?”顾济墨笔空悬,修眉皱成了一道川字。 “丫鬟回来禀过了,郡主这几日宿在齐将军府内。” “为何事逗留?”一介妇道人家随便盘桓将军府多日,实在太不像话。 “齐将军归京时带了个南疆舞姬回来,过了年便要纳为妾室的,夫人与那舞姬很是投缘,这几日就住在那处了。” “哦?这舞姬是何来头?”顾济随口问道。 老管家到底周到细致,这些早已经打听过了,回道:“那舞姬听说是南蛮敬献给齐将军的贺礼,很是投了齐将军的意,便一直收在身侧,已有半年余了。” 郡主寻些手帕交,顾济倒也不想为难她,吩咐老管家道:“那就派个小厮去接她回来。住几日便罢了,太久了容易落人话柄。” “是。”老管家躬身退下。 小厮去接了郡主,却只接回来一封请帖。信中寥寥三句:三日后雀楼,齐傅设洗尘宴,诚请顾丞相大驾云云。 顾济将信原封不动的塞回封内,夹进奏折之中,翌日早朝,递上了金龙案头。 洗尘宴,自是不会去了。 雀楼离相府不远,齐傅推杯换盏应酬了一夜,待酒席散尽已是月影西斜,近三更的天了。 顾济又吩咐换了热茶,静坐在临境斋里目色散淡而没有焦距,不知思忖些什么。 “在等我?”书房门只是虚掩,齐傅一推便开。 顾济见人打着摆子踱步进来,皱眉道:“喝了不少?” 齐傅将手中半壶酒随手放在几上,随后软绵绵的藏进太师椅,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埋怨道:“都是些无脑武夫,就知道灌酒,粗俗!” 顾济修长的手指执起壶盏,斟了一杯暖茶,递到齐傅面前:“用些罢,解酒的。” 手腕忽然被制,那半盏解酒茶端不稳洒出三两水泽,溅了斯人莹润的指盖之上,愈发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3 - 肉肉屋 分卷阅读4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4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4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4 显得肉粉诱人。 顾济皱眉欲退,那制人的爪子却犹如铁镯,越箍越紧。齐傅染了醉意的眸中,舔了三分戏虐的势在必得。 顾济挣脱不开,嗤道:“放手!” “为什么不来?” “放手!” “不来也就罢了,三更夜斟茶以待,又是何意?” “……”顾济一心只想挣脱钳制,哪管他问了些什么,挣扎愈发厉害,手中茶盏盖子叮当作响。齐傅却又突然松了手,顾济立即抽手而去,却不想脚下被巧力一勾,整个人身形不稳,立时扑倒下去。 齐傅伸手揽了那人的腰身,正正抱了个满怀,随后云淡风轻的调笑道:“丞相投怀送抱,最是难消美人恩呐。” 顾济手中茶盏不稳,最终“当啷啷”滚落太师椅,茶水蜿蜒成一道弧,似在嘲笑顾某人不自量力。 齐傅显然是喝多了,凑近了一身酒气扑鼻,顾济边挣扎边张口要骂,却听齐傅忽冷冷的道:“京师南郊外有荒丘三处,老树茂密人迹罕至,蕴玑,你看那一处可藏多少兵力?” 藏兵!齐傅果然起了反心!顾济挣扎的身形一滞,追问道:“你说什么?” 顾济虽斜靠着齐将军,却极力以足尖支起全身,僵直的肌骨片刻便瑟瑟颤抖,齐将军见人这样不情不愿,只得松了制力,顾济立即逃脱而去,后撤两步站定,面上不悦责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齐将军见了顾济这幅兴师问罪的架势,却突然笑了起来,不一会儿笑的前仰后合,连话也说不齐整了:“……你真是……书呆子空长了……玲珑心。哈哈哈……” 顾济皱着眉站着,殷红的唇抿成一丝不愉的弧度,冷眼旁观他嬉笑怒骂的醉态,终不放心的责问道:“为何京郊藏兵?” 齐傅没有答,执起手边酒壶,咕咕灌了一大口,姿态豪放洒脱,随后眸色锐利而来,直勾勾盯着顾济:“自然是谋大事。丞相可愿助我成事?” “糊涂!” “顾相,是清醒人。”齐傅的笑意还在,只是深渊眸色中添了丝陌生的神采,令顾济心中无端犯起了毛躁。 环景朝“三公九卿”十二位权臣里,齐傅的老父齐太尉已经半退,御史大夫一职又空悬多年,真正实权在握的只有丞相一人。环景朝上下文武百官,社稷诸事皆须顾济拿捏处理,地位煊赫。而此一文彼一武。齐傅军权在握权势滔天,此次回京,兵部哪个大臣不得让他三分。若是齐傅没有二心,内有丞相可理事,外驻将军扬威名,何事不当这两位大贤?环景帝大可以高枕无忧袖手天下。 只可惜世事难料,齐将军已然亮出了獠牙,摆在顾济面前的,却是一道非此即彼的两难抉择。 顾济转身回到案几处,不接齐傅这一句调侃,却是说起了前尘外事:“齐大哥,可还记得当年,你把教习师傅的刃羽偷出来却弄丢了,后来咱们两个在洗炼堂罚跪了两个昼夜。” “刃羽”是一把玄铁刀,刀口极厉,鸟羽飞上去顷刻断为两截,因而得名“刃羽”,是教习师傅的心头好,那日拿出来给学生们赏玩,却被调皮捣蛋的齐傅给藏了起来,后来东窗事发,齐傅连带着当日看护兵器的顾济一道被狠狠的罚了,此事就此作罢。 只可惜那把刃羽,不知被齐傅转眼扔到了何处,两人翻天覆地的寻,却是再也不得见了。 年少轻狂的事情,齐傅想想也觉得好笑,跟着莞尔道:“记得,我那时候顶瞧不起你这样的小白脸了。” 若是八年前,顾济听他这一句“小白脸”,必然伸手就敲他脑袋,只是时过境迁,现在两人分宾主就坐,泾渭分明,早已不复当年情谊。 “那把刃羽,我找着了。” “哦?”齐傅倒是挺诧异,抬眼瞧向顾济。 “说来也巧,年前郡……内子操办诞辰大宴,请了红璇楼的戏班子,那里头就有一个吹帛断锦的杂耍,道具便是那把‘刃羽’。” 齐傅来了兴趣,追问道:“那可倒巧,可查过来历,是真是假?” 顾济也被他的兴致勃勃感染,笑意加深,道:“刀确实是那把,主人家却咬死是祖传的好物,我这堂堂丞相府衙,哪里好抢一介戏子的吃饭家伙,这事儿也就只能作罢了。” 齐傅问道:“就不能再买回来?” 顾济摇了摇头,无奈道:“千金不换。不若齐将军自己去?兴许比我这嘴拙的好使些。” 齐傅挑眉,笑意盈盈道:“或可一试。” 分享儿时记忆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方才那点剑拔铺张转眼消弭于无形。只可惜齐傅来者不善,接着提起了另一茬:“蕴玑,丞相这位子已捆了你八年了罢?九年?” “九载。”‘捆’这字用的实在贴切,顾济心下苦笑。 “累吗?” “将军疆场浴血不言累,我动动笔杆子又累什么?” “你,还是休下来罢……” 齐傅的语气带着绵软的叹息,不像是商榷,更像乞求。顾济却没有言语,他知道若是应了,环景朝便是一朝风雨,就好似顶梁的柱子断了,环景帝要独自撑下这局面,必十二分的吃力。 久久不语,外头传来三两犬吠之声,遥远的有些不真实。齐傅好似有些失望,抬眼问道:“蕴玑,你是不是还藏着那块玉佩?” 顾济心虚般笼了笼袖子,顾左右而言他:“何出此言。” 齐傅却是苦笑一声,道:“猜的。丞相情深不移,末将佩服。” “莫胡言乱语。” 齐傅却提起了手掌,比了个“三”,说道:“三个月。” “?”顾济不明所以。 “三个月,我让你见识见识朱牧尧的真心!”齐傅的语气带着点怒其不争的咬牙切齿。 朱牧尧乃是环景帝的名讳,齐傅竟然敢直呼圣上全名,简直大逆不道,顾济大皱眉头斥责道:“放肆!” 齐傅却从太师椅中站了起来,目光灼烈燃向顾济,有那么一瞬,顾济甚至看到了他血丝瞳中煞气蓬勃,妖诡异常。 “你怕了吗?”齐傅一步一步近逼而来。若是眼神能杀人,齐傅这眼神恐怕已经将顾济百道凌迟。 顾济怕,但他不会表露一分一毫,长睫敛去仓皇,再抬眼时,已换上招牌似得浅笑,道:“齐将军,莫废心思做无用功。” 齐傅一怔,顾济的笑容仍是自信而柔和,却又十足陌生,这给齐傅一种错觉,顾济早不是八年前软绵绵的顾济,或许这笑眼似曾相识,却已然藏了锐利机锋。 仿佛棋逢对手,齐傅收了气势,对着眼下的顾济冷冷一哼,道:“顾丞相,那就请拭目以待。” 话毕转身离去,走时不忘带走案几上那白玉酒壶,待到了门口,方才转身轻飘飘道了一句“告辞。” 夜谈不欢而散。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4 - 肉肉屋 分卷阅读5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5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5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5 顾济一人坐于临境斋内,身子半晌都未动分毫,从袖子中抽出已摩挲的水光润泽的血丝佩,心下低徊的,又是些什么前尘往事? 第4章 第四章 秋日午后,娇滴滴的妃子们摇着翎羽金丝团扇,坐在老皇帝身侧叽叽喳喳的寒暄,乍一看过去,皇后母仪天下、嫔妃姊妹和睦,端的是一派和乐融融。 左侧,满朝文官坐的熙熙攘攘,酸唧唧的引经据典谈笑风声,是寻常瞧不见的稀罕热闹。 右侧大片的观礼位空了,武将大多都下了猎场,有些在尘土飞扬的马场挥汗如雨,有些正摩拳擦掌的站在场边,等待下一场比试开锣。 齐傅已经比过一场,赤着精壮的身躯歪坐在场边的私帐处,仆人摇着扇子,手里端着沁凉的冰碗,唏哩呼噜喝的心无旁骛,脸颊上滚落粘腻汗水,被下人拿汗巾擦了去,即便如此,额头汗滴依旧止不住的冒,片刻的功夫,汗巾子就能绞出水来。 热汗流的前赴后继,齐傅烦不甚烦的抢过汗巾擦了个满脸,犹自不舒爽,干脆扔进凉井水的铜盆里,也不待绞干,湿乎乎的直接敷在了面上,嘴里舒舒服服的嘟哝了一句:“爽快!” 帕子被人转手就夺了去,顾济年轻的面容透着些许不快,嗤责道:“秋日风邪,还不快把衣服披上!” 齐傅撇撇嘴,受气小媳妇似得挪了挪尊臀,下人就势把衣服挂在了他肩上,他也不系带子,就这么衣冠不整的对着顾济绽开个讨好的笑:“行行行,我穿上了。顾小侍快去招呼您家的太子殿下,甭管我了走走走。” 一边说一边拿手推着顾济往凉棚外赶。 顾济白眼一翻,对着齐傅的下人道:“别惯着他,病了祖母还不得拿你们试问。” 小厮笑脸相送:“谢小公子提点,小公子慢走。” 顾济转首掀帘而出,帐外马场蹴鞠赛的正酣,鼎沸的人声扑面而来。他也无心观战,匆匆朝着太子的凉棚走。 眼前忽被一双手拦住了去路,一个面生的小公公嬉皮笑脸的躬身道:“顾公子留步,小王爷请您入内叙话。” 所谓小王爷,是自太子入主东宫后,那些没有出宫建府的皇子的统称,而足岁能下场地的“小王爷”,两个手指头就数的过来。 一个是六皇子朱牧砚,一个是七皇子朱牧宇。 七皇子向来是个病秧子,深居简出做出一番避世样子,只有六皇子这个好胜心重的,时不时拿顾济使些不知轻重的绊子。 朱牧尧的太子位分已经板上钉钉,皇子们的野心却从未泯灭。 顾济抬眼看尽头处太子尧的凉帐,那头落了帘子遮光,想是正在小憩。再回头看这嬉皮笑脸的公公,顾济不由的有些头疼。不知这“小王爷”想整些什么腌臜事,只得淡淡的回一句:“劳公公带路。” 公公是皇宫里才有的配置,大多是侍奉妃子的下奴,皇子身边小厮众多,没有必要围猎还带个阉人。除非这公公不是出自六皇子的安排。 不是六皇子,又代表六皇子。那自然就是六皇子的母妃了。也兴许是七皇子的母妃?顾济跟着走的默不作声,心思却在如何脱身这一条上转来转去。可是皇子相邀,面子总要给,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公公引顾济进了后廊,拐弯绕到了猎场外围,周遭渐渐变得安静,顾济疑惑的问道:“这位公公,小王爷不在猎场里吗?” 小公公不答,拿手做了个“请”。 顾济越发的疑惑,警觉道:“这位公公眼生的很,不知在何处当差?是刚调呃……” 后颈被重击,顾济话音未落眼前随即一黑,顷刻失了知觉。 “公公”手刀起落迅速,将软倒的顾济拖进了一旁虚掩的临时军帐内,里头显然是个杂物区,乱七八糟的物品堆的到处都是,却一个生人也无。 这假公公目的明确,将昏迷的顾济轻轻松松安置在墙角倚了,随后上上下下的开始搜身,于其袖内摸出了那块玉润的血丝佩。 …… 皇子们的围猎虽形式大于过程,却年年都办的万众瞩目。这一年朱牧尧刚挂了太子之衔,暗中不服的皇子们自然要拿他的骑术箭术做些文章。许多人拜高捧着他,更多人等着看他笑话。 时辰一到,足岁的皇子们穿上骑装,跨上爱驹,一个个威风凛凛的进入猎场。 除了一脸病容的七皇子跟着母妃坐在家眷堆里,其余五个皇子系数到位。太子尧一身骑装整肃,挺拔坐于马上,与其他四个歪歪斜斜驭着马的皇子一比,显得威严而格格不入。 围猎场边旌旗招展,牛角号被整齐划一的吹响,倥侗厚重的”呜呜“声锤击着每个人的心脏,庄重的气息渲染整个赛场。随着号声,皇子之后又陆续上场七个武将后裔,齐傅一脸疲态的骑马尾随而入,众目睽睽之下,他依旧没个正形。 呜呜号声一落,六皇子拉着马缰,低声对身侧的皇子道:“今日第一是我的!” 四皇子哼笑了一声,表示了不削一顾。 齐傅听到了,心不在焉的道:“小王爷们千万手下留情,给我这等小将放放水,留几只兔子,别把猎物都收了去,家父可不放过我。” 皇子们因为有血脉优势,没能力的废柴会请仆从放水,帮主子打些小型猎物凑数,保证皇子在前几名不出糗。齐傅这句虽然是自贬,却暗含了些讽刺的意味。 六皇子立即听出弦外之音,正要厉声辩驳,却听发令号忽然打响,东边猎场的围栏被徐徐打开。心急好胜的几个立即策马扬鞭的冲了进去,六皇子再无暇他顾,也一头钻进了猎场内。一时间马蹄卷了沙尘,围猎场外黄烟飞扬。 皇族内眷观席之上,茹妃见到沙尘来袭,丹寇潋滟的柔夷立即携了块帕子,欲遮去七皇子的口鼻。 七皇子抬手拍去帕子,面色冷极。 茹妃遭此冷遇,面色一僵,却碍于众目睽睽不得发作,只能尴尬的笑了笑,收手作罢。 …… 东猎场里均是人工饲养放置的动物,小到鸡鸭兔犲獽,大到生禽猛兽各式都有,虎豹之类虽有却并不多,一来要保证入猎的皇子的安全,二来得保证争夺厮杀的结果有参差,因而里头大型猛兽的投放不超过三头。 太子尧入了猎场却心不在焉,握缰的手紧拽着不知藏了何物,指缝里露出一截红穗,在马蹄颠簸中随风飘飞。 齐傅本是懒散性子,走的慢,抬眼见有个比他走的更慢的,打趣道:“太子殿下,再不追进去,豹子可就没份了。” 朱牧尧看了他一眼,举起手,一物坠着红绳荡了下来,正是当日游园,“三皇子赋诗增佩”的道具,血丝佩。 齐傅与顾小侍相熟,见了东西脸色立即一凌:“怎么?” “今日先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5 - 肉肉屋 分卷阅读6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6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6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6 助你猎杀虎豹,孤赶着去救人。”太子言简意赅。 齐傅惊诧只是一瞬,随即稳下心神,又吊儿郎当的道:“那不行,我若拿了第一,我老爹又得唯我是问。” 朱牧尧并不意外,等着齐傅将下半句讲完。 齐傅“啧”了一声,似乎有些苦恼的说:“还是我助你拿第一吧,有劳太子殿下跑快些,救人要紧。” 太子正中下怀,也不多做解释,立即调转马头一阵风跑得远了。 这人三言两语的给齐傅下了个套,齐家小子顿时憋屈的紧,又深觉顾济安危更重要些,虽然不知这绑架案来龙去脉,到底还是信赖太子多一些,于是无奈的嘟哝了一句“麻烦”,任命似得催马行进,深入围猎场内。 大猫的耳朵极为敏锐,虽是人工饲养,警惕性和野性还是有的,生人若是大张旗鼓的靠近,弱者自找死路,强些的却会吓跑这畜生。齐傅对此心中有数,深入猎场后,便开始细心脚下,找寻大型猎物的踪迹,要猎杀豹子,得先找到这畜生的行踪。 待他走马观花似的兜兜转转了半晌,总算是在砂石地上见着一个模糊的爪印。 是豹子无疑。 他立即下了马身,施展还未纯青的轻功,在树木间身轻如燕的飞略起来。 那爪子印时有时无,却一路逶迤深入到茂林深处。齐傅从小习武,最爱在比试上热血斗狠,这次虽然是替人抓猎,心中依旧鼓噪出一份激越,对这畜生心生几分势在必得。 …… 顾济醒了,周遭漆黑一片悄无人声,偶有三两鸟啼,不知身在何处。 那假公公的手刀并不重,想是留了余地,他片刻就全然清醒过来。醒过来的视线内暗无天日,全身都裹捆着一层厚厚的绒布,手脚被束缚的很紧,嘴也被破棉絮严严实实的堵了。顾济使了力气呼救,却只能发出些“呜呜”的低鸣。 喊累了之后暑气开始冒头,这兜头包裹的绒布怕是厚实的很,闷的他喘气都困难,挣扎了半晌无果,渐渐只觉袋子中的空气稀薄窒闷,缺氧使他神志不清,渐渐又昏死了过去。 齐傅从树上悄无声息的落下身形,不远处的花豹匍匐在草丛之中,还能看到肚皮上微微起伏的呼吸,想是在打盹。他伸手拔出三支箭,缓慢而稳健的架上牛角弓,全力拉开弓弦,三支箭尖瞄准了花豹的头部、胸部和腹部,意图三箭齐发,一击得手。 弓弦被拉满,齐傅瞬息间收起手指,退下了最后一重扣,“嗤!”的一声,三箭同时离弦。 突然,“听听听!”三声,志在必得的三支箭中途受力,暗器来的极快,箭支去势打了个弯,纷纷刺入草丛和树木,“咄咄”有声。 箭支落地,不速之客下树现身,齐傅万万想不到螳螂捕蝉,太子尧竟是那黄雀,端想着这厮竟以血丝佩为饵,下套子夺他猎物,立即火冒三丈的开骂:“没想到堂堂太子殿下,竟稀罕这等诡计,简直……!” 朱牧尧却瞧也不瞧他一眼,矫捷跳入草丛,拨开齐腰的杂草,里头显出一个豹子皮质的麻袋。 “……”齐傅满以为那是头货真价实的豹子,却不想是个麻袋! 朱牧尧伸手拔出靴内短刃,手法沉稳的一刀一刀划破绳结。 齐傅边上瞅着,好似见到此人手指一丝微弱的、似是急躁又似惶然的颤抖,没眨眼又不见了,齐傅自忖这是幻觉。 紧实的绳子被割开,朱牧尧掀开袋口,顾济的小脸已经憋的苍白泛紫,气若游丝。 …… 这恐怕是大耀国史上最惊悚的围猎,往届猎杀虎豹而夺魁,这一届的太子尧竟是猎了个人回来! 顾济还在昏迷,太子尧马上环抱着他出了猎场,一路沉默,表情好似腊九寒冰。太医随后将顾济抬去了太子的私帐医治。好在营救及时,顾济除了后脖子疼了好多天,并无其他不适。 齐傅差点把顾济三箭射杀,虽然唯一的目击证人太子殿下对外并未宣扬,可齐小将还是愧疚,对待顾小侍越发的体贴耐心,端茶递水一脸虔诚。 太子一五一十回了老皇帝的问话,回到营帐先挥退了众人,齐傅转身也跟着退出,朱牧尧道:“你留下。” 齐傅便畏畏缩缩的又留了下来,没办法,把柄还在人家手上,自然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顾济此时还未醒,无知无觉。朱牧尧将血丝佩轻轻挂回了他腰侧,头也不回的道:“看见玉佩的事,不要跟别人说。” 齐傅一脸迷茫,随后又醍醐灌顶似得了然,回道:“是。” “也不要告诉他。” “……是。” “不问孤为什么?” 齐傅见太子尧背对着自己,非常利索的翻了个大白眼,语气却依旧恭敬的道:“听凭殿下吩咐,不敢私下置喙。” “好,助孤有功,赏。” 齐傅又翻了个华丽的大白眼,他一介太尉府的长子,有啥稀罕的东西没见过,赏,赏个蛋蛋。 可惜这次的大白眼翻的不利索,太子尧正好转身,看到了一个全须全尾的眼白。 齐傅:“……” 第5章 第五章 血丝佩一直被顾济收在袖内,醒来时却跑到了腰侧,挂的招摇过市冠冕堂皇,绝不是他本人的作风。 太子救了被捆成假“花豹”的侍读顾济,整件事就是一出绑架和离间计。至于血丝佩是如何跑到顾济的腰侧,太子尧不说,便没人能从他嘴里问出来龙去脉。顾济自忖是明白人,醒来后,齐傅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已经摆明了那个人的态度。 何况玉佩被顾济日日藏在袖子内,现下被当事人抓了现行,顾小侍好似丑事被曝光,越发的羞于启齿。再细细一想,太子尧自始至终对玉佩只字不提,恐怕根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那他就更没有必要提。那些不得语的龌蹉心思,自己心底藏着便好,哪怕烂在肚子,也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 这一出围猎暗杀因为缺少关键证据——那个太监,大理寺查不下去,一拖再拖拖过了年,就只能这么继续悬下去了。 若客观的将此祸事品评一下,真真是一手一石二鸟的好计谋。当日猎场内,不管是谁猎杀了假豹子,顾济身死,太子尧即被卸去左膀右臂,顾氏一族必与猎杀之人决裂,朝堂一番动荡,始作俑者坐享渔利,不沾一身腥,何等叵测的心思。 只不过年底七皇子突然暴毙,查起死因来只道是久病药石难救,撒手去的理所当然。一手带大他的茹妃一夜疯魔,这一皇室侧支隐没的迅速而简陋。 朱牧尧的不择手段,仅仅是纵容放肆后的逼不得已。 后来闲暇时,太子捡着话头问顾济:“那日你得了假公公的信,为何不来我帐内禀告一声?” 顾济正阅卷的手一顿,这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6 - 肉肉屋 分卷阅读7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7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7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7 话题已经从初秋挨过隆冬,眼看着春寒料峭里草木都复了苏,他几乎要忘记当时的细节,只记得那血丝佩走了一圈爬回了自己腰侧,坠在那头泛着润泽的辉光,有些话在嘴角转了一圈,之后只能盖下长睫淡淡回道:“那时殿下帐子落了帘,我怕惊扰了殿下休息。” 太子尧将手中镇纸压于他案头,语气中带着点不敢苟同:“我这处你也讲规矩,活的不够累呢。下次怕扰我清修,就找古赫尔说,找齐傅也可。” 至此一趟,齐傅便被莫名其妙的绑上了“□□”的大船。 …… 顾济在临镜斋的太师椅上小憩未深,闭目全是少时情景,一帧一帧极为真实,他甚至能忆起那豹皮麻袋里闷热而绝望的气息。还有发现玉佩挂在腰侧时的惶恐,他自嘲似的又笑了一瞬,觉得这样深沉忐忑的心思也就年少时才编织的出来,现在,他只觉累的狠了。 “丞相,该更衣上朝了。”小厮在书房门口探头探脑的催促。 顾济缓缓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全身骨头都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而僵直酸涩。好不容易缓过来,低头见到地上被齐傅泼洒的一杯醒酒汤,想起齐傅的反心,不禁喟叹人事变迁之快,他收敛了心思,问下人:“几更天了?” 小厮得了问,利落的端进了铜盆巾帛:“四更天了,轿子已在府外备好了。夫人在外头等着,说若是您醒了,想求见一面。” 临镜斋被顾济时不常的用来会客,郡主大人倒是学会了避嫌递话,只是这妇道人家在齐府客住了快一个月,这时候竟然回来了? “这会儿赶着上朝,让她进来长话短说。” 小厮利索的下去递话,带着郡主来到临镜斋。 天光未亮,浓重黑沉的书屋里只有书案点了一盏烛火,但依旧挡不住这女人一头珠钗璀璨,一身锦缎华服,顾济忍不住皱了皱眉,问道:“夫人这是要出门么?打扮的如此好看。” “好看”只是顾济委婉的说法,直白一点翻译就是“花枝招展”。郡主本是一脸笑意,闻言便是一僵,随即忍了忍气怒,才问道:“夫君赶着上朝,那妾身长话短说。” 说罢看了看周围几个丫鬟小厮,示意周遭耳目太多。 “都下去吧,”顾济闲话的时间不多,看她态度不见往日骄横,便耐着性子等下人出了屋子,才问道:“夫人有何事相商?” 郡主走去旁侧花架撵了一片兰拿在手里把玩,目光锁着兰花瓣上的露珠,徐徐问道:“夫君可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顾济本还在心疼那盆兰花,闻言倒是愣住了,今日是什么日子?节日吗?不像。或是何人生辰?也不是。 郡主大人□□着手中一片紫中透粉的兰花,一边施施然入了座,不等顾济接话又问道:“夫君可记得妾身的郡名?” 这个问题却并不难答,顾济回道:“夫人郡名澄珠,取的是南国澄海孕蚌珠之意。” 郡主笑着道:“对,澄珠,那是我嫁人之后的郡名。不过大家都不这么叫,因为我父王在世时,我却不是这个名字!” 虽是在笑,这女人的笑容里却含着些怨怼和狠厉,顾济不知如何接话,催促道:“夫人,我该去上朝了,有何……” “夫君不要着急,妾身只是来向你讨几句话,”郡主抢过话头,隐然带怒接着说道:“我父王赐名被皇帝给洗了去,多少人还记得妾身闺名?你记得么?丞相大人?” 顾济被问住了,依稀记得郡主有个小名,却是如何也想不起来,好在郡主大人并不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自顾自说了下去。 “我入府也八年了,八年里头你待我如何我自是清楚的,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郡主顿了一顿,跳跃性的回归到了第一个问题:“今日是我嫁入相府的日子,丞相大人。” 金箔镌刻了繁杂精致的纹路,那头钗在烛光下耀出一片金辉,划过顾济眼帘,刺入斯人心底,顾丞相心中油然升起愧疚之情,两人在相府里虽貌合神离,却到底担了夫妻的名分,若说顾济不尽丈夫之职,拷问起来却也是有罪责的。 只是这位郡主无父无母,没人替她出这个头,顾济才能这样逍遥了八年不闻不问。 那么今日澄珠郡主是来兴师问罪的吗?顾济忽觉有些头疼起来。 “妾身这八年也算是看清了,丞相大人恨不能与妾身割袍断义,八年了孓然一身,想是您心里头住着个人罢?” 顾济被戳中心事,半晌无语。 郡主大人耻笑道:“难为您这八年来把妾身供在府中,妾身也自知高攀不了您这高枝儿,今日只求夫君给个诺。” 顾济的心思被这女人当筹码罗列了出来,这才终于说到了重点,自知今日她不会善罢甘休,只好应允道:“夫人请说,但凡在下做的到,必一诺千金。” “一诺千金……”郡主念着这几个字,忽然咯咯咯笑了起来,越笑越是大声,一手扶住花架子笑出了眼角的泪花,尾音竟带了点放肆猖狂的意味,像是终于摆脱了某种束缚,眼中带着复仇般令人不解的快意。 “夫君守着眉间清明做明白人,一做就是八年,本郡主可不想陪着葬送年华!今日我站在这里向你讨的不是你的恩许!而是你欠了我的八年!” 也不知是她有意或是无心,那一盘兰花的花架子被她一带,应声歪倒在两人之间,“咖啷!”一声,碎了一地齑粉湿泥。 郡主被这一声碎瓷激发怒意,仿佛癫狂,一边跨过花盆,一边指着顾济继续叫嚣:“你欠我的!是你欠我的!” 原本葱茏而立的兰花这会子蔫蔫的躺在地上,诉说着被践踏的命运。 郡主在这稀哗的杂物掉落声中收敛了放肆猖狂的笑意,抬手抹去眼角湿气,施施然转身,在仆人小厮闻声而来的动静中,咬牙一字一字的道:“愿夫君记得今日所言!一诺千金!” 这话一落,癫狂的女人忽转换了频道,变的娇滴滴起来,她挥起藕臂,支着嗓子起了某种戏曲的调调,仿佛终于解决了心中不快,得意的一步三唱起来:“求三生如意结,做一双一世人。澄珠入海求灵犀,……落红尘……” 这歌声里倒是有几分清灵戏骨,顾济从不知她还有这一手本事。女人走的远了戏词听不真切,顾济却忽然想起,澄珠郡主的闺名,仿佛便是“莺落”。 求三生如意结,做一双一世人。澄珠入海求灵犀,莺落红尘同比翼。 她嫁入相府携了满腔的期许。却终究是一生错付。 第6章 第六章 红璇楼是京城顶有名的酒楼,但它出名的却不仅仅是酒,而是一个家喻户晓的戏班子。 戏子贱于奴级以下,却也分三六九等,譬如这京城第一戏班红璇楼出来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7 - 肉肉屋 分卷阅读8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8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8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8 的戏子,那都是一等一的花魁角色。外加是酒楼正经营生,不似青楼妓院那般乌烟瘴气,这里头花旦小生便越发的濯清涟而不妖起来。就算里头唱丑的小角色,拿出去也是顶有面子的科班。寻常百姓要请他们出台唱戏,还得排个号等着,委实稀罕的很。 所以齐傅跑这酒楼里头求见“刃羽”的正主,竟是接连几天碰了一鼻子灰。真真是体会了一遍顾济所述的“人家不允,我也无法。” “吹帛断锦”这杂耍是里头的小节目,“刃羽”的属主也就是个说学逗唱司锣的杂役,偏偏因主演是花名“大小乔”并称的“小乔”——青衣儒生葛问函,因此求一面比齐傅进宫见驾还难上三分。一来二去问了几回无功而返,齐傅就火了,武将火了以后比较直接,暴脾气收不住,“啪嚓”拍碎了酒桌,在红璇楼里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闹将了一番。 掌柜的早就见惯了大场面,给齐傅一条一道的摆出了“小乔”的戏剧排班表。 齐傅一看,好么,过了年也别想见着正主儿!这一下火气更收不住,眼看着又得炸,掌柜赶忙狗腿道:“这位爷,您别急丫,这不是赶着年关么?什么事儿都爱凑堆。我给您支个招,一准儿有着落!” 齐傅正火,怒气冲冲的发话:“说!” 掌柜的给他倒了杯热茶,殷勤的说道:“我这戏班子,好是好,排也排的忙活,其实吧,许多请咱们出台的都是临时起意,一有个落雨落雪,就得停不是?您手下若是有这个等闲时间,时不时来咱们店里坐坐,说不得哪天“小乔”就得了空呢?您说是不?” 齐傅虽然气不顺,管不住人家开门做正经生意,他自有一般武将所没有的文人气度,细一寻思,便觉这掌柜的也是难为,自己也不好太过分。但今日这暴脾气还未捋顺,自觉落了面子,最后干脆一郑千金,也预约了一架子戏,打算过年齐府也热闹热闹。 掌柜的见生意上门,立即眉开眼笑的应了,定金收进了这囊中,把贵客送入高座,端茶倒水殷勤伺候起来。 齐傅本不意请什么戏班,他品不来这些咿呀呀的戏本子,只是年关里头事情多,他得有个地方做掩饰,外头瞧着越歌舞升平,里头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掩人耳目暗度陈仓。 这日后他就成了红璇楼的常客,每逢下雨落雪的阴沉天气,他便每每来酒楼里坐坐,也不入雅厢,在二楼举着个酒壶小酌。 底楼大厅里有个三丈宽的戏台子,每隔几个时辰有戏曲演出。齐傅三两次听下来,倒也听出了些名头。有时候酒意酣熟,便跟着戏曲儿嘀嘀咕咕的唱一段,顿时满腹都是郎情妾意的花好月圆。 再一低头,就觉那涂脂抹粉的白惨惨的戏子面容,也不是那么的难以接受了。 …… 深秋一场寒凉急雨,顾济朝会后淋了一身湿透,回府又兼查探齐傅动向,几日来不曾正经合眼休息。病起寒急,一昏一沉之间,竟连身归何处也不知了。偏偏身侧没有知冷知热之人,小厮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在书案上混沌了一宿。 翌日,顾丞相还一身风骨摇摇晃晃的要早朝,下人拗不过他,只能战战兢兢的送他出府。 他摇着摆着去了朝堂,听着身边大臣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吵嚷嚷,竟生出一股子“你们这群凡夫俗子”的脱尘心思。随即睥蔑于世理所当然的就地坐化,晕倒了。 环景帝骇然,不顾身份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惶急之间要下了台阶去扶。却被齐傅一个眼神,钉死在龙椅之上。 齐小将军的目光不是十分的咄咄逼人,甚至隐含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仿佛看破了这两人之间埋藏至深的牵绊。却是一个不知一个不顾。 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演绎着分寸。 分寸,齐傅向来嗤之以鼻。 环景帝被这眼神晃了神,再回头时,顾济已经被抬入偏厅。这一日的朝会,就因为铁人顾丞相意外的故障,提前结束了。 皇宫大内最不缺伺候的人,香炉子有专人添了烧烧了添,全天候不分时段萦绕着龙延香。 顾济朦胧间梦到自己一直在开小朝会,明明已经无甚奏折要议,偏偏环景帝抓着人不让走,于是他便在议事厅里与帝王大眼瞪小眼。 忽然环景帝变成了三皇子,在绵绵细雨里为他撑起了一把伞。 不一会儿又变成了环景帝,夺过玉佩摔成了两半。 顾济的心思一会儿跌宕起伏,一会儿沉入谷底,心意在油锅里煎炸炒煮了一番,那滋味也就浑浑噩噩的病体自知。待把煎炸炒煮的心肝从油锅里捞出来,便又回到了燃着龙延香的议事厅。 看到环景帝拨着佛珠子等他回话。 他匍匐在地上,张了张嘴,却不知要回什么。 要回什么?想不起来。 于是他听那个人说:“别跪了,起来。” 他天旋地转的爬起来,却是被朱牧尧一个转手抱了腰身,那个人说:“丞相投怀送报,最是难消美人恩!” 一瞬间,环景帝摇身一变,成了齐傅。 顾济大惊失色,在夜色里倏忽魇醒,呼喊声带了病弱的嘶哑和凄厉:“不要!走开!” 喊出了声才惊觉,这哪里是什么议事厅,分明是另一处深宫院落朱锦枕塌,顾丞相昏昏然聚焦了目光,瞧见昏黄的烛光里一身灼眼的明黄。 环景帝在侧小憩未深,眼下一圈青黑,顾济深夜一声惊呼立即把他给唤醒了。 下人醒觉,立即拨亮烛火端来热羹汤药,井然有序又悄无声息的来去伺候着。 环景帝见他神色已经清明不少,也不顾他面上多少汗湿,拿手试探他额温,才道:“寒热似退了,渴不渴?羹汤热好了,起来用些。” 顾济尚且不够清醒,由着帝王帮他垫了背靠扶着坐了起来,这才后知后觉的嘟哝了一句:“臣惶恐。” 朱牧尧闻言竟笑了起来,他常年不苟言笑,面部冷肃的线条突然变的柔和亲近,顾济一瞬不瞬的瞧傻了眼,连羹汤送到了嘴边也不自知。 皇帝陛下以为他怕烫,又收回去吹了吹,再把勺子递出。 顾济一错眼瞧见了氤氲热气的瓷勺,意识到现下处境有些尊卑不分,顿时激动的不知所措,急忙伸手抢那碗羹汤,惶然道:“臣……自己来。” 羹汤随着那手退至了远处,环景帝收了笑,不容置疑的下令:“吃。” 白瓷勺已经触到了顾济的唇角,再不吃就是忤逆之罪,于是哆哆嗦嗦的吞了一口,还不及品出味来,咽喉嗓子因为紧张罢了工,由着这勺子软物撒泼打滚的往里头流,最后终于流错了地方,岔了气儿。 这一岔气不得了,呛的顾济涕泗横流的咳,一时间扶着床沿咳的生不如死。待缓过一阵,接着朱牧尧递来的茶水又灌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8 - 肉肉屋 分卷阅读9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9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9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9 下两大口,方才意识到这尴尬处境是如何也躲不过去。呼哧呼哧歪靠着塌靠喘气,心想着这般狼狈模样丢脸至极,如此一翻好生折腾,竟生出些破罐子破摔的大义凌然。 “喝个汤这么急,又没人跟你抢。”环景帝只当这人是急了,数落了两句便继续喂汤。 顾济闹腾够了倒也平静下来,一口一口被喂着药汤也不再显得扭捏,不一会儿一碗羹汤便下了肚,软绵绵的道一声:“谢陛下。” 谁想这句不知触了朱牧尧什么心思,他随手放置了空瓷碗,怒道:“好了?好了便自己喝罢!” 再递过来的这碗是药粥,里头放了开胃的山楂果肉,白里透着红,煞是好看。顾济伸手接过了粥碗,触手温润的粥碗应是煲了许久,米粒已经化的几乎没有形状,透着一股淡淡的稻米和山楂香气。 若是忽略那勺子“叮叮叮”的摇晃声,顾济拿碗盏的手是极稳当的。只是到底昏睡了不知多久,又胡乱烧的人虚了底子,拿着碗将它颠成了牛车上的铜铃. 叮叮叮……叮叮叮…… 环景帝终究还是心软了,夺过碗道:“还是我来吧。” 顾济无所谓,呛也呛过了,脸皮子和了羹汤吃的一脸满足,这时候不忘继续追加一句感谢浩浩皇恩:“谢陛下,其实……” 其实这些伺候微臣的事情可以让下人来。 顾济还没说完,朱牧尧一勺子堵了他的嘴,仿佛知道他吐不出象牙,烟火缭绕地朝着他嘴里塞去一勺温软药粥。 “……” 若不是这一病,顾济几乎要以为小时候的三皇子已经作古,金龙椅上的那位是个套了壳子的无情帝王,于他顾济只是一个旧识。像其他三朝两朝的老臣一样,顾念体恤、皇恩浩荡。 他做一天丞相敲一天种,朱牧尧便做一日帝王敲一天钟。 两人之间有一道宽若栖玄胡的鸿沟,划割了登基前后登基后两个截然不同的时代。 顾济深以为这样便好,碎佩之举教会了他收敛。帝王终究是要帝王的样子,为臣自然也得有为臣的圭臬。老太傅撒手人寰那么多年,他自忖站在圣人的高度审视也不会惭愧,他没有丢下顾氏一分脸面,环景帝也不曾懈怠一分江山社稷。 顾济一边庆幸着这九年一晃如斯竟是被他这样熬了过来。一边却也心生怨愤,心头那口血如何也冷不下去。九年了,一心一念的从来只有这一个人。念他念的狠了,也只能在金銮殿上瞧一眼。 那时候,内务府上奏广开后宫纳彩女,他在御笔朱批的“否”字上叠加了一个“准”。 大皇子满了月,他在礼单上写了一个端端正正的“贺”。 被赐婚郡主之时,临镜斋的房门上他亲手贴了一张红绸的“囍”。 浮于表面的伤痕被掩饰的无懈可击,丞相大人有的是资本站在朝堂上挺直腰杆。 可是,仅仅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病。令他恍然间回到了旧日时光里,溺毙在这若有似无的暧昧之中,徐徐堕落、不能自拔。 顾济咬牙沉下心思,那一点最后的清冷终究战胜了洪水泛滥的贪恋,张嘴透出的拒绝不言自明,却是作为臣子原该有的分寸:“陛下,夜深了,让下人守着罢。” 这一道逐客令下的温婉可心,环景帝闻言放下空碗,又拿了块帕子,毫不避讳的擦去他嘴角的米粒,才道:“朕这是给你端茶倒水的尽白忙活,你不知道多谢两声,这还赶我走呢?” 顾济心忖谁刚才道了谢还生气?最终只是顾左右而言它:“皇上日理万机,臣心有愧意。” 环景帝又笑了,这一笑犹如拨云见日的辉光,顾济一颗心通通乱跳,竟睁着秋瞳直视朱牧尧,长睫头一回不盖目光,扑闪出一丝晶晶亮的水色,半晌也未动。 帝王倒也不怪罪,一脸春风和煦接道:“睡会吧,什么都别想。” 将顾济身后的垫子拿了去,又将人扶着躺下了,掖好被角,这一系列动作透着无边温存,顾济几乎不可自拔的沉溺其中,甚至不忍再开口道一声谢。怕破坏了如此恰当好处的气氛。 皇帝将他伺候好了,方才取了案几上的佛珠串子,漫不经心的拨着,道:“好好睡,我守着呢,若夜里不起烧,这就算好全了。” 顾济到底病重,这句话音未落,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7章 第七章 顾丞相这一晕,晕的别出心裁,重病之人抬出皇宫不像样子,只好在宫里头休养时日,这一留就留了月余,只因病程反反复复,入了冬也不见好。 太医院的大夫们脑袋凑成一堆做了个冗长拖沓的会诊,得出来的结论却极为简单明了,概括起来十二个字:中焦湿热,邪风外恶,虚不受补。大致意思是太虚了补不进去,那怎么治呢?也简单,减少药量慢慢养着。如此这般又折腾了十来天,才把丞相大人的寒症给压下去。 朝堂上顾济那风骨卓越的一倒,大抵是给了环景帝不甚美好的心理暗示,因此自丞相大人醒了以后,皇帝每日里都会去韶武殿里头瞧一眼,跟点卯似得。非得顾济喝了药躺下,才悻悻然的起驾而去。 那可真真是皇恩浩荡了,哪个臣子夜宿宫闱还这么冠冕堂皇呢?所以礼部那些个嘴巴长在脑袋顶的,便有了闲工夫参折子。 朱牧尧掀了掀那几本酸酸唧唧的“礼义廉耻”,不甚在意的拿起佛珠串,问身旁的福公公:“听说今日宜妃去探了韶武殿?” 福公公不似祁公公那般嬉皮笑脸,岁数大了一轮越发沉稳,人也显得老态些,闻言躬身回道:“回皇上,今日巳时一刻,宜妃娘娘同淑妃娘娘一道儿去的,就在韶武殿正厅稍稍沾了一会儿便走了。似是送了些丹参做礼,并没有逗留。” 宜妃为避嫌,这样做倒也合规矩,朱牧尧拨着佛珠子漫不经心的继续问:“今日太医怎么说?” “太医院院判刘大夫今日给丞相大人替了一味黄芩,道是丞相肺热之症尚且未愈,不可用这般猛药。” “哦?”指盖拨到了白玉母珠,朱牧尧手势熟练的反转了一圈,随口点评道:“这位院判倒是大胆。” 福公公看着时辰,问道:“皇上今日去韶武殿么?奴才好准备着。” “不去了,”朱牧尧看了一眼堆积如山的奏折,调侃道:“孙海丰煞费心思参这么多道折子,不够他买墨钱。” 福公公躬身称诺,这边话音才落,那边就见祁公公点着小碎步往御书房里头急行,一副火燎了屁股的猴急样。 环景帝执了笔慢吞吞浸蘸徽墨,毫尖一点盈盈墨色湿气,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淡香。正待下笔,瞥到祁公公急匆匆的身形,便眼也不抬的呵斥道:“什么事急的一脑门汗,先擦擦。” 祁公公入了殿门,“哎哎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9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0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10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10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10 ”应了声,拿袖子擦了擦额头,才俯首道:“启禀陛下,内务府方才来了信儿,澄珠郡主有喜了!” 笔尖饱饮的墨水,滴答,落在了雪宣之上,为这一幅字徒增了一抹诡异的血色。 环景帝面无表情,闻言搁下手中笔,又换上了佛珠子漫不经心的拨,拨了半晌,忽问道:“几个月了?” “太医说,快三个月了。” 佛珠又拨了两颗,朱牧尧终是改了初衷,回头对站在身后的福公公道:“去韶武殿。” …… 宜妃是齐府出去的人,齐傅的嫡亲长姊,不是一家人自是不进一家门,对顾济向来大方周到,来韶武殿虽只稍稍坐了一会儿,留下来的膏药丹参却是顶顶珍贵的物什。 顾济倒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他这虚实不济的身子也用不得丹参来补,太医说了,一根细如牛毛的参须就能烧出顾丞相一管鼻血——忌大补不可用参,怕适得其反。 但这一堆小山似得礼盒里头,有一只巴掌大的缠金丝褐红锦缎小盒,顾济对它颇感兴趣,小锦盒里嵌了三只非常秀气的小玉杯子。这三个杯子是一套,质地似玉非玉,白中透着淡淡水色。顾济猜测是前年邻国朝贡的贡品,只是这三个杯子极小,放在手心里不盈一握,装酒吃也就半口的量,瞧着有些小气了。 顾济看着欢喜,躺在榻上也不忘拿在手中把玩,只觉这杯子触手温润,非常舒服。 入了冬的寒气吹进卧房,火炭烧的半烫不烫,却未曾减去这杯身一丝一毫的暖意,顾济瞧的仔细,细长的手指细细拂过杯身,忽觉杯底部有极浅的凹痕,横横竖竖有些膈手,似乎是字。 于是他转过杯身,拿起来细细的端详。杯子底部是两个极小的阴刻纂体:玄月。 顾济觉得纳罕,拿出另外两个杯子查看,杯底同样刻了字。 一个刻了“良月”,还有一个刻了“葭月”。 顾济忽然意识到,这小杯子何其眼熟! 前年的朝贡品中有一套“执壶十二月”,是一只暖玉壶佩了十二只小暖玉杯,每个杯子代表一个月份,被环景帝赐给了齐老太尉。 那日临镜斋,顾济与齐傅夜谈不欢而散,齐中将手中拿的,就是“执壶十二月”那只贵品暖玉壶! 玄月、良月、葭月,玄月是九月的别称,良月是十月,葭月是十一月。正好是齐傅回来的这三个月! ——三个月,我让你见识见识朱牧尧的真心! 顾济似是被这三个小杯子烫了手,一不留神,这三个小东西“叮叮当当”争先恐后的滚去了地面。 韶武殿外,一声尖厉的唱名划破阴翳的天空:“皇上驾到——!” …… 齐傅在红璇楼里听戏听出了瘾,渐渐也分的清什么样的是角儿,什么样的不过眼。这日正赶上“大乔”唱了出戏,听完仿佛醍醐灌顶耳目一新。 大乔以声线清朗著称,反串花旦演的惟妙惟肖入木三分,这一出戏看下来,齐傅不由心生向往。至此后几日,跑这酒楼跑的更勤快了些。倒不是他真就爱煞了“大乔”,纯粹是起了玩兴。 若非说他入迷,那也就是对戏曲多了几分真知灼见,还不至于成为戒不掉的嗜好。 真正扣死他七寸的,是“小乔”葛问函的那曲青衣调。 那是十一月底,京师第一场小雪。齐中将偷空又跑来红璇楼听戏,闻说今日终于得见“小乔”,立即吩咐了戏后见一见“刃羽”的正主。 可等“小乔”的一曲青衣调殷殷切切的叙下来,一整个酒楼仿佛都沉静在四月淅沥的冷雨里,带着份江南特有的,清明谷雨的潮湿。 再抬眼望向窗外棉雪,齐武将难得的从荒凉的文学造诣中剖析出了一点诗情画意来。连约见“刃羽”属主也抛在了脑后,追着葛尤伶的身影一路跑去了戏台后方。 葛问函是个消瘦的男子,身量上比寻常女子高些,为了唱戏练就了一身柔弱无骨,那边厢唱完了哀哀切切的青衣调,回了幕后却成了个猴儿,妆容还未卸去,跟着个杂役的小厮就哼哧哼哧打起了假把式,你推我一拳我赏你一腿,腰身扭的花样百出,嘻嘻哈哈没个正形。 正闹的欢腾,葛青衣一不小心踩了一撩墙角的道具,堪堪要摔下那一刻,齐中将脑门一热,推开门口碍事的杂役,在葛问函落地之前,巧妙的揽住了葛美人的腰身。 葛问函的面上还抹着厚厚的白面儿,眼皮上一道描黑蜿蜒有三寸长,尾稍向上挑,勾出一抹道不明的魅惑,偏偏眼神里还残留了方才嬉闹时未曾褪去的笑意,掺杂在被绊倒后的惊恐之中。齐傅只瞧见了那盛满各种情绪的眼神,仿佛会说话一般,长睫淡扫,突然浮出另一个人的模样。 似锦鲤的尾巴淡淡扫过了心湖,牵起了一圈层叠的涟漪。 葛问函差点摔个大马趴,幸好有人及时扶了一把,站稳当了立即给齐傅作揖,操着一口纯正的男音,委婉道了一声谢。虽是男音,到底唱戏唱多了,字句间带着点戏曲特殊的婉转,稍带上许多引人遐想的旖旎心思。 “谢这位……大侠。” 齐傅正心猿意马,忽觉有些尴尬,按捺下心中纷乱心思,冠冕堂皇的说起了另一遭:“大侠不敢当,在下是来寻人,不知小兄弟可否为在下引荐谢畅谢司锣?” 来此处吃酒听戏的,都追着大腕儿大角儿巴结,哪里见过逮着个大角儿问司锣司鼓的,葛问函眉梢一跳,道:“请随我来。” 齐傅心想,方才他这眉头挑的如此高,是在翻白眼吗?这么想着,竟笑了起来。 第8章 第八章 环景十年冬,顾丞相病愈离宫。帝赐黄金千两、珍珠五十斗、锦缎百匹,敲锣打鼓的荣归相府。 顾丞相大婚九年一无所出,澄珠郡主突然传出身孕,顾氏一脉单传的香火马上就后继有人了,怎能不贺一贺?因此皇帝陛下一出手便十分大方。 赏赐当日,顾济咬着牙把郡主大人给的绿帽子生生的戴上,闭了口。也终于明白她所谓的“你欠我的”是怎个意思。但即便理解这女人的心思,顾济却从来不是好欺负的人。他此番逆来顺受不辩驳,只是深觉心凉。 就像齐傅说的,这便是环景帝的真心。 朱牧尧高高在上,手眼通天,澄珠郡主有没有与人私通,皇椅上的又怎会不知? 天恩自古难测,这车载马拉的赏赐不问是非曲直的往顾济府上塞,难说不是环景帝怀疑丞相的忠心。 因为顾济私会武将。因为澄珠与齐傅斯通。 顾济在朝堂上掌握的权势已然太多,碍了掌权者的眼。而无论顾小侍曾经怎样的深得帝心,终究,也不过是朱牧尧一块弃置的碎玉。 拇指拂过血丝佩缺角的边沿,凌冽锋利的边缘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0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1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11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11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11 已经被摩挲的有些圆润,却依旧破开顾济的心,割裂出一个血涟涟的洞。 顾济这场大病还没有好全,可他当日便向皇帝告辞回府,一刻也不想在这冷清的皇宫里待下去。 只是待轿子停到相府门口,见到门口的不速之客,顾济只觉这万里江山一世间,竟是无他一人容身之处。 嘴里泛着病后淡淡的苦,他哑着嗓子对伫立的齐傅作揖:“齐大哥,别来无恙。” 和暖的冬日艳阳刺的人无法睁眼,他看到齐傅带着了然的言笑晏晏,对顾济说:“可算回来了,走,进府叙话。” 顾济站着没有动,艳阳在灼烧,只觉后背渐渐发汗而心中越加寒凉。 齐傅转头来,就见他一副快融化在光线中的病弱模样,疑惑的问:“怎不走?” 顾济淡笑,睫翅扇过一道锐利流光:”某大病未愈,齐中将还是暂避罢。若是过了病气可如何是好?“ 齐傅不想他如此下面子,猜想是这绿帽子伤了彼此和气,立即挽回道:“不妨事,我带了好东西来,走走走。” 顾济不为所动,依旧将脚站的挺直,被齐傅拉了个趔趄也不过稍稍跨开了半步,依旧淡笑道:“齐大哥,某久病不适,怕待客不周,不如改日在下登门再叙如何?” 齐傅深看了顾济一眼,他病后苍白的唇色在阳光下透着淡淡粉,显得人愈发孱弱,华服下单薄的身子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了,齐傅心里头到底还有些顾念,无奈道:“那好吧,我先回了。” 转首又吩咐身侧小厮把东西留下,又随口对顾济道:“这盒子里头是你当日给我提的‘刃羽’,你若喜欢就送你了。” 顾济一楞,问道:“刃羽?拿回来了?” 齐傅莞尔一笑,说道:“那谢司锣还是看在小乔的面上才肯割爱呢,这事说来话长,等你病好了,咱们好好叙叙。” 本以为赠送旧物顾济定能给个好脸色,可是顾济闻言只是拦住了小厮道:“我留着这刀刀枪枪的没有用,齐大哥拿去用吧。” 齐傅不曾想这人今日如此油盐不进,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把话说开,英气的眉头皱了又皱,忍下急脾气叹了一声,缓下的语气道:“那行,我先告辞了,你好好休息。” 大门口冷风有些重,即便太阳如此光华四顾,还是聚不拢热气,顾济笼了笼袖子,有些不堪冬日冷意的双手交叠,淡然道:“还有句话,今日在下不得不说。” 齐傅已经抬脚要走,闻言狐疑的抬头。 “郡主性子虽然跋扈了些,却从不虚以为蛇。她今日能这般委曲求全,他日少不得一桩好闹。齐中将,你想过如何收场吗?” 澄珠郡主没有娘家人撑腰,怀的孩子又是个没爹的种,最大的仪仗就数孩子亲爹的承诺。但承诺值几个钱?顾济这时候清醒的看透了这女人的悲剧,虽然自己也是半个受害人,终究还是忍不住帮她说两句话。 一来这孩子在环景帝和齐傅的眼中,已经是个死物。 二来澄珠投下几许真情,以后就会激发多少怨恨。 这是齐傅自己惹出来的债,顾济虽然置身事外,终是念了九年的夫妻之情,多说了这一句。 齐傅一哂,凌厉的回道:“这事怎就委屈她了?本就是你情我愿,出了事儿,怨也只能怨她自己。” 言罢他利索的跃上马身,一扬马鞭,再不多留。 …… 马上便是年底了,朝堂上越发的忙。顾济手边的事情一多,这些埋在心底的乱絮就淡了。 只是时不常瞧见郡主大人,素手抚摸着还未显怀的肚子,在相府里头施施然折桂散步,寒冬腊月里她竟想表演“悠然自得”,难为她一身貉绒裹的像个粽子,还得分神维持着一副矜持和淡然。 顾济有时候瞧见了,会嘱咐她几句小心身子,她便唯唯诺诺的应着,转眼戳一句:“夫君可想好了名字?我想着叫顾晓如何?晓事通透的晓。或是取个叠名?” 她言笑的眼神里饱含着讥讽和咄咄逼人的恨意,仿佛孩子的‘顾’姓是一片薄如蝉翼的利刃,带着复仇的快意向顾济霍霍而来。 顾济便淡回道:“听夫人的便好。” 每每此时,她便扶着肚子咯咯咯笑个不停,笑的狠了,眼角溢出三两滴晶莹的水来,又开开心心的告辞而去。就好像特特地跑来顾济这里问话,就是为了找这一出笑料。 顾济看着她摇摇晃晃被丫鬟搀扶着往内院里去,只觉她也是个可怜的人。 自古贪念唯两处,求不得、放不下。 自郡主有孕之后,关于齐傅的动向,顾济再未从皇帝那处得到任何的消息,环景帝似乎是有他自己的考量,鉴于丞相和齐傅的少时情谊,朱牧尧显然对丞相也投鼠忌器。 齐傅此番归京,说他有谋反之意,却始终无凭无据。齐傅显然不想惹了顾丞相,他送刃羽来便是为了劝和。 于是丞相大人成了一个过河的瞎子,河这头的朱牧尧未能坚定的伸出手来接收他的支持,河那头的齐傅却伸出了带着荆刺的橄榄枝,顾济在湍急的河流里亦步亦趋的找着方向,归途之心被激流打乱,显得十足彷徨起来。 入夜。 枭奴忽出现在窗口坐着,桀桀怪笑两声,言语中十二分的不削道:“我当是什么要紧事体,丞相若是不放心奴家这办事效率,那您倒是把京师外头的三处荒丘给找出来呀?也省的奴家卖艺卖笑还卖身,多亏本的买卖?” 顾济的身子躲在绒毯里看书,眼皮耷拉的快睡去了一般,没好气的责道:“进来,关窗。” 枭奴撇撇嘴,身形轻若无物的飘入室内,身后窗户似乎被双瞧不见的手轻轻地阖上,竟连点声息也无。 “鱼儿已经上勾了,您这还在操的是哪门子闲心?不若干脆告病还乡,正好躲过齐家这一劫,下半辈子过逍遥日子去?” 顾济闻言动也没动弹,身子貂绒毯子中裹的严实,眼神却忽然严厉起来,接话道:“莫轻敌,他可不是唱戏的假关公。” “知——道——”枭奴拖长的声音表达了对顾济老生常谈的不满。他半点坐不住,在书房里悠然自得的踱步赏玩。这瞅一眼,那拨一拨,最后对着一盆绿色植物问道:“咦?那盆绣兰呢?” “打了。” “打了?”枭奴眼珠一轱辘,便知其中定有乾坤,问道:“哪个不长眼的?” 顾济眼观鼻鼻观心,表示不想回答。 枭奴倒也不再追着问,自言自语道:“好大的胆子哟,御赐的铁绣兰,天底下就这一盆子……” “没事就回去,别在这儿碍眼。”顾济打断道。 枭奴一点也没有“碍了眼”的自觉,痞兮兮的跑回顾济身边,倚在他肩头,好似极亲昵又极八卦的的问道:“哎,你真打算咔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1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2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12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12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12 嚓……?” ‘咔嚓’两字是连说带比划,手刀划过顾济的眼前,顾济伸手挡了这只手的趋势,说道:“别问那么多,照办就是。” 枭奴表情介于“你好狠心”和“大义灭亲好赞赞”之间,最后问道:“那然后呢?” 顾济把挡他的手收回貂绒毯内,继续看书,不答。 枭奴便站直了,表情收了变的有些严肃,居高临下的继续追问:“那然后呢?” “然后,”顾济看书的思路一再被打断,没好气的道:“然后你该回去了。” “啧,”枭奴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最后无奈的叹道:“但愿不是我想的那样。” 顾济不答,长睫阖下眼睑,掩盖眸中藏匿的伤痕。 枭奴自忖无趣,道了声“告辞”,一纵身的功夫,忽儿跑没了影子。 窗子关的严实,临镜斋一如既往的寒凉孤寂。 第9章 第九章 环景十年腊月里头,顾济抽了空,特特的拜访了齐府。 旧年更替应酬多,齐老太尉年事已高,早早的称病谢客,齐傅九年外派,甫归京师,即刻一人挑了将军府的大梁。适逢丞相大人来访,齐傅自然殷勤的招待。招待的排场自然没的说,酒水席极尽奢华又讲究雅致,珍馐海味雕琢摆置的极精巧,偏顾济久疾初愈,大多吃不得,只挑了几样清淡的略略尝了一口,大多数时候,便是听着齐傅天高海阔的侃。 齐傅本是个活泼性子,少时就有一张油嘴,又在南疆历练多年,见多识广兼且能说会道。两个人的酒席虽然冷清,却因齐傅的嘴皮子和不停歇的歌舞,倒也热闹的紧。 齐傅说完的外头的风光,一折话题结束,转而聊起了戏曲,戏曲说了三两句,又想起一茬:“哎!今日赶巧了,让你听个好的!” 于是齐傅像得了个大宝贝要献给顾济似得,招手吩咐了几句奴仆,随后大厅里的舞曲骤停,舞姬应声退下。 幕布后的笙锣又起,这一次敲出了另一种江南水乡的调子,顾济回首打趣道:”你这厮,南疆野了□□年,怎么还懂这些小曲儿?“ 齐傅竖了食指在嘴唇上,意思是别说话,细听。 顾济也就放下打趣的心思,听那一出葛问函的“青衣调”。 烟雨江南特有的迷蒙水色,葛青衣的音色仿佛莺转空灵,清涤的歌声似吴侬软语,板鼓笃敲拟乌篷船橹声迟迟,丝竹清声迂回入耳,听的人仿佛身临其境。 一曲方歇,齐傅打眼去瞧,发现顾济手中的酒盏就这么抬着一直未饮,竟有听呆了的意思,立即笑着道:“好听的都忘记吃酒了?” 顾济回神看来,放了酒盏,赞道:“好听。” “我让你听的自然是好东西,上回去你府上就想告诉你,这位伶人可不是一般的戏子,是红璇楼顶顶有名的头牌,寻常请不来的角儿。” 顾济笑道:“那我可得见识见识,听说红璇楼有两位红人,一个唱花旦著称,一个唱青衣出名,两位并称“大小乔”。不知这位是大乔还是小乔?” 齐傅招手吩咐奴仆去请葛问函,一边卖关子道:“蕴玑不妨猜猜?” 这边厢话音还未落,那边厢却透了声笑,一个男声插话道:“这还用猜,丞相是装谦虚么?” 齐傅见葛问翰已经走了来,笑着赐座,一边问道:“怎么说话,丞相如何装谦虚了?” 葛问瀚作为一个有名望的角儿,态度十分不卑不亢,稍显倨傲的坐了,一边答道:“某唱的是青衣调,丞相也说小乔青衣出名,这不是自问自答了么?” 顾济唇角勾出了一抹笑,回道:“青衣调乃是江南的小曲儿,怎会与京剧相提并论,公子实在抬举了。” “抬举不敢当,丞相自小文采斐然,学富五车,当然知道青衣调乃是李砚秋从京剧中摹得一丝灵意,作出的一首花调,用来赠予挚友,虽不是正腔,倒也算家喻户晓了。” 齐傅这边越听越觉两人在抬杠,正打算插嘴打断,偏偏顾济已经一句话呛了回去:“小公子说笑了,在下不过一介酸书生,哪里懂这些词曲出处。至于什么李砚秋作曲赠友,我倒是听说过他写的词牌《西江月》极为出名,却是未知还有《青衣调》这一出?” “别说这些了,吃菜。”齐傅连忙打断两方烟火缭绕的对话。 偏偏葛问函又起一头,说道:“一篷秋雨睡初起,半砚冷云吟未成。听过没听过,丞相心知肚明。” “问翰!”齐傅虽然听不懂诗词,却也知道这一句很不客气,立即出声喝止他。 不想顾济却浅笑了一声,接道:“前朝十八年文字案,烧了千本淫词浪语,小公子若是得趣了,大可以研究研究《西江月》的真面目。” “淫词浪语”四个字,立即点着了葛问翰的脾气,他摔了手中筷箸,说道:“丞相位列三公九卿之首,竟也这般鼠目寸光!” 齐傅急于息事宁人,连忙扯了扯顾济的袖子,想把这位的脾气先熄下去。 顾济被他这一扯,到嘴的话被齐傅生生挡了回去,脸色不悦的闭口不再接茬。 “好了,本小将军这是宴客,哪来这许多刨根问底。蕴玑,问翰,在下敬你们一杯水酒,这一出就此作罢。” 齐傅这杯酒喝完,葛问翰也就不好再多言,顾济得了个无趣,直接起身告辞。 齐傅知道顾济着恼,也不想开罪于他,亲自将他送至了齐府门口,见没有外人了,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跟个戏子一般见识?从不见你这样脾气,是哪里不对么?也不至如此在宴上对峙,多掉身份。” 顾济斟酌了半晌,一句话将说不能说,终究只铁青着脸色道了告辞。齐傅目送丞相府的轿子颠颠儿的走远了,依旧一脸的莫名其妙。 葛问翰酒席遭到冷遇,很是无趣,也跟在齐傅后头踱步出来透气,看顾济走远了,才闲闲的吟道:“一篷秋雨睡初起,半砚冷云吟未成。” 齐傅回首,目光带着一丝警告,却终是没有说重话:“你们打的是什么暗语?顾济向来温吞性子,怎么见了你就似点了炮仗?” 葛问瀚拿细长的食指点了齐傅的唇,半是勾引的狡黠道:“半砚冷云吟未成……李砚秋和季冷云,是一对断袖。” “……”齐傅挑眉无言。 葛青衣自己解说了下半句:“我本不意与他多有争端,只是这位丞相好生奇怪,只一句诗罢了,他倒自己个儿的来讨嫌隙。” 齐傅十分理解顾济的脾气从何而来。丞相一辈子循规蹈矩惯了,瞧不顺眼断袖分桃,前儿还掉在朱牧尧的圈里头泥足深陷爬不出来,这会儿大抵是被葛问翰戳了痛脚,齐傅心如明镜,又不能对葛小尤伶解释,只得对葛青衣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何必较真?”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2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3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13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13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13 葛问翰倒是个好说话的,闻言嬉笑道:“那将军可还赏脸么?这酒才吃了一半,怪扫兴的。” 齐傅与小乔正培养感情,哪里会不赏美人儿的脸面,齐中将闻言笑着揽了他窄腰,两人一道回转入府,又是一夜笙歌。 …… 正月里头应酬多,顾济兜兜转转的忙,许多事情便顾不上。但丞相一职做了九载,许多蛛丝马迹他也能捕捉着些。譬如京城里头突然多出来的许多须髯大汉,和日益加固的京城防守。 这一日孙海丰逮着顾济问道:“蕴玑,问你个事儿。” 孙海丰自诩是个‘清水言官’,做事从来铁面无私,年前刚刚弹劾过顾丞相在宫里头养病一茬,过了年还能腆着脸唤一声丞相的表字,不得不夸他一声脸皮忒厚。 不过顾济知他脾性,大度的没有与他计较,笑着问道:“远舮兄,什么事直言无妨。” “京畿卫调走了沈呼噜,你知道这事儿么?” “哦?调到了何处?”顾济眉头一紧,步调也略停了一停。 沈呼噜原名沈赟,因上朝时时常站着打瞌睡,当堂打起呼噜而得了这么个绰号。官至兵部侍郎,掌的是京畿防卫要务,深得环景帝垂青,家世背景牢靠的很,等闲怎会随便调职?而且这样大的调动,顾济作为三公之首,竟然没有耳闻? 孙海丰察言观色,发现顾济这不知情的表情不似作假,“丞相竟然不知道”这一重大发现给了他一颗大□□,孙大人立即体会到了一丝动荡的不寻常,于是不敢再多嘴,弥补道:“这是圣上钦点,怕是还没送到您这处罢。” 顾济知道这个油子不愿意多嘴惹事,于是故作云淡风轻的说笑:“我这年头忙的事情太多,倒是要向皇上报个备,免得宫里头把我这号人给忘了。” 孙海丰跟着笑几声,这话就此揭过不提。 只是这样大的职位调动,匿着山雨欲来的澎湃潮气,环景帝暗自筹谋,偏生把顾济拎出了“心腹”这个团体之外。顾济虽早有意料,却似心里头揣了一盏风灯,每每刮一阵空穴来风,便彷徨忽明忽灭,几欲熄去最后一抹坚持。 …… 环景十一年春,正月半休沐日。顾济被宣召入宫,这是自他病愈出宫后,第一次单独应招。心思一半忐忑,一半却又大义凌然。 环景帝冷落了丞相两个多月、对郡主腹中野种亦不闻不问、朝廷如何动荡顾济都被蒙在鼓里。这些都透着一股子不同寻常。 顾济知道环景帝在筹谋什么,这也正是他自己正在筹谋的一局棋。 齐傅此番回京,背后有整片南疆撑腰,若是硬拼,朱牧尧也许可以用铁血手段平息战乱,可耀国又将迎来十年的颠沛流离,那样太惨烈,国库吃不住,也难保邻国不乘机觊觎。 最好的结果是先发制人,擒贼擒王,齐傅一去,困局便可迎刃而解。 然而顾济的身份太尴尬,君臣挚友,哪一边都糊弄不得。丞相大人当然可以撂挑子,然而他姓顾,他背了一身中流砥柱的名声,走不得。 而他的三皇子,杀招向来凌厉果决。筹谋了两个多月,今日或许便是结期。 顾济忍不住有些期待。年前他曾经大摇大摆的拜访了齐府,毫不避讳。从侧面直白的回应了环景帝的疑心。你若猜度,我便坐实。他按捺不住的委屈,却又冷冷的在环景帝的棋盘上落子。五内沸反盈天的委屈里头还有一丝丝的气愤,来自于顾济心里对朱牧尧最后一丝不该有的心思。 他沉稳的踏过拱门,路过走了无数遍的回廊,踏入书房的一刻,鼓噪的情绪甫静。 御书房里头照旧燃着馥郁的香气,环景帝拨着佛珠串在椅子上歪的不甚端正,大抵是新年里头气氛放松,人也跟着懒散些。 “臣顾济,叩见皇上。” “嗯。”皇帝鼻孔里出了个声儿,算是应了,却没有让人起来。 “年前儿朕让刘院判给你写的补方,听说你都没用?” “年底诸事繁琐,臣忘了吩咐下人。” “嗯。” 这一声后又半晌不语,顾济知道这是朱牧尧的兴致不高,所以说起话来东一茬西一茬。 “澄珠郡主的孩子,是谁的。” 顾济心如止水,阖下眼帘淡淡答道:“回皇上,郡主的孩子,自然是在下的。” 环景帝笑容淡去,拽着佛珠的手背已经浮出青筋:“那戏子可是你送给齐傅的大礼?” 顾济闻言淡笑了一声,心说,他果然知道。顾济抬起头,对视朱牧尧审视的目光,坦然道:“是。” 皇帝已经有些气不顺,但擒着最后一丝理智,继续问道:“你已经知道他京师藏兵,为何知情不报?” 这个问题倒是好答,因为已经准备了好久好久,顾济不去看朱牧尧携着怒意的面容,回道:“报则不义,谏则不忠。” “谏则不忠?” 或许朱牧尧已经看出来,或许没有。随意了,顾济想,他身前无牵无挂,搏一把,为他一世清明添一笔浓墨重彩,倒也死得其所。 这样想着,说出来的话便越加的底气十足,好似确有其事的一般:“枭奴择主,臣无二志,望陛下成全!” “你!” 枭奴择主,这个主人不是朱牧尧,而是齐傅。臣无二志,心之所志却从未变故,只是面前的人听不懂。 这两句针对的目标并不同,连起来却引了歧义,环景帝没想到他认罪认的如此直截了当,这可是谋逆砍头的大罪!一时被顾济堵了话头,怒气宣泄不得,憋了半天就只有一句咒骂:“大胆!” 好似文火烧到极致的茶壶,咕嘟嘟冒着滚烫的怒气,环景帝怒不可遏急于发泄,身后就是书案,案上不知几多物事,一袖子全撸去了地面,一时间坠物叮咣作响,劈头盖脑的砸向了跪着的顾济,一只瓷质笔洗应碎裂,大块碎片磕了顾济的额头,再转而坠下石板地,“叮”一声,声音极脆。 这一幕与九年前极为相似,鸳鸯血丝佩被夺去,年轻的帝王质问着“何人再敢妄言!”,怒气冲冲摔了玉佩,玉佩砸向大理石地面叮铃有声,转瞬碎裂两半。顾济也是这样跪着,眼睁睁看着那一小半碎片坠入栖玄湖。 “咕嘟”一声入水,转瞬消失在眼前。 佩碎无还,心思再痛,年轻的丞相的面上还保持着莞尔的笑容,对着文武百官众臣子们,淡然的说,原该如此。 原该如此。 从此顾济才为顾相,兢兢业业扮演着大耀的贤臣。赐婚、受洗、封相。如果这就是帝王想要的结果,那顾济甘愿俯首称臣,从此再无二念。 环景帝被笔洗缸子的碎裂声惊了,回首看来,随即面色褪去怒意,眼中忽现了顾济从未见过的一丝惊恐。 好似有凉凉的液体流下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3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4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14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14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14 了眉角,顾济伸手擦去,污了一手的淋漓的血,才知额角被磕破了皮,倒不觉得多疼,只是这血流的急,竟是立刻沾湿了长睫,顺着眼角流下了面颊。顾济眼前渐黑,不觉歪倒下去,神智昏然之间时,他听到帝王惶急的声音。 “来人!太医!太医!” 第10章 第十章 丞相那日入宫后触怒龙颜,被大理寺羁押月余,弹劾的罪状列了两大本,条条言之有物。朝廷上的官员壁垒鲜明的站成了两派,一派极力说情请愿,一派整日里火上浇油、罗织罪状。孙海丰及齐太尉为了丞相的案子每日在朝堂上斗嘴,斗成了乌眼鸡。 齐傅却是那边口水仗的分水岭。他淡然的站成了极少数的第三派,中立派。 葛问翰端着琉璃夜光杯,抿着酒液欲渡给齐傅,身子歪靠在其侧,如若无骨般调笑道:“所以我家齐将军,是要冲冠一怒博取斯人一笑?” 齐傅躲过他渡酒的水色潋滟的唇,脸色不愉的呵斥道:“少喝点。” 葛问翰淡笑两声,眉眼像及了另一个人,却不似那人一般温吞,问出来的话总是一针见血:“你心里不舒坦,何来拿我出气?我知道你心里头藏着个谁,杂家就是个轻贱卖笑的戏子,不过我劝你还是息事宁人罢,这天下还不是皇帝一人说了算。你家丞相大人,这次恐怕是泥足深陷咯。” 齐傅本来便烦躁的很,被葛问翰又再三的说道,心里终于下了决断。他抬眼问道:“我问你,若是救出顾济,我帮你赎身,你帮我看顾着些,可好?” 葛问翰闻言“啧啧啧”品评了半晌,才调侃道:“你可想好了,开工没有回头箭。” 齐傅手拍桌面,似是给自己下了最后的决心,决然道:“早晚的事,不过是提前了而已。” 环景十一年二月初一黎明,齐傅协同几个兵部户部大员突然起事,反了。京师城内由“过年”之名潜藏的上万南蛮反贼卯时起兵,杀入皇宫五重宫门,势如破竹。 那一夜几无人寐,血光搀着火光,映红了宫门内百道宫墙。 齐傅那所谓的京师外三处藏兵,理应在卯时三刻赶到宣武门接应南蛮先锋,却迟迟等不到来人,齐傅杀红了眼,在城门上瞪的目眦尽裂。 不知多少人的血水染透了他的衣衫,在火光的映衬下面目好似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修罗。 “齐中将在等救兵吗?” 男音中还透着江南的棉软,踱步而来的枭奴一改往日公子做派,轻巧腾挪在对战的京畿护卫和南蛮反贼之间,身形稳健而迅速,转眼走到了齐傅眼前。 “你……”齐傅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人。 “某是丞相大人的名下红璇楼的一名戏子,十二年前是他从刀下将我救了出来,奴家本名夜枭。” 夜枭!那个由齐太尉一封奏折被一夜之间屠戮殆尽的杀手组织夜枭!齐傅不敢置信的问:“不可能!都死光了!不可能!” 枭奴咯咯咯笑道:“齐中将不必多虑,某不是来向你寻仇的。” 齐傅瞪过来的目光带着万分的警觉,救兵还没到,手下兵卒劣势越来越明显,错过了时辰,恐怕连皋门都打进不去!而葛问瀚此刻表明身份,是十足十的来者不善! “奴家只是替丞相带个话。请齐将军听他一言。” 齐傅不想在杀戮和惨叫声中聊天,语气不悦道:“说!” 枭奴张嘴说了句什么,被身后一阵怆然垂死的嘶喊给遮掩了过去。 但齐傅听到了,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他闻言怔了怔,忽哈哈笑道,“一个狗奴才,也佩与我在这多嘴!受死!” 两人随即打斗在一处,可惜齐傅前头已经杀的乏力,枭奴又是杀手中的顶尖高手,不过十多个回合,枭奴手中刃羽闪过一道寒光,“刺啦”一声,凌冽划破齐傅脖颈,历时血流如注! 齐傅一伤之下退无可退,转瞬被枭奴逼至墙角,脖颈驾着一把寒凉的锐物,刀口还沾着丝丝猩红的血。 齐傅自知今日一败在所难免,倒不见其有多么颓然,他甚至带着一丝浅笑,对枭奴咒骂道:“他倒是养了一条好狗!” 枭奴皱了皱眉头,缓缓道:“都说夜枭是人养的畜生,说到后来连我自己也信了。” 齐傅哼笑了一声,不为所动。 “齐将军还是不懂。”枭奴的面色忽然带起一丝悲天悯人。 齐傅忍着伤口泉涌般的血口,虚弱却依旧咬牙问道:“不懂什么?” “便是一条狗,一生也只追随一个主人。我那时候就想,你若是有半点真心,我就真择你为主,可惜了,”枭奴好似看一个死物,手起刀落。 “呲”一声,深深的伤口处立即喷溅一汪血水,徒然溅开五步远,枭奴收了手中刃羽,看着齐傅的身形逐渐萎靡,慨叹道:“可惜你也不过是个求不得放不下,朝三暮四的蠢货。” 齐傅似乎想说什么,只是垂死的挣扎抵不过生命的流逝,他身躯渐重,武器叮当垂落,最后怆然吐了一个字,枭奴看着口型,好似是个“等”字。 逆贼失去首领,立即溃不成军,宫外余党不多时便被统统斩杀。 一夜血流漂橹,当晨曦透出第一道血红的光,皇城内外千余名太监来来回回的洒扫泼水。不过一夜的功夫,皇宫外的石头道,依旧是一块宽敞寂寥的庄严样子。 …… 祁公公的小碎步迈的有气无力,一改往日嬉笑,端着一暂白玉壶,蹒跚来到了御书房外。 顾济额头伤势还在,被落下的刘海半掩着,暗红斑驳的一道划痕,瞧着有些骇然。他跪了已有半个时辰,冷气透了衣衫,有些不自觉的颤抖。抬首见到祁公公,笑道:“有劳公公了。” 祁公公勉强挤出个笑脸来,随即将酒壶放在顾济就身侧,问道:“丞相大人,您这是……何必?” 晨曦的阳光划破云层罩了下来,琉璃瓦上金光万丈,顾济笑颜依旧,在阳光下显得极为苍白而无奈:“罪人死得其所,公公不必为我伤神。” 言罢,他自顾自斟了酒。小杯子一口的量,他忽想到“一笑泯恩仇”一词,这一抿,果然是恩仇全无,死而无憾。 顾济抬手要饮,祁公公突然制止道:“慢着!”想了想又没有好的理由阻止,最后看到踱步来个正主,连忙找到了救星似的惶急道:“丞相,那个,皇上。皇上来了。” “……”顾济吃个鸠酒竟然还一打三个岔,抬眼见那身明黄,心中又添了层不舍,敛下眸放了酒盏,先磕了个响头,道:“罪臣此去,望陛下万世安好,长乐无极。” 朱牧尧淡然的“哼”了一声,手中佛珠垂在身侧,也不拨弄,闲闲的道:“死便死了,这般磨蹭。” 顾济跟着笑笑,对帝王的无情大抵是见怪不怪了,拿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4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5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15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15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15 着手中的酒欲饮。 “我问你,”朱牧尧到底还是有话想问,捡着顾济的抬首的功夫,打断他吃酒的动作,可是起了个头,却不知要问什么。 顾济举着酒有些疑惑的抬头。 可能是担心宫外那叵测的局势,环景帝一夜未眠,此刻眼下一层青黑,疲惫中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讥讽,想了想才问顾济:“你不后悔?” 顾济也懒得再答。 悔? 有什么好悔的,他是人臣,是顾家的荣耀。 这一盘引蛇出洞的棋局,虽然惨烈,也算成功。 他借枭奴这颗棋子,骗得齐傅的信任。借激怒环景帝,逼迫齐傅提早骑兵,他编织骗取了所有人的信任,只为还朱牧尧一个太平盛世。 现下齐傅受死,三公尽去,九卿势力均衡,环景帝诸臣在侧,国泰民安,他没什么好留恋的。 他诸般算计,幸不辱命。即便对齐傅再多愧疚,一杯毒酒可偿? 就让他陪着这缺了角的血丝佩去了罢,少了这诸多求不得的心思,反倒觉得轻松。 他终究放不下太子尧,可仅止于此了。朱牧尧已经是个冷情冷性的帝王。顾蕴玑不用再低徊于这些求不得,倒也解脱。郡主大人嘶吼着“你欠我的”,他顾济心中也有着满溢的苦在嘶吼着谁欠了他的。 这与帝王本无关,只是自己傻。 他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毫不犹豫,酒液在舌尖品出一汪苦厄。放下酒盏后,才缓慢的一字一顿的回道:“臣,不悔。” “哐啷”一声响,身旁的酒盘子被皇帝一脚踢出老远,酒壶和紫檀案疙疙瘩瘩滚了半晌,壶中酒液洒了一地。 环景帝犹自不解恨,指着顾济骂道:“冥顽不灵!齐傅已经死透了,你这是急着要追他而去么!” 说起齐傅这一遭,顾济倒真真是心怀愧疚,他笑着说:“我最后留了话,跟他说,黄泉路上等一等,我随后就来。” 环景帝手中的佛珠串应声而裂,檀香木珠没了束缚,哒哒哒滚落了大理石地面,东奔西走,与一地狼藉的酒液相映成辉。 朱牧尧看了眼只剩一颗母珠的明黄丝绦,忽然不可遏制的笑了起来,解恨似的说:“好一个‘随后就来’!朕准你去死了么!这杯酒是假的,相死?朕不准!!” 顾济视觉渐渐模糊,只觉胸口气血翻涌不已,听着朱牧尧那边发着莫名其妙的牢骚,心里反倒安静了些。 袖子里藏着的半牙血丝佩,不听话的滚了出来,顾济把它拿出来放在晨曦艳阳下。 这血丝佩已经多年不曾见过阳光。蜿蜒的赤丝在莹润的白玉里肆无忌惮张牙舞爪的爬行,这玉丝的每一道顾济都熟记于心,它陪着他走了这么远的路,今日终是到了头。 “陛下可还记得这玉佩。”顾济想着,这便让它见一见光,好过做一辈子糊涂人。只是那呼之欲出的翻涌的疼痛渐渐如针刺从腹部席卷而来,势头凶猛,顾济抬手撑了地面稳住身形,淅淅沥沥的血从嘴角倏忽汹涌。 片刻污了玉佩,刺痛了几乎恨到癫狂的朱牧尧的眼。 “你吃了什么!”帝王九五之尊,可终究是个人,看到顾济这样止不住的吐血,终于从不冷静中抽离出来,擒着顾济的下颚,惊慌失措的问道:“你吃了什么!这毒酒是假的!太医!请太医!” 祁公公这边厢已经吓的路也走不直了,走一步趔趄一步,最后急忙忙的跑出去亲自找太医去了。 顾济咽下血线,淡笑,抬手捡起了玉佩,对着冷静不再的帝王,淡淡的说:“不用忙了,陛下。此去经年,碎玉无还。罪臣别无他求,把它放我官樽里罢……唯此一念……” 朱牧尧急红了眼,见到血丝佩直接点爆了一直以来的冷静,火急火燎的训斥:“你吃了什么!吐出来!吐出来!” “什么玉佩!鬼才给你放玉佩!你想的美!” “佩鸣玉以比洁,齐幽兰以争芬。玉佩碎了,铁秀兰也枯了……”顾济不管不顾的念着久远的诗句,一边念,一边吐着血丝。 那嘴角的血线仿佛串了细小的绸缎带,淅淅沥沥不停歇的从嘴里往外淌。咽下一口便断一截,接着继续流下一丝,毫无断绝。 朱牧尧从慌乱中停顿下来,听他念这首久远的赠佩诗,帝王终于从歇斯底里中回神,也不嫌弃血污腌臜,伸手帮着顾济抹去淌不停的血色,藏了这么久远的思慕,终是抵不住生离死别:“你怎么这么傻……"他皱了一张脸,几乎是要哭出来,颤抖着手把只剩白玉母珠的黄丝绦递给顾济,着急忙慌的说:“蠢货!你看看,这是什么!” 那佛珠串上只剩下一颗白玉母珠,母珠不是规整的圆形,是有棱有角的一块锥形玉石,被黄丝绦缠成了死结,挂在其上爱掉不掉,顾济看着它,觉得何其眼熟。 朱牧尧唯恐他不懂,又抢过血丝佩,将那母珠契合在血丝佩缺口处。 两块碎片合二为一,十分妥帖。 真真切切是十年前的,鸳鸯血丝佩的样子。 顾济已是强弩之末,看到碎佩竟在自己眼前合成了一块,一时气血翻涌,守不住最后一丝清明,“哇”的一声,吐了好大一口鲜血。 朱牧尧明黄的龙袍上也染了一大片猩红,可他顾不得这些,心里头无论如何舍不得,却也抓不住流逝的生命,他忽然悔的无以复加,张嘴想要解释,却终是无能为力,只能极尽剖心之能,诉说被彼此蹉跎的十年过往。 “你吃了什么,你不许死……” “为从栖玄胡把这碎片捞上来,我花了三十多个日夜,白日里为不给别人瞧见,便要祁公公守着九曲回廊桥。出水入水,还只能在断水期,涨水期水质混杂,不好找……” “入主东宫那年围猎,我看你留着玉佩,我高兴……特别高兴……可是你怎么不戴出来,别在腰上多好看,非要藏在袖子里……” “若不是齐家逼着我娶宜妃,我又哪里会广开后宫……采女的折子是你准的,你怎么这么狠心……” 顾济已是昏昏然神思不属,听朱牧尧絮絮叨叨了许多话,身形渐渐下坠,一闭目坠入斯人温暖的怀抱。 这样躲在朱牧尧的怀里,思绪反而慢慢沉淀了下来,心想着,这样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多好,惹了一个帝王情深,谁死得其所?谁一世凄凉? 太医来的速度极快,也正好是近日环景帝垂青的红人,刘院判。 院判大人见皇帝跪在地上抱着个人,地上一滩污血,吓的也不敢走路了,膝行至顾济面前,诚惶诚恐的望闻问切了一番,随后抖着手匍匐在朱牧尧面前,不说话。 朱牧尧知道这是回天乏术不敢直说的意思,可他哪里舍得顾济就这样走了,怒道:“什么病症!朕要你这等庸医何用!”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5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6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16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16 裂佩决 作者:药半夏 分卷阅读16 刘院判也委屈,哆嗦着回话:“陛下!这是芒黄草的七步毒……毒无酒不发……发则药石无医……” “混账东西!你救不了就请院正过来!整个太医院都是废物吗!滚!” 刘院判于是屁滚尿流的滚了。 顾济妥帖的被抱着,这时候好似回光返照,眼神清明起来,血也不吐了,还能轻飘飘的说话:“陛下。” “我在。”朱牧尧抹去顾济脖颈处的污血,手法好似对待一樽价值连城的珠宝。 “不要为难……院判大人。” “好。” “大皇子年岁渐长……早日立储,莫招闲话。” “好。”环景帝环着人,伸手裹紧了些,好似怎样也不舍得他走,手中的白玉母珠被拽的死紧,藏在顾及背后,在掌心勒出了一道血痕。 “澄珠她……不坏。孩子若不……” “好,不说这个,”朱牧尧急忙忙的制止他‘交代后事’一般的絮叨,拥着人在其额上轻轻浅浅的吻了一下,问道:“我问你话,你如实回答。” 顾济深渊一般的眸子里倒映着一抹亮暖的晨曦,长长的睫毛扑朔萦着一丝淡笑,若是不看那狼藉的血污,这笑容这般干净儒雅,是朱牧尧看惯了的样子。一如既往,不改初衷。 顾济好似听话的小孩,淡淡的说好。 “枭奴择主,择的是你?” “是。” 朱牧尧的面上带了一湾柔情,详怒道:“你骗我?” “臣当日说的是‘“枭奴择主,臣无二志’……并没有骗你。” “就爱玩这咬文嚼字的把戏,当年你骗我广开后宫,秀女的数量从‘廿’变成了‘百’,你不知道孙海丰瞧见批复后是个什么表情。” 说起旧事顾济也跟着笑,仿佛过往痛苦已经淡然成一抹烟色的背景,在这卷已快完结的水墨画上渲染萦绕,卷起一袭过尽千帆的泰然。 只是故事终有结局,朱牧尧见那长睫似要阖上,急忙喝道:“不要睡!” 顾济倦极了,可还是睁开了眼,晨曦灼眼,他半眯着眼睛淡淡的唤:“陛下……” 这一声千回百转,仿佛带着春风在周围的空气中轻盈的舞,他最后闭上了眼睛,轻轻的说:“臣,乏了……” 顾济在他怀里,敛了最后一抹声息。 朱牧尧仿佛被施与了定身术,抱着一具尚且温热的躯体久久不得动弹。 春意枝头,鸟鸣叽啾。两三声活泼的雀啼里,忽掺杂了一道悲戚的合鸣。 …… 环景十一年四月,清明时节。 环景帝罢朝整个三月,甫一上朝,即刻下旨。 齐氏一族满门抄斩,念齐老太尉三朝老臣,留其全尸厚葬陵寝。 丞相顾济忠心不二,护驾有功,厚葬嘉怡陵,追封王爵,也风风光光的下葬了。 澄珠郡主自顾丞相被羁押大理寺后便一蹶不振,急添下红之症,几日不休,产婆太医竭力医治不及,顾济殒命的消息刚出,她也跟着香消玉殒,这一个却一尸两命,街头巷尾都说,这是夫妻恩爱,随了丞相去了。 朝野好一番动荡,红璇楼里头却依旧笙歌曼舞,熙攘辰光。 小乔葛青衣突然赎身而去,从此红璇楼只‘大乔’一人挑起戏班子大梁。每日里依旧博宾客满堂彩,一曲红绡不知数。 只是没有人知道小乔去了何处,恩客都说,那是人家攀了高枝儿,不兴唱曲儿卖笑,从良了。 春日和暖,昼渐长夜更短。是万物生机蓬勃葱茏的好时光。 环景帝执壶独酌,手里头一把编织一新的佛珠串,一颗一颗的往下数,数到白玉母珠,便熟练的翻个个儿。 口中也念念有词,不知祷的是勿忘心安,或是离人劫。 悲晨曦之易夕,感人生之长勤;同一尽于百年,何欢寡而愁殷。 再一年,环景帝立太子,兴科举,散后宫,余下十多年励精图治,耀国迎来鼎盛繁华的十年盛世,家国安泰、四海生平,史称“环景之治”。 &lt终&gt 分卷阅读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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