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 分卷阅读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 书名:皇城 作者:维维兔 高门嫡子陈宵衣一朝家破人亡被迫入宫,不料竟被天子看上! 承盛帝年近而立,在位三载,言行威仪,举止有度,恪守祖宗礼法,从未失格。 一日,帝之行五庶弟闲安王献一春画图册于上。上阅毕,嗤笑之,不以为意。 然后三日,却时时着意内书房御前侍茶魏七。 魏七时年近十七,身形修长,腰肢纤细,肤白似玉,帝意动。 如斯美景日日相伴,帝着实难忍。其日晚间,问其御前内侍安喜: 朕问汝,此宫之中谁人最美? 安喜答,自是圣上。上不悦:除朕之外,当属何人? 安喜道:小的以为,除上外,当属魏七。 帝笑之:闲安王的春画图册甚是有趣。安喜恍然大悟。 次日晚,魏七被送入乾清宫。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宫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隀俨;魏七(陈宵衣) ┃ 配角:安喜;孝康太皇太后;吴家财 ┃ 其它:皇帝攻 ================== 第1章 真龙天子 永嘉年间,明帝昏聩。外有彝族进犯,内又奸宦跋扈。 永嘉十年,西厂宦官吴全得势。 只手遮天,西南王萧铮未肯阿谀全。 全进言于帝。 不久,帝命撤番,收萧王兵权,令其速归京。 萧铮之子萧隀俨时年弱冠之龄。 曰,上无道,必代之。 西南王思虑良久,终于永嘉十年九月初一举兵反上。 沿路所到之处城门莫不大开,竟无一将反抗。 百姓皆沿街欢呼,似迎新帝。 明帝知大势已去,颓然待毙。 永嘉十年十月初八,西南王萧铮杀入紫禁城,擒明帝,斩吴全。 次月初一称帝,年号元昌。 。。。 夏夜里的紫禁城寂静的有些可怖,如深海死水一般。 这静不同于寻常民间,即使无人声也间或有一两声犬吠,三四声虫鸣。 乾清宫坐落在后宫正中间,东西南北四面皆连宫宇,乃帝王居所,附近就更是寂寥无声。 连唯一能发出声音树上鸣叫着的蝉虫也早已被一一捉下。 浩瀚宏伟的宫殿像夜里俯卧沉睡的雄狮。 宫殿外一层里一层,都被腰间佩刀,身穿紫色锦衣侍卫服的御前侍卫团团围住,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从未变更。 无论是巡视,换班,还是传话,所有的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着。 所以这时乾清宫侧殿的长门殿里隐隐约约传来的痛苦的呻-吟在这夜里也就格外明显。 宫外的侍卫与外殿跪着的奴才们是不曾得以听见了,然则跪在内殿里的几十个宫女太监可是将这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众奴才皆知这会龙床上受苦的是哪位,却无一人敢言。 年轻的皇帝虽即位不过三年,却掌朝已久。 又擅武略,弱冠之龄即随先帝马革裹尸,沙场上亲自挣下这锦绣江山。 六年前,元昌三年十月。 北面彝族扰我朝边境,抢钱财,杀老弱,掳妇人。 皇帝那时还未即位,仍是太子。 镇守北面的驻将秦副将并督军联合上奏圣上,请一战。 历朝历代征伐都乃大事,况元昌建朝不久,实乃休养生息之时。 帝悬而不决,朝堂上争执三日,文臣怯懦。 曰彝族擅骑射,又生来壮硕,恐不能降。不若恩赐粮食布匹,保得平安。 武将鲁莽,道今日不除,来日敌方壮大,更奈何不得。 况我堂堂大朝,四方来贺,怎能惧怕一群游牧蛮子,恳请圣上明鉴,愿为出战。 皇帝端坐龙椅,十二旒冕摇摆不定,似难以决断的圣心。 圣上垂眸看向候在殿下的太子,问,太子有何见? 那时仍是太子的圣上颔首鞠礼,略略向前一步,仍是垂首道,儿臣愿领军亲战,为父皇拿下彝族河山,还望父皇恩准。 帝凝眸视太子,濯濯然如松竹,凛凛然威如峻山,已初有皇家风范。 帝欣慰,曰,准。 太子领命,十日后即率十万大军北征彝族,大司马为副帅,从旁协助。 圣上亲至太极宫北门玄武门送行,军仗绵长严整,先帝目送良久。 时年太子萧隀俨年方二十又三。 两年后,元昌五年十一月。 终大胜归来,不仅北征彝族,还向东讨伐女真,将前朝明帝丢失的山河尽数收回。 捷报频频传至紫禁城,大殿上文臣武将莫不称赞。 班师回朝那日,帝又亲迎归。天子圣驾携众朝臣行至玄武门前三里。 沿街挤满百姓,无一不欢呼雀跃。 十万大军只折损五千,携俘虏浩浩荡荡至金陵城边三十里前停下。 太子并大司马率五千精兵良将进城。 远远可以看见大军如黑色巨龙下凡盘旋于地,行军极快。 百姓只见黑色绣金边旗帜飘荡,偌大的暗红色楚字张扬。 士兵皆着黑色盔甲,手持黑色盾牌,那脚步生逼近,轰然好似地动山摇。 即使已事先洗净脸面,血腥肃杀之气仍迎面而来。 众人为之颤抖,虽早知这是己军也忍不住惧怕。 朝臣观这虎狼之师,只觉得与两年前不可同日而语。 为首之人身上黑甲在日光照耀下闪出金光,好似从云间落下的神将。 身后玄色大氅迎风猎猎飞舞,手中□□横于胸前,如地狱索命罗刹。 待凝眸细看,竟是太子! 百姓欢呼,簇拥着要去顶领膜拜。 太子身后属官微一挥手,自太子身后,将士忽齐刷刷朝两边分开,举盾阻拦。 一层层命令下达,无声又迅速。 行动间灵活却又严整,分明有五千之多却如整齐如一人。 众臣皆惊! 百姓却愈加崇敬。 太子端坐高马,两年行兵布账气势不再温润。 行动间不慌不乱,面色低沉如深海,不能从中窥探一丝,威严竟隐有天子之威! 圣上左右离得近的臣子早已两股战战,冷汗一层层密密流下却僵硬不能动作。 心下如乱麻仍不敢暗观圣上面色。 太子行至御前二十翻身下马,帝迎之。 太子身着甲胄仍是行跪拜礼,帝俯身请起。 君臣父子一番,随后行至玄武门前。 太子令下命身后将士止步,随帝并群臣入紫禁城太极宫。 朝臣至后悄然观这父子二人,见太子虽行在圣上身后一步,威严却甚于圣上。 身量七尺有余,肩背壮阔挺直,似武将,却六岁就能作诗赋词。 似文臣书生,却威武不可侵犯。 实乃真龙天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1 - 肉肉屋 分卷阅读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 子,上苍佑我大楚。 众人无一不暗想。 大楚出兵两年,能大捷彝族,又收复旧河山,这是举国同庆的大事。 圣上也龙颜大悦,重赏督军与大司马,一应有功者也都加官进爵。 唯太子只得了几句吾儿贤德,朕心甚慰。 众臣心知太子此番大捷彝族,民间称赞不绝,隐隐有更胜其父的说法传开。 圣上想必是已有所耳闻,心生猜忌。 太子形势不妙。 一时又有人暗叹,但凡与这龙座有关,纵然父子血亲,却也免不了心生嫌隙。 帝王一旦起了疑心,谁也无法消除他内心的猜忌。 太子归紫禁城后已有数月,却不曾得允上朝堂。 圣上只说太子辛劳,朕心不忍,当好生休养。 元昌六年五月,帝发热疾,久不治愈。 命太子监国理事,时隔半年之久,太子重归朝堂。 群臣叩拜,虽面露沉痛,似忧上之重疾。 然则却无一不心悦太子之归。 元昌六年七月初九,帝驾崩,举国着白,守孝三载。 太子甚哀,于灵柩前痛哭三日三夜,茶饭不思。 众臣劝诫,曰,国不可以一日无君, 望太子节哀。 第四日,御前内臣宦官安喜于灵堂前示圣上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余闻皇天之命不于常,朕自前朝夺于皇帝位。 虽名不正,然二十载兢兢业业,无愧于心。 今病体无能,恐时日不久。 皇嫡子俨文韬武略、秉性纯良、恭俭仁孝。 上敬天地宗亲,下爱护天下子民。 有尧舜之相,秉圣贤之能,忧思国计、振朔朝纲,堪担国之大任。 朕为天下苍生福泽计。 立为新帝,肇基帝胄,承天应人。 普天同庆,大赦天下,着立登基。 太子俯首跪地,啜泣不能自己。 口中喃喃父皇,众臣皆叹其孝。 一月后帝灵柩移葬皇陵,谥号元真。 后又五日,太子即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大行皇帝之遗命,属以伦序,入奉宗祧。 内外文武群臣及耆老军民,合词劝进,至于再三,辞拒弗获,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即皇帝位。 深思付托之重,实切兢业之怀,惟我皇侄大行皇帝,运抚盈成,业承熙洽。兹欲兴适致治,必当革故鼎新。 事皆率由乎旧章,亦以敬承夫先志。自惟凉德,尚赖亲贤,共图新治。 立承盛元年。 大赦天下,与民更始。 即位大典繁琐复杂,众臣观新帝举止间泰然有度,事事恭谨,一派天子之风,无不臣服。 承盛帝即位后,大举除贪官污吏,又免徭役三载,重农耕,兴商贾,改科举,任能人。 一时大楚境内一派欣欣向荣之态,百姓无不赞新帝仁慈。 群臣皆知这位与先帝不同,是弱冠之龄即征战沙场的。 后又经两年历练,若说原先身为太子时还有几分文人温雅,先下再观却如一把锋利的宝剑,砍起人头来豪不心软。 单旁观这几日满门抄斩的贪官就可知晓一二。 一时原先有些轻视或暗地里有些打算的官员皆不敢再轻举妄动,承盛帝初登大极不过二三月,就已坐稳身下龙椅。 承盛帝初即位已然无人敢轻易忤逆,更不必言其已在位三载之后的今日。 若三年前初登大极还能将圣上比作宝剑,如今不若将之比为泰山。 积威甚重,不动声色,任谁也无法从那波澜不兴的面上窥视出一两分圣心。 帝现年二十又八,正是风华正茂之时。 虽从不显出情绪,但那沉静幽暗的双眸却好似能洞悉一切。 众人无不畏惧敬重。 第2章 羊入虎口 然而今日竟有不识趣的奴才胆敢违逆,内殿传来的动静不小,隐有争执之意。 承盛帝久未受此待遇,必然气极。 众奴才一时皆胆战心惊,无不冷汗岑岑,双腿发抖,颇有先见之明地呼啦啦俯首于寝殿前跪了一地。 就连向来稳妥,甚得帝心的御前贴身太监,紫禁城里的总管掌事安公公一时也不敢出声儿。 他原本想进去询问境况,然未得圣上命令又怎好私自闯入。 外殿品阶较低的六七十余扫洒传话的宫女太监见养心殿中许久不曾下跪的奴才们由安公公领着跪在圣上寝殿外,一时心下皆知圣上必然怒极,也跟着跪下。 整个宫殿泱泱一百余人俱屏息以待,生怕触怒圣上,受到牵连。 今夜值夜的奴才们实是气运不佳。 有几个御前知晓些内情的奴才心里俱埋怨起那罪魁祸首来。 。。。 养心殿中。 龙床上的魏七挣扎地更是激烈。 他直到现下都未曾明白自己怎么就躺到了龙床之上! 今日下值后他本欲回自个儿住的耳房,却叫御前总管安公公身边的小喜子拦住了去路,说是安公公有吩咐,请他去内廷监一趟递个物件儿给那的总管事吴公公。 内廷监专管皇帝床上的事,如教导宫女或一些内监如何服侍圣上。 除品阶高的宫妃由嬷嬷教导外,其余一应地位低下的嫔妃若要得圣上临幸都需去那儿走上一遭。 圣上翻了牌子或钦点了哪位,皆需由内廷监再三勘察教导,仔细清洗,以防不能伺候好圣上,众人一块儿遭罪。 宫里头人人都惧怕内廷监,却又都盼着能去内侍监。 因虽那些手段不堪入目,但只要熬过了这遭可就算离荣华富贵又近了一步。 魏七觉得奇怪,往日里安公公念他年幼,对他爱护有加,从不叫自己往那腌臜地方走,怎么今日…… 不过他也并未深想,只当是一时找不到人手,接过那木盒答应了一声便去办事。 魏七微低着头,垂着眼沿着九曲回廊轻而稳地走着,小半个时辰后便到了内廷监。 不同于宫内其他宫殿,内廷监内阴暗而潮湿。 魏七行走在里间,总觉得恍然间听见有人在痛呼□□。 他不动痕迹地放慢脚步,然细一听却又什么都没听见。 魏七捧着木盒,眉目不动地往深处走,这内廷监说来也怪,偌大的一个地方,竟没个传话的小黄门。 他走了会儿,好容易才看到迎面来了个小内监,忙拦住他,问掌事公公现下在何处。 那小内听明他的来意,知晓是安公公有吩咐,便又转身领着他去见吴公公。 二人又向里走了一会儿才看见个耳房。那小内监说这处便是吴公公上值时歇息的地方,现下吴公公就在里头。 小内监掀开耳房前的厚重布帘,躬身请魏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2 - 肉肉屋 分卷阅读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 七随自个儿一道进去。 魏七道声谢,迈过门槛走进去。 门前的布帘又缓缓垂下,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这耳房内竟是漆黑一片。 这位吴公公很有些古怪,天色黑了也不见点灯。 屋子里虽隐约能见着几个人却又无一点儿生息。 魏七提起心眼,心里估量着得打起精神谨慎应对。 小内监请他在原地候一候,自己先去里头通报一声。 魏七只见他往前走了几步,向右拐了个弯便不见了人影。 过了没一会子,小内监打转回来,让他自个儿进去。 魏七捧紧木盒,心下有些不安,他向前走了几步,绕过右面雕花屏风,走近了便看见一位穿紫色圆领窄袖袍衫,头戴红缨帽的太监卧坐在罗汉床上。 吴公公像是十分畏寒,现下分明是七月流火的时节,他坐着的罗汉床下却铺着毛毡子。 这位公公一眼瞧上去约摸五十来岁,面色白的有些吓人,眼神也阴测测的,像是条蛇似得。 他只淡淡地瞧了魏七一眼,魏七便觉着浑身发冷,魏七不敢多话,垂着脑袋禀明来意后便奉上木盒。 吴公公到也没说什么,让身边人接过呈上来。 一个小黄门自魏七手中捧过木盒,到吴公公近前将那盒子打开来。 吴公公一瞧,眯起眼睛私是觉得不解,他又细瞧了两眼,明白过来。 吴公公努努下巴,小黄门便又合上木盒,收至一旁。 魏七离了几步未曾看清那里头是个什么东西,却不知为何吴公公见过后只嗤笑一声便打量起自个儿来。 他的目光□□裸地好似盯着案板上的鱼肉,叫人害怕。 魏七不欲久留,想着立刻交完差事好快些离开这个地方。 他上前半步,“ 东西您已收到,若没别的事,小的就先行回去向安公公交差了。” 魏七本以为道出安公公后吴公公应当不会为难自己。 哪知那公公开口道:“慢着,您今日来这一趟一时还真就走不了,当多坐坐。 您福气好,将来若得圣眷还请不要忘了咱家。” 他语气里阴阳怪气。 魏七不知他这话里是什么意思,然而见他不让自己回去心下便开始慌张。 “ 既是安公公的人,那就由咱家亲自来教罢。” 他向左右略一挥手,便有小黄门抓住魏七左右手往外拖。 抓人的两位小黄门俱都是健壮之人,魏七现下仍未明白到底是何缘故,挣扎不止。 他右手边的小黄门一手肘劈在魏七的后脖颈上,魏七立时昏了过去。 …… 魏七是被疼醒的,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全身赤|裸地被绑在长条凳上,就连小腿和手臂也都被缚住。 这姿势实在是不堪,令人感到羞耻,魏七嘴里被巾子堵住,喊不出声,后面也疼的很。 魏七额上冷汗一层一层地冒出来,湿了满脸,双手青筋暴起紧握成拳。 吴公公端坐一旁,见状使了个眼色给身旁的小黄门。 “ 仔细些,等会子要送到乾清宫里去的。”他拖长尖细的嗓音道。 魏七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有如今这一遭了。 然而为何?魏七不解,为何是我安公公为何选了我是因为圣上突如其来的兴致?因为我是御前年纪最幼的内侍? 魏七全身绷紧,心里难得对圣上生出一丝怨怼。 本以为不用再灌,谁知又一管塞了进去,药味渐渐弥漫开。 魏七这会儿真是觉着生不如死。 他晕过去好几回又醒过来好几回。 每回醒来吴公公那阴森森的尖刻嗓音都如同地狱里的鬼魅,让他屈服 这般过了三回,魏七才终得解脱。 他已没有丝毫气力,软趴趴地任由几个小黄门摆弄。 他们将魏七抬至浴桶中洗刷,如同洗牲口一般,一处都不曾放过,甚至掰开他的嘴检查牙口。 魏七方才元气大伤,下值后也未曾进食,这下早已饥肠辘辘,口干舌燥。 然太监与嫔妃不同,侍寝前是绝不能进食的,魏七又是个太监,下头没了东西,方便的时候不如寻常男子那般善自控。 如此,他连口水都不能喝,只允略微沾湿嘴唇解渴。 这般折腾了近两个时辰,又有两个驮妃的小黄门用浅粉锦被裹了他,抬在肩上朝乾清宫那方去。 魏七双眼被丝带所缚,不能视物。 他的身体随身下驮妃太监的走动而一下下颤动,眼泪一颗颗无声地流淌满脸。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加快,越靠近乾清宫一步便又快上一分。 魏七一路上已想好过会面见圣上该如何求情才能不惹怒他。 浩瀚的宫殿还是如此安静,这本应同往常一般是寻常的一天,然现下竟是这种境况。 小半个时辰后,魏七估摸着差不多时候要到乾清宫了,他感觉到身下突然没了动静,便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响。 驮妃太监将他放在一处柔软的地方,魏七霎时全身僵直。 微不可闻的脚步声离去,不一会儿传来吱呀的木门闭合的声音,有温热的气息靠近,带来强大的不可忽视的胁迫感。 魏七知那是圣上,他从未与圣上这般接近过,畏惧使他面上惨白,汗如浆出。 他颤抖着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那逼近的压迫感扼住了他的咽喉,宛如岸上失水的鱼一般,魏七张大着嘴呼吸,徒然失了声音。 他的心跳早已失了序,像要从张着的嘴里蹦出来似得,心里着急,却只似哑巴一样呜呜啊啊,就是不能成句。 第3章 雷霆之怒 柔软冰凉的绸缎自面上拂过,温热的手指解开眼前的束缚。 魏七眨了两下眼后才缓缓睁开,然而眼前的景象却险些将他吓昏过去。 平日里高高在上恍若神明的圣上着明黄绸缎寝衣,靠坐在雕着龙纹的床头将他淡淡地望着。 魏七擅见天颜想开口说句奴才万死却不能够发出声音。 皇帝一手持着那淡粉丝锻,一手拿着卷书,那丝锻自圣上手中轻轻滑落,掉在魏七耳边。 圣上转过目光,一面静静看书,一面慢条斯理地开始拆他今晚的玩物。 魏七只感觉到灼热的手掌自外间探进来,一寸寸缓慢地摩挲自己的皮肤,好似抚摸随意饲养的宠物,虽温和却不甚在意看重。 那手掌渐渐向下,魏七又惊又怕,觉得自个儿像是要烧起来。 “ 圣。。圣。。圣上。。。” 他颤抖着嘴唇,终于吐出几个字,即使这声呼喊微乎其微。 然皇帝就坐于三步之内,再轻微的声音也得以听见。 圣上虽听见了却不以为意,只放下手中持着的书卷,微微转头看向他。 “ 嗯。”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3 - 肉肉屋 分卷阅读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 魏七躺在龙床上,自下而上地仰视他的君主,然实在没有胆量与其对视,只瞧了一眼皇帝的手掌便垂下眼睑。 “ 圣。。上,奴。。。奴。。。奴才。” 他字不能成句,“ 奴才。。。万死。” 皇帝未停下手中动作,将魏七慢慢剥开。 “嗯,怎的?” 仍是无波澜的,低沉威严的声音。 薄锦被包裹的躯体渐渐显露,白皙的少年人身上光滑地似无一丝汗毛,在昏黄的油灯下宛如上等绸缎。 其四肢纤长,腰肢纤细却又不同于女子的柔软,用柔韧来形容最为合适。 魏七从未于他人身前□□身体,他竭力躲避圣上的手,侧着身想藏起自己□□的残疾。 然圣上只微一用力便按住了他,力量不大却坚定不容反抗。 魏七在那手掌之下瑟瑟发抖,终于再次积了些勇气开口:“ 圣上。。。圣上,请。。。饶了奴才吧。” 圣上终于停止动作,良久,放开了魏七。 魏七软着腿爬起来俯跪在龙床之上,头贴于手背,不敢抬头窥看。 。。。 “ 你不愿 ” 圣上吐出这几个字,虽依旧平静,然魏七到底伴君已有数载,怎会体味不出其间的怒意。 可是今日即使是死路一条这该说的话也需说完。 “ 回。。圣上,不。。。不不。。不是,圣上龙体金贵,。。奴才。残缺之体。。。肮脏不堪,惟恐。。玷污圣上。”魏七将话说完也软倒在床,跪都跪不住了。 死一般的寂静,圣上听了这话并未多言,只伸出手臂去捞魏七。 他征战多年,躯体如铜墙铁壁,手臂粗壮结实,只手便将魏七揽了个瓷实。 魏七胸口被箍住,下一瞬便被捞至圣上跟前。 。。。 他看向圣上的眼里盛满哀求的眼泪,很是可怜惊俱。 皇帝停下动作,探究地看向他,好似终于明白这不是什么欲情故纵的把戏。 他的面色沉了下来,怒气隐隐藏匿于其下。 帝王坐拥天下万里江山,这紫禁城内的哪一样东西不归属于他?又怎会顾及区区一个奴才的意愿,最后的一丝怜惜也得不到了。 魏七痛地止不住□□,见圣上不为所动,心知今晚若不拼上一回是无法逃过了。 他的挣扎开始激烈,双腿也不停抖动,挣动间踹到圣上的小腿,又踢中床栏,床边的矮柜上摆放的一支青花瓷瓶晃晃悠悠倒下,滚至柜边后又终于落地,霹雳划拉一阵脆响。 圣上不耐,朝外大喝一声:“ 安喜! 给朕滚进来!” 安喜已侯在门外多时,听内里声音不对早暗暗担忧。 魏七生性倔强他再清楚不过,若是直言,这事只怕不成,所以他才自作主张哄骗他去内廷监自投罗网。 那木盒里装着的是魏七身上同色太监服中的一片,又由他亲自送去,其中意味,明眼人一看便知。 安喜自青白石板上起身,众奴才抖得更厉害,头垂得更低。 他行至殿前石阶处,还未推门进屋,八扇殿门便已自中间被大力推开,撞到旁边的两扇,发出巨大一阵声响。 圣上着明黄寝衣,衣衫不整,脸上隐隐带着怒气立于门内。 他抬起腿一脚踹在安喜身边的小内侍的胸口,内侍被踹地扑倒在地。 “ 你是如何□□奴才的将屋里那不识好歹的东西抬去内廷监好生教导,何时候教好了何时再抬来。” 皇帝的声音冷漠,如果不是掺着些恼怒也听不出是动了气的。 他冷冷地扫视跪了一地的宫女内监。 呵,打前头的几个俱与屋里那大逆不道的奴才有关联。 皇帝一时迁怒:“ 一群没用的奴才,今日起乾清宫内办差者一律扣三个月俸禄。” 安喜听皇帝这般说倒是松了口气,心道,好险留着条命,没重罚众人。 他原先本以为今日养心殿要见血,从此紫禁城再没了魏七这号人,现下这般已是万幸。 众奴才叩拜口呼谢主隆恩,安喜支使左右进去抬人。 殿里的龙塌上魏七正全身□□地伏在上头发抖。 两个内侍平日里与魏七有几分交情,这会子却不敢抬眼瞧他,只抖着腿拿一旁的明黄色锦被匆匆将他裹了抬出去。 这夜荒唐的闹剧终于结束。 众奴才打扫寝殿,伺候皇帝回他的龙床上安睡。 魏七却于沉沉黑夜中被送往内廷监。 紫禁城中,强权之下,谁人能不低下骄傲的头颅 千百年来皇权都至高无上,不可侵犯,若要违逆,需得付出代价,魏七正承受着这代价。 自他被送至内廷监的第二个早晨起,便开始经受折磨。 圣上金口,命内廷监好生教导,众人那时都曾亲耳听见,又是由御前安公公的身边人抬来,裹着明黄御用锦缎,满目惊慌,可想当时境况。 吴公公自是不会手下留情,这若说是哪个宫婢或许他还几分顾忌,因宫婢为女子,若有朝一日上天眷顾,诞下皇子,一朝得势也未可预料。 然而这太监与娈-宠则全然不同,就是个玩意而已,便一时得宠也不能长久,更不消说这魏七侍奉的头一夜就触怒龙颜被打发至内廷监。 这回的惩罚比前次更涨更痛。 魏七死死地咬住唇,鲜血很快便从唇瓣中涌出。 旁边的小黄门怕他痛到咬舌,又从怀里掏出巾帕堵住他的嘴。 “你若还知晓好歹便听咱家一句劝,好好儿地在这内廷监学些伺候人的本事,只有圣上龙颜大悦,你我的日子才好过。” 吴公公冷眼看着魏七几近晕厥的似从水中捞出来的脸。 魏七的嘴唇被堵,不能呼痛,他的目光开始涣散,然而没等他寻着机会晕过去,一瓢冷水便自头上淋下来。 魏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眼泪终于一颗颗从眼眶里涌出,他看向吴公公的目光带着恨意,像是要将眼前之人千刀万剐。 然则现下他如同待宰的牲畜,吴公公这些年来在内廷监什么人没见过,又怎会惧怕他。 “咱家看在安公公的面上儿,再给你一句劝,乖乖地学,若不听从咱家可多得是惩戒的法子。” “你若不会自个儿将它吐-出来,那就教它一直堵在那儿罢。” 魏七不屑与他多言,只闭上眼不肯动作。 吴公公也不着急,安然地坐在太师椅上喝茶。 两炷香过后,魏七的脸色更加惨白,似是要支撑不住。 吴公公嗤笑,魏七开始动作。 他就不信这天底下会有内廷监制服不了的奴才,甭管你是贞-洁烈女还是文秀书生,但凡进了这内廷监都得成淫-荡尤-物。 果然是极品,怪不得圣上起了心思,这场面就是阉-人看了都难免动心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4 - 肉肉屋 分卷阅读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 。 魏七这会儿顾不上羞耻,那东西并肠-道里的药水堵得他难受,只想快些解脱。 叮得一声响,玉-势砸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魏七终得自由,脱力地昏睡过去。 第4章 帝王之欲 这样日复一日地教了几日,魏七前些天还有点反抗的骨气。 到了第六日,便已然麻木如行尸走肉。 他许久未曾进过米饭,日日只喝些清粥,整个人消瘦了许多,眼神里也灰暗一片,如死水一谭没了神采。 吴公公坐于一旁教他。 魏七照做不误,没了忤逆的念头。 身后的小黄门时时盯着他,见他没了力气行动渐缓,便拿细小的藤鞭去罚。 力道使得巧妙,只留下微微红-痕,不一会儿便能消失,然而挨打的人却是极痛。 吴公公觉着青楼烟花之地的头牌都不能与魏七相比,他想即便是那不好男风的达官显贵见此美景也难免想要一试罢,圣上不愧为真龙天子,双目如炬。 这不起眼的小太监掩在绿色内侍服下的身段竟如此绝妙,普天之下也只圣上能享用了。 第九日,乾清宫内。 圣上自那日在众奴才跟前失了面子发了一通火,后几日倒是又恢复寻常。 现下他正于内书房批阅折子,本是随手端起茶盏略喝了一口,却发觉茶已然凉了。 圣上微微皱眉,眼不离卷,开口唤到:“魏七,斟茶。” 他等了一会子却不见动静,抬眼,一眼生的内侍走近前来换茶。 安喜自圣上身后上前一步,淡然回报:“禀圣上,前几日魏七叫您打发去内廷监学规矩去了。现下侍茶的乃是尚茶司送来的新人。若是有不周到,还请圣上宽则一二,奴才必定好好教管。” 皇帝将那新来的内侍看了看,倒也没责怪,拿起奏折继续看了起来。 这般看了一会子却又停下,微侧着头似不经意般的问身后安喜:“那奴才在内庭监规矩习得如何?” “ 回圣上的话,据内廷监掌事公公吴福贵回禀,那罪奴已然知罪,如今日日随其安分习规矩,想必不久便可报答圣上恩泽。” “嗯。” 皇帝淡淡地应了一声,并未有他言。 他想起先前记得那奴才向来是安安静静的,自个儿还以为他好拿捏。 呵,未曾想竟还有一身的反骨。 这头的安喜暗地里松了口气,心里道这步走得虽险,好歹也没走错。 自个儿也只能帮到这儿引圣上想起他,往后是福是祸全看他自个儿的造化。 又十几日后,晚间圣上于乾清宫偏殿的内书房看折子,安喜趁圣上歇息的空档奉上绿头牌。 “圣上,这是今日的绿头牌,请圣上撂牌子。” 圣上往那绿头牌间略扫一眼,无甚意思道:“去。” “嗻。” 安喜面上神情有些奇怪,然而只一瞬,圣上并未觉察。 他又往后退了几步,心跳如雷。 未等他退至十二扇山水屏风后,圣上又突出言挽留。 “慢着,”皇帝停了一停,“内廷监里的那个现今如何?” 安喜心下大喜过望,庆幸自个儿今次费的这番功夫不曾白费。 若不是看那孩子实在可怜,怕他哪天无声息地就死在了内廷监,今夜这种小把戏他是万万不敢在圣上面前搬弄的。 安喜面上似思索一番,“回圣上,内廷监掌事太监吴福贵前日来禀,罪奴魏七现已习好规矩,只等圣上吩咐即可。” 圣上淡淡低应:“就他。” 内廷监内,魏七于这内廷监中随掌事的吴公公习了整整二十日如何伺候。 进来时尚且有血有肉,出去时便真只是一具玩物,甚至比妓-子还要不堪。 他如二十日前那晚一般被裹了扛往乾清宫。 夏夜里的微风拂面,本该是愉悦的,然如今他又要以身饲虎怎能高兴 乾清宫内灯火通明,五步一灯十步一盏,养心殿中也鸦雀无声。 龙床之上层层明黄丝绸垂摆,圣上于这一层又一层绣着繁复祥云龙纹的床帐掩映下,如往常一般靠至床头阅书。 两个驮妃太监扛着魏七进了乾清宫,到了内殿前移交至另两位太监肩上。 魏七如上回一般被轻轻放下,内侍们一盏盏熄灭殿内油灯,只余圣上跟前那一盏。 安喜领着众人鱼贯而出,至养心殿外等候。其实这会子可不单止魏七一人身处地狱受刀削火烧,殿外百余人经上次事后,现如今还怕着魏七,无一人不提心吊胆,担心今日他再捅娄子,连累一殿子的人连坐受罚。 圣上仁慈,上回只罚扣三月俸禄,今次若再遭违逆,恐众人皆要性命不保。奴才们一个个都心照不宣地不敢出声,竖起耳朵细听殿内动静。 魏七僵直地趟在龙床上等了一会儿,也未等到圣上如上回那般来摘眼上的绸缎。 他凝神静听,只听闻圣上轻微翻书的声响,心下正坎坷不安,圣上威严低沉的声音就自前面不远处传来:“怎的?这就是学了规矩的模样?” 魏七颤个不停,不敢再心怀侥幸,他奋力伸出细长白皙的一节手腕,颤颤巍巍地自锦被里钻了出来。 上回实则是圣上宽厚,念及他初次侍寝,未立什么规矩。这次可就不一样,魏七照着在内廷监学的侍-寝规矩乖乖地自个儿爬出来。 他眼不能视物,只好哆哆嗦嗦地摸索圣上的那床锦被在哪,摸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魏七抖着手臂轻轻掀开圣上脚边那头的龙被,轻而缓地钻进去,生怕触怒龙颜。 圣上等的不耐,也不知那奴才在磨蹭些什么,他放下手里的书卷,朝床尾那方看去。 魏七正往被子里钻,他的身躯修长,四肢纤细,肤如白玉。 皇帝不知怎么只望了这一眼就兴致大增。 明黄色的锦被自内鼓起一团,如蚕蛹蠕动,依稀可见妙曼曲线。 温热的气息拂上腿间,光滑的肌肤触到脚掌,小腿,那奴才似被吓到,慌忙挪开手脚。 然被子里空隙狭小,始终不能全然躲避,魏七沿着圣上的腿边挪动,被子里闷热,他有些喘不过气。 不知行至哪处时,圣上突然按住他的头,缓缓施力,魏七心乱如麻,恍然间明白过来他所欲为何。 这档子事吴公公也不是未曾教导过,然而事到如今真的遇上了,魏七还是心生抵触。 他有些怕又有些不甘屈就,僵持间并未顺从头皮上的力道俯下。 然而圣上这回对他没了一丝一毫的耐心,他的声音冷而寡淡:“看来内廷监并不如传言中那般会教-导奴才,依朕看,你还需再学。” 圣上一直无甚动作,这时也似吓了一跳,拽住他的黑发往上提,一路就这么将人拽出锦被。 皇帝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5 - 肉肉屋 分卷阅读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 拿过一旁的油灯对着魏七的面孔查看,那奴才咳得满面通红,咳嗽不止,眼泪沾湿丝锻,划过脸颊,流了满面,实在是不成样子。 圣上扯下他面上的丝锻,魏七睁开湿漉漉的眼睛,他的睫毛浓密而纤长,被眼泪沾湿,泪水挂在上面颤颤欲垂落,嘴唇似花瓣柔软。 因刚才那事,现下还泛着肿,眼神似受了惊吓的兔子,定定地看着皇帝。 圣上无甚情绪地低头与他对望,见他慌忙垂下眼睑,只眨了下眼,睫毛上挂着的眼泪就落下来滴在自己的手背上溅开。 皇帝从不是怜香惜玉之人,也从未有哪位嫔妃在他面前如此失态,他一时想起面前小内侍好似还未满十七,心里倒生出一两分怜惜。 第5章 砧板之鱼 圣上扔过一方明黄色帕子,让魏七自个儿一旁净面,魏七擦了脸,渐渐平缓下来。 “ 是朕叫你这般的?” 魏七听了这话连忙惊慌地抬起眼,面上更是羞愧惊惧,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 “回话。”皇帝将他秀气的下颌捏住,抬高了仔细欣赏。 “ 回。。回圣上,不。。不是。” 魏七战战兢兢,他坏了圣上兴致不知是否会被降罪。 “ 是。。。是奴才,自个儿。。着急。” 皇帝又是呵的一声笑,笑声低沉似萧管,透着点愉悦。 他并不知晓魏七是恶心自己才干呕流泪,还以为是急于取-悦而失了分寸呛出来的。 皇帝的手掌宽厚,手指修长,因常年习武握枪指腹与掌心略有薄茧,他的力量渐渐加重,魏七胸前细嫩的肌肤被粗糙的茧磨得发红。 他微微颤抖,深知自己不能推拒,只得咬住嘴唇堵住痛呼,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床下明黄色的丝锦,想借此压下抵抗的念头。 ------ 他全身覆汗,痛到极致时只能松开叼住枕巾的牙齿,转而用手腕堵住自己的嘴。 魏七浑浑噩噩中突然觉着自个儿现下这种模样,这般姿态,就好似一尊带着穴-口的器具,皮肉相貌都只不过为装点罢,仅使主子用起来时更愉悦而已,卑贱如蝼蚁。 他思索到这儿只觉讽刺,想要笑,却连提起嘴角的力气也无,身后皇帝终于将龙-根尽数埋入,开始大力讨伐。 后头隐隐有鲜血缓缓流出,魏七心知天亮过后自己又会被送回内廷监。 今日临走前,吴公公曾对他说,内廷监众人会备全膏药等着他回。 魏七眼角砸开一滴热泪,隐入明黄枕巾,辨不出痕迹,两眼一闭,痛地昏死过去。 半个时辰过去仍不见皇帝叫人,安喜在殿外着急。 他鼓起勇气,狗腿讨好地喊着:“圣上,圣上,到时辰了,该抬魏七出来罢。” 皇帝从没哪一刻觉着安喜那阉人尖细的声音像今日这般扰人,一回都没弄完,就听得他在外头叫魂。 “ 滚边儿去!狗东西!再多嘴朕赏你二十板子!” 安喜听圣上训斥,吓得扑通一声跪地不起,口中特意大声回到:“ 奴才不敢!奴才知罪,请圣上宽恕!” 里头的人没搭理他,肉-体碰-撞的声音倒似更响了些,咸阳殿的奴才又呼啦啦跪了一地。 安喜心下觉着奇怪,他是自前朝起就入宫,历经三朝的老人了,因着对先帝建朝的那点子功劳,自圣上还是太子起就很是得尊敬。 圣上也极少对他发主子脾气,今儿也不知是怎么的,不过如往常一般按规矩小意提醒,怎的就触怒龙颜了? 安喜不解,难道是初尝龙-阳滋味儿,一时得趣 罢了罢了,规矩是死的,人可要活命,且再瞅瞅。 殿外一片死寂,众奴才只听闻那令人面红耳赤的碰撞声,未曾听见平日里如宫妃们发出的或愉悦或痛苦的求饶呻-吟。 一时心里俱敬佩魏七能忍,却不知他早已昏了过去。 殿内床帐遮盖下的一方天地里,魏七正好被皇帝那恼怒的一喝吓醒。 那声音饱含痛-楚,不似一般太监的尖细,反而因着初醒,有些低哑。 皇帝因着这声痛苦的呻-吟更加勇猛。他是见惯血腥的人,敌人越强大,越倔强,越显得凄惨,他就越嗜血,越兴奋,越想去征服。 然而魏七又不知这些,若是知晓,他就是咬断自个儿的舌头也绝不会叫出声儿来。 这时只能怪自个儿不争气,没多晕一会儿。 这呻-吟像解开了野兽身上的枷锁一般,动作如狂风暴雨。 魏七再没能如前头那般忍住。 皇帝本就是想听他叫出声儿的,一个人干又有什么得趣。这会子魏七叫得越可怜,他就愈得意,愈兴奋,如此这般魏七陷入越发恶劣的境地。 殿外跪着的宫女太监们:这。。。这今儿这声响实在是。。。圣上。。。实在是。。。才说那奴才有些骨气,现下看来还是硬不过圣上。 安喜:圣上。。。实在。。。实在是过火了些,只今日可怜了那孩子。若是个女娃子,这会儿得是飞黄腾达,可惜是个。。唉,太监。 殿里头龙床上两人倒不像是在欢好,却像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施-虐,如此又过去一盏茶的时间,圣上终于了结一回。 魏七叫地嗓子都哑了,这下见圣上终于完事,费尽力气开始往前爬,想脱离他的掌控。 外头众奴才也跟着松了口气,心道:总算弄完了,光是跪在外头听都觉着疼,屋里那人也不知成了什么样子。 安喜听屋子里没了动静,也猜着今晚总算是圆满,他又大着胆子朝门里边儿谄媚地喊: 圣上,圣上 奴才们可能进来抬了人,让您也好歇息啊?” 皇帝把玩着魏七的臀,玩得惬意了,一时又有些意动。 不想安喜还敢来败他兴致:“ 且等朕完了事,来砍你脑袋!” 魏七没那根-东西,也不明白怎的这档子事就真这么令人愉悦。 他在圣上身边近三年,心知其虽不是清心寡欲的圣德贤明,却也向来端庄自持,怎的,怎的今日竟如此,如此荒唐! 第6章 沉于内廷 若是再来一回今日怕是要命丧于此,魏七于绝望中生出些求生的渴望,他转过头凄惨擦地将圣上望着,似仰望主宰一切的天神。 他的声音沙哑又轻微谨慎:“ 圣上。。圣。。。上。。。求圣上,饶了,饶了。。奴才这回吧,奴才。。奴才。。后头。。疼。” 那声音越说越轻,说到后头时便没了声息,似羞于提起。 皇帝本欲提-枪再-战,却听那小奴才求饶,沉着脸看他那满面苍白如纸的俊秀小脸儿和一颗颗豆大的掉落的眼泪。 再往下细细地看那开-合的肿-胀着的穴-口和里头隐隐露出的鲜红的媚-肉并那丝血迹。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6 - 肉肉屋 分卷阅读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 皇帝想着,也不能一次畅快就不顾下回,若东西使得称心,得慢慢享-用,往后日子还长的很,且明日还需上朝,今晚却是有些太过沉迷于肉-欲。 “ 安喜,进来抬人。” 魏七听见这话,终于能咽下堵在喉头的那一口气,放心地晕过去。 殿外安喜应声嗻,宫女太监们起身端着木盘子跟着进去。 驮妃太监依旧拿绵缎卷了他,不过这回动作轻柔许多,大抵是心下都可怜他今次受苦。 安喜不敢多看,怕惹圣上恼怒,他只匆匆一撇,但也仍瞧见那孩子模样凄惨,心下一叹。 宫女太监们各司其职,开帘子的开帘子,熏香的熏香,端水的端水,换褥子的换褥子。 皇帝被众人伺候着净了脸面又擦了身,躺在连方枕都换新的龙床上安然入睡。 魏七却在被送至内廷监的路上便开始发热,但他没力气开口,且即便开了口下场也还是一样。 他只不过是这宫里头成千上万个奴才里普通的一个,便是生了再如何严重的病也没福分请太医,能被打发去内廷监上上药已是圣上仁慈。 魏七昏昏沉沉地到了内廷监,随行的太监得了安喜的示意,亲自看着他后头上了药膏方才离去。 谁知那头两位太监一出内廷监大门,这头魏七就被内廷监的小太监扔在耳房里,只拿两床被子闷住让他发汗,是死是活全看他自个儿。 其实这也不是内廷监的人格外歹毒,他们这样处置魏七一则因他只是个不出门的小太监,虽有安喜关照一二,然半夜从咸阳宫被抬出来,伤成这样也未能得到圣上一句关怀,想必是不大得圣心的。 下头的人都已成精,最喜揣摩上头那位的心思,所以即便有时皇帝只是忘了理会,又或是无意之言,也要被底下这些奴才们翻来覆去地解读。 二则,那安公公虽有几分关照魏七,可也是他将人亲手送上龙床。 再者,魏七原先从未踏足过内廷监,与这之中的太监连个照面都未曾打过,更不必说有什么交情了。 故而这大晚上的又有谁会为一个不相干的奴才去特意求人开宫门到太医院抓药呢? 魏七孤身一人躺在冰冷的塌上却只觉浑身发烫如置火海,他在这阴森寂静的内廷监里熬着他入宫以来最难承受的一晚,恍恍惚惚间忆起许多儿时的事。 他的身世实则不似名册上记录的那般简单。 他乃前朝忠臣正三品官员中书令陈肃远之嫡子陈宵衣,取字居安。 中书令与夫人自幼相知,青梅竹马。 陈大人敬重爱妻,即便成婚数年妻仍未产下一儿半女,也执意不愿纳妾。 本想着这一世子孙福分浅,已着意自陈家旁支过继一个孩子,谁曾想中书令夫人四十那年突怀有身孕。 陈大人惊喜不已,茹素整十日,愿求得菩萨保佑母子均安。 他年近半百,得一幼子,自是捧于手心,含于唇舌,为其取名宵衣,乃宵衣旰食之意,愿此子鞠躬尽瘁,报效朝廷。 又赐其字居安,一愿其居安思危,光耀门楣,二愿其时时平安,其拳拳爱子之心,街坊四邻,人人皆知。 魏七也未曾因双亲宠溺而刁蛮任性,他自小就聪慧伶俐,人也长得玉雪可爱。 四岁发蒙认字,五岁习《大学》、《中庸》,六岁读孔孟,七岁能作诗对句,八岁及写得出一篇像样子的文章。 众人皆曰,此子慧极,虽降生得晚了些,老天却另赐了好处。 然可怜可叹,好景不长,也是自八岁那年,魏七家破人亡。 前朝永嘉十年十月,今朝先帝元真,也就是当今圣上之父,起兵夺位,擒明帝,建大楚。 魏七之父陈肃远乃朝廷正三品大官,先帝还未杀至金銮殿时就曾着笔谩骂,道其狼子野心,他誓不愿降。 及改朝换代,先帝下旨令曰,散布此等言论之士大夫者一律发配边疆。 陈家自然也牵连其中,主支一家六十余口人皆被押送至边境。 旁支又深陷贪污大案,斩首的斩首,发配的发配,充妓的充妓,百年大家,一朝落寞。 魏七及陈宵衣时年八岁,若随父母一同流放,沿路苦寒,青壮男子尚难以承受,更何况此等稚子。 父母亲族皆知此去家中最为珍贵的幼子性命难保。 危急关头,魏七之伯父陈言严忆起其曾与先帝之母,也就是今上祖母,如今的孝康太皇太后有些旧情,他打点层层关系着人传信。 孝康太皇太后乃是前朝正一品大员太保之嫡女,未出嫁时与魏七伯母为至亲手帕交。 魏七伯父,父亲苦苦哀求孝康太皇太后,请留此子一命。 太皇太后为人最是心软不过,见陈家一夕崩离,家破人亡,又念及至交姐妹旧情便应承下来。 然她又恐留下此子,其日后心生不歹,祸及萧家子孙,为除后患,提了个条件:需得魏七净了身,送至宫内,放在自个儿眼皮子下做个小太监。 八岁稚子净了身做太监,想必也掀不出什么风浪来。 魏七父母虽觉难受,也可怜孩子,心有不忍,然左右权衡,这条路好歹还能留条命下来,又有贵人庇佑,可保衣食无忧,也就不敢再奢求。 如此这般魏七便顶了一个重病的年岁相仿的孩子入宫,那孩子姓魏,家中排行第七便叫魏七。 原本也是要进宫,如今却不大行, 两人换了身份,那孩子随他父母发配至边境,不久即死于离京不过十里外的小镇上。 魏七则在太皇太后暗中帮助下隐去真实姓名,净身入宫。 他想起临行前父亲殷殷的叮嘱,口中一直道对不住他,教他虽托身于富贵人家,然只享了短短八年无忧,就要遭此祸难。 又道若不是自个儿愚忠,我儿现今本该坐于学堂,又怎会要入那吃人的禁宫内去当奴才! 魏七早已湿了脸颊,虽心中害怕,却仍能自持。他见父亲满面风霜,两鬓斑白,纵原先心有怨怼,现下也难免不忍。 陈夫人更是泣不成声,翻来覆去只叫他好生活着,不论受了什么苦难,也需得忍了下来,若。。若老天眷顾,兴许哪日还有重逢之时。 重逢之时,重逢之时。 爹爹,娘亲。 孩儿好疼啊。 魏七重热之中嘴里不住喃喃,却未能流下一滴眼泪,大约是先前早已流尽了罢。 ------ 第二日天亮,小太监前来查看魏七境况,探手一试他额间温度,哎哟!竟好些了! 这位看起来是个细皮嫩肉不禁风霜的,命还挺硬。那小太监一时好心,端了杯热茶喂与他喝下,午间又特意剩下两口米饭,掺了些热水,一并给他灌下。 魏七吃了这几口东西,渐渐好转,只后头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7 - 肉肉屋 分卷阅读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 的伤仍未好,人也没什么精神,时醒时睡。 这日晚膳后,安喜照例端上绿头牌请圣上翻牌子。 他这回未敢做什么手脚,然皇帝却依旧淡淡道:去。 安喜微微一顿,应声嗻,便要行礼退下。 谁料皇帝突又道:“慢着,抬那奴才来。” 安喜这回可吓傻了,魏七昨晚刚受了罪,今日还没好全,怎能再来一回?这岂不是要了那孩子的命吗? 他连忙跪下扣首回禀:“回圣上,魏七那奴才昨个儿晚上后头伤着了,人也有些烧,现今正在内庭监养着呢。” 皇帝听了这话略皱了皱眉头,有些扫兴:“怎的就伤着了,昨个儿不还好好的吗?” 安喜低着头,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却想着还不是您给作弄的吗? 昨日夜里那动静大的,外殿的奴才都听见了。人后头可是流血了,结果您老日理万机倒是转头就给忘了,今日还想着要作践人呢。 “回圣上,确是伤着了,后头有些撕裂,估摸着得养上几日。” 皇帝听他这样说,倒像是几分不自在,清清喉咙道:“那便好生养着罢,顺道再叫内廷监多加教导,教得温顺乖巧些。” “嗻。奴才立即传命内廷监。” 安喜心里苦笑,还要教得温顺乖巧,不过是嫌人木讷倔强,龙床之上不似宫嫔那般会曲意承欢罢了。 但依您对人那架势,也不是个多疼惜的模样,床第之间倒似是打仗一般。魏七一个孩子,哪里能得趣,只怕也装不出来。 他心里长叹一声,只道作孽。 皇帝招招手,安喜起身走上前,见圣上拎起宁嫔的玉牌子翻了。他如释重负,忙吩咐手底下人去准备。 ------ 魏七因着后头的伤在内廷监过了几日还算安生的日子。 他特意打听近日里皇帝床上的那档子事,听闻皇帝宠幸宁嫔,淑妃,没见招幸别的太监或侍卫,一时放下心来。 许是圣上一时觉着新鲜,估摸着现下走过旱路觉得也不过如此,到底还是水路好罢。 魏七打算等在内廷监养好了伤,就寻机会去寿康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央她老人家调自个儿回老地方当差去。 他如此这般想了许多,心里头又渐渐生出希望,怨恨也就消散了些。 然而帝王之心向来都深沉似海,嘴里说着东,心里指着西,有时面上似毫不在意,实则珍而重之。 魏七区区一个奴才又怎能猜测知晓天子那深重的心思呢? 他也绝不会料到,今后自己与这高高在上坐拥天下的帝王会生出怎样跟牙盘错的纠缠。 第7章 重重宫墙 陈宵衣八岁那年头一回入宫,带着对前路的迷茫害怕。 他随一普通百姓打扮的宫里人自陈府后院的小角门离开陈府。 那宫里人亮出挂在腰间的一块腰牌,守着后门的官差就立即放行。 离去前,宵衣回头向昔日门庭若市的百年高门投去最后一眼,似要将它牢牢刻于脑内。 往日里其乐融融,如今欢声笑语却已然恍如隔世。此一去,他便再也无家。 ------ 紫禁城坐落于北斗星的东北方,世人认为“太平天子当中坐,清慎官员四海分”。 天子居处即为天下中心,既然是天底下的中心,那风水自然要最好。 紫禁城由外城,内城,皇城层层包围,外建有人力建造的护城河保其安全。 内金水河自护城河中,经西北角楼下引入紫禁城内,流入太和门前,即太和殿殿门。 紫禁城内部按“前朝后寝”的规矩分为外朝和内廷,外朝以“前三殿” 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三座大殿为中心。 内廷以“ 后三宫” 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为中心,乃天子一家居处。 皇帝于乾清宫内处理政务,起居进食。 交泰殿为皇后居处,内藏象征皇权的二十五方宝玺。 坤宁宫后为御花园,也是紫禁成里头一份的园子。 其东西各有六座殿宇,宫里头叫 “东西十二宫”,后宫妃嫔均居于此处。 紫禁城城门众多,有四大城门。分别为正门,即午门。其平面为凹形,宏伟壮丽。 午门后有五座精巧的汉白玉拱桥通往太和门。 东门名东华门,东华门与西华门遥相对应,门外设有下马碑石,门内金水河为南北流向。 西门名西华门,西华门与东华门形制相同,平面矩形,红色城台,白玉须弥座,当中辟三座券门,券洞外方内圆。 北门名神武门,神武门同午门一般是一座城门楼,为宫内日常出入的门禁。 陈宵衣与那官差自内城过地安门至皇城,再经神武门入紫禁城,如今正停在神武门前等着排查。 官差自胸前内襟掏出一块玉牌,应当是出入宫禁专用的,把守的侍卫搜过两人的身便很快放行。 陈宵衣深知自己过了这高墙宫门就再难自由,他承蒙太皇太后庇佑,自会待在主子身边,不似一般的宫女太监能住到皇城边的景山北里头,怕是一辈子要被困在这金碧辉煌的牢笼之中。 他足下一顿,回首望向身后皇家宗室居处的皇城,目露留恋。 那官差先行他一二步,见其驻足不前,催到:“ 小子,快随吾来。” 陈宵衣应声嗳,跟在他身后步入宫禁深处。 从此这世间除父母亲族外,再没有谁会唤他一声宵衣亦或是居安,即便连他自个儿都要自称魏七。 两人沿神武门右侧的一条青石板小道行路,沿路树木花卉繁多,魏七低着头不敢多看。 入宫前父亲就曾再三告诫他千万小心行事,宫里规矩多,一个不留神就得丢了性命。 那官差先前也反复叮嘱,叫他入宫后切不可四处张望,大声喧哗,举止随意。 魏七心知此等言语皆关系到自个儿的小命,牢牢记在心上,不敢松懈。 一盏茶的功夫后二人来到一处偏僻的宫殿配房,那里已站了三十来个与他同龄的半大孩子。 只见这些孩子个个都眉清目秀,身材修长,只是面上瘦黄,眉眼间毫无神采。 魏七虽已换了身灰仆仆的粗糙麻衣,却不难看出他骨肉均停,皮肤也白皙细腻,况他出身世家,四岁开蒙,习君子礼法,早已养出一身不同于旁人的气度。 一时众人都奇怪地看着他。 这事儿确实奇怪,能出现在这儿的不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就是无依无靠父母双亡的孤儿。 但凡日子还过得去的人家也不会将孩子送到宫里头当奴才太监,皇家的奴才,说的再好听也还是个奴才。 出宫办差,人前众人恭敬你称一声公公,面上好生奉承着。人后不定得吐口唾沫,指着你后背骂阉奴,愧对祖宗的东西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8 - 肉肉屋 分卷阅读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 ,不男不女。 魏七这模样左看右看也不似是个穷人家里出来的。 这儿的管事大太监走过来同魏七身边的官差寒暄交谈几句,官差告退,管事大太监便领了魏七同这群孩子站到一处。 “ 好个俊秀小子,可惜了。” “是啊,是啊,家里人想不开,这般俊秀即便是沿街乞讨怕也是能活下去,好好的小子非送进来同咱们一般做个不男不女的奴才!” 一旁站着的两个小太监瞧了他的模样,交头接耳地小声嘀咕。 那大太监听了这话咳嗽几声,一时屋子里安静下来。 “ 你是魏七 ” 大太监问他。 “ 回公公话,小子是魏七。” 魏七低头垂眼,行了个礼。 大太监拿一支毛笔在手里拿着的花名册上一划,合上册子收进袖中。 “ 嗯,还算本份。” 太监见他回话时举止有度,问什么则答什么,并不多话,一时心中满意。 “ 今日都且换衣退下歇息,省着些力气。明日不管饭食,须得饿上一日,后日自有净身师傅主刀替汝等去势。” 此话一出,众小子皆面色发白,牙关打颤,更有那年纪略小些的竟尿湿了裤子。 虽知会有这一遭,然如今事到临头,没人能不害怕,更何况这群小子中最大的不过十三四岁。 那大太监吩咐左右带着小子们下去安置。魏七等人向公公行了礼跟着退了出去。 小黄门领着他们至不远处的一排矮窄些的偏房,分六人一间暂且住下来。 与魏七同住的那五人皆出生于普通贫寒百姓家,最小的不过六岁,最大的也只是将将十四。 众人简单地自报家门略说了几句后俱沉默下来, 后日施行的宫刑使得没人有闲心说笑,几人各自打了些清水,用着才发来下的器具草草洁了脸面后一一睡下。 魏七却是睡不安稳,他乃高门嫡子,自幼锦衣玉食。每日安歇前都有婢女服侍着清洗换衣。睡得是绫罗绸缎铺就的雕花梨木罗汉床,夏有冰盆,冬摆银炭,被窝里还有暖和和的汤婆子。 现如今已十二月,前几日过了大雪,再久即冬至,北风虽不大然寒冷刺骨。 通铺上只一人一床棉被并下头垫着的一层薄褥子,其余五人皆是苦惯了的,甚至家中还比不上现下。 魏七冷得在被窝中直打颤,他肌肤娇嫩,褥子棉被皆粗糙不堪,扎得他哪哪都不安生,翻来覆去,更是聚不住热气。 折腾了许久,直至三更才精疲力尽地和着旁边人的呼噜声沉沉睡着。 第二日清晨起来,果真没有饭食,却也不叫他们做事,只道让其享这最后一日福,往后可得踏入苦海。 第8章 六根不全 小子们一日未曾入食,连水也甚少沾,早已饥肠辘辘,几人腹中空无一物自是无法抵御严寒,只能缩入被中抱成一团相互取暖。 其余五人本是有些不敢接近魏七的,这会子见他一人蜷缩在角落,没了先前那不同一般的气韵,很有些可怜。 几人中年岁最大的小子唤作吴家财,今年十四。他开口邀魏七:“魏七,你愿不愿同我们一块儿?” 魏七自昨日报了自个儿姓名后便未再同他们说过什么话,并非因他盛气凌人,瞧不起穷苦人家的孩子,而是他从未与这类孩子打过交道,一时不知该如何融入他们。 魏七本缩在被中独自发着抖,这会子听见有人唤他,转过头来。 吴家财等人围成一团,五床棉被盖了两层,看上去很是暖和,至少会比他这处暖和。 魏七迟疑了会子,道了声谢,也拖着自个儿的被子默默地钻进去。 “ 魏七,你这人可太有趣儿,还说什么多谢有劳,像是世家里头出来的公子。” 吴家财笑话他,众人听了这话,一时皆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魏七不知自个儿哪里说错了,见他们笑话,也只默不做声。 几人又稍稍低声交谈几句,正开心着,却突听见咕咕的肚饿声,像是从魏七那头传来的,几个人看向他。 魏七涨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垂着头。 他原是想着要憋住,然到底近一日未曾吃东西,哪里能忍得住。 众人沉默了一会子,又哈哈大笑。 “我还道你是个神仙人物,原也同我们这等糙人一般,饿了得肚子叫。” 同住的唤陈阿狗的小子笑话他。 可谁知这话还未说完,他自个儿肚子也造反了,咕噜噜地一阵响儿,比魏七的动静还要大。 这会子谁也说不了谁罗,几个小子觉着好笑,众人嘻嘻哈哈地笑过后却又都停了下来。 他们皆想起此刻受的这肚饿不过才只是个开头,一时心里难受,皆静默不语。 吴家财叹息: “睡罢。” 几人应声,魏七也挨着与他手脚相贴的吴家财闭着眼睡去。 这一日晚,三十来个新进宫的小子皆歇息地早,毕竟明日还有一场苦难等着他们。 ------ 第二日清晨,天才刚亮,便有小黄门在门口嚷嚷着叫他们起身。 几个孩子自梦中迷迷糊糊地醒来,对视几眼后终于想起现下身处何方,一时清醒,皆自他人眼中见着了恐惧。 几人磨磨蹭蹭,垂头丧气地自屋子里走出来到院中,年岁最小的孩子名唤王安平,才只有六岁,这会子早已害怕地哭出声来。 站在院中的小黄门见了忙训斥他,阴阳怪气地道他等会儿还有得哭,现下哭得早了些。 几个小太监领着魏七等人穿过偏房前的白玉石拱门,来到另一排耳房内。 几个净身师傅早已清洗好刀具在那儿侯着了。 魏七他们等会子要受的乃是全切的去势,说来也是时运不济,前朝明帝之前,因幼儿易丧命,男子入宫之时若年岁尚幼只需切掉两边球体即可,不需全切。 然不料正因如此,前朝的那些只受半切宫刑的宦官得以淫|乱后宫,与不少宫女妃嫔有私。 明帝为防止此等事件再度发生,下旨令此后入宫任内侍者,不论年岁,皆以受全切宫刑。 全切则意味着身下要切得似女子一般,且也比前者要痛上许多。 净身房内摆着几张靠凳,一旁的八仙桌上布满了诸如鸡蛋,猪胆,绳索之类的用具。 小子们见了这些东西后,再不敢上前一步。 然太监们并不会因此而心软,掌事的大太监自怀里掏出花名册,递给身后站着的小黄门。 小黄门恭敬地接过,依照上头的顺序开始唱名。 被念到名的孩子有的双腿发软,直接跪在地上,有的则截然相反,拔腿就想往门外头逃。 但不论是哪一类,最终俱被守在两旁的太监们制住,捆了手脚似绑猪一般困在靠凳上。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9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 余下的孩子们则发着抖观望,此乃皇宫地界,妄想能逃出去简直是做白日大梦。 被绑着的几人以黑布缚眼,被灌下一碗大|麻水,脱下裤子敞开。 大|麻水可止血止疼,喝下后不多时人就得头脑发昏,身体麻木。 净身师傅看时侯差不多了,示意小黄门上前清洗那处。 被绑住的孩子此刻怕地鼻涕眼泪糊了满脸,脸色苍白似鬼,叉开的两腿不住地颤抖。 若不是前头一日未曾饮过水食,此刻只怕要失禁。 净身师傅执一把锋利的小刀凑近,屋里的小黄门面目淡漠,似已司空见惯。 孩子们则紧张地屏住呼吸,胆小的想看又不敢看,胆大的直楞楞地盯住。 被绑住的几个孩子早已吓晕了过去。 师傅在那孩子身下两处切二个洞出来,将里头的筋割断,手法熟练地挤出里头的东西。 一时屋里俱是此起彼伏的凄厉惨叫,晕倒的孩子俱都从剧疼中醒来。 众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回即便是最胆大的孩子也不敢去瞧那血糊糊的一团。 小太监忙自一旁八仙桌上取了个煮熟的鸡蛋塞进惨叫的孩子嘴中。这会儿再没人能叫出声来了。 净身师傅又拿过苦猪胆,糊了伤口,以消肿止血。 这还没完,接下头就得开始去势。 只见那净身师傅手起刀落毫不迟疑,只一刀就将那根还未长齐全的东西割下。后又去过烧得滚烫的火钳子烫了伤口。 受刑之人便又疼得昏了过去。烧焦的气味并烫肉的噗呲声充满整间屋子。 沉稳如魏七也终于克制不住,双腿直发软。同住的几个孩子揽了他一块儿抱头哭作一团。 净身师傅又略收拾了会儿,招呼小黄门来抬人。那些孩子们昏迷不醒,被小太监抬回住处。 净身师傅捧了切下来的那些个物件装至一掺了石灰粉末的盆子里头。 后又将先前签下的契约书用油纸包好,也一同放入盆中,再用大红布将盆子包起来。 拿绳子绑好吊至中质梁,这是红布高升的意思,寓意此后此人将一帆风顺,步步高升。 小黄门们端了清水冲刷了几张靠凳,唱名的小太监又点了几个孩子上前。 屋里的血腥气渐渐浓重,腥臭熏得人直作呕,然腹中空空,也吐不出什么来,只是干嚎罢了。 一个半时辰后,剩下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余魏七这一间房里的六人。 魏七此时已然心如死灰,垂着脑袋似已认命。 他想起自个儿乃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名门世家子弟,出行前呼后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前几月还于学堂中与夫子议论那前朝宦官祸害朝堂之事。 那时他是如何看不起这些阉-奴,面露嫌恶,似提起都要脏了自个儿的嘴。如今他也要成了这叫人看不起的东西。 直至如今身在其中才明了什么叫身不由己。不过都是皇家奴才,一群可怜的人罢了。 他自小受父辈教导,对上要有敬畏之心,忠诚之心。从未曾质疑过那至高无上的龙椅上端坐着的人是否为明君。 也从未怀疑过皇家是否真就那般神圣恍如天神。 这偌大的紫禁宫里困着两万余名走投无路的太监,又缚住数万余名少女的明艳年华。却只为供养那一人,不可谓不说是举天下之力罢。 身下传来剧痛,魏七嘶吼一声陷入了黑暗中。 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魏七等六人皆被换了黑麻布中衣,一旁枕边有一套蓝灰色太监宫服并一双蓝色短靴。 宫中只有御前的太监总管或品阶高的公公们才能着长靴。这一套便是小太监的服饰了。 魏七悠悠转醒,下身传来剧痛,现下感觉不出已少了东西。他颤抖着手想去摸一摸那儿,然而最终却颓然放下。 去完势并不意味着便已解脱。这后头几日放才是关键,若稍有差池便会丢了性命。 为防出恭感染伤口,去完势的太监们现下还不能进食,需得一日之后才能入些许流食。 魏七如今身下插着根玉米骨,那玉米骨事先削得软滑平整且里头又有些水分。 插入尿-道,若没忍住想要出恭便从这玉米骨中出来。 如不是如此,那初烫的伤口经尿水刺激不知该有多疼。 又这般浑浑噩噩过了一日,次日一早便有小太监端了碗稀粥送来。魏七等人已有两日未曾进过米食。 这刻终于闻到米香,虽身下仍痛着,却都爬了起来将粥一口气灌下肚。 小太监又在塌下置了两个破盒子,吩咐魏七等人不要下床走动,若需出恭使那盒子便可。 众人无甚力气地应了,便又躺下去歇息。 此刻已没人感伤自个儿缺失的东西,嚎哭着后悔,只想着能在这般阿鼻地狱里活下去才是正经。 然这日晚间,年岁最小的王安平却开始发热。他本就幼小,自然不如几个大些的能抗,加之昨日又痛哭了一夜,哭得浑身是汗又耗尽体力。 天寒地冻的,又没个人来替着换身衣裳,不多时汗冷了便只得冰凉凉地贴在身上哪里能不发热病。 吴家财听旁边的王安平呓语,又见他面色潮红,心道不好。只探手稍一模额头,就知他这是发高热了。。 他叫醒屋子里的其他孩子,告知众人王安平高热,大家伙儿便开始使了力气一块儿喊屋外头的太监。 第9章 众生百态 这时太监们大都已下值,只留有两人值夜,现下人就歇在对门不远处单砌出来的他坦里。 几个孩子使了全身的力气喊人,魏七自四岁那年受君子教义起,行止有度,从未失过态。 这几日倒是变了许多,他心下着急,跟着众人喊哑了嗓子才终于听得门外传来声响。 一小太监外罩宽大的棉袍打着纸灯笼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走来,嘴里骂骂咧咧道:“ 叫魂呢!你们这些个小兔崽子! 阉都阉了还不安生!” 他自睡梦中被吵醒,一屋住着的同伴也听见了声响便推他去瞧瞧,两人争了会子,他划拳输了,便只好认命自暖和的被中爬起来。 外头夜深风大,直吹地人通身发抖,小太监在风中猛打一个哆嗦,清醒过来,这会儿自是没好气儿。 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用手上的钥匙开了锁,一面慢悠悠地走进去一面气愤地骂到:“ 让爷这么大冷夜爬起来,今儿要是只拿那些个屁事烦我,老子就宰了你们这些兔崽子!” 小太监咬牙切齿,声音尖刻。 “ 回公公,咱们也不愿扰了您歇息,只是实在事出紧急。"吴家财连声告罪。 "咱们这屋里有人起了高热,烧得厉害,若不及时医治,恐性命不能保。还请爷行行好帮个忙吧!” 他热切而讨好地望着那人,因起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0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 不了身,便只好双手作揖已示尊敬,又手指王平安那处,希望他能好心去瞧瞧。 小太监提着灯笼自黑暗中走近塌边,探出手微摸摸,众人以为有救,心下大喜,却不料其实那也只是做个样子罢了。 “ 爷还当什么大事呢,发热而已,这宫里头每月都有小子送进来,哪一回没个高热的,若是都如你们今儿这架势,爷还当不当差 ” 众人听他这口气怕是不好:“ 可。。” “ 可什么可。" 太监打断:"熬得过熬不过皆看自个儿造化,阎王要他三更走那咱也不能留,是与不是 ” 那太监撇他们一眼,眼中漠然:“倒是你们几个兔崽子,若再敢吵爷,今夜就都甭睡! 爷陪你们玩儿。” 几人心下难受,却也知如今入了宫便命不由己,自身尚且顾之不及,又如何能保全他人。 只是可惜了王安平,才不过六岁而已,如此幼龄小儿又谁能忍心叫他命丧于这冰冷的偏宫之内 然这类事在紫禁城中实属平常,小太监们都是人精,元宝不捧至身前绝不会动身。况大冷的天又有谁会为这孩子去抓药熬药呢? 再者说来,宫里每年因这去势一事死了不知多少人,只要还算过得去,上头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无人会怪罪。 小太监伸出手搓搓两指,讨要好处。 魏七懵懂,其余几人却知晓,只是他们家中本就贫寒,哪里又有余出来的银钱打点内侍 若非如此,此刻也不会身在这幽暗发臭的屋子里了。几人对瞧一眼,摇了摇头,面露难色,不再言语。 小太监见此冷笑一声,提着纸灯笼晃晃悠悠地走了。 门锁哐当一声,回荡在安静的夜里听着格外响,叫人心里发颤。 屋内又重陷入黑暗,王安平的呓语渐渐消失,不知是谁最先没能忍住呜咽出声,声音里饱含无奈与绝望。 众人皆被感染,一时这昏暗冰冷的屋子里装满了悲戚,魏七躺在一旁也只默默地哭,泪湿了满脸却又无声无息。 无论卑微渺小的世人怎样在这红尘中不甘挣扎,终究抵抗不过强权与命运。 次日,王安平高热不退开始脱水,面色青灰无甚生机。 大太监恐其传染他人,命底下人将其抬出此屋送至掖庭。 几个孩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平安教两个小太监抬了出去。 太监行经魏七铺前,他忍耐着下头的剧痛起身想要阻拦,竭力伸出手臂去拽却如何都不能够着,最终也只摸到一角冰冷冷的锦缎袖口。 众人皆知,那孩子此一去便没回来的可能,这之后,魏七屋里头再未有欢声笑语。 这般又过去好几日,身下伤口渐渐结痂,几人也能下床稍稍走动并如常进食了。 孩子们自早起的打板子声响起便沉默着,一一缓慢地穿上蓝灰色太监服,带上蓝翎清翎枝,才刚洁了面便有小太监在外头吆喝,让他们领早膳。 宫里头奴才们皆是一日两顿,分早膳与晚膳。早膳约摸在寅时,晚膳则为午时,其间又有两顿小食,小食虽分量不多却绝不会让人饿着肚子,比在外头挨饿不知要好上多少。 魏七等人草草吃过,不久便有一传话小太监稳步走来,至那掌事太监前行礼说道:“ 爷,司礼监的张爷领着人刚至前头回廊,一会子便要到咱们这了。” 掌事太监听了忙叫众人站成一列站端正了。 须臾,一清翎枝上着白的内侍由几个小太监簇拥着穿过垂花门走近。 掌事太监见了忙携众手下迎上前行礼,连声唤到:“ 张爷! 小的见过张爷!张爷您今儿怎的来罗!快里边儿请!” 掌事太监一脸谄媚地笑,脸上似要开出朵芙蓉花来,弯着的腰恨不得能低到人脚边。 宫里宦官内侍等级分明共分二十余等。 正二品总管公公,从二品首领公公,正三品掌事公公,从三品带班公公,正四品内侍公公,从四品大公公。 五品下,正五品公公,从五品总管太监,正六品御前太监,正七品首领太监,从七品掌事太监 ,正八品带班太监,从八品内侍太监,正九品大太监,从九品太监。 自头顶带的蓝翎颜色并身上穿着佩戴即可瞧出高低不同。 有官吏位阶的二品宦官翎上着红,三品着蓝,四品着深蓝,五品着白,六品为灰,七品为金,八品则金色绣寿字。 除此以外,自上衣前后胸有缝上的鸟雀品类也可瞧出品阶,二品即为鹤,三品为凤凰,四品为孔雀,五品则鹭,六品则莺,七品、八品为鹌鹑。 差遣的宦官穿着紫色的绸缎服,于前后胸裆上刺盘尾的龙或蝙蝠。低等宦官则着蓝灰色或紫色布制衣裳,没有胸裆。 因下头没东西,宦官们喜被人称为爷,忌讳被直呼为太监。 似魏七这等连品阶都未有的则不论见着谁都需尊称其为公公。 先前管着这一方天地的掌事太监也不过只是个从七品罢了,见了着白的五品自然上赶着巴结。 小太监搬了太师椅来请总管太监入座,只见这人身穿深紫绣青白鹭宦官官服,腰背不似一般小太监因常年弯腰行礼而微微佝偻。 他的腰背是挺直的,脸也抬得正,眼神正视前方,视这一屋子人为无物。 总管太监抚开身上氅子坐下,一旁小黄门奉上温热的茶。 张公公接那茶盏,揭开微抿一口,手拿茶盖只往后头轻轻一挥。 一旁随侍的小太监便开口问掌事公公:“ 如何?” 同主子一般傲慢的语气。 掌事公公并未动怒,脸上依旧陪着笑,转头朝张公公回话道:“ 回张爷的话,除却死了一个孩子外,余下的皆好的很,大抵明后日便能送至司礼监那儿学规矩。” 张公公眉头微皱,开口问到:“怎的死了一个,可打发妥当了别教他家里头胡乱议论了主子们。” “ 回张爷的话,打发妥当了!打发妥当了! 那孩子岁数小,才去了势,没一会子便不大行罗。 小的已派人将尸首抬出去还与起父母,又赐下几吊铜钱。您不知那人父母可心狠,也不赎那根东西,拿了钱接了尸体还可高兴,直道咱主子大方呢!” “ 得了,得了,咱家不过问一句,你嘚嘚没个停歇。” 张公公掏掏耳朵,声音尖细,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拿腔拿调。 他每月都有这么一问,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然每回这掌事太监仍使尽力气巴结。 吴家财等人听得王平安已经没了,一时心下大恸,又闻他父母未曾赎回那物,更是难受。 太监年岁渐大到了出宫之时须得找当日进宫时的净身师傅赎回那根东西,若师傅不在了便去找徒弟。 若是寻不回则不是个完整的人,以后若是走了也不能入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1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 祖坟,要是破了规矩入了祖坟可是会被后人指着坟头谩骂的。 如今王安平双亲未曾赎回那东西,他必然不能葬入祖坟,或许叫他们扔在哪处随意埋了罢。 张公公吩咐那掌事太监明日就领了这些个小子至司礼监习规矩。 掌事太监连声应嗻,谄媚的模样直像见着了自个儿的亲爹娘。 众奴才弯腰行礼恭送张公公离开,掌事太监只稍吩咐几句便回了自个儿屋里头歇息。 魏七等人回屋,没人吱声,过了不一会儿陈阿狗抱着头蹲到角落里抽噎。 “听掌事公公那话里的意思,安平怕是入不了祖坟,只能埋在城郊南边的乱葬岗罢。”吴家财叹息。 “为何?”魏七不解,喃喃问到。 “他双亲未曾赎回那物,安平已是六根不全之人,似咱们这般的人若是死后馆内装着的为残缺之体,是不能够葬入祖坟的。”吴家财见他不明,将事情同他讲清楚。 这话一时勾起屋里众人的哀愁,孩子们的叹息哭泣萦绕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魏七站立于这潮湿阴冷的屋子里若有所思,自这日起,他终于明了自个儿现如今身在何处。 这紫禁城富丽堂皇,气势恢宏,外头的人心神向往,里头的人几多挣扎,众生百态,却无一例外都生了一副冷漠嘴脸。 他确实已不再是前朝中书令陈府陈家二爷之嫡子宵衣,而是紫禁城里的魏七了。 第10章 风平浪静 魏七这几日里一日两顿的饭食从未下过地,只趟床榻上让人灌进嘴里,顿顿皆是清淡的鱼片粥或药膳。 每日也都有小太监悉心照看,替他上个三四回药,只怕人后头的伤不能好,叫圣上降罪。 魏七自入宫后还从未有过这等逍遥日子,好似半个主子一般。 这般照料下,不过才只三四日,他的伤就已好全。 不过魏七心里头不愿早早回乾清宫受罪,仍嚷嚷着疼。 吴公公听了手底下小太监禀报,明知他已好了,也不赶揭穿,只吩咐手底下人小心伺候。 这般拖至第七日,终于等来了乾清宫里的传话太监。 小太监传御前总管安公公吩咐,令魏七现下便随自个儿回乾清宫当差。 魏七无法,同吴公公行礼告别,与传话的小太监一道朝乾清宫那头去。 及至乾清宫外殿,魏七脚步踟蹰不愿再前行,小太监见此便向他道:“魏爷,您得去偏殿向安爷复差事先,奴才不得进,就陪您到这儿了。” 魏七回道辛苦,朝他拱了拱手,又深吸口气,终是迈步走了进去。 他先去了乾清宫东偏殿,东偏殿正中间的屋子乃是圣上特指给安喜的。 此刻门前守着个约摸二十来岁上下的太监,那太监叫王福贵,是安喜身边人,和魏七有几分交情。 魏七上前两步,王福贵也早已瞧见他。“ 魏七,回来当差罗?” 王福贵其实是受安喜之令在这侯着他的。 这乾清宫里怕是没人不知他去了哪,又因何而去,只是这事说出来臊得慌,且又与上头那位有干系。 因此魏七这一路走过来都未曾有哪个宫女奴才问候他一句伤可好了这之类的话。 众人皆只道好久不见。 魏七心里自然也明白,这样他反而松了口气,面色如常地笑,只字不提内廷监。 这会儿他同王福贵也是一样。“ 哎!回来了,可不能再偷懒,否则安公公不给发例银!” 两人又说笑寒暄几句,进了屋,往右走掀开红玛瑙门帘,穿过六屏绣锦绣山水画的雕花屏风,就见安公公正断坐于太师椅上喝茶。 魏七心里对安公公不是不怨的,虽心知他也不过是奉了那位的旨意行事,且之后也必定提点过内廷监,不然自个儿的日子怕是没那么舒坦。 然,道理虽人人都明白,但事出在自个儿身上时却难免释怀。 再者,这之前魏七一向都很是尊敬安公公,觉得他为人和善,不似一般品级高的公公们那样伪善虚假。 他面上瞧着从不刻意巴结安公公,心里却是亲近的。 魏七挤出个笑,弯了腰行礼:“小的魏七,向安爷请安,安爷万安。” 安喜叫起,道:“既已回来了自明日起便上值罢。” “嗻。”魏七恭敬应下。 安喜坐在上首打量他,见其面上平静无波,既无怨气也不显委屈,心下倒是叹了口气,知他这是怨上自个儿了。 这事到底是对不住他,可自个儿也实是束手无策,主子看上了谁不就一句话的事,奴才们哪能左右? “好了,咱家得回圣上身边当差去,你先行退下罢。” “嗻。”魏七垂首躬身退下。” 这日晚间,皇帝用过晚膳仍旧在乾清宫内殿里的小书房批折子,安喜则立在他身后侍奉。 皇帝批完一本折子,执朱笔写了两句,将折子合了,突停下来朝后头问道:“那奴才可回了?” 安喜上前一步,垂首弯腰回话:“回圣上的话,魏七今日申时回的宫里复职,奴才叫他先去歇了,明日早晨再当差。” “嗯。”皇帝低应一声,想了想又道:“明日赐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儿暗地里赏与他。” “嗻。”安喜不意外,这是皇帝惯用的安抚手段。 皇帝本想再吩咐安喜让魏七多歇息几日,打个巴掌再赏个甜枣好叫他感激自个儿。 然转念又想起头一回那奴才挣扎的样,似只带有利爪的野猫,觉着这奴才恐不如外貌上那般温顺,只怕是个不好教化的,倒是不能太过纵容,免得他恃宠而骄。 这厢边魏七时隔多日才回到自个儿在乾清宫西偏殿住的耳房,与他同住的周德顺仍未回,想必是还在当差。 乾清宫共有奴才一百五十余名,其中内侍共计八十余名,宫女四十名,分外殿,外院,内殿,内院,御前当值六等。 外院外殿奴才共七十余名,主扫洒庭除,宫廷陈设,看守门户,巡夜击更及运水添缸等粗活。 内院内殿奴才共四十余名,主备办所需,传递圣旨,收储御品及圣上日常吃穿用度事宜。 御前奴才含御前总管太监安喜在内共四十余名,主随行侍奉,传宣谕旨,关防臣工出入等。 魏七原是内殿太监,因两月前御前的侍茶公公告老归乡,才顶了空缺,只不过尚未晋品阶,也未曾想到会有后头这一出。 乾清宫里当值的奴才除却如安喜等几位资历深的公公外,品阶都不大高,以防宦官乱政。 然这些奴才因着离天子近,在宫里仍是得尊重讨好。 即便是连外殿扫洒的小太监出去了也能得上阶小太监一声爷。 魏七不似他们那般喜声张,平日里若没差使也轻易不出乾清宫大门。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2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 这宫里头的人接近谁都带着意图,尤其是天子近侍,给你好处奉承只不过是想打听圣上心思罢了。 然乾清宫又岂是那么好待的,宫里到处都安着圣上的眼睛,出了大殿门,一言一行皆有人盯着。 魏七在乾清宫里待了近三年,由外殿太监升至内殿太监,身边人不知换了多少拨才到如今。 他心知谨言慎行的深意,且观圣上的御前近侍俱是同他一般好似不开口的闷葫芦。 多说多错,唯有本分当好差使,叫上头满意了才能在这紫禁城里活得长久。 魏七坐在床边看了会儿子书,半个时辰后周德顺当完差回来。 他刚至御前不久,从前都是住的乾清宫前庭旁砌的他坦里。 因此,前两个月才搬至西偏殿的耳房,与周德顺的交情也只是泛泛,两人只各自问候几句便各做各事。 这日睡前,魏七躺在塌上想着明日里须得着意避开圣上,以防圣上见着了自个儿又生出什么怪念头来。 等过了几日,圣上兴致渐消,忘了这事,再去寿康宫寻太皇太后,嘴得甜些,哄她老人家调自个儿回去当差。 他想好今后的路,一时心下松快许多,终于安然入睡。 第二日卯时,外头才刚蒙蒙亮,魏七并同住的周德顺就已收拾妥当。 带班儿的领班太监全裕全公公领了东西两偏殿的御前太监们到内殿养心殿后头圣上寝宫去请安。 魏七这一路上又开始心慌,自上回那事儿后,他已有七八日不曾得见天颜,想起那晚皇帝的凶残狠煞,他猛地打了个激灵。 行至寝殿,全公公先行上前向圣上跪拜请安禀报,众人垂手立于远处。 全公公照着往日里的套话没什子新意地说了几句圣上安康之类的,便退下。 其余的太监不必行跪拜礼,只等领班太监退下便可在自个儿的位上站着等侯圣上吩咐。 魏七行至寝殿一处偏僻的角落站了,那是他一贯当值的地儿。 太监们都如泥雕塑般两手臂垂至身侧,不敢妄动。 安喜并几个前头当值的公公们伺候圣上用过早膳,之后圣上便要去内书房里看奏折,接见内务大臣。 站在寝殿两旁墙边的御前太监安静地跟随其后,鱼贯而出,行至上书房,皇帝在靠椅上坐了看折子,这会子魏七他们才算是真正开始当差。 屋里屋外站班的站好,端茶倒水,伺候笔墨,摆了冰盆摇扇子,侯着圣上吩咐。 内书房侍茶是魏七前两月刚领的差使,御前的太监们要想在圣上跟前当差都得先于东西夹道历练个两三年。 等哪日圣上跟前有了空缺,上头领班太监见你守规矩忠心,又有几分机灵便会提你至御前。 魏七原先是内殿里管储物的小太监,因他惯来安静,所以并不起眼。 然人办事稳当心又细,又喜看书,有时说起话来很有意思,常能惹得大家伙笑,但他自个儿却是不笑的,一副不知为何这般的模样。 原先在寿康宫当值时太皇太后就是喜他这点,老能不经意间逗人乐,特等不闻不热了才呈给您之类的奉承话。 魏七本就是个话不多的奴才。 原先有那些个不懂这里头门道的,因着熬了这许多年,终于能至御前侍候,心里急着想要讨圣上喜欢,多般表现,到头来反而惹得圣上不喜,将人打发了出去。 “ 嗯。” 圣上左手捧着折子看,右手端茶来喝。 魏七听着圣上回应了,才躬身又端着朱红漆托盘子往后退。 第11章 峰回路转 皇帝喝了口茶才突地想起方才出声的奴才似是魏七。 他抬眼淡淡地瞅了瞅,那奴才正面朝着自个儿将将退至八仙桌前头。 皇帝又细瞧了一眼,垂着脑袋看不大见面上神色。 他复又将视线投回折子上,漫不经心似的开口道:“ 慢着。” 魏七不知自个儿方才被皇帝打量,正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悄声往后头退,突听圣上唤住自个儿,心里猛地一咯噔。 然当了这许多年的奴才,规矩早已刻在心中,魏七虽觉得害怕,却仍是立时便停了下来。 他将端着的托盘用右手拿了,双臂紧贴身侧,恭敬地应到:“奴才在。” 皇帝一面执笔批着折子,一面问他:“伤可大好了” 那声音透过静默的空气传至他耳边,缓慢而低沉,充满着上位者的命令与压迫。 魏七竭力克制住自己的颤抖,垂在身侧的右手紧紧捏住托盘,手背上突起的秀气筋脉被掩于宽大的袖口下,只隐约可见手指抓着的朱红漆托盘上留下了深深的划痕。 较远处贴墙面而立的其他太监们听了这话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魏七面色潮红,抿了抿嘴,终是开口道:“回圣上的话,奴才已大好。” 皇帝听他应得平淡,又等了会儿,也没听见后头跟句奴才谢圣上关怀。 一时只觉得这奴才木讷不堪,也不知从前会认为他机灵将人由寿康宫调至乾清宫来的。 “嗯,退下罢。”皇帝没了逗弄的兴致,挥挥手赶人。 “嗻。”魏七后背已然汗湿一片,听了这话好歹松口气,缓缓退了出去。 这日内书房里魏七似从前当差那般,估摸着皇帝面前的茶盏凉了不好入口了便去换新的。 侍茶看似简单,实则里头也有些门道,先不说茶温,单是这时机就得把握好。 换得勤了会扰到圣上批折子,换得少了茶凉了或是茶盏空了都得算未当好差。 他头一日做这差事时就曾刻意留心过圣上将将喝完一盏茶需多久,圣上喝茶时是否皱了眉,圣上拿茶盏时胳膊习惯伸多远。 细细观察了三天,将将摸清圣上的习惯。 这之后他的差事才算是做的得心应手,但凡轮到他侍茶圣上从未呵斥过。 两个时辰后,圣上摆驾上书房接见内务大臣,魏七等人换班下值。 他下值后行至养心殿突得领班太监全公公传召,身边还另站着位小太监,魏七远几步瞧着像是寿康宫里的传话太监。 走近了看清面容,果然是寿康宫里的小安子。 全公公见他进来,道太皇太后宣他,说是近日脑仁儿疼得厉害,宣了太医来瞧也不见好,想叫魏七来给揉揉,兴许能好受些。 “你便随这位小公公到寿康宫去向老祖宗请安罢。”全公公对小安子笑得谄媚。 “这奴才下了值,左右无差事,若是老祖宗喜欢,小公公可叫他多待会子。” 小安子也不多搭话只略点了点头,道声有劳。 两人辞别领班太监,出了乾清宫,往寿康宫那方走。 魏七一听太皇太后不好心里还是有几分关切的,他在寿康宫当差时与小安子也过些交情。 这会子两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3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 人走在寂静的廊道上,魏七见四下无人便悄声问他:“老祖宗为何头痛疼得厉害么?” 宫里头奴才们办事行走是不能随意交谈的,小安子于他前头半步,听他询问,也不回头,只低声道:“你是知道的,我向来只在外头当差,老祖宗的事也不大清楚。 不过听旁人说是前几日晚间多喝了几口茶,到了夜里就有些不得安眠,想必是因着这个了。” 魏七心下觉着奇怪,即是如此怎的太医们会瞧不好。 不过此时也不是多问这些的时候,他道声原来如此,两人一路无话。 寿康宫位于内廷外西路,为太皇太后居所,东侧为慈宁宫,本因为太后居所,然当今圣上年幼即丧母,因此慈宁宫如今还是空着的。 寿康宫乃南北三进院,院墙外东、西、北三面均有夹道,西夹道外有房数间。 寿康门乃琉璃门,门上刻有圣上亲笔写就的楹联:凤集桐花来绛阙;鹤衔桃实自丹山。 寿康门内正殿即寿康宫,殿坐北朝南,面阔为五,进深为间,黄琉璃瓦歇山顶,前出廊,明间、次间各安四扇三交六菱花扇门,梢间为三交六菱花槅扇槛窗各四扇,殿内悬先帝亲笔“慈寿凝禧”匾额。 东西梢间则辟为暖阁,东暖阁为太皇太后日常礼佛之佛堂。殿前出月台,台前出三阶,中设御路石,月台左右亦各出一阶。 寿康宫东西配殿面阔各三间,黄琉璃瓦硬山顶,前出廊。 寿康宫以北为第二进院,后殿为寿康宫的寝殿,额曰:“长乐敷华”。长乐为长安久乐之意,敷华乃繁盛开花,此殿名寓意老祖宗平安长寿,皇家多子多孙。 寝殿有甬道与寿康宫相连。殿面阔同为五间,进深三间,黄琉璃瓦歇山顶。 魏七随小安子行至寿康门前,向守门的侍卫亮出腰牌,侍卫见着腰牌未曾阻拦,直放他们进殿。 两人穿过前廊并一进院,直行至二进院长乐敷华,守在殿门前的小太监远远地见他们了便转身进去通传。 在门外侯了一会儿子,不久便被请了进去。 待进了长乐敷华,穿过中殿往右走掀开珠玉翡翠门帘,再绕过十二扇雕仙鹤祝寿图的朱红边屏风,便可见里头全貌。 屋厅正中央摆着的敞口莲花炉里正销着瑞脑,薄烟一缕缕升起。 偌大的宫殿里,着淡蓝宫装的宫女们摇着孔雀漆柄团扇跪坐在金丝楠木束腰罗汉床下。 一着品月色缎绣玉兰蝴蝶纹夹氅衣的老妇人侧着身歪在床塌上。那老妇人慈眉善目,面色沉静,看上去五十来岁光景,头上并未戴许多发簪,只梳着了大盘头发髻插了跟白玉翡翠簪子。 这便是当今已年过七旬的孝康太皇太后了。 魏七跟在小安子身后在屏风旁垂手停下。 太皇太后身边站着的寿康宫总管太监万仁祥万公公俯身朝老祖宗耳边低语几句,老祖宗微微睁开眼看向魏七二人,道:“ 前头来罢。” 两人上前跪拜行大礼三磕头向老祖宗请安:“ 奴才乾清宫御前侍茶魏七向老祖宗请安,老祖宗吉祥。” “ 起罢。” 老祖宗抚了抚镶明黄色龙纹绦边的袖口道。 “嗻。” 魏七将头自铺着米色地菊花边双狮戏球毡绒地摊上抬起,起身。 他这时未曾开口,按着规矩这会子当先紧着小安子回差使。“ 老祖宗,奴才安顺回老祖宗差使。” “ 嗯,退罢。” “嗻。" 小安子退下。 魏七道:“奴才魏七许久不曾来向老祖宗请安,老祖宗近来可安好 ” 老祖宗瞧着他:“ 尚可,只近日脑仁有些疼,太医瞧了也不见好,想着你手上按摩功夫不错,今日召你来原也是想着叫你给按按。” “ 嗻,老祖宗只脑仁疼才召奴才来请安,奴才虽心里难过却也自当尽力。” 他像是有些委屈。 “ 瞧瞧,瞧瞧。” 太皇太后指了指,转头向身边围着的奴才道:“ 哀家都道这小子即便是挪去了乾清宫也必定改不了滑舌的毛病!” 明面上这话里头是指责,然语气里是带着笑意的。 众人跟着附和了几句,魏七上前两步,自有宫女搬来春凳叫他坐了。 “奴才自十岁起便伴在老祖宗身边,便是滑舌也是您宠爱奴才。” 他凑近了些探手去揉按太皇太后额头两旁的太阳穴,力道适中,手法娴熟。 太皇太后又闭着眼叹了一声,轻声道:“ 这寿康宫里也就你这么个奴才有些意思,哀家哪能不喜欢。” 魏七听了这话,心里一时计较,想着要不顺着这话头就势让老祖宗调回自个儿罢,下一瞬又觉着还是唐突。 他手上动作不停,却听得老祖宗又道:“ 哀家听闻你前些日子去了内廷监,可有此事” 太皇太后仍闭着眼,声音波澜不惊似寻常问话。 魏七垂着头,脸色大变,却又不敢显露。 他有些迟疑地回到:“回老祖宗的话,奴才。。前些日子是到那儿走了一遭。” 第12章 听天由命 “ 嗯。” 太皇太后沉吟。 “魏七。” 她拨弄着手里的沉香木佛珠,似是在思量些什么。 魏七整颗心都叫这轻飘飘的一声给拎了起来,额头上也已满是汗珠,胳膊直发软,嘴唇颤动不停,想说些什么来解释,却不敢胡乱开口。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太皇太后已然知晓那事,难不成今日便要无声无息地死在这寿康宫里头了不成 魏七脑子里乱成一团麻,死亡的恐惧早已夺去了他所有的理智。 “ 魏七,你心里可曾埋怨皇帝” 太皇太后终于又问。 魏七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自春凳上滚下来,俯趴在地,嘴里连连到:“奴才不敢,奴才万万不敢! 奴才自八岁那年进宫起,受宫规教导,深知自个儿乃是圣上的人,不论圣上做了些什么,奴才都万万不敢有怨怼之心。” “ 嗯。” 太皇太后听他这般说,倒是有七八分满意,然仍不能全然相信。 魏七见太皇太后没了话,想着自个儿如今已是进退两难,不若干脆表明心意罢。 “ 奴才对圣上忠心一片,若老祖宗仍不能安心,恐奴才心有不满,便请老祖宗将奴才依旧调回寿康宫当差罢!” “哦 " 太皇太后问:"你愿放弃在皇帝身边的大好前程,回来陪哀家这老太婆” “ 奴才感激太皇太后对奴才的恩德,自奴才十岁起老祖宗便对奴才照料有加,此恩无以为报,奴才惟愿生生世世陪在老祖宗身边伺候您! 望老祖宗莫要嫌弃奴才愚笨! ” 太皇太后本已起杀心,然经魏七提起又想起面前这孩子实也算是自个儿看着长大的,陪伴四载也不是没有些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4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5 情分。 她游移不定,思索良久,又见下头魏七早已全身汗湿,终究不忍,道:“既如此,你今个儿便先回乾清宫罢,等过了几日哀家便将此事与皇帝提了,想必皇帝不会推距。” 魏七知自个儿这便算是捡回了一条贱命,忙将脑袋不停地往地上撞,谢恩道:“奴才谢老祖宗成全。” “罢了,罢了,退下罢。” 太皇太后似是倦极,皱着眉头辉辉广袖,不愿再多说。 魏七一路跪着退出寿康宫,他软着腿走回乾清宫至自个儿住的耳房里躺下,捂着胸口却仍觉得害怕,差一点,只差一点儿,他待在太皇太后身边四年,对老祖宗的性情也算得上是知晓一二。 今日这般架势,只怕是起了杀心的。 若坐以待毙只怕立时便要没命,然而这事若叫圣上知晓了。。。若圣上知晓了必定要大发雷霆,现下自个儿已是进退两难,只能愿太皇太后能劝得住圣上罢。 他心神不宁地在塌上翻来覆去,总觉着此事还是不妙。 第二日辰时,圣上下了早朝正巧想着去向太皇太后请安,魏七照旧在内书房里干活,只一直心里不安,能否逃过一劫便全看今日了。 这头他提心吊胆,那头圣上銮驾刚行至寿康宫前头的福麒宫,打头的传话小太监早早地去寿康宫报信。 寿康宫里,太皇太后正歪在罗汉床上吸鼻烟子,听了下头人报皇帝来请安,现下正到了福麒宫,急忙忙地就叫身边的罗嬷嬷收了东西,自个儿忙坐好了等着见孙儿。 “快叫百善去御膳房端点心来,就要哀家近来常吃的那几样。” “ 嗻。”奴才们恭敬得应了,开始忙活。 这头小宫女刚端了铜盆,毛巾,皂角等物伺候着太皇太后净了脸面, 皇帝便进了长乐敷华。 他身后跟着安喜并四个太监,銮驾并其他奴才皆在外头等候。 皇帝一路往东边厢房走,殿内两旁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皆行礼问安。 寿康宫里的太监站在东厢房门边,躬身掀开红玛瑙帘,皇帝走进厢房里头,绕过前头摆着的十二扇百鸟朝凤地屏风,就见太皇太后正笑着望着自个儿。 皇帝几步走至太皇太后跟前,掀起下摆半跪下请安:“孙儿向老祖宗请安,老祖宗万福。” 太皇太后见了他自是高兴不已,这会子忙叫人起:“皇帝快起,快起,快坐到哀家身边儿来。” 她坐在罗汉床边伸手去扶,皇帝就势起身,到小炕桌另一头坐下。 东厢房里的奴才们扑啦啦地跪拜行礼,皇帝叫起,众人平身,继续手上的差事。 寿康宫里的总管太监万仁祥领着一路宫女们端了茶盏,点心并净手的事物进来。 安喜伺候皇帝净了手,退至他身边后几步站着。 宫女们见主子们用完福了福撤了东西退下。 罗嬷嬷与万仁祥站在太皇太后身后,几个宫女立在两人左右对着元宝模样的铜盆子里的冰山轻摇团扇。 其余的奴才们收拾完都靠墙低着头站着等候吩咐,折腾好一阵子后东厢房里才停歇下来。 “这大热的天儿,皇帝还赶来瞧哀家,一路上辛苦了罢。刚热着现下可不能贪凉,先喝点子温茶降降暑气,屋子里陈着冰盆,等会子就凉快了。” “老祖宗说的是。”皇帝恭声应下,端起茶盏揭开茶盖略喝了两口里头的铁观音。 “皇帝尝尝这杏仁儿凉糕,还有玫瑰卤奶酪酥,御膳房新做的花样,哀家这几日吃着倒是尚可。” 太皇太后指着炕桌上那七八碟点心,对皇帝温声道。 老祖宗这是拿自个儿当小孩哄,皇帝心下觉得好笑,又不愿拂了太皇太后的脸面:“老祖宗还记得孙儿喜欢吃玫瑰卤与杏仁口味儿的点心?” 皇帝脸上露出点笑:“安喜。” 安喜应一声,自后头走到炕桌前跪下,取了阗白玉错金嵌宝石碗用银筷子夹了两块玫瑰卤奶酪酥与杏仁糯米糕,举过头顶递到皇帝跟前。 那杏仁糯米糕做成长宽高皆为三厘米左右的方块儿模样,晶莹剔透地似上好的羊脂玉一般,最上头撒着一层薄薄的杏仁碎,瞧上去软糯糯的,炎炎夏日里叫人便是看着也觉得凉爽几分。 玫瑰卤奶酪酥则是特意弄成小巧的玫瑰花形态,玫瑰露鲜红,奶酪酥瓷白,混在一块儿也实是好看得很,还没吃进嘴里便也能闻见浓郁的鲜奶香与玫瑰花的清香。 皇帝自一旁小太监举着的朱红楠木托盘里取了小巧的银勺,银勺的勺柄上刻有精雕细琢的夏日莲花纹。 他手指修长,拿着这般精致的小银勺却也不显得别扭。 皇帝就了安喜的手先是慢悠悠地舀了半块子杏仁糯米糕吃了,凉凉糯糯,倒也尚可。 他细细咽下那点子糯米糕,喝了口茶又去尝奶酪酥,入口鲜香又清丽,酥脆可口,酸酸甜甜的,皇帝尝了一口,复又吃了一口,放下银勺不再多吃。 一国之主,怎能吃这些个女儿家喜爱的点心,即便是喜欢也不能表露。 “甚好,御膳房做的这些个东西倒是越来越精细,该赏。” 这一屋子的人看似本分地低着头不敢瞧他,可实则都将眼珠子与耳朵安在他身上。 太皇太后见他喜欢心里也高兴,吩咐万仁祥回头重赏御膳房的点心师傅,万仁祥应嗻。 皇帝用了点心,安喜伺候他净手,祖孙俩这才开始正经说话。 皇帝道:“孙儿近来甚少来瞧老祖宗,实是不孝,老祖宗一切可好?” 第13章 棋高一着 “ 皇帝万万不可这般说,皇帝乃一国之君,万民之主,哪能日日来瞧哀家这个老婆子。哀家住在这寿康宫里一切都好,皇帝不必替哀家担忧。 倒是皇帝每日政务繁忙可万万要注重自个儿的身子,夏日里虽天气炎热却多的是因着贪凉而得了寒疾之人,皇帝可不能掉以轻心才是。” “老祖宗说的是,劳老祖宗关怀,孙儿都记下了。” 祖孙二人闲聊几句,太皇太后突记起还有魏七那档子事儿没办。 她状似平常道:“哀家近日里总觉着腿有些酸,叫了太医来瞧,开了方子吃药也总不见好。” 皇帝有些急:“这是为何?太医们可诊出了缘由?” “ 起先太医们也都说瞧不出个所以然,倒是太医院院首张太医说了些实话,他话里的意思是人年老了,难免会有些毛病。” 太皇太后叹了一声儿:“哀家不中用了。” “老祖宗哪里的话,孙儿瞧着您不过才四十而已,哪里就老了。” 太皇太后被皇帝这番奉承地直拿帕子捂着嘴笑:“哀家记着约莫两三年前,自寿康宫调了个小太监到乾清宫去,那小太监叫什么来着?万仁祥,你可记得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5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6 ?” 万仁祥朝前走了一步,道:“回老祖宗的话,那奴才名叫魏七,是三年前他十四岁那年调去乾清宫的。” “是了,哀家记起了,就是叫魏七。” 皇帝坐在一旁,听见魏七二字心头微微一跳,面上倒是没露出些什么。 “哀家记得那孩子按摩功夫倒是很了不得,瞧着人瘦小没劲儿,手上倒是有点子力气,往日里腿疼俱是召了他来。” 皇帝身后的安喜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心里慌得很,只觉得这事要不妙。 皇帝只淡淡地听着身旁主仆二人唱戏,一直未曾开口。 太皇太后等了一会儿本打算等皇帝自个儿主动开口调人过来,谁知却没个回应。 她拿余光去瞧孙子,见他端正地坐在明黄色的铺着白玉凉席的软垫上,手里捧着茶盏悠闲自得地喝着,面上瞧不出端疑。 她心下叹息,只好厚着脸皮微微侧头朝后头开口问道:“安喜,那魏七现下可好?如今在乾清宫当的什么差?” 安喜此刻恨不得地砖上能裂出一个坑来,好叫自个儿藏进去。 他叫苦不迭,却没那个胆子敢不应老祖宗的话,走上前头恭恭敬敬地跪下,也不敢去瞧皇帝脸色,只盼着圣上看在自个儿这般作态的份上儿能饶过他这一回。 “回老祖宗的话,魏七一切都好,现下是在乾清宫内书房御前侍茶。” 太皇太后笑笑,“如此,既只是个侍茶的,那哀家便安心了。” “皇帝不若将这奴才依旧调回寿康宫里来,也好叫他治治哀家这腿上的毛病。” 安喜一听就知不好,圣上现下正是对那奴在兴头上,前日里还叫自个儿赏些玩意儿下去,只不过这事叫他一直拖着罢了。 安喜冒着被太皇太后处死的危险斗胆回道:“回太皇太后,这魏七虽手上功夫好,人却不大机灵,奴才恐他不会说话,惹恼了您。 奴才知司礼监有位叫吴东的小子也很是精通此道,难得的是人也机灵乖巧。不若。。。” “安喜。”太皇太后把玩着手上的护甲打断他。 安喜赶紧住了嘴,手指扣住地砖上的薄毯微微发抖。 “哀家瞧着,你这堂堂御前总管太监当的倒是不错,连主子们间说话也敢插嘴罗。” 安喜吓得不轻,脑袋砰砰往地上撞,嘴里喊道:“奴才不敢!奴才知错!奴才死罪,请太皇太后责罚!” “老东西,认错倒是挺快,念在你效忠我大楚多年的份儿上,哀家便饶了你这回。” “奴才谢太皇太后绕奴才死罪!太皇太后宽仁,奴才今后必定日日为太皇太后在佛祖跟前祈福,感念太皇太后不杀之恩。”安喜将脑袋磕得砰砰作响。 太皇太后还等着皇帝表态,自然是没功夫跟个奴才耗,再者安喜好歹也是皇帝身边的御前总管,便是看皇帝脸面怎么着也得饶了他。 “得了,得了,起罢。” “嗻。”安喜再不敢说话,连滚帯爬退回皇帝身后,软着腿好几次才站了起来,这是做样子罗。 皇帝直到这时才吭声,只听他淡淡道:“祖母,这事儿怕是不成。” 太皇太后转头瞧他,竟连祖母都叫上了:“为何不成?” 皇帝把玩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因着前几日晚上,孙儿将这奴才收用了。” 皇帝此言一出,屋里一众奴才皆跪倒在地,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圣上幸了个奴才,本不是什么大事,即便这个奴才是个太监这也没什么。 可皇帝当着众奴才与太皇太后的面儿将这事说了出来,那今儿在场的,凡事长了耳朵的可就都知晓了帝王私事,哪怕这事昨日里寿康宫里的众人便已心照不宣。 太皇太后也没料到皇帝会将此事敞开了说,她扫视了一圈周遭的奴才,淡淡道:“都退下。” 宫女太监们皆起身鱼贯而出,东厢房内一时只留下了安喜与万仁祥并罗嬷嬷。 屋内静了下来,太皇太后等人都退下才开口:“皇帝,你这是为何?” 她颇有些苦口婆心。 她这孙儿自小没了亲娘,因怕其受先帝宠妾迫害,自个儿特意将他带在身边养大,好容易将人养到如今这般高大魁梧,还成了皇帝。 他自幼便沉稳懂事,端庄有度,从来不顽劣调皮,便是走路也稳当慎重,从未似府里别的孩子那般嬉笑跑闹摔伤腿或胳膊。 太皇太后甚少替他担忧,后孙儿了皇帝,她恐其年轻气盛,又沙场征战多年,一朝位重要把持不住,做出些什么荒唐事,派人日日盯着。 谁知皇帝稳重更甚从来,规矩有度,渐渐地显出天子之威,太皇太后那时日日祭拜佛祖,感谢老天赐萧家这么一个真龙天子,光耀门楣。 历朝历代皆有皇帝宠爱宦官或娈童,便连自个儿儿子到后头也荒唐不已。 太皇太后虽心里知晓,却从未曾阻止。 皇帝,皇帝,说起来至高无上,其实也不过是困在这紫禁城里的可怜人,日日受人朝拜也时时被人盯着,难免有些苦闷需要发泄。 然,太皇太后未曾想到她的乖孙儿也会如那些帝王一般。 自得了消息她便忧心忡忡,若幸的是别的奴才便也就罢了,可偏偏是魏七。 魏七的来历她是再清楚不过的,只怕那孩子这事过后心里会生出怨恨对皇帝不好。 “ 提起这事,孙儿实也没甚脸皮子同您说,只是既您问了,孙儿是万万不敢隐瞒的。” 皇帝的话将她从杂乱的忧思中扯了回来。 “这么些年来,想必老祖宗您也是知晓,朕于这档子事上一贯是规规矩矩,然。。” 皇帝以手握拳,挡在唇钱装模作样得咳了咳,“ 那日五弟进宫见朕,咱们兄弟好一阵子没见,遍说了几句贴心话,谁知临了他告退前,突往朕怀里塞了个。。” 后头的话皇帝说不出口,只拿眼睛去看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活了好几十年没什么事是她看不出来的,也不须皇帝说明白便也知晓老五那个混账必是又拿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画册子给皇帝看了。 “ 五弟道朕处在深宫里头,不知外头的玩法儿,成天这么规矩着没得憋坏了自个儿。” 皇帝不露痕迹地添油加醋,反正这会儿子老五不在,黑的白的可不就都由着他。 “ 朕原先也不知晓五弟给的是那东西,若是知晓了朕绝不会看,可等朕瞧了后。。” 第14章 行差踏错 皇帝停住,有时候话留三分反而能叫人明白。 “老祖宗您也知,虽朕为一国之君却也是肉体凡胎,好颜色在前自然。。。” 太皇太后沉默得听着,只是这话她越听越是心惊,皇帝向来自持身份,年纪轻轻却是比先帝还要稳重如今竟也轻狂起来。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6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7 必定是叫老五那东西给带坏罗! 太皇太后气不可遏,却又哑口无言。 皇帝暗地里观他祖母神色,又道:“世人皆道皇帝乃是这人间最为金贵快活的人,然这里头的苦怕是只有孙儿自个儿知晓。” 他面上带着哀愁: “ 孙儿心知今日冒犯。只是祖母,孙儿日日宵衣旰食 有时乏得很了想去后宫里头松快一二,却叫她们闹得愈加心烦,孙儿实是没有心力应对。” 皇帝垂首,手指捏着鼻尖,似是想起这些便已累极。 太皇太后见宝贝孙儿露出这般神态,心中怜爱不已,不忍再夺去他近日里唯一的玩乐。 罢了,罢了,过些日子且宣了魏七敲打一二,叫人盯紧了便是。 再者,后宫里竟是这般混乱不堪,皇后实是失责,也需好生教导一番才是。 “ 皇帝莫要伤心,现下你可是天子,这天下什么东西不是你的 左右不过一个奴才罢了,既你喜爱,那便用着罢。只他到底是个内侍,皇帝切不可太过罗。 ” 太皇太后不欲叫皇帝知晓魏七的身世,不然岂不是将自个儿当年徇私枉法也一并抖了出来。 她不再提调人一事,将话题岔开,只捡有趣的来谈。 一时寿康宫里又欢快许多,不似方才沉闷闷的叫人喘不过气儿。 两人闲聊一会子,皇帝道还有折子等着批,不能多陪,起身行礼言退。 太皇太后高高兴兴地应下:“ 皇帝去罢,去罢,政务要紧。” 皇帝退,出寿康宫。 安喜跟在皇帝身后松了口气:圣上这招使得甚妙,先是把事情摊开说打老祖宗一个措手不及,又将其推到五王爷身上,再使苦肉计惹太皇太后心疼,最后拉整个后宫入水受罪。 甚妙甚妙,这会子老祖宗必定想着要召来皇后娘娘提点,再宣五王爷入宫训斥一番,主子爷今次可是一点儿训诫都未得。 然而,安喜悄悄抬起头打量前头皇帝的脸色,怎的不见圣上开颜,反倒隐隐有发怒之兆? 皇帝出寿康宫沿九曲回廊至乾清宫外殿时前尚能面色如常。 然一到内殿脸色便沉下来,奴才们只稍抬眼一瞧便停下手里的活儿,跪下请安,不敢再有动作。 安喜跟在皇帝身后弯着腰缩起脖子战战兢兢地挪,活似一只千年老王八。 他巴不得皇帝瞧不见自个儿这号人。 然而他忘了自个儿是御前的总管太监,乾清宫里奴才中的第一人,这宫里出了什么事儿不得向他问责? 皇帝大步走至养心殿东侧那头,见着个不长眼的奴才挡路一时怒极,抬脚便踹过去。 那奴才也是倒霉,只稍稍跪得慢了些便就叫皇帝一脚踹中胸口,倒在地上爬都没能爬起来。 “ 不长眼的狗东西!” 皇帝倏地转过身看向安喜,眼神冒着火像是要吃人一般。 安喜甚少见圣上这般生气,吓得直往地上磕头,嘴里慌乱喊着:“圣上息怒!圣上息怒!” 哪里还能瞧出点总管太监的气势? 皇帝见他这样更是不耐,本也想一脚踹过去,可临到后来见着这奴才年迈的身躯,到底按捺下来。 “ 老东西! " 皇帝骂。 "朕问你。” 他拂袖,掀开明黄龙袍宽大的下摆坐至罗汉床边,右手手肘撑着棕红的梨花木抗桌一角,俯低身子问安喜:“ 老祖宗是如何知晓这事儿的?又为何会提出将魏七调回寿康宫? ” 安喜听皇帝问自个儿这事,更是哆哆嗦嗦汗如浆出,好容易才找到舌头:“ 回,回圣上的话,这事儿必定是内廷监那头传出来的! 乾清宫里头的人奴才可真真是管得严严实实,又着意吩咐过,觉不会有谁有狗胆敢将此事胡乱散播。” 这个时候管他是谁走露了消息,要紧的是先将自个儿摘出去才好。 “ 至于太皇太后为何要调回魏七,奴才想。。。” 安喜心下挣扎。 若是供出魏七,那孩子必定遭殃,然若是不供出他圣上迟早也会知晓,到那时遭殃的可便是自个儿。 “ 回个话儿也吞吞吐吐,你这舌头不若割了罢。” 皇帝转动着手上的扳指。 “ 回圣上的话,奴才想,奴才觉着。。。昨日魏七下了值叫太皇太后给召去寿康宫了。” 皇帝砸杯,哐地一声,碎瓷四处飞溅。 “ 混账东西,这事儿你昨个儿怎的不报上来 。" 安喜叫苦不迭,下头人只禀寿康宫里来人说老祖宗脑仁儿疼,宣魏七去侍奉。 他哪里就知晓老祖宗这么快便得了消息。 再者,即便是得了消息,这也不过是幸个奴才罢了,谁能料到这奴才有滔天本事,引得太皇太后与圣上争人呐! 然这话现下却不能提,提了便是替自个儿开脱,圣上不会宽恕反而要罚下一顿板子。 “圣上,圣上,奴才该死,奴才愚笨,本想着不过是个奴才罢了,奴才罪该万死,请圣上降罪!” “滚出去,叫那狗奴才来。”皇帝略略冷静,然终究是气,今儿这事非得找个人问罪不可。 “嗻,奴才这便去。”安喜起身软着腿向外头滚,不敢耽搁分毫。 魏七这会子正在后头的内书房里当差,才刚得了前头传来的消息,一时心中颇为坎坷不安。 内书房中一片死寂,众奴才皆跪倒在地不敢吭声。 安喜领着两个小太监入内,他用拂尘杆微微撑着腰。 奴才们见着他齐声道:“安公公。” 安喜嘴里哼一声,没多搭理,只看着跪在自个儿面前的魏七。 “魏七,圣上宣你去养心殿。” 魏七倏地一抖,知晓自个儿这步走岔了。 然他也只能恭敬应声嗻,起身随安喜一同往养心殿那头去。 一路沉默,安公公也再不敢提点他一二。 魏七魂不守舍,只想待会儿见了圣上要如何才能求他饶过自个儿。 养心殿内,安喜领着魏七进殿跪下:“奴才安喜,回圣上差事,内书房侍茶太监魏七现已带到。” “奴才魏七,给圣上请安,圣上万福金安。” 两人磕头行礼趴在地上等了一会子,上头未叫起,只得将头贴在冰凉的地砖上。 皇帝斜靠炕桌,因他这通怒气现下还未有奴才敢靠近替他换衣裳,仍是穿着上朝时的冠服。 他摩挲腰间挂的一双羊脂白玉佩,打量下头跪着的奴才,那奴才身量纤细修长,即便只是最普通的太监服也仍勾勒出他姣好的身段。 此刻那具身子正微微颤抖。 皇帝心中冷笑,狗东西还知晓害怕,既知怕为何会有这般大的胆,竟敢与朕作对! “ 滚出去。” 皇帝低声道。 安喜自觉应嗻,起身行礼退出,路过正门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7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8 大殿时悄悄使眼色示意众人跟着自个儿一块滚。 第15章 天下之主(修) 魏七这时自是巴不得也能跟着滚,然他还没蠢到那个份儿上,圣上既宣你来,还没吩咐你便急着走,这不是找死么。 他老老实实地趴在原处,身上出的冷汗早已浸湿内里的衣裳。 脸上,额头上也俱布满豆大的汗珠,沿脸颊柔和的曲线一颗颗落下,晕湿身下黑色大理石地砖。 皇帝瞧着他便来气:“ 滚过来些。” 魏七得了这话不敢不滚,忙往圣上那头膝行一丈。 皇帝皱眉看着,不耐:“ 滚朕这儿来。” 魏七哆哆嗦嗦爬到罗汉床下的脚蹬子边,离圣上的脚只一尺远,皇帝着明黄底黑镶边绣祥云纹朝靴,更显得贵气威严,不可侵犯。 即便是瞧不着龙颜,他迫人的气势仍压得人瑟瑟发抖。 魏七经受不住,趴在天子脚下渐渐缩成一团。 皇帝弯腰稍稍凑近,探出手掌捞起魏七的下巴,使了力气抬高细细地打量。 魏七原本垂首趴着,这会子不得不随下颌传来的力量抬直了头,他虽垂着眼睑却知晓圣上正看着自个儿。 力道越来越重,皇帝手掌宽大,只一手便遮住人大半的脸和脖子,魏七脸上的肉挤成一团被捏得生疼。 他不得已地顺着这力道仰直脖子支起上半身趴到脚蹬子上。 皇帝将他的脸抬到自个儿跟前,一寸寸地瞧,魏七的眉毛与睫毛被冷汗染湿,黏糊糊湿漉漉地粘在细白的皮子上。 他实在是奇怪,这奴才到底哪来的胆子去求太皇太后? 当了这么些年皇帝,自认深谙制衡之术,不想今日竟叫一个太监打了脸,甜枣还没给,倒是先受了一棍子。 “呵。”皇帝嗤笑。 灼热的气息逼近,笑里却透着寒意。 魏七想张嘴求饶,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脸颊被掐住,舌头便困在狭小的空间中动弹不得。 太近了,实是太近了,叫他想起那晚皇帝残忍的虐待。 魏七终于抬起眼睛哀求地望向皇帝,他心知圣上面上越是平静内里便越愤怒,今日若不想法子叫圣上消气,自个儿只怕性命不保。 “呵。” 又一声嗤笑,像是在笑他的天真,戏耍君王,藐视皇权,还指望能全身而退? “魏七。” 魏七头一回听皇帝叫自个儿名字,他的声音低沉漠然,魏七却吓得直往地上滑。 皇帝皱眉,拎住他的脖子将人粗暴拽起。 “魏七,你好大的胆子呐。” 找了这么个靠山压制朕,以为能逃脱?你知晓到底谁才是这紫禁城的主人?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么? 后头这话皇帝当然是不会对着一个奴才说出来。 他将手里掐着的人丢开。 魏七似一摊水般瘫倒在地,皇帝尤不解恨,抬起脚像踹泥布袋子似得将人踹至一丈之外。 “安喜!” 他高声朝外喊:“抬这狗奴才下去打五十板子,打死了为止。” 魏七现下好似五脏俱裂全身散架,听到圣上要将自个儿打死,拼尽力气爬过去。 好容易才又爬至圣上脚边,他吃力地抬起手臂,紧紧抱住皇帝的脚,仰脸看天子:“圣上。。圣。。上。。求您饶了奴才罢。” 魏七痛哭流涕,眼泪鼻涕混着汗水全粘在皇帝的朝靴上。 不知为何后者竟没有嫌恶地将他踢开,“安喜!你是死了么?再不滚来朕连你一块儿杀。” 安喜这会子就跪在养心殿门外,虽听见命令却仍想拖延些时间,好叫魏七能求圣上改了主意。 不料却听闻圣上要连自个儿一块儿打死,哪里还敢耽误,忙支了身边的几个小太监一同进殿。 魏七听见殿门被推开心下更是恐惧,仿佛听见阴间阎王召他赴死。 “圣上!圣上!奴才知错了!奴才知错!奴才以后一定尽心侍奉,绝不敢再有二心!” 他声音凄厉,喊得嗓子嘶哑。 皇帝不为所动,只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 脚步声至身后传来,魏七惊恐回头,安喜垂首站在三丈之外。 这时天色已暗,偌大的殿内竟无人点灯,魏七在微弱的光亮里挣扎,仍是争不过至高无上的皇权。 “拖出去。” 死亡的脚步逼近,魏七绝望地看着这如山一般巍峨的男人,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个儿确实是属于他的。 皇帝虽宽和却并不仁慈,紫禁城里每日都有因以下犯上而被处死的奴才,原来自个儿也不过是这其中的一个,没甚特别。 原本他还因自个儿伺候过圣上一回而心存侥幸。 呵,果真是天真!早该知晓这九五之尊才是真正的铁石心肠,坚如磐石难以转移。 “奴才求您! 奴才求求您!”魏七抱住皇帝的腿脚不愿松手。 他心知难逃一劫,然这两声并不是替自个儿喊的,而是替他远在千里之外盼着能再见一面的年迈父母而喊。 安喜示意身后太监拖人,四个小黄门走近,掰开他缠住圣上的手臂往外拖。 魏七挣扎许久,见圣上仍面不改色,这会子已心如死灰。 他垂下眼,低声道:“主子,奴才是您的奴才。” 安喜等人已快正殿大门。 “慢着。” 皇帝抬手,示意停下。 他看向魏七:“你方才说什么?” 魏七喃喃,没甚生机:“主子,奴才是您的奴才。” “呵。” 又是一声轻笑,笑声里带着得意与矜贵。 今日他实是笑得多了些,然笑里都不带愉悦只令人害怕。 “ 不必打死,只五板子以示教训罢。” 安喜等人皆松下一口气,急忙忙应嗻,拖了魏七便往外走,生怕圣上反悔。 魏七这会子死里逃生,带着一脸的鼻涕眼泪望着皇帝,嘴里说着谢主隆恩之类的屁话。 皇帝想:难道朕还会收服不了区区一奴才么? 魏七叫人自养心殿后头的内书房外小偏门沿小道一路架去慎刑司。 慎刑司内阴森可怖更甚内廷监,一踏进去耳边俱是惨叫哀嚎。 魏七被带到靠里边的一间刑房内,那有个小太监正在受刑。 他嘴里塞了东西,光着屁股被打得血肉模糊。 魏七顿时想到了自个儿,他狠抖两下,劫后余生,庆幸圣上仁慈饶恕。 砰,砰的沉闷声响听得人心慌,左右两旁执杖的内侍皆生得魁梧,举厚一尺长半丈的木板子面无表情地往那堆烂肉上打。 受刑的小太监早已满身浸湿,昏死过去。 乾清宫送魏七来的领头太监与慎刑司里的领班太监交待几句。 魏七被绑在另一长条凳上等着受刑。 执刑的内侍掀了他身下衣摆,作势要去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8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9 扒裤子 乾清宫的领头太监在旁边咳嗽两声,内侍迟疑,到底没再动作。 魏七穿着裤子受下这五板子,其间他咬着嘴里的棉布硬是没痛呼出声,然挨完板子后却立时昏过去。 不过比起一旁被活生生打死来说已是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乾清宫的小太监们又将昏过去的魏七抬回他自个儿的耳房,安喜叫人给他擦了药,令其好生照看。 魏七后头的伤不重,因着安喜事先吩咐过,只是挨板子这事儿实是疼得慌,加之先前又受了惊吓,这才体力不支仍未醒来着罗嬷嬷念经,得了消息也只是叹息。 罢了,罢了,既皇帝不愿放手也只好制服那奴才,叫他知晓惧怕不敢生出异心。 第16章 禁宫耳目(修) 魏七后头伤不重也未曾出血却仍是肿的不成样子。 安喜见他实在可怜,加之又觉着圣上对其有几分特别便嘱咐与他同屋的周德顺好生照看。 近两日来乾清宫里的奴才们虽明面上与平日里一样谨慎安分,实则 然到了深夜万物无声之时,心中早已对魏七这事有诸多猜测与揣摩。 周德顺身在乾清宫内,自是早有耳闻,他想魏七触怒龙颜竟能全身而退,看来圣上对其还是有些喜爱的。 这般思量后他照顾魏七也颇为周全。 魏七刚从内廷监养好伤出来,还未过几日安生日子便又受伤,他实是心力交瘁,每日只得趴在床上好生养着。 这日周德顺下了值回来突神神秘秘地坐至魏七塌上,他轻轻拍魏七的背:“哎,魏七。” 后者正趴在枕上看他的山水志,从书里抬起头略为困惑地应着:“怎么?” 周德顺做贼似得俯在人耳边悄声道:“你听闻了么?昨个儿里。。” 他停一停,有些故作玄虚。 魏七不解:“昨个夜里怎么?” “我听昨个儿值夜的小圆子说,圣上御了两个宫女。” 魏七不料他竟说的是这等帝王床帏秘事,一时又惊又怕,忙扔下手里的书捂住他的嘴:“你这是不要命了!这档子事也拿来乱说,要是叫人听见了咱两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哎,你紧张什么,这屋子里不就咱两儿,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晓?” 周德顺左右张望,见确实是无人经过便安下心来,觉着魏七大惊小怪。 “圣上昨个夜里真真是有些奇怪,不但御了两女还嫌人家吵得慌,令人拿了帕子堵住那二人的嘴。” 魏七面红耳赤,却又管不住他:“那两宫女也是可怜,前头就听闻叫得凄惨,后头连叫都不让。 圣上足足折腾两个时辰才消停。” 周德顺一面悄声兴奋地说,一面打量魏七的神色。 太监们没了下头那东西不能人道,皇帝又是庞大后宫中唯一的男人,虽人人都知晓议论这事儿若是被抓住便是死罪一条,然仍挡不住躁动的心。 "圣上完事后直接令将人抬去内廷监,安喜问留不留,圣上只是不语。” 魏七乍一听内廷监三字猛地一激灵,脸色霎时白下来。 然周德顺未曾注意,他讲得起劲,仿佛身临其境,御了两女的不是圣上而是自个儿一般。 “小圆子道那宫女面若桃花,全身泛红,看上去楚楚可怜,昨个儿晚膳后突被圣上指了临幸还兴奋不已。 盼着这回能得圣上欢心或是留下龙种好一飞冲天。” 周德顺摇头叹息:“谁知,咱们圣上就不是那怜香惜玉之人。” 魏七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冷汗岑岑,像是透过这些话瞧见那日的情境。 他想起自个儿浑身□□,满身是伤地横躺在龙床上,暴露于一屋子太监宫女的视线中无处可藏,叫人用华贵的绸缎一裹,似个物品般于深夜被扛走,去往幽幽地狱。 周德顺不停嘴:“魏七,” 他见魏七趴卧在塌上,腰是腰臀是臀,一时生出些龌蹉心思。 然魏七如今已是圣上幸过的人,自是动不得,只好口头上占些便宜罢。 他用手肘撞魏七的背:“你同哥哥说说,和圣上做那档子事是个什么滋味儿啊?” 这话里含猥亵意味,魏七只装作累极,闭上眼不去搭理。 周德顺又叫了两声,见人没反应,便觉着自个儿下不来台:“不说便不说,只上了回龙床,还真以为做了娘娘不成?” 他阴阳怪气,也不知究竟是挖苦还是嫉妒:“咱们这乾清宫里头,除了几个专供圣上解闷的宫女外,也就是你小子能耐,能上龙床躺在圣上身下承欢呢!” 魏七叫他这一番话激地气血上涌,羞愤不堪,双手死死扣住头下软枕,咬住嘴唇克制住自个儿快冲出口的谩骂。 谁知急火攻心,一口血直直地便喷出来,染地塌前青砖上尽是点点红斑。 周德顺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遭给吓着:“呦!这是怎的了,怎的吐血啦!魏七,魏七?” 他慌忙掰过魏七的脸,见人脸上惨白一片毫无血色, “不成,不成我得去找安公公。” 起身欲走,魏七抓住他的袖子:“ 等。。等。 " 他没甚力气:“不必去,我没事,若是真将人来,咱俩今日都得没命。” 魏七心知周德顺如今已是形同死人,他妄议圣上私密,自个儿从头至尾却未说一句,现下没得惊扰了安公公将自个儿牵扯进去。 周德顺这会子才知晓害怕:“对,对,对,你既无事那自是不好去 惊扰安公公。 我。。我想起还未曾洗漱,我自去,自去。” 他慌慌张张遮掩,手上胡乱找事做。 魏七取了帕子泰然自若地擦净了 唇边血迹,闭眼想事。 现如今连这样一个奴才都能嘲讽自个儿,这乾清宫里百余口人还不知要如何编排。 一个没了东西不男不女的太监,玩意儿罢了,妃嫔宫婢尚能怀下龙子光耀门楣。 可是太监呢?纵是再得圣上喜欢,也不过是个泄欲的玩意儿而已。 他这般想着又是一阵狠咳,早知会有今日,还不如。。。还不如那时便被赐死来得痛快! 魏七面上平静内心却翻江倒海只觉苦不堪言。 一时又忆起儿时窝在母亲怀里讨糖吃的日子,天堂极乐与人间炼狱反复交错,竟不知自个儿究竟身在何方。 养心殿内,皇帝昨日晚膳翻牌子时本是又想起魏七,然安喜却道那奴才这会还肿着臀趴在塌上养伤。 他觉得扫兴,昨日朝堂上文武两派就修建太庙一事起了不小的争执,皇帝端坐龙椅听了足足一个时辰,后又叫文太师与吴太保堵在内书房中弹劾皇后之父族。 皇帝已是烦不胜烦,本想找个称心的人解闷,谁知又事不凑巧。 他心道早知如此前两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19 - 肉肉屋 分卷阅读2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0 日便不打那奴才板子,只随意什么惩戒也好,如今反而苦了自个儿。 他随手指两个宫女侍寝,想着今日心下郁结,不好叫宫妃瞧见,免得她们回头又诸多猜忌搅起后宫风云。 安喜见圣上这回点了两女,虽是少见却也照办。 皇帝昨日夜里尽兴,今日批起折子来也就顺当,安喜本想趁皇帝看折子的空隙出去松快一二,谁知刚至内书房西边的耳房便听下头人回报魏七那儿出了点事。 这紫禁城里尽是耳朵眼睛,乾清宫里便更不消说,若能侥幸逃脱那是上头知晓水至清则无鱼,尚在界限里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然若是有哪个不知好歹的胆敢越界,上头也不会心软。 手下内侍将方才魏七屋子里发生的事一字不漏地讲与安喜,安喜听后沉默良久,吩咐道:“似周顺德这般胆大的奴才乾清宫留他不得。” “ 小的明白。” 内侍解其意:“安爷,那魏七 。。。” 安喜笑笑:“魏七这孩子倒是个不错的。” 第17章 人下之人 两日后是魏七等人被送往司礼监习宫规的日子。 司礼监位于紫禁城后部神武门以东,景阳宫以北的一座宫殿里。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便有小内侍站在院内敲板子叫起,魏七等人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虽眼睛仍睁不开,人却手脚麻利地开始套衣服穿靴子。由此可见这几日的宫中生活已叫孩子们尝到不少苦头。 几个孩子穿戴整齐后人也醒得差不多了,众人围成一个圈儿蹲在屋内唯一一个木桶旁刷牙。 宫里头下等的奴才们俱是用糙布沾了青盐刷牙,青盐于平民百姓来说是昂贵的玩意儿,普通人家里头连吃都舍不得吃,就更不用提用它来刷牙。 吴家财等人出生贫寒,自是从未见过用这青盐刷牙的,起初几人每日里只略取几小粒细盐来刷,剩下的都当宝似的藏起来收好。 然而几天过去后,他们发觉这青盐宫里头有得是,乃最不值钱的玩意儿,也就都敞开了使。 然魏七与他们不同,他自小锦衣玉食长大,单就刷牙这一小事来看,宫里头的刷法就他不甚习惯。 他从未使过布或是用手指刷牙,从前家里头有特制的牙刷,是用猪鬃毛插在骨制刷子上制成,魏七用惯了这个,起初头一回用布帕子刷牙他还很是不自在,不过现下已能与其他人一同蹲在这小小的木桶旁清洁自个儿了。 即便屋子小,众人也很快便收拾妥当,干干净净地走出屋门至院里头站好。 不一会子掌事公公便领着几个小黄门朝这边来。 “今儿可是你们的好日子,出了这净身房,入了那司礼监可得好好学规矩,若是运气好,指到哪位主子身边伺候,将来便是飞黄腾达也未可知呐。” 掌事太监搭着拂尘,在众小子跟前慢悠悠地踱着步:“若是哪一日发达了,可别忘了咱家这净身房,忘了自个儿是从哪儿出来的,好歹也照应公公我一二。” 掌事公公趾高气昂地训诫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叫来手下人领着一院三十来个小子去司礼监。 魏七等人站成两列,每列十六七人,十个小内侍在队列两旁看管着,两个领头太监行于队列最前头,一路朝司礼监那头去。 灰石板砖铺就的小道干净地一尘不染,沿路两旁树木繁盛,遮天蔽日。 今日倒是罕见的出了晴,小子们皆穿着新发下的蓝灰色夹棉布袍,头戴同色镶鹿皮瓒帽,脚蹬黑色毛绒冬靴,阳光照在一张张面无表情的稚嫩脸上,虽偶有寒风刮过却也并不十分寒冷。 净身房在神武门东侧,司礼监却位于神武门西,临近掖幽庭与冷宫。 一行人又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辰,路过神武门对面的顺贞门与钦安殿间的大道时,迎面遇上两位后妃仪仗。 “快低头跪下。”对列两旁的太监轻声提醒,一群新来的懵懂小子们忙原地跪下,双臂前伸紧贴于地面,额头则抵在手背之上,不敢妄动。 其实这会子距两位后妃仪仗还有个十来丈左右,便是一时好奇想抬头见见这帝王妾室只怕都不能看出个什么来。 魏七等人恭恭敬敬地跪在宫墙边儿上,约莫小半盏茶的功夫后,一阵幽香拂过,两位后妃才总算走出了七八丈外,不见了人影。 打头的大太监叫起,小子们才松了口气,乖乖地起身,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去捶腿,只依旧沉默地走着。 魏七曾在家中读过有关皇家礼制一类的书籍,知晓方才遇见的不是什么大人物,只不过是两位常在而已。 因依照宫规礼制,太皇太后,太后与皇后出行仪仗为:吾仗四,立瓜四,卧瓜四,五色龙凤旗十,赤、黄龙、凤扇各四,雉尾扇八,次赤、素方伞四,黄缎绣四季花伞四,五色九凤伞十。 金节二,拂二,金香炉二,金香盒二,金盥盘一,金盂一,金瓶二,金椅一,金方几一,九凤曲柄黄盖一,凤舆一乘,仪舆二乘。 皇贵妃,贵妃也各有凤舆,仪舆,妃子虽有仪舆却无凤舆,嫔位则只有龙凤旗与花伞,凤伞等。 方才刚过去的两位妃嫔虽有几个内侍丫鬟跟随,却无龙凤旗,只得黄绣缎四季花伞四柄,可见是嫔位之下,若无记错,应当是常在罢。 不过只是常在而已,陈家世世代代嫡出庶出之女,为妃为嫔不知几多人,便是魏七的小姑姑也曾是前朝永嘉年明帝的宁妃。可惜明帝被擒,囚于皇寺天山之中,三月后即殁,宁妃随葬。 唉,听父亲说小姑姑还曾抱过我呢,魏七撇撇嘴,忍住快要涌出来的眼泪。 只可惜,竟从未见过她,帝王之妾,应当是极美极端庄的罢。 魏七一面垂着头伤心一面跟着前头的小太监身后麻木地走着,一行人又绕过千秋亭经储秀宫,咸福宫,再半个时辰后才终于来到紫禁城西南角边上的司礼监。 进了司礼监,穿过垂花门,自有里头的传话太监出来与魏七这边的人交涉,不一会子,又多了两个司礼监的内侍领着一行人往里继续走。 司礼监格局与净身房大致相同,只不过与后者比起来要大上许多,约莫着是其四五倍大左右,里头也不似净身房那般清冷可怖,沿着抄手游廊行走,西侧是一排排耳房,隔着花壁洞口往内看还能透过屋子上的窗户瞧见床榻等物。 游廊东侧是宽敞的院子,院子被厢房,耳房围绕,是个大四合三进院落。游廊尽头则为正厅。 这会子正厅门口的小太监见了来人便向里通报,不久便见他出来替众人掀开厚重的两扇黑布棉制挡风门帘。 打头的太监领着魏七等人进厅,前几日里出现在净身房的张公公正端坐在正厅上方,八仙桌左边儿的太师椅上喝茶。 魏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0 - 肉肉屋 分卷阅读2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1 七等人鱼贯而入,老老实实地五人一行在厅中站好。 “张爷吉祥,小的乃是净身房掌事太监周公公手下管事太监小雪子。奉周公公之令,将这月头一批的三十五位净身小子送来。”小雪子请安回差事。 “嗯,知晓了,人留下就得,退罢。”张公公喝口茶,拂拂袖子,淡淡道。 “嗻,小的这便告退。”小雪子留下魏七等人,领着净身房的十来名太监行礼告退。 “叮……”茶盏与梨木桌面的碰撞声回响在寂静的厅中,张公公放下手中茶杯,打量着新来的这一批小子。 他向身后站着的小内侍摆摆手,便有人拿出花名册开始唱名,被唱到名的小子恭顺地上前一步,等念到下一人时又自觉地站回去。 “魏七。”魏七站在第三行右二,他反应了一会子才想起这是在叫自个儿。 魏七上前一步,张公公眼神一动,牢牢地盯着他看。原来上头吩咐照看的便是这个小子,确是特别,不似一般穷苦人家里出来的。 一轮名字唱完,那小内侍道“回张爷,人齐罗。” 张公公见这些新人还懂得些规矩,心里倒是有几分满意。 “嗯,”他慢悠悠道:“自今日起,尔等入了这司礼监便是我司礼监之人,上头特令咱家教导新人,什么时候习好了宫规便什么时候出这司礼监大门,若是一直学不会,便不用再学,直接打发到旁边的掖幽庭里去便是。” “若是习得好,来日若有机会指派到贵人身边伺候,可就是尔等莫大的福气,知晓了么” “ 遮。” 厅中的小子们齐声恭敬应话。 第18章 如梦初醒 宫中规矩实在繁琐,魏七等人头一日学的便是如何请安。 扣头请安也分为好几种,如向主子们请安回话就需双腿跪安,跪下时需先左腿再右腿,若是跪的顺序错了叫主子瞧见,不但你要受罚,便是你的师傅,师傅的师傅都难逃治下不严的罪责。 若是得了主子赏赐,则需三跪九叩,还得把头往地上撞出声响儿,也就是磕响头。 对品级低些的主子和品级高于自个儿的奴才则要跪单腿安。 请安是最基本的宫规,如何请安,请安时需说些什么话儿都大有讲究。 魏七等人连着学了好几日,直到将膝盖都跪得青肿才将将弄明白见了何人应当行哪种问安礼。 除请安礼外,传事回话也有规矩,上头吩咐时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仔细听着,得听一回就能明白,回话一律用嗻,不得乱答,不得再问,奏事完了退下时得慢慢倒退,不得将屁股冲着人。 称呼皇帝需得为圣上,主子爷不是谁都能叫的,太皇太后要称老祖宗,各宫嫔妃称主子,不得提及其名,便连同音字也需注意,若是提了那就是犯圣讳,这可是要砍头的大罪。 完了,死了,不好了这一类的话不吉利,不可乱说,更是不能在主子们跟前说,不然要挨板子。 宫里条条框框太多,哪怕是再活泼不拘的人也得叫这些礼法束缚成个呆子,成了傀儡。 今夜是魏七在司礼监的第四个夜晚,司礼监的住屋比净身房的要好上许多。 三人一间的大通铺,屋内有桌有椅还有一盏烛台。木门也结实的很,虽屋内无炭盆,只要但关起门来屋子里便很暖和,不似净身房那儿,夜里的风吹得破木门哐哐作响,扰得人不得安眠。 魏七这几日受足了折磨,每每学完规矩回来只觉得胳膊腿都要酸麻地没了知觉。 每日一回屋便拖拉着躺在床上倒头就睡,也不梳洗净面,没了一点儿少爷毛病。 他这时候才知晓感激自个儿父亲从前强行令他随家中武师习些简单的强身拳脚,不然只怕到这儿的头一日便得与隔壁间的一个小子一同被送至掖幽庭里去。 吴家财与陈阿狗倒是还能顶住,其实只要能吃饱穿暖,这点子苦于他们来说就不是个事儿。 晚间用过晚膳后,魏七坐在床边想着算算日子今日极有可能是王安平的头七。 他左右思量最后还是同吴家财与陈阿狗商量着寻个法子祭拜一下那孩子。 吴家财二人听了魏七的话倒是愣了一下,他们不曾想到魏七瞧上去是个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样儿,原来竟然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这些日子众人皆受宫规折磨,若不是他提起,吴陈二人都要忘了今日可能是王安平头七。 “宫里头不许私自点火烧纸钱,这事儿晦气,贵人们最是不喜。” 陈阿狗迟疑谨慎道。 吴家财提议:“不若咱们折两个元宝就在这屋里烧了意思意思罢。” 魏七自然是答应,他看向陈阿狗,屋里的三人都需同意了这事儿才能办。 陈阿狗一番思量:“这法子倒是可行,成吧。” 几人商量好便开始找了几张厕纸折元宝。 魏七不会折这东西,只能笨手笨脚地跟着他们学,好半天才折好一个像样的,也算是心意了。 三人共折了十来只元宝,怕火烧得太大引来值夜内侍,只好一只只凑到火烛旁慢慢地烧,再扔进铜盆子里用水冲了。 吴家财烧元宝,陈阿狗门口盯哨,魏七则替王安平念佛经,这般烧了足足一盏茶的时辰才终将十来只元宝烧完。 人死灯灭,心意已到,几个孩子所能做的也只这么多,旁的也无能为力。 魏七原本只是想,王安平入不得祖坟,恐已叫他父母埋去了乱葬岗,若不替他烧纸钱,恐他就成了无人领的孤魂野鬼。 故今日才想着要祭拜,现如今也算是了却一桩事,魏七终于心安,爬上床闭眼入睡。 自这日之后,吴陈二人开始对魏七亲近起来。 魏七等人在这司礼监待了足足二十余日,张公公夸他们还算聪慧,道再过几日便可有所成,那时主子们一挑,再认个师傅,今后前途可就大好。 他笑呵呵地夸人,似乎忘了这批孩子进司礼监时共三十五位,现下只余二十四位,后一批进来的小子共四十位,才过了不到六日,就去了五个。 宫里头奴才们的命最不值钱,新来的奴才就更是如草芥,不论是谁都能往你头上踩一脚。 老太监们没有东西,久了便心思龌龊,见着长得秀气的孩子总忍不住要过去偷偷玩上一把。 好几个孩子因此没命,奇怪的是魏七这般模样竟无人沾染,想是上头有人庇佑着罢。 其中也有因嘴不严犯了忌讳而被杖杀的,圣上名讳铮,太子名讳隀俨,有两人因不小心提及争和重严二字被丈杀。 魏七一旁瞧着,起初愤怒不已,后来觉得荒谬不堪,渐渐地日子久了便也麻木。 他学会了沉默地听训,脑袋低垂,身子站得笔直,双臂垂下紧贴身侧,一动不动,也学会了闭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1 - 肉肉屋 分卷阅读2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2 上嘴巴。 又四日,距净身那日也已有一月,后日则是等主子们挑人的日子。魏七等人今日终于可以拿下插在尿道口的那小截玉米管。 自净身那日起,魏七还不曾细看自个儿那处,如今却是不得不面对这道伤疤。 他窝在被子里脱下里裤,颤抖着手去拔那截玉米管,手指微微用力,即使伤口早已结痂,这般拉扯之下仍是疼痛。 魏七咬牙狠心施力,轻微的噗声后,玉米管脱离伤口。挨过这阵疼后,魏七掀开棉被一角,一点一点地往里看。 下腹那处光滑一片,除却中间的一小块突起外跟女子那处无甚差别,伤口似铜钱大小,结了一层棕黑色的痂。 魏七扔下手中的玉米管,死死地盯着那处,他抖着手去摸,是平的。 这还是他自那之后头一回去触碰,真的是平的,没了,没了,魏七茫然喃喃,像是突然醒悟终于接受了这残酷的事实。 “啊!啊!” 他抬起头咬住手腕呜咽,满面是泪,泄露出的声音凄厉无助,似幼兽失母走投无路。 我是个怪物! 我成了个怪物! 不男不女,雌雄莫辨,是个阉货! 他的眼神渐渐癫狂,手指施力去扣那层丑陋的痂。 撕开它,撕开它,撕开兴许就能长出来。我是陈家嫡子,答应了父亲将来要考取功名,踏马游遍长安街,光耀陈家门楣的,我不是紫禁城里的阉奴,我应当站在金銮殿前,为什么会在这儿为什么会在这儿 伤口上的痂经不住折腾,脱离脆弱的嫩肉,血水渐渐外流,露出狰狞可怖的伤口,很疼,然而魏七却感受不到。 他披头散发,鼻涕眼泪糊在脸上,粘着两颊的长发遮盖住绝望的眼睛。 一个月以来积压的压抑与绝望连同□□丑陋不堪的伤口一起将他击垮,来势汹汹,阳光下养大的贵子终于无力承受。 “魏七!” 吴家财冲过来,他刚推开门便瞧见了这可怖的一幕,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你这是做什么!” 他扯出魏七藏于棉被之下的手,手指上沾满鲜血,还粘着黑糊糊的痂。 “ 魏七! 魏七! ” 吴家财颤颤巍巍地去掀他腹部上的被子,棉被之下皮肉外翻,血肉迷糊。 吴家财失声:“ 昨儿,昨儿不还好好的么?这是怎么了 ” 他小心翼翼地将魏七咬在嘴里的腕子轻轻抽出来,紧紧抱住魏七,埋在自己怀里,不住地抚摸他的长发。 第19章 相依为命 这孩子初见是那样的漂亮,那样的娇贵,疏离的气度,高人一等的姿态,本应叫泥泞之中爬滚的人嫉妒憎恶。 然相处久了却发现他内里天真纯良,虽娇生惯养却又坚韧不催。谁能忍心嫉妒这样的孩子?谁又能不心疼他呢? 一直以来,吴家财都认为他是强大的,君子礼仪叫他保持体面,却原来还是稚嫩脆弱啊。 吴家财叹息:“小七,没事了,没事。你怎么就想不开非要做傻事?” 魏七咬住他胸前的衣襟,呜咽不止。少年的手掌顺着怀中人的长发一路向下,抚摸他的脊背,温和的,轻柔的,似母亲的安抚一般,魏七渐渐平静下来。 “你们两这是做什么?抱在一块儿暖和么?”陈阿狗提着桶热水进屋,见两人抱作一团奇怪道。 “魏七犯傻,拆管子的时候抓伤自个儿了。”吴家财擦掉自个儿脸上的眼泪,转过身语气尽量平和。 陈阿狗连忙放下手中的木桶几步走过来:“我瞧瞧。”他凑近,只见那处一片狼藉惨不忍睹。“怎的这么傻!好容易才结痂,做什么去弄它,这不是作践自个儿么!” 陈阿狗也气,魏七这会子清醒过来也是后悔,他不敢去瞧伤口,光是那疼便能知晓这回有多糟糕。 魏气垂着脑袋乖乖地任由陈阿狗用热水打湿帕子,替他清理。 他知晓自个儿给人添麻烦了。 吴家财与陈阿狗一个十四一个十一,年岁大些伤口也就好得快些,吴家财五日前撤的管子,那时候魏气与陈阿狗特意出去打水在外头拖延了会儿,轮到三日前陈阿狗时也是同样。 所以今日学完规矩后魏七说他要撤管子,吴陈二人是特意出去打水的,谁能料想他会一时想不开做出这档子事来,早知便守在这儿看着。 但这时候即便后悔也晚了,两人交换个眼色,哄着魏七快些睡下,睡着了便不疼了。 半个时辰后,昏暗的烛光下魏七皱着眉头睡着,睡脸稚气仍带苦痛之色。 吴家财与陈阿狗一左一右守在他身边看着他,见其终于睡着皆松了口气,吴家财轻唤陈阿狗朝前头木桌那儿呶呶嘴,示意他下炕,两人轻手轻脚生怕吵醒了魏七。 下了炕,条凳上挨坐一处,吴家财道:“魏七这伤口不能就这么任它烂着,若不想法子去弄些药,明儿早晨恐要不好。” 陈阿狗道:“这我也知晓,只是现下大家皆回房安歇了,再有半个时辰可得打更熄灯,你上哪儿去弄药来?” “掌事的公公虽离得远,外头不还有几个当值公公么,我且去求今日领班的那位。司礼监与净身房不同,内服的药不成,止血外敷的总不会一样都没有罢。” “你要去求领班公公! 你知晓今日晚上领班是哪位么?”陈阿狗着急:“是周坚那下流东西!” 那周坚可是个厉害人物,虽官不大却是个圆滑狡诈的,对上奉承阿谀,对下仗势欺人,偏偏靠着他那张嘴和时不时的进献哄得上头多次包庇他。 这人好色,偏爱十三四岁的半大少年,司礼监里新来的小子们有好几个都遭了他的□□,甚至有一回还弄死了一个。虽然事情闹得有些大,上头知晓后却也只是罚他三个月俸禄以示警诫。 这回吴家财若是主动上门求药,便是自投罗网。 “你夜里去敲他的门求药可不是往自个儿身上盖戳,摆明了任他糟践么?!” “我们还有别的法子么?宫门落了锁,没上头吩咐,外头的人不会给咱们开门,不去求他又能去求谁?”吴家财低声喃喃。 陈阿狗不语,他看向塌上鼓起的那小小的一团,嘴唇几番张合,到底说不出狠心的话来。 这屋子里头三人团结得很,吴家财稳重做事牢靠,陈阿狗机灵很得管事喜欢,魏七聪慧若有人使手段欺辱他们,他总能想出法子以牙还牙。 日子久了再没人敢来挑事,别屋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只魏七这屋三人安然无恙。 陈阿狗不是不怨的,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何非得自找麻烦? “难道就这么放着不管么?你心里头也明白罢,那处本就受了重创,现下还未好全又叫他弄成这样,今晚若不求药治伤,几个时辰后便得发炎溃烂,等拖到明日清晨,他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2 - 肉肉屋 分卷阅读2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3 那儿可要彻底废了。”吴家财皱眉,手掌在疲倦的面容上狠狠搓揉。 “那周坚前几日才受了上头的告诫,必会有所收敛,不会将我如何的。再者,便是他欲。。也没那东西,难不成要我眼睁睁地看魏七死在这儿么?” 暗橘黄的烛光下魏七熟睡的脸庞实在是叫人心生怜惜,陈阿狗的眼神也终于柔和下来。 “唉,”他叹息:“你去罢,你是个好的,讲义气,不像我。。。”陈阿狗摆摆手,无奈:“去罢,我在这儿看着他。” 吴家财眼里闪着泪光,盯着塌上的孩子:“那我便去了,仔细看好他。” “嗯。”陈阿狗别过头,不忍看他。 吴家财起身,几步快走至门边,抖着手欲推门。 “财哥。”陈阿狗叫住他。 “早些回来,我们等你。” 吴家财点头,没有回答,没有转身,毅然推开门走了出去。 冬夜里的寒风刺骨携着细小的雪花席卷并不宽敞的小屋,桌上的蜡烛禁不住寒风摧折,屋子霎时黑暗,塌上的魏七在睡梦中感觉到寒冷,嘟囔着翻身缩成更小的一团。 门吱吖一声被推开,又砰地叫人自外头关上,冷风被抵挡在门外,屋里又渐渐暖和起来。 陈阿狗坐在黑夜里默默流泪,良久,取来火折子复将蜡烛点上。 有人甘愿负重受辱替他二人抵御寒风,他们也应当身守烛光等着那人回家。 长春宫司礼监西院领班太监耳房内,吴家财正跪在周坚塌前。 “周爷,小的有罪,实不该深夜打搅您老歇息。” 周坚披着厚重的皮子大衣坐在塌上,他约摸三十来岁左右,面皮苍白,眼睛细小,身量不高人也消瘦,想来或是因着这个才偏爱纤弱少年。 床塌前摆着两个炭盆子,不远处的两盏油灯将屋子照得通亮,他把玩着手中的红枣玛瑙,将吴家财细细地打量品味着,后者则在这满室光亮下无处藏身。 周坚眯着眼:“得了,得了,咱家都叫你进了屋,有事儿说事儿罢。” “ 周爷,小的,小的屋里有个叫魏七的小子,方才拆下头安着的玉米管时一个不留神,叫伤口崩开罗。” 周坚在禁宫里混了十来年,自然是不会信他这番鬼话的,哪个太监取管子时不是慎之又慎,就怕弄坏了伤口又遭一回罪,倒是有不少人承受不住自个儿作弄坏的。 不过他也懒得在大冷的夜里去追究这些,左右自个儿有甜头尝就成。 “小的,小的想向周爷求些药粉。”吴家财悄声说道。 “哦?你想求药?”他的语气玩味:“药么,自然是有,咱家不也是个吝啬的,给你点儿药也不是什么大事。” 吴家财很是高兴:“小的谢周爷!” “呵,急什么,年轻人就是心急,咱家话还没说完呐。”周坚勾起嘴角冷笑:“ 咱家虽大方,却没那副热心肠,你想求药,总得拿出什么来换罢。” 魏七,他怎会不知魏七,那可是张爷特意交代过不准他动的人。因着这个,连带着与魏七同屋住的另两人他至今都未曾下手。 今夜倒好,自个儿送上门来。 第20章 脱胎换骨 不玩白不玩,周坚这般想着,玩过再打发些药给他回去治魏七,这总死不了罢,张爷即便知晓了也没由头怪罪自个儿。 他的眼神愈加肆无忌惮,猥亵地划过吴家财跪在地上的身躯。 吴家财只觉得自个儿似被毒蛇盯住,上方投来的目光阴冷黏腻,叫人止不住地恶心。 “这档子事即便咱家不明说,你也应当知晓罢。” 吴家财背脊一颤,默不作声。 周坚起身,踱步至其跟前,伸手捏住他的下颚抬起,手指在那并不算细滑的皮肤上不住揉捏按压。 啧啧,虽然皮子差了些,模样倒还算清秀,得,将就用着罢。 吴家财叫周坚突然的触碰吓着了,明明那手指是温热的,他却觉着冷,冷得他直发抖。 他紧闭着眼,握紧拳头忍耐,沉默地跪在原处不动。 周坚见他默许便更是为所欲为,伸出舌头贴在吴家财的脸颊上肆意地舔,腥臭的唾液沾染在皮肤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这触感实在是叫人头皮发麻,吴家财死死掐住自个儿腿上的肉,他的手背青筋暴起,嘴唇也紧抿着。 周坚见他这般模样更是兴奋,哈哈大笑,又去咬吴家财的嘴。 “ 到咱家塌上去。” 周坚叼住他的嘴,轻声说道。 吴家财觉得自个儿快要吐出来了,他从未被任何人这样侵犯过,也从未与任何人亲吻过,未曾想头一回竟是与丑陋恶心的太监。 他在逃与不逃之间挣扎着,一面实在是难以忍受,一面却又想起塌上熟睡的魏七,还有,还有死去的王平安。 吴家财松开紧攥的手,随缠在腰间的力道缓缓起身一步步往前方塌上挪动。 周坚压在他的身上,挂着狞笑的脸凑近沿着他的嘴唇,下颌一路亲至脖颈。 忍过这回,再忍一下,魏七便有救了,吴家财想,虽然我脏了却能救回魏七,很值。 一个时辰后,吴家财草草裹上外衣,手中捧着用青花瓷药瓶盛着的药粉瘸着腿走出周坚的耳房。 屋外这时已下起了大雪,黑夜里的宫殿被积雪覆盖,白茫茫的一片,吴家财拖着腿走在雪地间,寒风料峭,飞舞的雪花被吹落在他的头上,肩上,遮住他的视线。 吴家财狠打了一个哆嗦,裹紧了棉外衣,蹒跚地朝前走,二十几丈外依稀可见微弱的烛光点亮夜色。 他知晓那一定是陈阿狗在等着自个儿,吴家财忍着后头的疼痛加快脚步朝光亮处走去,将身后一长串凌乱的脚印抛弃在雪地里。 陈阿狗坐在塌边焦急地等待着,早在大半个时辰前便有小内侍敲锣打更,院子里头住着的小太监们都安份地熄了火烛歇息。 打更的太监查房时见唯有陈阿狗这屋还留着灯且少了一人便问其缘由。 陈阿狗只得道:“回爷的话,屋里少了的那人叫吴家财,方才让今夜领班的周爷给召去了,现下还未回来。” “哦叫周爷给召去了” 打更的太监颇有深意地反问,语气里带着恶意的调笑。 陈阿狗听了这话羞恼地面红耳赤,却不敢反驳一个字儿:“ 回爷的话,确是叫周爷给召去了。” “知晓了,你便备上水好好儿的候着他罢。”打更太监阴阳怪气,语带嘲讽。 “嗻。” 打更太监离去,陈阿狗坐在桌边盯着烛台发愣。 他枯坐了足有大半个时辰之久,眼瞅着再有小半个时辰便要打二更,距吴家财去求药也已有了一个时辰,却仍不见人回。 塌上的魏七满头冒汗开始发热,他在昏迷中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3 - 肉肉屋 分卷阅读2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4 低语,嘴里喃喃喊着疼。陈阿狗心里着急,拿凉帕子一遍遍地给他擦汗降温,心里盼着吴家财能快些回来。 咚咚,寂静的黑夜里传来沉闷的敲门声,“ 狗儿,是我。” 吴家财悄声道,他倚着门以此支撑自个儿疲惫的身躯。 陈阿狗连忙起身,几步走上前将门打开。鹅毛大雪随风飘入屋里,陈家财猛得一个激灵,吴家财撑着进了屋,不愿叫陈阿狗发现异样。 然而他去了这么久,那头屋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便就是个傻子也能猜到。陈阿狗跟在他身后盯着他略为怪异的行走姿态,咬着嘴沉默。 “拿到药了,去替小七上药罢,我。。我歇一会子。”吴家财伸手递出药瓶,腰靠桌面,并不坐下。他垂着头背对烛光,叫人无法瞧清其面上神情。 陈阿狗怔怔地盯住他脖颈间不经意露出来的青紫痕迹,语带哽咽地应了一声儿,接过药瓶未忍多言。 明日里天一亮这屋子里发生的事便会传遍整个司礼监,他必须忍住自个儿的关心,替吴家财留住最后一分尊严。 陈阿狗转身替魏七上药,他先细细地用湿毛巾替魏七擦过伤口,又用干净帕子擦干水痕,再将药粉仔细洒在伤口处,最后又用屋里最柔软的衣料为他包扎好。 吴家财在其身后默默地看着,他见一切都料理妥当后终于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盆里有水。”陈阿狗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吴家财一愣,赤红着眼应道:“嗯。” 他拖拉着身体走至对门的角落那儿,脱下衣服取了帕子沾湿,草草擦洗。盆里的水原本是陈阿狗先前特意打来的热水,现下早已冰冷,然吴家财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他宁愿就这般冷上一回也不愿叫身上一直沾染着周坚黏腻腥臭的唾液。淅淅沥沥地水声在空寂的夜里响起叫人觉着无端压抑。 吴陈两人只各做各的谁也不曾说话,约摸半盏茶过后,一切收拾妥当过后,两人才终于得以停歇。 他两先后爬至塌上一左一右地拥着魏七预备安歇,吴家财趴在塌上贴紧魏七,他身上冰凉,而魏七却浑身发烫正好相互补偿。 窗外传来打更的声音,当!——当!”;“当!——当!” 一快一慢地响了两回。 二更了,再有三个时辰到了五更便又是新的一日。 吴家财抚摸着手下魏七的长发,睁着眼盯住虚无的黑暗想着: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第二日寅时,五更的锣声响起,吴陈二人立时自梦中醒来,吴家财后背传来刺痛,他低呼一声咬牙爬起。 陈阿狗看向他,眼神意味不明。 两人对视一眼又错开目光去瞧躺在中间的魏七,陈阿狗探手去摸,触手只是温热,老天眷顾,总算是平安了。 “不烧了。” “嗯。”吴家财也松了口气。 “然仍瞒不过上头。”陈阿狗担忧道。 “无妨,现下他已不烧了,若上头问起来咱们便说是拆管子时出了点岔子,行动不便,只再休养几日即可好全。” “也只能如此罢,这小子也是运道好,若是仍烧着上头怕是要将他送去掖幽庭,那咱们可就真真是毫无法子了。” 吴家财望着昏睡的魏七温和地笑:“小七向来运道好。” 陈阿狗心说,遇上你这么个傻子他能不运道好么。 两人起身洗漱收拾,至院外领了早膳后回来,先将一碗清粥喂与魏七,再草草地吃过便去向今日白间的领班太监禀命了魏七的境况。 领班太监一听这事儿自个儿也做不了主,只好上报,如此这般消息一路传至张公公的耳朵里,张公公一听魏七只是皮肉伤,倒是好说话地很,只叫他好好将养,指了一处偏僻耳房叫人挪过去养伤。 这倒是叫吴陈二人好生吃惊,原本以为这事还会有一番波折,不曾想竟如此顺利。 第21章 瓮中之鳖 周德顺死罗。 他今日早间当值时失手打碎了乾清宫外殿西南角落摆着的青花缠枝牡丹纹梅瓶,此瓶乃前朝名品已有百余年历史,高两尺,底径宽一尺,共有五层花色,肩部绘有一周覆莲纹,内有珊瑚、灵芝等杂宝纹样,腹部周身绘满缠枝青花图案,是圣上即位时摆进乾清宫里头的,名贵非常。 听人说他擦瓶身时不知怎的一个不慎绊住了自个儿,连带着那瓷瓶一块儿砸在地上,弄出稀里哗啦噼里啪啦好一阵响儿。他人倒是无事,只可惜那瓷瓶叫他给砸了个稀巴烂。 那周顺德见自个儿闯了大锅,立时便吓得尿了一裤裆子,傻在地上发愣。 殿里当差的奴才们听着这动静转头一瞧惧倒吸口凉气。嗬!好家伙! 价值连城的宝贝就这么没罗! 这可不是小事,宫女太监们老老实实儿地跪好等罚,离周顺德近些的奴才们也悄悄挪远了。 外殿里管这一班奴才的管事小太监急忙忙地跑过来,见着一地零零散散的碎瓷片气得直拍手,作孽! 这可真是修都没法儿修! “ 哎呦!我的祖宗!” 他哭丧着脸愤愤地踢了周顺德一脚,转身走出殿外往后头内书房那儿去。 内书房里皇帝正批着近几日呈上案头的折子,安喜站在他身后等吩咐,这时已是九月,天气也凉快下来,再有个两三日便是重阳佳节,朝堂众臣也能得一日歇息。 不知是因着天气凉爽还是佳节将至,圣上这几日倒是颇为愉悦,安喜当起差来便也格外顺遂。 圣上体贴安喜年事已高,特许其每当半个时辰的差便能得半柱香的功夫歇息。外殿的管事太监这会子正焦急地在内书房门口踱步,他绕着门前空地走了五六圈儿才终于将安喜盼出来。 “安爷,安爷请慢。奴才有事向您回报。”管事太监拦住安喜去路,躬身行礼。 “什么事儿这般着急,不去耳房候着咱家到这内书房来拦人,若叫圣上瞧见了成何体统!”安喜不悦,将人带远几步,低声教训。 “回安爷的话,小的鲁莽,小的知罪,然实是事出突然,小的也是没法子罗才一时忘了规矩。” 安喜皱眉:“得了,快些说罢,咱家等会子还当差。” “回安爷的话,外殿的周德顺方才擦大件时不慎将西南角摆着的青花缠枝牡丹纹梅瓶给打碎罗!” 安喜吃惊:“什么?你说那青花缠枝牡丹纹梅瓶叫人给砸罗?” “回安爷。。的话,正是那瓶儿。”管事太监声音越来越低,到了后头也没胆子继续说下去了。 “你们这些个狗奴才!一日到晚没一个省心的!那青花缠枝牡丹纹梅瓶可是前朝名品,价值连城的宝贝!你们倒好,说摔便摔了,啊?你们可是比旁人多长了一颗脑袋不成!”安喜痛心疾首。 “随我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4 - 肉肉屋 分卷阅读2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5 去圣上跟前请罪罢!”安喜拂袖转身,管事太监打着摆子,哆哆嗦嗦地跟在他身后进去。 两人进了内书房将事向皇帝禀报,皇帝听了握着朱笔皱眉:“一群没用的东西,该怎么着还需向朕回禀 退下。” “嗻。”两人灰溜溜地又退下去。 圣上这意思便是按宫规处置,依照宫规,周德顺办差不力,损坏宫中珍宝,需施以杖毙之刑,外殿当差众人也需罚半年月钱以示警戒。 安喜领着人到了外殿处置罪奴,那周德顺正瘫在地上瑟瑟发抖,宫袍下摆濡湿一片,身下黑色大理石砖也积着一滩水迹。 臊臭的尿骚味传来,安喜皱眉掩鼻嫌恶地退远:“将人拖去慎刑司。”他冷漠道。 周德顺听了这话好似终于醒过神来,他抬头看向安喜,痛苦流涕口中大声哀嚎:“安爷!安爷!您饶了小的罢!您留小的一命罢!小的今后替您当牛做马!唔。。。” 他的话还未曾讲完便叫几个小太监拿巾子堵住嘴,绑着拖去慎刑司。 一旁跪着的奴才们这会子皆瑟瑟发抖,惊骇不已。安喜冷眼扫视众人阴测测地道:“咱家瞧着你们近日来是舒服日子过得久了便忘了自个儿的身份,当起差来毛糙得很,嘴皮子也薄了,叫人一撬便撬开罗。”他的声音分明不大却如惊雷一般响在众人耳边。 一时有做贼心虚妄议后宫私密的奴才软了腿瘫倒在地。“若再叫咱家发觉你们不老实当差或是心里头转着自个儿的小算盘,今日的周德顺便是明日的你们。” “小的们不敢,小的们谨遵安爷教诲。” 安喜说完冷笑一声,拂袖带着几个小太监回内书房。余下的奴才们收拾好狼藉的外殿后又跪回原处老实受罚。 魏七得知周德顺没了时已是晚上,这会子天色已暗却仍不见周德顺回,魏七正觉着奇怪便见隔壁屋住着的小方子推门进来,小方子与魏七同岁,只略小他一两个月,大圆眼厚嘴唇,鼻子小巧,是一副讨人喜欢的长相。 “魏哥。”小方子亲热地喊:“周德顺出了事儿,人没罗,上头人派我来给你上药。” 魏七听他说周德顺没了只是一怔,倒也不觉着奇怪,这结果在他意料之中,早晚的事儿罢了。 “嗯。那便劳烦你了。”魏七平静道。 小方子答应一声,取来药瓶替魏七换药。他是自打十二岁入宫以来便被调至乾清宫当差的,初时也只是个外院的扫洒太监,后因做事伶俐被上头赏识一年后便升至外殿当差,一年之后又因运气好顶了他人差事调到内殿。 这时正遇上魏七自寿康宫调来,两人年岁相仿又地位相当,一人活泼机灵一人安静稳重,自是常被拿来比较。 魏七倒是毫无察觉,因他本就喜欢安静,向来都只埋头做事,很少特意与人去打交道。可小方子不同,因他觉着安公公有些偏爱便一直都将魏七当成对手,暗自较着劲儿。 小方子轻轻掀起魏七身上的锦被,揭开他臀上包着的白纱布,伤口已经大好,他将药膏用纱布沾了轻轻涂在伤处。 药膏冰凉,魏七被冰地闷哼一声,小方子手下不停细细地替他将伤药抹匀。他盯着魏七雪白细腻的背脊,挺翘的臀部一时有些神游。 这人后自个儿入乾清宫却先一步升到了御前当差,虽现下时常吃板子人人都道他倒霉,可,可,自个儿一面心喜他不为圣上所爱日日受苦,一面却又。。。嫉妒他。 应当有许多奴才都嫉妒着他的罢,虽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可到底是爬上了龙床,圣上是如何遥不可及的人,却也叫他这阉人触碰到了。且即便是吃尽苦头,圣上却也未曾真正厌恶他,否则现下这人便也不会趟在自个儿屋里养伤了。 小方子想得入神一时未曾留意手下力道揉地重了些,下头魏七嘶地吸了口气。“抱歉,魏哥,方才不小心,弄疼你了罢。” 他急忙忙道。 “无妨,并未弄疼我,你且继续罢。” “嗳,我这回一定留意。”小方子放轻力道。 到底是哪儿生得特别了呢怎的就得了圣上的青眼?小方子偷偷打量着魏七乌黑的发,藏在发间小巧泛红的耳,修长但并不瘦弱的背脊一直到他圆润的脚踝。 只不过是白了些,骨肉均亭罢了,我也不差,怎的圣上便没瞧见我呢?小方子纳闷。 “小方子,可以了,小方子,行了,小方?”魏七叫人不应转头去看,却见小方子正盯着自个儿的臀发怔,他瞧地专注,眼神灼灼很有些痴迷狂热。 第22章 孰能生巧 魏七被这眼神给吓着,连忙拍开他的手扯过被子遮住自个儿。 小方子回过神来见魏七一脸戒备,不知他想岔了,还觉着人有些莫名其妙。“怎的了魏哥 ” “没,没怎的,方才唤你,你未应声儿,有劳你替我上药了,这会子已好多了,你且回罢。” 小方子道: “ 不急,还没替你裹纱布,裹了我便回。” 魏七却不愿他多留: “ 不必,伤口好得差不多,不需闷在里头。你且回罢,明儿还当差。” “ 如此,那我便回去罗。” 小方子听魏七这般说只好收拾药瓶,替他将被褥盖好后告辞。 魏七一直死盯着人出门,见门关上才松了口气。 这人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用那种眼神盯着自个儿,魏七狠抖两下。 自从被皇帝临幸后他便格外敏感,从前虽知宫里头腌臢事儿多,但因着他十岁时便被调去寿康宫当差,太皇太后最是不喜下头人胡来,淫-乱后宫,所以他甚少受过什么侵犯。 谁知头一回碰上这事那人竟是皇帝,如此想来魏七现下如惊弓之鸟一般也是情有可原了。 皇帝前段日子冷落了后宫,太皇太后与皇后皆旁敲侧击提醒他,加之朝堂之上皇后与敬贵妃父族间争斗逐渐激烈,皇帝无法,这些日子便又频繁临幸妃嫔。 几日后,魏七身上的伤已大好,这回比上回好得快些,他心里嘲讽自个儿是贱命一条,不该投生簪缨世家,合该就是要当奴才的。 今日回内书房当差,一轮班下来也没敢抬头瞧皇帝一眼,好在皇帝也忙,没功夫逗弄他。 提心吊胆得挨过一日,本以为第二日也应当无事。 申时,因当值时太过紧张,魏七出了一身的汗,才当完差得了闲便了打盆热水回来预备擦擦身子。 谁知他正洗着帕子便听外头有人敲门: “魏爷,在里头么? ” 魏七奇怪,这时辰了还有谁会来找自个儿?他应一声儿,走至门前却突然停住。 不,不,这时辰圣上刚用过晚膳。。。 他突然绝望地抱住头,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放过他?分明三宫六院佳人如云,个个儿美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5 - 肉肉屋 分卷阅读2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6 若天仙却仍要临幸他这个阉奴! “ 魏爷,魏爷,小的们奉旨来接您。” 外头的内侍小心翼翼道。 呵!魏爷,他算哪门子的魏爷能当得起这些人的一声魏爷。 魏七颓然垂下双臂,冷静下来,抖着手将门开了,他心知即便门外站着的是洪水猛兽自个儿也无处可逃。 “ 在。” 他面色惨白语气却镇定许多。 “ 魏爷,小的奉安爷之令接您去内廷监。” 说话这人是专管皇帝召幸之事的郑其公公,他正弯着腰谄媚讨好地笑。 魏七想起自个儿刚调来乾清宫时还曾被这老奴才言语羞辱过,半年前未升至御前当差时,他还叫自个儿小魏子,如今竟是调了辈分。 郑公公领着四名小内侍侯在门外: “ 郑公公万安,怎敢劳烦您亲自来接。” 魏七强挤出个笑,不大好看。 郑其道:“ 现下这乾清宫里谁人不知您最得圣眷。这才多少日子,圣上便已是第三回 召您罗。” 蛇打七寸。 魏七羞愤难当,咬紧了牙半晌才挤出去: “ 那便走罢。” “ 嗻。” 魏七心中冷笑,这些个看碟下菜的东西。 天色已晚,小内侍们提着纸灯笼分做两列将魏七与郑公公围起,秋日的夜晚萧瑟寒冷,偶有巡视的禁卫军走过,见了灯笼上的字也赶忙回避。 由乾清宫通往内廷监的这条小道太过漫长,魏七行走在夜风中手脚冰凉。 内廷监的掌事太监吴公公前不久才送走他,见今日又来,倒是很有几分吃惊。 他觉着这事儿也是奇怪,怎的这小子这般好运,莫不是前世与我这内廷监有什么不解之缘。 吴公公命人备好一应器具,郑其便只留下两个小太监,自个儿先回去向安喜交差。 魏七这些日子又修养了一阵后头久未受苦,这会子便又有些艰难。 不过对于连死都差点儿经历过的人来言,这点子苦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等一切收拾妥当后又过去了小半个时辰,这时已近巳时,比平日里晚了许多。 吴公公将魏七送走前便特意嘱咐驮妃太监加快些脚步莫要拖延。 宫内虽不许太监们胡乱跑动,然驮妃太监们早以练就了一番脚下生风上头安然不动的本领。 魏七叫人扛在肩上疾行,虽仍是稳当却也吃了一肚子冷风。 这回才半柱香的功夫他便被送上了龙床。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魏七已是第三回 躺在这儿,他甚是自觉地解下自个儿眼前的丝缎子,眨着眼迷茫地适应了一阵,也不去瞧就靠在不远处的皇帝,只垂着头轻微蠕动着往圣上脚边钻,待到离得近了才自锦被中钻出,往皇帝被窝里爬。 皇帝靠在床头捧着本《孙子兵法》,其实自他七岁那年便已通读此书,多年来怕是看了不下百来遍,早已烂熟于心,便说能倒背如流也不为过。 所以此刻皇帝也只是拿它做个样子罢,若手里没东西倒像是在特意等着这奴才一般。 他自书卷后头冷眼瞧着魏七,觉着此人实是愚笨不堪,钻个被褥也这般磨磨蹭蹭。 皇帝等得不耐拿脚去踢,正踢中魏七光-裸的胳膊。 魏七一愣,知晓自个儿又惹圣上不高兴罗,忙麻溜地钻进去,动作敏捷,像只小耗子。 圣上挑眉,勾起嘴角,突又觉着这奴才有几分意思。 他忆起上回魏七满脸鼻涕眼泪的模样,心道原来竟是个吃硬不吃软的。 谁叫自个儿的命攥在圣上手中呢?上回圣上好容易才饶过他,今次可不能再触犯龙颜。 好歹还隔了一层,便当是在吃面团罢。 魏七这般安慰着自个儿,可手脚仍是颤抖不停。 皇帝哈哈大笑两声儿,竟是十分愉悦的样子,魏七怔怔地瞧着他盛满笑意的眼,勾起的唇,觉着很是陌生。 魏七不解,圣上这是笑什么呢 入乾清宫近三年,他从未见过圣上这般笑过,眉眼舒展着似是很好接近。 魏七慌忙垂下眼不敢细瞧,这会子圣上是高兴了,可指不定过会儿他冷下来,想起叫人瞧见自个儿失态又要迁怒于他。 皇帝略笑两声儿便又停下望着魏七,见这奴才红着耳朵抿起嘴低头不语,很是乖巧顺从。 他伸手捏住魏七的下巴抬起,缓缓向自个儿凑近。 太近了,实是太近了,只一尺之遥而已。魏七吓得屏住了呼吸,生怕自个儿呼出的气扑到圣上脸上,他浑身僵直,垂着的眼睑不住颤动,倒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 皇帝的眼神幽深,好似那浩瀚不可见底的海,离得这般近,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龙涎香似无处不在,密密地将魏七束缚,逃无可逃。 两人肌肤相贴,圣上灼热的温度透过细滑的丝绸传至魏七赤-裸着的大腿,他觉着自个儿就快要烧着。 “朕未曾令你吃。”皇帝语带戏谑。 这话本是床笫之间的随意调笑,魏七这傻子倒好,不仅未曾听出他话里藏着的笑意,还以为这是在怪罪自个儿擅做主张。 他吓得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要从人身上滚下请罪: “ 奴才。。。奴才罪该万死,请圣上。。。责罚。” 这幅慌慌张张的蠢样子倒是取悦了皇帝,他眼中含笑,扣住魏七要滚下去的身子,翻身将其压在身下。 魏七紧闭着双眼不敢去瞧近在咫尺的圣上,他黑发披散着铺满明黄方枕,脸蛋煞白,额间全是汗珠,长而密的睫毛不住地挣动,脆弱又艳丽,叫人想欺-辱。 皇帝意动,将身下人翻转过去背朝着自个儿,他不喜叫人瞧见他沉迷肉-欲的模样,偏爱用这等方式行欢,其实不说是魏七便是皇后也多是这般。 魏七本以为皇帝是生气了,谁知突然间却成了现下这姿势,他后知后觉地转过弯来,只觉自个儿真真是蠢不可及,好在圣上也不欲再搭理他,魏七紧闭着嘴羞愤不已。 内廷监果真有几分手段,应当厚赏,皇帝这般想着又入一指。 魏七嘴里叼着枕头,压下喉间痛苦的呼叫。 这姿势让他感到羞辱,魏七不知圣上与宫嫔们相亲时也都是这般,只认为圣上觉着自个儿不配与他面贴面地做这档子事。 虽他只是个太监,却也知晓只有畜生才会这般交-合,圣上尊贵不凡,自然不是畜生,只有自个儿才像是个畜生,不过这样也罢,至少圣上不会碰到他残缺的那处。 他咬紧牙关,双手死死攥紧身下的褥子,不敢叫出声儿来,记着上回就是因着自个儿喊得厉害圣上才发了狂。 “替朕将亵裤脱了。”皇帝淡淡地命令身下之人。 这奴才果真蠢,呆呆傻傻的,这会子若换作别的妃子宫女,早羞答答地替他除衣物了。 魏七又是一颤,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6 - 肉肉屋 分卷阅读2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7 松开嘴里的枕头低声道:“嗻。” 他转过头想替皇帝除去亵裤,谁知皇帝一把将他的头按了回去。 皇帝觉着自个儿被冒犯,不悦道:“便这么脱。” 魏七的脸颊深深地陷入柔软的方枕中,他悄声叹息,有些挫败地闭上眼,手臂极力向后,摸到了皇帝的大腿。 皇帝在上头冷眼旁观,见如玉般精巧又并不柔弱的手掌附在自个儿身上,明黄色的绸缎与奶白色的手指相应和,很有些情-色的艳丽。 手背上传来的灼热温度烫地魏七直哆嗦,那可是圣上的手! “停下。”皇帝命令,说完便松开。 魏七伏在下头默默流泪,这番动作比弄疼他更叫人觉着不堪,他不认为圣上会对哪位妃嫔这般羞辱,无非是不拿自个儿当人看罢了。 奴才么,奴才,魏七拭去面上的眼泪,咬牙忍耐。 今夜残忍的征伐开始,魏七竭尽所能放松自个儿,想讨好身后那人。 不能再惹怒圣上,他这般想着,咬住自个儿的手腕,无论再怎么疼也始终没出声儿。 亵衣在碰撞间散开,两侧的丝带随宽敞的衣角在魏七背脊上来回扫荡,轻飘飘好似微风拂过,魏七不住地颤抖。 约莫一盏茶的时辰过后,皇帝仍未停下。 魏七这会子浑身是汗,已神志不清,便是想叫也没力气叫出声儿来。 他经受不住,松开被自个儿血肉模糊的手腕,喃喃低语:“ 好疼。。娘亲。。。我疼。" 反反复复翻来覆去。 "娘亲。。。娘亲,孩儿好疼。” 十四岁已是少年,本不该再称母亲为娘亲,然魏七自八岁后便再未见过他母亲,所以不愿改口,好似这般便能离家人近一些。 迷迷糊糊之中魏七听见耳旁传来轻柔的低语,娘亲问他:安安,你哪儿疼 他本想说后头疼,却不知怎的,开口时却成了:“ 心里疼,娘亲,我心里疼。 ” 声音细弱饱含委屈,渴望能有人来安抚救赎。 皇帝弄完停下歇息,室内安静下来,魏七的痛呼也得以叫人听见。。 他俯下身靠近,见其半张脸隐入枕中,眼睛闭合,面色潮红,额发潮湿粘在脸颊边,唇间一张一合也不知到底在嘀咕什么。 一时好奇,贴耳去听,魏七仍在喃喃:“ 我疼。。我疼。。。” 原来是在喊疼,皇帝觉着奇怪,已停下了怎的还疼 再者说做这档子事不应当极舒服么,自个儿幸过许多人,也从未听见有谁喊疼。 皇帝总觉着听见了魏七的呼痛,一声儿又一声儿地响在耳边,叫得人心烦意乱。 他一面动作,一面去捂魏七的嘴,力道有些大,魏七的脸被挤压地厉害,声音也闷闷地几不可闻。 圣上满意,专心动作。 他想着:便是你疼又如何朕叫疼你乃是你的福分,旁人求都求不来,不知好歹的东西。 寝殿外等候着的安喜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正拍着手在殿门前来回踱步。 时辰已过,里头仍有动静,他却不敢再同上回一般催促圣上,怎的每回轮着魏七便是这么个境况这到底是这孩子倒霉还是他有福得了皇帝的青睐 又小半个时辰后皇帝事毕,将东西拔出,自魏七身上下来,两人身下的床褥被汗液晕湿,肮脏不堪。 他有些嫌恶地皱着眉头,捡起掉落在魏七背脊上的亵衣丝带系紧,寻了干净地方盘坐:“安喜。” 安息在外应嗻,如释重负。 宫女太监们依旧提着热水,端着浴桶,铜盆等物悄声入内,驮妃太监裹了魏七扛在身上,魏七仍在无意识地喃喃:“ 疼。” 恰逢安喜经过,无意之间听见这句呓语,他心下微颤却始终不敢抬头瞧那孩子一眼。 第23章 故人开解 魏七这回因事先药抹很足,加之他自个儿没挣扎,所以他后头并未出血只是红肿得很。 最严重的伤是腕子那儿,牙痕深深刻入肌肤,血肉翻滚,然这是他自个儿咬的,倒也怪不得谁。 内廷监的小内侍给他上好膏药后便留他自个儿歇息。 魏七困极,夜半醒来一回很快又昏睡过去。 他一夜昏睡至第二日巳时,方睁眼便见塌边守着个端铜盆的小内侍。 内侍见他醒来也不多废话,手脚麻利地伺候魏七梳洗收拾,又端来清粥与几碟子拌菜服侍他在床上用下。 魏七吃了东西净了面,瞧上去可算是有了人样。 “奴才小千子。” 小内侍等魏七用完早膳才自报家门:“是内廷监新来的守门太监,领班的华爷命奴才今后专程伺候您。” 魏七愕然,因着方才这小内侍姿态冷淡清高,魏七还以为他只是临调来照看自个儿的,谁知听这意思竟是特指给他的。 难道自个儿还能日日都来这内廷监点个卯不成?只怕他们是巴结错人了。 “小千子,可劳烦告知现下是什么时辰?” “回魏爷的话,现下已是巳时。”小千子语气平平,虽上头派他来照料魏七吩咐要小心伺候,然他并不愿去奉承这魅惑君主的下贱东西。 魏七惊呼:“巳时?!” 岂不是错过了当差的时辰! “ 回魏爷的话,您不必忧心,昨个晚间乾清宫那头的人留了话,圣上体恤,令您今儿不必当差,若是醒了只回自个儿屋里歇着即可。” 魏七放下心来,想着好在圣上还有几分怜惜,他道声多谢,起身欲回。 一夜折腾,臀部与后腰的肌肉酸痛不堪,一挪动便传来钻心的痛,魏七痛呼,一时不敢再动。 小千子见他这般模样心下到底不忍,劝他多歇息会子。 魏七不愿,执意回去,他不喜欢这儿,乾清宫后头的小屋子虽离圣上近却是自个儿的地盘。 再者道,上头体恤,允你在这儿歇息,难不成你便真就心安理得地躺这儿 奴才头一件需知晓的即是知趣儿,新入宫的小内侍不懂这道理,入宫近九年的魏七却不能装作不知。 小千子扶着魏七起身,替他穿好皂靴,欲送他回去。 魏七谢绝,清天白日的,叫一个内廷监的小内侍搀着行走于宫中,还往乾清宫那去,要是叫人瞧见必定引起诸多猜测。 小千子两回热脸贴冷屁股也不耐烦再管他,只道声小的告退便由着魏七自个儿折腾。 魏七咬牙忍疼,右臂撑腰,举止好似有孕女子,颤颤巍巍地缓步向前迈。 好容易出了内廷监,他又装作瘸腿模样,拖拉着左腿,一瘸一拐地在青石板砖铺就的小道上挪动。 如此这般平日里至多一盏茶功夫便能到乾清宫,今日却行了约摸近一个时辰。 青砖黛瓦,朱红宫门前守着的侍卫也不拦他,魏七瘸着腿拐进乾清宫。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7 - 肉肉屋 分卷阅读2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8 行至外院时,扫洒奴才们皆不去瞧他只低头做事。 及至内院,相识的几个也都只意味深长地瞧着,乾清宫里的规矩越发严谨了,魏七叹息。 正在尴尬之时,却见安喜身边的王福贵自内殿走出来,魏七眼前一亮,站在原地悄声唤他:“ 富贵公公!” 王福贵看向这头,见是魏七,面上带笑,快行两步走近:“我还道是谁这般大胆,乾清宫内唤我,原是你小子!” 他扫两眼魏七别扭的动作,心中惋惜,面上却将笑推得更高:“怎的,找我有事儿” “ 有点子小事儿,我,我想谢恩。” 魏七有些羞愤别扭,却也憋住了。 魏七这话有些颇没头没脑,然王福贵却知他要说什么,无非就是昨日夜里圣上宽厚赏他一日歇息,他需得按规矩去谢恩。 “可否告知安公公现下在何处” 魏七问。 王福贵笑:“这有什么可不可的,同我这般客气。他老人家现下应当在内书房伴驾,你去他专用的耳房那儿侯着便是,我瞧着这会子也该歇息了。” 魏七连声道谢,王福贵摆手不受,眼前这人近来可是很得圣上惦记,供着他总是没坏处的。 两人又客套几句,王福贵道有差使在身,两人别过,魏七拐着腿往内书房那儿挪。 王福贵走远几步,转身回首,见魏七修长纤细一人,微弯着腰蹒跚慢步,终究一声叹息。 哎!还是太过倔强,这般聪慧之人若真有心低头应当直去寻圣上谢恩。 虽见与不见另当别论,然既你已摆出了卑微感激之姿态,圣上又怎会不悦 再者道虽只是奴才,晚间却也伴过床,肌肤相亲,总归与旁人有几分不同罢。 届时只需将这楚楚可怜的姿态稍稍往外露出几分,若能得圣上一时心软,今后的日子可好过得很! 刚则易折,柔则长存,太犟了却忘了本分。 王福贵摇摇头,领着几个小太监自去办差。 魏七绕过养心殿往内书房那处去。 他在耳房内等了一会子,门口的小内侍贴心,拿了厚重柔软的坐垫替他铺在太师椅上。 魏七心中别扭又有些感激,面上讪讪地道谢。 等那小内侍上完茶出去,他却到底未坐,只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候,不过一刻,便见安喜掀了珠帘走了进来。 “安爷万安。” 魏七欲行礼,安喜稳步上前将他拦住,只望着他笑。 魏七叫他这宽和仁慈的笑容感染,眼前一热将将快要落泪,他觉着自个儿委屈,然这委屈无法同任何人说。 在意之人如吴家财同为低位,虽愿为他竭尽全力然力有不逮,自身尚且难保,又怎好叫他为自个儿担忧。 位高之人自然也诸多算计,若要其替自个儿与皇权抗衡那更是痴人说梦。 安公公亲手将他推至那人身边,魏七初始虽怨恨在心,却也知他并无选择,如今得其理解怜悯即便只是一个眼神与笑容,魏七已然松快许多。 他慌忙垂首掩下这滴热泪,语带哽咽:“ 安爷万安,小的有罪,前来叨扰。” 安喜未邀他坐,同他一道站着说话:“ 无妨,咱家早知你今日必定回来请安。可是要央咱家替你去谢恩 ” 魏七道:“回安爷的话,小的此番前来为的正是此事。” 安喜叹息,他便知晓以这孩子的性情绝不会甘愿亲自向圣上谢恩,本欲好言劝几句。 但见人形容消瘦,脸颊苍白,虽恼他不知审时度势,不识好歹,却到底心中有愧。 “ 魏七,你若能听咱家一句劝该有多好。” 魏七听了这话将脸绷起:“ 回安爷的话,安爷的劝告魏七自会铭记于心。” 他虽嘴上这般说,面上却是无动于衷。 安喜暗自摇头,道:“ 你与咱家皆知,这宫中最容不得有心气之人,你也是吃过不少苦头的,向来忍得很好,为何这回连性命都差点儿搭进去也不愿完全低头” 安喜的话直直地戳进魏七的心坎。 这些时日以来他又何尝不痛 日日在以身就义与苟延残喘间挣扎,每每想要低头,却仍心有不甘,时时反复忆起从前的娇贵矜傲。 若是真成了他人胯-下玩物,将来归去之时,他又该以何颜面去见父母与陈家祖宗 太难。 苟活于世便要丢弃从前一切,他如何能甘心 魏七呜咽出声,连忙咬住袖口不愿叫安喜察觉。 “ 唉!” 安喜叹,他真真是不知该拿这孩子如何是好。 “ 你再这般犟下去,能犟得过那位么 日后早晚要低头,便是稍稍柔顺些又能怎的 圣上不是残暴之人,偶尔也有柔软心肠。 魏七啊魏七! 你还有得苦要吃。” 安喜咬牙,他恨铁不成钢,这么乖巧的相貌怎的偏就生了一身反骨,何时才能开窍 魏七咬着唇哭,始终不肯开口。 安喜见此愤然拂袖离去,朽木不可雕也,倒是白费自个儿连日来的一番苦心。 安喜走远,魏七支撑不住徒然摔倒,趴在地上低声啜泣。 那头安喜虽是气急却也还是替魏七去内书房谢恩。 若他不这般做,一整个宫殿的奴才都将倒霉。 安喜进了内书房,站在书案前皇帝下首不动,皇帝批完一本折子后抬头:\"何事\" 安喜躬身:\"回圣上的话,魏七现下刚自内廷监回来,央奴才替他向圣上谢恩。 他道感激圣上怜惜,日后必当好生服侍您,只是现下容貌污浊不堪,不愿面圣污您的眼,还请圣上莫要怪罪。\" 皇帝淡淡地嗯一声,似豪不在意,复又低头批折子。 安喜心中松口气,依旧站至皇帝身后当差。 是夜,他端上绿头牌请圣上临幸,本以为圣上今日会挑一位妃嫔,谁知圣上道:撤。 安喜应嗻,躬身行礼欲退,然还未动身,圣上又道:\"慢着。\" 他一时心跳如雷,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 抬魏七来。\" 皇帝的语气无甚起伏,安喜无法从中辨出一二分的喜怒。 \" 回圣上的话,魏七那奴才昨个才。。。只怕是不好。\" 皇帝皱眉,打断他的话:\"朕叫你抬魏七来,他不是感激朕怜惜么,既如此,朕怎好不多加怜惜。\" 这话里流露出几分冷意,安喜两股战战头冒冷汗,心知今日早间那事还是惹了圣上,只不过那时圣上忍而不发罢了。 他跪下谢罪,老老实实地应嗻,退下去准备。 皇帝扔下手中朱笔,看着安喜退下。 他心中冷笑,一个二个联合起来欺君罔上目无王法,将朕当成个傻子欺瞒么 道什么感激,连样子都不屑做,便是在内书房外跪上一跪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8 - 肉肉屋 分卷阅读2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29 ,即便自个儿不见,那心意也算是到了。 这奴才两次三番不愿屈服,朕倒是要瞧瞧到底是他的骨头硬还是朕的手段硬。 堂堂圣明天子不知怎的竟与一个小小的奴才斗起气。 那头安喜得了皇帝之令,虽实是不忍魏七受苦却也无法,只好亲去请魏七,想着再次提点他一二。 这头乾清宫西偏殿的耳房内,魏七正湿着发坐,在方桌前抄一本地传,突闻外头敲门。 他心头一跳,手下不稳,狼毫唰地偏出,留下刺眼的印记,毁了一整页工整的小楷。 \" 魏七,是咱家。\" 魏七入坠冰窖,不是昨个儿才。。。 放下笔,前去开门,果真是安喜。 \"圣上今夜仍召的你。\" 安喜直直地望向他。 魏七愕然。 \" 魏七,还记得咱家今日白间与你说的么?\" 魏七茫然地将他盯着,摇摇头复又点头。 安喜叹息:\" 去罢。\" 内廷监内,小千子见了魏七只嗤笑,魏七面上无光。 大半个时辰后,乾清宫养心殿内。 皇帝今日未曾捧着《孙子兵法》看,只冷冷地盯着魏七:昨日里这奴才的柔顺竟是装出来的。 魏七颤抖不停,手足无措,圣上眼神如刀刃似要割伤他的肌肤。 \" 奴才。。奴才有罪,圣上怜惜奴才,奴才竟不知好歹恐仪表不堪,未曾面圣谢恩。\" 魏七自被褥中钻出,赤身裸体地伏在床榻之上皇帝脚边谢罪。 他腰侧上仍有昨日留下的青紫痕迹,整个人也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瞧上很是可怜。 皇帝心中却嗤笑,这奴才面上装得再是恭敬惧怕,心中只怕是不愿屈服。 他起身一把扯过魏七压至身下。 魏七很痛,却不愿叫出声儿来。 事中,他同昨夜一般神志不清地低语叫疼,皇帝怒极,捂住他的嘴狠狠动作。 你既不愿叫出声儿那便不许出声。 事毕,皇帝抽身而出,将魏七踢至一旁。 \" 安喜,滚进来! \" 第二日魏七再度醒来时又身处内廷监中,他睁着眼怔怔地望着头顶床幔苦笑。 小千子端着清粥入内,见他呆呆苦笑,挖苦道:\" 魏爷您这也算是独得圣眷呐!\" 他将朱漆托盘放置在床头雕刻祥云纹的梨木矮柜之上,扶起魏七伺候他梳洗。 魏七吐出一口清水:\" 你若想要,我便分你一些罢。\" 魏七唇色苍白,语气淡淡。 小千子吓得忙捂住他的嘴:\" 祖宗! 这话是能乱说的么 !\" 魏七只望着他笑,忆起前几日自个儿同周顺德也是这般说的。 太难! 他挣脱小千子的搀扶,倒头躺回床榻上。 这日晚间,皇帝仍召幸魏七,两人似是悄无声息地杠上。 层层明黄色丝绸遮盖龙塌,皇帝身着亵衣将魏七压至身下,捂住他的嘴动作。 魏七这回分明清醒着,却叫皇帝堵着嘴不得出声儿,他没东西可咬,又不敢咬皇帝,只好去咬自个儿舌头。 舌尖被咬破,鲜血渐渐潺潺蜿蜒留出,漫至皇帝掌心。 皇帝察觉,松开一看,掌间鲜红一片。 他停下动作,掐住魏七两颊,这奴才竟将自个儿的舌尖咬破。 他勾起嘴角冷笑,松开掐着魏七的手,埋头残忍动作。 魏七放过自个儿的舌头,仍去咬那方枕。 又是一夜纠缠。 几日下来,魏七瘦地不成人形,却不肯低头,皇帝更是夜夜召幸,只做不察。 安喜着急,这般下去不用等惊动寿康宫与坤宁宫,魏七便已没了。 魏七自内廷监醒来,这已是第四日。 他枯坐床榻之上发怔,三扇的木门吱丫一声儿叫人自外间推开。 魏七充耳不闻。 \" 小七。\" 这声音熟悉地很,他浑身一颤,呆呆转头望向门边,吴家财站在屋中望着他笑。 魏七怔怔地落下泪来,泪珠子止也止不住滚滚而出,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染湿了衣襟。 吴家财几步上前搂过他,抱在怀中不住安抚。 他的手掌顺着魏七的头顶一路沿背脊抚至发尾,温热强大一如往昔。 魏七将自个儿的头往他掌心里蹭,叼住人胸前的一小片衣料抽泣出声儿。 声声皆饱含委屈不解,憋在喉间,堵在嘴里,藏于心口,却终于泄露出来传至吴家财胸膛之中。 \" 小七! \" 吴家财语带哽咽,心疼至极。 他知晓了,他什么都知晓了。 魏七这般想着,既觉羞愤欲死却又心生解脱。 我得救了。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终于能有人听我哭,替我分担,我得救了。 第24章 俯首认错 魏七死死地揪住吴家财痛哭,将鼻涕眼泪狠狠地抹在他胸前。 吴家财无奈,垂头眼带宠溺地看向怀中的小圆脑袋:"小七,好了,都好了,不哭啊。" 魏七只点点头也不吭声,仍埋在人胸前不愿出来。 这会子才刚哭完,他实是不大好意思叫吴家财瞧见自个儿狼狈的模样。 吴家财笑:" 你这会子倒知晓害臊了,方才是谁似垂髫小儿一般哭鼻子呢?" 他拍拍魏七的背:" 得了,得了,起罢,那处全是你的鼻涕眼泪泡,不脏么?" 魏七听了这话终于抬头望向他,傻傻地笑。 眼睛红肿好似白兔,脸颊也通红潮湿,连嘴唇都水润润的。 虽不厚道,然吴家财觉着他实在是可爱得紧。 不怪乎圣上偏偏要盯上你,他叹息,自胸前取出帕子欲替人净面。 魏七接过,不好意思地讪笑,自个儿蒙着脸擦,吴家财随他去。 " 小七,想开些。" 他突道 。 魏七停住手中动作,帕子覆面,无法窥探他面上神色。 " 咱们自小便已入宫,当了这么些年的奴才,什么苦没吃过,这天下都是那位的,紫禁城是那位的,自然紫禁城里的你我也是那位的。" 魏七不言,然颤抖着的手仍是泄露了他的挣扎。 " 小七。" 吴家财凑近,小心翼翼地拿开他遮面的手紧紧握住,巾子掉落,露出后头一张茫然的脸。 " 小七。" 他狠下心,咬牙道:" 你这条命是我挣回来的,可还记得" 魏七浑身一颤,好似终于清醒。 他目露苦痛,艰难地点头,一下,停住,又是一下。 "我。。。我记得。" 他盯着吴家财一寸寸细看,不敢去想那时面前之人究竟经受了什么。 " 那你便好好珍惜它,能答应我么?你能做到么? " 魏七嘴唇几回开合却说不出话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29 - 肉肉屋 分卷阅读3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0 来,只能展臂抱住眼前之人,紧紧地似永不愿松开。 他轻轻点头:" 嗯,我答应你。" 吴家财稍稍放心。 " 家财哥,你是得了谁的令来? " 魏七好奇,趴在人肩膀上喃喃地问。 吴家财一顿:"上头道,乾清宫的王福贵王公公寻我有点子事。" 魏七静听,"我随他派来的小公公到乾清宫,也不知他究竟是领我去了哪儿。 然我最后见着一位头戴红帽,补子上绣鹤,脚上瞪长靴的大人。" 红帽为二品,只有最高品的太监才能戴,三品帽色及为蓝。 鹤也是二品的补子配饰,长靴只有总管太监才能穿,似魏七等人皆只能着短靴,是安公公无疑了。 " 乾清宫里头也就只安爷是二品罢。 他道你近日找死,与那位斗上,叫我劝劝。 我骇了一跳,疑心自个儿听错,那位是什么身份,你怎敢与他斗气?他又怎有闲心会同你一个奴才计较? 我问安爷缘由,他。他。。都说了。" 魏七缄默,吴家财怕他又钻牛角尖儿,忙捏住人两边肩膀,严肃道:"小七,你方才答应我的,要记着,可不许出言反悔。" 他再次嘱咐,唯恐魏七哄骗自个儿。 后者扯出一个笑:" 我记着,必不会再糟践自个儿,家财哥你安生当差,不必替我劳心。" 吴家财点头,道他若反悔便是小狗,魏七听了这话忍不住破涕为笑。 两人略聊一会儿,吴家财便得告辞,他现下在御膳房当差,任拜唐阿一职。 御膳房拜唐阿共二十人,虽官职不大,上头还有领班拜唐阿,庖人,副庖长与庖长等人却也轻易不得离开。 吴家财拍拍他的头,起身欲走:"我身上还有差使,这便回去了。你好好儿地保重身子。" 魏七忙扯着他的衣袖挽留:"家财哥留步。" "嗯怎的了还有何事 " " 家财哥,你换身袍子罢,都叫我弄脏了。" 魏七不大好意思,在他胸前指了一指。 吴家财低头望向自个儿胸前衣襟,鼻涕眼泪沾满了青灰色的缎子,晕深一大片。 宫中最忌衣衫不整,面目邋遢,若是真这般模样回去,叫上头瞧见必是要受罚。 " 还是你心细。" " 这儿有我的换洗袍子,就在你后头的黄花梨方角柜里,第二格,你我身形相差不大,凑合着穿罢。 " 吴家财应了,也不去问这里为何会有他的贴身换洗之物,只走至那方角柜前,打开柜门取袍子出来换上。 是短了些,不过若是不仔细看倒也瞧不出来。 " 家财哥,你去罢。" 魏七见他换好袍子温和道,虽心下再不舍得,也不能耽误他办差。 "嗯。" 吴家财未曾多言,匆匆瞧他一眼,转身推门离去。 后者趴坐在塌上,探直身子,伸长着脖颈,目送他出门。 脚步声渐渐远离,最终轻不可闻,魏七红着眼,呆呆地望着那扇门,良久才深吸一口气,起身穿衣。 小千子这时推门进来,见他眼睛红肿,知其方才与故人叙完旧,也不招惹他,只端了吃食放在南柏无束腰直枨老半桌上,又伺候着他洗漱净面。 魏七道谢,这会子已近午时,他沉默地吃完午膳,便离开内廷监,一瘸一拐地往乾清宫那方去。 及至乾清宫,魏七直去内书房旁安喜歇息的那间耳房里等候。 他这一路畅行无阻,未有一人敢与他搭话,也未有一人敢阻拦。 乾清宫里的奴才们皆知魏七这段日子以来很有些特别,几次三番惹恼圣上,却仍留着一条命。 他等了约摸半时辰的功夫,听得耳房门外守着的小内侍唤:"安爷。" 魏七转身,安喜进。 " 呦!" 安喜明知魏七已等了自个儿半个时辰,却故作惊讶道:" 让咱家瞧瞧,现下咱家面前站着的是哪位神仙 " 魏七面红耳赤,垂头行礼:" 安爷。" " 可别,可别,不敢当。" 安喜打断他:" 咱家没那个福分,可真真是受不起您这一声儿安爷呐!您现如今是什么人您可是敢于圣上斗气之人呐!" 安喜抚了抚衣袍。 " 咱家伴君数载,莫说这后宫之中,便是朝堂之上,胆敢与圣上对着干的也没几个。 您说,我安喜能当得起您一声儿安爷么?" 安喜挖苦他。 魏七只能恭敬受着,他知晓安喜心里憋着气,这气是因自个儿而生,便只好对着自个儿发。 " 安爷,魏七知错。" 魏七双膝跪地,俯首连磕三个响头,行了大礼谢罪。 安喜见他如此,也不好再嘲讽了,只得冷哼一声作罢。 魏七磕完头也不起,等着安喜发话。 安喜无奈道:"得得得,起罢,起罢,咱家算是栽在你小子手里罗。" 魏七起身,立马厚脸皮地堆着笑讨好:" 魏七早就知晓,这乾清宫里头就数安爷您最是心善不过。" 他端一茶盏高举过头顶,躬身送至安喜跟前。 后者接过,撩开茶盖略扣两声儿,喝下一口野菊茶,道:" 可是想通罗 " 魏七仍弯着腰:" 小的愚笨,不识好歹,白白耗费您一番苦心。" " 从前之事便叫它过去罢,只要你能想通便好,咱家虽得人一声安爷,可说到底大家同为奴才。 既是奴才,伺候好圣上便是咱们的头等大事,你现下能转过弯儿来,大家伙日子都好过。" " 安爷说得是。" 安喜斜他一眼,没好气道:" 这会子你也不用假惺惺地去谢恩,没得惹圣上生气,左右今夜还是你,好生等着罢。" 魏七呐呐:" 嗻。" 今日霜降,天气已冷了下来,再有几日便是重阳佳节。 魏七现下正叫人扛在肩上往乾清宫那头去,秋风萧瑟,吹地紫禁城里的树木花卉沙沙做响,也吹地人脸上冰冷一片。 养心殿内倒是依旧温暖如春,驮妃太监将魏七放至皇帝脚边,两旁的宫女将三层明黄绣祥云九爪龙纹的床幔一层层放下。 安喜领着众人熄灭养心殿内的楠木长条几上摆着的一盏盏油灯,只余下靠近床塌前的几盏。 殿门吱吖一声儿自外头悄悄合上。 龙塌上魏七几不可察地一抖,缓缓自锦被中爬出,钻入皇帝的被褥里。 皇帝依旧手捧书卷翻看,只不过这回看的不是《孙子兵法》,换成了《资治通鉴》。 他爬至皇帝胸前,后者扔下手中书卷将人一把提上来,翻身按住。 这几回都是如此,直截了当得很。 魏七瞬间僵直,本能地抗拒,皇帝不耐,攥着他的腰将人钉住。 魏七啊地一声儿急促的闷哼,声音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0 - 肉肉屋 分卷阅读3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1 有些大,似是痛极。 这回他倒是愿意叫出来,可皇帝却不愿听,右掌捂住了他的嘴。 皇帝手掌宽厚,只一掌便拢了魏七小半张脸,他的力道大,牵扯着魏七不得不向后仰着脖子迁就,脆弱纤细又柔软,姿态好似献祭。 魏七放弃,他忍得满头是汗,声音闷在人掌中无法发出。 他觉着自个儿有些缺氧,浑浑噩噩昏昏沉沉之际突想起安公公的劝诫与吴家财期盼的眼神。 垂眸,盯着罩在唇上的手掌,麦色肌肤不似自己孱弱,因着使力青筋微微凸起。 这可是天子的手掌。 魏七又想:然。。。现下却也覆在自个儿脸上。 思及此,他好似有了些底气,伸出一小截红艳柔软的舌头,轻轻地,试探地往圣上长有薄茧的掌心一舔,如被人豢养的宠物在讨好主人。 湿滑的触感自敏感的手心传来,手掌轻微一抖,突停住不动。 魏七又舔一下,皇帝猛地扳过他的脸颊向着自个儿。 后者脖颈扭曲着侧过半张脸,抬眼望向伏在上头的天子。 他的眼睛被水雾浸湿,衬地眼珠越发得黑,似皇帝冬猎时打到的那只梅花鹿一般,很有几分无助可怜的样子。 长而密的睫毛罩在眼皮子上,投下一片阴影,嘴唇微微开合着,红艳得出奇。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两人只隔着不过几寸的距离对望。 离得这般近,皇帝的气势又这般强硬,魏七不是不怕的。 然,若这会子退缩了,岂不是以后日日都会如此,直到。。直到自个儿被折腾死才能停止。 他垂下眼,睫毛颤颤巍巍不住地抖,似蝴蝶振翅,伸直艳红鲜活的舌,贴着皇帝炙热的掌心,停住,一瞬之后又是轻轻的一下。 后者的手掌狠狠一哆嗦,眼神意味不明,深不见底。 他掰开魏七的嘴唇查看,见其贝齿雪白,舌头小巧鲜红,倒是干干净净。 " 狗奴才。" 一声低骂。 然他实在是没脸皮去做,僵硬着舌头不敢乱动。 方才那事已叫人羞耻不堪,若让双亲知晓。。。 皇帝甚少这般,因觉得脏,也不知今日是怎的,这狗奴才真是生就一副惹人模样。 魏七的嘴半张,不慎自嘴角流出,配上他懵懂可怜的眼神,却是无端惹人。 后宫之中绝色虽多却都长着一副贤良淑德,温婉顺从的模样,便是在床上也规规矩矩,唯恐自个儿不够端庄,叫皇帝心生厌恶,担不住贤名。 天子永不会将残暴的一面向这些贤淑的大家之女显露,他不堪的手段也只使在奴才们身上。 然大多承幸的宫女要么就是过于胆怯,要么就是过于袒露野心,甚少能得圣心。 每当这时皇帝便想,奴才就是奴才,登不得台面,只能拿来疏解。 普天之下真真是皇帝最难伺候,主动他不喜,端庄他也不喜,又端庄又主动的他更是觉着虚伪。 皇后妃嫔要贤名,便永远不能与皇帝似寻常夫妻那般有闺房乐趣,宫女侍妾要宠爱,则永远不会得到尊敬。 各人所求不同,结局却都一样,不过是看那人眼色过活。 皇帝瞧得眼热。 魏七心生恐惧,只觉自个儿四肢百骸皆要散架,他哑着嗓子细细低唤,声音莫名勾人耳朵,似猫爪挠心。 皇帝盯着他鲜艳如血的唇,细白纤长的脖子,迷茫水润的眼。 这奴才莫不是猫妖转世? 魏七似被钉在岸上的一尾鱼,扭着腰想逃脱,白皙的皮子上俱浸满汗珠,紧沾明皇色的丝绸,晃得人眼晕。 原是这样,他又打一记,力道不大,魏七却忍不住一颤。 魏七伏在床榻上羞耻不已。 他不住低吟,转头哀求:" 圣上。。。圣上。。。奴才疼,饶了奴才罢。" 皇帝望向他,这奴才撒娇的模样太过可怜,叫人忍不住想更残忍。 然他的眼神太过明亮纯净,皇帝一时心软,改为掐腰。 " 你太愚笨,不会伺候人。" 魏七听了这话慌忙侧过头,长发散下,覆住脸面,他知圣上其意。 皇帝舒爽,勾起嘴角轻笑。 今日结束地最快。 驮妃太监抬人,皇帝叫住:"赏五日歇息,赐玉脂膏,好生将养罢。" 玉脂膏由上等药材制成,是极好的消肿药膏,宫中少有,如今却拿来赐人治这种伤。 正主得了赏却安然昏睡着,万事不知。 安喜跪下替其领赏,心中暗叹:可算熬出来罗。 第25章 各奔东西 魏七搬出三人住的屋子。 次日,吴家财等人便被分至宫中各处当差,三人连好好告别都不能,便已各奔东西。 吴家财因老实谨慎被分至御膳房,这差使虽不算顶好,却也不坏,至少比被派去尚衣局,掖幽庭与内廷监等地要好上许多。 虽辛苦,若熬出了头也有油水可捞。 如今圣上即位不久,后宫空虚,因还未大选便先幸了几位宫女封为答应,常在,现下正是缺人伺候的时候。 张公公见陈阿狗人机灵却又还算本份,便安排他至新入宫的沈答应那儿去,这可算得上是顶顶好的一桩差使。 虽新主子们现下大多是低位,然如今后宫人不多,此时正是争得圣眷的大好时机,若把握住了机会,今后即便是新人入宫也能在圣上跟前留下一二分印象。 吴陈二人去向已定,魏七却仍未有着落。 他因着身下的伤只能在司礼监多待一段日子,说来也是奇怪,这伤若换做旁人指不定就叫张公公给打发去了掖幽庭。 然魏七却运气好,张公公非但没打发他出去,还特意指了司礼监里偏僻的一处耳房将他安置了,令其养伤。 这几日司礼监中流言蜚语颇多,皆是关于前几日吴家财那档子事儿,魏七成天关在屋子里养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等流言钻进他耳朵里时吴家财已调走五六日。 司礼监的小内侍推开门进来时,他正躺在床上想事儿。 " 魏七,晚膳。" 内侍将红漆托盘往床榻边一扔,掀起袍子下摆一屁股坐在塌前的八仙桌旁。 " 你小子快吃,吃完我好收拾。" 他没甚好气道。 魏七回过神道声多谢公公,右臂撑着自个儿侧过身用饭,晚膳有清粥一碗,奶油馒头两个并酱菜两小碟。 他故意慢吞吞地用勺子去舀粥喝,这小太监嘴上说着叫他快些吃,实则心里头巴不得自个儿多耽误点子时辰。 头一回送吃食来时魏七不懂这其中门道,人叫快些,他便真的呼啦啦在半盏茶内将东西吃完,险些噎着自个儿不说反而还气得小太监吹胡子瞪眼地嘲讽他。 等人乒乒乓乓地将东西收好摔门出去,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1 - 肉肉屋 分卷阅读3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2 魏七才转过弯儿来,暗道自个儿蠢不可及。 不过也是自这事之后魏七明白了宫里当差人话语间的弯弯绕绕,有时明面上说出来的话,实际上并不是那个意思,这其中关窍得自个儿慢慢儿去琢磨。 小太监喝着魏七屋里事先泡好的茶,翘着二郎腿晃悠: " 魏七,你原先是同那吴家财住一个屋罢 " " 回公公的话,奴才原先是与吴家财一个屋。公公,怎的了可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小太监奇怪地瞅着他:" 呦!合着你小子还不知道这事儿。" 他起身至床榻边坐下,俯身凑在魏七耳边讥笑道: " 你那同屋人叫周公公给收用罗! " 当的一声,魏七手中的勺子掉落至碗中。 他扯住小太监的衣襟: " 你方才。。说什么收。。收用了" 声音颤抖着,这句话说得很是艰难。 " 拽着我做什么!快些松开!兔崽子,叫你给扯皱罗!" 小太监将他一把推开,起身抚了抚自个儿的衣裳,居高临下得望着瘫倒在塌上的魏七,冷笑。 " 收用了便是收用了,怎么,新来的不懂么 " 魏七哪里会不懂便是从前不懂,入宫的这几月来该懂的不该懂的也就都懂了。 他抬头咬牙切齿地盯住面前的小太监,眼眶发红,额间青筋暴起。 小太监见魏七这般恨恨地望着自个儿很是不屑地勾起嘴角嗤笑,嘲讽道: " 要我说,其实你比那吴家财要惹人得多,再过个几年,想必也是这个命罢。" 他探下身细细地抚摸魏七的脸颊,将人下颌端起,左右打量,嘴中啧啧赞叹: " 真是好相貌,只可惜,我竟不好这口儿。" 魏七抿紧嘴,握紧拳头猛地朝他脸上挥过去,谁知叫小太监一把抓住往床上狠狠一掷,一巴掌扇在脸上。 他本就有伤在身,又从未打过人,哪有什么力气与人相拼,挨了一巴掌后瘫在塌上动都不能动。 " 贱胚子!打你还疼了我的手。" 若不是上头有吩咐,今日我便是将你打死罗也无妨。小太监暗想,收了东西摔门而去。 魏七冷眼见他离去,泄愤般地撕扯着身下垫着的棉麻褥子。 都怪我,都怪我,他咬着褥子将头往塌上磕,砰,砰,每一声里都是悔不当初。 ------ 魏七养好伤后被调至良贵姬身边当差。 实则他本应去孝康太后住的寿康宫,上头早已派人传令于张公公,说是寿康宫那儿缺人,要从新入宫的这一批里调个小子来。 张公公自是知晓这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借口罢,实则不就只为着一个魏七么。 他仍恭敬应下,道过几日便将人都送去供老祖宗挑选。 可谁知魏七那小子却在这节骨眼上出了事儿,无法,只得又向上头禀明。 果不其然,上头得了消息也不再挑新人,只说够用。 张公公心下暗道:这也是个人的造化罢。 魏七这段日子比刚入宫那时更为沉默,若无上头问话,一日里几乎不曾张过嘴。 午时,良贵姬身边的传话太监来司礼监领人,魏七辞了掌事公公,跟着那人身后离去。 紫禁城后宫以皇帝所居乾清宫为中心,前有保和殿,中和殿,太和殿三大议事大殿,后临交泰殿及皇后所居的坤宁宫,东西两侧各有六宫,为嫔妃居所,宫里人合称其为“东西十二宫。” 世人口中的三宫六院即为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及东西十二宫。 良贵姬为原西南王府里的侍妾,身份低微,依照礼制本只能封为正七品的婕妤,然因圣上除却太子之外共有六位庶子,却只得二女,良贵姬生育的清元公主就为其中之一。 圣上怜爱此女,良贵姬母凭子贵,破例升为正六品的贵姬。 良贵姬现居于西六宫的储秀宫,储秀宫位于西六宫后方,东临御花园。 司礼监位于东六宫之一的景阳宫以北,绕过景阳宫西侧的钟粹宫便到了御花园另一面,是以储秀宫离司礼监并不算太远。 因而不过小半个时辰二人便到了储秀宫内。 储秀宫的主位为正一品的德妃,是从前西南王府的庶福晋。 德妃现今已年过三十,容貌不再,却因其温婉顺从的秉性而得圣上喜爱,这才有了一宫之主的分位。 随行太监取出挂在袍子边上的腰牌递与储秀宫外的守门侍卫,两旁侍卫放行,他便领着魏七往储秀宫西侧的配殿那头去。 储秀宫原为二进院,前朝明帝拆除了储秀门及围墙,并将翊坤宫后殿改为穿堂殿,称体和殿,连通储秀宫与翊坤宫,形成相通的四进院落。 储秀宫前廊与东西配殿前廊及体和殿后檐廊转角相连,构成回廊。 此宫为单檐歇山顶,面阔五间,前出廊。 檐下施斗栱,梁枋饰以淡雅的苏式彩画。 门为楠木雕万字锦底、五蝠捧寿、万福万寿裙板隔扇门,窗饰万字团寿纹步步锦支摘窗。 内檐装修精巧华丽,明间正中设地屏宝座,后置五扇紫檀嵌寿字镜心屏风,上悬“大圆宝镜”匾。 东侧有花梨木雕竹纹裙板玻璃隔扇,西侧有花梨木雕玉兰纹裙板玻璃隔扇,分别将东西次间与明间隔开。 东次、梢间以花梨木透雕缠枝葡萄纹落地罩相隔,西次、梢间以一道花梨木雕万福万寿纹为边框内镶大玻璃的隔扇相隔,内设避风隔,西梢间作为暖阁,是居住的寝室。 储秀宫庭院宽敞幽静,两棵苍劲的古柏耸立其中,殿台基下东西两侧安置一对戏珠铜龙和一对铜梅花鹿,东西配殿为养和殿、缓福殿,均为面阔三间的硬山顶建筑。 后殿为丽景轩,面阔五间,单檐硬山顶,有东西配殿曰凤光室、猗兰馆。 良贵姬便是住在西配殿缓福殿中。 现下已过了向主位德妃请安的时辰,二人便直入缓福殿中。 良贵姬年近三十,眉目温婉,皮肤白皙,梳两把头,上用点翠装饰,瞧上去不过二十出头。 着镶粉色边饰的浅黄色衫,外罩黑色大云头背心,裙边镶有黑色绣花栏干,足着红色弓鞋。 手指纤长,指甲圆润,涂凤仙花汁,未着护甲。 魏七向她三叩首请安,良贵姬温言叫起,未曾为难,又问其姓名。 魏七恭敬答:" 回主子的话,奴才名魏七。" 良贵姬见其眉清目秀,虽微垂着头腰板却挺直,人还年幼,回起话来却有条不紊,落落大方,气度从容。 不知是哪户有钱人家一朝落魄将孩子送入宫里,也是可惜。 因自魏七入宫之后便瘦了许多,肌肤也不似从前细嫩白皙,良贵姬才有此猜测,以为他是商贾之子。 " 魏七这名儿倒是易记,不必改,以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2 - 肉肉屋 分卷阅读3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3 后仍叫魏七罢。" " 嗻,奴才谢主子恩德。" " 魏七,你可识字?可曾读过书? " 观这气度应当是读过点子书。 魏七微一思量,这话不能实说也不能欺瞒。 " 回主子的话,奴才只略识得几字,六岁时上过一年学堂。" " 嗯。" 良贵姬满意,因她身份低微,从前只是王府侍妾,不似别的嫔妃那般有陪嫁丫鬟侍从,缓福殿内便无人识字。 这孩子瞧着沉稳可靠,又略识几字,若细心栽培,不出几年必能成为她的得力助手。 " 几岁了 " 她越发和颜悦色。 " 回主子的话,奴才虚岁有九。" 良贵姬听了这话手指轻微一颤,面露些许悲痛之色。 九岁,若她的昀儿还在,如今也应当是这般大。 她打量魏七,或许比这奴才还要壮些,也更为活泼些。 魏七虽垂着头却也能感受到新主子的反常,一时将头垂得更低,不再言语。 良贵姬身旁的一等贴身丫鬟知晓主子必是忆起了逝去的长子,忙叫人领魏七先行退下收拾,明早随众人一块儿去向德妃娘娘请安。 魏七退下,随小太监来到缓福殿后头的他坦中收拾床铺。 缓福殿中人口简单,加上魏七共有八名奴才。 太监宫女各四,一位正七品首领太监,一位教导嬷嬷,三个扫洒传话小太监并三个贴身宫女。 首领太监名为良驹,现年三十,管缓福殿内所有账目与人情往来。 领魏七来的小太监名叫良习,今年十七,手长脚长,人也沉稳,专司传话办差。 另一位小太监叫良行,年十四,管殿中扫洒,有时良习出去办差,一时找不着人传话,便由良行顶替。 这几人大都是王府旧人,只魏七与一宫女是新来。 他住的这间他坦十分宽敞,本是良习与良行两人居住,现下算上魏七也不过三人而已,良驹另有单独的住处。 床炕很大,足能容下六人齐头安睡,屋子里摆有一张大方桌并三张雕竹纹靠椅,西边角落立着四层的竹节架子,上头放着两个铜盆并几块帕子,东边则是靠床炕的榉木圆柱立柜,立柜旁甚至摆着一面小铜镜案几。 良习道自个儿还有差事在身,嘱咐魏七好生收拾,他自去做事。 屋子里只剩魏七一人,他缓缓走近铜镜台,弯下腰细瞧镜中人。 瘦了许多,脸很尖,两颊凸出,不似从前在家时那般肉呼呼,眼神也沉寂没了光彩。 这是我吗?魏七问自己,这是陈家宵衣吗?他伸手去摸冰凉的暗黄镜面。 不是,他自问自答,这不是陈宵衣,这是魏七。 他不敢眨眼,泪水将将要留出,便抬头憋住,离开镜台收拾住处。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屋子里处处纤尘不染,铺盖也是新的,就卷成一团堆在炕边。 他也没什么行李,不过几件旧衣裳罢。 魏七铺好床,换上新的内侍宫服,与司礼监的蓝灰夹袄宫服不同,侍候嫔妃的宫服为深蓝绸缎夹棉袍。 绸缎料子摸上去水滑,为着办事方便且赏心悦目,宫袍并不如司礼监那处的厚,略为单薄了些。 不过屋子里暖和,也不觉着冷。 衣裳单薄,靴子就厚上许多,藏青短靴鞋底扎实,靴内藏绒,外头不知是用的什么皮毛包裹,严严实实,瞧着就耐穿地很,太监办差多走动,必得有双好靴。 魏七收拾好自个儿推门去寻良习。 谁知最先在庭院里头见着打扫的良行,他行礼问安,良行问他何事。 魏七思索着,若是同这人说去寻良习找差使干,那他必得不满,觉着自个儿不把他当回事儿。 也罢,左右自个儿在这缓福殿内资历最小,位分最低。 " 回良习公公的话,小的已收拾好屋子,想寻些活计来做。" 良行小良习三岁,从来都被他压上一头,如今来了更为年幼的魏七,这一声良习公公叫得他通体疏泰。 " 你小子倒算机灵,不过到底年幼,主子跟前的活是不能派你去做的,便替我扫院子罢。" 魏七应嗻,老老实实接过笤帚,良习满意,自去主子跟前讨好不提。 这头良行于回廊拐角暗处瞧着,见魏七手持笤帚扫得仔仔细细,连院里的十来盆盆栽都一一挪开,将底下扫净。 盆栽下积一层薄灰,他细胳膊细腿吃力地搬,微皱着眉,神情认真好似在做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良行暗自点头:倒是个认真苗子,不似良习那混小子惯会偷懒耍滑,人眼瞧不着的地界几日里也不见得扫上一回。 良习转身离去,魏七松一口气,手下不停。 傻子才不知晓这头一日他必叫众人盯着。 适逢良驹自尚衣局回来,良习不再越阶回差,将魏七入殿与之后的行止一一禀报,良驹又简明两句向良贵姬说了,良贵姬便对魏七愈加满意。 第26章 危机暗藏(倒v开始) 晚间歇息前, 魏七照规矩随良习去见首领太监良驹。 良驹公公随主,生一副圆脸,笑眼细小,面皮白净,慈眉善目很是温和,他是正七品的内侍,翎上着金, 穿紫色绸缎服,前后胸裆刺盘尾蝙蝠,中间绣有带鹌鹑的补子。 缓福殿中的奴才里头, 此人品阶最高,便是教导嬷嬷沈嬷嬷也只是从七品。 良习良行二人则分别为从八品的内侍太监与正九品大太监,魏七入了缓福殿等过几日进了品阶,也只是最低等的从九品太监而已。 魏七跪地行礼, 良驹并不叫起,特板着脸敲打几句, 然因其面善,瞧上去毫无威严之色。 他说一句,魏七便恭敬应上一句,顺从乖巧, 良驹险些要端不住。 新入宫的太监有了去处后依规矩需寻一资历老的太监拜其为师,精习手艺规矩。 魏七见良驹和善懦弱本欲拜他为师,然良驹却道此事需等明日见了德妃娘娘宫里的从二品首领公公百善才能定夺下来。 时辰不早,魏七二人行礼退下。 第二日寅时, 魏七等人起,由良驹领着只缓福殿正厅大堂向良贵姬请安。 良贵姬叫起,三人退下当差,留良驹与几个贴身宫女侍候主子用早膳。 这会子主位的德妃娘娘已先去中宫坤宁宫皇后居所由皇后领着去寿康宫向太后请安。 之后还得回坤宁宫再向皇后娘娘请安,未有一两个时辰怕是回不来。 良贵姬分位不高,还未有资格去吃这等苦,只需向德妃娘娘请安便是。 辰时,储秀宫宫门前传来动静,良习入殿来报,道德妃娘娘已回。 良贵姬起身整理仪容,略等半盏茶时辰便领着良驹,沈嬷嬷,一等宫女良言并魏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3 - 肉肉屋 分卷阅读3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4 七往储秀宫正殿那头去。 魏七跟在良驹身后,双臂紧贴身侧,垂首入正间。 储秀宫正殿面阔五间,门檐气派高大,比缓福殿宽敞许多。 正间后边为楠木雕就而成的万寿万福群板镶玻璃罩背,罩背前设地平台一座,座上摆紫檀木雕嵌寿字镜心屏风,屏风前设宝座、香几、宫扇、香筒。 西侧碧纱橱后为西次间,由此间西进则为寝间,以花梨木雕万福万寿边框镶大理石隔断西次间,若身在暖阁,隔大理石上头劈出的小雕花窗可见次间一切,隔而未隔。 德妃娘娘这会子已收拾妥当,正端坐在金丝楠木玫瑰靠椅上喝着安神茶。 良贵姬福身,双手放于左侧腰际,上半身平直,低眉垂目行蹲安礼:“妾请德妃娘娘安,德妃娘娘万福金安。”后头沈嬷嬷与宫女跟着下福。 魏七头一回见德妃娘娘是以需行跪拜大礼。 “奴才良驹/魏七请德妃娘娘安,德妃娘娘万福金安。”他与良驹将马蹄袖弹响,两手伏地叩三个响头。 “嗯,都起罢。”德妃娘娘约莫三十五上下,银盘脸,大杏眼,眼角略有一二细纹,穿一身粉色缎织彩百花飞碟袷锦袍,梳着架子头,戴银镀金嵌宝蝴蝶簪并一朵淡粉绒花,脚上未着花盆底,乃是穿的蓝白风头鞋,想来方才已换过一身行头,便是这般也已是富贵逼人。 “良妹妹今日倒来得早些,妹妹坐罢。”她伸出保养得宜的白皙玉手轻轻一拂,石青镀金镶红宝石护甲套在双手的无名指与小指上,衬地手指愈发似青葱般纤长。 “妾谢娘娘赐座。”良贵姬又一福,起身由良言搀着往德妃下首坐下,宫女奉茶。 正七品下妃嫔皆自称奴婢,只有七品之上方才能称妾或是婢妾。 良贵姬略喝一口,她今日穿宝蓝色缎绣云鹤纹袷便袍,梳小两把,头上只戴支白玉翡翠簪子。 后宫礼制,皇后穿明黄,皇贵妃穿暗黄,贵妃穿金,妃穿粉红,越往下,品阶越低者穿戴越深。 “娘娘,昨儿午间,司礼监新分给妾的奴才到了,妾今日特领了人来向您请安。” “魏七。”良贵姬唤,魏七上前两步跪地。 “奴才魏七,请德妃娘娘安。” 德妃放下茶盏,用素色帕子捻捻嘴角,略看一眼:“瞧着倒是眉目清秀,是个讨人喜欢的。” 魏七不敢回话,宫里都说德妃娘娘温婉才得了圣上喜欢,可要他看,面前这位分明是个位高气盛的贵人,温婉怕是只对着那一人。 “娘娘抬举,不过一个奴才罢了。”良贵姬赔笑:“这奴才刚来妾身边当差,现下还未寻师傅,娘娘您看。。。不知妾屋子里的良驹如何?” 良驹上前,德妃娘娘身后的百善突咳嗽一声。 “百善,怎的?可是有什么主意?”德妃看向身侧储秀宫的首领公公。 “回娘娘的话。”百善上前:“说到拜师,奴才方才突想起自个儿的徒弟百廉去年便已出师,正缺一位徒弟呢。” 良贵姬等缓福殿众人脸色微一变,德妃沉吟一二:“既如此,这魏七便交由你徒弟罢。” “奴才替百廉谢过娘娘恩典。”百善行礼谢恩。 良贵姬终究未反对,只顺着这话笑道:“娘娘宽仁,能拜在百善公公爱徒门下是魏七这小子的福分。魏七,还不快谢恩。” “奴才,谢德妃娘娘恩典。” 砰地一声响头,尘埃落定。 主仆五人回殿,良贵姬绷着脸径直往正厅西侧那头去,甩着帕子坐在贵妃榻上。 二等宫女良息见主子面色不善,知晓她定是又在德妃娘娘那受了气,捧了茶递上去:“主子喝口茶罢。” 她弯腰将青花山水茶盏举过头顶,良贵姬接过饮下一口,到底是气不过,将茶盏往红木炕几上重重一磕。 “岂有此理!” 众人跪地:“主子息怒。” “真真是欺人太甚,便是我这好容易才得来的奴才也不放过!一句话便给了百善,可曾将我放在眼里?” “主子莫气,仔细气坏了身子,那位跋扈也不是这一两日的事罗。”罗嬷嬷劝诫,四下张望,见殿门已合上,且有良行在外守着,便又悄声道: 咱们且再忍忍,左右她已年老,又膝下无子,再得宠也不过就是这两三年的功夫罗。何况上头还有皇后娘娘并贵妃娘娘压着。 哪里能比得过您?咱们公主聪慧孝顺,圣上最是怜爱不过。” 良贵姬听了这话想起乖巧的女儿,一时气倒消了大半。她身份不高,所以性子便怯懦,也就是失了儿子又有了女儿后才强硬些。 魏七随良驹退下,行至缓福殿后头僻静处,良驹望着他叹息:“你明日见了那百廉自个儿小心些,左右你还年幼,他倒不敢拿你怎么着。” 魏七恍然大悟,原是这般,想来那人名声不大好。 “他虽人怪了些,但一手按摩功夫却是得了百善公公的真传,你留心学罢,多一门手艺傍身总归是好的。” 魏七恭敬应下。 ------ 一年后。 日子过得很快,又是一年飞雪严冬,魏七却不再似去年那般如履薄冰。 他现下已在缓福殿站住跟脚,过得还算不错。 良贵姬器重他,殿里的账单支出,礼单,递往内务府等处的帖子都交由他写。 魏七头回写帖子时特意将字写得松散难看,良贵姬因而向德妃娘娘请示,许其每日至内书堂习一个时辰的书。 自前朝起,便有文臣提议,认为宦官的职责为侍奉皇帝,其责任重大,若不能识字恐有诸多不便。 然太监习了书后渐渐对政事有了自个儿的见解,得宠的御前太监言语间左右圣上,扰乱朝纲,前朝明帝便是亲信宦官才亡了国。 是以,今上下令,凡内书堂习书太监只需识字,不许通晓四书五经,笔贴式也不得传授文义,若有违反,必当重罚。 内书房里习书的太监皆为十岁上下,共二三百人,派内务府笔贴式授课。 良习良行二人入宫时早已过十岁,是以缓福殿中只魏七一人能去习书。 虽知只是去习字,然能得摸笔练字机会,魏七已很是兴奋。 要说良行良习二人不嫉妒他那绝不可能,然魏七这人乖觉得很,言语间时时奉承讨好不说,还时时将自个儿被笔贴式打肿的手心露出,特叫那二人瞧见。 良习二人间他只不过每日去习一个时辰的书便被打成这般模样,想来那内书堂也不是个好地方,亏得他们原先还觉着习字轻松,不用干活。 实则他二人不知,魏七这伤乃是自个儿打木戒尺打的,每日狠狠打上二三十来下,从未手软。 他在内书堂虽不特意出挑,却也不会装得愚笨不堪,若日日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4 - 肉肉屋 分卷阅读3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5 得先生训斥何尝不是另一种的与众不同? 头三日他日日这般下狠手打自个儿,到了第四日便不再这样做,因第三日时主子召他询问内书堂习书之事。 尽管魏七一再遮掩,良贵姬仍是瞧见了他手上的伤。 再者,有良行那混小子日日在主子身边晃悠,他必定逮着机会向主子编排自个儿是如何愚笨,瞒是瞒不住的。 头几日受罚是避不可少的,然日日受罚主子便会觉着你不用心或是太过愚笨,难堪大用。 是以这之后魏七再也不曾自个儿打伤手心,只是更加小意讨好良习。 说起这打手心一事,魏七又忆起那日自个儿在内书堂后头的小径上遇着当朝太子爷这一出。 却说那日,内书堂下学后,他偷摸着去后头青石板小径那儿打手心。这处花木茂密层层环绕小径,因着临近内书堂,鲜少有人绕路经过。 笔贴式与太监们皆已各回各殿当差,此时正是四下无人之际,魏七不敢多耽搁,举起自个儿做的粗糙木尺啪啪啪往左手心儿里打,边打边小声抽气。 不怪他憋不住,这实在是疼,自个儿打自个儿也忒惨。 魏七忍得眼泪汪汪,深呼两口七,正欲下手再来,却突闻得清越男音自身后侧传来。 " 这是做什么自个儿打自个儿。 " 魏七受惊,藏起木尺回头,只见一身量高大修长的男子立在自个儿后头两三丈处。 男子穿一身紫色直裰长袍,腰间扎同色金丝蛛纹带,长发高束垂于脑后,用镶碧鎏金冠定住,左手背于身后,右臂平放腹间,大拇指与小手指上各戴一大一小白玉与翡翠扳指。 那人摩挲着指上扳指几步走近,腰间佩戴的镶金嵌绿松石宫绦与白玉双鱼玉佩碰撞,叮当作响。 他身后的两个青年太监要跟上来,男子微一抬手,那两人只好止步立于原处等候。 魏七噗通一声跪下,不敢擅自答话。这等穿着华贵,腰间挂玉之人即便不是龙子凤孙也该是哪位王公贵族。 脚步声渐渐靠近,那人在魏七一丈之外停下。 “哪个宫里的奴才,这般不懂规矩。主子问话,还不快答。”他后头的太监斥责。 这要如何回答,难不成如实说?冗长一件小事,主子指不定是随口一问罢了。 魏七这时规矩习得还不是很好,人小便难免好奇,他跪在冰凉的石砖上抬眼悄悄地瞅不远处的主子。 这位主子长得甚是英俊,约莫二十来岁上下,剑眉星目,鼻梁挺直,薄唇微抿,不怒自威。 腰背挺直结实,似是习武之人,然腰间挂佩,又像是文士。魏七一时猜不准这人来头,不过能在宫中穿着便服来去自如,应当是哪位亲王罢。 他瞥向魏七,分明只是轻飘飘一眼,魏七却霎时便觉似泰山压顶,叫人喘不过气儿来,这眼神太定,深不见底。 他慌忙垂头:“回主子的话,奴才储秀宫扫洒太监魏七,方才自内书堂下学。 今日奴才顽劣惹得先生生气,便挨了几下打。奴才想着左右也挨了打,总不能白打,不若再打得狠些,好叫奴才回了储秀宫不用当差。” “呵。”上头传来一声轻笑,或是觉着这童言童语稚嫩可笑,或是觉着这奴才虽谎言拙劣倒也算是聪慧。 魏七不知主子是信了这话还是不信,然他不知其实这些都没什么要紧,重要的是这话已取悦了面前之人。 至于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他为何要打自个儿,又为何要撒谎也没谁会在意。 佩环叮铃,声音清越,渐行渐近。 魏七跪趴在地一时心跳如雷,清缎粉底朝靴经过身旁,方头长筒,黑色缎面,白色靴底,上绣四爪蟒纹,贵不可言。 魏七浑身发抖,目眦欲裂。 那人走过,两名太监跟上,徒留魏七一人呆跪于地。 五爪为龙,四爪为蟒,竟是太子! 魏七抬头望向那人背影,二十上下,身形宽大,分明是习武之人,除了太子还有何人! 自个儿竟未料到堂堂太子爷会着便服到内书堂附近瞎逛,且还未摆仪驾,只留两个太监随行。 蠢不可及。 几人走远,魏七起身。 乱臣贼子。 呸! 他嘴中分明没唾沫吐出,却仍作势愤愤向远处小道尽头狠呸一口。 宫里奴才们若是不屑某人,背后嚼舌根时便会这般啐上一回。 自他入宫以来,除习了这许多规矩之外,学得最好的便是这呸,魏七觉着很是解恨,比从前那些个什么汝母婢也的之乎者也要直白得多。 第27章 知人善用 这是魏七头一回睡着而不是昏迷着被扛至内廷监。 随行的领班太监亲自盯着小千子替他后头涂上玉脂膏。 亲娘耶, 这奴才怕是不知他手中膏药是多少银子砸出来的,用玉势挑了一大块便探入被中替人上药。 领班太监瞧着肉疼,再观那仍在昏睡中的魏七,真真是睡得比豕还沉,便连玉势探入也只是微微皱眉。 他心中颇有些微妙,想来这人是叫圣上给制得太服帖罗。 “好生伺候着,去御膳房备好吃食, 明日魏爷醒来别叫他饿着罗。” “嗻。”内廷监掌事太监吴公公恭敬应到。 领班太监深深瞧塌上之人一眼,转身离去。 这小子今后怕是大有造化。 吴公公陪着小心送走乾清宫来人,小半盏茶的功夫后再次回到魏七屋里。 他望着魏七, 面色颇为复杂。乾清宫来人一回比一回位高,随行者也一回比一回多。 这人竟还未失宠,难不成真得了圣心?可这是一个太监呐。 哎,早知如此, 当初便不该得罪此人,若是今后真叫他飞黄腾达了, 也不知会不会记恨于心,报复自个儿。 “好生伺候,听见了么?”吴公公嘱咐小千子。 “嗻。” 小千子行礼恭敬应下,目送他领着众人离去。 第二日, 魏七醒来,身上除了腰疼之外竟哪哪都无碍。 奇怪,他心中嘀咕,还真是越来越皮厚了么? 殊不知价值千金的药材跟不要银子似的往那处抹, 哪能不好。 他起身,照旧由小千子伺候着用了早膳。 饭毕,已是巳时,魏七匆忙收拾妥当,往乾清宫那头去。 他得去请安,小千子道圣上许了自个儿五日歇息。圣上心眼小得很,若是晚了他必定又认为自个儿是有意拖延。 昨晚魏七顺从,皇帝便也未叫他吃苦头,这是几日来最温和的一回,人一旦尝到甜头,便很难再硬气起来。 乾清宫里众人各司其职,见魏七回,无人敢同他打招呼。这人昨儿领罚今日得赏,谁知他下一回倒霉又是什么时候?最稳妥的做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5 - 肉肉屋 分卷阅读3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6 法便是晾着。 得,合着面上功夫都不屑做了。魏七心中叹息,穿过外殿与养心殿来到内书房安喜的耳房中。 “小的请安爷大安。”魏七行礼。 “嗯,回来了?”安喜端坐在太师椅上,喝口茶,抬起眼皮瞧他一眼。 “ 是。安爷。。。” 魏七欲言又止。 “小的。。。小的这回来向圣上谢恩。”魏七面上讪讪,喃喃道。 安喜早已知晓他今次寻自个儿所谓何事,心中暗笑:瞧罢,咱家就知他要低头。 不过这时即便是对魏七心有不满他也断断不会再去挖苦。 “魏七啊。”安喜叹:“你可算是开窍罗。” 他斜眼掸了掸箭袖:“你能认清自个儿的身份便好,随咱家来罢。“ “嗻,小的谢安爷。” 安喜起身,魏七随后一步。 及至内书房门外。 “在这儿候着。”他偏头命令。 “嗻。”魏七双膝跪地。 安喜一甩拂尘,入内书房。 殿内,皇帝批完一本奏折,停下歇息。 “圣上。”安喜作揖。 皇帝抿一口普洱润喉:“何事?” “回圣上的话,内书房侍茶魏七已自内廷监回,现下正跪在外头想向您谢恩呢。” “嗯。”皇帝不抬眼,放下茶盏复去批折子。 这是到底是见还是不见呐?安喜拿不定主意。 不叫他走也不叫留,不令那人退也不令进。 安喜胳膊泛酸,皇帝复批完一本,将折子一扔,瞥到案几西侧角落上摆着的《孙子兵法》。 “叫进来。”他淡淡道,头也不抬,好似并不在意。 “嗻。”安喜松下一口气,真不在意打发人回不就得了,或是叫他这么跪在外头给点子厉害瞧瞧岂不更好? 怕是好容易驯服的东西,前几日还张牙舞爪现下却不得不低眉顺耳俯首称臣,圣上偏就想瞧人那不甘愿的模样罢。 安喜退下,熬过这阵魏七那孩子应当能解脱罢,男人么,一旦得手猎物也屈服了便没什子趣味。 他觉着自个人虽不算是个真正的男人,然大半辈子都在侍候男人,哪能不知圣上心思呢? 无非就是后宫嫔妃太柔顺叫他腻歪罗,想尝尝鲜,可谁知这鲜竟还有点子脾性,不好下肚,这可不就得杠上么。 “进去罢。”安喜站在魏七跟前吩咐道,语气较之先前要温和许多。 “嗻。”魏七垂首起身,躬着腰随安喜入内。 皇帝身穿青绿色云龙纹暗花缎绵常服袍端坐在紫檀木雕八宝云蝠纹水波云龙宝座上,内书房两侧墙边每隔一丈便立着一位垂首静默的太监。 魏七不是头一回进这内书房,这可是几月来他日日当差的地儿。 然今日不知怎的,他却觉着这处很是陌生,处处庄严肃穆,安静地叫人畏惧。 脚步行于青黑色大理地砖上却无半分声响,安喜垂首躬腰:" 圣上万安,内书房侍茶魏七现已带到。" 这宫里的规矩就是可笑,前一日晚间在一张塌上躺过的人,现下还需由第三人在这惺惺做派地介绍,不就是去了趟内廷监再回么。 魏七挥臂将马蹄袖弹响,双腿跪地,双手撑于头侧,俯首磕下三个响头。 砰,砰,砰,扣头声回荡在沉静的殿内,声响很大,显足了诚意。 " 奴才魏七,请圣上大安,圣上万福金安。" 说这话时嗓子还哑着,听得人心直颤。 魏七伏趴在地,将头贴与交叠的手背上。 一瞬,两瞬,皇帝头都未抬。 魏七手心冒汗,心跳加快," 奴才魏七,罪该万死,圣上宽仁,赐奴才五日歇息,奴才感激不尽。" " 嗯。" 皇帝淡淡地应一声,仍未抬头,却也不叫退。 这是何意思?该说的都说了,就这么晾着算怎么回事? 魏七不解,偷偷抬眼去瞅前头站着的安喜。 可是安喜也不知圣上这是何意啊!只好背过手往上抬了抬,示意魏七继续夸,往上使劲儿夸。 魏七无奈,心里再气再憋闷也只好装孙子奉承:" 圣上。。。圣上英明神武,威仪天下,皇恩浩荡,知人善用,奴才唯愿此生能尽心侍奉圣明贤主,替圣上当牛做马,唯圣上马首是瞻。 " 他这会子脑子里一团浆糊,只知安喜叫他奉承讨好,至于嘴里到底吐了些什么自个儿也不知晓,左右都是平日里说惯的那些。 这一番滔滔不绝的赞扬奉承听得安喜直闭眼叹息:唉!傻小子,平日里瞧着挺机灵沉稳的人,这会子怎的就犯蠢! 知人善用。。。现下这境况知人善用是能随意说的么!也不细想想昨日里才有那档子事,现下你自个儿便说知人善用! 安喜忍得辛苦,险些没笑出声儿来。 " 嗯。" 皇帝又应一声。 魏七心下叫苦不迭又有些气闷,爱谁谁罢,自个儿不伺候罗!叫人好一顿折腾怕被砍头不提,还得低声下气地讨好。罢了!要砍便砍! " 赏。" 皇帝将手中朱笔靠放至砚台边, 右掌松松握为半拳撑着额角斜支在铺明黄色锦缎的案几上。 他漫不经心地把玩腰间玉佩下的流苏,将它们一圈圈缠绕于指间,微抬眼皮看向下首两丈远处跪着的奴才。 又赏? 安喜心下微惊,怎么赏? " 请圣上恕奴才愚笨,请圣上明示,该如何赏这奴才? " 安喜问。 皇帝瞧了会子身着蓝灰色长袍的魏七伏趴的身姿,垂下头去看依附于指间的柔软蓝灰色流苏:" 照规矩来。" 他淡淡道。 心里想着赏了就行,朕可没闲心管这些个琐事,左右不过是些银子用物罢。 他转转脖颈,身后内侍悄声上前换朱笔,皇帝复低头批折子。 照规矩来?按何规矩来?后宫嫔妃的规矩么? 安喜不解,然不能再问,问一回已是不妥,再问下去圣上便得恼了,届时没得赏反而要挨板子。 " 嗻。" 他恭敬应道。 " 退下罢。" 皇帝没抬头。 " 奴才告退。" 魏七二人起身退下。 两人退出殿门,皇帝抬眼,下首两丈厅堂正中处,青黑大理石地砖留下湿漉漉的几块印记。 呵,没出息,原还以为这奴才有天大的骨气。 知人善用?内书堂教得好。 皇帝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勾起,这玩意儿倒是蠢得妙极,解闷儿得很。 内书房外,安喜对垂着头的魏七道:" 圣上抬举你,以后更得小心伺候着。" 指不定也没以后,圣上不是个长情的,这会子瞧着得宠,过阵子也得抛到脑后。 "回去等赏罢。" " 嗻,小的多谢安爷。" 魏七退下。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6 - 肉肉屋 分卷阅读3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7 安喜立在原处发愁,前朝与先帝虽都曾幸过宦官,却未曾立下关于侍寝内侍赏赐的规矩。 难不成真照着后宫妃嫔的那套来? 罢了,罢了,既是圣谕哪能不从。 安喜领着几个内侍至内务府的广储司那儿取东西。 广储司的总管太监名叫钱思,是从五品内侍。他这会子正吸着鼻烟哼着小曲儿歪在贵妇塌上喝茶。 谁知突得了下头人禀报,道御前总管安爷正领着人往这头来,忙不迭地起身出门去迎。 “哎呦!安爷! 小的请安爷大安,安爷万福。”他躬着腰抬起手臂,安喜淡淡地应一声儿,将手掌轻轻搭上去,由人扶着进殿。 “一阵风刮来贵人!安爷,小的日盼夜盼日日盼您来,您可真真是有好一阵子不曾来小的这处罗,怎的今儿突临贱地,可是圣上有何吩咐?”钱思陪着小心道。 第28章 风潮暗涌 钱思虽是这般问, 然心里头却猜着该是哪位新人又得了圣宠,毕竟这两日里未曾听闻有王爷入宫。 安喜斜他一眼:“你打听这些做什么?圣上的事儿少瞎琢磨,入宫这么些年了罗,还用咱家提点?” “嗻,小的知错,小的糊涂,还请安爷莫要怪罪。\" 钱思诚惶诚恐。 这不是好奇么?这么些天, 后宫里头一点儿动静都无,圣上已有好些日子未曾翻牌子,宫里各处谁人不挂念, 不到处打听打听?恨不能将眼珠子挂在乾清宫院里载着的万年青松上。 奈何整个乾清宫上下如铁桶一般,一点子消息都探不出来,现下好容易盼来御前总管大人,自然得打探一二。 安喜入坐厅中正间的太师椅, 广储司里的小内侍替其看茶。 他端起茶盏,揭开茶盖轻扣两声, 饮下一口。 “昨儿夜里乾清宫宫人得幸,圣上叫赐点子东西。” 欧。。。原是宫女承幸,怪道圣上这几日冷落了后宫各位娘娘。 安喜话说得含糊,钱思哪里能想到幸的会是个太监, 毕竟圣上从不好这一口。 “请安爷明示,不知圣上指了什么赏赐与这位小主?” \" 什么小主不小主的,叫早罗,圣上未赐下位分, 你便捡了从十品答应的分例来罢。\" 从十品之下乃庶十品的秀女,秀女承幸后若无意外将会升至答应,宫女则不一定。 钱思心里琢磨: 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果真是圣心难测。 \" 嗻。小的明白,安爷您在这儿歇着喝口茶子先,小的这便去库里捡了东西来。\" \" 嗯,挑些颜色深点儿的,不用花哨罗。\" \" 嗻。\" 安爷果真是心细如发,连小小宫女的喜好也了如指掌。 钱思暗想着,却不知前者只是不想叫魏七太过难堪又撞死胡同,左右这些东西他也用不上,只是平白添堵罢了。 半盏茶的功夫后,钱思取了东西来,安喜也不废话,叫手下人接了,领着六个内侍手捧布匹首饰径直往乾清宫那头去。 这一路阵仗颇大,御前总管安爷,圣上跟前的头一人,光是瞧见他便已了不得,更不用提还带了赏赐回去。 早在安喜进广储司前,这事儿便已悄无声息的传遍各宫。 坤宁宫内 皇后此刻正立在紫檀束腰摺台书案后抄写佛经。 皇后时年二十有四,于元昌三年元月嫁给当时仍是太子的皇帝,距今也已有六载。 她穿一袭明黄百鸟朝凤常袍,手持白竹管紫豪在上等的玉版宣上写下工整的簪花小楷。 皇后十八岁嫁入皇宫之时也是明艳含春的少女,有着绝世容貌纤纤细腰,父亲是前朝乡野间颇有名望的学士。 时逢先帝篡位,因名不正言不顺,恐不能堵天下文士之口,故邀皇后之父赵允入朝为官,官拜三品大理寺卿。 三年间,赵允平步青云,升为正一品太傅,其女年十八,名赵姝,有倾城容貌却仍待字闺中。 先帝亲指婚,将此女许配与太子,是为嫡妻。 六年时光将天真烂漫的少女磨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这其中自然是有缘故的。近两年,赵太傅威望渐重却仍不知收敛与圣上生出嫌隙,君臣二心。 中宫六年无子,夹在其间,左右为难。 然,皇后是个要强的。即便再如何艰难,也绝不会丢了自个儿身为后宫之主的脸面。 她缓缓写完一句佛经,掷了笔,“ 乾清宫进了新人?” “回娘娘的话,乾清宫确是进了新人,御前的安喜方才亲去了内务府。” 她身后的陪嫁孙嬷嬷回到。 “怪道圣上近日里总推说政务繁忙,不幸后宫,本宫心中也隐约有些猜测,只是这回内廷监与圣上那头竟瞒地如此严实,着实有些奇怪。” “是呢,娘娘,若不是今儿安喜自内务府走这一遭咱们怕仍旧被蒙在鼓里。”孙嬷嬷附和。 “圣上可有下旨赐那奴婢份位?”皇后捋捋袍摆,坐在玫瑰椅上盯着自个儿带着护甲的双手赏看。 “回娘娘的话,奴婢今日未曾听闻乾清宫那头有旨意出来,只赐了点子东西,想是并不大得圣上欢心罢。”孙嬷嬷谨慎道。 “不得欢心也幸了这好几日,盯着罢。”皇后皱眉。 “嗻。” 东六宫延禧宫主殿。 宠冠后宫的淑妃娘娘正歪在她的贵妃榻上听下头奴才传来的消息。 她时年十九,生得明眸皓齿,明艳夺人,细腰翘臀,身段窈窕,穿一身桃红长锦袍,梳钿子头戴点翠银发簪与八宝流云簪,通身华贵,流光溢彩,倒是很合其宠妃的身份。 “你说半盏茶前安喜自内务府广储司那儿捧着东西回了乾清宫?”淑妃猛地支起身子,颇有些阴沉地问,她这头消息来得比皇后慢上一步。 淑妃年幼皇后几岁,又正是盛宠之时,还未曾吃过这宫里的亏,是以不似后者那般沉得住气。 “回娘娘的话,小宝子确是瞧见安公公领着六个内侍取了好些东西回乾清宫。” 内务府广储司专司后宫用物,下设银,皮,瓷,缎,衣六库,掌其出纳。 若是乾清宫用物,自有广储司专人送去,便是圣上有额外的用度也只使了下头人去取即可,何须安喜亲自去领?! 必是圣上宫里又藏了狐媚子!要赏新人! 淑妃越想越气,早在半月前她便察觉圣上有些心不在焉,从前虽也未有多体贴温柔,面上总还是过得去,近日却有些敷衍。 她心中很是委屈气愤,后宫中帝后不睦,最得宠的除了自个儿便是宁嫔,然宁嫔份位不高,其父也只是四品文官,比不上自个儿爹爹乃是正二品的少傅。 故而虽才入宫一年,她可算得上是一枝独秀,便是皇后也得避其锋芒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7 - 肉肉屋 分卷阅读3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8 ,让她三分。 现下倒好,乾清宫里不声不响地窝了个狐狸精,哄得圣上近六七日不曾临幸后宫,更是将此事瞒地严严实实丁点儿风声都不露。 啪!淑妃愤然拂袖扫落炕几上摆着的点心茶盏,乒里乓啷好一通乱响。 正殿里的奴才们瑟瑟发抖跪下不起,连声叫着娘娘息怒。 “娘娘莫气,您何苦为着一个奴才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左右不过一个宫女罢了,便是再得宠至多也就是封个嫔位,身份摆在那儿,怎能与您相比呢?”她的贴身嬷嬷花嬷嬷温声劝说。 “再者道,圣上不是未赐这人份位么,便是连她长得什么样儿咱都还不知晓呢?娘娘无须挂怀于心。” “本宫就是要气!圣上从未连着好几日只幸本宫一人,这贱婢定是习了什么妖-媚秘术,勾得圣上将本宫都忘在脑后罗!” “娘娘!”花嬷嬷着急:“您小点声儿,这宫里不比咱们自个儿府上,到处都长着耳朵呢! ” 淑妃赤红着眼,颇有不甘,“乾清宫里插不进人便派人盯紧内廷监,夜间宵禁落锁,白日里便时时都不能懈怠,本宫不信那贱婢只出不进,等揪出这贱人,本宫定不能轻饶了她!” “嗻,奴婢这就吩咐下去,还请娘娘息怒。” 这会子宫里各处热闹得很,众人皆知圣上又得新欢,藏在养心殿内连幸五日。 得宠的妃嫔皆心中愤愤,恨不能饮其血啖其肉。不得宠的倒是无所谓,左右轮不上自个儿,只是心中好奇,想知晓新人究竟是何模样,能勾得向来端正有方的圣上破了他的规矩。 只是除却寿康宫里的那位,后宫中谁也不会料到这位新妹妹不是什么宫女而是个太监。 嫌弃波澜的主角儿新妹妹魏七这会子正本本分分地待在他的他坦里等赏,浑然不知安喜已在外头不动声色地替自个儿挡了一波四周怨恨的目光。 安喜身后跟着六个小内侍风风光光地回了乾清宫,一路目不斜视,顶着乾清宫众人惊异的目光穿过外院绕过外殿,沿抄手游廊经内院门,又穿过内院,绕过养心殿与内书房,最后才终于来到后院。 他身后的王福贵自后院门外三丈处起便开始扯着嗓子叫唤:“圣上有赏~!圣上有赏~!” “圣上有赏~!”拖得长长地尖刻的声音渐渐响彻在院中,一直传至西偏殿的他坦里。 这时已是申时,换了班的太监们得了半时辰的歇息,正歪在各自的屋里喝茶吃点心填肚子,不曾想突闻外头到圣上有赏,忙扔下手头的东西一咕噜地滚出来。 他们可从未迎过这般大的架势,往日里便是得了赏赐也不过是随手的金裸子或是几碟子圣上用剩下的点心罢了。 哪有资格得安爷亲自领了人一路和唱着赐赏。 他坦里的魏七疑心自个儿听错,他放下右手中端着的茶盏侧着耳朵细听。 这该不会是给自个儿的赏赐罢?是这样领赏的么? 尖细的声音越来越近,魏七总算醒悟过来慌忙扔下左手捧的游记随众人一块儿滚出房门,至正殿前的院子里跪下。 安喜领着众人站定。 “御前侍茶魏七,领~赏~~!” 魏七从未有哪一刻觉着王福贵的声音如此刺耳烦人。 跪地的众奴才心中却想:嗨!原来没咱们的份,陪跪来着! “御前侍茶魏七,领~赏~~!” 众人让道,魏七膝行几步跪至正前方。 “奴才魏七领赏!” 他叩首大声应答,手臂前伸贴于地面,将头靠在手背。众奴才随其后叩拜。 “ 传圣上口谕,御前侍茶魏七,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甚得朕心。今特赏绸缎两匹,凤簪一对,东珠一双,翡翠玉镯一只,纹银五十两,钦此!” 王福贵每念一样东西便有小内侍上前一步将赏赐示与众人。 这便是圣上的照规矩来么?! 魏七气血上涌,心中如岩浆翻滚羞愤欲死,却不得不逼自个儿强咽下这口恶气,勉力道:“奴才魏七,谢圣上赏赐,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头磕三响头,深拜。 身后众人一同谢恩扣头。 安喜身后的小内侍捧着刻牡丹花纹紫檀朱漆托盘将赏赐送进魏七屋内。 安喜道:“魏七,好生伺候着罢。” “嗻。” 魏七声音低低,自地面传来,平静而恭谨。 安喜领人离去,后院陷入一片死寂。 第29章 皇恩浩荡 后院里的领班太监送安喜等人离去, 奴才们留在院中目送一行人走远,皆不言语,一时陷入诡异的沉寂。 一会子后,众人回过神来恍然大悟将魏七团团围住小意奉承。 " 恭喜魏爷,贺喜魏爷,您真是甚得圣眷呐。" "魏七您今后要是发达了可别忘罗咱们这些奴才呀!小的们还得靠您替咱们在圣上跟前美言几句。" " 真真是皇恩浩荡,皇恩浩荡, 咱们院里得了这赏赐的您可是头一份。" 可不就是头一份么?还有哪个太监会被圣上称赞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 性行温良,克娴内则? 他可真是当担不起呐! 魏七心中苦笑,面上却仍要勉力周旋,这会子他们嘴中吐出的每一个字, 脸上露出来的每一分笑容在他瞧来都别有深意,都是嘲讽。 其实大家伙也是冤枉, 他们此刻是真心实意想讨好魏七。 后者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好歹应酬一番,匆匆辞了众人回屋,并未留意到身后小方子投来的嫉妒眼神。 他回了自个儿屋里将门一关, 简陋的木桌更称得上头摆着的金银珠宝华贵耀眼。 多么格格不入。 魏七行至桌旁,华服美簪静静地躺在托盘上垫着的明黄绸布中发光。 银镀金嵌珠宝凤头簪长六寸,宽五寸,银针, 银镀金点翠托,翠蜓翅,珊瑚身,累丝嵌珠触须,碧玺梅花,缉米珠花卉。 翡翠玉镯润泽光滑,通体素面无纹,内侧有一点红翡,好似美人额间朱砂痣。一双东珠皆圆润透亮,足有鹌鹑卵那般大。 他一样样地瞧过去,突得抓起簪子便想往地上砸,一瞬,两瞬,手臂高举最终却轻轻放下。 门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珠子正盯着此处动静,圣上赏赐,便是再不喜也得好生供着。 这算什么?他颓然跌坐桌旁,这些个东西除了两匹上好的深青玉蚕锦缎与银子有用处之外,又有哪一样是他能戴的且配戴的? 宫中御用,圣上亲赐,便是有朝一日能出宫,也不能拿去当了换银钱。 魏七发怔,良久方才深深吐出一口气,忍到至今,走过不知多少遭内廷监,龙塌也已趟过好几回,还受不得这些么?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8 - 肉肉屋 分卷阅读3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39 他取了纹银旁的浅蓝色花卉蝴蝶纹刺绣荷包挂在自个儿腰间。 皇恩浩荡,不得不谢。 这厢头安喜办好了差使回养心殿当值。 此刻已是申时末,再有一会子便该传晚膳。 皇帝这会子正靠在养心殿东边暖阁里头的紫檀木五屏报春梅纹嵌大理石罗汉床上闭目养神。 此罗汉床由上好的紫檀木制成,五屏式床围,内镶嵌山水大理石,边框透雕缠枝纹,膨牙三弯腿外翻鹰爪足,床面板为双拼板制成,面上铺有两层厚实柔软的明黄色塌垫。 两位身着淡青长袍宫装的宫女正跪在脚蹬子边替其捶腿。 安喜入暖阁,行礼站定回差:“奴才安喜请圣上大安,圣上万福金安。” “嗯。”皇帝把玩掌中的玉核桃闭着目,似可有可无地应上一声。 “奴才回圣上差使,您一个时辰前吩咐赐予魏七的赏赐奴才已办妥。”安喜弯腰复差。 “ 嗯。”皇帝转了两圈玉核桃。 “那奴才可还喜欢?”他随口问道。 还不知依着规矩魏七这会子已得了些什么赏赐,因无论是赏后宫嫔妃或是一般的王公大臣皆只是一个字儿罢了。 安喜哪里会说不喜欢呢? “回圣上的话,魏七那小子欢喜地很,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一直给您磕头,拉都拉不起呢!还道今后定要更仔细地伺候您,报答您的恩德。” 这番话说得有些过,若赏的是旁人倒不意外,然以魏七的性子便很难说。 皇帝自是不会全信。 不过既是赏赐,又哪有人会不喜欢呢? “嗯。”他淡淡地应,不欲安喜再多谈。 这日晚间,冷落后宫多时的皇帝似终于记起自个儿还养着成群的妃妾,终翻了淑妃的牌子。 淑妃便是再如何宠冠后宫也是同魏七一样,由驮妃太监驼进乾清宫里的,区别只在她是自自个儿的延禧宫被驼来的。 后宫中除皇后之外没谁能例外,说到底都是妾而已。 淑妃爬至皇帝身边,面上怯懦羞涩绯红一片,眼珠子里头亮晶晶地盛着水光,咬着红唇盈盈望向皇帝。 后者扔开《山水志》,撩人的声响渐起,殿外的奴才们垂首静默。 两盏茶后,事毕,皇帝抽身欲唤安喜。 圣上越发冷淡了。 淑妃心中恼怒,面上却柔顺乖巧,她扯住皇帝亵衣的一角,怯怯开口:“圣上。” 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淑妃心中有些害怕,仍撑着道:“妾许久未见圣上,心中思念不已,圣上近日里可好?乾清宫里的奴才们可伺候地妥当?” 皇帝皱眉,这人的父亲是正二品少傅马其远。 “朕一切都好,爱妃勿要忧心。”嘴里念着爱妃,语气却不怎么温和。 淑妃撇撇嘴角:“既您一切都好怎的这么久不到延禧宫见妾呢?难不成这乾清宫中另藏了貌美仙子将您的魂儿勾了去。” 她面上失落不已,声音却甜美娇柔,黏糊糊地勾人。 然皇帝不为所动,竟沉下脸来冷冷地盯住她,目光深不见底,更不用提出口哄劝了。 “知晓朕为何赐你封号为淑么?” 佳人听了这话吓得连锦被都忘了披,忙裸着身子跪在塌上请罪:“妾知错!妾一时口无遮拦,请圣上宽恕妾这一回罢!妾只是太过想您了,这才没了分寸,妾今后一定悔改,再不多言。圣上,饶了妾罢!” 今日申时才令安喜去内务府领东西赏人,晚间淑妃便旁敲侧击起来,烦人得很。 皇帝最是不喜有人擅自窥探自个儿将眼珠子安到乾清宫里头,“安喜,滚进来抬人。” 安喜领着人入殿中西侧寝间,淑妃这会子早已瘫倒在塌上呜咽不止,她入宫一年,圣上虽也冷淡却从未对自个儿说过这般重的话。 “淑妃行止轻狂,言语犯上,着令其闭门思过三月,延禧宫上下一同闭宫,不得擅自出入,违者斩其手足。” 淡然却也冰冷的声音在深夜寂静的殿内回荡,叫人胆寒。 众奴才慌忙跪地,安喜躬身:“嗻。” 皇帝好容易重幸后宫,谁知第一日便下令责罚宠妃,一时后宫之中人人自危,更是谨言慎行,倒也收了许多阴暗心思。 魏七是第二日才知晓淑妃被罚一事,一时暗心中叹帝王无情,心却又生出一点子侥幸,想着好歹自个儿是得了赏,与淑妃相比要好了不少。 人的心思就是这么奇奇怪怪难以捉摸。 第五日,魏七复职。 此刻已是酉时,圣上半个时辰前用过晚膳,这会子正在养心殿东暖阁里头练字。 今日夜里翻的是宁嫔侍寝,五日来圣上共幸后妃三回,宁嫔占了其中两夜。 魏七与同为侍茶的内侍换了班,捧着茶盏垂首入东暖阁。 他不着痕迹地放缓步子,行至书案边撤下先前凉了的一盏后将新泡的这一盏轻轻搁在桌案上, “圣上,请用茶。” 魏七温言。 “嗯。” 皇帝手中狼毫笔锋游走,写完一句,搁下笔一面观赏自个儿的墨宝一面去端手边的茶。 魏七面朝着他行了礼,小步往后退。 “荷包不错,尚算相配。” 行止书案前一丈时皇帝突淡淡道。 后者一怔,端着朱漆托盘双膝跪地, “奴才谢圣上赏赐,圣上宽宏大量,英明神武,奴才日后必定好生侍奉。” 他以为圣上是要自个儿谢恩。 皇帝微微皱眉,他见这奴才腰间荷包精致秀气,一瞧便是内务府之物,赏下不久便挂在腰上,可想是喜欢的。 自个儿本意是随口夸赞这荷包顺道连人一块儿,怎料这奴才竟诚惶诚恐地谢恩,甚是扫兴。 皇帝颇为不耐:“嗯,退下罢。” “嗻。” 魏七行至内书房旁的小耳房,将手头东西放至原处。 相配?呵。 他拾起腰间精巧的浅蓝花卉蝴蝶纹刺绣荷包细瞧。 为示圣恩浩荡,这玩意儿日日被绑在自个儿腰间,似明晃晃地告知乾清宫众人,瞧,这便是那个叫圣上给幸了的阉|货。 自然相配,自个儿可不就是个不男不女的,被人压在身下欺辱的玩意儿么? 魏七勾唇嘲讽一笑,转身回东暖阁当差。 两日后,魏七再承幸。 皇帝仍捂着他的嘴,后者叹息,伸出舍讨好地舔了一下,以示忠诚顺从。 前者松开手掌转而按住他的腰。 魏七顺着皇帝的意迎合,模样乖巧,像是终于屈服。 天子心中满意,手掌贴住他的面颊,一路下滑至脖颈,缓缓抚摸。 脆弱的咽喉落入他人掌中,魏七真怕圣上一时不察将自己掐死。 真就这般有趣不成。 他实在是觉得奇怪,盖因年岁尚小又身体特殊,魏七从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39 - 肉肉屋 分卷阅读4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0 未对这档子事产生过好奇。 皇帝的手掌渐渐向下,魏七再无精力分神多想。 一个时辰后,殿外安喜已不敢再开口催促,几日下来他也算是瞧明白罗,道什么不好男色,原是喜欢得紧,里头的人怕是还得撑上一阵子。 “安喜。” “嗻。” 众奴才入殿,只见褥子方枕横七竖八地摆在塌间,掉在地上。 一室混乱中,魏七仍旧沉沉昏睡,只是这回竟是趴在圣上膝上! 皇帝盘腿端坐塌间垂眸瞧着魏七,辨不出情绪。 他的手掌却仍在那奴才背间来回抚摸,似爱抚一只粘人的幼猫。 众人见此头垂得愈发低,一时踌躇不知该如何是好。 安喜也正犯愁,圣上这是何意?叫抬人却又不撒手,到底抬是不抬? 昏睡中的魏七身上未穿衣,这时节已立了冬,养心殿内虽烧着地龙也还是有些冷。 皇帝着亵衣又身强体壮自是不觉着,魏七却不同,他本就未吃什么东西这会子又冷又饿,万幸睡着了才好过一些。 他睡梦中仍不甚安稳,将自个儿缩成一团,直往圣上腿边靠,那处暖和得很。 皇帝一时不察,腿边便贴上个软冰冰的事物,眉梢轻抬。 魏七秀气的眉头与鼻子微微皱起,睫毛长长地粘在眼下,嘴唇翘着,浑身布着薄汗。 他这幅粘人的模样倒是稀奇又柔顺,皇帝观赏着他一身雪白,一时忍不住便上手抚摸,手掌贴在人脖颈后轻揉。 魏七觉着暖和,越发将自个儿往人手心里蹭,嘴间呓语喃喃,舒服地叹息。 皇帝虽叫来了人,自个儿却有些舍不得收手了。 第30章 兵来将挡 万事皆顺遂得很, 只除却一样。 近日来,魏七觉着他师傅百廉瞧自个儿的目光愈加露骨不堪,眼神淫-邪咄咄,似要将他生吞,这老色-鬼当初便是打的这主意罢。 呸! 魏七咬牙,自个儿须得好好筹谋,否则指不定哪一日便着了老东西的道。 储秀宫后院偏殿西厢房旁耳房内, 魏七正给替他师傅按摩松骨。 百廉俯趴在塌上,瘫成一团肥腻腻的肉,他约莫四十来岁上下, 身体壮硕,小眼睛小鼻子,却生有一张大脸庞。 " 魏七,下头些, 再往下头些。" 百廉不怀好意,伸出肥厚的手掌向后握住魏七的手腕往自个儿腰后按。 魏七手背一哆嗦霎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强忍着恶心顺着手上的力道去揉掌下的肥肉。 老东西,老不死,他心中咒骂,叫你知晓我的厉害。 他手肘使劲, 用肘关节抵着百廉的腰狠狠研磨。 " 嗷! " 百廉痛呼,艰难地挪动躲开腰背上的手肘。 " 兔崽子! 怎的使这么大劲儿! 咱家平日里都白教你了么!?" 他转过头怒瞪魏七。 这若换作一年前他早就上手揍人了,然现下魏七正得良嫔重用,在内书堂习书。 临近新年, 依规矩后宫将会晋一晋各妃嫔的位分,如此一来良贵姬便不可小瞧了。 再者清元公主年已十二,也快到了许人的年纪,宫里皇子多得很似不值钱一般,然只得公主两位,圣上自是好生疼爱,挑起驸马来便也慎之又慎。 近日后宫已有消息传出,为撑公主脸面,上头要连晋良贵姬,直册其为正四品淑容。 魏七跟着水涨船高,如今竟是轻易打骂不得了。 " 师傅,是您教小的胳膊肘那处用得巧了效果最佳呀。" 他茫茫然睁着黑黝黝水葡萄似的大眼睛将百廉望着,神情天真无邪。 后者噎住,只好气急败坏地骂他朽木不可雕,腰上疼得慌,心里那点子龌龊心思便也只好歇了。 " 得得,快滚回缓福殿去儿,少在咱家跟前碍眼。脑子木得很,不知你何时才能有长进! " " 嗻,魏七愚笨,师傅莫要生气,魏七这便告退。" 出了耳房,魏七垂着的脸便沉了下来。 老东西一日比一日放肆,这般下去怕是要叫他得逞罗,主子晋位在即,怕是不会替自个儿做主。 德妃娘娘势大,百善公公奸滑,缓福殿上下哪里是这主仆二人的对手。 他皱眉沉思,此事还得仔细斟酌。 回到缓福殿,人还在院中便被良习拉住:" 哎,哎!魏七,这会子别进去,清元公主来罗,有什么事等会儿再禀报。" 清元公主来了?公主。。公主。。。 魏七心下思忖,觉着自个儿寻到门路了。 两日后,百廉愈加过分,这回直接将手探入魏七长袍下摆隔着亵裤搓揉他的臀瓣。 魏七心中犯酸,将将要吐出来。他睁着天真的眼,一脸茫然:“师傅,您这是做什么?” 百廉可不信他会不知晓:“师傅在疼你。”他贴近魏七耳边,语气猥琐下流,每吐出一个字儿,脸上的肉便跟着抖动。 魏七叫他嘴中的气味一熏,觉着自个儿真真可以吐出来了,万幸早膳时特意多用了几碗粥。 “呃。。。唔。。。唔。”他突然面色怪异,张开嘴作势欲吐。 这会子百廉正在兴头上,哪能料到这小子竟有这般多的花样。 “魏七!你。。。你给咱家憋住罗!不许。。。”他急忙呵斥。 然话还未说完,后者便哇得一声吐了个痛快。 他就是故意的!自个儿身上未沾到一点儿,全吐在旁边的百廉脸上与胸前,黏糊糊湿哒哒的一片。 百廉一时怔住,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魏七吐完,瞧见眼下境况,急得快要哭出来似的。 “师傅,师傅,魏七罪该万死,我给您擦擦罢,您没事吧?”他取了小矮几上的帕子作势要替百廉擦脸。 百廉扯过他手中的帕子一把将其推开,恶狠狠地往人腿上猛踹一脚,魏七痛呼,瘫倒在地。 “兔崽子,别以为咱家不知你心里头想着什么?今儿爷就把话搁这儿罗,你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他阴测测道。 “师傅,魏七不明白,魏七只是今儿早晨多喝了几碗粥罢了,若您不喜下回徒儿少用一些便是。” 他还在装无辜!百廉气得七窍生烟,然现下身上黏腻难受的慌,没那功夫去与这贱小子耗。 区区九岁顽童,左右逃不出自个儿的掌心。 “滚回你的缓福殿去!明日里再耍花样,咱家便叫你知晓厉害!别以为有贵姬主子替你撑腰便可与咱家作对!” 百廉瞧着他这幅懵懂纯洁的模样便来气,抖着满身肥肉往魏七腰间补上两脚,解了气才令人滚。 他踉踉跄跄,躺在地砖上好一阵挣扎才终能起身,他眼中盛着泪水,委屈地望向百廉:“师傅息怒,都是魏七的错,惹得您生气,徒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0 - 肉肉屋 分卷阅读4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1 儿这便告退。” 百廉骂骂咧咧头也不回地至里间去换衣裳。 魏七撑着腰一瘸一拐地往缓福殿那头去。 他这幅模样任谁瞧见了都不免问上两句。 良习二人将他拽住,“这是怎的了?可是伤着了不成?” 魏七目光闪躲,支支吾吾地道自个儿方才不留神崴住了脚。 良行二人心下觉着奇怪,他的手掌分明撑在腰间,与脚有何干系。 再者现下分明是这人去百廉那儿学东西的时候,怎的才不过半个时辰便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莫不是又叫他师傅给打了罢。 良习二人瞧着魏七通红的眼眶,即便对他有些不满,也终究心下不忍。 不过此事他两也管不着,这缓福殿上下皆要看主位那头的脸色办事。 二人暗叹,一时无言,这事只主子才能替魏七做主。 晚间魏七趁着良贵姬用过晚膳的空隙将今日的事禀了,求主子替自个儿做主。 他声泪俱下,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求良贵姬救他一回。 动作间宽大的袖口后滑,露出青紫一片的细瘦胳膊。 良贵姬见其可怜,长叹一声,她心中到底生出几分怜惜,只是这事她不也敢擅自做主。 册封晋位在即,多少双嫉妒怨恨的眼睛盯着缓福殿,一切皆需更加小心,此刻怎可与主位那人对上。 这个险她不能冒。 “魏七,我知你受了不少委屈,然这事我不能替你出头。你自个儿也知晓现下缓福殿里的处境。”良贵姬叫魏七停下,不必再磕。 “主子。。。主子。。您救救奴才罢。”魏七哽咽不已,鼻涕眼泪糊遍满脸,更显得人小稚弱。 到底还是个孩子。 “我至多只能替你向德妃娘娘求来几日歇息,别的再也不能够了。”良贵姬心软。 “奴才谢过主子大恩,今后愿竭力侍奉主子。” 求的正是这几日消停。 魏七扣头告退。 他回到自个儿的他坦中躲在被窝里头将腰腹与膝盖腿间绑着的软垫拆下。 冬日里穿得厚,不仔细瞧根本瞧不出宫服之下还垫了东西。 宫里私下有规矩,打人不打头脸,便是胳膊等处也不应打,怕叫主子瞧见不喜。 魏七胳膊上的伤不过是自个儿头一日晚间用木板子夹出来的,因他皮肤白,瞧着青青紫紫甚是严重,实则并未有什么要紧,腰间受的那几脚也因着软垫的缘故未曾伤到分毫。 一切都很顺利,成与不成皆看良驹公公的了。 昨日歇息前,魏七至良驹屋内求救,请人帮他一把,道只需在良贵姬跟前说几句话即可,自个儿今后必便将所有的月例银钱都供奉给良驹。 良驹是个没什么大志向的人,不求权势滔天大富大贵,只盼着能攒点银钱赎回自个儿那物,将来年老出宫能买下一处小住宅养老,死后能葬入祖坟便已知足。 是以这人虽贪图钱财,却也小心谨慎得很,只敢收些小恩小惠,唯恐哪一日收多了叫人揭发命丧于紫禁城内,再也不能出去。 他昨日听魏七道明来意,觉着这是一桩不错的买卖。只要说上几句话便能拿到银子,岂不美哉? 且此事确是无什风险,弄不好还另有赏赐。良驹思忖一会子后便满口应承下来。 第二日清晨,良贵姬向德妃娘娘请安时便道,近日缓福殿中事多,需留魏七在院子里头当差,这几日皆忙得很。 言下之意是希望德妃娘娘能准许这几日魏七不必去百廉那儿点卯。 她现下地位不同从前,这点小事德妃自是会允下给几分薄面。 魏七放下心来,此事已成了小半。 午膳过后,良驹向良贵嫔回禀今日自各宫那处得来的消息。 他俯首道:“主子,奴才听闻一事。。。事关公主殿下,奴才。。。不知当不当讲。” “哦?事关清元?有什么不当讲的,说。”良贵姬一听牵扯宝贝女儿,顿时郑重,撑起歪在玫瑰椅上的身子催促。 “此事。。。奴才唯恐冒犯了公主。”良驹踟蹰,似有所顾忌。 “你直言便是,拖拖拉拉吞吞吐吐地像什么样儿,左右不过是在自个儿宫里。”良贵姬皱眉颇为不耐。 “奴才。。。奴才听闻正殿主位那头的小连子说。。。说。。”良驹说不出口 “啧,说!”良贵姬言语肃厉,事关女儿她不能不急。 “他说有一回听见百廉同手底下人道。。魏七。。。魏七。。肖似公主!”良驹说完这话,慌忙跪地。 “奴才听闻百廉近日里对魏七很是有些不同。。。一时心中惶恐,前几日得了消息左右思量还是觉着不妥,此事若不向您禀明。。。公主。。。” 砰!良贵姬气得拍桌而起,茶盏叮叮震动。“岂有此理!真真是岂有此理!” 她扣住桌几一脚,细长指甲在几面上留下深深的划痕。 “狗奴才!竟敢肖想公主!心藏龌蹉,淫-乱后宫,我岂能容他!” 第31章 百廉丧命 寿康宫内。 清元公主年十二, 生着一张小圆脸,双目盈盈有神,修眉端鼻,笑起来时颊边梨涡微现娇憨可怜,很是讨人喜欢。 皇子们每日功课甚重,鲜少能来请安,只有两位公主常来寿康宫陪伴, 是以孝康太后异常偏爱孙女。 此刻清元与清和两位公主正与皇后娘娘等几位后妃陪着老祖宗说闲话解闷儿,不知是谁起的话头谈起了公主们的亲事。 “两位公主生得貌美如娇花,圣上疼爱不已, 也不知将来是哪两位天之骄子能有这等福分求得圣上的眼珠子呢!”贤妃娘娘捂着帕子笑道。 皇后掖掖帕子向她斜去一眼:“妹妹莫要出口轻狂,公主们尚年幼,还未及笄,什么都不知晓, 怎可在她们面前提及此事。” 太后微微皱眉,似想起不久后孙女们出嫁的场景, 一时心闷不舍。 怎料此刻清元公主突语出惊人:“皇额娘莫要道女儿不晓事,女儿可明白着呢!” 声音清脆娇憨尤带稚气,可这话一出却叫众人白了脸面。 太后沉下脸转头问孙女:“清元,告于哀家, 你都知晓什么?” 公主不过十二,还有三年才及笄,届时定下人家自会有教导嬷嬷授其男女之事,怎会语出惊人? 不论她是真知晓还是年幼无知, 此事都需问个明白。 “回老祖宗的话,清元知晓,女子嫁了人要同夫君抱着亲脸,像储秀宫的百廉公公那般。” 清元歪着她的脑袋轻笑,一派懵懂天真。 这句话似巨石投入平静的海面,砸起惊涛骇浪。 “清元!住嘴!”皇后面沉似水,厉声喝止。 “岂有此理!”太后震怒,将手中佛珠往地砖上一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1 - 肉肉屋 分卷阅读4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2 扔,怒喝道。 后妃们慌忙跪地请罪:“老祖宗息怒!” 德妃跪在地上将头紧贴地面,手中捏住帕子瑟瑟发抖,心下渐生不安。 “清元,你将此事细细同哀家道明,哀家倒要瞧瞧是哪个奴才有这般大的胆,公然于后宫中行苟且之事污了公主的眼!” 清元跪在皇后身后,此刻已吓得眼圈通红,她仓皇抬头望向太后,眼神惊惧,似不知为何众人听了自个儿的话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老。。。老祖宗。。。息怒,都是清元的错。。。清元知错。”这话刚说完她便忍不住呜咽出声,哭得梨花带雨惹人心疼。 “妾有罪,未曾教好公主,请老祖宗责罚妾,莫要怪罪公主。” 皇后请罪,此事无论如何自个儿都逃不过一个治宫不严的罪名,不若先挑一个轻些的先认了,倒还能显出一片慈爱之心。 “哀家未问你话。”太后皱眉不耐。 她转头去问清元,因见吓坏了孙女,语气倒是柔和几分,“清元,你只管将此事一一道出,你还年幼,懵懂稚弱,都是这些贱奴胆大包天教坏公主。你莫要忧心,祖母不会怪罪于你。” 清元叩首,抽噎着小声回话:“清元。。。谢老祖宗疼爱,回老祖宗的话。。。前几日。。清元去储秀宫看望良贵姬时。。。在缓福殿中待的久了有些憋闷便携了贴身的宫女一道去后头院子里散心。 因都是在自个儿院中,料想无甚大碍,良贵姬便未曾阻止。谁知。。。至了后院却瞧见德妃娘娘宫里的百廉抱着一小太监靠在樟树后头亲嘴! 清元觉着奇怪,也不知这二人是到底是在做什么,还未曾瞧个仔细便叫贴身的宫女扯了回殿。” 清元说完这几句,颇为坎坷不安地抬眼偷撇太后脸色。 德妃这会子早已软了腿,死奴才!做这档子事也不知避人!今次谁都保不住他!还白白拖累自个儿! “晚间清元回了自个儿的住处实是好奇,忍不住便问贴身伺候的奴才,那奴才道这百廉是在行夫妻之事,此事再平常不过,叫清元不要随处宣扬。” “老祖宗,清元知错! 都怪清元闲不住要四下乱走才生出事端。清元今后必定更为沉稳。” 她抽抽噎噎,小脸上尤带泪痕,似现下仍不知自个儿错在何处,只想着若不是她淘气顽劣非要乱逛,今日也不会惹老祖宗生气。 太后越听越气,此事公主何其无辜,贵为天子之女,在自个儿生母宫中逛一逛又何错之有?此事皆是这些个阉货之罪!鄙贱龌龊,肮脏淫邪,祸乱后宫,实是罪不可恕! “狗胆包天!来人!”太后厉声唤人,已是怒极。 “嗻,奴才在。”跪在太后身边的寿康宫总管太监万仁祥应声。 “你现下便领人至储秀宫将那百廉就地杖杀!召集储秀宫上下一同瞧着,已示惩戒!” “嗻,奴才遵命。”万仁祥起身行礼退下。 “皇后。”太后垂眼俯视跪在下首正前方的儿媳。 “老祖宗。”皇后恭敬应道。 她已年近四十,并不是太子生母,而是从前王府里的侧妃,是以即便成了后宫之主仍对婆婆很有几分惧怕。 “皇后治理后宫不力,致使贱奴扰乱后宫,责令抄写经书三月并严加管教后宫众人。” “妾谢老祖宗大恩,妾遵旨。今后必将谨慎处理后宫各事,不敢有怠。”皇后扣头领罚。 “储秀宫德妃治下不严,你看着办罢。” “嗻,妾遵旨。” 众人扣首,口中谢恩。 “退下罢,瞧着心烦。”太后似倦极,厌烦地摆手挥退众人。 “嗻,妾告退。” 半盏茶的功夫后,万仁祥领着几个奴才手持棍杖一路由寿康宫来到储秀宫。 沿途这架势引来许多宫人悄声议论。 良行将消息带至缓福殿时良贵姬正靠坐在玫瑰椅上听着魏七与良驹二人禀报这月殿中的吃穿用度。 “主子!不知为何,寿康宫中的万公公领着人往咱们这头来罗。”良行有些惊慌。 魏七几不可见地一颤,停下话音。 “慌什么,叫齐屋子里的奴才,准备迎人。”忍了这么些年,终有一日能出口恶气,敢将主意打在自个儿女儿身上,贱命一条。 “嗻。” 此事只有自个儿与良驹还有公主知晓,殿中的其他奴才皆不知情。 良贵姬起身瞥向魏七,见其一副懵懂不解之态,再观良驹,后者面上倒是沉静。她打消了心中唯一的疑虑,命沈嬷嬷与良言替自个儿整理仪容。 万人祥气势汹汹来者不善。储秀宫主位德妃娘娘现下仍在寿康宫内,此刻宫中众人六神无主,疑心是德妃娘娘惹怒了老祖宗。 主位不在,便只好由侧位的良贵姬主事。 众人得令,于宫中的大院子中恭敬站好,寿康宫总管太监万公公乃老祖宗贴身内侍,此番携人来储秀宫必是带了老祖宗口谕的。 万仁祥入院,良贵姬领着良驹去迎。 “贵姬主子。”万仁祥拱手行礼。 良贵姬侧身不受,老祖宗身边的人,便只是个奴才又叫自个儿一声主子,她也是担当不起的。 “万公公多礼,许久不曾见公公,不知公公此番前来所谓何事,可是老祖宗有何吩咐?” “此事与贵姬主子无关,乃是德妃娘娘主殿的奴才犯错,老祖宗令奴才前来杖罚。”他未曾提及清元公主,此事到底不堪,恐损公主名誉。 “既是如此,那公公请便。”良贵姬淡淡道。 “杖刑血腥,恐污了良主子您的眼,还请您回殿中安坐,若是受了惊吓那便不妙了,只是您殿中的奴才们需得留下,老祖宗令其观刑。” “多谢万公公,既是老祖宗口谕,妾必当遵从。”良贵姬向身后的良驹吩咐道:“你领着良行等人留在这儿,嬷嬷年岁大了,我领她去里头。” “嗻。” 良贵姬向万仁祥微一颔首,同沈嬷嬷入殿。 站在院中的主殿奴才们已脸色惨白腿脚发软,主子与百善皆不在,今日怕是要出人命。 万仁祥目送良贵姬入殿,这才转过身忘向院中站着的五十来个宫女奴才,朗声道:“奉老祖宗口谕。” 众奴才由良驹领着跪地叩首。 万仁祥面无表情:“储秀宫主殿百善之徒百廉,言行放-浪,举止不堪,淫-乱后宫,其罪当诛。老祖宗宽仁,临近佳节,特赦其家族,赐贱奴杖刑,留其全尸,钦此!” 百廉慌忙抬头,眼神无定,浑身颤抖不止,不愿相信自个儿方才耳中所闻。 魏七闭眼,众人口乎老祖宗千岁三扣拜谢恩。 万仁祥令人拿下百廉,后者此刻已吓得浑身发软,瘫倒在地,尿湿了裤袍。他口中不住大呼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2 - 肉肉屋 分卷阅读4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3 :“老。。祖宗。。饶命!老祖宗饶命!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万仁祥视而不见,朝后头微一抬下颌,四个内侍出列将跪在前头的白廉像架豚狗一般自地上拖起。 后者痛声流涕:“主子!主子!师傅!救我。。。唔!唔!” 内侍将人绑了,一巾帕塞至他嘴中,白廉再不能开口求饶。 另有内侍搬来条几,几人将白廉扔上去,立在两旁的奴才手持朱漆杖棍准备行刑。 储秀宫中人皆垂首不敢抬头去瞧,百廉虽恶迹斑斑欺下瞒上到底是一条人命。 “将头都给咱家抬起来瞧好罗!老祖宗有令,储秀宫上下本应连罚,因新年将至不好多开杀戒,特饶恕了尔等,还不谢罪!”万仁祥厉声道。 众奴才青白着脸,口中谢恩,抬头去瞧。 “行刑!” 百廉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沉重的杖棍直接打在花白的肥肉上,两棍下去便已犯紫。 百廉痛醒,生不如死地挣扎,口中呜咽求饶,然无人理会。 一声又一声,沉闷的杖棍拍打响彻储秀宫内外。 魏七紧抿着唇红了眼眶。 我没错,我没做错,这宫中本来如此,今日不是他死来日我便要亡!是他先生歹心图谋不轨,我没错。。。我没错!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提自个儿申辩,揪紧了裤腿手背细小的青筋微微鼓起。 二十来棍后百廉呼声渐弱,臀间也早已血肉模糊,狰狞不堪。 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蔓延开来,前头胆小的几个宫女深吸一口气,吓昏过去。 五十来棍时,百廉浑身浸水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下身白骨森森。 魏七眼中热泪滚滚,抬眼去瞧。 百廉面上紫青已是将死之人,他似有所感,用尽自个儿最后一丝力气睁眼望向人群中的魏七,目光灼灼,藏着无尽的怨恨,似锋利刀刃直插后者心间。 魏七终于颓然瘫坐于地,手指扣下自个儿掌中小一块嫩肉,冒出几滴鲜红血液,百廉咽气。 第32章 噩梦缠身 我没错, 我没做错,错的是这紫禁城,我只不过是做了自个儿该做的。若不除了他,便会如从前那般任人鱼肉。 魏七虽反复宽慰自个儿,夜里却噩梦连连不得安眠。这是他头一回害人性命,从前虽也曾被人欺辱,然皆不似百廉这般手段下作, 也无人丧命。 其实他并非想取百廉性命,本以为上头会将人打发至掖幽庭,却不想此事超出自个儿的预料。 魏七到底良心不安, 夜间辗转反侧好容易才睡着,却总梦见白廉死前望向他的怨恨眼神,他脸色青白,眼珠子凸起, 嘴不得开,却仍狰狞着要将自个儿生吞活剥。 时而又梦见从前在家里书房内爹爹教导他要做正人君子, 或是娘亲将他揽在怀中温声叫自个儿心存善念。 我错了。 魏七自噩梦中惊醒,满头是汗,睁大双眼怔怔地盯着黑暗,嘴中喃喃低语。 我错了, 娘亲。 他缩成小小的一团将自个儿包在被褥中,双臂拥住肩头似无处可依。 孩儿错了。 魏七咬住袖口低声啜泣,终泪湿满面。 今日是百廉头七,魏七顶不住了。 一声轻不可闻的爹娘飘在屋中无人应答, 掩盖于不远处良行二人熟睡的呼噜声中。 我想回家。 可是陈宵衣已经没有家了。 魏七如同行尸走肉,才不过短短几日便神形消瘦。 良贵姬只当他是受了百廉欺辱,现下那人突被处死一时变故太大,加之那日亲眼瞧见其在跟前活生生地被打死,心里头受了惊吓,是以倒未曾怪罪。 良驹是唯二知晓此事来龙去脉之人,只不过他独善其身惯了,不大会安慰他人。 但他见魏七这般,又忧心自个儿银子还未到手这人便要跟着百廉那淫邪之徒一道去黄泉路上作伴。 魏七为数不多的去御膳房办差回来时都面上带笑。 良驹早估摸着御膳房那头有他的知心同伴,是以今日特意差使他去御膳房取几碟子点心回来备着。 后者一听是派他去御膳房,好歹提起些精神,低应声嗻告退。 他人年幼,不适宜宫中行走与各处的奴才们打交道,压不住人。 所以主子甚少派他四处走动,少有的几回差使也是捡良习的漏。即便魏七最喜去御膳房办差,他也未曾多求。 为何喜去御膳房 因吴家财在那儿的点心房里当差。 运气好两人便能打个照面顺手交换些吃食用物。如吴家财会塞一小包油纸点心给他,他则回赠自个儿得来的赏赐里头那些个不起眼又精致的小玩意儿。 若是老天眷顾,运气再好些,掌事的公公不在时,吴家财便能得了点子空闲,两人还能说上几句话。 今日他俩运气便不错,掌事公公自去耳房里头歇息了,这会子各处也已用过午膳,是以御膳房的点心房内只一个领班太监带着几个小内侍守在那儿。 魏七同领班太监道明来意,掏出一颗银裸子与他,那太监面上挂笑,自灶上端了几碟子热着的点心至魏七带来的花梨木四层提盒中。 后者道谢,无神的眼四处张望,期盼能见着吴家财一面。 匆匆环视一圈,不再屋内,他失落地垂下眼,与领班太监告辞。 谁知才一个转身,便与吴家财四目相对。 他也瘦了,不过像是又高了些,面色倒还不错。魏七呆呆地望着不远处的人,险些要忍不住在屋中众人跟前落下眼泪。 吴家财向他身后的领班太监投去询问的目光。 那人刚收了魏七的好处,也知这两人交好,自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微一点头允了。 吴家财转身出去,魏七深吸口气,拎着提盒随后。 储秀宫那日的事早已如风一般飘遍紫禁城上下,魏七一离去,身后便议论四起。 两人至偏房前的回廊下站定,吴家财目露担忧,他已有三月不曾见魏七来御膳房,便是得了储秀宫那头的消息,知晓魏七他师傅被处死心中担忧不已,也只能干着急。 “小七。。。” 他欲言又止,魏七只说自个儿师傅是百廉,余下的什么都未曾告知。 是以吴家财不知现下他到底如何,不过那日老祖宗命储秀宫阖宫上下观刑,这事儿众人都是知晓的。 将人活生生打死,这场景想想便叫人毛骨悚然,小七必是害怕的罢,否则又怎会瘦成现下这般模样。 吴家财望着他眼下厚重的黑眼圈,耷拉着的沉重眼皮,尖细的下颌与空荡荡的宫服罩住的瘦弱身躯,一颗心似泡在盐水中,酸涩不已。 “莫要太过伤心了。” 他四下望望见左右无人便凑近抚摸魏七垂着的脑袋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3 - 肉肉屋 分卷阅读4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4 。 魏七得了慰藉想哭却不敢哭出来,这处不是能哭的地界。 “嗯。” 他低应,模样实在不是太好。 吴家财担忧不已,然留给他们叙旧的时间并不多。 他自怀中掏出一个小油纸包。 “我向师傅新学来的酸橘山楂糕,藏在怀里好几日了,就等着哪刻能交给你尝尝。你狗子哥现下发达罗,日日有好东西用,且他不喜吃酸。这点心咱不留与他罗,都是你一人的。” 魏七抬头扯着嘴笑,接过油纸包藏在怀里,仍不开口回应。 邻班太监用拂尘杆子自点心房门外墙边轻敲三下。 不能再耽搁了。 魏七二人道别。 “小七,照顾好自个儿,咱们说好的今后出了宫要租一间大院子三个一块儿住好养老呢。” 吴家财长话短说,只挑好话宽慰。 魏七这回笑的真切些了,嘴唇几回张合,声音低低:“家财哥,我记着的,你也自个儿保重。” 两人最后互望一眼,魏七狠下心转身离去,吴家财目送其走远。 回到缓福殿内复差,良驹见他面上明显有点子生气,不似原先那般无精打采,心知是自他处得了慰藉,接了提盒,叫他回去歇着。 因着百廉一事,储秀宫上下受罚,扣除三月例银,一切吃穿用度减半,主殿德妃治下不严禁闭一月,百善丈责二十,降为领班太监,是以众人这几日都不大好过。 魏七回了自个儿的他坦里自怀中取出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揭开。 酸橘山楂糕早已碎地不成样子零零散散瞧不出原先精巧的形态。天气很冷,糕点经了吴家财的怀再转到魏七,捧于冰冷的手心一时竟还温暖些。 魏七取了一小块放入嘴中慢慢地尝,酸涩软糯的滋味自舌尖蔓延,刺激地唾液霎时便分泌出来。 连日来终于尝出了滋味儿,可以哭了。 他安心地流泪,紧紧捂住怀里的纸包裹,似怀拥稀世珍宝。 好东西要慢慢儿吃,因为不知晓下一回再吃上是什么时候。 良贵姬嗜甜,不喜酸,恐坏了自个儿的牙,然又怕甜的用多了要发胖。 再者缓福殿中少有人登门,毕竟主位那尊大佛摆在正中,没人会不长眼色先来巴结一个贵姬,也就是公主来时要备上一二罢了,是以缓福殿中很少用点心。 甜的都少见更不用提酸的。 吴家财疼爱魏七,知晓他必定很久未尝到酸味儿,特特向师傅学了这道点心来安慰他。 魏七哪能不明白其心意,一年多的时光匆匆逝去,紫禁城中处处藏着算计,若不是三人相互扶持依靠,他早已心生去意。 或许那时不那么傻,耽误了去寿康宫的时机,现下日子要好过许多罢,又或一切都早已冥冥注定,无论身在何处只要仍被困在此间,便难得自在。 晚间,魏七自塌上起身,取出自个儿三日前花了好些银子走了几趟关系才买到的香,去院中点上。 吱丫一声,木门轻开,屋外寒风呼啸凛冽,魏七却感觉不到冷。 他行止院中东南角向着主殿那头望去。自袖中掏出火石燃了香。 是我害了你,今夜点香,你便不是游魂,望早日投胎,来世做个齐全的心善之人。 他心中默念两句古经,将香插在院角不起眼处,正对储秀宫主殿。 回屋后仍一夜噩梦,然魏七未曾惊醒。 第二日清早他早早起身将墙角的一小截细棍掩于土中。 魏七靠着每日的一点酸与对未来不切实际的希望撑了下来。 寿康宫东暖阁内。 敞口莲花炉里燃着瑞脑,十二扇雕仙鹤祝寿图紫檀朱红屏风另一头,着淡蓝宫装的妙龄宫女正跪在罗汉床的脚蹬子上替太后捶着腿。 青黑大理石地砖上铺着暗红绣富贵牡丹的毡绒毯,万仁祥立在老祖宗下首回话。 “你说那狗奴才欺辱的人是魏七?”太后闭着眼,淡声问道。“魏七?” “哦,魏七。”她琢磨一阵才记起魏七是何人。 “回老祖宗的话,正是。百廉乃是魏七的师傅,奴才曾仔细盘问过贴身伺候百廉的奴才,那人道早在一年前百廉便已对魏七藏了龌龊心思,前些日子几回欲动手脚。” 万仁祥倒是记得清楚,百廉一事尘埃落定,他得知此事与魏七有关,便报于老祖宗知晓。 “嗯。” 太后沉吟。 一年前她本欲调陈家那小子自自个儿边上看着,谁知他不争气竟病倒在床,错过时机。 等人养好了总不能再特意要了过来,恐引众人怀疑,便只好将其调去良贵姬那儿。 良贵姬生性纯善,宫里的人也老实本分,分位低不甚得宠,便不起眼,兼之又替圣上诞下一女好歹也不会叫人欺负,魏七跟着良贵姬可保衣食无忧性命无虞。 太后自认为她于这事上也是费了心力,时日久了便忘却宫中还有这么个故人所托之子,未曾料到自个儿算漏德妃手下还有如此不堪之人。 “据储秀宫里主殿那安插的奴才回报,魏七曾因此事向良贵姬主子哀求,只不过贵姬主子未曾答应。” 良贵姬晋位在即,不答应实属情有可原。此事若非清元无意间撞见,料想魏七也只会暗自忍耐。 百廉一事除公主外无人瞧见,然他的名声在储秀宫中早已坏透,是以太后只以为一切皆为凑巧,毕竟公主怎会说谎? 且魏七不过一九岁稚童,遇上这等事向主子求救才是寻常,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此事乃魏七一人筹谋,蒙住所有人,亲手将百廉置于死地。 还是得寻个由头将人调到自个儿身边来。太后心中暗想,此事不知情也就罢,既是知晓了便万万没有视而不见之理。 第33章 猫捉耗子 安喜轻咳一声不敢多言。 皇帝抬眼冷冷地瞥他, 抖开膝上的人起身由宫女打理梳洗。 驮妃太监匆匆裹了魏七扛走。 颠簸中的魏七暗想:帝王的心真硬,莫不是铁做的?前一刻还在自个儿背上摸着,后一刻便毫不犹豫地推开,本以为这回圣上能心软。 这样下去他何时才能游说圣上不把自个儿送去内廷监? 魏七好容易鼓足的勇气一瞬消散,他很是沮丧自厌。 方才一直抖个不停,心惊胆战,原本装睡借此引圣上亲近他便已很是害怕。 若叫圣上察觉, 往大了说此举可是戏弄帝王,犯了欺君之罪。 不过好在他未曾发觉,似乎还容忍了自个儿的犯上, 然这回未能令其心软,魏七不敢再试,已很是卑贱低微了,若叫双亲知晓。。。 罢了, 不就是内廷监么,受着便是。 这几回魏七的顺从使他得了不少好处, 首要的便是他少吃了许多苦头。 从前与上对着来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4 - 肉肉屋 分卷阅读4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5 ,每每后头都惨不忍睹,现下只需好好歇上一夜再仔细抹上玉脂膏第二日便能好个七八成。 安喜倒是没说错,圣上虽无情了些但也不是残暴之君。 四日后养心殿内。 安喜奉上绿头牌, 皇帝批着折子头也不抬,淡声叫撤。 前者心中了然,应声嗻作势欲退。 “停下。” 果不其然。 皇帝道:“抬魏七来。” 抬魏七,抬魏七, 又是魏七。 安喜心中腹议,这样专宠下去要是个女子便该怀有龙种罗。 上回也是如此,叫撤就是宣魏七,叫走便是毫无兴致,除却初一十五宿在皇后主子那儿外,这月只翻了七八回翻牌子。 “嗻。” 魏七今夜又得饿着受苦,这般下去也不知是福是祸。 戌时,养心殿西暖阁内。 孔雀蓝釉暗刻麒麟纹三足香炉内百合香袅袅升起,不远处明黄色床幔轻轻晃动,细微的呻-吟与暧-昧的撞击声隐隐传出,时断时续听不分明。 虽已记不得这是第几回躺在此处了,魏七却仍是有些怕。 只因身上人于床事上从不温柔,一向都是粗鲁直接得很。是以事毕魏七腰间都会留下斑驳的青紫指印,似在彰显手指主人的强悍,好几日才能消下。 消下去后便很快就有新的覆在原处。 他被压在皇帝身下,随其动作细声低吟,额间冒汗,侧着脸露出一点子绯红的嘴唇,似岸上喘息的鱼。 皇帝无意间瞥到,突忆及其白日里的清秀面容,便有些想瞧瞧这奴才此刻的模样。 他只手扣住魏七的腰将人翻过来,才将将翻至一半,魏七忙双手捂住下身,抬眼惊慌地望向他。 眼睛倒是瞪得挺圆,湿漉漉地叫人很容易就心软。 “圣。。。圣。。。上?” 他受惊不小,舌头打结。 “嗯?”皇帝望着他,不动声色,眼神沉沉。 魏七闪躲:“为。为。。何?” 自个儿不是做得好好地么? 皇帝不理,将人翻转过来,这才发觉他在害怕什么。 两人面朝面,魏七偏过头不敢回望,紧抿着唇,鼻翼布汗,随呼吸微微开合,长发皆湿,沿侧面脸颊一路遮盖至白皙修长的脖颈。 前者眼神灼灼,细细欣赏身下美景,沿其细白修长的双臂一路望向手掌遮盖住的那处。 呵。他勾唇轻笑,原是在担忧这个,怕朕不喜么? 皇帝颇有些被人特意讨好的愉悦。 然魏七不是怕其不喜,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叫人瞧见。 险些忘了这奴才是个太监,说来朕倒是从未瞧过太监那处是何模样。 “松开。” 他心中生出点子恶意,偏要戏弄魏七。 后者猛地撇过头直直地望向他,眼神中露出哀求,双手遮地更紧。 皇帝非但不曾心软反而更觉得有趣,真是惹人得紧,哪个男人会不想逗弄一番。 “松开。” 他面上沉了下来,声音不大却叫人胆寒,“朕瞧瞧。” 这有什么好瞧的!魏七心中愤恨,小脸皱成一团,将将要哭出来的模样。 他的手掌发抖,眼中含泪欲掉不掉。“圣上。。。饶了奴才罢。”软语哀求,能有耐心说上第二回 ,焉知他不能放过自个儿。 可惜那人不为所动,目光定定地逼近。 魏七见他的眼泪无用,哀求也无用,只好认命地将手掌挪开转而揪紧身下床褥。 皇帝挑着唇垂眼去看,那处平平,只中间略有点子凸起,光洁无毛发,因时日已久疤痕渐淡,远瞧倒是瞧不大出来,只是粗糙突兀了些,毕竟应当要有东西的。 确实是个太监。 左右绝不是男子,倒更似女子,但若要说是女子,又少了东西, 确是不男不女,雌雄莫辨。 倒也无他认为的那样难看不堪,这奴才羞愤的模样反而更招人些。 魏七憋着眼泪侧头不去看他,满面潮红不知是羞是气。 这会子瞧见了罢!我就是个太监! 皇帝瞧着他别扭的样子觉着可笑地紧,探出手在那凸起处轻轻拨-弄,魏七浑身一颤,呻-吟出声。 那处本就脆弱,哪经得住皇帝这般亵-玩。 魏七缩起身子躲避,柔韧的腰身扭动,却叫人一把按住,似雄狮爪下摊开肚皮的羔羊。 他止不住瑟瑟发抖,那处泛红,麻痒过后渐生刺痛。 万幸今日未曾饮水,否则。。。 太难堪了,魏七呜咽一声,又落下泪来。 然皇帝这回倒是知晓见好便收,心中记着莫要将人弄伤,否则又得歇上好一阵子,自个儿反而不快。 他将魏七又翻回去,不欲叫其瞧见自个儿放纵的模样。 魏七心中恨极,要正便正,想反便反,我是个玩物么?凭什么嫌弃我?现下这般还不是因着你们萧家父子?! 偏要叫你恶心! 他不知是自哪借来的胆,在人身下挣扎不休偏要翻回去,或是因上回皇帝的纵容罢。 两回下来魏七更是汗如浆出,皇帝不耐,皱眉在其臀-上狠拍一记以示惩戒。 前者平静与其对视,目光中不敢流露出愤怼,却仍倔强如初生牛犊。 皇帝不动,几瞬后魏七仍是在其深不见底的眼中败下阵来,垂眼躲开,显示屈从。 “狗奴才。” 还有脾气,姑娘似的。 皇帝轻斥,又拍一记,将其翻个身。 他的东西还在人身体里,这会子哪里有闲心生气。 相接处一番折腾,两人俱闷哼出声儿,一时却有些妙不可言。 魏七未曾想到圣上会这般,还以为今次自个儿又免不了一顿受苦,这会子怔怔地呆望近在咫尺的人。 皇帝为何会与魏七这般?因他觉着魏七误以为自个儿嫌恶而闹别扭。 这别扭若换在别处可是大不敬,是要受罚的。 然这是在塌间,皇帝觉着倒别有意趣,似寻常夫妻一般,显得这奴才很有些在意他。 只是这样不好动作,那两条长腿碍事地紧。 皇帝皱眉,将其一把扛至肩上,扣住魏七的腰深深律-动。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魏七自讨苦吃,双腿随皇帝的动作不住在人肩膀处柔软的布料上蹭磨,每一个来回便止不住要浮起一层鸡皮疙瘩,直痒到心间。 圣上不是嫌弃自个儿么?他不解。 皇帝额上的汗珠沿刚硬的侧脸线条滑至下颌,垂落,掉在魏七额间。灼热的自他人身上留下的液体触感别扭。 魏七愈加憋屈,叫了许久又觉着口渴难忍,伸出绯红的舌尖舔舔嘴唇。 阴影遮盖,皇帝突然俯近,盯住他的唇细瞧,气息拂面,魏七似有所觉,撇头来看,一时僵住。 做什么要这般近?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5 - 肉肉屋 分卷阅读4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6 呼吸纠缠,他屏住气息。越来越近,险些以为圣上是要贴上去。 然后者终是停住,只继续动作。 这夜折腾得格外久,皇帝的动作也比先前更为粗鲁。 魏七体力不支,饿得昏睡过去。 皇帝面上狰狞,捂住身下人已闭上的眼。 事毕,安喜入殿。 昏暗渐渐驱散,宫人所到之处暖光亮起,圣明天子端坐于凌乱塌间一下下地抚着膝上酣睡之人的背脊。 这是怎的了?难不成上了心?安喜心惊胆颤。 可惜魏七全然不知,他这回是真睡得沉,也是真冷得将背脊往人手心里蹭。 皇帝一面摸,一面用修长的手指梳理他乱成一团的发,越发像逗弄一只猫了。 安喜忍不住多瞧了几眼,皇帝发觉,抬眼,皱眉不悦,扯过一旁的锦被将将遮住魏七瑟瑟发抖的身子。 这是疼惜了!是上心罗!安喜错愕,今夜究竟发生了什么?竟惹得圣上有如此转变!?难不成今后魏七真要成了主子? “抬走。”皇帝嘴中叫着抬人,自个儿却不动,怎的抬?自您膝上抬么? 众人踟蹰,面色青白,停步不前。 皇帝见众人不动,终恍然,垂眼瞧怀中之人,正抱着自个儿膝盖睡得香甜。 祖宗礼法不可破,便是要破也不该是为一个奴才。 “便这么抬。” “嗻。” 驮妃太监软着手脚上前,自圣上膝上将人挪开,然上气势太甚,两个驮妃太监心中惧怕不已,一时不察,手臂中的魏七便又跌落在塌,上半身将将要滚至塌下。 驮妃太监已吓傻,呆呆地立在原处也不知去拦人。 皇帝是习过武的,动作最为敏捷,伸腿一挡,魏七这才未滚至地上。 “圣上息怒!圣上息怒!奴才们罪该万死!” 御前失仪,奴才们惊得跪地不起,齐声叩首请罪。 魏七惊醒,然他不敢妄动,皇帝的腿正压在他的胸前。 “换稳妥些的来,这两个打发至掖幽庭。” “嗻。” 安喜应声,朝后呶嘴,两个机灵的太监上前。 是掖幽庭不是杖刑,已然是开恩了,好险只是摔了奴才,要是今次砸的是个后妃他两可就要丢脑袋。 驮妃太监连声谢恩,几个内侍将其拖走。 魏七躺在内侍肩上,转过十二扇坐地山水屏风时悄悄转头去瞧皇帝,不料四目相对,被逮了个正着。 那仿若洞悉一切的眼神叫人心头发慌,后者睁大了眼不敢相信。 被发觉了?是在瞧自个儿! ? 魏七心跳如雷,圣上莫不是知晓他方才已醒? 既如此,那上回。。。难不成也早已察觉? 狗奴才装模做样,真当朕这样好瞒么,皇帝勾唇,起身由宫女们伺候着换了亵衣清洗。 第34章 贴身内侍 这日深夜魏七梦见了皇帝。 其实不是第一回 了, 从前也梦见过,却只是觉着痛,覆在后背上的手掌施与的强劲力道,那处严丝密合紧逼着的深深冲撞,臀-肉挤压的触感,曾多次惊扰累极沉睡的人。 然这回有些不同,魏七在梦里见着了皇帝的脸, 他在梦中迷迷糊糊地想着,自个儿分明是侧着头的,怎会瞧得如此清楚? 今上眼神很沉很深, 似牢牢地将他钉住,抿紧的薄唇,微皱的眉同自个儿白日间瞥见其思索国事时的神态一样严肃认真,然又有些差别。 魏七说不上究竟是哪里不同。 只是皇帝身上掉落的汗, 他灼热的温度,到情-事后头呼出来的粗喘气息, 一切一切都真实得叫人害怕。 他贴在自个儿耳边轻笑,叫一声狗奴才,然下一瞬便沉了脸要赐下死罪。 魏七在塌上手脚扭动挣扎,终自梦中惊醒, 喘息不止。 柔和青白的月光透过窗柩投入屋内,塌上之人起身,静坐片刻,突轻轻揭开腰侧亵衣。 身上是干净舒爽的, 后头也清凉,魏七知晓小千子将他收拾得很妥帖。 他低下头凑近腰间细瞧,夜里昏暗,就着月光瞧得不甚分明,然魏七能感受到那处留下的痕迹,肿痛感提醒着灼热粗糙的指腹的触摸依旧仍残,不知何时能消失殆尽。 究竟要等到何时才会停止,魏七愁着小脸抱住自个儿的头苦恼不已。 为何圣上还不曾厌倦?本以为顺从之后今上便会腻烦,然几日又过,却未等到想象中的厌弃。 今上的眼利如玄剑洞悉一切,不动声色间便能看破他自以为是的小把戏,他的心也似不可测的深渊,魏七明知危险,却仍一步一步小心试探。 如果顺从不对,反抗是错,难道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么? 可他真怕,虽乾清宫上下严如铁桶,然长此下去,总有走漏风声的时候,届时若叫后宫众主子知晓圣上沉迷男色,那自个儿会迎来怎样的结局?老祖宗与皇后主子又将会怎样处置他? 我要背负着勾引圣上的放-荡-淫邪宦官这个罪名,以魏之姓,单七之名死去么? 魏七心知肚明,圣上绝不会为了他一个奴才与老祖宗抗衡而违背孝道。 不,他对自个儿说:我要活下去,既已走到这步,我要为了与双亲团圆活下去,为家财哥撑下去,那时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会没有活着的勇气。 一心求死与上斗气现下想来多么可笑,如今还不是活得好好儿的。 魏七心中思绪杂乱,睁着眼发怔,枯坐至天明。 ------ 又歇一日后回御前复职。 魏七端着花梨木红漆托盘在内书房门前踟蹰不定,不敢踏入,他总觉着离皇帝十丈内便已然感受到那股压迫人的气势。 且上回装睡叫圣上发觉,现下不知该如何面对。 这事说来是欺君,然而,是床笫间的欺君。谁会傻到明着请罪?难不成道奴才该死,不应装睡哄您心软爱抚,但我实是不愿再去内廷监。 岂不是找死。 魏七几欲转身逃离,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他秉气稳步往里走。 内书房里依旧安静如昔,魏七沿往日行迹悄声向前,愈加近了。 然不知怎的,离皇帝还有两丈之远时他便腿脚发软,双手颤动不止,茶盏在托盘上细声震动,声响不大,魏七却觉着振聋发聩似就响在耳边。 为何今日会如此慌乱,他不解,分明前几日都未曾这般。 他手心冒汗,不断对自个儿说不要抖,不要抖,期望能平静下来。 却无用。 茶盏震动声渐大,响在沉静的屋内格外突兀。 两旁立着的内侍心下奇怪,平日里这魏七最是沉稳不过,怎的今日这般疏忽怯懦。 安喜皱眉,他立于皇帝身后,自魏七入殿时便替其提着心。 不过好在皇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6 - 肉肉屋 分卷阅读4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7 帝折子批得认真,并未注意到这点子声响。 魏七抖着手好歹行止书案前,将茶盏放下,却不料撤下冷茶时一个不稳将其打翻至托盘上,发出哐的突兀声响。 皇帝眼风一扫,皱眉望过来。 安喜无奈闭目,两旁的内侍缩着手脚,低着头不敢去看。 魏七一时吓傻,噗通跪地俯首请罪。 \" 圣上恕罪!\" 皇帝本皱眉欲斥,然趴着的身躯有些眼熟,是那奴才。 " 滚下去,蠢东西碍手碍脚。" 一句呵斥。 竟未责罚。 " 嗻。" 魏七端了他的东西匆匆起身行礼滚远。 安喜在后头目瞪口呆:这便完了?圣上最不喜批折子时被扰,上回还打发了一个奴才,今日竟放过了魏七。 他偷瞄圣上,却只能窥见其伟岸的后背,心中暗想:一张塌上躺过的就是不同,到底心软些,御前当值举止疏忽,换了旁人必得受罚。 这头魏七出殿,惊魂未定,抚着胸口呼吸。 万幸躲过一截,若这当头再被圣上责罚,自个儿非得成整整一个月里的话柄不可。 然他不知自个儿早已成了众人话柄,且今日又添谈资。 御前侍茶魏七,哎!对罗!就是那个魏七!他今日在圣上跟前打翻茶盏,殿内二十来个当值奴才都瞧见了,然圣上竟未罚他,只叫退下,可不是稀奇?可不是纵容? 啧啧,造化大,造化大呀! 魏七归置好东西,转身回内书房墙角边侯着。 半个时辰后,皇帝将上奏请重徭役的折子用朱笔划叉,写下几句骂语后心中爽快不少。 他扔了笔,端起左手边的热茶揭开略饮两口搁下,舒展身躯靠向椅背,一手撑头搭于扶手,一手漫不经心地把玩腰间玉佩。 目光触及玉佩下挂着的蓝灰色流苏,皇帝心中微一动,望向不远处墙边的魏七。 魏七垂首立于墙角,双臂紧贴身侧,好似泥塑一动不动。 渐渐地他便察觉到不对劲,侧前方投来的视线太过明显,被人盯住,尤其是被皇帝盯住,这滋味儿不是很好。 为何突然瞧我?他心中慌乱,是因着方才的事么? 魏七额间冒汗,小腿开始细微打颤,指缝中积汗,汗滴滑落,打在黑色大理地砖上,渐积渐多。 皇帝劳累一阵,本是想瞧瞧魏七消遣一二,并无他意。 这会子见他瑟瑟发抖担惊受怕的姿态,便忆起这奴才前两日在塌上装摸作样,一面在自个儿掌下瑟瑟发抖,一面偏忍着往手心里贴的场面,不经觉得好笑。 他的视线自人头顶一路向下,慢悠悠细瞧,身段不错。 魏七愈发不安。 安喜立在后头,只能瞧见一点子圣上停下歇息的舒展背影与缠绕流苏的手指,并不知他此刻正逗弄人消遣。 这边魏七嘴唇发白,汗如浆出,愈发抖如笊篱,却不敢抬头。 敌不动我不动,他这般想着消去心中跪下请罪的念头。 皇帝勾唇,此奴才这般有趣,不若将其调至身边解闷罢。 魏七身边一丈远处另一个当值内侍余光瞥见身侧之人浑身发抖,心下纳闷,屋子里暖得很,魏七抖什么? 他抬眼不经意间一瞧,顿时吓得面上失色,圣上!圣上。。。 内侍腿软,脚下一个趔趄,皇帝眼风冷冷扫过,皱眉不悦。 然这事不好责罚,后者支起身复批折子。 晚间养心殿东暖阁内。 皇帝斜坐着撑在紫檀木五屏报春梅纹嵌大理石罗汉床上歇息。 炕桌上摆着棋盘,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慢悠悠下棋,忽出声唤安喜。 安喜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奴才在。” “前几月里新调上来的奴才唤什么来着?” “回圣上的话,新调至您跟前的奴才名唤李远,是从前的御前领班。”安喜不料今上为何会提起一个奴才,只好如实回了,并不多言。 “嗯。”皇帝应一声,“就是李远。” “将他调回原处。” “嗻。”安喜虽不知圣上为何不喜这人,当初的调令分明也是得了他的准许,不过仍旧恭敬应下。 “圣上,如此这般您贴身伺候的便空缺一位,奴才斗胆,您瞧。。。该换谁顶上来?”此话一出,他突心下一激灵,有了猜想。 “魏七。”皇帝手持黑棋,指腹缓缓摩挲,落下一子。 前者恍然,原是如此。 “嗻。” 他强压下心中不安。 暖床之人又成贴身内侍,明日此调令一下,乾清宫上下该如何琢磨? 第二日魏七下值前,领班太监全公公将他单独留住,安喜调令一下,自个儿又得当回副领班,心中确是不大好受,然面对之人如今正得圣眷,这火气无论如何也不能对他发。 魏七有升了品阶,短短几月便从养心殿掌管储物的内殿太监调到御前,又从御前成了皇帝的贴身内侍,加之这段时日的那档子事,真真是够惹人注目的了。 “嗻。” 魏七应下,心中虽意外却也生出几分心思来。 圣上莫不是瞧上自个儿了? 他这般想着,前几日的小计谋又开始冒头。 魏七走马上任,随领班太监至安喜那儿赴差,圣上的贴身内侍皆由他亲自掌管,御前领班太监同王福贵一样只是其副手罢了。 此刻天仍黑着,不过才寅时(凌晨三点至五点),宫中规矩,皇帝每月逢五需朝堂视政或御门听政。 今上勤勉,改为每月逢五与逢十听政,每日卯时(凌晨五点至七点)未至便已起身。 主子这般勤政,下头人哪能偷懒,尤其是贴身内侍,自然更需早起,是已不过寅时,安喜便将一切安排妥当,侯在养心殿偏房中等值夜太监递话。 全公公领魏七进屋,安喜乍瞧之下却是一怔。 前者由正六品的御前太监升为正四品的内侍公公,现下已换了一身行头。 六品翎上为灰,四品为深蓝,此刻他头上的绒帽后孔雀翎厚重崭新,已为深蓝,顶戴为镍蓝,上镶一颗四品用青金石顶,暖帽檐边用黑色狐狸毛围上一圈,称得其一张白皙小脸越发年轻俊秀。 一身蓝灰素色宦官袍也已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袭深紫绸缎长袍,前后胸裆刺大幅蝙蝠纹饰,补子上绣孔雀纹富丽堂皇 ,胸前挂镶玛瑙朝珠串,腿上绑绣百禽腿带,纹饰繁杂。脚上仍是短靴,却围了一圈暗青皮毛。 不过只是换身衣裳,稍加打扮,便已带贵气。 年纪尚轻却压住了这一身,安喜不经要叹一句后生可畏。 第35章 酸橘山楂 御前当差的太监共有三十人, 宫女有十。 其中贴身伺候的太监十二人,宫女四人。贴身太监为御前太监的一种,与皇帝更为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7 - 肉肉屋 分卷阅读4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8 接近。 魏七升至贴身太监便不似从前多数时辰只待在内书房或养心殿内侍茶,而是要服从安喜调度,伺候皇帝洗浴更衣,传宣谕旨等,夜间还需轮值守夜。 不过他才升上来, 又是这么个尴尬身份,安喜便只派他跟在王福贵后头先学,做些简单活计。 几人正说着, 外头守候的内侍进屋,道正殿内值夜的太监递话,圣上已起。 安喜颔首,几人停下交谈, 全公公退下,他一会子还得带着的余下十八位御前太监向圣上请安。 魏七随安喜出屋, 王福贵已领着贴身的宫女太监们端好热水铜盆等物候在门外。 他行至最后头,入列,安喜便带领一群人朝正殿那头去。 养心殿正殿旁西暖阁内几个值班太监正跪在脚蹬子前伺候圣上穿靴。 安喜领着八位内侍并两位宫女分两列行至龙塌前两丈远处(约七米)。 “奴才们请圣上大安,圣上万福金安。”众人跪地行礼, 皇帝叫起。 魏七跪在最后头,那人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暖阁内响起直传至耳边。 他心头一跳,或是因着方醒,这声音显得格外暗哑, 听得人发慌。 奴才们应嗻,手捧花梨木红漆托盘又缓步行至脚蹬子前跪下。 先前侍奉圣上穿靴之人将将替其着好靴,起身退下。 为首的两名内侍膝行两步,替了他的位置。 一内侍跪于圣上右腿前,将已揭开茶盖的茶盏双手端至额间,另一内侍则手捧痰盂跪于其左腿前。 皇帝接过,含住一口清茶后就着左手边奴才的手吐出茶水。 趁着这空隙,右手边的第二个奴才将沾了青盐的象牙软刷递与前头那位,并接过其手中的茶盏。 右手边为首的奴才仍旧双手捧了举至额前,伺候皇帝净口。 奴才们一样样地将东西奉上服侍皇帝净面剃须,一番动作下来井然有度,鸦雀无声。 安爷叫我多学。 魏七心下好奇,忍不住抬眼悄悄观望。 圣上着明黄亵衣沉着脸由众人服侍,从始至终安然端坐塌边,未曾挪动分毫。 即便已是位于最后头,魏七仍觉着心慌,此时的圣上与塌间亲密之人又很是不同,冷冰冰似金玉雕像,他不得不承认这大抵是天子气度罢。 圣上晨起时性子最差,是以此刻众人也额外谨慎,诺大的暖阁内只间闻轻微水花滴落铜盆之音。 一盏茶的功夫后(约十五分钟),上净面完毕,起身立于塌前,淡漠的眼眸向下一扫,魏七垂头。 太监们退下,换作两名宫女上前服侍圣上更衣。 皇帝衣裳有朝服、吉服、常服、行服等,朝服及所戴之冠分冬夏二式,春夏用缎,秋冬用珍贵皮毛为缘饰之。颜色以明黄为贵,祭祀天时则用蓝,朝日时用红,夕月时为白。 纹样主要为龙纹及十二章纹样,正前、背后及两臂绣正龙各一条;腰帷绣行龙五条襞积,前后各绣团龙九条;裳绣正龙两条、行龙四条;披肩绣行龙两条;袖端绣正龙各一条。十二章纹样为日、月、星辰、山、龙、华虫、黼、黻八章在衣上;其余四种藻、火、宗彝、米粉在裳上,并配用五色云纹。 今日是初五,照规矩圣上需至太和殿中面见朝臣,商议国事,是以现下掌衣的内侍捧着的乃朝服。 两个宫女一站一跪将朝服,腰带,腿带,朝珠,玉佩等物替圣上一一穿好后,圣上于塌西边的老木雕春凳处坐下,闭目养神。 贴身宫女将他长而黑的发解开梳通,盘成发髻用玉簪子定住。 再将十二旒冕安上,旒冕由五彩的缫十二根,每旒贯十二块五彩玉,依照朱、白、苍、黄、玄的顺次,每块玉相间距离各一寸,每旒长十二寸,十二旒为白玉串珠。 串珠遮住冷厉的面容,却气势更甚。 与此同时安喜立在龙塌台阶下向皇帝道:" 圣上,您前个儿吩咐调御前侍茶的魏七至跟前伺候,奴才现下已将其带到。" 皇帝睁眼,目露些许诧异,似是未曾料到安喜动作竟这般快。 " 嗯。" " 魏七,还不快向圣上谢恩?" 魏七躬着腰将下巴抵在胸前,膝行出列。 三叩首大拜:" 奴才魏七谢圣上恩典,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自上回经安喜提点后,他也不敢再乱说什么英明神武知人善用。 总归万岁这句是不会错。 " 嗯。" 皇帝低应,将将打量一圈这奴才,换了身行头。 “ 起罢。” 魏七一顿,“嗻。” 起身。 他这一起便有些微妙,只因两旁的奴才皆跪着,暖阁内除却安喜与一宫女站着外,就只剩魏七同站。 他立在正中,几乎是直面圣上,四下又皆是跪着的奴才,毫无遮挡之物。 魏七有些心慌,手里冒冷汗。 皇帝粗粗打量他一圈,心中道人靠衣装马靠鞍,果真对极。 上起身,旒冕前的珠串轻轻摇摆,珠玉叮当作响。 龙行虎步,皇帝左手套着玛瑙串子把玩,右手背于身后,抬步下龙塌前的阶梯。 魏七退让归列。 皇帝出西暖阁,众人起身,垂首随上鱼贯而出。 行至东暖阁,圣上安坐罗汉床。 安喜命人传膳,养心殿廊下的太监们一声接一声地高喊传膳,声响传出养心殿一路至御膳房。 几名膳房太监早已有所准备。 入内将三张膳桌子依南北向拼好,又在膳桌旁另设一几案,以备圣上赏赐后宫妃嫔或身边奴才。 十来位膳房太监捧朱漆食盒自中间南门入内,不走东西,因圣上是坐东朝西用膳。 膳食皆用金银玉器装盛,金羹匙、金镶牙箸盖银热锅、有盖银桃子、银镟子件、半边黑漆葫芦琳琅满目,晃得人眼疼。 每日早膳菜品有寸碟烹紫盖、五寸碟酥火烧、五寸碟酱肉、五寸碟素炒白菜、豇豆粥一罐。 此外,还备有各种水果点心,糖大扁、糖桃占、花生占、大西瓜子、金糕、金丝枣、沙果脯、杏脯、芝麻研奶卷、蜜糕奶卷、豌豆糕、绿豆糕、蜜柑、广梨、苹果、鸭梨、如意苹果、水仙梨花、南荠、温朴、蜜饯海棠、蜜饯橙子、佛手青梅、蜜饯蜜柑并酸橘山楂糕一品。 东西皆精巧,分量不多,摆满了桌子。 皇帝在几位侍膳太监的簇拥下入座,魏七立于膳桌西边墙角处暗自观看。 从前虽也是御前内侍,却只在外头候着,不曾见过圣上用膳的场景,今日一观,果真是奢靡非常。 这还是圣上减了御膳房的用度后的排场,可见有多铺张。 侍膳太监将试毒牌一一放置于金玉碗碟中,试毒牌乃是银制的小牌,宽半寸、长三寸,用其验过之后,再由侍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8 - 肉肉屋 分卷阅读4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49 膳太监尝膳确保无误。 侍膳大公公将菜品一样样依次取一点子至圣上跟前的碗中。宫中规矩用膳每道不许过三匙,皇帝的偏爱不可叫人得知。 先帝曾犯过此错,之后十日半月此菜再未得见。 圣上心肠冷硬更甚其父,从未开口道此品不错,每样皆只尝一二口,面上分毫不露神色,这么些年来只太皇太后及王府老人知晓其幼时嗜甜,不过哪个孩童不嗜甜呢? 魏七瞥一眼最后头的酸橘山楂糕,嘴中唾液泌出。 他许久不曾吃酸,这会子想起那滋味儿,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但并不敢一直瞧。 皇帝端坐,不过只两回余光撇向魏七,却皆瞧见这奴才眼巴巴地盯着膳桌,眼珠子直勾勾,目露渴望。 他顺着这人眼神瞧过去,原是望着一碟子黄糊糊晶莹剔透的糕点。 皇帝瞧了两眼有些久,侍膳公公便以为他要用那碟糕点。 虽心下觉着奇怪,仍另用玉碟盛了一勺子奉上去。 皇帝也未曾说什么,舀一小块送至嘴里尝了。 酸不啦叽,果真是小孩儿才喜欢的玩意。 他好歹没吐出来,面上镇定无波澜,几下将东西吞了,不动声色地端起手边的清茶饮下一口。 魏七又偷瞧两眼,喉间蠕动。 皇帝又用了几口咸菜品,撂下筷子。 " 余下的几碟子点心赏与尔等罢。" 他道。 众人跪地谢恩:"谢圣上赏赐,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日晚间魏七便吃着了他心心念念的酸橘山楂糕,虽只得两块也开心了好几日。 坤宁宫内。 皇后端坐贵妃塌透过朱漆窗柩赏院中红梅,孙嬷嬷奉上一木盒,"主子,司礼监那头有消息罗。" 前者转头。 " 里头那奴才不识字儿,只能趁着没人留意递个木盒子出来,道与乾清宫新人有关。" 皇后伸出纤细雪白的柔荑,凤仙花红艳开在指盖。 她接了狭长的乌木雕牡丹木盒打开一瞧,面上露出惊异之色。 "原是如此。" 一声冷哼。 孙嬷嬷心里头好奇却不敢多问。 皇后将东西递回去:" 烧了,做得干净些。" " 嗻。" 孙嬷嬷应下,垂眼一瞧,一支孔雀羽毛发着些微的青绿光柔静静躺在盒内。 " 竟是个太监。" 皇后低语,端起茶盏细观上头的孔雀开屏青釉彩纹饰,怪道守了这么些天都没揪出人来,竟从头至尾便想岔了。 第36章 中宫皇后 孙嬷嬷迟疑试探:" 主子, 既人已揪出,不若。。。" 皇后勾起唇角斜她一眼:" 急什么,一个太监而已,不能生不能养的,岂不是正好" 她一声冷哼:" 本宫与圣上疏远已久,淑妃那头却得意多时,仗着点子宠爱处处与本宫作对。" "近日这奴才一朝得宠便煞了她的威风叫圣上给禁了足。" 皇后抚了抚袖口, 面带冷笑:" 只是夫妻六载,如今到了这般田地,真叫人膈应得慌。" “不过既已被圣上收用也该好好敲打一二, 免得生出什么妄念。” 孙嬷嬷四下张望,确是左右无人,垂下头不敢回话。 两日后戌时(晚七点至九点),养心殿东暖阁内。 " 安喜。" 龙塌上, 皇帝盘坐起系好亵衣腰带。 他身后承-幸的宁嫔潮红着小脸,将自个儿缩在锦被中, 只露出一双艳媚含水光的杏眼盈盈望着皇帝宽阔的脊背。 "嗻。" 侯在殿门边的安喜应话,领着众奴才入内。 油灯一盏盏点亮,屋内气息暧-昧。 魏七跟在后头捧着盛有热水的铜盘躬身轻行,这是他头一回夜里当值。 " 圣上, 留是不留 " 安喜将床幔揭开挂好,立在塌边低声问。 " 留。" 近来少幸后宫,能留的还是得留,免得有碍后宫子嗣。 "嗻。" "谢圣上恩典。" 宁嫔面上露出娇羞笑意温声软语。 "嗯。" 只可惜皇帝背对佳人, 错过一番柔情。 驮妃太监抬了人退下,宫女太监们上前伺候。 皇帝起身,往阶下一扫,瞧见了最后头立着的魏七。 他挑眉,心中暗道:罪魁祸首。 害得皇帝近日冷落后宫偏幸宦官的罪魁祸首魏七此刻毫无所察。 他这会子正思量着圣上方才是除了亵衣还是不曾。 两位宫女换下褥子方枕,皇帝行至塌下西侧的三扇金丝木万马齐喑屏风后头。 安喜向魏七使个眼色,魏七随两位内侍走近屏风,将铜盆,巾子,新的亵衣裤搁在里头的案几上,躬身退下。 不多时,里头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皇帝行伍出身,不喜他人侍候过密,沐浴擦身等事皆由自个儿来,若有特殊,则唤安喜或王福贵伺候。 他草草擦过身,将帕子往铜盘里一扔,抖开亵衣披上,松松系了腰带走出屏风。 皇帝浑身沾着温热的湿气,魏七心头一跳,身上激起疙瘩,莫名不大自在。 幸好只是过肩的一瞬。 皇帝行向床榻,魏七等人入屏风后头收拾用过的物什。 " 圣上,若您无吩咐,那奴才们便先行退下,好叫您早些安歇。" " 嗯,退罢。" 皇帝靠在床头闭目思量。 "嗻。" " 奴才们恭请圣安。" 安喜领着众人行礼告退,留下四位值夜太监服侍。 第二日巳时(早九点至十一点),内书房。 黄花梨翘头案上铺着上好的"净皮"(五层棉纸),皇帝这会子正手持一貂毛硬豪玉笔绘一幅锦绣河山画。今日无大臣递牌子觐见,难得空闲。 圣上最擅绘山水,深晓以水破墨,以色破墨,以墨破色之理。 画中西侧丛山渐显,寥寥数笔便已是青峻巍峨。 安喜立于其后,时不时地便要奉承几句,道什么主子笔酣墨饱,神乎其技,入木三分,奴才真真是叹为观止。 主子更甚名家李唐,云云。 安喜见其今日舒畅,便称其为主子已示亲近讨好之意。 宫中规矩,奴才们一律得尊称皇帝为圣上或今上,能称其为主子或主子爷的少之又少,只从前王府里的几个老人罢了,便是安喜也得观圣上神色才能讨这个巧。 皇帝现下确实舒泰,颇为纵容未曾责怪。 茄皮紫釉狮耳三足香炉里头安喜香袅袅,地龙烧得屋内温度适宜。 正是安宁偷闲的好时光,皇帝慢悠悠作画,绘至一半之时,外头传话,道皇后主子请见。 前者皱眉,抬眸望向窗柩,外头寒风呼啸,院中白梅树枝颤颤巍巍。 这么冷的天皇后不好好地在自个儿的坤宁宫里待着,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49 - 肉肉屋 分卷阅读5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0 跑内书房来做什么? 皇帝将笔搁在青玉制成的龙形笔格上,“宣。” “嗻。” 皇后入内,穿过鸂鶒木象牙雕五百图汉图插屏,端正头颅,挺直腰背,双手拢于腹前,目视下方款款行来。 她今日盘着“大拉翅”上头戴点翠嵌东珠五凤钿并金嵌青玉石圆花,身着一袭明黄色八团彩云金龙妆金丝棉单袍,明黄暗团云龙纹实地纱上织八团彩云金龙纹,领口、袖边饰蓝色彩云金龙纹妆花缎,外沿蓝色片金,领、襟缀金托珊瑚圆扣有四,珠光溢彩,名贵非常。 沿路她不动声色地扫视殿内两旁立着的太监,目光触及殿东侧自书案那头起正数第四张红木雕莲花纹嵌理石"独座"(摆放花瓶的桌案) 边上立着的内侍时稍有停滞。 那内侍着一身深紫绸缎长袍补子上暗青并深蓝孔雀纹繁杂 ,围黑色皮狐狸毛的毡帽后头深蓝孔雀翎油光水滑,一瞧便知是新换上的。 此人身形修长,脖颈纤细,即便是垂着头也能依稀瞧见白皙秀气的下颌,与红润饱满的唇瓣,在一众年长内侍里稀奇地年轻打眼。 独座上摆着的青花莲托八宝纹贯耳瓶内插有红白两色梅花枝,称得这小太监愈加清秀惹人。 正是魏七。 皇后面上挂笑,转回目光,心中却嗤笑连连:不男不女的狐媚子。 魏七不知自个儿已被后宫之主盯上,也是事不凑巧,他半盏茶前方换的班,正好叫皇后撞上。 " 妾请圣上大安,圣上万福金安。" 皇后盈盈福礼,头上珠翠相撞,声响清越。 " 皇后免礼。" 皇帝立在原处,不去迎人也不搀扶。 “妾贸然前来,扰了圣上处理国事,望圣上宽恕。” 皇帝也不说场面话,似是默认被扰,只道:" 坐罢。" "谢圣上。" 夫妻两真真是相敬如宾。 新顶的侍茶奉上红袍,皇后揭开茶盖,"咦" 她饮一口放下茶盏,用帕子掩着唇,望向皇帝身后的安喜:" 御前侍茶可是换人了么?从前上的可是玫瑰露花茶。” 玫瑰露花茶是皇后最爱的茶,魏七自上值后便暗自记下这点。 皇后其实是明知故问,她哪会注意到一个小小侍茶的更换,且就算是上了她不甚喜爱的红袍换作平日也不会在皇帝的内书房里挑三拣四,今次只不过是借着由头试探罢了。 立在墙边的魏七听见皇后问及自个儿,心头一颤,长迷密的睫毛几下抖动。 众奴才心思各异。 安喜将头垂得更低,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 嗯。换了。" 皇帝细观净皮上的青松淡声道,停了一瞬,"原先那个愚笨得很。" 魏七抿唇,心中颇为不平。 " 既是愚笨合该打发去掖幽庭,没眼色呆板的奴才哪能在御前当差。" 皇后试探,悄悄观圣上神色。 魏七却是心虚不已,掩在宽大马蹄袖中的手指微动。 皇帝面上未显露神色,实则已有些不耐了。 " 皇后此番所谓何事 " “回圣上的话。”皇后正了颜色:“妾今次来此是为着后宫众嫔妃晋位一事。年节将至辞旧迎新,照祖宗规矩将晋有功之妃妾。妾请圣上,此事该如何定夺?” “皇后你贵为后宫之主,后宫之事自个儿斟酌着定下便是,无须特来问朕。” “是,” 她颔首恭谨应道:“妾不才,惹得圣上为后宫忧心了。既是如此,妾回坤宁宫便先将此事定下来,拟了单子后再呈与您罢。” “嗯。”皇帝把玩掌中玉核桃,“宁嫔乖巧,善解人意。” “是,妾明白。”道什么全由本宫定夺,还不是插手了,圣上面上的话只能听听罢,当真的是傻子。 帝后两人又草草聊几句宫中家常用度,皇后见圣上几番食指轻扣书案,知他不耐,识趣请退,左右今日目的已达到。 “妾叨扰,圣上整日繁忙,想必仍有要事,妾这便告退。近日天气严寒,不久便是腊月时节,还请圣上万万珍重身子。” “嗯,皇后辛苦,后宫之事还望皇后多加操劳。” “是,妾必当愈加尽心管教宫中众人,不令圣上忧心。妾告退。”皇后起身躬身回话。 “嗯,皇后退罢,早些歇下。” “是,妾告退。”皇后屈膝福退安礼。 坤宁宫主仆几人告退。 亥时(晚九点)养心殿东暖阁内。 今夜圣上未召嫔妃承幸也未宣魏七。 这月里倒有几分清心寡欲。 魏七今夜头回值夜,此刻正与其另一位内侍一同窝在龙塌下首的三扇金丝木万马齐喑屏风后头昏昏欲睡。 西暖阁值夜共四人分为上半夜与下半夜,两两换班。 上半夜乃亥时至子时(晚九点到第二日一点),若圣上召幸,则往后推,下半夜为丑时至卯时(一点到五点)。 贴身太监值夜四人一组每十日一换。 魏七二人方替下上半夜当差的奴才,此时子时刚过。 一炷香的时辰后,龙塌上传来些窸窸窣窣翻身的动静。 两人惊醒,瞌睡顿消,坐直身子竖起耳朵细听。 床幔后传来皇帝暗哑的声音:"倒茶。" " 嗻。" 两人皆低声应道。 四目相对,谁去 当然是魏七去,他是新人,需得多练。 第37章 烈火烹油 魏七掀开身上薄被一个骨碌打滚起身, 轻手轻脚行至一丈远处的黄花梨木红柚小方几前,方几上摆着青铜方鼎小火炉,火炉上坐着一铜壶,里头暖着温汤,正冒着热气,炉里的金丝银炭烧得发红,却无一丝呛人的难闻气味。 魏七恐普洱红袍那类茶太酽, 圣上等会子喝了要睡不着,便自作主张地挑了几朵安神的干白菊花泡了,手背贴薄胎青花釉茶盏杯身试茶温, 偏热,正好入口喝下去又暖和。 他双手端茶缓步踏上龙塌前的台阶。 另一位当值的年长奴才名唤如灿,现年三十有六,他见魏七泡好了茶便将床头那侧的床幔挂起, 退至一旁。 皇帝起身,着明黄亵衣裤端坐, 亵裤下露出赤-裸的长足,他也不甚在意,双脚踩于脚蹬子上。 "圣上。" 魏七温声低唤,弯腰垂首双臂前伸, 将茶盏托举递至皇帝跟前。 后者接过,掀开茶盖饮下一口,入口清香,是花茶。 皇帝皱眉, 望向小半丈远处(一米多一点)立着的泡茶太监," 今夜是怎么当差的呈的花茶。 " 女子才喝的东西。 他语气颇为不耐,如公公吓得大惊失色,跪地请罪。祖宗耶!当值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泡普洱,怎的毛毛躁躁不长记性,捅这么个篓子出来! 魏七同跪,却并未如朱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0 - 肉肉屋 分卷阅读5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1 从那般惧怕,自个儿头一回值夜,便是有错以圣上脾性也不会重罚。 " 回圣上的话,奴才呈的是白菊花茶,有安神之效,因忧心圣上夜里喝得酽了不好安歇,故而擅做主张,还望圣上恕罪。" 魏七扣头。 夜里昏暗,因怕扰皇帝歇息只在床榻下首西侧留了一盏油灯,方才魏七又是背光站着,是以皇帝先前并未留意到是他,直到人开口说了两句后才察觉出来。 " 魏七。 " 皇帝淡声道,声音低沉,魏七二字经由他口出传至寂静的黑夜中,魏七心中一颤。 " 回圣上的话,奴才魏七。" " 你好大的胆子。" 这句话也是平平,不知是否真正动了怒。 一旁的如灿两股战战,此刻只想着明哲保身不敢强替人出头。 魏七悄悄抬眼想观圣上此刻神色,不料正撞进那人在夜里更为深邃的眸中。 他本能地打个哆嗦,将头磕严实了,将欲请罪,心中觉着奇怪,不应如此呀,照着常理,自个儿头一回值夜,又是出于好意,圣上应当不会怪罪。 魏七是特意泡的白菊花茶,一来为了显示对圣上的在意,二来则是试探圣上对他究竟有几分纵容。 现下看来圣上待他并未有多特别。 他正这般想着,方要开口,却见皇帝两口饮尽茶水,叫起。 " 起罢。" " 嗻。" 还是猜对了。 皇帝将手中空茶盏咔哒搁至于托盘上。 魏七迟疑:" 圣上可还有吩咐" " 有。" 后者轻敲膝盖,"过来。" " 嗻。" 魏七磨蹭蹭小挪几寸,坎坷不安,暗道圣上不会现下起意罢,大半夜的安爷都歇了。 皇帝冷眼瞧着他畏畏缩缩的模样只觉好笑,一把拽住眼前的胳膊将人扯近。 茶盏在红木雕牡丹纹托盘上摇晃,乒乓斜倒,余下的些许茶汤溢洒。 皇帝嫌碍事,将盘子接了往边上一递。 如灿这会子倒是很有几分眼力劲,麻溜地接过退下。 魏七一声低呼,皇帝气势逼人,呼出的气息灼热。 深紫色绸缎下摆扫过明黄丝绸,前者慌乱,眼眸不停转溜忽闪忽闪的透出几分精怪。 果然。。。果然,值夜就没好事! 现下怎办若叫安爷知晓自个儿夜里当差竟当到龙塌上去,明日定要挨罚,届时阖宫上下皆知,颜面何存! 且今日内书房里皇后主子也提及自个儿,前阵子的事儿恐已叫她知晓,我不能再惹人注目了! " 圣上。。。圣上!" 魏七只得胡乱寻由头推却," 奴才方才。。。方才饮下足足两盏热茶。" 足足两字咬得很重。 话里的意思是,我是个太监,茶喝多了等会子憋不住的。 皇帝哪里会不知晓他的小心思,原也没打算怎么着,只一时逗弄罢了,大半夜的,明儿清早还有要事。 " 朕未曾问你是否口渴。" 他勾唇," 怎的头回值夜还要劳朕替你个奴才端茶不成 " " 啊?" 魏七瞠目结舌,抬头呆呆地将人望着,一瞬后醒悟,这是自作多情了,皇帝没要幸他。 他热血充头,臊得满面绯红,不过好在黑夜里瞧不大出来。 那头如公公急得直冒冷汗,纠结不已,圣上这是要呢还是不要 若是要那自个儿现下便得去叫起安爷。 " 你这奴才脑袋里想些什么 " 魏七支支吾吾心里发虚,眼眸四下闪躲,万万不能将实话道出,只好请罪:" 奴才愚笨,奴才该死,奴才今儿才当值一时疏忽,还请圣上宽恕奴才。" 他的手腕被束缚在人掌中,为了不扑倒上去一直勉力支撑,双腿渐软,微微颤抖。 皇帝将他从头至尾扫上一回,哼笑一声,松了钳制。 " 退下罢。" " 嗻。" 魏七松了口气。 皇帝躺回塌间闭目安歇,魏七将床帐一一垂放,躬身退下。 屏风旁的如公公吊在嗓子眼的一颗心落回肚中,暗道:今夜这值真不好当呐,今后不应与魏七一道守夜,忒吓人。 第二日卯时皇帝起身,魏七等人跪在脚塌子前替其着长靴,方将将穿好,安喜便领着奴才们进来伺候了。 几个值夜的奴才退下,行至外间魏七与朱从互换眼色,心照不宣,昨夜的事儿不必告知旁人。 一日当值下来皆相安无事。 晚间养心殿东暖阁内,皇帝道撤,(前文提过闷骚的皇帝叫撤是宣魏七。) 安喜应嗻,退下安排。 更深露重,冷风呼号,游廊下四位内侍手中提着的纸灯笼在夜里发出昏暗的光,随风摇摆不定。 魏七行于正中,领头的仍是郑其。 方才他坦门前他对自个儿愈发客气,不似上一回说出来的话直捅入人心窝。 魏七知晓如今乾清宫上下都明白圣上对他很是有几分特别,其实有时自个儿也这么觉着。 赐下金银珠宝,塌间多有爱-抚又提拔当贴身内侍,便是昨日夜里故意泡错茶试探,圣上也未曾责怪,还同他玩笑。 魏七若有所思,或许这回是个好时机。 内廷监掌事公公吴公公又有几日不见魏七,这会子见他竟一袭紫衣加身,心头一惊,暗道:真真是个祖宗。 自个儿身为一庭之长,五十又四才熬到正三品,这已是不易,魏七不过十七岁小子,年纪轻轻,乳臭未干便已是正四品。 宫中连升四品之人不是没有,但无论哪位都是三四十往上的岁数,哪有这般年幼的。 虽这品阶来得不甚光彩可又有谁敢置喙 上头那位喜欢才是要紧。 然树大招风,除非那位打算将人一直关在乾清宫中,否则早晚有一日要出事。 可那人是个冷心冷肺的主儿,掌管内廷监这么些年,来来往往承幸的宫女瞧得多了,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后宫里的女人一个个都好似食人的野兽,生吞活剥骨头都不带吐的。 他只冷眼等着瞧好戏,眼下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指不定哪日就得三尺白绫,身首异处。 吴公公面上笑出一朵灿烂玫瑰,几步上前迎人。 " 郑爷!魏爷!可算把您二位盼来罗!二位近来可好?" “尚可。”郑其端着御前太监的架子,不多透露。 魏七沉默着不接话,郑其在这还轮不上他出头。 前者不多言,只吩咐要好生伺候,弄得仔细些,便领着两个太监打道回去,另两个奴才留下等人。 乌木浴桶宽大,里头盛满热汤,水汽袅袅,屋子里摆着四个铜炭盆很是暖和。 小千子并另一内侍用绸布巾子替魏七擦洗,力道很轻,比从前温柔许多,应当是怕重了留下印记叫圣上瞧见不喜。 魏七有些想笑,瞧,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1 - 肉肉屋 分卷阅读5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2 得了那位的欢心就是不一般,连搓澡帕子都换成绸布了。 他舒服地喟叹一声,右掌覆面闭目靠向浴桶歇息。 且先享受着罢,等会要吃些苦头。 小千子替他擦干身子,取来白色棉麻亵衣,魏七穿上,来到隔间。 隔间是偏屋,里摆满器具,也安了炭盆,与头一回冰冷潮湿的大屋子又不同,然不同又如何,都肮脏。 魏七自觉行至正中的长条凳边,温顺趴下。 屋内虽暖和,条凳却光滑寒凉,冷意由胸腹传来,冻得人直哆嗦。 他面朝下将自个儿身上的亵裤褪下一半别于腿弯,露出臀-部,翘起。 守在屋内的几个内侍取来玉-势,牛皮管等物。 将要动作时,魏七突道:" 慢着。" 小内侍不解,"魏爷,怎的了" " 我想自个儿来。" 内廷监众人今日皆唤他魏爷了,可魏七却开不了口自称咱家。 " 这。。。" 内侍们迟疑,"这不大好罢魏爷。" 后者冷下声音:" 你们弄得我不舒服。" 他虽是毫无尊严如牲畜一般光-屁股扒着,内侍们却不敢得罪。 众人私下交换神色,最终还是小千子开了口,道:" 小的这便去请吴爷示下。" 魏七不理,随他离去,只穿单薄亵衣一动不动趴着。 内侍怕他着凉,取来他的外衣欲遮盖一二,却遭推却,内侍无法。 魏七面上沉静无波,眼睛却亮得发微光,直直盯向面前的青石板砖,眨都不眨。 他此番存心作践自个儿,打定主意非要摆脱这肮脏之地不可。 不多时,小千子进屋,向众人点头。 太监们悄声退下。 木门吱丫合上,魏七勾唇轻笑,起身慢悠悠走至八仙桌旁,取了膏脂与玉势,复返身趴下,硬着头皮将油滑的膏脂往里抹,草草润-滑后直接将玉-势捅进去。 他早已事先咬住手腕,压下喉头痛呼。此刻额间汗出,眼神却坚如磐石透着执拗,一下下毫不手软。 这见鬼的人间炼狱,我再也不要来。 第38章 口是心非 时辰差不多, 估摸着外头也该来人催,魏七取了帕子将身上的汗擦干,强撑着归置好东西。 不多时小千子等人敲门。 魏七叫进,声音有些虚弱,不过这等事过后他一向都是如此,因而几人也未曾在意。 驮妃太监将塌上赤-身-裸-体的人用明黄冬被裹了,方才留下的齿印偏手腕内测, 魏七有意遮掩,众人并未发觉。 行至外间,乾清宫二人也不敢再掀开细瞧, 现下魏七的品阶已比他们要高上一级。 内廷监通往乾清宫的小道寂静一如往常,即便偶有巡视的侍卫,远远见了明黄之色也识趣让道,不敢多问。 魏七躺在驮妃太监肩上, 已习惯身下些微颠簸,此刻他想着从炎炎盛夏至寒冬腊月, 这条道还要走上多少回今日又否能是最后一回 天寒地冻,明日便是大寒,再过几日兴许要下雪。 冬被很厚实,里头也放了两个汤婆子, 魏七身上倒是不冷,只是光着的头脸冰凉,他眼珠子有些发涩,眼皮打架, 昏沉沉欲睡。 抬到养心殿内时好歹强撑着睁开眼。 皇帝依旧靠在床头看书,这回是一本《齐民要术》。 安喜领着奴才们退下。 床幔里头,魏七头昏脑胀地挣扎爬出,缓缓钻进褥子里头。 皇帝的身体要缓和得多,火炉子一般热烘烘的。 他头一回生出想贴近的心思,反应过来后又连忙止住。 果然人困了脑子就不大好使。 魏七先前在内廷监里一番折腾加之又未曾进食,这会子便有些力竭,爬至皇帝胸前时拱了两三回褥子都没能将脑袋拱出来。 后者放下手中书卷,抱臂瞧着,被褥下一颗小脑袋胡乱钻动。 啧,怎的就这般蠢笨。 他不耐烦等,探手入被中薅住一把乱糟糟的黑发,将人提出来。 魏七张嘴喘息不定,垂着眼有些羞愧,想来也是知晓自个儿做了蠢事。 他原本面色苍白,闷在褥子里倒憋出几分潮红,皇帝未曾察觉面前这人有些虚弱。 他翻身将人压住,宽大的掌心贴着人背脊上细嫩的皮子游走,一路向下。 手掌太暖,魏七觉着舒服,反倒止不住主动往上凑。 皇帝稀奇,勾起唇角望着他。 后者眉头舒展微眯着眼,似有些困倦。 躺在朕的龙塌上还能睡着 皇帝在他臀上狠拍一记。 魏七惊醒,睁大眼往后看,眼中水雾升腾,忍不住打个呵欠,忙用手掌捂住,水雾凝成眼泪滑落下来。 这模样倒是。。。有几分可怜。 皇帝心道,一面将自个儿缓缓埋入。 魏七啊地一声痛呼,声音拔高,尾音吊长,吓得屋外众人皆是一抖,心中纳闷,近来圣上不是对魏爷挺好的么,怎的又开始折腾人罗。 " 怎的" 屋内塌间皇帝贴在魏七耳旁询问,朕没一鼓作气地瞎弄,怎会弄疼他。 魏七委屈中带有几分害怕,细声细气道:" 奴才。。。疼。" 猫崽子叫嚷的声音,软呼呼似是被谁欺负了一般。 皇帝拔-出来,掀起被褥,两指剥开那处查看,外头一圈是肿着的。 " 怎么回事?" 他皱眉。 " 回圣上的话,奴才不打紧,方才没忍住才出的声儿,扰了您的兴致,奴才死罪,等会子奴才一定闭紧嘴,奴。。" " 住嘴。" 皇帝打断,不耐烦听他叽叽喳喳。 " 朕问你怎么伤着的 " 他沉下脸,捏住魏七的下颌,偏向后头对着自个儿。 蠢东西回个话都不会,东拉西扯。 " 回。。。回圣上的话,是奴才。。自个儿的错,不干内廷监的事。" 魏七垂眸,嘴里虽这般说,面上却伤心地快要哭出来一般。 内廷监的人怎会放任他这般胡来皇帝不信,他知晓自古以来世人便瞧不起宦官,爬进龙塌媚上的就更是遭人鄙夷。 即便上同为太监的奴才也瞧不起这样的人,觉着败坏了这一行的名声,惹得他们一同被骂。 他后头的伤指不定是原先对谁多有得罪,或是升了品阶叫人心中生妒,又鄙夷他以美色挣前程,存心作践。 此事还有第二种可能,皇帝细细打量魏七神色。 身下这奴才也是个心思多不安分的,又犟得很,此事焉知不是他的计谋,好叫朕心起怜惜,抑或是内廷监里谁得罪了他,想要借朕之手报复。 若是前者,内廷监中人明知朕召-幸他却仍故意为难,实是不将朕放在眼里。 若是后者。。。 魏七不知几瞬之间皇帝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2 - 肉肉屋 分卷阅读5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3 便已生出许多念头,久不得回应,他心中坎坷。 方才那话说错了么是不是太过急了些魏七懊恼,对着皇帝他还是太嫩,慌乱中失了分寸。 天子的眼神太深,沙场里滚过的人即便再如何威仪沉稳也遮不住血腥的戾气,魏七抿唇,压下齿间颤抖。 手腕内侧翻出血肉的深刻齿痕露出,皇帝扫过,一时将信将疑。 “圣上。。。奴才,奴才今后可否。。。不再去内廷监?”魏七抬眼,目露恳切的哀求。 可这话不该问,不该现下问。 原来在这等着朕呢。皇帝心中嗤笑,还是太年轻了些,沉不住气。 他捏紧魏七秀气的下颌,手指埋入细腻的皮肉中,后者虽疼,也只得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儿。 皇帝在他耳边轻笑,呵出的气息灼热,吐出的话语却冰凉。 “是什么叫你觉着,”他慢悠悠道,“朕会为了一个奴才坏了祖宗规矩?” 薄唇轻贴柔软的耳垂,喃喃低语如相爱眷侣间的耳鬓厮磨,实则只不过是天子高高在上的掌控。 魏七如坠冰窖。 这话真令人难堪啊,是他太自不量力了。 羞愤,恼怒,委屈,种种滋味堵在喉间,这会子他就是再想掉几滴泪珠子搏怜惜也哭不出来。 魏七要喘不过气,张着嘴却汲取不住空气。 好似病重之人一般费尽力气大声呼吸,喉舌间呵呵作响。 皇帝冷眼旁观。 几瞬过后,魏七终垂下眼吐出一句:“奴才不敢。” 皇帝冷哼一声儿,将他的头摁回方枕中,继而插入。 狗胆包天,竟敢欺君,不应受罚么? 魏七神情灰败,入目尽是尊贵的明黄,他眼中没了原先的神采。 我逃不出去了,要死在地狱里。 。。。。。。 安喜等人进屋时魏七赤-身-裸-体似破布玩偶横沉床榻外间,皇帝面色阴沉如煞盘坐于一旁。 众人敏锐地感到今夜境况不妙。 驮妃太监们抬人时摸到一手滚烫,魏七在烧。 两人偷偷对视,犹疑不定。 说出来罢圣上此刻像是不大舒心的模样,不敢惹。 不说罢,这人又得宠,若他两知情不报,误了医治的时辰,万一过后圣上怪罪下来,可不是要倒霉? 是以特意停得久了些,方才得到安喜注意。 三人在皇帝眼皮子下打上一回机锋,安喜观魏七绯红的昏沉面色,这回恐不是睡着,而是身上不好。 “圣上,魏七。。。这奴才,怕是病了。” 安喜立在塌前,躬身轻禀。 皇帝皱眉,撇他一眼,嫌人乱瞧。 “取几颗药丸子喂下便是,问朕作甚?” 前者哑口无言,这不是瞧您这阵子喜欢得紧么。 “真当朕偏宠他么?”皇帝起身,拂袖迈下台阶往三扇金丝木万马齐喑屏风那头换衣。 “奴才万死。”安喜心中腹议,说与我听作甚,该听这话的人又听不见。 他向两人使眼色,驮妃太监将魏七扛走。 魏七这回真是病得不轻,前两日日晚间在内廷监里折腾,光着屁-股作践自个儿,本就有些着凉,后头的伤又在皇帝愤怒的发泄之下加重。 首尾一作用,加之他自个儿心里也不大想好,这一病就是三四日,人现下都昏沉着未醒来。 日日拿药丸子喂着,清粥寡水,才长了些肉又耗瘦了。 更难办的是安喜也不知缘由,那日晚里头动静也不大,是以众人进了屋子才发觉龙颜大怒。 没头没脑的谁知晓是怎么一回事,总不能去问圣上。 且那位也不过问,像是忘了这人一般。 罢了,忘了便忘了,忘了才好,老是惦记,人才倒霉。 且先让魏七在内廷监里养着,届时是贬还是依旧回去当值再由圣上定夺罢。 他才这般思量,谁知晚间皇帝就记起了魏七。 圣上画着前几日未画完的锦绣山河图,微偏着头问:" 那奴才如何?" 安喜:。。。不是说不干您事么,不是说不偏宠么。 " 回圣上的话,人还未醒。" 皇帝没吱声,安喜继续:" 冬夜里严寒,内廷监至乾清宫也需小半个时辰,来时因怕他凉着您,被褥中塞着汤婆子,想必是不大冷的。" 安喜偷瞥,只能瞧见皇帝搁下笔抚摸腰间羊脂龙纹玉佩的手指与小半边侧面。 " 可回内廷监时想必是奴才们疏忽,应当忘了扔汤婆子进去,那奴才前一刻在暖阁里待着,入了寒风中经受不住想来也是合情合理的。" " 几日了 " " 回圣上的话,今儿是第四日。" " 怎还未醒 " 皇帝指尖缠绕紫色流苏。 " 回圣上的话,奴才斗胆,估摸着应当是药丸子不够精细。" " 打发太医院的人去瞧。" 没用的东西,发热症罢了,吞药丸子都好不了。 " 嗻。" 还说不是偏疼,都坏了规矩。 安喜一时替人高兴一时又是担忧。 他这会子可算弄明白了,瞧着像是忘了,可却总也忘不了,口是心非,隔三差五便惦念着,哪个奴才命大能受住这份圣眷啊。 第39章 谁输谁赢 安喜那头派奴才悄悄到太医院打发人去内廷监治病, 这头耳房里便叫来尚衣的贴身太监问罪。 " 今儿可是你将圣上玉佩底下的流苏换成紫色的 " 尚衣的太监不解此问,老实回答:" 回安爷的话,是小的换的。" 安喜觉得他蠢,但是又不好明说,只得将气憋在心里:" 以后都用棕,绿,青等色, 避用紫与蓝灰。" 尚衣太监更是不解,好端端的流苏又怎的了? " 嗻,小的记住了。" " 嗯, 退下罢。" " 嗻,小的告退。" 尚衣太监行礼退下。 安喜叹息,日日挂在腰间,指不定哪时瞧见便又升起缠绵心思, 反反复复折腾人。 安喜以为是流苏的事,但他想岔了, 只因瞧间皇帝两回起意指间俱缠绕着与魏七身上袍子同色的流苏,便以为是这东西惹得祸。(27章为蓝灰色) 其实不然,流苏只是一部分缘由罢了,即便无紫色流苏, 殿中的十来贴身内侍也大多都着深紫色绸袍。 离得三四丈远,不时时相贴也会扰了皇帝清心。 派去太医院的乃是乾清宫资历最低的外院洒扫太监。 便是这般也引得众人注目奉承。 洒扫太监只说有私事相托,不敢劳烦老太医,还请新来的御医帮衬一二。 御前当差的有求, 众人哪里会不答应。 副院首指了才来半年的小御医与他。 洒扫太监谢过,两人往内廷监那头去。 --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3 - 肉肉屋 分卷阅读5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4 ---- 坤宁宫内。 青釉双耳三足香炉内沉香渺渺,地龙烧得屋内暖融融。 " 什么 " 皇后端坐贵妃塌,挑眉抬眼望向下首跪着的奴才。 " 太医院来人去内廷监 " " 回主子的话,确有此事。太医院新晋御医小张大人承乾清宫洒扫太监小满子的邀,去内廷监那头替魏七瞧病。" 当差的奴才跪在八宝吉祥牡丹朱红镶金边的线毯上,俯趴回话。 荒唐,真真是荒唐至极!一个奴才罢了,病了不打发去掖幽庭便已是仁慈。 如今竟请御医去瞧,也不怕他贱命一条消受不起! 圣上此番真真是鬼迷心窍,后宫绝色佳人,千姿百态,他心硬如磐石无人撼动分毫,现下竟为一个太监坏了规矩。 他想宠哪个奴才便宠哪个,左右与本宫无碍,但破了规矩此事绝不能轻易揭过,如若不然,来日叫老祖宗与众嫔妃知晓,本宫这后宫之主颜面何存?凤印可还能捧稳? 皇后越想越怒,紧紧抓住炕桌一角才没砸了手边朱红描金茶盏。 " 退下罢,此事不可宣扬。" " 嗻,主子安心,奴才必当守口如瓶,奴才告退。" 回话太监起身行跪安礼,躬身退出。 魏七,魏七是么?圣上也有了要维护之人呐。 ------ 又三日,魏七好转,午时乾清宫来人叫他回去养病。 魏七随人回宫。 病中的日子叫他认清皇帝的无情,其实早就该知晓的,他自嘲地笑笑,你以为自个儿人见人爱么?入宫九载以来,一路都有人庇护就真觉着自个儿讨人喜欢了? 受着吧,还要再等,再另寻机会。 两人入乾清宫,随性小太监唤他魏爷,请他直去自个儿的他坦里歇下,不必去向圣上与安爷请安。 魏七心中有数,他这回真真是冒犯了圣上。 推开木门,屋里一人背对他站在乌木雕荷叶多宝格前,偷偷摸摸地抚摸着摆放在上头的物件。这会子似听见身后声响,那人忙合上长木匣子转过身来,神情慌张。 原是小方子。 他身后的楠木喜鹊报春木匣子里头装着的是圣上前些日子赐下的东珠。 " 魏。。。魏爷。" 他手足无措,不敢与魏七对视。 " 您从内廷监里头回来罗?" " 嗯。" 魏七身子仍有些虚,撑在门旁立着,也不戳破他,只作不察。 " 魏爷,上头派小的这几日来伺候您。" 小方子搓揉着手,耳廓泛红,应是翻人财物被正主当场抓住而感到羞愧。 " 不必这么恭敬拘谨,你我本是平阶。" " 不不不,您坐,您坐。" 他着急地上前几步,迎魏七进屋。 " 您现下已是正四品的贴身内侍,小的。。。怎能与您相提并论。。。" 话音越来越低,带着些羡慕,或许还有几分嫉妒。 他倒杯茶捧与魏七," 您喝茶。" " 有劳。" 魏七一撩下摆,在方桌旁坐下,接过茶盏。 他并未再推却,这是上头指给小方子的差事,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干岂不是在为难人。 且自个儿方才还撞见那一出,此刻小方子必是坎坷不安,若太过客气反而叫他多心。 " 小方子你也坐罢。" 魏七拍拍条凳,他脸色还不大好,嘴唇因脱水有些干涸苍白,声音低弱。 "不成,不成,小的是来伺候您的。" 小方子连连摆手推却。 " 哎,坐罢。" 魏七叹口气,扯他的马蹄袖,轻飘飘的力道。 小方子不欲惹人着急,便在魏七身旁坐下了。 两人挨着一时沉默。 " 魏爷,您身子大好了么?" 小方子也放轻声音。 " 好了许多,多谢你记挂。" 魏七勾唇淡笑,双手握着茶盏汲取暖意。 小方子转头打量他,眉清目秀,嘴唇虽白却仍能瞧出丰润的形状,面色带青,皮肤薄地能瞧见埋在下头细小的青蓝血管。 但也就是秀气耐看罢了,并不是明艳绝色,自个儿也不必他差上多少。 圣上为何偏偏就只瞧上了他,还宠了这么些日子呢? 小方子心中酸涩,何时自个儿才能也得到那人的青睐。 他的思绪飘远,目光逐渐转向魏七身后的多宝格。 楠木喜鹊报春木匣子静静陈放在正中间,匣子表面光滑平整,凑近了还能闻到清冽古朴的陈木香味儿。那里头的装着的东西他方才也瞧见了的,在他看来这些并不止是名贵东珠,更为重要的是它们昭示着那人的喜爱。 魏七垂眸喝茶,嘴唇轻轻开合,“小方子。”他喃喃道:“你很喜欢它们么?” 后者回神,眼神四下漂移,“不。。不,不。”他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 屋内又静了下来,清脆的茶身与茶盖相扣之声一下又一下地回荡。 两瞬过后,小方子低声道:“是。”他抬眼直面魏七,“我喜欢。”没有再自称小的,也没了先前的慌乱。 魏七觉着他坦诚得可爱,轻笑一声,放下茶盏望向他。 “是我糊涂了,金银珠宝谁人会不喜。” 两人挨得很近,绣着春日黄莺的蓝灰色棉缎下摆与绣大屏孔雀的深紫绸缎下摆交叠,谁贵谁次一目了然。 小方子垂眼静静地望着,实是意难平。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抑制不住的怨怼,“请恕小的直言。”他揪紧下摆上栩栩如生的黄莺,“魏爷,您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得了他的喜欢却几次三番不知珍惜,金银珠宝,加官进阶,一句吩咐,安爷便派洒扫太监至太医院请御医替你瞧病,乾清宫上下沸沸扬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更甚者,你能躺上龙塌,你能触碰到他。 魏七一怔,一瞬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儿来,这可谓是他近日里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是么,是这样么?你又知晓我付出了什么代价? 这话魏七永不会说出口,他的骄傲叫他将这些不堪藏在心底,除非开膛破肚将心也挖出来,否则谁都不能懂得。 “你羡慕么?” 他望向黄莺上握紧的拳头,像是抓住了什么,有些了悟。 “羡慕又如何,不羡慕又如何?”小方子悄声反问,似是在说与自个儿听。 魏七若有所思。 “小的冒犯,您尚在病中,小的不应扰了您清净。”他收起莫名的敌意。 “有什么。”魏七手肘支桌,撑着脸像是倦极,“直说出来才好。” 他这句说的乃是实话,似小方子这样坦坦荡荡一眼便能瞧个明白藏不住心事的反倒好相与。 而那些奉承讨好的指不定心中等着瞧好戏。 魏七深思,小方子起身欲走:"小的去给您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4 - 肉肉屋 分卷阅读5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5 煎药,今儿您还未服药罢,小的疏忽。" " 且慢," 魏七拽住他,眉头深皱,迟疑不定。 他嘴唇几番张合,终是试探问道:" 你。。。可是对。。有意" 声音低弱似耳语,抬修长食指沾杯中清茶,于红木方桌面轻飘飘落下一个"上"字。 小方子听见了,也瞧清楚了,只是咬紧唇回头,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神倔强,不答。 魏七恍然大悟,彻底明白了。 ------ 养心殿东暖阁内。 皇帝的锦绣河山图将要画完,卷上远处群山拱翠,清溪环绕,清逸秀丽。近处松柏挺直,郁郁葱葱,枝上黄鹂交颈,惟妙惟肖,堪能以假乱真。 安喜进屋,上搁笔,食指中指并拢,缠绕把玩深紫流苏,溜出又缠紧,反反复复,乐此不彼。 上头的羊脂龙纹玉佩随其动作晃晃荡荡,一圈又一圈,安喜立在不远处瞧得心惊胆颤。 " 回来罗 " 皇帝淡声问,这话没头没脑的,旁人或许以为是在招呼安喜。 后者却知圣意:" 回圣上的话,魏七方回,想必等会子便能来谢恩。" 皇帝皱眉:" 不见。" 他停下手指间动作。 " 叫他安分待在屋里,哪也不许去,派人守着。" 病殃殃的,谁稀罕见。 皇帝心里还有气。 " 嗻。" 不见就不见,不见还着急宣人回来做什么,稀奇古怪。 第40章 呆头黄鹂 第二日魏七起, 一睁眼便瞧见小方子立在自个儿塌前。 他无奈,从前怎的没发觉这人是个傻的,瞧上去不是挺机灵的么,后院住着的老公公们都调侃自个儿是个闷葫芦,小方子是讨喜的黄鹂鸟,谁想黄鹂鸟是只缺心眼儿的呆头鸟。 还是说他只对着自个儿呆 “小方子,你站在那儿做什么?”魏七迷迷糊糊, 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小的等您起身好伺候您。”小方子转身至方桌上倒了一杯温水。 真是体贴得紧,比内廷监里的小千子还要周到。 魏七这般想着,道了句谢, 接过茶盏几口饮下温水。 “你可以坐着等,或是将我叫起,若我这会子未起,你要一直呆站着么?” 小方子点头, 他确是这么打算的。 魏七到底哪儿特别,他很想仔细瞧瞧。然守了小半个时辰, 盯着这人窝在被中沉睡,眉头一直紧皱着,嘴里喃喃低语,也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并未瞧出什么他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 反倒愁眉苦脸的。 “您现下便起么?” “嗯。”魏七不自在,还没谁对他这般恭敬过,尤其这人不久前还与自个儿同阶。 小方子走近两步,“小的替您换衣。”他捧了床榻边矮几上的紫袍作势欲替魏七换上。 “且慢。”魏七推却, " 且慢。" “小方子,你不用这般恭敬,我昨儿便说过,咱两年岁相当。”他咳嗽两声,“你这样我不好受。” “你依旧唤我魏哥,成么?”他望着小方子,伸手拿袍子。 “衣裳我也自个儿穿,我一个奴才,也不是病得倒床不能起,你太仔细罗。” 小方子揪住不愿撒手," 安爷亲自指了小的来伺候您,小的可不敢懈怠。" 魏七快要气笑了,安爷不愧是安爷,识人这叫一个准,派了个难缠的来。 " 得了,我药还未喝呢。" 魏七寻由头打发他。 " 您现下要喝么,肚子里头没东西垫着怎行,药早熬好了,现下在宫里小膳房那儿温着呢,小的先去替您端碗清粥垫垫罢。" 魏七等的就是这句话," 是了,是了,你去罢,我也有些饿。" " 嗻。" 小方子一听他饿,急忙忙放下衣裳出门。 这一声“嗻”可将人吓得不轻,魏七望着人走远,摇头叹息,真是个傻的,转头看向被褥上的紫袍,怔怔发愣,却也讨人喜欢,比自个儿要讨人喜欢,眼里有光,面上挂笑,心里。。。也有喜欢的人。 羡慕我做什么,该是我嫉妒你才对。 魏七自嘲一笑,慢吞吞地取过深紫长袍,抖开,低调的华色舒展,花饰繁杂。 他披上,赤着脚下榻,行至床榻西侧下首摆着的铜镜台前。 俯身,镜中人脸色惨白似冥间厉鬼,眼皮耷拉,眼下泛青,眼珠混沌不堪,唇色苍白。 行尸走肉。 魏气困惑皱眉,他究竟瞧上我什么了? 冬日严寒,他坦内不似养心殿时时烧着地龙,也不似内廷监摆着炭盆。 青石地砖寒气逼人,魏七赤着脚垂首在屋内绕圈子,悠闲好似踏青。 深紫长袍空荡荡,下摆宽大,罩在白色亵衣之上,晃悠悠摆动,称得人愈加清瘦憔悴。 长发下面容无波无澜,若是安喜此刻瞧见了必定心惊不已,又要叫吴家财来开解。 小半盏茶后(约七八分钟),魏七数至四百,白皙的脚掌泛紫,他坐回塌边将袍子穿好。 寒气自脚入,这病一时怕是好不了。 除了这个法子外,别无他法。 是你先将我忘了,还是我先撑不住死去呢?抑或是你瞧见我病殃殃鬼魅之态,心生厌恶,终于放手应是第一种罢。 魏七并不想就这么死了,他也不信皇帝会守着久病之人念念不忘。 其实说到底也是自找,不该心生妄念,意图与猛虎周旋。 他将长袜穿好,小方子推门入内,门外还跟着一膳房小太监。 前者手里端着盛了热水的铜盘帕子等物,欲替魏七净面。 魏七躲开,自个儿接了,仔细擦洗。 小方子见此也不多言,行至门边将膳房内侍手中的药膳粥与药一并端来。 " 有劳小公公。" 他声音也甜,面上带笑。 " 不敢当,不敢当,您太客气。" 小太监受宠若惊,内殿当差的公公竟唤自个儿小公公,这怎使得。 两人客套两句,欢声笑语,魏七取下覆在面上的帕子,抬眼去瞧,忍不住唇边沾笑。 小方子怕误了正事,草草别过膳房太监。 此刻魏七正好收拾妥当。 小方子不好意思地笑,将他手里东西接了端去一旁。 魏七吃下半碗粥后将药也乖乖喝了。 " 你且去忙罢,我这儿没什么可忙活的。" 他对小方子道。 " 不成,不成,安爷没指派别的差事与我,就叫好生伺候您!" " 那你用过早膳了么?" 魏七低声道,想也是知道赶不走他。 " 用过了,卯时(早上5点至7点)便用过了,劳您费心。" 魏七这人好生奇怪,自个儿昨儿还对他还不满,可今日见着竟如何也生不起气来。 " 那咱们去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5 - 肉肉屋 分卷阅读5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6 安爷那儿请安罢,我身上不好,怕将病气过给他,但不去心里总不安,就在他院子外走一遭便成。" " 这。。。" 小方子为难。 " 怎的安爷现下有要事么?" 魏七奇怪," 也不一定非得见着他,咱们意思到了就成。" " 魏爷,您还是待在屋内好生养着罢,外头风大,仔细病又加重。" " 且。。。上头吩咐,不让您出后院,就叫在屋子里养病。" " 上头吩咐哪个上头安爷么?" 魏七说完这话便已反应过来,这个上头是那位。 一时屋内沉寂,小方子也不答话。 假仁假义,真要是怜惜为何不应下自个儿的请求 ------ 坤宁宫内。 皇后派去领魏七的人无功而返,此刻正跪在八宝吉祥牡丹朱红镶金边的线毯上瑟瑟发抖。 " 回主子的话,乾清宫里头的人道那奴才现下病着,不让见人。" " 病着 不是好了么?" 皇后觉着稀奇。 " 回主子的话,乾清宫安喜手下的王福贵,道人还未好全,因恐将病气过给主子们,便叫他在自个儿屋里养着。" "病未好全召回乾清宫里做什么" " 回主子的话,奴才不知。" "罢了,罢了,过几日再去一趟。" 皇后不耐烦地摆手," 退下,没用的东西。" " 嗻,奴才告退。" 内侍顶着一脑门儿的汗,也不敢擦,起身行跪安礼退下。 ------ 亥时安喜屋内。 今夜圣上召幸的是永和宫西偏殿晋嫔,安喜方才伺候圣上歇下。 这会子刚回屋,屁股还未坐热,后院的主事太监便来求见。 " 小的请安爷大安。" 掌事太监行礼。 " 得了,得了,起。" 安喜倦得很,手掌扶额," 什么事,说,甭磨叽。" " 嗻。" 掌事太监脸上堆笑," 回安爷的话,小的得下头人来报,道贴身内侍魏七今日清晨行径有些稀奇。" 安喜本昏昏欲睡,一听事关魏七撑起眼皮眼,有了点精神。 " 说。" " 嗻,小的手底下人道魏七今儿晨间赤着脚在屋内晃悠,披头散发,衣裳不整,姿态却悠闲。奴才一想,这天寒地冻的,光着脚踩地砖上,哪是常人能做出来的,怕不是又要起什么幺蛾子。" 掌事太监讨好邀功。" 想着以防万一,还是报与您最佳。" 安喜叹息,好端端的,两人这是作甚。 " 此事你将它烂在肚子里不许宣扬,你手下那眼线也叫他闭紧嘴。莫叫咱家再从第三人口中听见此事。" 他沉下脸色,压低声音,冷厉道。 掌事太监讨好不成反而吃瘪,一时愕然。 " 听着没听着 " 安喜扣桌。 嘣地一声儿,掌事太监回神,忙不跌道:" 嗻,小的听着罗,小的明白,必将此事守口如瓶。" " 滚回去,滚回去。" 安喜摆手赶人。 " 嗻,小的告退。" 掌事太监躬身退安。 蠢东西,这事要传到圣上耳朵里,乾清宫上下谁都没好日子过,不闹腾个三四日的没得消停。 这些日子本就不大好,只咱家一人替你们撑着罢。愚笨不堪没眼力见,万事不知,只会瞎搅和。 安喜烦得很,他差当得艰难,头发都快要愁没,一颗心上上下下,没几日安生。 那位是万万劝不得也拦不得,可后头这个也是倔得出奇,他一个奴才,即便是身世特殊了些,也当了这么些年的奴才。 究竟是哪来的底气拔那位的毛啊!真真是小祖宗! 偏生圣上稀罕,死活不撒手,就是惦记,急煞人也。 熬着罢,耗着罢,咱家再也不劝,这回谁先低头都说不准呐。 五日后养心殿东暖阁内。 皇帝已手支额,窝在紫檀木五屏报春梅纹嵌大理石罗汉床上看书。 这本《齐民要术》看得久,翻来覆去读了十来日仍未读完。 此书共十卷九十二篇,他前两日读完第三卷 ,现下却仍旧在读第四卷首页。 半盏茶的时辰过去了,安喜立在后头不动声色地瞧,心中暗笑,前朝无大事,后宫妃嫔主子们皆乖顺,心不在焉为哪般呐。 一物降一物,这于圣上来说也未尝不是好事。 第41章 嘘寒问暖(倒v结束) 皇帝歪在紫檀木五屏报春梅纹嵌大理石罗汉床上, 手肘支在炕桌上,撑着脑袋垂眼盯着书上的图卷。 秀丽的宫女跪坐脚蹬子旁,素手持红木小木槌替他捶腿。 “他如何了?” 奴才二字也不提,没头没尾,突然出声儿倒是吓人一跳。 皇帝的心思就没有御前大总管安喜猜不中的,可这回他偏要装傻,“啊?” 他在后头探直脑袋, “圣上问的是谁?谁如何了?”语气那叫一个无辜。 这只老狐狸。 皇帝将手里的书一扔,转头阴沉沉地瞧过去,安喜垂头。 两位宫女慌得跪在原处不敢再动。 “老东西。”皇帝低声斥骂。 “魏七。” 他淡声吐出两字。 安喜乐得嘴都要咧至耳后罗。 “回圣上的话, 魏七现下仍未好全,吃着药呢。” 皇帝皱眉,还不好。 “御医怎说?” “回圣上的话,御医说是内里心气郁结, 急火攻身,外间寒气聚集, 血骨难暖。”安喜瞎编。 太医原话是:奇了怪哉,鄙人虽是新入太医院,不敢自夸医赛华佗能妙手回春,可小小风寒发热还是不在话下, 怎的小公公就是不见好? 安喜最知晓他为何不好,可安喜缄默不言。 那时他不道破,这会子就更不会在皇帝跟前说出来了。 难不成说魏七自个儿不要好,他不想见着您, 不愿承幸么又不是傻子。 皇帝手取茶盏,揭开茶盖欲饮,又觉烦躁,扑嗒一声儿盖住,往炕桌上一扔。 “干什么吃的,发热都医不好。”皇帝低骂,复拾起书,翻了两页,没一会子又乓地砸炕桌上,“那奴才也没用,御医都医不好。” 养心殿内众奴才瑟瑟发抖。 安喜一人立在后头岿然不动,反倒越瞧越想笑。 叫您折腾人,可劲折腾,左右咱家不心疼。 “换个人来瞧。”皇帝摩挲着他的龙纹玉佩,“再瞧不好就打发那奴才去掖幽庭。” 安喜不觉着他会舍得将人打发去掖幽庭,瞧着眼下正是火热的时候,新鲜劲还没过。 可不能再闹出动静牵连太医院罗,人家也是无辜。 “回圣上的话,奴才斗胆。” “说。” “奴才以为此事与太医院御医干系不大,魏七近日茶饭不思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6 - 肉肉屋 分卷阅读5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7 ,日日清汤寡粥,本就不顶饱,药又苦口,他喝下苦药便无甚胃口,人不用东西又怎能好全。” “他怕苦么?” “回圣上的话,魏七仍算得上是年幼,奴才以为,怕苦也是寻常。” 皇帝轻声嗤笑,似是瞧见魏七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喝药的模样,小孩儿。 “叫人盯着用膳,屋子里搁炭盆,不许出门,养好了叫他滚来见朕,养不好扛去掖幽庭。” “嗻。”真真是周全呐,安喜咂舌,熬出头罗。 那厢边养心殿主仆一场闲谈,这厢边魏七一口气灌下一碗黑稠稠的难闻药汁儿。 他根本就不怕苦。 魏七他娘亲四十才怀的他,胎中便不足,又是早产,生下就比旁人弱小些,跟猫崽子似的。 所幸家财万贯,日日金汤银汤地养着,养到五六岁时便也与同龄人一般健壮了。 不过儿时是饮下不少药的,只不过那时娇贵,一碗药汁,爹哄一口娘劝一口,仆从环绕,手捧各色蜜饯点心,一口药一口点心。 耗得时辰久,药就凉了,又恐他喝下要冷了肚子,是以常常将药分为两半碗,灶上温一半儿,他娘亲手中端一半儿。 换作旁人家的孩子这样折腾,爹娘早朝脸上打巴掌了。然他双亲心中有愧,如何也舍不得打骂。 魏七四岁那年有一回喝完药瞧见他娘亲用巾子擦脸,擦完后巾子便也湿了。 自那以后,他喝药再不折腾,一口气儿咕噜咕噜闷到底,喝完朝他爹娘傻笑,嘴边一圈黑糊糊药汁,还伸手讨糖吃。 往事到底只是往事,若不时时想起都快要给忘罗。 魏七看着残留药渣的碗底发呆,入宫之后他倒是不怎么生病了。 这么说也不对,这几月来好像也喝了不少药。 他笑笑,搁了瓷碗下榻,赤脚踩在青石板上慢行。 嘴里苦味良久不散,苦得叫人想家,魏七垂头,长发遮面,口中喃喃:倍思亲,倍思亲。 翻来覆去道不尽的思念,可惜人长大了,早没有家,也没有蜜饯了。 第二日午膳,安喜吩咐御膳房呈碟子酸橘山楂糕上来,还特点名要糕点房的吴家财做。 御前总管安爷的命令可不就等于皇帝的命令。 膳房太监以为圣上想吃酸了,摆膳时特将这道糕点放至第三行正中的位置。 果然皇帝用膳前便多瞧了好几眼。 可等膳房太监取了糕点,也不见圣上如何喜欢,只小尝了一丁点儿,像是生咽下去了。 膳房太监不敢再取。 膳后,皇帝道:“桌上糕点赐于尔等贴身内侍。” 众人纳闷,这些未用过的东西大都要赐与朝臣们或是后妃的,怎的一回二回全便宜他们罗。 “谢圣上赏赐,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安喜将酸橘山楂糕偷偷留下,叫人送到后头魏七住的他坦里去。 他坦里小方子接过点心,连连道谢。 送点心来的小太监也是乐呵呵地:"圣上又赐赏,贴身的内侍都有份儿,安爷特叫我将这碟子点心送来,是酸橘山楂糕。" 小方子一顿,心里有些泛堵,贴身内侍,没内殿什么事儿。 窝在塌上看游记的魏七耳朵挺尖,本读得入神,一听酸橘山楂糕,平静的眼霎时明亮,抬头望向门口。 果然小方子手里正提着一红木雕喜鹊食盒。 门外的太监是王福贵手下,本不欲打扰魏七养病,此刻见人望过来,便讨好笑道:" 魏爷。" 究竟是什么时候起,这些人都开始改口罗,魏七不解,且他们叫的很是顺嘴。 这乾清宫上下,小方子比我年幼几月,可因自个儿顶的是魏七的年龄,所以明面上年岁最小。 其余人皆年长于我,现下一口一个魏爷喊起来不膈应么。 从前也有品阶低些的,相互之间都直呼其名,不也挺好。 魏七笑得不大自在,他不知这里头有皇帝的缘由。 昨儿晚间养心殿东暖阁内圣上那一通无名火发的,这位内侍可是亲眼瞧见了。 外头当值的奴才恐不知情,殿内当值的心下却明了得很。 他心中想着:眼前这位爷怕是要一飞冲天呐。 送走来人,小方子将提盒拎过来。 揭开,酸橘山楂糕做成玫瑰花形态,黄橙橙地晶莹剔透,魏七喉间不自觉吞咽,似已闻到那股子酸味儿。 小方子取出牡丹描金瓷盘子,"魏爷,您现下便尝尝么还是等会子用完午膳,喝了药再吃也可解苦味儿。" 魏七忍住,那人送来的东西他才不稀罕,小恩小慧收买人心,吃了怕是又要遭罪。 "不必,我不喜吃酸,都给你罢。" 魏七别开眼。 " 真的么?" 小方子倒是很开心,这可是圣上御赐。 " 恩,你连提盒端走。" 魏七僵硬道。 小方子后知后觉,这人怕是在闹别扭。 跟圣上闹别扭,脑子烧坏了不成 " 多谢魏爷赏赐,只是御赐之物,到底不好随意增人,您的好意小的心领。小的取一块尝了图个意头罢。" 小方子想明白了,也不敢真连盒子端走。 魏七不言,他说的是实理,圣上赏赐,你说不喜,一股脑全送与他人,不要命了么。 自个儿一时动气,倒是差点连累小方子。 " 对不住你了。" 他垂着头道歉。 " 您哪儿的话,小的跟着您沾光才是。" 小方子笑,取块糕点塞嘴里。 忒酸,酸得他脸都皱成一团。 模样太逗,魏七噗嗤笑出声来,谁知这一笑便有些止不住。 其实小方子才是不喜吃酸的那个,这会子想吐又舍不得吐,纠结良久,索性将嘴里一整块全吞了。 魏七仍旧在笑,因还在病中没什子力气,笑一会儿停一会儿地,不多时脸上便红透,眼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水光。 小方子头一回见他这样开颜,倒是怔住了,突然间好像有些明白为何圣上会宠幸他。 这人有些真啊。 小方子低头,勾唇自嘲,不像自个儿,时时戴着面具,一刻不敢松懈,日子久了都不知何时是在真笑,何时是在装样子。 大抵宫里的奴才都是这样罢,瞧着面上带笑,实则心里在哭,瞧着面上忧愁,实则心里偷乐,假得很。 魏七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酸橘山楂这么酸的点心,他一个喜酸的都不会整块吃,小方子这个傻小子一口塞。 他擦擦溢出的一点子水汽,有些气弱,"对不住了,我不应幸灾乐祸的,实是你太惹人。" 小方子眼神复杂,心里颇为无奈,原先就是再嫉妒,再怨恨此刻如何都讨厌不起来。 他没说什么,只倒了两杯茶,一杯给自个儿留着,一杯递与塌上的魏七。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7 - 肉肉屋 分卷阅读5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8 " 多谢。" 魏七接过,眼里亮晶晶闪着光,笑起来的模样太好看。 小方子撇过眼不愿再瞧。 第42章 一更 午膳过后, 魏七喝了药嘴里发苦,眼珠子总忍不住在方桌上的红木提盒边打转。 不是没骨气,是药太苦,他替自个儿找由头。 不吃白不吃,吃了我也还是可以继续硬气。哎,只是方才嘴快,这会子想吃都不好开口。 他因为这一碟子酸糕懊恼。 小方子蹲在屋子西侧墙边擦他的靴子, 哼哧哼哧模样认真。一双短绒毛靴擦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还没擦完。 魏七心里着急,这人也太实诚罗。 " 小方子。" 他忍不住了, 想起酸糕的滋味儿嘴里更苦。 " 怎的了,您有何吩咐 " 小方子转过头,扔下巾子起身。 " 我有些饿了,能劳你去将粥热热么?" 魏气面不改色瞎扯由头。 就饿了, 才用过午膳呢,虽说只喝了半碗鱼片粥, 可这几日都是如此,今儿倒稀奇。 " 您饿了 " 他疑心自个儿听错。 " 嗯。。。有点儿。" 魏七摸摸肚子,很无辜地看着他。 " 成,小的这就去, 您等一会儿。" 小方子放下卷起的袖口,将午膳剩的吃食拎了,出去合上门。 魏气探着脖子目送人走远,悄悄掀开被褥, 鞋都未穿,蹑手蹑脚地下了塌,径直往方桌那去。 他揭开提盒,取了东西爽快地咬一口,酸中微带些甜的滋味儿在唇舌间蔓延开。 许久未曾吃过口味重的东西,一时也酸得直捂牙。 他一口吃完,又接一口,第二口竟吃到了藏在里头的一颗杏仁。 唔! 这点心是家财哥做的! 只有他才会在里头塞杏仁。 魏气喜得双眼放光,眉头舒展,倒瞧不出仍在病中。 难不成他知晓自个儿日子难过,特寻了安爷将东西送进来。 魏七咧嘴笑,又叫他担心了,不过近日嘴里确实没滋没味儿,也有好几月没吃到这玩意了。 " 魏爷。" 小方子去而复返,推开门一瞧,魏七赤着脚站在屋子正中,方桌上提盒大开,他惬意地直点头,嘴里在嚼东西。 小方子:。。。是谁说他沉稳。 太监走路都没声儿的吗! 魏七吓得一口糕点呛进气管,咳嗽不停。 后头的五个奴才:。。。 小方子进屋,没说什么,倒杯茶递与他,板着脸替人顺背。 魏七停住咳嗽,小方子面上毫无表情,行至塌边将他的鞋拿来放在人脚边。 怪道总不见好全,好一会儿病一会儿,还说什么病去如抽丝,原来这人压根儿就不想好,大冷天光脚踩石板上,连累自个儿被安爷说道。 魏七咳得脸红,面上也讪讪的,嘴角僵硬着:" 有劳。。。" " 您客气。" 小方子语气生硬,心里有气。 五个太监端着炭盆子等物站在门口,魏七望向小方子目露疑惑。 " 养心殿那头派来的,说是上头替您添置御寒的物什,叫您快些养好,再不好要打发去掖幽庭,年节将至,留在咱们宫里头晦气。" 他出院门没几步正好碰着这一行人,便转身打道领人回来。 路上领头太监几句说明来意又好生敲打他一番。 原本小方子听了这话还替魏七着急,心里也有愧,觉着自个儿没照料好他,难听的话本不欲说出来。 但现下心中有气,一时嘴快,刹都刹不住。 为首的太监此刻急得想骂人,他将这话说与小方子本意是想叫人多用点心,谁知他竟当着魏爷的面儿说出来了! 祖宗! 安爷若是知晓非得掌我的嘴不可! 他连忙岔开这两人的话头," 魏爷,圣上怜惜,特赐下炭盆与汤婆子等御寒之物。 碳是御用的金丝炭,烧起来没一点子烟味儿的,小的们一日替您换上三回,这他坦里保准时刻都暖暖和和。" 他脸上堆满笑," 汤婆子赐下四个,您两两换着用,烧得热乎乎往褥子里一塞,可不是舒坦。 " " 棉鞋,棉袜,绸缎夹棉袍子都是按您的尺寸新做的!" 他朝后头使眼色,手下人向魏七行礼,进屋将东西摆放好。 炭盆子床榻下首摆两个,方桌下摆一个,妆台下又一个,汤婆子床头床尾各一个,衣裳整整齐齐地摆在正中,妥帖又麻利。 两个内侍将方桌抬起,描金绣红梅毛毡毯长两丈(约6.6米),宽一丈,往屋中间这么一铺,青石板上的寒气登时就散了大半。 这架势哪里是要打发人去掖幽庭,挣脸面的套话罢了,自个儿真是蠢。 小方子冷眼瞧着,心里愈加不是滋味儿。 皇帝要是对谁稍稍上了心,随口一句吩咐,下头人恨不能将这人供起来,大家伙儿一块拜。 这是做甚?圣上不是动气了么?不是说自个儿一个奴才配不上这些么?现下倒像是真想叫我好起来,怎的那时不遂了我的愿 魏七心里弯弯绕绕,转过百般念头,最终倒是生不出怨怼了。 他就是这样,若谁真心实意示弱讨好,就是心里再气,也要替人留些脸面。 现下东西也收了,这事自个儿原也不占理,那人是皇帝,他也确实只是个奴才。 “奴才谢圣上关怀。”他垂眼道。 “小的一定替您将这话带到!” 领头的太监是个人精,木杆子还没扔出来他就顺杆爬了。 魏七噎住,场面话而已,有什么可捎带的。圣上哪有闲工夫听这些杂事。 是以他只笑笑,不再多说。 几人寒暄两句,太监们告辞,小方子送客。 屋里霎时沉默,魏七陪笑解释," 太饿了,方才实是太饿了,就是摆叠屎在我跟前,怕是都能吃下。 " 这比方打的,小方子哪里还能藏得了气,只面上端着样子,硬邦邦道:“小的这就替您端来。”他说完这话也不理人,拎起食盒径直出门往小膳房那头去。 魏七噎住。 屋子里不多时便暖和起来,赤脚踩在地上,毛茸茸的毡毯软乎乎怎么还能着凉脱光了躺地上都暖和得很。 一柱香的功夫后,(约半小时)小方子回来,揭开食盒,摆出四只银镶红彩漆碗,里头分别盛着大枣茯苓糯米粥,芝麻杏仁粥,姜蓉金米海参粥,紫苏鱼片粥。 这还没完,又取出四碟子用描金里皮碟盛着的开胃配菜,木瓜丝,雪菜笋丝梅菜酱咸菜等。 魏七瞠目结舌。 “小膳房里的公公说了,怎能叫魏爷吃午时剩下的东西呢!安爷吩咐,魏爷想吃什么,想什么时辰吃,只让人来取便是。” 小方子阴阳怪气学舌道,十足十谄媚。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8 - 肉肉屋 分卷阅读5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59 这是吃了炮仗不成?哪儿得罪他了不就是骗他自个儿不吃酸么,这也值得气? 不对。魏七又转过弯来,跟前这人是个怪胎,他喜欢那位。 这是。。。嫉妒了。 我该怎么做他有些不知所措,小方子人很好,他不想叫人难过,要是能和自个儿换换就好了。 换换。。魏七怔住,悄悄打量眼前人。 大杏眼,薄嘴唇,挺直的鼻梁,面也白净。 长得同样秀气,也不奇怪,乾清宫里的人就连安爷那样年龄大些的也都是齐齐整整。 魏七目光下移,小方子也是修长的身形,只不过比自个儿稍矮一些,骨架子纤细些。 他此刻才惊觉两人不止年岁相当,便是容貌,身形都是同一类的。 圣上究竟瞧上我哪点魏七再次疑惑。 小方子不也挺好,还常笑,人也讨喜,最要紧的是还有意圣上。 难不成是因自个儿在他跟前晃悠的次数最多 不若将小方子推出去得了。 这念头突如其来,魏气一时起意,细想又觉着不妥。 他已经在火坑里头了,做什么还拉一个垫背的,就是喜欢那人又如何,那位心硬得很,何必送上去吃苦。 魏气打消荒唐的想法,拉过小方子一块吃东西。 午膳刚过不久,哪里吃得下,以为谁都似他一样么。 小方子板着脸不理他,魏气温言讨好,前者知晓自个儿到底是伺候人的,且这火大部分是因嫉妒,细究下来又与魏七无干。 一夜过后,和好如初。 晚间养心殿冬暖阁内。 安喜将白日里魏七那头的事道与皇帝,说人如何如何感激,又如何愧疚,心里已知错。 后者翻过《齐民要术》第四卷 第二页,“多嘴,朕问你了么?” “奴才多嘴,还请主子爷莫要怪罪。”安喜腆着脸讨好。 皇帝轻哼一声,背手食指敲桌,看了一会子书,突又默默低语道:“还算知趣。”也不知这句是在说老狐狸还是小狐狸。 安喜以为是在说自个儿,忙又讨巧道;“回圣上的话。有您怜惜,魏七必定不日就可痊愈。” 皇帝斜他一眼,“一个奴才,水做的不成?这样都不好,养着干甚?”他缠一圈龙纹玉佩下青绿的流苏,“你这个御前总管也该罚,治下不严。” 这也怨我?“奴才有罪,确是疏忽,纵得魏七不知天高地厚,还请圣上宽恕,奴才今后必定好生管教。”怕只怕今后也轮不到自个儿管。 “呵。”皇帝轻嗤,“朕只怕你管不住他。”闹腾得很,叫人头疼,若不是还有几分趣味,这样的奴才早该处死了。 安喜心想:我当然是管不住,现下人身后是您在撑着,我哪敢管。“奴才不才,未能尽责,似魏七这样的小子,只有您英明神武,才能制住,圣上您贵为天子,坐拥天下,区区一个奴才自然是不必放在眼里,勾勾指头,他就服帖罗。” 这奉承话说的皇帝都有些底气不足,因也不是勾勾手指头就能降住的。 他轻咳一声,“得了,甭废话,好了领回来当差。”皇帝翻一页书,“晋了他的品阶,才当几日值?白养。” “嗻。” 三日后,自上回养心殿来人送了御寒的物什,他坦里日日暖如初夏,魏七穿长袖单衣窝久了都要冒汗,再想拖也拖不住。 御医瞧过,道已大好,魏七又得回去当差。 再歇两日,复职。 病好后安喜索性将小方子指与魏七,贴身内侍都有人可支使,是以小方子并未搬回去。 魏七寅时起身还有点迷糊,懒了这么些日子,时时窝在塌上,骨头都要躺散。 同小方子一块草草用过早膳后,留人打扫屋子收拾东西,魏七出门。 他升得突然,还未搬去离养心殿近些的侍院,除安喜外,贴身内侍们都住在那儿。 魏七朝前头养心殿偏殿那头去,安爷此刻必然已侯在那处。 行至偏殿,众奴才已自觉地排成两列立在廊下,魏七见此,垂首自旁的长条桌几上取了东西,行至后头自个儿的位置立好。 小半盏茶的功夫后,养心殿内前一日的守夜太监来报,安喜自屋内出,双眼往队列中淡淡一扫。 “小的们请安爷大安。” 众人齐声躬腰行礼。 “ 嗯,圣上起罗,随咱家当差去罢。” “ 嗻。” 每个奴才发出的声音都差不多大,语调相同。 冬日里的寒风吹过,将他们下身大宽厚实的绸袍吹得猎猎作响。 虽此刻天仍暗如黑夜,这一声回应却昭示了乾清宫寻常一日的起始。 魏七昨儿晚间便已去安喜屋内请过安,那会子安爷的态度出奇和蔼。 笑眯眯地拍他的肩头,道他既养好了病便安生当差,圣上到底有几分怜惜,莫要再折腾罗。 说这话时温言细语,竟不曾责怪。 魏七纳闷,按理来说圣上应当已派人去内廷监查过,若信了自个儿,那里头的话他便不会全然听信,若不信自个儿,则证据确凿,此刻安爷少说也会责骂几句才是。 或许,圣上压根儿就没在意这事儿,懒得花心思去弄明白。 也是,都说自个儿一个奴才,不值当。 可又送来东西养着他,虽只是随口一句吩咐的事。 或是圣上觉着自个儿有几分趣味罢。 几丈路远的功夫,魏七思绪繁杂。 东暖阁内灯火通明,鸦雀无声,暖意迎面,他收敛心神,谨慎当差。 众人下拜,光亮朱漆托盘搁置身旁,马蹄袖弹得整齐划一,“ 奴才们请圣上大安,圣上万福金安。” “ 嗯,起。” 皇帝换上常袍端坐塌边,安喜道:“ 圣上大安,御前贴身内侍魏七病已大好,今儿回来当差罗。” 前者睁眼望向下首,众人让道,魏七出列,前行两步,复跪地俯拜,行三叩九拜大礼。 “ 奴才魏七,请圣上大安,圣上万福。” 离得有些远,皇帝瞧得不甚分明,只眼神深深扫上一圈,带着晨起的低压。 像是消瘦了。 该,闹腾。 “ 嗯。” 皇帝低应,“ 好生当差。” 难得大清晨憋一句出来。 “嗻。” 皇帝起身,众人跟在后头缓行。 圣上没追究,魏七安心了。 这事皇帝查了么?他没查,懒得去理会,闹得那么兴师动众做什么,这奴才请求一出,他就看了个透澈。 原本也是恼怒的,觉着自个儿耗了些气力,叫人发觉了,纵得人蹬鼻子上脸罗。 也想给点教训冷落,只是拖来拖去,他都觉着时辰差不多了,可折腾的人却仍未好。 罢了,同一个玩意儿置什么气,哪里值当。 皇帝自魏七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59 - 肉肉屋 分卷阅读6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0 跟前擦身而过,一瞬之间余光不动声色扫视,白皙的下颌一晃而过,愈发小巧尖瘦。 他不知怎的心头微跳,暗自叹一声,又折腾又难养,喂了也不长肉。 安喜将这些瞧在眼里,心下有了计较。 这日白间相安无事,除却皇帝点名指使过魏七一回。 彼时他执朱笔批写,眼神往砚台里一瞥,道:“ 魏七,研墨。” 此话一出,内书房里头空气莫名凝滞,众人提心屏气,暗自留意两人反应。 御前侍墨一整年的内侍心里委屈得很,自个儿做错了什么?他本打算等会子便去研墨,那砚台里不还有一层么,平日里都是这样当差的。 圣上长了一颗司马昭之心,手中握朱笔用朱砂,叫人研墨。 安喜垂首立在后头,勾唇一笑。 这是忍不住罗。 魏七应嗻,语气恭敬平稳,面上也无波无澜。 他悄声行至黄花梨翘头案旁,步伐仍有些飘,不细瞧倒是很难察觉。 虎形砚台中墨留下浅浅一层残墨。 青花小瓷碗中盛着清水,魏七取了倒一些入砚台,将将是五分之一处,执墨锭平了手腕,垂直墨锭,匀速打圈。 姿势是端正的,手法也娴熟,马蹄袖被白嫩纤长的手指拢住,深紫浮动。 皇帝瞥上两眼,虽目光仍在折子上,心却不能静。 一盏茶的时辰后,皇帝皱眉,作势往砚台那瞧,魏七低眉顺目,鼻尖覆一层薄汗,虽有些气虚但当值时却很专注。 “ 滚回去,粗细不均。” “ 嗻。” 魏七停了手腕,他还不爱伺候呢,手都磨酸也没个成形。 墨未研好,侍墨内侍上前。 一瞧,心里直犯嘀咕:这不挺好,有几下子,哪里不均罗。 安喜心道,得亏圣上是皇帝,真叫人着急。 第43章 二更 晚膳过后, 安喜奉上绿头牌,皇帝停一瞬,道:走。 这是第四日,前头已素了三日。 安喜并未多劝,他心知皇帝是想魏七,可又不好拉下脸面叫人才好便承幸,这会显得圣上如何亟不可待似的。 可怜见的, 当了皇帝还顾虑这许多做什么。 安喜心疼,想着既然您扯不下脸面,那奴才便帮一把罢, 调他今夜当差,您吃不着瞧瞧也是好的。 魏七接了差事没起疑心,他养了十来日,哪里还记得究竟轮到谁值夜, 还不是上头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做呗, 病才好也别矫情。 然而他不曾料到,今夜不止是当差这么简单。 亥时(晚九点)养心殿西暖阁内。 圣上安歇,安喜领着人退下,魏七与上回一同守夜的如公公入内。 暖阁内昏暗, 只不远处黄花梨木方几上摆着一盏油灯,橘黄的光打在三扇金丝木万马其喑屏风绣布上头,映出两个奴才窝在屏风后头裹着褥子昏昏欲睡困倦的身影。 半个时辰后,龙塌那头传来动静, “倒茶。” “嗻。”两人轻应,麻利起身,动作却悄若无声。 如公公由着魏七去泡那劳什子白菊花茶,自个儿径直往龙塌那头行。 不一会子,魏七端了茶来,如公公挂起明黄床幔,冬日里床幔厚重些,便只挂了一轻一薄两层。 “圣上。”魏七低唤。 皇帝接过,饮下一口。 白菊花茶?他倏地抬眼,跟前躬身垂首站着的不是魏七又是何人。 夜起糊涂,一时竟未听出来。 “怎的是你?”皇帝皱眉。 啊?魏七不解,怎的不能是我?抬眼去瞧,“回圣上的话,依着日子,今儿是奴才守夜。” 他懵懂不知,皇帝愈加烦躁,几口饮尽花茶,茶盏往跟前托盘中一扔,“退下。” “嗻。” 皇帝静趟一炷香(半小时),渐渐翻来覆去有些心燥。 “倒茶。” 魏七磕着脑袋清醒。二人对望一眼,白菊花茶安神,今夜圣上这么渴燥?莫不是晚膳吃错了什么东西不成? “嗻。” 又一杯茶灌下去,一炷香后皇帝却仍不得安眠,此刻已近子时(晚十一点)。 这头龙塌上天子辗转难眠,那厢屏风后头魏七杵着脑袋已经睡着。他到底病了一场,两趟伺候下来便有些不支,这会子任凭龙塌上的人再如何折腾,他也未曾听见动静。 他没听着,如公公可听见了,今夜不寻常,心得多大才能睡着啊?可身旁这人是圣上新宠,他哪敢责备。 皇帝翻身坐起,掀了帐子往下首西侧屏风那头望去,透过蜀绣丝绸,隐约可见一宽一窄两团模糊人影。 宽的那个僵硬着不动,窄的那团上头脑袋垂点。 皇帝顿时气不可遏。 如公公听见圣上翻身坐起,纠结许久,出屏风欲开口询问。 却瞧见圣上掀了床幔,脸色阴沉,眼神如深堑,直直地望向这头。 他霎时青白了脸面,跪地哆哆嗦嗦张口,“圣。。。上。。”有何吩咐。 后头半句没能出口,皇帝眼神扫他,食指搭唇,令人住嘴。 如公公似一下叫人掐住了喉咙,忙闭紧嘴收声。 前者掀褥子下塌,赤脚背手朝这头走来,浑身俱是迫人的气势,步子稳而轻,一步一步走得缓慢。 如公公僵在原处,心里着急,脑门儿上冷汗一层接一层,余光瞥见右侧不知死活的小子,心道今夜要完。 皇帝行至屏风前半丈远处,那人身影仍在轻微摇摆。 你倒是睡得沉。 他转头瞥向跪地瑟瑟发抖的另一个,如公公很有眼力见地腾地方,这境况,谁敢替人遮掩呐。 天子行过,只见魏七裹如蚕蛹蜷缩,背靠方几桌脚,手臂撑膝,掌心支额。 暖阁内地龙烧得热烘烘,他睡得脸蛋泛红,秀气的眉头微皱,许是梦中察觉危险临近,嘴中咂摸两声,一缕透明的口涎顺嘴角流出,鼻头也皱起了。 如公公闭眼,额上一滴汗掉落,天王老子也没法救,安爷在此也没法救。 皇帝走近,二尺外停(约70厘米),俯身去瞧。 高大的背影投于屏风,魏七一个激灵,敏锐惊醒。 身前人面如刀削斧劈,眼眸幽暗,透着些怒气,薄唇却勾起。 魏七惊得瞪直眼,张大嘴,失了颜色。 坏罗坏罗! 他欲撩开褥子请罪,谁知皇帝出手更快,单臂连人带被一把抱起,扛在肩头。 走了没两步,魏七头上的黑绒帽掉落,滚在朱红绣双龙戏珠线毯上,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帽顶上青金石在月光与昏暗的油灯下闪烁,孔雀翎发幽光。 “ 唔。” 这这这。。。是作甚! 这这这这。。。是作甚!! 如公公也想问,他现下已然傻了。 魏七惊呼一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0 - 肉肉屋 分卷阅读6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1 声,皇帝左掌于呈在肩头的臀上狠拍一记。 前者住嘴,大晚上吵嚷嚷忒烦人。 朕是皇帝,做什么要忍,没得憋坏龙体。 天子稳步扛物什一般扛着个太监,提足上台阶,掀开床幔将人往龙塌里一扔,俯身压住。 上塌了,上塌了! 如公公连滚带爬跌跌撞撞滚出去,沿路撞歪了屏风,又撞碎门边摆着的青花瓷瓶,稀里哗啦,噼里啪啦,刺人耳朵。 魏七缩在褥子里如雏鸟,惊得直打嗝。 皇帝怒,没用的奴才,转头骂如公公:“ 蠢货! ” “ 嗻。” 蠢货已不知圣上在说什么了,只想快滚。 他要去寻安爷。 内院廊下把守的奴才乱做一团,乾清宫里还没出过这档子事。 今夜外头的掌事忙派人去后头叫安喜,在廊间焦急踱步。 夜深人静,各处都落了锁。 传话的小太监慌得将偏院大门拍的哐哐作响。 院子门旁他坦里的守夜太监惊起,披衣出门。 正屋内安喜也醒了,坐起身听门外动静。 “ 大半夜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 他手下贴身服侍的奴才出门去瞧。 不多时慌慌张张跑过来回话。 “ 安爷! 不好啦!” “ 住嘴! 瞧瞧你说得话,规矩白学罗! ” 宫里忌讳说不好了,要死了,完蛋了这等子晦气话。 “ 小的有罪。” 太监二十来岁,急得要哭。 “ 可,圣上要幸魏七,人都已经扛塌上去罗!” 安喜瞠目结舌。 两瞬沉寂后,急忙忙掀被起身,长靴衣裳胡乱套,“ 快把人都叫起来! ” 这唱得是哪出啊!东西要备,人要敲打,今夜之事万万不可传出去。 盛夏至寒冬,半载过去,可以算得上是荒唐了。若叫老祖宗知晓,就算魏七是她亲手救下的也要没命。 皇帝心血来潮的这一出彻底搅乱乾清宫宁静的夜。 然而此刻他心里却舒畅极了。 身下之人哆哆嗦嗦,抖如糠筛。 抖得越厉害皇帝越舒畅,朕睡不着,你却好眠,哪朝的君仆道理。 他扒人身上被褥。 魏七吓傻了,伸出胳膊抵挡,:“ 圣圣圣。。。上。” 他咽唾沫。 “ 奴才。。今夜喝了足足三盏茶。” 三盏拖得老长。 皇帝冷笑,诓鬼呢,奴才当值能饮这么多东西,能不能有点新鲜的由头。 作势欲扒。 “ 奴奴。。才。。未洗身,臭的很。。。” 皇帝停住,捏他的下颌抬高,凑近,不过三寸之远(约10厘米)。 他戏谑地瞧着,花样倒是多。 “ 若是又骗朕,你该当何罪 ” 声音低沉喑哑,在耳边呢喃。 魏七支支吾吾答不上话,今儿要当值,应怕身上仍留药气,熏着圣上,且他又爱洁,若值了夜想睡前打热水擦身也不方便。 是以今日午间下了值,他特意洗浴了的。 魏七没底气心里发虚,眼神飘忽不定。 皇帝了然,挨得更近,嗅他的发。 是香的,有鼓清淡的皂角味儿。 魏七束在脑后的发髻已乱,碎发四散,覆住额角。 皇帝嗅了嗅发间,又移至脸上。 也是清淡的香味儿,用的什么胰子 挺好闻。 他挺直的鼻尖滑过,移到哪儿,魏七脸上的那块皮肤便泛红,起鸡皮疙瘩。 皇帝玩够了,抬眼。 “ 欺君罔上。” 魏七望着他,不知圣上究竟是怒了还是没怒。 可是自个儿这回的的确确是当值当到龙塌上了。 他怕得很,明儿一早,流言四起,怎生是好。 还有心思想明早,眼下都应付不了。 皇帝将人自褥子里剥出来,可惜里头不是光-裸的,还穿着深紫绸袍。 扫兴。 “ 自个儿脱了。” 他抬起身,盘坐,手肘支下颌靠在膝上望着。 要魏七自个儿脱衣服,光身-子承-幸,他做不到。 他偏头躲开皇帝悠闲观赏的目光,低语请求道:“ 圣上。” 抿一下唇,忍住羞耻,“ 非得今夜不可么?明儿。。。” 说不下去了。 “ 怎的 ” 皇帝是真的诧异。 他挑眉,淡淡道:“ 朕幸你还要挑日头么?” 自是不用。 “ 奴才万死,回圣上的话,” 魏七一字一句说得艰难,“ 您是圣上,自。。然不用。” “ 嗯。” 皇帝漫不经心低应,垂眼搓两下手指。 意思是那还不脱。 魏七下不去手。 “ 恕奴才多嘴,奴才。。。奴才此番。。未去内廷监。” 这话里头意味更深。 皇帝听得意起,烧得下腹发热。 “ 去那儿做什么 ” 他嗤笑一声,话里透出几分兴味,抬眼复又望向魏七。 “ 不是不愿去么 ” 原来还是记得的,自个儿捉弄了他,现下在这等着呢? 魏七嘴里发苦,没法答,方才那句已是很难堪了。 耗了这许久,皇帝抬眼看油灯,估摸着现下已是子时过小半。 没功夫再陪他玩儿了,明儿一早还有两档子杂事。 皇帝换只手撑下颌,微歪着头瞧他。 “ 你不脱,” 他指尖摩挲手上玉扳指,“ 是想劳朕亲自来么? ” 魏七吓得猛转过头惊惧地睁大眼望着他。 一,二,三。 三瞬过后,皇帝作势伸手,探入凌乱陈铺于明黄的深紫下摆中,孔雀羽摇摆,几欲脱袍飘出。 魏七终于道:“ 圣上宽仁,奴才不敢,” 他垂下的眼睫忽悠悠颤动。 “请让奴才自个儿来。 ” 皇帝欣然收手,观赏坐候。 今夜真有意思。 窗外月明,寒风呼号,树木凋零,只树下万年青青绿不变。 魏七手指哆嗦,似得了癫痫重病。 外头奴才们在冷风中静立,东西都已备好,热水也在偏殿耳房里温着。 安喜候在廊下懊恼不已。 这回他真不是存心的! 只想叫圣上多瞧几眼罢了,白日里那样捉弄人,不就是因着惦念么。 谁知圣上竟撂了脸面,人病愈守夜的头一回便急哄哄要幸,从前也不这样啊! 龙塌上魏七的盘扣解到第三颗,露出一截莹白的脖颈。 深紫称雪,这么瞧着倒是比光秃秃多些趣味。 只是,皇帝望自个儿下-身。 哎,一声喟叹,这奴才磨人。 再等下去天都亮了,兴致也消了。 莫不会蠢东西是打着这主意?真当朕好脾气不成? 皇帝俯身去吃露出来的那截脖子,魏七偏着头正好方便他享用。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1 - 肉肉屋 分卷阅读6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2 从前只是摸,如今居然下嘴啃。 魏七吓坏罗,一声痛呼。 皇帝叼着他不突出甚至可以说是没有的喉结,缓慢吞咽。 他本没想乱吃,病从口入,还是个奴才,多降身份。 然而这一截白得晃人眼,直挺挺摆那儿,真真是馋人。 等的急了,人又磨蹭,有何法子,只好从露出来的地方下手。 魏七小聪明没耍成,反自个儿挖坑,自个儿跳进去,自个儿亲手埋。 皇帝一面吞食,一面去扯他下摆里的外裤,力道大,两下就扯开,连亵裤一道歪歪散散,凌乱地不成样子。 魏七傻眼,天子在脱自个儿的衣裳,想想便腿软。 外裤亵裤扒了一半挂在膝盖,那处光-溜溜,魏七夹腿遮掩。 皇帝唇间溢出轻笑,探手。 未去内廷监,倒是有些难办。 涩得很,久不能入。 皇帝唇移开,魏七松口气,想劝。 瞧吧瞧吧,不成的。 话未开口,只见上头人望向账子外,那处有光。 魏七不知怎的,突福至心灵。 油灯! 荒唐! 今夜还能活着出养心殿 ! 吓得他扯了皇帝的手掌,攥住人手指往自个儿嘴里塞。 柔软的事物包裹手指,皇帝愕然,低首去看。 魏七垂眼舔-弄,舌头缠绕。 这奴才,皇帝笑。 方才还假模假样推拒,似守节烈-妇,自个儿一起身他就慌了。 倒是也有两下,还想出新法子,口是心非。 或许他是真不喜内廷监才不得不欺瞒自个儿。 皇帝望着人乖巧的模样,觉得魏七应是喜欢他。 上回也是,别别扭扭,很在意似的。 他由着人去弄,只居高临下观赏美景。 手指不一会子便湿漉漉沾满口涎,魏七吐出来,不动了。 他气弱,喘息不止。 皇帝抬手,凑近眼前瞧,水淋淋的。 一路向下摸索,俯首朝魏七耳边轻笑,透着愉悦。 声音愈加低哑,“ 内廷监教得好啊。 ” 只这一句话,魏七脸如火烧。 “ 学了许多东西罢?” 皇帝一面用手指开疆扩土,一面继续调笑。 灼热的气息覆住整个耳廓,魏七遮面,他再也不是真正的魏七。 里头传来隐约响动,廊下安喜捧着朱漆雕龙纹托盘,上头双龙纠缠。 托盘上明黄锦缎之下,楠木长盒子呈放各类玉-势,另一盒则是合-欢膏。 咦,他心里奇怪,不用这些也能成事么?倒是小瞧咱们圣上罗。 被小瞧的圣上压在不能被小瞧的魏七身上动作。 深紫外袍凌乱散开,白皙的身体半隐半露。 皇帝不得不承认,这奴才是勾-人-妖-精。 今夜真是。。。格外紧。 天子咬牙,进出俱是艰难,额上汗出,滴落于长袍上,染黑深紫。 他摁住掌中滑腻的细腰,深深一记。 “唔。” 魏七没力气,推距不得,只能低呼,闷在嗓子眼里,溢出些许,尾音拖长。 皇帝真是心痒,可越是心痒,越是忍不住想听。 魏七喘不过气来,长发四散,遮住半边脸面,红唇湿润,于发后细声呼吸。 皇帝想瞧,探手握住纤细手腕,拿开。 拂去湿发,汗津津一张绯红俏脸显露。 他心头又是一跳。 小子眼睫垂闭,徒然失去遮掩也只是轻颤两下。 实则魏七真的倦极。 红唇张合,湿润的热气呼出,间或附带一两声抑制不住的低-吟。 皇帝手指覆上去,真是柔软,软得人心跟着一块儿软。 他被谁蛊惑了般俯身凑近,近到一薄一厚两唇只上下一线之隔,近到刚硬挺直的鼻梁贴住另一人柔软秀气的鼻翼。 有些想尝。 但他不能尝。 唇是人面上最柔软的一块肉,颜色都那样与众不同,乃血气出入之处。 天子以为,唇-舌之交是很明显的示弱。 第44章 帝心难测 世上最为矜贵的天子最终没有俯就屈身去吻一个奴才的唇, 尽管他很是有几分意动。 明面上,皇帝三宫六院坐拥佳人无数,是以众人皆认为,即便这位圣明君主再如何克己自持,也避免不了风流。 然皇帝有他奇怪的坚持,自他看来,身体可以与任何美人随意相连, 因那是人伦天理,可亲密之举却不同,那发于内心, 有些事要看身份。 自中宫皇后之父赵太傅势大,帝对后多有冷淡,从前塌间的耳鬓厮磨一朝消失殆尽,只每月初一十五至坤宁宫意思一番, 敷衍做与后宫众人看,替皇后撑点脸面罢了。 由此可见, 当今圣上心有多冷硬。 任魏七再如何惹人怜爱,他也始终只是个奴才。 这念头自皇帝脑中闪过,显得方才一时的意乱情迷有些可笑,不是什么好征兆, 近来太过了。 他的鼻梁仍压着魏七柔软的鼻翼,后者脑中混沌不清,已是昏昏欲睡,身体毫无防备地敞开, 再没力气去遮挡一个太监的不堪。 皇帝勾唇抬身,薄唇擦过滑腻的面颊,距离瞬息之间拉开,他将人翻转过去背对着自个儿,捏住身下人的臀抬高。 魏七如软绵绵一摊面团子,只能闭眼承受,齿间呜咽,时断时续,似梦中呓语。 他并不知方才天子心中已是千回百转。 今夜这场情-事并不算很久,因魏七早早便昏睡过去,如何也折腾不醒,皇帝动作久了,未闻下头人出声儿,少了助兴,渐渐觉着无趣。 万幸不长,养心殿外,内院之中,立在寒风里的奴才们浑身冰冷,却仍垂首站得直挺挺地,不敢蜷缩抵御寒风。 今夜突然,众人情急之下皆未穿戴暖和。 “安喜。”里头传来皇帝低沉的命令,“抬人。” 奴才们皆松下一口气。 “嗻。”安喜领着人入殿,此时子时已过,刚至丑时(凌晨一点),再有两个时辰皇帝便该起身议事。 掀开明黄棉帐,跨入西暖阁,门边一摊青花碎瓷,不远处屏风歪斜,一丈远外黑色绒帽静趟在大理石地砖上,青金石闪烁。 安喜不动声色地将一切收于眼底,似已透过这些瞧见了当时境况。 身后有内侍自觉出列,向龙塌那方行礼,收拾狼藉,安喜步履不停。 皇帝端坐塌间,闲闲把玩玉扳指,魏七在他身旁不远处,衣裳大敞,外裤滑至脚踝,深紫下摆掀至腰间,双腿无遮无拦。 安喜默默扫过,不知怎的,竟觉着这比赤-裸裸还要不堪,也更为。。。淫-靡勾人。 可气氛不大对,圣上分明是念着人的,不然也不会这般把持不住。 但他却并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2 - 肉肉屋 分卷阅读6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3 未像前头那两回一般将人揽在膝前爱抚。 瞧着也不是生气,面上无一丝情绪显露,安喜也猜不透了。 “圣上。” 他领众人行礼。 “嗯。” 皇帝端坐不动,驮妃太监自携了褥子上前欲裹人。 屋外寒风呼啸,安喜瞧魏七睡得沉,眉头皱着,屋内很暖,他脸色却有些发白,到底不忍。 “圣上,请恕奴才多嘴。” 两个驮妃太监停住不动。 “说。” 安喜一顿,“今儿风大,外头太冷了些,奴才以为,魏七病愈不久,恐受不住寒风。”他偷暼皇帝神色。 “不若。。。今次便将人抬回后院罢,再者,时辰已晚,因未事先传令,内廷监这会子想必也落了锁。” 内廷监正门下了匙不好惊动,偏门却可入,一切皆只在天子一念之间。 “多嘴。” 后者沉声,冷冷斜他一眼。“何时轮得到你来替这奴才求怜惜。”这话说得重,连安喜也一块埋汰了。 “奴才有罪!奴才该死!一时蠢笨,请圣上宽恕。”安喜心下微惊,不知为何圣上会有此一怒,忙跪地请罪。 近两月天子太过好说话,身上有了人气,喜怒渐显,是以便连安喜也掉以轻心了。 皇帝只阴沉着脸,不去理会。 明暗之间,端坐于塌上的帝王身形宽大,似巍峨泰山,不可撼动。 外头狂风渐大,吹得窗柩抖动,正殿大门也微微作响。 他摩挲拇指上佩戴的羊脂玉扳指,皱眉,两瞬后仍是道,“ 抬走。” “嗻。” 唉,帝心实在难测。 驮妃太监卷了人将将要扛走,动作间魏七熟睡的脸侧过,朝向皇帝,下颌埋在褥子里,脸颊发白,眼下泛青,没多少肉了。 后者抬起眼皮瞧两眼,沉脸,掀起龙塌上魏七先前自个儿卷着的被褥打在人身上,又将明黄绣祥云龙纹的御被也一并扔上去。 安喜:。。。 两个驼妃太监哄了一跳,又轻手轻脚默默将人放下,锦被卷一层,御被再卷一层。 三层被褥裹得魏七严严实实,称得人越发年幼秀气。他睡梦中也觉着被压得胸闷,只是仍不愿醒来。 天子修长的手指在温润的白玉上磨啊磨。 两个内侍下台阶,行至两三丈远外,皇帝出声,“慢着。” “嗻。” 驼妃太监驻足。 “ 抬去后院他坦。” “ 嗻。” 明黄御被上金丝绣线明晃晃地刺得众人心里发麻,驼妃太监出西暖阁,向后头院子那去。 安喜:帝心真真难测。 其实皇帝只是想着:这奴才方好,万一又病着了岂不是折腾没几日便要新年,那时可真要打发去掖幽庭了。 也不知他哪来的公子习性,一个奴才,细皮嫩肉,娇贵的很。 罢了,今次就这么着罢,也叫他高兴高兴,瞧瞧朕的宽仁。 后院的奴才们早被前头侍院传来的动静吵醒。 大半夜的突然灯火通明,必定出这了事,是以这会子偌大的一个院子虽安静,人心却活了起来,大都闭目养神留意外头声响。 驼妃太监敲响后院偏门。 黑暗里众人睁眼,竖直耳朵凝神听。 今夜事与后院有干系 干系可大着呢。 院门旁他坦里两个值夜的太监急忙忙起身开门,吱丫一声响,几人一阵低语交谈。 驼妃太监由人领着穿过院子,停在魏七的他坦门前。 咚,咚,两记敲门。 宫里太监走路无声,宫里太监也能耳听八方。 原来是魏七。 众人恍然,一时嫉妒者有之,鄙夷者亦有之。 一派人想着:前些日子还装模做样一副抵死不从的做派,呵,如今病愈头一夜便迫不及待爬圣上龙塌里去了,怕失宠罢。 圣上未及二十九,坐拥天下,又生得俊朗不凡,体格强健。 他们左右也是太监,下头少了东西,这辈子难有男女之欢,让圣上收用了,弄个几下又有什么,那可是天子,多大的便宜。 再者道,这些日子那人可是一路荣华,贵不可言,极好的一档子事儿,怎的就没砸我头上呢! 另一边老派的人想:真真是丢咱们乾清宫奴才的脸面! 年纪轻轻做什么不好,偏去当狐媚子,勾得咱们向来自持的圣上也坏了规矩。 英明的天子是从来不会犯错的,就是做错了什么也是受下头奸邪不正之人挑唆。 稳重的天子是不会沉迷声色举止出格的,若是出了格那必定是淫-荡之人有意勾-引。 这头众人心思各异,那头小方子披衣起身,秉烛启门。 裹着明黄御被的魏七被扛了进来,小方子让步,昏暗烛光下眼神晦暗不明。 驼妃太监将人放下,嘱咐小方子几句,离去回差。 守夜太监殷勤端来一盆子热水,他面上挤出笑,道谢。 人都离去,屋子里只剩下一个贪婪嫉妒,仰慕帝王的奴才和一个昏睡的狐媚子。 塌上魏七睡得沉,无知无觉。 小方子颤着手去摸御被,纹饰繁杂,或许还带着皇帝的气味。 他缓缓凑近,轻嗅一口,金丝绣线闪着光,映于漆黑眼瞳,目渐痴迷,似沉醉不已。 铜盘中热气袅袅,几瞬过后小方子惊醒。 将被褥一层层剥落,御被整齐叠放,摆至塌上一旁。 魏七斑驳青紫的脖颈显露,深紫下摆上斑白印记干涸,昭示着天子的宠幸。 不久前那人的唇曾触碰过这儿,他的齿舌曾深陷这块肌肤,小方子探手,缓缓抚弄。 他想着皇帝清冷严肃的面容,终于忍不住俯身离得更近,垂首将嘴唇轻轻贴在青紫皮肤上贪婪深嗅。一刻后,似觉不够,朝圣般试探着吮吸。 局中人迷途难返,越陷越深。 温热潮湿的触感传来,不知怎的,魏七竟有一瞬清醒。 眼睑半开,小方子清秀的脸酡红,好似饮下一壶杜康酒。 他像是叹息了一声,又昏沉沉睡去。 第二日晨间,尽管安喜已是全力隐瞒,养心殿夜里的荒唐事还是走露了点子风声。 寿康宫那头还好说,离得远,老祖宗夜里又歇得早。 可坤宁宫就在乾清宫正后头,怎么瞒得住。 皇后早已忍了许久,忍至魏七病好,那头放其出屋,本欲今日就宣了人来警示,现下倒好,又叫皇帝给折腾到塌上去了。 “ 明儿一早去领了来,本宫就不信圣上不放人。” 年轻的皇后端坐贵妃塌间,气定神闲饮下一口玫瑰花茶,她已生不出气了。 “ 本宫倒要瞧瞧,这究竟是个什么样儿的东西,叫圣上这般痴迷。” 小半年过去罗,几回出入内廷监,还未厌烦。 “ 嗻。”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3 - 分卷阅读63 - 肉肉屋 分卷阅读6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4 第45章 危机四伏 小方子再如何嫉恨, 昨儿夜里到底还是将魏七收拾妥当了,身上擦得干净清爽,带暧昧痕迹的衣裳换下,后头那处也用玉脂膏细细抹过。 魏七醒来时已快过辰时(九点),他悠悠转醒,口干舌燥,腰间酸痛, 一时倒未觉着自个儿在他坦里有何不对。 小方子依旧笔直站在塌前等候,怔怔地丁着他,眼珠子不动, 似是透过他在寻找别人的身影,有些渗人。 “渴。。。” 魏七的声音带着点晨起的沙哑。 小方子回神,目光对上他,眸中千万情绪闪过, 最终化为沉寂。他没回话,转身倒茶。 魏七敏锐地觉着不对, 换作平日里这会子人早将温水递到自个儿手里了。 他望着小方子的背影,目光转开,枕边不远处明黄色的御被明晃晃夺人眼球,华贵非常, 与简朴的他坦格格不入。 咦?这不是龙塌上的东西么,怎的在这儿! 不对,我怎么在自个儿的他坦里?这会子不是应该在内廷监么? 魏七惊圆了眼,难不成。。。是圣上特许的? 一时面色复杂, 垂眸抿唇。好也是他赐,不好也是他赐,给糖又给巴掌,魏七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转头望向走来的身影,这般说来,炮仗生气情有可原。 小方子胳膊伸直,将茶盏杵到人跟前,魏七忍痛,缓缓起身垂眼接过,手还有些抖。 前者视而不见。 唉。 魏七受着这通气,即便胳膊再软无力抬起,也咬牙自个儿灌下两口。 小方子又木着脸端来热水摆人跟前小几子上,魏七软趴趴地伸出头,俯在塌旁刷牙口。 前者冷眼旁观,他越是虚弱,小方子就越是怨恨嫉妒,只觉着他是在炫耀示威。 原来这人从前的苦恼不甘都是装样子,病才好就忍不住要勾-引圣上,亏自个儿还有几分喜欢他,还以为他真。 魏七开口,声音也低弱:“有劳你,我有些饿。” 小方子恶心地慌,出门径自从小膳房里端来燕窝红枣粥等几样滋补的粥与一碟子酸萝卜摆在方桌上。 魏七掀褥子欲起,可一时却没能起得来。 腰间似被谁折断一般传来刺痛,臀后那处酸胀肿痛,万般不自在,似是。。。合不拢了。 他一声闷哼,心中咒骂,昨儿自个儿都昏过去了,那人仍不放过。 小方子蹭蹭两步气势汹汹地过来,一把将人按回塌上。 “嗯。。。”魏七更疼,却敢怒不敢言,因总觉着自个儿亏欠他,抢了人东西。 前者将朱漆托盘哐得砸几子上,端了碗粥,持青花釉瓷调羹,舀起一勺不甚温柔地往人嘴里塞。 魏七垂眼受着,这境况还愿伺候他,有什么可说的,谁叫自个儿昨夜确实滚龙塌上去了呢。 可小方子见他不吭声越发气恼,你瞧不起我罢,鄙夷我罢,我苦苦所求数载,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你轻易便得到了。 成,你是该瞧不起我。 他愈加过分,一勺接一勺往魏七嘴里怼,温热的粥沾湿整个下颌,黏糊糊滴落。 后者狼狈不堪,终于也忍不住了。 你怨我,我又能去怨谁? 你还能怨我,我会受着。可我怨那人,是要遭罪的。 “你够了罢。”魏七气弱,声量虽小,却自有冷静气势。 他抬臂松松握住小方子的胳膊。两人俱是手抖,晶莹的燕窝粥洒在御赐的新褥子上,无人在意。 魏七抬眼,眸中无波无澜。 “你就这么想要么?”你就这么想要帝王的宠幸么?你瞧不见我身上的伤么?他低声问。 守在暗处的眼线瞪直了眼,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昨儿晚间瞧见站着的那个凄惨惨地吻坐着的那个,今儿晨间站着的那个又使小性子甩冷脸,现下坐着的这个魏七又语出惊人,一句话说得暧昧不堪。 两人身形相近,眼线认得艰难,脑补出一场虐恋情深,痴心错付,棒打鸳鸯,无奈分离的大戏,心道这事儿得赶紧上报。 屋子里小方子说:“是。”神情倔强,目露贪婪。 从前帝王不沾男色,一切只是痴梦,可如今上沉迷男色,为何只偏喜你一人? 如此相似,为何不能是我?我比你更为珍惜他,你只不过是近水楼台先得一步。 这不公平! 他眸子上覆薄泪,水光潋滟,眼圈泛红,暗自较劲近三载,到头来却输得彻底。 “不好的,真的不好。”魏七摇头,喃喃叹息。 天子是冷情人,你何苦深陷,难道不知偌大皇宫里心中有人的奴才大都没好下场么?难道不知这其中爱上帝王之人下场最为凄惨么? 屋外有人盯着,这事两人都知晓,一番对峙说得含糊,外头人听得云里雾里,想岔了十万八千里,屋里头二人却心照不宣。 不是不好,只怕是太好,你舍不得给罢。 小方子冷笑,“我觉着好。”再没有比他更好的。 “若一朝梦成,甘愿以命相抵。” 魏七心神巨颤,宫里竟还有这样的傻子。 他叹息,你愿赴死,我却不敢再亲眼瞧见另一个陈阿狗,狗子哥吊死的惨态他至今无法忘记。(陈阿狗殉情而死。) “ 不必惺惺作态,直说舍不下荣华便是。” 魏七听了这话,有一瞬想过利用,然千回百转,望着跟前人执拗的眼神,最终狠不下心来。 他垂眸不语。 小方子轻蔑一笑,狐狸尾巴明晃晃出来招摇,假模假样,虚伪至极。 他将青瓷碗具砰地砸几子上,转身摔门离去。 魏七颓然倒在塌上,倦极闭目。 这厢戏罢,眼线将此事上报。 他先入为主,一番话说来便免不了添油加醋,等此事报到安喜那时,早就变了味儿。 魏七承了幸后能得一日歇息,这已是不成文的规矩。 是以,直至这日晚间,圣上安歇之后,安喜才令人领魏七来见。 安喜的住处在侍院前头,是一个单独的二进小院,还同住着王福贵等几个手下人。再前头便是内书房,离养心殿更近。 此刻屋里摆着炭盆,腕大的红烛发暖光,烛光下二人一坐一立。 安喜望着垂首立在跟前的修长少年,他双臂紧贴身侧,低眉顺目,姿态是恭敬且如何也挑不出错来的,然细瞧却总觉着与别的奴才有些不同。 是了,头虽低着,背却直挺挺地如青竹松柏,透着股子生气。 照理来说,太监少了东西后下身总会有些变化,臀部不免比原先肥大,走姿也会渐渐偏向女子。总是弯腰行礼,久了背难免弯曲,就是仪态再好的奴才也会有点这毛病。 到底出身不同,想也是受过不少礼教,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4 - 分卷阅读64 - 肉肉屋 分卷阅读6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5 圣上若是好男色,瞧上他又有什么奇怪。 安喜叹息,心中却对这小子又多生出几分敬佩怜惜来。 陈家主支一派最为年幼聪慧的嫡子宵衣之名自个儿还是有所耳闻的。 那时适逢这孩子刚出生,陈大人如何沉稳的一个人,于宫廷里行走时都止不住喜形于色,碰着有交情的奴才便免不了炫耀,道他也有儿子了,犬子名宵衣。 宵衣旰食,寄予厚望,可惜罗。 想必是叫父母捧于手心,含在唇舌之上养大的罢。 他或许是面肖其母,但性子却与他父亲像得出奇,都是安静又倔强的人,若不是如此,陈家也不会遭这等劫难。 已是悠悠十七载滑过,物是人非啊。 “ 魏七。” 安喜把玩掌中玉核桃。 “ 小的在。” “ 你应当知晓,自个儿是圣上的人罢。” 宫里的奴才都是今上的人,但你又不同,你还是皇帝塌上人。 魏七一怔,恭敬道:“ 回安爷的话,小的知晓。” 究竟是他的人还是他泄欲的玩物,抑或是闲来无聊时的消遣,左右都不重要,由不得我选。 “明儿咱家便将你屋里那人打发了。”胆子太大,留他不得。 魏七惊慌抬眼,一瞬后又垂眸,打发二字意味着什么他心中再清楚不过。 安爷已经知晓了么?!可。。。今日白间应该并未露出什么端疑,从头至尾都未提及圣上,怎会? “你既已是圣上的人,言行举止便应愈加规矩,同屋里人更是要注意分寸,免得落人口舌,你该万幸此事叫咱家早早发觉,未酿成大祸。 若非如此,及事态严重,纸包不住火,届时传到圣上耳中,会有何后果,你应当比咱家更清楚。” 这番话是何意?魏七不解。 怎的听起来倒像是我行止不端,污了圣上名誉?! 电光火石之间他脑中急转,必是传话之人多有误会,三人成虎,真真假假,安爷意会错了! 或者有人特意污蔑,欲除去自个儿。 然这样岂不是更好! 总比让他知晓小方子心悦圣上要好得多,还有回旋的余地。 “ 回安爷的话,您说的极是,只是。。。” 魏七皱眉,似困惑不解,“ 同屋人举止过密 ” “ 是说小的与小方子之间。。。” 他像是笑了一下,“ 请您容小的细禀。” 又肃了面容,将双臂朝前一拜。 “ 你说。” 安喜听他这般说,也疑心事有蹊跷。 “ 回安爷的话,您也知晓,乾清宫中人多是小的前辈,只小方子一人与小的年岁相当。” 烛光之下,清秀面容沉静。 “ 是以,从前众前辈多有拿小的二人相比,为免生出事端,小的多有回避。只是此次您疼惜小的,特将他调来伺候,小的瞧他伶俐心善,人也活泼乖巧,心生结交之意,同龄之间,相貌相似便不免多有贴近。” 以前是对头,疏远得很,哪有什么交情,再者人是您瞧过我才收下的,如今怎的怪我头上。三来,小方子人好我才亲近。四者,两个长相同类的人哪会乱来,岂不别扭。 他神情又突凌厉,“ 小的心知近日自个儿风头太盛,一时若有旁人瞧错想必也不是怪事。” 此话意指有奸人嫉妒,妄想污蔑他。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滴水不漏。 安喜心道:果真未瞧错他,后生可畏,此话也确实有理,这两人从前并无交情,小方子也是自个儿眼皮子底下看着的,人外向心眼也多,但是里子是个好孩子,不然他也不会将人指与魏七。 或许真是有人嫉妒,妄想取而代之,抑或是后宫中哪位娘娘得了风声,欲除了他。 此事还需再看,不好擅自动作惹圣上注意,这小子身边事圣上是有几分在意的。 一场与屋内人有染的误会在魏七不动声色间化解,回了他坦后他才松下劲来,此时才发觉原来已浑身汗湿。 他唇色惨白,双腿发颤,站都站不住了,关了门便直直瘫倒在地。 方才若一步走错,都要丢了性命,帝王声誉是大事,不容一点疏忽。 万幸,万幸安爷愿信自个儿。 小方子窝在塌上,此时尚不算晚,他分明未睡却不欲理会魏七,丝毫不知这人方才救了自个儿一命。 一夜艰难度过,第二日麻烦接踵而至。 坤宁宫来人,道皇后主子欲宣见乾清宫御前贴身内侍魏七。 第46章 妾拜主母 坤宁宫人有备而来, 来人是皇后主子陪嫁,坤宁宫总管太监赵真公公。卯时乾清宫宫门方开不久,赵公公便至宫门外请见安喜。 侍卫哪里敢拦,人方一跨入宫门,便有守门的小太监急忙忙来迎。 另有眼色者疾行去报与安喜,大清早的坤宁宫总管太监亲临,定是事出紧急。 安喜此时正在养心殿偏殿耳房内等候皇帝起身。 此刻得了消息, 心下一番思量,吩咐王福贵照看,起身先去见赵公公。 赵公公此刻正在后头安喜屋子里等候。 不一会子外头传来声响, 安喜进屋。 “安爷!您大安。”赵真起身笑脸相迎,拱手施礼。 “赵爷您客气,快请坐,请坐。” 皇帝那儿还有差使, 这事两人皆知,是以并不多寒暄。 赵真道明来意, “大清早的多有叨扰,还请您见谅。” “赵爷您哪里的话,您是皇后主子身边的人,此番前来必定是皇后主子有所吩咐罢。”安喜是皇帝身边人, 比赵真品阶要高出一等,然他仍是客气,并不怠慢。 “正是,若非主子吩咐, 咱家万万不敢大清早地来扰圣上清净。” “既如此,此番皇后主子所谓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主子近来脖颈疼得慌,已忍了两日,太医院道是夜间落了枕,毛病不大,不必施针用药,过上一两日便好,若是真疼得紧,可令善按摩的奴才们伺候一二。” “可两日后主子仍不见好,便想着还是宣巧手奴才来,又听闻乾清宫内有一御前贴身内侍名唤魏七的,很是精通此道,从前像是在寿康宫当值,老祖宗也对他这手功夫称赞不已,主子便想着借来一用。” “道什么借不借的!您怎的不早派人来呢!”安喜故作惊慌嗔怪之态,“皇后主子身上不好,要用哪个奴才只管派人来便是,何需等上这许久叫主子吃苦,还惊动您的大驾。”他似是真急。 可心里却嘲讽一笑,这些都是由头,脑仁疼,脖子疼,好似谁宣魏七都是这些个理由。 那日皇后主子来乾清宫提及魏七这小子时他便有所察觉,到底事久了,不能瞒住。 来者意图明了,外头人赶去见王福贵,事关魏七,大家伙心知肚明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5 - 分卷阅读65 - 肉肉屋 分卷阅读6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6 ,此事没那么简单,得再往上报。 “到底是御前的人,一点小毛病,主子说不愿惊了圣上。” “皇后主子贤德!”安喜喟叹,“咱家这便派人去召了魏七来,您且稍候,咱们喝会子茶罢。” “您客气了,是咱家叨扰。” “来人。”安喜扬声道。” “小的在。” “宣魏七来!” “嗻。” 魏七此刻应正同一干奴才候在养心殿西暖阁内当差,宣魏七就等于是令将此事报与圣上。 安喜却不知自个儿手下人也机灵得很,早先一步便通风报信去了,是以这时的一声吩咐不过是做样子,只等养心殿那头的定夺。 养心殿西暖阁内,皇帝闭目,立在塌旁由人服侍着穿朝服。 小太监悄无声息地入内,靠墙边躬身行至王福贵下首人身旁,将此事说明。 下头人又几步行至王福贵身旁,王福贵听了消息倒是有几分吃惊,他暼了暼一丈外(约3.3米)的皇帝。 挥退手下,缓步行至皇帝跟前。 “圣上。”躬身行礼。 “何事。”皇帝闭着眼把玩小巧的羊脂玉核桃,淡声道。 王福贵低声说,“回圣上的话,皇后主子前两日落了枕,坤宁宫总管太监赵真前来请借御前贴身内侍魏七一用。” 此话一出,众人垂首不动。 皇帝睁眼,抬起眼皮子瞥向下首直直站着的魏七,目光深深,叫人捉摸不透。 “呵。”他轻声嗤笑。 方才不见安喜,说是赵真求见时,他心中便有了数,果不其然,只是这由头有几分可笑。 前些日子巴巴地来这试探,今儿终于忍不住了么。 此事皇帝早有预料,是以魏七病时才命人看好他,不叫人出屋子。 现下病好,总有一见。 这事就好比普通官商人家妾见主母一般。 丈夫讨妾需与正妻相商。 皇帝是天子,虽不用商量,这回又是个奴才太监,可见一见威慑一番总是要的。 若是只幸一两回便也罢了,然今后还说不准。 是以他将玉核桃往塌上一扔,复合了眼,道:“ 准了。” “ 嗻。” 魏七咬唇,马蹄袖下手指颤动,一瞬平息。 他出列,行退拜礼,随人离去。 出了养心殿,到了后头安喜住的偏院外等候。不一会子赵真出,安喜随送。 魏七见礼,安喜目露几分担忧,终不能阻拦,只吩咐道;“好生伺候皇后主子,莫要鲁莽唐突,丢了乾清宫的脸面。” 这是要他忍。 “嗻。” 一路又由二进偏院至内院再行至外院,沿途众奴才目光或鄙夷或嫉妒或幸灾乐祸。 魏七欣然受之,将这些都抛于脑后。 或许都在心里头骂他是狐狸精罢,都等着看皇后主子是如何惩戒他罢。 这没什么,前儿夜里衣裳是自个儿脱的,圣上手指是自个儿往嘴里塞了舔的,有什么可辩白的。 魏七觉着他辩无可辩。 坤宁宫内,斗彩云龙纹三足香炉内梅花香清丽淡雅。 皇后端坐贵妃椅,身穿一袭双龙戏珠明黄长袍,外套黑底镶七彩朝褂,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手持玛瑙珠串,指上描金护甲细长,上头镶嵌的珠宝华贵,熠熠生辉。 魏七将马蹄袖弹得呼呼作响,无视身后疼痛,利落深拜:“奴才乾清宫御前贴身内侍魏七,请皇后主子大安,皇后主子万福金安。”声音恭敬平稳,语速不疾不徐。 瞧着倒是个沉稳的。 皇后望着下首恭敬跪着的人,启口道:“ 抬起头,让本宫瞧瞧。”声音缓而威严。 “嗻。” 魏七直起身,垂眸抬头。 啧啧,好一个俊俏人儿。 “ 抬高些。” “ 嗻。” 唇红齿白,长睫琼鼻,眉目清秀,我见犹怜,今儿近观,确是不错。 “好相貌。”她淡笑,饮下一口甘菊清茶,转头对身旁站着的孙嬷嬷道:“怪道咱们叫圣上给瞧上罗。” 孙嬷嬷笑着回道:“回主子的话,咱们宫里哪个不是俊俏人,是这奴才福气大罢了。” 皇后微点头,又对魏七道:“ 既是你的福气,便要知晓珍惜,莫要忤逆不屈,叫圣上烦心。” 魏七能如何,他只能道一声:“ 嗻。” 皇后心中暗笑,这般姿态就是不甘愿罗,折腾小半年,难怪圣上咬住了人舍不得松口,就是得不着,要反抗的,才叫人心痒痒。 她向孙嬷嬷递去一个眼神,后者点头会意。 “ 端茶来。” 孙嬷嬷对自个儿下首的宫女道。 “ 嗻。” 宫女奉茶,递与魏七跟前。 魏七不解,抬眼望向孙嬷嬷。 后者平声道:“ 可惜你是个太监,若是个宫女,圣上宠幸了这么些日子早该封了位分住进后宫。” “ 咱们主子仁慈,你是这宫里头一例,到底要立个规矩下来,主子意思是赐你奉茶,今后可要谨守后宫规矩,好生伺候圣上,你可明白” 魏七不明白。 奉茶! 这是要收自个儿做帝王妾么! 他浑身颤抖,再不能克制,即便只是一个奴才,一个太监,他也仍然是陈家嫡子,委身帝王便也罢了,现下还要入后宫,奉正宫,守宫规,与众女子争同一人么?! 皇后才不会让一个太监搬到后宫里头,就是让人奉茶她都恶心得慌。 可她就是再恶心也要先折辱了这人出下这口恶气,再彻底收为己用。 她打算得很好,可惜魏七真不是个听话的奴才。 “ 怎么,赐你的脸面,还不快接。”孙嬷嬷见他久不端茶,催促道。 魏七抬头盯着年轻华贵的皇后,回道:“ 回皇后主子的话,奴才不配。” “ 大胆奴才! ” 孙嬷嬷怒斥。 皇后挥手制止,将目光自茶盏移向魏七,与他对视,半晌,轻笑,笑出了声儿。 “ 哦 ” 她勾唇,“ 你也知自个儿不配” “ 是不配。” 她长长的护甲轻敲贵妃椅旁的楠木圆几子。 “ 可配不配的你也上了龙塌了,本宫乃后宫之主,总得拿个样子,立个章法出来罢。” “ 赐你隆恩,安分接着。” 皇后眼神凌厉,叫人不敢与其对视。 “ 还是说,你想叫膳房里那奴才同你一块相伴黄泉 ” 魏七心头俱震,似不敢相信。 宫中女子心肠硬,手段狠,果真不错,一出手便抓牢他的死穴。 “ 回皇后主子的话。” 魏七臣服,“ 奴才,不敢。” 他端起朱漆托盘上的青花瓷盏,膝行至皇后跟前,一步一步缓慢得似跪在刀山火海之上。 “ 请皇后主子饮茶。” 他将茶盏高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6 - 分卷阅读66 - 肉肉屋 分卷阅读6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7 举过头顶,离得近了,皇后无意之间瞥见他领口遮盖下的青紫痕迹。 恶心,她皱眉,敷衍接过,却不愿喝,只意思意思贴住唇。 她心中厌恶顿生,本未想为难,此刻却觉胸口气难消。 皇后将茶盏往身旁递,孙嬷嬷接过。 “ 赏。” 赐下一小堆金光闪闪的金裸子与一对玉镯子。 “ 既已过了礼,便来说说规矩罢。” “ 前儿夜里你当差,言行放-荡,引得圣上不顾祖宗礼法同你胡来,这是第一宗罪。方才奉茶前又出言顶撞本宫,不敬正宫主母,这是第二宗罪。” 魏七心知自个儿此番前来少不了受罚,心中早有准备,是以这会子并不恐慌。 “ 两罪并罚,念你初犯,本宫仁慈,便赐你自个儿掌嘴一百。” 孙嬷嬷道:“ 领赏罢。” “ 嗻。” 宫里打人不打脸,皇后此番存心落魏七脸面,他与皇帝之间的那档子也瞒不住了。 魏七并不手软留情,他心知打得越重,皇后心中的气就能消得更快,她痛快了便不会去再为难吴家财与自个儿。 坤宁宫这头的事传至乾清宫内时,皇帝正坐于内书房的太师椅中与户部尚书等人议事。 第47章 移花接木 坤宁宫正殿内手掌贴肉之声不停, 噼啪响彻室内。 皇后闲闲观赏,面上未露得意之色,实则心中很是愉悦。 您不是喜欢这张脸么?若是肿成发面团子可还喜欢? 五十下时魏七的脸便已青红犯肿,手掌与脸颊俱是僵硬发麻。 这是一场无妄之灾,今日过后,后宫众位主子娘娘皆会知晓自个儿上了龙塌,那时又该如何应对? 圣上不会为了一个奴才与皇后主子作对, 难道我要坐以待毙,甘愿受这些屈辱么? 魏七抿着唇,面上沉静无澜, 手间动作却不停,似无知无觉的木头人一般。 半个时辰后,魏七自坤宁宫出,怀里捧着皇后赐下的金银珠宝, 脸上带着皇后赏下的一百个巴掌,皮肉青红肿胀, 眼珠子猩红一片,已然充血,瞧上去甚是可怖。 内书房里,皇帝空闲下来, 安喜方将此事禀报。 “ 圣上。。。” “ 何事。 ” “ 回圣上的话,魏七那头。。。出了点子事。” 皇帝皱眉。 “皇后主子宣了魏七到正厅里头跪着,令魏七奉茶,说是未有先例, 立个规矩。” “荒唐!”皇帝斥,“ 她这是要替朕纳妃子不成” 什么叫未有先例,他父皇,前朝亡国君皆有幸宦官,哪里未有先例。 安喜却想着:再荒唐似也不及您荒唐罢。 “ 而后呢。” “回圣上的话,而后。。。魏七道自个儿不配,皇后主子或许以为他是出言顶撞,便。。赏他自扇巴掌一百。” 皇帝骂: “ 蠢东西,嘴这么硬,活该挨罚。” 似是觉着打得好。 “怎的不早报上来。” 哎这话头转得。 安喜一怔:“ 回圣上的话,那会子您正在议事,奴才不敢打搅。” 皇帝摩挲腰间玉佩,皇后这是在打自个儿的脸。 早些年父皇叫朕娶她的时候自个儿便有所犹疑,这赵家女年已十八,竟仍待字闺中,焉知不是有何筹谋,就等着他来求娶? 那时他道不如立为侧妃,可惜父皇执意,父子已为君臣,不敢再多言,只好娶了。 果不其然,赵原入朝(赵太傅)暗中收揽文臣谏官,短短数年内便已势大,现今已拦他不得。 甚幸自个儿早有提防,未叫她诞下嫡子,否则。。。 呵,猖狂逆臣,嚣张不了多时。 年后严正己蜀地贪墨案一结,功绩资历皆满,届时叫他顶了赵原的位便是。 君王凝眸筹划,成竹在胸。 “圣上,可要宣魏七来见?” “不见,得肿成什么样儿了叫来污朕的眼。” 他眉头拧成结,似想起魏七那张小脸青紫不堪的样儿,实在是心烦意乱。 “嗻。”安喜叹,还想替魏七搏个怜惜呢。 “去太医院叫人,令他好生养着,用好药,不得留疤痕。” “嗻。”安喜见皇帝似没别的吩咐了,便道:“圣上若无吩咐了。奴才这便传话下去。” “嗯。” “奴才告退。”安喜行礼退下。 走了没几步,皇帝留人。 “慢着。” 安喜停。 “你将侍院后头的几间屋子腾出来收拾了,过两日他脸上伤好叫人搬进去。” “嗻。” “再打发两个奴才去伺候。” “嗻。” “叫膳房做些点心赏下去。” 小孩挨了打,吃点喜欢的东西就能好。 “ 嗻,奴才领命。” 您把人当小孩儿哄呢! 皇帝一顿,想想觉得妥当了。 “退下罢。” “嗻,奴才告退。” 咱家就说,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心疼,前些日子可还宝贝着呢。 安喜退。 御前贴身内侍魏七冲撞后宫之主,叫皇后主子赐下掌嘴一百,这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三宫六院。 “魏七是何人?从前并未听过这人。” “魏七啊,魏七是新升上的御前贴身内侍,将十七,还年轻得很呐。” “他此番因何得罪了皇后主子?” “呀!你要问起这事儿,那就有说头了,若到外头去打听,旁人会道他举止莽撞,伺候皇后主子时不甚小心,主子脖颈疼宣他按摩伺候,他却损了玉体。” “损了玉体?!” “划破了主子脖颈后的皮子,哎,这都当不得真,由头罢了,此事另有说法的。” “哦?” “过来些,我同你说呀,那魏七。。。爬上了龙塌!” “什么?!” “嘘!嘘! 小点儿声儿,不要命罗!” “ 快说说,快同我说说,怎的一回事。” “前些日子,圣上不是宠了个宫女么,藏在乾清宫内不让见人。实则。。。并不是什么宫女,而是个太监!” “ 啊?是个太监!” “对罗!正是魏七呐!” “从那至今也有小半年罗,圣上不是不好男色么,怎的这回竟宠了这么些日子?两个男子,硬邦邦的,有什么趣儿” “哎呀!这事如何说得准,你我又不是圣上,怎知那滋味儿,兴许这位魏小公公塌上很是有一番功夫呢!” “ 噗嗤! 比主子娘娘们还要厉害么?” “ 说不定正是呢!” 两个小宫女痴痴地捂住嘴笑。 瞒不住了,此事已传遍后宫,一时众嫔妃皆恨得咬牙切齿,一个太监!竟输给了一个太监!不男不女的阉货!勾人的狐媚子!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7 - 分卷阅读67 - 肉肉屋 分卷阅读6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8 乾清宫门前渐渐热闹起来,人人都寻由头往这儿附近路过,想碰运气瞧瞧皇帝头一位宠幸的太监,将消息递回去给自个儿主子。 安喜烦不胜烦,报与皇帝,后者恼怒,下令禁卫军严守宫门外方圆十丈,闲杂人等不得经过。 又严惩了几个不安分的奴才,一时倒是遏制下来。 可是闲言碎语却拦不住,仍旧似风一般吹到魏七耳朵里。 他身处流言蜚语中心,惶惶不可终日,好几日夜里都噩梦连连,一时是父亲冷冷的训斥,父亲和蔼的面容不再,只一味道他败坏家门,玷污陈家名声,不配为陈家子孙,死后不得入祖坟受后人香火祭拜。 一时又是皇后冰冷严厉的面容,令人将他拿下,说他淫-邪-放-荡,下作不堪,为警示后宫内侍,要扒光他的衣裳吊在坤宁宫正门前受罚。 魏七梦到自个儿全身赤-裸,被一根麻绳缚住挂在坤宁宫华丽富贵的宫门前。 人群来来往往,路过时皆指指点点,阉-货,荡-妇,狐媚子,他们的唾沫喷在身上,自己下头的残破无处可藏。 宫女们立在他跟前细细打量,目光带着好奇的探究又很是恶心厌恶。 魏七惊醒坐起,喘息不止,满头冷汗,眼角挂泪。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到令他觉得总有一日这会是他最后的下场。 不远处小方子翻身,魏七望向那处,黑暗中什么都不可见,心里的阴暗渐渐疯长。 他脑子里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或许涉险,或许要付出代价,但他实在撑不住了,他得自救。 于是这日晚间昏黄烛光下,他问小方子,“你要么?” “要什么?” 没头没尾,小方子冷声回答。 “你喜欢的酸橘山楂糕。” 小方子翻一个白眼,觉得他脑子有病,“我不喜。。。” 话未说完,转头却瞧见魏七侧着身子食指蘸水在桌上写着什么。 他缓步走过去,烛台照耀的朱漆桌面上“今上”二字映水光。 小方子惊住,呆立不动,半晌目光复杂,他望向魏七,颤声低语道:“我要你就愿意给么?” 魏七抬头,斩钉截铁十分利落:“给,我又不喜欢,留着他做什么?” “如何给?何时给?” 小方子喃喃。 “今夜就给,你等着吃便是。” 他脸上已消肿,但仍残留绯红指印。 今夜魏七值夜,小方子心跳如雷。 这二人将堂堂天子比作点心踢来踢去,一副全凭他们定夺的淡然模样,简直胆大包天。 屋子外头新换的眼线细听这番古怪的对话,觉得奇怪,一碟子糕点让来让去,讲得这么沉重做什么,多大点事。 他不打算将此事上报。 晚间魏七与如公公值下半夜,丑时前,魏七同如公公道自个儿肚子疼,要先去方便一趟。 如公公不敢拦这祖宗,只说要他早去早回。 魏七应下,转身朝后头院子里去。 院门落了锁,魏七轻敲门,他坦里的太监起身,“谁呀?大晚上的何事 ” “ 小的魏七。” “ 哟!原来是魏爷您呐!” 守门太监替他开门。 “ 您有何吩咐 ” “ 落了东西在屋里,回来拿一趟,否则等会子当差不便,有劳您了。”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少了要当差不便。黑夜里守门太监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暧昧起来。 自那回后,旁人替圣上值夜是值夜,魏爷替圣上守夜就不单单只是守夜罗。 太监了然一笑,“ 您去,您怎么方便怎么来,何须与小的客气。” “ 多谢您了。” 魏七回他坦,敲门。 小方子蹭得自塌上起身,持了烛台开门。 木门吱丫一声儿,烛光下两人心思各异。 魏七进屋,不一会子小方子出。 他穿着魏七的深紫绸服,带着魏七的黑绒帽,灯笼打得远,垂着的面容瞧不甚清,两人又身形相似,乍一瞧真瞧不出差来。 屋子里魏七静坐,成与不成就看他的了,自个儿已经尽力。 我既卑劣地利用了你,便不会假惺惺地说什么这是成全,可你也心甘情愿,我并不亏欠你。 他虽这般想,黑暗中颤抖的唇齿仍是泄露了内心的恐惧与愧疚。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由不得他二人掌控。 这厢边小方子提着朱红纸灯笼独自一人行于黑夜之中,寒风呼啸,烛光摇摆,宽大的绸袍紧贴身躯,下摆于身后飘扬。 我绝不后悔。 他一步步走得坚定,越是接近养心殿一分,心跳便加快一分,咚咚咚不能自控。 十七年来从未如此欢喜过,心间人不久便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你跳得慢些罢,慢些罢,小方子捂住胸口,万万莫叫人发觉了才是,却怎么也止不住唇边痴笑。 深夜里的紫禁城如浩瀚大海,孤影似飘舟,虽只是渺小飘舟,却也仍执拗地晃晃悠悠晃到灯火通明处,寻暖光慰藉。 养心殿外八个内院太监守在廊下,如公公侯在门前焦急等待。 这处有光,小方子垂首遮面。 如公公见着来人,语带几分急切,压低声音道:“ 小祖宗,快些!” 小方子不敢答话,只点头疾行几步。 殿内两个守夜太监悄声出,如公公与小方子躬着身子进去,两拨人换班。 这是养心殿西暖阁,他住着的地方,此刻人就睡在五丈(16.5米)远外的龙塌上。 小方子一步步走近,浑身发烫,心如擂鼓。 第48章 飞蛾扑火 如公公缩手缩脚往三扇金丝木万马其喑屏风那头走, 无意间转头一瞧,咦?魏七人呢?怎的没跟上? “魏七,你做什么?”他迈着小碎步紧赶几步,扯住前头人的胳膊,压低了声响,着急道。 小方子回头,这会子他离龙塌仅有两丈多远了。(7米) 嗬! 如公公倒吸一口凉气, 宛如一盆冰水浇头,头皮发麻,目瞪口呆, 僵直身子,疑心自个儿瞧错人。 他敲敲脑袋,闭眼,再睁开时面前人仍是小方子。 魏七那个祖宗耶!这两小祖宗!又演得哪出儿啊这是! 他一面探头探脑留意着龙塌那方的动静, 一面将人往回扯。 小方子撇撇嘴,倒也没挣脱, 随他至屏风后头靠着桌脚蹲下窝着。 “ 怎么回事?怎的是你! 魏七呢?” “ 回如爷的话,魏爷人不舒服,叫小的来顶。” “ 即便他不舒服也该上报,另有御前的来替, 如何也轮不着你一个内院的奴才呀!”如公公用气音小声责骂,恨恨道。 小方子垂头不支声儿。 “快悄摸出去罗,去后头叫王爷(王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8 - 分卷阅读68 - 肉肉屋 分卷阅读6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69 福贵)另派人来。”他撇了暼外头的龙塌,怕惊扰圣上, 不敢再多说。 过了今夜,咱家便去求安爷换差,自个儿究竟是倒了什么霉撞上魏七这吃了豹子胆的小子!上辈子欠了他的不成?提心吊胆没个安生。 可小方子今夜是带着企图来的,目的未达成,如何肯罢手。他不起身,只悄悄抬脚踹屏风。 吱~ 木底座与大理石地板摩擦,发出轻微尖锐刺耳的声响。声音虽不大,回荡在寂静空阔的暖阁内却显得很是突兀。 明黄床幔内平躺安睡的皇帝猛然睁眼,警惕惊醒,双目渐清明。 “何事。”他沉声问道。 嗬!如公公觉着自个儿已经要凉了,脖颈冷飕飕,眼前闪白光。他骇得一时竟失了声儿。 小方子撑着方几缓缓站起,欲答。 如公公一把将他扯下,捂住他的嘴,哆哆嗦嗦先开了口回道:“回。。。圣上的话,小的有罪。。。小的。。方才小的。。腿抽抽了,不甚碰着屏风,扰了您歇息,还望圣上宽恕。” 皇帝皱眉,毛毛糙糙,倒也没怪罪,只说:“倒杯茶来。” 小方子眼中泛光,机会来了,他瞥向如公公,有些得意。 后者瞪他,心道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若叫圣上发觉,你我二人今夜便要命丧于此!安生些吧,好歹安生些,夜里昏暗,或许圣上瞧不出端疑。 “嗻。” 如公公松开手,眼神示意小方子去泡茶,自个儿先往龙塌那候着,他得先守好,以免出事。 小方子沏茶时手一直不住地抖,叮叮咚咚,青瓷茶具磕朱红桌面,小铜壶里的水不受控制地溢出茶盏,洒湿方几,热气袅袅升腾。 油灯下乌黑的眼珠亮得出奇,里头盛满希冀。他掐自个儿的胳膊,咬自个儿的唇,嘴里铁锈生气蔓延,终于冷静下来。 龙塌那头皇帝闭目,微皱着眉,心中想着今夜的奴才有些莽撞,明儿得叫安喜敲打一二。 小方子端着乌木朱漆托盘走近,如公公虽垂着头却一直提心吊胆地盯着他,不敢松懈。 “圣上请用茶。”如公公抢先说了这句,将床幔揭起,端了茶盏递至皇帝身前,侧身挡住后头人。 小方子不忿,却不敢在皇帝跟前多言,那样太明显。 可惜今夜沏的是白菊花茶。 如公公怎么也不会料到这两个小子是有备而来,猎物乃当今天子。 皇帝只揭开茶盖一闻便知晓了,他轻勾唇,心道魏七胆大,竟敢同自个儿闹脾气。 “让开。” “嗻。。。”如公公手足无措,嘴里应着,脚下却不敢挪动。 皇帝抬眼皮子觑他,前者脑仁一跳一跳地疼,滚旁边自觉先跪下。 今儿白日里见着人小脸上五指掌印微红还未全消,不过神色如常,倒也没显露出委屈。 还以为是真叫皇后这一百个巴掌给制服了呢,原来是要等到晚间将气朝着朕发,怪道今夜当差毛手毛脚的。 皇帝觉着好笑,小孩儿脾气,还挺记仇。 “嘴甜些,哪里能挨打。”他语带笑意望向身前不远处垂首立着的人,“向皇后奉茶还委屈你了不成” 小方子心里一咯噔,面上灼热的温度冷下些许。 原来。。。圣上同魏七是这般说话的。 他缓缓抬头,分明也是一张清秀白净的脸,却叫皇帝霎时沉了面色。 “魏七人呢?” 他问。 如公公闭眼,瑟瑟发抖,悄悄滚远些,他身下跪着的那块地方已经被冷汗濡湿。 “回。。。圣上的话,奴才内院太监小方子,与魏七同屋住,方才魏爷肚痛难耐,恐误了差事,便叫奴才来替。这会子想是已歇下了。” 屋内陷入沉寂,小方子跪地,耳边只能听见自个儿剧烈的心跳,汗湿衣襟。 身上不好,皇帝心中嗤笑,若是不好应当向上头禀明,由上头指了人来替,怎会自作主张,还沏什么劳什子白菊花茶。 怕是另有图谋罢。 他的目光自小方子身上淡淡扫过,修长身形,白皙面容。 方才自个儿一时都未瞧出差来,说是用心良苦也不为过。 已歇下了,真真是从容不迫,自在得很呐。 呵,皇帝一声冷笑,摇摇头似在自嘲。 他心生恼怒,越想越气,气得心肝脾肺肾都似灌满了水却出不来那般憋闷。 皇帝已许久未曾这般愤怒了。 拿朕当猴儿耍,亏得方才。。。 魏七! 你狗胆包天! 这通天怒气即便是未大骂出声,也已叫人胆寒不已了。 “ 圣上。。。奴才们有罪,奴才这就打发他出去,请圣上息。。。” 如公公请罪。 “ 何罪之有。” 皇帝淡声打断。 小方子猛然抬头。 多体贴又多无私,送屋内人与他同侍君王。 如公公疑惑,心中不安,不敢再言。 皇帝唇边挂冷笑,将茶盏搁在他胸前托盘内,捏住人下颌抬高,细细打量。 小方子顿觉唇干口燥,下颌那处肌肤似已在燃烧,微粗糙的触感沿那一小片肌肤一直传遍全身,烧得他面红耳赤,身心灼热如岩浆。 这是。。。圣上的手掌。 他伸出绯红一截舌头舔舐嘴唇,热气直喷至皇帝食指尖。 后者皱眉,松开手,问道:“ 你家魏爷夜里值夜需做些什么,知晓么?” 小方子心中狂喜,来了,来了,他浑身发颤,牙关与舌头打架,咔嚓的响声连皇帝都听见了。 他点头。 “ 既他今夜不好,” 皇帝手指扣膝,一顿,“便由你来罢。” 终得偿所愿。 “ 嗻。” 如公公接过人手中托盘,心中早将魏七祖上八代骂了个透,自个儿不安分也就罢了,带的屋里人一同不安分! 又要叫起安爷,不过万幸圣上未怪罪。 他起身软着腿肚子欲退。 皇帝道:“ 不必寻安喜,用不着他。” 如公公驻足。 “ 滚去屏风后头。” “ 嗻。” 如公公顶着一脑门的汗行礼窝回去。 “ 圣上。。。” 小方子迟疑。 “ 用嘴。” 皇帝启口。 后者红了脸面。 他修长食指贴住膝前人的唇,不似魏七的那般饱满红润,却也不差。 也成吧,那奴才眼光不错。 “ 魏七教过你么?” 皇帝低语,声音沉沉。 小方子不答,自是未教过,可他会一些。 皇帝却解错了意。 目光更冷,刺得人心头发寒。 他身子侧歪向床榻前头,眼神瞥瞥下身,示意开始。 这虽与小方子预想的有些不同,却又好像也没差。 他里里外外都事先洗得干干净净却没想到皇帝仍会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69 - 分卷阅读69 - 肉肉屋 分卷阅读7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0 嫌脏,只用了嘴。 外头濡湿水声暧昧地在空寂夜里响起,皇帝歪靠床头,把玩掌中扳指,冷漠俯视身前卖力动作的脑袋,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只闻那奴才的吞咽细-吟。 如公公窝在屏风后头听一场活春-宫,初时坐立难安,捂耳朵捂嘴巴,似浑身发痒。 后头渐渐平静,竟也凝神屏气细听起来,他心里暗道:了不得,了不得,这小子比魏七要厉害,兴许能顶了位上去。 似是过了许久又像是没用多久,皇帝事毕,东西抽出,他取了塌边朱漆雕龙凤祥云纹金丝楠木矮几子上的帕子随手拭净。 小方子肿着唇喘息不止,唇边水迹蜿蜒而下。 “ 不错。” 暗光之下天子俯身,宽大的背影投射于身后床幔,面容棱角分明,唇边带笑,宛若神明下凡。 他俯视渺小的仰慕者,两跟手指避过跟前人唇边的一抹浊-液,在其面上轻轻滑过,“ 比魏七要好,比他识趣。” 小方子呆呆望着,面露喜色,信以为真。 “ 谢圣上大恩。” 他潮红着脸,眼睫颤抖不休,声音细如蚊吟。 痴心人迷雾障目,将天子的话藏在心头反复咀嚼,一夜-欢喜,不知大祸临头。 这夜里发生的事连安喜也是直到天光亮了才知。 第二日晨间,小方子回屋时魏七仍呆坐在桌边,怔怔望向窗外。 见人推门进屋,眼珠子缓缓转动,好似生了锈的老刀。 他嘴唇开合,却一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一人静立门旁,一人僵直地坐着,久无言。 “成了么?”魏七喃喃问,声音暗哑似年迈老叟。 “成了。”站着的这个底气足些,却不知怎么也是寡淡。 他说成了,是成了! 前者吊了一夜的一口气渐松,心又落回胸腔,快活跳动。 自个儿就说,怎会只瞧上他一人,这般相似却又更为温顺可人,伺候着不好么,有甜瓜吃滋味儿多妙,非来吃苦瓜做什么。 既然他说成了,魏七自然认为是自个儿以为的那个成了,怎会再好意思细问是哪种成了。 圣上都收用了又怎好意思反过来责骂,喝了水还会杀挖井人么,他有些安心了。 小方子则想,圣上说我比你好,这不就是成了么!大成特成! 他没想起皇帝昨夜短短几句话里提过多少回魏七的名,只记着了最后一句: 你比魏七好。 若是老天爷在天上看着都要替这俩可怜人叹一口气罢。 第49章 为时已晚 养心殿偏殿耳房内, 安喜听了如公公的禀报,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心中实在气愤,若不是身上还有差事此刻便想将魏七拎过来扇巴掌。 “ 蠢货! 你没长眼珠子么?人都分不清! 啊!魏七你不识么?! ” 闯祸者不在跟前安喜只能先拿如灿(如公公)撒气。 他一脚将人踹倒,恨恨道:“ 咱家瞧你稳重,特令你看好他,你怎么当的差! ” 如公公缩在地上不敢反驳, 这么大的事儿左右也要挨顿打,安生受着。 “ 小的有罪,小的该死!” 安喜先出了这口气, 又开始骂魏七。 蠢货!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敢做出这等荒唐事!以为找个同自个儿差不多的奴才便可消磨圣眷么?真真是愚不可及! 莫说圣上嫌弃,昨儿夜里未收用小方子,便是收用了也不意味着他会放过魏七, 戏弄君王,多大的罪责, 谁能担当!忍气吞声这么些年,怎的就糊涂一时! 他越想越气,气得眼前发黑,心口急跳一阵阵抽疼。这回如何能保得住?! 只是圣上那头至今未下责罚, 也不知是何意。 他一刻也等不得了,脚下生风,领了人径直往养心殿正殿那头去。 西暖阁内,皇帝端坐塌旁, 面色一如寻常,他见安喜失了往日沉稳,步履漂浮散漫,皱眉不悦地扫人一眼。 安喜叫皇帝这轻飘飘一眼瞧得心下大振,连忙冷静下来,深吸气,慢下步伐。 后头的奴才一时不察,差点儿撞上。 今日真真是失了规矩。 皇帝冷眼瞧着,嗤笑。 现下你再替他着急也无用。 安喜脑门上的汗一层层地出,行至龙塌前三丈外便领着众人跪下。 “奴才们请圣上大安,圣上万福金安。”今日的马蹄袖弹得格外响亮。 皇帝从嗓子眼里哼出一声:“起。” “嗻。”众人齐声道。 安喜垂着脑袋上前,低声道:“圣上,奴才有事要禀。” “说。”皇帝手持小叶紫檀佛珠串掸掸腿,下头深紫流苏扫过膝头。 安喜眼皮一跳,汗滴滑落。 “回圣上的话,昨儿夜里。。。魏七那小子胆大,竟私自将屋里人替了自个儿,奴才治下不严,还请圣上责罚。至于魏七。。。圣上您看该如何惩处他。” 安喜不敢直说魏七不愿承幸擅做主张替您挑暖床人,您看要如何罚他,方才那话虽说得含糊,该有的意思却也到了,未曾一味偏袒包庇,又替双方都留了脸面。 可皇帝怎会吃这一套,他一夜过去仍未气消,只是心中越恼,面上就越淡。 “ 惩处不必,身子不舒服请人来替,小事罢了,朕是那等不通人理的君主么?” 真真是平静如水,丝毫瞧不出怒气来。 若不是安喜伺候了这么些年,也会觉着皇帝是真仁慈,放了魏七一马。 可惜,他心知若此刻圣上踩了自个儿铺好的梯子,立时派人将魏七拿来问罪,那此事尚还有挽回求情的余地,现下。。。只怕是难呐。 安喜头回遇到自个儿也感到束手无策之事。 这时万万不能替人求情,只会越劝越遭,他斟酌着开口:“ 圣上宽仁,只是魏七那刁奴实在不堪,他乃奴才手下人,既犯了宫规,便是奴才未管教妥当,还请圣上许奴才将他拿来,向您请罪,请您责罚。” 这恐怕是最后的机会了。 “ 朕说了。” 皇帝却不为所动,“ 不必。” “再多嘴先拿你问罪。” “嗻,奴才该死。” 安喜无奈闭眼,心中连连叹息。 保不住了。 “ 该如何便如何,一点子小事无须再言。” “ 嗻。” 皇帝说是这么说,这日早间在内书房里却砸碎了一个茶盏,掰折了一管青竹狼豪。 因总觉着心不静,彼时他正持笔抄一卷《大阿弥陀佛经》,棉纸上笔走游蛇,面上瞧着似心平气和,实则却越抄越烦闷。 赐金赐玉,赏衣赏食,加阶进品,从未对哪个奴才这般上心,便是连安喜都不曾,扪心自问已是优待至极,却不曾想叫人一巴掌打脸上。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0 - 分卷阅读70 - 肉肉屋 分卷阅读7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1 狼心狗肺,铁石心肠,不知好歹。 养不熟的畜生! 咔嚓一声响,笔杆子应声而折,皇帝将残笔往地砖上一掷。 安喜立在后头猛打一哆嗦,闭眼叹息。 “ 换笔! ” “ 嗻。” 侍墨太监至紫檀木笔架上另取了一支白玉狼豪,手指微颤,小心翼翼地捧至皇帝跟前。 这回折不了罢。 皇帝接笔,蘸了墨继续,纸上字迹渐潦草漂浮,心绪难宁。 他伸手端茶盏来饮,可才饮下一口便又想起那狗奴才,白菊花茶那劳什子的破东西,自个儿也喝得下。 乒乓! 又一把砸地上。 碎瓷四散,茶汤溢地。 安喜等奴才跪地请罪。 “ 圣上请息怒。” 只是除了安喜外甚少有谁知这通气是因何而起,此刻大都一头雾水。 皇帝阴沉着脸不语。 他这时是起了杀心的。 身娇肉贵,受了点子委屈便要闹得天翻地覆,当自个儿是皇亲国戚世家公子不成,养不熟性子犟不愿屈服,又得了朕的喜欢,留着是祸害。 他欲下旨令安喜拿人,可话未出口却瞥见微黄宣纸上方才抄的那句:极乐国土,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行树。。。 七,又是七。 皇帝心已乱。 一时迟疑,半晌勾唇冷笑,暗道:万里锦绣江山朕都挣下来了,还制服不了区区一个奴才,岂不叫人笑话。 因着皇帝的不追究,这日午间魏七照常当差。(守夜奴才半日休息) 他随换班的奴才们一块儿入内书房时心下仍有些坎坷,抬眼悄悄往皇帝那头瞟。 后者端坐桌案后,面色如常,魏七不知怎么的却有些不安。 照理说虽是心照不宣地收下了,可不能没一点儿处罚才是,怎么说也是违了规矩,降职或是挨几下板子总是要的,奇了怪哉。 难不成圣上真大度到不屑与我一个奴才计较了么? 魏七心中思虑万千,然上头没表示,他也不好妄动。 一日相安无事,魏七这夜总算是睡了个安眠觉。 第二日也一如平常,皇帝这几日也未曾召幸他,皆是翻牌子宣的娘娘主子们。 渐渐地,魏七安下心来。 第三日戌时东暖阁内。 安喜奉绿头牌,皇帝叫撤,抬那个奴才来。 那个奴才?哪个奴才?! 圣上宣魏七都是叫走,那个奴才是指小方子么?! 安喜试探着问:“回圣上的话,奴才愚钝,您是要幸哪个奴才?” 皇帝皱眉,淡淡道:“魏七送的那个。” 安喜预感今夜难熬,不知将迎来一场怎样的血雨腥风。 “嗻,奴才这就去安排。” 郑公公领了人到他坦前传令时,魏七正在补他的褥子,前日夜里不小心扯烂了,御赐的东西贵重,不好叫人发觉,只能偷偷补好。 郑其敲门,小方子蹭的至条凳上起身,疾行几步开了门。 “魏爷,方爷,您二位大好。”郑其脸上挂笑,只是笑中意味深长。 “奉圣上之令,传方爷今夜侍寝,请您随咱家到内廷监去走一趟罢。”他这话应是对着小方子说的,可眼睛却直盯着魏七。 魏七一时不察,绣花针刺破食指指腹,鲜红的血珠子涌出,却感觉不到疼痛,心跳得太快了。 小方子面露喜色,连连道:“劳郑公公您亲临,小的之幸,圣上大恩,小的自是感恩戴德莫有不从。” 郑其对着魏七露出一个浅显的笑,转头对小方子道:“如此,方爷您请罢。” “ 多多……谢郑爷。” 他语带颤抖。 魏七垂眸,窝回去继续缝他的褥子。 只是心中总隐隐不安,如何也不能静下来。 今夜怕是补不成了,他收好针线,取出游记就着烛光来看,现下只看书能平静些。 宫里不能看圣贤书,不入流的话本子,只游记可打发时间。 窗外风声渐大,吹得草木弯折,天气越发冷了,估摸着不久得有一场大雪。 养心殿西暖阁内,小方子赤着清瘦的身子跪趴在黑色大理石地砖上。 他背对着皇帝,手间动作不停,口中不止,不知是装模作样还是真的愉悦。 后者歪在床头闲闲地看,身下已意动。 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呐。 皇帝瞧了一会子,突朝东侧窗外道:“ 叫魏七来。” 小方子浑身一颤,手下力道失控,短促地痛呼,语调拔高。 廊下安喜应:“嗻。” 可大冷的天额间背后已汗湿一片。冷风吹过,他止不住地哆嗦。 后院他坦漆黑一片,大门已下了锁,魏七在塌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外头忽传来动静,厚重木门缓缓打开,渐闻人声。 灯笼里透出的烛光划破黑夜,浅眠的奴才们已醒,支着耳朵细听动静,心中好奇不已。 脚步声虽轻,烛光却渐渐靠近,透过窗柩打在屋内方桌之上,细小的浮尘都无处遁形。 方桌不远处的塌上,魏七缩在褥子里细细颤动,心生不祥之感。 果不其然,烛光在门前停住,魏七屏气,敲门声起,咚咚两声,敲碎所有侥幸。 “ 魏爷,劳您开门,圣上宣您,随小的们走一趟罢。” 语气里已可察觉出不同,似是知屋中人今夜难逃一劫。 魏七默不作声,掀开褥子坐起,缓缓下榻,赤脚踩在绒毯上去开门。 几个小太监提红纸灯笼肃着面容立在门前,昏黄烛光下面容显得有几分扭曲。 魏七身披深紫绸袍里头只一件单薄的白亵衣,发未束,衣裳也没来得及穿好,便被几人请走了。 养心殿廊下门前守着十来个内院奴才,院中王福贵领着御前的几个垂首静立在风中,安喜则侯在西暖阁的窗柩边望着远处怔怔发愣。 魏七一行人入内,打头的太监几步上台阶向安喜回差。 安喜转头居高临下地瞥魏七一眼,神色莫名复杂。 魏七垂头,不敢回望,他终于明白原来从没有什么宽恕。 夜里风太冷,吹得人心寒似藏冰。 西暖阁里头的动静有些大,小方子痛苦的呻-吟也变了调,魏七立在前头,狂风猎猎,绸袍随风起,艳艳深紫飞至半空中,寻一树枝停靠下来。 太冷了,魏七心中茫然不知究竟身在何处。 未几,养心殿大门开,天子似罗刹立地狱,眼神深深。 众人下跪。 纯白亵衣打眼,皇帝目光停顿。 “滚进来。” 奴才们都知晓这话是对谁说的。 “嗻。”魏七与安喜同应。 皇帝偏头,安喜也怕,拂尘杆上的指甲用力到发白。 “再嚷嚷莫怪朕不念及昔日情分。” 这真是安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1 - 分卷阅读71 - 肉肉屋 分卷阅读7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2 喜听过的圣上对自己说的最重的一句话,比骂他老东西,蠢奴才还要不留情面。 “嗻。”御前总管大人蜷缩身子,往地上磕头,消了护短的念头。 天子拂袖转身,魏七起,缓缓步入幽深大殿。 众人无一敢抬头去瞧。 西暖阁内很暖和,魏七不敢再靠近,驻足跪于龙塌三丈远外。 因塌前他同一屋住的人跪在地上面朝着他。 面色潮红,嘴唇大张,眼睛闭合,脖颈上扬,姿态甚是不堪。 残缺的地方显目,只一眼魏七就已是心惊肉跳。 太像了,离得远些瞧就更像,方才恍惚间竟以为是…… 魏七俯身扣头,额贴手背,缩在毡毯里不敢动。 “ 滚过来。” 魏七滚不了也不敢滚,他身上汗湿,四肢麻痹,五感好似皆失。 “ 滚过来! ” 天子的一句怒斥响在耳边,他终于回过神,朝龙塌那处缓缓地爬。 爬至离龙塌一丈远处,再不敢动,搅动的水声缠绕在耳边翻滚,腻人的呻|吟似无处不在。 今夜究竟还要如何,魏七茫然无措。 皇帝拾起塌边几子上的一盏茶杯砸过来,正正好砸在魏七背上。 亵衣单薄,挡不住力道,应当是痛极的,可魏七却感觉不到。 他匍匐,终于爬到阶下。 小方子跪在台阶上,离他不过小半丈远。 “ 抬起头来瞧。” 低沉的一句话混着撩人的细微叫声砸在他耳边。 魏七这会子是真的怕了。 他不敢动,没勇气动。 “ 朕叫你抬头。” 第二句已语带不耐,沉沉似泰山压顶。 魏七抬头,身子却仍旧俯趴着,这姿势好似一条胆小的狗。 他的目光与小方子对上,后者也是迷茫,委屈不解与羞耻不堪一一闪过,却不能反抗。 皇帝坐在塌旁闲闲把玩一枚腰佩,低着头道:“ 再卖力些,让你魏爷也瞧瞧什么才叫功夫。” 小方子咬唇,侧过头不看魏七,手下动作却加快了,唇间含糊的声音更为急促撩人。 魏七心痛如针扎,口涩似湿巾子堵住嗓子眼,他难堪放|荡的模样难道不正是另一个自己么。 内廷监手段如出一辙,教出来的人都这般下贱。 “ 圣上……求圣上宽恕!” 魏七不住地磕头,惨白着脸,眼带泪光,唇瓣颤抖,嘴中喃喃憋出一句求饶,实是不能再看了。 虽有准备,却未料到竟是这般景象,今夜他二人是否难逃一死。 第50章 翻然悔悟 皇帝自嗓子眼里哼出一声低沉沉的轻笑。 “ 怎的了, ” 他握掌为拳,撑着额角往床头靠,目光悠闲闲落在魏七身上,“你何错之有?” 魏七哑口无言,反反复复翻来覆去只是求饶。 “屋里人教得不错,该赏你才是。”他抬脚往小方子汗湿滑腻的背上轻踩,明黄锦缎短靴靴面龙纹繁杂, 质地柔软非常,冰凉凉激得后者柔韧腰肢似水蛇摇摆,欲躲避又像是在迎合, 呻-吟婉转勾-人。 这一个才真真是胆大的狐媚子,只到内廷监打了个转儿,勾人的功夫就学到了五六分。 皇帝下身欲起,踹人后腰窝, “滚过来伺候。” 小方子转身往前爬。 魏七眼眶发热,涩得险些落下泪来。 这不是在羞辱他, 而是在羞辱我。 魏七骇得再也说不出话来,满面痛楚,摇着头闭眼,一滴泪终是沿眼睫掉落, 湿漉漉的痕迹蜿蜒而下。 啧。 皇帝盯着他惊骇惨白面容上那滴水珠子,眼神越发深。 小方子默默承受,抬眼仰视征伐中的君王,仍是痴迷。 魏七睁眼欲退, 目光与天子直直撞上,那其中的势在必得与残忍冷漠灼灼似玄铁,锐利如宝剑,刺得他软倒在地,慌忙后逃。 想逃却逃不掉。 “去哪。”这声音令人胆寒不已,悠悠回荡在空寂的暖阁内,似黑白无常搜魂索命。 “朕叫你退了么?” “滚过来。” 不,不,不。。。 魏七眼前模糊一片,怔怔摇头,目光中盛满恐惧与惊慌,连滚帯爬往后躲。 呵,这便怕了。 皇帝踢开身前人,起身几步行至其跟前,掐着纤细的脖子拎起,往肩上甩,扛走。 魏七头晕目眩,咳嗽不止。 视线颠倒之中,被人一把扔至柔软床榻里。 啊。。。啊。。。 魏七发不出声来,手肘撑塌往床头角落里退。 皇帝挑唇笑,按住玲珑光滑的脚踝俯身凑近。 “躲什么,朕今儿不幸你。”他的手指摩挲魏七苍白的唇瓣,力道温和至极。 “滚塌上来。” 小方子软着腿爬上来。 魏七双手覆住皇帝扣住他脚踝的右掌,连连求饶, “不,不,不。。。不要。”泪湿满面,黑发遮眼,纯白亵衣散开,亵裤裤口宽大轻薄,莹白一截细腿见了光,真是惹人疼爱。 可惜天子今夜意已决,不收住身下人不肯罢休。 小方子凑近,跪-趴于一旁,皇帝提脚压低他上身,后者顺着这力道抬起。 “求您。。。求您。。。”魏七以手遮面,苦苦哀求。 皇帝掰开他的手掌,捏住人下颌抬起,语气森森。 “像么?像罢。” “你也瞧瞧自个儿平日里是如何承幸的,好好儿学。” “奴才。。错了。”魏七痛苦不已。 “错了?”皇帝贴近他,热气吐面。 “你岂会知错?你魏七可是胆大得很呐!” “朕后宫中妃嫔如云,个个貌美柔顺,何需你一个奴才来替朕操心,玩一招移花接木,将另一个也送至龙塌!” 小方子闭眼,将脸埋进褥子里。 皇帝掀开下摆,魏七大惊失色,慌忙去拦。 手掌碰到灼热之物,又烫着一般缩回。 天子一把拽住,单掌拖回来。 一声闷哼,越加意动。 魏七手中炽热,腰间却碰着了另一人软绵绵的肉,如何也挣不脱。 他心里着急,茫然无措。 今夜是噩梦。 “你想要一起?”皇帝笑得愉悦,“那便一起罢。” 这是天子内心少有的疯狂,抑制了好些年,一朝猛兽破铁栏出,猎物不下肚不归巢。 “不,不,不要。”魏七挡在中间,哭得撕心裂肺,这回真真是痛哭流涕了。 “魏七。”皇帝手指贴他的面,缓缓磨动,抹去他的泪。 “是朕太纵容你了,叫你忘了朕是谁,也忘了自个儿的身份。”皇帝怜悯叹息。 前者如醍醐灌顶,幡然醒悟。 是他的错。 是他忘了什么叫君与仆。 寿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2 - 分卷阅读72 - 肉肉屋 分卷阅读7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3 康宫里老祖宗的警示告诫,内廷监中家财哥的推心置腹,偏院厢房内安爷的好言相劝,坤宁宫正殿皇后主子一百巴掌的责罚,死去的两个承幸宫女,通通都未能拦住他。 只因这半年来皇帝东暖阁内第一回 赐下的饶恕,塌间几番纵容的抚摸,内廷监一事的宽和,两回赐下的赏奖,升至贴身内侍当差夜里饮下的花茶和调笑,自己身上的别扭与他带笑的妥协。 这所有的种种,都叫他忘了眼前人是帝王。 魏七终于后悔了。 他怎会犯下弥天大错,竟妄图左右一个帝王。 他哭得声音都沙哑,亵衣前襟湿透,手不能动,只能往皇帝怀里撞,小腹不可避免地压在后者的膝上。 “主。。主。。。子,奴才万死!”他终于记起第一回 皇帝因何而饶恕了他。 只是今次那人却说:“晚了。” 他盯住魏七红肿的眼,他的手掌仍贴着魏七潮湿的面,淡声重复道:“魏七,晚了。” 三番四次以下犯上,将朕对你的那些纵容踩于足下,毫不珍惜,天子的心意是可以随意糟践的么,朕既轻易赐下便也能随时收回。 已经晚了,你受着罢。 一锤定音,将魏七打入阿鼻地狱,深深十八层,如何能重新做回人。 “来人!”皇帝松手,扬声唤。 “嗻。。。嗻。。奴奴才。。。在。”连安喜都要害怕,谁能来救。 “内院贱奴与魏七同住者心怀非分之念,胆大妄为,罪无可赦,就地杖毙!同值者如灿(如公公)眼瞎耳聋,意图包庇,欺君罔上,念其侍奉多年,免其死罪,杖二十,贬为外院扫洒,当夜在值贴身内侍者每人杖一十,扣三月俸禄。” “嗻。”众人跪地。 雷霆君王之怒,不是不罚,不是不杀,而是引而不发,一朝致命。 小方子惊恐回头,皇帝面沉似水,哪有玩笑之意 “那。。。奴才呢?”魏七面如死灰,喃喃低问。 皇帝又笑,“你想朕如何罚?”低语竟似情人间的诱哄。 魏七却怕了。 “奴才。。。死罪。”眼泪止不住地下,堵都堵不住,怎么就是流不尽呢? 是了,过了今夜世上再没有魏七,除知心挚友外又有谁人来痛哭,就为自己先哭一哭罢。 皇帝却又说:“你不用死。” 魏七怔怔抬头。 “朕现下还不用你死。” “你只需看着他死。” “你二人如此相似。” “他替你死。” 何其残忍。 一句又一句,是恶鬼缠身还是妖魔施蛊。 “不,不,不。” 既能放过我,为何不能也放过他,要我今后时时背负这条人命,愧疚如影随形不死不休么?! “不,不,不。。。” 他攀住皇帝的手臂,“我。。不能。。。奴才不能。。。” 我今后不能这样活。 魏七语无伦次,仰头乞求。 “拿人。”皇帝令下。 “嗻。”安喜领人进。 内侍将缩成一团的小方子提走,后者仍似身在梦中,行至几丈外才凄厉哀求。 “ 圣上!不,不不,饶了奴才罢!奴才……” 内侍将一方棉布塞入他的嘴里,面无表情地往外拖。 塌上天子怀中坐人,目光冷硬,不为所动。 怀中人三魂七魄皆失,死死抱紧那只坚硬臂膀不松。 “饶了。。。他罢。。。饶了我罢。。。错了,错了,主子。” 屋外两长条凳上躺两替人受罪者,屋内安然无恙之人心似油煎火烧。 血染养心殿院中青石地板,众人跪地瑟瑟发抖,哀嚎自被堵住的嘴中溢出,渐渐低微。 “ 为何?” 小方子心中不明白。 我是喜欢您的,没人谁比我更喜欢您,您不记得我了么?他只不过是一个不识好歹的贱奴,如何能得您垂怜。 身后剧痛袭来,他却迷迷糊糊想起藏在心中最珍贵的那一些画面。 英俊的太子语气温和却又透着威严,面似刀削般凌厉深刻,眼眸远比现下晶亮,他说:“ 宫中竟有如此宵小之辈,竟敢于天子眼下行不轨之事。” “ 来人,斩了这人的头。” 侍卫提刀砍下,鲜血贱满自个儿的眼。 可他却不觉得害怕,只透过血雾呆呆仰视不远处的人。 真真是宛如神明啊,他的靴面那样白,一点儿血都未沾上。 可是……他忘了我,忘了我这个奴才。 “求您了,求您!” 里头另一人的求饶声隐隐传来。 小方子阖眼。 沉闷的棍杖锤肉声砸在心间,却如何都得不来宽恕,魏七绝望。 弃手决然往床角撞。 现下还不用你死。 今夜不死安知明日也能不死,明日不死后日又是否能活,天子之心何其深不可测。 与其负人一命惶惶苟活,不如! 魏七太怕了。 天子臂上失温热,眼角白光闪,乱心律。 逼得太狠。 神明也叹,孽缘一场,人间帝王,为何执意不放? 帝王怒视臂弯中软趴趴的一滩人,抬臂探其气息,却是手抖。 尚有呼吸。 不若现下一同掐死! 魏七闭眼低语喃喃,痛。 说完昏了过去。 皇帝松开卡住脖颈的手,咬牙恨恨挤出两字:“ 安喜! ” “ 嗻,奴才在。” 安喜入内,大惊失颜色,几步疾行至塌前。 “ 宣御医。” “ 嗻。” 安喜心道:万幸你还算聪明,先自个儿晕了,不若今夜该如何收场,唉,冤家孽缘。 院中仗罚停,人都晕了又打给谁看。 魏七灵动清澈的眼紧闭,眼角尤带水光,秀气的鼻头绯红,鼻下挂几行清涕,嘴唇苍白干涸,长发沾湿帝王衣袖。 皇帝无奈阖眸。 荒唐闹剧散。 第51章 命中注定 太医院新来的小张大人与乾清宫来人披月色急匆匆往养心殿那头赶。 乾清宫的小太监得了王福贵的嘱咐, 这会子悄摸摸地附在小张大人耳边道:“ 张大人,等会子见着了人劳您把那境况哟,往上头夸大个一二分。” 小张大人正是上回替魏七症治的那个,新入太医院半年,人还有些木。 是以他听了这话有些吃惊,“ 为何?小公公这不大好罢,这不是欺君么!” 小太监着急, 有些事它不叫欺君,它叫做善事! 哎呀! 这个张大人,木鱼脑袋! “ 哎呦喂, 张大人,您话可不能这么说,小的冒死同您交代几句罢。今儿夜里养心殿里头您要医的人是上回那个魏七! 他前些日子惹恼了圣上,今夜圣上大怒要拿人问罪, 现下养心殿内正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3 - 分卷阅读73 - 肉肉屋 分卷阅读7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4 乱成一团呢! ” 他将事几句草草说明,又搬出安喜, 好说歹说小张大人才答应下来。 未几两人赶至乾清宫内。 乾清宫内院灯火通明,院中呼啦啦跪着一地的奴才,正中两条凳上还沾着鲜血。小张大人乍一瞧倒是唬了一跳,心里知晓今夜确实是不同寻常。 入了西暖阁, 龙塌远处三丈外垂首行礼,“臣太医院医士张知请圣上大安,圣上万福金安。” 龙塌边坐着的皇帝皱眉,叫宣御医怎的只是个医士, 安喜这老东西耳朵聋了么。(御医一等,医士三等。) 他虽不满倒也不会说出来责备。 “起。” 皇帝的手指在膝头敲呀敲,“来瞧瞧。” “嗻。”张知起身,因是头一回面圣难免有些慌张,举止僵硬,几步路走得磕磕绊绊踉踉跄跄。 皇帝的眉头越皱越深,张知仍在垂头哆哆嗦嗦地走,安喜在一旁瞧着,替他着急,咳嗽两声,道:“小张大人,夜已深了,您快些罢。” 后者浑身一抖,这才加快几步赶至龙塌前。 宽大的塌上躺着一小小的人,明黄色锦被盖得严严实实,尖瘦的脸苍白,额上右角青肿不堪,鼓起一硕大的包,正往外渗血,正是魏七。 张知心道:魏小公公倒是能耐,三更半夜占着龙塌躺在上头,让圣上守在旁边不说,还连夜请医士来瞧。 可这伤怕不是自个儿往墙上砸出来的罢! 一瞧就是外伤,乍看唬人,实则也不如何严重,诊脉也不用,止血化淤消肿的膏药抹一抹,开些调养的方子意思意思便好。 他将这话细细润色一番向皇帝禀明,后者似有些不悦。 “ 既是如此为何不醒 ” 小张大人心道,这是撞昏了,明儿缓过来自然会醒,要想人现下醒也成,狠劲往人中掐便是。 他刚想开口,安喜又咳一声。 哦!是了! 坏事咯! 小张大人想起方才小公公叫自个儿将病情往重了说,这一慌就给忘了。 于是他有些迟疑道:“ 回圣上的话,魏小公公这伤瞧着只是伤着了皮肉,实则内里或许有些严重,是以这才未醒。” 皇帝竟没察觉他前后两番话里的矛盾之处,只觉着医士还是医术不精。 “ 还不诊脉。” 他沉声道。 “嗻。” 张知急忙忙探手,欲拽了魏七的胳膊切脉。 皇帝腿微一动,拦下他,皱眉道:“怎的不懂规矩。”莽莽撞撞。 “安喜。” “嗻,奴才在。”安喜也不知皇帝是何意。 皇帝头往魏七那儿微一偏,安喜会意。 “嗻。”原来还忌讳这个。 皇帝起身,转身背手在暖阁内踱步,并不去理会塌上那方的动静。 安喜掀开褥子,轻手轻脚地将魏七的胳膊扶出一小截,自胸襟前取出一干净的素白锦缎巾子搭在他腕子上。 小张大人:。。。 前些日子私下问诊时都没这般讲究。 安喜也无奈,又不是主子娘娘们,虽少了东西到底还能算个男人不是,碰都不能碰了么。 小张大人细细诊脉,又将魏七的眼皮子翻开瞧上几眼,确是无甚大碍。 他朝安喜点头,安喜见此却朝他挤眼摇头。 张知无法,只得将那些个郁结于心,惊吓过度,血气两亏的由头捡了禀告圣上,又道需好生将养,两三日后方能醒,只是身子太虚再不能受惊劳累。 圣上竟都信了。 众人心下稍安。 御医退,安喜问,魏七该如何处置。 皇帝道:“抬去侍院,派人照看。” “嗻。” 今夜总算安生了。 第二日午时,寿康宫长乐敷华的小佛堂内,万仁祥正将昨日深夜乾清宫里头发生的事向太皇太后禀报。 后者闭目跪在面容仁慈庄严的释迦牟尼金像前念经。 万仁祥话毕,太皇太后睁眼,宫女们扶她起身,向正厅那头行。 “ 你方才说皇帝昨儿夜里又幸了个太监 ” “ 回老祖宗的话,确有此事。那小太监名唤小方子,前几日新得圣上宠爱,或许是恃宠生娇,昨儿晚承幸时不知怎的竟惹恼了圣上,圣上大怒,下令当即杖毙。” “ 哼,不识好歹。” 太皇太后至罗汉床上坐下,手中佛珠串缓缓旋转。 “ 现下如何?” 若是人未打死,便需寿康宫出面。 “ 受了几十来下,兴许是仍有些情分,圣上到底心软,留罪奴一口气打发去掖幽庭了,可想是那人自个儿也没脸面再赖活,一根裤腰带就走了。” “ 算他还有几分识时务,免得哀家出手。” “ 回老祖宗的话,您说的正是。” “ 前些日子皇后将魏七提去坤宁宫问话提点,哀家便觉着她做得很是不错。这些个奴才,得了点子宠幸便为非作歹,若不整治服帖罗,怎能安生侍奉君主。” 太皇太后缓缓道。 “ 老祖宗您说的极是。” “ 这个不安分,去了便就去了,那个也要盯紧些,虽现下有前车之鉴威摄了一番也切莫大意,皇帝塌上人可是万万不能松懈的。” “ 嗻。” 寿康宫没有料到,这条消息是安喜亲自滤了一遍再从手指缝中透出来的。 魏七醒来时已是这日晚间。 他昨儿虽有必死之心但真撞的时候到底骨气不足,还是不敢死。是以拿捏着分寸并未用尽全力,只想着若是自个儿这头能缓一缓,小方子兴许能捡回一命。 塌前候着一个面生的太监,瞧上去三十岁上下。此时见魏七醒,便凑过来问:“魏爷,您醒了?您渴么?”语气平平却又带着点恭敬。 方桌旁坐着的另一个奴才听了这话起身离去,应是去向上头报信。 魏七缓缓转动眼珠子,粗粗打量现下的处境。这不是他自个儿的他坦,不过这并不是最要紧的事。 “公公,小方子呢?”他问得有些小心翼翼,像是怕听着什么不好的消息。 “回您的话,罪奴。。。已经走了。” “走。。。走了?”魏七嘴唇哆嗦,“何时。。。何时走的?”才说了这几句话便已是气短。 “回您的话,昨个儿夜里您这头出了事儿后,圣上便叫人停了杖罚,令人将罪奴拖去掖幽庭,应得了杖毙的令,执杖的奴才下手便未留情。然挨了二十几下后好歹还留着一口气,可今儿晨间,掖幽庭的奴才来报,道他一条裤腰带将自个儿吊死在房梁上了。” 魏七大嚇,怔怔地望向头顶上头的房梁,实在无法想像小方子是怀着怎样绝望的心将自己吊死在冰冷的掖幽庭中的。 是我害了他,还是没能逃过,虽事先料想过,可真发生了却仍是错愕。 魏七心死如枯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4 - 分卷阅读74 - 肉肉屋 分卷阅读7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5 槁。 他头上缠着白纱,面容苍白消瘦,干净的纯白亵衣下形骨愈发纤细,不堪一折。 新住处宽敞华贵,却好似囚笼,将小小一个人锁在里头,永不得自由。 第二日午间安喜来探。 他只在魏七塌边坐了一会子,什么也没多说,一声叹息,“ 魏七,认命罢。” 帝王看上的人,认命罢。 魏七认命了。 又三日后的夜里,他自内廷监出,由驮妃太监扛去龙塌。 扛人的两个太监对视一眼,皆感觉到肩上人的消瘦,轻飘飘没什么重量了。 养心殿内平静一如往常,然还未到西暖阁魏七便已开始发抖。 抖成这样,也真真是可怜,驮妃太监心叹。 人落,床幔四垂,人退,宫门闭。 半晌仍无动静,皇帝将手中书卷放下,抬眼望向脚边。 魏七缩在他腿旁发抖,连脑袋都见不着,只小小一个团。 这是畏惧了。 皇帝抬脚碰他露在外头的长发,轻轻踩住,凉滑非常。 魏七却似被谁用针在扎,紧紧缩在一处,却也逃不开。 “出来。”皇帝沉声道。 又两瞬,褥子里闷闷憋出一声嗻。 前几日的事后,他再如何惧怕也万万不敢拖至帝王的第二声命令出口了。 魏七垂着脑袋瑟缩着钻出来,像入了冰窖中一般哆哆嗦嗦没个停歇。 皇帝冷眼瞧他,背上脊骨显现,腰腹越发纤瘦,竟无多余的一丝血肉。 前者皱眉,才几日功夫,打发人去伺候都没能养回来。 魏七沿褥子旁的一丁点儿空隙缓缓地爬,愣是没挨着皇帝半分。 可爬的再慢也有要见光的那一刻。 眼上白纱垂落,魏七茫然睁眼,皇帝的一双眼眸越发深邃,积威已久,无人能捉摸得透。 目光短短相接的一刹那,魏七面色煞白,慌忙垂眸。 他往旁边小幅度地缩,眼泪滑下来落到明黄绣繁复龙凤吉祥纹的方枕上。 这也太过。 皇帝皱眉。 第52章 伴君伴虎 皇帝将人一把拽过来, 翻身压住。 “躲什么?” 躲什么? 今夜不幸你。 不用你死。 魏七摇头。 他替你死。 不,不不,不要。 句句低语反反复复缠绕在耳边,夜里时常梦到以致于惊醒。 他抖得更厉害了,垂着头不敢看人,只轻轻扭着腰蜷缩腿脚,像是想要自皇帝身下逃出来。 后者嗤笑, 单掌摁住他的小腹,强健的大腿插入他双腿间,魏七不能动弹了。 “ 朕问你, 躲什么。” 魏七说不出话来,只无声地流泪。 他今日这种哭法与平常很是不同,皇帝还没见过。 “ 哑巴了不成?回话。 ” 他捏住魏七的下颌抬起,心里却是微一颤。 太尖瘦, 脸上没肉。额上的伤也还未好全,青青紫紫盖在白皮子上实在是不成个样。 要说一点儿都不心疼皇帝自己都不信, 好歹宠了半年多,还特意将人调到身边当差。 只是。。。 他望着默默颤抖流泪的人。 太闹腾了,若不一回收服罗,今后还不知要想出什么更为忤逆的歪主意来。 魏七其实很怕, 也很想回话,他不敢再惹皇帝生气。 只是现下他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抵抗发抖了,空张着嘴却因恐惧失了声,半晌才回一句。 “回。。。圣上。。。的的话, 奴奴奴。。才怕。”声音细的如幼猫在叫一般,一面回话还要一面无声地哭。 不像是哑巴,倒像是个结巴。 皇帝觉着好笑,又有些得意,这奴才终于知晓怕了。 “ 怕什么 ” 他低声问,好像是真不知魏七在怕什么。 魏七怎么可能傻到说实话,他现下怕皇帝得要命。 是以憋出一句,“ 回回。。。圣上的话,奴奴才。。。怕怕再惹您生气。” 真是讨巧到叫人听了便觉着愉悦的回答啊。 皇帝轻笑,魏七却抖得更厉害了。因着上回的事,他发觉圣上笑着的时候比不笑的时候还要可怕。 皇帝逗猫狗一般逗弄了一阵后,手掌沿人的脖颈一路向下。 魏七捂住嘴才能挡住牙关间的打颤声,他的身体失去了控制,明明告诉自个儿不要发抖了,不要再惹圣上恼怒了,可却怎么也不能停下。 皇帝不得。 魏七惧怕的抵抗沉默又明显,是出自于身体本能的保护。 他一直在流泪,哭得人心烦。 皇帝看着他湿漉漉的脸,感受到他停一会儿又抖一会儿的颤动,张嘴欲斥骂又觉着无趣。 或许把人逼得太狠,该是时候安抚一二了。 “ 魏七,” 他停下来附在魏七耳边低声问,“ 告诉朕,你欲如何。 ” 后者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湿乎乎乱眨。 “ 回回。。。圣上的话,奴奴才。。。” 他支支吾吾半天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怕惹人生气可实在不能放松,越是急就越是哭得厉害。 皇帝耐心快要耗尽,若再没回应便打算强来。 魏七终于又道:“圣上,奴才。。。要怎么样。。。日子才能好过?”低低怯怯的,也很是困惑丧气。 他不问要怎么样您才能放过奴才,只问如何才能过好宫里的日子,这问法倒是聪明些了。 皇帝看着他瑟缩的模样,眼睫闪闪,头都不敢抬,心里难得生出点子怜惜。 问题很蠢,然而他也仍是回答了。 “你若是乖一些,就能好过。” 魏七依旧垂着头,喃喃道:“奴才。。。乖一些就能好过么?” “你乖一些,朕就舒心些,朕舒心了,你也好过。”这道理如此浅显,为何还要来问。 “ 若是。。。若是奴才乖了也不能好过呢?” 魏七不知是在问谁,像是在问皇帝又像是在自问。 皇帝皱眉,不耐烦了,他自觉方才已拿出了自个儿此生不多的耐心。 可魏七却在这时抬头看他,眼神茫茫,眼眶红肿,里头含着一泡泪,他一眨眼,泪珠子就溢出来,沿眼角滑落。 皇帝轻吸一口气,好言好语道:“怎会,你是聪明人,自也知晓朕的东西十二宫里住着多少佳人,你瞧瞧她们,你也同她们一样,安分了日子就能好过,不安生就没好下场。” 可宫里许多主子娘娘们本分安生了也没几个有好下场,魏七不敢信。 “ 你要是真能讨了朕的欢心,朕便能保你平安,等过个五六年你年岁大了,容颜不再,朕也厌倦。届时赐下金玉银钱,打发你出宫。” 皇帝当然知晓魏七究竟在怕什么,这番话半真半假,既是敷衍也是许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5 - 分卷阅读75 - 肉肉屋 分卷阅读7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6 诺。 但成了他的人,保其平安是应当的,若是丁点儿都不在意,不若用过便扔了罢了,何须叫人折腾出这许多闹剧来。 方才或许是皇帝对魏七讲的最长的一段话,这番话不似皇帝对奴才说的,倒像是君在诱哄妾抑或是夫在宽慰妻,只是两人现下都未觉着有何不对。 魏七迷茫的眼里突然有了光,像是抓住了一线生机,他也不敢追问您何时才会厌倦奴才,究竟几年才是年老色衰,也不敢问是否真的君无戏言。 只是今后的某一日能出宫,这诱惑太大,他不能不信,也不敢不信。 魏七渐渐止住眼泪,若有所思,半晌道:“那。。。奴才乖。” 真真是再如何坚硬的百炼钢也要缠成绕指柔。 皇帝险些没能把持住。 早点儿懂事何至于闹成如今这模样。 其实他不知,魏七需要的只是一个承诺,或者连许诺都不用,他只是要一个能好好活下来的希望。 皇帝终于也肯给了,即使并不能全信,魏七却只能欺骗自己,他再没有别的选择,他连最后的筹码都已失去,还徒然背负上一条人命。 魏七说要乖,可是仍旧不能立马就乖,他的身体一直崩得很紧。 皇帝无奈,再折腾下去天都要亮了。 最后只好蹭蹭草草完事。 事毕,皇帝令驼妃太监将人抬回侍院不必送去内廷监。 冬夜寒冷,再闹出病来,年都不好过。 魏七惊住,躺在驼妃太监的肩上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呆呆地望向皇帝,像是真的看到了自由的那一日。 他轻声说,奴才谢圣上大恩。 恍若无声,飘荡在空寂的西暖阁内,飘入皇帝的耳中。 说完又不敢见人,垂着眼抿紧唇,渐渐远去。 皇帝这夜分明未曾尽兴却觉着舒坦了。 安喜在一旁瞧着,心中一声叹息。 侍院后头的三间连在一处的屋子都腾出来作为魏七的新住处,安静又宽敞,正中一间小厅堂,东西两处厢房,东面为白日闲时歇息处,摆罗汉床,与小一张小圆几子,不远处靠窗柩那头条案上摆几只小青花瓷瓶,里头插着的红梅开的正盛。 西面为寝房,靠里放了一张花梨木雕葡萄纹架子床,床上带炕桌,前头为小开门样式,门围子上镶圆形灰白大理石。 围栏,床柱,牙板,四足皆刷朱漆,瞧着便很是名贵。 床前不远处,屋子正中摆孔雀绿镶翡翠三足铜香炉,地上铺朱红绒毯,边上用金绣线绣小朵雏菊花纹。 这处的富丽可与后宫里的小答应主子们一比了。 魏七茫然无措,不知身在何处,分明犯下大错,为何却得了赏赐。 他不知这是皇帝早前几日便安排安喜布置下来的,若是知晓或许便不会有荒唐的一出了,或许他会再细细筹谋,做得更为稳妥谨慎些。 不过事已至此,现下再说皆为妄言。 安喜问魏七想要何人来伺候,他这头已定下一个,还剩一个可让魏七自个儿挑,今后定下的这两个便也是魏七自己的奴才。 魏七请调内廷监的小千子,他不愿让吴家财进乾清宫,小千子人冷情却也妥当尽责,活也不多,又是内廷监的人,方便调动。 他不想再来一个似小方子那样活泼又傻气的了。 安喜答应下来,一声吩咐,次日小千子便背着魏七在内廷监里的瓶瓶罐罐与一些器具搬到魏七屋子西面的他坦里住下。 日子开始过得平和起来,魏七每日照常当差,晚间守夜时皇帝也没再做过荒唐事。 他夜里叫茶,魏七也不敢再擅自沏花茶了,普洱端上去时皇帝只是一刹那的停顿,没多询问,仰头饮下。 约摸每五日幸他一回,不算很频繁多,比不上宁嫔与新得宠的钱嫔主子,但真的也不少了。 内廷监只每回承幸前去一趟,事毕后直接抬回自个儿的屋里由小千子收拾妥当。 第二日能好好歇息一日,每日的膳食也比从前精细许多。 后宫里众嫔妃议论一阵子,小方子的死传出来后,流言蜚语又很快沉寂下去,不敢再惹怒皇帝。 这般养着魏七开始长肉,额上的伤也慢慢变淡。 半月后,离新年还有十来日时,魏七已全好了。 这日午膳时,御膳房呈来的吃食里头有一碟子红艳艳晶莹剔透的山楂糕,皇帝无意间一瞧,余光往下首边立着的魏七那头扫视。 魏七只是安分地垂头静立,没什么反应,他比从前更为沉默了,话也更少。 皇帝应当是愉悦的,可却并不如何舒心。 他当着众人的面赐下这一碟点心,魏七出列,面向他恭恭敬敬跪地行礼谢恩,脸上也不见喜色,很是平静的模样。 皇帝瞧着他,看了有一会子,渐渐生出些恼怒。 不识趣儿,圣恩浩荡特赐他东西,也不知说几句好听的来,得了东西也没露出个笑脸。 皇帝想要骂,可人跪得及时跪得功整,谢恩的声响也大,头也磕得到位,三个响头下来磕得额头都泛红,一点子错都挑不出。 他的恼火没处撒,只好自个儿憋了下来。 不一会子膳毕,两边伺候的奴才将铜盘子等物呈上供圣上净手。 皇帝草草擦过,白巾子噗地往铜盆子里一砸,溅起的水花沾湿伺候的奴才前襟,众人跪地请罪,却无一人知晓好端端的圣上这通气究竟是因何而生。 只安喜跪在皇帝后头,悄悄往魏七那方深深瞧上一眼。 唉,如何是好,欲叫人惧怕恭敬又想叫人乖巧讨喜,伴君难呐。 第53章 山转水转 这日晚间, 魏七下值后,东暖阁内。 皇帝批着年底六部各处呈上来的折子,不知怎的突然就停了下来,他盯着桌上的青花茶盏,问安喜:“ 他是不是不识好歹。” 寂静的暖阁内皇帝低沉的声音将众人唬了一跳,安喜心道:好端端的又来问我一个奴才作甚。 “ 回圣上的话,魏七, 是有些不识好歹。” 皇帝又道:“ 你瞧见了,前儿屋子赏下去,今儿点心赐下去, 连个笑都未有。”皇帝阴沉着脸。 安喜腹议:这话您何不当着人面儿说,一声令下让他笑便是。您还要人笑,前些日子那出戏吓着他了啊。这才过去多久,谁能笑得出来, 且若是笑得不当,惹您生气罗, 岂不是又要挨罚。 “ 回圣上的话,奴才觉着魏七这奴才本就沉稳,平日里也少见他笑,他心里头对您是千般尊敬的, 万万没有怨怼忤逆之心。” 皇帝微摇头,哪里沉稳。 “ 既没有怨怼之心,就该笑呵呵地接赏。” 在皇帝心里不论是罚是赏,哪个奴才都是笑着接的, 罚尚且不说,得了赏还不乐呵,不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6 - 分卷阅读76 - 肉肉屋 分卷阅读7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7 是不知趣又是什么。 安喜又暗想:人笑不笑您也在意,现下他惧您畏您,您的命令他都安分接下,您的恩宠他都好生受着,这还不够么,难不成您还欲同一个太监郎情妾意。 “ 回圣上的话,魏七性子执拗,人又还年幼不甚圆滑,容易惹您恼怒,若您真真是喜欢似他这一类的,不如。。。” “ 不若什么。” “ 回圣上的话,奴才以为。。。不若再挑个和顺些的来。” “呵。” 皇帝将朱笔扔至笔洗中,“ 还幸,一个太监就够闹腾的了,再来一个嫌朕不够烦腻么。” 安喜心里猛一咯噔,圣上这话的意思是今后只魏七这一个奴才么,又或者有了柔顺的这个也不舍得扔!不够腻烦。。。道腻烦却仍未厌弃。。。这可如何是好? 孽缘呐。 主仆间这番话过后,夜里安喜在塌上翻来覆去,他有心想劝魏七多加迎合圣上,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现下人恭敬谨慎,做事稳当,万般都好,总不好直言,说你多笑笑,笑给圣上瞧瞧,这多为难人呐,且要是心里苦闷,笑得假了反倒不妙。 安喜思量许久,再没法子,也仍是硬着头皮召了人来见,谁让他是御前总管太监呢。 第二日午间换班歇息时,安喜将魏七召至内书房旁的耳房里。 他端坐在太师椅上喝茶,魏七进屋打千儿行礼,乖乖地立在下首等候吩咐,头低垂着,也不说话。 安喜暼他。 到底还是瘦了些,显得身子越发修长,亭亭一支莲似的。 他手中的茶盏搁下又端起,小子仍是不开口,换作平日里早贴上来说几句乖巧话罗。 安喜心中长叹一声,“魏七。” “安爷,小的在。” 安喜斟酌着开口:“事情都已过去,莫要再憋心底里自个儿一人难受。” 魏七低低地嗯一声,头垂得越发低。 “咱家知你日子不好过,可是这宫里头没几个人日子是好过的。” “小的。。。知晓。”他像是快要哭出来了,声音闷闷地,“可。。。” “可是什么?” “可。。。可。。可小的害了人。”一滴泪溅落在地,魏七小声吸气,想要忍住。 唉,还是不够狠啊。 “各人皆有命数,他若心中未藏非分之想,怎会有此归宿,人都去了,你无须皆将此事往自个儿身上揽。” 魏七心头压着巨石,又觉无话可说,只能嗯一声已示回应。 “你今后该如何,自个儿心里头有数么?” 他点点头,不一会子又缓缓摇头。 难呐。 “魏七,人短短一世没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你还年轻,好日子在后头呢。” “小的知晓。”魏七又点头,“圣圣上。。。说,等小的过几年。。。圣上厌弃小的了。。。小小的便能出去。” 魏七说这话时抬头望向安喜,他讲得坎坷,眼底却含光,似在等安爷的认同。 安喜手微一抖,茶盏里的清茶溢出,淋湿小片袖口。 “这话是圣上同你说的?” “嗯。”魏七喃喃应一声,不一会子又道:“圣上。。。亲口说的。” 唉,真是傻孩子。 安喜又叹。 圣上随口一说,安抚你罢了,若不如此,你怎会安生伺候圣上? 这辈子你怕是难出去罗。 曾为帝王塌上人,哪里能放出去。 况你又是个不能生养的太监,无名无分,归宿无外乎那几种,要么被圣上厌弃,打发至掖幽庭,老死于宫中。要么,圣上一直宠着你,至死都未放手,那便要随圣上殉葬。 安喜觉着十有八九是第一种,他望着跟前懵懂仍对生活存有希望的傻孩子,一时心里也憋闷得慌。 太苦,莫要怪谁,真要怨便怨老天爷罢,怨他将你投生于簪缨世家,又让你生得太好。 “圣上乃天子,自然一言九鼎,你好生侍奉,咱们圣上必也会怜惜的。” 魏七咽下喉间堵着的一口气,安心了。 他信安喜。 可安喜能如何,安喜并不是有意哄他,而是只能将谎言讲成真,若现下挑破,魏七哪里还愿活。 他知晓这孩子所盼的不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愿只愿有朝一日能阖家团圆罢了。 安喜将他打发去御膳房取点心,那处有这人的良药。 魏七得了令心里倒是好受多了。 他提了食盒往御膳房那头去,沿路间或遇着几个奴才,皆退让行半礼唤魏爷,一面又悄悄侧目打量他。 宫里人行走皆是垂着脑袋的,可眼睛却厉害得很。 旁人悄摸打量他,魏七还是知晓的。 他着一身深紫夹棉绸袍,胸前补子绣孔雀,黑绒帽上镶青金石,一瞧便知是御前四品内侍。 人面白,又年轻俊秀,如今这宫里除却圣上幸的那个魏七外还能有谁? 众人心下皆道:原来这便是藏在乾清宫养心殿里的魏七呀。藏了这许久,他也终于出来办差罗。 魏七顶着众人若有若无的探究目光,脚下不动声色得加快,径直行至御膳房。 御膳房里头只闻锅碗瓢盆叮当响,却少有人声。 门前守着的小太监远远瞧见魏七这一身的行头忙上前几步来迎,打千行礼道:“ 魏爷。” 魏七面上不大自在,只好含糊应下。 “ 有劳小公公,安爷派我来取几碟子点心。” 他的声量比从前要小些了,带着点胆怯,一声咱家也说不出口。 这人真是新晋的正四品御前贴身内侍么?亲自来取点心不说,还没点儿御前的气势。 小太监虽奇怪怎的今儿事御前的人来取,却也不多问,只恭敬地应下。 “ 嗻,魏爷您客气!小的这便领您去见掌事的刘爷,您且随小的来。” 魏七慢他半步入内。 御膳房他几年前也没少走,现下倒是不同。 抄手游廊曲曲折折,来往办差的奴才见了他皆行礼避让。魏七抿紧嘴,一路点头回应。 御膳房掌事的刘公公得了消息来迎,几人草草客套寒暄,入耳房等候手底下人取来点心。 不多时东西到,魏七却不起身,只四下张望。刘爷见此小心翼翼试探问道:“魏爷,您可是还有何吩咐?” 魏七皱眉,在使特权与不使之间拉扯,半晌终于还是道:“能否劳刘爷您通融一二,叫我见见糕点房当差的吴家财?” 刘公公正愁不知要如何巴结他呢,自然满脸堆笑,连连应承下来。 “哎呦!这等小事儿,您太客气!您只吩咐一声儿,见个人有什么为难!小的这便去唤他来,您且稍坐一会子!” 未几,吴家财入耳房。 众人识趣退下。 余下两人相顾无言。 又好几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7 - 分卷阅读77 - 肉肉屋 分卷阅读7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8 月未见,魏七蹭得起身,吴家财疾步走近,对着跟前着华衣锦帽的好友笑。 魏七嘴角轻扯,终于也回了个笑出来,却又皆红了眼眶。 中宫皇后主子赏乾清宫御前贴身内侍一百巴掌,又赐下金银元宝,此事后宫中谁人不知?养心殿内侍魏七,年十七,乃是圣上宠了半年的头一个太监! 消息传至御膳房,流言蜚语不断,污言秽语不堪,吴家财日日揪心,却无能为力,悠悠众口似利刃,如何能堵。 “小七。”一声小七才出,吴家财已泪落连连。 众人皆改口唤魏爷,安爷叫魏七,只眼前人仍称一声小七。 “你受苦了。” “不。。。不。。。不苦。。。不哭。”魏七憋住了,替人擦泪,他现下已比吴家财还高出一小截了。 时间不多,两人交换怀中藏着的东西,又要匆匆别过。 “我做的新吃食。” “我纳的棉鞋。” “照顾好自个儿。” 草草两三句,一步五回头,各奔东西方。 可魏七回时却仍不住要笑,没一会子便要往怀里瞧上几眼,生怕东西掉了似的。 这笑一路带进乾清宫内书房。 魏七拎着朱漆雕喜鹊纹食盒入内,嘴角尤挂笑意,却不自知。 行走间悄若无声,皇帝背左手立在书案后,右手执笔绘丹青,居高临下。 离得近了,余光瞥见魏七腰间挂着的浅蓝色花卉蝴蝶纹刺绣荷包,(第一回 的赏赐)抬头一瞧,悠悠扔了笔侯人来。 不对,复一瞧,在笑。 又细瞧几眼,脑袋低着,嘴角勾起,是在笑。 今儿稀奇,什么好事这般开颜。 “ 去哪儿了?” 后头立着的安喜:人手里提着东西呢。 魏七一吓,抬头肃了面容,又慌忙垂下。 “回。。。回圣上的话,奴奴。。才,安爷派奴才至御膳房取点心。” 皇帝这回是真恼了。 第54章 帝王弯腰 魏七垂着头将他手中的提盒往前稍稍晃动一二。 奴才是办差使去了, 没乱走动。 皇帝虽然恼他,可瞧了他这些小动作又怒不起来。 且堂堂天子也实在不好当着一众奴才的面无缘无故同塌上人撒气。 他嘴里轻哼一声,“ 回个话吞吞吐吐,规矩白学。” 复又低下头作画,没多少日子便要除夕,现下手中绘的这幅仙鹤图是预备着孝敬给太皇太后的 。 魏七低声请罪,见圣上并未追究, 心里松了口气,他怀中揣着东西,虽藏得巧妙, 却仍心虚。 因着心虚,行动间便免不了藏掖,最后还是叫人发觉了。 “ 怀里有什么?,皇帝头也不抬, 只平声道:“拿出来。” 眼珠子嘀咕咕总往胸前瞟,瞟完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魏七心头砰砰直跳, 恭恭敬敬地在皇帝身旁半丈远处跪下,“回圣上的话,是,是下头人孝敬奴才的吃食。” 声音有点发颤。 他将怀里的油纸包缓缓取出来。 清淡的甜味轻飘飘散开, 闻着确实只是吃食。 呵,外头走一遭,倒是得了不少好处,宝贝似的藏怀里, 生怕人瞧不出来。 “ 呈上来。” “嗻。”安喜自后头走上来,将东西接了,揭开外头裹着的黄橙橙的油纸,躬身将东西面向皇帝。 不是什么毒物或银钱珠宝等稀罕东西,是几块酸梅糯米糕。 这奴才怎的尽喜欢些酸巴巴的玩意儿。 皇帝只是瞧着就快要倒了牙。 虽不是了不起的东西,宫里下头人孝敬上头的也寻常。然吃食这等东西带到御前便犯了忌讳,有违宫规。 “ 安喜看着罚。” “ 嗻。” 得,白跑一回。 魏七眼睁睁地看着前一刻还在怀里的点心被安喜唤来的奴才拿走,一时泄了气。 皇帝见他有些委屈又惧怕的模样觉着可乐,好歹还有点子人气了。 出息。 “ 退下。” “ 嗻。” 魏七最后被扣了一月的俸禄以示惩戒,东西也不知被扔去了哪。 亥时(九点)养心殿西暖阁内,孔雀蓝釉暗刻麒麟纹三足香炉里染着合欢香,不远处朱红条几上几盏油灯静静地发出暖融融的橙黄微光,使得偌大空寂的暖阁也柔和许多。 靠里处明黄床幔似湖面上的微波,一阵阵浮动。黏糊糊的水声隐隐自空隙间溢出,多情而靡艳。 龙塌里皇帝的动作却很是凶残,力道大得毫不留情,不见怜惜。 魏七躺在他身下,面朝着人,双腿曲折大开,腿间褶皱的疤痕一览无余无遮无挡。 他欲伸手去掩,却有心无力,只因这会子双手皆在死死揪着身下的褥子。 若非如此,魏七会想要躲避。 不能逃,逃跑的下场有多惨烈他再知晓不过。 然虽未躲避,这姿态也绝非是迎合,紧闭的眼,咬出血的嘴唇,瑟瑟发抖的身躯与止不住的冷汗无一不再昭示着他的痛苦与惧怕。 但他不敢出声。 上头人越瞧越恼,越恼就越是凶残,越凶残魏七就越是恐惧。 终于,在瞧见魏七嘴角的血迹晕开后,皇帝忍无可忍了。 距那事已过去半月有余,现下是期间第三回 幸他,头一回安抚过后这奴才应承地很好,可第二日仍旧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皇帝扣住魏七的下颌,手指粗暴地掰开他的口齿,凑近了低语,“ 痛么?” 魏七睁眼,里头盛满了惊恐,他方一张嘴,痛苦的低-吟便止不住流出。 “ 啊。。。” “ 回。。。回圣上的话,奴才才。。。不疼。” “ 不疼你咬它做什么” 他的手指缓缓摩挲魏七冒血的唇。 后者吃痛皱眉,却不敢答。 皇帝手下力道加重。 “ 回圣上的话,奴才疼。” 魏七垂着眼,低低怯怯道。 “ 疼就出声儿。” 皇帝嗤笑。 “ 嗻。” 魏七叫出声儿,细细地带着恐惧,谁听了都知他现下不好过。 出了声就再也忍不住要哭,眼泪蜿蜒而下,与冷汗混成一处。 皇帝暗想,朕的塌上躺过不知多少人,从未见谁似你一般难过,不是承-欢反倒像是在受刑。 两人身体紧密相连,心思却迥然不同。 天子头一回生出些许挫败感,恨恨地提起魏七的头,道:“ 笑。” 魏七没听见,他很痛,腿间疤痕被皇帝的腹部皮肉磨得似烈火炙烤般难受。 “ 朕叫你笑。” 句中带着狠厉。 魏七这回听着了,却疑心是听错。 他茫然地望着皇帝,黑漆漆的眼珠子上尤沾水光。 呵。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8 - 分卷阅读78 - 肉肉屋 分卷阅读7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79 “ 不会么?” 你分明会。 为什么圣上又恼了?为什么要令我笑 “ 回。。圣上的话,奴才,会。” “ 哦 朕以为你不会。” 他抚摸着魏七的唇,不一会子后松开,“既如此,笑罢。” 魏七垂下眼,提嘴角扯了个笑出来。 嘴角提着,面上却是苦涩畏惧。 可想而知有多难看。 皇帝将人翻过去,眼不见为净。 他的动作更猛,魏七真的受不住了,又怕忍他生气,慌忙转过头,露出个真切些的笑来。 笑得白花花一口齐整小银牙都露出,面容潮湿泛红,灿若带露春花。 皇帝一怔,突然就舒坦了。 又将人翻回来,眼神沉沉锁住白牙边的一圈红唇,瞧了一会儿子后,俯身屈就咬了下去。 压迫感遮天蔽日笼罩而来,龙涎香钻入,被吸进四肢百骸。 魏七还未回神便已被叼住了唇。 皇帝一口一口地慢咬,松开又含入嘴里吃。 魏七呆住。 唇上的触感陌生地叫人害怕,却又灼热得令人全身发麻。 圣上。。。这是在。。。亲我! 魏七闭紧了眼,不敢去看近在咫尺的面容。 呼吸纠缠,直挺坚硬的鼻梁陷入另一人面上的软肉里。 天子细细打量,自人饱满的额,微蹙的眉至颤抖的眼睫。 是不错,嘴也软,就是性子不好。 或许是咬了很久,魏七险些要喘不过气时,皇帝才松开。 唇上水啧泽泽,血红肿胀,天子指腹轻柔地滑过。 他道,“ 生的不错。” 魏七喘息不止,胸膛剧烈起伏。 绯红着脸回:“ 奴才。。。谢圣上夸赞。” 乱咬也不嫌脏。 只是。。。 魏七胸腔里的一颗心仍因久不得呼吸而砰砰乱撞,他暗道: 原来即便是帝王,嘴唇也同旁人一般,是柔软的。 魏七细长的手指蜷缩,虽然惊慌无措,却不似前些日子那般畏惧他了。 圣上也是肉体凡胎,心有欲求。 肉体凡胎,心有欲求的皇帝见魏七四痴傻了一般发怔,喉间轻笑,压下唇复去咬人汗珠岑岑脸颊。 这也太。。。不寻常了。 魏七回神,龙涎香扑鼻,将人密密缚住。 皮肉被牙齿轻咬的力道挤压,像是真的在吃什么东西一般,他僵直着身子,不敢妄动。 可皇帝一直在低笑,近在眼前的喉结震动。 魏七垂眼瞧着那一团,想起他自己的,心中好奇不已。 他竟还有闲心想这些。 皇帝的唇缓缓游移,沿脸颊滑至耳边,麻痒不止,魏七猛打一个哆嗦,揪紧褥子硬扛。 可是太痒了,不嫌脏要咬便咬罢,做什么这样折腾人。 湿热的气息扑入耳廓,魏七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皇帝停住,抬眼望他。 魏七的脸艳似洛阳的牡丹,呐呐低语为自个儿申辩,“ 奴才。。。痒。” 却止不住轻颤。 痒。 皇帝一口咬住小巧圆润的耳垂。 “ 嗯。。。” 魏七轻哼出声,短促而撩人。 唇舌含弄,粗糙研磨的触感自小小一块皮肉传至全身,魏七霎时脱力,似被人掐住命脉,软成一团。 他的变化太明显,连皇帝都未曾料到。 原来在这处。 后者突然间生出许多意趣,对着嘴里一点子嫩肉不住咬弄,粗暴中又含温柔,不似天子所为。 他未成太子前也是风流公子,虽擅武却也通文,放-荡肆意,十五晓人事,床-笫间的手段自然是娴熟。 只后来高高在上,没耐心对人使罢了,政务烦繁忙,左右没什么不同。 现下虽生疏,不过也只是一二分,这奴才便已成这般模样,稚嫩得很,哪里像是内廷监里出来的人。 皇帝逗弄几下停住,人软乎着正是下手的好时候。 魏七云里雾里,似神游仙山,不知究竟是痒是麻还是痛,唇齿间或溢出低呼,声里掺了蜜。 还是头一回这样奇异,太怪异。 皇帝抬身,掐过他偏至一侧的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 水雾迷离一双眼,蒙汗的鼻,红肿的唇边沾晶莹痕迹,湿漉漉滑腻腻的一张面,正失神地仰望他。 前者眼中却是冷淡一如平常,只唇角沾湿,似仍不可侵犯。 瞧了几眼,突勾唇,身下却又动了起来。 狂风骤雨歇,今夜又格外长,长得廊下立着的安喜冷得直发抖。 里头终于叫人。 “ 滚进来。” 不是抬人,是滚进来,虽是叫滚,话里却含愉悦。 今夜立在外头听声响便觉着不同,现下一听,果真不同。 第55章 白玉翡翠 圣上舒坦了, 安喜也跟着舒坦。 他领着人入内,暖阁里头热烘烘,满室情缠气味,饶是安喜一张老脸皮厚三寸,也不不禁步下迟疑。 龙塌上,皇帝靠坐床头,明黄亵衣散开, 露出一片布汗的胸膛,衣衫不整,想来也是热得慌。 他胸上躺个小圆脑袋, 安然枕着天子皮肉昏睡,皇帝手掌宽厚,罩住半个来,抚人长发, 也不瞧人,只这捏捏那捏捏, 逗猫狗似的,揪着人耳垂轻扯。 后者没被闹醒,只是皱起了眉嘟囔。 现下安喜再瞧见什么了不得的也不觉着惊异了。 魏七这小子真真是心宽呐。他一声叹,又想若不是心宽也早该受不住了。 又是这般, 叫抬人却不撒手,今日倒是柔情蜜意,若是不知晓的怕要以为怀里躺着的是个宠妃罢。 安喜心里抱怨着,实则一身都松懈许多, 闹腾大半月,可算是好了。 皇帝不起身,众人至塌前三丈处停步等候吩咐。 静的很,只闻圣上掌中挂着的白玉翡翠珠串轻声叮当响。温润名贵的串子随他手间动作扫在魏七一头长发上,白中透翠,乌发纠缠,油灯下发柔光。 一下一下,摸得极缓,眼神却不知放在何处。 未几,皇帝停下动作,抬眼皮子望向下首众人,“抬走。” “嗻。”安喜险些以为今夜要留人。 皇帝将锦被一掀,搭在人身上,将将遮住大半。 他掰开魏七的脑袋起身,胸前一处亮湿,再瞧魏七,唇角一缕口涎留出。 这奴才睡着了也不成体统。 皇帝皱眉,取了巾子随意擦拭。 其实是冤枉,侧趴着压住一边脸颊,嘴唇自然也张着的。 安喜垂眼,不言。 驮妃太监上前扛人,手脚轻之又轻,动作细之又细。 将人用皇帝留下的锦被松松裹了还不够,又另捧一床严严实实盖住,这还不够,最后得塞汤婆子进去。 如此,既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79 - 分卷阅读79 - 肉肉屋 分卷阅读8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0 不束缚手脚,也不惧凉着人。 可不能再大意,现下乾清宫里谁人不知魏七是圣上的新宝贝,如公公贬为外院扫洒,小方子重伤自缢,牵扯进去的奴才皆得了五板子。 只有魏七这塌上人,面上一观是恼了他,可前不久屋子点心特特赏下,莫说是未降罪,反而还讨了好。 再瞧不清局势便是真傻,早晚丢命,且心中再恼他连累人又能如何。 不能惹,不能惹,惹不得。 驼妃太监扛着惹不得的魏七往侍院那头走。 侍院后屋内,小千子与另一个叫小谨子的奴才侯在朱漆雕莲花圆桌旁,撑着脑袋打盹。 两个小太监在屋外提着灯笼敲门,驼妃太监扛魏七跟在后头一步。 咚,咚两声,小千子惊醒。 睁开困倦的眼,拍拍脸,起身应门。 “ 小的就来。” 往沙漏上瞥一眼,已是寅时初。 今夜怎的这般晚。 门开,迎人。 驼妃太监先将魏七安置好再与小千子二人寒暄,叮嘱几句离去。 一切照旧,大半月下来两个奴才也已习惯。 送了几步回来打理魏七。 烛光下年轻的新主子睡得沉,脸颊泛红,瞧上去倒是没冻着。 也是,养心殿至侍院才多远,包得严严实实,仔细得很。 小谨子自墙角边炭盆上坐着的铜壶里取来水。 这头小千子将锦被一层层轻手揭开。 “ 呀!” 他突一声惊呼,夜里却静,吓得一旁的小谨子手一抖,温水溅湿马蹄袖口。 “ 你怎的了,大半夜的瞎叫唤。” “ 你。。自个儿来瞧。” 小千子转头望向他,目光疑惑不定。 前者端着铜盆两步走近,往塌上一望。 呵!可了不得! 主子胸前躺着一长串白玉翡翠珠子,沿胸前直至腹间! 烛光下熠熠生辉直闪得人眼疼。 两人对视一眼,皆犯难。 这究竟是圣上无意落下的,还是特意赏的? 一时不敢碰。 夜都深了,再过一个时辰圣上都得起罗,现下惊动他人可不妙,不若明儿一早再将这事报上去。 两人商量好,避开珠串小心替魏七清洗,好歹都收拾妥当了,和衣一趟,天刚一光亮便朝前头的掌事公公那屋去禀事。 安喜得了下头的消息,心里也有数,面上不动如山,只道:“叫人收着便是,不必担忧。”一串白玉翡翠罢了,依着现下这架势,他魏七今后能得的玩意儿又何止是白玉翡翠。 再者道,这么大一串长珠子,又不是扳指,佩玉那等小物件,若是落下了圣上怎会不知?可是把玩好几日的,摆明了昨儿夜里不错,随意上的罢了。 虽是贴身物件,东西也有些名贵了,然内务府里头不还好几串这样的么,有什么稀奇。 安喜挥退手下人,起身往养心殿偏殿等候皇帝起。 等会子若是圣上问起,报上去便是,若是未提。。。 安喜微一笑,舒坦呐,主子爷心里头有个有些喜欢的,多妙的美事儿。 未几,西暖阁内侍候,皇帝果然面色如常,并未提什么白玉翡翠珠。 安喜彻底放宽心了。 魏七足足睡至午时才醒,迷茫地睁开一双微带血丝的眸子,翻身。 咦?什么东西膈人。 探手摸索,捞出一串白玉翡翠。 108颗玉珠子,颗颗皆打磨地圆滑光润,白日里光一照,更是通透异常。 魏七瞪大眼凑近瞧,这不是昨夜龙塌上,方枕边之物么,怎的跑自个儿这来罗! 他惊疑不定,难不成昨夜恍惚间随手一勾,勾身上罗! 他在塌上瞎想,小千子正正好端着膳食进来。 “安爷叫您收下,不必忧虑。” 魏七转头望向他,“收下?”圣上贴身的物件是能随意收下的么。 “这东西昨夜圣上亲口赏下的?” “回您的话,安爷未提,只叫您安心收好。” 魏七嗯一声,虽不是圣上亲口赏的,然安爷叫收那便收下罢。 他唤小千子寻个好些的木盒来,到底还是有几分惴惴不安,未亲口赏下,万一圣上要收回去,也好交代。 可皇帝早忘了这事。 今儿是腊月二十七,虽昨日才封了笔和玺,但那皆只是明面上的,百官可歇息几日,皇帝却不能。 楚乃大国,年节事多,除夕前八方邻国属国来贺,头一等大事当为接见周边各国之君臣。 这之中又分为入朝和来贡,前者为称臣纳贡的蕃属国之礼,后者涵盖更广,包括偏远的对立之国派使臣祝贺。 皇帝整日里待在紫光阁中接见外臣,除此之外还得匀出时辰亲写福字赐予朝臣后妃,以示亲近。 不过这时事先写下的福字都不是大头。 最贵重的要等到正月初一,北海阐福寺祭祀时,帝登大佛楼进香敛福,再回重华宫用刻有“赐福苍生”的万年青蘸朱砂执笔写下的新年第一张福,那才真真是福泽绵长。 这张福要郑重封存,不得开启,以示留福。 皇帝虽成日端坐,瞧着面上也平淡,实则脑子里时时谋划着,紫光阁内刀光剑影无形,属国好应付,左右不过敲打又安抚,几个虎视眈眈以和亲立下盟誓的别国就没那么好打发了。 这之外,皇后父族赵家也该是时候收网铲除。 严正己(第47章 提及)前日的折子呈上来,道蜀地贪墨一案已结,后日便能奉大礼返京,贺圣上新年万安。 皇帝闲闲歪坐在紫檀木雕八宝云蝠纹“水波云龙”龙椅宝座内,手指摩挲玉扳指,眼中晦暗不明。 明着查蜀地,实则另有所探。 且再叫他赵家过个流油的好年罢。 皇帝惬意,右臂探身去够书案上的茶盏,左掌胸前随意一抚,触手不对,怎的是紫檀柳佛珠。 朕的白玉翡翠珠串哪儿去了。 皇帝开口欲问安喜,突又记起,几日前似是随手赐给那奴才了。 是了,是赐与他了,那时觉着白玉颜色很称他一脑长乌发。 现下人呢,好似也有几日不曾搭理了罢。 皇帝念及魏七,抬眼暼一圈内书房。 墙角边安生立着个奴才,垂着脑袋,双臂贴身侧,站得直直地,一眼便望到。 皇帝放下茶盏,手肘撑桌案,杵着脑袋瞧人。 目光悠闲由上自下缓缓扫视。 似是长回来些了,不错,好歹识趣儿了。 魏七是个眼观八方耳探六路的奴才,且这也是乾清宫里每个奴才都会的。 皇帝的目光停下超过三瞬,他便知晓了。 知晓了却也不敢动,只能僵直着,暗盼圣上能早些移开,自去批他的折子,写他的福字与对联。 可惜皇帝不急,细细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0 - 分卷阅读80 - 肉肉屋 分卷阅读8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1 扫一遍,又来一遍,把玩着扳指,品茶赏人,倒像是在瞧一朵花似的。 魏七心里还有点怕,再唇齿相交也仍是畏惧。 小半盏茶后,人人都知晓不对劲,皇帝仍未移眼。 魏七撑不住要哆嗦,手指渐渐缩入马蹄袖中颤抖,额间冒出一滴冷汗,头垂得越发低,想将自个儿往墙里藏。 皇帝将茶盏嗑噔一声儿搁下,魏七吓得足下不稳,身子一歪,撞上身旁的方几,几上青花瓷瓶小幅晃动,里头插着红白两梅,花瓣片片是好颜色,娇艳可人,受不住震动疏疏落下几瓣。 魏七忙去扶,才稳住。 听得上首传来沉沉一声低笑。 霎时红了脸面。 作弄我。 却不敢怒也不敢言。 第56章 佳丽如云 皇帝忙得天昏地暗, 每日沾塌便歇,几个时辰后天才光亮又起,再无闲情逸致于龙塌上逗弄人。 莫说逗弄人,他已四五日不曾召幸了。 这头魏七日子倒是好过得很,自上回承幸以来,他后两日都别扭得慌,老觉着身上发麻, 耳垂上似有东西在挠痒,哪处都不自在。 圣上不幸,他正好自个儿缓缓, 缓了几日,到底如常了。 怪哉,从前也未这般别扭,只是疼, 怎的圣上金牙咬几口倒似服了什么迷药,麻痒痒叫人头皮发直。 难道天子果真同凡人不一般, 可分明嘴也软,气息也热。 初识人事的魏七实在懵懂,不知帝王狠辣老道的手段。 现下他既畏惧又惊怕,畏惧的是皇帝雷霆震怒, 惊怕他的雨露隆恩。 中南海紫光阁内。 中南海位于紫禁城外西侧。自紫禁城西华门出,穿北长街直入中南海西苑门。 中南海为中海与南海二海合称,又与北海构成西苑三海,统称太液池。 紫光阁又立于中海之西, 乃帝王接见别国使臣与殿试武进士,检阅侍卫大臣之地。 紫光阁面阔七间,前抱厦间面阔五间,乃两层重檐楼阁。阁前有四百余平方米宽敞的平台,白石围栏,雕龙望柱,阁后建武成殿,并以抄手廊与紫光阁相接。 此刻帝正端坐于此阁正厅内接见位于楚国南边的燕国之君主燕皇。 燕国国力稍弱于楚,却也是大国,其国主现年四十有五,正当壮年。前朝永嘉年间明帝在位时曾派公主与之和亲,距今也已有二十载之久。 是以近年来,两国边境微小冲突层出不穷,今朝燕皇亲至楚祝贺,楚自然是盛意款待。燕皇好美色,楚投其所好,燕一行人浩浩荡荡至京时,礼部重臣接待,赠美酒佳人相伴。 几日里燕皇大悦,这会子众人相谈甚欢,紫光阁里一派祥和融融之态。 然其间一件小事却令皇帝感到不快。 燕皇喜好颜色,众人皆以为他只爱美人,却不知只要是美色,他见了都要挪不开眼。 这已是第四回 他将眼珠子安在墙角边立着的奴才身上了。 皇帝前几回都装作视而不见,这回实是忍不住要生出几分恼怒。 在他看来,现下魏七已同后宫中住着的妃妾一般,是他的人了。 虽是个奴才,是个太监,到底也还是帝王塌上人。 怎能容许他人觊觎。 皇帝面上不动声色仍是带着点笑,垂着的眼却渐渐阴沉下来。 他的手指轻敲光滑的朱漆几面,身躯微向下首不远处的燕皇那头倾斜,是很悠闲的聆听姿态。 安喜却知圣上已是不耐。 他立在后头余光暗扫,在几位重臣与燕国来着之间探寻,终于找着了缘由。 魏七垂首默默立在墙角边,身形却修长得很是显眼。 燕皇的目光似有似无地瞥过,越停越久。 皇帝右臂搭在金丝楠木雕祥云五爪龙纹的宝座扶手上,修长的手指朝外,却是向着东侧魏七那方。 安喜立在后头瞧得清楚,自圣上一微小的动作中,揣摩出了他不快的根源。 他向自个儿左手边立着的王福贵打手势朝东侧呶嘴。后者点头,悄摸沿墙边轻行,点了魏七与他身旁的奴才出去。 人悄无声息退。 皇帝探身,伸右臂端茶盏,饮下一口上好普洱,左边二指停,转而摩挲白玉扳指。 抬眼,淡笑,向下首人和颜悦色道: “朕愿与大燕,修永世之好。” 安喜自个儿都觉着再没有比他更了不起的御前总管了。 魏七第三回 伴驾中南海紫光阁后,安喜突令他留在乾清宫内当差,不必再去。 前者懵懂无知,以为自个儿办事不力,坎坷问缘由,安喜只道他年幼,不忍其来回折腾。 魏七美滋滋落得个悠闲,心想: 安爷也太偏袒我,连连感激。回屋多纳了双鞋,做做了双袜,预备新年送礼。 安喜只是笑。 腊月二九,宫里头处处张灯结彩,曲折抄手游廊,青砖黛瓦下,大红纸灯笼延绵不绝,各宫宫门前皆挂红绸布蜀绣对联,身形窈窕的宫女们换去紫褐色宫装,着崭新的淡粉宁绸旗袍贺迎来年,金纽扣,白绒毛衣领,珠珰垂肩,焕然一新。 皇帝宠妃-淑妃马氏降生的日子很妙,正是除夕前一日,腊月二九。 皇后心中虽是不喜她,每到了这一日却也愈加抬举。 赏赐的玛瑙翡翠,凤头银簪,绫罗绸缎装了整整两大箱子,由坤宁宫的总管太监赵真亲领了几个奴才昂首往延禧宫那头去。 沿途众奴才皆心道中宫宽仁,母仪天下。 中宫又特许其摆宴延禧宫,邀后宫众人同贺。 申时(下午三点)养心殿西暖阁内,皇帝刚自紫光阁回,换下明黄缎绣五彩云金龙十二章纹夹吉服,着酱色暗花缎常服袍,背着手预备往内书房那头读会子书。 安喜就知圣上要忘了淑妃的生辰,万幸自个儿已事先挑了东西送去延禧宫。 他躬身悄声道: “ 圣上。” “ 何事。” “ 今儿淑妃主子生辰,您前些日子应下皇后主子今日去延禧宫替主子娘娘贺寿。” “ 方才延禧宫那头派人来,说是已备好点心,搭好戏台,恭候您御驾。” 皇帝止步,转着掌中的玉核桃想了两瞬。 确有此事。 “ 到那去。” “ 嗻。” 又在常服外套上黑狐皮大端罩,披黑大氅,一切收拾妥当。 “ 摆驾延禧宫!” 安喜甩浮尘,敞开嗷一嗓子,下头人齐声应嗻。 銮轿早已备好,皇帝抬脚走,身后众奴才垂首跟着。 行两步,突又止,似想起什么来,眼风往后头一扫。 魏七立在队列最后头,捧着包裹里头装着件更换的常服,面容沉静,只见秀气下颌,正垂眼等候。 “魏七留下。” 跟着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1 - 分卷阅读81 - 肉肉屋 分卷阅读8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2 去又是个麻烦。 “嗻。” 众人缄默,魏七低应。 常服易手,皇帝悠悠往外走,腰间佩环叮当轻响,声音清越。 延禧宫主殿内花团锦簇,美人如云,珠翠琳琅,脂粉浮香,瞧的人眼花缭乱,闻的人熏熏然不知所处何处。 厅内地龙烧得热乎乎,皇后坐在正中的玫瑰椅上同下首离得近的几个妃嫔说闲话。 她今日也是很给淑妃脸面,特穿了一身吉服,虽不似祭祀与年节的那般的大规制,也很是体贴了。不是明黄,而是一套绿地喜相逢八团妆花锦缎棉袍,头上也只是戴黑绒吉冠,上头几颗硕大东珠装点,沉稳端庄,娇俏不足。 淑妃坐在右下首第一位的玫瑰椅中,她是今日寿星,又乃皇帝宠妃,再如何盛装都不为过。 是以穿了一身暗红五彩云绸绣袍,颜色几近大红,祥云上头镶金线,衬得人愈发娇艳贵气,容颜白皙似无暇美玉。 宁嫔着一身不起眼的暗蓝绣白梅锦袍,隔两座,捏着帕子喝茶,安静窝在后头暗自瞧这中宫皇后与家室显赫的宠妃唱戏。 莺歌雁语,好不热闹。 “皇后娘娘。” 淑妃低语: “妾闻。。。圣上前些日子幸了两个,咳。” 她掩帕子清嗓子声,低下头不再继续说了。 皇后眼中带笑,端起茶,揭盖轻扣两声,饮下一口,方道:“有什么难为情的,是幸罗。” 尾音拖长,耐人寻味。 淑妃一脸欲言又止,开口想问,又拉不下脸面向中宫低头。 乾清宫里的境况,只皇后才知晓一二,其余妃嫔也是耳闻,传言再如何荒唐,那两个奴才再如何好颜色,也都未曾亲眼见过。 且还没了一个,这更稀奇,糊里糊涂说没就没了,谁也不知缘由。 “那。。。”她启口。拂拂袖子,掖掖发丝,问不出口。 “嗨!妹妹做什么吞吞吐吐,您直问便是,大家一同奉主,谁不想知晓呢!”坐淑妃左手边的敬妃是个大嗓门,快言快语,爽利道。 几个妃子听了拿帕子捂嘴直笑。 淑妃狠狠暼她一眼,将脸一沉,不再开口了。 敬妃去瞧皇后,两人眼神接一圈。 “你急什么,乾清宫里的事,本宫只知三分,不比你们的消息多。”皇后笑,又道;“圣上应下本宫,今儿定来,人是贴身内侍,等会子你自个儿瞧罢。” 淑妃应:“嗻。”到底还是不舒坦了。 未几,外头守着的太监通传: “圣~上~到~。” “接~驾~!” 众妃嫔似被施了法一般,一瞬停嘴,起身稍整仪容,迎驾。 皇后领着淑妃等人往前头走。 不一会子厚重的棉布门帘起,皇帝协寒风入。 “ 妾请圣上大安,圣上万福金安。” 一屋子美人蹲身福礼,言语娇柔可人,唱曲儿般动听。 皇帝抬眼扫一圈,慢行两步将最前头的皇后扶起,道: “ 起罢。” “ 谢圣上。” 好看是真好看,香也是真香,晃眼也真晃眼,皇帝脑仁疼。 三三两两一块儿,他乐意见,瞧着舒心。 十来二十来个一屋,还带几十个宫女,他闹心。 皇后替他将身上的大氅除下,道:“ 圣上,端罩等会子再取下来罢,外头太冷,先缓缓,免得凉着了。” 屋子里热得如盛夏,哪里能凉着,又不是娇小姐。 穿狐皮端罩,要闷死朕么。 “ 一并除了,闷得慌。” 皇帝淡声道。 皇后脸色微一变,只一瞬,又端起笑。 温言道: “ 是。” 淑妃暗笑,将脱下的端罩自皇后手中接来,递与延禧宫里自个儿的贴身宫女。 称这会功夫,目光似不经意往皇帝身后一扫。 没瞧见哪个特别的,都齐整恭敬。 她心中疑惑。 第57章 急中生智 不止淑妃在瞧, 屋子里的妃妾都在往皇帝身后瞧。 这是不愿带出来。 皇后心中冷笑,妾只怕您今儿要藏不住人。 皇帝外间端罩一除,露出清爽爽一身酱色长绸袍,显得人越发身形高大,背脊宽阔挺直, 面容冷厉。 众嫔妃霎时红了脸面,有心想多瞧几眼又不敢多瞧。 众人簇拥着皇帝往最上首入座, 内侍们悄声绕过玫瑰椅立在后头。 妃嫔们一一立住,眼神皆似软剑,在饮茶的空隙间抬眼扫视乾清宫来人。 皆与传言所述不符。 瞧瞧都不让, 一个奴才,还真当娇女藏屋里不成。 曾是娇女的妃嫔们吃味,心里泛酸。 上首皇帝一撩下摆叉开腿坐下,玫瑰椅小巧精致, 似要安不下这高大的帝王。 皇后亲奉茶,“圣上, 您用茶。” “嗯。”皇帝接过,饮下一口。 “皇后坐罢,让奴才伺候便是。”他淡声道。 “是,妾谢圣上体恤。”皇后温言低语, 嘴角微微提笑,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端庄得正正好。 帝后二人皆安坐后,嫔妃们才理理衣摆入座。 两位紫禁城的主人低语闲谈后宫杂事, 几位高阶妃嫔小意陪衬,下首坐着的嫔妾坐得端端正正,乖巧静听,不敢搭话。 只是时不时便要抬臂抚一抚一丝不苟的发,露出凝脂似的腕子上挂着的那些闪耀的珠宝,小心思晒得明晃晃。 有什么可羞的,你瞧不起我手段拙劣,怎的不看看自个儿腕子上戴着的金镯子又镶了多少颗红宝石紫水晶呢。 土包子,只知要夺人眼,一不小心红配绿,笑掉人大牙。 这个抬一抬,那个拿帕子抚一抚。 面上含羞带怯,内里白眼都不知翻了几回。 只宁嫔不动如山,守着一碟子酸橘,也不叫宫女伺候,纤纤细手亲自缓缓剥去橙黄果皮,露出里头饱满一颗果肉,在一屋子宝石中质朴地出奇。 剥个果子都这般撩人,狐媚子,倒是装得好,出尘不染似的。 冤家对头嗤笑。 呵,小把戏,懂什么叫知己知彼么。宁嫔不屑,她可是事先探过消息。 皇帝眼往那处扫,又是个喜酸的,瞧着牙疼。 不过人倒是安分,守着碟子吃食就谁也不搭理,同那奴才有些相像。 他目光多留了两瞬,淑妃的余光也顺着走,就知是这个贱婢,她心中实在恼怒。 呸!下作。 其实也未出格,吃个橘子罢,又不是当众脱衣裳,不知怎的就下作了。 皇帝默默瞧上一圈,垂眸。 太闪,晃得眼疼。 “圣上,今儿淑妃妹妹特请了逢春园里的台柱子入宫热闹。这会子已准备妥当,圣上可要瞧瞧?” 皇帝可有可无地应一声。 他不喜京戏,可屋子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2 - 分卷阅读82 - 肉肉屋 分卷阅读8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3 里装着这么多女人,瞧戏总比瞧他要好。 皇后笑,向淑妃递眼色。 淑妃吩咐下去。 戏台子是早就搭好的,最底端安着几根可滚动的光滑圆木柱子,上头命令一下,下头的奴才便立时将戏台自偏殿移到正厅,先摆与圆柱子咬合的凹槽木台,再合力将戏台安上去坐好。 皇后捧着红绸布做面的戏单子问:“圣上您听哪出?” 皇帝没什么想听的,低下头,掸掸下摆,给了个脸面与淑妃。 他平声道:“今日淑妃之喜,便由她来点罢。” “是,圣上真真是圣恩厚重。”皇后未多说,脸上的笑不变分毫。 她将戏单子递给孙嬷嬷(皇后的奶嬷嬷)。 孙嬷嬷接了,面上笑得喜庆捧着往下走几步,递到淑妃跟前。 淑妃老早就起身福礼谢恩,脸上喜不自禁,两团绯红,娇妍似盛开芙蓉:“妾谢圣上抬爱。” 接了戏单子,装模做样的翻翻,点了出贵妃醉酒。 还要遮掩,“妾闻逢春园闭月最擅唱这出,扮相也是绝妙。” 切!老套,您说什么便是什么罗,左右您是今儿主角。 还没成贵妃呢,就点出醉酒,不害臊。 这真当自个儿貌美赛杨玉环,落雁羞花么,可笑。 台上唱什么不打紧,台下您要如何唱好今日这出才是重头。 众人暗地里嗤之以鼻,也不知是嫉妒还是真瞧不起这做派。 逢春园花旦粉墨登场,在明黄布帘半遮的戏台上托着柔媚的调儿唱醉生梦死。 红蓝珠翠发冠正中镶嵌一颗如婴儿拳头般大小的东海明珠,流光溢彩,夺人眼球。 “这颗明珠倒是做得真。” “正是呢,瞧着逢春园费了心思在上头。” 戏子头上这样大的东珠自然是假的,众人皆知乾清宫里倒是有一颗真的。 皇帝暗中嗤笑,托着手中两颗玉核桃缓缓转动,闲闲看一场好戏。 这戏子身段也不错,虽是男子却腰肢纤细,腰带束得紧,几层戏服罩下来都挡不住勾人曲线。 皇帝目光悠悠,一寸寸打量。 比魏七还细上几分,目光下移。 后头藏在下摆里,倒是瞧不出来好与不好。 不知哪个更妙。 不爱听戏,只好瞧人。 瞧得众嫔妃惴惴不安。 倒是大意罗!圣上如今! 背地里手帕都要扯烂,生怕今日过后宫里还要再多个戏子出来争宠爱。 敬妃瞧瞧皇帝,又瞧瞧皇后。 后者对她笑,笑里藏几分深沉意味。 “妾倒是听闻当年杨贵妃发冠上的这颗珠子大有来头。” “哦?什么来头,姐姐快说说。”分明知晓,却仍故作好奇,要开口来问。 敬妃掩嘴笑,余光暼上头,帝后二人无甚反应。 她接着道:“皆是些市井戏言,妾从前待字闺中时胡乱听来的,当不得真。” “呀,姐姐说说罢,今儿好日子,圣上不会怪罪,姐妹们听个乐儿罢了。”几位美人盈盈望向皇帝。 后者将目光转过,淡淡地应一声儿,复又去赏戏台美人。 皇帝心知肚明,怎会不让她们演完。 “既如此,妾便信口胡言罗,姐妹们见笑。” 皇后也瞧了过来。 “传言百年前,天上的星诛龙王触犯了天条,玉皇大帝震怒,将其贬入东海,令他待在海底三百年镇守东海海底一水妖。谁知日子久了,龙王却与那水妖生出了情意,还将自个儿身上最为宝贵的一枚龙鳞化为东珠,赠予水妖。” “呀!真真是个痴情神仙。”众人掩口叹。 “只可惜。”敬妃故作玄虚。 “可惜什么?” “可惜原来那水妖一直在欺哄龙王,东珠一到手,龙王法力削弱,她便逃了出去,化为人形,匿于人间。” “真可恶。” “是呢,可叹龙王痴心一片。” “姐姐,后来呢,东珠怎会易至贵妃手里。” “后来,此事流传开,东珠几经辗转,不知怎的叫一个富商买下了,他见此物非凡,便献于朝中一大臣,大臣又将其献于玄宗,玄宗爱贵妃,稀世珍宝尽赏予美人。贵妃得了明珠,当夜便梦见了水妖与龙王在东海里的种种情-事。” “呀!可真是一桩奇闻。” “确是稀奇。” “翌日贵妃将此梦当个笑话道与玄宗,玄宗叹,言此事定不是梦,此珠甚妙,恰示他对贵妃的痴心。” 众人听后唏嘘,一时沉默,偷偷暼上首帝王。 皇帝杵着脑袋歪在扶手上,将玉核桃搁在朱漆几面上,修长的手指把玩腰间龙纹玉佩。 敬妃又道:“今儿乃淑妃姐姐生辰,妾听闻圣上乾清宫内也收有一东海来的明珠,不若。。。” 要见便见罢,又不是生得不好上不得台面,一味藏着还以为朕多在意他。 “安喜。”皇帝早有预料。 “奴才在。” “派人回乾清宫取那颗东海明珠来。” “嗻。” “妾谢圣上大恩。”淑妃盈盈下拜,“只是怎好再劳乾清宫的公公们跑一趟,岂不怠慢了圣上,便由妾打发人去罢。” 皇帝不置可否。 安喜也终于知晓台下这几位主子唱的是哪出戏了。 延禧宫总管太监亲派人去乾清宫传话,小太监脚程奇快,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乾清宫。 魏七这会子正在外殿掌事,管着几个外殿奴才为明儿除夕做最后的一点子安置。 下头人来报,道延禧宫来人,请开库取东海明珠。 魏七心中觉着奇怪,他从前还是内院奴才时,曾管过储物之事,记得乾清宫里的东海明珠只有一颗,其余的皆在内务府里存着。 然乾清宫里的这颗最为珍贵,乃八年前圣上于太子大典之时得来,存在西库东侧的大箱子里头,八年间随圣上由东宫搬至乾清宫,从未赏过人。怎的今儿竟要赐予淑妃主子。 他虽觉着稀奇,倒也仍是召了现今管储物的内侍去开库,将东西取来。 御前贴身的内侍皆随圣上去了延禧宫,现下乾清宫里只他品阶最高,他不主事还能由谁来主。 吩咐已下,那头自有人得令办差。 魏七立在偌大的外殿正厅内,手持暗紫拂尘杆缓缓转动,眼珠子盯着上头繁复的纹路与一颗红宝石,微皱眉头沉思。 一会子后,拂尘停。 不对。 东珠这等名贵之物要出库赏人为何安爷不派人来取,反倒是延禧宫来人? 他再细思,总觉着不合规矩,心里不安。 若乾清宫人未来,总不能叫延禧宫的那个小太监直捧了东西回去,总得有个管事的一同送去才妥当。 魏七心下突一咯噔,举头环顾四周。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3 - 分卷阅读83 - 肉肉屋 分卷阅读8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4 不正正是落到自个儿头上! 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竟在他这个榻上人! 躲了这么久,今日终是避无可避。 魏七心绪难宁,安爷都未能拦下,这境况实不妙,自个儿该怎么办。 他足下踩暗黑大理石地砖轻点,十来下后突疾步往侍院那头走,径直回了自儿屋内,几步行至最里头的紫檀木八宝阁前,砰得打开东侧的雕花小格,取出一狭长木盒。 深吸口气,缓缓扣开铜锁。 前些日子圣上落下的白玉翡翠珠串静静地躺在里头,柔光四溢。 魏七闭眼,心一横,将东西取出来挂自个儿脖子上。 起身离去,朝呆立在榻前的小千子二人扔下轻飘飘一句, “ 随我来。” “ 嗻。” 第58章 狗急跳墙 回到外殿, 不过片刻,便有两个内侍小心翼翼地捧了东西自外头来。 魏七接了一瞧,装东珠的木盒已蒙了尘,显出陈旧的模样。 不够郑重,配不上里头的东西。 “ 劳你去偏殿将放在西面南海花梨木平顶箱柜下方屉子里的紫檀雕君子兰木匣子取来一用,回头我自会向安爷禀明。”安爷曾提过,淑妃主子偏爱君子兰。 “ 嗻。”小太监虽不知为何魏爷会对乾清宫里的东西如此了如指掌, 然这人现下是正四品,且又身份特殊,龙榻上的御被都能披到他身上去, 区区一个贵重些的木匣子又有什么要紧。 小太监疾行,取来紫檀木匣子,此木匣颜色暗红,长十寸, (30bsp;四角包铜,锁扣漆金,是个体面的好物件。 魏七手捏绸布将东珠取出,仔细置于包有明黄软垫的木匣子里。 宝珠配宝盒, 再外罩一层,妥当了。 他携小千子二人去见延禧宫来人。 延禧宫的小太监正在外院耳房中等候,两个乾清宫内院太监陪着寒暄。 他远远瞧见一身形修长,手持拂尘, 穿深紫绸服的公公领着人往这头来。 离得远了些,辨不出面容,只通身的气派,挺直的腰背透出股年轻的生机。 步履却又不急不缓,一步步皆是稳当,延禧宫人心中一惊,知晓这便是正主罗。 他提神凝眸细观,离得近了,渐渐可见清俊的白皙面容,好稚嫩的一张脸,只神情镇定从容。 “ 魏爷。” 小太监不敢再轻视,恭敬鞠礼。 “ 您客气。” 魏七眸中含笑,还礼道。 这位规矩端得好,倒也不全是凭色升上来的。 两宫的人简单问候几句,魏七与延禧宫来人打头,小千子二人端着朱漆托盘跟在后面。 延禧宫内正是热闹,魏七停在外头等候,隔着棉门帘隐约可闻婉转动听的戏腔唱,“鸳鸯来戏水,金色鲤鱼在水面朝。。。雁儿并腾飞。。。” 每年都有一出贵妃醉酒,后宫的主子们却总也听不腻。 下头人悄声潜入屋内,附在淑妃耳旁低语,这头安喜也得了消息。 殿内一时很是诡异地静了下来,台上的戏子见境况不对,也很有眼力地垂首立在正中住了嘴。 淑妃望向皇后,皇后又望向皇帝,皇帝却只垂眸转他的玉核桃,不甚在意的模样。 “叫进来。”皇后淡声道。 众人屏息,虽手上仍不停,眼珠子却皆往戏台后头暼。 门口的内侍打帘子,魏七抬脚垂首进屋。 一步一步走得缓,渐渐绕过戏台步入殿中。 深紫入明艳花海。 来人身长近五尺(177cm),穿一袭深紫绸袍,颜色偏暗,衣上描金。外罩 宽大下摆似摇拂的柳枝,随腿上动作散开,行动间却几近无声。 垂着脑袋,只见秀气的一小截干净下颌与一点子红润的唇瓣。 魏七顶着四面八方的目光走近。 于上首帝后跟前两丈(六米)远处停下,他身后不远便是明黄戏台,台中立穿大红宫装的花旦,后者面上浓墨重彩,额间布汗。 前头人却面如白玉,清清丽丽,干净不似凡尘间人。 众人暗道:这就是魏七啊,乾清宫里藏了半年之久,吊得人心生恼怒,可算是请出来罗,嗬,一个奴才。 确是生了不错的颜色。 皇帝抬起眼皮淡然候他走近,观其举止镇定,步伐沉稳,面容平静,倒生出几分愉悦。 还不差,竟撑住了,未丢朕的脸面。 再一瞧,身后跟着两个奴才。 呵,也知晓要替自个儿造势壮胆。 皇帝手中玉核桃静止不动。 魏七的马蹄袖弹得格外响亮利落。 三人动作整齐划一,单膝跪地打千儿。 “奴才乾清宫御前贴身内侍魏七。 请圣上大安,圣上万福金安。 请皇后主子大安,愿主子福泽绵长。 请各位小主玉安。” 皇帝一时竟生出几分自个儿纳了新人的错觉。 这几句请安既沉稳又利落,音色也难得清越不尖刻,声量不大不小,却正好叫整屋子的人都能听见。 不愧是圣上瞧中的人。 年纪轻轻也不知胆怯为何物。 “ 延禧宫淑妃主子这头小公公道奉圣命至乾清宫请开库,取东海明珠。奴才现已将此珠带到,祝淑妃主子年年岁岁有今朝,岁岁年年皆安康。” 魏七伏在地上,朗声道。 众嫔妃暗道: 好爽利的一张嘴呐,御前总管安公公教的不错。 皇后不是头一回见识这奴才的厉害了,是以今次只是笑。 她余光瞥身旁的坐着的皇帝,见其掌中动作停,微探着身,虽眼珠子未在人身上,可嘴角分明是舒展的。 您喜欢罢,呵。 既年轻又伶俐。 觉着新鲜罢,嗬。 只是个太监,人却有股子倔劲。 “ 起罢。” 沉沉一句,似与往日无什么不同,却因场合特殊,叫两人皆生出些微妙的不自在。 “ 嗻。” 魏七起,垂首亭亭立于殿中。 深紫展开,实在是,赏心悦目啊。 众人的各色目光似要将魏七盯穿。 可魏七不能胆怯,若现下露怯,不仅丢了圣上的脸面,更为糟糕的是,今后,谁人都能在他脸上扇巴掌,往他头上吐唾沫。 他脖颈间微凉的光滑触感提醒着他,后宫中的奴才当着你的面都要叫一声魏爷,你已得了圣上的宠爱。 魏七立住了,朝后微一偏头,示意小千子捧东西上前。 将明黄绸布轻轻揭开,木匣暗红漆面平整光滑,显露出名贵木材独有的厚重。 安喜眼皮子一跳,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魏七扭锁扣开木匣,小千子手臂微侧,敞向上首几人。 东珠静躺,流光溢彩,完好无损,贵妃额上那颗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4 - 分卷阅读84 - 肉肉屋 分卷阅读8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5 霎时黯然失色。 众人惊叹。 皇帝倒是觉着稀奇,他见过这奴才倔强反抗的模样,见过他痛苦求饶的狼狈姿态,也见过他贪吃盯食的小孩儿做派,榻上的撩人情态也瞧过几回。 似现下这般从容地指使手里人办事倒是头一回见。 他眼中带几分兴味儿,觉着今日或许也没那么无趣。 魏七偷瞥安喜,后者立在皇帝身后微点头。 他瞧见了,轻合匣子,垂首立在旁边不动。 延禧宫奴才走近前来接过。 一时无人发声,无人叫退。 皇帝也默然。 人,立在这,尔等都瞧见了。还欲如何,今日当着朕的面一回演完罢,省得再费心思寻由头。 “魏七惯来就是个稳妥的,差事当得好,理应奖赏。 ” 众人想: 惯来就稳妥,人从前只是个不起眼的六品小内侍,您何时得知他惯来稳妥? 可不就是在暗示上回坤宁宫里的那一遭么。 妃子们持锦帕掖鬓角。 “只今日乃淑妃之喜,本宫不欲喧宾夺主,就略赏几颗银裸子罢。” 这是要将自个儿择出去,逼淑妃出手呢。 “皇后娘娘您宽和,实乃圣上之大福,妾等之福。”众人齐声道。 朕之大福啊。 皇帝不动如山,垂眸拾起他腰间的玉佩细瞧。 若不这般,他怕自个儿要乐出声来。 孙嬷嬷取来一深紫蜀绣织锦荷包,里头鼓鼓囊囊,可不像是只有几颗银裸子那般简单。 魏七复行礼,姿态恭敬乖顺,“奴才谢皇后主子赏赐。” 这般乖巧?皇帝抬眼皮子打量。 魏七跪得端端正正,很是屈从。 皇后那一百下巴掌倒是赏得狠。 “起罢,你侍奉圣上有功,赏你是应当的。” 只一句便将人推至风口浪尖。 佳人们美眸突狠厉,魏七如芒刺在背。 却只能应下这句。 “嗻。” 在主母掌中乖乖吃瘪,倒真像个妾了。 皇帝觉着荒唐得可笑,端起茶盏揭盖扣两声儿,略饮一口。 再抬眸,却瞥见魏七脖颈之中闪出一小圈柔和的白光。 他不动声色地细瞧。 这精怪,白玉翡翠珠串都戴出来了。 可却挺舒坦。 后头的安喜也瞧见了,安喜觉着魏七不错,确实不错。 “有劳魏小公公走一遭,人嘴也甜,礼也是真真好。” 淑妃朝皇帝那处瞥一眼,见其并不在意,又道:“皇后娘娘叫妾重赏,妾怎好小家子气。” “来人,赏。” “嗻。” 延禧宫人捧来三大朱漆托盘,上头摆绫罗绸缎,银镯玛瑙玉如意。 众嫔妃: 呵,可算是到今儿的重头戏罗。 淑妃这怕不是赏太监,是在赏答应罢。 哎呦,瞧戏瞧戏。 也不知圣上心不心疼,正好探探。 咦?噗嗤!等会子便知晓这魏七是何秉性。 皇后也暗笑。 众人余光瞧皇帝。 后者仍杵着脑袋,闲闲歪着,瞧不出什么来。 东西直捧至魏七眼前,这是一场众人皆知的试探,石子投井,能砸出多大的水花,深浅一瞧便知。 魏七眼中浮起被羞辱的恼恨,却垂头暗自咬牙忍耐,他无任何由头反抗,这是赏赐,是主子的好意。 可他的腿快要僵住了,魏七缓缓屈膝,人还未跪下,又闻淑妃道,“慢着。” 声音柔而婉转,盛着数不尽的温和体贴。 “皇后娘娘适才说了,你侍奉圣上有功,本宫这赏也是随中宫,因圣上而赏,既是侍上有功,怎的仍行奴才礼。” 魏七僵住不动,安喜目露几分担忧。 “该,行妾礼,才是。”淑妃轻飘飘扔出一句。 众嫔妃: 妙哉!这女人倒是折辱人于无形。 荒唐!可也不知圣上是否会护他?可大可小的一桩事。 越演越好看,今儿这趟没白跑。 哈哈,比方才的《百花亭》(别称)还要来得精彩,甚妙。 这话说完,殿内落针可闻。 皆等着瞧魏七如何应对。 魏七终于抬眼,望向上首的帝王。 眼神仍是平静,可其中究竟有多少滋味儿怕只有他自个儿知晓。 领着您赏的人,戴着您留下的珠宝,差事办的稳妥,话回地恭敬,未失了您的脸面。 一个月前您曾言奴才安分了便有好日子过。 帝王抬眼,居高临下俯视。 掌中的玉核桃转动两圈,清脆的碰撞声响在偌大却寂静的殿中。 众人屏息。 皇帝心中思量: 戴了东西来讨好,可惜。 也不是吃了多大的亏,行个礼白得赏赐。 他勾唇轻笑,不言,是置身事外的做派。 也不似传言中那般喜爱么,妃嫔们有了定论。 魏七险些要忍不住将藏在怀里,束于脖颈间的东西掏出来掷在地上砸个稀巴烂。 是谁道君无戏言! 他垂下眼睫,立起,复又屈膝,一面自衣襟前掏出一方素白巾子,双手收于腰侧,行了个女子礼,面红耳粉,羞愤终显。 嫔妃们都舒快了,皇后却知晓这奴才没那么好对付。 到底算是半个男人,再如何秀气消瘦骨架子也端在那儿,这礼行得别别扭扭,不伦不类。 女人们捂嘴。 皇帝握掌为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似在憋笑。 魏七低声道:“奴才谢圣上大恩。”说完起身,这句竟甚是温和轻缓,似春风拂面,上首人眸色渐深,淑妃面色稍变。 欲再发难,还未开口。 只听皇帝缓缓一句,“成何体统。” 瞧着他今儿还算机灵的份上,到底开了口。 众人皆猜: 早不言晚不言,偏生来一发马后炮,焉知不是自个儿也想瞧个新鲜? 却仍是诚惶诚恐,起身盈盈下拜。 当中深紫最先动,粉黄青蓝倒慢了一瞬,利落敏捷,端端正正又是个女子礼。 “圣上息怒。”与众不同的音色额外突出。 恰逢皇帝端着茶盏饮了半口,听见声响抬眼一瞧,规规矩矩的礼,波澜不惊的人,一口茶水呛在嗓子眼里,咳了个惊天动地。 安喜大惊,忙起身抚天子背。 皇后捏手帕替其拭面,一时场面微微混乱。 下头魏七垂首勾唇笑,怕这个便罢了还要怕那个不成,我一个男人叫人这样戏弄,狗急了要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想瞧就叫你们瞧个够! 竟是个有脾性的!众人恍然大悟,不敢再小觑这区区一个太监。 第59章 阴晴不定 英明威严, 举止一向从容鲜有失仪的天子不住地咳啊咳,安喜轻缓地替其顺背。 “圣上,圣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5 - 分卷阅读85 - 肉肉屋 分卷阅读8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6 上。”嘴里喊得急,心中又忍不住觉着活该。 众人皆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皇帝透过跟前嫡妻的身影,目光沉沉望向下首跪在正中的罪魁祸首。 魏七闯了祸,心里还直发笑,只是这会子却也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换回奴才礼跪在绒毯上请罪, 头紧贴手背,身子趴得极低,像是要粘进毯子里去一般。 姿态恭谨而卑微, 谁人能怪罪,且这礼是主子叫行的,与他何干? 皇帝渐渐止住了咳嗽,轻轻摆手, 示意皇后与安喜退开。 他掸掸袖口,起身, 沉声道:“回乾清宫。” 皇帝常袍襟前沾湿少许,虽有替换衣物,却在一众妻妾跟前失了颜面,如何还愿待下去。 “嗻。” 皇帝一面抬脚走, 后头安喜等人忙捧了端罩大氅来替他披上。 “起——驾——,乾——清——宫!”安喜又嗷一嗓子,气却不太足了。 “妾等恭送圣上。”妃嫔们皆小心翼翼送大佛,收起百般心机, 不敢再折腾了。 这时只酉时二刻(下午五点半),皇帝不过只待了将将一个时辰连晚膳都未用便要拂袖离去。 皇后与淑妃却不敢挽留。 魏七悄悄挪至一旁让道,皇帝稳步行过,淡淡望着前方,目不斜视。 行至跟前,抬脚在人屁股上轻轻踹一记,留下低沉的一句:“跟着滚。” 在这儿丢人现眼。 复前行。 也不知方才到底是谁瞧见花旦扮相,心中起意,袖手瞧戏,言而无信。 然他是皇帝,无人敢顶嘴。 “嗻。”魏七平声应,挨了没什么力道的一脚,也不敢再作怪,妖里妖气地说话了,起身跟在安喜后头。 乾清宫的奴才们又鱼贯自两侧的玫瑰椅后撤出,一路浩浩汤汤回宫。 这回谁也没讨着个好,淑妃得了东珠却惹恼了圣上,一众嫔妾们打着瞧好戏的主意跟在后头附和,珠光宝气盛装以待也没能留住人,若要道谁今儿最开颜,应当是中宫罢。 延禧宫里魏七还能笑得出来,回乾清宫的路上他便开始有些怕了。 圣上积威已久,何曾似方才那般失态,虽此事并非他一人之过,可回了养心殿,犯了错的却只剩他了,不拿他问罪又去寻谁? 魏七跟在銮轿后头躬着身子走,离乾清宫越近便越发不安。 若说在延禧宫内时一点儿都不怕,那是哄旁人的,方才只不过是一时恼怒,生出些多余的肝胆来。 可这能怪他么?分明圣上许诺过自个儿会有好日子的。唉,真是可笑,竟也信了,傻不傻,一个奴才,对你食言了又如何? 只是,方才圣上那一脚,倒也不似恼怒,或许不会怪罪罢。 不不,这可是天子!天子失了颜面是多大的事儿,怎会不降罪,若不降罪,他的怒意要如何才能消? 銮轿在乾清宫门前停。 皇帝抬脚下,背手往养心殿那头行。 沿路的宫女太监们跪地行礼,心中皆是纳闷。 怎的领了一串子御前的人去延禧宫瞧淑妃主子,这才不过一个时辰便回罗?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不成? 皇帝入养心殿,往里走了几步,突停足,半转过身来回头。 也不说话下令,只沉沉地将后头那人望着。 眼深似夜里的湖,瞧不出个喜怒来。 众人跪地请罪,请天子息怒。 “滚边儿去。”皇帝踹踹挡在前头的王福贵,一旁的安喜很有眼力见地麻利跟着挪开。 众人膝行让道,正中还剩一个魏七。 他很有先见之明,知晓圣上这是要来算账,乖乖地跪着不挪动。 天子的脚步稳而缓,悠悠似闲庭信步,不像要拿人问罪。 魏七的心砰砰乱撞,好似被妖魔鬼怪拿铁锤在敲打。 额间的汗滑至眼睑,染湿浓密的睫毛。 暗黑描金祥云龙纹长靴停至人跟前,魏七屏息闭眼。 皇帝俯身,修长的手指探入跪着的人的深紫衣领内,自敞露出来的一小截白皙后颈上勾出名贵的白玉翡翠。 指腹的温度灼热,魏七布汗的脖颈却冰凉。 水火两重天,后者猛一哆嗦。 皇帝沉沉低笑,魏七又是一激灵,一笑就叫人怕得慌。 前者攥住串子提起,虽掌上留了分寸,魏七却不得不跟着抬头。 离得有些近。 “朕竟不知,这东西是朕赏给你的。”语带疑惑。 一旁跪着的安喜:…… 魏七惊慌抬眸,四目相对。 他急得要将东西取下,摸着了皇帝的手背,忙烫着般缩回。 呐呐道:“回圣上的话,是。。。安爷叫奴才收下的,安爷以为您将白玉翡翠赐给奴才了。” 他万幸只戴了这一回,平日里没拿出来显摆。 安喜:…… 这倒霉孩子现下才知晓什么叫怕,回了乾清宫对着圣上倒是实诚地只会说实话。 “哦?那你便收下?还挂出来?”手指摩挲两下湿润的白玉。 “你自个儿说说,哪儿做得好了,值得这赏赐?”他又低声问道,温热的鼻息直扑沾汗的面颊,龙涎香铺天盖地团团将人裹住。 方才还在作怪,叫朕丢了脸面。 魏七又不傻,怎么会说自己做的不好,要是说了,圣上要立马降罪。 且他觉着自个儿近日是真的做的不错,差事样样儿都当的好。 是以,魏七憋出一句:“ 奴才,伺候得好。” 上回榻上。。。分明还,咬了我。 皇帝细细瞧他,眸中渐染笑。 前者傻愣愣呆看。 后者抛下串子,叮当轻响,摇摆晃动不止,回落颈间。 皇帝右掌二指顺势在魏七冰凉的脸颊上滑蹭,又沿下颌收回。 起身,背手往东暖阁走,磨了两下指腹,似是觉着滑腻的触感太挠人。 “赏。” 赏?! 魏七瞪大眼。 众人皆是茫然。 只安喜起身,踩着碎花步躬着身狗腿地跟上去,讨好地问:“圣上,赏何物?” 皇帝似随意道:“叫内务府打块玉来,套脖颈上。”哪有年纪轻轻挂长佛珠的,不好。 “嗻。” “摆膳。” “嗻。” 魏七这回过神来,低低一句:“ 奴才,谢圣上赏赐。” 可人这会子早已踏入东暖阁,也不知听没听着这句谢恩。 啧啧,众人叹,参不透。 魏七这晚未曾睡着,一直在榻上辗转反侧。 外头寒风萧瑟,屋子里却暖哄哄地,炭盆摆在榻下,黑夜里发出微弱的一丝橘红光芒,孔雀绿镶翡翠三足铜香炉内燃着百合香,魏七枕着脑袋,窝在蜀绣锦被中想白日里的事。 延禧宫内圣上沉沉的那句成何体统一直响在耳边,缠得人心烦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6 - 分卷阅读86 - 肉肉屋 分卷阅读8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7 意乱。 为何不早些说呢?为何又还是说了呢? 为何失了颜面竟未怪罪,回来却还要赏呢? 白玉翡翠真是自个儿勾走地么? 还是那日晚间太乱,驼妃太监和巴和巴便一同裹回来了 圣上说不是他赏的,安爷又说是圣上赏的,究竟到底是不是赏的。 唉。 帝心似深海,难探喜怒,难窥哀乐。 现下低微如我,如何能逃脱。 沮丧的长长的一声叹息,消融于黑夜中,困局无人能解,年轻的四品内侍茫然无措。 然无论夜里如何难眠,第二日仍是起得很早。今日乃除夕,一年的最后一日,辞旧迎新之时,怎可丧着脸面,打不起精神。 众奴才随安喜入养心殿西暖阁。 圣上今日起得比往常还要早上半个时辰。 历朝规矩,除夕当日,帝与后宫众嫔妃要一同在重华宫用早膳,只有年节时后妃才能陪宴,这也是皇家一年里难得的团圆。 “ 奴才请圣上大安,圣上万福金安。” 众奴才齐声贺拜。 “ 起罢。” “ 谢圣上。” 皇帝端坐榻旁,目光扫向下首。 魏七立在后头随众人一同弹马蹄袖打千。 前者松了口气。 昨儿夜里他做了一个怪异的梦,竟梦着了这奴才。 梦着这奴才涂脂抹粉,穿一袭轻薄的绯红女子长袍,对着自个儿盈盈下拜,口中柔声道: “ 妾谢圣上恩典。” 吓得他霎时惊醒。 魔怔了不成。 皇帝起身,宫女捧着吉服上前伺候。 上戴中毛本色貂皮缎台苍龙教子正珠珠顶冠,穿蓝江绸面青白膁皮金龙袍、石青江绸貂皮金龙褂,戴正珠朝珠,束黄绉绸腰带上绣行龙五条,配五色云纹,脚穿石青缎棉皂靴。 面容尚带晨起的阴沉,众人余光偷瞥,更觉圣上气势威仪,凛然不可侵犯。 天子起行,奴才们避让,经魏七跟前,后者垂眸,心跳如脱兔。 “ 魏七留下。” 淡淡的一句,状似随意。 “ 嗻。” 不知情的宫女们替他觉着可惜,过会子早膳必定丰盛,黄米饭、饽饽、年糕,枣糕等等,样样都精细,圣上往年都大赐随行宫人,可惜魏七无福,头一年升至圣上跟前,竟不能去,也沾不着福气。 第60章 青花红梅 重华宫位于储秀宫后头, 现下正殿里头已坐满了穿金戴银的妃嫔们。 只是今儿一个个地都额外沉默。 昨儿延禧宫内众人合演的那场戏令圣上拂袖而去,今日是除夕佳节无人再敢触霉头。 皇帝一人端坐在桌旁,宫女太监们簇拥环绕着伺候。 只是又不见昨日那个刁横的奴才。 众人分坐在其余的桌上,心思各异。 有的猜必是昨儿叫圣上失了颜面,现下已被圣上厌弃,挨了板子,锁在屋内养伤, 只是年下不好声张,怕触了霉头。兴许再过个小半月,人就悄无声息的没罗。 也有猜是圣上有意维护, 又将人留在养心殿里罗。毕竟昨儿圣上回乾清宫时都仍不忘令那奴才跟着,好似将他留在这儿会叫咱们给吞吃了似的,姐妹们个个都生得温婉貌美,又不是妖精。 只是现下再多的心思也得藏着, 不敢问一句。 皇帝跟前的金龙大宴桌上摆满了各色吃食,糕点数都数都数不过来。 中宫坐在他西侧的另一张桌旁, 殿内落针可闻,不似在吃团圆宴,倒像是在做清晨的祷告祭拜。 皇后下首靠里数第四张桌几旁坐着的是宁嫔。 她有些奇怪,不同于其他嫔妃那般小口舀着粳米粥或燕窝羹吃着, 她一直在吃跟前的一碟子酸橘山楂糕。 这就奇罗,大清早地,吃一小口是开胃,吃一碟子难道不反酸么, 牙都要酸倒罢。 众人瞥她那一口半个的淡然的吃态,起了疑心。 常言道,酸儿辣女,该不会是有了罢! 是了,从前也未见她这样吃酸。 真真是撞了大运不成,老天无眼,竟叫她在这等好时辰有了龙种。 只中宫暗地里嗤笑。 “宁嫔怎的只用点心,不用些垫肚的?本宫见你吃得这般酸,莫不是有信儿罗?该叫太医来瞧瞧。” 皇帝咽下一块甜糯米枣糕,抬眼。 瞧见一碟只剩两块的黄橙橙的酸橘山楂糕,停了一瞬。 牙口咯咯颤了两声,道:“是该瞧瞧。” “回圣上皇后娘娘的话,妾有罪,非是有喜,只是妾爱酸食,见这碟糕点滋味儿尚可,忍不住便用得多了些。”她垂首低声回话,面容染粉,很是不好意思。 皇帝却曾责怪,倒还勾唇笑了一下。 “莫要酸倒了牙。” “妾谢圣上关怀。” 皇帝入重华宫已一个时辰,除中宫外,只开口对众嫔妾说了三句话。 起罢。是该瞧瞧。莫要酸倒了牙。 两句是对着宁嫔的。 众人暗自恼恨。 真真是招摇。 宴毕。 皇帝大赏在场众奴才,每人得了好几碟子吃食不说,还各有银裸子拿。 一时倒是喜气洋洋,谢恩不断。 “安喜。”皇帝一揽手。 “奴才在。”安喜躬身凑近。 “捡一份送回乾清宫。”又抵唇轻咳一声儿,似是不大自在。 “要酸些的。” 又停一会儿,“莫要太酸。” 到底要酸还是不酸呐。 安喜心中乐开了花,悄声问道:“圣上,是留着您晚间宵夜用?” 御膳房时时刻刻皆备着热乎的吃食,天子哪里沦落到要特特将早膳的吃食留着,等到晚间用?更何况那时还得吃饽饽(饺子)。 皇帝将手中的茶盏一掷,抬脚踹安喜。 这老东西。 “赏魏七。” 叫他也沾沾福。 “嗻,奴才明白罗。” 安喜虽挨了一脚,却仍腆着个脸笑嘻嘻,难得能臊臊他的主子爷,哪能不乐呵乐呵。 魏七这会子正在东暖阁内往靠窗青花瓷瓶中插红梅,修剪枝丫。 圣上不叫跟去,也不好偷懒,真就待自个儿屋里睡大觉,是以他便拣些松快的活计来做。 伺候王福贵的奴才一路拎着提盒回来。 问过外院的奴才后径自走进东暖阁内。 “ 魏爷!” 他亲热得唤一声,“ 您怎的还插花儿呢,赏赐到罗。” 魏七吓了一跳,转过头,“ 小王公公。 ” 他勾唇笑:“ 你怎的回来罗什么赏赐 ” 目光却停在食盒上。 “ 回您的话,圣上特特叫安爷替您留下一份差人送来的,想是您未随行,着意赏您的。” 魏七一怔,搁下手中的小铜剪,往殿外头走了几步。 小王公公行至他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7 - 分卷阅读87 - 肉肉屋 分卷阅读8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8 跟前躬身行了半个礼,“劳您收好,皆是些精巧东西呢。” 魏七垂眸,低声道:“辛苦你走一遭,劳你替我谢个恩。” “嗳,魏爷您放心,小的定将话带到。” 两人寒暄几句,小王公公告辞时,魏七留住他,似想了一会子,最终自袖口里掏出两个银裸子递过去。 “年节事多,倒叫你又平白跑一趟,小小心意,小王公公莫要嫌弃。” 小王公公本欲推辞不受,干好圣上派的差事是理所应当,哪有什么劳累的说法。 他的手臂要来挡,脑子里却又突转了念头。 以魏爷如今的身份,倒是真可以赏赐下头人罗,自个儿不能再同从前一般将他当小子瞧。 是以千谢万谢地收下,又多说了许多吉祥话,反倒叫魏七觉着不自在了。 银子又不算多,只是个意思罢了。 人走远了,魏七望着留下来的四层朱漆大食盒,瞧了两眼。 终于忍不住揭开一角往里瞟。 皆是平日里难得吃着的,且都合自个儿口味。 他一时愕然,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儿。 叹息一声,将东西提了回自个儿屋里。 这日皇帝在外头忙了许久,直至戌时七刻才归(近晚九点)。 御驾停至乾清宫前,魏七领着宫里的奴才们在外院接驾。 “奴才恭迎圣上銮驾回宫,圣上万福金安。” “起。”皇帝自銮轿下,负手朝里走。 “嗻。” 至东暖阁,抬眼随意一扫,停住,倒是有些意外。 暖阁两侧朱漆雕花窗柩下边,每条长条几上摆着的青花瓷瓶里皆插满了红艳艳的梅花,挤得密密麻麻,花红似美人胭脂,开得热闹,应着窗柩上贴着的大红福字,将东暖阁装点地好似大家闺阁。 皇帝皱眉,转身望向跟在后头的魏七。 “这谁弄的?”也不知晓要管一管。 “回圣上的话,是奴才安置的。奴才想着年节里头除旧迎新,该多添些喜气才是。”喜庆自然是越多越好,白色不吉利,都该扔了。 皇帝眉头舒展,却又挑起。 望着他,一时噎住,无言。 谁家中的梅是这般插的?不见白梅相称倒也罢了,瓶子里塞这么多又是何意?大红艳艳,俗不俗气。 安喜心道:怪不得从前内院的掌事太监只叫他管储物,司库房,从不叫人捯饬屋子。 皇帝细细地瞧,道:“挺喜庆。”也不说喜欢不喜欢。 魏七原先就是打着喜庆的主意,他想着圣上特赐了自个儿吃食,又留他一日轻快,那自个儿还是卖力些,莫要偷懒耍滑,不若下回再有好事,圣上该不给这恩典罗。 现下圣上说喜庆,可不是喜欢,年节就是该喜庆。 于是他回:“奴才谢圣上称赞,奴才应当做的。” 皇帝哑口无言,只得握拳抵唇忍着。 安喜心道:这孩子怎的脑子时好时坏的,啊?这是夸赞么?! 天子咳嗽一声,往闺阁里走。 “更衣。” “嗻。”安喜与魏七同应。 魏七事先已嘱咐好下头人备齐热茶热水与更换的衣裳,连吃食也备着的,以防皇帝在外头用不好。 从前这些轮不着他管,上头自会有人操持。 只今日境况特殊了些,贴身的内侍皆伴驾出宫,剩下他一个四品的,自然是由他打点一切。 他八岁入宫,先帝在位时便曾在储秀宫偏殿当了两三年差,伺候那时还是良嫔主子的良太妃。 后头半年,储秀宫偏殿内大大小小的账务皆由他一人记管。 再后来,又调至寿康宫老祖宗那儿,跟前伺候着。 虽活儿松快许多,却更需心眼儿,一日里讲的话不知要事先在肚纸中揣摩多少遍才敢说出口。 是以今日这些只需吩咐人便能办好的小事他思虑得妥妥当当,很是仔细。 魏七虽应下这句,却只向自个儿身后的宫女奴才使了眼色,便自退至后头等吩咐。 安喜一回,方才那刻他才算是交了今日的差。 样样同从前都无不同,只是皇帝却觉着莫名舒心,想是也意外魏七能主动扛起事。 原本乾清宫还有个老嬷嬷坐镇的,她见魏七都处理得妥当,暗道: 榻上人,便是年轻了些,到底也是睡过一张榻的,情分不同,哪能不仔细。 除旧换新,老骨头将要入土,该交给年轻的来罗。 转身安心窝回自个儿屋里打盹去了。 却不知半个时辰后魏七便领着小千子二人至乾清宫后头院子里采红梅去了。 皇帝歪坐在紫檀木五屏报春梅纹嵌大理石罗汉床上。 两个太监半跪着替他除靴,宫女侍茶。 皇帝抬眼瞧下首垂头立着的魏七,突记起自个儿早间似赏过他,怎的也不见谢恩。 今儿事儿太多他忘记了小王公公回差时说了一句魏爷谢圣上大恩。 皇帝摩挲着指上的羊脂玉扳指,两瞬后突道:“ 今儿早间,宁嫔吃糕的模样倒是有些意思。” 无头无脑的话向来都是对安喜说的。 后者不知圣上怎的突然提起这个,难不成是好几日未幸后宫,有些闷了 他会错了意,回到:“,回圣上的话,宁嫔主子似才二十,仍有些小孩儿秉性呢。 ” “ 圣上您明儿该要歇在坤宁宫皇后主子那儿。” 言下之意,还得等几日。 魏七头垂得更低,这等后宫之争他可不想再搅和进去。 皇帝心中叹息,不再说话了,将茶盏一搁,闭目。 第61章 黑狐大氅 今夜宫中皆要守岁, 是以即便众人很是疲倦,却也仍要撑着伴驾。 皇帝只略坐着歇了一会子后便起身行至桌案前持笔练字。 虽时辰已不早,然子时过后天子仍需换身吉服前往祭拜列祖列宗,已表来年勤勉理国的决心。 明儿一早还需至北海阐福寺祭祀,登大佛楼进香敛福,之后再重华宫开笔,新年的第一张福可不能大意。 皇帝凝神, 写了没一会子,王福贵便领着两个奴才悄声走进来禀事。 三人打千儿,“圣上, 您前些日子写的福字内务府已收拾妥当,今儿白间那头差人将东西送了来。” 那时安喜不在,东西是由魏七代为收下,方才才得了空闲往上头报。 王福贵身后的奴才手中捧着一刻福字的紫檀木长匣子, 王福贵轻手扭开铜锁扣,取出里头的暗黄绢布, 抖开来。 气势恢宏的一个行书写就的朱红“福”字挂在正中央,只见浑厚有力,笔走龙蛇,可窥圣上深厚的功底。 这是天子前些日子亲笔写就的, 有多贵重自是不必说了。 “嗯,照往年的规矩送。”皇帝笔尖一顿,收势。“送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8 - 分卷阅读88 - 肉肉屋 分卷阅读8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89 一幅至严正己那。” “嗻。” 皇帝道:“现下这份赏安喜。” 安喜笑出满面的褶子,由后头行至黄花梨翘头案下首, “奴才谢主子爷大恩,愿主子爷新年安康,吉祥如意,愿大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嗯。”皇帝点头,“新年你个老东西也要替朕管好乾清宫上下,莫要懈怠。”话语中难得带几分玩笑之意。 他的眼神扫过魏七,暗道:今后头一个该管教的便是这个。 安喜恭恭敬敬地应下:“嗻。奴才遵命。” 不多时紫禁城内传来钟鼓之响,是永乐大钟在鸣报,钟声绵绵不绝,悠悠响彻禁宫上下,新春需敲足108下,以示吉利。 子时到,新年至(晚11点)。 阖宫烟花爆竹齐响,安喜领着乾清宫上上下下向帝请新年大安。 众人齐声道:“奴才们贺圣上新春之喜,愿吾皇新岁大安。” 马蹄袖弹响,万福礼婉转,由殿内直延伸至殿外,浩浩汤汤一百余号人,险些要将钟声盖了过去。 皇帝沉声道:“起。” 派人赐下福包,大红描金,正中绣福,四周绘牡丹,大小分量皆是同等,里头装着金如意,玉如意等物,并未有什么品阶区分。 众人喜气洋洋地接过,难得于御前泄露出明显的情绪。 这是第四年,往年也是这般,天子曾道,既是过年,人人的福气都应相同,不该有高低之分。 是以每年这时候除却安喜能额外得御笔一个福字,其余奴才皆是一个大福包,却无人心中不平,只觉皇恩浩荡。 不得不说,当今天子在御下这面上还是很有几分手段的。 只是今年。 皇帝看着下首跪着的魏七,见其双手捧着个福包嘴角带笑,红绸布衬得脸颊越加白皙,指尖通透,沾绯红柔光。 这奴才虽然有些不识好歹,到底年尾时还是乖巧许多。 “福字有多么?”他问王福贵。 后者一怔,圣上年年都会多写几幅备着,自然有多,只是不知又要赏谁。 “回圣上的话,还有两幅。” “既有多,便与赐你罢。”皇帝道:“你是安喜之徒,性子一向稳重,该赏。” 王福贵感激涕零,未料到自个儿有朝一日竟能得此殊荣,连连磕头,喜不自禁。 安喜同他一道谢恩,感念圣恩浩荡。 皇帝又道:“还余下一幅。”眼神朝下扫视一遭。 众人提心,皆想得赏。 “魏七罢。” 方才还存着一丝念想的众人暗道:得了,就知晓是他。 王福贵不经疑惑,若是方才自个儿道只剩一幅,圣上又会赏谁? 安喜却觉着自个儿果真是老了,再不能一枝独秀。 魏七身子一僵,确实是未曾料到,他膝行上前几步,恭恭敬敬行三拜九叩之大礼,两手交叠,头贴手背。 “奴才魏七,谢圣上大恩,愿吾皇新年事事顺心,时时如意,永享万人朝贺。”国泰民安这等话便不是他能说的了。 “嗯。”还是嘴甜些好。 皇帝轻勾唇,突记起大半年前这奴才头一回叫人裹了扛进西暖阁时的场景,那日晚间若不是他打碎了榻旁的青花瓷瓶,自个儿真要以为是在欲拒还迎。 怎的日子竟过得这样快。 他搁下笔,端茶来饮,嘱咐道:“新年要乖顺当差。” 似是同前头几句无什么不同,皆是好好当差的意思,只是若细品,还是透出几分帝王少有的亲近之意。 “嗻,奴才遵命。”魏七沉声回答,一字一句说地清清楚楚,似真的听进去了。 皇帝道:“去寿康宫。” “嗻。” “起驾--寿康宫!” 御驾又起,乾清宫内外张灯结彩,廊下挂着的红灯笼照得黑夜亮如白昼。 门外守着的侍卫们见帝出,皆齐声跪地行礼,贺圣上新年之喜。 乾清宫的奴才们在后头一路赐赏,一时好不热闹。 寿康宫里皇后正坐在罗汉榻旁陪着老祖宗抄经念佛。 皇帝至,祖孙,夫妻各自道安。 一同去寿康宫西面的祠堂中祭祖,祠堂外已跪着几个皇子。 魏七跟在最后头,恍然间觉着老祖宗似是往他这处瞧了一眼,也不知是否为错觉。 又是好一阵忙活,皇帝敬香,沉声道新年必定时时勤勉,不敢松懈有违萧家祖训云云。 再回乾清宫时便已是大年初一的寅时。(凌晨三点) 此刻宫里备着热气腾腾的素食饽饽,寓意来年清清静静,顺顺当当。 皇帝更衣,换上常服,稍用几口,又大赐宫人。 新年至。 第二日卯时(五点),帝起。 安喜领着人入西暖阁,请了安后突奉上一小小的四方暗红漆木盒。 “ 圣上,奴才的一点小心意,还请圣上莫要嫌弃。” “ 嗯。” 皇帝接过,打开瞧了瞧,又道:“ 明儿用上。” “ 嗻。” 安喜乐得笑出了声。 这么多的奴才里头,年年都只他一人有资格回送圣上这自个儿的小心意。 “ 朕的福没白送。” 皇帝清清嗓子,又道:“ 楚人最是懂礼,来往结交之间喜礼尚往来。” “ 回圣上的话,圣上说得极是。” 王福贵与魏七心里皆是一咯噔。 王福贵暗道:福没白送,安爷回了礼才没白送,那昨日自个儿也得了福字,可……可事先未曾料到这出啊,现在哪里有拿得出手的心意来报答圣恩。 魏七到底还是年轻了些,他想:圣上这话应当只是同安爷玩笑,并不是说与自个儿听的,莫要想多了。圣上是皇帝,要什么有什么,哪会向两个奴才计较这许多。 安喜虽觉着圣上后头那句话说得有些奇怪,却也未曾料到他会稀罕一个奴才的回礼。 皇帝却觉着到位了,这般明显若还不懂便是蠢。 自个儿赏下这么多东西,那奴才却一点对他心意都没瞧着,哪有这等道理。 他起身往外走,“摆膳。” “ 嗻。” 皇帝用过早膳后便领着人去了阐福寺祈福开笔,留魏七同几个资历稍浅的贴身太监留宫。 临行前皇帝留下一句,“ 养心殿现下很好,无需再动。” 魏七应下,暗道,圣上应当是觉着自个儿捯饬得很好,所以不加再添东西,昨儿子时又赐下福字奖赏我。 皇帝走后,众人收拾早膳留下的金银器具,没一会子突听外头有人惊声唤道:“ 下雪罗!” 魏七推开窗,往外一瞧,果不其然,莹白的雪花自天上纷纷飘落,伴着寒风吹进殿中,冷意拂面。 他将雕花两扇窗关上,怕冻坏了红梅。 没过一会子雪便下大了,方才还是拇指大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89 - 分卷阅读89 - 肉肉屋 分卷阅读9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0 小的雪花,现下已成鹅毛大雪。 也不知安爷他们方便不,早不落晚不落,偏生今日落。 几个御前的贴身内侍聚在一块儿商量,道要早些备好炭盆子,热水,姜茶等物,地龙也得盯着,还有圣上的衣裳也得先备好,恐外头雪大,浸湿了圣上的狐毛大氅。 然稀奇的是他们皆只说了两句便停下来望着魏七,魏七心中奇怪,做什么都拿眼瞧我。 “ 怎的了 ” “ 小的们觉着此事还应当由魏爷您来做主。” 毕竟身份不同,昨儿还得了福字。 魏七默然叹息,分明自个儿年岁最小,资历最浅。 不过他也明白众人的顾虑,知晓众人都不愿得罪自个儿。 是以应下了,“ 我入乾清宫伴驾时日最短,若论经验,资质,如何都比不上在场的各位,还望各位前辈多多提点小的。 ” 众人自然道他客气,又是一番奉承。 魏七只好一一吩咐下去。 事情交代好,他环顾四周,查看是否有所缺漏。 行至西暖阁突瞥到三扇金丝木万马齐喑屏风上头挂着件黑色狐毛大氅。 心下总觉着不对劲。 大氅!圣上未披走! 哎哟!怎会落下了。 魏七大惊失色,现下外头寒风凛冽,大雪纷飞,圣上若只着吉服即便是在銮轿中也难免有要受冻的时候。 若是万一凉着了,大过年的还得请御医来折腾,且必定会惊动老祖宗,麻烦可就大罗。 魏七扯了大氅去寻人。 几个贴身内侍也是无措,有人道:“ 是圣上不愿披大氅,应觉着罩在外头挡着吉服,登寺祈福显得不够庄重罢,且那会子还未下雪,风也不大,圣上习武之人,想是不怕冻。” “ 圣上不怕冻是一回事,可万一冻着了那便不好,咱们谁能担当得起。” 又有人反驳。 其实皆是在等魏七出头,这样的事儿他们还是莫要插手,免得办得不美,头一个被问罪,左右圣上现下宠着魏七,叫他去办再好不过。 几人低声商讨两句。 魏七不爱再听,心道:多大的事儿,派人快马加鞭送去不就完了。 他起身,草草包了大氅,又塞了汤婆子进去捂热,叫人寻了外头留守的侍卫来见,说明境况,托他快些将东西送至御前。 侍卫知晓这人身份,爽快应下,道一定快些送到,还请他放心。 魏七反倒有些别扭了,心道:我有何放心不放心的,只不过怕被问罪罢了。 第62章 赤子伶俐 留下来的侍卫首领向草草手下吩咐几句, 亲自背起包裹,疾行出宫,出了神武门,跨上通体黝黑的高头大马,于漫天风雪中一骑绝尘,一路飞驰至北海阐福寺关岳山下,此刻距离宫也不过才一盏茶的时辰。 关岳山已叫大雪覆盖, 白茫茫一片,再瞧不出春日里的青翠模样。沿途遇重重关卡,来人只一亮腰牌, 守卫之人皆识得乾清宫腰牌,立即放行。 半山腰阐福寺内钟声绕梁不绝,香火缈缈。 寺内正殿,大雄宝殿中, 西侧穿着蓝布素僧袍的和尚们跪坐在暗黄蒲团上,身前摆朱红木鱼, 佛经脱口,声音齐而整,庄严肃穆。 御驾小半个时辰前至此,方才天子一入阐福寺, 外头便开始下雪。瑞雪兆丰年,帝亲临皇寺不久,便有如此吉兆,实乃真龙天子。 朝间臣子, 皇室宗亲皆跪地请安,贺帝新年之喜,道佛祖普度世人,能慧眼识人,得此圣明君主乃大楚之福。 皇帝听了只一笑,似是并不在意,若佛祖能渡世人,还要朕这人间帝王作甚,他的虔诚只是做与旁人看的。 此刻住持大师正替帝净手施礼。 安喜候在殿中东侧,遥遥望着门外,真真是万里裹素白,茫茫然天地啊。 他又瞥了眼不远处的皇帝。 月白色(浅蓝色)祭天吉服朝服上绣龙纹及十二章纹样,裳绣正龙两条、行龙四条,披肩处绣行龙两条,袖端绣正龙各一条。日、月、星辰、山、龙、华虫、黼、黻等十二章纹样遍布衣与裳,五色云纹作配。 吉服下的天子肩宽身长,仪态威严,十二旒冕遮盖下的面容冷厉,眼神深邃,凌然不可犯。 只是吉服虽端庄气派,却不能御寒,愁人。 该派人回宫去取那黑狐大氅来。 安喜唤身旁候着的王福贵,低语几句。 不一会子便有一个内侍躬身自人群中悄声而出。 只是片刻复又折返。 “安爷。”内侍躬身轻口唤。 “怎的又回来了?”安喜有些诧异。 “回您的话,乾清宫那头来了人,说是受魏爷托付,特送来些衣物,以备不时之需。” 安喜却是未曾料到魏七竟如此心细果断,此事瞧着虽只是一桩小事,然到底惊动了乾清宫守卫。 若是处理得不妙,哪儿出了差错,没准便落着一个私自调用差谴天子禁军之名。 他叹息,往皇帝那儿瞟了一眼。 怪道这位咬着人不肯松,确是讨人喜欢啊,是托付,不是嘱咐,更不是差谴,加之其身份特殊,并不仅仅只是个四品的御前贴身内侍,圣上若是知晓心中也难免熨帖罢。 “东西收下,好生招待来人,送些吉祥之物相谢,劳他冰天雪地里跑一趟。”到底是他的疏忽,未料到这天说变便改,即便圣上不愿,也应带上才是,出宫事多,一时落下了那件黑狐大氅。 “嗻。” “送来的是何物?” “回您的话,奴才急着像您回话,未曾细瞧,应当是那件新做的黑狐大氅。” “嗯。咱家知晓了,你去罢。” “嗻。” 安喜手中拂尘往臂弯里一搭,妥当了,又了却一桩事。 他摇头叹,小子伶俐,可惜。 抬头望佛,释迦摩尼镀金佛身高三丈有余(十米多),宽一丈,面容慈悲,宝相庄严,俯视众生,佛身下帝王进香。 只望圣眷能长久些罢,安喜念经祈愿。 小半个时辰后,事毕。 众人齐声恭送,天子自正中的朱漆木门出。 大雪拂面,冷风刺骨,吉服广袖纷飞,下摆摇曳,皇帝不动如山。 华盖都未能遮挡这漫天飞雪。 有内侍捧了包袱上前,王福贵接来,安喜打开一瞧,热气散开。 两个镀金刻龙凤纹的铜汤婆子裹在大氅里,触手仍是灼热,安喜又是一叹。 阐福寺虽是皇寺,然皇帝祈福后便要赶回重华宫开笔,往年俱是匆匆,住持大师修身清俭,是以只备了热茶,点好炭盆子候驾。 圣上不喜用汤婆子这等女子才使的玩意儿,銮驾中也只燃着炭,且现下还停在山下的屋子里,若要烘热昂贵的黑狐大氅,却是不便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0 - 分卷阅读90 - 肉肉屋 分卷阅读9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1 。 他小心取了大氅,抖开来,上好黑狐皮毛油光水滑,触手柔软,上前几步,踮起脚替皇帝披上。 后者转头,目光平平,并未显露心中的诧异。 “圣上,是魏七那小子托人送来的。”他复退两步,躬身道。 顿了一瞬,又添一句:“雪落大不久,便送来了。” 暖意包裹全身,大氅厚重,狂风都未能吹动。 皇帝往后头瞧,只乍一眼,王福贵手里的包裹至少有三层,最里头还躺着两个汤婆子。 “嗯。”皇帝只应了这一声。 安喜不知他是否满意,还是,还是到底犯了忌讳。 他偷偷抬眼瞥,众人跟前圣上面容分毫不变,实是瞧不大出。 复垂首,却扫到天子抚理大氅里子的宽大手掌。 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胸膛。 御驾回乾清宫,魏七等人接驾。 只不过是自乾清宫门外至养心殿的这一小截路程,皇帝的身上便落满了雪花。 眉毛,眼睫均沾染白雪,更称其深邃面容。 天寒事急,安喜都冻得直打哆嗦,皇帝瞧他那狼狈的模样,叫他先滚下去收拾好自个儿再来伺候。 阐福寺随行的奴才们皆先退下整理仪容。 魏七硬着头皮上,低声差使一众奴才替皇帝更衣脱靴,净面奉姜茶。 皇帝一口饮尽姜茶,抬眼皮子瞧了一眼不远处的魏七。 他正在掸大氅上沾着的雪花,黑狐皮珍贵,不能长时间浸在水中,恐坏了皮毛。 动作是细致而又利落的,眼睫低垂,嘴角微抿,面容严肃,神态专注。 皇帝心中最后的一点疑虑也打消了。 他暗笑自个儿多疑:一个小奴才罢了,哪来那么多顾忌,兴许只是感念朕的恩德,想着要报盛眷。 内侍端来盛着温水的铜盆子,替皇帝除了靴袜净脚后,又端着铜盆退下。 御前的内侍顶了贴身伺候的空缺,捧了朱漆托盘上前,里头摆着白绸缎长袜并黑缎为面,白缎为底的明黄草龙花纹方头吉靴。 却一时只停在圣上跟前,并不敢动。 魏七将黑狐交与下头人去烘热,手中空下,往皇帝那头一瞥,大惊失色。 怎的叫圣上光着足干等! 几个原先留下的贴身内侍皆手中有事,宫女也正在理吉服,御前内书房当差的从前没做过这档子贴身事,是以不敢贸然替皇帝着靴。 其实大多是装着正忙,先前托侍卫送大氅那事圣上现下仍未提起,又瞧不出个喜怒,众人不敢做出头鸟。 魏七悄声疾行几步上前,取了长袜将皇帝赤着的双足捧了,动作轻柔,两三下便套好。 皇帝睁眼,方才想事入迷,突觉脚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抬眼便瞧见他半跪在跟前,恭顺轻柔地为自己着靴。 白面覆汗,秀气的鼻头带小颗水珠,眉清目秀,神情认真却地叫人觉着有些陌生。 他手指微动,抬臂。 魏七正小心翼翼地替他将仅剩的一只吉靴穿上,这事他做的也不多,是以格外仔细。 月白色自眼前扫过,面上突被粗糙微凉的指腹抚摸。 魏七狠打一个哆嗦,缓缓抬眼。 皇帝的目光无波无澜,印着茫然的一个魏七。 他掌中玉佩的流苏垂落,扫在魏七的脖颈间,痒得人心直颤。 后者垂眼,并不敢动。 一触即离。 皇帝淡声道:“朕手凉。” 哦!原是手冷。 魏七脸面突涨红,两下穿好吉靴,起身朝立在后头的内侍道:“劳你去拿两个汤婆子来。” “嗻。” 劳你?皇帝暗自觉着好笑。 直到魏七捧着描金的大红雕莲花纹汤婆子递至他跟前时,天子才有些愕然。 魏七不动,天子也不动。 一时无言。 未几,皇帝接过,捂在手中。 确实很暖,只…… 他低头,颜色艳得有些过了。 吉服更毕,起身朝外头走。 “去重华宫。” 快至开笔的时辰。 “起驾--重华宫!”魏七学着安喜嗷了一嗓子。 可他这一嗓子嗷得只是形似安喜,却不能神似。 声音清越,太过使劲儿且紧张,到后头便有些破音。 皇帝忍住,勉力维持他身为帝王的威严。 安喜等人听见动静,忙至偏殿出来等候。 “安喜留下,一把老骨头跟去碍眼。” “嗻。” 皇帝的眼神往身后扫:“魏七也留下。” “嗻。” 怎的又叫我留下?真不让伴驾么? 御驾又离去。 只留下两人大眼对小眼。 魏七突道:“安爷新年大吉,魏七愿您长命百岁,福如东海,万事如意。” 安喜又气又乐:”你不给咱家寻麻烦,咱家便万事如意罗。” 魏七噎住,忆起自个儿这大半年来惹的事,呐呐道:“小的知错,小的对您不住。”他耳朵都烧红了。 又道:“小的替您做了两双靴,手艺粗糙,还请您莫要嫌弃。” 安喜听他悄无声息地便替自个儿做了两双靴,心下舒服些了,轻哼一声,将此事揭过:“你近来倒是沉稳,替咱家省了不少事。” 魏七立马便笑脸相迎:“是安爷您教得好,小的只是时时跟着您学,却也只偷着了一二分,万万不能与您相比。” 这两日他得了不少赏赐,占足了风头,恐叫安喜不舒坦,是以连忙讨好。 安喜哪有不舒坦,若换作旁人他自是要不快,可魏七又不比旁人,他是龙榻上躺过的,且现下又知分寸,圣上喜他多些有什么稀奇。自个儿一把年纪,又不能…… 咳,安喜清嗓子,莫要岔远了。 近两个时辰后,御驾回。 众人接驾。 趁着得空皇帝入内书房批这两日积下的折子。 未几,下头奴才来报,道闲安王求见。 安喜立在后头,眼皮子一颤,心中不安。 皇帝道:“ 宣。” “ 嗻。” 外院闲安王正向领路的内侍打探消息,他作贼一般,低声问内侍:“ 哎,本王问你。” “ 王爷您说。” “ 这些日子咱们圣上可有……” 他越发压低了声儿。 “ 哎呦,我的爷,您快别说了。” 内侍低语,心中急得慌,原来是跟前这个不着事的王爷惹出来的。 “ 您在外头逍遥,不知咱们近几月来日子难过,您那本东西,可是叫一个内院的奴才丢了命。 ” 内侍愁眉苦脸,有苦却难以道尽,却不好明着多加埋怨。 闲安王大惊,还欲再问,内侍却如何也不敢多言了。 第63章 皇家闲王 没了的那个能说, 得宠的这个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1 - 分卷阅读91 - 肉肉屋 分卷阅读9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2 万万不敢提。 及至内书房前,两人噤声。 闲安王入内,于黄花梨木翘头案前三丈远处停。 “ 臣弟闲安请皇兄大安,皇兄万福金安,新岁大吉。” 不叫圣上倒叫皇兄。 魏七立在墙角边,觉着这位闲安王同圣上的关系倒有几分亲近。 “ 嗯,起罢。” 皇帝掷朱笔, 抬眼瞧下首人,“ 赐座。” “ 谢皇兄恩典。” 闲安王于案头下方右手边的太师椅入座,魏七前行自入内的内侍手中托盘上托起茶盏, 只稍稍一闻,便道:“ 龙井,王爷请用茶。” 他从前是御前侍茶,这挡子事现下正好交由他来。 皇帝瞧了一眼, 记得他从前在此处御前侍茶时并未多说这一句。 其实只因魏七也侍茶不久,尚不知晓闲安王的喜好, 恐他不爱饮龙井,特提了一句罢了。 然闲安王再不喜也不会说出来,这可是御前,自然皇帝喝什么他便跟着喝什么。 声音虽低却悦耳, 带少年人的清冽,不似从前常听到的有些尖刻的嗓音。 闲安王也瞧了一眼跟前的奴才。 确实是个年轻人,眉清目秀的,齐整得很。 他又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 这便有些稀奇,御前怎会调来个这般年轻的奴才。 魏七退下,闲安王端起茶盏稍饮一口,他确是不喜龙井,不似皇帝,除却女人家喝的花茶,其余什么都不拒。 “刚至寿康宫回?”皇帝问庶弟。 “嗨!皇兄您可别提寿康宫,老祖宗罗!臣弟脑仁疼。每回见着老祖宗她老人家臣弟便要挨训,道什么家宅不宁啊,后继无人呀,风流成性不成体统啊,云云。将臣弟贬的一文不值似的。” 皇帝摇头,也是无奈。 闲安王今年二十有一,是圣上的行五庶弟。样貌也承了皇家的好血统,是个英俊不凡的,只是性子实在不羁,成日只知游山玩水,至今未能娶一位王妃入府,便更不用提什么王府嫡子,真真是应了他的封号闲安。不过听闻这封号也是他自个儿求来的。 圣上只剩这么一个异母兄弟,自小关系又还算融洽,是以便也由着他去。 他似是突忆起什么来,右掌拦着嘴,身躯往翘头案那头倾斜,鬼鬼祟祟道:“皇兄。” “嗯。”皇帝瞧折子,并不怎么理会他。 “皇兄。”闲安王面上露出一个有些暧昧可疑的笑来,“上回,臣弟送的那图册,可还行?” 皇帝抬眼瞥他,也不应声。 “嘻嘻。”闲安王突笑出了声,忙缩脖子缩脑袋,捂住嘴闷声乐。 “那会子您可是说臣弟荒唐来着,还言不过如此。” “嘻——”这声儿有些怪异,他忙端茶来饮,想止住笑。 “臣弟可是听闻您幸了一个内院的奴才,只是怎的也不会怜香惜玉,将人给杀罗。” 闲安王摇头,“只可惜臣弟还未见过皇兄您喜欢什么样儿的兔子呢。” 他的做派是个作贼的样儿,可声量并不算小,至少在安静的屋子里人人都可听着。 魏七立在墙角,气得脸都发白。 原来一切都是因着这个人!这个劳什子闲安王! 怪道圣上会突然瞧上自个儿,他分明向来不喜男色,以前从未幸过哪个太监。 原是仅仅因他一本图册,便将自己,将小方子一道推入火坑! 内廷监里的种种,龙榻上的屈辱,挨的打,遭的骂,受的流言蜚语,九死一生,皆是由这人的一本下,流图册而起! 皇帝见他越说越不像话,沉声制止道:“不成体统。” 闲安王噤声,只是实在不甘心,分明是受用得很,却还要训斥他,若不是那图册,皇兄这个古板端正,佛祖一般的皇帝,哪里会知晓这多出来的乐趣。 于是没一会子,他又嘀嘀咕咕道:“收了臣弟的册子不还,还要骂人,好不厚道。臣弟是见皇兄整日劳累,好心想法子替您解闷儿,偏不领情……” 喋喋不肯休。 皇帝叫他念得烦了,可又不好赶人走,半年未见,来一趟不容易,坐一会子便赶人,传出去也不是个样子。 “得了,朕知晓你的心意,又未怪罪。” 闲安王听了这话,脸上立即由阴转晴,这还不够,他还要蹬鼻子上脸。 “当真?皇兄,这可是您说的不怪罪。” “嗯。”皇帝敷衍他。 “皇兄这般宽仁,既如此,臣弟又怎能忍心皇兄白白失此人间极乐!” “那个没了的必是不大好,不会讨人喜欢,依臣弟看嘛……” 闲安王手肘撑在桌几上,歪靠椅背,“这个,这个便不错!” 他突伸手指向对面不远处立着的魏七。 皇帝抬眼,面色未变。 “嗯,是不错。” 他还要点头。 腰是腰,腿是腿儿的,就是不知臀是不是臀。”吊儿郎当,似逛青楼喝花酒挑妓子的败家子,哪有什么王爷气派。 白瞎这一身的好皮囊!魏七咬牙忍,并不作声。 皇帝笔下一个准字只写了一半。 他复垂眼将其补完,收势。 停下手中的朱笔,咔哒搁在砚台边,就这么望着闲安王。 朕倒要瞧瞧这风流人今日还能说出什么混账话来。 “皇兄,这个真真不错!您信臣弟一回,过几日悄莫收用罗,保准舒坦。”似窑子里的老鸨。 安喜等人闭眼,不敢再看,却不能捂住耳朵不听。 闲安王说了许多话,口渴得慌。 端茶欲饮,只是茶盏已空,不喜龙井也饮完了一盏。 他道:“皇兄,臣弟可否续茶?” “嗯。”皇帝面上不动声色。 魏七垂首上前侍茶。 闲安王翘着腿打量他,魏七将茶盏放在他手肘边。 也不说话,退下。 皇帝瞧了眼茶盏,复瞥一眼魏七,后者面色沉静如常。 皇帝也并未说什么。 安喜却是眼皮子直跳,心中叹:唉,小子倔强如牛犊,不禁夸。 闲安王盯着人茶都忘了喝,嘴中啧声儿,转而对他皇兄道:“皇兄,真真不错!若不是御前的,臣弟便腆着厚脸向您讨了来。” 他的胳膊肘在朱漆几面是上挪啊挪,离茶盏越来越近,将将只两指之隔。 好几个眼利的奴才都瞧着了,只是这会子哪还敢出言提醒。 圣上都未置声。 皇帝望着他,突道:“只你一人长了一双眼不成,朕是少生了个眼珠子么?”朕是瞎的才轮到你今儿点出来。 “啊?!”这是已经收用罗! 闲安王大惊失色,胳膊肘往前一杵,撞翻了茶盏。 温热的茶水四溢,瞬时便染湿一大片袖口,茶盏离桌边很近,咕噜滚一圈,碰地砸落在他伸在桌下的靴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2 - 分卷阅读92 - 肉肉屋 分卷阅读9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3 面上,又摔了个稀巴烂。 “哎呦!”闲安王起身,跺着脚嚷疼,袖口,下摆皆渐湿,模样好不狼狈。 只是皇帝话还未说完,众奴才不敢上前收拾残局。 “你瞧瞧自个儿,成何体统。” “已二十有二,却整日里游手好闲,贪图享乐,哪里担起了皇家风范。” 竟将老祖宗的话搬来又道一遍。 只是这回闲安王却再也不敢油嘴滑舌。 安分跪在绒毯上听训。 他傻乎乎地对天子榻上人指指点点,还道要讨了回府,万幸前头还加了个若不是,否则今儿可真真是犯了大忌讳!便是皇兄再如何纵容他,也难免心生嫌隙。 “臣弟知错,臣弟愚昧,竟不知此奴才已是圣上的人,臣弟有罪。”他很是机灵地改了口,也不敢再叫皇兄了。 “哼。”皇帝冷斥,“今日不赐你个教训,明日你还得再犯,朕不可再一味心慈手软,念你身世可怜便多有宽和。” 闲安王脸色煞白。 身世可怜,他母亲是小户人家的庶女,身份低微,早早便去了。 “臣弟知罪,还请圣上责罚,臣弟甘愿领罚。” “既如此,滚回自个儿府里思过三月,不得外出,年节一过朕便同老祖宗定下你的亲事,指了谁便是谁,不得有违。” “嗻。”闲安王如霜打的茄子,不敢有分毫违抗,行了礼恹恹地告退。 人离,皇帝复去批折子,过会子还得去前头的太和殿大宴群臣。 奴才们见圣上气消,这才出来收拾场面,皆是轻手轻脚,不敢发出丝毫响动。 魏七拾了碎瓷欲退。 皇帝叫住他,“魏七。”眼也未抬。 魏七跪下,“奴才在。” “罚两月俸禄,自去廊下跪一个时辰。” “嗻。”魏七磕头,答得恭敬。 两人心知肚明他是因何受罚。 即便是闲安王出言不逊在先,他也不能捉弄一个王爷,损了皇家的仪范,已算是从轻发落。 只是魏七想不明白,圣上既然罚了他,便是那会子分明也瞧见了的,为何却不出声,由着他这般行事,致使闲安王失了仪态。 魏七领了罚至廊下,面向墙跪着,狂风暴雪,雪片铺天盖地随风席卷至屋檐下,魏七身后沾满雪花。 膝下大理石砖坚硬冰凉,跪了没一会儿,厚重的绸服也挡不住刺骨的寒意,湿冷由小腿,膝盖一路传至四肢百骸,他的牙关颤抖不停,身躯却依旧挺得很直。 内书房里温暖如春,皇帝饮着热茶,目光钉在奏折上,手中抚摸腰间的龙纹玉佩。 外头暴风吹打窗柩,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后,皇帝皱眉。 安喜立在后头,望了望窗外,心下担忧。 这么冷的天,人走在外头都要冷得发僵,何况是跪着。 他有心想劝,又恐圣上正在气头上,便想着还是再等一刻,跪久些了模样也惨,圣上也该消气。 皇帝的手指摩挲玉佩,停住,摸几下,又停住,绕到下头去缠流苏,低头一瞧,是个灰蓝色的。 怎的还不来求情。 又小半盏茶后,还未等安喜开口,皇帝突道:“ 去太和殿。” “ 嗻。” 怎的这般早便要赶去太和殿了,不是还有半个时辰么,不过这事大,早些去也稳妥些。 “ 起驾——太和殿。” 皇帝起,众贴身内侍相随鱼贯而出,内书房御前的奴才留下收拾。 明黄草龙花纹方头吉靴停至身侧不远处,是魏七前几个时辰前替皇帝换上的那双。 他转身垂首面朝皇帝往后退。 拿臀朝着主子乃是宫中大忌。 皇帝抬足,行了几步,突又停下,安喜立在魏七跟前,耳边听到前头传来的沉沉低问。 虽经风吹散,却因其间包含着的与众不同的威严而清晰可闻。 “ 可知错。” 只三个平淡的字。 “ 奴才知错。” 魏七识时务者为俊杰,将头磕得额外响亮,这不是能敷衍的时候。 碰-碰-碰,三声,一声比一声要响。 皇帝不知怎的竟听得心颤。 暗道:蠢东西,脑子是铁打的不成。 “ 既知错,滚回去思过。” “ 嗻,奴才遵旨。” 心平气和,低顺恭敬。 皇帝到底没忍住,微侧过头瞥去一眼,魏七伏在黑色石砖上冷得不住颤抖,头贴地面,瞧不出是否磕破了。 天子心中一声叹息,拂袖离去。 第64章 千年血玉 魏七跪在后头, 嘴里低声说出一句:“ 奴才恭送圣驾。” 消散于风雪中,无人听见。 未几,御驾远去,他撑着冻得有些僵硬的腿自地上爬起。 额头冰凉,一缕很细微的血迹自上蜿蜒而下,渐渐流至眉心。 魏七抬手一擦,心中叹气。 唉, 又流血了。 他倒是不怎么在意,左右面上都冻僵了,并不觉着有多疼。 圣上叫他回去思过, 魏七垂首往后头侍院走。 沿途尽管勉力遮掩伤口,仍是能感觉到旁人在他额间短暂停留的目光。 回了自个儿屋,小千子瞧他一副明显受了罚的模样也并不惊异。 只唤声魏爷,取来药箱望着他。 魏七松口气, 他连开口解释的心力都无,只觉精疲力竭。 方才闲安王的事, 虽作弄了回去,可他并不如何开怀。 心里的憋闷苦恼无处可发泄,魏七很想哭一场,他怎么也没料到, 原来只是一本春,宫图。 仅仅一本图册就搅没了他原有的平静生活,叫他大半年来苦苦挣扎,生不如死, 最终无奈妥协。 魏七举目四望,小千子二人皆在屋内擦拭桌椅摆件,他现下还不能哭。 戌时坤宁宫内。 今日年初一,依礼法帝应宿在中宫,是以太和殿的宴席一散,御驾便到了坤宁宫。 帝后二人皆有些乏,前头宴朝臣,后头中宫见命妇,都不是轻松的活。 这会子两人洗漱妥当,端坐在榻边闲话。 “妾谢圣上恩典,前些日子您赏下来的福字,父亲已叫人供在祖祠里,日日礼拜。” 皇后温言道,目光很是柔和地望着皇帝。 后者道:“皇后辛苦,国丈忠心耿耿,为朕的大楚鞠躬尽瘁,赵家一门忠臣,理当得赏。如何都不为过。” 只是嘴中这般说,心里却冷笑不已。 对赵家的事这般熟悉,连福供起来都知晓,私下往来不知该如何密切。奏报隔几日来一趟,他都懒得瞧。 两人草草几句,安歇下来,身躯之间相隔甚远,隔阂清晰可见。 只是当皇后的手于昏黄的灯光下悄悄拽住身边人明黄的亵衣时,皇帝仍是翻身压了下来。 面目相对,呼吸相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3 - 分卷阅读93 - 肉肉屋 分卷阅读9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4 闻,近在咫尺,却是一板一眼,如同例行公事一般。 皇后面目平静,心中也是无波无澜,她只是需要这一夜的例行公事罢了。她不能显露出自己的愤恨,不仅不能显露愤恨,她还要露出依赖与爱慕。 呵,心照不宣的逢场作戏,只是谁都不会先去打破。 皇帝目光平静,望着下头的女子,也是秀美动人的模样,也是粉面含羞的面容,目光也盈盈,嘴唇也丰润,端庄又妩媚。 只是索然无味,谁人能知晓她这是做戏还是真的柔媚。 从来也叫人参不透,同朕一样叫人参不透。 可帝王只愿无人能看透他,却不愿这世上有他洞悉不了的人与事。 但这是他的嫡妻,皇帝想着,望向那张微微开合的唇,脑海里却忽然忆起一个奴才。 嫡妻和奴才会有什么不同? 他抿唇俯身轻轻贴了一下。 皇后浑身一僵,不知今夜丈夫为何会突然如此温存。 自她父亲势大后,两人已有一年多未曾这样亲近了。 她张开唇,欲迎合一番。 可是皇帝却在这时退开了。 前者垂眼,心中嘲讽冷笑,面上却更柔和温婉。 也无什么不同,皇帝暗想,甚至还比不上那奴才。 念头一出,他觉着自个儿荒唐,可却又忍不住生出更荒唐的想法。 还不如回去幸奴才。 他的动作比方才更为冷淡了。 至少那奴才没心眼,所有的胆怯,羞涩,抗拒,茫然,试探,欢喜和自以为的小聪明,他一眼就能看透。 草草了事。 第二日御驾回乾清宫时,皇帝坐在銮轿中问下头的安喜:“ 内务府的玉佩做得如何了?” 声音透过明黄棉帐沉沉传入跟在一旁垂头走的御前总管太监耳里。 玉佩?什么玉佩? 安喜有些想不起来圣上这口中的玉佩有什么缘由,又不好开口问,沉思了一瞬。 哎呦!玉佩!他记起是什么玉佩了,是前两日要赏魏七的玉佩。 其实还未有消息,这些日子宫里哪哪都忙得团团转。内务府更是不知每日要进进出出多少奴才,门槛都要踩烂。 赏给一个奴才的东西,即便是乾清宫来人亲口吩咐了,却因来人并未催促,像是也不急。是以内务府总管便将这桩事往后头挪了挪。 安喜也未曾多上心,圣上赏魏七的东西多了去了,皆只是随口吩咐一句,并未有多上心。哪曾想这会子竟还特意问起,怎能说有便有呢?内务府那头怕是还未着手去办。 这可有些麻烦,圣上那会子道要做一块好些的,又是特特替魏七做。不仅要合他的身量,还得合他十七八的年纪,且不能真的太贵重,也得考虑考虑身份。 安喜心里犯愁,却仍是答:“回圣上的话,近日宫中杂事众多,内务府想必也忙。不过奴才特特派人去催过,奴才思量着再有个一两日东西也该呈上来了。” 皇帝未曾多说,也没嫌慢,只道:“弄好了叫朕瞧瞧。” “嗻。” 御驾停于乾清宫门前,里头的奴才接驾。魏七脸上有伤,恐污圣眼,便跪得靠后了些。 皇帝叫起。 他起身,微垂着头,双臂紧贴身侧,姿态仍是亭亭直立。 皇帝的目光扫过,见他额间一片青紫肿胀。一瞬皱眉,只是也未多瞧,往里行去。 安喜稍得空闲,忙召了王福贵来。 “ 安爷。” “ 你亲去内务府一趟,叫造物司打一块玉佛来。要中等偏上的血玉,后头刻个七字。加紧办,连夜办,后日便要瞧着东西。” 还是造块玉佛好,观音菩萨戴不得。观音,官印,于魏七身份不合,也恐叫圣上记起前朝宦官专权之事,反而不美。 王福贵应下:“ 嗻。” 内务府造物司的掌事太监钱守得了令,连忙向储物司钱思求了块较好的血玉胚子来。 又派几个手艺好的奴才连夜赶制,不休不眠,好歹在两日后的酉时整(下午五点)将东西送至御前。 彼时皇帝正在内书房瞧严正己呈上来的请安折子,虽面无表情,眉目却是舒展。 安喜心道:这玉佩来得正是好时候。 皇帝瞧完折子,将其往桌上一扔,靠向紫檀木雕八宝云蝠纹宝座。 王福贵见皇帝手上空了,这才领着手捧朱漆托盘的奴才上前禀事。 “ 奴才请圣上大安。” “ 嗯。” “ 圣上,您几日前吩咐内务府打给魏七的玉佩已完工,内务府造物司掌事太监钱守方才将东西送了来。” “ 嗯。” 皇帝撑着脑袋,淡声道:“ 朕瞧瞧。” “ 嗻。” 王福贵向后头的奴才使眼色,那人向前行至翘头案前。 安喜走上前取了托盘上头放着的金丝楠木刷暗红漆雕喜鹊纹样木匣子。 行至皇帝身旁,打开木匣子,弯腰将匣子稍稍倾斜。 “圣上。” 皇帝闲闲抬手去取。 拎了东西凑到眼前细瞧。 是一块血玉弥勒佛玉佩。 佛相和蔼可亲,玉佩血红,瞧上去很是通透,触手却温润。黑细绳穿着,首尾两端各缀了一颗深棕色的凤眼菩提圆珠子。 说是只要中上等的血玉,可皇宫里的中上便很不一般了。再者东西是要呈到御前的,是以这块玉乃是块不错的千年血玉。 皇帝摩挲玉佩,突觉背面有凹陷,似刻了字,翻过来一瞧,正中刻了个“柒”,他细细瞧着这“柒”字。 心里还算满意,虽是玉佛,却觉着也挺好。 “ 不错,赏内务府。” “ 嗻。” “ 谁吩咐造成这样的。” 安喜心里坎坷,血玉用的少,且造了块佛出来,也不知合不合圣意。 “ 回圣上的话,是奴才吩咐的。” 皇帝目光看向他,“ 你也赏。” 安喜松口气,脸上谄媚地笑:“ 奴才谢圣上恩典。” 皇帝瞧了东西却并未放回木匣,而是握在手中把玩。 安喜揣摩不出他是何意,却未曾多说。 皇帝道:“ 今夜抬魏七来。” “ 嗻。” 安喜这会儿知道圣上是打着什么主意了。 不过才将将酉时,还未到戌时,他便翻好牌子等着幸人,这东西是要在榻上送出去。 安喜心里有些意外,觉着他的主子爷近来很有几分风流情趣。 这是好事儿,正好魏七现下也换了班,此刻并不在场。 魏七本是今晚守夜,此刻却守不成了。 圣上召幸,他现下正躺在内廷监中准备。 据上回来此已有十来日之久,是以魏七今日很吃了些苦头才好歹弄妥当。 戌时四刻(晚八点),养心殿西暖阁内。 皇帝靠坐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4 - 分卷阅读94 - 肉肉屋 分卷阅读9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5 床头,左掌持《论衡》翻看,右手间却是一块血玉。 上头串着的黑色细绳自宽大的掌中垂下,贴着他肌肉微起伏的手臂一路埋进明黄亵衣。 魏七来,驼妃太监退。 皇帝不动如山。 有段日子不爬龙榻,魏七倒是生疏了些。 皇帝由着他翻来捣去地折腾,眼珠子盯在书卷上,似并不如何急切。 魏七终于自锦被里钻出来,热得额头布汗。 皇帝却并未如以往一般将人扣住,依旧看他的书。 魏七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皇帝翻一页书,魏七抖了一下。 终于鼓起些勇气呐呐道:“ 圣上……” 皇帝目光自书中移开,抬眼皮子瞧他,目光沉沉,也不说话。 魏七不敢盯着他,垂眼,只是却会错了意。 他又缩回去往里爬。 皇帝瞧着他的小脑袋,在他见不着的上头勾唇笑。扔了书,复将人拽上来。 指腹抚了抚他的唇。 魏七脸已红透,知晓自个儿方才又犯蠢了。 第65章 弥勒佑安 皇帝问:“ 你这是预备做甚?” 魏七没脸说实话, 他停了一瞬答:“ 回圣上的话,奴才见您浸心书卷,不敢扰您清静,便想自个儿退回去。” 前者眼中含笑,并不去拆穿,只低声道:“ 退回去? ” 他的手捏住魏七的下颌,扯过来。 “ 退回去可惜, 内廷监都走了一遭。” 魏七脸色有些白了,浓而密的睫毛颤动,似记起方才的痛楚。 皇帝细细打量他, 本以为这话能臊着人,没成想反倒是个吓着了的模样。 他本欲问句:怎的了? 却也没开口,只是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今夜有些久,魏七已经很倦很累, 腰也酸,后头也麻, 只是仍不敢睡。 第一回 完时,皇帝余光瞥见方枕旁的血玉,突然问身下人:“ 礼备得如何?” 到底没憋住。 魏七迷迷糊糊,稀里糊涂, 不明白什么礼,他目露些许疑惑,却又突然福至心灵。 真是要回礼! 他答:“ 回……圣上的话,奴才想了许久, 时时……在想,昨儿才想好要回您何礼,是以……” 不能说没打算备,那要触怒龙颜,不能说已在备了,因过两日也拿不出东西。 皇帝眼神利得很,哪能逃过。 看来除夕那日还是高估了这奴才的脑子。 “ 朕不缺你的东西,好好想儿。” 又说不缺,又叫好好儿想,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 嗻。” 魏七觉着还是要回,因为好好想儿跟在不缺的后头。 皇帝来了第二回 ,他望着身下人闭合又睁开,睁开又合上,最后仍是睁着的眼,心中有些纳闷。 怎的还不睡,想来还不够。 于是又要第三回 。 魏七终于撑不住昏睡过去。 皇帝捏人脸,手下有些重,未醒。 没一会子他也完事。 停下来瞧着歪在身旁睡着的人。 血玉弥勒静静躺在魏七那头的枕边,皇帝靠坐床头,杵着脑袋,手臂伸长,修长的手指遥遥将其勾过来。 吊着玉佩沿魏七睡熟的绯红面颊缓缓滑过,一路滑向纤长的脖颈,凹陷的锁骨,起伏的胸膛。 通透血红的玉,绯红雪白的人。 皇帝心道:挺好。 最后将东西挂在他的手腕上。 食指曲起,自人微肿泛紫的额间轻轻一刮。 佛也很好,你安生些,乖巧些,叫他佑你新岁平安罢。 起身端坐,唤道:“ 安喜。” 外头恭敬应:“ 奴才在。” “抬人。” “ 嗻。” 安喜领着人入内时魏七正躺在龙榻上昏睡,身上盖着明黄御被,眉头微皱,小脸蛋睡得红扑扑。 御前总管是真真再也没见过比他更放肆的榻上人了,只不过…… 圣上说不定就是喜欢这样的。 驼妃太监抬人,皇帝瞥了一眼,道:“ 仔细些。” 恐将他的玉佩蹭掉。 “ 嗻。” 驼妃太监低应,实则已是万分小心仔细。 两人欲掀开御被将魏七裹走。 白皙的脖颈露出,上头满是暧昧印记,一路延伸至下方,魏七睡梦中也觉不安,又或者是冷,直往被里躲。 皇帝微皱眉,“ 怎么当的差,就这般扛。” 两人忙跪地请罪。 皇帝踹人,“ 抬走。 ” “ 嗻。” 于是又再战战兢兢地起,也不敢去动御被了,整个端起来再往上头加两床锦被。 安喜本想瞧魏七脖颈上是否挂有东西了,不曾想瞧见一脖子的吻|痕,饶是他脸皮再厚也红了耳朵。 魏七手腕上的玉,小千子二人都不敢碰。 是以第二日巳时(早九点)魏七醒来抬手揉眼睛时,便瞧见自个儿腕子上绕着一块弥勒血玉。 黑细绳缠了几圈,玉佩贴在腕子内侧,已叫他的体温焐热。 他眼神迷糊了好一会子,渐渐醒悟过来。 玉佩?! 立即睁圆了眼,将东西取下,凑到眼前细细打量。 弥勒挺着肚子对他咧嘴笑,血玉通透似夏日清晨荷叶上的水珠子,只不过色艳似血。 “真,好看。”他忍不住发出低声的感慨。 手指摩挲玉佩,翻过来瞧背面,正中一个“柒”。 他盯着这个“柒”字瞧了一会儿,垂下眼。 是昨夜圣上赏的罢。 魏七抚摸自己的手腕,怎么也想不出那画面。 男佩观音女戴佛。 可他却并不觉得耻辱。 因为这块玉叫他想起了家。 八岁前他也有一块弥勒,是很好的羊脂玉打造,虽到底比不上手中这块,却是从出生起便戴在身上的。 他出生时爹娘特请了京中有名的算命先生替他瞧生辰八字。 算命先生说他胎中不足,虽是男娃,却身体虚弱,恐少了些男子气概。 不如造块玉佛,兴许能弥补一二。 时年男子在外经商赴考者多,脾性或暴躁,世人以为戴女观音可消融些许,且观音同官印,有求功名之意。 观音为仕途期许,佛同福,两者权衡,他爹娘最终只愿孩儿一生安康有福,日日开颜无忧。 戴了整整八年,最终临走前交与了娘亲。可边疆路途遥远,苦寒无比,想必已丢失了罢。 那块羊脂玉后头刻小名“安”,现下这块刻“柒”,魏七心中五味陈杂。 他忽然生出一股冲动,恨不能此刻便冲至御前。求了圣上,说明自个儿的身世。不要玉佩,不要伴君,锦衣玉食金屋银器通通不要,能否求来双亲自由之身,能否求来一家团聚。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5 - 分卷阅读95 - 肉肉屋 分卷阅读9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6 他真的怕,一年更甚一年的怕。爹娘老来得子,如今不知已多年迈,他很怕……怕自己,等不来那一日。 终究杳无音信,已近十年,竟都要忘了他们的音容笑貌。 魏七攥紧掌中的玉,用力到手背青筋都凸起,他长吸一口气,压下喉间哽意,将玉佩戴在脖颈上。 只是一垂头,却骇了一跳,白皙的胸前布满点点乌红印记,好似被人打了一般可怖。 魏七大惊失色,掀了锦被下榻。 腰后酸涩,双腿软弱无力,走一步便要颤一会儿。 他扶着桌几行至镜台前,铜镜中的景象更是骇人,不光胸前,脖颈间更是乌红遍布,已瞧不出那处原本的肤色。 昨夜…… 这还如何见人!知晓的要耻笑,不知晓的恐要来问他是否受了欺辱。 魏七满面羞红,那会子分明不觉着有多疼,怎的…… 他浑身一颤,似忆起灼热柔软的舌贴近时的诡异触感,恍惚间又麻又痒,叫人失去所有支撑的力气。 还不如似从前那般,痛些便痛些。 正这般想着,小千子推门进了屋。 魏七转身,急忙捂住脖子,拢紧亵衣,眼里满是慌张。 前者将手中铜盘搁下,望着他淡淡道:“ 魏爷,小的昨儿都瞧见了。” 魏七面上更是红透,讪讪松了双手。 他长发披散,微垂着头,靠向镜台,亵衣质地柔软非常,胸前散开一片,白皮子上红斑点点。 小千子瞧了两眼,心道:怪不得那位越来越过。 未再多言,只伺候着人清洗收拾。 魏七换了绸袍,脖子上的印记仍是露出些许。 他有些犯愁,虽今儿不用当值,可明日却要照常做事,这东西一时半会儿哪消得下去,难不成要顶着痕迹去御前。 安喜忙中得了空闲,想起前几日除夕那晚,圣上说礼尚往来,再前一日还曾问起宁嫔主子。 原本以为那会儿是思后宫了,可自坤宁宫回却头一个召的魏七。 莫不是真要向人讨个回礼。 他思量着,为以防万一,还是召了魏七来见。 魏七拿白巾子在脖颈上缠了两圈,遮住痕迹后去见安喜。 “ 安爷。” “ 嗯。” 安喜翘着腿喝茶,瞥了眼魏七有些打颤的腿,很是体贴,并不叫人坐。 “ 长话短说罢,魏七。” 他清了清喉咙。 “ 咳……魏七,咱家今儿叫你来,是想着圣上赏了你许多东西。” 魏七抬头瞧他。 安喜在那目光下噎了一会子,“ 圣上赏了你许多东西,咱们做奴才的也应当回个礼以报圣恩不是” 终于一口气说完。 “ 回安爷的话,奴才晓得。” 魏七垂下头,低声答。 “ 只是圣上贵为天子,什么都不缺,奴才不知自个儿有什么拿的出手的。” 安喜心道:这个笨小子,你既知圣上什么都不缺,那看重的便不是礼有多名贵,而是求个情趣罢了。 这道理都想不明白,傻孩子。 但这话不好明说,说出去损了天子颜面。 是以安喜道:“ 圣上坐拥天下,什么都不缺,你送个心意便好,花没花心思一眼便能瞧出,圣上万不会怪罪。” “ 嗻,小的明白。” 当日晚间魏七在榻上烙饼子,心里装着事,如何也睡不安生。 他想着,圣上不缺好东西,自个儿也没拿的出手的东西,好些的还都是圣上赏的,总不能原样送回罢。 贴身的东西轮不着他送,他也没那个身份去送。 倒不若做个新鲜的玩意叫圣上瞧个乐。 魏七终于想好可以回什么礼,捂着心口的玉佩安歇了。 第二日照旧当值。 第66章 大树将倾 卯时西暖阁内。 皇帝立在榻旁, 宫女侍衣。 魏七端着用过的铜盆子立在后头。 前者居高临下地扫视,突记起什么,目光在魏七身上停留片刻。 魏七黑兔毛镶边的衣襟下,一抹晃眼的白露出些许。 皇帝瞧了一会儿,眼中染笑。 欲盖弥彰,蠢奴才。 朝后外书房内。 严正己奉旨出京查案,两月有余, 事情渐渐有了进展,他披星戴月,携随从二人骑高头骏马疾驰, 终于昨日夜间返京。 归家不久,娇妻爱子都来不及见,草草整了仪容,卯时未至便急匆匆地赶着入宫面圣。现下正在立在外书房翘头案前将自己这几月来的收获上报。 其实这趟他明面上查的是蜀地贪墨, 实则只不过两日后,案子便交由他的得力手下去办。 至于自己则暗地里悄悄潜入南边的滇地边境探查赵太傅门下之徒受贿之事。 事情有些出乎意料, 比想象中顺利许多,想是念着山高皇帝远,滇地少天子监察,日子久了地头蛇便额外猖狂, 贪婪无度,无法无天。 严正己主仆二人方入滇地边的一个小镇子便察觉不对。 近几年大楚风调雨顺,农耕兴旺,年年都是丰收景象。正是秋日收获之时, 沿途田中麦子皆沉甸甸压弯麦秆。 按理应是好事,只劳作的农夫面上却不见喜色,且个个皆面黄饥瘦。 这便有些不对,即便是再穷苦的耕作人家,经了三四年的好气候,怎会没有存粮,况圣上仁德,自登基起便减徭役,降赋税。再如何不济,吃饱糊口总是应当够的。 他携了随行小厮下田,正巧碰上一农夫的娘子为劳作的丈夫送食。 严正几凑上前去寒暄,往菜篮子里一瞥,心下也是惊异。不过一碟子咸菜,两个馒头并一碗稀粥。 “ 这位大哥,小弟自北边来,见沿途麦田皆是丰收之景,可为何您家中午膳仍是如此简陋?” 那老实的庄稼汉肤色黑黝黝,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回不上话。 倒是他婆娘心疼男人,又长了张巧嘴,见严正己生得相貌堂堂,虽是粗布衣裳在身却仍透出些气度不凡,心中认定这人是个了不起的。 年轻爽利的农妇接了话道:“ 官人您是打外头来的,自是不知俺们这地界的困苦。” 严正己正盘算着循循细问,谁知那农妇竹筒倒豆子般自个儿先交代了个齐全。 “官人您有所不知,俺们这地界山高皇帝远的,再是谷物丰收,瞧着富庶那也不干俺们啥事儿,都是官老爷的东西。官老爷今儿要修路明儿要铺桥,过几日又上贡,可劲掏俺们的银钱咧,能吃好才是个怪事。” 女人唠唠叨叨,还欲再说下去,却叫她丈夫给拦住了。 “拦俺作甚!”她打开丈夫的手,很是气急败坏,“旁人都道你们这地方富庶,俺自蜀地嫁到这破地方,满以为能盼来好日子,谁知晓这头上的官老爷比俺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6 - 分卷阅读96 - 肉肉屋 分卷阅读9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7 们那的还要坏!不过是明面上做得好罢了,都是报给皇帝老爷听的。俺呸!呸他家祖宗!” 男人急得不行,生怕祸从口出,一家子都要败在婆娘这没把门的嘴上,捂住妻子的嘴喝止,两夫妻竟吵了起来,农妇嘴利,吵赢了丈夫却尤不解气,吵着吵着还打了起来。 男人到底心虚,当初家贫如洗,村子里的姑娘大都外嫁,好容易才至外地骗了个媳妇回来,因着这事,一直对他婆娘很好,从不敢打骂,是以这会子只蹲着抱头默不作声任女人来打。 严正己主仆目瞪口呆,怎么也未料到问几句话的事竟还惹起人家夫妻相争。 农妇边打还边哭,瞧着是狠,实则并未用力,只是发泄对于平困命运的不满罢了。 哭着的女人不能劝,严正己二人面上讪讪,火烧屁股般扔下碇银子转身就跑。 只听得身后传来汉子闷闷的低声劝慰:“媳妇,莫打了。” “老娘就是要打你!” “地上有银钱。” “啥?!” 严正己辞了两夫妇,沿路一直勘察询问不停,一层层往上剥,终于揪出些线索。 他以重金相诱,装作人生地不熟的肥羊商户,钓了一尾上钩的鱼,借着鱼打探出滇地严正己门下之徒,滇地父母官于清上任以来搜刮民脂民膏之事,悄无声息两月有余,终于有了个结果。 皇帝啪得一声合上明黄折子,折子前头写蜀地贪墨,可若再往后翻,内容就与蜀地毫无干系了。掺了棉的纸张上头账单一条条密密麻麻列得很是详细。 皇帝闲闲翻看,手指修长,姿态从容,好似瞧话本子一般。 他端茶来饮,面上毫无波澜。 严正己几回忍不住偷瞧,始终瞧不出天子面上有何怒意,简直要怀疑是否是前儿夜里熬夜,自个儿写错了折子。 寂静良久,未几,皇帝搁茶,身躯朝后一靠,闭目似在思量。 严正己心中不安,额头冒汗。 他只是去年才升上来的四品通政司副使,虽得圣上器重,却到底奉君不久,摸不准天子的心意,唯恐自己这两月的苦功都是白做,未能抓住赵家要害。 “爱卿辛苦,此趟奔波有功,折子朕瞧了,爱卿退下罢。” 低沉的声音传来,严正己微一抖,竟是两股战战。 皇帝不说要如何处置赵家,严正己欲言又止,心中实在有些着急,只是喃喃几字,最终吞下话头,带着一肚子困惑行礼告退,“臣愿为圣上鞠躬尽瘁,臣告退。” 人走,帝睁眼,垂眸瞧着案上的折子,眸中渐显冷意。 还不到时候,老狐狸狡猾,只门下一得力之徒的贪婪证据,还扳不倒他。却也快了,棋局开,入不入瓮皆由不得他。 皇帝手拨珠串,执笔下令。 前朝事起,后宫却沉静如水。 夜里魏七左思右想,终于决定要做个小玩意送给圣上。 玩意儿好,不似吃食那般讨人猜疑,也不似贴身衣物那般逾越,稍稍查看一番,藏没藏东西便能瞧出来。 他思量着最好能在元宵佳节时回这份礼。时辰正好,快了似显得草率敷衍,慢了又显得怠慢不上心。 我正正经经花心思好好做,也叫圣上知晓我想好好过日子的诚心,兴许将来圣上能念着这等乖巧早些放了我出宫。 魏七下榻,自八宝阁下头抽屉中取出这些日子得的赏赐银钱。 他觉着虽说只是送个心意,可到底是要给天子的物件,不能随便打发。 低头瞧银裸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御前又什么都不缺,没地儿花,倒不如使出去得了。 第二日下值,魏七向安喜告假,说自个儿要去内务府走一遭,为的是回礼一事。 安喜得了他两双底子厚实,内里镶棉絮的好靴,又听是为圣上回礼一事,自然满口答应。 魏七同小千子二人一路往内务府行去。 他现下不比从前,因上回得罪了一众妃嫔,到哪安喜都要叫人跟着,怕他出事也没个奴才知晓报信。 魏七也不再似原先那般怯懦,一副抬不起头生怕叫人瞧不起的模样。 他如今没甚可怕的,要得罪的皆得罪了个透,身后又有人撑腰,若不犯错,等闲没人敢惹他。 是以一路上头虽垂着,腰背却挺直,目不斜视,逢人问好请安也皆安生收下,露个淡淡的笑来回应。 没人欺负找事,顺顺当当且颇为威风地顶着旁人窥探的目光来了内务府。 储物司的钱思得了下头人的禀报,早早便候在耳房前等候。 魏七,魏七,便是未见过人也早已闻其名了。 千年的血玉现下说不准正挂在这面嫩的公公身上,无人敢小瞧。旁人或许不知晓,然内务府里的几个掌事的太监脑子里可是清楚的很。 钱思见了人迎面而来,只能暗叹其相貌了得,气度出众,真要自己这没读过什么圣贤书的奴才来夸,也只能将人比作青竹,拟作出水红莲。 上头眼光好,这样的人虽也只是个太监,可就得千年血玉来称一般。 皮子白啊,钱司迎上前,偷偷往魏七胸前瞟,遮得严实,却不知鲜红血玉托白肌是个什么光景。可惜罗,这样的好东西在自个儿手下看了好几年,送出去成了个什么模样都不能瞧上一瞧。 老人精心里惋惜,面上却笑得谄媚,几句话天花乱坠地奉承下来,饶是魏七都要吃不消。 两人进屋喝茶。 魏七明面上是奉安喜之命领圣上存在这处的一方砚台,实则自然另有目的。 正事一完,他便开门见山,突自怀中掏出一大包鼓囊囊的银钱,取出来便要往人手中塞。 钱思叫他好一顿吓。 祖宗耶,这样显眼的一包东西小公公是如何藏怀里叫人瞧都瞧不出来的,御前的人果真不一般,上来就是砸钱。 “ 还请钱公公不要退却,小的这回乃有事相求。” 魏七也是头一回拿银钱砸人,生疏得很,脸面到底薄了些,这会子已是泛红了。 “ 小的哪敢,哪敢,魏爷您客气,您有事只管吩咐,小的莫有不从。” “ 钱公公您才是客气,这只是小的一点心意,小的此番前来,除了办差外,还为向您求一块好些的木料。” 第67章 君主仁德 钱思最终仍旧拗不过魏七, 将银子收下了。他心里想着这东西等会子还是得交给安爷,自个儿可不敢拿。 只是小公公讨的东西却不能敷衍,这位近来很是得上头欢心,得好生供着。 他招来下头的奴才耳语几句,吩咐其至后头库房里将东西取来。 钱公公好歹当了五六年的储物司掌事太监,手头不知要堆积多少上好的废弃边角料。 诺大的皇宫,上头有上头的管制, 底下的奴才们也自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97 - 分卷阅读97 - 肉肉屋 分卷阅读9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8 有一套心照不宣的规矩,只要不过火,无人会断人财路。 尤其是内务府这处, 管着宫中一应衣食用物,大家伙与人便利也是与自己便利。 魏七捧着一块品质上乘的檀香木回宫。他还是缺了个心眼,从小在名贵珍宝堆里泡大,虽知这块木料是好东西, 却不晓单凭他送出去的那些银钱是万万买不到的,不过钱公公给他脸面奉承罢了。 内务府里头的东西, 虽只是弃物,可也并非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有身份买的。 这头魏七前脚刚走,那头钱思就差人将东西送还给安喜。 后者得知原委,忍着笑摇头, 他觉得魏七这小子实在是有几分意思。 也罢,刻玩意便刻玩意儿,天子什么都不缺,只图个心意。 安喜将这包银钱转手赏给了被贬至外院的如灿。 檀香木又名白檀, 其木质坚,纹细有香,适宜雕刻又耐存储,魏七得了东西爱不释手,捧着赏玩了一整日,有些舍不得糟蹋。 他原打算雕个橘子模样的印章送上去便好,新年里送橘寓意吉祥如意,红红火火。 可现下木料比他想的要大件些,只雕个橙橘出来倒是可惜,不若……改送石榴罢。 石榴寓意更好些,多子多福,颜色也不错。 主意定下,魏七着手开始刻,此时离元宵佳节还有十日左右,时候不多,得加快动作才行。 至此,每日下值后魏七时时刻刻都在雕他的玩意儿,小千子二人问起时,他不好意思明说是送与圣上的,只道是闲来无事刻着玩。 宫中岁月无趣,不能如幼时那般日日习骑射,闲时踏青斗蛐蛐。 小太监们尤其是不识字的,大多都靠刻东西或是绣帕子等来打发时间。 魏七沉得住气,不说技艺精湛堪比内务府造物司,可刻出来的物件也能称得上形似,渐渐沉迷,偷偷摸摸熬至深夜。 只是他顾好了这头,另一头便难免有些怠慢了。 这日晚间西暖阁龙榻上,皇帝微蹙眉头望着身下沉睡的人。 不过是温和了些,这奴才竟无声无息地睡着了。 他抬手拍了两下魏七泛红的脸,掌中使了些力道,又曲指敲其冒汗的光洁额头,然而人却不醒。再使力掐其两颊,掐得上头的肉都扯开,仍是无甚反应。 这奴才是个什么畜生投胎的不成?也太能睡,御前的差事这样难当? 天子眼眸沉沉,心里有些恼,又起了点子玩心,拽着魏七脖子上的玉佛往人唇上砸,砸得唇肉微颤。这般才没两下,魏七皱眉,嘟囔呓语,竟启口将玉佛一口咬住。 皇帝一吓,怕他梦里犯蠢将东西吞了,又恐其牙口一咬,要磕坏了自个儿的唇舌,忙掰开他的唇,将血玉佛取出来。 一顿折腾,也不敢再作弄人,只心中暗叹: 这奴才还不及妃嫔中用,半道上扫人兴致。 他翻身起,“安喜。” “奴才在。” “抬人。” “嗻。”安喜应下,心道:怎的今儿这般快,半个时辰都未有,想来近日事务繁多,圣上操劳了。 他领着人入内,见魏七扒着天子的手臂睡得昏沉。 唉,下回得提点这孩子一二罗,即便圣上不怪罪,可这也越发不像样了。 驮妃太监欲抬人,皇帝脸色有些阴沉,手掌往魏七下颌一托,将人脑袋扒开,起身。 安喜瞧皇帝这模样,试探着问道:“圣上,可要再宣哪位娘娘主子来?” 后者抬眼皮瞥他,敲着床沿想了一会子,“折腾得很,歇了。” “嗻。” 皇帝瞧瞧沉睡中的魏七,后者眼下泛青,唇色却微红,又问:“近来这蠢东西在闹腾什么?”手头下这么多人使唤,怎还弄得如此狼狈困倦。 安喜自然是知晓魏七近来正忙活着备礼,下头人日日都要禀报的。 他只觉着欣慰,终于开窍,知晓要报答圣恩。只是若现下说出来,届时圣上收到东西时便不会十分开颜,悄无声息的花费功夫,突如其来的意外之喜才能触动人不是。 是以他是这样回话的,“回圣上的话,近日宫中事多,您出乾清宫时大都不叫魏七跟去,宫内的杂事落到这小子头上,想必是比从前要多几分劳累的。” 这下皇帝也无话可说了,人是自个儿要留在宫里的,且让他历练一番也好,若只凭床榻间得来的恩宠,也镇不住下头人。 他一挥手,停在榻旁的驼妃太监暗自松了口气,提着小心将人悄悄抬走。 初九早朝时发生了一间大事。 有御史当庭呈上一方折子,弹劾赵太傅门下之徒,滇地一方总督于清借修水道之由贪污受贿一事。 帝震怒,派大理寺全权探察此事,令其必于五日内将此案查个明白。 于清乃赵太傅之徒,彼时赵太傅立于朝堂,虽面色稍变,却未曾出言替爱徒求情。 皇帝于端茶启盖的空隙间不动声色地扫视下首,将众人各异的面色尽数收于眼底。 这日朝毕,未时(下午三点),中宫以得新鲜鹿肉,佐以新料新法为由头,请御驾一至。 那时皇帝正歪坐于东暖阁的紫檀木五屏报春梅纹嵌大理石罗汉床上,一面饮茶,一面持书卷,观赏着立在墙角的魏七与困意搏斗挣扎的小动作。 听了这消息,他将掌中的书卷一扔,道:“ 去回皇后,朕晚间得空必去坤宁宫与皇后一道享晚冬鹿肉。” “ 嗻。” 乾清宫传话太监行礼退下。 酉时四刻(下午六点),御驾至坤宁宫。 中宫盛装相迎,坤宁宫已备好热气腾腾的晚膳,当中一道炙鹿肉额外显眼,以鲜果时蔬装点,肉外焦黄,微犯着油光,确实令人垂涎。 帝后夫妻二人相互关怀,一派琴瑟和鸣之景。 话题几番周转,由后宫众杂事至开春大选,终于转至今晨滇地总督于清一案。 皇后道:“ 于清愚笨,竟惹出这样的大事,惹得圣上您新岁烦忧,也枉费了妾父亲的一番苦心教诲,实是不该。” 皇帝掌中转着玉核桃,淡淡道:“ 此事尚未查明,皇后莫要心急。” 前者面色微变,噎了一瞬,道:“ 回您的话,并非是妾心急。只是流言蜚语难堵,不论是与不是,沾上了总归不好。” “ 皇后多心,赵家一门忠臣,虽入朝只七八载,其兢兢业业,鞠躬尽瘁之态朕皆瞧在眼里。 于清虽为国丈之徒,朕却相信此事必然与赵家无关。” 他望向皇后的目光透着几分温和。 “ 皇后为朕之妻已六载,操持后宫母仪天下皆是辛苦。” 皇后回笑,眼中似含泪光:“ 圣上大恩,这皆是赵家当做的,也是妾应当做的,一切只盼着能为您分忧。” 两人这番话不知有几分 分卷阅读98 - 分卷阅读98 - 分卷阅读98 - 肉肉屋 分卷阅读9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99 真心,又能消掉多少猜疑。 一个半时辰后,御驾回养心殿。 也是至这日晚间,魏七的石榴印章已刻至八九分,形态初具。 他于烛光下将东西捧在掌中,靠近了轻嗅檀香木清冽的香气,左瞧右瞧,自个儿很是满意,觉着挑不出大错来。 初十三,于清案结,大理寺上呈其任期来借修河道,开荒地等由头贪下的民脂民膏,数十条款项,贪银百万余两(三千多万),证据确凿,无人能驳。 龙颜怒。 赵太傅当庭俯身跪拜请罪,言其教导不严,门下竟出了如此品行恶劣之徒,实乃有负皇恩,请圣上降罪。 皇帝温言请起,道赵家桃李满天下,为大楚培育出许多栋梁之才,松树挺直青翠,枝丫却难免有旁逸斜出者,若一二个生出贪心,也不能怪罪太傅。 言辞恳切,众人皆叩首称赞帝之英明。 皇帝却又沉了面容,下旨罢黜于清滇地总督一职,抄其府邸,念其为太傅之徒,免诛九族。 令,主家满门斩首,旁支男子贬至东南边境为奴,女子皆充做官|妓,其余有牵扯者皆诛九族。 即刻便办,不得有误。 满朝无声,群臣虽两股战战,冷汗湿衣,却依旧是那句圣明仁德。 朝毕,消息传至后宫。 众人暗地里议论纷纷,此事到底牵扯较广又与中宫相关,贬了好几个大员的官,又抄了下头五六府,还不知要砍多少人的头。 一时后宫禁声,虽知是贪官可恶,然九族皆斩,听来到底悲惨,皇帝即位四载,还是头一回这般大开杀戒。 仁政如春日清风,久了,众人将要忘记当初的太子是如何劝先帝谋反,擒前朝明帝,杀至金銮殿,又是如何于三年后再退彝族,斩彝王,收失地的了。 这日晚间魏七坐在桌边雕玩意儿时到底还是失了神,圆刀一错,指腹鲜血渐渐涌出,染红檀香木。 他怔怔搁下刀具木料,盯着橘黄的烛光发呆。 真的是仁慈么,为何人人都道宽仁。 罪及九族。 他摇头苦笑,如此看来,万幸父亲心正,未犯下大错,否则陈家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哪一族人皆逃不过。 魏七复垂头去瞧自个儿这些日子以来苦心的功夫,石榴饱满,裂开的果实圆润可人,已快完工了。 可,可我父亲也不过是作了几首诗罢,虽大逆不道,又哪有言错,只成王败寇,不识时务而已。 今日不弄了。 第68章 多子多福 因着滇地于清一案, 乾清宫内上上下下对皇帝很是畏惧,言辞举止间皆端着万般小心,便连安喜也不例外。 新年佳节以来,圣上实在是太过和蔼,叫奴才们都有些懈怠了,恍惚间生出天子可亲的错觉。 这档子事一出,似佛钟铭响于耳边, 震醒了下头一干人等。 乾清宫内一时如乌云笼罩,和着狂风暴雪,阴沉沉压得人不敢喘气。 魏七的东西已经做好, 只是这当头他却不敢送出去了。 元宵本该热闹喜庆,却因一场杀伐而沉寂。 太皇太后虽整日待在寿康宫念佛静养,鲜少过问朝事,可得了消息心中仍生出几分不快。 大好的时日, 竟开了杀戒,也不怕佛祖怪罪, 拖上个几日都不得。 只是圣旨已下,人头已落,老祖宗最终也未开口责怪皇帝。 清晨西暖阁内,今日的氛围比往日更要压抑。 安喜领着一群人立在门外深吸了口气才敢推门入内。 前日寥寥几句圣旨下, 昨日数百人头落,血洗午门。 天子坐于床榻闭目养神,面色与平常并无不同。 众奴才请安的声音里透出了畏惧,除夕那夜赐下的福包, 皇帝温和可亲的话语都如浮烟消散。 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魏七恍惚间觉得自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袖口里藏着的东西也膈得人心发慌,昨夜生出的一点愤恨在君王滔天的权势与威仪下脆弱地不值一提。 为什么会想要雕这个?他此刻跪在地砖上突觉迷茫。 不过是天子榻上的一句随口戏言,他却当了真,如今还是再拖上几日罢。 几丈之外传来低沉声音,分明漫不经心,只一个字,却似惊天巨雷乍响于耳边。 众人皆是微颤,屏息起身。 这日早间皇帝除了那叫起的“嗯“ ”字外,再无任何吩咐,安喜也乖乖当个哑巴,不敢去触霉头。 东暖阁早膳,御膳房的掌事太监提心吊胆,为免触怒龙颜,特早起了一个时辰,将今晨的膳食反复查看,又闻前日坤宁宫里的小厨房呈上的那道新法炙鹿肉很得圣心,促使帝后和睦。 着意向坤宁宫的司膳太监讨教了此膳做法,此刻加了这道鹿肉上去,想消去几分龙怒。 可惜反而坏了事。 盛在银錾花碗盖里的鹿肉瞧上去很是开胃,然而安喜的眼皮子却是一跳,心中生出不详之感。 他暗叹御膳房要换人,蠢东西竟然自作聪明加了这玩意儿上来,唉,全看圣意罢。 皇帝虽然是砍人头的那个,但并非砍人头就可开颜的。 于清胆大,仗着赵家视力在滇地胡作非为,派下去的钦官一个个都忌惮太傅,尽数被收买。 这等蔑视皇权的大不敬即便是砍了他主家一门百余人的脑袋都不能平息此怒。 然除去一个于清却不能抓住老狐狸的把柄,皇帝虽早有预料,可前日晚间,他还得假心安抚皇后,如何不憋屈,如何能不恼怒。 这会子一道炙鹿肉杵在眼皮子底下自然更是不快。 果不其然,镶金象牙筷一掷,敲在茶盏上,叮得一声响。 围在旁边的奴才宫女们早已如惊弓之鸟,跪的比任何时候都要麻溜。 安喜提着小心,轻声问:“ 圣上,可是哪儿不合口味?” 皇帝鲜少因吃食发怒,谁都知晓这不过是迁怒,只御前总管大人知晓更深的缘由。 明着说不喜鹿肉是不行的,所以旁边摆着那道玫瑰杏仁糯米糕就成了替罪羔羊。 “ 大清晨叫朕吃这甜腻腻的玩意儿是要齁死朕不成。” 几个御膳房调来司膳的太监吓得慌了神,只一个劲地请罪。 安喜顺着皇帝的目光瞧过去,心中明白地不能再明白,却也只得顺着话头道:“ 请圣上息怒,圣上息怒,奴才大意,下头人也实在愚钝,奴才这就叫他们将东西撤罗……” 王福贵忙起身要撤走糯米糕,没瞧见安喜的眼色。 后者无奈,转而示意魏七,眼皮子都要眨抽抽。 魏七瞧见,心头急转,几日来的事一串,终于想明白了。 几个奴才起身将膳桌上的沾甜糕点都撤下,魏七混在里头,将鹿肉 分卷阅读99 - 分卷阅读99 - 分卷阅读99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0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0 一块端走。 安喜松口气。 皇帝瞥魏七一眼,他瞧着那碟子东西就恶心,还是没能消气。 复垂眸,“ 都不中用,还留着作甚,今日御膳房当差的都拉去砍了。” 声音无甚起伏,同赏人时的语调如出一辙。 “圣上息怒!圣上息怒!” 众人连声叩首求情,佳节杀人,实在罪孽。 江山虽是打来的,可皇帝从来不是暴君,糕点做得不好罪不至死,此乃龙颜大怒! “ 这几个也拉下去,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安喜,你当的好差。” 皇帝一脚踹倒一个哭嚎请罪的司膳太监,越说越气。 魏七正侧身将烫手山芋放至托盘中,支使人将其撤下。 这时一听圣上要发作御膳房的太监,吓得浑身都在抖,冷汗一层层地出,止都止不住。 家财哥!万一,万一牵扯进去! 他来不及多想,噗通一声跪下,跟着求情。 皇帝皱眉,他本就烦心,现下瞧这一屋子的乱态更是不耐。 “ 请圣上三思!今日元宵,举家团圆,实在不宜见血,老祖宗那儿奴才如何也不好交代!” 安喜抱住皇帝的腿,汗如浆出 若老祖宗知晓自个儿没能拦住,叫圣上今日又砍了人头,那他这个御前总管也不用再当了。 皇帝盛怒中也没踹开安喜,只是面色阴沉下来。 他垂眸瞧安喜,“ 如今圣旨也无用了。” 只一句话,就吓得人松了手,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皇帝把玩着他腰间的龙纹玉佩,任众人哀求,不为所动。 “ 去宣旨。” 今日不杀几个人怎能叫太傅知晓他的气急败坏。 安喜面色煞白,眼尾的皱纹越发深刻,嘴唇哆嗦不止,只一瞬就似苍老了好几岁。 他知晓今日要拦不住了。 “ 嗻。” 魏七听得这声嗻,一时倒在地上发怔,原本抱有希望也破灭了。 不,不成,不成的,家财哥不能死,即便只是万一也不可有侥幸之心。 安喜唤人。 魏七猛然惊醒,几步膝行上前,口中大呼:“ 请,请圣上息怒!” 声量大得突兀,几近破音。 众人悄悄侧目。 安喜求都不管用,一屋子的奴才都不再做声了,谁曾想偏还有个傻子要往刀尖上撞。 一瞧,哦,原是那个得宠的傻子。 唉,这眼力劲,一时有几人袖手瞧戏,只前些时日在魏七手下做事的倒都替他捏了把汗。 安喜惊异,却没阻止,他觉着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 皇帝烦得很,即便这会子是魏七来求都没用。 他将茶盏砰地砸在魏七脚边,阴沉沉一句:“ 滚开。” 茶水溅到裤腿上,魏七也怕,吓得不住发抖,却仍是哆哆嗦嗦道:“ 圣,圣上,圣上您息怒。” 皇帝不耐烦听人唠叨,虽然他早已消了气,且原本就是有几分演戏。 然魏七不识趣,仗着的他喜欢就敢出头,谁人给的胆子。 “ 堵了他的嘴,拖走。” 烦得很。 “ 嗻。” 王福贵应下,他觉着不能再让魏七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又要搭上一条命。 魏七怎么可能就范,这会儿他脑子里都是浆糊,只知晓一定要求得圣上收回旨意。 是以他学着安喜,两三步爬至御前抱了皇帝的腿不肯松。 他抱得比安喜还紧,直抱至皇帝大腿处,整个人都要贴上去一般。 安喜都不敢似他这样抱。 皇帝再烦,旁人随意踹,没能狠心踹安喜,自然也不会去踹魏七。 他看着这贴狗屁膏药,“ 滚是不滚。” 话语是十分威严阴沉的,众人吓得不敢呼吸。 只是却迟迟不下脚去踢开。 魏七整个人都在抖,但是抱住了就不松手。 他仰头望向皇帝,“奴,才,奴才一,一,一切,都是为了您。” 喃喃不成句,满腔子的勇气都将要用尽。 为了朕,这话稀奇。 皇帝瞧着他。 魏七不敢与其对视,垂眼道:“ 奴,才,幼时,听闻,家中长辈说,元宵佳节,灵胎投生……开……开杀戒有碍子嗣后代。” 胡言乱语,颠三倒四,回话的规矩也忘光了,全凭瞎编。 他的脸色比安喜还要难看,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分明怕地一直在哆嗦,但就是贴很紧。 皇帝是不信这些牛鬼蛇神的,且他也不惧什么子嗣有碍,又不是无皇子。 然魏七一身汗岑岑地贴着,人又是这等可怜模样,皇帝真的要装不下去了。 他未说什么,只一面瞧着魏七,一面端茶来喝。 魏七一瞧,有门! 他箍着皇帝的腿,摸摸索索掏出袖口中的木盒,放在后者膝上。 “ 奴才,的,礼。” 这就更稀奇。 皇帝喝了口茶,搁下茶盏,将木匣子打开。 一颗圆溜溜的粉色石榴躺在里头,石榴中间裂开些许,露出饱满的小颗果实,挤得密密麻麻,颗颗堪能以假乱真。 他将东西拿出来,举近些观看,一股子檀香木扑鼻。 竟用这好木料来雕石榴。 不过雕得不错。 皇帝把玩一阵。 显然是用了心的,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还送了礼,还随身揣着。 魏七低声说:“ 奴才祝愿圣上多子多福。” 安喜也是头一回瞧见他刻的东西,下头人虽然来报,然魏七藏得严实,是以未曾瞧见刻的是何物件。 安喜总觉着有心便好,只是……石榴,寓意虽好,却有几分麻烦。 果然叫他想中。 皇帝心道:多子多福,太监不能生养,可不就是要朕多幸嫔妃。难不成他得了皇宠,仍旧死不悔改。 “ 多子多福。” 皇帝沉吟。 魏七提心。 “ 嗬。” 上头传来一声低笑。 魏七最怕皇帝这样笑,一笑他便知晓事态不妙。 “ 为何愿朕多子。” 前者心里一咯噔,回过味来,他知晓哪儿不妥了。 “ 回圣上的话,奴才,奴才本想雕个吉祥的橘给您,只是寻来的木料大了些,未免可惜,这才送了石榴。” 这番话倒是答得镇定,也答得妙,安喜心道:成了。 缘由如此孩子气,皇帝觉着腿间贴着的人实在是傻。 魏七又道:“ 奴才还愿圣上能平安。” 前者心微动,将东西翻转过来,底面正露出一个安字,原来还是个印章。 皇帝听见自己跳快的两下心跳。 是真的有些讨人喜欢,不论是人还是东西。 “ 都起。” 众人得救,魏七讪讪地松了手,起身垂首后退。 “ 佳节甚好,为免血腥,且损伤皇嗣,朕便 分卷阅读100 - 分卷阅读100 - 分卷阅读100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0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1 网开一面,扣御膳房众人三月俸禄以示惩戒。” 杀来杀去的也不好。 众人心道:死人能救活,真真是菩萨下凡。 奴才们齐声叩谢,口呼万岁,三遍英明仁德。 大半年来惹出这么多麻烦,安喜从没有哪一回如此深刻地觉着,魏七这个人,送得极好。 送得妙的魏七此刻也突然生出不合时宜的庆幸。 他庆幸皇帝那一句随口的戏弄,庆幸自己雕了这石榴,庆幸他将其带在了身上,庆幸圣意回转,也庆幸……庆幸皇帝的宠幸。 他的谢恩比以往的每一回都要诚心,因为他是真的感激,感激圣上的不杀之恩。 或许真的成了个奴才吧,他暗笑自己荒唐。 第69章 执掌乾坤 无论如何, 御膳房一干人等逃过一劫,也是至此事后,乾清宫里上上下下百余个奴才终于深刻地知晓了何为圣恩浩荡。 宠爱赏赐不稀奇,因天子赏过许多人,龙榻上也躺过不少人,但其中没有几个能劝得皇帝回心转意,收回他的圣旨, 毕竟君无戏言。 想来宫里除了老祖宗与中宫,也就只有安喜。 可如今安喜没有办成的事却叫魏七办到了。雷霆君怒下,他不仅救了若干人命, 还哄得皇帝舒展眉头。 了不得。 那日东暖阁内发生的事经由中宫传至赵太傅耳中,他不知此事细节,只晓得皇帝终于沉不住气,若非安喜一个太监相阻, 天子就要在元宵砍人脑袋。 赵太傅心下得意,觉着皇帝到底还是年轻, 自己绝不是他想扳倒便能扳倒的。 消息同时也传到了寿康宫,这头得到的要比坤宁宫详细些。 是以老祖宗知晓皇帝到底因何而气,又是因谁消了气。 魏七聪慧,也算忠心, 太皇太后一时宽慰。 然转念一想,又觉着不妥。 孙儿是她一手养大,性子执拗,轻易不会听劝。 一个奴才, 一样玩意竟能哄得皇帝改了主意,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今次此人忠心识趣,下回若他生出贪念,抑或是因着家仇起了歹念,皇帝又是否能察觉,万一也似这回,依了魏七…… 终究后患无穷。 佛珠停,诚心念经,衣着华贵的老人睁眼,眼中现精芒。 她叹息,或许久留不得。 魏七丝毫不知自己已经惹人忌惮,他仍旧沉浸在救下吴家财的喜悦中,一心想要寻机会去见人一面。 又几日后,于清一案的阴霾渐渐散去,年节也已过,宫里恢复平静。 这日晚间的龙榻上,皇帝问魏七为什么刻“安”字,毕竟印章只刻单字实在有些奇怪。 魏七答,因为除却平安之意外,自己的小名也是安,他母亲从前常唤。 他说这话时仍旧垂着眼眸,脸颊因情|事而泛红,反倒显出害羞的神色,很容易就叫人误会,止不住要想此刻他眼中是否盛满了情意。 皇帝一怔,不知为何并未探寻到底,他确实没想到还有这层缘由,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或许,只是几分喜悦,别的,就连他自己也不能分辨出来。 魏七正是不安的时候,久等不来回应,抬眼偷瞥,见皇帝仍是面无表情,以为自己冒犯。 他请罪,“ 奴才万死,竟刻小名冒犯圣上,还请圣上降罪。” 所以说他在榻上永远是傻,聪明不起来。 分明是情趣,皇帝并没觉得他冒犯。 分明此刻神色淡淡,眼眸深沉,冷眼见他慌乱中喋喋不休。 瞧着是怒,实则心中却在想:真的乖起来也是叫人心软。若能一直这样惹人疼,朕能宠上好些时日罢。 他俯身堵住魏七的唇,安喜挑的妙人,怎么养了三四年才发觉。 若是叫他知晓魏七刻“安”字只是为了提醒自己莫忘从前之恨,不知又要作何感想。 到底一个天一个地,也无汉白玉桥相接,实难连通。 只是再难相通这会子也是柔情蜜意,翻云覆雨一番折腾,足足一个半时辰后才停歇。 第二日朝堂又生事端。 御史奏,赵家赵太傅庶弟之子闹市强抢民女,将女子老父乱棍活活打死,罪行实在恶劣不堪,惹得沿街百姓愤怒不满。 皇帝端坐于龙椅,此事一出,他便揉着眉心思量。 赵太傅出列,道:“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是赵家孽子之过,愿得王法惩戒。” 前者心中笑,十二旒冕冠遮挡的面容上露出几分不忍,终于道:“ 太傅刚正不阿,实乃大楚肱骨之臣,既如此,朕依太傅所愿。 ” “ 王法如此,一命还一命,打入刑部大牢,赐死罪,留全尸,齐中宫颜面。” 赵太傅微愣,闭眼咬牙谢恩。 又是一出好戏。 聪明油滑的朝臣心知要变天,近来应当夹起尾巴装孙子,届时事件明朗再好好推上一把,这才是为官之法,通向青云的安稳路。 赵太傅与中宫想弃了不中用的庶出子弟平息此事,他的庶弟却不能甘心。 这日赵太傅甫一回府,便叫庶弟拦在了二进院的抄手游廊中。 两人渐渐起了争执。 赵太傅好言宽慰:“ 赵瑾,镇定些,咱们书房里说。” 赵瑾唯一的儿子现下还在牢里关着,两日后便要处死,他如何能镇定。 “纵使嫡庶有别到底兄弟一场,枉我赵瑾唤了你几十年的大哥,你竟如此狠心,要我的儿子去死!你的两个儿子都是官,你的弟子也是官,只有我的儿子要死! 圣上的旨意还未下,你便急哄哄地送上侄子的命,好毒的心肠!我的赵霍没了,赵家就全归你的几个儿子了,多妙的算盘!爹若是还在,也要骂你!” 男人要是气急了,也要撒泼,现下赵太傅的庶弟说是歇斯底里也不为过。 几个小厮皆垂头走远,不敢掺和。 赵原见庶弟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诋毁自己,也沉了脸面,“随我去书房。” “我偏不叫你如意,我的赵霍没了,你的儿子也别想好过,圣上分明是信你的,前些日子于清那个蠢货犯了如何大的欺君罪,圣上都未疑心赵家,我的儿子分明能活,你偏要他死!” “够了!”赵太傅低声呵斥,“蠢东西!你知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晓,但我知晓你贪的银钱都藏在哪儿!” “快,将二老爷的嘴捂住,他喝多了口无遮拦!”赵太傅大惊,实是未料到自己最要命的秘密已叫庶弟知晓了。 “夜里后头院子假山那处时不时便有人来,当我傻不……” 话未说完已叫人堵了嘴。 赵瑾肥胖的身躯却挣不过两个强健的小厮,嘴中依旧嚷嚷不止。 赵原额上冒出一滴虚汗,十分紧剔地四处张望。 秘密脱口 分卷阅读101 - 分卷阅读101 - 分卷阅读101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0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2 随风飘,赵太傅再老谋深算也免不了心中慌乱,本欲称夜色转移财物却又不敢鲁莽动作。 万一天子安的眼睛就在附近,那他此刻越是装作若无其事就越是安全,若乱了阵脚,赵家一门的人头立马都得落地。 只是树欲静风却不会止,上头有备而来,游廊四周来往的仆人中怎会没有眼线。 当晚消息便呈至翘头案上,油灯下皇帝勾唇冷笑,狡兔三窟,派人盯一年之久,寻着的几处皆是不痛不痒的藏点,竟未查到最要紧的一处就在赵府中。 赵府后花园有些偏僻,下人轻易不得去,且夜间宵禁,各处落锁,不能随意走动。 探子虽起疑,却始终未能捉住证据,终于一日想了法子诱住在后头的赵瑾出来。 果不其然,赵瑾第二日白间行迹便很是可疑。 第二日晨间,又一封御史撰写的弹劾赵太傅的折子便送至了御前,折子上条条触目惊心,又即为有条理。 皇帝再如何亲信赵家也不得不下旨探查。 事情交由严正己操办,今日无朝,彼时赵太傅正在内书房中与皇帝斗法。 一封折子温温和和地递过来,上头八分假二分真,赵太傅一瞧仍是变了神色,只是很快镇定。 两处是真的,想来圣上并未查出多少来,不过先哄人罢了,只要昨夜的事瞒住了,便可躲过此劫。 然这会子严正己已携皇家禁卫统领并一队禁军骑马行至赵府大门前了。 “回圣上的话,臣不知这封折子是由何人递上御前的,只是这人其心可诛,上头所言皆是一派胡言,单就两年前西南的水灾赈济来言便可知这些都是杜撰。 西南水灾赈济是由少傅马其远(淑妃父亲)一手督办,圣上您也知晓,臣与马大人虽皆忠心,却见解不和,又怎会搅在一处,更不用论什么贪下百姓救命银钱这等背德之事。” 赵原说得铿锵有力,皇帝静静地听着。 他自然知晓这事是假,因此折子是他授意人写的。 然是真是假不要紧,他怎么会去管真假,要紧的是他今日就要发落赵家。 “ 国丈言之有理,只是空穴不来风,外头闹得厉害,折子上言满街都传赵府花园假山石下藏着宝贝,朕自是信国丈的忠心清廉,却总得对众人有个交代。” 皇帝持着笔杆子敲桌沿,再悠闲随意不过了。 只是接下来说的话却叫赵太傅遍体生寒。 “ 这样罢,朕派人至国丈的后花园中稍转一圈,意思一番,去去即回。” 赵原两股发颤,面上刚正的神色险些要维持不住。 “ 圣上,微臣家中老旧,前些日子假山石松动,砸伤了微臣府中的一个奴才,近日正派石匠检修。” 皇帝冷眼瞧他垂死挣扎,近两年多的布局,怎会叫他再逃脱,折子上只有两分真,可另一份十分真的铁证现下就压在他手肘之下。 只是钱窝一找着,寻个由头发作罢了。 “ 岂不正好,山石翻修,查都不用查,只一瞧便可回来复差。” 皇帝饮口茶,喂叹一声,敲了两下玉管狼毫笔,立笔写圣旨。 “来人。” “ 奴才在。” “ 传朕旨意,着严正己即禁卫一支至赵府探查御史弹劾国丈收贿一事。” 他微一顿,补道:“ 不必惊扰皇后家人,去瞧一圈即回便可。” “ 嗻。” 传话太监捧着皇帝随意乱写的旨意退下。 赵原此刻惟愿皇帝所言微转一圈是真,虽他自己也知这并不可能。 赵家倒了。 严正己手捧正经的圣旨一路气势禀禀直奔赵府后花园,仆从女眷跪地瑟瑟发抖,他指使禁卫军直接将假山撬开,露出下头一地下暗室。 无处可逃。 惊天动地的消息由赵府传至皇宫,沿街百姓聚集,中宫皇后娘家要倒的消息不胫而走。 坤宁宫内一片死寂,寿康宫礼佛的太皇太后砸碎了她手中的佛珠。 从此以后,皇帝无所顾忌,成了真真正正能随心所欲的,执掌天地乾坤的天子。 第70章 心如磐石 内书房中, 赵太傅面如死灰,终于俯首求饶。 皇帝举杯便砸,砸的赵原背脊弯折。 “ 朕偏信太傅,太傅却令朕失望。” 折子掷出,边角磕在赵原头上,顶戴花翎掉落,黑发杂白, 狼狈不堪。 “ 禁卫来人。” “ 小的在。” 侍卫进。 “将赵原押入天牢。” “ 嗻。” “ 圣上,圣上。 臣是太傅,也是中宫之父。” 这是赵原对皇帝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的眼中光芒也盛,将死之人生出孤勇,豪不畏惧地直视皇帝,不复平日表面上做出的恭敬。 他是万人之上的太傅, 当初借新朝不稳之机,扩大势力, 如今已长成盘根错节的大树,动他一个,满朝皆乱。 皇帝砸了东西,已消气, 此刻持笔淡然回视。 太傅又如何,桃李满天下又如何,养育中宫又如何,纵然万人之上, 可仍屈于一人之下。 君要臣死。 朕乃天子,既为天子,怎会有所畏惧。 他的旨意不会收回。 “ 明日开朝。” 皇帝拟下另一道旨。 “ 嗻。” 安喜应。 魏七窝在墙角目睹一切,深深知晓了帝王的可怕,也庆幸自己当初能逃过一劫,若换做如今的他,怕是没那个胆了。 既为君,是明君,文韬武略,这人天生就要不凡,父亲太傻,九年来无数回想起此事,现下已平和得多,将要麻木。 赵原还未出宫,皇后便已脱簪待罪跪至乾清宫门外。 喊了不过一刻,皇帝便道:“ 拖回坤宁宫,告诉她,朕晚间去瞧她。” 言语皆是平淡,琢磨不出情意,叫人心冷。 “ 嗻。” 安喜退下,亲自去扶人。 新年伊始便好戏不断,后宫众嫔妃要瞧花了眼,自危者有之,庆幸者亦有之。 最迟不过十日,后宫也要换一批美人。 延禧宫内,花嬷嬷对淑妃道:“ 主子,您的好日子到了。” 淑妃抠着染得绯红的指甲娇声轻笑,“本宫几时过了苦日子?” “您说的极是,主子您是有福之人,自您出生不久夫人至崇圣寺寻和尚替您算命,那和尚便道您乃凤命,合该要母仪天下的。” “这是自然,本宫合该掌凤印,母仪天下。” 永和宫西偏殿,宁嫔身边的贴身宫女附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同样一句话:“主子,咱们的好日子要到了。” 宁嫔望着铜镜中的雪白容颜,垂眸道:“若延禧宫主位成了皇后,咱们还能有好日子?” 宫女噤言。 女人们心思各异,魏七却没想这 分卷阅读102 - 分卷阅读102 - 分卷阅读102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0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3 许多,左右谁升谁贬都不干他的事。 他唯一能期盼的不过是三月大选,后宫新主子里能多几个佳人叫圣上能多宠幸她们罢了。 似乎人人都在盼着中宫能让出后位,可这日晚间戌时将至(晚七点)的坤宁宫内,几个时辰前才将国丈打入大牢的皇帝俯身对跪在身前的中宫说: “你永远都是朕的皇后。” 赵恬娴猛然抬眼,泪水朦胧视线,叫她无法瞧见皇帝说这话时的神情。 她早已不是六年前十八岁的赵恬娴,却仍在绝望之境生出几分缥缈的希冀。 或许,或许她的丈夫能看在结发夫妻的情分上饶过赵家。 “圣上,您,您,您愿宽恕妾的父亲?”这话问得她自个儿都无甚底气。 皇帝摩挲指上的玉扳指,“你永远是皇后,赵原却不配再为国丈。” 终于死心,六年足够叫她瞧清跟前人的冷血。 她心灰意冷,“ 圣上您真真是铁石心肠无人能捂热。” 皇帝回:“ 无人真心来捂,也无需人来捂。朕既为帝王,安然享着这无上孤寒,不劳皇后费心。” 赵恬娴多想反驳,她想说,怎么无人愿捂,我真心想捂过,只是从来都冷住自己,六年来你时时提防。 可是现下说这些都没意思了,因她的恒心也不够,且父亲将她嫁给太子本就是为了权势,为了赵家的光荣。 她也并没有一直站在丈夫这边,皇帝心冷,只一年便消磨掉自己所有的少女情怀,情意殆尽,最终仍是选择了母家。 她虽心冷却也怨恨不甘,冷笑道:“ 是么,圣上。 既如此,妾最后向您进一言,您身边那个魏七,不若现下便除了罢。 若不杀了他,妾恐您今后不能再甘之如饴享帝王孤寒。” 皇帝阴沉沉瞥她一眼,最后的一点怜惜也消散,他拂袖而去,只留下冷冷一句: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好自为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皇后跌坐于地,仰天大笑,鬓发四散,终不复昔日端庄之态。 她哭笑不止状似癫狂。 竟嫁做帝王妻! 亲眼旁观他是如何一日冷硬更甚一日,葬送大好青春年华。 究竟是谁错了。 终于笑完,拭去泪珠,撑起身整仪容。 本宫得好好活着,活着瞧这冷心冷肺高高在上的帝王是如何跌落凡尘,沾染俗世情爱不得脱身的。 她望着黑漆漆的门外,叹息声中带着愉悦。 可惜妾良言一句,您竟是不听呢。 御驾出坤宁宫,安喜来时是空手伴驾,回乾清宫时却手捧一方凤印。 乾清宫接驾的众人瞧见凤印,一时唏嘘。 魏七不知怎的也很低落,大概是物伤其类罢,虽他只是一个太监,不配与中宫同类。 可中宫与圣上六年夫妻,到头来只剩下皇后空名,中宫都如此,今后的自己呢?又是否真的能安然出宫? 他记起前两月坤宁宫内,皇后主子端庄又张扬的模样,那样矜贵的一个人,一夕之间说倒也就倒了。 再想得远些,忆起六年前,自个儿十一岁那年时的太子大婚。 阖宫挂红,满地繁花,春日里宫女和太监们都难得穿上了鲜红的绸衣。 那时他立在寿康宫一众奴才身后,离得有些远,却仍是在太子夫妇向老祖宗行礼时,自层层鲜红的马蹄袖中瞥见了太子面上的一缕笑容。 圣上六年前的笑与如今相比要真得多,或许是因着那时先帝仍在,他必须要在大婚时做出几分孩子气的模样,又或是因为先帝做主亲指的妻子,他必须要显出千般万般的欢喜地缘故。 春季里吉日的一整日,他面上的笑像是从未消失过,每每魏七瞥见,都是笑模样,现下想来,大抵那一日圣上便将他此生的笑都花光了。 当时的自己心中是如何想的呢? 是了,他觉着太子很是年轻,长得也很好看,深红吉服下的身躯更是修长又强健,笑起来也和善,并不似旁人口中那般狠厉,文雅得很,竟瞧不出武将鲁莽的痕迹。 这是他第二回 见太子,岁月流逝,寿康宫里度过了很是舒适的一年,他的仇恨早已不如头一回偶遇时那般的浓烈。 他想:狗贼之所以能成事,并非没有缘由,若前朝明帝也有这样的儿子,江山又怎么会易手。 那会子十一岁的自己只是一个小太监,身量也不如现下高,仍旧对两姓之好的结合心生向往,忍不住要踮起脚,想瞧更多。 于是他有幸瞧见了头覆龙凤盖头,身子窈窕的太子妃。 太子妃举止端庄有礼,请安的声音温婉柔和,全然是他心中理想的妻子模样,可她身旁立着的丈夫却是自己今生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 终究只是奢望。 他生出自己也不愿承认的羡慕与妒忌,概因那时年轻英俊的太子是他幼时便想成为的那种武可退劲敌,文可安天下的意气风发的男人。 且东宫不仅将来可得锦绣江山,如今还有娇妻相伴。 他一直是想自己今后能长成这样的。 二十三的圣上与十八的皇后是多么般配,神仙一样的一双人。 他听见老祖宗开怀的笑声,老祖宗说自个儿等着抱嫡曾孙。 只是可惜中宫六年都无子。 现下更是物是人非。 不仅中宫变得面目模糊,连他这个小太监, 就是他一个小太监也成了皇帝的榻上人。 何其荒唐可笑,魏七生出错乱感,若是六年前的自己知晓今后的某一日得此遭遇还会向往那时的太子吗? 他陷入往事,渐渐着了迷。 却不知皇帝正暗自打量他。 方才中宫之主的那一番话到底扰乱了圣心,皇帝在坤宁宫时回得决绝,此刻却免不得要多想。 杀还是留?皇后此言并非全是虚假,至少他自己心中明白,对魏七,实在太过宽和了些。 可元宵的回礼,傻乎乎惹人喜的石榴就摆在案上,那玩意下头刻着“安”。 皇帝垂眸,手指曲节,一声声地缓慢叩着桌几。 众人皆以为他是在伤感与中宫的决裂,无人知晓皇帝此刻想的是一个奴才的去留,便是安喜这样的天子肚里的蛔虫也猜不透他。 天子在杀了之后的无趣与不杀的慰藉之间思量了一会子,他并未想太久。 因为他是皇帝,还是一个刚发落了权臣的皇帝。 他想:一个太监,能翻出多大的浪,朕又能喜欢多久,留着解闷罢。明日还要上朝,那才是一场值得费心的仗。 于是稀里糊涂的魏七凭着他石榴他的安,又稀里糊涂地躲过一劫。 其实皇帝是杀不了魏七的,至少此刻他舍不得。 若叫安喜知晓他现下心中所想,必然又要 分卷阅读103 - 分卷阅读103 - 分卷阅读103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0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4 暗地里嗤笑一番,近来纵得人胆又大,踢都狠不下心踢,更莫说是杀。 要是能狠下心砍了人头,那以魏七的倔强,早不知要死多少回了。 总是想要征服,却从未真的上过心,向来轻视这一个奴才,当玩物一般对待,生出了怜爱也不以为意。 天子在今后的五年中也动过几回杀念,只是回回都重提轻放,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掩耳盗铃,用来撑自个儿脸面,自欺欺人罢了。 今次他留下了人,如何也没能想到在往后的某一日里,自己也会尝到他原本不屑一顾的情|爱滋味,且困在其间不得脱身,竟叫中宫一语成谶。 第71章 一枝独秀 第二日早朝, 又是一场争论,太傅党与少傅你来我往,相持不下,皇帝的人安然旁观。 两方吵的差不多了,严正己捧出自赵太傅府中查出的贪银清单。 位及人臣五载,赵府后花园假山石下竟埋着大楚半年的赋税。 铁证如山,再无人敢求情了。 皇帝前些日子已杀了许多人, 午门前的刑地都洗不干净,刽子手的刀都砍钝了。 早朝太皇太后早早将皇帝宣入寿康宫。 长乐敷华里祖孙二人一场交谈,小半个时辰后, 皇帝出寿康宫。 朝堂开。 或许是祖孙间达成了某些约定,赵太傅此案的惩戒竟并未比于清案惨烈。 大抵是因着皇后的缘故,只杀了主家男子,其余八族一律流放。 百姓皆道天子长情, 深爱嫡妻,国丈一门贪婪无度, 都能网开一面。 这些人已全然忘了于清一案血流成河之时,他们是如何一面瞧新鲜事,一面叹天子杀伐无情的。 民间也编出许多帝后相爱的话本子,茶楼里的说书人拍着桌案一味胡言。 说帝后初遇是如何地浪漫, 说中宫六年无子是如何地艰难,最后仍要奉承皇帝的深情重义。 “ 你永远都是朕的皇后。” 这句话误打误撞编成了真,一时传遍京城。 无数闺阁女子想要入宫为妃为嫔,只为能与深情英俊的皇帝相遇, 人人都想成为第二个中宫。 真相却十分残酷丑陋。 坤宁宫内,平民女子羡慕的中宫冷笑不已。 圣旨下,她的一生都要葬送在这奢华的宫殿内,顶着皇后的名头成为皇帝趁手的一枚盾。 她当然知晓皇帝为何不废了自己,他们之间哪有什么深爱,不过只因那人嫌麻烦罢了。 废了总得再立,没了这个赵恬娴,还会有另一个赵恬娴,与其这样,为何要自寻烦恼。 于是凤印收,坤宁宫门闭。 皇帝下旨,晋淑妃为皇贵妃,德妃为贵妃,宁嫔为慧妃,钱嫔为贵嫔,大封的同时又大贬,左右皆与母家相连。 德妃为贵妃却令其掌后宫事,淑妃为皇贵妃也只能从旁协助。 后宫与朝堂的格局十分相似。 赵党势弱,严正己顶替赵太傅之位,未满四十便成了一国太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德妃性情温婉稳重,其父只是四品文官,只是学问很好,收了严正己这个争气的学生。 淑妃之父马其远依旧要与人斗,且这一个背后似有天子撑腰,想要争过,并不容易。 该杀的杀,该贬的贬,该升的升,现下朝堂中四成中立庸才,四成能官强吏,二成贪婪小人。 皇帝想要的朝堂格局终于形成,他的日子过得顺心不少。 闲下来就免不了要折腾。 春蒐夏苗,秋獮冬狩(打猎),二月初五,农历春分之后,帝须得至皇家猎苑——木兰围场春蒐。 木兰者,哨鹿也,哨鹿为猎鹿者头戴的假鹿头,猎手模仿鹿鸣求偶声,引诱鹿群前来,伺机射杀。 木兰围猎有检验皇家禁军,历练皇室子弟之意。 先帝在位后三年,渐渐沉迷声色,龙体已大不如从前,莫说是冬狩,便是大好的春蒐也取消了。 今上即位是四年前的六月,登基不过小半年便下旨令皇室宗亲,大楚十二旗贵族子弟与一万禁卫军至承德冬狩。 那场冬狩魏七并不在场,只闻伴驾的人道,今上风度,大楚鲜有人能及。 冬狩后,朝堂焕然一新,不说武将,便连同去观猎的文臣都突然生出一股为大楚杀退所有仇敌的凌云壮志。 此后的每一年,帝设围猎两场,若前一年为春蒐秋獮,后一年便是夏苗冬狩,每回的主猎场都会小有变更,以免毁坏承德郊外的景态。 今年又轮到春猎。 后宫位高的嫔妃翘首以盼,等着伴驾的旨意。 围猎为期二十余日,圣上未免铺张麻烦,向来只携两位妃嫔伴驾。 虽奔波辛苦,可谁不期望二十余日能半分天子之恩。 然而这回皇帝却同敬妃道:“ 早春寒凉,尔等娇贵,必然受寒,反而不美,留宫歇息,不必伴驾。 ” 竟是一个都不带。 不带嫔妃,便只有两个御前宫女,难不成这二十来日都要去幸宫女。 不对,是了,还有个魏七! 从前武将之女与文臣之后各挑一个,年年更换,从不重样,哪会怜香惜玉。 现下得了个新鲜玩意儿,尽寻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可不是嫌贵女争宠,闹得不堪。 皇帝说不带妃嫔便真的不带,众佳人不敢在圣上跟前明争,只好忍下。 左右也不能生养,一个奴才罢了,便是生气都不值当。 一日复一日的时光冲淡了午门的血腥气,且每当狩猎临近,皇帝的心情也会比平日要好,是以众奴才又渐渐放下心来,安生当差。 圣意是由乾清宫传出的,这几日阖宫上下,各人望向魏七的神色更是暧昧不已。 然后者还沉浸在能出宫的喜悦里,并未觉着有何不妥,只想,好歹还跟去了两个宫女,有什么可慌的。 他从前未升至御前,伴驾出巡,承德围猎是怎么也轮不到他的。 困于禁宫近十年,如今能出去,哪能不展颜。 魏七像只昏了头,花丛中穿梭的小蜜蜂,成日里跟在安喜后头晃悠,时不时便要问上一句:安爷,还缺何物? 当差时这般,下值后回了自个儿屋里就更是不见了沉稳,将他箱子里的衣物全都倒腾出来,叠了足足三四个包裹才终于安心。 是要出宫呀!魏七想想都要乐开了花儿,垂首立在墙角,闷闷地瞎乐。 御前的奴才除了他哪一个没去过承德,现下瞧见这人的傻样都觉着他天真得很。 想当初,他们头一回去的时候也是这样乐呵,可过了三四日过后便再也乐不出来了,只盼着能早日回宫。 有什么可乐的,后头的二十来日还难熬得很咧。 魏七是个能憋住恨忍住痛却遮不住乐的人。 他这 分卷阅读104 - 分卷阅读104 - 分卷阅读104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0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5 三四日太过神采飞扬,眸子里的笑明显地连皇帝这样日理万机,不大管身边事的人都瞧出来了。 赵家倒,气候又渐渐转暖,实乃骑马放纵的好时机,皇帝也正是舒坦的时候。 于是时隔五日的又一回龙榻情|事间隙中,皇帝起了坏心有意要逗他。 天子道:“ 三日后朕要离宫,你留下。 ” 魏七一双方才还迷迷糊糊的眼眸霎时瞪大,他惊异意外的神色瞧上去有些可爱可怜。 皇帝心中笑,面上却严肃。 若换作一月前,赵家于家数百人未死时,魏七是要大着胆子问一句为何不带他的。 如今,如今他不会了,即便他心知圣上对他有些特别。 魏七耷拉着眼皮,回:“ 是,奴才遵命。” 他这样乖顺,皇帝反而觉着稀奇,忍不住要撩拨人。 “ 你胆大心大,不够沉稳,也实在不乖顺。” 魏七低声回:“是。” 他不走寻常路,皇帝反倒噎住,二十来日不带这东西去怕是不成,骑虎难下。 “ 若你想去也可。” “ 啊?”魏七傻呆呆地抬眼。 “你不笨,应当知晓要如何做。” 魏七当然不笨,他是个聪明人,这等场合说这样的话,除了那档子事还有什么。 但是真要他主动做,他觉得憋屈,像是魏七在和陈宵衣打架,最后陈宵衣被打得鼻青脸肿,黯然退场一般。 这是屈从。 他天马行空,起先面色血红,过后又发白。 能出宫瞧承德野外的春光于他来言是巨大的诱惑,头一年不得去,那今后说不准都不能去。 魏七眼眸中露出艰难挣扎之意。 皇帝淡然瞧着,神色渐渐转冷,他实在是不解为何区区一件小事也令魏七如此痛苦,要左思右想,困苦抵抗。 分明是情趣,且这样的情趣他鲜少用在妃嫔身上。 可若换作娇女,早该解语又识趣了,偏这可恶东西要来膈应人。 解鹿肉之意,编胡话求情,送石榴挽心,刻平安示赤诚。 朕不信你会不懂,分明是懂,却不甘愿做。 纵成如今这模样,打不得打,杀未能杀,狗东西时冷时热地敷衍着,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天子一时生出厌烦,眉头微皱,眼神冷漠,再不见戏谑之意。 既愿留在乾清宫里待一生你便留罢,永世都不要出宫。 皇帝自他身上起,方才戏弄的好心情散的干干净净。 要他打发去内庭监好好学规矩,心软都留不得。 魏七是个吃硬不吃软且又贪生怕死的平凡奴才。 皇帝好言好语逗他,他要恃宠而娇矫情一番,想着他的骨气,他的尊严挣扎一番。 可若皇帝冷下脸要罚,魏七立马就要后悔害怕,折腾大半年,这时他是没有骨气的,只要好好活命,不想再遭受无妄之灾。 是以皇帝一声安喜喊出来,便叫魏七扯住了亵衣袖口。 这时两人离得还不算远,他抬起上半身,凑近皇帝的脖颈,在凸起的喉结上轻轻吮了一口。 廊下立着的安喜在外头嗻一声,却未等来圣上的吩咐,也不知是否要进去抬人。 “ 圣上。” 轻唤一声,又等了一会子,无人理会他。 得咧,还没完。 他一甩拂尘,张大嘴打了个哈欠,继续安生等着。 第72章 春日木兰 暖阁内, 主仆间正演着无声的一场对峙。 魏七手肘撑在榻上将自己支起来去亲人,虽只是一瞬,亲完却怕得不行,喉咙干渴,心乱如麻,缩回榻上等候处罚。 方才唇上陌生的触感实在是令他感到不适,直到他的舌抵住牙齿, 怪异的感觉才终于消散。 然而天子并不是每回都这样好打发的。 皇帝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时停下起身的动作。 他望着魏七,实在是困惑不解。 若要说这人怕自己畏惧自己, 他却敢虎口拔牙,可要说是亲近讨好,虽东西送了,人也乖了, 但又总觉得还是少了几分真心。 朕的维护和宠爱竟还换不来一个奴才的真心? 这样相比,倒像是他的一厢情愿, 比这奴才还要热切。 皇帝起身坐在榻边,垂眸思量。 魏七在这样漫不经心的目光下渐渐将自己缩成了一团,羞耻,惧怕与坎坷种种交杂, 他的手指蜷缩,微微颤抖。 另一头,皇帝思绪急转。 为何朕又会想要奴才的真心? 他转动着指上的玉扳指,自仲夏始, 直至初春,将要一年。 头一回对自己宠幸太监这事上了心。 奴才大都没有真心,作为帝王,他很清楚,这座皇宫里的人之所以顺从恭近皆只是因惧怕生死,敬畏皇权。 他的目光转向雕花朱漆窗柩,窗上印着安喜背脊微驼的身影。 他将宫里唯一的一个真的亲近些的奴才放在了身边,现下是期盼还能有第二个么? 魏七垂着眼,嘴唇紧抿,他的面貌清秀,平日沉稳着面容,这时绯红起来尤带稚气。 还是太过年轻了些,十七还是十八? 皇帝探手去抚魏七低垂的脸,玉扳指面微凉,激得滚烫的人轻一颤。 “要不要伴驾?”他突开口问。 其实这会子已打定主意,若得到的仍是全凭圣上做主这类的狗屁回应,那就将人丢在宫里任其自生自灭,养不熟的东西一直养着也太没趣。 帝王心阴晴不定,魏七小小一个奴才,勉力活至如今全凭似幼兽一般的敏锐直觉。 这句话问地不似圣上以往的做派,是以他答:“回圣上的话,奴才愿伴驾,奴才想伴驾瞧宫外春光。” 附在脸颊上的手掌微顿。 皇帝躬身凑近,“既如此,朕许你伴驾。” 不蠢。现下年轻,兴许过个几年,岁数大些了,能更知人情世故,将来接安喜的位也不是不成。 “奴才谢圣上恩典。” 原来方才圣上是逗弄我。 魏七转悲为喜,迷迷糊糊,似在大雾里探出了一点路,摸到了圣意,探到了帝心。 三日后,御驾离宫。 木兰围场设于热河上营,(今河北省承德),距皇城东北方约三百五十里。 若按礼制摆帝王仪驾,需半月才能至,虽沿途建有行宫二十余座,到底仍是繁琐。 是以帝令内务府一切轻车从简,务必十日内抵达热河上营。 宫里忙成一团,王公大臣,十二旗禁军,皇族子孙,浩浩汤汤万余人,再如何从简,阵仗也小不了。 皇帝骑马,御驾先行,领着精兵十日后如期抵达热河。 乘马车的大臣奴才们留在后头,还需两日方能至。 魏七整天待在马车中颠来晃 分卷阅读105 - 分卷阅读105 - 分卷阅读105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0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6 去,初时新鲜,觉着哪哪都稀奇,掀起轿帘到处瞧。 同乘的几个年长奴才笑话他,道再有个一两日他便该倦了。 魏七正在兴头上,春日里花草繁盛,虽行人需避驾,瞧不见什么活物,他也很是知足。 再者,每日都下榻行宫驿站,又无需露宿野外,哪会有旁人说得那般辛劳。 他那会子确是如此天真的,逃出皇城,即便再累也值得。 魏七歪在车里倒来倒去,越是走到后头路越是偏远。 听说圣上已到了热河,他不愿乘车,大都是骑马,也不知是如何撑下来的。 这一路上除却歇息,从未在行宫停留,便是经过夏宫(热河避暑山庄),也只是停了一日。 若十来日皆是在马背上颠簸,不知要多苦。 皇帝确实是很累,他虽是行武出身,每日也有练骑射,到底也久未征战,不比从前强健。 只是心里不服,困在宫内许久,见从前的部下精干不减,只他这个做了皇帝的统将最弱,自然是不愿低头认输。 他弃了銮驾一鼓作气奔到木兰围场,入了事先设好的营帐倒榻便昏睡过去。 醒来时已是五个时辰后,天色已晚,从前的亲卫侍衣,皇帝的手掌在人的铠甲上一拍,指着行服道:“ 不穿这个,取朕的铠甲来。” 侍卫应下,皇帝穿着暗黑色盔甲,草草用了晚膳,出帐巡视。 木兰围场周环千余里,占地一万五千余亩(一万多平方千米)。 北峙兴安大岭,万灵萃集,高接上穹,群山分干,众壑朝宗,物产富饶,牲畜藩育。 围场照地形走向与猎物品种分七十二围,东南为湖区,西北山区,东北为草原。地形复杂,高山、峡谷、丘陵、草原皆有,实乃一方宝地,每回来此都是借围猎的由头,其实不单只是为游玩打猎,更多的是在练兵与挑将。 除却练兵演战,更深远的还有绥服蒙古,安定边境之大用。 此地北控蒙古,南拱京师(今北京),东通盛京(今沈阳),西临察哈尔(今张家口),帝每亲临,草原上的贵族蕃王等皆要来此跪拜请安。 围猎期间,帝将设宴以待群臣,大赏蒙古边疆,以促满蒙之往来。 此刻草原上已是万座营帐起,烛光点点,将中间的帝帐团团围住,护得滴水不漏。 皇帝举目四望,见布帐齐整有条,其见巡视往来的禁军队列步履划一,气势凛然,无声中透出强大。 一时大悦,离御帐越近的军队说明从前与他领兵时越是亲近,近五过去,此军未有松懈,实是不错。 皇帝翻身上马,领着一队禁军出营地去瞧他的草原,他的锦绣河山。 草原上夜间的春风吹得人舒快,他信马由缰,懒着骨头悠闲地瞧美景。 虽是夜里,围场中亦有巡视守卫之人,营场周遭更是灯火通明,朦朦胧胧间立于远处的群山也显得别有风趣。 两日后,安喜领着一众奴才至营地请安。 此时皇帝还未回,是以几个御前的皆侯在帐外。 没等多久,便闻马蹄嘶鸣声自不远处传来,皇帝打头,领着一队禁军勒马停,翻身下马,朝这头走来。 铠甲加身,气势太盛,称得着深紫宫装的太监们更加微弱。 四周都是兵,且与在宫内不同,这些兵出皇城入了草原,便如岸上的鱼投海一般,更显威风。 皇帝朝账外的奴才们扫去一眼,“ 都进来。” “ 嗻。” 数十人齐应,即便是累也只能撑着。然声响太弱,这处都是男子,强悍的男子将不能称为男子的太监压得不堪,连安喜也不如平日在乾清宫里时那样底气足了。 魏七的脸色十分憔悴,每当他忍不住想要放松下来,然瞧见身边直直站立着的侍卫时,又下意识将背挺直。 是心魔作祟,明知比不过却难以释怀,想要撑起脸面。 帐内安喜侍候皇帝更衣,铠甲难除且又厚重,他一人有些吃力。 皇帝不过是在草原里待了两日,性子便沾了武将的粗鲁爽快,凡事皆瞧不得拖拉。 他有些不耐,见安喜不力,本想叫人停,自个儿脱了罢,然目光无意间扫到魏七,又转了念头。 前些日子不是还欲叫人接安喜的位么,现下便拿出来历练。 “ 你也来,年纪轻轻怎的只知偷懒,这等事还要朕开口。” 众人早知这般没头没尾没称呼且又透出些亲昵的话是对何人说的,是以并无人动。 魏七应嗻,分明不是自己的错,却也生出愧疚,想着御前确实只他最年轻,合该照应着前辈们,多出几分力才是。 王福贵留宫看守,安爷手下最贴心的不在,自己怎么就不能机灵些帮帮他。 他上前,凑近了去解皇帝两臂上挂着护臂与臂甲。 实在是……沉,这样重的金属之物穿在身上哪里能走得动,到底是护人还是累赘。 魏七默不作声地动作,神思飞至天外。 行军难停,两日不见,现下安顿好了皇帝才有功夫仔细将人瞧上一番。 像是又瘦了些,神情也恍惚困倦,模样呆呆地透着傻气。 他出了宫,日日同武夫待一处,举止就不羁了些。 将闲着的手往人脑袋上一拍,道:“ 爽利些,才多大,这样不济。” 这般柔弱怎成,今后如何担重任。 他没觉着自个儿力道重,魏七却脑仁发麻。 晕晕乎乎听闻皇帝说他虽年轻却不济,嘴里请罪应嗻,心里却是一刺,不太舒坦。 魏七提起精神,憋着股气将护甲解得哗啦响。 安喜瞥他一眼,觉着小子太傻。 这两日已快布围妥当,后日便可开围,魏七等人还能歇上一日。 第73章 至疏至近 第二日天未晓, 鸟鸣声清脆,魏七等人起身入帝帐侍奉。 御营由黄幄帐,幔城及网城组成。其内设连帐两百余座,是为内城,内城外连帐千余座,为外城。内外城乃皇家子孙与十二旗亲兵居所,普通禁军则分散于草原四周。 明日圣上入围开猎, 依循旧例,今日需登看城观围。观围主要是瞧围猎禁军的排兵布阵之法及围内野兽数目。 布围由黄族指挥,以红旗和白旗为两翼延伸围拢, 蓝旗压阵脚,延绵三四十里长。 红白旗自东西合拢后,在统领号令下缩小包围圈,直至人并肩, 马并耳。第一道包围圈后,外头还要设第二层, 以防野兽逃脱,今日布围严整有序,可见平日里禁军并未懈怠。 魏七跟在后头大着胆子登高望远,入目皆是青翠的春景, 远方各色旗帜飘扬,穿着铠甲的侍卫们立在骏马上高呼万岁,实乃大楚盛景。 身前帝王一袭铠甲,头戴铁盔, 腰间佩剑,他道:“ 分卷阅读106 - 分卷阅读106 - 分卷阅读106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0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7 不错,取朕的弓来。” 安喜早有准备,下头人呈上牛角金桃皮弓,去年夏苗之时,魏七还未调至御前,是以不曾得见皇帝猎物时的英姿。 听闻那时帝用这把弓猎得猛虎一只,虎皮本欲献与老祖宗做大氅之用,只老祖宗道她一女人家,野兽皮毛虽好,却太过粗狂,这样的好东西还是皇帝留着自个儿用,是以白虎皮如今仍收在内务府中。 弓来,皇帝单手取过,另有人侍箭,箭为快箭。皇帝搭箭拉弓,推拉一气呵成,铠甲于动作间碰撞,发出金属相击的沉闷声响。 魏七抬眼偷瞧,见他抬臂将弓朝天,目光凌烈,指上的玉扳指发光,他一时走神,只闻嗖地一声响,箭出。 几瞬后喝彩震天,消息一路传递,禁军们挥舞手中的□□高呼万岁,滔滔如巨海之浪。 围场中落下一支大雁。 魏七猛地抬头,瞪圆了眼不敢置信。 东方日出,橘红的光照亮草原,天空褪去暗黑渐渐显出浅蓝的本色,雁群四散,飞禽发哀鸣,至远处复合整。 那人立于春日朝阳中的身影显得比往日还要高大,他朗声道:“明日猎鹿,谁能拔得头筹,朕,有重赏!” 声音低沉有力,春风相送,传至浩瀚辽阔的草原之上。 魏七从未见过皇帝这样大声地说话,像是十分开怀。 响应他的是万众的呼喊,喊声之大,气势之盛,激得魏七心头发麻。 他终于知晓为何四年前的那场冬狩,伴驾的奴才们会道圣上是老天授命,亲指的真龙天子。 一时慌乱,酸甜苦辣掺杂,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鼓雷,是身在强兵猛将之间,立在永不会倒的英明君王身后,被喊出来的那一点子锁在心里许久不见的豪情抱负。 他想,若不是身份可笑,地位尴尬又隔着家门之恨,自己应当是要为这样的君王效力的,他也本就是期盼能入朝侍明君的。 只是如今,君是难得的明君,他却不可做能臣,是个献皮肉身躯的太监。 春风吹得皇帝身后的明黄披风飞舞,华丽的绸缎飘至魏七眼底,他的手掌展开又蜷缩,想要触碰皇权的念头一闪而过,终究仍是没有动作。 认命罢,那已是近十年前懵懂天真的稚子玩笑,怀微弱心愿,以残缺之体喘息苟活,实在不该耿耿于怀,应当放下了。 帝下看城,召随侍皇子王亲,欲亲观其箭术。 宫中皇子有三,最大的阿哥今年十一,乃敬妃所出,余下的两个皆为九岁,额娘只是嫔位的主子。 皇子们年幼身量还不高大,穿着骑装垂首走来,半大的孩子个个都沉稳,回起话来一板一眼。 皆是四岁开蒙,五岁习骑射,箭术想必不差。 魏七鲜少见皇帝与他的儿子们相处,今次一瞧,果然是严父做派,面色冷淡得不似是问候关怀儿子,反倒像是要去仇家讨债。 几个皇子回话时轻声细语,温温和和的模样,皇帝瞧着更是气。 在宫里养得娇贵了,没一点子他萧家马背上讨活路的气势。 皇帝皱眉,沉声道:“ 取了尔等的弓箭来,朕瞧瞧你们功夫习得如何。” “ 嗻。” 皇子们拱手应。 奴才们取来弓箭,大皇子最先开弓,草靶离箭足有三十余丈远(一百米),要能射中靶心于弓箭手来说是易事,可对于十一岁的半大小子却是为难。 这一箭果然不中,靶都未挨到。大皇子在众多武将中羞得红了脸面。 最大的这个都挨不着靶心,后头两个就更不用提。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沉,没想叫这些不成器的一回即中,然靶都挨不着也太不像样。 想他这个年纪,骑在马背都能中靶,真是太娇惯了。 三皇子年幼,见两位兄长不中此刻已是两股战战,还未开弓手便开始抖。 皇帝瞧不下去,走近了低声训斥,“ 弓箭师傅是如何教导你的,模样都摆错,歪歪扭扭成何体统,钥儿都比你强。” 钥儿是宫里唯一的公主,皇帝这般说,来想是对待女儿时比儿子要宽和许多。 三皇子一听父亲说自己还不如幼妹,更是羞愧,躬着身子站都站不住了。 皇帝踢他,“ 前手肘与肩平,你自个儿瞧瞧。” 三皇子语带哽咽,“ 是,儿子知晓了。” “ 有何好哭,瞧着。” 皇帝两步跨至儿子身后,狠拍他的手肘,“ 朕只教一回,学不好便滚回去思过。” 他握住儿子仍瘦弱的手掌,弯着身躯将其罩住。 左手如托泰山,右手似抱婴孩,弓开至极致,绷得如满月,箭去似流星。 噔得一声,直中红靶心。 众人赞叹不已,父亲怀中的三皇子 傻楞楞得抬头瞧他威严又强大的父皇,目露崇拜敬仰之意。 “ 儿子谢父皇教导。” 这一箭,这难得的父子温情足够他记许久。 皇帝垂眼瞧他,面目仍是寡淡,并未应其中的敬仰与讨好而变得亲切。 “ 尔等好好学,莫要丢朕的脸。” “ 嗻,儿子知晓了,必将勤功苦练,不负父皇所望。” 魏七立在后头将一切收于眼底,若是自己儿时也有这样的严父,那他的箭术想必也不会一团糟了。 不过仍是太残酷,十一岁的严苛些也就罢了,怎的九岁幼童都如此对待。 这日晚间魏七守夜,同另一个御前的奴才一块窝在靠近帐门的地铺上打盹。 皇帝起时他正是困倦,身旁的奴才手肘一戳将他捣醒。 两人晕乎乎打起精神,提着小心问到,“ 圣上,您有何吩咐” 皇帝自暗处行至烛光下,身影渐显,“ 随朕去外头瞧瞧。” 三更半夜不歇息,去外头溜达作甚。 两人虽觉奇怪却不敢多问,明日开围,兴许是有要紧事。 魏七侍衣,另一个去外头请侍卫唤安爷起身。 皇帝心血来潮要去外头瞧草原夜景,一众奴才也只好陪着。 出帐时正至寅时,帐外的侍卫们依旧站得笔直,见了圣上出来皆半跪行礼,轻声请安。 不一会子安喜也赶到帝帐前,旁人不敢多言,他倒是躬身问了句,“ 主子夜,大晚上的您这样好的兴致,您预备去哪转悠,也好叫奴才有个准备。” 皇帝望着夜色,“ 随意溜达,不走远,紧张什么。” 宫里那样闷,夜里轻易出不了寝殿,有点子动静也怕惊了老祖宗,现下一年好容易出来两回,还不兴朕放放风。 “ 嗻,奴才知晓了。” 不是想要大晚上骑马猎物就好。 哪会打什么猎,魏七侍衣的时候特挑件行服,铠甲都没穿,皇帝瞧了也没责怪。 春日夜里的风仍旧寒凉,安喜见皇帝身上穿戴都妥当,外头罕见地 分卷阅读107 - 分卷阅读107 - 分卷阅读107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0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8 罩着灰狼皮大氅,心中也安定了。 若是没溜达好,溜出个病来,明日他如何交代,长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还是魏七稳妥有用,他瞥一眼皇帝身后垂首立着的人,有这小子侍衣,圣上连大氅都愿穿了。 不一样,到底肌肤相亲的人就是不一样。 皇帝背着手往外头慢慢踱步,身后一群奴才侍卫默不吱声地跟随。 冷得很,不知有何好瞧的。 魏七缩着脖子,冷风呼呼地往身子里钻挡都挡不住。 皇帝信步溜达,晃至内城中的靶场,昨儿晌午皇子们才曾在此习箭。 “ 取朕的弓来。” “ 嗻。” 原来大晚上的是想来练箭术,兴许是为开围热热身子罢。 靶场四周的火把全部点燃,将这块草地照得很是亮堂。 皇帝搭弓屏息,黑眸微敛,三箭齐发,嗖嗖嗖,箭箭射中靶心。 魏七没忍住低呼出声。 前者一弹弓弦,微转过头来瞧着他。 魏七受惊回避,脑门充血,红了耳朵。 只他最没见过世面,皇帝心中轻笑。 “ 你过来。” “ 嗻。” 魏七谨慎挪步。 皇帝将他的牛角金桃皮弓递至魏七眼前。 “ 试试,朕瞧瞧。” “ 奴才不敢。” 魏七嘴里这样说,其实心中是很想试一试的,他只十七八的年岁,难免好奇。 “ 朕叫你试,有何不敢。” “ 嗻,奴才遵命。” 魏七接过。 好……好……沉呐。 他咬牙举起来。 架势摆得很足,君子六艺习了三年,加之今晨见过圣上教习,现下也只这点子架势还似模似样。 皇帝上下轻扫,心道: 竟不错,手肘腿间动作都还尚可。 下头奴才奉箭,魏七单臂弓都举不起,如何能空出手去取箭。 皇帝低笑,暗道自个儿夸早了。 其实这实不能怪魏七无用,皇帝御用的弓,除却禁军,等闲男子只能举起,要拉满弓却是不易。 魏七使足了力,脸蛋都憋红。 我就不信,不信自个儿这般弱,区区一把弓都拉不开! 他抖着持弓的手臂,空出来取箭,搭在弓上一鼓作气推出去。 很好,两丈外。 皇帝手掌握拳,抵着唇咳嗽。 得了,不能再作弄人,这奴才骨头犟,没得把手弄折。 “ 此弓太重,不便使力,另取一把轻些的来。” “ 嗻。” 于是白桦皮弓奉上,此弓是宫中皇子所用,十来岁的孩童之物。 魏七不知,只觉趁手得很。 一箭出,终于十丈外。 这会子他真是垂头丧气了。 “ 挪近些。” 安喜:…… “ 嗻。” 于是侍卫另搬来一草靶,二十丈外。 魏七提起心,又一箭。 终于十五丈外。 皇帝说:“ 再近些。” “ 嗻。” 安喜: 大晚上不歇息,作弄人玩儿,主子爷真是好兴致。 十五丈外。 魏七也知晓皇帝是在逗弄他,将弓放下。 “ 奴才愚笨,有负圣上期许,还请圣上降罪。” 皇帝眼眸染笑,瞧着他橘黄火光下绯红的脸蛋。 踱近两步,道:“ 再试试。” “嗻。” 魏七眼眸发光,紧抿着唇,他也知箭术使的是腕上与肘上的力。 终于挨靶。 魏七垂首欲转身跪下请罪,身后温热的气息靠近,帝王的身躯相贴,说近又远,介于正经与暧昧之间,界限模糊不明。 他低头在魏七耳边轻声道:“朕教你。” 魏七心头狂跳,砰砰砰要从嗓子眼里蹦出。 安喜等人不敢再瞧,转过身回避。 两人头一回在除龙榻以外的地方这样贴近,还是在众人跟前。 魏七全身发抖,哆哆嗦嗦嘴中一个字都蹦不出。 “ 要这般使力。” 喃喃低语,魏七躲无可躲,反而撞入天子怀里。 灼热的手掌裹住魏七冰冷的另一只。 箭出,入木三分,正中红心。 那头侍卫报喜。 魏七仰着头瞧帝王。 头一回生出无边的慌乱,不知所措,走投无路,像被天罗地网所束,由不得他挣脱。 皇帝放下弓,拍他头:“ 傻了不成。” 安喜: 若您昨儿晌午教自个儿儿子时也能这般宽和,小主子们何愁学不会,又岂会惧您。 可惜教儿子和教喜欢的奴才又怎能一样。 前者是必会的皇子技艺,后者只是情趣罢了。 第74章 人生得意 回营帐的路上皇帝心情倒是很好, 他背着手抬头望浩瀚夜空,只觉着月亮也圆,春风也妙,身后的奴才还俏。 俊俏的魏七就没那么舒畅了,要说他羞愤恼怒吧,其实也不是。 方才摸到了御用的弓箭还练上几把,实则是有些开心的, 若没后头那出今夜真可算得上畅快。 皇帝回了帝帐敞坐在榻上瞧人,掌中的玉核桃咕噜噜转,就这么悠然地将魏七打量着。 后者立在帐门边, 动都不敢动,他真是怕圣上射箭射出了精神头,等会子起了兴,大半夜还要来折腾自个儿。 十来日没弄那些玩意儿, 马车上颠来倒去,现下露宿在这草原上, 再要胡乱办事,他可吃不消。 安喜正欲侍奉皇帝更衣歇下,不料后者抬手一拦,道:“ 不用你这老骨头来, 滚回去歇了,朕这有人。” 安喜明白了,他主子爷有人,自己是老骨头不讨人喜欢罗。 “ 嗻, 奴才告退,圣上您早些歇了罢,过会子还得开围。” 安喜领着人退,出帐前朝魏七使个眼色,头往后微一偏,'傻小子,还不快去侍候。' 魏七硬着头皮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停。 皇帝说:“ 杵那儿做何,还不滚过来。” 一同值夜的奴才很是有眼色悄悄退至帐角。 魏七嗻一声,走上前半跪着替他除靴。 皇帝瞧魏七神色认真中透出些谨慎,坎坷不安的模样,好似下一瞬自个儿就要办事一般。 他觉得有趣,特意探手去抚跟前人低垂的脸,魏七眼睫毛乱眨,并未抗拒。 皇帝指腹摩挲他的下颌,抬高了问,“宫外可好?” 后者心头狂跳,该答好还是不好。 “ 回圣上的话,奴才觉着不论宫内宫外,奴才只伴驾便好。” 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样讨人欢心的话,还说得真真切切。 皇帝明知是奉承,不知为何却不厌恶,反而有些喜欢。 “ 用心当差,今后有的是伴驾的机会,你的路还长,安喜年迈。” 眼眸沉沉,言语温和。 分卷阅读108 - 分卷阅读108 - 分卷阅读108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0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09 难得这样贴心嘱咐,虽未说透,其中深意也很是明显了。 墙角立着的奴才恨不能将自己藏地里,他窥视到了不得了的场面,今夜之事万不能说出去。 路还长,何意? 魏七不解,不是五六年后厌倦了就可出宫的么? 他有心想问个明白,问圣上可还记得那夜所言,可又深知此刻并非好时机。 罢了,再等等,左右留不久,兴许圣上也不是这意思,再说还有福贵哥在安爷后头接着,怎能瞧上他区区一个小子。 “ 嗻,奴才晓得。” 皇帝欣慰,以为魏七真的晓得了。 “ 嗯,你退下罢。” 他轻拍魏七的脸,举止间不自觉沾着宠溺喜爱之意,两人谁都未曾发觉。 旁观者却瞧得心惊肉跳,这样的宽和低语,这样温柔缠绵的举止,圣上何曾对后宫主子…… 魏七,造化大了。 皇帝没折腾,魏七松口气,应下便退,前者只望着他勾唇轻笑,心道:谁都未带,躲什么躲。 第二日开围,众侍卫围鹿,皇帝当先猎下一头后各王孙贵族子弟才随后入围。 猎场里热闹得很,魏七在外头踮脚张望,见皇帝领着人策马扬鞭,一瞬就未见了身影。 他倒是很期待,不知今次圣上要猎回多少东西,晚间兴许能吃着不少野味。 猎场外空了大半,一众奴才伴着春风渐渐也松快下来,上头赏了歇息,御前的太监们便聚在一处席地而坐。 出了宫规矩没那样严,便是圣上瞧见也不会怪罪。 十来人围成圈磕着瓜子闲聊,众人打赌,猜今次圣上是猎虎还是猎豹。 未几,一太监手提几个风筝走过来,向他们道:“ 快起来,安爷叫我取了几个风筝,今儿天好,咱们放风筝罢。” “ 咱们能放风筝玩儿? ” “ 有何不可,安爷叫取的。” “ 我不玩这个,小孩儿的东西,咱们都多大了。” 众人都附和,皆是三四十的人,得空了坐下喝喝茶唠唠嗑才好,放风筝跑来跑去的,不嫌累得慌。 他们不想玩,可有人想。 魏七眼巴巴瞧着,想起又不好意思,都瞧不上,若他一人兴冲冲地,可不是显地不稳重。 “ 你们老骨头自然不懂这些乐趣,魏爷你耍不耍?” 魏七眼珠子发亮:“ 我耍!” 他跳起来,“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们跑动跑动。” 又掖着衣摆遮掩。 安喜坐在不远处的太师椅上,望着魏七跳脱的身影,摇着头笑,他心道:圣上真真是料事如神。 自个儿都要忘了这人原也就是个孩子罢,只是规矩压着,举止皆是一板一眼没了同龄人的活泼生气。 魏七挑了个最大的猛虎风筝耍,初时还记着规矩,风筝总也飞不高,没一会子便掉了下来。 渐渐地他一心只想着放得更高些,撒开脚丫子满地乱跑。 草原宽敞地很,今儿又有风,猛虎越飞越高,魏七脸上难得露出笑来。 几个年轻些的太监见他玩得有趣,也忍不住起身跟着一块。 远处马蹄声阵阵尘土飞扬,魏七大笑:“ 我的风筝最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喜听见跟着乐呵,朝远处一瞧,吩咐身边人道:“ 快去叫他们停下,预备接驾,怎的圣上此番就打着东西罗!这才小半个时辰。” 此时魏七已同另一个奴才越跑越远,两人正打赌,半盏茶内谁的风筝飞得高就能得两粒金裸子。 魏七还在得意:“ 我的更高!你输罗!银子拿来!” 跑得太快,一时没注意脚下,乐极生悲,摔了个狗啃屎。 “ 哎呦!”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的风筝低了!” 另一人大笑。 安喜派来的小太监急得不行,瞧着远处骏马逼近,没一会便瞧见马上一抹明黄。 “ 快快快,起来!” 他喘着气,“ 接驾接驾!” 魏七一轱辘爬起,头上帽子早已不知掉在何处,鬓发散乱,深紫绸服下摆泥泞不堪。 “ 我帽子,我帽子,帽子哪去罗!” “ 还找什么帽子!魏爷您耍昏头了!咱们先去接驾。” 皇帝翻身下马,魏七缩在安喜身后不敢叫人瞧见。 他也不知自个儿为何要心虚。 安喜双眼一扫,瞧见皇帝身后的几个侍卫手中扛着一头死豹,迎上去道:“ 圣上您神武,箭术超凡无人能比。” 皇帝道:“ 吩咐人收拾妥当。” “嗻。” 魏七有些好奇,悄摸摸偷瞥,与死豹血淋淋的头颅还有暴睁的眼撞了个正着。 他微一抖,暗道: 圣上怪厉害的,嘿!猜对罗,是只豹子。 安喜挪动身子,他才不替人遮掩,风筝送到,人玩得开心,自己办事妥当,要邀功的。 于是皇帝瞧见了一个脏兮兮的魏七,小脸跑得通红,浑身是汗。 他挑眉,身上还带着几分煞气, “方才在做什么?” 语气倒平和。 持鞭在魏七脚旁的草地上狠抽一记,泥土飞溅。 魏七仍盯着猛豹,吓得弹开,回过神后羞得无地自容,半跪请罪。 发是乱的,脸上是黑的,袍子还跑开了扣,帽子也不见踪影。 御前的魏爷,皇帝戏谑地笑。 “ 回圣上的话,奴才……奴才……放,风筝。” 越说越低声。 “ 好兴致。” 隔着一丈多远笑他,“ 是在泥潭里放的不成?” 魏七努努诺诺回不上来,圣上甚少说这等玩笑话。 “ 奴才……赢了金裸子。” 所以要用心玩。 同他打赌的那人着急: 魏爷……是奴才赢的您。 “ 你过来。” 皇帝唤他。 “ 嗻。” 魏七走近两步。 这脸花的似只猫,“ 成何体统。 ” 自袖口掏出一方自个儿刚才用过的巾子照头扔过去。 侍卫皆惊,垂着脑袋不敢看。 魏七更羞,“ 奴才知错。” 默默接过。 皇帝转身上马,又绝尘而去。 安喜心道:圣上这趟是回来做甚的,往日东西都是派人送来的,莫不成是专程为瞧人的。 皇帝见魏七玩得开怀,本欲携了人一块,又觉不合规矩,无论太监还是妃嫔这般都有失体统,到底不妥。 于是马匹上依旧孤身一人,草原上猎杀。 这日确实收获颇多,除有孕的母鹿与大猫逃过一劫外,豺狼野鹿肥羊都猎到不少。 皇帝猎得一只猛豹,底下的臣子即便路遇凶虎也不敢妄动。 晚间营地里炙鹿肉与羊肉。皇帝自然是大赏,每四人便可分食一只猎物。 野山羊肥美味鲜,在炭火上烤地外焦内嫩,魏七换了值,坐在火堆旁吃得满嘴流油,心满意 分卷阅读109 - 分卷阅读109 - 分卷阅读109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1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0 足。 他吃一会儿便歇下来喝口小酒,抬头望望夜空,只觉此生再畅快也不过是此刻。 真不想回宫,若是能一辈子都如今日这般快活该多好,阳光下胡乱跑,还能在春日里放风筝,又能喝酒吃肉,比宫里好多了。 他复灌下一口,摊在地上舒展身躯,成了一只醉狐狸,眯着眼叹舒快。 人生得意需尽欢,今日无忧莫思明朝。 第75章 狡狐难缠 皇帝草原大宴臣子将领, 心中爽快,也饮下不少佳酿,只是酒量好并未饮醉。 安喜掀开明黄帝帐,皇帝往帐内一扫,几个奴才立在帐边,不见魏七。 他侧头问安喜:“ 人呢?” “ 回圣上的话,魏七方才在外城东侧吃酒, 今儿他实在开心,吃的多了些,奴才见其有些醉态, 遣人将他送回去歇着罗。” “扛来。” 胆挺肥,朕都未歇下他就敢先喝醉。 安喜:扛扛来……做甚么,都成醉猫了。 “ 圣上,依奴才看, 今夜还是另召人服侍,魏七醉着呢, 恐有不周。” 皇帝入帐,冷眼瞥安喜,“ 老东西你倒周全,朕可说了要幸?” 他取茶盏饮下一口, “ 叫你扛来。” “ 嗻,奴才多嘴,奴才多嘴。” 安喜装模作样自掌嘴,“ 奴才这就派人扛魏七来。” 魏七帐中两个奴才正替他沐浴, 喝多了的猫歪在浴桶里嘟嘟囔囔,“ 我不回去……我还喝酒咧。” “ 小魏爷,您甭喝了,您已喝多罗。” 一奴才笑话他。 “ 没喝多……我知晓……自个儿在沐浴咧。” 脑子还留着几分清醒。 “ 魏爷,咱们伺候您先歇了,明儿还当差不是。” “ 那明儿……还有肉吃,有酒喝么。” 两人噗嗤一笑,以您如今的身份,想喝酒还不容易么,向上头那位讨不就有了,一句话的功夫。 “ 有酒,明儿还有酒,圣上围猎二十来日呢,过几日蒙古王朝拜,咱们还能有好酒喝。” “ 宫外好……不要回……唔。” 一年长的奴才手快,忙捂住魏七的嘴。 “ 魏爷!您喝多了,仔细祸从口出!” 魏七睁着绯红的眼,眸中水蒙蒙。 “ 嗯!我像是真喝多了。” “ 可要吓坏咱们罗,万幸您今夜不当差,否则哪能让您喝个痛快。” “ 嘿嘿。” 魏七还没嘿完,外头就有人来。 “ 魏爷可在,应安爷吩咐,咱们……扛……送您去帝帐。” 帐内二人大惊,“ 魏爷,魏爷,祖宗您今夜可得小心,莫惹出事儿来。”一面应一面将人草草擦干,穿好亵衣裹紧。 魏七湿着长发被几个太监扛去了帝帐。 此刻帝帐中的安喜确实是忧心,他就怕今日魏七喝多了,撑不住恭敬嘴里吐出些什么陈年旧事来。 人来,安置妥当。 皇帝道:“ 都退下。” “ 嗻。” 悄无声息离去。 帐帘落,帐内烛光融融,魏七半睁着眼四处张望,似不太明白怎么自个儿转瞬就换了地方。 他的目光停在另一人身上,目露不解。 皇帝撑着脑袋观赏他的醉态,心里很喜欢。 原来喝晕了是这般模样,不吵不闹似傻子一般,倒也有趣。 他半靠在榻上,俯身垂下脑袋贴近,热气扑面,盯着魏七迷蒙的眸低声问:“ 宫里好还是宫外好?” 魏七这回说了实话,他想了一会子:“ 宫外好。” 皇帝沉沉低笑,朕也觉得宫外好。 “ 伴驾好,还是不伴驾好?” 魏七这回想得更久,他盯着皇帝目光专注,像是要认出跟前是何人在问。 后者很有耐心地等着,半晌,魏七却不答。 今夜天子实在是有闲情逸趣,他掌中的佛珠垂下,在魏七面上轻扫,问得愈发低柔带着诱哄:“ 伴驾好不好?” 魏七痒地直闭目,躲开佛珠低声喃喃道:“ 伴驾,伴驾好也不好。” 皇帝一怔,探究地打量他,不知这人是真醉还是假醉。 “ 为何不好?” 他掐住魏七的两颊,近至呼吸相接。 后者仍旧闭着眼道:“ 伴驾……要受罚,要挨打。” 他眼角渐渐溢出一滴泪,烛光下闪疼了天子的眼。 后者不知怎的心头一窒,有些胸闷。 从前罚得狠了些。 他叹息,松开指间力道转为轻抚,“ 你这样乖巧讨人喜欢,今后伴驾都不会再挨打受罚。” “ 今后是……多久啊?” 魏七问。 可惜皇帝把他当醉鬼,不想回答的问题自然要逃避。 他反问魏七: “ 伴驾哪儿好?” 魏七笑,却又落下一滴泪:“ 伴驾……有风筝放,有花儿看,有酒喝,有,有好东西吃。” 话中透出天真无邪,皇帝觉得他真是醉了,醉得傻气又可怜可爱。 “ 你若是一直似今日这样,朕……” 皇帝止住话头,他本欲说,你想要的这些小东西朕都赐你。 可这种话对着一个醉鬼说也太傻,皇帝今夜说得够多,他觉得自己也喝醉了,跟着一块犯蠢。 然而还有最后一问,他轻轻叼住魏七的耳垂,灼热的气息混着浓烈的酒香钻入魏七耳鼻。 “ 朕好不好?” 含糊而低沉,若不是离得太近,恐魏七也听不清。 问完便停,舌头搅着人耳朵上的一点子软肉不放,兴许也是慌乱。 既然近初时手段凶残可怖,那这几月的纵容与之相较,你醉酒思量之下,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魏七真想装作没听见,只是今夜他借酒装疯说了太多大逆不道的话,不得不转回头奉承。 “ 好。” 喃喃一个字低不可闻。 您做帝王是明君,自然是再好也没有的了。 只是说完却哭得更凶,无声流泪。 皇帝听得清楚,回应的也是想听的那个,然并不如他所想的得到了宽慰。 既然好,你这东西为何一直哭。 “ 莫哭了,喝多便耍酒疯,叫人瞧见笑话。” 天子长长叹息,如何也没料到原本今夜只是想解闷,却反倒搅得自个儿心乱,不得安宁。 魏七心道: 您好,您是圣明君主,我是喝醉的奴才,堂堂君王还不许奴才哭一哭了。 “ 天子不为卑贱之躯所动。” 皇帝捏紧佛珠,抵过心头突如其来的一颤。 竟不知是真醉了还是清醒,怎的今夜句句都乱他心神。 若是清醒怎会有胆子说出这番话,可若醉着,又太过清醒,什么都瞧得明白。 你不如闭嘴罢。 他覆住魏七的湿漉漉的眼皮,掌心贴住了潮湿的睫毛,扎得他不得不心 分卷阅读110 - 分卷阅读110 - 分卷阅读110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1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1 软。 “ 唔……” 佛珠投地。 早该堵上,这样伶牙俐齿,狡诈如狐。 两人唇|舌纠缠吻得久了难免意动,只是皇帝探手入被中,褪了亵裤一摸。 得,还是歇了罢。 他倒在魏七身上平息欲|念,适逢安喜那个没眼色的,因着担忧偏要这会子来讨骂。 “ 圣上,魏七醉罗,不成罢,奴才另安排人来可好?小子就先抬出来。” 皇帝烦得很,闭眼不耐道:“给朕滚远些!” 本就乱,还要来瞎搅和。 安喜不敢做声了。 帐内皇帝对魏七道:“ 你今儿歇这。” 魏七这会子开始真醉:“ 嗯……不成的……不成体统……不成体统……” 皇帝真是烦得很了,时醉时醒,这奴才够厉害的,偏生他今夜所言皆有失帝王风范又不好拆穿。 “ 滚榻下歇。” 发都是湿的,以为朕想同你睡一处么。 魏七麻溜翻身,骨碌滚下去,气的人又想骂又想笑。 上头扔下一床锦被罩在他身上。 塌下铺有毡毯,身上又裹着两层被,倒是暖和。 魏七想着心事加之又喝了不少酒,今夜斗智斗勇太费心神,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次日他是被皇帝踢醒的,若无人叫他起,魏七能睡至日上三旰。 皇帝脚在他臀上轻踹,“ 起开。” 懒东西。 魏七一个激灵连忙爬起,长发散乱蓬在脑袋上好似燕巢。 外头安喜领着人进,一瞧,赶前几步朝魏七脑门上狠拍一巴掌。 “ 傻小子快出去收拾妥当了。” “ 嗻。” 皇帝瞥安喜一眼,倒也未说什么。 魏七本以为前夜之事后圣上应当要恼怒的,结果却与往日无甚不同。 这日几位皇子都猎到东西,虽只是野兔野狐这等小物,圣上也十分宽慰了。 傍晚又有赏赐下来,盘中盛着炙兔肉,旁边还有一壶酒,魏七却不敢再喝了。 他今夜当差,喝得身上染酒气总是不规矩。 魏七入帝帐时皇帝瞥了他一眼,不是喜欢酒么,也知晓怕了,赐下去不敢喝。 他就着烛光翻书,“ 你今儿得了什么好东西?” 魏七今日得了恩典同几个奴才去外城周遭的临时商市逛了一圈,确实淘来不少有趣的物件。 “ 回圣上的话,都是些粗鄙之物,无甚特别之处,比不得宫中精细。” “ 这般小气,朕并未开口讨,你急什么。” 魏七哑口无言,自上回夜里以来不知怎的,圣上同他说的话总有些奇怪。 “ 奴才伺候您歇下?” “ 不急。” 皇帝合上书,瞧了眼帐外天色,“时辰尚早,陪朕去外头走一遭。” 又要出去,哪里尚早,天都黑了。 魏七二人一面应下一面伺候他穿衣。 所幸安喜这会儿也未歇,稍整仪容便赶了过来。 今夜月黯星朗,满天繁星洒在上空好似碎银碎珠宝一般散发着璀璨的光芒,实在是宫内瞧不着的美景。 皇帝打头信步慢走,行至营帐外栓马之处突停,他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望着魏七道:“上来。” 啊?! 众奴才一时震惊,竟无一人出声劝诫。 魏七噗通一声跪下,颤声道:“奴才,有罪!” 侍卫太监呼啦啦跪地不敢出声。 皇帝背临漫天星光,面无表情。 安喜劝:“圣上,奴才斗胆,此事万万不可啊。” 后者垂着头并不理会这些阻拦的奴才,他抽出马鞍旁插着的马鞭呵地轻笑一声。 众人头皮发麻。 “滚上来。” 魏七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偷偷去瞧安喜的神色。 安喜手掌背在后头两指交错摆动,是个行走的姿势,他也知如今主子爷出了宫白日里众大臣皇子看着还顾及几分颜面,到了夜里……兴许早有此意,要出来野一野。 唉,罢了,左右都拦不住。 魏七懂了,安爷也救不了。他垂着头膝行几步欲攀着铁蹬子上马,只是脚踩上去却犯了难。 坐前头还是坐后头? 他虽然怕坐后头要摔,可即便再给他十个胆也不敢于众人跟前往皇帝怀里钻。 魏七轻轻揪住皇帝散在马背上的一小片明黄下摆,才坐稳前者便扬鞭策马疾驰。 可怜魏七吓得面色霎时苍白,慌乱中抱住前头人的腰再也没了顾虑。 “不许跟来。” 两人一马扬尘而去,融入前头微有些许火光的黑夜。 第76章 主仆不分 哪能不跟!安喜留在原地急得团团转, 最后仍是放心不下,虽说夜里猎场中也有人看守,可也不是处处亮堂,黑灯瞎火万一弄出个好歹来谁能担当地起! “劳您稍带咱家一程,咱们在后头悄悄跟着便是。” 即使他不提,御前当值的这一列禁军也必然会这么做。 那头撇下麻烦放纵的帝王骑马载着魏七往围场里奔。 夜里围场中守卫的禁军瞧见明黄颜色压根不敢阻拦,只遣人回去向安喜报信, 谁知两边人撞个正着,最后一块悄悄跟在皇帝后头护卫。 魏七惊魂未定,伏在皇帝背后张大嘴喘息, 夜风呼啦啦往肚子里灌,两旁的事物在眼里失了真,极速往身后掠过。 身下的马匹强健行动间起伏很大,凸出的骨骼与肌肉膈得他如坐针毡。 魏七一直悬着心害怕自己会被颠下马去。 “ 请圣上……慢些……” 他探头说完, 冷风打面又连忙缩回去。 前头皇帝眼中含笑,轻勒马脖子竟真的慢了下来。 魏七也觉着自个儿无用, 骑个马都要怕,他喃喃道谢:“ 多谢圣上。” “ 胆小如鼠,平日不是挺猖狂,怎的这会儿露了怯。” 低沉的声音透过宽阔的脊背震到魏七耳里, 他才发觉自己还贴在皇帝背上,回过神后大火烧肉一般躲开。 “ 回圣上的话,奴才……奴才本就胆小,一向都不敢猖狂, 很是乖……乖巧安分……且圣上文治武功马术超凡……灼灼耀眼似天上明月,奴才千万尘埃中的一颗微沙……” “ 嗬。” 明月一声轻笑打断他喋喋不休的讨好。 油嘴滑舌,以为说几句讨巧话就是真的乖巧了么。 “乖巧, ” 皇帝望向夜空中的星子的眸回转,偏过头瞥着身后人,“ 安分。” “ 朕可是记得前儿夜里有人御前失仪。” 魏七心虚得红了脸面,也知其所言并非是指失仪而是调笑自个儿装疯卖傻。 他想起那晚圣上似说过他这样乖巧……讨人喜欢,一时热血充头更是不知所措。 “ 奴才……像是挺……讨人喜欢的。” 他低声回。 皇 分卷阅读111 - 分卷阅读111 - 分卷阅读111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1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2 帝噎住,这奴才真是胆大,偏生又捉不住个错来。 “ 抱稳。” 他扬鞭,骏马在空旷的草原上嘶鸣,魏七低呼一声双臂紧紧环住前头人的腰。 温热微颤的身躯贴近,皇帝低头瞧那明黄中的一点白与深紫,魏七的指骨突出,手背上淡青的血管显眼。 拽得可真紧,皇帝心道,在朕的马上还敢嚣张嘴利,朕还治不住你一个奴才,岂非笑话。 可他似乎忘了这般同一个奴才计较实非自己往日的天子行径,且手段也有些荒唐可笑。 魏七终于不敢再吱声,周遭浮光掠影,他壮胆偷瞧。 天是漆黑,万星闪烁,远处群山静伏,林中间或传来狼嚎。 虽隔得远魏七却仍旧害怕,这样黑且静的夜,又是在围场中,方圆几里不知蛰伏着多少猛兽。 他头一回夜里出来,身边是帝王相陪,再无旁人可依。 圣上强大似无所不能,身高体健,能猎猛虎凶豹,魏七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龙涎香竟觉得很安心也很可靠。 多奇怪,他突然觉得虚幻,一切都像是在做梦,分明肌肤相亲,最羞于曝光的事也做过不知多少回,然而此刻却真的陌生。 自己双臂里环着的是……天子 原来帝王竟可亲,被人戳中揭穿也会恼怒耍小孩脾气反击,并不可怕。 他自眼前的背影一路缓缓向上望,一直望到皇帝的脖颈与脑后。 若是……若是圣上不那样专横,去岁盛夏没那档子事发生,兴许……兴许…… 兴许我不会心中有恨。 魏七脑中突然蹦出这样的念头,连他自己都吓住了。 原来还是恨的,此刻他多想问一句,为何几月前您如此凶狠残忍,小方子一个心仰您的奴才竟都…… 他知晓这些永远都只能烂在心底。 如果圣上一直是高高在上举止端正的帝王,经年逝去,家仇渐消,魏七很没骨气地想着: 若我一直在御前行走侍奉,最终是要心折,甘愿替其效力,圣上做皇帝实在挑不出一丁点的错。 哪哪都好,只是怎的突然就断了袖,佳人不够还要太监。 他脑子里胡思乱想,目光盯在皇帝耳后。 咦?怎么有粒灰沾上去了。 魏七奈住颠簸,松开手臂伸直了下意识去抚。 一回不掉又摸一回。 他眯起眼探直脖子去瞧。 哦!原来是颗痣,这角度瞧上去还挺显眼,怪特别的。 马匹缓了下来,皇帝问他:“ 你做什么” 轻飘飘又凉又柔,痒得人心慌。 “ 回您的话,奴才以为您耳后脏污想擦一擦,谁知您那处竟是生了颗痣。” 魏七这几日的举止规矩也松散许多。 他答得傻气,不知自己几根手指撩起皇帝心头火。 “ 眼挺尖。” 朕自个儿都不知晓还有颗痣。 “ 圣上……奴才斗胆,您这是要带奴才去哪。” “ 随处走走,你怕马么。” 魏七摇头,“ 回您的话,奴才不怕。” 方才是怕的,现下不怕了。 皇帝低笑,“ 朕四岁习马术。” 魏七心道:那比我早一年。 “ 圣上您果真不凡,奴才四岁时还在地里抓蛐蛐儿玩。” “斗蛐蛐好玩么。” 皇帝确实好奇,他幼时规矩,只见过蛐蛐却不敢抓来耍,要是叫他父亲瞧见少不得又要一顿罚。 魏七四岁娇养于双亲掌心哪里捉过什么蛐蛐,胡乱诓人罢了,吴家财才是玩蛐蛐的那个。 “ 回您的话,好玩,蛐蛐在罐子里一直叫唤。” “ 现下无人,朕问你话不必再拘泥规矩。” 回您来回您去听得耳朵都要起茧。 “ 嗻,遵您的令。” 魏七答得俏皮。 都骑一匹马上了,还穷客气岂不是矫情,盖今夜圣上只需一人相伴罢。 风吹草低野兔缓奔,皇帝取弓抽箭猎下一只。 魏七只能惊叹他的好目力。 渐渐行至河边两人下马,沿河岸漫步一时无话。 魏七为潋滟湖光所摄,忘了身边的帝王,皇帝偏头瞧身后半步的奴才,清秀的脸庞在水光照耀下显得愈加通透,眼神明亮,似出尘不染的一支莲。 今夜有此人相伴,虽不是佳人却妙甚佳人,实可解心中烦忧。 “ 你从前在内书堂习书。” 他背着手悠闲地问。 “ 回……” 皇帝眼中含笑,转身望着他。 “ 奴才八岁入宫,调至良太妃身边伺候,太妃心善,特许奴才入内书堂习字。” “ 不错,下了点功夫,尚能瞧得过去。” 魏七知他指的是石榴印章,一时心中发虚。 “ 你母亲唤你安。” “ 是,奴才小名安。” “ 朕亦有乳名。” 只是久未有人再唤。 他不再说了,近来说的实在太多。 魏七也不敢深问,他抿着嘴心中慌乱,窥探到了天子鲜为人知的一面实在危险。 皇帝俯身探手去拨他的唇,“ 咬这样紧,该咬坏。” 柔和而低哑,于寂夜里回荡,羞得虫鸣也失了声。 魏七脸面耳脖泛红,再不晓事的小子也要在这样的目光下乱了心神。 他这会儿真像个害羞的姑娘僵在皇帝的掌中不能动弹。 眼珠子里蒙着水光,鼻头发汗,大着胆子抬眼悄悄偷瞥近在咫尺的人。 后者眼眸比身旁的湖水还要深,经倒在湖中的星光一映又显出几分温和。 魏七在那里头瞧见了自己,他太过紧张,伸出舌头舔舔嘴唇。 皇帝指尖被湿热一瞬包裹后受惊的蛇又缩回洞穴。 魏七觉得自己今次真是蠢得无药可救,一回两回说他不是故意只怕都无人信。 他叹息:脑子落在帐篷里了不成,唉,这下往湖里跳都洗不清了。 皇帝知晓他只是蠢并非故意,只是这人愁眉苦脸的模样实在有趣。 “ 是想叫朕现下便抱你罢。” 魏七有口难辨,他目光闪躲慌忙解释:“ 不是……不不……是……是……” 最后落到“是”字上。 皇帝低笑,心里止不住恶劣得想着:真真是个活宝。 他举目四望,风景甚好只是草地脏污了些,倒是可惜,不过逗一逗也可。 手掌沿嘴唇下移钻入脖颈,贴住脆弱的不甚起眼的喉结缓缓摩挲。 魏七吓得腿软,荒郊野外更深露重,草丛里不知藏着多少活物,且禁卫军与安爷必定也跟在后头。 “ 圣上,这是……外头。” “ 朕未瞎眼。” 魏七急得要哭,“ 圣上……叫人瞧见……” “ 朕挡着你。” “ 圣上……没……没那东西……” 皇帝转身自马匹上取出水囊往地上一掷 分卷阅读112 - 分卷阅读112 - 分卷阅读112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1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3 ,魏七称这当头转身软着腿还想跑,可惜两步便被拽住往天子怀倒。 “ 哪儿去。” 安爷……您怎的还不来。 藏在草丛里的安喜正吩咐人拉帐子将此处戒严悄悄围起来,他暗道:主子爷年轻就是火气旺,黑夜风冷竟还有这等兴致。 湖边魏七颤颤巍巍弱弱反抗:“ 不成的……这哪成……是酒。” “ 不成朕似记得,上回有个奴才,自个儿……” 他急得捂住了皇帝的嘴,此刻真是天地一霎万物俱静。 天子年近而立,还是头一回被人捂住嘴不让说话。 他挑眉望魏七,后者似被针扎一般缩回手掌,藏在袖口里握成拳。 “ 奴才冒犯!奴才该死……” 他又要跪,“ 只是请圣上三思,咱们……还是回帐……回回去再……” “ 那便回罢。” 皇帝突道,捞起他扛肩头,魏七躲过一回不敢吱声,安安静静伏在上头,还傻乎乎地谢恩。 外头布帐子还没围完,骏马疾驰而过,禁军又急忙忙上马去追。 安喜叹息:祖宗!折腾的啊! 第77章 山中无虎 骏马疾驰, 马蹄声踢嗒,去时静悄悄回时却有些声势浩大。 围城中燃起无数火把,夜间守卫的士兵持明火骑马护驾,光亮追随帝驾一路往营帐那头延伸。 魏七心虚地缩在皇帝身后的大氅里想将自个儿藏起来。 只可惜马停后他还未来得及下马,便又被皇帝扛在了肩头。 深紫打眼得很,离得近的奴才们都瞧见了,只是瞧见了就更要守口如瓶, 即使有人心里鄙夷魏七也万万不敢显露。 皇帝几步迈入帝帐,径直往东侧屏风后头走,那处用汉白玉砌凿了一小型浴池, 此刻池中正冒着热气。 他将魏七放在池边,半俯下身拍拍后者的脸道:“ 洗干净。” “ 嗻。” 魏七低应,回了帝帐他又成了懂规矩的奴才。 皇帝转身离去,安喜入内伺候, 身后几个太监手里捧着东西。 “ 搁那让他自个儿弄。” 皇帝淡声吩咐,神色间已不见方才在湖边时的自在散漫。 “ 嗻。” 这头安喜伺候皇帝更衣净面, 屏风后浴池中魏七咬牙忍耐。 许久,皇帝令众人退,着亵衣靠在床头持书卷翻看,似很有耐心并不去催促。 拖至红烛爆出声响, 外头书卷磕榻沿,砰,砰。 魏七知晓再拖不得了,他擦干身体, 亵衣穿了一整件将自个儿裹得严严实实。 …………………… 皇帝见其睡颜憨厚可爱又乖巧文静,不见白日活泼机灵,垂首在他唇上轻咬一口,心中忍不住感叹: 好在那时一时心软未杀了他,这样的奴才,砍了实在可惜。 魏七这回额外疲累,丝毫不知自个儿窝在皇帝怀里睡了一夜。 第二日晨时醒来他仍旧窝在榻下的毡毯上。 咦,又在这处睡着了。 两个守在帐外的御前奴才听见声响,掀开帐帘进来伺候。 “ 魏爷,您醒罗?” 魏七不大好意思见人,瞧外头透进来的光这会子也该不早了,且安爷与圣上都不在,想是入围行猎去了。 “ 现下什么时辰了?” “ 午时了,魏爷。” !! 自己竟睡了这么久,还是在帝帐中! “ 怎的无人唤我起?” 两人对视一眼,心道: 那位不叫您起,底下人哪敢扰,今儿清晨便是声响大些了圣上也要不耐。 “ 回您的话,圣上吩咐,叫您睡个饱。” 这确实是皇帝的原话,' 叫这懒东西睡个饱。' 两个奴才皆是三十来岁,前几日还同魏七有说有笑拿人打趣,今日倒是又讲起了规矩。 魏七心细,虽有所察觉也不去点破,他心中清明,昨夜之事种种都实在令人错愕不已。 他身上黏黏糊糊浑身都泛酸,扯开衣襟一瞧胸前皆是紫红痕迹,魏七忆起昨夜荒唐,头皮阵阵发麻。 竟都未清洗便昏睡过去,也难怪现下要不自在。 两人伺候魏七洗漱净身,呈上清淡的蔬菜粥,草原上牛羊遍地牧民皆喜食肉,青菜却是难得。 魏七饿得很了咕噜噜灌下两大碗,吃饱了又回自个儿帐中歇息,算是睡足了一整日。 晚膳时分,上头又送来鲜嫩的羔羊肉汤,魏七没忍住吃了几块,夜里睡下时便突觉得腹疼难耐。本以为只是吃的杂了,想着睡一觉便好,谁知捂住肚子在榻上翻不仅未睡着,反而越来越疼,疼得他浑身冒冷汗,咬住牙关都没能憋住呻|吟。 同住的内侍浅眠,起身一探,触手皆是滚烫。两人心道要糟,披起外衣起身去安喜帐中禀报。 安喜自睡梦中醒,知晓是昨夜圣上太过,那时里头突没了动静,他几唤不应,不敢再去惊扰,只想着左右不过两个时辰便得进去叫起,且让圣上多歇息一会子。 谁曾想这就出了岔子。 他起身请随行医士小张大人替魏七诊治。 小张大人已不是头一回见魏七了,只是每回替魏小公公瞧病都有些同情,伴君不易,且那位还是个不懂怜惜的。 出宫围猎这等大事,草药自然备得很是齐全,只是魏七喝了药第二日晨间却不见大好。 安喜只得在皇帝问起前自个儿主动禀报。 后者皱眉:“ 病了。” “ 回圣上的话,魏七那小子贪嘴,前两日本该吃食清淡些,可他没能忍住又吃了几块羔羊肉,夜间便开始发热。奴才请了医士去瞧,一日过后仍是烧着,奴才拿不下主意,只好惊扰您。” 皇帝不知晓那东西不能留在人体内,本是好心留魏七歇下,却没想反而害他生了病。现下又经安喜隐瞒,便真以为全是魏七贪嘴惹得病。 “ 请御医去瞧,医士医术不精如何能治好。” “ 嗻,奴才这便去请御医。” 病了个喜欢的奴才,皇帝心中不快,盖因前日人还在身边蹦哒,转眼就病殃殃躺榻上,也是无趣。 然而只是发热,他未曾上心,前几回魏七病得那样重不还是生龙活虎地好了,且御医医术高明,区区小病又有何大碍。 然而两日后再问,人依旧未好。 魏七本就随马车颠簸了十来日,之后又两回夜间伴驾,后一回灌了不少风不说,回帐又热水泡。 泡完又折腾,折腾完浑身发烫,出了一身汗黏在身上不曾清洗,冷下来被皇帝搂着,半热半凉,还吃了许多羊肉,哪能不病。 积压到一处,此番病得倒是痛快。 又两日后仍是低烧,皇帝发了脾气,帝帐中砸碎一茶盏,骂御医皆无用。 御驾屈尊要去瞧,安喜阻拦,怕魏七将病气过给皇帝。 分卷阅读113 - 分卷阅读113 - 分卷阅读113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1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4 安喜说,不如送至不远处的夏宫去好生将养,营帐内东西再齐全到底多有不便,不宜养病。 皇帝准了,令务必养好魏七,下了狠令道,御驾回宫前未养好就要砍人脑袋。 几个御医自然连声答应应嗻,若到了夏宫还治不好区区热症,他们自个儿也无脸苟活,愧称御医。 魏七这样的人真是娇养不得,好日子过多了身体就金贵得很。 从前受过那样多责罚都安然无恙,现下热症小病,还得特意迁去夏宫,锦衣玉食,金汤玉露,稀世药材供着,这般又养了三日才好。 这时围猎已过去大半。 夏宫又称热河行宫或承德离宫,此宫气势恢宏,耗费前朝历代君主八十余年才建造完成。 依山而造,足有八个紫禁城那般大,其中宫殿一百二十余座,座座皆是精美绝伦。 又仿紫禁城,也是前朝后寝形制,此刻魏七便住在夏宫后头的万树园中。万树园西侧有四大皇家藏书名阁之一的文津阁。 魏七自病好便逍遥得很,日日去阁中寻书来看,应怕犯忌讳,只挑些游记,医书打发时间,并不去碰兵法与权谋等书。 圣上令他好生将养,偌大的行宫中无一人敢拦他,魏七便成了猴子大王。 春光甚好,他方才到万树园里转了一圈,将春好轩,宿云檐与永佑寺等景致都瞧了个遍。 这会子正翘着腿歪在罗汉床上磕瓜子,身旁几子上摊着一本闲书,他磕一会瓜子便空出两根手指闲闲翻看。 院子里繁花盛开,草木茂盛,魏七瞧书瞧得倦了便起身踱至雕花小窗前赏外头景色。 夏宫好得很,光是湖泊便有不下八处,魏七很想一一皆观赏个仔细。 这场病生得值,他舒展身躯伸个长长的懒腰,实在是懒倦。 行宫这样妙圣上都只三四年才来一回避避暑,实在勤勉自持,不似先帝,一年倒有半数居于此处。 要是御驾能晚些再回宫那该多好。 只可惜他在这头乐不思蜀,皇帝却有些记挂他,围场待了十八日便要回宫,浩浩汤汤万余人,顺路又至夏宫停了一停,接上魏七一道。 御驾来时魏七正领着人在万树园后头的桃林中摘桃。 他爬在树上朗声大笑,硕大的桃一个又一个往下落,树下的奴才们撑着棉布高声喊: “ 魏爷,魏爷,你们慢些,咱们要接不住罗!” “ 且缓缓!桃儿砸坏了可惜!” “ 砸坏了扔去后头山林里喂野鸭!” 魏七说玩笑话。 “ 魏爷!!”外头突一声大喊。 众人停下,只见一小丫头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快快快……快接驾,前头……管事请您去丽正门接驾!” 魏七一听,一骨碌沿树干滑下来领着众人疾行,走在九曲抄手游廊中脚下生风,一面问传话丫头:“ 御驾何时到的,怎的不早些通传。” “ 回您的话,御驾方至不久,奴婢也不知为何刘爷此刻才派人来请您。” 兴许是上头的意思,想探他是否乖巧养病。 未几,万树园一众奴才至丽正门,还未跪下便与御驾撞了个正着。 皇帝翻身下马,甫一转身便见魏七领着人朝这头慌慌张张疾行而来。 他沉着脸不动声色静观,魏七抬眼一瞧,吓得腿软,扑通跪在地上请安,衣襟里咕噜噜滚出个毛桃。 第78章 迷途知返 一时寂静无声。 安喜眼皮子一跳, 未几开口扬声道:“ 热河行宫--,接--驾--” “ 奴才们请圣上大安,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回神高喊,行三叩九拜之大礼。 魏七怀里还兜着桃子,一面躬身叩拜一面要挡在胸前去拦,生怕又滚出几个桃儿来惹众人笑话,即使他也知自个儿已经失了颜面。 好几日不见, 请安也请的不伦不类,皇帝见他行止可笑,心中叹息: 太活泼了些, 朕不在,这东西病方好就等不及要上天入地。 只欲要上天入地也得有人递天梯才能成事,行宫日日有奴才往围场那头上报魏七行踪,皇帝听了又不吭声也未责罚, 像是个默许之态。 这还有谁敢拦。 魏七人聪明,野了一日试探等上头表态, 结果安然无事。 这可就不得了,他知晓皇帝懒得管,对自己是个放纵的意思,从那日后更是逍遥。 随行的两个御前太监起先还要拦住他劝上一劝, 结果前日几人湖上泛舟高歌一回后,两个稳重些的便跟着一块野了起来。 魏七可是近十年未出宫了,十年间在宫中跑都不能跑,也从未大声说过话, 此番无人管束,他哪能忍得住。 这几日病一好,下了榻便开始疯。 盘算着要如何□□宫,如何寻乐子,直闹得万树园中热火朝天,过节一般喜庆,上上下下全然一盘散沙乱做一堆。 御前来的,上头特许至此养病,住在万树园里,还是个清秀年轻又活泼的御前小公公。 管事心知肚明,那位不管他便也睁只眼闭只眼,好生伺候着。 青锻粉底长靴上头龙纹繁杂,于身前停,魏七头垂得愈发低。 他万万没料到圣上还会转个弯来此处一游,本以为回宫前上头会派人将自己接回围场营帐。 皇帝将脚边的毛桃轻轻踢开,“ 你今儿吃了几个。” “ 回圣上的……话,奴才……吃了两个。” 魏七答得谨慎而恭敬。 两个,何止两个。 他边摘边吃,毛桃又软又甜,不知不觉间就吃了四个,皮都吐了树下一地。 只是他玩得疯,心中没数罢了。 皇帝岂会信他,若真能忍住嘴又怎会生病。 “ 怀里有几个。” 魏七真是要羞死,当着众人的面又摸索出两个,捧在手中呈给皇帝瞧。 安喜嘴角也犯抽。 “ 回圣上的话,两……两……个。” 可皇帝瞧的不是桃而是魏七脏兮兮的手,白玉沾泥。 “ 挺会藏。” 他嗤笑。 “ 奴才……多谢圣上夸赞,奴才知错。” 又是讨巧又是认错,两处都不落下。 “ 起开,滚去后头跟着。” “ 嗻。” 魏七将桃子往身后人手中一塞,自个儿起身恭恭敬敬走至安喜身后。 猛虎归山,他再不能逍遥了。 皇帝闭眼,又想笑又要气,实在是无话可说。 朕挂念你,你倒好,在行宫内搅翻了天,浑身脏兮兮不说怀里还揣着桃子来面圣。 安喜也觉得他不争气。病是养好了脑袋却养坏了,狠瞪其一眼,预备等会子得了空要好生教导一番,紧紧规矩。 明日便要赶路回宫,若再是这般散漫放纵可怎生是好。 御驾行至万树园,原本此 分卷阅读114 - 分卷阅读114 - 分卷阅读114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1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5 园便是圣上在行宫的居所,只是此番拨了偏院赐魏七养病,倒是失算。 桃林前头一地狼藉,烂桃四散。 方才事情来得急,一众奴才将手中东西一抛,桃也不要了就赶去接驾,如何能不乱。 皇帝摇头,侧身望着魏七,“ 你是要将朕的园子都糟蹋了不成?” 语气沉沉,并非玩笑。 知晓他闹腾,未料到能如此闹腾。 魏七跪地请罪,也心知自己这几日太过得意了,“ 奴才有罪,奴才本是见此林中果实累累,都要坠地了却无人来收。 奴才觉着烂在树上实在可惜,便想着摘来献给您尝个新鲜。” 此处是行宫,又是皇帝居所,皇帝并不常来,且此地又远离紫禁城,也没法送至宫里孝敬众主子。 路途遥远,怕是没个两三日便要撞坏。 再好的果子除却几个守园的奴才摘了尝尝外,自然只能烂在树上或等着清扫的奴才来处理。 魏七说得有理,加之又甜言蜜语,皇帝消了些气。 其实原本恼他也并非是因为乱了园子,而是觉得这东西没心没肺。 “ 摘桃子是为了献给朕。” “ 回圣上的话,是。” 其实他只想着安爷与几个来往密切的奴才。 圣上什么没吃过,哪会稀罕这些东西。 然而胆肥了,说起谎来毫不犹豫。 “ 那东西呢?” “奴才这便打理好呈上来!”魏七巴不得将功折罪。 皇帝不言。 前者麻溜地起身告退,袍子脏污,头上还插着一片树叶,实在有失体统。 这般回去若叫祖母瞧见准得受罚,皇帝望着果林叹息。 “回了宫你看好他。” 养野了却不得不又教得规矩,若不忍教回去,便只能派人时时盯紧。 “嗻,奴才晓得。”安喜答。 魏七并不知堂堂帝王分出了一点心来小意护他,他端着洗得干干净净,剥了皮去了核切地齐整的桃肉来献殷勤。 皇帝吃了两块,确实是甜而软,“尚可。” 魏七安心了。 在外头滚了近一月,他脸上显出些欢乐天真,即便再规矩守礼,到底不似从前恭谨沉稳了。 眉目也舒展,眼神明亮,整个人都活了起来透着灵动,病痛后都未能掩盖。 皇帝坐在罗汉榻上打量他,心里确实是喜欢的。 这两日围猎宴饮批折子,得空老要想起这小东西,想他在行宫里是如何撒欢闹腾,也不知病可否好全。 今年还能再宠上一年。 帝王这样告诉自己,仿佛是为了隐藏更深的情绪,更为强烈的喜欢。 他是真的要纵得狠了,兴许是因快要回宫的缘故。 嘴上责备魏七糟蹋他的园子,第二日回宫前却令人摘光了桃林中的果子大赏众人。 闹腾的猴儿也得了一小筐,上了马车放在身旁,无聊便啃上一个,怕久了要颠坏。 宫里的奴才很少能吃着外头这样新鲜的果子。 万幸有同乘的太监看着,否则他神思一游又要吃多。 御驾九日后归京,回时带了三十余个蒙古贵族献上来的草原美人入宫。 除却皇帝幸过与有意留下的五个,其余皆赏了亲近的大臣。 魏七以为圣上有新宠,其实皇帝只不过是不愿拂了蒙古的脸面,留下五六个足以显示诚意。 他后宫里的女人已足够多,且一直在更多,肥环燕瘦已再无绝色可动帝心。 原来草原上皇帝也有佳人陪伴,魏七此回说不上是嫉妒或是难过。 他只是别扭,盖因多出来的那一回君仆夜游与之后的宠爱纵容,让他生出自己其实是特别的这样的错觉。 宫里的奴才没人会不想得到皇帝的那一点特别。 皇权无上,特殊的对待叫人生出虚荣与满足。 魏七从前不想甚至厌恶,然而此次出宫,荣华富贵掺着快意人生伴温言轻语砸头,他阅历并不深,险些要走岔了路,好在又万幸清醒得早。 紫禁城庄严肃穆,便是乞儿入了这城也不敢大声喧哗,魏七自觉规矩。 皇帝特叫安喜看牢他,本以为魏七会犯错,可是回了宫,人却懂事得很,比从前还要恭敬,谨慎得令天子都要生出不快。 乾清宫御前当差的奴才们皆很纳闷,分明木兰围场里旁人瞧着两人是浓情蜜意。 后来魏七病了,圣上借口国事繁忙不可再耽搁,非要提前两日回宫,还领着一万余人绕小半日道转去夏宫接人。 旁人不知情,御前的谁不知圣上明晃晃的心思。 只是一回宫,情势却急转,君与奴才之间别扭得似隔了万堵墙。 魏七也就罢了,身为奴才恭敬本分又无错。 圣上反倒反常,上朝处理政事平和得很,回了养心殿便似吃了炮仗一般发脾气。 安喜琢磨来琢磨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旁敲侧击问圣上,圣上不愿搭理他。 他便猜兴许是魏七太过恭敬了,圣上喜人活泼些。 召魏七委婉些说了,前者略有松动,然而皇帝并不消气。 御前总管又猜,或许是榻上久不相亲,他小意侍奉,晚膳后翻牌子总说奴才这便走,这就走。 “走”字咬得额外重,皇帝抬眼要他滚。 昨儿夜里幸的又是异族美人,圣上回宫已六七日,夜夜忙于朝事,前日开始召人,幸也是这一位佳人。 连着两回,可见是喜欢得很,现下已升至正七品贵人。 第二日晨间卯时,安喜领着人入西暖阁伺候。 皇帝不知怎么就又恼了,擦面的巾子往铜盘里一砸,水花噗得全溅至侍候的奴才脸上。 端着铜盆的正是魏七。 他也不知自个儿哪错了,只是跟着众人请罪。 皇帝拂袖而去,不责罚也不给个明白。 到了晚间倒霉的魏七值夜,圣上叫茶三回,叫了却不喝,没一会子又道要如厕。 魏七起身去外头传官房。(古代便盆,内有松香木遮气味) 说来也怪,兴许是圣上有意刁难,平日里这些事他都是自个儿来,今次却要魏七服侍。 两个奴才小心伺候,虽没做过这差事,倒也没出差错,可皇帝偏生就是恼了。 他拿着湿帕子净手,魏七帮他擦身,面色沉静动作轻柔,擦完又替其穿上。 另一人点香,拿着官房出去。 天子在这时发难。 他拽住魏七的胳膊,捏住其两颊抬近,沉声问:“ 你甩脸色给朕瞧。” “ 回圣上的话,奴才不敢。” 魏七确实是觉得冤枉,他回地也真诚恭敬。 可皇帝就是觉得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是专程做给自己看的。 无心无肺,真是无心无肺。 有朝一日最没心没肺的天子竟也会用这四个字来评判他人。 分卷阅读115 - 分卷阅读115 - 分卷阅读115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1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6 “ 你不敢,变得这样快,你不敢。” 他说得极缓,是在克制怒意。 再也没有比你还要胆大包天的奴才。 皇帝习武,手下没轻重,魏七的手腕被他攥在掌中,对峙久了手掌青白失血,疼得他面上失色,嘴唇苍白,垂着的眼中滑下一行泪。 前者瞧见,心头一颤,记起草原上帝帐中他醉酒的那一夜。 昏暗烛光下,帝王先松的手。 到底不一样了,他也知晓什么是心疼。 第79章 无妄之灾 魏七说:“ 谢圣上宽恕。” 实在是真心感恩戴德。 皇帝瞧他一眼, 转身上榻。 成,朕倒要瞧你有多倔。 又冷了两日,安喜也没法子了,心道: 随你们折腾,左右也折腾不死,早些了断得了,也不知累不累。 乌鸦嘴说得便是他。 这日寿康宫来人召魏七, 用的是旧由头,道老祖宗脖颈疼。 魏七前脚跟去,安喜后脚便往上报。 皇帝在内书房批折子, 微皱眉头道:“ 派人跟着,有事速回。” “ 嗻。” 两人都未曾上心,谁也没料到魏七此去竟会有性命之忧,皆以为只是如上回一般敲打规矩。 皇帝那时还想:去老祖宗手下尝尝苦头才能知晓朕的好。 寿康宫长乐敷华内, 老祖宗手持佛珠跪在佛像前念经。 未几,她睁开眼问一旁立着的罗嬷嬷, “ 东西可备妥当了?” 罗嬷嬷迟疑一瞬,仍是道:“回您的话,都妥当了。” 她扶老祖宗至罗汉床那头安坐,后者闭目沉思。 今次并非是她残忍无情, 实是再也留不得,不若称着皇帝醉心异族女,将这个祸害先除了。 她年岁越大便越发优柔寡断,近来总梦到年轻时尤待字闺中那一阵的事。 魏七的伯母与她是要好手帕交, 两人未嫁之前说是亲如姐妹也不为过。 老祖宗心中叹息,媛儿,哀家要对不住你,你这小侄儿可不能留。 她想:若是没哀家,魏七早在十年前便没了,纵然手段残忍不近人情了些,可这一切也都是为了皇帝为了大楚。 御驾本该直奔紫禁城却偏拐了弯在夏宫停了一夜,缘由一查便知,旁人不知情,她这个做祖母的却心知肚明。 像是偏离了原本的大道步入了岔路,虽最后仍会如期抵达,却耗费了许多人力,也分去了帝王的心神,可这才是魏七伴君的头一年。 那孩子聪慧可爱,她也很是喜欢,若非如此不会让他呆在身边足足四载,也不会再三迟疑留他至今。 终究成了祸害,动摇了帝心,任何可能危害皇帝的隐患,她皆要事先除去。 “老祖宗。”罗嬷嬷轻声唤。 太皇太后睁眼,虽然年老,眼神却依旧清明。 “魏七来向您请安。” 魏七几步上前,弹马蹄袖叩拜请大安,声音带着年轻人的朝气,语调却沉稳:“奴才乾清宫御前贴身内侍魏七,请老祖宗大安,老祖宗万福。” 真真是挑不出错,哪儿都好,圣宠之下能坚定心神也是难得。 老祖宗望着下头跪着的孩子,养的这般高大了,哀家看着长的。 即便是个太监是个奴才,在自个儿心中亦为故人之子,她从来是看顾着这孩子的。 “起罢。”莫怪哀家,要怪便怪你太讨人喜欢,也得了皇帝的喜欢。 “嗻。”魏七心中不安,殿内气氛实是不同寻常,便连罗嬷嬷也不曾说笑。 太皇太后心狠起来是真狠,她闭目,道:“赐酒。” “嗻。” 另一头乾清宫跟去的奴才也实在机灵,他藏在暗处,老祖宗这话一出便急忙奔了回去。 内书房门外,安喜得了消息大惊失色,吓得直接倒在了地上。 他低嚎一声:“圣上!老祖宗要赐死魏七!!” 皇帝手下朱笔戳破棉纸,拍案起身,翘头案上的茶盏笔洗等一应事物震动。 他一面疾行一面沉声吩咐:“御前侍卫来人!” “奴才在。” 门外侍卫带刀入,也知晓发生了大事。 “领人速去寿康宫将长乐敷华里的酒杯都砸了,拦住老祖宗。” “嗻,奴才遵旨。” 皇帝抛下腰间的龙纹玉佩,侍卫接过,似风一般退下。 天子旨意说速去,那便真是要速去。 “摆驾寿康宫。” “嗻。”安喜应。 皇帝也不管身后众人,一路疾行,銮驾不乘,仪驾未全,遇着拦路的抬脚就踹,显然也是急了。 长乐敷华内,魏七虽不明白怎的突就招来杀身之祸,但到底保有几分冷静,想要再拖上一拖,等着皇帝来救他。 他也知皇帝会来救他,虽像是天方夜谭,可也没什么缘由,直觉罢了。 “奴才斗胆,奴才自以为十年来忠心为主,除却去岁糊涂再也未敢忤逆,奴才不解,为何您那时宽仁,饶了奴才死罪,现下却要赐死奴才。” 老祖宗听了亦是生出不忍,手握成拳,却不与他废话。 这档子事从来都是夜长梦多,拖久了等乾清宫来了人,今遭便是白费功夫。 她侧着头,只说:“君要臣死。” 华贵雍容的护甲在朱漆桌面上刮出长痕,响声尖刻刺耳。 “灌下去。” 她淡声吩咐,十分坚决。 “嗻。” 太皇太后并不想见魏七的死态,但她又必须亲眼瞧人死在跟前才能安宁。 魏七心灰意冷,四个奴才上前将他按住,如何挣扎都挣不过。 他额上青筋暴起面目狰狞,双掌骨头凸出,双腿胡乱向后蹬,显然是用尽了全力。 可为何总是蜉蝣撼树。 他被捂住了鼻,喘息艰难毒酒入喉之际想的却是,终于解脱。 不用再挣扎苟活,其实也好,不男不女家破人亡,双亲杳无音讯,又成了帝王榻上物,人间实苦,去了也罢。 剧痛顺着咽喉沿食道一路烧至胃壁,他想这酒中加的是砒|霜还是鹤顶红,也太烈了。 泪水不断涌出,鼻涕沾了满脸。 侍卫闯入,却来迟一步,见酒杯已空,大惊失色,示龙纹玉佩将长乐敷华团团包围。 侍卫首领是上回大年初一魏七托了送大氅的那个,他两步上前,踢开几个行凶的奴才,取了老祖宗跟前的茶盏将整整一壶都灌进魏七嘴里。 灌完伸出手指去抠,魏七哗啦啦吐了一地。 太皇太后怒喝,却无人理会。 御前禁军只听一人令,天子要魏七活,他若死了,禁军便是办事不利,无论大事小事,御前办事不利的禁卫不用再活。 另一头,皇帝一路上脑子也慌乱,反反复复只愿魏七能机灵些,拖上点子时间,然而他祖母懂他,他 分卷阅读116 - 分卷阅读116 - 分卷阅读116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1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7 又何尝不知自己祖母手段。 明黄也如风,所经之处不长眼的奴才还未来得及行礼便被一脚踹开。 不踹皇帝要震怒,他的心头火烧至喉间没处发泄。 御驾煞气腾腾,还未至寿康宫此事便惊动后宫众人,宫人们瞧见皆是大惊,不知晓的怕是要以为圣上是去上阵杀敌。 妃嫔们得了消息自然是盼老祖宗能手快些,今次便将魏七除了。 瞧瞧,瞧瞧,圣上这般模样,不除了他今后还得了! 皇帝径直赶至长乐敷华时,瞧见的便是魏七瘫在污秽中,虚弱呼吸的场景。 他本急红了眼,此刻见人还活着,长舒一口气,心跳却比方才还要猛烈。 只差一点。 差一点这奴才就要没了。 皇帝说:“带回去,宣太医院院首。” “嗻。”侍卫首领抱住魏七,礼都未行便要退。 “慢着。”太皇太后起身。 皇帝一撩明黄下摆,单膝跪地行礼,“孙儿请老祖宗大安,老祖宗万福。” “皇帝当真是稳重了,也越发地懂礼。今次竟为了一个奴才派禁卫闯祖母的寿康宫,此事若叫前朝知晓,皇帝该如何自处!”中气十足也实在是气得不轻。 “孙儿并非有意冒犯祖母,只是这东西您四年前便赏了孙儿,既赏了孙儿便是孙儿的,祖母实不应不知会孙儿一声,便轻易夺去。” “现下哀家知会皇帝,皇帝该将此奴才留下。” 皇帝起身,目光暼过黑色大理石砖上的一滩掺了血的水,复望向魏七。 脸色青白,还昏迷着,实在奄奄一息,可怜得很。 他的心尚跳得很快。 若未赶得及,去了便只能去了,现下尚能救回,再让他亲眼看着人没,那不可能。 “带回去,安喜跟着。” “嗻。”侍卫首领与安喜同应,两人领着二十来禁卫与太监急急退下。 走了一半还有一半。 禁卫都是带刀的,刀刃藏在刀鞘中,刀柄上头镶着的椭圆天青石却明晃晃扎眼。 伴驾去围场里待了近二十来日,正是一派肃杀之气。 寿康宫内几个行凶的奴才缩在毡毯上瑟瑟发抖,生怕圣上一怒之下派人砍了他们的脑袋。 空旷下来的殿内,太皇太后望着一地狼藉摇头道:“皇帝真叫哀家失望。” “孙儿不孝,令老祖宗失望,只是孙儿确实有几分喜欢这奴才,尚舍不得处死。” “就因皇帝上回那番话,说自个儿做皇帝难得有乐子,哀家一直留他至今,可如今哀家却知晓,魏七已不单单只是乐子,若是玩意儿,是个新鲜,哀家这寿康宫怎会迎禁军携刀之大驾。” 太皇太后冷哼。 人救下,皇帝倒讲起了规矩,”回祖母的话,不是玩意儿也只是个奴才。前朝宦官专权,孙儿知晓您忌惮这个,孙儿做了皇帝,又何尝不忌惮。 这东西今后就养在乾清宫里,此生都养在那儿,孙儿万万不会成了昏君叫他手握大权。” 太皇太后年迈,经此一闹已疲态毕现,她额角青筋一直在跳,闹得她头疼不已。 终究长长叹息:“ 孙儿,你听祖母一句劝,你还年轻,祖母却是过来人。除了他,对皇帝只有好处绝无坏处。 魏七此人……身世复杂,并非寻常奴才。” “不是寻常奴才?”皇帝只当他祖母哄他。 “他乃前朝正三品大员中书令陈肃远唯一之嫡子,陈家主支一脉最年幼机敏的孩子,陈宵衣。” 皇帝轻笑。 荒唐,若是前朝罪臣之子怎会入宫,还能一路飞黄腾达升至御前。 人是老祖宗亲自给的,留在身边四载,后调至乾清宫当差三载,伴驾又一载,若真是陈宵衣甫一入宫便该死,祖母怎会让他留在御前。 龙榻上幸了整整一年都未提,如今要杀人能便成罪臣后代陈宵衣了。 年岁久远,皇帝想了一会儿,记起陈家一门发配边疆之旨意是他亲自劝父亲下的。 陈肃远虽颇有才干却太过愚忠,不识好歹。 西南大军杀入京城之外三十里,他竟还要写诗谩骂他萧家父子。 其子陈宵衣倒是负有神童之名,然而那时仍年幼,哪能顶事。 他对此名略有印象,似是早就没了。 “是陈宵衣又何如,他如今似无根的浮萍,又得罪了您,除了朕还有谁可依。”仍旧不信名门之后能逃脱一劫。 太皇太后揉着额角,这实是她自食其果。 妇人之仁,愚不可及,亲手埋下十年后的无穷隐患。 “皇帝不听哀家劝,哀家亦无法,你登基四载从无差池,哀家只盼你能守住大业。 你若还舍不得他,就养在乾清宫内罢,万万不可令其得势。”终于无奈妥协。 雏鹰羽翼渐大,终成强壮雄鹰遨游天际,老妪力弱抓不住。 第80章 剃头担子 皇帝答:“孙儿知晓, 大楚河山是孙儿毕生所护,孙儿曾在父皇榻前起誓,孙儿绝不敢拿天下玩笑,奴才是奴才,祖母您安心。” 手刃亲父之人怎会在父亲临终的榻前立誓,皇帝此言不过是为了安抚他祖母。 年轻有为的帝王信誓旦旦,此刻也坚定奴才万不能与江山相比, 又怎能想到经年之后,他也会厌倦锦绣河山。 数回想要一弃而去,唯愿同一个奴才平平淡淡, 尝人间寻常百味。 寿康宫内祖孙二人因一个魏七谈了许久,最终太皇太后妥协。 宫里身份最高的老祖宗都除不了他,东西十二宫中住着的女人们只能藏起种种不安分的心思,等圣上自个儿厌弃。 御驾离, 禁卫撤。 太皇太后颓然歪倒在罗汉床上,她对罗嬷嬷道:“ 皇帝长大了, 再不愿听哀家的劝了。” “ 老祖宗,老奴斗胆,圣上掌天下已有四载,又果断决绝。” 言下之意是皇帝专横, 手握大权已不能容忍他人的指手画脚。 太皇太后又何尝不知晓,只是在她心中皇帝一直都是一个需要自己看护的孩子,得时时替他操心,护着他不受伤害。 她长长地叹息一声。 “哀家知晓, 只是始终不能安心。 哀家近来两回梦到皇帝最后栽在魏七身上,丢了大楚江山。 只是皇帝喜欢,哀家实在年迈不济,太不中用。” 罗嬷嬷帮着魏七说了两句:“ 老祖宗您何需忧心,梦只是梦,咱们圣上英明不凡,是您一手养大。 魏七再讨他喜欢,圣上也万不会被他迷了眼不顾大业。” 她替老祖宗揉肩,“ 且话说回来,魏七那小子也不是个包藏祸心敢害人的,他性子纯良,在您身边待了四载,您也是知晓的。 鸟雀都不敢杀的孩子,又怎会加害于圣上。 分卷阅读117 - 分卷阅读117 - 分卷阅读117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1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8 ” “ 哀家不是怕他伤皇帝,哀家是怕皇帝陷入情|爱,荒废政事,于皇家子嗣亦有碍。” 太皇太后头疼得很,保养得宜的手指仍纤长,只是包裹骨骼的肌肤却皱纹横生。 人都要老,老了便承不住大事。 “ 哀家真是老了。” “老祖宗您只安心颐养天年,老奴瞧着圣上并未冷落后宫的主子们。 前些日子献上的蒙古异族女子圣上就挺喜欢,估摸着对魏七只是合心意,图个新鲜,调调口味罢。 ” 一年前谁都以为是图新鲜,一年后这新鲜劲还未消,宫里没几人再信,只觉得魏七兴许是投了圣上的心意,那位将他当个主子娘娘一般地养罢了。 可皇帝不止当魏七如嫔妃一样地养。 他还想叫人接安喜的位,将来能掌乾清宫,同掌管宫务的其他总管太监一齐管制紫禁城里的奴才,替他治家。 只是今次一闹,老祖宗的话皇帝也并非全然未听进去。 他想: 还是只这样养着,权与财皆少赐为好。 太过在意一个奴才,若还赐了高位恐真要生出事端。 御驾又火急火燎赶回乾清宫。 安喜在宫门前接驾。 安没请完皇帝就打断,边行边问:“ 如何?” 安喜道:“ 回圣上的话,太医院院首吴太医已替魏七瞧过,他道魏七中的乃烈性砒|霜之毒,万幸救得早,又吐出了八|九成,否则这会子就没了。” 他的祖母果然雷霆手段。 “ 八|九成,余下的是否有碍。” “ 回您的话,吴大人道毒|药下得猛,剂量较多,他粗探之下已知晓是伤了咽喉,兴许脾胃亦有损害,需要好好养上三四月了,不过方才另灌了汤药下去,人命是保住了。” 皇帝的步伐缓了些。 “ 可醒了?” “ 回您的话,还未醒。” “ 安置在何处。” “ 回……” “ 甭回来回去废话,快说。” “ 嗻,奴才将人安置在东暖阁。” 皇帝直奔东暖阁。 谁知正撞见魏七躺在罗汉床上呕吐不止。 浓稠的药汁一股股自苍白的唇中吐出,黑色的液体将魏七的脸颊染脏,边吐边浑身抽搐。 他又是仰躺,若非守在榻旁的太监手疾眼快非得呛个半死不可。 皇帝僵在原处不敢靠近。 他见过很多人死,亦亲手斩过许多脑袋,血流成河的场面也见过不少。 杀人不眨眼说不上,但锋刃割开人皮,划入血肉,深可见骨之时他心中从不曾慌乱。 只是此刻他脑中涌出一些害怕,并不是很多很强烈,却真的很罕见了。 那一瞬间他想的是,这奴才该不会要没了罢。 不过好在魏七吐完后又平复下来。 暖阁内的奴才们行礼,皇帝踢开碍事没眼色的人,几步行至罗汉床前。 吴太医等御医跪在边上请安。 皇帝瞧着魏七,几瞬后闭目,他沉声打断,“ 先瞧人。” “ 嗻。” 吴太医轻掀魏七眼皮翻看。 “ 为何会如此,不是道已无大碍。” “ 回圣上的话,魏小公公确实已无性命之忧,这汤药灌进去本也就是为了清尽脾胃中的剧毒,直到喂了不吐方才算好。 只是臣未曾料到反应会这般快,这般剧烈,如今瞧来,魏小公公的脾胃伤得有些重了。” “ 如何能医好,捡最要紧的说。” 皇帝耐着性子问。 “ 回圣上的话,大抵今后半年皆要用珍贵的养胃药材来补,且每餐饭食都要清淡,臣等会子列一单药膳来,日日吃着便可养回。” 能养好便好,皇帝只怕养不回来,今后魏七时不时便似方才那般痉挛呕吐,这才真是叫人提心。 “ 你用心办差,治好了这奴才朕有重赏。” “ 嗻,奴才必当尽此生所学,费心医治魏小公公。” 这般紧张在意,赏不敢奢求,只愿圣上您莫要贬谪或是砍奴才脑袋。 一太监又呈了汤药来灌,魏七昏迷着,折腾了许久,喝一小半吐一大半,胸前衣襟也皆被药汁染湿,罗汉榻上狼藉不堪。 皇帝皱着眉瞧得心烦意乱,转身往西暖阁走。 “ 安喜。” “ 奴才在。” “ 将东侧偏殿腾出来,挪魏七去那处养着。” “ 嗻。” 东偏殿与东暖阁之间有小门相连,平日供安喜每日晨间歇息,等候圣上起,如今倒好收拾。 不过只一刻的功夫就将魏七挪去了偏殿耳房。 后者又吐了两回,几个太监守着早有准备并未再手忙脚乱。 第四回 灌下药后终于安生了,吴院首道余毒已清,看顾仔细些明日午时前兴许就能醒。 另一头西暖阁内,皇帝撩袍子坐在朱红酸枝罗汉榻上,他本口燥只是端了茶盏却又饮不下。 越想越是恼怒,砰地又砸地上。 “ 圣上,您息怒,莫要气坏了龙体。” 众奴才跪地,安喜劝。 “ 都砍了。” 皇帝面目阴沉。 “ 寿康宫里灌毒酒的都去砍了。” “ 圣上……” 安喜为难,那可都是老祖宗的人。 “ 老祖宗跟前的人,请您三思,是否应当饶恕其性命。再者魏七也无大碍……” 可皇帝心头怒难消,若魏七安好这些人尚可逃过一劫,然如今人被折腾成现下这模样,他忍不了。 老祖宗是祖母,不能忤逆,然刁奴可恶,心狠手辣,实在该死。 “敢在寿康宫内行凶,怎能宽恕,做得干净些。 ” 安喜只得应下:“ 嗻。” 第二日晨间,寿康宫附近的荷花池中溺死了六个奴才。 朝堂中众大臣得了风声,说是昨儿寿康宫里出现了前朝余孽,欲加害老祖宗,圣上亲领禁军绞杀,将人捉了沉于荷花池。 做奴才的总是可怜,原也身不由己皆是听令行事,却总逃不脱上头的迁怒。 未时(下午三点),皇帝人是坐在内书房的翘头案后,心却不知飞去了哪儿。 他将白玉狼毫一掷,“ 去前头瞧瞧。” “ 嗻。” 安喜就知晓他放心不下。 及至养心殿东偏殿,恰碰上魏七梦魇,小千子等人也急,守在旁边擦汗得擦汗,抚胸地抚胸。 只是魏七这回死里逃生,实在吓得不轻,哆嗦不止,怎么也安抚不住。 众人请安,皇帝上前。 魏七苍白干涸的唇抖动,却未能发出声音。 他秀气的眉紧皱,困在锦被中浑身颤抖,额上冷汗层层,似是陷入噩梦。 皇帝俯身探掌一抚,倒是微烫。 他侧身坐在榻边,目光深深盯着魏七,瞧不出是心疼还是愤怒。 半 分卷阅读118 - 分卷阅读118 - 分卷阅读118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1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19 晌凑到魏七耳边轻声道,“ 莫怕。” 神色温柔,除安喜外榻前垂着头的奴才们谁都未曾瞧见。 安喜心惊,他觉着不对,圣上对魏七是否太过在意了些。 皇帝一面抚摸魏七的脸颊安抚一面低声问:“吴御医何在?”人都未醒他竟不见踪影,昨儿道午时能醒,现下已未时。 不过只过了一个时辰,皇帝便觉不妥,似觉魏七要永远醒不过来一般。 “回圣上的话,吴大人半时辰前瞧了魏爷方去,大人道魏爷需多休养,开了安神药,是以这会子还未能醒。” “既是安神药怎的还是这般模样,将御医叫来。” “嗻。” 可怜吴院首老大一把年纪时时提心要掉脑袋,安神药只安眠又不能管人做梦,受了这样大的惊吓哪能不害怕。 圣上也是蛮横。 吴院首谨慎解释,最终只好守在偏殿衣不解带地盯着。 皇帝叫人退,只留安喜候着。 魏七抖得可怜,宫外吃着牛羊肉长出的肉又掉没了,他瞧着更是不忍。 “莫怕。”皇帝吻他汗津津的额,“莫怕。”一声比一声低柔。 安喜在旁瞧地既别扭难过又震惊不已,恼怒不算什么,砍人也不算什么,左右圣上砍的人也不少,只是天子的温柔与怜惜却难得,难之又难。 唉,他叹息,孽缘也就罢了,主子爷还将自个儿折了进去。 然以魏七的脾性,今次过后,只怕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第81章 掌上明珠 皇帝这晚罕见地做了梦, 还是个噩梦。 梦见了寿康宫,自己去迟了,魏七浑身僵直地俯倒在毡毯上,他抖着手翻过来一瞧。 七窍流血,双目暴睁,死不瞑目。 皇帝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停止一瞬,继而狂跳不止, 血液在体内奔腾,最终倒流。 这种感觉实在触目惊心,同他在战场上与敌方统帅对战, 被一刀刺入右胸时的感觉很像。 然而当时他的长|枪挑破敌人的盔甲插入了那人的心脏。 可是魏七,魏七手无寸铁且他不是敌人,他是…… 他是什么, 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人已经没了。 皇帝浑浑噩噩地想,朕原本还要再宠他一年的。 他在梦里唤了一声“ 魏七。” 语含悲伤与惋惜之意。 一瞬惊醒, 猛的睁开双目,才发觉那句魏七是自己的呓语。 心仍旧跳的很快,掀开锦被与帐帘,人也不叫, 踩了短靴便朝东暖阁走。 他要去瞧瞧,瞧魏七是否还在。 今夜是安喜领人陪着。 比起魏七,令御前总管大人更不放心的是他的主子爷。 安喜听见动静也不问,只默然跟在皇帝身后。 穿过正厅入东暖阁, 自东暖阁偏门又至偏殿耳房。 小千子二人窝在榻下守着昏昏欲睡。 烛光黯淡,天子突临。 两人连忙起身,低声请安。 皇帝径直行至榻前,魏七又陷入噩梦中,嘴唇开合,这回发出了声音,微弱几不可闻。 他俯身凑近去听,宽大的身影罩住魏七脸面。 “ 娘……亲……” 声音沙哑难听。 皇帝突记起从前龙榻上他弄得尽兴时,魏七也是这般唤娘亲。 原来是怕,是痛极。 只是那时他能冷漠以对,如今却生出怜惜。 半晌沉默,皇帝将魏七身上的锦被掀开,轻轻抄起他的腿弯抱住。 直起身向安喜使眼色。 安喜将锦被盖在魏七身上。 魏七身长五尺(近177cm),纵然皇帝高大,这样抱着仍是别扭。 但无人敢阻止。 最终安在西暖阁龙榻上,揽人入怀轻拍其脊背宽抚。 魏七蜷在他怀里,膝盖弯曲贴着皇帝腹部,是抵御抗拒的姿态。 然手中又揪着天子胸前的明黄亵衣不放。 未几,安稳沉睡。 第二日卯时,帝起。 他一向是掀了锦被就利索翻身下榻的,今次亦是如此,却忘了身边还多了一人。 起身时撞着魏七软绵绵无力的手臂,皇帝转头看。 魏七睡得沉并未被闹醒。 他在人额上轻敲一记,起身至龙榻东侧下首捡了春凳坐下。 两个太监也只好就着这高度替他着长靴。 安喜领着人入,他一个时辰前小睡了一会子,这时见龙榻上的明黄帐帘低垂,皇帝安坐下首也并不如何意外。 只昨夜不当差的几个奴才觉得怪异,却又说不上是哪儿不对劲。 大清晨的拢着帐子作甚,又不是藏了人,昨夜圣上也没召哪位主子娘娘来。 皇帝收拾妥当起身离去前对留下来的奴才说:“ 让他在这歇着,莫吵醒。” “ 嗻。” 众奴才应,心道:里头真有人! 安喜等奴才跟在圣上身后去早朝。 外头两个奴才捧了干净的锦被,褥子与软枕来换。 年长的太监拦下,“ 魏爷歇在里头,今儿不换。” “ 嗻。” 稀奇,怎的无声无息就挪龙榻上去罗。 魏七是在午时醒来的,他眼皮很沉挣扎了一会子才能睁开。 入目皆是明黄,他却无暇多想。 喉间的剧痛似误吞冰棱,划开脆弱的嫩肉,魏七疼得不敢吞咽。 他颇为吃力地抬起手臂触碰床幔,候在榻旁的小千子很快便其掀开,俯身问他:“魏爷,您好歹醒了,可要饮水?” 魏七微摇头。 “那可要吃点东西,垫了肚子好喝药。” 仍是摇头,喉咙痛成这样哪还有胃口。 小千子见他不说话,察觉出不对,“您为何不开口,可是嗓子疼?” 魏七虚弱地点头,手指搭在脖颈上,目露询问之意。 “您,您那日在寿康宫喝下的是加了砒|霜的毒酒,御前禁卫首领大人救得及时回了养心殿圣上又召了太医院院首吴大人替您医治。 吴大人道您无大碍,只喉道与脾胃稍有受损,需好好将养,不过一两月也定能养好。” 小千子本不是话多之人,今次见魏七形容枯槁又受了惊吓,怕他一时想不开,特在后头编了句好话宽慰他。 内书房中皇帝得知魏七已醒,手中朱笔一顿,未几继续批完了这本折子。 他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魏七,人睡着尚可搂在怀中安抚,醒了又该怎么宽慰,此事颇为棘手。 然而他依旧是撂了笔往西暖阁那头去了。 见了人果真不知该说些什么,魏七窝在宽敞的龙榻上显得人愈发消瘦。 他听见动静抬眼,望向皇帝的目光中透露出委屈,怨怼与恐惧。 若非是被天子瞧上,他怎会有此劫难,说会护着他却又来迟。 他作势 分卷阅读119 - 分卷阅读119 - 分卷阅读119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2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0 要起身行礼,当然也只是作势而已。 皇帝避开他的眼神,道:“不必行礼,安生躺着。” 人醒了,众目睽睽之下,天子于夜间的那些小心翼翼的温柔便也一同消散。 “多……” 魏七只说了一个字便疼得再也开不出口。 他的声音沙哑至极,似七八十的老朽,刮人耳朵,难听得很。 皇帝皱眉,“不要说话,仔细嗓子。” 他的手背在身后,手指不住地扣着白玉扳指。 “吴仁何在?” “回圣上的话,吴大人在东偏殿耳房开方子,用来治魏爷喉间的伤。” “医脾胃的药用了不曾?” “回圣上的话,还……未曾用。” 管事的太监瞥了瞥榻上的魏七,有些迟疑道。 “ 怎么伺候的,呈药来。” “ 回圣上的话,魏爷……还不曾吃过东西,空着肚子喝药……恐不好。” “ 狗东西,越发会当差。” 皇帝抬脚便踹人胸前。 这本是魏七不愿吃,管事原想等圣上来劝,谁知话还未说明就触怒了龙颜。 “ 拖下去。” “ 嗻。” 魏七急了,他可不愿再害人性命。 咿咿呀呀刚开口,皇帝转头怒斥,“ 你住嘴!老实躺着,没你的事!” 声量突大,众人皆是一颤,魏七也吓得一哆嗦。 未几,垂着眼指指自己,又指喉咙,接着缓缓抬手做了个抚面拭泪的动作,又摇头,再比划着往嘴里塞东西,最后点头。 这一连串的意思是喉咙疼,疼得想哭,不想吃东西,现在要吃了。 都成这般模样了还能耍出花样来,皇帝再也没了脾气。 “ 圣上,先紧着魏七罢,奴才不得力过会子再处置也不迟。” 安喜劝,又呵斥倒了霉的奴才,“ 还不快滚,留在这儿碍主子的眼。” 皇帝不言,撂衣袍下摆往两丈外的罗汉榻上坐了。 管事太监口中连连谢恩,“ 奴才告退!奴才告退!” 立时便有太监捧了吃食来。 粥是用当归鸡汤小火慢慢在灶上煨出来的,鸡油都事先撇了去,又掺了细碎的山药在里头,再是养胃不过。 皇帝只安然坐着把玩他的玉扳指,并不去瞧魏七用膳,似是不甚在意。 后者忍着剧痛咽下一口无油少盐的粥,一鼓作气吞了。 只是近两日未曾吃东西,又伤了胃,这会子咽得急,胃中痉挛不止。 魏七欲呕吐出来。 皇帝提心,手握成拳抵在朱漆几子上,好在前者抿紧唇扛住那阵疼,忍了下来。 后头便顺利许多,只是实在吃得慢,粥渐渐凉了。 魏七现下哪能吃凉的,这碗撤下另换了一晚温热的来。 西暖阁内一片寂静,只闻瓷具碰撞之声,叮,叮,节奏缓而有规律。 如此这般,好歹用了大半碗,便是只大半碗也吃了近半个时辰。 魏七实在是吃不下了,他摆手摇头。 唯一的声响也消失。 几人皆侧身去瞧下首几丈外安坐的皇帝。 后者转头望魏七,两瞬后抬臂轻挥。 侍膳的太监们道嗻,请安悄声退下。 天子起身,行至龙榻前。 他微躬着腰盯住靠在床头的人,目光很定,很是深沉。 “ 你该多吃些。” 魏七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去,他摇头,指指肚皮,接着摇头,两手又抬在胸前比了个圆,最后作了个欲呕吐的姿态。 意思是:很饱很撑,不能再吃了,再吃要吐。 皇帝原本是很有耐心地瞧着,然被他最后一个动作吓着了,以为魏七又要吐,眼疾手也快,连忙去抚他的胸口。 后者愕然,盯着天子宽厚的手掌发怔。 皇帝轻抚了两下,见魏七盯着自己的手掌,回过味来。 停住,转而向上在人的头上拍了拍,收回手臂背于身后。 直起身道:“ 好好养着。” 转身欲离去。 未料被人轻轻跩住了袖口。 皇帝返身。 “ 怎的,有话要对朕说。” 不由自主地带着温和。 魏七仰头望天子,点头。 他指指身下的龙榻,两跟细瘦的手指比了个行走的动作。 皇帝停了一瞬,道:“ 朕知晓了,安生养好你的嗓子。” “ 安喜。” “ 奴才在。” “ 将魏七挪回东偏殿。” “ 嗻。” 第82章 束手无策 夜间魏七躺在东偏殿耳房的榻上, 这两日睡得太久,且喉间仍然十分痛,是以现下毫无困意。 他睁着眼望着头顶上的床帐,眼神一片虚无。 不久前临死的恐惧,绝望与无助的妥协仍然清晰得可怕。 他想:若自己真就这般去了…… 那尸体是否能运出宫,老祖宗又是否会仁慈些让他同家人团聚。 他蜷缩成一团,其实是想活着的, 毕竟还这样年轻,还有许多事都未能做。 魏七正胡思乱想着,外头突然传出动静, 隔着床幔他听见小千子低声唤了一句,“圣上。” 他慌忙闭眼,将头埋入被中。 皇帝本是熬夜看折子,歇息前突想起魏七, 怕他又要梦魇便过来瞧瞧。 他探手掀开一截月白色绸帐,一怔, 继而挑着唇轻笑。 也不怕闷坏了。 魏七听见他的心砰砰砰直跳,怕被皇帝发现自己是在装睡。 后者探身,将覆在魏七头上的锦被挑开。 魏七闭着眼,胸前轻轻起伏似是睡得沉, 并未陷入噩梦。 皇帝打量着他熟睡的面容,渐渐地察觉不对。 若闷久了应当出点子汗,面色也不会如此苍白。 皇帝眼中含笑,这东西装也不装得像些。 他有意逗弄, 两指捏住魏七的右耳垂揉弄。 魏七眼睫毛轻颤,然仍是撑住了。 皇帝俯身去吻他的唇,后者唇间溢出些温热的气息,想也是紧张。 朕倒要瞧你预备装至何时。 半晌,魏七仍未睁眼,只是锦被中藏着的手紧握,泄露了他装睡的事实。 皇帝停下,掀开其身上的锦被,抄起他的腿弯欲抱。 魏七受惊,以为皇帝又要将自己抱去龙榻。 他猛然睁开双目,手掌紧紧揪住皇帝胸前的衣襟。 正对上天子含笑的眼。 “ 怎的醒了。” 魏七欲回。 “ 仔细嗓子。” 皇帝止住他。 后者心中不满: 这可是您先问的。 魏七大着胆子将手指向皇帝,继而又指着他垫在自个儿腿弯下的手臂。 意思是: 圣上吵醒的。 皇帝真是要被他这种倒打一耙的行径给气乐了。 “ 是朕将你吵醒的。” 魏七 分卷阅读120 - 分卷阅读120 - 分卷阅读120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2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1 不怕死地点头。 “ 朕见如何吻你都不醒,还以为睡得沉,未料到竟弄醒了。” 魏七苍白的脸一瞬绯红。 他知晓自个儿拙劣的指控被早已皇帝识破了。 皇帝抽出手臂,撂开衣袍下摆在榻旁坐下。 魏七有些警惕地往里头挪了挪。 他仍病着,天子不欲与人计较这点子小动作。 “ 为何仍未歇息。” 暖光下皇帝目光柔和,语调低而轻缓。 安喜与小千子垂头,默默退至门外。 魏七垂着眼,指着他的喉咙。 皇帝的脸色稍沉了下来,笑意渐渐消退。 “ 若御医开的药都规矩地用了,几日后便可好。” 魏七点头。 他这副模样倒是乖巧地很。 皇帝今夜有心要安抚他,便道:“ 老祖宗那儿你以后都不必再去。” 魏七抬眼。 前者顶着他流露恐惧意味的目光,继续道:“ 今后……你就好生待在乾清宫里,莫要出去瞎折腾。 ” 魏七的目光越发黯淡,圣上此意便是要禁他的足。 皇帝并不愿他在病中仍抑郁寡欢,这不利于修养。 他顿了许久,握拳抵唇清了两下嗓,“ 朕也是为你好。” 皇帝从未说过这样贴心的话,尚不去论对与错,这话里的低头讨好之意已很是明显。 只是魏七还太年轻,又从未涉足过情爱,并不能懂其中包含的心意。 一切都是为你所害,差点丢了性命坏了身子不说,如今还要被锁在乾清宫里,竟能冠冕堂皇地说是为我好。 若真为我好,怎的不还我自由身。 “ 朕不是令你一辈子都困在乾清宫内。” 皇帝见他无甚反应,实在有些忧心,怕折了这东西的活意。 “ 今后朕围猎,避夏,出宫都令你伴驾。” 他的手掌抚在魏七低垂的脑袋上,怜惜的情感涌上心头。 这已是一位帝王最大的让步与怜爱了,于冷漠果断的萧隀俨来说就更是罕见,他前半生的岁月里从未对谁这样小意许诺或是取悦。 若说还有谁有幸得到过皇帝这样的温柔,除了魏七那便只剩这宫中唯一的一位公主了。 只是公主如今已七岁,女大避父,圣上有意疏远公主对他的肢体亲近。 如此相较之下,魏七实可算得上是十分特殊。 若今夜这番话叫老祖宗听见,他怕是不得不死,如何也要死了。 可两人所求不同,魏七并不愿因那一两月的逍遥而失去所有。 他避躲开皇帝的手掌,抬眼盯着人,缓缓摇头。 后者微怔。 “ 不。” 刺耳的颤抖的一个'不'字划破所有的平和表象。 魏七很怕。他以为,再没有谁比自己更知晓死里逃生后的那种恐惧与不安,也再没有谁比他更明白宫中主子们的无情。 说杀便杀,他也怕回绝一出,皇帝要砍了自己。 毕竟……圣上方才是那样的宽和,给了他足够多的耐心。 只是这些东西与他承受的相比,并不能打消他的怨怼与委屈。 一时寂静无声。 红烛噼啪爆出一声响。 皇帝沉了面容不动声色的打量他,目光居高临下带着沉重的压迫。 “ 嗯。” 他在给魏七一次收回忤逆的悔改机会。 魏七浑身一抖,跩住锦被向上拖,遮住自己的脖颈,寻求一点遮蔽,这使他又生出了一点勇气。 “ 出……宫。” 皇帝闭目。 “ 出宫。” 他的手指勾住魏七的一缕发尾,垂眸缠绕着把玩。 “ 你要出宫。” 魏七哆嗦着点头。 皇帝一面扯住他的发,一面掐住魏七的脸抬高。 他的手掌下移,缓缓移至魏七的脖颈处,贴在上头,渐渐收拢。 “ 朕最后再问一回,你要出宫。” 掌上施力,仿佛下一瞬若听到了不满意的回答便要掐死他。 魏七颤抖不停,身躯中最为脆弱的部位被人掐住的感觉不好受。 他只能妥协了。 于是终于缓缓摇头,抬眼瞧着皇帝,目光又是恐惧又露出哀求。 后者嗤笑,将他松开。 出宫,还是头一回有奴才敢对朕说要出宫。 呵,奴才想出紫禁城,无非就是两种。 要么是尸体或是病体扔出去埋了,要么是年岁大了,皇恩浩荡赐金银令其安享晚年。 这东西哪样都不沾不上边竟敢妄想出宫。 笑话,朕已这般低声下气了他还要离开,真是不识好歹。 若非见人还病着,真得好好罚上一罚,纵地他胆子越发大。 “ 不该想的不要想,老实养着。” 皇帝拍拍魏七的脸,拂袖转身。 然而又一次被后者扯住了衣摆。 魏七的手指紧握,想借着力气坐起,磨磨蹭蹭起不来。 皇帝握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人跩起,动作稍有些粗鲁不似方才亲吻时的温热。 魏七喘了一会子,抬眼仰视他。自皇帝的角度来看显得尤其无辜又可怜。 魏七一字一句地说:“ 不……想……死……” 前者皱眉,怒斥道:“ 胡言乱语些什么!你的规矩都白学了么?”动不动就将死字挂嘴边,不嫌晦气。 魏七啪嗒落下一滴眼泪,他深吸口气想憋回去,谁知反而呛着了自个儿。 他的嗓子本就伤着了,话都说得艰难,怎能经得住咳嗽,于是越咳越哑。 皇帝实在是不耐烦了,可见他这样虚弱又狠不下心弃之不顾。 安喜默默地奉上温热的甘草茶,就这般捧着立在原处不动。 小千子心疼魏七,急忙忙要去端,谁知一只大掌先他一步将茶端走了。 皇帝又在榻边坐下,揽了魏七的背将手中的茶盏凑近他唇边,倾斜着往里头灌。 天子哪里伺候过人,这番动作做得别扭不说还险些又将魏七呛住。 茶水沿人的唇角一路滑至脖颈,掩入胸前,打湿了一小片亵衣衣襟。 皇帝又忙收势,这回轻柔倒是许多了。 魏七喝了几口甘草茶渐渐舒缓过来。 皇帝见他模样狼狈将手臂向外一伸,安喜递上一方锦帕。 前者接了,草草将魏七面上的水渍擦干。 他做这些时始终微皱着眉头,魏七不敢再惹恼他,即便心中有气也只好忍下。 皇帝擦完,将巾子往安喜怀里一扔,他盯着魏七,长长地叹息一声。 “ 你就不能安生些。” 魏七默不作声。 皇帝头一回发现原来这世上竟还有比国事还要烦人的麻烦。 “ 你不会就这般没了,安心养好身子,今后的日子还长。” 说完起身离去。 魏七怔怔地盯住皇帝离去的背影,眼中一片茫然 分卷阅读121 - 分卷阅读121 - 分卷阅读121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2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2 。 自己该何去何从。 天子金口玉言的话原来竟说忘便忘么。 真累啊…… 魏七埋头将自己藏入锦被中,他现下是这样的虚弱,再也没有心力如一年前那般与皇权抗争了。 第83章 无微不至 皇帝已五六日未幸后宫, 敬妃奉老祖宗之令委婉来劝,前者淡声应下。 及至晚间,安喜呈绿头牌,皇帝揉着眉心轻叹,眼睛盯在折子上,望都未往那头望上一眼,随意道:“ 左数起第二个。” “ 嗻, 奴才这便去安排。” 原来即使贵为天子也不能随心所欲,尤其当他有了牵挂与软肋。 皇帝在太皇太后跟前立誓,绝不会因魏七成为昏君, 是以虽他已然十分疲累也不得不提神应付后宫一众嫔妾。 若皇城为牢笼,囚住的便不仅是地位低贱的奴才,也囚禁了帝王。 左数第二位是个不怎么受宠的贵人,皇帝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否见过她, 佳人叫什么名儿,年芳又几何。 他瞧着身下女子的唇, 想着: 嘴生得不错,同魏七的有几分相象。 两三盏茶的功夫光盯着人嘴唇了,弄得那位份不大高的贵人战战兢兢,总觉着圣上要亲自个儿。 安歇前皇帝心里叹息, 他近来叹气太多,也是身心俱疲。 他想: 朕怕是被那狗东西折腾得魔怔了。 狗东西魏七此时躺在同一宫殿的东侧殿榻上睡得很是安稳。 这几日尽是名贵补药,精细膳食地养着,又不用当差, 他好得倒是很快。 唯一不如意的,便是嗓子那处受的损伤。虽已能开口说话了,可仍是哑得很。再不复从前少年人的清越,反倒更偏向于青年的低稳了。 半月来皇帝每日都要至东偏殿瞧他一回。当着众多奴才的面,两人也并不如何说话。 这日皇帝下了朝来时,正碰上魏七用早膳。今日的药膳是猪脾粥并几碟寡淡的青菜,另有养胃的山药糕一碟。 东西方一呈上来魏七便微皱起了眉头,等端到跟前他更是觉着恶心。 猪肚猪脾这种东西他一向都不喜,因嫌气味重,幼时便不肯吃。 他歪在床头恹恹地持银勺舀了一点子粥,又瞥瞥坐在不远处的罗汉床上看书的皇帝,见圣上未注意他这头就悄悄地弃了勺去夹点心。 因宫御膳房的吃食本注重多样与精细,分量皆不多,一小碟子点心与几样青菜都吃完也不曾饱, 小千子立在一旁侍候,见他不喝药膳粥便好意提醒了一句,“ 魏爷,您怎的不用猪脾粥,吴大人亲开的药膳方子,叫您每日都按时吃,这样才能好得快些。” 皇帝突抬头望过来。 魏七余光扫到两三丈外的动静,无奈地瞪了小千子一眼,不太情愿地舀一勺粥凑近嘴边。 猪肚猪脾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是不会出现在皇帝的膳桌上的。 这粥是依照圣上的命令按吴院首的方子特意做出来的。御膳房有意讨好,怕魏七嫌恶心不吃,在除腥味上头还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可魏七还是觉得闻到了怪味儿。他皱紧眉头,实在是下不去嘴,将银勺一扔,撑着额头道:“ 我饱了,吃不下。” 皇帝弃了书,砰地一声落在几子上。 小千子一颤,为难道: “ 魏爷……对您的身子好。” “ 不吃。” 养病养出了不小的脾气。 皇帝起身,背着手踱过来。 他立在榻前望着魏七问:“ 为何不吃?” “ 回您的话,奴才不想吃。” “ 为何不想吃?” “ 回您的话,不喜欢吃。” “为何不喜欢吃? ” “ 回您的话,奴才觉着腥得很。” 主奴俩说了一通的废话才摸着了边。 “ 于你养伤有益,不喜欢也得吃。” 皇帝强硬道。 魏七盯着他: “ 也可换旁的来。 ” “ 太医开的方子自有其医理,怎可说换便换,吃。” 前者嘟嘟囔囔:“ 吃了不喜欢的,我要吐,且圣上您说得倒是轻巧,若换作是您,您就什么都吃的么。您不也……” 皇帝弯腰,静盯着他不言。 魏七哽了一瞬,想起圣上确实什么都不挑,未见他有何不喜的吃食。 天子勾唇笑,心道:朕在军营的时候什么东西没吃过,真是小孩儿脾气,还要撒娇挑嘴。 他自司膳太监手中举着的朱漆托盘里另取了一柄银勺,俯身凑近至魏七跟前的描金红杜丹碗中舀起一勺粥。 后者睁大眼瞧着他,两人离得有些近。 皇帝面不改色地吃了,起身将勺子往托盘中一掷。 “ 不腥,吃。” 魏七没法子了,只好屏息,视死如归一般别别扭扭吃下了一整碗。 皇帝满意,拍拍他的头,转身离去。 歪在榻上的人望着离去的背影,心道: 圣上管得也太宽。管天掌地也就罢了,如今竟连我一个奴才是否吃猪肚粥都要管上一管,这叫个什么事! 一物降一物,从前儿时任他父母亲如何哄劝,不吃就是不吃的东西,现今也不得不吃了。 日子无声得过,一恍便至五月仲夏尾,夏虫婵婵,晴空万里。 魏七休养了足足一个多月好歹养出了点精气神。 他向安喜请复差,后者对于他的事已不敢贸然作主。 晚间东暖阁内将此事往上报,皇帝沉默几许后,道:“ 准了,只往后不必叫他守夜,跑腿传话的活儿也少差遣。” 安喜应嗻,心道: 少差遣可不就是不让差遣,这是要将人护在乾清宫内呐。 “ 圣上,奴才想……还有一事需请您示下。” “ 说。” “ 奴才瞧着……魏七如今也大好了,那东偏殿…… ” 提起这个皇帝倒是上了心,他将手头的笔搁下,指节在案面上轻敲,沉默两瞬后,终道:“ 挪回去。” “ 嗻。奴才定会将人安置妥当,不叫主子爷您费神忧心。” 皇帝抬眼皮子瞥他,“ 朕何时忧心了,一个奴才罢了。” 派禁军闯寿康宫的事都做过了,偏还要嘴硬撑脸面。 嘴上时时狗东西,蠢奴才地挂着,可私下里不知多纵容。 安喜撵去心中的反驳,只回:“ 奴才口拙,奴才口拙。” 皇帝突又问:“ 人可大好了。” 每日都去瞧上一回,人好没好圣上是再清楚不过了,怎的现下还要来问。 安喜开始琢磨,莫非是因…… “ 回您的话,太医院的吴大人道人已大好,只今后好生养着便是。圣上,不若……” 安喜心中暗骂自个儿不是东西不要脸面,却又腆着脸开口,“ 不若等会子奴才便将 分卷阅读122 - 分卷阅读122 - 分卷阅读122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2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3 人送来。” 皇帝不言。 “ 嗻,奴才这便吩咐下去。” 安喜躬身退,皇帝望着案头上黑色木匣子里摆着的红石榴,道:“ 不必送去内廷监。” 安喜一顿,“ 嗻,奴才晓得。” 皇帝突伸手将红石榴拿了过来,翻开下头刻着的“ 安”字细瞧,粗观是很规矩的瘦金体,再瞧却又透出了两分风骨。 他的手指在上头摩挲,突道:“ 魏七是哪里人士?” 安喜心中一咯噔,道:“ 回您的话,魏七乃前朝明帝永嘉二年生,是正正经经的京城人。 家里平辈有六,此子最幼,是以唤为七。 其双亲皆是普通的平民百姓,靠栽种果树为生,后突逢变故,欠下巨债,不得已将最年幼的孩子送进了宫里来。 这些皆是奴才在他调入乾清宫之前便已查清了的,应当不会有错。” “ 你得空了再去查查。” “ 嗻。” “ 还有,他生辰是何时。” 不论是魏七还是陈宵衣,生辰的日子都已过了。 “ 回您的话,事不凑巧,魏七三日前满的十八。” “ 知晓了,办你的差去罢。” “ 嗻,奴才告退。” 小半个时辰后魏七来。 靠在榻上的天子这回不知怎的竟生出些不自在,用来遮掩的书卷被他翻来覆去地折腾。 当腿边传来微凉的触感时他竟一瞬僵直。 皇帝屏息等待,魏七自轻薄的蚕丝被中钻了出来。 前者以眼角余光自书卷后轻扫,见人垂着眼,面容淡然,一时有些难言的失落。 两人皆停住不动,实在是有些久了,生分不少。 虽日日相见,到底不如以往肢体纠缠那般亲密。 夏夜的风轻轻地自窗柩外飘入屋中,榻旁的冰盆散发出丝丝凉意。 乾清宫内外扰人的夏虫皆被禁卫除去,万物俱静的夜里,挨得十分近的两个人能十分清楚地听见彼此的心跳。 皇帝凝神听了一会子,却发觉自己的心跳不如魏七的平稳。 于是他弃了手中的书,光明正大地盯住躺在身侧的人。 后者在这样迫人的目光下微微蜷缩。 皇帝伸手想要摸一摸他,却又迟疑地收回。 他握拳抵唇清嗓子,“ 你同安喜请复差,为何不多歇几日。” 还是先说上几句话为好,否则总觉着不自在。 “ 回圣上的话,奴才养了许久,早已大好,整日窝在榻上恐反倒要闷坏。” 魏七的声音仍是有些闷哑,像嗓子里堵了棉花。 “ 嗯,也好。” 天子有些接不上话了,他缺少同人闲谈的经验,尤其是在即位了四载之后的当下。 魏七也不想同皇帝在龙榻上谈天,或许说他是不想多待。 他轻轻扯住了皇帝的袖口,前者怔住,覆住他的手掌,握紧,垂首吻他唇。 松垮垮束在脑后的长发垂落,扫在魏七的耳边,遮盖他的脖颈。 这夜额外长且慢,天子也额外地温和。 魏七陷在里头几乎要迷失,放弃了一切的抵御与挣扎。 逃不出死不了,尚能安居一隅得过且过,卧榻近一月,小打小闹皆无用,他确实要屈服了。 第84章 欲死同椁 西暖阁内雨散云消, 安喜令下头人来扛魏七。 皇帝立在榻旁垂着眼看着熟睡中的人,抬臂微一挥,“ 不必,今夜留他。” 众奴才皆是一颤,安喜低声劝,“ 圣上……奴才斗胆……这恐不大好罢。老祖宗那儿……” 后者轻笑,沉沉的声音响在寂静的夜里, 昏黄暖光照耀之下,年轻帝王的面目显得额外沉稳威严。 “ 乾清宫上下皆由你打理,安喜。” 他俯身拨开覆在魏七面上的湿发。 “ 奴才在。” “ 朕知你有分寸。”他缓声道。 “ 回圣上的话, 奴才知晓了,奴才必当管制好阖宫上下,不该传的觉不会透出半字儿。” 安喜心中叹: 唉,这御前总管的位子实是不好坐呐。还得想法子瞒住寿康宫那头。主子爷任性, 前一月方应承了老祖宗,现下背着人便忍不住。 “ 嗯。” 他起身, 几个太监上前伺候着更衣。 “ 将人挪开,替他擦擦身。” “ 嗻。” 安喜手往后一摆,几个驼妃太监上前,轻手轻脚将魏七挪至不远处的罗汉床上。 后者微皱眉, 在罗汉床上翻身,沙哑的一声嘤咛溢出,似猫儿一般将脸往褥子上蹭,继而再度安稳入睡。 皇帝心中骂: 狗东西, 回回都能睡着,怕不是个畜生投来的。 暗地里骂的难听,眼角眉梢却是柔和。 折腾来折腾去两人终于又在同一张榻上歇下。 夏夜里闷热,纵然丝被凉滑,冰盆在侧,若偏有人要挤在一处也难受得慌。 暖阁内窸窸窣窣的一阵声响,守夜的太监静默地立在屏风后。 龙榻上皇帝睁开眼,翻身看身侧人。 他实在是不知为何魏七偏要往自个儿这处翻。因许久未曾亲近,本欲留人歇下,谁知这东西麻烦。 他皱眉,伸手扒开肩旁靠着的那颗脑袋,热呼呼地气息吹地人心燥。 魏七脑袋被人推搡,梦中呓语,“ 娘亲……” 语气中流露出委屈。 他又要往这头滚。 皇帝伸手抵住他,“ 不许再过来。” 他低声警告。 这般大的人了,夜里做梦还要唤母亲,没出息。 魏七像是分辨出来皇帝的声音,老实躺着不动了。 半柱香后,皇帝翻身起,转头有些气恼地望着睡相不堪的某人,魏七已将他挤至榻里侧。 怎的不往另一侧滚,滚下榻才好。 “ 倒茶来,闷得很。” “ 嗻。” 守夜的太监低声应。 皇帝探手接了茶一口饮尽,他道:“ 抬……” 却突又止。 人是自个儿执意要留,现下又叫抬走,实是有些失颜面。 “ 圣上,您有何吩咐?” 皇帝摇头,挥手示意奴才退下。 他凑在魏七耳边威胁道:“ 你再往朕这头挤,今儿就甭睡了。” 看是谁更厉害,再折腾朕,朕就折腾你。 也不知魏七究竟是有多怕这句话包藏的含义,竟缩了缩身子呓语道:“ 不……” 皇帝嗤笑,拍拍他汗湿的脸,轻轻将人推开,挪出地方躺下安歇。 终于度过一夜。 翌日阳光大好,魏七自明黄柔光中被人拍醒。 他睁开迷蒙的眼,眨了两下又合上,抬臂遮住眼睑。 大清早的怎会看见圣上,定是未睡好,犯糊涂了。 哪里是大清早,这会子已午时,天子下朝回,在乾清宫后头的小马场里骑 分卷阅读123 - 分卷阅读123 - 分卷阅读123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2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4 了两圈,又瞧了几本折子,见了两三个大臣。 最后回西暖阁一问,人仍未起。 这还了得,也太能睡,恐要睡出病来。 他稳步走近龙榻,守在榻旁的奴才掀开床幔。 皇帝撩下摆跨坐,探手抓住睡在里侧的人,揽过脸拍了两下,下手带了几分力。 他想: 你倒是睡得好,一夜安眠。 “ 再不起,就扒光了,扔出乾清宫。”他的唇贴近魏七朝上的掌心,一字字说得极缓,说完便轻咬了一口。 后者似被虫蛰一般麻痒痒地浑身哆嗦。魏七睁大眼,吓得心一空,撑起身欲请罪。 “奴才不知……” “日上三竿了。”皇帝打断他,修长的手指贴住魏七睡得绯红的脸轻轻刮蹭,若即若离。 “你可真能睡呐,魏七。”跟前人胸前的亵衣衣襟凌乱敞开,他的目光在那些印记上流连。 气氛暧昧不明,魏七垂着眼,僵直着不敢动。 “朕的榻可还舒坦?”皇帝逗他。 “回圣上的话,舒坦……” “嗬,你当然觉着舒坦。”他留了半句未说。 皇帝抚袖起身,“快起,朕的西暖阁中还从未留过似你这样懈怠的。” “嗻。”魏七红着耳朵低应,暗骂自个儿心大。 几个太监伺候魏七起身,呈上清粥并汤药,魏七乖乖喝下后回了后头的侍院。 一路上众人探寻打量的目光与从前相比又多了几分深意。 内书房中,安喜趁着皇帝揉额闭目的功夫,将前些日子自己查到的有关魏七的入宫前的消息呈上了翘头案。 “圣上。” “何事?” “回您的话,前些日子您吩咐奴才去查探魏七的身世,奴才现下已查出了些眉目。” “你说便是。”皇帝撑着额角靠在宽大的紫檀雕云龙纹宝座上养神。 “嗻。”安喜躬身,上前两步。 另有一奴才将案卷轻轻放在案头。 “奴才这些日子已派人细细地打听过,魏七确是京郊十里外的小县城降生。此县尚在顺天府管辖范围内,是以魏七亦属京城人士。魏家那时的保长也已寻了来,确能证他的身份。” “嗯。”皇帝淡声应。“朕知晓了。” 他歇了一瞬又道:“现今,魏七家中如何?” “回您的话,因买卖亏损,早在五年前便已举家南迁,奴才差的人向左邻右舍打探,魏七家中长辈似是欲赁几亩地农耕糊口,奴才便未曾再细查。” “嗯,这般便可,不必去寻。”走了好,他摩挲着指上扳指,免得那东西总想着出宫,夜里还要娘亲。 皇帝想:陈家嫡子?嗬,荒唐否? 然,若查出来真是陈家的宵衣也无妨。 他闭目悠闲地想着,若是陈家出来的世家子岂不是更妙。 陈肃远愚忠一生,最疼爱的嫡子却成了奴才,委身于龙榻。 且举家去留皆捏在朕掌中,只消一句吩咐抹去姓与名,是魏七还是陈宵衣皆不重要,都逃不脱。 皇帝闭着眼,唇边泛起笑纹。 他享受着权势滔天与掌控乾坤的快意,心中生出残忍的凌虐感。高高在上俯视如蝼蚁的奴才,虽疼爱怜惜却并不尊重,以为一切尽捏在自己手中。 却不料,当五年后真相撕开的那一刻,朝夕相伴的枕边人反目,面色狰狞地诉说着仇恨,自己会是那样痛心后悔,原来他的魏七竟不是魏七。 实在是冥冥中注定,寿康宫太皇太后揭露魏七身世时乃祖孙二人之密谈。 安喜并不知晓,是以他仍旧好心替魏七遮掩。且此等经年旧事乃太皇太后当初一手吩咐下令,做地滴水不露,难有破绽。 皆是天意。 承盛四年七月中旬,延禧宫主位淑妃被诊出有孕,后宫哗然,延禧宫一时得势,门庭若市。 夜里龙榻上,皇帝抚着魏七的发想着:可惜是个太监,若是个女子,也可封嫔封妃。如能诞下皇子,兴许…… 他又笑自个儿荒唐,想这许多,即便是个女子到底出身也低了些。 淑妃入宫许久,能有孕亦是在他授意之下。 然皇帝望着身旁人沉睡的面容又忍不住要想,若真能生,会生出个怎样活泼讨喜的精怪。 承盛五年三月二日,淑妃难产,诞下四皇子后香消玉殒。 纵然无情心冷,延禧宫内皇帝抱着弱小的儿子时仍是心中烦闷。 他下令将淑妃以贵妃之礼厚葬,赐四皇子名曦,曦为晨光,太阳为皇权之象征,已是十分疼惜喜爱。 次日晚间,皇帝抱着魏七又想:万幸是个太监,不是女子,否则这两年,若无避子汤药不知要怀上多少胎,恐要丢命。 他盯着魏七,眸中意味不明,突道:“朕百年后,你随葬罢。” 魏七的低喘被这话吓得堵在喉间。圣上突提禁忌,想是也伤怀淑妃主子的离去。 他僵着身躯低声回,“嗻。”实则心中暗道:还要等圣上百年,呵,恐未到那时便早已厌弃自己。 他回望皇帝尚且年轻的面容,实在想不出年老的他又会是何等模样。 若那时身旁还立着个年老的自己,这就更是无稽。 魏七不觉得自己能得皇帝数十载宠幸,且他比后者要小上许多载,为何要一同死。 只是皇帝今夜偏生出不安,兴许是怕失去。 “嗻?”他沉声,仅仅只是嗻么。 魏七面色潮红,笑地灿烂, “嗻。”他重复道。 皇帝的心微颤,他以为魏七亦是心甘情愿,这句嗻是他二人之间的情趣玩笑,“嗻”便是“好”,是应允。 他俯身轻吻魏七汗湿的额头,心中踏实了,好似方才还飘在茫茫海面上的纸鸢,突被谁收线拽了回去,抱在怀中。 天子想:百年后能得魏七随葬,即便朕要埋在空荡荡的皇陵内,亦不算太糟。 第85章 岁月静好 时光无声划过, 两年间不见皇帝厌弃反而愈加宠爱。 寿康宫里的那位已年迈,近来身体抱恙,一日有大半的时辰得卧在榻上,再分不出心去替皇帝操劳后宫之事。 后者隔两三日便去寿康宫走上一遭,因太皇太后恐自己将病气过给了孙儿,每回请安,祖孙二人都隔得甚远。 且说不上几句老祖宗便要赶人, 皇帝无法,只得瞧瞧便走。 待回到乾清宫时,御驾经外殿, 隔着朱漆雕窗几丈远外,便见魏七正踮着脚去够里间八宝阁最上头的放着的木匣。 他的手臂伸得很直,却仍是差了一截,魏七跳着探手去够。 皇帝驻足, 不知为何他偏要这样犯懒,宁愿上蹿下跳去够那顶上的东西也不愿搬个几子来。 身量五尺算是修长, 便是仗着长胳膊长身躯就要犯轴,可不是傻。 分卷阅读124 - 分卷阅读124 - 分卷阅读124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2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5 他眼睁睁地看着魏七将木匣勾了下来,东西掉落时傻子支着胳膊去接,稍不留神就砸中了额角。 魏七单手抱着匣子揉额角, 旁边有奴才听见声响赶来询问,他面上显现几分羞色,想也是觉得自个儿方才不太稳重。 窗外皇帝负手嗤笑出声,一众奴才垂首立在后头憋得难受。 魏七转头, 连忙搁下东西领着人出来接驾。 皇帝本打算径直去养心殿,见他出来迎便拐了方向,缓步走近。 “ 起罢。” “ 谢圣上。” 众人答。 魏七垂首立在他身前。 皇帝望着他泛红的额角,道: “今后取东西这等小事差下头人去做。 ” “ 嗻。” 魏七呐呐低应。 实则心中想着:下头人,我不就是下头的奴才么,一点小事何须寻什么旁人。 他这一年间实在是闷得慌。 皇帝在寿康宫许下了困住他的承诺,便真的将他留在乾清宫中。 除却围猎伴驾一遭,再未出去过,便连御膳房都不让去。 差事也不叫当,只隔几日往龙榻上躺一回,白日里立上两三个时辰就下了值。 魏七将要闲出病来,束缚得久了,难免要无聊,在这些小事上寻些微的花样来玩。 可皇帝不知,只觉得他是犯傻偷懒。 这日晚间魏七照旧留在了西暖阁内,然今夜他罕见地未曾先皇帝而睡。 他几个时辰前未有进食,实在是饿得慌,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捂着肚子,掩盖自那处传出来的咕噜噜的声响。 可越是深的夜,乾清宫内越是寂静。 皇帝无奈翻身坐起,低声道:“来人。” “奴才们在。”值夜太监恭敬应,“圣上您有何吩咐。” “去御膳房传几样热点心来。” “嗻。”一奴才麻溜地悄声离去办差。 留下的另一奴才点燃油灯,暖光透过层层轻薄床幔照入宽敞的龙榻内。 半明半暗中,魏七撑着手肘起身,悄么么瞄了皇帝一眼后,道:“奴才谢圣上。” 皇帝只说:“吵得慌。” 他望着明黄丝被映衬下的魏七,华贵的布料发柔光,显得人额外肤白剔透。 “乾清宫里的吃食都喂不饱你?” “回您的话,奴才……” 魏七欲言又止,最终仍是憋闷道:“奴才未曾用晚膳。” 皇帝微皱眉头,他不知太监侍寝另有一套规矩。 这么多回下来,魏七大都很早便昏睡过去,也从未在夜间起身过,他亦并未察觉有何不对。 “ 为何不用晚膳?” 怪道回回夜间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分明白日里还生龙活虎的。 “ 内廷监里的规矩……奴才是太……监……太监,太监不方便。” 魏七有些难以启齿,这样的缺陷,单只揭开一角便已叫人觉着难堪。 皇帝听了这话仍是不解,他并不知太监有哪处是不方便的。 他从前想来,宫里的这些太监无非就是胸前无肉,嗓音粗哑些,身量也高大些的女子。 然自从幸了魏七后,他又觉得太监只是少了根东西的男子,除了腰肢柔韧,喉结不显之外,亦未有何不同。 皇帝本欲再多问一句,然此刻瞧见魏七羞耻的模样,眼底藏着的悲凉与难过,又下意识地止住了话头。 也罢,待明儿召来安喜,一问便知。 乾清宫内少有深夜派人去御膳房传吃食的时候。 圣上勤勉,虽熬夜看折子的次数也多。 但因克守己身,从未大肆铺张劳动御膳房众人。 向来都是安喜事先备好两三样粥点,待圣上要用之时再热了呈上去。 今夜不知怎的,竟传了吃食,东西自然是有,只是到底稀奇。 守夜的太监请示圣上道:“ 圣上,是否要请安爷来一趟?” 皇帝道:“ 不必,召几个人伺候即可,莫摆大阵仗。” “ 嗻,奴才明白了。” 未几,御膳房的伺膳太监们提着食盒至养心殿门外。 “ 圣上,吃食已备好,请您示下,您欲在何处用宵夜? ” 几个太监点油灯,挽床幔。 皇帝瞧着魏七,见他衣衫凌乱,长发披散,一副慵懒疲惫之态,便道: “摆在此处罢。” “ 嗻。” 几个奴才轻手轻脚地将暗黑色雕莲花荷叶的两张小几子摆在罗汉床上。 又自食盒中取出七八样热腾腾的吃食来。 漆金镶玉的盘子中盛着模样精巧的长条栗子玛,松子奶皮酥等几样点心,最大的盘盒里还装着一整套的大八件。 两三样清淡的红枣山药粳米粥用赤金錾花碗盛着,旁边的小碟子里整齐地码着切得细细的开胃小菜。 东西都摆放妥当,丝被之下皇帝轻踹魏七的小腿。 后者缓缓爬起来,下榻,垂首立在一旁等候。 皇帝见他不动,便又靠在榻上拿脚踹他臀侧。 不知为何,近来天子对魏七总是有些手痒脚痒,私下里举止有些轻浮,不甚端庄威严。 “ 愣着作甚,磨磨蹭蹭,去吃你的。” “ 啊?” 魏七望着他,目露不解:“ 您不先用?” 他还以为得先伺候圣上,才能轮到自个儿。 “ 朕不饿,你自个儿吃。” “嗻,奴才谢圣上恩典。” 魏七谢恩,眸中的欣喜很是明显,也并未觉得自己大半夜在西暖阁当着天子的面用宵夜有何不对。 实在也是皇帝太纵容了,除却不让出乾清宫外,样样都未亏待魏七。 且逢出宫必令人伴驾,在外规矩守得不严,举止活泼散漫皆是睁只眼闭只眼,从不曾怪罪过。 早在东西送来闻着香味之时,魏七便忍不住暗地里往那头瞟了。 他确实是饿得很,此刻的谢恩声中亦带着几分真切的喜悦。 皇帝垂头理他平整的袖口,心道: 这小东西在吃食上一向好哄,易打发得很。 魏七埋头吃,未发出任何声响,只是身旁立着的四五个司膳太监叫他觉得不甚自在。 “ 都退下,等会子再来收拾。” 皇帝道。 “ 嗻,奴才们告退。” 西暖阁内又只剩下他二人。 皇帝支双臂枕在脑后,靠着榻头瞧魏七吃东西,姿态很是放松。 大半夜地折腾心情竟还不错。 后者腮帮子鼓鼓,似只仓鼠一般,两颊蠕动不停。 “ 先喝粥。” 本一年前脾胃就受了损,饿得久了应当先灌些流食才好。 魏七面有难色,踟蹰一会儿后道:“ 嗻。” 他取来山药莲子粥慢慢地喝。 皇帝瞧了几眼后取出方枕下的兵书悠闲翻看。 读了近一盏茶的时辰后又觉无趣,便搁了书翻身下榻去逗魏七。 他负手缓步踱 分卷阅读125 - 分卷阅读125 - 分卷阅读125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2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6 至魏七跟前。 后者早已停下等候吩咐。 “好吃么?” 他瞧着魏七跟前快要空了的两样点心问。 魏七使劲点头,因他恐自个儿说不好吃,皇帝怪罪御膳房的奴才们,是以夸赞地很是尽心。 “ 回您的话,甚好。滋味清甜,口感软糯。” “朕尝尝。” 魏七望着狼藉的盘面犯难。 皇帝踢他的脚,“ 弄两样朕尝尝。” “ 嗻。” 他起身另取一双象牙筷捡了两样尚能入眼,模样完整的糕点放入小碟子中,举至眉间呈至皇帝跟前。 后者安然坐在魏七原先坐着的地方,并未有自个儿动手的打算。 久未有动静,魏七抬眼。 两人默默对视一瞬后,后者垂眸。 他将东西轻轻搁在几面上,半跪下来取筷子夹了点心送至皇帝嘴边。 太过亲密,魏七动作别扭,只是仍装出沉稳的模样,他心知圣上又要作弄自个儿。 后者目光悠悠,闲闲将他盯着,启口将东西吃了。 “ 不错,再呈一块来。” 魏七照旧夹了东西喂至他唇边。 只是这回皇帝却一面接过点心,一面突一把将人拽入了怀里。 魏七低呼,手中的象牙筷坠地,声响发在偌大的寂静暖阁内显得很是突兀。 他瞪圆眼呆呆地望着皇帝,却不敢动作挣开。 后者搂紧他,凑近了撬开他的唇将嘴里的东西推了进去,继而深吻。 “ 唔……” 太……太恶心! 再如何觉得恶心,魏七仍是不得已将东西吞进了肚子里。 他双眸都憋得泛起了雾气,皇帝抚他鲜红微肿的唇,低声笑,声音沉沉,“ 是挺甜。” 魏七又恼又羞,面红耳赤,最终还是被他得逞作弄了。 第86章 秉烛对弈 魏七别扭地坐在皇帝身上, 手与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 沉默之际,皇帝轻拍他的大腿,附在他耳边低声道:“ 起来,咱们消消食。” 湿热的气息钻入耳中,魏七又想歪了。 他火烧屁股一般急急起身,低着头劝皇帝,“ 圣上, 请恕奴才多言。今儿太晚了些,虽您过会子不用早朝,也应当保重龙体才是。” 他这副紧张又正经的模样实在可爱。 皇帝手肘支桌, 撑着额角歪着脑袋,悠悠地打量他,一副闲散昏君的作派。 “ 春宵苦短。” 他缓缓道。 皇帝从未这样直白过,魏七听得这四字腾地红了脸面。 “ 来人。” “ 奴才在。” 几个太监推门入内。 “ 将东西收拾干净, 摆棋盘来。” “ 嗻。” 魏七傻眼。 “ 可会下棋?” “ 啊?” 魏七吃撑了脑子里还一团浆糊,转不过弯来。 一瞬后醒悟, 呐呐低语道: “ 回您的话,会一些。” 他想着自个儿自幼棋艺便高于同窗,常得夫子称赞。所以虽多年未曾下,仍有信心可以称得上是会一些的。 皇帝总觉得魏七说会便是会, 概因前两回瞧这奴才字儿不错,雕的物件也可入眼,墨也能磨。 他想着老祖宗那儿教出来的人到底可心,虽还年轻, 却什么都略懂一二。 然而半盏茶的功夫后,皇帝才知魏七方才所言的‘会一些'是掺了水的劣酒。 皇帝让魏七持黑子先行,后者将棋下在棋盘右下角。 金角银边这样的规矩魏七还是记得的。 只是这之后不过十来步便显露出了真正的水准。 皇帝自棋盘中捡起数枚黑子扔入青玉棋笥。 他瞧着惨不忍睹的甚至不能称为棋局的棋局,淡淡道:“ 会一些?” 魏七无地自容,他也未料到自个儿如今会差成这样。 “ 回您的话,是……一些。” 皇帝无奈,本是怕他夜里吃多了睡下要伤了胃,想与人下会子棋打发时间消食。 谁曾想…… 为了能下完这盘棋,皇帝只好处处相让,在魏七不知悔了多少步棋后,二人磕磕绊绊下完一局,也不过一两盏茶的功夫。 待到胜负分明,皇帝突如其来的兴致也早已消磨干净了,他将棋子一掷,“ 歇了。” 魏七才琢磨出点子趣味来,反而有几分不舍。 他的目光自棋盘上挪开,转而望向起身的皇帝,“ 圣上。” 眼光盈盈,透出几分兴奋的神采与请求意味。后者俯视,眸中无甚情绪。 “ 要不咱们……再来一局?” 咱们?稀奇。 天子心中咂摸着这两字,竟生出愉悦感。 臭棋篓子竟还敢称咱们,谁给的底气。 “ 今儿太晚了些,虽朕等会子不朝,也该保重龙体才是。 ” 他缓缓道。 魏七恼地想捂住皇帝的嘴,若谁能好心借他个胆,他真要以下犯上。 他生出了脾气,将手里东西一扔,蹭地立起来埋头往榻边走。 皇帝瞧得好笑,嗳,还使小性子,有骨气了。 他拦住憋着气蹭蹭埋头走的魏七,后者碰地砸入他怀里。 皇帝沉沉低笑,带起胸膛震动一路传至魏七的额头。 “ 朕又未说不陪你,瞧瞧,好大的气性。” 魏七不说话,仍旧憋闷着。 总是这样戏弄人,还要恶心他,亲来亲去,举止轻浮,怎么不见对后宫的主子们这样。 当自个儿是泥菩萨不成,即便是奴才,也是会有脾气的。 “还哄不好罗?下不下,不下朕便歇了。 ” 皇帝沉声,也不耐烦哄了。 三更半夜传吃食,还陪人消食,不过逗上一逗罢了,就要甩脸子,真是纵过了头。 天王老子他都不用伺候,何况一个奴才。 皇帝盯着魏七的脑袋顶,后者委委屈屈地细声道:“ 下。” 竟语带哽咽,说完转身至棋盘边坐下。 其实是想起伤心事,说来道去不过是忆从前。 本是众人称赞的孩子,棋艺也甚好,如今什么都忘了,还要被人戏弄。 他到底年轻了些,又是自小就入了宫成了太监的,从未知晓什么是情爱。 是以自然懵懂,不知人间寻常恩爱夫妻闺房里都是这样过日子的。 便是在他跟前十分正经的双亲私底下也不例外。 只是魏七已吃过不少苦,再如何难过也知现下要收敛,不能惹恼皇帝。 他咬牙憋住眼中的酸涩,轻吸口气道:“ 奴才这回会比上回下得好。” 也不知是对谁说,人都不看一眼,只一个劲地收拾棋面。 变脸比天快,皇帝心里叹息,实在也拿他没法子。 两人坐定,默不作声地开始下棋。 未几,魏七面上有些不自在,他先前喝了 分卷阅读126 - 分卷阅读126 - 分卷阅读126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2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7 粥,现下有些忍不住了。 “ 圣上……” 憋到不能再憋之时,魏七开口。 “ 何事?” 皇帝盯着棋面。 “ 奴才……奴才想……出恭……” “ 嗯?” 后头两字说得太轻,皇帝没听清楚。 “ 出恭……” 魏七声音大些了。 前者一愣,又淡然道: “ 去罢。” “ 嗻。” 他别别扭扭地往偏殿耳房走,不敢走太快,怕忍不住。 不多时魏七回,面上不大自在。 两人接着下,一盏茶的功夫后,魏七又停下,面色难看。 皇帝皱眉瞧他。 “ 太监……太监就是这样的。” 他的不堪都显露在脸上,无力的辩白。 皇帝心一颤,终于明白为何他侍寝会有那样奇怪的规矩了。 “ 去罢。” 他淡声道,并未不耐烦,也不带可怜同情。 天子觉得此刻自己的怜悯会更令人不堪,也很虚情假意。 “ 嗻。 ” 魏七这回躲到屏风后头去擦洗,那处有专为守夜太监备的热水与巾子。 太监的毛病就是这样,不擦得勤快些容易有气味。 御前的人都喜洁,若不想在失仪便只有少饮水。 这样折腾了三四回后,魏七终于安生了。 从头至尾皇帝都未多说什么。 不知不觉第三盘棋下完。 魏七确实聪明,上手极快,这回竟不用皇帝相让,也未曾悔棋了。 虽最后仍是惨败,但天子竟也自这场对弈中触到了对弈之人于布局上的想法,其间也有几步走得很是奇妙,有些出人意料。 他抬眼打量魏七,渐入佳境之时后者不知不觉间便忘了规矩。 他的鞋不知何时踢脱了,此刻正盘腿坐在罗汉榻上。 手掌握拳抵着几子一角,皱紧眉头,全身绷直,一副敌军攻入城下,如临大敌的严肃神态。 至于么?皇帝暗地里觉着好笑,下棋罢了,竟这样认真。 两人越下越久,一方面魏七进步飞速,另一面皇帝有意放水,想瞧他能走到哪步,到了后头会如何应对。 魏七回回都输,却仍旧精神。 油灯爆响,暖阁内只闻吧嗒的落子之声。 守在外头的奴才们不敢惊动。 近一个半时辰后,魏七累地脖子都转不动了,因为太过认真,一直蹦得太紧,此刻他浑身都酸疼不已,腿脚也麻得很。 他将棋盘一推,瘫开手脚躺在罗汉床上,一面扭曲着脸捏腿,一面请罪告饶。 “ 圣上,请恕奴才不能相陪了,奴才不成了。” 声音有气无力。 他横歪在榻上,将脑袋探出朱漆雕窗,仰躺着瞧窗外夜色。 夏风轻拂,树影婆娑,夜空中明月皎皎,星光黯淡。 魏七盯着月亮,觉得自己许久都未曾似今夜这般畅快过了。 若不是对面坐着圣上,他都想饮点酒来赏月。 皇帝杵着脑袋瞧他,目光深深。 清白的月光与暖黄的灯光将魏七的脸照得分明。 一半清冷一半柔和,他的神情十分放松,嘴角微翘,分明只是清秀的相貌,天子却觉有十分的好看。 原来灯下赏美人是这么个意趣,先人果然真言。 他踢开案几,探身凑近,撑在魏七耳侧。 “ 这便不成了?” 两人离得很近,呼吸相接。 天子背着光的面容线条深刻不似凡人。 他眼中的意味也叫魏七不敢直视。 后者抵挡不住,他闭眼喃喃,“ 不成了……睁不开眼……” 皇帝低笑,吻他颤动的眼睑。 翻身起,将人一把抱住往榻边走。 魏七搂住他的脖颈,困倦无力,再提不起精神去思量挣扎。 一夜昏睡。 再醒时皇帝已不在身边。 可昨夜过后,比之从前,两人之间生出了微妙的不同。 安喜起身后得下头人传报,知晓昨日晚间西暖阁内一夜通明,半夜还劳动了御膳房。 他心中叹气,吩咐瞒住寿康宫那头,又传小千子等人,嘱咐道若魏七之后再侍寝,便伺候他用些垫肚子的吃食。 小千子等恭敬应下,安喜有些疲倦地恹恹挥退众人。 他望着窗外墙角边摆着的盛开的凤尾兰,朵朵深蓝鲜妍娇艳,于夏风中微摆,像是永不会落败。 圣眷何时休?安喜心中又喜又忧,他也摸不到底了。 第87章 众矢之的 圣眷像是休不了。 皇帝对魏七越发上心在意, 当着众多奴才的面尚能正经,背地里二人独处之时,他眼里的柔和都快要溢出来了。 举止也越发亲密,渐渐有些失了分寸。 此刻魏七正被他制住压在罗汉榻上,两人贴得甚紧。 已入秋,皇帝却穿得轻薄。 他肌肤的热度透过单薄的一层亵衣传至魏七身上。 两人方才还在下棋,途中魏七要悔棋, 皇帝不知怎么就扑了过来。 本是玩笑,渐渐缠在一处就变了味儿。 魏七有些吓着,才从榻上下来的, 用了些糕点后半局棋都未下完,不过才一个时辰,怎么又…… 但是他可不会傻到去问。 “ 圣上,回……回榻上罢。” “ 这处挺好, 你还能赏月。” 皇帝吻他的唇,寻着间隙应。 有何好的, 连个薄被都没有。赏月,魏七透过朱漆雕窗望夜空,弯月无光,星光璀璨。 哪有什么月可赏, 只能看看星子罢。 他神思飘游,皇帝一口叼住他的耳垂将人拉回来。 后者无奈闭目,随天子去折腾,左右兴起, 拗不过他。 半晌,魏七哆嗦着喊凉。 皇帝皱眉,他这会子正在兴头上,只是怕魏七禁不住,仍是停下来将人抱了扔入榻上。 锦被一掀,探身进去又是一夜荒唐。 魏七侍寝前能吃些东西,便很少在半途昏睡,事后每每都肚饿,垂着脑袋肚子咕咕直叫。 次数多了,都不用遮掩,皇帝自会传御膳房送吃食。 偶尔他得闲,碰上不用早朝的时候,也陪魏七消食,两人或是下棋或是坐一块各看各的书。 不过魏七得了便宜总要付出些代价,到最后两人又要滚回龙榻上。 承盛六年夏,魏七伴驾的第四年初,他自承盛三年夏起被皇帝宠幸,至如今已过去三载。 魏七也从十七的少年长成二十的青年,他的身体轮廓比之三年前要更为健壮。 在皇帝的命令之下,魏七每日都要在乾清宫后头的小马场中徒步跑上一跑。 加之又有御膳房的精心讨好,魏七着实结实不少。 他以为皇帝喜欢的是自己少年的形态,这样的青年之姿会令天子厌倦。 然等了几月,似乎并不如他所想 分卷阅读127 - 分卷阅读127 - 分卷阅读127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2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8 ,反而……是背道而驰。 他的手撑在皇帝强建的胸膛上,身下的人手肘交叠枕在脑后,悠闲地望着他。 那眼神实在太深,魏七避开他的目光,将脑袋偏转,盯着龙榻里侧的雕刻着的五爪金龙发怔。 可身下人的灼灼目光似有如实质,丝毫不加掩饰。 皇帝自魏七羞红的脸面一路往下瞧,瞧他纤长的脖颈,平坦光滑的胸腹,修长有力的双腿。 腿上纤薄却紧实的肌肉随他的动作微微绷紧,皇帝的手附在他的大腿上,缓缓抚摸,感受着魏七的生机。 可是魏七不想这样了,他浑身都滚烫,被皇帝一瞧更是烧得不行。 太不自在,魏七撑起身。 皇帝扣住他柔韧的腰身,指腹摩挲。 “做什么?预备去哪儿?” 魏七偏着头低声道:“奴才累得慌,撑不住。” 前者嗤笑,“才多久功夫便撑不住了,出息。”看来还得多跑动。 魏七闭眼张着嘴喘息,只要一停下来便浑身发软。 “你也太不中用,趴下来。”皇帝低声吩咐。 前者缓缓俯下身贴住他。 皇帝低头轻吻他的面颊。 明黄床榻被浪轻翻。 皇帝含住魏七的耳垂,缓缓道:“叫声主子爷来听听。” 魏七头昏眼胀,脑子不甚清明,他喃喃道:“主子爷……唔……” 方唤了一声便被皇帝堵住了嘴。 翌日午间,内书房中安喜这老家伙见圣上今儿心情甚好,便上赶着讨好。 他道:“主子爷,奴才瞧着今儿秋高气爽,您在这头闷了许久,不若咱们去御花园走上一遭罢。” 后者抬眼瞧他,目光中有几分不满,“不去。” 不知这老东西又收谁的好处,要撺掇他去御花园。 安喜吃瘪,“奴才多嘴,还请圣上莫怪。” 奇了怪哉,分明瞧着龙颜愉悦,怎的一句话的功夫就惹恼了圣上。 御前总管大人纳闷不已,丝毫不知自个儿掺坏了龙榻之上皇帝与魏七的床笫乐趣。 他若是知晓昨儿夜里魏七在暖阁里低唤了四五声的主子爷,兴许此刻老脸都要烧没。 半月后,帝驾离京至承德秋狩,魏七随驾,这是他第四回 去木兰围场。 只是这回却险些出事。 今日开围,皇帝领着王孙贵族并五千禁军入林狩猎,留下一队精兵护魏七在围外的空地上骑马。 皇帝宠爱过甚,知魏七性子欢脱喜骑马,因怕闷坏他,且有意令其强身健体,近来得了空闲便在乾清宫后头的小马场里亲教他骑术。 魏七自然是欢欢喜喜,他问皇帝自个儿能否在去承德前学会。 皇帝曲指敲他的额头,道:“朕亲自教授,你用功些便能习好。” 魏七眼眸弯弯,恭恭敬敬地行礼谢恩。 这会子几个侍卫骑马守在一旁,眼珠子都不错地盯着马驹上大笑的魏七。 秋风舒爽,草地辽阔,后者跨坐在马背上,渐入佳境。 他轻轻地一勒缰绳,想策马快些行。 却不料向来乖顺的良驹却突然发难,前蹄腾空嘶鸣不止。 魏七大惊,连忙紧紧扒住马背不敢动弹。 变故来得突然,马儿又实在狂躁,不过瞬息之间魏七便被甩至马下。 马蹄高高踏起,魏七抱住脑袋躲避,千钧一发之际,万幸守在一旁的侍卫们身手皆是不凡,反应甚快。 侍卫首领跳下马将魏七抱住,护在怀中,另几人横刀斩下骏马前肢。 断肢飞离,骏马哀鸣倒地。 鲜血淋漓,兜头而来,溅了魏七满面,眼珠染血,嘴里全是黏糊糊的温热液体,后者闭目。 安喜本悠闲地坐在远处饮茶,这会子吓得面无人色,他急忙忙往这头赶,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抖。 “ 快……快请御医来,圣上,派人入围场请圣上回。” “ 嗻。” 下头的太监急忙忙随侍卫骑了马去传话。 这头魏七瘫在草地上吓得站都站不起了。 他的脚像是崴了,侍卫首领无法,只得道:“魏小公公,小的得罪了。” 说完将魏七驮在背后欲骑马将他带回营帐。 魏七此刻见不得马,更莫说是坐上去了。 他望着那喘着鼻息的高头大马,心里直发颤。 “ 不,不骑马,走回去。” 安喜赶来,瞧见魏七满脸的鲜血直吓得浑身哆嗦。 “ 魏……魏七,伤……伤着哪儿?” 他的声音都在抖。 “ 安公公,魏小公公应当无碍,咱们身上的血都是死马的,并非人血。” 安喜虽早已瞧见一旁狼藉血腥的马尸,可直到听了这话才终于松了口气。 魏七不愿再骑马,安喜只好派人去抬步辇,走是不能走回去的。 若叫圣上瞧见他的魏七受了惊吓后还要这般血糊糊地崴着脚走,自己这个御前总管也不用再当了。 侍卫首领背着魏七至安喜方才歇息的地方安置好,几个太监捏帕子替其净面。 不一会子步辇来。 四个太监抬着步辇,安喜等人跟在旁侧,才走了不过小半里地,(近两百米)便闻身后马蹄声阵阵。 步辇轻停,众人跪地接驾。 皇帝狠勒马头,尘土飞扬,气势汹汹。 他翻身下马,面带煞气,盯着魏七上下扫视,目光锋利似刀刃。 魏七缩在步辇中不敢动。 他是想接驾,可是脚上钻心地疼,且他十分怕皇帝这副要杀人的作派,想装可怜模样搏他心疼。 可是后者此刻正在气头上,他瞧魏七似是无事,一路提着的心才终于落下。 可又见人鬓发散乱,黑发与耳旁皆沾血污,面色苍白,衣襟前也都是狼狈的印记,还缩在步辇上瑟瑟发抖。 他满腔担忧俱化为滔天怒火,夹杂着无穷的后怕,铺天盖地对着魏七发泄。 “ 你是没长脑子么!” 皇帝气得大声怒斥,几步疾驰,抬脚就去踹步辇。 不省心,太不省心! “ 朕叫你慢些!” 那会子应得好好的,转头便将他的嘱咐抛在脑后。 碰碰的踹木头的沉闷声,响在草原之上,也不知天子是否为铁打,像是不晓得什么是疼。 魏七真是他的克星,从前一年至尾也不见发怒的天子,这短短几年便沾有了人气。 众人吓得不敢出声,龙颜大怒,来势汹汹,谁敢去劝。 安喜私心里想着: 咱家看人不力出了事,圣上定要责罚,叫他先对罪魁祸首发了火,咱家才好逃过一劫。 他心里也怨魏七闹腾,好好的非要去骑马做甚,却不知骑马一事是皇帝先提的。 魏七在抖动的步辇上晃,被皇帝这两嗓子喊得脑袋发懵,他本就受了惊,这会子更是难受。 皇帝探身 分卷阅读128 - 分卷阅读128 - 分卷阅读128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2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29 ,捏住他的下颌恶狠狠凶道:“ 回话!你哑巴了?” 魏七也委屈,他百口莫辩,分明只是轻轻一拉,谁能想到平日里温顺的马儿突然就发了狂。 “ 奴才……我……我……再不骑马了……” 魏七拽住皇帝的手臂,眼角泛红。 “ 是,你再也别想骑马了。” 皇帝瞧他模样委屈气消了些,沉声重复。 他将魏七打横抱了,稳步朝营帐那头走。 安喜跟在后头默然瞧着皇帝宽大的背影与魏七露出的耷拉着的双腿,总觉得事出蹊跷。 第88章 情深意重 皇帝抱着人回内城御营, 一路上魏七都埋头不敢乱动。 皇帝的脸色阴沉如死水,胸膛起伏不定,显然仍是气极。 他确实是怕了,他一直都无法忘记两年前寿康宫里的那场惊心动魄的争夺。 魏七嘴角的鲜血,青白的面色,还有之后梦中他七窍流血,死不瞑目的僵直身躯, 种种都令天子生出恐惧。 且这些恐惧随着他对魏七的喜爱,于不知不觉中日日加深。 宫里每年都有奴才消失,有的有由头, 有的没由头,甚至连尸首都找不着的亦有之。 皇帝不想他最喜欢的这个奴才有朝一日也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宫里。 两年来他有几回都梦到魏七被害,找寻无果。 经年之后又突被人自不知名的偏僻宫殿的枯井内捞出了魏七的尸首,或是从哪处假山下挖出了一截他残破的骸骨。 梦境有时太真, 真到若惊醒时身旁躺着魏七,他会忍不住去抚摸, 魔怔一般地探人鼻息。 若碰上身旁无人,他唯有握紧拳头喘息,独自在幽暗寂静的夜里与心中的恐惧抵抗。 萧隀俨从来都不是毫无破绽。 他看得魏七看得很紧,在宫里魏七从来都不能迈出乾清宫一步。 出了宫也大都伴驾, 便是留下了他也要派一众禁军守卫。 天子也不知究竟什么是爱,他的母亲早逝,祖母强硬,父亲又太过冷漠无情。 无人告诉他心疼与怜惜, 恐惧与迁就其实差不离就是爱了。 皇帝只是不想丢了这个奴才而已。 这个能在深宫的寂静夜晚陪他下棋看书的奴才。 他终于发觉,原来纵使自己能翻云覆雨,可若想在宫里护得一个喜欢的奴才周全,亦非是件容易的事。 且……他垂头望着怀里的人。 现下看着很是乖巧安静,身形修长,体格也不弱,脑子亦不笨。 其实太过活泼鲜活,内里天真纯良又倔强难驯,美好的东西向来不长久。 他的心绪起伏不定,手臂微颤,渐渐用劲收紧。 可皇帝的心意与害怕,怀中的人从来都不懂。 因为皇帝是天子,天子怎会向一个奴才诉说他荒唐的恐惧与噩梦。 他不会低声下气地请这个奴才好好保重自己,更不会直言他的喜爱。 魏七只知自己被困住了,且是挣脱不开的束缚。 帝帐中,太医早已候在榻旁,见圣上抱了人入内,慌忙请安。 皇帝将魏七放至榻上,力道称不上是温柔。 御医照例将帕子搭在魏七的手腕上,诊了会子脉后温声问:“魏小公公,您可有哪处不舒坦。” 魏七偷偷瞥了眼负手立在一旁的皇帝,垂下脑袋悄声道:“脚疼。” “嗬。”皇帝一声冷哼。 屋内人俱是一颤。 御医将魏七的下摆轻轻撩开后便停住不敢再动了。 “安公公,劳请您帮在下一把。” 安喜点头,上前替魏七除鞋袜,御医转身回避。 后者缩脚,他怎好意思叫安爷替自个儿脱鞋袜,这样脏的事。 “安爷,小的自个儿来。” “你又折腾什么,给朕老实些!”皇帝突劈头又是一句骂,声线冷厉。 魏七缩着脖子不敢出声了。 安喜瞪他一眼,示意他莫要再惹事。 他将魏七的裤脚轻轻揭开,伤在小腿与脚腕处。 安喜用巾子将魏七的脚包住。 “ 大人。” 御医这才转过身来。 真真是麻烦,不过是成了皇帝的人,便连手脚都不能叫别的男子乱碰了,即便魏七亦可算得上是男子。 可天子此刻就如同阎王一般凶神恶煞地立在旁边,御医两股颤颤,实在不敢乱动,生怕冒犯了魏七惹得皇帝不快。 御医隔着巾子将人的脚捧了细细查看,即便只是这样,皇帝仍旧微皱着眉头,心中不大舒坦。 他忍住脾气,问:“伤势如何?” “ 回圣上的话,魏小公公无甚大碍,内里无事,只脚上稍有擦伤与扭伤。 皮肉伤养上几日便可好,倒是脚腕出处的扭伤需得要个十来日。” 万幸马儿是特为魏七这样的生手挑选的,不算太过高大。 魏七又还机智,护住了自个儿的脑袋,是以伤得并不严重,大多只是皮外伤,面上血淋淋罢了。 可若没禁军护卫,马儿发狂乱中踩着了魏七,那也十分危险,保不齐要丢了命的。 “ 无碍便可,你瞧着办罢。” “ 嗻。” 御医说了无碍,皇帝背在身后捏着的拳松开。 几个奴才将魏七打理妥当后,他挥退众人,预备找魏七算账。 安喜退下前提着小心低声劝,“ 圣上……魏七还伤着呢,您莫气坏了龙体。” 人方才受惊了,不要骂得太狠。 皇帝压根就不搭理他,只是撩袍子往榻边坐下。 众人躬身退,帐帘合。 魏七屁股往榻里小幅度地挪。 皇帝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力道有些大,后者不再动弹了。 “ 朕今儿早间入围前说了何事?” 他探身凑近,掐住魏七两颊,语气冷如寒冰。 魏七嘴唇颤抖一时答不上来。 “ 回话!” 皇帝掌中施力,厉声低斥。 “ 您,您叫……叫奴才慢些,仔细些,只许……骑着走,不能跑。 且要,要跟着禁卫。” 魏七心虚,照着他早间留下的原话一字不差地复述。 记得倒是挺牢,可也没见照着做。 “ 原是记着的,朕还以为朕的嘱咐你转头便忘了呢。” 魏七小心翼翼地抬眼偷瞧他的神色,“ 奴才……不敢。” “ 嗬,有何事是你魏七不敢的。” 皇帝嘲讽嗤笑,“ 朕问你,好端端的你的马怎会发狂?” 魏七又怎会知晓,他也不过只是勒了一下缰绳,挥了一记马鞭而已。 “ 奴才……不知。” 他呐呐答,“ 奴才只不过是策了一下马,力道并不重。” 皇帝真想赐他一巴掌,教他骑马也不过十日而已,且每日只半个时辰,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就要去策马。 分卷阅读129 - 分卷阅读129 - 分卷阅读129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3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0 他吸口气平息怒意,半晌沉默,帝帐中一片寂静。 帐外秋风轻扫微黄的草地,野兔鸟雀欢快扑腾,景象祥和。 魏七的心跳在皇帝的沉默中渐渐加快。 “ 魏七。” 后者松开捏在他脸颊上的手,白玉一样的皮子上留下青红印记,魏七却不敢叫疼。 皇帝的视线在他划破的小腿与高肿的脚腕上划过,手掌贴住伤处。 他淡声低语,“ 是不是非得叫朕令人将你的腿打折了,捆在乾清宫里,你才能安生?” 魏七一颤,浑身僵住,他觉得圣上此言或许并非玩笑。 可是他想不明白,骑马的事是圣上提起的,马也是圣上挑的,出了宫能好好骑马亦是圣上亲口许诺的。 自个儿也不过就是稍稍动了缰绳罢了,谁会知向来温顺的马竟突然失控,他也不想的啊。 怎的这会子竟全怪罪在他一人头上。 若真要计较起来,圣上自个儿就没错么?这骑术还是他亲教的呢。 可是这些话魏七此刻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圣上真的生起气来…… 他想起伴驾头一年,那晚小方子…… 魏七又是一哆嗦。 “ 奴才……我再也不敢了,我今后一定听您的话。” 他将自己伤重的痕迹摊开,以博取皇帝的心软与宽恕,也是心知肚明天子对他是怜惜纵容的。 皇帝本也只是说气话吓魏七,并非是真要打折他的腿。 可他亦知,这个奴才的保证向来都做不得数。 多少回了,天子闭目,心中长叹。 已经看得这样严实了,仍要出事。 可朕是皇帝,一日能有多少时辰与一个奴才共度?难道要将人拴住身上不成。 “ 今后不许再骑马。” 他眉间微皱,睁开眼将目光放在魏七身后,并不去瞧他。 后者的眸光黯淡,却仍是低声道,“ 嗻,奴才知晓。” 他垂着头,依旧不甘心,“ 可奴才的伤……奴才觉着不干马的事,亦与奴才自个儿,没什么……干系。” “ 你无须管这许多,朕自会派人去查。” “ 嗻。” 皇帝最后瞧魏七一眼,原本神采飞扬地出宫,到围场才不过第二日便伤痕累累,形容憔悴。 天子实在烦心,他松开魏七,拂袖离去。 皇帝出了帝帐转头吩咐安喜,“ 去查查,查明白。” “ 嗻。” 安喜早已派底下人守住马尸,将事发之处戒严。 开围头一日皇帝就只猎到几只野鹿与羚羊,野豹猛虎与黑熊一样都未猎得。 下头人还稀奇,只是虽心里犯咕嘟嘴里也仍旧奉承,道吾皇万岁,吾皇神勇。 神勇的皇帝憋着一肚子气,面上却依旧要端着威仪。 晚间大宴众将士与王公贵族后,帝归帐。 魏七此刻正窝在榻上用晚膳,他嘴里咬着烤羊肉,手中抓着羊骨头啃得满嘴是油。 皇帝瞧见更是气,暗骂他脸皮厚,好了伤疤忘了疼。 魏七见皇帝进来,慌忙将东西扔在大腿上放着的银碗中。 他双手油腻腻地还想请安。 “ 安生吃你的。” 皇帝冷冷瞥他一眼,径自越过床榻往东侧的翘头案那头坐下。 “ 嗻。” 魏七面上讪讪,抓着羊腿垂头默不作声地吃。 另一头安喜道,“ 圣上,您派奴才去查的事,奴才已查出些眉目了。” 皇帝揉着眉心,“ 说。” “ 嗻。” 安喜上前两步,“ 早在魏七出事后奴才便立马派人守住了马尸。 您的吩咐一下,奴才就赶着去那地亲自盯着下头人查看,绝不会叫心存不歹之人寻着可乘之机……” 他喋喋不休,誓要功过相抵。 “ 老东西废话一箩筐。” 皇帝淡声打断,“捡要紧的说。” “ 嗻。” 安喜住口,另起话头,“ 缰绳上藏有一排十分细小的银针,奴才不知是何人何时安上去的。若非奴才查得细,想来很难叫人发觉。” 榻上魏七竖起耳朵,垂眼静听。 “ 银针又受缰绳上的一青色宝石所控,按下宝石,银针便会弹出,而宝石恰好位于骑马之人手握绳之处。” 皇帝的屈指在案上轻敲。 “ 将掌管马匹的,牵过此马的一干人等都捆了去审,审点有用的东西出来。” “ 嗻,奴才这便去吩咐。” 十二宫佳丽如云,天子却偏爱没根的太监,每四日一幸雷打不动。 其余日子却能歇能熬夜瞧折子,奴才侍寝之日就要传令御膳房,陪着用宵夜。 当人是傻子么,再守得严实也总会有消息流出。宝贝似得藏在养心殿,年节都见不着人。 两年前为他派禁卫闯寿康宫,气坏老祖宗,如今老祖宗不济,眼见着要去了。 老祖宗在时都未能除了狐狸精,老祖宗一走谁能奈他何?不若趁着出宫围猎,人多手杂,下功夫杀了才好。 敬妃掌宫,育有大皇子,乐得见皇帝宠爱不能生养的太监,亦知晓除不了他。 有人要犯蠢,拦着作甚,惹恼了圣上,三尺白绫一赐,没了才好。 坐山观虎斗,左右烧不着她,至多治宫不力罢了。 魏七圣眷之下已是众矢之的。 天子的心意皆藏于琐碎之中,只是流露出一点,就已叫人眼热。 可前者懵懂,不知帝王情深意重。 第89章 天子乞怜 承盛六年的这场秋狩注定要不太平。 开围头一日魏七便出了事不说, 第二日晚紫禁城那头突又带来太皇太后病危的消息。 快马传人递信,汗血马五百里加急,日夜兼程,人都不知换了几波,马也累死了数匹,才终于在次日夜里赶至木兰围场。 密信由外城至内城一路传至帝帐,帐中烛光融融。 此刻皇帝正伏在案头瞧明日围猎的布排。魏七则弯着腿靠在榻头一面翻书一面啃一只酸梨。 今夜已吃了两个了。 皇帝头都未抬, 余光中瞥见他弃了掌中的核,眼睛盯在书上,还要伸手摸索去拿梨, 只得无奈启口道:“你是预备着再病一场不成?”总是贪嘴,哪能不病。 他还记得魏七头一回来此地时折腾出来的事。 魏七抬眼瞧圣上的神色,讪讪停手,“不是, 奴才只是一时不察,不记得方才吃了几个了。” 皇帝又不傻, 怎会信他的话,小伎俩罢了。 他放下书卷,转而取来榻旁几面上摆着的湿巾子将掌中沾染的汁水细细擦干。 皇帝仍是皱眉,等会子歇息前榻上的这些东西都要叫人换了。 外头来人请面圣, 道紫禁城急件。 人入内,急匆匆跪下请安。 信件折子呈上来,皇帝拆开一瞧, 分卷阅读130 - 分卷阅读130 - 分卷阅读130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3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1 面色大变, 扔了信件沉声道:“安喜!传令下去,一千精卫随朕即刻回宫,余下的人马明日一早启程,务必要快。” “嗻,奴才遵旨。”安喜上前行礼,“只是,请圣上示下,这旨意当以何名义下传?” 皇帝怔怔地盯着信上的字,“老祖宗病危。” 安喜大惊,高声道:“奴才这便去传旨!” 语似惊雷,打破黑夜带来的所有平静。 太监们疾步鱼贯而入。 魏七呆坐在榻上一时还未能回过神来。 几个奴才侍候皇帝更换行服披上大氅。帝帐外头渐渐传来了较大的动静,脚步声,马蹄声与行动间的盔甲碰撞声夹杂,事情实在突然。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上上下下便已大致准备妥当,一千精卫围在帝帐外整装待发。 皇帝离去前只是瞧了魏七一眼,什么也未说便阔步出帐。 可投去的那一瞥却十分深沉,似包藏无数情绪,后者觉得像是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看见了脆弱与悲伤。 然皇帝面容冷硬,魏七不能确定自个儿是否瞧对了,或许只是他妄自的遐想。 他的心情亦是沉闷,跪坐在榻上忍着腿脚上的伤痛,恭恭敬敬地行礼磕头恭送圣驾。 账外,皇帝将他最看重的禁卫首领留下,又低声吩咐安喜:“好生看着他。” 安喜恭敬应,“嗻。” 皇帝停了一瞬,又道:“若再出差池你也不必回宫了。” 坠马之事还未来得及查明白,他实在难以安心。 前者听了这话浑身发颤,连忙跪地道:“奴才明白!奴才必尽心尽力,十日内定回宫为您当差,替您效力。” 他眼中泛水光,知晓圣上此刻心中必然难过,又不能安心丢下魏七。 可事情重大,前者又才受了伤,实在不能带上他。 御驾策马离,千骑轻装随行,披星戴月,昼日不歇,疾驰一整日却仍是迟了一步。 离紫禁城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报丧的几个侍卫与御驾撞上。 皇帝像是霎时便歇了气,他胡须未刮,脸面未净,只一夜功夫就憔悴了许多。 御驾临城,城门大开,夜色深沉,满街点灯挂白迎帝驾。 百姓窝在家中替天子与方逝去的太皇太后祈愿。 汗血马在空荡荡的外城大街上疾驰,马蹄声踏碎寂静。 北海阐福寺的钟声与紫禁城内的永乐大钟同响,钟声浩荡。 帝驾疾驰,如飞箭自永定门入外城,经正阳门至内城,又由大清门归皇城。 再穿承天门与端门,最终自午门中门插入紫禁城。 重重宫门,开了又合,像是在锁一颗强大冷硬的帝王心。 帝深夜归宫,阖宫迎驾。 皇帝在乾清门前下马,步履已有些不稳。 后宫众人接驾,“ 请圣上节哀。” 喊声震天,皇帝未曾理会。 一路疾驰至寿康宫,敬妃等高阶妃嫔携皇子公主跪在寿康宫门外,皆身着孝衣,啼哭不止。 皇帝举目四望,目露茫然神色。 长乐敷华内,太皇太后躺在榻上,面色青白,神态却仍算祥和。 皇帝像是要站不住了,他勉力维持行至榻前。 “ 祖母……” 终于眼眶发红,言语哽咽。 “ 孙儿来迟。” 低语消散于阴沉宫殿。 承盛六年八月十二,寿康宫太皇太后崩。 梓宫奉安宫中,帝辍朝九日,仍循以日易月之制,需服缟二十七日。 正殿设几筵,建丹旐于门外右旁,自亲王以下骑都尉以上及公主、福晋、命妇等咸集。 京中所有军民,男去冠缨,女除耳饰,举城挂素帛。 承盛六年八月二十,承德禁军赶在太皇太后入葬前一日回宫。 魏七等人着素帛孝衣回乾清宫,稍稍修整仪容后便赶去奉安宫哭灵。 举宫皆白,王公大臣进出不绝,宫女太监面容愁苦,处处皆是哀凄。 魏七等人跪至奉安宫门外,安喜入内面圣。 皇帝一身素缟跪在灵前,额上戴白布,长发短去一截,束在脑后。 形容憔悴,竟是消瘦不少。 也是,安喜想着,服素八日了,难免要失些血肉。 依照礼制,本只需守灵六日,皇帝却执意辍朝九日,百官称道圣上孝德,不忍反对。 帝又破例自剪其发,以示哀思。 “ 圣上。” 安喜跪地请安。 “ 人呢?” 皇帝问,声音低沉沙哑,冷漠不已,听不出其间情绪。 “ 回您的话,魏七现下就跪在奉安宫外。” 安喜微一顿,又道: “安然无恙。” 他到底未将路上那多出来的一桩事报上去,圣上此刻已是心烦,既然人最终无事,还是莫要再添乱。 “ 派人送他回养心殿,看好。” 这处人多眼杂,宫里宫外进进出出,最易生事。 “ 嗻。” 魏七跪了才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又被人送回了乾清宫。 第二日,梓宫从东华门出宫,葬于皇陵。 晚间,跪了近一整日的皇帝回乾清宫。 安喜候在内书房中伴驾,等他批完了这一日的折子后已是寅时。(凌晨三点) 皇帝自内书房回养心殿,路上他问安喜,“ 魏七何在?” “ 回圣上的话,魏七人在侍院。” 前者几瞬沉默,“ 歇了否?” 安喜一顿,只思量瞬息便道,:“ 回您的话,魏七或许亦是伤心,现下还未曾歇。 ” 皇帝望着养心殿门前挂着的白灯笼,道:“ 将他叫来。” “ 嗻,奴才这便派人去传他来。” 后头侍院里,魏七倒在榻上沉沉昏睡。 原本如何也要十来日才能抵京,为了赶上老祖宗下葬,八日便赶至紫禁城,其间奔波可想而知。 且魏七路上还险些又出了事。 若非安喜谨慎,这会子恐要同寿康宫里的陪葬宫人一块儿,伴着老祖宗去皇陵了。 魏七好容易才睡着,只不过两个时辰便又被唤醒。 小千子轻轻晃他,见其终于睁开眼来,忙道:“ 魏爷,养心殿那头派人来了,圣上召您。” 魏七原本还迷迷糊糊,听得圣上二字吓得立时清醒过来。 他拍拍脸翻身起。 “ 快,穿衣穿衣。” “ 嗻。” 等魏七赶到养心殿时便瞧见安喜带着人候在外头。 养心殿内漆黑一片,未曾有光透出。 魏七纳闷,圣上这是歇了还是未歇?若未歇,怎的安爷不在里头伺候,若歇了,还叫自个儿来作甚? 他哑声问安喜,‘安爷,圣上可歇下了?’ 安喜无声摇头,朝魏七使眼色,挥手赶人,叫他快些进去。 后者躬身行礼,深吸口气,推门入内。 分卷阅读131 - 分卷阅读131 - 分卷阅读131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3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2 厚重的朱漆木门吱丫一声,被人自外缓缓推开。 黑暗中皇帝身形微动。 他叫退安喜等人,孤身一人呆坐在寂静的西暖阁内。 廊下的两盏白纸灯笼将魏七的身影打在木门框上,结实的素棉布上映出他的身影,显得很是修长。 门开了又合,轻微的脚步声自正殿渐渐靠近。 皇帝闭目,举起酒壶灌下一口酒,数着来人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原来养心殿竟如此宽敞,要走这样久才能到这处。 今夜实在不同寻常,魏七眯着眼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虽他平日里走过许多回,知晓前方无物件遮挡,仍是有几分害怕,他有夜盲的毛病。 “ 这。” 脚步声近,皇帝睁眼。 魏七捂住嘴,堵了喉间低呼,惊出一个趔趄。 皇帝就靠坐在他身侧的罗汉床下,他都未瞧见。实在是未料到堂堂帝王竟然就这样颓唐地坐在冰冷的地砖上。 前者拽住他的胳膊将人一把拉下。 魏七跪地,撑着手往人怀里撞,一脚扫倒大理石砖上放着的白瓷酒壶。 酒壶在黑色的地砖上咕噜噜翻滚,浓烈的酒香散开。 魏七手忙脚乱抵着皇帝的胸膛想要站起。 皇帝将酒壶踢远,一手附在他的后背上,将人往怀里按。 “ 莫动。” 他低声道。 离得很近,酒气扑鼻,魏七愣住。 他像是听出了圣上声音里藏着的难过。 皇帝的手掌渐渐施力,拽住魏七的胳膊,按着他的背脊,力道有些失控。 “ 你弄坏了朕的酒,要赔。” 他像是不讲道理的无赖稚童。 喃喃低语,声音轻微,扫在魏七耳边,钻入他的心窝,渐渐游散于四肢百骸。 后者慌乱不已。 皇帝却越抱越紧,手背上青筋都凸起。 魏七轻声开口,声量比皇帝还要低不可闻,他呼吸艰难,闷出一句: “奴才没东西可赔了。 ” 举家都赔进去了,今夜您彻底失了祖母,我亦早在十二年前便已举目无亲。 皇帝盯着魏七身后的虚无黑夜,抱住怀里的这一团带暖意的肉体,怔怔道: “ 那就陪朕,陪朕罢。” 第90章 秋后问罪 魏七觉得皇帝的语气不大对劲, 不似以往的强硬命令,反倒像是……像是在哀求。 这样荒唐的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魏七笑自己傻。 哀求?向谁求,向他一个奴才求么?求何物,求他相伴? 怎可能,这人是皇帝,皇帝从不需求人。 可是身上束缚他的力道是这样的大, 两人贴得是这般紧密。 魏七跪坐在寒凉的地砖上,皇帝支着腿将他围住,像是溺在河里的人攀附着一根浮木。 前者艰难呼吸, 鼻间全是天子的气息,酒香味,汗湿味与宫外难闻的尘土味混成一处,实在不大好闻。 原来圣上都未曾沐浴便呆坐着独坐喝起酒来了。 其实, 守孝期间是不能饮酒的。 魏七想,圣上或许真的很难熬罢, 就像自己入宫的头一年那样度日如年。 他心绪杂乱,老祖宗没了,他并非一点都不难过。 相伴四载,护他周全, 那时也是宠爱疼惜的。 只是后来…… 魏七一面有些伤心一面又有些安心。 他僵直着被皇帝箍在怀中,突觉额上传来些微湿意。 水滴带着热意,魏七像沾染了毒液一般慌乱,他想逃开了。 皇帝的胸膛起伏, 喉结滚动,哽咽吞于肚中。 贴得太近,所有的震动魏七都感受地清清楚楚。 圣上在哭,又两滴眼泪砸在他的眉心。 后者开始挣动。 皇帝是万不会在此刻叫人逃开的,他不能让魏七瞧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他的手臂环抱,“ 不要动。” 他附在魏七耳边轻声道,“ 让朕抱一会儿。 ” 言语间的哽咽很是明显,脆弱的姿态亦从未示于人前。 魏七眼眶发红,他的心浸在水缸里,酸闷至极,憋得他呼吸不能。 他就知自己要心软,一个强大且向来以掌控的姿态来对待你的帝王,突在夜里向你摊开他的悲伤时,弱者很难不生出保护的欲望。 魏七长叹一声,闭眼缓缓道:“嗻,奴才不动。” 皇帝下意识地抚了一下魏七的发。 偌大的暖阁内主仆二人无声相依。 半个时辰后,皇帝松开怀里的人,再起身时便又做回了掌控天下的皇帝。 魏七失了依靠,双腿发麻,朝前一扑,双手攀在罗汉榻上,瘫软在地。 皇帝俯身将他抱起。 “来人。” “奴才在。”安喜立在廊下应。 “沐浴。” “嗻。”他领着人进来点燃白烛。 西暖阁内明亮的瞬间,魏七眨着眼睑急忙抬手遮光。 他借着遮掩抬眼自指缝中偷瞧皇帝的神色。 后者面上无波无澜,下颌线条冷硬如常。 魏七心里有些失望,他勾唇嘲讽一笑,笑自己天真,方才竟会觉得圣上很是可怜。 皇帝将他放在龙榻上,只留下一句,“你今夜在这歇。”转身离去。 二十七日孝期满,京城内外除素帛。 皇帝穿回明黄,只是神色越发寡淡,眼神深沉,更叫人揣摩不透。 太皇太后逝去的悲伤渐渐在宫中消散。 九月二十,立冬前,内书房中。 皇帝突问安喜,“ 秋狩时魏七坠马的事查得如何了?” “回圣上的话,近日奴才一直在留意此事,前几日掖幽庭倒是审出了些东西,一个掌管宫中马粮的奴才似与此事有些牵扯。” 皇帝直接问道:“哪个宫的?” 安喜知晓圣上问的是哪宫哪一位主子娘娘的手笔。 “回您的话,是……那奴才招供,道是景阳宫西偏殿的格良娣指使。” 格良娣?皇帝皱眉。 “格良娣是两年半前您春蒐时,蒙古王献上来的异族女子。奴才冒犯,格主子全名其木格,入宫一月后您晋格主子为正六品的贵人。 去年元旦又依寻惯例晋为从五品的良娣。只是年后……” 年后便未再召幸,否则也不至于将人给忘了。 皇帝记起这号人了,是个异族美人,用来气魏七的。 “此事证据确凿?” “回您的话,因您的旨意未下,奴才不敢擅自做主搜宫查案,是以证据不全。” “你只管去查,不必顾虑。” “嗻,奴才明儿一早便亲自去查明白。” 安喜一顿,又道:“圣上,奴才还有一事要报。” “何事?” “一月前,奴才奉您的旨意带魏七回宫,奴才日日守在魏七身边,不敢懈怠 分卷阅读132 - 分卷阅读132 - 分卷阅读132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3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3 。 途中一日,竟真叫奴才拦住一桩祸事,奴才那日自魏七的饮食中验出了毒物。” 皇帝面色阴沉,手中的玉核桃转动不停。 “ 为何不早报上来?” “ 回您的话,那时……宫中新丧,奴才见您心神交瘁,不忍增添您的烦忧。” 皇帝未再追究安喜的失职,“是何种毒物,何人所为?” “回您的话,是断肠草,下毒之人……是御前,奴才手底下的人……”安喜跪地请罪。 “奴才治下不力,还请圣上宽恕!” 皇帝手中的玉核桃往案前一砸,安喜身旁半步之外的地砖上开出一道微小的裂缝。 “你就是这般当你的御前总管的。 御前的人干的。” 皇帝沉吟,缓缓道:“安喜,朕还能不能用你,亦或,该是时候赐你衣锦归乡。” 后者听见这话吓得冷汗涔涔,双目赤红,面上的皱纹因颤抖而愈加深刻。 他一直以为自己一生都要伴驾,终身为圣上效力,直至四肢无力,垂垂老死。 届时圣上会在乾清宫内择一处偏地将他安置,像老嬷嬷一样。等到临死前圣上亦会下恩典赐他还乡,落叶归根。 安喜不想离宫,即使他心知圣上必会看在他与自个儿之间的情分上重赏金银玉石,叫他安享晚年。 他在宫里待了四十余年,见证前朝新朝几代帝王更替,早已习惯宫中生活。 若出了宫,以太监这等残破躯体存活,即便有金山银山,又如何能挡住世人异样的眼光,鄙夷的神色与不休的议论。 从默默无闻的小太监一路爬至御前做了总管,已耗费了他大半生心血,且这样的事他真的听了太多。 在他想来,太监最好的下场,不过是能在宫中锦衣玉食至老,临死前能取回失掉的东西,最终以全尸葬于祖坟罢了。 安喜的双眸已渐渐浑浊,他已五十又三,真的很快就要老了。 他哽咽道:“断肠草无色无味,银针亦难验出,奴才每日亲自瞧着魏七用膳,膳前必派人捉来野雀验毒以防万一。” “ 圣上!” 安喜一声长嚎,眼中滚泪。 “奴才确实是尽心了,请您看在奴才多年为主,看在十多年前的情分上宽恕奴才这回罢。” 字字真诚,虽有私心,亦对皇帝有护主之情。 皇帝揉着眉心叹息,此事却是安喜之失,且贱奴心肠歹毒,断肠草那样的阴狠之物也使得出来。 “ 哭什么?一把年纪,你的老脸还要不要?” 皇帝见安喜老态毕现,思及他确实尽心尽力,到底是饶了他,“朕又未曾说要撤你的职。” 安喜连忙顺杆爬,大声谢恩。 老狐狸,皇帝嗤笑一声。 “ 起来,你的事还未办完。” 安喜撑着地砖爬起来,“ 您吩咐。” “ 贱奴是如何处置的?” “ 回圣上的话,奴才将他关在掖幽庭里,审问过后,亦是招出了格良娣。” “ 明日事定,速来禀朕。” “ 嗻,奴才明白,奴才定当办妥。” 这日夜里又召了魏七,其实今夜不该是他,因昨儿夜里也是幸的他。 魏七也摸不着头脑,圣上四日一幸像是已成了乾清宫上下心照不宣的规矩。 除前一月圣上替老祖宗服缟,出宫伴驾外,这一年多以来都是这样,少有变动。 夜里两人歇下,魏七睡得很沉。皇帝侧头瞧他,昏暗中身旁人面目不清。 他伸手触碰,掌下肌肤光滑,仍旧年轻。 他想: 还有好些年可以幸,可以伴驾。 朕到底能宠他多久?若今后这奴才年老色衰,成了同安喜一般的驼背太监,那时又该如何安置他? 皇帝靠近,轻拥住魏七。 他在夜里叹息,若有那日,便在宫中寻个清净地方,派人好生伺候着,叫他安度余生罢。 等朕去了的那日,叫人将他一块送来,黄泉路相伴。 天子亦未料到他会一直喜欢这个奴才,直到年老色衰都依旧喜欢。 因他忘了自个儿长了魏七十二载,后者容颜不再之时,他亦不看重床榻情爱,只平心静气地伴着一个奴才过平淡余生。 —————— 景阳宫出事了,御前总管安喜一大清早便带着七八个太监并几个佩刀侍卫踹开了景阳宫的大门。 景阳宫主位是宁妃,也就是从前的宁嫔。 安喜草草向她交待了来意,一句废话都不说便派人搜宫。 搜是搜不出东西来的,不过是随意寻了个由头来抓人罢了。 西偏殿中伺候格良娣的十来个太监宫女都抓去了掖幽庭。 掖幽庭是什么地方,不过半个时辰,该招的不该招的,全都吐了个干净。 安喜雷厉风行,请来格良娣当面对质。 辨无可辨,后者认罪。 事情报至皇帝那头,皇帝道:“ 赐其木格死罪,景阳宫西偏殿众人杖毙,御前贱奴凌迟。宁妃治宫不力,景阳宫闭宫半载。” 安喜道:“圣上,奴才多嘴,其木格乃蒙古王所赠,又是良娣,是否能留其性命。” 皇帝嗤笑:“若朕的每一道命令你都要多嘴,那就究竟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他唇边含笑,眼神却带寒意。 安喜后悔不迭,又不是不知晓事关魏七,圣上恼怒,作甚非得往刀口上撞,自个儿真是老糊涂! “宫里的法子这样多,你捡一样妥当些的使。” “奴才知错,奴才明白了。” “今儿就将事办了,人都拖去景阳宫门外,令其余十一宫奴才旁观。” 安喜微一抖,“嗻,奴才这便领人去办。” 景阳宫格良娣突染风寒,一罐汤药下去半个时辰都未撑过便香消玉殒。 宫中议论是奴才抓错了药,将断肠草误掺了进去。 景阳宫众人犯了大错,宫门前血流成河,抓错药的那个太监被活生生千刀万剐,最后只剩一架沾血的白骨。 旁观的奴才们吓得魂飞魄散,当场便晕倒了几十个。 这夜后宫无人安眠。 说是风寒,可分明今儿早间安爷来势汹汹地领着禁军来捉人,虽没一会子便放了,然两个时辰后又出了事。 此事谁瞧着不蹊跷,只不过少有人知晓其中缘由。 魏七听闻此事时已是这日晚膳后,他抿着唇,端茶盏饮下一口,压住心头泛起的恶心,声音有一些发颤,“知晓了。” 最终未曾多言。 不太平的承德六年终于结束,来年开春三月大选,后宫入新人。 皇帝依惯例挑了几个家世高的应付,晋了美人的位分后,仍旧要来幸魏七,这时后者伴驾已近四载。 第91章 鱼水之欢 虽宠爱如常, 可魏七却心中膈应。 分卷阅读133 - 分卷阅读133 - 分卷阅读133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3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4 短短一月,龙榻上便来过七八人。如今再叫他躺上去,魏七只稍一想便恶心得要吐。 是以这日皇帝凑近欲要吻他时,魏七皱着眉躲了。 他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皇帝没有瞧见。 后者咬住他的耳垂轻吮,低声问:“ 怎的了?” 魏七抿着唇闭眼忍耐。 “好些日子未叫你来,是生朕的气? ” 皇帝以为魏七在吃味儿, 恼自己近来冷落他。 他捧了魏七的脸,转过来又要去吻。 后者皱眉。 “ 张开,” 皇帝在他唇边轻咬, 哑声命令,“ 张嘴。” 魏七想: 一定吻过很多人,一定对很多人这样说过。真是恶心,到过别人嘴里的东西还要来膈应我。 他实在是冤枉皇帝了, 皇帝这几年都只吻过他一人,幸旁人时连亵衣都不除。 他在榻上同魏七肌肤相亲, 使得后者早已忘了初始皇帝幸自己时,亦是不脱衣不乱咬的。 床榻上天子额外温和,他许多日不同魏七亲近,心里很是想念。 尤其自老祖宗故去后, 乾清宫那夜二人相依,皇帝如今想来,总是忍不住对魏七更好更宽和。 “ 只是这几日罢了,你大气些, 善妒可是七出之一。” 他语中带笑。 魏七却气得胸膛起伏,七出,出什么出,连个妾都不是! 谈何善妒,巴不得身上人将他给忘了。 若非来之前吃得不多,没东西可吐,魏七早就要吐个痛快,也膈应膈应皇帝。 他久不回话,也豪无反应。 皇帝不耐烦了,好容易召来人,还这样任性别扭,哄一两句是乐趣,再多了就要变味儿,好似在求人一般。 他微抬起身,掐住魏七的下颌将他的脸转向自己。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 你究竟在耍什么脾气?朕问话都不答,是待你太好,叫你忘了宫里的规矩不成?” 魏七终于睁眼,眼里的嫌恶未能及时藏住。 这是何种眼神? “不许这样瞧朕!” 他低声呵斥。 魏七复闭眼,“ 是,奴才吃味儿了,奴才忘了宫里头的规矩。还请您责罚。” 他这样坦荡地说出来,皇帝反倒不知要如何处置他了。 然一个奴才,若只因嫉妒就忘了规矩,竟敢用那样的目光盯着他,实在是忤逆。 宫里养着这样多的妃嫔都未有哪一个似他这般猖狂任性。 天下男子谁人不是三妻四妾,身为皇帝便更是要仔细权衡,雨露均沾。 他对这个奴才已是宠爱至极了,不能再多添一分一毫,乱了后宫引得朝堂动荡。 “ 魏七。” 皇帝抚摸他闭着的眼,“ 记着自个儿的身份。” 魏七一颤,喉间振动,“ 嗻,奴才记得。” 他的模样有些可怜又带几分倔强,皇帝终究不忍,“你乖一些,再过些时日朕带你去圆明园避暑。 ” 魏七忍住哽咽,“ 嗯。” 皇帝轻笑,复俯身去亲吻他的脖颈,轻柔又缠绵,一路吻至下颌,黏上嘴角,“ 张嘴。” 后者启唇,侧过脸去迎合。 他想:圣上为何如今才给他这警示,真应当再早些的。 床榻上的事勉强还是情愿差别还是很大。即便心中说服自己要忍耐,身体的抵御与抗拒却不能作假。 龙榻上的动静断断续续,半晌,皇帝长长叹息。 他掐住魏七的腰,将脑袋埋后者的脖颈间,“ 魏七,你这样,叫朕怎么弄?” 魏七面色难看,像是受了羞辱。 他抿着嘴侧头伸手去够榻旁几子上的膏脂,打开来用指尖挑了一大块往下探。 这样有什么趣儿,不情不愿,倒像是强迫他。 皇帝拽住他的手腕阻拦。 “ 奴才抹了让您弄。” 他这话说得平淡,神色木然,面上亦不见羞色,反而有些苍白。 皇帝霎时便消了大半的兴致,然他今夜打定主意要弄,似在同魏七斗气一般,不制服这奴才便是低头认输。 他拽着魏七的手将人指尖上白玉似的膏脂抹在后者脸颊上,嗤笑道:“ 不用这玩意儿朕亦能弄。” 且要令你欲|仙欲|死,进退不得,俯首称臣。 皇帝现年三十又二,十五晓男女事,今夜他将所有未对旁人使过的手段都施展在魏七身上。 手指肆意地挑弄,嘴唇温柔地安抚。 他的唇舌在魏七的耳廓边舔|弄,突低唤一声,“安安。” 魏七本就早已浑身烧红,陷入柔软的明黄之中无力反击,这两字一出,他浑身绷紧。 皇帝轻笑出声,“ 安安。” 比前一声更为缠绵低哑。 “ 不要……” 魏七缓缓摇头,不要这样唤我。 他忍了许久的呻|吟终于自喉间溢出,眼角被染至深红,泪光闪闪。 何处是天堂,何处是炼狱,此间又是否为人间? 魏七失了魂。 “ 当真不要? ” 皇帝轻咬他的唇,“ 你自个儿听听,这样好听,比朕的妃子叫得还要悦耳。” 魏七渐渐失控,他咬着自己的手腕,仰直脖颈摇头做徒劳的挣扎。 皇帝撑起一只手掌,居高临下地欣赏他迷乱沉溺的情态,心中得意不已。 明黄床幔似海面上的波浪涌动起伏,时缓时疾,龙榻轻微摇晃,热烈的声响连廊下立着的安喜听了都绯红了老脸。 魏七临近崩溃的边缘,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求饶,“ 嗯……不要再来了……” 他说得艰难:“主子爷……奴才知错。” 皇帝的愉悦显在脸上,他说:“ 朕瞧你不像是受不住的模样。” 他掰开魏七揪着褥子的手,扣住翻转与之十指交缠。 “ 舒坦否?” 魏七眼神涣散,不愿开口。 “ 舒坦否?” …… “舒……坦…… ” 皇帝低声笑,却没有放过他,“ 还有更舒坦的。” 魏七,今儿也让你尝尝什么叫鱼水之欢。 魏七很没出息地哭了,他在龙榻上向来隐忍,执意守着自己最后的尊严,从未失态过。 昏过去之前他茫然地想,自个儿是否生来就低贱,八岁便成了太监竟还能这样恬不知耻,深陷于迷乱的情|欲中,不得脱身。 真是陈家的不孝子,双亲杳无音信生死不知,他却屈服于仇人之子,将来辞世,还有何颜面去见爹娘? 这夜皇帝费尽心思地取悦一个奴才,终于令人屈服。 他很是得意于自己的胜利,却不知在这样激烈深刻的亲密事中,谁输谁赢很难定夺,先失心的并非一定就是开口求饶的那个。 魏七浑身布汗,沉沉昏睡,皇帝抚摸着他湿漉漉的脸,心中畅快不已。 皇帝想:竟妄想左右朕 分卷阅读134 - 分卷阅读134 - 分卷阅读134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3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5 ,到头来还不是要被朕左右。要你生便生,要你死就死,叫你哭你绝笑不出声儿来。 他俯身在魏七唇上印下一吻,是胜者降服后的怜惜。 自这日后,魏七的日子开始难熬了。 他数着指头度日,每隔四日便要担惊受怕一回。 他对皇帝生不出任何嫌恶了,只剩矛盾的惧怕与依恋,像是捆绑住你灌下□□,悠闲旁观你无力的反抗又赐你解药续命。 半月后,皇帝召闲安王入宫觐见。 闲安王四年前娶了王妃做了父亲,瞧上去倒是稳重不少。 他请安,皇帝照例寻问几句王府境况后,道:“ 近来可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值得赏玩?” 闲安王觉得今儿太阳定是打东边出来的,皇兄这样严肃勤勉的皇帝竟会主动寻新鲜乐子。 “ 皇兄,新鲜玩意儿臣弟府中都有,只是不知您要何种样式的?是活物、图册书卷还是赏玩的稀世珍宝” “ 图册。” 皇帝揭开茶盖饮茶。 “ 皇兄,这您可找对了人。臣弟家中收有图册成千上万。山水、草药、吃食、武术剑道样样俱全,不知您属意哪一类的?” “ 分|桃春|宫。” 皇帝面不改色,淡声道。 他的神情正经,好似这四字同吃饭穿衣一样平凡。 “ 噗!” 闲安王嘴里喷出一口茶,咳嗽不止。 皇帝把玩着羊脂龙纹玉佩等待。 “ 皇兄……皇兄……” 闲安王结巴了。 几年前将新鲜玩意儿献给皇帝,还遭了训斥,被迫成亲,如今竟主动来讨,真真是……出人意料。 “ 这东西臣弟家中有是有,只许久未曾翻出来了,都是旧物。” 娶了厉害妻子的人都不太有机会再风流了。 “ 寻几本时新的来,明儿再入宫。” 闲安王悄悄地打量他的皇兄,实在瞧不出与往日有何不同。 然而这吩咐又确实是自个儿亲耳听到的。 难不成是有中意的了?也想新鲜新鲜? “ 臣弟知晓了,臣弟一定尽心。” 他咳嗽两声清嗓子,恭敬地回了话,好似这是天大的正经事一般,并不敢取笑皇帝。 次日图册呈上来,皇帝叫安喜将东西送去西暖阁。 晚间召魏七。 魏七真的是怕了,圣上近来像是着了魔,非得折腾他。 前者窝在榻上求饶,问皇帝今夜可否歇一回,可否只下棋读书,或是饮点酒赏月。 又道院子里白玉兰、山茶与鸢尾等花儿都开了,不若就将窗柩敞开,就着烛光赏花,亦是不错。 由头寻了许多,皇帝眼中含笑。他伸手探入魏七的锦被中,肌肤甫一相亲,后者便开始哆嗦。 “ 圣上……” 魏七跩住他的手掌,“ 奴才许久未同您一块下棋看书了。” 回回都昏睡过去,哪还有精神下什么棋。 “ 既如此,那今夜就看会子书罢。” 魏七松口气。 皇帝探身将榻旁的矮柜打开,扔出两本图册。 “ 你念给朕听。” 他枕在魏七的腹部。 魏七道:“ 嗻。” 他打开外表平凡的册子,只瞧了一眼便烫手一般将其扔开。 “ 怎的不念?朕瞧着上头有字。” 他抬眼盯着魏七。 魏七面红如滴血,颜色比他脖颈上挂着的血玉还要浓烈。 “ 圣上……” 他不知所措。 “ 这样罢,你挑一样咱们今夜试试。若不愿挑,便念来朕听听。” 魏七选了后者。 他知晓自己是在赧颜苟活。 第92章 当头一棒 又三个月过去, 龙|阳图册翻完,里头的花样尝遍,两人亲密更甚从前。 如今只要魏七面上神色稍变,皇帝便能知晓他是要哭还是要叫,是舒坦还是难受。 他对魏七的掌控欲达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 皇帝常常会在魏七躺在自己熟睡的时候,抚着他的发想:从前骑在马背上大笑是欢喜。吃着喜欢的吃食眯着眼偷笑是欢喜。 下棋时多撑了一阵,神情松快是欢喜。如今榻上哭着叫朕亦是欢喜。 种种欢喜中只有最后一样是朕亲身赐的, 该离不得朕了罢。 若世事皆能被预料,皆能被天子掌控,那他说不定能早些同魏七心意相通。 只可惜到底有世事无常之说。 承盛八年夏, 魏七伴驾已有五年整。 五月初十夏至后,皇帝带魏七去圆明园避暑。 日子提前,特挑在后者生辰前两日,想着在紫禁城外替他贺生。 魏七如今已二十又二, 长成青年模样,人也比从前更稳重。 一举一板都似精心思量过, 实则他心中煎熬。 夜里龙榻上越是放纵沉迷,白日在众人跟前就越是沉默严肃,反倒有了几分位高受宠者的矜贵。 他总疑心自己在龙榻上的不堪呻|吟与放浪形态都被众人听见瞧见了,是以时时心虚难安, 很少再主动同他人寒暄搭话。 这样特殊的身份,从前平易近人,如今似有意疏远。 乾清宫的奴才们开始恍然,觉得魏七终于是成了主子, 知晓自个儿同别的御前太监有很大不同了。 一日复一日,渐渐被御前的小圈子排除在外。 安喜事多,又时时伴驾,小千子二人将自己当做是魏七的奴才,主仆有别,平日里也不敢同魏七肆意玩笑。 是以如今同魏七交谈最多的竟成了皇帝。 后者不单单要同他行亲密事,还要同他说亲密话。 今儿都用了哪些吃食,药膳可曾乖乖吃了,赏了两碟子酸橘,你不可贪嘴,仔细酸坏了牙。 这些话都好回,魏七有时回得简短有时说得多,全凭那夜皇帝的兴致。 兴致高魏七就没气力搭理他,兴致低两人还可坐着喝喝茶吃些宵夜。 除了好答的话外也有不好答的。 这样好不好,朕弄得好不好,可舒坦,你想不想自个儿玩玩。 魏七往往缄默,被逼至极限时才张嘴含糊地应上一句。 天子日益可亲,与一个奴才独处时似成了凡人。 两人之间界限模糊,像是寻常眷侣。可是又不同,因一个只会问,一个只能答,颠倒不得。 未时,圆明园杏花春馆偏厅内。 五彩花卉纹冰盆内盛着大块的冰山,银白色冷气自内缓缓散开。 皇帝杵着脑袋歪在屋子正中摆着的罗汉床上闭目养神。 朱漆几子的另一头,魏七盘腿正坐,手中捧着一本折子轻声缓念。 他手旁还另摞着一小叠,也不知何时才能念完。 皇帝曾在老祖宗跟前金口玉言保证过,定不叫魏七掺入前朝政事中。 如今他似忘了自己曾说过的这番话。 魏七 分卷阅读135 - 分卷阅读135 - 分卷阅读135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3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6 现下所读的折子皆是奏事与请安折。 虽不如皇帝平日里亲自批的那些重要,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仍旧于朝堂息息相关。 若他能踏出乾清宫,还不知要有多少王公大臣要闻风来巴结。 “ 福州来的请安折子。 奴才连季,跪请圣上圣躬万安。臣近闻……五月初一,福州将军兼署闽浙总督连季。” 魏七的声音平缓温和,皇帝听得很是惬意。 他微一点头,示意知晓了。 前者放下念完的折子,取来另一本。 “ 尚阳堡的奏事折子。 臣吴锡今有一事启:臣奉圣令,辖尚阳堡,已有四载,不敢懈怠……” “ 元昌元年十二月,前朝罪臣……前朝罪臣……” 魏七突一顿。 “怎的了?折子有错处?” 皇帝淡声问。 “ 回您的话,折子无错,是奴才自个儿嗓子渴。” 魏七咳嗽两声。 “ 既如此,念完这封便歇歇罢。” “ 嗻。 元昌元年十二月,前朝罪臣,正三品督察院右督御史陈肃远犯上,散诗作乱,先帝将其一门发送至尚阳堡。 此人于昨日晚间病故,时年六十又九。 四月二十七,尚阳堡督使吴锡。” “ 嗯。” 皇帝睁眼,将自己跟前的茶盏推过去,“ 歇歇罢。” 魏七垂眼,浓密的睫毛颤动,“嗻。” “ 今儿晚间想用哪些点心?” 今日是魏七二十二岁的生辰,是以皇帝难得询问一句他的意见。 可魏七哪里还能吃得下,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回您的话,一切皆由您做主。” 后者轻笑道:“ 怎的出了宫还是这样拘谨? 朕不是早已吩咐过了,宫外人少,你无须讲许多规矩。” 他探身,展臂在魏七面上轻抚,指间玉扳指微凉,魏七似有些闪躲。 “ 二十二了,有何想要的?” 魏七的手掌掩在宽大的袍子下摆里,拳头紧握,用尽了力气克制。 他抬眼望着皇帝笑,“ 奴才什么都不想要,奴才什么都不缺。” 皇帝歪靠着瞧他,一会子后突道,“ 过来。” 后者垂眸下榻,行至皇帝跟前。 皇帝坐起身,向他招手。 魏七半跪着靠近。 “ 这般懂事?” 他拽过魏七藏在袖口里的手掌握住。 “ 怎的这样湿?热?” 皇帝低声问。 魏七摇头,“ 方才饮了茶。” “ 湿漉漉的,将衣裳解了。” 一问一答,一句吩咐一个动作,魏七像是有些痴傻了。 他将深紫色的丝袍脱下,浑身便只余一件轻薄的白色亵衣。 皇帝悠闲打量,清清白白的人。 他既觉得凉爽又感到渴燥。 “ 还在气朕?” 只不过午膳前拦了他,不让多吃酸橙罢了。 皇帝掀开魏七的衣襟,探手缓缓抚摸,冰凉一片。 “ 鲜肤何一润……” 他将魏七拉入怀中,附在其耳旁沉声低语。 冰盘里的杨梅颗颗饱满,颜色深红更甚佳人唇上口脂。 皇帝取来一颗喂至魏七嘴中,他抚摸后者的唇瓣。 “ 酸否?” 魏七摇头,是苦的。 雕花朱漆窗柩外日光明媚,院子里的木兰树上鸟雀欢鸣。 魏七脸色微白,徒然闭目。 荒唐至天色昏黑。 事毕,皇帝令安喜传长寿面来。 两人对坐在几子旁埋头吃,一时静默无言。 可是魏七吃着吃着就红了眼眶,皇帝突抬眼一瞧,微怔。 “ 哪处不好?” 一副伤心的模样。 “ 想……想家。” 魏七咽下嘴里的东西,挤出几个字来。 家?皇帝搁下象牙筷。 八岁入宫,双亲远走他乡,难道紫禁城不是家? “ 稚童才思家,你已不是稚童。” “ 是。” 两人安歇,不久后皇帝入睡。 黑暗中魏七睁眼,他的眼神亮得惊人,死死地盯住身旁人。 没了,父亲没了,我的父亲没了。 六十九之龄,死于寒凉偏僻的尚阳堡,尸首不得归京中陈家祖坟,或许随处捡了地方便埋了。 魏七喉间哽咽。 他心知六十九病故已远远不算早亡。 可父亲死前受的苦,未能颐养天年,儿孙环绕的凄凉又怎能不叫他心痛。 他的目光渐渐癫狂,透出狠煞的恨意,手掌揪紧被褥。 心底有个声音在蛊惑:杀了他,杀了他。 这头恶狼残酷无情,害得我家破人亡,由锦衣玉食的世家子成了人人鄙夷的太监。 皆是因为他,是他将我变成了放浪的怪物,是个玩偶,供他白日宣|淫肆意折辱。 父亲死了,他无动于衷,只有一声嗯,便将其抛在脑后。 举家身陷囹圄,只我这个不孝子贪图享乐,向仇人低头! 魏七双手摸索,想要寻个物什动手。 黑夜茫茫,滋生出无数的疯狂。 他双目不能视物,周遭亦无利器可供他行凶。 唯有脑下垫着的软枕。 魏七唇齿颤抖,双掌手背上的青筋都凸起。他抓住明黄软枕,渐渐靠近熟睡的帝王。 皇帝的呼吸稳而缓,睡得很沉。 他是习武的人,本该很是警惕,只不过身旁躺着的人是伴他五载的魏七,皇帝毫无戒备。 魏七抖如糠筛,双臂举在半空,一颗心被左右拉扯,油锅里煎炸。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 一面是家恨人亡,一面是江山社稷。 杀了他,可报仇。杀了他,江山乱。 魏七迟疑不定,眼神中透露着挣扎。 半晌,举着的手臂渐渐垂落。 皇帝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拦过他低声喃喃道:“ 生辰快乐。” 复陷入沉睡。 “唔…… ” 魏七被他搂在怀里,痛苦闭目,咬住手腕,呜咽出声。 他想:我还有母亲,还有母亲。 这日后,魏七的性情有了大变,同皇帝相处之时也渐渐放肆不羁。 第93章 目中无人 魏七生辰后的第二日晨起时, 安喜改了口,称他为魏主子。 后者的眼皮红肿,安喜不知他夜里又哭过,还以为是圣上折腾的缘故。 他问魏七:“ 魏主子您醒了?可要饮些清茶?” 魏七茫然,脑子里昏昏沉沉胀痛不已,未曾察觉安喜叫的是自己。 “ 魏主子?” 安喜躬身轻唤。 魏七缓缓抬眼。 “ 圣上留奴才伺候您起,您是现下起还是再歇一会子?” 魏七的眼神渐渐清明, 他有些奇怪地望着安喜,低声问:“ 安爷?” 魏主子?什么魏主子…… 安喜笑 分卷阅读136 - 分卷阅读136 - 分卷阅读136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3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7 ,“ 是魏主子。” 若非身份不对, 早该成了主子。 魏七垂眼苦笑,“ 安爷您也要笑话小的不成?” 他未察觉到自己同安喜说话的语气与几年前相比已有很大差别。 这日午膳时皇帝令魏七同坐。 后者不敢亦不愿,只得跪下请罪。 安喜见皇帝脸色不大好了,连忙相劝, “ 魏主子,园子里规矩松快, 您不用拘礼,您快些起罢。” 他弯腰去扶人,魏七推开他的手,“ 安爷, 安爷。” 语带求饶之意。 夜里两人一同吃宵夜是一回事,可现下青天白日要他在众人跟前与皇帝同桌用膳,他没那个福气。 “ 安喜,给你魏主子上盏茶来。” 皇帝沉着脸, 淡声道。 “ 嗻。” 魏七垂眸爬起来,默默地行至皇帝下首坐下。 后者勾唇笑。 承盛九年春,魏七伴驾的第六年。 内书房中,皇帝此刻正校考几位皇子近来的功课,这会子听训的是大皇子。 他恭敬地立在翘头案下首,皇帝问一句他便谨慎地答一句,并不敢多言。 小半个时辰后,皇帝道:“ 嗯,还需再勤勉些。” “ 嗻,儿臣知晓。儿臣必当时时将父皇的话刻在心中。” “ 退下罢。” “ 嗻,儿臣告退。” 二皇子入内。 他不如大皇子稳重,功课也只勉强能看,皇帝问的每一句他皆答得磕磕巴巴。 这还不够,他的眼神偷偷张望竟落在魏七身上定住不动了。 皇帝未听着人答话,抬眼一瞧,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 逆子!” 他一声低斥,将手边的砚台往二皇子脑袋上砸。 众人慌忙下跪,“ 圣上息怒。” 二皇子额上青肿,鲜血淋漓。 “ 父皇息怒! ” “ 逆子,滚回去思过,今后不必再来见朕。” 皇帝沉声怒骂。 “ 父皇息怒……父皇息怒……” 二皇子心虚不已,顾不上额上的伤口,将脑袋往地砖上碰碰地砸。 安喜将人劝下,一时内书房里一片死寂。 皇帝垂眼看着他东侧下首跪着的魏七,目光沉沉令人无法揣摩。 后者垂着的面容不可窥视,只眼中隐约带笑。 魏七真的不再是从前的魏七了。 半月后皇帝瞧上了一个家世平平的庶八品宝林,夜夜临幸,引得后宫众人注目。 这日晚间,驮妃太监奉旨抬人,自偏殿入养心殿时,却叫魏七给堵在半道上。 “ 魏爷。” 几人微弯着腿请安。 魏七点头,“ 扛的谁?” “ 回您……的话,今夜圣上召的是……是……是棋宝林。” 年长的太监揣着万分小心地答话。 魏爷前脚出,棋宝林后脚便进,这旧爱新欢撞在一处,场面实在难熬。 “ 长什么模样?圣上这样喜欢。” 他轻声喃喃,负着手踱步靠近,悠然瞧了一会子后探手去掀。 两个驮妃太监大气都不敢喘,想拦又不敢拦。 魏七的手指挑开棋宝林眼上的丝巾,后者有些发抖。 都道这人样貌肖他,如今一瞧,果真如此。 魏七心中冷嗤,圣上是偏爱这等模样不成?男的女的都要收用。 还是个棋字,恶心人。 魏七勾着唇凑近,棋宝林惊慌睁眼,清淡的龙涎香扑鼻,脸颊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她被人咬了一口。 “ 魏魏……爷……魏……魏爷。” 两个太监吓得冷汗岑岑。 原来这就是魏七。 棋宝林被包在锦被中动弹不得,睁圆着眼怔然望着面色冷淡的青年人,尚未能回过神来。 她觉得自己与这人并不相像,魏七的神色太冷,眼神也淡然,恍然间叫她瞧出了几分圣上的影子。 “ 愣着做甚,扛进去。” 他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惊异不解。 “ 嗻……嗻……” 两人逃似的请安告退。 魏七冷笑,他仍旧慢悠悠地往后头侍院那头行,丝毫未觉得自己方才犯下大错。 西暖阁内,棋宝林遮遮掩掩地自锦被中爬出来。 皇帝扔下手中的书,抬手掐住她的腰将人翻了个身。 “ 这是什么?” 他瞥见棋宝林唇边的一圈绯红牙印,沉声问道。 后者哆哆嗦嗦回不上话来。 皇帝瞧她这吓傻的模样,皱眉叫安喜。 一层层查到乾清宫的驮妃太监那,那二人只得照实招了。 皇帝咬牙冷笑,屈指抬起跪在他跟前的棋宝林的脸。 他的指腹在那一圈牙印上缓缓摩挲,眼神深得可怕,直把后者吓得花容失色,泪水涟涟。 “ 抬下去。” 皇帝挥手。 “ 嗻。” 可怜棋宝林光着身子来除却脸上多了圈牙印,什么赏赐也没得着。 皇帝的火憋至第二日晚间才发泄出来。 龙榻上他拢着魏七的脖子,一字一句沉声道:“ 魏七,你好大的胆呐。” 魏七望着他轻笑:“ 奴才的胆不大,只是奴才对您的仰慕却深。” 皇帝一怔,心头突突地跳,这样直白的话魏七甚少说。 然…… 皇帝想:不能叫他爬到朕的头上。 他并非有多喜爱棋宝林,若是真的喜欢也不会赐个棋字下去。 皇帝其实另有打算,他想叫棋宝林生个孩子出来。 最好能既像自己又像魏七。 将来孩子大些了便可养在乾清宫中,让魏七多同孩子亲近,今后老了也好有个依靠。 自上回二皇子在内书房中惹出来的那事后,皇帝便总不能安心。 他这段时日想了许多,眼瞧着儿子们都大了,长得仪表堂堂,身后也各有助力,他不得不有所提防。 且也得替魏七谋划一番,自己大他十二载,定是要先其而去的。 届时魏七失了庇护,指不定要叫人欺辱。 不如弄个孩子来养,将来圣旨一立,赐孩子亲王名号,派禁军护卫,将人远远地送去富庶封地,尚可周全。 他的这些打算从未对魏七说过,因皇帝不愿将自己的惧怕与不安向一个奴才袒露。 即便他在自己正当壮年时就已这样谨慎地暗中替人安排后路。 “ 朕早说过,叫你记着自个儿的身份。” “ 奴才记着,奴才自然知晓自己是何等身份。 只是奴才觉得,反倒是您不大记得。” 魏七回嘴。 他越来越娇纵,直至目中无人。 “ 您隔三差五便要奴才与您同桌用膳,夜里要奴才伴驾赏花作画,点心要留两块同奴才一道吃,围猎只带……” “ 住嘴。” 皇帝低声呵斥,他的脸色越来越沉,盯着魏七的模样像是要吃人。 他 分卷阅读137 - 分卷阅读137 - 分卷阅读137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3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8 像是被人踩着了尾巴的猫,这些特殊的怜爱被人猝不及防地摊开。 可说这话的人声音平淡,眼神漠然,事不关己。 是否只有朕一人在意? 皇帝突然惶恐,他头一回冒出这样的念头。 魏七的每一句话都未说错。 皇帝这才恍然,原来自己对这人已如此纵容特别。 他的眼神盯紧魏七,不放过那人眼中一丝一毫的变化,想从中找出些羞涩或是甜蜜。 可惜没有。 “ 你仰慕朕?” 他问得很轻。 魏七像是要笑,可最终又未笑。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皇帝屏息。 魏七抬起上身凑在皇帝耳边呢喃,“ 是,奴才仰慕您,十分仰慕您。 从奴才十一岁那年在寿康宫里头一回遇见您时这仰慕便已开始了。” 他说得也很轻,神情认真又坦荡。 皇帝被这样好听的声音蛊惑,他心中的不安稍稍消散。 原来自那时起便已喜欢朕了。 天子何时竟变得如此盲目?又为何会如此好哄骗? “ 有多仰慕?” 他哑着声音问魏七,不错过其唇齿的每一分颤动。 事情渐渐往令人意外的方向发展。 魏七心中愕然,他本以为今夜有一场责罚在等着自己。 “ 仰慕您至……至不愿再有人来分享。” 天子昏了头。 “ 你是朕心中最为特殊的一个。” 他竟然将自己的喜欢轻易地说了出来。 “ 也仅仅只是特殊而已。” 魏七贴住他的侧脸。 “ 你还想要多少?” 皇帝不耐。 “ 奴才,要全部。” 天子的心跳失了序,嘴中却逞强道:“ 绝无可能! ” “ 奴才都能给您的,为何您不能?” 魏七淡然回视,语气并非是质问。 皇帝心道:奴才怎能同朕相较。 他的眼神触到魏七的倔强,换了种说法,“ 朕要治理天下。” 这种无奈恼怒又甜蜜的滋味皇帝还是头一回品尝。 “ 那为何幸她?家世只是尚可罢了。” 魏七咄咄逼人。 “ 朕自有打算,你今后便知。” 魏七心中冷笑不已,不愿再同他唱戏,像是两人真如寻常夫妻般恩爱似的。 皇帝覆上去吻他,动作在克制与失控之间游移。 “ 但朕的好东西都赐给你。” 天子喃喃低语,嗓音发紧。 “ 什么好东西?” 魏七故作懵懂天真。 皇帝心中叹息:这东西变坏了。 平静的湖面下埋藏着无数危机,棋局扭转,对弈的二人将要分出胜负。 第94章 翻脸无情 棋宝林最终还是失了宠。 皇帝每每瞧见她的侧脸便想起魏七的唇曾在上头吻过。 只稍一想就再也没了兴致。 他的盘算皆落空, 只得另寻法子。 与此同时却愈加宠溺魏七,致使乾清宫上上下下皆改了口,人人都称魏主子。 魏七安然受着,心道:左右也快要不是了。 这日御膳房得了新方子,呈上来一道青梅玫瑰酥。 皇帝只用过一口便不再吃了,他想着这点心酸,且新鲜, 赏给魏七正好。 安喜要撤皇帝也没让,只说摆那儿便是。 晚间魏七来时皇帝本想说,这点心不错, 赏你。 可不知怎的竟想起魏七前几日夜间说的话。 魏七那时说他连点心都要留两块同自己一起吃。 皇帝一时止口,他的手指扣在几面上笃笃地敲。 喝了半盏茶后仍是没能忍住,状似平常道:“ 御膳房没眼力见,总是呈上些酸酸甜甜又不饱肚的花样子, 朕不喜,赏你了。 ” 魏七顺着他的眼神瞧过去, 见是一碟青梅玫瑰酥,心中了然。 他觉得好笑,圣上的模样严肃,由头却蹩脚。 魏七谢恩, 只是却不如何吃这东西。 他早两个时辰便已吃过,如今皇帝有的小吃食、小玩意儿他也有。 做奴才的都是人精,怎会不去讨好? 且为了投其所好,样样都合魏七心意, 便连青梅糕点也比皇帝的这碟要酸。 做给皇帝的吃食向来中规中矩少有花样,且御膳房的人不敢做足口味,怕吃坏了龙体。 皇帝尝了新鲜东西想起魏七,却不知后者早已蒙他圣恩吃了个饱。 他见魏七神色恹恹还以为人又胃疼。 “ 怎的了?哪儿不爽利?” “ 不是,只是天闷,无甚胃口。” “ 叫人端碗凉甜汤来?” 魏七吃不下,他摇头道:“ 不必,过会子就好。” 他不吃了,皇帝便叫人将点心撤下。 这日晚间,魏七睡着前昏昏沉沉地想,快六年了。 他转头望着身旁安睡的皇帝,后者的面目与六年前相比,显得更加沉稳深邃。 魏七不解,为何转眼就已是六年时光流逝。 承盛九年四月二十日,废后赵氏崩。梓宫奉安宫中,帝领众成服,初祭、大祭、绎祭、月祭、百日等祭,与大丧礼同。同年,上尊谥曰孝端皇后,葬昭陵。 赵氏最终没能亲眼瞧见皇帝在心爱之人面前狼狈挣扎的模样。 废后亡,帝甚哀,此后半年未幸后宫。举国感叹帝后之情深。 可既然未幸后宫,便只幸魏七一人,实乃真真正正的专宠。 初夏的夜里,皇帝在魏七的颈侧轻吻,他沉沉低笑,喃喃慢语,“ 这两月,是你一人的了。” 魏七却觉得时机已经到了。 皇帝将他捧在手心,摊开自己所有的喜欢,极尽所能满足他全部的需求,送上两个月期限的完整的自己。 魏七握住他的心,想要求一个断了。 他的翻脸来得毫无预兆。 魏七两月前搬至养心殿东偏殿,皇帝日日来瞧他。 这日也不例外,内书房里的折子一批完便至东偏殿等着与魏七一道用晚膳。 只是这会子却见人在收拾东西。 皇帝纳闷,问他:“ 你这是做甚?” 魏七背对着他整理摊在榻上的衣物,“ 出宫。” “ 出宫?” 皇帝当他是在使性子,“ 现下还不能出宫,得再等上一月,天儿热得很了,朕才能带你去圆明园,你且忍忍。” “ 奴才一个人去。” 魏七答得平静。 “ 你一人独去?” 皇帝挥退众人,走近。 他松松揽住魏七微弯的腰。 “ 又耍小脾气?” 他的手掌缓缓抚摸丈量。 魏七转身,退开半步。 “ 您六年前曾对奴才说,至多五六年,待奴才年老色衰,您厌弃了奴才,便放奴才出宫。” 皇帝早忘了那时自己随口的一句敷衍。他打量魏七冷淡的面容,仍当后 分卷阅读138 - 分卷阅读138 - 分卷阅读138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3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39 者是在玩笑。 “ 你还未年老色衰,面容清丽,冰肌玉骨,夜里妖精一样惹人,朕哪会厌弃你。” 皇帝竟还要调情,手掌渐渐往下,手指掀开魏七的下摆探入。 魏七眼中的厌恶显现,皱着眉推开他。 “ 奴才不是说笑。” 他面容严肃,语调冷淡。 “ 嗯?” 皇帝停住不动。 “ 即便您现下未厌弃奴才,奴才也要离宫。” “ 为何?” 皇帝沉声问。 “ 因奴才不愿再伴驾。” “ 为何?伴驾不好?” 皇帝握住他的手臂,渐渐施力。 魏七却不再怕皇帝了。 他冷笑出声,抬眼直视帝王。 “ 怎会有人甘愿陪伴自己的仇家?” 皇帝浑身僵直,手指收拢。 魏七像是无知无觉,“ 不知圣上可还记得奴才的父亲?” 前者面色微变。 他并不等皇帝回答,接着道:“奴才父亲乃是前朝的三品文臣,陈肃远。” 皇帝眼中起波澜,他拽着魏七的手臂松了又捏紧,捏住又松开。 “陈宵衣。” “呵。”魏七侧头望着手边垂着的明黄色床幔,嗤笑出声。 他的面目渐渐扭曲,令皇帝觉得陌生。 “如今是魏七了。” 这话里的无奈不甘与深藏的怨恨彻底激起了皇帝的怒意。 瞒得好呐,瞒得好。 他眼中的错愕转为恼恨。 “既你是魏七,那就得留在宫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魏七突然大笑,渐渐笑出了眼泪。 多荒唐。 “留在宫里……留在宫里?”他转头仰望皇帝,“留在宫里继续做您的奴才?做你榻上的玩物?供你想怎么玩便怎么玩,想何时玩就何时玩,想何处玩就在何处玩?” 魏七一声比一声高。 守在外头的奴才听见这最后半截话,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安喜察觉不对劲,开口询问道:“圣上?可要传膳?” 传膳,传什么膳! 皇帝突一声怒喝,“滚开!都给朕滚!” “嗻!请圣上息怒,奴才们这便滚!” 奴才们慌忙垂首退下,一刻也不敢多待。 养心殿外头空荡荡。 东偏殿里一片死寂,便连空气都凝滞不动了。 魏七喘息,眼中含泪。 皇帝亦是龙颜大怒,他怎么也未料到,原来魏七是这样看待他与自己之间的关系的。 “接着说。”他倒要听听这胆大妄为,欺君罔上的东西今日还要说出多少不满。 “不必再说,我要出宫。”魏七深吸口气,冷冷道。 不必再说,不必再说。 六年的宠爱换来这人的不必再说。 “说。”皇帝掐住他的脸转向自己,语气阴沉,寒意森森。 魏七不得不踮起脚迁就。 “放我出宫。” 他一字一句并不退让。 “接着说。 ” 皇帝左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握成拳藏在身后。 他的右手轻抚魏七的唇,“ 朕知晓你还有很多话未说。” “ 不,再也没有了。” 魏七摇头,拍开他的手掌,眼中的厌恶藏无可藏。 皇帝被刺伤,他也不想再继续虚伪地忍耐了。 “ 不够,接着说完。” 说你仰慕朕,说你喜欢朕,说你要留下伴驾。 “ 呵。” 魏七勾唇冷笑,“ 圣上您想要奴才说什么?说奴才仰慕您?” 皇帝神色僵硬,心如擂鼓。 “ 您怎的这样好骗?奴才随口一句玩笑,您也信了。 这就如您当初说要放奴才出宫一样,是不值钱的敷衍戏言。 我的父亲是陈肃远,我怎可能仰慕您。” 他打量着皇帝的脸色,毫不留情地在天子的心口上再捅一刀。 皇帝听不下去了,他一脚踢开身旁的矮几,拽住魏七往榻上摔,“ 住嘴! 你住嘴!” 杯盘砸地,衣物瓶罐四散,一片狼藉。 “ 奴才本不愿说,只您非要奴才说完,奴才不得不遵旨。” 魏七亦是面目狰狞。 “您还记得去年这时节么?” “ 您叫我读折子,尚阳堡那封,奴才亲口向你念出我父亲的死讯。” “ 我恨你如骨,恨萧家入骨! 恨不得……在夜里用软枕……” “弑君。” 他凑在皇帝耳边呢喃,姿态亲密好似情人间的调笑,说出来的话却冰冷又残忍。 皇帝面色大变,浑身颤抖不止,险些要站立不住。 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翻身上榻,扣住魏七的脖子,终于失控。 朕这样喜欢你,这样喜欢你…… 赐你锦衣玉食,为了你不惜与祖母对抗,为你疏远后宫,为你贺生,替你谋划,纵容你侵犯妃嫔…… 太多太多,帝王的心上开出裂痕,魏七的爱换做恨,一切皆是错。 皇帝看着身下人,闭紧的眼,抿着的苍白的唇,绯红的面容,像是依旧纯真无辜。 只是内里冷血无情。 他的双目渐渐赤红,掌下的力道将要失控,魏七拳脚相加,挣扎不止。 白眼狼,养不熟的白眼狼! 六载的时光都是虚付,再无人比你更卑劣心狠! 皇帝心中情绪翻滚,被欺瞒的恼怒与错付的恨意令他失了理智。 杀了他,不如杀了他,朕这样,这样…… 皇帝眼眶含泪,额上的青筋爆出,面上爱恨交杂,矛盾挣扎。 “ 收回去,朕叫你收回去。” 这些话都收回去。 魏七毫无反抗之力,挣动渐渐微弱。 安喜大着胆子在外头喊了一声,“ 圣上三思!” 声音刺耳尖锐,戳破两个当局人的梦境。 皇帝如梦初醒,面上神情慌乱,像做错事的孩童一般。 他甩开魏七,不敢去看身下人凄惨的情状,将一股子气发在价值连城的器具上头。 响动震天,似帝王内心痛苦的咆哮,一瞬之间东偏殿内再无一件完好的物什。 受了伤的天子拂袖而去。 第95章 结局(上) 皇帝疾步出东偏殿, 模样瞧上去有些失魂落魄。 安喜一人候在外头等他,见此连忙上前搀扶。 皇帝挥开他的手,垂眸打量他,面沉如水。 “ 你皆知晓。 ” 知晓他的身世。 安喜不敢再欺瞒,跪在青石板上请罪。 “ 果真老糊涂了,你歇一阵罢。” 这是要罢免安喜的位了。 后者口中谢恩,已不再清明的双目中流出两行热泪。 “ 滚回去前再去替朕传最后一道旨。” “ 嗻, 嗻。” 安喜哽咽。 “ 将东偏殿封起来,派侍卫看守,无朕的旨意谁人都不得入内 分卷阅读139 - 分卷阅读139 - 分卷阅读139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4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0 。” 皇帝负在身后的双手握紧成拳。 “ 嗻……奴才这……这便去传令。” 安喜哆哆嗦嗦起身, 他自身难保,不敢再去替魏七求情。 皇帝突道,“ 狗东西,枉费朕多年对你的信任。” 安喜复又跪下, 泪流不止。 他抱住皇帝的腿,嚎哭着求圣上原谅, 再无御前总管的威风神态。 后者踢开他,睥睨冷眼看他的狼狈姿态,心中厌恶不已。 一个两个都这样可恶。 “ 没根的东西果然下贱。” 他声音冷漠,重回帝王的高高在上。 皇帝离去, 安喜面色灰白,老态毕现。 伴驾近十载,这是他听过的皇帝对自己说过的最难听的一句话。 御驾重回正殿,皇帝挥退众人。 他独自坐在东暖阁的圆桌旁, 卸下强撑的帝王威严,成了模样颓唐的平凡男子。 “呵。” 他以手撑额,闭目沉思,突发出一声冷嗤。 偌大的室内一片空寂。 “ 呵。” 皇帝摇头,唇边带笑,嘲讽自己愚蠢,竟然识人不清。 他枯坐了小半个时辰,晚膳都未用,派人传令乾清宫前的禁卫首领入内。 禁卫卸佩剑而来,屈膝听令。 皇帝的面容隐在昏暗的暖阁内,清白的月光打在他胸前的明黄龙袍上,上头祥云龙纹繁复华贵,金丝银线反微光。 他的手掌虚握成拳,一下一下敲在膝头。 禁卫在黑暗中屏息。 半晌,皇帝道:“你去替朕办件事。” “奴才在。” “从前先帝身边的人,几个打发出宫的,去处理了。” “奴才领命。” “做得干净些,即刻便去。” “嗻,奴才明白。” 皇帝似有些厌倦,他低声道:“退下罢。” “嗻,奴才告退。” 禁卫领命离去,深夜中杀人。 皇帝方才想起当年的事,那时先帝即位不久,根基尚不安稳。 朝中仍有前朝顽固的老臣反抗。 先帝说要安抚,或是赐金银罢黜令那些老东西返乡。 皇帝却觉得不若杀鸡儆猴来得痛快,毕竟世上文人大都怯弱惜命。 陈肃远往刀口上撞,皇帝请先帝赐其死罪。 先帝迟疑不定,道陈家乃簪缨世家,陈肃远在前朝亦是颇有名望。 皇帝道:“儿子以为,既是颇有名望就更应重罚,以达到杀一儆百之效。” “父皇宽仁,圣明英德,饶他死罪。然其人可恶,活罪难免。不若抄其满门,贬至边境。” 先帝沉吟几瞬,允了。 陈年旧事,那时仅才弱冠之龄的皇帝哪能料到自己今后会栽在陈家嫡子宵衣,一个时年八岁的稚子手里。 安喜被关在侍院后头的耳房内,魏七则被看守在养心殿的东偏殿里。 王福贵顶了他师傅的位,皇帝却终日脸面,似阴间阎罗,无人敢招惹,乾清宫上下愁云惨淡,前朝都顺带着安生不少。 风声传至后宫,皆言男狐狸失了宠,触怒龙颜被圣上软禁,一时人心大快。 皇帝已有两月未曾临幸妃嫔,谁人能不恨魏七,如今皆拍手称赞,冷眼瞧其笑话。 第三日夜里,万物俱静之时,皇帝仍是想起了魏七。 他想,原来真是陈宵衣,是当年陈家那个八岁的孩子。 呵,妙啊,甚妙。怪道这样倔强,同他那蠢笨的父亲一样不识好歹。 他想起几日前魏七望向他时眼中滔天的恨意,心口一阵闷痛。 皇帝的手紧紧扣住桌沿,抵抗内心翻涌的气血。 他说想弑君,恨朕入骨。 帝王躬身,怒极攻心。 他本不愿去想,却再也无法克制自己。 去岁特意替其贺生,原来竟养了一头狼在自己榻上。 几月前说仰慕朕,要朕全部的宠爱,神情认真,谎话说起来眼都不眨! 皇帝冷声笑,何其盲目难堪,彼时那贱奴眼中分明毫无情意。 最为特殊的一个? 皇帝又想起自己低声的哄劝,那样的疼惜喜爱,如今瞧来皆是往脸上扇巴掌。 不识好歹,不识好歹! 他抬手扫下几子上的茶盏,唤人入内打扫。 收拾妥当后皇帝照样安歇,像是从未发过怒一般。 只是他闭目良久仍未能睡着,枕着手臂想事。 朝堂大局,来年科举,南边属国动乱,一桩桩一件件,却又绕回魏七身上。 世家子,七岁负有神童之名。 皇帝睁开眼,入目是暗沉失色的明黄。 麒麟满踟蹰,无以报河山。 他依稀记得魏七作的这首诗。 真是好大的气性,好一个猖狂的孩子啊。 皇帝记得的这两句诗是最后两句,全诗是: 金銮西门开,停俯欲问梨。 铁刃锋芒出,老翁何一辜。 红鹤临太和,羽翅白如雪。 麒麟满踟蹰,无以报河山。 此诗乃陈家宵衣七岁那年夏日所做。 他七岁寻常求学的一日,陈家家族学堂内。 夫子令六十来名陈家子孙每人各作一首五言绝句,以咏物为题,半柱香的时辰为限,其他皆不作要求。 陈宵衣伏在案上咬着笔管皱眉思量。 未几,他凝神提笔,挥墨于黄白宣纸之上做完一首。 他虽写得极快却不并急于呈与夫子瞧,只因不愿遭受同窗聚集的目光。 虽早在一年前,学堂中便有传他聪慧异于常人。 然而夫子虽年迈,却有一双火眼金睛。 他早已将陈宵衣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半柱香的时辰一到,学生们依照年岁长幼依次站起来将自个儿的诗朗声读出。 陈家学堂共有主支并旁支及他家亲戚子孙六十八人。 陈宵衣是第五十个念诗的,前头四十九位师兄咏荷咏梅,咏虎咏牛皆有,五花八门。 其中不乏有佳作,堂上夫子有时点头,有时皱眉不语。 陈宵衣自矮凳上起,众人皆转身抬眼望向他。 后者立得挺直,躬身作揖向上首的夫子行礼后又颔首见礼于同窗。 他道:“ 居安献丑。” 众人等待。 “ 此诗名咏鹤。” 此话方出口,他便忍不住勾着唇笑。停了一瞬后,复执纸张念诗。 “ 金銮,西门开。停俯,欲问梨。” 他稳声道,只是年幼,声线还清脆得很。 众人屏息,夫子面色稍变,捏着戒尺的手指微颤。 “ 铁刃锋芒出。老翁,何,一辜。 红鹤临太和,羽翅白如雪。” “ 陈居安!” 夫子手中戒尺拍案,沉声呵斥。 学子们面色潮红,不知是激动愤昂还是幸灾乐祸。 陈宵衣抬眼,直直地望着夫子笑,姿态恭敬中 分卷阅读140 - 分卷阅读140 - 分卷阅读140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4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1 又透出些散漫不羁。 “麒麟满踟蹰——” 他眼都不眨地与德高望重的夫子对视。 众人提心。 “无以,报,河山。” 一字一句,字字清清楚楚,声调皆是平常,并未抑扬顿挫,却似有振聋发聩之效。 一瞬静默,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零落的几声掌声后,众人拍桌喝彩,“ 写得好!” 堂上夫子气得胸膛不住起伏,垂着的山羊胡须颤动不止。 陈宵衣在热闹的掌声中垂眼,伸出右掌摊平朝上,他在等戒尺责罚。 夫子怒不可遏,道小子猖狂。 陈宵衣躬身请罪,模样乖巧。 夫子抽出戒尺,在他左掌上狠打两下后却又颓然垂手。 这是他最为得意的学生,聪慧伶俐,活泼讨喜,为人正直倔强。 且稚子尚存热血,年迈的老朽却只敢苟且求生。 夫子亲登陈府主家大门,将此事告知于陈宵衣的父亲。 陈肃远大惊。 陈宵衣的这首诗牵扯甚广,不仅是在嘲讽当朝大太监,人称九千岁的刘全,更是在讥讽满朝怯弱的文武官员。 更甚的是,他将自己父亲也一块骂了。 刘全几日前奉皇帝旨意出宫办差,乘八人抬的金銮大轿出午门。 沿途百姓避让,只一卖梨老翁耳聋目昏,退得慢些了。 刘全手下爪牙将其架起往后拖。 刘全在轿中听见动静,将人拦下。 他下轿,被众多太监侍卫簇拥着行至那老翁身前,躬身问,“ 梨甜否?” 老翁眯起眼,露出个笑,回他道:“ 甜! 官老爷,俺自个儿种的梨咧!可甜! 您尝尝 ” 他捧着竹篮筐子凑近。 刘全平日里从不乱用宫外的东西,那回却不知怎的,竟真捡了个梨来尝。 咔嗤一声脆响,他咬了两口又吐。 宽大的街道上竟无一人敢喘气。 “ 不甜。” 他阴沉沉地说着,嗓音尖刻,气势凌人。 老翁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已成了刀下亡魂。 血染午门前的盛安大街。 此事传遍京城,朝堂上却无言官参报于上,武官亦沉默不言。 刘全猖獗,几年来已害死不少朝中大臣,圣上偏信宦官,已无人敢惹他。 红袍白鹤,招摇于金銮大殿。着麒麟纹饰的重臣怯懦避让,辜负大好河山。 七岁学童诗作得粗糙,算不上如何工整押韵,只是其间的含义却深。 归家后,陈家祠堂内,陈宵衣跪在寒凉的地砖上,伸出掌心受罚。 他父亲拿着厚重的戒尺狠打,打了几下后问,“ 你可知错?” 陈宵衣垂眸回,“ 儿子不知,儿子何错之有?儿子不过是咏鹤。” 他还要倔强狡辩,诗中字字句句皆指向朝堂,如此明显能人不知。 此诗若传出去,叫刘全听见…… 陈肃远面色煞白,摇摇欲坠。 “ 逆子! 死不悔改! ” 陈宵衣抿嘴忍耐,掌心渐渐红肿。 陈肃远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心中又是气又是担忧。 这个孩子生来便瘦弱,他与夫人悉心呵护,养了七八年才长成如今这模样。 都道这孩子聪慧,将来必有所成。 陈肃远又何尝不对他寄予厚望,宵衣居安,望他勤勉有为,望他平平安安。 只是实在太过倔强,气性甚大,不知天高地厚。 他也不愿折了赤子心意,不愿孩子过早便向残酷的现实低头。 只是……不得不折,他唯恐有朝一日,自己年老不力,要护不住他的爱子。 陈宵衣的母亲陈王氏得了消息急忙赶来,却停在祠堂外不再进来。 她掩面哭泣,心中焦急不已。 一面心疼孩子被罚,一面担忧他惹下的大祸。 虽心知此回必要做出姿态给那头瞧,可依旧不忍见儿子吃苦。 左右为难,靠在墙角咬着帕子痛哭。 陈宵衣似有所觉,他眼眶泛红,撇撇嘴低声道:“ 儿子知错。” “ 大声些! ” 叫紫禁城里住着的九千岁也能听见。 陈宵衣望着身前立着的牌位与袅袅申起的沉香,一门之隔外他母亲的低声哭泣若隐若闻。 “ 儿子知错! ” 他大声怒吼,声音尚稚嫩。 “ 在此思过一月,抄家训两百遍,听明白否?” “ 儿子明白。” 陈肃远扔下戒尺,拂袖离去。 门闭,屋外夫妻对视。 陈肃远似一瞬失了所有力气,他颓唐道:“ 夫人,为夫对不住你。” 这是妻子拼死生下的孩子,他们唯一的孩子。 陈宵衣的这首诗到底还是传到了皇帝耳中。 次日早朝,明帝玩笑一般随口提起,几人揪心,暗自可惜。 陈肃远慌忙跪地请罪,道:“ 小儿无知,实非有意,臣已罚他闭门思过,请圣上责罚臣管教不力,治子无方。” 明帝却道:“ 此子慧极。” 轻轻揭过。 众人心下大惊,刘全立在皇帝身后强撑仪态。 陈宵衣的神童之名传开,刘全因皇帝的四个字而有所收敛。 此事传至西南时已是三日之后。 彼时还未满十九岁的萧隀俨立在马背上。 夕阳西下,染红天边云彩。 他身旁的谋士叹,“ 高门世家中还能出一两个有气性的孩子,京城尚且有救。那位也不算是病入膏肓,昏庸之极。” 萧隀俨却道:“ 满京重臣默然旁观,竟沦落到要靠区区孩童点破。 哪里有救,已是病入骸骨,药石无医。 难不成还要等个十来年,等京中世家后代长大不成? ” 如今是神童,焉知将来又会长成何等模样。 不料十年后,陈宵衣十七年华,脆生生直挺挺一根墙角静默生长的青竹,却被自己一手折断。 他远望。“ 届时江山都恐被异族所占了罢。” 不若靠自己来挣。 皇帝自往事中惊醒,仍有些回不过神来。 世事奇妙,凡间人兜兜转转,缘分深的两人注定要遇上,注定要纠缠。 皇帝发怔,几瞬后起身疾步出西暖阁,穿过正厅与东暖阁,径直来到东偏殿耳房门前。 雕花木门上了锁,他一脚踹开。 哐当一声响,锁头落地,木门裂烂。 魏七缩在榻上,埋头靠着榻头团坐。 他对皇帝闹出来的动静毫无反应。 皇帝行至榻下的圆桌上坐下,并不去计较魏七的无礼,左右更忤逆的话都说出来了。 “ 麒麟满踟蹰,无以报河山。” 皇帝轻念,“ 你写的?” 魏七浑身一抖,“ 不是,陈宵衣写的。” 而他早已不配做陈家的孩子。 皇帝心头五味杂陈,似是觉得他可恨可怜又 分卷阅读141 - 分卷阅读141 - 分卷阅读141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4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2 可惜。 然事已至此,不可重来。 神童能有很多,紫禁城里伴驾的魏七却只有一个。 “朕再问你最后一回。” 皇帝瞧着他明显消瘦的身躯,问:“ 是否执意要出宫?” “ 是,奴才要出宫。” 魏七始终都不曾抬头看皇帝一眼。 “ 好,很好。” 皇帝笑,他的手指颤动不停。 他想问魏七,你是否有些喜欢朕,然而却开不了口。 “ 若是朕不放呢?” 他偏头饮茶。 “ 您若是不放奴才出去,奴才也没别的法子,唯有苟活。” 苟活? 皇帝呼吸艰难。 原来在你看来,待在朕的身边竟是苟活。 “ 朕待你不好么?” 他仍是忍不住要问,只因实在是气恼不解。 “ 呵。” 魏七抬头盯着自己身上的白色亵衣。 “ 不过是养只猫一般地养着罢了。” 皇帝胸口起伏不定。 养猫,养猫。 他堂堂一个皇帝,从来没有什么闲情雅致去养猫。 “ 朕若当你是只猫,便不会……” 皇帝说不下去了。 他本想说自己不会同猫相亲,不会日日都念着一只猫,不会替一只猫仔细盘算。 太难堪了,真说出来就太难堪了。 “ 朕会同畜生在榻上欢好?” 皇帝言语相激。 “ 欢好?” 魏七转过头来望着他。 “ 是您一人的欢好寻乐罢了。” 皇帝不可置信。 “ 呵,朕一人的欢好?”他沉声嗤笑,“几日前你还在朕的榻上叫,抱着朕搂得挺紧,扭得也欢。” 越是相近相亲的人,越知晓如何刺痛对方。 “是啊。”魏七面色煞白,唇反相讥道:“奴才是太监,太监不是男人,就是跟条狗,也能叫得欢。” 皇帝听不得他这样说。 “魏七!”他几步走近,满面怒意。 真该掐死他。 “你不要再妄想出宫了,你这辈子都是朕的人,都要待在宫里。” 魏七嘴唇哆嗦,“您留着罢,留奴才这副空壳,但我永远都不是你的人。” 皇帝心道,你说不是便不是罢,左右这辈子都别想出去。 魏七又将人给气走了。 前者本是想起往事,心中难得愧疚,放下恼恨前去求和的。 谁想魏七一心要出宫,丝毫不见屈服认错之意。 皇帝回西暖阁叫来王福贵。 “ 你去叫内务府打副脚铐来。” 他淡声吩咐,“照魏七的身量做。” 王福贵心下大惊,想着要回去禀报师傅,嘴里却应得恭敬。 “ 做得好看些。” 你说是养猫便养猫罢,不是朕的人,就做朕的猫。 拿脚铐子栓畜生一样栓上几日,就知晓朕从前是如何待你的了。 皇帝揉着额角,叹自己纵魏七纵过了头。 两日后脚链子呈上来,上头镶金嵌玉闪闪发光。脚环内侧包有柔软的羊皮,戴上去定不会太过难受。 皇帝心中满意,当日夜晚便拎着脚链子去见魏七。 他将东西往人榻上一扔。 “ 现下朕给你两条路走。一是戴着脚铐伴驾,二是不戴脚铐伴驾。你自个儿选。 魏七置之不理,眼皮子都不抬。 “选。”皇帝掐住他的手肘,心下却吃了一惊。 短短十来日,魏七便消瘦得很了。 细细的一截手臂攥在掌中,叫人心中酸闷。 皇帝说:“你好好想,若能想通。前事,前事朕皆可不去问罪。” 弑君这样大逆不道的胡话亦可一笔勾销。 魏七却有恃无恐,他勾唇笑:“奴才要出宫。” 他心知皇帝奈他不得,否则怎敢轻易翻脸。 “好!”皇帝气得笑出声来。 既然不识趣,那就栓着,真以为朕会心软不成?叫你如此戏耍。 “来人。” “奴才们在。” “替你们魏爷戴上。” 第三回 不欢而散。 转眼七月底,魏七被困于东偏殿已近二十日。 皇帝似已平息了怒气,可却有一月未召幸后宫佳人,安喜也仍被关在侍院。 这日皇帝又做噩梦。 梦见银质脚铐断裂,榻上人不知所踪。 他举目四望,遍寻无人。 “ 魏七……魏七……” 皇帝在睡梦中呢喃。 守夜的太监小心翼翼地靠近。 “ 圣上……您可还好?” 前者惊醒,满头大汗,心悸不已。 身旁无人,皇帝掀开床幔。 满室冷清,下首罗汉床那头亦是空空荡荡,笑语的人不在。 他起身往东偏殿那头去。 魏七缩在榻上睁眼望着黑夜。 皇帝上榻,将人拥住。 “ 莫要再闹了。” 夜里的人都脆弱,天子的声音亦带委屈。 魏七挣扎,脚铐子叮当作响。 皇帝放开他,起身将东西解了。 其实一通折腾也不过就戴了三四日。 天子到底心疼,舍不得折磨人。 他制住魏七胡乱踢打的腿脚,手掌在脚腕处轻揉。 “ 真不喜欢朕?” 皇帝实在不解也不信。 分明有六年的相伴时光,近两年更是亲密无间,他都要心软,为何魏七能无动于衷。 魏七瞧见他眼里的委屈与脆弱,心中亦起波澜,只是最终却道,“ 从来都不曾喜欢。” 皇帝一瞬之间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只有魏七的 '从不曾喜欢' 反反复复在脑中回响。 他眼中闪寒光,堵住魏七的嘴,恶狠狠地咬。 恨不能撕下这利嘴。 从不曾喜欢,一切皆只是一厢情愿。 魏七任他发泄,神游天外。 皇帝彻底认输。 “ 陈家不是朕要抄的,你双亲的去留亦不是朕能做主的。” “ 先帝残暴,朕那时不过弱冠,如何能抵抗。” “ 朕想替你父亲求情都不能,朕又做错了什么?” 皇帝这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面不改色地颠倒黑白。 魏七眼中神色几变,似有挣扎。 “ 那您放奴才出宫,还陈家名誉,尚阳堡的陈家人也一并放了。” “ 朕依你所言宽恕陈家众人,但你得留下。” 皇帝轻抚他眉眼。 魏七疲惫摇头,“ 仇人之子,魏七实在不能再伴君。” “ 那你母亲呢?” 前者愕然睁眼。 “ 您母亲还在尚阳堡。” 魏七浑身颤抖,原来他母亲真的安然无恙。 “ 朕觉着,你还是得再好好想想。” “ 朕已派人将你母亲接至宫中,不日便可到。” “ 届时是你留宫还是你母亲留宫。” “ 全看你做主。” 魏七泪 分卷阅读142 - 分卷阅读142 - 分卷阅读142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4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3 流不止,终于撑不住哀求。 “ 圣上,奴才……奴才母亲年迈无辜……” 语带哽咽。 “ 嘘,” 皇帝摩挲他的唇瓣,贴住他轻吻,“ 陈王氏是你母亲,朕自然不会亏待。” 皇帝抱着魏七在东偏殿歇了一夜,后者未曾反抗。 魏七开始茶饭不思,只日日盼着他母亲入宫。 皇帝见他这样糟践自己,终于不耐烦了。 “ 你这样不懂事,白日里东西不吃,夜里觉也不歇,是不想你母亲入宫?” 魏七坐在膳桌旁抬眼看他,眼中的迷茫无措令人瞧了忍不住心软。 皇帝移开眼,只将自己跟前的一盅松茸乳鸽汤往魏七那头推。 魏七垂眼盯着那盅汤瞧了一会子,默不作声地开始吃。平日里最爱喝的汤这时候吃到嘴里也是食不知味。 两人如从前一般各吃各的同桌用膳,维持平静的假象。 魏七喝完汤搁下汤勺,问皇帝,“ 我母亲何时进宫?” 这语气不大客气,皇帝停了一瞬,虽心中不舒坦,却到底没同他计较。 “ 后日。” 魏七猛地抬眼盯住他,眼睛睁大,目露惊异,像是不敢相信。 要死不活这么些日子了,不是冷眼冷语放刀子就是置之不理甩脸子。 皇帝已许久不曾见他面上出现这样生动的神态了。 “ 等会子朕叫人将门上的锁卸了。” 鲜少这样讨好人,皇帝不甚自在,“屋里再多摆几样新东西。你也安分些,你母亲来了。” 魏七满心满眼都是要见母亲的期盼与欢喜,没有在意皇帝这句话中明显的讨好。 两日后的未时,陈王氏入紫禁城。 一路上宫女太监领路,笑成花儿似的讨好她。 陈王氏久不做主子,早已不习惯下头人的奉承了。 甚至如今的她,比这些宫里的奴才还要寒酸胆怯。 曾经是雍容典贵,气韵大方从容的正经诰命夫人,入宫参拜时宫里的奴才们皆要小心讨好。 如今却已成了瘦小干瘪的老妪,再如何名贵的衣物加身也只能称出她的寒酸与畏惧。 内书房中皇帝问王福贵,“ 陈王氏可入宫了 ” “ 回圣上的话,陈王氏还有半盏茶的时辰便可入宫。” “ 嗯,不必叫她来请安,直接去见魏七。” “ 是,奴才明白,奴才定会处理妥当。” 陈王氏腿脚不便,从乾清宫门外至养心殿东偏殿,只一盏茶的脚程她竟走了近大半个时辰。 她再如何久不进宫也仍记着宫里的规矩,是以一路走来从不曾开口询问过儿子的近况。 反倒是领着她的宫女主动开口,那宫女说魏爷近来同上头那位闹别扭,请夫人等会子见了魏爷好生劝劝他。 陈王氏心里猛一咯噔,吓得路都走不稳了。 同上头那位闹别扭? 这话里的深意她不敢去深思。 接她回京的侍卫只说魏七如今在宫里发达了,圣上跟前能说上几句话。 前些日子替陈家求了恩典,如今圣上派人接她入宫,开恩典叫她母子二人见上一面。 陈王氏从未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听见儿子的消息,还能同儿子相见。这段时日长途跋涉,时时想着魏七,没睡上一个安稳觉。 宫女的这番话如寒冬腊月里的一盆冰水淋头,冻得她浑身发颤。 “ 闹……闹别扭?” 她低声呢喃。 “ 夫人您离京久了,不知圣上如今有多宠爱魏爷,简直是当娘娘主子一般,怜惜得紧呢。” 宫女以为陈王氏听了这话会放心。 “ 魏爷一切都好,御膳房静心替他调理身子,几年来都安康得很。只近来同圣上怄气,闹得有些大……” 宫女的轻声缓语陈王氏渐渐都听不见了。 她只想着: 魏爷……魏七,是她的孩子没错,是安安。 陈王氏消瘦的面容愈加惨淡,她已说不出话来。 东偏殿近在眼前,宫女提醒她,“ 夫人,魏爷如今就住在这里头,旁边挨着的东暖阁是圣上的居所。” 陈王氏一年前哭坏了眼睛,如今已不大能视物。 她摸索着眯起眼茫然四望,眼前俱是朱红与明黄。 外头的侍卫立在窗柩前向里头轻声报,“ 魏爷,陈夫人来了。” 里头的魏七一身深紫绸袍,蹭得自春凳上立起,几步疾驰至门前。 他低头打量自己的穿着,手指发颤,哆嗦着去抚那平滑的衣襟,总觉着有哪处没弄妥当。 是母亲,母亲就在门外。 魏七眼眶发红,脸上又哭又笑,神情奇怪,他碰地推开木门。 母子终于相见。 陈王氏只能瞧清模糊的深紫颜色,但她知晓这是她的宵衣。 魏七不能踏出房门,只能眼睁睁地瞧他的母亲蹒跚着走近。 他的手死死地扣住门框,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克制自己不往前迈。 他若多再走一寸,必回有人来拦,魏七不愿叫母亲知晓自己如今的困境。 他喘息不止,像是溺水之人,口鼻皆堵,唇齿几番开合却说不出话来,只是泪流满面。 母亲老了,老到他不敢相认。 陈王氏焦急地扶着宫女的手往前疾行几步,险些要扑在魏七身上。 魏七伸手抱住她,两人都站不住了,瘫软着腿,直直往地上跪。 魏七终于憋出一句,“ 娘……娘亲。” 他如今已有二十三,因中间缺了的十五年时光,他仍是叫娘亲。 这两个字挤出来,母子二人都开始崩溃。 旁的声音再也发不出,只能哀哀悲泣。 抱头痛哭了一阵后,陈王氏眯起浑浊暗黄的眼,眼都不眨,细细地打量魏七。 一寸寸皆在诉说思念。 她干枯细瘦的手掌在魏七的眉眼上轻柔地抚摸,一如从前。 这确实是她的孩子。 “我……我儿,安安……安安! ” 魏七哭得喉咙沙哑,发出的声音刮人耳朵,“ 娘,娘亲……” 周遭的奴才们见他这样难过,怕他哭坏身子,只得在一旁小声劝慰。 “ 魏爷,魏爷。陈夫人跋涉劳累,不如先请进屋子里罢。” 前者找回几分神智,用衣袖覆面擦干眼泪,勉力搀起母亲。 二人挨在圆桌旁坐下。 底下人奉茶,陈王氏慌忙起身,诚惶诚恐地道谢接过,却只盯着那盏茶发怔。 “ 娘亲,娘亲您喝茶。” 魏七面上带泪,却笑得灿烂。 陈王氏木然点头,目光转到儿子身上,落在他华贵的衣料上头。 “ 那位……那位同你……” 她问不出口。 只是心中明白,儿子二十出头,身旁有人侍候,住处挨着养心殿正殿。 养心殿是什么地方?天子 分卷阅读143 - 分卷阅读143 - 分卷阅读143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4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4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4 居所。 从前入宫命妇们要在几十丈外,自偏路绕道而行。 尚阳堡里待了十五年,突下恩典,还赐她入宫与儿子相见。 陈王氏浑身发颤,一颗心被封在冰室中,跳动艰难。 魏七亦是一瞬便惨白了面色,脸上笑容霎时褪得干干净净。 他脑子发怔,大哭过后正是疼得厉害,嗡嗡的响声一直在耳边环绕。 魏七垂下眼,不敢再去面对母亲。 他低声道,“ 您……您您喝茶罢。” 心虚不已,毫无底气。 陈王氏脑子里最后的一丝理智也绷断了,抬手给了魏七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后是寂然无声,母子二人皆是发怔。 守在外头的奴才们大气也不敢出,心中只觉魏爷有些可怜。 原是世家子,举家被抄,十五年后再与母亲相见,竟先讨了一巴掌。 魏七眼里又滚出热泪,起身踢开圆木凳,扑通跪下。 他抱住母亲的腿,嚎啕大哭。 “ 儿子……儿子不孝!” 陈王氏方才那一巴掌是气昏了头,此刻想来只余愧疚。 她背脊弯曲,身体佝偻,抱住魏七,一遍遍地抚儿子的脸,抚他的发,凑过去亲吻他的额头。 “ 是,是为娘对不住你,安安,我的安安。” 是陈家对不住这个孩子,是他们夫妻执意要送孩子入宫。 可她也深知,一旦入了宫成了奴才,不论你从前是什么身份,都再也没了自由。 当初费尽心力,举家皆受了难,只托出这最年幼的孩子,所盼不就是他能平安。 陈王氏贴住儿子泪湿的脸,“ 是娘的错,我儿一直都很好。” 魏七埋在他母亲膝前闷声哭,终于又做回了陈宵衣。 母子二人未能聊许久,外头的奴才催,道天晚了,请陈夫人去安排好的住处用膳。 魏七强笑着送他母亲出去,说他自有安排,请母亲安心。 晚间皇帝来,甫一瞧见魏七脸上红肿的掌印便不悦皱眉。 母子许久不见,开了恩典令其团聚,竟还动了手。 “ 陈王……你母亲打的?” 他的手掌在那掌印上轻抚,像是很心疼。 魏七心里发笑。 他侧头躲开皇帝的手,抬头默不作声地望着他。 后者的手臂悬在半空,手心里温热柔软的触感消失。 魏七的眼里都是讽刺与嘲笑,皇帝知晓他在想什么。他一定是想起从前自己是如何惩处他的,笑自己没资格去责怪生下他的母亲。 是皇帝下旨送他去的内廷监,可皇帝并不是很清楚魏七在那里头吃过什么苦。 他唯一能想起来的,觉得自己对魏七残忍的一幕是自己曾经踹过他一脚,力道很重,没有心软。 皇帝的手掌执意追寻,再次贴住了魏七的脸面抚摸。 他想,即使初始自己确实是施加了手段逼迫、驯服了魏七,可也只是头一年的前几月而已。 往后的五年间他对这个奴才的宠爱已足够弥补那几月的残忍了。难道魏七伴驾以来的锦衣玉食与荣华富贵不是他赐下的? 每日都小意养着,药膳也从未断过,养得这样修长俊美,这样娇纵跋扈,已远远不能当做一个奴才来看。 皇帝觉得他没什么可愧疚的了。甚至在他看来,若不是魏七父亲的事,魏七该是要感激他并且心甘情愿留在乾清宫里伴君的。 所以皇帝对魏七说:“ 你再这般不识好歹,就不要去见你母亲了。” 他的唇贴近,说出来的话轻缓却冷漠。 皇帝自觉他已足够低声下气,他当了许久的皇帝,还从未对谁妥协过,魏七总是要例外。 魏七听了这话止不住得地颤抖,恐惧中夹杂着愤怒。 他忍了许多天,为了见母亲不得不又重新做回皇帝喜欢的奴才。 或许皇帝没把他当奴才,同榻而眠同桌而食,亲密逾越。可被困在偏殿耳房中的魏七不觉得自己是什么魏主子。 他真的憋不住了,可是他又不得不继续忍耐,他直觉皇帝不会处置他母亲,但他不能也不敢冒险。 魏七的手臂僵硬地垂在身侧,手掌握得很紧,他再次避开皇帝的手,退后一步,缓缓屈膝跪了下来。 背脊仍是直的,只是肩却有些塌,脑袋低垂,姿态同从前一样恭敬。 魏七也觉得累,想妥协又不甘妥协。 他已经许久未曾跪过皇帝了,亲密到某种程度后,行礼请安都做得敷衍,后者默许纵容。 皇帝冷眼瞧他下跪,心里又是畅快又有些怜惜。 他的目光在触及到魏七纤细的脖颈与微凸的肩胛时,一瞬柔软。 他像是轻微地叹息了一声,不知是无可奈何还是愉悦得意,或许矛盾的两者皆有。 皇帝微俯身,突开始只手去解开魏七胸前的亵衣盘扣。 他任由魏七僵直地垂首克制,不愿去瞧这人此刻的神态。 他怕瞧见自己不想瞧的东西,无论是魏七的眼泪还是屈辱、怨恨的神态,都会扫了他的兴致。 而他已许久不曾与魏七相亲,几乎清心寡欲一月有余了。 后者表面柔顺的姿态使他意动,想讨来一夜情投意合的欢乐。 他将魏七剥开,抛了亵衣罩在后者脑袋上,抄了魏七的腰将人抱起扔在榻上。 自欺欺人就自欺欺人罢,皇帝想:左右今夜他都不会反抗,朕也懒得去讨好。 皇帝想着不去讨好可是他的举止却又截然相反。 百般手段都使出来了,即便看不到魏七的神态,可从他泛红颤抖的紧绷身躯与亵衣下传来的急促喘息,亦能知晓他的沉溺。 皇帝实在是太了解他了。 魏七痉挛,皇帝附在前者耳边低声吐息,开始他残忍的报复,“ 安安,你现下这样真像是发情的畜生。” 皇帝近来一直在想魏七前些日子说的那番话。 那番与狗相欢的话,是以今夜本就存心报复。 魏七伤他心,他要讨回来,他要证明魏七说了谎话,魏七离不开他。 或者至少在榻上,他们是两厢情愿,鱼水和谐的。 “ 果真是没了根,怎么都能得趣?躺在仇人之子的身下也能浪荡。” 仇人之子这四字皇帝说得重些,他将魏七捅的刀子都收在心里,如今要将魏七说过的话都一一都还给他,再逐句推翻。 魏七恨得喘息不止,胸膛剧烈起伏。可一旦张开嘴,溢出来的声音却是他自己最不愿听到的那一种。 他勉力掀开脑袋上的白色丝绸布,抬起手臂打了皇帝一巴掌。 这一掌实在是轻飘飘没什么力气,可是到底是打在皇帝的脸上。 一时满室撩人的暧昧缠绵皆散,皇帝停下来瞧身下人。 潮湿绯红的明亮双眸里恨意涛涛。 皇 分卷阅读144 - 分卷阅读144 - 分卷阅读144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4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5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5 帝胸腔里的一颗剧烈跳动的心收缩揪紧,他仍是瞧见了自己不想见到的东西。 这种恨叫他将被侵犯的帝王之尊都抛在脑后。 让他恨得想打回去,想以同样的恨去报复魏七,叫他知晓什么是痛,什么是伤心。 但他如今只能还给魏七前者,他知晓魏七不会因自己而伤心。 皇帝觉得这没什么意思,总是要动手,再心疼,其实或许魏七是恼羞成怒罢。 不若就让你以另一种方式屈服,一种你与朕都好过些的方式。 皇帝眼神淡漠,勾起唇笑,他掐着魏七的脸吻一吻他的唇,“ 你真是太犟了,这样要吃苦头的。” 皇帝这晚成了野兽,成了地狱来的恶鬼。 他不停歇地折腾了四回,足足三个时辰,天边都发白。 魏七每回都以为自己会这么死了,每回都被皇帝拍醒,他说:“ 没完,朕还没完。” 第四回 后魏七仍是不愿说出留宫二字。 皇帝这时也倦了,他将魏七折腾得不成样子,但也不曾心软。 他唤来宫人,自己又服下助兴的药丸。 魏七的眼神中终于流露出害怕,他看皇帝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他趁皇帝服药的空隙跌跌撞撞地往塌下爬,不顾仪态,忘了自己未着寸缕。 后者的眼神残忍冷漠,唇角舒展透出兴味,皇帝一点都不急。 天大亮,荒唐的□□却未止。 侍候的奴才们吓得不敢呼吸,不敢多瞧一眼。 魏七好容易才爬下榻,爬出三步远。 皇帝扔了茶盏叫众人退下。 魏七浑身都在抖,他真的怕了,只是强撑着不愿求饶。 皇帝坐在榻上静默地瞧他狼狈的举止,知晓今次能将人收服。 可若说他得意,其实也不是。毕竟吃了那种药来对付人,并不是什么光彩的手段。 魏七如今的模样也太过可怜,皇帝一面觉得不忍,一面又忍不住更加残忍。 其实这已是他最后的手段,也是最下流最荒唐可笑的手段。 黔驴技穷,无计可施。 除了威胁与下作,竟没什么能叫帝王留住一个奴才了。 今夜的放荡即是报复羞辱又是祈求讨好。 前者浮于表面,后者深埋内心。 皇帝的每一次轻柔或是激烈的亲吻与抚摸都是在对魏七诉说:朕喜欢你,朕喜欢你。 他的每一次狠煞的深入都是对魏七的控诉:为何辜负朕,为何要伤朕。 魏七爬得有些远了,黑色大理石板称出他白皙中染出艳红的身躯。 皇帝走近,埋下身对他耳语,“ 你还有机会。” 只要今日停止前说了那两个字,就饶了你。 魏七恨不能昏过去,或是将自己埋在石砖下。 不然,不然叫他变作一只能飞的昆虫也行,总之能叫皇帝不要找着他。 可惜是妄想,身后灼热的身躯压下来,魏七被烫得不住发颤。 又两个时辰后,他终于在罗汉床上对皇帝说:“ 留……留……嗯……留宫……” 轻如蚊鸣,皇帝却听着了。 他眼眶发红,竟滚出一颗热泪落在魏七的额头上。 后者再次昏了过去,这回皇帝未曾拍醒他。 皇帝揽着他,亦是精疲力尽,安心昏睡。 再醒来时要如何面对这恐怖的一室荒唐,砥足而眠的二人无心去想。 皇帝再度醒来时已是两个时辰之后,季夏早晨的日光暖融融照在明黄的丝绸床幔上。 幔帘内的皇帝缓缓睁眼,他比平日晚起了两个时辰,怀里拥着的人仍旧在沉睡。 他垂眼看魏七,神情渐渐清明,目光一瞬柔和。 后者的吐息洒在他的脸侧,红肿的唇离他的脖颈很近,像是很想亲近。 皇帝的指尖缠绕魏七的发,想着如果能一直都如此,那他亦可少去许多烦忧。 他罕见地未曾唤人入内,在夏日的暖阳中,在一夜荒唐的乏力后,天子偶尔也会想要偷闲。 原来从此君王不早朝这样的典故也不是豪无缘由的。 皇帝凑在魏七的耳旁喃喃低语,晨醒时的嗓音带着沙哑,“ 陈宵衣。” 他唤魏七的原名,一字字缓缓自唇齿间流出似含有无限情意。 宵衣,宵衣……萧衣。 竟然念出缠绵心思,皇帝轻笑,觉得似冥冥中注定。魏七总得同他有牵扯,便连姓名都取得如他身上的一件衣裳般暧昧缠绵。 宵衣是他最为贴身的一件衣裳,与他永不分离。 魏七皱着眉昏睡,无知无觉。 若叫他知晓双亲替他取的名被皇帝拿来胡乱臆想,定又要气恼万分了。 王福贵领着人在外头焦急地等,两个时辰前里头仍没动静。他心知圣上定是乏力,因而早早地便去后头侍院里请示安喜。 后者只说要他拦一拦求见的大臣,左右两日前才上的朝。今日只寻个由头,说圣上要在内书房处理要事便可。 王福贵才上任不久,到底不如安喜那样的人精沉得住气。若不是一个时辰前他偷偷地入内瞧过,此刻早就要急得六神无主了。 好在皇帝总算愿起身了,他唤王福贵进来伺候,收拾妥当后躬身掀开床幔去瞧魏七。 后者埋在一片柔软的明黄中,睡颜安稳。 皇帝觉得许久未曾见到他这样乖巧的模样了,像是怎么也瞧不够。 “ 好生伺候,仔细些莫要扰着他,等人醒了呈些温和的粥来。” 皇帝低声吩咐。 几个奴才躬身行礼。 天子这半日来心情都甚好,他想起民间的说法,什么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皇帝深以为然,真是没有什么困局是在榻上解决不了的。 最后还不是应承下来要留宫,还不是要抱住朕不肯撒手,还不是要同以往一般窝在朕身旁安眠。 天子志得意满,未曾料到自己会等来魏七彻底的崩溃。 东偏殿耳房内,魏七悠悠转醒,刺痛传遍四肢百骸。 他一瞬面色苍白,昨夜种种不堪一一自脑内闪过。他撑住额角,忆起自己放荡的低喘和最后的那句留宫。 真是低贱呐。 他双目赤红,想要握拳发泄都乏力不已,身后的异样时时提醒着他又一次的屈服。 小千子掀开幔帘,瞧见魏七颓唐又绝望的神态,一时不敢言声。 几个奴才俱是沉默,只端了一应事物来伺候。 一声魏爷将魏七自屈辱的回想中喊醒。 后者抬眼,举目四望,满室皆华贵,刺得他心疼。 琳琅玉器、稀世木具、身前恭敬的众人、这一声低柔的魏爷,种种皆是枷锁。 第96章 结局(下) 将他锁在宽敞却又逼仄的鸟笼中, 如何都不能逃脱。 他的眼神由愤恨渐渐转为疯 分卷阅读145 - 分卷阅读145 - 分卷阅读145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4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6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6 狂,目光触及朱漆托盘上的镶金瓷碗,突抬臂一把扫过。 太监一时不察,东西坠地,温热的绿豆莲子粥粘稠剔透,染湿深青薄线毯。 名贵的瓷器裂为几瓣,再也不复精致模样。 众人大呼, “ 魏爷! ” 魏七不知是哪来的力气,上半身直直往塌下扑,抓过一片碎瓷捏在掌中。 “ 魏爷当心!” 几个奴才吓得齐齐色变, 七手八脚要来拦。 魏七已是神智癫狂,“ 滚开! 都滚开!” 他举着东西胡乱挥舞,眼中映出的人都是面目狰狞。 都是他的人,都是他的奴才。 不论是朝夕相伴的小千子二人, 还是那回围猎同他一块放风筝的太监,都是天子的人。 对自己再好, 也仍要听令于天子,也仍旧会像看犯人一般看着他。 该杀谁?我该杀谁? 他一个一个望过去,眼神狠如孤狼,却又脆弱似雏兔。 众人被吓得不敢再靠近, “ 魏爷当心!” 几人后退。 门外侍卫听见声响,推门而入,大惊失色之际只得先去禀了圣上。 魏七恍若未闻,陷入魔怔。 该杀谁? 谁都不该杀, 谁都不该死。 最应死的,是我。 死了就解脱了,就能回家了,能同父亲、同陈家的亲人相见。 他的手臂无力垂落,垂眼怔怔地盯着手中的瓷片,颤抖不停。 不要再懦弱了,要让他永世都得不到……得不到我。 小千子等人眼珠子不敢眨,生怕魏七想岔了路要伤自个儿。 他见魏七神色不对,连忙低喊:“ 陈夫人,陈夫人尚在宫中!” 魏七眼中含着的泪滚滚而下,沙哑哽咽的嗓音嘶叫,走投无路,举步维艰。 皇帝疾步赶来,望着这满室混乱吓得面色微变。 众人下跪接驾,心中皆松了口气。 天子一步一步走近,盯住坐在榻上的人,语带颤抖:“ 放下。” 魏七不为所动。 “ 手里的东西,快,快放下。” 魏七突一笑,盯着皇帝,抬手用瓷片沿自己右侧脸颊划下。 鲜血自白皙的皮肉中溢出,与眼泪混做一处,流泪的人抛了带血的瓷片,柔声问僵立的天子:“ 圣上,好看么?” 天子顿时肝肠寸断。 他这会子竟迈不开步伐,双腿都不知如何行动。 皇帝压下眼中湿意,几个时辰前他还吻着魏七的右面侧脸,着了迷一般地夸魏七好看,夸他母亲真会生。 竟是要一一报复。 他无奈闭目,沉声道:“ 宣太医。” 到底是留不住,也回不去了。 太医战战兢兢地来,将魏七脸上的伤处理妥当。 皇帝始终都只立在不远处瞧着,只问了一句:“ 能否好全?” 太医斟酌着回道:“ 回圣上的话,魏公公脸上的伤口颇深,乃利器所划。臣只能尽力,时日久了或许可完好如初。” 天子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只抬手一挥,众人退。 他踱到魏七身前,盯着地上残留的几滴血迹。 “ 你说了要留宫。” 昨夜抱着朕说的。 又一场对峙,疲惫的天子勉力挽留。 “ 榻上胡言。” 魏七亦不看皇帝,只双手交握,声音发虚。 闹了一通,他再无力大声吼叫。 “ 究竟,” 皇帝说得艰难,背在身后的手握紧自己垂落的发,“ 究竟如何,你才愿留下?” 盛怒过后只有哀求,终于丢了所有尊严。 “ 除非我死,否则绝不愿留下。” 魏七说得淡然,“ 也永不会是你的人。” 皇帝此刻只想问一问上天,问一问神明,为何生而为人会如此痛苦? 他伸手想要触摸魏七面上贴着的白纱布,一声'吾七'在喉间几经翻滚,最终咽下肚中。 魏七避开他的手。 两人沉默。 “ 你宁愿一死? ” “ 嗯。” 天子蹲身,窝在榻前将魏七看了又看,目光里的爱与恨无处可藏。 几瞬后,他道:“ 那你离宫罢。” 话里含着挫败与疲惫。 魏七浑身一僵,不可置信。 “ 那……” 皇帝打断他,“ 你母亲与你一同去。” 魏七此刻才将目光又投向他,二人平视:“ 何时可离宫?” 皇帝苦笑,覆住他的手握紧,“ 再有几日,中元节前,朕,朕……” 皇帝说不下去了,双眼发红,有些后悔了。 魏七这时开始心软,他盯着天子头上的发旋,“ 中元节后一日,请您准许奴才与母亲离宫。” “ 朕准了。” 一颗泪落在魏七手腕上,皇帝仓皇离去。 魏七不管前者的去向,只盯着腕上的水迹。他用衣袖将手腕擦净,连同起波澜的心一块,不留痕迹。 时年虚岁三十又四的天子终于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是爱而不仅仅是喜欢。 只可惜他爱的人回应他的是满腔怨恨。 魏七派人传话给他母亲,说天子生辰近,自己不得空闲,这几日不能再去看她。 但中元节一过,便能立马接了她,母子二人一块离宫。 陈王氏虽心有疑虑却到底还是信任儿子,一听能一同重得自由,总算能安下心来。 皇帝放了魏七,只要他继续住在偏殿。 白日里再不敢见,只每日深夜趁人睡着后来瞧一瞧。 情|欲皆散,如和尚一般清心寡欲,痴情的做派又像是犀鸟,一心一意只钟情一人。 魏七有时会醒来,装睡躲避,免得两人面上都不好看。 但他心中觉得皇帝只是一时难过,毕竟相伴六载,但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另一个魏七顶上来。 五日后安喜也被皇帝放了出来,再有一月,交代完所有差事,他也要离宫养老。 安喜去偏殿见了魏七一面,两人对坐着发怔。 良久后,安喜叹息,盯着他脸上近小半尺长(十来厘米)的乌紫痂痕道:“你这又是何苦?圣上如此喜欢你。 ” 魏七说:“ 我是陈家子。” 安喜咂摸点味儿出来,却只能叹造化弄人。 “ 圣上……圣上其实……” 他想说圣上其实可怜,只是也说不出口。 他改口道:“ 你去了也好,帝王原本就是孤家寡人。” 魏七听了心里有些难受,只是安喜这话也没说错。 “ 嗯。小的出了宫,在外头等您,今后侍奉您养老。” 于是两人又笑,也不知是否真就那样开心。 后宫里得了消息,都知晓皇帝厌弃了魏七,后者应当快离宫了。只是喜悦之余却也不见圣上召幸他人,每日都是忙于国事。 皇帝原先说再有几日便是中元节,其 分卷阅读146 - 分卷阅读146 - 分卷阅读146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4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7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7 实那时还未立秋。 真等到中元节前两日时,大半月都过去了。 这夜里皇帝又来东偏殿,榻上的魏七面容沉静像是睡得香甜。他脸上的伤口处抹着莹白的药膏,却怎么也遮不住底下令人触目惊心的痂痕。 天子的手指像是想触碰又不敢触碰,僵硬地悬在伤口上方毫厘之处。 最终以唇代之,轻而又轻地如蝉翼点水一般吻了一吻。 魏七心神大振,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动弹睁眼。 皇帝知晓他已醒,只是仍旧抱了人往西暖阁走。 清冷的月光洒在黑色的大理石砖上,天子抱紧怀里人在寂静的夜里无声前行,穿过一扇又一扇雕花木门。 过去的平淡宁静岁月皆一一忘却,只执念于困不住的人。 他头一回觉得养心殿太小,通往西暖阁的这条路怎么都不算长。 两人都清醒,也心知肚明对方的清醒,只是谁也不愿去挑破。 这或许是最后一晚了,龙榻上同眠。 皇帝将魏七轻轻放下,动作比前几回都要温柔,他是如此地不舍,却再也不愿开口哀求了。 “ 吾七。” 他拥住魏七,因为满怀离别哀伤,即便贴得再近也无法生出欲念。 天明前皇帝又将始终清醒的人抱回去,他在安抚魏七,证明自己言而有信。 今日是皇帝三十四岁的生辰,然他无心大办。众人亦不敢多言,只递各地的名贵珍宝往上头送。 晚间乾清宫家宴,宴桌上剔红飞龙宴盒、松蓬果罩、掐丝珐琅碗盘摆满一桌,魏七与皇帝同坐。 后者本是不愿,因只才去不久的先皇后才偶尔能在此刻伴君。 他要推脱,皇帝只盯着自己手上的扳指,道:“ 朕许你明日离宫。” 魏七得了这话乖乖坐下。 下首后宫众嫔妃面色大变,宁妃藏在几子下的手掌紧握,护甲划破掌心。 诺大的正殿竟然鸦雀无声。 安喜见此高声道:“ 开——宴——” 众人起身,齐声呼:“ 愿圣上万寿无疆,圣体安康。” 离得近的皆是行女子礼,魏七这个千打的便额外刺眼。 皇帝端坐,垂眸看着魏七恭敬的姿态,只愿他能真的乖顺些。 “ 起罢。” 他淡声道。 “ 嗻。” 众人又起,原样入座。 一时又是静默。 依规矩皇帝说了这话后,应是由敬妃代皇后一职说些吉祥话的。 然她瞧一瞧圣上身旁坐着的人与皇帝淡漠,未曾示意自己的眼神。饶是她气度再大,修养再好,也不免心中气愤。 无人说话,众人皆偷偷抬眼去瞧天子。 天子直视前方,面容冷峻似一尊金塑的佛像。 宁妃咬牙,捏着帕子的手兀自颤抖。 魏七置身事外,只盯住跟前的酒杯发怔。 他身后立着的安喜用手指轻敲拂尘杆,咚咚两声轻响。 魏七持描金的朱红瓷酒杯起身。 皇帝看向他。 “ 奴才恭祝圣上万寿无疆,圣体永安,愿……国运昌盛,举世清平。” 国运昌盛这话岂是一个奴才能说的,只不过魏七如今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再如何逾越都不稀奇了。 敬妃瞥着宁妃的神色,按捺住进言的冲动。 忍罢,忍罢,左右再忍这一日便到头了。 皇帝持杯,举起手臂等魏七。 后者躬身迎上去,两杯相触,叮得一声清脆声响。 二人同时饮尽,下首一众花枝招展的妃子恨得牙痒痒。 真真是恶心,这般浓情蜜意的模样,哪里像是要分离。 “ 你坐。” 皇帝吩咐他。 “ 嗻。” 敬妃方要接着祝寿,又被皇帝打断。 “ 来人,” 皇帝波澜不惊地往起伏的湖面再投巨石。 “ 传凤印。” 魏七猛地起身,不慎撞倒雕龙凤纹紫楠木圆凳,他惊恐地睁大了眼往后退,一脚踩在安喜脚上。 安喜咬牙忍住,低声道:“ 魏爷您仔细脚下,小心跌着自个儿。” 皇帝拽住魏七的胳膊将他稳住。 众目睽睽之下,王福贵领着四个奴才捧来凤印。 “ 圣上,万万不可!” 几个位高的妃子惊得大声呼喊,企图唤醒已被情爱蛊惑的天子。 天子抬手一挥,满室寂静。 王福贵一步步走向魏七。 后者眼中俱是仓皇。 凤印又称宝玺印,皇后金宝,文玉筯篆,交龙纽,平台,方四寸四分,厚一寸二分,用三等赤金五百两造。 皇帝登基时亲封先皇后,授其凤印,令其主掌后宫,母仪天下。 两年前废后,收凤印,圣上命敬妃掌宫,只是却不授其凤印,东西一直都存在养心殿里。 如今好容易拿出来,竟是要给一个奴才。 王福贵领着人跪在魏七跟前,“ 请魏主子接宝玺印。” 魏七看着皇帝,目光中透着无助。 “ 这东西你也一齐带走。” 他就是存心的,就是要魏七即便离宫也不得安宁,就是要魏七收凤印,受后宫跪拜,就是要魏七做一回帝王妻。 “ 圣上万万不可! ” 众佳人离席,盈盈下拜。 皇帝的眼神依旧平静,他抬眼望着下首众人,“ 有何不可?不过金玉罢了。” 他像是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语气越发寡淡:“若尔等喜欢,朕明日叫内务府再多造几方。 ” 他转向魏七,握住后者冰冷发抖的手掌,“尔等皆有。” 凤印岂可拿来玩笑! 圣上这是入魔了不成! “ 他明日离宫,明日。” 皇帝似在提点满屋子穿金戴银的妃嫔,又像是只自言自语。 魏七的手叫他捏地生疼,只是再疼也比不过心里的难过憋闷。 他不得不开口了,“ 请圣上三思。若奴才收了此物,奴才便是千古罪人,今后臭名昭著,要被史书记撰,被世人唾骂千载。” 皇帝摇头,“ 废弃之物罢了,你收下。” 魏七跪地请罪,态度坚决,执意不收。 总得留个物件,好让你知晓这六载里朕的一些心意,总得让你能时时想起,让你某日后悔,愿意回来伴君。 什么都不要,什么也不带,那你到底要拿走什么呢?到底要让你拿些什么呢? “ 谁都不稀罕的东西,留它何用。” 皇帝突起身,拿了凤印高高举起,深深瞧魏七一眼,狠狠将宝印往地上一砸。 力道如此之大,碰得一声巨响,石砖碎裂,金印磕破一角。 “ 去熔了。” 这下谁都不敢再多言了。 “ 尔等平身。” 众人静默归位,“ 嗻。” 宁妃复持杯起,端着笑颜一步步拾阶而上,行至帝席前。 分卷阅读147 - 分卷阅读147 - 分卷阅读147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4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8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8 “ 妾祝圣上龙体康建,万事顺心如意。妾亲授宫中舞姬霓裳舞,以贺圣上生辰,愿换龙颜一悦。” 温言柔语,面艳如朝花。 殿中丝竹歌舞起,皇帝面色稍缓,“ 宁妃有心。” 宁妃面色一僵,纵使她再有心也只得这四字罢了。 贱人即将离宫都还能得凤印,他不要,圣上竟给砸了。 这半年来,又有几回召幸了后宫?凤印没了,今后谁都不能做皇后,可做不成皇后的今后还能当太后。自己呢?什么都没有,连圣眷都没了。 一日日苦等,等得容颜枯萎,再不可能诞下皇子挣来锦绣前程。 再有个几年,皇子们一个个封王建府。圣上去后,她们几个能成太妃,或能得安稳余生。 她堂堂一宫之主,却要随圣上而去,埋在皇陵中不起眼的一角。 凭什么?凭什么! 分明已低头伏小许多年,到头来却只得了一个空名。 宁妃垂着的眼眸中渐生怨恨。 都是这个贱人,都是眼前这个贱人! 伴君六载,引得圣上几回龙颜大怒,如今竟还能全身而退,逃到宫外去逍遥自在。 到底哪里不如他,一个残缺的奴才! 宁妃藏在袖口中的手紧握,割破的掌心刺得她越加疯狂。 那时未曾杀得了他,今日就由本宫亲自动手。与其老死宫中,不如拖一人先赴黄泉,拖圣上最爱的这个贱人。 她面上的笑越加柔和温顺,亲斟清酒转身向前,离魏七不过两步之遥。 “ 魏公公服侍圣上多年,尽心尽力,细致入微,即便是后宫一众姐妹们加起来,也不敌您一人。” “ 妾敬您一杯,愿您明日能一路平安。” 她再走近,魏七有些不安,隐隐感到来者不善。 宁妃一杯饮尽,突将酒杯一掷,随手拔了头上的发簪直直往魏七身上刺。 安喜一声惊呼,跑来阻拦。 皇帝本就时时注意着这头,此刻见情势不对,眼疾手快将魏七一把揽走,抱入怀中。 一片混乱之中不知是谁踢中宁妃脚踝,后者倾倒,尖利的金簪径直刺入挡在魏七身前的安喜的脖颈中。 一切皆发生于瞬息之间,魏七眼睁睁地看着那精雕细刻的簪子逼近。然后安喜浑身一僵,倒在魏七身上,鲜血淋漓。 侍卫急急入内,将宁妃拿下。 魏七静默几瞬,突一把挣开腰间紧缚的手臂。 “ 安……安……安爷!” 他吓傻了,一时竟发不出声来。 “ 御医,宣御医! ” 皇帝沉声呵。 侍卫疾步离去。 “ 师傅! ” 王福贵爬过来。 魏七捂住安喜脖颈上的那处伤口,金簪插得太深,万万不能拔动。 可是血却越流越多,纯白色的巾子被染成鲜红,魏七手掌上俱是温热咸腥的粘稠血液。 他浑身哆嗦不止,反反复复只知念,“ 安……爷,安爷,安爷……” 皇帝坐在朱红线毯上看着安喜一言不发。 安喜知道自己今日是必死无疑了,他疼得厉害,也觉得可怕。太多的血从身体里流走,他知道要来不及了。 “伴……伴……” 他看着魏七,目光痛苦,脸色惨白,嘴唇干枯。 “ 不……要说话,不能说话,有太医,有太医。” 魏七泣不成声。 王福贵亦是嚎啕大哭。 安喜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其实早在先帝登基时他便该死了,是圣上救下了他,多活近十载,事到如今已别无所求。 唯有一憾,辜负圣上大恩,欺君六载,实在不该。 你不能替我养老了,他望着魏七,又看一会儿王福贵,目光最终落在眼眶赤红的天子身上。 他拉着魏七的手,“ 伴……君,七……七……伴……君……” 这是他能为皇帝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替可怜的圣上留下他珍惜的人,不叫他真的成为孤家寡人。 “ 知道……知道……小的知道,我,我知道,我知道,伴君……伴君……我伴君。” 魏七言语混乱,哽咽着不知自己到底是在说什么。 安喜耗尽全力对皇帝笑,嘴角扯到半路,人就去了。 皇帝浑身僵直,几瞬之后伸手将他睁着的眼合上。 “ 安……安……安爷!” 魏七等人嚎哭不止,实在不敢相信安喜就这样没了。 太医赶来时已经晚了,即便不晚也救不活。 皇帝闭目,养心殿内一片狼藉。众妃嫔吓得鬓发散乱,仪容不整,个个皆瘫坐在几子后捂着帕子低声哭。 皇帝起身,一把将身旁侍卫手中握着的佩剑抽出。 锋利的长剑出鞘,寒芒闪烁。皇帝的眼神如冰,面带煞气。 宁妃被两个侍卫挟持着,此刻亦是花容失色。 皇帝持剑走近。 “ 皆是您的错! ” 宁妃目露恐惧,泪水涟涟,却大喊道,“ 是您的错!” 偏要喜欢一个奴才,本宫也曾,也曾仰慕…… 可世人皆道天子英明,怎会有错? 十二赴京为质子,弱冠之龄助父亲夺得天下,二十三岁北征彝族,东打女真,二十五岁弑亲父登基,二十九岁处赵家大患…… 若说有错,萧隀俨觉得他唯一做错了的,是二十那年不该年少气盛,非得对陈家下狠手,不留后路。 他举剑插入宁妃纤细白皙的脖颈。 后者口中'曾仰慕您' 这几字还未出口便已气绝。 这回真是血染乾清宫了。 后宫里的嫔妃们头一回见皇帝杀人,还是这样毫不手软的杀法,一时吓晕了几个。 敬妃却还勉力维持着仪态,颤声喊着:“ 圣上息怒,圣上息怒。” 皇帝未曾理会她,只冷冷丢下一句,“ 将毒妇丢出去喂宫中猛犬。” 这样蛇蝎心肠的人不配葬入皇陵。 众人胆寒。 再如何歹毒也到底是宁妃,龙榻上躺过,曾经也得圣宠,此刻圣上竟…… “ 今日之事若有谁敢往外头多嘴,叫朕在朝堂上听见了风声。会有如何下场,尔等也应当知晓。” 他将滴血的剑往敬妃跟前扔,后者一瞬魂飞魄散。 众人皆唯唯诺诺,低声应嗻。 这头处理完还有更糟的另一头。 魏七与王福贵两人埋在安喜尚有余温的尸身上痛哭流涕,御前的几个年长奴才更是忘了宫中规矩,低声抽泣不止。 真是送了份好礼啊,皇帝苦笑。 安喜没了,十分突然得没了,且死状惨烈。 他伴君十载,于皇帝又有旧恩,即便后者再气他欺君犯上,此刻亦是悲伤的。 若非安喜犯下大错,皇帝原本是预备再过几年,等安喜老到做不动了,便赐他在乾清宫后头的院子里养老的。 这想法同安喜生前所愿一模一样 分卷阅读148 - 分卷阅读148 - 分卷阅读148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4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9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49 ,只是如今再赘言也是枉然。 皇帝走近俯身,双臂穿过魏七腋下要将他托起来。 魏七哭得伤心,额头抵着安喜的手,赖在地上不愿起来。 皇帝一面抱住他一面宽慰,“ 安喜已经去了,朕会下令将他好好安葬。” 魏七的头靠在皇帝肩上,软着腿站都站不直了,嘴里一直低声叫安爷。 皇帝亦是喉间哽咽,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涩然道:“人各有命。” 他撑起魏七,抚摸后者的脊背,“ 魏七,人各有命。” 即便身为帝王,面对突如其来的死亡亦是束手无策。 “ 呜……救……回来,救回来……” 魏七的眼泪鼻涕流在皇帝的脖颈上,撕咬后者肩上的明黄龙袍锦缎,嘴里低声哀求。 在他心里,其实圣上一直都无所不能。 “ 来人,将安喜的尸首好生安置,停在侍院中,七日后以二品朝臣之礼厚葬。” 皇帝吩咐侍卫。 “ 嗻。” 几人上前,将安喜的尸体抬起来运走。 魏七的视线被眼泪晕得模糊,眼睁睁地看着安喜离去,他执拗地挽回:“ 救回来,圣上,圣上,救回来……” 皇帝此刻也不好受,事情发生地这样突然,就在他跟前出事,他也没能拦住。 宁妃向来温顺,他一直以为此人贤良,没曾想竟看错了眼。 皇帝偏过头亲吻魏七狼狈的脸颊,将他抱得更紧。 “ 人皆有一死,今后的某一日里,朕也要死。” 言语间的无奈传入魏七耳中。 后者听了这话浑身僵直。 帝王也会死,如常人一般,没什么不同。 魏七心中生出万分恐惧,这些恐惧令他下意识地将皇帝抱住。 后者的唇边牵扯出一丝苦笑,手臂收紧,让难过的两人能紧紧相贴。 储秀宫主殿内,敬妃令宫女紧闭殿门,独自坐在正厅的贵妃椅上发怔。 她的手指颤抖,嘴唇惨白,艳红的口脂都遮不住她的慌张。 方才乾清宫内令贴身侍女踢的那一脚,生生令安喜当场毙命,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的。 敬妃原本只是想着要让宁妃今日被定下死罪,只要她在御前伤了人,圣上必不会轻饶了她。 谁曾想…… 敬妃扣住贵妃椅侧边的扶手,喘息不止。 安喜是个好奴才,她没想令其这样死去。 七日后,安喜的棺椁葬在皇寺阐福寺对面的青山上,受皇家香火祭拜。 魏七送葬回来后便同王福贵一道去面圣。 皇帝问过入葬之事后将魏七单独留下。 内书房一如既往地安静,皇帝盯着鼎炉上方袅袅升起的细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安喜临走前要魏七伴君,魏七那时是应承下来的。 七日过去,皇帝愈加后悔放他离宫。 沉默良久,皇帝终于开口,他说:“ 安喜,安喜那时,那时……” 堂堂天子,向来果断,今日不知怎的,竟连话都说得磕巴。 魏七垂手捏着大腿外间的衣料,亦是心乱如麻。 他知晓皇帝的意思,却不知要如何做决定。 两条岔道,东西两方,截然不同。 若是走错,将来能否回头 可他却不能阻止皇帝继续说下去。 “ 安喜说要你伴君。” 天子镇静下来,将最要紧的一句话说得十分平淡。 魏七颓然闭目。 他怎么能拒绝?他不能拒绝。 安喜是因他而死,若不是混乱中安喜挡在他身前,那今日葬入阐福寺对面的青山之上的人,应当就是他了。 皇帝瞧着一缕缕的银白细烟升起又飘散,飘散又升起。 他握紧翘头案上的玉纸镇,在等魏七的一个答复。 魏七抬手,解开衣襟前的一颗盘扣。 皇帝的目光转向他。 后者动作十分缓慢,他将自己脖子上佩戴着的,皇帝几年前送他的血玉弥勒佛摘了下来。 皇帝的眼眶霎时便红了,他手臂颤抖,要竭尽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要发怒,不要又伤了魏七。 “ 你……你这是仍要离宫?” 他不想放人了,“ 怎可言而无信。” 言而无信的事天子不知做过多少件了,如今质问起魏七来,却是理直气壮。 魏七轻摇头,一步一步走近。 皇帝屏息等待,盯着他低垂的脑袋,不能再移开目光。 魏七将玉搁在案上往皇帝手边推,也不去看他。 “ 此血玉为证。我同母亲离宫,在她跟前尽孝,侍奉她终老,母亲走后……我会回来。” 皇帝一颗心悬在胸腔,此刻直直下落,砰砰砰剧烈跳动。 照他的意思,魏七答应了安喜要伴君那便一日都不能离宫。 然先前闹得那般惨烈,如今这人脸上仍留着绯红的疤痕,且自己又亲口许诺过。 皇帝想:那就离罢,先叫他离罢,往后的事再安排。且魏七的母亲如今年迈,御医瞧过也说顽疾堆积,没几年了。 皇帝的心肠这样狠,连魏七的母亲都要算计。 魏七若是知晓此刻天子心中这些冷静的盘算,估摸着真要言而无信了。 三日后魏七同他母亲乘一辆十分普通的马车离宫,皇帝没有去送。 又一载后,魏七的母亲离去。 晚秋的某一日里,大白天皇帝在西暖阁中呆坐。 魏七回宫面圣,入西暖阁。 皇帝抬眼看他,唤:“ 吾七。” 魏七以为他叫的是'魏七' 二字。 魏七回应:“ 圣上何事?” 皇帝彻底放心了,他眼中带笑,负在身后的手掌中握着一枚血玉弥勒,等着魏七走近:“ 无事。” 完 第97章 番外一 皇帝的幼弟闲安王几日前自江南回京后入宫面圣, 送上了好些新鲜玩意儿献于皇帝。 这日晚间养心殿西暖阁内,皇帝得了空闲想起翻看闲安王送来的那些个书卷画册。 只是越看越觉着不对劲,他皱眉合上由精致深蓝棉纸封装的图册,知晓自己这幼弟又犯浑了。 竟将龙阳春宫图送到了御前,真是不像话。 皇帝将那东西一扔,上榻安歇。 只是次日白间却有些不对劲。 他歪坐在水波云纹宝座上杵着脑袋瞧折子,忽闻身旁传来淡淡的清香。 皇帝抬头漫不经心地往那处一瞥, 入目的是一张清丽白皙的侧面。 何时换了人乾清宫里还有这样年轻的奴才 皇帝静默地打量身前的人,见其低眉敛目,鼻梁高挺, 鼻头小巧秀气,嘴唇饱满,颜色鲜红,正是好颜色。 生得倒是不错。皇帝这样想着, 目光顺着这人藏在蓝灰缎子里的手臂望向他的手掌。 手指也是修长,骨节分明又不 分卷阅读149 - 分卷阅读149 - 分卷阅读149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5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5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50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50 算粗大, 端着青花瓷茶盏,白生生地晃人眼。 皇帝有些想歪了,想起昨夜的龙阳图。 他的目光转回至折子上,心里却有几分异样, 好似被人撩动了心。 这日晚间西暖阁内,召幸的妃嫔来前,皇帝坐在龙榻上,突然便问:“ 安喜, 今儿白间内书房里侍茶的奴才是谁?” 御前总管安喜回到:“ 回圣上的话,您说的那奴才是魏七。魏七原是在外头一层当差,因他前头的那一个犯了错,奴才这才提了他至御前。” 皇帝只嗯了一声,安喜迟疑,又试探地问到:“ 圣上,魏七当差不久,可是出了什么岔子,惹您不快了?” 哪有什么岔子。皇帝心道,挺好,瞧着赏心悦目的。 “ 只瞧着眼生罢了。” 安喜放下心来,有意替魏七在御前讨些脸面。 “ 圣上您日理万机,定是忘了这奴才原是老祖宗宫里的,您三年前瞧他伶俐,特向老祖宗讨了来。” “ 哦 ” 皇帝确实不记得还有这一桩事了。 他有些兴趣想继续听,可这时外头驼妃太监扛了人来,便就此打住了。 其实这原本也没什么,皇帝不是那等喜欢尝新鲜的君主,什么男男女女都要试上一试。是以他问过后也没放在心上。 次日下朝回,御驾至内书房,依旧是昨日那个叫魏七的奴才侍茶。 皇帝见他垂首立在宝座后头,站得直挺挺的,青嫩如幼竹。同旁人相较实在是有些显眼,一时多瞧了两眼。 他径直走到宝座旁坐下,手边的茶盏里茶水正温热。 皇帝饮下一口,问:“ 上的什么茶” 他突然出声,魏七心下一惊,这还是自己调至内书房以来头一回被圣上问话。 只是圣上应当品得出来才是,还是说今日的茶不好 “ 回圣上的话,是龙井。” 魏七上前一步,答得很是谨慎,不敢多言。 皇帝却想:嗓子也不错,清朗悦耳。只是一直低着头,瞧不着全貌。 “ 你是新调上来的眼生得很。” 他的声音低而舒缓。 安喜立在另一侧,心下很是奇怪:圣上不是昨儿夜里才问过怎么这会子又挑起来。 “回圣上的话,奴才魏七,半月前升至御前,原是司内院库房的。 ” 也不谄媚,也不慌张。 皇帝觉得这奴才年纪轻轻却很懂规矩。 他嗯一声,也不再多问。 魏七又默默退了回去,只是手心与后背已全都汗湿了。 第三日白间,皇帝路过内书房往外院那头去,正撞见魏七端着一套茶具出来。 几个奴才行礼请安。 皇帝不知怎的就停了下来。 魏七将茶具端稳了,躬身低声道:“ 圣上大安。” “ 魏七。” 极其自然的一声。 魏七不知是皇帝在喊自己。 “ 啊 ” 他抬眼,与天子的目光撞个正着。 “ 茶汤洒了。” 皇帝缓缓道。 魏七被他那一眼瞧得魂不附体,顿时慌得手忙脚乱。好端端稳当当捧着的东西霎时哗啦啦歪倒。 皇帝这会子只想:果然眼睛也生得好。 他抬脚走,留下慌张的人愣在原处不知天子究竟是何意。 两个时辰后,皇帝自寿康宫回,径直去了内书房。 安喜便只好叫人捧了衣物到内书房来。 几个御前的贴身内侍在屏风后头替皇帝更衣。 魏七等人立在外间等候吩咐。 替皇帝穿靴的太监跪在地上,动作有些慢。 “ 换个年轻麻利的来。” 皇帝皱眉对安喜道。 “ 是,奴才有错,是奴才疏忽了。” 安喜连忙请罪,又朝外头唤人,“ 魏七。” 魏七应一声,走了过来。 “ 替圣上着靴。” “ 嗻。” 魏七半跪,将皇帝的脚捧在腿上,撑开短黑低常靴,一瞬便套了进去。 他将靴面上那些繁复的扣子一一摆动好,动作轻柔又快速。 “ 倒是手快,从前做过 ” 皇帝垂眸打量他纤细的腰与藏在宽大下摆里的修长的腿。还有随着他动作间隐约可见的挺翘的臀。 天子觉得自己被龙阳春宫图带偏了。 “ 回您的话,奴才从前在寿康宫时曾有幸服侍过您。” “ 嗯 ” 皇帝来了兴致。 “ 一回是三年前您初登基不久,夏日突下起了暴雨,您淋湿了衣裳来寿康宫更换。” 魏七一面动作一面低声答,“ 还有一回是四年前您大婚,奴才在太和殿大典前替您整了衣帽。” 皇帝心下惊异。 这奴才该不会是喜欢朕罢,记得这样清楚。 魏七丝毫不知自己的好记性给他带来了无穷的麻烦。 皇帝怀着一丝愉悦的心情,下了一个不甚重要的决定。 晚间东暖阁。 这回未召妃嫔。 皇帝坐在罗汉床上看闲书。 他突问安喜:“安喜,朕问你,你觉着这乾清宫内谁生得最为标致。” 安喜虽奇怪,不解圣上今日突地问起这个来,却仍旧讨好地回:“ 回主子爷的话,那自然是您生得最为标了!普天之下恐再也寻不出哪位能与您相较量的。” “ 耍什么滑头,你这老东西,明知朕是何意。” “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冤枉,实不敢在您跟前耍什么滑头!奴才最是实诚不过。 心里怎么想,嘴上一快就说了出来。冒犯了主子爷,还请主子爷降罪。” “得了,你老实回话。” “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自个儿觉着若问起这宫里宫女奴才中最为标致的是哪位,当属魏七那小子。” “ 嗯……魏七。” 皇帝沉吟,“ 朕也是这么觉着的。” “ 主子爷英明!” “ 既已道起魏七,那奴才现今年几何” “ 回圣上的话,魏七现年虚岁已十七。” “ 还是小了些。” 皇帝低声道。 安喜听圣上这语气,还以为是要给魏七进品阶,心下思索一番,道:“ 虽是小了些,人却是再沉稳不过。 瞧着面上只十七,观那言行举止倒像是个而立的。” “ 呵。”圣上似想起些什么,轻笑一声。 “前几日安余王曾献了一本龙阳春宫与朕,朕闲来无事,略瞧了几眼,倒也有几分意思。” 安喜听闻这话心下一咯噔,只道自己是想岔了,要遭,要遭。 他一时惊出一身冷汗,低了头不敢也不愿去瞧圣上。 皇帝见安喜不回话,沉下声道:“ 安喜。” 安喜又惊又急,满头是汗,慌忙跪下。 “ 奴才在。” 他颤着声答,抬起头去看皇帝。 可皇帝就等着他看。 分卷阅读150 - 分卷阅读150 - 分卷阅读150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5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5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51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51 此刻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也不言语,然那眼神中的深意叫人不敢细想。 这般看了一会子,皇帝启口淡淡道:“ 你也跟了朕这么些年。” 话里的意思是朕心里想着什么你该清楚。 安喜只得应到:“ 嗻,奴才一定办好此事。” “ 嗯,退下罢。” 皇帝闭着眼,仍了书,把玩起腰间的龙纹玉佩。 第98章 番外二 市井里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小别胜新婚。 皇帝与魏七足有一载不曾相见, 莫说小别,这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大别了。 他心里是很想同人亲近的,最好此刻此地,大白日里的西暖阁内就能抱住魏七弄一场。 但是说来可笑,皇帝心里又有些怕。他怕魏七又要翻脸,拿眼刀子割他皮肉。 是以他这时只小意宽慰,“ 节哀顺变。” 魏七的眼眶霎时便红了, 胸膛起伏,抬着眼憋着气忍耐。 皇帝本是很开心的,对于魏七他母亲的离去也没有丝毫难过, 反而卑鄙地觉得时机很好。 但是这会瞧见魏七哀伤的神态,他心里也真的不太舒服了。 他将玉佩收回袖口,起身走近,步子很缓很轻, 像是怕吓着久不曾见,日思夜想的情人。 皇帝的手臂试探着抬起并凑近, 他很想抱一抱魏七。 后者湿润的眼中满是藏不住的脆弱与哀伤,他立在原处不曾动弹。 攻人攻心,天子深知此刻机会难得。 然而毫厘之距时,魏七却突然后退了一步。 他望向皇帝的目光是十分复杂的。 萧隀俨的手掌握成拳, 收入宽大的袖口里,手臂缓缓垂下,神情亦是失望。 “ 死不能生,魏七。” 他又走近一步。“ 秋菊已落, 落花风雨更伤春。” 不如怜取眼前人。 你不是世家子么?世家子文武通习,该知晓罢。 魏七浑身一颤,他迷茫了许多日,到如今仍是浑浑噩噩,不知来日该去往何方。 他心头杂乱,不知眼前人是否值得自己怜取。 可无论值不值得都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一旦再次入了宫,皇帝是万万不能放他走的。 萧隀俨再次轻抬起手臂,想要碰一碰魏七。 这回后者没有躲避,只是疲惫闭眼。于是他眼角溢出的泪终于能被小心擦拭,冰凉的脸颊也能被温柔抚摸。 皇帝心里十分欣喜舒畅,他甚至想要得寸进尺。 他的左臂搭在魏七的肩头,力道渐渐变大。 慢慢地,慢慢地,魏七快要挨到他的胸膛,被他圈进怀里。 皇帝的头微垂,盯着魏七的唇。 后者猛然睁眼,只是这时眼神中已不见脆弱,反倒带着几分冷意。 皇帝心里打个咯噔,慌忙撒手。 “ 东偏殿,东偏殿,” 他很是心虚,“ 晚膳后,你仍宿在东偏殿,可好?” 魏七瞥他一眼,冷淡点头。 皇帝心道:好么,还是吃了个冷刀子。 不过这也没什么,左右一年前再狠的招式都尝过了。 此刻魏七愿意应下重新宿在原处,皇帝已经很是知足了。 日子还长得很,一日日地消磨,还怕从前的枕边人会不动心 天子觉得自己富有四海,若是执意要对一个人好,那如论如何都能得偿所愿。 东偏殿耳房里的东西自魏七离去后就未曾变动过,皇帝随口一句吩咐,便日日都有奴才前去打扫。 且除此之外,其实皇帝住的西暖阁内也添了一套物件。只不过这些魏七都不知晓罢了。 魏七的手臂交叠,枕在榻上闭目沉思。 今日呈上来的晚膳皆是他喜欢的,冷盘热碟,点心,羹汤没有一样出错。 皇帝的言行举止似仍同一年前一般沉着又悠然。可是他偷偷瞥过来的眼神与不动声色的关注,还是透露出了他的坎坷不安。 魏七有时会想:或许圣上是真的喜欢我。 他伴君多年,确实深知这是喜欢,或许比喜欢还要多一点。 幔帘外传来轻微的响动,魏七皱眉,他就知晓皇帝没那么好打发。 这是第几回了 一侧明黄的绸布被掀开,身形高大的皇帝躬身探入。 他屏息瞧了一会儿,伸手预备抱人。 魏七睁眼,也不言语,十分平静地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皇帝今日是第二回 被他吓着。 偷偷摸摸的勾当被人当场拆穿,颜面扫地。 天子收回手,背在身后。 “ 还未睡着” 这都快三更了。 他的语气不自觉地低柔,亦是尽力掩饰心虚。 “ 睡不大惯。” 魏七一面坐起身一面随意回话。 皇帝被他这句睡不惯给噎着了。 才离去一载便睡不惯了,宫外就那样好不成。 是不想留这 想叫朕心软放人 还是……还是不愿再同朕睡 短短四个字,他竟引出种种乱七八糟的猜测。 “ 朕就怕你睡不惯,特来瞧瞧。往日里你歇在龙榻上的时日反倒比这处多些。” 天子心说,才回来就耍心眼,如何也不能再让你出去了。 他年近四十,失而复得,面皮也跟着厚了。这样戏弄人的话说得很是淡然,眼都不带眨一下。 魏七这般纯良的青年人如何能斗得过他。 “ 三更天了,这屋子久不住人,收拾地不够妥当。” 魏七双耳发红,但是面色仍旧冷淡,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皇帝。 后者不敢再说了,再不要脸皮也不敢再说了。 魏七拿眼珠子斜他一眼,翻身背对着他睡下。 “ 三更天,您还不回去歇” 皇帝瞧着他散在锦被上乌黑的发,心头一阵火起,想摸不敢摸,想抱又不敢抱,硬生生忍耐。 “ 你好好歇着,今后你都没什么差事。” 唯一的差事也就是留下好好活着而已。 话说得平常,可其中的情意深深,总是要提今后,今后,怕人转眼就消失。 魏七忍不住转头去看,黑夜中天子离去的背影有些寂寥可怜。 他暗自呼出一口气,不知究竟是在为谁难过。 番外三 魏七就这样在宫里过了一夜。 第二日晨起时王福贵派人送来几件素白袍子,说是圣上特意吩咐替魏七做的。 后者只是点头,并不曾跪拜谢恩。 王福贵心道,魏爷到底是在宫外过了一载自在时日,宫中规矩竟都忘了。 他转念又想,忘了便忘了。瞧如今这情势,是咱们圣上执意要留人,自然是要万般讨好的。 这些个表面规矩又算得了什么呢。 魏七问他有什么事可让自己做的。 王福贵连道:“ 无事无事,宫中有这样多的奴才, 分卷阅读151 - 分卷阅读151 - 分卷阅读151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5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5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52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52 魏爷您在外头受苦了,怎么都轮不着劳动您的。” 魏七垂眼,扯着嘴角笑,“ 你也太恭敬了,咱们从前……” 他住了话头,原是想说从前安爷在时,他们私下里来往甚是自在随意。 王福贵一时也是心中难受,他终于抬头直视魏七,“ 魏……魏七……魏爷。” 他喉间发涩:“ 您此次入了宫,同咱们圣上好生过日子罢。” 这是一句用真心说出来的话,如今宫里也就只有他还愿与魏七说这种话了。 魏七的目光转向窗外,盯着院中树下残败的多头菊发怔。 他知道今后终究是上下有别了。 “ 御膳房糕点房那头……” 王福贵明白得很,“ 您的知交……半年前便离宫了。” “ 小赵将军半年前在南边水道上立了功,回京向圣上讨了几个奴才回府,吴家财跟着一块搬入了新府……。” “ 知晓了。” 魏七打断他,突然心生厌倦。 如此说来,他也没什么牵挂了,若要说牵挂。 魏七叹息一声,若要说牵挂,或许真就只剩……天子了。 这日晚膳后,皇帝向魏七提起陈家旁支余下的两个庶子。 “ 封个小官倒是尚可,如何?” “ 既未曾考取功名,又不曾建功立业。名不正言不顺。” 魏七看得淡了,并不愿陈家再有后人入仕。 就这么一支人脉了,便让他们平安平凡到老。 “ 你直言,朕会下旨处理妥当。” 皇帝的语气越发温和,就怕魏七已无欲无求。 两人盘坐在罗汉床上饮茶消食,中间隔着一张几子。 魏七抬眼看他,“ 若真要赏,不若赐良田金玉,保其子孙三世富足无忧。” “ 便依你所言。” 皇帝的手掌搭在几沿边,手指微动。 两人一时无言,窗外秋风送爽,草木被吹得飒飒作响。 明黄袖管下藏着的弥勒血玉被体温捂得发暖。 萧隀俨迟疑着不敢再贸然送出去。 若是被回绝…… “ 你,你既回来……” 魏七举杯喝茶。 “ 既已回来……” 怎的就是说不出口。 皇帝的目光望向窗外,“ 既已回来,不要再离。” 魏七垂眸静默。 皇帝等不到他的回答,突起身走近。 他将血玉拿出来,解开魏七领口的两颗盘扣,重新替他戴上。 温热的指腹在脖颈处轻轻擦过,靠得太近两人身上的气息也交融在一处。 时日太久,皆不自在。 “ 既已回来,不要再离。” 他重复。 “ 嗯。” 魏七的回应低不可闻。 第99章 番外三 答应是答应了, 可毕竟也隔了一个春秋,可想要立即热乎起来还是需要些时日的。 然而萧隀俨觉得他等不及了,他真的憋了足足一整年。 每回只叫敬妃来乾清宫坐冷板凳,两人达成默契,各取所需,以维持前朝后宫表面的安宁。 这些魏七是不知晓的,所以萧隀俨现如今也拉不下脸面同他亲近。 他的手臂轻轻附在魏七的肩上, 久久未动。 后者始终身体僵直,不曾抬头看他,亦没有任何回应。 萧隀俨盯着魏七耳垂上圆润的一点白皮肉, 越瞧越觉得他可爱,想轻抚,想重吻,也想恶狠狠地咬。 不让我这样, 你如何能知晓这一载中我的焦虑不安与日思夜想。 他试探着伸出食指轻轻触碰,魏七的反应有些大。 魏七一把抓住皇帝的手腕, 皱起眉抬眼冷冷地瞥。 萧隀俨心道,真是不一样了,出过宫逍遥真是不一样了。比从前还要难对付,脾气也大些了, 气势也足得很。 “ 您找旁人罢,我没兴趣陪您。” 魏七说得平缓。 “ 你叫我找谁 ” 皇帝反握住魏七的手,垂头凑近,“ 天都暗了, 人皆歇了。” “ 且,且也没旁人了。” 魏七心头一震,萧隀俨继续道:“ 如今,以后,都只有你,只有你一人。” “ 为何?” 魏七的眼神深而迷惑,喃喃低问。 “因我老了,那档子事已不甚看重,只想同喜欢的人日日相伴。 ” 天子竟在未有四十的年岁中直言自己年老,还说些黏糊糊的情话,说喜欢。 萧隀俨十五知□□,如今三十又五。二十载风华岁月,说得直白些,他真是尝遍人生百欢了。 如今好容易且头一回爱上一个人,要他放弃各种绝色,只甘心守着一人。 天子觉得也值得,他没什么可遗憾惋惜的。 这样听起来惊世骇俗的话以如此温柔低沉的音色徐徐传入魏七耳中。 后者就是有再硬的心肠也不是不感动的。 他也虚荣,可虚荣过后心中只剩对平静生活的渴求。 若扪心自问,他不能决绝地说出对天子无情的话,相伴多年,其间种种点滴渗入平凡无波的岁月中。 尘埃落定后再忆起,只觉得难得可贵,只想能再度拥有。 魏七想,如果皇帝只有自己一人,那,那其实自己也只有他了,只剩他了。 “ 今日累了,改日,改日罢。” 离宫前皇帝那一场荒唐行事还是令魏七心生抵触。 萧隀俨只得强忍,心中又是怜惜又是喜悦,还有几分失落。 “ 如今这些事都不要紧,只你最要紧。累了便早些歇下。” 甜言蜜语说得前所未有地动听,虽急得心头火烧火燎,亦要做出体贴宽容的模样。 只是却不愿撒手,握住魏七就不愿再动。 “ 搬回西暖阁,咱们仍一块儿,晚间还可饮酒叙旧。” 叙的哪门子旧,分明只想步步为营。 若不躺在同一张榻上,哪里能和好如初。 魏七依旧只是:“嗯。” 两人安生洗漱沐浴歇下,半个时辰后魏七仍旧睡不着。 他睡不好,皇帝更睡不好。 “ 怎的了” 萧隀俨揽住他,低声问。 “ 有些头疼。” 他轻捶额角,想必是近来劳累,今日又睡得晚了些。 “ 朕宣御医来。” “ 不必,太晚了。不是大毛病,只是昨夜未睡好罢了。” 魏七阻拦。 “ 若明儿晨起再不好,必得宣太医来瞧。” 他轻轻拿开魏七的手,用指节缓缓替他摸揉。 “ 替你揉一揉罢,你且闭上眼养神。” “ 嗯。” 魏七眼珠子发胀,心里五味陈杂,却莫名心安。 他真的太累了,背负仇恨许多年,反复煎熬,直到此刻才真正放下。 其实从前也是这样好,天子虽不会将喜欢挂在嘴边,也做不到一心一人,但西暖阁的这张榻上,他二人真 分卷阅读152 - 分卷阅读152 - 分卷阅读152 - 肉肉屋 分卷阅读15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5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53 皇城 作者:维维兔 分卷阅读153 是如寻常夫妻一般的。 魏七闭上眼,渐渐安稳入眠。 …… 魏七回来已有半月,他闲不住了,想找些事来做。 思来想去,他觉着如今最适宜自己的活儿是教宫里的小太监识字。 于是这日晚膳后,他去内书房寻萧隀俨。 皇帝心里是不愿他劳累的,且内书堂中并不全是太监,还有几位先生。 他怕魏七瞧上那些尚有风度的年轻先生。 “ 你这样的身份,怎可去教奴才。” 皇帝不允。 魏七如今就是个炮仗,听不得什么尊卑有别,他冷声反问:“ 我是什么身份?教奴才又怎的了我不是奴才” 萧隀俨见人一点就炸,冷冰冰的面容,嘴角还带嘲讽的笑,他实在是不敢惹了。 “ 瞧你,又气上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也不是奴才。你愿教便教罢,只是不要累坏了自己。” 他将茶盏往魏七手边推,又拿了桂花糖亲送至魏七嘴边。 “朕赔礼,莫生气了。 ” 自魏七回来后,已经不知是第几回低三下四了。 伸手还不能打笑脸人。魏七瞥瞥他,又垂眼瞧了两下跟前的桂花糖,就着萧隀俨的手,尝了一口。 “ 多吃些,长点肉回来。” “ 腻得慌,不吃了。” 魏七摇头。 皇帝美滋滋得将剩下的糖扔进自己嘴里。 “ 我觉得还成。” 又是我又是朕的,言语随意地很,好似回到了少年不那么拘礼的时候。 魏七暗自嫌弃皇帝失了稳重,这样大的岁数了,竟如孩童一般偏爱食甜。 “ 魏七,我允了你的事,你也该有个回礼罢。” “ 圣上你直言便是。” “今儿月色不错,咱们等会子喝两盏” 咱们,谁跟你咱们。 “ 不想喝,想早些歇了。” 以为我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啊。 “ 西南边来的樱桃酿的,还有青梅酒,酸味儿的,甚是好饮。” 萧隀俨引诱。 “青梅 ” 魏七推开茶,“ 拿来我尝尝。” 于是一个时辰后,皇帝处理完琐事,两人回西暖阁饮酒。 青梅酒酸,甚好入口。 魏七就着几道小食自斟自饮。 萧隀俨本就没安好心,打着一肚子的坏主意,乐意见魏七这样喝,最好能喝得晕乎乎。 谁知又一个时辰过去,两小坛青梅酒下肚,魏七依旧未醉。 反道是皇帝近一载未曾这样饮酒,两盏鸿茅烈酒下肚,脑子就有些发昏了。。 魏七见他已有些醉态了,便一口饮尽杯中酒,上身歪在几子上,好笑地瞧着皇帝,道:“ 你要饮醉了,今儿不喝了,歇下罢。” 就这样歇下 不成,朕还没,人都还未亲着,衣裳还穿在身上! 萧隀俨不能甘心。 “朕怎会醉! 未醉未醉,咱们还得喝! ” 没醉就索性装醉。 魏七无奈摇头,叫外头人来撤东西,收拾收拾。 萧隀俨捉住酒坛子不放,倒在几子上仰头便要往嘴里灌酒。 夜已深了,哪能这样喝,明日皇帝定还有正事要办。 魏七忙立起身,跩住他的手臂要夺下酒坛子。 只是才往人手上一抓,便见萧隀俨扔下酒坛,反手握住魏七的手臂,攥得很紧。 他用膝盖将几子掀下去,魏七没了支撑。他手上只微使力,人就轻易扑了过来。 正中下怀啊,虽被撞得胸口疼,萧隀俨却很是满意。 早知如此,魏七又有这样好的酒量,何须灌醉了他,自己先醉不就成了。 两人盯着瞧了一会儿,萧隀俨凑近。 “ 你没醉。” 魏七说。 “ 醉了,朕醉了。不不,朕没醉。” 萧隀俨嘀嘀咕咕地呢喃。 “ 快松开,装什么傻! ” 魏七抬脚就踹。 萧隀俨咬牙忍疼,一鼓作气吻了上去。 黏黏糊糊亲了许久,终于分开,心满意足再瞧一会儿身上躺着的人,只觉得怎么瞧怎么好看。 月光透过朱漆窗柩散落入室,魏七喘着气怒目而视。 只是眸中带水光,嘴唇鲜红,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萧隀俨觉得烈酒此刻才是真的上头的,醉得他身心舒畅。 魏七却恶狠狠地对着他的下唇一口咬了下去。 “ 疼!” 皇帝低呼。 管你疼不疼,你也知晓疼。魏七不管不顾,叼住了软肉狠狠下力。 要你那时折腾我,那样折腾我,一整夜都不心软。 现在还想要下套,咬不死你! 最好咬下一块皮肉,叫你今后想起,都痛彻心扉,不能人道! “ 魏,魏七,魏七! ” 萧隀俨唇上出血,实在是疼得很了。 魏七狠心不松口,只是未再继续势力。 “安安。 ” 及其含糊又轻柔无奈的一声。 脑袋上有灼热厚重的手掌缓慢抚慰,魏七松开皇帝惨不忍睹的下唇,趴在他身上不动。 “ 都过去了。” 皇帝贴住他的耳垂轻吻,将血都抹在了魏七的耳朵上。 魏七的牙齿与嘴唇上也沾了血,他默默地抬手将血迹擦了,微抬起身,偏过头在皇帝的伤口上印下一吻。 “ 抱歉。” “ 小狗。” 分卷阅读153 - 分卷阅读153 - 分卷阅读153 - 肉肉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