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青楼改作业》 第一章·失策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一章·失策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一章·失策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一章·失策 第1章当醒来后感受到背后冰凉的地面,刘拂就知道她玩脱了。她枕着冰凉的地面,心想世上再不会有她这么倒霉的人了。侯府没有继承人,打从出生起她就被迫顶上。女扮男装不是她乐意的,入宫伴读不是她提议的,陪王伴驾不是她主动的,到头来吃苦受罪担惊受怕的反倒都是她。老爷子是计划的好,临了要跟圣上求个情。按套路哭诉忠信侯府数代单传的悲惨史,将圣上得泪眼汪汪气氛正好,谁成想才指着自己了个“他是女”就一口气上不来,自此驾鹤西去。以至于她才丁忧半年就被圣上夺情,还不敢不回去。毕竟身份早晚要坦白,坦白前万不敢得罪掌握生杀大权的顶头上司。若不是圣上在宫宴上乱点鸳鸯谱,死活要当场在同席的大臣们府上给她挑个忠信侯夫人,她也不会在刺客冲出来时拼了老命去搏救驾之功。她刘拂生的姻缘无着,再不能祸祸别家的好姑娘。平生第一次打无准备的仗,前半段十分顺利,后半段跟她家老爷子一样掉了链子给自己求情的话才了一半,就耐不住疼厥过去了。刘拂呲了呲牙,心知被绑的死死的,定是女儿身已经暴露了。当胸一剑是白受了,真是倒霉催的。刘拂偏头蹭蹭地面,想将遮挡视线的黑布蹭掉,看看现在是身处牢还是诏狱,以便弄清圣上是真的生气,还是在吓她。粗粝的地面磨得脸颊生疼,刘拂斜躺下去,放弃了挣扎。她其实不怎么紧张。这里空气清新,没有丁点血腥味,圣上十之八.九是在耍她。刘拂转转被捆在身后的手腕,咬着嘴中的软布,只当咬着看好戏的同僚的肉。生死关头居然见死不救,真是白瞎了十几年的交情。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刘拂一边兴致勃勃地磨牙,一边摆出惊恐不安的神情。态度到位,才能让圣上早些消气,她也能少吃些皮肉苦。不过这味儿不太对啊刘拂蹙眉,深吸口气。“唔啾”因被塞着嘴,突如其来的喷嚏打的又闷又哑。随着开锁声响起,门外的香气愈发浓郁,刘拂的鼻子也愈发的痒。熏衣的香料虽各有不同,但都有怡神静心之效,绝不会如此颓靡浓艳。来者绝不会是圣上与她的同僚。刘拂又打了个喷嚏,不得不承认事态再次脱离了她的预想。如此艳香,只有风尘女子才会用。且这女子,平日赚得的皮肉钱恐怕不多。她跟随圣上二十六年,对他的性子知之甚详,深知即便是自己的女儿身暴露,圣上也绝不会为了撒火,就如此欺辱多年旧臣。刘拂眉心微蹙,心知是起了大变故。听到由远至近的脚步声,她双臂暗暗使力,才挣了一挣,就累得气喘吁吁。来不及想自己的身体为何虚弱至此,立刻蜷起身体护住心肺等重要部位,避免未知的伤害。木门吱扭扭地开启,浓香扑鼻的瞬间,刘拂突然意识到,她胸前的伤处竟丝毫不痛。刘拂挡在黑布下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那可是贯透胸肺的一剑不修养个把月绝好不了只要她还未被罢黜,就仍是大延的正二品大员,不论如何,圣上都不会置她生死于不顾。就算九门提督与她有旧怨,也不可能用自己的前途与她置气。压下繁乱的思绪,刘拂屏息凝神,等待着时机。黑布被摘下,明亮的光晃到眼前,哪怕她早已闭眼,眼前仍被晃得花白一片。“哟,不再要死要活的了”刘拂睁开刺痛的眼睛,看向来人。那女子妖媚非常,打扮的很是过时,吐字是江南特有的绵软。确实不是好人家的姑娘。而这一脸讥笑的花娘眼中,映着个葛衣麻衫面黄肌瘦的身影。柴房中,只有她们二人。“唔”刘拂所有的话,都被口中软布堵了回来。她宁愿直面圣上的雷霆震怒,也不愿自己的猜测成真京中谁人不知,她刘平明刘少师因年过三十仍不愿娶妻,已交了整整三年的“不婚税”。三十三岁的成年人,一夕变成个孩子,简直是滑下之大稽。被捆住的手脚冰冷僵痛,既非黄粱一梦,那是夺舍还魂,还是返老还童刘拂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腔子里那颗心脏,在急促地跳动。子不语怪力乱神,子要对鬼神之事敬而远之,可子没过,当神怪乱了自己的命运时该怎么办。不论如何,她都要好好活下去。强压下狂乱的心跳,刘拂强撑起虚弱的身体跪坐起来,仔细观察着眼前花枝招展的妓子。显而易见的是,她对她没有丁点好感。走马过街头满楼红袖招的刘少师,居然会收到妓子嫉恨鄙夷的目光若让被她抢尽风头的同僚们知晓,估计他们会大笑三。只是不知,是否还有重见之日,重见时又是否还能共笑一场。事已至此,刘拂苦笑一声后,便将烦恼与心酸全部抛之脑后。她从不会怨尤人。看见她嘴角的苦笑,女子嗤笑一声,弯腰用指尖抬起刘拂的下巴,不屑道:“怎么不寻死觅活的了”不知前情的刘拂摆出颌首低眉的乖顺姿态,垂下眼帘任由女子的长甲在脸上划动。刘拂四肢放松,柔顺地贴合在身后,仅有被捆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连指节都绷得发白。这样的做低伏,是她幼年进宫伴读时的常态。可就算是在当年,胆敢挟子以令诸侯的周默存,也从未如此明着欺辱人。毕竟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是要脸面,所以宦海拼杀中所有的阴谋阳谋,都罩着忠义礼智信的外衣。大丈夫能屈能伸,保住命设法脱身,才是当务之急。刘拂目光微沉,露出些怯懦模样。因被死死钳住下巴,只能抬着头呜咽出声。她的示弱,让女子十分开怀。“瞧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女子脸上妒色一闪而过,“别你娇杏姐姐不疼人,有些话不跟你明白,日后你吃了大苦头更要怨我”冷眼打量,见刘拂果真气虚无力,娇杏才飞快地将她口中软布取出。想起刚拉她回来时,要死要活张牙舞爪的模样,心有余悸地吐出口气。果真,又渴又饿又冷又黑的关上三四,什么三贞九烈就都忘了。耕读之家的姑娘呵娇杏厉声道:“且记着,打从你进了这个门子,就再不是什么秀才公的女儿。咱们做的是迎来送往的生意,把你那套清高矜持统统给我收起来”秀才公的女儿刘氏乃百年豪族,她早亡的父亲刘齐光十七岁便金榜题名,乃是大延少有的少年英才,那卖女入青楼的腐儒,没一处配做她爹。印证了心中猜测,刘拂丝毫不觉得高兴。她瞳孔微缩,面无表情地望向娇杏。“不过一个黄毛丫头,春妈妈竟也有走眼的时”志得意满的娇杏迎上刘拂沉静的目光,莫名觉得浑身都冰冷僵硬起来。她咽下未尽的话,下意识退了两步,直到后背抵上木门,才醒过神来。“死丫头,敢在老娘面前拿乔”娇杏自觉丢了脸面,想也不想便抬手挥了过去。即便是皇后娘娘,也没得资格赏她巴掌。刘拂跪坐于地,冷眼觑着捧手痛呼的娇杏。娇嫩的手掌打在柴禾堆上,自然是疼的。自打从娇杏口中听到“春妈妈”三个字后,刘拂便知鸨母另有其人,对上娇杏再无顾忌。她阴差阳错恢复了女儿身,就算脸皮不如早前好看,也是要好好珍惜的。花楼中“前辈”教训“后辈”是常有的事,可她重活一世心无顾虑,很是不必忍气吞声。娇杏痛得怒火上蹿,红着眼向刘拂扑了过去。刘拂功夫一般,但也用心学过,即便苦练的基本功不再,该有的灵巧还是有的。她躲得开第一次,就躲得开后面的。不消一刻功夫,娇杏就已鬓发微乱,气喘吁吁。“哟,开堂会呢这么热闹。”带着江淮口音的官话被得缠绵婉转,从半开的门外悠悠传来。一道人影步入刘拂的余光中。徐娘半老,酥胸半露,一开口就绵绵多情,让人听了耳根发热。要是没猜错,她便是娇杏口中的“春妈妈”了。看着倒是个好想与的,只是能坐得稳鸨母之位的,怎可能是简单人。按那花娘的法,如今她已身在贱籍,就算逃离这里也无路引户籍,别重回高位,就连安然度日都不可能。娼妓之流不可自赎自身,若想没有后顾之忧,还是要想方设法按着规矩回复良籍。即便上辈子姻缘早断,她也不想在这糟心的地方睡男人。她既清清白白进来,就要清清白白出去。刘拂当机立断,止住闪躲的动作,任由收力不住的娇杏将自己撞倒,磕向身后的柴堆。变故来得太快,在场三人除了刘拂,全都惊了一跳。刘拂感到额角一热,刺啦啦地疼了起来,然后就心安理得的闭眼倒地,再不吭一声。在刘拂的刻意控制下,伤情很是严重,从伤口流出的血水,染湿了她的眼角发际,看着就让人心酸。无视娇杏的痛呼,春海棠快步上前,蹲下身查看少女的伤势。当心翼翼拨开她粘满血迹的发丝后,春海棠担忧的目光中生出三分玩味。 第一章·失策 - 第一章·失策 - 第一章·失策 - 肉肉屋 第二章·碧烟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章·碧烟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章·碧烟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章·碧烟 第2章春海棠看得分明,那伤口看起来凶险,一时三刻也要不得性命。阳光透过半开的木门,细密密地洒在刘拂身上。无视娇杏的伤情与慌乱的辩解,春海棠倚门打着扇子,垂眸细看地上豆芽菜似的干瘪丫头。半大的女孩儿因着瘦,看着要比实际年龄些。可不论是枯黄的头发还是憔悴的神情,都挡不住姣好的五官,用心养上一段日子,拉出去足以惊艳整个金陵。最重要的是,她不只有一张漂亮的脸蛋。秦淮河畔共有一百三十三家勾栏院,要想在数不尽的美色中闯出点名堂,仅靠一个木头美人绝不可能。若是不长偏,或可一期。注意到少女颤也不颤的长睫,春海棠早前因她寻死觅活而产生的失望已荡然无存。娇杏心中微乱,捂着同样撞伤的额头,泪眼朦胧地举着红肿的手娇声:“妈妈,妈妈你要为我做主”春海棠隔着绣帕攥住娇杏的腕子,疑惑道:“你怎么在这儿”“我”想起春海棠早前的话,娇杏浑身一颤,只得咬牙硬着头皮回答,“不是妈妈您的,这批新进楼子的姑娘,都交由我来操持么”想起自己跟了春海棠五六年,又想起妈妈嬉笑随性的脾气,娇杏的胆怯就去了七分,很快镇定下来。偷瞄一眼倒地的少女,娇杏恨极了她故作柔弱的模样。她深知春海棠最爱娇柔的女孩儿,忙哭诉道:“妈妈您看,这丫头泼辣得狠,若不磨平了性子,早晚要给楼中惹事”亲耳听到对方颠倒是非,正在装晕的刘拂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冷笑不止。她趁着门口的两人没察觉,抬起被反捆着的手,搭上身后细脆的柴禾。士可杀不可辱,妓.院调.教女子的手段,刘拂不是没听过。若那鸨母偏听偏信,她就只能咬牙挣上一挣,不得还能拼死搏出个海阔空。刘拂心念电转,所有念头不过一瞬之间。一息之后,那春妈妈的声音就飘入她的耳中。“你想怎样”刘拂搭着柴禾的手指紧了又紧。娇杏咬牙狞笑,从头上拔下簪子:“我们俩伤处相抵,她伤了我的手,自要她偿回来”刘拂依旧阖着眼,动也不动。当她察觉到娇杏靠近,蓄势待发准备暴起伤人时,那妓子却被鸨母拦了下来。“一只手换一只手你这话本也没错。”春海棠收回扇子,哂笑道,“但她的手能提笔写字,你的能做什么给老爷公子拤弄消遣”软绵绵的咬字,几乎媚进人心里。拤拤弄当刘拂反应过来她话中意思时,几乎要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春海棠浑然不觉,冲着娇杏挑眉,轻笑道:“我只记得自己吩咐过,不许任何人靠近这儿。你是先来的这间还是已去过那间”相邻的两间屋中,关着春海棠此次买回来的最满意的两个姑娘。她是让娇杏训导新来的丫头不假,但也特意吩咐过楼中上下,不许涉足这两间柴房,以免吓到她的心肝。话音刚落地,娇杏已彻底慌乱起来:“妈妈”春海棠嫌弃地看着她头上伤处:“还不去寻大夫过来”“奴这就去”明明是再柔和不过的语调,却把娇杏吓的不清。望着娇杏跑着离开的背影,春海棠摇头讽笑。她看着地上昏迷的少女,半是担忧半是好笑的恐吓道:“你要再装样,不得真有流血流死的时候。”见装晕被人看破,刘拂也不慌乱。或许她其实从未想过,能完全骗过这鸨母。她自幼被充作男儿养大,唱念做打演的一手好戏,阴谋阳谋也信手拈来,但女人间的后宅构陷手段,实在不怎么熟稔。刘拂乖顺睁眼,正对上春海棠含笑的眸子。心知自己只要不再闹腾,暂时就不会遭难,刘拂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刚只是匆匆瞥了一眼,此时面对面对上,才看清这鸨母不过三十上下的年纪。不论如何,对方都为她做足了脸面。刘拂偷偷松开手中的柴禾,强使力坐起身来。额角的伤处一抽一抽地疼着,脑袋也有些晕晕沉沉的,让她脸上的委屈迷茫更加真实。她抬起因失血愈发惨白的面庞,露出又羞又怕又忐忑的眸子,轻声道:“让姐姐笑话了。”“倒是嘴甜。”春海棠用帕子挡着嘴,视线扫过刘拂无法助力的手臂,笑得极暧昧,“丫头腰力不错嘛,有赋。”刘拂脸上硬生生憋出一丝血色。赋个大头鬼哦大夫来前,已有两个壮实的仆妇闻讯赶来,将刘拂抬去早就布置好的屋中,又将她洗刷干净,换上细绵缝制的新衣。当春海棠处理完琐事再来时,刘拂额上的伤已上过药了。她正披散着仍带水汽的头发,穿着中衣斜倚在床头,皱眉看着手中的汤药。一张脸惨白,毫无血色,几乎与缠在脑袋上的白布同色。捧着药碗的手指细长,在洗去脏污后显出莹白如玉的肌肤,让人见了就忍不住想牵上一牵。春海棠也确实上前牵了。一手牵着刘拂的手,一手拿过她手中的药碗,亲手喂她喝药。“我的心肝儿,良药苦口,你可不能不喝。”刘拂打了个冷颤,避无可避,只得捏着鼻子一口饮尽。见她听话,春海棠笑得更加开怀:“真是乖巧许多,可是被娇杏吓着了你放心,她再不敢捉弄你。”其实就少女使计磕坏脑袋这件事,春海棠不是不生气的。但只要被她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就什么脾气都没了。拉起刘拂垂落在胸前的枯黄发丝,春海棠皱眉道:“你那娘老子,也真是瞎了眼,如花似玉的姑娘都能被他们养成这样。”若不是她慧眼识玉,绝挑不出这么个埋在土堆里的美人胚子。刘拂只能苦笑以对。方才洗漱时,她已从仆妇口中,将自己的身世套了个大概。她,刘兰,豆蔻年华十三岁,为了给重病的老父买药,被狠心的后妈作价五两,卖给了饶翠楼的鸨母春海棠。如果自己的无奈是时势造成的,那刘兰就是生而不幸。丫头也是烈性,人体弱先是被继母饿了几顿,又不愿吃青楼的饭菜,生生将自己饿死了。这才有了她刘平明的重活一世。“从那日后生恩已还,他们再不是我父母了。”刘拂眼眶通红,狠狠抹了把脸,哑声道,“还要多谢海棠姐救我。”谢得真情实感,不带一丝虚假。刘兰的继母心肠狠辣,若非春海棠愿意花三个端正丫头的高价买她,此时刘拂怕是醒在去西北大营的路上。虽都是皮肉生意,民妓也比军妓好上许多。那才是真正的暗无日,日日麻木地接客,毕生所求仅剩一个“死”字。起码现在,她还能想到办法干干净净地脱身苦海,而不是一头撞死早死早超生。饶翠楼生意萧条,日进仅有几两银子,上上下下又要买花又要吃喝,刨去打点孝敬的钱,只能勉强维持。春海棠肯花五两银子在自己身上,堪称菩萨般的心肠。就仆妇所,春海棠的另一个心肝,卖价仅是自己的一半。刘拂再次道谢:“姐姐的恩情,我会牢记心中。”“这是咱们的缘分。”春海棠完全没放在心上,娇笑道,“丫头,你既跟了姐姐,就等着吃香喝辣。”见她不以为意,刘拂看着自己细瘦的胳膊腿,抿唇一笑,不再拘泥于此。得人恩果千年记,自家记在心中就够了。必有一日,虎归山林。“姐姐的是,这是咱们的缘分。”刘拂反握住春海棠的手,笑得极甜。春海棠看着刘拂含笑的脸,脑中灵光一闪,一拍大腿正色道:“你既看开了,就不要再惦念过去。兰这名字不好,待姐姐给你改个更加富贵的菡萏芙蕖”个个都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刘拂装出犹豫的样子,哑声道:“姐姐觉得碧烟二字可好”“你竟识文断字听着就和我们这些花儿草儿的名字不同。”春海棠才感叹了一句,就已想到缘由。秀才公的女儿被后娘亲手卖进勾栏院,便是她见多了卖儿鬻女的惨况,也忍不住掬一把同情泪。心酸过之后,春海棠想起如今名声衰败、生意不振的饶翠楼,眼中光芒更盛。她怕刘拂伤心,忙啧啧有声地夸道:“难怪我见着你,就觉得有股子书香文墨气。”被抢答的刘拂,只需要露出强忍难过的坚强微笑。掬一把辛酸泪,春海棠拍拍刘拂的手:“待姐姐找人测算一下,若合你八字,日后这世上就再没什么刘兰,只有咱们饶翠楼的碧烟姑娘了”宦海沉浮十数年,察言观色可谓是基本功。注意到春海棠欣喜的目光,刘拂才彻底放松下来。想来春海棠已能隐约意识到,她的好处了。轻裾含碧烟,窈窕似云浮。刘拂轻叹口气,想起上辈子祖父为她取字“云浮”,就是为了告诫她要动心忍性,遇事不可鲁莽,以免暴露了女子身份。现如今,她再也不必为此担忧了。不能卖身,卖艺也是可行的。一个淸倌儿给花楼带来的银子,不得要比十个花魁娘子还多。刘拂扯起唇角笑了笑,并不怕春海棠嫌她无用。即便是做男人生意的妓子,恐怕也比不过她对男人的了解。 第二章·碧烟 - 第二章·碧烟 - 第二章·碧烟 - 肉肉屋 第三章·推翻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三章·推翻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三章·推翻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三章·推翻 第3章刘拂的身体其实比看上去更虚弱些。当她提起的那股劲松懈后,连着烧了七八日,再睁眼,昏迷前刚开的杏花都已落了。按着老大夫的话,这身体先不足,打从娘胎里出来就带着病弱,时候也没受过什么精心照料,再加上受伤前饿了三,不心走了背运,就此一命呜呼也是有可能的。这世上再没第二个人知道,真正的刘兰在数日之前,就已魂归极乐。刘拂为早逝的少女一叹,对着来探望的春海棠恳求道:“姐姐,我有个不情之请。”“你。”“我虽得新生,但也不能忘了生恩”见她神情哀切,春海棠微愣后,怒气滔地打断她的话:“我还以为你是个明白的”春海棠的怒火来得太突如其然,刘拂眸光一闪,心知有异。她也不追问,只在春海棠拂袖而去前拉着她的手,可怜兮兮道:“姐姐误会我了。”“我是想着,找姐姐借点银子,给亡人点盏长明灯。”低垂的长睫挡住水润的杏眼,她紧抿着唇,可怜兮兮地紧拉着春海棠不放。春海棠叹了口气,回身坐下:“要多少”想来她是误会自己要给亡母祝祷了。本意是给刘兰祈福的刘拂并没有辩驳。“一、一两银子”看着春海棠满是惊异的眸子,刘拂默默咽回了那句“一百两”。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曾经坐拥万贯家私,纸面年俸就有三百八十两的刘平明刘少师,再世为人才发现银钱是如此重要。“我已是姐姐的人了,姐姐还怕我逃了不成”被刘拂亮若星辰的眸子注视着,春海棠莫名觉得脸上一热,咬牙应承下来:“定山寺的菩萨最灵,主持人极好,对咱们这些风尘女也一视同仁待下月初一上香,姐姐亲自去帮你办。”刘拂闻言微愣,一股凉意从脊背升起,喃喃道:“定山寺定山寺”见她脸惨白,春海棠也顾不得心疼银子,忙安慰道:“就是狮子峰下那间,你放心就是。”被春海棠揽在怀中搓揉的刘拂苦笑无言,她哪里是担心这个定山寺乃南朝四百八十寺之首,在本朝依旧香火鼎盛,不输鸡鸣、栖霞二寺。可唯一的问题是,在圣上登基的第十二个年头,定山寺就被一场山洪冲毁了,直到自己救驾前仍在复建所以她如今,到底身处何时而下一刻,刘拂就已知晓今夕是何夕。春海棠为了岔开话题,福灵心至般将答案递到了刘拂手上:“心肝,你取的名字果真不错,与你的八字是大大的相合”她从袖中掏出一张红纸,“你看看上面批的,厚德载物安享尊荣,财官双美功成名就,啧啧啧,姐姐找人测了海多的命数,再没见过如此好的了”刘拂接过红纸,才看了一眼,设鸿门宴坑陷权相周默存替圣上时,尚能稳稳托住茶盏一颤不颤的手,此时抖得如筛糠一般。脑子里乱糟糟的刘拂深吸口气,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可惜没什么成效。什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古人欺她刘拂垂下眼帘,沉默地看着纸上的字。除了春海棠背出的那一行外,另一行写着建平三十九年、庚辰年二月初二辰时三刻生人,春龙节落草,确实是绝好的命格。今日是建平五十二年二月十八,此时别是她刘平明,就连她祖父忠信侯刘昌,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她竟是回到了六十年前“我的心肝儿,还头疼”刘拂回神,摇头苦笑:“劳姐姐担心了,没有的事。”巧言哄走了春海棠,刘拂强撑起身体坐在简陋的书桌前,以指为笔蘸水快速地写着。之前所有的计划,都在上一刻被推翻。即便无法接受自己魂游六十年前这件事,刘拂也得承认,在已知后事发展的前提下,她未来要走的路将会平顺许多。若之前她想以一个妓子的身份平步青云,是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么如今,这份痴梦已经有了实现的可能。除了圣上与祖父,再没人知道刘少师有过目不忘的神技。她当年金榜折桂,受封翰林院庶吉士,因着在文坛中颇有些名望,第二年就被圣上提去修书,看遍百年来各色史料,对建平五十二年及之后的各地事宜,可谓烂熟于胸。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等风尘花柳销金窟毕竟不是久居之地。她需要好好谋划,在全须全尾脱身的同时,既要帮扶春海棠,又要挣出一份家业或名声。不消片刻,刘拂已从记忆中翻出不少可用的东西。新的计划,在一念之间成型。人有底气之后,心情自然大好;心情好了,吃吃喝喝也放得开胃口。不消十功夫,刘拂就将自己从面黄肌瘦,直吃到粉面含光。更因她左邻右舍都是同期买进来的姑娘,哭哭啼啼与笑容满面,形成了鲜明对比。莫楼中的妓子龟.公,就连春海棠都被吓住了。在秦淮河畔呆了二十年,从没见过谁家姑娘,进了楼子反倒欢欣非常的。该不会是个傻的自身体不那么虚弱后,刘拂花了整整一日时间,将饶翠楼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同时摸清了春海棠的为人处世性情喜好。各种传闻都向刘拂证明,她并没有看走眼。那个女人,骨子里就藏着温柔。不然仅凭着楼中姑娘的姿色,只要她能硬得起心肠,就一定可以赚得盆满钵满。可实际上,饶翠楼的姑娘只在楼中陪客,便是出门陪酒也绝不过夜。至于堂会一类任由爷们儿耍弄的邀约,不论来请的是哪家,都会被春海棠寻个由头推拒。因着这个缘故,当年颇有艳名的饶翠楼,才会在她接手后渐渐败落。哪怕首饰衣裳都不如旁人,春海棠手下的姑娘,大多都真心爱戴着她们的鸨母。毕竟与那个为了救夫,含泪欲将继女卖进军营的后娘相比,春海棠隐藏在娇媚下的慈心才是真的。身在泥沼中的女人个个可怜,但人既然活着,哪怕前程渺茫,也还是要拼了命地活下去。饶翠楼无力养闲人,被买来的姑娘注定要走上前人的老路。哪怕亏名损实,春海棠也没逼着她们这批年幼的提前接客。不拘恫吓还是安抚,新来的姑娘们在这十数日里全部安生下来,琴棋书画行走坐卧之类的课程也逐渐开始。而颠鸾倒凤之类的技巧,则要等来年她们再大些才教。因着刘拂还在养伤,并没一起去上课。因此她能接触到的姐妹,除了昏睡时搬到隔壁的另一个“心肝儿”,再没有第二个。与“心肝儿”相熟,还是因为她有一突然敲响了自家房门。文静秀气的姑娘紧抿着樱唇,满脸忐忑的站在门口:“碧烟,妈妈我可以来找你。”刘拂虽不明所以,却也点头将人让了进来。“是有什么事”姑娘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笺,双手递给刘拂。粗糙拉手,枯黄沁墨。刘拂不必细看,仅接过时双指一搓,就知这是最低等的竹纸。可是时下纸笔金贵,农耕之家若想供出个读书人,常要合举家之力。按着建平五十二年的金陵物价,这般劣纸最少也要四、五十文钱一刀。春海棠舍得买来给姑娘们练字,可见是花了大价钱的。而她桌上的赤亭毛边纸,一刀则要四、五百个大子儿。往日不屑入目的东西,此时已成了金贵物件。得知自己懂文墨的事已在春海棠那记上了号,刘拂面上不漏分毫,边笑着请姑娘坐下,边打开整齐叠好的纸张。在她余光之中,春海棠的心肝凤眼睁得溜圆,写满了担忧。倒是个爱学的孩子。这份认真,已值得人动容。暗叹一声可惜,刘拂的动作带上三分谨慎,见姑娘因紧张绷着脸,不免生了逗弄的心思。隔着桌子,刘拂前倾身体,笑道:“心肝儿,这纸上写的什么”姑娘涨红了脸,嚅嗫道:“是我的名字妈妈让你看看,取个什么艺名好。”纸上歪歪扭扭写着三个斗大的字,即便写的不好,但一笔一划都很是用心。王月娇,想是她的名字。嗯刘拂突然想起,曾在故纸堆中看到的秦淮名妓,一个难得脱出风尘还得善终的女子。饶翠楼,望日骄,原来确有其人,而非白日做梦的穷书生虚拟杜撰。她突然心安,连自己都不知道曾存在过的迷茫无措,彻底消失不见。软下声音,轻声问道:“你觉得这个名字如何”不停点头的少女只知她莫名欢喜,却不知对面的人给予了自己多大的祝福。刘拂嘴角含笑,拉着少女的手将人牵到身边。随意地推开书案上满是墨迹的纸张,抽出一张干净的赤亭纸,饱蘸浓墨,挥毫而书。“你看,这是你的新名字。”刘拂从后面握住少女的手,“我来教你写。”“这字真好看”望日骄愣愣看着,下意识地伸出手,抚上未干的字。少女睁大了眼睛。她不懂什么书法,今日更是第一次习字,却也能看出眼前的字要比堂上师父的好上不知多少。刘拂抓住她的手腕,看着沾满墨水的指尖,摇头失笑:“可千万别摸脸,不然就变成花猫了。”待松开手后,去一旁水盆绞了帕子,递给她擦手。望日骄擦着擦着,似是想起什么般,突然红了眼眶:“碧烟,你别怕,以后有我、有妈妈在,再没人敢欺负你的。”在望日骄眼中,读书习字是一件极神圣的事。对沦落风尘的秀才之女,自然也充满了怜惜。看着她恬淡平和的侧脸,望日骄心中又是暖涨又是酸痛。自进楼中,虽有妈妈用心对她,但再也没感受到如此真切的关怀了。眨去眼中水光,心中暗下决心的望日骄垂头看向桌面,目光很快就被之前挪开的那沓竹纸吸引。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字,垒成厚厚一叠,看起来像是书本一般。见望日骄一脸好奇,刘拂随口道:“养病无趣,随手录点菜谱,权当练字。”食色,性也。美人在旁,美食在盘,才是快意人生。刘拂挑起嘴角,微微一笑:“莫发呆了,来习字。” 第三章·推翻 - 第三章·推翻 - 第三章·推翻 - 肉肉屋 第四章·梳妆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四章·梳妆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四章·梳妆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四章·梳妆 第4章除了娇杏的冷嘲热讽外,刘拂在饶翠楼的日子称得上顺风顺水,白日里练字喝茶,晚上与望日骄闲聊玩笑。不必五更起床读书,没有尔虞我诈在旁,无需担忧家国下,若非身处青楼楚馆,几乎与寻常人家娇养的女孩儿没有差别。这是刘拂自开蒙之后,再没有过的闲适生活。直到两个月后,在牡丹花含苞待开的时节,在胡老大夫欣慰的目光下,刘拂的好日子宣告结束。若非摸透了春海棠的脾性,按着原先的计划,这伤势本该再反复些时日的。即便春海棠对自己的好里有九成是为了利益,但剩下的一成真心,就已足够让人动容。更何况那一分真切,已在相处的时光里,悄无声息地加大比重。“我的心肝儿,大夫了,你那些沉疴旧疾,只要慢慢调养,日后也不会有碍。”刘拂笑着拉春姐姐坐下:“就算为了姐姐,我这颗摇钱树,也会茁壮成长的。”春海棠扇子打得的更欢:“姐姐就喜欢你这直来直往的性子。”千人千面,在见惯了心计的春海棠面前,最好的脸孔就是直接。“好姑娘,你养病拉落下许多课程,可得好好赶上。”刘拂点头应是:“姐姐放心就是,我好赖也是有些底子的。”琴棋书画本就属君子六艺,她上辈子虽称不上大家,但不拘哪项,都有拿得出手的看家本事。业精于勤荒于嬉,哪怕她在官封少师后就懒怠了这些杂项,应付青楼楚馆中的凑趣也足够了。春海棠眸子一亮,以扇掩唇,娇笑道:“姐姐我对你冀望极高,你光赶上功课,可不够偿还我这两个月的汤药钱。”“我那些微末技艺,哪里比得过楼中师傅。”刘拂问弦歌知雅意,却也不点破,“不过领着姐妹们共同进步,想来还是可以的。”“已是极好的了”春海棠抚掌大笑,“可见我那五两银子没有白花”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价,往日豪掷千金的刘少师摇头苦笑:“姐姐抬举我了。”她眉眼间藏着的淡淡忧伤,让春海棠误会她想起狠心的父母。海棠姐姐眸光一颤,干脆利落地岔开话题:“不止落下的功课,旁的事你也得早些补上。”上下打量一遍刘拂的衣着装扮,春海棠满脸嫌弃:“便是厨下的嬷嬷,也要比你精细多了。若让旁人知道,还不得以为我苛待手下姑娘”春海棠对楼中姑娘倾注了十二万分的用心,早就备下了细布的衣衫、简单的首饰还有各色胭脂水粉。与刘拂同批的姑娘大多是从贫苦人家买来的,素日里一根红头绳都能让她们惊喜数日,即便被卖入贱籍,少女爱美的性也不曾丢失,看到那箱衣物时多多少少忘了哀伤,便是性情寡淡的望日骄也不例外。只除了刘拂。她日日窝在屋中,别涂脂抹粉,就连头发也不曾精心梳理过,全是用发带在头顶草草一扎了事。再加身上青蓝色的利索短打,便是有十分的美貌也只剩下五分,是烧火丫头也不会有人怀疑。春海棠看在眼里,直到今日才点明。摇着扇子起身,海棠姐姐精心勾画过的眉尾微挑,向着刘拂抛了个媚眼。“若再让我看到你这幅打扮哼”意犹未尽的话,最是让人不知如何是好。“姐姐慢走。”望着摇曳而去的风.骚背影,刘拂收起嘴边的笑意,抬头看向房顶,轻轻吐出胸中一口浊气。明日,怕是不好过关。第二日一早,还未亮时,刘拂就已醒来。她利索地起身洗漱,一脸纠结地穿上昨晚挑选出的藕荷耦合色襦裙,缓步移至妆龛前坐好。铜镜不甚清晰,只能大致照出镜中人的容颜这还是夺舍以来,她头遭看到自己的脸。明明是十三岁花儿一样的年纪,却带着一丝抹不去的病弱。整整两个月的修养,日日好汤好菜的喂养,就算春海棠不计本钱的替她调理身体,这短短几十日的滋补,也抵不过过去十数年的亏损。可即便还未长开,亦能看出含苞待放的美。若春海棠人如其名,娇艳如春日的海棠花。那她未见真容时给自己取的艺名碧烟,也是十分的贴合。如珠似玉,如烟似雾,潆潆如水波,既柔且韧。当所有矛盾的因素集合到一起,就变成了奇异的迷人。记起春海棠时常吹嘘她如何如何慧眼识玉,揽镜自照的刘拂不由失笑。看来近百年来,权贵士族对美色的喜好,从未有过大变化。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张脸,却能从眼角眉梢一颦一笑看出曾经的自己。与前世相比,少了许多骄矜傲气,多了些许楚楚可怜。唯一不变的,是眉眼间呼之欲出的英气。比起上辈子的锋芒毕露,如今的面容不知是因为年幼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看起来要温和许多。望着装着粗简首饰的妆龛,以及各色脂粉,刘拂平生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她能凭些微墨色的差别,一眼认出桐油墨与漆涸墨的差别;亦能凭洒金的密度不同,辨出铜丝罗文笺与狭帘罗文笺。却分不出面前两盏颜色相似的香脂,分别有什么用途,又要如何使用。女扮男装多年的后遗症,直到现在才显现出来。镜中少女的脸上写满了苦恼。抬手拢起发丝,刘拂回忆着贵女们繁杂的发髻,试探着编起发辫。挽发,敷粉,描眉,点唇,能画一笔好画的手却捏不稳眉黛。哪怕有厚厚的脂粉遮挡,也无法掩盖骤然苍白起来的面容。刘拂看着镜中的自己,猫儿似的杏眼中透出满满的无奈。她不是个娇气的人,也曾单枪匹马赶赴黄沙漫的前线、临危受命直抵山峦崩塌的灾区,两个月来无人服侍也过得很是安乐,从不曾像现在这般怀念过去仆婢环绕的贵公子生活。身为女子,真是一件麻烦的事。长叹口气,刘拂拎起裙角起身,屈指敲了敲与隔壁共用的墙壁。“骄儿,我需要你。”今日能救她的,只有望日骄。洗去脸上不堪入目的妆容,打散头发重新坐回镜前,刘拂拿着木梳一下下顺着仍旧枯黄的发丝。却步不前,从不是她的作风。刘拂推门而出时,正好对上倚栏嗑瓜子的娇杏。花楼只在日落后迎客,妓子们也在后半夜才能安歇,是以整个走廊上除了她们这批还未出堂的姑娘,就只有娇杏一个老人。听到身后的动静,娇杏眼皮一掀,“呸”的得一声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可见今日福星高照喜鹊登枝,咱们的碧烟姑娘,居然舍得出闺房了。”其余姑娘看到这边的情况,全部战战兢兢地的停住了脚步,不敢多出一声。十几个丫头挤做一堆,像群瑟瑟发抖互相取暖的鹌鹑。刘拂抬眼,对着她们安抚地笑笑。娇杏的脸色明显掉了下来。有些冲突是无法掩盖的,既然注定要发生,还不如早日挑明。虽将军不打无准备的仗,但刘拂是个文人,自有自己的行事方法。她没站稳脚跟不假,对方也少了做准备的时间。“姐姐辛苦了。”刘拂拉住想要开口的望日骄,向着娇杏一笑,“看姐姐面色憔悴,可是太过操劳了”意有所指得的太过明显。娇杏神情微僵,借着拿帕子擦拭嘴角的动作掩盖:“我们这样的劳苦命,哪里有什么辛不辛苦。”她的目光略过刘拂只簪着一朵绢花的双环髻,大声嗤笑,“不像有的人,生好运。三门不出五步不迈,好吃好喝地的吞饮自家姐妹的血汗钱。”这两个月时间,不止让刘拂摸清了饶翠楼的底细,也让她看清了上上下下的关系。三个女人一台戏,更别提楼中住了数十个姑娘。刘拂留意到,在娇杏之前那句话出口时,不远处鹌鹑们的脸色也确实变了一变。因娇杏识文断字,性格泼辣镇得住场子,春海棠便将教养新人的任务交给了她。除了刘拂与望日骄,其余人在初进楼时,都受过娇杏百般手段,对她又敬又怕。刘拂都能猜到,在自己与望日骄不在的场合,娇杏会将她们二人形容成何种模样凭着鸨母的宠爱作威作福,日后必定能夺得最好的一切。人言可畏,三人成虎。十二三岁的丫头,正是性情未定易受人影响的时候。可惜不论是孤立还是嫉恨,这些女孩儿最在意的东西,全不在刘拂眼中。就连娇杏发自内心的嫉妒,也只被刘拂当作成事的踏脚石。圣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可这个世界上,从不曾有过真正的公平。若想凸显自己的本事,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个入得了贵人眼的对手。“千金散尽还复来。姐姐熟读诗书,想来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刘拂靠近娇杏,压低声音笑道,“毕竟我不止好运满满,还生了一副好才貌。”她直视对方,眼中的讽刺只有娇杏一人能够看到。有些人,做不了朋友,那就不要客气。娇杏怒目圆睁,恨得咬牙切齿。她捏着帕子的手紧了又紧,最后只是将手中的瓜子全摔在地上。春海棠的两个心肝,都不是她能动的:“好猖狂妈妈若知道她的宝贝儿是这般模样,怕要伤心透了”时人最喜女子贤良淑德,更别提花钱的是大爷,青楼楚馆的妓子哪怕像娇杏这般火辣脾气的,在恩客面前也要做出温柔如水的模样。娇杏的话不中听,但从各个方面来讲,都是实话。随着她的动作,有三两粒不长眼的瓜子,蹦到了刘拂裙子上。刘拂刚想掀起裙子,就被身旁的望日骄打了手。啧,穿裙子真是麻烦。她眉头微蹙,提了提裙摆,任由瓜子滚落。然后才抬头望向娇杏,轻声道:“姐姐这话岔了。” 第四章·梳妆 - 第四章·梳妆 - 第四章·梳妆 - 肉肉屋 第五章·考核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五章·考核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五章·考核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五章·考核 第5章“做姐姐的好心教你道理,你倒好,出言不逊反口辩驳原来这就是秀才公家的家教”娇杏顿了顿,斜睨着刘拂,皱眉训斥道,“也难怪你那病鬼老爹,考了几十年都考不过。”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这一字一句,实在是扎心得的厉害。被当面嘲讽的刘拂不为所动,反倒自嘲一笑,将眼底的不屑挂在脸上:“我自是没家教的。”她的笑容苦涩非常,哑声道:“他若真有经纬地之才,如何会卖女儿”场面立时安静下来,之前有意无意望向刘拂的目光,全都看得实了。被春海棠好汤好饭养出的血色,此时全部褪去。刘拂脸苍白如雪,恍如玉人一般。她微微抬头,偏过头躲开众人视线,只有纤长的脖颈与半张侧脸暴露在外。长睫轻颤,竭力睁大的眼睛眨也不眨,只怕一个不心,氤氲在眼中的泪水就会滚落。三分凄苦配着七分决绝,明明站在众人之间,却仿佛地间仅剩她一人般清冷无望,看上去格外伤情。在场所有人,无不感同身受。她们都是被血亲卖进泥沼,自此只能在红尘中挣扎,再无一刻安宁。可怜人又何必为难可怜人呢听到不远处渐渐汇聚成一气的抽噎声,刘拂满意地眨眨眼,让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到下巴。这场戏,做得足够了。一回生二回熟,她已吃透了女儿家装哭扮可怜的套路。娇杏是唯一没被影响的。她不止没被影响,还一眼就看出刘拂是在做戏。少女目光中的得意,刺得她心口疼。可这场戏做得的太真,让刚刚认命的死丫头们心酸非常,也让她多日来的诋毁烟消云散。想要揭露刘碧烟的骗局的话,还没开口就被哀声切切堵了回来。无法感同身受的人,永远不会被归为一群。接收到偷偷打量的目光,娇杏心知肚明,自己的横眉冷对,已成了冷心冷肺的最佳体现。刘碧烟,又是刘碧烟怀柔不行,那就用威逼。娇杏冷笑着看向众人:“还不快滚一会儿若敢晚上丁点,看老娘怎么收拾你们”尖细的声音打破自怨自艾的哀怨氛围。刚刚还与刘拂一同落泪的鹌鹑们抖了抖,茫然无措地望了一眼对立的三人,终于醒过神来。对娇杏的惧怕,快速使胆怯的理智占据上峰。“就她们这样的,也值得你费心拉拢”娇杏大声讽笑,伸手指向众人,“一群有奶就是娘的蹄子,能帮你什么还能替你拉拢客人不成就算她们愿意把到手的恩客推给你,那些贩夫走卒也不一定掏得起你的渡夜资。”娇杏的视线滑向望日骄,咂了咂嘴:“我这才明白,她为何独独对你不同了。好骄儿,你们两个心肝儿靠在一起,可要心,别被她吸干了血。”一直默不作声的望日骄挪步从刘拂背后出来,先将手中的帕子塞进她手中,才面向那帮姑娘道:“娇杏姐姐的话,你们都听懂了么”“你”望日骄果真是个妙人,市井传奇诚不欺我。刘拂几乎要喷笑出声,忙借拭泪的动作掩住唇边笑意。那群“姐妹”脾性如何她并不在意,今日与娇杏对上,一是当面锣对面鼓地的拉开阵势,以免日后被她暗算了也没处攀扯;二是做好第一步的铺垫,为饶翠楼的转型打下一个好的基础。以近两月来所见,娇杏攀附权贵的劲头极大,明摆着就是一颗不愿脱出泥沼的心。若让姑娘们继续被她胁迫着,那么不等刘拂安排好一切,春海棠手上的权利就要被分走很大一部分。海棠姐姐识美人的眼力是不错,挑副手却只看到娇杏识字的便利,没看出她隐藏在火辣脾气下的野心。“好心当做驴肝肺,可见有些人,要吃了大亏才能学乖。”娇杏连连冷笑,“待日后经了梳拢,自会有人磨平你的性子”还是个黄花丫头的望日骄张了张嘴,最终涨红了脸闭口不言。刘拂脸不红心不跳,垂眸笑道:“姐姐这话岔了。”同样的话,她今日已了两次。还次次都是在娇杏摆前辈威风震慑众人的时候。“呵”娇杏怒不可遏,“怎么大姐要教训我了”“教训可不敢当。”刘拂轻笑一声,摆出教授皇子时的正经模样,压低声音道,“只是比姐姐多读两本书,所知所想也便多些。”娇杏最怕的,就是身为秀才之女的自己,抢了她在饶翠楼的地位与风光。这种直戳对方死穴的话语,任谁都忍不了暴跳如雷,更别是性格火爆的娇杏。动手,已是可以预见的。刘拂边,边将望日骄扯到身后的同时,同时不动声色地略撤一步,退到娇杏可以触及的范围外。她如今,对自己的脸蛋可是爱护得的紧。果真,刘拂话音落地的瞬间,娇杏的巴掌已扇到眼前。紧紧抓着娇杏的手腕,刘拂收了笑容,正色道:“可一不可二,打人不打脸,娇杏姐姐上次动怒便让我卧床两月,这次又准备如何呢”她的目光滑向楼梯口,看向紧赶慢赶逃离的少女们,朗声道:“即便我们进楼晚些,也不该被姐姐如此轻贱。”那些女孩子单薄的背影,俱都颤了颤。而她们下楼的动作,也愈发快了。“放手”娇杏痛得的蹙眉,欲要上前厮打,想起那日被刘拂算计进去的事情手上,眼神晃了一晃,“皮娘,谁给你的胆子,在楼中动手动脚”“自是姐姐几次三番甩人耳光的举动,给的我胆子。”此时楼上只剩她们三人,刘拂也不在望日骄面前装样,含笑摆了摆空着的另一只手。娇杏手腕一麻,又怒又痛:“你你快放手”如她所愿,刘拂甩开娇杏的手后,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嘻嘻笑道:“其实我也奇怪,娇杏姐姐怎么突然就激动起来,都书中自有颜如玉,姐姐读了几年的书,难道不曾看见过”曲解古人言的本事,再没谁比得过她。“我们也要去用早膳了。”刘拂拉着望日骄的手,对娇杏笑道,“想来姐姐已经饱了,就不邀姐姐一起了。”捂着手腕的娇杏死死盯着刘拂,痛得发不出一声。一脸担忧的望日骄直到用罢早饭,才将心中的忧虑讲出来。她挽着刘拂的臂弯,轻声道:“娇杏总管咱们日常起居生活,若她向春妈妈告状,可如何是好”从来做过便忘,早将刚才的事抛之脑后的刘拂闻言微愣:“你惦记了这许久我见你不问,还奇怪你怎么这么安心呢。”望日骄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的笑笑:“胡老大夫你肠胃不佳,吃东西时要心无旁骛才好。”想起前世的红颜知己,刘拂心中一暖一叹,也不瞒她:“便是借娇杏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去海棠姐姐那里告状的。不为她不听吩咐妄动咱们,只为她的心思不要暴露。”望日骄恍然大悟,又略带紧张地叹道:“咱们如今还未站稳脚,想来日后少不了要受她针对了。”看着身旁望日骄满是纠结的脸,刘拂心中并无不喜。她虽不常与女子亲密接触,却也知道大多数女孩子都是爱多想的性子。望日骄谨慎微,可即便她心中忐忑难安,仍是用“咱们”二字将自己与她死死绑在一起。此时的望日骄,毕竟还不是坊间传闻中那个风靡金陵的花魁娘子。想到她方才不知壮了多久胆子,才敢出头对上娇杏,刘拂就有些想笑。“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想想,就算咱们缩头做人,娇杏就会放过咱们不成”自然是不会的。望日骄叹气,倒也不再多想:“我只想着咱们年幼,若能等到梳拢之后到时她定不敢再这么张扬。”刘拂突然正色道:“没有那一日的。”“什么”“日后你便知道了。”刘拂笑笑,并不言明,转进而岔开话题道,“昨日教你的字可都认熟了千字文可背顺了”望日骄不答,抿唇望向刘拂:“碧烟我是不是未曾与你过,娇杏就是教导咱们读书习字的师傅。”她终于明白,为何心中如此惶惑不安。她无比懊悔,为何不早点想起,好劝碧烟不要强出头。若课业考核不过关,难免会在春妈妈眼中落下个不好的印象,若真如此,她们现今最大的倚仗就荡然无存了刘拂微愣:“你确实没过。”着便眉头微蹙,沉思起来。见她这般模样,望日骄更是心惊,满心后悔,只恨时间不能倒流。当刘拂发现望日骄红了眼眶时,她已是焦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第五章·考核 - 第五章·考核 - 第五章·考核 - 肉肉屋 第六章·课程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六章·课程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六章·课程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六章·课程 第6章刘拂之前还担心,若教导她们读书习字的是个白衣,那么她作为秀才之女,要如何不露痕迹地表现出自己的赋与才干,才会让人不觉得突兀。现下知道是娇杏授课,刘拂才惊觉是自己想偏了。青楼妓子乃是下九流的行当,千人骑万人枕的女子自是受读书人唾弃。他们既爱慕她们美艳的肉.体,又鄙夷她们轻贱的灵魂。所以哪怕是个屡试不第的儒生,也不可能来勾栏院给花娘授课。其实这中间的疏漏,也不怪她。毕竟她生来便是忠信侯府的唯一继承人,七岁上就进宫做圣上的陪读,自幼年起能接触到的,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即使按着规矩参加科举,也是直接跳过县试这一环节。就如东宫娘娘卖大饼一般,豪门大户的子弟,再如何贴近百姓,也都是针对某一方面的深入。而对于从便有神童之名,又从不曾担任过科举考官的刘拂来,一不心想偏了最底层读书人的生活,实在是情有可原。吾日三省吾身,检讨过自身的轻率妄测之后,刘拂心念电转,计上心头。教书的是娇杏,那就不必再想法子掩藏了。以那女子的本事,想来也看不出她的深浅。或者,整个饶翠楼中,她只需费心骗骗春海棠就好。完全不知望日骄已想了多远,理清新思路的刘拂已迅速回神。见望日骄满脸忧愁,还显稚嫩的一张美人脸,看着就让人心疼。刘拂忍不住笑道:“我终于知道,周幽王为何如此昏庸了。”可惜她没有烽火戏诸侯的能力,并不能将美人逗笑。而且美人不止没笑,反倒快哭了。望日骄紧紧拉着刘拂的衣袖,哽咽道:“碧烟,都是我不好”“嗯”刘拂一愣,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立时慌得手忙脚乱,“好好的,怎么哭了”从望日骄袖中掏出她的帕子,刘拂抬手替她拭泪:“你不好什么”“若我早些告诉你早些告诉你娇杏的重要性,你也不会惹这么大的麻烦上身”哎呦呦,实在是多虑了。她实在怕极了这些会掉泪的姑娘。刘拂很是哭笑不得:“你早些告诉我,我只会早些去挑破这层窗户纸。”现在她满心盘算的,就是怎样早些闯出个名堂。与她定位相同,又样样不如她的娇杏,就成了最好的开刀对象。当教导你的老师处处比不过你的同窗时,哪怕她积威再深,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巨大的影响。人与人之间的优劣,从来都是对比出来的。“你放心。”刘拂拍拍望日骄的肩头,淡声道,“别的不,你好歹算是我亲手教出来的学生,竟不信先生的学问么”或许是因为她的态度太随意,又或许是想起书案前手把手写出的一行行字,望日骄愧疚的情绪奇异地被安抚下来。“我记着今日就有娇杏的课你且等着看。”刘拂轻笑道,“若是再不赶快些,可要迟了。”为了姑娘们早日成材,以便早日回本,她们的课程自早到晚,安排得满满当当。两人相携而去,一个温和柔雅,一个潇洒随性。便是这两道背影,就足以编撰出无数故事。从不曾将课业放在心上过,怡然自若走向授课处的刘拂还不知道,她接下来要面对的,将会是称得上人生污点的丑事。琴棋书画四科具被安排在下午,而上午的时间,则是读书识字、仪态举止两科,与昨日所学知识的练习。负责教导众人的,要么是同属贱籍的乐工,要么是年老色衰的妓子。像饶翠楼这样的青楼,是没有专门负责调.教新人的嬷嬷的。这是她们的幸运,也是她们的不幸。乡下来的野丫头们被填鸭式的塞进无数知识,不论资质如何,在十五岁前都必须掌握一门吹拉弹唱的手艺,识得千八百字,脱去一身惫懒姿态。其实对于春海棠催人上进一事,姑娘们虽满心疲惫,却也是承情的。女子本就如浮萍般的生身父母已靠不住,能多学些本事,日后也多一份生路。下间再没哪个花娘能卖到老的,早晚有一,被她们深恶痛绝的、满是龌蹉的勾栏院,也再不能庇护她们。这些话,早在她们第一日上课时,就被春海棠点明了。十二三岁的姑娘,半大不,大抵也懂得孰是孰非。有人的地方就有团体。春海棠这次一共买进豆蔻年华的少女十二人,除了刘拂与望日骄外,其余十人的关系很是亲密。而经过早上的事后,那十个姑娘看待她们二人的态度,也有了变化。与娇杏的对峙已让好感初步萌现,态度真正的改变,则是在吃罢早饭后,例行练习弹奏的那一个时辰里。虽不通乐理,但已分得出好赖的姑娘们瞪大了眼睛,愣愣望着端坐在瑶琴前的碧烟。春海棠对碧烟和望日骄的偏爱有目共睹,不嫉妒那是假的。姑娘们里也有赋上佳的,在被乐师表扬过后,一直卯着一股劲拼命练习,就是想等碧烟来时,好向春妈妈证明自己并不比她差。可越是有赋的人,就越能看清彼此之间的差距。当别人随手拨弄出的声音,比你苦练两个月用心弹奏出来的曲子还要好听时,再多的话只能是自欺欺人。刘拂提起裙摆席地坐在琴前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就都汇聚在她的身上。她恍若无觉一般熟悉着乐器,再抬头时已能看到姑娘通红的眼眶。自觉收敛许多的刘拂摸了摸鼻子,匆匆站起走到望日骄身边,低声教导起她指法上的不足。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大到无法追赶时,大多数人的嫉妒之情,都会转化成钦慕。不过人无完人,便是聪慧如刘拂,也不可能事事精通。今日的第一堂课,并不是备受刘拂期待的娇杏姐姐主讲。教导她们礼仪姿态,甚至日后教授舞蹈床技的,是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嬷嬷。据刘拂之前打探到的消息,该嬷嬷姓张,是在饶翠楼鼎盛时期讨日子的花娘,很是见过一番大世面,只因后来被白脸骗了身家银子,才回来自卖自身,及至干不动了,又留下来当了教养嬷嬷。别是她们这帮的,就算是当年的春海棠,也在张嬷嬷手下受过一番磨砺。对于刘拂来,张嬷嬷的存在,几乎将她无所不能的形象打破。她从未想过,这世间对女子竟是如此苛刻,行走坐卧,无一没有规矩。而在花楼之中,本就严苛的规矩更是紧上一层,从摆臂的幅度到跨步的步幅,就连喝茶时指要翘起的角度,都要经过精细的训练。古诗有云“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便是描述女子仪态之美。不拘是大家闺秀还是青楼花魁,所有女人如此约束自己的原因,都是为了讨好男人。刘拂心中叹息,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身为男子即便朝不保夕,也比做女人如蒲苇般依托他人来得好。此时的她,即便心有不愿,但在腰杆还不够硬挺的时候,也不得不屈服于现实。作为侯门嫡子,刘拂的仪态不可谓不好。当年刘拂行走在外时,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一类的词常不要命似的往身上撒。可当她重归女儿身,曾经的文质彬彬就成了致命的缺点。更别多年女扮男装遗留下的丁点“男子气概”,既让她身心俱疲,也让张嬷嬷生无可恋。拎着竹板的张嬷嬷巡视一周,又站回了刘拂面前。“立容坐容行礼”张嬷嬷一句话,刘拂一个动作,一个动作之后接着的,往往是竹板的破空之声。一堂课艰难地挨了过去,张嬷嬷才黑着脸出门,望日骄就惨白着脸奔出去,浸湿了身上的帕子赶回来给刘拂敷手。“幸亏嬷嬷打的是左手。”望日骄拭泪,心翼翼怕碰疼了刘拂,“不然一会课上,娇”刘拂用空着的右手捂住了望日骄的嘴:“张嬷嬷有分寸的,绝不是刻意为难人。”她的仪态确实不达标准,受训也只能咬牙认下。而她左手也写得一笔好字这件事,前世既已瞒了一世,今生也要继续瞒下去。技多不压身,杀手锏这种东西,出其不意时总能派上用场。望日骄抿唇:“可明早的练习”手上的胀痛让刘拂微微蹙眉,随口开导道:“以我的技艺,少练几无所谓的。”这下别其余姑娘,就是满心担忧的望日骄都忍不住柳眉倒竖:“就你能耐”嘴上气恼,扎帕子的手还是轻了又轻。见刘拂故意做出龇牙咧嘴模样,望日骄与姑娘们也都笑了起来。那十人中像是领头的一个站出来,笑望着刘拂道:“骄儿姐姐再不收手,碧烟姐姐就要疼哭了。”她着从腰带里掏出三枚铜子儿,蹲下身递给望日骄:“趁着还有些时间,骄儿姐姐快去让厨下煮枚鸡蛋,好给碧烟姐姐去肿。”刘拂一愣:“怎好要你的钱。”这姑娘与她同姓刘,花名还未另取,众人一贯叫她刘娘子。刘娘子的父亲是个赌徒,硬卖了她抵债,来楼中两月仍藏着的钱,十有是她那懦弱的母亲偷偷塞给她的。对刘娘子来,恐怕是当作念想的可能性更大。刘拂即便要接受姑娘们的好意,也不能收这钱。望日骄觑到刘拂神色,伸出去的手也收了回来。刘拂冲她安抚一笑,摇头示意自己不疼。将两人互动看在眼中,刘娘子心底羡慕非常,语气愈发软了。她又递了递钱,轻声道:“今日听到姐姐的话,我才知晓咱们日后能倚靠的仅有自己。春妈妈心善,打从进了饶翠楼的门起,我便再不需要惦念过去了。”人在逆境当中,总会飞快地成长,抛去不切实际的幼稚。刘拂心下微叹,到底接过了那三枚铜板。见她将钱交给望日骄后,不止是刘娘子,连她身后的九个姑娘都松了口气。及至蒙学课上,娇杏果真发难。她望着刘拂被包扎严实的左手,发出响亮的嗤笑。“怎得才第一就受了这么大的苦头”娇杏啧啧道,“张嬷嬷也真是的,竟不知你是春妈妈的心肝宝贝儿么,就算做得不好,也该给你留点颜面。”见刘拂垂眸不言,娇杏冷笑道:“先生问话,你闭口不答,是什么规矩”“先生”刘拂先是抬眼看她,又望向身后的姑娘们,眼中满是真情实感的疑惑,“娇杏姐姐可是一直如此自称” 第六章·课程 - 第六章·课程 - 第六章·课程 - 肉肉屋 第七章·出身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七章·出身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七章·出身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七章·出身 第7章不等娇杏阻拦,众人已点头称是。法不责众,在众口一词且自己确实过不少次的情况下,娇杏只冷笑以对:“怎得,碧烟姑娘又有指教了”她今日若压不下这蹄子,要如何服众“即便过,那又如何这下间,还有不许传道授业的人自称先生的道理么”“唔,道理是有的。”刘拂掰着指头细数,“毕竟批面风水相面者都称先生,他们虽不如咱们娼妓卑贱,到底也不是牌面上的人物。”罢又含羞带怯,红着脸抿唇笑道:“还有那些地主家的坐馆女先生,私下里的勾当不,明面上也是教书育人的。想来姐姐当年在主家见的多了,才会这般自称。”这娇杏,原是个大地主家的家生子,因爬了哥儿的床害他误了学业,以至惹恼太太被发卖出来。她素日里红袖添香,自然识文断字。被道破底细的娇杏面上阵青阵红,冷下脸怒斥道:“既如此,你还不快与我道歉,只跪下磕个响头,我便不拉你去妈妈处问责。”“可惜这道理,是原先的。”刘拂抱拳,对着京都方向一拱手,正色道,“只是自建平五十一年腊月初八起,圣上亲封衍圣公之女为言信先生,至此之后,寻常女子再不可用此称呼。”她句句铿锵有力,让人不得不信服。“你”娇杏咬牙,几次张口想要驳斥又吞回话头,撑住身前的木桌,掩饰发颤的身体。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憋出一句:“你是哪个牌位上的人物,从哪里道听途来的消息竟敢拿圣人胡八道”“呵。”刘拂笑道,“姐姐忘了,腊月初八时,我还是个良民有腿有眼,不需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亦能去衙门口看朝廷敕发的榜文。”刘拂道:“不知娇杏姐姐,可还要我叩头认错想来春妈妈此时,已经起了。”能在青楼中混得如鱼得水,甚至能挣得春海棠的性任,娇杏火爆的脾气之下,自不会是一颗看不清形势的榆木脑袋。她很快冷静下来,用手中的竹板敲了敲桌案:“上课”这堂课,注定不会安生。时下纸笔金贵,书本更是贵重。相比起三个铜板一枚的鸡蛋,薄薄一本千字文也要五十文钱才能买到。春海棠虽舍得买纸给她们练字,却不舍得一人配上一套教材。是以整个饶翠楼中,只有娇杏手上有书。平日上课,都由她将字句用木炭抄写在木板上,供姑娘们识认。两个月的时间,已够她们认上许多字,而接下来,则要用棍棒驱赶着背诵经典。像花娘这样的身份,自不可能去考科举。头悬梁锥刺股地读书,不过是为了伺候贵客时,不会在对方文兴大发时扫兴。而妓子们等级的划分,也从此刻正式开始。以后的日子是否会好过一些,全看自己是否努力。闲闲研墨的刘拂打量过所有姑娘的神情,心中莫名有些酸涩。这些女子,全都有姣好的容颜和聪明的脑袋,她们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也不断地为着这个目标而努力。可不管如何拼搏,妓子的身份注定了她们一生坎坷。“有空胡思乱想,不如为姐妹们做些实事,也好不负春妈妈对你的厚爱。”刘拂抬头,有些无奈地看向锲而不舍针对自己,又从未讨到过便宜的娇杏:“姐姐是什么意思”娇杏纤手一指,冲着正中书桌上厚厚的一沓书卷努嘴:“书少人多,还要劳烦妹妹了。”“碧烟的手还伤”望日骄惊了一跳,正准备替刘拂话,就被她拉住了手。刘拂眸光一闪,苦着脸点头:“只是我手中纸墨不够,姐姐既好心为我们着想,不如再发发善心,去妈妈处求些纸笔回来。”买个鸡蛋敷手都要借钱的日子,刘拂实在是不想再过。不就是抄书么,她是行家。当年周默存使她抄录的经典,足可填充侯府大半个书库了。以海棠姐姐如今吝啬的程度,恐怕骑虎难下的娇杏会受尽黑脸。七八日后,娇杏的文房四宝还未送来,春海棠就已被张嬷嬷烦的不行。三十余年的习惯想要一朝改掉,难度实在太大。即便刘拂有心改善,进展也极是缓慢。好在除了第一日立规矩,之后张嬷嬷再没动过板子,这才保全了刘拂的一双玉手。恨铁不成钢的春海棠甚至翻出人脉,将刘拂与望日骄一同拎出楼去,带到金陵城郊的一处偏僻院落中,进行了为期一的实地观察。那院子里住着的,都是从教养大的扬州瘦马。之后有一日,刘拂觑着一个好时机,装模作样的将望日骄拉进自己房中讲私房话。“骄儿,你可知自己的卖身银子有多少”望日骄微愣,有些不明所以:“记得清清的,拢共三两四钱银子。”她神色黯然,扯起嘴角打趣道:“比你少许多哩。”被当做货物般待价而沽的感觉,刘拂虽未感受过,却也能猜到一二。跟被继母卖掉的刘拂不同,望日骄是父母双亡后,被不愿养她的寡婶卖了换钱的,虽然遗憾身入风尘,到底没有之前的刘兰那么伤心。刘拂叹了口气,偷眼看了看门缝里露出的裙角,略微放大了声音:“你还记得昨日的穿堂过巷的那群瘦马么样貌身段没有一处比得过你我,能赚回的银子却是咱们的千八百倍”似想起什么,望日骄脸颊通红,斥道:“好不要脸的丫头。”“人不为己诛地灭,我与你投缘,再不虚的。”刘拂也不废话,直接下一剂狠药,“我想从风尘里脱身,你难道不想早日上岸”门后,春海棠摇扇的手僵在原处。谁不想呢。但是身入贱籍,命不由己,又如何脱身时已近夏,午时的阳光明媚非常,透过窗上的薄绢照进屋内,印出一地鸳鸯戏水的格纹。“你当瘦马是好养的从四五岁起,要花费多少精力钱财,才能捧出那么个娇滴滴不输大家闺秀的风尘女。”春海棠推门而入,冷冷望着惊慌站起的两个姑娘,“今日的话,我只当没听过。”不料春海棠才转身欲走,就被快步上前的刘拂拉住手腕,生生拖回屋中,压着肩膀坐下。“死丫头吃饱了在我这撒野”春海棠惊呼一声,柳眉倒竖,怒瞪刘拂。“姐姐息怒。”刘拂也不惧她,含笑倒了杯水,塞进春海棠手里。“今日的话,姐姐不止听过,还得听下去。”刘拂背光而立,微微弯腰,摆出昔日哄劝红颜知己的姿态,不经意便带出三分英气。男儿的风流与少女的真完美融合,让那张还未长开的漂亮脸蛋,多了些不清道不明的韵味。被刘拂含笑的目光注视着,春海棠只觉如春风拂面,心头微弱的怒气立时消散。她摸摸微烫的耳廓,装腔作势地哼了一声。向望日骄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关门。“多谢姐姐。”在春海棠气闷的目光下,刘拂笑嘻嘻地坐下,“以咱们如今的处境,死马当活马医,不得就医好了呢”话音刚落,就被团扇扑了满脸。透过薄如蝉翼的扇面,可以看到春海棠圆睁的杏目。“死丫头什么话都敢浑我看你是真的皮痒了”狠掐了一把刘拂的脸蛋,春海棠嘴上骂个不停,手上却没使力。刘拂知道,她是动了心的。毕竟她的没错,饶翠楼确实是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抬手将额前的碎发抚至脑后,刘拂垂眸坐在那里,满脸委屈。看刘拂低眉顺眼楚楚可怜的样子,方才如沐春风的感觉荡然无存,春海棠翻了个白眼,接过望日骄奉上的茶盏:“,你想怎么个医法”刘拂摸了摸鼻子:“我听楼中姐姐们,怡红、万花二楼的姑娘,向来高人一等。”春海棠也不瞒她,直言其中关窍:“他们两家的姑娘,都是从四五岁上养起,选人尖子读书习字,能做红袖添香的活计,自然比你们这些只会弹唱曲的讨喜。”刘拂眼中一亮:“那”才吐了一个字,就被春海棠打断。“老娘兜里的钱顶多再请俩煮饭嬷嬷,将你们养得皮光水滑的好赚钱,人家的教习嬷嬷,你是想都不要想。”看来春海棠也是试过挖人的。刘拂有些想笑,忙抿直唇角:“我不是这个意思。”“书本虽贵,却比教习嬷嬷便宜多了,她们能读书,咱们为何不能呢”“你当会背个四书五经就能伺候爷们儿了人家要的是通诗文知情趣”春海棠嗤笑道,“他们大家公子,哪个不是自幼蒙学,好不容易出来玩乐,还想听你个皮娘之乎者也不成”这姐姐看得真透。见话头已转向自己期望的方向,刘拂忍住笑意,垂眉低首,不甘道:“都是一样的人,难道她们就比咱们聪明不成若能请个善诗文的先生”“呵”春海棠一脸不屑,冷笑道,“那些读书人,也就趴在女人身上时才会些好话,旁的时候,哪个不嫌咱们下九流的肮脏。”一直静静坐在那里的望日骄突然开口:“妈妈难道忘了,碧烟的出身与旁人不同。” 第七章·出身 - 第七章·出身 - 第七章·出身 - 肉肉屋 第八章·抬爱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八章·抬爱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八章·抬爱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八章·抬爱 第8章望日骄此时已从刚才的惊慌中缓过神来,苍白的脸也恢复了血色。当听明白碧烟的意思后,想也不想便插话助阵。刘拂向望日骄丢去一个赞赏的目光。“出身呵”春海棠挑眉,目光直刺刘拂,“好丫头,原是在这儿等着我呢我竟忘了,你与我们不同,是书香里长大的。”人已入瓮,只差加把火了。“姐姐这是哪里话。”刘拂深吸口气,微抬起头,不偏不移直迎向春海棠探察的视线,“我那病鬼老爹,不过是屡试不第的秀才罢了。”刘兰的身家背景,还是刘拂醒来第一日,从春海棠口中套出来的。刘父今年四十又一,自建平三十二年中了秀才,二十年来再无文运。去年秋闱,甚至连第一场考试都没撑过去,半途叫人抬了出来,自此一病不起。更因此让继室找到名目,将早就厌烦的女儿卖了出去。春海棠想到她的身世,也叹了口气。不等她失望,就听刘拂接着道:“但我曾得机缘,看过不少杂书,皆是游记趣闻等闲事,看后眼界开阔不少。”刘拂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笑,“我父刘秀才那些会败坏学问,从不去看,之前为了赶考凑钱,全都卖与一家书社,后来那书社莫名起了把大火,全都付之一炬了。”书社是真的,大火也是真的,但卖掉的书,自始至终都只在刘拂的脑子里,还有她忠信侯府的书房中。那些孤本残篇,怎么可能会大量出现在民间。“你的书社可是致远书斋”见刘拂点头,望日骄脸色煞白,抖着唇续道:“我幼时住在雨花台就是那场大火,害得我、害得我”她着着,就带上了悲音。那年望日骄刚刚八岁,正是真烂漫的年纪,她的父母都受了不轻不重的烧伤。且家资全部化作灰烬,不得不搬回老家度日,不久后父母双亡,开始了跟着叔婶过日子的凄凉生活。听她这么一,春海棠也想起五年前城南的大火,眼中的疑虑淡了许多。春海棠奇道:“我记得你与骄儿生日相近,七八岁的年纪能记多少东西”问过春海棠家乡何处,随口讲了一段她家乡风貌后,刘拂苦笑道:“要不是我有过目不忘的奇能,恐怕还不会跟姐姐有缘。”久不能中举的父亲,嫉妒自己赋异禀的女儿春海棠以扇掩口,满目震惊。正在伤怀身世的望日骄亦是心疼非常。她虽失了怙恃,但少时也是受尽疼爱,从不曾想过,竟有为人父者会如此卑鄙的。“好啦,我没事。”刘拂拍拍望日骄的脑袋,转而对春海棠道,“姐妹们死记硬背又有何用,就如同姐姐所的,恩客们来咱们这里,便是吟诗作对,也是为求一乐。”许是因着对读书人然的崇敬,春海棠虽不待见那些穷酸腐儒,但当她知道刘拂有过目不忘之能且阅书百卷后,心态已是大变。之前可有可无的态度,也认真起来。“这道理谁不懂呢。”春海棠苦笑,“若个个都像你似的,我还愁些什么。”若下人都能如她一般,大延将会是无边盛世。发现自己沦落青楼还不忘家国下,刘拂摇头失笑,继而正色道:“我愿献微薄之力,以报姐姐救命之恩。”与前次听闻此言时过耳就忘的感觉不同,春海棠握着扇子的手颤了颤,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你既这么,那姐姐也就信了。”刘拂抱拳:“自然。”见她动作不羁,春海棠方才所有的感动全部荡然无存,翻了个白眼拿扇柄狠敲她的手:“规矩呢规矩呢”刘拂边躲边笑:“姐姐饶我一日,我有好东西作偿。”春海棠冷哼,不屑一顾地收回手,捋了捋鬓边碎发,妩媚成,让人见之心痒。而坐在春海棠旁边的望日骄,则亭亭玉立坐在那里,好奇的望着刘拂。她也确实该改改男儿做派了。刘拂摸摸鼻子,边走向桌案边道:“吃喝嫖赌,人间四毒。咱们既已占了个嫖字,不如再在吃喝上做做文章。”“好不要脸的丫头,谁嫖过你呢”春海棠笑骂道,“谁不晓得吃喝重要呢只是咱们菜色普通,难入贵人法眼。厨上的人换了不知几波,就是最好的陈妈,手艺也比不过外面三等的酒楼。”已吃了两月余的刘拂嘴角抽了抽。时人最爱美食,食不厌其精,脍不厌其细,各家大厨都是讲传承的,等闲人便是打一辈子的下手,也学不到菜色的精华。要是勉强拿楼里的菜色去招待恩客,恐怕饶翠楼早已关门大吉。仔细回想了一下建平五十二年金陵的物价,刘拂道:“外面置办的酒席,叫个五六十次,便能多买一个我了。我没见过世面,但听姐姐们不过尔尔,连与清欢楼提鞋都不配。”春海棠笑道:“没想到你还能讨得暗香的欢喜。”与眼高手低的娇杏不同,饶翠楼的头牌暗香最是讨贵人欢欣,所以曾有幸被带去清欢楼弹曲助兴。随口扯谎的刘拂这才意识到,六十年后名声大噪、号称百年酒家的老牌酒楼,此时刚开业不久,险些害她露陷。“听暗香姐姐后,我就想起曾看过的一本书。”刘拂撇嘴,忙顺坡滚驴将事情托到暗香身上,又走向墙角的书桌,取来一张写满字迹的竹纸,“姐姐看看,可用得上”望日骄目光闪了闪,一言不发乖巧坐在那里替春海棠打扇。刘拂暗自给她丢了个眼神,两人抿唇偷笑。那张纸,正是当日望日骄在刘拂书桌上发现的,一沓中的某一张。春海棠挑眉接过,略看了两眼,便将纸张仔细叠起,收进袖中:“你倒是写的一笔好字。教姑娘们读书是件好事,你多上心些。”纸上写的,是她忠信侯府府上厨子的拿手菜,曾被圣上大加赞赏过。这道“沙舟踏翠”工序繁杂用料豪奢,是江南一带从未有过的北方大菜。对于有用的人,和有用的事,但凡是个头脑正常的人,都会报以极大的宽容。刘拂从未怀疑过春海棠的目光。“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姐姐想想,要是能在吃喝上精益求精,再加上姐妹们春兰秋菊各有所长,还怕比不过怡红院、万花楼”拿礼记的话来劝妓子进取,希望孔圣人不要跳起来打她。“你倒有好大的志向。”春海棠敲敲桌子,正色道,“只有刚出生的牛犊子,才会想着去攀比老虎的崽子。”刘拂闻言眸光微闪,本以为要许久之后才能提起的话,没想到时机立刻就到了。她打起精神,放缓语调,认真问道:“姐姐可知一则民间传”话题转得太快,春海棠一头雾水:“什么”“龙性淫,与牛交,生麒麟。牛犊子可不一定比不过老虎。大家背后站着的,不定是龙是蛇。”春海棠微愣:“你你怎么知道”“姐姐日日自夸自己挑美人的眼光,我观楼中姐妹,果真无一个不美。”刘拂起身,“江南多美人,难道它怡红、万花的姑娘,就一定比咱们饶翠楼的姐妹漂亮”她挑起望日骄的下巴,轻笑道:“不别的,咱们骄儿第一个不服。”本以为望日骄会羞得脸红,谁知她竟“噗”得一声笑出来:“有你坐镇,我哪里敢不服呢。”此言一出,方才还略带紧张的望日骄也喷笑出声。“他们两家背后站着的是谁姐姐先别,让我猜猜。”刘拂尴尬的收回手,轻轻嗓子瞪了两人一眼,接着正色道,“金陵乃是江南重地江苏首府,敢在这里给人当靠山的,不是四品的江陵知府,就是总管一府兵力的正五品守备大人,可对”这一文一武,具是金陵的实权人物。看到春海棠的神情,刘拂已知她猜的没错。“咱们虽是土畜,可若背后站着的是真龙,好赖也能跟地头蛇平起平坐。”“姐姐你想,那麒麟瑞兽,可是绣在一品官员胸前的。”当朝以禽兽纹样来区分官员,文官绣禽武官绣兽,她刘平明上辈子官居正二品太子少师,胸前配着的便是锦鸡补子。她当年代子巡视江南,当地官员送来伺候她的淸倌儿便是怡红院、万花楼教养多年的底牌。刘拂没有将人收下,却从姑娘口中套得了不少事情。真是铁打的万花和怡红,流水的知府和守备。六十年前与六十年后,一成不变。吃喝不过道,这才是她为自己、为春海棠、为饶翠楼看好的真正退路。春海棠自嘲一笑:“卑贱之人,如何高攀贵人”“你还年幼,口无遮拦今日的话,不要再提了。” 第八章·抬爱 - 第八章·抬爱 - 第八章·抬爱 - 肉肉屋 第九章·本事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九章·本事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九章·本事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九章·本事 第9章春海棠就算见多识广,也不过是最底层的青楼鸨母。别她本就身在贱籍,就算是一般的老百姓,对官员贵人也带着刻在骨子里的惧怕。春海棠怕,刘拂却不怕。别是四品知府,便是内阁首辅正一品华盖殿大学士周默存,也照样死在她的手上。握住春海棠微颤的手,刘拂细声安慰道:“姐姐想想,咱们姐妹们注定要在红尘走一遭,能替贵人们办事,也算是为来生积福了。”春海棠月月都要往定山寺烧香祷告,想是最信因果的。至于如何去攀这高枝儿,刘拂早已做好了万全的计划。江浙一带自古文风鼎盛,刘拂前世殿前折桂时,同科三百人中仅她湖州的同乡就有七人,朝堂上站着的江南省官员,更是数不胜数。金榜已放,新科进士们也该衣锦还乡,归家祭祖了。刘拂迂回道:“姐姐竟忘了,今岁是大比之年。”春海棠哀叹道:“回来又如何咱们哪里高攀的起”见她不明所以,刘拂无奈撇嘴:“春闱既已完毕,学子们要想才加下一年的秋闱,紧赶慢赶着也该开始准备了。”建平五十二年的进士无一成器,一甲前三全活不过十年后那场大乱,她脑子有坑才会去攀附他们。宰相门前七品官,达官显贵家的公子虽无官身,压不过知府守备这等地头龙,却是最稳固的靠山。即便他们现在用不上自家,以后也一定用的上。须知官做的越高,就越需要得到消息的各色渠道,以备不久之后的大变故中能得到先机。而妓.院,就是再好不过的选择。无坚不摧的不是神兵利器,而是枕头风。食色性也,不论官员富商还是三教九流,没人能避开美人关。“那是自然。”刘拂垂眸,拨弄着自己的发梢,面无表情道,“我爹、刘秀才去岁进场前,也曾参加过几场诗会。我曾听他过,下一科似有金陵籍大员的嫡子要下场。”“你可确定”春海棠炯炯,满含着希望,喃喃道,“我怎得一点消息都未听到”不拘哪家的才子公子,回乡读书备考时免不了要提前修葺房屋,置办大物件。妓.院消息灵通,常提前备好几个拔尖的清白姑娘,但凡能得到贵人的一句夸赞,身价便不可同日而语。只恨僧多肉少,不够她们分吃。手腕被春海棠攥得发疼,刘拂眉头微蹙,摇头道:“他也只是听。”她当然可以肯定。刘拂心想,别她有过目不忘之能,就算没这个本事,也不会忘记两年后那场轰动全国、史册留名的科举舞弊案。建平五十四年的江南省乡试,在六十年后亦被人乐道。毕竟舞弊案不常有,牵扯到那么多高官嫡子的舞弊案,更是前所未有。而且不过十日,已上达听的大案又翻了供。正逢属国来朝,子震怒非常,彻查后江南官员大患血。可谓是跌宕起伏,让人笑话。不知后事的春海棠手收得更紧:“谁的又是在哪里的”“是”刘拂咬牙,一脸愧色道,“他是醒酒时四处闲逛时,听一位姓荆的秀才的许是那贵人不想铺张,又或者是我爹听错了。”是醒酒,更趋近于偷听才对。春海棠的目光愈发明亮,松手放开力道,还替刘拂揉了揉腕子:“好姑娘,疼么刚刚是姐姐太激动了。”荆万山是安阳侯荆氏旁支,颇有才名,在金陵士子中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人物,平日一心苦读不涉红尘。刘拂选他做引子,就是为了让春海棠信服。春海棠此时看着刘拂,就像看着财神娘娘。刘拂忍不住笑出声来:“姐姐放心,我没那么娇贵。”既是要讨好未来的靠山,那必要有几个拿得出手的人来作陪,而这些姑娘,一定得是完璧之身。未来两年内,她与望日骄的清白都不用再担心。至于刘父的名声几个月时间,都不见“慈父”来赎“爱女”,想来他不必她抹黑,也无法见人了。卖女为娼.妓者还想中举做梦或许更快些。午后的阳光细密密洒在刘拂脸上,将她照得唇红齿白,分外可爱。谁都猜不出,她眯眼微笑的舒缓面容下,深藏着对“生身父亲”的无限恶意。不论是春海棠还是望日骄,当听到刘拂提起刘秀才时,神色都紧了一紧。她们偷眼打量,见她平和的表情不似作伪,这才放心。“没那么娇贵我得把你养得千娇百贵才是。”春海棠挑眉一笑,搭着刘拂的手探了探她臂的肌肤,少女独有的紧致嫩滑,让人爱不释手。这是块上好的璞玉,需要精雕细琢,用心将她开解出来。“碧烟。”这还是春海棠第一次喊刘拂的艺名,“这是你们的机会,也是饶翠楼的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要看你们自己了。”“姐姐且看着。”刘拂回忆着曾见过的大家闺秀,略屈膝福了福身,神态优雅恬淡,带着浑然成的诱人,“多谢姐姐抬爱。”看着刘拂款款大方的仪态,春海棠不得不承认,她精挑细选出的暗香与她相比,简直是一一地。望日骄掩下心中好奇,跟着刘拂一同起身行礼。“都是自家姐妹,何须如此多礼。”春海棠托住她们胳膊,挑眉轻笑道,“在扶起新的顶梁柱前,咱们的花魁娘子不容有失。”“我知晓的。”刘拂抿唇一笑,“姐姐放心,骄儿这里有我给她讲个明白。”两人心照不宣,愉快达成互利互惠的美好约定。从这一刻起,无数人的命运,已在不知不觉中发生改变。之后刘拂装作似懂非懂模样,将金陵城中局势从春海棠口中套出大半,在与她脑中地方志等记载无误后,就结束了与春海棠的第一次会谈。至于何时能拿到完整的菜谱,春海棠虽有问询,却被刘拂挡了回去。望日骄全程眼观鼻鼻观心,从头至尾眼神都不曾晃过一下。刘拂甚是欣慰,欢欢喜喜地送走了春海棠。及至房门关上,望日骄才一脸迷茫的开口道:“碧烟我有太多不懂。”“不懂便问,以后也就明白了。”到口干舌燥的刘拂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待她放下瓷杯,望日骄便十分乖巧的又替她倒满。“那菜谱,可是早前我见过的”刘拂点头,并不瞒她。她既了要跟望日骄讲个明白,就不会藏私。“有些东西,若在没真正见到它的好处前就轻易得到,也就容易把它看得轻了。”刘拂转着杯子,舔了舔唇,“也会把我看得轻了。”与奉给春海棠的铁观音不同,她自饮的是井水。作为年年得赐贡茶的子近臣,刘拂的舌头被养的极是刁馋,楼中为贵客准备的好茶在她眼中不过尔尔,更别分给丫头们的劣茶。这个时候,才显出冰凉回甘的井水是多么可口。刘拂细白的指尖在杯口画着圈,漫不经心道:“不经一番寒彻骨,梅花再如何芬芳怡人,也不过是一般俗物了。”望日骄怔怔看着她,似有所悟。连刘拂都没想到的是,第一个从她与春海棠的合作中得利的人,会是娇杏。当娇杏志得意满的在课上宣布抄书的东西已筹备妥当时,刘拂才想起两人间的官司。四书五经除去礼记三篇,全长十万余字,日日抄上数千字,只当练字。刘拂心下盘算一遭,爽快地应了下来。能从春妈妈手中讨来东西,娇杏可谓是大大长脸。加上她如今负责新人的调.教,竟隐隐有了饶翠楼二把手的样子。娇杏见刘拂答应的极快,只以为她也怕了自己,笑得愈发张扬:“读书使人明性,碧烟姑娘乖巧许多。”这女子,怎就一刻不能得闲。刘拂头也不抬:“是明智,姐姐怕只记得食色性也了”她似是未看到娇杏猪肝也似的脸色,着便摇了摇头,十分认真地建议道:“书犹药也,善读可以医愚,我劝姐姐闲暇时候,还是要多读些书。”娇杏气急反笑:“你有如此学识,怎不见考个秀才回来看看”“也不是不行。”刘拂笑的极随和:“待我哪日脱了贱籍,就扮男装去考个进士玩玩,到时姐姐可别拆穿我真身才是。”语气越平淡,越带着一股成竹在胸的肯定。莫旁人,就连娇杏都要一瞬的恍惚。当她反应过来之后,心中恼火更甚,再绷不住脸,冷笑道:“几年后的事谁能知道,你若真有大的本事,不妨在下个月妈妈的生辰宴上露上一手,好让我们开眼。”春海棠的生辰宴,与其是为她贺寿,不如是姑娘们十八般武艺,好为出堂时自己的待遇挣上一挣。有什么好本事,能不能讨人欢心,日后梳拢时能有怎样的场面,全看那。今日四月初三,离五月十八春海棠的生辰,已不远了。大的本事教书育人算不算当年太子可是最爱上她的课。春海棠生日后,那帮回乡读书的世家公子们也快来了。有些事,已经可以摆上日程。刘拂摸了摸下巴,盘算着日子。 第九章·本事 - 第九章·本事 - 第九章·本事 - 肉肉屋 第十章·生辰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十章·生辰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十章·生辰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十章·生辰 第10章与春海棠深谈过后,刘拂就慢条斯理地将之前掩藏的才能一步步展露出来。首当其冲的,就是在围棋课上连胜十局,得到教授这门课的方圆姑娘特赦设,日后不必再来。及至最后,她必上的课只剩下两门:礼仪与女红。像是先不开窍一般,在刺伤了无数次手之后,刘拂依旧连缝个袜子都不能。看过她的劣作后,春海棠都不由得感叹人无完人,只要刘拂乖乖去学,就不再强求成品如何。而言行举止,则是在受了张嬷嬷许多板子后,终于有了丁点姑娘家的秀气最大的成果,就是她如今已不会轻易岔腿坐着,已知道要双腿合拢,将脚尖掩在长长的裙摆之下。当其他姑娘用课余时间忙着捻针弄线,为春妈妈筹备生辰礼时,刘拂婉拒了望日骄代为制备的好意,每日依旧悠悠然地的写写画画,看似十分将娇杏的吩咐放在心中,其实从未交上去过哪怕一本大学。时间一晃,就到了春海棠的生辰。作为整个饶翠楼中最清闲的,当日一早,刘拂在简单梳洗后换了身短打,进了厨房挽袖干活。因着晚上还要迎客,是以春海棠的生辰宴摆在中午,厨下为了筹备宴席忙成一团,个个竭尽全力不敢有一丝怠慢。而在如此忙乱的厨房里,却有一个整洁干净的灶台是特地特空出来的。那灶台旁备好了各色菜蔬鱼肉,不乏竹荪干贝福海参一类的名贵食材,全都清洗收拾妥当,只待切制下锅。这些东西,都是刘拂自掏腰包使人买来的。从烹煮所用的西域香料,到精挑细选的上品食材,为了今日的大显身手,刘拂花了整整七两银子,已能再买一个半她。采办的龟.公本想捞上一笔,最后也只得了五十个铜板的赏钱。如今刘拂手上的银钱,在与出了笔墨的春海棠,与红袖添香的望日骄分过红利后,又还了春海棠的一两长明灯钱,并续添了五两银子的香油钱后,如今仅剩下五个大子儿。刨去之前的花销,她眼下与那些侍候着前辈接客,偶尔能得些赏钱的姐妹相比,算得上穷困潦倒。想起桌案上的半部礼记,刘拂并不为身无长物感到担忧。之前她左磨右求,央着春海棠同意她扮成男装出门一趟时,已与金陵城中如今最大的书肆掌柜达成了友好的合作意向。雕版印刷之术要到两年后才兴起,如今读书人只要拉的下脸面,仅抄书便能活得的十分滋润。因她字体华美纸面整洁,惟是书斋的掌柜给出一套四书五经共计五十两纹银的高价,与她日后抄书时所用的笔墨。虽这价格中有提前拉拢一个有志书生的意思在,不过刘拂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心知如今字迹即便比不上当年,但也当得起这点银子。花钱如流水的刘拂毫不肉痛。因她过目不忘,一字一句都印在心中,笔下从不曾有过错漏,是以比起旁人抄书,可谓是又快又好。剩下的半部礼记,再花上四五日的时间也就够了。到时尾款结清,她也可买些好纸好墨慰劳自己。想起前世日日可饮的御赐龙井,刘拂心下叹气,处理食材的动作更利落了些。其实她如此大费周章,不过是借了春海棠生辰的名号弥补肚里的馋虫。刘拂前世女扮男装,再不能调脂弄粉捻针动线,女儿家的性被生生压制,在撑场面的琴棋书画骑射弓马外,烹饪是她仅剩的爱好。她向来是个既做就要做到最好的性子,一手厨艺即便比不得御厨,却也不差多少。曾有同僚歪解“君子远庖厨”以笑她浑身烟火气,最后的结局却是乖乖张嘴吃肉,下次再不敢多发一言。连圣上都夸赞的手艺,自然是饶翠楼中众人从未见过的。大三十多个姑娘,与仆妇丫头等人坐了五桌,虽只有春海棠所坐的主桌有刘拂亲制的菜肴,但香飘万里,已足够让其他人闻着解馋。美食,从来都是拉近人们距离的最好办法。姑娘们难得开怀,吃得的肚儿溜圆,主桌十人中如暗香、方圆等饶翠楼头牌,看向刘拂的目光都愈发和善。只除了娇杏和与娇杏相好的桃香姑娘,早前的嫉恨在看到春海棠满意的笑容时,更加深刻起来。及至饭后,众人移至花厅,前辈们安坐不动,新人们各展才艺。打头的,便是春海棠的心肝宝贝望日骄。一舞动人心,望日骄一袭白裙,清冷中带着妩媚妖娆,十足的惑人心智。她肢体柔软如风中柳絮,完全看不出仅学了四五个月时间。刘拂一边饮茶,一边暗自看着暗香等人神情。见她们虽有黯然,但不似娇杏般带着怨毒,就放下心来。更新换代人事交替,年富力强的换下年老体弱的,这本就是自然的规律。不拘是在庙堂还是在青楼,都一般无二。其余姑娘一一献艺,春海棠笑得开怀,场面倒也算得上和乐。及至十一人全部退场,翘着腿吃点心的刘拂才在春海棠的瞪视下乖乖坐好,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滓。不等她起身,就听到桃香娇笑道:“妈妈的心肝儿一个开场一个压轴,我们期待许久了。”刘拂今日并未着重打扮,从厨下出来后只是稍作清洗,换了身衣服就匆匆赶来吃饭,只恐饭菜凉了失了味道。看她简单的发髻简单的粉裙,便知准备的贺礼不是她擅长的琴艺。至于跳舞那更不可能。众人注视下,刘拂大大方方起身,从一堆红纸包好的礼盒中,取出最为简陋的一份。在娇杏的嗤笑声中,上前两步将东西献给春海棠。“姐妹们的才艺我是比不过的,只能独辟蹊径想些歪点子。”她抿唇一笑,左颊上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这是我送姐姐的生辰礼。”“我想,姐姐一定会喜欢的。”薄薄的礼盒,四四方方,约莫只能放下一本书。娇杏道:“呵我看”不等娇杏出言嘲讽,春海棠眼中就已绽开无限惊喜:“我的心肝儿,真是知我心意”她当然喜欢若早前见到那道繁复豪奢的“沙舟踏翠”时,对厨下手艺十分有谱的春海棠是既喜又忧,那么今日尝过碧烟的手艺,就只剩下满满的期待。不消一个时辰便心想事成,这遭生辰真正是再无遗憾。刘拂嘴角含笑,望向僵了面孔的娇杏。“娇杏姐姐方才想什么” 第十章·生辰 - 第十章·生辰 - 第十章·生辰 - 肉肉屋 第十一章·改革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十一章·改革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十一章·改革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十一章·改革 第11章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娇杏身上。娇杏脸色阵阴阵阳,方才的奚落全被春海棠的叫好堵了回来。眼下的场面,不论开不开口都落不得多大的好处。娇杏略略垂眸,暗恨春海棠故意为碧烟造势,坑害自己。她眼珠一转,娇笑道:“我是见妈妈欢喜,也心痒得很。好奇那么个匣子,装的什么宝贝,竟能比过我们暗香姐姐的珊瑚头面”此言一出,众人的神色都变了变。但娇杏的也不错,暗香献上那副难得一见的珊瑚头面时,春海棠确实高兴,却没这般欣喜若狂。一身破衣裳被买进来的丫头,还能送什么奇珍异宝不成新人们早就知晓春海棠的偏心,低头与碧烟交好,不代表她们心中没有嫉妒。而老人们虽知后浪必将盖过前浪,可到底没有一个女人愿意承认自己容颜渐老。娇杏嘴皮一掀,轻轻巧巧一句话,就将刘拂撇到所有人的对立面。刘拂双手交握于身前,静静站在那里,迎接着众女的目光。她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先是冲着紧张到脸煞白的望日骄微微点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又惊异地发现刘娘子眼中的担忧并非作假。而其他人若有若无的敌视态度,在娇杏话音落地的瞬间就已被刘拂预料到了。没有一个人,愿意得罪饶翠楼的老板春海棠,她们只能用沉默表达自己的抗议。一个处理不好,就是寒了老人的心,伤了新人的情。刘拂收回视线,看向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却一直没有开口的春海棠,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是笃定了自己能料理妥当呢,竟也不怕自己“年纪”,被全场的低压吓得哭起来么。海棠姐姐果真有一双识英雄的慧眼。刘拂松开交握的手,本就亭亭如玉树的身姿愈发挺拔起来,她清清嗓子,少女清和微哑的嗓音在寂静无声的花厅中响起:“想来大家都知道我的出身。”似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开场白,大家联想到之前春海棠的偏爱,都发出嗤之以鼻的笑声。当即便有脾气火爆的,耐不住性子冷声道:“怎么你是想大家闺秀自要高我们一等,所以送个不能见人的东西,就抵得过暗香姐姐的孝心”按着金陵一代的民俗,不论什么人家因何送礼,只要是明面上的往来都要唱报出来,既全了送礼人的脸面,又能给主人家添光。像暗香送的珊瑚头面,娇杏送的百蝶穿花衣裳,更是平摊开向姑娘们展示过。刘拂也不恼,反倒好脾气地笑了笑:“姐姐误会了,我并非这个意思。打从进了饶翠楼的门,大家就如亲姐妹一般只是我的寿礼,并不在那盒子本身,是以并未唱报。”“如今楼中境况每日愈下,妈妈昼夜忧心难以安眠。我偶然知晓后,心中也是焦急非常,毕竟大家都是苦命人,难得有片瓦遮身,如果饶翠楼有个万一,岂不是要任人欺凌”被刘拂情绪感染,姑娘们惊觉楼中确实恩客渐少,想起往日自己还因此暗暗高兴,心中又是愧疚又是紧张,将怒视刘拂的目光转了方向。“妈妈”醒过神来的姑娘们一脸歉疚,可怜巴巴望向春海棠。春妈妈哭笑不得,只得一个个安抚。收到春海棠不满的目光,刘拂轻咳一声,害羞地笑笑。她眼圈微红,瘦削的脸儿格外惹人心疼。刘拂吸了吸鼻子,目光若有所指地滑向娇杏,轻声道:“妹妹我不愿藏私,是以在禀过妈妈之后,将曾在书上所见的旁门左道汇拢起来,呈给妈妈。”是以她献的,其实是一份心意。言辞切切,具是真心实意。而那“藏私”二字,更是直指娇杏。娇杏见势不对正欲驳斥,就被方才的暴脾气姑娘一个白眼掀了回来。“妹妹这话的在理,都是自家人,还东掖西藏生怕别人超过自己,也不知饶翠楼倒了,谁还能得到好处。”她皮笑肉不笑地斜睨娇杏一眼,“我虽不知道是谁,不过一会谁跳出来辩驳,想来就是那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了。娇杏妹妹,你是么”作为楼中唯一的“文化人”,娇杏藏私已不是一日两日,且因此很是自命不凡,常与姐妹们闹出纷争。娇杏被噎得倒吸口气,又抹不开面子,只得淡声道:“姐姐的有理。不过碧烟妹妹,你怎得这么晚才将东西交出来若是早上一刻,咱们也能早些改进不是。”“我因忙着抄书,并不像其他姐妹般有空闲为妈妈置办寿礼,所以无可奈何之下,才厚着脸皮拿这册子充数。”罢抱拳团团一揖,将忍辱负重的模样做到十足。“哪里是你的错呢。”“原是我们不明所以就怪罪你。”姑娘们俱都侧身避过,没人愿受这个礼。她们虽只粗通文字,但也知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道理,两人的对台戏,众人皆心知肚明。见刘拂伤怀,想起她屋中没日没夜点着的蜡烛,胸中义愤多化作可怜,剩下的不满,全从针对刘拂变成针对娇杏。双拳难敌四手,娇杏嘴皮子再如何顺溜,也抵不过这么多人的你一言我一语。难得众人共聚一堂,又挑破往日隐忧,正正好的气氛不该浪费在娇杏身上。刘拂与春海棠交换个眼神,点了点头。“你们就是这样给我贺寿的”春海棠击了击掌,打断姑娘们的争闹,“还一个个嫌妈妈我偏心碧烟,你们看看自己,可有一个比她贴心的”春海棠再是和善,也是一楼鸨母,威严极重。她此时似笑非笑模样,看着很是让人心惊胆战。姑娘们立时安静下来,垂眉低首,乖巧听训。“碧烟的法子我之前就粗略听过,很是可行,刚好就趁这个机会,让她细细讲与你们听。”刘拂又是一揖,褪去方才的楚楚可怜,朗声将与春海棠筹备已久的改革计划一一道来。谁都没察觉,娇杏眼中一闪而过的晦涩。在将菜谱交给春海棠后,刘拂并没有撒手不管。反倒有空就潜进厨下,跟饶翠楼的厨子们探讨新菜色,顺便吃个肚满。她如抽条似的长高许多,之前因瘦弱被掩藏的仙姿佚貌再无从遮盖。春海棠常笑她,以她如今变化之大,就算那刘秀才回来赎女儿,只怕也认不出亲生闺女。可改变最大的并不是她,而是饶翠楼。有刘拂从旁辅助,陈妈等人的手艺可谓日进千里。玉盘配珍馐,再加上刘拂胡编的典故轶事,不过半年时间,饶翠楼“香宴”的名头已响遍金陵城。让刘拂与春海棠哭笑不得的是,贵人中的老饕竟多过恩客。若非身在贱籍无法自赎,整楼的姑娘没个靠山,便是入了良籍也是待宰的羔羊,已赚得盆满钵满的春海棠几乎要将饶翠楼改成酒楼。到了后来,春海棠忍不住心软,将姑娘们的身价银子一提再提,且用心教养使花儿开得愈发娇艳,倒使得饶翠楼渐渐在欢场上也闯出些名头。人本就是这样,越是难以得到的,越是趋之若鹜。在进士回乡祭祖时,本以为高攀不上的庶吉士们结伴而来,甚至在食指大动下更为香宴题诗留念。春海棠捧着探花真迹,激动得不能自己。刘拂在旁饮茶,神色平淡。刚刚送走的那批贵客,她一个都不认识,只因没一个寿终正寝,全死在她出生之前。他们具是寒门士子,哪怕一朝跃了龙门成为子门生,因朝中无人很难看清局势,极易被当做踏脚石早早夭折。而他们虽在进士及第后得赏琼林宴,吃到的也不过是三等的席面,冷冰冰的只有面上好看的宫廷菜肴,自然比不得热腾腾的侯府家宴。普通的臣子,可能终其一生,也没机会在宫中吃到口热乎饭。想起圣上宫中的御膳,刘拂舔了舔唇:“姐姐快去寻人将这诗文裱起来,高高挂在台前,也算是咱们找到东家前的一点倚靠。”“其实我一直好奇”春海棠愣了愣,藏起眼中犹豫,笑问她,“刘秀才屡试不第,不过区区腐儒,是怎么教出你这么个晶莹剔透的姑娘的”刘拂大手一挥,随口道:“许是因为他一辈子的福气,都用在生我这个生而知之的女儿身上了。”春海棠大笑出声,抬手拿帕子拭着眼角沁出的泪花。她笑声未落,就被刘拂扯走了帕子,露出红成一片的眼眶。“姐姐,我知道你想什么。”刘拂笑笑,替她拭泪,“你别忘了,我是个有大福气的人。”“贪多嚼不烂,骄儿那边,就先缓缓。” 第十一章·改革 - 第十一章·改革 - 第十一章·改革 - 肉肉屋 第十二章·怜惜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十二章·怜惜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十二章·怜惜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十二章·怜惜 第12章在香宴声名鹊起后,紧接着让饶翠楼名声大噪的,是一位国色佳人。新科进士们动身回京前,春海棠以香宴推陈出新为名,借势邀请一众风雅熟客,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碧烟姑娘推至众人眼前。卖艺不卖身的少女如雨中新荷,清新雅致下带着一股与年纪不相符的大气洒脱。不论是诗词答对琴箫呼应,还是地方人情风俗典故,都信手拈来。春妈妈这次邀人经过了仔细的筛选,多是弱冠之龄到三十出头的年纪,不是极有名声的花间客,就是很有见识的实在人。且个个都出身非凡,不论家世或者家底,都在金山银山堆起的金陵城中很有些脸面。只要她能入得他们的眼,哪怕只是其中的一二个,日后有谁强抢她这个清倌人,都要提前掂量掂量为了美色与人相争是否值得。为了替自己造势,刘拂花了三日时间整理出数位名妓的发家史,又从其中挑出两位与自己的脾性相近的“红颜知己”细细揣摩。当研究透彻后,便收起往日的散漫不羁,用心雕琢言行,捡回已被丢下多年的本事。刘拂实力全开,拿出当年惹得闺秀们掷果盈车的真本事,牢牢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她谈笑间俱是风流,言笑晏晏间丝毫不显放荡,一言一行都带给众人前所未有的感觉。时下礼教大防并不严苛,但少年男女之间也少有独处的机会,青楼女子又是承恩于客的买卖,便是大家见多识广,也从未有过与年轻女子自如谈笑的时光。见之忘俗四字,印在所有来客心间。即便是奔着美食而来的老饕,也忍不住将视线凝聚在她身上。当宴席摆上时,连筷子都忘了提起。饭香扑鼻难敌不愿唐突美人的心意。直至刘拂退席更衣,春海棠出面笑着劝酒,他们才惊觉饶翠楼的本质。这是所青楼,楼中全是倚门卖笑的女子。方才的美好瞬间被打破,难得的心动变成如鲠在喉的尴尬,场面骤然安静下来。他们默默饮酒吃菜,全不似身处欢场当中。青楼楚馆,再次变成了酒楼菜馆。这出戏眼看着,是演砸了。与刘拂一起站在高处阁楼上的望日骄紧张非常,死死攥着刘拂的袖子不放:“碧烟”刘拂将手指放在唇前,轻轻“嘘”了一声。这出戏,还没演完。许久之后,才有人出头,代替所有心有不甘的人开口问询。“春妈妈。”徐同知府上的公子轻咳一声,向春海棠举了举酒杯,“这碧烟姑娘,看着很是不同。”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春海棠抬手用帕子擦拭嘴角,笑声中带着点落寞:“她是好人家的姑娘,不得已才流落风尘。”春海棠是红尘里成了精的人才,一眼就看穿男人们纠结的心情。三分真情七分演技,将碧烟的凄苦身世娓娓道来。罢春海棠举起斟满的酒杯,道:“碧烟姑娘年幼,若有什么不周之处,奴家代她为公子们致歉了。”满饮一杯后,她还默默鞠了一把同情泪,又笑着招呼久待的其他姑娘们上前,为恩客们斟酒助兴。如果高岭之花会让人望而却步,那么出淤泥而不染的清丽,只会让人又爱又怜。这怜惜之情,可比肉.欲难得多了。在座众人无不扼腕,为沦落风尘的可怜人浮一大白。化人的仙瞬间脱去羽衣,既让他们心痒难耐,又不忍轻言亵渎。“原是耕读之家的女儿也难怪”他们的目光有志一同地锁在刘拂离去的方向,即便那里空无一人。不知是过了一瞬还是许久,才心照不宣地重新饮酒畅谈。而身边助兴的姑娘,从一开始到结束都是一样的索然无味。在男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刘拂居高临下,低头看着一切。她闭了闭眼,抬手摘去发髻上沉甸甸的缧丝珠花,即便扯痛了头发,脸上也没有丝毫表情。“碧烟”望日骄接过刘拂随手抛下的首饰,嚅嚅道,“辛苦你了。”刘拂摇头轻笑:“这算什么呢。”“这只是个开始。”宽大的袖摆随着主人的动作,划过空气,“你看,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面。”“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两人鸡同鸭讲,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用手指梳拢凌乱的发丝,刘拂揉了揉因饮酒而微红的脸颊,轻声道:“走,后面的事有海棠姐姐料理。”她垂下眼帘,在心中重演着刚才的一切。不得不承认在回复女儿身后,与男子相处更加方便了。这大抵是因为,他们将她摆在了弱者的位置,并不会像与利益相关者相处时那般心怀戒备。所有算计都被掩藏在长睫之下,刘拂挑起嘴角笑笑,怡然自得的回房休息。自那日正式露面后,刘拂便不那么容易见了。她向来举止有度,平日里的行为坦坦荡荡,便是与恩客饮酒畅谈,也是不卑不亢随心所欲。既少不了公子哥儿们为她争风吃醋,又不会让人觉得又当又立。两厢加成下,不论是香宴还是碧烟姑娘,都成了金陵城中士绅豪族们的脸面之一。香宴还好,使够银子总能一尝美食;但碧烟姑娘,却不是谁都请得动的。百求无缘一会的是一批人,捧着金山银山也只能见到一面的是一批人,能让碧烟姑娘赏脸在席上陪座的是一批人,能请她出去游湖玩乐的又是另一批人。那最后一批人,仅有同知公子徐思年、金陵首富于维山,和湖州才子汪然三人。不是没有别家青楼散播些不好的话出去,饶翠楼的碧烟姑娘一心攀附权贵,绝非表面上的洒脱出尘。可他人的酸话,除了加深众人心中对她的印象之外,别无其他用处。刘拂依旧今日跟着徐公子游湖,明日随于公子去听戏,后日与汪公子一同鉴赏书画。爱她的人愈发爱她,对她又爱又恨的人依旧纠结,嫉妒的人,只有更加嫉妒。及至后来,刘拂才发现,她越是随心所欲,越是用真性情对人,那些炙热的追捧就越发浓烈。曾经名动京师的刘公子,绝不是个只有面皮好看的纨绔子弟。而如今饶翠楼的碧烟姑娘,也绝不是个只有皮囊诱人的红粉骷髅。从不自夸的刘拂不得不承认,不论她套着何种外貌现身于世人眼前,骨子里都是一颗开满桃花的妖树。刘拂心中好笑,脸上也带出些笑意。徐思年倒酒的手顿了顿,忍不住问道:“烟儿,在想什么”瞬间回神的刘拂抖了抖,阻止徐思年为自己杯中添酒的动作,正色道:“徐公子,你若再如此称呼,我下次便不出来了。”“那你总要给我个称呼,莫不是要我与旁人一般,唤你碧烟姑娘不成”徐思年也不恼,颇好脾气的笑笑,又柔声问道,“你原来的闺名,是哪几个字”刘兰还是刘平明一个是原主的名字,一个是她为了掩饰身份随意取的。她叫刘拂,她只是刘拂。刘拂以手为笔,沾了酒水仔仔细细在桌上写下自己的名讳:“徐公子日后叫我阿拂便是了。”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她祖父忠信侯刘昌是武将出身,连给孙女儿取的名字,听起来也颇豪气。“阿拂阿拂我可是第一个这般唤你的人”早就查过女孩儿身世,知她闺名的徐思年闻言微愣。他轻声念着,随机握拳于唇边轻咳,掩饰住嘴边的笑意。“青萝拂行衣,这名字极衬你。”刘拂颇得意的点了点头,又遥遥望着水面尽头的排排柳树,状似无意道:“新春将至,你放荡一年,也该收心读书了。”去岁秋闱,徐思年偶感风寒并未下场,这一届若再有失,就对不起金陵才子的名号了。徐思年叹气:“偏你爱撵人,等我真被困着出不来时,你才知晓我的好。”刘拂哼笑,作出一付气恼模样道:“你骗哪个,当我没点见识么。”她眸光一闪,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你们这些读书人,哪年不办十七八场诗会,就跟这一年的书白读了似的。”见她掷杯起身,难得使性,徐思年又是忍俊不禁,又是开心。“可是汪兄不带你去诗会”他忙忍笑道,“下月初七,你切记得空出时间。”腊月初七,十日后。她的计划,终于走向正轨。 第十二章·怜惜 - 第十二章·怜惜 - 第十二章·怜惜 - 肉肉屋 第十三章·知晓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十三章·知晓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十三章·知晓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十三章·知晓 第13章按着惯例,各家公子大多会在家中过完上元佳节,才会启程回乡备考。京师路遥,走水路也要多半个月时间,且运河不过金陵,需得从镇江弃船登岸,公子哥儿们长途跋涉,很难再纵马而来。是以最快的一批,到金陵时估计已是草长莺飞二月。时间看似充裕,其实很是紧张。所谓从荆万山那里道听途来的消息,全是她杜撰的。毕竟时隔六十年,各方记录最多着墨于那场舞弊案,若非她曾负责整理地方文书,也不会知晓都有哪些官员的子弟牵涉其中。而那些奏报,绝不会详细到某某人是某时某刻来到此地读书冶学。若非为了点醒春海棠,刘拂绝不会扯这样没谱的谎。眼下离下届秋闱仅剩下不到两年,要选好靠山又要让对方心甘情愿地的接手饶翠楼,满打满算也只是将将够用。人心多疑,太急功近利反会让人觉得她想攀高枝。是以刘拂花费半年时间,成了汪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红粉知己,并在他心中树下一个才貌双全视金钱为粪土的清高形象。而剩下的三个月,则是要在更多的读书人中立个好形象,好在开春后未来的靠山们抵达金陵前,铺好接近他们的平稳道路。前几日汪然有事归乡,临行前特来找她,要年后才回金陵,实在是走的不巧。好在她当初选他,除了看中他才名之外,更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的湖州同乡,并不是非汪然不可。建平五十四年的江南秋试,湖州士子汪然因不忿考官不公,触柱而亡。刘拂心下一叹,暂将那狂生抛在脑后,回身转向徐思年,无奈道:“你一直捏着我的袖子不放,是要与我断袖分桃还是割袍断义”噫,一男一女如何断袖。刘拂暗笑,面无表情等着看徐思年反应。觑见少女杏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徐思年缓缓松手,长舒一口气:“可是不生气了”“气什么”抻平袖口的褶皱,刘拂给自己斟了杯茶,淡淡道,“气你要诓我出去玩么。”“我哪有诓你好阿拂,你愿与我同行,我再欢喜不过。”刘拂挑眉:“若我没记错,初七可不是你的休沐日。”徐思年微愣,本就温柔的眉眼愈发温和,英俊的面庞上难得浮现起一丝紧张:“你还记得我何时休沐阿拂,我”我可为你赎身他剖白心事的话还未出口,就被抵在唇上的折扇打断。数日前千金求来的古扇,此时成了最糟心的物件。徐思年的视线顺着折扇下移,停留在握着扇柄的,那只白玉似的手上。刘拂恍若无觉一般,轻笑着收回执扇的手,展开来细细把玩:“朱淞大师的画作我喜欢得的紧,送我可好”徐思年抬起视线,正对上刘拂清澈的眸子,只觉得被深深望进了心底。少女脸上一闪而过的忐忑茫然,被他尽收眼底。方才的激动瞬间沉淀下来,半是甜蜜半是苦涩,让徐思年握着杯子的手不断收紧。如今功名未立,仍依托于家里,以阿拂的身份,必会折辱了她他怎么舍得徐思年掩下心事,轻笑道:“这有什么。你既喜欢朱淞大师,我便多为你寻些。”浑不在意的态度,就像送出去的东西是几个铜板就能买到的玩意。刘拂失笑:“大师的墨宝可遇不可求,能得此一宝,已是你我的缘分。”她眼见着徐思年眸光微颤,撇开视线,就知道自己话中的意思被他听进去了。赎身又如何呢难不成要抓着对方眼下的热情,话赶着话让他抬自己进府,然后做个美貌的宠物,等待色衰爱弛的一已见过朗朗乾坤地之大,怎还会愿意困在三尺后宅之中,看着四四方方的空。而且刘拂心知肚明,她面前上这个愣头青似的青年,也曾是花丛中的老手。今日有碧烟,后日就能有赤霞。所以她才眼疾手快地阻止了话题继续下去。见徐思年情绪低沉,刘拂轻声哄道:“我虽想同你出去散心,但要你逃学出来陪我,还是不必了。”对话被强拉回正题。与在元阳书院读书的汪然不同,徐大人为独子徐思年请了候补的三甲进士做西席,是以他休沐的时日比旁人多上一倍,晚间也常有空。徐思年摇头:“前日先生得了父亲的荐书,已去淮安上任了。”“也难怪你今日有空来寻我,原是头上的紧箍松了些。”刘拂疑惑道,“新先生未到,你如何知晓腊月初七一定有空”见她好奇,徐思年润了润嗓子,正准备打开扇子装样,才想起已将东西送了人。他收回空着的手摸摸鼻子:“没有新先生。德邻书院的宋院长孝期将尽,书院会在二月重开,父亲已与院长见过,开年后便去读书。”德邻书院刘拂眯了眯眼,沉默一瞬。这间享誉江南的金陵第一书院,在许多年后她回乡备考时,已不复存在。“听宋院长治学最是严苛”徐思年心翼翼地握着刘拂的手,苦恼道,“阿拂,我以后不能日日来看你,你可千万不能忘了我。”刘拂随口安慰:“总还有休沐的日子。”德邻书院院长宋理,及书院下各个负责教习的宋氏子弟,都因一场无妄之灾被牵扯进夺嫡之乱。一门三十六进士的金陵宋家,自此湮没。在家国下面前,所有人都如蝼蚁般渺无力,任人宰割。曾看过宋理先生大作,很是钦佩对方风骨文采的刘拂心中一动,在听到徐思年接下来的话后,暂将心思搁一旁。徐思年道:“因着宋院长的关系,那诗会其实还有层别的意思。”“选拔学生不,是宋院长要选拔弟子”刘拂直抓重点,“既如此,我还是不去了。”宋理虽未入官场,但教出的学生无数,朝堂的官员中上更有许多宋家子弟,哪怕是对同知之子徐思年来,也是未来官途上的有力帮助。带一个青楼女子出席这样的场合,即便是个清倌儿,也会给老先生落下不好的印象。她是要利用徐思年不假,却也不能害了他。“到时我送套男装与你,再无妨的。”徐思年柔声道,“我知你心胸比一般女子不同,那样的场合你定会喜欢的。刚巧趁着宋先生在,旁人的注意力不会全凝在你身上,等下次再去,就更便宜了。”有一,自然有二。在刘拂的计划中,学子们的诗会是她实行计划的重要场合,但当徐思年主动提出来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的有些感动。不论徐思年是不是一时情热,起码此时此刻,他是全心全意为了她着想的。这次,被握着手腕的刘拂没再立时挣睁开,她垂着眼帘,轻声道谢:“松风,你且放心。”在刘拂的记忆中,徐家并非倒在十年后的大乱里,而是因为官职不高,早早就被充作炮灰发落贬谪。可以想象,眼前贵公子似的徐思年,在官职被捋家道中落后,会是怎样的凄凉模样。徐同知不过五品,在地方上是仅次于知府的实权官员不假,但实际在高位者眼中,或许还比不上德邻书院的宋院长。不过如今有她在,不敢夸下海口让徐思年安富尊荣,但也能保他一世安康。刘拂与生俱来的自信,从未因身份的改变而消失。第一次听到刘拂唤他的字,徐思年的嘴角爬上笑意:“阿拂,你的心意我全知晓。”知晓个鬼。“你放心,我绝不似汪兄那般。”徐思年一把握住刘拂的手,郑重道,“你且等我金榜题名。”刘拂:这怎么又扯上汪然了不明所以的刘拂决定岔开话题,重新掌握主动权:“你方才要我扮男装”她抿唇,半是委屈半是难过,“还不是怕我丢了你脸面”在楼中待得的越久,与女人接触得的越频繁,刘拂便越觉得,在很多时候,胡搅蛮缠是破开困局的好方法。从未见过刘拂如此模样的徐思年笑意更深,边收敛笑容边耐心地哄劝,浑然不觉以自己的身份,完全不必如此。腊月初一,徐思年答应的男装就送到了刘拂手上。褒衣博带香囊玉佩,徐思年为人细致,置备的东西无一不精,无一疏漏。这身打扮因着过分奢华或者朴素,而在诗会上被人当做踏脚石。想起年少时曾参加过的几次书生集会,刘拂心中突然多了两份兴味。计划要一步步地进行下去,但在枯燥的进程中,给自己找些乐子也是好的。就是不知六日后的那场诗会,能不能让她顺心如意。“阿拂,快去试试。” 第十三章·知晓 - 第十三章·知晓 - 第十三章·知晓 - 肉肉屋 第十四章·开端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十四章·开端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十四章·开端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十四章·开端 第14章及至腊月初七那,一大早徐思年就亲自来接刘拂出门。刘拂听到龟公通报后就走出房门,当徐思年下车进楼时,正对上她迎来的身影。将满十四岁的少女身量还未长成,纤腰不盈一握,即便穿了不少,仍是文弱单薄。她乌发高束,露出白玉造的脸,眉眼间藏着笑意,让人见之生喜。徐思年看着她走向自己,脸上就不觉挂上了笑意。“徐兄。”刘拂抱拳一揖,举止大方,不含丁点女气。即便早前已见过,来时徐思年满心自家宝物怕被别人偷走自家宝物的担忧,此时细细看去,只觉得面前上是个精致的公子,再猜不到是个女儿身。他忍笑道:“阿拂,你我亲如兄弟,如此可是叫错了。”刘拂将脸上憋出一丝红晕,再次抱拳:“松风兄。”“今日恐怕有雪,我带了斗篷与你。”徐思年大步向前,亲自替刘拂披带。两人离得极近,低头就能看见少女精致的鼻头。长睫一颤一颤的,刮得他心痒难耐。此时气氛极佳,若是原来,怕是要忍不住亲她一亲。对上少女清澈的视线,徐思年心下一叹,只觉得往日的风流手段,当着面前的人都施展不开。不是不能,是不舍得。方才那股自家宝贝不愿让人见到的心情再次翻涌上来。徐思年想了又想,到底忍不住向春海棠问道:“春妈妈,你们这儿可有什么抹脸的黑粉”不等春海棠开口,刘拂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抹脸的黑粉没有,灶下的炭灰倒是有不少。”她久扮男装,一眼就看透徐思年的心思,不过是怕她容貌过人,容易教人探出究竟。徐思年脸上果真现出些尴尬,直看得春海棠心惊胆战。“所谓常备不懈百密一疏,忧心过头反倒会使我露馅。”刘拂冲春海棠安抚一笑,调转手上的折扇敲了敲徐思年的肩头,“松风兄,你这思前想后的,可不像平日的洒脱脾性。我大大方方地现于人前,怀疑我的人只会觉得自己多思多虑。”她扮了那么多年的男子,从未露陷的秘诀,就是先骗过自己。不论是与同僚勾肩搭背抵足而眠,还是与红颜知己饮酒谈笑听曲观舞,都让自己完完全全的沉浸进去,从不去想这个动作会不会让人觉得娘气,那句话会不会太没有男子气概。久而久之,在暴打了数个笑她像姑娘的同僚后,再无人议论刘少师的过分阴柔。如今重作女儿身,也不会拘束着自己喝酒吃肉,大步走路。她刘拂,本就特立独行,乃是石破惊第一人。展开双臂转了个圈,随手将扫到身前的一缕发丝丢到脑后,刘拂揽住望日骄贴了贴她的脸颊,大笑道:“你若今日才认识我,可会觉得我是女儿家”只会觉得你是个色胚。望着脸绯红的望日骄,徐思年咽下那点莫名的嫉妒,默默摇头。可他心知肚明,即便是今日才认识她,也会忍不住被她吸引。诗会开在东城的梅园中。因着时辰尚早,徐思年先带着刘拂在清欢楼中用过早饭,才坐着马车向梅园而去。路上通过他的恶补,刘拂已明白了这场诗会的性质。主办方是谢知府家的二公子谢显,受邀的多是金陵中才名颇盛的士子,还有曾在德邻书院复学、因着老师们守孝散馆而被安排在其他书院读书的学子。是一场互增有无的交流,其实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同科同年未来同窗们增进感情的集会。虽然文人嘴利难免相争,但目的不在夺魁的刘拂,跟在徐思年身后也能玩得的安心。他们到达时离约定的时间还有段距离,却已能在门前看到迎客的主人。“这谢公子,看起来脾气不错。”刘拂才挑起帘子,就被车外骑马的徐思年将脑袋按了回来。徐思年压低声音道:“快下车了,你别东张西望。”即便隔着厚厚的帘布,也能感受到徐公子冰凉的指尖。刘拂忍不住逗他:“松风兄,你冷么我将手炉与你”回应她的,是徐思年不屑一顾的冷哼。雪已下了一会,怎么可能不冷呢这些公子哥儿,真是爱面子到了一定地步。想起自己年少时也干过这般为了面子活受罪的蠢事,刘拂咂嘴失笑,乖乖坐好。仅几步路的功夫,马车就已稳稳停下。刘拂拒绝了徐思年的搀扶,自己扶着车框一跃而下,稳稳当当地站在地上。她才整好衣袍,就听到不远处青年男子含笑的问候声。谢显快步迎上:“松风兄许久不见。”徐思年同样拱手问好,接着道:“我带了位公子同来,还望显弟不要见怪。”他回身拍了拍刘拂肩头,“谢二公子比你年长,你且唤一声显兄就是。”谢、徐两家之亲密,三言两语间就可见一斑。能得诗会主人的庇护,再无人敢骚扰她。刘拂知徐思年用意,忙上前见礼。两人厮见过后,刘拂这才抬头细看面前的谢显。对方不过十六七岁样子,披着厚厚的狐皮斗篷,面色青白血气不足,看起来很是单薄。十足十的病秧子。将手中暖炉向对方递了递,刘拂轻声道:“显兄手中的凉了不如先用我的。”徐思年顾不得喝醋,大惊失色,一手拉着刘拂,一手推着谢显的肩膀,将人扯进园中。又扭头吩咐大松口气的谢家厮,务必好好迎客仔细解释,万不可叫哪怕一人觉得被怠慢了。及至三人坐进点好炭盆的屋中,见谢显的脸色缓过来些,徐思年才松了口气,开始斥责他不顾身体。谢显无奈苦笑,只得连连认错:“松风兄勿恼,弟近来身体大安,赏赏雪也无妨的。”两人的模样,像极了唠叨的奶嬷嬷与被唠叨的娃娃,喝茶吃点心的刘拂闻言偷笑。“今日来客无一个是不通情理的,你又何必磋磨自己的身体”徐思年喝了口茶,接着训道,“若非阿拂看出你身体不适,你还要站上多久咦,阿拂,你怎知他手炉凉了”徐思年与谢显两人目光同时转向刘拂。被两双充满了好奇的眼睛注视着,刘拂放下茶点,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两旁积雪与地面厚薄不同,想是显兄在门前迎客,下人不好再次打扫。推一推时间,也可知道手炉冷暖热了。”“至于是怎么看出显兄怯冷的”刘拂莞尔一笑,“松风兄策马而来,脸色都要比你此时好。”谢显尴尬一笑,拱手求饶。两人间的生疏,在这一言一笑中消失无存。谢显不知她身份还罢,徐思年未怀疑她提出换手炉是有意讨好,让刘拂很是欣慰。她也确实不是为了这个。谢家大公子三公子后来均是三品京官,只有这二公子了无音讯。要是她猜的没错,面前的谢二公子谢显,就是谢家那个在春闱上撑不过春寒而夭折的可怜人。不论能否结个善缘,但凡可以救人一命,也是为自己积福报。刘拂原来日日抄经只为练字,从不信满神佛能救人于苦难,直到有了这遭新生,才不得不信“人在做在看”了。再一杯热茶下肚,就有厮敲门禀报,约定的时间将至,主人家也该出门迎客。客人快来了,宋家人也该来了。也不知今日诗会,谁能挣到魁首。打开房门,被扑面的冰雪一激,被炭炉烤得昏昏欲睡的神智也清醒许多。刘拂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望着不远处凛凛的红梅,长舒一口气。她趁着谢显不注意,偷偷拉了拉身前徐思年的袖子,在他回头时露出得意的笑脸。有一个好的开端,今日定会顺遂可惜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文人的地方就有嘴仗。即便有个好的开端,这场诗会也注定不会像刘拂想象的那般顺遂。 第十四章·开端 - 第十四章·开端 - 第十四章·开端 - 肉肉屋 第十五章·嘴仗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十五章·嘴仗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十五章·嘴仗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十五章·嘴仗 第15章因着徐思年不放心谢显,在交待过厮好好照顾刘拂后,便跟着谢显前去园前迎客。被丢下的刘拂又吃了一块糕点,倍感无聊之下撇开厮,自己打着伞顺着原路,随意溜达着去找徐思年。当她一路赏花看雪,终于在白茫茫一片中看到徐思年时,反倒停下了脚步。“松风兄”刘拂远远地招呼了一声,在徐思年的示意下走到临近的亭子处坐下。不多时,就有人奉上热茶。刘拂拉过谢府厮,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厮苦着脸摇头,指了指他们家公子:“刘公子莫怪,我们二爷了,不让奴才们瞎掺和。”主子有命,别插手,他们就是都不能多一个字。刘拂点头,也不为难他。心道这谢家的规矩真好,谢老爷能教出两个进士儿子,治家确实严谨。看着被数人“围攻”的徐思年,刘拂展扇挡嘴,悄悄打了个呵欠。她倚在亭柱上,不过三言两语,就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谢二公子选在今日做东,自是因为今儿个是各大书院统一的休沐日。十日才得一日的休息,配上纤秾合度的雪景,有兴趣赏雪赏梅的风雅人很是不少,其中有恰巧被谢显请来的,也有如那帮子没得到邀约的。兴致勃勃来梅园观景,却被告知不得入内,扫兴之下一时怒起,与包了园子的有钱公子对上,也属正常。前提是,那群书生没有左顾右盼,像是等着什么人来似的。旁观者清,一旁看戏的刘拂将他们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不过眼见着徐思年二人没有吃亏,就没有上前点破。徐公子驳论时的英姿很值得一看,有理有据不以势压人,不得就能入了宋家人的眼呢刘拂端起茶盏暖手,静静看戏。争论从“凭什么谢家开诗会我们就不能来赏梅”开始,引申出“以钱势砸人”这个命题,正在往未知的方向发展着。究其根本,左不过是两袖清风者与朱门绣户间的矛盾:一派清贫自矜,一派持重端庄;一个你目中无人,一个咱道不相谋,车轱辘似的你来我往,没完没了。刘拂听着听着,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她手中茶杯随着打呵欠的动作颤了颤,发出“咯”的一声轻响。除了一直分心在她身上的徐思年外,那帮秀才也闻声望向了她。与人辩驳还心有旁骛,也难怪落了下风。刘拂低头细细抿了一口香茶,无视射向她的惊艳目光。打她有资格入朝起,类似的争论听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勋贵与清流两方人,只要有利益牵扯就必要拿彼此的身份发作,上升至家国下民心百姓,比这些年轻人引经据典的争论有意思多了。她一边盘算着与会的大抵会有哪些人,一边分神留意着徐思年。书生间的唇枪舌战,向来是快言快语,几轮下来,客人也还未来。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徐思年再如何急智,一个人也抵不过八张嘴。而他身边的谢显虽学问不差,但明显因为身体的缘故,几乎没有与人争辩的经验,只能算是半个助手。眼见着再争无用,徐思年的腰杆越挺越直,谢显的面色越来越差,刘拂轻叹口气,放下茶盏站直身子,准备上前助阵。她这一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领头的秀才看着刘拂娇的身形,冷笑道:“唯女子与人难养也,我看徐兄,倒是养得挺好。”啧,这话她就不爱听了。且一个读书人如此歪解孔夫子的话,就不怕至圣先师托梦给主考官判他零分么刘拂仰头,大步上前推开意图挡住她的徐思年,以冷笑相对:“这位兄台,方才风大,你可否再一次”话赶着话,没给秀才一丝退缩的机会,另几人梗着脖子道:“又如何,你不必装着眼瞎耳聋。”话间扯了扯为首的那个,暗暗指向来时的路。秀才被伙伴示意,看到不远处的来人,忙清清嗓子,指着刘拂大声道:“谢二公子所邀者尽是金陵英才,我等技不如人,自不敢没脸没皮地贴上来只是你这般无名无姓之辈,若非攀附徐公子,又有什么资格压金陵众学子一头”这高帽子戴的,让人心惊。方才她到时徐思年并未引荐,哪怕因着两方正在争论,也确实是不合规矩。明她身份不是极高,就是极低。以刘拂的美貌瘦弱,身边又无随侍的下人,很难不让人想歪。“徐公子,松风兄,这位仁兄弟是你豢养的入幕之宾呢。”徐思年紧张道:“阿拂”刘拂挥手打断他的话,再上前一步,指尖一捻展开折扇,对着那出言嘲讽的秀才嗤笑道:“你且睁眼看看,爷需得他养”继而抬起下巴冷笑道,“就算爷年不满十五,也不是你这酸儒能随口编排的”她本就贵气成,又是一身锦衣华服,冷着精致的脸往那一站,自带十足的威风。本是的一只站在那里,却让人不敢逼视。“怎得不话了”刘拂摇了摇扇子,“可是看仔细了”扇面上的朱淞墨宝,五彩斑斓得刺人眼目。见对方不答,刘拂收起扇子,一敲掌心,恍然大悟道:“女子与人我是人不假,想来这位兄台口中的女子,只能是谢二公子了。”在场十一人,自家只占三个。秀才指着鼻子骂的人,非她既他。刘拂调转扇子戳了戳谢显的腰,大笑道:“显二哥,我都忘了有多久没人敢直夸你那张漂亮脸蛋儿了。”谢显容貌是不错,却比不得刘拂精致美貌。在听清她的话后,谢显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夺了她的扇子,敲了敲她的脑袋。几个秀才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他们方才改口,就是怕再继续下去会攀扯到父母官,现在看刘拂全不似方才玩物似的见不得人,反倒与两家公子相处得极自然,已是怯了七分。徐思年眸光微黯,挡在了两人中间。也就这么一会功夫,远处执伞步行而来的人群已快走近。“怎么还不道歉么”刘拂压低声音,轻笑道,“想你们不知晓,宋院长自来爱重妻女,更有一外孙女,那叫一个爱若珍宝,更胜儿孙。”数人闻言,皆是一愣。秀才咬牙,拱手一揖:“原是我们口无遮拦,还望”刘拂补充道:“刘公子。”“还望刘公子见谅。”刘拂合掌而笑,余光所到之处,几乎能看清来人面貌:“唉,刘公子见谅了,徐公子和谢公子还未见谅呢。”她努了努嘴,看向秀才身后众人:“你们对”时不待人呐。刘拂抿唇而笑,乖巧可爱。“徐公子,谢公子。”众秀才很识时务,一揖到底,“是我们唐突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眼见着还不算太傻。两方人转瞬间,从剑拔弩张变成一团和气。不止不远处因担忧自家二爷吃亏,已准备好助拳的谢府厮一脸迷茫,就连徐思年与谢显也都愣在当场。作为以刚正秉直自诩的读书人,当多年后身入宦海,徐、谢二人才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光明正大的威逼利诱。刘拂扯了扯谢显的袖子:“显二哥,客人来了。”谢显立时回神,抚平袍袖整好发冠,与徐思年相携上前迎客。而那帮垂头丧气的秀才,也精神一震,跟着前去交谈。文人最好脸面,就算想做宋院长的弟子,也有旁的途径,今日这般丢脸,他们还不寻个借口速速离开,实在是不合常理。今日的诗会,定还有别的名堂。刘拂摸了摸下巴,狠狠记了一笔徐思年的瞒而不报。“宋先生,张兄,王兄,李兄。”“徐兄,谢兄。”当刘拂走到徐思年身后时,众人已完成了例行问候。作为唯一的生面孔,刘拂的到来引得所有人的注视,特别是在她走到徐思年身旁站好后,更是让人越发好奇。“这位公子是”发问的是个略年长的清隽书生,似是姓王。对着辈分最高的先生拱手一笑,刘拂举止大方有度,礼仪规范毫不怯场:“学生刘拂,见过宋先生,与各位兄长。”宋先生年约而立,面白无须一身素袍,若猜得没错,应是宋院长的幼子,幼时就有神童之名的宋三郎宋和。熟悉的氛围让刘拂心痒难耐,与在饶翠楼的周旋往来相比,这样的场合才是她的主场。主客陪客与陪衬都已到场,只待开宴。刘拂的目光扫过一脸菜色的秀才们,露出一个浅笑。若无绿叶,怎能衬得出红花的娇艳他们来得,其实极巧。“听刘公子的口音,似是京城人”咦 第十五章·嘴仗 - 第十五章·嘴仗 - 第十五章·嘴仗 - 肉肉屋 第十六章·否认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十六章·否认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十六章·否认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十六章·否认 第16章前世活到三十三,便是陪圣上白龙鱼服的时候,也没人过她有口音。刘拂满目惊奇地望向宋先生,然后就引来一阵善意的轻笑。她如今形容尚幼,又在春海棠的谆谆叮嘱下养回一身细嫩皮肉,当她瞪圆了亮晶晶的眼睛时,难得显出一团孩气。在场众人年岁都算不得很大,家中多有她这个年纪的兄弟子侄,见到这么个娇憨可爱的公子,都难免心中生喜。这大概算是个好的开端。文人相轻,这样的善意可以避免很多针对。实际年纪比所有人都大的刘拂微微叹气,先眯起眼睛,用满含控诉的目光瞪了眼看向她的众人,这才恭谨地回答宋先生的问话:“回先生,学生祖籍湖州,确是在京中长大。”这与前几日,徐思年交代她的法完全不同。只是宋先生已提及京城,也不好再拿“生长在滁州,家中长辈与徐家是早年故交”的话来搪塞。她的,是她真正的出身。刘氏本就是湖州世家,在江南极有名望,更因辅佐建国得封忠信侯。自此刘氏嫡系也走向武将之路,直到三代单传传给个女孩儿,才不得已重回士林。果不其然,当刘拂提起湖州时,众人的目光都变了变。这刘公子谈吐大方举止得体,年纪虽幼却气度雍容,明显是受过极好的教养。都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实际上若想养出这样风姿不俗的子弟,也非百年富贵不可。不待众人多想,宋先生已接着问道:“公子与忠信侯刘家,可有什么亲缘关系”刘拂微顿,继而淡笑道:“是旁支血脉,其实五百年前同是一家,不敢称亲缘。”知道,她有多想直言自己是刘氏嫡系,亲传子弟。掩在袖下的手紧攥着,她的隐忍落在旁人眼中,就成了不卑不亢风骨极佳。徐思年眸色微黯,趁人不备,用手掌拢住刘拂的拳头,在她反握了一下后,速速松开。而作为诗会主人的谢显,眼中则飞快闪过一抹疑惑。想是之前徐思年已与他通过“底细”。虽一事不烦二主,但刘拂从不是个爱麻烦别人的,更不想因自己的关系让人家兄弟生了误会。如何不留痕迹地妥善解释,还得看时机。宋先生抚掌笑道:“公子有大志气。”刘拂淡笑道:“但求兼济下。”她负手而立狂言无忌,明明还是的一个人,却像是已身居高位,一心庇佑苍生。在场者莫早有神童之名的宋和、谢显,徐思年与他身旁的王、李三人亦是才名在外,即便是方才与刘拂不对付的秀才们,也都在弱冠之龄考下功名。他们面对眼前白身布衣的少年,面对他的豪言壮志,无一人嘲笑他不自量力。反倒有所思。刘拂暗自点头,十分欣慰,另起话头道:“显二哥,风雪将至,还是早做准备。”早前的雪在不知觉间停止,如今云销雪止彩彻区明,是难得的好气。“是我疏忽,各位请随我来。”谢显微愣,抬头望了望色,并没看出什么。只是站在门前话毕竟不雅,便忙将众人引向园内。见谢显未将自己的话听进心里,刘拂心知还是因着她前后冲突的身世一事。她暗叹一声,趁大家不备招来谢府厮,在对方极不合作的态度下交代一二。也因此错后了许多步。与全然忘了方才纷争的谢显不同,刘拂惊奇地发现,以张智为首的秀才们仍不尴不尬地跟着。不请自来的名声眼见要坐实,对于视清誉如命的读书人来,可谓是难得一见。刘拂心下生疑,对他们紧巴巴也要贴上来的举动很是不解。要是为了在宋先生面前露脸,好在日后宋院长收弟子一事上占得先机,不是不通。但宋院长还未出孝,本可徐徐图之,如此锲而不舍,定是有其他因由在里面。而这因由,甚至是谢显、徐思年二人不知道的。刘拂眼珠一转,在临近园门前时快走两步,拉住了谢显:“显二哥,弟有个不情之请。”谢显道:“你且。”“我与张兄等相谈甚欢意犹未尽。”刘拂甜笑道,“不知二哥可否卖我个面子,邀张兄等一同赴会”不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早晚都要露馅。且没有绿叶的陪衬,又如何能凸显出红花的美艳呢徐思年为她付出不少,她总要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回他一份谢礼。后面陆陆续续还有客来,两刻钟后,接到谢显帖子的一众书生都已到齐。一同到来的,还有漫飞雪。梅花树下的赏梅宴,变成了观梅亭中的羊肉锅子。谢显举杯,苦笑道:“多亏了拂弟。”刘拂嘿笑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二哥何必跟我客套。”见对方喝得干脆,谢显心中的纠结也淡了些。虽仍对刘拂的身世存疑,但自己方才误会了他的好意,也实在不该。若非刘拂吩咐下人预备好眼前一切,这场赏梅宴恐会成笑柄。见两人冰释前嫌,徐思年长舒口气,轻笑道:“这锅子倒是极好,阿拂点子独到。”“这不是我”刘拂微愣,兀地想起暖锅一物,要在二十三年后征讨北蛮时才出现。她也终于意识到,为何自己突然会有了京城口音时下读书人为了科举做官,都要学习官话,但真正由朝廷推行官话,是在几年之后的建平五十七年,由太孙主持的。时移势迁,她得愈发谨慎。明明身处江南水乡,离她故居湖州极近,刘拂心中的思乡之情仍不可抑制地升起。她提起酒壶,自斟自饮了一杯,这才压下心事。这时王书生问道:“刘兄是如何看出色将变的方才万里无云色清朗,再看不出一点儿异样。”谢显也应和道:“我经你提醒后也细细看过,确没看出什么来。”刘拂指了指东北处有人家的方向,笑道:“炊烟直上抽屉风,显二哥人忙事多,注意不到这点状况也是自然的。”宋先生饶有兴致:“公子对农学一事颇有见地。”“先生折煞我了,直称我名字就是。”刘拂摆手笑道,“粗粗翻看过农政全书,称不上熟悉。”宋先生点头而笑:“以你年纪,很是难得了。”有宋先生夸赞,且刘拂有真才实学,又是徐思年的好友,旁人自然用他起兴,一时言论纷纷。“你年纪,竟对农学也有涉猎可见博览群书”“还是举业为重,农政一事还是要等有了官身后再细细研究。”“书中自有千钟粟,农学乃经世致用的学问,王兄过迂了。”听着耳边千百种法,大多数人并未瞧不起农事,刘拂唇边笑意越深,一时兴起又连饮两杯。方才互相引荐时,刘拂就已记下了他们的名字。谢显这一诗会起的水平极高,在场众人多是进士榜上有名的人物,虽大多数一生官位不显,但越是低品的县令、知州,就越是贴近百姓,要做越多的实事。不论他们以后如何,好歹今时今日,是心存黎民的。她正暗自心喜,就听远处对坐的张秀才叹道:“我出身农家,竟还不如你。”这张智,却是个榜上无名的。世上如他一般望龙门而兴叹者不知反几,他们虽泯然众人庸碌一生,但却不能因此否认他们为之奋进的抱负。刘拂抬眼看他:“弟幼时极爱与老农攀谈,也是因着曾与庄稼人来往,才对此事起了兴趣。”张秀才举杯:“张某敬你。”刘拂遂含笑回敬。她愈发兴起,待要再饮,就被徐思年压住了手。“松风兄”刘拂微愣,抬眼看他。 第十六章·否认 - 第十六章·否认 - 第十六章·否认 - 肉肉屋 第十七章·道歉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十七章·道歉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十七章·道歉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十七章·道歉 第17章徐思年没有应声。从进门之后不,应该是从她向宋先生自禀家世后,徐思年似乎就一直压抑着什么。不明所以的刘拂蹙眉,再次问道:“松风兄”徐思年微微低头,凑近她耳旁,压低声音犹疑道:“阿拂,你将自己套了个湖州籍贯,可是因为汪兄”少年不识愁滋味啊啧啧啧。刘拂反压着徐思年的手,正要开口辩解,就被不知何时靠过来的谢显打断。谢显惊呼道:“拂弟竟与汪兄相识”他明显只听到了最后几个字。而在座只听到谢显惊呼的人,也全将视线聚集过来。这是刘拂化解谢显对自己身世误解的好时机。她在想好措辞后摸了摸下巴,先望望徐思年,又看看谢显,脸上神色奇异,做足了气势。不料还未等她开口,那边一副看好戏模样的王书生就已笑道:“松风兄素来与道涯兄水火不相容,没想到在刘兄这里竟是个意外。”后到的书生李迅也笑着磕了磕徐思年僵硬的肩膀:“松风兄,你与道涯兄相争的那个花娘,可有谁得手了”徐思年大惊失色:“李兄慎言”他牙关紧咬,只死死盯着李迅,看都不敢看向刘拂,“李兄,碧烟姑娘因故流落风尘,但洁身自爱仍是清白之身,女子名誉万不可随意玷污”“你将那皮娘捧得这般高。”李迅醺醺然,完全没看出徐思年的不对,“也难怪久久不能入帐中嘿”在宋先生起身准备打断时,刘拂已一杯清酒直泼过去。李迅抹去脸上酒水,怒道:“你这子我是哪句话戳了你的肺管子”刘拂挑挑唇角,安坐于位,自下而上地蔑视他:“我素来敬仰平康女弯弓一羽落残阳,见不到人空口玷污那些可怜女子。”她用指尖敲敲桌子,眼中寒光一晃而过:“你若生在宋时,与护国夫人易地而处,恐怕不等你出言讥讽金兵,就被人一刀抹了脖子。”“你竖子无礼”宋先生轻咳一声:“李迅,谨言慎行”声音不高,但立时阻住了欲要上前扯刘拂领子的李迅。从醉酒轻狂中惊醒,惊觉自己了什么。眼见徐思年神色不对,又有与他相熟的同伴嘀咕什么“当今最是崇敬先护国大长公主,万不可对女子如此无礼”。李迅左思右想,到底抹下脸面,对着徐思年拱手致歉:“松风兄,我有口无心,还望勿怪。”却是依旧对刘拂怒目而视。刘拂两指捻起酒杯,轻轻啜了一口,以冷笑回敬。徐思年满心恼火,却也知道此时不是发散的时候。他冷着脸点头:“还望李兄日后,话时多开个心窍。”然后紧张兮兮望着刘拂,早前眼中的压抑,早就变成了惊慌无措。徐思年紧紧拉着刘拂的手,想要自辨,又因场合不对强自压了下来:“阿拂,阿拂,你且信我。”原来她真不是粉头,而是彩头。刘拂摸了摸鼻子,有些好奇知抢到她“芳心”的人,能否讨得个好吉利。眼见气氛因着自己方才那杯酒变得生硬起来,刘拂暗自记下李迅一笔,到底不好毁了谢显的诗会。她清清嗓子,突地升起些玩闹心思,先是对着徐思年安抚一笑,又在对方慌乱地注视下将握着酒壶的手抽出来,顺道给王书生斟满:“王兄有所不知,正是表兄将我嘱托给松风兄的。”众人:“我出门游历时正巧碰到表兄回家定亲,是以表兄才将我交托松风兄。”她倒满一碗酒,推到徐思年面前,挑了挑眉,“我那汪表兄与松风兄哪里是水火不容,明明是风流水性志趣相投。只不过碍于面子,才总是相争不休。”想起汪然与徐思年一般无二的风流性子,众人静默。她着又向众人笑道:“因怕你们笑话,才将我身世秘而不宣却没告诉弟要保守秘密,这才露了馅。”“这事虽不是我的过错,但我这作为弟弟的,总得替兄长们向大家配个不是。”刘拂抿唇一笑,被酒气染红的脸颊看着分外娇艳,“弟斟酒赔罪,接下来的,就看松风兄的了。”徐思年方才狂跳不止的心,在这一笑间先是安生许多,又愈发狂乱的跳动起来。他举起酒碗,干脆利落地仰脖,喝得涓滴不剩。徐思年倒转酒碗,深深望向刘拂:“情非得已,各位有怪莫怪。”刘拂愉快的发现,谢显看向她的神情,又恢复了初见时的亲和。酒足饭饱后风雪也渐消,围在亭外的厚重帘幔被仆役们慢慢卷起,簌簌白雪映红梅的景象逐渐展现在人们眼前。金陵最好的梅园,与难得一见的大雪,融合得恰到好处。地造化,非人力可媲美。对于在场的一众江南士子来,这已是平生仅见的美景。有人轻声问道:“刘兄,不知在京城,是否能常常见到如此景色”措辞极不婉转,但语气中的向往绝不会让人误会。刘拂扭头看向发问人,脑中滑过对方生平,似是终其一生,都在闽南做着父母官。她深吸口气,冰雪的清凉深入肺腑,驱走昏昏然的醉意。“我虽在京中多年,但今日也是头遭得见。”刘拂大袖一挥,指向被远处被白雪半掩着的红梅,轻声道,“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各位仁兄,莫不是惊叹莫名无法自拔,准备要弟拔得今日头筹”在一片哂笑声中,众人的目光,都似有似无的看向了宋先生。仅有刘拂留意到,张秀才等人,却是第一反应远远望向了梅园进口处。还有旁人要来是谁让他们如此紧张刘拂心下盘算,再想不出有哪位达官显贵,是在建平五十二年的腊月初七抵达金陵的。庸人才会自扰,刘拂揉了揉眉心,放弃在此事上多费心神。不论如何,他们等的人都会在到来之后,给她一个答案。眼见着大家都已步入飞雪之中,刘拂也起身整整衣袍,准备跟上众人的脚步。然后她去摸自家斗篷的手,就被人拉住了手腕。刘拂抬头,正撞进徐思年的眼眸中。她抽了抽手,被捏的死紧,一动不动:“松风兄”徐思年弯腰,替她拿起斗篷,又心披上。两人间的距离极近,衣角相贴,可以嗅到彼此身上淡淡的水香。徐思年深深望着面前的少女,看着她巧的鼻尖微尖的下巴,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几乎要蹦出腔子。当系带被系好后,他才收敛好心情,深吸口气后开口道:“阿拂,方才他们所言,俱不是我真心,我只望你信我。”刘拂微愣,继而笑道:“我自然是信你的。”她抬手将兜帽带上,长长的风毛遮了大半张脸,瘙得脸上痒痒的。刘拂重新摘下帽子,揉了揉发痒的脸颊:“徐思年徐公子虽游戏花丛,却高洁傲岸品性端方,自不是玩弄女子的纨绔子弟。”抿唇一笑,刘拂正色道:“松风兄,我从未疑过你的真心。”见徐思年神情放松下来,刘拂也跟着舒了口气:“薄厚深浅,情致不同,你若不趁着变化多端的时候多融情于景,难道要等傍晚交卷前再急中生智么”今日她作为新面孔,为了不遭人妒,所作诗文既不能平平无奇,又不能一鸣惊人,头筹注定了不是她的。既如此,让徐思年夺去才是对她最有利的。照猫画虎,学着徐思年方才的样子替他也系好斗篷,刘拂笑道:“你放心,实在不行,还有我替你捉刀。”徐思年:他能感受到,自己化作春水的心,不消一刻就被凛冽的寒风冻成一块冰晶。望着徐思年气势汹汹大步而去的背影,刘拂突然想起一事,低声问道:“松风兄,令尊可有起,这几日是否会有贵客抵达金陵” 第十七章·道歉 - 第十七章·道歉 - 第十七章·道歉 - 肉肉屋 第十八章·比试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十八章·比试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十八章·比试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十八章·比试 第18章贵客徐思年摇头。他微微抿唇,艰涩开口:“阿拂,不论你所求为何,我都会尽心竭力帮你达成。”“我只盼着你能知我心意。”话音未落,徐思年就已大步走进和风细雪之中,他话时从头至尾都没回头看向刘拂,只留给她一个隐隐透着仓惶的背影。刘拂叹气,咽下还未出口的话。她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心中的歉意一晃而过。饶翠楼在靠香宴打响名声之后,还能如原来一般得享安宁,实在是多亏了几乎日日来吃席的徐思年。但徐同知已在任上四年,后年春回京述职后将平迁回京中,就算当时徐思年已得中进士,也再护不住远在江南的饶翠楼。她既决心帮饶翠楼找到个安身立命的所在,徐思年就不会被列入人选之中。更何况,她也不想做对方的妾。刘拂自认知情识趣,并不是不通情爱之人,她不是看不出徐思年真心,但也只能在心里道声抱歉。重新坐回桌边,刘拂拿起已凉的酒杯轻抿了一口。冰凉的酒水顺着舌尖滑进嗓子,带着火辣的气势直落胃底。她连饮几杯,让白玉似的脸庞染上一抹红晕,清明的眼神也变得醺醺然。酒醉三分,正助诗兴。她望着亭外纷纷扬扬,拾起一根筷子轻敲杯沿,发出一声清越的声响。刘拂挑起唇角,轻轻一笑。也不顾滑落的斗篷,拎起半满的酒壶,转身出了亭子。巧的是,当她迎风走至梅树下时,方才还如指肚大的雪花骤然了,变成细密密软绵绵的冰晶,轻飘飘地落在肩头。白雪红梅,绿衣公子,相映成趣。众人闻声回头看去时,只觉得地间仅剩下这三样颜色。一阵风起,雪花伴着飘落的红梅花瓣,沾染上刘拂的乌发与肩头。青翠衣摆滑过地面,似是步步生花雪中春.色。树上地下铺了厚厚的雪花,反射着暖洋洋的日光,照在她脸上。衬得刘拂愈发唇红齿白光彩照人,本就夺人眼目的精致眉眼,也愈发冷艳迫人。“不偎不爱,仙圣为之臣我今日才知,什么叫江梅红绽雪野寒空”“姿灵秀,浑似姑射真人。庄子撰逍遥游时,恐是真的见过这掌雪之神”“徐兄,待过两年刘兄再大些,只怕金陵城中姑娘姐们的鲜花帕子,再不会是你的了”听到耳边窃窃私语,徐思年心情极其复杂,又是与有荣焉的自豪,又是自家宝物被人窥探的不适。他不搭一言,含满笑意的眸子紧紧锁在少女身上。一直被徐思年注视着的刘拂察觉到他的视线,微微偏头回以一笑。所谓冰消雪融,所谓仙化人。那些精致妥帖的世家闺秀,那些温婉可人的家碧玉,那些妩媚多情的风尘女子,没一个比得上她的灵动大气。徐思年紧紧握拳,喉头微动。他的阿拂他的阿拂。他恨不得倾其所有,将一切都捧给她。“阿拂,心冻着。”徐思年已解下自己的披风。刘拂举起手中酒壶向他示意,大笑道:“我带了酒来,再不怕风寒。”在阳光照耀下,她执壶的手,比上等的钧窑瓷壶还要细白。被所有人注视着的刘拂,目光却扫向了远方。时已过午,张秀才他们等的人,还是未来。刘拂就着壶嘴饮了口酒,越发好奇起来。因着风雪,早前准备的投壶等游戏都已取消,直到此刻,诗会的重头戏才真正到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感受到自己的袖子被轻扯了下,徐思年回头,笑望刘拂:“阿拂”刘拂笑弯了眼,亮晶晶的眸子格外好看:“徐兄,我待你得了魁首,请我喝酒。”“好。”徐思年朗笑一声,引得无数人侧目。谢显笑道:“松风兄要请酒,怎能偏私阿拂一人。”众书生纷纷应和起哄,场面热闹非常。徐思年听他称呼,暗自蹙眉,一把拍开谢显搭在刘拂肩头的手:“今日你是东道,我怎好抢你风头。”罢又拱了拱手,“待上元节后,若各位兄台赏脸,咱们再聚一次。到时不带这两个的,正好不醉不归。”宋先生喜他爽朗,先笑道:“这个东道,却是该我做的。”此言一出,方才起哄的人都撇开徐思年不理,只向宋先生拱手道谢。上元节后,不消十余日功夫,便是德邻书院开馆的日子。谢显哼笑一声:“松风兄不请我就算,宋先生的宴,我却定要赴的。”只剩刘拂无言以对,狠狠瞪着徐思年。见刘拂一脸郁卒,宋先生想起自家侄儿,忍不住柔声笑道:“公子家住何处到时我下帖子与你。”刘拂眼珠一转,满脸迷茫地望向徐思年:“松风兄,我住的那个胡同,叫什么来着”出门游历,竟记不得自家房门开向哪里。众人哄笑,都道徐思年得没错,确实是少年,得有人好好管着。徐思年也含笑望她,又向宋先生报了个地址。只有与他极亲近的谢显知道,那是徐思年的私人宅子。他却没有多言,只笑着揽住刘拂肩头:“你去也成,只是得跟我一样,乖乖喝茶。”刘拂苦着脸,见宋先生也是一脸赞同,只得点头应是。她看着被徐思年放到极远处的酒壶,默默叹了口气:“无酒怎堪诗,弟今日是写不出什么大作了,不如替各位兄长誊写诗稿,免得有人借着老子的名头大占便宜。”意在言外,很是直白。刘拂杏目圆睁,又是不甘又是无奈地瞪向徐、谢二人,让人忍俊不禁。徐思年完全不恼,反倒笑着摸了摸她发心:“好,都依你。”谢显也笑着点头,端着副长辈的和煦模样,让人气急。刘拂咬牙拍掉徐思年的手,恨不得一会在他诗稿上批个大大的“劣”字。一片其乐融融中,只有换过衣服的李迅冷笑道:“你这般年纪,可认得全字莫要抄错了格外仁兄的佳作才好。”刘拂惊诧莫名,转而惊叹道:“原来李兄十四岁时还读不通诗书看你今年不到三十,如此基础竟也能考的秀才功名,可见钝学累功确有其事”刚刚及冠的李迅气得两耳冒烟,被友人强压住,只得嗤笑道:“我只怕诗作落在你手,被改到面目全非无处辩驳。”“这倒是真的。”刘拂摸摸下巴,苦恼道,“我誊到李兄大作时,定会忍不住改了又改,只是这五十六字之师,实在不敢当。”她面色正经非常,像是真的为此烦恼忧心。李迅气急:“还请宋先生见证,学生要与这子比上一比”“李兄”“唉李兄切莫冲动”旁观的书生本是看得有趣,此时不论是为李迅还是刘拂,都得出言拦上一拦。先不刘拂年纪绝无胜算,光李迅以欺大,就足以引为笑谈。这场比试,对两人都没有丁点儿好处。见李迅似有偃旗息鼓之意,刘拂挑眉,加了把火:“李兄年长于我,他既开口,弟也不好推辞。”她对着宋先生一揖,“还请先生出题。”前世金榜题名大魁下后,同榜读书人多她沽名钓誉,凭借帝宠才能得中状元。也有不少人心怀不忿,借故在各色诗会集会上向她邀约比试。只是那结果刘拂直起身,朗笑中满是怀念。自她二十三岁起,就再没诗会愿意邀她了。难得重来一次,又有这么个傻子直冲上来,又怎能放过刘拂想,她虽好了今日不作诗,但也有别的法子一解技痒平日自己修习是一回事,但在人前大出风头,狠狠压住那眼比高的无知庸碌,则是另一种快意。她又郑重道:“先生,请出题。”宋和看着面前二人,很是头疼了一番。不论如何,李迅以大欺的名头都要坐定。他看得出对方已有些悔意,但此时骑虎难下,再难推脱。他虽不喜李迅出言不逊,可既被称一声“先生”,就不能太有失偏颇。琴棋书画诗词曲赋,即便仰赖赋,在经年的积累练习下也会有很大的不同。李迅年长刘拂六七岁,选哪样都占着先机。不止坐实了他欺人,也难免让那少年受到打击他微叹口气,将两人招至身前问询。那边谢显抱着手炉,撞了撞徐思年:“松风兄,你不阻上一阻”阻什么呢又有谁能阻鹏抟九。徐思年淡笑道:“让她撒撒酒疯,好过一会酒气上头闹头痛。”听出徐思年话中满满的信任,谢显微愣:“听你的意思,是觉得阿拂会赢”徐思年蹙眉:“你二人今日不过初见,言行间还是要客气些。”“阿拂还叫我显二哥哩。”谢显兴致勃勃,打断徐思年的话,“宋先生要命题了。” 第十八章·比试 - 第十八章·比试 - 第十八章·比试 - 肉肉屋 第十九章·运气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十九章·运气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十九章·运气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十九章·运气 第19章宋和先问刘拂:“刘公子可学过弓马骑射”这宋先生有意思得很。想起方才自己提到湖州,宋和就反应到忠信侯刘氏,刘拂就知他定与自家有些渊源。刘拂压住上翘的嘴角,正经抱拳回道:“刘氏祖训,强身健体功夫不辍,学生生来体弱,但也不敢违背祖宗规矩。”宋和点头:“怜你年幼,便不比什么射术,投壶一乐就是。”罢转向李迅,问道,“甚雨觉得可好”不必细想便能知道,这不止是对刘拂的维护,也是全李迅的脸面。投壶可用巧劲,年纪占不得多大的便宜,李迅射御水平中上,对上年幼又有家学传承的刘拂,可谓半斤八两。事已至此,李迅除了点头,别无他选。在谢显示意下,早前被收起的投壶用具全被厮抬了上来。又有仆侍取来防水的油布与厚密的蒲团,供众人席地而坐。谢显因身体的缘故难得如此,不由笑道:“倒颇有雅趣。”站在场中的刘拂闻言,回眸瞪了他一眼:“显二哥还是去亭中远望,不然冻坏了你,我可吃罪不起。”她高高抛起手中箭矢,快速缠好碍事的广袖,看也不看准确接住,冲着李迅一笑:“李兄,请。”这一抛一接,足以惊艳全场。方才担忧刘拂年力弱输得太惨的人,此时已放下心来。被呛声的谢显撩袍正欲坐下,就被徐思年的视线钉在原地:“好好好,我坐椅子。”他无奈地示意厮去搬座椅,趁着这个空档靠近徐思年,轻声问道,“松风兄,你看阿拂赢率高么”“你觉得呢”徐思年毫不担心,甚至有心品茶,“这君山银针不错,待走时给我包些。”谢显微愣:“你不是一向嫌银针寡淡”徐思年遥遥望向刘拂:“阿拂喜欢。”然后他就被掰着肩头强迫着移开了视线。谢显扳着徐思年的肩头,大惊失色:“松风兄,徐家三代单传,你可要慎重”他喘了口气,极力压低声音,“不别的,你若敢将那些风流手段使在阿拂身上,只怕道涯兄不会与你善罢甘休”“你想多了。”徐思年神色淡淡。在谢显松了口气的时候,他又接着道:“汪道涯注定与我难结善缘。”徐思年目光所及之处,刘拂正眉眼含笑地望着李迅。鹿鸣曲起,两人各执八箭,轮流投射。第一、二局时李迅发挥极好,接连射进哨壶,刘拂心不慌气不乱,跟着他动作。第三次,又中。李迅长吸口气,三次连中后底气更足。他先斜望刘拂,然后屏息凝神,瞄向另一耳。想要跟投,也得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方才还有些拿捏不住力度的手,此时已变得极稳,李迅发挥出远超平日的精准,直直一箭入耳。一旁有负责计数者唱报:“连中贯耳。”李迅洒然一笑:“刘公子,该你了。”箭矢插得极乱,不论壶中还是双耳,都没有许多空位可供操作。投壶一事,若是旗鼓相当的两人相较,一贯是先者更占便宜。“李兄。”刘拂抿唇,“我可否上前一看”李迅笑道:“自然。”刘拂抬手,示意鹿鸣曲暂停。她靠近壶口匆匆一览,便回身站到远处,向着李迅摊手道:“李兄神技,这般交错着来也没什么施展的余地,不如一次投完了事”围观众人哗然,只当刘拂早早放弃,猜她少年面薄恐失了面子。哪怕可以理解,但方才对她英姿的赞赏,也都化作无言以对。刘拂稍退两步,依旧眉眼含笑地望着李迅。李迅志得意满,剩下的四支箭矢虽只进了半数,可也封死了壶口。“刘公子,请”与方才相比,用词尊敬许多,但语气也让人十足恼火。直到第三局起,失误频发。别按着规矩,每箭落入壶中时都要踏着鹿鸣曲的节奏,就连中壶也变得困难。有看不惯李迅阴阳怪气的书生冷嘲道:“投壶本就是运气大过,李兄拿了先手就如此作态,也不怕堕了清名么”李迅不怒反笑:“上次陈兄你胜过我时,也未拿运气自谦。”他颇有些先破后立的意思,行至刘拂身旁,做出十分亲和有礼的模样,“为兄不才,赢了这遭,之前磕绊就此抹平,如何”刘拂置若罔闻,眯眼挥手,箭矢直奔着缭乱无从插手的壶口而去。只听“当”得一声轻响,本以为会击在壁上反弹出来的箭矢,直直插.进壶中。不偏不倚拨乱反正,一箭理清所有纠缠的箭矢。壶中固定箭矢用的红豆迸射而出,散落一地。刘拂低叹一声:“偏了”众人惊诧莫名,愣愣望着插满箭矢的壶口。这若还是偏了,那什么才叫正好刘拂揉揉手腕,像是才发现身边站了个人般,甜笑道:“李兄有什么事”见李迅脸色极臭,刘拂也不追问,反向着乐工点头,让他们重新奏乐。鹿鸣曲重新响起。刘拂手上还剩下四支箭。她看也不看李迅,忽快忽慢地将手中箭矢全部投出。箭头撞击壶底的声响,与鹿鸣曲的节奏完美契合。活动一下微痛的手腕,刘拂向着众人抱了抱拳,冲李迅挑眉笑道:“李兄有所不知,进士及第后圣上所赏的琼林宴上,一甲三位都要依次投射,若箭矢落壶的声响不能与鹿鸣曲相和,可是要受同年嘲笑的。”偏过头望着李迅,刘拂似是想起什么般,不好意思地笑道:“不过李兄放心,你定是没这个出丑的机会的唔,大抵嘲笑人的机会,也是没有的。”刘拂边边退,当李迅反应过来时,已轻快地跑到徐思年身后躲好。之后自有东道主谢二公子上前,帮她善后调节,无非就是年少无知,还望李兄多多担待之类的话。刘拂最会审时度势,如今仗着年幼貌美,很是过了把骄矜公子的威风。但凡是个读书人,大概都无法忍受有人在举业一事上的贬损。若非李迅之前出言不逊当面辱她,她也不会讲话到这个份上。望着面色铁青气到极处,又碍于知府公子与德邻书院先生的面子,不得不忍下来的李迅,刘拂很是满意。他现在的隐忍,就像方才“碧烟”被直言轻薄,她还不能发火时的憋屈一般无二。刘拂在面对厌烦之人时最爱用的伎俩,就是先抑后扬,然后在对方自豪莫名时狠狠地打败他。刘拂咬着下唇,可怜兮兮望向徐思年:“松风兄,我不会给显二哥惹祸”徐思年无奈叹气,拉着刘拂走到谢显身边。刚刚被谢显安抚下来的李迅,待见到刘拂时又是怒目圆睁。好在有宋先生上来缓和,这才压住了李迅的怒火。谢显一脸无奈,与刘拂耳语道:“你这子,闹起事来竟比你表兄还要离谱”刘拂耸肩,白净的脸配上明媚的笑容,让人又爱又恨。这场比试的结果很快出来,八投六中虽也不错,却比不得八投八中的完满。宋先生道:“全壶难得,是刘公子胜了。”李迅咬牙切齿:“色尚早,学生还想再比一场。”刘拂:这李迅倒也有趣。她刘云浮虽年岁不大,但见过的人事不少,这般敷衍直白的比试理由,也还是第一回见。“李公子话且过过脑子”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刁难一个比自己年幼许多的少年,不旁人,就是一直温文有礼的宋先生也忍不住动怒。“先生勿恼。”刘拂拱手,又向李迅道,“李兄要比,我自无可无不可,只是总不能这么无穷无尽下去毕竟今日是赏梅赏雪的诗会,不是让你我相争的擂台。”她冲着众人团团一揖:“原是弟一时捺不住性子,扫了大家雅兴,实在抱歉。”本因刘拂口无遮拦直刺李迅而有些不喜的个别书生,也在她真挚的神情与歉意中放下成见。少年人本就单纯,又是娇生惯养着长大,一时口不择言错了话,也情有可原。与对刘拂的宽和相比,看向李迅的目光就不那么和煦了。方才被李迅呛声的陈书生再次出头:“李兄,既刘友已答应与你比试,你也别再东想西想,早早比过算是个了结。”李迅只恨得咬牙切齿。他既恨围观者不给面子,又恨刘拂占尽先机卖尽便宜。“笠翁对韵声韵启蒙具是蒙学时便要倒背如流的书,刘公子学问不俗,对联乃诗中之诗,以此相较,想来也不算辱没了公子。”刘拂摸了摸下巴。对对子刘拂忍不住望向徐思年,见对方也正看向她,便回以一笑。似乎在不久之前,她刚与徐思年过,自己颇有急才。“刘公子觉得如何”刘拂坦然一笑:“可。”“不过李兄。”刘拂微顿,正色道,“为防你一而再再而三比个没完,咱们是不是要拿些彩头作赌” 第十九章·运气 - 第十九章·运气 - 第十九章·运气 - 肉肉屋 第二十章·必胜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十章·必胜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十章·必胜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十章·必胜 第20章日光融融,衬得刘拂的笑容愈发和煦。李迅却觉得有些冷。他拢在袖中的手指冰凉,紧握在一起,倨傲道:“要赌什么,且。”“既是李兄定题,弟便不谦让了。”刘拂微微颔首,“不论谁赢,输的一方都退避三舍,永不会面。”她长身玉立,自带一股高高在上的贵气,眼角眉梢,都散发着淡淡的不屑于厌恶。这股态度,只针对一人。李迅气得发抖,动怒前想起今日因大意吃下的亏,又强自压抑下来。他咬牙切齿,狠狠吐出一个字:“好”“宋先生请坐,松风兄、显二哥也请归座。”刘拂淡淡一笑,拖过身后蒲团,盘膝坐下。宽大的翠色衣摆摊开一片,像是冬日里难得的绿洲。手掌平托,刘拂慢声道:“李兄请出题。”两人快言快语,快出快对,下仆重换新茶的间隙,就已翻对无数。其间众书生数次叫好,气氛极其热烈。李迅的所出上联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困难,而刘拂依旧气定神闲,安逸得像是刚刚从好眠中醒来。她知道,李迅肚中存货已不多了。耳边萦绕的窃窃私语,全是旁观者的讨论与他们自己的对答。“刘兄年纪就有如此急才,明日可期”“倒是李兄,愈见艰涩,只怕”“方才那个缠字,我竟是想都未曾想到,也难为他能找到这般贴切的字眼”“徐兄,待过两年刘兄再大些,只怕别是姑娘的香帕,就连金陵第一才子的名头,你都要拱手让人了”刘拂摇头失笑,很是好奇为何所有话题,最后都会绕到徐思年身上。“李兄”刘拂笑望李迅。李迅口唇干裂:“你你且稍等”刘拂揭开杯盖,轻嗅一嗅,赞道:“好茶。”她细品过后,又笑道,“李兄不急,我莫奈何的。”从方才起就不曾开口的宋先生突然抚掌而笑:“刘公子竟急智若此”众人惊诧莫名,稍一寻思才明白过来你且稍等,我莫奈何,刘拂是将李迅一字一句,哪怕是闲言白话,都对了出来。他们明白了,李迅自然也明白过来。方才还仪表不凡的秀才公,此时面色惨白发丝微乱,身上的衣服因着是梅园中常备的,是以很不合身,竟是再无一处读书人该有的文雅清然。刘拂叹道:“李兄,点到为止。”李迅目呲俱裂,手指紧攥着袖口,冷笑道:“还没完。”见他不听劝告,刘拂也不再做好人。她连应声都懒怠,只松松散散地一拱手,示意李迅出题。若估算的没错,这已是最后一轮。李迅这厮,肚中的存货早已被挖干了。对面果真许久无声,气氛一时很是尴尬。将上等的钧窑茶盏随手放在地上,刘拂打了个呵欠。李迅像是受到刺激一般,硬逼出两个字:“鸾鹂”刘拂轻声道:“鹦鹉。”“鸾鹂冲。”呦呵,居然还是个嵌字联,这厮搜肠刮肚,竟还能逼出些东西。刘拂摸了摸下巴,快速答道:“琴瑟同声。”李迅微愣,面露喜色,声音也大了许多:“鸾鹂冲一声鸣”“龙虎闹春万木荣。”刘拂话音刚落,就听到李迅大笑道:“你输了是你输了”他奔至谢显面前,又是得意又是张狂:“谢二公子,方才赌约已立,当下就可实行了”不待谢显答话,刘拂似笑非笑满含疑惑的声音,已从李迅背后传至他耳中:“弟何时输了还请李兄明示。”已恢复镇定的李迅回身,冷笑道:“我连出三折嵌字联,你除了第一折外再未答上青白日,还想狡辩不成”刘拂慢悠悠道:“李兄可是从未过,这是三折连对。”李迅大怒:“你怎可不按规矩来”“规矩”刘拂嗤笑道,“谁家的规矩我是对仗不工整,还是平仄不押韵”“你”李迅直气得张口结舌,却发现自己无法辩驳。他确实未过。刘拂微眯起眼,偏头而笑,十分温和无害模样:“李兄若有异议,还可再来。”单看李迅乍红乍白的脸色,刘拂就能猜到,他一口心气已泄,便是等到明日此时,也再出不了什么好题目。见李迅眸光一转想要开口,刘拂抢先打断道:“李兄莫不是要,方才的三联让我再对一次弟虽非不愿,但方才对联已成,再对反倒是真的不合规矩。”她笑眯眯的,将李迅逼上她早已为他准备好的,退避三舍之路。刘拂在整好微皱的衣袍,弹掉并不存在的灰尘后,才含笑开口道:“李兄既不出题,那就该有弟来了。”李迅无言以对,只能捏紧了拳头,严阵以待。刘拂清清嗓子,压低声音正色道:“最毒妇人心。”嘲讽之意呼之欲出,已有人想起李迅方才被泼酒的缘故,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背对众人,除了对面的李迅之外,再无人能看到她的神情。被刘拂视线逼迫着的李迅,只觉兜头浇下一盆雪水,冻得他心惊胆战:“你”刘拂抿唇而笑,直如春光灿烂:“李兄,莫慌。”“我、你别”这个少年他他李迅上下牙关打颤,相撞发出轻微的“嗑嗑”声。察觉到李迅神情变化,刘拂极是欣慰,她放缓了声音,哄劝道:“既然李兄对不出,那就算弟赢了,如何”自然是好的。接受着众人赞誉的刘拂笑得极甜,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羞涩,与之前才情勃发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只有刘拂与李迅二人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上辈子因着一场刺杀,刘拂曾昼夜不停审讯过三百铁血好汉,从诏狱出来时已有十数日不曾见过阳光。她方才不过一时兴起,试上一试,没想到当年攒下的凶狠气势,换了套皮囊仍在。心满意足的刘拂,为李迅这位功臣保留了最后一点颜面,没在今日就使用赢家的权利,让他立时退出院外。“刘公子,不知你那上联,可有应对”刘拂抿唇一笑,很有些羞涩:“我自对的,是常贪众生口饶翠楼的香宴极好,勘称人间珍馐。”众人闻言,将控诉的目光指向徐思年。经过这段插曲,众人心绪又起变化。不少人的趁着方才的兴致,重新走回案前,挥毫而书起来。安坐吃茶的刘拂留意到,谢显的厮匆匆而来,有匆匆而去。她心中一跳,下意识望向张秀才的方向。果不其然,一直心有旁骛从不曾专心赏景的张智,也在向谢府厮离开的方向看去。刘拂快速咽下口中点心,凑近谢显问道:“显二哥,可是有什么变故”谢显不料她有此一问,低声道:“雪难行,刚好有从京师而来的书生路过梅园,听闻咱们在起诗会,想来凑趣。你且安心,我已派总管去安排了。”谢二公子举办的诗会,金陵城中的读书人想来都得不到帖子。若那从京师来的读书人是一般身份,谢显绝不会使谢府总管出马,仔细问询。暗自思量心事的刘拂,并没发现徐思年的目光,在她一脸好奇靠近时,就变得晦涩难明。不多时,谢府年逾五十的总管谢浩,亲自领着三个锦衣青年逶迤而来。都宰相门前七品官,在金陵府地界上,知府门前的总管也是极有身份的人。能让谢浩亲自引路的,肯定不会是一般人。刘拂余光扫过满脸紧张的张秀才,又看向神色骤黯的徐思年。她阖上眼帘,静静听着踏雪而生的簌簌声,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当与三人互通姓名后,张秀才缘何豁出脸面不要,也要蹭进诗会的动机已然分明。而刘拂久等的机会,也在此时到来。他们并未直言家世,但无从遮掩的名姓将整个人都暴露在刘拂面前。对熟知大延官员谱的刘拂来,在某些角度,她或者要比他们更了解自己。何时生,何时死,何时登高位,何时被贬斥,他们的生平全凝练成一字一句,扎在刘拂的记忆中。武威大将军之子蒋存,日后战功赫赫更胜其父的少将军。吏部侍郎嫡幼子方奇然,将来官居正二品左都御史,父子二人均简在帝心。至于另一个名唤周行的青年刘拂眉心微蹙,遍寻记忆也找不到这个人。但她却能估摸出对方的身份。毕竟能与蒋、方两家一文一武同时交好的周姓人家,除了祁国公府不做他想。若无意外,这周三公子,应是周默存的叔伯堂兄。刨去前途未卜的周行不,只要能投靠其余二人中的任意一方,都能保饶翠楼百年无忧。他们一个铁面无私使吏政清明,一个金戈铁马护卫大延江山,虽都英年早逝,但俱是让大延男儿尊崇的人物。刘拂自也不能免俗。她眼中绽放着熠熠光辉,甚至连自己都没有察觉此时此刻,她崇敬多年的两人,正坐在自己面前。虽早已做好了见到二人的准备,但此时刘拂不得不收敛心神,才能好好构想接下来的事。她打入金陵学子的计划才刚刚开始,正主就提前到来,那么之前所有的准备,都要推翻重来。比如,她在这场诗会上的表现。有新客至,自然要置新宴。待一巡酒毕,两方人相互熟悉后,作为诗会主办人谢显才起身拱手,轻笑道:“有酒无诗毕竟不美,各位,请。”“松风兄,我待你拔得头筹,需得请我喝酒。”对刘拂无所不应的徐思年自然点头应下。作为唯一一个不必作诗的人,刘拂自不需在此时下场,她自斟了杯温好的梅花酒,举到鼻前轻嗅了下。然后她的眼前,就被一片阴影笼罩住了。“姑娘,你真觉得徐兄能赢” 第二十章·必胜 - 第二十章·必胜 - 第二十章·必胜 - 肉肉屋 第二十一章·搪塞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十一章·搪塞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十一章·搪塞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十一章·搪塞 第21章刘拂轻啜着梅花酒, 品着里面淡淡梅香。进园前曾听谢二公子, 这梅酒的方子是谢家多年不外传的秘方, 曾被衍圣公亲口赞扬过。她喜这酒味清冽,却也不好撬人家家私。这种喝一杯少一杯的东西,自然要好好品咂。只恨之前有徐思年盯着,不能多饮几杯。“姑娘”谢家的仆役怎会如此没眼力劲一壶酒已空, 伸手去取新壶的刘拂闻言, 含笑抬头:“兄台请坐,此酒甚好, 可要尝尝”话中虽带着问询的意思,但不等对方回答, 刘拂就已取过一个干净的扩口酒盏,抬手斟满。绯色的清透酒水从尖细的壶口流出,坠入杯中。衬着细腻的白瓷, 格外甜美。这甜美,其实与梅花本身迎风斗雪的气质很是不搭,却又带着奇特的和谐。刘拂将酒盏向对方推了推, 又招呼角落立着的侍婢过来, 对着丫头轻笑道:“寒, 莫站在这里打瞌睡。这位周公子有事问你,答完话就回去歇着。”她想了想, 又补充道:“再多取几壶酒来, 这里就不需你伺候了。”侍婢一脸迷茫, 战战兢兢应诺:“是。”周行眼中滑过一抹似有所悟, 觑了眼躬身垂首的侍婢,并未开口。亭中骤然陷入诡异的静谧。刘拂疑惑道:“周兄”“下去取酒。”待一头雾水的侍婢行礼退出亭外,周行才行至另一边撩袍坐下,隔着桌案定睛打量刘拂。她是真的淡然自若,不是装的。浑然不知对方在揣度什么,得不到回答的刘拂也不强求,在向周行举杯示意后,重新就着亭外的红梅傲雪景,自斟自饮起来。对于周行一直凝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刘拂并未放在心上。或者,她是早已习惯了万众瞩目的感觉。当侍婢捧着灌满的新酒壶回来,刘拂才再次试着劝道:“周兄真不尝尝谢家的梅酒堪称一绝了。”周行将满盏酒一饮而尽,以杯底相示,淡声道:“刘、公子,刚才是在下唐突了。”“无妨无妨。”刘拂大手一挥,浑不在意,“这酒如何可合周兄的口味”见周行蹙眉不答,她又笑道:“千人千味,我向来是个多话的,周兄切莫因着我勉强自己的舌头。”周行指尖划过杯沿,沾上一星酒水。“确是好酒。”刘拂大笑:“那便多饮几杯,千万不要客气。”明明她也是客人,却自然而然地摆出主人待客的架势。不过分热情,又不会冷落远客,还另带着股自娱自乐的洒脱随性,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发现自己想与之交好的心思,周行失笑,因知晓对方是女子而有些拘谨的身姿,也放松许多。大抵只有这样的姑娘,才能扮着男装,在一众学识上佳的书生中,还能熠熠生辉。周行举杯道:“方才不心听到你与徐兄的交谈,实在抱歉。”嗯刘拂惊觉不对。所以之前周行那声“姑娘”是对她而非侍女所以她方才与周行驴唇不对马嘴的讲了半,的全不是一件事即便她表情控制的极好,微挑的眉梢仍暴露了她的心绪变化。落在有心人眼中,方才的处变不惊,瞬时变成了大智若愚。但也鲜活许多。周行正正神色,起身正式致歉:“刘姑娘,方才一时不察,险些暴露你的身份,是周某的不是。”刘拂面上不透声色,缓声道:“周兄不必多礼,我既敢来,就不怕人看出。”只有腔子里狂跳不止的心可以证明,她刘云浮不是不怕旁人看透身份,而是从未想过会有被看出来的一她早已骗过了下人,也骗过了自己。强压下翻涌的心潮,刘拂半是得意半是懊丧道:“都金陵才子乃江南之首,却只有周兄你看透我身份,莫不是江南学子比不过京城的”周行笑道:“你且放心,蒋、方二人都未看出。”刘拂回忆着曾见过的贵女,脸上得色更深:“原是周兄不同常人。”这话看似夸赞周行,其实是在夸自己。她边,边向周行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见少女一身男子长袍,大马金刀而坐,即便被揭开身份也毫无怯意。平常男子论起风流潇洒,恐怕都不如她。周行唇边笑意更浓:“刘姑娘是女中豪杰,不如一问换一问。”心绪平定下来的刘拂眼珠一转,直白道:“因有我在。”周行微愣:“还请姑娘解惑。”“因有我在。”刘拂再次满饮一杯,用拇指抿去唇角绯色的酒液,很是怡然自得,“只要我想,徐松风就绝不会输。”她淡笑道:“周兄,该你了。”不自量力的自信,只会是个笑话。空口讲大话,任谁都能将牛皮吹上。可面前的少女神色淡淡,却让人不得不信。周行突然觉得,莫教养深闺的女子,恐怕就连朝堂之上的男儿,都不一定如她。他哑然失笑,爽快答道:“徐兄护你太甚,这才泄了端倪。”刘拂举杯的手僵在半空。千算万算,漏算了徐思年不是个好戏搭子。她无缝的戏码,竟是坏在他的一腔情意上。哭笑不得的刘拂揉了揉眉心,叹道:“可明显”她话一出口,自己先笑了,“我竟忘了,是周兄你赋异禀,蒋兄方兄才华盖世,也没看出不妥来。”刘拂眼中精光一闪,她起身取过一旁大碗,直接推开酒壶壶盖,倾酒于碗中,十分豪迈地推向周行:“弟与周兄投缘,周兄,请”刘姑娘此举,起码能为徐兄清掉一个夺魁的障碍。看着面前盛满佳酿、拳头大的饭碗,周行垂眸微叹:“刘兄,请。”当众人酝酿好佳作,准备回来撰写初稿交给刘拂誊抄时,在亭中看到的,是一个已经醉倒的醉鬼,与一个半醉未醉间仍在倾杯的酒鬼。张秀才哑然:“这不如换个誊抄人”刘拂闻言嗤笑道:“太白豪饮三百杯尚能作诗,我酒量不敢攀比诗仙,誊文撰写又有何妨。”她掷开酒壶,起身后微微踉跄,不待徐思年去扶,就已站稳身形。刘拂双手推开挡路的众人,漫步至桌案之前。随手拎起一根狼毫粗笔,饱蘸浓墨,随手而书。跟在她身后的众人从她单薄的肩头望去,只见铁画银钩,其字力透纸背,其势扑面而来。她所写的,正是谪仙人的将进酒。一笔而书,狂放张扬。“好字也不知刘兄今日抄录,可否让我带回”“虽笔力尚弱,但已有自成一派之态”“刘兄不过十四,前遇不可限量”众人下意识互相对视一眼,然后都向李迅望去。不出所料地在李迅脸上,看出劫后余生般的庆幸。此时的刘拂豪纵不羁,一言一行都带着满满的自信,比之投壶作对时光华更胜,即便形容尚,依旧耀眼得让人不敢逼视。已无人再将话题引到徐思年身上。任谁都能看出,不必等到许多年后,他们面前的刘公子,就已能用自己的才华,盖过金陵第一才子。至于“风流”二字当他们看到刘拂因酒气沾染而越发晶亮的眸子,与被醺得微红的面庞时,都在心中打消了这个疑问。再待两年,只要他想,金陵城中的世家贵女,恐怕没有哪个能抵得过他一笑。谢显拍了拍徐思年僵硬的肩头:“松风兄,节哀。”徐思年恍若无觉,只恨不得将他的阿拂藏起来,让谁都看不到她的光芒璀璨。他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刘拂所求为何。徐思年也深刻地知晓,那是如今的他给不了对方的。明珠岂能暗投,就如他之前对谢显的一般,他不能阻止他的阿拂鹏抟万里。即便为了阿拂,来年秋闱,亦不容有失。徐思年心上前,轻声问道:“阿拂,可头疼”刘拂抿唇一笑:“尚可再饮。”她斜眼望向众人,笑道,“各位仁兄还不动笔,不怕把脑中佳句忘了么”她话音落地时,已有几人露出懊恼神色。刘拂指指酒桌:“梅酒凉后另有一番风味,大家不若试试酒后作诗,不定能有醍醐灌顶之效。”三句话不离谢家梅酒,可见是真的醉了。良言常被人误。刘拂摇头叹气,直接指定人选:“蒋少蒋兄,不如试试”少年眸光潋滟,带着使人信服的力量。蒋存素不擅长诗文,本不欲参加咏梅赋诗一事,在少年的注视下也不忍拒绝,只笑道:“我且一试。”当他举起杯盏欲饮时,又被刘拂打断。“刘兄”刘拂拍了拍刚送来的酒坛:“若是蒋兄,得满饮一坛才够。”不等蒋存话,方奇然已笑道:“蒋兄莫要推拒,刘兄的极对。”他们二人自幼相熟,方奇然对蒋存脾性与酒量都知之甚详,他虽不知刘拂是如何知道,但那少年得确实没错。蒋存其人,平时寡淡少言,可一旦醉酒,便会显露出另一面。至于刘拂是如何知道的见蒋存被方奇然拖去饮酒,正被徐思年捏着脖子喝茶解酒的刘拂咬着杯沿轻笑。蒋少将军遗世的两篇大作,全是酒后所写。她篇篇倒背如流,又怎会不知其中关窍众人看过热闹,自去研墨不提。另有几个见刘拂信誓旦旦,便真听了她的建议,去试着以酒助诗兴。谢显笑道:“阿拂放心,待今日宴后,我定命人再送十坛去你府上。”刘拂大笑应好,吃人嘴短,看向谢显的目光都柔和许多:“好二哥,十坛可不够喝。”被徐思年死盯着的谢显摸摸鼻子:“酒大伤身,等你再大些,不论涯海角,二哥都送酒与你。”想起谢显早夭一事,刘拂心中喜意也淡了许多。她握着谢显的手,言辞切切:“哪怕为了弟,二哥也要多多保重自身。”谢显微愣,点头笑道:“我看是为了你的口舌才对。”“你管为了什么呢。”刘拂正色道,“秋闱燥热不提,春闱在数九寒冬,且要在号中连考多日,二哥这身狐狸皮大氅,可是带不进去的。”徐思年眸光微闪,也帮腔相劝。在蒋存涨红了脸庞,兴致勃勃诗兴正浓时,刘拂觑到忐忑不安偷眼打量蒋存的张秀才,突然想起一事。若猜得没错,张智此行豁出脸面不要,就是为了找到契机接近蒋存,毛遂自荐做少将军的门人。西北苦寒,能有个善农事的门客,对他二人不得都是好事。刘拂袖手拢在胸前,四处溜达。当路过张秀才时,她故意靠近一些,轻声道:“张兄,横枝一词蒋兄已用了。”张秀才被身后而来的声音惊了一跳,在纸上画了个大大的墨点。“你怎知旁人用的何字”张智顿了顿,不甘不愿地问道,“你可当真”他皱眉苦思,实在想不起刘拂方才有没有从蒋公子身后走过。刘拂耸肩:“爱信不信。”她轻笑道,“你放心,我之前虽有让你做绿叶的心,但此时早已不需要了。”与李迅相比,这勤于农桑的张秀才可爱多了。见刘拂笑得森冷,张秀才不发一言,另扯张宣纸提笔而书。刘拂也不管他是否避开了横枝二字,自顾自走开。实话讲,除了那两篇足以传世的大作外,少将军其余诗赋都极一般。用词极富套路,咏梅必用横枝,咏菊必用黄华,咏雪必用絮絮,而他难得的赠美人之作,也全用了芙蓉。可见蒋存在诗词一道上,委实不怎么开窍。想起刚刚一不心看到的,徐思年废弃的诗稿,不长于情爱的刘拂暗叹口气,难得有些苦恼。幸而不识桃并柳,却被梅花累十年。笔记缭乱,可见徐思年写下这两句时,有多心绪不宁。唯恐多情负深情。何况她从不是多情之人。所有诗稿都交到刘拂手上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她理好纸张,先背着众人打乱顺序,列了个名录排序,才开始一张张誊写起来。与方才随意挥毫不同,此时的刘拂一笔一划都写的工整清晰,大均匀疏落有致,字迹整洁纸面干净。作为评判的宋先生行至她身边,随手取了一张。一众欲争得风头,好在拜师一事上抢占先机的书生,此时都紧张起来。“卷面若此,已可在考官处争得个好印象了。”他们就知道,今日最大的风头,早已不在。刘拂笑道:“多谢先生夸奖。”秋闱不比春闱,虽然也要封住考生姓名,但不必另找人誊抄。是以卷面整洁与字迹优劣,都会或多或少地影响成绩。她当年为了练好这手馆阁体,也曾下过苦功。都寒门难出贵子,仅这一笔字,都不知要难杀多少人。海棠姐姐买来给姐妹们练字的竹纸,只是堪堪可以写字。买那一刀纸所需的四五十文铜板,已够农家做上两身足以御寒的冬衣。大庇下寒士俱欢颜,谈何容易。刘拂心中胡思乱想,笔下飞快不停,只有抄到徐思年的稿子时,才微顿了顿。及至诗稿抄完,她长舒一口气,将纸张累齐,交至宋先生手中。揉揉微酸的手腕,刘拂对酒意已消的蒋存笑道:“蒋兄所作极佳。”蒋存握拳于唇边,轻咳了一声:“刘兄的法子,确实有用。”热血冲头,自然能迸发无数奇思妙想。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刘拂回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周兄,酒醒了”可怜见,她方才绝不是有意灌倒周行,只是实在没想到,竟有人酒量如此之差。如果以蒋存武将世家出身,酒量极好来计算,谢府的梅花酒便是一坛下肚,顶多让他微醺。而周行周公子,则是一碗就倒。醉酒醒来后,人格外怯冷,周行拢拢衣衫,才开口问道:“听刘兄,蒋兄发挥不错”刘拂望着不远处正与友人交谈的徐思年,含笑道:“若无徐兄与方兄,或可夺冠。”徐思年似有所觉,回望刘拂,两人相视一笑,极有默契。周行莫名觉得牙酸,不由哂笑道:“如你方才所言”他声音不大,只有他们四人能够听见。话中嘲讽意味极浓,却只有刘拂明白他话中深意。是指自己在他醉酒前所的,“因为有她在”。此言一出,方奇然与蒋存一个捅他腰眼瞪他,一个上前与刘拂致歉:“刘兄有怪勿怪,周兄他向来有口无心,口无遮拦”两人动作熟练,搭配得当,一看就是常干这事。可见周行其人,是个惯爱直言,常得罪人的。看着闭嘴不言,因痛脸色微青的周行,刘拂失笑:“蒋兄方兄不必如此,弟并未生气。”她正正神色,直望进周行眼底,认真道,“莫嫌弟轻狂,不过若我下场,不拘徐兄方兄,恐怕都拔不得头筹。”徐思年今日要能夺魁,全靠自己的真本事。那首咏梅诗字字精到,她想为之增色也无从下笔。周行点头,明了她的意思:“原是如此。”这般从不敏言慎行,直来直往最毒刻薄从不道歉的脾性,怕不是周家人独有的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挑破自己或会为徐思年润笔一事,周行这人,不得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恐怕,这也是周家人祖传的性子。刘拂又道:“便是连上周兄一起,恐也不能够。”周行、蒋存、方奇然:如此毫不遮掩,可见是酒还未醒透。两人摇头苦笑,一人茫然不解,却没谁想去辩驳。从方才种种来看,这位刘公子,并不是个酒后大话的。直言不讳罢了。之后徐思年果真拔得头筹,方奇然第二,蒋存第三。前三的位置被远客占了两个,对于金陵学子来,可谓是一件极丢人的事。不过诗会本为凑趣,一时输了也不代表着技不如人,更何况,魁首的位置并未让人夺去,大多数人心胸开阔,烦闷之感很快就被丢下。该出的风头出了,该留的印象留了,该熟的人熟了,该丢的脸也丢了。这场诗会,基本算得上宾主尽欢。色渐晚,宴将散去,休沐日已过,也该收敛心神继续苦读。至于其他心思,则放在年后宋先生主办的诗会上再。因新年将至,相熟之人临别前互相定下时间,待年节再会。邀约刘拂的不在少数,都被她婉言回绝,至于谢显的邀请,则有徐思年替她应付。不过面前三人,可不是她推拒的目标。刘拂确信,今日她已给他们树下了个极好的印象,已为接下来的要事打好坚实基础。那么通过频繁的联系加深关系,并挑选适合的时机挑明身份,极其重要。必要让日后的靠山知道,不论是她还是饶翠楼,都是有用的助力。不等刘拂开口,机会就已递到眼前。耳边听到方奇然笑问:“席间曾听人提及香宴,似在金陵城中极有名声。我等初来乍到,不好耽误同年举业。刚好听闻刘兄也是出门游历,颇有闲暇,不知对这宴可熟能否带我们一尝珍馐”熟,当然熟,再不会有人比她更熟了。刘拂心知肚明,这其实是三人欲与自己交好的借口。毕竟方、蒋、周三家都是有爵位有实权的世家,在家乡不止有祖宅旧仆,还会有大量族亲。那些远离京城嫡脉的族人,定会欣喜有这个亲近的法子。可对旁人来极好的机会,对刘拂来却是催命的符咒。这代表着即便她拒绝了三人,也会有人将他们带去尝鲜。只要进了饶翠楼,就极有可能撞见“碧烟姑娘”。哪怕她近日拒不接客绝不出门,露馅的可能性也无法断绝。刘拂善兵行险招,但绝不会在铡刀吊在脖子上时,还去做没把握的事。她犹豫道:“这”蒋存问道:“可是有什么难处”刘拂摇头,暗暗看向周行。在还未深交之前就被知悉身份,会引发怎样的结果,她一时还无法推测。唯一可知的是,要是真的在这三人面前,留下个不可磨灭的坏印象,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将目标定成金陵城中的权贵。哪怕是谢显徐思年,也不可能违背父意,帮扶一口气得罪了祁国公府、武威大将军、吏部侍郎三家的青楼。刘拂心念电转,突然觉得之前被周行发现女儿身,或许是件好事。她对着周行,隐晦地苦笑了一下。这苦笑不止是做给周行,也是做给另外两人看的。与方才在诗会上大放异彩的模样完全不同,此时的刘拂,浑身都透着“我有苦衷”之意。单薄的少年立在那里,紧抿着薄唇,忐忑又无措。之前的洒脱不羁有多让人折服,现在的有口难言就有多让人怜惜。方奇然微愣,放缓声音,轻问道:“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如告诉我们,好歹能一起想想法子。”一次示弱,就让四人间的关系,从互有好感跳到交浅言深。刘拂暗自记下这个技巧。继续抿唇不语,间或眼巴巴看向周行,周行似有所悟。周行道:“那香宴是在哪家酒楼”“不如找个地方细”将与自己抢话的蒋存拨开,周行沉下声音再问道:“是哪里”刘拂涨红了脸庞,轻声吐出一个名字。她声音压得极低,低到近在咫尺的方奇然与蒋存都没听清。“什么”周行冷着脸,瞪视他的友人:“咱们千里迢迢归乡,是为备考,第一日便想着吃喝,不如早早滚回家去。”他的语气生硬非常,带着不容反驳的态度,冷声道:“再提什么香宴,休怪我翻脸无情。”便是早已习惯了周行时不时上来的脾气,方奇然与蒋存也难免一头雾水。蒋存眼见着刘拂涨红了脸庞垂首不语,抬手就把与刘拂离得最近的周行扯开,宽慰道:“刘兄莫慌,再不必理他的恶形恶状。”又转而瞪向周行:“且收收你的脾气,何必跟少年人摆威风。”“刘兄”周行拖长了声音,哂笑道,“你若真想与刘兄交好,就听我一言,规规矩矩地吃茶吃酒,扯那乌七八糟的香宴,才真是要与她绝交。”周行转身,缓下声音问道:“对,刘兄”刘拂讷讷点头。她看着周行微红的耳廓,惊觉自己已经挖掘到周家人的本质,强忍住笑意将戏演下去。她拱手抱拳,十分歉疚地对着三人道:“弟本意,原不是让各位仁兄为我相争。”方奇然柔声道:“刘兄不必如此,他们二人早有龃龉,与你并不相干。”刘拂谢过方奇然,接着道:“按金陵本地习俗,上元节各府第与商家将各出新意,共办烟火阵,当可一观。”她顿了顿,对着周行抱歉一笑,“各位兄长若不嫌弃,可在当日同游秦淮河畔。”不论周行回去后,是否与另外两人拆穿自己的女儿身,有“从女孩子口中探出个花楼名字”这件尴尬事在,短期内他都会阻着蒋、方二人去饶翠楼。而且刘拂莫名相信,周行并不会不经自己同意,将她老底揭出。要真如此,那她日后可操作的空间,就还有很多。交好的目的相同,三人自无不应,定下了时间,只待来年再会。在刘拂的注视下,周行的耳朵越发红了。真是有趣。目送三人离去的刘拂不明所以,深觉稀奇,便在对方回望她时,向着他拱手一揖,又比了个“多谢”的口型。“周行”被撞个正着的蒋存怒喝,“待回府校场上见”周行的冷笑声远远传来:“怕你不成。”“哎你们俩”万没想到会如此的刘拂先是一怔,接着大笑出声。不论是蒋少将军还是方左都御史,都比史官笔下百姓口中的鲜活许多,他们仍在少年时,仍未建功立业,仍有大把的美好年华。或许,她也仍有救他们于英年早逝的机会。感到身上一暖,刘拂回眸,正对上替她披斗篷的徐思年的眼睛。“夜里寒凉,该回去了。”徐思年再三犹豫,到底问道,“阿拂,你与他们相处的可开心”刘拂一笑:“都是很有趣的人。”极易相处,很是投缘,没有什么架子,不论选择哪个,都能对饶翠楼大有利处。待她脱离风尘后,要是能继续假扮男装在对方手下效力,不得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她知道,自己能与那三人有大片单独话别的机会,都是因为徐思年特特为她挡去了许多麻烦。徐思年看着她的笑脸,也笑道:“那就好。”想起那句被废弃的事,刘拂心下暗叹,扯了扯徐思年的袖子,轻声道:“思年,谢谢你。”徐思年扶刘拂上车的动作微顿,没有回话。及至快到饶翠楼时,刘拂才隔着窗扇,听到车外隐隐约约传来一声“无妨。”阖上饶翠楼后门,刘拂拆掉发冠,甩了甩被紧束一的发丝。她顺着道偷偷上楼,才打开自家房门,就被从门内传来的呼声惊了一跳。“我的心肝儿你可回来了” 第二十一章·搪塞 - 第二十一章·搪塞 - 第二十一章·搪塞 - 肉肉屋 第二十二章·灯会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十二章·灯会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十二章·灯会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十二章·灯会 第22章刘拂望着跳动的火烛, 许久没有话。春海棠忍不住推她:“心肝儿, 你没事”端壶灌了口凉茶, 刘拂被冰得一个激灵,然后默默摇头。她没事,她只是需要消化下刚才听到的,那个让她心惊肉跳的消息。“可别烫着哎不对”然后她又听到春海棠的惊呼, “我的心肝儿你可不敢喝这冷的”今日还自诩急智的刘拂觉得, 她有些跟不上海棠姐姐的思路。她托着下巴,只觉女人的心思, 真的是很难猜。“你已快十四了,成人的时候左右就在这一年, 要是疏忽了,日后可要懊悔终身。”春海棠扯起嘴角笑笑,“眼见着你是有大出息的, 我也盼着,你能有我没有的圆满。”想起“成人”指的是什么,刘拂突地哽住。这大半年来的安逸, 已让她将这个大敌抛之脑后。前世她为了不因日子露出马脚, 不知费了多少功夫掩盖。每到时间, 都恨不得自己是个石女。子女血脉之事,更是想都未曾想过。在脑中构想了一下自己牵儿抱女挺大肚的模样, 刘拂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过这话, 是绝不能跟春海棠的。按着勾栏院的规矩, 出堂的姑娘需要长期服用避子汤。像春海棠这般手中有钱还未脱离苦海的, 多是因为已经坏了身子。海棠姐姐虽是有意用哀兵之策,却也是真心希望,她能如寻常女子般美满和乐。“你看可是冷着了”春海棠顾不得卖惨,着急忙慌地去外面给她叫热水。刘拂叹气,放下茶盏,用执杯的手盖在春海棠的手背上:“姐姐放心,我不冷的。”她顿了顿,见春海棠又恢复了哀切神态,才无奈道,“咱们来细谈谈你方才的事。”民间早有锁骨观音的传,即美貌妇人以交合诱纵欲者颂佛经,使人绝淫.欲。但要不是春海棠明言,刘拂就是再如何聪慧也猜不到,金陵城每年上元灯会上,坐在花车前头莲台上的观音菩萨,是从每年各勾栏院新妓中选出来的。借着香宴的光,饶翠楼的碧烟姑娘以无人可夺之势,成了今年扮观音的第一人选。刘拂揉了揉眉心,被这从不记录在册的民俗打得措手不及。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她的计划已一变再变,几乎要跟不上世事变化。“现在秦淮河岸谁人不知,咱们饶翠楼有二宝,香与国色。”春海棠干笑着示弱,“若非推托不过,我也不会不等你答应,就自己应下。”这种约定俗成的事,并不是春海棠独个一人就能左右的。刘拂并不怪她,方才苦恼,也是因为还未想到要如何应付方、蒋、周三人。但春海棠“不能推拒”的话,有多少水分在,两人心知肚明。饶翠楼大起大落,从曾经的客如流水到门可罗雀,再到如今的宾客满座,若春海棠不想趁着上元灯会扬眉吐气,便是单纯如望日骄都不会相信。这样女人的心思,刘拂很能理解,却不能放任她日后继续施为,坏了自己寻东家的大计。她本想着在上元节前做些动作,好借病借伤顺利推拒。但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建平五十四年将发生的一件大事,决定只吓吓海棠姐姐就好。刘拂正色道:“起来,还未告诉姐姐一个好消息。”春海棠微愣:“什么”她的思绪终于从上元灯会中拔出,又惊又喜地看向刘拂,“你今日、今日可是碰到了贵人”昨日准备衣衫时刘拂曾过,今日赴诗会,只是个开始。那这意料之外的喜事,只能是比预计的更进一步。春海棠捏着帕子的手颤了颤。见她神色,刘拂便知自己震慑她的思路是对的。作为下九流的妓子,春海棠对刚刚得中进士的从六品翰林都畏惧非常,更别其他。金陵虽富,世家大族虽多,但与掉枚瓦片就能砸三个权贵的京城相比,也不过尔尔。而以今日那三人的身份,放在京中也是一等一的显贵。刘拂点头,压低声音数道:“一是被圣上夸赞甚肖其父的武威将军府少将军;一是康平伯府孙辈中有名的才子;还有一个,是祁国公府的嫡出公子。”她很是用心地夸耀了一番,更将三人的出身显赫、前途无量着重描述。直悔得春海棠瞠目结舌,面色阵青阵红,满心懊丧。“我本与三位公子约好,上元节共赏烟花。”刘拂一叹,十分苦恼,“也只能缓缓了。毕竟我是以男子身份与他们相交,只盼公子们一时气过,不要积怨。”春海棠急道:“我、我这便去与她们讲不,我这就使人去请大夫。”刘拂按下她,认真道:“可是姐姐,如此一来,咱们的面子就要被她们踩进泥里去。”答应后又推拒,本就眼红的人,更会下死命诋毁饶翠楼。真只是放同行鸽子,倒也没什么可怕的。最重要的是,甚少见客的碧烟姑娘将坐花车巡城这件事,在春海棠拍板定下后,已经传播出去。金陵城中的风流客里,大抵只有今日参加诗会刚刚归家的徐思年不知道了。而因着香宴的缘故,恐怕那些曾来尝过的老饕也已口口相传。明明是在冬日,春海棠却急出一头汗来:“这可如何是好我就不该先答应”她紧紧拉着刘拂的手,几乎整个人都贴在她身上,“好碧烟,好心肝儿,你可要想想法子。”刘拂蹙眉不言,满脸苦恼。待春海棠急了一会,刘拂才做出一副终于想到对策的模样,合掌道:“姐姐,不如你去与她们商量看看,观音另选她人,我退居次位,扮莲花座下龙女。”与观音扮相不同,龙女衣着并无定式,更因有真龙御水不沾凡尘的传,便是以薄纱覆面也无妨。至于其他妓馆会不会答应刘拂抿唇一笑,并不担忧。观音与龙女哪个出彩,根本不必。“与人做配,岂不委屈了你”刘拂垂眸,掩去一晃而过的精光:“为了以后的好日子,为了一众姐妹少受欺辱,这又算什么呢。”当跨过年去,平淡无奇的建平五十二年就已结束。用一整年的时间去做铺垫,才会在建平五十四年的数件要事中,不露痕迹地达到目的。刘拂玩着发尾,唇边浮现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她望向一脸愧色的春海棠,甜笑道:“姐姐若觉得对不住我,待我生辰时,就打扮一场好了。”春海棠看着难得撒娇的少女,笑着将人揉进怀里:“我的心肝儿,你怎么办,就怎么办。”直到年前,刘拂都未再去见过那三人。只间或通过徐思年传信,假称自己去苏州访友,待节后才归。徐思年坐在外间,翘着脚捧着茶盏,隔着房门对内室的刘拂轻笑道:“我好好一个同知公子,金陵才子,倒成了传书的雁儿了。”刘拂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如此劳烦,实在不好意思。”她理好衣衫,抻平袖摆,掀帘出来。“松风兄,你看如何”少女声音淡淡,透着一股子浓厚的无奈,与不情不愿。徐思年闻言放下茶盏,回首望她。室内静静,无人作声。与预想的情况实在不同,便是子动怒也能淡定自若的刘拂,也难得地起了些忐忑。她拽拽衣襟,蹙眉道:“不妥”着就转身,准备回去。徐思年心中一悸,急急拦她:“阿拂误会了”刘拂停下脚步,奇怪的望向他:“松风兄”徐思年见刘拂停下脚步抬眸看向自己,恍如雷殛般愣了愣,腾地涨红了脸。“松风兄”少女一袭烈烈红衣,与平日冰雪般的冷艳完全不同,大开的坦领露出白嫩的纤细脖颈,红唇开合间柔声吐出他的表字。徐思年只觉心眩神迷,眸光乱颤撒手后撤,心中又是羞窘又是失落,五味杂陈难以言喻。枉他号称花中常客,自诩金陵第一风流人,今日竟是同个没见过女子的憨子似的,面子尽失。可这样的阿拂,却让他觉得陌生的紧。浓艳多情顾盼生辉,与十数日前的风流不羁完全不同。明明只是换了身衣服打扮,却像是换了个人。只觉自己胡思乱想,徐思年尴尬不已,干咳一声:“阿拂”刘拂袖手而立,笑道:“我还以为是吓到了你。”“怎会”刘拂近来打着为登台做准备的名头,其余客人一概不见。而此时临近年节,汪然早已归家,于维山身为金陵首富更加忙碌,早在一个月前就提前向刘拂赔礼,要到明年二月才能抽出空来相见。是以自诗会之后的十几日里,整个金陵唯一见过碧烟姑娘的外人,就只有徐思年一个。她心知徐思年定也繁忙,所以没有要事从不邀他。今日请人过来,实在是因为对扮龙女时的打扮有些彷徨。琴棋书画君子六艺、文地理风土人情,刘拂无一不通无一不晓。唯一苦手的,就是如何打扮自己。因着她不想错失与那三子交好的机会,在与春海棠交谈过后,就写信延迟了那日见面的时间,准备自花车游城后立时换装,与他们在秦淮河畔会面。为了不暴露身份,两套扮相的差别越大越好。春海棠与望日骄用心为她挑了几身衣衫,如今身上的这套,与她本人最不搭调。就像为牡丹配上寒梅的冷香,不是不好,只是奇怪。“松风兄。”刘拂原地转了个身,站定后颇不自在地又扯了扯袖子,“会不会太奇怪”哪里奇怪哪里都怪徐思年苦笑:“我听你本意,是为了不让方兄等识破身份”刘拂点头。“那就不必担忧了。要不是我亲眼见到,只怕那也认不出你。”刘拂大笑:“随心所愿,就定这套。”她见徐思年脸色不对,便携着对方的手将人引至桌前,又斟了杯热茶与他,“可是近日累着了早知就不麻烦你了。”同知之职在地方仅次于知府,徐思年身为徐大人的独子,节前为了应付往来连功课都暂时停歇,可见繁忙。刘拂也曾疲于应付各方人马,很是同情地拍了拍徐思年的肩头,笑道:“这茶中放了安神的瓜片,若真累的不行,不如在我这里憩片刻。”她的自然而然,不含丝毫旖旎情思。随手将松散的头发拨至耳后,见徐思年仍愣愣坐在那里,刘拂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松风兄”这般随性洒脱的,才是他的阿拂。之前的若有所失荡然无存。徐思年惊觉自己一直在胡思乱想,不由哑然失笑。皮囊皆是幻象,是他入了迷障。徐思年遮掩道:“近日白烦乱夜晚苦读,确实有些不济。方才一时走神,便将思绪困在了昨日所温的书上。”大半年时间,终于将话题引到了科举书本。刘拂眸光晶亮,很是欣慰。“竟如此刻苦,徐大人不是已放了你的假”她坐到他对面,状似无意般问道:“是哪一句竟能让徐大才子为难。”徐思年笑道:“三日不读面目可憎,人人羡我可得碧烟姑娘青眼,你若因此将我拒之门外,岂不让他们看了笑话。”刘拂大笑:“你且放心,这门总是为你开着。”者无心听者有意,不带丁点儿暧昧的话,却让人怦然心动。见徐思年又在愣神,刘拂戳了戳他:“正事呢莫发呆了”想起她所述幼年经历,想起诗会上她的惊才绝艳,徐思年只觉得口中泛苦,为她不甘。明明生聪慧,只因女子的身份和一个愚钝善妒的老子,自此沦落风尘安乐不再。阿拂处处皆好,唯一的错处,就是没有选择出身的机会。也难怪她听到诗书会这般欣喜激动。徐思年看向刘拂的眼神中更添三分怜惜。他清清嗓子,随意捡了一段不甚明悟的:“乃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一句,是”他看着刘拂那张明艳的脸庞,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何会在这一句上纠结许久。因这短短十个字,已成了他的心魔。那日在诗会上,徐思年就已看出刘拂所求为何她要用自己的能力本事,为饶翠楼,为她自己找一个坚实的靠山,好让浮萍般的女子有枝可依而这本事,绝不是色相与肉.体,而是能压得张智、李迅哑口无言的才学。徐思年深知自己的处境。作为同知之子,他自能护佑一个妓子,却无力在父亲迁任之后,还能继续护住她们。诚然,他纳阿拂为妾,定可保她一世安宁,可徐思年捏紧了杯子。可他现在只是这么想想,就觉得是对阿拂的亵渎。“松风兄,你又走神了。”徐思年将视线移到刘拂面容上。“能”与“多”是他,而“不能”与“寡”能干如何,多知又如何即便他赢了方奇然和蒋存,即便他的学识胜过金陵众学子,在阿拂所求之事上,依旧帮不上半点忙。就是因为看得分明,所以哪怕他心不甘情不愿,也依旧为阿拂送信,为她搭桥铺路。徐思年嘴角溢出一丝苦笑,咽下所有不甘:“这句书是”刘拂抬手掩住他的嘴,一双杏眼亮晶晶的,抢答道:“是出自泰伯第八可对”此句虽属论语,但也算得上生僻。徐思年先是目露惊讶,想起刘拂出身后,又觉得理所当然。他愈发心疼,点头道:“阿拂果真博闻广记。”“松风兄谬赞了。”刘拂见徐思年眼中满是困顿,犹豫片刻后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以所长击所短,松风兄是否太过纠结了呢”几如顿悟,被嫉妒蒙住的眼前,突然清明起来。徐思年微愣,还没反应过来时,已抬手握住刘拂的手腕:“阿拂”“嗯”刘拂偏头一笑,春光灿烂。见着这笑容,他又什么都不出了。青年的柔肠百转,全不在刘拂的预料之中。她见徐思年凝望着自己却不话,不觉疑惑道:“又魔怔了起来,你往日不是要先生喊着撵着,才肯好好读书怎得突然如此刻苦。”徐思年尴尬一笑:“原是以为自己纵英才,现在才发现还不如你一个女子,岂能不再上进”哪里是与她比,该是送信时与那三人切磋,才明白了这个道理。刘拂只当没猜到,撇嘴颇不屑地哼了声。抖抖手腕站起身来:“你既已寻了借口出来,还是睡会,我去为你铺床。”“我这便回去了。”徐思年忙拦住她,他扳着刘拂肩头,将她推进内室,“花车的事你且放心。凭本公子阅尽百花的神目,才能看清你的原型;那帮凡夫俗子,绝看不透你的画皮。”刘拂大笑,微微后倒,任由他推着自己前行。关门更衣的刹那,徐思年望着那个即将消失在眼前的身影,手指紧握,留下方才隔着衣衫感受到的温暖。他垂首轻声道:“阿拂,我从未有一刻如此后悔。”刘拂并未听清,疑惑地“唔”了一声。徐思年轻笑:“我没话,是你听岔了。”他是真的后悔,后悔去岁竟因一场大病,误了秋闱。假使没有那一场耽误,他如今定已进士及第,若是拼上一拼,若是让父亲见识到阿拂的好,若是徐思年张开手掌,空空如也。若是如此,他也无缘与阿拂相识。除夕那饶翠楼没有开门迎客,姑娘们难得早起,一起将楼中打扫得干净整齐。到了晚上,则是不论仆妇龟奴,还是姑娘丫头,全都围坐一起,一人亲做一道菜品,不拘好坏,全都摆在桌上,连春海棠都不例外。晚宴开始前,众人看着焕然一新的饶翠楼,脸上都满是喜色。哪怕是前一日还对刘拂横眉冷对的娇杏,此时脸上也和缓许多。这样其乐融融的除夕宴,是刘拂自晓事以来就从未经历过的。她幼时便失了父母,祖父身为忠信侯必得进宫领宴,家中孤冷清净,只有自己坐在饭桌前对着满满的菜色。到了进宫陪读时候,就是与从晚宴回来的圣上聚在一起,互相依靠,畅想着从未见过的父母。及至后来,她为人臣得宠,自也逃不过那冷冰冰的宫宴。待从一夜欢畅的气氛中醒过神来,刘拂看着屋外渐亮的色,轻轻挪开枕在自己腿上安睡的望日骄,从贵妃榻上起身,伸了个懒腰。她环视四周,与春海棠相视一笑。春日已来,日后自会更好。上元佳节当,刘拂早早就被望日骄强拉起来。刘拂咕哝着往温暖的被子中缩去:“好骄儿,且让我再睡会儿”然后她赖床不起的行为,被望日骄与春海棠一同镇压。对着已梳妆打扮妥当的刘拂,春海棠轻声道:“安危重要。”刘拂心知,在春海棠心中,那些达官显贵都如猛虎般凶猛。她又是好笑又是熨帖,点头应是。今晚最值得担忧的,一是蒙面的纱巾是否足够有效,二是她去赴约时,有没有将脸上的妆容洗净。毕竟那三人,没有一个是好糊弄的。如徐思年所料,观音的风头,全被刘拂抢去了。迎着凛冽寒风,站在高高花车之上的刘拂颤了颤。这身衣服哪里都好,就是太单薄了些。她接收着所有人的注视,或倾慕,或贪婪,或欣赏,或鄙夷,或嫉恨,百人百态各有各样。不论旁人如何看待,刘拂都依然故我,高高在上立在花车之顶,带着仿佛睥睨终生的自信与骄傲。现在以纱覆面的她,可以脱下名为“饶翠楼碧烟姑娘”的伪装,放纵一下久经束缚的心情。她曾身居高位,哪怕沦落风尘在世为人,也依旧是那个少而不凡的刘云浮。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刘拂的目光晃过花车下的周行,与他有了个短短的对视。她突然觉得莫名的满足,像是自幼时起就隐秘埋下的理想,在这一刻以奇怪的方式实现。周行祁国公周家第三子,周默存的族兄。刘拂清楚的知道,她是把他当作了周默存。因此在短暂的满足之后,刘拂心中就升起一丝歉意。不论周相做过什么,她都不该迁怒他人。可刘拂顿了顿,细一思量突然发现,周默存似乎从未真的干过什么有损家国的恶事。刘拂陷入思绪之中,与那三人交错而过。花车过后,方奇然拍了拍周行的肩头:“阿行,怎么了”周行摇头:“那龙女,挺有意思的。”“确实。”方奇然笑道,“听方才那花车上的女子,都是今年的雏妓。除那龙女之外,都有些窘迫畏缩,只有她傲然独立,扮的极像。”所谓雏妓,都是未经梳拢的女子,自也算不得猥亵神灵。但她们年龄都算不得极大,若在寻常人家中,尚是千娇百宠将要出阁的年纪,如今却只能立在那里,任人打量。哪怕强自克制,或是经过调.教,惊慌失措也在所难免。唯那龙女不同。周行又摇头:“不止是扮的像。”他顿了顿,似找不到措辞,改口道,“是个风尘女子,倒比京中那些世家贵女还多了十分气势,实在难得。便是大公唔”方奇然冷笑道:“蒋兄好身手,就该如此。”他压低声音,靠近周行:“连大公主都敢妄议你这张嘴,早晚害死你”蒋存摇头不语,眼中滑过一丝不解。而这一丝不解,则在一次又一次路过花车时,愈发浓厚。这已是花车第四次与那三人交错而过了。她随意摆了个姿势,微微偏头,躲开左前方人群的注视。当第五次相会时,刘拂心中已浮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直面蒋存望过来的目光,确信自己从中看出了“好奇、疑惑”等等情态。蒋少将军的直觉,一向很敏锐的可怕。刘拂抿唇,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并非紧张,而是觉得有趣。她骨子里,其实也有剑走偏锋的欲.望。刘拂向着与她对视的蒋存弯了弯眼睛,在面纱下扯出个笑容,然后笑眯眯望着对方收回视线。光明正大者,永远不惧窥探。哪怕她的光明正大是强撑出来的。是夜,人们口口称赞的,不是庆丰行的巨龙花灯,也不是清欢楼的元宵,而是花车上侍立于观音身后的红衣龙女。刘拂藏于一处屋内,用春海棠早就着人备好的热水与帕子,细细净面。一杯热茶下肚,刘拂才长舒口气,觉得自己活了过来。看着龟公拿着衣服水盆离开,并确定全程无人发现后,才走出门去。寒风扑面而来,将刘拂好不容易积攒下的热气全部卷走。她抬手摸摸自己净面时沾湿的额角,只觉得发丝要被冻成冰柱。江南的风不同于京中,又冷又潮,是一种直刺骨髓的阴冷。刘拂搓了搓手,向着秦淮河的方向快步而去。她匆匆赴约的路上,耳边听到的,全是人们对龙女、对香宴、对饶翠楼的讨论。刘拂置若罔闻,只当得不是自己。所幸并不是很远。刘拂一路紧赶慢赶,抵达时,比约定的时间还要早上一会。而那三人,比她到的还早。秦淮河畔已点亮了无数花灯,将河面晕出一团团的光影。因着每个花灯下都有个灯谜,是以聚了不少猜谜的人。在如此人潮涌动的地方,刘拂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三人。他们本就长身玉立,皎皎如玉树般显眼,身边还跟着厮与护卫,将他们与人群隔开。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儿,逛个灯会都与旁人不同。觑到周围少女的目光,都汇聚到三人身上,刘拂不由失笑。她却没发现,同样有不少姑娘,正偷瞄着她。方奇然茫然四顾,当目光锁定刘拂后,与其余两人一同迎上:“刘兄。”“方兄,蒋兄,周兄。”刘拂站定,与三人互相见礼。方奇然忙去扶她,不心捧到她的手指,皱眉道:“怎得这般凉”刘拂摸摸发痒的鼻子:“傍晚睡了一场出门太急,就忘了带斗篷。”话音刚落,就被一件带着体温的厚实银鼠皮大氅盖了满脸。“你那里连个下仆都无姑、孤身一人,你冻死了都没人知道。”连脱口而出的“姑娘”都吞了回去,可见这近一个月的时间,周行都未与他的好友们挑明自己的身份。倒是个君子。刘拂心中好笑,再次确信这人刀子嘴下的豆腐心肠。她不由又想起了周默存。方才在花车上,刘拂回忆了许久,只想到周相刻薄的言行,脑中塞满了他寸步不让,将圣上逼到无路可退的模样。但认真数数,除了手段太过狠辣之外,并不算错。这或许也是圣上在周相去后,给他定谥号“鲁毅”的原因。整好衣袍,刘拂拱手道:“多谢周兄了。”她系好束带,笑眯眯抬起头,望向一直不发一声的蒋存,抬手比了比二人的身高,“蒋兄,月余不见,似是大有不同。”以袖掩唇打了个喷嚏,刘拂又奇怪的问道:“蒋兄,作何一直盯着我看”迎难直上,是极美好的品格。 第二十二章·灯会 - 第二十二章·灯会 - 第二十二章·灯会 - 肉肉屋 第二十三章·文会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十三章·文会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十三章·文会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十三章·文会 第23章正巧一阵风起, 吹动延河岸悬挂的千百盏花灯, 被罩在灯笼中的烛火摇曳生姿, 与波光粼粼的秦淮河水相和,绚丽诡靡。蒋存笑道:“看你与那龙公主,身形甚像。”因着烛影斑驳,刘拂的面容影影绰绰, 神情更是看不分明。以蒋存百步穿杨的目力, 只能看清少年微勾的唇角,细白的牙齿。是冷笑。做事从不回头的蒋存突然有些后悔。哪怕事实真如他所想, 这般直接的拆人面子,也实在非君子所为。可心中的疑惑若不拔出, 又要如何以真心相对寒风恰好在此时停歇。看着那双晶亮的眸子,蒋存只觉方才的预感愈发强烈了。反手推开方奇然偷拽他袖子的手,蒋存挺直了腰背, 在刘拂启口欲言的瞬间,做好在对方拂袖而去时,将人拦下的准备。不论刘拂如何应答, 怀疑友人或唐突女子, 都该致歉。谁都未料到, 先出声的会是周行。推开侍卫递过来的披风,单穿着一身长衫的周行, 迈前一步横插进刘拂与蒋存之间。他宽阔的肩背将刘拂挡得严严实实, 只露出因宽大不合身, 而拖在地上的大氅下摆。“蒋存, 口无遮拦鲁莽冒失这四个字,原路返还与你。”周行双手抱臂,冷笑道,“左近起码三千本地百姓,不远处更有金陵知府与守备,要毁掉一个人的名声,简单得很。”蒋存微愣,面露愧色。他推开周行,双手抱拳,向着刘拂一揖到地:“还望刘兄恕罪。”“蒋兄言重了。”刘拂神色淡淡,不偏不移,结结实实受了他这一礼。在上前扶他时,用仅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蒋兄,月色正好,佳节难逢。”其实以蒋存的谨慎,在这话时,四人早已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又有众侍卫隔开人群,很不必担忧被人听去。她又看向围绕在四周的侍卫厮,见他们俱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像是没看到自家少将军在对一介布衣赔罪般,面无异色。世卿世禄之家,规矩果真不同凡俗。蒋存微愣,点头道:“是某唐突,今夜的酒,都由我请。”刘拂大笑:“看来又有佳作可读。”她遥遥指向不远处,夫子庙前的八角亭子,“咱们这儿有俗例,每逢上元佳节,都会在聚星亭摆文会擂台,以示文风昌盛。得胜者可与知府大人同登高楼,也可在学子中闯出一片名声。”周行嗤笑:“原来如此,怪不得徐兄是金陵第一才子呢。”这是暗指徐思年身为同知公子,自能与其父同行,年年登高楼,年年树名声。就算已知周行脾性,清楚他话一贯尖刻,刘拂还是忍不住白他一眼。不过事实上,徐思年能坐稳“金陵第一风流才子”的名号,“第一风流”是靠他自己的本事不错,“第一才子”却是有一定的吹捧在。否则文人相轻,谁又能服气谁呢。比如从湖州赴金陵读书的汪然,私下里就总与他互别苗头,但真到了师长面前,两人也是能做出一派其乐融融的表象。“刘兄莫理他,其实平日来往,我等也与徐兄很是融洽。”方奇然笑道,“不过刘兄有意提起这文会,定是有用意的。”方才很有些尴尬的蒋存此时也缓过神来,揽着周行的脖子将他拐到身旁,揭他老底:“你前个不还大赞徐兄的诗作,今日怎又阴阳怪气的”周行嗤笑:“我今日再如何阴阳怪气,也比不得你一阵阵抽疯。”这三人皆是京中贵子,数一数二的家世人品,从相交,自然熟络非常。他们能在自己面前毫不顾忌,可见已是将她当作朋友。明明只有半日的相处,还有几次书信往来,但与他们相处时,她也十分地怡然自若。她原来,也曾有这么一班相好的同僚世交。一阵寒风袭来,忍俊不禁的刘拂,笑到一半又打了个喷嚏。周行蹙眉,推开蒋存的手,站回原位,对着蒋存厮道:“你家公子是不是又在出门前练武了一股子汗味,也不知洗洗。”方奇然但笑不语,立在一旁看戏。蒋存大怒,欲扑向周行,余光扫过含笑望他的刘拂,又莫名泄了力气。他收回拳头摸摸鼻子,无奈道:“你别再胡言乱语,打断刘兄的话。”随着相处的时间增多,曾经被笔墨印进脑海中的印象被纷纷洗刷,成为鲜活的人物。“弟与各位仁兄投缘,只望再亲近一些。”刘拂微微一揖,“各位兄长唤我云浮就是。”她自自话,却无人反驳。三人都是十八.九岁,相差不多。序齿过后,排出个方大、蒋二、周三的顺序,年不满十四的刘拂自是老幺。蒋存疑惑道:“你还不满十四之前宴上”刘拂摸摸鼻子,很是不好意思:“我是二月二的生辰,就自顾自地涨了一岁。”“也只有孩子才恨不得早点长大。”“云浮这字倒是极衬你。”方奇然忙岔开话题,“不过你才几岁,就有表字了”却不想方向不对,还不如让那两人撕个开心。刘拂这才意识到,刚才氛围与前世太像,竟让她错了话。想起虽严苛但真心惦念自己的祖父,想起“刘兰”卖女入风尘的父母,刘拂冷笑道:“是一位偶遇的长者所赐。我六亲具无,便当自己成年了。”蒋存眸光一闪,先人一步,捂住了周行的嘴。数次岔开话题后,终于回到了刘拂方才未尽之意上。刘拂神色已恢复正常,她微微一笑,细数了文会的数种比试,待三人点头表示明白后才道:“咱们各凭本事,若有人能拔得头筹,其余人都要许他一件事。”上元灯会各地都有,但有流水潺潺伴文斗的,只有在这金陵城中才能见到。年年观花灯游灯会听大戏,实在没意思得紧,此时有了趣事,三人自然应允。按着规矩,需得破解灯谜,待达到规定的数量后,才能参加文会。四人也不分散,还是继续一同前行,揭秘猜题,不亦乐乎。一同扫荡的,还有无数少女的芳心。当周行第十三次冷着脸丢掉手中的香帕时,刘拂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竟没想到,原是周兄最能讨得女孩儿欢心。”周行大手一伸,一把按住刘拂后颈,死死压住:“若敢把我大氅弄脏呵。”不待刘拂话,周行又如同背后长了眼睛般,回瞪蒋存,“病患就别逞英雄了,若死在我家庄子上,我得应付两家长辈。”因笑个不停,本就不合身的大氅多出许多缝隙,此时兜进身体里的冷风全被隔绝在外。“蒋二哥之前受过伤”然后刘拂清晰地看到,方奇然在给周行打眼色。周行叹了口气:“那日从诗会回府后,被我打伤的。”即便忽略蒋存的一脸菜色,刘拂也不会相信他敷衍至极的谎话。原来建平五十二年的北蛮之乱,蒋少将军也去参与平乱了。想起少将军的英年早逝,刘拂在心中叹了口气。她的视线在蒋存身上打了个转,颇疑惑地看向他微红的耳廓:“二哥若有经年的冻伤,还是要心养护的好。”蒋存:刘拂又打了个喷嚏,先是看向拖地的衣摆,又似笑非笑地看向周行:“大氅已脏了,待一会儿弟得胜,就免去要周兄做的事,权当赔罪好了。”周行:“呵竖子猖狂”横扫整片灯谜区的四人队伍,自此因一人远走而解散。待半个时辰后,刘拂三人相携来到聚星亭前。周行早已等在那里。他远远站在人群之外,一袭单衣负手而立,抬头望向聚星亭顶。冷着一张俊脸面无表情,明明是万众欢欣的佳节,独他一个显得清冷孤寂。刘拂突然觉得,他还是挑眉讥讽人的模样比较有趣。蒋存出声招呼后,周行才收敛了那身寂寞,揣着手走过来。方奇然的厮已探得消息回来,垂手禀道:“回公子,主办者,今年答题的顺序,是由破解灯谜的多少定的。”与此同时,登记处也唱报过蒋、方二人的名字与成绩。周行挑眉,将拢在袖中的手抽了出来:“一夫当关,恐怕没有你们上场的机会了。”修长的手指攥着数十张拢好的纸条,十分的志得意满。刘拂轻咳一声:“恐怕是你没得机会了。”而后低头从腰间解下个荷包,递给方奇然的厮:“劳烦,再跑一趟。”荷包里满满当当,全是谜底。她故意不与那二人一同报名,就是为了此刻。看周行变脸,实在有趣。刘拂摊开空了的手掌,对着他无奈一笑:“三哥,承让了。”周行咬牙切齿,随即想起什么,嘴角挑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他虚虚扳着刘拂肩头,伸手指向亭子二楼,向她示意:“看”刘拂脸色立变。 第二十三章·文会 - 第二十三章·文会 - 第二十三章·文会 - 肉肉屋 第二十四章·行踪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十四章·行踪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十四章·行踪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十四章·行踪 第24章一盏华彩精美的玲珑灯, 一把通体雪白的风雅剑, 还有一位抱剑执灯的如花美眷。前两个稀罕物自是今晚的彩头, 而后者亦是给头名的奖励。美人不是别人,正是个把时辰前,与刘拂并肩而立,一同站在花车上吃冷风的锁骨观音。将满十五岁的丫头身披薄纱, 俏生生立在那里。那身衣服, 比之前扮作观音时的白衣还要单薄。刘拂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若非因着身边三人的缘故,推了扮观音的活计, 那么此时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就该是她。阖上眼帘, 刘拂深吸口气,缓缓吐出。温热的气息遇到冷风,化作一团白雾。海棠姐姐如今与她荣辱一体, 若真有这么个关键环节,她绝不会不告诉自己。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奖品本只有两件, 最惹眼的第三“件”奖品, 是因着她被换下, 临时起意新增的。一阵风气,刘拂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也不知楼上的姑娘冻上这大半夜, 是否能撑得住。刘拂突然意识到, 自己如今的力量是如此的低微, 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人绑着, 送去一个陌生男人的床上。从未有过的危机感划过心头,让她藏在宽大袖摆中的手指微微紧缩。不能再慢吞吞的了。不论是树立一个足够可靠的有用的形象,还是向三人公开身份,都得加快进度。没有好时机,那就自己造一个最佳的机会。不管钱财还是地位,以她目前的身份,都不可或缺。“冷了”周行收了笑意,换到刘拂左侧站着。他本想逗她一逗,没想到姑娘平日里胆大,此时却一点受不得惊吓。周行心中有些歉疚,接着道:“你孩子家家,还是早些回家的好,免得遇上拍花子的,将你卖去给人做娘、便宜儿子。”刘拂白他一眼,经这么一打岔,难得的一星半点紧张也消失无踪。收回望向二楼的目光,若有若无的疑惑在心间浮现。她总觉得今日的事有哪里不对。蒋存沉默一瞬,帮腔道:“各地灯会大同异,身体重要,不看也罢。”揉揉耳朵,方奇然颇奇怪地看着二人:“打从到了金陵,这还是我第一次你们同声同气。”直到听到方奇然的声音,刘拂才灵感一闪,反应过来。就是因为她的推拒,站在台上的才是锁骨观音,而不是红衣龙女。不论饶翠楼的碧烟姑娘扮谁,这位名声仅在她之下的怡红院新人,都会被送上那高高的阁楼。那姑娘身后的怡红院,或者是怡红院背后的金陵守备,想要讨好方奇然。也难怪那花车转来转去,竟能接连五次与三人碰上。在金陵城中能做到这一步的,除了负责安防布置的守备外,再无他人。唯一可惜的是,守备大人想要巴结的人,从始至终都未留心过花车。而往这里看了又看的,关注的也不是早已准备好,要送到他床榻上的那个姑娘。刘拂收回视线,看向方奇然,轻声道:“早些开始,早些结束,也好早些回去。方大哥,拜托你了。”方奇然微愣:“拜托我”知他不明所以,刘拂也不解释,只做出一副怯寒的模样,瑟缩着将大半张脸埋进大氅的风毛当中。她偷眼看去,只见周行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其余两人均因她的话一头雾水。刘拂摇头暗叹,感慨任谁无有少年时,未来火眼金睛的左都御史,与执掌下兵马的少将军,此时都还是未开窍的傻子。甚至到了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苦心隐瞒的行踪已然暴露。守备不知何时得知,张智那个穷秀才,却是真的早已知晓甚至还早过身为地方长官之子的徐思年与谢显。从方奇然的诗作被宋先生评为第二后,金陵守备大概已做好了这个局。那日诗会上所请的书生,才学均属上等,能与方奇然一敌者,也只有徐思年。而每年上元灯会,徐思年都伴在其父左右,从不参与文会,那魁首花落谁家,就已有了分的成算。刘拂笑道:“咱们四人中,定有一个可拔得头筹。我原认定了是自己,但刚才观了观星象,觉得还是像方大哥多些。”见方奇然挑眉不信,刘拂又伸手怕了怕蒋存坚实的胸膛:“再不然,蒋二哥也比我和周三夺魁的可能性大。”周行一把拍掉刘拂搭在蒋存胸前的手:“你可记好自己方才的赌注,半个时辰后,立见分晓”刘拂耸肩,静看他张狂。明年春任满五年的人,不止徐同知一人。若能通过方奇然搭上吏部侍郎,迁调一事定能少些波折。至于那把剑想来是为蒋存准备的。即便走不通徐侍郎的路,守备身为武职,自也能通过武威大将军得些益处。虽是个武将,对于宦海沉浮一套,倒也玩的顺手。只是这样一个官场老手刘拂眉心微蹙,有些想不通为何对方最终被评差等,从富庶江南被迁往闽州蛮地。四人一同被引进场,按着文会的规矩,书生分左右两派,互相捉对比试。刘拂与周行相视一笑,头也不回地背到而行,走向左右两边相反的方向。 第二十四章·行踪 - 第二十四章·行踪 - 第二十四章·行踪 - 肉肉屋 第二十五章·桃花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十五章·桃花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十五章·桃花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十五章·桃花 第25章月是故乡明, 刘拂此时望月, 脑海中却没有丁点儿思乡之情。那毛毛茸茸的月晕, 让她莫名发慌, 总觉得有什么关键的地方被她遗忘了。是什么事跟在仆役身后进场的刘拂苦思冥想, 搜肠刮肚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建平五十三年一月十五的金陵城, 除了一场的火灾外, 并无其他不妥。刘拂在想起文档并未记述火灾的发生地后, 就无可奈何的放弃了相助。因着破解的灯谜数量最多, 刘拂被单独引去一侧的雅座,另三人则被带去主场,先行开始第一轮诗对。刘拂估摸了一下时间,便心安理得的坐下喝茶吃点心, 将在寒风中于众人面前比试的三人丢到脑后。不得不, 这茶比起谢显诗会后所赠的君山银针,还要好上一等。已许久没喝过这般好茶的刘拂心情极好, 正欲闭目憩,就被门外的走路声打断了瞌睡。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极细碎,可见是个女儿家。她刚整好衣袍正襟危坐,就被从大开的门外涌进的寒风扑了满脸。“啊啑”“方兄,有你是谁”迎着少女的瞪视,刘拂摸了摸发痒的鼻子, 扬眉道:“湖州刘拂, 这位公子有何贵干”大延于男女大妨上并不严苛, 在上元节灯会时, 未出阁的女孩儿相携出来游玩的比比皆是。但面前的少女,却是如她一般穿着男装。啊哟哟,原来美人恩不止一道。看着少女脸上立褪的羞意,想起她方才脱口而出的“方兄”,被瞪着的刘拂险些喷笑,只恨自己夺了方奇然的风头,让他误了这么朵桃花。她到底对女孩儿怜惜许多,才弯了弯眼角,就收敛了笑意。只是不知这位贵女,是出自哪家。少女冷哼一声,逼问道:“方奇然方公子呢你怎坐着他的位置”刘拂想起,在她未报名之前,排名最高的确是方奇然。可见这姐刚听到消息就兴冲冲跑来,连后续都没弄明白。她并不因少女的倨傲而生气,慢条斯理道:“方兄比不过我,自去参加第一轮的诗对了。公子若想见他,不如去前场的好。”少女蹙眉,抬手拂开脸颊上散落的碎发,冷笑道:“湖州刘拂哪里来的无名辈,也敢如此夸夸其谈”她从怀中摸出一个荷包,掷到刘拂身上,“你且去找主办人退赛,请方公子来此喝茶歇息。”视线紧盯在少女翘起的兰花指上,刘拂心下叹息,暗自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因为楼中教导的规矩,在平时露了馅。她想象着自己一身男装,双手交握脑袋微低,翘着指与一众公子对论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凌空接住荷包,刘拂上下颠了颠,便知里面有十几两银子。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用钱砸呢。钱还不少。刘拂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就也明白少女为何如此生气无礼。任谁兴冲冲的来见心上人,推门却看到个陌生的穷书生,心情都不会很好。为了跟龙女的烈烈红裙形成鲜明对比,刘拂特意选了一身雨过青色的简单布袍,看起来确实穷酸了些。而唯一之前的大氅,也在与三人分别时硬塞回周行手中。“你却不知,便是我退赛了,也换不来你的方公子不喝寒风。”可见这女子出来的甚早,连她之下是周行也不知道。见刘拂似不同意,少女的火气更旺了,双手叉腰冷笑道:“是银子不够再添十两就滚”这样鲁莽无知的女孩儿,也不知是谁家教出来的。十两十两的砸人,可见家底丰厚的紧。有钱又有权,金陵城中这般的人家不少,但能畅通无阻直接摸准这间屋子跑来的,也只有那两家人。不是谢家,就只能是守备家。有如此辈拖累,也难怪守备大人急急钻营,也没落得个好去处。起来,那守备家似与她湖州本家是极远房的亲戚,同是个姓刘的。刘拂一上一下抛着荷包,极不在意道:“可是刘公子”那少女正是刘守备家唯一的孩子,名唤三金的刘大姑娘。刘守备不是不想学着谢家开诗会,只是他膝下空空,没个儿子。刘三金先是一愣,见刘拂不敢叫破自己的女儿身,只当她是怕了,就又倨傲道:“你既知我是谁,还不速速去办差”“办差”刘拂嗤笑一声,全不给这个曾经的同族丁点面子,“便是你父刘大人,也没得对个书生吩咐差事的道理。”将荷包掷在刘三金脚旁,刘拂端起茶盏笑道:“我劝公子平日多喝些菊花茶绿豆汤,以免将来火气太盛,烧人烧己。”如今文武各不相干,虽没到重文轻武的地步,但读书人的地位极高,便是守备也不能轻言侮辱。知府与同知家的公子尚且亲和待人,更遑论一心想巴结人的刘大人家呢。少女被丢过来的荷包惊了一跳,惊叫一声后忙捂着嘴,留下一句“你且等着”,狠狠瞪了一眼刘拂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原是没经过同意就自己跑来的,怯成这个样子还敢如此张扬,可见刘守备将女儿惯成什么样子。看着空空荡荡的门口,刘拂微微挑眉。她放下茶盏,站起身理了理衣衫,准备出去看看战况。方才不想争胜,是不想害得那扮观音的妓子受人嘲笑。毕竟被当做奖励送出的女人,过了一夜还是完璧之身,这事若传出去,姑娘在怡红院的地位一定一落千丈。可如今看来,她若不死死压过那三人,不论他们哪个得胜,那妓子的处境都会更差。刚刚短暂的相处,已可看出刘大姑娘生性骄纵,善妒易迁怒。若真让那妓子被送到他们身旁,只怕没再条活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她并非全知全能,也非救苦救难的菩萨,但毕竟曾有点缘分,能救还是救上一救。当刘拂到达前场时,正听得一片哄笑声。“刘公子怎么出来了”守道的厮笑道,“不过也巧,的正巧去叫公子准备。”刘拂笑道:“我若不来,岂非错过了盛况”她微微抬头,正见方才还被人争抢的方奇然立在上头,向对手拱手。“承让。”方奇然清朗一笑,本就出色的容貌更添一抹温润,引得台下少女轻呼。他对面涨红了脸的对手呐呐抱拳,回到位置。只是按着第一轮捉对而战的规矩,怎得方奇然这般早就上场了似是看出刘拂的疑惑,厮躬身笑道:“刘公子有所不知,之前比了几番,确实还未轮到方公子。不过他今夜寒,恐有雨雪,便向大人们提议加快比试,这才将第一轮改成了分组比试的模样。”来参加文会的学子大多互相认识,了解彼此的本事,组起队来也很方便。刘拂“哦”了一声,跟在厮身后向座位走去。那厮继续道:“方公子还特意算过新的吉时,将烟火宴提前不少。更命人去清欢楼叫了些汤圆应景,分与围观众人。百姓们喜他亲和,都开心的很。”看来在知晓自家身份瞒不住后,那三人便已决定换个思路,从安心读书转换成立些声势。自古文人爱名声,早有善名的士子到地方为官,百姓知道消息也会更加崇敬自己的父母官。而此时虽未科举,但才子的名头,多是人尽皆知,不止是文人圈里的互相吹嘘。想起方奇然曾至江南熬过几年资历,刘拂也觉得此举不错。至于算吉时刘拂摇头失笑,对方奇然到底会他曾祖父多少绝技很是好奇。曾经故纸堆里的关于左都御史的传闻,都他对工部创新之事极感兴趣,从未提过他承袭了前任钦监的观星绝学。她又抬头看了眼边的圆月,裹进了因着夜深,更显单薄的衣裳。刘拂坐下没多久,进入第二轮的人选就已筛的差不多了。她裹着披风,捧着手炉暖暖和和坐在那里看热闹。金陵的学子即便多少都会在方奇然那里吃些亏,但奇思妙想巧对横出,看着也很是有趣。甚至常有齐句偶成,二对一时方奇然也难顶住,逼得周行也得上去相助。当她看向最后两组要上场的人时,拉了拉身边蒋存的袖摆。刘拂靠过去,轻声道:“二哥,有没有什么法子,让这两组人都留下”名额只剩一个,剩下两组要么取其一,要么都不取,想要两组都取,可能性几乎为零。可是看着其中一队中,那个眼珠转个不停的男装少女时,刘拂觉得若不给他们点教训,输了比试丢了面子的刘大姑娘,不得就要使坏。她不怕她,可真正的穷书生却不一定不怕。只是她作为第二轮的擂主,此时还无法上场,只能求助于蒋存。蒋存不动声色地往后撤了撤,偏过头不看刘拂:“有。” 第二十五章·桃花 - 第二十五章·桃花 - 第二十五章·桃花 - 肉肉屋 第二十六章·瓜葛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十六章·瓜葛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十六章·瓜葛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十六章·瓜葛 此为防盗章  文人相轻, 这样的善意可以避免很多针对。实际年纪比所有人都大的刘拂微微叹气, 先眯起眼睛, 用满含控诉的目光瞪了眼看向她的众人,这才恭谨地回答宋先生的问话:“回先生,学生祖籍湖州, 确是在京中长大。”这与前几日,徐思年交代她的法完全不同。只是宋先生已提及京城, 也不好再拿“生长在滁州, 家中长辈与徐家是早年故交”的话来搪塞。她的,是她真正的出身。刘氏本就是湖州世家,在江南极有名望,更因辅佐建国得封忠信侯。自此刘氏嫡系也走向武将之路, 直到三代单传传给个女孩儿,才不得已重回士林。果不其然,当刘拂提起湖州时, 众人的目光都变了变。这刘公子谈吐大方举止得体, 年纪虽幼却气度雍容,明显是受过极好的教养。都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实际上若想养出这样风姿不俗的子弟,也非百年富贵不可。不待众人多想,宋先生已接着问道:“公子与忠信侯刘家, 可有什么亲缘关系”刘拂微顿, 继而淡笑道:“是旁支血脉, 其实五百年前同是一家, 不敢称亲缘。”知道,她有多想直言自己是刘氏嫡系,亲传子弟。掩在袖下的手紧攥着,她的隐忍落在旁人眼中,就成了不卑不亢风骨极佳。徐思年眸色微黯,趁人不备,用手掌拢住刘拂的拳头,在她反握了一下后,速速松开。而作为诗会主人的谢显,眼中则飞快闪过一抹疑惑。想是之前徐思年已与他通过“底细”。虽一事不烦二主,但刘拂从不是个爱麻烦别人的,更不想因自己的关系让人家兄弟生了误会。如何不留痕迹地妥善解释,还得看时机。宋先生抚掌笑道:“公子有大志气。”刘拂淡笑道:“但求兼济下。”她负手而立狂言无忌,明明还是的一个人,却像是已身居高位,一心庇佑苍生。在场者莫早有神童之名的宋和、谢显,徐思年与他身旁的王、李三人亦是才名在外,即便是方才与刘拂不对付的秀才们,也都在弱冠之龄考下功名。他们面对眼前白身布衣的少年,面对他的豪言壮志,无一人嘲笑他不自量力。反倒有所思。刘拂暗自点头,十分欣慰,另起话头道:“显二哥,风雪将至,还是早做准备。”早前的雪在不知觉间停止,如今云销雪止彩彻区明,是难得的好气。“是我疏忽,各位请随我来。”谢显微愣,抬头望了望色,并没看出什么。只是站在门前话毕竟不雅,便忙将众人引向园内。见谢显未将自己的话听进心里,刘拂心知还是因着她前后冲突的身世一事。她暗叹一声,趁大家不备招来谢府厮,在对方极不合作的态度下交代一二。也因此错后了许多步。与全然忘了方才纷争的谢显不同,刘拂惊奇地发现,以张智为首的秀才们仍不尴不尬地跟着。不请自来的名声眼见要坐实,对于视清誉如命的读书人来,可谓是难得一见。刘拂心下生疑,对他们紧巴巴也要贴上来的举动很是不解。要是为了在宋先生面前露脸,好在日后宋院长收弟子一事上占得先机,不是不通。但宋院长还未出孝,本可徐徐图之,如此锲而不舍,定是有其他因由在里面。而这因由,甚至是谢显、徐思年二人不知道的。刘拂眼珠一转,在临近园门前时快走两步,拉住了谢显:“显二哥,弟有个不情之请。”谢显道:“你且。”“我与张兄等相谈甚欢意犹未尽。”刘拂甜笑道,“不知二哥可否卖我个面子,邀张兄等一同赴会”不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早晚都要露馅。且没有绿叶的陪衬,又如何能凸显出红花的美艳呢徐思年为她付出不少,她总要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回他一份谢礼。后面陆陆续续还有客来,两刻钟后,接到谢显帖子的一众书生都已到齐。一同到来的,还有漫飞雪。梅花树下的赏梅宴,变成了观梅亭中的羊肉锅子。谢显举杯,苦笑道:“多亏了拂弟。”刘拂嘿笑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二哥何必跟我客套。”见对方喝得干脆,谢显心中的纠结也淡了些。虽仍对刘拂的身世存疑,但自己方才误会了他的好意,也实在不该。若非刘拂吩咐下人预备好眼前一切,这场赏梅宴恐会成笑柄。见两人冰释前嫌,徐思年长舒口气,轻笑道:“这锅子倒是极好,阿拂点子独到。”“这不是我”刘拂微愣,兀地想起暖锅一物,要在二十三年后征讨北蛮时才出现。她也终于意识到,为何自己突然会有了京城口音时下读书人为了科举做官,都要学习官话,但真正由朝廷推行官话,是在几年之后的建平五十七年,由太孙主持的。时移势迁,她得愈发谨慎。明明身处江南水乡,离她故居湖州极近,刘拂心中的思乡之情仍不可抑制地升起。她提起酒壶,自斟自饮了一杯,这才压下心事。这时王书生问道:“刘兄是如何看出色将变的方才万里无云色清朗,再看不出一点儿异样。”谢显也应和道:“我经你提醒后也细细看过,确没看出什么来。”刘拂指了指东北处有人家的方向,笑道:“炊烟直上抽屉风,显二哥人忙事多,注意不到这点状况也是自然的。”宋先生饶有兴致:“公子对农学一事颇有见地。”“先生折煞我了,直称我名字就是。”刘拂摆手笑道,“粗粗翻看过农政全书,称不上熟悉。”宋先生点头而笑:“以你年纪,很是难得了。”有宋先生夸赞,且刘拂有真才实学,又是徐思年的好友,旁人自然用他起兴,一时言论纷纷。“你年纪,竟对农学也有涉猎可见博览群书”“还是举业为重,农政一事还是要等有了官身后再细细研究。”“书中自有千钟粟,农学乃经世致用的学问,王兄过迂了。”听着耳边千百种法,大多数人并未瞧不起农事,刘拂唇边笑意越深,一时兴起又连饮两杯。方才互相引荐时,刘拂就已记下了他们的名字。谢显这一诗会起的水平极高,在场众人多是进士榜上有名的人物,虽大多数一生官位不显,但越是低品的县令、知州,就越是贴近百姓,要做越多的实事。不论他们以后如何,好歹今时今日,是心存黎民的。她正暗自心喜,就听远处对坐的张秀才叹道:“我出身农家,竟还不如你。”这张智,却是个榜上无名的。世上如他一般望龙门而兴叹者不知反几,他们虽泯然众人庸碌一生,但却不能因此否认他们为之奋进的抱负。刘拂抬眼看他:“弟幼时极爱与老农攀谈,也是因着曾与庄稼人来往,才对此事起了兴趣。”张秀才举杯:“张某敬你。”刘拂遂含笑回敬。她愈发兴起,待要再饮,就被徐思年压住了手。“松风兄”刘拂微愣,抬眼看他。不明所以的刘拂蹙眉,再次问道:“松风兄”徐思年微微低头,凑近她耳旁,压低声音犹疑道:“阿拂,你将自己套了个湖州籍贯,可是因为汪兄”少年不识愁滋味啊啧啧啧。刘拂反压着徐思年的手,正要开口辩解,就被不知何时靠过来的谢显打断。谢显惊呼道:“拂弟竟与汪兄相识” 第二十六章·瓜葛 - 第二十六章·瓜葛 - 第二十六章·瓜葛 - 肉肉屋 第二十七章·对论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十七章·对论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十七章·对论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十七章·对论 此为防盗章  “做姐姐的好心教你道理, 你倒好, 出言不逊反口辩驳原来这就是秀才公家的家教”娇杏顿了顿, 斜睨着刘拂,皱眉训斥道,“也难怪你那病鬼老爹, 考了几十年都考不过。”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这一字一句, 实在是扎心得的厉害。被当面嘲讽的刘拂不为所动,反倒自嘲一笑,将眼底的不屑挂在脸上:“我自是没家教的。”她的笑容苦涩非常,哑声道:“他若真有经纬地之才, 如何会卖女儿”场面立时安静下来,之前有意无意望向刘拂的目光,全都看得实了。被春海棠好汤好饭养出的血色, 此时全部褪去。刘拂脸苍白如雪, 恍如玉人一般。她微微抬头,偏过头躲开众人视线, 只有纤长的脖颈与半张侧脸暴露在外。长睫轻颤,竭力睁大的眼睛眨也不眨,只怕一个不心, 氤氲在眼中的泪水就会滚落。三分凄苦配着七分决绝, 明明站在众人之间, 却仿佛地间仅剩她一人般清冷无望, 看上去格外伤情。在场所有人,无不感同身受。她们都是被血亲卖进泥沼,自此只能在红尘中挣扎,再无一刻安宁。可怜人又何必为难可怜人呢听到不远处渐渐汇聚成一气的抽噎声,刘拂满意地眨眨眼,让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到下巴。这场戏,做得足够了。一回生二回熟,她已吃透了女儿家装哭扮可怜的套路。娇杏是唯一没被影响的。她不止没被影响,还一眼就看出刘拂是在做戏。少女目光中的得意,刺得她心口疼。可这场戏做得的太真,让刚刚认命的死丫头们心酸非常,也让她多日来的诋毁烟消云散。想要揭露刘碧烟的骗局的话,还没开口就被哀声切切堵了回来。无法感同身受的人,永远不会被归为一群。接收到偷偷打量的目光,娇杏心知肚明,自己的横眉冷对,已成了冷心冷肺的最佳体现。刘碧烟,又是刘碧烟怀柔不行,那就用威逼。娇杏冷笑着看向众人:“还不快滚一会儿若敢晚上丁点,看老娘怎么收拾你们”尖细的声音打破自怨自艾的哀怨氛围。刚刚还与刘拂一同落泪的鹌鹑们抖了抖,茫然无措地望了一眼对立的三人,终于醒过神来。对娇杏的惧怕,快速使胆怯的理智占据上峰。“就她们这样的,也值得你费心拉拢”娇杏大声讽笑,伸手指向众人,“一群有奶就是娘的蹄子,能帮你什么还能替你拉拢客人不成就算她们愿意把到手的恩客推给你,那些贩夫走卒也不一定掏得起你的渡夜资。”娇杏的视线滑向望日骄,咂了咂嘴:“我这才明白,她为何独独对你不同了。好骄儿,你们两个心肝儿靠在一起,可要心,别被她吸干了血。”一直默不作声的望日骄挪步从刘拂背后出来,先将手中的帕子塞进她手中,才面向那帮姑娘道:“娇杏姐姐的话,你们都听懂了么”“你”望日骄果真是个妙人,市井传奇诚不欺我。刘拂几乎要喷笑出声,忙借拭泪的动作掩住唇边笑意。那群“姐妹”脾性如何她并不在意,今日与娇杏对上,一是当面锣对面鼓地的拉开阵势,以免日后被她暗算了也没处攀扯;二是做好第一步的铺垫,为饶翠楼的转型打下一个好的基础。以近两月来所见,娇杏攀附权贵的劲头极大,明摆着就是一颗不愿脱出泥沼的心。若让姑娘们继续被她胁迫着,那么不等刘拂安排好一切,春海棠手上的权利就要被分走很大一部分。海棠姐姐识美人的眼力是不错,挑副手却只看到娇杏识字的便利,没看出她隐藏在火辣脾气下的野心。“好心当做驴肝肺,可见有些人,要吃了大亏才能学乖。”娇杏连连冷笑,“待日后经了梳拢,自会有人磨平你的性子”还是个黄花丫头的望日骄张了张嘴,最终涨红了脸闭口不言。刘拂脸不红心不跳,垂眸笑道:“姐姐这话岔了。”同样的话,她今日已了两次。还次次都是在娇杏摆前辈威风震慑众人的时候。“呵”娇杏怒不可遏,“怎么大姐要教训我了”“教训可不敢当。”刘拂轻笑一声,摆出教授皇子时的正经模样,压低声音道,“只是比姐姐多读两本书,所知所想也便多些。”娇杏最怕的,就是身为秀才之女的自己,抢了她在饶翠楼的地位与风光。这种直戳对方死穴的话语,任谁都忍不了暴跳如雷,更别是性格火爆的娇杏。动手,已是可以预见的。刘拂边,边将望日骄扯到身后的同时,同时不动声色地略撤一步,退到娇杏可以触及的范围外。她如今,对自己的脸蛋可是爱护得的紧。果真,刘拂话音落地的瞬间,娇杏的巴掌已扇到眼前。紧紧抓着娇杏的手腕,刘拂收了笑容,正色道:“可一不可二,打人不打脸,娇杏姐姐上次动怒便让我卧床两月,这次又准备如何呢”她的目光滑向楼梯口,看向紧赶慢赶逃离的少女们,朗声道:“即便我们进楼晚些,也不该被姐姐如此轻贱。”那些女孩子单薄的背影,俱都颤了颤。而她们下楼的动作,也愈发快了。“放手”娇杏痛得的蹙眉,欲要上前厮打,想起那日被刘拂算计进去的事情手上,眼神晃了一晃,“皮娘,谁给你的胆子,在楼中动手动脚”“自是姐姐几次三番甩人耳光的举动,给的我胆子。”此时楼上只剩她们三人,刘拂也不在望日骄面前装样,含笑摆了摆空着的另一只手。娇杏手腕一麻,又怒又痛:“你你快放手”如她所愿,刘拂甩开娇杏的手后,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嘻嘻笑道:“其实我也奇怪,娇杏姐姐怎么突然就激动起来,都书中自有颜如玉,姐姐读了几年的书,难道不曾看见过”曲解古人言的本事,再没谁比得过她。“我们也要去用早膳了。”刘拂拉着望日骄的手,对娇杏笑道,“想来姐姐已经饱了,就不邀姐姐一起了。”捂着手腕的娇杏死死盯着刘拂,痛得发不出一声。一脸担忧的望日骄直到用罢早饭,才将心中的忧虑讲出来。她挽着刘拂的臂弯,轻声道:“娇杏总管咱们日常起居生活,若她向春妈妈告状,可如何是好”从来做过便忘,早将刚才的事抛之脑后的刘拂闻言微愣:“你惦记了这许久我见你不问,还奇怪你怎么这么安心呢。”望日骄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的笑笑:“胡老大夫你肠胃不佳,吃东西时要心无旁骛才好。”想起前世的红颜知己,刘拂心中一暖一叹,也不瞒她:“便是借娇杏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去海棠姐姐那里告状的。不为她不听吩咐妄动咱们,只为她的心思不要暴露。”望日骄恍然大悟,又略带紧张地叹道:“咱们如今还未站稳脚,想来日后少不了要受她针对了。”看着身旁望日骄满是纠结的脸,刘拂心中并无不喜。她虽不常与女子亲密接触,却也知道大多数女孩子都是爱多想的性子。望日骄谨慎微,可即便她心中忐忑难安,仍是用“咱们”二字将自己与她死死绑在一起。此时的望日骄,毕竟还不是坊间传闻中那个风靡金陵的花魁娘子。想到她方才不知壮了多久胆子,才敢出头对上娇杏,刘拂就有些想笑。“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想想,就算咱们缩头做人,娇杏就会放过咱们不成”自然是不会的。望日骄叹气,倒也不再多想:“我只想着咱们年幼,若能等到梳拢之后到时她定不敢再这么张扬。”刘拂突然正色道:“没有那一日的。”“什么”“日后你便知道了。”刘拂笑笑,并不言明,转进而岔开话题道,“昨日教你的字可都认熟了千字文可背顺了”望日骄不答,抿唇望向刘拂:“碧烟我是不是未曾与你过,娇杏就是教导咱们读书习字的师傅。”她终于明白,为何心中如此惶惑不安。她无比懊悔,为何不早点想起,好劝碧烟不要强出头。若课业考核不过关,难免会在春妈妈眼中落下个不好的印象,若真如此,她们现今最大的倚仗就荡然无存了刘拂微愣:“你确实没过。”着便眉头微蹙,沉思起来。见她这般模样,望日骄更是心惊,满心后悔,只恨时间不能倒流。当刘拂发现望日骄红了眼眶时,她已是焦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当其他姑娘用课余时间忙着捻针弄线,为春妈妈筹备生辰礼时,刘拂婉拒了望日骄代为制备的好意,每日依旧悠悠然地的写写画画,看似十分将娇杏的吩咐放在心中,其实从未交上去过哪怕一本大学。时间一晃,就到了春海棠的生辰。作为整个饶翠楼中最清闲的,当日一早,刘拂在简单梳洗后换了身短打,进了厨房挽袖干活。因着晚上还要迎客,是以春海棠的生辰宴摆在中午,厨下为了筹备宴席忙成一团,个个竭尽全力不敢有一丝怠慢。而在如此忙乱的厨房里,却有一个整洁干净的灶台是特地特空出来的。那灶台旁备好了各色菜蔬鱼肉,不乏竹荪干贝福海参一类的名贵食材,全都清洗收拾妥当,只待切制下锅。这些东西,都是刘拂自掏腰包使人买来的。从烹煮所用的西域香料,到精挑细选的上品食材,为了今日的大显身手,刘拂花了整整七两银子,已能再买一个半她。采办的龟.公本想捞上一笔,最后也只得了五十个铜板的赏钱。如今刘拂手上的银钱,在与出了笔墨的春海棠,与红袖添香的望日骄分过红利后,又还了春海棠的一两长明灯钱,并续添了五两银子的香油钱后,如今仅剩下五个大子儿。刨去之前的花销,她眼下与那些侍候着前辈接客,偶尔能得些赏钱的姐妹相比,算得上穷困潦倒。想起桌案上的半部礼记,刘拂并不为身无长物感到担忧。之前她左磨右求,央着春海棠同意她扮成男装出门一趟时,已与金陵城中如今最大的书肆掌柜达成了友好的合作意向。雕版印刷之术要到两年后才兴起,如今读书人只要拉的下脸面,仅抄书便能活得的十分滋润。因她字体华美纸面整洁,惟是书斋的掌柜给出一套四书五经共计五十两纹银的高价,与她日后抄书时所用的笔墨。虽这价格中有提前拉拢一个有志书生的意思在,不过刘拂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心知如今字迹即便比不上当年,但也当得起这点银子。花钱如流水的刘拂毫不肉痛。因她过目不忘,一字一句都印在心中,笔下从不曾有过错漏,是以比起旁人抄书,可谓是又快又好。剩下的半部礼记,再花上四五日的时间也就够了。到时尾款结清,她也可买些好纸好墨慰劳自己。想起前世日日可饮的御赐龙井,刘拂心下叹气,处理食材的动作更利落了些。其实她如此大费周章,不过是借了春海棠生辰的名号弥补肚里的馋虫。刘拂前世女扮男装,再不能调脂弄粉捻针动线,女儿家的性被生生压制,在撑场面的琴棋书画骑射弓马外,烹饪是她仅剩的爱好。她向来是个既做就要做到最好的性子,一手厨艺即便比不得御厨,却也不差多少。曾有同僚歪解“君子远庖厨”以笑她浑身烟火气,最后的结局却是乖乖张嘴吃肉,下次再不敢多发一言。连圣上都夸赞的手艺,自然是饶翠楼中众人从未见过的。大三十多个姑娘,与仆妇丫头等人坐了五桌,虽只有春海棠所坐的主桌有刘拂亲制的菜肴,但香飘万里,已足够让其他人闻着解馋。美食,从来都是拉近人们距离的最好办法。姑娘们难得开怀,吃得的肚儿溜圆,主桌十人中如暗香、方圆等饶翠楼头牌,看向刘拂的目光都愈发和善。只除了娇杏和与娇杏相好的桃香姑娘,早前的嫉恨在看到春海棠满意的笑容时,更加深刻起来。及至饭后,众人移至花厅,前辈们安坐不动,新人们各展才艺。打头的,便是春海棠的心肝宝贝望日骄。一舞动人心,望日骄一袭白裙,清冷中带着妩媚妖娆,十足的惑人心智。她肢体柔软如风中柳絮,完全看不出仅学了四五个月时间。刘拂一边饮茶,一边暗自看着暗香等人神情。见她们虽有黯然,但不似娇杏般带着怨毒,就放下心来。更新换代人事交替,年富力强的换下年老体弱的,这本就是自然的规律。不拘是在庙堂还是在青楼,都一般无二。其余姑娘一一献艺,春海棠笑得开怀,场面倒也算得上和乐。及至十一人全部退场,翘着腿吃点心的刘拂才在春海棠的瞪视下乖乖坐好,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滓。不等她起身,就听到桃香娇笑道:“妈妈的心肝儿一个开场一个压轴,我们期待许久了。”刘拂今日并未着重打扮,从厨下出来后只是稍作清洗,换了身衣服就匆匆赶来吃饭,只恐饭菜凉了失了味道。看她简单的发髻简单的粉裙,便知准备的贺礼不是她擅长的琴艺。至于跳舞那更不可能。众人注视下,刘拂大大方方起身,从一堆红纸包好的礼盒中,取出最为简陋的一份。在娇杏的嗤笑声中,上前两步将东西献给春海棠。“姐妹们的才艺我是比不过的,只能独辟蹊径想些歪点子。”她抿唇一笑,左颊上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这是我送姐姐的生辰礼。”“我想,姐姐一定会喜欢的。”薄薄的礼盒,四四方方,约莫只能放下一本书。娇杏道:“呵我看”不等娇杏出言嘲讽,春海棠眼中就已绽开无限惊喜:“我的心肝儿,真是知我心意”她当然喜欢若早前见到那道繁复豪奢的“沙舟踏翠”时,对厨下手艺十分有谱的春海棠是既喜又忧,那么今日尝过碧烟的手艺,就只剩下满满的期待。不消一个时辰便心想事成,这遭生辰真正是再无遗憾。刘拂嘴角含笑,望向僵了面孔的娇杏。“娇杏姐姐方才想什么”春海棠就算见多识广,也不过是最底层的青楼鸨母。别她本就身在贱籍,就算是一般的老百姓,对官员贵人也带着刻在骨子里的惧怕。春海棠怕,刘拂却不怕。别是四品知府,便是内阁首辅正一品华盖殿大学士周默存,也照样死在她的手上。握住春海棠微颤的手,刘拂细声安慰道:“姐姐想想,咱们姐妹们注定要在红尘走一遭,能替贵人们办事,也算是为来生积福了。”春海棠月月都要往定山寺烧香祷告,想是最信因果的。至于如何去攀这高枝儿,刘拂早已做好了万全的计划。江浙一带自古文风鼎盛,刘拂前世殿前折桂时,同科三百人中仅她湖州的同乡就有七人,朝堂上站着的江南省官员,更是数不胜数。金榜已放,新科进士们也该衣锦还乡,归家祭祖了。刘拂迂回道:“姐姐竟忘了,今岁是大比之年。”春海棠哀叹道:“回来又如何咱们哪里高攀的起”见她不明所以,刘拂无奈撇嘴:“春闱既已完毕,学子们要想才加下一年的秋闱,紧赶慢赶着也该开始准备了。” 第二十七章·对论 - 第二十七章·对论 - 第二十七章·对论 - 肉肉屋 第二十八章·辅正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十八章·辅正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十八章·辅正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十八章·辅正 此为防盗章这是刘拂自开蒙之后,再没有过的闲适生活。直到两个月后, 在牡丹花含苞待开的时节, 在胡老大夫欣慰的目光下, 刘拂的好日子宣告结束。若非摸透了春海棠的脾性,按着原先的计划,这伤势本该再反复些时日的。即便春海棠对自己的好里有九成是为了利益,但剩下的一成真心,就已足够让人动容。更何况那一分真切,已在相处的时光里,悄无声息地加大比重。“我的心肝儿,大夫了, 你那些沉疴旧疾, 只要慢慢调养,日后也不会有碍。”刘拂笑着拉春姐姐坐下:“就算为了姐姐, 我这颗摇钱树,也会茁壮成长的。”春海棠扇子打得的更欢:“姐姐就喜欢你这直来直往的性子。”千人千面,在见惯了心计的春海棠面前, 最好的脸孔就是直接。“好姑娘,你养病拉落下许多课程, 可得好好赶上。”刘拂点头应是:“姐姐放心就是, 我好赖也是有些底子的。”琴棋书画本就属君子六艺, 她上辈子虽称不上大家, 但不拘哪项, 都有拿得出手的看家本事。业精于勤荒于嬉, 哪怕她在官封少师后就懒怠了这些杂项,应付青楼楚馆中的凑趣也足够了。春海棠眸子一亮,以扇掩唇,娇笑道:“姐姐我对你冀望极高,你光赶上功课,可不够偿还我这两个月的汤药钱。”“我那些微末技艺,哪里比得过楼中师傅。”刘拂问弦歌知雅意,却也不点破,“不过领着姐妹们共同进步,想来还是可以的。”“已是极好的了”春海棠抚掌大笑,“可见我那五两银子没有白花”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价,往日豪掷千金的刘少师摇头苦笑:“姐姐抬举我了。”她眉眼间藏着的淡淡忧伤,让春海棠误会她想起狠心的父母。海棠姐姐眸光一颤,干脆利落地岔开话题:“不止落下的功课,旁的事你也得早些补上。”上下打量一遍刘拂的衣着装扮,春海棠满脸嫌弃:“便是厨下的嬷嬷,也要比你精细多了。若让旁人知道,还不得以为我苛待手下姑娘”春海棠对楼中姑娘倾注了十二万分的用心,早就备下了细布的衣衫、简单的首饰还有各色胭脂水粉。与刘拂同批的姑娘大多是从贫苦人家买来的,素日里一根红头绳都能让她们惊喜数日,即便被卖入贱籍,少女爱美的性也不曾丢失,看到那箱衣物时多多少少忘了哀伤,便是性情寡淡的望日骄也不例外。只除了刘拂。她日日窝在屋中,别涂脂抹粉,就连头发也不曾精心梳理过,全是用发带在头顶草草一扎了事。再加身上青蓝色的利索短打,便是有十分的美貌也只剩下五分,是烧火丫头也不会有人怀疑。春海棠看在眼里,直到今日才点明。摇着扇子起身,海棠姐姐精心勾画过的眉尾微挑,向着刘拂抛了个媚眼。“若再让我看到你这幅打扮哼”意犹未尽的话,最是让人不知如何是好。“姐姐慢走。”望着摇曳而去的风.骚背影,刘拂收起嘴边的笑意,抬头看向房顶,轻轻吐出胸中一口浊气。明日,怕是不好过关。第二日一早,还未亮时,刘拂就已醒来。她利索地起身洗漱,一脸纠结地穿上昨晚挑选出的藕荷耦合色襦裙,缓步移至妆龛前坐好。铜镜不甚清晰,只能大致照出镜中人的容颜这还是夺舍以来,她头遭看到自己的脸。明明是十三岁花儿一样的年纪,却带着一丝抹不去的病弱。整整两个月的修养,日日好汤好菜的喂养,就算春海棠不计本钱的替她调理身体,这短短几十日的滋补,也抵不过过去十数年的亏损。可即便还未长开,亦能看出含苞待放的美。若春海棠人如其名,娇艳如春日的海棠花。那她未见真容时给自己取的艺名碧烟,也是十分的贴合。如珠似玉,如烟似雾,潆潆如水波,既柔且韧。当所有矛盾的因素集合到一起,就变成了奇异的迷人。记起春海棠时常吹嘘她如何如何慧眼识玉,揽镜自照的刘拂不由失笑。看来近百年来,权贵士族对美色的喜好,从未有过大变化。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张脸,却能从眼角眉梢一颦一笑看出曾经的自己。与前世相比,少了许多骄矜傲气,多了些许楚楚可怜。唯一不变的,是眉眼间呼之欲出的英气。比起上辈子的锋芒毕露,如今的面容不知是因为年幼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看起来要温和许多。望着装着粗简首饰的妆龛,以及各色脂粉,刘拂平生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她能凭些微墨色的差别,一眼认出桐油墨与漆涸墨的差别;亦能凭洒金的密度不同,辨出铜丝罗文笺与狭帘罗文笺。却分不出面前两盏颜色相似的香脂,分别有什么用途,又要如何使用。女扮男装多年的后遗症,直到现在才显现出来。镜中少女的脸上写满了苦恼。抬手拢起发丝,刘拂回忆着贵女们繁杂的发髻,试探着编起发辫。挽发,敷粉,描眉,点唇,能画一笔好画的手却捏不稳眉黛。哪怕有厚厚的脂粉遮挡,也无法掩盖骤然苍白起来的面容。刘拂看着镜中的自己,猫儿似的杏眼中透出满满的无奈。她不是个娇气的人,也曾单枪匹马赶赴黄沙漫的前线、临危受命直抵山峦崩塌的灾区,两个月来无人服侍也过得很是安乐,从不曾像现在这般怀念过去仆婢环绕的贵公子生活。身为女子,真是一件麻烦的事。长叹口气,刘拂拎起裙角起身,屈指敲了敲与隔壁共用的墙壁。“骄儿,我需要你。”今日能救她的,只有望日骄。洗去脸上不堪入目的妆容,打散头发重新坐回镜前,刘拂拿着木梳一下下顺着仍旧枯黄的发丝。却步不前,从不是她的作风。刘拂推门而出时,正好对上倚栏嗑瓜子的娇杏。花楼只在日落后迎客,妓子们也在后半夜才能安歇,是以整个走廊上除了她们这批还未出堂的姑娘,就只有娇杏一个老人。听到身后的动静,娇杏眼皮一掀,“呸”的得一声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可见今日福星高照喜鹊登枝,咱们的碧烟姑娘,居然舍得出闺房了。”其余姑娘看到这边的情况,全部战战兢兢地的停住了脚步,不敢多出一声。十几个丫头挤做一堆,像群瑟瑟发抖互相取暖的鹌鹑。刘拂抬眼,对着她们安抚地笑笑。娇杏的脸色明显掉了下来。有些冲突是无法掩盖的,既然注定要发生,还不如早日挑明。虽将军不打无准备的仗,但刘拂是个文人,自有自己的行事方法。她没站稳脚跟不假,对方也少了做准备的时间。“姐姐辛苦了。”刘拂拉住想要开口的望日骄,向着娇杏一笑,“看姐姐面色憔悴,可是太过操劳了”意有所指得的太过明显。娇杏神情微僵,借着拿帕子擦拭嘴角的动作掩盖:“我们这样的劳苦命,哪里有什么辛不辛苦。”她的目光略过刘拂只簪着一朵绢花的双环髻,大声嗤笑,“不像有的人,生好运。三门不出五步不迈,好吃好喝地的吞饮自家姐妹的血汗钱。”这两个月时间,不止让刘拂摸清了饶翠楼的底细,也让她看清了上上下下的关系。三个女人一台戏,更别提楼中住了数十个姑娘。刘拂留意到,在娇杏之前那句话出口时,不远处鹌鹑们的脸色也确实变了一变。因娇杏识文断字,性格泼辣镇得住场子,春海棠便将教养新人的任务交给了她。除了刘拂与望日骄,其余人在初进楼时,都受过娇杏百般手段,对她又敬又怕。刘拂都能猜到,在自己与望日骄不在的场合,娇杏会将她们二人形容成何种模样凭着鸨母的宠爱作威作福,日后必定能夺得最好的一切。人言可畏,三人成虎。十二三岁的丫头,正是性情未定易受人影响的时候。可惜不论是孤立还是嫉恨,这些女孩儿最在意的东西,全不在刘拂眼中。就连娇杏发自内心的嫉妒,也只被刘拂当作成事的踏脚石。圣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可这个世界上,从不曾有过真正的公平。若想凸显自己的本事,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个入得了贵人眼的对手。 第二十八章·辅正 - 第二十八章·辅正 - 第二十八章·辅正 - 肉肉屋 第二十九章·烟花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十九章·烟花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十九章·烟花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二十九章·烟花 此为防盗章刘拂的身体其实比看上去更虚弱些。当她提起的那股劲松懈后, 连着烧了七八日, 再睁眼, 昏迷前刚开的杏花都已落了。按着老大夫的话,这身体先不足,打从娘胎里出来就带着病弱,时候也没受过什么精心照料,再加上受伤前饿了三, 不心走了背运,就此一命呜呼也是有可能的。这世上再没第二个人知道, 真正的刘兰在数日之前, 就已魂归极乐。刘拂为早逝的少女一叹,对着来探望的春海棠恳求道:“姐姐,我有个不情之请。”“你。”“我虽得新生,但也不能忘了生恩”见她神情哀切,春海棠微愣后, 怒气滔地打断她的话:“我还以为你是个明白的”春海棠的怒火来得太突如其然,刘拂眸光一闪,心知有异。她也不追问, 只在春海棠拂袖而去前拉着她的手, 可怜兮兮道:“姐姐误会我了。”“我是想着,找姐姐借点银子,给亡人点盏长明灯。”低垂的长睫挡住水润的杏眼, 她紧抿着唇, 可怜兮兮地紧拉着春海棠不放。春海棠叹了口气, 回身坐下:“要多少”想来她是误会自己要给亡母祝祷了。本意是给刘兰祈福的刘拂并没有辩驳。“一、一两银子”看着春海棠满是惊异的眸子,刘拂默默咽回了那句“一百两”。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曾经坐拥万贯家私,纸面年俸就有三百八十两的刘平明刘少师,再世为人才发现银钱是如此重要。“我已是姐姐的人了,姐姐还怕我逃了不成”被刘拂亮若星辰的眸子注视着,春海棠莫名觉得脸上一热,咬牙应承下来:“定山寺的菩萨最灵,主持人极好,对咱们这些风尘女也一视同仁待下月初一上香,姐姐亲自去帮你办。”刘拂闻言微愣,一股凉意从脊背升起,喃喃道:“定山寺定山寺”见她脸惨白,春海棠也顾不得心疼银子,忙安慰道:“就是狮子峰下那间,你放心就是。”被春海棠揽在怀中搓揉的刘拂苦笑无言,她哪里是担心这个定山寺乃南朝四百八十寺之首,在本朝依旧香火鼎盛,不输鸡鸣、栖霞二寺。可唯一的问题是,在圣上登基的第十二个年头,定山寺就被一场山洪冲毁了,直到自己救驾前仍在复建所以她如今,到底身处何时而下一刻,刘拂就已知晓今夕是何夕。春海棠为了岔开话题,福灵心至般将答案递到了刘拂手上:“心肝,你取的名字果真不错,与你的八字是大大的相合”她从袖中掏出一张红纸,“你看看上面批的,厚德载物安享尊荣,财官双美功成名就,啧啧啧,姐姐找人测了海多的命数,再没见过如此好的了”刘拂接过红纸,才看了一眼,设鸿门宴坑陷权相周默存替圣上时,尚能稳稳托住茶盏一颤不颤的手,此时抖得如筛糠一般。脑子里乱糟糟的刘拂深吸口气,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可惜没什么成效。什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古人欺她刘拂垂下眼帘,沉默地看着纸上的字。除了春海棠背出的那一行外,另一行写着建平三十九年、庚辰年二月初二辰时三刻生人,春龙节落草,确实是绝好的命格。今日是建平五十二年二月十八,此时别是她刘平明,就连她祖父忠信侯刘昌,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她竟是回到了六十年前“我的心肝儿,还头疼”刘拂回神,摇头苦笑:“劳姐姐担心了,没有的事。”巧言哄走了春海棠,刘拂强撑起身体坐在简陋的书桌前,以指为笔蘸水快速地写着。之前所有的计划,都在上一刻被推翻。即便无法接受自己魂游六十年前这件事,刘拂也得承认,在已知后事发展的前提下,她未来要走的路将会平顺许多。若之前她想以一个妓子的身份平步青云,是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么如今,这份痴梦已经有了实现的可能。除了圣上与祖父,再没人知道刘少师有过目不忘的神技。她当年金榜折桂,受封翰林院庶吉士,因着在文坛中颇有些名望,第二年就被圣上提去修书,看遍百年来各色史料,对建平五十二年及之后的各地事宜,可谓烂熟于胸。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等风尘花柳销金窟毕竟不是久居之地。她需要好好谋划,在全须全尾脱身的同时,既要帮扶春海棠,又要挣出一份家业或名声。不消片刻,刘拂已从记忆中翻出不少可用的东西。新的计划,在一念之间成型。人有底气之后,心情自然大好;心情好了,吃吃喝喝也放得开胃口。不消十功夫,刘拂就将自己从面黄肌瘦,直吃到粉面含光。更因她左邻右舍都是同期买进来的姑娘,哭哭啼啼与笑容满面,形成了鲜明对比。莫楼中的妓子龟.公,就连春海棠都被吓住了。在秦淮河畔呆了二十年,从没见过谁家姑娘,进了楼子反倒欢欣非常的。该不会是个傻的自身体不那么虚弱后,刘拂花了整整一日时间,将饶翠楼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同时摸清了春海棠的为人处世性情喜好。各种传闻都向刘拂证明,她并没有看走眼。那个女人,骨子里就藏着温柔。不然仅凭着楼中姑娘的姿色,只要她能硬得起心肠,就一定可以赚得盆满钵满。可实际上,饶翠楼的姑娘只在楼中陪客,便是出门陪酒也绝不过夜。至于堂会一类任由爷们儿耍弄的邀约,不论来请的是哪家,都会被春海棠寻个由头推拒。因着这个缘故,当年颇有艳名的饶翠楼,才会在她接手后渐渐败落。哪怕首饰衣裳都不如旁人,春海棠手下的姑娘,大多都真心爱戴着她们的鸨母。毕竟与那个为了救夫,含泪欲将继女卖进军营的后娘相比,春海棠隐藏在娇媚下的慈心才是真的。身在泥沼中的女人个个可怜,但人既然活着,哪怕前程渺茫,也还是要拼了命地活下去。饶翠楼无力养闲人,被买来的姑娘注定要走上前人的老路。哪怕亏名损实,春海棠也没逼着她们这批年幼的提前接客。不拘恫吓还是安抚,新来的姑娘们在这十数日里全部安生下来,琴棋书画行走坐卧之类的课程也逐渐开始。而颠鸾倒凤之类的技巧,则要等来年她们再大些才教。因着刘拂还在养伤,并没一起去上课。因此她能接触到的姐妹,除了昏睡时搬到隔壁的另一个“心肝儿”,再没有第二个。与“心肝儿”相熟,还是因为她有一突然敲响了自家房门。文静秀气的姑娘紧抿着樱唇,满脸忐忑的站在门口:“碧烟,妈妈我可以来找你。”刘拂虽不明所以,却也点头将人让了进来。“是有什么事”姑娘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笺,双手递给刘拂。粗糙拉手,枯黄沁墨。刘拂不必细看,仅接过时双指一搓,就知这是最低等的竹纸。可是时下纸笔金贵,农耕之家若想供出个读书人,常要合举家之力。按着建平五十二年的金陵物价,这般劣纸最少也要四、五十文钱一刀。春海棠舍得买来给姑娘们练字,可见是花了大价钱的。而她桌上的赤亭毛边纸,一刀则要四、五百个大子儿。往日不屑入目的东西,此时已成了金贵物件。得知自己懂文墨的事已在春海棠那记上了号,刘拂面上不漏分毫,边笑着请姑娘坐下,边打开整齐叠好的纸张。在她余光之中,春海棠的心肝凤眼睁得溜圆,写满了担忧。倒是个爱学的孩子。这份认真,已值得人动容。暗叹一声可惜,刘拂的动作带上三分谨慎,见姑娘因紧张绷着脸,不免生了逗弄的心思。隔着桌子,刘拂前倾身体,笑道:“心肝儿,这纸上写的什么”姑娘涨红了脸,嚅嗫道:“是我的名字妈妈让你看看,取个什么艺名好。”纸上歪歪扭扭写着三个斗大的字,即便写的不好,但一笔一划都很是用心。王月娇,想是她的名字。嗯刘拂突然想起,曾在故纸堆中看到的秦淮名妓,一个难得脱出风尘还得善终的女子。饶翠楼,望日骄,原来确有其人,而非白日做梦的穷书生虚拟杜撰。她突然心安,连自己都不知道曾存在过的迷茫无措,彻底消失不见。软下声音,轻声问道:“你觉得这个名字如何”不停点头的少女只知她莫名欢喜,却不知对面的人给予了自己多大的祝福。刘拂嘴角含笑,拉着少女的手将人牵到身边。随意地推开书案上满是墨迹的纸张,抽出一张干净的赤亭纸,饱蘸浓墨,挥毫而书。“你看,这是你的新名字。”刘拂从后面握住少女的手,“我来教你写。”“这字真好看”望日骄愣愣看着,下意识地伸出手,抚上未干的字。少女睁大了眼睛。她不懂什么书法,今日更是第一次习字,却也能看出眼前的字要比堂上师父的好上不知多少。刘拂抓住她的手腕,看着沾满墨水的指尖,摇头失笑:“可千万别摸脸,不然就变成花猫了。”待松开手后,去一旁水盆绞了帕子,递给她擦手。 第二十九章·烟花 - 第二十九章·烟花 - 第二十九章·烟花 - 肉肉屋 第三十章·大火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三十章·大火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三十章·大火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三十章·大火 此为防盗章  刘拂向望日骄丢去一个赞赏的目光。“出身呵”春海棠挑眉, 目光直刺刘拂,“好丫头, 原是在这儿等着我呢我竟忘了,你与我们不同, 是书香里长大的。”人已入瓮, 只差加把火了。“姐姐这是哪里话。”刘拂深吸口气, 微抬起头, 不偏不移直迎向春海棠探察的视线, “我那病鬼老爹, 不过是屡试不第的秀才罢了。”刘兰的身家背景, 还是刘拂醒来第一日, 从春海棠口中套出来的。刘父今年四十又一, 自建平三十二年中了秀才, 二十年来再无文运。去年秋闱,甚至连第一场考试都没撑过去, 半途叫人抬了出来,自此一病不起。更因此让继室找到名目,将早就厌烦的女儿卖了出去。春海棠想到她的身世,也叹了口气。不等她失望,就听刘拂接着道:“但我曾得机缘, 看过不少杂书, 皆是游记趣闻等闲事, 看后眼界开阔不少。”刘拂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笑, “我父刘秀才那些会败坏学问, 从不去看,之前为了赶考凑钱,全都卖与一家书社,后来那书社莫名起了把大火,全都付之一炬了。”书社是真的,大火也是真的,但卖掉的书,自始至终都只在刘拂的脑子里,还有她忠信侯府的书房中。那些孤本残篇,怎么可能会大量出现在民间。“你的书社可是致远书斋”见刘拂点头,望日骄脸色煞白,抖着唇续道:“我幼时住在雨花台就是那场大火,害得我、害得我”她着着,就带上了悲音。那年望日骄刚刚八岁,正是真烂漫的年纪,她的父母都受了不轻不重的烧伤。且家资全部化作灰烬,不得不搬回老家度日,不久后父母双亡,开始了跟着叔婶过日子的凄凉生活。听她这么一,春海棠也想起五年前城南的大火,眼中的疑虑淡了许多。春海棠奇道:“我记得你与骄儿生日相近,七八岁的年纪能记多少东西”问过春海棠家乡何处,随口讲了一段她家乡风貌后,刘拂苦笑道:“要不是我有过目不忘的奇能,恐怕还不会跟姐姐有缘。”久不能中举的父亲,嫉妒自己赋异禀的女儿春海棠以扇掩口,满目震惊。正在伤怀身世的望日骄亦是心疼非常。她虽失了怙恃,但少时也是受尽疼爱,从不曾想过,竟有为人父者会如此卑鄙的。“好啦,我没事。”刘拂拍拍望日骄的脑袋,转而对春海棠道,“姐妹们死记硬背又有何用,就如同姐姐所的,恩客们来咱们这里,便是吟诗作对,也是为求一乐。”许是因着对读书人然的崇敬,春海棠虽不待见那些穷酸腐儒,但当她知道刘拂有过目不忘之能且阅书百卷后,心态已是大变。之前可有可无的态度,也认真起来。“这道理谁不懂呢。”春海棠苦笑,“若个个都像你似的,我还愁些什么。”若下人都能如她一般,大延将会是无边盛世。发现自己沦落青楼还不忘家国下,刘拂摇头失笑,继而正色道:“我愿献微薄之力,以报姐姐救命之恩。”与前次听闻此言时过耳就忘的感觉不同,春海棠握着扇子的手颤了颤,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你既这么,那姐姐也就信了。”刘拂抱拳:“自然。”见她动作不羁,春海棠方才所有的感动全部荡然无存,翻了个白眼拿扇柄狠敲她的手:“规矩呢规矩呢”刘拂边躲边笑:“姐姐饶我一日,我有好东西作偿。”春海棠冷哼,不屑一顾地收回手,捋了捋鬓边碎发,妩媚成,让人见之心痒。而坐在春海棠旁边的望日骄,则亭亭玉立坐在那里,好奇的望着刘拂。她也确实该改改男儿做派了。刘拂摸摸鼻子,边走向桌案边道:“吃喝嫖赌,人间四毒。咱们既已占了个嫖字,不如再在吃喝上做做文章。”“好不要脸的丫头,谁嫖过你呢”春海棠笑骂道,“谁不晓得吃喝重要呢只是咱们菜色普通,难入贵人法眼。厨上的人换了不知几波,就是最好的陈妈,手艺也比不过外面三等的酒楼。”已吃了两月余的刘拂嘴角抽了抽。时人最爱美食,食不厌其精,脍不厌其细,各家大厨都是讲传承的,等闲人便是打一辈子的下手,也学不到菜色的精华。要是勉强拿楼里的菜色去招待恩客,恐怕饶翠楼早已关门大吉。仔细回想了一下建平五十二年金陵的物价,刘拂道:“外面置办的酒席,叫个五六十次,便能多买一个我了。我没见过世面,但听姐姐们不过尔尔,连与清欢楼提鞋都不配。”春海棠笑道:“没想到你还能讨得暗香的欢喜。”与眼高手低的娇杏不同,饶翠楼的头牌暗香最是讨贵人欢欣,所以曾有幸被带去清欢楼弹曲助兴。随口扯谎的刘拂这才意识到,六十年后名声大噪、号称百年酒家的老牌酒楼,此时刚开业不久,险些害她露陷。“听暗香姐姐后,我就想起曾看过的一本书。”刘拂撇嘴,忙顺坡滚驴将事情托到暗香身上,又走向墙角的书桌,取来一张写满字迹的竹纸,“姐姐看看,可用得上”望日骄目光闪了闪,一言不发乖巧坐在那里替春海棠打扇。刘拂暗自给她丢了个眼神,两人抿唇偷笑。那张纸,正是当日望日骄在刘拂书桌上发现的,一沓中的某一张。春海棠挑眉接过,略看了两眼,便将纸张仔细叠起,收进袖中:“你倒是写的一笔好字。教姑娘们读书是件好事,你多上心些。”纸上写的,是她忠信侯府府上厨子的拿手菜,曾被圣上大加赞赏过。这道“沙舟踏翠”工序繁杂用料豪奢,是江南一带从未有过的北方大菜。对于有用的人,和有用的事,但凡是个头脑正常的人,都会报以极大的宽容。刘拂从未怀疑过春海棠的目光。“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姐姐想想,要是能在吃喝上精益求精,再加上姐妹们春兰秋菊各有所长,还怕比不过怡红院、万花楼”拿礼记的话来劝妓子进取,希望孔圣人不要跳起来打她。“你倒有好大的志向。”春海棠敲敲桌子,正色道,“只有刚出生的牛犊子,才会想着去攀比老虎的崽子。”刘拂闻言眸光微闪,本以为要许久之后才能提起的话,没想到时机立刻就到了。她打起精神,放缓语调,认真问道:“姐姐可知一则民间传”话题转得太快,春海棠一头雾水:“什么”“龙性淫,与牛交,生麒麟。牛犊子可不一定比不过老虎。大家背后站着的,不定是龙是蛇。”春海棠微愣:“你你怎么知道”“姐姐日日自夸自己挑美人的眼光,我观楼中姐妹,果真无一个不美。”刘拂起身,“江南多美人,难道它怡红、万花的姑娘,就一定比咱们饶翠楼的姐妹漂亮”她挑起望日骄的下巴,轻笑道:“不别的,咱们骄儿第一个不服。”本以为望日骄会羞得脸红,谁知她竟“噗”得一声笑出来:“有你坐镇,我哪里敢不服呢。”此言一出,方才还略带紧张的望日骄也喷笑出声。“他们两家背后站着的是谁姐姐先别,让我猜猜。”刘拂尴尬的收回手,轻轻嗓子瞪了两人一眼,接着正色道,“金陵乃是江南重地江苏首府,敢在这里给人当靠山的,不是四品的江陵知府,就是总管一府兵力的正五品守备大人,可对” 第三十章·大火 - 第三十章·大火 - 第三十章·大火 - 肉肉屋 第三十一章·生机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三十一章·生机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三十一章·生机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三十一章·生机 此为防盗章娇杏脸色阵阴阵阳,方才的奚落全被春海棠的叫好堵了回来。眼下的场面, 不论开不开口都落不得多大的好处。娇杏略略垂眸, 暗恨春海棠故意为碧烟造势, 坑害自己。她眼珠一转, 娇笑道:“我是见妈妈欢喜, 也心痒得很。好奇那么个匣子,装的什么宝贝,竟能比过我们暗香姐姐的珊瑚头面”此言一出, 众人的神色都变了变。但娇杏的也不错,暗香献上那副难得一见的珊瑚头面时,春海棠确实高兴,却没这般欣喜若狂。一身破衣裳被买进来的丫头, 还能送什么奇珍异宝不成新人们早就知晓春海棠的偏心, 低头与碧烟交好, 不代表她们心中没有嫉妒。而老人们虽知后浪必将盖过前浪,可到底没有一个女人愿意承认自己容颜渐老。娇杏嘴皮一掀, 轻轻巧巧一句话,就将刘拂撇到所有人的对立面。刘拂双手交握于身前, 静静站在那里,迎接着众女的目光。她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先是冲着紧张到脸煞白的望日骄微微点头, 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又惊异地发现刘娘子眼中的担忧并非作假。而其他人若有若无的敌视态度, 在娇杏话音落地的瞬间就已被刘拂预料到了。没有一个人, 愿意得罪饶翠楼的老板春海棠,她们只能用沉默表达自己的抗议。一个处理不好,就是寒了老人的心,伤了新人的情。刘拂收回视线,看向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却一直没有开口的春海棠,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是笃定了自己能料理妥当呢,竟也不怕自己“年纪”,被全场的低压吓得哭起来么。海棠姐姐果真有一双识英雄的慧眼。刘拂松开交握的手,本就亭亭如玉树的身姿愈发挺拔起来,她清清嗓子,少女清和微哑的嗓音在寂静无声的花厅中响起:“想来大家都知道我的出身。”似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开场白,大家联想到之前春海棠的偏爱,都发出嗤之以鼻的笑声。当即便有脾气火爆的,耐不住性子冷声道:“怎么你是想大家闺秀自要高我们一等,所以送个不能见人的东西,就抵得过暗香姐姐的孝心”按着金陵一代的民俗,不论什么人家因何送礼,只要是明面上的往来都要唱报出来,既全了送礼人的脸面,又能给主人家添光。像暗香送的珊瑚头面,娇杏送的百蝶穿花衣裳,更是平摊开向姑娘们展示过。刘拂也不恼,反倒好脾气地笑了笑:“姐姐误会了,我并非这个意思。打从进了饶翠楼的门,大家就如亲姐妹一般只是我的寿礼,并不在那盒子本身,是以并未唱报。”“如今楼中境况每日愈下,妈妈昼夜忧心难以安眠。我偶然知晓后,心中也是焦急非常,毕竟大家都是苦命人,难得有片瓦遮身,如果饶翠楼有个万一,岂不是要任人欺凌”被刘拂情绪感染,姑娘们惊觉楼中确实恩客渐少,想起往日自己还因此暗暗高兴,心中又是愧疚又是紧张,将怒视刘拂的目光转了方向。“妈妈”醒过神来的姑娘们一脸歉疚,可怜巴巴望向春海棠。春妈妈哭笑不得,只得一个个安抚。收到春海棠不满的目光,刘拂轻咳一声,害羞地笑笑。她眼圈微红,瘦削的脸儿格外惹人心疼。刘拂吸了吸鼻子,目光若有所指地滑向娇杏,轻声道:“妹妹我不愿藏私,是以在禀过妈妈之后,将曾在书上所见的旁门左道汇拢起来,呈给妈妈。”是以她献的,其实是一份心意。言辞切切,具是真心实意。而那“藏私”二字,更是直指娇杏。娇杏见势不对正欲驳斥,就被方才的暴脾气姑娘一个白眼掀了回来。“妹妹这话的在理,都是自家人,还东掖西藏生怕别人超过自己,也不知饶翠楼倒了,谁还能得到好处。”她皮笑肉不笑地斜睨娇杏一眼,“我虽不知道是谁,不过一会谁跳出来辩驳,想来就是那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了。娇杏妹妹,你是么”作为楼中唯一的“文化人”,娇杏藏私已不是一日两日,且因此很是自命不凡,常与姐妹们闹出纷争。娇杏被噎得倒吸口气,又抹不开面子,只得淡声道:“姐姐的有理。不过碧烟妹妹,你怎得这么晚才将东西交出来若是早上一刻,咱们也能早些改进不是。”“我因忙着抄书,并不像其他姐妹般有空闲为妈妈置办寿礼,所以无可奈何之下,才厚着脸皮拿这册子充数。”罢抱拳团团一揖,将忍辱负重的模样做到十足。“哪里是你的错呢。”“原是我们不明所以就怪罪你。”姑娘们俱都侧身避过,没人愿受这个礼。她们虽只粗通文字,但也知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道理,两人的对台戏,众人皆心知肚明。见刘拂伤怀,想起她屋中没日没夜点着的蜡烛,胸中义愤多化作可怜,剩下的不满,全从针对刘拂变成针对娇杏。双拳难敌四手,娇杏嘴皮子再如何顺溜,也抵不过这么多人的你一言我一语。难得众人共聚一堂,又挑破往日隐忧,正正好的气氛不该浪费在娇杏身上。刘拂与春海棠交换个眼神,点了点头。“你们就是这样给我贺寿的”春海棠击了击掌,打断姑娘们的争闹,“还一个个嫌妈妈我偏心碧烟,你们看看自己,可有一个比她贴心的”春海棠再是和善,也是一楼鸨母,威严极重。她此时似笑非笑模样,看着很是让人心惊胆战。姑娘们立时安静下来,垂眉低首,乖巧听训。“碧烟的法子我之前就粗略听过,很是可行,刚好就趁这个机会,让她细细讲与你们听。”刘拂又是一揖,褪去方才的楚楚可怜,朗声将与春海棠筹备已久的改革计划一一道来。谁都没察觉,娇杏眼中一闪而过的晦涩。在将菜谱交给春海棠后,刘拂并没有撒手不管。反倒有空就潜进厨下,跟饶翠楼的厨子们探讨新菜色,顺便吃个肚满。她如抽条似的长高许多,之前因瘦弱被掩藏的仙姿佚貌再无从遮盖。春海棠常笑她,以她如今变化之大,就算那刘秀才回来赎女儿,只怕也认不出亲生闺女。可改变最大的并不是她,而是饶翠楼。有刘拂从旁辅助,陈妈等人的手艺可谓日进千里。玉盘配珍馐,再加上刘拂胡编的典故轶事,不过半年时间,饶翠楼“香宴”的名头已响遍金陵城。让刘拂与春海棠哭笑不得的是,贵人中的老饕竟多过恩客。若非身在贱籍无法自赎,整楼的姑娘没个靠山,便是入了良籍也是待宰的羔羊,已赚得盆满钵满的春海棠几乎要将饶翠楼改成酒楼。到了后来,春海棠忍不住心软,将姑娘们的身价银子一提再提,且用心教养使花儿开得愈发娇艳,倒使得饶翠楼渐渐在欢场上也闯出些名头。人本就是这样,越是难以得到的,越是趋之若鹜。在进士回乡祭祖时,本以为高攀不上的庶吉士们结伴而来,甚至在食指大动下更为香宴题诗留念。春海棠捧着探花真迹,激动得不能自己。刘拂在旁饮茶,神色平淡。刚刚送走的那批贵客,她一个都不认识,只因没一个寿终正寝,全死在她出生之前。他们具是寒门士子,哪怕一朝跃了龙门成为子门生,因朝中无人很难看清局势,极易被当做踏脚石早早夭折。而他们虽在进士及第后得赏琼林宴,吃到的也不过是三等的席面,冷冰冰的只有面上好看的宫廷菜肴,自然比不得热腾腾的侯府家宴。普通的臣子,可能终其一生,也没机会在宫中吃到口热乎饭。想起圣上宫中的御膳,刘拂舔了舔唇:“姐姐快去寻人将这诗文裱起来,高高挂在台前,也算是咱们找到东家前的一点倚靠。”“其实我一直好奇”春海棠愣了愣,藏起眼中犹豫,笑问她,“刘秀才屡试不第,不过区区腐儒,是怎么教出你这么个晶莹剔透的姑娘的”刘拂大手一挥,随口道:“许是因为他一辈子的福气,都用在生我这个生而知之的女儿身上了。”春海棠大笑出声,抬手拿帕子拭着眼角沁出的泪花。她笑声未落,就被刘拂扯走了帕子,露出红成一片的眼眶。“姐姐,我知道你想什么。”刘拂笑笑,替她拭泪,“你别忘了,我是个有大福气的人。”“贪多嚼不烂,骄儿那边,就先缓缓。”侯府没有继承人,打从出生起她就被迫顶上。女扮男装不是她乐意的,入宫伴读不是她提议的,陪王伴驾不是她主动的,到头来吃苦受罪担惊受怕的反倒都是她。老爷子是计划的好,临了要跟圣上求个情。按套路哭诉忠信侯府数代单传的悲惨史,将圣上得泪眼汪汪气氛正好,谁成想才指着自己了个“他是女”就一口气上不来,自此驾鹤西去。以至于她才丁忧半年就被圣上夺情,还不敢不回去。毕竟身份早晚要坦白,坦白前万不敢得罪掌握生杀大权的顶头上司。若不是圣上在宫宴上乱点鸳鸯谱,死活要当场在同席的大臣们府上给她挑个忠信侯夫人,她也不会在刺客冲出来时拼了老命去搏救驾之功。她刘拂生的姻缘无着,再不能祸祸别家的好姑娘。平生第一次打无准备的仗,前半段十分顺利,后半段跟她家老爷子一样掉了链子给自己求情的话才了一半,就耐不住疼厥过去了。 第三十一章·生机 - 第三十一章·生机 - 第三十一章·生机 - 肉肉屋 第三十二章·春雨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三十二章·春雨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三十二章·春雨 我在青楼改作业 作者:时绿 第三十二章·春雨 此为防盗章  场面立时安静下来,之前有意无意望向刘拂的目光, 全都看得实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被春海棠好汤好饭养出的血色, 此时全部褪去。刘拂脸苍白如雪, 恍如玉人一般。她微微抬头, 偏过头躲开众人视线, 只有纤长的脖颈与半张侧脸暴露在外。长睫轻颤,竭力睁大的眼睛眨也不眨,只怕一个不心, 氤氲在眼中的泪水就会滚落。三分凄苦配着七分决绝,明明站在众人之间,却仿佛地间仅剩她一人般清冷无望,看上去格外伤情。在场所有人, 无不感同身受。她们都是被血亲卖进泥沼, 自此只能在红尘中挣扎, 再无一刻安宁。可怜人又何必为难可怜人呢听到不远处渐渐汇聚成一气的抽噎声,刘拂满意地眨眨眼, 让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到下巴。这场戏,做得足够了。一回生二回熟, 她已吃透了女儿家装哭扮可怜的套路。娇杏是唯一没被影响的。她不止没被影响,还一眼就看出刘拂是在做戏。少女目光中的得意,刺得她心口疼。可这场戏做得的太真, 让刚刚认命的死丫头们心酸非常, 也让她多日来的诋毁烟消云散。想要揭露刘碧烟的骗局的话, 还没开口就被哀声切切堵了回来。无法感同身受的人, 永远不会被归为一群。接收到偷偷打量的目光,娇杏心知肚明,自己的横眉冷对,已成了冷心冷肺的最佳体现。刘碧烟,又是刘碧烟怀柔不行,那就用威逼。娇杏冷笑着看向众人:“还不快滚一会儿若敢晚上丁点,看老娘怎么收拾你们”尖细的声音打破自怨自艾的哀怨氛围。刚刚还与刘拂一同落泪的鹌鹑们抖了抖,茫然无措地望了一眼对立的三人,终于醒过神来。对娇杏的惧怕,快速使胆怯的理智占据上峰。“就她们这样的,也值得你费心拉拢”娇杏大声讽笑,伸手指向众人,“一群有奶就是娘的蹄子,能帮你什么还能替你拉拢客人不成就算她们愿意把到手的恩客推给你,那些贩夫走卒也不一定掏得起你的渡夜资。”娇杏的视线滑向望日骄,咂了咂嘴:“我这才明白,她为何独独对你不同了。好骄儿,你们两个心肝儿靠在一起,可要心,别被她吸干了血。”一直默不作声的望日骄挪步从刘拂背后出来,先将手中的帕子塞进她手中,才面向那帮姑娘道:“娇杏姐姐的话,你们都听懂了么”“你”望日骄果真是个妙人,市井传奇诚不欺我。刘拂几乎要喷笑出声,忙借拭泪的动作掩住唇边笑意。那群“姐妹”脾性如何她并不在意,今日与娇杏对上,一是当面锣对面鼓地的拉开阵势,以免日后被她暗算了也没处攀扯;二是做好第一步的铺垫,为饶翠楼的转型打下一个好的基础。以近两月来所见,娇杏攀附权贵的劲头极大,明摆着就是一颗不愿脱出泥沼的心。若让姑娘们继续被她胁迫着,那么不等刘拂安排好一切,春海棠手上的权利就要被分走很大一部分。海棠姐姐识美人的眼力是不错,挑副手却只看到娇杏识字的便利,没看出她隐藏在火辣脾气下的野心。“好心当做驴肝肺,可见有些人,要吃了大亏才能学乖。”娇杏连连冷笑,“待日后经了梳拢,自会有人磨平你的性子”还是个黄花丫头的望日骄张了张嘴,最终涨红了脸闭口不言。刘拂脸不红心不跳,垂眸笑道:“姐姐这话岔了。”同样的话,她今日已了两次。还次次都是在娇杏摆前辈威风震慑众人的时候。“呵”娇杏怒不可遏,“怎么大姐要教训我了”“教训可不敢当。”刘拂轻笑一声,摆出教授皇子时的正经模样,压低声音道,“只是比姐姐多读两本书,所知所想也便多些。”娇杏最怕的,就是身为秀才之女的自己,抢了她在饶翠楼的地位与风光。这种直戳对方死穴的话语,任谁都忍不了暴跳如雷,更别是性格火爆的娇杏。动手,已是可以预见的。刘拂边,边将望日骄扯到身后的同时,同时不动声色地略撤一步,退到娇杏可以触及的范围外。她如今,对自己的脸蛋可是爱护得的紧。果真,刘拂话音落地的瞬间,娇杏的巴掌已扇到眼前。紧紧抓着娇杏的手腕,刘拂收了笑容,正色道:“可一不可二,打人不打脸,娇杏姐姐上次动怒便让我卧床两月,这次又准备如何呢”她的目光滑向楼梯口,看向紧赶慢赶逃离的少女们,朗声道:“即便我们进楼晚些,也不该被姐姐如此轻贱。”那些女孩子单薄的背影,俱都颤了颤。而她们下楼的动作,也愈发快了。“放手”娇杏痛得的蹙眉,欲要上前厮打,想起那日被刘拂算计进去的事情手上,眼神晃了一晃,“皮娘,谁给你的胆子,在楼中动手动脚”“自是姐姐几次三番甩人耳光的举动,给的我胆子。”此时楼上只剩她们三人,刘拂也不在望日骄面前装样,含笑摆了摆空着的另一只手。娇杏手腕一麻,又怒又痛:“你你快放手”如她所愿,刘拂甩开娇杏的手后,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嘻嘻笑道:“其实我也奇怪,娇杏姐姐怎么突然就激动起来,都书中自有颜如玉,姐姐读了几年的书,难道不曾看见过”曲解古人言的本事,再没谁比得过她。“我们也要去用早膳了。”刘拂拉着望日骄的手,对娇杏笑道,“想来姐姐已经饱了,就不邀姐姐一起了。”捂着手腕的娇杏死死盯着刘拂,痛得发不出一声。一脸担忧的望日骄直到用罢早饭,才将心中的忧虑讲出来。她挽着刘拂的臂弯,轻声道:“娇杏总管咱们日常起居生活,若她向春妈妈告状,可如何是好”从来做过便忘,早将刚才的事抛之脑后的刘拂闻言微愣:“你惦记了这许久我见你不问,还奇怪你怎么这么安心呢。”望日骄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的笑笑:“胡老大夫你肠胃不佳,吃东西时要心无旁骛才好。”想起前世的红颜知己,刘拂心中一暖一叹,也不瞒她:“便是借娇杏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去海棠姐姐那里告状的。不为她不听吩咐妄动咱们,只为她的心思不要暴露。”望日骄恍然大悟,又略带紧张地叹道:“咱们如今还未站稳脚,想来日后少不了要受她针对了。”看着身旁望日骄满是纠结的脸,刘拂心中并无不喜。她虽不常与女子亲密接触,却也知道大多数女孩子都是爱多想的性子。望日骄谨慎微,可即便她心中忐忑难安,仍是用“咱们”二字将自己与她死死绑在一起。此时的望日骄,毕竟还不是坊间传闻中那个风靡金陵的花魁娘子。想到她方才不知壮了多久胆子,才敢出头对上娇杏,刘拂就有些想笑。“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想想,就算咱们缩头做人,娇杏就会放过咱们不成”自然是不会的。望日骄叹气,倒也不再多想:“我只想着咱们年幼,若能等到梳拢之后到时她定不敢再这么张扬。”刘拂突然正色道:“没有那一日的。”“什么”“日后你便知道了。”刘拂笑笑,并不言明,转进而岔开话题道,“昨日教你的字可都认熟了千字文可背顺了”望日骄不答,抿唇望向刘拂:“碧烟我是不是未曾与你过,娇杏就是教导咱们读书习字的师傅。”她终于明白,为何心中如此惶惑不安。她无比懊悔,为何不早点想起,好劝碧烟不要强出头。若课业考核不过关,难免会在春妈妈眼中落下个不好的印象,若真如此,她们现今最大的倚仗就荡然无存了刘拂微愣:“你确实没过。”着便眉头微蹙,沉思起来。见她这般模样,望日骄更是心惊,满心后悔,只恨时间不能倒流。当刘拂发现望日骄红了眼眶时,她已是焦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是以最快的一批,到金陵时估计已是草长莺飞二月。时间看似充裕,其实很是紧张。所谓从荆万山那里道听途来的消息,全是她杜撰的。毕竟时隔六十年,各方记录最多着墨于那场舞弊案,若非她曾负责整理地方文书,也不会知晓都有哪些官员的子弟牵涉其中。而那些奏报,绝不会详细到某某人是某时某刻来到此地读书冶学。若非为了点醒春海棠,刘拂绝不会扯这样没谱的谎。眼下离下届秋闱仅剩下不到两年,要选好靠山又要让对方心甘情愿地的接手饶翠楼,满打满算也只是将将够用。人心多疑,太急功近利反会让人觉得她想攀高枝。 第三十二章·春雨 - 第三十二章·春雨 - 第三十二章·春雨 - 肉肉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