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两界:我到1950建机械厂》 第一章老摩托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 陈晓克决定把自己3千块钱收回来,却又了一万多块钱维修好的长江750偏三轮,推出来在乡下的路上跑一跑。 这看似是一个赔本买卖,但对於喜欢老摩托的车友来说,能够收到旧的长江750摩托,就已经非常幸运了。 他不仅能够收到这款经典摩托,还能找到配件修好,这就更不容易了。 只可惜他日常休閒时间太少,没有时间骑著这辆摩托,出去转一转。 只能摆在自己住的院子里,也太没有意思了。 作为二战德国宝马r71摩托车的中国版本,长江750在復古摩托圈里可是非常经典的摩托车。 车状况好的情况下,卖个几万元都有可能。 只是陈晓克没有这个想法,他就打算拥有。 为了维修它,陈晓克把自己不多的休息日和休息时间都用在它身上。 好在歷时3个月,终於还是让陈晓克得偿所愿。 从工厂回到出租屋的小院子里,把盖在老摩托上的篷布掀开,就能看到这辆旧款军绿色的偏三轮摩托车。 给它加上油,蹬踏打火,拧动油门,轰隆隆的声音就响彻这间小院子。 这种动力澎湃的感觉,就是现代摩托车所不具备的。 听著摩托发动机的声响,陈晓克心里全是喜爱。 小时候他就对摩托车非常喜欢,那时家里也有一辆,他总是想骑著出去跑一跑,只是大人认为他太小,不让他动。 而他没有考上大学,外出工作后,就开始攒钱也就买了一辆。 到现在为止他前后拥有过5辆摩托车了。 换上钢盔样式的头盔,戴上皮手套,再次跨上这辆老摩托,给上一挡,它就缓慢启动,陈晓克转动车把,离开小院子。 停车下来把院门锁好。 他就可以驾驶这辆摩托车,在乡间小路上跑一圈了。 这种老摩托已经不能上牌照,使用年限早就过了,而且它的排放標准也通不过。 只能在乡下小路跑跑,算是过过癮。 出了门,向左一拐,出了村庄,就来到一条村里走农机的路。 这条路日常就没有人走,只有农忙时才走农机,所以骑摩托在这里非常安全。 陈晓克要试试车,小心给了二档,速度快了起来,熟练地再给三档,速度再次提升。 老摩托给人更清晰动力输出,也更让人觉得力量就在手中,虽然速度並没有现代摩托那么快,但是更让人有感觉。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还是喜欢老摩托。 不只是经典。 陈晓克享受这一刻的快乐,只是突然前面出现一道光幕,如水波一样晃动一下。 陈晓克的摩托速度已经起来,看到时只能下意识地就赶紧剎车。 只是剎车和停下来,还是有距离的。 陈晓克为了不直接撞上,还打了车把,来了一非常漂亮的甩尾。 可是动能依旧推著摩托车丝滑地撞了过去。 再这电光火石之间,陈晓克想著自己还是驾驶习惯好,戴了头盔。 要不然这一下怎么也得去医院住一阵儿。 …… 只是陈晓克能够想到的后果,却都没有发生。 已经偏转车头的偏三轮摩托车,没有任何阻碍地就滑了过去。 眼前的光幕突然消失,一瞬间头脑里似乎闪过一场风暴。 风暴里似乎有大量的画面和光影,只是速度太快,看不清楚。 让陈晓克不得不闭上眼睛。 耳畔摩托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停止有突然出现。 直到消失,陈晓克没有感受到撞击带来的疼痛,也没有因为剎车后动能释放,人进入飞翔的感觉。 陈晓克能想到的一切后果,都没有出现。 至於死? 应该不大可能。 因为他的速度並没有那么快,也就60-70的样子,还不至於。 可是这一切都不对。 陈晓克睁开眼睛,扫向四周。 眼前依旧是农田和树木,但总是让他感觉到有所不同。 对了! 路不对。 现在社会村里修的农机道都已经全面硬化,是水泥路。 而脚下是土路。 而且是明显有大量车辙印的土路。 回头望去。 之前他走过的水泥路也全面消失,远处那个他租房子住的村庄,也看不到了。 这是怎么了? 陈晓克一下子就蒙了。 …… 陈晓克缓了一会儿。 才把手机从腰包里拿出来,可是这么一看手机,他就更不知所措了。 这款国產的手机,平时用的非常不错,现在怎么也开不了机了。 不是没有电量。 他清楚的记得,离开租住小院时,手机电量还有70多,不会这么快的没电。 还能问到一股塑料的焦糊味。 感觉应该是烧了。 可是为什么烧了? 他想不明白。 手机不能用,他家里还有一个旧的手机可以用。 只是这么多问题碰到一起,让他心里有些慌,但好在还没有乱了阵脚。 想著骑摩托车赶紧回去,也许这里就是一场梦。 这时他骑摩托车的速度就只是压著二档。 他不敢再快了。 可以向著村庄位置骑了几百米,他却还是没有看到村庄,陈晓克心里就已经发毛了。 拐过一个他不记得的路口,眼前出现的一幕,更是让他目瞪口呆。 一台坦克,就在他前面不到十米处。 路口的大树遮挡了他的视线。 而且明显是一台二战时期的美国坦克。 陈晓克能够知道,还要感谢大量的影视剧和游戏,把相关的资料灌输到他的头脑。 车体比较高、比较大,炮管还短。 有坦克,更有两名身穿军服的士兵也正看著他。 陈晓克赶紧剎车,吱嘎一声,摩托车停下。 只是这里距离坦克之近,就只有五米不到。 陈晓克这时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现在就想调头赶紧离开。 这种坦克不应该出现呀! 他想好好找人问问,到底那里出现了问题。 这时一个人头戴坦克帽的人,从坦克前面的车门出来。 他看到陈晓克和他头戴的钢盔,以及他的摩托车,也有些疑惑,但还是说道,“老乡,我们马上把坦克就修好了,你稍等一会儿,就能过去。” 乡下道路本来就不宽,这么一辆坦克,確实把道路给堵住了。 只是他这么一说,陈晓克也就不能调头就走了。 这么好像他有什么事儿一样。 可是他说一会儿,从坦克里面又钻出来一个老兵,却道,“这坦克修不好了。” “怎么了?”前面的坦克兵问道。 “变速箱出来大问题,一时半会修不了。”老兵无奈地道。 第二章真穿越 这辆美国產的m3a3斯图亚特轻型坦克,对於共和国的指战员们来说,是非常好用的。 它伴隨了战士们从北打到了南。 但是维修起来,特別是它的变速箱却是太过娇贵。 不仅要吃专门的好油,还不能在变档时採取暴力,要不然分分钟就给你出了问题。 这些还算好的,最重要的是,它是不断磨损的,可是我们缺乏配件,只能找旧的m3a3斯图亚特轻型坦克来贡献“遗体”,来维修其他坦克。 “老李,能修一修让它回驻地吗?”车前的人道。 老兵摇摇头,“车长,这车还得让老王修,他懂美国的变速箱,我摆弄不好这个,怕会修坏了。” 老李也能修坦克一些小毛病,但是对於变速箱他却没有把握。 “那就你们守在这里,我回基地通知老王过来修一下。” “是。” 其他三名战士马上应道。 老李看著陈晓克,就道,“车长,这个老乡骑著摩托,要不然你带著小孙一起会驻地,让他路上捎一段。” 车长也回头看了陈晓克和他的偏三轮摩托一眼,“老乡方便去吴庄吗?” 面对这位车长的问话,陈晓克也不知道如何拒绝。 他真的不知道吴庄在哪里?而且他也没有记得周围有吴庄,还有坦克基地。 更不知道眼前出现这辆坦克,是他穿越了,还是碰到拍电视剧的道具。 因为眼前就4个人,身上穿的军装,还有样貌身材给他的感觉,就不像拍电视剧的。 再说周围也没有摄像设备。 哪怕坏了,现代人最先想到的应该是打电话,而不是走回去。 而且哪怕拍电视剧,人再怎么换上道具,还是现代人,他们的行为举止,说话方式都是现代的。 可这四个人他看不到一点儿现代的人的样子。 “我不知道吴庄的路。”陈晓克还是试图拒绝。 “老乡,那你去哪里?看著方不方便载我们一段就可以。”车长和蔼的问道。 “你知道路吗?”陈晓克不想回答去哪里?还是选择问他。 “知道。”车长道。 “那我载著你们过去,你指认道路就行。”陈晓克道。 “行,小孙你跟我走。” 车长说著从坦克上跳下来,另一位年轻的战士也从车上跳下来。 陈晓克把车头调转。 再把摩托车蹬著,车长和小孙就上了摩托车。 一个坐后座,一个坐进了挎斗。 那个小孙做到挎斗里,还扭搭了一下屁股,显然是很舒服。 那是陈晓克维修时,加上了海绵坐垫。 陈晓克给上摩托油门,摩托车轰起来,拉著三个人一点也不吃力。 车长扶著陈晓克肩膀问道,“老乡你贵姓?” “姓陈。”陈晓克掛上档,宋了离合,摩托车就开始走起来。 “你这摩托还不错呀?”听著看著摩托车的动力,车长也夸奖了一下。 “还行吧!” “这是国外的?” “嗯。”陈晓克也不反驳。 跟这个车长越说话,陈晓克越觉得问题多多,他真怕再说下去,这位车长就会发现他的问题。 好在前面出现了一个路口,车长指挥陈晓克改变路线。 “往右走,过了哪个小桥,一直前走。” 听著指挥,陈晓克安心驾驶摩托车。 可是一路走来,陈晓克的心越来越沉。 沿途能看到村庄,以及村庄的房屋,都是土房子,低矮破旧。 还有刷在墙上的標语,是繁体字。 村庄里人的样子,更不是现代的人,补丁的衣服,乾瘦的身体,陈晓克还看到了一个裹脚的妇女。 没有一丝现代的东西。 他绝对是穿越了。 这让他说话更加谨慎,车长问他话,他也只是谨慎选择性的回答,更多的时候还是嗯嗯啊啊。 这一路都是土路。 摩托车穿过又一个村庄后,就来到了一个有铁丝网、有炮楼、有工事、有持枪警戒哨的地方。 “站住,不能上前。”听著哨兵喊出这话时,陈晓克已经把摩托停下来。 因为哨兵手里的步枪端起来,看架势如果陈晓克不停,他就要开枪的。 陈晓克可不敢冒犯哨兵。 “老刘,是我。” 说著车长从摩托后座上下来,小孙也跟著下来。 哨兵看到车长,严肃警惕的心才缓下来。 “你们的坦克呢?”老刘问道。 “坏半路上了,这位老乡捎我们回来的。” “哦!你们那坦克怎么老坏?”老刘不是坦克兵,感觉他们的傢伙,战场上用处很大,就是太容易坏了。 “还不是缺零件闹的。”车长也就解释一句。 “王班长回来了吗?”车长也不想多说了。 “他们的车都回来了。” “好吧!”车长回头看著陈晓克已经把车掉过头,就道,“谢谢老乡。” “不用谢,我还有事,就走了。”陈晓克儘量把动作放缓,他也不知道这么就走了对不对。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营区中央树立著一根旗杆。 上面迎风飘扬著一片红色。 “好吧!谢谢老乡。” 陈晓克点点头,还是毅然决然地,给了油门,一溜烟地走了。 照著原路返回。 这时陈晓克仔细地查看沿途的內容。 想找出来这里是哪里,还有这是什么时间。 他不敢问话,但偶尔飘过来的声音,证明这里是江西南昌周边。 时间是1950年。 但具体是哪里,他从一些粉刷在墙上的標语,还看不出来。 陈晓克现在只想著赶紧回到他穿越的地方,他想看看能不能回去。 回到那条土路,陈晓克骑著摩托转了好几圈,就是没有发现那里能穿越回去。 哪道光幕也找不到一点的端倪。 再想想,似乎他后来开的速度太慢了,都没有掛三档,上70迈。 实在是这里都是土路,真的不能开太快。 后世那么多的飆车党,还不是因为路太好了。 就这路,上一百,分分钟就能让他们都飞出去。 陈晓克打定主意要试试,就把土路再看看,防止有大的石头,又紧了紧头盔,活动一下手指。 这才启动摩托,放开速度,给油,一档、两档、三档。 实际上,两档前,光幕就已经再次出现了。 他这次没有再剎车,直接一头冲了过去。 第三章回归 穿过光幕的那一刻,陈晓克突然激动起来。 因为他马上就看到了水泥路。 周围环境是那么熟悉。 是他来时的路。 陈晓克紧张的心情一下就无比的放鬆起来。 他都欢呼著,“哦吼!”一声。 又向前冲了50米,停下摩托车,再次回头望去,光幕似乎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陈晓克看看四周,感觉还是这里好,一切都熟悉。 再次把手机拿出来,还是被烧后的烂样子。 陈晓克赶紧回租住的院子。 家还在。 给旧手机充上电。 陈晓克想把手机里的电话卡拿出来。 可是弹出来的电话卡,已经被烧起皮。 这不能用了。 这一下就只能去通讯公司重新办一张。 可是他拿起来已经可以充电的旧手机,这时才发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才9点20。 似乎他才离开家就只有半小时不到。 可是如果加上他穿越过去的时间,明显要大於半个小时。 再看看被烧的手机,他感觉这个事非常不简单。 骑上他日常出行用的摩托,去市里的营业厅办了一张新卡。 这时他骑著摩托走的速度,可是非常的慢。 陈晓克可是非常怕眼前再出现光幕。 好在並没有出现。 新卡好办,他已经把通讯录和图片都上传到了云端,现在重新下载下来就可以。 反正这方面的东西也不多,他手机上的联繫人也不过200人,许多还是多年不联繫的人。 其他东西都在相关的软体里,也没有太多的损失。 但他怀疑手机是因为穿越才烧的。 要不然怎么赶的那么巧,过去后就烧了手机。 只是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穿越。 以前,他以为那种事情,都是小说和影视剧为了增加衝突才设置的场景。 可是对於现在的他来说,並那不是美好的,却有点像恐怖片。 突然去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还是太让人接受不了,心里没有一点准备。 陈晓克想把这件事情忘记,恢復他正常上班工作,回家自己捣鼓一些小东西的生活。 生活还在继续,只是有时它好奇心驱动起来,还是让他大胆起来,骑摩托时把速度加快。 但是这都没有再次出现光幕。 哪怕他开到了120迈也是一样。 最后他確定可能就是因为他骑的摩托车不对。 只有那辆老摩托才行。 只是看著这辆已经被篷布再次遮盖起来的老摩托,陈晓克却没有勇气再次揭开。 直到……。 陈晓克披著漫天星斗,从喧闹的加工车间里面,迈著称重的步伐走出来,感觉四肢都不太像自己的。 缓缓吐出一口气。 再吸入外面的新鲜空气,麻木的精神,似乎又缓解了一些。 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半夜了12点了,他又加班了4个小时,工厂外面的世界都开始安静下来。 他就决定先不回自己的出租屋,而是去工厂的宿舍睡觉。 工厂有宿舍,只是这是宿舍不是方便职工休息,而是方便职工加班。 就是那种连个空调都没有,只有一台吊扇,却住著8个人,还收一个月200元钱的房间。 陈晓克在这里住了1个月,丟了两次东西后,他就果断到附近农村租了一间房子。 把自己的行李也都搬过去。 这里就只留下简单的被褥,方便加班睡觉。 回了宿舍,里面大部分人却还都没有睡觉。 下晚班和休息的人,许多都聚在一起玩著游戏。 工厂里年轻人居多,大家聚在一起开黑太正常了。 虽然明天还要上班,但是大家都捨不得早睡。 可是陈晓克却没有凑过去,简单洗漱一下,擦拭一下身体,爬上自己的上铺,就快速进入梦乡。 因为明天他还有事。 …… 第二天一早,他没有在厂子里吃早饭,就离开工厂,去他自己的出租的院子。 假,早就请好了。 虽然他的组长说这段时间工厂订单多,不允许请假,陈晓克还是硬顶著跟他说,“不给假,我就离职,你自己看著办吧!” 面对陈晓克的威胁,一向比较骄横的组长还是退缩了。 “好,好,你也是知道咱们这阵活多,就一天啊!” 组长面对陈晓克的威胁,也不敢再说什么了,给了陈晓克一天假期。 陈晓克虽然在车间的工人里不太合群,但是工厂里属於技术比较好,加工成品率稳定,效率高的技术型工人。 他要离职很容易就在周边工厂找到工作。 並不担忧没有地方打工。 再说他又没有结婚和孩子,负担不重,还真不惯著这些工厂的小官官们。 陈晓克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跟骑友们商量好,去跑山。 当然他们这个骑友团,也不是那种压弯也不减速的机车投胎党。 骑友里面像陈晓克这样才二十四五,都是年轻的。 大部分骑友都已经成家立业,不会为了拍视频,四处飆车,还放在网上吹嘘。 陈晓克入团时,大家给他灌输的就是如何安全驾驶。 看著一个个的比谁都爱惜生命。 就是跑山要安全也是要酷的那种车友团。 这跟那些飆车党就是两种生物。 这一阵加班多。 陈晓克已经很久没有跟骑友们一起驾驶摩托跑山了。 他感觉自己近期情绪都有一些不稳定,特別是加工零部件时,已经有些忍不住地烦躁。 所以就决定请假出来转转,散散心,放鬆一下精神。 高考成绩不理想,他没有选择復读,给家里增添麻烦,就毅然决定出来打工,这么一干在工厂里,就干了五六年了。 陈晓克对於生活已经没有太多的激情,特別是家庭出现变故之后。 原本他也是准备谈婚论嫁的青年,可是家庭出现变故,把他的积蓄了不少,谈了四年的女朋友因为他已经拿不出来市场价的彩礼,虽然哭啼了一下,还是决然地离开了他。 有时候想想这样也好,他一个人挣钱一个人,也不需要跟团里的老骑友们一样为家庭琐碎事情烦恼。 回到出租的小院,陈晓克就去检查他的春风 450sr摩托车。 这说他这辆春风 450sr,也可以算是跑山专用车,中低扭矩爆发力极强,出弯加速非常酣畅淋漓,动力响应快,轻量化车架和铝合金后摇臂,让车身异常灵活,指向精准,在连续弯道中如鱼得水。 这个价格当年陈晓克家里没有出事时,倒是可以买得起,但他也不会去这么多钱去买一辆新的。 总感觉那样是被人收了智商税。 实际上陈晓克买的是二手车,就连装备下来才不过2万元。 因为前一位车主,出了大事故,人虽然没死,听说变成了妹妹,家里气不过就把车和装备快速卖了。 这种出了事故的车,不值钱,哪怕车没有大问题,许多骑友都不愿意买了。 感觉晦气。 但陈晓克却不在意。 人的问题为什么要怪摩托车? 只是这件事,还是使他跟前女友之间,爆发了不少衝突。 陈晓克认为骑摩托是自己的爱好,不影响生活,但是他前女友却不认为,说他是玩物丧志。 两个人为此爆发了不少的衝突。 好在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他自己一个人想怎么骑就怎么骑,再也没有人说他了。 出租屋里还有一些吃的,陈晓克简单吃一点,就穿上装备,去加油站把油加满,前往南昌梅岭太平镇集合。 这里是非常好的骑行路线,基本都是铺装柏油路,弯道多而急,非常有驾驶乐趣。 山上空气清新,风景秀丽,沿途有很多景点。 他们选择的时间是周三上午,这个时间段,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路上人非常少,非常適合他们骑摩托跑山。 要是节假日他们是不会选择这里的。 只是明明是散心之旅,却並没有使陈晓克心情放鬆。 跑完山本来大家还计划聚聚,陈晓克却拒绝了。 他决定去找卖他老摩托的那个老人。 他现在明白他这些天,心思不寧是为了什么。 他感觉那个老人有些事情没有说。 第四章传承 这辆长江750摩托,是陈晓克三个月前,从一个钓鱼老人手里收回来的。 那天他骑摩托跑山时,路过一处水塘边,看著哪里风景非常不错,就停下来休息。 就在那里遇到正在钓鱼的老人。 本来就是一次萍水相逢,但说起摩托来,两个人就聊了起来,老人就说他有一辆老摩托,问陈晓克愿不愿意要。 陈晓克一听说是长江750就来了兴趣。 约了时间就去老人的住处,看了摩托状態还算不错,就是有些橡胶件已经老化,还有一些铁件锈蚀,最后用3000块钱把摩托收了回来。 现在回想起来,老人的住处,可是有名的臥龙山別墅区。 那里的房子,在2000年初的时候,就已经上百万了。 住在那里的人,可是南昌地区最早的一批富人,他为什么放著一台这么又老又不那么值钱的老摩托呢? 当时陈晓克可是看著老人院子里停著的几辆轿车,都不是便宜的傢伙。 陈晓克越想越感觉这里面有一些故事。 应该好好问问老人。 当陈晓克驾驶摩托再次去上次他们相遇的鱼塘时,那个老人还在遮阳伞下,安静地钓鱼。 虽然陈晓克有些不能理解钓鱼的乐趣,但还是感觉能这么悠閒地过著日子,还是非常不错。 陈晓克停下摩托车走过去,那个老人转头看著他,“小伙子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听你说说那辆摩托车的事情。”陈晓克试探著问话。 “怎么?摩托出事了?”老人不咸不淡地道。 陈晓克听他的话,感觉他还是知道一些事情,就道,“摩托没有出事,但我驾驶摩托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听了陈晓克的话,老人神情看似没有变化,乾瘦的脸上非常平静,但实际上,老人感觉自己还真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你去的是哪个时间?” “1950年。” “还不错。” “那你也去过?” “我去的不是那个时间?” “哪一年?”陈晓克好奇地道。 “1935年。”老人非常清淡地道,似乎在回忆当年的岁月。 “那你知道他能去其他时空,为什么要卖给我?”陈晓克有些奇怪地道。 以他的想法,这种秘密不是应该自己一个人掌握,不告诉其他人吗? “我原来骑著它来回走动,可是我老了,经过那道时空之门,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了,我后来又试过让別人,但是他们都不能启动时空之门,所以我不如把它卖了,看看还有没有有缘人。” 陈晓克一听来回穿越还会对身体不好,就赶紧问道,“还对身体不好?” “是有一点,但是如果你能让穿越时空后產生剧烈时空波动,用现在的话是熵增,这样就可以避免危害,还可以对身体有好处。”老人清淡地道。 “也就是说如果不能熵增,就会对身体有危害了?”陈晓克把他的话理解出来。 “不,这需要长期的积累,但总体上危害还不大,主要看你能不能影响那个时代。”老人解释道。 “什么叫影响?”陈晓克不解地问。 “產生剧烈时空变动,影响了那边的社会发展。”老人似乎回想起来他的过往。 90年代初,他就利用这辆摩托车穿越时空。 那时他携带大量现代製作的银元,换回来民国时代大批的古董,从而奠定了他后面企业帝国的第一桶金。 可是他太看重金钱的积累,却没有听从老人的忠告,虽然给自己积累下来大量的资金,却使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 最后为了保住性命,他不得不把摩托车封存起来。 只是后来他抓住机会,企业逐渐发展壮大,他也就把这辆摩托车都快忘了。 只是前些年他退居二线,才在收拾地下库房时,发现自己还有一辆这样的摩托车。 这个秘密他一直想埋进棺材,可是他却又总有不甘心,想看看其他人骑著摩托会怎么。 可是想找一个能启动穿越时空的人,並不是像他想像的那么简单。 这辆摩托车,也经过他的子女,还有亲戚朋友驾驶,最后就是一些下属也试著去驾驶,都没有再启动时空之门。 这两年他渐渐失望透顶,最后也任凭摩托车一点点的破损。 如果不是上次钓鱼遇到陈晓克,他都放弃了。 陈晓克对於老人的话,也没有全信,但最少这是一些经验。 “我过去时,手机怎么烧了?” 老人把鱼竿收了回来,再次掛上鱼饵,甩出鱼竿,这才道,“电子產品不能携带,时空之门有巨大的电磁场,任何电子產品经过都会被烧。” “怪不得呢!”陈晓克明白了。 “你过去也不能携带先进的设备,这会引起时空之门的崩塌。” “这是为什么?” “具体的原因我也不知道,但想来是上天不允许出现一个这么大的漏洞吧!”老人开了一句玩笑话。 “崩塌是不是就回不来了?”陈晓克问道。 “应该是吧?”老人也没有確定。 “什么情况算是崩塌呢?” “时间之门要崩塌,就会出现光幕变的不稳定,你来回走动会非常困难。”老人又解释一下。 “那对身体不好,会有哪些症状?”陈晓克想问清楚,他还是想再去看看,想知道会有什么样的问题,可以提醒他。 “一般来说,会让你的快速变老,精力减退,行动迟缓,也就是变老了,可是你不用担心,如果你来往的次数少,根本就不用担忧。” 老人想著要不是那时玩命地来回折腾古董,他现在的身体也不会那么不好。 陈晓克点点头。 “你可以过去看看,1950年毕竟已经解放了,不会太乱,去那里看看,体会一些不同的风景和社会风情,也许对你现在的生活有好处。”老人劝说陈晓克道。 这是他的人生经验。 陈晓克听了再次点头。 他也正是有这样的想法,他现在没有太大的负担,整日在工厂里工作,似乎人生一眼就能看到头。 这样的日子过得没有一点激情。 虽然去那个时代有风险,可也是人生的一次机会。 第五章第二次来 工厂是非常消磨人的意志力,特別是固定在一个位置上的一线工人。 高强度的重复性工作,非常让人没有新鲜感。 可是人需要一份自己能够掌握技能的工作,同时企业也需要一位熟练工人来完成任务。 相互妥协中,维持著彼此的存在。 这样也就有了陈晓克现在想再次穿越看看的想法。 他不知道那里具体是什么情况。 虽然从网上查阅了一些资料,能够看到国家已经安定,虽然还有许多土匪,但大的战爭已经没有了。 可是具体的情况谁又能知道呢? 只是陈晓克还是希望能过去看看。 也算是有不一样的体验。 年轻人总是要闯一闯。 …… 接下来就是准备工作。 首先就是按照老人提示的不能带电子產品,所以就不能带手机。 那么就需要带一块机械錶,来看时间。 机械錶他就从网上找了一下,看中一块二手的上海牌老表,价格在500多块。 还有钱。 这个时期,还是人民幣的旧幣时代,动輒就是一万两万的面值,可是这种钱幣在网上价格还是非常贵。 因为它已经退出流通环节,变成了古董收藏品了。 陈晓克看了一下价格,再查了一下面值,就果断选择从古玩市场买了20块仿製的银元。 这种银元,银的含量跟民国生產的是一样,只是它不是真的袁大头和孙大头,而是现在仿製的。 这样的银元就可以拿到其他时代使用,也是硬通货。 只是这样的银元就需要210一块。 主要成本就是23克的银。 所以按照国际银价,这样的银元价格就低不了。 为了不被坑,陈晓克找了他的同学李雪,李雪就是干古玩行业的。 虽然不是钱幣类,但有这方面的渠道。 李雪还问陈晓克要银元干什么,陈晓克胡乱编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 虽然国內基本解放,但是社会毕竟还没有完全安定,在防身上,陈晓克选择带上一个甩棍。 这东西看著不像武器,避免被查,但是杀伤性还是可以。 接下来,还买了一个老式的军挎铝水壶,灌满水有一升,足够他喝半天的。 那个时代可没有卖矿泉水的地方。 喝生水或者不卫生的水,可要提防著闹肚子。 这也是老人给陈晓克的提醒。现代人的肠胃可是娇嫩的很。 喝水不对了,分分钟给你闹意见。 摩托维修工具和少量的备件也是必不可少的,防止过去后摩托车坏了,可就不好回来了。 还有要备著一小桶汽油。 防止没找到加油的地方。 还有地图。 哪怕是一张简易的地图也是需要的。 要不然去了1950年,太多地理位置都已经出现变化。 地图也需要从网上找。 只是过去国內,除了主要城市会有印製地图出售,一般小地方,虽然政府和军方也会测绘,但是地图並不向外出售。 所以网上也没有。 只有一个大略村庄的粗略位置图。 只是陈晓克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南昌驻扎坦克部队的位置。 好在他已经知道大的位置是南昌,实在不行到地方再问,总有办法解决的。 陈晓克杂七杂八想了一堆要准备的东西,前后快10天才收集好,都装在一个帆布挎包里,这才算是完成准备工作,开启了第二次穿越之旅。 …… 陈晓克依旧还在那条农机道路上,驾驶著摩托。 只是这次他停在路头,望著路的另一头,心情却有那么一丝紧张。 但是既然决定了,他不想回头,看看时间,他记下来,给油松剎车,摩托缓慢加速,一点点衝起来。 很快他就看到光幕。 按照老人的说法,看到光幕后不需要再提高速度,只需要开进去就行。 所以陈晓克的速度这次並不快。 这次穿过光幕,陈晓克的头脑就没有没有再出现快速闪过的画面。 他也睁著眼睛穿过去。 感觉自己就像穿过了一门,门里门外的风景完全不同。 好在还是上次过来的土路,周边的情况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陈晓克这一下也把心放在肚子里。 这次陈晓克计划去南昌城里看看,亲身体验一下50年代的风情。 摩托车先开到一个村子,陈晓克询问一下去南昌的路。 这才知道他所在的位置是在南昌城的东南,进贤门外的杨家太镇附近。 距离南昌城还有十里路。 这对於摩托车来说,也就是一脚油门的事。 …… 一路的顛簸,很快就到了进贤门一带。 只是这里的城墙已经拆了大半,砖石散落一地,几个工人正拿著铁锹清理残垣。 城门楼子倒还立著,只是上头“进贤门”三个大字已经斑驳不堪,门洞两侧贴著新政府的宣传画,画的是工农兵团结一心、建设祖国的景象,顏色鲜亮,与灰暗的城墙形成鲜明对比。 驶入城內,街道两旁多是二层木结构小楼,间或有几栋西式砖房夹杂其中。 店铺已经开张,幌子在秋风里飘摇。 一家茶馆门口聚著些人,听那跑堂的吆喝:“新到的庐山云雾,一杯解千愁囉!”跑堂肩上搭著条泛黄的毛巾,声音却洪亮得很,穿透了摩托车的轰鸣。 沿马路前行,还能见到几处战爭留下的痕跡。一栋洋楼半边墙塌了,露出里面的房间,像是被撕开的玩具盒子。 废墟旁却已经搭起了新的摊子,卖些日用杂货。一个老汉蹲在路边,面前摆著几个竹编的笼子,里头装著活鸡,咯咯地叫著。 摩托车经过一处广场时,陈晓克看到一群学生正在集会。他们穿著统一的蓝色制服,唱著《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歌声整齐而充满希望。 广场中央竖著一根高高的旗杆,五星红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几个戴红袖章的人在维持秩序,神情严肃而自豪。 陈晓克也驻足在这里观看。 后世这种群眾活动可是不多了。 而且味道也不太一样。 歌声停止时,陈晓克突然感觉有人拍了自己的肩膀。 他猛的一回头,却看到上次的坦克车长,正在衝著他笑。 第六章再次接触 陈晓克转头就看到那辆坦克车组的两个人。 车长和老李。 他们今天没有戴坦克帽,而是穿著整齐乾净的军装,看著精神多了。 “我就说他是昨天遇到的老乡吧!”说话的是上次的老兵老李,一口的东北话,大大咧咧地跟车长道。 听老李说是昨天遇到的他,这说明两个时空的时间流速不是一样的。 他在现代明明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这里才过了一天。 按照老人的话,这就是你在外面过了多天,对面都只会过一天。 车长看著陈晓克道,“是呀!你怎么也来城里了?” 车长的口音似乎是山东那边的。 “没事转转。”陈晓克可是专门躲著他们,却没想到在这南昌城里又遇到了。 “这城里是有意思,我们也刚来,就让我一眼看到你了,真有缘。”老李似乎对能遇到陈晓克比较高兴说著还拍了一下陈晓克的肩膀。 看著老李这么自来熟的样子,陈晓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接下来,大家又听了广场上合唱团唱了几首歌曲,这时人开始越来越多,把陈晓克他们这里都给挤住。 陈晓克再想找机会离开,也不可能了。 这个时代人民的文化生活太过匱乏,组织一些活动,大家都会蜂拥聚集在一起,打发一些无聊的时间。 此时正值马上要国庆一周年之际,各地都开始准备庆祝,所以在这处广场进行宣传活动。 为了聚集人民群眾,一般宣传单位会进行一些表演,让人民主动聚集,才好进行宣传。 好在大家聚精会神地听著歌声和最后的宣讲这一年来的形势变化。 到没有人再问陈晓克问题。 直到集会结束,陈晓克要告辞,车长却道,“昨天还没有感谢你,现在快中午了,我们请你吃顿饭。” “不用,不用。”陈晓克赶紧拒绝。 “这必须的,我们连长听说你把车长送回来,都没有喝口水就走,可是把车长给训了一顿。”老李把这话都说了出来。 这可以看出来,人民军队的纪律还是太严格了。 这属於是拿了群眾东西。 车长撇了老李一眼,心里说,还不是你出的主意。 只是他作为车组班长,没有把握好纪律,犯了错误,这是不能怪老李的。 “这?”陈晓克还真不知道怎么拒绝了。 “就隨便吃点,不了多少钱的,再说我们日常也不怎么钱。”车长解释一下,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军队现在適应的是配给制,也就是不发薪资,全面由国家负担。 但还是会给指战员们一定的津贴,让他们可以买一些个人零碎物品。 如果不外出钱,这看似不多的津贴,却也能积攒下来。 用来在外面吃顿饭绰绰有余。 “行吧!” 陈晓克也没有想到,他来这个时空第一顿饭,是由於班长请的。 就在广场边小路边上的小吃店。 摆著几张桌椅板凳,主打就是给日常干活的劳动人民提供饭食的小店。 而且主食就一种。 拌粉。 把烫熟的米粉,用竹筛沥乾水分,倒入碗中,加上酱油、菜油、葱、咸萝卜乾、辣椒末和生米快速拌匀。 主打就是一个简单快捷,味道冲,分量足。 要上一份,不用三分钟就可以端上桌子。 卫生情况就不要说了,反正在能吃饱饭就可以的年代,奢求卫生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所以低头吃就是了。 本来陈晓克是不准备在这里吃饭的,他想著转悠一下,感受一下这里风土人情就可以了。 他对这个时代的饭菜並不放心。 可是真的吃起来,他没有跟一些巨婴那样,挑三拣四。 总体来说这拌粉已经跟后世的拌粉非常相似了。 就是辣椒放的还不算多。 油也不多,浅浅地浮在上面,不像后世吃著都有些腻。 可是於车长和老李吃起来,却感觉太辣了。 看著他们被辣的只嗦了嘴,脸上也快速地红了起来,鼻头都开始冒汗,陈晓克只得把自己的水壶拿出来,给他们涮嘴。 后世许多外省號称能吃辣的人,也是不服江西的辣,最后却都败下阵来。 其他地方辣椒是提味,而江西的辣椒就是主菜,经常菜里就是各色都辣椒搭配在一起炒。 也就是所谓的辣椒炒辣椒。 “这也太辣了。”老李说话时,感觉自己的舌头都有些麻了。 “还行吧!你多喝点水。”陈晓克感觉还可以,没有跟后世那么变態,虽然辣度也不低了。 “谢谢陈同志呀!”於车长明显吃到一半就有些辣的吃不动了,但是又不愿意浪费食物,也只能硬吃。 “你们叫我小陈就是了。”对於同志这个词,虽然知道是现在的通用语,但是后世已经污名化了,让陈晓克感觉被人这么叫著,好像似什么的。 於班长听了陈晓克的话只摇头,“那不行,我们不能这么称呼其他同志。” “行。”陈晓克也不勉强別人了,这好像自己有问题似的。 只是听著也感觉自己是被认可了。 陈晓克吃完,又等了老李和於班长一会儿,才看到他们满头大汗地把饭吃完。 “太辣了。”老李又埋怨了一句。 周边的食客看著他们两个人的样子,都善意地笑著。 一份拌粉,要1500元,三分4500元。 这实际上就是新幣一份4角5分,价格並不高。 於车长从口袋里掏钱付了款。 饭也吃了,三个人之间的关係似乎更近了。 “你们接下来还要做什么?”陈晓克问道。 “不去其他地方了,就回吴村。”於车长道。 他们请假也出来半天了,要回部队驻地。 “我载你们回去吧!”陈晓克主动道。 “这不行。”於班长摇头,上次都被连长批评了,他还能再做呀! “你不是请我吃饭了么,咱们算是朋友,我也要回去,路过吴村正好带你们一程。”陈晓克索性就放开了!再逃避就不好了。 这也是他通过吃这顿饭,感受到他来到这里,並不是一个游客,这里也不是动画电影里的npc。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 第七章製造坦克零件 於班长还是坐在摩托车后面,而老李坐在挎斗里。 老李看到挎斗边上还有一个铁皮箱子,就问道,“这是什么?” “摩托车的维修工具。” “你还会修车?” “骑摩托车时间长了,慢慢就会修了。” 一开始陈晓克修摩托,也是到专业的修车店去修,但是时间长了,自己琢磨一下,也就慢慢会修了。 实际上的难度並不大,加上他本身就是干机加工的。 慢慢的摩托车大小问题他都能修一下。 这辆摩托车陈晓克就根据网上找来的图纸,加上购入一些现成部件,一点点摸索著就修好了。 也就是万事开头难而已。 “那你会修坦克吗?”老李问道。 “这倒不会修。”陈晓克直接摇起头,坦克他可没有机会修。 “老李不要瞎说。”於班长不让老李说部队的事。 “连长不是让咱们来城里找找哪里能加工坦克变速箱的部件吗?我就问问。”老李有些不满意地道。 “你们的变速箱还没有修好?”陈晓克记得上次他们因为变速箱坏了,停在了半道。 “不好修,坦克是美国製造的,我们现在缺少部件。”老李说了原因。 实际上是美国已经限制了中国进口,坦克的部件也在其中,缺乏了必要部件,这些缴获的坦克就要趴窝了。 “哦!买不到?” “不好买到。” “那以后这些美国坦克,不就都不能用了吗?” “可不是。”老李没有避讳这个问题。 “修修还有几辆可以用的。”於班长纠正老李的说法。 可是听到陈晓克耳朵里,这不就是为了好听面子,牵强附会吗? 人民军队都这么难了,陈晓克也不能见死不救。 虽然知道苏联老大哥似乎也给了坦克,但好像也是我们掏钱买的。 还是我们自己修一下吧!给国家和人民省点钱。 “什么样的?要不我试著给你们製作几个?”陈晓克决定把这个活儿揽过来。 这个时代製造的部件製造难度应该不大,哪怕是老美生產的也一样,想到自己的小院子里还有些工具,可以试著製造一二,这应该也费不了多少事,还能解决部队的麻烦。 实在不行就向其他厂子定製一些,以中国现在机加工能力,不用怀疑这一点。 哪怕是民用工厂复製美制m3a3斯图亚特坦克都没有难度。 “哪?”於班长没有想到,陈晓克能要製作。 “真的?”老李的反应更大。 “真的。” 老李突然一巴掌拍在陈晓克肩膀上,“同志,你要能加工出来,可是解决我们大问题了。” 现在人民军队有坦克400余辆,总体情况並不乐观。 主要装备的是美制m3a3轻型坦克和日制97式中型坦克,这些坦克性能较差,磨损严重,缺乏零部件,多数已经难以有效使用。 於班长听了陈晓克的话也比较动容,但他还是非常谨慎,“这东西可没那么简单。” “既然外国人能造,咱们中国人也能造。”陈晓克非常有信心。 这是世界第一大工业製造强国给他的支撑。 於班长听了陈晓克这话,感觉自己一下就受到一股巨大的衝击,他也就不能再说什么了。 老李又拍了陈晓克的肩膀一下,这一下可是用了力气,“对,陈同志有志气,车长,咱们带著陈同志找连长吧?今天可算是没有白出来一趟。” “行。”於班长果断地同意道。 既然三个人已经说定,接下来就是摩托车出南昌城的进贤门,直接前往吴村。 路上於班长倒是问了陈晓克如何加工,陈晓克只能含糊说,自己家有几台机器设备,因为之前战乱没有用,现在可以拿出来用了。 说到这里,陈晓克就想著似乎可以在南昌城里租一间院子,搬过来几台简单的加工设备,把现代的配件简单加工组织一下,再给部队。 这样既可以偽装成自己加工的,又可以给部队提供部件。 於班长也没有过於深究,他现在就想著如何跟连长说。 摩托车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吴村驻地。 实际上这里原本是跑到台湾上的叛逆的军营,解放南昌后,这里也就成了人民军队的军营。 陈晓克自然还是要在营门外等候,於班长去营內报告,老李在门口陪著他。 从营门口能够看到这里並不是很大,房屋数量也不多,还有一个大的操场,现在也没有部队训练。 陈晓克想主要还是时间不对。 大中午的日头正高,也不適合训练。 而且坦克部队的训练方式应该也不同? “连长听到坦克能修一定非常高兴。”老李非常確定地道。 也没有过多久,就看到营区內出来几位看著年龄更大但同样乾瘦的指挥员。 於班长马上介绍,“这是我们周团长,黄政委。” 於班长回到营地,就赶紧去连部把情况匯报了连长,连长一听还有这样的好事。 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我去见团长政委,这一下咱们团有救了。” 连长没有说错,他们团有坦克35辆,不只是美制坦克,还有日制坦克,现在情况都不好。 因为缺乏配件,已经减少了一些必要的训练科目,这对部队建设是非常不利。 可是情况就是这个情况,向师里打报告,也没有结果。 如果有人能提供配件,那么战车部队就能恢復训练,也就盘活了。 连长马上去找了团长政委,接下来就有了这一幕。 …… “您好,是陈同志吧?”为首的指挥员把粗糙的大手伸出来。 陈晓克马上也伸出右手跟他握上。 “是我,首长。” “我可不是首长,你叫我周同志就行。” “这不好吧?” “怎么不好了,我们都是要建设社会主义中国,都是同志。” 听著他的话,陈晓克也就不纠结了。 “行。” “我听於班长说你能製造变速箱零件?” “可以。” “美制坦克可以?” “可以。” “哪日制的也行?” “也可以。” “那太好了。”周团长高兴地双手握著陈晓克的手就不撒开了。 实际上日本的要更简单一点,二战日本的坦克工艺相对更加简单。 虽然美国坦克相比苏德两国要差一点,但毕竟美国工业製造能力更强大,资源更丰富,生產的坦克还是不错。 而日本资源匱乏,整体工业生產能力在二战各主要参战国里更差,加上资源更多倾斜到海军,使得日本坦克也就能欺负一下中国军队和没有斗志的军队。 第八章非標件 美制m3a3“斯图亚特”轻型坦克和日制九七式中型坦克是两种设计哲学和工业水平完全不同的產物,它们的薄弱环节也各有特点。 总的来说,这两种坦克都相对简单,但m3a3的可靠性更高,而九七式则更“脆弱”一些。 美制 m3a3“斯图亚特”轻型坦克是美国大规模工业生產的典范,强调可靠性、维护性和乘员舒適性。其易损件更多是与高机动性带来的磨损相关。 悬掛系统与履带上的问题m3a3採用了垂直蜗壳弹簧悬掛系统,虽然越野性能不错,但结构相对复杂,活动部件多。 在粗糙地形下长时间高速机动,平衡肘、弹簧、诱导轮轴等部件容易因持续衝击而疲劳或损坏。 发动机是 continental w-670星型发动机,这款空冷航空发动机虽然动力尚可,但作为坦克发动机有其弊端。 气缸头、气门容易因过热而损坏。空冷系统在多尘环境下效果会打折扣,可能导致过热和功率下降。 还有就是变速箱,也是於班长他们坦克损坏的地方。 美制为了实现灵活的机动性,其变速箱和转向系统较为复杂。 离合器片是消耗品,在粗暴驾驶或新手驾驶员手中容易烧毁。 这就是解放军坦克部队手里的美制m3a3斯图亚特坦克,出现问题最多的地方。 转向机构的剎车带也容易磨损。 日制九七式中型坦克,反映了日本当时相对有限的工业资源和设计理念,更注重轻量化和步兵支援,其薄弱环节往往更为致命。 第一是发动机,也就是三菱sa12200vd风冷柴油机。 这是九七式最核心的弱点。 虽然採用柴油机降低了起火风险,但其功率严重不足,导致坦克超负荷运行。 发动机和变速箱的连接机构非常脆弱,离合器极易烧毁和故障,经常出现“趴窝”的情况。 传动系统无法承受粗暴操作。 第二是九七式採用了“蜗壳弹簧”悬掛,其履带销和主动轮强度不足,在复杂地形下容易发生履带脱落的故障,这是九七式非常常见的战场故障。 第三是炮塔旋转机构,九七式早期的炮塔转向非常吃力,主要依靠手摇齿轮。后期型號增加了助力系统,但依然缓慢且不可靠。齿轮组在紧张的战斗中容易卡滯或损坏,导致炮塔无法转动,这是致命的。 现在吴村坦克团里更多的是日制九七式坦克。 出现问题最多也是离合器。 在周团长带著陈晓克看了破损的部件后,陈晓克也没有二话,说要带著样品回去试试。 周团长现在也是没有其他办法,就同意陈晓克的要求。 一共五样部件,美制m3a3斯图亚特坦克的气缸头、气门、离合器片,日制九七坦克离合器、炮塔齿轮组。 “三天后,我把样品送过来。” “不用这么急。”周团长一听三天时间,自然高兴,但是他认为时间太短,怕陈晓克来不及。 以他的理解,这些零部件用上十天八天的,都不算是什么问题。 “没事,我儘快把样品给你们製造出来,如果合適就多生產。” 陈晓克要不是需要儘快在南昌城里找地方建立一个加工点,他明天就能拿东西过来。 反正他在现代用上一两个月都可以。 样品被搬到摩托车上的挎斗,陈晓克跟大家打了一声招呼,就启动摩托车,一溜烟地走了。 这时黄政委才道,“你们跟他们熟悉吗?” 周团长看向於班长。 於班长想了想,自己好像刚跟陈晓克见过两面,真说不上熟。 “不太熟。” “他要是不回来怎么办?”黄政委又道。 “那你怎么刚才不说?”周团长瞪著黄政委埋怨道。 “我不是看你抱著很大希望吗?”黄政委解释道。 “那现在还能怎么办?”於班长这时才想到这一点。 看著於班长这一脸手足无措的样子,周团长却一拍手,“不过就是几样坏的样品,这有什么的?老黄你就是多心了。”周团长不满黄政委这会才后知后觉道,他望已经看不到摩托车的道路,“再说这陈同志骑著摩托车,还能跑那里去?我们等著就是了。” 虽然这么说著,周团长还是希望他没有上当受骗才好。 …… 陈晓克离了吴村坦克基地,一脚油门就去了那条土路,直接再穿越回现代。 把摩托开回自己住的小院。 就把车斗里的五件样品搬出来。 放上尺子挨个给它们拍照。 然后去问他搞修理厂的老乡曾勇军,问问哪里能找到这样的现成部件。 微信发过去照片,才一会儿,一个名为大头人,就把电话打过来。 这就是曾勇军,小名大头,跟陈晓克从小就认识,所以名字上就写大头。 “你又是从哪里搞到的东西,居然用这么大的气缸头?”大头一上来就对陈晓克表达了不满。 之前陈晓克让他帮著找长江750摩托的配件,就让他非常难受。 不好找不说,还特別费事。 “怎么了?” “你这气缸头太大了,气缸最少要8升以上排量,现在到哪里找这么大的气缸,你这是干什么呢?”大头不解地问。 “你是说现在没有那么大的气缸头?” “当然了,看著这个气缸头的样子,都老样式,市面上你就找不到。” 坦克零件和汽车零件完全不是一个量级。m3斯图亚特坦克的 continental w-670发动机是排量11.0升的星型7缸发动机,而普通家用车排量也就2.0升左右。 “那就只能定製了唄?” “是的。” “行,我知道了。”陈晓克心里大概有点数了。 这种就属於非標准件了,需要找工厂定製。 “你小子不要瞎搞东西了,赶紧挣钱娶媳妇。”大头劝解他道。 “行我知道了。”陈晓克知道他是好心,应付一句就完了。 “有时间来我瓷器店,咱们俩喝一杯。” “行,我有时间就过去。”陈晓克答应下来,只是他的心思並没有在如何吃饭上面,还是想著如何製造这些配件。 没有现成这一点上,他是能够想到的,毕竟二战的產品,许多机械设备都已经过时了。 只是他还是希望有,或者近似一些的部件,这样加工起来还相对简单。 要不然就麻烦了。 主要还是钱会非常多。 因为定製数量少了一般工厂不愿意给做,数量多了,陈晓克怕自己也垫不起。 而且太贵,给坦克团也会不便宜,这也不是他的初衷。 但现在只能找人再问一下了。 第九章最后还是钱的问题 陈晓克虽然只是一个加工车间里的工人,但是他还是比较好学,对於先进的技术是有所了解。 加上行业內也能接触到一些现在零配件设计加工的知识。 知道他有破损的零件,就有了获取磨损样品未磨损时的原始尺寸和形状的方法。 这就是使用高精度蓝光或白光三维扫描仪对磨损样品进行全方位扫描,获得点云数据。 扫描数据会包含因磨损而產生的缺损和变形,这不是我们需要的。 这时就需要几何重构。 对於气门、齿轮等对称零件,利用其对称特性,用未磨损或磨损较轻的一侧数据,镜像復原出完整形態。 还要进行相邻件匹配。 例如,离合器片的磨损是与压盘和飞轮共同作用的结果。可以同时扫描与其配合的零件,通过分析其磨损形貌,反向推导出离合器片最初的完整形状和尺寸。 还要分析零件上未磨损的区域,结合少量残存的原始加工痕跡,推断出原始的设计基准和尺寸。经验丰富的工程师能分辨出哪里是磨损的,哪里是原本就那样的。 最终生成一个代表了零件原始设计状態的、精確的3d cad模型。 接下来採取“3d列印加传统铸造”的混合模式就可以生產出来。 只是这方面的费用? 陈晓克找来跟他关係还比较近的工厂技术员王工,打了电话。 “王工忙不忙?” “你有事就说。”电话那头的回答乾脆利落,还伴隨著键盘敲击声和图纸翻页的响动。 听著这话和声音,陈晓克大概明白,王工现在比较忙,让他不要太客套赶紧说事。 “我有五个非標件,需要出样品,採取“3d列印模式生產,大概需要多少钱?” “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你要自己当老板了?”王工疑惑地问。 “没有,就是没事时捣鼓点手工,自己玩的。”陈晓克含糊其辞地解释。 “那你就不要乱琢磨了,那么出一套就得好几万块钱,你得干多长时间才能挣出来?”王工直接捏灭了陈晓克的希望。“不要胡乱搞了,你就好好上班吧!我今天去车间,他们说你又请假了,不会有什么事吧?” 王工的话里透著真诚的关心。陈晓克心里一暖,但还是不能说出真相——他请假是为了穿越到1950年。 实际上今天也是休息日,只是近期工厂活多,不放假而已。 “没有,就我自己有些私事,谢谢了。” 掛断电话,陈晓克打开电脑开始查询。他发现这五种配件確实都能加工出来,但每种工艺各不相同。 气缸头可以用3d列印砂型加铸造数控工具机加工。 气门,用3d列印蜡模,熔模铸造再机加工。 离合器片用钢芯板雷射切割,衝压铣削製造。 炮塔齿轮用合金钢,3d列印砂型后铸造再进行数控工具机铣齿。 这是现代生產方法,特別是3d列印技术,也是费用的大头。 而且定製的数量多少,还非常影响整体费用。 也就是开模的价钱,是一个大头。 数量越多,开模具的费用就被摊平了,如果数量不多,开模的费用占到一半。 当然也有相对简单的办法。 比如气缸头,可以直接用磨损的旧件倒模修模铸造。 只是这需要技术必须好,要不然成功率就是问题。 而其他配件,就不能採取这个方法。 气门是锻件,要求高密度和高强度。铸造出来的气门晶粒结构疏鬆,极易断裂,碎片会摧毁整个发动机。 离合器片,需要高强度和耐磨性的锻压件。铸造件无法满足其力学要求,会很快磨损或断裂。 齿轮承受巨大的剪切和衝击力。铸件內部的缺陷会导致齿轮在受力时突然崩齿或断裂,可能造成炮塔卡死甚至人身伤害,必须使用锻坯加机加工。 把情况摸清楚后,陈晓克也算是知道,就这些配件,生產都需要有铸造、锻压、机加工能力的工厂。 解放初国家虽然有相关的工厂,但是合金配比、加工精度方面,恐怕还做不到这些。 而现在陈晓克只需要找一个小工厂,就能快速开模生產出来。 那剩下就考虑钱的问题。 因为陈晓克可没有那么多的钱快速开模生產。 他最少要准备10万元。 这还是没有考虑出现问题返工的情况。 也就是说陈晓克需要增加財源。 依靠打工是不行的,陈晓克等不起。 所以他就想著是应该利用时空之门,倒卖一些物资。 查了一下情况,最好的方式居然是第一版人民幣。 这一版人民幣现在在市场上几乎都是天价。 他赶紧坐车去了市里的古玩城,找收钱幣的店铺大致问了一下情况。 有些版本稀缺的幣,价格都在上百万元了。 这是陈晓克从来没有想到的问题。 店铺老板们对这个突然前来諮询的年轻人都表现出极大热情,纷纷向他介绍行情。因为第一版人民幣在国家发行第二版后,当时就开始回收进行了销毁,人民对新中国还非常疑虑,也赶紧把手上的旧钱兑换。 这使得现在市面上流通非常少,还有许多都是假的。 这让陈晓克明白,如果他能倒腾一下,那么他原本考虑的资金问题就全部解决了。 甚至他还可以给自己的小院子里增加一些加工设备,要去1950年,也可以带一些设备过去。 这一下子整个困难都解决了,都盘活了。 要不怎么说,钱,不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但可以解决绝大多数问题。 既然为了这搞钱,他就多准备了一些银元。 一次多换一些旧版人民幣。 这样也许就能碰运气碰到稀缺的版本,直接原地起飞,发家致富。 当陈晓克第三次出现在1950年的时空时,肩上挎著一个沉甸甸的布包,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著100块银元。他深吸一口气,推开nc市人民银行的大门,走向柜檯,將一整包银元“咚”的一声放在柜檯上。柜檯后的工作人员抬起头,惊讶地看著这个穿著略显古怪的年轻人,以及桌上那堆闪著银光的货幣。 “同志,我要兑换人民幣。”陈晓克平静地说道,心中却已澎湃如海。 这一刻,他不仅是在兑换货幣,更是在为两个时空的未来搭起一座桥樑。 第十章兑换 柜檯后的女职员李淑娟看著这一大挎包银光闪闪的银元,眼睛顿时亮了。 近期行里正大力推行人民幣,千方百计回收银元以稳定金融,但响应者寥寥。像这样一次性拿出上百块银元来兑换的,在她当班期间还是头一遭。 “同志,您稍等,我清点一下。”李淑娟压下心中的惊喜,態度格外热情。她拿出一枚银元,习惯性地先掂了掂分量,感觉似乎……有点不对?又拿起一枚,仔细端详其上的袁世凯侧像和纹。 这一看,她的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这些银元的图案虽然清晰,但边缘粗糙,毫无流通磨损的痕跡,更重要的是,它们缺乏那种经过岁月沉淀的、特有的温润包浆,反而透著一种生硬的、崭新的“贼光”。 她接连抽查了好几枚,情况几乎一模一样。 “同志,”李淑娟脸上的热情褪去,换上了严肃和些许警惕,“您这些……是『大洋』?”她刻意用了旧时的称呼,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陈晓克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他光想著现代仿製银元的含银量达標,却忘了它们缺乏最关键的歷史痕跡——那种无法偽造的岁月感。只能,“是啊,家里留下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很大。”李淑娟摇摇头,语气肯定,“这些都是新做的,假的。我们银行按规定不能收兑。”她將一枚银元推回柜檯前,態度明確。 陈晓克深吸一口气,这是他预料中最可能遇到的情况之一。 他稳住心神,坚持道:“同志,你不能光看表面。我敢保证,这里面绝对是足色的白银!你可以验一验,熔了看成分也行,银子的价值总还在吧?” 这话让李淑娟愣住了。 確实,如果只是私铸,目的是骗人,谁会傻到用真金白银来造假?这不合常理。 她再次拿起一枚银元,用手指弹了一下,声音沉鬱,倒不像是铜铁之类的贱金属。 她一时陷入了两难。 按规定,假幣绝不能收;但若真是足银,对目前急需贵金属支撑幣值、打击银元黑市交易的国家来说,又確实是急需的物资。 “这……我做不了主,您请稍等,我得请示一下我们经理。”李淑娟决定把难题上交。 她快步走向后面的办公室。不一会儿,一位戴著眼镜、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子跟著她走了出来,他就是这家人民银行的孙经理。 孙经理此刻正为上级下达的回收银元任务焦头烂额。 上海等地的金融投机商们还在兴风作浪,公然以银元、美钞计价,扰乱市场,挑战人民幣的权威。 国家急需大量的银元储备,一方面用於收兑以確立人民幣信用,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在必要时投入市场,平抑银元黑市价格,甚至熔化提取白银作为储备金。可老百姓普遍惜售,任务完成得异常艰难。 听到有个人一次性拿来一百块银元,他是心中一喜,但听到“可能是假幣”时,心又沉了下去。 孙经理走到柜檯,拿起几枚银元仔细审视。 他的经验远比李淑娟丰富,一眼就看出这些银元工艺古怪——图案细节清晰得过分,却又带著一种难以言说的生涩感,毫无老银元那种流通后的圆润和自然磨损,更像是……更像是某种高精度模具一次性压出来的试验品? 摸著都有些拉手。 这造假也太不用心了吧? “同志,你这『大洋』……来歷恐怕不一般吧?”孙经理目光如炬,看向陈晓克。 陈晓克早已准备好说辞,面露难色地含糊道:“经理,不瞒您说,这是家里老人以前藏的,具体怎么来的,我们小辈也不清楚。现在家里急需用钱,我才拿出来兑换,支持国家建设嘛。我只知道东西应该是真的,都是好银子。” 孙经理沉吟著。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些不是官方铸造的“袁大头”或“船洋”,但指腹传来的沉甸感又告诉他,这金属成分绝不简单。 他掂量著,这重量和手感,含银量恐怕低不了。 这就奇了,造假图利,必然要掺假,谁会下这么大本钱用真银造“假”幣?除非……这不是为了流通骗人,而是另有用途? 孙经理自然想不到这是来自未来的工业仿製品。 想到这里,孙经理心中一动。无论这些银元的来歷多么蹊蹺,只要它们確实是足银或高银製品,对银行当前的任务而言,就是有价值的。 国家现在缺的不是“真银元”这个名头,缺的就是实实在在的白银这种贵金属本身!银元不能用,熔了化成银锭,一样是重要的金融储备,一样能支撑人民幣的幣值。 “好吧,”孙经理做出了决定,“同志,你支持国家工作的心意,我们收到了。但你这些……嗯,『银製品』,確实不是法定银元,我们不能按银元牌价兑换。” 他话锋一转:“不过,我们可以按白银的材料价值进行收兑。我们需要先取样送到后面检验室化验,確定具体的含银量,然后按照当前白银的官方收购价折算给你人民幣。你看这样行不行?” 陈晓克心中长舒一口气。 成了!虽然过程有点波折,但最终目的达到了。他本来要的就是人民幣,至於银行是把这些“银元”当货幣收藏还是当银料熔掉,他根本不在乎。 只是可惜他还专门找人买的仿製银元,一次直接购买银锭就好了。 “行!就按经理您说的办,我相信国家不会让我吃亏。”陈晓克爽快地答应。 孙经理点点头,让李淑娟开具了一张临时收据,写明收到“银製品”一百枚待检验,然后亲自拿著那包沉甸甸的“银元”走向后面的检验室。 他脚步略显急促,心中盘算著:如果这一百枚都是高含量白银,那折算下来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不仅能完成一部分上级的任务指標,或许还能从这个神秘的年轻人身上找到更多白银的来源? 陈晓克接过收据,看著孙经理的背影,知道自己通往1950年的“第一桶金”,已经成功迈出了最关键的第一步。柜檯內,李淑娟看著这一切,眼神里依旧充满了困惑,她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用真银去造“假”大洋呢? 而陈晓克的心思,早已飞到了接下来该如何使用这笔即將到手的、珍贵的“第一版”人民幣之上了。 第十一章换钱 孙经理办事效率很高,银行的质检结果很快出来。 这些银元虽然形制古怪,但含银量居然达到了惊人的92%以上,是十足的好银。 按照当时白银的官方牌价,扣除少量损耗和加工费,孙经理大手一挥,给陈晓克兑换了整整五十五万元第一版人民幣。 看著桌上那几捆沉甸甸、印著“伍万圆”、“壹万圆”大面额的纸幣,陈晓克心臟砰砰直跳。 这笔在2025年看来或许不算天文数字的巨款,在1950年的购买力是惊人的,正是他启动计划所急需的“第一桶金”。 孙经理一边將钱推过来,一边好奇地问:“陈同志,一下子换这么多钱,是打算做什么用啊?现在国家建设正需要资金,要是能投入到生產上,那就最好了。”他看似隨口一问,实则也带著为国家考察资金流向的责任。 陈晓克早有准备,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带著一丝郑重:“不瞒孙经理,我懂点机械技术。看到现在国家百废待兴,特別是部队的装备维修保障可能还有困难,我打算在城里办个小型的机械加工厂,看看能不能为部队生產、维修一些急需的零件,比如……坦克上的某些配件。”他刻意点出“坦克”,是因为知道这既是重点,又能引起足够重视。 果然,孙经理一听“坦克零件”,神情立刻更加严肃和讚赏。“好!有志气,这是大好事啊!”他猛地一拍大腿,“你等等,工业局的沈局长刚好跟我有点交情,我这就给他打个电话,现在正需要你们这样有技术、有想法的人才。” 实际上这也是市里要求各机关单位,儘量稳定城市工作的要求。 电话接通后,孙经理对著话筒热情地介绍了陈晓克的情况,著重强调了他“主动兑换银元支持国家金融”和“意图开办工厂为部队生產零件”的举动。 电话那头的nc市工业局沈局长一听,果然大感兴趣。 1949年5月南昌解放后,新政府的核心任务就是恢復生產、稳定秩序。 当时的工业基础极其薄弱,机械工业几乎只能修理农具和进行简单的军械维护。 任何一个声称能生產“坦克零件”的技术力量,都会被视为宝贵的资源。 孙经理把电话给陈晓克。 沈局长在电话里声音洪亮,“陈晓克同志?你的想法非常好。我们现在太需要你这样的技术力量了,有什么困难儘管提,只要是合理的,我们工业局一定全力支持!” 陈晓克先是谦虚了几句,然后顺势提出了最迫切的需求:“沈局长,谢谢组织信任,目前最大的困难是场地和电力。我需要一个能安装工具机、能通电的厂房。” 这本来就是他计划要找的,现在有人帮忙就太好了。 “这个好办!”沈局长办事雷厉风行,“城里原来国民党军留下一个修械所,不大,但厂房、办公室都是现成的,通水通电,就是閒置著。我看那里就非常合適。” “那这是卖是租呢?”陈晓克问一下。 沈局长电话那头哈哈一笑,“你先用著,租金什么的都好说,眼下给部队生產零件是头等大事。我马上安排人过去打扫收拾一下,你儘快把设备弄进来,早日投產。” 陈晓克一听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还有这样的好事。 后世一些地方政府进行保姆式协助企业建厂生產,这时居然也有呀! 陈晓克强压住激动,连声道谢。 掛断电话后,他立刻根据沈局长给的地址,赶去看那个修械所。 地点位於南昌城南,相对偏僻的一处路头,背靠原来是南昌城墙。 但交通尚可,一圈围墙围著几栋灰砖平房,最大的厂房足够宽敞,吊车梁都还在,虽然布满灰尘,但建筑结构完好,水电线路齐全。 这地方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一切顺利得超乎想像。 沈局长的態度明確,场地政府提供,甚至帮忙整理,但设备和技术得陈晓克自己解决。 这正合陈晓克的心意,他最大的优势本就来自另一个时代。 站在空荡荡但充满潜力的厂房里,陈晓克雄心万丈。 他不再犹豫,立刻做出了决定。 他返回现代,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工厂,递交了辞职信。 车间主任和同事们都十分错愕,不明白这个好学肯乾的年轻人为何突然放弃这份稳定的工作。 陈晓克没有过多解释,只说是家里有重要安排。 接著,他將这些第一版人民幣全部挑出来。 一张一张地分类。 按照网上所说的“四大天王”,也就是壹万圆“牧马图”、伍仟圆“蒙古包”、伍佰圆“瞻德城”、壹万圆“骆驼队”来找。 还真让他找到了一张。 壹万圆的“骆驼队”,它的特徵是正面左侧骆驼队图,主茶红色调。 有“驼王”之称。 网上的价格,全新一张价格在40万-70万元人民幣左右。 可是陈晓克手里这张不新,显然已经经过使用,边缘有些磨损。 这样价值可能就大打折扣了。 但一级珍品和次级珍品数量就不少。 按照网上提供的参考,总价值能超过80一90万。 第一套人民幣发行於1948年12月1日,共有12种面值、62种版別。 大多数版別,在现代並不太值钱,但也是相对而言,总体兑换下来增长百倍还是没有问题。 陈晓克小心翼翼地用a4纸压起来。 处理要钱幣,他就开始联繫朋友李雪。 跟他说自己手里有几张第一版人民幣,想让他看看。 李雪主要搞明清瓷器收藏,对於钱幣並不懂,但还是让陈晓克带著钱幣去找他,他有朋友搞钱幣,可以给他看看。 陈晓克挑选了20张,主要都是一级珍品和次级珍品的钱幣。 什么伍仟圆“牧羊图”、伍仟圆“渭河桥”、伍万圆“新华门”之类。 品相一般,按照网上说的价值可能不准。 而陈晓克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只要能兑换出来他的启动资金就可以了。 第十二章出价和齐备 滕王阁古玩市场內,文雅斋古玩店。 李雪带著陈晓克坐在茶台前。 文雅斋古玩店的蔡老板,已经把茶泡上,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橙黄色茶汤就已经出现在陈晓克的面前。 一看就知道这位老板也是好茶之人或者就是愿意以茶会友。 李雪来之前就已经打了电话,所以大家坐下来也就没有太多的客套。 陈晓克就把自己用纸压著的钱幣拿出来。 实际上陈晓克一拿出来,蔡老板就已经心里大概有数了。 老藏家都用专门收藏钱幣的塑料夹子,没有人用a4纸这么夹在纸中间。 塑料夹子也不贵。 拿出来钱幣,大概看看样子,蔡老板也认可了自己之前的判断,这些钱没有错。 他玩钱幣已经有三十多年,各种各样钱幣的特点他都瞭然於心。 这种一看就是传世的钱幣,不新,但品相还好,没有缺损。 重要的是一眼真。 这对玩古玩这行来说,这样的东西才是好东西。 没有风险。 收到手里,简单地卖出去,就能挣一笔。 “怎么样蔡叔?”李雪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蔡老板没有急著说话,而是把钱幣全部仔细看完,再给李雪的茶碗里续上茶水,这东西真,下一步就是要砍价了,所以作为老玩家,他要沉著冷静,不著急出价,这样才能把价格杀下来。 这时蔡老板才不轻不重地道,“东西还可以,就是不新,品相有些差。” 李雪就是玩古董的,虽然他不懂钱幣,但是他懂生意,对於蔡老板的话,他是不信的。 太好的东西他们还不愿意收呢! 假的太多,非常容易被坑。 “既然这样,蔡叔你出个价,合適我们就卖。”言下之意不合適我们就不卖。 蔡老板看了一下陈晓克,而陈晓克就是低头喝茶,不说话。 来之前李雪已经跟他说了,砍价的事不著急,你要急了他们就会藉机低价收,交给他就行了。 蔡老板看著陈晓克不说话,就笑眯眯地道,“那我算算价格?” “可以。” 蔡老板心里早就有数,现在却拿出来计算器,一张张地计算起来。 陈晓克听著机械的声音,对比网上给的价格,就知道他给的只有六分之一甚至八分之一的价格。 真是给的脚底板的价格,跟他之前询问和从网上查的价格差距太大。 这些钱幣確实不是新的,有些流通环节上的磨损在所难免。 可是就此说这些钱不好,那就是商人一贯的作风,故意打压价格,並不能代表什么。 他们要挣钱可以理解,但是这么挣钱,陈晓克就不大乐意了。 要不是这事交给了李雪,以陈晓克的性子,他会直接收拾东西就走。 现在他就不说话。 看看李雪如何应付。 “12万6。”蔡老板说完看看李雪和陈晓克。 李雪对於钱幣行的行情不太了解,也是刚刚找朋友大致问过,现在一听蔡老板的报价,从茶桌上拿起烟,给自己点上一颗。 “叔,这价格是不是太低了。” “李雪呀!现在行情不好,东西都卖不上价,叔能给这个价,已经算是高的。” “那叔你看,直接给28万怎么样?”李雪直接翻一倍还价。 蔡老板直接摇头,“哪有那么高的价呀!” “那叔你给多数?” “最多15个。” 李雪摇头。 “我最后加一个。” 李雪还是摇头。 距离他的心理价位太多。 陈晓克拿起茶碗一口把茶水喝了,听著他们砍价真是没有意思。 蔡老板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似乎在计算什么。 接著道,“我再加一个。” “叔,少了24个我们不卖。”李雪说了一个价。 这是比陈晓克预估大致的价格多一些。 “太高了,我这收了也没有利润呀!你看叔这么大的店,一个月租金需要多少钱,叔总得挣几点钱吧!” 商人总要来这一套,好像这一笔不挣了,他马上就要关门大吉了。 这么说,对於其他行业来说可能还有点儿道理,但对於古玩这个行业来说,往往还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最多就18个。” 李雪还是摇头。 “你的价位太高了,你看看给个实惠的价格?” “26个。” “不行,太高。”陈晓克听著都有些不耐烦了。 可是他还就得听著,这一个的差距就是他一个多月的工资。 砍来砍去,最多定在了24万。 蔡老板定下价,就非常爽利地让財务转了。 又说了一些客套话。 陈晓克跟李雪离开店铺。 陈晓克又直接给李雪发了一个5000的红包。 看到微信红包,李雪道,“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车马费。” “你拉倒吧!我自己开著车,哪有什么车马费。” “总不能让你白忙活一场吧!” 虽然陈晓克对於这种砍价非常反感,但是知道要是没有李雪,他不得被这不是蔡老板看到什么样子。 朋友归朋友,替自己多挣了这么多钱,给一点儿劳务费,也是应该的。 这样下次还好继续让他帮忙,说不准,自己还能从那个时代点儿瓷器回来,再让李雪直接出手也好办事。 最后李雪也没有说收,但是陈晓克意思已经表达到了。 他要是一天不收,陈晓克明白再发一次。 …… 接下来怀揣著换来的二十八万元现代人民幣,陈晓克感觉底气足了很多。他立刻通过王工的同学联繫上了珠三角那家兼具传统製造和3d列印能力的工厂,支付了定金,將五个关键零件的加工任务安排了下去。 现代科技的高效让他暂时无需为样品本身担忧。 他的全部精力,立刻转向了更为艰巨的任务:为1950年的那个机械厂,配备一套“符合时代身份”的机械加工设备。 他牢记著那位“老人”的提醒——不能明显超越时代的科技。 因此,他將目標锁定在了国產60年代甚至更早生產的“老古董”工具机上。 这些设备虽然在新中国工业化初期是先进代表,但其技术根源大多可追溯至苏联40-50年代的技术,而苏联技术又大量借鑑了欧美30年代的设计。这意味著,这套设备在1950年的南昌,既显得先进宝贵,又不会先进到令人无法理解、从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不再通过网络漫无目的地搜索,而是直接骑摩托车前往周边城市的旧工业区、废弃的国营老厂仓库,甚至专门寻找从事废旧工具机回收的商人。 他的要求非常具体:要老,要纯机械,要还能动,最好是上海工具机厂、昆明工具机厂、瀋阳第一工具机厂等老牌国企在六七十年代生產的经典型號。 功夫不负有心人。 经过一番奔波和討价还价,他终於在几个巨大的、充满铁锈和机油味的仓库里,凑齐了他理想中的“创业四大件”: 一台c620-1普通车床:这是中国50年代末仿製苏联1a62车床的经典之作,六十年代大量生產。 还被选为第三套人民幣2元券正面图案,1962年正式发行。 c620-1普通车床是纯齿轮传动,操作手柄繁多但逻辑清晰,铸铁床身厚重无比。 它是未来加工轴、套、螺纹的核心。 第二是一台x62w万能升降台铣床,同样是苏联型號的国產化经典,结构复杂,功能强大,能铣平面、斜面、沟槽、齿轮,是加工箱体类和异形零件的利器。 第三是一台b665牛头刨床,结构相对简单,但对於加工平板类零件的平面和直槽至关重要,在五十年代是绝对的主力设备。 第四是一台z525立式钻床:结实耐用,用於钻孔、扩孔、攻丝,是任何机加工车间的基础。 除此之外,他还额外购买了一台双头砂轮机、几个坚固的钳工工作檯和台虎钳、以及一整套纯机械的测量工具。 主要是游標卡尺、千分尺、百分表、水平仪、划规、塞尺等等。 他甚至找到了一个旧的小型锻炉和铁砧,以备不时之需。 这些设备大多油污遍布,有些甚至需要更换皮带和齿轮油,但它们的机械结构完好,精度经过简单调试后,对於1950年的標准来说,堪称“精密仪器”。 看著这些凝聚著旧工业时代力量的钢铁巨兽被小心地吊装运回他租下的小院子时,陈晓克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这些设备他看著都非常心热。 一直以来他都想自己有一个工作室。一个设备齐全的工作室,这样他在工作室里想做点什么,直接自己就能干。 没想到他这个想法在现代没有实现,却在1950年,实现了。 这套阵容,在1950年足以撑起一个县级农机修配厂甚至一个小型军械维修所的门面了! 与此同时,珠三角的工厂也传来消息,五个零件的样品已经通过3d列印砂型/蜡模+精密铸造+机加工的方式製作完成,经过检验完全符合图纸要求。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陈晓克知道,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挑战:如何將这一大堆沉重的钢铁和设备,以及那五个珍贵的零件样品,安全、隱蔽地运送到1950年的南昌修械所。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仔细规划每一次穿越携带的物资清单和顺序。首先肯定是轻便但关键的测量工具、刀具和那五个样品,去接收厂房。 然后,再分批次,將那些庞然大物般的工具机,一台一台地“搬”过去。 一场跨越时空的工业搬运,即將开始。他的1950年创业实践,就要真正拉开帷幕了。 第十三章试车成功 將现代的设备採购和零件样品生產事宜安排妥当后,陈晓克没有片刻停歇。 现在他感觉自己干的事,非常有意义,哪怕他知道这次过去对於1950年,也是一天时间,但他的心情是激动的。 这可不是在工厂里枯燥无味地工作。 他深知,1950年的时空里,周团长和坦克维修连的同志们正眼巴巴地等著他的消息。 这可能是他们修復坦克,进行训练乃至准备战斗的保证。 北面朝鲜的战爭,马上就要烧到了鸭绿江边,人民军队要开展艰苦卓绝的战爭,陈晓克也要开始准备做出自己的贡献。 他要儘快搭建起来工厂,力所能及的支援上去。 他跨上摩托车,挎斗里里稳稳地放著那五个用油纸包裹、崭新鋥亮的关键零件,驾驶摩托再次穿越回了那个熟悉的时空。 陈晓克骑著摩托车,来到吴村,哨兵认出他后,立刻飞奔进去匯报。 不一会儿,周团长、黄政委、於班长等人就急匆匆地迎了出来,脸上写满了期盼和惊喜。 “陈同志!你可算回来了!”周团长的大手紧紧握住陈晓克的手,力道十足,“我们还天天念叨,怕你路上不顺呢!” “答应好的事,肯定得办到。”陈晓克笑著拍了拍摩托车挎斗,“零件都带来了,赶紧试试合不合用!” 於班长和几个技术兵立刻围上来,小心翼翼地將零件搬出来。 打开油纸包装,看到那加工精良、闪著金属光泽的新配件,尤其是那个巨大的炮塔齿轮,眾人都忍不住发出惊嘆。 这品相,远比他们磨损的旧件好太多了! 眾人七手八脚地將零件搬运到坦克旁,团里维修排的技术骨干们,对照著维修手册,开始紧张地安装调试。 陈晓克和周团长、黄政委则在一旁等待著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王排长最终从坦克底下钻出来,激动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油汗,高声报告:“团长!政委!全都装上了!严丝合缝。” “试试车。”周团长命令道。 零件好不好,还要看看能不能通过试车,这是假不了的。 只是坦克打火,陈晓克还是第一次看到。 原来跟拖拉机差不多。 美制m3a3轻型坦克,两名坦克兵打开车体前部的检修盖,插入专用的启动摇杆,然后全力、快速地摇动摇杆,直到听到飞轮达到最高转速时发出的尖锐嗡鸣声。 摇杆者喊出信號,驾驶员迅速將启动操纵杆推入“启动”位置。 飞轮的动力通过传动装置传递给发动机曲轴,发动机隨之启动。 反而日制 97式坦克的启动方式是点启动,也就是用起动机启动。 坦克启动后,热一下车,就开始在军营里的训练场上,跑了两圈。 转完圈后,坦克停下来,王排长跳下坦克。 对周团长和黄政委道,“坦克运转顺畅,这零件做得太好了,比咱们原来都不差。” “好!太好了!”周团长兴奋地一挥拳头,坦克恢復战斗力,意味著他的部队又有了重要的依仗。 他转向陈晓克,真诚地说:“陈晓克同志,你可是立了大功了!解决了我们燃眉之急!” 黄政委也上前,郑重地道谢,然后话入正题:“晓克同志,太感谢你了。你说吧,这五个零件,製作起来肯定不容易,费用是多少?我们决不能让你吃亏。” 陈晓克听到这话,却露出了些许为难的神色。他搓了搓手,坦诚地说:“周团长,黄政委,不瞒二位,我这其实是头一回接这种活。这些零件用料、加工精度要求都极高,成本確实不低。但具体该收多少钱,我心里一时还真没个准数。” 他顿了顿,语气非常诚恳:“我弄这个厂,本意就不是为了挣多少钱。主要是看到咱们部队装备维护困难,想著自己有点门路和技术,能帮上点忙就帮点忙。这样吧,钱的事不急,你们先让坦克跑起来,测试一下可靠性。等我回去仔细核算一下成本,下次过来,咱们再定个公道的价格,您二位看怎么样?” 陈晓克这番话,丝毫没有商人的算计,反而充满了朴实和支持部队的诚意,让周团长和黄政委大为感动。 他们见过太多討价还价的人,像陈晓克这样先把事办好、把部队难题解决,却把报酬放在后面的,实在难得。 “好!晓克同志,觉悟高!”周团长用力拍拍陈晓克的肩膀,“就冲你这份心,你这个朋友我们交定了!价格就按你说的,你核算好了告诉我们,我们绝对信得过你!” 黄政委也点头赞同:“没错。以后我们这边需要什么难找的零件,可就要多麻烦你了。你的工厂在什么地方?我们也好派人联繫。” 陈晓克立刻把南昌城里那个工厂的地址告诉了周团长和黄政委。“地方刚收拾出来,叫『前进机械修理厂』。团长你们隨时可以派人去看。” 南昌是一个英雄之城,这里打响了反抗反动派的第一枪。 而人民军队的军歌,第一句话,就是前进,所以陈晓克想著就把工厂起名前进。 留下了地址,陈晓克便先行告辞,赶往南昌城外的修械所去接收场地。 他心里盘算著,得赶紧把现代的设备弄过来,才能应对后续可能更多的需求。 而陈晓克走后,周团长和黄政委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 一辆宝贵的坦克就这么被修復了!他们不敢怠慢,周团长立刻亲自撰写了一份详细报告,说明了零件修復的过程和效果,极力推荐师部关注並支持这个“南昌前进机械修理厂”,並派通讯员连夜出发,將报告和一枚替换下来的旧零件作为样本,紧急送往驻防在上海的坦克第2师师部。 这封报告,即將为陈晓克那刚刚起步、设备还未完全到位的小小修理厂,引来意想不到的关注和一场真正的大考。 而陈晓克与部队之间基於信任而非纯粹利益的关係,也由此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第十四章招人 再次来到站在略显空旷但已打扫乾净的修械所厂房里,陈晓克正盘算著如何开始“搬运”大计,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动静。 只见几位穿著中山装、干部模样的人在街道干部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为首的一位中年男子笑容和煦,主动伸出手:“您就是陈晓克同志吧?我是nc市第二区的副区长,我姓杨。工业局的沈局长特意跟我们打了招呼,说您这里要开办工厂,支援部队建设,让我们区政府务必全力配合和支持!我们区里对您这样有技术、有觉悟的同志办厂,是非常欢迎的!” 陈晓克连忙握手,心里感慨这时代的政府效率和工作作风真是雷厉风行又扎实。“杨区长,太感谢了!正需要政府帮忙呢,您这就来了,真是雪中送炭!” 杨副区长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恢復生產、保障就业、支持军工,都是我们当前的头等大事。陈同志,有什么困难你儘管提,只要区里能解决的,我们一定尽力。” 陈晓克就等著这句话。他立刻將思考好的需求说了出来:“杨区长,不瞒您说,现在厂房有了,电也通了,但就我一个光杆司令。工厂要运转起来,首先得有人。” 他掰著手指头细数: “第一,得有个看门护厂的老师傅,人要可靠本分,最好能住在厂里,兼顾晚上的安全。” 陈晓克要来回穿越,不可能守在工厂里,需要一个看门的保安。 “第二,需要一位能协助管理工厂日常事务的同志,处理些材料登记、工人考勤、对外联络的杂事。” 同样的道路,这是负责日常生產的人。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需要五到六名生產工人。最好是有经验、熟悉老式工具机操作的技术工人,如果没有,踏实肯乾的普通工人也行,我可以带学徒!主要是人要可靠,肯钻研,能吃得了机械加工这碗饭。” 杨副区长听得非常认真,还拿出笔记本仔细记下。 听完陈晓克的话,思虑片刻就道,“嗯,人手问题是大事,也是好事!能解决好几个同志的就业嘛。你放心,陈同志,你这些要求都很实在。我们区政府对辖区里的居民和原有工厂的职工情况都有摸底。” 他合上笔记本,信心十足地说: “看门的人选好办,我可以给你找一位成分好、责任心强的老同志,或者是家里住房困难的军工家属,安排他们住厂里,肯定放心。” “协助管理的人,我可以从原先旧厂留下来的文书或者识字的进步青年里给你物色一个。” “至於技术工人,这可真是问对人了!”杨副区长声音提高了一些,“去年好多旧厂整顿、合併,有些老师傅一时还没安排到合適的岗位,有些还在家待著呢!我回去就查档案,给你找几个以前在机械厂、修配厂干过车工、钳工的老师傅,保证技术过硬、人品端正!学徒也好办,街道上有的是想学门手艺的年轻小伙!” 实际上现在就业形势不好,国內刚解放,真的百废待兴,有大量的城市待业人员。 陈晓克这个厂子看似一开始要不了几个人,但是能解决一部分,就是一部分,对於政府来说,就是减轻压力。 陈晓克一听,大喜过望:“那太好了!杨区长,真是太感谢了!我就一个要求,人一定要踏实、肯干、手脚乾净。技术差点可以学,但人品是第一位。” 这是关键,陈晓克对这里情况不明,可真怕混进来什么人。 “放心吧,陈同志!给你推荐的人,我们都得把关!”杨副区长笑著保证,“这都是给部队生產重要零件的地方,政治可靠和技术过硬一样重要!我这就回去安排,儘快把人给你派过来,让你这『前进机械修理厂』儘快转起来!” 送走了杨副区长,陈晓克心中大定。 有了区政府出面招人,不仅效率高,而且人员的可靠性和背景审查都有了保障,远比自己漫无目的地去找要强得多。 街道干部,还向陈晓克介绍了附近的情况。 那里有吃饭的地方,那里卖东西,那里购进铁料。 他们走后,陈晓克看著空荡荡的厂房,仿佛已经听到了不久之后工具机轰鸣、人员忙碌的景象。 现在,他只需要儘快將那些精心挑选的“符合时代特徵”的老设备,一台台地从现代时空“搬运”过来,这座工厂就能真正焕发生机了。 …… 只是他也就只能感想一下,还是先把自己从现代带来的那批“符合时代”的精密工具和测量仪器安置好。 他选择了一间原本可能是办公室或工具间的小房间,仔细地锁好门窗,然后將游標卡尺、千分尺、百分表、成套的扳手、钳工工具等高价值且敏感的物件一一归类放好。 这些是他的技术底牌,必须妥善保管。 接下来就是解决自己的办公问题,作为一个未来的厂长,他得有个办公室。 为此他就挑了办公区中间的房间。 只是打开房门看著里面空荡荡的样子,陈晓克感觉自己应该採购一些座椅板凳纸张钢笔文件柜子之类的办公用品。 还有他有时不急著回去,总得有一个地方休息。 可能就是午休,或者夜里也可能住下。 他在厂区里转了一圈,看中了一间位於办公室角落的小房间。 这里相对独立,有窗户,墙体也厚实。他找来扫帚和抹布,彻底打扫了一遍,又从废弃的材料里翻出一张旧木板床和一张缺了腿后用砖头垫著的桌子,勉强算是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可是一番忙活,肚子也饿了,喝了口水,陈晓克把扫帚和抹布一扔,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活儿可以交给后面招收的人,可是饭是一定要先吃的。 何况一天匆匆忙忙的,也不能亏待了自己的肚子。 打扫一下身上的灰土,陈晓克似乎忘记一点,工厂里还没有自来水。 这光想著生產,却忽略了这一点。 主要是这在现代根本就不会考虑能不能接上水的问题。 想著还得找街道问一下,工厂要如何接上自来水。 这不仅生活需要,生產也需要。 只是这些事,还要先吃了饭。 果然开工厂没有那么简单。 陈晓克把大门锁上,走出修械所,眼前的南昌城与他在现代见过的歷史照片慢慢重叠起来。 第十五章 陈晓克从厂子出来,走出厂门前的小道,来到主街道上。 小道是泥土地,被踩得板实,两旁杂草丛生,偶尔有几株野菊从石缝间挣扎出来,在初秋的风里微微摇晃。 他一脚踏上主街的青石板路面,脚步声顿时清脆起来。 远处有军用卡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车轮碾过不平的石板,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车后扬起一片黄尘,行人纷纷侧身掩面。 更多的行人,都是步行。 偶尔有自行车驶过,铃鐺叮铃铃响得清脆,骑车的人身子微微前倾,裤脚用夹子夹住,防止卷进链条。 人力三轮车也有,但不多,车夫晒得黝黑,脖子上搭一条发黄的毛巾,蹬起来车厢微微晃动,里头的客人也隨著节奏轻轻摇摆。 男女老少大多穿著蓝、灰、黑色的布衣服。不少人的袖口、肘部、膝盖处打著补丁,针脚细密,有的顏色深些,有的浅些,显然是不同时期缝上去的。但人们的神情却並不萎靡。 一个老汉推著独轮车,车上堆著高高的麻袋,他额上沁出汗水,嘴角却带著笑意;几个年轻女子並肩走著,辫子甩在身后,不知说到什么,一齐笑了起来,声音清亮。 墙壁上刷著白色的大標语:“生產建国,勤俭节约!”,字跡有些斑驳,显然刷了有段时日。 而一些新粉刷的,“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败美帝国主义的任何挑衅!”、“保卫世界和平!”、“反对侵略战爭!”、“和平一定战胜战爭!”,墨跡似乎还未乾透,在阳光下泛著湿润的光泽。 標语旁边还贴著宣传画,画著紧握拳头的人民和张牙舞爪的老虎,老虎头上戴著星条旗帽子。 陈晓克的心情复杂。 他知道歷史的方向,知道这场战爭的意义,知道中国將会在硝烟中站稳脚跟。可他只能做一个旁观者,至多是一个小心翼翼的推动者。 老人警告的话语还在耳边迴响——时空的脆弱性超乎想像,过快的改变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崩塌。 街边的店铺大多开著门。食品商店门口摆著几个敞开的麻袋,里面是粮食、油桶、粗盐和黑褐色的块,一块木牌斜靠著:“限量供应,凭票购买”。 不远处那家食铺飘出淡淡的饭菜香,这个时间点正是吃饭的时候,但里面只有三两个客人,默默地吃著面前的东西。 陈晓克走进去时,所有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他的布橄欖绿t恤顏色奇特,工装裤的款式前所未见,高邦皮鞋沾了些尘土,但皮料和做工明显不同於常见的布鞋或胶底鞋。 最显眼的是他手腕上那块表,金属錶带在昏暗的店里闪著微光。 伙计愣了片刻才赶忙过来,用抹布擦了擦本就乾净的桌子:“贵官,你要吃点什么?”语气里带著试探和恭敬。 “你这有什么?” “贵客你看看。”伙计指著墙上掛著的木牌菜牌。 上面的字是毛笔写的,有些潦草。陈晓克大致认得“红烧”、“清蒸”、“小炒”等字,但具体是什么菜却难以分辨。 他索性指著一个看起来最实在的:“就来份辣椒炒腊肉吧。” “好嘞!” “我看门口有瓦罐汤?” “是的,今日有肉饼汤和香菇汤。” “要肉饼的。” 伙计唱喏著朝后厨报菜,声音响亮。店里其他客人低头吃饭,但眼角余光仍不时扫过来。 菜很快端上来。 一大盘辣椒炒腊肉,油光鋥亮,肥瘦相间的腊肉片微微捲起,青红辣椒点缀其间,香气扑鼻。 瓦罐汤冒著热气,用毛巾垫著端上来,揭开盖,一股更浓郁的肉香散开。肉饼沉在罐底,不大,但厚实,旁边臥著一个小巧的鸡蛋。 米饭是糙米,顏色微黄,颗粒分明。 陈晓克吃得额头微微冒汗。腊肉咸香,辣椒够劲,肉饼汤鲜醇。他足足吃了两大碗饭,將菜和汤扫荡一空。 这顿饭了他不少,但他觉得值——这是真正属於这个时代的、扎实的味道。 付帐时,他注意到伙计和掌柜对他拿出的钞票格外仔细地查看,但没说什么。 吃饱后,他沿著街道慢慢逛。 看到一个“廖记杂货铺”,门面不大,玻璃柜檯擦得亮堂。他想起宿舍里还缺不少东西,便走了进去。 店里货物摆放得整齐有序:搪瓷缸子印著红双喜或工农兵图案,一卷卷线、一盒盒火柴、一块块黄肥皂、一摞摞粗糙的草纸,还有针线、纽扣、铁钉、手电筒等等。 空气里混杂著肥皂、纸张和铁器的气味。 他选了一个印著“建设新中国”字样和齿轮麦穗图案的搪瓷脸盆,一个竹壳暖水瓶,一个军绿色铁皮水壶,一包蜡烛,以及一副碗筷。 店员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拿出算盘,噼里啪啦一阵脆响,报出一个数目。 陈晓克抽出几张“仟圆”券递过去。 接著他又找到一家布坊。这里人稍多些,柜檯前围著几个妇女,正在挑选布料。 货架上堆著一匹匹布,顏色以蓝、黑、白、灰为主,也有少量印著细碎纹的。空气中飘浮著纺品特有的味道。 他需要厚实的被。店员推荐了一种新到的胎,又重又密实。他买了两床胎,外加两个填充了穀壳的枕头和一条蓝白格子的床单。结帐时,他拿出一张“壹万圆”券。 店员接过钱时仔细摸了摸,对著光看了看,又瞥了他一眼。旁边一位正在看布料的妇女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几下。 这一下子就掉了一个普通工人大半个月的工资。 抱著沉甸甸的被,提著叮噹作响的铁壶脸盆,他走在回程的路上。夕阳给青石板路镀上一层金色,远处广播里传来嘹亮的进行曲和时政新闻播报。 行人步履匆匆,但脸上有种奔向明確目標的篤定。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烧煤的烟味、泥土的腥气、远处食铺的油烟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属於一个崭新国家的生机与粗糲。 他的“前进机械修理厂”还只是一个空壳,几间旧厂房,一些最基本的工具,和口袋里迅速缩水的资金。他不能大规模直接从现代搬运物资,只能带来最核心的、这个时代无法製造的零件和知识。大量的基础物资——钢铁、煤炭、木材、甚至工人的吃喝拉撒,都必须在这里解决。 “下次回去,得多带些银锭,”他盘算著,“还得儘快找到稳定的原材料供应商。”仿製银元太麻烦,费用还高,但无標记的银锭就好解释多了。祖上藏的,或者以前乱世里做生意的积累——这个时代,总有些说不清来源的財富。 挑战巨大,但每当他看到墙上那些斗志昂扬的標语,看到人们眼里那股相信明天会更好的光,他就觉得,这片土地蕴藏的力量,或许比他那些来自未来的知识更加磅礴。 他加快了脚步,手里的东西很沉,但前方的路,似乎也更清晰了些。 第十六章人马初聚 陈晓克抱著被,提著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品,拐进厂区前的那条黄土小道时,远远就看见修械所那扇新刷了灰漆的大铁门外,站著几个人影。 他心里“咯噔”一下,加快了脚步。离得近了,看清是街道的那位於干事正陪著六七个人等在那里。 於干事眼尖,先看见了他,立刻扬起手招呼:“陈经理,陈经理回来了!” 那几个人闻声齐刷刷地转过头,目光瞬间聚焦在陈晓克身上,带著好奇、期盼,还有几分侷促。 他们衣著朴素,甚至破旧,但都收拾得乾净利落。 陈晓克赶紧上前,於干事热情地介绍:“陈经理,这就是区里给您物色的几位同志。大家听说您这儿开工办厂,支援建设,积极性都很高,通知一到,立马就过来了!” 实际上大家好不容易盼来工作机会自然不希望错过。 陈晓克连忙放下东西,露出笑容:“欢迎欢迎!让大家久等了,我刚去置办点安家的东西。”他目光扫过这几张陌生的面孔。 於干事开始挨个介绍: “这位是刘金生,刘师傅,今年四十六了。”一位身材精干、手指关节粗大的汉子微微躬身。“以前在『钱记机械修理行』做了快三十年,车、钳、铣、刨都拿得起来,是老师傅了!南昌本地人,技术好,人也本分。” 刘师傅憨厚地笑了笑:“陈经理,以后多指教。” 陈晓克赶紧过去跟他握了一下手。 於干事接著介绍,“这位是罗文昌同志,三十二岁。”一位看起来比较干练、穿著洗得发白干部服的男子上前一步。“读过私塾,后来在旧政府的物资委员会做过几年文书,能写会算,人也机灵。杨区长的意思,是让他来帮您跑跑外联、记记帐、管管材料採购,厂里一应杂事都能搭把手。” 陈晓克也是上前握手。 虽然是来自旧政府,但是大家都是为了生活,这也没有什么。 区政府能让他来,肯定也是考察过情况的。 “这位是魏老倌,魏福根,五十五了。”一位头髮白、面容朴实的老爷子笑著点点头。“本地老住户,解放前就在这一带给人看院子,老实巴交,绝对可靠。就想著找个地方落脚,包吃住就行。” 陈晓克也满意,这样把工厂当家最好。 接著是四位学徒工,都是十七八到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眼神里充满了对学手艺的渴望: “邹水生,十八岁,家里是赣江边上的渔民,身子骨结实,肯出力。” “熊木根,十九岁,父亲是拉板车的,他想学门技术换个活法。” “肖细毛,十七岁,机灵,眼睛里有活儿。” “涂志强,二十岁,看上去是个闷葫芦,但力气大,做事扎实。” 陈晓克一边听,一边仔细观察。杨区长和於干事显然是用心了,一个看门的老师傅,一个能兼任“办公室主任加採购加会计”的多面手,一位技术骨干,四个学徒工,这配置对於一个初创的小修理厂来说,非常务实和精简。他心中甚慰。 他请於干事和眾人稍等,快步回到刚收拾出来的那间小办公室,从带来的包里拿出笔记本和钢笔,然后又快步出来。 “感谢於干事,感谢杨区长,也感谢各位同志信得过我陈晓克,愿意来咱们这个刚起步的『前进机械修理厂』!”他先定了调子,然后话锋一转,“咱们厂草创,一切刚起步,但既然大家来了,就是厂里的一份子。有些话,咱们得先说在明处。” 所有人都屏息静气地听著。 “於干事,”陈晓克转向街道干部,“麻烦您给个参考,咱们南昌现在,像刘师傅这样的好手艺老师傅,大概一个月能拿多少?学徒刚进门又是个什么行情?” 於干事略一思索便答道:“陈经理,现在公私情况不一。公家厂子里,技术好的老师傅,月薪大概在三十万到四十万算是不错的。学徒工刚开始,管饭的话,十万到十五万也是有的。像罗同志这样做文书管事工作的,大概二十多万。看门的魏老倌,包吃住的话,十万左右也算公道。” 陈晓克记录下来,然后面向眾人,清晰地说道: “刘师傅,您是技术顶樑柱,厂里以后全靠您,我给您定月薪四十二万。” “罗文昌同志,您管的事杂,责任重,定二十八万。” “魏老倌,给您包吃住,月薪十二万,您看行不行?” “水生、木根、细毛、志强,你们是学徒,头三个月,管一顿午饭,每人每月十二万!三个月后看手艺长进,咱们再涨!” 这个待遇,尤其是学徒工待遇,显得颇为厚道。刘师傅等人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和踏实的神色,连声道:“谢谢陈经理!”“要得,要得!”“一定好好学,好好干!” 陈晓克给左右以上的工资,也是想著得让人家乾的有盼头。 特別是他刚成立的工厂。 他就是一个打工的出身,不想在这方面算计太多,不满意可以走嘛! 他也不想搞藏著掖著那一套,认为工资低了可以提,大家坦诚相待,这样才能把心思用在工作上。 这些措施他也不管对不对,这是他打工这么多年最反感的事,现在自己当了老板就要坚决反对。 要不然自己还真成了,自己最討厌的人。 陈晓克点点头,“工资就暂定这么些,每月月底发。咱们厂刚起步,规矩也简单:按时上下工,爱护机器设备,节约材料,技术上的事听刘师傅的,日常安排听罗同志的。目前机器设备还没完全到位,头几天的主要任务就是彻底打扫卫生,归置东西。需要买笤帚、抹布、铁锹什么的,罗同志你带著水生和木根去办。细毛和志强力气大,先跟著刘师傅和魏老倌清理厂房。”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些:“咱们这儿乾的是精密活儿,將来要承接重要任务。大家嘴要严,厂里的事,尤其是技术、產品、订单的事,一律不准在外头乱说。都明白吗?” “明白!”眾人齐声应道,神情都严肃起来。 於干事见安排得井井有条,也放心了,又勉励了大家几句,便先行告辞。 陈晓克让罗文昌和刘金生带著大家先去熟悉环境,分配任务。 他自己则站在院子里,看著瞬间有了人气的厂房,心中紧迫感更强了。 工人们有了,工资制度定了,下一步的核心就是——儘快把那批“符合时代”的老设备从现代弄过来!只有机器到位,才能去联繫採购原材料,才能开始尝试接外面的零活练兵,才能真正让这座“前进机械修理厂”运转起来。 於干事看他自己把工厂安排妥当,就告辞离去。 陈晓克送於干事离开,转身回到那间临时办公室,心里开始详细规划下一次“穿越搬运”的每一个步骤。 而挣钱开工资、採购物料的压力也涌上陈晓克心头。 他手头的资金可是不够开工资的。 第十七章蚂蚁搬家 接下来的日子,陈晓克变得异常忙碌,如同一个在两条时间线之间穿梭的幽灵。 他的核心任务,就是將那批精心挑选的“老古董”工具机,安全地搬运到1950年的时空。 他儘量选择在一大早上时行动,他住的地方比较偏,早上几乎没有人来这边。 每次穿越,他都骑著三轮摩托车,小心翼翼地装载上一台工具机。 大一点的c620-1车床,被分解成床头箱、床身、尾座等几个大件,分几次运输。 x62w铣床和b665牛头刨床也同样化整为零。 沉重的铸铁部件让摩托车减震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次穿越,他都提心弔胆,生怕机器在半路散架或陷入泥泞。 好在这一阵江西降雨比较少,道路上还算乾燥平坦。 他通常选择在天亮时刻將设备运到厂门口,然后叫醒看门的魏老倌和负责管理的罗文昌,三人合力用滚木和撬槓,一点点地將这些沉重的铁疙瘩挪进厂房指定的位置。 上班后,刘金生师傅看到这些虽然陈旧但保养良好、型號陌生的“进口货”工具机时,眼睛都直了,抚摸著冰冷的铸铁床身和精密的丝槓,连连感嘆:“好东西,真是好东西!比我们以前厂里那些老掉牙的强太多了!” 设备搬运的过程持续了好几天。 在此期间,陈晓克也抽时间进了一批银锭,他把银锭熔铸了一下,去掉现代的標记,用帆布袋装著,再次来到了nc市人民银行。 这次依旧是孙经理接待了他。 看到又是陈晓克,而且这次直接拿出了银锭,孙经理虽然惊讶,但鑑於上次合作愉快,且银锭成色经过检验依旧极佳,他也就没有过多追问来源——乱世初定,民间有些“黄白之物”並不稀奇。 按照官方牌价,这批银锭再次为陈晓克换回了超过两百万元的第一版人民幣。 这次陈晓克特意提出要求,希望儘量兑换一些品相较好、票面较新的钞票,孙经理也儘量满足了。 带著这笔巨款回到现代,陈晓克再次找到了朋友李雪。 他从之前兑换的纸幣中,又精心挑选出一些版別较为稀有、品相相对完好的券种。 上次陈晓克给他发的红包,李雪最后还是收下了,他前几年正是房价最高的时候买了一套房子,现在每个月还有5-6000元的月供。 陈晓克这也算是在帮他。 “雪哥,还得麻烦你。我又整理出一些,你看看蔡叔还收不收?”陈晓克將一个小纸盒递给李雪。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李雪打开一看,里面整齐地放著几张“伍仟圆渭河桥”、“壹万圆骆驼队”以及一些其他次级珍品。 他经过上次事情,也知道这些东西似乎挺受欢迎。“行啊,晓克,你这家底可以啊!我帮你出售。” 主要是陈晓克不愿意再整日跟蔡老板砍来砍去的,枯燥乏味。 “谢谢啦!” “谢什么,你这次打算卖多少?” “按照上次行情,我估算大概55万吧!如果多了都算你的。” 陈晓克的心思现在都不在这里,自然不想为这事浪费时间。 经过鑑定和討价还价,这批纸幣再次为陈晓克换回了62万元。 陈晓克给李雪发了一万的红包。 虽然看似钱不少,也足以支撑他下一步的计划,但是要订货,要购进设备,这钱也是流水一样的出去。 资金再次充裕,陈晓克立刻联繫了珠三角的那家合作工厂,下达了新的生產订单:“之前那五种配件,按照同样的標准和工艺,再生產二十套。” 这次由於没有开模的钱,价格就便宜多了。 而且因为定的多,工厂那边还给了一定的优惠,也算是解决了一点资金。 现代工厂的效率极高,资金充足的情况下,很快便將这批零件加工完毕。 5天时间內,就发货运到了陈晓克的院子里。 陈晓克仔细验收后,將这批零件,分几次用摩托车运回了1950年的工厂仓库。 现在,他的“前进机械修理厂”里,工具机已基本就位,刘金生正带著邹水生、熊木根等学徒忙著调试、擦拭、上油。 准备接受外面的订单,开始生產。 而他刚刚回到工厂,周团长就已经坐汽车来到工厂。 陈晓克刚把摩托车停稳在厂院里,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听到罗文昌急匆匆地跑来:“经理,经理!部队的周团长来了,在办公室等您有一会儿了!” 陈晓克心中一凛,周团长亲自跑来,肯定不是小事。 他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快步走向那间简陋的办公室。 一进门,果然看见周团长正坐在那张旧桌子旁,和站在一旁的罗文昌说著话。 见到陈晓克,周团长立刻站起身,脸上带著急切而又兴奋的神色。 “陈经理!你可回来了!” “周团长,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指示派人传个话就行。”陈晓克赶紧上前握手。 “事急,也重要,我得当面跟你说。”周团长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激动掩藏不住,“三件事!第一,我来看看,后续那二十套配件到了没有?部队近期有重大调动任务,急需这批配件让坦克恢復最佳状態!” 陈晓克一听也明白他说的任务,点头道:“团长放心,零件已经到了,都在仓库里放著,您隨时可以派人来拉走。” “好!太好了!”周团长用力一拍陈晓克的肩膀,“这第二件事,是天大的好消息!上海师部那边回信了,高度重视!完全认可我们提供的配件,並且派了师后勤部的徐科长亲自带队过来考察你的厂子,希望能建立长期、更大量的採购关係!人已经在路上了!” 陈晓克心中一震,师部直接派人来,这意味订单量將远超周团长这个团的规模。 周团长接著说,神色更加郑重:“这第三件事,就是价格。上次你说回去核算成本,师部后勤的同志也根据当前物资的价格,初步核算了一个採购价,让我先来跟你通个气,看看你们厂能不能承受这个生產任务和价格。” 第十八章高价 周团长拿出一张纸,上面写著几行字: “美制m3a3坦克气缸头,单件核算价格:旧幣一千八百万元。” “气门,单件一百二十万元。” “离合器片组,一套五百五十万元。” “日制九七式离合器总成,一套一千五百万元。” “炮塔齿轮组,一套两千八百万元。” 周团长看著陈晓克,语气诚恳:“陈经理,这个价格是师部根据这些零件的重要性和加工难度定下来的,远高於普通民品。我知道你们生產也有成本和技术难度,但这笔订单量会非常大。师部初步意向是先订购能修復二十辆坦克的全套配件,总金额將是很大的数字。而且,”他声音压得更低,“师部还向新成立装甲兵司令部,上报了你们的情况,徐科长这次来,就是要带样品去bj!如果验收合格,全军范围內的订单都会下来。你们厂,將成为我军重要的装备保障点!” 陈晓克看著纸上的价格,心臟剧烈跳动。按照这个价格,一套五种配件的总价就高达旧幣六千七百多万元!二十套就是十三亿以上!这远远超出了他之前“五千万一套”的粗略估计,但其背后反映的战略物资稀缺性和巨大价值,他完全理解。 不要看千万、亿这个数字,把千万降低到千元,把亿改为万就没有那么高了。 想想一辆坦克价格,实际上2师师部给的价格並不很高。 全面抗战前,国民政府少量採购了德制1號坦克,这型坦克在德国本土採购价约为6-10万帝国马克,约合1.5-2.5万美元。 这一时期法幣价值相对稳定,官方匯率大约在 1美元= 3.3法幣左右波动。 而法幣跟银元也基本上是一比一兑换,这就可以知道,一辆坦克在中国的大致价格。 苏联对华援助期间提供约82辆t-26,同期国际市场上t-26售价约4-5万美元。 解放战爭,美制m3a3“斯图亚特”轻型坦克,通过租借法案提供给国民政府,名义上为“租赁”,而非直接购买。 但美制m3a3“斯图亚特”轻型坦克,在美国本土成本价就约3-4万美元。 这样折合下来,一辆坦克的价格都不便宜。 而配件的价值,却不能用整车配件的生產价格来计算。 因为那是国外的生產价格。 现在要以中国当前的原料和生產价格来计算。 中国一年才15万吨的钢铁產量,合金钢非常少,所以不说加工,就是生產配件的合金钢价值来看,部队给这个价格並不是太高。 要知道这时的上海已经算是中国工业最发达的城市,可是就连师部所在的上海都不能生產,就明白问题了严重性。 也代表著这些配件的稀缺性。 陈晓克也从网上找过一些资料,但是具体价格根本就没有。 只能从这时的合金钢(3000万以上一吨)的价格来推导。 原料加上加工费用,跟这个差不多。 陈晓克没有考虑挣钱的问题,而2师考虑到了这一点。 深吸一口气,陈晓克强行压下激动,这些人民幣要是拿到现代又不知道可以兑换多少钱? 而要是能够跟装甲兵司令部搭上业务关係,那么陈晓克未来还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他郑重地回答:“团长,我明白!这个价格体现了组织上对这些配件价值的认可。请转告师部首长,我们『前进机械修理厂』坚决服从大局,不计成本,保证按时、按质、按量完成生產任务!能为部队出力,是我们的光荣!” “要计算成本,我们不会让人民群眾赔本生產的,这是违反纪律的。”周团长表示道。 陈晓克点头,这確实是人民军队的作风。 工厂工人帮助周团长他们把配件装上车,陈晓克就拿著部队开的收条,目送他们离开。 送走了满载而归的周团长,陈晓克捏著那张写著天文数字的收货条,心潮久久难以平静。 十三亿四千万元的巨额订单带来的不仅是兴奋,更是沉甸甸的压力。 徐科长的考察,绝非一次简单的参观,而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资格认证”,关係到陈晓克现在从现代运输物资的故事,还能不能继续。 也关係到工厂能不能发展。 要给考察的领导一个好印象,仅仅把工厂打扫乾净、机器擦得鋥亮是远远不够的。 徐科长是后勤专家,他不仅要看工厂的“面子”,更要看工厂的“里子”——真实的生產能力和技术底蕴。 最关键的一环,就是必须让徐科长亲眼看到,这五个至关重要的坦克配件,確实是从这个厂的工具机上一刀一刀加工出来的! 然而,这恰恰是最大的难点。 那五个配件结构复杂,材料特殊,对热处理和精加工要求极高。 以目前厂里只有刘师傅一位老师傅和四个学徒的技术力量,以及这些虽然经典但毕竟属於40年代技术水平的工具机,想要从零开始在短时间內完美復刻这些配件,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必须得用点『巧劲』了。”陈晓克暗自思忖。 他来自未来的优势,此刻必须转化为一种看不见的、却至关重要的支撑。 他立刻做出了安排。 他先是召集了刘金生、罗文昌和所有工人,进行了更深入的战前动员,强调了此次考察的重要性,要求每个人都要展现出最好的精神面貌和技术状態。隨后,他单独对刘金生和罗文昌交代: “刘师傅,罗同志,接下来几天,我要出去一趟,想办法搞一批最关键的『毛坯料』回来。这批料的好坏,直接关係到我们能不能拿下订单。厂里就交给你们了。刘师傅,你带著学徒们,继续熟悉工具机,特別是那台铣床和刨床的操作,我回来之后,有重要的精加工任务要交给你们。罗同志,你全力配合刘师傅,同时把厂容厂貌再仔细整治一遍,务必给考察的领导留下最好的第一印象!” 交代完毕,两人齐齐答应下来。 陈晓克留下一些钱,立刻动身返回现代。 第十九章半成品 而在现代的仓库里,陈晓克对著那套完整的零件图纸,开始了精细的规划。 他不再订购成品零件,而是联繫了之前的合作工厂,下达了一份全新的、极其特殊的订单: “停止成品生產。现在需要你们提供『半成品』:” 粗加工毛坯:对於气缸头、离合器总成外壳、炮塔齿轮胚等大型复杂结构件,要求工厂用现代数控工具机完成80%以上的粗加工和半精加工,留下最关键的精加工余量和安装基准面。 这样做的目的是去除大部分材料,大幅降低1950年工厂的加工负荷和时间,同时保证毛坯的基准准確。 预热处理:所有零件毛坯都必须经过规范的预热处理,以消除现代高效加工產生的內应力,並使其材质状態更接近1950年代工艺所能达到的水平,避免后续加工时变形。 特殊材料预处理:对於气门、齿轮等对材料性能要求极高的零件,直接採购现代高品质的预硬化合金钢棒料或预轧制齿轮钢坯,其性能远超1950年代標准,但外观上只是高质量的钢材。 这些“半成品”或优质材料,从外观上看,就像是经过初步锻造或铸造、並经过初步整理的优质毛坯料。除非是顶尖的冶金和材料专家拿著精密仪器检测,否则很难发现它们背后隱藏的、来自未来的先进加工痕跡。 陈晓克仔细验收了这批特殊的“毛坯料”,確保它们看起来足够“原始”和“粗糙”,但又精准地保留了后续精加工所需的一切基准。他將这批毛坯料和其他採购的优质高速钢刀具、精细磨石等辅助材料,分多次用摩托车运回了1950年的工厂仓库。 回到工厂后,他立刻找来刘金生师傅。 “刘师傅,你看,这就是我通过特殊渠道搞来的高质量合金钢毛坯,已经做过初步的锻打和整理了。”陈晓克指著那些半成品,“接下来的精加工,就要靠您和咱们的工具机了!这是图纸,您看看,以咱们现在的能力,能不能把这些关键的面、孔、齿形给啃下来?” 刘金生师傅拿起一个炮塔齿轮的粗加工胚体,又仔细看了看图纸上標註的精度要求和热处理规范,眉头紧锁,沉思了良久。 “经理,”他缓缓开口,语气凝重,“料是好料,基础打得好,省了我们太多功夫。但是…这几个配合面、这个轴承孔的精度、尤其是这个齿形和热处理要求…实话实说,以咱们厂现在的条件,要达到图纸要求,非常难!需要最好的刀具,最慢的走刀,反覆测量校正,还得有合適的炉子做最后的热处理…对操作的人要求太高了,我只能说,拼尽全力试试,但不能保证百分百成功,更別说批量生產了。” 陈晓克要的就是这句话!这完美地体现了1950年代老师傅的严谨和实事求是。 “刘师傅,您儘管放手去试!”陈晓克鼓励道,“需要什么最好的刀具、量具,我想办法去搞!热处理我们可以先找市里最大的铁匠铺或者机械厂合作。这次考察,最关键的不是看我们一天能生產多少,而是看我们有没有能力、有没有决心、有没有技术潜力,把这些別人造不出来的东西,一点点地造出来!您就把这次试加工,当成是一次『技术表演』,让领导看到我们的真本事!” 刘金生师傅闻言,眼神里燃起了斗志:“经理,我明白了!你放心,我这把老骨头,就算不吃不睡,也要把这几个活干漂亮了!让领导看看,咱们『前进厂』不是浪得虚名!” 刘师傅也想著刚端上饭碗可別就这么丟了,看著陈晓克似乎非常有路子,不仅能搞来设备,还能搞来材料,这是能干起来的人。 他也愿意跟著这样的人一起干。 很快,工厂里最核心的几台工具机都开动了起来。 刘金生师傅亲自操刀最复杂的炮塔齿轮精铣和刮研,陈晓克也跟著打下手,他技术虽然不如刘师傅,但好歹也是一个机械工人,许多东西还是懂的。 哪怕现代这种老式的工具机已经淘汰,许多技术也都已经用不上了。 其他学徒都跟著学习。 一时车间里瀰漫著切削液的味道和金属摩擦的尖啸声,每一个人都全神贯注。 罗文昌忙著布置“展厅”——將已经完成的、鋥亮的成品零件像珍宝一样陈列出来,旁边配上简洁的说明。 同时,陈晓克也让罗文昌去打听南昌城里哪里能做简单的热处理,以备徐科长问起时能给出可行的解决方案。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而又井然有序地进行著。陈晓克站在车间门口,看著里面忙碌的景象和那些正在被精心雕琢的“半成品”,知道真正的考验即將到来。 他成功地將未来的技术优势,隱藏在了符合时代背景的艰苦加工过程之后。 现在,就等待徐科长的到来了。 就在陈晓克和刘金生师傅带著工人们,对著那几个关键零件的半成品胚料鏖战了两天,终於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几个主要加工面都达到了图纸要求的精度时,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卷著尘土,停在了“前进机械修理厂”的大门口。 实际上把精度放宽一些,並不需要按照现代的高精度,而是按照现在的精度,製造起来难度並没有那么大。 加上陈晓克找来的这些设备,虽然歷经沧桑,但也確实是经典的设备。 在沉淀几十年之后,金属应力已经释放,虽然达不到现代精度要求,但这个时代却是完全足够。 罗文昌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小跑著迎了上去。 车上下来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位四十岁上下、身材精干的中年军人。 他穿著一身洗得有些发白但极其平整的黄绿色军装,风纪扣扣得一丝不苟,腰间皮带扎得紧实,脸上戴著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沉静,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 他並没有急於进门,而是先站在门口,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厂牌、围墙和厂房的整体格局,眼神如同扫描仪般掠过每一个细节。 这位,显然就是坦克第2师后勤部的徐科长。 他身后跟著一位更年轻些的干事,手里拿著笔记本和公文包,神態恭敬。开车的则是一位表情严肃的司机兼警卫员,手一直看似隨意地搭在腰间的枪套附近。 徐科长没有坐船沿长江来江西,而是坐浙赣铁路的火车来到南昌,由2团的后勤干事开车接他们,来工厂考察。 而2团现在正在忙碌整体搬迁,周团长他们没有时间过来,只能派人配车从火车站接了他。 第二十章视察 “首长您好!欢迎蒞临指导!”罗文昌赶紧上前,略显紧张地问好。 罗文昌是从旧时代过来的人,对於见到上级领导考察,自然知道如何应对。 徐科长微微点头,声音平和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力度:“你是厂里的同志?” “是是是,我叫罗文昌,是厂里的办事员。我们陈经理和刘师傅他们都在车间里,正在加工首长您要看的零件呢!我这就去叫他们?” “不用。”徐科长抬手制止,“我们直接去车间。我们就是来看实际生產情况的,不要搞迎来送往那一套。”说著,他便迈步向厂区內走去,步伐稳健,每一步的距离都仿佛丈量过一般。 师里收到消息后非常重视,虽然感觉这件事情並不简单,但是看到周团长报告非常明確。 事关重大赶紧就派人过来查看情况。 如果真的可以生產,那么这一举將解决了坦克部队的大问题了。 罗文昌连忙在前引路。徐科长一路走,一路看。他的目光扫过打扫得乾乾净净的院子、堆放整齐但略显简陋的物料、以及厂房外墙上的標语——“提高技术,精益求精”、“支援前线,生產建国”,眼神里看不出丝毫波澜。 当走进机加工车间时,巨大的噪音和浓郁的切削液气味扑面而来。 徐科长似乎毫无所觉,他的目光瞬间就被车间中央那几台正在运转的工具机吸引住了。 罗文昌正要叫陈晓克,徐科长马上拦住他,他要看看情况。 他看到刘金生师傅正全神贯注地操作著那台x62w铣床,刀盘正在一个巨大的齿轮胚料上缓缓移动,发出均匀的切削声。 陈晓克则在一旁,拿著图纸和千分尺,不时地测量著、比对著,脸上沾著些许油污。 年轻的学徒们则在各自的工具机上练习著操作,虽然略显生涩,但態度极其认真。 整个车间瀰漫著一种紧张而专注的气氛。 徐科长没有打扰他们,而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观察了足足三分钟。 心里確定那名老师傅的技术还是可以,操作手法、以及正在加工的那个明显是坦克炮塔齿轮的半成品。 就是这几台机器他认不出来型號。 他的目光仔细地寻找工具机的铭牌,可是铭牌上只有有限的机器信息,却没有產地厂家的信息。 终於,陈晓克一抬头,看到了徐科长一行人,连忙示意刘师傅暂停加工,快步迎了上来。 “首长您好!我是陈晓克。不知道您这么快就到了,失迎失迎!” 徐科长伸出手和陈晓克握了一下,他的手很有力,掌心有老茧。“陈经理,不必客气。你们忙你们的,我们就是来看看。”他的话语简洁,目光却已经落在了那个加工了一半的齿轮上。“这就是……九七式的炮塔转向齿轮?” “是的,首长!”陈晓克引著徐科长走近,“这是粗加工好的胚料,我们正在进行齿形的精铣和关键配合面的刮研。” 徐科长俯下身,凑近了仔细查看。他甚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放大镜和一柄小钢尺,测量著齿面的光洁度和齿形的一致性,又用手指轻轻触摸著加工面的边缘,感受其平整度。 “胚料从哪里来的?”他头也不抬地问道,语气平淡,却切中要害。 华东区工业部为了这种胚料,可是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解决,再这里居然搞到了,这不得不让他意外。 “是通过一些……以前的特殊渠道弄来的,”陈晓克谨慎地回答,这说辞他可以早就想好的,“是高质量的合金钢,经过初步锻打和正火处理。” 徐科长点点头,不置可否,又指向工具机:“这铣床,不像国內產的?也没见过的型號。” “是以前遗留下来的进口货,具体来源……也比较复杂。”陈晓克继续模糊处理。 徐科长再次点头,没有追问来源,这种事情他不想过多过问,他就想確定这里能否生產。 接著转向了技术问题,“这种螺旋伞齿轮,加工难度很大,对刀和分头很重要。你们是怎么保证精度的?热处理打算怎么做?南昌好像没有能处理这么大件齿轮的炉子。”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专业且犀利,直指核心难点。 陈晓克深吸一口气,知道展示真正价值的时刻到了。他並没有试图隱瞒困难,而是实事求是地回答: “首长您说到点子上了。精度方面,我们主要靠老师傅的经验和反覆测量校正。”他指了指刘师傅和一旁工作檯上的各种量具,“我们制定了严格的流程,每加工一步都要检测。至於热处理……这確实是我们目前的短板。我们初步的想法是两个:一是如果量不大,可以尝试联繫武汉或者上海的大厂协作;二是如果部队需要量大,我们恳请首长考虑支援我们一台旧的渗碳炉,我们想办法自己修復和改造,摸索著做。我们已经初步掌握了一些渗碳淬火的技术参数。” 徐科长静静地听著,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镜片后的目光却微微闪动了一下。 他显然注意到了工作檯上那些绘製规范的工艺卡片、检测记录表,以及工人们虽然紧张但有条不紊的操作流程。这个厂,比他预想的要规范得多,也坦诚得多。 他们没有吹嘘能力,而是清晰地摆出了困难以及解决困难的思路。 虽然这並不能说明之前他们是如何生產出来的零件。 “走,去看看你们已经做好的成品。”徐科长直起身说道。 陈晓克和罗文昌连忙引路,来到那间临时布置的“展厅”。当徐科长看到桌子上那些擦拭得鋥亮、在灯光下闪烁著金属光泽的成品零件时,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他拿起一个斯图亚特坦克的气缸头,翻来覆去地查看,特別是那些复杂的油道和水道加工面,以及光滑如镜的缸盖结合面。他又拿起一组离合器片,检查其平整度和摩擦材料的均匀性。 看了足足十几分钟,他才缓缓放下零件,目光再次看向陈晓克,这一次,眼神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讚赏和凝重。 “陈经理,”徐科长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气加重了几分,“你们厂的条件,比我想像的要艰苦。但是,你们做出来的东西……超出了我的预期。特別是这种质量的一致性,很难得。”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周团长和师部的报告,我没有全信。今天来看一看,我心里就有底了。你们確实有能力,更有决心解决部队的难题。” “首长过奖了,我们只是尽了全力……”陈晓克谦虚道。 “不必谦虚。”徐科长打断他,“困难还很多,尤其是批量生產和材料供应。你们提出的协作和设备支援请求,我会认真向师部和装甲兵司令部反映。样品,”他指了指那几个成品,“我各带走一个。你们准备一下,儘快提供一份详细的產能规划和所需支援清单给我。” “是!我们儘快。”陈晓克应道,心中一块大石终於落地。 他知道,徐科长这一关,算是初步通过了。 只是真正的挑战和机遇,此刻才刚刚开始。 第二十一章劝告 扩大规模生產,不仅仅需要增加设备,更需要增加熟练的老师傅。 这需要不断的投入,以现在的模式,扩大起来也並不是太难的事情。 但陈晓克总感觉还是有些地方不太对。 送走徐科长后,陈晓克感觉还是有些疲惫,就想著回现代休息一下。 同时也给自己冲冲电。 他感觉自己在车床生產上,许多知识已经忘记了,跟刘师傅配合时,缺乏默契。 现在的中国在技术上不能指望其他人,还是需要提升已经的技术稳妥。 陈晓克拖著疲惫的身躯回到现代时空的小院。 连续穿梭於两个时代,精神高度紧张,体力也消耗巨大。 他习惯性地想去摸手机看看时间,却发现屏幕漆黑,按什么键都没反应——早就没电自动关机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最近的生活重心已经完全倾斜到了1950年。 在现代,手机除了偶尔接打几个电话,几乎成了摆设。 以前刷短视频、看新闻的习惯早已被筹划如何搬运设备、核算1950年的成本价格所取代。 给手机插上充电器,开机后,屏幕亮起,一连串的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提示跳了出来。 大部分是gg和推销,但有几个连续的陌生號码呼叫引起了他的注意。 更让他心头一跳的是,微信里有一条来自那个几乎被他遗忘的联繫人的信息。 那个头像是一片水墨荷塘,暱称只有一个“.”的帐號,正是当初卖他三轮摩托车的那位神秘老人的管家! 当初为了把摩托车款给他转过去,所以才加的好友。 信息是昨天发出的,“陈先生,回来后,请马上回话,有急事需要联络。” 陈晓克心里“咯噔”一下。 自从那次交易和问询后,他几乎再也没想起过这两个人。 此刻对方突然急切联繫,会是什么事?难道和自己频繁穿越有关? 他立刻按照那个號码回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被瞬间接起的,对面传来那个管家冷静但语速稍快的声音:“陈先生,您总算回电了。” “不好意思,刚看到信息。请问有什么事?”陈晓克谨慎地问。 “陈先生,您现在住在哪里?符董事长希望儘快、最好是马上能见到您。”管家的语气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 “符董事长?”陈晓克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当初转让给您那辆摩托车的符老先生。”管家解释道。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超便捷,??????????????????.??????轻鬆看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陈晓克这才知道,那位爱钓鱼的老人竟然还是一家企业的董事长。 怪不得能有那样的別墅和气场。“呃…符董事长找我有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吗?”陈晓克试图推脱,他满脑子都是1950年生產的事,不想节外生枝。 这时,电话那头似乎换了一个人,一个苍老却异常清晰沉稳的声音传来,正是那位符老先生:“小陈同志,有些话,电话里说不方便,也不安全。我们还是当面谈吧。老地方,郊外鱼塘见,怎么样?” 老人的语气平和,却带著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知道陈晓克无法拒绝。 陈晓克心里飞速盘算,对方如此急切,甚至不惜暴露更多身份也要见面,事情肯定非同小可。 他联想到自己近期的频繁穿越,隱隱有些不安。 “好吧,”陈晓克最终答应下来,“我现在过去。” “好,我们一会儿见。”老人说完便掛了电话。 陈晓克放下发烫的手机,深吸了一口气。现代时空的平静似乎被打破了。他看了一眼正在充电的手机,又想了想1950年那边,感觉时间仿佛被撕成了两半。 他不敢怠慢,立刻拔掉充电器,手机电量刚恢復到30%,便抓起车钥匙,出门驱车直奔郊外那个曾改变他命运的鱼塘。 一路上,他心思纷乱,不断猜测著老人紧急找他的目的。是关於那扇“门”的更多秘密?还是他频繁穿越引发了什么不好的变化?或者,是另一种他尚未知晓的规则和警告? 总之具体的情况还不知道。 头盔外面,现代都市的繁华飞速掠过,却让他感到一丝陌生和疏离。他的心思,早已大半留在了那个百废待兴、却充满激情的1950年。 陈晓克骑车再次来到那个偏僻的郊外鱼塘。和上次一样,那辆黑色的高档轿车已经静静地停在那里,符老先生依旧坐在小马扎上,垂著钓竿,而且神色明显凝重了许多。 陈晓克停好车,走了过去。符老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来了。” “符董事长,您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陈晓克开门见山,他心里还惦记著1950年工厂的准备工作。 符老缓缓放下钓竿,转过身,深邃的眼睛盯著陈晓克,仿佛要把他看穿:“小陈同志,你最近,是不是往那边……跑得很勤?而且,是不是弄了很多那边的旧票子,回来换钱了?” 陈晓克心中猛地一凛,对方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看到陈晓克的表情,符老嘆了口气:“你別紧张,我不是要追究你。我是担心你!更担心那扇『门』!我虽然过不去了,但我在这个时代还有些耳目。最近市面上,零星出现了一些品相极好、甚至可以说是『崭新』的第一版人民幣珍品,圈子里引起了小范围的关注。我一查,源头似乎隱隱约约指向你。你这是在玩火啊!” 听老人这么说,陈晓克一下就紧张起来。 老人语气加重:“你以为穿梭时空是那么简单的事吗?每一次往返,尤其是携带物资的往返,都会对时空结构產生细微的扰动。你大量地將那个时代的货幣带到现代变现,再用换来的钱购买现代工业品运回去,这相当於在两个时空之间建立了一条高强度的『物质循环』!这会產生巨大的『信息熵增』,极大地加剧时空的紊乱和不稳定!最直接的后果,就是那扇门会变得极不稳定,甚至……彻底崩塌!” 陈晓克愣住了,他確实感觉到了一些异样,只是之前没有在意,原来还可能有意外。 第二十二章交易 “我…我最近感觉,去那边的时候,越来越费劲,好像有一股力量在推开我。回来反而会很轻鬆。” “那就对了!”符老一拍大腿,“这就是时空排斥!你往那个时空注入太多不属於它的『变量』了!它在本能地排斥你!你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你会被彻底挡在门外,甚至更糟,被混乱的时空漩涡撕碎!” 看著陈晓克有些脸色发白,非常紧张的样子,老人缓和一下语气,“你都往那边运了什么东西?又带回来什么东西,可以跟我说说嘛?” 陈晓克也就把运过去的设备材料情况详细说了一下。 符老点点头,隨意问了一下,“你没有买房子换车?” “没有。”陈晓克摇摇头。 “也没有换个手机?”符老看著陈晓克手里的旧手机。 “没有。” 符老看著陈晓克,眼神复杂,有些好笑地道,“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你换回来这么多钱,居然…居然只是又拿去进货了?你没买房没买车,也没天酒地,就是一门心思地往那个时代运东西?那你图什么?” 陈晓克沉默了片刻,坦然道:“我没想图什么。我只是觉得,在那个时间点,我能做点什么,应该做点什么。” 他並不认为自己高尚,但是他还是有些情怀,嚮往著星辰大海。 符老闻言,怔了良久,才长长嘆了口气:“唉…你小子…跟我当年,完全不是一路人。我当年倒腾古董,为的是利。你倒好,像个…像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陈晓克听了却也摇摇头。 他不去后置资產和享受,並不是他有多高的理想。 只是现在的生活已经基本满足陈晓克的生活,他不是物资缺乏,而是精神空虚。 需要有更伟大的意义来支撑他继续奋斗下去。 这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追求。 符老摇了摇头,语气缓和了些:“但这样更危险!听我一句劝,立刻减少物资运输!尤其是高精度的现代工业品,能不带就不带!旧版人民幣也不要大量往回拿了,细水长流,偶尔一两张精品维持生活即可。” “可是…”陈晓克急了,“那边等著要配件,要恢復生產,要…”他想到了抗美援朝,但这话不能说出来。 “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符老打断他,“所以,我找你,也不仅仅是警告你。我…我想跟你做个交易,或者说,请你帮个忙。” 符老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深切的悲伤和渴望:“我之所以这么关注时空之门,除了怕它出事,还有一个私心…我在找我的妻子。” “妻子?”陈晓克有些意外,他感觉这个时空之门已经是自己的,符老做这么多事,就是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她…她当年也是跟著我一起穿梭的。后来我身体不行了,过不去了,她…她不忍心放弃那边的生意,又自己跑了两趟。结果…结果第三趟的时候,出了意外…门变得极其不稳定,摩托车回来了,人…人却再也没有回来…就消失在那道光里了…” 老人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些年,我想尽了办法,找了很多可能有关联的人,都再也打不开那扇门,更別提找到她了…直到你出现。但你去的1950年,和我妻子最后失踪的1935年,差了十多年…我本来已经绝望了。但现在,我不管了,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小陈同志,你能不能,在1950年…帮我打听一下?任何关於一个来自未来、行为可能有些奇特的女人的消息?哪怕只是捕风捉影的传说也好…” 陈晓克看著老人眼中近乎哀求的目光,心中震动。他没想到这扇门背后还藏著这样的悲剧。 “符老,1950年离1935年已经过去十多年了,这…”陈晓克觉得希望极其渺茫。 “我知道!我知道希望很小!”符老急切地说,“但只要有一线可能…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你不是需要钱和资源吗?我在这个时代还有点能力。我旗下有一家小型的精密机械厂,你可以过来掛个经理的职位,不用你天天打卡上班,但可以给你一份稳定的高薪,你可以合法地调用厂里的一些资源,甚至…可以少量地、更隱蔽地生產一些『符合时代』的东西。” 这条件极具诱惑力,能完美解决陈晓克在现代的资金和资源渠道问题。 但陈晓克沉思良久,却缓缓摇了摇头:“符老,谢谢您的好意。我会替你打听的,但我想…我还是想靠自己。您说得对,大量携带物资太危险了。我不能为了自己的方便,冒时空崩塌的风险。” 他抬起头,眼神变得清晰而坚定:“既然不能多带东西,那么,我就带知识过去。” “知识?”符老有些疑惑。 “对!技术手册、工艺流程图、合金配方、热处理曲线…这些可以通过头脑携带,却巨大无比的知识!”陈晓克的思路豁然开朗,“我可以把现代的技术,转化成1950年能够理解和实现的工艺!教会他们,让他们自己生產出来!这样,產生的『变量』会小得多,但带来的改变可能更深远!这才是真正可持续的支援!” 符老听完,怔怔地看著陈晓克,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年轻人。许久,他缓缓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讚赏和复杂的光芒:“好…好小子…有魄力,有想法。或许…你是对的。既然如此,找我妻子的事,就…就隨缘吧。你一切小心。” 陈晓克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留意的,符老。一有消息,我一定想办法通知您。” 陈晓克收下一张老照片,那是一个一头波浪卷带著微笑面容的女人。 照片很新,样子应该是復洗的新照片。 名字叫姜秀珍。 一个非常有时代特点的名字。 离开鱼塘,陈晓克的心情沉重却又充满新的方向。 他不能再做一个简单的“搬运工”了,他必须成为一个“播种者”,將知识的火种,小心翼翼地播撒在1950年的土壤里。 而第一步,就是要依靠1950时空那边的物资,完成来自装甲兵部队可能更大的订单。 第二十三章背景 符老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和关於时空风险的警告,始终在陈晓克脑海里盘旋。 对於自身的危险他避免,同时他还希望可以长期前往1950时空。 去那里干出一番事业。 而想起徐科长的审视目光仿佛还在身后。他知道,靠“搬”是走不长远的,甚至可能招致毁灭。 他必须换一种活法,让这座工厂真正在这片土地上扎下根,自己生长。 只是1950时空那“贫瘠”的工业土地,如何完成这么艰巨的任务? 骑著摩托往回赶的陈晓克一直没有考虑完备。 到了家里,看著手机几乎没有电量,陈晓克再次给手机充上电。 他这时又突然想到,“这位老人究竟是谁?他为何拥有那扇门,又为何如此了解其规则?他的財富有多少?” 强烈的好奇心和一丝不安驱使著陈晓克,打开手机在搜寻引擎里键入了“符”这个姓氏,加上“董事长”、“古董”、“集团”等关键词,並特意將搜索时间范围限定在90年代到21世纪初。 海量的信息碎片涌现出来,虽然大部分都是垃圾信息,需要他仔细拼凑。 仔细翻了几页,一些陈旧的企业黄页记录和早已无人问津的財经论坛老帖子,隱约勾勒出一个低调却庞大的商业帝国的轮廓。 “江西振华集团”——这个名字开始反覆出现。最早的记录可以追溯到八十年代末。一则模糊的旧闻提到,一位姓符的企业家在当时如火如荼的“下海”潮中,以其“深厚的文化底蕴和独到的眼光”,早期从事“民间工艺品和艺术品的贸易与交流”,迅速积累了第一桶金。 陈晓克明白,这“工艺品和艺术品”的委婉说法,指的恐怕就是那段穿梭时空贩卖古董的经歷。 隨著时间推移,关於“江西振华集团”的信息逐渐增多,但也更加官方和模糊。符老似乎极少接受专访,也鲜少出现在富豪排行榜上,但其触角却无声无息地延伸至眾多领域: 地產:九十年代初,振华集团参与了海南早期的地產开发;更显著的是,它在上海、深圳等核心城市持有大量优质商业地產和写字楼,但多以隱秘的离岸公司持有,难以查清全貌。 商业与製造业:集团旗下拥有多家涉及精密机械、五金工具、甚至小型发动机的製造工厂,產品大量出口。 这解释了符老为何能轻易提出让陈晓克去他的机械厂掛职。 物流与贸易:拥有自己的跨境物流公司和贸易公司,业务遍及东南亚和欧美。这显然是早期“艺术品贸易”的延伸和正规化。 投资:近十年的零星报导显示,振华集团开始转向更隱蔽的投资领域,参股了多家新兴科技公司和金融机构。 陈晓克越查越心惊。他尝试搜索“符董事长”或“符振华”的图片,结果寥寥无几,仅有的几张也是九十年代末某次慈善晚宴上的抓拍。 照片上的老人比他见过的要年轻一些,穿著中式礼服,面带微笑与旁人握手,眼神却一如既往的深邃平静,仿佛只是路过一场与己无关的喧闹。 只是最近这些年的报导却几乎没有了,哪怕是有,也根本看不到符老的身影。 所有的信息都指向一个结论:符老,或者说符董事长,是一个极其成功却又刻意將自己隱藏在幕后的商业巨擘。 他的財富並非来自股市的惊险一跃或网际网路的泡沫,而是源於一段不可言说的过去,並通过几十年前瞻性的布局和稳健的经营,渗透到了经济的毛细血管中。他所展现给外人的,可能真的只是冰山一角。 陈晓克关闭了瀏览器,靠在椅背上,长长吐了一口气。 他原本以为对方只是一个拥有奇异经歷的富家翁,现在才知道,自己接触到的,是一个能量远超想像的庞然大物的掌控者。 这也解释了为何符老能轻易知晓市面上出现罕见钱幣的消息——因为文玩城的地產就是振华集团的。 震惊过后,陈晓克的心情反而复杂起来。一方面,符老的实力意味著他如果真的愿意帮忙,提供的资源將是巨大的。但另一方面,与这样的人物牵扯太深,福祸难料。 而且陈晓克也不愿意依赖外人。 他现在的状態非常好,自己干著自己喜欢的事,不需要外人来指手画脚。 符老警告他不要扰乱时空,但其自身那庞大的、扎根於现代的商业帝国,又何尝不是一次次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所塑造的? 他揉了揉眉心,將这些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 无论符老是谁,拥有多少財富,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如何用正確的方式,经营好1950年的那个小工厂。 符老的警告他听进去了,而符老的实力…或许在未来某个真正危急的关头,会成为一张意想不到的底牌。 但现在,他需要做的,是继续回去当一个“播种者”。 关闭搜寻引擎,他不再急著联繫工厂订货,而是打开了那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 屏幕的光映著他专注的脸。他不再搜索“精密铸造”或“cnc加工”,而是考虑没有现代物料,如何利用现有设备,生產这些配件的问题。 现在工厂里存储的物料,是可以生產50套左右的。 这是之前陈晓克操作过去的。 以他们现在的生產能力,要全部加工出来,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而他就要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把前进厂的生產能力提升起来。 让这个工厂能具备一定的原材料生產能力,也让前进厂可以提升加工能力。 接下来他就开始疯狂地查找“50年代冲天炉操作”、“手工刮研技术”、“土法渗碳工艺”、“碳钢火鑑別法”……他將那些浩如烟海的现代知识,费力地翻译、简化、剥离掉所有超前的术语,变成一张张线条粗糙但原理清晰的示意图,一段段用最朴实语言写成的操作要点。 看看依靠当时当地的情况,如何构建起一条生產线来。 第二十四章技工学堂 夜色已深,陈晓克仍对著一叠摊开的图纸和资料发愁。 檯灯的光晕下,是他紧锁的眉头。完全摒弃现代物料,仅靠1950年的基础去生產那些坦克配件,思路是清晰的,但每一步都仿佛要踩著刀尖走过。 气缸头可以用铸铁翻砂,但废品率会高得嚇人;离合器片的摩擦材料只能用土法烧结,性能堪忧;而最大的拦路虎——齿轮,没有滚齿机,那用铣床分度头一个一个齿铣削的原始方法,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效率低下、质量不稳定、对老师傅的消耗极大…这条路,走得通,但代价巨大,且无法持久。 “不能这么硬闯。”陈晓克揉著太阳穴,自言自语。 符老的警告言犹在耳,大规模搬运此路不通,但少量、精准、隱蔽的支援,或许是唯一可行的折中方案。 现在不可能完全摆脱对现代的依赖。 他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可以少量多次地搬运。 不再输送成品,甚至减少半成品,而是输送能催生本土製造能力的核心部件。 他的目光落在“滚齿机”三个字上。对,就是它!如果能造出一台属於自己的滚齿机,齿轮问题就迎刃而开。 他立刻开始规划,在现代定製滚齿机最核心的部件——精密主轴总成、分度蜗轮副、高精度丝槓。这些部件技术含量浓缩,体积相对小巧,便於运输。更重要的是,它们只是“零件”,而非整台充满现代痕跡的机器。 而在1950年的南昌,“前进厂”將利用本地铸造能力製造笨重的床身、立柱,用自家的刨床、铣床进行加工,最后將所有部件总装起来。 这样,一台诞生於1950年的“本土”滚齿机就出现了。 输入的现代因素被降到最低,但带来的技术提升是跨越性的。 然而,这个计划有一个致命的前提:他陈晓克自己,必须首先掌握装配和调试这台精密机器的能力。 总不能把珍贵无比的核心部件运过去,却因为装配失误而变成一堆废铁。 刮研、校准、精度调整…这些手艺活,光靠图纸和说明书是学不来的,必须亲手去摸,去练,去失败无数次才能找到手感。 可是,去哪找这些老设备来练手? 他手头那点钱,採购了核心部件后已是捉襟见肘,再租场地、买旧工具机…他感到一阵无力。 他询问了一下旧工具机的情况,这些老旧工具机本身不值钱,但是需要运输加上维修保养,还是要不少钱。 这还得依靠旧版人民幣了。 陈晓克盘算著要拿出多少钱幣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那个熟悉的荷头像。 “青云谱昌南三店工业区,朱桥东路29號仓库。明天去接收。”信息来自符老的管家,言简意賅。 陈晓克一愣,下意识地回覆:“什么?接收什么?符老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真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电话直接打了进来,是符老本人。 “小子,”符老的声音有些急促,“你这不要命了?还要送过去东西?” “我不是继续输送物资,而是要练手,带技术过去,少量输入核心部件。”陈晓克解释一下。 “好,”符老知道错怪了陈晓克,他马上就想到陈晓克財力並不足的问题,“你的难处,我清楚。你想练手艺,想搞技术的想法是对的。但你手头那点钱,经不起折腾。从那边带东西过来换钱,每一次都是在走钢丝,你赌不起,我更赌不起。” 陈晓克还想坚持一下自己的独立性:“符老,我可以慢慢来,我自己能…” “时间不等人。”符老轻轻打断他,“你等得起,那边也等不起。別犯倔,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仿佛能看透陈晓克的挣扎,语气放缓了些,却更显深沉:“过两天,我给你发一个新的地址,去了报你的名字就行。里面该有的设备都有,缺什么工具、材料,直接跟里面的负责人提,他们会给你安排好。以后那里就是你的『技工学堂』。” 说完,不等陈晓克再回应,电话便掛断了。 陈晓克握著手机,愣了片刻,最终苦笑著摇了摇头。 这种被人完全看透,並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感觉,有些彆扭,但內心深处,却又有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他不得不承认,符老的能量和安排,解决了他所有燃眉之急。 单打独斗,確实太难了。 第三天,陈晓克接到一个新的地址,也在昌南三店工业园,按照地址找到那个车间。 这是一个路边树丛后面不起眼的建筑,要不是陈晓克按照门牌號找过来,都不能发现这里。 门卫室坐著一个50多岁看手机的保安,陈晓克就上前打了招呼。 “叔,这里是朱桥东路42號吧?” “是的,你找谁?”保安隨口问道。 “有人让我使用这里的设备。”陈晓克说起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他脸皮还是太薄。 “哦,是陈先生吧?” 听著先生二字,陈晓克都有些不自然,不叫同志,也確实只能叫先生了。 “是我。” “那请进来吧!” 保安把自动大门打开,陈晓克走进大门,大门隨即关闭。 保安也从保安室里走出来。 “我带你去里面看看,李经理还在车间里面等你。” 陈晓克听了也就点点头,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 推开沉重的铁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呼吸为之一窒。 工厂整体並不大,经过一个不长的走廊,在进入一间车间。 陈晓克看到一个內部宽敞明亮,与他想像中堆满废铁的景象完全不同。 这里更像一个精心规划过的、略显復古的生產车间。 几台保养得极好的老式工具机静静地矗立在各自区域:c620车床、x62w万能铣、b665牛头刨、z35摇臂钻…甚至还有一台小型的万能外圆磨床和一台老式的滚齿机! 这些设备显然都经过精心调试和维护,虽然岁月在它们身上留下了痕跡,但依然透著沉甸甸的精度和力量。 靠墙是一排整齐的工具柜,玻璃柜门后陈列著各式各样的量具:从普通的卡尺、千分尺到精密的块规、水平仪、光学平直仪,一应俱全。 工作檯上,钳工工具摆放得井井有条。 这要是他自己安置出来这样一间工作室,不说金钱,光是时间就得几个月。 而符老只用了3两天。 这是多大的能量呀! 陈晓克在里面转悠一下,一个穿著工装、气质干练的中年人微笑著迎上来:“是陈先生吧?符董已经吩咐过了。我姓李,是这里的负责人,也是您的技术协调员。以后您需要什么,无论是设备操作指导,还是特殊材料、外协加工,都可以直接告诉我。” 陈晓克看著眼前的一切,终於彻底明白,符老为他准备的不仅仅是一个场地,而是一个完整的、强大的后方技术支持体系。 他不再需要为资源发愁,可以將全部精力投入到最重要的事情上——磨练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对李负责人点了点头:“李经理,麻烦你了。那我们…就开始吧。”既然已经到了,那就开始干吧! 他的目光投向了那台等待被拆解又重装的滚齿机,眼中燃起了专注的火焰。 第二十五章实践检验 1950时空。 此时深秋的华北平原,天高云淡,但风中已带著凛冽的寒意。 某处戒备森严的训练场上,引擎嘶吼,履带鏗鏘,捲起阵阵黄尘。 一支坦克部队正在接受装甲兵司令部组织的战备检查,空气里瀰漫著柴油味和临战的紧张。 几位首长站在简易观摩台上,举著望远镜,神情肃穆。为首的是一位身材结实、面色黝黑的老军人,眼神沉静如古井,却透著能穿透一切的锐利。 他是新成立的装甲兵司令部负责人。 场下,一辆辆美制m3a3斯图亚特和日制九七式坦克排成进攻队形,进行著战术演练。 跨越障碍、爬坡越坎、靶场急停射击…多数坦克运行顺畅,动作乾脆,其中尤以2师2团的车辆表现突出,无论是机动性还是射击后的復位速度,都显得保养得宜,状態饱满。 老首长放下望远镜,对身旁的参谋淡淡道:“部队的士气不错。尤其是那个团,”他朝周团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车况保持得很好。眼下这个光景,能做到这样,不容易。” 一旁的参谋立即应道:“是!首长,那是坦克2师的2团所部。他们团在装备维护上,近期下了很大功夫。” 参谋手里可是有著部队坦克妥善率,能有多少量坦克可以出动,他是非常清楚。 演练结束,首长一行人走下观摩台,径直来到坦克集群前。周团长早已肃立敬候,敬礼报告。 首长还了礼,没有多余寒暄,径直走到一辆刚停稳的m3a3斯图亚特旁,手拍了拍还发烫的装甲,又俯身仔细查看了履带的磨损情况和主动轮的齿牙。 “保养得不错。”老首长语气平稳,但肯定意味明確,“车况比预想的要好。现在百废待兴,能维持这样的出勤率,你们用了心。” 周团长身姿笔挺,声音洪亮却毫不居功:“报告首长!这是分內之事!装备完好,才能保证战斗力!”他稍作停顿,如实补充:“…而且,我们也是运气好。前期,我们团里几辆老车趴窝,关键零件找不到替换,差点就成了废铁。后来,我们自行联繫尝试,找到南昌一家新成立的机械修理厂,他们想办法仿製出了一批配件,解了燃眉之急,这才让大部分坦克恢復了状態。” 首长“嗯?”了一声,目光转向一旁陪同的坦克2师师长和政委。 徐科长此时正站在师长侧后方,师长微微頷首示意,介绍道:“首长,这位是我们师后勤部的徐科长。老周他们团试用成功后,师里高度重视,已派徐科长跟进此事,初步评估认为该厂具备持续供应能力。” 首长的目光落在徐科长身上。徐科长上前一步,敬礼,匯报简洁清晰:“报告首长!周团长他们试用反馈良好后,我们对该厂——南昌前进机械修理厂——进行了初步考察和技术验收。该厂虽然规模小,设备旧,但老师傅手艺过硬,管理严格,仿製的配件精度和耐用性都超出了预期。这是该厂生產的配件样品和装车试用记录。”他递上一个油纸包和一份文件。 首长没有接样品,只是扫了一眼那份详实的记录,点了点头:“具体情况,让司令部技术处的同志详细评估。如果质量確实可靠,要形成正式报告,考虑扩大採购范围。不仅是你们师,其他兄弟部队也有很多车缺零件动弹不得。这件事,你们前期摸索,后期跟进,做得不错。” 他再次望向场中那些钢铁巨兽,语气沉重了几分:“形势紧张,中央已有决断。仗,很可能要过江去打。虽然坦克部队不会第一时间大规模投入,但我们必须做好准备,做到一声令下,就能开得动、冲得上!你们维持住了战斗力,这很好,要继续保持,更要进一步加强!” “是!保证完成任务!”周团长、师长、徐科长等人齐声应道。 数日后,天津,某隶属军方的检修所內。 几名技术经验丰富的老技师,正围著徐科长带来的配件样品。游標卡尺、千分尺、硬度计在他们手中熟练传递,伴隨著低声的討论和记录笔的沙沙声。 一位负责的老技师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樑,对等待结果的徐科长说道:“徐科长,你们送来的这几样东西,我们仔仔细细查验过了。” 他拿起那个日制九七式的炮塔齿轮:“材质用得对路,热处理也到位,耐磨和强度都够,齿形修得准,嚙合度很高。”又指了指斯图亚特的气缸头:“铸件致密,砂眼少,关键部位的尺寸抠得很严。” 老技师总结道:“总体看,这批配件做得相当扎实,完全满足,甚至超过了战场维修的要求。不比鬼子原装的差,更比咱们战时应急生產的强出一大截。你们从哪儿挖出这么个厂子?这手艺,材料都不简单。” 徐科长心中篤定,面色平静:“是江西本地的一家小厂,有老师傅,肯钻研,做事也实在。既然质量合格,我们师部就计划正式向他们下单採购了,希望能儘快缓解部队的急需。” 老技师点点头:“没问题,我们这边出正式检验报告。这样的好东西,有多少要多少,咱们的坦克都等著它们救命呢。” …… 现代,某市工业区內的车间里。 工具机的低沉轰鸣声持续不断。 陈晓克赤著膊,汗水沿著脊背淌下,工装裤上沾满了油污和金属屑。他正全神贯注地对付著工作檯上一个灰口铸铁的平板,手里拿著一把刮刀,进行著最基础也最考验心性的练习——刮研。 “停。”赵师傅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平静却不容置疑。 这位老技术工,是陈晓克让李经理聘请过来指导他练习技术的师傅。 他在车间里自己磋磨了几天,发现光看书,看网上的视频,並不能掌握如何生產组装滚齿机。 浪费了不少材料,才让陈晓克明白,他这些年的技术,並没有增加多少,他想著儘可能依靠自己,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陈晓克只得低下头,跟李经理说了情况,请一位懂老工具机加工装配的老师傅。 就这样赵师傅就来了。 一个个头不好乾瘦,头髮半光著,还有大半白的老人。 陈晓克直起身,喘著粗气,看著那块被涂上蓝丹粉后显出斑斑点点的铸铁平台。 赵师傅拿起一根精密水平尺,轻轻放在平台上,眯眼看了看水准泡的偏差,又用手指抹过几个刮削点,摇了摇头:“心还是浮。力道不均匀,深一刀浅一刀。有的地方吃上力了,有的地方还是虚的。你这基础不牢,后面装配精度根本无从谈起。” 他指著平台:“刮研不是用蛮力。是手感,是耐心。感觉刀刃咬住铸铁的那一下,吃多深,走多长,心里要有数。你这块板子,离『点数』和『均匀』还差得远。重来,今天就把这一块板子刮明白。” 陈晓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点了点头,没有爭辩。 经过社会这几年的毒打,已经让他知道,有老师傅手把手地教他,这个他最大的幸福。 他知道赵师傅说得对。 这些最基本的手上功夫,没有任何捷径可走,靠的就是成千上万次的重复和肌肉记忆的养成。 他重新俯下身,调整呼吸,將全部注意力凝聚在手腕上,感受著刮刀与铸铁摩擦时那细微的反馈。 第二十六章滚齿机 下午,在赵师傅的指导下,他开始尝试拆解那台作为教具的老式滚齿机。 光是拧下那些锈蚀的螺栓、小心翼翼地將沉重的箱盖吊开,就耗费了他大半天的功夫。 內部错综复杂的齿轮系、蜗轮副、丝槓、离合器…看得他眼繚乱。 “別急著装回去。”赵师傅按住他想要记录的手,“今天先把它看懂。这是分度蜗轮副,是心臟,它的精度决定了你加工齿轮的精度。这是差动掛轮机构,加工斜齿轮用的…这是进给丝槓…”赵工一点一点地指点著,陈晓克赶紧在笔记本上疯狂画著草图,標註著关係和原理。 “看懂了吗?”赵师傅问。 “大概…懂了点。”陈晓克回答得毫无底气。 “纸上得来终觉浅。”赵师傅哼了一声,“明天开始,每天拆装一遍。装不上,或者装上了转不动,就再拆,拆到明白为止。” 接下来的日子,陈晓克的生活变成了一个痛苦而单调的循环: 上午雷打不动的刮研、磨刀、测量基础练习。他的手上很快布满了水泡,水泡破了又磨出厚茧。 下午跟那台滚齿机“搏斗”。拆了装,装了拆。每次装配都会遇到新问题:齿轮嚙合间隙调整不当、轴承预紧力不对、丝槓有窜动…每一次失败,都在赵师傅的冷眼和指点下,让他对这台机器的“脾气”了解更深一分。 晚上拖著疲惫的身体回家,啃读那些带来的技术手册,对照白天的实践,理解每一个调整环节背后的原理。 人虽然是非常累的,但进步是缓慢而真实的。 让陈晓克活得非常充实。 他不再像最初那样毛手毛脚,动作开始变得沉稳、精准。 虽然离赵师傅那种举重若轻的大师境界还差得极远,但他至少不再是那个连老扳手都使不利索的门外汉了。 现代工人分工太细,他虽然是在工厂里干了多年,实际上在赵师傅看来跟新人差不多。 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內成为赵师傅那样的装配大师,但他必须儘可能为自己规划出一条在1950年成功组装出滚齿机的、切实可行的路径。 他开始有意识地记录,哪些工序必须自己在现代练到基本纯熟才能带回1950年? 哪些精密部件必须在现代定製好,因为1950年绝对无法加工? 哪些部件完全可以指导刘师傅他们在1950年就地铸造和粗加工? 装配过程中,最大的难点和可能出现的错误是什么?如何避免和纠正? 他的目標不再是“学会”,而是“拆解出可执行的步骤,並掌握最核心环节的技能”。 他要在现代时空,为1950年的那次关键组装,预先走通所有的弯路,准备好所有的“答案”。 每当深夜疲惫不堪,看著自己粗糙的双手和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草图时,他就会深吸一口气。 仿佛能透过车间的屋顶,看到另一个时空中,周团长和徐科长期盼的目光,以及那些亟待修復的坦克。 …… 这种看似劳累,但是每日都有所得的日子过的非常快。 陈晓克还有些享受这样的日子。 汗水浸透了工装,金属碎屑沾满了手臂,但陈晓克的眼神却异常明亮。 经过一个多月近乎自虐式的苦练,在赵师傅毫不留情的敲打和指导下,他终於能够独立地、磕磕绊绊地將那台老式滚齿机的主要部件拆卸、再重新组装起来。 虽然装配后的精度离赵师傅的標准还差得远,机器运行时还有些许不该有的振动和噪音,但至少它能转了,能铣出像模像样的齿轮了! 更重要的是,他摸清了这台机器的“筋骨”和“命门”。他知道哪些部件是心臟,必须绝对可靠;哪些是骨骼,需要坚固稳定;哪些是关节,需要精准配合。 “差不多了。”赵师傅背著手,看著陈晓克完成最后一次测试运行,难得地点了点头,“手艺是糙了点,但路子算摸对了。剩下的,就是到真刀真枪的地方去练了。” 陈晓克点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真正的考验,即將在另一个时空展开。 …… 1950年,南昌,前进机械修理厂 陈晓克再次出现在厂里时,身上带著风尘僕僕的痕跡。他没有声张,先叫来了刘金生师傅和罗文昌。 车间一角,他打开一个沉甸甸的、用油布包裹严实的木箱。刘师傅好奇地凑过来看。 箱子里並非成品零件,而是一件闪著冷冽金属光泽、结构极其精密复杂的部件——一根带著精密齿轮和轴承的主轴总成。 刘师傅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都直了。 他干了一辈子机械,也没见过加工得如此完美、材质如此高级的部件!“经理…这…这是…”他声音都有些发颤,想摸又不敢摸。 “刘师傅,”陈晓克压低声音,神色郑重,“这是我通过特殊渠道,好不容易弄来的滚齿机核心部件。有了它们,咱们慢慢自己就能造一台滚齿机!” “自己造滚齿机?”刘师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想法太疯狂了! “对!”陈晓克语气坚定,“咱们不能再用手工一个一个齿去铣了,太慢,精度也没保障。有了它,以后加工齿轮就容易多了。” 他拿出厚厚一叠图纸,这是他自己手绘出来的,没有採用现代的技术。 现在铺在桌上,图纸画得非常详细,但明显分成了两部分。 “刘师傅,您看,”他指著图纸,“这些最精密的部件,咱们造不了,我都搞来了。但是,”他的手指移到图纸上那些大型的铸铁件和结构件,“这个床身、这个立柱、这个工作檯、这些箱体和支架…这些咱们自己能造!” 他转向罗文昌:“罗同志,你立刻拿著这部分图纸,去联繫市里最好的铸造厂,就用最好的灰口铸铁,给我们翻砂铸出这几个大件毛坯来!钱不是问题,但工期和质量一定要盯紧!” 他又对刘师傅说:“刘师傅,铸件毛坯回来以后,粗加工和精加工的活儿,就全靠您和咱们厂这些设备了!刨床刨平面,铣床铣导轨,钻床打孔…这套图纸我画得很细,尺寸、公差都標清楚了。这可是咱们厂的命根子,活儿必须干得漂亮!” 刘师傅看著图纸上那些庞大的结构,又看了看箱子里那件精致的“心臟”,脸上先是难以置信,隨后渐渐被一种巨大的挑战感和兴奋感所取代。他重重一拍大腿:“经理!你放心!我这把老骨头,就是不吃不睡,也保证把这些大铁疙瘩收拾得服服帖帖,绝不让这些金贵玩意儿受了委屈!” 刘金生在这里乾的可是非常痛快,不仅仅是陈晓克给的工钱多,还因为这个老板说话做事都透著一股尊重,没有那些老板的骄横。 所以他也愿意多使点劲,端住这好不容易找到的饭碗。 陈晓克点点头,最后叮嘱道:“这件事,目前就我们三个知道。对外就说咱们接了个大活儿,给外地厂子加工一批大型机座。核心部件一定要保管好,绝不能让外人看见。” “明白!”刘师傅和罗文昌齐声应道,神情都无比严肃。他们知道,厂长这次弄来的东西非同小可,乾的是一件真正能改变工厂命运的大事。 很快,罗文昌就奔波於南昌几家铸造厂之间。巨大的床身、立柱等铸件毛坯陆续被运回工厂,堆满了半个院子。刘师傅带著徒弟们,开始了日夜不停的加工。 刨床轰鸣,铣刀飞旋,车间里瀰漫著铸铁切削特有的味道。 陈晓克则一边指导加工,一边开始规划下一次“运输”。 他不能一次把核心部件全带过去,目標太大。 他计划分两到三次,每次带一两个关键部件,减少风险。 他看著忙碌的车间,心中充满期待,也有一丝忐忑。 第二十七章融入1950 厂区內一片热火朝天。 刘金生师傅正带著几个学徒,围著几台巨大的铸铁毛坯件忙碌著。 刨床吭哧吭哧地削切著床身的导轨基面,铣床嗡嗡作响地加工著立柱的配合面,空气中瀰漫著铸铁屑特有的气味和切削液的微腥。 这是工厂自成立以来,第一项的大“大工程”。 陈晓克则在一旁的工作檯上,对著几张更复杂的图纸,不时和刘师傅低声討论著下一步的精加工和刮研工艺。 陈晓克决定停留在1950时空几天,把这里的工作梳理一下,再回现代去。 就在这时,看门的魏老倌小跑著进来:“经理,经理!工业局的沈局长来了,已经到了大门口了!” 陈晓克心里微微一怔,沈局长怎么突然来了?他赶紧对刘师傅交代两句,整理了一下衣服,快步迎了出去。 果然,沈局长的吉普车已经停在了厂门口,沈局长本人正背著手,兴致勃勃地打量著院子里那几个巨大的半加工铸件和一片繁忙的景象。 “沈局长!您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们这…乱糟糟的,都没个准备。”陈晓克连忙上前握手。 沈局长笑著摆摆手:“要什么准备!我就喜欢看这乱糟糟干活的场面!这才像个搞生產的厂子嘛!”他指著那些大铸件,“晓克同志,你们这是接了什么大活儿?搞这么大阵仗?” 陈晓克早有准备,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说辞解释道:“局长,是外地一家机械厂委託的,加工一批大型设备的底座和机架,活儿比较急,我们正全力赶工呢。” “好!好啊!”沈局长连连点头,显得十分高兴,“有活干就好,有活干就能发展!”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正式了些:“晓克同志,我这次来,一是看看你们厂的发展情况,二是代表市里,给你们带来一个任务,也是一个机会。” 两人走进那间简陋的办公室,罗文昌赶紧倒上茶水。 沈局长坐下,神色认真地说:“晓克同志,你们厂的技术能力,尤其是解决疑难杂症的本事,我是有所耳闻的。现在全国上下都在搞生產建设,我们南昌也不能落后。市里很多厂子,比如纺织厂、粮食加工厂、还有各个区的农具修理站,他们的机器都老了,经常坏,一坏就停產,严重影响生產和民生。” 他看著陈晓克:“你们厂的这些设备,是通用工具机,最適合干这种中小批量、多品种的零件加工和维修活儿。市里的意思,是希望你们『前进厂』能挑起一部分担子,作为我们nc市的定点机械维修和配件加工单位,支援一下本地的生產建设。你们看怎么样?” 听这话,显然工业局还是有明白人,知道以前进厂的设备能力,是可以支援市里其他工厂的生產的。 陈晓克心中一动,这正与他“民品养厂”、融入本地经济的思路不谋而合!给部队加工配件重要,给其他工厂生產配件也重要。 他立刻表態:“沈局长,这是好事!我们『前进厂』就是在政府和部队支持下才办起来的,能为南昌的建设出力,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们完全同意,坚决支持市里的安排!” “好!我就知道晓克同志觉悟高!”沈局长满意地笑了,但隨即又露出一丝为难,“不过…晓克同志,市里目前资金也紧张,可能没法给你们太多的直接补贴,更多的是政策上的支持…” 陈晓克要的就是这个!他顺势接过话头:“局长,您放心!我们理解国家的困难,不需要市里补贴。我们厂可以通过承接业务,自己养活自己。但是…”他话锋一转,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局长,我们现在最大的困难,不是没活干,而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他掰著手指头数道:“我们现在加工,全靠四处淘换来的那点废旧钢铁,质量参差不齐,根本保证不了质量。要是真正承接全市的维修任务,需要大量的铸铁、铸钢毛坯,还有各种型號的钢材。没有稳定可靠的原材料供应,我们就算有心,也无力啊局长!” 陈晓克这么说也是想让市里给他解决一部分原材料问题。 虽然他大致知道高品质的合金钢,政府不容易搞到,但是万一能搞到呢? 这不省得陈晓克冒著生命危险从现代运输。 他认为自己倒腾一些关键部件和稀缺物品就可以,其他还是要在1950时空想办法。 他目光恳切地看著沈局长:“局长,您看,市里能不能帮我们协调一下,给我们厂建立一个稳定的原材料採购渠道?不需要特殊照顾,只要能按照计划价格,定期给我们调配一些普通碳钢钢材和合金钢材的就行!有了材料,我们就能放手大干,绝对不给市里丟脸!” 沈局长听完,沉吟了片刻。 陈晓克提出的问题非常实际,这也是目前很多地方工厂面临的共性难题。他仔细权衡了一下,相比於直接给钱,协调物资指標虽然也难,但操作性更强,而且“前进厂”如果真能成为全市的维修保障点,解决原材料问题也是理所应当。 “好!”沈局长一拍桌子,“晓克同志,你这个问题提得实在!原材料的事,我回去就开会研究,儘量给你们解决!我会跟物资局打招呼,把你们『前进厂』列入重点保障的名单里,爭取每月给你们核定一批材料指標!” 他站起身,用力地拍了拍陈晓克的肩膀:“晓克同志,我就把话放在这儿!只要你们能保证质量,按时完成市里交代的任务,材料的问题,我来想办法!你们就放开手脚干!” 送走了沈局长,陈晓克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原材料渠道的打通,其战略意义甚至超过了一两个订单。 这意味著他的工厂將真正融入1950年的经济体系,获得持续发展的“血液”。 他立刻將刘师傅和罗文昌叫来:“刘师傅,罗同志,你们都听到了。沈局长给了我们任务,也承诺解决材料。接下来,我们要双线作战!” “刘师傅,滚齿机的项目不能停,这是咱们厂的未来,你亲自抓,挑最细心的徒弟跟著你。” “罗文昌,你立刻开始行动,主动去联繫工业局和物资局,看看能给我们提供什么材料,如果提供的材料合適,就联繫一下沈局长提到的那些纺织厂、粮厂,拉业务!就从最简单的维修零件做起,让全市都知道咱们『前进机械修理厂』的名號!” “是!经理!”两人领命,干劲十足地离开了。 陈晓克看著窗外忙碌的景象,知道他的工厂即將迎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它不仅为部队服务,也將开始为这座城市的復甦,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第二十八章货源 前进机械厂,从成立到开始生產,实际上时间並不长,nc市里的其他工厂单位並不知道市里还有这个厂,更不知道它的能力。 在工业局通知他们前进厂能够加工机械零件后,一些厂就主动跑来前进厂,问询情况。 实在是国內经过战爭,许多生產都已经断绝,而南昌解放这一年多,许多生產开始逐步恢復,但国內的生產体系並没有跟上,使得许多工厂和单位缺乏大量易磨损的部件。 比如抽水机、轧机、碾米机上的损坏轴、齿轮、轴承座、连杆等。 自行车的中轴、滚珠、脚踏轴、链轮等。 生產人力车、板车的车轴、轴承、套筒、剎车部件等。 纺织厂、米厂、电厂的传动轴、齿轮、蜗杆、皮带轮、键、销等非常通用的零件。 这些零件大部分加工起来並不复杂,就是材料上nc市场上却不能提供。 现在国家钢材產量小,特別是才刚刚恢復钢铁生產,所有生產出来的钢材,首先被用於国家確定的重点工程,如铁路修復、水利建设和军需生產。 其他方面的需求,都需要私人企业向主管单位申请。 或者国家为了利用私营企业的生產能力,开始普遍採用“加工订货”的方式。 即国家提供原料,私营工厂按照国家的指令和要求进行生產,赚取加工费。 这时,钢材主要是国家提供的,而不是企业自己去市场购买。 也就是说,虽然国內还没有实行计划经济进行统购统销,但由於钢材的稀缺性,已经开始有计划了。 之前陈晓克还可以说能够从外界搞到一些材料,隨著时间的推移,这种话已经越来越不可能说出来了。 同样给部队生產的零件,所需材料,也是需要前进厂向政府提出需求申请材料。 现在厂里还能依靠库存,但是今后就只能依靠政府提供什么,他们用什么了。 …… 眼看市里需求这么多,陈晓克感觉前进厂生產能力是不足的,需要进一步扩张。 也就是扩大工具机设备数量,增加人手。 当然设备和人员也可以找政府。 反正陈晓克也清楚今后要发生什么事,而且他也没有想著要当什么大老板。 更早一些建立合作关係更好。 今后就要採取能够在1950时空解决的问题,就在这里解决。 实在不行再想著从现代输送。 既然已经想好,陈晓克就骑上摩托车去工业局找沈局长。 街道上,阳光依旧和煦,但空气中似乎瀰漫著一丝不同以往的紧绷感。 广播里传来的不再是单纯的生產新闻,时而会插播一些关於“美帝国主义侵略暴行”的社论和“全国人民团结一心”的號召。行人步履匆匆,交谈声中,“战爭”、“鸭绿江”、“东北”成了高频词。 一种无声的战爭动员,正在这座城市的脉络中涌动。 陈晓克骑著摩托车穿过街道,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种变化。 工业局局长办公室。 沈局长桌上的文件似乎比以往更多,且大多带著“急件”或“密件”的戳记。他见到陈晓克,脸上带著疲惫却理解的笑容。 “晓克同志,我正想著找你。你们厂这两天的情况我听说了,任务压得很重,干得不错!”沈局长示意他坐下,“怎么,遇到大困难了?” 陈晓克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局长,困难確实不小,主要是產能实在跟不上了。现在不仅是市里各厂的维修件。我们厂就那么几台老设备,刘师傅他们几个人,就是天天不睡觉也干不完。长此以往,只怕要耽误大事。” 他诚恳地看著沈局长:“局长,我想请求政府的支持。厂子需要扩充,需要增加设备,增加人手。否则,恐怕难以承担起您和上级期望的重担。” 沈局长听完,沉吟了许久,手指无意识地敲著桌面。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外面略显萧瑟的院子,嘆了口气。 “晓克同志,你的难处,我懂。你想扩大生產,支援建设,这份心,我更懂!”他转过身,语气沉重而坦诚,“但是,现实情况,我得跟你交个底。” “设备…”沈局长摇摇头,“全新的,一台也没有。预算没有,指標更没有。现在所有能生產新工具机的厂子,任务都排到明年去了,优先保障的是东北和华北的重工业建设以及…部队的兵工厂。” jx省制定的一些计划,都因为韩战,给军工让路了。 他话锋一转,带著一丝无奈和期望:“不过,废旧设备倒是还有一些。物资局的仓库里,还有一些老旧床子,多是抗战时期遗留下来的『万国牌』,破的破,残的残,很多都缺零件。我可以批条子,让你自己去挑,拉回去。但是,能不能修好,能不能用起来,全靠你们自己想办法。这算是『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了。” “人员…”沈局长说到这个,神色稍缓,“这个倒是可以想想办法。劳动局那边登记在册的、有机械加工经验的老师傅虽然不多,但还是能挤出两个调给你。另外,我可以让街道再给你们多安排几个成分好、手脚勤快的学徒工。老师傅带学徒,是我们现在的老传统,也是解决人手问题的好办法。” 他走回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灼灼地看著陈晓克:“晓克同志,政府现在的难处,希望你能理解。所有的资源,首先要保证大局,保证军工。我能给你的支持,就是政策上的允许,以及这些破铜烂铁和有限的人手。剩下的,就要靠你们『前进厂』自己闯出一条路来了!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陈晓克心中早有预料,政府不可能提供现成的现代化设备。沈局长的回答,虽然困难,却恰恰给了他最需要的东西——合法性和来源可解释的物资。 他立刻站起身,语气坚定地回答道:“局长,我明白了!谢谢组织的信任和支持!有您这句话,有这些老设备和人手,我们就有了底气!您放心,设备再老,我们想办法修!人手再新,我们用心教!保证不会耽误任何生產任务,绝不给组织丟脸!” “好!要的就是这股子闯劲!”沈局长欣慰地一拍桌子,“条子我这就给你开。去吧,带著刘师傅,去仓库里『淘金』吧!希望你们能给我带来惊喜!” 离开工业局,陈晓克的心情反而踏实了许多。 政府无法提供现成的援助,这反而减少了他暴露的风险。 那些“破铜烂铁”,正是他发挥现代知识和来自另一个时空的“配件”优势的最佳舞台。 他骑上摩托车,直接回厂,先把这些破铜烂铁拉回来。 他再回现代儘快把剩下的滚齿机核心部件运回来。 这样就没有漏洞了。 第二十九章初探 现代与1950年时空之间,陈晓克经过数次谨慎的穿梭,成功地將那台滚齿机最核心、最精密的部件——高精度主轴总成、分度蜗轮副、关键的传动齿轮和丝槓——分批运抵了1950年的“前进机械修理厂”。 每一次运输,他都提心弔胆,仔细感受著穿越时那微妙的感觉。 令他稍感安心的是,时空之门並未出现过的剧烈排斥或紊乱跡象。这似乎印证了他的猜想:输入高度集成、体积小巧的“工业种子”或“器官”,而非大量成品或半成品,对时空结构的扰动要小得多。 这种“技术移植”的模式,或许是可持续的。 核心部件的到来,让整个工厂的“滚齿机项目”进入了最后衝刺阶段。 刘金生师傅带著几位骨干,几乎是日夜不休地扑在组装调试上。 陈晓克在现代苦练的装配技能发挥了关键作用。 他不再是旁观者,而是亲自上手,指导刮研导轨的接触点,调整蜗轮副的嚙合间隙,用百分表一丝不苟地打著主轴的径向跳动。 “这边,再刮三遍…对,感觉刀吃上劲的那个劲儿…” “这个垫片厚度不对,换0.05毫米的试试…” “预紧力太大了,轴承转起来发涩,松一点…” 他的指挥变得精准而內行,连刘师傅看他的眼神都从最初的惊讶变成了由衷的佩服。 这位年轻的经理,不仅门路广,手上的硬功夫更是深藏不露呀! 经过连续几天的奋战,当最后一颗螺栓被拧紧,电源接通,这台由“现代核心”与“1950年本土製造的身体”结合而成的滚齿机,发出了低沉而平稳的轰鸣声。 刘师傅小心翼翼地装上一个齿轮毛坯,进行试切削。刀盘缓缓切入,铁屑有规律地卷出。 经过4个小时的加工,测量…齿形、齿距、公法线长度…全部符合图纸要求! “成了!经理!咱们成功了!”刘师傅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脸上洋溢著巨大的成就感。 这台“土洋结合”的宝贝机器能够使用起来,意味著工厂从此具备了自主生產精密齿轮的能力,这是一个质的飞跃。 就在这时,厂外传来了吉普车的剎车声。 徐科长风尘僕僕地跳下车,脸上带著长途跋涉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锐利。 老魏带著他他径直走进工厂车间,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台刚刚完成试机、还在散发著机油和金属热气的新设备——那台结构明显不同於厂里其他老设备的滚齿机。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目光在那台新机器上停留了几秒,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探究,但他没有立刻发问。 “陈经理!刘师傅!”徐科长的声音洪亮而带著喜色,“好消息!bj那边的检测结果出来了。”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盖著红头印章的文件,语气振奋:“司令部技术处的专家们对你们提供的样品进行了全面检测!结论是:质量完全符合甚至超过了维修使用要求!性能稳定,可靠性高!” 他用力地拍了拍陈晓克的肩膀:“陈经理,刘师傅,你们立了大功了!首长非常高兴,正式批示:將『前进机械修理厂』列为装甲兵部队的后备维修保障定点单位!” “太好了!”陈晓克和刘师傅都喜出望外。 徐科长接著说道,语气更加郑重:“这次带来的不仅是肯定,还有新的、更艰巨的任务!”他又取出一份清单:“这是司令部根据各部队反馈,梳理出的新增四种急需配件清单,也是坦克上容易磨损的关键件。加上原来的五种,一共九种!司令部要求你们,儘快完成试製和小批量生產,以解部队燃眉之急!” 陈晓克接过清单扫了一眼,上面的零件结构更复杂,对材料和热处理的要求也更高,每样数量並不是非常多,但合计起来也有三百多件。 显然装甲兵司令部把更多的希望寄托在了前进厂,这喜悦之余,他感到了沉甸甸的压力。 徐科长的目光再次扫过那台滚齿机,意味深长地说:“陈经理,看来你们厂的技术革新很快啊。有了新设备,完成新任务应该更有把握了吧?司令部希望你们能扩大產能,確保这批重要配件的供应。” 陈晓克心中瞭然,徐科长肯定注意到了新设备,但这正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展示工厂的技术进步和潜力。他坦然回应:“请徐科长和首长放心!我们一定克服困难,全力保障部队需求!这台设备是我们自己想办法攒出来的,就是为了能更好地完成任务!” “好!要的就是这个劲头!”徐科长满意地点点头,“具体要求和技术参数都在清单后面。原料申请计划,我会协调儘快落实。我就等著你们的好消息了!” 陈晓克点头。 徐科长又道,“这四种零件的价格,你们也要核算合理的价格报给我,如果合適,就签订採购订单,还有你要报给我,你们在人民银行的户头,现在国家不允许现金支付,我们儘快把之前的零件款项给你们支付出来。” “是。” 陈晓克还真忘了这茬在银行开户的事,接下来应该让罗文昌把这事跑下来。 送走徐科长,陈晓克和刘师傅对视一眼,既有被认可的兴奋,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九种零件,更大的批量,更高的要求… “刘师傅,”陈晓克看著那台刚刚诞生的滚齿机,目光坚定,“咱们的『前进厂』,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开始。 接下来,咱们得打一场硬仗了!” 工厂的规模和技术能力,必须再上一个新的台阶。 再次去了库房,陈晓克看著从物资局拉回来的破铜烂铁,知道工具机加工设备依靠不上这个时代了。 能在这个物资匱乏的时代,都被堆到库房里不能用,也代表他们不能够发挥太大的作用。 必须採取跟滚齿机一样的操作方法,將更多的工具机核心运输到1950时空。 陈晓克知道,他现代仓库里的“技工学堂”,也需要开启新的培训课程了。 学习组装更多的工具机。 而上次找过沈局长的两天后,工业局的同志亲自带著两位老师傅来到了“前进机械修理厂”。 第三十章添將 来了新人,这对前进厂是好事。 陈晓克和刘金生师傅热情地迎了出来。互相介绍后,陈晓克打量著这两位新同志:一位黝黑敦实,沉默安静;一位清瘦戴镜,眼神专注。 工业局的同志介绍了两个人的情况。 邹永根四十一岁,身材不高,但异常敦实,像一截老树桩。他肩膀宽阔,手臂粗壮,指关节粗大凸出,手掌布满厚厚的老茧和癒合的烫伤疤痕,这是一双典型的长年与钢铁和机油打交道的手。 脸庞方阔,皮肤黝黑粗糙,一看就知道是常年经受炉火烘烤和室外作业留下的印记。 额头和眼角已有深深的皱纹,但眼神沉稳专注,看东西时喜欢微微眯起,仿佛在测量精度。 这也是长期看火候的留下的毛病。 头髮剃得很短,近乎青皮,鬢角已经白。穿著一身洗得发白、打著几个补丁但还算乾净的旧工装,脚上一双磨损严重的布鞋。 他的话不多,甚至有些沉默寡言,工业局介绍他的情况时,他也只是憨笑著点头。 邹永根是南昌本地人。少年时就在私营的“洪发铁工厂”当学徒,从拉风箱、搬铁坯干起,熬了二十多年,熬成了厂里顶尖的锻工和热处理老师傅。 尤其擅长凭经验看火候,对淬火、回火、渗碳等土法热处理工艺有独到的经验。南昌解放前夕,工厂倒闭,他一度靠打零工和帮人修补铁器为生,生活困顿。 近期工业局对城市工业摸底,才知道他的能力。 而魏长水要年轻一点,才三十八岁,可是身材比邹永根高瘦一些,背有点微驼,像是长年俯身在工具机上留下的痕跡。手臂不如邹师傅粗壮,但手指修长且稳定,指甲修剪得很短,指腹有长期捏刮刀和銼刀形成的硬茧。 面容清瘦,颧骨较高,戴著一副用胶布缠著腿的旧眼镜,镜片后是一双总是带著审视和琢磨神色的眼睛。 头髮梳理得比较整齐,穿著同样旧但更整洁的工装,胸前的口袋里別著一支钢笔和一个小笔记本。 他的性格比邹永根稍显活络,介绍时,他也能顺上几句。 他祖籍九江,抗战时期逃难到南昌。曾在一家为国民党修械所服务的小型机械加工铺做过多年钳工和装配工,不仅会操作车床铣床,更精通刮研、调试和总装。 他的手艺是真正的“慢工出细活”,特別擅长修復设备的几何精度和装配精密部件。 南昌解放后,那家铺子关了门,他因为有在旧政权相关单位工作过的短暂经歷,一度有些顾虑,找工作小心翼翼。 经工业局的同志反覆审查后,认为他属於单纯的技术工人,歷史清白,且其装配技术正是新建工厂急需的,於是將他动员分配到了“前进厂”。 了解了这些情况,陈晓克心里是极为高兴。 这是给他们送来了两位“宝贝”——一位精於“热加工”,一位精於“冷加工”。这正是目前工厂技术链条上最急需弥补的环节。 “邹师傅,魏师傅,欢迎你们!我们厂条件简陋,正需要你们这样的老师傅来撑场面啊!”陈晓克诚恳地说道。 邹永根搓著大手,有些侷促地笑了笑:“陈经理,刘师傅,俺…我就是个打铁的,干活还行,以后有啥粗活重活,儘管吩咐。” 魏长水则推了推眼镜,说话更条理些:“陈经理,刘师傅,过奖了。我们就是干技术的,厂里有什么活儿,我们一定尽力。” 刘金生师傅是行家,一搭眼就知道这两位是同道中人,而且是能顶大用的那种,脸上顿时笑开了:“好啊!太好了!这下咱们厂可算兵强马壮了!老邹,老魏,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一起把这摊子撑起来!” 这两位经验丰富、技术互补的老师傅的加入,极大地增强了“前进机械修理厂”的技术底蕴,也为应对即將到来的繁重生產任务和更复杂的技术挑战,奠定了坚实的人才基础。 陈晓克看著他们,心中对未来的信心又增添了几分。 有了三位老师傅,再加上新增的学徒工,前进厂就能更大规模的接受加工订单。 罗文昌也很快把前进厂的公章、財务章、和人民银行的户头办了下来。 陈晓克跟刘师傅也商量了其他四种零件用工工时,加上大致的物料价格和损耗,制定出来相对合理的价格。 其他维修零件也制定出来一个標准。 这样陈晓克就去徐科长暂时居住的招待所,把价格和前进厂的户头告诉徐科长。 这四种零件的价格,陈晓克没有瞎要,在徐科长他们的估算的標准之下。 徐科长看了一下,也就同意了。 他看的出来,陈晓克是真的没有打算多挣部队的钱,真是按照周团长所说,为了解决部队的困难。 这样双方就简单签订了订货协议。 不是什么正规的合同,更像是口头协议改成了文字。 陈晓克签字就算完成了。 既然这里的工作已经完成,徐科长要拿著信息回bj,报给装甲兵司令部的后勤部。 以后部队就凭藉收货情况,按时给前进厂打款,保证前进厂可以顺利生產。 陈晓克感觉自己在现代嫌弃麻烦想著要简单一点生活,可是到了1950时空却不嫌弃麻烦开始办起了工厂。 现在还要不断增加设备和人,一副要做大做强的样子。 感觉自己这也算是可以了。 但不管怎样,先把工厂的基础打下来,后面就可以不断的自我复製生產就好了。 重要的是他自己的技术能够快速的增长,並能不断解决一个又一个的生產难题。 再次回到现代。 这次陈晓克明確感觉到自己似乎自己精力更加旺盛了。 按说他在两面忙碌,少有休息的时间,应该更加劳累一些,可是现在他却精力非常充沛。 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 这也让陈晓克想到符老也曾经说过,他对时空之门並没有做到真正的了解。 还需要陈晓克继续去探索。 第三十一章进货 在现代的陈晓克就是补充知识,锻链手艺的时候。 他的手艺更多都在如何加工新的工具机上面。 老式的c620-1车床,在中国工业史上有著极高的地位。 从诞生起,就担负起国內国內普通工具机的主力。 前后生產了4000台。 这在现代看起来极为普通,但在这个年代,4000台工具机可能就是一个国家工具机数量的大部。 二战评价一个国家的战爭潜力可是要看工具机数量,特別是金属削切工具机数量。 而前进机械厂,也需要这样的工具机才能逐步扩大生產。 这也是依靠现在的1950时空不可能完成的工作。 还有那些小型的设备,也都是一样。 只是想製造和能製造难度还是太大。 陈晓克又开始了枯燥乏味的组装后再不断拆卸的过程。 赵师傅虽然不明白陈晓克为什么学习这些老技术,但是人家出钱请他,愿意学习老技术,他也就没有话说了。 这几乎又是一个对於赵师傅来说,喝茶水,刷视频,时不时指点一下陈晓克的日子。 重要的是还有钱拿。 本来看著这样的生活是比不上去公园转转,跟老伙计们吹吹牛,但考虑到自己一个人挣的钱都能给孙子还房贷了,赵师傅也就不说什么了。 反正这位干活认真,也听话,虽然悟性差了一些,但总体还是可的。 再次回到1950时空,已经快一个月了,陈晓克已经完成了拆卸c620-1工具机的基本功课。 还用工具机加工了一些简单零件,他想著带过去给那些淘换回来的机器,修理一下。 为了来回穿越,陈晓克不得不拿笔记本记下之前的工作,以免自己在一面待的时间长了,忘记了另一面的工作。 陈晓克刚把摩托停好,罗文昌就过来道,“经理你来了。” “怎么样,有什么事情吗?” “有,市物资局通知咱们,工业局和物资局协调下来的第一批原材料指標批了!让咱们这两天就去三號赣江码头仓库提货。” 现在厂子里就依靠陈晓克之前携带的物资干活,现在可算是有了新物资。 全厂上下可都盼著这批“计划內”的物资,指望著用好钢好铁大干一场。 “行,明天咱们就去。” 现在已经半上午了,工厂也没有汽车,钢材重量大依靠三轮摩托车不可能运输。 只能找个大车明天再去。 第二天一早,陈晓克和罗文昌就带推著厂里的大车和几个学徒工,兴致勃勃地赶到了指定的仓库。 仓库管理员是个面无表情的中年人,他核对著调拨单,嘟囔了一句:“『前进机械修理厂』…新单位?喏,那边那几个垛,就是你们的了。”他用手指了指仓库角落里堆著的一堆金属物料。 眾人兴冲冲地走过去,但当看清那堆“物资”时,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眼前的材料,远非他们想像中整齐码放、標籤清晰的型材和钢锭。它们更像是…一堆被归拢在一起的金属废弃物。 最边上倒是摞著几根还算规整的45號圆钢,上面用油漆模糊地写著规格,这是里面最“硬通货”的东西了。 旁边是几块巨大的、表面粗糙的灰口铸铁锭,看样子是某家铸造厂的剩余料。 但除此之外,就五八门了:几段锈跡斑斑、看不清原本用途的厚重工字钢;一捆粗细不一的旧铁轨,上面还带著道钉的凹痕;一些奇形怪状、像是从什么大型机器上切割下来的钢板件;甚至还有几个铸钢齿轮毛坯,但其中一个已经出现了裂痕。 没有標籤,没有材质说明,很多都覆盖著厚厚的铁锈和油污。 学徒工们面面相覷,有点不知所措。罗文昌的脸色有点发白,凑到陈晓克耳边低声道:“经理…这…这跟咱们想的…不太一样啊。这好多都是没牌號的废…” 陈晓克心里也是失望,但他很快压下了情绪。他蹲下身,捡起一块沉甸甸的不知名钢块,用手指抹开表面的浮锈,仔细看了看断口和顏色。 “不要说了。”他低声打断了罗文昌的抱怨,“这就是政府好不容易给找来的物资。国家现在有难处,能给咱们这些,已经是支持了。” 他站起身,对仓库管理员笑了笑:“同志,没错,是我们的。麻烦您了,我们这就装车。” 回厂的路上,大家一起拉著大车,车厢里的金属件哐当作响。路上的气氛有些沉闷。 回到厂里,刘金生、邹永根、魏长水三位老师傅都围了上来。看到卸下来的东西,刘师傅蹲下身子,拿起一小块废钢,用指关节敲了敲,又拿出隨身带著的一把小銼刀銼了两下,听著声音,看著銼痕。 “嗯…”刘师傅沉吟了一下,脸上看不出喜怒,“料是杂了点,好东西不多。这几根45钢是宝贝,得省著用。这些铁疙瘩还行,能化。这些旧铁轨和工字钢,得看火色才能知道是个啥成色,估计碳含量不低,硬著呢。” 邹师傅拿起那根有裂纹的齿轮毛坯,粗壮的手指摸了摸裂缝,瓮声瓮气地说:“这大傢伙,回炉挺好,能出不少铁水。” 魏师傅则推了推眼镜,仔细看著一块钢板的切割面:“经理,这堆东西,性能天差地別。以后下料前,每块料咱都得先试刀,火得看,硬度得测,不然没法干精活。” 陈晓克看著三位老师傅,他们脸上没有抱怨,只有一种见怪不怪的平静和职业性的评估。他心里一下子踏实了。 这个时代陈晓克查了一些资料,本就不能用后世的情况相比。 不是你想要什么钢材,去市场上基本都能找到的年代。 少量生產的钢铁都已经给了国家重要项目了,其他能收集到多少,就看运气了。 “老师们傅说得对。”陈晓克拍了拍手上的铁锈,“指望全是好钢不现实。咱们得学会『看菜下饭』。” 他指著那堆材料:“好钢用在刀刃上。那几根45钢,留给部队订单里最关键的轴和齿轮。这些杂铁和废钢,分类、预处理。能直接用的就用,不能直接用的…” 他的目光转向院子角落里,邹师傅正在带著人砌筑修復的那座冲天炉。 “全部回炉!邹师傅,你这炉子得加快进度了。以后,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杂铁,就是咱们的『矿石』!靠你这炉子和你的手艺,把它们重新熔炼、铸造成咱们自己能把握的、成分相对稳定的铸铁件和铸钢件!咱们自己给自己造『粮食』!” 这时也只能这么办了,想要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根本就不用想了。 现在是有什么吃什么。 邹永根师傅黝黑的脸上露出了憨厚却自信的笑容:“经理放心!炉子就差最后烘乾了!俺老邹別的不行,就看火候、配料化铁还有点把握。保证把这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儿,化成好用的铁水!” 刘师傅也笑了:“是这个理儿!咱们以前在老厂,啥破烂没化过?就这么干!” 魏师傅点点头:“原料不稳定,咱们后期加工和热处理就得更仔细。得多做试验,摸清脾气。” 原本有些沮丧的气氛,一下子被扭转了。 眼前的困难,反而变成了必须儘快攻克冲天炉和自主冶炼技术的动力。 陈晓克对罗文昌说:“罗同志,以后领料,不管来的是啥,都照单全收!同时,继续加大废旧金属的收购力度,特別是那些成分清楚些的废旧机器件,价格可以稍微灵活点。” “明白了,经理!”罗文昌重重点头。 从这一天起,“前进机械修理厂”的原材料仓库,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废铁堆积场”。但工人们不再抱怨,而是学会了在刘师傅、邹师傅的指导下,像“淘金”一样,对这些废铁进行分拣、鑑別、標记。 而那座即將点燃的冲天炉,成为了全厂最大的希望。它意味著,他们终於要开始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第三十二章入朝 冲天炉安排下来,可是陈晓克看著其他破烂设备也要继续维修出来。 这样工厂也就多了几台可用的设备。 “刘师傅,邹师傅,魏师傅,咱们开个会。”陈晓克把几位核心人员叫到简陋的办公室。 他铺开一张纸,上面简单画著工厂的布局和现有的设备清单。“几位师傅,现在的局面是,活儿多到干不完,这是好事。但凭咱们现在这几台老牙车(当地方言,指老旧的机器),就算大家三班倒,累吐血也啃不下来。” 他指向窗外工业局批条子淘换来的、堆在院子角落的那几台锈跡斑斑的废旧设备:“咱们下一步的生死线,就是它们!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些『废铁』修好、改造好,让它们转起来!这是我们扩大產能唯一的、也是最快的出路!” 刘师傅点点头,眉头紧锁:“经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这些老傢伙,缺胳膊少腿的,好多铭牌都看不清了,配件根本没地方找,修起来难度不小啊。” “困难肯定有。”陈晓克语气坚定,“但这也是检验咱们厂真正技术实力的试金石!刘师傅,您经验最丰富,总体协调和技术把关就靠您了。” 他看向新来的两位老师傅:“邹师傅,这些旧设备里,有一台老式夹板锤,锈得最厉害,但它们是热加工的基础。您是老锻工,热处理和锻打的专家,修復它们的任务,非您莫属!需要什么材料,你提出来,我去想办法淘换。” 邹永根搓了搓大手,黝黑的脸上露出郑重之色:“经理放心!锤子交给我!別看我老邹话不多,跟铁疙瘩打了一辈子交道,它们啥脾气我门清!保证让它重新烧起来,锤起来!” “好!”陈晓克用力点头,然后看向魏长水:“魏师傅,那台最复杂的、缺了半个齿轮箱的旧铣床,还有那台导轨磨损严重的老式龙门刨,就交给您了!您是装配和刮研的行家,恢復精度是您的拿手好戏!需要加工什么配件,咱们自己的车床铣床隨您用,如果材料不足,你跟我说。” 魏长水推了推眼镜,仔细看了看窗外那两台大型设备,眼中闪烁著技术人特有的挑战欲:“经理,刘师傅,这活儿有难度,但有意思。交给我吧,给我点时间,想想办法,应该能把它收拾利索了。” “不仅仅是修好,”陈晓克最后强调,“咱们的目標通过修復这些旧设备,锻链咱们的队伍,提升咱们的技术。同时,要用修復好的设备,去生產更急需的產品,甚至…去製造、改造出更適合我们需求的专用工装、夹具!我们要像滚雪球一样,让咱们厂的加工能力,自己滚起来,越滚越大!” 这个务实而富有挑战性的计划,让几位老师傅都听得热血沸腾。他们经歷过战乱和失业,深知有一个能让自己施展手艺、被尊重、还能为国家出力的平台是多么珍贵。 很快,整个“前进机械修理厂”如同一个大型的“设备医院”和“技术练兵场”,投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自力更生”运动。 邹师傅带著几个学徒,围著那台破烂的冲天炉,敲敲打打,砌筑耐火砖,修復鼓风机。 魏师傅则把那台旧铣床大卸八块,清洗、刮研、调试,找不到的齿轮就画图让刘师傅在自家车床上想办法“车”一个代用的。 刘师傅坐镇中枢,一边盯著日常生產,一边协调设备和技术难题。 陈晓克也在各种打著下手。 院子里,火星四溅,锤声叮噹,工具机轰鸣,学徒们穿梭忙碌,充满了粗糲而蓬勃的生机。 10月25日,中国宣布正式入朝参战。 广播和报纸上全面刊登了消息,一时全国都沸腾起来。 实际上陈晓克已经查到,志愿军在19日就已经入朝,这时第一次战役已经打响,没有隱瞒的意义,就宣布正式参战。 经过四个多月的宣传,中国人民大致已经明白,韩战的情况。 是美帝国主义扶持偽南韩政权,进行反对朝鲜人民独立统一的战爭。 而美帝还悍然入侵我国边境,大有一副要打垮朝鲜民主主义共和国后,继续入侵中国的架势。 所以人民群眾虽然才过上安稳日子一年多,但对於国家出兵进行抗美援朝的伟大战爭,都是非常拥护。 虽然这不免还是有人忧心忡忡,但是经歷过抗日战爭的国人,还是明白,不能让美国人靠近鸭绿江。 要不然日本帝国主义的故事可能要重演。 “……中国人民志愿军已於10月19日跨过鸭绿江,入朝参战!……美帝国主义不顾我国政府一再警告,悍然扩大侵略战爭,把战火烧到了我国边境鸭绿江边,严重威胁祖国安全!……全国人民必须动员起来,支援前线,抗美援朝,保家卫国!……” 街上的广播声在工具机的轰鸣中显得有些断续,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工厂里的噪音仿佛瞬间降低了几个分贝。 邹师傅停下了手中的锤子,直起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泥灰,侧耳听著,黝黑的脸上眉头紧紧锁住。 魏师傅停下了刮刀,扶了扶眼镜,透过车间的大门,望向远处喇叭的方向,神色凝重。 刘师傅从一台车床边走过来,手里还拿著一个量规,静静地听著。 几个学徒也停下了手里的活,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广播还在继续,阐述著战爭的正义性和必要性,號召全国人民增產节约,支援前线。 短暂的寂静后,刘师傅率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都听到了吧?老话怎么说来著?『兵来將挡,水来土掩』!美国佬想把战火烧到咱家门口,咱就不能答应!咱们工人虽然不能上前线扛枪,但咱们手里的活儿,就是咱们的枪炮!” 他举起手里那个刚车好的坦克履带销轴,提高声音:“咱们多生產一个合格的零件,前线的坦克就能多跑一公里,就能多打一发炮弹!咱们修復一台设备,就能生產出十倍百倍的零件!这就是咱们的战场!” 邹永根师傅重重地“嗯”了一声,拿起大锤,更加用力地砸向炉体的耐火砖缝,仿佛那砖缝就是敌人的脑袋。他闷声闷气地对学徒说:“火泥再和稠点!这炉子,必须儘快点起来!前线等著用钢呢!” 魏长水师傅没说话,只是重新俯下身,手中的刮刀动得更稳、更仔细了。他负责恢復工具机的精度,他知道,工具机的精度,就是未来零件质量的保证,丝毫马虎不得。 陈晓克感到一股热流涌上心头,混杂著对战爭的忧虑和作为后方一员的责任感。他大声对工人们说:“刘师傅说得对!咱们『前进厂』的每一个人,从现在起,都是抗美援朝生產线上的一员!咱们加一把劲,前线就多一分胜算!从今天起,所有部队来的订单,优先排產,加班加点也要按时保质完成!” 没有更多的豪言壮语,广播结束后,工厂里的金属撞击声、工具机轰鸣声、砂轮摩擦声,反而变得更加密集、更加有力。每一个人的动作都似乎更快了几分,眼神也更加专注。 第三十三章就是练 这时陈晓克感觉歷史已经照进了他的现实。 爆发的抗美援朝战爭,就在他的生活里发生。 他再也不能以一个旁观者的態度去看待这些事情的发生。 一种无声的紧迫感和使命感,瀰漫在充满油污和铁屑的空气里。 他们修理的不再仅仅是冰冷的机器,他们加工的每一个零件,都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它们將匯入支援前线的洪流,成为保家卫国的一份力量。 陈晓克看著眼前忙碌的景象,心中感慨万千。 歷史的洪流,终究將这座小小的修理厂也裹挟了进来。 他原本只想著能安稳立足,此刻却真切地感受到肩上的担子重了千钧。 他知道,这座刚刚起步的工厂,和这个刚刚诞生的国家一样,即將迎来一段最为艰苦、却也最为光荣的岁月。 而他所能做的,就是带领大家,握紧手中的工具,打好这场属於他们的“生產战役”。 …… 陈晓克则再次返回了现代时空。他的目標更加明確:不再仅仅是学习操作,而是疯狂查阅老旧设备修復案例、土法改造技术、非標配件製造工艺的资料。 他將自己变成了一个“技术情报中心”和“解决方案库”,不断將那些经过简化和处理、符合时代特徵的技术思路,注入到1950年的工厂实践中。 他现在能感觉到,每一次穿越,身体似乎都適应了几分,那种精力充沛、思维活跃的感觉愈发明显。 这带给他更高效率的学习能力。 但他无暇深究,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这场跨越时空的技术攻关之中。 …… 现代,初冬,某市郊工业区的车间。 窗外,梧桐树的叶子早已落尽,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倔强地伸向灰白色的天空。 早上陈晓克骑著摩託过来时,已经感觉昨天晚上下过雨后,天气已经更冷了。 一阵冷风捲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拍打著车间的门,发出哗啦啦的轻响。车间里没有像数控工具机车间那样需要恆温生產。 这里只能靠一台老式的电暖风机嗡嗡地吹出些有限的热风,与窗外萧瑟的初冬景象相比,车间內却是一番火热景象。 陈晓克只穿著一件被机油和汗水浸得发黑的工装背心,额头上汗珠滚滚而下。他正以一个极其彆扭的姿势,半弓著腰,全身的重量压在一把刮刀上,对著一条厚重的、搁在支架上的旧工具机导轨,进行著毫米级的刮削。 “停!”赵师傅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冷静得像一把卡尺。 陈晓克直起酸痛的腰,长长吁了口气,白色的哈气在冰冷的空气里格外明显。 赵师傅拿起精密水平仪和光学平直仪,在导轨面上来回检测著,又用手指抹了点蓝丹涂在標准平板上,在导轨上轻轻推研了几下,拿起平板查看接触点。 “嗯…比上周有进步。”赵师傅难得地点了点头,但隨即手指点著几处,“这里,这里,还有那头,接触点还是太少,发虚。力道还是不均匀,腰马没沉下去,全靠胳膊较劲,干一会儿就变形了!重来!” 陈晓克抹了把汗,苦笑道:“赵师傅,这刮研真是门苦功夫,比健身房擼铁累多了。” “废话!”赵师傅瞪了他一眼,“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是工具机的『骨头缝』里的真功夫!你以为是你小子玩的那堆电脑控制的铁疙瘩?数控床子是快,但没了电,它就是废铁!这手艺,什么时候都能让铁疙瘩活过来!接著练!今天不把这500个点刮出来,別想吃饭了。” 如果说之前赵师傅还是拿钱办事,现在他倒真有些喜欢上这个看似有些傻的小年轻。 他不知道陈晓克是不是有钱人家的傻儿子,但是他愿意踏踏实实地学习这些技术,却是非常不错。 陈晓克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再次俯下身,將全部心神凝聚在手腕和眼眸,感受著刀刃与铸铁摩擦时那细微至极的反馈。 空气中只剩下刮刀刮过铸铁的“沙沙”声,单调却蕴含著一种近乎禪定的专注。 休息间隙,他走到工作檯边,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大口浓茶。 台上摊开著几张已经翻得卷边的c620-1车床的装配图,旁边是他那本写满了密密麻麻笔记和计算公式的笔记本。 “赵师傅,”他指著主轴箱部件图上一个复杂的装配关係问道,“这个前轴承的预紧力,调整的时候,凭手感到底怎么判断才算最佳?图纸上只给了个范围,太模糊了。 赵师傅凑过来,看了一眼:“书上怎么说的都是理论。真上手,你得这么干:先紧到转不动,再往回松一丝,感觉到有极轻微的轴向窜动,再紧回去刚好消除这个窜动。那个点,就是最润的状態。这玩意儿,得靠手去『听』,说不明白,得多装拆几次才能找到感觉。” “明白了,就像老司机听发动机异响一样。”陈晓克若有所思。 “算你小子开窍!”赵师傅难得地笑了笑,隨即又有些不解地摇摇头,“我说晓克啊,你这劲头我是真佩服。可我就不明白了,现在满世界都是数控、加工中心,学这些老掉牙的东西,还这么拼命,你到底图个啥?难不成真要去非洲开修理厂?” 陈晓克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他笑了笑,语气带著一种刻意的含糊和真诚:“赵师傅,不瞒您说,我就是喜欢这些老工具机用著得劲,”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觉得这些东西才是根基,学通了,以后再学啥新的都容易。” 赵师傅听了,嘬了下牙子,点点头:“嗯…这么一说,倒也是条正路子。老手艺不能丟。成,你小子有这心,我就把我这点老底子,都给你抖搂出来!” “太谢谢您了,赵师傅!”陈晓克感激地说。 “谢啥!”赵师傅摆摆手,“不过你这进度抓得也太紧了,跟赶著去救火似的。慢慢来,手艺活,急不得。” 陈晓克心里苦笑,面上却只能点头:“是,您说的是。” 可是心里陈晓克却在想著,那边等配件等得急,他也只想著儘快学个大概,能应付个七八成也好。 赵师傅不再多问,拍拍他肩膀:“行吧,你自己有数就行。来,继续!刚才那个力道,我再给你演示一遍…” 仓库外,北风呼啸,寒意渐浓。车间內,电暖风机的嗡嗡声、刮刀的沙沙声、师徒间的討论声交织在一起。 陈晓克手上的老茧又厚了一层,但他心中的蓝图,在赵工毫无察觉的倾囊相授下,正一点点变为他能够带回1950年的、实实在在的“火种”。 第三十四章有钱就是好 “经理,银行通知我们,有bj的一笔款项已经到了我们帐上。” “是不是坦克部队的?” “是的,金额数量还不少。” 陈晓克一到工厂,罗文昌就匯报了情况。 “你核对清楚,把帐目做好了就行,既然到了钱,这几天多买几只鸭子和鱼,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 “陈经理,你对大家太好了,咱们这三五不时的要改善伙食,大伙可都过好了嘴癮,肚子上也都长肉了。”罗文昌这话虽然有些恭维陈晓克的意思,但实际上也没有说错。 工厂中午管一顿饭,陈晓克可没有给大家萝卜青菜地对付,而是米饭管够还几乎顿顿有肉,三五不时还增加一些鱼。 这种伙食在现在看来太正常不过,可是在这个年代就太好了。 整得街道上不时找陈晓克,问他这里还要不要学徒工了。 “大家乾的都是重活儿,不吃好点如何能够有力气。” 陈晓克却认为吃这点並不算什么,体力消耗大的工作,不多吃点油水大的食物,哪里会有体力干下去。 再说吃点好的大家也有干劲。 看看现在工厂的氛围,不管是老师傅还是学徒工都在用心干活,就知道陈晓克这么做是没有错的。 “就是重体力,整个南昌城里也没有吃这么好的。” 陈晓克摆摆手,这样夸奖他没有意义,他不的標准不是这个时代而是后世,陈晓克又想起了一些事,“对了,咱们人越来越多,光靠魏师傅一个做饭也不行,我看从街道上再找一个做饭好的人,把午饭管起来。” 过去工厂就几个人,午饭就由看门的魏老倌兼著做一下,反正他自己也要做饭。 可是工厂人越来越多,光让他一个人做,还要看门收发信件就有些忙碌不过来。 再说魏老倌做饭的水平,就属於能够做熟级別。 你也不要对一个老光棍的厨艺,有太大的奢望。 所以陈晓克就感觉再找一个人为好,要不然都浪费了好食材。 “就只做午饭,给多少钱合適?”罗文昌认为安排一个人只做午饭有些太浪费。 给多了不合適,给少了没有人愿意干。 “这个人还可以打扫一下工厂的卫生,烧烧水的吗!魏老倌也不能长期离开工作岗位。”陈晓克道。 干活的人多了,后勤保障上就需要增加人手,不然还得安排工人自己去烧水。 日常这个活儿就是魏老倌和罗文昌两个人在做,可是罗文昌还要不时出去跑外勤,经常长时间不在厂子里,这水都不够喝的,时常断水。 “是是。”罗文昌赶紧点头,他也知道这是个问题。 他和魏老倌两个人现在工作都有些多,兼著干总错著位。 工人们在工厂里干活,出汗多,烧的水看似不少,根本就不够喝的。 光增加暖水壶也不是个办法。 “还有,你跟街道上说说,这自来水看看能不能给咱们接上,一直都买水也太不方便了。” 现在nc市里能够供应自来水的地方还很少,哪怕是老城区也只有少部分供应上自来水。 如果光是吃饭喝水用水还好说,买上一些也够用,但今后生產上用水会逐步增加,再买就太麻烦了。 罗文昌点点记下。 “还有电话的事,你也记下,市里如果能接,咱们就接上,有些联络也不用老跑腿。” “陈经理还有什么安排吗?”罗文昌问道。 “没有了。”陈晓克突然又想起来点什么,“后勤上的事,你看著办,该增加人手,就增加人手,该买的就买,要全力保障生產,我看天气凉了,给大家都做两身干活用的厚衣裳和鞋袜,肥皂、毛巾也要备上,对了你也做两身外出见人的板正衣服,不说多高档,也要看著整洁亮堂。” “师傅们做,学徒工也做?” “都做,魏老倌也要做,当然也包括我。”陈晓克也开著玩笑。 他確实需要一些这个时代的衣服,后世的衣服虽然质量更好,但跟这个时代差別太大,让他怎么看起来都像个异类。 陈晓克这么安排下去,他自己感觉还没有什么,可是罗文昌却已经有些激动起来。 陈晓克这个老板似乎对大家有点儿太好了,吃上就不多说了,现在居然还管起大家的穿。 虽然他给的工钱在南昌城里不算高,但如果提供这么好的吃和穿,那么他绝对是南昌城里最好的老板了。 罗文昌给就过许多老板和国民党政府干过,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老板。 “怎么样?行吗?”陈晓克看著罗文昌许久没有回话,又问了一下。 “经理,你对大家太好了。” “这算什么,工厂是大家的,自然大家都要过的好。” 前进厂现在虽然是他名下的厂子,可是陈晓克还真没有就把他当成自己的私產。 不说未来的公私合营,就是现在陈晓克也想把它办成一个合作式的工厂。 他不是老板,也不是资本家,只是一个管理者和生產者,工厂的利润只能用在扩大再生產和职工福利上面。 工厂里面没有压迫,也没有阶级,大家都是劳动者,大家一起的奋斗,一起发展。 只是他对於合作社的发展还不太懂,加上他也没有时间过多考虑这个问题,也就没有跟人说起来。 但他的理念是这样的。 他不想到了1950时空,还是像后世那样资本控制著一切,也许这样想法有点儿肆意妄为,也有点儿年少轻狂,更不知所谓,但他愿意在新生的新中国这里践行他的理想。 罗文昌对於陈晓克所谓工厂是大家的还不理解,但是他也能看出来,陈晓克真的没有像一个资本家里的大少爷一样。 实际上就凭藉他跟著大家一起干活,一起吃饭,也能看出来,他跟那些富家子弟是不一样的。 “好,我找裁缝给大家都做衣服。” 做衣服这点非常重要,就拿他来说,身上这身衣服,都已经穿了四年多,许多地方都是缝补多次,家里的媳妇每次洗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把衣服洗坏了,他没有一件外出见人的衣服。 而那些工人情况也都差不多,有几个学徒工的衣服明显都小了两號,都露著小腿。 应该是之前的衣服,人长大了,家里没有钱做衣服,只能將就穿著。 这几年大家过的都不好,吃都吃不饱,自然衣服上就顾不得了。 第三十五章新衣 陈晓克自己並不感觉这算什么。 可是第二天裁缝来时,整个工厂就像过年了一样。 裁缝的皮尺在工人们身上来回比划,魏老倌紧张得直搓手:“同志,给我做结实点,耐磨……”老裁缝笑著指指带来的样品:“老师傅放心,这是帆布,磨穿了我免费补!” 这种布料採用平纹编织,但使用的纱线非常粗壮,密度很高,从而形成了厚实、坚硬的质地。 帆布表面平整,耐磨、耐撕扯,但手感较硬。 作为日常穿的衣服不合適,但是作为工作服却再合適不过了。 量到新来小柱子时,裁缝皱眉道,“身长4尺,腰节一尺二寸八,袖长,……一尺八寸三。” 身后的小徒弟赶紧记录下尺寸。 陈晓克过来看了一眼,感觉小柱子的个头和重量都太差了,想著他的岁数只有17岁,对裁缝低声说:“尺寸都放宽一点,这孩子还在长身体。”他转头大声对眾人说:“以后每半年量一次身材,增加一次衣服,衣服不合身了隨时改。” 只有衣还是不行,得增加夏装。 这话一出,工厂里一下似乎安静下来,接著就是一片谢“陈经理”的话声。 这半年一做,大家可就不用担忧衣服穿了。 罗文昌却让裁缝给陈晓克安排做了三身衣服,两身是车间干活的衣服,跟工人们一样,一身却是外出的衣服。 这套衣服用的料子要好一些,用了呢。 不管怎么说,陈晓克是工厂的门面,不时需要见各级领导,不能穿的太寒酸了。 陈晓克一开始是不同意的。 可是考虑到罗文昌说的也有道理,也就同意了。 给工厂这十多个人,做衣服,前后了前街裁缝铺十多天时间。 他们很长时间也没有碰到这么多的活,也算是小挣了一笔钱。 消息传到街上时,副食品店的老板老周正在拨算盘,对来买酱油的街道於干事嘖嘖称奇道,“好傢伙,前进机械厂这是要上天啊!学徒工都发工装,昨天还有人找我打听工厂的人。” “他们厂还缺人不?”老周停下算盘,“我儿子初中毕业在家半年了……” “排队去吧!”老於笑道,“现在全街道上谁不知道前进厂顿顿有肉,发新衣。昨天大家都在传,说这家厂子的工人过得比干部都阔气。” “这哪能呀!还是你们干部好。”这话老周才不会说呢!前进厂也是他家店的大客户,日常从他店里没少买东西,再说还指望工厂继续扩张要人呢! 可得盼著工厂要更好。 傍晚下工时,工人们第一次没有急著离开。 刘师傅带著徒弟们自发打扫车间,小柱子把新领的肥皂切成小块分给大家,给大家洗手之后,这才有些恋恋不捨地离开。 魏老倌守著大门,对著下班的工人就念叨:“明日都多留著肚子,新厨子来厂里第一顿饭,听说要做生燜鸭哩!” 夕阳洒在车间新装的玻璃窗上,映得“安全生產”的標语闪闪发光。 陈晓克站在办公室窗前,看著工人们说说笑笑离去的背影,忽然对罗文昌说:“老罗,你说要是全中国的工人,都能天天吃上肉,季季穿上新衣,该有多好。” 罗文昌正在整理服装订单,闻言抬起头来。晚霞透过窗欞,在这个年轻经理身上镀了一层金边。 他忽然觉得,这个总说“工厂是大家的”的东家,或许真的在想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 前进厂似乎已经进入了正轨,车间里机加工的声音一直都没有停下来,政府调拨的物料数量越来越多。 废弃的物料也堆满了小半个院子。 现在就赶紧期盼著冲天炉能够赶紧投產,既能消化这些废弃的物料,还能给工厂提供好的铸铁。 只是连日来的阴雨终於停歇,天空放晴,但厂院里的泥泞仍未乾透。 今天,全厂的气氛却与这潮湿清冷的环境截然不同,空气中瀰漫著一种混合了焦躁与期待的灼热感。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院子角落那座新砌筑而成的、敦实粗壮的冲天炉上。 炉体用耐火砖和耐火泥砌成,外面箍著几道加固的铁箍,像一个沉默的巨人披掛著简陋的甲冑。 炉顶的加料口敞开著,炉前的出铁槽和出渣槽像伸出的臂膀,用耐火材料精心塑形並烘乾。 鼓风机嗡嗡作响,一根粗大的风管连接著炉膛下部的风口。 邹永根师傅站在炉前,黝黑的脸膛比平日更显凝重。 他穿著那身洗得发白、溅满了泥点和耐火泥的旧工装,脖子上搭著一条灰乎乎的毛巾。 新衣服他可捨不得在干这活儿时穿。 几个学徒工肃立在他身后,眼神里既有紧张,也有抑制不住的兴奋。 陈晓克、刘金生、魏长水以及罗文昌都站在稍远一些的安全区域,屏息凝神地看著。 这是工厂迈向自主生產的关键一步,成败在此一举。 “开始上料!”邹师傅声音低沉地发出指令,打破了寂静。 学徒们立刻行动起来,按照邹师傅反覆交代的“底焦—铁料—层焦—熔剂”的顺序,开始通过加料口向炉內分层投料。 最先投入的是大块的焦炭,作为底焦,它们是炉温的基础。接著,工人们用铁锹將分类好的生铁锭、废钢、回炉料按照计算好的比例投入。 每铺一层金属料,就再加一层焦炭和少量的石灰石,石灰石是熔剂,用於造渣。 炉料在炉內逐渐堆积,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邹师傅紧盯著加料口,不时用手比划著名,控制著每一层的厚度和均匀度。 “停!底焦够了!” “铁料,铺平!” “层焦跟上!石灰石撒匀称!” 他的指令简洁而精准。 整个上料过程,像是一场庄严的仪式。 学徒们也都非常安静,只是看著握著工具有些发白的手,知道他们现在非常紧张。 所有炉料加注完毕,加料口被沉重的盖板封死。 “点火!”邹师傅深吸一口气,发出了最关键的命令。 一个学徒用长杆將引火的木柴从风口送入炉內底焦底部。 很快,一股淡淡的青烟从炉顶冒出,隨即变成了浓烈的黑烟,伴隨著焦炭被引燃的噼啪声。 鼓风机开始向炉內送风,风声骤然加剧,炉內的火焰呼啸声清晰可闻。 浓烟逐渐变为黄烟,最后变成了灼热的红黄色火焰,从加料口和风口窥视孔喷涌而出,带著令人窒息的热浪。 炉体开始发烫,周围的空气被炙烤得扭曲起来。 邹师傅像一尊铁铸的雕像,岿然不动地站在炉前,儘管热浪扑面,他依旧透过风口上的窥视孔,紧紧盯著炉內火焰的顏色和形状。 他看的不是温度计,而是千百年流传下来的“火色”——火焰白亮刺眼,说明炉温高;火焰发红髮暗,则说明炉温不足或焦炭燃烧不充分。 这是无法用仪器衡量的经验。 也是自古传下来的智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炉內的呼啸声越来越响,温度已经升到了足以融化钢铁的程度。 “准备出铁!”邹师傅根据火色和燃烧时间,判断铁水已经化好,猛地一挥手。 两个学徒立刻用长钢钎猛地捅开出铁口的泥塞。 剎那间,一股耀眼夺目的、白亮炽热的铁水,如同熔岩般从出铁口汹涌而出,沿著出铁槽奔腾流淌,注入早已准备好的浇包中。 铁水表面跳跃著蓝色的火焰,飞溅出炫目的铁,將周围每个人的脸庞映照得通红,空气中充满了令人牙酸的灼热金属气息和四散的热辐射。 “快!堵上!”出铁完毕,邹师傅立刻命令用备用泥塞堵死出铁口。 另一个学徒同时捅开出渣口,让比重较轻的熔渣从上部流出,进入渣槽冷却。 第一包铁水被天车吊运到浇注区,早就等候在那里的刘师傅和魏师傅立刻开始指挥进行浇注——將铁水注入已经准备好的砂型模具中,这些模具是几个简单的工具机底座试验件的毛坯铸型。 炽热的铁水与潮湿的砂型接触,发出“嗤嗤”的声响,腾起大片的蒸汽和烟尘。 整个化铁过程持续了约一个多小时,直到炉料基本化尽。 当最后一包铁水出炉后,邹师傅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用毛巾擦了擦如同水洗般的脸膛,脸上露出了疲惫却欣慰的笑容。 “成了!”他走到陈晓克和刘师傅面前,声音有些沙哑,“炉况顺行,风压稳定,看那铁和火色,这炉铁水温度不低,流动性也好,应该能浇出好件!” 陈晓克看著浇注区那逐渐冷却凝固、泛著暗红色光芒的铸件,又看了看那座依然散发著灼人热量的冲天炉,心中一块大石终於落地。 这座炉子点亮的,不仅仅是铁水,更是“前进机械修理厂”真正意义上自主生產的希望。从今天起,他们终於可以把那些“废铜烂铁”,真正转化为有用的“工业粮食”了。 陈晓克的心思却並不只是用冲天炉来炼製普通的灰铸铁。 而是要向著球墨铸铁进发。 第三十六章学铸铁 球墨铸铁,在中国俗称“球铁”或“稀土镁球墨铸铁”。 它与普通灰铸铁的根本区別在於其內部的石墨形態。 普通的灰铸铁,內部石墨呈片状。如同內部充满了无数微小的裂纹,严重割裂了金属基体,导致材料脆性大、强度低、几乎没有韧性。 球墨铸铁通过在铁水中加入球化剂,使石墨生长为球状。 球状石墨对基体的割裂作用降到最低,应力集中效应大大减小,从而使铸铁的机械性能发生质的飞跃,其强度、塑性和韧性远高於灰铸铁,某些性能指標甚至接近或超过普通碳钢。 这就是陈晓克要发展的铸铁。 球墨铸铁於1947年在英国被发明,是当时世界上最前沿的金属材料技术之一。 中国在1950年代即开始实验室研究,並很快取得突破。中国科学家创造性地利用本国丰富的稀土资源,研製出了適合中国国情的稀土镁球化剂,解决了当时纯镁球化工艺复杂、成本高、不安全的难题。 只是现在国家还没有真正的拿出来研究成果。 在1950年代初,球墨铸铁的配方和生產工艺属於高度机密,是名副其实的“大国重器”技术。 只有极少数国家重点企业和研究所掌握核心技术和进行小批量试生產。 使用球墨铸铁对於百废待兴、钢铁工业极其薄弱、又面临西方封锁的新中国来说,球墨铸铁的出现具有战略级的意义。 歷史上中国“以铁代钢”,突破钢材短缺的卡脖子困境,这是最核心的意义。 中国当时极度缺乏轧制大型钢材的重型轧机和生產优质钢的平炉、电炉。球墨铸铁的出现,意味著可以用铸造这种相对简单、成本低廉的工艺,生產出性能堪比锻钢的零件。 例如,原本需要昂贵锻钢製造的柴油机曲轴、重型工具机的传动轴、大型齿轮、汽车后桥等,现在可以用球墨铸铁铸造出来!这为国家节省了宝贵的外匯和战略物资。 而且球墨铸铁还可以“以铸代锻”,简化製造工艺。 锻造需要大型锻压设备,投资巨大、工艺复杂。 而铸造相对容易实现。球墨铸铁使得许多形状复杂、承受交变载荷的关键零件,可以通过一次浇注成型,大大简化了生產流程,降低了製造成本。 后来中国用稀土替代镁作为球化剂,这充分发挥了中国的优势,要知道中国稀土储量世界第一。 利用稀土镁球化剂,走出了不同於西方的技术路线,形成了中国特色,將资源劣势转化为技术优势。 球墨铸铁发明后,立即被应用於最急需的领域——军工,特別是坦克、火炮零件上,还用在了拖拉机曲轴、齿轮、柴油机、压缩机曲轴、火车配件等,为新中国初期的工业化和国防建设立下了汗马功劳。 现在球墨铸铁的配方是高度机密,可对於陈晓克来说,现代社会球墨铸铁已经是相对落后的技术,並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前进厂完全可以使用这台冲天炉进行球墨铸铁的生產,所需的一些球化剂,陈晓克也能从现代携带过来。 接下来不过就是反覆的试验而已。 而且这样的技术並不是超越世界,还是在推广中,陈晓克拿来正好。 而且陈晓克也要试验一下如他採取这种再研发的方式,会不会触动时空规则。 因为稀土球化剂还没有被发明。 未来这种被他在这个时代再重新发明的事情还会出现很多,他要小心的试探,別被时空规则直接碾压了。 只是有这种想法,实践起来还是需要他在现代找一家工厂,真正的学习过,操作过,观察过,这样才行。 不要以为看了说明书就真的懂得,工业生產可是没有那么简单,那样恐怕需要付出太多的实验代价。 陈晓克自己在操作工具机生產上就已经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要亲自找这样的工厂进行练习。 这方面他就跟符老安排给他的李经理联繫了。 “你说要去进行球墨铸铁生產的厂子?” “是的,就是60-70年代那种,机械化程度低的工厂。” “这种工厂现在可不太好找,现在环保压力大,这种小厂子都不好生存,也就生產一些井盖栏杆之类的產品。” “那就麻烦李经理了。” “不麻烦。”李经理赶紧道。 公司把他安排到这里,他一开始以为公司把他发放了呢! 可是看在公司每月多给他5000块钱工资的情况下,他也忍了。 本来人到中年被优化了也是非常正常,他心里也都有准备。 可是来到这里之后发现他的工作是如此的简单,一天都可能没有任何事做。 平常只需要三五不时的检查一下陈晓克使用的物料补充上就行。 而陈晓克提出的一些要求,也非常简单,没有什么难度,让他在这里乾的好不自在。 现在陈晓克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二话不说赶紧去找,虽然他不知道陈晓克到底是要干什么,但是上级跟他说过,不要问人家让你干什么,你完成就得了。 他一开始还有点儿忐忑不安,担心接手一个烫手山芋,可是看著陈晓克在车间里学技术,还是这种老旧淘汰的技术,他也就不管了。 谁知道是不是人家有什么癖好而已,钱不少拿活又不多,也没有什么危险,他想那么多干什么? 只是找这种铸造厂有些难。 nc市里的铸造厂,都是是精密铸造,智能化机械化,不適合陈晓克的要求。 也只有从周边城市找一下。 最后在丰城找到一家,丰城市是传统重工业基地,过去有大量煤矿、机械厂,配套產生了许多小型铸造厂。 虽然很多已升级或关闭,但仍有保留传统工艺的小厂存在,生產井盖、农机配件等。 找到工厂並不是完成了任务,他需要联络工厂,能安排陈晓克过去学技术,还得让工厂老师傅可以倾囊相授,让陈晓克可以最短最快的时间內学习会。 这样才对得起公司给他开的高工资。 这看似不难,实际上也不简单,但以振华企业的关係网络很快就就解决了问题。 这家工厂还跟振华集团下属单位有不少生意往来,通过集团协调一下,就把陈晓克的要求完全满足。 普通的铸铁技术,都是已经要淘汰的,也没有什么技术秘密可言,还有人愿意来学自然没有问题。 …… 陈晓克跟李经理约好时间,上午由李经理亲自开车拉著他,一起前往丰城市。 丰城市距离nc市並不远,走高速用不了两个小时。 他们还没有上高速,李经理就跟那边铸造厂的老板联繫了一下。 他昨天已经確定了行程,现在再確定一下。 而他们刚下高速,对面就已经把电话打了过来。 人家的老板已经等在高速口。 在高速口会了面,陈晓克看对方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面庞黝黑,挺著一个大肚子,一看就是一个老板的派头。 可是他见了李经理和陈晓克一上来就热情的不要不要的,好似下属见了上级来视察一样。 实际上情况也大差不差,振华集团现在已经是他们公司的业务大户,可是一点都得罪不起。 反正陈晓克真正来头他也没有打听到,跟他们接触的採购主管只说是集团总部派下来的人,具体情况他们也不清楚,反正伺候好了就可以。 “李经理辛苦呀!我都说了我们可以去nc市里接一下陈主管的。”这位握著李经理的手,就是一顿恭维。 李经理也是老油条,对於葛老板的態度自然就只是装作看不见。 葛老板要拍集团的马屁,他还真把陈晓克自己放出来,让葛老板接走,而自己不送一下,再去这边看一看,万一出点什么事,他这经理也就不用干了。 那么他这几万的工资也拿的太简单了。 葛老板又夸奖了几句陈晓克,也是一顿青年才俊的论调。 显然他还在猜陈晓克的身份。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陈晓克的跟脚,这就让他的话听起来非常好笑。 但要论起人家的接待,自然是没得说的。 一行人没有直接去工厂,而是直接去了饭店。 说是要给陈晓克接风洗尘。 丰城的饮食跟nc市基本差不多,也没有太多特色,但是来的饭店规模很大,档次也不低,吃的一顿还是非常不错。 加上作陪的人,都非常积极主动,这顿饭吃的叫陈晓克也算是开了眼界。 他本来就是一个小打工的,要说高档的场所,实际上他也没怎么涉及,现在在里面这么走了一圈,也算是长了1分见识。 李经理却是常吃常看,颇为自在。 饭后葛老板还安排了洗脚按摩,到了下午才陪著陈晓克去厂子里转悠去一下。 认识了各级领导和几个师傅。 住的地方,葛老板给他安排到了一个酒店,等级虽然不高,但是胜在乾净,距离工厂也近。 陈晓克一开始还没有懂这是为什么,晚上葛老板再次安排他跟厂里的人吃了一顿后,算是跟厂里的人都熟悉了。 再次回到酒店,倒在床上,他才有些明白过来,葛老板这是把他当成了振华集团的太子爷下来视察了。 陈晓克感觉这样不行,他又不是什么振华集团的太子爷,他是来学技术的,就要踏踏实实的学技术,不要搞的走过场那一套,来看一看就行。 这样让葛老板的工厂里面的人如何看待他? 第三十七章铸造厂 第二天一早,陈晓克就换了一套干活的衣服,去了这家名为丰城城南铸造厂的工厂,由於昨天他来过厂子,门卫看了他一眼,就让他跟著工人们一起进了厂里。 陈晓克直接找了车间主任,让他安排自己跟著老师傅学习技术。 车间主任对於陈晓克这么来真的还非常不適应。 实际上铸造厂的人,还真没有认为陈晓克会真的学习铸造技术。 铸造工厂里的活,又不是什么好工作,污染大,环境差,对身体还不好,最重要的还是不挣什么钱。 来这里干活的都是40以上的老傢伙。 有钱家的孩子连製造业都不愿意学了,更不要说铸造技术。 何况还是这种落后的、没有前途的技术,有什么可以学的? 但是陈晓克要学,车间主任也不能推脱,只能给葛老板打了电话,获得许可,才开始安排师傅教陈晓克。 这是看似落后的技术,但也是一个精密且复杂的工艺过程。 要不然也会到了1947年才被发明。 要知道这个时间点,铸钢锻钢技术都已经发明,並广泛地应用在工业领域里,而球墨铸铁技术来的有些晚了。 但也正是它的到来,使铸铁技术又能长期存在下去。 在许多方面长期都得到保留。 球墨铸铁技术其核心在於通过在熔融的铁水中加入球化剂,使石墨以球状形態析出,从而极大地提高了铸铁的强度、韧性和塑性。 从原料准备与配料、熔炼、球化处理、孕育处理、浇注、冷却与落砂、清理与后处理、热处理、检验,都是非常复杂。 並不是光看书就能学习会的內容。 虽然大家一开始看到陈晓克时还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学习这个技术,但是看著他诚诚恳恳,踏踏实实,不仅问的勤,也愿意动手学习,大家教起来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了。 陈晓克也就开始正式的学习过程。 第二天简单走了一遍生產过程,陈晓克认为已经怎么也得学习半个月以上。 陈晓克就叫李经理不用在这里守著他,他回南昌就行了。 他一家老小都在南昌,又不跟陈晓克这样无所顾忌。 李经理也考虑他是没有必要在这里守著,他只需要不时过来看看就行,反正也不远,开车坐火车都可以。 李经理让陈晓克在这里安心学习,所有费用都不用担心,还可以上手试著生產,他都已经谈妥,就是要他注意安全。 陈晓克也表示知道了,学习技术不能心急,要多经歷各种各样的问题,才能独立生產时可以应对各种问题。 要不然去1950时空可就没有人指导他了。 接下来陈晓克就计划每一个步骤都要跟班学习,並亲自上手去干。 首先就是选取原料。 铸造球墨铸铁原料要高纯度生铁,必须使用低磷、低硫的铸造生铁或球墨铸铁专用生铁。 硫是球化剂的天敌,会严重干扰球化反应。 加入一定比例的洁净废钢可以调整铁水的碳当量,並减少遗传性缺陷。废钢应无锈、无油污。 可使用本厂球铁浇冒口等回炉料,但必须严格控制其比例,避免杂质元素的积累。 要根据目標化学成分和碳当量进行精確配料。 城南铸造厂使用的熔炼设备是中频感应电炉,这一点跟前进厂的冲天炉不同,陈晓克还为此专门问了几个使用过冲天炉的老师傅,他们在陈晓克递上的烟后,给陈晓克专门讲解了其中不同。 重要的不是炉子,而是控制温度,铁水出铁温度应足够高,以保证球化处理效果,並利於脱硫。 最关键的核心工序是球化处理。 有冲入法、盖包法、型內球化法,城南铸造厂使用的是盖包法。 这一道工序,陈晓克在这里反覆跟了十天,才算是基本掌握了核心技术。 接下来孕育处理、浇注、冷却与落砂、清理与后处理、热处理、检验等工序,陈晓克又前前后后跟著干了两个月。 他一开始认为半个月就可以了,可是全套跟下来,居然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才真正地跨过门门槛。 而接下来陈晓克为了测试自己是否全部掌握技术,还向厂里申请全程亲自操作。 葛老板一开始还不同意,在询问了车间主任后,才知道陈晓克在这里踏踏实实地学习了快三个月了。 他也就一开始还关注陈晓克,后来发现陈晓克在车间里安心学习,也就渐渐不去管他。 虽然振华集团为了陈晓克学习技术的事,已经增加从他的厂子里进货数量,可是葛老板还是担忧陈晓克出事,让车间主任盯著陈晓克。 接下来陈晓克从选料开始,各种配比都亲自操作完成,独立不用老师们的指导操作下来,时间就过去了三个半月。 这期间自然有失败。 这大大超出他预料用半个月就学习下来的进度。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如果陈晓克拿著书面的资料去1950时空去摸索著干,这个不知道要干多长时间,浪费多少材料。 虽然很多技术是已经数据化了,但就跟做饭一样,什么时候加入什么食材,怎么加入都是学问。 差距一点往往味道差距极大。 小白很难根据书面资料和视频就把饭菜做好吃了。 最后陈晓克记录下来,成功生產优质球墨铸铁的关键是低硫铁水、精准的球化处理、充分且瞬时的孕育、快速浇注、良好的工艺设计。 这些工序和技术要点环环相扣,任何一环失控都可能导致铸件报废,因此需要极其严格的过程控制。 所以其他人看到陈晓克的总结,一样也不能成功生產出来球墨铸铁。 三个月的高强度学习,让陈晓克整个人瘦了一圈,手上添了无数烫伤和水泡留下的印记,工装裤上沾满了永远洗不掉的耐火泥和金属粉尘。 但他眼神却异常明亮,充满了收穫的篤定。 他站在车间里,看著自己独立操作、最终检验合格的那几块qt450-10的球墨铸铁试棒,心中感慨万千。 现代铸造厂的中频电炉、光谱仪、预处理站、餵丝球化站、自动化控制系统…这些精良的设备和高度的自动化、数据化流程,保证了生產的稳定和高效。 但他知道,这套现代工艺几乎无法直接照搬到1950年。 他学的不是如何操作设备,而是理解了球墨铸铁生產的每一个物理化学过程的本质。 现在,他需要做的是“翻译”和“降维”——將这套知识,转化为1950年的“前进厂”能用土办法实现的工艺。 他在笔记本上,郑重地写下了“1950时空球墨铸铁项目可行性分析与前置条件”的標题,开始逐一列出必须解决的难题。 核心难题是球化剂与孕育剂 现代使用成分精准、预合金化的稀土镁硅铁合金,安全、高效、球化效果稳定。 1950时空几乎没有现成的商品化球化剂,而且当时金属镁是战略物资,极其昂贵且难以获取;稀土更是新奇事物,如何提纯、如何与镁、硅铁製成合金,是绝密技术。 解决办法,就是必须设法搞到极少量的纯镁锭和稀土富集物。 陈晓克想著前期可以从现代运输过去,慢慢再想办法 可以尝试在厂內用坩堝炉自行熔炼配製“土法稀土镁硅铁合金”。这需要反覆试验配比,过程危险,且成分极不稳定。 这是最大、最难的技术壁垒,是“从0到1”的突破。 孕育剂上,也可以从现代运输过去高效孕育剂,再从1950时空慢慢找 75硅铁。 硅铁还是相对好找的。 还要改造熔炼设备,也就是冲天炉,需要採用硷性炉衬,尝试在炉內或炉外进行脱硫处理,尽最大可能降低原铁水硫含量。 这是成功的前提! 还要千方百计提高出铁温度,以保证球化反应顺利进行。 球化处理工艺上,只能用最原始的冲入法。 即在堤坝式浇包的一侧凹坑內放入碎块状球化剂,盖上铁板或硅铁粉,然后冲入高温铁水,利用铁水的冲刷和热量使球化剂反应。 检测与质量控制上,因为没有任何现代化检测设备。 成分靠炉前三角试片白口深度估算,球化成功与否全靠肉眼观察火苗和经验。 实际上最简单的检验方法就是砸断试棒,用肉眼观察断口。 成功球化应是银灰色致密断口,有韧性。 这是邹师傅这样的老师傅必须练就的“火眼金睛”。 想著1950时空的生铁来源复杂,硫磷含量高;废钢杂质也多。 应该严格筛选炉料,儘可能使用低硫生铁和乾净废钢。这需要罗文昌有“淘换”物资的极大本事。 陈晓克合上笔记本,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前途光明,但道路极其曲折。 在1950年生產球墨铸铁,是一次真正的“土法上马”的科学试验。 所以不能著急,要一步一步来。 首先还是要在1950时空把各种准备工作做好,才能开展真正的实验。 第三十八章修轴承 在丰城市城南铸造厂学习时,陈晓克也不是没有来1950时空。 在工厂休息时,陈晓克还是忍不住来这边看看。 在这边跟工人们一起乾乾活,交流一下,感受一下这边的生活,保持一下机械加工的手感。 赵师傅跟他说过,这干活的手,跟唱戏的嘴一样,要不停地练,要不然就会时间长了不用生疏下来。 这实际上也算是一种休息。 现在前进厂除了部队的订单,本地的订单也在不断增加。 现在不只简单的零件需要前进厂加工,就连一些相对复杂的工件,大家也找前进厂想办法解决。 实际上前进厂的成立,算是解决了nc市机械加工能力不强的问题。 偌大的nc市,一省的省会,没有一座大型的机械加工厂,这是一般现代人想不到的事。 可是这在民国太正常不过了。 民国期间nc市有一些小型机械加工厂,比如江西民生机器厂。 还有一些小型铁工厂和修理铺,分散在市区,主要从事机械修理、零部件加工、铸造等业务。 但他们的机械加工能力都不强,缺乏足够的机器和设备,同时加工精度也不足。 使得许多部件不能加工。 前进厂规模也不大,但是整体技术水平已经高於nc市和整个jx省了。 它有铸造能力能化铁水、浇注复杂铸件。 拥有车、铣、刨、钻、磨全套金属切削能力,並能达到较高的精度。 精通刮研、调试,能让老旧设备恢復精度,这是“手艺”的顶峰。 还能进行淬火、回火、渗碳等基础热处理。 这样一个厂,已经能够成为江西工业的母机生產地了。 只可惜现在原材料供应不足,加上许多物料需要陈晓克从现代带过来,使得这个母机,看著能下蛋,但是原料不足,下不出来蛋来。 可就是如此,前进厂就已经带给了,nc市非同一般的变化。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 此时的江西,还没有京九铁路,现在对於江西最重要的是浙赣铁路。 隨著国家开始恢復建设,铁路也愈加繁忙。 这时南昌浙赣铁路机务段检修地沟里,混合著机油、煤灰和铁锈的味道。 一台庞大的kd型蒸汽机车静静地趴在检修线上,像一头疲惫的钢铁巨兽。 kd型也称“天皇”/“米卡多”蒸汽机车,铁路员工和民眾常称之为“日本大鬼”。 这些机车主要是二战结束后,作为战爭赔偿从日本接收的,它构造速度一般在80公里/小时左右,牵引力大,皮实耐用,非常適合浙赣线的运输需求。 只是现在它的连杆已经被拆下,粗壮的曲拐销轴颈裸露著,上面布满了磨损的痕跡和细微的拉伤。 这是滑动轴承坏了,把轴给磨了。 机务段的几位老师傅围在旁边,摇头嘆气。 段长和从市工业局赶来的沈局长站在一旁,眉头紧锁。 “沈局长,不是我们推諉,”机务段的一位老师傅指著轴颈,“磨损超差太多了,还有拉伤。按规程,这得把整个曲拐总成拆下来送厂大修,没半个月下不来。可上级给的修復期限只有三天…” 沈局长脸色凝重:“三天?拆装运输都不止三天!线上运输等不起,有別的办法吗?” 现在国內铁路机车缺乏,可是运输任务紧张,这辆机车如果不能修復,那么现在运输任务就不能完成。 老师傅摇摇头:“就地修復?谈何容易。这么大个傢伙,要保证修完的圆度、尺寸和光洁度,除非有能让它转起来的落地车床,或者…或者有铁路上那种专用的『不解体修轴机』,咱们全路也没几台,根本调不过来。” 这种设备基本上都在几个大的机车厂里,他们就不用想了。 “那替换一个新的呢?”沈局长问道。 “现在我们缺乏新的主轴,说实话沈局长,就是旧的主轴我们现在都缺。”老师傅也很无奈。 从去年开始,由基层铁路职工看到国內机车缺乏,为了增加运力,主动將因长期战爭破坏、缺乏维护而瘫痪、废弃在铁路沿线、机务段、车辆段以及荒芜支线上的蒸汽机车、货车车厢和客车车厢进行修復。 这种“死车復活”运动,恢復了大量的机车。 可是这种是把废弃机车上的零件,合併到一台机车上,並不是製造火车或者採购新的零件。 这也就使得像主轴这种容易磨损的部件非常缺乏。 现场一片沉默。 这时,沈局长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秘书说:“去掛个电话,请『前进机械修理厂』的陈经理带他们最好的老师傅过来一趟,就说铁路机车的主轴轴承出问题了,让他们过来看一下。” 约莫半个小时时后,陈晓克骑著摩托,载著邹师傅和魏师傅拿著工具,赶到了机务段。 街道於干事骑著自行车就去工厂里通知了他们。 沈局长也没寒暄,直接指著那根巨大的轴颈:“晓克同志,邹师傅,魏师傅,你们看看,这个有没有办法?时间紧,任务重。” 邹师傅蹲下身,用长满老茧的手指仔细摸了摸轴颈的每一寸,又凑近了看磨损的纹路。 魏师傅则更关注轴承座的损伤情况,用手比划著名测量间隙。 “局长,”邹师傅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活儿是够硬。轴颈伤得不轻,瓦也烧了。『掛乌金』(重浇巴氏合金)这活儿,我能试,但前提是这『公』得先修好。公不圆,配上新瓦也是白搭,跑起来还得坏。” 魏师傅推了推眼镜,接口道:“关键是这玩意儿没法拆。要修,就得在这儿,把它当个不能动的『死轴』来修。靠銼刀和砂纸,肯定不行,精度保不住。” 陈晓克看著那根轴颈,又看了看地沟里有限的作业空间,沉思了片刻。他抬头对沈局长和段长说:“局长,段长,我们需要研究一下。能给我们点时间,量几个关键尺寸吗?” “可以,需要什么工具儘管说。”段长立刻答应。 沈局长也点头。 陈晓克和两位师傅低声商量了几句,然后拿出带来的卡尺、千分尺,仔细测量了轴颈的直径、长度以及磨损最严重处的深度。 魏师傅则忙著找基准,测量轴颈不同位置的圆度误差。 测量完毕,三人走到一旁。邹师傅嘬了下牙子:“经理,不好弄。磨损有点大,光靠刮研找不回来,必须上傢伙『车』掉一层。” 魏师傅点头:“得有个能卡在上面、还能绕著它转著圈削铁的玩意儿。” 听著这个要求,陈晓克知道前进厂没有合適的,只能从现代想办法,好在他知道如何修理车轴,他压低了声音:“邹师傅,魏师傅,我知道怎么修这种轴,用可携式轴颈修磨机就行。” 这是陈晓克在打工时,接触到工具机维修的一种设备。 “那东西…真能行?”邹师傅有些迟疑。 “行,”陈晓克语气肯定,“但它只是个架子,最终能修成什么样,全靠二位师傅的手感和经验。特別是魏师傅,最后刮研的活儿,一点都不能差。” 魏师傅沉吟了一下,缓缓点头:“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那傢伙能稳住,能给咱们借上力,剩下的…就看手上功夫了。” 陈晓克转身,走到沈局长面前,语气平静却带著决心:“局长,段长,这活儿我们『前进厂』接了。给我们点时间准备工具,我们试试。” 沈局长盯著他:“有几成把握?” 陈晓克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位老师傅:“事在人为。我们尽力。” 他也不敢打包票,但是努力去做就行。 …… 回到厂里,陈晓克说要回家把可携式轴颈修磨机拿过来,就开著摩托回了现代。 可携式轴颈修磨机结构简单,价格並不高,重要的是它已经被发明,也被广泛使用。 陈晓克找到后就赶紧回了1950时空。 穿越时,陈晓克感觉没有一点变化,显然可携式轴颈修磨机没有引起任何时空之门的排斥。 这也让陈晓克鬆了一口气。 陈晓克还是在不断试探时空之门的边界。 这时已经是第二天,工厂里的师傅们可都等著陈晓克回来。 骑著摩托一回来,看著陈晓克拿出来可携式轴颈修磨机,邹师傅和魏师傅他们一看,就知道这东西的用法了。 这可携式轴颈修磨机设计非常简单,但並不代表著它就是谁都可以製造出来的。 “有了这东西,修轴没有问题了。”魏师傅这一下信心大增。 既然有了工具,“前进厂”的几位骨干带著那套用油布包裹严实的“进口修磨机”和其他工具,来到了机务段。 接下来的两天,检修地沟成了他们的临时车间。 那套修磨机被巧妙地卡固在轴颈上,魏师傅和刘师傅轮流摇动手柄,通过精密的丝槓推动刀架,带著合金车刀极其缓慢地做圆周进给。 陈晓克则不断用百分表打著测量点,低声指挥著:“这边再进两丝…好…稳住…” 没有电机的轰鸣,只有金属刀具切削钢铁发出的、均匀而细微的嘶嘶声,以及老师傅们沉重的呼吸声和偶尔简短的交流。 轴颈修復后,邹师傅在现场架起了小火炉,用带来的小坩堝熔炼巴氏合金,小心翼翼地为重铸的轴瓦“掛乌金”。 (巴氏合金,又称白合金,由美国人巴比特发明,是一种以锡、铅为基础成分,添加锑、铜等元素製成的减摩轴承合金。) 最后,魏师傅拿出刮刀,对著光洁如新的轴颈,开始了最考验功力的刮研。 汗水顺著他的脸颊滴落在瓦片上,一滴滴的,很快就滴成一滩。 第三天下午,修復工作终於完成。新轴瓦安装到位,巨大的连杆重新连接。 几位老师傅合力盘车,沉重的车轮缓缓转动,顺畅而平稳,听不到任何异常的摩擦声。 段长和几位铁路老师傅仔细检查了配合间隙,又盘了几圈车,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服了!”机务段的老工程师对沈局长竖起大拇指,“这手艺,这土办法…真给你们办成了!这精度,够得上大修厂出厂標准了!” 得知情况的沈局长,也再次来到机务段,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用力拍了拍陈晓克的肩膀,又对邹师傅和魏师傅点了点头:“好!太好了!给你们记一功!” 陈晓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笑了笑:“都是老师傅们的功劳。能赶上工期就好。” 没有欢呼,没有过多的言语。 邹师傅和魏师傅只是默默地开始收拾工具,脸上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满足。 消息很快在铁路系统和工业局內部传开了。 “前进厂”这个名字,从此不再仅仅意味著能修坦克零件,更代表著一种能解决“不可能解决的”大型机械疑难杂症的能力和信誉。 第三十九章坦克配件换了 这一下前进厂的活儿就更多了。 建国初期的汽车极为珍贵,主要是战爭中缴获或遗留的美式gmc、道奇卡车和少量吉普车。 这些车的发动机曲轴轴承、连杆轴承、凸轮轴轴承以及变速箱轴承都是典型的滑动轴承。 由於超期服役、润滑不良和战爭磨损,它们是最急需修復的轴承之一。 而江西水系发达,赣江上的小火轮、拖船是重要运输工具。 它们的蒸汽机或柴油机的曲轴轴承、推力轴承以及螺旋桨轴轴承都是大型、关键的滑动轴承,修復难度很大。 这些都有很大的需求,也是jx省建设急需要解决的问题。 坏了轴和轴承,汽车就算是废了,而修復一个,就增加一台汽车。 大大缓解了江西运输窘迫的局面,更不用说铁路方面,把多条轴修好后,又增加了机车,运输物资的能力大大增加。 …… 现在工厂早上上班前,已经形成了一个阅读报纸会,听收音机的习惯。 报纸是由罗文昌给大家读报纸,收音机是陈晓克为了获得最新的消息,专门让罗文昌去买的。 主要是大家关心的抗美援朝战事。 这跟后世大家追踪新闻报导也是一个样子。 深秋的寒意已然降临,但一则通过广播和报纸传来的消息,却像一道炽热的暖流,瞬间驱散了空气中的清冷,点燃了整座城市—— “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朝鲜西北部战场取得重大胜利,歼敌一万五千余人,挫败了『联合国军』企图在感恩节前占领全朝鲜的计划!”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了南昌的大街小巷。 街头报童挥舞著油墨未乾的《江西日报》,声音嘶哑却异常兴奋地叫卖著:“號外!號外!志愿军打胜仗啦!”行人纷纷驻足,爭相购买,围在一起急切地阅读著那简短却振奋人心的战报。 工厂、学校的广播喇叭下,聚集著的人群爆发出阵阵欢呼和掌声。 茶馆里、饭桌上,人们兴奋地议论著,脸上洋溢著自豪与宽慰的笑容。虽然远在千里之外,但这场胜利让饱经战乱的中国人民真切地感受到:新生的共和国有力量保卫自己的和平! “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口號,不再是墙上的標语,而是成为了每个人心中真切可感的信念。 前进机械修理厂內,厂里的那台收音机被调到了最大音量,工人们暂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簇拥在车间门口,屏息听著那带著杂音却字字千钧的广播。当听到胜利的消息时,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打得好!” “太好了!叫美国佬尝尝咱们的厉害!” 老师傅们用力地拍著巴掌,脸上深刻的皱纹都笑得舒展开来;年轻的学徒工们更是激动得跳了起来,互相捶打著肩膀。 陈晓克站在人群后面,听著广播,心中涌起一股复杂而澎湃的情绪。 他知道歷史的走向,但亲身沉浸在这胜利的喜悦中,感受著周围工友们那种发自內心的、质朴而强烈的爱国热情,依然深受震撼。 然而,喜悦过后,工厂里的气氛很快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 以前,工人们知道在为“抗美援朝”生產,但那更像是一个宏大的背景。如今,前线的胜利与后方的生產,通过这则捷报,前所未有地紧密联繫了起来。 老师傅刘金生抹了把脸,率先走回自己的车床,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高兴完了!接著干活!前线打得漂亮,咱们后方更不能拉稀!咱们多车一个零件,前线的坦克就能多跑一公里,就能多打一场胜仗!” 实际上中国现在的坦克部队根本就没有上前线,只是大家不知道罢了。 “刘师傅说得对!”另一个工人大声应和,“咱们手上摸的不是铁疙瘩,是打美国佬的武器。” 没有更多的动员,工人们自发地回到了各自的岗位。 车间里,工具机的轰鸣声似乎比以往更加有力、更加急促。 金属的切削声、锻锤的撞击声,仿佛匯成了一首为前线胜利伴奏的进行曲。 变化体现在每一个细节里, 生產的废品率自觉降低,工人们操作时更加精心,自检互检更加严格。 没有人愿意因为自己的疏忽,让一件“废品”浪费了宝贵的原材料,耽误了前线的时间。 而加班成为常態,让陈晓克不得不安排一顿晚饭。 老师傅们主动留下来带徒弟,年轻人也抢著多学多干。 以前可能觉得“差不多就行”的工艺,现在大家开始琢磨如何能“干得更好、更快”。一个小改进、一个小窍门,都会很快在车间里传播开来。 几个师傅也愿意把更多的技术,教给年轻的学徒们。 “献给最可爱的人”:车间墙上贴出了新的宣传画和成绩表,上面写著“多生產一个零件,就是多消灭一个敌人!” 工人们会在完成的重要零件箱上,用粉笔写上“献给最可爱的人——中国人民志愿军!” 在后世,虽然陈晓克也能在国家取得重大成绩时感受到这种激情。 但是总感觉没有这里这么浓烈,好似大家已经压抑了很久,需要更加激情澎湃的释放。 “前进机械修理厂”这座小小的院落,就像全国千万个工厂一样,伴隨著前线胜利的號角,以另一种方式,更加有力地轰鸣起来。 第一次战役的胜利,一下就让全国人民沸腾起来。 百年来中国对外作战胜少败多。 哪怕是抗日战爭,中国也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取得胜利,而且还是先败后胜。 现在出国作战还没有一个月,就取得第一次战役的胜利,消灭了数万联合国军,打破了以美国为首的27国部队。 这完全让国人一下信心大增,对抗美援朝战爭的前景有更大的期盼。 …… 这天下午,熟悉的军绿色吉普车再次卷著尘土停在了厂门口。 徐科长风尘僕僕地下了车,他的神色依旧精干,但眉宇间少了几分上次的急切,多了几分深沉的思虑。 陈晓克和闻讯赶来的刘师傅、魏师傅连忙迎了上去。 “徐科长!欢迎欢迎!”陈晓克热情地握手。 “晓克同志,刘师傅,魏师傅,又来打扰你们了。”徐科长笑了笑,目光扫过院子里摆放的坦克零件,眼神有些复杂。 他没有像上次一样急著去看车间,而是示意到办公室谈。 眾人落座后,徐科长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语气平稳却带著不容置疑的份量: “晓克同志,几位老师傅,我这次来,是带来了司令部的新指示,也是新的任务。”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情况有了变化。前线部队正在陆续换装苏制坦克,火力、防护、机动性,都比我们现有的美式、日式老坦克强得多。司令部决定,现有的老旧坦克將逐步退出一线,转为训练和二线警戒。” 现有的日制和美制坦克都是二战早期坦克,没有办法跟现在美制m26“潘兴”重型坦克、m4a3e8“谢尔曼”中型坦克和m46“巴顿”中型坦克对抗。 加上后勤补给不足,哪怕是前进厂能够生產一些配件,也是不行的。 因为像发动机和火炮这种大建前进厂就不能生產。 听到这话,刘师傅下意识地“啊”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失落。 这意味著,他们为之付出了无数心血的那些坦克配件,需求將会大幅减少。 徐科长看在眼里,语气缓和了些:“老坦克退出一线,不是说不重要了。训练和警戒同样需要装备完好。但是,”他话锋一转,“大规模、高强度的零件消耗和补充,確实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 “那…首长,我们厂…”陈晓克试探著问。 实际上陈晓克心里是有准备的。 “这就是我带来的新任务。”徐科长身体微微前倾,“司令部对你们『前进厂』的能力非常认可。老坦克的维修需求减少,但新的、更巨大的需求出现了——苏式装备的后勤保障!” 他拿出两份清单,推给陈晓克。 “这一份,”他指著第一张纸,“是苏式坦克的低易损件清单。t-34坦克结构坚固,但有些外部和简单部件同样容易损坏,而且苏联配件供应紧张,运输漫长。司令部希望你们能优先试製和生產这些部件。”清单上列著: 履带板、诱导轮、负重轮的轮缘、备用油箱、工具箱、各种支架、挡板、舱门铰链、机枪架、瞄准镜支架等小件。 “这些零件,不涉及核心机密,技术难度相对较低,但对维持坦克的日常运转至关重要。你们有铸造和机加工的基础,完全有能力拿下。” 接著,他指向第二份更长的清单,语气加重:“而这一份,是当前最紧急、需求量最大的任务——苏式汽车配件!” “现在,前线和大后方的运输生命线,靠的是成千上万辆嘎斯-51、吉斯-150卡车。路况差,敌机轰炸,磨损和损坏极其严重!钢板弹簧十个有八个是断的!传动轴、连杆、水箱、油箱…坏得铺天盖地!很多车趴窝,不是等发动机,就是等这些『简单』的配件!” 清单上密密麻麻地列著钢板弹簧总成及片簧、传动轴、万向节、水箱、油箱、连杆、活塞销、车轮、备用轮胎架、各种销、轴、套。 徐科长看著陈晓克和老师们傅:“这些配件,技术含量不高,但对材料和工艺要求扎实。司令部看中的,就是你们厂啥都能干、啥都敢干的这股劲儿和过硬的质量!能不能把这条生命线撑起来一部分,让更多的卡车跑起来,就看你们和国內其他几个被点名的厂子了!” 陈晓克迅速瀏览著清单,心中已然明了。这是从“高精尖”的应急维修,转向了“大批量、基础性”的保障生產。 虽然单品技术难度下降,但对產能、成本控制和標准化生產的要求更高了。 虽然大部分他们不能生產,但只要能抓住几样,也算是为国家出了大力。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徐科长,请您和首长放心!『前进厂』坚决服从命令!老坦克的活儿我们保证收好尾,新任务我们立刻组织攻关!別的不敢说,这些轴啊套的,我们就是不吃不睡,也保证按时按质给您批量造出来!” 刘师傅也拍著胸脯:“没错!卡车零件是好东西,量大管饱!正好让我们新来的学徒工们练手,也能把產能提上去!” 魏师傅推了推眼镜,补充道:“图纸和样品…” 徐科长笑了:“放心,技术资料和部分样品隨后就到。原材料指標,司令部会协调优先保障你们。要的就是你们这个態度!” 送走徐科长,陈晓克和刘师傅、魏师傅看著那两份清单,相视一笑。任务变了,但奋斗的战场更加广阔了。车间的炉火依然旺盛,工具机的轰鸣声將奏响新的旋律,这一次,是为了让更多的车轮转动起来,將更多的物资,送往前线。 第四十章实现球墨铸铁 现在对於前进厂来说,活儿是越来越多,机器设备却明显不够用了。 这时就要想办法增加工具机设备的数量,把生產量拉起来。 至於工具机设备的来源,陈晓克將逐步从关键部件现代生產,转变为关键部件的物料是现代的,而加工是由前进厂完成,最后也在前进厂组装。 借用这几年国家对內外作战,进行社会主义改造前,对內管理相对宽鬆,儘快让前进厂建立基础的工具机设备生產能力。 这样未来前进厂不进入工具机行业,也可以加工生產各种机器设备。 同时前进厂也需要加快球墨铸铁的生產落实化。 像坦克的履带板、诱导轮,汽车的传动轴、连杆,用球墨铸铁再合適不过。 陈晓克从现代返回后,没有立刻声张。 他先叫来了邹永根、刘金生、魏长水三位老师傅,在他们面前打开了一个沉重的、用油布包裹的木箱。 箱子里没有图纸,只有几块闪著银灰色金属光泽、形状各异的铸铁件。 这都是陈晓克在城南铸造厂自己亲手铸造出来的。 其中一块是断开的,断口呈现出致密、均匀的银灰色,肉眼几乎看不到粗大的石墨片。 “几位师傅,你们上手看看,这东西怎么样?”陈晓克將那块断口试样递了过去。 邹师傅接过,入手的第一感觉就让他“咦”了一声:“这分量…比咱们的灰铁要轻飘一点?”他用指关节敲了敲,声音清脆,余音较长,不像灰铁那样沉闷,清脆代表著致密统一。他仔细看著断口,眼睛越瞪越大:“这…这断口咋是这个色儿?这石墨…这石墨点子咋这么小、这么圆溜?我干了一辈子铸造,没见过这样的生铁!” 刘师傅拿起一个完整的齿轮样件,也掂量掂量,接著习惯性地试著用銼刀銼了一下,又惊了:“嘿!真硬!可比灰铸铁硬多了,但又不像白口铁那么脆!怪了!” “魏师傅你试试他的韧性。”陈晓克让魏师傅也试试。 魏师傅则拿起一根试棒,尝试著在虎钳上微微弯压它,更是大吃一惊:“这…这铁疙瘩居然有点韧性?能弯一点不断?” 陈晓克看著三位老师傅震惊的表情,知道火候到了。 他沉声说道:“三位老师傅,这东西叫球墨铸铁,外国人发明的,在国外叫『ductile iron』,意思是『有韧性的铁』。它的强度、硬度、耐磨性,比咱们最好的灰铸铁高一大截,最关键的是,它有了钢一样的韧性,可以部分代替锻钢件,解决咱们没有锻钢的问题。” jx省没有钢铁厂,短时间也不建设钢铁厂,这种情况下锻钢的来源都是短缺的,需要有一种近似锻钢的產品,进行替代。 “真的?” “当然是真的。” “你们原来见过没有?” 三位老师傅一起摇头。 陈晓克指著那断口:“它的核心秘密,就是让石墨从片状变成球状。石墨一成球,就对铁基体的割裂作用降到最低,所以它又硬又韧!” 陈晓克说的东西也不知道三位能不能听懂,但是感觉应该差不多。 “天底下还有这种神铁?”邹师傅激动得手都有些抖,“经理,这…这玩意儿咱们能搞?” “能!”陈晓克的回答斩钉截铁,“我这次出去,就是找到了搞到这东西技术的门路。但路还得咱们自己一步步蹚出来,而且极其困难。” 陈晓克虽然感觉自己完全有把握,但是还是要说清楚,要尊重技术。 他不再卖关子,铺开几张他手绘的、简化了的工艺流程图,开始了清晰而务实的讲解: “方法分三步走,步步都是都有要点。 第一步净化铁水,要把硫降到极限。 邹师傅,这是您的头关。用咱们的冲天炉,想炼出这球铁,首要大敌就是『硫』,硫高了,后面一切免谈。 所以要改炉衬,把咱炉子里的酸性炉衬扒了,换成镁砂打结的硷性炉衬。在炉外还要脱硫,出铁时,在铁水包里加苏打粉,剧烈搅拌,扒渣。这一步烟大火猛,非常危险,但能有效降硫。 第二步球化处理这是球墨化的核心。 这是最危险的一步,邹师傅,需要您亲自操刀,別人干不了。 『药引子』我通过搞到了一点,我们要用它配製成球化剂。镁这玩意儿见火就爆,必须压成块,用钟罩压到铁水深处反应。 『药方成分、加入量、铁水温度,这三者必须精准配合。温度低了,反应不彻底;高了,镁烧损严重。全凭您的经验看火色和反应火焰来判断。 用堤坝式浇包,球化剂放在堤坝一侧,冲入高温铁水,瞬间会爆发剧烈的镁光烟火焰,必须严格防护。 第三步是孕育处理,定型的临门一脚。 球化处理后,铁水有白口化倾向,必须立即加入硅铁颗粒进行孕育处理,促进石墨析出並球化。 动作要快,搅拌要匀,然后迅速浇注。 为了能够对比连铸的情况,咱们用浇注三角试片,看断口白口深度和顏色;砸断试棒,看是不是银灰色断口、能不能弯不断。这就得靠您几位老师傅的『火眼金睛』了。” 陈晓克的讲解条理清晰,將复杂的工艺拆解成了邹师傅等人能够理解的、具体的操作步骤和目標。 虽然每一步都听著凶险万分,但却指明了一条看得见、摸得著的路径。 邹师傅听得呼吸急促,但眼神越来越亮,他猛地一拍大腿:“经理!我明白了!这不就跟道士炼丹一样嘛!『药引子』金贵,『火候』要准!硫是杂质,得先除掉!这活儿…看著难,但有干头,我老邹这辈子要是能炼出这『球铁』,值了!” 刘师傅和魏师傅也摩拳擦掌:“老邹,你只管炼!后面试棒加工、性能测试的活儿,交给我们!” 陈晓克重重地点点头:“好!那咱们就从今天开始,『前进厂』球墨铸铁攻关小组,正式成立!邹师傅任总指挥!我把身家性命和这点珍贵的『药引子』都交给您了!咱们不怕失败,一次一次试,一定要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 很快,工厂角落被划为禁区,冲天炉开始了改造。一次又一次的试验开始了,失败、总结、再试验…浓烟、烈焰、爆炸声和成功的欢呼声,开始在这片小小的天地间交替上演。 实际上大家並不知道,他们正在叩击一扇通往全新材料世界的大门。 …… 而回到现代从丰城回到nc市,陈晓克没有马上就回车间去淬链技术。 他再次骑上春田摩托,跑去山间转悠了一圈,再会一会那些车友。 这次陈晓克骑摩托的速度更慢了,听著耳畔奔驰而过的一辆辆摩托,陈晓克心情特別安静。 哪怕这种人对他发出挑衅的喇叭声或者摆出各种活儿,他也浑不在意。 这时说陈晓克没有了激情,却完全不对,他只是把自己的激情在1950时空释放了。 会了车友后,大家一起再出发,这时陈晓克的速度才跑起来。 可是他骑车的样子,依旧非常沉稳,按照车友老蒋的话说,把跑山车骑出来了老爷车的感觉。 閒聊之下,大家谈谈起了各自的工作和生活,听著话语里,大家似乎生活都不那么如意,都羡慕陈晓克这种快乐的单身汉生活。 听说陈晓克暂时没有工作而是学习技术时,老蒋道,“你不愿意给人打工,就自己做个工作室吧!听之前你说修復了一台老摩托,不如就做老摩托的修理和復原,我认识一个哥们,就干这个,生意还可以。” 陈晓克一听也也似乎这是一个路子,他不可能长期用符老的的车间,短期学习一下技术还可以,长期就需要在现在给自己找一个营生。 不能依赖符老活著或者依靠贩卖物资过日子。 因为他发现不管什么物资,只要儘可能是他生產加工出来的,就可以比较轻鬆地穿越时空之门。 而不是他参与其中的物资,就在穿越时空之门时有变化。 这恐怕就是他能骑著摩托穿越,而其他人不可以的原因。 陈晓克没有谢绝老蒋的好意,只是產品自己还需要学习一下,等学习完成,就考虑这件事。 老蒋看陈晓克答应,也就点头同意,看著陈晓克能如此,他们这些老哥哥也欣慰。 第四十一章新增工具机 不以太过功利地对於事务,最终还是能够获得不差的结果。 这是陈晓克最近的感悟。 但是前提是要你不断地进步。 不功利时就会不急躁,可以塌下心来学习进步。 跟这群骑友,陈晓克认识好几年,也只是大家一起骑车,从来没有根据他们的只言片语就去钻营。 虽然这些老哥哥们骑的摩托看著都不错,说话间透露出来的信息也表明他们在不同的专业中,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可以说是社会的成功人士。 但陈晓克依旧只是骑行时在一起,其他时候极少接触。 而学习技术也是一样。 有了之前拆装滚齿机的“地狱式”训练打底,陈晓克再面对这台c620-1车床时,感觉已然不同。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伴你读,101????????????.?????超顺畅 】 不再是完全的懵懂和敬畏,而是多了一份拆解复杂系统、理解其內在逻辑的自信。 这时陈晓克再回想起自己这些年打工生涯中所乾的工作,所学习的技术,虽然看著是在这个行业里摸爬滚打,但並没有真正掌握著这个行业的核心技术。 因为他的基础非常不稳,並没有真正理解工具机设备的內在逻辑。 虽然学了现代的数控工具机操作技术,那也只是一个简单的操作工,最多说起来是一个比较用心愿意学习的机械工。 现在经过这些復古的训练,更多的思考,他明白工具机看似是死的,但它是有活力的。 赵师傅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教学方式隨之调整,不再事无巨细,而是更侧重於点拨关键和验收成果。 “滚齿机的心臟是分度蜗轮副,讲究的是分毫不能差的传动精度。”赵师傅拍著车床的床头箱,“这车床的心臟,就是主轴和它的轴承。要求就两个字——『稳』和『准』。 稳,是转动平稳无振动;准,是径向跳动和轴向窜动都得给我压到一丝以內,最好能干到五个繆(0.005mm)。这是车出好活的根子。你自己拆,自己装,装完了我验收。” 陈晓克点头,上手拆卸。 他不再像第一次那样小心翼翼、不知所措,而是有条不紊地记录顺序、標註配合关係。 他敏锐地注意到车床主轴採用的超精密级双列圆柱滚子轴承和双向推力角接触球轴承的组合方式,与滚齿机主轴结构不同,但追求的目標一致——极高的旋转精度和刚性。 “手感!轴承预紧力的手感。”赵师傅在一旁提醒,“紧了发涩烧轴承,鬆了主轴晃荡干不了精活。这感觉,跟刮研一样,得练到肌肉里有记忆。” 陈晓克屏息凝神,凭藉之前积累的“手感”,一点点调整锁紧螺母,反覆转动主轴,感受那微乎其微的阻尼变化,直到找到一个既轻盈又毫无间隙的“甜点”。 装配完成,他架上百分表。錶针的跳动稳定地控制在0.008mm以內。 赵师傅看了一眼,难得地没挑毛病。 这个学生他感觉天赋也就一般般,但胜在愿意学习,用心学习,也在不断的总结经验,往往几天不见,给他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他是不知道陈晓克有更多的时间去练习,去不断感受工具机的手感。 “下一个难关,『掛箱』和找水平。”赵师傅指著沉重的床头箱和长长的床身,“把箱子吊上去,螺栓拧上,这不叫本事。本事是让它和下面的导轨『长』成一体,全行程上一丝不扭、一丝不翘!” 这对陈晓克来说是新挑战。 滚齿机结构紧凑,而车床床身长,对地基水平和安装精度要求极高。 他再次拿出框式水平仪和平直仪,像绣一样,趴在冰冷的导轨上,一遍遍调整床身下的垫铁。 他知道,这基础的水平,直接决定了未来车出的工件直线度和锥度。 看著陈晓克把车床机身调整好。 “最后,丝槓。”赵师傅指著那根细长的丝槓,“它是走刀的精髓,它要是不直、不比导轨,你车出来的螺纹就是歪瓜裂枣。调整它的等高和与导轨的平行度,是装配的收官之战,考验的是眼力和耐心。” 陈晓克一丝不苟地打著表,调整著丝槓支架,直到百分表在全行程上的读数变化稳定在允许的公差带內。 当所有的箱体、溜板、尾座都安装到位,他通上电,启动工具机。主轴旋转发出低沉平稳的嗡鸣,没有一丝杂音。他拿起一根料,车了一个端面,用刀尖轻轻切出一个光亮如镜的小圆台。 赵师傅拿起千分尺,测量了几个点,又看了看光洁度,终於点了点头:“嗯,有点意思了。算是…出师了。” 陈晓克长舒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掌握的不仅仅是一台车床的装配技能,更是一种构建精度基准的能力。 这种能力,即將成为他在另一个时空,为“前进机械修理厂”奠定製造根基的、最宝贵的火种。 …… 作为通用零部件加工厂,承接来自各行业的零星订单,產品五八门。 要求设备通用性强,灵活性高。 核心工序是车削→铣削→钻/攻→磨削→表面处理。 合理的设备比例车床-铣床-磨床= 2- 1 - 0.5。 车床占比最高是因为旋转体类零件,轴、套、法兰、辊子是机械產品中最多的基础件,因此普通车床是绝对的主力。 所以前进厂要干活,车床数量最多。 第二是铣床,它负责加工平面、型腔、键槽、钻孔攻牙等。 磨床並非所有零件都需要高精度磨削。通常配置一台万能外圆磨和一台平面磨床即可满足大部分需求。 现代很多小厂甚至不配磨床,將磨工序外协。 当然前进厂现在不行,而且1950时空的条件也不允许,所以需要自己配备。 其他钻床、锯床等是必备的辅助设备。 这些设备成系列,但未必很高端,可以快速换型和小批量生產能力。 前进厂的订单增多,已经有些窝工了,需要儘快解决车床不足的问题。 而经过这几个月的技术积累、物资筹措和零件加工,“前进机械修理厂”自主组装第一台c620-1普通车床的战役,终於进入了最后的总攻阶段。 所有经过精心加工、刮研、打磨的零部件,被整齐地分门別类,摆放在车间中央一块用木板垫起的、相对洁净平整的地面上。 空气里瀰漫著机油和金属的冷冽气味,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聚焦在总指挥魏长水师傅身上。 魏长水、刘金生、邹永根三位老师傅则站在一旁,既是观摩,也是压阵。 “开始吧,经理。”刘师傅沉声说道。 陈晓克点点头,戴上粗布手套,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 这是对他长时间学习的考察,虽然在现代他已经进行了不下五十次的练习,但是他现在依旧还是有些微微紧张。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像將军审视战场一样,再次核对著地上的零件和一旁的装配图纸。 第一步:安身立命——安装床身与调整水平 “来,先请『身子骨』!”陈晓克一挥手。 几个年轻力壮的学徒工在他的指挥下,用撬槓和葫芦吊,小心翼翼地將那根沉重的、经过精刨和手工刮研、导轨面闪著暗青色幽光的床身,平稳地安放到预先浇注好的混凝土基础上。 “水平尺!”陈晓克命令道。 学徒立刻递上一根长长的、极其精密的框式水平仪。陈晓克將其纵向、横向仔细地放置在床身导轨上。 “这边,高了半格。”他眯著眼看著水准泡的细微偏差,“垫片…0.5毫米的,塞进去三分之二。” 学徒赶紧根据他的指令,用薄铜片在床脚下方进行微调。 这个过程反覆进行了十几次,直到水平仪显示床身在纵横两个方向都达到了惊人的水平精度。 这是整台工具机精度的基础,一丝马虎不得。 第二步:核心入驻——安装主轴箱。 “请『心臟』!”陈晓克的声音带著一丝郑重。 主轴箱是一个沉重的铸铁箱体,內部已经装配好了由陈晓克从现代带来的精密主轴、齿轮组和变速机构。 眾人合力將其吊装到位,与床身后的连接面贴合。 “连接螺栓,对角预紧。”陈晓克指导著学徒,“用力矩扳手…不,凭手感,匀著点劲紧!別给我拧躥了位!” 螺栓紧固后,陈晓克拿出了百分表,磁力表座吸在导轨上,錶针顶在主轴箱內的检验心棒上。 “盘车!”他命令学徒缓慢转动主轴。 他紧盯著錶盘上指针的跳动,微调著箱体的位置,直到主轴的径向跳动和轴向窜动都达到了图纸要求的极限公差以內。 这意味著未来工件的旋转中心极其精確。 第三步:丝滑传动——安装进给箱和溜板箱 “掛『传动』!”陈晓克道。 进给箱和溜板箱被依次安装到床身上。 接下来是最考验耐心和细心的环节——安装光槓、丝槓和操纵杆。 陈晓克像穿针引线一样,指挥著学徒將细长的丝槓穿过一个个箱体上的支撑孔。 他不断用百分表打著丝槓各处的径向跳动,並通过修刮支撑座的接触面,確保丝槓的直线度和与导轨的平行度。 “这玩意儿要是不直,不比导轨,车出来的螺纹就是歪的,活儿就全废了。”他一边调整,一边对围观的学徒讲解道。 第四步:精准移动——安装溜板与刀架 “装『手脚』!”陈晓克继续他的比喻。 大溜板、中溜板、小溜板和四方刀架这些部件被依次安装到床身导轨上。魏师傅用力推拉著溜板,感受著它在全长导轨上的移动手感。 “太沉,发涩。”他摇摇头,“还得再刮。” 他再次拿出刮刀和显示剂(蓝丹),对溜板下方的镶条(耐磨条)进行著最后的精细刮研。直到溜板在全行程移动时,手感均匀、轻盈、无阻滯感,这才满意。 看到陈晓克做到这一步,魏长水也不由地走近看一看,也是不由地点头,陈经理的手艺又精进了。 第五步:收尾与点睛——安装尾座、电机、冷却系统 尾座被安装到床身另一侧的导轨上,同样需要调整其顶尖与主轴的同轴度。接著,安装电机、掛上三角皮带、连接冷却油泵和管路… 最后一步:调试——赋予灵魂 所有部件安装完毕,陈晓克进行了最后一次全面检查后,深吸一口气。 “通电,试车!” 电机启动,皮带轮转动,通过变速箱传来一阵低沉而平稳的轰鸣声。主轴缓缓旋转起来,平稳、寧静,几乎没有振动。 陈晓克拿起一段光洁的圆料,夹在卡盘上。 他亲手摇动纵横手轮,刀架上夹著一根白色的粉笔,缓缓靠近旋转的工件。 粉笔尖轻轻触碰到工件表面,划出一道极其均匀、纤细、连续的白色螺旋线。 车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著那道线——这是检验工具机主轴精度、导轨平直度、丝槓传动平稳性最直观、也是最苛刻的方法。 白线从头至尾,粗细一致,没有任何断点或抖动! “成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著,车间里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和掌声!老师们傅们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自豪的笑容。 陈晓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眼中闪烁著欣慰的光芒。 这台完全由“前进机械修理厂”自主组装的c620-1车床,不仅仅是一台机器。 它是一个標誌,標誌著陈晓克可以批量生產这种工具机,虽然还需要现代的生產设备。 但已经又走了一小步。 第四十二章政府的支持 凛冽的寒风席捲著赣江两岸,但一则比阳光更炽热的捷报,如同惊雷般传遍了南昌城: “中国人民志愿军於朝鲜战场取得第二次战役伟大胜利!一举將『联合国军』从鸭绿江边打退到三八线以南,收復平壤,扭转了朝鲜战局!” 与第一次战役胜利后那种带著些许意外和试探的喜悦不同,这一次,整个城市沸腾了。胜利的基调不再是“我们能挡住”,而是变成了“我们能打贏!”一种巨大的、坚实的民族自信和自豪感,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 街头巷尾,人们爭相传阅著《江西日报》上更详细、更鼓舞人心的战报。学校的师生走上街头,挥舞著彩旗,进行声势更大的庆祝游行。“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口號声响彻云霄,不再是口號,而是一种全民的信念和行动指南。 工厂的规模和生產热度,早已超出了它初创时那副简陋的模样。 车间里工具机轰鸣,炉火熊熊,工人们穿梭忙碌,一派兴旺景象。 为了可以持续发展,增加后备力量,陈晓克又同意街道办事处送来10名学徒工。 这样下来,工厂就有小三十名职工。 原本有些冷清的前进厂,愈发的热闹起来。 中午吃饭时都要燜上一大锅的米饭。 而为了中午吃饭能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陈晓克安排罗文昌在厨房边上搭建一个食堂。 也就是用竹木简单构建的竹棚。 还再增加一个后勤人员,协助他採购日常物资。 但快速的扩张也带来了“成长的烦恼”:用水靠人工挑、通信靠人跑、电力不稳跳闸、原材料时断时续…这些基础性问题严重製约著產能的进一步提升和技术的攻坚克难。 一天下午,几辆掛著市工业局和供电局牌子的卡车开进了厂区。 沈局长亲自带队,身后跟著几名工程师和施工队的负责人。 “晓克同志!”沈局长一下车就招呼陈晓克,“过来看看,给你们厂送『及时雨』来了!” 他指著带来的队伍,兴致勃勃地介绍:“这位是电业局的王科长,这位是电话站的李班长,这位是自来水公司的刘队。市里开了会,要加强工业生產,你们『前进厂』现在是市里重点保障的机械维修骨干单位,局里不能再让你们为这些基础事操心费力了!今天给你们解决问题。” “太感谢政府了。” 这个时代电力不稳是经常有的事,隨著前进厂用电设备的增加,消耗功率不断上升,原有电力容量已经不足。设备开的多,就会跳闸。 陈晓克找过沈局长,沈局长跟陈晓克说他会儘量安排。 这不就带人给前进厂解决问题了吗。 第一场“及时雨”:电力的心臟——新变压器 电业局的王科长指著厂区角落那台嗡嗡作响、时常发烫的老旧变压器:“陈经理,你们这变压器容量太小了,根本扛不住现在这么多设备同时开。跳闸是必然的!局里决定,给你们换装一台容量翻倍的新变压器,单独给你们拉一条更粗的供电专线!保证以后你们所有工具机全开,也不再掉链子!” “太感谢了,这下我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用电了。” 陈晓克还想著继续增加设备,要是不能解决电力,下一步的扩张就要停止。 接下来的几天,电业工人挖坑、立杆、架线、安装新变压器。 合闸送电的那一刻,车间里所有的灯明显变得更亮、更稳定,工具机启动时电压骤降导致的灯光昏暗现象彻底消失。 刘金生师傅开动那台最大的龙门刨床,运行平稳有力,他咧嘴一笑:“这下好了!乾重活儿再也不用提心弔胆了!” 第二场“及时雨”:信息的血管——电话线 电话站的李班长带著人,爬杆架线,一根黑色的电话线从主干道直接拉进了陈晓克的办公室。 他们在墙上装了一个黑色的手摇式电话机。 “陈经理,號码是nc市转前进机械厂。以后有啥急事,跟局里、跟客户联繫,就不用派人跑断腿了!摇一下,总机就给你接过去!”李班长摇了几下示范,听筒里传来了总机话务员清晰的声音。 这部电话成了工厂的“神经中枢”。客户询价、订单確认、急件催货、向工业局请示匯报…效率得到了质的提升。罗文昌感慨:“以前为確认一个事,半天时间就搭在路上了,现在摇个电话几分钟就说清了!” 第三场“及时雨”:工业的粮食——计划物料 沈局长把陈晓克拉到一边,低声却有力地说:“晓克,最重要的还是『口粮』问题。局里开了协调会,给你们厂的生铁、焦炭、废钢、型材的计划指標,在原有基础上再提高三成!以后每个月,物资局会按计划直接把车皮发到你们厂附近的货场。但是,”他语气加重,“任务也加重了!军代表和铁路局的订单必须优先保障,按期交付。” 陈晓克心中大喜,这是最实在的支持!“请局长放心,物料有了保障,我们绝对完成任务,绝不给局里丟脸。” 沈局长也满意陈晓克態度,现在前进厂可是给市里解决了许多问题,各厂的设备维修可就依靠前进厂生產的配件维护。 这几项基础建设的落地,仿佛给飞速奔跑的“前进厂”铺平了跑道、加满了燃油。 电力充足稳定,设备效能得到彻底释放,三班倒生產成为常態。 电话畅通,沟通效率极大提高,工厂与市场的连接更加紧密。 物料保障,让老师们傅们不再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发愁,可以心无旁騖地钻研技术、组织生產。 只是前进厂向上级申请的自来水问题,这次却没有解决。 只是陈晓克还没有说,沈局长就已经面露难他对陈晓克道,“晓克同志啊,其他问题市里儘量帮你们解决,但是自来水这事…恐怕得缓一缓了。”沈局长嘆了口气,语气带著几分无奈和歉意,“现在全国上下,所有的好钢管、好铸铁管,都得优先保障东北的工业建设、保障军工厂,还有支援抗美援朝前线的工事和后勤。咱们nc市的管网扩张计划,暂时批不下来指標。” 解决nc市里更多居民吃水难的问题,一直都掛念在市委的心头。 市委早就准备扩建自来水厂,扩大居民用水的便捷。 可是解放以来一直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使得这个问题没有解决。 现在更是如此。 沈局长指了指厂区角落那口老井:“用水的问题,你们还得靠自己多想想法子,把这口井再打深一点,多备几个储水的大缸。艰苦一下,克服克服!” 陈晓克立刻表示理解:“局长,您放心!前线打仗要紧,我们这点困难不算什么,保证克服!” 既然市里解决不了,那么陈晓克就自己想办法。 第四十三章水泵 沈局长点点头,他对於前进厂遇到问题自己努力解决的態度非常满意。 不管是抗日战爭还是解放战爭,各地党组织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不等不靠,努力自身解决问题。 隨即他又拋出一个更紧迫的问题:“我可还得跟你提前说一下,现在由於帝国主义对我们的封锁,使得国內许多物资缺乏,你们如果打井抽水用的水泵和电机,短时间工业局也不能提供。” 水泵和电机这种在后世国內任何一个城市都可以隨意买到的產品,现在对於国家来说,还是紧缺工业品。 这是许多人想不到的。 1950年6月,韩战爆发。同年12月,美国宣布对中国实施全面禁运,隨后操纵联合国通过了对华禁运决议。这使得中国无法从西方国家及其盟友那里获得急需的工业设备、技术和原材料,严重阻碍了国內生產和进口补充。 水泵和电机不仅不能进口,其中製造电机需要硅钢片、铜线、轴承也在此列。 帝国主义就是想用经济工业封锁,把我们的抵抗能力降低到最小,从而让我们屈服。 “得多长时间?” “最少两个月,具体要多长,我也不能说定。” 现在全国能生產水泵和电机的地方不多,就那么不多的几个厂家,生產量也不足,大家都需要排队。 “时间太长,那我们还是自己想办法解决吧!”陈晓克一听,老美这个王八蛋,这些年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后世那傢伙也是拿著制裁大棒四处挥舞,可算是能欺负一下別人了,就不忘一直欺负。 原来他们在这个年代也是一样的德性。 而两个月时间太长,不能等。 “你们怎么解决?”对於解决问题这一点,沈局长还来了兴趣,因为现在他这里也堆了一大堆申请水泵和电机的报告。 他都急得不得了。 特別是用来抗旱用的水泵,可是最急需的,这关係到粮食生產。 要是前进厂可以解决问题,那么他也可能解决其他地方的报告。 “我们自己可以生產加工水泵和动力。”既然沈局长问,陈晓克就直接说自己解决,这些不能从现代拿材料过来应对。 陈晓克心里也在考虑解决的办法。 水泵生產难度不大,不用滚珠轴承可以用滑动轴承,用铸铁进行削切,就可以生產。 叶轮用铜或者铸铁都可以。 至於动力,没有电机或者生產电机的材料,那么前进厂可以自己生產动力。 陈晓克知道现在铜和硅钢片市面上比较缺乏。 那就用蒸汽机当动力。 蒸汽机建起来还可以烧开水,给大家建立一个洗澡的地方,解决冬季洗澡的问题。 “真的?”沈局长有些不信。 “局长,等些天我们生產出来,你可以过来看看。” “行,如果你们能够生產,那么可是解决了市里的大难题了。”沈局长一听陈晓克这么自信,心里大约就有底了,他知道 …… 陈晓克送走了沈局长,把几位师傅召集到一起,“几位师傅,咱们自己造水泵怎么样?” “自己造?”几位老师傅都愣了一下。 “对!”陈晓克道,“水泵的结构咱们都见过,泵壳是铸铁的,叶轮咱们能铸能铣,轴咱们能车,密封和轴承想想办法也能解决。最难的是动力,但现在全国都缺柴油机和电机,不仅如此还缺材料,咱们也造不了,不如咱们就造蒸汽机。” 说著自己造,几位师傅也都开始在心里盘算著能不能成。 说起来水泵和蒸汽机都不难,就是为了吃盘饺子,还要自己从磨麵开始干,这有点太麻烦了。 刘师傅就道,“咱们这里用水也不算太多,不至於咱们自己造水泵吧?” 要是光是前进厂自己用水,倒真不用自己生產一个水泵。 “刚才沈局长说,许多地方也缺乏水泵和电机,如果我们自己解决了水泵和动力问题,就可以给其他单位也生產水泵和动力,这样水泵和动力就算是咱们工厂的產品了。” 但是考虑到如何可以批量生產,就完全没有问题了。 这从沈局长刚才的话里就已经听到了。 这么一说,几位师傅也就明白了,给自己生產水泵和蒸汽机算是產品前期研发了。 接下来就是设计铸造加工的活儿。 “那咱们就干。”刘师傅一听,也就明白了。 “可是我们都不会造水泵呀?” 水泵看似非常简单,实际上又涉及到水流量和扬程。 要不然就会出水量太少,扬程短,无用功太多。 大家都不太懂这个工作,当然也包括陈晓克。 “我也不会,不如让老罗去市里其他工厂单位都看看,哪家有水泵,咱们把样子抄过来,先按照样子生產。”这是一个简单有效的办法,也就是仿製。 陈晓克明面上採取这个办法,他还要回现代去查查资料,对於水泵设计,现代应该有专门的公式。 “这个方法行。” 照猫画虎大家还是没有问题的。 接下来就採取这个办法。 明面上罗文昌通过工业局,联繫到市里有单位使用水泵,魏师傅就去人家单位,利用不用水的时候,在人家师傅盯著下,把水泵拆卸了,用胶泥压了模样。 这还多亏了罗文昌人嘴甜手宽,带著好烟让人家才同意这么干的。 要不然人家才不同意他们动水泵。 这傢伙现在可是金贵,有钱都买不到。 接著就是把胶泥样子,用木材做出模型。 这样一来就可以翻砂铸造水泵。 但是陈科还需要计算工厂自用水的量,再考虑水泵的功率。 计算下来这台水泵样子,还是有些小,需要放大一些,儘可能留有一些余量。 现在前进厂用水主要是冲天炉循环冷却水,这是最大、最持续的需求。需要將冷水泵送至炉体冷却套,然后將热水抽走循环冷却。 工具机冷却液循环的流量需求较小。 消防储备供水需要短时间內向高位消防蓄水池泵入大量水。 生活用水这个量也较小。 陈晓克通过计算,大致一台流量为 20 ~ 30立方米/小时,扬程在 15 ~ 20米左右的单级单吸离心式水泵就可以满足前进厂用水需求,其轴功率大约在 3.5 kw到 5.5 kw之间。 陈晓克会根据现代的比转速公式进行简化计算,估算出叶轮的大致外径、进口直径。 但他绝不会和老师傅们说公式,而是会说:“刘师傅,根据咱们要的扬程和流量,我算了一下,叶轮外径大概得280毫米,用蒸汽机800转/分钟带著它转,劲儿应该就够了。” 陈晓克还画出扭曲的叶片形状草图,解释:“叶片要打成这个弯弯的样儿,水进来才顺,劲儿才大,效率才高。”这远超当时普通铸工的理解,会让邹师傅大开眼界。 陈晓克还强调蜗壳流道要逐渐扩大的重要性:“壳子不能是圆的,要像个蜗牛壳,口子慢慢变大,这样水的速度才能慢慢变成压力,劲儿才足。”这能解决现在水泵效率低下的问题。 需要多大的蒸汽机? 蒸汽机的输出功率必须大於水泵的轴功率,並留出足够的余量以克服传动损失和突发负荷。 水泵轴功率取上限5.5 kw。 传动效率皮带或齿轮传动,效率约为 85%。 所需蒸汽机最小输出功率为5.5 kw除以 0.85等於 6.5 kw。 留有一定的富裕度,就需要一台额定输出功率为 7.5 kw,也就是10马力的蒸汽机,是满足工厂自用水泵动力需求的最合適且留有余地的选择。 一台 10马力的蒸汽机,在1950年代是典型的中小型固定式动力机械,nc市里就有好几台。 陈晓克跟师傅们也去参观了机器,最后商量决定採取臥式单缸双曲柄。 这是最常见的形式,结构相对简单,便於製造和维修。 额定转速较低,通常在 300 - 500 rpm之间。 这种低速特性正好適合通过皮带轮直接驱动水泵,无需复杂的减速机构。 锅炉工作压力不会太高,通常在 0.8 - 1.2 mpa左右。这个压力等级对锅炉製造的要求相对较低,安全性更易保障。 只是这看著功率不大,却实在是一个非常笨重的大傢伙。 锅炉和蒸汽机本体加起来,长度预计在 2.5 - 3米,高度和宽度约 1.5米。 总重量含锅炉、机体、飞轮、底座,很可能达到 2 - 3吨。 最后还需要安排专人司炉工,负责添煤、补水、观察压力表、维护水位等工作。 第四十四章水泵机组 说起来製造水泵和蒸汽机都是非常简单,但是实际上铸造加工起来,还是颇为复杂。 这是最考验技术的地方,也是老师傅手艺与现代知识结合的关键。 为了减少製造的复杂程度,陈晓克採用现代设计软体在虚擬世界中提前完成绝大部分的设计、计算、仿真和优化工作,將1950年代需要靠大量实物试错、耗费巨大人力物力的过程,压缩到一台笔记本电脑中完成。 首先使用三维建模。 在电脑上精確绘製出水泵、蒸汽机的每一个零件,並將它们虚擬装配成整机。 软体可以自动检查出零件在装配中是否会发生碰撞、干涉。 这避免了在1950年代需要製作多个实物木模和样机才能发现的结构错误,节省了大量时间和材料。 软体可以直接从三维模型生成精准的二维工程图纸,包括尺寸、公差、表面粗糙度要求等。 陈晓克就可以將这些图纸列印出来,虽然不能带回1950年代,但在陈晓克的心里已经建立了一个標准。 在设计阶段就能通过软体发现结构中薄弱的、应力过大的部位,並在製造前就进行加强优化,避免了產品在实际使用中发生断裂的风险。 现代软体还有一个功能,就是流体仿真。 作用是对水泵的內部流场进行模擬计算。 这样陈晓克可以在电脑上无限次地修改叶轮的叶片形状、包角、进出口角度以及泵壳的蜗室形状,並立即通过仿真看到流量、扬程和效率的变化。 这相当於在虚擬世界进行了成千上万次试验。 在製造出第一个实物之前,他就能准確地预测出最终水泵的流量-扬程曲线、效率曲线和汽蚀余量。 这使他能直接给出一个最优化的设计,而不是像1950年代那样先凭经验做一个,测出来不行再修改。 仿真可以直观显示哪里会產生破坏性的气泡,从而在设计阶段就避免这个问题。 软体结构仿真与有限元分析,对零件的强度、刚度、疲劳寿命进行计算。 陈晓克还可以用软体精確计算锅炉在不同压力下的应力分布,从而科学地確定锅炉壁需要多厚,开孔处如何加强,而不是仅仅依赖经验公式和盲目加大安全係数,实现了在安全的前提下最经济的设计。 对蒸汽机的曲轴进行仿真,可以预测其在工作转速下的振动情况,避免因共振导致机器损坏。 计算轴承的负载和预期寿命,指导选用合適的型號。 其他的製造困难都一个个被攻克,最后,“我们需要一块压力表。” “找工业局问问吧?” 可是工业局给的回话是没有,让前进厂自己想想办法。 这话说的让陈晓克听的牙都痒痒的,这真是这9也没有那也没有。 现代社会几十上百就能隨便买的东西,这个时代一个省都买不到。 可是活人不会被尿憋死,没有压力表,就用液柱压力计。 这是基於流体静力学原理,利用u型玻璃管中液柱的高度差来测量压力。 材料上只需要一段透明的玻璃管、橡胶软管、一块刻有高度刻度的木板、水银或水。 將玻璃管弯成“u”型,固定在標尺板上,一端连接锅炉的蒸汽空间,另一端敞开於大气。 这种液柱压力计原理简单,绝对准確,它是压力的基本定义,无需校准,其准確性只取决於液柱高度和液体密度的测量,非常可靠。 不需要精密加工,只需要简单的玻璃工和木工。 当然它也不是没有缺点,这种液柱压力计笨重、易碎、玻璃管和液柱不便操作,还需要人工读取液面高度。 这也是它被慢慢淘汰的原因。 为了防止压力过高,陈晓克还增加了安全阀,一旦压力过高就会自动泄压。 设计、铸造、车、鏜、打磨,前前后后用了一个多月,才把水泵和蒸汽机製造出来。 如果算上陈晓克在现代忙活的日子,都快三个月了。 而这时厂里的水井也被深挖好,出水量足够,接上了前进厂自己生產的铸铁管。 安装上水泵,只需要给蒸汽机点火升压,就要开始做功抽水。 实际上蒸汽机已经实验过了,水泵也实验过,但是没有组合在一起实验。 今天总算是都完成了试验。 站在厂区中央,那台崭新的、还带著铸件毛刺和机油味的蒸汽水泵机组已经安装就位。 蒸汽机的炉膛里煤火正旺,发出轻微的呼呼声,粗壮的铸铁飞轮静静地等待著第一次转动。 连接著深井的水泵进出口管道也已对接完毕,就等一声令下。 陈晓克正蹲在蒸汽机旁,最后一次检查著那个临时搭建却至关重要的u型管水银压力计。 透明的玻璃管內,水银柱在標尺的“0”刻度线微微晃动。邹师傅手持铁锹,守在炉门前,紧张地盯著压力计;刘师傅和魏师傅则分別站在水泵和传动带旁,准备隨时应对突发情况。 整个工厂的工人都自发地围了过来,屏息凝神,等待著激动人心的试车时刻。 就在这时,厂门口传来了几声清脆的汽车喇叭声和剎车声。门卫老魏头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经理!经理!来了好多小汽车!沈局长…沈局长陪著大领导来了!” 眾人闻言一愣,纷纷转头望去。只见厂门口停著三辆吉普车,沈局长带著一群人下来。 为首的是一位身穿灰色中山装、气质沉稳的中年干部,身边跟著几名秘书和干部模样的人。 沈局长一眼就看到了厂区中央那台显眼的新设备和围观的工人们,也看到了愣在原地的陈晓克。 他赶紧招手,示意陈晓克过来。 陈晓克连忙小跑过去。 沈局长压低声音,语气带著一丝紧张和兴奋:“晓克同志,这位是市委邓书记,书记刚从洪都机械厂筹建处视察回来,听我匯报了你们厂的情况,特意过来看看!你们这是…在搞什么大动静?” 陈晓克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赶紧匯报:“报告局长,报告书记!我们正在准备试运行厂里自己设计製造的第一台蒸汽水泵机组,打算解决厂里的供水和消防问题。” 邓书记闻言,脸上露出浓厚的兴趣:“哦?自己造的蒸汽机和水泵?这可是解决生產实际问题的好事情嘛!正好,让我们也观摩学习一下!”说著,便迈步向机组走去。 沈局长趁机拉了一下陈晓克,低声略带埋怨:“你小子!搞这么大动作也不提前跟我通个气!这要是试车不成,在书记面前出了洋相…” 陈晓克也是手心冒汗,低声道:“局长,我们也是刚组装好,心里没十足把握,本想自己先试成了再向您报喜…” 事情也確实是这样,之前试车也出现了不少问题,谁知道组装上还会不会出现问题。 难道还能把领导呼来喝去耍著玩吗? “行,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沈局长也能体会陈晓克的难处。 “已经点火了,压力上来就可以试著抽水了。” 邓书记也站到锅炉边,看著陈晓克过来,就道,“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那就开始吧!” “是。” 陈晓克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机组前,大声下令:“邹师傅,加煤,升压!准备试车!” 邹师傅响亮地应了一声“好嘞!”,用力铲起一锹煤投进炉膛。火焰顿时更加旺盛,蒸汽机锅炉发出“咕嚕咕嚕”的水沸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根u型管压力计上。 只见玻璃管中的水银柱,开始极其缓慢却稳定地向刻度標尺的上方爬升。0.05mpa…0.1mpa…车间里鸦雀无声,只有炉火的呼啸和压力计液面上升时几乎微不可闻的摩擦声。 邓书记看得津津有味,指著压力计问陈晓克:“陈经理,你们这个土办法测压力,很科学嘛!读数清晰得很!” 陈晓克连忙解释:“报告书记,暂时买不到压力表,我们就用这土办法顶一顶,原理是一样的,保证安全可靠!” 当水银柱稳稳地停在0.35mpa的刻度时,陈晓克看向邹师傅。邹师傅会意,用力点了点头,表示锅炉运行平稳。 “压力到位!刘师傅,准备脱开空转!”陈晓克下令。 刘师傅应声操作,脱开了传动带与水泵的连接。 魏师傅迅速打开了蒸汽机通往飞轮的蒸汽阀门。 “嗤——哧——”一阵急促的蒸汽喷发声响起,那巨大的铸铁飞轮先是猛地一颤,接著便开始缓慢而有力地转动起来,並且越转越快,越转越平稳!皮带轮带著空转的传动带呼呼生风,蒸汽机发出的节奏均匀的“哧-咔-哧-咔”声充满了力量感,仿佛一个巨人的心臟在强健地跳动! “好!”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第一声喝彩! 邓书记和沈局长脸上都露出了讚赏的笑容。 空转运行了五分钟,確认蒸汽机运转正常后,陈晓克深吸一口气,发出了最终命令:“合上传动带!水泵启动!” 刘师傅看准时机,麻利地將传动带推入工作位置。 动力瞬间传递到了水泵上。水泵先是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紧接著,一股浑浊的、夹杂著气泡的井水猛烈地从出水口喷涌而出,射向空中,划出一道有力的弧线,然后水流迅速变得清澈、稳定、汹涌! 水柱重重地砸在预先挖好的泄水渠里,发出哗啦啦的巨响。 魏师傅早就带人打开了通往屋顶蓄水池的阀门,水流立刻沿著管道奔腾而上! “成功啦!出水啦!”工人们欢呼雀跃,掌声雷动! 邹师傅激动得满脸通红,不住地用纱擦著手。 刘师傅和魏师傅相视一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邓书记用力地鼓著掌,对身边的沈局长说:“老沈,看到了吗?这就是『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一个小修理厂,能造出这么好的机器,解决了大问题!了不起!” 他走上前,紧紧握住陈晓克和几位老师傅满是油污的手:“同志们,辛苦了!我代表市委祝贺你们试车成功!你们这种敢想敢干、勇於攻坚克难的精神,值得全市的工厂企业学习!你们不仅解决了自己的困难,更展现了我们地方工业的潜力和志气!” 沈局长也是满面红光,与有荣焉,之前那点埋怨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骄傲。 “你们要再接再厉,扩大生產,把水泵和蒸汽机多多的生產,解决其他部门的用水难题。” 陈晓克激动地匯报:“请书记放心,请局长放心!我们下一步就著手小批量生產这种机组,爭取为我市更多的工厂和农村抗旱提供可靠动力!” 邓书记讚许地点头:“好!很有志气!市里和工业局要大力支持!要把『前进厂』的经验推广出去!” 领导们的车队在工人们的欢送下离开了工厂,但厂里的兴奋气氛久久没有平息。 那台蒸汽机机依然不知疲倦地轰鸣著,將清澈的井水源源不断地泵送至高处。 第四十五章协作生產 对於生產水泵机组的事,工业局要比前进厂还上心。 第二天一早工人才来到工厂,沈局长就带著农林科的干部,等在了工厂门口。 “局长,有什么重要的事,你给我打个电话就行,我可以去局里,不用劳烦你亲自过来。”陈晓克正在洗漱,就看到沈局长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我党是要做事情的,都打电话叫你们跑来跑去的,自己这条腿还要他干什么?”沈局长不吃陈晓克的恭维。 接著道,“水泵机组的问题,昨天市局开会討论了一下,为了抗旱以及浇灌土地,市里需要的数量非常多,同时还要考虑到全省的需求,这更是一个庞大的数字,所以呀!我们的担子可是非常重!” 市委邓书记离开前进厂后,就在吉普车上,把水泵机组的重要性跟沈局长说了。 这是对於农业生產怎么都重视也不为过的工作。 也不只是为了抗旱,许多缺乏水利设施的田地都可以进行抽水灌溉。 这可是关係到粮食生產、社会稳定、工农业恢復,以及抗美援朝战爭的大事。 怎么重视也不为过。 所以沈局长回去后,就在工业局召开了党委会议,討论部署为了水泵机组组的生產问题。 前进厂能够生產水泵机组让大家看到了依靠nc市工业解决水泵问题的希望。 但如何扩大生產,满足更多的需求,就是工业局现在面临的难题。 因为前进厂的技术实力强,但总体规模有限,难以支撑大规模生產的任务。 但是其他厂恐怕也没有能力,这就是一个难题。 烟抽了一堆,茶水泡了又泡。 最后工业局还是商量出来一个办法,就是把全市的工业集中起来一同克服这个问题。 这这要说服市里各厂。 要知道现在市里有一大半的工业还都掌握在私人手里,人家愿不愿意干?那你是需要说服动员,而不是命令。 沈局长跟前进厂熟,同时前进厂也是最关键的工厂,他就自告奋勇地来了。 “昨天市委邓书记给我们安排了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要扩大水泵机组的生產,你们愿意配合市里的工作吗?” “愿意,我们也正想著要把水泵机组作为工厂的拳头產品推向市场呢!” “这个想法非常好,但是你们打算怎么生產?一个月生產多少台?” “我们的设备还是不適合,首先是增加一座中型冲天炉,接著还要补充工具机设备,一开始一个月能生產三五台就不错了。” 要扩大生產,首先要增加天车、第二座冲天炉、水压试验泵。 为了加工大型铸铁件落地车床、龙门刨床、混砂机、臥式鏜床、震实式造型机。 以陈晓克估算,不管是外购还是自產,就得需要三四个月的时间。 “这不行,”沈局长摇头,“时间拖的太久了。” “那就……”陈晓克想著,“不行让市里其他厂进行铸造和粗加工,我们完成精细加工和组装,这样能快一点。”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顺畅,??????????????????.??????隨时看 全手打无错站 这也就是分工合作生產。 “这就对了,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昨天局里商量了半天,最后大家才商量出这个办法。 “怎么样?你同意吗?” “同意,这有什么不同意的。”陈晓克奇怪道。 “你也不问问市里给的价格合不合適?”沈局长也有些好奇这一点。 “党和政府也不会让我们亏本了不是吗?”陈晓克就没有考虑亏本的问题,反正几年后就都到组织里了。 虽然后世许多人对党和政府也是怨气一大堆,但是一旦遇到难处,大家还是选择相信党和政府。 纵观中国歷史和世界各国的政府的所作所为,在比烂的世界里,中国的领导者心里最少还装著人民。 而不是资本家和个人家族的利益。 这一点就不知道要高尚多少倍。 更不要说这个时代,党组织內许多人都是理想主义者,他们可都是一心为了人民。 听著陈晓克的话,沈局长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是陈晓克无条件对党的信任。 “好,价格的事,党绝对不会让大家吃亏的。” “这我是知道的。” 沈局长对陈晓克这么信任党组织非常欣慰,只是他却又感觉,陈晓克似乎太熟悉党了,特別是党的方针政策,有种肚子里的蛔虫的感觉。 至於陈晓克的来歷等问题,也只能是怀疑,到底要如何,还要看陈晓克今后的变化。 不能是怀疑就给人家定性。 …… 在1950年,南昌的机械工业基础十分薄弱,主要以修理、装配和小型製造为主,缺乏大型骨干企业。 既然前进厂同意协作生產,其他工厂对於有订单也没有意见。 主要还是工业局能够给足订单的价格,加上保证物料供应数量。 nc市工业局成立一个水泵机组生產委员会。 召集各方加入其中,工业局作为总协调方。 前进机械修理厂作为总体设计和总装厂,负责提供优化图纸、关键精密件加工、总装、调试。 当考虑动力方便移动后,陈晓克提议取消蒸汽机,而採用锅驼机。 锅驼机是锅炉和动力在一起,安装铁轮后,就可以推著四处走动。 同时锅驼机在燃料上更加宽泛,柴草煤炭都可以使用。 这一点得到大家一致认可。 接下来就是协作单位及分工上。 首先是南昌通用机械厂,它是由几家小厂合併的机械加工厂,规模和实力在nc市里算是最大的工厂,主要是精细加工能力不足。 现在利用通用机械厂相对较大的场地和设备,负责大型铸件的粗加工和部分重型件製造。 可能拥有更大的皮带车床、龙门刨床或插床。 可以承担锅驼机机座、大型飞轮、锅炉端盖等零件的铣平面、鏜大孔等粗加工工序,为“前进厂”的精加工做准备。 它扮演“粗加工中心”的角色,解决“前进厂”设备尺寸不足的问题。 第二家是nc市五金机械厂,负责生產標准件、小零件和鈑金件。 它们拥有冲床、小衝压设备、攻丝机等。可以生產螺丝、螺母、垫圈、销子、小齿轮、铆钉,以及锅炉的护板、水箱等鈑金件。 它们扮演“標准件和辅助件供应商”的角色。 第三家是江西民生机器厂。 它负责铸造大型、复杂的毛坯件。 拥有比“前进厂”更大规模的冲天炉和更大的砂型场地。 可以承担锅炉整体铸件、机座、汽缸体等超大铸件的浇注,然后將毛坯运往“通用机械厂”和“前进厂”进行加工。 扮演“铸造中心”的角色。这是最关键的外部协作,解决了“前进厂”冲天炉容量和铸造能力不足的核心瓶颈。 最后是南昌电厂。 它需要保障协作网络的电力供应,尤其是在用电高峰时期优先保障这些重点厂的电力需求。 在这种协作模式下,“前进厂”的角色会发生微妙的、至关重要的变化。 从“製造者”到“大脑与心臟”的转变,它不再试图包揽所有工序,而是成为整个协作网络的技术研发中心、精度控制中心和总装调试中心。 工厂的核心任务,是提供“母图纸”:陈晓克利用现代知识优化分解出的、標註有精確公差配合的零件图纸,是全市协作的“法律文件”。 集中全厂最好的设备和老师傅,专门加工曲轴、连杆、精密阀体、偏心轮等要求最高的零件。 设立检验站,对所有协作厂送来的零件进行关键尺寸的抽检,確保能装配在一起。 最终,所有零件运回“前进厂”,由魏师傅带领的装配班组进行总装,由邹师傅负责锅炉系统的最终检测和调试。 这种模式投资最小、见效最快,最大限度地利用了nc市现有的、分散的工业能力,避免了重复建设。 铸造厂干铸造的活,五金厂干標准件的活,“前进厂”干精密技术和总成的活。 这使得本来分散的工业,在这时得到了集中,真实再现了建国初期“专业化协作”的雏形,这是中国工业体系形成的重要一步。 可是挑战非常依然巨大。 毛坯、半成品需要在各厂之间来回运输,需要市里协调好汽车运输。 这是对工业局的调度能力是巨大考验。 同时各厂技术水平参差不齐,需要“前进厂”强大的技术输出和质量管控来弥补。 难度是大,但这对nc市的工业发展却是非常有利的。 过程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各种各样想像不到的问题也是不断出现。 但是总体上协作都在不断推进著。 第一个月只生產了5台合格的机组。 第二个月就增加到了12台。 等春季开始大规模灌溉农田时,nc市组织的这场生產运动,已经生產了58台水泵机组。 为了加大泵水能力,根据工业局的要求,陈晓克联合各协助工厂,增加了水泵和锅驼机的功率,从10匹马力,提高到了15马力。 第四十六章500台 一九五一年春,jx省委会议室。 全省农村农业工作会议的气氛庄重而热烈。 墙上掛著巨大的jx省地图,上面標註著各地区的农田水利建设规划。 当会议进行到“地方工业支援农业”的议题时,nc市委的匯报成了全场焦点。 市委邓书记拿著精心准备的匯报材料,其中详细介绍了如何组织“前进机械修理厂”为核心,联合全市多家工厂协作攻关,在短短几个月內成功量產锅驼水泵机组,並迅速形成產能支援春灌的事跡。 他著重强调了“党的领导、全市一盘棋、技术攻关与群眾智慧相结合”的成功经验,没有过度突出某个厂或某个人的功劳,而是將其归结为市委和工业局有力组织的成果。 省委陈书记听完匯报,脸上露出了欣慰和讚赏的笑容。他摘下眼镜,轻轻敲了敲桌面,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好!很好!nc市委和工业局的同志们,做了一件大好事!”陈书记的声音洪亮而充满力量,“你们这个『协作生產』的办法,摸到门路了!这不是简单的生產了几十台抽水机,这是给我们全省的工业如何支援农业,打了个样板,闯出了一条新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各地市的领导,语气变得更加语重心长:“同志们吶,我们现在建设社会主义,缺的是什么?缺资金、缺设备、缺专家,但我们最不缺的,就是人民群眾的智慧和干劲!南昌的经验就证明了,只要把我们现有分散的力量组织起来,拳头捏紧了,就能解决大问题!” 坐在一旁的邵主席也笑著补充道:“老俵们看到了『铁牛』能自己吐水浇田,那个欢喜劲头,比多分几斤穀子还高兴!这是实实在在解放了劳动力,提高了生產力!nc市的同志,功不可没!” 会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邓书记和一同与会的沈局长感到脸上有光,心里既自豪又感到压力巨大。 果然,表扬之后,任务紧接著就来了。 陈书记话锋一转,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但是,同志们,五十八台,够不够?我告诉你们,差得远!差得太远了!我们江西有多少万亩『望天田』?有多少条河沟等著抽水?光靠南昌一市之力,是绝对不够的!” 他看向邓书记和沈局长的方向,目光中充满了期望和信任:“南昌的同志既然先走了一步,取得了成功,那就要发挥模范带头作用,肩上再加加担子!省委要求你们,不能满足於现状,要继续挖潜力、扩產能、提质量!” 邵主席具体提出了要求:“我看,你们要定一个更宏大的目標!今年年內,能不能力爭突破五百台?不仅要满足南昌地区的需求,还要支援赣南、吉安等地区的兄弟市县!要把你们的技术和经验,毫无保留地推广出去!省工业厅要全力协调,给你们调拨紧缺的生铁、焦炭!我们要让『南昌造』的抽水机,响遍赣鄱大地!” 这个目標像一颗重磅炸弹,让邓书记和沈局长既感到无比光荣,又感到了泰山压顶般的压力。五百台!这几乎是现有產能的两倍。 散会后,陈书记特意叫住了邓书记和沈局长,低声叮嘱道:“任务很重,我知道。但这是政治任务,更是关係到今年全省粮食丰收的关键!有什么困难,直接向省委匯报!要人给人,要政策给政策!但是,任务必须完成!” 回到nc市委立刻召开了紧急常委会,省委的表扬和新的任务指標,让所有常委既兴奋又倍感压力。 压力迅速传达到了工业局,最终落在了“前进机械修理厂”和整个协作网络身上。 沈局长再次坐在了陈晓克的办公室,表情凝重地將省委的要求和五百台的年度任务和盘托出。 “晓克同志,省委的表扬是巨大的荣誉,但这三百台的任务…更是沉甸甸的责任啊!我们现在一个月满打满算也就三十台左右,要达到五百台,意味著產能要再翻好两倍!这…这光靠我们现在的几家厂子协作,恐怕是杯水车薪啊!” 现在大家工厂也都有其他生意要做,前进厂也要完成装甲部队的订单,不可能完全就只生產水泵机组。 现在的產量已经是nc市內机械加工厂的极限了。 哪怕陈晓克沉思良久。他知道,这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技术或生產问题,而是一项必须完成的政治任务和战略需求。 全国人民都在为了国家恢復生產,並支援抗美援朝作战努力,他是不能拖后腿的。 他仔细地想想,如果不依靠现代工业,如何能够做到快速扩张產能的办法。 实际上办法还是有的,后世有许多这样的经验。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著沈局长:“局长,这任务既然是省委下达的我们必须完成,但靠老办法肯定不行。我们必须將现在的產业升级。” “怎么个產业升级法?”沈局长急切地问道。 “也就是在水泵机组生產上深化协作,也要扩大协作,建立『总厂-分厂』制度。” “具体情况说说看。” “前进厂作为总装核心和研发中心,也就是总厂,需要进一步简化、优化图纸,制定更严格的零部件检验標准和工艺卡片,像发散图纸一样分发给协作厂。 还要进一步简化生產流程,提升协助厂的生產能力,让其他工厂更快速地完成生產任务。 要扩大协作范围,將一些有潜力的私营小铁工厂、铜匠铺、白铁社、铁匠铺也纳入协作体系,承担更简单的零件生產,进行標准化培训。 这样可以扩大各零部件的生產数量。 而最重要的,是说服民生机器厂和通用机械厂进行设备和技术改造,让他们各新增一座冲天炉、添置大型龙门刨床和落地车床。这是扩大產能最根本的物质基础。 在我们前进厂建立新的总装车间,培训专门的职工进行总装训练,学习先进的“生產流水线”经验,將装配分解为多个工位,工人专人专岗,提高总装效率。” “这个办法不错,工业局將全力协助你们,劝说民生厂和通用厂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市里会协助他们扩建的,而扩大协作范围我认为也是对的,应该动员更多的相关人员也加入这场战役当中。” “对,这就是一场战斗,我们要把更多的人动员起来,打贏这场战斗。”说起战斗沈局长就兴奋起来,他也更有信心了。 战爭年代大家不是也是依靠群眾,一起把敌人打败的吗? “我知道这需要市里和工业局投入大量资源来协调和支持,”陈晓克最后说,“但这是唯一能实现省委目標的道路。我们『前进厂』保证,全力以赴,攻克技术和管理难关,把所有经验毫无保留地推广出去!” 沈局长重重地拍了拍陈晓克的肩膀:“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有底了!你们只管往前冲,协调资源、说服厂家、申请拨款的事,我这个工业局长,就是磕破头也要给你们办下来!” 一场以“前进机械修理厂”为技术核心,以全市工业协作网为骨架,以完成省委五百台任务为目標的產能攻坚战,在荣誉和压力的双重驱动下,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序幕。 …… 省委下达的五百台锅驼机的任务,像一座大山压在工业局党委每个人的心头。 沈局长主持的会议开得烟雾繚绕,气氛凝重。 “同志们,省委的决心很大,这是政治任务,更是保丰收的战斗,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生產计划科的科长摊开双手,“我们现在最大的瓶颈,不是人手,不是技术,是材料!是设备!” “算笔粗帐:一台锅驼机连锅炉带水泵,毛重接近三吨,净用生铁铸件也得一吨多!五百台,就要六百吨以上合格的铸造生铁!还有相应的焦炭、铜料、钢材…咱们nc市全年的计划指標,砸锅卖铁也不够!” “还有,”设备科的同志补充道,“要扩大產能,民生厂、通用厂就得添设备!大型冲天炉、龙门刨、落地车床、鏜床…这些咱们江西自己解决不了,都得指望从上海、武汉甚至东北调拨!” 沈局长掐灭菸头,斩钉截铁:“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不能等,我亲自带队,出去跑!家里的事,老李你坐镇,协调现有物资,保证现有生產线不能停!” 一场跨越数省的“求援之旅”就此展开。 第一站:武汉,华中钢铁公司。 沈局长带著供应科的骨干,挤在闷热的小火轮里,一路顛簸抵达武汉。 此时的华钢,自身也正处於恢復和扩建期,任务极其繁重。 在充满金属粉尘和焦炭味的厂区办公室里,华钢的销售科长看著江西的介绍信和需求清单,面露难色。 “沈局长,你们的困难我们理解,支援农业是大事。但是…”他推了推眼镜,“我们现在的生铁数量太少,首先是保证自身钢材的生產,这是保铁道兵修铁路的钢轨,其次是保几个重点机械厂的军工订单…你们这六百吨铸造生铁,量不大,但挤占的是计划外指標,难啊!” 现在华中钢铁公司的生铁钢材產量都不多,年產不过万吨。 但在长江沿线却已经算是大厂了。 沈局长早已料到会碰壁,他不急不躁,开始“磨”功夫。 他不再谈指標,而是讲起了江西老俵们如何眼巴巴等著抽水机救禾苗,讲起了锅驼机如何一机多用既能抽水又能带动碾米机解放劳动力,甚至讲起了这如何间接支援了朝鲜前线的粮食供应… 他连著三天“泡”在华钢的办公室,找科长、找处长,甚至“偶遇”了一位分管生產的副经理。 最终,或许是这份为农业的诚心打动了人,或许是jx省委事先的发文起了作用,华钢最终咬牙从极其紧张的计划外库存和零星產量中,挤出了五百吨z18铸造生铁。 “沈局长,这可是我们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每一吨都得用在刀刃上!”签约时,华钢的同志郑重叮嘱。 沈局长紧紧握著对方的手,连声道谢。他知道,这五百吨生铁,是五百台锅驼机的“骨血”。 第二站:上海,中国精密机械工业的摇篮。 比起武汉,上海的挑战更加“精致”却同样艰难。 第四十七章尽力 他们一行人又坐客船沿长江而下。 来上海首要目標一:压力表。 他们找到了上海仪表厂。现在国內压力表產量极低,工艺复杂,主要优先供应电站、船舶和大型化工企业。 “沈局长,不是我们不支持,我们的產能一个月也就几百只,排队都排到明年去了…”厂方负责人很无奈。 帝国主义对我们禁运,造成了上海工业生產的极大困难,大量原材料断绝。 沈局长退而求其次:“那…有没有等外品?或者次品?只要核心的宝塔管没坏,刻度不准没关係,我们能自己重新標定!我们是用於低压锅炉,精度要求没那么苛刻!” 沈局长已经了解到具体情况了,现在他不求最好,能用就行。 厂方负责人被这个“土办法”惊呆了,犹豫再三,最终从库存里协调了一百多只精度略差但可用的压力表,並答应在后续排產中“见缝插针”再提供一些。 目標二是工具机。 他们跑遍了上海的重机厂、工具机厂。全新的龙门刨、落地车床想都別想。 最终,他们在上海物资局和一些老厂子的淘汰设备里,淘到了两台旧的英国產落地车床和一台需要大修的龙门刨床。 虽然老旧有些厉害,也就跟沈局长差不多的年纪,但考虑经过大修和刮研,精度完全能满足粗加工需求。 沈局长如获至宝,立即安排拆解装车发运。 现在能拔脓的都是好膏药,就不要嫌弃那么多了。 沈局长一行人风尘僕僕地回到nc。 他们带回的成绩单是,五百吨珍贵的铸造生铁,152只压力表和后续的供应承诺,数台急需的二手大型工具机。 成果显著,但遗憾也不少。 心心念念的新鏜床、大型立式车床最终没能搞到;铜料的缺口依然很大;许多更精密的设备依然遥遥无期。 在工业局的总结会上,沈局长既兴奋又疲惫地说:“同志们,我们这次出去,算是『抢』回了一点家当!但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硬仗,是在家里怎么把这些材料和设备,快速变成產能!前进厂、民生厂、通用厂…你们要给我立下军令状,设备一到,立即安装调试;生铁一到,立刻开炉化铁!我们要让省委看到,我们南昌的工业战线,是一支能打硬仗、能打胜仗的队伍!” 消息传到“前进厂”,陈晓克和老师们傅们士气大振。 他们知道,最艰难的外部物资关卡,局长已经为他们豁出面子、磨破嘴皮地攻克了。 剩下的,就是他们用技术、汗水和智慧,在车间里真刀真枪地干出来! 这时nc市內已经组织起来多个机械合作社,一些老匠人们联合起来,按照前进厂的要求生產零部件。 一时间城內外都是玲玲噹噹的打铁声。 整个nc市的机械协作网络,如同获得了燃料和弹药的机器,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强度,轰鸣著运转起来。五百台的目標,从一个令人窒息的数字,变成了一个可以分解、可以攻坚、可以企及的战斗目標。 …… 工业局没有找到陈晓克需要的设备,陈晓克一点也没有气恼。 他现在经常查资料,知道新中国现在真正是如何一个一穷二白。 钢铁產量低、机加工能力弱、化工生產依赖进口、电子工业落后……。 整个都不如一个殖民地国家。 就比如隔壁的阿三,47年建国时,各方面的工业数据都要比中国漂亮。 所以沈局长能討要回来这种物资和设备,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至於那几台设备修復的问题,前进厂也是出了大力。 看著铭牌都是前清一个时代生產的傢伙,陈晓克也只能拍拍了它,还得让它们出把力。 …… 水泵机组的產量不断提升,有时一天能从前进厂拉出去两三台。 它们奔赴各地,为农业生產添砖加瓦。 而在nc工业局里,也成立了水泵机组操作学习班,各地政府都派人来这里学习如何操作水泵。 所以经常看到工业局的汽车拉著水泵机组,后面跟著几十名学员一起去抚河。 在师傅的教导下,点火烧水从河里抽水,给沿途的农田灌溉。 这就便宜了沿途的农户,有人家心眼多,一早就等在城门口,引著工业局的汽车去他们家的田里。 这样半天时间,就能把自家的地给浇灌好了。 后来各村也都派人来堵。 自然而然爭斗也就开始了。 这可是事关自家田地灌溉的大事,有时一个村庄的劳动力都会出动。 到最后这个事,还是政府组织更多的水泵机组,才算是解决了问题。 …… 而前进厂这边,第三台自製的c620-1车床总装完成,试车成功的喜悦还未散去,老师傅刘金生却没有閒著。他蹲在锻工棚里,看著徒弟们轮著大锤,在烧红的铁料上汗流浹背地反覆锻打一个水泵联轴器的毛坯,火星四溅,效率却低得可怜。 他站起身,找到正在和魏师傅討论图纸的陈晓克,语气凝重地说:“经理,老魏,这么下去不行啊!” 两人抬起头。 刘师傅指著锻工棚:“这里加工快了,可是咱们现在水泵的轴、联轴器、法兰盘,这些锻件全靠小徒弟们抢大锤,一晌午也打不出几个毛坯,还累得人仰马翻,尺寸全凭手感,差一丝车床就得啃半天!这成了咱们扩大產能的死结了!” 魏师傅推推眼镜,深有同感:“是啊,没有像样的锻件,咱们的车床铣床再好,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好钢得先打成坯子,才能上车床精雕细琢。” 陈晓克立刻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刘师傅,您的意思是…” “咱们得有一台汽锤!”刘师傅斩钉截铁,“不需要太大,一吨锤就行!有了它,烧红的铁块几下就能打成我们需要的形状,效率能翻十倍!锻出的坯子更致密,强度也更好!咱们水泵上那些受力大的零件,都得靠它!” 陈晓克的思路立刻活络起来。 蒸汽锤,这正是工业化锻造的基础!他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原理和结构。 实际上製造並不难,但只是对於1950时空难一些。 “刘师傅说的对!汽锤是咱们迈向正规化的关键一步!”陈晓克目光炯炯,“这东西结构反而比工具机简单,核心就是气缸、活塞、锤头和一套控制阀。难点在於气缸的铸造和加工精度,还有控制系统的灵活性。” 说著三位老师傅围拢过来,就著地上的灰尘,用粉笔画起了示意图。 邹师傅首先开口:“气缸体是个大傢伙,得用好铸铁,铸完了还得鏜出光滑的內孔,保证气密性,这活儿有难度,但能试!” 刘师傅指著控制部分:“操纵手柄和配气阀是灵魂,手感得好,让师傅能轻巧地控制锤头是轻打、重打还是连打。这些齿轮、连杆咱们能自己做。” 魏师傅关心的是装配:“锤杆和活塞的连接必须万分牢固,千万不能鬆脱飞出来,那是要人命的!导轨的间隙也得调得恰到好处,紧了卡滯,鬆了敲不准。” 陈晓克听著大家的討论,心里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那些老师们傅能解决的结构件、铸件,就交给他们。而其中最核心、要求最高的部分,则必须由他来解决。 “几位师傅,”陈晓克总结道,“这事能成!大架子、齿轮箱、底座铸造和粗加工,还得靠咱们厂和协作网。但最关键的几样东西,我来想办法解决!” “你又有什么『特殊渠道』了?”刘师傅笑著问,他们已经习惯了陈晓克总能搞来些意想不到的“宝贝”。 陈晓克神秘地一笑:“我去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搞到『进口』的高级气缸套、密封件和一套特別灵巧的配气阀芯。保证让咱们的汽锤又好用又耐用!” 老师们傅相视一笑,心中大定。他们知道,陈晓克一旦出手,这事基本就成了一半。 第四十八章汽锤 回到现代,这里已经是夏天了。 从家里换了一套简单的衣服,出来转悠一会儿,简单吃点饭,感受现代社会的样子,已经让陈晓克感觉有那么一丝不太適应了。 好在回去后洗了个澡,再打开手机,看了一会儿新闻,他还是找回了现代的感觉。 世界还是如此纷乱,而中国还能稳坐钓鱼台。 看著近期发生的各种国际事件,特別是跟中国有关的事件,让陈晓克特別有感触。 工业生產能力才是一个国家的实力基础。 之前陈晓克都没有感觉到。 美帝现如今能够领先世界的东西已经不多了,这就造成他们再想四处发威已经变的力不从心。 看看破烂不堪的军舰,只有ppt的六代机,就能知道他们没有了庞大的製造业,下场是什么样子的。 也就对付一些小国还可以,面对工业生產能力更强大的中国,就只能採取其他办法。 这就给人一种,他们黔驴技穷的感觉,一点都不像我们记忆里的帝国主义。 有些太温顺了。 而1950时空,还是要快速增加工业生產能力,这是一切的根本。 只是今天陈晓克不去练习车间。 赵师傅给他发了信息,说家里有事要休息一下。 陈晓克自然不可能不同意。 既然如此,他也就决定休息一下,调整一下自己。 感觉辞职后他过的比之前还要忙碌,两个时空都有事情要干。 但这样的忙碌也让人更加充实。 特別是他不断学习技术,哪怕是学习这种看似淘汰的技术,也让他感觉自己在成长,变的强大。 原本他以为强大这个词,用在个人身上似乎是没有意义,但是现在感觉,这就是一个人相对应这个世界的掌控力。 有的人可以屡战屡败,但最终还是能够站立起来。而有的人既没有战斗的勇气,也没有发展的能力,只能在很低的层次不断挣扎。 这就可以说是一个人强大与否。 原本的陈晓克也算是有一些能力,但他够不上强大了这两个字,只能算是这个世界里一颗微不足道的螺丝钉。 也就是一个工业化的產品,有需要的也不是必要。 现在再看看自己,从劳动中已经又瘦了二十多斤,身体有力量,肌肉更加紧实。 不说像健身那样的明显的肌肉,也更有一种对事物的掌控力。 心里想著这些事情,手机突然闪动一下。 陈晓克拿起来,点开一看是符老。 原来他要约陈晓克再次见面,还是那个鱼塘。 陈晓克感觉自己也没有太多的事,就同意今天下午在鱼塘见面。 陈晓克以为符老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两个人坐下之后,符老递给他一瓶水,询问了一下他近期的情况。 陈晓克也就把大致情况说了一下。 只是听说陈晓克说起他穿越时,感觉非常轻鬆后,就表示,“你的方法是对的,你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已经开始融入那边的社会了。” “是吗?” “是的,我回想起来,我曾经也在那边建立过一个商號,方便收集物资,那时去那边也没有困难,只是后来商號被当地的军阀看中,直接夺了过去,就不那么容易穿越了。”说著鱼竿动了一下,符老赶紧收杆,可是鱼儿已经跑了。 他掛上饵料再次拋竿过去,才接著道,“你碰上了好时候呀!” 符老也是感慨,陈晓克不愿意做生意,去的时间就正好。 陈晓克自己倒没有这种感觉,他反正就喜欢捣鼓一些东西,去那里也饿不死他就是了。 但是融入那边的社会,就会让自己穿越时空时轻鬆,这一点陈晓克之前还没有想到。 但是想想也可能就是如此,你已经融入时空,时空为什么还要排斥你? 符老边钓著鱼,又说起来这些年的过往,特別是他曾经穿越时光导游物资的事情。 似乎是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他拿出来大量珍贵的宝贝,在拍卖市场上叱吒风云,並在90年代就开始涉足许多產业,都能大笔的挣钱。 最后还上了市,一时风头无两。 符老跟陈晓克说了许多话,这些话似乎他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说过了。 陈晓克一开始还不明白,但是不久他就知道,这些话他似乎也只能跟陈晓克说起。 最后老人也没有钓到几条鱼,但看著人却明显轻鬆许多。 陈晓克回去的路上,也感觉自己似乎放下了一些心事。 老人没有问陈晓克找人的情况。 实际上陈晓克也在用心观察周边的人,只是人海茫茫,要想找到这个人太难了。 …… 休息一天,陈晓克再次来到训练车间里。 空气中瀰漫著切削液和机油的混合气味,与1950年代“前进厂”的味道惊人地相似。 这里没有数控工具机的嗡鸣,只有老式皮带车床沉稳的旋转声、牛头刨床有节奏的往復撞击声,以及手摇铣床齿轮嚙合的清脆响动。 陈晓克站在一台有些年头的臥式鏜床前,神情专注。 他身边依旧站著一位头髮白、精神矍鑠的老者——赵师傅。 “晓克啊,脑子里的图纸画得再哨,最后都得落到这铁疙瘩上,靠手艺说话。”赵师傅声音洪亮,带著老一辈工匠特有的篤定,“你这汽锤的气缸套,內孔要鏜得又直又光,差一丝,活塞就跑不顺,力气全耗在磨蹭上了!” 陈晓克跟他说要製造蒸汽锤时,赵师傅也没有问他又要干什么。 只是依旧开启了指导模式。 “我明白,赵师傅。”陈晓克深吸一口气,將一根粗壮的qt500-7球墨铸铁毛坯小心翼翼地吊装到鏜床的工作檯上,用压板仔细固定、找正。 “干这活,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赵师傅指点道,“先粗鏜,留足余量;再精鏜,刀要磨得利,进给要匀,手下的感觉最重要!最后一步,”他指著旁边一架老旧的內圆磨头,“得上这个,一点点蹭,靠的是耐心,磨出那镜面光来!” 陈晓克点点头,开始了漫长而枯燥的鏜孔作业。 他摇动手轮,控制著鏜杆缓缓进入毛坯,铁屑呈著暗蓝色的螺旋状不断排出。 他全神贯注,用耳朵听切削的声音,用手感受进给的阻力,不断微调,確保尺寸和圆度。 汗水浸湿了他的工装。 接下来是活塞-锤杆的加工。 他选用42crmo合金钢棒料,在老式车床上,用锋利的硬质合金刀,一遍遍精细车削。 赵师傅在一旁眯著眼看:“尺寸到了不算完,得磨!磨床上去,把最后那几丝磨出来,表面粗糙度才能达標!” 陈晓克点点头。 最精巧的活是加工配气阀的阀芯和阀体,这需要极高的配合精度。 陈晓克在赵师傅的指导下,用精密小车床和手工研磨相结合的方法。 他先车出大致形状,然后用在机油中调和的金刚石研磨膏,將阀芯与阀体配对,进行手工对研。 这是一个极其考验耐心和手感的过程,直到阀芯能在阀体內顺滑移动且无明显间隙为止。 “这手艺,现在没几个年轻人会了,也静不下这个心。”赵师傅看著陈晓克一丝不苟地研磨,满意地点点头,“但这才是真功夫!比那按按钮的机器,出来的活儿有灵性!” 那些高性能的聚氨酯密封件,陈晓克无法手工製作,但他找到了符合时代“偽装”要求的替代品——他採购了耐磨丁腈橡胶材质的v形和o形密封圈,这种材料在1950年代也已出现,只是性能远不如现代產品。 可是这足以矇混过关。 最后,他用手工板牙和丝锥加工出那一套高强度螺栓,並对它们进行了火焰加热淬火的热处理,以达到12.9级的强度要求。 所有零件加工完成后,陈晓克用油石精心打磨掉毛刺,涂抹上防锈脂,用油纸和木箱仔细封装。 赵师傅看著这些即將发走的零件,拍了拍陈晓克的肩膀:“小子,手艺练得不错了!这些傢伙事儿,是给哪个老厂子的救命宝贝去吧?乾的是积德的事!” 陈晓克没有回答,就只是笑了笑,任凭赵师傅去猜测。 看著这些凝聚了传统加工技艺和现代材料知识的“火种”,心中充满了成就感和期待。 …… 蒸汽锤完成,並不是终点。 在赵师傅的指导下,陈晓克如同一个勤奋的学徒,將“前进厂”急需的下一批“工业火种”逐一加工出来。 车间里,老工具机的轰鸣声仿佛是与另一个时空的共鸣。 下一个就是台钻。 水泵机组是“零件集合体”,需要大量螺栓、销轴进行连接和固定。 这意味著有数不清的孔需要加工。 机座上的安装孔、轴承端盖上的螺栓孔、泵壳上的连接孔、法兰上的水管孔等。 这些孔要求位置准確、尺寸统一,否则无法装配。 手工划线钻孔效率低下,精度差,劳动强度极大。 这时有了台钻,就可以更加完美地完成这个任务。 陈晓克选用轴承钢,在车床上精心车制出高精度主轴,並经热处理和精密磨削,保证其径向跳动小於0.005mm。他配套加工了精密齿轮组和一副淬火磨削的丝槓螺母,用於进给机构。 这些部件將赋予那台由“前进厂”自铸床身组装的钻床,以远超时代的钻孔精度。 一根採用42crmo钢锻造、车削並经调质处理的高强度曲轴是核心。 陈晓克配套加工了连杆、精密导向柱和一套变速齿轮。 这套核心將是自製的“c”型框架压力机,拥有平稳而强大的压装能力。 第三个是划线平台。 在加工大型、复杂零件时,第一道工序就是划线。 工人需要根据图纸,在毛坯上画出所有的加工界限、孔位中心线、轮廓线。如果划线本身的基准就不准,后续所有加工都会累积误差,导致零件报废或无法装配。 没有高精度的平台,划线只能凭经验,误差巨大。 这是精度之基。 陈晓克订购了一块经过应力消除和精密研磨的小尺寸零级铸铁平台。 同时,他亲手刮研出一套高精度直角尺、方箱,並准备了一套包含量块、百分表在內的精密量具。 这將为“前进厂”建立一个可靠的精度基准。 所有部件再次经过防锈处理,被仔细包裹、装箱。 这么一趟趟地运输,再在前进厂组装,快速地投入使用。 使得水泵机组的生產量,不断地提升著。 到了雨季时,已经达到了月產62台。 只是今年的雨季,却没有让人民等来大雨。 所以前进厂等来了工业局更多的电话。 沈局长没有多催促,只是一个劲的问前进厂的需求。 这也无声地告诉陈晓克,农业需要水泵。 第四十九章有救了 夏末,吉泰盆地,某个乡村。 烈日炙烤著赣鄱大地,田埂被晒得龟裂,像老人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本该是稻浪翻滚的季节,眼前的景象却让人心焦——大片的水稻耷拉著枯黄的叶子,田地乾涸开裂,池塘见了底,连往日欢腾的小河也只剩下浑浊的泥汤细流。 老农王老俵蹲在田埂上,眉头拧成了死疙瘩,手里的旱菸袋吧嗒吧嗒地抽著,却解不了半分愁绪。 他抓了一把干得发烫的泥土,在手里捻了捻,化作细沙从指缝流下。 “完了…今年这季稻子,算是餵了老天爷了…”他沙哑著嗓子,对身边的儿子念叨,“再不下雨,別说交公粮,一家人的口粮都…” 儿子望著天边一丝云彩都没有的蓝天,绝望地摇了摇头。 之前他们用过许多方法向地里排水,可是眼见池塘乾涸,河水越来越浅,最后的希望也就破灭了。 现在是杯水车薪,人怎么跟天爭呀! 就在这时,村口传来了久违的喧闹声和一阵阵低沉的、从未听过的“嘭嘭”声,还夹杂著柴油味和蒸汽的嘶鸣。 因为天旱,村民们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生气,大家都似乎已经被抽了魂一样。 “啥动静?”王老俵站起身,手搭凉棚望去。 只见乡长带著几个干部,还有几个穿著工装、满身油渍的汉子,正指挥著十几个壮劳力,用粗木槓抬著一个沉甸甸的、闪著铁青色光芒的大傢伙往河边挪。那傢伙下面装著四个大铁轮,后面还拖著长长的铁管子和一个带叶片的“铁疙瘩”。 “老俵叔!有救了!有救了!”一个小伙子飞奔过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政府给咱们送来了『铁牛』!能自己从河里抽水嘞!” “铁牛?抽水?”王老俵將信將疑,跟著人群跑到河边。 河岸边,那几个工人模样的汉子正手脚麻利地安装著,他们把那个带叶片的“铁疙瘩”沉到河里最深的水洼处,用螺栓把一根根布管子连接起来,一直通到岸上那台冒著轻微蒸汽、发出有节奏“嘭嘭”声的锅驼机上,最后將水管的出口对准了乾裂的稻田渠口。 铁牛冒著黑烟,下面点著木头。 “老乡们!让一让,开机了!”一个工人师傅大喊一声,用力扳动了一个阀门。 只听那“铁牛”的咆哮声陡然加重,“嘭嘭”声变得急促有力。 很快,一阵奇异的、令人心悸的嘶嘶声从水管里传来。 突然—— “哗!!!” 一股浑浊的、却蕴含著无限生机的河水,从铁管口猛烈地喷涌而出,划出一道有力的弧线,精准地衝进了乾涸的水渠!水流沿著渠道奔腾向前,迅速漫过龟裂的渠底,贪婪地渗入泥土,然后向著那片绝望的稻田汹涌而去。 “出水了!出水了!” “老天爷!真把水从河里喊上来了!” “快!快看!水进田了!” 人群瞬间沸腾了!男女老少全都围了过来,孩子们兴奋地跟著水流跑,老人们颤巍巍地蹲在渠边,用手捧著河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王老俵呆呆地看著那清澈的水流迅速灌入他的田里,漫过稻禾的根茎,乾燥的土地发出“滋滋”的吸水声,仿佛久旱逢甘霖的呻吟。 他那张被岁月和阳光刻满皱纹的脸上,先是难以置信,隨即嘴角开始颤抖,最后两行热泪混著汗水滚落下来,滴在脚下迅速变得湿润的土地上。 他猛地扔掉菸袋,对著那台轰鸣的“铁牛”和忙碌的工人师傅,作揖就要拜下去:“救命的菩萨啊!谢谢政府!谢谢你们啊!” 工人师傅赶忙扶住他:“老俵,別这样!是党和政府派我们来的!这『铁牛』啊,是咱们自己造的!叫『锅驼机』!以后啊,咱们再也不怕老天爷不下雨了!” 从此,这台“前进厂”生產的锅驼水泵机组,成了这个村庄日夜不停的守护神。它轰鸣一天,就意味著几十亩、上百亩的稻田能多撑一天,意味著秋天的收成有了指望。 同样的场景,在赣鄱大地多个受旱的县乡不断上演。 这些標誌著工业力量的“铁牛”,成为了绝望中的希望所在。 它们不仅浇灌了土地,更浇灌了人心,让农民们真切地感受到:新政府,是真真切切地在用实实在在的力量,带领他们对抗天灾,走向新的生活。 …… 一九五一年春,cx东线,马良山地区。 坦克第2师第3团的t-34-85坦克,並未像教科书里那样驰骋平原,而是巧妙地隱蔽在反斜面的坑道工事中,只露出威严的炮塔,化身为一座座坚固的机动火力点——这就是志愿军装甲兵创造的“坦克堡垒”战术。 由於cx地形多山,不利於坦克集群突击,同时为了避免美军飞机的攻击,志愿军装甲兵创造了“坦克炮临时阵地”的战术。 將t-34-85或is-2坦克巧妙地隱蔽在预先构筑的掩体中,只露出炮塔,变成一座难以摧毁的固定钢铁堡垒。 这样坦克就像炮兵一样,根据前方观察员提供的坐標,对远距离的敌军集群、指挥所、仓库进行曲射轰击,充分发挥了坦克炮的威力。 特別是在步兵发起进攻时,提供直瞄火力,摧毁敌军坚固工事和坦克。 周团长率领2师坦克第3团团长在指挥所里,紧握著电话听筒,声音沙哑却坚定:“各车注意!瞄准敌军346.6高地的火力点,三发急促射!为步兵指战员们开路!” 炮声轰鸣,硝烟瀰漫。坦克炮的精准直瞄火力,有效地压制了敌军的机枪巢和迫击炮位。 在一次次防御和反击中,这些苏制坦克承受著炮火洗礼,履带、诱导轮、负重轮等行走系统部件损耗极大。 一九五一年夏,ln安东,志愿军装甲兵后方修理厂 战斗作战中有损坏的坦克被运回国內维修,修理连的官兵和技工们开始拆卸那些磨损严重的部件。 一名年轻的技工在更换一辆t-34坦克的诱导轮时,发现仓库里领来的新轮子有两种:一种是光洁的苏联原装件,另一种是表面略显粗糙、但標识著中文和“前进厂”代號的国產件。他下意识地先换上了苏製件。 几个月后,再次进行检修时,他惊讶地发现,那批同期更换的苏制诱导轮,已有不少出现了裂纹或严重的磨损,而那几只他不太情愿换上的、“备用”的“前进厂”国產轮,却完好无损,磨损极轻微! 他立刻將这一发现上报。 修理厂的技术专家高度重视,开始系统性地对比测试。 结果令人震惊:在相同的使用强度和环境下,“前进厂”採用韧铁(球墨铸铁)生產的诱导轮、履带销等易损件,其耐磨性和抗衝击疲劳性能,显著优於苏联提供的同类铸钢部件! 报告迅速被提交至装甲兵技术部和后勤部。 “原因?为什么我们地方小厂用『土办法』造出来的东西,比老大哥的还好?”高级別的技术鑑定会议上,一位首长既兴奋又疑惑地问道。 技术专家的鑑定报告指向了核心:“材料不同!苏联部件採用的是传统碳素铸钢,而『前进厂』的部件,使用的是清华大学王遵明教授团队研发、但许多大厂未能稳定生產的韧铁!这种材料的综合机械性能,尤其是耐磨和抗疲劳性,在某些应用上確实优於普通铸钢!” 这一结论,立刻引起了正在为韧铁大规模生產稳定性而奔波的王遵明教授本人的极大关注。 “哦?竟然有家工厂不仅稳定地生產出来了,还用到了坦克上,性能还超过了基准?我必须亲自去看看!”王教授对此產生了极大的兴趣。 …… 今年中秋节,前进厂没有安排生產,陈晓克让大家把老婆孩子都叫来,他出资在工厂食堂里,摆上酒席,让大家在这里好好吃喝一顿。 这也算是一种团建。 实际上一般也就是老师傅们在陈晓克劝说下带了家属,其他学徒基本都是没有结婚的,哪怕是结婚的也不好意思带媳妇。 陈晓克就让他们每人带上弟弟妹妹,也一起过来吃顿好的。 这也算是变相让大家吃顿好的,贴补一下秋膘。 这样一来,工厂里就热闹起来。 陈晓克让罗文昌提前准备好了各种各样的吃食。 月饼自然是少不了的,和果、糕点堆在桌子上摆了一堆。 这时代水果种类少,只有本地出產的柚子、菱角、枣子、石榴、本地的麻壳梨、甘蔗。 陈晓克让罗文昌也都买了更多。 剩下就是准备菜餚了,陈晓克没有安排请饭店的师傅,而是自己买来鸡鸭鱼肉自己做。 反正肉食数量多,味道也就错不了了。 再说厂里何大厨的手艺大家也信的著。 忙碌半天,夕阳的余暉洒在厂区,给冰冷的工具机和铸铁件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橘色。 厂区中央的空地上,几张八仙桌和车间的操作台拼凑在一起,上面摆满了简单的菜餚:自家醃的咸鸭蛋、炒生、一盆盆油光光的红烧肉、南昌特色的粉蒸肉、藜蒿炒腊肉、蒸鱼、燉鸡、炒鸭子、还有几碟青菜,摆放在那里,却没有人吃多少。 虽然样式不多,但是量都非常足,有些菜不是用盘子装的,而是一盆盆地摆在桌子上。 桌子上还放了几小罈子的樟树四特酒。 虽然现在还没有玻璃瓶装的四特酒,但是陈晓克喝起来风味一点也不差。 这可是大家平时捨不得喝的酒。 现在空气中混合著饭菜香、酒香和淡淡的桂香。 没有张灯结彩,但气氛却比任何一个传统佳节都更加凝重而炽热。 小孩子们吃饱喝足工厂里乱跑乱叫,大人们就坐下来,边吃边聊。 实际上宴席下午就已经开始了,大家现在也就是意思一下,早就吃饱了。 工厂开办一年多,大家忙忙碌碌,虽然辛苦但也收穫满满。 虽然明面上前进厂的工资跟市里其他工厂是一样的,可是厂里三五不时的加班,陈晓克都是给加班费的,学徒工只要有进步,工资也是会涨的。 加上又管吃,还管穿,还管劳保,这实际上的工资就比其他许多工厂要多的多。 就像今天把大家的亲属都叫过来,让大傢伙狠狠的吃上一顿。 这对於大家来说也是一种福利。 要知道的就是逢年过节,大家家里也不会这么吃,这一顿补得油水都够一般人家一个月的用量。 而且陈晓克还给大家准备了一些礼物,就是一包的糕点和月饼,每人都有一份。 如果说工钱不能代表一切,那么日常工作中,陈晓克这个老板也一点儿不像一个老板。 虽然他不是一天都扎在车间里,但只要有时间,他就会来车间里跟大家一起劳动。 说话不会盛气凌人,也不会颐指气使,更不会作威作福。 这样的老板去哪里找啊? 陈晓克来到这个世界当了老板,实际上也是验证了他在打工中遇到的各种问题和各种不满。 他发现实际上只要用心去做,不用那套资本家的嘴脸,也是能干工厂的。 前进厂现在的利润还是很丰厚,哪怕是扣除他从现在搞来的这些设备和材料还是有一定的赚头。 当然这並不是很多,因为陈晓克在利润上没有那么追求。 而且陈晓克还跟工厂新来的財务说过,工厂的利润他都会用在工厂里,他个人是不会用的。 他用的只是自己的工资。 所以明面上这个工厂是他的,但实际上陈晓克更认为他只是管理工厂,而这个工厂应该是大家的。 第五十章捐坦克 说话间厂里的喇叭开始播送著关於朝鲜前线战况和全国捐献运动的新闻,这时大家也都渐渐不再聊天,都被这里吸引住了。 听完陈晓克和几位老师傅招呼著大家入座。他端起一碗酒,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边: “工友们,师傅们!今天是团圆节,咱们很多人的亲人,有的在朝鲜前线保家卫国,有的在后方辛勤生產。我们在这里过节,不能忘了他们!更別忘了我们身上的责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质朴而坚定的面孔:“上级发出了號召,要我们捐献飞机大炮坦克,支援最可爱的人!咱们厂小,底子薄,但也要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这时,刘金生师傅猛地站起来,他脸色涨红,声音洪亮地打断道:“经理!別说了!咱们人穷志不穷!我提议,咱们全厂职工,捐出一个月的工钱!咱们勒紧裤腰带,饿不著!让前线的战士们有炮开,有飞机开!有坦克跑,有大炮轰这些帝国主义坏人,大家说,行不行?!” “行!” “同意!” “捐!必须捐!” “刘师傅说得对!咱们少吃一口,前线就能多打一发炮弹!” 工人们群情激昂,没有丝毫犹豫。老钳工魏长水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洗得发白的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他攒了许久、准备给老母亲看病的一点钱,他毫不犹豫地全部放在了桌上。年轻的学徒工们也纷纷掏出了兜里仅有的几张零票。 陈晓克看著这一幕,眼眶发热,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知道,这些工友们拿出的,是他们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最实实在在的心意。 他深吸一口气,压住內心的激动,用更加坚定的声音说:“好!既然大家有这份心,咱们『前进厂』绝不能落后!工友们的工资,咱们照发!这捐款,厂里出一部分,我个人,也出一部分!咱们也捐一台坦克车。” 几天前,陈晓克已返回现代,通过符老的渠道,將他积攒的所有具有收藏价值的第一套旧版人民幣悉数变现,换成了黄金。他重新熔炼,做成了几块毫不起眼的“金疙瘩”带了回来。 此刻,他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布包,当眾打开,里面是黄澄澄的金块,在夕阳下闪著夺目的光。 “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的一点家底,如今国难当头,拿出来给国家买坦克,正好!”陈晓克朗声道,“加上厂里的结余和工友们的心意,咱们凑一凑,咱们就捐一辆坦克!名字就叫——『前进號』!” “前进號!” “前进號!” 工人们先是一愣,隨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和掌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著自豪与激动。他们“前进厂”,一个小小的地方修理厂,竟然能捐献一辆坦克!这是何等的荣耀! 邹师傅激动地抹了把眼角,大声说:“对!就叫『前进號』!让咱们的坦克,开著『前进號』,衝上前线,把美国鬼子碾碎!” 那一晚的月亮格外圆,格外亮。月光下,没有太多的欢声笑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充满力量的使命感。人们吃著月饼,谈论的不是家常,而是前线的战事,是如何多生產零件,是如何节约每一颗螺丝、每一度电来支援“前进號”。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书库全,101????????????.??????任你选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这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团圆节,这是一个在特殊年代里,用奉献和家国情怀凝聚起来的、更具深意的“团圆”。它团圆的是全厂上下、乃至全国人民保家卫国的共同意志。那辆即將奔赴战场的“前进號”坦克,成为了“前进厂”这个中秋之夜最独特、也最荣耀的“团圆”象徵。它承载著小人物的大梦想,即將驶向歷史的滚滚洪流。 一九五一年的十月一日,这个国家第二个生日,nc市市委委大院內。 阳光洒在大院门口。 这里一扫往日的严肃,变得红旗招展,锣鼓喧天。一幅巨大的红色横幅横跨大门,上面写著苍劲有力的白色大字:“nc市抗美援朝捐献武器表彰大会”。 院子里,人声鼎沸,热气腾腾。 各工厂、机关、学校的代表们排著整齐的队伍,脸上洋溢著自豪与激动的红光。 队伍的最前方,是几家贡献突出的企业代表,也包括“前进机械修理厂”的工人们位列其中。 陈晓克、刘师傅、邹师傅、魏师傅站在最前面,他们身后是几十名穿著整齐工装、胸戴大红的工人代表,四个人合力抬著一块覆盖著红绸的巨大牌子,牌子上用遒劲的毛笔字写著他们的捐献目標:“捐献『前进號』坦克一辆”。这是全厂工人省吃俭用、加上陈晓克默默倾其所有才凑齐的巨款。 市里组织的秧歌队和锣鼓队卖力地表演著,激昂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將气氛推向高潮。 市委邓书记站在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拿著一个铁皮喇叭,但他的声音几乎要被下面的声浪淹没。 他不得不连连挥手,示意大家安静。 “同志们!工友们!市民们!”邓书记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却充满了力量,“今天,我们在这里,是要向全国人民、向党中央、向我们最可爱的志愿军將士们,匯报我们nc人民的心意!”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 邓书记继续喊道:“自抗美援朝总会发出號召以来,我们nc人民,我们jx老表,没有落后!我们节衣缩食,我们加班加点,我们把对敌人的恨、对祖国的爱,化成了这一分一厘、这一颗颗螺丝、这一滴滴汗水攒下来的捐献款!” 他拿起一份报表,大声宣读,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枚炮弹,重重砸在现场,激起一阵又一阵的欢呼浪潮: “我宣布!截至本月!” “我们nc市各界人民,共捐款248亿元!” “这些捐款,可以购买:『英雄城』號喷气战斗机十架!『八一』號坦克二十辆!『赣江』號大炮三十门!还有数十门高射炮!” 每念出一个数字和名字,台下就响起地动山摇的“好!”声和掌声。人们挥舞著拳头,眼眶湿润,为自己的城市感到无比的骄傲。 邓书记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深情:“这不仅仅是冷冰冰的数字!这背后,是我们工人兄弟加班不要的加班费!是我们农民兄弟多卖的一担粮、一筐菜!是我们学生娃娃省下的果钱!是我们文艺工作者一场又一场的义演!是我们每一个人,最赤诚的爱国心!” 他目光转向“前进厂”的队伍,声音陡然提高:“在这份光荣的名单里,有一个厂子,他们人不多,厂不大,但他们的心,比炉火还红,比钢铁还硬!他们不仅日夜不停生產前线急需的零件,更是全厂职工捐献了整整一个月的工资,他们的经理陈晓克同志,更是捐出了祖传的家底!他们,就是『前进机械修理厂』!他们捐出了一辆完整的坦克!名字就叫——『前进號』!” “哗——!”全场目光瞬间聚焦到“前进厂”的队伍上。掌声、喝彩声如同海啸般涌来。刘师傅、邹师傅、魏师傅激动得满脸通红,用力挺直了腰杆。工人们高高举起那块写著“捐献『前进號』坦克一辆”的牌子,红绸在阳光下格外鲜艷。 陈晓克被工友们推上前台。他接过喇叭,望著台下无数双热切的眼睛,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成了一句最简单却最有力的话: “保卫祖国!支援前线!『前进厂』永远前进!” “前进!前进!”工人们齐声高喊,声音匯入全场的热浪之中。 这一刻,陈晓克感觉自己算是彻底融入了这个时代的浪潮。 市委的大院仿佛不是一个政府机关,而是一个巨大的熔炉,將每个人的微小力量熔铸成保家卫国的钢铁长城。 那“前进號”坦克,以及所有以江西地名命名的飞机、大炮,將承载著四千多万江西人民的殷切期望,奔赴前线,成为捍卫和平的利器。 这是一场物质的捐献,更是一次精神的洗礼和胜利的宣言。 歷史上江jx全省捐款1168亿元,购买了约78架战斗机,命名为“jx空军师”。 抗美援朝是新中国成立后,最接近再次被帝国主义近距离欺凌地的一次。 而这一次帝国主义的企图最终没有实现,被死死地按在了朝鲜,这给了中国贏得了喘息之机。 上架感言 都上架了再写这个有些古怪。 但我感觉还是要写一下吧! 现在的现实小说,或者架空小说,不好写,我不是说文笔要求,而是形式要求。 所以这本书我都没有感觉能在起点过审。 但既然已经过审,那么我就打算好好写下去。 大家也就好好看下去。 不要多討论政策制度和政治人物,避免出问题。 但不管怎样说,还是要谢谢大家的收藏和追读,这是小说的根本。 谢谢。 第52章 抓特务(求首订) 第52章 抓特务(求首订) 清晨刚刚打开大门,就有一辆汽车,运送著物料,进入工厂。 魏老倌非常熟稔地邀请司机马师傅两个人,来到他的门卫室一起抽菸。 现在职工们还没有来,也不急著卸货。 马师傅是工业局汽车队的人,这半年里负责转运水泵机组零件。 经常来往前进机械厂,跟魏老倌已经极为熟悉了。 “今天你怎么来的这么早?”魏老倌问道。 “还不是昨天民生厂装车太晚了,我就没有来麻烦你,把车拉回了工业局,一早就给你们送过来。” “也不用这么著急吗?” “这哪是我著急呀!局里就希望这个月就能完成市里下达的任务,也好向省里报喜。”马师傅说出原因。 “这么快就把五百台完成了?”魏老倌感觉时间过的真快。 “那可不是。” 两个人一支烟还没有抽完,前进厂的职工们就陆续到来。 看到院子里停的汽车,大家就主动掀开篷布,准备开始卸车。 只是工人刚把篷布掀开,就有三个小伙子从车上冒出来。 “什么人?” 工人们还没有搞清楚什么情况,这三个小伙子就要跳车逃跑。 大家自然是不会让他们跑的。 现在国家还在进行镇压反革命的运动,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也是他们三个倒霉,往哪里跑不好,还往厂子里面跑,魏老倌听见声音,赶紧出来把大门给关上了。 这一下他们就没有地方跑了,工厂的围墙太高,他们也翻不过去,最后被工人们一起都抓住了。 陈晓克从办公室出来时,正看到了这一幕。 “什么情况?” “特务。”有工人喊道。 陈晓克走过去,看著一群兴奋异常的年轻工人,大家显然也没有感觉自己厂子能抓到特务。 “我们不是特务。” “不是。” 陈晓克走过去,也发现这三个年轻人也不大像特务。 一个个面黄肌瘦破衣烂衫的样子,倒像逃难的农民。 看著有工人对於犟嘴的人,要动手动脚,陈晓克赶紧制止。 “不要打人,问问情况。” “你们怎么跑我们厂里了?”陈晓克没有看到他们躲入了车里。 “经理他们从汽车里跑出来的。”有工人介绍道。 “怎么跑汽车里面的?” “昨天晚上在民生厂也没见到他们呀!”马师傅这时也过来了。 “我们是在汽车半路爬上车的。”有个年龄大一点的青年道。 汽车在市里开的慢,是容易被人从后面爬上汽车。 “那你们是干什么的?” “逃荒出来的。” 他们这么一说,大家也都明白了。 现在虽然解放了,可是国內也不是风调雨顺,特別是今年,jx省乃至整个长江中下游地区都遭遇了夏秋连旱。 持续的乾旱对当时的农业生產造成了严重影响。作为以水稻种植为主的农业大省,乾旱导致农田缺水,水稻等农作物生长受阻,產量下降,部分地区出现了粮食短缺和饥荒。 而国家才刚刚恢復,底子太薄,哪怕c市增加了水泵机组生產,也只能照顾到一小部分土地,更多的土地还是受到旱灾影响。 加上还要抗美援朝,使得面对灾害时,哪怕是政府发放救济粮,也有人吃了不饱,一些人只得外出乞討。 他们三个就是扒火车跑出来的,来到c市想看看能不能混口饭吃。 夜里没有地方睡觉,就跑到了汽车里。 这才来到了前进厂。 看他们的样子,陈晓克招呼何大厨看看厨房还有什么吃的。 好在厨房里还有点吃的,就给他们先吃上一口。 但是最后这三个人,依旧还是要交给街道办。 有逃荒的,也说明今年他们生產的水泵机组数量还是不够,並没有把夏秋的旱灾控制住。 明年生產的力度,还得加大。 虽然抗旱是一个综合系统问题,只有水泵机组解决不了所有问题但能解决一项还是好的。 不过半天,这三个青年还是被送回了前进厂。 街道办事处的於干事告诉陈晓克,他们三个人確实是吉安那边逃荒过来的,不是什么特务。 而且他们这次跑出来人不少,要遣送回去,需要吉安那边派人一起带回去。 这几天吉安那边忙不过来,就先安置在前进厂。 干点简单活,管他们一口吃的就行。 “这哪行呀!” “你们有困难?” “我是说吃饭是吃饭的,工钱还得给,要不然,不就成了黑心地主了吗?” “嗨,我还以为你们有什么难处呢!工钱你看著给就行。”於干事对於前进厂还是放心的,陈晓克不是黑心资本家。 只要这三个人在工厂里吃上一顿饭,就不会跑了。 要不是组织纪律,他都想来前进厂上班干活。 果然中午饭就多了三个狼通虎咽的傢伙。 看来真是饿坏了。 三个小伙子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午饭,脸上终於恢復了些血色,眼神也不再是刚被抓时的惊恐和躲闪,而是充满了感激和一丝对新环境的局促不安。 陈晓克看著他们,温和地问道:“都吃饱了吗?別急,以后在厂里,饭管够。现在都说说,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哪儿的人?” 年纪稍长、刚才回话的那个青年赶紧咽下最后一口饭,用袖子抹了抹嘴,挺直了腰板回答:“俺们三个都是一个村的,吉安府王家坳的,都姓王。” 他指了指自己:“俺叫王德根,今年十九了。”他又指向旁边一个略显瘦小但眼神机灵的:“这是王德生,俺堂弟,十七。”最后指向那个一直闷头吃饭、看起来最壮实的:“这是王德旺,也是十七,跟德生是同年的。” 陈晓克点点头:“王家坳,好,我记住了。德根、德生、德旺,名字都挺好。到了这里就別怕,先安心住下,有我们一口吃的,就饿不著你们。等吉安那边安排好,再送你们回家。” 下午,罗文昌干事果然找来了三套半旧的工装和几床虽然打补丁但浆洗得乾乾净净的被褥。 “来,换上!在厂里干活,穿这个得劲!”罗干事把衣服塞给他们。 三个小伙子捧著崭新的工装,最少对他们是新的,手都有些颤抖。 王德旺憨厚的脸上咧开一个笑容,喃喃道:“这—这比俺过年穿的衣服还新哩—” 王德生动作最快,三下五除二换上了工装,虽然有些肥大,但他把袖子挽了又挽,脸上洋溢著藏不住的兴奋。王德根则换得慢一些,动作格外仔细,仿佛怕弄坏了这珍贵的衣服。 陈晓克本让他们下午休息,熟悉环境。但看到工人们开始搬运生铁和钢材,为明天的炉子备料时,王德根二话不说,扛起一根钢钎就跟了上去。王德生和王德旺见状,也立刻有样学样,加入了搬运的队伍。 他们干活极其卖力,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 尤其是王德旺,壮实的身板扛起百十来斤的生铁块,脚步依然沉稳。 老师傅们看著这三个突然多出来的劳力,虽然手法生疏,但那股子淳朴的狠劲和感恩的心气,让大家都心生好感。 刘金生师傅抽著菸袋,对旁边的邹师傅嘀咕:“老邹,你看那大块头,是块打铁的好料子!” 邹师傅眯著眼点点头:“嗯,根子稳当,像个能吃苦的。那个叫德生的,眼神活泛, 学钳工或许不错。” 魏长水师傅则默默走过去,递给汗流浹背的王德生一副粗线手套:“后生,戴上这个,別磨破了手,明天就没法干活了。” 王德生接过手套,受宠若惊,连声道谢:“谢谢老师傅!谢谢!” 下班哨声响起时,三个小伙子已经和工人们混熟了,虽然话不多,但那种通过共同劳动建立起来的初步认同感,已然形成。 晚上,在厂里临时为他们腾出的一间小库房里,三兄弟躺在铺著乾草和崭新被褥的地铺上,久久没有睡意。 王德旺翻了个身,小声说:“根哥,这厂子真好,饭真香,大米饭管够!俺—俺有点不想回去了” 王德生也附和道:“是啊,哥,这里的师傅们也好,要是能一直留在这儿干活就好了王德根沉默了一会儿,黑暗中,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別瞎想!人家陈经理和政府是好人,收留咱们是救急。咱得好好干,不能给人家添麻烦,也不能丟咱王家坳的脸!等家里灾情过去了,还得回去—地总不能荒著。” 话虽这么说,但“前进厂”这第一天的温饱和善意,已经像一颗种子,悄悄埋进了三个逃荒青年的心里。对於未来,他们第一次生出了一种模糊却温暖的期盼。 ses s es 冬日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厂院里。午休时分,几位老师傅和徒弟们一刘金生、邹永根、魏长水,还有徒弟们,照例吃完饭聚在车间门口的条凳上,捧著搪瓷缸喝茶閒聊消食。 厂里那台收音机正咿咿呀呀地播送著新闻和歌曲,这算是工厂午间必备的节目。 “—下面播送本台消息,”收音机里传来播音员清晰的声音,“我市洪都机械厂广大职工,发扬艰苦奋斗精神,克服重重困难,自建厂以来,已成功修復各类飞机数十架, 为支援抗美援朝前线做出了重要贡献—” 听到这里,刘师傅嘬了口茶,嘖嘖称讚:“瞧瞧,还得是人家大厂子!修飞机!这可是真本事!” 邹师傅点点头,语气里带著天然的敬畏:“飞机上的零件,那得多精巧?材料、手艺,肯定都是顶尖的。” 魏师傅推了推眼镜,比较务实:“厂子大,摊子也大,那么多飞机要修,零七八碎的急活、难活肯定少不了。光是那些配套的工具、夹具,估计就够他们忙活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魏师傅这话,让柱子心里微微一动。他放下水缸,很自然地把话接了过来,语气里带著年轻人常见的好奇和嚮往: “魏师傅说得在理。你们说,这修飞机,跟咱们修水泵、造零件,到底有啥不一样? 他们用的工具是不是也特別讲究?我听说有些扳手都得是特製的,不然都拧不了飞机上的螺丝。” 他这个问题问得恰到好处,就像一个刚入行、对高端技术充满好奇的年轻人。 刘师傅哈哈一笑,用他惯有的大嗓门说道:“那能一样吗?天上飞的东西,差一丝一毫都不行!咱们用的扳手是铁的,人家用的,说不定是啥轻巧又结实的钢,咱们的夹具能卡住铁疙瘩就行,人家的夹具,得保证装上去的零件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邹师傅也来了谈兴,补充道:“还有铸造呢!飞机上好多壳子、匣子,看著轻巧,肯定不是普通生铁,估计得是铝疙瘩或者特別的铜合金,又轻又硬才行!” 魏师傅点点头,总结道:“归根结底,还是精度和材料。咱们现在这点家当,给人提鞋都不配。不过—”他话锋一转,带著老师傅特有的骄傲,“要是论手工刮研、研磨,把个轴啊、孔啊的精度做到顶尖,咱们厂的老伙计们,还真不一定比大厂差!” 几位老师傅你一言我一语,凭藉他们丰富的经验和对“好活”的理解,勾勒出了航空维修对“高精度、特种材料、专用工装”的需求轮廓。 柱子认真听著,不时点头。 陈晓克走过来,也听了一嘴。 老师傅们基於常识和经验的閒聊,已经给了他一些信息。 像洪都厂这种刚成立的厂,应该是急需的是高精度的工装夹具、特种材料的加工能力,以及极高的质量可靠性。 这都是中国现在急需的加工门类。 洪都厂今年在国民党政府与义大利1934年合建的“国民党第二飞机製造厂和航空研究院”的旧址上开始了工厂重建。 建厂不足5个月该厂就开始修理从朝鲜战场上转运下来的飞机,1951年年底就成功维修了雅克-18型飞机38架。 为了製造出来初教5、6,强五,这些飞机,可是在中国航空工业史上留下了非常浓重的一笔。 陈晓克顺势说道:“几位师傅这么一说,我就想呀!咱们厂现在有了点底子,但不能总满足於眼前这点活。要想长远发展,就得把眼光放远点,把手艺练得更精!洪都厂就是咱们眼前最好的榜样。咱们是不是也该琢磨琢磨,怎么把咱们的精度再提一提,材料再多会几种?万一—万一將来人家大厂有那种要求极高、量又不大的急活零活,咱们也能伸把手,帮上忙呢?” 陈晓克自然是不满足於现在的加工製造,他还想著为了可以加入航空製造业当中,这种充满了年轻人干事创业的衝劲,也正是他这个年纪的希望。 刘师傅一拍大腿:“经理这话对!人往高处走!咱们的手艺不能荒废了,还得往上奔邹师傅也点头:“是该琢磨琢磨链点新材料了。” 魏师傅推了推眼镜:“精度是根本,量具还得再添置些更精密的。” 这次看似寻常的午间閒聊,为“前进厂”指明了一个新的、令人振奋的发展方向一苦练內功,提升精度和材料处理能力,爭取成为洪都厂这样的大型航空企业周边高难度、 小批量加工任务的可靠协作单位。 进一步为中国工业发展贡献力量。 ) 第53章 来了一个大教授(求首订) 第53章 来了一个大教授(求首订) 转眼一场秋雨落下,nc市的气温再次降低一些。 时隔半年,装甲兵司令部的徐科长又去而復返。 这次他带来的不是紧急的生產任务,而是一位戴著眼镜、身穿中山装、气质儒雅却目光锐利的学者。 还有几位明显是青年教师和学生的青年。 为首的,正是时任清华大学机械工程系教授、中国球墨铸铁技术奠基人之一的王遵明。 徐科长用力地拍著陈晓克的肩膀,声音洪亮:“晓克同志!你们『前进厂』可是给我们装甲兵长了脸了!上次送去的那些履带销和诱导轮,比咱们仓库里苏联老大哥的原装件还耐磨!后勤部的老师傅们都不信是咱们自己厂子產的,非说是从苏联新进口的!我告诉他们,这就是你们用那个什么—『球墨铸铁』搞出来的!硬得很!” 他转向王教授,兴奋地说:“王教授,您一直在找能稳定生產高质量球墨铸铁的厂子,就是这儿了!『前进厂』,名不虚传!” 徐科长有些兴奋地介绍前进厂的情况,这次前进厂可不只是给装甲兵爭了气,还在对苏联面上,也爭了气。 介绍这样的厂子,他幸与荣焉。 王教授推了推眼镜,脸上带著学者特有的严谨和一丝好奇,他仔细打量著厂区里略显陈旧的样子。 这里也是他的家乡,只是有数年没有回来,这里的样子似乎已经变了不少。 这跟国內其他小型工厂没有区別,实在是让他第一眼看不出来能力到底有多出眾。 “陈经理,徐科长对你们的產品评价极高。我们在实验室里攻克了球化理论和配方, 但在抚钢、在北方几个大厂,大规模生產始终不稳定,废品率很高,性能波动大。”王教授的语气平和却直指核心,“听说你们这里不仅搞成了,还用在了最苛刻的坦克部件上? 我们这次来,是抱著学习的態度,想看看你们在一线是怎么解决这些实际工艺难题的。” 听了王教授的话,邹师傅等人顿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荣和压力。 被国內顶级的大教授称为“学习”,这是对他们实践工作的最高肯定。 “王教授,您太客气了!我们就是按照您发表的论文指的方向,一边摸索一边干,全是土办法。”陈晓克谦虚地说,虽然他现在用的方法早就已经不是歷史上第一代的技术, 隨即却对邹师傅点点头,“邹师傅,把咱们的傢伙事儿和盘托出,请王教授和专家们指导!” 邹师傅激动得脸色泛红,他引著眾人来到熔炼区。 这里的设备,被擦拭保养得一丝不苟,大家的目光落在车间中央那台正在浇注的冲天炉上。 邹师傅如数家珍地介绍起来:“教授,您看,我们这冲天炉改成了硷性炉衬,先用苏打粉脱硫,铁水出来硫能降到很低,这是头一关,硫高了,啥球化剂都白搭!”要求是0.02%,只是前进厂没有检测仪器,只能凭藉经验確定。 王教授频频点头:“炉外脱硫,思路正確!很多厂就是这第一步没做好。” 来到浇注包前,邹师傅展示了最关键的一步:“球化剂是我们按方子自己土法熔炼的镁合金,砸成块,用钟罩压到铁水底下反应。温度、时间都得掐准了,全凭经验看火色和烟光。” 一位同来的青年学生忍不住问:“镁烧损率怎么控制?反应太剧烈了。” 刘师傅接话道:“靠预热球化剂和覆盖剂!我们用的硅铁粉覆盖,能好不少。完了还得赶紧浇注,不然球化效果就衰退了。” 刘师傅解释了过程。 魏师傅则拿著一个断口呈致密银灰色的试棒给王教授看:“教授您看这断口,石墨球又小又圆又密!我们每包铁水都先浇试棒,砸开看了断口合格,才敢往铸型里浇。” 王教授接过试棒,仔细查看,眼中露出惊喜的光芒,口中夸讚道:“好!非常好!这个球化等级很高!你们这个炉前快速检验一看三角试块白口深度和断口的办法,虽然土,但是极其有效!解决了生產过程控制的大问题!” 看来还是不能小看了这样的厂子呀! 陈晓克补充道:“还有热处理工艺,邹师傅用高温石墨化退火,消除白口,让铁素体基体更纯,韧性才好,坦克轮子扛得住衝击。” 考察完工艺流程,王教授感慨万分:“了不起,真了不起!同志们,你们在这么简陋的条件下,把实验室的理论变成了一套稳定、可靠的生產工艺流程!你们解决的正是大规模生產中最棘手的质量控制和工艺稳定性问题!这才是最宝贵的经验!” 徐科长听得心潮澎湃,他抓住时机说道:“王教授,陈经理,我看这事得这么办!咱们『强强联合』!由王教授你们提供最前沿的合金配方和理论指导,由『前进厂』提供经过实战检验的生產工艺和操作规范,咱们一起搞一个《球墨铸铁生產工艺规程》,向全国的重点厂推广!首先就把坦克负重轮的生產全部国產化!” 他看向陈晓克:“晓克同志,你们『前进厂』要成为球墨铸铁技术的『种子厂』和『培训基地'!要把你们的手艺,无私地传授给兄弟单位!这是关係到装甲部队建设的大事!” 几位老师傅相视一眼,眼中充满了自豪与决心。 他们从没想过,自己一个地方小厂的土办法,竟然能和国家战略、顶尖学府的研究联繫在一起。 而陈晓克感觉自己终於没有白学习技术。 这个技术终將要扩散到全中国,用球墨铸铁替代锻钢,解决国內钢材不足的问题,可是解决了大问题。 “请徐科长和王教授放心!”陈晓克斩钉截铁地代表全厂表態,“『前进厂』的一切技术和经验,都是国家的!我们保证毫无保留,为兄弟单位培养工人,把咱们的球墨铸铁技术,儘快应用到坦克、应用到所有急需的工业领域中去!” 王教授紧紧握住陈晓克和邹师傅满是老茧的手:“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你们这不是土办法,这是在中国工业土壤里长出来的真学问、硬技术!” 从此,“前进机械修理厂”的名字,不再仅仅与nc市的工业生產相关联,它作为中国球墨铸铁技术第一次成功实现稳定工业化生產的標杆,被写入了中国冶金工业发展的史册。 一场由这里点燃的技术星火,即將形成燎原之势。 徐科长临走前,还跟陈晓克说了一件事情。 “秋季全军展开后勤系统的保障工作会议,我们提起了你们,其他兄弟部队的后勤也对你们的加工能力比较感兴趣,他们可能也要过来找你们,你要提前有所准备。” “谢谢徐科长,我们一定准备好。” “这谢什么,你们把工作做好就行,我们走了。” 徐科长走了,他去上海还有工作,现在军队后勤工作都太重要了。 而王教授他们留下来,继续学习前进厂的技术,並进一步总结他们的经验。 这是陈晓克带回来的球化剂,有些秘密就得解释一下了。 陈晓克只能说这些球化剂是从国外搞到的,现在数量也不多了。 王教授虽然也想不通他是怎么搞到的,倒是有了样品,接下来分析成分,想办法国產就可以了。 这份样品就被王教授派学生送到了上海治金陶瓷研究所,这是中国在材料科学与分析领域的绝对权威。 而研究所的周所长对於球墨铸铁的开发也非常关注,知道这是球墨铸铁的进口球化剂,还专门盯著样品的分析。 很快就给出了成分分析。 这也为下一步製备稀土镁合金球化剂,指明了方向。 只是这个过程没有那么简单。 陈晓克当初学习了三个多月,现在要总结经验,也得长期学习。 本来给王教授他们安排住在区里的招待所。 但是为了工作方便,他们就把厂里两间空閒的房间收拾出来,一间住宿,一间工作。 这一下就使得原本还不那么紧张的工厂建筑,有了一些快撑不下的感觉。 而陈晓克也早就看中往南的一片有50亩的地方。 现在那里还都是附近居民种的菜园子、垃圾场,如果徵收过来,可以建更大的厂区。 未来前进厂就可以有更大的生长空间。 而且哪怕现在还不需要扩张,那里还是要留下来,作为储备用地。 所以这件事情需要跟区里提前打招呼,要他们把那片土地留下来,不能作为其他用地。 区里对於此事也是支持的。 前进厂算是区里的明星工厂,他大力支持政府工作,而且没有像其他工厂那样,总是跟政府有些隔阂。 那些资本家们似乎总在防备著政府。 而前进厂却感觉像政府管理的企业,有什么事情跟他一说就行。 而且前进厂有什么需要政府的地方,也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就要。 这也算是nc市內一个异类。 ) 第54章 331厂(求首订) 第54章 331厂(求首订) 徐科长的引荐绝非虚言。 十几天后,区里干部引著朱州(不是错別字)331厂的几位技术专家和一名后勤干部,风尘僕僕地走入了“前进机械修理厂”的院子。 带队的是331厂工艺科的一位姓李的工程师,约莫四十岁年纪,神情严肃,镜片后的目光带著国营大厂技术人员特有的审慎与挑剔。 他下车后的第一印象是:小,而且旧,厂区远不如331厂那般规整宏大,就是居民区后面的一个小工厂。 他现在有了一些怀疑,这个厂子的实力。 介绍寒暄过后,李工程师开门见山:“陈经理,徐科长把你们厂夸得像朵,说你们手艺好,能打硬仗。我们厂现在遇到个难题,一批產品的摇臂轴,磨损超差,急需修復。 这活儿要求高,轴颈的圆度、圆柱度不能超过0.005毫米,表面光洁度要求v7以上。我们自己的生產线任务太满,小厂又干不了,所以过来看看你们有没有办法。” 虽然他没有说是哪个工厂,也没有说是什么產品,但陈晓克大致能够猜出来他们是要干什么的。 他的话客气,但语气里的怀疑显而易见。 陈晓克听了也没有太在意。 他们要不相信前进厂,是他们自己的损失,而不是前进厂。 说著李工程师隨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根磨损的、表面有些拉伤的钢轴,递了过来。 刘师傅接过轴,眯著眼看了看,又递给魏师傅。 魏师傅用手摸了摸磨损处,又拿到车床旁,用千分尺仔细打了几遍尺寸。 “李工,这活儿—能干。”魏师傅抬起头,语气平静却充满自信,“就是费点功夫。 得先上磨床把磨损层和拉伤磨掉,保证圆度,然后再手工研磨和拋光,尺寸和光洁度就能回来。” “手工研磨?”李工程师身后的一个年轻技术员忍不住插话,语气里带著惊讶,“那得磨到什么时候?精度能保证吗?” 陈晓克接过话,微笑道:“同志,不是,我们这儿没有进口的高精度外圆磨床,但有自己组装的磨床,老师傅的手就是最后的精加工工序。刘师傅,试试。” 前进厂的设备看著虽然不高大上,但是经过现代高精度设备加工,在精度上一点都不差。 就是看著並不那么新而已。 这就如同用现代工艺生產的古代兵器,看著一样,实际上已经大不一样。 刘师傅点点头,也不多话说,接过轴,仔细看了看,转身將其卡在了一台经过改造、 加装了精密微进给刀架的中型车床上。 他先用车刀小心翼翼地將磨损层和拉伤痕跡车去,留下了精加工余量。 “刘工,粗车完了,保证余量均匀。”魏师傅在一旁解释道。 刘师傅点点头,示意学徒將工件转移到一台带有精密迴转主轴和冷却液系统的台式磨床前。 他亲自操作,用砂轮进行了精磨,去除了大部分余量,初步恢復了形状和尺寸。 “磨床能保证基本的圆度和尺寸,”魏师傅对李工程师解释道,“但要达到您要求的v7以上光洁度和最后那点精度,得上最后的『精加工'工序。”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说完,刘师傅让学徒將轴卡回车床,低速旋转起来。 他拿起一块天然油石,蘸上机油,屏息凝神,手腕稳如磐石地將油石轻轻抵在旋转的轴颈上进行手工研磨拋光。 沙沙沙—极其细微的摩擦声响起。刘师傅全凭手感控制著压力与角度,眼睛则紧盯著旁边架著的千分表錶盘上指针的细微变化。 李工程师原本审视的目光,渐渐变得专注。 他看出来了,这家小厂走的是一条“半机械化加手工精整”的独特技术路线,用通用设备和自製工装完成大部分加工,最后依靠老师傅超绝的手艺实现极限精度。 约莫二十分钟后,刘师傅停下工具机,用煤油仔细清洗轴颈,然后用气动量仪进行最终测量。 “李工,您请看。”刘师傅將测量结果指给李工程师。 李工程师亲自覆核了几个点,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讚赏神情:“圆度0.002mm,圆柱度0.003mm,光洁度接近v8—这—这完全超越了我们的要求!你们这套『设备加手艺的组合,真是又快又好!” 陈晓克微笑著解释道:“李工,我们厂设备不算顶尖,但关键设备都经过了我们自己的改造和精心维护,精度保持得不错。更重要的是,我们这些老师傅的手艺,能把这些设备的潜力发挥到极致,甚至完成一些专用设备都难以做到的精细活。” 在没有可以依赖的机械设备时,自身就是最好的工具。 接下来的考察,李工程师一行人的態度彻底转变了。 他们仔细观看了邹师傅的冲天炉熔炼和球墨铸铁浇注,对炉前快速检验断口的方法讚不绝口。 看到连大学教授都在这里考察学习技术,更是对前进厂钦佩不已,感觉自己来对地方了。 他们查看了刘师傅车间的老设备如何通过自製工装和精湛手艺加工出精密的零件;他们对陈晓克引入的那套精密量具和划线平台更是羡慕。 考察结束,李工程师紧紧握住陈晓克的手:“陈经理,各位老师傅,今天我算是开了眼界!你们这不是土,是『精工细作!你们把人的手艺发挥到了极致,弥补了设备的不足。我们厂那些老发动机的修復,很多精密杂件、工装夹具,还有特种材料的试製加工, 正需要你们这样的协作单位!” 后勤干部也当场拍板:“太好了!我们回去就打报告,先把那批摇臂轴的修復任务正式委託给你们!以后这类急难险重的精密小活儿,少不了要麻烦你们『前进厂』!” “好说好说。”陈晓克正有心想著能够给中国航空工业的发展添把助力呢! ses s en 李工只是透露是朱州的厂子。 但朱州有什么厂子,陈晓克回到现代一查就知道了。 朱州的331厂。 这个是共和国赫赫有名的军工大厂。 抗美援朝期间,中国进口苏联雅克-18教练机,使用的m-11活塞式航空发动机都是由他们维修的。 后来还有空空飞弹,这种空战利器。 331厂前身为1936年建立的国民政府第11兵工厂,1950年10月由徐州、胶东兵工厂重组为'七一'兵工厂,1951年10月经中央重工业部批准更名为国营第331厂,正式转型为航空发动机製造企业。 他们有苏联专家的支持,还有国家分配的大中专学生,可以说技术实力非常强。 所以前进厂要配套331厂,就需要不断进步。 陈晓克对於参与到航空工业的生產还是有些想法。 nc市本身就有洪都厂。 而331厂作为洪都厂生產初教5使用的m-11活塞式航空发动机的厂家,前进厂也算是参与到了其中,未来也不见得没有进一步深入合作的可能。 要是未来前进厂也能够加入飞机的生產,这算是帮帮场子了。 只是要想能够发挥作用,前进厂现在的技术能力和加工能力还是不足的。 技术能力,现在有厂里的几个老师傅,但陈晓克感觉还是不够,工厂需要更多的中层力量。 也就是能够替代师傅们把大部分工作完成的技术工人。 这样可以把老师傅们用在传授经验,监督最后的加工上。 陈晓克现在就属於这个阶段,而前进厂里,却缺乏这样的人。 哪怕是最早进入工厂的学徒工,现在技术上,还是没有出师,不能独立完成一些生產任务。 主要是技术需要长期稳定的锻链,也需要学徒自身的悟性和能力。 这个年代学徒工不缺乏老实任乾的品行,但文化知识的匱乏,却也是普遍现象。 哪怕是城里识字率还要高一点,也最多能保证识字和简单的计算能力。 也就是上完小学。 其他复杂一些的计算能力,基本都不具备。 所以来了工厂还需要再学习。 这就加大了学徒工学习的时间。 现在前进厂需要成立专门的学习组,安排新学徒补充文化知识。 特別是王家那三个兄弟,虽然现在他们的去留还未定,陈晓克还是决定留下他们,就是他们的文化太差了。 字识的都不多。 所以要有专门的人给学徒们补习文化知识和机加工知识。 这一点陈晓克打算回去找找旧货市场上有没有老版本的书籍。 因为需要繁体字的书。 第二点增加设备。 立式光学计用於超高精度外径测量,精度可达0.0001mm。 还有工具显微镜用於复杂刀具、样板、螺纹的轮廓测量。 这些是为精密加工提供权威的计量基准。 没有精密的测量,就无法保证和高精度加工。 这两种光学-机械式量仪在50年代已存在,但极其昂贵稀少。 陈晓克的目標是从现代寻找一台状態良好的二手国產老式光学计或工具显微镜,作为“进口的二手精密仪器”带入。 这將使“前进厂”的检测能力瞬间达到省级计量站的水平。 同时金属切削设备继续升级,核心战斗力万能工具铣床。 如苏联6p82型或类似的设备。 增加立铣头、分度头、迴转工作檯附件,使其具备立铣、臥铣、钻、鏜、插等多种功能,特別適合加工模具、夹具和复杂零件。 最好再增加一台精密臥式鏜床,用於加工箱体类零件的精密孔系,这是发动机附件机匣等部件的基础。 这样前进厂极大扩展加工范围,提升复杂零件的加工能力和精度。 万能工具铣床是50年代机械厂的典型设备。 有了这些检测仪器和设备,前进厂的实力將进一步提升。 > 第55章 碾米机和磨浆机(求首定) 第55章 碾米机和磨浆机(求首定) 现在陈晓克感觉自己的压力上来了。 之前他还是有些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现在他就要多考虑一下未来前进厂的发展。 虽然必然要合营,但合营前他需要给前进厂打下更好的基础。 接下来他要涉及航空工业零件的生產,相比水泵机组那种傻大黑粗的机械,飞机上的零件精度要高的太多。 同时对於材料的品质要求也更高。 哪怕是50年代的飞机零件。 这个时代正是喷气式飞机开始替换活塞式飞机。 也是航空工业零件进一步跃升的时代。 更加恶劣环境、更大的外力、更高的强度,都使得对零件材质和加工的要求更高。 同时陈晓克也在考虑,军品的生產,也不能就放弃民品的生產。 就比如他现在骑的摩托车,如果能后生產出来,也是一个很好的发展思路。 依靠民品养军工也能闯出一条路来。 这一切的基础都是前进厂有实力。 但是那些在陈晓克看来都是长远打算,国內没有完全解决原材料自给自足的问题前, 大规模生產军品和民用品都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许多想法还要等其他產业的升级完成,才能逐步的实现,要不然他们一个机械厂还需要去干挖矿炼铁的事。 想想现在光是一个压力表就能卡住大家,所以就不要想的太远了。 现在前进厂把大部分心思,应该放在生產以锅驼机配套的碾米机和磨浆机以及其他以此作为动力的机械。 这才是前进厂能够脚踏实地解决本地的生產问题。 其他都是好高騖远。 因为这两种机械,只是需要铸铁就可以,而且磨浆机甚至还可以用石头做磨盘,减少生铁的使用。 这两台机器的诞生,源於一次工业局会议。 当时,沈局长提醒陈晓克:“晓克啊,你们搞出了锅驼机和水泵,解决了抗旱和灌溉的问题,这很好。但是,农业机械化不仅仅是在田里,粮食的加工环节同样辛苦。如果你们的锅驼机不仅能抽水,还能在农閒时帮老乡碾米、磨麵、榨油,那才是真正为农民减轻了负担,发挥了最大价值!” 陈晓克立刻领会了精神,会后便和刘师傅、邹师傅等人琢磨起来。 作为许多地方唯一的动力机械,锅驼机不只是能够作为水泵动力,更可以干更多的活儿。 要不然就真的浪费了这样一台好机器。 厂区一角,那台自製的15马力锅炉机正欢快地轰鸣著,粗大的皮带轮带动著天轴,將动力分传到各个车间。 但今天,它的动力被一根更长的皮带引向了车间外空地上两个新组装起来的“铁傢伙” 台碾米机和一台磨浆机。 这两种配套机械设备,製作起来相对简单,不需要太复杂和太精密的部件。 民国以来国內机械加工厂就已经能够生產,也算是这么多年工业的一种进步。 所以陈晓克提出来,大家就纷纷提出来各自的意见。 跟陈晓克从现代网上查到的都差不多。 大家就七嘴八舌地把大致方案制定出来,陈晓克根据大家提的意见,加上他的理解, 很快把图纸也绘製出来。 摆脱了对电脑的依赖后,陈晓克发现自己动手能力提升非常大,现在绘製简单了图纸,,已经可以说是手到擒来。 这不能说电脑不好,只是说要是能够两方面都发展实际上更好。 可是人的精力有限,却不能兼顾,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全把各种能力依赖於电脑和机械,对人类来说是不完全有好处的。 这会造成人类许多功能的自我退化。 拿最简单的例子来说,运动。 不管干什么工作人都需要有一定的运动能力,再怎么吃各种保健品,精心各种的调养护理,都不可能代替运动这一项。 哪怕是脑力劳动者也是一样。 身体状態不好,人就可能直接垮掉。 而人这个根本没有了,其他外在的辅助也就没有意义了。 “碾米机、磨浆机,原理不复杂。”刘师傅凭经验画著草图,“核心就是个碾磨室。 碾米用铁辊筒,磨浆就用石磨盘或者钢磨盘。” “关键是转速和间隙要可调。”陈晓克补充道,“不同的粮食,需要的碾磨力度不一样。咱们得设计成皮带轮变速,再加上调节手轮。” 材料和生產都不是问题。 碾米机的铁辊筒、米筛,磨浆机的磨盘、料斗、调节螺杆,都可以用厂里现有的铸铁和机加工技术完成。 “外壳就用铸铁,结实耐用!”邹师傅一锤定音。 於是,绘图、铸造、机加工、组装一切轻车熟路。 对於能造出锅驼机和水泵的“前进厂”来说,製作这种结构相对简单的农业机械,几乎没遇到什么技术难关。 最大的改进,是陈晓克根据现代知识提出的安全设计。 在所有旋转部件外加装了坚固的铸铁防护罩,防止皮带和辊筒伤人。 进料口设计了漏斗型挡板,防止手伸入过深。 关键部位用了自润滑的铜基含油轴承,减少维护,更適合农村使用。 从確定图纸,放模製样,到打磨精修,討论定型,到开始浇筑定型,削切打磨,到现在也就不到10天。 就把它们製作出来了。 “来来来,倒穀子!”刘金生师傅大声招呼著。 一个学徒提起一箩筐晒乾的稻穀,倒入碾米机顶部的料斗。 邹师傅缓缓扳动离合手柄,皮带绷紧,机器內部的铁辊筒开始旋转,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稻穀顺著料斗滑入机腔,很快,出口处便出现了晶莹的白米和被分离出来的金黄色米糠。 “出米了!出米了!”围观的工人们发出一阵欢呼。 魏师傅拿著一个搪瓷碗接了一碗新米,仔细看了看:“米粒完整,碎米少!成功!” 接著,又有人將一桶泡好的黄豆倒入旁边的磨浆机料斗。 隨著机器的转动,乳白色的生豆浆便从磨盘的缝隙中汩汩流出,匯入下面的木桶里, 散发出浓郁的豆香。 “这可比石磨快多了!这得省多少人力啊!”食堂的何师傅看著直流口水,已经开始盘算明天早上给全厂做豆浆、炸油条了。 现在,看著试验成功,陈晓克对就通过电话向沈局长报喜:“报告局长,***驼机动力组'现在齐活了!抽水、碾米、磨浆,一套锅驼机就能带动!我们准备小批量生產, 投放到市场。” 很快,“前进厂”能生產“一机三用的神奇铁牛”的消息就传开了。 各县的供销社干部纷纷前来考察订购。锅驼机不再是单一的抽水机械,而成了一个小型的移动动力站,走到哪里就能为哪里的农业生產和农民生活带来便利。 看著厂里新开闢的农机装配线,刘师傅感慨道:“咱们这厂子,从修坦克到造水泵, 再到造锅驼机,现在连碾米机都造出来了!真是越干越有意思了!” 陈晓克笑著回答:“刘师傅,咱们的目標不就是『前进』嘛!国家需要什么,农民需要什么,咱们就学著造什么!这才是咱们『前进机械修理厂』该走的路!” 只是这样一来,前进厂的生產再次拉满,不得不又要开启扩招学徒工的歷程。 51年12月20日,当前进厂的职工把最后一台水泵机组抬上汽车,给它掛上红。 汽车上掛著“热烈庆祝第500台水泵机组胜利完工”的条幅。 市里工业局今年这个重要的任务,也就告以结束。 任务完成並不代表什么事都没有了。 这还是要庆祝一下,大家努力工作这么久,总要鼓励一下。 所以机组不是直接运往田地,而是还要用它参加活动。 陈晓克和其他一部分职工,敲锣打鼓地跟著汽车,前往工业局。 汽车到工业局,鞭炮就已经响起来,大家看著汽车上的水泵机组,都有些兴奋。 这时工业局的大礼堂里內张灯结彩,热气腾腾。 主席台上悬掛著大红横幅:“nc市工业战线抗美援朝保生產表彰暨动员大会”。台下,坐满了全市各大厂矿企业的代表、劳动模范和先进工作者,人人脸上都洋溢著自豪与喜悦的笑容。 “前进机械修理厂”的陈晓克、刘金生、邹永根、魏长水作为先进集体的代表,被安排坐在前排,胸前戴著大红。 陈晓克还从来没有经歷过,他被戴红时,还是有些不適应。 工业局沈局长站在话筒前,声音洪亮,充满了感染力: “同志们!工友们!我代表市委、市工业局,向大家宣布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在全市工人阶级的共同努力下,我们发扬『一盘棋精神,攻坚克难,提前十天,完成了省委下达的五百台水泵机组的艰巨任务!” “哗一!”台下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经久不息的掌声。 许多人激动得站了起来,用力地鼓掌。刘师傅和邹师傅相视一笑,眼圈都有些发红, 这其中的艰辛,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沈局长用力地压了压手,待掌声稍歇,接著宣读表彰名单: “在这场光荣的战斗中,涌现出了一大批先进集体和模范个人!” 『前进机械修理厂』!”他第一个念出这个名字,“他们发挥了技术核心和总装龙头作用,攻坚克难,功不可没!” “民生机器厂』!承担了主要的大型铸件毛坯生產任务,保障了原料供应!” “通用机械厂』!完成了大部分粗加工和重型件製造,是我们的中流砥柱! “市五金厂、各个铁业生產合作社—所有人都为这场胜利贡献了力量!” 每念到一个名字,台下就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陈晓克和几位老师傅起身向全场鞠躬致意,感到无比光荣。 表彰环节结束后,会场的气氛却悄然发生了变化。沈局长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语气变得沉甸甸的: “但是,同志们!胜利不是终点,而是新的起点!前方的將士们还在浴血奋战,后方的农业生產还需要更多的动力支援!省委、省政府看到了我们的能力和决心,对我们提出了新的、更高的期望!” 台下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预感到又有更重的担子要压下来。 “省里的初步意见,是希望我们在新的一年里,生產能力再翻一番,力爭达到一千台!” 台下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一千台!这几乎是不可想像的任务。 沈局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务实甚至有些无奈:“但是,经过市里和省工业厅的反覆研究、测算,特別是考虑到一个无法逾越的现实困难,我们最终將今年的生產目標定为一八百台!” 他加重了语气,说出了那个卡住所有人脖子的难题:“这个困难,就是压力表!锅炉没有压力表,就像人没有眼睛!我们全省,甚至周边几个省,都算上,所有的压力表產能,就算全都给我们,也远远满足不了一千台锅驼机的需求!这不是钱的问题,也不是生產的问题,是帝国主义封锁禁运造成的!我们搞不到更多的精密管材和游丝!上海、天津的仪表厂,已经是在满负荷运转,甚至超出了负荷,但他们的產量,是有上限的!”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陈晓克等人身上:“所以,省里最终理解並同意了我们的请求,將任务定为八百台。这八百台,不是退缩,是在极端困难条件下的实事求是!这八百台的任务,依然比去年翻了近一番!它依然需要我们付出百倍的努力,需要各厂继续发扬风格,紧密协作!” “同志们!”沈局长的声音再次高昂起来,“困难是巨大的,但办法总比困难多!压力表的问题,省里和部里正在想办法,看能不能从其他渠道再挤出一部分。而我们能做的,就是把能掌控的部分做到极致!要进一步提高铸件合格率,减少返工!要进一步优化工艺流程,缩短装配时间!要深挖潜力,节约每一分材料,每一度电!” 这个话说的好,大家继续鼓掌。 > 第56章 分解新任务 第56章 分解新任务 散会后,沈局长特意叫住了陈晓克和几位老师傅。 “晓克,老刘,老邹,老魏,”他的语气充满了信任和期待,“你们是咱们这次打贏胜仗的尖刀班』。八百台的任务,压力表的瓶颈省里扛了,但剩下的硬骨头,还得你们带头去啃!市里会全力协调资源,你们放开手脚干!” 陈晓克早就知道领导们一定会加大生產力度的。 他看网上的资料,知道一直到70年代前,国內在缺乏电力、石油的情况下,锅驼机一直都是农业生產的主要动力。 而且未来发电机生產能力上来了,锅驼机还能用来发电。 陈晓克重重地点头:“局长,您放心!“前进厂,保证完成任务!具体如何完成任务,我回去就制定计划,压力表的问题我们也会再想想有没有什么土办法能临时替代或者缓解一下。” 陈晓克这里先说一下,也算是打个埋伏。 沈局长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要的就是这股劲!但是记住,安全第一!土办法不能用在不该用的地方!” 陈晓克点点,他自然知道不能过度依赖土办法,工业上许多土办法都是一种妥协,而他也不是要真要用土办法。 回去的路上,几位老师傅既感到自豪,又感到了沉甸甸的压力。 “八百台——还得想办法省著用压力表—”刘师傅咂摸著嘴,“这活儿,越来越难干了。” 邹师傅却眼神发亮:“难干才显本事!咱们再琢磨琢磨炉子,把铁水合格率再提一提,就能省下不少重烧的煤和工!” 魏师傅推推眼镜:“装配流程还能优化,做个专用工装,能省一半时间。” 陈晓克点点头,望著这座还显得古旧的城市,谁能想到未来会发展成那个样子? 这还不是一点点这么努力干出来的,后世总说空谈无用,实干兴邦。 说再多的话也没有意义,反而不如把眼下这些干好。 沈局长曾经告诉他,现在一台10马力水泵机组,每小时出水量可达80吨,这样就可以保障150~250亩稻田的灌溉需求。 如果用於需水量更少的旱地作物,灌溉面积可以更大,可能达到300~500亩。 这样一个村子一般有上一两台,配合其他引水设施,就能完成大部分的灌溉任务。 它不仅能作用於灌溉,还能將农民从繁重低效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可以去从事精耕细作、施肥除草等其他农活,真正实现了“增產增收”。 特別是在抗美援朝的大背景下,每多生產这样一台机组,就意味著为后方的粮食安全多保障了一两百亩良田的收成,这本身就是对前线最有力的支援。 而明年水泵机组也不只是nc市生產,省里其他地区也会生產,几年下来jx省的粮食產量就会有一个大的飞跃。 看著这蓬勃发展的城市,陈晓克心中已然有了新的计划:回现代,不惜一切代价,再搞一批压力表的核心件一波登管和机芯!哪怕只能再多凑出几十个,也能为整个生產计划贏得一丝宝贵的喘息之机。 虽然这会引起穿越时空之门时的风险,但是有时稍微冒一点险还是值得的。 他感觉已经慢慢小量地倒腾一些不属於他加工的物资,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而波登管和机芯体积小重量轻,问题並不大。 === 当天晚上吃了饭,几位老师傅也没有走,大家都坐在前进机械修理厂的办公室商量如何完成任务。 烟雾繚绕,气氛却不再是迷茫,而是带著一种紧张的算盘气息。 陈晓克和三位老师傅刘金生、邹永根、魏长水围坐在桌旁,桌上铺著几张写满了数字的报表。 要如何把任务分解,真正完成这个任务。 “八百台”刘师傅嘬著菸袋锅,这次他倒没有皱眉头,而是用手指点著名单上的一个,“民机器』,老邹,他们给咱们铸的泵壳,现在个能交多少?” 邹师傅嘆了口气:“满打满算,六十个顶天了!他们的炉子跟咱们那个老傢伙一样,也是小马拉大车,一天烧不了几炉。要让他们供一百个,除非给他们也添一座大点的冲天炉,再加台造型机,不然非得把他们老师傅累吐血不可!” 魏师傅拿出一个小本子,推了推眼镜:“我这儿的帐更细。市五金厂』给咱们车连杆毛坯,现在月產二百根,已经是三班倒了。要提到三百根,他们至少得再增加两台车床和一套卡具。还有红星铆焊社』,焊锅炉外壳的人手不够,焊工就那么两个老师傅,要增產,得给他们添人、添设备!” 陈晓克认真听著,在笔记本上飞速记录。 这才是真正的难题,增加数量后协作网络的每一个节点都绷紧了,任何一处的產能瓶颈都会卡住整个系统的喉咙。 “咱们自己呢?”陈晓克抬头问刘师傅。 刘师傅掰著手指头:“咱们自己的精加工车间是最后一道关。现在最卡脖子的是铣床!叶轮键槽、齿轮铣牙,全靠那两台老式万能铣,工人轮班倒,工具机不歇气也干不完。 要增產,咱们这儿最缺一台新的万能铣,最好再添一台立式铣专干键槽。另外,总装天车也不够用,吊装大件得排队。” 陈晓克总结道:“明白了。这不是咱们一家添设备的事,是咱们整个协作链都得扩容。咱们不能光顾著自己,得帮兄弟单位一起把脉、开方子。” 作为总协调的厂家,也是最后的总装厂,前进厂有义务把情况匯总出来,上报工业局o 由工业局去想办法增加设备和原料供应量。 现在国內的情况,也只有政府有这个能力。 陈晓克拿起笔,开始起草一份全新的、更为务实的《关於完成八百台任务需协调解决之关键设备及人员缺口的报告》。 这份报告是精確到每一个协作单位: 致民生机器厂,主要问题是大型铸铁件毛坯供应不足。 解决方案,请工业局协调,为其增配3吨/小时冲天炉1座及震实式造型机1台。 產能目標:月供应量从60件提升至100件。 致市五金一厂,问题是连杆、轴类粗加工件產能不足。 解决方案要增配车床2台及相应专用卡具一套。 產能目標:月供应量从200根提升至320根。 致红星铆焊社,问题是焊工短缺,锅炉外壳焊接產能瓶颈。 解决方案是请工业局协调分配熟练焊工2名,並增拨电焊机1台。 產能目標:月產量匹配总装需求。 致前进机械修理厂,也就是他们自己,问题是核心精加工及总装能力不足。 解决方案是增配万能工具铣床1台、立式铣床1台,专攻键槽与复杂轮廓加工。 增配3吨桥式起重机1台,提升总装效率与安全。 增配熟练钳工、装配工5名,学徒工10名。 產能目標:月总装能力从40台提升至70台。 陈晓克写完,把报告递给老师傅们看:“咱们不能光伸手要,也得有承诺。报告里写明,只要设备和人员到位,我们前进厂』牵头,派出技术骨干免费协助各协作厂安装调试设备、培训新工人,保证整个协作网能同步把產能提上来!“ “这个办法好!”邹师傅一拍大腿,“帮他们就是帮咱们自己!我带队去民生』帮他们搞新炉子!” 刘师傅和魏师傅也纷纷点头,愿意带队去支援兄弟单位。 这份报告第二天,就被陈晓克亲自送到工业局沈局长桌上。 沈局长看著这份数据翔实、责任共担、可行性极高的精准扩容方案,大为讚赏: “好!这才叫龙头厂』的担当!不是只顾自己吃饱,而是带著整个协作队伍一起前进!要设备、要人,我都支持!你们有这个决心和方案,我就能理直气壮地去市里、去省里爭取资源!” 这大半年里,他是看到前进厂如何协调各方一起完成今年的任务。 这在他看来,大家已经尽最大的努力来完成任务了,现在再增加任务,就必须增加设备和人员。 而省里市里增加任务他也非常理解。 今年生產的水泵机组在夏秋抗旱过程中,可是发挥了大作用。 ==== 52年元月,nc车站腊月的寒风吹过月台,空气中带著煤烟和离別的味道。 清华大学王遵明教授率领的技术支援团队,结束了在“前进机械修理厂”近两个月的考察与技术学习,即將踏上北归的列车。 站台上,陈晓克、刘金生、邹永根、魏长水等全厂技术骨干都来了,工人们还特意派了几个代表,提著几网兜nc本地的橘子、糕点和两罐新炒的茶叶,执意要送给教授和学生们路上吃。 王教授紧紧握著陈晓克和邹师傅的手,情绪有些激动,镜片后的眼睛闪著光: “陈经理,邹师傅,刘师傅,魏师傅,还有“前进厂』的全体工友们!这次来nc,来你们厂,我王遵明是来送宝』的,可最终,我们却是满载而归』啊!”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诚恳:“你们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靠著一股子钻劲和巧劲,把球墨铸铁技术从论文变成了实实在在的產品,解决了生產中的大问题!你们这套土法上马』结合“科学管理』的经验,特別是炉前快速检验、手工精研保证最终精度的办法,太宝贵了!这不是落后,这是在中国现实条件下诞生的真智慧!我要把这些宝贵的实践经验,都带回清华园去,写到教材里,讲给学生们听!” 陈晓克连忙说:“王教授,您太客气了!没有您和清华的理论指导,我们还在摸黑走路呢!是您给我们指明了方向,带来了真正科学的种』!” 反正有了王教授这一趟,陈晓克算是把球墨铸铁的事给洗白了。 以后这方面的工作都可以推到他身上。 还有就是解决了球化剂的问题,也让陈晓克不用再从国內搬运了。 而且王教授在铸铁製造上也帮助了前进厂很多。 邹师傅也激动地点头:“是啊,王教授,您帮我们理清了炉子配料和球化处理的规范,以后我们心里更有底了!欢迎您常来指导!” 王教授的学生们也和“前进厂”的年轻工人们依依话別,互相留下通信地址,约定要经常交流技术问题。 汽笛长鸣,列车即將启动。 王教授在上车前,最后转过身,语重心长地对陈晓克说:“晓克同志,你们这个厂,有股子別的厂没有的精气神』!记住,技术是根,创新是魂!不要满足於眼下生產水泵,要把眼光放长远。球墨铸铁的路子走通了,將来就可以尝试更复杂的铸件,甚至可以往柴油机、中型动力机械的方向发展!你们有这个潜力!” “请王教授放心!”陈晓克郑重地点头,“我们一定牢记您的教诲,绝不满足现状,定向著更的目標前进!清华永远是我们的老师!” 合適了陈晓克是一定要发展的。 列车缓缓开动,王教授在窗口不断挥手。陈晓克和老师们傅们站在月台上,目送著列车消失在寒冷的雾气中,久久没有离去。 这次离別,没有过多的客套和伤感,充满了对共同奋斗的珍惜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清华大学与一个地方小厂的这次“握手”,为中国机械工业的基层实践与顶尖学府的理论研究,架起了一座坚实的桥樑。 回厂的路上,邹师傅对陈晓克说:“经理,王教授最后那几句话,点醒了我。咱们的冲天炉,是不是可以琢磨琢磨——下次试试浇铸个小柴油机的缸体?“ 陈晓克望著远处工厂的烟囱,眼中闪烁著和王教授一样充满希望的光芒:“邹师傅,您和我想到块去了。这事,咱们好好规划规划,但是不能著急。” 技术的火种已经播下,它必將在赣鄱大地燃起更旺的工业之火。 > 第57章 证书 第57章 证书 不管水泵机组还是碾米机磨浆机,不过都是前进厂发展到一定阶段自然而然就可以生產的机械。 更在於前进厂的能力达到了。 而要继续发展下去,虽然水泵系列可以一直进行,未来国內水泵的缺口依旧巨大。 但陈晓克的心思却不在此。 1950时空的国內,什么都缺乏,哪怕携带过去知识,有时都是无用武之地。 50年代从国外回来多少科技工作者,他们在国外进行著先进的实验和研发,產生了许多重大的成果,但是回到了国內却往往只能从头开始。 后世许多人把这种回到国內没有重大科研成果的行为,认为是国內压制科技工作者。 却根本不知道国內的基础薄弱,根本没有办法让他们继续进行国外那种科研和实验,只能从科普或者从零开始做起。 他们可能在突破上没有太重大的成绩,但是他们让这片土地逐渐肥沃起来,用自己的身躯,给后世科研工作者化身为肥料,让他们成长为苍天大树。 陈晓克不仅要带来先进的知识,將来更要带来肥沃的土壤。 而这肥沃的土壤,就是要前进厂成为机械加工领域的领导者。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不断加快1950时空的机械製造能力,让我们更快的步入工业化时代。 而要达到这一点,就需要陈晓克能够拿出更好的產品。 那这些產品最好还是他亲手加工出来的。 练习车间里瀰漫著机油和铁锈的混合气味,老式皮带车床运转时发出低沉而稳健的嗡鸣,与窗外现代都市的喧囂隔绝开来。 陈晓克正弓著腰,屏息凝神,用一把油石小心翼翼地手工研磨一根光轴的轴颈,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停!”赵师傅的声不,却像锤子一样敲在陈晓克上。他不知何时已站在陈晓克身后,眉头微皱。 陈晓克赶紧停下动作,直起身:“赵师傅,您看这—” 赵师傅没接话,伸出粗糙的手指,在刚刚研磨的位置轻轻抹过,又凑到眼前看了看:“手感不对!晓克啊,你这劲儿使僵了!手腕得活,靠的是巧劲,不是死力气!感觉它得像摸自家娃的脸蛋似的,得知道轻重。” 他拿过油石,亲自示范,手腕轻柔地摆动,几乎听不到摩擦声:“瞧见没? 是蹭”,不是磨』!要静,手才能稳。你这里还想著別的事吧?” 陈晓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有点走神了,正琢磨著那台老万能铣的分度头该怎么调呢。” “饭要一口一口吃,手艺要一样一样练!”赵师傅瞪了他一眼,语气却缓和下来,“先把这研磨的心法』悟透了,再想別的!去,打盆煤油来,把这轴洗乾净再重来一遍!” “哎!”陈晓克应了一声,赶紧去找油盆。 这时,车间办公室的门开了,李经理端著个泡满枸杞的大保温杯,笑呵呵地踱步过来。作为符老安排的后勤总管,他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確保陈晓克在这里的学习环境舒心、 顺利。 “赵工,辛苦辛苦!”李经理先跟赵师傅打了个招呼,语气很是尊重,然后关切地看向陈晓克:“小陈,怎么样?这手工研磨挺磨性子吧?需要什么特殊工具或者材料不?千万別客气,我这儿就是为你服务的。“ 赵师傅对李经理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继续摆弄他的砂轮,嘴里念叨著:“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傢伙事儿顺最重要,小李你得多上。” “您放心,赵工!绝对保障!”李经理赶忙应承,隨即又对陈晓克笑道:“小陈,你这学习劲头真没得说!这手艺练出来,绝对是这个!”他竖了下大拇指,“怎么样,还適应吧?生活上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说。” 陈晓克一边清洗零件,一边感激地笑笑:“挺好的,李经理,给您和赵师傅添麻烦了。就是这手艺博大精深,得慢慢啃。” “不急不急,稳扎稳打!”李经理拍拍他肩膀,“符老特意交代了,让你学扎实嘍。 俟,对了,库房里那套“五等』量块,保养得挺好,赵工说下午让你熟悉熟悉?我已经让人去取了,下午就能送来。” 赵师傅在一旁头也不回地插话:“嗯,那玩意儿娇气,得亲手摸过才知道怎么伺候。 小李你催著点。” “好嘞,没问题!”李经理爽快答应,又好奇地问陈晓克:“说真的,小陈,你这么下功夫学这些老手艺,现在可真不多见了。“ 陈晓克用准备好的说辞解释道:“家里老爷子在乡下搞了个农机修理厂,专接老设备的维修和仿製。那边条件差,就缺懂这些老手艺的人。我学著,也好回去帮帮忙。” 这理由合情合理,李经理听了连连点头:“孝心可嘉!老手艺確实不能丟,有时候还真就得靠这些老办法解决问题。有用!” 不管他信不信,反正就是一个理由。 中午休息,三人照例在车间角落的小方桌上吃盒饭。赵师傅吃得快,吃完就点上一支烟,眯著眼研究陈晓克上午加工的零件图。 李经理一边吃一边跟陈晓克閒聊:“小陈啊,看你学的这些,万能铣、光学计、渗碳炉—涉猎真。你们家那志向不啊?” 陈晓克面色平静:“老爷子心气高,想干得好点。未雨绸繆嘛,我多学点,总能用上。” 赵师傅吐了个烟圈,悠悠地说:“手艺不压身。学好了,道理是通的。关键是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和这个!”他又拍了拍自己的手心,“得琢磨,还得耐得住性子练!” 下午,陈晓克在赵师傅的严格指导下,开始学习研合那套亮晶晶的量块。他全神贯注,用鹿皮小心翼翼地擦拭,感受著两块量块之间那若有若无的吸附力。 李经理偶尔过来看一眼,放下些水果饮料,也不多打扰,只是轻声对赵师傅说:“赵工,东西放这儿了,需要什么您隨时叫我。“看到陈晓克的进步,他也只是默默点头,眼中带著讚赏。 夕阳西下,车间里的工具机陆续停下。 陈晓克仔细地擦拭保养著今天用过的每一件工具,虽然疲惫,却感到无比充实。 保养好设备也是对於设备使用的一个关键,在这个过程中,可以体悟设备使用中的变化,也就能够找出设备使用中可能出现的问题。 赵师傅看著陈晓克保养零件,隨口问道,“你现在有什么证?” “证? ,5 “证书,你是车工吧?” 陈晓克听明白了,这是问他职业证书。 “哦,我有车工证。” “是数控还是普车,几级?“ “普车,中级。”陈晓克从技校出来后,参加工作也就考到了这个证书。 “你应该去考高级证,也要把数控证也考下来,还有钳工证。” “这?”陈晓克想到考证有些头疼。 “怎么不愿意?那就当我没有说。”赵师傅感觉陈晓克应该去考证,他现在的水平,普车高级技工证应该能考下来,数控车工这在现代社会应用更多,他也希望陈晓克不要只学老手艺,把这个也丟弃了。 至於钳工赵师傅是有自己的私心。 他是想让陈晓克歷程自己的手艺,他这辈子在钳工上成就最大。 可看陈晓克似乎不愿意,他也就不强求了。 这本就是强求不得的。 “没有,”陈晓克赶紧摇头,“我是说钳工有三个证,我都考呀?” 钳工分为装配钳工、工具钳工、机修钳工,是三个不同的证。 “如果可以都要考了。”赵师傅非常不客气地道。 “啊!”陈晓克一听,这要自己都考,今后日子可就有得过了。 学习技术是一方面,可是考试就是另外一方面了。 这对於他来说还真有些紧张。 “啊什么?你现在的水平,高级不好说,中级还是可以的,能力达到了,为什么不考呢?”赵师傅反问他。 “好吧!”陈晓克无奈地答应。 “其他铣磨鏜,如果想要学好,也最好去考一下证,这对你学习有好处。”赵师傅倒是有些喜欢上陈晓克了,他不仅愿意学习,而且还有一定的悟性,进步也快,他教起来也感觉非常的畅快,真心想把陈晓克培养出去。 车工和钳工乾的好,学习铣磨鏜也就不费什么功夫,而且这还有利於个人的发展。 陈晓克一听都感觉自己的牙疼了。 这都要考,他要考到什么时候呀? > 第58章 掏旧货 第58章 掏旧货 对於如何搞到压力表的波登管和机芯,一开始陈晓克也是没有一点头绪。 他就直接上网去找寻了一下。 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太不熟悉我们这个国家了。 什么叫世界第一工业製造强国?看看我们一年淘汰的產能有多少就知道了。 这些產能可能是许多小国梦寐以求却达不到的,也是1950时空想都不敢想的o 上百万吨的落后產能,淘汰也就淘汰了。 而这些淘汰的產能里就丟弃著1950时空急需波登管和机芯。 现代,某工业城市边缘,一座废弃的县化肥厂。 夕阳把锈跡斑斑的裂解塔拉出长长的影子,废弃的厂区里寂静无声,只有风在破损的管道间穿梭鸣咽。 一辆沾满灰尘的皮卡顛簸著开了进来,停在了一栋低矮的配电站房前。 陈晓克从驾驶室跳下来,副驾驶上也下来一个穿著工装、皮肤黝黑、精瘦干练的中年汉子一-老周。 老周是陈晓克在旧货网站上认识的朋友,他听说陈晓克想搞一些旧的波登管和机芯,就说他走路子,给可以给陈晓克搞到一些。 老周在本地一家机械厂做维修工,路子野,门道多。 “周哥,就是这儿了,靠谱吗?”陈晓克打量著四周,有点不確定。 老周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燻得微黄的牙:“放心吧老弟!看门的老头儿是我远房表舅,厂子关停前他就在这看仓库。他说了,这里面堆的都是当年拆下来的旧錶,当废铜烂铁卖的,没人要!咱们按废品价称重走,隨便挑!” 他是按照废铜烂铁收,但是陈晓克却要加价从他手上收,他熟门熟路地找到看门人,递上两包好烟:“舅,就我俩,捣鼓点废铁回去练手,不耽误您事儿吧?” 老周已经提前打过招呼,老头儿接过烟,挥挥手:“去吧去吧,手脚麻利点,別磕著碰著就,完了出来过个秤。” 推开配电室吱呀作响的铁门,灰尘扑面而来。几个半人高的木条箱里,果然杂乱地堆放著数十个老式的、錶盘泛黄的y-100、y-150型弹簧管压力表,大多表壳破损,玻璃碎裂,但铜质的机芯在灰尘下隱隱闪著光。 “嘿!好东西还真不少!”陈晓克眼睛一亮,戴上粗线手套,抄起螺丝刀和扳手就上手拆,“老哥,搭把手,专挑这铜芯子!铝壳和玻璃渣子不要!” 老周赶紧跟上,两人像淘金一样,快速地將表壳拆开,取出里面黄澄澄的波登管和机芯总成,小心翼翼地码放在带来的厚塑料收纳箱里。 “瞧见没,”老周拿起一个机芯,熟练地拨动了一下齿轮,“全铜的!这玩意儿现在新的都是锌合金的,不经造!这老货,清於净上点油,比新的还准!” “他们怎么不卖给收废品的?” “那些傢伙出的价都太低了,这么好的东西,就按照废铜价收。” 收废品的给的价是不高,可是这个年代这些工业品,確实已经只能当成了废品。 “还有这管,”他又拿起一根弯曲的波登管,用手指弹了弹,发出清脆的声响,“磷青铜的,韧性强,没裂纹就能用!化肥厂这腐蚀环境用的都是好料!” 两人动作麻利,配合默契,专挑核心部件。 很快,几十个沉甸甸、泛著老旧金属光泽的核心总成被装进了箱子。 下一站:郊区废品回收大市场几天后,根据老周提供的线索,陈晓克又来到了一个更大的工业废品回收站。这里简直是“工业考古”的天堂,堆满了从各个关停工厂运来的“宝藏”。 老板是个精明的中年人。 陈晓克这次直接说明来意:“老板,收点旧压力表,铜芯子的那种,有吗?” 老板打量了他一下,衝著角落里一堆废铁努努嘴:“自己翻吧!前两天刚拆了个老药厂,好像有一批反应釜上拆下来的小表,都在那堆里了!按个算钱啊!” 陈晓克心中暗喜,人家挣一点钱,没什么,他道了声谢,就在那堆废铁里翻找起来。果然,他又找到了另一批宝藏数十个量程更小、结构更精巧的不锈钢压力表核心!这正是锅驼机安全阀和汽包上最需要的那种! 所有“淘”来的核心部件被运回陈晓克租用的工作室。 这里摆满了各种工具和检测设备。 最关键的一步开始了检测与筛选。 陈晓克將这些波登管和机芯都清洗检查了一遍。 再用新购买来的一套可携式精密压力校验泵和一台崭新的数字式標准压力表,连接到那些刚从废品堆里拯救出来的波登管总成上。 他缓慢地摇动校验泵的手柄,目光在老旧斑驳的錶盘和崭新的数字表读数间来回移动。 “加压——0.4mpa—0.5——0.6—”他屏住呼吸。 老表的指针平稳上升,在0.8mpa刻度处稳稳停住。 “好!线性不错!保压——一分钟,压力没掉,密封过关!” 他缓缓泄压。 “看回零—完美!归零准確!” 每一个通过严格测试的核心件,都被他视为珍宝。 他仔细地涂抹上长效防锈脂,用抗静电油纸小心翼翼包裹好,最后像摆放古董一样,分门別类地码放进垫满缓衝泡沫的加固物流箱中。 看著眼前箱子里,那些从废墟中重生、即將跨越时空去执行使命的精密“心臟”,陈晓克靠在椅子上,满足地嘆了口气。 现代都市的霓虹在窗外闪烁,他的心却已飞回了那个炉火通明、充满奋斗激情的1952年。 他仿佛已经看到,当这些凝聚著两个时代痕跡的“心臟”重新开始跳动,压力指针稳稳指向刻度时,刘师傅、邹师傅、魏师傅脸上那踏实又自豪的笑容。 “搞定。”他轻轻拍了拍箱,“前进號』锅炉,这回绝对稳了。” 陈晓克曾经考虑过自己製造波登管和机芯,但查了一些资料也看了一些製作视频,发现看似非常简单的波登管和机芯製作过程,实际操作起来还是非常复杂的。 他要做起来没有那么简单,要练出手来,需要很漫长的过程。 重要的是他的精力时间有限,现在不可能用到做精密仪器的製造上。 这看似简单,可要製造出来却需要耗费他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重点是精密仪器的製造要精密,而不能粗製滥造。像波登管和机芯这种,需要的数量还要大,而自己去製造,数量少了不顶用,数量多了他就不用干別的了。 还不如从现在淘换一些旧货,提供给1950时空。 > 第59章 编故事 第59章 编故事 工业局,沈局长办公室。 陈晓克让两个工人抬著一个沉甸甸、散发著防锈油脂味的木箱,放在沈局长办公室的地上。 他自己则拿著一份清单,脸上带著几分“如释重负”和“恰到好处的兴奋”。 “局长!压力表!有眉目了!”陈晓克的声音带著压抑不住的激动,他將清单双手递过去。 沈局长“嚯”地一下从办公桌后站起来,绕过桌子,几乎是抢过清单,眼镜后的眼睛飞快地扫过上面列著的物品: y-100型压力表机芯(连波登管)-50套y-150型压力表机芯(连波登管)-30套小量程精密压力表总成(0-1.ompa)-20套(附)专用安装螺栓、密封垫片一批。 沈局长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这薄薄一张纸,简直是雪中送炭!他猛地抬头, 目光锐利地看向陈晓克,惊喜中夹杂著巨大的疑惑:“我的老天爷!晓克同志! 你—你这是从哪弄来的?!上海那边我都磨破嘴皮子了,再多一套都匀不出来! 你这—这几十套?” 去年的大旱可是把各地都给嚇住了,大家现在可都爭相生產水泵机组。 jx省的经验,可是已经被省委报告上去,大家都在想办法加大力度生產。 可是生產压力表的厂家產能增加可不多,现在需求更是紧张。 陈晓克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他脸上露出一种“回想往事”的表情,语气带著点感慨和运气: “局长,说来也是巧了,也是老天爷看咱们抗旱不容易!您知道,我家以前—成分不算好,是工商业者。解放前,家里在沪市开了个小五金商行,也兼著给一些厂子做点机械修理的生意。“ 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沈局长的表情,继续道:“后来生意停了,老家的一间旧库房就一直锁著,里面堆满了战乱时没来得及处理的旧货和积压零件,家里人都快把那地方忘了。这次压力表卡脖子,我急得睡不著觉,突然就想起了那个老库房!” 沈局长眉头微蹙,听著这有点像传奇故事的解释,没有打断,示意他继续说。 “我抱著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回去翻了个底朝天!”陈晓克语气加重,比划著名,“结果真在一个落满灰的角落,找到了好几个大木箱!上面还写著英文和德文商標呢!打开一看,全是这些进口的压力表配件!估计是抗战前甚至更早时候的库存,年头不短了,但保存得还行,都用油纸包著,油封也没干透!“ 这还是陈晓克受到德国油纸包的启发才想起来的故事。 他指著地上的箱子:“我赶紧全都拉了回来,连夜检测、清洗、上油。挑挑拣拣,能用的、精度还凑合的,全在这儿了!局长,您看,这能不能解咱们的燃眉之急?” 沈局长走到木箱前,拿起一个被油纸包裹的机芯,仔细端详。 黄铜的齿轮、磷铜的波登管,做工精良,虽然看著有些老旧,但確实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理智告诉他,这个故事太过巧合,甚至有些离奇。 一个战前的小五金行,怎么可能有数量如此可观、型號如此齐全的精密仪表库存?而且偏偏就在最需要的时候被想起来了? 但他看著陈晓克诚恳,甚至带著点邀功请赏期盼的眼神,再看看手里这实实在在、关乎几百台锅驼机、关乎几万亩稻田收成的“硬通货”,他所有质疑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需要这些零件,比需要一个完美无瑕的解释,迫切一万倍。 沈局长深吸一口气,將机芯小心地放回箱子,重重地拍了拍陈晓克的肩膀, 语气复杂,充满了感慨: “晓克啊晓克!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这是—立了大功了!天大的功劳i ” 他在办公室里渡了两步,停下来,看著陈晓克,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你家的情况,组织上是了解的。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关键是看现在,看將来!你能把家里的—嗯—祖產』—毫无保留地拿出来,支援国家建设,解决政府的燃眉之急,这充分说明了你思想进步,立场坚定,是一片赤诚的爱国之心!“ 他家的情况组织自然了解,只是这个了解却许多看不清楚的事情,有人怀疑有人疑虑,但都架不住人家一直都在干正事。 他特意强调了“祖產”和“爱国”这两个词,像是在给这件事定性。 “这件事,我会详细向市委匯报!爱国工商业者』陈晓克同志,捐献关键物资,支援工业建设!这是佳话,是榜样!”沈局长的话掷地有声,既是在表扬,也是在为这件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盖上一个官方认可的、光荣的印章。 陈晓克心里明白,沈局长未必全信,但这是双方都能下的台阶。 他立刻顺势表態:“局长言重了!这些东西放在库房里是废铁,用在建设上才是宝贝!能帮上忙,我心里比什么都高兴!“ “好!好啊!”沈局长情绪真正高涨起来,“我马上安排技术科验收!有了这些,八百台任务的压力表瓶颈,就打通了一大半!晓克,你又给咱们工业战线立了一功!” 送走陈晓克后,沈局长回到办公室,看著那箱零件,独自抽了根烟。他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却又如释重负的笑容,自言自语地轻声嘀咕了一句: “这小子—门道是真多!罢了罢了—爱国资本家就爱国资本家吧!能干事, 能成事,就是好同志!“ 在这一刻,现实的迫切需求压倒了所有的疑虑。 对沈局长而言,结果远比过程重要。而陈晓克,也凭藉一次又一次“不合常理”却又“成效卓著”的贡献,在他这里获得了一种特殊的、心照不宣的信任和地位。 陈晓克知道这样的谎话漏洞百出,可是这有什么办法? 看著压力表一直不够用,影响水泵机组的供应? 再说有些事情也就是杞人忧天,现在能多做一点,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 想太多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回到工厂,这里依旧还是那么繁忙,机器震动声传的很远。 厂区內人来人往的,多了许多新面孔,又招募了一批工人后,前进厂现在工厂已经有快50人。 只是不管如何招募,却始终找不到更多的老师傅。 这个时代工业生產不发达,本来就没有多少的老师傅,早就被各家工厂给招募过去了。 就算是熟练工都是匱乏的。 前进厂只能把更多的精力用在培训自己的工人上面。 好在建厂到现在,早期的一些学徒工已经能够跟上用了。 他们现在已经渐渐成为车间生產的主力,而老师傅们只需要不断地盯著他们加工即可。 像柱子这样的傢伙,过去看著还小,这一年多吃的上来后,又窜了一列。 虽然个头最终还是没有长高,但是人却开始有肉了,不再是矮矮瘦瘦的,也长开了像一个大小伙子了。 —— 看著就不那么单薄。 今年冬天似乎没有冷太长,只是下过几场冷雨,天气就开始暖和起来。 初春的阳光照在厂院里,暖洋洋的。 午休时分,陈晓克和几位老师傅一刘金生、邹永根、魏长水,照例吃完饭,聚在车间门口的条凳上,捧著搪瓷缸喝茶閒聊。 收音机里正播送著新闻,朝鲜战场上,志愿军通过五次战役,把战线巩固在38线左右,之后就是跟联合国军的打打谈谈。 过去陈晓克不知道的事情,现在通过收音机,却都清晰起来。 似乎现代人具备歷史下游的全知性,但是没有身临其境的感受,还是会缺乏真正的认知。 不知道五次战役前,中国是面临再次的亡国之危,而五次战役后,许多中国人突然发现洋大人们,居然打不过我们了。 那时中国人的感受就真的拨云见日,真正的挺直了腰杆。 而现在对於打打谈谈的事情,大家算是看透了帝国主义,他们真是你强他们就弱。 抗美援朝的新闻过后,广播里又提到了国家正在大力发展航空工业,建设新的飞机製造厂。 “说起来,咱们nc城东边,不是正在平地起高楼,圈了好大一块地,听说那里要扩建一个大厂子?”陈晓克隨意地提起话头。 他对洪都厂早有耳闻,就是不知道什么时间建厂,其具体规模和进度如何, 现在算是都知道了。 “可不是嘛!”刘师傅嘬了口茶,接过话茬,“动静可不小!听说是从汉口迁过来的什么厂,要造飞机哩!乖乖,那可是天上飞的傢伙!“ 邹师傅点点头,语气里带著敬畏和嚮往:“造飞机,那可是顶尖的技术!用的工具机、材料,肯定都是最好的。咱们这些老傢伙,怕是摸都摸不著边哦。“ 魏师傅推了推眼镜,比较务实:“飞机咱是不敢想,但那么大的厂子建起来,总得有些零七八碎的零件、工装夹具要人做吧?说不定咱们也能沾点光。“ 这话一下子点醒了陈晓克。对啊!洪都厂未来必然是技术核心,但它同样需要一个强大的协作配套网络。 “前进厂”未必需要直接製造飞机零件,但可以为它提供高水平的周边服务和支持。 他放下茶缸,思路变得清晰起来:“魏师傅这话在理!大树底下好乘凉。咱们厂现在有了点底子,但不能总满足於造水泵。要想长远发展,就得往高精尖上靠!洪都厂就是咱们眼前最好的標杆和目標。“ 他看向几位老师傅,语气热切但不再神秘:“几位师傅,咱们议议,下一步该怎么走?怎么把咱们的看家本领再往上提一提,將来才有资格去给人家航空大厂打下手、做配套?“ 几位老师傅一听,都来了精神。这不是什么秘密计划,而是工厂发展的正经理由。 刘师傅首先开口:“精度!首先还得抓精度!咱们现在的车床铣床,干粗活还行,真要干精细活,差点意思。得想法子搞一台更精密的万能工具铣床回来, 能铣能鏜能钻,干复杂活儿就靠它!“ 魏师傅立刻补充:“光有好工具机不行,还得量得准!咱们现在最缺一把硬尺子』——得有一套更精密的量具,比如块规,再配个光学计什么的。不然干出来的东西好坏,自己心里都没底。”他说的这些名词,是他在早年见过的德国工具手册里留下的印象,代表著他心目中的精度巔峰。 邹师傅则从材料角度考虑:“飞机肯定用不少轻巧的铝疙瘩吧?咱们现在光会玩铁,不行。得琢磨琢磨链铝、铸铝的手艺,还有铜合金的轴套什么的,这些可能都用得上。“ 陈晓克认真听著,不断点头。老师傅们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都是从实际生產出发最迫切的需求。 “几位师傅说得都对!”陈晓克总结道,“咱们下一步,就围绕著这三点来: 第一,设备升级:想办法申请指標,或者从旧货市场淘换,搞一台万能工具铣床,再爭取一台精密鏜床。 第二,计量升级:这是眼睛,必须配好。我想办法去打听打听,看能不能从上海或者东北搞一套二手的高精度量块和比较仪回来。 第三,材料升级:邹师傅牵头,咱们试著搞个小点的坩堝炉,摸索著炼点铝合金、铜合金,先从小零件做起。“ 他顿了顿,强调说:“咱们这不是要转行仔造飞机,而是要把咱们前进厂』打造成一个技术乍硬、质量可靠的精密製造协作中心』!將来不管是他洪都厂,还是別的什么精密机械厂,只要有高度的、小批量的精密零件和艺装需求,第一个就能想到咱们前进厂』!” 这个目標具体、务实,又充满了挑战,让几位老师傅听得热血沸腾。这不是好高騖远,而是基仂自身条件的精准提升。 “好!就这么亓!”刘师傅一拍大腿。 “铝疙瘩,我老邹来啃!”邹师傅信心满满。 魏师傅也露出了虬得的笑容:“有了好量具,我心里就踏实了!” 大家都有更大的心气这是好的,这也是前进厂不断进步的动力。 > 第60章 一堵墙 第60章 一堵墙 工业局对於前进厂要求万能工具铣床的意见,还是让陈晓克多想想办法。 现在国家一年才进口千余台工具机,大部分都是分给国家重点军工和民用企业,前进厂想要,这几乎都是不可能的。 去年市里省里向中央积极爭取,都没有获批。 实在是国家財政紧张,进口都有重要目的性。 既然国家那方面不能解决,陈晓克还是考虑自己解决。 对於採用具体哪款万能工具铣床,陈晓克从网上查了不少资料。 怎么说呢,都说它们好用。 但具体好用在哪里,有哪些优势,却没有人能够说的清楚。 这是非常影响下一步的决定。 想来一款50年代生產的万能工具铣床,跟现在的网络还是有些脱节。 而且哪怕是不脱节,这方面的评价也会比较混乱的。 所以要想能够定下仿製的型號,陈晓克还得找赵师傅。 也就他们这种真正使用过的老师傅,才能真正地摸清楚万能工具铣床的实际青况。 午休时分,车间里只剩下老式吊扇嗡嗡作响。 陈晓克没有休息,而是抱著一台厚厚的、封面模糊的《工具机设计手册(1958 年版)》的影印本,凑到正在喝茶的赵师傅身边。 这可是陈晓克从网上好不容易淘换来的,了不少银子。 “赵师傅,还得请教您个事儿。”陈晓克翻开书页,指著上面几种老式万能先床的结构图和外貌照片,“您经验丰富,帮我掌掌眼。要是咱们—嗯,我老家那个厂,想自己攒一台万能工具铣床用,仿的话,仿哪种最靠谱?最能解决实际可题?” 赵师傅看了陈晓克一眼,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眼镜盒,拿出来戴上老镜,凑近仔细看了看那些已经泛黄的图纸和照片,眼神里流露出一种看到老伙计般的亲刃感。 他嘬了口茶,用手指点著书页,开始了他的“品鑑”:“万能工具铣,可是个好东西!车、铣、钻、鏜、插,配上附件几乎万能。 你小子野心不小!”他先调侃了一句,然后进入正题。 “你看这个,”他指著一种结构相对复杂、带有很多手柄和附图的型號,“这是苏联的6p82,好东西,精度高,功能全!但是—太复杂了!分度头、 迴转盘、立铣头一大堆附件,咱们先不说能不能造得出来,就算造出来了,一般工人也玩不转,保养更是大问题。好是好,但不接地气,仿这个,容易掉坑里。” 陈晓克点点头,心里默默排除了这个选项。 赵师傅的手指又移到另一张图上,那是一种结构看起来更紧凑、更“朴素”的型號。 “再看这个!咱们国家后来自己搞的,叫x62w,其实跟苏联的6h82是一个谱系的。这个好!为啥?” 赵师傅的声音提高了些,带著老师傅特有的篤定:“第一,结构经典,皮实抗造!床身、工作檯、升降台,都是箱型结构,刚生足,乾重活不抖!咱们自己铸,难度有,但能克服!” “第二,传动系统简单可靠!主轴变速箱是齿轮传动,进给箱是凸轮式的,虽然老点,但故障率低,维修方便!咱们自己能加工、能调试!” “第三,附件够用!標准的立铣头、分度头都有,能满足绝大部分铣平面、 先槽、铣齿轮的活儿。先把主体搞出来,附件可以慢慢添!” “最关键的是,”赵师傅敲了敲图纸,“这机器精度足够!工作檯纵横丝槓有消隙机构,能保证反向精度,干精密活没问题!而且,它的通用性极强,正好適合你们那种又要加工粗大件和夹具,还要啥活都接的厂子,过去是各地机械加工厂的核心装备。” 他总结道:“你要拿他练手最好,不求最先进,但求最实用、最好造、最好用!先解决有没有的问题,再解决好不好的问题。这东西一旦搞成了,就是你们的'镇厂之宝”,能干十年的主力!” 陈晓克听得心潮澎湃,感觉问赵师傅问对了。 赵师傅的分析句句在理,完全贴合1950年代中国的製造水平、使用需求和维户能力出发的金玉良言。 这也是从中国机械加工业落后状態走过来的人说的话。 但是赵师傅最后说了一句,“但你想仿製出来,还要多练。” 说完这句话,赵师傅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確定了万能工具铣床的型號,就开始考虑製造。 只是製作万能工具铣床跟普通皮带车床並不是一个概念。 陈晓克夜里查著资料,慢慢看的就有些感觉自己还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车床,是“旋转的诗人”。它的世界围绕著一根轴心。 当卡盘夹紧工件,主轴开始吟唱,带著金属旋转起舞。车刀,这位沉默而坚定的舞伴,沿著既定的轨跡直线进给,精准地剥离多余的材料。 它的作品是圆融的杰作—一光滑的轴颈、精准的螺纹、端面的镜面。它擅长塑造一切围绕中心对称的形体,其精髓在於极致的圆度与同心度。 而万能工具铣床,则是“空间的雕刻家”。 它的世界是立体的、多维的。它的主轴呼啸著驱动各式各样的铣刀一立铣刀、面铣刀、角度铣刀,如同雕刻家手中琳琅满目的刻刀。 工作檯是它的画板,承载著工件,能在x、y、z三个方向上精確移动,甚至还能在水平面上悠然旋转。 这使得它能从任何角度逼近工件,铣削平面、开凿键槽、雕刻齿轮、鏜削精角的孔。 它的作品是复杂的轮廓与精密的型腔,其精髓在於绝对的平面度、相互的垂直度与复杂的空间位置关係。 车床会让它旋转,车去一切不圆的部分,最终得到一根完美的轴。 铣床则会固定它,然后用旋转的刀具从四面八方切削,最终可能得到一副带著精准凹槽与螺纹孔的模具。 所以要想仿製万能工具铣床,在技术上的要求也要高太多。 可以打一个比方。 这是製造一辆性能可靠的普通家用轿车与製造一辆高性能的全地形越野车之间的差距。 前者目標明確、结构相对成熟;后者则需要应对更复杂、更严苛的工况,对支术和工艺的要求全面升级。 万能工具铣床核心部件:床身、立柱、横樑、工作檯组成的复杂框架结构。 这是一个“三维”甚至“多维”的精度问题。不仅要保证每个单独部件的精变,更要保证它们相互之间的空间几何关係。 立柱导轨对床身导轨的垂直度。 主轴轴线对工作檯面的垂直度和平行度。 工作檯移动(x/y向)与主轴轴线移动(z向)的垂直度。 万能铣头迴转时,主轴中心线的位置精度。 这就使得万能工具铣床的製造难度係数要高得太多。 製造一台万能工具铣床是对一家工具机厂综合技术实力、精密製造水平、装配工艺和技师经验的全面考验。 它能製造出来,意味著这家工厂已经具备了製造几乎所有类型金属切削工具机约基础能力。 而普通车床,虽然是工业母机之首,但其製造技术相对更为专一和成熟。这就是两者在製造技术上的巨大差距。 可以说陈晓克查的资料越多,越感觉自己有些麻爪了。 以他的技术水平,不要说仿製了,就是把工具机摆在他的面前,让他一比一的夏刻,他都做不到。 哪怕给他数控工具机,也是一样。 因为最后的装配和调整还是需要依赖个人的技术能力。 也就像赵师傅这样的人才行。 如果用简单的技术,来表明製造难度的话,就是製造万能工具铣床需要高级工的铸造技术、技师级车工技术、技师级铣工技术、高级技师级鏜工技术、技师级齿轮加工技术、最后是高级技师级钳工技术才能完成刮研装配。 想想赵师傅要他去考证,还要把铣鏜磨也要考了,就是知道他最终还是会遇到这样一堵高墙。 第61章 换个思路 第61章 换个思路 既然撞到墙上了,再回过头来整理思路。 陈晓克就发现依靠他自己的技术和前进厂的技术能力,想要復刻出来万能工具铣床是不可能。 这一点他不得不承认。 他还是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特別是他现在的学习能力,似乎有一点自我膨胀的样子0 但是生產上又需要一台万能工具铣床,这八百台水泵机组的任务压在他们身上呢! 那么就只能採取能他自己製造的部分,他就在现代製造,不能製造就找老的部件,实在不行新的也可以。 其他都在1950时空製造。 这样是有些风险,但还是值得冒一冒。 窗外的春雨淅浙沥沥,敲打著玻璃,带来一丝凉意。 屋里却异常安静,只有桌上几张摊开的、画满了复杂结构的图纸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陈晓克、刘金生、邹永根、魏长水四人围桌而坐,目光都聚焦在正中那幅最大的—x62w — 型万能工具铣床的总装示意图上。 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半晌,刘师傅嘬了一口早已熄灭的菸袋锅,重重嘆了口气,率先打破了沉默:“经理,这玩意儿—是好东西,俺知道!可真要咱们自己从头到尾攒出来—”他粗糙的手指划过图纸上那密密麻麻的传动结构,“这比咱们攒十台车床加起来还难!光是这主轴箱里一堆堆的齿轮和轴,精度要求那么高,咱们现有的床子根本干不了!眼下八百台水泵的任务压得喘不过气,这—” “老刘说得在理。”邹师傅接口道,眉头拧成了疙瘩,“这大床身、立柱,铸起来就是个天坑!筋板多,腔室复杂,十炉铁水下去,能有一两炉不出缩孔、冷隔,我就得去拜菩萨!这得耗多少时间?多少料?”他担心的是巨大的材料和工时投入可能会影响当前紧迫的生產任务。 本书首发 读好书选 101 看书网,??????????????????.??????超省心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魏师傅推了推眼镜,语气沉重地补上了最致命的一刀:“就算—就算铸出来了,车出来了,到了我这儿,怎么装?这导轨的刮研量,这主轴箱、进给箱的孔系找正—差一丝一毫,整台机器就是一堆废铁。没个一年半载的精雕细琢,根本想都別想!”他点出了最终精度的实现,是耗时最久的“手艺活”。 面对老师傅们基於深厚经验发出的、无比现实的质疑,陈晓克没有立刻反驳。他內心承认,自己之前確实有些低估了这其中的天堑。 歷史上,万能工具铣床的仿製成功,確实比普通车晚上好几年,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缓缓扫过三位並肩作战的伙伴,声音沉稳而清晰,不再是充满激情的鼓动,而是务实可行的规划:“几位师傅,你们说的每一个字,都对!这很难,非常难,难到光靠著急、光靠拼命,根本没用。”他首先完全肯定了大家的担忧,话锋隨即一转,“但正因为难,因为它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所以我们现在才必须立刻开始规划,把它当成一个预备役”项目,慢慢啃!” 他站起身,拿起一支铅笔,在图纸上虚画了几个大圈,开始了他的“三步走”战略:“第一步,扎根基础,练好內功!”他的笔点向巨大的床身和立柱,“邹师傅,这块铁疙瘩”是根基,它就交给您!咱们不图快,就图稳!把它当成一个长期的铸造工艺试验。用生產水泵的间隙,一炉一炉试,摸索配方和工艺。今年、甚至明年上半年,咱们的目標不是立刻成功,而是把它稳稳噹噹地铸出来,放那儿自然时效!这本身就是个大进步,能极大提升咱们的大型复杂铸件能力!” “第二步,攻坚核心,借力打力!”笔尖移到复杂得令人头晕的主轴变速箱和进给箱,“刘师傅,这里头的主轴、关键齿轮、精密丝槓、轴承,是机器的魂儿!这些东西,咱们现有的设备確实干不了,不能蛮干。我想办法!我去找门路,看能不能从那些老厂子、旧仓库里,淘换些苏联產的精密备件、甚至报废的旧总成回来!咱们的任务不是从头造,而是研究、修復、修配,把它调顺!这事儿,急不得,得慢慢磨,边干水泵边琢磨!” “第三步,总装调试,水磨工夫!”他最后看向魏师傅,“魏师傅,最考验手上功夫的活儿,得您来掛师。等前面两步的骨头”都备齐了,就得靠您带著钳工班,一铲刀一铲刀地刮研导轨,一丝一毫地调整间隙,把这成千上万个零件,捏合”成一台能转、能干活儿的整机!这更是急不得的水磨工夫,可以放在所有生產任务的间隙,慢慢进行!” 陈晓克放下笔,目光扫过三位老师傅:“这不是马上就能吃到嘴的饭。这是咱们厂明后年,甚至大后年的技术顶樑柱!咱们现在开始规划、开始攒料、开始练兵,把它当成一个技术储备项目。等咱们忙完这八百台水泵的紧急任务,正好能接上这个长期活几!这叫吃著碗里的,看著锅里的,还种著地里的!” 他这番务实而清晰的规划,彻底打消了老师傅们担心影响当前生產的最大顾虑。这不是一个立刻要投入全部资源的突击任务,而是一个並行不悖、细水长流的技术提升过程。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沉默,但之前的凝重和疑虑已经完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燃的、面对长期挑战的郑重和跃跃欲试。 刘师傅猛地一拍大腿:“经理,你这话—在理!是得看长远!好,俺老刘就跟你们慢慢啃这块硬骨头!有空就琢磨!” 邹师傅重重一点头:“铸件交给我,就当练兵了!保证不耽误正活!” 魏师傅扶了推眼镜,镜片后闪过锐利而沉稳的光:“真到了总装那一步,我这把老骨头,奉陪到底!”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尖锐地响了起来。陈晓克拿起电话,是工业局沈局长。 “晓克啊!八百台水泵的任务,进度怎么样了啊?省里可是天天在催啊!你们要抓紧,要快啊!” 陈晓克握著话筒,看著眼前三位老师傅和桌上那幅代表未来的蓝图,苦笑了一下,语气却异常平静和坚定:“局长,您放心,水泵任务我们保证完成,绝不耽误!——至於更快嘛,”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有些事,是快不来的。咱们得一边全力衝刺赶今天的路,一边还得抽空给明天铺铁轨啊。” 电话那头的沈局长沉默了片刻,他听懂了陈晓克的弦外之音眼前的任务要完成未来的发展也不能停。最终,他只说了一句:“好!心里有数就行!抓紧!” 陈晓克掛上电话,窗外的雨声渐渐停歇,云层中透出一缕阳光。 一场围绕眼前紧急任务与未来技术攀登的、漫长而稳健的征程,就在这个春天的午后,正式拉开了序幕。 所有人都明白,这不是一场衝刺跑,而是一场需要耐心、智慧和毅力的马拉松。 本周热推: 重启人生1994:菜农逆袭重生08:装备系男神都市之神医下山1977:开局相亲女儿国王 第62章 解决当下 第62章 解决当下 春雨绵绵,金工车间里虽机器轰鸣,气氛却比天气更加沉闷。 水泵零件的半成品在流水线旁堆积起来,装配进度明显迟滯了。 刘金生师傅一把扯下沾满油污的帽子,擦了一把汗,眉头紧锁,对著查看生產进度的陈晓克抱怨道:“经理,这样下去不行!你看!”他指著那台全厂唯一的、老旧的臥式铣床,“所有键槽、 铣面的活儿全指著它!它一歇菜,后面全得停摆!这八百台的任务,靠它根本玩不转!” 魏长水师傅也从装配台那边走过来,语气沉重地补充:“老刘说得对。装配也卡壳,钻孔攻丝全靠几台手摇钻,慢!精度还保证不了,返工率太高!咱们得想想办法,不能光靠人硬顶啊!” 陈晓克看著眼前景象,心中那点关於万能工具铣的执念彻底消散了。 他不得不承认,老师傅们指出的才是眼下最火烧眉毛的现实。 他还是太年轻呀! 老是想著快速提高前进厂的生產能力,想著有一天可以生產航空发动机这种高大上的装备。 却忽略了前进厂现在快连任务都要不成的现实。 “两位师傅,你们说得对!”陈晓克果断地说,“是我想岔了,老想著一步登天搞那个大傢伙。眼下,咱们最要紧的是打通瓶颈!你们经验足,说说,咱们最该先添置什么傢伙事儿?” 刘师傅立刻接过话头,显然早已深思熟虑:“铣床!起码再添一两台立式铣床,专攻键槽和小平面,再把钻床升级一下,搞两台摇臂钻来,干大件钻孔攻丝又快又准!” 魏师傅也附和道:“对!装配这边,要是能有一台小点的压力机,压装轴承就省力多了,又快又不会砸坏零件!” 陈晓克认真听著,迅速记下需求。“好!刘师傅,魏师傅,你们列出个单子,要什么型號,有什么要求。搞设备的事儿,我来想办法!” 现在陈晓克必须再次把万能工具铣床製造的事情放下,专心解决放下的问题。 只是铣床和压力机,还是需要从现代解决。 接下来的日子,陈晓克的身影频繁出现在现代的旧货市场、二手设备回收厂和网络论坛。 他以“小型农机厂升级设备”的名义,凭藉著对老式机械的熟悉和耐心,四处问询那里有老工具机。 这一番寻找,真的被他找到了几台“宝贝”。 一台国產老式x53k立式铣床,机械部分完好,但电器老化,导轨磨损。 两台杭州產的摇臂钻床,z32k型號,同样需要大修。 一台小型手动液压机,功能简单,核心的油缸和框架完好。 这些设备被运回现代社会的车间。在赵师傅略带疑惑但不多过问的目光下,陈晓克开始了漫长的“修復翻新”工作。 他拆卸、清洗所有部件,用刮刀和油石手工修復磨损的导轨和丝槓,更换所有老化的轴承和密封件。 对於主轴等关键部件,他利用现代车间的外圆磨床进行了精磨,恢復了精度。 他拆除了老旧的、难以维护的继电器控制线路,重新布线,换上了最基础的接触器、按钮和过载保护电路,確保稳定可靠,且完全符合1950年代的电气技术水平。 所有设备都被重新喷上了经典的工具机绿漆,看起来就像刚从某个老厂保养完毕淘汰下来的一样。 赵师傅没有多问,一直都在不断指点陈晓克的操作。 这也是他看中陈晓克的一点,虽然人还有些毛躁,但一旦沉下心来,能够安静地干活,就不在胡乱想其他的事情。 当他再次出现在1952年的“前进厂”时,几台“新”设备也隨之通过“特殊渠道”运抵。 这次他运输物资明显感觉到了有些时空之门的变化,似乎有那么一点阻碍,但並不严重。 “运气好!”陈晓克对围上来的老师傅们解释道,“託了不少关係,从上海一家关停的老厂仓库里淘换来的!说是保养不善閒置了,机械底子还行,我带著人给彻底收拾了一遍,应该能顶大用!” 刘师傅和魏师傅如获至宝,对於陈晓克的话,他们也不去管那么多,立刻指挥工人们吊装、就位、通电调试。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新的立式铣床专门负责铣削所有水泵轴的键槽,摇臂钻床承担了泵壳大件的钻孔攻丝,小压力机则在装配线上大显神威。 在新工们操作下,生產流程瞬间顺畅,瓶颈工序被打通。 到了五月底,全厂水泵的月產量稳定提升到了75台以上,全厂上下的士气为之一振。 產能的提升也带来了新的“烦恼”—一车间变得更加拥挤。 这一次,不用陈晓克提,刘师傅和邹师傅就主动找到了他:“经理,厂子快挤爆了!新傢伙好用,可也得有地方摆啊!南面那块菜地,咱们能不能申请下来,自己盖个新车间?” 陈晓克深知扩建势在必行。 他立刻起草报告,向工业局沈局长匯报了產能提升的喜讯和困难。 沈局长看著实实在在的產量数据,大为高兴,大手一挥:“好!菜地那边的土地,工业局已经跟区里谈好了,你们不说,也准备批给你们了!你们能干出成绩,局里就支持你们!放手去干!” 这个时代工厂扩建需要的土地,基本都是在公有土地制度下进行的。 具体流程需要办公室主任罗文昌去区里办理。 有了工业局提前有准备程序上相对简单。 虽然前进厂现在的性质还是私营企业,但它承担了市里大量的任务,並在政府部门安排下生產,已经很难算是简单的私营企业。 实际上陈晓克现在渐渐已经明白,后来的公私合营问题会如此顺理成章地进行下去。 因为生產物资需要依靠政府调拨、生產活动需要政府协调、產品销售也几乎都是跟政府或者政府下辖的企事业单位来往。 这就使得私营企业完全镶嵌在政府主导的经济活动中。 特別是机械加工业,私人和个体客户越来越少,农村也都进行集体合作化后,机械企业不合营也没有路走。 扩建工厂的消息传来,全厂沸腾。 大家都在討论著工厂未来会建设成什么样了。 初夏日的阳光下,已经获得批准,厂区南面的菜地被迅速平整,打下了新车间的第一根地基。 一座更加宽的新车间,即將拔地而起。 > 產,已经很难算是简单的私营企业。 实际上陈晓克现在渐渐已经明白,后来的公私合营问题会如此顺理成章地进行下去。 因为生產物资需要依靠政府调拨、生產活动需要政府协调、產品销售也几乎都是跟政府或者政府下辖的企事业单位来往。 这就使得私营企业完全镶嵌在政府主导的经济活动中。 特別是机械加工业,私人和个体客户越来越少,农村也都进行集体合作化后,机械企业不合营也没有路走。 扩建工厂的消息传来,全厂沸腾。 大家都在討论著工厂未来会建设成什么样了。 初夏日的阳光下,已经获得批准,厂区南面的菜地被迅速平整,打下了新车间的第一根地基。 一座更加宽的新车间,即將拔地而起。 > 第63章 新厂房 第63章 新厂房 南面新划拨的菜地刚被平整出来,裸露的红土在夏日骄阳下泛著白光。 陈晓克和刘金生、邹永根、魏长水三位老师傅站在地头,望著这片充满希望的空地,脚下踩著几张画满了线条的草图。 “这巴掌大的老车间,总算是熬到头了!”刘师傅叉著腰,回身指了指身后那几间低矮、拥挤的旧厂房,“机器挤得转不开身,吊个工件都得侧著身子过,憋屈!” 魏师傅推了推眼镜,点头附和:“是啊,装配地儿太小,检验平台都快没地方摆了。新工具机来了,总不能还塞在过道里。” 陈晓克捡起一根树枝,在泥地上大致画了一个长方形。“几位师傅,地批下来了。这新车间怎么盖,咱们得盘算盘算。不能再像老厂房那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了。” 邹师傅蹲下身,摸著脚下的土,首先开口:“经理,这地基得下足料!咱们那冲天炉、还有那几台大床子,都是沉傢伙。墙要用好青砖,圈樑得用洋灰浇筑,马虎不得!” “老邹说得对!”刘师傅用脚点著地上的草图,“我看,就盖个大通间!中间少立几根柱子。 亮!咱们那些车床、铣床,排成排,干活、吊运都方便!屋顶得高,以后说不定能装个小天吊!” 魏师傅却摇摇头,想的更细:“全打通?不妥。老刘,你那粗加工车间叮叮咣咣,震得地动山摇。我那装配和精加工,得讲个清净,不然千分尺都捏不稳。我看,得用实墙隔开!至少隔出粗加工区和精加工装配区!” 陈晓克听著,眼睛一亮:“魏师傅说到点子上了!咱们不能只图大,还得讲究个功能分区!”他接过树枝,在泥地上划分起来。 “您看,咱们这样规划:最东头,下风向,单独给邹师傅隔出铸造车间,烟大火旺,別影响別人。西头,开大门的这边,做粗加工区,龙门刨、落地车这些大傢伙放这儿,地基单独加固,物流也方便。” 他接著在中间划了一道线:“中间用一道墙隔开,开个大门洞,就是咱们的精工车间”!新来的铣床、钻床、还有以后的精密设备,都放这里。地面咱们想法子弄得平整光洁些,减少灰尘。 採光也要最好!” 最后,他在西头划出一块:“装配和检验,就放在精工车间最里头,最安静的位置。工具室、 计量室也设在这边。” 刘师傅听著,琢磨了一下,一拍大腿:“嘿!这主意好!流水线嘛!毛坯从东头进来,粗加工在西头,精加工在中间,装配在西头,出门!顺溜!” 流水线到现在也不算是多么时髦的词了。 邹师傅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屋顶得多开几个亮瓦,省电!窗户也得开大点,敞亮!地上別省,至少铺层水泥地坪,结实,还不起土!” 这点比较重要,现代都铺上更好的地坪,防止灰土影响生產。 陈晓克补充道:“还得把电线走规整,不能像现在这样蜘蛛网似的。每台设备独立开关,安全,还得请供电所,把咱们的电重新梳理一下,电压也要稳定。” 魏师傅想了想,提出一个关键问题:“新车间大了,冬天取暖夏天散热都是问题。我看,东西墙都开上通气百叶窗,屋顶最高点再装个通风帽,能形成'烟囱效应”,把热气和油气抽出去。” “好!就这么干!”陈晓克综合了大家的意见,思路清晰起来,“我找罗主任,让他去找一个老师傅负责监工,抓土建和结构,料要用足,这可是咱们今后的主战场,可得抓好建设,不能出现差错。” 三位师傅也都点点头,认可陈晓克的安排。 “刘师傅,您规划设备布局和动力线路,怎么排布合理,您说了算!” “魏师傅,您负责內部环境,照明、通风、地面平整度,您也多来把关!” 三位老师傅纷纷领命,脸上充满了参与创建新家的兴奋和责任感。 说干就干,陈晓克立刻將大家商议的方案形成正式的报告和图纸,上报给工业局。 沈局长大力支持,很快便通过局里的基建科,联繫上了nc市地方国营建筑公司。 建筑自然要找专业的公司,这又不是建普通的住房。 几天后,建筑公司的霍经理带著一位戴著眼镜、文质彬彬的萧工程师来到了厂里。双方在现场进行了详细的勘察和技术交底。 萧工程师对前进厂提出的功能分区和工艺要求讚不绝口:“陈经理,几位老师傅,你们这规划想得真周到!完全是从实际生產出发,比我们有些同志闭门造车画的图强多了!” 霍经理则拍著胸脯保证:“陈经理放心!你们前进厂”是咱nc工业的重点单位,我们建筑公司保证保质保量,按期完工!工程预算我们都核算好了,总共一亿两千三百万元,局里已经批了,走公家帐目,按进度拨款!” 具体建设成本,也都是按照现在市里工厂建设的標准,这一点陈晓克也跟工业局进行了沟通。 实际上原本前进厂的土地厂房都是市里划拨的,这新建厂房按说也应该是市里出资建设,前进厂租赁。 可是前进厂到现在也没有交过租金,一直都是白用。 所以建设费用陈晓克也就没有跟市里计算那么多。 再说自己掏钱厂房的设计可以儘可能地按照前进厂的需求,而不是听市里的安排。 很快,新厂址上便热闹起来。但这次,不再是前进厂自己敲敲打打,而是由专业的建筑公司正式入场施工。 小工们按照规划开始挖掘地基,专业的泥瓦工班组开始砌筑高大的红砖墙,木工车间开始按照图纸预製巨大的木製三角屋架。 陈晓克和三位老师傅並没有閒著,不时就过来转转。 而罗文昌从附近找了一位老师傅,听说过去给建设过飞机製造厂的土建工程。 是一位经验非常丰富土木老工头。 答应给一份工钱,前进厂管饭。 这位老爷子,虽然没有现代化的土木知识,但是见识和经验非常丰富,对於前进厂这种工程非常有自信。 一谈论起来,就指出陈晓克他们许多不足,並提出来非常好的建议。 作为前进厂的监理者,他一出场,就把霍经理给镇住了。 霍经理事后跟陈晓克说,“你怎么把贾老爷子给请出来的?省市的建筑公司都请老爷子出山,他都没有动。” 陈晓克哪里知道他请的是什么样的人物,后来才知道,贾老爷子可是省会这边土建的大拿。 霍经理要算起来还是老爷子的徒孙辈的人,虽然霍经理参加革命后,他不跟他们开往。 但是基本的情谊还在。 土木这个行业,过去都是师傅带著徒弟。 有时找活干也是一起,相互之间的情分不是一般行业可比。 之后贾师傅几乎天天泡在工地上。 他是以甲方的身份监督施工质量,特別是对铸造车间的地基加固和粗加工区的混凝土地面厚度盯得特別紧。 这可让霍经理、萧工程师都有些紧张。 不时工地上就能看到发贾老爷子背著手,训斥著施工人员,可是建筑公司的人,不管小工还是师傅,哪怕是霍经理和萧工程师,听著训斥也都只能耷拉脑袋不敢顶嘴。 这倒不是贾老爷子濮大,而是人家能非常明了地指出他们施工中的错误。 有时候他们不知道如何处置问题时,还要请老爷子去指导。 可以说建筑公司这哪里是给前进厂建设厂房呀!完全就是跟著老爷子学习呢! 所以陈晓克他们有什么需求,就直接跟老爷子商量,都不用找霍经理他们了。 別看老爷子不是干机械加工的人,但是对於陈晓克他们的要求还非常清楚。 毕竟为了增加地面抗压力,在水泥供应不足的情况下,老爷子採取了用前进厂的铁渣石灰法,简单就加工出来土水泥,解决了大问题。 还为前进厂整体设计了排水系统。 “咱们这里雨水大,不注重排水,下起大雨可能就把厂子淹了。” 到了夏末,由nc建筑公司承建的新车间轮廓已然清晰:高大的红砖墙、宽的窗户、厚重的钢筋混凝土圈樑、以及架设好的巨大木製三角屋架。 它虽然朴实无华,却处处透著一种坚固、实用、为生產服务的工业美感,更带著一种正规建设的宏大气象。 刘师傅站在即將封顶的、无比宽的车间里,仰头看著高高的屋顶和专业的施工,感慨道:“这专业队伍乾的活,就是不一样!规矩!咱们那些老伙计搬进来,总算能伸开胳膊腿了!” 魏师傅则已经开始和萧工程师商量哪里预留灯线,哪里需要加装更多的灯头,为他的检验平台爭取最好的採光。 陈晓克看著这一切,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座新厂房,更是“前进厂”在国家的支持下,迈向真正现代企业的第一个坚实的、正规的脚印。那一亿两千多万元的工程款,每一分都化为了这块土地上看得见的希望。 而贾老爷子,却在这时,拿著工钱,背著手就走了。 都没有吃顿庆祝饭。 好久陈晓克在街上遇到遛弯贾老爷子,亲自问他,才从他嘴里听到,“我这就是看著你们那里顺眼。” 这搞得陈晓克也不清楚为什么? 但这似乎是一种认可。 秋高气爽,阳光透过新安装的、宽大明亮的玻璃窗,洒进前进机械修理厂崭新的车间。 空气中瀰漫著新鲜水泥地面和桐油的混合气味,取代了往日老车间里那股陈旧的霉味和厚重的油污味。 新车间高大、宽、明亮。灰砖砌就的墙体厚实坚固,粗大的木製三角屋架支撑著覆盖机制大瓦的屋顶,显得格外开阔。 最让人舒心的是,车间中间几乎没有一根柱子,视野通透,物流顺畅。 此刻,车间里正上演著一场热闹非凡的“乔迁之喜”。 — 工人们喊著號子,或用滚槓,或用手动葫芦吊,小心翼翼地將一台台饱经沧桑却又保养得当的“老伙计”们,安置到它们的新位置上。 在崭新的、划著名白色区域线的地面上,设备的布局清晰合理,儼然一副现代生產的脉络图: 东侧粗加工区:地基经过了特別加固。那台力大无穷的自製蒸汽锤和自製龙门刨床被安置在最里面,旁边是两台老旧的俄式落地车床,它们是处理大型铸件毛坯的绝对主力。 中部核心区—一金工阵列:这里是工具机最密集的地方。 三台“前进厂”自製的c620型普通车床排成一列,卡盘闪烁著保养良好的油光,它们是加工轴、套、法兰的主力。旁边是那台关键的俄制臥式铣床和新增的两台国產立式铣床,组成了一个小的铣削单元,专门对付键槽和平面。 两台摇臂钻床矗立在靠墙位置,长长的摇臂伸展著,负责所有大件的钻孔攻丝。 西侧精工与装配区:地面处理得更为平整。 手摇外圆磨床和一台新添的万能外圆磨床被安置在相对安静、洁净的角落,负责最后的精磨工序。 装配线设在了採光最好的窗边,新的手动压力机和两台五吨葫芦吊的工字钢轨道覆盖了整个区域,工人们正在流水线旁熟练地组装著水泵机组。 工具与检测区:在车间最安静的一角,用砖墙隔断隔出了一个小区域。 里面摆放著魏师傅的宝贝一那块巨大的铸铁划线平台、精密水平仪、光学比较仪和成套的量块。 这里是整个车间的“精度之源”。 陈晓克和刘师傅、魏师傅一起,站在车间中央,满意地巡视著这一切。 “好啊!”刘师傅感慨地搓著手,“瞧瞧这排场!七台车床、五台铣刨设备、四台钻床、两台磨床,再加上咱们的铸造、锻压—咱们前进厂”,真算得上是鸟枪换炮,家大业大了!” 魏师傅推了推眼镜,指著整齐的布局:“关键是这么一摆,流程顺了!毛坯从东头进来,一路加工到西头变成成品,中间少走多少冤枉路!这新车间,盖得值!” 陈晓克心中也充满了成就感。 眼前这近三十台大小各异的机械设备,就是“前进厂”全部的家当,也是他们从一穷二白髮展到如今规模的铁证。它们或许老旧,或许来自四面八方,但每一台都被精心维护,发挥著最大的效能,在这座为之量身打造的新家里,轰鸣著奔向新的生產目標。 车间的尽头,大门开,可以看到又一车刚铸好的泵壳毛坯,正被运往粗加工区。 生產的浪潮,在这片更加宽阔的海域里,正变得更加澎湃有力。 > 第64章 考试 第64章 考试 解决了基本的生產问题,陈晓克也就可以安心坐下学习。 主要就是为了按照赵师傅的要求,学习如何应对考试。 现代的冬季,作为长江以南的城市,这里的冬季还不是非常冷,但是缺乏供暖的情况下,房间內外都非常冷。 好在练习车间里的温度还是可以的,哪怕是没有加装了空调,设备开动起来还是不那么冷。 “明天你去考试?”赵师傅端著茶杯走到了陈晓克背后。 “是的。”按照考试要求,陈晓克再次把工件从车床上拿下来。 高级普车要求的更高,虽然陈晓克已经达到了要求,但是这还是要多练,保证手感和操作程序正確。 “操作上你没有问题了,书本上怎么样?” “已经刷了五遍题了。” 赵师傅点点头,这样应该就稳了。 按说他是被人钱雇过来教陈晓克技术的,陈晓克不应该有任何的其他要求。 可以说他是服务於陈晓克的。 但是他还是感觉自己教了一场,怎么也不能只是看钱下菜碟,应该给陈晓克更好的指导。 也需要让陈晓克对自己有更清晰的认识。 而认识自己能力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断通过考试。 跟更多的年轻人一起比较。 这样他才能知道自己的能力到达了什么地方。 “今天就不要多练了,晚上回去多休息,明天的状態才能更好。” 赵师傅对陈晓克的学习態度是非常满意的,他能主动学习,这一点就非常让他高兴。 “是的师傅。”陈晓克答应下来。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学习,还有去1950时空主持工厂生產设备加工零件,这样陈晓克更加的明白,单纯的向1950时空传播知识,看似更加简单,以他这种需要自己练会再去教会其他的办法要轻鬆的多。 可实际上那种传播的知识的方式才是更落后的。 中国经济与中国的工业整体落后於世界,特別是欧美苏联。 按说我们只需要向他学习就行。 可是这个学习的路径是什么?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超顺畅,??????????????????.??????任你读 】 现在看来只有派留学生或者把请师傅请进来。 这还不是要需要人去学习,要经过人手把手地去学习。 就跟陈晓克在现代学习,再传授回去不是一个概念吗? 这就跟他学习球墨铸铁铸造一样。真的就把配方和工艺过程告诉1950时空,他们就能够快速的生產出合格的球墨铸铁吗? 不能。 因为有太多的细节,是不在操作规程里的。 还有他们现在生產的水泵机组,国际上已经问世了上百年,和水泵一样也是这种落后的设备。 看是没有生產的必要,但是却是我们工业发展中必须先积累实践过程。 要不然直接奔往下一步,真就会扯的蛋。 这不仅是因为我们现在国內缺乏石油,需要这种不耗油的动力机械。 更因为我们缺乏足够的机械加工设备,还有社会化大生產的组织能力。 因为如果要生產汽油机和柴油机,不说需要的钢材种类,单纯就是更精密的机械加工设备这一条,国內许多工厂都不达標。 而社会化大生產的组织能力这一条,原本陈晓克是不明白的,但是现在前进厂不断培训新职工的经歷就告诉他。 1950时空是农业国的含义。 农业国的意思就是说,中国现在缺乏足够的產业工人,他们既不熟悉机械加工设备的操作,更不懂工业生產和管理纪律。 工业生產对人的约束性更强,许多生產过程中需要强有力的生產纪律,要不然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伤亡事故。 这一点在中国想建设一个机械加工类的工厂,很容易就招到各种各样的技术工人,但是在195年时空你必须从头开始。 从解决他们识字计算开始。 不要把1950时空想成现代,那里什么都缺。 所以陈晓克必须是一个合格的传道者。 第二天,陈晓克站在职业技能鑑定中心大楼前,深吸了一口气。 他身上穿著略显陈旧但清洗乾净的工装,手里提著一个沉甸甸的工具箱,里面装著他自己研磨的精车刀、各种扳手、量具和一副劳保手套。 今天,是他参加高级车工和初级装配钳工职业技能鑑定实操考试的日子。 为了这一天,他准备了足足半年。 半年前,他就在鑑定中心的官网上查到了最新的考试大纲。他网购了厚厚一摞教材: 《国家职业资格培训教程:车工(高级)》 《国家职业资格培训教程:装配钳工(初级)》 《机械加工工艺手册》(简明版) 《公差配合与技术测量》 每天晚上,在1950年代那个喧囂的车间忙碌一天后,他回到现代的住所,就要在檯灯下啃这些枯燥的理论。 复杂工艺编制、难加工材料切削参数选择、精密测量技术、机械装配工艺学—这些知识远超赵师傅平日零散传授的经验,他需要系统性地消化吸收。 他做了满满几本笔记,里面画满了各种示意图和公式。 光有理论不行,关键在手上功夫。他在现代车间的练习变得更加有针对性。 “赵师傅,您帮我看看这个。”陈晓克拿著一个考工练习图——一个典型的高级工考试件,包含了內外锥面配合、梯形螺纹、偏心槽、薄壁件等复合要素——请教赵师傅。 赵师傅叼著烟,眯眼看了看:“哟,考高级工?行啊小子!这玩意儿,考的就是个心细和算路。”他指点道:“顺序是关键!先干哪个面,后干哪个槽,直接关係到变形和精度。刀磨得再好,顺序错了,全白搭。这螺纹,你得算好了掛轮,差一牙都不行。这薄壁的地方,最后精车,转速要高,进给要匀,刀要快,一口气干完,手一抖就废了。” 对於装配钳工,练习重点是刮研、调整和故障排除。 他在废旧的工具机导轨上练习刮,追求每平方英寸25个点以上的接触率。他反覆拆装一台老旧的齿轮箱,练习调整轴承间隙和齿轮嚙合侧隙,直到运转起来噪音极小,温升正常。 “装配不是拧螺丝,”赵师傅告诫他,“手感是练出来的。轴承预紧力多大,靠感觉;导轨的鬆紧,靠手感。这玩意儿,书上没有,得自己摸出来。” 今天就是检验他学习成果的时刻。 第一场:高级车工实操考场里,十多台c6140车床整齐排列,气氛紧张。考官宣布考题:在4小时內,根据图纸加工一个组合件,包含一个偏心轴套和一个与之配车的法兰盘,有严格的尺寸公差、形位公差和表面粗糙度要求。 陈晓克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他首先了足足二十分钟仔细审图,在草稿纸上编排加工工艺路线,计算螺纹掛轮和锥度小拖板转动角度。这是他从赵师傅的教材里学来的谋定而后动。 他选好毛坯,稳稳地装夹在三爪卡盘上。启动车床,低沉轰鸣声响起。他先粗车外圆,然后精车各级外圆和台阶,控制得一丝不苟。车削梯形螺纹时,他计算並调整好掛轮,採用直进法和小拖板借刀法相结合,切削液滋滋地冒著白烟,铁屑顺畅地卷出,螺纹牙型清晰光滑。 最考验的是车削偏心套。他需要先车好一个偏心垫块,垫在卡盘上,再进行装夹找正。他用百分表一点点打表,將偏心量的误差控制在了0.02毫米以內。 最终,他提前半小时完成。工件交给检测员,用数显千分尺、螺纹环规、粗糙度样板等进行检测。结果出来:所有尺寸公差、配合间隙、表面粗糙度均达到图纸要求,评分优秀。 第二场:初级装配钳工实操下午的考场换成了装配台和钳工桌。与上午紧张的气氛不同,这场初级工的考核让陈晓克感到一种游刃有余的从容。 考题很简单:完成一台台式虎钳的完全拆卸、清洗、检查、保养后重新组装,並调整至最佳工作状態。 这对经歷过1950年代车间各种复杂设备维修和装配考验的陈晓克来说,简直是基础中的基础。他几乎不需要过多思考,双手就自然而然地动了起来。 他铺开乾净的白布,將拆下的每一个零件螺杆、螺母、活动钳口、固定钳口、导轨块—按顺序整齐地摆放好,动作流畅而高效。他用煤油仔细清洗每个零件,用细油石轻轻修去螺杆上的微小毛刺,给导轨面重新上油。 最核心的刮研环节,对於经歷过魏师傅严格训练、亲手刮过大型工具机导轨的他来说,修復虎钳的导轨面简直是杀鸡用牛刀。他手腕稳定地运刀,很快就在导轨面上刮出了均匀漂亮的鱼鳞状斑点。 最后组装时,他熟练地调整丝槓的间隙和钳口的平行度,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滯。全部完成后,他试著转动摇把,丝槓运行顺滑轻盈,钳口开合平稳精准。 他抬手看了看表,比规定时间提前了整整四十分钟。 考官走过来,仔细检查了他的操作台—零件摆放有序、工具归位整齐,没有一丝杂乱。然后他测试了虎钳的性能,钳口在夹紧一根试棒后,用塞尺检测,平行度完全符合甚至超过了初级工的优秀標准。 考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很少见到在初级工考试中表现得如此嫻熟利落的考生。 他在评分表上利落地写下了优异的成绩。 几周后,陈晓克收到了一个厚厚的信封。里面是两本深红色的证书:“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资格证书” “职业(工种):车工” “等级:三级/高级工” “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资格证书” “职业(工种):装配钳工” “等级:五级/初级工” 他摩挲著证书的封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是有信心考下来的,只是真正考过,这才明白前后的心境是不一样的。 这不仅仅是一纸证明,更是对他跨越时空刻苦学习、將理论与无数个日夜的汗水实践紧密结合的最终认可。 第65章 学堂和新任务 第65章 学堂和新任务 新厂房內,各种设备正在逐渐利用休息时间,一个个的安置过去。 但老车间里的生產热潮並未停歇。 现在老车间减少了许多设备后,已经可以腾挪出来更多的空间。 不过,与以往单纯的机器轰鸣不同,如今在每个工作日的晚上,车间一角的灯光总会亮到很晚0 这里被闢为了一个临时的“技工讲堂”。 陈晓克深知,先进设备固然重要,但操作设备的人才是真正的根本。 1950年代的中国,最缺的不是图纸和机器,而是能看懂图纸、操作机器的合格產业工人。 这在后世也是一样的,只是不只是產业工人,而是考完试后,陈晓克就利用晚上的时间,將自己从现代带来的《机械製图》、《公差配合与技术测量》、《金属工艺学》等基础技术书籍中的核心知识,用最浅显易懂的方式重新编写,製作成了一份份油印的学习资料。 讲堂没有课桌,工人们就坐在工具箱或长条板凳上:没有黑板,陈晓克就用一块大铁板刷上黑漆代替。 他从最基础的机械识图、公差符號、千分尺和卡尺的使用教起,结合白天生產中遇到的实际问题,讲解刀具角度对切削的影响、切削液的作用、如何保证加工精度等实用知识。 老师们傅们最初有些不解,觉得这些“理论”东西不顶饭吃。 但很快,他们发现,听过课的年轻工人们干活更“有章法”了,废品率有所下降,甚至能提出一些改进的小建议。刘师傅、魏师傅也开始兴致勃勃地跑来听课,有时还会结合自己几十年的经验上台补充几句,课堂气氛非常热烈。 这个小小的学习班,悄然提升著“前进厂”的整体技术素养。 “经理,这上面標的h7'和“g6是啥意思?”一个年轻学徒举著油印的讲义问道。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问得好!”陈晓克讚许地点点头,“这就是咱们今天要啃的硬骨头一一基孔制配合。h7'是孔的公差带,“g6是轴的。把它们配在一起,鬆紧程度刚好,既能自由转动,又不会有太大间隙—” 他將复杂的国標术语,用最接地气的方式讲解出来,並结合白天装配水泵时遇到的实例,让工人们恍然大悟。 这个由陈晓克利用业余时间创办、教材源自他精心整理的现代知识的“技工夜校”,正悄然提升著“前进厂”的整体技术底蕴。 工业局的楼里,沈局长的办公室也是点著灯。 前进厂现在组织其他厂社完成了水泵机组的工作,但这只是减缓了他的一部分压力。 而更多压力来自现在新建工厂。 作为省会城市,工业建设自然会向这里倾斜,可是新建的工厂,要面对太多的问题。 首先就是技术人员不足,其次是设备不够用。 还有管理和原材料供应问题,现在都压在他的肩膀上。 他现在也只能一项项地解决,实在不行就向上请求支持。 忙碌完一些工作,时间已经快9点了。 关了灯,出了大楼,看著漫天星辰,沈局长的烦闷也有些消退。 秘书问沈局长,“回家吗?” “由去前进厂看看。”沈局长说著就上了吉普车。 “他们这时间休息了吧?”秘书疑惑地问道。 “没有,我听他们上次说,他们晚上会组织学习。” “学习?”秘书有些没有搞懂? “是呀!他们有扫盲班和技术班。” “哦!”这下秘书明白了,现在扫盲班在各地可都是在开办著。 国內文盲数量太多,不只影响生產,就是党和政府的政策都没有办法宣传下去。 汽车开到工厂门口,魏老倌听到声音给他们开了门。 沈局长没有让魏老倌通知里面的人,就悄悄进去站在人群后,听了整整一堂课。 看著工人们如饥似渴的眼神,听著陈晓克將深奥的理论深入浅出地讲明白,沈局长脸上露出了极为惊讶和讚赏的神情。 课后,他激动地將陈晓克拉到一边:“晓克啊!你们这个学习班,办得好!办得太好了!这才是真正抓住了根本!” 他指著窗外,语重心长:“你现在是不知道啊!市里新建的江西纺织厂、江西柴油机厂,还有那么多扩建的老厂,到处都缺技工!合格的钳工、车工,比工程师还难找!好多厂子设备进来了,却没人会开,干著急啊!” 他紧紧握住陈晓克的手:“晓克,你们这个学习班,眼光要放大!我代表工业局,给你们提个要求:把这个学习班扩大,面向全市各厂,招些好苗子来代培!教材、师资,你们出;经费,局里支持!给你们掛个nc市机械技工培训学校”的牌子,怎么样?这可是为全市工业发展立功的大好事!” 陈晓克听后,有些犹豫:“局长这是好事,我怕我们能力不足,不能够承担这么大重任。” “你们就能者多劳吧!多培养一些人。” “好的。”沈局长既然给他扣了这么大的帽子,陈晓克也只能接著了。 沈局长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隨后在陈晓克和老师傅的陪同下视察车间。当他看到车间里那几台由“前进厂”自己仿製、用於生產的c620型普通车床时,饶有兴致地停下脚步。 他仔细查看了床身、导轨和主轴箱,甚至用手摸了摸加工件的表面光洁度。 “这车床—是你们自己攒的?”沈局长问道。 他是知道陈晓克有些路子,搞来一些设备,而现在市里也正缺设备,这要前进厂也可以多发挥一下能力。 “是的,局长。”刘师傅颇为自豪地答道,“是仿的,费了不少劲,但好用!咱厂里好多水泵零件就靠它干出来的!” 沈局长若有所思地围著车床转了两圈,猛地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向陈晓克和刘师傅:“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咱们太缺这种皮实好用的车床了!晓克,老刘,这车床,你们能不能多造一些?別说十台八台,要是能年產三五台!市里就能给你们想办法纳入计划,原料、资金都支持!你们造出来的车床,优先装备本市的新厂和技校!这可就是雪中送炭啊!” 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让陈晓克和几位老师傅精神一振,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陈晓克没有立刻打包票,他是没有打算真的干工具机行业的。 可是这事真就向著他不可预料的方向在发展。 他而是谨慎地回答:“局长,不瞒您说,我们之前只是仿製了几台自用,精度也就一般,真要批量生產,保证每台的质量和精度都一样好,这里头—难点还不少,比如主轴的热处理、精密丝槓的加工、整机的装配调试,都需要摸索一套稳定的工艺。我们需要时间攻关和准备。” 沈局长点点头,表示理解:“我明白!这不是小事。局里会全力支持你们攻关!你们需要什么,打报告上来!” 看著沈局长这种目光。 陈晓克也只能现在点头答应,他会把报告打到让沈局长后悔今天说了这句话。 他太清楚仿製c620-1车床需要的设备了。 送走沈局长后,陈晓克就让大家下班回家。 虽然要生產车床,这件事情非常重要,但怎么也得先回家休息,等明白精神了再说。 第二天一早,陈晓克立刻召集刘、邹、魏三位老师傅开了一个小会。 “几位师傅,情况都清楚了。局里不仅让我们为社会培养人,现在还要我们为兄弟厂造母机”!这是又给咱们加担子了。” 陈晓克开门见山,但脸上並无兴奋,反而满是凝重。 经过万能工具铣床的事,陈晓克对於生產工具机的事更加谨慎,特此还是c620-1车床,他昨天晚上已经想好,这一步还是不能急。 刘师傅首先表態:“这不容易干吧?” 万能工具铣床的问题不能再重现。 魏师傅比较谨慎:“干是要干,但得像经理说的,不能蛮干。批量生產,讲究的是规矩和稳定,不能靠咱们几个老傢伙凭手感去蒙。咱们现在这点家当,干点水泵零件行,真要造精密工具机— 还是差得远!” — 邹师傅也道:“铸件,我琢磨著改进一下配方和浇注工艺,能够保证床身质量稳当!可—后续的精加工,咱厂没那金钢钻啊!” 陈晓克重重地点点头:“魏师傅、邹师傅说到根子上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咱们现在仿製几台自用,靠的是我找了一些核心零件,还有老师傅们的手艺硬抠”出来的,修配刮研的工作量占了七成。这种法子,根本没法批量生產,更没法保证每台床子的质量都一样好!” 陈晓克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沈局长给咱们画了张大饼,但没给麵粉,咱们不能空口说白话。我得给局里打一份实实在在的报告,把咱们的困难、还有要完成这个任务真正需要的东西,白纸黑字地摆上去。” 接下来的几天,陈晓克闭门谢客,根据他在现代掌握的工具机製造知识,结合“前进厂”的现实短板,起草了一份极其详实却也堪称“骇人”的报告——《关於试製生產c620-1型普通车床所需技术装备及支持的请示报告》。 报告的核心,是一份长长的、令人瞠目结舌的设备清单: 精密加工设备: 坐標床1台,用於精密加工变速箱、床头箱孔系,保证孔距精度与同轴度,此为实现零件互换性之绝对核心,无可替代。 齿轮加工设备,包括滚齿机、插齿机各1台,用於批量加工精度达標、噪音合格的齿轮。 高精度外圆磨床、平面磨床各1台,用於精密磨削主轴、丝槓及精密平面。” 检测与计量设备: 精密水平仪、光学平直仪、块规、槓桿千分表等一整套,建立厂內计量室,实现数据说话”,杜绝凭手感”。 热处理设备: 井式气体渗碳炉、箱式电阻炉各1套,对齿轮、轴类进行渗碳淬火处理,保证其耐磨性与寿命。 其他还有桥式起重机、大型空压机—清单林林总总,写满了三页纸。 在报告最后,陈晓克写道:—上述设备,乃稳定批量生產合格车床之最低限度要求。若无法满足,我厂虽可凭现有条件勉力试製数台,然绝无可能保证质量稳定与批量交付,恳请局领导统筹决策。 他將报告递给刘师傅他们看时,刘师傅倒吸一口凉气:“经理,这—这单子也忒嚇人了!局里能批吗?这得多少钱啊!” 陈晓克苦笑道:“就是要嚇人”!得让领导们知道,造工具机不是敲榔头,是要下血本、有硬投入的!批不批是局里的事,但说不说是咱们的责任。批了,咱们就豁出去干!不批,咱们也有个说法。” 对於陈晓克这个想法,大家也都没有意见。 报告递交上去后,果然在工业局引起了轩然大波。 沈局长看著清单,也是头皮发麻,他諮询了局里的技术人员,知道陈晓克没有胡乱“要价”。 看来还是他想简单了。 但他深知陈晓克说的在理。 他硬著头皮,將报告连同自己的强烈建议,一併呈送给了省工业厅。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份“天价”清单,非但没有石沉大海,反而因其极高的专业性和前瞻性,引起了省厅乃至更上层领导的重视!当时正值全国“一五”计划酝酿时期,中央对地方工业“自力更生”搞装备製造极为鼓励。 一个月后,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传回“前进厂”: 省工业厅特批,从苏联援助项目和国內紧缺物资调拨指標中,为“前进机械修理厂”协调解决了两台关键设备:一台苏联產中型坐標床和一台民主德国產高精度万能外圆磨床!其余设备,要求市工业局和“前进厂”自己设法逐步解决! 他原本只是想藉此说明困难,却万万没想到,省里的决心和力度如此之大! 这段时间他在抓教学,正按照现代机械加工类的教学设计,进行操作实验用具和內容的设计和准备工作。 沈局长亲自来到厂里,表情严肃却又带著兴奋:“晓克!你小子这报告写得好!捅到天上去了!现在傢伙事儿省里给你解决了最好的!球”现在可踢回给你了!我就问你一句话:有了这金钢钻”,你到底能不能给我揽下这瓷器活”?能不能把合格的工具机造出来?!” 压力如山,却也是动力之源。他也只能挺直了腰板,声音坚定地回答:“请局长和上级领导放心!设备到位之日,就是我前进厂”全力攻关之时!我们就是不吃不睡,也一定要把咱们jx自己的车床,稳稳噹噹地造出来!”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沈局长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从此,“前进机械修理厂”的使命彻底改变。它不再仅仅是一个生產水泵的工厂,而是被赋予了更高的期望一成为中国南方一个新兴的、自主的工具机製造据点。而那两台即將到来的精密工具机,將成为它展翅高飞最坚实的翅膀。 第66章 应力 第66章 应力 今年jx整体的雨水要比去年好太多。 也就是该有的时候有,该停的时候停。 没有发生载入史册的特大灾害,局部性的洪涝和阶段性乾旱还是存在的,这也是jx几乎每年都会面临的气候挑战,这些灾害的强度和范围处於可控和常见的范围內。 这样的气候条件对於当时的农业生產来说,属於平年或偏丰年。 只要水利设施发挥正常作用,农业生產能够获得一个相对不错的收成。 前进厂新厂房旁的空地上,已经先一步热闹起来。 邹永根师傅正指挥著工人们,將几台刚刚浇注成型、经过粗铣基准面的c620车床的床身和立柱铸件,用粗木槓和滚木小心翼翼地挪到一片新平整出来的场地上,整齐地码放好。 几个年轻学徒一边干活,一边忍不住嘀咕。 “邹师傅,这大傢伙沉死了!好不容易从铸工车间弄出来,粗铣也干完了,不赶紧送进车间精加工,摆在这荒地上日晒雨淋的,算咋回事啊?”一个愣头青学徒擦著汗问道。 “是啊,这要是生了锈,或者磕碰了,不就白干了吗?”另一个也附和道。 邹师傅瞪了他们一眼,没好气地说:“小兔崽子,懂个屁!这叫自然时效”!是好东西就得这么养”著!让它在这儿睡”上至少三个月!” “时效?啥意思?”学徒们更迷糊了。 这时,陈晓克和刘师傅、魏师傅正好巡查到这里。 陈晓克听到对话,笑著接过了话头:“问得好!邹师傅这是在给咱们未来的宝贝”做保养呢!” 他蹲下身,捡起一块小石子,在泥地上画了一个简单的铸件示意图。 “你们想啊,这大铁疙瘩,浇铸的时候里面滚烫,冷却的时候是从外到里,冷缩的速度不一样,里头憋著一股子劲呢,这叫內应力”。”他解释道,“咱们要是不把这股劲给它揉”散了,直接就上精密工具机加工,当时看著是平是直,可等它装到別人厂里,用上个一年半载,这股劲慢慢自己释放出来—” 他用手一推,將石子推得歪了一点,“—这床子自己就扭”了、塌腰”了!导轨就不平了!干出来的活全是废品!到时候,人家可不得骂咱们'前进厂”出的是豆腐渣机器?”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看书就上 101 看书网,??????????????????.??????超实用 】 刘师傅也插话道,语气带著些感慨:“晓克经理说到根子上了!为啥咱们厂自己用的那几台床子,刚装好的时候精度呱呱叫,用久了就得老巍带著人反覆刮研调整?根子就在这儿!当初为了赶生產任务,应急!没条件也没时间这么养”著!咱们自己用,能勤看著、勤修著,凑合了。可这回不一样!” 魏师傅推了推眼镜,严肃地补充:“这回咱们造的工具机,是要卖给兄弟厂,是要纳入国家计划的!是要给咱们前进厂”创牌子的!质量必须过硬!必须能经年累月地保持精度!所以,这道养”的工序,一步都不能省,一天都不能少!” 陈晓克站起身,总结道:“刘师傅、魏师傅说得对!以前是应急,现在是立业!標准必须拔高!邹师傅,这片时效场”就是咱们未来的质量基石”!所有大型铸件,必须严格执行自然时效!以后条件充许了,咱们还要研究振动时效、热时效这些更快的办法,但现在,这土办法最可靠!” 他转头又对那几个学徒说:“至於生锈?表面一点点浮锈,精加工时一刀就车没了,不影响。 但里面的应力要是没消除,那才是伤筋动骨的大病!懂了没?” 学徒们恍然大悟,纷纷点头:“懂了!经理!师傅!原来里头这么多门道!” 陈晓克又对刘师傅和魏师傅说:“咱们自己用的那几台床子,虽然当时没条件时效,但也不能就这么凑合。等这批新任务的生產间隙,咱们制定个计划,分批把它们的主要大件拆下来,也拉到这场上补补课”,回回炉!再重新刮研装配一遍,爭取让咱们自己的老伙计也焕发第二春!” “这个主意好!”刘师傅和魏师傅都非常赞同。 很快,“前进厂”新车间旁的空地上,整齐地排列起一溜巨大的工具机铸件,它们如同沉默的巨兽,在风雨和时光中悄然完成著內在的蜕变,沉淀著未来稳定可靠的精度。 工业局沈局长来参加前进厂新厂房落成仪式时,看到这片独特的“风景”,听了陈晓克的解释后,非但没有责怪他们进度慢,反而大加讚赏:“好!晓克!你们这样做就对了!搞工业,尤其是搞机械,就得有这种慢功夫出细活”的劲头!眼光放长远!咱们要的是能用十年、二十年的好工具机,不是用一年就报废的次品!你们前进厂”这个规矩,立得好!” 应力问题的重视和解决,標誌著“前进厂”在从“应急生產”转向“正规製造”的道路上,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解决应力只是要生產工具机最基本的操作。 — 国家虽然能够解决两台重要工具机,但还是不能全部解决生產问题。 所以在等待大设备到来前,绝不能干等。 质量控制的“眼睛”精密检测仪器,必须先行解决。 否则,即便未来有了金钢钻,也依然做不出合格的瓷器活。 回到现代,陈晓克梳理了一下需要应用的物品。 感觉还是需要从网上找一下。 现在网上这些老旧的检测仪器仪表还是非常多的。 国內老旧的工厂数量非常多,隨著工业的进步,这些老旧產能都已经淘汰,而过去这些跟宝贝似的东西,却都没有了用武之地。 大家不管是怀旧还是感觉它们还能发挥余热,慢慢收集起来,放在网上看看还有没有人要它们口可是网上也不全面,陈晓克还得去找一个老周,看看他线下手里还有没有好货。 休息一天,陈晓克跟老周约了一个时间,就找去他的地盘。 实际上就是城郊一个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別有洞天的废旧物资回收站。 — 一来老周还在摆弄一台老式收音机。 他抬头看到陈晓克就非常热情地打著招呼,“哟!陈老弟!有些日子没见了!咋的,你们那影视道具公司又要搞啥大製作了?这回是需要民国时期的车床,还是抗战时期的炮筒啊?”老周叼著烟,半开玩笑地说话。 他至今仍以为陈晓克是个对老机械有特殊癖好的道具师或收藏家。 陈晓克递上烟,笑了笑:“周哥,这回不搞大的,搞点精细”的零碎。” “哦?细活?啥细活能入你陈老弟的法眼?”老周来了兴趣。 陈晓克拿出早就写好的清单,上面列著:槓桿千分表(0.001mm)、光学合像水平仪、成套的块规(三级以上)、齿轮公法线千分尺、甚至还有一台老式的光学分度头— 老周接过单子,眯著眼看了半晌,脸上的戏謔渐渐变成了惊讶和疑惑。他抬起头,上下打量著陈晓克:“我说陈老弟,你这—你这哪是拍电影啊?你这单子上的东西,凑巴凑巴,都快能组建一个老式计量室了!精度要求还这么高!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在鼓捣啥?不会是—在帮哪个保密单位復原什么高精尖的老设备吧?”他半真半假地试探著,觉得陈晓克的“人设”越来越神秘。 陈晓克也不跟他开多大的玩笑,他苦笑一下,压低了些声音:“周哥,不瞒您说,我就是喜欢摆弄这些东西。” 这个解释老周听罢,还是有些不太信,现在年轻人有几个还喜欢这些东西,也就他们这些从老工厂里面出来的人还有感情。 只是人家喜欢,他也是不能强求:“嘿!原来是这样!行,老弟,这事包我身上!我这儿杂七杂八的东西多,仓库里还真可能扒出些宝贝来!我帮你找找,有消息通知你!” 几天后,老周果然打来了电话。 “来吧!全了。” 陈晓克再次赶到回收站。 在一个布满灰尘的角落,老周像献宝一样,指著一堆精心擦拭过的旧木箱和铁盒:“老弟,你运气不错!瞧瞧这些:哈尔滨量具厂的老槓桿表,精度还行;上海光学仪器厂產的合像水平仪,镜片有点灰,但没霉:这套块规,虽然是旧的,但保养得极好,你看,还有检定证书的复印件呢!最难得是这玩意儿—”他指著一个沉重的铁疙瘩,“老式的光学分度头,从一家倒闭的校办工厂收来的,转台还挺灵活!” 陈晓克仔细检查了每一件物品,心中狂喜。 这些东西虽然老旧,但核心功能完好,看標识都是70年代以后生產的,虽然时代不符,但是技术基本上还都是50年代。 只是国家那时才真正把50年代的技术吃透,做出来的產品更加精良。 这些稍作清洁校准,其精度完全適合1950时空使用。 “太好了!周哥,您可帮了大忙了!”陈晓克由衷感谢。 老周一边帮他装箱,一边忍不住又调侃道:“老弟啊,我老周经手的东西多了,像你这样,专门精准地淘换这些工业老古董”的,独一份!我有时候都琢磨,你小子该不会是有什么时空门”,专门往过去倒腾这些宝贝吧?哈哈!”他大笑起来,全然不知自己一句玩笑话已无限接近真相。 陈晓克心里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笑著应付:“周哥您真会开玩笑,你这也是看小说看多了吧!拿这些过去,那里够用呀!” “是的,我也是想著,要是我能穿越时空,把这里的宝贝都搬回去,也干不了什么。” 老周是工厂里面出来的,太知道建设工业需要的东西太多了。 他这里的宝贝看似多,但哪里够用多久。 陈晓克將这些“宝贝”运回自己在现代的临时住处后,陈晓克开始了紧张的“翻新”工作:小心地拆卸、清洗、润滑、校准—確保每一件仪器都恢復到最佳工作状態。然后,將生產工厂和时间的標记除掉,再用防锈油仔细涂抹,用抗静电油纸和泡沫精心包裹,最后装入钉好的结实木箱中。 当他带著这几个沉甸甸的木箱回到1953年的“前进厂”时,魏师傅和几位检验骨干早已等候多时。 打开箱子的瞬间,魏师傅的眼睛立刻亮了!他像抚摸珍宝一样,拿起那台光学合像水平仪,对著光看了看,“好东西!这比咱们的老水平仪精確多了!”他又拿起那成套的块规,仔细看著上面的等级標记,手都有些颤抖:“这—这可是基准啊!咱们厂,总算有像样的基准器了!” 陈晓克解释道:“这是我想办法,通过特殊渠道,从上海一个老库房里搞来的,据说是以前外国人留下的,一直没启用。” 这个来源解释似乎合情合理,大家也无人怀疑。 实在是大家也不去管这个解释,知道陈经理神通广大就好了。 这些超越时代的“眼睛”,立刻被投入到紧张的技术攻关中。 有了这些精密仪器的加持,攻关小组如虎添翼: 加工出的主轴,可以用槓桿表精確测量其径向跳动了; 刮研后的导轨,可以用光学水平仪精確测量其直线度和扭曲度; 加工的齿轮,可以用公法线千分尺进行初步检测了; 装配的部件,可以用块规作为基准进行校准了— 虽然那两台关键的进口工具机尚未到位,但“前进厂”凭藉自身努力和陈晓克从现代带来的“外掛”,已经率先在质量检测体系上,实现了第一次关键的跨越,为后续真正的试製生產,打下了坚实而可靠的基础。全厂上下,都在期盼与准备中,积蓄著力量。 > 第67章 资金紧张 第67章 资金紧张 现代,陈晓克的临时住所。 夜色已深,陈晓克坐在书桌前,桌上摊开著几张图纸和那几本已经被翻得卷边的《机械设计手册》。 他刚完成一批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槓桿千分表的清洁和校准,手指上还沾著淡淡的煤油味。 他习惯性地打开手机银行的记帐本,打算结算一下近期的开销。 然而,隨著计算器上数字的跳动,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旧龙门刨床改造件——3200。” “二手精密轴承和密封圈——4800。” “老周那边的检测仪器和运费——8500。” 一长串的数字累加下来,最终的那个总和,让陈晓克的心猛地沉了一下。他翻出手机银行,核对了一下余额,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的个人积蓄,已经快要见底了。 自从辞职后就没有一个稳定的收入来源,倒腾旧幣也是为了筹集更多的资金,支援1950时空。 他日常生活开销並没有怎么从这上面考虑。 “” 主要他感觉自己也没有太多的个人爱好。 特別是忙碌起来,原本不多的爱好,骑摩托,现在也都出去的少了。 因为在“振华集团”的练习车间跟赵师傅学习,是符老安排的,几乎不钱,甚至还管他的饭口但除此之外,他所有的销—一吃饭、租房、交通,以及最大头的、为了支援1950年代“前进厂”而进行的各种“採购”和“淘换”—全都依赖他工作几年攒下的那点老本。 他原本以为能支撑很久,但现实是,这种持续不断的、单向的投入,就像一个无底洞。 为了那些精度更高的轴承、为了那台还能用的老式光学仪、为了那些1950年代无法生產的高强度標准件——他自掏腰包的速度远远超乎想像。 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现实问题。 怎么办? 向符老开口?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立刻被他否决了。 符老提供的机会和平台已经足够珍贵,他不能再索取更多。 他陈晓克有手有脚有技术,还没到需要靠別人接济的地步。他不想看人脸色,更不想欠下还不起的人情。 这份倔强,是他从小刻在骨子里的。 从1950年代倒腾东西回来卖?这个选项更是危险。 倒卖些这个时代的普通產品或许风险可控,可是那样几乎没有什么利润,还会占用太多时间。 但若是动古董、文物的念头,无疑是玩火。 先不说巨大的增熵风险,单是这些东西的来源,他就根本无法向现代社会的任何人解释。 一旦被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他在1950时空愿意冒一些风险,但在这里他不想再冒。 而“时空扰动”这个词,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他心头,让他不敢越雷池一步。 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了—靠自己,在现代社会赚钱。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好在,他並非一无所有。 他拥有的是什么? 是这个时代机加工行业里的手艺。 是对老式机械的深刻理解和精准修復能力。 虽然他现在才考过初级钳工证,按照赵师傅的话,高级他也是没有问题的。 这是能解决许多正规厂家不愿接或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的经验。 “看来,得把私活”接起来了。”他喃喃自语。 他打开一个专业的机械爱好者论坛,发了一个低调却目標明確的帖子:“接洽高精度机械零件修配、老旧设备精度恢復、非標小批量零件定製。擅长解决各类机械疑难杂症”,价格公道,可上门勘验。” 他没有吹嘘,这些东西都是他日常乾的,现在只是平静地列出了自己能提供的服务。 他知道,在这个圈子里,口碑和技术才是硬通货。 他经过这几年的学习技术上成长非常大,应该在这个市场上能够立足。 发完帖子,他合上记帐本,將目光重新投向那些刚刚修復好的、闪烁著冷冽金属光泽的精密量具。 经济压力是现实的,但前方的目標更是清晰的。 他不能停下,只能更快地向前奔跑。 “得加快进度了。”他想著,“必须让前进厂”儘快形成真正的造血”能力。只有那边自己能创造出价值,我这里的投入才能看到尽头,才能形成一个——哪怕不能回馈我,至少能自我维持的循环。” “还要儘快把中级和高级的证书考下来,一个只有初级钳工证的人,手艺再好別人也不会信呀!” 这一刻,陈晓克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他不仅要穿梭时空传递技术,还要在现代社会为这份“使命”打工赚钱。 这条孤独的路,远比他最初想像的要更加艰难和现实。 但他眼神中的光芒並未熄灭,反而因为这份真切的压力,变得更加务实和锐利。 他必须更精打细算,更高效地利用每一分钱和每一次穿越,同时,用自己的双手,在现代撑起这份沉重的理想。 陈晓克抽时间又去把机修钳工和工具钳工这两个初级证也考下来。 机修钳工可能考的是“工具机导轨刮削”。 工具钳工可能考的是“銼配一个四方体”。 这两种活陈晓克也是水平足够,轻鬆一把就过了。 因为他已经拿下了普车高级证,考钳工中级时,就不需要等工作时长了。 这一两个月,又都考下来。 至於铣鏜磨三个的初级证他也顺便考下来了。 就连铸造初级也看到后也报了名,既然学过,考过多一个证也没有问题。 技不压身吗! 这些对於陈晓克来说也没有任何难度。 不只是操作,就连文化题目他也是刷了几遍就过了。 看著不久邮寄到家的一摞证书,陈晓克感觉已经都快成了考证狂魔了。 但考证的过程对自己的技术確实也有一定的好处,就是操作时更加规范,也能看出他只是跟其他人之间的差距了。 就是感觉不知不觉中,这两年下来他的技术提升的是有这么大。 算起来两边穿越,两边干活学习,时间也就4年。 进步却比他在工厂於的这四五年要大得太多。 看来这人也不能老在工厂里低著头傻干,需要不时的充电才能不断的进步。 这样可转念一想,这恐怕也不只是因为充电的原因,更是因为他现在有一个好师傅。 能够给他更明確的指点。 但似乎自己的脑瓜子这两年也灵光很多,许多书本上的知识,现在一学就会了。 也不像过去上学时,一学习文化课感觉就跟天书一样,看著就头疼。 这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频繁穿越时空之门的原因了。 只是掛在论坛上的帖子,有人回復,却都是一些閒聊的內容,並没有人直接联繫他。 显然他想走这条路,並没有那么简单轻鬆。 在练习车间里,一上午时间,陈晓克加工完前进厂需要的各种刀具。 这也算是节约资金的一个好办法。 就是把更多的配件和刀具都放在这里加工,再带到1950时空。 看著陈晓克忙完了,赵师傅过去大致看了一遍,確定陈晓克乾的如何,他再点评一下。 这样陈晓克也就有了改正的方向了。 这次陈晓克乾的都不错,赵师傅还算是非常满意。 赵师傅的突然道,“中级钳工都考过了?” “考过了。” “过两天跟我出去干个活儿。” “干活儿?”陈晓克一时还没有搞清楚情况。 “当然是挣钱的活儿了。”赵师傅挑了一眼陈晓克。 —— “好的。”既然师傅要带他去干活,他自然没有意见,一口答应下来。 他却不知道,赵师傅为什么要带他干活。 第68章 峰迴路转 第68章 峰迴路转 陈晓克日常穿越时空之门时,都是非常谨慎小心的,往往会骑著摩托转悠一圈,观察一下周边的情况。 好在现在村里几乎没有年轻人,他又住在村边的一角,日常都没有人打搅他。 再次带著一三轮的物资过去。人和摩托车在一个光幕中一闪,就消失不见了。 要不是有人专门盯著看,这个时间也就是一瞬间。 他就已经没有了踪影。 符老站在村里一座三寸层小楼的落地窗前,手中拿著一架高倍率的望远镜,目光聚焦在那条小路上。 这个习惯,他已经保持了近两年。 他经常过来这里,並非窥探隱私,而是以一种近乎“监护”的心態,观察著那个特殊的年轻人——陈晓克。 他看到了陈晓克经常深夜搬运一些沉重的木箱回家。 看到了陈晓克院子里,偶尔晾晒的、带有明显五十年代风格的劳动布工装。 看到了陈晓克一次次前往旧货市场,与那个叫老周的打交道,淘换那些在外人看来几乎是“工业垃圾”的老旧机械和仪器。 符老的眉头渐渐锁紧。 他放下望远镜,坐回书桌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桌面。 “这样不行呀!——”他喃喃自语。 陈晓克的行为模式有一个明显的特徵:巨大的、持续性的单向投入。 101看书 看书就上 101 看书网,1?1??????.???超讚 全手打无错站 他不断往1950时空里搬运东西,却几乎看不到任何產出和回报。 特別是他把更多的时间都用在练习车间的学习上。 符老深知那些旧货市场的价格,虽然单件不算极贵,但经年累月下来,绝对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他之前只是一个普通技工,哪来这么多钱?”符老起了疑心。 他动用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资源,粗略了解了一下陈晓克的经济状况,结果印证了他的猜测——陈晓克的个人积蓄正在快速消耗,已然濒临枯竭。 这个发现让符老坐立不安。 陈晓克是他极为看好的苗子,心性纯良,耐得住寂寞,对技术有近乎痴迷的执著,是传承他这个“特殊项目”的绝佳人选。 也是找到老妻最后的希望。 他绝不能眼睁睁看著这个年轻人因为经济问题而陷入困境,甚至走上歪路。 “不能直接给钱。”符老立刻否定了这个方案。 他接触了解过陈晓克,那孩子骨子里极傲,绝不会接受施捨,直接给钱反而会破坏他们之间微妙的信任关係。 “得给他创造一条能自己挣钱的渠道,要自然,要不露痕跡。”符老沉吟片刻,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號码。 电话那头,是赵建国师傅。 “老赵啊,最近怎么样?晓克那小子,没给你惹麻烦吧?”符老寒暄道。 “嘿!老董事长,晓克好著呢!肯吃苦,悟性高,手上功夫现在练得是越来越扎实了!是个好苗子!”赵师傅对陈晓克是不吝夸奖。 “那就好。不过老赵啊,我有点担心。”符老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关切,“我听说,这孩子有点——过於投入了。这两年8把也没有怎么挣钱,好像把他自个几那点老本,全贴进去搞他那个什么老设备復原”的爱好里了。这可不是长久之计啊。” 赵师傅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他也有所察觉:“是这么个理儿——这孩子有点实诚,认死理。是好品性,但也容易吃亏。” “是啊。”符老顺势说道,“老赵,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偶尔出去接点活儿”的时候,把晓克带上。美其名曰让他见见世面”,实战练兵”。让他也分点辛苦费。这孩子技术底子有了,缺的就是见识和——嗯——把技术变现的门路。 你得教教他,手艺人不光要会干活,也得会养活自己嘛!” 符老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完全站在了关心晚辈成长的角度上。 赵师傅是何等精明的老江湖,立刻明白了老领导的深意—一这是让他带著陈晓克去挣钱,但又不能伤到孩子的自尊心。 “我明白了,老领导。”赵师傅会心一笑,“您放心,这事包我身上。正好过两天有个老朋友厂子里有台进口的老设备趴窝了,请我去瞧瞧,我就带晓克去开开眼,练练手!” 这哪里是赵师傅的老朋友有活儿要干呀!而是他赵师傅的託词。 再说就以他的能耐,说要出去接活儿,那活儿就能让他忙不过来。 “好!就这么办!”符老满意地掛了电话。 於是,便有了车间里赵师傅看似隨意的那一句:“过两天跟我出去干个活儿。” 赵师傅带陈晓克去乾的“活儿”,自然不是普通的小修小补。 那是一家大型化工厂,一台七十年代进口的德国大型混料机的核心传动部件损坏,导致全线停產。 厂里的工程师和维修工束手无策,因为需要极高的刮研精度和手工修配能力才能恢復其核心导轨的精度,国內找不到备件,国外订购周期长达半年。 而且以德国佬的秉性,这笔活儿还不知道要怎么“敲诈”中方呢! 赵师傅正好找人要接活儿,一听这里有活儿,就直接接下来。 而化工厂一听是赵师傅接活,自然也是欣喜若狂。 直接派了七座的商务车接的他们。 巨大的厂区深处,一台如同钢铁巨兽般的德国產大型混料机静静趴臥著,它的沉默导致整条生產线陷入了停滯。空气中瀰漫著焦虑和一丝绝望。 厂里的总工和几名技术骨干围著设备,眉头紧锁,一筹莫展。 “核心传动箱的双燕尾导轨严重拉伤,磨损超差快半毫米了!”总工声音沙哑,“德国原厂报价高得离谱,而且光等备件就要半年!咱们等不起啊!” 它坏了整个生產线都暂停,一天的损失都是以十万计。 就在这时,一辆崭新的七座商务车径直开到了车间门口。 车门打开,赵建国师傅穿著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工装,身后跟著同样衣著朴素的陈晓克,拎著一个半旧的工具柜走了下来。 “赵工!您可算来了!”化工厂的厂长和总工早已等候多时,立刻快步迎上,双手紧紧握住赵师傅的手,姿態放得极低,语气里充满了敬重和期盼:“您是老前辈,是咱们省机械行业的定海神针”!您要是都没办法,这台宝贝疙瘩可就真成废铁了!” 赵师傅只是淡淡地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先看看活儿。” 听著师傅这平淡自信的语气,一路上都有些忐忑不安的陈晓克现在也有点安心了。 他第一次跟这样的活儿,心里一点也没有底。 可是赵师傅却神態自若,显然这样的情况他经歷了太多。 在厂长和总工一左一右的陪同下,赵师傅和陈晓克来到设备前。 陈晓克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阵仗,感受到厂方那种近乎“求救”的急切,他內心震撼,但看到师傅沉稳如山的样子,也迅速平静下来,仔细观察。 到了车间,赵师傅戴上老镜,用手电照著,用手指细细触摸导轨的伤痕,又让陈晓克用槓桿千分表打著测量。 几分钟后,他直起身,摘掉眼镜,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能修。刮研修復。给我们腾个清净地儿,准备光学平直仪、一级平板、最好的红丹粉和刮刀。 再派两个灵光的小工听招呼。三天。” 短短几句话,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却像给现场所有人吃了一颗定心丸。厂长激动得连连点头:“好好好!一切听您安排!需要什么儘管提!” 很快,一个工作区被清理出来。厂里最好的钳工组长带著两个徒弟被派来“打下手”,实则也存了偷师学艺的心思。 然而,接下来的三天,他们看到的是一场近乎“艺术”的表演,一场让他们彻底收起小心思、只剩下敬畏的技艺展示。 赵师傅和陈晓克,师徒二人仿佛与外界隔绝。 他们先是了大半天时间,用光学平直仪和平板,极其耐心地测量出导轨磨损的精確数据,绘製出磨损曲线图,確定了需要刮削的点和余量。 然后,真正的“硬功夫”开始了。 赵师傅主刀,陈晓克配合测量和研磨。 锋利的刮刀在赵师傅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每一次推刮,发出的声音清脆而稳定;每一次抬起,刀尖带起的是一缕极细的、闪著金属光泽的卷屑。 他根本不需要看图纸,所有的尺寸和精度仿佛都印在了他的脑子里和手腕的感觉中。 陈晓克则精准地每刮三刀,就用平尺和红丹粉校验一次接触点,並用千分表复测关键尺寸,及时向师傅匯报进展。 师徒二人配合默契,如同精密工具机般高效而准確。 旁边“观摩”的厂里老师傅们,从一开始的好奇,逐渐变成了震惊,最后只剩下由衷的佩服。 他们发现自己根本“偷”不走任何东西——这手艺是几十年功力的沉淀,是眼、手、心的极致配合,是对金属材料特性的深刻理解,根本不是看几眼就能学会的! 第三天下午,最后一道刮研完成。陈晓克用酒精清洗乾净导轨,涂上薄薄一层机油。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赵师傅亲自指挥吊装,將修復好的核心部件缓缓推入传动箱。严丝合缝! “送电,试车。”赵师傅的声音依旧平静。 厂长亲自按下了启动按钮。 电机发出低沉的轰鸣,经过减速箱,动力平稳地传递到修復一新的传动机构——。 运行平稳!噪音极低!仪表显示各项参数完全正常! “成功了!”车间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生產线保住了!半年的停產危机解除了! 厂长激动得眼眶发红,再次紧紧握住赵师傅的手,声音哽咽:“赵工!太感谢您了!您这是救了我们全厂啊!”他转身对一个秘书模样的人点头示意。 很快,一个厚实的牛皮纸信封被恭敬地递到赵师傅面前。 赵师傅看也没看,直接转手就塞进了旁边陈晓克的工具包里。 回程的商务车上,车厢里安静下来,赵师傅闭目养神。陈晓克忍不住打开那个信封的一口,里面是厚厚几沓崭新的人民幣,数额之大,远超他过去几个月的工资总和! 他感觉手心发烫,心跳加速。 下了车,陈晓克看到四下无人,拿著信封要塞给赵师傅。 赵师傅接过来,从中抽出来一沓钱就递给陈晓克。 陈晓克忍不住道:“师傅——这——这太多了!我——”他下意识地就想推辞。 赵师傅低沉而有力地说道:“让你拿著就拿著!你跟著干了三天也不能白干“” 。 “也用不了这么多吧?”陈晓克没有感觉自己这三天就值这么多钱。 赵师傅却摇头,显然陈晓克一直学习,还没有体会到他的能力,在这个市场上能够挣到多少钱,“这不是钱,这是咱们手艺人的价”!是咱们用这双手,替国家、替工厂挽回巨大损失的价”!” 他看著陈晓克:“晓克,你今天看到了?技术,就是能顶天立地!关键时候,它能救命!咱们凭手艺吃饭,走到哪儿,腰杆子都得挺直了!记住这种感觉,以后学著自个儿去挣这份价”!” 陈晓克紧紧攥著那个沉甸甸的一沓钱,目光望向车窗外飞驰而过的现代化工厂和高楼大厦,內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如此震撼地体会到:他所掌握的、正在苦练的机械技艺,並非只是为了1950时空生產,而是拥有著如此巨大的、实实在在的价值!它能拯救一台价值连城的设备,能保住一条生產线,能维繫成千上万人的饭碗! 这种价值的体现,比任何说教都更有力量。它深深地烙印在陈晓克的心里,让他对自己所走的这条路,產生了前所未有的认同感和自豪感。 而远处,通过电话得知消息的符老,欣慰地笑了笑。他知道,赵师傅这堂“课”,效果远胜千言万语。那个年轻人的技术之魂,已被真正点燃。 第69章 辛勤的小蜜蜂 第69章 辛勤的小蜜蜂 拿著这一沓钱,回到租住的院子里,陈晓克坐在很久不能平静。 不是这笔钱多,而是让他真正认识到,他学习的技术,原来这么值钱了,也能这样创造价值。 再看看这两年辛苦学习走下来的路,似乎也不那么辛苦了。 而接下来他就需要塌下心来,继续这种苦修。 继续攀岩技术之路。 这样不仅仅可以挣钱,更能贏得人们的尊敬。 赵师傅果然没有食言。 他不再將陈晓克仅仅拘在练习车间里,而是真正將他带入了那个藏龙臥虎、 凭手艺吃饭的“江湖”。 活儿,三五不时地就来一个。 有时是朋友介绍,有时是以前的老主顾慕名而来。活儿的大小、难度也各不—— 相同。 对於复杂的大型项目,如上次化工厂那种,赵师傅依然是主师。 但他开始有意识地將一些关键工序交给陈晓克独立完成,自己则退居二线,端著茶杯,在一旁静静地看著,只在最关键的时刻,用最简练的语言提点一两句。 “晓克,这导轨的扭曲,你得先从这个角放”(刮削)——” “这配合面的接触斑点,还差点意思,红丹再打薄点,刮刀角度立起来三分“轴承的预紧力,凭手感,感觉到吃上劲”了,再紧半圈就行,多了就废了。” 陈晓克心领神会,一丝不苟地执行。 在这种实战中,他之前所学的所有理论、练就的所有手上功夫,都得到了最有效的融合和升华。 他不再是一个被动的学习者,而是一个在宗师护法下,开始独立挥剑的战士o 而对於一些相对常规的中小型维修、安装、调试的活儿,赵师傅的风格陡然一变。 “晓克,城西机械厂那台老式外圆磨床的液压系统有点毛病,爬行得厉害。 这活儿你去。”赵师傅甩过来一张地址条。 “师傅,我——我一个人去?”陈晓克有些迟疑,他还没有把握自己一个人干o “怎么?原理我都给你讲透了,阀也拆装清洗过多少回了,还怵?”赵师傅眼睛一瞪,“去了先看,再问,最后动手。搞不定,给我打电话!” 就这样,陈晓克开始了独自一人的行动,骑著摩托车,背著沉甸甸的工具包,穿梭在城市的大小工厂之间。 他独自去给一家模具厂调试一台二手进口的电火工具机,了一天时间研究说明书,这个说明书英文的,他连蒙带猜,还不断查翻译软体,结合电路图,最终排除了一个继电器触点氧化的故障。 他独自去为一家科研单位安装並校准一台高精度的光学分度头,用尽了从魏师傅和现代教材里学来的所有调整技巧,最终將误差控制在了惊人的秒级以內,让单位的工程师嘖嘖称奇。 他甚至被赵师傅派去给一个私人老板大修一台七干年代的捷克產老式落地床,光是拆解、清洗、更换磨损的铜套和刮研导轨,就了整整一周时间。当他让那台几乎被判了死刑的老傢伙重新发出平稳有力的轰鸣时,老板激动得非要塞给他一个大红包。 这可是工钱之外的红包! 这个过程,带给陈晓克的收穫是全方位且巨大的。 他的技术融会开始有贯通,人也更加自信,在独自面对问题、分析问题、最终解决问题的过程,极大地锻链了他的独立工作能力和临场判断力。 他接触的设备类型远超练习车间的范围,从液压到气动,从机械传动到简单电路,他的技术视野被极大地拓宽了。 成功解决一个个难题带来的成就感,铸就了他沉稳的技术自信。 他不再是那个躲在赵师傅身后的学徒。 每完成一单活几,他留下的不仅是修好的设备,还有一张名片,这是赵师傅让他印的。 还有一份“手艺好、人实在、能解决问题”的口碑。 那些厂的设备科长、车间主任、甚至老板,都记住了这个话不多、但手上活儿极硬的年轻师傅“小陈”。 这些人脉,在未来都可能成为宝贵的资源。 赵师傅在报酬上从不亏待他。 虽然每次分的钱不如化工厂那次夸张,但细水长流,积累下来也十分可观。 陈晓克手机银行里的数字开始快速回升,很快就达到了6位数,这让他穿梭於两个时空进行“採购”时,底气足了很多,不再需要像以前那样錙銖必较。 而且圈子里的人很快都知道,赵建国师傅晚年收了个了不得的关门弟子,尽得真传,而且青出於蓝。 这个无形的標籤,为他承接更高级別的项目打开了大门。 偶尔,在完成一个特別棘手的活儿后,陈晓克会和赵师傅在小馆子吃顿饭,喝两杯。 微醺之际,赵师傅会拍著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晓克啊,技术这东西,关起门来练,练到顶也就是个匠”。得出门,得见世面,得经事儿!啥古怪毛病都得见过,啥脾气的甲方都得打过交道,这手艺才能活起来,才能真正变成你自己的道行”!” 陈晓克深深点头,心中充满感激。他明白,赵师傅带他走的这条路,传授给他的不仅仅是赚钱的门道,更是一个手艺安身立命、行走江湖的全部底蕴。 这条“兼职”之路,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让他看到了一个更广阔、更真实的技术世界,也让他在现代社会的根基,扎得越来越深,越来越稳。 这为他未来在两个时空的穿梭与奋斗,提供了更坚实的底气和支持。 秋日的阳光透过新车间的玻璃窗,洒在水泥地面上,映出一片明亮的光斑。 车间里比往日更加安静,几乎所有人都围在车间中央的一片空地上,空气中瀰漫著一种混合了期待、紧张和机油味的特殊气氛。 空地中央,一台崭新的、通体闪烁著工具机灰油漆光泽的c620—1型普通车床巍然矗立。 它看起来与之前任何一台標准的车床並无二致,但在场每一位“前进厂”的工人都深知,这台床子的诞生,凝聚了太多不寻常的心血。 这是陈晓克採用“过渡方案”製造下线的第四台c620—1车床,也是被魏师傅—— 认定为“精度和性能最接近设计標准”的一台。 它的身上,烙印著两个时代的痕跡: 它的“心臟”与“神经”来自未来。 那根淬火研磨得镜面般光滑的主轴、那套精度极高的精密轴承、那根研磨级的高精度丝槓,以及变速箱里几对齿形完美、噪音极小的关键齿轮——这些核心功能件,是陈晓克在现代社会的车间里,利用更先进的设备和材料,亲手加工、修復或淘换而来,是这台工具机精度和寿命的根本保证。 它的“骨骼”与“肌肉”源於当下。 那巨大的铸铁床身和立柱,是邹师傅带著铸造班一炉一炉试验,在露天时效场风吹日晒了数月才得以稳定;那溜板箱、尾座、刀架等大量结构件,是刘师傅带领机加工车间,利用厂里那些老旧的龙门刨、落地车和俄制铣床,靠著自製的工装夹具和百分表一点点“抠”出来的;那一丝不苟的刮研和精密的装配调试,则是魏师傅带著钳工班,熬了无数个夜晚,用铲刀和红丹粉一点点“磨”出来的。 陈晓克、刘师傅、邹师傅、魏师傅四人站在工具机前,神色肃穆。 魏师傅手里拿著块规、千分表和水平仪,正在进行最后的出厂检验。 “主轴径向跳动——0.005mm!”魏师傅报出一个数据,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低呼。这精度远超预期! “导轨在垂直平面內的直线度——0.02/1000mm! ” “溜板移动对主轴的平行度——0.015/1000mm! 一个个数据报出,一次次检测通过。每报出一个数据,老师傅们的腰板就更挺直一分,年轻工人们的眼睛就更亮一分。 最后,魏师傅拿起一个光洁的试件装夹在卡盘上。 刘师傅亲自上前,启动工具机。 主轴旋转发出平稳低沉的轰鸣,刀架在丝槓的驱动下平稳进给,车刀轻快地切入试件,卷出亮银色的螺旋状铁屑——。 加工完毕,魏师傅取下试件,用千分尺反覆测量。 “尺寸公差——完全符合图纸要求!” “表面光洁度——达到v6!” “好!” 寂静被瞬间打破,车间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掌声!工人们激动地相互拍打著肩膀,几位老师傅的眼眶也微微湿润了。 这台车床,证明了他们现有的技术、设备和材料,在注入了最核心的“未来零件”后,完全有能力製造出接近原版性能的合格產品!这是一个里程碑,它標誌著“前进厂”已经摸到了正规工具机製造的门槛! 虽然这比之前只是前进了一小步,陈晓克心中依旧激动万分,生產工具机算是又走出来了一步,但他更清醒。 现在1950时空还没有解决最核心的材料问题,生產还是需要依赖现代。 要想进一步解决这个问题,这不是他个人能做到的。 他走上前,大声对工人们说:“同志们!我们成功了第一步!但这台床子,离不开那些外来的核心件!我们不能永远靠这个!我们要靠自己!” 这一点也是他在现代慢慢成长起来后,逐步认识到的真諦。 就在这时,厂办秘书气喘吁吁地跑进车间,脸上洋溢著巨大的喜悦,高声喊道:“经理!师傅们!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省工业厅来电话了!那两台苏联的坐標鏜床和东德的磨床,已经到上海港了!正在清关!省里组织的安装调试专家团也已经组建完毕,下个月,最迟下个月,就能运到咱们厂啦!!” “哗——!”更大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车间的屋顶! 这个消息,比一台车床下线更让人振奋!这意味著,“前进厂”即將迎来真正意义上的、完全属於这个时代的、能够自主掌控的尖端生產能力! 陈晓克与三位老师傅激动地交换著眼神。刘师傅狠狠一拍大腿:“太好了! 咱们的金钢钻”真要来了!” 魏师傅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精光闪烁:“等设备一到,安装调试完毕,咱们就能自己加工主轴!自己磨丝槓!再也不用人操心啦!” 邹师傅更是豪情万丈:“到时候,咱们从头到脚,百分百自己造一台更好的i ” 陈晓克重重点头,目光扫过欢呼的人群,望向窗外那片预留的场地,声音坚定而充满力量:“同志们!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用好咱们现有的设备,生產更多水泵,完成国家任务!” “同时,全员准备,迎接新设备!等咱们的主牌”一到,我要求:三个月內,吃透操作!半年內,实现所有c620核心部件的完全自產!明年这个时候,我们要向国家献礼一完全由前进机械修理厂”製造的、高质量的c620—1车床,实现稳定批量生產!” “好!!”震天的呼应声在崭新的车间里迴荡。 这台过渡车床的下线,是一个完美的句点,標誌著依赖“外援”的试製阶段圆满结束。 而那两台即將到来的进口设备,则是一个更宏伟的篇章的开启號角。 “前进厂”的歷史,即將翻开完全自主的新一页。 第70章 瓦西里专家 第70章 瓦西里专家 前进厂现在能前进这么一步,在后世看来是不值得称道的。 现在只是把前进厂的自有的材料製作稳定生產下来,而大量的原材料还是需要从国外进口或者从现代运输过去。 没有完全做到自给自足。 可是在这个时代却是非常重要的一步。 新中国的工业起步之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是最大的现实。 新中国刚成立,特种钢铁冶炼体系几乎为零。 能生產普通碳素钢的鞍钢尚在恢復,合金结构钢(如40cr、20crmnti)、轴承钢(gcr15)、工具钢(高速钢w18cr4v)等高端材料极度稀缺,性能极不稳定,完全依赖苏联援助和进口。 而中国外匯极其宝贵,每一吨特种钢的进口都需要层层审批,纳入国家计划。 没有质量稳定的合金,精密轴承、高精度齿轮、液压元件、电气控制系统—— 这些核心功能件被称为工业设备的“心臟”和“神经”,就没有办法稳定生產。 別看歷史上1955年中国就已经製造出来c620—1车床,但这个製造跟现在前进厂一样,是需要使用国外材料和相关部件的。 也就是说,我们也只是掌握了加工和组装。 但是能达到这一步就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成绩了。 特別是轴承,当时国內无一家工厂能造。 后世常说的哈瓦洛轴承,这时最早的洛阳轴承厂,54年才开工建设,1958年才投產,初期也只能生產普通精度轴承,所有精密工具机的轴承100%依赖苏联及东欧国家进口。 落后的不仅仅是材料和技术,更是整个工业体系一从冶金、化工、標准化生產到计量检测,全方位的落后。 这种情况下,如果前进厂能够依靠自有设备,通过来料加工,就能生產出来c620—1车床,这对中国的工业来说,就是一个极大的进步。 后世许多人看老巴的工业视频,感觉那种生產非常的落后,几乎都是手工工具机製造。 没有现代化的数控工具机,更没有乾净整洁的工作环境。 一个个老巴工人穿著道袍和拖鞋,就那么在机器旁操作生產。 但是大部分只是看到了一个热闹,却不知道,有了那些设备,老巴已经具备了一定工业生產能力,已经完全超过了世界上大多数国家。 更超过了1950时空的中国。 大家等待多少时的进口工具机,在天气再次变冷之后,最终还是到来。 前进厂新车间內外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甚至临时在厂门口掛起了彩旗。 省工业厅的江厅长、市里的领导,工业局的沈局长等人,一大早便亲临现场等候,气氛隆重而紧张。 全厂工人都换上了乾净的工作服,翘首以盼。 当两辆重型卡车在吉普车的引导下缓缓驶入厂区时,人群一阵骚动。 这时早就准备好的鞭炮也燃放起来,锣鼓齐鸣,烘托著气氛到了顶点。 车上装载的,正是那台苏联產中型坐標床和民主德国產高精度万能外圆磨—— 床。 紧隨其后的小轿车上,下来了几个人。除了省厅的技术干部,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神色严肃的苏联专家瓦西里工程师,一位戴著眼镜、一身书卷气的上海大学里的张讲师,以及一位年轻的俄语翻译。 江厅长带领各级领导立刻迎上前,通过翻译与瓦西里工程师热情握手,表达了衷心的感谢和欢迎。 陈晓克也排在最后,跟他握了一下手。 陈晓克虽然对於苏联人的想法跟这个时代许多国人不太一样,但总体来说人家过来支持我们,还是要感谢的。 仪式简短而隆重,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上级对这两台设备及其所代表的技术转移的极端重视。 讲话自然是少不了的。 这表达了领导和人民群眾对引进机器设备的渴望,也代表著国人对於落后的理解。 我们就是缺乏足够的机器设备,这才受到了帝国主义欺负。 而苏联专家也非常官方地说了一些话,反正大家有些含义也没有听那么明白,跟著就是鼓掌而已。 最后陈晓克代表厂家,发表的感言(跟作者一样短小精悍)。 按照省厅领导的安排,欢迎仪式结束后,应该招待一下苏联专家,毕竟人家路途劳顿,休息一下才好工作,可是瓦西里专家却非常坚定地要求马上开展工作。 现在中国北方还有许多工作等著他去干。 既然瓦西里专家非常坚持,大家也就听从瓦西里专家的安排。 接下来安装工作迅速展开。 將工具机从汽车上小心翼翼地卸下来,再拆开包装。 对照清单表,核对零件数量,这是长途运输过程中,经常出现的问题。 就是缺乏必要的零件。 好在他们还是非常幸运,没有发生这样的问题。 接著操作去车间,早就给它们准备的位置。 瓦西里专家对於前进厂把地基都已经准备好这一点是非常满意的。 看著新厂房內的机器设备,就知道前进厂是一个老厂,最起码还是懂得最基本的安全要求的。 这一点也让瓦西里专家非常认可。 他在北方参与了国內一些工厂的建设。 许多时候参与建设的中国人员根本就不懂生產也不懂得建设,几乎是苏联专家全程指导著干下去,这其中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光是想想就让瓦西里工程师头疼。 这里的技术工人们,最少是懂设备的,他只需要简单地指导一下,或者许多时候都不用他说什么,这里的人就已经准备好了。 只是需要他下达指令或者最后的確认而已。 这在瓦西里专家一丝不苟的指导下,苏联鏜床的安装非常顺利。 他凭藉丰富的经验,指挥前进厂的老师傅们吊装、粗调、灌浆、精调,整个过程如同教科书般標准。 这大大超乎他的预想之外。 他想著怎么也得用上十多天时间才能完成安装和操作培训。 现在看来他只需要简单指导一下他们操作就没有问题。 然而,在安装那台更为精密复杂的东德磨床时,问题出现了。 瓦西里专家依然沿用其熟练的苏联標准流程进行装配。 他凭藉高超的手艺,將磨床的主轴箱、床身、工作檯等大件逐一装配到位,用水平仪和直尺进行找正。 最终装配完成的设备,精度完全达到了出厂说明书上的合格標准。 在场的中国领导和工人们已经非常满意,纷纷讚嘆。 但陈晓克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这台磨床的型號,他在现代社会的车间里,在赵师傅的亲自指点下,反覆拆装、调试、刮研了不下数十次!他太熟悉这台设备了,深知其设计潜力远不止於此。 通过更精细的调整和“超规范”的手艺,其精度完全可以提升一个量级! 只是他不想多说什么,等苏联专家走后他再进行调整就好了。 只是他的神情落在了隨行的张讲师眼里,他看到陈晓克有些不以为意的样子,就突然对陈晓克道:“这位同志,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这位跟来主要作为东德磨床的翻译,防止前进厂没有人懂德文说明。 只是作为一个德文翻译,他的言语之中故事表露出来。对苏联和德东德產品的夸耀之词。 这种话,大家在现在的情况下听听似乎也是非常正常的,因为苏联和东德的產品確实非常精良。 但这种暗地里踩国內的工业算是什么回事? 从后世来的陈晓克,听著这些话就有些不顺耳,国內工业落后我们不知道吗? 不用你这么踩贬著说。 再说后世对苏联和德国產品,国人早就已经去魅了。 特別是德国產品,所谓精工製造,不过跟日本一样,都是进行產业营销宣传而已,它们的精工製造是在超高的產品价格衬托下实现的。 外国人吹嘘是为了利益,但是有些国人也跟著说,还是免费吹,就不得不怀疑他的智商和屁股问题了。 现在他这么对著自己说话,陈晓克也没有跟他一般见识,毕竟远来是客,闹大了不好看,显得陈晓克作为主人,欺负他。 “没有。” “我看你似乎有些意见?怎么不敢说出来吗?”这位张讲师,戴著眼镜后的眼神似乎有些挑衅,脸上更多带著一丝不屑。 这样的表情就给人一种非常欠揍的样子。 陈晓克的火就有些要上来。 他不是要揍他,而是直接揭了他的麵皮。 只是陈晓克的身前突然出现了沈局长,他一步就拦住了陈晓克。 “我们没有意见。”沈局长一边这么说著,一边背著手扯著陈晓克的衣服,不让他说话。 陈晓克还是听劝的,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张讲师看到直接回应了一个胜利的笑容,他更轻蔑地撇了陈晓克一眼,似乎在说你也就这样。 陈晓克还是要压著火,这二狗子还真他妈的气人。 瓦西里专家对他们的对话还不明白,就问了翻译。 “他们怎么了?” “有些爭执。”翻译道。 “什么爭执?” “张同志认为这个工厂的厂长同志,对於这个磨床的装配有些意见。” “真的吗?” “我確定一下。” “好吧!快点。”瓦西里专家有些不耐烦。 翻译直接对陈晓克道,“陈同志,瓦西里专家问你,你对装配有什么意见吗?” 陈晓克感受著沈局长扯动衣服的力道更大,就把头一摇。 “没有。” 瓦西里专家却有些不悦,跟翻译道:”有意见可以直接说,不要隱瞒。” 瓦西里专家要前进厂有意见儘快提出来,他来这里就是解决问题的,要不然他走后中方再提出问题,就会让他非常麻烦。 还显得他没有把工作做好。 听了翻译的话,陈晓克不在在意沈局长扯他的手,直接跟翻译道:“对於现在的装配,我有一些意见。” 听了陈晓克的话,大家都有些吃惊地看著他。 沈局长还想用眼神制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瓦西里专家听了翻译的话,並没有生气:“请说。” 陈晓克通过翻译,非常客气地向瓦西里专家提出了建议:“瓦西里专家,您的装配完全符合標准,非常感谢!不过,根据我的了解,这台德国磨床的设计刚性和精度储备很高。如果我们能再一些时间,对主轴箱的安装结合面进行一次精细的刮研,並重新调整预紧力,或许能把主轴的径向跳动从0.01mm提升到0.002mm以內,这样他的性能將得到更大的提升。” 瓦西里专家听罢,脸上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通过翻译回答道:“年轻人,標准就是標准。达到出厂標准,设备就能完美工作。过度追求精度是浪费时间和精力,是没有意义的。”在他看来,陈晓克的想法是外行人的好高騖远,是对他这位专家工作的不尊重。 场面一时有些尷尬。 而张讲师看著陈晓克,似乎要等他出更大的丑。 沈局长正准备打圆场,陈晓克却更加坚定。 对於外国人或者说欧美的人,有时国人一些想法是不对的,应该直面地应对更好。 他语气诚恳但坚定:“局长,专家同志,我绝无不敬之意,但这个工具机我有把握將精度提高,並使它应用起来更加顺畅。” 苏联铣床的性能可以说是將將达到上线,而东德的磨床上线还差的远。 沈局长有些犹豫。 但那位张讲师却有些轻蔑地道,“你弄坏了赔的起吗?” 陈晓克根本就不搭理他,只是看著沈局长。 而沈局长看著江厅长,微微点头,就对陈晓克道:“可以。” 现在这种情况,中方不能输了气势。 对於那位张讲师,大家已经把他开除中方阵营了。 “刘师傅,魏师傅、邹师傅,咱们给大家露一手。” 说话间,三位老师傅也都站了出来,挤到磨床边上。 有人贬损他们前进厂的经理,这对於老师傅们来说,是不可以接受的。 这时可不是贬损了陈晓克,更是贬损了整个前进厂。 这口气大家可不会就这么咽下去。 何况別人不知道陈晓克的技术能力,他们还不知道吗? 再说就算是弄坏了工具机,多大点事呀!咱们前进厂可是捐献了坦克给部队,一台工具机,前进厂还是赔的起。 在徵得沈局长忐忑的同意后,陈晓克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他没有蛮干,而是先跟老师傅们小心翼翼地將刚刚装好的磨床主轴箱组件重新吊离床身。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拿出了自己的刮刀、油石、红丹粉和一块小研磨平板。 他先在床身的安装结合面上薄薄地涂上一层红丹,再將主轴箱组件缓缓落回,轻轻摩擦后再次吊起。 接著,他俯下身,手腕沉稳地运起刮刀,对著结合面上被红丹印出的高点,开始了精细的刮削。 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沉稳而精准,每一次运刀都带著一种独特的节奏感,刮出的纹均匀而美观。 魏师傅不断拿著仪表测量。 “他在刮研设备的基础结合面?”瓦西里专家惊呼道。 这可是设备製造和维修中最顶尖、最考验功力的手艺! 现在瓦西里专家抱著胳膊,最初是冷眼旁观,但隨著陈晓克的动作,他的眼神从轻视变为惊讶,再从惊讶变为凝重,最后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讚赏! 一个小时后,陈晓克完成了刮研。他再次指挥吊装主轴箱,按照他反覆练习过的最优顺序和扭矩,一丝不苟地重新拧紧了每一颗安装螺栓。 最后,他清洗了主轴,装上了槓桿千分表。在所有人的屏息凝视下,他缓缓点动了设备启动按钮。 磨床主轴开始旋转,速度逐渐提升至额定转速。千分表那纤细的指针——几乎纹丝不动! 陈晓克报出了读数:“主轴径向跳动——0.0015毫米!” 轰!车间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这个精度,远超出厂標准,达到了近乎完美的状態! 瓦西里专家一个箭步衝上前,亲自反覆检测了数次。他放下量具,猛地转过身,双手紧紧握住陈晓克的手,用力地摇晃著,脸上充满了激动和敬意,通过翻译大声说道:“不可思议!年轻人!你的手艺——是艺术家的手!你让我看到了標准之上的境界!我为我之前的固执向你道歉!这台设备在你手里,它——它获得了新的生命!” 这一刻,技术的语言超越了国界。所有的隔阂与误解,都在极致的技术面前烟消云散。 瓦西里专家本来就没有针对谁,他自然是拿的起放的下。 而那位张讲师这时却已经看不到身影了。 > 第71章 钢铁厂 第71章 钢铁厂 装配好两个工具机,大家似乎一下也就熟络起来。 陈晓克再次邀请瓦西里专家去吃饭,他也欣然接受。 他是担心这两台工具机到了这里不能顺利装配,还不能正常的操作使用。 可是现在他看到了前进厂的能力,自然什么也就不担心了。 说起来他也確实该吃点儿饭,休息一下,接下来的工作他认为也非常简单,跟前进厂的这些人交代一下大概就可以了。 也不需要太担忧其他问题了。 至於邀请时没有出现的张工程师,他也没有在意,也许中国人去別的地方吃饭了。 瓦西里专家在nc没有住太久,工具机的操作和保养,他跟陈晓克沟通的非常顺畅。 他感觉这位厂长同志要比他还精通,许多技巧理解的也非常通透。 这次的工作太顺利了。 瓦西里专家离开的时候,陈晓克还专门给他搬来了一木箱新装的四特酒。 招待他的时候,陈晓克就发现他非常喜欢喝这个酒。 至於米酒瓦西里就喝了一口,就不再喝了。 说实话米酒要不是从小就喝,许多人也是喝不惯的。 反而白酒还容易接受一点。 把瓦西里专家送上火车,回程时,陈晓克坐上了沈局长的汽车。 这时陈晓克才想起那位张讲师了:“局长那个张玉林去哪里了。” “被江厅长直接送走了。”沈局长非常平淡地道。 本来这个人是工业厅从上海专门聘请过来给前进厂翻译德文机械说明书的人,可是这人说话做事却让大家感觉,这就是一个鬼子的翻译官。 话里话外都是夸奖外国產品,却在不断拿我们出產的东西说事,叫人听著非常不舒服。 自然,厅里对他非常不满意,直接把人送回去。 这个人太坏了。 “哦!”陈晓克不知道给厅里送回去这个人会落下什么下场,但是总之不好就是了。 但这跟他陈晓克没有关係,都是他自找的。 “晓克同志呀!厅领导要我告诉你,今后前进厂在合金结构钢、轴承钢需求,正式纳入省物资调配计划,確保了稀缺材料的稳定供应。” “太感谢领导了。” “这是你们应得的,这两年你们为了省里的抗旱保生產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不仅物资上,就连现在你们急需的技术人员,省里也给你们分配两名专门学校的毕业生。” 他拿出一份调令函,递给陈晓克:“部里特批,给你们厂分配两名明年毕业的大专生!都是学机械製造的,这可是宝贵的人才啊!你们前进厂”现在可是掛了號的重点扶持单位了!好好干,把咱们的前进一號”车床,早日实现批量生產!” 陈晓克接过调令,这不仅仅多了两台设备,更有国家在人才上的直接输入。 这意味著,“前进厂”这条依靠自身努力闯出来的路,真正得到了国家的认可和强有力的支持。 未来的道路,愈加清晰和宽广起来。 將陈晓克送到前进厂的巷子口,沈局长看著陈晓克的背影久久没有离开。 司机要开车,秘书制止下来。 秘书道,“局长,你对前进厂是太好了,市里新成立的机械厂要这两个人,你都没有给呀!” “不是我对前进厂好,而是人家真的能顶上力,有了任务人家还能想尽一切办法去完成,这样的工厂,让人怎么能不重视。” 沈局长可是私下找人问过,陈晓克这样的技术怎么样。 人家听说陈晓克可以把进口的工具机都能提高精度,就说这是国內难得的人才,今后进口的工具机就不怕没有人会修了。 这么简单一句话的含义,他沈局长能不明白吗? 今后怎么更加重视都不为过。 到了年底又是一年一度的总结表彰大会。 今年在nc市工业局的领导下,水泵机组的生產,不仅顺利完成任务,还多生產了86台套。 更重要的是增加了碾米机和磨浆机,这两种机器也生產了256台。 这样的答卷,也使得前进厂再次站到了台前接受了表彰。 对於市內工业生產的表彰大会结束后。省工业厅內的总结会的气氛,在匯报一项数据时慢慢变的凝重。 jx省的发展要比歷史同期好很多,水泵机组在全省的应用,直接促使全省粮食生產再创新高。 要知道粮食可是一些生產活动的基础,粮食增產才能使省里抽调更多的劳动力,投入到工业当中。 工业厅计划处的干部念道:“——本年全省共生產水泵机组1180余套,有力地支援了农田水利建设。但——仅此一项,就消耗生铁超过4000吨。目前,我省钢铁供应极度依赖外省调拨和进口,已成为制约工业发展的最大瓶颈!” 与会的各厂领导纷纷点头,深有同感。江厅长面色严肃地接过话头:“同志们,形势逼人啊!水泵要造,工具机要造,矿山机械要造,农业工具也要造!哪一样都离不开铁!我们不能总是捧著金饭碗要饭!咱们江西有煤,现在在新余的良山也发现了不错的铁矿苗子!我们必须有自己的钢铁!” 他站起身,声音鏗鏘地宣布:“厅里决定,並已报省委批准:全力扩建萍乡铁厂!將其从萍乡煤矿独立出来,成立省直属的萍乡钢铁厂!目標:年產优质生铁10000吨!我们要力爭在最短时间內,做到生铁基本自给!” 会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但同时也充满了巨大的压力。 一万吨!这对於当时一个几乎没有现代钢铁工业的省份来说,是一个雄心勃勃却又无比艰难的目標。 很快,jx省萍乡钢铁厂筹备处正式成立。江厅长亲自点將,任命经验丰富的党员干部吴锡章同志担任厂长。 吴锡章厂长雷厉风行,组建好筹备处后,立刻带人奔赴萍乡,考察现有的炼铁设施。 然而,现实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萍乡原有的土法炼铁炉,设备陈旧不堪,技术落后。 而且经过多年没有进行维护,產能非常低。 他很快给省厅发来一封加急电报,字里行间充满了焦虑:“厅领导:萍乡现状极其困难!旧高炉炉况差,最关键的鼓风设备严重不足且极度落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炉难炼无风之铁!新余良山铁矿开採亦需凿岩机、破碎机、卷扬机等大量机械设备。恳请省厅火速协调解决!否则万吨目標恐成空谈!——吴锡章” 面对萍乡钢铁厂困难,省厅马上组织党委会议,研究对策。 对於吴锡章可能面对的困难,省厅领导心里大致都是有数的。 因为全国的情况都是这样。 但就是这样,也是需要进行建设的。 面对困难怎么办? 那一就是请援,派人去大冶找华中钢铁公司,请求他们派出专业的技术人员,同时看看他们能不能支援一些设备。 这需要省委领导跟hb省委进行沟通。 第二就是自己想想办法,看看可以解决哪些问题。 这第二条,就由省工业厅主持的紧急会议开始召开。 与会者除了厅里的领导和各处室负责人,还有nc市几家重点机械厂、机械设备修理厂的负责人。 nc市工业局沈局长也列席其中。 这两年作为省会,在机械加工方面,nc市发展的成绩非常好,有了非常大的进步。 会议主题只有一个:如何解决萍乡钢铁厂扩建项目中遇到的致命瓶颈。 主持会议的是省工业厅的王副厅长。他首先介绍了情况:“同志们,省委决定扩建萍乡铁厂,目標是年產万吨生铁,实现我省生铁基本自给。这是关係到我省工业发展命脉的头等大事!也是为在座各位工厂提供必要的粮食。但是,新任命的萍乡钢铁厂厂长吴锡章同志,在现场遇到了极大的困难。” 这时,所有人的自光都投向坐在王副厅长身旁的一位中年人。他约莫四十岁年纪,身材敦实,皮肤黝黑,穿著一身洗得发白但十分板正的中山装,眉宇间带著长期在一线奔波操劳的沧桑感,眼神里则充满了此刻难以掩饰的焦虑。他就是吴锡章,一位从北方老工业基地调来的干部,经歷过抗战时期大后方工业建设的艰苦岁月,以实干、倔强、精通冶金生產管理而著称。 吴锡章站起身,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声音洪亮却带著沙哑:“王厅长,各位同志!萍乡的情况,比预想的要困难得多!我们现有的土高炉,风力严重不足!现有的老式鼓风机,靠蒸汽机带动,力气小,风气不稳,时大时小!这就好比人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炉温根本烧不上去,出来的多是半生不熟的烧结块,根本不是铁水!铁矿开採也卡脖子,良山矿点缺乏凿岩机、破碎机,全靠钢钎大锤,效率太低,供不上高炉的胃口!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现在是有炉难炼无风之铁,有矿难破无器之石!请求省里务必支援!首要的就是稳定可靠的鼓风设备和矿山开採机械!” 他这番话,用最朴实的语言,精准地描述了高炉炼铁最核心的痛点一鼓风,他深知“风力”就是高炉的“呼吸”,呼吸不畅,一切免谈。 王副厅长点点头,神情严肃地看向台下:“情况大家都听到了。吴厂长遇到的困难是实实在在的。省委下了死命令,萍钢的扩建不能等!今天把大家请来,就是开一个诸葛亮会”,集思广益,看看我们j省自己的力量,能不能解决这些问题!各位都是我省机械行业的骨干,都说说看,有什么办法?” 会场一时陷入了沉默。鼓风机、凿岩机——这些都属於专业性强、製造难度大的设备,超出了在场大多数厂家的能力范围。 就在这时,nc市工业局沈局长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口道:“王厅长,吴厂长,各位领导。我们南昌的前进机械修理厂”,这两年在水泵和锅驼机方面积累了一些经验,也试製成功了工具机,算是有点啃硬骨头的劲头。您看——是不是可以让前进厂”的同志也一起来听听这个会,看看他们从技术角度,有没有什么土办法或者新思路?” 王副厅长眼睛一亮:“哦?前进厂”?我知道他们!水泵搞得不错!马上请他们厂长和技术负责人过来!” 很快,陈晓克和刘金生师傅被紧急召到了省工业厅的会议室。 在聆听了吴厂长的困境和王副厅长的要求后,陈晓克与刘师傅低声快速交换了意见。 这些机械总体上来说,並不是非常难製造的,陈晓克估算大部分应该不需要从现代搞配件,他们就可以製造。 只是陈晓克不能一上来说的太满。 陈晓克站起身,沉稳地发言。 “王厅长,吴厂长,各位领导。鼓风是高炉的心臟,这个道理我们明白。要製造大型、连续、稳定的鼓风设备,確实很难。我们厂目前可能造不出全新的、 最先进的鼓风机。” 他话锋一转:“但是,我们有一个或许可行的过渡方案:我们可以尝试利用现有技术进行整合。我们厂已经批量生產了20马力以上的锅驼机,动力稳定。如果我们能设法將锅驼机的动力,通过大型皮带轮,连接到现有的大型离心式鼓风机上,组成一个锅驼驱动的鼓风机组,或许能在短时间內,为高炉提供比现有设备更稳定、更强劲的风力!” 刘师傅补充道:“至於矿山用的破碎机,其核心是一对沉重的轧辊和坚固的机架,这东西不讲求精密,但要求材料结实、力气大!我们厂的铸造和粗加工能力,可以试一试!” 吴锡章厂长听完,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这个方案虽然听起来不那么“高大上”,但务实、快!正好契合他急需解决问题的迫切心情。 “陈厂长,刘师傅!如果你们厂真能搞出这样一套锅驼鼓风机组,那就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哪怕风力只能提升三五成,也是天大的好事!” 王副厅长一拍桌子:“好!前进厂”这个思路很好!立足现有条件,解决关键问题!就这么定了!这项任务,就交给你们前进机械修理厂”牵头!省厅会协调各方面资源支持你们!吴厂长,你和陈厂长他们直接对接,把最详细的技术要求告诉他们!” 会议结束后,吴锡章紧紧握住陈晓克和刘师傅的手:“陈厂长,刘师傅,萍乡钢铁厂这一万吨铁,能不能炼出来,现在就看你们这套心臟”能不能跳起来了!拜託了!” 陈晓克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量和期盼,郑重地点头:“吴厂长,您放心!我们前进厂”一定儘快把鼓风机组搞出来!” “太感谢了。” 告別吴厂长,回去的路上,刘师傅都有些感慨,“咱们的活儿越来越多了。” 他是感觉自己手上的重要工作太多了,每一样看著不难可是他的精力全都用上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现在咱们厂的技术实力强。自然许多攻坚性的工作只能交给咱们,也只有咱们能把这些都完成了。” 经过近三年的折腾,前进厂论生產规模肯定不是jx省这是最大的,但论机械加工能力,却是最强的。 哪怕已经在建的洪都厂,陈晓克也不服。 有这几个老师傅顶在前面,下面的青工现在也逐渐的成长起来,在不断进行学习锻链下,已经可以作为本省的机械加工的攻城锤了。 第72章 鼓风机和破碎机 第72章 鼓风机和破碎机 当听说要建萍乡钢铁厂时陈晓克內心就有了些想法。 钢铁是一个国家工业的脊樑。 它支撑著一个国家工业发展规模的大小。 钢铁產业陈晓克过去就还比较感兴趣,或者说也比较了解的一个行业。 特別是当后世中国產量突破10亿吨,还超过第二至第十名之和。 只是了解这些,並不能说明他对钢铁行业有多深的了解。 而是他对於钢铁行业的了解,更有整体性的思维。 这当然不是来源於他的职业,而是他看的一本小说。 一本主要以钢铁行业发展为主的小说。 里面的內容主要就是讲从新中国成立后,开始从钢铁行业进行奋斗的小说,那里面对於小钢铁厂如何发展成为巨大型钢铁厂是比较有研究的。 虽然最后到了80年代才把產能提高到上亿吨,完成了他的钢铁雄心。 这本书里主角也是从这个年代依靠小高炉发展起来,所以对於小高炉的建设过程写的內容非常详实。 这也就让陈晓克知道,小高炉如果想要生產顺利,首要的就是送风足够,形成足够的风压、风量、风温。 这样才能使高炉內温度达到合適的程度,使铁矿石里的氧可以充分和焦炭进行反应。 从而还原出铁。 而达到这个程度,就需要建立一个热风炉和鼓风机。 这在那本小说的作者眼中,这两样设备比小高炉的建设更加重要。 只有这样生產出来的铁水才能够足够的优良,可以提供给下游更多的產业使用,而不是生產一些粗製滥造的生铁,用於炼钢和锻造时,还需要进行二次处理。 现在萍乡钢铁厂要前进厂支援,陈晓克说什么也要帮他们把这些设备生產出来。 这不只是为了他们,也是为了后面的其他小型高炉。 如果中国未来的小高炉都可以顺利生產,並能够快速发展,国內工业发展可能会更快更好。 刘师傅对於生產鼓风机和破碎机还是有些把握不那么大。 “陈经理,具体要怎么生產,还是需要你来出图纸了。” “这个没有问题。” 在前进厂图纸大部分还都是陈晓克出。 虽然他画的图纸也不標准,因为他也不是科班出身,但总体上还是比这些老师傅要强。 一路上陈晓克还想著如何分配工厂內不多的人手。 研发车床的人儘量不要动,这是前进厂的未来。 坦克部队和331厂的任务也不能耽误。 水泵机组也少不了,这是省里的重点任务。 —— 剩下的人就不多了。 但这个工作总得有人去干。 实在不行,还是总分工协作的办法。 不仅铸造分出去,就连简单的机加工也分出去一部分,把最后精加工的部分和组装在厂里进行。 这也是一个好办法。 他回到现代打开笔记本电脑,调阅了大量关於早期简易高炉鼓风机和小型矿山破碎机的歷史资料和技术图纸。 他需要的不是最先进的技术,而是最適用、最简单、最能利用现有条件实现的技术方案。 经过一夜的筛选、分析和简化,他心中有了清晰的蓝图。 第二天,技术攻关会议。 —— 陈晓克將自己绘製的草图铺在桌上,开始讲解他的设计思路: 一、关於“锅驼驱动离心式鼓风机”方案: 核心思路:降低標准,適用为主。 “我们不追求高技术参数。”陈晓克点著图纸:“我们的目標:风压达到1.5 到2个大气压,风量达到每小时800到1000立方米。这个指標,远低於大型现代化高炉,但足以让萍乡的小高炉吃饱饭”!” 材料与工艺:全部基於现有条件。 “叶轮用高强度灰铸铁铸造。”陈晓克肯定地说。“高速风机用合金钢是怕离心力把它撕碎。我们的转速低,铸铁的强度绰绰有余,邹师傅,民生厂铸造没问题吧?” 邹师傅仔细看了看叶轮图纸,点头:“结构不复杂,木模我能搞定,浇铸和清砂民生厂也没问题。” 机壳上,“同样用灰铸铁,整体铸造,结构加强,保证不漏风。 “” 主轴:“用45號圆钢直接车制,调质处理,强度完全够用。” 这种圆钢现在国內已经可以生產,虽然还是计划內的產品,但通过工业局还是可以调拨足够用的。 传动:“最简单的皮带轮传动!直接和我们成熟的20马力锅驼机对接!刘师傅,加工这些大皮带轮是咱们的拿手活。” 密封与轴承:“採用填料密封和最普通的双列调心滑动轴承,维护简单,容易製作。” 技术关键是平衡与装配。 陈晓克强调:“虽然要求低,但叶轮的静平衡必须做!咱们自己搭个简易静平衡架,用配重法调整,最大限度减少振动。” “装配时,我亲自带队,保证齿轮嚙合间隙和轴承的预紧力,確保运行平稳。” 第二就是关於“顎式破碎机”方案。 核心思路是要结构简单,皮实耐用。 这个设备可是给矿工们使用的,不要考虑他们会如何精心养护,恐怕是不坏不修,所以必须皮实抗造。 “这东西就是个铁疙瘩,技术含量比鼓风机还低!”陈晓克指著另一张草图:“原理就是用两个牙板(顎板)像老虎嘴一样把矿石挤碎。” 材料与工艺上机架:“用大型铸铁,结实就行!” 核心耐磨件一顎板:“用白口铸铁铸造!”陈晓克给出了一个既符合当时条件又有效的方案。“白口铁硬度高、极其耐磨,虽然脆了点,怕衝击,但破碎石头正好!铸造也简单。坏了就换一副!” 邹师傅一听就明白了:“白口铁?没问题!这玩意儿化铁水时控制一下冷却速度就行,民生厂有把握!” 偏心轴与连杆:“用45號钢锻打,粗壮些,保证强度。” 动力:“同样用锅驼机通过皮带驱动!” 听完陈晓克的讲解,三位老师傅脸上的愁容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跃跃欲试。 刘师傅一拍大腿:“嗨!经理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有底了!这么个干法,由他们工厂完成大部分,剩下咱们车间的设备加工一下就行,不就是个大號的铁疙瘩嘛!能干!” 魏师傅推了推眼镜:“思路清晰,用料实在,工艺都在咱们手上。我看可行。” 邹师傅嗓门最大:“铸件我派徒弟跟著他们生產,包在我身上。” 技术路线確定,陈晓克就跟萍乡钢铁厂的吴厂长联繫,具体要求还是要看甲方的意见。 吴厂长没有想到前进厂会这么快速地就拿出来了方案。 “你们的效率太高了!”吴锡章听著陈晓克的介绍,就感觉他这次找省厅真是找对了。 “主要咱们这是小高炉,要是大高炉,我们现在可就没有办法了。” “现在没有办法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办法,隨著咱们工业的发展,我看前进厂未来也会有大发展的。” “借你吉言了。” “这不是我说,而是咱们就应该如此!看看你们前进厂,才一天时间就能拿出来方案,这种精神就是过去没有的。” “那方案?” “你们再细化一下,我隨后懂些炼铁,但是具体工作还需要总工程师高凌云同志过来跟你们细谈。” “那行吧!” 接下来陈晓克负责完善最终图纸和工艺卡,制定工艺规范和流程。 还抽时间把小高炉生產需要的注意事项,也都整理出来。 陈晓克计划钢铁厂总工高凌云来时,好好跟他聊一聊小高炉的发展。 小高炉不代表这个土,將小高炉与现代高炉技术进行结合,就能够充分发挥小高炉建设快捷,对於生產技术要求不高,同时是適合现在中国各处发展的特性。 只要把这一点发挥出来,就有希望解决国內缺乏足够生铁的局面,那么中国的钢铁事业也能得到快速地发展。 未来中国许多局面不会有更大的改观。 第73章 知识传播者 第73章 知识传播者 数日后,萍乡钢铁厂总工程师高凌云,从萍乡风尘僕僕地赶到了“前进机械修理厂”。 他是一位约莫三十五、六岁的中年人,戴著一副金丝边眼镜,梳著整齐的分头,一身蓝色的中山装虽然旧了些,但熨烫得十分平整,透著一股典型的知识分子气质。 他毕业於唐山工学院矿冶系,曾在华中钢铁公司工作多年,理论扎实,实践经验丰富,是省工业厅为萍钢建设特意挖来的技术人才。 而作为一个钢铁人,对於国家现在缺乏钢铁的局面,他是非常心急的。 现在国家百废待兴,四处都缺钢铁,他也希望发挥自己的专长,出一份力。 在接手萍乡钢铁厂后,他跟吴锡章一起认真考察了萍乡钢铁厂的现状。 此刻他眉宇间却带著深深的焦虑和一丝困惑。 萍钢那几座老旧小高炉的“痼疾”比他预想的还要棘手,常规的修补调试似乎已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如果要满足年產万吨的生產量,最好的办法就是儘快屏弃旧炉添置新高炉。 他对前进厂设计的锅驼鼓风机方案既抱有一线希望,又心存疑虑—一一个机械修理厂,真能这么快速地解决冶金领域的专业难题吗? 陈晓克在简陋的办公室接待了他。 两人没有过多寒暄,直接铺开了鼓风机和破碎机的设计草图。 高凌云仔细审阅著图纸,眼神从最初的审视,逐渐变为惊讶,最终流露出由衷的讚赏。 这种鼓风机虽然赶不上进口的大风量鼓风机,但胜在可以快速生產,保证一定的风量。 要知道国內现在还不能生產大风量的风机,想要用只能进口,而一进口这时间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位了。 前进厂可以生產,就能保证钢铁厂有风机可以用。 “陈经理,这图纸——真是你们几天內画出来的?”他推了推眼镜,难以置信地说,“结构非常合理!完全抓住了小高炉鼓风的要害—一要风量,更要风压和稳定!用锅驼机驱动,皮带传动,铸铁叶轮——因陋就简,却又科学务实!太好了!这方案完全可行!” “当然,主要是这样的风机製造简单。” 高凌云点点头,同意陈晓克的观点。 初步的技术信任建立后,两人的话题渐渐很自然地从小高炉的“心臟”延伸到了高炉本身。 高凌云忍不住吐起了苦水:“陈经理,不瞒你说,就算有了可靠的鼓风机,我心里还是没底。厂里那几座13立方米的小高炉,炉型老旧,热风炉效率极低,炉顶布料也不均匀,炉缸活性还差——就算送进去足够的风,我担心也炼不出好铁,我查看之前他们炼製的生铁,硫磷含量太高,都是废铁不能用,更別说达到省里要求的万吨指標了。” 面对高凌云的吐槽,陈晓克静静地听著,这些术语和问题,已经与他脑海中那本“钢铁小说”里介绍的情况吻合在一起。 这也让陈晓克有些知识以及后世总结的无数小高炉技改经验重合了起来。 他给高凌云的茶杯续上水,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高总工,您说的这些,都是小高炉的通病。我自己的琢磨,有点不成熟的想法,您听听看对不对?” 高凌云立刻坐直了身体:“陈经理请讲!” “首先,是热风炉。”陈晓克用手指蘸了点水,在桌上画了个简易的格子砖示意图。“现有的热风炉,格子砖孔道可能设计得太小太密,容易堵塞,阻力大,风温自然上不去。能不能试著扩大孔径,优化排列,减少阻力,增加换热面积?哪怕风温只能提高50到80摄氏度,对高炉的冶炼效率也是巨大的提升。” 高凌云眼睛猛地一亮!这个问题他模糊地意识到,却从未想得如此具体!扩大孔径——优化排列——这思路清晰直接! 陈晓克继续道:“其次是装料。小高炉人工上料或简单的机械上料,很容易造成布料不均,边缘或中心料多,导致煤气气流分布失常,炉况不稳。能不能设计一个简易的旋转布料器?或者哪怕是一个可移动的漏嘴,让料能更均匀地撒进去?” 本书首发 海量小说在 101 看书网,101????????????.??????任你读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陈晓克说著想起一点,“给高炉上料可不可以更细致一些,就是把煤、铁石灰、云母等都仔细筛选一遍。” “第三,是炉缸活性。除了足够的风压,风口的角度和深度是不是可以优化?让风能吹到炉子中心,搅活死料柱”?还有,渣铁口的维护操作规程能不能细化?確保出净渣铁,保证炉缸活跃——” 陈晓克记得那本书上说要吃细料,更要精细操作,特別是加强生產管理,不能因为是土高炉就对管理鬆懈,这样才能把土高炉的生產发挥出来。 陈晓克一条条娓娓道来,说的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尖端科技,却每一点都精准地戳在了小高炉操作最核心、最常见的痛点上,提出的解决方案也都是在现有条件下稍加改进就能实现的! 高凌云听得目瞪口呆,手中的茶杯忘了放下,內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原本以为陈晓克只是个出色的机械工程师,万万没想到,对方对高炉冶炼的工艺理解竟如此深刻、老辣!许多观点,甚至超越了他这个科班出身的专业人士,直指问题的本质!这已经不是“不成熟的想法”了,这简直是一整套行之有效的小高炉系统优化方案! “陈——陈经理!”高凌云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您——您这些见解,真是——真是让我茅塞顿开!您是从哪里——?” 陈晓克谦虚地笑了笑:“高总工,我只是平时喜欢看些杂书,瞎琢磨。纸上谈兵,班门弄斧了。具体行不行,还得您这样的专家到现场去实践验证。” 陈晓克赶紧推脱,他就能够提出一些建议,並不能真正的指导人家干活,充其量就只算是一个传声筒。 “这绝不是纸上谈兵!”高凌云猛地站起身,紧紧握住陈晓克的手,“您这是给我们萍钢指明了一条技术改造的明路啊!先不改炉子,先改操作、改热风、 改布料!对!就是这样!用最小的投入,最快的速度,先把现有高炉的潜力挖尽,炼出合格的生铁,完成省里的任务!同时锻链队伍,积累资金和经验,再图发展!” 这时他心中的迷茫和焦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清晰、务实、可执行的技术发展路线图。 立即採用“前进厂”的鼓风机和破碎机,解决核心动力和原料问题。 同步对现有高炉进行“小快灵”技改:优化热风炉、改进布料方式、规范操作。 目標是先让现有高炉稳產、达產,爭取年產达到三至五千吨。 在此基础上,再向省里申请建设那座计划中的、更现代化的40立方米高炉,最终实现万吨目標! “咱们国家现在太缺乏钢铁了,更缺乏结合我们实际用来生產生铁的小高炉,高工如果能够把这套生產模式探索出来,总结经验,未来还可以大力推广出去。” 高凌云听了也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陈经理说的这话太对了。 这一点也启发了他。 虽然国家有意要建设更大的钢铁厂,但是那样的钢铁厂耗费的时间太长,同时国內各地情况不同,铁矿储量也大小不一,这种小高炉有更大的適应性。 也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陈经理!太感谢您了!我这就回萍乡!按您这个思路,立刻组织技术力量进行攻关!”高凌云迫不及待地想要返回工厂,大干一场。 陈晓克送他到门口,郑重地说:“高总工,放心,前进厂”就是萍钢的装备部”!鼓风机和破碎机,我们保证按时、保质保量交货!后续有什么设备难题,我们隨时支援!” 望著高凌云匆匆离去、却充满干劲的背影,陈晓克欣慰地笑了。 他知道,他播下的不仅仅是几台设备的订单,更是一颗科学炼铁、技术革新的种子。 这颗种子在一位优秀的工程师心中生根发芽,必將极大地增加萍乡钢铁厂成功的概率,进而为江西乃至全国更多的小钢铁厂,闯出一条切实可行的发展之路。 技术的价值,在此刻得到了最好的体现。 而且从这一点,陈晓克发现他不能拘泥於现在的机械加工范围內,应该把思路放的更广,可以把更多的知识传授给特定的一些人群,让他们把更多的知识传播出去。 实际上许多知识就是这个年代的人逐步总结髮展起来的,陈晓克现在要做的就是加速这个过程,或者让这些知识传播的更广更快。 產生更大的社会效应。 跟高工定下风机和破碎机的规格,接下来就是生產的问题。 刘师傅的机加工车间开始加工皮带轮、主轴和各类轴套。 邹师傅的铸造车间派人连夜赶製铸模,炉火通红,並通过民生厂,开始浇铸灰铸铁的风机叶轮、机壳和白口铁的顎板。 魏师傅开始准备静平衡架和装配工具。 而nc市內的许多工厂,也都开始各种各样的工具,装上火车,运往萍乡和新余的铁矿山。 陈晓克的意见通过高凌云和吴锡章向省工业厅转达过去。 省厅对於这种儘可能利用旧高炉,儘快生產的思路大加讚赏。 认为这样才能儘快地把生铁生產提升,同时再新建更大的高炉也是正確的选择。 —— 由於jx省总体经济恢復超出预期,省委决定加大力度扩大钢铁的生產,使jx 省儘早摆脱对生铁的依赖。 一场钢铁会战在jx开始悄然地拉开帷幕。 这比歷史上早了4年。 7 第74章 新任务 第74章 新任务 今年的阳历年,前进厂没有放假,只是在下班后,陈晓克带著罗文昌等人,给职工们每人都发了15尺布。 成年人製作一套常规服装,也就是上衣加裤子通常需要12—15尺布料。 陈晓克就取了最大的尺寸。 虽然现在前进厂每年还是会给职工做工装,但这都是干活穿的衣服,不是个人日常穿的。 今年工厂效益还不错,陈晓克就决定给大家都发一些奖励。 市里的任务超额完成,加上给其他部门工厂的生產,帐面上的资金富裕很多。 陈晓克决定除了多发一些奖金之外,就又从市纺织厂订购一些斜纹布。 不分职位每人都发,让他们自己做或者请人做都行,到了春节也都有一件新衣服穿。 这样也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人在长期工作后,不管给多少钱,往往都会疲惫,或者说精神倦怠,这就需要不断的增加刺激。 后世许多公司的老板和管理层非常精通这一点,但他们那种都是pu员工。 陈晓克却要反向pu,他在各种节日时,会送各种不一样的礼品。 给职工们不一样的惊喜。 让职工下班之后,拿出去也特別有面子。 这就会让街坊四邻都会由衷地夸耀前进厂的职工。 不仅能挣钱回家,还不时能拿东西回来,可是上了一个好班。 听到这样的话,职工本人和他的家庭会如何? 自然是会让职工在前进厂好好干。 这都不用陈晓克再进行督促,好好工作学习的氛围就起来了。 这是陈晓克这两年发现的秘密,特別对新学徒工最好使。 他们也最容易迷失在各种夸讚的话语里。 看著职工人数已经接近上百人,陈晓克也感慨时间过的真快,而明年前进厂还將迎来更大的人员扩招。 一五计划开始全面展开,虽然前进厂的体量根本就不可能在计划內,但是隨著国家投资的扩大,各方面的生產必然会增加,前进厂的任务也绝对会猛烈增长。 发放完布匹,陈晓克回到办公室。 新年伊始,办公室的桌上堆叠著几份新到的文件,每一份都沉甸甸的。 陈晓克拿起最上面一份,是省工业厅下达的《1953年度生產任务指標》。上面的数字让他深吸了一口气:“前进牌”水泵机组:1200台套。前进牌”碾米机/磨浆机:600台。” 这几乎又在去年產量的基础增加了一半。 要完成这个任务,仅靠现有的生產模式是远远不够的。 他正思考著如何调整生產计划,魏长水师傅敲门进来了,脸上带著一丝兴奋和烦恼交织的复杂表情。 “经理,您看看这个。”魏师傅递过来几张信纸,“好几个县的砖瓦厂,不知道从哪听说了咱们的锅驼机,写信来问,能不能帮他们搞个用锅驼机带动的制砖坯机”和和泥机”?说人工摔砖坯太慢,供不上窑烧。” 国家经济在恢復,建设就在增加,盖房修屋子就都少不了,对於砖瓦的需求在不断增加。 手工製作砖瓦跟不上需求,大家也就开始考虑能不能使用机械,最好连带著动力一起解决。 要知道各地电力供应非常少,大家只能依赖自带的动力。 陈晓克还没来得及回答,刘金生师傅也拿著一份图纸寻了进来,嗓门洪亮:“经理,昨天农机局的老张堵著我,说咱们那锅驼机好用!问咱们能不能再琢磨个锅驼机带动的轧机”和弹机”?说秋收后扎、弹絮,光靠人力牲口,根本忙不过来!” 一时间,仿佛各行各业的手都伸向了“前进厂”,伸向了那台万能的锅驼机o 他意识到,“前进厂”已经来到了一个临界点:它生產的锅驼机,已经像一颗投入水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扩散到整个江西的经济生活。社会对机械动力的渴求,远超他的想像。 他转过身,对两位老师傅说:“刘师傅,魏师傅,这是个好事,说明咱们的路子走对了!但现在咱们的人手、设备、场地都快到极限了。贪多嚼不烂,咱们得有个章法。” 他拿起粉笔,在办公室的小黑板上画了三个框: 第一框:重点任务。 “厅里下达的1000台水泵、600套碾米机,是硬指標,是政治任务”,一台不能少,一天不能拖!这是咱们的根基。”他看向刘师傅:“刘师傅,机加工车间要进一步优化生產,推行零件標准化”和工序卡”,能外包的粗加工件,大胆放给市里其他合作厂,咱们集中精力做精加工和总装。” “还有就是车床,这个工作要不断推进,不能耽误。” 第二框:拳头產品“萍乡钢铁厂的鼓风机和破碎机,是咱们打响名头的拳头產品”!”他看向魏师傅:“魏师傅,这套设备的技术含量最高,装配调试必须您亲自带队,確保一次成功!这关係到咱们厂能不能在重工领域站稳脚跟。” 第三框:战略拓展“至於砖瓦厂、轧厂这些新需求——”陈晓克在框外画了几个箭头,“这些都是未来的金矿,但现在咱们不能直接跳进去挖。咱们的精力不够。”他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思路:“咱们不直接生產整机,咱们卖动力头”和解决方案”!”“刘师傅,您带几个徒弟,专门研究怎么做一个坚固的、標准化的锅驼机动力输出底座和皮带轮系。咱们就卖这个动力包”!”“同时,咱们出图纸、出標准,让县农机厂、铁器社按照咱们的图纸去生產制砖机、轧机的执行部分,然后来买咱们的动力包”回去自己组装!”“这样,咱们只抓最核心的动力部分和技术標准,把市场做大,却不用把自己累死。” 刘师傅和魏师傅听完,也是频频点头,现在前进的任务太多,人员和设备的增加,一时也跟不上扩张。 “妙啊!”刘师傅拍了下手,“这就叫——叫四两拨千斤!咱们出心眼”,他们出力气!” 魏师傅也讚嘆道:“这样就能把咱们的锅驼机,插到各种各样的机器上去! 真正成了万能机”了!” “就是这个意思!”陈晓克点点头,“咱们前进厂”的定位,要慢慢从什么都自己造”,转向制定標准、提供核心、整合资源”!” 厂技术科多了项新工作,为五八门的行业绘製《锅驼动力驱动xxx机技术指导图》,然后通过工业厅的渠道,下发到各地的小厂。 陈晓克还从现代找来其他可以配合应用锅驼机的机械。 比如用在打铁社的重锤。 锅驼机通过一曲柄连杆机构,带动一个重达百斤的锤头进行上下往復运动,实现机械化锻打。 工人只需用钳子夹持工件,劳动强度大大降低,效率和產量飆升。 这样的机器可以用在县农机修造厂、铁器生產合作社、马蹄铁作坊。这些地方需要锻造锄头、镰刀、型鏵、马掌、榔头等,全靠人力抢大锤,效率极低。 这是对传统手工业的一次生產力革命,极大地支持了农具生產和工具製造。 “前进牌锅驼机动力单元”,很快就成为了一个畅销的独立產品。 一天,陈晓克和来厂里视察的沈局长站在繁忙的车间门口。 看著前进厂不断进步,沈局长自己也是高兴,这让他三五不时地就过来看看,看看这里又出什么新玩意了。 沈局长感慨道:“晓克啊,现在到处都在传要动力,找前进”!你们这个厂,快成了咱们江西地方工业的动力心臟”了!省里决定,把支持地方小高炉、小矿山、小工厂建设”的技术装备任务,正式交给你们厂牵头! 现在nc市的工业发展非常迅速,年末匯总后,发现比51年增加了48%。 占比达到了全省的26%。 这个巨大的进步,完全就是在以前进厂为首的各厂配合下发展出来的。 省委表扬了市委和工业局,认为他们走这条路子非常正確,值得全省其他地方学习。 而沈局长自然也明白这里面前进厂起到了多么大的作用。 因为表面上是各厂配合,但是生產中难度最大的工作,都让前进厂完成了,而其他各厂只是进行了一些相对简单的工作。 这也是为什么水泵机组的设计工艺已经完全公开,全省其他各地区到现在也没有生產出来太多的產品。 前进厂做出这么大的成绩,自然工业局也要多给他保驾护航。 陈晓克望著车间內轰鸣的设备和忙碌的工人,心中清楚,“前进机械修理厂”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的机械厂了。 它通过一台看似笨拙的锅驼机,成功地將自己编织进了江西工业发展的脉络深处,成为了推动其向前奔跑的一股不可或缺的、原始却强大的力量。 他们的舞台,变得前所未有的广阔。 陈晓克感慨完,却想到这么一来原料需求恐怕就会更多了。 “这么一来,咱们需要的生铁和钢材数量可就更多了。” “都不怕,帝国主义现在已经不能威胁到我们了,我们就可以安心生產建设,生铁和钢材的问题你就不用担忧,只要你们搞好生產,剩下的事都交给我来办。” 抗美援朝战场上,我们再次取得胜利,人民对此更是信心大增。 现在就是等帝国主义主动认输放弃了。 而去年中国钢铁生產再创新高,钢產量135万吨,生铁產量193万吨,钢材產量113万吨。 虽然用量也在快速增长,但是沈局长就是拼了这张老脸不要了,也要把工厂需要的生铁钢材和其他材料给它们搞到手。 现在省委已经有意进一步加大钢铁生產的想法了。 虽然才定下来,可是仔细计算下来,10000吨生铁根本就不够用,而只有生铁没有钢也不行。 这一切都在机械加工业的不断进步下,產生了连锁反应。 > 第75章 来新人,问世 第75章 来新人,问世 一九五三年二月,春节刚过5天,nc的天气还带著寒意,但工厂里的年轻青工们已经换上了单衣,第一天上班,大家有些期盼,也有些还没有从过年的气氛中恢復过来。 陈晓克早早就站在工厂的大门口,等候大家的到来。 “前进机械修理厂”的大门上还贴著喜庆的春联,边上没有清扫乾净的地方,还散落著鞭炮的红纸。 厂区內却早已恢復了往日的繁忙。 每个人进来时,都会领到陈晓克亲自发的一个红包。 红包里是一万元,虽然要换了新幣只有一元,但在这时也是能吃上几顿饭的。 重要的是,这算是一个心意。 第一天上班,有一个好心情。 这天上午,厂部办公室来了两位陌生的年轻人。 他们背著打有方格子补丁的帆布背包,手里提著简单的网兜行李,风尘僕僕却精神抖擞。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身材高挑、戴著黑框眼镜的青年,约莫二十出头,面容清秀,眼神中透著一种书卷气的沉静和敏锐。 他叫苏清波,毕业於上海工学机械製造专业。 紧跟其后的另一位青年,身材敦实,脸庞红润,一双大手骨节分明,眼神里充满了实干家的热情和活力。他叫赵振华,他也是毕业於上海工学,但学习的是电机工程专业。 他们拿著介绍信和派遣证。 陈晓克亲自接待了他们。 原来,他们是响应国家“加速培养建设人才”的號召,从学校提前半年毕业,由省工业厅直接分配到“前进厂”来参加工作的。 “陈厂长,您好!我们是来报到的毕业生,这是介绍信和派遣证。”苏清波恭敬地递上公文,言语清晰,举止稳重。 “好,我们早就收到了消息,只是以为要等到6月以后你们毕业才能过来呢!” 赵振华立刻洪亮地道:“厂长,国家需要建设,我们也希望儘快加入建设新中国的行动中,所以许多同学都申请提前毕业,提前工作。” “好,感谢你们能来我们工厂,我们现在太急需人才。”陈晓克再次热情地与他们握手,仔细端详著这两位充满朝气的年轻人,心中十分喜悦。 他虽然还没有到三十,但相比他们两个人,感觉似乎要要老了。 这才是中国朝气蓬勃向上的精神陈晓克笑著说,“我们厂正处在发展的关键时期,太需要你们这样的新鲜血液了!” 他简单介绍了厂里的情况,然后做出了一个深思熟虑的安排。 这大学生必须要重用,也要能够发挥他们的专长,更要给他们发展的机会。 “清波同志,振华同志,根据你们的专业特长,厂里决定將你们正式分配到技术科工作。清波学机械,正好参与我们c620车床和新型鼓风机的图纸规范化和工艺卡编制工作。振华学电机,厂里越来越多的设备需要电力驱动和控制系统,这块是我们的短板,正好由你来牵头建立和维护。” 两位年轻人听到能立刻接触到厂里的核心產品技术,都非常兴奋。 陈晓克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除了技术科的工作,我还要交给你们一项重要的任务。” 他指著窗外老车间方向:“我们厂办了一个技工学校”,学员有厂里的青年工人和学徒,还有其他工厂的工人,他们热情很高,但文化底子薄。你们是正牌大学生,理论基础扎实。我任命你们兼任技工学校的文化技术辅导员,每周抽几个晚上,给工人们补习文化课(数学、物理)、讲解机械製图、普及电工原理。怎么样,有信心吗?” 苏清波和赵振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光荣感和责任感。 赵振华率先大声回答:“经理,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我们一定把我们知道的全教给工友们!” 苏清波也推了推眼镜,沉稳地点头:“我们会认真准备,教学相长,共同进步。” “好!”陈晓克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安排,既能发挥你们的专业特长,又能让你们深入基层,和工人同志们打成一片,最快地了解实际生產,这对你们的成长至关重要。” 他亲自带著两人去安排了宿舍,並嘱咐罗文昌必照顾好他们的生活。 很快,两位大学生就融入了“前进厂”的节奏。 在技术科,苏清波严谨的製图能力和对公差配合的深刻理解,让老师傅们刮目相看:赵振华则很快摸清了厂里的电路,开始设计更安全、更高效的配电方案。 在夜晚的技工学校教室里,他们更是成为了最受欢迎的人。 苏清波用最浅显的语言讲解三视图的投影规律,赵振华用自製的简易教具演示电流和电磁原理,让工人们听得津津有味,豁然开朗。 陈晓克有时会悄悄站在教室后门,看著在电灯下认真讲课的年轻人和台下如饥似渴的工人们,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知道,这些有文化的青年技术员与有实践经验的工人队伍的结合,才是” 前进厂”未来最强大的竞爭力。 这两位提前报到的年轻人,如同两颗充满希望的种子,正在这片充满活力的土壤中,悄然生根发芽。 隨著这两名大学生的加入,前进厂已经努力很长时间的c620—1普通车床,也终於开结果了。 一九五三年三月,nc,一个载入中国机械工业史册的日子。 春寒料峭,但“前进机械修理厂”內外却是一片沸腾的海洋。 全厂职工身著崭新的劳动布工装,整齐列队,神情激动而肃穆。 厂区主干道两侧红旗招展,高悬著巨幅標语:“自力更生,造出中国自己的工作母机!”“为新中国工业化奠基! 今天,这里將举行一个非同寻常的仪式一新中国第一台完全由地方企业自主研发並批量生產的普通车床,“前进一號”c620—1的下线典礼! 典礼的规格之高,远超寻常。 也大大出乎陈晓克的意料之外。 他在组装好工具机后,只是通知了一下沈局长。 当时陈晓克还问沈局长什么时候运走,沈局长直接对他说,“你们现在不要声张,把下线的工具机反覆检查无误,具体要怎么运走,听我的通知。” 从那之后,情况就已经不受陈晓克的控制了。 沈局长亲自向工业厅匯报了情况,而工业厅又向省委省政府匯报了情况。 接下来就如现在这般。 主席台嘉宾,不仅jx省省委主要领导,工业厅江厅长、nc市主要领导全员到场,更令人瞩目的是,国家第一机械工业部的特派代表、以及数位来自上海等地资深专家也专程抵达,坐在了主席台中央。 这標誌著此事已从地方成果跃升为国家层面的工业成就。 领导到场,自然少不了新闻媒体,除了省、市报社和广播电台,《人民日报》、《工人日报》的记者早已架好相机,新中社(不是写错)的资深文字和摄影记者组更是占据了最佳位置,准备向全国、乃至世界发布通稿。 厂区外,闻讯而来的市民和兄弟单位的代表挤满了街道,翘首以盼。 上午十时整,典礼正式开始。 在雄壮的《义勇军进行曲》中,一面五星红旗在厂区冉再升起。 隨后,省委领导用激动得有些颤抖的声音,庄严宣布:“我宣布,新中国第一台前进一號”c620—1型普通车床,正式下线!” 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在无数闪光灯的聚焦下,江厅长给这三台被盖著著大红绸缎“前进一號”车床揭开面纱。 它们车身程亮,线条挺拔,在阳光下闪烁著中国工业希望的金属光泽。 第一机械工业部的特派代表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他紧紧握住陈晓克和老师傅们布满老茧的手,高声说道:“同志们!你们辛苦了!前进一號”的下线,不仅仅是我们jx省的骄傲,更是新中国机械工业史上的一座里程碑!它打破了国外封锁,证明了我们中国人有志气、有能力造出我们自己的工业母机”!这是***思想的伟大胜利,是工人阶级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精神的集中体现!” 新中社记者当场擬就的简讯电文,通过电波飞向全国:“(新中社南昌三月x日电)我国机械工业战线传来重大喜讯:jxnc前进机械修理厂”成功试製並批量生產出国產c620—1型普通车床,命名为前进一號”。该车床性能优良,精度稳定,標誌著我国工具机製造业取得歷史性突破,为新中国独立自主的工业体系建设奠定了坚实基础。” 新的工具机本来是打算先给本市其他企业使用。 这也是方便前进厂维修保养,只是现在却已经不能动了。 因为第一机械工业部已经要定下一台车床,用於送到bj展览。 接下来的几天,盛况空前:全国性媒体轰炸:《人民日报》在头版头条刊登了长篇通讯《nc星火—一记“前进一號”车床的诞生》,並配发社论《自力更生精神的伟大胜利》。 《工人日报》用整版深度报导了陈晓克和老师傅们的攻关事跡。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在黄金时段多次播报这一消息,“前进一號”的名字一夜之间传遍大江南北。 一机部下发文件,將“前进厂”树为“全国机械工业战线自力更生、技术革新的標兵单位”,號召全国工交系统学习“前进精神”。 全国各地的取经团、考察组开始络绎不绝地奔赴nc。 实际订单雪片般飞来,这不仅仅是本省,东北、华北、西南等地的工具机公司、机械厂、甚至军工单位,都发来函电,迫切要求订购“前进一號”车床。 它的成功,实实在在地解决了国家建设的燃眉之急。 这一切完全出乎陈晓克和大部分人的所料。 大家虽然知道c620—1普通车床如果问世,一定会有重大的意义。 但不知道它会如此。 实际上还是政治和工业嗅觉不灵敏。 “前进一號”的下线,其意义早已超越了三台工具机本身。 它在新中国工业最艰难的起步阶段,如同一剂强心针,极大地振奋了民族精神,坚定了全国人民独立自主、自力更生建设国家的信心和决心。 它向世界宣告:新中国不仅能在战场上取得胜利,也必將在工业建设的战场上,创造出属於自己的奇蹟! 正是这种开创性的、標誌性的、以及所蕴含的宝贵精神价值,使得“前进一號”车床及其代表的歷史时刻,点燃了全国的激情。 这是事后陈晓克才慢慢明白过来的。 这也是它理所当然地被鐫刻在了象徵著国家名片的人民幣之上,成为了一个时代的永恆记忆。 才配得上c620—1普通车床应有的歷史地位。 第76章 锦衣夜行 第76章 锦衣夜行 这种巨大的变化,就跟时代的洪流一样,推著陈晓克不断向前。 报纸头版、广播宣传、部委表彰、全国订单————这一切也使他有些晕晕乎乎的,仿佛踏在云端。 陈晓克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天登上这么有牌面的报纸和广播上。 虽然这里更重点谈及前进厂这个集体,很少直接说陈晓克的名字。 但是许多地方还是免不了要说他的,各种各样的荣誉和接待也都是他。 只是这样一来,人心在这种夸讚下,已经不知不觉地有些迷失了方向。 毕竟,对於一个普通的现代年轻人来说,这种从籍籍无名到被推至时代聚光灯下的巨大跨越,所带来的衝击是实实在在的。 陈晓克在1950时空,就这么过了10多天,就感觉到了自己已经有些不对。 所以哪怕有更多的人在观察他,他还是选择回到现代社会的住所。 把摩托车停下来,看著熟悉的小院,他才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有回来了,那种兴奋和些许的浮躁感虽然依然縈绕心头。 但似乎一下,轻了许多。 好像一座大山从自己肩膀上挪开。 坐在小院子里,再给拿出快乐水,一口灌上半瓶,打上几个嗝,安稳地坐下o 陈晓克这时想著关於自己那个时代“前进厂”成就的各种各样的报导文章,一种难以言喻的恍惚感油然而生,都跟做梦一样。 “这样不行——”陈晓克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自己的心態有些飘了。 他需要冷静下来。 他没有急著返回1950年代,而是换上一身骑行服,却没有骑摩托,而是推著自行车出去了。 他需要接触真实的地气。 他沿著城郊的公路奋力骑行了二十几公里,直到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凛冽的寒风和肌肉的酸痛,让他沸腾的血液和思绪渐渐平復下来。 “得,继续接接地气了。”他心想。 於是,他主动联繫了赵师傅:“师傅,最近有没什么活儿”?我想跟著跑跑。” 赵师傅在电话那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呵呵一笑:“正好,有个老厂子的德国產的德玛吉ctx510”五轴联动车铣复合中心,控制系统报警,机械部分也有异响,他们厂里的人捣鼓两天没弄好,急得跳脚,点名要我去瞧瞧,你跟我一块儿去吧!” 也不知道赵师傅,哪有那么多的活儿等著他去干呀! 陈晓克也没有多想,就一口答应下来。 可是放下电话,才想起来德玛吉ctx510五轴联动车铣复合中心是数控工具机。 这是陈晓克不太熟悉的领域,虽然这一阵他也在学习数控工具机,赵师傅要他去准备考数控车床的证书。 但有赵师傅压阵,也不担忧有什么问题。 当第二天匯合后,陈晓克跟著赵师傅,坐车来到这家工厂大门口时,陈晓克才发觉这曾经是他辞职前的那家厂子。 大门口迎接他们的人,依旧非常热情,但这位技术部的部长公司的侯副总,特意看了陈晓克几眼,似乎感觉陈晓克有些眼熟。 只是陈晓克却有一种重回故里的感觉,根本就没有发觉。 当然这位侯副总他是知道的。 走进那家他曾工作过数年的机械加工厂时,一种熟悉的混合著机油和铁屑的气味扑面而来。 附近车间依旧嘈杂,工具机轰鸣。 侯副总邀请他们去办公室坐一下。 赵师傅摇头,“不用,先去车间看看,要不然我在办公室坐不踏实。” “好,请跟我来。” 说著就带著赵师傅他们前往车间。 车间內部的样子大致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时,车间主管也快步走来,直接略过陈晓克,紧握赵师傅的手:“赵工! 您可来了!这台床子是我们加工核心件的关键,停一天损失太大了!” “哦,我知道了,先看机器。”赵师傅也不在意,不急他们也不会请他。 这台德国產的德玛吉是被安置在恆温车间里。 “李主任介绍一下情况。”侯副总让他介绍一下设备的问题,这是有利於维修的。 “好的。”车间李主任就向赵师傅介绍机器的问题。 这时一些工人也聚集过来,有原本认识陈晓克的老师傅和操作工也围了过来,低声议论:“怎么陈晓克也来了?”“跟著这位老师傅一起来的。”、“他会修吗?”、“这德国精贵玩意儿,他能碰吗?”“別到时候小毛病修出大问题——” 陈晓克原本就是普车的车工,在机加工行业里,数控车工的工资明显要比普车要高。 这也就存在一个鄙视链了。 陈晓克虽然听不到他们大致说什么,但看著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也大概知道些什么。 但他並不在意,心思全都用在听李主任讲机器的问题上。 而赵师傅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听完介绍,心里就大致印证了自己了解的情况,但最终是什么情况还需要亲自检查一二。 对陈晓克点点头:“晓克,你先上手看看。” 陈晓克心无旁騖,他先是快速查阅了操作日誌和报警歷史,然后打开电柜,用万用表熟练地测量了几个关键点排除了简单的电气故障。 接著,他戴上听音棒,启动设备在低速下运行,將耳朵贴近主轴箱和丝槓支座,凝神细听。 几分钟后,他关闭设备,对赵师傅说:“师傅,报警是伺服驱动器过载引发的。根源不在电气,在机械。主轴后端用於刀具夹紧的碟形弹簧组可能出现了疲劳断裂碎片,卡死了松刀机构,导致主轴启动负载异常增大。同时,y轴滚珠丝槓的支撑轴承有轻微磨损,產生了异响。” 他的判断精准、专业,直接指向了问题的核心,而且用的是纯正的行业术语。 那位车间主管脸上的疑虑也瞬间变成了惊讶。 “怎么样?”赵师傅对侯副总道。 “听您的。” 赵师傅点点头,转头对陈晓克道:“判断没错。拆检吧。” 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陈晓克和赵师傅配合,使用专用工具,极其小心地拆卸下主轴后端盖。果然,里面有几片碎裂的碟形弹簧片!接著,他们又检测了y 轴丝槓,轴承的游隙確实超出了允许范围。 维修部的几个人看到后,也是一阵阵的后悔,他们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接下来的修復过程,更是展现了陈晓克深厚的功底。更换弹簧组需要极高的耐心和精度,確保夹紧力均匀。更换丝槓支撑轴承后,更需要重新进行精密的背隙补偿和动態精度校准。 周围原本怀疑的目光,渐渐变成了敬佩和惊嘆。 “师傅?”陈晓克对数控工具机的机械部分还比较了解,但是操作上,还不行,这需要赵师傅出马了。 赵师傅操作著控制系统,输入参数,打表测量,调整垫片,动作如行云流水,对这台复杂进口设备的熟悉程度,仿佛是他用了多年的老伙计。 修復完成,设备重新启动,运行平稳,所有报警消除。 加工试件,尺寸精度完全达到出厂標准! 车间李主任长舒一口气,脸上堆满了笑容,这次是对著陈晓克和赵师傅一起:“太感谢了!赵工,陈师傅!真是高手!名不虚传!” 侯副总也是夸奖了一番。 对於这些话语,陈晓克现在已经波澜不惊了。 送他们出来时,一个厚信封再次塞给了赵师傅。 坐上车,陈晓克的手机就响了。 陈晓克一看是技术部的王耀,也就是被大伙称之为王工的主。 刚才陈晓克在外围看到了他,只是那时不方便说话。 王耀就给他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姿势,这不电话就打来了。 原来陈晓克在这个厂子也工作不少年,门卫在他一来就已经认出来陈晓克了o 消息在各种群里,就扩散开了。 王耀闻讯赶来,一见到陈晓克,还有些吃惊,再看到陈晓克居然於起来维修的活儿,就更吃惊了。 他倒没有认为陈晓克不能干,只是没有想到陈晓克转变的那么快。 原本他就认为陈晓克的技术没有问题,要是愿意学习就更好了。 现在陈晓克能干维修的活儿,在他看来也是不错的。 这碗饭也是比较好吃,特別是技术好的人。 而王耀看著陈晓克维修,看来就是技术不错,能把公司维修部都摆弄不好的设备修好了,这碗饭是吃定了。 陈晓克跟赵师傅晃动一下手机,就把电话接通。 “晓克?真是你啊!刚才门卫说陈晓克回来了,我还不信!” “王工,好久不见!” “你这傢伙能修机器了,可了不得了。” “就是混碗饭吃。” “你这傢伙都能修德玛吉了,还混饭吃,要我们这样的不就是討饭吃了吗?” 德玛吉工具机价格贵,自然维修的价格也高,维修下来就得2个数。 陈晓克也不多说,就嘿嘿一笑。 具体能挣多少,自然是不能说的,但是確实要比打工强太多。 “听说你结婚了?”关於钱的事陈晓克不愿意多谈,就说起之前看到了一个內容。 “哪里结婚了,只是订婚,家里催得紧,明年办事儿,到时叫你你可不准不来呀!” “我一定来。” “你小子可以啊!专门干高精度维修了?这转变可真大!” 陈晓克谦虚道:“跟著师傅混口饭吃,学点手艺。” 王工由衷地说:“这就对了!咱们干技术的,说到底还得手上功夫硬!比在车间里混日子强多了!”他是真心为陈晓克感到高兴。 再说几句,王耀就把电话掛了。 回去的路上,赵师傅看似隨意地说:“晓克,看见了吧?不管在哪儿,不管別人说啥,咱们手艺人的根,就是这双手,就是能解决实际问题的本事。別的,都是虚的。” “师傅,我明白了。”陈晓克重重地点点头。 他望著窗外飞驰而过的现代街景,內心无比澄澈和平静。 他想起了1950年代那个简陋却充满激情的“前进厂”,想起了刘师傅、魏师傅、邹师傅他们质朴而专注的脸庞。 一切的根源,不在於获得了多少荣誉,而在於能否造出真正好用、耐用的机器,能否解决国家和人民最迫切的需求。 这次回归“原点”的维修经歷,像一盆清凉的泉水,彻底洗去了他心头的浮躁。 当他再次跨过时空之门时,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沉稳。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一放下虚名,回归技术本身,脚踏实地,为那个百废待兴的时代,锻造出更多、更扎实的“工业筋骨”。 第77章 冷静方案 第77章 冷静方案 再次回到前进厂,这时陈晓克对於自己和工厂也都有了新的定位。 那种巨大荣誉带来的浮躁,这时也已经消散了。 只是“前进一號”车床下线引发的全国性轰动,如同一股巨大的浪潮,將“前进机械修理厂”推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厂里电话铃声终日不断,来访者络绎不绝。 除了前来取经学习的兄弟单位,更多的是来自东北、华北、西南各地机械厂和工业公司的订单函和催货电报,迫切要求订购“前进一號”车床。 省工业厅和市工业局的领导更是三天两头亲临视察,带来的既是鼓励,也是沉甸甸的期望。 在一次现场办公会上,工业厅江厅长握著陈晓克的手,语气殷切:“晓克同志,前进一號”一炮而红!这是咱们jx省工业的金字招牌!现在全国都看著咱们呢!厅里的意见很明確:前进厂”要集中一切力量,扩大工具机產量,儘快形成规模,满足国家建设的急需!” 沈局长也补充道:“是啊,晓克。其他產品,比如水泵、碾米机,技术已经成熟,可以逐步转移到市里新成立的农机厂去生產。你们要轻装上阵,专心啃下工具机这块硬骨头!” 面对上级的期望和雪片般的订单,陈晓克在兴奋之余,却保持著异常的清醒。 晚上,陈晓克再次召集了刘、魏、邹三位核心老师傅开小会。 从现代回来后的他,没有被这种短暂的胜利冲昏头脑,而是掰著手指,给大家分析现实。 “几位师傅,厅里和局里的期望我懂,但咱们自己得心里有数。咱们现在能造出前进一號”,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咱们这几个人带著技术骨干,用这几台关键设备,像绣一样,一台一台抠”出来的!” “生產的基础是咱们刚吃下的技术,快捷地生產谈不上!標准化?刚起步! 熟练技工?就那么几十號人!这种情况下,盲目扩產,只会砸了前进一號”的牌子!” c620—1普通车床在1950时空的自足生產,还没有完全摆脱对现代工业的依赖。 特別是一些关键材料的供给。 更离不开大家技术的支撑。 这时谈扩大生產,就必然会生產出来一批质量不合格的產品。 刘师傅深有同感:“经理说得对!床身刮研、主轴箱装配,这些活现在离了经理和我们几个老傢伙亲自上手,精度就差一截子!硬上產量,质量肯定下去!” 魏师傅和邹师傅也连连点头,他们太清楚目前生產中对技术的依赖程度了。 “所以不管上级怎么说,我们还是要压一压產量,以质量为准,只生產合格的產品。” 至於上级重视,那也正好利用这一点,进一步完成前进厂的设备短板。 接下来就是討论前进厂需要什么,这时就可以狮子大张口了。 反正已经通天了。 陈晓克综合大家意见,形成了一个清晰、务实的扩张思路。 第二天,他带著这个思路,再次向沈局长做了详细匯报。 “局长,前进厂”坚决服从上级安排,全力扩大工具机生產!但我们恳请上级支持,必须分步走,不能搞大跨越式发展,要確保前进一號”的质量和声誉!” 沈局长点点头,给前进厂压力是一方面,但这也要保证质量。 陈晓克提出了一个“双轨並行、分步扩张、夯实基础”的方案。 “局长,水泵和农机组是我们的基本盘,技术成熟,市场稳定,利润可靠,而且这些產品技术要求不高,適合新职工练手,突然全部转走,会造成厂里收入锐减,工人队伍动盪。我建议,在厂內设立独立的农机车间”,由一位副厂长分管,继续生產。这既能保持稳定,也能为工具机生產持续输血。等新厂完全接手后再平稳过渡。”陈晓克据理力爭。 沈局长在权衡后,也点点头,他暂时同意这个方案。 陈晓克看沈局长同意,接著道:“当前首要任务不是盲目追求產量,而是建立前进一號”的规范生產体系。第一步:利用现有人员和设备,將月產量稳定在5台,同时全力攻关工艺卡片化”和关键工序標准化”,减少对老师傅个人手艺的绝对依赖。” “第二步:恳请省厅和部里支持,为我们补充关键设备和技术人员。我们需要第二台坐標鏜床、一台齿轮磨床,更需要分配一批大学和中专毕业生!没有这些硬支撑,扩產就是空话。” “第三步:在设备和人员到位的基础上,再用一年时间,逐步將月產量提升到15台、30台。” 沈局长听著也不由自主地连连点头,“可以,我也跟省厅好好解释一下。” 虽然他也心急,但是接触前进厂这么多长时间,对於工具机生產,他也算是了解一些,知道要扩大生產设备和人都是离不开的。 只是省厅对这个项目期盼值很高,大家都想著大干一场,这样就卡住让大家有些泄火。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前进厂的实力就摆在那里,能生產出来就已经不容易了。 陈晓克又藉机提出来一个要求,就是扩建新的厂房,既然把农机和工具机分开,最好厂房也要分立起来。 这样还能避免干扰。 沈局长自然也是同意,这点要求不算什么,这也正是要干事的表现。 在匯报扩建新厂房规划时,陈晓克特意强调了一个“软”项目:“局长,厂里现在很多青年工人和技术员,家住得远,或者是从外地分配来的,挤在简陋的家里甚至租住在附近居民家里,生活很不方便。这次扩建,我计划同步建设一栋青工宿舍楼”,改善他们的居住条件。只有安居,才能乐业!把他们稳住了,咱们的技术传承和扩大生產才有根基!” 隨著前进厂职工人数增多,可以住的地方也越来越狭小,安排下两个大学生后,就没有空余住房。 虽然工厂的职工大部分都是市里的子弟,家里也都有住房。 但是要知道住房紧张不是现在才有的情况,这自古就有。 而且民国时期也更为突出。 一大家子挤在一起並不奇怪。 孩子小还好说,要是大了住起来就非常彆扭。 而前进厂的青工们,这两年也都要考虑结婚的问题。 陈晓克听罗文昌就说过好几个。 青工们自己盖房子有些不现实,他们的收入还不足以安居乐业,陈晓克就想著一起解决了,也算是帮助他们解决了后顾之忧,让他们可以安心工作。 反正后来给职工盖房子也是工厂的责任,他就提前做起来。 “行。”沈局长听完陈晓克这条理清晰、既有雄心又脚踏实地的方案,不禁频频点头。 他们意识到,这个年轻人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他的规划远比简单的“扩大生產”命令要周密和深远。 沈局长把陈晓克的想法向江厅长匯报了。 完了还夸奖陈晓克的做法安全填密。 “你可是把前进厂当成了心头肉了。”江厅长道。 “前进厂给咱们nc市爭气呀!” 江厅长听了这话,也是点点头,这一点他也是没有话说。 省里这么多工厂企业,虽然这两年进步也非常大,但能达到前进厂的却没有一家。 这次他们jx省能第一生產出来工具机,也算是拔了头筹。 要知道jx不是工业大省,底子薄、实力弱这都是眾所周知的。 一下超过东北和江浙,拿下这种设备的第一名,可是把其他省份给直接压了一头。 领导去bj开会,都被夸奖了一番。 沈局长说的不错,前进厂能爭气,確实是大家喜欢他的一点。 这次没有盲目地增加產量,也是有清晰的道理。 “好!就按你这个三步走”的方案来!”江厅长当场拍板,“省厅会全力支持你们!设备和技术人员,我来想办法协调!青工宿舍,这个想法很好,体现了对工人的关怀,批了!” 说完这些,江厅长却对沈局长道,“前进厂还是私营企业吧?” “是的。” “据我所知陈晓克这个人从建厂开始,就一直向党和政府靠拢,我们也不能太把前进厂当一般的资本企业看待。” “可是陈晓克的情况?”沈局长刚才的意思非常清楚,就是陈晓克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问题。 “他个人归个人,工厂整体是好的,人员基本就是好的,只是缺乏党的领导。” “领导你的意思是?” “应该增派公方人员,加强对工厂的领导,不能让这样的工厂游离於组织之外。” “我明白了。”沈局长明白了。 前进厂现在有近百人,没有党员,也没有团员,更没有党组织,这是不对的,也是他工作的疏忽。 只是这是工作,他需要好好琢磨琢磨,不能因为派个公方人员,影响了前进厂的发展。 於是,“前进机械修理厂”在巨大的荣誉和压力面前,没有盲目冒进,而是开启了一场更为扎实的“內涵式扩张”。 厂区再次向南扩展。 为了盖厂房和青工宿舍,陈晓克亲自去请贾老爷子。 陈晓克认为,贾老爷子盯著建筑公司干活,他最省心。 一切糟心事都可以远离,而且房子质量好,还不用担忧后面出现的问题。 陈晓克老家的房子在盖的时候,就出现过许多这样的事情。 后续的麻烦事,更是一箩筐,这就使他家內部开始出现大矛盾,一家子都过的不开心。 之后打工的打工,外出的外出,几乎都不回去了。 贾老爷子看到陈晓克请他,也是欣然接受。 有人问起来他,为什么只给前进厂盯著工地,他就只说,前进厂的饭香。 建筑公司依旧是市地方的建筑公司,新的工具机车间和青工宿舍楼,在4月就开始破土动工。 这次占用的面积更大,陈晓克这次还预留了更大的扩张空间,使厂区直接达到南面的土路。 这样厂区就有了两个大门。 而且施工时,建筑材料和人员都从南面的大门进入,把中间进行隔离,也不会影响北麵厂区的生產。 车间里,刘师傅和魏师傅开始系统地编制工艺卡片,培训更多的青年技工。 陈晓克则一边盯著基建,一边开始绘製更复杂的万能铣床的预研草图———— “前进厂”的下一个目標,不再是简单的数量增长,而是要实现从“能造”到“能稳定地、批量地造出精品”的歷史性跨越。 这条路,挑战更大,但也更加坚实。 > 第78章 公方代表 第78章 公方代表 5月的一天。 工业局沈局长亲自將陈晓克请到办公室,神色比往常更加郑重。 他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晓克啊,坐。今天找你来,是有件大事,也是件好事,要和你通个气,听听你的想法。” 他递给陈晓克一份红头文件草案,標题是《关於加强重点私营工业企业党的领导试点工作的决定》。 陈晓克心中微微一凛,隱约猜到了什么。他仔细看完文件,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沈局长:“局长,您的意思是——?” 沈局长身体前倾,诚恳地说:“晓克,你们前进厂”这几年发展得非常快,成绩有目共睹!水泵、工具机、锅驼机——都是关係到国计民生的重点產品!省里和市里对你们厂高度重视,也寄予厚望。正因为如此,组织上决定將你们厂列为“加强党的领导”的试点单位。” 他顿了顿,观察著陈晓克的反应,看著陈晓克没有大的变化,就继续解释道:“这不是不信任你们,恰恰相反,这是对你们最大的肯定和扶持!厂子规模越来越大,摊子越铺越开,光靠你们几个技术骨干管理,会越来越吃力。组织上派一位得力同志过来,不是来指手画脚,而是来加强领导,帮助你们更好地把握髮展方向,协调外部资源,抓好队伍建设。” 陈晓克沉默了片刻,他还是不太理解这件事。 他理解未来的大势所趋,但並不知道这大势是如何形成的。 但內心对於可能到来的“外行领导內行”以及自主权的削弱,不免有些疑虑。“局长,我们厂一直坚决拥护党的领导,也一直按照国家的计划和要求办事。只是——生產和技术上的事,比较复杂——” 陈晓克比较担忧这点,特別是万一有人胡乱指挥,前进厂的发展就可能出现问题。 “我明白你的顾虑!”沈局长笑著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放心!组织上派来的,绝不是那种只会背条文的官老爷”。也不是胡乱指挥的掌柜,我给你介绍一下即將派驻你们厂的公方代表——张建军同志。” 沈局长拿出一份简单的履歷:“张建军同志,三十八岁,老革命了。十几岁就参加了八路军,在黄崖洞兵工厂干过多年,是从战士、班长一路干到后勤股长的!打过仗,懂生產,更精通组织和后勤管理。后来转到地方,在太行山区的兵工企业做行政科长,有丰富的基层管理经验。去年刚隨南下工作队来到江西,是位党性原则强、又懂工业的老资格”!” 沈局长特意强调:“他懂工厂!知道机器是怎么造出来的!派他去,不是去干涉你的生產技术,而是去帮你扫清障碍、凝聚人心、保障后勤的!比如,他可以主抓思想政治工作、安全生產教育、劳保福利、与政府各部门的协调。这样,你、刘师傅、魏师傅不就能更专心地搞技术、抓生產了吗?这是给你们减负、加油啊!” 听到这位张建军同志丰富的革命经歷和兵工厂背景,陈晓克心中的疑虑顿时消解了大半。 一位从黄崖洞出来的老兵工,无疑会对工业生產有著深厚的感情和实际的理解。 这样的人来前进厂还是没有问题的。 沈局长趁热打铁,推心置腹地说:“晓克,眼光要放长远。前进厂”要想发展成为全省乃至全国的重点企业,建立健全党的领导是必由之路。这能確保工厂始终沿著正確的方向发展,也能为你和厂里爭取到更多、更稳定的政策和支持。张建军同志去了,就是你们的政委”,是你们的定盘星”!” 陈晓克深吸一口气,迅速做出了决断。他站起身,语气坚定地说:“局长,我明白了!我们前进厂”坚决拥护组织的决定,热烈欢迎张建军同志来厂指导、协助工作!” 实际上公私合营並不是一上来就直接进行的。 书上只会写53年开始公私合营,但是具体情况並没有告诉陈晓克,这期间还有进行私营企业党建的事情。 现在陈晓克听明白了,也想明白了。 101看书 101 看书网伴你读,101????????????.?????超顺畅 全手打无错站 沈局长就请张建军同志过来,跟陈晓克先认识一下。 对於组织上这个安排,张建军自然也是拥护组织的安排。 沈局长和组织部长都跟他谈过,去前进厂需要他做什么工作。 而作为一个老革命,他也知道现在国家需要他加强前进厂的领导,也要他发挥党员的作用,团结更多的职工,克服困难加强生產,体现出来党员干部的带头作用。 只是他对陈晓克的了解,还只是一些不太多的资料。 什么资本家的子弟,技术非常好,非常愿意协助党和政府的工作之类的內容。 对於陈晓克的家庭和背景几乎都没有。 他曾经询问过组织部,得到的答案就是这部分保密。 既然是保密,他就不会再问,只是这样一来他对陈晓克的情况把握就不那么好了。 现在看到陈晓克,他也仔细观察一下他。 確实不像一个富家子弟,气质上更像一个工人。 “陈经理好。”说著跟他握手,也能感受到他粗糙大手的力量。 这也不是富家子弟的手,分明是劳动人民的手。 “张同志你好。” “你的情况我大致已经向陈经理介绍,他对你去前进厂工作非常支持,你们以后要多合作,有事多商量。”沈局长介绍道。 “是。”两人应道。 “接下来你们先了解一下,看看接下来工作如何安排,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 沈局长先离开,接下来陈晓克就感觉他这感觉怎么就跟相亲时一样。 想想未来要是张建军当工厂的书记,那可不就是跟他搭伙过日子一样。 这相亲见面也就正常了。 这时陈晓克也就把心態放平和,就跟张建军把前进厂的具体情况介绍一番。 张建军之前是看的资料,现在听陈晓克介绍,还是明白,之前了解的並不完全。 就这样大家又聊了一下。 一会儿沈局长回来,看著陈晓克跟张建军两个人已经开始有些熟悉了,看来谈的还不错。 “怎么样?你们打算今后怎么干?” “还没有確定,我感觉对前进厂的情况还没有了解透彻,需要深入交流一下才能確定。”张建军回答道。 “行,你也確实需要深入前进厂,才能了解一线的情况。” “局长说得对。” “那你还有其他工作吗?” “没有。” “那不如现在就去前进厂开展工作吧?”沈局长就趁热打铁。 “我们前进厂隨时欢迎。”陈晓克马上表示欢迎道。 “行。” 这就算是说定下来,张建军跟著陈晓克一起回了前进。 大家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干什么的,陈晓克允许他在工厂隨意走动。 张建军也跟职工一起劳动,一起吃饭,不时他就找陈晓克了解情况。 几天后,“前进机械修理厂”召开全厂职工大会。 沈局长亲自到场,庄严宣读了工业局的《决定》:为加强党对企业的领导,特派遣张建军同志为公方代表,进驻“前进机械修理厂”,协助厂长做好职工思—— 想政治、政策协调、安全生產及后勤保障等工作。 在热烈的掌声中,张建军走到台前。 他穿著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身姿挺拔,面容黝黑粗糙,眼神锐利而沉稳。他的发言简短有力:“同志们!我叫张建军!组织派我到前进厂”来,不是来当官的,是来当勤务员的!我的任务就是协助陈厂长和各位老师傅,为大家搞好服务,解决困难!保证党的政策在厂里落实好,保证大家安心生產!我是个当兵出身,喜欢直来真去。以后工作上生活上有啥问题,都可以来找我!我一定尽力办好!谢谢大家!” 他的朴实、真诚、充满力量的话语,迅速贏得了工人们的好感。 会后,陈晓克主动找到了张建军,进行了一次深入的交谈。 陈晓克真诚地说:“张代表,欢迎您!沈局长介绍了您的经歷,我非常敬佩!咱们厂技术生產这一摊子,我和刘师傅他们还能应付得来。但厂子大了,几百號工人的思想、生活、学习,还有跟上下各级部门的政策协调,確实需要一位像您这样经验丰富的同志来牵头负责。如果您不介意,我想正式聘请您担任本厂的副厂长,主管思想政治、职工福利、安全生產和对外联络。您看怎么样?” 张建军紧紧握住陈晓克的手,感动地说:“陈厂长,太感谢您的信任了!我坚决服从厂里的安排!我一定当好您的助手,把您交代的这几摊子事管好,绝不给技术生產添乱!咱们齐心协力,把前进厂”搞得更好!” 於是,在“公私合营”之前,“前进机械修理厂”出现了一个独特的、具有时代特色的领导结构: 经理(私方代表):陈晓克—负责全面工作,主抓技术、生產、財务。 副厂长(公方代表):张建军—主管思想政治工作、职工教育、劳保福利、安全生產、对外协调。他的行政职务由经理陈晓克聘任,但其核心身份和权威来源是党组织派驻的公方代表。 张建军到任后,立刻展现了其非凡的工作能力。 他深入车间班组,与工人同吃同劳动,迅速解决了食堂加班时的伙食定量標准问题、厂区卫生、劳保用品发放不能跟上使用等一批工人关心的实际问题。 他组织起了更大范围的扫盲班和读报组,加强政策宣传。 他主动承接了与工业局、工会、妇联等部门的对接工作,大大减轻了陈晓克的行政负担。 工人们很快发现,这位“张副厂长”来了之后,厂里的风气更好了,后勤保障更到位了,大家干活的劲头更足了。 陈晓克和老师傅们也真切地感受到,有了张建军处理那些“麻烦事”,他们確实能更专注於技术攻关和生產管理。 为此罗文昌还找过陈晓克向他说明自己工作的不足,对不起陈晓克对他的信任。 陈晓克感觉他以为要辞了他一样。 这个罗文昌有许多旧社会留下来的习惯,但是在工厂这几年工作还是比较不错。 要不然陈晓克也不会安排他当办公室主任。 只是人还是有局限性的,特別是从旧时代走过来的人。 这也是不能强求的。 需要一点点的改造。 陈晓克又仔细想想,摇摇头道:“不是你能力不足,是我太忽视后勤工作了,过去咱们人少,咱们两个人商量一下就可以,现在人多了,你一个人也忙不来,我也没有时间具体盯著,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没有把这些工作做好。”罗文昌还在承认错误。 “好了,你今后好好配合张厂长的工作,合適的话招一些办公和后勤的人手,把工作做细致就可以了。” “好的。” 陈晓克又劝说了一下他,让他安心工作就好了,不要担心其他。 这个“公私合营”前夜的“nc经验”—一即私方厂长主动聘任公方代表担任副厂长,明確划分管理权限,形成紧密合作一因其充分的协商性和实效性,后来被工业厅作为成功范例,向其他准备派驻公方代表的重点私营企业进行了推广。 “前进厂”再次成为了政策落地的“示范点”。 > 第79章 去洪都 第79章 去洪都 作为国家“一五”计划重点建设的航空工业骨干企业,洪都厂厂区內矗立著大量从苏联和东欧国家进口的精密工具机设备,它们是维修和製造雅克—18教练机的核心保障。 这些设备平时都有严格的操作规程和保养制度,被视为工厂的“命根子”。 然而,这天,一台用於加工飞机骨架关键连接件的德国產大型龙门铣床出现了严重故障:工作檯纵向进给系统卡滯,伴有异常巨响,加工精度严重超差。 厂里的技术人员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无法排除故障,反而情况有恶化的趋势。 厂领导心急如焚,这台设备一旦长时间停机,將直接影响雅克—18飞机的维修进度。 按照惯例和上级规定,此类重要进口设备的疑难故障,必须申请苏联专家前来处理。 一份加急电报立刻发往bj,请求指派苏联专家支援。 bj,苏联专家工作组驻地。 工作组负责人看到了洪都厂的申请,正准备按照常规流程安排专家出差。 这时,曾在nc市工作过、对“前进厂”印象深刻的那位瓦西里专家看到了文件。 他立刻对负责人说:“同志,关於洪都厂的这次维修,我有一个建议。”他指著申请文件说:“这台德国龙门铣床,虽然是精密设备,但机械传动部分跟普通车床的原理是相通的。据我所知,nc本地就有一位非常出色的机械维修专家,完全有能力处理这类故障。” 负责人有些惊讶:“哦?nc本地还有这样的专家?是哪位教授?” 瓦西里专家摇摇头,脸上露出讚赏的笑容:“不,不是教授。是前进机械修理厂”的厂长,陈晓克同志。我在nc指导设备安装时,与他有过深入交流,並亲眼见证了他解决复杂机械问题的卓越能力。他对於工具机结构原理的理解和精准的故障判断力,尤其是那双能听见故障的手”,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我认为,派遣陈晓克同志前去处理,比我从bj长途跋涉更为及时和高效。我们应该充分信任和培养中国同志自身的技术力量。” 工作组负责人听取了瓦西里这个极具说服力的建议,考虑到现在其他地方的安装维护工作也非常紧张,中国为建设国家,开始大批进口工具机,安装、调试、 培训等工作非常繁忙,能有中国已经的专家顶上去是最好不过的事。 经过研究后,回復洪都厂:“已徵询专家意见,建议你厂可先行联繫本地前进机械修理厂”陈晓克同志协助处理。其技术能力值得信赖。如有必要,专家组再行派遣。” 洪都厂收到bj的回电,厂领导和技术科的人都感到十分意外。 “陈晓克?是那个生產前进一號”车床的前进厂”厂长?” “他修修普通车床可能还行,这可是德国进口的精密龙门铣!结构复杂多了!” “苏联专家是不是太抬举他了?万一修坏了,责任谁负?” 厂区內瀰漫著一种对“外人”尤其是对“非航空系统”人员的不信任感。 这些进口设备太宝贵了,大家长期以来形成的观念是“只有原厂或苏联专家才能动”。 但是,雅克—18的维修进度耽搁不起。 空军还指望用它培养我们的空军飞行员。 最终,厂长拍板:“既然瓦西里专家打了包票,bj也同意了,我们就试一试!立刻通过市工业局,正式邀请前进厂”陈晓克同志来厂协助检修!不过,维修方案必须经过我方技术人员审核,维修过程我方人员必须在场全程监督!” 很快,工业局沈局长的电话打到了“前进厂”,语气严肃:“晓克,洪都厂那边有台德国龙门铣床趴窝了,影响很大。苏联专家瓦西里同志点名推荐你去处理。这是个重要任务,也是对你技术水平的信任和考验!有没有信心?” 陈晓克接到电话,既感到意外,也有一丝兴奋。 他平静地回答:“局长,请转告洪都厂领导,我们一定尽全力解决问题!” 对於在1950时空也到维修钳工的事,陈晓克也是有心里准备的,何况这还是瓦西里专家的推荐。 但他没有想到第一家居然是洪都厂。 他安排好厂里的工作,立刻带上最精密的工具和巍师傅,在工业局干部的陪同下,陈晓克和魏师傅乘坐的吉普车驶入了戒备森严的洪都厂区。一进大门,一种与“前进厂”截然不同的工业气息便扑面而来。 厂区极为开阔,道路笔直规整,两旁绿树成荫。远处,几座巨大的、有著弧形屋顶的苏式结构厂房巍然矗立,那是飞机部装和总装车间,其规模远超普通机械厂房。空气中除了熟悉的机油味,还隱约夹杂著航空铝材的特殊气味、以及硝基漆和稀释剂的淡淡味道。偶尔能看到有工人推著运有巨大弧形金属蒙皮的专用小车匆匆而过。 陈晓克的目光锐利而充满兴趣地扫过这片对於1950年代中国而言堪称最尖端的工业基地。他看到了一些专门为飞机製造配备的特殊设备:大型的蒙皮滚弯机、框架拉形机,以及远处机棚隱约露出的雅克—18教练机的尾翼。这一切都让他这个来自现代的人,也感到一种强烈的时代衝击感和亲切感一这是新中国航空工业的摇篮之一。 “这就是造飞机的地方啊——”魏师傅也忍不住低声感嘆,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好奇。 引路的干部语气中带著自豪,介绍道:“陈厂长,魏师傅,这边是机加车间,前面就是鈑金车间,最里头是总装车间。咱们要修的德国龙门铣就在一號机加车间。” 当他们走进一號机加车间时,更加感受到了这里的“不同寻常”。车间高大明亮,地面是光洁的水磨石。行车上吊著的不是普通的铸铁毛坯,而是巨大的铝合金锻件和高强度钢骨架。虽然机器也在轰鸣,但工人们的神情和操作都透著一股特有的严谨和专注,毕竟他们加工的每一个零件,都直接关係到飞行安全。 在车间深处,那台故障的德国龙门铣床旁,洪都厂的技术科长和设备主任早已等候多时。他们的眼神里混合著因设备瘫痪带来的焦虑、对“外援”能力的审视,以及一丝因陈晓克他们来自“非航空系统”而天然存在的距离感。 “陈厂长,久仰大名。情况就是这样,您看——”技术科长的话客气而谨慎。 陈晓克收回打量车间的目光,將注意力完全聚焦到眼前的“病人”上。他平静地点点头:“科长,我先检查一下。” 陈晓克没有多言,对於这种情况他太熟悉了,不过是对方不信任自己的技术,在现在赵师傅派他去干活,许多人看到他第一眼就认为他这么年轻,能干好吗? 陈晓克接近三十岁,虽然看著还是非常年轻,但已经没有那种年少的青涩。 可是在工具机维修这个行业,这就显得太过年轻了。 所以陈晓克也不多说什么,这个事情,还是看手艺,只是点点头道:“我先检查一下。”他和魏师傅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投入到工作中。 他先是仔细询问了操作工故障发生时的现象,然后用手缓缓盘动传动丝槓,感受阻力点。接著,他启动设备在极低速度下运行,俯身將耳朵贴近齿轮箱和导轨结合部,手中的听音棒如同医生的听诊器,在不同位置移动、辨听。他的神情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工具机运转的声音。 这手功夫可是赵师傅每天都要他进行的,看著虽然有些玄幻,实际道理非常简单。 就是听这种各样的声音,来確定摩擦、咬合、撞击、震动的变化。 洪都厂的技术人员在一旁紧张地看著,窃窃私语。 十几分钟后,陈晓克关闭电源,直起身,语气沉稳地对技术科长说:“科长,问题基本判断清楚了。不是大问题,但位置比较棘手。异响源於纵向进给箱內,负责换挡的滑移齿轮的拨叉机构中,有一个定位滚珠脱落,卡在了齿轮嚙合面之间,导致传动卡滯並撞击异响。同时,由於卡滯力过大,可能对精密滚珠丝槓的螺母副预紧机构造成了轻微衝击,需要重新调整间隙。” 他的判断如此具体、精准,仿佛能透视钢铁內部的结构!洪都厂的技术人员面面相覷,脸上写满了震惊!他们折腾了两天都没找到的癥结,对方十几分钟就找到了! 技术科长迟疑地问:“陈厂长,您確定?开箱检查可是大事——” 陈晓克自信地点头:“八成的把握。打开检查便知。如果判断失误,所有后果由我厂承担。” 在得到厂领导同意后,维修开始了。在洪都厂技术人员全程“监督”下,陈晓克和魏师傅熟练而谨慎地拆开了进给箱的侧盖。果然,在齿轮嚙合处,找到了那颗脱落的、已经有些变形的定位滚珠!故障点与陈晓克的判断分毫不差! 接下来的修復和精度恢復工作,陈晓克更是展现出了大师级的水准。 这些老工具机,对於现在的陈晓克来说,还是简单了一点。 实际上领悟了基本的原理,再加上不断的练习,一般人进步也会非常快。 何况他还有名师指点。 更换滚珠、修復拨叉槽、重新调整丝槓螺母副的预紧力——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到位。 最后,他用水平仪和千分表重新校验了工作檯的平面度和真线度。 试车运行平稳,异响彻底消失,加工试件,精度完全恢復到出厂標准! 整个维修过程不到半天时间。 当维修圆满完成,设备恢復轰鸣,加工出完美试件时,整个车间的气氛彻底改变了。 之前那种若有若无的距离感和怀疑,被由衷的敬佩和感激所取代。 洪都厂的技术人员围了上来,不再是审视,而是带著求教的態度询问一些技术细节。 技术科长紧紧握著陈晓克的手:“陈厂长!今天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不瞒您说,刚开始心里还真打鼓————没想到您对这精密大傢伙,摸得这么透!以后咱们可得多交流啊!” 陈晓克笑著回应:“科长您太客气了。航空製造精度要求极高,你们这里的很多工艺和质量管理经验,才是我们“前进厂”需要好好学习的。” 离开洪都厂时,陈晓克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巨大的厂区,心中感慨。 这次经歷,不仅是一次技术上的证明,更是一次视野的开阔。 他亲眼看到了这个时代顶级製造厂的面貌,也让他对“前进厂”未来的发展有了更具体的参照和更高的目標一总有一天,“前进厂”製造的工具机,也要能装备这样的尖端工厂,为中国的航空事业贡献一份力量。 在陈晓克看来,洪都厂的技术能力不见得不行,只是有太多的思想束缚,限制了他们的能力。 比如对於进口机械设备的盲目推崇和迷信,使得维修部门不敢动不敢干。 只是经过这次的维修,就是一次很好的破冰行动。 慢慢这种情况就会好了。 而且最后不好也不行,人家会给你主动断奶。 > 第80章 最后一关 胜利 毕业 第80章 最后一关 胜利 毕业 一九五三年夏,在“前进一號”车床成功下线並引起全国轰动后,国家第一机械工业部对“前进机械修理厂”的后续发展给予了高度重视和实质性支持。 为帮助“前进厂”迅速形成c620—1型普通车床的稳定批量生產能力,经jx省工业厅积极申请,一机部的支持,调拨制约產能的最核心瓶颈一原材料与关键外购件,並通过调配关键工艺设备来补齐生產短板。 首先是把前进厂的工具机生產物资,纳入国家物资调配计划。 这是最具分量的支持。 一机部下发文件,將“前进厂”的c620—1生產项目纳入国家统配物资重点供应名单。 这意味著单从特种钢材上讲,获得了抚顺钢厂、大连钢厂生產的40cr合金结构钢,这是用於主轴、齿轮的钢材。 还有45號优质碳素钢的稳定计划供应指標,確保了核心零件的材料来源和质量。 获得了苏联及东欧国家进口的p5级精密轴承的专项配额,解决了工具机“心臟”的供应难题。 如高强度螺栓、液压件、电气元件等国內尚不能稳定生產或质量不达標的部件,也通过外贸渠道获得了少量但稳定的供应保障。 第二关键工艺设备调配上。 针对“前进厂”在批量生產中暴露出的工艺短板,一机部从国內重点企业库存中协调调拨了以下关键设备。 苏联產6h82万能铣床1台,这是增强箱体类零件的键槽、平面等铣削加工能力和效率。 苏联產3a64外圆磨床1台,这是专门用於主轴、丝槓等精密轴类零件的最终磨削加工,確保核心精度。 苏联產2a55摇臂钻床1台,这是解决大型床身、箱体上多孔系加工的难题,提高效率和孔位精度。 这些设备与厂內已有的坐標鏜床等形成了高效的工序互补,构建起了一个相对完整的工具机製造工艺链条。 在技术人才支持上,jx省工业厅特批了“10个技工学校毕业生”的分配指標给“前进厂”。 这批理论基础扎实的青年技工的加入,为扩大生產提供了急需的一线技术力量。 这批支持的意义在於,国家没有简单地“输血”,而是通过提供“米”、调配“锅灶”的方式,帮助“前进厂”真正健全了“造血”功能。 这使得“前进厂”能够摆脱“等米下锅”的困境,专注於生產流程优化、工艺固化和產能爬坡,为实现c620—1车床的稳定批量生產奠定了最坚实可靠的基础。 而隨著这些设备和物资的到来,人员的报到,前进厂就要抓紧定岗定工艺,並抓紧进行技术和生產的培训。 这时就需要可以稳步加快c620—1普通车床的生產数量。 並在国家支持下,进一步把生產数量提高,为一五计划添砖加瓦。 而要真正要发展起来,陈晓克认为只是这样的规模,还是不够的。 后世c620—1普通车床生產数千台,现在前进厂月產10台二十台,一年才一二百台,根本就不足使用。 所以现在要稳定工艺,加快培养人才,逐步扩张,最终把月生產量提高到50 或者上百台。 解决国內缺乏普通削切车床的问题。 至於其他工具机,现在前进厂就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了。 先解决当下c620—1普通车床生產问题为主,其他作为技术储备,合適的时间再进行开发。 这些都距离陈晓克一开始的计划比较远,可是整体情况的变化,也使陈晓克不得不跟著变化进行调整。 有些一开始思考的问题,还是太简单理想化了一点,你想和社会要你怎么做,完全不一样。 近一年来打打停停的朝鲜战场,最终在7月也终於有了结束的好消息。 消息通过广播和报纸,像春风一样迅速传遍了南昌城的大街小巷:“朝鲜停战协定签字了!抗美援朝战爭胜利结束了!” 顿时,整个城市沸腾了!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们自发地涌上街头,挥舞著红旗,高呼著口號,脸上洋溢著激动和喜悦的泪水。 —— 持续了近三年的战爭阴霾终於散去,和平的日子到来了! 在“前进机械修理厂”,庆祝的气氛尤为热烈。 厂里的高音喇叭反覆播送著《人民日报》社论和胜利喜讯。 工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工具,衝出车间,在厂区的空地上欢呼、拥抱。许多老师傅,尤其是经歷过抗战和解放战爭岁月的老工人,更是热泪盈眶。 “和平了!终於和平了!可以安心搞建设了!”这是迴荡在每个人心中最强烈的声音。 陈晓克站在办公室窗口,望著窗外欢腾的人群,內心也受到了巨大的震撼和触动。 虽然他来自未来,知晓这段歷史,但亲身置身於这个歷史现场,感受到那种发自肺腑的、经过长期牺牲和期盼后终於迎来和平的狂喜,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他深深地意识到,一个真正专注於大规模经济建设的时代,即將全面开启。 果然,很快,省工业厅和市里下达了通知,要求各单位组织庆祝活动,並以此为契机,进一步鼓舞士气,全力投入到国家的“一五”计划建设中去。 前进厂里迅速组织了全厂职工庆祝大会。 主席台上,並排掛著毛主席和朱总司令的画像,以及“庆祝抗美援朝伟大胜利”、“全力投入国家工业化建设”的横幅。 作为厂长陈晓克首先讲话,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哽咽:“同志们!今天我们在这里,庆祝一个伟大的胜利!我们最可爱的人一一中国人民志愿军,用鲜血和生命,贏得了和平!他们打出了国威军威,也为我们贏得了安心搞生產、搞建设的歷史机遇!作为后方的工人,我们最好的庆祝方式是什么?就是多造机器、造好机器!用我们优质的车床、水泵,去装备千千万万个工厂和农村,去建设我们强大的工业基础,这才是对先烈们最好的告慰,对和平最坚实的保障!” 公方代表、副厂长张建军接著发言,这位老战士的情绪更为激动:“工友们!我当过兵,我知道战场的残酷!今天能站在这里和平的生產,是无数战友用牺牲换来的!我们一定要珍惜!从今天起,我们要把支援前线的劲头,全部投入到生產建设上来!我们要开展劳动竞赛,保质保量完成甚至超额完成生產任务,为国家的工业化,贡献我们“前进厂”工人的全部力量!” 接著职工代表刘师傅也发表了自己的感言,作为一个经歷过太多战乱和抗日战爭的人,他无比的激动。 国家再也不会受到外国的侵略了,这在广大人民群眾的头脑里,比什么都重要。 大会结束后,陈晓克还参加了省市的庆祝大会,至於其他的庆祝活动,他就交给了张联建军去参加。 而他也更专心加强c620—1普通车床的生產。 而抗美援朝战爭的结束,慢慢影响开始具体而深刻地显现出来。 虽然“前进厂”不直接生產军火,但战爭期间,部分生產资源和注意力难免向战时经济倾斜。 停战之后,国家得以將全部精力投入经济建设。 很快,省工业厅下达的c620—1车床、水泵、以及各种农业机械的生產任务指標,都有了显著的增长和更严格的时间要求。 和平带来了更广阔的市场和更紧迫的建设需求。 建设时期对设备的质量、可靠性、使用寿命提出了比战时更高的要求。 这促使陈晓克和技术科更加注重工艺流程的標准化、质量控制的严格化。 工人们的劳动热情被注入了新的、崇高的意义。 过去是“为抗美援朝出力”,现在是“为社会主义建设奠基”。 这种使命感,在积极宣传下,已经转化为了更自觉、更持久的劳动积极性。 张建军提议厂里进行劳动和学习竞赛,並开展得如火如茶。 而陈晓克意识到,和平环境意味著更稳定的发展预期和更长期的技术规划。 他可以更从容地布局“前进厂”的技术升级路线图,比如开始预研更复杂的万能铣床,规划更正规的技工培训体系。 战爭的结束,为他实现更宏大的技术理想,扫清了最大的外部不確定性。 总而言之,朝鲜停战的胜利,对於“前进机械修理厂”而言,不仅仅是一场值得欢庆的胜利,更是一个標誌性的转折点。 它宣告了中国从一个战时动员体制向和平建设体制的转变,將“前进厂”和整个国家的命运,更紧密地绑定在了“工业化”这个宏伟的歷史航程上。 而全厂上下,带著胜利的喜悦和和平的期盼,以更加饱满的热情和更清晰的目標,投入到了新一轮的生產高潮之中。 到了8月,隨著到达的设备,安装操作培训的进一步完成,c620—1普通车床的產量正式突破了10台。 现在一台台前进一號工具机都会被披红掛彩地运输出工厂。 而工业局特批了一辆苏联產的吉斯—150卡车给前进厂,用来运输物资和装卸工具机。 9月的按照人们的习惯,这是学生开学的时间,而今年却是前进机械技工学校毕业和新生进行开学典礼的时间。 前进厂在厂区东侧新辟出的空地上,临时搭建的主席台。 这里看著虽然简陋,却打扫得一尘不染,掛上了红色的横幅:“前进机械修理厂技工学校第一期学员毕业典礼暨第二期开学仪式”。 台下,整齐坐著两拨人:一拨是二十八名身著崭新劳动布工装、胸前別著红的青年学员,他们脸上洋溢著自豪、激动和一丝对未来的憧憬;另一拨是六十名刚入校的新学员,他们眼神中则充满了好奇、羡慕和跃跃欲试。 市工业局沈局长、街坊领导、厂领导陈晓克、张建军以及刘金生、魏长水等几位老师傅悉数在座。 全场气氛庄重而热烈。 典礼开始,沈局长首先致辞,他的声音洪亮而充满感情:“同志们!今天,我们在这里举行一个简单而隆重的仪式,庆祝一个重要的时刻!去年,我们提出要让前进厂”发挥標杆作用,为全市培养机械加工人才。今天,我看到第一批28颗种子,已经破土而出,茁壮成长起来了!这证明我们的路子走对了!你们这28位同志,经过十个月的刻苦学习和实践,掌握了机械加工的基础技能,通过了严格的考核,今天,你们就要毕业了!你们是咱们nc市自己培养出来的第一代產业技术工人,是工业建设的宝贵財富!我代表工业厅,向你们表示最热烈的祝贺!”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接著,陈晓克作为校长,宣读了毕业决定和分配方案:“经考核,王大柱等28名学员,在学习期间,刻苦钻研,掌握了识图、车工、钳工基本操作、公差配合、金属材料等基础理论与技能,实习產品合格率达標,准予毕业!由省工业厅统一颁发《技工学校毕业证书》!” “根据建设需要,28名毕业学员中,15名学员將分配至本市新建农机修造厂、五金厂等兄弟单位,作为技术骨干!其余13名优秀学员,將留在我们前进厂”,充实到各生產车间!” 这个分配方案引起了小小的骚动。留下的学员喜形於色,即將奔赴新岗位的学员则既有不舍,也感到了肩负的责任。 学员代表王大柱上台发言,他原本就是工厂的学徒工,现在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但感情真挚:“感谢厂领导!感谢刘师傅、魏师傅!感谢学校!我——我以前就是个搬铁块的学徒,啥也不懂。这十个月,我学会了看图纸,会开车床干活儿了,知道了啥叫精度!我一定把学到的本事,用到建设上,绝不辜负组织的培养!” 他的发言代表了所有学员的心声。 隨后,进行了庄严的颁发毕业证书仪式。沈局长、陈晓克等人亲自將鲜红的证书递到每一位学员手中,並握手勉励。 这薄薄的一纸证书,承载著他们十个月汗水的结晶和未来沉甸甸的责任。 简单的毕业典礼后,紧接著是第二期60名学员的开学动员。 陈晓克面对台下数量翻倍的新面孔,语气沉稳而充满期望:“新学员们!你们看到了,你们的师兄师姐们已经学成毕业,即將奔赴建设岗位。现在,接力棒交到了你们手上!你们这一期,人数更多,责任也更重!国家建设需要更多的技术工人!希望你们以师兄们为榜样,发扬钻、精、实”的学风,不怕苦、不怕累,勤学苦练,儘快掌握真本领!前进厂”和所有的老师傅,將毫无保留地把手艺传授给你们!未来,靠你们去创造!” 他的话语点燃了新学员的热情,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仪式结束后,留下的13名毕业生立刻被各车间主任“认领”走,投入到紧张的生產中。 而新学员则在老师傅的带领下,开始了第一堂基础课。 陈晓克和沈局长站在车间门口,看著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 沈局长感慨道:“晓克啊,你们这个技工学校,办得好!这才是造血”啊!不仅解决了厂里自身的人才需求,还为全市输送了技术力量,这才是標杆企业该有的担当!” 陈晓克摇摇头:“局长,这还不是在你的支持下才取得的成绩吗?” “你呀!省厅对於你们上个月完成10台c620—1普通车床的生產非常满意,希望你们能再接再厉,到年底突破20台,咱们也好继续给中央报喜。” “我们努力完成。” “有你这句话就好了。” “技工学校你还有什么想法?” “我想隨著厂里產品越来越复杂,对技工的要求也会越来越高。我们计划在初级班的基础上,明年开始筹办中级技术班,培养能独立解决复杂工艺问题的骨干技工。” “好!有远见!局里全力支持!”沈局长用力拍了拍陈晓克的肩膀。 “那就需要局里帮我们在附近寻找一处建立一个学校。” “在工厂里不行吗?” “他们还是需要半工半读,读书的时候最好还是要安静一些。” “行,我安排行政科帮你找一下,实在不行,就在附近新建一所学校,我考虑今后这方面的人才需求並不会少。” “这样最好,还可以增加一些机电等相关专业,把学校培养人才的范围进一步扩大。” “你这个注意好,今后国家要全力建设,需要的人才会非常多,我们要提前准备好。” 第一期学员的毕业,標誌著“前进厂”不仅是一个生產单位,更成功转型为一个人才培养和输出的摇篮。 它为新中国的工业化进程,默默地、却又极其重要地,夯实著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一环一技术工人队伍的建设。而这支不断壮大的、掌握著现代工业技能的青年工人队伍,正是“前进厂”乃至整个国家工业未来发展的最坚实希望所在。 第81章 女工和生铁 第81章 女工和生铁 继续扩大招生以及更多的培养机械加工人才,这本来是好事。 可是前进厂在招工和办学中,都只招收男员工的问题,却引起了一些人的反应。 市妇联许主任在一次市里会议上,找到刚散会要离开的“前进厂”公方代表张建军。 非常热情地攀谈了几句,许主任就对张建军道,“你们前进厂怎么不支持妇女工作呀!” 这个大帽子扣过来张建军一时有些懵了,想不明白前进厂怎么不支持妇女工作了。 党和政府都是非常支持妇女工作,而他张建军作为一个老党员如何不知道妇女工作的重要性。 “没有呀!”张建军想了一下,似乎没有不支持妇女工作。 “那么张厂长,现在全国都在號召妇女同志投身国家建设,咱们nc也不能落后!你们前进厂”是全市的標杆,可厂里清一色都是男同志,这可不完全啊! 希望你们能带个头,率先招收一批女工,给全市的厂子做个表率!” 张建军这么一听,知道之前的话是这位许主任在炸他。 他也不生气,只是这种妇女来厂工作的事,他不能隨便说,毕竟招工的工作,需要经过陈晓克的同意。 他是个稳重的人,他没有立刻打包票,而是诚恳地回答:“主任,您的意见非常重要,我们坚决拥护。不过厂里都是车、钳、铣、刨这些重活儿、技术活儿,女同志进来,岗位怎么安排,待遇怎么定,都得仔细研究。这个情况我回去一定向厂里郑重传达,儘快给妇联一个答覆。” “好,我等你们的消息,要儘快给我们,要不然我可去你们厂子里坐坐了。” “我们隨时欢迎许主任来工厂视察。” 回到厂里,张建军立刻向陈晓克和传达了市委和妇联的號召。 陈晓克对於妇女来工厂工作倒是没有反对。 后世不管什么样的工厂,女性参加参与都是少不了的。 虽然机械加工行业內女性在一线工作的人数比较少,但是在技术,后勤,办公等方面,女性员工数量並不低。 重工业部门不太適合女性工作,但大家也没有绝对的去拒绝女性参与工作。 只是因为劳动强度,体力和技术特点限制住了一些女性的广泛参与。 但他不能以后世的视角来看待现在的问题。 他记著国家在这段时间號召男女平等,女性参加工作这一点他是不能违背国家的大政方针政策的。 再说男女平等,首先是在男女在劳动机会上的平等,国家要给予女性更多的劳动机会,儘可能的让女性可以参与到社会的劳动生產中,从而带来事实上的平等,而不是后世那样的女权主义。 她们只想要权利、要利益而不想付出的劳动。 但他又不得不考虑现在社会的风气以及工厂內部对妇女参加工作的態度。这就需要做到一定的民主,需要跟厂里的几位老师傅进行商量,看看他们的態度。 如果不行,適当的进行疏导解释,要知道女性参加工作是未来的大势所趋,前进厂不能在这方面拖国家的后腿。 “我同意妇女同志来工厂工作,但是工厂內如何工作还要听听大家的意见。”毕竟日常大家要互相接触,也需要听听大家的意见。 工作休息时,陈晓克把几位老师傅和工厂各部门干部召集起来,说了一下这个问题。 刘师傅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妇女进机械厂?这——车床铣床几十斤的卡盘工件,她们哪搬得动?再说车间里油污邋遢的——” 刘师傅没有反对妇女来前进厂工作,只是感觉这不適合。 说起来前进厂大都是普通市民或者这一代人才从农村来到城市的劳动人民,对於妇女外出工作,根本就不会抵制。 农村妇女也是干活的,城市里妇女打工也是非常正常。 许多不工作不是不想工作,而是孩子老人多,需要照顾,没有办法外出工作。 魏师傅也推了推眼镜,比较谨慎:“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要安排得当。一线重体力岗位確实不適合,但有些精细活,比如质检、看图纸、管理工具库房,女人心细,说不定比毛头小子强。” 罗文昌也提议,“后勤上可以增加一些,眼看新厂房和宿舍要建设起来,未来咱们人员还得扩大,是需要增加一些人手的。” 其他人也提了一些意见,也没有人反对,就是怕妇女过来不专业影响了工作。 陈晓克认真地听著,他来自现代,更清楚女性在工业领域所能发挥的巨大潜力。 他思考片刻,表態道:“刘师傅的顾虑是实际的,魏师傅的想法很有见地。 市委的號召,我们前进厂”作为標杆,理应积极响应。这不仅仅是政治任务,也是我们厂完善人员结构、发掘人才的好机会。” 他条理清晰地分析道:“妇女同志有很多优势:耐心细致、坐得住、责任心强。这些特质非常適合一些岗位: 在加工小型、精密的零件,需要极高的专注和细心。 描图、製图,需要极大的耐心和严谨。 用量具检测零件尺寸,需要一丝不苟。 管理工具、图纸、资料,需要条理清晰。 后勤、食堂、厂办等这些岗位同样重要,女同志更能发挥优势。” 他话锋一转,提到关键:“但是,要胜任这些工作,光有热情不够,必须要有文化基础或专业技能。特別是技术岗位,不是有力气就行的。我的意见是:我们厂可以开大门招收女工,但有两个前提: 一、优先招收有初中以上文化程度、愿意学习技术的女青年。 二、市妇联和相关部门要协助我们做好动员和初步筛选,確保送来的人有培养潜力。 进厂后,她们必须和男工一样,从学徒做起,参加厂办技校的培训,通过考核才能上岗。我们绝不降低技术和安全標准。” 张建军听了,非常赞同:“晓克经理考虑得周全!既响应了號召,又坚持了咱们厂的技术要求。我看这个方案好!我这就去回復市委和妇联,把我们的条件和想法说清楚。” 方案报上去后,市委和妇联高度重视,认为“前进厂”的方案实事求是,具有可操作性,决定將其作为一个典范来推动。 很快,在妇联的动员下,第一批十余名具有初中毕业文化程度、身体健康的年轻女青年被推荐到了“前进厂”。她们怀著建设新中国的热情和一丝忐忑,走进了这个充满机油味和机器轰鸣声的、曾经完全属於男性的世界。 陈晓克和张建军为她们举行了简短的欢迎会,並安排了专门的师傅负责带徒,强调要一视同仁,严格教导,同时也要关心她们的生活。 这些女工被分散安排到质检组、技术科、工具库房等岗位进行见习,同时全部参加夜校的文化技术补习。 事实证明,陈晓克的判断是正確的。 女工们在需要细心和耐心的岗位上,很快展现了优势。 质检组的女工检查零件更加一丝不苟;技术科的描图员,在学习初步的绘图技巧后,绘製的图纸清晰整洁;工具库房的管理变得井井有条。 而且她们的学习劲头也感染了男工,厂里的学习氛围更加浓厚。 而多了一些女工,工厂里也就少了一些大喊大叫。 一些年轻工人也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了。 当然,过程並非一帆风顺,开始时也有不適应和质疑的声音。 但在厂里明確的政策支持和老师傅的耐心指导下,这批女工逐渐站稳了脚跟,用实际表现贏得了尊重。 秋高气爽,萍钢厂区內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经过近半年的技术攻关和生產整顿,这座小厂老厂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活力o 最显著的变化来自於那座经过技术改造的13立方米小高炉。 炉火正旺,出铁口打开时,金红色的铁水奔涌而出,不再是过去那种时断时续、色泽暗淡且夹杂大量渣滓的状態,而是流量稳定、炽亮夺目的铁流。 铁水注入砂型,冷却后敲开,露出的生铁锭表面光滑,断口呈细致的灰白色。 有经验的老炉前工拿起小锤,敲击新出的一锭生铁,侧耳倾听其声。“声音清脆,带钢音!”他脸上露出惊喜,又仔细查看断口,“结晶细密,顏色对头! 是好铁!” 总工程师高凌云早已守在现场,他亲自拿起几块不同炉次的铁锭,反覆对比掂量,观察其色泽和断口,並用简易的卡尺和放大镜仔细观察。 最后,他拿起一把粗銼刀,在铁锭边缘用力銼削,感受其硬度和材质均匀度o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次出的铁,质感完全不同了!他强压住內心的激动,对身边也有些焦急的厂长吴锡章说:“厂长!凭经验看,这次铁的成色,比过去强了不止一星半点!硫、磷怕是真降下来了!” 硫磷可是钢铁行业的大害,不能控制好硫磷,生產出来的生铁,就没有办法用於铸造、炼钢。 如果太差,就算是打制普通的农具,铁匠们也不愿意要。 为了进一步验证,他们採用了当时最直接也最可靠的土办法—试铸和试锻。 试铸就是他们將新铁水浇注了几个结构稍复杂的小型壳体和铸件。 冷却后,老师傅仔细敲打检查。“好!”老师傅兴奋地报告,“吴厂长,高工!铸件表面光洁,没有过去那种蜂窝”麻点,清砂后也没看见明显的裂纹。” 因为硫高导致的气孔,,而磷高导致的冷脆试锻是他们又將一块铁锭送到煤矿的锻工车间,加热后由经验丰富的铁匠进行锻打,製作一把重型扳手。锻打过程中,铁匠就感觉到了不同:“这铁绵软”多了!延展性好,不像以前那么倔”,一打就裂!”锻打成型的扳手,经过淬火处理后,进行扭力测试,没有发生断裂! 一系列直观的、基於实践经验的测试结果,让高凌云心中有了十足的把握。 他快步走到厂长办公室:“厂长!综合判断,我们成功了!虽然没法精確到数字,但根据断口、铸造和锻打的表现,可以断定,硫含量肯定大幅下降,铸件气孔基本消失就是明证。磷含量也有效控制了,锻打不开裂,韧性明显改善。 硅、锰含量通过配料控制,应该也达到了预期范围。” 萍钢没有化验室,只能通过这样的办法確定生铁的质量。 他总结道:“厂长,这不再是只能用来打锄头、铸铁锅的土铁”了!这绝对是能用於机械製造的“铸造生铁”!” 吴锡章厂长听著高凌云有理有据、结合实践的分析,再看著送来的完好铸件和锻件,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好!太好了!高工,你们辛苦了!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高凌云也高兴,感觉这一下没有辜负陈晓克不断给他打电话,或者邮寄炼铁的技术资料。 “厂长,过去咱们出的生铁,硫磷含量高,性能脆硬,强度低,只能给农村的铁匠铺用来锻打简单的农具,或者铸造对强度要求不高的日常铁锅、炉具。稍微复杂一点的铸件就容易开裂,根本不能用於机械製造。” 他指著新出来的生铁,语气充满了自豪:“现在不同了!我们把硫、磷这两个最有害的元素控制住了!这意味著铁水充型能力强,能铸造出形状复杂、薄壁的零件。铸件不易產生热裂和冷脆,能够承受一定的载荷和衝击,便於机械加工。 现在咱们萍钢的铁,完全可以作为铸造生铁”,提供给机械厂,特別是前进机械厂用於铸造工具机的床身、箱体、皮带轮、水泵外壳等基础结构件!这是质的飞跃啊!咱们的生铁也能安装到发往全国各地的工具机上了。” “这太好了,经过大半年的努力,咱们也终於可以向省厅报喜了。”吴锡章感觉压力一下都没有了,心情大畅。 萍钢这一成绩的取得,离不开陈晓克不断的指点,更离不开萍钢技术人员和工人们持之以恆的探索和实践。 从严格筛选入炉矿石,儘量使用良山铁矿的优质低硫矿,並对焦炭的含硫量提出了更高要求。 到严格执行高风温、全风量操作,確保炉缸活跃,强化了炉內脱硫反应。萍钢摸索出了高硷度炉渣操作的好办法,有效吸附铁水中的硫。 在不断生產中,制定了严格的操作规程和炉前快速分析制度,做到及时调整,稳定控制。 消息传到省工业厅,江厅长大喜过望,亲自打电话向吴锡章和高凌云表示祝贺:“老吴!凌云同志!你们为全省立了大功!这下子,咱们省机械行业的口粮”问题,算是解决了一大半!” 很快,“萍乡钢铁厂成功產出优质铸造生铁”的消息不脛而走。南昌、九江、景德镇等地的机械厂、农机厂纷纷派人前来洽谈採购。 过去需要从外省高价调运的铸造生铁,现在本省就能稳定供应,而且质量上乘! 吴锡章和高凌云没有满足於此。在厂务会上,他们提出了更宏伟的目標。 “当前,我们的目標是月產优质铸造生铁稳定在500吨以上,全力保障本省机械製造的需求!” “下一步,我们要攻关炼钢生铁的生產,为將来建设炼钢车间做准备!” “同时,新40立方米高炉的建设筹备工作要加速!我们要向万吨铁厂的目標迈进!” 这样的目標,也是切合省厅的意见,萍钢再次踏上征途。 第82章 交技术,转方向 第82章 交技术,转方向 抗美援朝的胜利,国家现在的局面一片大好,nc市的工业也进入全面发展的阶段。 沈局长也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用在了各种新工厂的建立和发展上面。 他刚从外面风尘僕僕地回来,办公室主任就递交给他一份文件。 他坐下喝了杯水,再看起来,就感觉有些挠头。 这使得他手指轻轻敲打著桌面,眉头微锁。 这是省工业厅转来的文件,內容是国家第一机械工业部二局的指示:为加速全国工具机工业布局,要求以“前进机械修理厂”的c620—1车床技术资料为蓝本,儘快组织技术扩散,培养更多生產点。 指示很明確,但沈局长心里清楚,这事操作起来有难度。“前进厂”眼下还是私营企业,c620—1的技术是他们的核心资產和“饭碗”。用行政命令强行要求上交,於理於法都不合,更会挫伤陈晓克和老师傅们的积极性。 必须说服,而且要说服得漂亮。 他沉思片刻,首先让秘书请来了厂里的公方代表、副厂长张建军。 “建军同志,坐。”沈局长给张建军倒了杯茶,开门见山地把部里的指示和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部里的要求是从全局出发,完全正確。但咱们得讲究方法。你是厂里的公方代表,和老陈、老师傅们相处得也好,你先琢磨琢磨,这事儿厂里內部,特別是晓克同志和几位老师傅,可能会有什么想法?工作该怎么开展?” 张建军认真听完,沉吟了一下,说道:“局长,您的顾虑很对。技术上交,老师傅们,尤其是刘师傅、魏师傅他们,心里有点想法是难免的。这技术是他们带著大伙儿一点一滴摸索出来的,就像自己的孩子。一下子要交给全国,感情上可能转不过弯,也可能会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他话锋一转,继续分析:“不过,晓克经理那边,我觉得问题不大。我了解他,他的眼光和胸怀,不止在前进厂”这一亩三分地上。他常说要为国家工业打基础,关键是做好老师傅们的工作。我看,这事不能硬来,得讲清道理,更要安排好后续,让大伙儿看到,技术交出去,不是厂子的损失,而是更大的机遇。” 张建军给出他的建议。 陈晓克算是他认识人非常特別是的人,说他的资本家吧!他就根本就没打算把前进厂的利润装到自己怀里。 財务虽然他不管,但是也知道前进厂的利润很多都用在的职工身上。 原本只是管一顿午饭,现在晚饭也都管了。 许多青年职工,也愿意加会班,吃了饭再回家。 还有就是对职工的定岗。 虽然这是他提出来的,可是陈晓克听从建议后,就给职工增加了定岗奖金。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读好书上 101 看书网,?????????s??.???超省心 】 虽然看看前进厂的工厂收入不高,但是把这些加起来,却多出来快一半了。 特別是对於愿意学习愿意进步的职工,工资增长是非常快的。 而陈晓克自己还是那个样子。 在市內的资本家圈里都是一个非常明显的异类。 沈局长点点头:“你和我想一块去了。那你看,我们先找晓克同志谈,把部里的意图和我们的想法跟他交个底?” “我同意。”张建军肯定地说,“先和晓克经理统一思想,然后我们俩一起,再做老师傅们的工作,这样更稳妥。” 第二天,沈局长將陈晓克请到了办公室。 没有绕弯子,沈局长直接传达了部里的指示,並坦诚地说明了必须“协商解决”的原则以及自己的顾虑。 出乎沈局长的意料,陈晓克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脸上反而露出了欣慰和赞同的笑容:“局长,这是大好事啊!我完全赞成,坚决支持部里的决定!” 陈晓克对於这一点没有一点反对,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正確选择。 他来这里也就是抱著这种的情怀来的,现在有更多的工具机厂可以生產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语气诚恳地继续说道:“我们当初攻关c620—1,不就是为了打破封锁,让咱们中国自己能造工具机吗?现在既然成功了,就应该儘快推广开来,让更多的工厂能生產,这样才能更快地装备全国的工业建设。技术捂在手里,是死水;分享出去,才能成为活泉,滋养整个工业体系。我们前进厂”能成为这颗种子,这是我们的光荣!” 沈局长和张建军对视一眼,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同时也对陈晓克的格局深感敬佩。 陈晓克接著说道:“至於刘师傅、魏师傅他们,我能理解他们的感情。这事我来牵头做工作。关键是我们要让老师傅们明白两点:第一,这不是抢饭碗”,而是做大蛋糕”,全国市场大了,对我们只有好处;第二,技术扩散后,我们前进厂”不能停步,要向著更高端、更精密的工具机进军,这更需要老师傅们发挥核心作用。” 听著陈晓克这种觉悟,沈局长都感觉要不是他的“来歷”有些问题,他都想把陈晓克吸收入组织里了。 统一思想后,陈晓克和张建军回到厂里,立即召开了核心骨干会议。 参加会议的有刘金生、魏长水、邹永根三位老师傅以及技术科、生產科的负责人。 陈晓克首先宣布了部里的决定和厂里的態度。 果然,刘师傅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闷声道:“经理,这————这可是咱们厂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啊!就这么白白交出去?” 魏师傅也推了推眼镜,沉默不语,显然心有顾虑。 陈晓克没有直接反驳,而是耐心地引导大家从更大格局思考问题:“刘师傅,魏师傅,各位同志,大家的心情我理解。但大家想想,咱们造出前进一號”,最开心的是什么时候?” 他自问自答:“是看到它被运往各地的农机厂、修理厂,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候!如果只有咱们一家能生產,全国那么多厂子等著设备,咱们生產得过来吗? 只有让更多的兄弟厂都学会生產,国家的工业基础才能快速夯实!这比咱们一家厂多赚些钱,意义要大得多!” 张建军也適时补充:“老师傅们,部里和局里都承诺,技术推广后,前进厂”作为技术源头,地位会更加突出。將来部里安排新技术试点、分配稀缺资源,肯定会优先考虑我们。这不是损失,是责任加重了,舞台也更大了!” 陈晓克最后拋出了未来的蓝图,点燃了大家的斗志:“更重要的是,技术交出去,不是让我们閒著!普通车床的需求量短时间不会消失,而这也正好逼著我们向前看!我和张代表、沈局长初步议了议,咱们下一步的目標,不是继续跟人抢普通车床的饭,而是要进一步开发车床,提供更多更好的工具机” 这番话,说得几位老师傅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刘师傅一拍大腿:“经理,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透亮了!是啊,老守著c620有啥出息!还有那么多的工具机可以干呢!” 魏师傅也露出了笑容:“要是真的能干出更多的工具机,咱们厂子还能扩大,我赞成!” 思想工作顺利做通。 看著陈晓克和前进厂这样的表现,也让沈局长长舒了一口气。 果然陈晓克还是懂服从大局的安排,更是愿意配合党和政府的政策。 因为前进厂的私营工厂,要是不愿意交技术资料以及协助一机部扩散技术,他们也不能强硬命令。 现在全厂上下统一认识:上交技术,是国家任务,更是“前进厂”自我超越的新起点。 不久,一部二局派出的技术工作组抵达南昌。 工作组由一位经验丰富的副局长带队,阵容强大,包括了部属设计院的高级工程师和几位来自瀋阳、上海、天津、济南等地老牌工具机厂的技术专家。 工作组的目的非常明確:系统总结、提取“前进厂”在仿製、改良c620—1车床过程中形成的全套技术资料,包括图纸、工艺卡、工装夹具设计、检验標准等,並將其作为“母版”,向全国有条件的老厂进行推广,以实现中型普通车床的快速国產化布局。 —— 主要还是前进厂生產能力不足,不足以支持国內对於普通车床的需求。 歷史上瀋阳工具机厂仿製成功后,也快速向国內其他各厂扩散技术,进一步加快了国內车床的仿製速度和能力。 同时也提高了国內其他工具机厂家的技术能力,使得国內车床全面进步。 在为期一周的考察里,工作组对“前进厂”的技术管理、工艺流程和质量控制体系给予了高度评价。 那位副局长在总结会上坦诚地说:“陈厂长,各位老师傅!你们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能如此高质量地攻克c620—1,並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生產管理体系,非常了不起!部里的决定是,將你们的技术和经验作为种子”,撒向全国。希望你们能够毫无保留地支持,这也是为了国家工业化的全局利益!” 陈晓克和厂领导层毫无异议地表示了坚决支持。 这是“前进厂”为国家做出的又一重大贡献,也是歷史发展的必然。 全厂上下全力配合,將所有技术资料整理、复製,交给了工作组。 隨后,部里组织了第一期“c620—1型普通车床生產技术培训班”,学员来自全国七八家重点工具机厂。 “前进厂”成为了临时的“培训基地”,刘师傅、魏师傅等人当起了老师,向来自天南地北的同行们悉心传授经验。 培训结束后,陈晓克组织全厂核心骨干,开了一次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战略研討会。 既有为国家做出贡献的自豪,也有一丝“看家本领”被学走的失落,更有对未来的迷茫。 虽然之前陈晓克已经说明了要研发新的精密工具机,但是现在还是要把这个情况明確下来。 刘师傅抽著烟,语气实在:“技术交出去了,是好事。可咱们厂——接下来於啥?总不能老是生產c620吧?等瀋阳、上海那些大厂都干起来了,咱们这前进一號”还能卖得过人家?” 魏师傅也推了推眼镜,忧心道:“是啊,咱们地处內地,配套、物流、人才都比不过东北和沿海的大基地。拼规模、拼成本,不是长久之计。” 陈晓克静静地听著,等大家把顾虑都说完,他才缓缓开口,目光扫过眾人,眼神清澈而坚定:“几位师傅的担心,非常在理!部里把技术推广开,这是正確的国家战略。 对我们前进厂”来说,这既是挑战,更是天大的机遇!它逼著我们,必须向前看,必须闯出一条新路!” “而且大家说得对,拼规模、拼重型工具机,我们拼不过瀋阳、齐齐哈尔那些有几十年底子的重工业基地。我们的优势在哪里?” 他自问自答:“第一,我们地处华中,靠近未来的南方工业市场。国家建设不会只集中在东北,中南、西南地区的机械工业正在起步,他们更需要適合本地工厂使用的、中等规格、但精度更高、更专用的工具机!” “第二,我们厂小,但船小好掉头!我们没有大厂那么多包袱,可以更灵活地转向新技术、新產品。” “第三,我们最大的优势,是通过生產c620—1,锻链出了一支能打硬仗、精通工艺的技术队伍!这才是我们最宝贵的本钱!” 他回到桌前,声音提高了几分,拋出了核心观点:“所以,我认为,前进厂”下一步的战略方向,不应该再去和那些老大哥厂抢普通车床”的饭,而应该发挥我们的特长,瞄准一个更高的目標一精密工具机!特別是中小型精密工具机和专用工具机!” 南昌附近缺乏重工业生產能力,在这里生產大型工具机就会缺乏市场。 而精密工具机的市场却有很多。 “精密工具机?”几位老师傅都抬起了头,这个概念在当时还是非常前沿的。 “对!精密工具机!”陈晓克肯定地说,“大家想想,现在各地新建的仪器厂、钟錶厂、刀具厂、军工配套厂,他们加工的都是小零件,但对尺寸精度、光洁度的要求极高!现有的普通车床根本满足不了。这类工具机,大厂暂时还看不上,但市场需求会越来越大!这正是我们的销路。” 哪怕是后面的计划经济,前进厂也要依靠周边工厂,而中国在东南地区短时间就没有建设重工业基地,中小工具机才是前进厂发展之路。 他具体阐述道:“比如,我们可以重新启动万能工具铣,这种工具机能铣、能钻、能鏜,是工具车间和维修部门的宝贝;再比如,开发更高精度的仪表车床,或者专用於加工细长轴、精密齿轮的专用设备。这些工具机技术含量高,正好能发挥魏师傅你们在精密装配和刮研上的绝活!” 刘师傅的眼睛亮了起来:“有道理!干精密的活儿,咱们的手艺比那些光会开大工具机的更有优势!” 魏师傅也频频点头:“精密装配,確实是我们强项。” 陈晓克最后总结,语气充满鼓舞:“同志们,技术扩散不是终点,而是我们前进厂”二次创业的起点! 从前进一號”开始,我们要立志打造一个精密、专用、特色”的前进”品牌!我们要让全国都知道,论起干精、细、活”,咱们江西前进厂”是数得著的!这条路,更艰难,但也更广阔,更能体现我们的价值!” 这次会议,统一了“前进厂”领导层的思想,明確了未来发展的战略方向一从“普通”走向“精密”,从“通用”走向“专用与特色”。 会后,陈晓克回到现代,就开始思考他在现代如何配合1950时空,进行技术升级的事情。 回到现代,陈晓克没有开灯,独自坐在院子里,看著外面的星空。 村里人少,特別是年轻人的减少,使得到了夜里八九点,外面就已经趋於寂静。 只是偶尔有些村里村外的狗子,在不明所以地叫唤。 这种的环境下,陈晓克就更加放鬆了。 感觉这里没有各种压力,他能舒服地思考问题。 做出发展精密工具机的决定,不是陈晓克自己胡乱拍脑子想出来的。 时空穿越的限制,使得他只能选择小而精的项目,或者说要以更小的项目去撬动更大的歷史波动。 三轮摩托车的载重量就已经限制大型部件不可以。 而时空风险陈晓克也需要有所顾及。 但是小不代表它技术能力小,也不代表它不能產生更大的变化,更大的影响。 自从c620—1普通车床可以依託1950时空自己生產后,陈晓克明显感觉出来,这个时空给予了他更多的东西。 这种感觉说起来非常玄妙,没有明显的量化数值,但是陈晓克自己却是有一些感觉的。 对比之前的自己,最明显就是他自己学习能力增强了许多。 这一点在特別是在学习数控工具机的相关知识时,他明显感觉最明显。 因为原本过去他啃不动的知识,现在感觉变的非常简单。 要知道明显市场上数控工具机操作工的收入明显大於普车工的工资,为什么他不去干,还不是过去许多数控相关的知识他学不进去,考不下来证。 只能放弃这方面的收入,去干普车。 年少轻狂的他,为此还发誓要干普车也要干出名堂,挣的比数控车工要多。 可是现实还是狠狠的打了他的脸。 人家数控车工前期操作好,就可以让机器自己运行,一个人可以看著五六台机器同时进行加工,而他却只能盯著一台车床工作。 在生產效率上就根本没有办法跟数控车工比,这也造成了哪怕这些年他的技术有进步,但是收入上跟数控车工不是在缩小,而是在加大。 可是曾经那些对於他来说是高不可攀的知识,现在就是拿著书本对著电脑上的视频自学,也一个个地被攻克。 这时他就会发现曾经那些知识,不是自己的学习方法不对,要不就是自己的能力在不断提高。 陈晓克怀疑是两方面的原因都有。 一方面是他现在的学习態度更端正了,另一方面就是他相关能力也提高了,可以將更多的知识学习会並掌握。 这是陈晓克怀疑最多的地方。 他的学习速度太快了,接触书本知识开始学习,到在电脑上使用数控仿真软体进行大量练习。从简单零件到中级复杂零件,独立完成编程、对刀、模擬加工的全过程,他才用了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就基本已经非常熟练地掌握知识点。 这对比以前他是敢都不敢想的。 而且据他所知,一般人学习数控车床,哪怕是有底子,集中培训也要三四个月。 要是业余学习,个半年八个月都是平常事。 这个能力,他感觉要是方面上学时要有,去考个大学都可能。 还有的变化,就是他自己的相貌变化非常小,看著前几年的照片,他几乎没有变化。 而且人也更有精力和活力。 哪怕是连续干上十多天,还加班工作了,疲惫度也不高。 要放到之前早就已经废了。 但这种事情在1950时空更加明显一点,回到现代他就感觉差了许多。 他就怀疑他对1950时空的影响力更大,而对现代非常小,可以算是忽略不计的人。 这恐怕就是符老说的,1950时空对亢的反馈。 所以要利用现代的能力,最好还是想办法支援过去更有科技,更能產生变化的东西。 同时这对陈晓克在现代也是有影响的。 亢的目的不只是挣钱,还有就是也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工是如何扩大呢? 自然还是高精尖的技术能力了。 现在看来这条路,似乎还看不到头,但是目標应该先明確下来。 思路已经確定,但陈晓克还是需要把思路明確下来。 也就是定下执行的步骤。 这就需要他找到合適发展路径和阶段性的目標。 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亢专注的脸上。 屏幕上不是工具机图个,而是打开的瀏览器窗口。 他轻敲键盘,调阅著一段亢不熟悉的“歷史”。 “瀋阳第一工具机厂,1955年仿製成功c620—1后,迅规模化,成为共和国工具机工业的长子”。但其產品线长期集中於普通车床、臥式鏜铣床等通用设备,在计划经济时代是庞然大物,但在市场化改革后,面临低端產能过剩、高端突破艰难的烟境————” 这段来自后蛛总结的文字,让亢清晰地看到了一条看似辉煌实则充满陷阱的道路——单纯追乐规模和通用性,最终会陷入红海竞爭。 他转而向ai工具输入了更具体的问题:“分析1950—1960年代,中国精密仪器、航空仪表、军工电子行业对中小型精密加工设备的需乐缺口。” ai生成的分析报告迅业列出要亨:“需乐迫切,主要依赖东德、瑞士进口; 国內基础近乎空白;技术门槛集中於微米级主轴精度、稳定传动和精密测量————” 关键决策:不做“沈一”,要做“精特专” 合上电脑,陈晓克变在椅背上,目光穿透黑暗,仿佛看到了未来几十年的工业格局。结论在亢心中无比清晰:“前进厂绝不能走瀋阳厂的老路。” 不是沈一厂的路不对,而是在那个波澜壮阔的时代,国家既需要沈一这样的“巨人”来支撑体系,也同样需要,甚至更急需能在特定领三做到极致的“尖兵”。 前进厂规模小、负担轻,正適合扮演后一个角色。 亢的思路直接跳过了“要不要做”的犹豫,进入了“怎么做”的实质规划: 目標產品锚定在cg6125b高精度车床上。 为什么是它?亢在现代的资料库里见过它。 它体积適中,精度正好卡在普通车床和超精密工具机之间那个最关键、最广阔的市场空白亨上。 它是仪器仪表、刀具模具、科研单位的“梦中情机”,技术难度虽高,但以他所能整合的资源,跳一跳,够得著。 cg6125b高精度车床的核心技术路径清晰。 主轴系统是命门,其核心在於p5级精密轴承和精准的装配工艺。 轴承,1955年的中国解决不了,但亢有办法。 装配工艺,正是魏师並亢们这批顶尖工匠能够发挥极限的舞台。 而且亢也能够达到。 虽然需要槓桿千分尺、光学比较仪,这些在50年代属於高端,但並非无法获取,上以通过工业艘道爭取,或由亢“想办法”。 製造组装虽然一间怪温装配车间,但这在现有条件下完全工以实现。 而亢计划技术负责搞到核心轴承样品和关键图个;厂里负责由魏师並牵头,训练出一支能达到微米级装配精度的“尖刀班”,同时把怪温车间建起来。 接下来样机攻关,再集中全厂之力,不计成本地“攒”出第一台样机。 过程就是最好的培训,目標是掌握全套精密製造概程。 实现小批量生產,专攻精密製造领三。 目標短期不是產量,而是让“前进”牌成为“高精度”和“⊥变”的代名昨o 想到这里,陈晓克亨开文档,开始书写《前进机械修理厂向精密化、专业化转型战略规划》 第83章 提升练习车间,修摩托 第83章 提升练习车间,修摩托 第二天一早,陈晓克的老手机响起,来电显示是“练习车间—李经理”。 陈晓克刚完成洗漱,准备去练习车间练习,现在一看电话,感觉应该有大事,就赶紧接起电话。 “喂,李经理您好。” “陈先生啊,打扰了。”李经理的声音带著些歉意和公事公办的口吻,“跟您说个事,咱们这个练习车间啊,接下来五天要进行设备维护和升级改造,暂时不能对您开放了。您的练习需要暂停一下,下周三再恢復,您看可以吗?” 陈晓克愣了一下,心里有些疑惑。 练习车间虽然设备旧,但一直运转正常,怎么突然要升级改造?而且一停就是五天。 难道符老要收回去? 心里这么想著,但陈晓克没有表达出来,而是:“哦,好的,没问题。谢谢您通知。”他嘴上应著,心里却画了个问號。 掛了电话,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想了想便直接拨通了赵师傅的电话。 赵师傅名义上是他的私人教练,但这两三年下来,已经算是陈晓克的师傅了,有些事情陈晓克感觉能够跟他说。 “赵师傅,我刚接到李经理通知,说车间要停五天升级设备?这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赵师傅呵呵一笑,语气带著瞭然和一丝兴奋:“晓克,我正想找你呢。这事啊,是我向老李提的。跟你直说吧,按你现在的进步速度,车间里那几台老掉牙的普车、破铣床,已经不够你练的了!” 不等陈晓克反应,赵师傅继续滔滔不绝:“我琢磨了个设备升级方案,刚递给老李。核心是添一台二手的数控教学车床,让你开始接触编程和自动化加工,儘快把中级数控车工的证考下来。另外,再把那台摇臂钻换成精度更高的,添一台小型万能工具磨床,再加一套完整的精密测量平台,也就是带大理石平板、方箱、槓桿表等。这样下来,车、铣、钻、磨、测,全流程都能给你安排上更贴近现在工厂实际要求的、更高精度的训练项目!” 陈晓克听著赵师傅报出的设备清单,心里有些吃惊。 他虽然感觉自己最近在赵师傅的调教下技术进步不小,特別是手感和精度控制方面,但自觉远没到需要专门升级设备来匹配的程度。 “赵师傅,这————太破费了吧?我觉得用现在的设备再练一段时间也挺好—— ——”陈晓克下意识地担心费用问题。 他知道这些设备哪怕是二手的,一套下来也不是小数目,估计得要二三十万。 如果加上改造费用,还更多。 他一直觉得符老资助他学技术、用练习车间已经人情很大了,再让对方为超前”的设备升级掏钱,实在过意不去。 赵师傅听出了他的顾虑,语气认真起来:“晓克,你的天赋和努力我看在眼里。现在的设备確实会限制你下一步的提升。这事我跟老李会推动,你就別管了,安心等著用新设备吧!” 掛了电话,陈晓克心里五味杂陈。 他感激赵师傅的赏识和用心,但更深的是一种不愿亏欠更多的压力。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让符老再投入一大笔钱。 思前想后,他决定直接给符老打个电话。 他需要知道符老的真实想法,也需要表达自己的態度。 电话接通后,陈晓克儘量委婉地说明了情况:“符老,赵师傅和李经理为了我练习,计划升级车间的设备,估计要不少钱。我实在觉得————受之有愧。您看是不是————” 符老在电话里沉默了几秒,然后爽朗地笑了起来:“我当什么事呢。这样,明天下午老地方钓鱼,见面聊。正好,我给你弄了根新钓竿,你也一起学学钓钓鱼,很有意思的。” 放下电话,陈晓克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这么大的事,人家居然不在意。 有钱是任性呀! 但是人家有钱任性那是他的问题,陈晓克却不能这么心安理得地就认为没有事,这样下来让人把自己看扁了。 所以明天陈晓克需要主动把这笔费用,已经解决。 看著手里还有一些钱,虽然不够但是可以分期付款。 总之这个情不能再欠了。 市郊垂钓园,几乎已经成了符老和陈晓克接头的地点了。 一开始陈晓克以为这就是普通的钓鱼塘,但是来的次数多了大致就明白了,这里恐怕是专门给符老准备的钓鱼点。 因为这里就没有看到其他钓鱼佬。 秋日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水面上,浮漂静静地立著,偶有微风拂过,漾起一圈圈涟漪。 陈晓克握著符老刚递给他的一支做工精致、手感极佳的碳素钓竿,心里却远不如水面平静。 此刻,坐在水边,陈晓克终於鼓起勇气:“符老,这钓竿太贵重了。还有设备的事————赵师傅增加的设备,算下来添置和改造,怎么也得二十万往上。 我————我已经欠您很多了,实在不想————” 本来是过来推辞的,现在又要拿著钓鱼竿,这算是什么事呀! 符老慢条斯理地调整著钓线,头也没回,声音平和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晓克啊,你觉得我符某人,是那种把钱看得比人还重的老糊涂吗?” 陈晓克连忙说:“不是,符老,我绝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 “觉得受之有愧,心里不踏实,对吧?”符老这才转过头,目光深邃地看著他,“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想不亏欠我,简单,两条路:一是儘快帮我找到我那失散的老伴儿,二是,来我的厂子里,实实在在给我干几年活。找人这事儿,大海捞针,急不来。那你看,第二条路怎么样?” 陈晓克愣了一下,去符老的工厂打工?这似乎————確实是一个既能提升自己、又能偿还人情的最直接办法。他几乎没有犹豫,郑重地点点头:“符老,如果您厂里需要,我愿意去!干什么都行,从学徒做起也可以!”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符老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从隨身带的旧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递了过来,“看看这个。 陈晓克疑惑地接过,抽出里面的文件。 那是一份《长期技术维护服务外包合同》。 显然符老早有准备。 甲方是符老名下那家规模不小的机械製造公司,乙方————赫然写著他的名字“陈晓克”。 他快速瀏览著关键条款:合同期限:三年。 服务內容:承担甲方指定老旧、疑难设备的应急维修与技术指导。 服务形式:甲方有需求时,乙方需在约定时间內响应,每年不超过20次。 合同总费用:人民幣六十万元整(平均每年二十万),按季度支付。 陈晓克彻底愣住了。 这哪里是打工合同?这分明是————符老变著法子,用一份有正式名目的合同,把钱名正言顺地给他!一年二十万,限次二十次,平均一次维修价值一万块?这远远超出了市场行情。 “符老,这————这不行!”陈晓克感觉手里的合同烫手,“这太————这根本不是正常的劳务合同,这明明是您————” “是什么?”符老打断他,收起笑容,神色变得严肃而认真,“晓克,你觉得我是在施捨你?你看清楚,这是技术服务外包合同”!我买的是你的技术,你的时间,还有你的急人所急”!我厂里那些老设备,关键时刻趴窝,耽误一天生產,损失可能就是几万、十几万!能快速把它们修好的人,在我眼里就值这个价!”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下来,带著一丝感慨:“我看重的,是你这个人踏实、 肯钻、有灵性,更重情义。我这份合同,买的是一个保险”,也是一个安心”。你签了它,拿著钱去升级你的练习车间,把手艺练得更精。將来真遇到我解决不了的难题,你能顶上来,我这钱就得值!这叫什么?这叫投资!投资人才,才是最有价值的投资!” 只是他说的再好,陈晓克心里还是清明的,他现在还不值这个价格。 陈晓克握著合同,手指微微颤抖。他明白,符老的话半是真心的赏识,半是给他一个台阶下。 这份合同,既保全了他的自尊,又解决了他一些困难,更將他与符老的利益更深地绑定在一起。 看著符老不容拒绝的眼神,又想到1950年代时空那边亟待突破的精密工具机计划,陈晓克深知,现代这边坚实的技术后盾是何等重要。 再说今后自己的技术,绝对还会再次提升,这个价钱也不见得符老就亏。 这一点自信陈晓克还是有的。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矫情,重重地点了点头:“符老,您的苦心,我明白了!这份情,我记下了!这合同————我签!我向您保证,一定把技术练得更硬,绝不辜负您的这份投资”!” “这就对了嘛!”符老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今天高兴,陪我钓条大的晚上下酒!设备的事,你让赵师傅直接跟我公司的设备科对接,需要什么,儘快办!” 夕阳下,一老一少的身影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陈晓克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在现代社会的根,扎得更深了。 而这份沉甸甸的合同与期待,也化作一股强大的动力,推动著他必须在两个时空里,都更快地成长起来。 可以今天符老本来打算好好教教陈晓克钓鱼。 但是第一天出手的陈晓克连连中鱼,让坐在一边的符老,只能空杆而立。 “你是第一次钓鱼?” “小时候也钓过。”陈晓克如实回答。 “那你这只能算是新手保护期。” “符老,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先钓著,公司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当看到陈晓克第5次中鱼,还是一条鰱鱅,这时符老看著陈晓克非常不规范地把鱼提出来后,他终於破防了。 商业上他可以承认已经会失败,但在钓鱼技法上,他自认也是专门学习过,不是庸手,轻易不认为自己技术不行。 可是今天他还是早来一段时间,加上跟陈晓克一起钓鱼的时间,居然一条也没有中。 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只是陈晓克也奇怪,符老刚才还说要一起吃顿饭呢! 怎么这就又有其他事情了? 陈晓克搞不懂。 第二清晨,一眼醒来,陈晓克居然发觉自己没有什么事。 昨日他在符老走了后,也离开了鱼塘。 —— 他对钓鱼又不感兴趣,而钓到的鱼他否倒回了鱼塘,他自己也不愿意坐鱼。 由於练习车间升级要停工五天,陈晓克正想著如何安排这段空档期,手机微信响了,是骑行圈里认识的朋友蒋哥发来的语音信息。 “晓克,忙不忙?有个事儿想跟你聊聊。”蒋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爽快。 “蒋哥您说,我这边刚好有空。” “是这样,我一哥们儿,叫王胖子,在城西老机车文化园开了家店,专门玩老摩托的,主打就是长江750傍子、幸福250、本田cg125这些有年头、有味道的车。他那边吧,手艺好的老师傅难找。之前合作的一个挺靠谱的工作室,老师傅家里出事回老家了,这一摊子活就搁浅了。店里积压了好几台需要大修的经典车,还有客户定製件儿的单子,王胖子急得直上火。” 蒋哥顿了顿,切入正题:“我跟他提过你,说你这人手巧,会维修老摩托车,特別是对机械有股钻劲儿。他就托我问问,你最近要是得空,能不能过去帮帮忙,接一些修復的活儿?主要是发动机大修、全车拆解翻新,还有就是他店里想拓展的手工定製件业务,利润挺不错。就当是兼职,也给你找个练手的机会,怎么样?” 蒋哥也知道陈晓克修过长江750,感觉他能顶上去。 若是平时,陈晓克肯定会犹豫,毕竟1950年代时空那边千头万绪,现代这边还要学车、练习钳工。但眼下正好有五天空閒,而且一听是修復长江750、幸福250这些充满时代印记的老车,他骨子里对机械和老摩托的兴趣一下子被勾了起来。 “蒋哥,帮忙可以,但我水平有限,就怕耽误王老板的事————”陈晓克还是习惯性地谦虚了一下。 “嗨!別担心!王胖子那人实在,知道你修过,就当去看看,交个朋友,能帮多少帮多少。怎么样,今天下午我带你过去瞅瞅?” 陈晓克想了想,確实心动,便答应下来:“好,那谢谢蒋哥引荐,下午我跟您去看看。” 下午,城西老机车文化园,“怀旧摩托工坊”。 蒋哥开著车带陈晓克来到一个由旧厂房改造的文化园区。 一家掛著復古霓虹灯招牌、门口停著几台锈跡斑斑但骨架经典的老摩托车的店铺格外显眼,就是王胖子的“怀旧摩托工坊”。 一进门,一股混合著机油、汽油、金属和旧皮革的特殊气味扑面而来。店里空间很大,装修是工业復古风,墙上掛满了老摩托车的海报和配件。 角落里,几台长江750偏三轮和幸福250的“残骸”正等待修復。一个身材微胖、穿著沾满油污工装裤、约莫四干岁左右的男人正蹲在一台拆开的发动机前发愁,他就是店主王胖子。 “胖子!人我给你带来了!”蒋哥喊了一嗓子。 王胖子抬起头,看到蒋哥和陈晓克,连忙站起身,用毛巾擦了擦手,热情地迎上来,脸上带著焦急和期待:“蒋哥来啦!这位就是陈师傅吧?哎呀,可把您盼来了!” 只是说著陈师傅,王胖子看到陈晓克还是一个年轻人,心里就有点打鼓。 只是老蒋既然把人带来了,他也不能推出去,先看看再说。 寒暄几句后,王胖子直接带著陈晓克在店里转悠,指著那几台“病號”车倒苦水:“陈师傅您看,这台长江750,发动机异响严重,估计得开箱大修;那台幸福250,车主想搞全车復古翻新,电路、油路、漆水都得弄;最头疼的是这台老本田cg125,冷车难启动,热车没劲,几个老师傅都没找准毛病。”他搓著手,眼巴巴地看著陈晓克,“不瞒您说,现在懂这些老傢伙结构、又有耐心细抠的师傅太难找了。之前合作的老师傅一走,我这店都快转不动了。” 接著,他又把陈晓克拉到工作檯前,指著一堆图纸和几个手工打磨的铝合金小零件:“这是我最近想搞的增值业务。有些老车的原厂件早就停產了,比如特定的徽標、脚踏、灯罩、排气尾段。有客户就愿意钱定製。这东西量小,开模具不划算,全靠手工一点点做,利润倒是可观,就是对製作精度和原厂味道”要求极高。” 陈晓克仔细听著,观察著那些待修的车和手工零件。 这些老摩托车的机械结构,虽然比现代电喷车简单,但更依赖於扎实的钳工基础、对机械原理的理解和精细的调试手感。 过去修他那辆摩托车还没有感觉,现在再看就能发现,维修他们再合適不过o 这恰恰是他最近在赵师傅那里刻苦训练的东西。修復它们,就像完成一件件机械艺术品,不仅需要技术,更需要耐心和情怀。 王胖子见陈晓克看得认真,趁热打铁:“陈师傅,您要是愿意帮忙,活儿您自己挑,按件计酬,或者按月结都行!特別是这手工定製件,您要是有兴趣,咱们可以深度合作,利润好商量!” 陈晓克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蹲下身,仔细查看了那台长江750的发动机接口,又拿起一个手工製作的铝合金脚踏端详了一会儿。 他抬起头,对王胖子说:“王老板,全车修復和大修,我需要点时间熟悉一下这些老车的具体结构。不过,您说的这些手工定製件,我倒是很感兴趣,可以试试看。我先从简单的件儿做起,怎么样?” 他那辆长江750发动机没有大修,也还没有太大把握。 王胖子一听,大喜过望:“太好了!陈师傅您肯出手就行!不急不急,您先熟悉!有啥需要儘管说!我这儿的工具设备您隨便用!” 从“怀旧摩托工坊”出来,蒋哥笑著问:“怎么样,晓克?有点意思吧?” 陈晓克点点头,脸上带著一丝兴奋:“確实有意亢。蒋哥,谢谢您。我觉得这活儿不仅能练手,还能接触到另一种机械修復的理念,挺有挑战的。”他心里已经盘为著,如何把赵师傅教的精密手艺,运用到这些充满復古味道的金属件製作上了。 这意外的几天假期,似乎找到了一个充满油污与情怀的落脚点。 陈晓克知道,这將是他现代生活中又一个有趣且能锤链技能的新领域。 第84章 机械美感 第84章 机械美感 现代,城西老机车文化园,“怀旧摩托工坊”。 接下来的三天,陈晓克仿佛找到了另一个“家”。 他几乎每天都泡在王胖子的“怀旧摩托工坊”里,身上那股淡淡的机油味变得比以往更浓了。 王胖子如获至宝,把积压的几台“疑难杂症”车全都指给陈晓克看。 陈晓克没有急於动手,而是像一位老中医,先进行“望闻问切”。 他尤其在那台长江750侉子旁停留最久。 看著那熟悉的水平对置双缸发动机、粗壮的传动轴和边斗的钢架结构,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 跟他的那辆一模一样。 他俯下身,耳朵贴近发动机,用手缓缓转动曲轴,仔细聆听內部的声音,又检查了化油器和分电器。 “王老板,”陈晓克直起身,语气肯定,“这台长江750,左侧缸运转声音发闷,伴有间歇性金属摩擦声。我判断不是大问题,很可能是左缸进气道有轻微堵塞导致混合气过稀,同时发电机轴承有点旷量了。先清化油器、换空滤,再检查一下发电机轴承。” 王胖子听得连连点头,陈晓克几句话就点到了要害,比他之前请的师傅判断得更具体。 对於那台老幸福250,陈晓克摸了摸锈跡斑斑的车架和油箱,说:“全车翻新没问题,但油箱內壁锈蚀是关键,必须彻底除锈並做內壁防腐涂层,否则新油进去没多久又坏了。电路最好全车重排,用现代耐高温线缆,保留原车外观但提升可靠性。” “你看著修就行,发动机內壁锈蚀太正常了,这台车在风雨里閒置了好些年“” o 老摩托,特別是特別是改开前生產的產品,虽然当时被人们热衷,可是改开后却又被人们拋弃。 相对进口產品,它们的技术已经落后太多,进入九十年代基本就慢慢被淘汰。 那时这些老摩托被人弃之如敝,更多都被用尽能力后,卖了废铁。 少部分还能以各种各样的原因留下,但也多存在於荒草丛生之间。 到了现代,他们又成为了许多人怀旧的神车。 当年想得到却不能,只能现在找一辆弥补一下当年的遗憾。 接下来陈晓克挽起袖子,真正投入了工作。 王胖子给他安排了一个独立的工作檯,工具隨便他用。 他主攻长江750,这款摩托他太熟悉了,维修起来得心应手。 他熟练地拆下化油器,用清洗剂一点点疏通各个油道和量孔:接著拆开发电机,果然发现轴承有轻微磨损,他手工用细砂纸精心修復了轴承座,换上新轴承。 装配时,他对每个螺丝的扭力都凭手感做到均匀一致。 最后点火调试时,那熟悉的、沉稳有力的“砰评”声再次响起,运转平稳丝滑,王胖子在一旁竖起了大拇指:“陈师傅,神了!这声儿正!” 一位客户的老本田cg125想要一套復古风格的铝合金脚踏,原厂件早已无处可寻。 陈晓克根据客户提供的草图,找来一块铝板,先在纸上放样,然后用锯、 銼、钻、磨,纯手工打造。 王胖子看著他专注地用銼刀一点点修整轮廓,用砂纸从粗到细打磨出镜面般的光泽,惊嘆道:“陈师傅,你这手钳工活儿,比专门做模型的还细啊!” 钳工干好了,可不是动手能力直线提升。 那台冷车难启动的cg125,陈晓克检查后发现是配气相位有轻微偏差兼化油器加速泵膜片老化。 他重新校对正时,更换了小零件,调整了混合比。第二天一早冷车测试,一脚著车,车主后来专门打电话来感谢。 工作间隙,陈晓克和王胖子、还有偶尔来串门的蒋哥,就著青茶,聊著各种老车的故事。 陈晓克对长江750的歷史、型號演变如数家珍,让王胖子这个老玩家都自愧不如。 说著这些內容,让陈晓克也想起自己曾经疯狂爱上摩托车的那些岁月。 自己一个人如何想办法搞来一台旧摩托车去山上就跑。 “晓克,真没想到你对这些老傢伙这么懂,上手这么快!你这手艺和热情,不像刚入行的,倒像玩了十几年的老炮儿!”王胖子由衷地说。 陈晓克笑了笑,擦拭著手中的工具,心里有些感慨。 他確实对摩托车有特殊的感情,尤其是这种充满机械质感的经典车型。 每一次拧紧螺丝,每一次调整间隙,都不仅仅是维修,更像是一种对话,与这些钢铁灵魂的对话,也是与自己內心那份对精密机械热爱的对话。 在这里,他暂时放下了1950年代时空的宏大计划,也放下了学习技术的压力,纯粹地享受著动手修復、让老物重获新生的乐趣。 三天时间转眼过去,几台核心的“病號”车基本恢復了健康,几件定製件的毛坯也初具雏形。 王胖子执意要付报酬,陈晓克推辞不过,最后象徵性地收了一部分,更多的是一种对彼此技术和人品的认可。 更是对大家对喜欢摩托车的认同。 “陈师傅,以后我这店就是你的据点!隨时欢迎你来!有棘手的活儿,还得请你这尊大神”!”王胖子送陈晓克出门时,紧紧握著他的手说。 陈晓克点点头:“王老板客气了,我也学到了很多。以后有空,我一定常来。” 走在回家的路上,陈晓克感到一种难得的充实和平静。 这三天的摩托车维修经歷,不仅让他巩固了钳工技能,锻链了故障诊断的思维,更让他重新確认了自己对机械最本源的热爱。 人性的复杂,在面对机械的简单时,如何不让人更加沉迷於机械。 机械的美不就是他能体现出来,复杂的纯粹吗? 这份在现代社会扎根於具体手艺的踏实感,也將成为他穿越回1950年代,面对更大工业使命时,一份宝贵的精神底蕴和力量源泉。 第六天,上午,练习车间。 陈晓克骑著摩托车,怀著几分期待和兴奋,驶入了练习车间所在的院子。 接到李经理通知设备升级完成,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赵师傅为他准备了怎样的“新装备”。 推开车间那扇熟悉的铁门,想像中的焕然一新、井然有序的场景並未出现。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愣了一下。 车间里確实多了几台“新”设备一一台看起来有七八成新的教学用数控车床,是广数980t系统,模擬软体上就是这个型號。 一台精度更高的摇臂钻床,一台小巧的万能工具磨床,以及角落里用防尘布半盖著的精密测量平台。 但这些设备都只是被简单地安置在了预定位置,地面上还散落著包装用的木箱板和塑料膜,工具也杂乱地堆在一边。 整个车间看起来更像一个刚刚卸货的仓库,而非一个可以立即投入使用的工坊。 赵师傅正背对著门口,蹲在那台数控车床旁,检查著床身导轨。 听到开门声,他回过头,脸上露出一种混合著狡黠和严肃的笑容。 “来了?正好。”赵师傅站起身,用纱擦著手上的油污,指了指满车间的设备,“东西都到了,摆这儿了。怎么样,手痒了吧?” 陈晓克点点头,有些不解:“赵师傅,这————还没调试好?” “调试?”赵师傅哈哈一笑,“咱们就是调试设备的人,所以调试就是你的活儿!从我决定给你升级设备那天起,我就没打算请厂家的人来。这些傢伙,”他拍了拍数控车床的导轨,“一路顛簸过来,天知道哪儿鬆了、哪儿磕了、精度跑哪儿去了。把它们恢復到最佳工作状態,就是你接下来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考核。” 他走到工具柜前,拿出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和一套齐全的调整工具,郑重地递给陈晓克。 “任务清单在这儿。”赵师傅翻开笔记本,上面清晰地列著: 数控教学车床:完成水平调整,检查並消除各轴丝槓反向间隙,调整主轴箱,確保主轴径向跳动≤0.005mm,试车加工一个简单阶梯轴,检验尺寸精度和光洁度。 高精度摇臂钻床:调整立柱垂直度,確保钻夹头定位精度,主轴无晃动。 万能工具磨床:调整砂轮轴动平衡,修整砂轮,確保磨头进退平稳无爬行。 精密测量平台:自行调整水平,校验平板的平面度。 “工具、量具都在这儿。图纸、说明书在那边桌上。”赵师傅的语气不容置疑,“什么时候把这些设备都调校到指哪儿打哪儿”的精度,什么时候才算你真正有资格用它们进行下一步训练。这个过程,比你照著现成的机器干活,能学到的东西多十倍!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可以问我。但前提是,你必须自己先绞尽脑汁试过所有办法!” 陈晓克接过笔记本和工具,瞬间明白了赵师傅的深意。 这不是简单的设备升级,这是一次从“操作工”向“装调维修工”跃迁的实战考核。 赵师傅不是在给他鱼,而是在教他如何造船、织网,甚至如何判断哪里有鱼。 之前修復摩托车积累的手感和诊断思路,此刻仿佛有了新的用武之地。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初次面对复杂设备的些许忐忑,眼神变得专注而坚定。 “明白了,赵师傅。我会把它们一台一台“治”好。” 他没有丝毫抱怨或畏难,反而涌起一股强烈的挑战欲。 他首先走向那台最关键也最复杂的数控车床。 他並没有急於通电开机,而是像一位老中医,先从“望闻问切”开始:仔细检查外观有无磕碰划伤,用手轻轻盘动丝槓感受是否顺畅,用水平仪初步校验床身的水平———— 车间里不再有往日的机器轰鸣,取而代之的是扳手轻微的咔嗒声、水平仪气泡移动的细微观察、以及陈晓克时而凝神思考、时而俯身操作的专注身影。 赵师傅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著。他看到陈晓克没有盲目动手,而是先做全面检查;看到他在调整水平时那份超乎寻常的耐心;看到他在遇到丝槓有轻微滯涩时,不是硬来,而是果断停下来查找原因。 赵师傅的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他知道,这块璞玉,正在用最扎实的方式,打磨著真正属於工匠的底色。 这场考核,关乎的远不止是几台设备能否运转,而是决定陈晓克能否在未来更广阔的天空中自由翱翔的关键一步。 而陈晓克,已经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这片属於他的新战场。 一连数日后,练习车间里,渐渐不再是一片狼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井然有序的运转声。 陈晓克满身汗水和油污,正进行著最后的检验。 他刚刚用那台自己亲手调校好的数控教学车床,完成了第一个试件——一个简单的阶梯轴。 当他用千分尺仔细测量完最后一个尺寸,对照图纸確认所有公差都在要求范围內,甚至优於要求时,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直起身,用纱擦著汗,看著眼前这几台恢復了“生机”的设备,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这时,赵师傅背著手,缓步走了进来,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 “都弄好了?”赵师傅问,声音平静。 “嗯,赵师傅,您验收一下。”陈晓克將试件和记录著各项调整数据的笔记本递了过去。 赵师傅接过零件,先是凭手感掂量了一下光洁度,然后拿起千分尺,一言不发地开始测量关键尺寸。他的动作不快,但极其精准老道。 测量完毕,他又走到每台设备前,用手摸了摸关键结合面,摇了摇手柄,听了听运行声音。 整个过程,车间里静得只能听到设备的余音。 陈晓克站在一旁,心情有些忐忑,像等待老师批改考卷的学生。 终於,赵师傅放下工具,目光锐利地看向陈晓克,开口了,语气没有表扬,而是直指核心:“总体而言,勉强及格。”这四个字让陈晓克心里一紧。 “这台数控车床,”赵师傅指著主轴箱,“水平调得还行,丝槓反向间隙也消掉了。但是!”他语气加重,“主轴锁紧螺母的预紧力,你凭手感估的,对不对?我告诉你,差了三成!短期精度还行,长期重切削肯定松!为什么不用扭力扳手精確控制?” 陈晓克一愣,他確实是根据经验和感觉拧紧的。 “还有这摇臂钻,”赵师傅走到钻床前,用力晃了晃悬臂,“垂直度是达標了。但导轨的镶条调整得太死!现在是准,用不了几个月磨损就加剧!调整的诀窍是紧中带松”,既要保证刚性,又要留出合理的磨损裕量,这个度”你还没掌握!” 他最后拿起那个阶梯轴试件:“尺寸是准的。但你看这个退刀槽的根部,有细微的振纹!说明你精车时的转速和进给匹配还是欠火候,刀具刃磨的角度也有细微偏差。对付教学件可以,真要干精密活,这就是废品!” 每一句批评都像一把锤子,敲在陈晓克的心上,但也精准地砸开了他技术认知上的盲区。 他意识到,自己只是做到了“形似”,距离“神至”还差得远。 “晓克啊,”赵师傅的语气缓和下来,但更加语重心长,“如果只是作为一个普通机修工,你刚才做到的程度,已经可以出师了。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看著陈晓克:“作为我赵建国的徒弟,不行!尤其是,你將来要去符总那边,面对的是厂里那些价值几百万、上千万的关键设备,可能还是国外进口的复杂傢伙!那时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你一个微小的疏忽,可能导致工厂停產几天,损失几十万!那种压力,你想像过吗?” 陈晓克神情肃然,重重地点了点头。他完全明白赵师傅的意思。 “所以,从今天起,之前的普及教育”结束了。”赵师傅斩钉截铁地说,“接下来,是针对你的高级技工强化特训”!我要你在钳工和数控两条线上,都没有短板!” 他拿出一个新的笔记本,上面已经列好了详细的计划: 第一高级钳工深度训练。 精密刮研与测量:目標达到一级平板精度的刮研与检测能力。 高精度装配与调整:重点攻关精密主轴箱、分度头、滚珠丝槓副的超精密装配与预紧力控制技术。 复杂故障诊断与修復:模擬各类设备疑难杂症,训练系统性诊断思维和非常规修復手段。 液压与气动基础:掌握基本原理和故障排除方法。 第二高级数控车工系统训练。 手工编程与宏程序:熟练掌握车削循环、螺纹加工、子程序调用,並能编写简单宏程序。 刀具与工艺优化:深入学习不同材料、不同精度要求下的刀具选择、切削参数优化、夹具设计。 精度补偿与维护:掌握利用系统参数进行反向间隙、螺距误差的补偿,以及日常维护保养规范。 “训练强度会很大,要求会极其苛刻。我会把我压箱底的东西,一点一点抠给你。”赵师傅看著陈晓克,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晓克,我教过不少徒弟,但你————你的悟性和这股钻劲,是我见过最好的。我有种感觉,只要你肯吃这份苦,將来的成就,很可能会超过我这个老师傅。” 赵师傅说的这番话,看似平淡,实际上寄託著更多的想法和期盼。 现在太难找到可以安下心来,认真学习技术的孩子了。 有时不是悟性不够,更多的还是环境不允许他们安心下来先学习技术。 只能一边挣钱一边去学。 这种情况下,许多人根本就没有能够真正塌下心认真学习几年技术。 陈晓克却明白,这不仅是严格的训练计划,更意味著赵师傅真正將他视作了“关门弟子”,寄予了传承与超越的厚望。 他没有任何犹豫,挺直了腰板,目光坚定地看著赵师傅:“师傅!我明白! 再苦再难,我也一定跟您学到底!绝不给您丟脸!” 从这一刻起,陈晓克的技能提升之路,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更高强度也更系统的阶段。 而这一切的磨礪,都是为了能在两个时空里,都真正扛起那份沉甸甸的责任。 而赵师傅的倾囊相授,將成为他穿越之旅中最坚实的后盾之一。 第85章 逐步攀越 第85章 逐步攀越 赵师傅的“高级技工强化特训”强度极大,內容涵盖了从微米级刮研到复杂装配工艺,从手工编程到精度补偿的方方面面。 陈晓克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著这些宝贵的知识和技能。 而在这高强度的训练中,他並没有忘记1950年代时空那个更宏大的目標研製高精度车床。 他將特训与目標紧密结合起来,开始了一项秘密的“並行工程”:利用现代的条件,尝试仿製cg6125b高精度车床最核心的部件,同时搜集一切可用的现存资源。 这也就是他考虑到的两条腿走路的办法。 第一条腿:核心部件的“极限试製”。 在赵师傅的默许和关键点拨下,陈晓克將工坊里那几台刚刚调校好的设备,当成了自己的“实验车间”。 他的目標非常明確:攻克cg6125b的“心臟”——高精度主轴系统。 主轴本体的加工,材料上他向李经理申请,搞来了一小段优质的渗氮钢,这是製造精密主轴的理想材料。 他在数控车床上完成了主轴毛坏的粗车和精车外形。然后,委託符老公司的热处理车间,进行了深层渗氮处理,以获得极高的表面硬度和耐磨性,同时保证芯部的韧性。 渗氮后主轴变形极小,但关键尺寸和锥孔仍需磨削。 工坊没有外圆磨床,这是他面临的第一个大难题。 陈晓克和赵师傅一起,想出了一个“土法上马”的方案:利用那台万能工具磨床,配上高精度磨头和高標號砂轮,以极高的耐心和技巧,手动一点点地磨削主轴的关键配合面和外圆!这个过程极其考验手感,进展缓慢,但每一步都在向目標靠近。 这让陈晓克明白,赵师傅说的话,“咱们钳工的手要比机器要更加可靠。” 这是要相信自己依靠双手就能完成任何加工。 轴承座的精密加工过程中,主轴箱体的轴承座孔,要求极高的圆度、圆柱度和前后孔的同轴度。 陈晓克在赵师傅的指导下,使用高精度鏜床,配合反覆的测量和微调,艰难地尝试达到图纸要求的公差。 这个过程,与其说是“生產”,不如说是一次“极限条件下的工艺验证” 他必须先在现代试验出来合理的路径,再去1950时空进行复製。 如果在现代都不能复製出来,那么到了1950时空那边就会极其困难。 因为在1950年代的条件下,不可能有现代化的数控磨床和坐標床。 他必须探索,在缺乏高精设备的情况下,如何依靠高超的钳工手艺和简陋的工具机,通过“蚂蚁啃骨头”的方式,逼近所需的精度。 每一次尝试,无论成功与否,他都会详细记录下工艺参数、遇到的问题和解决的思路。 这些记录,將成为穿越后指导老师傅们攻关的宝贵“攻略”。 第二条腿就是搜寻“现存遗產”。 与此同时,完全从零开始试製核心部件,尤其是p5级以上的超精密角接触球轴承,在1950年代是几乎不可能短期完成的任务。 必须要有“外援”。 他充分利用现代的信息优势,开始了广泛的搜寻,现成的產品。 特別是老旧的主轴系统。 他在各大机械论坛、二手设备网站、甚至是一些库存积压物资的信息平台上,反覆搜索关键词:“cg6125b主轴总成”、“老工具机精密轴承”、“库存p5级轴承”。 他又拜託周哥等朋友留意。 而自己一有空閒,他就骑著摩托车,穿梭於城市的各个角落,探访那些即將拆迁的老厂区、经营老旧机电设备的“破烂市”、甚至是废品回收站。 他的目標很明確,寻找那些可能被遗弃、但核心部件尚存的老式高精度仪表车床的“残骸”。 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一个周末,他终於在城北一个堆满废旧工具机的仓库角落里,发现了一台早已锈跡斑斑、床身近乎报废的老上海仪表工具机厂生產的cg6125b!他强压住激动的心情,仔细检查。 工具机整体已无修復价值,但主轴箱部分相对完整! 经过与仓库主人一番討价还价,他以极低的价格,买下了这台“废铁”的整个主轴箱总成,以及旁边几个標著模糊型號的旧轴承盒。 回到工坊,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主轴箱。 虽然轴承內的润滑脂早已乾涸,但那对作为“心臟中的心臟”的角接触球轴承,滚道和钢珠依然光亮,没有明显磨损痕跡!经过初步清洗和测量,其精度很可能仍能满足使用要求!这简直是天大的收穫! 这台实物主轴系统,將对陈晓克真正了解cg6125b高精度车床带来最直观的感受。 这比网上下载的资料更加直观,也更加有温度。 陈晓克將自行试製的主轴部件与这台淘换来的完整的、可作为“黄金样品”的cg6125b主轴总成放在一起。 他看著这两样东西,心中豁然开朗,他的一些不足,在这两样產品对比下已经非常明显。 他的自製品,是技术验证和工艺探索的成果,证明了在有限条件下逼近精度的可能性,其过程本身就是对技术团队的极限锤链。 许多地方给他的感觉就是勉强达到要求。 而现成品製造的却非常游刃有余,显然这台70年代製造的cg6125b高精度车床主轴系统,在经过近二十年的锤链之后,已经非常成熟。 现在可靠的“种子”和“基准”,可以立即用於1950年代第一台样机的装配,確保成功,並为自研部件提供对比和校准的实物依据。 “两条腿走路”的策略,至此形成了完美的闭环。 既有立足自身、艰苦攻关的志气,也有利用一切条件、务实高效的智慧。 有了这些,当他下次穿越回1950年代时,带去的將不仅仅是图纸和想法,而是经过现代技术验证的工艺思路、以及一套堪称“无价之宝”的实物核心部件。 这必將极大地加速“前进厂”向精密化进军的步伐,也让刘师傅、魏师傅他们,对攻克高精度工具机,有了前所未有的具体目標和强大信心。 当然陈晓克也没有忘记恆温车间的建设。 在现代社会这种工作由专门的工程公司完成。 而且经过多年的建设,已经有太多经验。 可是在1950时空,要建设一个恆温车间的难度,就没有想像中那么容易。 在出租屋內,陈晓克对著笔记本电脑,眉头微锁。 1950年代时空的精密工具机研製计划已经启动,但精密装配和检测所需要的恆温环境。 在连电风扇都稀缺的五十年代,如何建造一个恆温车间? 他首先排除了依赖空调技术的方案,那在当时是奢望。 他开始系统性地查阅歷史技术资料和旧工艺手册,重点寻找前空调时代的工业恆温解决方案。 经过大量检索和阅读,他逐渐勾勒出一个基於被动式保温+低成本主动调温的可行思路: 恆温的核心原则是隔绝与缓衝。 关键不是製冷,而是减缓外部温度变化对室內的影响。 他查到旧时精密车间常用双层墙中间填充保温材料的做法,如填充稻壳、锯末、矿渣等廉价材料。 儘量减少外窗数量和面积,窗户採用双层玻璃,或乾脆用透明塑料薄膜做成双层窗格。 车间门设计成迂迴式或双道门,形成风闸效应。 温度控制上採取土法上马的办法解决。 夏季降温利用深井水循环。 在地下铺设铸铁管或陶管,让低温的深井水在管道內循环,通过金属管壁冷却车间空气。 这是当时最可行的“天然空调”。 冬季保温中,以在南昌的冬天,只需密闭保温,再辅以少量带烟囱的铸铁火炉,火炉置於缓衝间,热量通过砖墙缓慢传导,即可维持基准温度。 湿度控制上,放置生石灰吸潮,或使用简易吸湿剂。 精度要求不高时,靠经验。 要求高时,可用最高最低温度计监测昼夜温差,通过调节深井水阀门流量和火炉火力进行粗略干预。 陈晓克將这些思路整理成一份详细的《1950年代条件下简易恆温车间建设指南》,包含了材料选择、施工要点、示意图和注意事项。 这方案很“士”,但却是唯一符合当时物质技术条件的可行之路。 再次穿越回1950年代时空的陈晓克,脚步沉稳,目光中少了几分之前的探索性焦虑,多了几分篤定。 虽然cg6125b高精度车床的完全仿製成功尚需时日,但他心中已经绘製出了清晰的路线图,並且最关键的是,他已经实实在在地迈出了第一步,並握有了一张王牌。 回到厂里的第一件事,陈晓克立刻找到了邹永根师傅。 “邹师傅,高精度车床的项目,可以启动了。首要任务,是铸造床身和主要箱体!” 他展开一张简化的床身图纸,特別强调了一点:“邹师傅,这次铸造,有一个硬性要求:铸件完成后,不能马上加工!必须放在露天场地,至少自然时效————嗯,三个月!如果条件允许,最好能经过一个冬夏循环。” —— 邹师傅是老师傅,一点就通,他拍著胸脯:“经理,我明白。” 很快,铸造车间炉火重燃,为高精度车床特配的高强度灰铸铁的床身、主轴箱、尾座等大型基础铸件被浇注出来。 工人们按照指示,將这些沉甸甸的“毛坯”小心翼翼地搬运到厂区一角专门平整出的空地上,像列队的士兵一样整齐摆放,开始接受风雨和四季的“淬链”。 这时陈晓克就將恆温车间的建设提上了紧迫日程。 在一次厂务会上,他提出了这个看似“奢侈”的要求:“各位,精密工具机的装配,特別是主轴和丝槓的精度,对温度变化极其敏感。热胀冷缩,差一度,微米的精度就没了。我们必须建一个恆温装配车间。” 老师傅们面面相覷,刘金生师傅直咂嘴:“经理,这————咱们这条件,恆温?咋恆?装冰块吗?” 陈晓克笑著摇摇头,铺开了他手绘的草图:“刘师傅,不用冰块,咱们有更实惠的办法。”他详细解释了“双层墙填锯末、深井水走地管、小窗双道门”的方案。 邹永根师傅听了,一拍大腿:“嘿!这法子行!锯末街道上木工合作社有的是!深井也好办,咱们厂区地下水位高,请打井队来,打一口深点儿的机井就行!” 方案確定后,具体的施工,陈晓克还是请来在南面监工的贾老爷子。 別看他不懂为什么车间里要恆温恆湿,但对於陈晓克的要求却非常清楚。 “能干吗?” “能干,这有什么不能干的,这又不是什么复杂的活。” 在贾老爷子看来,陈晓克这要求不高,过去一些地主资本家和达官贵人的要求更加麻烦。 而且陈晓克还提出了办法,他只要让建筑公司把活干好就行。 “你们生產的东西倒是挺会享受的!”只是对於能在这种车间里生產的东西,贾老爷子还是非常好奇。 “是比较精贵,温度一高一低地精度就有了变化不准了。” “那就放心吧!我一定给你们把房子盖好。就是你打算把这个恆温房子放在哪里?” 陈晓克早就想好了,“要远离这边的老车间,最好靠近南边的3號车间,方便生產联络。” 规划上最南边再建的车间,也就是3號车间,未来將作为工具机车间。 而去年建的车间,將作为农机车间。 最老的车间,作为教学和实验车间使用。 “可以,那边地方还很大,我看就安排在3號车间的西面,既可以用3號车间挡风,还能安静。” “可以。” “车间要多大?” 陈晓克把大略的草图拿出来。 这个车间作为精密工具机的组装车间,同时也是关键精密零部件加工区和精密计量检测室。 它们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精密製造生態,確保从零件到整机的每一个环节都处於可控的温度条件下,最终才能保证工具机出厂时达到標称的高精度和长期稳定性。 “这个车间不小吗?” “是不小。” 陈晓克为了今后其他精密工具机的组装,也预留了一些位置。 “行,3號车间还有个把个月就能完工,这个活也就跟上了。” “我听说现在市里的活也不少,建筑公司能抽调出来人吗?” “今年市里的活儿就比较多,听他们说明面还会更多,他们都打算扩招几百人呢!你这点活不多,我让他们还你们抓紧一些,明面入夏前就能用上。” “谢谢,贾老。” 贾老爷子摆摆手,头也不回地又回工地上转悠去了。 这些工作安排完成后,陈晓克决定將现代特训中获得的新感悟,应用到现有的c620—1车床生產中。 这不是顛覆性的改变,而是聚焦於关键工艺的精细化控制。 他召集刘师傅、魏师傅等骨干,在工作之余,大家开了一个技术研討会:“各位师傅,咱们的前进一號”已经站稳了脚跟。下一步,不是追求產量,而是追求更高的稳定性和一致性!我琢磨了几点改进,大家议议:” 主轴轴承装配上,“借鑑精密工具机的思路,主轴轴承的预紧力,不能光凭手感了。我们试著制定一个用弹簧秤测量启动力矩的標准,確保每台车床的主轴刚性都一致。” 导轨刮研中,“魏师傅,刮研的接触点要求,咱们再提高半级。特別是尾座导轨与床身的等高性,必须严格控制,保证长轴加工精度。” 齿轮嚙合这一项上,“变速箱齿轮装配时,齿侧间隙用铅丝压痕法测量,確保在標准范围內,减少噪音和振动。” 这些改进点,源於陈晓克对更高层次的技术认知,却又落在现有设备和工艺能力可以实现的范围內。 老师傅们一听就明白,这是“好上加好”的实在法子,纷纷赞同。 很快,改进措施落实到新的工艺卡片上,c620—1车床的生產质量悄然提升了一个台阶。 这个过程,本身也是对团队精密製造能力的一次实战练兵。 时机成熟后,陈晓克在一个核心骨干参加的技术会议上,郑重地拿出了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木箱。 在刘金生、魏长水、邹永根等老师傅好奇的目光中,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露出了里面那套从现代时空带来的、保存完好的cg6125b高精度车床的主轴系统总成。 儘管表面有些许岁月的痕跡,但那精良的加工质量、独特的角接触轴承配置、以及整体紧凑精密的结构,依然让在场的老师傅们眼前一亮,发出阵阵惊嘆。 “我的乖乖!这————这就是高精度车床的心窝子”?”刘师傅凑近了仔细看,不敢用手摸。 魏师傅推了推眼镜,目光灼热地盯著那对轴承:“这轴承的安装方式————妙啊!成对安装,预紧消除间隙,这主意绝了!难怪精度高!” 陈晓克肯定地点点头:“对,这就是我们下一步要攻克的目標—高精度仪表车床的心臟。它现在是个样品”,也是我们的老师”。我们要把它吃透,然后,用自己的手,造出我们自己的“心臟”!” 实物带来的衝击力和信服力,是任何图纸和语言都无法比擬的。老师傅们的热情和斗志被彻底点燃了。 在团队士气高涨之际,陈晓克保持了冷静的头脑。 他根据现代掌握的资料和实物分析,整理出一份《关於试製高精度车床所需特殊材料的申请报告》,第二天一早就提交给了工业局沈局长。 报告內容具体而迫切: 核心材料是主轴用钢:需渗氮钢或性能相近的高级合金结构钢棒料若干。此材料国內稀缺,需通过一机部向苏联或东欧国家申请进口。 精密轴承钢用於试製滚珠丝槓和关键轴件。 还有重要的关键外购件。 比如高精度角接触球轴承明確写明“国內目前无法生產,完全依赖进口” 需特批外匯,通过专门渠道採购少量样品,用於仿製和研究。 辅助材料有高等级耐磨铸铁:用於导轨镶条。 精密工具机专用润滑脂。 在报告最后,陈晓克强调:“沈局长,这些材料,特別是轴承和特种钢,是制约我们项目的瓶颈。其採购周期可能长达半年甚至一年以上。必须立即上报省厅和一机部,爭取列入专项供应计划,否则项目將无限期推迟。” 沈局长看到报告,深知此事关係重大,立即以加急文件形式上报省工业厅。 就这样,回到1950年代时空的陈晓克,以更清晰的思路、更具体的步骤和更关键的实物支撑,四管齐下,將“前进厂”研製高精度车床的计划,从构想推入了实质性攻坚阶段。 整个工厂,在完成日常生產任务的同时,如同一台上紧了发条的精密机器,围绕著这个更高的目標,高效而充满期待地运转起来。 > 第86章 清查百亿 第86章 清查百亿 冬日的寒风抵挡不住席捲全国的热潮。 报纸、广播、街头巷尾的標语和宣传画,都在传递著一个核心讯息: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 对农业、手工业和资本主义工商业进行社会主义改造,已成为时代最强音。 根据省委部署,nc市工业局迅速响应,组织全市重点私营企业负责人学习总路线精神。 “前进机械修理厂”作为市里的標杆,自然成为重点对象。 经理陈晓克、公方代表兼副厂长张建军参加了市里的大会。 会场里,气氛热烈而庄重。 市委领导详细阐述了总路线的伟大意义和公私合营的优越性。 张建军听得心潮澎湃,不时在笔记本上认真记录。 陈晓克坐在他旁边,神情专注而平静。 作为来自未来的人,他深知这是歷史必然且正確的方向,內心早已完全拥护。 会后第二天,工业局沈局长特意將陈晓克请到办公室,进行了一次深入的个別谈话。 “晓克同志,坐。”沈局长亲自给他倒了杯热茶,语气比往常更显郑重,“市里大会的精神,你都清楚了。今天找你来,是想听听你个人,对总路线、对未来的公私合营,有什么真实的想法?” 陈晓克放下茶杯,坐直身体,目光坦诚地看著沈局长,语气没有丝毫犹豫:“局长,党的政策高瞻远瞩,我完全理解、坚决拥护!从前进厂”建厂第一天起,我和全厂职工的目標就不是为了我个人发財,而是想著能为国家建设尽一份力。现在国家明確了社会主义改造的方向,这是为我们厂指明了更光明的道路!我没有任何个人顾虑,坚决跟著党走!” 这些话不只是陈晓克迫於形势与政策的无奈所说出来的,更是他对这个政策的理解。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閒时看书选 101 看书网,101??????.??????超愜意 】 陈晓克也看到了不少人关於建国后的政策的评论。 其中公私合营期间的政策大家討论是最少的。 说明大家对於这个时期的政策是非常认同的。 而在陈晓克看来,以他的政治智慧还是不要想这些事情了,他只需要跟著党和政府的政策走行了。 不要胡胡思乱想,更不要去琢磨这些有的没的,安心把生產做好就是了。 沈局长仔细端详著陈晓克,从他眼中看到的是清澈见底的真诚和坚定,没有丝毫的敷衍或勉强。 他非常欣慰地点点头,用力拍了拍陈晓克的肩膀:“好!好啊!晓克,我就知道你的觉悟高!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们前进厂”是全市的模范,在合营这件事上,也要带个好头!” “我一定带头。”陈晓克明確表示同意。 沈局长点点头,他以为在陈晓克这里还能遇到一些困难,所以他都准备好如何说服陈晓克。 可是现在看来准备无用武之地了。 他欣然地接著说:“按照上级部署,合营工作要稳步推进。当前第一步,是摸清家底。你们厂要先进行一次全面的资產清点和估价,为后续工作做准备。你看————” “没问题!”陈晓克立刻表態,“我们回去就立刻开始准备,保证毫无保留,把全部资產清清楚楚地列出来,积极配合上级完成清点估价工作!” “好。” 前进厂的工作能够顺利展开,这对接下来的工作,大有裨益。 而市內其他工厂和公司,他也好继续工作。 回到厂里,陈晓克立即与张建军统一思想,召开了全厂骨干会议,传达了总路线精神和沈局长的指示,宣布立即启动资產清点工作。 这个工作由张建军负责厂办、財务、后勤、设备科协助完成。 由於陈晓克没有抗拒,在陈晓克的带动下,表现出极高的热情和配合度。 经过数日细致的工作,一份详尽的《前进机械修理厂资產清点明细册》被整理出来,並报送工业局。 这份明细册,清晰地展现了“前进厂”经过几年发展所积累的雄厚家底: 固定资產类。 厂房与土地: 1號厂房,面积:800平方米。 2號铸造车间,面积:1500平方米。 在建的3號车间,面积2100平米。 原材料及成品仓库,面积:500平方米。 办公及技术楼,面积:600平方米。 所占国有土地面积总计:28亩。 机器设备,这算是核心资產。 金属切削工具机: c620—1普通车床:15台。 soviet1a62普通车床:2台。 soviet6h82万能铣床:1台。 soviet3a64外圆磨床:1台。 soviet2a55摇臂钻床:1台。 台式钻床:5台。 砂轮机:8台。 铸造设备:冲天炉:1座。 烘乾窑:2座。 混砂机:3台。 动力设备:蒸汽机机:1台。 电动机总功率:150千瓦。 起重运输设备: 3吨桥式行车:2台。 手推平板车:20辆。 精密检测设备: 千分尺、游標卡尺等常规量具:150套。 水平仪:5台。 表面粗糙度比较样板:2套。 办公及辅助设施: 办公桌椅、文件柜等:80套。 卡车:2辆。 二、流动资產类原材料: 生铁:120吨。 钢材:12吨。 焦炭:50吨。 铸造用砂、粘土等辅料:100吨。 铜材、铝材:2吨。 在生產品: 正在加工组装的c620—1车床部件:10台套。 各类水泵壳体、叶轮等半成品:200件。 產成品: 已检验合格待发货的c620—1车床:8台。 “前进牌”水泵机组:50台套。 已完工的农机配件:300件。 现金及银行存款: 流动资金:人民幣(旧幣)约15亿8675万元。 前进厂还有一些无形资產。 技术资料与智慧財產权:“前进牌”c620—1普通车床全套图纸、工艺卡片“前进牌”水泵系列產品图纸各类工装夹具、专用刀具设计图纸品牌与商誉:“前进牌”商標在省內及周边地区已建立的声誉。 这份翔实的资產清单,不仅体现了“前进厂”具备相当规模的生產能力,更凸显了其以自主核心技术为核心的巨大发展潜力。 而看到结余资金,更更证明前进厂虽然销非常大,但是盈利能力还是非常强的。 沈局长和工业局的同志审阅后,对“前进厂”的实力和陈晓克的坦诚配合给予了高度评价。 资產清点工作的顺利完成,为“前进机械修理厂”平稳、顺利地进入下一阶段的公私合营,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也再次证明了陈晓克作为一位“红色资本家”的远见卓识和与党同心同德的政治觉悟。 全厂职工在明確的政策指引下,对工厂的未来充满了更大的信心和期待。 全厂上下学习过渡时期总路线的热潮一浪高过一浪。 大会上,陈晓克厂长带头表態,坚决拥护公私合营政策;公方代表张建军深入浅出地讲解社会主义改造的优越性;工人们群情振奋,憧憬著成为国家工厂主人的未来。 然而,在这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中,有一个人却始终眉头紧锁,心事重重。他就是厂里的办公室主任——罗文昌。 罗文昌是旧社会过来的人,早年曾在旧政府的衙门里做过事,最擅长迎来送往、打理关係、操持庶务。 他脑子活络,眼皮子杂,深諳人情世故。 nc解放后,因为这个原因,有一段时间他找不到工作,后来前进厂成立,被介绍到只有十个人的前进厂工作。 他凭著这套本事,在“前进厂”从负责后勤、採购、接待做起,慢慢做到了办公室主任,厂子里大到上级视察接待、小到食堂採买,很多杂事都归他调度,是厂里名副其实的“大管家”。张建军副厂长到任后,主抓行政和对外联络,罗文昌更是成了张建军在具体事务上的得力助手。 按理说,他这样精明的人,应该最懂“顺应形势”。 但这次,他心里却打起了鼓。 这段时间,他跟著张建军跑前跑后,配合工业局的工作组进行资產清点,看著一本本帐薄、一台台机器被登记造册,他心里那股彆扭劲越来越强。 一天晚上,他加班整理完清点材料的匯总表,准备送去给陈晓克过目签字。 办公室里只剩他一人,他看著表格上那一串串数字,忍不住对旁边也在加班的行政科干事老周嘆了口气:“老周啊,你看这————咱厂这几年,从几间破厂房发展到这规模,容易吗? 陈经理有本事,咱们也跟著没少操心啊。现在这光景多好,上下下都捋得顺顺噹噹的。这一合营——唉,以后来个客人、办个事,是听陈经理的,还是听公方代表的?报销个条子,是不是得层层审批?这管家”的差事,怕是不好干嘍————” 老周听从他这话里有其他的意思,可是现在的情景,他也不愿意说话,只是嘿嘿一笑,敷衍过去。 罗文昌看老周不应他的话,心里更加不舒服了。 他担心的,不仅仅是工厂的归属,更深层的是他自己那套熟悉的、赖以生存的“旧秩序”和“潜规则”將被打破。 他习惯了在模糊地带运作,为自己也为厂里爭取些便利,而合营后一切都要讲原则、按制度,他担心自己会“失势”,甚至“失业”。 这些话,他在公开场合绝不会说,在张建军面前更是表现得积极配合。 但这天,他拿著清册副本去陈晓克办公室签字时,见左右无人,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用他那种惯有的、带著点试探和表功的语气说道:“经理,这清册————都弄利索了。您过目。”他递上文件,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更低了:“经理,我多句嘴,您別介意哈。我就是觉得————可惜了儿的了!这厂子就像一桌刚摆好的席面,色香味俱全,正到了吃的时候————这合营,说是赎买,可终究是换了东家啊。以后这迎来送往、开销用度,怕是没那么自在了。您————就真捨得?咱们这些老人儿,以后————” 陈晓克接过清册,仔细地看著,没有立刻抬头。他听出了罗文昌话里的担忧和那点精明的算计。 他明白,罗文昌的顾虑源於对旧有工作模式和既得利益的留恋。 同时还没有明白新中国是要建立一个怎么样的国家。 这不怪他,毕竟他的大半辈子都在那个旧社会渡过。 虽然国家组织了非常大的力量进行宣传,要说真的所有人都能明白党和国家的政策吗? 实际上並不见得。 哪怕后世也是有许多杂乱的声音,在干扰广大人民群眾的注意力。 哪可都是在国家不断加强教育,並且国家在经济军事等各方面都取得非常明確成就后的结果。 而现在刚刚才解放几年,不认可或者搞不明白实在太正常了。 看完清册,陈晓克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带著看著罗文昌:“老罗,你的担心,我明白。你怕以后办事规矩多,条条框框捆得紧,是吧?” 他放下清册,语气严肃起来:“但是老罗,你想过没有?为什么过去咱们总要费尽心思去迎来送往”、去打点关係?是因为咱们自己不够强,要求人!为什么咱们买个紧缺材料还得托人情?是因为国家整体的工业底子太薄!” 陈晓克站起身,走到窗户边:“现在,国家要把全国的力量拧成一股绳,要引进更多的大工程!这是天大的好事!以后,咱们前进厂”成了国家计划的一部分,原材料有国家调拨,產品有国家包销,技术有国家支持!咱们再也不用为这点事绞尽脑汁、看人脸色了!你可以把精力都放在怎么把厂內的行政、后勤搞得更好,为生產服务上!这难道不是解脱?不是进步?” 这让陈晓克想起后世政府行政改革来了,许多地方的政府机构,都在努力减少办事的困难度,这不也是一个道理? 他转过身,盯著罗文昌:“老罗,你是厂里的老人,张代表来了以后,你也协助他做了很多工作,做得不错。这说明你是能適应新形势的。以后,不是没席面吃了,是席面更大了,规矩更正了!你要想的,不是怎么守住原来那点小灶,而是要学会怎么在国营大厂的规矩下,把咱们厂的后勤、接待、福利搞得比原来更出色!这才是你这个办公室主任的新舞台,也是你的前途所在!” 现在要想把前进厂办大,依靠国家才是准快捷的办法。 相比国家可以调动起来的能量,陈晓克这点能力还是太不够看了。 这番话,像一阵疾风,吹散了罗文昌心中那点基於旧经验的迷雾。 他忽然意识到,陈经理的眼光早已超越了他那点“管家”的格局。 合营不是权力的削弱,而是平台的升级!只要自己跟得上,饭碗不仅不会丟,可能还端得更稳当! 罗文昌脸上的疑虑和精明迅速被一种恍然和略显尷尬的热情所取代,他连忙点头:“经理,您这一说,我————我这心里就亮堂了!是我眼光浅了!您放心,我一定紧跟形势,配合好张代表,把办公室这一摊子事弄得妥妥帖帖,绝不给咱前进厂”丟脸!” “可以你的工厂————?”这也是罗文昌有些看不明白的地方。 一个资本家怎么也捨得把工厂让出来的? 他都有些为陈晓克惋惜,当然8把现在说这话,並不是真的替陈晓克担心。 陈晓克指著外面漆黑的夜空,仿佛能看见未来的蓝图:“我要一个工厂有什么用?没有这个完整的工业体系,咱们就永远造不出自己的汽车、飞机、大炮! 就永远要受制於人!国家的富强,是个人富足的前提。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如果国家积贫积弱,个人就算有万贯家財,在列强眼里,也不过是头待宰的肥羊! 甲午年、庚子年,这样的教训还不够惨痛吗?” 陈晓克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著罗文昌:“把前进厂”融入国家的大计划,不是失去,而是升华!我们的技术、我们的產品,將成为国家工业基石的一部分。將来,国家的钢铁厂、机械厂、甚至国防工业,可能都用著咱们前进”牌的车床!这份贡献,不比守著厂子赚点钱更有意义?咱们的子孙后代,活在一个强大、不受欺负的中国里,不比留给他们一座小工厂更踏实?” 这一番话,如同重锤,敲在罗文昌的心上。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 他想的只是“东家的產业”,而陈晓克想的却是“国家的命运”。 罗文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能说出来。他脸上的困惑渐渐被一种复杂的、似懂非懂的神情所取代。他默默地站起身,向陈晓克鞠了一躬:“经理,我————我好像明白一点了。您————您別怪我多嘴。” 陈晓克拍拍他的肩膀:“老罗,你能来找我说心里话,是信得过我。以后有什么想法,还可以隨时来交流。记住,跟著党和国家走,路不会错。” 看著罗文昌脚步轻快离开的背影,陈晓克知道,对於罗文昌这样的人,光讲大道理不够,必须点明利害,指出在新秩序下的生存和发展之道。 同时也要让他们明白,这场谈话,成功地將他从一个旧秩序的“维护者”,初步转变为一个新制度的“適应者”和“参与者”。 更要明白新社会需要大家更公一些,要不然中国还会走过去的老路。 这也是时代洪流中,对每一个具体个人的深刻改造。 这也让陈晓克想到了后世,国外老说中国集体主义太盛。 可是缺乏集体主义,这个国家恐怕就完蛋了。 第87章 劝解 第87章 劝解 “晓克同志,你得帮我们这个忙啊!”沈局长递给陈晓克一杯茶,眉头紧锁,“过渡时期总路线的宣传和学习开展了这么久,但真正落实到公私合营上,阻力比预想的大得多。” 在3车间的建筑工地附近,沈局长打著来视察新车间的名义再次来到前进厂。 实际上他是想让陈晓克协助他做工作。 他嘆了口气,继续说道:“特別是市里那些和你厂有协作关係的机械加工厂,像民生厂的老胡、通用厂的老孙他们。道理讲了一箩筐,文件学习了一次又一次,可他们心里那本帐就是算不过来!总担心合营后丟了家当,政府说话不算数。工业局和派去的公方代表磨破了嘴皮子,他们表面不硬顶,暗地里就是拖著不表態,工作开展得很艰难。” 沈局长看著陈晓克,语气诚恳:“你能帮我做做他们的工作吗?” “我这怎么做工作呀?沈局长。”陈晓克感觉也是有些为难,他跟这些人也不熟。 沈局长却道:“这几年前进厂发展的好,他们也是看在眼里,但是你不怎么跟他们交流,实际上他们还是愿意听听你的想法的,毕竟你们都是私营老板嘛!” 陈晓克一听就有些不高兴了,“我跟他们可不一样。” 陈晓克真的不认同这一点。 “是不一样,但是你说的话,他们更愿意听一点,所以他们就设了一个饭局,想请你过去参加一下。” 陈晓克听了,微微皱眉,不会是鸿门宴吧? 他和这些老板没什么私交,虽然业务上合作不少,可是他来自现代,对1950 年代本地的应酬文化本就陌生,加之他一心扑在技术和管理上,对那种觥筹交错、讲人情关係的场合確实兴趣寥寥。 仅有的几次体验,也让他觉得那些所谓的高档酒楼,无论是环境、菜式还是氛围,都与他习惯的相去甚远,难以融入。 这些老板们也主动请过陈晓克几次,陈晓克一开始还去过,但是后来就找各种理由推脱了。 沈局长看出他的犹豫,劝道:“晓克,我理解你的性子。但这次不同,这不是普通的饭局,这是一场没有掛牌的政策沟通会”。你去,是以前进厂”厂长、一个成功实现了公私合营的先行者的身份,去现身说法!你的话,可能比我们这些官方代表”说十遍都管用。张建军同志也认为,这是一次做工作的好机会。” 陈晓克沉思片刻,意识到这確实不是个人喜好的问题,而是关係到全市社会主义改造进程的政治任务。 他点点头:“局长,我明白了。我去。该怎么谈,我心里有数。” 夜幕降临,位於市中心洗马池附近的嘉宾楼的雅间里,气氛却有些沉闷。 圆桌上摆满了时令佳肴,这里可是嘉宾楼的拿手好菜。 要知道作为省会城市,嘉宾楼可是南昌首屈一指的大酒楼。 它以烹製传统赣菜见长,尤其擅长红烧菜和煨菜。经典的红烧甲鱼、腊肉烧鱔段、三杯鸡都是其拿手好戏。菜品讲究原汁原味,味道醇厚。 瓷壶里沏著上好的庐山云雾,也是顶好的茶叶。 但围坐的五六位机械加工厂的老板们,却大多愁眉不展,食不知味。 不是今天嘉宾楼做的不好,而是大家真的没有心思吃饭。 这事关已经多年的心血。 —— 他们是“民生机械厂”的胡老板、“通用机械厂”的孙老板,以及几家为“前进厂”水泵机组配套生產小零件的小厂主。 做东的胡老板看了看怀表,有些焦急地望向门口:“这陈经理————不会不来了吧?” 话音刚落,雅间的门帘被掀开。陈晓克在张建军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他依旧穿著那身半旧的干部装,这还是第一给工人做衣服时做的,现在与在场诸位穿著绸衫或呢子中山装的老板们显得格格不入。 而张建军没有穿他那套军装,而是借了一套中山装,算是陪同陈晓克一起来的下属。 “抱歉,各位老板,厂里有些事耽搁了,让诸位久等了。”陈晓克抱拳拱手,语气平和,却不带太多热络。 眾人连忙起身寒暄,心里却都暗自嘀咕:这陈晓克,果然如传闻一样,是个“异类”。 他平日里从不参与他们的聚会不说,听说连茶楼都很少去,今天能来,已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对於这时的城市,如果长期生活在这里也就罢了,但要是能够不断和现代对比,就会发现这个时代哪怕是高档的场所,也就是那样。 並不能对这个时代许多事物抱有太高的期望。 有好酒,有好菜,也有好茶,更有漂亮的姑娘,但是总体样就略显单调了,口味也单一。 这让品尝过太多口味的现代人只能抱著旅游的心態走一圈了。 刚来时,陈晓克还有一些好奇,四处去转悠转悠,品尝一下,但是时间长了这种猎奇心思也就绝了。 至於跟其他老板的交流,也仅限於生產的协作。 实在是陈晓克跟他们年龄上是有代沟的,再加上时代的鸿沟,就让他跟这些人接触过一两次之后,就不再深入的了解下去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话题终於绕到了正事上。 胡老板嘆了口气,放下筷子:“陈经理,今天请您来,实在是心里没底,想听听您的高见。这公私合营的风声越来越紧,工业局和派下来的公方代表,天天找我们谈话,学习文件。道理我们都懂,为国为民嘛!可————可这心里头,终究是七上八下的。” 孙老板也接口道:“是啊,陈经理。您厂子规模大,技术好,是市里的標杆,您点头合营,自然有您的道理。可我们这些小厂,家底薄,就指著这点產业养家餬口。现在说要搞四马分肥”,听著是给我们留了股金红利,可这以后————厂子到底谁说了算?这利润分下来,还能剩多少?心里实在没谱啊!” “对对对!”几个小厂主纷纷附和,“说是合营,跟上交有什么区別?” ” 我们这点技术,国家也看得上?” 现在陈晓克静静地听著,等他们倒完苦水,才缓缓开口,他没有直接讲大道理,而是问了一个问题:“胡老板,孙老板,各位都是行家。我问一句,去年一年,你们为原材料一比如那几种特定规格的钢材、铜材一操了多少心?求了多少人?了多少冤枉钱?” 给公家生產的產品还好说,由物资局调拨,可是给私人生產的產品,就需要他们从市场上寻找原料。 可是这几年那里好找,越来越多的渠道都已经被政府收走。 一句话,问到了所有人的痛处。胡老板苦笑:“不瞒您说,为了一点计划外的材料,腿都跑细了,价格还死贵!” 陈晓克点点头,继续问:“再问一句,你们厂里现在积压的货有多少?明年能拿到多少可靠的订单?” 这下,眾人更是哑口无言。 市场不稳定,是他们最大的心病。 陈晓克这才切入正题,语气冷静得像是在分析一台机器的故障:“各位的担忧,我理解。但大家想过没有,为什么我们会这么难?因为力量是散的!原料,我们各自去抢;市场,我们各自去爭。结果就是互相压价,利润越摊越薄,谁都活不好。” 他话锋一转:“公私合营后要四马分肥”不是要抢大家的饭碗,而是要给大家一个更安稳、更大的饭碗!合营之后,原料由国家按计划调拨,价格稳定; 產品纳入国家统购包销或定向分配,不愁销路。你们担心的利润少了”,是因为只算了眼前的小帐。如果不用再为原料和销路绞尽脑汁,成本会降多少?如果订单稳定,规模能扩大多少?到时候,就算分红比例看似低了,但分红的基数变大了,实际到手的,未必比现在少,甚至可能更多!” 孙老板忍不住反驳:“陈经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这厂子毕竟不是自己的了,说话不算数,干活哪还有劲头?” 陈晓克看著他,反问道:“孙老板,你是愿意当一个整天为柴米油盐发愁、 说了算但朝不保夕的小掌柜,还是愿意当一个在正规大厂里,有稳定职位、有技术话语权、为国家生產重要產品、受人尊敬的工程师或管理者?合营不是剥夺,是转型!是把大家从担惊受怕的小业主”,转变成有保障、有地位的国家工业建设者”!” 他环视一圈,目光锐利:“再说句不客气的话,国家的工业化战略,是大势所趋。將来,主要的工业原料、重大订单,必然优先保证国营和公私合营企业。 你们觉得,靠现在这种小打小闹、各自为战的模式,还能撑多久?等到那时候,就不是合营”,而是淘汰”了!” 这番话,既有利益分析,又有形势研判,更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了眾人心上。 尤其是陈晓克点出的“原料”和“订单”这两个生死攸关的问题,让他们无法迴避。 雅间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有人低头抽菸,有人默默喝茶。他们知道,陈晓克说的是实情。 前进厂这几年如果不是向党和政府靠拢,如何能够获得那么多的订单?那么多的支持?如何能够这么快的发展?这一切不就是在於陈晓克放下私心杂念,全心全意地建设工业生產吗? 原本他们还想看著前进厂被政府坑了,但是到头来前进厂越建越大,已经成长成整个南昌城里最大的私营工厂。 而且人家生產的东西也越来越跟大家的认识不同了。 已经生產过去只有洋人才能生產的工具机了,这让大家也逐渐认识到现在不同於民国时期。 只是,那份对“自家產业”的不舍和“当家作主”的惯性,让他们难以立刻决断。 最终,胡老板长嘆一声,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陈经理,您————您说得对。看来这合营,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是早晚都得走的路。与其被动等著被淘汰,不如主动跟上————只是,这心里头,终究不是滋味啊。” 陈晓克语气缓和下来:“胡老板,我理解。转变需要时间。但请相信,只要咱们把技术、把真心拿出来,跟著党和国家走,路不会走窄了。前进厂”愿意和大家一起,在新的轨道上,把事业做得更大!” 看著陈晓克这样的年轻人如此说,在座的其他人,一时陷入了深思。 他们是有些看不懂现在的发展趋势,又沉浸於旧时代习惯中不能自拔。 这场酒席,最终在一种复杂而略显沉重的气氛中结束。 没有欢歌笑语,但几位老板心中的坚冰,已被陈晓克用冷静的现实分析凿开了一道裂缝。 他们或许仍带著无奈,但已开始理性地思考如何面对不可逆转的潮流。 回去的路上,张建军对陈晓克说:“晓克,你今天这番话,比我们磨破嘴皮子讲十遍政策都管用。真是谢谢你了!” 陈晓克望著窗外nc城的夜景,轻轻摇头:“张代表,我只是把事实摊开给他们看。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顺之者昌。他们最终会明白的。”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更多的说服和转变,还需要时间和实践来证明。 事情並不会那么一帆风顺,也不会那么顺顺利利。但是时代的洪流会裹挟著我们每一个人向前走,而选择不前进就是倒退,只能被时代所拋弃。 这也让陈晓克想到了现在的那些公知恨国党们,他们看不到国家发展的一切进步,只能盯著有的没的或者编造的那些內容来阻挡中国的进步。 他们叫囂的一切或者短暂的光鲜,在时代的洪流里根本就不算什么,哪怕他们勾结境外也阻挡不了国家民族的復兴。 这是太多人共同期望的所在,一切魑魅魍魎,在这种大势之下都是跳樑小丑厂区的南侧,一座崭新的、屋顶开有明亮气窗的大型砖混结构厂房拔地而起,这就是刚刚峻工的三號车间。 与专注於精密装配的恆温车间不同,这座车间更为高大宽,布局规整,吊车轨道横贯上空,是为c620—1普通车床的批量生產而专门规划建设的。 在一个晴朗的早晨,三號车间举行了简朴的投產仪式。 没有张灯结彩,只是全车间的职工集中在一起,由厂长陈晓克和公方代表张建军做了动员。 陈晓克指著宽敞明亮的车间,声音洪亮:“同志们!从今天起,咱们的前进一號”车床生產线,就要在这个新家安家落户了!这个车间,就是为我们实现月產30台、年產360台目標而建的!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工人们响亮的回答在车间里迴荡。 隨后,新任生產科科长苏清波指挥著工人们,將原来在老车间分散布置的床身加工区、主轴箱装配区、溜板箱加工区、总装流水线等,按照工艺流程,有条不紊地搬迁、定位到新车间规划好的区域。 新的5吨桥式行车缓缓移动,精准地吊装著重型部件。 作为第一波来到前进厂的大学生苏清波,思想活跃,工作热情,更愿意跟工人们打成一片。 所以被陈晓克任命为生產科长。 而赵振华更加沉闷,愿意进行技术的研发,被安排为了设计室副主任,协助陈晓克工作。 后面国家派来的技术人员,也多集中在技术科和设计室,这两个部门。 刘师傅为2號车间主任,魏师傅为3號车间主任,邹师傅为铸造车间主任。 这样一番调整后,前进厂的工具机生產模式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初步达成了流水化作业。 总装线被划分为几个明確的工位,工人开始在固定工位上完成特定部件的装配,提高了效率。 专用工装夹具得到普及,技术科设计製造了更多钻模、铣床夹具、装配样板,减少了对老师傅个人手艺的绝对依赖,保证了关键工序的精度一致性。 还设立了专门的物料配送制度,设立了专门的物料区,由辅助工人根据生產进度,將零件准时配送到各个工位,减少了生產工人的非作业时间。 儘管c620—1的技术资料已在全国扩散,但瀋阳、上海等老牌工具机厂完成技术消化、改造生產线尚需时日。 为缓解国家建设对车床的迫切需求,一机部继续对已形成稳定生產能力的” 前进厂”给予大力支持。 就在三號车间投產不久,几辆满载的军用卡车再次驶入厂区。这次一机部协调调拨来的,不再是基础设备,而是能进一步提升“前进厂”自身製造能力和產品精度的关键工具机。 苏联產3162a型高精度臥式床一台:这是加工箱体类零件的利器,其精度和效率远非旧式设备可比,能极大保证c620—1核心箱体的加工质量。 捷克產m115w型万能外圆磨床一台:专门用於精密轴类零件的最终磨削加工,这是提升车床精度和寿命的关键保障。 苏联產5b833型滚齿机一台:具备了自主加工较高精度齿轮的能力,减少了对进口齿轮的依赖。 这些设备的到来,如同给正在奔跑的“前进厂”插上了翅膀。 刘金生师傅抚摸著那台崭新的鏜床,爱不释手:“好东西啊!有了它,咱们箱体上的孔,精度能再提一个等级!”魏长水师傅则对磨床讚不绝口:“以后咱们自己磨的主轴,跳动能控制在0.005毫米以內!” 与此同时,在厂区东侧,一栋三层红砖楼房也正式交付使用。 这就是新建的青工宿舍楼。每层有公共水房和厕所,每间宿舍约20平方米,摆放著四张崭新的木质双层床、四个带锁的储物柜和一张书桌。 虽然简陋,但窗明几净,通风採光良好。 重要的事这里有自来水和冲水的厕所,还有一个公共浴室,可是让全厂职工在这里洗上一个热水澡。 首批入住的近50多名年轻技工和学徒工,兴高采烈地搬进了新居。他们大多来自周边县市或农村,原本租住在条件更差的民房里。 现在,他们下班后有了稳定的学习、交流和生活空间。厂里还专门在宿舍区开闢了篮球场和阅览室,丰富了青年的业余生活。 张建军副厂长在宿舍启用仪式上动情地说:“同志们,这就是咱们前进厂”自己的家!希望大家在这里住得安心,工作起来更有劲头!要把厂子的发展,当成自己家的事来干!” 三號车间的投產、关键设备的补充、青工宿舍的落成,这三件事相辅相成,標誌著“前进机械修理厂”完成了从一个技术出色的“修理厂”向一个具备相当规模的“正规工具机製造厂”的华丽转身。 生產能力提升了,技术手段增强了,人心也更齐了。 全厂上下瀰漫著一股大干快上的火热气氛。 c620—1车床的月產量,隨著新生產线的磨合,稳步向30台的目標迈进。 而这一切,又为即將到来的高精度车床攻关,积累了更雄厚的物质基础、培养了更熟练的工人队伍、营造了更积极向上的厂区氛围。 陈晓克站在办公室窗口,望著厂区內忙碌的景象和崭新的建筑,心中充满了感慨和期待。 现在“前进厂”这艘小船,正在国家工业化的大潮中,一步步成长为一艘能够经受风浪的坚实舰船。 第88章 让出 第88章 让出 厂区大门上方掛起了红色的横幅:“热烈欢迎市清產核资工作组进驻指导” o 厂区內打扫得格外整洁,工人们在进行日常生產的同时,也不时向厂部办公室投去好奇而关注的目光。 大家都知道,决定工厂未来命运的关键时刻到了。 由nc市工商行政管理局牵头,联合市税务局、市工业局、中国人民银行南昌分行、以及省机械工业公司共同派员组成的“前进机械修理厂清產核资工作组”正式进驻。 工作组组长由工商局的一位副处长担任,副组长则由工业局的沈局长兼任。 工作组抵达后,首先在厂会议室召开了第一次全体会议。除了工作组成员,厂方代表陈晓克、公方代表张建军,以及由刚刚成的工会选举產生的三名工人代表也参加了会议。 这正式构成了“公方、私方、工人”三结合的清產核资领导班子。 组长首先宣读了政策精神,强调此次评估工作必须遵循“公平合理、实事求是”的原则,既要保障国家利益,也要適当照顾私方合法权益,实现和平赎买。 沈局长则具体介绍了工作流程:“企业自报、小组评议、现场核查、部门审核、 上级批准。” 陈晓克和张建军早已准备就绪。他们指示厂財务科、设备科、仓库管理科,將之前那份极其详尽的《资產清点明细册》作为基础,並附上了大部分资產的原始採购票据、建造合同、以及重要的財务凭证。 陈晓克在匯报时,態度坦诚得令人惊讶。 他不仅匯报了有价值的资產,还主动指出了几台陈旧待淘汰的设备、一批型號过时的积压材料,甚至是一些已无使用价值的工装模具。他明確表示:“这些该减值的减值,该报废的报废,我们绝不虚报。” 这种坦诚,让工作组的一些成员暗自点头。 税务局的同志翻看著厚厚的帐本,与歷史纳税记录进行初步比对,发现大体吻合,心中对“前进厂”规范的管理有了初步好感。 隨后几天,工作组进入了最关键的现场核查阶段。 整个厂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考场”。 在设备车间里,工业局和省机械公司的技术专家们成了主角。 他们拿著卡尺、千分尺,仔细查验每一台工具机的出厂铭牌、实际精度、磨损情况、维护记录。 对於那15台自產的c620—1车床,专家们发生了激烈的討论。 有人认为应按帐面净值计算,有人则认为这些车床性能稳定,市场稀缺,应適当考虑其潜在收益能力。 最终,在参考了国內同类產品调拨价並考虑到其“成熟可靠”的特性后,达成了一个略高於单纯折旧价值的评估价。 对於那几台关键的苏联工具机,专家们根据型號、出厂年份、进口渠道和当前状態,参考一机部的內部设备调拨价格目录,进行了仔细的比对和议价。 在仓库和料场里,银行的信贷员和税务局的稽查员发挥著重要作用。他们不仅清点数量,更关注材料的真实性、流动性。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对上百吨的生铁、钢材,他们不仅要看库存单,还要抽查实物,判断其规格是否適用、有无锈蚀变质。 对“在產品”和“產成品”,他们评估其完工程度、市场变现能力。那8台待发货的c620—1车床,因其有明確的订货合同,被评估为“优质流动资產”。 在厂区土地和建筑前,工商局和银行的资產估价员们,拿著皮尺测量,对照城市规划图。 28亩土地明確为国家无偿划拨,不计入私股,但登记在册。 对於厂房和建筑,他们根据其结构、建造年代、建筑面积、现行造价標准,並考虑折旧,进行估值。 那座崭新的、还未完全峻工的3號车间,因其投入巨大且即將產生效益,评估价值较高。 工人代表的角色,三位工人代表並非摆设。 老师傅会指著某台设备说:“这台床子,刘师傅去年带著我们大修过,主轴都换了,现在精度跟新的差不多,不能按老折旧算!”青年技工也会反映:“那批工具模具,有些其实已经改进了,老图纸的確实该报废。”他们的意见来自生產一线,往往成为专业评估的重要补充和印证。 在这个过程中,陈晓克和张建军全程陪同,对工作组的询问有问必答,提供一切便利。 遇到有爭议的地方,陈晓克会平静地摆事实、讲道理,但最终都表示“尊重工作组的专业判断和民主评议结果”。 最考验工作组智慧的,是对无形资產和陈晓克那些“特殊投入”的评估。 关於“前进牌”技术图纸和商誉,这个问题非常敏感。 完全按技术成果估价,没有先例;忽略不计,又显然有失公平。 工作组內部反覆研討,並请示了上级。最终,採取了一个颇具创造性的方案:不直接对技术图纸作价入股,而是承认其价值,在最终核定“私股”总额时,给予一定比例的“奖励性加成”,並承诺合营后的新技术研发將给予相应奖励。 这既体现了对创新的尊重,又符合当时的政策框架。 关於陈晓克那些“来源特殊”的仪器和样品,陈晓克统一口径为“通过特殊渠道高价购入的样品或关键配件”。 工作组在无法核实確切来源的情况下,主要依据其现行稀缺程度、对生產研发的实际贡献度,並参考可能的进口成本,给予了较为公充的折价。 这部分被明確计入陈晓克的个人投入。 经过近半个月紧张而细致的工作,所有的数据被匯总、核对、评议。 工作组內部有时也会爭论到面红耳赤,但最终都在“公平合理”的原则下达成共识。 一份厚达数十页的《前进机械修理厂资產清產核资报告》终於定稿。 报告详细列明了每一项资產的评估价值、评估依据、以及最终核定的资產总额。 报告明確区分了公股和私股积累的构成。 这份报告被正式上报给nc市財政经济委员会进行最终审核批准。 数日后,批覆下达。 委员会基本认可了工作组的评估结果,认为其“程序合规,依据充分,结果公允”。 当沈局长將盖著大红印章的批覆文件带到厂里时,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气。评估价值或许与陈晓克心中基於现代知识的判断有出入,但他明白,在这个时空,这已是现行制度下所能达到的最大程度的公正。 这次清產核资,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资產计价。 它是一次深刻的所有制变革的前奏,也是一次社会主义经济管理方法的实践演练。 它通过一套严谨、民主、多方制衡的程序,成功地釐清了產权,为即將到来的公私合营奠定了坚实的法理基础和经济基础。 陈晓克看著那份最终的报告,心中明白,“前进机械修理厂”作为一个纯粹的私营企业的歷史即將结束,但它作为一个更强大的、属於国家和人民的社会主义企业的崭新篇章,才刚刚开始。而这一切,都源於这套看似繁琐、却充满智慧与诚意的评估程序。 外面的现在稀稀拉拉下著春雨,气温骤降,会议室內的气氛却异常火热。 关於“前进机械修理厂”的清產核资工作,进入了最终审核阶段。 市工商局、税务局、工业局、人民银行等部门的代表齐聚一堂,对那份厚厚的《资產清產核资报告》进行最后的评议和裁定。 桌上摊开的帐薄、票据存根和评估表,仿佛在无声地诉说著这家工厂短短几年內创造的惊人財富。 经过反覆的激烈辩论、谨慎的核对与民主评议,最终的数字终於尘埃落定。 当会议主持人,市財委的一位领导,用略带激动的声音宣读最终结果时,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隨即响起一片难以抑制的惊嘆声。 最终核定的“前进机械修理厂”总资產净值为:人民幣148亿5千万元。 这个数字本身,就足以让在场所有见多识广的干部们感到震撼。 在1954年,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天文数字。 参与核定的人民银行孙经理还能想到,当年拿著一包假银元去兑换人民幣的陈晓克。 他的启动资金恐怕就是那包银元。 这才几年呀!陈晓克就干起来这么大。 就算是现在幣值大,很虚,但是足够多一样代表著他已经积累下来足够的財富。 这真让他想不到。 接下来,是更为关键的股权分割,这直接关係到“四马分肥”的分配基础,公股也就是国家股合计47亿5千万元,占总股本约32% 核心构成:国有土地使用权作价:28亩土地,作价15亿元。 国家早期无偿调拨设备折价,按严重折旧后残值计入,约8亿元。 后期无偿调拨的进口设备折价,约20亿元。 部分国家计划內平价物资指標差价:折算约5亿5千万元。 私股也就是陈晓克个人股:合计101亿元整,占总股本约68% 核心构成:企业利润滚动再投资形成的固定资產:包括全部15台c620—1车床、生產线、新建车间、自购设备等,评估作价55亿元。 流动资產评估作价23亿元。 “前进牌”c620—1车床全套技术图纸、工艺专利:作价10亿元! “前进牌”商誉作价3亿元! “私股:陈晓克,人民幣101亿元整!” 这行字被清晰地念出时,空气仿佛凝固了。101亿元!在1954年,这笔钱意味著什么? 这时的物价一个普通工人月薪约三四十万元,一年收入不超过五百万元。 一斤大米约一千元,一斤猪肉约五六千元。 更直观的对比,陈晓克的个人资產,相当於超过两千名工人一年的总收入! 其购买力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是常人无法想像的巨富。 与会干部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坐在一旁、神色平静的陈晓克。 那目光里充满了极度的震惊、难以置信的敬佩、以及一种见证歷史般的复杂情绪。 一位老税务干部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低声对身旁的同行说:“好傢伙! 一百个亿!陈经理这————这怕是点石成金啊!咱们南昌城,过去那些老字號的大老板,哪个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攒下这份家业?” 工业局的沈局长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最终数字,还是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用力拍了拍陈晓克的肩膀,声音带著感慨:“晓克啊晓克!你这可是给咱们南昌工业界,放了立了一个好標杆呀!一百个亿!这是你带领全厂工人,为国家创造財富的最好证明!” 此时的陈晓克,內心波澜涌动。 他来自现代,不管有没有钱,对於金钱数字是有免疫力。 但置身於1950年时空,面对这“100亿元”的量化认可,他依然能感受到一种巨大的衝击。 这不仅仅是钱,更是对他穿越以来,所有努力、所有抉择、所有心血付出的最直接、最震撼的肯定!是他个人价值在这个时代实现的巔峰证明! 然而,他的脸上只是露出了谦和而沉稳的微笑。 他这个陈百亿是拿不到现代的,也给不到他想让的人看到。 这就跟你在游戏里打到天文数字一般的金幣,但这只是数字往往並不能真正变成你的財富。 他早就打定主意,他不会要这里的一分一毫。 而他这番处变不惊的样子,在会议內的眾人看来,確实有著传说中的大户人家子弟的风范。 要不然也不会拿出来那么多黄金购买坦克支援抗美援朝。 会议主持人最后总结,声音洪亮:“同志们,核定结果公平公正,体现了党和政府对私方合法权益的保护!根据国家现行政策,合营后企业利润將按四马分肥”原则进行分配。即:国家所得税、企业公积金、工人福利奖金、股东股息红利四部分。陈晓克同志占股68%,意味著未来企业利润中,属於股东的股息红利部分,將按照这个比例进行分配!” 各方面都没有意见,这个方案就被確定下来,各方签字留档。 会议结束后,陈晓克和张建军走出会议室。 这时雨已经停了,春日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张建军难掩激动,用力握著陈晓克的手说:“晓克!一百个亿!你现在是名副其实的陈百亿”了!这下,咱们厂、你个人,都成了全省的標杆了!” 虽然张建军见过更多的钱,但是他还是感觉陈晓克还真的厉害。 陈晓克望著街上为生计奔波的人们,缓缓说道:“建军,这钱,是时代的机遇,是全厂工人兄弟用汗水换来的,更是国家给了我们舞台。它现在是个数字,怎么用好它,让它继续为厂子的发展、为国家的建设出力,才是我们接下来真正的课题。” 这番话,將巨大的个人財富成就,瞬间转化为对未来的责任和更高层次的追求。 张建军点点头,这一点陈晓克似乎確实做到了知行合一。 虽然陈晓克日常行为有些行为很古怪,但是在生活简朴努力建设工厂上面,確实做到了他所说的话。 第二天,沈局长刚来到办公室,他正准备和陈晓克约时间,谈谈下一步“四马分肥”具体方案。 没有想到陈晓克就已经早上门了。 “晓克啊,评估工作基本顺利,结果也还算公平合理。接下来,就要根据这个基数,商议合营后的利润分配和你的股息红利了。按政策,四马分肥”会保障你的合法权益————” 出乎沈局长意料的是,陈晓克听完,脸上並没有露出对个人利益的关切,反而浮现出一种近乎“嫌麻烦”的淡然表情。 他轻轻摆了摆手,打断了沈局长的话:“沈局长,谢谢组织上的关心和政策安排。不过,我个人有个想法,”陈晓克语气平静,却扔出了一颗“重磅炸弹”,“我名下的那份私股,包括所有的股权、还有將来可能的股息红利,我自愿放弃,全部无偿捐献给国家。” 这不是陈晓克一时的衝动,而是他早有的想法,就是虽然100亿换成100万,也是一个巨大的財富,但他真的不能要。 “什么?!”沈局长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晓克!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资產! 是政策规定你应得的!” 陈晓克笑了笑,笑容里带著一丝来自未来的、看透世事般的超脱:“局长,我知道。但说句实在话,处理这些股份、计算分红、应对后续可能的各种手续,我觉得太耗费精力了。我这个人,您也了解,心思都在怎么把厂子搞好、怎么攻克技术难题上。这些经济上的事,我不想分心。再说,我一个人的生活也简单,用不了那么多钱。交给国家,用在更需要的地方,不是更好吗?” 沈局长在办公室里急促地踱了几步,內心深受震动,但更多的是一种高度政治责任感带来的焦虑。他停下脚步,双手按在桌子上,身体前倾,目光锐利地看著陈晓克,语气异常严肃:“晓克!你的觉悟之高,个人品德之无私,我深受感动,由衷敬佩!但是,你这个想法,在当前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行!” 陈晓克会把个人私股全部捐献出来,这是他从来没有想到的。 虽然陈晓克日常表现出来的品质,已经超乎他对资本家的理解,但能够如此,也是他绝没有想到的事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语重心长地解释道:“晓克,你想过没有?你现在是全省、全市私营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的標杆人物!多少双眼睛在盯著你?多少像胡老板、孙老板那样的私营企业主,心里还在打鼓,担心合营是不是等於共產”?担心自己的身家性命不保?” “如果你陈晓克,这个最有资格拿、也最能拿一大笔股息红利的人,突然宣布一分不要,全部捐献”!你让其他人怎么想?他们会怎么看我们的政策?他们会以为这是强迫捐献”,是变相的没收!他们会说:看吧,连陈晓克都被逼得捐出来了,我们还能保住什么?”这会在全市、甚至全省引起恐慌,严重破坏党的赎买政策信誉,给整个社会主义改造工作带来难以估量的负面影响!” 沈局长的话,像一盆冷水,让陈晓克瞬间清醒。他来自现代,习惯於效率至上和简单的个人选择,却忽略了这一举动在1950年代特定政治环境下的巨大象徵意义和潜在破坏力。他意识到,自己的“怕麻烦”和“高风亮节”,可能会好心办坏事。 看著陷入沉思的陈晓克,沈局长的语气缓和下来,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晓克,我理解你的初衷。这样吧,你看行不行:你名下的这部分股权和未来收益,可以视为你个人对合营后新企业的特殊贡献股”或捐赠性投资”,但其法律形式依然保留,產生的收益不分配给你个人,而是直接划入新企业的公积金”帐户,用於企业的技术研发、设备更新和职工福利。这样,既实现了你支援国家建设的愿望,在帐面上又明確体现了党和国家对私方资產的尊重和保护,对外我们只按正常程序公布股权结构,不特別强调你放弃收益这一点。你看怎么样?” 陈晓克仔细品味著这个方案,这確实是一个既照顾他个人意愿,又符合政治大局的周全之策。它保全了政策的严肃性和公信力,也让他避免了处理个人资產的繁琐。 他抬起头,诚恳地对沈局长说:“局长,您考虑得周全,是我太简单了。就按您说的这个方案办。我没有任何意见。” 沈局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好!晓克,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你这不仅是在技术上支持国家建设,更是在用行动维护党的政策的威信啊!” 沈局长把陈晓克安抚住,这个情况他要赶紧向工业厅匯报。 陈晓克的情况特殊,而他现在提出来的要求更特殊,需要上级领导也知晓,这样政治上才能保险。 而离开后的陈晓克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他知道歷史,但把把钱捐出去,对於他来说心里上还是有一点不舍。 只是他算是用这种特殊的方式,践行了他的信念——个人的价值在於创造,而非占有。 特別是在这个时代。 > 第89章 了结 第89章 了结 现代,符老的茶室。 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茶室內却静謐安然,只有紫砂壶中普洱陈香裊裊。 这次陈晓克主动眼见符老,没有再在鱼塘边上。 符老选择了另外的一处让陈晓克过来。 到了后陈晓克才发现是绿地中央公园,这可是nc市內首屈一指的富豪居住地。 当然符老能在这里有產业,陈晓克並不意外。 陈晓克由符老的管家亲自引领他才进入了小区,再坐摆渡车送他达到专门的电梯口,乘坐后直达顶层。 电梯门无声滑开,踏出便是私人电梯厅。厚重的实木双开门虚掩著,管家推门而入,陈晓克瞬间被一种极致的静謐与奢华所包裹。 这並非那种炫耀式的金碧辉煌,而是一种沉淀了时间与財富的、內敛而厚重的品味。 脚下是触感温润的灰岩整铺地板,光洁如镜,倒映著挑高近四米的客厅穹顶一盏巨大的、由数百片天然水晶拼接而成的艺术吊灯,如星河般从顶部倾泻而下,光线经过水晶的折射,在宽的空间里洒下柔和而璀璨的光斑。 客厅一面是整幅的落地弧形玻璃幕墙,毫无遮挡地框出了一幅壮丽的城市画卷。 此时正值华灯初上,赣江如一条墨色的玉带穿城而过,江对岸,滕王阁在景观灯的勾勒下,飞檐翘角,巍峨典雅,仿佛千年歷史近在眼前。更远处,八一桥如虹跨江,桥上的车流化作一条光带。 而最具现代感的,是绵延的“一江两岸”灯光秀已然开启,摩天大楼的外立面变成了巨大的动態画布,流光溢彩,与古老的滕王阁形成时空交错的奇幻美景。 室內的极静与窗外的极动,构成了一种强烈的戏剧张力。 空气中瀰漫著顶级沉香清幽绵长的香气,混合著老普洱醇厚的茶韵。 客厅中央,是一张巨大的独木独板茶台,陈晓克虽然不大懂得这是什么材质,但看著木纹如行云流水,感觉就应该是价值不菲。 符老正坐在一张官帽椅上,手持一把玩的紫砂壶,正在从容地冲泡著茶汤。 他身后是一整面墙的博古架,上面错落有致地摆放著各种瓷器。 陈晓克倒是从李雪那里看到过一些瓷器。 只是想来符老不可能放一些贗品在这里。 想著那些瓷器的价格,这一架子,自然价值不菲。 这个空中別墅面积怕是达到几百平方米甚至更大,陈晓克不太懂房市,但这里他还是大致听说过价格,估算一下可能总价高达上千万。 陈晓克走过去,符老就道,“坐,喝茶。” 只是陈晓克没有动茶碗,而是將一个厚重钱幣收藏册,轻轻推到了符老面前。 符老放下紫砂壶,有些疑惑地打开册页,当看清里面內容时,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手指微微颤抖。 册页里,静静地躺著第一套人民幣中最璀璨的明珠:“幣王”壹万圆“牧马图”,紫色的票面,牧人与骏马的图案清晰如新,边角锐利,仿佛还带著1951年內蒙古草原的风沙气息。 伍仟圆“蒙古包”,独特的蒙文標识,存世比牧马图更为稀罕。 *伍佰圆“瞻德城”,xj风物,维文背书,是“四大珍”中面值最小却价值连城的珍品。 壹万圆“骆驼队”,沙漠行旅的画卷,品相完美得不可思议。 这一套“四大珍”齐聚,其价值已非简单的金钱可以衡量,它们是新中国货幣史的活化石,是无数藏家梦寐以求的终极目標。 市场上可以说是有价无市,特別还是这种品相特別好的钱幣。 符老知道,哪怕到了1950时空也不见得这么容易收集全他们。 不知道陈晓克想的什么办法做到的。 “晓克,你这是————”符老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与不解。 陈晓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有些游离,似乎透过氤氳的茶气,看到了很远的地方。他笑了笑,笑容里有些疲惫,也有些释然:“符老我送给你的。” 符老一听直接摇头,古玩是他所爱,但他从来没有让陈晓克去搞这些东西。 “符老,您收下吧。谢谢你一直帮我。” “我可不是帮你,而是帮我自己。”说著符老拿起茶杯。 “你还是收下吧!我留著————没什么意义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我在那边————就是1950年那边,刚把我名下的一百个亿的私股,全捐了。” 符老猛地怔住,手中的茶杯都忘了放下。一百个亿!即使在那个幣值不同的年代,这也是一个常人无法想像的天文数字!他看著眼前这个年轻人,无法理解这种近乎“散尽家財”的行为。 “你————你这孩子图什么啊?”符老的声音带著难以置信的感慨,“哪怕是那个时代,就这么捐了,今后要是有些变故,你怎么办呀?” 符老平常跟陈晓克也大略谈过一些陈晓克穿越过去的情况,就他所知的歷史,加上他自身的感受,还是愿意让陈晓克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可是现在都捐了,就说明陈晓克没有再给自己留什么后路。 “那我就回来。 “你愿意否放弃?” “这有什么不能放弃的?” “我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你到底图什么?就不为今后家庭想想吗?”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捅开了陈晓克內心那扇紧闭的门。 他沉默了很久,茶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图什么?今后? 陈晓克一直没有想过的事,但却早就在他內心深处扎根的情感,这时一下喷涌而出。 “符老,”他终於开口,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您说为了家人————可我,早就没有家了。” 符老一拍自己的额头,他怎么忘记之前看过的陈晓克资料了。 只见陈晓克目光投向窗外璀璨却冰冷的灯火,讲述那个他很少对人言说的故事:“我爸妈————他们一辈子都在为钱吵,为钱闹。我爸总想做生意发財,可运气好像从来没站到他那边,赔了一次又一次。家里能砸的东西,差不多都砸过了。我妈骂他没本事,他怪我妈不支持————最后,除了满地的碎瓷片和一屁股债,什么也没留下。他们离婚那天,我蹲在门口,觉得天塌了,又好像————终於安静了。”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別人的事,但那份深入骨髓的荒凉,却让符老心头一紧。 哪怕他早就知道。 “后来,我跟爷爷奶奶过。他们是我唯一的暖和气儿了。可他们走得早———— 我十六岁就开始自己挣饭吃。端过盘子,送过货,什么都干过。我那时候就一个念头,拼命挣钱,挣很多很多钱,再也不让日子过得那么狼狈。” 他苦笑了一下:“我谈过一个女朋友,很多年。我以为我们能成家。可最后还是因为钱————她家里不同意,觉得我穷,没根基。她————后来也动摇了。分手那天,她说陈晓克,你人很好,可光有好,在这个城市活不下去。”” “从那以后,我好像只剩下挣钱这一件事了。我钻技术,经常加班,什么脏活累活都接,確实也挣到了一些钱,比过去多得多。”他的目光回到那本价值连城的钱幣册上,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拥有者的喜悦,只有一片虚无,“可是符老,当我真的能轻鬆买下一些东西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不知道该给谁了。” 就比如现在,陈晓克的样子就像一个低欲望的人。 “我爸妈各有各的家了,爷爷奶奶不在了,那个想一起过日子的人————也走了。我每天醒来,看著银行卡上的数字,它们就只是数字而已。我住著租来的房子,吃的极为简单,穿几十块钱的t恤————钱对我,大多时候真的没意义了。它填不饱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是空的。” 符老静静地听著,这位歷经沧桑的老人,此刻完全理解了陈晓克那份巨大的慷慨背后,是怎样一种深刻的悲凉与孤独。 “直到我去了那边,1950年。”陈晓克的眼中,终於有了一点光,“那边苦,真苦,吃饱饭都不容易。可那边的人,眼睛里是有火的。刘师傅为了车床的一个精度,能不吃不喝琢磨一整天;魏师傅手把手教徒弟,就为了把手艺传下去;全厂的人为了造出一台水泵,能连夜加班,没人计较加班费————我们造出的每一台车床,每一台水泵,是真的能用到田里,用到工厂,是真的能改变点什么。” “在那里,我忙得脚不沾地,累得倒头就睡。可我心里是满的,是踏实的。 我把那一百个亿捐出去,不是因为觉悟有多高,而是我忽然明白了,钱只有用在能让千百万人受益的地方,它才是活的,才有温度。我把它们捂在自己手里,它们和我这个人一样,就真的死”了。” 陈晓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所以,符老,这套幣您务必收下。它是我在那个时空,短时间能找到的、最有价值”的东西了。但我拿著它,只会提醒我这里的空虚。送给您,至少————至少我们还能一起喝喝茶,钓钓鱼,聊聊天。让我觉得,在这个时代,我还不算彻底是个孤家寡人。” 符老久久无言,喝茶聊天可以,钓鱼还是算了吧!他伸出布满老年斑的手,重重地按在陈晓克的手背上。 他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是用力地握了握。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最终收下了那本沉甸甸的册页。他知道,他收下的不是一份厚礼,而是一个孤独灵魂在这个喧囂时代里,寻找到的、为数不多的信任与寄託。 而陈晓克,则將继续在两个时空的穿梭中,用那个时代的火热与纯粹,来疗愈这个时代留在他心底的、冰冷的创伤。 第90章 一大盆水 第90章 一大盆水 冰雪消融,万物復甦的春天,整个国家都沉浸在一股前所未有的建设热情之中。 国家第一个五年计划进入了第二个年头,蓝图上的宏伟构想,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规模,在广袤的国土上变为现实。 报纸的头版头条,广播里激昂的播报,无不传递著令人振奋的消息: 在东北,鞍山钢铁公司的扩建工程如火如茶,新的高炉和轧钢厂正在拔地而起,目標是让“共和国钢铁长子”的產能再翻一番。 在华北,石家庄、郑州等新兴工业基地正在规划建设中,纺织厂、机械厂的厂房地基已经开挖。 在西北,兰新铁路的筑路大军正顽强地向荒漠挺进,誓要打通连接內地与边疆的大动脉。 在南方,武汉长江大桥的勘探工作已经启动,预示著“天堑变通途”的梦想即將照进现实。 这股建设的春风,也毫无保留地吹拂著jx的红土地。 南昌城的街头,满载著建筑材料和设备的卡车比往年明显增多;赣江上,运输木材和矿石的船只往来更加频繁;根据国家计划,省內几个重点的矿山开採、 小型水电建设也已提上日程。 在“公私合营前进机械厂”,工人们干劲十足,c620—1车床的生產任务饱满,新车间建设进展顺利,每个人都觉得,日子有了奔头,国家正走在一条充满希望的、向上的坦途上。 然而,大自然的规律,並不总与人的意愿同步。 就在这一片欣欣向荣之中,一丝不易察觉的异常,开始悄然显现。 进入四月,江西本该是春暖开、雨水適度的季节,但天空却总是阴沉著脸,淅淅沥沥的冷雨下个没完。 起初,人们並未太过在意,只当是春天脾气古怪。但很快,有经验的老人开始皱起眉头了。 在赣江边,老渔民发现江水上涨的速度比往年快了不少,水流也变得浑浊湍急。 在田间地头,老农看著已经过於湿润、甚至有些积水的秧田,忧心忡忡地念叨:“这雨再这么下下去,秧苗的根要烂咯————今年这梅雨,来得也太早、 太“肥”了点,怕不是个好兆头。” 去年还用於抗旱的水泵机组又被抬出来,开始把田地里的水,向沟渠排水。 一种隱隱的不安,如同江面上逐渐升起的薄雾,开始在一些见多识广的人们心中瀰漫。 他们根据祖辈流传下来的经验,模糊地预感到了什么,但谁也不敢、也不愿把那个可怕的猜测轻易说出口。 建设的热情与天象的异常,形成了一种微妙的、令人心悸的对比。 希望的正午阳光背后,一片巨大的雨云,正在无声地积聚著力量。 这短暂的、充满生机的建设图景,即將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严峻的自然考验。 而如何在这场考验中保卫建设的成果,並將其转化为新的发展动力,將成为对这片土地上人们的智慧、勇气和毅力的终极考验。 一九五四年四月下旬,江西南昌。 天气阴鬱,绵绵的冷雨已经断断续续下了近十天,完全没有春日该有的暖意o 赣江的水位肉眼可见地一天天涨起来,江水变得浑浊湍急。街头巷尾,经验丰富的老人们聚在屋檐下,望著灰濛濛的天空,脸上写满了担忧。 “不对头啊,这天气,”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敲著菸袋锅,忧心忡忡地对旁边人说,“这才什么时候?雨水就这么密,这么透,天像漏了似的。 按老话讲,这是丰梅”的兆头,怕是要遭大水啊!” 他口中的“丰梅”,是流传在江南民间的一句老话,意指梅雨季节来得早、 雨量异常充沛。 这种基於长期生活观察的经验之谈,在气象科学尚不发达的年代,往往比简陋的设备预报更为准验。 空气里瀰漫著一种不安的湿冷,不祥的预感像阴云一样笼罩在人们心头。 这种民间的不安很快得到了官方的印证。 在省市相关部门的会议上,气氛异常凝重。 虽然缺乏精確的远期气象数据,但水文站报上来的各条河流水位持续上涨的数据,以及各专区报上来的农田积水、山塘饱和的情况,都指向同一个严峻的事实——1954年的汛情提前了,这是极不寻常的事件。 一位主管农业的领导指著墙上那张泛黄的全省水系图,语气沉重:“同志们,情况很严峻!根据各地匯报和老师傅们的经验看,今年这雨,来得早,下得狠,丰梅”的可能性非常大!我们必须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要立刻行动起来,把防汛救灾作为当前头等大事来抓!” 省委迅速形成决策,会议决定立即启动防汛应急预案,要求各系统、各单位做好充分准备。 工业系统的任务被明確下达:確保生產安全,保障防汛物资供应,听从统一调度。 几天后,市工业局的紧急通知下达到了“前进机械修理厂”。沈局长亲自打来电话,语气严肃:“晓克同志,建军同志!省里市里对今年防汛形势的判断非常严峻!你们厂的任务有两条:第一,绝对保证厂区自身和职工家属的安全,不能出任何问题! 第二,全力保障前进牌”水泵的生產,確保质量,隨时准备响应指挥部的调运命令!第三,前进一號工具机生產不能停。其他的,不要多想,服从大局安排!” 陈晓克掛了电话,心头就缠绕著更多的愁绪。 今年的大水可是给新中国一五计划来了一个下马威。 这也越发让陈晓克感觉到,新中国能够发展起来,真是一个极其不容易的过程。 接到指示后,陈晓克和张建军立刻召开了厂务会议。 这次会议的气氛务实而紧张,完全没有的“豪言壮语”,焦点完全集中在如何落实上级要求,做好自身准备。 陈晓克首先强调:“同志们,形势大家都感受到了。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守好自家门户,同时確保水泵这条生命线”的產能。现在布置具体工作: 第一成立厂区防汛安全检查组,由邹永根师傅负责。 “邹师傅,你立刻带人,全面检查厂区所有排水沟渠,务必保证畅通无阻! 特別是铸造车间和仓库的低洼地带,要准备好沙袋。检查所有厂房屋顶,防止漏雨损坏设备和產品。电工班要確保供电线路安全,防止雨天漏电。” 第二成立水泵生產线保障组,由生產科长苏清波负责。 “苏科长,水泵生產线进入战备状態。原材料库存要清点清楚,確保至少能满足半个月的连续生產。生產线上的关键设备要重点维护,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所有出厂水泵,必须严格质检,確保拉到堤上就能用,不能给防汛添乱!” 第三职工家属区安置预案,由厂办和工会负责。 “立即统计家住沿江低洼地带的职工家属情况。一旦指挥部发布疏散指令,我们要有预案,能及时协助安置。厂里看看有没有安全的空地或房间可以作为临时避险点。” 第四,应急值班与通讯保障“从今天起,厂里领导和关键岗位负责人,24小时轮流值班。电话线必须保持畅通,確保能隨时接到上级指令和应急任务。” 会议结束后,全厂立刻动了起来。没有喧譁,只有紧张有序的行动。 邹师傅带著人扛著铁锹疏通水沟;苏清波在车间里仔细核对库存和生產计划;工会的同志挨家挨户了解情况。 雨水敲打著厂房的窗户,厂区內瀰漫著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和务实的紧迫感。 陈晓克和张建军穿著雨衣,在厂区里巡视。看著工人们忙碌的身影,张建军感嘆道:“这次,怕是真的要打一场硬仗了。” 陈晓克点点头,目光凝重地望著阴沉的天空:“是啊,天灾无情。我们能做的,就是把自己份內的事做到最好,绝不能因为我们准备不足,而给大局添乱。” 此时的“前进厂”,就像一个被动员起来的士兵,正在认真检查自己的枪械和装备,等待命令。 而这时陈晓克就能感受到个人力量的渺小。 面对这样的滔天灾害,个人能够做到的地方非常少。 他也只能提前一些天,多申请一些煤炭、铁料,保证这段时间生產不耽误。 到了五月上旬,绵绵的阴雨没有丝毫停歇的跡象,赣江水位持续上涨,已经超过了警戒水位。 空气里瀰漫著泥土和湿木头的气味,广播里每天反覆播送著防汛指挥部的通告,整个城市都绷紧了一根弦。 那种基於古老经验对“丰梅”的担忧,正在被日益严峻的现实所证实。 市工业局的指令再次下达,这一次更加具体和紧迫。 —— 沈局长的声音在电话里带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晓克!防汛指挥部命令!各险工险段急需大量防汛抢险器械!现在最缺的是铁锹、十字镐、夯锤这些加固堤坝的工具!你们的铸造和锻造车间要立刻转向,暂停部分非紧急订单,全力生產这些土傢伙”!要快!要保证质量!堤坝上等著用!” 陈晓克听出了沈局长的急躁,这个命令清晰而直接,没有一丝允许討价还价的意思。 当前河堤的生死之战,是要用最原始的工具,加高加固堤防,用人力和土石方挡住不断上涨的洪水。 这种大局的命令已经下达,前进厂只能无条件遵守。 接下来把任务迅速传达到车间。 一时间,工人们有些面面相覷。从製造锅驼机和水泵,突然转向生產看似简单的铁锹头、镐头,这种转变著实有些突然。 但是为了防洪固堤,现在也只能把现在有些不重要的生產暂停。 设计室快速拿出铁锹、十字镐、夯锤的图纸,生產科也开始响应生產,按照陈晓克的要求,暂停锅驼机的生產,开始工具生產。 刘金生师傅拿著刚发下来的铁锹模具图纸,挠了挠头,嗓门洪亮地对围过来的工友们说:“都別愣著了!堤坝要是保不住,咱们造再好的工具机也得泡汤!现在,这铁锹头就是最要紧的精密件”!咱们得让它又结实又趁手,一锹下去能顶十锹用!” 魏长水师傅也推了推眼镜,补充道:“刘师傅说得对!別看东西简单,锻打的火候、钢口的硬度、安装木柄的榫眼,都有讲究!干不好,到了堤上容易断、 容易松,那就是帮倒忙!” 思想迅速统一。 全厂的生產重心发生了180度大转弯。 铸造车间炉火冲天,邹永根师傅指挥著炉前工,將生铁块投入冲天炉。 铁水奔流,浇注进一排排铁锹头、镐头的砂型模具里。 车间里热浪滚滚,与窗外的冷雨形成鲜明对比。 锻工车间锤声震耳,原本用於锻造工具机零件的空气锤,现在有节奏地轰鸣著,工人们用火钳夹著通红的锹头毛坯进行锻打整形,火星四溅,汗水浸透了每个人的工装。 金工车间也紧密协同配合,车床和钻床抽出时间,为锹头镐头钻孔、打磨边角,確保安装木柄后牢固不鬆动。 木工房紧急动员,厂里的木工师傅们忙著將採购来的硬木锯料、刨光,製作成標准长度的锹把和镐把。 整个工厂仿佛变成了一座为抗洪前线输送“冷兵器”的兵工厂。 没有生產精密工具机时的静謐和极度专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热火朝天、与时间赛跑的紧迫感。 一箱箱打好捆的、闪著崭新金属光泽的铁锹头和十字镐,被工人们肩扛手抬,迅速装上来厂里等候的解放牌卡车。 陈晓克和张建军穿著工装,在车间里巡视。 看著工人们忙碌的身影,听著震耳的锤声,陈晓克也是有感而发对张建军感慨道:“建军,你看,咱们的工人师傅真有力量,这真是好样的!国家需要工具机,他们能静下心来搞精密;堤坝需要铁锹,他们就能擼起袖子干粗活。这就是咱们的根基啊!” 国家和人民的力量在哪里? 还不就是这些不断辛勤劳动的人民。 只有把人民组织起来,组织好,这样的国家才有希望。 同样都是对外反抗侵略,才不过二十年,一个被挡在朝鲜半岛,一个被敌人长驱直入。 人没有换,但组织换了,就完全不一样了。 张建军重重地点头:“是啊!现在每一把铁锹,都可能关係著一片农田、一个村庄的安全。我们这是在为前线製造“弹药”!” 与此同时,厂区自身的防汛准备也丝毫没有鬆懈。 沙袋已经堆砌在关键仓库和车间的门口;所有排水沟清理得畅通无阻;电工班24小时值班巡查线路。全厂上下都明白,只有保住自己的生產基地,才能持续为抗洪大局提供支援。 雨水依旧敲打著厂房的窗户,但厂区內洋溢的不再是压抑,而是一种同舟共济、务实抗灾的昂扬斗志。 “前进厂”的工人们,正用最朴实无华的方式,用一把把饱含汗水与责任的铁锹,践行著工业支援农业、城市守护家园的誓言。真正的洪峰,尚未到来,但保卫家园的战斗,已经在这片车间里打响了第一枪。 一批一批的铁锹、十字镐、夯锤已经送上去了。 十点多,可是厂部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像催征的战鼓,骤然炸响! 陈晓克迷糊中,一把抓起话筒,这些天工厂已经开始实行两班倒制地生產物资,技工学校的学员也被动员起来,跟著一起干活。 陈晓克也实在有些盯不住了。 可以天就没有晴的时候,雨水三五不时地就下起来。 南昌周边的河流湖泊水位已经一涨再涨,眼看今年已经確定是大灾之年了,物资需求数量越来越多。 电话里面传来市工业局沈局长急促而不容置疑的声音,背景音里还夹杂著其他电话铃声和嘈杂的人声,显然局里也已进入战时状態:“晓克!防汛指挥部紧急命令!第一批需求:铁锹头五千个,十字镐两千把!三天之內,必须送到指定仓库!有没有困难?!” 陈晓克没有片刻犹豫,目光扫过墙上简陋的物料库存表,斩钉截铁地对著话筒吼道:“保证完成任务!局长,第一批原料我们厂里还能顶一顶!但您得立刻帮我们协调:后续至少还需要生铁二十吨,硬木方料十五个立方!要快!不然下一批就要断炊了!” “好!我马上联繫物资局和木材公司!你们抓紧开工!”沈局长那边啪地掛了电话,显然要去协调下一个环节。 “建军!苏科长!立刻到会议室!”陈晓克放下电话,一边大声喊著,一边抓起粉笔冲向小黑板。张建军和苏清波闻声立刻跑了进来。 陈晓克在黑板上飞快地写下“5000锹头,2000镐头,72小时”几个大字,粉笔几乎要折断。他转身,语速快得像射击:“指挥部死命令!三天!苏科长,你立刻核算:我们现在库存的生铁和木材能撑多久?各个工序耗时多少?我要精確到小时!” 苏清波扶了扶眼镜,几乎没有任何停顿,流畅地报出数据,显示出他平日对生產数据的了如指掌:“厂长!按现有库存,生铁只够生產一千五百个锹头!木材缺口更大!我们必须立刻分班,24小时三班倒!铸造车间熔炼一炉铁水需要四小时,浇注成型需要————粗算下来,要达到日產一千五百把的產能,我们的原料最多只能支撑一天半!” “一天半————”陈晓克眉头紧锁,立刻做出决断:“现在不能都指望工业局,建军,你马上带车去兄弟厂借调生铁,能借多少借多少!苏科长,你现在就去仓库,把所有能用的边角料、以前攒下的废钢轨都清出来,先顶上去!我再去催局长协调物资!” 命令一下,全厂如同被按下了快进键! 铸造车间里,炉火燃烧得前所未有的猛烈,鼓风机轰鸣。邹永根师傅赤著膊,汗流浹背地指挥著加料、出铁水,砂型模具一排排摆开,铁水浇注进去,发出滋滋的声响,热气蒸腾!工人们小跑著运送砂型、清理铸件,没有人说话,只有急促的脚步声和金属的碰撞声。 锻工车间,空气锤的轰鸣声密集得几乎没有间隔。 陈晓克还抽时间回现代又搞到一台旧的空气锤的核心部件,想办法也给搞过来,大家紧急组装上来。 要不然根本就跟不上生產。 哪怕如此,还是需要工人挥动著大锤,配合著机器,对通红的锹头进行锻打,火星如雨点般溅落。 叮叮噹噹的声音,奏响著抗击洪水的激昂乐章。 木工房,锯末飞扬。工人们按照標准尺寸,飞快地锯料、刨光、安装铁件,一把把结实耐用的锹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砌起来。 各个工序之间形成了无形的流水线,铸好的锹头还冒著热气,就被运到下一道工序打磨、钻孔,然后迅速安装木柄,检验合格后立刻打包、装车! 食堂把米饭和菜直接送到了车间门口,工人们轮换著啃几口冷米饭,喝口热水,又立刻回到岗位上。眼睛里布满血丝,但眼神里都憋著一股劲:快!再快一点!堤坝上等著用! 陈晓克和张建军穿梭在各个车间,嗓子已经喊得沙哑。 他们协调工序,解决突发问题,更重要的是,不断给工人们打气:“同志们!加把劲!我们多生產一把铁锹,大堤就多一分安全!我们是在和洪水赛跑!” 这种全员动员、分秒必爭的激情,並非来自空洞的口號,而是源於一个具体而紧迫的数字——“三天,五千把”!每个人都清楚,自己手上的速度,直接关係到前方抗洪的成败。 这种基於责任的紧迫感,化作了最强大的生產动力。 当第一批满载著崭新铁锹和十字镐的卡车,轰鸣著驶出厂门,奔向防汛仓库时,全厂职工都暂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目送著车辆远去。虽然疲惫,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著一种参与了伟大战斗的自豪感。 然而,没有人敢鬆懈,因为第二批、第三批更艰巨的任务,可能隨时会隨著急促的电话铃声再次下达。车间里的炉火依然通红,锤声依然震耳,这场与洪水抢时间的物资生產大战,才刚刚进入白热化。 > 第91章 任意门 第91章 任意门 六月中旬,jx以及大江中下游。 天气的异常终於演变成了残酷的现实,报纸和广播里的消息一天比一天沉重,铅字背后是触目惊心的灾情: 省內汛期告急:干江、扶河、新江、绕河、休水五大河流水位全面暴涨,接连突破歷史最高水位。 nc市內部分低洼街道开始进水,城市出现內涝,干东大堤、扶西大堤等关键水利工程险情不断,沿线军民正拼死守护。 更令人揪心的是,鄱赣大地中央这个湖泊,原本是个巨大的天然调蓄容器,现在承受了上游五河的全部来水,加之大江洪水顶托,水位快速上涨,湖面面积扩张至歷史罕见范围,湖区周边的万亩良田和无数村庄已沦为汪洋。 当人们把目光放至整个大江的中下游,情况就更加骇人。 荆、沅、徽、宿等省份,同样遭受极大灾情。 大江上的荆河大堤、武汗关、柴桑站的水位记录被一次次刷新,让人看著惊心动魄。 这已经不是一个地区的灾难,而是席捲小半个国家的世纪大洪患。 jx省的防总,彻夜不息的灯光下,气氛已经凝重到了极点。 面对各地如雪片般飞来的灾情电报和不断恶化的水文数据,jx省首领们在全力组织抢险的同时,不得不开始思考一个更为长远和艰巨的问题。 主要负责的首领,指著地图上大片被標记为淹没区的区域,声音沙哑而坚定:“同志们,现在情况已经非常明朗了!这场洪水,其规模和歷史罕见性已经註定!我们现在不仅要爭分夺秒地抢险,救人性命,更要立刻开始谋划灾后的生產自救和重建工作!否则,等到洪水退去,面对被毁的家园和农田,我们將面临更大的困难!所以我们决定————。” 这话不是说不要救灾,而是在救灾之外,还要考虑灾后的生存问题,这是对全省百姓负责。 省內许多村庄已经被淹没,一些堤岸也被衝垮,这已经是註定的问题,现在需要考虑降低灾害,还有就是灾后百姓的生存问题。 防总会议迅速达成共识:救灾与重建,必须同步规划!工业系统的任务隨之发生根本性转变。 命令经过层层传递,任务下达到前进厂,战略重点的转移也要转移。 几天后,沈再次亲临“前进厂”,这一次,他的指令与之前截然不同。 “晓克,建军!”沈局长的眼圈是黑的,头髮是潦草的,人也更瘦了,但眼神却带著一种更深沉的决断,“铁锹十字镐的生產不能停,还要加大力度,这是保卫现有堤坝的弹药”。但是,你们厂必须立刻启动新的、更重要的任务!” 他展开一份省工业厅的红头文件:“第一,全力保障前进牌”水泵的生產!厅里要求,你们必须开足马力,月產水泵要达到三百台以上!这不是为了现在抽水,而是为洪水退去后,抢排农田和城镇积水、儘快恢復生產准备的!这是灾后重建的生命线”!” “第二,也是更紧迫的任务一一立即著手试製2105型柴油机!”沈局长的语气加重,“这是厅里经过反覆权衡后的决定!锅驼机启动太慢,移动困难,根本无法满足灾后抢排抢种的紧迫需要!只有柴油机,才能提供及时、灵活的动力! 厅里会尽全力,从部里协调一台苏联2d20样机和部分图纸过来,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速度完成测绘仿製!” 陈晓克和张建军也都点点头,应下这个任务,现在太多的豪言壮语也不用说了,前进厂已经通过这一个多月的生產,体现出来它作为市里重要机械工厂的能力。 陈晓克和张建军都知道,这两项任务,尤其是柴油机的试製,將把工厂推向一个全新的、更高的技术平台。 全厂再次进入高速运转状態,但这一次的“战场”发生了变化。 水泵车间进入战时產能,苏清波科长重新调整生產线,三班倒的机器轰鸣声再次响彻车间,一台台“前进牌”水泵被生產出来,但它们不再紧急发往堤坝,而是作为战略储备,整齐地码放在仓库,等待著洪水退去后奔赴新的“战场”。 柴油机试製组成立,准备技术攻关,核心的技术力量被集中起来。 赵振华副主任带著设计室的全体技术人员,几乎是望眼欲穿地等待著那台宝贵的苏联样机。 只是在样机抵达前,赵振华已经带领大家如饥似渴地研究著厅里能找到的一切关於柴油机的零星资料和简单图纸,进行理论准备。 三天后,当那台布满油污,但结构完整的苏制2d20柴油机终於运抵厂里时,整个技术科都沸腾了。 这可是省里从sh紧急调运过来的。 在赵振华的指挥下,技术人员和老师傅们像对待一件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將整机进行系统性拆解。 每一个零件都被编號、清洗、精確测绘,画出草图。车间的黑板变成了临时课堂,陈晓克和赵振华带人对著实物,讲解著曲轴连杆机构、配气系统、燃油喷射原理———— 真正的困难在於製造。 缸体、曲轴的铸造精度要求极高,邹永根师傅带著铸造车间反覆试验炉料配比和浇注工艺;精密加工更是挑战,刘金生和魏长水师傅围著那台宝贵的苏联鏜床,研究如何加工出符合要求的缸孔和轴承座————,喷油泵的柱塞偶件和出油阀偶件是柴油机的“心臟”,要求极高的配合精度和镜面光洁度。 这需要超精密磨床和研磨工艺。 车间的气氛,从抗洪物资生產时的“热火朝天”,悄然转变为一种“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技术攻坚状態。 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正在触碰的是这个时代工业製造的王冠之一—內燃机。 成功与否,不仅关係到工厂的未来,更关係到灾后千百万亩农田能否及时復耕。 陈晓克站在车间里,看著忙碌而专注的人们,心中感慨。 洪水带来了灾难,但也以一种残酷的方式,加速了技术的叠代和產业的升级。“前进厂”这艘船,正在时代的惊涛骇浪中,被迫驶向更深、更广阔的技术海洋。 只是依靠前进厂的力量,还不足以快速完成柴油机的仿製生產。 可以说这期间差距非常大。 陈晓克马上想到要回现代请求技术支援。 可是以往他都是要出城才方便回去。 但是考虑到那里都是土路,上次回去时,土地上已经是泥泞不堪。 这时过去怕是根本就跑不起来摩托车,这样就让陈晓克有些犯难了。 可是缺乏必要的支持,前进厂短时间恐怕不能仿製出来苏制2d20柴油机。 不是苏制2d20柴油机的技术有多高,主要是前进厂缺乏必要的生產设备和工具,调整研发都需要时间,而现在最缺乏的就是时间。 夜幕下陈晓克心有些烦躁,借著雨停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让魏老倌打开大门,他要外出转悠一下。 “经理这么晚你还出去呀?”魏老倌还没有睡,从门房里出来给陈晓克开门。 “好些天没有骑摩託了,就简单走一圈,你不用管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行,经理你慢点。” 说著陈晓克就骑著摩托出了工厂。 现在外面已经都黑了,陈晓克骑著摩托,打开大灯就嚮往外走。 只是他心里焦急著苏制2d20柴油机的研发问题,也没有注意,只是转了一个弯子,突然就看到光幕已经在了眼前。 这个场景他太熟悉了,他已经来回穿越了上百次。 也没有想太多二话不说开著摩托就过去了。 而过去那边正是他出租房村边的小路。 只是陈晓克停一下摩托车,这时才想到,原来穿越的时空之门是可以变化位置的,而且这次他骑摩托车的速度,根本也没有起来。 想想速度大概也就30迈的样子,因为在城区他的摩托开起来是很慢的。 现在他算是知道了,这一定是他已经跟这个1950时空深度绑定,影响力足够,才可以这样的。 根本就不需要依靠速度才能穿越,而穿越时空之门也会可以根据他的想法移动。 这一点恐怕是符老,也根本没有做到的。 既然能够如此也就代表著他似乎可以带更多的东西回1950时空了。 因为这样可以抵消更多的负面影响。 虽然他已经把私人股份都已经捐献了。这一句並不能让他这个陈百亿再增加一些私股。 但他依旧会义无反顾地去做。 檯灯的光晕下,陈晓克对著笔记本电脑屏幕,眉头锁成了川字。 屏幕上铺满了苏制2d20柴油机的技术参数和零星的结构图。 他试图在脑海中將这些图纸与“前进厂”现有的设备、材料能力一一对应,结果却像试图用螺丝刀去拧一枚精密的电子元件,处处是无力感。 “高强度合金钢————微米级精度的喷油泵偶件————专用的曲轴磨床————”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桌面。 越是深入了解2d20的原始设计,他心头的那块石头就越是沉重。 以1954年“前进厂”的家底,想要原封不动地復刻这颗苏联的“工业心臟”,简直是痴人说梦。 铸造、热处理、精密加工————几乎每一道关卡都如同天堑。 而同时新中国也不能给他足够的支持。 特別是材料和设备、仪器、技术等等多方面的內容。 也就是说他能依靠的並不多。 一种熟悉的挫败感袭来,就像他最初面对那台老“长江750”摩托车时一样。 但这一次,他没有急躁,而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钻牛角尖————肯定有更务实的路子。既然原版走不通,那后来的人是怎么解决的?”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亮的一根火柴。 他猛地坐直身体,將搜索关键词从“苏制2d20柴油机”迅速切换为国產的仿製型號,“国產2105柴油机”、“6180柴油机”、“150系列柴油机发展史”等相关內容。 国人当时面对著跟他一样的国家,他们是如何解决的问题? 屏幕上的信息流隨之大变。 不再是晦涩难懂的俄文技术符號,而是充满了中国工业气息的词汇:《6180z 型柴油机使用维护说明书》、《150系列柴油机常见故障与维修》、《论45钢在柴油机曲轴上的应用》———— 他如饥似渴地阅读著,尤其是那些来自七八十年代的技术文献和老师傅的经验总结。 渐渐地,他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甚至嘴角开始泛起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国人解决了。 他们可是通过一个个不眠之夜,把这些那些难题不断攻克。 “原来如此————原来可以这样!”他兴奋地几乎要喊出来。 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方向性的错误—过分执著於“仿製”,而忽略了更重要的“消化”和“適应”。 中国的工程师和工人们,早在几十年前就走过了这条路。 他们面对同样的问题,並没有一味追求对苏联原版的百分百復刻,而是基於国內的工业现实,进行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国產化改进。 材料上,资料明確记载,在合金钢紧缺的年代,採用优质的45號碳钢,通过精確控制的调质热处理,完全可以替代原设计的40cr钢製造曲轴、连杆等关键部件,並给出了成熟的热处理工艺参数。 工艺上,对於最棘手的喷油泵精密偶件,文献里详细描述了如何通过“手工选配互研”的土办法来达到密封要求,这正契合“前进厂”老师傅们手艺精湛的特点。 设计上,后期的改进型號甚至针对国內使用环境恶劣、保养水平不一的实际情况,对部分结构进行了简化设计,增强了可靠性和易维护性。 “笨啊!”陈晓克自嘲地拍了下脑门,“我干嘛非要抱著苏联的原版图纸不放? 直接借鑑后人已经验证成功的、更接地气的国產化方案,不是更香吗?” 苏联有苏联的情况,中国有中国的情况。 苏联生產柴油机时,是在已经完成工业化的基础上,而我们在一边进行著工业化,一边开始仿製,基础根本就不一样。 思路一旦打开,行动立刻变得清晰高效。 他不再去搜寻那些高不可攀的原始技术档案,而是全力挖掘这些充满中国智慧的“国產化攻略”。 他下载並列印了厚厚的《6180z型柴油机维护手册》,重点圈出其中关於材料代用、热处理工艺、手工研磨技法的章节。 他找到了几位老工程师发表在期刊上的文章,详细记录了用45钢製造柴油机曲轴的全过程工艺卡。 他甚至在一篇回忆录里,找到了一位八级钳工手工修復高压油泵的详细手法描述————。 同时,他通过旧货网络,淘来了一个报废的6180柴油机的旧喷油泵总成和一套老式的表面粗糙度样板与槓桿千分表。这些东西其貌不扬,却將是1950年代建立质量標准和验证工艺的“神器”。 他將所有这些资料、心得和实物,分门別类,整理成一份独特的《2105柴油机国產化务实试製指南》。这份指南的核心思想非常明確:放弃对苏联原版的盲目追求,立足“前进厂”现有条件,採用后世证明可靠的材料和工艺方案,优先解决“造得出、用得稳”的问题。 当他把最后一份资料装订好,窗外已经露出了晨曦。 陈晓克毫无倦意,內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期待。 他仿佛已经看到,在1954年的那个车间里,当他將这份“来自未来的攻略”铺开在赵振华、刘金生、魏长水这些老师傅面前时,他们眼中將会迸发出的、那种遇到知音和看到路径的灼热光芒。 这一次,他带去的將不是一座难以攀登的冰山,而是一张清晰可行的登山路线图。他不再是那个空有图纸的“预言家”,而是一个带著成功经验归来的“引路人”。 而这一次的相关经验也对陈晓克今后的仿製,提供了一个重要思路。 儘可能的採取国產化的方案,这是更符合1950时空中国条件的仿製之路。 第92章 缓慢释放 第92章 缓慢释放 意识到时间的相对性是自己最大的优势后,陈晓克开始制定了一个极其填密的研发计划。 自此,他的生活进入了“两点一线”的节奏,在出租屋的电脑以及练习车间里来回奔波。 他像一名即將奔赴前线的工程师,为另一个时空的战役准备著详尽的“作战地图”和“弹药补给”。 现在他不再漫无目的地搜索,而是带著明確目標,开始对搜集到的《6180柴油机技术资料》进行精读和逆向分解。 这是距离现在最近,也是使用最广的一个仿製型號。 有许多人说国內把人家一个旧的型號仿製几十年,没有一点技术含量。 但是他们不知道这几十年正是中国工业化的几十年,国人正在用各种各样的材料和工艺,把技术吃透。 等到条件成熟后,这种落后的技术自然而然的就会淘汰。 为此陈晓克建立“问题—方案”对照表。 他製作了一个巨大的表格,左边一栏是仿製6180柴油机必然遇到的核心难题。 如“曲轴高强度材料与热处理”、“喷油泵精密偶件加工”、“缸体轴承孔系同轴度保证”。 右边一栏则对应地从后世资料中找出已被验证的、適合1950年代条件的解决方案。 如“45钢特定工艺调质方案”、“手工选配互研法”、“高精度刮研与鏜削结合工艺”。 之后进行“可行性”过滤。 陈晓克拿著这份方案清单,逐一对照“前进厂”现有的设备清单,判断哪些方案能直接落地,哪些需要设备升级或外协,哪些短期內根本无法实现。 通过这一步,他將一个庞大的仿製工程,分解成了一个个具体、可执行的技术任务计划。 有了明確的计划下来的工作就简单起来。 第二步,进行实物准备与技能预演。 这是最关键的实操阶段。 陈晓克將任务包分为三类,分別处理。 第一类是可携带的“关键物品”。 陈晓克淘来的那个报废的6180柴油机喷油泵总成是重中之重。 他將其彻底清洗,但保持其可拆解状態,这是最直观的教具。 一套五十年代国產的槓桿千分表、量块和表面粗糙度比较样板,这些是建立质量標准的“尺子”。 他找到几小块经过不同热处理的45號钢试块,並找李经理,从实验室做了硬度检测,附上数据。 这样能让邹师傅对“调质”后的性能有直观认识。 陈晓克將整理出的《国產化务实指南》列印出来,精心装订成册,看起来就像一本厚重的技术手册。 这可是陈晓克专门找到的繁体字版本,就是为了適应1950时空。 接下来就是需要预演的“核心技术”中的手工研磨技术。 在练习车间里,他利用那个废喷油泵,在赵师傅的指点下,亲手练习“柱塞一套筒”的选配和互研。 赵师傅没有问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只是不断指点他的练习。 因为就是单纯的练习非常枯燥,不断解决问题中的练习,那种不断获取成绩对於个人的成长是更有利的。 至於原本的练习进度陈晓克是一点也不能减少。 从研磨膏的选用、研磨轨跡的“8”字形手法,到用放大镜和量具检验配合间隙,他反覆练习,直到找到那种“微米级”的手感。 他要確保自己回去后,能亲手演示给魏长水师傅看。 他还在一块旧的铸铁平板上,练习刮削技术,这是保证箱体零件平面度和孔系同轴度的基础。 他追求的不是速度,而是对刀深浅、均匀性的控制。 而需要1950年代自行解决的“设备与工艺”清单上,他也清晰地列出了必须由“前进厂”自身攻坚的项目。 前进厂的设备升级以及添置清单。 必需项中,前进厂必须有一台曲轴磨床,这需要考虑让工业局想办法。 改造项中,对现有苏联床的导轨进行精密刮研,提升基础精度;製作一套精鏜刀头和专用夹具。 自製项中,设计一台结构简单的机械式磨机,用於气缸孔光整。 工艺攻关清单。 主要还是铸造工艺,需试验高强度灰铸铁的配料和浇注工艺,確保缸体、缸盖质量。 陈晓克也是抽时间再次去了丰城城南铸造厂,请教了他在这里的师傅们,再把一些技术学到手。 为此陈晓克还请师傅们吃了一顿大餐。 而热处理技术上,必须严格按照“45钢调质工艺卡”,建立稳定的热处理流程,並开始使用热电偶测温。 装配工艺上制定详细的《总装作业指导书》,明確扭矩、间隙、顺序。 当陈晓克完成所有准备,时间已悄然过去了一个多月。 他的出租屋里,整齐地放著两个小箱子,里面分门別类地装著: 那本厚重的《指南》,以及单独成册的图纸和工艺卡。 喷油泵总成、量具、材料试块。 还有他脑海中熟练掌握的研磨、刮研技艺。 只是要回到1950时空,陈晓克就有些犯难。 他上次是夜里说只是出去转悠一圈,要第二天天亮才回去,可能这一夜厂里不知道要怎么著急。 他一夜不归,是有一些问题。 可是这跟之前他回归时的习惯是不一样的。 但是想著这次穿越过来时,也能隨时隨地直接穿越,回去时应该还是可以的。 —— 陈晓克就抱著试一试的心態,骑上摩托,脑海里就想著夜里的时间和厂门前的道路。 光幕再次出现,陈晓克没有犹豫,直接穿越过去。 1950时空还是夜里,空气中潮湿阴冷的气息非常浓厚,但没有下雨,应该还是他穿越时空的时间。 只是陈晓克也不能保证。回回到工厂大门口,魏老倌马上就开了大门。 “经理你怎么才出去就回来了?” “啊!想到一些办法了,就回来了。” 陈晓克简单糊弄过去,就开著摩托回了车棚。 现在陈晓克又犯愁了。 下午大家还在为难以仿製苏制2d20柴油机手足无措,才一会儿陈晓克就拿出来技术解决方案,这也太神奇了吧! 他还是要稍微慢一点,把东西拿出来。 工业局要求儘快拿出来柴油机,可不是让前进厂三两天就拿出来。 这不现实,也不理性。 他把木箱搬回自己的宿舍,先安心睡觉。 等第二天开始,他再把技术逐步释放出来。 第二天,一早,陈晓克召集了张建军、赵振华、刘金生、魏长水、邹永根等核心骨干,在技术科的办公室里坐下。 气氛有些凝重,大家已知道要试製柴油机这个艰巨的任务,但面对那台冰冷的苏联样机和一堆看不懂的俄文资料,都有种无从下口的感觉。 但陈晓克现在却是胸有成竹。 陈晓克並没有急於打开那个装满“答案”的木箱。 过快地拿出成熟方案,不仅显得突兀,更可能让团队低估任务的艰巨性,甚至引来上级不切实际的期望。 他首先让赵振华將苏联2d20样机的部分外围部件拆解开来,摊在桌上。看著那些结构复杂、加工精良的零件,刘金生师傅首先咂嘴:“这东西,比咱们的车床主轴还要精细得多!瞧这油路,这齿轮,真是巧夺天工,可也真是难为人啊!” 魏长水拿著一个气门摇臂,仔细端详著上面的磨损痕跡,沉声道:“材质也好,耐磨。咱们要仿,首先这材料关就不好过。” 陈晓克见火候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他没有提任何具体方案,而是引导大家思考:“各位师傅说得对,困难比我们想像的要大。硬抄苏联图纸,怕是三年也未必能成。但我们能不能换个思路?我们的最终目標,是造出一台能稳定抽水、皮实耐用的柴油机,而不是一件完美的复製品。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先集中力量,解决几个最核心、最影响能用”的问题?” 陈晓克加重了能用这两个字,这句话也让大家放下这么多繁琐的难题,先解决一部分。 他提议,第一步,不是全面铺开,而是成立三个前期研究小组,用一周时间,分別对材料、核心部件加工、总体设计进行初步摸底。 材料组,重点研究样机零件的材质,並尝试用厂里现有的材料进行对比分析,寻找可能的替代方向。 工艺组,重点研究曲轴、缸体、喷油泵等最复杂部件的加工可行性,评估现有设备能力。 设计组:负责全面测绘,並思考如何在不影响核心性能的前提下,对某些过於复杂的结构进行適当简化。 这个务实的安排得到了大家认同。 会议结束后,各小组便分头行动,开始了最初级的探索和爭论。 陈晓克则像个观察员,只在关键处点拨一两句,引导他们自己发现问题。 討论结束后就是不断的实验和继续討论。 而陈晓克也开始向工业局提出申请,要设备要材料。 这期间,暴雨依旧连绵,灾情进一步扩大。 广播里开始出现圩堤告急、农田被淹的消息。 6月中旬,沈局长再次来到厂里,这一次,他脸上带著明显的焦虑。 “晓克,建军,形势越来越严峻了!”沈局长看著车间里正在研究柴油机零件的老师们,语气沉重,“省里要求我们加快进度,柴油机是灾后恢復生產的希望啊!你们这边————有头绪了吗?” 陈晓克没有夸大其词,而是如实匯报了初步摸底遇到的巨大困难。 “局长,困难非常大。苏联的原设计对材料和工艺要求太高,我们短时间內根本达不到。比如这曲轴,需要特种合金钢,我们的炼钢水平还跟不上;这喷油泵的精密程度,我们的设备也加工不了。硬来的话,恐怕会浪费大量时间和宝贵材料,最终一无所获。” “那你们找到解决办法了吗?”沈局长压著焦急,10多天没有来催促,也就是知道研发柴油机没有那么简单。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了。 陈晓克適时地拋出自己的思路:“我们正在研究一条新路子,就是不完全照搬苏联设计,而是结合我们的实际条件,进行简化版”或適用版”的仿製。 但这需要时间进行技术论证和摸索。” 陈晓克给出了解决方案,但有提出来了困难。 沈局长虽然焦急,但也是懂著技术的人,他理解陈晓克的顾虑,嘆了口气:“我明白,欲速则不达。你们抓紧时间论证,有什么需要市里协调的,儘管提!但时间不等人,要快!” 陈晓克点点头,表示明白。 送走沈局长,陈晓克知道,必须开始有控制地释放他带来的“攻略”了。 他选择了一个合適的时机。 几天后,当材料组的邹师傅为曲轴材料一筹莫展时,陈晓克“偶然”提起:“我好像在以前看过一份资料,说是在缺乏合金钢的情况下,可以用优质45 號钢通过特定的热处理工艺来替代,性能相差不大。”他提供了热处理的大致方向,但关键的工艺参数,他表示“记不清了,需要再找找资料”,让邹师傅先沿著这个思路做些基础试验。 又过了几天,当工艺组的魏师傅对著喷油泵偶件发愁时,陈晓克“无意中”拿出那套表面粗糙度样板,说:“这是我以前收集的,咱们可以先用这个来建立个光洁度標准。”並“隨口”提到,“这种精密配合,听说可以用手工研磨的方法来逼近,就是特別考验手艺。”他演示了基本的研磨手势,但更精妙的技巧,他表示“也只是听说,需要和大家一起摸索”。 他就这样,像挤牙膏一样,將关键技术和信息,拆解成一个个“灵感”或“线索”,在团队遇到具体瓶颈时,以討论和启发的方式,一点点地释放出来。 这既解决了实际问题,推动了进度,又让整个过程显得是团队共同探索、逐步攻关的结果,而非他个人的“神启”。 一个月的时间,就在这种边摸索、边论证、边应对日益严峻的灾情中过去了。“前进厂”的柴油机仿製项目,取得了一些初步进展,但距离造出样机看著似乎还是遥遥无期。 但是陈晓克却非常清楚,距离总突破已经非常近了。 第93章 打火 第93章 打火 进入七月,雨季的威力达到顶峰。 干江水位持续创下歷史新高,抗洪抢险进入了最艰苦的阶段。 厂区外的世界已经被洪水的喧器笼罩,一切问题都要让位於洪灾。 但“前进厂”的柴油机试製车间里,却沉浸在一片与时间赛跑、与技术难题较量的另一种紧张氛围中。 在张建军副厂长多次奔波,沈局长不断协调,省厅的催促下,厂里翘首以盼的一台二手曲轴磨床终於到位。 同时,根据陈晓克提供的简化图纸,厂里的机修车间也成功自製出了一台结构简单但实用的机械式磨机,用於气缸孔的光整加工。 这两台关键设备的到来和完成,如同给攻坚团队注入了强心剂。 刘金生师傅带著徒弟们日夜调试磨床,魏长水师傅则开始用珩磨机在报废的缸套上试验参数。 陈晓克適时地“展现”起一些关键的操作要点和注意事项,確保了设备能迅速形成战斗力。 那套旧柴油机总成,也被陈晓克给搬出来了,这给了大家一个更加鲜活的例子。 真正的突破,就发生在看似最不起眼的环节上。 在铸造车间,邹永根师傅根据陈晓克提供的“45钢调质处理”的大方向,经过数十炉的反覆试验和调整,终於成功掌握了稳定生產出高强度缸体、缸盖铸件的工艺。 出炉的铸件毛坏,经过初步检测,强度和硬度都接近了要求指標。 这个消息让全厂士气大振。 与此同时,在由旧仓库改造的精密加工间里,魏长水师傅带领的钳工小组,在陈晓克带来的表面粗糙度样板和那套旧喷油泵的直观参照下,並在由陈晓克指导演示下,经过近一个月的苦练,手工研磨喷油泵偶件的技术日益精湛。 他们已经能够稳定地研磨出配合间隙符合要求、密封性良好的柱塞副。 当第一组手工研磨的偶件安装在测试台上,成功建立起稳定油压时,现场爆发出了一阵压抑已久的欢呼—柴油机的“心臟”问题,看到了解决的曙光! 核心部件陆续加工完成,总装配阶段正式开始。 技术科的赵振华根据测绘数据和陈晓克“启发”下不断修改的图纸,已经绘製出了完整的“前进版”2105柴油机总装图。 这个代號並不是陈晓克从后世抄来,而是根据仿製规程。 21代表柴油机的气缸直径为21毫米,这里指的是喷油器喷嘴的孔径,而非气缸缸径。 这是一种苏联发动机常见的命名方式,用代表性技术特徵来指代系列。 05代表柴油机的活塞行程为125毫米。 这是一个具有代表性的標称值。 而它实际上是单缸、四衝程、臥式、水冷、预燃室式柴油机。 装配过程並非一帆风顺。 曲轴与连杆的配合、齿轮的嚙合、气门间隙的调整————每一个环节都遇到了大大小小的问题。 陈晓克、赵振华和刘师傅、魏师傅等人几乎是日夜守在装配台旁,对照著图纸和实物,反覆测量、调整、爭论、再尝试。 车间的黑板上写满了数据和调整方案。 就在总装接近完成时,一个严峻的问题出现了。 柴油机无法启动。 无论怎么调试,机器只是沉闷地转动,却喷不出油,点不著火。连续两天的排查,大家都疲惫不堪,情绪低落。 问题似乎出在喷油提前角的调整上,这个微小的角度偏差,足以让机器“室息”。 大家的压力巨大,陈晓克同样如此。 他都想著要回现代再拆卸几台老柴油机好好看看问题在哪里。 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他回想起在现代查阅资料时看到的要点,结合样机的结构,提出了一个关键的调整思路:“我们可能把喷油泵的初始供油点设定晚了。 试试將泵体安装位置顺时针微调一个刻度,再检查凸轮轴的键槽位置是否对准。” 这是一个闷热但天空开始透出些许亮光的早晨。 经过一夜的重新调整,大家怀著忐忑的心情,再次围在柴油机旁。 刘师傅深吸一口气,用力摇动了启动手柄。 “轰—轰—隆隆隆————” 一阵急促的爆响后,发动机发出了平稳、有力、持续不断的轰鸣声!排气管冒出了淡淡的青烟,机身伴隨著规律的震动,稳定地运转起来!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不知是谁先喊了出来,车间里瞬间被巨大的欢呼声淹没。 魏师傅激动地拍打著机器外壳,邹师傅眼眶湿润,刘师傅擦著满手的油污,咧嘴大笑。 赵振华拿著笔记本,手还在微微颤抖。张建军用力地握著陈晓克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陈晓克看著这台凝聚了全厂心血、在洪灾阴影下诞生的机器,心中百感交集。这不仅是一台机器,更是一种信念的证明。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雨停了!外面的雨好像停了!” 大家纷纷涌向车间门口。 果然,连绵了近四个月的暴雨,不知在何时悄然止歇。 久违的阳光,正努力地穿透厚厚的云层,洒下缕缕金光。 第一台“前进牌”2105柴油机在洪水退去前的晨曦中诞生了。 它轰鸣的声响,不仅標誌著“前进厂”技术上一次巨大的飞跃,更像是一声嘹亮的號角,预示著灾后重建和新生的开始。 全厂职工看著这台机器和窗外的阳光,脸上充满了自豪与希望。 真正的战斗,即將从防洪转向生產自救,而这台机器,將成为最有力的武器。 “前进厂试製2105型柴油机成功”的消息,伴隨著省报头版右下角一篇不算太起眼、但意义重大的报导,以及省广播电台午间新闻的简短播报,迅速传遍了全省工业战线。 这在被洪水阴云笼罩的江西,无疑是一剂振奋人心的强心针。 厂里开了简短的庆功会,工人们脸上洋溢著自豪的笑容。 但陈晓克和张建军,却非常冷静。这台凝聚了全厂心血的样机,距离“大规模生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建军,咱们得清醒。”庆功会后的厂务会上,陈晓克指著那台尚且带著手工打磨痕跡的样机说,“这台机器,是咱们老师傅们用手抠”出来的,很多工艺不稳定,无法批量复製。而且,光靠我们一家厂,就算开足马力,一年又能生產多少台?对於全省的灾后重建,不过是杯水车薪。” 张建军深以为然:“没错,真正的救灾主力,还得靠国家从sh、东北等地统一调拨的柴油机。我们这次的成功,最大的意义在於证明了我们jx自己有能力造出柴油机!这是政治帐,是信心帐!” 两人迅速统一思想,同时跟工业局进行匯报,在得到工业局的同意下,对全厂工作做出了务实调整。 第一是生產重心战略性转移,从“抗洪”到“排涝”。 铁锹、十字镐等防汛工具生產线暂停。隨著洪水渐退,这类紧急需求已过高峰。 “前进牌”水泵生產线开足马力,全力生產。目標是儘快將库存和產能转向灾后最急需的农田、厂矿排涝。 技术科立即著手,基於现有水泵技术,设计开发更大流量、更高扬程的大型排涝泵,以適应更深区域的积水排放。 第二是工具机生產正常化工作。 c620—1普通车床的生產线全面恢復。 这是工厂的立身之本和利润来源,也是支援全省乃至全国工业建设的基础,不能因短期任务而长期停滯。 还要儘可能利用下半年的时间,把耽误的生產量弥补回来,完成全年的生產任务。 第三,柴油机项目,进入小批量生產的准备阶段。 对於刚刚成功的2105柴油机,陈晓克定下了“小批量试生產,持续改进工艺”的基调。 成立“柴油机工艺稳定性攻关小组”,由赵振华负责,目標是將关键部,如缸体铸造、曲轴加工、喷油泵研磨的加工合格率和生產节拍提升到可接受的水平。 这註定是一个缓慢、需要耐心和大量试验的过程,急不得。 三条主线,並驾齐驱,標誌著“前进厂”进入了多產品、多任务並行发展的新阶段。 这对工厂的管理、技术、產能和人员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与此同时,一个至关重要的基础建设,在喧囂中悄然完成。 就在厂区东南角,那座採用了“双层墙填锯末、深井水循环降温”土办法的“恆温车间”终於峻工並投入使用了。 雨季之前,这里主体外部工程已经完成,就只剩下內部装修。 经过三个月缓慢地进行,也终於算是完成了工作。 车间里没有举行任何仪式,但当魏长水师傅带著精密装配组的工人,第一次在盛夏午后感受到室內稳定凉爽的温度时,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著什么。 这里,將成为“前进厂”技术皇冠上的明珠—高精度仪表车床的诞生地和精密部件装配的圣地。 虽然柴油机的成功吸引了外界所有目光,但陈晓克和厂里的技术骨干们心里清楚,那个在恆温车间里静静进行著的cg6125b精密车床攻关项目,其长远意义,或许比一台柴油机更为深远。 只是洪水终於退去,留下的却是一片泥泞和疮痍。 干江水位虽已回落,但岸边的淤泥有半人深,被冲毁的房屋残骸隨处可见。 空气中瀰漫著水腥、腐烂植物和石灰水混合的复杂气味。 广播和报纸上刊登了要喝熟水,不要喝生水的劝告,更有用石灰粉末泼洒到水坑里消毒的办法。 整个jx,从上到下,都投入到了繁重而琐碎的灾后清理与恢復工作中。 而整个大江中下游地区的情况都不是很好。 特別是怀河中下游地区。 大江中下游的洪水多是漫溢或决堤造成的沿线泛滥,而怀河中下游则是大面积的、主动的、深度的蓄洪。 整个怀北平原沦为汪洋泽国,水深普遍较深,淹没时间更长。 由於出水不畅,怀河中下游地区的洪水退去极其缓慢,形成了严重的“关门淹”局面。 庄稼绝收,房屋长时间浸泡倒塌,灾民无法及时返回家园,后续的饥荒和瘟疫威胁更大。 据统计,1954年怀河流域的成灾面积虽然略小於大江流域,但其对核心农业区的毁灭性打击,以及对数千万农民生计的影响,在程度上更为深刻。 这也开启了主席提出来的,“一定要把怀水治理好”的数十年怀河治理过程。 “前进厂”也不例外,厂区围墙靠近排水沟的地方,虽然主体无恙,但围墙倒塌了一段,低洼的仓库进了水,不少原材料和半成品被泡,需要清理、晾晒、 鑑定能否使用。 全厂职工的首要任务,不是扩大生產,而是“排水、清淤、消毒、恢復生產秩序”。 人也要休整一下。 这几个月的加班加点生產劳动,让大家已经非常疲劳,需要这段时间放慢生產节奏,在生產不停歇的情况下,儘量安排大家休息一两天,也都能缓口气。 陈晓克和张建军穿著高筒雨靴,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厂区里巡视。 “老张,你看这情况,”陈晓克指著正在用脸盆、水桶往外舀水的仓库,“咱们之前想的扩建新车间、增加设备,现在都得往后放放了。市里的建筑公司,肯定都扑在抢修堤坝和重要公共设施上,轮不到咱们。” 张建军抹了把汗,雨季过后,天气开始闷热起来,让人浑身不舒服,他点头道:“是啊,现在全省都一个样,百废待兴。咱们不能给国家添乱,得先把自己这一亩三分地收拾利索了。” 接下来的日子,前进厂陷入了一种与轰轰烈烈攻关截然不同的、略显沉闷的节奏。 工人们的主要工作变成了清理淤泥、晾晒受潮的木材和铸砂、擦拭保养被水汽侵袭的工具机设备。 电工班忙著检修线路,防止漏电。 厂办和財务科忙著清点损失,造册登记,向工业局打报告,申请一部分受损原材料的补充和修缮资金。这个过程缓慢而繁琐,需要反覆核对。 厂里有不少职工的家在乡下,受了灾。工会牵头进行统计,组织慰问,从厂里的福利费中挤出一点进行补助,安排家在重灾区的职工轮流休假回去看看。 张建军和陈晓克轮流找这些职工谈心,稳定情绪。 之前生產繁忙时,前进厂把技工学校的第二期学员都动员来了工厂,现在也需要恢復教学。 还有部分工人家属也加入其中,使得前进厂的职工总数增加很多,都达到200 多人。 现在需要把这一部分人愿意来前进厂的人,正式转为工厂职工。 在恢復生產的同时,技术层面的工作並未停止,只是变得更加细致和基础: 那台成功的样机被小心翼翼地保护起来。赵振华带领技术科的人,不再急於画新图纸,而是围著样机,一个零件一个零件地反覆测量、討论、记录。 他们开始著手编写一份极其详细的《2105柴油机零件加工工艺初稿》,对每个零件的加工步骤、所需工具、可能遇到的问题进行预想和记录。 这个过程很慢,但却是未来量產的基础。 苏清波带著生產科的人,復盘洪水期间水泵生產暴露出的问题。 比如,包装不够结实导致运输中损坏,某些型號的水泵在特殊工况下效率不高等。 他们开始著手改进產品设计、优化生產工艺和包装流程。 陈晓克和张建军开始起草一份详尽的、面向未来的《前进机械厂扩建与技术升级方案》。 里面详细罗列了急需添置的设备清单。 这是基於柴油机和水泵量產的需要,明確写出了需要何种型號的车床、铣床、磨床,以及理由。 还有新车间建设规划,说明了建设专用柴油机车间的必要性和初步设计方案。 这样增加生產线,人员需求也要增加,这也需要添置计划。 提出了需要引进多少名大学生、招多少名学徒工,以及內部培训计划。 这份方案被反覆修改,然后提交给工业局。 他们知道,审批需要时间,资金的拨付更需要时间,这註定是一场“持久战“” 门在所有喧器与杂乱中,唯一按计划悄然完成的就是那座恆温车间。 因为没有用到市里的建筑队伍,全靠厂里自己的基建科和工人利用工余时间建成,反而没有受到灾情太大影响。 车间投入使用那天,没有剪彩,没有鞭炮。 魏长水师傅带著精密装配组的几个人,小心翼翼地將刮研平台和几件待装配的精密部件搬了进去。 关上门,外界的闷热与潮湿被隔绝,一种罕见的、稳定的清凉包裹著大家。 “嘿,这地方,真是给精密傢伙准备的!”一个老师傅感慨道。 他们知道,这里將是未来攻克更高精度技术的摇篮,但眼下,它只是厂区里一个安静的存在。 这个夏天剩下的日子,前进厂仿佛进入了一个“平台期”或“沉淀期”。 没有激动人心的技术突破,没有大规模的建设场面,有的只是日復一日的清理、修復、细致的討论、繁琐的公文往来和缓慢的技术积累。 但陈晓克知道,这种“慢”是必要的。它是在夯实基础,是在消化吸收,是在为下一次的飞跃积蓄力量。 当全省从灾后的混乱中逐渐恢復元气时,一个內部管理更规范、技术准备更充分、发展规划更清晰的前进厂,才会真正迎来属於它的、稳健而有力的扩张时代。 而这一切,都始於这个充满泥土气息的、看似平淡的秋天。 第94章 缓口气 第94章 缓口气 到了九月,经过近一月的少雨天气,整个鄱赣大地,已经看不到洪水肆虐的样子。 大地已经被晒的硬实,天气也呈现出来秋高气爽。 这时阳光洒在技工学校略显简陋的操场上,操场边的围墙上,新刷的白底红字標语格外醒目:“培养技术新军,建设工业jx!”。 今天,这里正在举行第二期学员毕业典礼和第三期学员的开学典礼。 本来按照去年的课程设定,第二期学员应该在7月就毕业。 可是今年的洪灾拖延了不少课程,他们直到8月底才完成全部的课程,经过紧张的考核,才算是结束课业。 再一次跟新生入学撞在了一起。 只是这次与以往不同,这次的典礼规模更大,气氛也更为庄重。 操场站台上,除了学校的领导,还坐著市工业局沈局长、市教育局的领导,以及陈晓克、张建军等几位重点工厂的代表。 台下,整齐地坐著数百名新学员,他们大多穿著打著补但洗得乾净的衣裳,脸上洋溢著对未来的憧憬和一丝紧张。 其中第二期的学员们穿著统一的蓝色工装,整齐地坐在最前排,他们的脸上多了几分经过实践锤炼的沉稳和自信,胸脯挺得更高。 沈局长首先讲话,他的声音洪亮而充满力量:“同学们!同志们!今天,我们在这里隆重举行第三期开学典礼。这不仅仅是一次开学,更是我们nc市响应国家號召,大规模、系统性培养自己的技术工人队伍的新起点!” 他话锋一转,目光投向前排的第二期学员,语气充满了讚许:“在刚刚过去的特大洪灾中,我们第二期的同学们,临危受命,提前进入前进机械厂”等工厂参加生產实践。在抗洪抢险的最前线,他们和老师傅们並肩作战,日夜赶製铁锹、十字镐,参与水泵的装配和调试,展现了过硬的技术基础和不怕苦、不怕累的优良作风!他们用行动证明,我们技工学校培养的学生,是经得起考验的!是能够为社会主义建设贡献实实在在力量的!”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第二期学员们的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笑容,他们回想起在“前进厂”车间里挥汗如雨、与老师傅们一起攻克生產难关的日日夜夜,那段经歷让他们迅速褪去了学生的青涩,真正理解了“技术”二字的重量。 沈局长接著宣布了令人振奋的消息:“经市委批准,从本期开始,南昌nc市技工学校將扩大招生规模,增设机械製造”、铸造工艺”、电工基础”三个新专业!同时,我们將加强与前进厂”、jx农机厂”等重点企业的合作,建设更完善的实习基地,確保同学们能够学以致用,用以促学”!” 接下来,是第二期优秀学员代表发言。走上讲台的是在“前进厂”表现突出的王德旺,他如今已是装配车间的一名熟练学徒。 作为当年躲入汽车里,跑到前进厂被当成了特务抓的三兄弟,王德旺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 陈晓克已经有些记不得前年抓住他们三兄弟时的样子。 他们哥仨来到前进厂,也算是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成为了產业工人。 只是相比其他两位兄长,王德旺更好学一些,就被推荐进入技工学校学习,这样能够更快的学习技术,也能成长为车间里的技术骨干。 现在他有些紧张,但话语朴实有力:“各位领导,新来的师弟师妹们!我叫王德旺,是第二期的。在前进厂”实习的那段日子,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我们不仅学会了怎么拧螺丝、怎么看图纸,更学会了什么叫责任。当我们造出的水泵被紧急运到大堤上抽走积水,当我们生產的铁锹被抢险队员拿在手里加固堤坝的时候,我们才真正明白,咱们手里出的活,关係著千家万户!希望新同学们珍惜机会,好好学习,將来一起为咱们江西的工业发展出力!” 他的发言引起了强烈的共鸣。 这也成为第二期学员这段学习生涯的句號。 典礼结束后,新学员们怀著激动的心情参观了校园和实习车间。 他们看到,虽然条件依然简陋,但实习用的车床、钳工台数量明显增加了,墙上贴著详细的安全操作规程和零件加工工艺图。 而在“光荣榜”上,第二期学员在“前进厂”抗洪生產中的事跡和照片被贴在显眼位置,成为了新生们学习的榜样。 陈晓克和张建军看著这一切,心中感慨万千。 技工学校的扩大,意味著未来將有更多经过基础培训的技术工人输入到工厂,这將极大缓解“前进厂”扩张所面临的人才瓶颈。 更重要的是,它標誌著一种从“师傅带徒弟”的传统模式,向“系统化、规模化培养技术人才”的现代模式的转变。 但这並不是说师傅带徒弟不好,许多技术还是需要师傅来带。 特別是陈晓克在现代他的技术就是赵师傅带出来的。 只是普通、简单、初级的技术,还是需要进行学校教育,这样才能跟上社会化大生產的需求。 厂区內的淤泥早已清理乾净,被洪水浸泡过的物资也完成了清点与处置,生產秩序基本恢復。 但洪水留下的痕跡依然可见—那段倒塌的围墙用临时性的竹篱笆围著,等待著建筑材料的到位才能正式修復。整个nc市都处在缓慢的恢復期,建筑材料和施工队伍依然优先保障堤防加固和民生设施,厂里期盼的快速扩张不得不面对现实,转入一种更有耐心、更注重前期准备的“精耕细作”模式。 关於建设专用於柴油机试製和小批量生產的4號车间,计划早已上报工业局。 但得到的回覆很现实:“原则同意,列入明年基建计划。当前市建筑公司任务饱和,主要力量集中於水利工程,厂区建设需自行设法解决部分前期工作,並排队等候施工力量。” 陈晓克考虑到工程建设单位,恐怕会在整个枯水期都会非常忙碌。 今年的大水冲毁了太多的堤坝,这都需要在明年汛期来临之前完成。 而到了汛期,降雨频繁,建筑公司有空閒了,这对於车间建设又是不利的时间。 如果等下去那么可能就要等上一年,可是柴油机的生產却不能等。 沈局长的意思,也是希望前进厂自己想著办法,工业局可以协调土地和施工许可,还有部分建筑物资。 陈晓克就跟张建军商量一下,“我们自己干。” “这行吗?”张建军有疑问。 “施工上我找贾老爷子帮我们盯著就行。” “那人员呢?” “我们可以出一部分人,其他请外面的人。”调整一下工作时间,在柴油机还没有投產而锅驼机减產后,工厂还可以抽调出来人力。 “咱们的人干简单的活还行,可是技术活儿怕是不行吧?”张建军认为工厂的工人干力工活儿行,但是其他技术怕不行。 陈晓克嘿嘿一笑,“你这就不知道了,只要说动贾老爷子,技术上的活儿咱们就不用担心。” “这么好使吗?” “那是自然。” 越是了解贾老爷子,就知道看似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实际上是一个传奇。 从清末到如今,他在建筑工程领域已经达到了这个时代工匠的巔峰。 虽然外界没有什么大名,也没有出名的建筑,但是作为一个古典型的手艺人,他已经做到了这个时代的最好。 要不是人已经年老体弱,还能在新时代发挥非常大的作用。 只要把再他请过来,其他技术上的问题,就不用前进厂操心了。 他有的是办法,招呼过来一帮徒子徒孙过来给前进厂干活,解决前进厂缺乏建筑工人的问题。 听陈晓克这么说,张建军还不大相信,陈晓克却提著礼物去再请贾老爷子。 只是陈晓克以为可以再次请动贾老爷子,却没有想到这次却碰了一鼻子灰。 老爷子倒是还想走动一下,可是老爷子的家人,对於陈晓克再次过来还有些不满。 说起来老人已经八十岁了,不应该再出去工作。 而且人家子女孝顺,也不缺前进厂给的这点工钱。 重要的是雨季时老人还生了一场病,身体根本就没有恢復过来,毕竟岁数大了。 哪怕老爷子只是盯著,但这对老人身体也有点吃不消了。 知道情况后,陈晓克赶紧道歉,並说自己这段时间忙碌生產,真不知道老爷子病了。 只是老爷子看著陈晓克,“你不用担心,我给安排一位老师傅掌总,保证让你们能在明年梅雨来之前用上。” 陈晓克谢过贾老爷子。 张建军看到陈晓克拎著礼物再次回来后,就知道陈晓克没有成功。 “我说不行吧!” “贾老爷子夏天病了一场,身体大不如前了,他来不了了。” “那怎么办?” “老爷子介绍了一个人。” “你不去请?” “人家在乡下,老爷子给他去信,过几天就会过来。” “那行吧!但我们也不能干等著,我看我们也可以把那片地方规整一下。” 这一点陈晓克也同意。 厂里成立了以张建军为负责人的筹建小组。 他们没有大型机械,就组织工人利用倒班时间,用铁锹、镐头和手推车,进行场地的平整。 5天后,一个穿著土布补丁衣服老者,带著两个年轻人,风尘僕僕地背著行李来到了前进厂。 在办公室里,听到由贾老爷子介绍过来的人,陈晓克就赶紧去了厂办。 陈晓克一来,罗文昌就介绍道,“经理,这位说是贾老爷子介绍过来的,叫谭瓦匠,还有他的两个侄子。” “你是谭承泽,谭师傅?” “我这贱名,哪里能入贵人的口呀!叫我谭瓦匠就行。”谭师傅看到陈晓克进来,就已经起身,这会更是点头哈腰地媚笑著说话。 他这一上来就如此,让陈晓克还非常接受不了,当年工厂刚建立,魏老倌也是如此,陈晓克还跟他说了很久才让他改过来。 现在看到谭承泽也是如此,陈晓克赶紧上前搀扶住他。 “谭师傅,现在是新社会了,人人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可不用如此。” “您是贵人。” “谭师傅可不能这么说,要不然大家就不用说话了。 “坐坐。”陈晓克赶紧招呼他们坐下,看著谭师傅还不坐,陈晓克又赶紧过去压下他们坐下来。 看著他们还只是坐著半个屁股,陈晓克第一次了解到古代说下位者见上位者不敢踏实坐著是什么意思了。 这之前的社会还真是草淡的很。 “这两位是?”陈晓克指著谭师傅身边的两个年轻人。 “都是我本家的侄子,会点手艺,今年年景不好,跟著我看看能不能在您些討碗饭吃。” 说著谭师傅有些渴望地看著陈晓克。 陈晓克哪里会不同意,现在大家都不容易,大灾之后各种各样的困难都有,他们要是会些建筑上的手艺,来工地上干也是可以的。 哪怕没有手艺,干个小工,也能挣点钱。 “这怎么不能,我们要盖厂房,正缺人手,他们能来我这里,我也是求之不得。” “那太谢谢陈东家了。”谭师傅又要站起来鞠躬。 陈晓克赶紧压住他。 老是这么样他可是受不了。 “你不要叫我东家,这个厂是公私合营的,你叫我陈经理或者陈厂长都可以。” “是。” “你们还不过来见过陈经理。”谭师傅赶紧招呼他身后的两个侄子。 看著谭师傅还是这样,陈晓克也是服了。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色,但这绝对不是陈晓克想看到的內容。 只是陈晓克就是躲不掉。 陈晓克跟谭师傅又聊了几句,问问他能不能主持把车间盖好时,谭师傅说的虽然谦虚,但陈晓克看出来,他还是非常有把握的。 想来要是不行,贾老爷子也不会安排他给前进厂掌总。 一会儿张建军从外面回来后,陈晓克就把跟谭师傅对接的事交给他。 他还要准备跟技术科一起,根据柴油机生產的工艺流,也就是铸造毛坯→粗加工→精加工→热处理→装配试车,反覆优化车间布局图纸。 没过两天,陈晓克看到谭师傅带些一些带著工具的师傅开始入住工厂,在规划的4號车间那边,开始搭建竹棚。 陈晓克遇到张建军后,就道:“这位谭师傅怎么样?” “真厉害,把咱们的需求跟他说了,他看著都没有计算,直接就给我报出需要多材料,用多少工,比我们算是还清楚呢!”一说起他,张建军直是佩服,“看著人家不太愿意说话,可是人家什么都清楚,难怪贾老爷子推荐他过来。” 陈晓克一听,也是笑了起来,这还真是人不可以貌相。 “我怎么看著又来了一些人?” “嗨,市地方建筑公司抽调不出来人,咱们也抽调不出来多少人,我就请谭师傅找人,这些都是他们找来的。” “下面乡里的?” “是的。” “地方上能放他们出来吗?”现在已经不同於前些年,地方上开始进行合作化运动,现在村里已经成立了许多初级社,这样抑制了劳动力的流动性。 因为有手艺,首先会留在乡村进行生產建设,不会让他们再去四处揽工干活。 “我可是带著从工业局的介绍信,去村里挨个请,才把他们给带出来的。” “那谭师傅他们怎么出来的?”陈晓克这才想起来他们三个人是怎么出来的o “他们收到贾老爷子的信,就自己跑过来了,我去村里时,村里的干部还要抓他,听说乡上要修堤坝,他都给放下了,跑来给咱们干了。 “那你怎么解决的?”陈晓克感觉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我好说歹说,还同意给他们申请一台水泵,他们才同意不追究了。”张建军说这就有些无奈,“对了这件事我还没有来得及跟你说呢!” “行,我同意。” 现在干工作都不容易,能把工程队拉起来就行了。 只是工程队拉起来后,建筑材料又成是最大难题。 钢材、水泥、木材都属计划物资,指標紧张。 张建军不得不频繁跑市物资局,“磨”来一点指標,再想办法用厂里生產的农具、水泵等產品,与一些县级砖瓦厂、林场进行以货易货,零星地换回砖块、 木料。 这个过程缓慢而琐碎,就像燕子衔泥筑巢。 而建筑工人不足,就只能请街道和区里协助安排一些人员,来工厂工作。 反正算是把建设工作进行下去了。 而其他部门也利用起来等待的时间。 赵振华带领技术员们,结合试製样机过程中积累的经验,对4號车间的天车吨位、照明布局、动力管线预埋、通风除尘等细节进行了多次优化设计。 同时,开始对从现有车间选拔出来、未来將进入4號车间的骨干工人,进行柴油机原理和初步工艺的培训。 等待著车间建设起来和设备能到来。 > 第95章 蹚路 第95章 蹚路 四號车间的建设在秋风中缓慢推进,地基才初具雏形,距离建成投產遥遥无期。 柴油机的量產计划,受限於设备、工艺和厂房的瓶颈,不得不暂时放缓节奏,转入更深入的技术储备和小范围工艺试验阶段。 在陈晓克看来,这未必不对前进厂更好。 一个人长期高速地运动,也是需要停下来缓口气的。 要不然会出现太多的问题。 工厂也是如此。 何况上级单位也理解前进厂的难处,相比前进厂这两年取得的成绩,国家给予的支持力度整体並不大。 这一点从前进厂的规模上就能看出来。 那些国家重点工程哪个不是在进行大规模建设? 而前进厂的扩展规模就要小得多。 特別是设备和技术上,都没有得到国家的重点照顾。 10月来前进厂报到的分配大学生数量只有区区三个人。 还只有一个人是学习机械专业的,其他两个都是財会专业。 这还是省里积极爭取的。 陈晓克也没有怪国家。 要知道国家在一五计划期间,可真是掰著手指头在计算的分配。 这里面不仅包括资金,更包括物资和人才。 拿人才一项来说,就国內理工科的那点毕业生,根本就不够分配的。 一年毕业的数量才3万人,其中机械行业占是3分之一,想想能给前进厂一个就不少了。 这种情况下,逼著国家只能最后进行院校改革,集中理工科,办更大规模的理工院校,进一步扩大理工科招生数量。 来满足各地新建项目的人才需求。 再说柴油机生產上也不能太急,这也是急不了的事。 现在国內能够生產柴油机的工厂实际上並不多,不过就沪市柴油机厂、巫溪柴油机厂、天金动力机厂、达利安柴油机厂、新中动力机厂、五羊城柴油机厂。 其他地方小的机械和农机厂也开始仿製柴油机,但大多数也都没有取得批量生產的能力。 总体来看,生產的数量少,品类型號单一,完全不能满足国內的需求。 前进厂准备好了再扩大生產规模,这对前进厂的发展更加有利。 只是向上级该哭闹还是要的,哭闹的孩子有吃,这在物资短缺时代,是一条跌不破的真理。 从劳累的1950时空回到现代,陈晓克只休整了一天,就再次进入到练习车间里接受赵师傅的锤炼。 忙碌了半天,赵师傅看著陈晓克把他安排的任务完成,就端著茶杯过来,“明天,你去开著我的车,咱们去振华机械製造厂。” 振华厂,就是陈晓克签订3年维修协议的地方。 “好的。”虽然陈晓克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就过去,但既然师傅这么说,他也就听著。 “你签了三年的约,怎么也得提前熟悉一下工厂,我明天带著你过去一下。” 赵师傅这么一说,陈晓克就明白过来,师傅这是提前带他认认门。 这一阵他主要就在加强维修技能的锻炼,就是为了应对振华厂可能的隨时召唤。 “我明白了。” 第二天,陈晓克开了赵师傅那辆有些年头的桑塔纳,一路驶向市郊。 车子开进一个大门略显陈旧但占地极广的厂区,门柱上“jx振华机械製造有限公司”的铜字在阳光下闪著厚重的光泽。 门卫显然认识赵师傅的车子,也没有登记,就直接驶入厂区。 一进厂区,一种属於大工业的磅礴气息扑面而来。 高耸的行车在头顶缓缓移动,发出沉闷的轰鸣;巨大的铸件和焊接结构件如同钢铁巨兽般堆放在场地两侧;空气中瀰漫著切削液、机油和金属粉尘混合的独特气味。 这里主要生產大型矿山机械、重型压力容器等“傻大黑粗”但至关重要的设备。 赵师傅指导陈晓克把车停在了一排红砖墙、高窗的联立车间前。 他没多说话,只是示意陈晓克跟上。 他们没有进入车间,而是走向旁边一栋小楼。 还没有到门口,一个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 “老赵!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一个穿著蓝色工装、身材敦实的中年人从” 设备科”的办公室里迎了出来,嗓门洪亮,手上有洗不掉的油渍印。 “王科长,带个徒弟过来认认门。”赵师傅拍了拍陈晓克的肩膀,语气平淡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分量,“陈晓克,我徒弟。跟这边签署了三年协议,今后应急维修,主要他过来。” 王科长上下打量了陈晓克几眼,目光锐利,隨即笑著对赵师傅说:“哟!老赵你终於捨得放徒弟独当一面了?小伙子看著挺精神!行,有你老赵担保,我们设备科肯定全力配合!”这话既是给赵师傅面子,也是告诉陈晓克,在这干活,背后站著的是他师傅赵建国的招牌。 虽然协议是符老让人准备的,但是这种事情,还是要看技术和手艺的。 赵师傅不会让陈晓克去打著符老的招牌去混日子,这样陈晓克也就废了。 他赵建国可是不会认这样的徒弟。 陈晓克赶紧跟王科长打了招呼,还留下自己的电话和微信。 接著,赵师傅又带著陈晓克走进了“维修科”的车间。 这里更像一个“医院手术室”,各种“病危”的工具机部件被拆解开来,几位老师傅正围著一台巨大的铣床变速箱进行“会诊”。 维修科长是个头髮白、戴著深度眼镜的老师傅,姓李,话不多,只是冲赵师傅点了点头。 赵师傅也没多客套,直接指著那台打开的变速箱对陈晓克说:“看看,这是德国產的龙门铣主轴箱,异响伴有过热。李工他们判断是轴承和齿轮磨损不同心。你琢磨琢磨,要是你接手,从哪里入手?” 陈晓克心里一紧,知道这是师傅在考校,也是在场老师傅们无声的审视。他深吸一口气,凑上前,仔细观察齿轮的嚙合痕跡,用手轻轻转动输入轴感受间隙和阻力,又询问了已测量的数据。然后,他儘量清晰地阐述了自己的分析思路: 先通过打表精確测量各轴系的同轴度和跳动,確定基准,再根据测量结果决定修复方案。 李工听完,推了推眼镜,没评价,只是对赵师傅淡淡说了句:“脑子清楚,是块干维修的料。”这已是极高的认可。 这显然已经是赵师傅打好了招呼,但是维修科依旧不信任陈晓克的能力,需要这一步来確定陈晓克的能力。 隨后,赵师傅领著陈晓克,像巡视自己领地一样,走遍了几个主要车间:金加工一车间,是大型车铣床集群、金加工二车间是齿轮和箱体精密加工、结构车间铆焊与大型结构件製作、还有铸造车间,更是看著让陈晓克心中嚮往。 1950时空要是有这么多的设备,那是有多好。 每一处,赵师傅都会停下来,跟车间主任或技术骨干打个招呼,內容大同小异:“这是晓克,我徒弟,以后这边的事儿他多跑跑,你们多关照。” 那些车间负责人,有的热情,有的只是淡淡点头,但无一例外,都对赵师傅表现出相当的尊重。 陈晓克明白,这份尊重,是赵师傅几十年凭硬邦邦的技术和信誉挣来的。现在,师傅正把这笔无形的“资產”和背后的“战场”,一点点移交给他。 师傅虽然已经退下来有几年了,但是在这里依旧有著极大的影响力。 最后,两人站在厂区中央的主干道上,看著往来穿梭的叉车和忙碌的工人。 赵师傅难得地点上一支烟,目光扫过庞大的厂区,终於说出了今天带他来的真正目的:“都看清楚了吧?这儿,几百台设备,从苏联老古董到德国、日本的新傢伙,什么毛病都可能出。符老跟这厂签了三年的全包维修协议,价钱不低,但要求更高,不能耽误生產。” 他转过头,自光灼灼地盯著陈晓克:“这担子,以后主要就得你挑起来了。我这张老脸,能帮你敲开门,但进门之后,活儿干得漂亮不漂亮,能不能镇住场子,让人家心甘情愿喊你一声陈工”,得靠你自己真本事。” “別给我丟人。” 陈晓克望著眼前这片钢铁丛林,感受著空气中震动耳膜的噪音和鼻尖縈绕的机油味,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但与此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斗志也在胸中燃烧起来。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师傅,我明白。我一定把这块阵地守住,干好!” 这一刻,陈晓克清楚地意识到,赵师傅已经为他铺好了通往一个更广阔技术世界的大道。接下来,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能在这个拥有数百台工具机的“战场”上贏得多少尊重,全看他自己的修行和实力了。这既是压力,也是前所未有的机遇。 “你想著怎么干?”赵师傅考教一下陈晓克。 “我每周抽出来3天时间,来工厂熟悉设备,將这里每台设备都设立情况卡,彻底掌握这些设备的使用情况。” “思路是对的,你还应该把他们的设备的型號都要摸清,之前维护保养也要知道,让这些设备就跟你的身体一样熟悉,这样人家叫你,你不来也能大概知道情况。” 陈晓克点点头。 “如果你能做到这一步,世界之大,你哪里都可以去了。”赵师傅说这话,声音很轻,但是却是一个巨大的期许。 陈晓克认可赵师傅说的话,如果陈晓可能够把这数百台设备完全吃下来,那么在维修工具机这项工作上,陈晓克的能力也就能够完全叫的响了。 特別是这里的工具机,已经涵盖了数十种各种机型和各国的產品。 师傅既然对陈晓剋期许这么大,陈晓克也绝对不能让师傅失望。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让设备科的王科长和维修科的李工有些意外,甚至觉得有点“书呆子气”。 在获得了出入机械厂车间的许可后,他带著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和一台数位相机,了整整三个星期,泡在几个主要车间里。 他不像一般的维修工来了就直奔故障设备,而是从每一台设备开始“交朋友”。 他的方法看似笨拙,却极为扎实: 第一步就是要建立“设备身份证”系统。 他找到设备科,要来了全厂主要生產设备的原始台帐。然后,他为每一台关—— 键设备,尤其是那些型號老旧、故障频发或承担关键工序的工具机,製作了一张《 设备情况卡》。 这张卡片用表格形式,清晰地记录了基础信息。 包括设备名称、型號、出厂编號、所属车间、投入使用日期。 技术参数上还有主要规格、电机功率、主轴转速范围、加工精度要求。 还有重要的是歷史维修档案。 他翻箱倒柜,找出过去几年零散的维修记录,將歷次故障现象、原因分析、 更换的零部件、维修负责人、维修日期等关键信息,逐一整理、誉写到卡片上。 这是非常重要的歷史依据。 许多设备看著维修记录,就能找到它坏的原因。 因为下一次怪,往往还都是一样。 虽然可能这样的情况不会找陈晓克,但他需要对设备有一个非常轻易地掌握。 但这些还是不够的,他还会向操作这台设备的老工人请教,记录下一些“非標”情况,比如“x轴在快速移动时偶尔有异响”、“加工铸件时冷却泵容易堵”等尚未导致停机但值得注意的“小毛病”。 同时,他用相机从不同角度拍摄设备整体、铭牌、关键传动部位和操作面板,冲洗出小照片贴在卡片上,做到图文並茂,一目了然。 第二步建立深入学习掌握设备计划。 也就是分级学习,根据设备的重要性、故障频率和维修难度,將设备分为a (关键)、b(重要)、c(一般)三类。 针对a类和部分b类设备,他设计了一份简单的学习管理表,要求自己儘快掌握这台设备的基本情况,特別是具体参数和设备之前维修记录,做到对设备有明確的掌握。 对於那些有“前科”或正在“带病工作”的设备,他会在卡片上用红笔標註,在去工厂时,会仔细观察,儘可能地找出生病的原因。 这样如果发生突发事故,那么他可可能第一时间查出设备出现的问题。 可是陈晓克大部分还是找不出来病灶,这时他就会找赵师傅去请教。 他现在就如同一个小大夫,拿著病例去找主任,要逐一解开这些工具机设备的面纱。 赵师傅没有反对陈晓克的学习方法,这个办法看著笨,却能够把设备的根本吃透,这样对於陈晓克的成长非常有利。 一个高级维修钳工的成长都是在不断学习积累下,成长起来的。 先广博地建立自己的知识体系,才能再逐渐精通起来。 而且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学习方法,他不能越俎代庖。 第三步:知识沉淀和分析。 陈晓克也没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利用网络查找各种设备容易出现的问题,並在並將他们也逐一总结起来。 每一种设备並不是都很完美,他们有各种各样的缺陷,而这种就各种各样的缺陷,往往是有一个共通的。 特別是某些公司生產的一些型號。 网络上各种吐槽,批评,分析,不管是全面还是片面,不管是偏颇还是詆毁o 这对陈晓克来说,都是可以更好的认识到这台设备。 有时陈晓克还能在网络上跟操作设备的人员进行直接交流,从而能够更多的了解这台设备的情况。 这完全起到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效果。 不久后,金加工一车间一台关键的苏联龙门铣床突然出现工作檯进给爬行的故障。 维修科两位老师傅查了半天,认为是液压系统问题,折腾了很久没解决,生產眼看要受影响。 陈晓克闻讯赶到,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翻开了这台铣床的“情况卡”。 他发现,半年前有过一次类似记录,当时的处理是清洗了液压阀,但备註里写著“怀疑导轨润滑不良是诱因”。他立刻重点检查了导轨的润滑情况和镶条间隙,果然发现润滑点有轻微堵塞,导致局部润滑不良,增加了运动阻力,从而引发了液压系统的不稳定。 他清理了润滑点,调整了镶条,故障隨之排除。 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两小时。 这次高效排故,让王科长和李工对他刮目相看。 他们意识到,陈晓克之前的准备发挥了作用,他那套“笨办法”,看似费时费力,却真正抓住了维修工作的精髓—一从经验化、被动响应的“救火队”,向系统化、主动预防的“保健医”转变。 看似集团了不少钱请了一个小年轻来维修,但实际上,人家用心程度,完全超过了他们。 陈晓克用这种系统性、数据化的工作方法,不仅迅速摸清了振华厂几百台设备的“脾气”,更在不知不觉中,將维修工作的主导权和话语权,牢牢地建立在了扎实的基础之上。 他不再是单打独斗的“高手”,而是成为了这个庞大维修体系的核心构建者和协调者。 有时陈晓克去工厂看设备,也会被维修科抓去“会诊”设备问题。 他已经可以站在在李工身边,听著维修科的技术人员分析原因,再做评判。 赵师傅很快就得到了不少反馈,知道这片“战场”,陈晓克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稳稳地“吃下来”。 老人美美的给自己倒上一杯茶,点上一支烟,坐在沙发上满意就得意的笑了o 让他知道陈晓克这是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足足记录了20万字的笔记,並在电脑上將这些设备已经分析非常透彻。 这样的陈晓克去考高级维修钳工已经够资格了。 > 第96章 装配 工具 第96章 装配 工具 啃下维修钳工这个还是不够的,还有装配和工具两个。 这才是对於1950时空非常重要的两项技术。 按照赵师傅的要求,接下来陈晓克要学习装配钳工的技术。 之前侧重於诊断和修復的高级维修钳工技能,与现在要从零开始精密装配一台高精度工具机的要求,虽有相通之处,但侧重点截然不同。 后者更强调对精度“从无到有”的主动构建和控制能力。 赵师傅通过李经理提出,希望进行更深入的精密装配专项训练。 李经理向公司匯报情况后,一如既往地给予了毫无保留的支持。 很快,在练习车间的一个僻静角落,一个用隔音保温材料搭建的、配备了简易空调的“迷你恆温间”落成了。 这为陈晓克模擬1950年代恆温车间的环境进行练习提供了绝佳条件。 赵师傅依旧是那个严格的导师。 他搬来一个结构更复杂、精度要求更高的旧式坐標床的主轴箱总成,放在工作檯上,言简意賅:“把这个,拆了,再装回去。径向跳动、轴向窜动、温升,都要在指標內。 高级装配工,手要稳,心要静,感觉要准。” 他没有问陈晓克为何突然转向装配,对他而言,工匠追求更高的技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在这个小小的恆温空间里,时间仿佛变得粘稠而缓慢。 陈晓克面对的挑战是具体的、微观的: 轴承的预紧不再是“拧紧”那么简单,而是要用扭矩扳手精確控制预紧力,並在高速空转下,用百分表监测轴的微小位移,反覆调整,找到那个既能保证刚性、又不会导致温升过高的“临界点”。 齿轮的嚙合要用红丹粉涂抹齿面,通过嚙合后的接触斑点来判断中心距的微小偏差,再用刮刀对齿轮座的安装面进行微米级的修刮,直至接触均匀。 静压导轨的配合上,要学习如何刮研出既能储存润滑油、又保证整体平面度的斑点分布。 每一次拆卸、测量、调整、再装配,都是一个极其耗时、需要高度专注和耐心的过程。 手上沾染的油污和金属碎屑,记录著每一次微小的进步和失败。 他的技能,在这种近乎“苦修”的重复中,悄然发生著质变,从“会装”向著“能装到极致”稳步迈进。 与此同时,在1954年的恆温车间里,工作也在务实而细致地推进。 没有激动人心的宣告,只有日復一日的摸索和积累。 赵振华带领的技术员们,伏在巨大的图纸上,一个部件一个部件地核对、计算,討论著用国產材料替代苏联標准件的可行性。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追书神器 101 看书网,????????????.??????超流畅 】 魏长水师傅带著几个得意弟子,正在用那台精心刮研过的苏联鏜床,尝试加工精密车床的床身导轨。 每鏜削一小段,就要停下来测量、调整,进度缓慢,但每一步都力求扎实。 刘金生师傅则和邹永根紧密配合,反覆试验铸造主轴箱体的砂型配方和浇注工艺,力求减少铸件的內应力和变形。 陈晓克穿梭其间,更多的时候是倾听和观察。 他將现代练习中获得的“感觉”和领悟,转化为一些关键点的提醒和建议,比如在討论轴承安装时,他会“若有所思”地提到:“是不是可以试试用加热轴承座、冷却轴承的热装法,可能比硬敲更能保证精度?”引发老师傅们的思考和尝试。 他不再急於求成,而是深深地融入了这种“慢就是快”的节奏。 陈晓克知道精密工业的根基,正是由这无数个看似平淡、甚至枯燥的日日夜夜堆砌而成的。 个人的技术飞跃,与集体的稳步前行,正在这条寂静的轨道上,悄然匯合,为未来的爆发积蓄著深沉的力量。 窗外的冬天依旧寒冷,但恆温车间里,一种基於扎实技艺的暖流,正在默默流淌。 陈晓克在迷你恆温间里进行的精密装配训练已持续了一段时间。 他对轴承预紧力的控制、齿轮嚙合斑点的判断越发熟练,但当他反覆审视cg6125b车床图纸中那些保证精度的专用工装夹具时,他意识到必须补上工具钳工这一关键环节。 他收拾好工具后,找到了正在一旁看著视频的赵师傅。 老人家也好一套,而且播放的声音,还特別大,这在车间里是有些打扰陈晓克的学习的。 但陈晓克早就已经习惯了。 “师傅,”陈晓克语气诚恳,“我琢磨著,想把装配活儿干到极致,光会装还不行。图纸上那些保证精度的夹具、检具,它们本身就得有极高的精度。我想,能不能在练装配的同时,也开始学学工具钳工的手艺?学著怎么设计、製作这些精密的標尺”。” 赵师傅停下手中的活,看了看陈晓克,又瞥了一眼恆温间里那复杂的坐標鏜床主轴箱,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嗯,想法对路。高级钳工,本来就要通装配、修理、工具这三样。你装配摸到了门道,现在想学做工具”,是往正道上走。这事,我跟老李说。” 赵师傅找到李经理,没有客套,直接说明了陈晓克的想法和自己的看法:“李经理,晓克那小子,装配的活儿上手很快,现在自己想往工具钳工上深钻。这是好事,工具这关过了,他才能算真正出师,以后复杂的工装夹具维修、 仿製,他才能顶得上去。你看,工具间那边,能不能给他腾个地方,配点基础傢伙事儿?” 李经理马上爽快应下:“老赵你开口,那肯定没问题。陈晓克肯学是好事,工具间东头那个空工作檯就给他用,常用的量具、工具他隨便用。需要什么特別的材料或配件,您列单子给我。”他顿了顿,接著说:“这事我跟符老匯报一声,符老肯定支持。” 实际上许多工作都到不了符老那里,这本来就是符老確定下来的规程,由振华集团专门的副总直接审核通过就可以了。 这事惊扰不到符老,但是符老却发现现在陈晓克通过时空之门时,摩托车的速度下降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已经看错了,但是看了几次他还是確定陈晓克已经可以更加隨意地穿越时空了。 这说明陈晓克在1950时空已经成长起来。 而看著他在现代的发展,也非常不错,是可以给他介绍一个对象。 符老对陈晓克倒有些对脾气,要是他能在那边管理好一个大企业,也不见得就在这边不行。 哪怕是管技术上,也是可以的。 比照什么商业巨子。陈晓克恐怕不適合,但作为一个正常人还是比较合格的。 再说那些已经发展起来的商业人物,真的就那么聪明吗? 作为从上个世纪崛起的他,太清楚大家都是什么人了。 还真是时也运也命也。 陈晓克这样的人,最少是饿不死。 只是考虑一下他认识的人范围內没有合適的人选,这事还得让赵建国去想想。 你的徒弟你不管吗? 不能老这么单著吧! 没过几天,陈晓克的训练內容在原有的精密装配基础上,增加了工具钳工这一重要板块。 他的训练场地扩展到了工具间。 陈晓克已具备了扎实的初级工具钳工基础,能够独立完成常规工装夹具的制 作与修復。 但赵师傅对他的要求远不止於此。在工具间那个专属的工作檯前,赵师傅开始了对陈晓克的高级工具钳工技能锤炼。 赵师傅直接拿出了几份复杂工装的故障图纸和一套待修復的精密复合夹具实物,摆在陈晓克面前。 “晓克,初级工是按图索驥,把东西做出来。高级工,是要能解决图上都画不出来的问题。”赵师傅指著那套结构精巧却存在配合间隙的复合夹具说,“这套夹具,理论上定位精准,但实际使用中,累积误差导致重复定位精度超差。你的任务,不是把它拆开重做,而是在不改变主体结构的前提下,通过微调和技术补偿,把精度给我找回来”。” 陈晓克点点头,他明白这个意思。 这標誌著训练进入了新阶段,从“製造”到“再创造与精度修復”。 高级训练的核心,精度补偿与创造性解决。 赵师傅要求陈晓克首先对整套夹具进行全面的精度检测,使用槓桿表、標准量块、光学平晶等高精度量具,绘製出误差分布图。 然后,不是简单地打磨或替换零件,而是学习运用偏心套、斜面楔铁、可调镶条等结构,对误差进行系统性补偿和微量调整。这要求对力学原理和尺寸链有更深的理解。 赵师傅找来一些进口先进设备附带的、结构复杂且无图纸的专用工具,让陈晓克进行测绘和逆向工程。 在测绘基础上,赵师傅会提出苛刻要求:“这个气动锁紧机构反应慢,你想想办法,在不改变接口尺寸的前提下,把响应速度提上去。”这迫使陈晓克去思考流道优化、弹簧选型等更深层的问题,相当於进行局部再设计。 针对高硬度、高耐磨性的工具,赵师傅开始传授手工研磨高硬度合金的技巧,以及如何控制研磨热量避免退火。 引入了粘结、镶嵌等工艺,用於修復磨损的基准面或製作特殊的成型刀具,这涉及对不同材料特性及其结合方式的精通。 最大的挑战来自赵师傅的“灵魂拷问”:“你设计的这个夹具,用在龙门铣上,工具机震动大、切削力强,怎么保证长期使用下的精度稳定性?热变形会不会影响它?”这要求陈晓克在设计阶段就必须考虑刚性、热平衡、防松等动態因素,而不仅仅是静態精度。 陈晓克面对的不再是单一的工件,而是一个个需要综合运用知识、经验和创造力去解决的“精度谜题”。 他费数天时间,可能只是为了將一套复杂分度盘的定位精度修復到微米级,其间需要反覆计算、试装、测量、调整。 在这种高强度的“诊断与治疗”式训练中,陈晓克对“精度”的理解达到了新的高度。 他不再仅仅视其为图纸上的一个公差数字,而是將其看作一个需要从结构、 材料、工艺乃至使用环境全方位去构建和维护的“系统工程”。 当陈晓克最终成功地將那套复合夹具的重复定位精度稳定控制在0.005毫米以內时,赵师傅难得地露出了满意的神色,点评道:“嗯,现在有点高级工的味道了。知道从哪里下手,怎么使劲了。” 这套面向“精度修復与创造性解决”的高级工具钳工训练,极大地提升了陈晓克的技术洞察力和综合问题解决能力。 这为他未来在1950年代,不仅能够製造工装,更能够自主改进、优化甚至设计出適应现有条件的高精度工艺装备,奠定了至关重要的能力基础。 他的技能树,正在向著工匠的顶峰扎实生长。 只是这种枯燥的学习,已经过去了一个又一个日月。 陈晓克在不断学习进步时,1950时空內,为了前进厂的发展。 省厅和工业局也在想著更多的办法。 炉火驱散了些许寒意,但会议室里的气氛却带著一种沉甸甸的压力。 省工业厅江厅长和市工业局沈局长相对而坐,中间摊开著几份文件和报表。 江厅长揉了揉眉心,指著文件上一长串项目名单说:“老沈啊,国家的五”计划,重心明確。156个重点项目,绝大部分放在东北、华北、西北这些重工业基础好的地区。这是从全国一盘棋考虑,集中力量办大事。” 江厅长看著工业局递交上的1955年的计划和物资报告。 作为一个党员,一个高级干部,也是跟著党走了二十多年的同志,他非常明白中央现在的政策。 必须集中力量把工业基础建设起来。 这是一五计划的意义。 也是我们在抗美援朝战爭中得到的教训。 看看156个项目的分布就知道了。 这种情况下看著nc市里提交上来的1955年发展计划,他就有些发愁。 沈局长嘆了口气,点头表示理解,但隨即语气坚定地指向了另一份报告:“厅长,我明白大局。可是,咱们最缺什么?缺动力!农田排涝、工厂復工、小型矿山抽水,哪一样离得开柴油机和水泵?” 他向前倾了倾身体,声音提高了些:“前进厂”这次能仿製出2105柴油机,意义重大!这证明我们jx自己有能力解决一部分动力问题。虽然它规模小,技术跟达利安、沪市的大厂没法比,但它是我们自家的苗子,能解决眼前的急难!” 江厅长沉吟片刻,手指轻轻敲打著桌面上的《前进机械厂扩建方案》,“是啊,抓大放小”不等於弃小不顾”。国家搞大型骨干,是打造钢铁脊樑;我们地方扶持像前进厂”这样的企业,就像是滋养毛细血管,直接关係到地方经济的活力和抗风险能力。它生產的水泵、柴油机,可能技术含量不是最高,但能直接下到田头、用到工地,见效快。” 他站起身,走到墙上掛著的jx省地图前,目光扫过赣鄱大地:“我们的定位要清晰。前进厂”的目標,不是去跟达利安柴油机厂爭高下,而是要成为支撑jx本地农业机械化、小型工业发展和应急抢险的可靠力量。它的发展,符合因地制宜、协调发展”的原则。” “厅长,您的意思是————”沈局长眼中露出期待。 江厅长转过身,做出了决断:“这样,老沈。前进厂”的扩建和柴油机项目,省厅原则上全力支持!虽然我们无法像国家对待156项那样倾注资源,但我们可以从几个方面倾斜: 第一,在省內的物资调配计划上,给予优先保障。钢材、生铁、煤炭的指標,儘量满足他们的合理需求。 第二,向部里积极爭取,將前进牌”柴油机和水泵,列入南方农用机械和排灌设备的推荐目录。帮他们打开销路。 第三,人才方面,明年省里分配来的大学生,特別是机械、铸造专业的,优先考虑向前进厂”倾斜。 第四,你们市局要加强对他们的指导,確保项目扎实推进,把钱和物用在刀刃上,儘快形成可靠的生產能力。” 他顿了顿,语气严肃地补充道:“但是,要给他们讲清楚,要立足於现有条件,艰苦奋斗,不能有等靠要的思想。要体谅国家的难处,用好每一分钱,先解决有无,再逐步提高。” 沈局长激动地站起来:“明白了,厅长!这一点领导你放心,有省厅这个態度,我们就有了主心骨!我回去就跟陈晓克、张建军他们传达,一定把工作做扎实,绝不辜负期望!” 第97章 55年的变动 第97章 55年的变动 去年的抗洪抢险记忆犹新,省里年末的会议展开后,为了配合国家一五计划顺利执行,明確指示55年的工作,要以水利和农业为主。 jx作为粮食供应和原材料供应省份,自身不能过度把资源投入到工业发展上面。 这样一来,各行各业的工作重心,也隨之发生了明確转向。 在省工业厅的年度计划协调会上,气氛务实而紧张。 江厅长没有多余的解释,开门见山地指著水利厅和农业厅联合提交的紧急需求文件说:“同志们,省里的形势很明確!今年的头等大事是治水復耕,生產自救”。一切工作都要围绕这个中心转!工业系统要立刻当好这个后勤兵。” 江厅长將工业系统的基调確定下来,他目光扫过与会人员,最后落在沈局长身上,语气不容置疑:“老沈,你们市里报上来的计划,尤其是前进厂”的,要大幅调整!柴油机的试製,可以继续搞,但必须为当前最紧迫的任务让路!” 他具体指示道:“前进牌”水泵,是眼下排涝和春灌的急需物资!要他们开足马力,全力生產!省里会协调,优先保证他们的生铁、铜材和电机供应!原计划產量再提高50%!这不是商量,是任务!” “2105柴油机的试製,方向要变一变。不要好高騖远想著马上大规模生產,重点是搞出稳定、皮实、能让排灌站和抢险队立刻用起来的样机。先解决有无”问题,再谈好坏”。” 至於精密工具机,江厅长甚至没有单独提及精密工具机项目,其隱含的优先级不言而喻。 会议精神传回厂里,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厂务会上,张建军传达了工业局的指示,大家的心情並不是很好。 这时大家正准备擼起袖子大干一场,上机却命令工作重心转变,这让大家蓄力后一拳打在了空气里。 张建军传达完省厅的明確要求,然后看向陈晓克:“晓克,厅里的指示很硬。水泵增產是死命令,柴油机项目要收缩战线,保证使用。你看————咱们的精密车床项目,是不是先放一放?” 张建军也知道陈晓克对於精密工具机项目下了非常大的力气。 大家也盼望著能再夺一个桂冠。 可是陈晓克沉默了片刻,他理解省里的急迫,但也深知放弃长远布局的后果。他必须爭取。 前进厂要想发展起来,不能这么就停下脚步。 “我原则上同意上级的指示,但是具体情况,我想进一步跟工业局沟通后,再进行安排,现在日常工作,还照常进行。” 张建军听了这话,只是点点头。 他没有对陈晓克这么不听指示,表示异议,也是感觉前进厂方式精密工具机项目有些可惜。 还是可以爭取一下。 只是他跟沈局长谈的时候,沈局长没有同意,看来还得陈晓克出马。 会后,陈晓克先去找了沈局长。他知道,必须首先爭取这位直接领导的理解和支持。 作为一个熟人老客,工业局的人看到陈晓克过来,也都对他报以微笑。 上级的指示传达下去后,各厂来找领导的人明显增多了。 这个指示不仅影响到了前进厂一家,而是整个系统。 在沈局长的办公室,陈晓克没有硬顶,而是摆事实、讲道理:“局长,省里的要求我完全理解,水泵增產我们坚决执行!但关於柴油机和精密工具机,我想匯报两点想法,请您斟酌: 第一,关於柴油机,如果仅仅满足於造几台能转的样机,意义不大。我们好不容易攻克了材料、热处理和精密加工这些难关,一旦停下来,队伍就散了,技术也就凉了,不仅前期投入打了水漂,而且再要捡起来也困难。我的建议是,產量目標可以降低,但技术攻关的標准不能降!我们可以把重点放在提升关键部件的可靠性和寿命上,为將来真正量產打基础。这看似慢,实则是为了以后更快。 第二,关於精密工具机。局长,您想过没有,我们为什么柴油机仿製这么难? 为什么水泵的精度和效率提升遇到瓶颈?归根结底,是我们缺少高精度的工作母机”!省里暂时不直接支持,我理解。但如果我们自己再不搞,就永远受制於人。我的想法是,不占用厂里主力资源,就用技术科和恆温车间的现有力量,作为一项长期的技术储备项目来搞。哪怕慢一点,也必须坚持下去!这才是真正的“授人以渔”。” 沈局长听著,手指轻轻敲著桌面。他欣赏陈晓克的眼光,但也面临现实压力,毕竟资源有限。他沉吟良久,说:“晓克,你说得有道理。但省里的压力我也得顶住。这样,我们折中一下: 水泵增產是红线,必须完成! 柴油机项目,允许你保留核心团队,进行精雕细琢”式的可靠性提升试製,但规模要严格控制。 精密工具机项目,我原则上同意你以技术储备”的名义继续研究,但只能利用工余时间和非关键资源,绝不能影响主线任务!而且,这事你我知道就行,匯报时不必突出。” 对於沈局长的答覆,陈晓克看著,也只能如此了,现在前进厂要听指挥。 实际上这还是因为国家物资短缺,省厅能够爭取到的关键物资不足。 做了一个就不能做其他。 得到沈局长的默许后,陈晓克回到厂里,开始了艰难的內部平衡。 第一,水泵生產线全面提速。 他將苏清波的生產科主要力量全部压上,优化流水线,实行两班倒,全力保障水泵產能。 同时,根据灾区反馈,紧急设计了一款结构更简单、更適合人力搬运和野外使用的“轻型应急排水泵”,快速投產。 第二,柴油机项目“精兵简政”。 赵振华的技术科主力转向水泵技术支持,只保留他和刘金生、魏长水等几位核心老师傅,组成一个精干的“柴油机可靠性攻关小组”,重点解决喷油泵寿命、曲轴动平衡等深层问题,进度求稳不求快。 第三,精密工具机转入“地下”坚持:恆温车间的工作並未停止,但变得更加低调。陈晓克亲自带著几个最有潜力的年轻技术员,利用晚上和周末时间,继续进行cg6125b车床的图纸消化、关键工艺试验和核心部件的试製。 资源上,主要利用生產水泵和柴油机產生的边角料和报废件进行练习,最大限度地节约成本。 当然这是名义上,陈晓克还有的是办法解决材料问题。 这样的调整意味著更多的辛苦和更慢的进度。 柴油机车间的扩建计划被名义上,无限期推迟,精密工具机的研发更是如同在石头缝里生长的小草。 但陈晓克坚信这是正確的道路。 他在全厂骨干会议上说:“同志们,省里要的是救急”的粮食,我们要种的是过冬”的粮食。眼下,我们必须先把救急粮”交上去,但过冬粮”的种子,我们一颗也不能丟!” 这种在服从大局的前提下,坚持长远技术布局的“韧性”,成为了1955年前进厂发展的主旋律。 前进厂的4车间工地上,没有了人来人往繁忙工作的景象,只剩下谭师傅带著他的两个侄子和其他三五个建筑工人,缓慢地进行“维修”工作。 因为前进厂这段时间,突然成立了一个基建维修科。 这不算是建设,只能算是维修。 陈晓克要求他们儘可能在雨季前把屋顶想办法建设好,这样雨季时,他们就可以在室內慢慢干“维修”了。 虽然调整了生產方向,造成了前进厂职工思想上的混乱,但是经过动员厂区內的生產热潮一浪高过一浪。 而在车间的墙壁上,新贴出的“青年突击队”光荣榜和“向先进生產者学习”的宣传画,也悄然揭示著工厂另一层面的变化。 在张建军这位公方代表的扎实工作下,工厂的党团组织建设取得了实质性进—— 展。 一批在生產和抗洪中表现突出的年轻工人,如装配车间的王小柱、铸造车间的几个学徒工,被发展入了团,厂里正式成立了团支部,朝气蓬勃的团日活动开始出现在工余时间。 更引人注目的是,业务骨干苏清波和赵振华,由於在领导水泵增產和技术攻关中表现出色,立场坚定,经张建军推荐和上级党组织考察,被批准为中共预备党员。 在简陋但庄严的会议室里举行的入党宣誓仪式,深深触动了一旁的陈晓克。 对於是否入党,陈晓克很早也是反覆思量过,还查找过这个时代许多资料。 虽然在现代他入党条件更加符合一些,但是入党在1950时空更符合他的“人设”。 何况向党靠拢也没有什么错的。 他虽然不能算是一个坚定的共產主义者,但是还是有心要好好学习一下。 特別是他看到苏清波和赵振华在党旗下紧握拳头、神情激动地念出誓词时,內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和鼓舞。 在这个崭新的时代,个人的技术能力必须与一种更崇高的信念和集体目標相结合,才能进发出最大的能量。 一天下班后,陈晓克敲开了张建军办公室的门。 他没有绕弯子,语气诚恳而郑重:“张代表,看到苏科长和赵主任入党,我心里很受触动。我————我也想申请加入中国共產党,为党和国家贡献更大的力量。不知道我够不够条件?该怎么做?” 张建军对陈晓克的这个请求既感到欣慰,又深知其中的复杂性。 他给陈晓克倒了杯水,示意他坐下,推心置腹地说:“晓克,你有这个想法,我非常高兴!这说明你在思想上积极要求进步。你为工厂做出的贡献,你的技术能力和管理才能,大家有目共睹。但是————” 张建军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而审慎:“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按照党的政策,对於原工商业者出身的人申请入党,组织上需要格外慎重地考察。核心是看申请人是否在思想上、行动上,真正与过去的阶级划清了界限,全心全意地站到工人阶级和社会主义的立场上来。” 他进一步解释:“你在建立工厂以来,以及公私合营过程中的积极配合和之后的卓越贡献,是重要的积极表现。但组织考察会是全面的、长期的。这不是不信任你,而是对党组织和对你个人都高度负责的必要程序。” 陈晓克认真地点了点头:“张代表,我明白。我愿意接受党组织的一切考验。” “好!”张建军讚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这个態度就好!这样,你先正式写一份入党申请书,详细匯报你的个人经歷、家庭情况、对党的认识以及入党的动机。我会把你的申请和我的意见,正式向市工业局党委匯报。最终能否被列为培养对象,需要上级党委根据政策和你的一贯表现来综合评定。” 面对要匯报个人经歷和家庭情况,这就让陈晓克有些犯难了。 他的情况几乎都是空白,至於瞎编乱造,这就不要想了。 政审都通不过。 哪怕说是海外的华人,也不要想了。 海外的情况,组织可能比陈晓克还了解。 而且一个谎言编出去,就需要无数个继续编造下去。 何况他还在不断从现代倒腾物资,这也是解释不清楚的。 只是他必须表明一个態度,不管有多少问题,他都是积极分子。 几天后,陈晓克將自己一笔一画、饱含真诚写好的入党申请书郑重地交给了张建军。 张建军看了个人信息和家庭情况上,只有非常模糊的內容,一时眉头紧锁,但又想到陈晓克的档案也是如此,他就不说什么了。 隨即向工业局党委做了详细匯报,重点说明了陈晓克在公私合营中的带头作用、在技术和管理上的突出能力以及强烈的入党意愿。 工业局党委经过研究,给出的批覆是审慎而积极的:“陈晓克同志表现突出,其入党愿望应予鼓励。但鑑於其原工商业者身份,需经歷更长时间和更严格实践的考验。目前可將其列为重点培养考察对象”,由张建军同志负责日常联繫与培养,待其思想改造更加成熟、经受住进一步考验后,再酌情考虑下一步发展。” 张建军將组织的决定转达给陈晓克时,语气充满了鼓励:“晓克,上级党委很重视你的申请!虽然暂时不能直接列入发展计划,但重点培养考察对象”这个身份,本身就是组织对你的肯定和期望。这意味著你已经被纳入视野,接下来的路,就看你的实际表现了。要继续在改造客观世界的同时,努力改造自己的主观世界!” 陈晓克听完,內心平静而坚定,这个结果他早就知道。 他没有丝毫气馁,反而觉得方向更明確了。 “张代表,请您和党组织放心!我完全理解组织的决定。我会继续努力做好本职工作,不断加强学习,提高思想觉悟,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接受组织的长期考验!” 这次申请,虽然没有立即成功,却標誌著陈晓克在政治上的真正觉醒和主动追求。 通往党组织的大门对他这类出身的人而言,开启得会更为缓慢和艰难,但这条路,他决心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这份政治上的追求,源於他对理想的世界的渴望,与他技术报国的理想交织在一起,將成为推动他和他所领导的前进厂继续前行的更强大的动力。 第98章 负重前进 第98章 负重前进 省厅政策调整的影响是实实在在的。 计划內的钢材、生铁指標虽然还能基本保障水泵生產,但那些用於试验和提升柴油机、精密工具机性能的特种钢材、优质合金、精密轴承的供应,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1955年钢產量为285万吨,生铁產量为387万吨,看似每年都在快速增长,但仍远不能满足国家工业化建设和基础设施发展的需求。 作为中央明確以农业为主的省份,是要为有其他重点工程的省份让路的。 这一点用现代人看来是有些憋屈,但是这就是现实,一个让后人看著难受,却只能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前进厂的扩张步伐明显放缓,四號车间的工地上,只有谭师傅带著寥寥数人,在进行著极其缓慢的基础“维护”工作,真正的建设几乎停滯。 面对这种“半飢饿”状態,陈晓克不得不更加依赖来自现代的“输血”。 但他的“输血”方式,变得极其精打细算和具有针对性。 陈晓克的三轮摩托车后座和挎斗,变成了一个经过精密计算的“时空物流箱”。 他不再尝试携带任何成品或半成品整机,而是聚焦於1950年代难以获取或製造周期极长的“关键点”。 他通过市场,少量多次地购买高强度的合金钢棒料、耐磨铸铁棒、优质的高速钢。 每次只带一小段,刚好够做几件关键的试验件或刀具。 高精度轴承,尤其是角接触轴承和滚珠丝槓专用轴承、少量高质量的合金钢螺栓、密封圈。 这些是提升柴油机和工具机可靠性的瓶颈,靠1950年代的工业基础批量生產质量不稳。 陈晓克淘换来了几块五十年代的瑞士或德国產的老式块规、一套精度极高的槓桿百分表、一个光学合像水平仪。 这些计量器具虽然古老,但精度远超1950年代国內普遍水平,是建立质量基准的宝贝。 这些东西虽然还是了陈晓克不少银子,但是陈晓克感觉这才是自己挣钱的意义。 他请赵师傅帮忙,定製了几套高精度的鏜刀头、研磨棒、以及一套硬质合金刀片。 这些是“母机”的“牙齿”,能有效提升1950年代现有设备的加工能力。 在练习车间,他还抽调出来一些休息时间,利用那些带来的优质高速钢,在赵师傅指导下,亲手磨製各种高性能的车刀、铣刀。 他不仅是在准备物资,更是在练习“製造工具”的核心技能。 他还用带来的合金钢料依靠,尝试加工一些柴油机喷油泵上最精密的小轴、 衬套,作为备用件或性能对比的样板。 这样高频率的输送对於陈晓克个人来说,还是比较危险的。 他也只能儘可能依靠个人的感受来確定有没有问题。 就在陈晓克忙於“蚂蚁搬家”时,1950年代的前进厂,那台作为样板的2105 柴油机,在持续为一个小型排灌站提供动力数月后,首次出现了严峻的可靠性问题。 故障现象是,运行一段时间后功率明显下降,伴有黑烟,且曲轴箱通气口窜气严重。 消息传来,赵振华和刘金生师傅立刻带人前去检修。 初步判断是活塞环磨损严重,导致气缸密封性下降,压缩比不足。 这是一个典型的耐久性问题。 也是他们要大规模生產柴油机必然要面对的问题,现在出现对於前进厂来说是好事。 陈晓克闻讯后,立刻意识到这是提高柴油机可靠性的绝佳契机。 他带著从现代带来的高精度量具和几副优质的合金铸铁活塞环样品,赶到了排灌站。 在现场,他们没有简单地更换活塞环了事。 陈晓克组织大家进行了一次“现场故障分析会”。 他用带来的量具,仔细测量了缸筒的磨损情况,发现確实有轻微失圆。 他引导大家思考,为什么磨损这么快?是材料问题?润滑问题?还是冷却问题?他们检查了机油品质、冷却水循环,最后將焦点集中在活塞环的材质和热处理工艺上。 陈晓克拿出了带来的现代活塞环样品,与厂里自產的活塞环放在一起对比。 在放大镜下,现代环的表面光洁度、弹性明显更优。 他没有说明来源,只说是“通过特殊渠道找到的参考样品”。 回到厂里,陈晓克和邹师傅、刘师傅一起,参照现代样品的质感,调整活塞环铸件的配料,尝试在热处理时增加一道特殊的表面处理工艺。 同时,对缸体的珩磨工艺也提出了更高要求,以改善润滑油膜的形成。 解决这个问题的过程,没有惊天动地的突破,只有反覆的试验、测量、对比、调整。 但这正是將“能用”提升到“耐用”的关键一步。 陈晓克从现代带来的“样品”和“量具”,为这次攻关提供了至关重要的参照基准和检测手段。 而这段时间里,第二台第三台2105型柴油机也被生產出来,陈晓克还是要求把它送到一线使用。 按照製造机械的规矩,第一台出现的问题,不会是唯一的,哪怕大家希望它是唯一。 这还需要更多的验证才行。 与此同时,在几乎与世隔绝的恆温车间里,精密工具机的研发在极度低调中进行。 陈晓克將从现代带来的高精度轴承、小段优质合金钢,用於cg6125b车床主轴系统和丝槓的试製。 加工这些零件,本身就是对现有设备极限的挑战。魏长水师傅带著人,用那台精心刮研过的苏联鏜床,配合陈晓克磨製的刀具,一点点地“啃”著这些硬骨头。 进度缓慢得令人窒息,但他们每完成一个关键部件的试製和精度检验,就离目標近了一小步。 这里没有鲜和掌声,只有冰冷的钢铁、枯燥的数据和永不放弃的坚持。 1955年的这个春天,前进厂的发展仿佛进入了一条狭窄的山谷。 对外,他们必须全力以赴完成水泵增產的政治任务;对內,核心技术项目在资源匱乏中艰难前行。 陈晓克穿梭於两个时空,像一只辛勤的工蜂,將现代文明的微量精华,一点点注入1950年代贫瘠的土壤。 他带来的不仅是物资,更是解决问题的思路、评判质量的標尺和追求极致的信念。 这个过程充满了细节、挫折与微小的进步,远非一帆风顺的坦途,但正是这种在困境中展现出的韧性、创造力和对技术规律的尊重,使得前进厂的技术火种得以保存,並在现实的锤炼中变得更加纯粹和坚韧。 真正的技术成长,往往就蕴藏在这看似平淡却至关重要的来龙去脉之中。 而陈晓克看来,这正是前进厂成长起来需要练就的功夫。 他的成长很重要,前进厂成长更加重要,这才是前进厂能够大规模批量化生產的关键。 傍晚时分,车间里的工具机轰鸣声渐渐平息。 赵师傅喝完最后一口茶,把茶叶倒掉,茶杯盖子拧住,走到正在收拾工具的陈晓克身边。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点评今天的技术要点,而是难得地用閒聊的语气开了口:“晓克啊,回去之后,晚上都干点啥?总不能天天抱著那些铁疙瘩图纸啃吧?” 陈晓克愣了一下,选择性的回答:“也没啥,看看书,上上网课,琢磨琢磨白天没想明白的技术问题。” 实际上他当然也会看点其他视频,作为放鬆娱乐,只是这里就不跟师傅说了。 赵师傅皱了皱眉,语气带著长辈式的关切:“这哪行!年轻人得像年轻人的样儿!得有点活气儿,光彩熠熠的!整天车间、书本、电脑,三点一线,人都要熬干了。技术要钻,日子也得过啊!” 陈晓克心里默默吐槽:“————赵师傅,最常让我加班加点、精益求精的不就是您吗?让我多抽时间去学习还不是您吗?”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怕赵师傅打他,只是笑了笑:“没事,师傅,我习惯了,觉得挺充实。” 赵师傅摆摆手,显然不认同这套说辞。他沉吟了一下,像是终於下定了决心,切入正题:“晓克,我跟你说个正事。我有个老伙计,他家的老么闺女,大学毕业后在南昌工作,模样周正,性子也稳当。就是————唉,眼光高,工作也忙,这一晃都快三十了,个人问题还没著落,家里急得不行。” 陈晓克心里“咯噔”一下,预感成真,果然是介绍对象。他几乎下意识地就想拒绝,连忙摆手:“师傅,您可別!我现在这情况————要啥没啥,租个小屋,骑个破摩托,兜比脸还乾净,拿什么谈对象?不是耽误人家吗?”这话半是真心的窘迫,半是习惯性的推脱盾牌。那段因为“没钱没未来”而无疾而终的感情,像根刺一样,让他对这类事情本能地迴避。 赵师傅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直接打断了他:“屁话!我跟你提,还能不知道你啥情况?那闺女家条件不错,爹妈都是退休工人,姐姐也嫁得好,家里早给她在南昌备好了房和车。人家不图你这些!” 这话非但没让陈晓克安心,反而让他心里更彆扭了。他脱口而出:“师傅,那————那这不成了倒插门了吗?我————”他骨子里那点传统的大男子主义和不愿“高攀”的自尊心开始作祟。 “什么倒插门不倒插门!老思想!”赵师傅瞪了他一眼,“现在讲究的是两个人看对眼,一起过日子!人家姑娘自己爭气,是正经单位的会计师,收入不低。就是圈子小,没遇上合適的。我看你踏实、肯干、有手艺,脑子也活络,这才想著牵个线。成不成,还得看你们自己处!” 陈晓克张了张嘴,还想找理由推脱,但看著赵师傅那不容置疑、甚至带著点“我这是为你好”的固执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赵师傅对他有授艺之恩,平时要求严格,但生活上也確实关心他。 直接驳了老师傅的面子,於情於理都说不过去。 他嘆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带著几分无奈:“师傅————我————我真没啥准备。而且我这工作性质,整天泡在车间,又闷又不会说话————” “见个面吃顿饭,能要你命啊?”赵师傅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周末,时间地点我回头髮你。穿精神点,別给我丟人!就当是多认识个朋友,放鬆一下。” 看著赵师傅背著手、心满意足离开的背影,陈晓克站在原地,心情复杂。他挠了挠头,看著车间里冰冷的机器,又想想即將到来的、充满未知的相亲饭局,感觉比攻克一个精密部件的技术难题还要头疼。 他嘆了口气,自言自语地嘀咕:“这叫什么事儿啊————唉,见就见吧,反正————走个过场算了。” 这次相亲,就像他严谨的技术生活中突然闯入的一个不按图纸出牌的变量,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又隱隱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对正常温暖生活的模糊期待。 陈晓克的出租屋的院子里,陈晓克把摩托车又收拾一遍。 周末的相亲安排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陈晓克心里漾开一圈圈复杂的涟漪。 他放下手中的扳手,望著窗外远处城市的霓虹,第一次认真思考起这个被自己刻意搁置已久的问题—婚姻。 他的第一反应,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疏离感。 “结婚————图什么呢?”他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在2025年的社会语境下,婚姻对他这代许多年轻人来说,早已不是人生的必选项,反而更像是一场需要耗尽心力、权衡利弊的高风险投资。 他掰著手指头,脑海里闪过的是身边朋友和网络上隨处可见的“案例”: 经济压力大。 房贷、车贷、育儿成本,像三座大山。 他自己还在为生存和一点点技术理想挣扎,哪有余力去承担一个家庭?“我自己都活得像条绷紧的弹簧,再加一根稻草,怕是直接要崩断。” 精力消耗。 他每天在车间、书本、两个时空的秘密间疲於奔命,仅有的休息时间对他来说如同沙漠中的甘泉。 他无法想像再分出一大部分精力去经营一段需要精心维护的感情,去应付可能出现的爭吵、两个家庭的磨合。“我需要的是充电,是放空,不是另一个需要全情投入的项目”。” 对亲密关係的悲观预设。 上一段因“现实”而夭折的感情,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他见过太多始於甜蜜、终於琐碎和计较的例子。 在他看来,爱情这玩意,太脆弱,在房子、票子、孩子这些坚硬的现实面前,往往不堪一击。“何必开始一段大概率会互相消耗的关係?” 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他对个人空间和自由的极度珍视。 他享受现在这种状態,虽然忙碌,但精神独立,行动自由。 他可以彻夜研究技术,可以隨时穿越到1950年代去实现自己的抱负,无需向任何人解释匯报。 这种掌控自己节奏和秘密的感觉,对他而言至关重要。 而婚姻,在他认知里,往往意味著妥协、迁就和部分自我的让渡。 “赵师傅是好意,但他那代人理解不了。”陈晓克心想。 在赵师傅看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找个条件合適的姑娘成家立业,是人生正轨。 但陈晓克觉得,自己的人生正轨,早已偏离了世俗的轨道,驶向了一片无法与人言说的、孤独却充满挑战的星辰大海。 一个普通的、活在2025年南昌的姑娘,如何能理解他穿梭时空的使命和內心庞大的世界? 然而,在这一切理性甚至略带消极的思考背后,一丝极其微弱、连他自己都不太愿意承认的期待,还是在心底某个角落闪烁了一下。 那是对温暖和理解的本能渴望。 在无数个独自奋战到深夜的时刻,在背负著巨大秘密无人可诉的孤独里,他难道就没有幻想过,能有一个真正懂他的人,可以分享他的喜悦,分担他的压力,给他一个坚实的拥抱吗? 只是这丝期待,迅速被更强大的现实顾虑压了下去。“算了,”他对自己说,“我现在的生活,就像一台精度要求极高的精密工具机,任何一个未经严格计算的变量,都可能让整个系统失稳。 我负担不起这个风险。” 最终,他决定採取一种防御性、低期望值的策略去面对这次相亲。 “就当是完成赵师傅交代的任务,走个过场。礼貌、客气、保持距离。对方是工程师,应该也是理性的人,最好也能看出我的无意”,大家默契地吃顿饭,然后相忘於江湖。” 想到这里,他反而轻鬆了一些。 他把这次相亲,定性为一次必要的社会交际活动,而不是寻找人生伴侣的契机。 他翻箱倒柜,找出一件还算整洁的衣服,心里盘算著:“穿精神点,別给师傅丟人。至於成不成————隨缘吧,反正,大概率是成不了的。” 这种复杂、矛盾且以“不期待”为自我保护机制的心態,正是2025年许多面对婚恋问题的年轻人的真实写照。 陈晓克的情况不不是孤例。 陈晓克带著这种心情,准备去赴一场註定不会“光彩熠熠”的约会。 他的世界重心,早已牢牢地锚定在了那个充满机油味和时代使命的1950年代。 : 第99章 恢復 第99章 恢復 天气日渐温热,赣翻大地上,灾后重建的热潮与工业建设的脉搏交织在一起。 但在“前进机械厂”的柴油机试製车间里,气氛却有些凝滯。 小批量试生產遇到的难题,比预想的更为棘手。 “陈经理,张代表,情况不乐观。”赵振华指著试验台上的一台2105柴油机,眉头紧锁,“这批试製的五台样机,连续运行超过两百小时后,有三台出现了活塞环磨损异常、缸筒拉伤的问题。可靠性还是没过关。” 试製出来,还需要小批量,试验生產缓解的各种问题,以及產品的质量。 这些工作不做透了,要是大批量生產时再出现,就会直接把產品做死。 这次问题的根源直指材料。 厂里自產的高强度灰铸铁缸体,在长期热负荷和机械衝击下,耐磨性依然不足。 而更核心的难题是,用於製造活塞环的特种合金钢,其所需的鉬、铬等合金元素,在省內极难获取合格稳定的原料,中央调拨的指標又极其有限。 实际上铬金属国內长期是缺乏的。 陈晓克又不想依靠现代供应这些消耗量大的物资,还需要在这个时代解决难题。 这样这个时代的工业才能真正的发展起来。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刘金生师傅用油污的手套擦著额头的汗,“没有好钢好铁,咱们手艺再好,也造不出经久耐用的机器。” “试试其他方法,我们不能气馁,看看加入钨行不行?” 其他金属jx恐怕不多,但是钨却是jx的强项。 “也只能如此了。” 陈晓克手里倒是有配方,可以继续试验。 与此同时,在恆温车间,精密工具机的研发却在一片困境中透出一丝曙光。魏长水师傅带著几个骨干,利用陈晓克“偶然”提供的几段进口优质轴承钢,经过反覆试验,终於用手工刮研和土法热处理相结合的方式,加工出了第一根径向跳动控制在0.002毫米以內的cg6125b车床主轴! 这个消息极大地鼓舞了士气。 它证明,即使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只要方向正確、技艺精湛,中国人也能触碰精密製造的殿堂。 陈晓克適时地提出:“柴油机的可靠性,根源也在材料和工艺。我们精密工具机攻关中摸索出的一些热处理控制方法和检测手段,或许可以借鑑到柴油机关键部件的质量提升上。”他將现代带来的可携式里氏硬度计用於现场快速检测零件硬度一致性,帮助邹师傅优化热处理工艺参数。 就在前进厂为几吨特种铸铁发愁的同时,省工业厅的会议室里,气氛更为严峻。 江厅长面前摆著两份报告:一份是省计委匯总的全省生铁供应缺口统计,数字触目惊心,8万吨;另一份,是来自萍乡的萍钢40立方米高炉建设进度报告。 “同志们,一五”计划全面铺开,全国都在大干快上,钢铁是工业的粮食!可我们jx,现在是在饿著肚子搞建设!”江厅长语气沉重,“萍钢的新高炉,年底才能点火。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农田水利要铸铁闸门,机械厂要造机器,连修桥铺路的道钉都紧缺!我们不能干等!” jx是有色金属大省,德兴铜矿、西华山钨矿等矿山的大规模开发和建设需要大量钢材和矿山机械。 鹰厦铁路、南潯铁路改造等重大基础设施项目是消耗钢材的“大户”。 纺织厂、造纸厂等新建工厂以及城市基建也需要钢材。 形势逼人。 jx並非国家重点工业布局省份,从东北、华北调拨生铁,不仅数量有限,运输周期长,且优先级永远排在156项重点工程之后。自力更生,解决“无米之炊”的问题,成为了省委不得不面对的紧迫课题。 这时,萍钢传来的一条信息,引起了高度重视。 高凌云在指导建设小高炉的过程中,系统总结了一套从矿料配比、焦炭选用、炉型优化到操作规范的《13—28立方米小高炉生產技术要点(草案)》。这套基於实践的经验,虽然土气,但极其详实管用,使得萍钢在小高炉的利用係数和生铁合格率上,达到了国內先进水平。 这份报告被紧急呈送到省委。一位省领导敏锐地意识到其价值:“萍钢的经验很好!投资小、见效快、技术门槛相对较低,非常適合我们江西资源分散、工业基础薄弱的省情!我们不能只盯著萍钢一个大项目,要多点开!” 一个重大决策迅速形成:立即在新余等有铁矿资源的地方,规划建设一批基於萍钢经验的小高炉群!首先解决省內急需的铸造生铁和炼钢生铁的有无问题。 更令人振奋的是,jx將这份《小高炉生產技术要点》上报国家钢铁工业总局后,竟然引起了总局专家的高度兴趣。 当时全国范围內,如何快速、经济地提高生铁產量,正是亟待解决的难题。 总局很快派出工作组赴萍钢实地考察,確认其经验具有很高的推广价值。 不久后,一份由钢铁工业总局加注了肯定意见並略作完善的技术简报,下发至全国各主要產铁省份。 萍钢这套土生土长的“小高炉操作法”,意外地成为了当时中国钢铁工业“遍地开”战略的一个重要技术参考。 这个消息传回jx,极大地振奋了全省工业战线的士气。 它证明,即使不是国家布局的重点,只要立足实际,勇於探索,地方也能为全国工业发展做出贡献。 省委要扩大钢铁生產,希望其配套设备可以在省內完成生產。 在省工业厅的协调会上,围绕新余项目的设备供应,会出现更符合现实的爭论。 江厅长提出需求:“新余钢铁基地建设是重中之重,鼓风机、破碎机等关键设备必须保质保量按时供应。前进厂”有製造萍钢设备的经验,是重要备选单位。” *主管计划的王副厅长道:“厅长,我同意任务紧迫。但我们必须正视现实:前进厂”目前正承担著农用水泵的增產保供任务,这是关係到灾后恢復和春耕生產的政治任务;同时,他们还在全力攻关2105柴油机的试製,这是我省动力机械零的突破,意义重大。如果再让他们承担如此大批量的非標设备製造,恐怕会挤占其核心项目的资源,导致两头甚至三头都落空。” 沈局长也赶紧为下属单位陈情:“厅长,我们支持省里的决定。但前进厂”確实產能和技术力量已达上限。硬压任务,只怕会拖累柴油机项目,这个损失会更大。” 经过討论,江厅长会做出更符合实际的决策:“同志们说得有道理,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样吧,前进厂”提供全套图纸、工艺工装和关键部件的技术支援,由工业厅协调,安排给基础较好的jx农机厂”进行批量生產。前进厂”派技术骨干驻厂指导,確保质量。 破碎机等矿山机械,交由有相关產品基础的nc矿山机械修理厂”负责试製和生產。” 前进厂”的核心任务明確为:第一,保障水泵生產;第二,全力攻克2105 柴油机。 这个决策体现了省级领导的全局观,也符合工业发展的专业化分工原则。 而陈晓克知道后也使他鬆了一口气。 他倒不是不想替省里你说好解决实际难题,但是前进厂的能力是有限的,而且像这种相对简单的工业设备不应该再由前进厂进行生產了。 因为前进厂的技术已经积累到相对更高的程度,应该解决更重要的问题。 而且前进厂也不应该把更多的精力分散,现在正是柴油机和精密车床获得突破的前夜。 去年大雨之后已经耽误了快整整一年的时间,不能再耽误了。 未来水泵生產,陈晓克都想慢慢的放弃,今后主攻工具机和內燃机。 把力量集中起来,打更高难度设备的歼灭战。 他算是认识到这个时代,力量必须集中,要不然真的干不成什么大事。 因为物质匱乏,什么都缺,要是前进厂什么都生產,就不能发挥他可以从现代少量多次带物资的能力了。 虽然他在钢铁產业上,他还想继续帮一把,但现在並不是一个好的机会。 进入七月,持续的晴热天气取代了春季的连绵阴雨,赣江水位稳步回落,全省的防汛压力骤然减轻。 实际上四月之后的连阴雨,把干省上下的神经都给紧绷起来。 干江堤防上日夜都有人,前进厂虽然没有再次转向生產劳动工具,但是工业局已经提前给前进厂准备好材料,並协调各厂,隨时响应號召。 只是六月过后,雨过天晴,居然出现了长期无雨的天气。 用现代的话说,就是副热带高压控制了干省的上空。 连续的大雨让人担忧,可是长期的无雨也让人难受。 但是不管怎样,“前进厂”水泵车间的生產热度却未消减,因为“伏旱”的威胁让农田灌溉需求激增,“前进牌”水泵又成为了確保秋粮丰收的关键装备。 这几年於省投入到水利上的资源,也在一定程度上发挥了作用。 虽然大型的水利工程许多还没有建设起来,但小型的或者乡村的沟塘却基本已经恢復,並发挥了不少作用。 这里面自然也有前进厂生產的锅驼机的功劳。 虽然前进厂已经不生產锅驼机,但是技术已经向外界扩散出去,各地陆续开始有很多小型的农机厂开始製造。 实际上这也符合陈晓克的期许,就是他带领前进厂在前面趟路,其他厂学习前进厂的技术跟隨上来。 隨著天气都转变,省內的建筑材料的供应紧张局面得到了初步缓解。 省工业厅同意“前进厂”这个技术標杆扩建4號车间。 厂区东侧,沉寂数月的四號车间工地再次变得热火朝天。 在谭师傅的带领下,建筑队伍明显壮大,市地方建筑公司的人员也派驻过来o 屋顶的桁架迅速架设,砖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垒高。 四號车间一这座被全厂寄予厚望的柴油机专业化车间,其庞大的骨架正在缓缓升起,仅仅是地基的规模,就足以让每个初见者感到震撼。 4號车间占地面积:长120米,宽48米,总面积达5760平方米。 这几乎是厂区现有三个主要车间面积的总和。 车间主体採用单跨24米钢结构设计,中间不设立柱,以確保內部空间开阔,方便大型设备和部件的吊装与流转。 檐口高度8米,屋脊处高达10.5米,以满足桥式起重机的运行空间和通风排烟需求。 一期按年產500台2105柴油机规划,但地基和主体结构均预留了將来扩充至1000台甚至1500台的负荷余地和扩展接口。 正是这个宏大的设计,成为了前期建设陷入停滯的直接原因。 这就明白为什么之前,前进厂乾乾停停了吧? 光是这24米跨度的钢屋架,就需要几十吨的大型工字钢、角钢和钢板! 还有浇筑这么大面积的地基和地面,需要的水泥、钢筋更是庞大的数字。 这些都属於国家严格控制的计划物资,省里的指標首先要保证堤坝那样的项目,轮到我们市属企业,能分到的份额少得可怜。 现代人的思维起初確实低估了这个时代物资调拨的极端困难。 在这个“以钢为纲”的年代,每一吨钢材都极其宝贵。 如此规模的车间,其建设本身就是一项巨大的工程,离不开省级层面在物资上的强力支持。 如今,隨著省里支持的明確和部分物资的落实,工地重新焕发了生机。 谭师傅指著正在吊装的预製混凝土柱和已经开始焊接的钢屋架,声音洪亮地解释道:“陈经理,张代表,你看!这24米的跨度,中间不能有柱子挡事,全靠两边这些钢筋混凝土柱和上面这钢屋架来受力。之前就是等这些钢樑和水泥! 现在好了,主体结构能赶紧立起来!” 工地上,工人们正在浇筑最后一段混凝土地坪,要求平整度极高,为精密工具机的安装做准备。 那台关键的5吨桥式起重机的轨道梁已经铺设完成,工人们正在校准水平。巨大的钢结构屋架组件在地上拼接,等待著吊装至8米高的柱顶。 慢慢车间的內部布局清晰可见。 西侧铸造工部。 地基经过了特殊加固,以承受冲天炉和工频电炉的巨大重量与震动。独立的排烟通道和天窗设计,彰显著其“热、脏”的特点。 中部机加工区。 地面平整坚固,预埋了密密麻麻的动力线管和冷却液回流地沟。区域划分明確,为未来的缸体线、曲轴线留足了位置。 东端总装试车区。 环境要求最高,规划了相对洁净的区域,並预留了水力测功器等设备的安装基础和排污管道。 整个车间仿佛一个巨大的现代化工业母舰的骨架,其规模和气魄,在这个时代的市级机械厂中堪称超前。 陈晓克站在即將封顶的车间中央,仰望高大的空间,心中感慨。 这个车间的规模,不仅是为了满足年產500台的眼前目標,更是他坚持“为未来留足空间”战略远见的具体体现。 一旦柴油机试製成功,市场需求可能会爆发式增长。 如果届时再扩建,代价將更大,也会错过市场机遇。 张建军望著这宏大的车间,也充满了期待:“是啊,有了这个窝”,才能生出更多、更强的金凤凰”来!省里这次的支持,真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 要是省里再不支持,柴油机项目也就只能採取小批量地生產,拿著產品比省里了。 四號车间,以其宏大的物理规模,清晰地宣告了“前进厂”不再满足於小打小闹,而是真正立志於成为干省地方工业体系中,一个具备规模化现代製造能力的核心力量。 它的建设过程本身,就是一首与时代条件博弈、在困境中坚守远见的工业史诗。 在旧车间里,赵振华主持的“工艺固化”攻坚到了最关键阶段。基於前期试验数据,採用钨合金化方案的活塞环终於通过了数百小时的台架耐久考核,磨损率显著降低。正式的《2105柴油机生產工艺卡片》开始逐项编制下发,要求每个工序的工人严格按標准操作。 邹永根则带著铸造骨干,利用厂里现有的小炉子,反覆演练高强度合金铸铁的配料、熔炼和浇注工艺。 他们尤其重视那台即將到位的工频电炉,提前学习其操作规程,憧憬著能用它炼出成分精准、性能卓越的铁水。 苏清波则开始著手制定详尽的生產作业计划和物料需求计划,为未来的批量生產建立管理制度。从各车间抽调来的优秀青年工人,被组织起来,由刘金生、 魏长水等老师傅带队,进行针对性的技术培训,从看懂复杂图纸到掌握新设备操作。 秋意渐深时,四號车间的轮廓已然清晰。 高大的厂房矗立起来,红砖墙、钢架梁、玻璃窗初具规模。 车间內,部分区域已经开始进行设备调试,机器的轰鸣声第一次在这片新空间里响起。 > 第100章 准备 第100章 准备 陈晓克再次走进了那家熟悉的银行。 与上次兑换第一版人民幣时相比,柜檯旁的墙壁上已经贴出了醒目的红头公告——《关於发行新人民幣和收回现行人民幣的公告》。 公告旁还贴著第二版人民幣全套票样的彩色宣传画,那简洁大方的设计和鲜明的色彩,吸引了不少前来办理业务的市民驻足观看。 陈晓克此行目的明確。 他不仅想换些新钱备用,更存著为未来收藏做准备的心思。 他走到柜檯前,还是那位熟悉的中年女柜员。 “同志,又来换钱啊?”女柜员笑著打招呼,显然对这位频繁来换“大额” 旧幣的年轻人有了印象。 “对,大姐。”陈晓克递上一叠准备好的第一版人民幣,主要是些五万元、 一万元券別的旧幣,总额不小但不算顶级珍稀品种,“听说新钱出来了,想换一些,用著也方便些。” “哎呦,你这同志消息真不灵通,新钱都已经下来有一段时间了。”女柜员一边熟练地清点旧幣,一边说,“新钱好啊,计算方便,一张是一块就是一块,不像旧幣,后面好多零,买个东西算起来都头晕。”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新幣朴素的认可。 陈晓克也认可,確实一拿就是上万,好像真成了大款,实际上就是几块钱。 清点完毕,確认无误后,她转身打开身后崭新的钱箱。陈晓克注意到,那钱箱里的新钞,散发著特有的油墨清香,纸张挺括,顏色鲜艷。 “同志,新钱券別多,你要怎么配?”柜员问道。 陈晓克早有准备,他按照心中盘算好的计划说:“大姐,麻烦您主要给我换一元、二元、五元的,每种多来一些,平时用方便。十元的也换几张,出门办事可能用得上。至於那三元的————”他顿了顿,装作不经意地补充道,“样子挺稀奇,也给我换10张留著看看吧。” 女柜员一边按他的要求配钞,一边笑著说:“可不是嘛,三元钱的票子,还真是头回见!好多人都想换一张看看新鲜呢。” 很快,一叠崭新挺括的第二版人民幣递到了陈晓克手中。 他强压住內心的激动,礼貌地道谢后,走到大厅角落的椅子坐下,假装休息,实则仔细地端详起来。 他首先抽出的就是那张深绿色的三元券—一未来被称为“井冈山三元”的珍品。 票面图案是井冈山的龙源口石桥,设计精美,色彩独特。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感受著纸张的质感,观察著图案的印刷精度。“这就是苏三幣”之一啊,”他心里默念,“存世量会极少,这张品相完美,一定要好好保存。” 接著,他看了看黑色的五元券,和黑色的十元券。 这两张票幅明显更大,尤其是十元券,拿在手里颇有分量,图案庄重,气势不凡。 他清楚,这两张尤其是十元券,將是未来的幣王。 这三张纸幣因为当年由苏联代印,后因中苏关係恶化而被提前回收销毁,流通时间极短,存世量稀少,因此被誉为第二版人民幣的“三大珍品”。 他还特意多看了几眼宝塔山图案的二元券和天安门图案的红色一元券,这些虽然不及“苏三幣”和“大黑拾”珍贵,但也是第二版人民幣中的经典品种,全新品相的在未来同样价值不菲。 他將这些新钞按面额整理好,特別是那几张三元、五元、十元券,用一张软纸小心地隔开,然后才放进隨身携带的牛皮纸信封里,避免折损。 走出银行,阳光洒在身上,陈晓克感到一种特別的充实感。 这次兑换,不仅是为了日常使用,更像是一次面向未来的“战略储备”。 他决定送给符老一套,已经再留上两套。 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这些散发著油墨清香的新钞,在当下是流通的货幣,但在他的认知里,更是承载著一段重要歷史、未来潜力巨大的珍贵藏品。 现代,周六下午,nc商业区连锁咖啡馆。 柔和的爵士乐、空气中瀰漫的咖啡香、低声交谈的人群,以及巨大的落地窗外熙攘的车流—一这一切构成了再普通不过的都市周末午后。 陈晓克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身上是那件穿了几年、洗得领口有些松垮的灰色t恤和一条褪色的牛仔裤,脚上一双磨损的运动鞋。 与周围光鲜的顾客相比,他显得格格不入,像是一个误入精致剧场的后台工人。 —— 实在是陈晓克生活非常单调,也不往市中心走,日常几乎就穿著工作服。 也就骑摩托时换身方便的衣服。 现在他是被赵师傅“押送”来的。 在符老的提醒下,老师傅看他整天泡在车间和旧货市场,实在看不下去,硬是安排了这次相亲。 对方是赵师傅老工友的小女儿,叫周婉芸,在一家会计事务所工作。 准时准点,一位年轻女子推门而入。 她约莫二十七八岁,穿著剪裁合身的米白色西装套裙,挽著简洁的手提包,脸上化著淡妆,步伐利落。 她很快锁定了陈晓克这个与周围环境最不协调的目標,走了过来。 “你好,是陈晓克先生吗?我是周婉芸。”她的声音清脆,带著职业性的礼貌,但眼神快速扫过陈晓克的衣著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隨即恢復了平静。 “是,我是。周小姐你好,请坐。”陈晓克有些侷促地起身。 点单时,周婉芸熟练地要了一杯冰美式。 陈晓克看著菜单上几十元一杯的价格,犹豫了一下,对这些咖啡他实在不敢兴趣,就点了最便宜的柠檬水。 这个细节没有逃过周婉芸的眼睛,她没说什么,只是用手机利落地扫码付了自己的咖啡钱。 交谈在一种礼貌而疏离的氛围中展开。 周婉芸简单介绍了自己的工作,主要是审计和税务,偶尔会出差。她隨口问了问陈晓克的职业。 “我————跟赵师傅学手艺,搞机械维修,也倒腾些旧东西。”陈晓克回答得含糊。 他没法说自己是时空穿梭者,也没法解释自己主要精力在1954年的机械厂。 实际上也是没有必要说。 周婉芸“哦”了一声,礼貌地追问:“那主要面向什么客户呢?是自己开店还是?” “不算开店,就是————接些零活,比较杂。”陈晓克无法深入这个话题。 他试图聊些別的,却发现共同语言少得可怜。 周婉芸提到的最近上映的电影、热门的网红餐厅、甚至楼市动態,对他而言都异常陌生。 他的生活重心完全在另一个维度一—如何搞到1950年代急需的轴承钢,如何优化土法热处理工艺。 他的消费观念还停留在最基本的生活保障,对於都市白领的消费和娱乐模式,他既不了解,更主要的是也不嚮往。 周婉芸显然也感觉到了这种巨大的差异。她偶尔会看一眼手机,似乎有信息要回。 谈话进行了大约二十分钟,杯中的咖啡將尽。 “陈先生,”周婉芸放下杯子,语气客气而坚定,“很高兴认识你。不过我一会儿还有个线上会议要准备,可能得先走一步了。” 陈晓克心里鬆了口气,立刻说:“没关係,你忙,工作要紧。” 两人起身,周婉芸再次確认了帐单已aa,然后礼貌地点头告別,转身离开,步伐乾脆,没有回头。 陈晓克独自坐了一会儿,看著窗外周婉芸的身影匯入人流,迅速消失。 他並没有感到挫败,反而有一种莫名的轻鬆。这次短暂的会面,像一面镜子,让他更清晰地看到了自己与这个时代的割裂。 他的灵魂,他的激情,他日思夜想的挑战,都留在了那个充满机油味和宏大敘事的1950时空。 这个光鲜亮丽的现代都市,对他而言,反而更像一个短暂的、需要应付的“客场”。 他喝掉最后一口柠檬水,起身离开咖啡馆。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想著的是赶紧回去,把精心整理好的那套第二版人民幣装匣,然后去找符老。 那里,才有能理解他、能与他共鸣的世界。 婚姻和世俗的安稳,对於背负著时空秘密的他来说,目前確实是一种奢望,甚至是一种负担。 一台台设备,开始被陆续运到前进厂。 这时被定位为干省重点企业的前进厂,才有那么一点“重点”的味道。 沈局长也让陈晓克儘快把精密车床的项目,做一个报告上去。 藉助省里开始恢復工业建设的风口,儘快把项目落实下去。 这样才能获得更大的支持。 前进厂內,知道內情的人,这时也都长长吐了口气。 终於可以大展拳脚了。 现在看著到达的设备清单,已经清晰地指向一个目標一建设一条具备小批量生產能力的柴油机总装与核心部件加工线。 3吨每小时冲天炉1座:这是铸造车间的心臟,用於熔炼铁水。 相比厂区原有更小的炉子,这台炉子能提供更稳定、更大量的铁水,为批量生產奠定基础。 1.5吨高频感应电炉1台:这是质量控制的王牌。 冲天炉適合熔炼普通铸铁,但对於柴油机缸体、缸盖需要的高强度合金铸铁,对成分和温度控制要求极高。 高频电炉能精確控制铁水温度和化学成分,极大减少氧化和元素烧损,是生產高端铸件的关键。这台设备是通过省厅特別申请到的稀缺资源。 滚筒式筛砂机与混砂机各2台:用於型砂的处理和混合,保证型砂性能的一致性和稳定性,这是降低铸件砂眼、粘砂缺陷的基础。 z148造型机2台:用于震实造型,提高造型效率和砂型硬度,比纯粹手工造型能获得尺寸更精確、质量更稳定的铸型。 大型台车式电阻炉1台:用於铸件的退火、正火等热处理,消除铸造应力,稳定组织,提高铸件的机械性能。 苏联產6h82万能铣床2台:用於缸体、箱体类零件的平面、沟槽加工,提升复杂零件加工能力。 苏联產3a64外圆磨床1台:专门用於曲轴、凸轮轴等精密轴类零件的最终磨削,这是保证柴油机核心零件精度的关键设备。 z35摇臂钻床2台:用於缸体、连杆等零件的孔系加工。 保证装配精度连杆校验器1台:用於检测连杆大小孔的中心距和平行度。 气动量仪1套:用於快速、精確检测缸孔、轴颈的尺寸和几何精度,將大幅提升检测效率。 5吨桥式起重机1台:这是车间成型的標誌,用於重型零件的吊装和总装流水线的物料转运。 整个生產线规划,初步以年產500台为目標的布局。 在临时充当规划室的工棚里,陈晓克、赵振华、张建军和苏清波等人,围著摊开的白纸和比例尺,反覆推敲四號车间的设备布局和生產线设计。 现在他们的目標非常明確,不是简单的设备堆积,而是要设计出一条流程顺畅、节拍均衡、能支撑年產500台2105柴油机的生產线。 相比其他產品的生產线,柴油机生產有其自身的特点。 陈晓克结合现代精益生產理念,並在电脑上反覆进行了测算,提出了核心原则。 “我们要改变过去机群式”布局的老办法。要按照柴油机生產的工艺流来安排设备,儘可能减少零件在车间內的搬运距离,形成一个流”的生產模式。” 这样的生產方式,可能一开始学习操作起来会比较困难,但是一旦形成,生產效率就会快速提升。 最后大家经过反覆討论,陈晓克算是说服了他们,初步规划了以下几个功能区: 缸体缸盖的铸造区。 缸体缸盖加工线。集中布置鏜床、铣床、钻床和磨机,完成从毛坯到成品的全部加工。 曲轴连杆加工线:以车床、磨床为核心,专门加工发动机的运动部件。 总装区:设置在车间中部,靠近天车,规划了一条浅盆型的地轨式装配线,工位之间用滚道连接,实现发动机的逐步装配。 试车区:在车间一端隔出独立区域,配备水力测功器和必要的仪表,用於柴油机出厂前的磨合与性能测试。 “年產500台,意味著平均每天要下线近2台。”陈晓克指著流程图说,“这要求我们的毛坏供应、加工节拍、装配流程都必须高度协同。苏科长,你要提前制定详细的月度、周度和日生產作业计划。赵工,你们技术科必须为每个零件、 每道工序制定出標准的工时定额和工艺卡片。” 硬体在逐步到位,但更艰巨的软实力提升也在同步进行。 工艺固化上,赵振华带领技术科,正在对之前小批量试製中暴露的问题进行最后的攻关。 特別是基於钨合金化的活塞环材质和热处理工艺,已进入最后的验证阶段,目標是使关键摩擦副的寿命稳定达到1000小时以上。 工装夹具设计上,针对批量生產,技术科设计了大量的专用工装夹具,如缸体加工定位胎具、曲轴动平衡校正夹具等,以提升加工效率和精度一致性。 这方面陈晓克藉助现代的练习车间,主持了这次工作,也算是练了手。 为了强化生產,从现有车间和新招学徒中选拔的工人,已经开始在老师傅带领下,在旧设备上进行模擬加工和装配练习,熟悉工艺要求和操作要点。 1955年的这个夏天,对於前进厂而言,是一个转折点。 外部物资条件的改善和省里支持的明確,使得酝酿已久的四號车间和柴油机量產计划,终於从图纸走向现实。 陈晓克站在初具雏形的车间里,听著远处水泵车间机器的轰鸣,看著眼前崭新的设备,心中充满了期待与压力。他知道,接下来的挑战將从“能否造出来”转变为“能否稳定、高效、优质地批量造出来”。 这涉及到管理、工艺、质量控制的方方面面,是比技术突破更为复杂的系统工程。 但这一步,是前进厂从一个小有名气的技术標杆,迈向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现代机械製造企业所必须跨越的门槛。一条以年產500台为目標的柴油机生產线,正在夏日的阳光下,缓缓拉开建设的序幕。 陈晓克和张建军站在车间大门外,望著里面忙碌的景象和那些覆盖著防尘布的崭新设备,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建设顺利推进的欣慰,更有对即將到来的、更艰巨的批量生產挑战的凝重。 第101章 柴油机的未来 第101章 柴油机的未来 4號车间的轮廓日渐清晰,柴油机量產在望。 在一次关於四號车间最终布局的会议上,陈晓克提出了一个更具野心的设想。 “同志们,我们的2105柴油机一旦稳定量產,就不能只满足於当个固定动力”或者装在小船上。”陈晓克用粉笔在车间的预留区域画了一个简单的方框,“我们得想想下一步。最直接、最迫切的应用方向,就是农业机械化一製造手扶拖拉机。” 这个提议让在场的人既兴奋又感到压力巨大。 生產出来柴油机,接下来如此考虑,这是时代的召唤与市场的需求。 张建军首先从政策层面表示支持:“厂长说得对!中央现在非常重视农业,號召农业的根本出路在於机械化”。我们省是粮食產区,如果能有我们自己生產的、便宜实用的拖拉机,意义太重大了!这比单纯卖柴油机,市场前景广阔得多!” 国家对於发展农业机械化有极大的渴望,迫切希望现在能够快速实现农业的大发展。 为工业提供更多的资源和粮食。 赵振华则从技术延续性上分析:“拖拉机的发动机、变速箱、后桥,虽然复杂,但核心原理与我们正在攻关的柴油机技术一脉相承。尤其是传动系统,可以看作是一个移动的、变工况的功率输出装置,对我们理解动力传输和匹配是极好的深化。” 然而,困难也是显而易见的。 苏清波回想起来在学校学习时,了解到的拖拉机生產设备,他眉头紧锁:“陈经理,想法是好的,但现实差距太大。一台手扶拖拉机,除了柴油机,还需要,传动系统的变速箱、离合器、传动轴,这些需要齿轮加工工具机、插齿机、磨齿机,我们目前几乎没有。 行走系统里有驱动轮、转向机构,需要锻压设备来製造高强度零件。 材料和配套件上,需要型钢、钢板做机架,需要外购轮胎、轴承、液压元件等。这些很多都不在我们省內的供应链上。” 这些確实是困难。 刘金生师傅补充道:“装配也更复杂,底盘、发动机、传动系统的总装,比单装一台柴油机要求高得多,需要更复杂的装配线和检测设备。” 陈晓克的战略构想:分步走与借力发展面对这些难题,陈晓克並没有打算蛮干。 他提出了一个务实的、分步骤的战略:“大家说的困难都非常现实。所以,我们绝不能想著一蹴而就。我的想法是三步走”: 第一步:技术储备与样车试製,这可能需要用上1—2年时间。 利用四號车间部分通用设备,手工打造1—2台样车。目標不是量產,而是吃透设计原理,验证技术可行性,尤其是动力匹配和传动效率。 变速箱、后桥等复杂总成,初期可以外协加工或购买现成的成熟產品进行匹配,我们先集中精力解决底盘设计和整机集成。同时,技术科要开始系统研究拖拉机设计理论。 第二步:关键部件攻关与生產线补充。 在样车验证的基础上,逐步自產关键部件。比如,申请添置齿轮加工专用设备,建立自己的传动部件製造能力。 这一步需要积极向省厅和部里匯报,將“小型手扶拖拉机研发”作为我省农业机械化的重点课题,爭取將所需的关键设备纳入国家计划调拨。 第三步:小批量生產与市场推广慢慢形成年產数百台的能力。” 陈晓克总结道:“同志们,生產拖拉机,不是我们明年就要完成的任务。它是我们未来五到十年的战略方向。眼下,我们的根基还是把柴油机做稳、做精、 做强。但同时,我们必须有这个眼光和准备,用柴油机的技术和市场积累,为迈向拖拉机领域铺路。” “所以我们现在为柴油机建立的质量控制体系、生產管理流程,未来都是拖拉机製造的宝贵基础。” 这次討论,虽然没有立即做出上马拖拉机的决定,但却在前进厂管理层的心中播下了一颗种子。 指明了工厂未来发展的一个清晰而充满挑战的方向,也让当下的所有工作,有了一个更宏大的目標感。 从动力到整机,前进厂未来的道路,已然在脚下延伸。 几天后的傍晚,陈晓克正在工作檯前专心研磨一根精密小轴,赵师傅背著手踱步过来,在他身边站定,半晌没说话。 车间里只剩下砂轮细微的嗡鸣声。 陈晓克干著干著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停下手,抬起头突然发现师傅已经站在背后,有些不明所以看著他:“师傅,您有事?” 赵师傅脸色不太好看,哼了一声:“我听说,你跟老周家那小闺女,就见了一面,二十分钟,连顿饭都没吃,就散了?” 陈晓克心里一咯噔,知道这事瞒不过师傅,只好老实承认:“是,周同志————她单位临时有事,就先走了。” 陈晓克差点说漏嘴,好在他反应过来。 “有事?”赵师傅的音调扬了起来,带著明显的不悦,“是你不会来事,让人家姑娘觉得没意思,找藉口走的吧!” 他拉过一把旧椅子,坐在陈晓克对面,开始数落:“我都听人说了!你小子,穿著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就去见人家姑娘?头髮估计也没好好收拾!点单的时候扭扭捏捏,就点了杯最便宜的柠檬水?人家姑娘自己付的咖啡钱?吃完饭的由头都不知道找一个?你这叫相亲?你这叫应付差事!给我丟人!” 陈晓克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本来就没这心思,就是喝不惯咖啡,最后结帐也是她自己主动的,但看到赵师傅真动了气,又把话咽了回去。 赵师傅越说越气,用手指点著陈晓克:“晓克啊晓克!我带你出来,教你手艺,是让你有口饭吃,有个立足的本事!不是让你活成个叫子样!你出去代表的不光是你自己,还代表著我赵建国的脸面!你这副寒酸样,让人家姑娘怎么想?让老周怎么想?还以为我这个当师傅的有多刻薄,连身像样的行头都不给你置办!我这老脸往哪搁!” 陈晓克低下头,心里有些愧疚。他確实没考虑这么多,只顾著自己的感受,忽略了师傅的顏面。“师傅,对不起,我————我没想那么多。” “没想那么多?”赵师傅嘆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严肃,“我知道你心思不在这上面,整天琢磨你那些图纸、旧零件。可人活在世上,不是光有手艺就行的!你得懂人情世故,得有个活泛劲儿!你这个样子,哪个姑娘敢跟你?” 他站起身,做出了决定:“光说道理没用。罚你!从今天起,一个月內,你自己出去接十个像样的维修活儿,挣的钱,不许存,全部给我掉!” 陈晓克一愣:“掉?买什么?” “买身像样的行头!衬衫、裤子、外套,都给我买新的、合身的!再去换个新手机!你看你那破手机,屏幕都裂了,拿出来不嫌丟人?”赵师傅命令道,“我要检查的!別想糊弄我!挣不到钱,或者买的东西我不满意,下个月加倍!也別想回这里练习。” 看著陈晓克有些茫然的表情,感觉这也不至於吧? 赵师傅最后语重心长地说:“晓克,师傅是为你好。手艺要精,人也要活得精神。你这副落魄样,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別人也先看低你三分。把自己收拾利索了,腰杆挺直了,说话做事才有底气!这事儿没商量,必须执行!” 说完,赵师傅不再看他,背著手走出了车间。 陈晓克看著师傅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磨破边的工装和放在工具箱旁那个屏幕碎裂的老旧手机,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他知道,师傅这是用最传统的方式,逼著他去接触社会,去改变那种与现代生活格格不入的状態。这十个活儿,看来是非干不可了。 虽然他感觉这个社会许多事情已经变了,但是师傅的好意他不能违背。 这是他更珍视的情感。 第三天,某工业园区的金属加工厂。 为了完成赵师傅“接十个活”的任务,陈晓克开始主动联繫过去跟赵师傅干活时认识的几个老客户。 凭藉著实诚的性格和扎实的技术,他很快接到了一些相对简单的维修任务: 更换老式车床的离合器片、检修液压站泄漏、调试数控系统的基础参数。 应约他来到一家规模不小的加工厂,维修一台出现异响的立式加工中心。 刚到车间,就发现已经有一拨人先到了。 他们穿著统一的深蓝色工装,背上印著“精诚科技—一高端主轴与自动化专业维修”的字样,工具车是专业的定製款,上面摆满了各种陈晓克叫不出名字的精密检测仪器。 一个戴著无框眼镜、三十岁出头的精干工程师正带著两个助手,在拆卸那台加工中心的主轴总成。 车间的主任在一旁陪著。 陈晓克表明来意,是来检修工具机导轨和刀库机械部分的。 车间主任有点尷尬,指了指王工他们:“真不巧,小陈师傅,这台工具机的核心问题出在主轴上,我们先请了精诚科技”的王工过来。要不————您看看,等他们处理完主轴,您再检查机械部分?” 这种情况,明摆著是主家更信任专业公司,陈晓克这种“个体户”成了备选。 换做以前,他可能打个招呼就走了。但想著赵师傅的任务,他点点头,平静地说:“没关係,主任。我就在旁边看看,学习学习,等王工他们忙完。” 他没有离开,而是真的站在一个不碍事的地方,仔细观察王工他们的操作。 他发现,这些人的操作极其规范,使用的工具非常专业,拆卸过程中对每个零件都做標记、拍照,清洁度要求极高,明显是经过系统化训练的科班出身。 这些人显然是第三方的维修公司。 所谓的第三方公司,就是专业的维修公司。 经过几十年的工业化,中国成为了“世界工厂”,积累了海量的数控工具机、 机器人和自动化设备。 这些设备进入维修周期后,形成了一个非常庞大的后市场需求。单靠原厂无法完全覆盖。 可是原厂服务有很大的局限性,不仅价格高昂、周期长,最让人接受不了的还是“只换不修”策略,企业降本增效的必然选择,必然会选择第三方。 实际上陈晓克也算是一个第三方。第三方维修的核心优势就是性价比。 维修一个主轴的费用通常只有购买新轴的30%—50%,而对於很多已停產或型號较老的设备,原厂可能已停止供应配件。 像振华,许多设备岁数都比陈晓克大,原厂都黄了。 第三方维修是让这些“老伙计”继续创造价值的唯一途径,实现了资產的保值增值。 第三方维修公司通常提供更灵活的加急服务,能大大缩短设备停机时间,保障生產线的连续运行。 特別是这些年,第三方公司维修技术本身的成熟与专业化,也让大量企业选择第三方公司第三方维修公司遍布全国各大工业区,能够提供“24小时响应、上门诊断” 的本地化服务,这是原厂难以比擬的。 许多第三方公司不仅能维修机械本体,还能维修配套的驱动器、电机、编码器、数控系统等,为客户提供“整体解决方案”,省去了客户对接多个供应商的麻烦。 王工也注意到了这个安静的旁观者。 起初没在意,但当他遇到一个锈死的轴承需要特殊拉拔器而助手一时没找到时,陈晓克默默地从自己那个看起来有些陈旧但工具齐全的工具箱里,拿出一个改装过的、正好適用的拉拔器递了过去。 “谢谢。”王工有些意外地接过来,看了一眼陈晓克和他那辆破旧的三轮摩托,眼神里多了几分好奇。 主轴拆下后,初步判断是轴承磨损需要更换。 王工开始用带来的仪器检测主轴的径向跳动和动平衡数据,准备出具详细的检测报告和报价。这时,车间主任过来小声对陈晓克说:“小陈师傅,既然来了,麻烦你帮忙看看刀库换刀时经常卡死的问题吧,这个他们不负责。” 陈晓克应了一声,开始检查刀库的机械手和传动机构。他很快发现是凸轮轮廓磨损和一个小传感器位置偏移导致的问题。他没有先进的仪器,全靠手感、经验和一把千分表。他调整了传感器位置,又用油石小心地修磨了凸轮的磨损面,然后手动测试了几次换刀动作,流畅了许多。 王工在一旁默默看著陈晓克的操作,特別是看到他修磨凸轮时那种沉稳和精准的手法,眼神里的好奇变成了欣赏。 他能看出来,这个年轻人手上的“活儿”非常老道,是那种有真功夫的老师傅教出来的,只是缺乏系统的理论包装和先进的检测手段。 休息间隙,王工主动递给陈晓克一瓶水,攀谈起来:“兄弟,手艺不错啊。 跟哪位老师傅学的?” “赵建国,赵师傅。”陈晓克老实回答。 王工肃然起敬:“哦!赵师傅!业內老前辈了,怪不得!我叫王磊,在精诚”混口饭吃。主要就修修主轴这玩意儿。” 通过交谈,陈晓克了解到,“精诚科技”这类第三方专业维修公司之所以有市场,是因为原厂售后维修费用高昂、周期长,而且很多老旧机型原厂已停止支持。而他们专攻特定领域,技术精湛、响应快、成本相对较低,深受一些追求效率和控制成本的企业欢迎。 王磊很直白地说:“陈兄弟,你这身手艺,窝在下面接散活太可惜了。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公司?我们正缺像你这样基础扎实、动手能力强的。我们有系统的培训,能接触到最先进的设备和技术,收入比你现在强多了。” 陈晓克愣了一下,隨即笑著摇摇头:“谢谢王工好意。我————我自由散漫惯了,而且赵师傅那边还有不少事,暂时走不开。” 王磊表示理解,但还是递给他一张名片:“没关係,人各有志。以后遇到搞不定的精密部件,或者想通了,隨时给我打电话。咱们这行,有时候也得互相帮衬。” 最终,王磊的团队负责更换主轴轴承和精密校准,陈晓克则解决了刀库的机械问题。两人各自完成了自己的工作,配合默契。结帐时,车间主任对结果都很满意。 这次经歷让陈晓克对现代工业服务领域有了新的认识。 他看到了系统化、专业化公司的优势,也再次確认了自己“野路子”技术的价值。 同时,王磊的挖角和他对赵师傅的敬重,也让他对自己掌握的技能有了更清晰的定位。 他婉拒了邀请,不仅是因为时空穿梭的秘密,更是因为他內心真正牵掛的,是另一个时空里那个亟待发展的“前进厂”。 那里的挑战,远比维修一台进口加工中心更能让他热血沸腾。 不过,王磊这个朋友和这条人脉,或许在未来某个时候,能派上意想不到的用场。 > 第102章 城市的变迁 第102章 城市的变迁 时间快进,厂区东南侧,一座宏繁忙的建设,在不断加快。 很快一座巨大的车间开始显露出来模样。 虽然部分辅助区域仍在收尾,但车间的核心区域一柴油机总装线和关键零部件加工区,已经完成了设备安装与调试。 崭新的工具机泛著冷峻的金属光泽,空中桥式起重机的滑线已架设完毕,地面上用油漆划出了清晰的物料通道和工位区域。 今天这里没有张灯结彩的盛大典礼,只有一种务实而紧张的忙碌气氛。 今天,是四號车间核心生產线试运行的日子。 在车间主任赵振华的指挥下,工人们各就各位。 从铸造车间运来的首批经过新工艺处理的缸体、曲轴毛坏,被吊装到指定的加工工位上。 巨大的苏联床发出低沉的轰鸣,开始对缸体进行基准面铣削和轴承孔粗鏜。 新到的外圆磨床和精密车床已经经过预热,等待对粗加工后的曲轴等进行精磨。 总装清洁度要求最高的区域,崭新的装配台和工具车已摆放整齐,技术最好的装配工已准备就绪。 张建军、陈晓克陪同著特地前来视察的市工业局沈局长,行走在崭新的车间里。 机器的轰鸣声和金属切削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奏响著工业化进程的序曲。 “局长,您看,”陈晓克指著正在运行的设备介绍道,“我们採取了分阶段投產的策略。先確保柴油机最核心的缸体、曲轴、连杆、喷油泵这四条加工线和总装线运行起来。目標是儘快打通全流程,实现小批量试生產,在实战中暴露问题、解决问题,磨合工艺、锻炼队伍。辅助的附件生產线和全面的流水线作业,要等运行稳定后再逐步铺开。” 沈局长仔细看著工人们操作新设备,频频点头:“好!这个思路对头!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看到这些新傢伙转起来,我心里就踏实了一大半!全省的小型动力,就指望你们这里出彩了!” 省厅的政策也跟隨著中央政策在不断调整。 现在全国建设热情似火,这也让干省考虑加快建设速度,跟上全国的步伐。 这就使得省委领导上半年还要抑制建设,现在却又认为干省的建设速度还是太慢了。 只是这也让他认识到,年初时支持前进厂的发展是正確的。 要不然现在想要加快建设速度,都不行了。 简单的试运行仪式后,在车间旁的临时会议室,陈晓克向沈局长做了更详细的匯报。他铺开一张草图,上面勾勒著简易的拖拉机轮廓。 “局长,四號车间建成,意味著我们具备了动力机械规模化生產的基础。但我们的眼光不能只停留在卖柴油机上。”陈晓克语气坚定地阐述他的构想,“农业的根本出路在於机械化。我们下一步的战略方向,应该是利用成熟的2105柴油机,研製適合我省乃至南方水田和小地块作业的手扶拖拉机或小型轮式拖拉机。” 他详细分析了必要性和可行性,然后恳切地说:“局长,这需要一个更全面的规划和省里的支持。我们希望能就此做一个详细的可行性报告,呈报给局里和省厅。” 沈局长听得目光炯炯,用力一拍桌子:“好!晓克,你这个想法非常有远见!这才是我们地方工业该有的担当!你马上组织力量,把报告做扎实、做详细!需要哪些政策、设备、资源,都列清楚!我亲自去省里为你爭取!” 现在省委在此也是有很大的决心的,正可以藉助这个机会,把这个工作安排下去。 这样前进厂就可以继续快速发展了。 看到沈局长同意,陈晓克也就把心放到肚子里了。 虽然他知道大势,但是放到具体时间和项目上,就不好说了。 而且陈晓克还想继续扩大柴油机的生產量,每年500台的数量,看著不少,但是相比实际需求,再加一个零都是不够的。 特別是相比干省400万户农民,要每家一台,或者10家一台来计算,差距太大。 要干800年。 所以要儘可能地快速提高生產数量,利用这几年快速的时间,把生產数量翻上几番,提高整个省的农业机械化程度,这样就可以进一步提升干省的粮食產量。 也就可以应对未来的危机。 匯报结束后,陈晓克对沈局长说:“局长,还有个地方,想请您看看,这是我们厂真正的家底”。” 他们来到了那座安静而神秘的恆温车间。 一进门,一股恆定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与外面机器轰鸣的燥热形成鲜明对比。 车间內一尘不染,照明柔和。 关上门就似乎置身另外一个世界。 在车间中央的工作檯上,一台结构精巧、表面喷涂著深绿色漆的工具机,静静地矗立著。 它比普通的c620车床显得更加紧凑、精致,铭牌上刻著:cg6125b高精度仪表车床。 魏长水师傅带著几个徒弟,正像呵护珍宝一样,做著最后的清洁和检查。 “局长,这就是我们厂,集中了最好技术力量,耗时近一年半,攻克出来的第一台高精度车床。”陈晓克的语气中带著难以抑制的自豪,“它的加工精度,可以达到微米级,主要用来加工柴油机喷油泵的精密偶件、高精度齿轮以及一些精密测量工具的基准件。” 沈局长俯下身,仔细观看著这台凝聚了无数心血的设备,用手轻轻小心翼翼的触摸著光滑的导轨和丝槓,感慨道:“了不得!真是了不得!咱们江西,也能造出这么精密的工作母机”了!这可是根基啊!” 现在沈局长对於工具机也算是有了一些了解。 知道有了这种车床,许多更加精密的仪器就可以生產了,省里也可以学习沪市开展精密加工產业了。 陈晓克小声却坦诚地补充道:“局长,不瞒您说,这台样机,为了达到设计精度,我们使用了一些通过特殊渠道获得的进口优质钢材和轴承。严格来说,它还不能算是完全自產。但它证明了,我们具备了设计、装配、调试高精度工具机的能力!下一步,我们要攻关的,就是如何在现有材料条件下,通过工艺优化,无限逼近甚至达到这个精度!这条路很难,但我们必须走!这样才能大规模供应国內。” 沈局长重重地拍了拍陈晓克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明白这台工具机的意义,它不仅关乎柴油机的质量,更关乎整个机械工业水平的提升。 现在市里和省里还是摸不准陈晓克从什么渠道搞进来这么多的紧要物资。 但是只要他一心为国,这看似有危险的举动,大家也只能压住心里的疑惑了。 但在许多方面,他就只能被不信任。 十月的这个日子,成为了“前进厂”发展史上一个重要的里程碑。 四號车间的部分投產,標誌著工厂从零星试製迈向了系统化、规模化生產的新阶段。 拖拉机项目的战略构想获批,为工厂未来十年的发展描绘了清晰的蓝图。 高精度车床的诞生,则展示了工厂深厚的技术底蕴和攀登技术高峰的决心。 车间外,秋阳正好。 车间內,机器轰鸣。 最艰苦的批量生產磨合期才刚刚开始,但站在新的起点上,他和他带领的“前进厂”,充满了迎接挑战的勇气和信心。 他们的目標,不仅仅是生產出合格的柴油机,更是要锻造出一支能支撑起地方工业未来的铁军。 十一月,初冬的晨雾尚未散尽,但“前进机械厂”厂区內已是人声鼎沸,红旗招展。 经过不断测试和调整,虽然生產线和工艺还不那么完美。但是人们的需求,省厅的期盼,使得前进厂决定正式开始批量生產。 今天,是一个大日子一一经过全厂职工数月的艰苦奋战,首批十台完全由“前进厂”自行生產、经过严格检验合格的2105型柴油机,即將正式下线! 四號车间大门开,十台油漆鋥亮、披掛著大红的柴油机,整齐地排列在车间中央,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工人们穿著崭新的工作服,胸戴大红,脸上洋溢著自豪的笑容。 省市领导、工业局的干部、兄弟单位的代表,以及报社电台的记者,將现场挤得水泄不通。 沈局长主持仪式,江厅长亲自到场剪彩並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盛讚“前进厂”为江西地方工业树立了榜样,实现了动力机械“零的突破”。 仪式的高潮,是其中一台柴油机被工人们小心翼翼地抬上一辆同样披红掛彩的苏联嘎斯卡车的车斗。 顿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卡车在厂区巡游一圈后,將缓缓驶向市区,前往省委、省政府报喜! 陈晓克作为厂长兼任总工程师,被特意安排坐在了报喜卡车的副驾驶位置上。 卡车缓缓驶出厂门,开上了通往市区的道路。 当卡车驶入城区,陈晓克透过车窗,凝视著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街景,五年来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心中百感交集。 他刚来时,南昌城到处是战爭留下的创伤,街道狭窄泥泞,两旁多是低矮破旧的木板房,江边的码头充斥著原始的劳作方式,整个城市显得疲惫而缓慢。 他骑著那辆摩托车,在坑洼的土路上顛簸,去工业局匯报工作。 而如今,脚下的泥土路大多变成了碎石铺就或初步硬化的马路,虽然还不宽阔,但平整了许多。卡车行驶起来平稳了不少。 远处,传来施工的號子声和打桩机的轰鸣—一那是八一大道正在紧张施工,巨大的路基轮廓已经显现,预示著一条现代化城市中轴线的诞生。 街道两旁,低矮的旧房中间,开始出现一栋栋新建的红砖楼房,大多是三层或四层,虽然朴素,却显得结实而充满希望。 那是新建的机关单位、学校、工人宿舍。 脚手架林立,成为城市新的风景线。 空气中瀰漫的不再是单纯的煤烟和泥土味,而是混合了水泥、砖石、沥青以及远处工厂传来的淡淡机油味。 这是一种建设的气息,工业的气息。 街上行人的衣著色彩依然以蓝、灰、黑为主,但神情中少了几分茫然,多了几分篤定和干劲。 可以看到成群结队、戴著安全帽的建筑工人,以及穿著各式工装、骑著自行车上下班的工人。 偶尔驶过的公共汽车和越来越多的解放牌卡车,取代了大部分人力车和马车,彰显著时代的车轮在滚滚向前。 卡车驶过正在建设的江西革命烈士纪念堂工地,驶过一片片新划定的工业区,那里厂房正在拔地而起。 陈晓克知道,其中就有未来著名的洪都机械厂的雏形。 看著这一切,陈晓克的眼眶有些湿润。 他不仅仅是一个穿越而来的旁观者,更是一个深度的参与者。 这五年来,他几乎將自己的全部精力和从未来带来的知识,都投入到了“前进厂”这个点上。 他亲身经歷了从修理农机具到仿製水泵,再到攻克柴油机、研发精密工具机的每一个艰难脚步。 眼前的城市变迁,宏观而壮阔;而他所在的“前进厂”的点滴进步,微观而具体。 但这两者,是如此紧密地联繫在一起!“前进厂”生產的水泵,正在抽乾工地的积水;生產的锅驼机,正在为农业奠基;而今天下线的柴油机,即將为更多的工地、矿山、农田提供动力。 他意识到,自己这只来自未来的“蝴蝶”,確实在这个时空扇动了翅膀。 他带来的不仅仅是几项具体的技术,更是一种追求精度、注重系统、著眼长远的工业思维。 这种思维,正通过“前进厂”这个载体,潜移默化地影响著周围,融入这片土地正在发生的、不可逆转的工业化洪流之中。 卡车在欢呼声中抵达省委大门。 领导和群眾围拢上来,抚摸著这台象徵著江西工业骄傲的柴油机。 陈晓克走下卡车,站在人群中,听著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和掌声,看著周围一张张激动而朴实的笑脸。 他深吸了一口清冷而充满生机的空气,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辛勤付出终得回报的欣慰,有亲眼见证歷史变迁的震撼,更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沉甸甸的责任感。 “这只是开始————”他在心中默念。这条工业化之路,依然漫长而崎嶇,但他知道,自己和“前进厂”已经在这条路上,迈出了坚实而不可逆转的一步。 他不仅是这个伟大时代的见证者,更是用自己的智慧和汗水,参与铸造这个时代的、一个沉默而关键的“零件”。 > 第103章 选择型號 第103章 选择型號 虽然每次通过摩托车携带过去的物资数量不超过200kg。 一周2~3次,一个月也就平均10次左右。 看著並不多,能够发挥的作用,特別是在大工业生產面前,越来越显得微不足道。 但是陈晓克带去,真正显现力量的地方並不在这里,而在陈晓克深夜忙碌的电脑上。 窗外是城市的霓虹,出租屋內则是一片安静的“技术战场”。 电脑屏幕上同时打开著十几个窗口:pdf格式的泛黄扫描版技术手册、三维模型图、学术论文资料库、以及各种关於建国初期工业史的网页。 桌面上摊开著几个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草图、公式和物料清单。 陈晓克正在为“前进厂”的下一个战略目標一手扶拖拉机,进行至关重要的前期技术论证。 这就是陈晓克更为重要的战场。 常说选择比努力更加重要。 在工业生產上,选择正確的技术路线,不仅节约了经费,也是节约前进厂宝贵的发展时间。 而如何选择正確的路线,这就需要陈晓克在现在不断的验证。 特別是在1950年代的条件下,绝不能凭想像办事,必须选择一个技术难度適中、零部件供应链相对可控、且非常適合当时中国小农经济现状的型號,进行仿製与再创新。 前进厂的试错成本可是非常高昂的。 所以第一步,就是海选与定位—一確立“基准型號”。 他的搜索范围主要集中在中国50年代末至60年代初期成功量產並广泛使用的经典手扶拖拉机型號。 最终,他的目光锁定在几个备选方案上: 工农—7型手扶拖拉机,这是中国早期最成功的手扶拖拉机之一,结构相对简单,功率適中,7马力左右,非常適用於南方水田和小块旱地。 东风—12型手扶拖拉机,后来成为一代经典,但技术相对复杂,对齿轮加工和热处理要求更高。 一些更简易的3—5马力微型机型:结构极其简单,但功率偏小,功能单一。 技术先进性vs製造可行性:东风—12性能更好,但以“前进厂”1955年的齿轮加工和热处理水平,批量生產其变速箱难度极大,容易陷入“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困境。 功能全面性vs核心突破:简易机型虽易製造,但技术含量低,无法体现技术引领作用。 同时功能单一,对於好不容易购买了拖拉机的农村合作社来说,就有些鸡肋。 最终陈晓克將“工农—7型”確定为首要仿製基准型號。 理由是它的技术成熟度、功率匹配度以及在中国南方农业的適应性都经过了歷史检验,其技术难度对於已经掌握了2105柴油机技术的“前进厂”而言,属於“跳一跳能够得著”的水平。 同时工农—7型手扶拖拉机,在中国农业机械发展史上占有开创性的重要地位。它是我国在20世纪50年代末期,在引进、消化吸收国外技术基础上,成功试製並批量生產的第一代自主品牌手扶拖拉机之一。 它为后续中国手扶拖拉机系列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技术基础和生產经验,许多设计理念和製造工艺被沿用和改进。它的普及应用,极大地减轻了农民的劳动强度,提高了耕作效率,对建国初期的农业恢復和发展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確定了型號,第二步是深度解剖,准备为“逆向工程”与难点进行预判。 他通过各种渠道,找到了“工农—7型”的总装图、部装图、零件图以及关键部件的製造工艺卡。 他將整个拖拉机分解为几大系统,並逐一分析在1950年代生產的可行性与难点。 动力系统:直接採用已掌握的2105柴油机,动力略有富余,但更可靠。 需要设计新的发动机与变速箱的连接法兰和飞轮罩。这是优势,无需重新研製发动机。 传动系统是个难点。 变速箱:这是最大的挑战。 工农—7採用直齿圆柱齿轮、滑动嚙合套换挡的结构。 陈晓克重点標记出:齿轮精度要求7—8级、热处理要求是渗碳淬火,保证齿面硬度耐磨芯部韧性、箱体铸造精度要保证轴承孔同轴度。 他意识到,必须优先解决齿轮加工工具机和可控渗碳热处理炉的问题。 离合器:採用简单的双片乾式摩擦离合器,技术相对成熟,但对摩擦片材料和压紧弹簧的性能有要求。 行走系统上。 驱动轮採用铁轮或低压轮胎。 铁轮製造简单,但適应性差:轮胎则涉及外购或攻关实心橡胶轮技术。 陈晓克倾向於初期採用可更换的铁轮加橡胶胎面的过渡方案。 操纵系统。 转向离合器:通过操纵杆控制牙嵌式离合器实现转向,结构简单可靠,但需要保证离合齿的加工精度和耐磨性。 机架与附属装置:机架:採用槽钢和钢板焊接结构,对焊接工艺和防锈处理有要求。 型、耙等农具:作为可选配件,其型钢弯曲和刃口热处理是技术要点。 但这部分可以找农机修理厂生產。 第三步制定“1950年代適配版”技术路线图。 陈晓克没有简单地照搬图纸,而是开始制定一份《手扶拖拉机试製可行性分析及技术实施路线图》。 其核心思想是基於基准型號,进行適应1950年代“前进厂”及干省工业条件的“降维”设计与製造。 材料替代方案上,变速箱齿轮、轴、离合器摩擦片等,必须使用特定牌號的钢材。他將列出详细牌號和要求,作为向省里申请特种钢材指標的依据。 一般结构件,如机架、罩壳等,优先採用省內可生產的普通碳素结构钢。 铸造件的箱体、驱动轮等,利用邹师傅已攻关的高强度灰铸铁技术。 关键工艺攻关排序: 最先优先级,是齿轮製造与热处理生產线。 这是瓶颈,计划先外购或仿製简易滚齿机,同时建设小型井式气体渗碳炉。 第2优先级是箱体类零件精密铸造与加工。需要提升现有床精度或添置专用鏜孔组合工具机。 第3优先级是焊接工艺与工装。建立专用焊接夹具,保证机架尺寸精度和一致性。 在完成以上工作后,就可以进入分阶段实施。 第一阶段,也就是样机试製,目標是在1956年底前,用手工和通用设备加上部分外协,造出5—10台功能完整的样机,进行田间试验。 第二阶段,准备小批量生產。 在样机验证基础上,建立齿轮加工、箱体加工、总装三条专线,形成年產300—500台的能力。 第三阶段就是批量化生產,逐步形成上千上万辆的生產量,加速农业机械化的发展。 第四阶段,系列化发展在成熟底盘基础上,开发小型轮式拖拉机、抽水机组、发电机组等变型產品。 陈晓克將所有这些分析、决策、图纸、工艺要点,分门別类地整理列印出来,装订成厚厚几大本手册。 他还特意將关键部件的三维模型图列印成多个角度的二维投影图,並附上详细的尺寸和公差標註,便於1950年代的工程师理解。 同时,他通过旧货市场,寻找一些工农—7型的废旧实物零件,如一个小齿轮、一块离合器摩擦片、一个转向拨叉。 这些“实物教具”比任何图纸都更具说服力。 当窗外天色泛白时,陈晓克终於完成了这份沉甸甸的“技术可行性报告”。 他揉著发酸的眼睛,心中却充满了篤定。 这样的发展路线才是正確的。 四號车间的投產仪式和柴油机下线的锣鼓声余音未绕,但“前进厂”內部却迅速从庆祝的氛围中沉静下来,投入到更为艰巨和繁琐的日常攻坚中。 样机的成功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真正的挑战在於稳定、批量的生產,以及將技术优势转化为可持续的发展动力。 —— 只是生產过程从来就不是那么顺当。 厂务会上,一个尖锐的矛盾摆在了桌面上。 生產科长苏清波首先发言,语气带著焦虑:“陈经理,张代表,现在的情况是两头挤”!四號车间柴油机生產线要磨合、要上量,精密车床的装配和调试也需要抽调最好的钳工和电工。但水泵车间的生產任务一点没减,农村冬修水利和明年春灌的需求还在增加!我们的人手、设备台时,已经绷到极限了!” 这就是一个巨大的熟练工人不足的问题。 从前进厂成立到现在,一直都存在。 技术科长赵振华补充道:“柴油机批量生產后,质量问题开始冒头了。第三批的20台里,出现了喷油泵偶件卡滯、连杆螺栓扭矩不一致的情况。这需要工艺组和质量组投入大量精力去分析原因、改进工艺。如果技术骨干还被水泵的日常生產琐事缠住,柴油机的质量就稳不住!” 陈晓克听完匯报,沉思良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同志们,形势很清楚,我们不能再四面出击”了。必须集中优势兵力,打好灭战!我提议,对生產结构进行战略性调整:適度收缩水泵產能,將主要资源向柴油机和工具机倾斜。” 他详细阐述了理由:“水泵技术相对成熟,我省乃至全国能生產的厂家越来越多。而柴油机和精密工具机,才是代表我厂技术高度和未来核心竞爭力的產品。 我们必须把最优秀的人才、最宝贵的设备时间,用在刀刃上。” “现在,全国都在为一五”计划奋斗。对我们前进厂”来说,试製成功的2105柴油机,是省里乃至部里都掛了號的重点任务,关係到农业机械化和地方工业的动力问题,是政治任务。而精密工具机的研製,更是为將来製造更好的工作母机”打基础,是百年大计。” 他话锋一转,对比水泵:“水泵生產当然也重要,是支农。但现在全省能生產水泵的厂子越来越多,省里的计划安排也能更灵活。如果我们还把主要力量平均用在泵上,导致柴油机任务完不成,那就是没有抓住主要矛盾,是本末倒置! 我们要集中力量保证重点任务的完成,这才是真正对国家负责!” “我们不能有包打天下”的思想。省里工业建设是一盘棋。我们厂把柴油机和精密工具机这个更艰巨的任务扛起来,把一部分成熟的水泵生產任务,按照上级安排,有计划地转移给兄弟厂,帮助他们提高技术,这正是社会主义协作精神的体现。这样才能整体上加快我省工业发展速度,符合全国一盘棋”的方针。” “硬撑著眉毛鬍子一把抓,结果必然是柴油机质量不过关,精密工具机研製动摇,水泵也生產不好。这会造成国家资財的浪费,是对人民不负责任。我们收缩水泵產能,是为了集中力量打好灭战,確保更重要的国家任务高质量完成。这是实事求是的態度。” 陈晓克这样的想法,是非常正確的,在水泵生產上,前进厂已经算是完成了他的歷史使命,不应该抱著不放。 这如同锅驼机一样。 张建军一开始还认为把任务交给其他厂,这是在推卸责任,但是听陈晓克这么一说,才感觉他是对的。 他也站出来,“厂长说的对,这件事情可以向上级打报告,申请调整我厂生產计划,减少普通水泵的產量指標,集中力量生產大型排涝泵等急需的特种水泵。同时,建议上级统筹安排,將部分小型水泵的图纸和技术,无偿支援给技术力量较弱的兄弟厂,帮助他们上马,共同满足农业需要。我们全力保障四號车间资源,开展“优质高產”劳动竞赛,建立工序质量责任制,確保每一台柴油机都符合质量標准。產能目標要稳妥可靠,首先保证月產30台的计划圆满完成,再根据条件稳步提高。號召全厂职工发扬艰苦奋斗精神,理解並支持这次生產结构调整,將智慧和力量集中到確保重点任务上来。” 两个厂领导意见一致,其他人也没有反对意见,这件事也就定下来。 报告到了工业局,工业局党委经过研究也同意前进厂的要求。 前进厂,这看似是丟军保帅,但这是正確的决策。 只是前进厂不能马上就放手,需要有一个缓衝期。 要把55年的任务完成,並將技术和部分生產设备也要逐步转移出来。 这样既不耽误生產任务,也可以把生產转移出来。 调整方案一经公布,在厂內引起了不小震动。水泵车间的有些工人想不通,觉得这是“丟了根本”。 一些习惯了生產水泵的工人,转向柴油机装配也需要重新培训。 张建军和工会主席做了大量细致的思想工作,向大家阐明工厂发展的长远大局。 这算是对於前进厂来说,是一个小痛。 工人很快就在忙碌中,忘记了这段歷史。 赵师傅下达的“一个月接十个活”的任务,像一道紧箍咒,让陈晓克不得不暂时从对1950年代的专注中抽离出来,投身於当下的生存现实。 任务勉强完成后,陈晓克在赵师傅的亲自监督下,极不情愿地开始了“形象改造”。 本来说是陪同赵师傅外出办事,却被赵师傅拉到一家百货商场。 在师傅“威逼”下,他放弃了自己那些洗得发白的工装和运动鞋,买了两身最基础的纯衬衫、休閒长裤、一件防风外套和皮鞋。 顏色依旧是保守的黑、灰、蓝,但至少是崭新的、合身的。 在商场手机柜檯,赵师傅直接指著柜檯里一款三千元出头的国產智慧型手机,对店员说:“就这个,开票。”陈晓克心疼地看著自己那台除了打电话发简讯別无他用、但无比皮实的旧手机被换掉,对新手机复杂的界面感到一阵头疼。 接著被按在理髮店的椅子上,由师傅盯著,在帅气托尼老师的剪刀下,剪了一个利落的短髮,刮乾净了胡茬。 完成这一切后,看著镜子里那个瞬间“精神”了不少,也透露出来一丝干练的样子。 只是看著陌生了几分的自己,陈晓克浑身不自在。 这身打扮让他觉得像是披上了一层不属於自己的外壳。 他本以为任务完成,就能暂时清静。 没想到,赵师傅直接拉上他,直奔商场的楼上,这里是餐厅。 赵师傅的表情脸上带著一种“这次总该有戏”的表情。 “晓克,这回师傅又给你物色了一个,保准合你脾气!人家姑娘是学法律的,在律师事务所工作,性格开朗,特別喜欢旅游,见多识广!不像上次那个会计,整天对著数字闷得很。这回你们肯定有共同语言!” 看来赵师傅也知道之前的情况。 只是陈晓克心里叫苦不叠,但看著师傅殷切的眼神,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好硬著头皮,揣著那个还不太会使的新手机,去走向那个餐厅。 这次见面的姑娘叫林薇,確实如赵师傅所说,开朗健谈。 她穿著时尚的休閒装,笑容很有感染力。 这次约会流程升级了:先是在一家装修別致的餐厅吃了饭,然后看了一场最新上映的商业大片。 当然这次都是陈晓克付钱,他倒不是装大方,而是找师傅要求他不能小气。 实在是他上次9的没有打算小气,人家不愿意占他便宜,才直接aa的。 过程中,林薇很会找话题,从最近热门的法律案件,聊到她去xz、云南旅行的见闻。陈晓克努力扮演著一个倾听者,偶尔附和几句。 当林薇问到他的工作和爱好时,他只能含糊地说“跟机械维修有关”,喜欢“研究些老物件”,无法深入更多。 他不得不承认,和林薇相处,比和周婉芸在一起时轻鬆一些,至少气氛不那么沉闷。 但本质上,这依然是一场目的明確的社交表演。他感觉自己像个演员,在努力背诵並不熟悉的台词。 看电影时,他在黑暗中心不在焉,思绪早已飘回了1950年代那个机器轰鸣的车间,思考著柴油机量產中遇到的一个装配精度问题。 约会结束,林薇礼貌地说:“今天很开心,下次再约。”陈晓克也客气地回应:“好,再联繫。”但两人心里都清楚,这大概率是最后一次见面。 他们像是两条短暂的相交线,在某个点相遇后,便会沿著各自既定的人生轨跡,奔向不同的远方。 回到出租屋,陈晓克迅速换回那身舒適的旧工装,仿佛卸下了一层沉重的鎧甲。 他看著镜中那个回归“本真”的自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次相亲再次印证了他的想法:他的世界,他的归属,他的激情,始终在那个充满机油味、金属碰撞声和宏大工业敘事的歷史时空里。 现代的都市生活,於他而言,始终隔著一层无法穿透的玻璃墙。 他收拾好工具包,准备再次穿越,那里才有他真正需要应对和解决的、让他热血沸腾的挑战。 第104章 婚潮和住房 第104章 婚潮和住房 大雪节气刚过,赣鄱平原的湿冷浸入骨髓。 但“前进厂”厂区內,却洋溢著一股与严寒抗衡的暖意。 冬季农閒,加之年关將至,成了厂里年轻工人们操办婚事的高峰期。 这一冬,陈晓克作为厂领导,前前后后竟参加了八场婚礼。 前进厂成立时,招收了大量青年工人,当时他们大多数都没有成亲。 可是几年下来,都已经成长起来。 二十出头的年纪,加上还有一份正式以及不错的工作,也都成了附近人家的香餑餑。 说媒人踏破门槛有些夸张,但是在附近是抢手货,却是没有错的。 这年代的婚礼,物质上极其简朴,却仪式感十足,充满了浓厚的集体主义色彩和同志情谊。 房子,大多就是单身宿舍里腾出的一间房,或者与父母同住的旧屋隔出的小间。 墙壁用旧报纸糊一遍,再贴上大红“囍”字和几张年画,就是最用心的装修。 家具往往是厂里木工班帮忙打的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漆成鲜亮的红色或黄色。 迎亲没有汽车队,新郎穿著崭新的中山装,这是厂里的福利,传统来自陈晓克的坚持。 胸前別著大红,在一帮穿著工装的师兄师弟簇拥下,步行或骑著扎了红绸的自行车,就去接新娘。 新娘则穿著红袄,辫子梳得油亮,脸上扑著淡淡的粉,由女伴们陪著。 仪式多在厂里的食堂或工会活动室举行,个人家里有时也会办一下,但是越来越不流行。 正面墙上必定掛著毛主席像,仪式由工会主席或厂领导主持。 新人向毛主席像鞠躬,向来宾鞠躬,相互鞠躬。 领导讲话,內容多是“在生產上做模范,在生活上做榜样,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家庭共同努力”。 食堂大师傅拿出看家本领,但菜餚实在有限:红烧鱼、燉豆腐、炒青菜、粉蒸肉,能有一盘肉就算硬菜了。 酒是本地產的散装白酒或米酒,烟是“劳动”牌或“丰收”牌。 大家挤坐在长条凳上,热闹地吃喝,核心节目是“闹新人”,要求他们讲恋爱经过,或合作完成一些诸如“咬苹果”的小游戏,笑声不断。 同事们送的礼也极具时代特色:一对搪瓷脸盆、一个热水瓶、几条毛巾、几个笔记本,实在的师兄可能送一套自己打的螺丝刀。 礼金是极少的,多是凑份子买点实用物品。 陈晓克参加这些婚礼,往往要出一次血,一份10元的礼金,还往往加上一袋喜。 他参加婚礼心情有些复杂。 他为这些朝夕相处的年轻人感到高兴,他们淳朴的笑容和对未来的憧憬是真实的。 这个时代婚姻似乎更让人期待一些。 但每次看到新人挤进那间狭小的、往往是与人合用的“新房”时,他內心总会升起一丝忧虑。 住房问题越来越严重了。 隨著城市人口的不断增多,住房也越来越紧张,这个事还是得早做考虑。 在参加完钳工班小葛婚礼后的第二天,张建军特意来到陈晓克办公室,关上门,笑著打趣道:“晓克啊,这一冬天净喝喜酒了,有啥感想没?你看人家小葛,比你还小好几岁呢,这都成家了。你这当领导的,个人问题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了?” 作为党支部书记,他需要关心一下所有人的生活,当然也包括陈晓克这个特殊分子。 陈晓克一听头就大了,现代时空被赵师傅安排相亲的“阴影”瞬间浮现。 他连忙摆手,苦笑道:“建军,你快別提这个!我这儿一摊子事都忙不过来呢,柴油机质量要稳定,精密车床要攻关,哪有心思想这个?我一个人挺好,真的!” 张建军看他反应这么大,有些不解:“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之常情嘛!厂里这么多好姑娘,你要是点头,我让工会帮你物色物色?” “別!千万別!”陈晓克几乎要跳起来。 “要是对厂里的不满意,我还可以从外面帮你物色一二。”张建军半开玩笑的道。 “我现在真没这心思。再说,我这情况————唉,比较复杂。”他无法解释自己穿梭两界的秘密和內心真正的归属感。 “你呀!这么下去怎么行!”张建军也不知道他具体有什么复杂的原因,他虽然知道一点,但也感觉这不是不能向党组织交代的。 只是陈晓克就是不说,也叫大家不好理解。 眼看张建军还要继续,陈晓克赶紧话锋一转,將话题引向一个更紧迫、也更符合他当下身份的问题:“建军,说到成家,我倒是想起一个更现实、更急需解决的问题。你看小葛他们,结了婚还挤在集体宿舍里,跟一帮单身汉混住,多不方便!这冬天还好,到了夏天更是尷尬。厂里像他这样情况的青工越来越多,职工住房紧张的问题,已经非常突出了!” 张建军闻言,神色也严肃起来,点了点头:“是啊,这是个老大难问题。光靠挤占单身宿舍和跟父母挤,不是长久之计。会影响职工情绪,也不利於稳定生產。” 陈晓克走到窗前,指著厂区南大门外对面那片长著荒草的空地,说:“我琢磨著,咱们能不能向市里打报告,申请把南门外,马路对面那片空地划拨给我们厂,规划建设几排职工家属宿舍?哪怕是简易的平房或者两层小楼,先解决一批最困难职工的住房问题。你看怎么样?” 张建军眼睛一亮,走到陈晓克身边,一起望向那片空地:“这个想法好!有前瞻性!职工安居才能乐业。盖家属楼,这可是凝聚人心、稳定队伍的大好事! 咱们可以先搞个规划方案,算算需要多少资金和材料,然后联合向工业局和市里打报告申请立项!” 陈晓克把张建军的注意力成功地从个人问题,转移到了关乎全厂职工福祉的集体问题上。 窗外寒风依旧,但办公室里,两位厂领导已经开始为改善职工生活条件、规划工厂未来的社区蓝图而热烈討论起来。 在“一五”计划初期,国家投资重点集中於工业生產本身,对城市职工住宅的投入相对有限。 当时nc解决工人住房问题,主要利用和改造原有住房。 对接收的旧企业宿舍、没收的官僚资本房產以及部分民用住房进行简单改造和分配,这是最快速但容量有限的方式。 或者企业自建简易住宅。 由各厂根据自身財力物力,在厂区附近或市区划拨的空地上,修建成本低廉的平房或两层的“筒子楼”。 这些住宅通常结构简单,没有独立厨房和卫生间,多家共用公共水龙头和厕所,被称为“工人新村”或“家属院”。 其建设资金主要来源於企业的福利基金或少量国家补助,材料也需企业自行筹措。 对於部分重点大型企业,由国家投资建设规模较大、配套相对完善的工人住宅区,如沪市的曹杨新村。 但在1955年的nc,此类项目还非常稀少。 在一些条件允许的地方,由企业提供少量贷款或材料,鼓励工人利用业余时间自己动手搭建简易住房,但这通常適用於城郊或用地不那么紧张的地区。 总体而言,职工住房紧张是普遍现象,解决过程缓慢且水平较低。 只是陈晓克和张建军统计一下前进厂的未婚青年后,就发现太少根本就不行o 厂里有更多的青年职工都会在这几年结婚。 只解决现在的问题,不用一两年又会出现问题。 经过商量,决定扩大建设面积。 就一起打了《关於申请划拨土地建设职工家属宿舍的报告》提交到市工业局和市城建委后,引起了重视,也引发了爭论。 几天后,沈局长召集二人开会,传达了市里的初步意见:“老张,晓克,你们报告里反映的住房困难是实情,市里理解。原则上,同意將南门外那片空地划拨给你们厂,用於解决部分职工住房问题。” 两人刚面露喜色,沈局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但是,有几个原则必须遵守: 第一,规模要控制。现在是国家建设时期,要勤俭建房。先解决最困难的、 特別是刚结婚无房住的青年骨干的燃眉之急。不要贪大求全,先建一两排平房过渡一下。 第二,標准要降低。不能搞铺张浪费,要因陋就简。建筑材料以砖木结构为主,造价必须严格控制。 第三,资金和材料要自筹为主。市里財政紧张,只能象徵性给一点补贴。主要靠你们厂自己的福利基金结余,材料指標也非常有限,需要你们自己多想办法。” 这等於给热情高涨的陈晓克和张建军泼了一盆冷水。如果按这个思路,就是盖一片低標准的临时建筑,可能没过几年就又不够用,且条件简陋。 陈晓克深吸一口气,决定据理力爭:“局长,您的指示我们明白要勤俭节约。但我们考虑问题,不能只看眼前。前进厂的发展是长期的,职工队伍会不断扩大。如果现在只是凑合著盖点临时房,明年、后年,就会有更多职工结婚生子,住房问题会再次爆发,到时候还得申请地、盖新房,反而是更大的浪费!这不符合勤俭办一切事业的精神!” 张建军立即补充,从管理和生產角度论证:“局长,晓克说得对。职工住不安稳,天天为住房发愁,怎么能安心搞生產?特別是技术骨干,如果因为住房问题流失了,对我们厂的损失更大。建设一个稳定的、能管十年二十年的生活区,有利於凝聚人心,促进生產,这才是最大的节约!” 他进一步提出具体设想:“我们建议,第一期就先盖一栋四层楼的家属楼! 虽然一次性投入大些,但能解决几十户职工的住房问题,利用率高,管理也集中。楼房里可以设计公共厨房和洗漱间,比分散的平房更卫生,也节约用地。更重要的是,我们在规划时就把未来的发展空间预留出来,以后根据需要,可以在旁边陆续盖第二栋、第三栋,形成一个有序的住宅区,避免重复建设和布局混乱。” 陈晓克和张建军立足长远、有理有据的陈述,打动了沈局长。他沉吟良久,最终点了点头:“你们考虑得確实更周全。好吧,我再去向市里爭取一下。原则同意你们按楼房方案进行规划设计,但必须做到: 设计要实用、经济,不能超標。 预算要精打细算,详细列出资金和材料来源。 实施可以分步进行,先集中力量盖好第一栋,做出样板。 你们儘快拿出一个详细的规划设计方案和预算报告上来!” 拿到这个鬆动的批覆,陈晓克和张建军鬆了一口气。 回到厂里,他们立即组织基建科和技术科的人员,开始测量地形,绘製草图。 他们规划的,不再是一片简陋的工棚,而是一个拥有四层砖混结构楼房、预留了未来发展空地和公共活动空间的、具有前瞻性的工人生活区的雏形。 这也是陈晓克在后世看到的工人住宅楼。 陈晓克还拿出几份后世样式的草图,供他们参考。 这个冬天,关於家属楼的规划和期盼,如同一股暖流,在“前进厂”的职工中悄悄传递,成为了比婚宴喜酒更让人感到踏实和温暖的谈资。 它预示著,工厂不仅关心生產,也开始真正关注职工的生活,努力为他们构筑一个可以安居乐业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