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诸天的道士》 第1章 全真南宗有道人 和煦的日头向世间散发著光和热,一颗茂密的老槐树矗立在村头,树冠如伞,枝叶繁茂,投下斑驳的树影。 树下,几个年岁尚小、不用干农活的孩子围成一圈,或蹲或坐,或站或靠,嘰嘰喳喳地討论著什么。 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中间那位身著青色道袍的青年身上。 青年名叫太渊。 道袍虽不华丽,却乾净整洁,衬得他清雅出尘相貌虽不算俊朗,但眉宇间自有一股淡然的气质,仿佛与这尘世格格不入。 此刻,他正被一群孩子簇拥著,脸上带著淡淡的笑意。 “道士哥哥,继续讲嘛!美猴王到了龙宫之后怎么样了?” 左边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女娃,模样娇俏可爱,她伸出小手,紧紧拉住道士的衣角,轻轻摇晃著,声音软糯,满是央求。 “我觉得龙宫肯定有很多宝贝。” 右侧瘦得皮包骨头的小子抢著发言,一边说,一边眉毛不停地挤来挤去,那模样甚是怪异,仿佛已经看到了龙宫宝库中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 “也许美猴王发现里面有吃不完的桃子,嘿嘿……” 前方蹲著的一个黑黝黝的小胖墩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个劲儿地傻笑著,嘴角还掛著一丝口水。 太渊看著这帮嘰嘰喳喳的孩子,嘴角微微上扬,却不急著开口。 他静静地等待著,直到孩子们渐渐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他时,他才开始讲述接下来的故事。 “话说那东海龙王敖广啊……” 他的声音清朗而平和,仿佛带著一种魔力,瞬间將孩子们带入了那个奇幻的神话世界。 孩子们听得入神,眼睛一眨不眨,仿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 山峦滴翠,古木参天,怪石遍布,奇峰突兀。 在这片苍茫的山林中,一道青色身影如风般穿行。 太渊的身形轻盈如燕,脚步迅捷如电,无论是横生的树杈、散落的碎石,还是蜿蜒的小溪、巨大的岩石,都无法阻挡他的步伐。 他的轻功已臻化境,脚尖轻轻一点,便能跃上数丈高的树梢;身形一转,便能避开突兀的巨石。 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与这片山林融为一体。 林间只听得树叶簌簌作响,却几乎听不到他的脚步声。 身姿翩然如飞鸟,颇有“飞鸿踏雪泥”的意象。 半会儿后,太渊在一座简易的石质墓碑前停下脚步。 墓碑上刻著“先师灵风子之墓”几个字,字跡苍劲有力,却透著一股淡淡的哀伤。 太渊长身而立,静静地站在墓前,一语不发。 此刻,他的思绪如同断了线的风箏,隨著微风缓缓飘远。 几分伤感的意境瀰漫。 太渊本不是此世之人。 前世,他也是一位道士,在红尘中摸爬滚打多年,熟读道经,却始终未能参透天机。一次意外,他在寻幽探秘时不慎跌入百丈峭壁。 本以为命丧黄泉,却不想醒来时已成了襁褓中的婴儿。幸得一位道士路过,將他救起,这才免於饿死荒野。 那位道士,便是他此世的师父——灵风子。 太渊自幼聪慧,对道经和武学有著极高的天赋。 他犹记得第一次看到师父施展轻功时的震撼——灵风子一跃三四丈,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甚至能在水面上踏波而行。 那一刻,太渊心中波涛汹涌,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在他的再三追问之下,逐渐了解到,这个世界並非简单的歷史时期,而是一个真实存在武功的世界。 江湖之中,门派林立,各有千秋。北方以少林为尊,南方则推崇武当,此外,还有五岳剑派、丐帮、青城派等眾多武林正道,他们齐心协力,共同对抗著那令人闻风丧胆的日月神教。 当听到这些熟悉的名字时,太渊意识到,自己竟来到了笑傲江湖的世界。 然而,太渊並没有对那些书中的主角配角產生强烈的结交欲望。 在他看来,尽信书不如无书。 即便是主角,百年之后也不过是一抔黄土。 在经歷了生死之后,他更加清楚自己的目標——以武功为手段,打破自身的寿数极限,领略大千世界的奥秘。 回想起往昔记忆,太渊眼瞼微合,低声喃喃:“师父,三年了,守孝期满,弟子也要去追寻自己的道路了。崇道观,我会让它发扬光大的。” 此刻,太渊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古人的诗句:“老道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行路难,行路难,往日崎嶇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三年前。 师尊灵风子临终之际的话语,太渊至今歷歷在目。 “咳咳……” 病榻上的灵风子,已然气息奄奄,却仍强撑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我崇道观,乃是全真派南宗祖庭,奉紫阳真人为祖师。在唐宋两朝之时,那可是鼎盛至极。遥想当年,桐柏山上,楼台爭耸的宫观多达三十六处,千僧万道齐聚於此,谈经说道,好不热闹,好不快哉!” 说到此处,老道的脸上竟泛起一抹异样的红光,仿佛又看到了那门庭若市、繁华热闹的盛景。 然而,太渊心中却满是悲伤,他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师尊最后的迴光返照罢了。 “然世事无常,元明交替之际,天下大乱,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大量难民涌入桐柏观,不知因何缘故,一场致命的火灾突然降临,桐柏观瞬间被大火吞噬,焚烧殆尽,一切都付之一炬……” 灵风子的声音愈发微弱,眼中满是无奈与悲戚。 “到如今,歷经无数战乱,朝廷更叠,观里如今只剩下象川无名子翁葆光注、集庆空玄子戴起宗疏的《紫阳真人悟真篇註疏》八卷。而紫阳真人的手札,却早已不知所踪,或许早已在岁月的长河中隨风化去。毕竟,时光已经过去了数百载……” 想到这些,灵风子不禁悲从中来。 崇道观作为南宗祖庭,如今却如此衰败,道藏也仅仅只有三十余卷。 自己一生都想將其发扬光大,却无奈蹉跎多年,最终一事无成。 “咳咳……你自小懂事聪慧,道经武学也是青出於蓝,今日,为师正是授你道號。先天五太,道家至高,从今以后,你的道號便是——太渊。” “咳咳……” 话音刚落,灵风子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如纸,急剧变差。 太渊握住师尊的手,忍不住加了力道。 “师父,您放心,终有一日,人人皆会称弟子一声——太渊子!” 灵风子溘然长逝,嘴角带著一丝欣慰的笑容。 意识从记忆里迴转。 最后看了眼墓碑,太渊反身离去。 今日,道士下山。 第2章 国清寺內別老僧 寒山湖前,太渊负手而立,衣袂隨风轻扬,目光深邃如潭。他静静地听著山风簌簌,看白云裊裊,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 寒山湖因唐代诗僧寒山子而得名,四周山峰起伏,竹翠林茂,鸟语香。 湖面碧波荡漾,群山如黛,倒影如画,宛如一幅天然的水墨画卷。 这里晨可观朝曦,烟波摇红;夕可送落霞,浮光耀金;夜可赏明月,静影沉璧;夏可避酷暑,凉风送爽。 湖面上偶有游者泛舟其间,鱼跃騖飞,令人心旷神怡。 经过几日的打听,太渊已得知现在是弘治三年,即1490年。 此时的大明朝,正是那位號称最痴情的皇帝——朱佑樘在位。 朱佑樘是歷史上唯一实行一夫一妻制的皇帝,一生只娶了一位张皇后,从不纳妃,更未搞过选秀。他与张皇后每日同起居,宛如平常夫妻,堪称帝王中的异类。 歷经宪宗朱见深的励精图治,原本內忧外患的大明朝,已呈现出安內攘外、走向中兴的態势。加之朱佑樘自幼在冷宫长大,尝尽人间冷暖,吃过百家饭,故而对朝政极为勤勉,当下大明王朝还算一片安详之景。 至於大明朝东南沿海最为棘手的倭寇侵扰问题,隨著勘合贸易制度的建立,以及日本国內正处於战国时代,各方势力纷爭不断,如今已仅仅是疥癣之疾。 偶尔有几个浪人渡海而来,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不过太渊心里清楚,若按照歷史轨跡发展,嘉靖之后,倭寇將成为大明东南沿海的大患,届时还会涌现出一批抗倭名將,比如威名远扬的戚继光,只是那已是几十年后的事了。 太渊心中暗想,有自己这只蝴蝶在,未来如何,谁也说不准。毕竟崇道观位於台州府,地处东南,若真有倭寇胆敢闹到此处…… 太渊眼中闪过一丝摄人的精光,隨即恢復平静。 …… 台州府。 赤城街。 国清寺主建筑群后的小山坡上,苍鬱的松林中矗立著一座重檐挑角、方石铺地的碑亭。 亭额上写著“法乳千秋”四个金字,亭中品字形排列著三座长方形的石碑。亭中,两道身影相对而立,一道一僧。 道者正是太渊,僧者则是国清寺天台宗当代主事——智通大师。 “大师,叨扰多日,承蒙您悉心指点,获益良多。今日太渊特来向大师辞行。”太渊拱手行礼,语气恭敬。 智通大师年过八十,面容却如五六十岁般精神矍鑠。他双手合十,打了个佛礼,微笑道:“阿弥陀佛,看到太渊你如今的能为,想必灵风道兄泉下有知,亦会老怀大慰。” 崇道观与国清寺同处台州府天台县城內,相距不远。 加之灵风子与智通大师皆为真正潜心修行之人,不追逐名利,二人交情极为深厚。 太渊幼时常隨师父前来国清寺,智通大师可以说是看著他长大的,如今太渊决定行走天下,红尘寻道,自然要来拜別一番。 “太渊,你如今精满神足,气贯周身,此番入红尘,是要进行『性功』方面的修行了吧?看来这三年守孝期,你並未荒废。” 智通大师目光如炬,一眼看穿了太渊的修行境界。 “大师慧眼!”太渊为智通大师斟满一杯茶,恭敬答道。 “你如今的能为,放到江湖上也算得上是绝顶高手。除了一些隱世高士,即便是少林方正、武当冲虚,或是日月神教的东方不败,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你。”智通大师语气中带著讚许。 言语间,江湖上的各大掌门似乎只是平常人。 太渊自谦道:“大师过誉了。您知道我的,本就不擅长打斗之术,若真遇上那些武林高手,恐怕只能逃之夭夭了。” 智通大师冷哼一声,道:“这些武林人士整日爭名夺利,或是算计太深,或是杀人越货,蒙蒙昧昧,不知所谓,皆是庸碌之辈!” 言语间,他对那些江湖闻名的宗师高手颇为不屑。 “禪宗有明心见性之说,言语道断、心行处灭,见不生不灭的本性。道家也有『只修命,不修性,此乃修行第一病』的说法。”智通大师缓缓说道。 “想那方正和冲虚,虽被南北武林尊崇,境界也算高深,可终究被名声所累,迷失了真我,已算不得真正的修行人。否则,他们也不会去算计华山派。哎……” 太渊点头附和:“的確,如今的江湖人心浮躁,正邪不分,个个蝇营狗苟。老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別说诞生像三丰真人那样的道家千古大宗师,即便是像乔峰、郭靖那样的义士豪杰,也寥若星辰。” 提到乔峰与郭靖,智通大师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这些故事,太渊幼时便曾与他和灵风子讲过。当时二人震惊於太渊小小年纪,竟对几百年前的事情如数家珍。但他们並未追问,因为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正如太渊常说的那句话——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太渊你何必妄自菲薄?以你如今的年纪便有如此能为,只要勤醒己身,持心不墮,道心不改,將来未必不能达到三丰真人的境界。”智通大师语气中满是期许。 “倒是我的门下,没一个像你这般有慧根的。要学武的都去少林了,到我门下的要么是孤儿,要么是家中孩子太多,日子过不下去了才送到寺里来。”智通大师微微嘆息。 太渊知道,自己並非天赋异稟,只是自幼便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前世蹉跎一生,今生能见大道,岂能不勤勉?对於智通大师的无奈,他只能答应日后游歷时,会为其寻觅合適的弟子。 “太渊,你对性功的修行可有头绪?”智通大师问道。 “略有想法,不过还需慢慢验证,也要观看更多典籍。” 提到这个,太渊不禁有些苦恼。 崇道观本身所藏经典就少,往后的修行之路,还得靠自己一步步摸索。虽说前世看过的典籍数不胜数,但在如今得了真传的他看来,那些典籍里精华与糟粕混杂,且有些內容已然遗忘,要从中梳理出有用的东西,著实是个浩大的工程。 智通大师点点头,又问:“那你近日研读《妙法莲华经》,可有感悟?” 太渊思索片刻,答道:“一言以蔽之,戒——定——慧。” “止是定,观是慧,摄心入止为定,静明观照为慧,止中有观,观中有止。” “哈哈哈!善!”智通大师听闻,不禁抚掌大笑,眼中满是讚许之色。 ………… 寺外。 “大师,留步。”太渊拱手告別。 智通大师微笑頷首,目送太渊离去。 此时山光空濛,天晴正好。 太渊的身影渐行渐远,宛如一道轻烟,消失在苍茫的山林中。 智通大师轻声喃喃:“灵风道兄,佛道合流,或许我真的能见到太渊得证人仙大道。” “人仙啊……” 转身,寺门缓缓关闭。 第3章 诸般法脉乱如麻 出了台州府后,太渊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南下之路。 一路之上,山川连绵不绝,如巨龙蜿蜒;城镇星罗棋布,似明珠散落。 一路上,太渊的银钱渐渐用尽,但他並未像江湖上那些所谓的大侠一般劫富济贫,或是行偷盗抢掠之事。 以他的身手,若真有此想法,简直易如反掌。 然而,太渊自有一番道德,对此行径极为不屑。 在他看来,无论打著多么冠冕堂皇的旗號,劫富济贫终究不过是在为偷盗抢掠的行为披上一层虚偽的外衣。 要知道,他虽不擅长与人打斗拼杀,但凭藉那身超凡入圣的轻功,做个神出鬼没的梁上君子,可谓绰绰有余。 只是太渊心中自有准则,不屑於以不义之財为生。 於是,他买了一些普通的笔墨纸砚和顏料,沿途卖画为生。 太渊的画作以肖像画为主。 彼时,大明的绘画风格虽分写意与工笔两种,但在人物形象的逼真还原上,与后世相比,仍存在较大差距。 太渊的画以肖像为主,虽非大师功底,但在后世诸多丹青大家的启发下,他在物体形象、动態、量感、质感、明暗、空间、色彩、比例、构图等方面颇有独到之处。 他的画风与当世画家迥然不同,既有写意的洒脱,又有工笔的细腻,尤其在人物求真上,远胜於当世画手。 因此,不过数月光景,太渊的画作便在江浙西南的几个州府小有名气,甚至有人称他为“画仙”。 当然,也有人对此嗤之以鼻,认为他不过是譁眾取宠之辈。 然而,太渊对此並不在意,他的脚步早已离开了江浙腹地,继续南下。 ………… 当太渊踏入福州地界时,还是那一袭青色道袍。 只是腰间多了一柄別具一格的木剑。 这柄木剑一体龙骨,通身呈现出深邃的紫褐色,长度约三尺有余。 剑身上的纹古朴奇异,仔细端详,上面刻著“归真”二字。 其材质乃是铁樺木,铁樺木又被称作赛黑樺,堪称世界上最为坚硬的树木,其硬度比钢铁还要硬上三倍左右。 正因如此,砍伐铁樺木极为困难,用斧头劈砍时,甚至会迸射出耀眼的火星。 太渊是在江浙西部的一座高山上偶然发现了这株铁樺木。 精心挑选后,只截取了一株百年树龄左右的侧枝,费大量心血,製作了这柄木剑。 至於剑身上所刻的“归真”二字,正是太渊內心坚定不移求道之心的生动写照。 有道之人秉持真朴,如此,永恆的德性才能得以充足,最终回归到自然本初那素朴纯真的状態。 这一理念正源自老子的《道德经》第二十八篇: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 【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归於朴。】 太渊如今的修为已至气贯周身之境。 放在武林中,相当於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全部打通,內气连接构成大周天,堪称绝顶高手。 然而,在他自己看来,这不过是筑基小成,距离真正的修道之境还相差甚远。 他心中清楚,修道之路漫长而艰险,自己甚至连门槛都未曾真正迈入。 师父灵风子还在世时,他曾问过师父,道家修行的步骤与境界究竟如何划分。 自古以来,关於“仙”的说法眾说纷紜,各家有各家的理论体系,真真假假,难以分辨。有真经妙典述说真法,却被庸人曲解;也有神棍巫婆假借神佛之名,哄骗世人,谋取私利。 因此,学道者多如牛毛,得道者却稀如麟角。 比如《太平经》就將神仙分为六等:一为神人,二为真人,三为仙人,四为道人,五为圣人,六为贤人。並称:“神人主天,真人主地,仙人主风雨,道人主教化吉凶,圣人主治百姓,贤人辅助圣人理万民录也,给助六合之不足也。” 又有《抱朴子內篇.论仙》將神仙分为三等:天仙、地仙、尸解仙。文中称:“上士举形升虚,谓之天仙;中士游於名山,谓之地仙;下士先死后蜕,谓之尸解仙。” 而《无上密要》则从得道成仙的层次出发,將神仙分为:得鬼官道人、得地仙道人、得地真道人、得九宫道人、得太清道人、得太极道人、得上清道人、得玉清道人。 其中“得鬼官道人”为人死后的仙鬼安排,表明死后也有升仙的希望与机遇,从而说明南北朝时的道人已有“鬼仙”的说法,对灵魂有所认知。 还有《真灵位业图》又把神仙分为七阶:玉清、上清、太极、太清、九宫、洞天、太阴。 《天隱子》又將神仙分为五类,称:在人称人仙,在地称地仙,在天称天仙,在水称水仙,能神通变化者称神仙。 《云笈七籤`道教三洞宗元》“三清”条目中则將神仙分为九品,称:“太清境有九仙,上清境有九真,玉清境有九圣,三九二十七位也。” 九仙为:上仙、高仙、太仙、玄仙、天仙、真仙、神仙、灵仙、至仙。真、圣之號亦以上、高、太、玄、天、真、神、灵、至为次第。 当时的太渊,道家知识储备尚显薄弱,且混乱不堪,远不及一生浸淫其中的灵风子。 面对这些纷繁复杂、真假难辨的道门记载,他完全理不清头绪。 他曾问灵风子:“师父,这些神仙等级究竟孰真孰假?修道之路究竟该如何走?” 灵风子捋了捋白须,道:“这世上道门流派眾多,为师也不敢对其他道派隨意评价。但就咱们內丹一脉来说,可以认为『仙』是凡人不断修炼,不断炼化,不断领悟,精神、意识、心灵的境界,达到某一种超脱的状態。经过诸位祖师整理总结归纳,称仙分五等,法有三乘!” 太渊听闻,问道:“仙分五等?敢问师父,是哪五等?” 灵风子捋了捋那白的鬍鬚,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沧桑,语气幽幽地说道:“这五等仙啊……”他微微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思索该如何表述。 第4章 百日筑基真道途 “修行难,开头难,中间难,越往后越难!” 灵风子悠然长嘆道,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岁月的长河,看到了无数修行者在道途上蹉跎挣扎的身影。 他盘膝而坐,双手轻抚膝头,神色肃穆而庄重,缓缓开口。 “修行之初,锤炼肉身,搬运气血,在我们道家修行中称之为『百日筑基』。所谓百日,乃是虚指,真正的修行起来,往往不止百日。天赋异稟之人短则几月,长则数载,若是资质下愚之辈,蹉跎十几年甚至更久的都有。” 太渊端坐在师父对面,神情专注,目光炯炯,仿佛要將师父的每一句话都刻入心底。 他微微前倾身子,恭敬地问道:“师父,筑基究竟是何意?为何如此重要?” 灵风子微微一笑,反问道:“渊儿,你可知盖房子之前要做什么?” 太渊略一思索,答道:“高楼广厦平地起,关键在於打好地基。地基打好了,才能盖起高楼来;倘若地基不固,即便盖好高楼,也会倾於一旦。” “不错!”灵风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讚许,“所以我们道家真正的修行者,都须要经过筑基,才能为將来的修炼道路打下良好的基础。而不是直接上手各种玄而又玄的所谓妙法,这种人到最后,也就形如枯木的下场。” 太渊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后问道:“师父,是不是就是丹道里说的『但修祖性不修丹,万劫阴灵难入圣』?” 灵风子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抚掌赞道:“善!你悟性不错,正是此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那如何筑基呢?一切法门,一切修行人修行都离不开入定。” “只有定住心猿,拴住意马,才能打通气脉。然而世上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功法,教人直接修气脉,转河车。此类功法万不可学,很容易走火入魔。” 太渊听得入神,眉头微皱,似在思索师父话中的深意。 灵风子见状,便进一步解释道:“因为就像农夫种庄稼,元气就好比土地的肥力,气脉如同庄稼的长势。你不辛勤开垦土地,直接把庄稼拔高,只能造成揠苗助长。更何况,如果元气不足,就算打通气脉也没多大用处。” 说到这里,灵风子停了下来,留给太渊一些思考的时间。 太渊脑海中浮现出前世看过的种种江湖传闻,尤其是令狐冲內功被废之后,竟连没有练过武的人都能欺负他,却毫无还手之力。这不正是基础不足的体现吗? 太渊又转念一想,整个江湖之中,眾人似乎都热衷於直接修行內气,鲜有人重视打磨肉身。即便有,也被视作不入流的外功法门。这般本末倒置,实在令人唏嘘。 “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 灵风子见太渊若有所思,便继续道:“世上只有一种真正打通气脉的方法:那就是心静,不求不迷不急,静静等候,等到精足气足神足时,气脉自然会通,三昧定境自然会入,丝毫强求不了。世上不管什么法门,离开了心去修,离开静去修,都是邪法。” 太渊深以为然,点头道:“师父所言极是。弟子明白了,修行之道,贵在心静,贵在自然。” 灵风子欣慰地笑了笑,继续说道:“现在江湖上所谓的三流二流一流高手,都是在追求贯通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他们称为后天阶段,也不过是对应我们道家的筑基功夫。等他们领悟武道真意,也就是先天境界,相当於我们开始性功修行,长养圣胎,修补己身。” “所谓修补,指的是修补已漏之身。这里所指的已漏之身,並不是单纯指走精与漏血,主要是指由於体內元气的走失。” 太渊听得入神,忍不住问道:“师父,性功修行又分为哪些境界?” 灵风子捋了捋长须,缓缓道:“性功修行分为內景和外景。內者,心也;景者,象也。外象諭,即日月星辰云霞之象;內象諭,即血肉筋骨臟腑之象也。” “心居身內,存观一体之象色,故曰內景也。和武林的宗师境界仿佛,武道宗师,心神入微,观照己身。” “外景者,身融自然,掌控天地之力,等同於武道中的天人合一大宗师。修行至此,若保养得法,寿命可达二百载!” “二百载?!”太渊忍不住惊呼出声,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那么,那些道家前辈们难道还长存於世?” 灵风子摇了摇头,道:“这个……为师也是不知。或许还在,或许已经羽化。自从文成公斩九十九龙脉之后,修行之路的確是愈发艰难。为师从前以为龙脉龙穴只是风水地气之说,但如今看来,其中奥秘,实在难以言说啊……” 太渊听闻此事,也想起前世的一些传说。 文成公便是刘伯温,传说他绝天地通,斩尽天下龙脉,以此保大明江山绵延不绝。 在此之前,道家高功辈出,如钟离权、吕纯阳、王中孚、张紫阳、白玉蟾等等,然而在三丰真人之后,世间便再未出过真正的道家宗师。 这两者之间,究竟是否存在关联? 太渊心中有疑。 虽然此刻他还无法探寻到真相,但这个疑问,已然在他心底种下了一颗好奇的种子。 “师父,那么外景之后呢?又是怎样一番光景?”太渊按捺住心中的好奇,接著问道。 “若修行者能更进一步,便是所谓的人仙大道,也就是世人常说的陆地神仙之境。补完气血,復成乾体,再得外药,结成內丹,便可称之为人仙。” 灵风子微微眯起眼睛,神色间满是神往。 “又有言,人仙,乃五仙之中最为基础的存在。修真之士,不悟大道,道中得一法,法中得一术,信心苦志,终世不移,无行之气,误交误合,形质且固,八邪之疫,不能为害,多安少病,乃曰人仙……” 太渊听得如痴如醉,忍不住追问道:“师父,那人仙有何威能?弟子实在是心痒难耐,还望师父指教。” 灵风子微微一笑道:“根据古籍记载,这人仙啊,乃是形体坚固、长生住世的人,在丹道上是指炼精化炁的阶段。” “在咱们道家,『炁』指的是先天元气,与后天之气有著本质的区別,需分开而论。” 灵风子一边说著,一边用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分隔线,以示区別。 “《高尚玉皇心印妙经》开篇便点明:人之三宝,元精、元炁、元神。『炁』是承上启下的三宝之一,所谓先天元炁,乃是生命之源。养生家常讲『气聚则生,气散则死』,这里说的便是这个先天元炁。” 灵风子一边讲解,一边用手比划著名气聚气散的状態。 “在筑基和养形阶段,我们所说的精、气、神圆满,並非指交感精、呼吸气、思虑神,而是元精、元气、元神。元精孕育交感精,元气滋生呼吸气,元神主宰思虑神。” 太渊听得入神,问道:“师父,那该如何炼精化炁呢?” 灵风子缓缓道:“炼精化炁,乃是修行之根本,需从心静入手……” 第5章 周天五仙三乘法 灵风子盘膝而坐,缓缓开口道。 “道门宗派繁多,诸如灵宝派、上清宫、全真道、正一道、净明派等等,其下又有诸多支派……”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在空中轻轻比划著名各个宗派的脉络。 “虽各有传承,但总的来说,修行之法不外乎绝谷、忘情、纳津、吐纳、持静、持戒、存想、采日精月华、导引、闭息、自然、无为等功法。” 灵风子的声音变得轻柔而舒缓,仿佛在吟诵一篇古老而神秘的经文。 “处於这个阶段的修行之士,尚未领悟大道,只是在道中偶然得一法,法中习得一术。” “他们凭藉坚定的信念和刻苦的意志,终其一生都坚守於此,不曾动摇,以五行之气,误打误撞地交融,使得自身形质逐渐稳固。寻常的八邪之疫难以侵害他们,身体多安少病,终可成就人仙之境。” 人仙? 太渊听得入神,忍不住问道:“师父,何为人仙?” 他虽然听过这个词,但不甚了解。 灵风子微微一笑,捋了捋长须,缓缓道:“人仙者,乃是修行之士,虽未悟大道,却已得一法一术,信心苦志,坚守不移。若能保守元气,镇守下田,不悟移鼎换炉之法,而安长生不老之果,或延寿数百年,或延寿数千年,久而不死,谓之人仙。” 他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继续说道:“上古时期的彭祖,长年八百,绵寿永世;又有通玄先生张果,歷经隋唐两朝,寿终之时已有二百八十九岁;更有天下剑祖纯阳真人吕洞宾,通微显化三丰真人张三丰,世人未见其羽化飞升,或许已是更上一层的人物。其中是否隱藏著偌大秘密,为师也不敢多加揣测。” (请记住 追书认准 101 看书网,101????????????.??????超便捷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太渊听得心潮澎湃,思绪难平。 哪怕是在前世,对於吕洞宾和张三丰这两位传奇人物,亦是传说不断。 虽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人不可能存活那么久,还从细胞分裂速度、端粒体长度等科学角度进行分析。但在这个拥有內气、道功的大明时期,一切皆有可能。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恭敬地问道:“师父,人仙之后呢?” 灵风子微微頷首,继续道:“人仙之后则为地仙。地仙者,得天地之半,具神仙之才。未领悟大道,却止於小成之法。虽难以展现出惊天动地的神通,但能长生住世,不死於人间,堪称陆地游閒之仙。” “在丹道上,地仙乃是炼炁还神的阶段。需法天地升降之理,取日月生成之数,身中用年月,日中用时刻。” 灵风子一边说,一边用手模擬著天地日月的运行轨跡,以及人体內部的气机流转。 “先要识龙虎,次要配坎离,辨水源清浊,分气候早晚。收真一,察二仪,列三才,分四象,別五运,定六气,聚七宝,序八卦,行九洲。五行顛倒,气传於母而液行夫妇也。三田反覆,烧成丹药,永镇压下田,炼形住世而得长生不死,以作陆地神仙,故曰地仙。” 太渊听得如痴如醉,忍不住追问道:“师父,地仙之上呢?” 灵风子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神往之色:“地仙之上,则为神仙。神仙者,聚则成形,散则成气,其寢不梦,其觉不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真人之息以踵,眾人之息以喉。此乃丹道上炼神返虚的阶段。” 他语气愈发悠远:“此时玉液还丹,炼形成气而五气朝元,三阳聚顶。功满忘形,胎仙自化。阴尽阳纯,身外有身。脱质升仙,超凡入圣。登高不憟,入水不濡,入火不热。谢绝尘俗以返三山,乃曰神仙。神仙悟得大道,登上大罗天,解脱无累,隨时隨地可以散聚元神,天上人间,任意寄居。神通广大,又被称为大罗神仙。” 灵风子的描述充满了奇幻色彩。 太渊听得心驰神往,忍不住问道:“师父,神仙之上呢?” 灵风子闭目片刻,缓缓道:“神仙之上则为天仙。天仙者,乃是丹道上炼虚合道的至高阶段。功成於三乘之中,跡超乎三乘之外,不为法拘,不为道泥。於天地有大功,於今古有大行。由於神仙厌居三岛,传道人间,道上有功,人间有行,与造物同参,经万古而不朽。” 他语气愈发庄重:“届时神光普照,立身永恆,化身万千;一得永得,一证永证,神通恢阔,法力无边。天地闭时而不同闭,天地开时,开闢度人。” 说完,灵风子闭目不语,仿佛沉浸在那至高无上的境界之中。太渊则静坐沉思,脑海中將师父的话语细细梳理。 天仙至高,立身永恆,坐视宇宙生灭。 神仙次之,谢绝尘俗以返三山,超凡入圣。 地仙再次之,得天地之半,神仙之才,驻世长存。 人仙居於末等,止於小成,可尽人寿。 嗯,怎么少了鬼仙? 周天有五仙,天地神人鬼。 太渊恭敬地问道:“师父,五仙之中,为何少了鬼仙?” 灵风子闻言,面露不屑,哂笑道:“鬼仙者,虽曰仙,其实鬼也!修持之人,不悟大道,却妄图速成。他们形如槁木,心若死灰,神识內守,一志不散。在定中出阴神,此阴神乃清灵之鬼,並非纯阳之仙。只因他们一心使阴灵不散,故而称之为鬼仙。” 他语气中带著几分不屑。 道家求今生,不修来世。 “真正的道家高士,没有人会选择鬼仙这条路子的。除非在修炼之时,此人已是年事已高,肉体衰朽不堪,或者所处环境艰难,无从保障,今生修成大道已无望,才会用此法,可出阴神。“ “虽能在阴中超脱,但神像不明,鬼关无姓,三山无名。虽不入轮迴,却又难以返回蓬瀛仙境,终究无所归依,只能止於投胎夺舍而已。” 太渊点了点头,心中瞭然。 鬼仙就只是基础的性功修行,也就是单一的修炼神魂。 但此方世界又不像《阳神》里所写的有造化雷劫,可助神魂点化浑身阴质,所以不为求道者所取。 回想起师父的教诲,太渊心中愈发坚定。 他一路南下,目的地有二,一道一佛。 道家南宗祖师——武夷散人——白玉蟾,曾经传道授法的武夷止止庵。 佛家禪宗——六祖——慧能,传下顿教法门曹溪禪的南华禪寺。 第6章 太渊偶遇林平之 咕嚕!咕嚕!…… 竹筒里的水顺著喉咙滑下。 林平之感觉自己像是乾涸已久的河床,终於迎来了久违的雨水。 那清凉的水流滋润著他的喉咙,仿佛让他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然而,此刻的他蓬头垢面,衣衫襤褸,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乾净的地方,活脱脱一个流浪乞丐的模样。 他的脸上沾满了泥土和灰尘,头髮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身上的衣服早已破得不成样子,布条隨风飘动,脚上的鞋子也磨破了底,脚趾头露在外面,沾满了泥土和血跡。 双手粗糙不堪,指甲缝里满是污垢,掌心的老茧和伤痕显示著他这些日子以来的艰辛。 刚刚,他被一个无礼的农妇指著鼻子谩骂了一顿。 那农妇见他衣衫破烂,以为他是个偷鸡摸狗的乞丐,便毫不客气地呵斥他,甚至拿起扫帚要赶他走。 若是换成寻常江湖人士,只怕早已手起刀落,砍杀了这侮辱自己的人,哪管对方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 可林平之做不出来。 从小,父亲林震南就教导他,出门在外,与人为善,与己为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林家的家训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中. 即便如今家破人亡,他依然保持著那颗仁善之心。 所以,即便被那农妇侮辱,他也只是默默低下头,转身离开,没有一句反驳,更没有动手。 喝完水后,林平之缓过神来,靠在大青石旁。 感受著身体不再那般焦渴,闻著岸边青草混合著水汽的独特味道,他不禁回想起最近半月的遭遇,悲从中来,眼眶瞬间变得通红。 半月前,他还是福州最大的鏢局——福威鏢局的大少爷。 平日里出行,隨从十余人前呼后拥,牵著猎犬、架著苍鹰,一副意气风发、好打不平的模样。 却在郊外的一家酒肆,为一个卖茶女出头时,失手误杀了青城派掌门余沧海的儿子余人彦,不想就此给自家招来弥天大祸。 回想起那个血腥的夜晚,林平之不禁咬紧牙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隱隱有血丝渗出。 父亲,母亲! 眾多鏢头,趟子手。 还有许多丫鬟、小廝、婆子。 总共一百一十余口人! 原本热热闹闹、人声鼎沸的福威鏢局,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青城派的弟子如同恶鬼般闯入,见人就杀,血流成河。 父亲林震南和母亲王夫人被余沧海掳走,其余人无一倖免,全部惨死在青城派的屠刀之下。 林平之躲在暗处,眼睁睁地看著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 他本想衝出去与敌人拼命,却被父亲的眼神制止。 父亲的眼神中充满了决绝与无奈,仿佛在告诉他:“活下去,为我们报仇!” 后来,林平之才明白,这一切並非因为余人彦的死,而是青城派覬覦林家的家传剑谱——辟邪剑法。 无论余人彦是死是活,林家都难逃此劫。 林平之曾在福威鏢局的分局中,看见青城派的弟子偷窃自家的財物。 他本想趁两人熟睡时杀掉他们报仇泄愤,但最终却收手了。他想起父亲的教诲,认为此行不够光明磊落,有违侠义之道。 由於身上没有盘缠,又不敢去鏢局分局拿钱,怕惊动青城派的贼子,林平之只好一路乔装成乞丐。一来可以隱瞒身份,掩人耳目,躲避追杀;二来方便探听消息。 任谁也不会想到,昔日的富家公子,如今竟成了路边的邋遢乞儿。 这些日子,他风餐露宿,饿了就捡些残羹剩饭,渴了就喝些山涧溪水。 因此身体日渐消瘦,脸上的稚气也被风霜磨去了大半。 然而,他的心中始终燃烧著一团火,那是对青城派的仇恨,也是对父母的牵掛。 他打听到,不久后五岳剑派中的南岳衡山派二掌门刘正风要举办金盆洗手大会,退出江湖。而从市井中探听到,一群川蜀口音的人正一路北上,似乎正是青城派的弟子。 林平之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相信,只要到了衡阳城,在眾多武林正道前辈面前,自己痛斥青城派的累累罪行,求得正道前辈们主持公道,在证据確凿的情况下,必能救回父母双亲。 想到这里,林平之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绪。 他低声自语道:“爹,娘,你们一定要等著孩儿。孩儿定会救你们出贼人之手!”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咬牙切齿地低吼道:“青城派!余沧海!我林平之定要你们付出代价!” 就在这时,簌簌的声响从林间传来,树叶被搅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谁在哪儿?” 林平之低声喝道,神色警惕,身体紧绷,隨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树叶分开,一道青色身影缓缓走出。 林平之定睛一看,来人是个道士。他以为是武林前辈,正要掩面避开。 然而,待那人走近后,他才发现,这並非自己想像中的头戴道冠、三綹长须的老道长,而是一个年轻道士,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比自己大不了几岁。 那道士相貌虽不算俊朗,但气质平和,眉目间透著一股出尘之气,让人一见便心生亲近之意。他向著林平之做了个道礼,温声说道:“贫道太渊,这位小兄弟有礼了。敢问小兄弟可是丐帮弟子?贫道想向小兄弟打听一个地方。” 这道士正是一路南下的太渊,原本打算直接前往武夷山的止止庵,寻访论道。 可武夷山不愧是三教名山,横亘近百里。 自秦汉以来,这里就一直是羽流禪家棲息之地,留下了不少宫观、道院和庵堂故址。 要是碰不到人,慢慢找倒也无妨。 但既然在这武夷山下遇到个像是会武功的年轻人,看他这副乞丐打扮,以丐帮弟子消息灵通的特性,太渊想著或许能从他这儿得到些帮助。 至於太渊为何判断眼前此人可能是丐帮弟子,而非普通乞丐? 因为眼前的乞儿虽年纪小,可身体强度远超普通老百姓,明显是练过武的,虽说功夫看著不怎么厉害,但好歹也算江湖中人。 再加上太渊能感应到此人体內潜藏著大量未被开发的药效,料想此人应该从小就服用各种大补药材调养身体。故而有此一问。 林平之见这道士態度谦和,心中戒备稍减,连忙还了一礼。 礼貌答道:“原来是太渊道长,在下林平之,並非是丐帮弟子。不知道长要打听什么地方?若是平之知晓,定当知无不言。” “林平之?”太渊微微一愣,目光在林平之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注意到,眼前这少年虽然衣衫破败,眼中布满血丝,显然多日未曾休息好,但眉宇间却隱隱透著一股坚韧之气。 太渊沉吟片刻,忽然问道:“青城派已经去过福威鏢局了?” 轰隆!!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在林平之的脑海中炸响。 他的心臟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眼中充满了警惕与仇恨。 “你……你是青城派派来杀我的?” 林平之的声音颤抖,身体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太渊见状,轻轻嘆了口气,摇了摇头。 “贫道並非青城派之人,只是路过此地,听闻了一些风声,小兄弟不必紧张。” 第7章 小露一手显神技 “林小哥,你误会了!贫道並非是青城派的人。” 太渊不急不躁地解释道。 声音温和而平静,仿佛带著一种无形的力量,直透人心。 奇怪的是,明明只是普通的、甚至可以说是苍白的解释,林平之那狰狞可怖的神色竟逐渐褪去,缓缓变回了平和寧静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充满仇恨、状若疯狂的人不是他一般。 这自然是太渊的手笔。 自从踏入性功修行的领域,太渊便遭遇了诸多难题。 肉身的锤炼尚有跡可循,可心神的把握却犹如雾里看,难觅其踪。 各门各派对於心神的理解千差万別,即便是同一门派、同一法门,不同的人修行也会得出截然不同的结果。 儒家讲究存心养性,通过涵养內心来培育品德。 道家侧重修心炼性,以修炼心神来提升境界。 释家则追求明心见性,期望通过对本心的洞察来领悟佛性。 各种法门虽途径各异,但目的皆是通过“性”的炼养,实现精神的解脱、思想的自由,以及道德与人格修养的至高境界。 然而,学我者生,类我者死!、 前人的道路与经验只可借鑑,不可重复。 就像练习武功一般,一门武功最合適的自然是创始者。 因为创始者在创功时,依据的是自身的身高、体重、手脚长度、身体机能、反应速度以及见识阅歷等诸多因素。 后来者如果一味按照招式死练,不懂得在方寸之间改良为適合自己的,那永远只能站在巨人的脚下,而不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之上。 因此,太渊並没有去凝聚什么武道真意,比如剑意、刀意之类的,也没有贸然选择什么观想法门,比如释教的白骨观、道教的青莲观等。 他只是不断提高自己对自然规律的认识,顺应自然规律行事。 同时,他感悟著宇宙大自然的本质,即“道”的本质,及其不断地无穷尽的微妙变化。 这正是《道德经》中所说的“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的状態。 太渊將这种对自然与“道”的感悟融入自身修行,使之成为独特的法门。 刚才,太渊便是利用自己的精神气场,释放出自己的善意,以淡薄寧静的心灵感染林平之,让他从仇恨与警惕中平復下来。 同理,太渊也能让一个宽厚仁和的老好人变得衝动暴躁易怒。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用后世的科学理论解释,这类似於生命场与生命场之间的相互作用。 当然,太渊还无法做到让精神干涉物质。 可是对於精神心灵这种偏向於形而上的存在,他已经略有心得。 这也是一路以来,太渊每晚都能安然入睡,而无蛇虫鼠蚁烦扰的原因。 “道长见谅,是平之孟浪了。”林平之面带惭色地说道。 眼前的道长光风霽月,气质朗若星辰,一点都不像青城派那些獐头鼠目、趾高气扬之人。而且,太渊说话的口音偏向吴语韵味,与川蜀口音截然不同。 林平之一路跟隨在青城派后面,又小心隱藏躲避,时间一久,颇有草木皆兵之感。 此刻,他的心情终於平復下来,心中对太渊不免多了几分信任。 “无妨。” 太渊摆了摆手,语气温和。 “相见便是有缘。我看林小哥的样子,应该还未用餐吧?正好贫道也要祭祭五臟庙,不如一起。” “这个……” 林平之刚要拒绝,倒不是怀疑太渊会下毒谋害自己,此时的他涉世未深,还没有那般警惕的江湖经验。只是他自幼锦衣玉食,向来只有他请客的份,哪里经歷过被別人邀请的情况,一时之间,麵皮薄得很,不好意思应下。 “咕咕……” 推辞的话还没说出口,他的肚子却不爭气地叫了起来。 原来连日的追赶,精神高度紧绷,让他完全忽略了身体的飢肠轆轆。可此刻整个人一放鬆下来,各种感觉便如潮水般涌来。 “那在下就厚顏了,多谢道长!” 林平之依然不忘行礼,语气中带著感激。 太渊看到林平之这番模样,心中不禁感慨。 落到这步田地,林平之依然没有去偷抢,足见他心中还是那个正气少年,不像后来自宫后的他,心狠手辣,冷酷无情。 但无论是谁,在经歷了林平之的一切之后,很难说自己到底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此时的林平之还是此间少年,为此,太渊心中萌生了一个想法:改变林平之此后的悲惨命运。 虽然太渊学道,道家讲究顺应自然,无为而无所不为。 他不会特地为了原著中的谁去奔波,但既然碰到了,那就是有缘,也可以说是有了因果。 心中转过了诸般念头,但太渊手上的动作却不慢。 他轻轻一扬袖子,体內的內气仿若灵动的游蛇,透体而出,在太渊强大心神的控制下,那原本无形的內气竟逐渐凝聚,变得有质可感,旋转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状,向著水面的上空绵延而去。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被这股奇异的力量所牵引,微微震颤起来,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哗啦哗啦……” 在林平之震撼的目光中,只见数条草鱼破水而出,径直地向著太渊的位置飞去。 鱼尾奋力摆动,却依旧身不由己地向著太渊所在的位置飞速飞去。 “呲!呲!” 不知何时,太渊的手中已经多了两根木条,从头到尾正中穿过两条鱼的身体。而鱼的腹部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口子,像是被锋利的刀剑划过,鱼的內臟也不知去向。 “林小哥,你的鱼就得自己处理了。” 太渊递过去一条,笑著对林平之说道。 “额……”林平之终於从刚才的呆滯状態回过神来。 鱼的位置距离两人足有三丈之远,可刚才这位道长手一挥,鱼就自己飞过来了。 这是何等手段! 怕是仙人也不过如此吧! 林平之也见过余沧海出手,但与眼前的道长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怔怔的,林平之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中带著希冀与哀求。 “道长,救命!” 第8章 乘风蹈海舞空术 天游峰海拔408m,相对高度215m,它是一条由北向南延伸的岩脊。 东接仙游岩,西连仙掌峰,削崖耸起,壁立万仞,高耸群峰之上。 峰上有一涧沿崖壁流下峰底,形成高差约120m泉。峰上名木古树眾多,常绿阔叶林鬱鬱葱葱。 峰下有一线小飞瀑自霞滨岩顶飞泻而下,山顶危岩斜覆。 两股飞泉倾泻自百余米的斜覆岩顶,宛若两条游龙喷射龙涎,飘洒山间,又像两道珠帘,从长空垂向人间。 林平之现在心中既是惊慌,又是惊喜。 惊慌的是,他正置身於各种参天大树的顶端,距离地面足有十七八丈之遥。 更让他心跳加速的是,他还在高速移动之中,在一棵树顶刚微微停顿,便瞬间跨越十余丈的距离,那种感觉,就像拥有了缩地成寸一般。 並不是他自己可以有这份飞速迅捷的轻功,而是被一位名讳太渊的道长带著奔袭。 惊喜的也是因为这位太渊道长既然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武功,那么追上青城派,救回自己父母那当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有了这份希望,林平之心中的阴霾渐渐散去。 心底鬱结一散,神情隱约又有了此间少年该有的朝气,只是不再像之前的他那么轻剑快马恣意,这段时间的磨难让这位自小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变得更加的沉稳,更加的有担当。 既然难得有机会在如此高度俯瞰大地,林平之也不想辜负。 他低头望去,只见各种景物如闪电般飞速后退,形成一道道模糊的残影。 由於自身功夫浅薄,很快,他便被这浮光掠影般的残影弄得心神恍惚,胸闷烦躁。 “不行,头晕。” 林平之赶忙闭上双眼,没了视觉的干扰,他的呼吸也渐渐平復下来。 此刻,他静静体会著高空上的风颳在自己面庞的压迫感,紧抿著嘴唇以防风从口而入,心中幻想著自己这辈子是否能有乘风破空的一天! …… “嗖!嗖!嗖!” 太渊带著林平之,如同一道青色的闪电,不断地飞掠过树梢。 身形翩翩,衣袂飘飘。 动作处仿佛仙鹤戏水,清灵优美;前进时如金燕横空,灵敏追风。 若是此时有山间的樵夫偶然看到这一幕,定会误以为自己遇到了仙家中人。待此事流传到市井之间,又將成为一段膾炙人口的軼事。 太渊正在按照林平之指的方向,施展【舞空术】追踪青城派等人。 这【舞空术】,乃是太渊融合了武林中流传的基础轻身提纵术的灵动,八步赶蝉之法的迅捷,道家步罡踏斗心诀的神秘,以及“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的高深理念,同时还借鑑了飞鸟行空的仿生现象,才得以创造出来。 施展时需要通过集中自身的注意力,深入发掘潜意识的力量,以虚灵顶劲为要诀,双臂微曲,呈现出似曲非曲、似直非直的奇妙状態。 其核心在於以神御气,以气御形,將心力、轻功、身法、步法完美融合。 之所以取这个名字,还是太渊前世看到的身后长尾巴的动画得到的灵感。 太渊也是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够乘风蹈海,绝云气,负青天,一日之间游遍三山五岳,踏遍四海八荒,看尽人间绝色! 至於现在的太渊,独自一人的话,一个飞跃可以飘过近二十丈的距离,原地腾空能够直上十丈有余。 虽然离目標还有十万八千里,但以太渊如今的能力,哪怕带著一个人,也可以遇山翻山,遇水涉水。 普通的后天武者都可以在水中借力,更不用说现在的太渊了,登萍度水,更是等閒。 太渊之所以突然心意一转,决定助林平之一臂之力,是因为他前世就对林平之的生平遭遇深感唏嘘。一个原本善良仁爱的贵公子,却被这残酷的江湖硬生生地逼成了不择手段的復仇者。 当然尽信书不如无书。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不是一本小说,不能光凭前世印象揣度他人。 所以太渊在见到林平之之后,就一直以心意感受他的为人性情。 修行性功之后,太渊渐渐地可以用心灵精神更好的观察一切,可以注意到以前根本察觉不到的小细节。 当他发觉林平之在歷经磨难后,依然保持著一颗热忱的君子之心时,太渊便下定决心帮他一把。毕竟,在他看来,这天下多一位心怀正义的君子,总好过再多一个冷酷无情的刽子手。 …… 官道上。 官道上,青城派的眾人正原地休息。 余沧海盘坐在一块石板上,双眼紧闭,一言不发。 从外人的角度看去,他倒真有一番宗师的气度。 然而,此刻的余沧海內心却並不平静,他正在绞尽脑汁地思考著如何撬开林震南夫妇的嘴,得到《辟邪剑谱》的下落。 灭了福威鏢局之后,他和一干青城弟子押著林震南夫妇一路北上,为了让两人开口,他可谓想尽了各种办法,辱骂、饿肚子、鞭打……无所不用其极。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一无所获。 林震南夫妇虽然武功低微,但骨头却硬得很,这一点,就连余沧海自己在心底都暗暗佩服。 “哼,这两个老东西,嘴还真硬!” “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没有能撬开他们嘴的法子。” 余沧海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 “林震南,你们可別敬酒不吃吃罚酒,等我找到了你们的儿子,看你们还能硬到几时!哼!” 余沧海心中恨恨地想著:“格老子的,就是这个龟儿子杀了我儿人彦。等我抓到他,逼问出剑谱所在,就宰了他为我儿报仇!” 这么一想,他顿时来了精神,大声喝道:“別弄爪子勒,磨磨蹭蹭的,赶紧上路回去!” 看著师父(掌门人)发话,一干弟子忙不溜得起身。 余沧海正要叮嘱一下看押林震南夫妇的弟子,突然半空中传来了一道清朗的声音。 “余观主,请留步!” 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余沧海猛然抬头。 眼睛陡然紧缩。 第9章 沧海言,平生怨 余沧海怔怔地盯著半空之中。 只见两道人影宛如一片鸿毛,缓缓而下,极尽轻盈之態,当真瀟洒至极。 然而,余沧海心底却陡然涌起强烈的警兆。 无他,来人的轻功太过惊人,简直不似人间的武学。 余沧海作为青城派掌门,也算得上是正道十大高手之一。 他施展青城派独门轻功《无影幻腿》时,用尽全力也只能跨越七八丈,借力的话可以跃起两丈有余,也就是六七米高左右。 至於嵩山派左冷禪、少林方正、武当冲虚等人,虽然比他强大,但也算是在正常的武功高手范畴內。 可眼前这人的轻功,却已超出了他的认知。 来人落地之后,余沧海小心地打量著二人。 一个是青年道士,气质出尘,眉目间透著淡然与超脱;另一个是少年乞丐,衣衫襤褸,却掩不住眼中的倔强与仇恨。这是什么奇怪组合? 余沧海心中诧异,莫非是武当和丐帮的人? 可也没听说江湖上出了这等人物啊。 他一边暗暗思忖,一边面上却带著和善的笑容,拱手招呼道:“道长轻功绝顶,余某佩服,不知道长仙乡何处?唤住余某所为何事?” (请记住 追书认准 101 看书网,101????????????.??????超省心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侯人英和於人豪等人对视一眼,心中暗自惊讶。 师父竟然会这么客客气气地跟人说话? 这可不像是他平时的作风啊。 但转念一想,这青年道士看起来深不可测,师父这般模样,想来也是情有可原。 一落地,太渊还未开口,林平之已经迫不及待地向著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爹!娘!孩儿来救你们了!” 刚才落地之前,林平之便看到了林震南夫妇被看押的位置。 他们蓬头垢面,衣衫上带著暗红色的血污,显然经过了严酷的拷打。看到父母的惨状,林平之的心如刀绞,再也按捺不住。 听到这乞丐少年的呼喊,余沧海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旋即大喜! 爹?娘? 莫非这个小乞丐就是林平之? 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刚想著要抓到这小子,没想到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眼看著日思夜想的《辟邪剑谱》几乎就在眼前,余沧海心中大喜,连带著刚才的忌惮之色也减缓了不少。 “余观主,你似乎心情不错?”太渊语气平淡地问道。 “那当然,额……”余沧海刚一接话,便猛地顿住,看到林平之时的喜悦,差点让他忘了眼前还有这么一位深不可测的人物。 另一边,由於余沧海没有下令阻拦,一干青城弟子也都没敢有多余的动作,竟让林平之一路小跑,来到了林震南夫妇跟前。 凝视著往日威严的父亲和慈祥的母亲如今的模样——头髮乾枯,双目充血,嘴唇苍白乾裂,形如槁木般昏迷不醒,林平之不禁悲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 他猛地一转身,愤怒地咆哮道:“余沧海,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竟敢如此折磨我爹娘!我今天一定不会放过你!” 说著便朝著余沧海冲了过去。 那带著滔天恨意的模样,神色疯狂,看样子哪怕与余沧海同归於尽,他也在所不惜。 “林小哥,不要忘了贫道跟你说的话。” 太渊只是简单地提醒了一句,並未动用精神暗示。 林平之闻言,立刻停住了脚步。 他想起路上太渊道长的嘱咐。 追上青城派的人之后,自己只管守在父母身边,其他一切不要管。 既不要嚷嚷著报仇,也不要失去理智做出一些衝动之事,刚才的他只是看到父母的惨状,一时激愤,如今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的衝动。 “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林平之在心中默念,慢慢退到了父母身旁,警惕地注视著周围的青城弟子,以防他们有不轨之举。 林平之的叫囂,余沧海並未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林平之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娇贵公子,绣枕头,草包一个,真正让他忌惮的,是眼前的青年道士。 “贫道太渊,此来是希望余观主可以放过林鏢头夫妇两人,让他们一家团聚。” 太渊语气平静,开门见山地说道。 余沧海眉头一皱,心中暗骂:“果然来者不善!” 但已经到手的鸭子,怎么可能让它飞了。 他强压下心中的不满,拱手道:“原来是太渊道长。道长此言差矣,我抓这两人,並非存了什么齷齪的心思,而是涉及到本门先人的一些隱秘之事。” 他顿了顿,故作诚恳地说道:“余某本不欲宣扬於江湖,但看著道长有所误会,被这黄口小儿欺骗算计,將来传出去有损道长清誉。余某实在不忍,道长且听我细细道来。” 余沧海这般客气,倒不是他气量宽宏。 实际上,当他一產生出手的念头时,心神便不断传来警讯——危险!会死! 作为青城派掌门,余沧海也算得上是身经百战。 年少时在江湖中闯荡磨礪,他曾多次有过这种感觉,那是面对比自己强了不止一筹的对手时的直觉,就像是山间小兔碰到了斑斕大虫,是面对天敌时的本能战慄。 太渊一听余沧海这么说,便知道他要么是要拿其子余人彦被林平之杀害一事做文章,要么就是提及长青子的事情。 他淡淡一笑,道:“余观主请讲,贫道洗耳恭听。” 林平之听到余沧海如此顛倒是非黑白,心中大怒,他倒想听听余沧海这个卑鄙小人如何扭曲真相,太渊道长如此神人,定能明察秋毫。 “先师长青子少时精於剑术,剑术有成后,便一路挑战各地的剑术名家,无一落败,不久便博得“三峡以西,剑法第一”的美誉……” 说起长青子的战绩,余沧海不由得眉飞色舞起来。 “后来先师的剑术进入了瓶颈期,便决定挑战当时號称“打遍黑道无敌手”的林远图。” 提到林远图时,余沧海的语气变得复杂起来,似有感慨,又似有敬畏。 太渊微微皱眉,心中疑惑,但转念一想便明白了,林远图威震天下之时,余沧海应该还只是个孩童,但想必也曾听闻其威名。 “林远图?远图公?!” 林平之听到这个名字,思索道。 “不错,”余沧海听到林平之的自语,语气怪异,带著几分讥讽,“林远图当年打遍黑道无敌手,可他的后人却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嘖嘖……” “你……”林平之想要驳斥,却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记得父亲曾对他说过,曾祖林远图创下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当年威震江湖,当真称得上“打遍天下无敌手”。 小时候,他对这番话深信不疑。 然而,经歷了福威鏢局灭门之事后,自己也被青城派弟子打得毫无招架之力,他对家传武功早已信心全失,只盼另投明师,再报此仇。 此刻听得余沧海说起曾祖林远图的威风,林平之不由得精神一振。 “当年林远图以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开创鏢局,当真是打遍黑道无敌手。其时白道上英雄见他太过威风,也有去找他比试武艺的。先师便是在此时去挑战的林远图。”余沧海继续说道。 “但林远图不愧是剑法大家,先师惜败其手。那时候林远图早已成名多年,是武林中眾所钦服的前辈英雄,先师却是个刚出道的小道士。后生小子输在前辈手下,又算得了甚么?” 余沧海语气中带著几分无奈,却又隱隱透著一丝不甘。 “而且先师输招之事,双方都守口如瓶,因此武林中都不知道。先师和华山派前任掌门是好友,只和他说过此事,两人还一起拆解《辟邪剑法》,相助先师破解其中的破绽。” “后来先师曾说道,这七十二路剑法看似平平无奇,中间却藏有许多旁人猜测不透的奥妙,突然之间会变得迅速无比。两人钻研了数月,一直没破解的把握。那时我刚入师门,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在旁斟茶侍候,看得熟了,一试演,便知道这是辟邪剑法。唉,岁月如流,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余沧海嘆息道,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 林平之从余沧海这个仇敌的嘴中听到如此消息,心中震动:”原来我家的辟邪剑法果然非同小可,当年青城派和华山派的首脑人物尚且敌不过。然则爹爹怎么又斗不过青城派的后生小子?多半是爹爹没学到这剑法的奥妙厉害之处。” “先师在战败之后,又多次去挑战林远图,可屡战屡败,终於身体暗伤压制不住,於三十六岁那年便撒手人间。” “江湖事,江湖了!” 余沧海忽然提高了声音,目光如电,直视太渊和林平之。 “如今余某自觉剑法內功有成,便想著替先师完成心中所愿,打败林氏后人。” “没想到刚到福州城之时,就听到犬子人彦死於林平之之手。心中一时激愤,所以下手重了一些。” “但是先师之愿不可不为,杀子之仇不能不报,想来道长也是能够明白余某的心情吧!所以还请道长不要插手余某和林家的恩怨,余某感激不尽。” 说完抱拳一礼,尽显真诚。 林平之愣愣的盯著余沧海,想要反驳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本以为余沧海会歪曲事情真相,顛倒黑白。 却没想到余沧海句句属实,情真意切。 除了关於曾祖远图公的事情自己不太清楚之外,其他说的的確是没有一句假话。 连林平之自己都觉得余沧海做的事情符合江湖武林的规矩,可是林平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太渊扫视著两人神情变化,余沧海的真诚,林平之的纠结。感嘆著老江湖就是老江湖,不是小年轻可比。 想要令人信服你说的话,特別这个人是地位权势或者武力都在你之上的人物,九真一假是一个不错的方式。 但最好是不说任何假话,而是用春秋笔法,就像余沧海一样。 关於长青子的事情,太渊不了解,但想来余沧海说的大致就是当年的情况,只是他强调自己是按照江湖规矩行事,却对福威鏢局一百余口的无辜者绝口不提。 在太渊看来,江湖人士你杀我,我杀你的,那是自己的选择,毕竟踏上了这条江湖不归路。 正所谓“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嘆江湖几人回。” 但是仗著自己的武力,欺侮虐杀普通老百姓,就不行。 就像前世看一些美剧超级英雄影视,別人都夸讚那些超级英雄多么厉害、多么正义,太渊心底却不禁想问,难道就没人关注那些因为他们战斗而家破人亡、受伤甚至丟了性命的路人百姓吗? 而且最重要的是。 太渊的灵觉在余沧海身上感受到太多的污秽、残败、血腥、怨恨等负面气息,可见其人手中定有许多无辜者的性命。 “余观主,你不必多言,我自有计较。你和林家的事情贫道不会插手,但是林家三人贫道今日一定要带走。还请行个方便。”太渊神色平静,语气却不容置疑。 余沧海的脸上立马变色,他没想到自己贵为一派掌门,已如此客气,这道士还要咄咄逼人,真当他是软柿子么。 “太渊道长,你今日是一定要与我青城派为难,与整个正道为难吗?” 余沧海提高了音量,试图用“正道”的大义来压太渊。 太渊依然淡淡笑道:“还请余观主行个方便。” 余沧海面沉如水,怒极反笑:“好!好!好!” 猛地转身,暴喝道:“青城弟子听令,给我擒住林家父子三人!” 太渊:“……” 林平之:“……” 青城弟子:“……” 第10章 精神异术,移魂大法? 仓朗朗!仓朗朗! 听到自家掌门人的命令,一干青城弟子立马拔剑出鞘围住了林平之。 此刻,林震南夫妇仍昏迷不醒,毫无反抗之力。 而青城四秀更是挺剑上前,做出扑杀之状。 余沧海更是直盯著太渊的动作,手按在剑柄上,已经可以隨时出鞘迎战。 却见太渊不慌不忙,双手交错用力拍了拍巴掌。 啪啪! 声音清脆! 不仅吸引了眾青城弟子的目光,更是让余沧海的精神瞬间紧绷到了极点,他的眼神中满是警惕,脑海中疯狂猜测著太渊接下来会使出什么招数。 “林小哥,把眼睛闭上。” 林平之虽满心疑惑,但对太渊的本事深信不疑,毫不犹豫地闭上了双目,耳朵却用力竖起,试图从细微的声响中探寻场上的情况。 见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太渊心中暗自点头,暗道这些人配合得恰到好处。 太渊衝著眾人微微一笑,双眼浮现了一层淡淡的幽光,接著双手在空中迅速变换了若干个手势印法,犹如穿蝴蝶。 由於变化太快,在旁人看来就是连成一片的残影,眼繚乱。 隨著太渊的动作,一股无形的力量悄然瀰漫开来,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將在场的所有人笼罩其中。一干人等只觉脑袋一阵昏沉,意识开始逐渐变得恍惚,精神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抚摸,变得异常放鬆,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 “噹啷!” “噹啷!” “噹啷……” 一些修为底下的青城派弟子连手中的剑都把握不住,纷纷掉落在地。 隨后,人也跟著瘫软下来,倒地睡了过去。 脸上还带著一丝安详的神情,仿佛正在做著一场美梦。 跟著是青城四秀这些稍微武功高上一筹的精英弟子,也纷纷倒地,步了后尘。 没一会儿,场上只剩下了余沧海这位掌门人还在苦苦坚持。 余沧海单手持剑,將剑插入地面,身体微微颤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他的余光瞥见眾弟子纷纷倒地,心中大惊,一股强烈的恐惧涌上心头。 他深知,若是连自己都昏迷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於是,他拼尽全力,全力运转本门的《鹤鸣九霄神功》,体內的真气如同汹涌的潮水,在经脉中奔腾不息,试图以此来抵御那股令人昏睡的感觉。 半晌。 就在余沧海脑中浑浊与清醒交战之际,耳旁传来了太渊的声音。 “不愧是余观主,看来贫道这点小把戏还奈何不了江湖上的一流人物。林小哥,你可以睁眼了。” 话音刚落,那股使人昏睡的感觉立马消失,余沧海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额头上已经是布满密密麻麻的细汗,衣衫也被汗水湿透,紧紧贴在身上。 惊惧地望著太渊,环视一周全是倒地的青城弟子,吞咽了口口水,余沧海心有余悸地问道:“你……你这是什么妖术?你竟然屠戮光了我青城弟子!你……你……” “余观主你可不要误会。他们只是睡著了而已,贫道与青城派无冤无仇,並没有杀害他们的意思。” “贫道早已说了,此次前来只是为带走林家夫妇。至於青城派和林家之间的因果,那是林小哥的事情,与贫道无关。” 林平之睁看眼后,也是被场上的样子嚇了一跳。 看著全部倒地的青城弟子,也以为是太渊道长杀了他们,虽然觉得杀这么多人有损太渊道长清净自然的形象,但因为这些本就是仇敌,就觉得是为武林除害了。 虽然奇怪既没有刀剑碰撞的声音,也没有拳脚相加的声音,怎么就全部倒地了呢? 当听到这些人並没有死,只是昏迷过去。林平之却在心底鬆了口气,道长並不是滥杀之人,却对使他们在几个呼吸就失去反抗能力的太渊更加敬仰。 听到余沧海称太渊所使的乃是妖术时,林平之能够清楚地感觉的他內心的恐惧感,对刚才自己闭目之后发生的情况愈发好奇。 “这並不是妖术。”太渊缓缓摇了摇头,“只是对精神心灵的一些应用罢了。” 这放到后世別人一看就知道是催眠术,却被余沧海叫做妖术,太渊也是在心里无奈的摇了摇头,回想起自己钻研这门精神异术的过程。 简单地说,催眠术是利用心理暗示进行沟通的技术。 说复杂一点,催眠是心理暗示行为,施术者通过语言、声音、动作、眼神的心理暗示在受术者的潜意识输入信息,改变其思维模式和行为模式, 普通人想要催眠他人,既要选择安静、舒適、温馨的环境,有利於放鬆心情的环境,还要准备相应的辅助道具,甚至还要了解被催眠者的家庭背景、学识程度、语言习惯、性格爱好等等。 而且就这样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可以被催眠的,可能还需要藉助於一些麻醉类的药物,而且催眠的程度也会有所不同。 自从太渊开始修行心神、心灵,就结合了前世的一些心理学研究出了这种心理暗示或者说精神催眠的法门。 类似於“心心相印”之法,太渊的心神比普通人强大数倍,可以轻易的让別人心平气和下来,从而干涉对方的精神状態。 像这种道行一到,自然而然能够掌握的所谓秘术,太渊连名字都懒得取,不像是《舞空术》,寄託了自己朝游北海暮苍梧的愿景。 这种法门,稍一琢磨,功到自然成。 不过越是心智坚定、意志力顽强的人越难被干涉。 至少,人比动物要难催眠的多。 动物的思维中只有捕食和繁衍,人的思维就要复杂太多,也相对更有灵性。 太渊曾经在试验自己新发现的技巧时,催眠一些鸟兽,一个眼神过去,再凶横的野兽都会乖乖的伏首。 而人不一样,特別是习武之人。 因为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意志力比普通人要强大。 所以以太渊目前的心神能力,还催眠不了余沧海这样的一流高手。 甚至太渊猜测,一些穷首皓经的大儒,或是百战不死的老兵,这些人大都功夫低微,甚至不会武功,但是念头正直,意志如真钢,也是自己无法干涉的人。 “精神?心灵?心神?” 余沧海嘴里嘟囔著这几个词,他並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但却觉得十分熟悉,仿佛在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曾经看到过类似的记载。 到底在哪里看到过呢? 可以瞬间让他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的武功? 改变別人的想法……改变想法!! 驀地! 余沧海眼眸中爆射出精光。 “你使得……莫非是【移魂大法》】?” ………… 第11章 人道是,前朝风流人物 “你使的莫非是《移魂大法》?” 余沧海的声音带著几分颤抖,眼中闪烁著复杂的光芒,既有恐惧,又有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 “非也,只是一些心念上的小把戏罢了。” 太渊摇了摇头,有点诧异余沧海怎么会联想到《移魂大法》上去。 “怎么可能不是?!” 余沧海的声音陡然提高,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线索,激动得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以神控人,这不正是《九阴真经》中记载的秘术【移魂大法】吗?” “你休想瞒我!” 太渊瞧著强自压抑著激动心情的余沧海,稍一转念,便恍然大悟。 青城派如今的武功里,有一门《摧心掌》,这原本便是《九阴真经》上记载的一门武功。 如此一来,青城派存有一些武林秘闻、江湖奇功绝艺的记载,倒也不足为奇。 再看余沧海这副篤定的模样,显然是认定了自己得到了《九阴真经》这本绝世绝学。 太渊不禁在心底暗暗摇头,这些江湖习武之人,总是盲目地厚古薄今。 他们一味觉得前人创造的武功神妙非凡,心心念念只想著去爭夺各种神功秘籍,却从不肯心思自己去创造、去研究、去开拓、去升华。 要知道,《九阴真经》不过是宋徽宗崇寧时的大学士黄裳,因校对《万寿道藏》而悟通武学义理所创。 在太渊了解看来,黄裳因为全家被明教屠杀而升起復仇之念,这无可厚非。但是创出的武功已失於阴柔偏颇,不復道家冲和之意。 武功招式阴损毒辣,杀性十足,直取敌命,像是摧心掌、白蟒鞭法、摧坚神爪、鬼狱阴风吼等等。 “道长,什么是【移魂大法】啊?很厉害吗?” 林平之见余沧海一直反覆提及这门武功,好奇心顿起,忍不住开口问道。 但话一出口,他便懊悔不已,想要收回已然来不及。 在他心中,能让一派掌门如此失態的,定然是绝世武功,自己承蒙太渊道长大恩,这般探寻道长的秘密,实在犯了忌讳。 打听別人的武功本就是江湖大忌,更何况太渊道长这样超凡脱俗的神仙人物。 想到这儿,林平之只觉无地自容。 急忙解释道:“道长,我不是要窥探您的武功,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便被太渊挥手打断。 林平之以为太渊动了怒,想要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急得面红耳赤,连耳根都红透了。 “无妨,这本就不是什么秘闻,一些传承数百年的门派肯定会有所记载。” 太渊对这种师父传武功总喜欢留一手的陋习一向是不屑一顾的。 虽然有老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但是太渊不敢苟同。 武功是什么? 在太渊看来,武功是学问,是学术,是一门探索天地自然规律的手段。它能让人不藉助复杂精密的仪器,便认识世界、探索自然、寻找规律、领略美好,进而实现自我提升。太康身为后世人,对於知识、学问,远没有那般敝帚自珍。 太渊是后世人,对於知识、学问並没有那么的敝帚自珍。 道不可轻传! 道亦不可不传!! 道不可乱传! 道更不可失传!! 道是什么? 是武功,是道法,更是学问,是知识! 学问在於研究与探索。 知识在於传播与交流。 如果有人能够学习太渊的知识並超过他,太渊只会高兴,並反过来向他学习。但是若一个人不想付出只想索取,甚至採取一些左道手段,那太渊对这种人不毫无保留。 “《九阴真经》乃是黄裳所著。这黄裳啊,说起来还是林小哥你们福建人呢。” 太渊目光温和,缓缓开口讲述。 “黄裳,字晟仲,人称演山先生,徽宗皇帝於政和年间,遍搜普天下道家之书,雕版印行,一共有五千四百八十一卷,称为《万寿道藏》。” “黄裳本是状元之才,以文官身份出身,並非习武之人,徽宗皇帝便下令让他负责刻书之事。” “黄裳著手刻书时已然 67岁高龄。他生怕这部大道藏刻错了字,皇帝发觉后免不了要治他死罪,所以逐字逐句校对得极为细心。” “据传闻,拋开资料收集的时间,黄裳校对共了四年,每七天就得校对约二十七万字。” “啊!”林平之惊呼一声,按照道长多说,那位奇人还是年过甲却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怎么会留下这么厉害的武功秘籍呢? 太渊继续说道:“谁能料到,这么读了几年下来,他居然精通了天下道学,更从中悟得了武功中的高深道理。他无师自通,修习內功外功,竟成了一位武功高手。” 林平之听得心潮澎湃,忍不住感嘆道:“这位黄前辈,当真是一位奇人。一个文官,竟能创出如此厉害的武功!” 太渊笑了笑,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世间万物:“是啊,武功一道,本就是对天地自然的探索与领悟。前人能创出绝世武功,后人为何不能?若只知追逐前人遗泽,却不愿开拓创新,终究难成大器。” 前辈风流,今朝还看。 林平之听完心情激盪,不由得心嚮往之,恨不得早生百年,伴隨其左右,早晚聆听教诲。 其实別说是林平之了,就连一旁的余沧海都听得里脸色阴晴不定。 虽然青城派中有记载《九阴真经》的事情,但也只是零星片段,哪里向这位道长这样如数家珍。这下,余沧海更加確定太渊练得是《九阴真经》上的武功了,他已经在暗自思忖,今日如若不死,定要…… 太渊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余观主,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你若再执迷不悟,休怪贫道不留情面。” 太渊幽幽的话语落在余沧海的耳畔,只把他惊得一震。 余沧海拱手道:“余某……余某……” 第12章 画地为牢,千剑不临身 风颯颯子木萧萧! 满山的翠竹,在风中摇曳,发出动听的声响,像是谁演奏著一支深沉的乐曲。 余沧海的眉头紧蹙,心中百转千回,若是今日不能逃过此劫,那再有宏图壮志也不过一场空。 可眼前的道人轻功绝顶,自己决然无法从他的追击下逃脱。 再加上刚才那神乎其技的手段,疑似踏入了武林中只流传於传说的境界,正面迎战,实在非明智之举。 看著余沧海纠结的面色,太渊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 “余观主,且听贫道一言。” “道长请讲。“余沧海一震,拱手道。 太渊神色平静,目光如水:“听闻余观主的师父长青子曾被誉为『三峡以西,剑法第一』。余观主既敢为师寻个公道,想必剑法已青出於蓝。” “不如这样,你我打个赌。若余观主能在半个时辰內触碰到贫道的衣角,贫道今日便让你安然离去,若不能……” “若不能怎样?”余沧海眼睛一亮,急忙问道。 “若不能,贫道会在余观主身上拿走一些东西,放心,不会是余观主的六阳魁首。”太渊笑著说道。 余沧海脸上惊喜之色浮现,不过转而想到了什么,又低头恭敬地说道:“道长轻功如惊鸿之影,余某拍马也赶不上,怎敢和道长动手。” 太渊抿嘴一笑。 余沧海的意思他听出来了,是怕自己仗著轻功身法给他用放风箏的战术,溜著他打。 “余观主的话我听明白了,那这样如何?” 太渊挥手发出几道气劲,气劲如利箭般飞向四面两丈开外的地表。 歘!歘! 剎那间,地面上被撕裂出一道道清晰的痕跡,好似大地被利刃划开。 这一手看得余沧海麵皮紧绷,眼角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暗自庆幸,还好自己闯荡江湖多年,遇事沉稳。 “贫道的身形就在这方圆五丈的范围內,这样余观主觉得如何?” “好,那余某就得罪了!” 鏗鏘! 剑出鞘! 余沧海不愧是一代剑术名家,一上来就是其最拿手的【松风剑法】。 只见他身形如电,长剑如灵蛇出洞,直刺太渊,那剑尖闪烁著寒光,带著凌厉的气势,仿佛要將空气都撕裂。 面对余沧海的迅捷的一刺,太渊的眼神丝毫不乱。 事实上,自从进入性功修行阶段,太渊发觉自己的五感愈发灵敏,无需刻意凝神聚目,便能看清空中高速飞过的苍蝇身上的绒毛。 此刻,只见太渊脚下轻轻一点,整个人如空中飘飞的柳絮,又好似腰上缠了一根无形的绳索,被人轻轻拉著往后飘动。 他的速度看似不快,因为余沧海的剑尖始终不离太渊身前三寸之地,给人一种再往前一步就能刺到的错觉。 然而,这区区三寸之地,却仿佛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任凭余沧海如何加快剑速,拼尽全力,却始终无法触及到太渊分毫。 余沧海意识到,这表示了太渊的轻功完全压制了他。 不过既然他自己给自己限制了范围,这真是天助我也! 余沧海心中一转念,整个人剑势陡然一缓,驀地,脚下猛地用力,整个人如同一道迅雷,带著破风之势衝出,手中长剑瞬间化作一道闪电,直刺太渊的眉心。 这一剑,凝聚了他全身的功力与杀意,势要一击必杀。 太渊面带微笑,静静地看著他,一动不动,仿佛对这致命一击毫无察觉。 余沧海虽心中疑惑,但剑已出手,此刻收招,反而会伤及自身。 吟! 刺中了?? 不待余沧海露出喜色,剑身传来的感觉已经告诉了他不对。 他径直地盯著前方,只见太渊的身形缓缓变淡,不一会儿,消失无影。 余沧海心中大骇,残影! 可以停留几个呼吸的残影! 这人轻功之高,已非我等可以想像。 “余观主,剑法刚劲轻灵,兼而有之,如松之劲,如风之轻,实乃上乘剑术。” 太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著几分讚许。 余沧海转过身来,自己的轻功根本追不上此人,所以应该换种进攻方式。 这时候,余沧海眼中猛然闪出一道精光,长剑立刻迎上。 霎那间,余沧海就好像变成了一根树上的松针,身形不停的晃动,而下盘却如苍松一般坚定不移。 就看他手中长剑直来直去,刚猛迅捷,每处一剑,必有嗖嗖风声。 而剑速极快,劲道更大。 余沧海越舞越急,手中的剑已经完全看不清楚形状,只有模糊的一片银光,一遍又一遍的松风剑法在这片树林间展现。 看样子是想以剑光封锁太渊的移动范围。 太渊身形再动,身子后仰,左脚反踢余沧海手腕。 左手掌劲一发,挥击地面,整个身子如同鷂子翻身,在天空中急速翻滚,轻易地避开了余沧海的杀招,隨后,又似仙鹤展翅,轻盈地游戏於半空之中,姿態优雅而从容。 林平之在一旁早已是目眩神迷,心道如果是自己上场,只怕在第一剑就被梟首了。 一时间,剑光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密。 可余沧海的心中却是越来越慌,甚至连剑都有点无法握好了。 刚才短短时间內,自己以极快的速度出了数百剑。 面对一个任由自己如此挥洒剑术的人,余沧海都感觉自己对《松风剑法》又有了些新的体悟,这本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可是刚才的剑招,没有一剑是落在太渊的身上,眼前人当真是如此可怕吗?! 叮! 剑不动了。 一声轻响,余沧海的剑尖被太渊两指捏住,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余观主,你我约定的时间已到。” 太渊的声音沉稳而平静, “你输了。” 输了,我输了。 一时间,余沧海手中的长剑微微颤抖。 他望著太渊,眼中满是复杂之色。自己苦练数十年的剑法,竟连对方的衣角都未能触及,这让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看著余沧海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太渊回想刚才余沧海的剑法,眼眸深处闪过一道莫名的神色。 “余观主,可愿看看贫道的《松风剑法》?” 余沧海:“……” 第13章 道人舞剑,松林竹海生风 林海涛涛,青翠摇曳。 听到太渊的话,余沧海心底惊涛骇浪般翻腾。 这个道人所言究竟何意? 难道在自己覬覦福威鏢局《辟邪剑法》之时,竟也有人暗中覬覦青城派武功? 可眼前道人武功出神入化,又怎会瞧得上青城派的功夫? 不是余沧海妄自菲薄。 他自认为已经把青城派的几门功夫练到顶峰了,剩下的就是时间积蓄內力。可就算是这些武功的开创者亲临,他都篤定对方未必能有眼前道人的手段。 就在余沧海在心里胡思乱想之际,太渊已经抽出了隨身木剑。 余沧海原本满心期待是什么神兵利器,定睛一看,不过是一把质朴木剑,剑身上刻著两枚奇异字符,可他却一个也不认得。 毕竟身为武林中人,大多只重武学道理,並非做学问的先生,识文断字者甚少。余沧海虽不至於目不识丁,但要他认出先秦古篆,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剑名『归真』,请余观主品鑑一番贫道的【松风剑法】。” 太渊的声音如清风拂过,带著几分淡然与从容。 剑扬,起舞。 余沧海看著太渊一起手,余沧海不禁轻“咦”一声,满是惊疑。 《松风剑法》,本讲究如松之劲、如风之迅,走的是灵巧快攻一路。 可太渊起手剑式却无比缓慢,剑招一横一竖一斜,全然不似斩、劈、撩、刺,反倒像一位胸有丘壑却又谨慎斟酌下笔的书生,每一式都带著思索的意味。 “哧哧哧……” 渐渐地,剑招速度缓缓提升,空中响起空气被快速划过的呼啸声,恰似风在耳边呼啸。 隨著剑势渐起,太渊的动作逐渐加快。 剑光如风,呼啸声渐起,空气中仿佛有无数无形的丝线被剑锋割裂。 这时余沧海也看出门道来了,太渊使得的確是【松风剑法】,但是在剑招的转换变化之际,稍显滯涩,不够圆融,不像是练习多年的样子。 莫非, 他是现学现卖? 一念至此,余沧海不禁脸色大变,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要知道,一门剑法,除了剑招剑式之外,还涉及到剑身角度,手腕力度,肩跨手足搭配,甚至还有內气运行快慢和方式,內气的行气经脉等等。 就算有人可以过目不忘记住外在的剑法,但是人体內的內气运行是不可能被看穿的。 但是余沧海看著太渊的【松风剑法】越舞越快,剑光嚯嚯,手中的剑已经在周身布下了一片剑幕,分明是得了其剑法精髓。 甚至自己都从中有不少收穫。 剑法依旧在肆虐著,山间狂风大作,呼啸的狂风带著漫天的落叶。 松林中密密麻麻的松针相互碰撞,仿若无数把微型利剑在过招,你进我退、你削我扫,热闹非凡。 良久,太渊停下了手中的剑,风也渐渐平息。 太渊的眼睛微合,不断思索拆解著刚才的剑法。 自从修行性功,记忆力是越来越好,余沧海的剑招使过一遍太渊就瞭然於心。 加上心神每日愈发强大,虽还无法用心观照万物,但已经可以返照自身,体察自己的肌肉收缩变化,內臟的整体规律,自身內气的流转性质。 所谓“主身者神”。 就是因为在人体统一整体中,起统帅和协调作用的是心神。 这就是说,人的形体运动,受精神意识支配;人的精神状態,与形体功能密切相关。 所以即使他並不懂青城派的內气法门,但是在舞剑的时候,每一式剑招使出,身上每一处肌肉的舒张收缩情况,是松、是绷都能了解。 这时,太渊的眼睛睁开。 眼眸中流转著奇异的光,很微弱,但很深邃! 再次舞起了手中的剑,剑光如虹,剑影如风,仿佛每一剑都与天地共鸣,山间的松林仿佛被剑势引动,松针簌簌而落,隨风起舞,化作无数细小的剑影,与太渊的剑光交相辉映。 余沧海这时已经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了什么? 原本刚劲轻灵的【松风剑法】被太渊使得已经面目全非。 这个道人的剑势大开大合间,竟带著一种超脱了【松风剑法】原有风格的大气磅礴。 时而轻巧,时而大开大合,时而孤直…… 已经不復以动制静,快速攻击,一触即走,寻其破绽,一剑毙命的特性。 而太渊一边舞剑,一边口中高歌。 “风吹雨打永无凋。” “雪压霜欺不折腰。” “拔地苍龙诚大器。” “路人敢笑未凌霄。” 挺剑直击上方,瘦削的身影却给人一种孤傲耿直、坚强不屈的感觉。 余沧海好像看到了青城山上那终年常青的松柏,在三九隆冬,歷寒不衰,傲雪凌霜的风姿。 剑身下压,与手臂平齐,太渊凝神庄重。 平生一股肃穆之感! 下一刻,太渊剑势一转,剑身平举,剑尖直指余沧海。 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降临。 余沧海只觉得呼吸一滯,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他的心头。 太渊握著归真木剑,轻飘飘的朝著余沧海这边挥舞了一下。 不见任何气势。 既没有剑气纵横,也不见沙尘飞舞。 但是, 危险! 极度危险!! 余沧海的直觉在疯狂示警。 躲不开! 准確的说,现在他连动都动不了! 呲!! 耳边一声细微到没有的轻响,要不是余沧海的精神一直高度集中,他都不会注意到这声轻响。 几缕黑中带白的髮丝从余沧海的额前飘落,缓缓坠地。 “这……这是什么?” 余沧海觉得自己的认知正在被打破。 太渊低头想了想道:“这是剑意,是贫道领悟的【松风剑法】的剑意。当然,只是属於贫道的剑意。” “剑意?你竟然领悟了剑意?!” 余沧海喃喃重复,心中如坠冰窟。 他苦练剑法数十年,却连剑意的门槛都未曾触及,而眼前的道人,竟在短短片刻间,將《松风剑法》推至如此境界。 “那个……道长,什么是剑意啊?” 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小声响起。 林平之刚才只是觉得道长的剑法真厉害,这时听到新词,忍不住好奇问。 …… 第14章 意境者——形 神 情 理之统一 也许是被打击得彻底丧失了信心,又或许是深知自己奈何不了林平之,再不然只是想倾诉一番,余沧海竟对著林平之这个昔日他眼中的黄口小儿,开口解释起来。 “当今江湖上,修炼剑法的门派和个人数不胜数。五岳剑派、武当剑法、少林剑法、峨眉剑法、点苍剑法,还有我青城剑法,再加上一些不入流的剑法,粗算下来,怕有数百种之多。” 余沧海微微眯起眼睛,脸上带著几分感慨。 “可在这茫茫江湖中,能够领悟剑意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若二十年前的剑圣风清扬还在世,或许他是有能力领悟剑意的。只可惜华山派遭遇大变,他恐怕也不在人世了吧。” 太渊心里清楚,风清扬这会儿正躲在华山后山逍遥隱居呢。 余沧海继续说道:“对一个练剑的人来说,当他真正明白剑是什么的时候,与剑融合,一切发乎本心,无招胜有招,將自己对剑的理解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时,这个剑就活了。它,就是剑意。” 林平之听得怔怔的,懵懂地点点头,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一副“你说得好厉害,但我完全不懂”的样子。 太渊见状,忍不住轻笑出声。 余沧海还以为自己说的错了,“道长,莫非在下说错了?” “那倒不是。”太渊摇了摇头。 “只是余观主你这番解释,没能准確传达出剑意的精髓,你瞧,林小哥还是一脸迷茫。怪不得余观主门下弟子水平参差不齐,看来是教导方式出了问题啊。” “你……” 说话归说话,干嘛要人身攻击? 余沧海被懟的憋红了脸,简直是欺人太甚。 格老子的,要不是打不过你,早就一剑把你刺个透心凉了! 说我不会教弟子? 我余某人可是一派掌门,弟子数百人,江湖上名声鹊起的“青城四秀”可就是老子教出来的。 余沧海梗著脖子,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那不知道长有何高见?” 经过这一番折腾,余沧海心里明白,要是太渊真想杀他,他绝无逃脱的可能。既然太渊承诺不杀,自己也不必再卑躬屈膝,平白让人看轻了去。 太渊扫了一眼余沧海,就收回了目光。 “剑意,是剑的意境,更是剑客的境界。意,是形、神、情、理的统一,是虚与实、有与无的协调,既生於意外,又蕴於象內,那是一种极高的境界。” “剑意就是剑客对於剑的领悟达到一个空前的境界,这个境界称之为剑意。剑意是本源的一个延伸,这个本源只属於剑,有剑的高贵,剑的冷傲,剑的犀利,剑的本心。这是剑的溯源。” “其实,不止剑有剑意,刀也有刀意,拳也有拳意,无论练习什么功夫,练到最后肯定会涉及到意境。” “意是情与理的统一,境是形与神的统一。在两个统一过程中,情理、形神相互渗透,相互制约,就形成了意境。” “其实不只是习武之人,比如一些书法大家、丹青宗师,他们要求以形写神,做到气韵生动,就是在借天地万物来表达胸中之意,让別人能够理解其作品中蕴含的情感与內涵。” 林平之年纪尚小,阅歷不足,虽能大致明白太渊的意思,却难以有深刻感悟。 可对余沧海来说,太渊的话不啻於晨钟暮鼓,字字发人深省。 他一直以来只想著去谋夺《辟邪剑谱》,认为练了辟邪剑法就能够武功大进,但再大进的武功能够比得上这位太渊道长施展的剑法吗? 可他施展的却是正宗的青城剑法,却展现出了超强威力。 原来是自己一直没有领悟到精髓,没有领悟到剑法当中的意境。 方向有了,余沧海顿觉前路光明起来,可是意境该如何领悟呢? 心里想著,同时也问了出来。 “恳请道长指点沧海应该如何领悟意境?余某定会感激不尽,为道长赴汤蹈火!” 说著,双腿一弯,就要跪地行礼。 说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也好,说是能屈能伸也罢,余沧海这一番举动著实叫人侧目。 “道长,不可啊!”林平之见余沧海如此,大急道,“余沧海狼子野心,若是学了这等妙法,必定会有更多人遭殃啊!” 面对林平之的指控,余沧海一言不发。 他知道真正做主的人是谁,他相信如果太渊道长真的做了决定,无论谁说什么都没用。 “无妨,余观主请起。”太渊莫名的笑道,“其实先贤早有教诲。” “无非是诚其意,正其心罢了。” “诚意正心?这不是那些儒家的书生说的话吗?”林平之早年读私塾的时候听塾里的夫子讲过。 “儒家?书生?”余沧海站起身后疑惑万分,怎么又跟文人扯上关係了。 “要感悟意境,必须做到自己的行为標准和道德修养与武功深意附和。比如少林的武功,练到深处必然要精通佛法,从佛法中领悟出相应的意境,不然要么武功练得不上不下,要么直接走火入魔。” “再比如说华山派的《养吾剑法》,取自孟子的『吾善养吾浩然之气』。浩然正气,至大至刚。” “所以要练成这门剑法並领悟剑意,就必须按照儒家的道德標准要求自己。意要真诚、心要纯正。正心,指心要端正而不存邪念;诚意,指意必真诚而不自欺。这样说,余观主你明白了吗?” 余沧海没有说话,只是抱拳郑重地行了一礼。 “道长高风亮节,余某受教了。” 林平之却有些不以为然,心中嘟囔道:“说得轻巧,哪有那么容易?” 在他看来,余沧海狼子野心,狠毒卑鄙,不可能会有这种心性。 余沧海则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郑重道:“道长今日指点,沧海铭记於心。他日若有所成,必不忘道长之恩。” 太渊摆了摆手,淡淡道:“余观主不必如此,路有千万条,终究要靠自己走,能否走通,最终还得看个人缘法。” 第15章 落脚紫阳书院 朦朧的远山,笼罩著一层轻纱,影影绰绰。 苍翠的群山,宛如海上起伏的波涛,重重叠叠。 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 这里是武夷山五曲隱屏峰下平林渡九曲溪畔的紫阳书院。 太渊立於一棵高耸入云的树梢之巔,俯首看去,只见九曲溪旋绕曲折,隱屏峰下云气流动,呼吸一口,顿觉耳目一新。 脑海中闪过陆放翁的一篇诗歌,不禁脱口而出, “山如嵩少三十六,水似邛郲九折途。 我老正须閒处看,白云一半肯分无。” 这紫阳书院在隱屏峰下,两麓相抱之中,有三间房屋,名为仁智堂。 堂的左右,有两间臥室,左边是此间主人家自己居住的,叫隱求室;右边是接待朋友的,叫止宿寮。 左麓之外,有一处幽深的山坞,坞口累石为门,称石门坞。坞內別有一排房屋,作为学者学生的群居之所,名为观善斋。 观善斋前,还有两座成掎角之势的亭子——晚对亭和铁笛亭。 石门西边,又有一间房屋,以供道流居住,名为寒棲馆,太渊一干人等目前正是被安顿在这里。 而在寒棲馆外,则绕著一圈篱笆,截断两麓之间之空隙,当中安著一扇柴门,掛上“紫阳书院”的横匾,字体古朴苍劲,散发著岁月的气息。 他来到这紫阳书院已有三天,自从三天前救了林平之的父母之后,因为要给两人治伤,太渊就在最近找了个人烟之处,安顿两人。 索性两人受的都是一些皮肉伤,经过三天的疗养气色已经有所好转,就让林平之在一旁照顾著,自己则是乘机瀏览一番山色。 而且说来也巧了,太渊原本的目標是拜访止止庵的崇平道长,没想到隨便找的这个地方竟然是紫阳书院。 既然遇到了,太渊决定客居一段时间。 这紫阳书院,乃是宋代的儒学集大成者——朱熹所建立的讲学之地。 太渊之所以知道,乃是由於“紫阳”二字。 因为桐柏山崇道观的祖师就是张伯端,其號“紫阳真人”,而朱熹朱文公,也称“紫阳先生”,同號“紫阳”,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而紫阳书院如今的山长是朱文公的八世孙——朱洵先生,在知道太渊的来歷后,盛情留下太渊一干人等,当作贵客。 而太渊在待了几日之后,见识到了紫阳书院的底蕴,那足有上千卷的藏书,让太渊决定了要多盘亘一段时间。 毕竟朱洵学生可是朱熹的后代,定然保存著朱熹最珍贵的手稿,就算无缘得以一见,能够学到一些也是好的。 朱熹是谁? 宋朝著名的理学家、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诗人,闽学派的代表人物,儒学集大成者,世人尊称为朱子。 朱熹是唯一非孔子亲传弟子而享祀孔庙,位列大成殿十二哲者之中。 江藩说他:晦翁是宗孔嗣孟,集诸儒之大成者也。 康熙称讚朱熹:集大成而绪千百年绝传之学,开愚蒙而立亿万世一定之归。 作为一位博学多识的大学问家,朱熹有很多方面值得太渊学习。 朱熹一生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博览经史,治学严谨,著作宏富。 他在训詁、考证、注释古籍,整理文献资料等方面都取得了丰富的成果。 另外,他对天文、地理、律歷等许多自然科学,也都进行过广泛的研究。 此后,朱熹即在此广收门徒,著书讲学,长达十年之久,栽培了大量学生,使他的理学思想得到完善和传播。 所以,在太渊心目中,这紫阳书院简直是一座知识与智慧的宝库。 “道长,道长,我爹娘醒了!” 一阵阵的呼喊声从下方传来。 太渊定睛一看,原来是林平之。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扶著林震南夫妇缓缓走近,两人步伐颤巍巍的,虽说伤势已养得差不多了,但一看便知气血亏损严重,体虚气短。 林震南到了树下,仰望著上方。 只见这道长一步踏出,神情悠閒自得,青衣飘飘,在湛蓝的天空作为背景下更显得风姿绝世。 微风无起,身影如轻絮缓缓落下,踩在地上,只闻一声轻响。 林震南夫妇二人早已被太渊的这种落地方式惊得心神不寧,虽然早就听平之夸道这位道长如何如何厉害。 但听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林震南细细打量著太渊,相貌只能算中人之姿,但是眉宇温和,气质淡然,行走来仪態万方,举手投足间有种不著痕跡的洒脱。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双眸子,黑白分明且温润如玉,总是带著浅浅笑意,让人无端生出亲近之感。 扑通! 扑通! 扑通! 三人一併重重跪下。 “我已经听平之说了,道长救我们一家逃出生天,大恩大德,此生难报!还请受林某一拜!” 林震南说完,“啪嗒”一声,毫不犹豫地拜倒在地,林王氏和林平之同样虔诚地拜倒磕头,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太渊接受了他们一拜,因为这已经是他们目前所能表达的最大的诚意了,不接受的话人家心里也许会更加的侷促。 “好了,拜也拜了,那快快请起吧!两位伤势初愈,不宜走动,还是要静养一番的。” 太渊轻轻一挥袖子,三人只感觉一股柔和却又不容抗拒的力道托起他们,稳稳站起了身。 林震南夫妇对视一眼,这真的是高人啊! 多年经营生意的林震南念头急转,面上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 太渊见状,问道:“林总鏢头可是有话要说?” 林震南赧顏道:“得蒙道长大恩,已是难以为报,本不敢多有奢望。但在下却有一个不情之请,恳请道长一听。” 太渊微微一笑,示意他继续。 林震南稳了稳心神,满脸诚恳,带著几分小心翼翼开口:“道长,实不相瞒,犬子林平之,承蒙您一路庇护,才有今日。如今我夫妇二人虽侥倖存活,却也明白,以我林家现今的状况,实在无力再好好教导平之。” 说著,他抬眼望向太渊。 “若道长不嫌弃,可否让他跟在您身边,做个照顾起居的童子?一来让他侍奉道长,以报救命之恩;二来也能让他跟在道长身边,耳濡目染,学些做人做事的道理。” 说完,微微躬身,神情谦卑而诚恳,眼中满是期待。 第16章 形意五行,劈拳开肺 清晨,千山初醒,朝云出岫。... 在青青苍苍中,乳白色的云纱飘游山腰,像仙娥在轻轻起舞。 一方平坦宽广的广场中。 林平之一身麻衣短打,正在挥汗如雨。 只见其先將左手往下直落,到丹田处,左手下落时由手掌握成拳,再由脐往上钻到口,手如同托下頦一样,再与左足一起同时往前起钻。手心朝上握拳往前钻,与足迈步,同时,拳高不过眼,低不过口。 林平之心头闪过歌诀。 “劈拳出云似拧绳,肺叶舒张气畅伸;少商引领意中气,暗藏二门打人发。” 出右手与右足齐向前去,右手出时,隨出隨翻,到前手时,右手心朝下。 此时左手由拳变掌並翻至手心向下,右手中指在左手食指根上出手,两手徐徐拉开,右手往前推,左手往后拉,手足齐落,仍与三体合一之式相同。 再往前进,与左式相同,左右进退落起形式皆有行如槐虫,起如挑担之意。 回身时,將左手左足一起扭回,左足与右足成一內八字形,左手挽回在左肋心口边靠住,右手与右足和身体向后回身,右手钻至下頦再与右足同时迈步钻出,左手中指从右手食指根上出手,两手撕开,如斧劈巨木。 林平之回想起师父太渊的教诲——劈拳似斧,有劈物之意。 劈拳似斧性属金,专重掉膀破敌营;肺气凛然身先进,挤劲著力落胸襟。 如果有后世的拳术大师在旁的话,一下子就能脱口而出“形意三体式”。 不错,林平之现在练得正是三体式,还是形意拳最重要的三体式站桩。 它把人体各部按照形意拳的要领安排成一个圆满完整的姿势,所有形意拳的动作都离不开这个姿势的基本法则。各种拳路儘管变化万端,但原理和要领与三体式是一致的,所以有万法出於三体式之说。 太渊在林震南夫妇的恳求之下,加上本人也需要一个道童隨从,就收了林平之为徒。 但是並没有传授什么高深的內功修炼法门,反而把后世的国术功夫理念,结合自己今生的理解,草创了一套《形意五行拳》让林平之修炼。 所谓形意拳,讲究內意与外形的高度统一。 习练者需藉助象形之物,去领悟其中的神意。 这象形之物,可以是山间的草树木,林中的鸟兽虫鱼;也可以是波澜壮阔的大川湖泊,巍峨耸立的名山奇岳;甚至是瞬息万变的风雨雷电,轻柔飘逸的霜云冰雪;更有甚者,从无形的太极八卦等抽象概念入手,探寻武学真諦。 所以,如果对形意拳领悟精深,那这就是一门直达先天的法门。 其实,当今江湖之上也有不少这种象形武功。 比如华山派失传的《鹰蛇生死搏》,黄裳所创的《白蟒鞭法》、《蛇行狸翻》等。 “好了,平之,今日的修行就到这里,可有什么疑惑之处?” 太渊的声音沉稳而温和,悠悠地传入林平之耳中。 林平之迅速收拳吐气,小跑步来到太渊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有幸成为太渊道长的弟子,他是见识过道长的神威的,是以听到这个消息,只感觉自己像是被天上的馅饼砸中了脑袋。 林平之恭敬道:“师父,弟子练拳的时候,经常感觉出拳速度和呼吸吐纳无法很好衔接,不知是何故?” “平之,你的问题就是拳打得太快了。” “师父,出拳快不好吗?弟子看那余沧海出剑如风,之前在福州的时候,根本没人是他一合之敌。”林平之满脸疑惑,忍不住问道。 “快和慢总是相对的。你打的时候要快,但练的时候要慢。” 太渊耐心的指点道:“所谓劈拳如推山,身由后向前,一分一分得缓缓而推,推得越吃力越好,如此才能长功夫,关键在后手如撕帛,在推的过程中去体会其中的劲。” “你觉得以你现在的年纪去练打坐练气的功夫怎么样?” 林平之眼底闪过一分黯色,说道:“已经太晚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林平之深知,以自己如今十六岁的年龄,身形筋骨即將发育定型,然而经脉却从未从小温养,此时再去修炼內功,必然事倍功半。 “所以我让你从气血入手。你自幼山珍海味不断,药汤滋补频繁,但这些营养並未被充分吸收利用,反而全部堆积在你的体內。” “而你现在练的《形意五行拳》,能够充分发挥体內药效,壮大气血,激活肉身宝藏。待时机成熟,便可易髓换血,实现脱胎换骨。因此,我为你规划的,乃是炼体炼劲,走道门护法的修行之路。” 林平之恍然大悟,拜道:“弟子愚钝,劳烦师父费心。” 太渊微微点头,在他看来,教导弟子时,將道理清晰地说明白,能让弟子更有方向地努力。若一味故弄玄虚,让弟子自己去猜去悟,无疑会白白浪费宝贵的学习时间。 “再说你的劈拳。劈拳的打法是如抡斧劈柴,跟抡鞭子一样,要有个脆劲。否则斧子只能砍进木头里,无法一下劈成两半。” “所以练劈拳不是练姿势打法,而是再练呼吸。劈拳开肺,手一探一回,犹如人一呼一吸。气息越是绵长深远,精力体能就越是充沛,此时再去修炼其他功夫,自然事半功倍。” “所以,劈拳者,属金,是人体中一气之起落。在拳中是头手足三体合一气,练得久了,一个人的气质也开始出现变化。” 太渊目光炯炯,看著林平之道。 “所以,平之,从今日起,你练拳结束后,还要去山上劈柴,將柴送到厨房,隨后在厨房帮工切菜。”太渊话锋一转,提出了新的要求。 林平之猛了抬起头, “师父,劈柴没问题,但我……我去厨房?” 太渊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怎么,你还想君子远庖厨?” 看到师父的眼神,林平之立马从心了,连忙应道。 “是,师父!” 第17章 匆匆三月,学文习武 第17章 匆匆三月,学文习武 时光匆匆,三个月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清晨。 熹微的晨光透过淡薄的云层,轻柔地洒落在大地上。 林平之如往常一般在拉伸筋骨,搬运气血,演练拳法。 这段时间,他过的可是既充实又忙碌,不似从前懒散。 他已经从师父那里学到了《形意五行拳》的全套拳法,劈、崩、钻、炮、横五种拳法,平均半个月就要习练一种。 “劈拳开肺,肺主呼吸,主气,为排浊吸清火之门户,又为真气运行之动力。劈拳之起落都是从中府、云门而出。” “练习劈拳者,可纳气归根,周身毛窍嘘唏,通透畅达。” “崩拳舒肝,长精神,强筋骨。” “属木,是一气之伸缩,两手往来之理也。式如连珠箭,在腹內则属肝,在拳中则为崩,所谓即崩拳似箭,属木者是也。两者顺序不可错乱。” “因为劈拳属金,开肺气,金生水,是以后天之气养先天之水;崩拳属木,顺肝气, 木生火,此为先天之火—” 林平之脑海中闪过师父的教导,通过劈拳养了先天之水,再通过崩拳升起先天之火, 目的是水火相济,得中和。 此时,筋骨强壮,气力大涨,步履轻盈, 林平之稍作休憩,调整呼吸,接著开始练习钻拳。 他的身体上下相隨,手足相顾,两手在空中划著名圈,两肘交替向身体中线裹挤。整个身体以腰为主宰,不停地蠕动,仿佛一条灵动的游龙。 这种独特的运动形式,很好地锻炼了肾臟。 林平之能感觉到,隨著钻拳的练习,自己的下盘愈发稳固,一股温热的气息在小腹处逐渐匯聚。 钻拳有成,方练炮拳。 炮拳者,属火,是一气之开合,如炮忽然炸裂,其弹突出,其性最烈,其式最猛。在腹內属心,在拳中即为炮。所谓炮拳似火是也。 练习炮拳,全在一心,心平气和、动静相间、神明有责、则四肢百賅悉皆听命。 钻拳属水,炮拳属火,目的同样是水火相济,復得中和。 最后归於土,土即生万物,为得中和一气之变化不拘。 四拳合一,横拳乃现。 横拳者,属土,是一气之团聚也。其气要圆,其劲要和,万物土中生,为诸拳之母, 所以生克万拳全靠这拳。 最后五行合一,五行轮转,涤盪自身! 林平之曾经问过太渊, “师父,既然横拳是诸拳之母,为什么不从横拳开始练呢?练好横拳以生各拳?” 太渊解释道:“此横拳乃是后天之横,是其他四拳中和后的形式。所以要在其他四拳有成后再练横拳,才能以后天之横拳返归先天之横拳,得中和。” 心中谨记著师父的教诲,手上拳路,绵绵若存,缓缓收势。 轻轻吐气,静静地感受著清新空气在身体內的流淌。 经过这几月的练拳,林平之觉得自己的心胸气势有很大变化,目光坚定,就连长相也因每日练拳刚毅了不少,以前在福州城的时候他还被人叫过“兔儿爷”呢! 想到这儿,林平之不禁有点感怀“往昔崢嶸岁月”! “算了,不想了,还得去书院听课哩。” 背上看好的柴火,林平之大跨步的下了山。 这三个月来他可不仅仅是练拳砍柴,上午和下午还得去书院听那些夫子们讲学,有事师父也会去讲学,涉及到天文地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经史子集,佛道经典,政局时事,民生经济等等。 这也是林平之对太渊发自內心敬佩的地方,比自己也就大了九岁多一点,不仅武功已经那么高深了,就连这些文学文化上都有那么深的造诣。 当然,他自己是不用学习那么多的,师父给他的安排只有文史,医学,道经三个方面。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废,汲取道理,故要学文史。 而医学和道经则是对习武有帮助,自古医武不分家嘛! 这两样都是太渊亲自教导。 所以林平之在书院学的就是文史方面的知识,如果有其他先生讲学,也可旁听,但不能出言询问。太渊对他的要求也只是涉猎,不求贯通。 到了山下。 林平之却看到林震南夫妇拿著行李站在树下,师父太渊也在一旁。 好似在专门等著他一样。 林平之內心陡然升起一股异样。 “师父,爹,娘,这是—?”林平之疑惑地问道。 “平之,我和你娘要回福州老家了。”林震南说道。 “回福州?”林平之大惊,“回福州作甚?” “重建福威鏢局!”林震南笑道,“祖宗开创基业不易,后辈子孙不肖,也不能让这块招牌没了。” “可—可是青城派—还有华山派—” 林平之诺诺的说道,他现在已经不是初出江湖的小菜鸟了,知道江湖上的险恶。自家拥有绝世剑谱,却没有相应的武力守护,简直是三岁孩童持百两黄金於闹市之中! 林震南摆摆手,“爹知道你的意思,爹娘已经和你师父商量过了,压缩鏢局的范围。 以后只在福建、江浙二地走鏢,而且也不只是走鏢。” “你师父给咱们出了主意,多开些其他的店,和其他商户分润,酒楼客栈,米行布行,採桑捕鱼都可以,叫什么—多元化发展。” 林平之听得不是很懂,他从小就没怎么接触过生意方面的事物,现在一心练拳,更不会去钻营这些。太渊也是看林震南本人颇懂经营,就把后世的一些理念告诉了他。 主要是林平之以后习武需要的珍贵药材就不用太渊操心了,穷文富武可不是一句空话。 “那么,爹,如果有一些江湖上的邪道高手使坏,或是一些门派欺上门来,您又该如何?” 现在的林平之已经不是那个失手杀人后惊慌失措的公子哥了,从文史里他学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果青城派和华山派的人铁了心不顾及正道名声,使出一些下作手段来, 他怕自己爹娘吃亏。 却见林震南夫妇对视后神秘一笑,“平之,让你看一下爹这三个月来的武功变化” 第18章 林鏢头武功大进,书山院贵客来临 簌簌。... 那是剑划过空中太快发出的呼啸声。 林平之瞪大了双眼,震惊地看著场上的父亲,脑海中不时闪过《辟邪剑法》里的招式名对应。 “流星赶月,开见佛……” 一招招剑法从父亲手中施出。 只见林震南手中的长剑如同一条银蛇,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剑光闪烁间,仿佛有无数流星坠落,又似一朵朵莲在虚空中绽放。 空气中传来“嗤嗤”的破空声,那是剑锋切割空气所发出的声响。 空气中,无色的气流开始翻涌,那是空气被高速切割后形成的紊流,犹如隱匿在虚空中的暗流,彰显著这剑法的强大威力。 林平之满心疑惑。 他再清楚不过父亲原本的武功水准,从前自己还天真地以为父亲是江湖一流高手,可经歷福威鏢局那场变故后,他才明白,父亲的实力甚至不敌青城派的普通弟子。 但眼前所见,父亲此刻展现出的武功,已然不在余沧海之下,单论剑速,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莫非…… 林平之看著师父太渊,露出探寻之色。 林震南舞剑完毕,收剑而立,脸上带著自信与得意的笑容,看著儿子震惊的表情,心中颇为满足。 “怎么样,平之?” 语气盎然,这是在拥有真正的武力自信才会形成的心態。 “爹,你的武功?” “哈哈!这还多亏了太渊道长,劳道长费神,帮为父打通了奇经八脉,现在为父也真正算得上是掌门一级的人物了!” 想到这里,林震南心头不由得还是澎湃不已。真正拥有这身武功之后,他才知道自己以前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也是多么的危险! 听闻这个消息,林平之先是一喜,再是一忧。 喜的是自己父亲武功大进,忧的也是这个。 林平之听师父说过,习武修身最好一步一个脚印,走得越踏实,根基就打得越牢。只有细细品味每一阶段的体悟,並转化为自己的底蕴见识,才能攀登武道高峰。 一步登天不是什么好事! 特別是像这种被別人强行打通浑身经脉,虽然短时间內可以武功大进,但已经丧失了前进的可能。经脉没有细细温养,肉身没有深刻打磨,根本不能做到完美控制自己身上每一分的力道。 像是父亲林震南施展剑法时,看起来剑光嚯嚯,风声赫赫,在普通的江湖人夜里已是剑法超群,若是换成以前的林平之亦会如此认为。 但现在经过太渊细心调教三月后,林平之已经知道“大音希声”的道理。 《道德经》里说道: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迎之不见其首,隨之不见其后。 剑身刺破空气的阻碍,剑罡同流,是很强;但更厉害的是把握每一毫的力道,使得剑在穿过空气时,气流不再是阻碍,反而是助力,这样就不会发出破空声。 当然,对於林平之自己来说,別说是“大音希声”了,目前连“剑罡同流”都做不到,不过这並不妨碍他开拓自己的见识。 而且,他听师父说过,像是这种被別人强行提升修为的人,几乎都是伤到了根基了的,之后除非是天资绝伦之辈,否则要在前进一步,难,难,难! 而自己父亲的资质,呃……一言难尽! “那爹,你以后的武功……”林平之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口又不知说些什么。 “平之,为父知道你的意思,太渊道长在帮我通脉时就有言在先。” 林震南正了正神情,道,“为父蹉跎几十年,武功一直停滯不前,在江湖上也不过是三流的人物,以为父的天赋本来这一辈子可能都达不到如此成就。” 说到这里,林震南的语气中带著一丝遗憾,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静。 他拍了拍林平之的肩膀,郑重道:“平之,为父已经知足了。你得太渊道长青睞,拜入他门下,这是你的机缘。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勤学苦练,切莫辜负。” “为父回去重整好鏢局的生意后,会派人陆续送来你的修行物资,现在太渊道长帮助为父提升了武功,你也不必再有后顾之忧了。” 林平之重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爹,您放心,平之一定不会让您和师父失望!” 林震南欣慰地笑了笑,隨即转身看向太渊,深深一揖道:“道长,林某多谢您的相助,平之就拜託您了。” 太渊微微点头,淡然道:“林总鏢头不必多礼。平之心性不错,只要他肯用功,未来必定有一番成就。” 林震南闻言,心中大定,隨即与林平之告別,带著夫人踏上了回福州的路。 林平之目送父母离去。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一觚浊酒尽余欢,今宵別梦寒。 ———————————————————— 青石台阶上,太渊负手而立。 看著林平之和其父母依依不捨之样,心中淡然。 微风无起,波澜不兴。 噔噔。 伴隨著略微急切的脚步声,一麻衣小廝跑来,一拱手。 “太渊道长,山长有请。” 小廝態度非常恭敬。 不仅是因为他见识过太渊的如仙人般的武功,还因为他曾听闻山长朱洵朱老先生私底下讚嘆这位道长博识洽闻,学贯天人。 而且如此出彩的人物对他们这些下人也並没有歧视鄙夷,反而是对待常人一样。却不知就是这种一视同仁的姿態,才更能打动这些从出生以来就被使唤的下人。 是以虽然太渊才来了不久,但紫阳书院上下没有一个不对这位道长有好感的。 太渊轻声问道:“朱老先生找贫道什么事,你可知道?” 小廝说道:“是山长一位好友的后辈前来拜访,故山长请道长同行。” 太渊道:“原来如此,可知是何人?” 小廝道:“听山长说是当朝礼部尚书,王华王尚书家的公子和其夫人。” 太渊边走边问,小廝亦步亦趋。 “可知这位公子姓甚名谁,能得朱老先生看著。想来定有过人之处。” 小廝答道:“这位公子名唤王守仁。” 太渊脚步一顿。 原本淡然的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太渊猛地盯著小廝,一字一顿的道:“你说,他叫,王——守——仁?” 小廝一下子感受到了一股压抑的气息,身形颤颤,道:“是……是的。” 太渊见状立马收回了自己的气势,继续向著內堂走去。 心里却很不平静。 王守仁! 会是他吗? 太渊带著期盼之意想著。 …… 第19章 书生,道士,老儒 閒將绿綺弄清音,招得青山作故人。 烟靄谩呈千样巧,松篁长贡四时新。 王守仁与夫人诸氏一道矗立在紫阳书院门前。 王守仁身形修长,面庞白皙,尚未蓄鬚,脸型略显瘦削,虽未及弱冠之年,却已自有一番不凡气度 其夫人诸氏名唤诸芸玉,乃是其父王华好友,诸介庵的女儿。 诸介庵时任江西布政司参议,相当於现在的江西省民政厅厅长,所以诸芸玉也算得上是大家闺秀。 诸芸玉虽非人间绝色,但从小接受的良好教养使她知书达礼,温婉可人,贤淑大方。 两人站在一起,堪称一对璧人,恰似檀郎谢女。 王守仁对妻子说道:“芸玉,等这次拜访完朱世伯后,我们就直接返回余姚老家吧,我也要准备一下之后的乡试了。” 诸芸玉微微頷首,语气轻柔温婉,带著江淮话特有的软糯声韵。 “一切听夫君的。” 王守仁看著自己的夫人,其实他內心深处一直都是怀有愧疚的。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两人成婚的那一天…… 王守仁自己算得上是世家子弟,他出身於浙江余姚一个显赫的家庭,天生有特殊的气质,他的母亲怀孕超过十个月才分娩。 他的母亲怀胎超过十个月才分娩,在他诞生前夕,祖母梦见天神身著緋玉,於云中鼓吹,怀抱一赤子从天而降,祖父王天敘遂为他取名为“云”,並给他居住的地方起名为“瑞云楼”。 可奇怪的是在他出生后,到五岁仍不会说话,別的人家的小孩子五岁时都能跑能跳,四处撒欢了,当时眾人忧心不已。 但王守仁自己清楚,自己那会儿已经能够默记祖父所读过的书,並非眾人担忧的失语情况。 后来祖父根据《论语卫灵公》所云“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为他改名为“守仁”,隨后他就开口说话了。十分奇异,谁都不清楚怎么回事。 等长到了十二岁时,王守仁正式就读师塾,他还记得学的第一本书是《三字经》。 可在一年后发生了一件事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心中的痛楚。 那一年他十三岁,正直寒冬三月,母亲郑氏去世。 其实母亲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听大夫说是在怀孕时间过久,伤到了根本。 在生下孩子后,元气大损,之后身体一直就很虚弱,这也是王守仁一直以来心中的癥结,总觉得母亲的去世自己有一部分责任。 幼年失恃,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挫折,但王守仁志存高远,心思不同常人。昨日之事不可留,苦痛可以让人成长地更快。 还记得有一次与塾师先生討论何为天下最要紧之事,他的一些同窗各抒己见。 有的说“忠君爱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有的认为“十年苦读换的一朝天下闻名,才不负此生”。 还有的说“传宗接代,光耀门楣”…… 可他当时的想法是,“科举並非第一等要紧事”,天下最要紧的是读书做一个圣贤的人。 因为他父亲官拜礼部尚书,所以朝廷的一些动態都能知晓,他跟在身边,耳濡目染地也学到了不少。 当时国家朝政腐败,宦官肆虐,天下义军四起。英宗正统年间,还发生了“土木堡之变”,英宗被蒙古瓦剌部所俘,朝廷赔款求和。 此事在王守仁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巨大阴影。 他当即发誓,一定要学好兵法,日后为国效力。十五岁时,他屡次上书皇帝,献策平定农民起义,可惜均未被採纳。 同年,他出游居庸关、山海关长达一月之久,在塞外纵览山川形势,磨礪自身意志,那时便已立下经略四方的志向。 欲立业先成家,十七岁时,他到南昌与诸介庵之女诸氏成婚,可在结婚的当天,他自己去閒逛了。 原来,即將成为新郎官,王守仁心中自然欢喜,但他本就不喜热闹。 见诸家上下人来人往、热热闹闹,许多人他都不认识,便想寻个清静之地。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一座道观——铁柱宫观,见一道士在那里打坐,便上前请教。 道士为他讲解了一番养生术,他听得入神,竟与道士相对静坐,浑然忘我,直至第二天岳父才將他寻回。 因为这件事,所以王守仁一直对妻子心怀愧疚,而诸芸玉反而对他体贴关怀,贤惠淑德,让其心里感嘆得妻如此,人生幸事。 新婚后,王守仁和夫人诸芸玉从南昌归浙江余姚,舟至广信,拜謁娄谅,並从之问学。娄谅授之以宋儒格物之学,谓圣人必可学而至,王阳明深契之,嘆“先生之风,山高水长”,因此始慕圣学。 这次来紫阳书院,也是刚好顺路路过,自己父亲和山长朱洵先生也是交情斐然,作为晚辈理当来拜访一番。 这边王守仁还在想著事情,却被诸芸玉轻轻拉了一下衣袖,转头看去,见妻子向自己呶了呶嘴,意思是有人来了。 见得来人,王守仁马上携妻子行了一礼,带著亲近之意地笑道:“伯安见过朱世伯,许久未见,世伯精神矍鑠,风采更胜往昔啊。” “哈哈哈……”朱洵笑得鬍子都跟著一颤一颤的,“你这调皮鬼也学会说奉承话了,果真是成家之后不一样了。这便是小芸玉吧,记得上次见你时,还不及我膝盖高呢,这一转眼都已为人妇了,好啊!好啊!” 说罢,又开怀大笑起来,看得出来是打心底里高兴。 诸芸玉浅浅一笑,端庄大方,並不矫作,端庄的笑道:“芸玉见过世伯。” 这时王守仁看到了朱洵身边的太渊,这一眼,便再难忘却。 太渊风姿卓绝,比他在铁柱宫观见到的那位道长更具超凡脱俗之感,周身仿若縈绕著一层縹緲的仙韵。 “世伯,不知这位道长名讳?世伯不给引荐一下。” “你瞧我这记性。”朱洵拍了拍手,转身面向太渊,“这是我一位好友之子,王守仁,字伯安。这位是太渊道长,伯安,你別看道长年轻,可论见识广博,就连老朽都得自嘆弗如啊!你们二位皆是青年才俊,正好结识一番。” 太渊心中一动,看来真的是他。 未来的阳明子! 完成三不朽的圣人! 王守仁,王——阳——明! 太渊微微一笑,拱手道:“贫道太渊,见过王公子。” 王守仁连忙还礼,笑道:“道长仙风道骨,今日得见,实乃伯安之幸。” 朱洵见两人言语间颇为投契,不由得抚须大笑。 走上前来,拍了拍王守仁的肩膀,又对太渊笑道:“你们两位,一个是青年才俊,一个是道家高人,何必如此客气?既然一见如故,不如隨我一同回书院,坐下来慢慢畅谈,岂不更好?” 王守仁被朱洵的热情感染,笑道:“世伯如此盛情,伯安岂敢不从?只是怕叨扰了世伯清静。” 朱洵摆摆手,故作不悦道:“你这孩子,何时学会这般客套了?老夫与你父亲是至交,你来了便是自家人,何来叨扰之说?走走走。” 说著,朱洵便上前双手一左一右,左手挽著王守仁,右手挽著太渊,朗笑著拉著两人往书院走去。 第20章 汤武偶相逢 伊吕两衰翁。歷遍穷通。一为钓叟一耕佣。若使当时身不遇,老了英雄。 汤武偶相逢。风虎云龙。兴王只在笑谈中。直至如今千载后,谁与爭功。 在止宿寮里。 布置典雅,几案摆放规整,雕木椅透著古朴气息。 眾人分宾主落座,小廝手脚麻利地奉上热气腾腾的茶水与精致糕点,茶香裊裊升腾,瀰漫在整个房间。 太渊注视著眼前的王守仁,年纪很轻,看起来比后世的大学生差不多。 不过太渊却没有一点小瞧其的想法,这可是王阳明啊! 王阳明,明代著名的思想家、文学家、哲学家和军事家,陆王心学之集大成者,精通儒家、道家、佛家。 王阳明(心学集大成者)与孔子(儒学创始人)、孟子(儒学集大成者)、朱熹(理学集大成者)並称为孔、孟、朱、王。 王阳明的学说思想——王学(阳明学),是明代影响最大的哲学思想。其学术思想传至天朝、日本、朝鲜半岛以及东南亚,立德、立言於一身,成就冠绝有明一代。弟子极眾,世称姚江学派。 在立德、立功、立言上,皆居绝顶。 不说自己国家的评价,单说外邦人士。 他的思想学说传到日本后,更有一代名將东乡平八郎说道,“一生低首拜阳明。” 当然那都是龙场悟道后的王阳明,至於现在的王守仁还是太过稚嫩。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虽有一腔碧血丹心,但还未踏上仕途,拨弄世事。 就像梅,经歷过严寒苦楚,才见其坚强傲骨; 人也一样,只有忍受抽筋扒皮的痛,才能得脱胎换骨的喜。 经歷,不是沧桑,是沉淀;承受,不是苦难,是歷练。 在沧桑中领悟,在歷练中成熟,迎一袖风,绽一树香,静品淡藏。 趟过岁月冷暖,感知生命厚重,苦过,甜过,爱过,恨过,哭过,笑过,才是人生。 许是太渊盯得太久了,王守仁问道:“道长一直盯著伯安,可是伯安有何不妥之处?” 那眼神中带著一丝探寻,微微侧身,坐姿不自觉地端正起来。 太渊被王守仁的声音拉回思绪,目光炯炯看向对方,嘴角轻扬,露出一抹温和笑意:“贫道略懂岐黄之术,方才一番观察,王公子你心雄万夫,只是瞧这身形,手无缚鸡之力,敢问身体状况如何?” 说话间,轻轻转动手中的茶盏,目光始终落在王守仁身上。 王阳明吃了一惊,说:“吃五穀长大,难免有些病痛。” 太渊呵呵一笑,语气莫名,“古之成大事者,要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身体可是本钱哪。” 太渊记得歷史上王阳明五十多岁就去世了,原因到底是自身体弱还是环境恶劣,不由而知,但在太渊看来,以王阳明的才学如此年纪逝世,绝对是中华民族的一大损失,故而提醒一番。 “想那孔子、孟子、朱子,皆是年过古稀之辈,王公子平时也得注意养生一道啊。” 此话一出,王守仁心头猛地一跳,,隨即便恢復镇定,朱洵手中正欲端起茶杯的动作一顿,而诸芸玉则轻掩小嘴,亦是神色一变。 太渊此言,无疑是暗示王守仁日后成就將达圣贤之境。 若不是捧杀的话,那真的是推崇备至了。 王守仁不知道太渊究竟是好心还是歹意,只能斟酌言语,说道:“道长谬讚了,伯安未必能成大事,而身体,想必会慢慢好起来的。” 话语神色间客气了不少,也显得更加疏离。 太渊心思敏锐,瞬间领会几人的顾虑,脸上浮现出一抹歉意:“是贫道唐突了,王公子莫要见怪。只是今日初见王公子,贫道便预感你日后必能名传千古,一时激动,有些失態。” 说罢,微微欠身,以示歉意,眼神中满是真诚。 见太渊言辞恳切,神情郑重,王守仁心中戒备稍减,却仍未完全放鬆警惕,暗自揣测是否是父亲政敌所派。 不过,他还是礼貌回应道:“道长抬爱!” 太渊见状,继续说道:“观王公子面相,当有三事,不辱没矣。” 太渊所指,自然是王守仁日后將达成的“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成就。 王守仁听得一头雾水,追问道:“哪三事?” 太渊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天机不可预泄,日后便知。” 王守仁以为这道人是在卖关子,便没有再深究下去,而是问他:“道长从哪里来?” 太渊目光收回,缓缓说道:“贫道籍佛宗道源之地,因云游寻访道友,来到这武夷人杰地灵之所,在这朱子曾讲学开创的武夷精舍,暂有停留之意,不想匆匆离去了。” 说话间,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感受著茶水的温热在口中散开。 王守仁若有所思,追问道:“道长是天台人?” 太渊点头应道:“与张紫阳同乡。” 王守仁听闻,感慨道:“全真道统,世代传承。” 太渊兴致渐起,吟诵道:“李太白有云: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王守仁立即接道:“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鸞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 太渊紧接著吟道:“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 说罢,与王守仁对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一齐高声畅道:“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顏!” 言罢,两人相视大笑。 “哈哈哈……” “哈哈哈……” 笑声爽朗,在房间內迴荡,此刻,王守仁心中对太渊的芥蒂已全然消散。 许是一番畅谈后口乾舌燥,王守仁端起杯子,轻抿一口清茶。 茶香在口中瀰漫开来,带著一丝清甜与回甘。 “嗯?!” 语气中带著几分疑惑与喜意。 “世伯,这茶的味道,似乎与寻常的武夷茶有所不同,香气清雅,入口甘醇,回味悠长,莫非是武夷山中的珍品【贡眉】?” 第21章 释家明心,儒家存心,道家炼心 王守仁感受著茶水在舌头上流淌过留下的清香,但眉宇间却早已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朱洵眼中带著几分得意,缓缓说道:“伯安果然是个懂茶之人。这茶確实不是寻常的武夷茶,而是產自武夷山深处的『贡眉茶』。此茶生长在海拔极高的悬崖峭壁之上,常年被云雾繚绕,吸收天地精华,故而茶香独特,滋味非凡。” 脸上洋溢著兴奋与得意,恰似“酒逢知己千杯少”,作为爱茶之人,自己珍藏的好茶能得懂茶人欣赏,自然喜不自胜。 “这是福鼎白茶树製成的贡眉白茶。”朱洵解释道,“当初太渊道长你就没有猜到,如今伯安一下就品出来,怎么样,嘿嘿……” 那神態,颇有一种得意劲儿。 太渊淡淡抿了一口,神色淡然,说道:“贫道对这些的確是见识的不多,愿闻王公子高见。” 王守仁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此茶毫心明显,茸毫色白且多,干茶色泽翠绿,冲泡后汤色呈橙色或深黄色,叶底匀整、柔软、鲜亮。” “叶片迎光看去,可透视出主脉的红色,品饮时感觉滋味醇爽,香气鲜纯,正是最优质的贡眉!” “贡眉茶功效如同犀牛角,有清凉解毒,明目降火的奇效,可治大火症;且可退热祛暑,具有生津止渴、清肝明目、提神醒脑等功效,为夏日佳饮,令人精神愉悦、心旷神怡。” 说完,又愜意地抿了一口。 身旁诸芸玉见自己夫君如此“卖弄学问”,眼角一弯一眯,不由得闪过促狭而温柔的笑意。 太渊微笑点头,语气平和,道:“王公子好见识,听君一席话,贫道获益匪浅。” 王守仁见太渊还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內心微微有些挫败。从一见面到现在,这位太渊道长都是风轻云淡,自在从容。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王守仁自忖,要是谈经论道,自己或许不及道长;可说到这些风雅之事,道长身为道士,总该有所欠缺吧。本想著能让那张平静的脸上出现些许侷促,结果反倒显得自己像个急於表现的孩童。 王守仁略带挫败的说道:“太渊道长今年高寿啊?” 太渊抬眸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二十有六,正值青春。” 王守仁故作惊诧之色,“我还以为道长已经九十有六,看破红尘了呢!” 话语里带著一丝调侃之意。 太渊说道:“自然之道本无为,若执无为便有为。得意忘言方了彻,泥形执象转昏迷。身心静定包天地,神气冲和会坎离。料想这些真妙诀,几人会得几人知。” 声音沉稳,似带著一种超脱尘世的韵味。 王守仁接口问道:“那如何才能做一个好道者?” 神色认真,像是真的在向太渊求教。 太渊目光深邃,答道:“心明则万法皆照,性净则五浊不归。” 王守仁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 想起之前太渊说自己要注重养生,便顺势请教养生之道。 听到要探討养生之道,朱洵也来了兴趣,他可是亲眼见过太渊道长那惊人的艺业,简直如传说中的列子御风一般。 太渊说道:“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道法自然,乐天知命。” 王守仁说道:“伯安懂了。道长说的是大处,方法呢?” 太渊接著说:“道家讲究一个『静』字而已。老子清净中,庄生逍遥。惟清净而后能逍遥。而儒家不同。” 王守仁好奇道:“道长还懂儒家的学问?” 在他印象中,道士多钻研道家经典,对儒家学说感兴趣的並不多。 这时候朱洵说道:“伯安,太渊道长可是全真道道统,全真可是奉行儒释道,三教合一的。” 王守仁恍然。 太渊说道:“儒家以心性修养为核心,其全部精髓皆源於心性。下手处在此,归宿处也在此。” “释家以明心见性为工夫,道家以炼心炼性为工夫,儒家以存心养性为工夫。” “《大学》强调正心诚意,《中庸》倡导率性尽性,孟子除了存心养性,还提出尽心。相较而言,『存心养性』四字更为浅显易懂,也更容易入手。” “存心,即存养本心;养性,即涵养本性,也就是养护天心天性。存心养性,不但为尽心尽性之本,且亦为炼心炼性与明心见性之不可欠缺的工夫。” “道家之炼心炼性,固须从存养下手;即佛家之明心见性亦然,不存之何以得明?不养之何以得见?” “心性本为一体,分而论之,不过是为了方便说教。举心即性见,举性即心存。即心即性,即性即心。” “夫修圣人之道,贵关键在於先確立根本,根本確立,道自然而生。这根本是什么?就是心。心为人的主宰,也是宇宙天地万物的主宰。” 太渊一番关於心性的言论落下,眾人皆陷入思索,止宿寮內一时静謐,唯有窗外微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 “道长所言,令伯安深感新奇。”王守仁开口,声音带著几分疑惑,“依道长之意,心性修养在於自我存养,由內而外。可朱子之『性即理』,强调天理赋予人性,万事万物皆有理,须格物致知以穷理尽性,这两者间,伯安一时间难以理清。” 他边说边站起身,在室內踱步,神色认真。 “譬如日常琐事,依朱子之法,需从一事一物中探究天理,从而明心见性;但道长又说心为根本,存养心性便可得道,那在具体行事中,究竟该如何权衡?” 太渊目光平和地看著王守仁,不疾不徐道:“王公子,此二者並非相悖。格物致知,是从外在事象入手,藉由对事物的认知来体悟天理,进而涵养心性;而存心养性,则是从內在本心出发,守住內心的纯净与安寧,以心去映照万物。两者不过是殊途同归,皆为探寻真理、修养身心之法。” 王守仁道:“道长所言,似乎与当世主流儒学有所不同?” 太渊目光深邃,意味深长地看著王守仁,缓缓开口:“万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以朱子的胸怀,若能看到后辈学子走出不同道路,定会欣慰。” 王守仁不自觉地点点头,等反应过来,不禁哑然失笑。 他轻轻摇了摇头,心中暗自感慨,本是向道长请教养生之道,怎么说著说著就偏题了呢。 但隨即,太渊道长的“走出不同道路”这句话,却如同一颗石子,“扑通”一声投入心湖,在他心底泛起层层涟漪。 他心底种下了一颗朦朧的种子。 第22章 格竹非格物,事唯易不易 “世伯,伯安来之前路过广信,去拜謁过一斋先生,一斋先生授予伯安宋儒“格物致知”之学。” “所谓“物有表里精粗,一草一木皆具至理”的学说,谓圣人必可学而至。” 说罢,他微微欠身,虚心请教道,“不知世伯如何看法?” 太渊听闻,面色平静,心中却暗自思忖,这学说偏向於理学思想啊 於是发问道:“恕贫道无礼,不知这一斋先生是……?” 朱洵捋了一捋长须,揶揄道:“一斋先生乃是当世大儒,以道长的见识竟不曾耳闻?” 太渊佯装苦笑,神情诚恳:“朱老先生就別打趣贫道了,贫道虽传承全真道统,號称学贯儒释道三家,可到底还是以道家为主,对儒家诸多贤才,难免有所疏漏。” 朱洵见到太渊终於不再是那副风轻云淡模样,像个老小孩一样开怀大笑起来。 笑罢,才介绍道:“一斋先生本名娄谅,字克贞,別號一斋,江西广信人,乃是老夫好友,少时也曾一同求学问道。” “克贞少有志於圣学,尝求师於四方,但认为一般举子所学,並非身心之学,后乃师事崇仁学派开创者吴康斋。其学以收放心为居敬的入门工夫,以纯任自然为居敬要旨。” “不过,克贞並非完全蹈袭师说。” “当时他的同窗胡叔心讥其学近陆象山,说他是儒者陷入异教。但其实克贞与陆子不同,陆子不穷理,他却肯穷理;石斋不读书,他却勤读书。只是他穷理读书,常以圣贤言语来护己见。” 太渊看得出,朱洵谈及这位一斋先生时,情绪格外激动,或许是忆起两人昔日一同求学、畅谈理想的崢嶸岁月,又或许是为老友取得的成就深感自豪。 世人常说的“惺惺相惜”,大抵就是如此了。 这时王守仁也来赞道:“不错,姚江之学,一斋先生为发端也。” 言语神色之间尽显推崇。 看到王守仁如今的如同一幅见到偶像的样子,看来已经深深地被“格物致知”这门学问给吸引住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太渊脑海中不禁闪过前世关於“阳明格竹”的故事。 ………… 未出土时已有节,到凌云处尚虚心。 华夏文人一直都格外喜欢竹子,因为它的挺拔、修长,四季青翠,风吹不倒,冰冻不坏,竹与梅、兰、菊並称“四君子”。 它身上有些特性就是华夏人喜欢的。 它的挺拔,激励著人们应该像它一样正直。 它的有节,提醒著人们应该坚守道义。 剖开它发现它的空心,告诉人们应该永远谦卑,隨时接受新的知识。 刚好新学了“格物致知”之学,王阳明迫不及待地就与好友一起开始格物。 格什么呢? 鑑於自己的爷爷竹轩公在自家周围栽种了那么多的竹子,那就格竹子吧! 於是,王阳明格竹子一事就这样轻鬆而又愉快的决定了。 王阳明的目的很单纯,那就是要通过格竹子来成就圣人,於是他就盯著竹子一直看啊看,不眠不休的看,一块格的另外一个友人在坚持了三天三夜后终於倒下了,但是王阳明却並没有放弃。 毕竟,圣人之道就在眼前,岂能轻言放弃? 就这样,七天七夜过去了,可是圣人之道还是没有一点眉目,王阳明的身体却格出问题了。 经此一事,王阳明备受打击,对朱熹的“格物致知”学说更是失望,觉得所谓格物致知皆是骗人。 经此一事后,王阳明对於朱熹的“程朱理学”渐渐不再认同,转而寻找其它成圣悟道之路,最终悟出了“心即理”,亦即“心外无物”的心学宗旨,一举走出了和朱熹相异的道路。 ………… 思绪迴转。 朱洵对王守仁说道:“伯安,克贞不仅是老夫好友,还是海內鸿儒,他的见识学问、为人做派,老夫也是十分佩服的。” “克贞爱书,每次翻阅群书,碰到至言格论,契合於心者,便吟讽不已,定要全部用硃笔圈点,这样读书常常至深夜,然后才入內寢,不尝有顷刻的懈怠。” “他曾说过先圣孔子佩象环是取中虚之义,因此他也置一象环佩带著,日不去身,表示中虚无我。” “他在芸阁讲学的时候,常常是议论慷慨,善发人智,听者忘倦。还有一些有志於道者,常常登门拜访,请教各种问题,至於终日不忍离去,那时,他的芸阁总是热闹非凡。” 朱洵说著,神情略带感伤,毕竟两人已多年未见。 回忆,如一片片凋零的叶子,在迷茫的红尘中,承载著如烟的往事,像萧瑟秋风,擎著回忆的碎片。 “所以,克贞对伯安你的指点是弥足珍贵的,你当砥礪前行才是。” 仿佛是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肯定,王守仁意气风发,红光满面。 “谨遵世伯叮嘱,伯安也当不负一斋先生的教诲。” ………… 红尘一骑露华香,不管卢龙道路长。... 谁信御前供玉食,不呈妃子不先尝。 紫阳书院门前,太渊和朱洵目送王守仁夫妇离去,渐行渐远成黑点。 太渊青衣负手,想著经过自己这么隱晦地提示,不知道王守仁会不会提前开始研究他的“心学”。 太渊觉得可能性不大,虽说其有圣人之姿,但如今少年意气,加上新婚燕尔,正是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时候。 《孟子》说:“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人恆过,然后能改。困於心,衡於虑,而后作。徵於色,发於声,而后喻。” 太史公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也写到:“盖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臏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底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 可见只有经受苦难,磨礪身心,最终思想才能极尽升华! 王守仁的父亲王华乃是状元之才,而王守仁本身还没有经歷屡次科考而不中;也不曾经歷宦海坎坷、龙场被贬;更无平逆乱、定风波的感悟。 所以要想达到他歷史上自己的鼎盛时刻,还是遥遥无际。 就拿他“格竹”一事来说。 王阳明確实是一个实践主义者,对於一门理论是否具有可行性,他都会身体力行地通过实践去检验这是否是真理。 而格物一事自然就是证明了所谓的“格物致知”似乎就是个闹剧。但是,王阳明的失败,真的都是因朱熹的学术所误导的吗? 这个锅,恐怕朱熹决不会背,因为,王阳明从一开始,就错了。 首先,格物致知乃真正的圣人之学,非朱熹所创。 《大学》里有“八条目”,其中的八条目就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很明显,格物致知那是一切的出发点。 但是王阳明的错误在於他並没有理解朱熹思想的真諦。 而朱熹对格物的解释是:“格物之『格』乃『尽』之意,穷尽事物之理,是为格物。” 言下之意就是说,天地间万事万物当中都有理存在,所以每个人都应该踏踏实实地去“格”天下之物,明白其中之理,然后等积累到一定的程度时,就会豁然开朗,发现殊途同归、万理归一的超凡境界。 通俗点说,就是想要通过量变来最终引起质变,从而达到脱胎换骨之效。这也倒也有几分“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感觉,儒道佛在发展过程中虽然充满了竞爭,但是他们其实一直在彼此借鑑来完善自身。 这样的认识可以说是朱熹思想体系的核心理论,程朱理学起源於北宋程颐,在朱熹手上发扬光大,靠的就是这样一种“理一分殊”的理论体系。其实这种理论最初源於佛教的华严宗和禪宗,后被朱熹所借鑑採纳。 所以,按照朱熹的理论,他如果本人来格竹子的话,他会从外形到形態再到脉络种种特徵,然后进而可以感知其生命形態,体悟其中所蕴含的道,作为自己前进道路上的基础。 看竹子,不但是美的享受,也是一个用竹子激励自己品格的方法,发现了竹子的特点並用它砥礪自己的品格,才可以算是“格”过了竹子。孔子说:“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可王阳明是怎么做的呢? 很明显,他太冒进了! 朱熹的想法是,格竹子得到竹子的道,这样就算达到目的了,可是,王阳明却是想从格竹子一事中一步登天,超凡入圣。 而这,就与圣人之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了。 所以说,王阳明可以说是完全曲解了朱熹的意思,他的这种做法与其说是儒家的“格物”,倒不如说是禪宗的参禪,通过这样的一种方式来一举达到“明心见性”之境,进而见性成佛。 可是,据太渊的记忆,王阳明格物乃是他第一次会试后不久,彼时的他的悟性积累等等毕竟还难以达到那样一种可以“顿悟”的地步。 並且,禪宗思想中更讲究悟性,也就是要“用意不用力”,可是王阳明明显是“力”有余而“意”不足,这样一来,失败也就在所难免了。 实事求是的讲,朱熹错了吗? 其实不然,只不过其思想隨著时代的变迁、隨著统治阶级的操纵而难免会出现一些偏差与局限性,正如王阳明的心学在明末也出现了种种乱象,只注重內心不注重实践、只注重个人自性的解放而导致空谈之风盛行。 而这一切该归咎於王阳明吗?显然同样是不能的。 因此,对於事物还是应该保持一份理性的认识。 正如《周易》中所说——“唯有变才是不变之理”。 太渊喃喃自语:“格竹非格物,唯易不易。” 心中不禁也升起离去之意。 “什么?”朱洵在一旁没有听清。 “没什么,朱老先生,贫道在书院叨扰数月,获益良多。”太渊行礼道,“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贫道也打算要告辞了。” “既然道长有了决定,老夫也不强留道长。毕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朱洵十分豁达,没有寻常老人那种惜別之情。 “但临別之际,贫道有一样东西相赠,还望朱老先生不要推辞。” 第23章 圣王剑法×沧浪之水 “哦?” 朱洵歪著头颇有兴趣看著太渊。 “不知是何物件?” 在朱洵的认知里,太渊和他的徒弟向来过著清简的生活,可谓“两袖清风兜底白,身无长物是清欢”,实在猜不出太渊能拿出什么特別的东西相送。 太渊神秘一笑,宽大的衣袖猛地一挥,恰似一阵劲风扫过,不远处一根细长的木条竟被隔空捲起,在空中翻转几圈后,落入太渊手中。 隨手一折,木条瞬间变成三尺长短,握在手中,仿若一把长剑。 “这数月时光,贫道时常翻阅先人典籍,偶有所悟,草创一门《圣王剑法》,请朱老先生品鑑。” 说罢,脚步一踏,衣袖飘飘,人移至三丈开外。 陡然间,太渊浑身的气势一变。 他目光如电,神情端正,如果说之前的太渊给人的感觉是山间的清风,江上的明月,轻烟玲瓏,无痕无跡,自在从容,浩渺无穷;那么现在的太渊则让人觉得他克己严谨,冷静沉稳,威严庄重如旭日初升的红日,带著王者圣光。 歘! 木条一扬,无形的气流开始在他周身转动、盘旋,犹如隱匿在虚空中的龙捲,呼啸著捲起周围的空气。他的衣衫猎猎作响,却身姿挺拔,不动如山。 “《圣王剑法》,讲究內圣外王。道法自然,以理匡之,正是“理”的极致。” 太渊一边认真讲解,一边挥动木条。 那根弯曲突起的木条,在他手中仿若被赋予了生命,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柄世间最正直不过的剑。 剑锋变换,一刺一横,一劈一挑,一斩一截。 一股强横的剑道气势,以太渊为中心,缓缓蔓延而出。 朱洵站在一旁,只觉眼前仿若出现滔滔大河,河水奔腾汹涌,携著排山倒海之势扑面而来;又似置身於江南烟雨中,细密的雨丝铺天盖地,无孔不入,每一丝雨都裹挟著磅礴剑气。 而现实中,距离不远的鱼塘中的水竟然开始翻滚起来,似乎底下有那滚烫岩浆。 太渊手中木剑一指,那池水好似受到牵引,在半空中缓缓凝成一团水球。 水球约有人头大小,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五彩光芒,熠熠生辉,波光粼粼。仔细看去,水球之中,还有一枚拇指大小的红色小鱼,在这奇异的环境里,自顾自地欢快游荡,丝毫不知外界的风云变幻。 “哗!歘!” 剑式陡然一变,原本凝聚的水球轰然炸开,化作漫天水珠,如细密的雨露,悬於半空。 水珠在太渊的指挥下,快速又静謐的移动著,渐渐地,水珠排列组合,形成了一个古篆形的“理”字,而那枚小红鱼,则在字体的笔画里,悠然自得地摆著尾巴,全然不知自己身处的奇妙之境。 无色透明的水,红色灵动的鱼。 一者静止半空,一者游曳其中。 动静之间,构成了一幅唯美又震撼的画卷。 良久,太渊收剑。 水和鱼復归其地,鱼塘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静,好似方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奇幻的梦境。 “这是《圣王剑法》中的【沧浪之水】。水无常形,这招能够给无常水性定下规矩,让其有序遵循。朱老先生,你看如何?” 朱洵抚掌大讚。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 朱洵是正统的儒家门人,並不像一些腐儒那样认为武艺是粗鄙的。儒家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就连孔子都能开强弓,所以他自己也是有练习一些导引之术的。 但今日太渊的以剑演道,真的是他生平仅见,简直犹如仙家中人。 朱洵由衷感嘆道:“太渊道长,老夫今日才知道当年先圣孔子说的“其犹龙邪”是什么意思了!” 他见过世面,知晓江湖绿林中有不少高手,大內亦有能人坐镇,可即便如此,太渊的这一番展示,仍让他惊嘆不已 “对了,刚才道长说这套名唤《圣王剑法》,是何缘故啊?” 太渊:“《圣王剑法》,道法自然,以理匡之,这个“理”就是朱子的“理”,理是先於自然现象和社会现象的形而上者,是事物的规律。” “剑法中的每一招每一式,皆遵循此理,以剑之形,演理之魂。” “妙哉!妙哉!” 朱洵没想到这门剑法还有先祖的理念在內。 太渊继续说道:“其实贫道不光推演了这一式【沧浪之水】,还有第二式【燎原之火】,只是没有推演完成,只是开了个头。 朱洵眼中闪过一丝好奇:“【燎原之火】?” “不错。”太渊说道,“《尚书》有云:若火之燎於原,起於微光,不可嚮邇。” “贫道取的正是其中那不可阻挡的滚滚洪流之意。可惜贫道目前尚未有摩弄乾坤的感悟,无法完成这一招。”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著几分遗憾:“要想完成这一式【燎原之火】,创招之人必须有『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的大气魄。” 朱洵微微点头,心中暗自思忖,太渊所言极是。这般大气魄,非一般人所能拥有, 宽慰道:“道长乃是方外之人,若是硬要为之反而显得格格不入。那道长此番以剑演道是为了……” 太渊点头道:“正如朱老先生所思,贫道想把这门《圣王剑法》留在书院,以全这段时间相交之情!” “不可,这……”朱洵本能地就要拒绝。 他看得分明,这门剑法与儒家思想极为契合,甚至与他这一脉的学说相辅相成。 若是后世儒家弟子能在此基础上继续推演,以道理推动剑道,借剑道领悟知识,未来极有可能成为朱子一脉的深厚底蕴。但他深知这剑法珍贵异常,受之有愧。 太渊看穿了朱洵的心思,抬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语,诚恳道:“朱老先生无需推辞,这一门剑法贫道也只是起了个总纲,接下来都要考儒家弟子自我推演。” “根据五行生成数:水一,火二,木三,金四,土五。” “即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天五生土,地十成之。” “沧浪之水,燎原之火,这只是贫道的理解,而万千儒家弟子,各有其思,正可让这门剑法百齐放,如此,贫道亦是与有荣焉,还望朱老先生莫要推辞。” 静默。 良久。 书院內一片寂静,唯有微风轻轻拂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朱洵缓缓开口,声音沉重, “既然道长如此光风霽月,老夫也不能太过敝帚自珍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 “老夫决定,把先祖的手札借道长三日。” 第24章 驭文之首术 紫阳书院。 一间古老石室內,烛火幽幽,映照著斑驳的石墙。 朱洵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卷泛黄的书稿,眼中满是感怀与敬畏。 “先祖朱文公博览经史,治学严谨,致广大,尽精微,综罗百代矣。” 朱洵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著无尽的追思。 他的目光凝视著书稿,透过那泛黄的纸页,仿佛看到了先祖伏案疾书的身影。 “然因“庆元党禁”之祸,先祖被奏劾“十大罪状”,朝廷权贵对当时的理学掀起了一场史所罕见的残酷清算。” “先祖被斥之为“偽学魁首”,位列黑名单之中的第五位,有人竟提出“斩朱熹以绝偽学”。 说到这里,朱洵的声音微微颤抖,停顿片刻才继续说,“先祖以偽学罪首落职罢祠,朱子门人流放的流放,坐牢的坐牢,遭到严重打击。” 回想著以往,那些事像是融入了歷史的扉页,朱洵有些感慨。 “晚年先祖足疾大发,病情恶化,生命垂危,左眼已瞎,右眼也几乎完全失明。” “但是先祖却以更旺盛的精力加紧整理残篇,唯一的愿望就是要將自己生平的所有著作全部完稿,使道统后继有人。” 他缓缓將手稿递向太渊,神色庄重:“这本手札,並无名字,这三日间,一切饮食用度老夫会安排人按时送到这来,因这手札意义非凡,还望道长见谅。” 太渊闻言,神色肃然,郑重地做了一个道礼。 “朱老先生放心。” …… 时间一直流,一直流,不会停下,三日一晃而过。 但对太渊来说,这三日可谓获益匪浅。 所谓“驭文之首术,谋篇之开端”。 但无名手札里,朱熹並没有一开始就上来述说他的思想理念,更像是一本隨想录,字里行间透露出一种从容与深邃。 开篇先介绍了理学的开创者:北宋五子,即邵雍、周敦颐、张载、程顥、程颐。 朱熹以简洁而凝练的笔触,勾勒出这五位先贤的思想轮廓,为他们绘製了一幅精神图谱。 周敦颐为宋代理学的开山祖,他將道家无为思想和儒家中庸思想加以融合,阐述了理学的基本概念与思想体系,包括无极、太极、阴阳、五行、动静、主静、至诚、无欲、顺化等理学基本概念。 邵雍是先天象数之学的创始人,並使之成为理学思想体系的重要內容,其著有《皇极经世书》、《观物內外篇》、《先天图》、《渔樵问对》、《伊川击壤集》、《梅诗》等。 张载则发展了气一元论思想,为古代天朝辩证法两一学说的集成者,他最著名的横渠四句就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朱熹在书中感嘆,张载的气一元论如同一股洪流,衝破了传统思想的束缚,使其得以在更广阔的天地中遨游。 程颐程顥兄弟是理学的重要代表,他们为北宋的理学思想奠定了基础。 宋代理学思想以理为万事万物的本源,又称为天理,承认事物的变化。但认为这是理的神秘力量所至,还阐述了天人关係等问题,坚持天人相与的命题。 朱熹在书中写道:“天下道理最大,於是人无间言。” 而朱熹自己写道,自己的理气论,是以程顥兄弟的理本论为基础,並吸取周敦颐太极说、张载的气本论以及佛教、道教的思想而形成。这一体系的核心范畴是“理”,或称“道”、“太极”。 他认为理是先於自然现象和社会现象的形而上者。他认为理比气更根本,逻辑上理先於气;同时,气有变化的能动性,理不能离开气。他认为万物各有其理,而万物之理终归一,这就是“太极”。 太极既包括万物之理,万物便可分別体现整个太极。这便是天地一太极,人身一太极,每一个人和物都具有完整的理,即理一分殊。 而他的“动静观”则探討了事物的成因,把运动和静止看成是一个无限连续的过程。时空的无限性又说明了动静的无限性,动静又是不可分的。 辩证的论述了运动的相对稳定和显著变动这两种形態,他称之为“变”与“化”。 “动与静相谐么……” 朱熹的“动静观”让太渊眼前一亮。 他联想到自己的修行,不也正是在动静之间寻求平衡与突破么,世间万物皆如此,在动静的交替中不断发展、演变。 而作为后世人批判最多的“存天理,灭人慾”的思想,认为禁錮了人们的自由。 太渊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朱熹认为的人慾是指超出人的基本需求欲望,如私慾、淫慾、贪慾等。 这些欲望是要革除的。 其实,理学认为人的基本需求欲望即人们通常所理解的人慾,即是天理此处人慾即天理。通俗一点的说法就是人的欲望要有一个度。 事实上,这一概念在《礼记乐记》中已经出现。 其中说道:“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慾者也。於是有悖逆诈偽之心,有淫泆作乱之事。这里所谓灭天理而穷人慾者就是指泯灭天理而为所欲为者。” 另外,太渊记得后来的王阳明也向他的弟子提出过存天理,去人慾。 其实,圣人们的思想都是同源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只是王阳明是以致良知来实现的。 太渊轻轻地闭上书页,这可是朱子孤本,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闔目养神,缓缓轻揉太阳穴。 这三天来,他全身心沉浸在这本手札之中,没有一丝放鬆,不眠不休,全神贯注地探寻其中的微言大义。 饶是以他內景宗师的强大精神力量,此时也感到有些枯涩疲倦。 这次之后要好好地放鬆一下心神,修行也要一张一弛的嘛。 想到这里,太渊下意识的运转了一下心神,返照己身。 突然。 太渊双眼一紧。 瞳孔瞬间缩成了针芒大小。 他死死地盯著手中的无名手札,目光不断地闪烁。 他竟然在其中捕捉到了一缕精神念头。 “……??” 一时间,脑海里杂念纷起。 第25章 道人「撞邪」? 石室內,烛火幽幽。 昏黄的光亮映照在太渊那冷峻而严肃的面庞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手中的无名手札上,眉头微蹙,神情中透出一丝疑惑与凝重。 此前,太渊一直沉浸在对手札內容的研读中,专注於琢磨其中的微言大义,未曾想过以心神去探寻这本手札本身。 然而此刻,他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精神波动,从那泛黄的书页中隱隱传来。 这股波动细若游丝,却又实实在在地存在著。 太渊心中不禁泛起一阵疑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剎那间,“撞邪”二字闪过脑海,但他很快便摒弃了这个念头。 以他如今的深厚修为与超凡能力,即便真的遭遇邪祟,又有何惧! 更何况,当今之世,能否诞生邪祟都尚未可知。 排除掉一切不可能,加上这本手札乃是朱熹亲手所著,里面蕴含了朱熹一生的心血。 太渊的心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莫非,是朱熹的精神念头附註其上?朱熹未死?” 嘶!~ 这一念头刚一浮现,太渊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若真是如此,那这本手札的意义便远非寻常典籍可比。 太渊的目光变得愈发凝重,心中思绪万千。 若这手札中真的留存著朱熹的精神残留,那么朱熹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是单纯因为呕心沥血而使得精神念头附在手札之上,还是另有深意?甚至,他是否有著再现人间的想法? 虽然朱熹被尊为“朱子”,但是千古艰难惟一死,多少名臣將相、歷代皇帝无不追寻长生。 像是祖龙嬴政海外寻仙药,汉武刘彻信奉方仙道等,皆是为此。 若朱熹真的留下了后手,试图以某种方式延续自己的存在,也並非不可能。 正如《论衡订鬼篇》有云:凡天地之间,有鬼,非人死精神为之也,皆人思念存想之所致也。致之何由?由於疾病。人病则忧惧,忧惧见鬼出。凡人不病则不畏惧。故得病寢衽,畏惧鬼至。畏惧则存想,存想则目虚见。 太渊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本手札上,神情中多了几分探究与深思。 若朱熹的精神真的留存於此,那么这或许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让他能够与这位千古圣贤直接对话。 良久。 太渊有了决定,他把自己的心神缓缓地延伸向下。 太渊想过了,自己已经翻阅这本手札三日了,如果这股精神念头有歹意,自己早就被其所创了。而自己现在依然无事,要么是这波精神念头没有恶意,要么就是它不具备伤人的能力。 而且求道路上,艰难险阻,不进则退。 如果太渊这次退缩了,那么於他的道心有缺,蒙受阴影,对他以后的修行不利。 念及此处,太渊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毅然。 接近了。 “哗——” 剎那间,一股正大光明、阐天应人的磅礴气息汹涌袭来,如同一股无形的浪潮,將他的心神彻底包裹。 在这股气息的笼罩下,太渊只觉眼前景象陡然一变,周遭的一切瞬间扭曲、旋转,仿佛在一瞬间被捲入了另一个时空维度。 他的知觉开始变得混乱不堪,身体的感知与意识的判断逐渐脱节,思维如同陷入了一团迷雾,迷失了方向。 危机! 大危机!! 太渊本能的意识到如果自己真的沉浸在在无知无欲的状態下,那么很有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吒! 千钧一髮之际,太渊猛地一咬舌尖,喝出“吒”音。 趁著片刻清醒,太渊立刻掐出“临”字诀,双手食指立起,其他手指弯曲组合。 临者,临者,明天地之所在,悟万物之本来。 人如其中全三才之意,临者感悟天地,感悟自然,感悟我居其中的真髓,达到不动不惑的的意志。 若能时刻武功天地、自然万物的存在,则能达到“临”字诀清净无私的本意。 所谓“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在“临”字诀的作用下,太渊的真灵意识逐渐清醒,並在这场精神交匯中占据了主导地位。 太渊的心神现在是清清朗朗,浑浑沦沦,无一毫念虑,无一毫觉知,则空洞之中,恍惚似见元神悬照於內,斯时殊觉五蕴皆空,四体皆假,而我有真我也。 恍惚之中,太渊看到了一些画面片段。 朱熹出生时有异象,右眼角长有七颗黑痣,排列如北斗。 五岁时,朱熹始入小学,能读懂《孝经》,在书额题字自勉:“若不如此,便不成人。”六岁时,他与群儿游玩,以指画八卦於郑氏馆舍前沙洲上。向父亲问日、问天。 十三岁时,父亲朱松病逝,托於义父刘子羽,刘子羽视其如己出,在其舍傍筑室安置朱熹一家,名曰紫阳楼。 十八岁时,在建州乡试中考取贡生。 次年,刘勉之將自己的女儿刘清四许配给朱熹。同年三月朱熹入都科举,中王佐榜第五甲第九十名,准勅赐同进士出身。 之后,朱熹再次入都銓试中等,授左迪功郎、泉州同安县主簿。敦礼义、厚风俗、劾吏奸、恤民隱。 之后,拜师李侗,承袭“洛学”,归自同安,不求仕进。 在往后岁月里,经世致用,朱熹渐渐悟到“中和旧说”之非,用“敬”和“双修”思想重读程顥、程颐著作,从全新角度独创“中和新说”。 四十岁,朱母去世,朱熹建寒泉精舍为母守墓,开始了长达六年之久的寒泉著述时期。 与吕祖谦的“寒泉之会”,与陆九龄、陆九渊及刘清之等人的“鹅湖之会”,朱熹意识到心与理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理是本体,心是认识的主体。 之后,重建书院,勤学治政到晚年因为“庆元党禁”还居建阳,直至逝世。 画面至此而终。 而太渊的身躯一动不动,眼睛也未睁开。 周身被一种死寂般的静謐所笼罩。 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太渊体內正有一股奇异的“势”在缓缓凝聚。 这股“势”如涓涓细流,隨著每一次心跳,都有新的力量注入。 “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了……” 太渊的心中隱隱有所察觉。 他虽未睁眼,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体內的变化。 这股“势”的酝酿,对他的能为会有不小提升。 第26章 半儒半道,全真全贤 太渊双目陡然一睁。 剎那间,原本昏暗的石室仿若被一道璀璨的天光穿透,虚室生白。 他的眼眸黑白分明,其中似有无穷的智慧在流转。 “呼——” 深呼吸一声,长吐一口气,气息悠长且沉重,將体內那股几欲蓬勃而出的“势”给强行压制回去。 伴隨著这一呼一吸,那股强大的“势”如同春日里消融的积雪,缓缓消散。 太渊心里十分清楚,倘若任由这股“势”迸发,自己的修为必然会迎来显著的提升,境界也將大幅跨越。 然而,他心中没有丝毫犹豫,坚决地选择了压制。 “修行之路,贵精贵纯。” 太渊心中坚定。 他追求的,是属於自己的道,而非他人的影子。 朱熹的精神境界虽高,但那终究是朱熹的道,而非太渊的道,他需要的,是从中汲取养分,而非全盘接受。 想到这里,太渊的內心愈发清明。 在与那股神秘的精神念头交融的瞬间,太渊仿若置身於时光长河之上,亲眼目睹了朱熹的一生——从呱呱坠地的婴孩,到垂垂老矣的暮年,朱熹的一生如浮光掠影般在太渊眼前飞速闪过。 儘管太渊无法將朱熹看过的每一本典籍、写下的每一句醒言都铭记於心,但他却真切地感悟到了朱熹那深邃的精神境界与幽微的心灵奥秘。 朱熹作为一位大学问家、大思想家,是开一派学说的存在,其精神之高超、心灵之玄妙都在此时的太渊之上。 但是他追求的是智慧通明,学达性天,所以並没有进行修行,连最浅显的导引呼吸都没有学过。 但也正因为如此,太渊才有幸瀏览其一生而没有收到伤害。 他心中感慨万千:“朱子虽未修行,但其心灵之纯粹、精神之高超,已远超许多修行者。他所追求的,是智慧的通明,是性与天道的合一。这种境界,虽无攻伐之力,却蕴含著无穷的力量。” 不错,朱熹已死。 太渊很確定。 在最后的画面里,太渊看到朱熹已被各种疾病所困扰,党禁中的朱熹终於预感到死亡的逼近,使他有大限临头的不祥预感,更加抓紧著述。入春以后,朱熹足疾大发,病情恶化。朱熹生命垂危,左眼已瞎,右眼也几乎完全失明。 但凡朱熹有过武功或道功的修炼,以他的精神修为带动肉身,根本不可能出现如此情况。 那么让太渊感嘆有滔天机缘的是什么呢? 正是朱熹的预感死期將至。 儒家讲“至诚合天,可以前知,祸福可依。” 意思是一个人若能诚於事、诚於人,上体天心,可以预测福报祸事。 朱熹已经达到了此等境界,相当於道家所说的“天人合一”,外景之境。 所以太渊说自己得到了大机缘,在內景的时候就提前感悟了部分外景的奥妙,虽然儒家的“至诚合天”和外景的“天人合一”並不完全相同,但两者所处的层次是等高的。所以经过这次领悟,他在內景的道路上又前进了一大步。 “如今得此机缘,或许突破外景的契机又进了一步。” 太渊心中暗自思忖。 今日的感悟,虽让他受益匪浅,但真正的突破,还需时间的沉淀与心境的磨礪。 而太渊自己的道路在进入內景的时候就已確定,儒家的做人標准和道德要求不符太渊的道心。 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万物並育,吾以观復——这才是太渊决定的道路。 太渊的目光落在手中的手札上,神色不禁泛起一丝悵然。 经过此番心神与手札中朱熹精神念头的交融瀏览,手札上最后一丝属於朱熹的精神印记已彻底消散。 这本承载著朱熹心血与思想的手札,从此失去了那一抹独特的灵性。 ………… 田园小路上。 林平之看著一旁的太渊,忍不住询问道:“师父,您的模样?” 太渊道:“怎么了,不认识了?” 林平之道:“不是,不是,只是弟子觉得师父现在看起来有点像位书生。” 太渊轻笑一声,目光投向远方,语气悠然:“居移气,养移体,有所感悟,这点变化亦是正常。” 瞥了林平之一眼。 “就像你,现在体格健壮,气血充盈,跟你之前的阴柔模样已经大不相同。” 林平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於太渊而言,此番与朱熹精神念头的交融,虽未在心神上留下深刻烙印,却在无形之中影响了他的气质。 往昔的他,周身透著朗月清风般的道骨仙风,行走间如云捲云舒,而如今,他的气质中却多了一丝儒家的温润中和之气。 现在的太渊,任谁看到都会有种错觉,一会儿是朗月清风的青衣羽士,一会儿是饱读诗书的儒门俊彦。 这种变化,並非刻意为之,而是自然而然地融入了他的气质之中。 如今的太渊,当真可称一句——半儒半道,全真全贤。 “平之,你现在的肉身气血已经足够壮大,以前吃下去的天材地宝潜藏在身体內的药力也被激发的差不多了,你现在单臂一晃有多少气力?” 说到自己的武功方面,林平之顿时眉飞色舞起来,他以前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大的潜力。 “回师父的话,我现在单臂一晃,约有六百余斤,若是使上发力诀窍,可爆发出近千斤之力!” 说到这个惊人的数字时,林平之自己都觉得如同置身梦境一般,忍不住感慨道:“师父,现在的我,感觉能轻鬆打过一百个之前的自己!” 太渊微微点头,但也適时提醒道:“嗯,看得出来,你的底子的確不错。这也是因为你从小到大,吃的喝的都是珍贵之物,多年积累下来,身体里存了不少营养。不过,你也別太得意,之后你可就没那么快的进步速度了。” “而且你现在的实力,对上江湖上的一些好手不一定会占到便宜,你的缺点很明显,身法不够快。” “江湖中人,只要在轻功上略有造诣,哪怕打不过你,他要是想跑,你也追不上。到时候,你有力气也使不出来。” 林平之听得师父教诲,连忙称是。 太渊见状心中对其点点头,他对林平之知错就改的这一点还是挺满意的,既然说教了一番,也要適当夸讚一下。 “当然,以你现在的实力,若是进入军中,披上战甲,手持长枪,在沙场上纵横驰骋,那也是手到擒来的事。在战场上,江湖上那种腾挪转变的功夫適用性就少了。” “师父,那弟子接下来该如何修炼?” “既然气血已足,当壮臟腑,接下来,为师教你新的功夫。” 第27章 虎豹雷音,內壮至柔如婴儿 距离太渊和林平之辞別紫阳书院已有小半月。 太渊当头漫步,而林平之跟在身后。 仔细看去,发现林平之走路姿势怪异,怀中抱著一只灰黑相间的猫,走几步就顿一下,身躯还是轻微颤动,还伴隨著若有若无的声响。 整个人有时候会面色泛红,那是气血上涌的表现;有时候双拳握固,做虚空拿捏之状。 路上偶尔碰到一些行脚商人或是挑担樵夫,纷纷把目光落在林平之的身上。 “这年轻后生,怕不是有什么隱疾?” “是啊!年纪轻轻的,又长的这般俊,真是可惜了!” “看他走路的样子,莫不是有羊角风吧?”有人猜测道。 饶是林平之已经经歷了大起大落,却还是被这些人的胡言乱语给噎到了。 自己可是在练功,练功啊! 心思一乱,之前那种奇怪的走姿保持不住了。 “平之,静心,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麋鹿行於左而目不瞬。为师不要求你能达到这等程度,但在喧闹中得做到心无旁騖,专心致志。” 林平之动作一乱,太渊就察觉到了。 林平之面露惭愧,“是,师父。” 说完后又恢復到了之前的怪异姿势。 其实这是之前太渊新传授的“虎豹雷音內壮法门”。 气始生於一,终分二,即魂魄也,阴阳也。魂气属阳,灵明轻清,可虚实刚柔,循环变化,神乎神乎,至於无形,微乎微乎,至於无声,此阳气之妙用也。 魄气属阴,浑厚重浊,可坚强猛烈不挠不逃,雄魄毅兮可摧坚,气刚大之而拔山,此阴气之妙用也。 林平之藉助十几年的底蕴,在短短数月之间就已完成外练行气的过程,现在追求的是內壮养气。 外练筋骨,壮大气血,开发人体五大核心:胯、肩、肘、肋、脊柱。 相当於已完成“外三合”——手与足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 所谓合,是指在运动时全身上下四肢百骸要能互相配合,协调一致。使全身各部动作的幅度、运动的快慢、发力的大小及方向,各肢体间的相对位置,都能恰到好处,没有过与不及的情况。如此则自身才能平衡、稳定,转变灵活,敏捷,便於发力。 而所谓“行气”就是通过呼吸锻炼人体机能,从而充分的调动藏匿於人体深处的一切能量之源。 其中这个“气”,是由先天之气,水谷之气,自然界之清气,三者相融而生成。 “外练”之后是“內壮”;而“行气”之后便是“养气”。 (请记住 读小说就上 101 看书网,101????????????.?????超顺畅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內壮”法,太渊传授林平之的是一种易学难精的“虎豹雷音”。 很多人以为的虎豹雷音,是老虎豹子的吼叫,其实不然。 所谓“雷音”,也不是惊雷一下噼啪炸响! 而是打雷前,山谷之间不断迴荡的嗡鸣声,轰隆隆的,跟虎豹的身体里发出的一模一样,这是真正的虎豹雷音。 而这种声音很低沉,不是嘴巴里吼出来的,而是骨骼坚韧,在不断颤动间抖出来的。 想像音叉即可,音叉一敲,不断颤动,发出的声音也是“嗡嗡嗡”的虎豹雷音。 雷声在山谷间迴荡也是一样! 而老虎豹子不是林平之可以上手擼的,所以太渊让林平之买了一只猫,一只抱在怀中,时常感受猫的姿態。 平时看到猫总是“哼”的一股声响个不停,抱起来的时候,手上会转来震动的感觉,猫和虎豹都是猫科动物,之间有共性,所以这才是真正的虎豹雷音。 放在武术里,就是练拳练到一定程度,骨骼筋肉已经都爽利结实,此时功夫就要向身內走,就要沁入五臟六腑。 但这一步很难,所以就要藉助发声来接引一下,声音由內向外,劲力由外向內,里应外合一下,功夫方能成就。 这就是林平之现在在修行的功夫,一发力浑身协调用力,形成的震颤也会形成相似的声音,声音没有嘴巴咆哮出来的那般洪亮,但却真实存在! 只是由於林平之在刚刚得授,修行时间太短,还无法做到隨时隨地浑身上下协调一致,共同崩发,形成共鸣,故而看起来十分的怪异。 以太渊的估计,林平之想要真正的完成“內壮养气”这一过程,约摸需要三年的时光。 但在大成之后,林平之相当於达到了“內三合”的境界。 內三合指心、意、气三者相合,即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 加上之前的“外三合”,方可达到“六合”之境。 如果真的到了那等境地,世间所有拳、肘、掌、指、腿、膝、脚的功夫,林平之可俯仰皆拾,因为无论多难的技巧,多怪的招式,他都能轻易地模仿,並快速感受其中的用劲技巧。 我看你一眼,你几十年的功夫我就学会了。 ………… 其实合是人的本能,与生俱来,並非什么新奇的东西。 例如:人走路时,向前迈左脚时便自然向后甩左手;两臂前推时,两脚自然后蹬;两臂后拉时;则身体后仰,双脚前蹬;臀向后坠时则上体向前俯; 举手时肺部自然吸气,落手时肺部自然呼气,蓄劲时吸气,发劲时呼气…… 总之,人在运动时,根据先天本能,总是把自己自然而然地放在最平稳的状態,作出最適合於当时运动情况的姿势。 所以合乃是自然的合,全面的合,包括內外相合,上下相合,左右相合,前后相合…… 决不只是“六合”而已! 只是林平之初涉“內三合”的修行,动作生疏,精神紧张,別彆扭扭,反而失去了合字。若能做到拳打自然,“吐气成箭”,也就很容易得合字之妙了。 至於为什么要强壮內臟? 当然是为了有更健康的体魄! 为什么现在江湖武林上,內功修炼者看不起学外功的,不是没有原因;甚至那些外功修炼者,自己也想拥有一门內功秘籍。 大多数学习外功的,其实是在锻炼肌肉,让肌肉过分发达,过分地运动之后使筋骨酸痛而僵硬,其实是气血瘀滯了,让经脉闭塞了。 哪怕是配上药浴,但时间一久,身体肯定会有暗伤淤积。 就像太渊认知中的后世的那些个运动员。 运动员运动量大,按说应该很健康长寿才对,但实际上,很多运动员都短寿,而且比同年龄段的人显得苍老,原因就是他们运动的是肌肉,而且运动太过了。 华夏传统的锻炼方式是锻炼精气神,叫“外练筋骨皮,內练一口气”。 我们看华夏的古老武术,五禽戏、八卦掌、太极拳、八段锦……这些运动有一个共同的特徵,就是都和呼吸相配合,通过锻炼让呼吸变得深长。 呼吸深长,膈肌上下运动起来,对內臟有一个和缓地按摩,让內臟开始活跃起来,所谓的气沉丹田就是这个意思。 不是说丹田有一口气沉著,而是说让气进去,推动臟腑气血运行,让臟腑在里面进行按摩,这样,自己会感觉丹田这里很充实。 我们说“內壮”,第一点就是內臟的强壮,通过各种方法让內臟运动起来,让內臟变得强壮,不再那么柔弱,任凭疾病的“欺负”。 当然这个强壮不是说把臟腑锻炼得像石头一样,坚不可摧。 恰恰相反,我们的锻炼是往柔软的方向练的——越硬的东西越没有生命力,人体只要一硬,健康就差了,老人的身体都是硬的,而婴儿的身体是柔软的。 內壮一个外在的表现就是身体是柔软的,筋骨是柔和的。 身体柔软,气血就能流通,就能放鬆。要是强硬地使拙力的话,肢体会不放鬆,气血就运行不过去。气血运行不畅了,身体就会出现病痛。 所以老子说:“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强则灭,木强则折,强大居下,柔弱居上。” 內壮另外一个意思就是內心的强大,心神的强大。 中医说心藏神。只有坚强的內心才能对抗这纷繁的红尘。內心怎么样才能坚强呢?就是心神安静,隨便一件事不会扰乱自己的心神,心里的事情杂乱繁多、情绪不得安寧的人,身体很难健康。 这根本的原因也在於气,中医说:“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思则气结,恐则气下,惊则气乱。”人在情绪波动的时候,气是不稳定的,忽上忽下。 所以华夏人喜欢把气和神放在一起说,气定则神閒,神清则气爽,这样的人心態好,能稳住,遇到事情不急不慌,自在从容。 內壮是指这两方面:一是內臟的强壮;一是心神的强大。 这两个互为因果关係,內臟强壮了,气沉丹田,气血运行通畅,则丹田充实。 这样全身的气都往回收,人就不会心浮气躁,心態就好。反过来,如果一个人心神安静,心態好,身体也会变好。 正所谓“自身有病自心知,身病还將心自医。 心境静时身亦静,心生还是病生时。” 第28章 烧猪破案,市井閒谈 太渊带著林平之,一路沿著蜿蜒的官道南下。 远远望去,只见衙门口人头攒动,百姓们围得水泄不通,议论声此起彼伏。 太渊微微挑眉,对身旁的林平之说道:“平之,咱们过去瞧瞧。” “是,师父。” 林平之点头应和,师徒二人拨开人群,朝著喧闹的源头走去。 原来眾人正围在县衙门口,爭相观看县令审案。县衙门口的空地上,阳光洒下,映照著那威风凛凛的牌匾。 县令宋举身著官服,正襟危坐在公堂之上,面容严肃。 堂下跪著两人,一个是身著素衣的妇人,身形娇弱,面容憔悴,眼神中透著惶恐与无助;另一个则是褐衣裹身的中年男人,眉头紧锁,满脸怒容。 林平之抬手拦住一位围观的老者,客气问道:“老丈,这堂上所跪何人,又是为何事起了爭端?” 老者捋了捋鬍鬚,神色颇为感慨,说道:“你们有所不知,这两人乃是叔嫂关係。那中年男人叫陈十,这妇人是他兄长陈九的媳妇,大家平日里都唤她王七娘子。现在啊,是陈十告她谋害亲夫,真是家门不幸啊!” 林平之看了看太渊。 101看书 101 看书网体验佳,101????????????.??????轻鬆读 全手打无错站 太渊传音成线:“静观其变。” 堂上。 陈十猛地一拍地面,指著王七娘子,声音嘶哑而愤怒:“大人,这毒妇平日里轻佻放浪,不知检点,定是她与姦夫合谋,害死了我兄长。求大人明察,还我兄长一个公道。” 王七娘子闻言,脸色瞬间煞白,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委屈。她猛地抬起头,声音颤抖却坚定:“陈十你血口喷人!我行得正坐得直,从未做过对不起夫君的事。倒是你,多次向我夫君借钱不还,夫君不肯再借,你便怀恨在心,昨夜的火,定是你放的。” 陈十冷笑一声,语气尖锐:“借钱?我陈十虽穷,但也有骨气,你少在这里污衊我。倒是你,平日里对我兄长冷言冷语,早就心怀不满,昨夜起火时,你为何独自逃出,却未救我兄长?分明是早有预谋。” 王七娘子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紧紧攥住衣角,声音带著哭腔:“你……你胡说!我夫君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会害他?昨夜火起时,我被浓烟呛醒,慌乱中只顾逃命,哪来得及救他?你若有半分良心,就该承认自己的罪行。” 陈十指著王七娘子,怒目圆睁:“你这毒妇,还敢狡辩。我兄长待你不薄,你却如此狠心。大人,求您严惩这恶妇,为我兄长討回公道。” 王七娘子也不甘示弱,泪水顺著脸颊滑落:“陈十,你才是真正的凶手。你因借钱不成,便纵火害人,如今还想嫁祸於我。大人,民妇冤枉啊!求您明察。” 陈十:“……” 王七娘子:“……” 两人越说越激动,竟在堂下互相推搡起来。 陈十猛地抓住王七娘子的手腕,咬牙切齿:“你这毒妇,还敢抵赖!” 王七娘子奋力挣脱,反手一巴掌打在陈十脸上,声音清脆:“你这无耻之徒,害死我夫君,还敢污衊我。” 县令宋举见状,猛地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放肆!” “公堂之上,岂容尔等动手!来人,將他们拉开!” 衙役们连忙上前,將两人分开。 陈十捂著脸,眼中满是愤恨;王七娘子则掩面痛哭,声音悽厉。 宋举皱著眉头,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一时间对两人的话真假难辨。 太渊目光扫过堂上堂下,低声对林平之道:“平之,你可看出什么端倪?” 林平之仔细打量了一番,低声道:“师父,那陈十虽然言辞激烈,但眼神闪烁,似乎有所隱瞒。而那王七娘子虽然柔弱,但言辞恳切,不似作偽。” 太渊淡淡的看过来:“……” 林平之脑袋一低:“师父,我说的不对?” 太渊没有回话。 他不是破案神探,也不知事实如何。 然而他精神敏锐,心神映照之下,感知到王七娘子的情绪不对——这个女人在说谎。 县衙公堂之上。 县令宋举眉头拧成了个“川”字,目光在堂下跪著的陈十和王七娘子身上来回扫视,心中满是纠结。 这案子实在棘手,陈九家住得偏远,事发时又夜深人静,根本找不到有力的人证。现场被大火烧得一片狼藉,物证也难以寻觅,真相到底如何,就像一团迷雾,怎么也拨不开。 此时,太渊站在人群中,將宋举的焦急看在眼里。 他神思一转,运起心神之力,朝著宋举悄然传音:“宋知县,此案蹊蹺,不妨从死者死因入手,或可寻得真相。” 宋举猛地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下意识地左右张望,却不见有人靠近。 大白天的见鬼了? 念此,宋举不免心慌起来。 太渊的声音再次在他耳畔响起:“宋知县,可命人寻来两头猪,一死一活,置於棚屋中点燃,观察其死状,或可有所发现。” 太渊的声音沉稳有力,带著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让宋举原本慌乱的情绪渐渐平復。 他定了定神,心中自语:“莫非有高人在旁?” 他的目光扫下外面,顿时看到了两道气质不俗的身影。 太渊对著其一笑,微微頷首,宋举瞭然。 “原来是道家高人。” 太渊继续传音,在宋举耳边耳语了一番,宋举隨即眼睛一亮,豁然开朗。 他立刻高声吩咐道:“来人,速去买来两头小猪,一死一活,再寻一处简陋棚屋,將猪置於屋內,活猪拴牢,不得让其逃脱。” 衙役们虽满脸疑惑,却不敢多问,赶忙领命而去。 不多时,一切准备妥当。 宋举又命衙役点燃棚屋柴草,瞬间,火焰熊熊燃起,浓烟滚滚升腾。 周围百姓见状,纷纷围拢过来,交头接耳,满脸好奇。 “这县令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烧猪做甚?” “莫不是要用这猪祭祀,求神明指点破案?” “你懂啥?宋大人可是青天老爷,他这么做肯定有道理!” “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未见过这等断案的法子,且看著吧。” “嘿,说不定这猪是凶手的同伙呢!烧了它,案子就破了!” “哈哈哈,你这脑子倒是灵光!” “娘,那猪会不会疼啊?” “疼是疼,可这是县令大人的命令,咱们也管不了。” “哼,烧个猪就能破案?我看宋大人这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吧!” “你小声点!让衙役听见了,小心抓你去打板子!” “好香的乳猪味儿啊……” 议论声此起彼伏。 ………… 一炷香的时间转瞬即逝。 棚屋內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活猪也被大火吞噬。 宋举一声令下:“把两头猪都抬来让本官检验。” 衙役们忙將两头被烧得焦黑的猪抬到公堂前。 周围人都伸长了脖子,满心不解地看著,不明白这和案子有何关联。 宋举蹲下身子,神色专注,仔细检查两头猪的口腔。 片刻后,他眼中闪过“果然如此”的篤定之色。 他高声宣布:“诸位请看,这头死猪口鼻中並无菸灰,而这头活猪的口鼻腔中却有大量菸灰。这说明,活猪是在火中吸入浓烟而死,而死猪则是在火起之前便已断气。” 眾人定睛看去。 只见那死猪的口腔內乾乾净净,没有什么菸灰,而活猪的口鼻腔里,却塞满了黑乎乎的菸灰。 宋举心中已然有了定论。 他又命人將死者陈九的尸身抬来,小心翼翼地检查其口鼻腔。 隨后,宋举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炬,大声宣布:“经本官查验,死者陈九口鼻腔內无菸灰残留,由此断定,他是先被人杀害,再纵火毁尸灭跡。这与陈王氏此前所说大相逕庭!” 王七娘子闻言,脸色瞬间惨白,浑身颤抖,瘫坐在地。 陈十则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宋举目光如炬,直指王七娘子:“陈王氏,你还有何话说?陈九之死,分明是你与情夫合谋所为,还不从实招来!” 王七娘子嘴唇颤抖,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已百口莫辩。 在宋举的逼视下,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扑通”一声跪地,痛哭流涕。 “大人饶命!民妇……民妇一时糊涂……” 原来,那日陈九有事外出,王七娘子便和情夫在家中幽会,谁知道他突然回来,撞破了两人的私情。为了不让事情败露,两人一起就用绳子勒死了陈九,事后,为了毁尸灭跡,又放火烧了屋子。 至此,真相大白。 百姓们纷纷拍手称快,对宋举讚不绝口。 “宋大人真是断案如神吶!” “这才是当世青天,为死者討回了公道……” 宋举心中得意,面上不显。 然后抬头寻找那位暗中指点自己的道家高人,发现早已消失不见。 至於太渊和林平之师徒二人,则继续南下。 夕阳下,余暉將他们的身影拉得修长,仿佛融入了这片天地之间。 而这座县城,却因这场离奇的案件,此事传开后,来往行人们茶余饭后多了段谈资。 第29章 玉蟾道场,止止坐忘 第29章 玉蟾道场,止止坐忘 “师父,就是这里吗?”林平之站在竹筏上,抬头望著前方,眼中带著几分好奇与期待。 太渊负手而立,目光悠远,微微点头:“不错,我们已经到了。” 竹筏缓缓漂在九曲溪上,溪水清澈见底,两岸绿树参天,碧草茵茵,仿佛一片世外桃源。远处,青石磊砌的山坡上,隱约可见一座古朴的庙观,掩映在苍翠的林木之间。庙观上方,一块斑驳的石匾上刻著三个苍劲的大字一“止止庵”。 太渊凝目望去,止止庵清净古雅,背倚大王峰水光石,侧临铁嶂峰,傍水一方。 当下赞道:“这里真是一个清修的好去处,走。” 他说完,也不见如何动作,只是轻轻一挥衣袖,竹筏顿时如离弦之箭,顺著溪流疾驰而去,林平之只觉耳边风声呼啸,眼前的景色飞速后退。 不多时,竹筏靠岸。 太渊轻轻一跃,踏上陆地,衣袂飘飘,林平之紧隨其后,脚步轻快,可见功夫越深。 两人沿著青石小径缓步前行,四周静謐无声,唯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溪水流淌的潺潺声。 林平之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师父,这止止庵为何取名『止止』?莫非有什么深意?”林平之忍不住问道。 太渊目光深邃,缓缓说道:“『止止』二字,取自《庄子》『止於至善』之意。此处远离尘囂,正是让人放下杂念、回归本心的绝佳之地。修行之人,若能在此静心修持,必能有所悟。” 《易传彖传》告诉我们:“艮,止也。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 《庄子》也说道:“虚室生白,吉祥止止。” 《法华经》说:止止妙难思。 白玉蟾则认为:“青山白云无非止止也;落流水,亦止止也;啼鸟哀猿荒苔断蘚, 盖是止止。” “止止,非止之止。止实谓止之止而已矣。” “止止”首先是抑制非分念头,使纷繁复杂的心思归返,由杂而还纯,达於“至白玉蟾主张:止於物境,以物洗心;心物俱忘,道由真显;景隨主化,因景寓玄。 忘却自己的形体,拋弃自己的耳目,摆脱形体和智能的束缚,与大道融通为一,这就叫坐忘。 忘的状態,是一种用身心求正道的实有的生命状態,不是一种自我陶醉或麻醉。 坐忘者,因存想而得、因存想而忘也。行道而不见其行,心不动故,形都泯故。以实现心灵之清净;以超越自我、回归生命为寄託,来实践身心的超越境界、完美境界。 止止风景无限。 背倚大王峰,面对虎啸岩。左侧天柱,右侧铁板。 临溪一望,一棵合抱的古松正在送迎客人。 步入幽溪,且听鸟鸣水喧落,拾级而上,赏梅观竹抚石。 散步开去,有百年不践之苔可踏,有世上难觅之堪折。 到得高处回首,端的是个背有靠,前有抱,左右可托,脚下溪水环绕所在。 更有旗山猎猎这边来,鼓峰阵阵那边去。 再往前行只能攀登而上,有一巨大石穴,可以崖居。 太渊闭目,让自己的思绪在山谷间自由飘荡。 想千年之往事,究人生之短长。 看浮云过眼无数,听山风响起又静。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名山吸引羽士,相中这块风水宝穴作为修炼处的,叫得上姓名的有皇太姥,张湛,女真人鱼道超、鱼道远,晋人娄师中、唐人薛邴,北宋的李陶真、李铁笛、李磨镜等。 山以人显,在上述诸人中,真正使武夷山被列为道教三十六洞天第十六洞天和止止庵得以蜚声海內外的却仅有白玉蟾一人。 他在所撰的《止止庵记》里畅敘其中之乐趣:“云寒玉洞,烟锁琼林。紫檜封丹,清泉浣玉。铁笛一声,群仙交集。螺杯三饮,步虚冷冷。 青草青,百鸟吟。亦可棋,亦可琴。有酒可对景,无诗自吟心。神仙渺茫在何许?盖武夷千崖万壑之奇,莫止止庵若也。” 可谓是幽谷胜境! 太渊站在止止庵门前,目光深邃,心中思绪万千。作为南宗五祖之一白玉蟾曾经的道场,这里承载了太多的歷史与传说。 他此行的目的,正是为了探寻这座古老庵堂中是否还留存著真正的道者。 路过一块奇石时,太渊停下脚步,仔细端详。 岩石上摩崖石刻琳琅满目,內容丰富多彩,有诗词、有箴言,甚至还有一些玄妙的符籙图案。 山嵐辉映水光,使得这些石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每一笔每一划都蕴含著深奥的道韵。 林平之跟在太渊身后,忍不住低声问道:“师父,这些石刻是玉蟾祖师留下的吗?” 太渊微微点头,语气中带著几分感慨:“或许是,或许不是。岁月流转,许多痕跡早已模糊不清。但这些石刻中蕴含的道意,却是真实不虚的。” 两人继续前行,终於来到止止庵的正门前。 庵门古朴,门旁悬掛著一副对联,字跡苍劲有力,透著一股庄严肃穆之感。 太渊抬头望去,只见对联上写著: 培成仁德德有邻,此地欣邻白水; 风尚兴贤贤可学,其人愿学紫阳。 太渊看到这对联,会心一笑。 林平之见状,好奇地问道:“师父,这对联有何深意?” 太渊解释道:“『玉蟾先生对朱子极为推崇,曾塑其遗像,並给予极高的评价。他在《诲琼玉蟾先生文集》中写道:『皇极坠地,公归於天,武夷松竹,落日呜蝉。』可见他对朱子的敬仰之情。” 林平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师父觉得,这对联中的『紫阳』指的是谁?” 太渊摇了摇头,笑道:“这便不得而知了。或许是朱子,或许是紫阳山人,又或许两者皆有。道门之中,许多事本就难以言明。” 说完,太渊合上双眼,放空心神,任由自己的感知在虚空中蔓延。他在以心神之力捕捉这座庵堂中的气息,探寻是否还有真正的道者在此隱居。 良久,太渊睁开双目,眼中浮现出一缕失望之色。 林平之清楚地看到师父的神情变化,忍不住问道:“师父,可有什么发现?” 太渊轻嘆一声,低声道:“观宇內的確有些道气儿,但气息最强的也不过在筑基阶段走了一半左右,而且生气薄弱,气息晦涩,如风烛残年之象。看来,这里已无真正的道者了。” 当然也不排除有隱修的境界在太渊之上,让其察觉不到。 “不过,无论如何,我们既然来了,便该按规矩行事。”太渊收拾了下情绪,吩咐道,“平之,拜门。” 林平之应声上前,恭敬地站在庵门前,朗声道:“紫阳一脉弟子林平之,隨师太渊真人前来拜山,恳请庵中道友开门一见。” 第30章 內景高人? 江一真做完日常功课,诵经行气,缓缓起身。 轻叩牙齿,行走闃然,衣袂连绝。 其面色红润,如春日桃映雪,鬚髮皆白,恰似冬日霜雪覆松,好一副有道真仙的模样。 然而此刻,他却微微皱眉,神色间既有沉闷,又透著坦然,仿佛在感嘆著什么。 他站在止止庵的庭院中,抬头望著那株苍劲的古树,心中思绪万千。想他江一真,一生求真,却因资质只是中人之姿,加上修道时间过晚,如今也要大限將至了。 江一真,武夷山人士,自幼父母双亡,顛沛流离。他吃的是百家饭,睡的是自然床,辗转在犄角旮旯里,日子过得艰苦,却总能苦中作乐。 因为他还有一位与他同甘共苦的兄弟,名叫王宋端。 两人並非亲兄弟,却胜似手足。 他们一起帮人做工,一起和人打架,一起被人追赶,也一起被师父收入门下。 江一真还记得,那年自己十六岁,王宋端十五岁。 他们一起认字,一起砍柴挑水;一起学道,一起给人超度做法事。 师父走得早,门下也就他们两人,所以主持之位自然传给了江一真。此后,两人携手並肩,歷经多年艰辛,在景泰年间,將观宇修復了一遍。 如今回首,那竟已是差不多五十年前的事了。 “唉……” 幽幽一嘆。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令人唏嘘不已。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王宋端在一次做法事的时候,遭遇一起江湖拼杀,不幸被波及到,客死异乡。 101看书 101 看书网伴你读,101????????????.?????超贴心 全手打无错站 他悲痛欲绝,心中燃起熊熊怒火,发誓要为兄弟报仇。 然而,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从未修行武艺,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此刻开始习武,已然年近不惑,错过了最佳时机。 满腔的悲愤无处宣泄,伤心憋闷之下,江一真做出了一个决定:不再外出做法事,而是潜心钻研道功。他明白,自己没有其他途径获取高深武功,唯有在祖师留下的典籍中寻找出路。 没想到,这一潜心研究,竟柳暗明。在祖师的《大道歌》里,江一真琢磨出了一些道家的养生之术。 隨著日復一日的修炼,奇蹟悄然发生。 他的身躯渐渐焕发出活力,原本迟缓的脚步变得轻盈敏捷,以前外出沾染的关节风湿、酸麻隱痛等顽疾,也逐渐离他而去。 当他觉得自己可以手刃那伙贼人时,却得知他们早就死於江湖仇杀了。一时间,江一真颇有一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觉。 既然贼人已死,那么江一真决定把传承祖师道统作为第一要事, 那乞儿身形瘦小,在人群中左躲右闪,狼狈不堪。 眼前的场景,如同一面镜子,照出了江一真的往昔。 江一真救了小乞儿,小乞儿说自己叫做方猴儿,因为大家都这么叫他的,说他平常滑不溜秋的像只猴儿一样。 江一真看著眼前的孩子,心中泛起一丝怜惜,说:“以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你师祖希望为师一生求真,故取“一真”。为师修道时候晚了,此生也就如此了,唯愿你至性至善,大道通明,从今以后,你就叫方道明吧!” 如今,当年的方猴儿,现在的方道明,也已经长成少年了,再过几年也要成年了。 因为从小在就他的教导下修行道功,现在和他相比,差的不过是岁月积淀下的经验和一些火候了。 现在自己应该还能再残存人世间二三年的光景,趁这段时间把压箱底的一些东西都传给他,那么自己走了之后,这道统才不会断在手上啊。 ………… 江一真正沉浸在对往昔的回忆中,这时,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年道士匆匆走来,脚步急切。 江一真抬眸,看著少年道士,轻声问道:“是道明啊,这般匆忙,所为何事?可不太像你平时稳重的样子。” 这位少年道士正是方道明,他微微喘著粗气,努力平復情绪,说道:“师父,紫阳一脉的传人前来拜访。” 江一真闻言,眉头一挑,语气中带著几分疑惑:“朱洵?他来做什么?” 他与朱洵虽比邻而居,但两人並无多少交情。 毕竟一位是朱子后人,身份清贵,而自己师徒二人皆是乞儿出身,根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方道明说道:“师父,並不是紫阳先生的传人,而是紫阳一脉的传人。” 这次,方道明说的时候特地加重了“紫阳一脉”四个字。 江一真疑惑的看著自己徒弟,“紫阳一脉,不就是……” 忽然,江一真想到了什么,眼神精光爆闪,神色藏不住的激动,盯著自己的徒弟。 “道明,你说的难不成是……南宗张紫阳的道统传人前来拜山?” 方道明重重点头:“正是。” 江一真闻言,连声道:“好,好!快去请人进来。不,不,既然是贵客来临,贫道要亲自去迎接。” 他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却又突然停下。 回头对方道明吩咐道:“道明,快命人准备好茶点,你跟我一起去。” 方道明恭敬地应道:“是,师父。” ………… 江一真推开止止庵的大门,迎面便看到了一位青衣道士。事实上,门外站著两个人,但其中一人的存在感实在过於强烈。 就像是白昼之中的红日,夺目而耀眼。 与之相比,身旁的林平之,即便也生得气宇轩昂,但在太渊的衬托下,存在感瞬间被削弱。 江一真心中一震,脚下不自觉地踉蹌了一步,险些站立不稳。他瞪大了眼睛,瞳孔骤然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 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声音颤抖而沙哑:“內……內景!!!” 他修道多年,虽未踏入內景之境,但对这一境界的却非一无所知。 眼前这位青衣道人,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浩瀚如海,广博如天,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这种境界,正是他梦寐以求却始终未能触及的內景之境。 “內景?他是內景高人?”方道明心中亦是震惊不已。 他虽听师父提起过內景之境,但从未亲眼见过。 第31章 缘是故人来 道家的修行,一旦踏入內景之境,便如同打开了另一片天地,每个人的內景之境各不相同,神异自现。 若以剑客为例,步入先天宗师之境的剑客,对敌之时,往往招式未出,剑意已至。 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仿佛一柄利剑悬於头顶,令人不寒而慄。 任何一人见了,都会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剑意刺痛,仿佛有无形的剑气在切割著肌肤——这便是剑客的剑意,无形无质,却凌厉无比。 当然,不同的剑客,人生经歷不同,他的剑意也不同。 像是太渊前世话本里知道的两位剑客:西门吹雪和叶孤城。 西门吹雪长於梅盛开之地,却无情无爱,无血无泪,其剑意如寒梅映雪,冷冽中透著孤绝,感情会让他的剑有羈绊,所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他的剑,便是那三分白雪,冷冽而纯粹。 而叶孤城其剑如青天白日,无瑕无垢。他每出一剑,必有清越龙吟之声,剑势所指,竟能引动风云变色。 高居白云城,低眉万剑奉。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是对他最好的写照。 西门吹雪的剑无情、冷漠;叶孤城的剑孤高、清傲。 其实,不仅仅是习武之人能够做到这些,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亦可。 他们虽无武功,却以笔墨为剑,以精神为刃,创造出贯穿一生信念的作品。 那些诗赋大家、丹青圣手、书法大师,在他们的一生中,总能留下几篇令人嘆为观止的绝世之作。 即便是外行人,也能从中领略到其中的意境。 这其实已经是先天层面的精神运用了。 只是这些文人未曾修行,无法驾驭这种力量。 因此,当他们倾尽心血创作出绝世之作时,往往会透支身体的气血,影响寿命。 歷史上,不乏这样的例子:某某丹青圣手呕心沥血画了一幅传世名作,完成后不久便撒手人寰;某某诗赋大家写下千古绝唱后,心力交瘁,英年早逝。 比如,北宋画师武宗元奉旨绘製《朝元仙仗图》,歷时三载,足不出户。画至最后,他竟能於画室中见霞光繚绕,有仙乐隱隱自天际传来。待画卷完成,武宗元大笑三声,溘然长逝。 这便是文人以全部心力创造奇蹟的代价! 而太渊则不同。 他並没有特地去感悟什么意境,而是顺其自然。 虽然有佩剑,但太渊本人並不是剑客。像上次领会到的松风剑意,在就被太渊打散重新融入到了自己的心神。 太渊的道是:万物並育,吾以观復。 期间他可能会领悟各种意境,但最终都是合为混元。 而他的內景阶段则是在不断地调整自身的肉身结构,刺激著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穴窍,释放深藏著的本源,慢慢地提升著自己的生命层次。 所以太渊现在的模样也会隨著时间渐渐变化,不是变得那种剑眉星目、英俊非凡。 道家追求的是自然——极度的美和极度的丑都不是自然。 真正的自然,是让人看了感到如沐春风,身心舒畅,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太渊的身躯,正朝著自然冲和的方向发展,他的气质越来越出尘,却又带著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和力。 有点“仙化”的意味。 这不是太渊可以控制的,除非他特地施展收敛气息的法门,不然以他越来越优化的身躯,在生命层次上就凌驾普通人之上,那种吸引力会逐渐增强。 毕竟,所有生物对更高层次的生命追求是一种生物本能。 据太渊推测,等到他內景圆满,周身穴窍全部连接构造完毕,那时可以就做到和其光,同其尘,也就是通俗上的“天人合一,返璞归真”。 那时的他,將不再有那种令人难以直视的出尘之气,反而会显得平凡无奇,仿佛与普通人无异。 当然,彼时的那种平凡,却是一种极致的升华,是一种返璞归真的境界。 约莫过了有一会儿,江一真终於回过神来,一脸羞惭。 “失態了,真的是失態了!” 而身边被话语惊醒的方道明也收回了那副见了鬼的痴呆样,静静地垂手佇立一旁。 而心中是如何的波涛翻滚则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这可是“內景”啊!! 太渊则是没有言语的一直浅笑著,静静地等江一真师徒两心神定下来。 “贫道江一真,忝为止止庵当代主持,此乃小徒方道明。不知真人如何称道?” 江一真收拾了下心神,郑重介绍道。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面前的道长虽然年轻,但其道行高深,境界玄妙远在自己之上,那自己就得先行做礼。 太渊深深地看著眼前人,手上动作却不慢,抢在江一真之前行了个道礼。 “贫道太渊,拜见江师叔。” “师叔?不知道长的师父是?”江一真完全没有印象,自己有一个师侄。 太渊见状,也不报上姓名,反而开始朗声吟道:“乌飞金,兔走玉,三界一粒粟。山河大地几年尘,阴阳顛倒入玄谷。人生石火电光中,数枚客鹊枝头宿。” 江一真眼睛一亮,仔细打量了太渊一番,应声唱道:“桑田沧海春復秋,乾坤不放坎离休。九天高处风月冷,神仙肚里无閒愁。” 太渊道:“世间学仙者,胸襟变清鸦。丹经未读望飞升,指影谈空相誑嚇。有时驰骋三寸舌,或在街头佯做哑。正中恐有邪,真里须辨假。” 江一真道:“若是清虚泠澹人,身外无物赤洒洒。都来聚气与凝神,要炼金丹赚几人。引贼入家开宝藏,不知身外更藏身。身外有身身里觅,冲虚和气一壶春。” 太渊道:“生擒六贼手,活嚼三尸口。三尸六贼本来无,尽从心里忙中有。玉帝非惟惜詔书,且要神气相保守。” 而后两人对视一眼,一同高喝,:“此神此气结真精,唤作纯阳周九九。” 接著,两人一齐大笑起来,笑声响彻空谷,惊起一片飞鸟。 江一真紧紧握住太渊的手,声音都激动了起来,“小六子!你是小六子!你竟然都长这么大了……也对,都过去十几年了!” “来来,道明,快来见过你师兄。” “师叔,现在我已经正式修道,师父给我取了道號——太渊。” “好好好,道明,那就来见过你太渊师兄!” …… 第32章 禪化的內丹法 江一真望著太渊,眼中满是复杂之色。 他摇了摇头,苦笑道:“没想到太渊你在如此年纪就已迈入內景,真的是……天纵奇才啊!” 太渊微微一笑,神色谦逊:“师叔过奖了,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江一真闻言,心中却明白,这绝非仅仅是机缘巧合能解释的。太渊的天赋与努力,他小时候就见过。 只是他未曾想到,这位年轻的后辈,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內踏入內景之境,这已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太渊心中清楚,自己的成就並非偶然。 前世的学识让他对世界有了清晰的认识,不再局限於“天圆地方”的狭隘观念。 信息大爆炸的时代,让他接触了各种光怪陆离、天马行空的想法,思维极其开阔。 而此世的他,自小便严格要求自己,对先辈流传下来的经典,既勤恳学习,又不盲目认同,而是以辩证的態度去对待。 对知识的储量越大,就越没有疑惑。 正因如此,他才能在筑基阶段的修行中如鱼得水,迅速突破瓶颈。 而不用像是江湖上的武林人士,遇到所谓的瓶颈或者说是知见障,就只能通过生死歷练,让身体在死亡刺激下完成武功的提升。 在太渊看来,对人体经脉,阴阳表里、天地规律等了解地越深,自然能在修行时一日千里。 在太渊看来,修行並非一味地蛮干,而是需要对天地万物有深刻的认识。 唯有如此,才能在修行时一日千里,事半功倍。 太渊收敛心神,目光转向江一真,语气诚恳:“师叔,我这次来,是想借阅一下紫清真人的《无极图说》手札。” 江一真闻言,没有丝毫迟疑,立刻点头道:“好,你跟我来。” 那乾脆的態度,仿佛太渊所求並非是珍贵无比的祖师手札,而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物件。 自家师父的爽快让一旁的方道明有些措手不及,他本能地开口:“师父,这……” 他並非想要阻止,只是心中有些不解。 虽然太渊与他们都属南宗门人,但祖师手札乃是珍宝,岂能如此轻易外借? 更何况,自家师父答应的也未免太痛快了些。 太渊微微一笑,对江一真拱手道:“多谢师叔成全。” 江一真摆了摆手,笑道:“你我同属南宗一脉,何必如此客气?走吧,我带你去取手札。” ………… 江一真与太渊之间,或者说与灵风子之间的渊源极深。 要知道,当年灵风子可是对江一真有救命之恩。 那时太渊才八岁,他见到师父带回一个满身伤痕的道士,心中满是好奇。那道士便是江一真,因一场意外险些丧命,幸得灵风子出手相救。 在崇道观里,江一真安心养伤。伤愈后,他並未急著离开,而是又盘桓了一年多。这期间,灵风子毫无保留,將导气归引之术传授於他。那段时间,他与灵风子常常论道至深夜,彼此间亦师亦友,情谊深厚。 崇道观属张伯端一脉,而止止庵则是白玉蟾一脉。 两派虽各有传承,却同出一源,算得上是同出而异名。 江一真与灵风子的交情,也让两派的关係更加紧密。 在山门前,江一真与太渊对答的那段真言,正是白玉蟾所著的《大道歌》开篇一部分。这段真言,是江一真在太渊小时候传授给他的。 当年辞別崇道观时,江一真和灵风子互有承诺:若是有朝一日,两派弟子中有人能踏入內景之境,便可到另一门翻阅祖师手札。 这一承诺,既是两派间的约定,也是对道统传承的期盼。 因为,如今的修道者越来越少,真正能修至內景之境的真修行更是闻所未闻。两人都忧心忡忡,生怕再过几十年,道统便会彻底断绝。 却不曾想太渊的存在,给这惨澹的道途上点亮了一盏希望的灯。 …… 这一次不是在密室,而是在一间清雅的阁楼內。 太渊细细品味著先贤真言。 【夫道也,性与命而已。性,无生也;命,有生也。无者,万物之始也;有者,万物之母也。一阴一阳之谓道,生生不穷之谓易。易即道也。道生一,一者混沌也。一生二,阳奇阴耦,即已二生三矣。 纯乾,性也。两乾而成坤,命也。犹神与形也。乾之中阳入坤,而成坎;坤之中阴入乾,而成离。离乃心之象也,所谓南方之强歟;坎乃肾之象也,所谓北方之强歟。 夫心者,象日也;肾者,象月也。日月合而成易,千变万化而未尝灭焉。然则肾即仙之道乎?寂然不动。盖刚健中正纯粹精者存,乃性之所寄也,为命之根矣。心即佛之道乎?感而遂通。盖喜怒哀乐爱恶欲者存,乃命之所寄也,为性之枢矣。 性与命,犹日月也。日月,即水火也。火者,离象也,惩忿则心火下降。水者,坎象也,窒慾则肾水上升。君子黄中通理,正位居体,美在其中,畅於四肢。於是默而识之。 闲邪存诚,终日如愚,专炁致柔,故能以坎中天理之阳,点破离中人慾之阴。是谓之克己復礼,復还纯阳之天。 吁,万物芸芸,各归其根,曰静。静曰復命。穷理尽性,而至於命。则性命之道毕矣。斯可与造物游,而柄其终始……】 並不长的《无极图说》给了太渊极大的启发。 他缓缓闭眼,眼前顿时黑了下来,但瞬间又是白茫茫一片,那是太渊再用心神感知。 脑海中不断闪过道义真言,宛如一个个解读天地奥秘的神纹,互相碰撞,互相融合,又形成新的火,那是智慧的火。 紫清真人白玉蟾主张“道融於心,心融於道也;心外无別道,道外无別物也。” 反对通过登山涉水、弃子拋妻、断荤戒酒来学道。 他认为“辟穀清斋,都是胡为,位道远矣。” 白玉蟾所谓“道融於心”指的就是“道”与“心”化为一体,他阐述道心相融,实际上是要强调发挥心能、从性地上下功夫的重要意义。 太渊觉得此法稍近禪——为禪化的內丹法。 禪宗號曰『安身立命处』,道家號曰『金丹』,其实一也。 把禪宗的“安身立命”与道家的“金丹”看作“一”,这体现了交融“道”“禪”的思路。 白玉蟾的论述与六祖慧能所言“本性是佛,离性无別佛”的思维方式颇为相似。 白玉蟾强调“道”的至高无上地位,认为“道”是不受任何事物的钳制、不为任何事物所化的永恆本体:“此道之在天下,不容以物物,不容以化化。” 道融於心,心融於道也。心外无別道,道外无別物也。这种理论与禪宗南宗“心即理”的理论惊人地相似。 按照太渊自己的理解,为:心是道,心是理,则是心外无理,理外无心。 但白玉蟾关於心道关係的论述更为深刻具体:“道此道以脉此心,心此心而髓此道。吾亦不知孰为道,孰为心也。 但见恍恍惚惚,杳杳冥冥,似物非物,似象非象,以耳听之则眼闻,以眼视之则耳见。吾恐此而名之曰阴阳之髓,混沌之精,虚空之根,太极之蒂也。” 在这里,修炼者的“心”与本体的“道”融为一体,难分彼此,而在常態下耳目等感官的分工作用亦在这恍惚杳冥中消融,但有那“似物非物,似象非象”的体验。 道”和“心”至大至广,难以言语描述。 “道之大,不可得而形容,若形容,此道则空寂虚无、妙湛渊默也。心之广,不可得而比喻,若比喻,此心则清静灵明、冲和温粹也。” 通过心性修炼,修炼主体获得高度的心理调控能力,从而达到“清静灵明、冲和温粹”的状態,方能与大道为一,体悟那“空寂虚无、妙湛渊默”的大道。 太渊这边已经深深沉醉在感悟之中。 第33章 功夫渐深,太渊出关 在止止庵的一处幽静庭院里,林平之在江一真与方道明专注的目光下,全神贯注地练习著“虎豹雷音”內壮法。 只见他身姿沉稳,呼吸间,低沉的嗡嗡声从他体內传出,仿若暴雨前夕那沉闷的雷鸣,又似被压制在深渊底部、即將喷薄而出的咆哮,声声入耳。 江一真与方道明皆是修行路上的行家,眼力超凡,一眼便能看穿许多门道。 方道明看著林平之,眼中满是惊愕,忍不住转头看向江一真,问道:“师父,平之这情形,莫不是在洗髓换血?” 按辈分,方道明应是林平之的师叔,但两人年纪相仿,因此这段时间相处起来更像是朋友。 方道明年幼时曾乞討为生,尝尽人间冷暖,修道后心性超然,带著几分静看苍生的悠然和慵懒;而林平之虽自小锦衣玉食,却因家族变故,心志变得坚毅果敢。 两人性格虽有不同,却意外地十分投缘。 江一真轻抚长须,目光始终未离开林平之的动作。他沉思片刻,缓缓摇头道:“非也!虽然平之体內的確发出了『造化之音』,但观其火候,还未到洗髓阶段,应当是在壮腑导顺的地步。” 方道明闻言,眉头微皱,不解地问道:“那他怎么会提前修行出这『造化之音』呢?这可不是寻常人能轻易触及的境界。” 江一真目光深邃,语气中带著几分感慨:“这应当是太渊的手段!这孩子如今的能为,当真是得了道了呀。” 他的话语中既有嚮往,也有羡慕,更夹杂著一丝遗憾。 毕竟,他修道多年,却始终未能踏入內景之境,而太渊年纪轻轻便已成就非凡,怎能不让他心生感慨? 方道明听出师父语气中的复杂情绪,当下挺直腰板,语气坚定而自信:“师父放心,弟子定当奋勇向前,绝不会让太渊师兄专美於先。” 他的声音鏗鏘有力,令人信服。 江一真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拍了拍方道明的肩膀,语气温和:“你的天赋虽比你太渊师兄稍稍逊色,但也是人间美质。只要你多向太渊师兄请教,勤修不輟,假以时日,为师相信你也能窥探那內景之妙。” 突然,不远旁传来一声啸声。 “喝——!” 师徒两循声望去,却见林平之胸腔鼓胀,双掌抬到额前,缓缓下压。 一条肉眼可见的白气被林平之吹出三尺之远,白气凝练,带动周遭的气流翻滚,发出奇特的咆哮声。 方道明眼尖,那股白气之中还带著点丝丝灰质,方道明知道,那是林平之体內的浊气被排除。 浊气一出,清气升腾,强筋壮骨,內臟清洁,百病不生。 方道明不由得露出钦羡之色,心下更是对太渊佩服不已。 同时脑海中闪过《丹经》中的真意:七返九还、金液大丹者,七乃火数,九乃金数。以火炼金,返本还元,谓之金丹也。 以身心分上下两弦,以神气別冬夏二至,以形神契坎离二卦。以东魂之木,西魄之金,南神之火,北精之水,中意之土,是为攒簇五行。 以含眼光,凝耳韵,调鼻息,缄舌气,是为和合四象。以眼不视而魂在肝,耳不听而精在肾,舌不声而神在心,鼻不香而魄在肺,四肢不动而意在脾,故名道五气朝元。 这不正是对应林平之此时的修行状態嘛。 方道明这边想著,林平之那边已经收功垂手而立了。 只是並没有立马动作。 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感悟刚才的奥妙,和此前的细微差別。 《论语》里说道:“吾日三省吾身!” 这道理林平之以前就知道,却从来没有运用到自己身上。 而在紫阳书院那一段时间,耳濡目染,在不知不觉中,林平之就自行的贯彻起书中的道理。 现在,每次练完功,他都会把此次的体悟和上次进行对比,让自己不至於盲目。 所谓“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不外如是。 ………… 数起於一,立於三,成於五,盛於七,极於九。 九日后,太渊出关,江一真、方道明、林平之在外候迎。 这时,没有师侄,没有师兄,没有师父,只有在求道这条路上,后来者对先行者的景仰。 时逢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杂生树,似乎这片小天地都在为其庆贺。 当然,这是几人的幻想,以太渊的能为还做不到异象相隨,天地相贺,那等层次,怎么也得是天人合一的外景大宗师才行。 太渊立於阁楼栏杆前,目光悠远,朗声道:“偶有所悟,两天后,我將讲述一番此次所得。” 话音刚落,人已消失不见,只扬起一缕轻尘。 时间就像手里的细沙,禁不住拿捏,两天一晃而过。 一间静謐的茶室,香气裊裊,微风徐徐。 太渊道:“真土擒真铅,真铅制真汞。铅汞归真土,身心寂不动。虚无发下雪,寂静发黄芽。玉炉火温温,鼎上飞紫霞。” 江一真道:“其间文武若何?” 太渊道:“真土者,身中之土也。铅汞者,身中之水火也。以土克水,则铅可擒矣。以水克火,则汞可制矣。盖绿身心俱合,寂然不动,而后土、水、木三者可以混融为一,此乃是探药物归炉鼎之內也。” “白雪须要虚空而生,以其无中生有。黄芽须待火养而生,以其火能生土。正如天地之间,当子母之月,阳气未萌,是物泯於无也,则白雪自天而下。乃寅卯之月,阳气渐盛,是静中有动也,则黄芽自地而出矣。白雪、黄芽既见发生,则玉炉之火但要温养,自然鼎上紫霞腾空而飞。若火太武,则衝散矣。” 方道明和林平之在这种场合完全插不上话,两人的知识储备让他们只能是听讲的份。 江一真道:“华池莲开,神水金波静。夜深月正明,天地一轮镜。何解?” 太渊道:“华者,也,犹火也。神者,心也,心属火也。金丹之要,在乎神水、华池,即是水火既济之理。水中有波,莹然洁静,则火裹生莲,自然开矣。若到夜半子时,一阳初动,其月正明,透体金光照见天地之间,如一轮之明镜。” 江一真道:“硃砂炼阳气,水银烹金精。金精与阳气,硃砂而水银。日魂玉兔脂,月魄金乌髓。攘来归鼎中,化作一泓水。其於大道,可得闻乎?” 太渊道:“阳气者,身中一点真阳之气。金精者,心中一点真阴之精。以阳火炼之,则如硃砂。以阴符养之,则如水银。硃砂、水银,乃外物也。” “魂主木,木能生火,故神者,魂藏之。魄主金,金能生水,故精者,魄藏之。苟能吸风以养神,吸气以养精,精神混合调和於鼎內,则为一泓水。” 江一真道:“吾闻有一窍,此窍非凡物,乾坤共合成。名为神气穴,內有坎离精,可得闻乎?” 太渊道:“此乃玄牝之窍,非凡间物。未有此身,先有此窍。不在上,不在下,不在中间,所谓先天一窍是也。方其生身之物,乾父之精,坤母之血,相共合成。乃神气之穴,而藏水火之精。” 江一真道:“震兑非东西,坎离不南北。斗柄运周天,要人会攒簇。吾观平之身据造化之音,独得隱乎?” 太渊道:“震、兑、坎、离,非凡间之东、西、南、北,乃天地之卦气也。正如斗柄之指月建,一日一周天。身中之起火,顷刻一周天。若不能攒簇五行,则何以同斗柄之运转。” “震为青龙,来从东海。兑为白虎,起向西山。若使龙吟云起而下条,虎啸风生而上升,二兽相逢战於黄屋之前,则风云庆会,自混合为一块髓矣。” 几人皆若有所思,尤其江一真和方道明想到林平之的造化之音,想必对人体五行造诣颇深。 於是方道明问道:“那师兄,所谓五藏之气而道金、木、水、火、土。所谓五行之位而道东、南、西、北、中。若此在人如何?愿闻其说。” 太渊道:“惟人也头圆足方,有天地之象,阴阳升降,又有天地之机。而肾为水,心为火,肝为木,肺为金,脾为土。五行相生亦相剋,五行归原,一气接引。” “一气者,昔父与母交,即以精血造化成形。其阳止在起首始生之处,一点元阳而在二肾。元阳升举而升真水,真水造化而生真气,真气造化而生阳神。” ………… 时光悄然流逝,仿若指尖沙砾。 论道的时光匆匆,又到了离別之际。 江一真和方道明站在止止庵的门前,目送太渊与林平之。 太渊拱手一礼,神色淡然却带著几分庄重:“万物有荣枯,大数有终始。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贫道预祝师叔、师弟,顺遂安康,道运绵长,告辞。” 林平之站在太渊身后,学著师父的样子,双手抱拳,恭敬说道:“告辞。” 江一真微微頷首,眼中闪过一丝感慨,轻声说道:“保重。” 方道明做个道礼:“道途漫漫,一路顺风。” 第34章 一花开五叶 韶关,古称韶州,得名于丹霞的名山韶石山,取韶石之名改东衡州为韶州。 丹霞山发育在南岭褶皱带中央的构造盆地中,具有单体类型的多样性和地貌景观的珍奇性。 丹霞山是世界丹霞地貌命名地。 丹霞地貌,属於红层地貌,是一种水平构造地貌,由680多座顶平、身陡、麓缓的红色砂砾岩石构成,以赤壁丹崖为特色。 它是指红色砂岩经长期风化剥离和流水侵蚀,形成孤立的山峰和陡峭的奇岩怪石,是巨厚红色砂、砾岩层中沿垂直节理髮育的各种丹霞奇峰的总称。 官道上,人影幢幢,三教九流,各色各样。 林平之的步伐已不再像之前那般奇异,从武夷山到韶关,师徒二人慢悠悠地走了二十多天。这段时间里,林平之已將內壮法融入到日常生活中,虽不能说小成,但也算是初窥门径了。 两人正沿著蜿蜒小道前行。 他跟在太渊身后,忍不住问道:“师父,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何方?” 跟在太渊身边都半年多了,林平之心里清楚,自家师父平日里看似优哉游哉,仿若閒云野鹤,漫步天地间,一派自在无为的模样。 可实际上,师父一举一动皆有著明確目標,只不过在追逐目標的过程中,不刻意强求,不乖张行事,也从不焦躁,始终怀揣著一颗平常心,笑对天下诸事。 太渊抬眸,目光望向远方,语气平和地说道:“曹溪南华禪寺。” 林平之一听,不禁歪著头,眉头轻皱,在脑海里仔细搜寻了一番,確定自己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但他心里明白,能让师父不辞辛劳前往的地方,必定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所。 太渊瞧出林平之满脸困惑,便反问道:“平之,你可知道禪宗?” “知道,这个我知道!”林平之眼睛一亮,忙不叠点头,“少林寺便是禪宗祖庭嘛!我还去过福建莆田的南少林,弟子前去上过香呢。师父,您此番是要去与人论禪吗?那为何不去少林寺,反倒要去这南华禪寺呢?” 太渊轻轻瞥了林平之一眼,神色平静,问道:“那你且说说,如今这少林寺,你听闻最广的传言是什么?” “天下武功出少林!”林平之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他立马缩了缩脖子,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在自家师父面前夸讚其他门派,还是在道士面前夸佛寺,林平之顿时觉得自己胆儿肥了。 太渊轻嘆一声,语气中带著几分感慨:“所以说啊,少林寺是禪宗,但禪宗不是少林寺。” 林平之眉头紧皱,挠了挠头:“额……弟子不是很明白。这跟我们现在要去的那南华禪寺有何关联?” 太渊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继续问道:“慧能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说过吧?” 林平之嘴角一扯,语气中带著几分自信:“弟子就算再孤陋寡闻,大名鼎鼎的『六祖』慧能大师还是知道的。” 太渊点了点头,语气平静:“这南华禪寺就是慧能大师传下禪法的发源地,为六祖道场。” 林平之闻言,瞪大了眼睛,语气中满是惊讶:“啊……六祖……六祖道场?但怎么在江湖上籍籍无名呢?” 太渊微微一笑,语气中带著几分深意:“你也说了,是在江湖上没有名声。但无论学术还是宗教层面,它都是一处圣地!”他说这话时,特地加重了“江湖”二字的读音。 林平之听出了师父的强调,低头琢磨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抬头问道:“师父,您的意思是,现在的少林寺的大师们都沉迷於练武而疏於佛法,没有能和师父您论禪的人了,所以才来南华禪寺的吗?” 他问这话时,眼中满是期待,语气中带著几分自豪。谁不想自己的师父越厉害越好?这几个月跟著太渊,他见识过儒家圣人的书院,道家祖师的道场,现在又要去释家的祖庭了吗? 太渊反手一扬,手中的“归真”轻轻敲在林平之的大腿弯处,打得他一个踉蹌,险些摔倒。太渊眉头微皱,语气中带著几分斥责:“说话不经脑子,祸从口出的老毛病又犯了是吧!” 林平之揉了揉被敲疼的腿,连忙低头认错:“师父教训的是,弟子知错了。” 太渊冷哼一声,语气稍缓:“如今的少林寺,练武强身之风盛行,真正一门心思参禪修法的高僧確实少了些。但这不代表寺內就没有大德高僧。少林声名远扬,往来之人眾多,时间一长,难免会混入一些骄横跋扈之徒。为师此去,是为了论禪问道,可不是去惹是生非、与人打架的,所以少林寺並非首选之地。” 林平之当下端正態度,微微欠身,语气诚恳:“是弟子孟浪了,师父莫怪。” 太渊看了他一眼,语气中带著几分教诲:“你现在虽然功夫有进步,但更要戒骄戒躁。求道路上,既要有勇猛精进之情,也要有如履薄冰之心。” 林平之重重点头,神色认真:“弟子谨记。” 他知道师父是为自己考虑,但心中的疑惑仍未解开,忍不住问道:“师父,这南华禪寺跟六祖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呢?” 太渊闻言,微微一笑,语气中带著几分耐心:“那可就得好好跟你说上一番了,免得以后出去后显得孤陋寡闻。”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可能听过一些民间传说。五祖弘忍有两大弟子,慧能与神秀。神秀早年博览五经,学通三藏,人称为上座,担任『教授阿闍梨』。他以『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一偈呈现,但没有得到弘忍大师的讚许。” 林平之听得入神,道:“这个弟子听说过。” 太渊点点头,继续说道:“而慧能目不识丁,但了悟佛心。他见了神秀的诗,直言『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弘忍大喜,入室为其宣讲《金刚经》,认为慧能已经觉悟了,便將衣钵传给了他。” 林平之听得连连点头,道:““这个故事,弟子確实有所耳闻。” 太渊说道:“好,我们不管慧能到底是识不识字,反正最后五祖的衣钵是传给了他,世人称其为禪宗六祖。六祖继承了东山法脉並建立了南宗,也称“曹溪禪”,曹溪禪所谓“一开五叶,结果自然成”,弘扬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顿教法门。”... 林平之眉头一皱,忍不住问道:“师父,“一开五叶,结果自然成”是什么意思啊?” 第35章 非曹溪不足以谈禪 听到林平之询问“一开五叶”之意,太渊做出解释。 他轻轻拂袖,语气悠然:“隨著曹溪禪影响的扩大,禪宗也开始產生了分流。六祖慧能门下分为荷泽神会、南岳怀让、青原行思等宗系。南岳怀让的弟子马祖道一播化江西,马祖的弟子百丈怀海制订丛林清规,建立禪院组织制度。怀海门下又分出溈仰、临济二宗。” 他说到这里,语气稍顿,目光转向林平之,仿佛在確认他是否跟得上自己的思路。 见林平之认真点头,太渊继续说道:“溈仰宗,其悟境与功行,极致追求理事如如、动即合辙的至高境界。他们接引学人的方式,看似平实,但其中蕴含的道理深邃奥秘,讲究事理並行。开山祖师灵佑顿悟超妙,慧寂则功行绵密。” “然而,若非天赋异稟、根器深厚之人,实难继承这一派的精髓。所以啊,此宗在禪宗五家中,兴起最早,可衰败得也快。” 太渊微微摇头,语气中满是惋惜。 “再说说临济宗,他们倡导以般若为本,秉持以空摄有、空有相融的禪宗教外別传心法。这一派很是特別,不主张一味诵读佛经,反倒推崇研读禪祖们的行止记述与语录;也不提倡苦行修炼,更注重顿悟的力量。” 他说到这里,语气一顿,道:“临济宗的接引方式,可谓是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极为犀利。” 林平之听得连连点头,忍不住插嘴道:“师父,那青原行思一脉呢?” 太渊继续说道:“青原行思的弟子石头希迁在湖南弘法,大阐宗风。石头希迁从“本体无相,即休即用”进行发挥,提倡隨顺自然的修行方法,以“心体灵昭,湛然圆满,一源含万派,万象现心中”为法门大要。” “石头希迁门下有药山惟儼与天皇道悟,惟儼再传弟子洞山良价与三传弟子曹山本寂创曹洞宗。” “道悟三传至雪峰义存,义存门下云门文偃创立云门宗。” “义存另一弟子玄沙师备传罗汉桂琛,桂琛传清凉文益,文益弟子广布,创立法眼宗。” 林平之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感嘆道:“原来禪宗的分流如此复杂!” 太渊点点头道:“溈仰、临济、曹洞、云门、法眼五宗的出现,被禪宗称之为“一开五叶,道果自然成”。禪门五宗均出於曹溪禪法,思想上並无不同,但在接引方式方面各有特色。” 太渊满是憧憬,以一种感嘆悠远的语气道:“那个时代啊,天下人但凡谈论禪学,皆以曹溪为宗。在六祖入灭一百年后,禪者若无曹溪的根基,都不敢开口谈禪。” 林平之听著太渊讲述的禪宗軼事,只觉心潮澎湃。 脱口而出:“师父,如此看来,曹溪禪在那时岂不是称霸天下释教,如同当年董仲舒倡导『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一般,风头无两啊!” 太渊闻言,微微一笑,道:“不错,不过曹溪禪得以广为传播,除了六祖的法门玄妙,还有一个人的功劳不得不说。” 林平之好奇地问道:“何人有这般能耐?” “此人便是六祖的弟子——荷泽神会。” 太渊神色庄重,缓缓说道,“开元年间,神秀大师在北方大力弘扬禪法,其教义如春风化雨,传遍西京长安与东京洛邑,甚至还获得武后、中宗、睿宗三位帝王的尊崇皈依,享有『两京法主、三帝门师』的至高尊號。” 太渊一边说,一边用树枝在地面上勾勒出著当时的地域范围,试图让林平之更直观地感受神秀的影响力。 “而神会大师呢,在滑台大云寺举办了一场意义非凡的『明定南北总是非大会』,也叫『无遮大会』。在这场大会上,他与崇远禪师就南北禪的是非问题展开激烈辩论。神会大师言辞犀利,斥责北宗的师承旁支错漏,所传法门为渐修之法,不够究竟。经此一役,曹溪禪声名大噪,后来居上,逐渐成为禪宗主流。” 林平之听得入神,道:“原来如此。但师父,既然曹溪禪有这么多的分支,我们为什么要一定要去南华禪寺呢?就因为那曾经是六祖的道场?” 太渊道:“不止於此。六祖慧能完成了禪法的汉化,让禪宗真正融入汉传佛教,这份功绩確实令人钦佩。但南华禪寺吸引为师的,並非仅仅是这个原因。” “那究竟是为何?”林平之愈发好奇。 “因为六祖的真身存放在南华禪寺。”太渊道。 林平之不解:“一具遗体而已,就算是得道高僧的遗体,这么久了,应该已经腐败了吧?” (请记住 101 看书网体验棒,??????????????????.??????超讚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太渊神色莫名,“有没有腐败为师没有见过,不好妄下定论,所以此行也是为了解决为师的一个疑问。” “六祖入灭距今约八百载。八百年的时光,足够王朝更叠,沧海桑田,理论上世间没有任何的物质可以八百年不朽!” 林平之细细揣摩太渊话中深意,心中像是被一道惊雷炸响,“难道……难道师父认为六祖的真身可以歷经八百年不坏?这岂非是神话?” 太渊笑了,语气中带著几分深意:“什么是神话?人的神才是神,神的神,还神吗?” 他继续说道:“传言六祖入灭前一年,交代弟子造塔以存放真身。四祖道信和五祖弘忍亦是如此。塔落成之时,不过一月,六祖入灭。入灭之时,端身不散,如入禪定,整个曹溪异香氤氳,山崩地动,林木变白,日月无光,风云失色。” 林平之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地说道:“师父,这恐怕只是当地人夸大其词罢了,您不会真的相信了吧?” 太渊却只是微笑不语。 他以前也认为这是后人故意神化了六祖,但如果六祖是媲美於道家的外景大宗师呢? 外景的威能,太渊还无法想像。 他目前只是在內景阶段走了一小半的道途,就已经有种种奇功异术了。 登萍度水,如履平地;摄心控神,千里追魂;心灵感应,捕风捉影;踏罡步斗,鸟兽和鸣…… 所以关於这些传言,他不敢不信,也不敢全信,只好亲身经歷,亲眼见证。 突然,林平之指向前方,“师父,你看。” …… 第36章 浪人围杀 崎嶇的山路,碎石枯枝遍布。 十余位身形魁梧的大汉正围攻三四个人,刀光剑影间,杀气瀰漫。仔细看去,太渊发现了其中的不同。 “师父,是日本的浪人武士。”林平之低声提醒道,他以为太渊对这种人並不熟悉。 太渊微微点头,目光深邃,语气平静:“我知道。” 日本武士太渊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的打扮与中原人有明显差异。 只见那些大汉身著统一的青灰色制服,面容狰狞,眼中满是嗜血之色,手中的刀锋闪烁著寒光,招招致命。而另一边,则是一位身形单薄的武士,身著天蓝色直垂,浅灰色马乘袴,正奋力护著身后的三人。 而他后面的三人,看模样反而是汉人的猎户打扮,不知道为什么会和日本武士扯上关係? 只见几人搏斗拼杀,招招不离人体要害,那略带弧度的刀光,纵横交错,发出撕裂空气的声响。 “鐺鐺鐺……” 猎户们手中紧握著猎刀,脸上满是惶恐之色。他们虽然害怕,却並未退缩,而是紧紧靠在一起,小心翼翼地防护著。 几人战斗极为快速,据太渊的眼光来看,那些凶恶的大汉普遍拥有二流以上的武力,而且各个悍不畏死,那单薄武士虽然剑技更为高超,约有一流水准,但是身上貌似有伤未愈。 在剑身格挡时,总会微微停顿,呼吸一重,加上要护著身后的三人,渐渐地露出不支之象。 林平之握紧了拳头,低声问道:“师父,我们要出手吗?” 太渊微微眯起眼睛,语气淡然:“再等等。” 就在这时,单薄武士一个不慎,被一名大汉的刀锋划破了衣袖,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衫。他的动作微微一滯,呼吸更加急促,显然伤势加重。 身后的猎户们见状,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其中一人忍不住喊道:“小心!” 武士咬牙坚持,手中的刀光依旧凌厉,但已显疲態。 “木村さん、后ろの子供を攻撃します!(木村,去攻击他后面的小孩子!)”其中一位像是首领的武士大喊道。 瞬间一位武士脱身而出,从左侧急速靠近猎户们。 单薄武士见状,顾不得身前的眾多敌手,横斩一刀后身形急转。 “絶対に彼らを伤つけないようにします!(绝对不会让你伤害他们的!)” 却没有注意到那武士眼底的得逞之色,太刀反握,一个矮身跪步,泛著冷冽的刀光划过单薄武士的腹部。 呲! 刀光带起一抹鲜艷的红色,映照著那邪异的目光。 滴答!滴答! 单薄武士驻刀单膝跪地,血液不停地从伤口流出,武士脑门不停地冒著冷汗,这一刀把他之前的伤势也引发了。 猎户们急忙跑上前来,一个小心防备著,另一个连忙查看伤势,焦急道:“心太,怎么样了?” 被称作心太的单薄武士嘴唇发颤,吃力的在其搀扶下站立起来,弓著身子,因为腹部的伤口根本站不直。 那些大汉武士並没有阻止他站起来,一个个带著戏謔之色看著这个曾经的传奇,能够將这么一位剑客逼到如此狼狈的地步,他们心底有种病態的异样的快感! “没事,只是可能保护不了你们了!”单薄武士用流利的汉话说道,目露悲切,又带著坚定。 那首领武士见状喝道:“抜刀斎、あなたの手の中で死んだ武士は百人以上もいましたが、たとえあなたのような百人斩りでも、最终的には御庭番众の手で死んだわけではありません。手を出せ。(拔刀斋,死在你手中的武士已经超过了一百多个,但就算是你这样的百人斩,最终还不是死在我们御庭番眾手里。哈哈,动手!)” 话音一落,双方同时动作,一方磨刀霍霍,而单薄武士反手一推猎户们,嘴里大喊一声“快走,分开走”就向前衝去。 唰唰唰! “叮叮鏗!” 金属的碰撞声交织成死亡的乐章,不时有血液飞溅,有单薄武士的,也有对方的。 已经没想著能够活下来的单薄武士,完全捨弃了防守,以伤换伤,以伤换命,只希望可以给身后的人多爭取些逃跑的时间。 不远处的太渊和林平之將刚才的一切尽收眼底。林平之眼中闪过一丝焦急。 “师父!” 太渊微微点头,语气沉稳:“去吧,刚好可以检验一下你的修行成果,为师给你掠阵。” “是,师父。” 林平之应声答道,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身法迅捷,不似寻常轻功那般縹緲轻灵,反而如同一只矫健的猎豹,充满了力量与爆发力。 一步踏下。 砰! 他一步踏下,脚下土地瞬间炸开一个碗口大的坑洞,泥土颗粒如苞般绽开,还未等尘埃落地,他的身躯已躥出丈许开外。紧接著,另一脚又踏出一个坑,身后只留下黄尘飞扬,仿佛一条土龙在他身后翻腾。 林平之弄出的声响如此巨大,自然引起双方的注意。 林平之一边狂奔,一边大喊,“兄台,我来助你!” 此话一出,敌我立刻分明。 只见有四位武士脱离战团,合力向他斩来。 前位武士面容冷峻,长刀斜劈,寒芒直逼咽喉;左侧那位身形灵动,短刃刁钻,刺向肋下要害;右侧的双手举刀,自上而下,带著开山之力;空中的武士俯衝而下,利刃对准胸口,如暗夜流星。 剎那间,刀光交织,林平之就已经被封锁了全部路线,陷入了绝杀之境。 他心中清楚,林平之虽然跟隨自己练拳,但以往交手的不过是一些懂些庄稼把式的鏢头,或是山林中的野兽。 这些对手虽然凶猛,但终究缺乏人类的狡诈与狠毒。 林平之缺乏势均力敌的生死歷练,此刻面对这些经验丰富的杀手,一下子就暴露出了致命的缺点。 野兽终究是野兽,捕杀全凭本能。 即便是猛虎,也不过是一扑、一掀、一剪,只要摸清了这三板斧,便不难对付。 但人不一样,尤其是这些杀手。 他们阴损、狠毒,毫无底线,研究的是更快、更有效的杀人技巧。他们熟知人体的每一个致命部位,刀锋所向,皆是死穴。 太渊的指间不知何时已捏住了几枚碎石,目光紧紧锁定战局。 如果林平之真的陷入杀身之难,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不过,林平之接下来的举动让他眼前一亮。 第37章 劈拳身打,飞叶穿刃 林平之瞳孔微缩,心跳如鼓。 这是他第一次在照面间便被逼入绝境,四面刀光如网,封锁了所有退路。 脑海中思绪急转,判断著敌人的距离与招式,现实中的身躯却从高速前进骤然静止,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滯。 身前三位武士的太刀因惯性依旧划破半空,刀刃寒光凛冽,却险之又险地擦著林平之的要害而过。 最近的那一刀,离他咽喉仅有一拳之隔,丝丝寒意直逼脖颈。 瞬停! 林平之的身躯瞬间如磐石般定在原地,呼吸却平稳如常。 这一技巧並非秘法,却需要强横的肉身与精细的气血操控。 太渊在远处瞧得真切,微微点头,心中暗赞:“平之已能自行开发战斗技巧了。” 在太渊眼中,战斗,不过是在恰当的时机做出恰当应变,哪怕只是一低头、一转身,若用得巧妙,也能令人拍案叫绝。 嗤!嗤! 头顶传来锐利的破风声,上空的武士如禿鷲般俯衝而下,刀锋直指林平之的天灵盖。 林平之虽惊不乱,身形猛然一扭,撞向左侧的武士。右手如电探出,扣住对方持刀的手腕,反手一拉,带动太刀与半空中武士的刀锋相撞。 “鏘!” 金铁交鸣,火星四溅。 林平之借势俯身,劲力瞬间整合,如江河奔涌。 劈拳! “砰!” 肘部如弹簧骤伸,被扣住手腕的武士只觉腰部一紧,像被重锤击中,隨即如断线木偶般瘫软在地,再也无力站起。 林平之最初练得就是劈拳,练得最纯熟的也是劈拳。 劈拳的精妙,精髓在於“身打”二字。 真正精通劈拳的高手,无需拘泥於拳头,周身皆是武器,一举一动皆蕴含千钧之力。 与敌人近身周旋之际,他们只需顺势欺身而上,浑身劲力协同爆发,便能令对手立足不稳,连连后退。 发力之际,不拘泥於定步出拳,身体各个部位仿若精密联动的机关,哪怕是极为细微的身体扭转,力量也能从脚底生根,沿著筋脉一路传导至手掌,瞬息之间,以不变应万变,將敌人的攻势一一化解。 然而,林平之虽歷经磨礪,但修炼是日终究还短,故尚未將劈拳练至臻境。 因此,他打杀一名武士的代价,便是挨了一刀,刀刃划过他的左臂,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 所幸入肉不深,伤皮不伤筋。 这还是他全力闪避的结果,不然说不得要多增加两道伤口。 疼痛並未让林平之退缩,反而像点燃了他內心深处的一团烈火,將潜藏在心底的悍勇之气彻底激发出来 “来!” 怒吼一声,拳在人先。 拳风如潮,声若惊雷。 天时懟时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 “呼呲!呼呲!——” 林平之和单薄武士背靠背站著,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如风箱。 两人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衣衫早已被鲜血浸透,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四周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著七八名武士的尸体,空气中瀰漫著浓重的血腥味。 还有三名武士站在不远处,目光如狼般凶狠,死死盯著他们,手中的太刀寒光闪烁,显然在寻找最佳的出手时机。 单薄武士微微侧头,声音沙哑却带著几分歉意:“兄台,多谢你的援手。是心太连累你了,看起来你我今日將共赴黄泉。” 林平之咧了咧嘴,露出一抹疲惫却坚定的笑容:“原来你叫心太,在下林平之。不过我可不觉得今天我们会死在这里。” 心太一愣,刚要开口询问,却因转头时扯动了伤口,疼得嘴角一抽一抽的。他强忍著疼痛,低声问道:“事到如今,平之兄还有一战之力?” 在他看来,两人已身负重伤,体力几近耗尽,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转机。 林平之摇了摇头,他知道师父一定在周围注视著他,师父一定不会看著自己死的,就是不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会不会让师父满意。 好机会! 就在这一瞬间,三名武士敏锐地捕捉到了林平之的走神。 他们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猛然抽刀,直斩而来! “咻!咻!咻!” 刀光如电,寒芒逼人。 然而,就在刀锋即將触及林平之和单薄武士的瞬间,几人的视线中突然闪过一抹绿意。 “叮!叮!叮!” 三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起,三名武士的太刀陡然改变了方向,竟直直刺入了彼此的身体! “呃……” 其中一名武士还未断气,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刀刺入了左侧同伴的胸口,而贯穿自己身体的,却是右侧同伴的刀。左侧武士的太刀,则精准地刺入了右侧武士的喉咙。 三人诡异地组成了一个三角阵,彼此贯穿,鲜血喷涌而出。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每一把武士刀上,都镶嵌了一片薄薄的树叶。那柔软的叶子竟將锋利的太刀射了个对穿,从刀身的另一侧露出了半片叶身。 “まさか?(怎么可能?)” 扑通几声,三位武士全部倒地。 心太和林平之也看到了这一幕。 林平之知道是太渊出手了,对此一脸平静。在他看来,自己师父能够摘叶伤人,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而单薄武士就像是见了鬼一样,死死地盯著插在太刀上的绿叶。 一片轻柔的叶子竟然可以击穿坚硬的刀剑?? 这是什么境界? 剑豪?还是大剑豪? “怎么样,我说我们不会有事吧。”林平之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心太。 “莫非平之兄认识这位高人?” 林平之骄傲的一扬头,却因扯到伤口而倒吸一口凉气,齜牙咧嘴地说道:“是……是我师父出手了。” 单薄武士的眼中从震惊转为敬佩:“原来是平之兄的师父!” 能有如此强大的师父庇佑,无疑是莫大的幸运。 “那是……”林平之侧过头,“呃,师父你来了。” 单薄武士听到高人现身,同样转过头去。 这一转,缘分便就此结下。 青天白日下,日光倾洒,一道人影仿若天外飞仙,翩翩而来,单薄武士认得穿这种衣服的人叫做道士。 他脚踏虚空,像是清风甘愿作为他的阶梯。 一步一丈,拾级而下。 走进了,他只觉得对方的眼神深邃如渊,仿佛永恆不变的星空,忍不住心生敬畏。 单薄武士找不到合適的词语来形容,只觉得眼前之人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超然物外。 就在他愣神之际,道士的目光轻轻扫过,淡淡吐出两字:“睡吧。” 单薄武士只觉得一股柔和的力量笼罩全身,眼皮顿时沉重如铅,意识逐渐模糊。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 第38章 单薄武士的过往 人閒桂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树林中,透著寂静。抬头仰望,阳光正透过树叶间的林荫照射下来,像繁星在空中闪烁,有些刺眼,却十分晶莹美丽,透著不可捉摸的静謐。 “鏗鏗!鏘鏘!” “叮叮!錚錚!” 清脆而激烈的兵器碰撞声在林间骤然响起,打破了这片刻的寧静。 两道矫捷的身影如流星般猛烈地撞击在一起,迸溅出零星的火, 一人手握弯曲的太刀,刀锋冷冽如霜;另一人手持笔直的长枪,枪尖寒芒如星。 正是林平之与单薄武士。 两人因伤势太重,当初太渊到场后,用心神之力將他们催眠,降低身体代谢消耗。 三名猎户將两人背回后,太渊立即为他们治伤。待伤势稳定,猎户们虽热情邀请太渊等人住下,但因家境贫寒,太渊婉拒了他们的好意。 在不远处的山麓下搭建了几间木屋,以太渊的能为,斩树成条,轻而易举,不到半天就搭建好了。 后来拜託猎户去镇上买了些锅碗瓢盆、柴米油盐,暂时定居下来。 所幸林平之与单薄武士皆是习武之人,体质过人。不到七日,伤口便已结痂;月余之后,伤势尽復。 此刻,两人正在木屋前的空地上比试。 林平之手持长枪,枪出如龙,寒芒碎星;单薄武士则握著太刀,刀光冷冽,刀风呼啸。 两人身形如电,招式凌厉,每一次碰撞都激起阵阵金铁交鸣之声。 “鐺鐺鐺——” 驀地。 两人同时发力,刀枪相抵,火四溅。 隨即,他们借力分开,脚尖一点,再次冲向对方。 林平之的长枪如灵蛇出洞,直刺单薄武士的咽喉。对方身形一侧,太刀横扫,刀锋直取林平之的腰腹。林平之枪桿一横,挡住刀锋,隨即枪尖一转,直挑其手腕。 两人你来我往,招式变幻莫测,刀光枪影交织成一片…… 远处的太渊站在木屋前,静静注视著两人的比试。 单薄武士说了自己的名字——緋村心太,亦是说了自己的来歷,也让太渊了解了此时的日本的大致情况。 緋村心太年幼时父母因霍乱而死,在被人口贩子运送的途中被山贼袭击,幸得飞天御剑流的传人比古清十郎所救並收为弟子。在修炼剑术期间因与师傅对国家现况意见不同,希望亲手拯救人民的剑心因而出走前往京都。 时值足利幕府掌权,但此时已经非常混乱,有战国气象。 原因始於“应仁之乱”,一场政治斗爭引发的战爭。 1464年,第8代將军足利义政已经30岁,及与日野富子结婚已过十年而尚未有子嗣,义政便决定让自己已经出家的弟弟义寻还俗,改名足利义视,收义视为养子並让他做自己的继承人。没想到就在第二年,富子竟生下一个儿子,即义尚。 义政与富子既然已经有亲生的儿子,自然就希望让亲生儿子继承將军之位。富子拉拢有力的守护大名山名持丰,试图让足利义尚成为继承人。 这引来义视的不满,足利义视以管领细川胜元为后盾,两派为了爭夺將军继承人之位发生了严重的对立。 以將军家的继承问题为原因之一,再加上幕府的重臣畠山氏和斯波氏也有家督继承问题,终在1467年造成了长达十年之久的应仁之乱,彻底进入了日本战国时代。 最终,经过一系列斗爭,足利义政將將军职让给了年仅九岁的义尚,足利义尚成为室町幕府第9代將军。 孔子曾说:“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应仁之乱”促使了將军与守护大名的没落,真正拥有实力者的身份日渐上升。 这种称为“下克上”的效应不断在全国扩散,家臣起兵反对主君,守护大名也拒绝服从幕府將军的统治,守护大名们逐渐转化为战国大名,日本的室町时代步入战乱期,残存下来的庄园制度等旧制度开始迅速崩坏、持新的价值观的势力开始登场。 旧势力的没落伴隨著新兴势力的抬头,幕府將军、守护大名和庄园领主贵族的力量更加衰弱,幕府更由於受到京畿地区农民起义的连续打击,完全丧失元气。 甚至连京都的治安都维持不了。京都的士仓等高利贷商人只好自行组织,僱佣浪人,收买守护、地侍自卫。 緋村心太在这种情况下出山,成为一名浪人武士,僱佣於各个组织之间,他要用自己的目光去追寻“守护”的道路。 因剑术出眾而作为专门暗杀幕府要员,残暴的守护大名的刽子手。后因其剑术使一些组织首脑闻风丧胆,加上精於拔刀术而被冠上刽子手拔刀斋之名。 只是仇恨一旦开始,就会源源不绝,斩不断,理还乱。 那些敌对一方奈何不了居无定所、四处飘荡的緋村心太,但是在知道他的师承之后,一帮人集结起来,找到了他的师父比古清十郎的隱居之地。 先是下毒,再是弓箭轮射,比古清十郎终究是人身,也会有疲劳的时候,最终饮恨而死。 之后特地放出消息,果然,緋村心太在知道师父的死讯后,一人一剑杀上门来。 却没想到对方早已做好准备,一帮浪人武士组成御庭番眾进行围杀。緋村心太是在战场上出没过的游击剑士,深知他们的作战风格。 经过艰苦的追逐战,在击杀了大量御庭番眾成员后,终於杀死了幕后之人,但自己也是伤痕累累了。 报仇之后,緋村心太有些厌倦了,於是漂洋过海来到大明的沿海,打算隱居於此,了此一生。 时日一久,结识了猎户一家,相处一段时间,其质朴敦厚的待人方式让緋村心太感受到了安寧,双方的交情日益深厚。 没想到又遇上残存的御庭番眾的成员,这次他们知道緋村心太的厉害,所以不停地把目標放在猎户身上,让緋村心太无法照顾到全部人,纵然剑术凌厉,但就像被无形蛛丝束缚,不得全功。 就在落入死局之时,遇到了太渊和林平之。 第39章 剑是凶器 林平之和緋村心太的对战,像今天这般激烈的情形,早已不下五次。 两人在武艺上实力相当,每一次交手都难分伯仲。 緋村心太的搏杀经验更为丰富,加上太刀轻巧,在他手中灵动挥舞,剑速极快,寒光闪烁间,往往让人难以捕捉其轨跡。 这源於他丰富的廝杀经验,在一次次生死较量中,练就了这般凌厉且刁钻的刀法。 反观林平之,手中一桿丈二红枪格外醒目。 枪身选用上乘的白蜡杆,质地坚韧且富有弹性,枪头则以精钢寒铁铸就,锋利无比,闪烁著森冷的光芒。 枪身舞动时,红缨隨之婆娑摇曳,仿若一团燃烧的火焰,为这冰冷的兵器添了几分炽热与张扬。 这杆长枪,是林震南得知自己儿子要学枪术时,重金求购而得,快马加鞭送来。 所谓“枪”乃兵器之王,艺中之霸,林平之以拳带枪,枪术进境一日千里。 拳有六合,枪术亦然。 枪术中的六合是指,內三合:心、气、胆;外三合:手、脚、眼。 对此时的林平之来说,枪术的基础要领,一学即会,一会即精。 持枪稳活,前管后锁,两手持枪,稳而不死,活而不滑,持枪之势,贵为四平。 所谓四平,即顶平、肩平、脚平、枪平。 根不离腰,三尖相对,所谓三尖相对即鼻尖、枪尖、脚尖。扎枪要直出直入,须平正灵活,迅速,腰腱劲直透枪尖,势如潜龙出入。 扎枪又分为上平,中平和下平,以中枪为法,並有中平枪、枪中王,当中一点最难挡的说法。 因大枪体长,动作幅度大,练枪要求身不离枪。枪不离中心。要有雄厚的臂力、腰力、腿力和良好的身法与灵敏的步法。 而这些对单臂一晃已有七百斤的力道的林平之来说,轻而易举,再加上緋村心太的整日陪练,林平之对枪术的理解也与日俱增。 而长时间相处下来,关於緋村心太的一些困惑,太渊也会进行解答,常常三两句就能够令其恍然大悟,緋村心太由此对太渊敬佩不已。 虽然对逝去的师父比古清十郎有些不敬,但緋村心太的確感受到,太渊的层次已经超越了比古清十郎。那种超然物外的气质,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令人心生敬畏。再加上太渊的救命之恩,緋村心太心中隱隱生出了拜师的念头。 然而,这个念头刚一浮现,便被他自己压了下去。 自己过往的经歷不堪回首,他曾是双手沾满鲜血、杀人无数的刽子手,双手背负著累累罪孽。这样的自己,实在太过骯脏。 而太渊道长宛如降临尘世的天神,高高在上,光芒耀眼。 自己如此不堪,又怎入得了太渊道长的法眼? 他不敢展露自己的心跡,生怕太渊道长认为自己是个贪得无厌之人,既得了救命之恩,还妄想拜师学艺,实在是奢望。 於是,他只能將这份渴望深埋心底,表面上与往常无异。 太渊的心神之力何等敏锐,早已洞悉緋村心太的想法,不过並没有什么表示,他还要再想一想。 緋村心太的为人品行,太渊早已有所感知。他虽身处黑暗,却心向光明。太渊能感受到,緋村心太周身环绕著浓烈的怨气、暴戾与贪慾,这些都是他过往杀戮生涯留下的痕跡。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这些负面情绪並未將他吞噬。 相反,緋村心太依然表现得开朗、和气,仿佛那些黑暗从未侵蚀过他的內心。 太渊凭藉心神之力,细细感知,发现緋村心太周身还有一些更为浓烈的正面气息,其中饱含著感谢、和善、仁义、守护、祥和等等,所以太渊知道他的確没有说谎,他一直是在以杀行善。 但是緋村心太是日本人! 这个身份,让太渊陷入了犹豫。儘管他此时的心態已超然出尘,但他终究是炎黄子孙,心中难免对后世那场席捲全球的战爭有所芥蒂。他无法忽视歷史的阴影,也无法完全放下心中的顾虑。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权衡著利弊。緋村心太的確是个可造之材,但他的身份与过往,却让太渊难以决断。 现在是1491年,即弘治四年,因为勘合贸易,一衣带水,大明和日本之间已经相安无事近六十年。 永享4年(公元1432年)日本方面任命龙室道渊为正使,携带国书赴明。龙室道渊原是浙江寧波人,后侨居日本並出家。 次年(公元1433年)5月龙室道渊到北京,向宣宗献方物和国书,在北京签订《宣德贸易条约》,以代替《永乐条约》。 条约规定10年一贡,贡船不超过3艘,人员不超过300,刀剑不超过3000。同时以宣德勘合代替永乐勘合。此后日明贸易正常进行,直至当今,日本已派出贸易团將近10次。 我们不应该为一件还未发生的事情就草率的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但是人就是这样,要说服別人很容易,要说服自己就很难了。 “或许,我可以做点什么。” 想了想,太渊抬手將緋村心太招致身旁,静静地注视著他。 緋村心太好似察觉到了什么,表情肃然,腰背挺直。 太渊的心神之力悄然瀰漫开去,紧紧捕捉著对方的精神波动,而后开口问道:“心太,在你心中,『剑』意味著什么?” 緋村心太听闻,陷入沉思,片刻后,目光坚定,缓缓说道:“剑,本质上是凶器,剑术则是杀人的技艺。不管用何等华丽的辞藻去修饰,这残酷的事实都无法改变。” 他的声音低沉,带著对往昔经歷的深刻反思。 太渊微微点头,不置可否,紧接著拋出下一个问题:“那『心』又是什么?” 緋村心太这次沉思的时间更久,眉头紧锁,似乎在心底反覆权衡著答案。 良久。 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著一丝迷茫与坚定交织的复杂情绪:“我……我不知道。” “曾经,我执剑拼搏,並非为了追逐权力与荣耀,而是满心期许能开创一个让人们幸福生活的新时代。我不想因杀人之功换取地位,若忘却这点,那我就真的只是个刽子手了。” 太渊目光如炬,继续追问道:“那么,在你看来,幸福是何种模样?” 緋村心太的神色愈发凝重,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的声音也变得深沉。 “我之前行走於幕府、大名、商人、地主之间,目睹了他们的穷奢极欲,纸醉金迷。同时,也看到路边百姓命如草芥,在困苦中挣扎求生。” “世间之人,对幸福的定义千差万別。” “我曾天真地以为,凭藉自己高超的剑术,便能改变这一切。但后来我才明白,时代的变迁,绝非一人之力可以左右,更遑论肩负起所有人的幸福。” “我如今所能做的,唯有守护好眼前一个个具体之人的幸福。” “倘若真能迎来新时代,我愿弃杀念,寻一条保护他人的道路。” “只是……我曾亲手夺去许多人的幸福,这罪孽深重,往后余生,我也必须探寻出一条能补偿罪过的道路。” 一旁的林平之,静静聆听著緋村心太的肺腑之言,心情也隨之变得沉重。 若是从前,他或许会觉得緋村心太的想法是自己折磨自己,可如今阅歷渐长,看了世面,懂得多了,了解緋村心太比自己经歷的、承担的更多。 太渊看著低沉的緋村心太,忽然提高了声音,“那么,你觉得你反抗幕府统治是对的吗?你的所作所为就没有错误的吗?” 第40章 以剑问心,先学木艺 秋的温婉,秋的苍凉,在这一刻在这晚风中尽情的舞蹈著它的唯美。 而晚秋的一丝丝凉意温柔的钻了进来,林平之那气血如虹的身体不禁的打了个冷战,感觉有些凉了,从心到身体。 他在为緋村心太担忧,两人已经是朋友。 在太渊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注视下,緋村心太只觉浑身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根本生不起任何杂念。他的一颗心,却在太渊那一连串追问下,渐渐沉了下去。 “对与错,应该由歷史来决定。我所能做的,就是相信自己认为是对的事,然后为此战斗……”緋村心太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不过,我认为那个强者生、弱者死的弱肉强食时代,绝对是错的!绝对错!” 说到最后,他的声调陡然提高,语气中带著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曾见过许多浪人武士,他们信奉“仗剑生,为剑死”的理念,肆意杀戮,在他看来,这简直荒谬至极,是对生命的褻瀆。 剑不应只是杀戮的工具,而应是守护的力量。 “真正的答案,不能在战斗中得知,而是在我……赎回过往罪孽的过程中……在自己的人生中找到。” 緋村心太的神情渐渐放鬆,仿佛卸下了心中的重担。 他向著太渊深深鞠躬,语气诚恳而感激,“这段时间以来,承蒙照顾,十分感谢。在下是个浪人,又要……再次上路了。” 林平之站在一旁,看著緋村心太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要开口挽留,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心里清楚,师父並未驱赶緋村心太,是緋村心太自己觉得无法达到师父的期许,选择主动离开。 可就这样看著朋友离去,他心中满是不舍与无奈。 太渊看著慢慢远去的蓝色背影,就在緋村心太快要消失在视线尽头时,突然开口:“你会医术吗?” 緋村心太猛地转过身,嘴巴微微囁嚅,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並不会。” 太渊眉头一挑,继续问道:“那下棋呢?” 緋村心太有些尷尬地挠了挠头,“也……也不会。” 太渊的问题如连珠炮般袭来,“绘画?书法?音乐?” 緋村心太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有些窘迫地解释著,“我一直在学剑术,所以……” 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此刻他愈发觉得自己除了剑术,一无所长。 太渊摇摇头,语气中带著几分无奈:“你看,你不会长时间停留在一个地方,所以不用种地。你又不屑於去打劫,又不会一些生活上的技艺,你怎么生活呢?” 緋村心太眼睛亮起,“我……我可以学。” 太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说道:“那你就跟著我学雕刻吧。” 緋村心太:“……” 林平之在一旁咧开嘴笑了。 緋村心太嘴巴囁嚅了好几下,才吶吶开口:“那我往后该如何称呼道长?叫您师父吗?” 他的声音里带著一丝小心翼翼,眼中带著期待。 太渊想了想,“先叫老师吧!贫道暂且收你为学生。” 緋村心太立刻应道:“是,老师。” 声音响亮而充满敬意。能被太渊认可,哪怕只是以学生的身份,也让他激动不已。 太渊正色说道:“既然贫道收了你当学生,就跟你说一番道理。” 緋村心太垂手肃穆,以示认真。 太渊:“普生大师曾谓:佛心永远都是疼痛的,因为无法渡尽世人。” 仅仅第一句就给了緋村心太一种震撼。 “我华夏儒家有孟荀二人。孟子认定人性本善,荀子指称人性本恶,性善或性恶,均言之成理,可难全人性之百態,自古即证辩不断,如今亦然。然无论性善或性恶,人性复杂、人心难测之认知,想来並无二致,差异仅止於因应的態度而已。” “既然人性无定格、无定形,如有裨益於社会眾数,无被悖离公平正义,任何举措均具备存在之合理性,无论主动抑或被动。 杨朱拔一毛以利天下而不为,墨子兼爱天下,摩顶放踵亦无悔,此间无关仙凡圣愚、贵贱得失,唯关乎人生之抉择,生命之方位,能愤其所选,爱其所择,坚持到底,不易其衷者,即为人杰。” 说到这里,太渊自己都有所体会。他自己就因为緋村心太的日本人身份一直举棋不定,但是他忘了自己的道路是“万物並育,吾以观復”。 天地万物,各有其道。无论是人是兽,是是草,皆有其存在的意义与价值。 还有,太渊他隱隱中有种预感,收下緋村心太或许是一步先手。这个年轻人,虽然出身异国,背负著沉重的过往,但他的心性坚韧,志向高远,未来或许能在某些时候给自己带来意外之喜。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芻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tuo yuè)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华夏这个民族多灾多难,但韧性极强,且能迎难而上,太渊觉得自己要相信这个伟大的民族不输给任何民族。 可以有偏爱,但不能有偏见。 念到此处,太渊顿觉自己的心神更加的剔透、活泼。 “佛心原应慈悲,然绝对之慈悲,未必能抑恶扬善,尽渡世人。芸芸眾生,佛渡有缘。善缘善了,恶行恶止。” “佛者慈悲,剑者清泠,两者得兼,旷世难逢。佛剑分说,领佛尊严旨,渡红尘浩劫。心在尘外,身在尘內。佛牒临身,杀生救苦。危厄甘如飴,血劫步安车。杀生护生掌握,济世斩业肩挑。不解之岩,无悔江湖。顶云天而无愧,破痴执成厚德。” “你的剑已经足够锋利,但你的心还在徘徊。未免迷茫,今天老师做主,给你改个名字。” 緋村心太恭敬道:“请老师赐名。” 太渊说道:“去掉“心太”二字,换成“剑心”。以剑问道,以剑问心,以心观物,以心役形。从今以后,你就叫“緋村剑心”了。” “剑心,緋村……剑心……緋村剑心!” 一股锐利的气息升起…… 第41章 当刽子手学起了木刻 收下緋村剑心做学生后,太渊並未传授他什么剑术套路或剑法技巧,而是真的开始教他雕刻的技艺。緋村剑心並未多问,老师教什么,他就学什么。 这天,太渊领著緋村剑心来到山林边,俯身捡起一块木头:“雕刻的种类繁多,我们就地取材,选取木雕这门。” “所谓的技法,就是木雕创作中作者对於形象和空间的处理手法。这种手法主要体现在削减意义上的雕与刻。確切地说,就是由外向內,一步步通过减去废料,循序渐进的將形体挖掘显现出来。” 緋村剑心若有所思,右手持一把长约七寸、宛如一片柳叶的小刀,左手握著一块形状不规则的普通木头,他也认不出是什么品种。 手中的小刀轻轻划过木头的表面,仿佛在寻找某种感觉。 太渊继续说道:“在一次次减法造型里,咱们不光能感受作品逐渐成型的惊喜,还能体会各种刀法带来的独特韵味。有时候偶然出现的效果,能给作品赋予新的意趣。所以,木雕创作里,探索运用各类刀法,精准展现创作意图,这才是关键。” 緋村剑心露出恍然之色。 他瞬间意识到,老师虽说没讲剑术,可这木雕技法里,竟藏著相通的武学至理。 剑技可以通过千锤百炼习得,但是只有知识才是无价之宝。 太渊看著緋村剑心,忽然问道:“剑心,你知道为师之前为什么问你会不会书法、绘画吗?” 緋村剑心道:“老师是希望学生有一技之长,不偷盗、不抢劫就能养活自己,而不是仗著剑术去欺压別人。” “不单如此。”太渊说道,“刀法好比书法、绘画中的笔触,它能起到加强、丰富作品艺术效果的作用。优美的笔触之所以形成是技术达到了纯熟的表现。时常有人在临摹一张好画时,感到最难的莫过於笔触,因为笔触是作者的心灵与技巧相结合的產物,是任何模仿都难以体现的东西。” “所以只有掌握技巧並不断地积累经验,才能达到理想的真正属於自己的刀法。那种木纹与雕痕、光滑与粗糙、凹面与凸面、用圆刀排列,平刀切削……它们所表现的艺术语言,其魅力是其它材质的雕塑无法达到的。”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小刀,忽然问道:“但是老师,我没有平刀、圆刀这些工具,我只有一把小刀。” 太渊微微一笑,语气中带著几分深意:“所以,你要用一把刀去表现各种刻刀的效果出来。”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追书认准 101 看书网,101????????????.??????超方便 】 他继续说道:“掘细坯首先要求刀法圆熟流畅,要有充分的表现力;修光时要求刀跡清楚细密,或是圆转,或是板直,力求把各部分的细微末节及其质感表现出来;刻毛髮时要求运刀爽快、肯定,粗细均匀,一丝不苟。” “总之,刀法就是雕刻家用来体现自己创作构思的技术手法,也是形象地揭示艺术內容的手段。 “运刀的转折、顿挫、凹凸、起伏,都是为了使作品更加生动自然以充分体现木雕的材质美,体现丰富的雕琢美。不明木雕艺术真意的人,在用刀时不是以刀代笔,而是描画做作,再加胆子小怕刻坏,结果刀法死板匠气,刻不出木雕的趣味来。” “因此要多刻多练多琢磨,熟而生巧才能形成自己的艺术语言和艺术风格。到那时,你的剑道相信已经脱离之前的樊笼,可自成一派了。” 緋村剑心听得入神。 他深深鞠躬:“多谢老师指点,学生定当勤加练习,不负老师期望。” 他是一位剑士,能够开剑道一个流派当然是他所喜悦的。 他的剑术虽然高超,但是那是他一场场战斗下来所积累的经验,他的“飞天御剑流”已经渐渐地跟不上他了。 说句不敬的话,他甚至觉得“飞天御剑流”的开创者都未必是他的对手。他那逝去的师父比古清十郎就曾说过,他的天赋太好。 终有一日,“飞天御剑流”不再是他的鎧甲为他防御敌人,而是化作他的翅膀,带他飞向更高的、更远的未来。 思及此处,緋村剑心心怀激盪,手上一用力,木块被利刃切割掉一大个角。 太渊叮嘱:“刻作时,要屏息静气,神思集中,一丝不苟.。” “是。” ………… 韶关南二十公里庾岭分脉的山麓中,曲江县马坝东南十四里外的曹溪之畔。 望著不远处的寺庙,依山而建,殿堂在同一中轴线上,结构严密,主次分明。 林平之问:“师父,这次见了六祖真身后,我们还要去看其他五位禪宗祖师的真身吗?” 太渊:“不必了,为师此来也只是为了证实心中的一个想法。再说,其他几位祖师的真身在哪儿也不太清楚,但六祖的真身为师可以確定就在南华禪寺。” “其他三位祖师不確定,但是达摩祖师不是葬在少林寺吗?” 太渊似笑非笑,“谁跟你说初祖达摩葬在少林寺了?” “呃……江湖上不都怎么说嘛。” “呵呵……”太渊哂笑,“少林现在是什么好招牌都往自己身上贴啊。” “达摩初祖在少林寺传法慧可之后,即到熊耳山下的定林寺传法5年,终年一百五十岁。” “一百五十岁?!!” “一百五十岁?!!” 林平之和緋村剑心齐齐大骇。 林平之心头嘀咕,这可是活了常人三辈子的日子;緋村剑心更是瞠目结舌,在日本普遍只能活三四十年的国情下,一百五十岁是他所不能想像的,如果出现在日本,那真的会被当做神明来对待。 太渊见两人舌桥不下,好笑之余也有凛然。 他没告诉两人的是,关於达摩有个“只履西归”的軼事。 说是东魏使臣於元象,自西域取经返回途中,遇见达摩大师杖挑只履西归,立即报於皇帝。皇帝闻之,命人挖开达摩墓葬,只见只履空棺, 这事实在太过神异,太渊亦不知真假,但不妨碍他对此心存敬畏。 第42章 两个问题×六祖遗蜕 林平之恭敬地垂手站立,上前一步,询问道:“师父,此番咱们要在此地停留多久呢?弟子好提前把起居等事宜安排妥当。” 他如今一心跟从太渊修行,事事都想得周到,力求不让师父操心生活琐事。 太渊目光望向远方,神色平和,缓缓说道:“这次停留时间不会太长,为师此行只是去验证心中一个猜测,又不是去读经参禪。” 林平之面露疑惑:“师父,可咱们此番前来,不就是为了翻阅寺中的经典吗?” 在他的认知里,师父太渊既然来到这佛门圣地,研读经典便是顺理成章之事。 太渊笑了,反问道:“平之,你可知禪宗要义?” 林平之思索片刻,小心翼翼地答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太渊一笑,並未直接评价,而是转头看向緋村剑心,问道:“剑心,你认为呢?” 緋村剑心思索片刻,虽然日本也有一些寺庙,但他对这些了解並不是很深,试著回答:“杀贼除恶?” 太渊对两人的回答並未做出评价,只是轻轻点头,语气平静:“你们不同的经歷,导致了思想的差异。这很正常。”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禪宗虽然『一开五叶』,但其最具独特的核心思想为:不立文字,教外別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这样,为师去之前给你们两人各自留一个问题,等为师回来时要听到你们的答案。你们可以互相討论,也可以去询问他人的意见。” 林平之和緋村剑心赶忙垂手,身姿笔挺,恭恭敬敬地站立一旁,全神贯注地聆听。 太渊道:“佛经云:凡俗世间、眾生平等。但善人修十世善果可成佛,而恶人只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何解?” 林平之愣在那里,这什么问题? 但仔细一思索,好像民间一直都是这样的说法没错,是什么时候流传开的呢?以他现在的见识来判断,这当然有错,但错误的东西为什么那么深入人心呢? 太渊又看向緋村剑心,缓缓说道:“剑心,你一直认定剑乃凶器,剑术本就是用来杀人的。但你可曾想过,剑能否用来救人呢?你说杀贼除恶,那这个『贼』,就一定只是人吗?” 緋村剑心一怔,心中仿佛响起洪钟大吕,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前路,只是被一层薄雾给笼罩著。 太渊看著两人,语气中带著几分鼓励:“这些问题,你们不必急於回答。慢慢思考,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太渊转身远去。 “平之你能想通的话,你以后看人看事的眼光都会变得不同;而剑心你若能参透,那你的剑將从『剑术』进入『剑道』的范畴。” 话音一落,人如青烟一般消散,飘过重重高墙。 ………… 太渊站在树梢之上,观察全寺布局。 全寺殿堂飞檐斗拱,以重檐歇山顶、一斗三升居多。青砖灰沙砌墙,琉璃碧瓦为面,灰脊、琉璃珠脊剎、蔓草式脊吻。 重要殿堂脊吻与脊剎间置琉璃鰲鱼,正脊两端饰夔龙脊头。多用木圆柱为支柱並將殿堂分为多间,石柱础多覆盆式。 门窗则多格门、格子窗欞。可保证足够的採光条件。 大雄宝殿高约五丈,连绵十二三丈,看起来气势磅礴。 后面就是太渊此行的目的地——灵照塔。 灵照塔为楼阁式八角五层涩檐出平座砖塔。塔高近十丈,底径约莫四丈余。塔顶用生铁铸成“窣堵波”式,铜铸宝瓶塔剎。 是典型的明代砖塔,是整个南华禪寺最高的建筑,塔门已封闭,不许攀登。 不过这难不倒太渊,之间他平地升腾,扶摇而上,很快便到了塔顶。 由顶部推窗而入,太渊四下一扫,很快就发现了供奉在祖殿里的六祖慧能真身。 踱步上前,太渊恭恭敬敬地给六祖真身上了香,神態虔诚而不卑微。 虔诚是敬六祖的德行,敬其在求道路上作为一位先行者,给后人留下指路明灯;不卑微是因为太渊坚信自己有朝一日,亦能“一览眾山小”。 上完香后,太渊仔细地打量著六祖的真身,不由得眉头一皱。 虽然六祖的肉身,宛然在目,肉身各部,大小相称,当是真身无疑,面涂金漆,甚光亮,衣为红绸,似是新制。但歷经近八百载而不腐变,不枯槁,依然神態安详,应是神异无比。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如果六祖真的已经是勘破天人感应,功成外景,那么哪怕他並没有专修肉身,在元神的带动下,身躯自然进化达到无漏之境。 可眼前的六祖真身,形容枯槁不说,浑身散发著腐朽之意,血肉没有精华,根本是一具没有被打磨过的肉身。 莫非这不是六祖的真身? 但是六祖的真身像是由他的弟子,唐代著名的雕塑大家方辩完成,不可能出错。 难道……? 太渊忽然合上眼,心神之力向著六祖真身蔓延,像一条小蛇般一寸寸的探寻。 轰!!—— 太渊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被天雷轰炸,整个人处於恍恍惚惚的状態。 茫茫间,太渊好似看到了一轮小太阳,又像是照耀在芸芸眾生心灵中的一盏圣灯,穿过漫长的岁月,任罡风呼啸、暴雨猛倾、雷电大作,这盏燎亮迷津的圣灯,永远炯炯如炬、普度眾生、长明不熄、万劫不灭! 轰隆隆!!! 太渊的心神被一股强横的神秘力量给打了出来。 “嗯……” 太渊闷哼一声,如遭重击,他的脸如金纸一般,这是他第一次遭到了心神的反噬,果然危险无比。 一路上因为心神之力太过神妙,对敌行事所向披靡,哪怕是太渊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內心深处已有骄纵之意。 不过,这一次的打击把太渊那隱匿极深的骄纵心给浇灭了,果然是老话说得好啊,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吶! 但太渊深深地看了眼六祖真身,这次也不是没有收穫,至少自己的疑惑得到了確定,惊魂未定之中带著一股明悟,原来是这样…… 第43章 道心蒙尘,兵击之音 太渊回来时的模样,把林平之和緋村剑心都嚇了一跳。 在他们心中,师父(老师)一直是超凡脱俗的存在,可此刻的太渊却面色苍白,气息紊乱,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 林平之心中震惊不已:“难道这世上还有比师父更厉害的人?” 他仔细打量太渊,却发现师父的衣服並未凌乱破损,鞋子也乾净整洁,完全不像是与人交过手的样子。 这让他更加疑惑,却又不敢多问。 太渊並未解释什么,只是低声留下一句:“帮我护法,別让人来打扰我。” 说完,他便盘膝坐下,双目微闭,迅速进入了深度安定的心境。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言语,便心领神会,默契地退到离太渊两丈开外的位置,一左一右,將太渊紧紧围在中央。 緋村剑心神色冷峻,太刀“噌”地出鞘一寸,他眼瞼半闔,周身散发著一股无形的气势;林平之则挺直身躯,长枪负於背后,將“听劲”发挥到极致,捕捉著周围的一切动静。 一时间,万籟俱寂,连虫鸣声都消失了。 “穀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脑海中,道经的心法如同一股清泉,缓缓流淌在心田。 经文反覆迴荡,每一个字都化作一股神秘的力量,滋润著他那因受伤而乾涸刺痛的心神。隨著意识里经文的吟诵,太渊感觉自己的心神终於稍稍平復,不再如之前那般刺痛、灼热…… 月上柳梢头,月光洒落大地。 “呼——” 太渊吐出一口浊气,不过仍然没有睁眼,他的心神只能说恢復了个大概,如果要彻底痊癒,恐怕得靠水磨工夫慢慢调养,按太渊计算,怎么也得三四个月。 不过这次心神上受的伤也是值得的,因为解答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某些困惑。 太渊现在是內景层次,相当於武道上的先天宗师境界,武道上在先天凝练武道真意,增强破坏力和杀伤力,但道家讲究养生。 太渊如今在慢慢提升自己的肉身,修復那细微到不可察的暗疾,太渊感知到,若是自己的內景圆满,寿命可知一百五十岁;那等自己到了外景大宗师之境,寿命可至二百大关,若是有灵药补充,甚至在延寿几十年都有可能。 所以,太渊一直以来有一个疑问,那些大名鼎鼎的古人呢? 太渊从不认为自己的天赋就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一,既然自己都能修到如此境地,那些古代大能呢? 特別是儒释道的先辈们。 道门有纯阳剑祖吕洞宾、通玄先生张果老、通微显化张三丰、道门硕儒张宇初、风鉴袁天罡、太史令李淳风、扶摇子陈希夷、紫阳真人张伯端、罗浮真人叶法善等等; 佛门有禪宗初祖菩提达摩、顿悟六祖曹溪慧能、三论之祖鳩摩罗什、智者大师天台智顗、丈量天下密宗一行等等; 儒门有皇极经世邵康节、太虚即气张横渠、无极而太极周敦颐等。 当然儒家更注重智慧,不像佛道都要修行己身,可能寿命没有得到延续,而是把自己的道理留在世间,像是之前太渊在紫阳书院碰到的朱熹残念。 但是佛道那么多赫赫有名的人物,甚至有的还是开一派之祖师,就算不是外景大宗师,內景宗师总是的吧! 可没有一位有在当时行走的事跡。 太渊一直在想,总不会全部都坐化入灭了吧! 所以他这次去窥探六祖真身,就是希望能得到一些启发,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居然让他窥探到了一些世界的真相。 在六祖真身上,他所感知的並没有出错。 六祖的肉身的確精粹尽失,甚至连普通人的肉身都比不上。但是太渊用心神之力去窥探扫描的时候,却感知到了一颗大慈悲、大智慧的菩提心。 佛教经论《大智度论》说:菩萨初发心,缘无上道,我当作佛,是名菩提心。 太渊就是被那颗菩提心自带的无量光给伤到了,那不是菩提心的本意,但是太渊自己撞了上去,反噬己身也怪不了谁。 就像飞蛾扑火一样,明知眼前是危险,却还是奋不顾身的靠近。 但在那短短的一剎那,太渊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疑惑,这就是精神世界的奇妙,无须言语,自由心证。 六祖的念头凝聚成了一颗菩提心,在凝聚时候抽乾了肉身的精粹,所以他的肉身已死。肉身是度过苦海的宝筏,若非万不得已,六祖又怎么会丟弃船筏呢? 原来六祖在凝聚菩提心的时候,察觉到了天地的限制,这片天地在阻扰著他。但是六祖何等人,意志何等坚定,直接燃烧燃烧潜能提炼精粹,终於在肉身崩溃之前凝聚了菩提心。 但是问题来了,他不能离开他的肉身,冥冥之中一种感觉在告诉他,一旦离开肉身,將会迎来大恐怖! 所以六祖的菩提心只能深藏在肉身的深处,存在於有无之间。 可时光荏苒,得不到肉身的滋润补充,六祖的菩提心一直在缓慢消散,在坚持了將近百年后,菩提心已如风中残烛,摇摇欲灭。 但就在生死存亡之际,六祖察觉到了万千的精神念头在朝著自己涌来,或祈福,或祷告,或信奉,或妒忌、或怒骂…… 六祖意识到自己命不该绝,自己曾窥探到未来的零碎画面,禪宗大兴。 他把这些念头里的正面情绪和负面情绪全部磨灭,只留下最本质的精神力量然后吸收。 虽然这些精神念头来自不曾修行过的芸芸眾生,驳杂、弱小,在提炼一遍后里面的精神力量更是百不存一,但聊胜於无,靠著这些微乎其微的精神力量,六祖的菩提心才能一直保持下去,直到八百年后的今天。 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消耗损失,六祖的菩提心除了留下磨灭情绪这股本能后,就一直维持“忘功而功著,寂灭而道常,出乎无始,入乎无终”的心灵状態。 太渊在黑夜里陡然睁眼,语气悠悠。 “发菩提心啊……” 《华严经》说:菩提心者,则为一切诸佛种子,能生一切诸佛法故;菩提心者,则为良田,长养眾生白净法故;菩提心者,则为大地,能持一切诸世间故;菩提心者,则为净水,洗濯一切烦恼垢故;菩提心者,则为大风,一切世间无障碍故;菩提心者,则为盛火,能烧一切邪见爱故;菩提心者,则为净日,普照一切眾生类故;菩提心者,则为明月,诸白净法悉圆满故。... 故知菩提心乃一切正愿之始、菩提之根本、大悲及菩萨学之所依。 发菩提心,就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也就是发无上正等正觉之心,发上求佛道、下化眾生之心。 而太渊自己对佛门理论也有涉猎,做过归纳。 按照太渊自己的理解,菩提心是指人类的深层潜意识中所具有的探求生命真諦的愿望,在后世的三层人格分类法中,显意识,潜意识,集体潜意识。菩提心属於第三层的集体潜意识。 对比佛学的唯识分类法,集体潜意识是指第七识,末那识。佛学中末那识是由第八识阿赖耶识创造產生的。阿赖耶识中有相分,理分,自证分,证自证分。菩提心的缘起是其中的证自证分在第七识中的体现。 按照太渊类比道家中的境界,这已经属於“人仙”的范畴。 可六祖的遭遇明显是收到世界本身的限制,不然的话,他的肉身不会活性全无,简单说,天地不允许其成仙,所以六祖如今的状態,只能称之为“准仙”或者说是“准罗汉”。 这对太渊最大的就是警醒,更是敬畏,也有苦恼。 警醒,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隨意用心神之力去探查那些未知的存在。之前在朱子手札上,他就曾因心神之力而陷入精神幻境,但那一次並未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故而他没有太过在意。 然而,这一次的教训却深刻得多。太渊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今后若是再用心神之力,一定要小心再小心,绝不可再鲁莽行事。 “世人常说:无知者无畏!古人诚不欺我也!”太渊在心中苦笑。 这次,他不得不为自己的轻率付出代价。 敬畏和苦恼源於太渊知道了天地的限制。 要是对普罗大眾来说,这种事完全是在杞人忧天。他们这辈子能不能突破先天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去触碰天地的限制了。 然而,对於太渊来说,这却是一个无法迴避的问题。未来,当他摸到世界的天板时,也会像六祖那样,面临天地的限制。若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贸然尝试,或许会步六祖的后尘,甚至境况更糟。 所以也要考虑如何去突破天地的限制。 同时,他也忍不住深究:天地为何要对修行力量设限?是因为人仙或者阿罗汉所蕴含的能量太过庞大,一旦释放,会对世界造成毁灭性破坏吗? 太渊仔细琢磨,內心对此猜测並不认同。 一个人的能量,又怎能与天地自然的浩瀚伟力相提並论? 就拿海洋来说,每次汹涌澎湃、浪潮翻滚,那所裹挟的力量,何止百万吨之巨! 大陆板块间的挤压碰撞、断裂凹陷,隨便一次地壳运动,都能改天换地,重塑地貌,可世界依旧安然无恙,並未因这些强大力量而走向毁灭。 更不用说火山爆发时的炽热岩浆、风捲云涌间的磅礴气势,大自然积蓄的能量,岂是渺小人体所能比擬的? “那么,到底为什么天地不许成仙呢?”太渊在心中默默问道。 这个问题,他暂时无法找到答案。 此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世界的认知竟是如此狭隘,仿佛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太渊满心苦涩,回首自己这二十七年,在修行之路上苦心孤诣,披荆斩棘,所学所悟不可谓不多。可如今看来,那些曾让自己引以为傲的学识与经验,仿佛不过是世界故意展现出的表象,华而不实,毫无用处。 “我如此拼命修行,到底意义何在?” 这个疑问如鬼魅般縈绕在太渊心头,挥之不去。 渐渐地,一个念头在他心底滋生、壮大——或许该就此放弃,回到道观,在青灯香烛旁,平淡度过余生。 这个念头逐渐占据了太渊的心房。 在那常人无法窥探的精神空间里,原本剔透纯净、熠熠生辉的道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迟钝、沉暮。道心上,细纹如蛛网般悄然蔓延,越来越多,越来越密,仿佛不堪重负,下一秒就要破碎。 危机!大危机! 道心一旦蒙尘碎裂,对太渊而言,不仅意味著境界一落千丈,更宣告他求道之路彻底断绝希望。 即便侥倖保留些许武功,也不过是泯然眾人,沦为碌碌无为的凡夫俗子。 而想要再次重塑道心,其难度,比初次建立时难了何止千万倍。 就在太渊即將沉沦之际,一道震响从虚无中传来。 “鏘!” 兵击之音,清脆而有力,仿佛一道闪电划破了黑暗。 原来林平之和緋村剑心发现师父(老师)的脸色忽然变得昏暗青白,知道出事了。 可他们费劲心思都叫不醒人,喊叫、推搡都没用。 还是林平之跟隨太渊的时间长,隱隱猜测师父或许是陷入了自身的精神世界,迷失其中,难以自拔。 可问题接踵而至,该如何才能將师父唤醒? 但林平之和緋村剑心不过是后天层次的武者,连最基本的心神力量都难以感知,更別提运用其救人了。 就在两人无计可施之时,緋村剑心灵机一动:“我们集中精神,全力对拼,借刀枪碰撞的声响,或许能传递精神波动,引师父回神。” 林平之听闻,虽不知是否有用,却也无其他良策,只得点头应允。 “鐺!” 一声巨响,刀枪首次猛烈相交,金属碰撞的火四溅。 这一击,两人倾尽心力,一次、两次、三次……经过数百次的刀枪对拼,两人手臂酸痛,体能几近耗尽,心力也濒临崩溃。 终於,在近百次的刀枪对拼后,其中一次的震响穿透了虚无,传到了太渊的耳旁。 “鏘!——” 这道震响如同晨钟暮鼓,瞬间震醒了太渊的意识。 他的意识猛然回归,立刻察觉到了自身的异样,太渊迅速收敛散乱的精神念头,稳固道心。 外界的林平之和緋村剑心看到太渊的脸色逐渐好转,心中紧绷的弦终於鬆开,两人一下子瘫软在地。 这近百次的刀枪对拼,每一次都耗费了极大的心力,早已让他们精疲力尽。 第44章 养神虚心 太渊注意到两人的情况並不妙,但已无暇去照顾他们,他自己的道心都快岌岌可危了。 《清心诀》的要旨在心头流过。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幽篁独坐,长啸鸣琴。禪寂入定,毒龙遁形。” “我心无窍,天道酬勤。我义凛然,鬼魅皆惊。” “我情豪溢,天地归心。我志扬迈,水起风生。” “天高地阔,流水行云。清新治本,直道谋身。” “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一遍又一遍,太渊感觉到自己的道心慢慢地褪去了那些瑕疵,细纹也在修復。 《道经》有云:薄滋味以养气,去瞋怒以养性,处卑小以养德,守清静以养道。大道以无心为体,忘言为用,柔弱为本,清静为基。 “神静则心和,心和而神全。神躁则心荡,心荡则神伤。將全其形,先在理神。故恬和养神,则自安於內;清虚棲心,则不诱於外也。 漫长的一夜悄然流逝,太渊全身心沉浸在稳固道心的修行中。 终於,在破晓时分,他成功驱散了心头的阴霾,让道心再度恢復澄明。 回想起昨夜的惊险,太渊仍心有余悸,仅仅是一次对內心的叩问,竟险些让自己道心失守,陷入万劫不復之地。 “还好那声兵击之音唤醒了自己……”太渊心中感慨。 隨即连忙看向林平之和緋村剑心。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两人经过一夜的休息,气力虽已恢復,但精神依旧萎靡,脸色苍白如纸,在后天阶段强行激发心神之力,后果便是如此。 太渊內心受到感触,有股暖意在心底流淌,不过他並没有说什么煽情的话,这也不是太渊的风格。 “昨晚多亏你们了。”太渊语气平静,却带著几分郑重,“你们二人现在上前,为师传你们一段养神的心法口诀。你们是心力消耗过多了。” 言罢,太渊缓缓吟诵起口诀:“神为心所主,养神先养心。心静则神安,心动则神疲。心为神所主,养心先养神。神安则心静,心动则神疲。男左女右抱,太极始分歧。子午水火意,坎离上天梯……” 太渊怕两人不懂,还特地解释一番。 “七窍者,精神之户牖也;志气者,五臟之使候也。” “耳目易被声色诱惑,鼻口会因芳菲愉悦,肌体贪图安適,如此一来,精神便会涣散而难以守持;志气若被取捨所牵累,五臟也会隨之动盪不安。” “嗜欲在外连绵不绝,心臟於內堵塞不畅,人若沉溺於荒淫的慾海,流连於是非的漩涡,,便容易过度劳累形体而损伤精神。” 太渊顿了顿,继续说道:“这『神』吶,指心力、心劲。神是身体之主、生死之本、善恶之源。要做到主动养精气,应保持精神愉快,心情舒畅,遇事不怒,思想宽广,饮食有节,起居正常,劳逸结合,锻炼至上,增强抵抗力。” 太渊已经解释的如此通俗了,两人也不是愚钝之人,很快就把握住了要义。 或许是因为此前心力消耗过多,此刻两人竟意外契合了那种“空灵、空明”的状態,在这种状態下,两人明白了为什么师父(老师)平时总是看起来那么的恬淡冲和。 那是思想饱满、心境怡然、气质韵致的表现。 两人进入了一种极度安静有极度喧囂的氛围,鸟叫声,虫鸣声、山风声,流水声这些平时司空见惯的声音消失了。 取代的是心跳咚咚的声音,心音幽幽淙淙。 又仿佛看见了灵魂婀娜的娉姿,情丝万丈的旖旎,犹如与少时阿女的初相遇,嫻静、温良,怦然,轻漾,微澜,心缓缓绽开,清香徐徐盈溢。 一帧美丽而情怀脉脉的场景盪涌开来,一抹心香淡淡化作眉间的柔、眸里的喜,氤氳升腾於湛湛心空之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齐齐的缓慢的睁开了双眼,眸里还夹杂著一丝失落、一丝陶醉。 “你们两个人別再回味了,这次是为师带著你们提前感受一下这股玄妙,等你们自己迈入先天的时候可以好好体会。” 两人只好恋恋不捨的起身。 先天?还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呢? 林平之见太渊神色恢復如常,忍不住上前问道:“师父,您昨晚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现在已经好了吗?” 太渊摇摇头,语气平静:“无碍,只是一些小问题,现在已经解决了。” 他並未提及天地限制的事,毕竟这些对林平之和緋村剑心来说还太过遥远,告诉他们反而可能扰乱他们的心境。 “倒是你们两人,昨晚强行激发心力,若是伤到精神,留下隱患就麻烦了。这段《养神诀》你们平常要多加研习,虽然没有昨晚那种效果,但潜移默化间会强化你们的精神。” 林平之和緋村剑心闻言,齐齐一拜,恭敬答道:“是,师父(老师)。” 太渊微微頷首,目光缓缓转向緋村剑心,陷入短暂的沉思。此前,因为緋村剑心浪人的身份,太渊从未认真考虑过收他为徒。 可昨夜一番惊险,自己心神受创,在生死边缘徘徊之际,竟隱隱有所预感,他察觉,若是收下剑心,未来似乎会有某种难以言喻的变化与之紧密关联。 这种预感虽縹緲,却又异常强烈。 思索再三,太渊神色柔和了几分,开口说道:“剑心,你可愿拜我为师?” 拜师? 緋村剑心闻言,先是一愣,隨即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惊喜与难以置信。 他听明白了老师的意思,是要真正的收自己为徒。 不是现在的学生和老师的关係。 他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地,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剑心拜见师父!” 林平之在一旁看著,由衷地为緋村剑心感到高兴,脸上洋溢著灿烂的笑容,打趣道:“剑心,那你以后就得叫我师兄嘍。” 他语气轻快,满是欣喜。 緋村剑心赶忙站起身,郑重地向林平之一鞠躬,神色认真,声音洪亮:“是,林师兄,以后请多多指教!” 林平之故作老成地动了动肩膀:“嗯。放心,以后师兄会照顾你的。” 第45章 客栈文化 因为各自身上都有伤,所以师徒三人就找了一家看起来乾净整洁的客栈先住著。 客栈为古代酒店宾馆的称號,不过大多数的客栈都是又脏又乱的,墙壁大多是竹篾夹抹石灰,远不如后世的宾馆抹涂料的墙壁光鲜。 正因如此,往来旅客也不怎么爱惜,习惯在墙上隨意涂鸦,藉此发泄心中的情绪。这些涂鸦內容参差不齐,多数是些粗言秽语,偶尔也能瞧见几句通俗又生动的话语。 比如说太渊之前路过的一家规模不小的客栈,墙上写著几句歌谣:“跳蚤公,跳蚤母,对床请你去过午(赴宴之意),人家宰的大肥猪,我家杀的抱鸡母。” 一看便知,这大概率是某位行脚商户留下的“用户点评”,估计是昨夜被跳蚤咬得难以入眠,满心无奈,却又不失风趣,詼谐地请跳蚤去对床“赴宴”,读来实在令人忍俊不禁。 不过能有乾净点的客栈,何苦为难自个儿呢。 虽说这家客栈费贵了点,但林平之手头宽裕,之前林震南送来长枪时,顺带捎了些盘缠,不然几人又得靠“卖艺”来换住宿钱了。 这家客栈的主人估计是念过几年书,门口贴了副联语:“日暮君何往?天明我不留”。 三人要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林平之回想著门口的联语,对著念叨了几遍,笑著说道:“师父,这家客栈的主人挺別出心裁的。” 太渊抬眼看他,问道:“妙在何处?” 林平之说道:“这两句不仅对仗工稳,语言亲切温存,而且意境深邃:暮色苍茫之中,浪跡天涯的游子踟躅於旅途,正悽惶地寻觅一个安身之所。忽见善良好客的主人频频向你招手,呼唤你留下来美美地住一宿,第二天精神焕发地重上征程。如此殷勤的接待,你能不歇下来么?” 解释完看向太渊,等待师父的点评。 太渊微微一笑,点头道:“看来在紫阳书院的几个月,你的確学了不少东西。” 这时,緋村剑心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这样的客栈文化,不仅装点了客栈本身,也使客栈里的伙计受到了薰陶。相信他们在接待旅客时,常常也出语不凡,很有些文化味儿。” 林平之闻言,好奇地看向緋村剑心:“剑心,你也懂这些?” 緋村剑心轻笑,带著几分谦逊:“不是很懂,但能看出个大概,这跟日本的俳句有点共通之处。” 林平之眨了眨眼,问道:“俳句?俳句是什么?是跟大明的诗词歌赋一样吗?” 緋村剑心回道:“俳句是一种有特定格式的诗歌。俳句由五、七、五三行十七个字母组成,必定要有一个季语。所谓季语是指用以表示春、夏、秋、冬及新年的季节用语。” 林平之听得饶有兴致,笑著怂恿道:“听著挺有意思的,剑心你会吗?来一段。” 緋村剑心一时间有些靦腆,挠了挠头:“好吧,但我作得不太好,林师兄可別笑话我。” 林平之摆摆手,笑道:“不会的,不会的。” 緋村剑心闭上眼,酝酿了下情绪,合眼轻声道:“秋风寂寥愁意起,酒肆吟诗有渔樵。閒寂古池旁,蛙入水中央,悄然一声响。” 林平之:“……” 他看著陶醉在自己世界的緋村剑心,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以他的审美来看,这既不是五律七律,也不是那个词牌名的格式,有点像坊间小曲儿,有点直白,又有点怪异。 緋村剑心缓缓地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双懵懂的眼睛。两人面面相覷,相顾无言,气氛顿时尷尬起来。 还是緋村剑心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看向林平之,眼中带著几分期待:“林师兄,觉得师弟刚才的俳句如何?” 林平之心想自己之前刚说了要照顾师弟的,可不能让他丟了面子。 林平之心想,自己之前刚说了要照顾师弟的,可不能让他丟了面子。 於是,他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连声说道:“好!好!此句甚妙!” 緋村剑心眼睛一亮,连忙追问:“妙在何处?” “呃……那个……那个……”林平之顿时口吃了。 额头微微冒汗,他哪里懂什么俳句的妙处,在他看来,这既无平仄对仗,也无韵律之美。 太渊在一旁不禁笑出了声,提示说:“剑心你用日语把刚才的俳句再说一遍。” 虽然不知道师父是什么意思,但緋村剑心还是照做。 “秋の风は孤独で忧鬱、ワインと诗は诗人と渔师です。古代の池の隣で、カエルが静かな音で水の真ん中に入りました。” 这次林平之听得就有些不同了。 “虽然听不懂剑心的话,但光听韵律就飘溢著一股微妙的余情余韵和一股清寂幽玄的意境。” 这下緋村剑心激动了。 师兄真的是我的知己,懂我啊。 太渊说道:“其实俳句、和歌、汉诗形式虽异,志趣却相同、其中俳句与汉诗相似之处尤多,盖因俳句源於汉诗绝句之故。” 林平之满脸惊讶:“师父,您还懂俳句?” 在他心中,师父一直深研武学与道学,没想到对异国的诗歌形式也这般了解。 太渊微微一笑,语气淡然:“俳句起源於连歌,为连歌的发句。连歌是格调高雅、古典式的诗;而俳句更偏向於日常小诗,喜欢使用连歌中没有用过的富有生活气息的事物来作为题材。”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俳句的意境与汉诗多有相通之处。俳句的妙处,在於攫住大自然的微光綺景,与诗人的玄思梦幻对应起来,造成一种幽情单绪,一种独在的禪味,从剎那间而定格永久。” “而这种禪寂之感,在我们的诗歌里也屡有体现。就说诗佛王维吧,他的诗句『爱染日已薄,禪寂日已固』『一悟寂为乐,此生间有余』,不就满含禪意嘛。” 緋村剑心听得入神,望向太渊的眼神里,惊讶与佩服交织。 他忍不住道:“师父竟然对俳句有如此深刻的见解?” 太渊摆了摆手说:“不过是略知一二罢了。好了,不说这个了。”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两人。 上次留给你们的两个问题,思考得如何了?” 林平之和緋村剑心闻言,顿时神色一肃,端身正坐。 第46章 天竺佛,汉传佛,六即佛 林平之和緋村剑心目光交匯,对视了片刻。 然后,林平之率先正了正身子,道:“我是师兄,我先来吧。” 太渊一扬手,示意自己在听。 林平之深吸一口气,认真说道:“师父,我琢磨著『眾生平等』这说法不太对劲。您瞧,达官显贵和平头百姓,能一样吗?根本不一样啊。常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从古至今,真有彻底落实的时候吗?压根儿没有。”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而稍微会些功夫的江湖人,更是无视律法,这也不平等。哪怕是佛门自身,也有比丘尼、阿罗汉、菩萨和佛陀之分。所以,这世上真的有眾生平等吗?” 林平之还很年轻,他觉得自己懂得不够多,但是按照他的经歷,他真的不知道是不是有“眾生平等”的存在。 太渊看著林平之,缓缓出言:“『眾生平等』这句话,被不少人误解了。佛法里讲的眾生平等,是指眾生法性平等,佛对眾生的慈悲喜舍心平等,在因果规律面前,眾生平等,可不是说眾生的际遇、祸福都一模一样。” 太渊微微停顿,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经典里记载,佛说眾生平等,是佛证悟宇宙人生的真相后,站在眾生一体、无二无別的一真法界,从生命本质的角度,才讲眾生平等。意思是法界的一切生命,不管在结构上,还是功用上,本质並无差別。” 林平之听得入神,眉头微皱,似乎有些明白了,但又觉得不够透彻。 一直安静旁听的緋村剑心,也陷入沉思,脑海里不断咀嚼著师父的话语,试图理解。 太渊瞧了瞧两人的神色,接著说:“事实上,从表象看,法界眾生在结构和功用上,並非完全一致。可这就能说佛讲的『眾生平等』是假的吗?当然不是。”太渊轻轻摇了摇头,加重了语气,“这些外在的差异,无法否定佛说眾生平等的正確性。” 林平之问道:“师父,那么普罗大眾之间的差別又是由什么造成的呢?” 太渊说道:“眾生之间的差別,主要表现在普罗大眾心灵的纯洁度,即思想的差异,品质的差异,精神的差异,境界的差异。” “眾生各自不同、迥然相异的思想、品质和精神境界,使眾生们產生了互不相同的语言和行为,眾生们互不相同的思想、语言和行为,在宇宙人生原理和规律的作用下,隨之而產生了一系列与之相应的结果,这便表现为眾生各异的互不相同精神面貌和命运。” “佛说眾生平等,还表现在宇宙人生的基本原理和规律对眾生的作用上。在宇宙的怀抱中,任何生命都无法逃脱宇宙人生的基本原理和规律对生命的规定和制约,连佛也不例外。在这里,是绝对平等的,一致的。” 太渊说完,目光落在林平之身上,轻声问道:“平之,你明白了吗?” 林平之挠挠头,苦恼的说道:“老实说,师父,我听得半懂不懂的。” 太渊神色平和,丝毫没有因林平之的困惑而露出不耐烦的样子,道:“刚才那番解释,是基於佛教原本的理论。” 林平之眼中满是好奇,问道:“难道还有不一样的涵义?” 太渊目光望向远方,似是透过这客栈的墙壁,看到了歷史的长河,缓缓说道:“佛教传入华夏后,便在华夏深厚传统文化的薰陶下逐渐演变。它吸收了儒家『有教无类』的思想,从而发展出独具华夏特色的『眾生平等』说法。” “佛教的眾生平等是针对於一切有情眾生,而融入了华夏文化的佛教的眾生观念,又注入了新的內容,即以佛性作为眾生平等的理论依据,把人类对生命的关爱和平等的理念,由有情眾生进一步扩展到了无情眾生,提出了无情有性的观点,通俗的说法就是认为不但一切有情眾生,而且如草木瓦石等无情眾生亦有佛性。” “从汉传佛教圆融的观点看,不仅人类能成佛,有生命的眾生能成佛,就连那些在人们眼中可以隨意处置、任意践踏的无情眾生,也具有佛性。从逻辑层面分析,既然佛与佛之间平等,那么具有佛性的有情眾生和无情眾生,自然也是平等无碍的。” “因此,眾生平等指的不只是天竺佛教中的有情眾生之间的平等,同时也包括有情眾生与无情眾生之间的平等。” 最后,太渊总结道:“一言以蔽之,天竺佛教秉持人人皆有佛性,而汉传佛教则將其升华,认为万物皆有佛性。” 林平之紧闭双眼,把太渊的话在脑海中反覆揣度。 良久。 他终於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的光芒,喃喃念道:“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紧接著,他提高音量,声音里透著兴奋,他是真的明白了些东西。 “看来,从根本上看,这世间的一切学问,都是相通的,本质也是相同的。之所以表现出不同,不过是人对宇宙人生真相的认识和理解存在差异罢了。” 太渊见林平之有所领悟,眼中满是欣慰,又接著说道:“看来你真的明白了,我们道家追求天人合一、道法自然,认为人可以为神仙上帝,而儒家相信人毕竟有体现至善、上通神明、至诚合天的可能。” “孟子就认为,人人皆可以为尧舜,人向善之心,犹如水往低处流般自然。人天生便有善的端倪,凭藉这善端,便能成就德行、成为圣人。荀子也说,途之人可以为禹。” “程朱理学所倡导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內圣外王之路,也是把国家、组织的管理大权,最终交到圣人手中。再到陆象山提出『宇宙即是吾心,吾心就是宇宙』,亦是如此。 这下,林平之只觉心中豁然开朗,剎那间,思维如脱韁野马般纵横驰骋,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在紫阳书院研习的歷史典故、人文軼事……那些原本零散、晦涩的知识,在这一刻如同找到了脉络主线,变得清晰许多。 心灵仿若被清泉涤盪过,澄澈而明亮,往昔纠结不清的繁杂思绪,此刻都变得条理分明。 隨著心境的转变,体內气血仿若被激活的春水,愈发活泼畅达,奔腾流转间,充盈著每一处经络。 ………… 林平之身上的变化,全都在太渊的感知之中。 等了一会儿,他才继续问道:“那么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个你怎么看呢?” 林平之神色认真道:“弟子不知道这句话出自何处,本意是什么。但绝对不是说行凶作恶后,说自己大彻大悟,悔过就能抵消以前的罪孽。” 太渊饶有兴致地看著林平之,眼中闪过一丝讚许,追问道:“那依你之见……” 林平之深吸一口气,条理清晰地阐述起来:“佛门的“放下屠刀”,並非指的是真正杀人的屠刀。这里的“屠刀”,指的是恶意、恶言、恶行及一切妄想、妄念、迷惑、顛倒、分別、执著。” “就好比阿罗汉,『阿罗汉』一词含有『杀贼』的意思,可这『杀贼』並非真的去诛杀世间的盗贼,而是说要杀尽心中的烦恼之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话的意思是:放下妄想、分別、执著,就是佛。” “但也只是从正面的自性──佛性上作的肯定,不是真的当下成就了无上的正等正觉──佛陀的果位。” 太渊听闻,脸上笑意更甚,情不自禁地轻轻抚掌而笑,他虽未开口夸讚,可手上动作已然说明了一切。 “所以为师一向认为一些江湖找作恶多端的人,说什么遁入空门,好像就可以完全摆脱之前的所作所为,何其谬也!” “像是武林之中鼎鼎大名的少林高僧,或脾气暴躁,或工於心计,哪里像个佛门的出家之人。相比之下,他们的佛学修养与佛心境界,竟还比不上一些隱匿在山间小寺里,默默清修的僧人。可惜!可嘆!” 林平之问:“师父,为何可惜?” 太渊说道:“当年唐朝百丈怀海禪师,承继开创丛林的马祖道一禪师以后,立下一套丛林规矩——百丈清规,所谓“马祖创丛林,百丈立清规”,即是此意。” “其中最负盛名的便是百丈禪师倡导“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农禪生活。他每日除了领眾修行外,必亲执劳役,勤苦工作,对自食其力,极其认真,对於平常的琐碎事务,尤不肯假手他人。渐渐的,百丈禪师老了,但他每日仍隨眾上山担柴、下田种地。” “有人以为参禪,就是在那里端身打坐、提念头、摒绝尘缘,就是禪。其实离开生活,那里还有禪呢?百丈禪师的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生活,再一次说明了“搬柴运水无非是禪”的道理,再一次说明了禪的生活。” 太渊说完念起了一段结语:“一日能禪定,一日可不食,胜一日不作,一日不能食,禪定能代饭,诸佛已多说,多闻者乃知,少闻者不知,” 林平之和緋村剑心听完百丈禪师的故事,深有感触。 緋村剑心盛讚道:“百丈禪师的这种“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精神,真乃丛林千古的楷模!” 林平之突然反问道:“不知师父是如何看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话的?” 太渊组织了下言语,“为师少时常去国清寺找智通大师谈佛,国清寺是天台宗祖庭,所以收藏了不少经典。” “其中有一位智者大师,南北朝时期人物,他的“六即佛”理论很有意思,可以用到这儿解释一下。” “六即佛,六即指的是一个人开始修行直到最后成佛,这当中的六个层次,而这六个层次当中,都称作佛,故称为六即佛。 “第一:理即佛,一切眾生,虽轮迴六道,日处尘劳烦恼中,与觉体相背,然而佛性功德,仍然具足,故名理即佛。” 林平之老实道:“不太懂。” 太渊解释说:“就是说你拿不拿刀,本性都是佛,不论你是天潢贵胄、高官富商还是贩夫走卒、鸟兽虫鱼,佛性都不会遗失,但是也不会得佛性正用,因为你压根儿不知道有这事儿。” “而第二:名字即佛,或从知识处,或由经典中,得闻即心本具不生不灭的佛性,於名字中,通达了解,知一切法,皆为佛法,一切眾生,皆可成佛,点头会意,豁尔有悟,故名名字即佛。” “这可能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所得的境界,是突然明白了自己与诸佛同一本源,成佛有份,所以顿弃恶行,就路还家。这也叫成佛但不是究竟即佛,一切才刚刚开始,只是知道了自己的去处,往后大有事在。” 林平之思索片刻,发现和之前的“眾生平等”理论略有共通。 太渊接著说道:“而还有三种:观行即佛、相似即佛、分证即佛。此三者不再细说,它就是大眾所说的“好人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才可以成佛”,虽然都叫佛,但是和名字即佛已不是一回事。” “所以可以修改为:好人歷经千辛万苦而分证法身(观行即佛、相似即佛、分证即佛),而坏人放下屠刀时机缘具足顿时明了自己亦有佛性(名字即佛)。” 緋村剑心这时数了数,问:“师父,那还有第六种呢?” 太渊说:“最后一种究竟即佛,这是从等觉,再破最后一分无明,则惑尽真纯,彻证即身本具的真如佛性,入妙觉位而成佛,故名究竟即佛。就是俗话中的佛陀果位,跟这论点已经关係不大了。” 看著林平之陷入了沉思,太渊想自己会不会说太多了。 “当然,这时智者大师的看法,我们可以参考,可以借鑑,但不必照搬。各人际遇不同,缘法不同,思想当然也不同。平之,你不必认为自己的理解就是错误的。” “今日未必不如古人啊……” 太渊最后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像是在说林平之,又像是在说自己。 第47章 剑术+心术=剑道? 客栈里面这时已经来了不少的客人,热闹非凡,室內瀰漫著诱人的香味,鲜美的肉味、酒香、一盘盘特色菜,没见过的特色食物,真是应有尽有。 客人们沉浸在友好的气氛中,彼此互相敬酒,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交谈之声不绝於耳。 肩上搭著毛巾的小二,脚步匆匆,端著菜盘,扯著嗓子大声吆喝著,穿梭在桌椅之间。掌柜坐在柜檯后面,手里的算盘拨弄得噼里啪啦响。 客栈门口,客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好一幅热闹的市井画面。 太渊咬了一口豆腐,眼前一亮,“嫩白鬆软,鲜爽滑腻,这师傅的手艺真是地道。” 言罢,放下筷子。 將目光转向緋村剑心,问道:“剑心,那么你的答案呢?” 緋村剑心端正身体,面向太渊,神情郑重而恭敬。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更早的时代,弟子不太了解,不敢妄言。就说从平安时代中末期至鎌仓幕府建立这段时期吧,日本国內连年爆发內战,战火纷飞。战爭虽残酷,却也意外地促进了古剑术的发展,掀起了第一次古剑术革命。” 他微微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说道:“鎌仓幕府建立后,作为日本首个以武士阶级为根基的军事政权,极为推崇军事力量以及武艺对於社会稳定的重要作用。那时,剑术、弓术、骑术堪称三种最为主要的武艺。” “同时,攻防的剑技不断精进,武具也愈发发达。” “为了抵御战场上强劲有力的箭矢,武士们不得不穿上厚厚的甲冑。” 緋村剑心的语气平静,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这个时期的剑术,追求的是如何更快、更有效地杀伤敌人。” 他微微低头,停顿片刻。 “但后来,禪宗思想传入日本,为日本剑术的变革带来了契机。”緋村剑心的神色缓和了一些,眼中浮现出思索之色,“禪宗关於自然与生死的概念,以及蕴含的人生哲理,与武士阶级的生活方式相互交融,让古剑术逐渐衍生出独特的哲学內涵与教育作用。” “在这一时期,隨著剑术的蓬勃发展,眾多以教授武艺为目的的武馆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各具特色的流派也相继兴起。 “弟子原本所学的【飞天御剑流】正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但飞天御剑流最厉害的还是神速拔刀术,不出则已,一出惊人,將剑术的快和狠发挥到了极限,说到底还是一门研究杀人的剑术流派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桌角,仿佛在努力压抑內心的情绪。 緋村剑心的眼中没有骄傲,也没有得意,只有深深的厌恶与无奈。 只有醉过,才知道美酒的香醇。 也只有经歷过杀戮暴力,才会嚮往和平与安寧。 太渊静静地看著緋村剑心,目光中带著几分瞭然。他看得出来,自己这个二弟子已经开始厌恶曾经的杀戮,甚至厌恶那个曾经沉浸在暴力中的自己。 緋村剑心抬起头,神情认真而坚定:“师父,弟子觉得一位剑士不应该只学剑术,还要学习心术。剑术和心术二合一,才是真正的剑道。” 太渊挑了挑眉,被緋村剑心的观点所吸引,“有意思,说下去。” 见师父不仅没有否定,还流露出认可的態度,緋村剑心顿时备受鼓舞,愈发认真地阐述起来:“剑道之所以被尊称为『道』,而非单纯的武艺或武术,其关键就在於,真正的剑道绝非像普通武艺那般,將杀人当作终极目標。” 一旁的林平之也竖起耳朵聆听。 緋村剑心深吸一口气,接著说道:“从技术层面看,剑道或者武道,的確关乎如何运用技巧杀人;可从道德层面考量,却存在一个该不该杀的大问题。剑,毫无疑问是杀人的兵器,剑术也確实是杀人的技术。” 他神奇郑重道“,“但身为真正的剑士,绝不能以杀人为乐、以杀人为目的,而应当以除恶扬善为己任。除去一个恶人,便能拯救万千百姓,这才是剑道的根本所在。” 说到此处,緋村剑心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的信念。 “剑所以,剑士手中所持的,理应是『活人剑』,而非沾满血腥的『杀人刀』。剑士首要斩杀的,是自己『心中之贼』,即內心的恶念与贪婪。剑道从外在形式上,表现为一种持刀剑的格斗术;但从思想內涵来讲,它理应融合日本的民族传统,以及禪宗、儒家思想的精华。” 緋村剑心说完,微微躬身:“弟子愚见,请师父指正。” 太渊眯著眼,饶有兴致地打量著緋村剑心,自己这二弟子的思想竟然和后世的日本一个著名流派——柳生新阴流有点相像。 柳生新阴流最高深的宗旨是:不杀人,我们以不被杀为胜。 緋村剑心此刻所阐述的理念,虽与之表述不同,可在核心要义上,竟有著相当程度的相似度。 太渊老神在在的抿了一口茶水,“剑心,你的领悟,为师不支持也不反对,为师就说一下自己的理解。” “剑道不仅仅局限於“剑术”,还应该达到“心、体、技”合一。剑心你也说了除了要修行剑术,还要磨炼心术。” “为师也认为要达到剑道的更高境界除了有高超的“技法”之外,还必须进行“心法”练习。” 緋村剑心问道:“可是……这“心法”该如何修行呢?是要想僧侣、神官一般打坐冥想吗?” 太渊摇摇头道:“所谓修心,是对心理状態的调整和修炼。剑道修炼首先要去掉执著之心,即“心无所置”。不把心置於所有的空间和所有的地点,也就是心不止於一处;再通过修心达到“不动智”,即心止於一处。” 緋村剑心问道:“何谓不动智?” 太渊答道:“不动智中的“不动”不是指静止不动,而是“动中静,静中动”,即无心。” “同时,一味无故杀人不是剑道的目的,不挣胜负、不拘强弱才是剑道的上乘功夫。” “《道经》里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爭,处眾人之所恶,故几於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爭,故无尤。” “剑道修行时,不要刻意,功到自然成。” 第48章 初禪、二禪、三禪 夜幕低垂,月亮清辉似水,悠悠地在广袤的田野间流淌。 一层薄薄的轻雾,將四周氤氳得朦朦朧朧,人置身其中,好似踏入了一个如梦似幻、縹緲空灵的世界。 夜色融融,黝黑如墨的天幕上,密密麻麻地缀满了繁星,一缕清柔的月光,穿过雕的窗子,悄然洒落在窗台上。 窗台瞬间仿若被镀上了一层银霜,泛著清冷而迷人的光。 这时候的晚上不像后世有那么多的娱乐,入了夜后,大傢伙儿基本都是回到自己家里休息,若是夫妻之间,或许会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房间里。 緋村剑心端坐在床板之上。 他双腿交叠,呈跏趺坐姿,两手平稳地放在腿上,右手轻轻置於左手之上,两拇指微微相接,形成一个圆润的圈。 这手势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 若是有懂行之人瞧见,定会脱口而出——禪定印——正是白天太渊传授给緋村剑心,用以辅助他全神贯注、进入修行状態的印法。 按照太渊的解释,修行禪定,都要进入初禪、二禪、三禪和四禪这样渐进地修上去。 而要入定,就要具备一些因缘,就是当时要离五盖。 所谓五盖是:昏沉、掉悔、嗔、疑,还有贪慾。 当这些烦恼没有现前的时候,如果修法正確,都有机会入定,如果有这些烦恼在的话,就很难入定。 要入定,还有一个关键前提,便是要有入定前的特殊觉受。 通常情况下,当一个人身心放鬆、舒適愜意,且修行之法准確无误时,在入定前夕,便会生出轻安之感——这种感觉极为奇妙,全身好似被一股轻柔的力量托举,飘飘然,仿若羽化。 初学禪定的人,在入定前会有轻安现象:有些人会觉得身体越来越大,甚至整个身体都在膨胀,大到他会觉得充满这个世间;有人会觉得身体越来越小,或身体浮起来。 这些奇妙的感受,皆属於轻安范畴,而在轻安现象过后,紧隨而来的便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快乐之感,这便是初入禪定前的独特觉受。 緋村剑心现在放空自己的脑海,发散自己的心神,不思不念,空空濛蒙。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將入定时,忽然脚下一阵酸麻,紧接著是刺痛感。 緋村剑心猛然惊醒,睁开眼睛,心中满是疑惑。 “为何会感到酸麻疼痛?是不是哪一步出问题了?自己刚才究竟是睡著了,还是入定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轻轻活动了一下,酸麻感逐渐消退。 緋村剑心皱了皱眉,心中暗自思忖:“看来修行禪定並非易事,稍有不慎便会出错。明天还是请教一下师父吧,免得出差错。” ………… 翌日。 緋村剑心把自己的问题和太渊一说,却见太渊用惊奇的目光打量著他。 太渊说道:“没想到剑心你对禪定方面的修行很有天赋的,你这种情况是已经入定了,只是你又给退出来了。今天为师就给你说说接下来的一些东西。” 緋村剑心正襟危坐。 緋村剑心正襟危坐,神情肃穆。每当太渊传授知识时,无论是他还是师兄林平之,都会一改平日的隨意,变得格外认真。 在如今这个年代,一位师父愿意不厌其烦地將所学倾囊相授,是一件极为严肃且庄重的事情。 毕竟,弟子只需费短短时间,便能汲取师父耗费十几年、几十年,甚至穷尽一生才总结出的宝贵经验与知识,那是恩重如山的事。 太渊道:“入定最重要三事:心细、息细、乐受。我们可以这样说:当你入定时,呼吸一定是从粗变细、心念从粗变细、身体从没有乐受变成有乐受。” “入定不是等待机会。” “刚才说,入定过程有呼吸的变化,心念的变化,还有身体感觉受乐的变化。许多人不懂得怎样利用这些变化来认识入定的道路。所以,都是先安坐,然后继续坐、坐、坐,时间久了,他要么不知不觉地进入定里面了,要么就睡著了。” “根据经典说,入初禪会生起觉、观、喜、乐、定五件事,称为初禪五支。为初禪只有乐受没有苦受,所以,你静坐到心念很平静身体非常舒服的时候,一旦休息就感觉全身疼痛,这表示休息前你入了初禪。” “懂得怎么修定的人,要懂得如何入定与出定。不懂修定的人,即使入了定了也不知道是入了定,就那样在那里傻等。” 緋村剑心不好意思的低头訕笑,他觉得自己就是师父说的那种。 太渊继续道:“许多大德高僧都能进入初禪、二禪、三禪,甚至有的修到了四禪。他们的静坐经验是什么呢?原来,每一次他们坐下来时,总想体验上一次静坐的觉受,然后便等待、等待、再等待,直到时间到了,他们所期待的体验再次出现,便如此入定了。” “这便是大多数文僧的做法——等待上一次静坐的体验而入定。这其实是因为他们不懂得如何真正入定,也不相信一瞬间也能入定。” “为什么他们不懂呢?因为他们没有仔细观察入定的过程。所以,他们每次都是不知不觉地进入禪定,而非真正掌握了入定的方法。” 太渊继续说道:“修行禪定,不仅仅是等待觉受的出现,而是要主动观察、体会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只有真正理解了入定的过程,才能在任何时候、任何状態下,迅速进入禪定。” 緋村剑心问道:“那该如何观察呢?” 太渊语气平静,缓缓说道:“当你静坐时,一旦觉得呼吸很细,没有杂念,心念很平静,全身有乐受出现时,你不要留恋在里面,要快点退出来。” 緋村剑心微微皱眉,眼中带著几分疑惑:“师父,为何要退出来呢?那种乐受不是修行的成果吗?” 太渊微微一笑,解释道:“这时你就能在退出时观察它的变化。你会发现,心念变粗,呼吸变粗,快乐的感受在退。当乐受完全退时,你就快点再度集中,先想我要再度入定,然后再度集中於修法。” “如此,你一定有能力再回到原来的觉受。也就是说,你刚刚从初禪下来,你一定有能力再回到初禪。” 林平之听到这儿,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忍不住脱口而出:“师父,我怎么感觉您说的这过程,就跟醒了睡,睡了醒,醒了再睡没啥两样啊。” 话音刚落,空气顿时寂静下来。 窗外一只黑鸦飞过,发出“嘎嘎”的叫声。 林平之咽了咽口水,乾笑两声,试图缓解气氛。 “那个……我就是隨口一说……” 话音逐渐减弱至无声。 第49章 初禪莫贪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林平之在那两股淡漠目光的注视下,终於败下阵来,心虚地低下头,眼睛死死盯著茶杯中的茶水,仿佛那澄澈的液体里藏著什么神秘玄奇的玩意儿。 太渊这才將目光重新转向緋村剑心,继续讲解道:“当你再度集中时,要特別注意观察三件事的变化——呼吸变细,心念变细,以及乐受重现。这三者的变化过程,正是入定的关键所在。“ 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每一下都像是要敲进緋村剑心的心里。 “所以你要用心观察,心念如何从粗变细,呼吸如何从粗变细,乐受又是如何从无到有的。“ 緋村剑心微微前倾身体:“那弟子该在何时观察这三者呢?“ 太渊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茶香在唇齿间流转。 “这需要把握时机。就是在你的呼吸变得很细,杂念全无,心念平静,全身涌现乐受之时。“他放下茶盏,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其中的火候分寸,你要细细体会。“ 緋村剑心若有所思地点头,又追问道:“师父,那入定是否越久越好?弟子以为应当全身心投入,一心不赘物才是。“ “非也。”太渊轻轻摇了摇头,神色认真,“如果你想要深入禪定,自然需要长时间静坐。但你如今才刚开始初禪修行,千万不可久坐。为何呢?禪定坐久了,容易滋生贪念。贪什么呢?就是每次一进入禪定状態,便贪恋其中,不愿出来,这边是『贪禪』之意。” 緋村剑心眉头微蹙,沉思片刻后又问:“师父先前说修禪定要离五盖,弟子还有些不明白。“ 太渊微微頷首,指尖在桌面上画了个圆:“修禪定確有两重障碍。一为五盖烦恼,二为身体阻滯。“ 他抬眼看向緋村剑心,见其眼中仍有困惑,便继续解释:“你师兄练拳站桩时,我说过要越练越舒服才是练对了。但禪定不同……“ 緋村剑心正襟危坐, 太渊解释道:“在静坐的时候,身体里会有气的运转。就是说,当你精神专注在你所观的境时,你必然会全身放鬆。身体一放鬆,你身体的气就会运转起来。当它运转的时候,如果你身上有一些气脉阻塞,气运转到那里就会疼痛。於是禪定就修不好。” “一般受寒导致的阻塞大多在后背,而呼吸或心理方面的问题,则会造成前胸阻塞。比如忧鬱、劳心、嗔怒等情绪,就容易让人感觉胸口发闷。还有胃的部位,有些人胃寒,坐到一定时候就会打嗝。这便是所谓的气脉阻塞。” 緋村剑心眼中闪过一丝恍然:“那若是酸痛的情况……“ “若是疼痛而非酸痛,反倒是好事。“太渊道。 緋村剑心没有急著发问,一是隨便打断別人说话这不是他的习惯,更何况这人是自己的师父;二来他相信师父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只是自己认知浅薄,无法参透。 “为何说是好事呢?原因在於,身上潜藏的病痛,平日里难以察觉,而在静坐时,气的运转试图打通病灶,从而引发疼痛。此时,你需要去处理这些病痛,若置之不理,气的运行就会受到干扰。” “背后有几个部位,就是会阴、命门、肺腧、大椎、玉枕等。静坐时会有气通过这些脉轮穴位,如果这几个部位阻塞会造成一种冷热现象。” “一个是在肚脐背后的命门冷,会导致腿冷麻。还有胸口背后的肺腧穴一旦受寒,就会冷疼。感冒的时候,大椎往往会冷痛阻塞。” 太渊一边说著,一边用木剑在緋村剑心身上相应的身体穴位依次点过去。 “如果是大椎阻塞,你静坐的时候,会觉得背后很热很热,但颈项以上凉凉的,这是气不能上来的缘故。如果是脑后的玉枕阻塞,你会觉得整个颈项发烧,头重重的。这也是气不通、阻塞。” 太渊最后结语道:“当气自动调理过去造成的病灶而痛,说明你静坐有进步,所以说坐久出现痛是好事,不明白的人就会因痛打退堂鼓。” 说完后太渊没有继续说了,要给緋村剑心留下思考琢磨的时间,不然一股脑的全都说了,这么囫圇吞枣下去,造成理解偏差就麻烦了。 林平之这是也是默默地捧著茶杯,没有出言干扰,他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开个不伤大雅的玩笑,什么时候又该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緋村剑心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神色间满是思索后的沉静,看来是已经將太渊所说的內容消化吸收。 “师父,初禪如此,那么二禪、三禪和四禪又是怎样的光景?” 太渊说道:“我们在修心的过程中,会生成清净之气;反之,贪嗔淫慾这些杂念,会產生污浊之气。清净之气会朝著头部上升,越是纯净的气,升得越高;污浊之气则往下降,越污浊的气,降得越低。这一升一降,最高能抵达头顶的百会穴,最低会落到小腹下方的会阴穴。” “当心念清净到接近初禪的时候,你身上清净的气就会升到眉毛的这个水平。是一个水平区域,不是眉心一点。在二禪的时候,会有一股清净的气升到髮际这一带,就是头髮和额头之间。在三禪的时候,会有一股清净的气在百会里。如果你到四禪,那股气就会在头顶外面了。” 一直静静旁听的林平之,此时忍不住插话道:“师父,您这么一说,听起来和丹道里的意守祖窍颇为相似。” 太渊微微頷首,眼中闪过一丝讚许:“这次你倒是说到了点子上。所谓『祖窍』,既不在身体內部,也不在身体外部,不可胡乱摸索去开启,只能默默存想,等待时机。运用意念时要极为微妙,如同打磨镜子一般。当三光匯聚於眉心,便会光芒闪耀,如同太阳在眼前显现。” 说完,太渊又將目光转向緋村剑心,道:“剑心,当你修禪定达到三种自在,即入定自在、出定自在和在定自在后,那就表明从初禪到四禪,你都已瞭然於心。往后不管你修习何种法门,都能凭藉禪定来审视、判断自己的心境了。” 緋村剑心起身,恭恭敬敬地向太渊行了一个大礼:“弟子定当牢记教诲,潜心修行,不负师恩。” 第50章 「枪灵」之名 时间,宛如指尖流沙,无形亦无声。 不知不觉,窗外已然是素雪纷飞的隆冬景致。 遥想太渊初踏上旅程时,正值初春时节,暖阳轻洒,万物萌动,谁能料到,时光飞逝,转瞬便进入了天寒地冻的隆冬。 在这过去的几个月里,太渊全身心投入调养心神的伤势。歷经无数次潜心修炼与自我修復,他不仅成功治癒创伤,甚至还实现了境界上的小小突破,正应了那句“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相较之下,林平之和緋村剑心恢復得更为迅速。 他俩本就未受实质性外伤,只是心力过度损耗,经数日精心养神,便元气满满,活力如初。 只是在太渊养伤的这几月里,在这方圆百里的城镇內流传起两个少年的故事。 其中一位,是身形修长的玄衣少年,手持丈二红枪。 他四处寻访各地武馆门派,主动发起比武切磋。令人惊嘆的是,在一场又一场的较量中,他竟未尝一败。 更让人嘖嘖称奇的是,每场观战的人群中,一些人敏锐察觉到,少年的武艺宛如春日春笋,节节攀升,进步速度堪称飞速。 眾人暗自咋舌,如此恐怖的天赋,实在是世间罕见。 暗暗猜测是哪家门派的少年天才。 在那些观战的人群里,江湖女儿、富商千金不在少数,她们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被那少年吸引。 无他,实在是少年太优秀了,不仅是武艺,就连相貌也是极为出眾。 那张脸庞,仿若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找不出丝毫瑕疵,双眸明亮深邃,恰似深邃海洋中熠熠生辉的宝石,光芒夺目,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一些羞涩的小姐只能偷偷地打量著林平之,而一些大胆的江湖女儿则是四处打听这年轻少年的来歷。 比武切磋时,林平之展现出极高的品德修养。 哪怕面对武艺远不如自己的对手,他也从不会口出嘲讽之语,更不会凭藉高超武功羞辱他人。 相反,在待人接物方面,他爽达大气,不拘小节,处事从容,尽显气度。 正因如此,即便有人败在他的枪下,也不会心生怨恨,反而对他心生敬意,主动与之结交。 毕竟,谁都能预见,如此年轻便武艺高强的少年,未来在江湖中必將成为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而这位备受瞩目的少年,正是林平之。 在养好神后,在徵得师父太渊的同意后,开始了他的切磋之旅。 他现在所处的岭南道,不像中原那般门派林立,有著传承久远的武学门派,大多是些二三流的武学人物。 但他谨记师父的话,与人为善。 像开武馆的师傅,吃的就是这碗饭,倘若自己在比武中將对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让其顏面扫地,日后人家还如何在这江湖立足? 那不就是结仇了么。 当然不是说怕人家,只是没有必要无缘无故得罪別人。 林平之曾问道:“师父,师父,要是不小心得罪了那种心胸狭隘、睚眥必报的人……” 太渊轻轻地瞥了一眼,而后不紧不慢地开口:“既然已经结仇了,我们不能让这仇恨没完没了地延续下去。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一了百了。” 林平之怔住:“……” 所以林平之在挑战切磋时,碰上武艺远不如自己的人,也会儘量给其留足面子。 当然,这挑战不是没有收穫,要真的一无所得,他早就停下了。 师父只教自己运劲之法,说枪法得自己悟、自己创,经过这三个多月上百场的挑战切磋,林平之对自己的枪法渐渐地有了思路。 可能是原本就学过《辟邪剑法》的缘故,现在虽然是用枪,但特点还是以“快”为主,又因为练拳后气血奔腾,气力大涨,所以在攻击时注重虚实兼备,刚柔相济,出招时锐不可当、虚实相生,回撤时迅疾如风,稳重而大气。 加上其容貌俊秀,渐渐的,有了“枪灵”的名號。 这也导致了登门拜访的人迅速增多,不得已,三人只好离开了客栈,找牙人租了个小院子。 当然,这银钱自然是林平之来出的,谁叫这些人都是来找他的。 没办法,父亲林震南给的盘缠有限,林平之只好自己想办法。最后在新认识的朋友介绍下,去把附近的山寨剿了几次匪,拿著他们的首级去官府领了赏钱。 林平之发现剿匪跟比武切磋不同,生死搏杀,什么阴损下三滥的手段別人都会用上,他差点就吃了亏,但也让他更加清晰的认识到这江湖的模样。 而另一个出名的也是一位少年,每天在东城门摆摊,靠著手艺活做些小玩意儿。 本来没人会去注意一个小小的匠人,但少年是在太俊美了。 少年惯常身著一袭橘色衣衫,眉清目秀,俊比再兴,美若好女。 眉如远黛,目若清泉,风姿都雅,神色泠然,文雅谦逊,淡然间尽显沉静风姿。 文弱的美少年,胜似女扮男装,勾人的旦。 不少小姑娘都会跑来在不远处看著他,有些会故作平静的上前,几个钱让其雕一个小玩意儿,在他雕刻的时候则偷偷注视著。 少年雕刻时神態安寧素净,让人赏心悦目,小姑娘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儿。 在少年偶尔抬头的时候,又会马上转向別处,做一副打量风景的样子。 少年正是緋村剑心。 他遵循师父太渊的教诲,白日就在人来人往出雕刻,黄昏后开始修心、修禪。 雕刻时並没有固定的物象,一开始他是观察来来往往的人,观察他们的肢体、表情,从而猜测他们的心理,再用小刀表现出来。 刚开始技法生疏,渐渐熟能生巧,緋村剑心的作品越来越栩栩如生。 终於有人开始问他购买,之后名气传出去后,还有人来找他定做,有走兽,有飞鸟,有人物,有山石等等。 因为緋村剑心並没有像林平之那些东奔西走,而且看著也不是江湖中人,名气没有林平之响亮。 但緋村剑心並没有感到失落,这种普通安寧的生活正是他憧憬的。 隨著技艺的熟稔,緋村剑心察觉到自己的手更加稳健有劲,控制力也愈发精微,虽然这几月练习剑术时间很短,但他知道自己的剑术已经更上一层楼了。 第51章 道人杀生诵经 刻意去找的东西,往往是找不到的。 天下万物的来和去,都有他的时间。 岭南的雪化得特別的早,好似雪儿也嫌弃这燥热的地带。 太渊师徒三人已在外奔波五六日,一路向西而行。 这天,终於抵达一座小县城。 这县城小得可怜,规模也就与后世几个村落相连那般大小,城墙不过一丈来高。 太渊瞧著,寻思这城墙还不及韶关一些大户人家的院墙高大,估摸著城內住户怕连一百户都凑不齐。 三人一路风尘僕僕,本想著到了县城能好好清洗一番,去去满身尘气。 可还未靠近城门,太渊面色微动,觉察异样。 他肉身歷经多次进化,五感远超常人。 鼻翼轻动。 空气中丝丝缕缕的血腥气、木料烧焦的糊味便钻进鼻腔,其间还夹杂著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以及一种莫名诡异的声响…… 情况紧急,太渊不及多言,身形一晃,瞬间消失在原地。 “跟上!” 声落,他已化作残影。 但见他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如惊鸿掠水,二十余丈距离瞬息而过。 落地时袍角未垂,又似离弦之箭弹射而出,三五个起落间,人已越至在城內,青砖上竟未留半分足跡,唯有几片碎叶被气流捲起,打著旋儿缓缓飘落。 这时,林平之和緋村剑心两人才听到第二个“上”字的余音,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立马闪过一个念头——出事了! 同时对太渊的身法速度惊骇无比。 两人虽然知道自己师父很厉害,但其实从没见过太渊全力的出手过。 之前的几次对敌,都像是大人应对小孩,从容,淡然。 这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让两人见到了师父实力的冰山一角。 这般惊人速度,纵是面对千军万马,怕也能如入无人之境,进退自如。 脑子转过的念头是一瞬间,两人同时提快速度进了城。 刚到城门口,嘈杂声浪便扑面而来。 狂徒的狞笑、妇孺的哭喊、垂死的呻吟,混著刀剑碰撞的锐响,在狭窄的街道上迴荡。林平之刚要拔剑,所有声音却戛然而止——就像有人突然扼住了整座县城的咽喉。 一阵穿堂风掠过,捲起几片枯叶。、 林平之忽然发觉自己的中衣已经湿透,黏腻地贴在背上。 他下意识按住狂跳的心口,这才发现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了。 身旁的緋村剑心脸色煞白,拇指死死抵在刀鐔上,指节因用力而发青。 年剑客的嘴唇微微颤抖:“你刚才...有没有感觉到……“ 林平之咽了口唾沫,声音乾涩:“像是被扔进了万丈冰窟...“ “不。“緋村剑心摇头,“我感觉……像是站在即將喷发的火山口。“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未散的惊悸。 紧闭双唇,两人快步入城。 …… 天际乌云翻涌,雷蛇在云层间撕开惨白的光痕。风卷著血腥气,在废墟上打著旋儿,將几片染血的碎布拋向半空。 林平之和緋村剑心赶到场之后,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太渊一人盎然独立天地间,四周是七零八落倒地的人。 每个人的喉咙都被击碎了,血肉模糊不成样子。 “是柳叶儿。” 林平之发现击碎喉咙的竟是极为普通的叶子。 这些本应轻巧柔软的叶子,此刻却被用出了精铁长箭的致命效果。无需多言,这般神乎其技,唯有自家师父才能做到。 緋村剑心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看见某个死去贼匪的指缝里,还勾著半截藕荷色的衣带。 三丈外,有个蓬头垢面的女子正机械地將那衣带往破碎的衣襟里塞,指甲缝里全是自己抓挠的血痕。 “当~” 他的刀鞘撞上一只陶瓮。 瓮里蜷著个总角小儿,嘴角还沾著渍。 他猛地別过脸,却正对上一双浑浊的眼珠——那是个被削去四肢的老丈,胸腔还不停的往外冒著热血。 一眼望去,倖存的人寥寥无几,而且活下来的人只有女子,看到她们凌乱的衣衫,灰败的眼神,看到这一幕,林平之和緋村剑心瞬间沉默。 他们並非不諳世事的懵懂少年,当即就明白这些女子遭受了怎样的苦难。此情此景,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可恶!” 林平之的眼睛瞬间赤红,满心皆是愤怒与不忍。 相较之下,緋村剑心表面显得更为平静,毕竟在日本时,他已见过太多这般人间惨剧。 可若不是林平之留意到,緋村剑心握住刀柄的手因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恐怕真会以为他心无波澜。 倖存的女人们开始发出一种奇怪的声响,像是一群被掐住脖子的鸽子。有个鬢髮散乱的妇人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夹著咯吱咯吱的磨牙声…… 林平之不忍道:“师父,我们……” 太渊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紧接著双手飞速舞动,捏出一连串手印,动作快得几乎化作残影。他的声音仿若从遥远天际传来,空旷幽远:“先睡一会儿吧。” 话刚落音,原本几个半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神情麻木的可怜女子,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放倒,身子一歪,腾腾几下,便直直倒地,双眼缓缓合上,进入了梦乡。 有个姑娘倒下时还保持著环抱双膝的姿势,睫毛上的泪珠將落未落。 林平之:“师父?” 太渊嘆道:“哀莫大於心死,悲莫大於无声。她们再这么枯坐下去,迟早心力沉沦而死,让她们好好休息吧。” 太渊神色一正,吩咐道:“你们二人,赶紧去四处看看,还有没有倖存的人。若有,马上抬过来,为师进行施救;另外,把百姓们的尸身收敛起来,就在此处火化,以免滋生疫情。” “是!”x2 林平之与緋村剑心异口同声,领命而去。 少顷,火焰熊熊,林平之和緋村剑心並肩佇立,神情凝重,一语不发,两人身后是救下的村民,加上之前的女子,总共十九个人。 十九个倖存者站在焦土上,影子被拉得很长。 十一个女子,剩下的八人都是小孩,是两人在各种犄角旮旯里找到的,应是他们的父母把他们藏著才躲过一劫。 十一个女子披著从尸体上扒下的完整外衫,八个孩童的嘴里含著林平之分的麦芽——化了,混著泪水往脖子里流。 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突然冲向火堆,緋村剑心闪身拦住时,看见她手里攥著个烧焦的布老虎。火堆里恰好爆起一簇火星,將布老虎残缺的绣眼映得通红。 十九个人都是泪眼婆娑,直勾勾地盯著火堆里亲人的尸身,眼睁睁看著他们渐渐化为灰烬。即便浓烟滚滚,熏得眼睛生疼,泪水止不住地流,他们也不捨得眨一下眼。 因为他们知道,这一眼之后,以前的亲人就只能存在他们的记忆里了。 太渊正在以《太上洞玄灵宝救苦妙经》来为村民超度,事急从权,不能做一场完整的阴事科仪,只能诵经。 一边是火光熊熊,一边是道音茫茫。 “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眾生,得离於迷途,眾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我本太无中,拔领无边际,庆云开生门,祥烟塞死户,初发玄元始,以通祥感机,救一切罪,度一切厄。” “第一委炁立,第二顺炁生,第三成万法,第四生光明,天上三十六,地下三十六,太玄无边际,妙哉大洞经。皈命太上尊,能消一切罪。” “…………” 第52章 铁马来,贼匪非匪? 就在太渊专注超度亡灵之时,远处骤然传来大片马蹄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道黑线如潮水般涌来,马蹄声震得地面碎石簌簌跳动。 林平之和緋村剑心瞬间警觉,身形如电般疾转,迅速守在村民身前,太渊却仿若未闻,沉浸在超度仪式之中,口中念念有词。 “別怕。“林平之低声道,声音却让身后每个村民都听得真切,“我们在。“ 马蹄声渐渐逼近,尘土滚滚,两人握紧了手中兵刃,目光如炬,盯著前方。 他们心中暗自思忖,莫非这伙作恶的贼人还有余孽? 村民在后面紧紧地相拥在一起,妇女们紧抿著嘴唇,一个个把小孩子们护在身后。 孩子们是未来,是希望,是传承香火的人。 虽然自己们已经是破败的人儿了,但拼死也不会让这些孩子受到伤害。 只要孩子还在,村子就有重新焕发生机的可能。 剎那间,原本麻木绝望的女子们,像是在黑暗中抓住了救命稻草,这些倖存的孩子,成了照进她们黯淡余生里的唯一光芒。 骑兵们终於靠近了,緋村剑心的刀已经出鞘了半截,他的身子微微下蹲,调整至最佳的出剑姿势,蓄势待发;林平之气血鼓动,脚步微斜,以便可以瞬间发出螺旋劲。 “阿虎?是阿虎回来了!” 身后一位女子忽然大声的喊道,“两位义士,是我大弟阿虎,不是贼人!” 闻言,两人皆收回了自己的攻击姿態,原来是友非敌。 “唏律律!!!” 为首的骑兵勒马止步,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其余骑兵未曾下马,反而一字排开,手不离弓,目不斜视,一看就是军中劲旅。 下马的军士应该就是女子嘴里的阿虎,只见他怒瞪著双目,握住喊话女子的双手,警惕地盯著太渊三人。 “阿姐,发生什么事了?” 女子没有回话,反而淒楚的看著阿虎,“跪下!” 阿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长姐如母,从小他就对自己阿姐很是敬重。 扑通! 跪倒在地。 女子一指火堆,淒声说道:“不是朝著我跪,朝著那儿。” 阿虎顺著姐姐颤抖的手指望去,火堆余烬中若隱若现的轮廓,像一把钝刀猛地捅进心窝。,心中顿时升起了不好的猜想。 “给阿爸、阿妈、阿爷、阿母磕头,送他们最后一程!” 姐姐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阿虎的眼泪就立马滑了下来。 阿虎的膝盖重重砸在地上。这个在战场上断过三根肋骨都不曾皱眉的汉子,此刻却像被抽了脊樑,手脚並用地爬向那堆灰烬。鎧甲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阿爸——阿妈——“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女子看到自己弟弟的样子,压下去的悲伤又泛上心头,可是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她的眼眶乾涩的生疼,因为泪水早已流干。 后面的军士们纷纷下马,安抚其他女子孩童。 良久,太渊诵经完毕,烟火也已经熄灭,只有丝丝烟气四处飘荡,在这空旷的地方显得分外淒凉。 阿虎上前跪在了太渊面前,重重的叩了三个响头。 “道长大恩,阿姐已经把事情告诉我了。多亏道长出手,不然我阿姐都恐遭不测。无以为报,阿虎给您叩头了!” 太渊静静受著,知道这是这个铁骨汉子能给出的最重的谢礼。 后面的军士上前,“虎哥,你觉得是岑式的人吗?” 阿虎紧攥著拳头,关节泛白,咬牙切齿道:“除了他们,还能有谁!我这就回去稟报国公爷,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太渊听闻,不禁心生疑惑,开口问道:“这岑氏究竟是何来歷?竟如此肆意妄为。” 阿虎闻言,面露犹豫之色。 他身为沐家军的一员,自然无所畏惧,可却担心將事情和盘托出,会给眼前这位恩人招来麻烦。 太渊似是看穿了阿虎的心思,心底暗自称讚其为人著想。 “阿虎兄弟,请看。” 话音刚落,太渊手中不知何时已捏住几片叶子,手腕轻抖,隨手一扬。 那几片叶子瞬间化作利箭,“嗖”地飞射而出,目標是不远处几块一人多高的山石。 只听“轰隆”几声巨响,山石竟如豆腐般被击得粉碎,碎石飞溅。 “这……”军士们见状,纷纷瞪大眼睛,满脸震惊。 “神乎其技!” 阿虎也是知道江湖上有些人可以高来高去,但亲眼目睹太渊露的这一手,还是被深深震撼到了。不过,这下他也彻底放下心来,有这般厉害的本事,哪还用担心太渊的安危,真要有不开眼的来找麻烦,怕是有来无回。 “这岑氏乃是当地的土司家族,只是近年来,家族內部祸起萧墙,爭权夺利,纷爭不断,遭殃的却是周边的百姓。” 阿虎介绍说道,“大约十一年前,田州知府岑溥手下有个叫黄明的,竟做出蒸杀岑溥祖母这般丧心病狂之事,还妄图对岑溥下手。岑溥无奈,只能逃到思恩府避难。思恩府知府岑钦念及同宗之情,收留了岑溥,还帮他除掉了黄明及其党羽。” “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了。” “可一年前,岑钦却率兵攻入田州。岑溥赶忙与泗城知州岑应联合,分兵据守抵抗。这纷爭持续至今,仍未有个了结,百姓们苦不堪言。” 林平之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问道:“这么说,那些烧杀抢掠的,並非普通贼人,而是官府中人?” 阿虎一脸不屑,冷哼一声道:“什么官府中人,不过是些土官罢了。哪有正儿八经的官员,行事比贼寇还狠毒,肆意荼毒百姓。” 见林平之仍是一脸疑惑,太渊耐心解释道:“土官,也就是土司。他们表面上听从朝廷號令,看似是帝国的一部分,实则在自己的地盘上,拥有独立王国。这些势力在当地根深蒂固,盘根错节。从一开始,大明与西南土司之间的关係就颇为复杂,既有合作,又相互防范、猜忌。” 阿虎听了,重重地点头,附和道:“道长所言极是。这帮土司隔三岔五就叛乱一次,被我们镇压后,老实没几年,又开始兴风作浪。但这次竟敢侵入我的村子,犯下如此暴行,我绝不轻饶他们!” 说到最后,阿虎语气森冷,周身杀气四溢。 太渊瞧在眼里,心中瞭然,这般杀伐果断、气势汹汹,阿虎必定是久经沙场、身经百战的老兵。 太渊接著问道:“不知阿虎兄弟,你们隶属何部啊?” 第53章 黔国公沐府 阿虎胸膛一挺,昂首说道:“我们是黔国公沐琮沐公爷部下。” 话语间,腰杆挺得笔直,那股子自豪劲儿,仿佛要从他身上溢出来,脸上的神情满是荣耀与骄傲。 太渊几人面面相覷,緋村剑心来自日本,对大明的势力格局全然陌生,一脸懵懂;林平之身为江湖人,整日在江湖中闯荡,对朝堂之事向来不关心,两眼一抹黑;太渊虽对大明官制略知一二,可平日里醉心研究佛道流派、诸子百家,对地方上具体的官员,那就不知道了。 太渊说道:“恕贫道几人孤陋寡闻,不知这黔国公是……?” 太渊几人的茫然反应让阿虎的眉毛微微上扬,他先是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隨即恍然大悟般拍了拍额头:“看来道长等人不是我西南人士,若是本地人,哪能不知道黔国公的大名。“ 太渊点头承认:“贫道几人皆是东南沿海人士。” “原来如此。””阿虎清了清嗓子,神色庄重道,“沐琮沐公爷,乃是第三代黔国公。他出身非凡,是大明开国勛臣黔寧王沐英的曾孙,定远王沐晟的孙子,第二代黔国公沐斌的嫡子。” 太渊心中一动,试探著问道:“莫非是那传说中的沐王府?” 当太渊提到“沐王府“时,阿虎和同伴们相视一笑。 那笑容里既有对民间以讹传讹的宽容,又带著几分优越感。 “那是坊间里人不明世情,戏言而之。“ 阿虎摆了摆手,但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 “沐公爷十六岁便承袭爵位,成为第三代黔国公,隨后奉命镇守云南。” 阿虎突然伸出布满老茧的双手比划,“那年我跟著公爷巡边,亲眼见他三箭射断百步外的叛旗。“ 他转头指向自己鎧甲上的凹痕,“这处箭伤,就是替公爷挡下的。“ 语气壮飞盎然。 “沐氏一族,世代守护边疆,堪称朝廷的坚固藩屏。公爷他处理政务,向来顾全大局,为人宽容大度,却又坚守法度,令行禁止。下属土官送来的馈赠,他一概推辞,分毫不取。在云南镇守的三十多年里,他让边疆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安定祥和……” 一说起自家主公,阿虎瞬间来了精神,两眼放光,语气激昂,眉飞色舞,嘴巴像连珠炮似的,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恨不能把沐琮所有的功绩、善举一股脑儿全倒出来。 “公爷在镇守云南期间,对学官极为尊崇。每月初一、十五,他必定亲自前往孔子庙拜謁,还常让诸生讲解经典。云南有参加乡试的生员,公爷都会设宴款待,加以褒奖,这一来,云南渐渐形成了浓厚的重学风气……” 这时,另一名军士按捺不住,抢著开口:“还有,还有呢!寻甸酋长杀死兄长的儿子,请求袭封职位,我们公爷发兵征討,將其诛杀。在镇期间,公爷又依次平定马龙、丽江、剑川、顺寧、罗雄诸地部族起事,擒获桥甸、南窝的叛乱者。让我西南的老百姓过上了安居的日子。” 太渊注意到,每当提到沐琮的名字时,这些军士的眼神就会变得格外明亮。 他们谈论沐琮时的神態,就像在谈论自己最敬重的长辈,又像是在炫耀自家最出色的亲人。 林平之这时插嘴问道:“那这次你们刚说的岑氏……” 气氛顿时沉默下来。 太渊转过头瞪了林平之一眼,林平之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揭了刚刚被盖上的残酷事实。 林平之急忙解释道:“阿虎大哥,我不是……” 却被阿虎抬手阻止了他下面的话。 阿虎沉声说道:“公爷这两年来身染顽疾,久治不愈,身体每况愈下。许是因为如此,一些心怀叵测的土司部落开始蠢蠢欲动了。本以为他们只是在土司部落之间小打小闹,不会波及到百姓,没想到这次岑氏竟然……” 说到这里时,阿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自己声音里的异样给压了下去,不过其他人还是能察觉到他的哽咽之意。 后面的一位面容刚毅的军士上前,没有话语,只是用手深深地在阿虎肩上拍了拍,重重一摇,传递出深厚的袍泽之情。 太渊这时想到后世针对土司的一种“改土归流”的方法——就是指將原来西南地区统治少数民族的土司头目废除,改为朝廷中央政府派任流官,设立州、县。 这不仅有利於消除土司制度的落后性,同时还能加强大明中央朝廷对西南一些少数民族聚居地区的统治。 要不然,在土司统治下,土地和人民都归土司世袭所有,土司各自形成一个个势力范围,司法、財政、行政、兵事都可以自治。 世代为官,独霸一方,更有一些土司专横不法,对於当地人民予求予取,对境內人民实行政治压迫和经济掠夺,土司之间为爭权夺利挑起械斗或战爭,导致生灵涂炭,就像这次这般。 太渊把他的“改土归流”的想法说给阿虎听后,林平之一听,眼前一亮,心想不愧是师父,竟能想出这种好点子。 没想到阿虎却是沉默的摇摇头,“道长的这个方法,其实公爷他早就实施过。公爷致力於屯田及水利建设之时,又曾因广西土官暴虐,奏请废黜当地土官,改设流官。这些举措使百姓大感便利。” 林平之问道:“那为何不大规模实施呢?” 阿虎说道:“这个我也不知,只是听公爷说过这种事情有很多人反对。不只是当地的土司反对,还涉及到一些朝堂上的人物。具体的公爷没有多说,只是说不能一蹴而就,要静待时机。” 林平之还是不太明白,太渊却已经明了,无外乎权力斗爭,政治倾轧的把戏。 歷朝歷代都不缺少因私废公、尸位素餐的人。 加上大明这几年还要提防辽东边境,那更要保证西南地方的大稳定局面。 这种事情太渊也无能为力,但是眼前的土司动乱他还是可以尽到自己的一份力量的。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时候就有了“改土归流”的方法,只是迫於时局问题无法完全实施。 “阿虎兄弟,对於土司之乱,若不嫌弃,贫道等人可尽绵薄之力。” “道长愿意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经过商討,大傢伙儿决定先把这些女子和小孩送到国公府的封地上安置下来,在纠集大军平乱。 ………… 第54章 战场上的各自表现 林平之的枪尖在滴血。 这是他第一次跟隨军队出征,枪下本该只诛恶人,可眼前倒下的,却是个素不相识的敌卒。 那人年纪不大,眼神里甚至带著恐惧,可手里的刀却毫不犹豫地朝他劈来。 ——江湖不是战场。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需对付那些该死之人。江湖仇杀,讲究快意恩仇,若对手无恶不作,杀之无愧;若对方无辜,便该留手。 可战场上,没人问善恶,没人论恩怨。 第一次交锋时,他犹豫了。 那是个瘦削的士卒,眼神慌乱,握刀的手都在发抖。 林平之枪尖一抖,本可直取咽喉,却临时变招,枪桿横扫,敲碎了对方的腿骨。那人惨叫著倒下,林平之转身欲走。 “唰!” 剧痛从背后炸开,刀锋撕开皮肉,血瞬间浸透衣衫,他猛地回身,枪尖本能地刺出,贯穿了那人的喉咙。 对方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只是喷出一口血沫,栽倒在地。 林平之站在原地,背后火辣辣的疼。 ——他留手了,可对方没有。 战场不是江湖,没有点到即止,没有手下留情。 这里只有两种人——活著的,和死了的。 再度衝锋时,他的枪不再犹豫。 枪锋破空,刺穿甲冑,鲜血溅在脸上,温热而腥腻。他不再去看对手的脸,不再去想对方是否无辜。 因为在战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同时,沙场拼杀,不需要多么的哨,只需要用最省力的招式达到最有效的杀伤。战场之中,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哪有给你施展九虚一实枪法的机会,只需要一击必杀。 现在,他的枪更快,手也更稳,眼神更利,气息更沉。 当战斗结束时,林平之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低头看著自己染血的双手。 江湖的规矩,在战场上毫无意义。 ………… 而緋村剑心在此次平乱战斗中,並未像林平之那般投身於激烈的廝杀之中,他只是静静地陪在师父太渊身旁。 他本可以像当年那样,以“飞天御剑流”的绝技,去战场收割敌人。 但他没有。 他只是沉默地站著,目光平静地扫过战场,偶尔手腕一翻,长刀出鞘半寸,精准地磕飞一支不知哪里飞来的暗箭。 剑心的眼神很淡,像是透过眼前的廝杀,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类似的战乱,他见过太多了。 幕末的京都,血流成河,尸骨成山。 一个年轻的敌兵嘶吼著衝来,眼中满是恐惧与疯狂。 緋村剑心嘆了口气,身形一闪,刀背重重敲在对方手腕上。 “噹啷!” 兵器落地。 敌兵踉蹌后退,捂著发麻的手腕,接著脖颈一痛,没死,晕了过去。 太渊察觉到緋村剑心的克制,侧目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却並未多言。 ……… 有了太渊助力,此次作战推进得极为顺利。 黔国公府的军队凭藉出色调度,以极小代价便平定了岑氏的动乱。 也就是在此期间,太渊得知,看似质朴豪爽的阿虎,实则是一名游击將军,深受沐府赏识。 待一切整飭完毕,麾下三千人马集结待命。 在徵得国公府首肯后,阿虎与太渊率领眾人,浩浩荡荡地踏入岑氏盘踞的地盘。 太渊身为內景宗师,一身本领超凡脱俗。面对岑氏领地的重重城墙,那都如履平地,难不倒他分毫。 “寅时三刻。“ 太渊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说给城墙缝里钻出的夜虫听。 话音未落,人已化作一道青烟掠上七丈高的城墙。 几个兵卒忍不住低呼出声,他们分明看见那道长衣袂翻飞间,竟踩著垂直的墙面拾级而上,仿佛有无形的台阶托著他。 太渊入城后,太渊迅速施展手段,从內部打开城门,同时运用心神之力,悄然催眠了城中中层將领。 经此一遭,岑氏军队顿时乱了阵脚,指挥系统彻底瘫痪,上头的命令传不下去,下面斥候的情报也送不上来,活脱脱成了“瞎子”与“聋子”。 如此一来,战局瞬间明朗。 岑氏军队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最终被迫龟缩在最后一座城中,负隅顽抗。 城门外,太渊一身青色道袍,衣袂连绝。 頎长的身躯不似猛將般筋肉虬结,但三千兵將却无一人敢小看这位看起来文文弱弱的道士。 几场战斗下来,太渊虽未大开杀戒,从不曾对普通军士下手。 每次都是深入城中,乾净利落地解决掉中层將领,而后打开城门,便静静佇立一旁,不再参与接下来的事。 但军中將士们久经沙场,心中都清楚得很,若不是太渊道长出手相助,这几次攻城战,不知要让多少弟兄血洒疆场、丟了性命。正因如此,眾人对太渊敬重有加,目光中满是钦佩与感激。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正月二十二。” “那距离『龙抬头』也就约莫十天了?” “是的。” “二月二,龙抬头;拜村社,祈丰收。阳气回升,大地解冻,可不能影响百姓春耕啊。岑氏之乱,就在今日之决。” “眾將士听令,攻!!!” ………… 这场平乱结束的时间之快,都震惊到了黔国公沐琮。 沐琮特地找见了相关负责人,同时也知道了太渊的存在,於是一併请来。 气象不凡。 这是太渊第一眼的感觉。 病入骨髓。 这是第二眼的判断。 沐琮的长相清奇特异,脸盆宽而长,高广的额角和上兜的下巴令人有雄伟的观感,眼耳口鼻均有一种用岗岩雕凿出来的浑厚味道。 他坐在主座上,自有一股睥睨天下、捨我其谁的姿態,兼之他宽肩厚胛,胸部凸起的线条撑挺了他紧身贴体的黑色劲服,脸容和体型相衬俊拔,更使人感到他另有种不同的气质。 但在强健的体魄都掩盖不了他眉宇间的青黑之气。 这並非沉痼自若,而是先天根基不足,虽然体格雄伟,但寿数有限。 双方交谈之余,太渊用心神感知了沐琮的周遭,被其信念所动,遂留下一篇《养生指南》,以培元固本,延绵几岁寿数。 至於为他逆反先天,那已经超出太渊的能力范围了。 太渊三人离去后,沐琮就此岑氏动乱和平定过程写了一份奏疏,特別说了太渊所起到的作用,最后派人快马送入京都。 ………… 与此同时。 弘治四年(1491年)正月二十四日,南京国子监祭酒谢鐸上言科贡六事: 一、择师儒,请求道德之士如韩愈者为太学师,求廉正刚方之士为布政使,提学宪臣。 二、慎科贡,乞请禁绝输粟、补廩或以家贫而入国学者。 三、下祀典,乞將宋儒杨时入孔庙从祀,而將宋亡后归元的宋臣吴澄之流免祀。 四、广载籍,乞將散落天下之经史书板尽送南京国子监储备。 五、復会饌,宜修饌堂以便造器皿,以供日用。 六,均拨歷,今科贡监生多而纳粟监生少,拨歷时以十分之六七分属科贡,十分之三四分属纳粟。 礼部尚书傅翰谓道:“谢鐸谢鸣治所奏深切时弊,俱可行。但,升杨时、黜吴澄,可另议。” 弘治帝朱佑樘允之。 殿內烛火轻晃,铜鹤香炉吐著淡烟。 怀恩躬身趋前,双手捧著一封加急奏报,绢面暗纹在灯下泛著冷光。 “万岁爷,西南有奏。“ 朱佑樘指尖一顿,毛笔在奏摺上洇开一点红痕。 闻言微蹙眉头,道:“西南?” 怀恩微微抬头,適时提醒。 “是沐府。” 朱佑樘猛地抬头,袖风带得案头黄麻纸簌簌作响。 “念!“ 第55章 百官哭……总好过百姓哭! 富丽堂皇的空间內,布满精细小巧的黑漆描金、漆地嵌螺鈿的家具。 墙壁上,悬著紫檀、雕漆、珐瑯边框的掛屏,內用玉石、宝石、珐瑯、象牙、点翠等材料镶嵌。 怀恩把奏疏轻声而富有节奏的念了一遍。 待念罢最后一个字,他合上奏本,垂手静立,眼角余光留意著自家主子。 这份奏疏出自沐琮之手,详细陈述了对岑氏用兵的前因后果,字里行间,特別点出了道家异人太渊道长在平乱中发挥的关键作用。 朱佑樘听完后神色不动。 修长的手指在紫檀御案上轻轻叩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殿內一时静极,唯有那“篤篤“的敲击声迴荡。 “平定土司叛乱是好事,黔国公有功於社稷。” “但……道家异人?哼!” 朱佑樘冷笑一声:“朕早已詔令,朝中不可崇佛信道。黔国公怕是给那些装神弄鬼的佛道一流的人给哄了!朕刚处死妖僧继晓,还有人敢兴风作浪!哼!!” 成化年间,先帝朱见深痴迷佛道,致使不少奸佞之徒混入朝堂,搅得朝纲大乱。 佑樘登基后,雷厉风行,即刻詔令朝中严禁崇佛信道,前朝所封的法王、国师、真人、国子等名號,一概革除。 一时间,法王、佛子降为国师、禪师、都纲,其余的纷纷落职为僧,被遣返回乡,誥敕、印章、仪仗等物也被尽数追回。 真人降为左正一,高士降为左演法,印章与玉器同样没收。僧录司仅留善世等九人,道录司留正一等八人,其余人员全部废黜。 怀恩一见朱佑樘脸色不对,忙劝道:“万岁爷息怒!黔国公年事已高,一时受人蒙蔽也是有的。既然他想为那异人请功,那不允便是,万望保重龙体,可彆气著自个儿!” 朱佑樘深吸一口气,面色稍霽:“罢了,佛道之流终究只是疥廯之疾,只要不让他们染指朝政便好。“他话锋一转,“去岁河南黄河水患,白昂处置得当,保全了数十万百姓性命。“ 怀恩微微欠身,迟疑提醒道:“只是……万岁爷,地方上的一些豪强富户颇有怨言,说兵部白尚书专挑他们下手,涉及此事的各省大员也纷纷诉苦,称被折腾得苦不堪言。” ………… 朱佑樘回想起不久前锦衣卫传来的详细消息。 白昂来到了河南后,整个中原大地已经是汪洋一片,殃及河南、山东、河北、江苏等地区。 但水往低处流,治水的关键在於如何让黄河以最平稳的线路入海。 所以,白昂提出了治水方略——【北堵南疏】——最终让黄河入海流。 北堵——就是在黄河以北的沿线地区修筑堤坝,防止黄河水向北蔓延。 南疏——就是在黄河南岸地区广挖运河,分流缓解洪峰压力,並將黄河南岸几条水道连接起来,引导黄河水经淮河入海。 最终,在白昂的组织下,二十五万民夫齐心协力。 沿河南阳武修筑长堤,阻止黄河水北上;疏通宿州古汴河,引黄河水入汴河,再由人工开掘线路,將汴河与淮河连接起来,使黄河经由淮河入海。 施工方法则是完全按照徐有贞的实验理论进行的。 黄河南线开挖大大小小的月河,分流入淮。 与之相对应的,是大大小小的拦水坝和分流月河的修筑与挖掘。 白昂细致考虑到了所有的可能,在修筑河堤的同时,也在河堤下面修筑拦水坝缓解水势。 而从河南到江苏,从江苏到山东,数千条大大小小的分流月河开工了,它们仿佛一根又一根坚韧的网线,细细密密,缠住黄河猛兽庞大的身躯。 ………… 朱佑樘目光一凛,声音陡然转冷:“白昂做得好。“ 他站起身来,明黄色的龙袍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矫枉不可不过正,事急不可不从权!” “那些富户官员不过百余人,而黄河两岸的百姓何止百万?孰轻孰重,朕心里清楚得很。“ 年轻的皇帝负手而立,眉宇间英气逼人。 “况且,真当朕的锦衣卫是摆设不成?白昂所为,皆是为国为民,无可指摘。至於那些官员豪强,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一家哭,总好过一路哭!“ 朱佑樘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百官哭……总好过百姓哭!“ 话语间气势逼人,威仪尽显,虽刚满弱冠,但少年天子,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怀恩深深躬身,眼中满是动容与敬佩,轻声道:“万岁爷圣明。“ 他望著眼前这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子,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年冷宫中那个瘦弱的孩童。 心中感嘆:“先帝啊,您可曾想到,当年那个在万氏淫威下朝不保夕的幼子,如今已成长为睥睨天下的明君了。老奴……老奴看著,竟比您当年还要出色啊!“ 心底这般想著,嘴上却不敢有丝毫耽搁,赶忙上前一步低声道:“万岁爷,老奴斗胆进諫,这等话...还是慎言为妙。“ 说著,目光不著痕跡地扫过殿角侍立的几个小太监。 皇宫之內,暗流涌动,谁也不清楚究竟潜藏著多少被其他大臣买通的眼线,稍有不慎,言语便可能传至他人耳中,徒生事端。 朱佑樘闻言,龙目中闪过一丝暖意。他抬手示意左右退下,待殿內只剩二人时,竟亲自扶住怀恩的手臂。 “怀恩,当年是你和张敏拼了性命,从万贞儿手中救下朕的命。” “只可惜,母妃暴亡,张敏自尽,如今朕身边……就只剩下大伴你了。” 怀恩听得心头一颤,老泪险些夺眶而出。 他清楚地记得,当年先帝欲废太子时,自己是如何跪在乾清宫前据理力爭,最后被先帝一怒之下贬謫出宫。 那段日子,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冷宫中的小主子。 怀恩侍奉两任天子,自然能听出朱佑樘言语中的赤诚。 可正因为如此,他愈发谨慎。 他深知朱佑樘走到今天这一步,歷经多少艰难险阻,绝不能因一时疏忽,给別人落下话柄。 於是,他赶忙开口,试图陈明利害:“万岁爷……” 话没说完就被朱佑樘给阻止了。 朱佑樘拍了拍他的手背,温声道:“放心,如今这紫禁城里,还没人敢在朕面前搬弄是非。朕现在所虑者唯有二,怀恩可知为何?” 怀恩感动於朱佑樘对自己的信任和维护,纵观歷朝歷代,又有几个內监能如自己这般,深受天子倚重? 听闻朱佑樘发问,怀恩恭敬答道:“万岁爷圣心独裁,老奴不敢妄加揣测。” 朱佑樘眉头轻皱,佯装不悦道:“怀恩,莫不是觉得朕如今听不进忠言了?” 怀恩见状,连忙赔笑道:“那老奴就僭越了。” 微微直起身子,“若老奴所料不差,万岁爷所虑者,一为北疆韃靼,二为……內阁诸公。“ 朱佑樘紧紧盯著怀恩,凝视片刻后,忽而展顏。 第56章 食少而事繁 幽静的书房里,只有朱佑樘和怀恩两人。 其余宫女、侍卫皆在书房外候著,屏气敛息。 书房內烛影摇曳,朱佑樘搁下硃笔,缓缓舒展筋骨。 隨著一阵清脆的关节声响,他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片刻的舒缓。 怀恩见状,连忙上前奉上一盏温热的参茶,眼中满是忧色。 “万岁爷,您该歇息了。“老太监声音轻颤,“这已是今日批阅的第三十七份奏章了。“ 朱佑樘接过茶盏,指尖传来的温热让他微微闭目。 片刻后睁眼,目光依旧清明:“大伴不必忧心,朕还撑得住。“ 说著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 “倒是今日的经筵,刘学士讲的那段《资治通鑑》,让朕颇有所得。“ 怀恩欲言又止。 这位少年天子自登基以来,不仅恢復了每日早朝,更重开了午朝制度。 还要在每月逢三、六、九日还要举行经筵讲学,接著又开闢了文华殿议政,其作用是在早朝与午朝之余的时间,与內阁共同切磋治国之道,商议政事。 食少而事繁。 这般勤政,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 更好可朱佑樘本就因为幼年的冷宫生活,导致先天不足,身弱多病。 朱佑樘起身踱至悬掛的九边舆图前,修长的手指划过北方疆界:“大伴你看,这亦力把里、吐鲁番、瓦剌、韃靼各部……“ 指尖在几个关键要塞处反覆摩挲。 “表面上看相安无事,实则……咳咳咳……“ 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 怀恩慌忙上前,却被朱佑樘抬手制止。 待气息平復,年轻的天子苦笑道:“自土木堡一役后,北虏便视我大明如病虎。虽不敢大举进犯,却时时在边境试探。“ 他转身时,明黄色的龙袍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朕何尝不想效仿太宗皇帝,亲率大军扫平漠北?可……“ 手指重重点在案几上的军报上。 “京营缺额三成,边军器械朽坏。去岁山西大旱,今岁河南水患。国库……唉!“ 朱佑樘越说越激愤不平,他勤政修德,想要把这千疮百孔的大明给中兴起来,甚至达到仁宣时期、永乐时期的辉煌。 可是他老子留下的摊子太烂了。 朝政紊乱,国力凋敝,朝堂上党爭不断,地方上贪腐成风,京军疲惫不堪,边防更是鬆懈……现实的困境却如一座大山压著。 下方的怀恩听到朱佑樘的心跡,亦是想到了这几年全国各地的灾害。 成化二十三年,陕西地震,河南水灾! 弘治元年,山东旱灾,江苏水灾! 弘治二年,河南水灾,华北旱灾! 弘治三年,浙江水灾,山西旱灾,蝗灾! 想想就是不寒而慄,在这连年的天灾下,大明朝还能保证大局上的稳定,已是不可思议。 怀恩不禁在心底暗自庆幸,面上也露出几分感慨之色,开口说道:“所幸北方草原上的各个部落,这些年相互攻伐不断,彼此仇怨颇深,一直没出现像当年成吉思汗铁木真那般,有能力一统诸部的雄主。” 他微微摇头,语气中带著一丝侥倖。 然而,话刚出口,怀恩便察觉到一丝异样。 抬眼望去,只见朱佑樘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眼神中透著令人胆寒的深邃。 朱佑樘嘴唇轻启,一字一句,仿若从牙缝中挤出般说道:“不,它有了!” 轰! 言语如雷霆, 恍如一道惊雷落下,整个书房静悄悄的。 怀恩只觉头皮发麻,他清楚,倘若北方草原真的诞生了一位如同铁木真般的人物,那对於大明而言,將是前所未有的巨大威胁,瞬间便会跃升为大明的心腹大患。 “此人去年统一了韃靼五部,今岁又接连降服了瓦剌三部。“朱佑樘的声音冷得像冰,“更可怕的是,他今年才二十二岁——比朕还小两岁。“ 怀恩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他忽然明白为何近来万岁爷总在深夜独自研究北方军报,为何每次接到边关奏摺都神色凝重。 ………… 朱佑樘想起锦衣卫传来的情报,默默思忖。 【小王子】——孛儿只斤巴图孟克,成吉思汗的第十五世孙,也先的外曾孙。 满都鲁汗死后,没有子嗣,7岁的曾侄孙巴图蒙克成为故元室唯一的苗裔。 他的第二位妻子满都海哈屯拥立巴图蒙克为大汗,就是达延汗,自己也改嫁给了达延汗。达延汗年幼时,满都海被授予彻辰称號,摄政。 他们首先征討瓦剌。 瓦剌首领也先曾僭蒙古汗位,也先死后,瓦剌仍很强大,严重威胁汗权。 成化十七年(即1481年),满都海哈屯携领幼小的达延汗进攻瓦剌,在塔斯博尔图(今蒙古国乌布萨湖一带)与瓦剌激战,取得了决定性胜利,迫使其退回西北。 其次消灭亦思马因。 亦思马因是永谢布万户的领主,专横狡诈,妨碍统一,曾经挑起满都鲁汗与达延汗父亲博勒呼济农的不和,又抢走了达延汗的生母。 成化十九年(即1483年),亦思马因侵掠兀良哈三卫,达延汗夫妇趁机联合三卫將亦思马因打得大败而逃。三年后,达延汗派郭尔罗斯部的脱火赤少师等追杀了亦思马因,並夺回了生母。 而在成化二十三年(即1487年),就是在自己继位前一年,14岁的达延汗开始亲政,废除了元朝遗留下来的太师、太尉、太傅、太保、少师、平章、知院等官职。 而代替以成吉思汗时代的济农、诺顏。 左右北元近两百年的太师终於成为了歷史陈跡。 从达延汗的所作所为可见,其人野心勃勃,又恢復成吉思汗旧制,对大明虎视眈眈。 虽然现在只是占据了蒙古东部韃靼的部分,但不可不防。 故一定要保证吐鲁番的局面,哈密位於西域要道,是大明统领诸番、屏蔽西陲的关键,一定不能出差错。 不过,攘外必先安內,思忖至此,朱佑樘正色道: “怀恩,传內阁首辅刘吉。” 怀恩心头一颤,“遵旨。” —— 第57章 棉花阁老,万岁尚书 御书房內,檀香裊裊。朱佑樘端坐於龙案之后,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著案几上的哈密舆图,发出有节奏的“篤篤“声。 “佑之。“年轻的天子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对於哈密之事,卿以为如何?“ 下方肃立的刘吉闻言,整了整緋红官袍,沉声答道:“回陛下,哈密地处我大明、瓦剌与吐鲁番三国交界,战略位置极为关键,乃兵家必爭之地。依內阁之见,当下对哈密施行闭关封锁之策,方为上策。“ 朱佑樘听闻,不置可否,神色淡然,徐徐说道:“弘治元年(1488年),罕慎光復哈密,功勋卓著,加之哈密部眾齐心推举,我大明顺应民意,封罕慎为忠顺王。” “同年底,吐鲁番的羽努思之子阿黑麻,率兵东进。” “他心怀不轨,假意与罕慎联姻,於哈密城下,竟以『罕慎非贵族,安得为王』为由,悍然杀害罕慎,而后还令其酋长牙兰驻守哈密。” “可怜哈密都指挥阿木郎等人,无奈率眾再次迁至苦峪避难。” “而那阿黑麻,自己则大摇大摆返回吐鲁番,还遣使前来我大明入贡,妄图让朕立他为王,占据哈密,代领西域职贡。” “此事,你可还记得?” 刘吉道:“老臣自然记得。彼时,兵部尚书马文升提议下敕,责令阿黑麻归还王母及金印。据使者回报,阿黑麻接旨后,勃然大怒,扬言要出兵侵扰边塞。” “其麾下將领牙兰见状,劝说阿黑麻,称吐鲁番此前已多番惹事,若再贸然进攻,恐对自身不利,提议退还城印求和,以图日后再谋他策。阿黑麻最终听从,同意归还。” 朱佑樘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眼神却冷冽如霜,道:“第二年,朕下旨,命罕慎之弟奄克孛刺袭都督同知。可如今,都快过去三年了,朕连哈密王印的影子都没见著,嘿嘿……” 这笑声中,满是寒意。 刘吉听得真切,天子看似轻笑,实则已然不悦。 不,这绝非普通的不悦,而是一位帝王的威信遭到轻视后,心底涌起的愤怒。 刘吉暗自思忖,皇帝此番单独召自己前来,莫非是要问责此事? 朱佑樘接著说道:“去年四月,阿黑麻又派使臣入京,进贡狮子等珍稀方物,还信誓旦旦地说,愿意献上哈密城池和王印,只求两国遣使通好……” “啪!“朱佑樘突然拍案而起,案上茶盏被震得叮噹作响,“他阿黑麻是把朕当三岁孩童戏耍吗?!“ 朱佑樘的震怒之情溢於言表。 这一声怒喝如同惊雷炸响,嚇得门外侍立的太监们齐齐跪倒。 刘吉只觉背后冷汗涔涔,浸透了厚重的朝服。 他略一沉吟,谨慎地整了整衣袖,沉声道:“陛下明鑑,吐鲁番狼子野心,人所共知。然目下用兵条件尚不成熟,臣以为仍当以闭关封锁为上策。“ 他偷眼瞧了瞧天子的神色,继续道:“此番吐鲁番遣使入贡,显系缓兵之计。边关將领循例將其送往京师,虽减等接待却未拒之国门,实乃权宜之计...“ 朱佑樘深吸一口气,修长的手指在龙案上轻轻敲击。 他强压下胸中翻腾的怒火,声音低沉而坚定:“朕心已决!佑之身为首辅,当为社稷分忧。今年之內,朕定要见到哈密王印!“ 这斩钉截铁的话语在殿內迴荡,不容置疑。 刘吉心中暗暗叫苦。 我就知道叫我来肯定是有麻烦事,人家吐鲁番都拖了三年了,就不能继续拖下去吗?人家凭什么今年就一定会送来哈密的王印? 哎~这事儿,糟心! 心中这么想,但面上不敢显露,只得硬著头皮应道:“老臣必当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只是……“ 他故意顿了顿。 朱佑樘眉头一挑,道:“只是什么?佑之但说无妨。” 刘吉顿了顿,斟酌著言辞:“吐鲁番此前进贡的狮子等猛兽,每日需消耗两只羊,一年下来便是七百二十只,还得安排五十名士兵日夜看守,耗费巨大,实在是浪费。依老臣愚见,当断其食源,任其自毙。” 西域有一个名为迤西国的小国,隨著吐鲁番是使者一起来来进贡的时候,他们带来了一只雄狮,大明当时的国土境內是没有地方有狮子的,便是有猛兽,也是虎豹財狼这些,所以大明很多人只是听说过狮子,却根本没有见过。 朱佑樘也是一样,他虽然是皇帝,但也喜欢一些新奇的事物。 这雄狮浑身金色鬃毛飘扬,威风凛凛,吼声震耳欲聋,朱佑樘对於这份礼物十分欣喜,他还號召了满朝文武以及別的国家的使者,让他们一起来观看狮子。 只是刘吉认为,就是因为朱佑樘太喜欢这头狮子了,以免玩物丧志,故而想出了这个理由。 朱佑樘向来宽厚节俭,一听狮子的口粮消耗如此惊人,顿时觉得刘吉所言有理。 可一想到那头雄狮在夕阳下慵懒假寐的模样,心中又有些不舍,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这……这吃的確实有点多啊……” 刘吉瞧著朱佑樘的神情,便知他捨不得让狮子饿死。 他心里明白,皇帝虽贵为天子,但常年被困宫中,喜爱些新鲜玩意儿也无可厚非。 於是脑筋一转,又道:“陛下,即便不饿死狮子,至少也该减少它的伙食,让它不至於挨饿就行,切不可再由著它放开肚皮吃。” “对对对,佑之所言极是。”朱佑樘忙不叠点头,“让它饿不死就成,另外,传朕旨意,令他国不许再给朕进贡狮子了。” 朱佑樘是真的不知道一头狮子竟然要吃那么多。 他作为皇帝,还是要为天下人做表率的。 至於这头雄狮,再赏玩一段时间就行了。 刘吉见皇帝採纳了自己的建议,心中暗自点头,颇为满意。 我的话在陛下心里还是有分量的。 於是,他恭敬地拱手道:“陛下,老臣告退。” 言罢,缓缓退出殿外。 ………… 皇宫台阶上,怀恩看著远去的刘吉,面色不变,可眼眸之中带著思索。 转身返回御书房,有些话,他需要侧面提醒一下万岁爷。 书房內。 朱佑樘正审阅著奏章,不经意间抬眼,瞧见怀恩站在一旁,神色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轻笑一声,温声问道:“怎么,怀恩,可是有话要与朕讲?” 怀恩闻言,“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神色凝重,朗声道:“万岁爷,老奴今日並非无端进谗言,实是內阁首辅刘吉刘阁老,在朝堂上下,风评实在欠佳。” 朱佑樘放下手中奏章,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之上,神色平静,语气听不出喜怒,反问道:“哦?这刘吉,到底有何不好之处?” 怀恩继续说道:“朝堂上传刘阁老性多智数,但性阴刻,善附会,自缘饰,锐於营私,时为言官所攻,然不能自闻其过……” 说到这里,怀恩偷眼瞧了瞧天子的神色,见朱佑樘依旧面色平静,便继续道:“且刘阁老所交好者,多是諂媚阿諛之徒。若有朝臣与他意见相左,便常唆使言官弹劾...故而朝野议论,都说他缺乏容人之量...“ “老奴是担心万岁爷您...“ “担心朕被他蒙蔽?“朱佑樘忽然轻笑一声。 怀恩慌忙叩首:“老奴不敢!万岁爷明察秋毫,自是不会。只是刘阁老此人既刚愎自用,又善於见风使舵,加上朝中风评……“ “朕知道。“朱佑樘突然打断,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不就是'刘'嘛!“ 朱佑樘说著,自己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在当时朝野有这样一个约定俗成,如果某位官员被弹劾,则该上奏请求辞官回乡,以表自己不恋权势的志向。 而刘吉其人富於权术,善於看风使舵和自我偽装,虽经常被科道官所弹劾,但却一直不失官位。 在被弹劾之后依旧我行我素,遭到多次弹劾之后依旧稳居內阁,屹立不到,甚至继续升迁,倒是弹劾他的人被贬官。 时人因此称他为“刘”,表示他耐受弹劾甚至越弹越升,好像耐弹甚至越弹越发一样。 怀恩瞪大了眼望著大笑的朱佑樘,惊讶道:“万岁爷,您……知道?” 在笑了好一会后,朱佑樘终於止住了,收拾了下心情,面色一正。 “刘吉的为人,朕自然清楚。他平生处事,精密详审,尤善记忆,能歷道往事,为文章平实不浮,凡考乡试一、会试二,廷试读卷三,能甄別人才。” “或朝廷大礼,輒持节而使。数有建白,且遇事能断,当改元之岁,所以有裨於新政者尤多。” “而他的毛病,怀恩你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朕就不再说了。” 怀恩心头震动,甚至惊骇,他没想到万岁爷对刘吉的了解如此之深。 “所以朕用他是用其才,至於其品行德风,自有朝中御史纠察。其实朕当时更倾向於【东刘先生】刘詡作为內阁首辅,可其年岁实在过高,朕不忍劳之。” 怀恩说道:“先帝曾言【东刘先生】刘詡性疏直,居官清正,不拘小节,孝表於乡,堪称三朝元老。” “是,!朕听闻刘詡先生已於去年逝世了,朕还派人赐了祭联。”朱佑樘嘆息道,“当年的【纸糊三阁老】和【泥塑六尚书】,致仕的致仕,离世的离世。” 【纸糊三阁老】是指大明宪宗时期內阁的三位大臣:万安、刘珝、刘吉的谚称。 成化年间,明宪宗昏庸,而三位阁臣不能有所匡正,以至於被人们戏称为纸糊三阁老。 其中以“万岁阁老”万安最负盛名。 万安一生庸庸碌碌,没有什么本事,只知道顺承上意,拍马溜须。 据记载,成化七年(1471),天有异象,朝臣们认为这是因为皇帝久不上朝上天给的警示。於是宪宗皇帝召见朝臣问政,其中就包括了万安。 可万安尸位素餐,对自己管辖范围的政务毫不了解。 而在问及他时,他毫无注意,一句有用的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叩头山呼万岁,於是被大眾戏笑称其为“万岁阁老”。 【泥塑六尚书】是说宪宗皇帝朱见深经常不理朝政,至於下面的六部尚书,每日也是坐在衙门里喝茶聊天,啥事也不干,故此被称为泥塑六尚书”。 泥塑六尚书分別是吏部尹旻、户部殷谦、礼部周洪謨、兵部张鹏、刑部张鎣以及工部刘昭。 其实朱佑樘知道,这些阁老尚书里有些是有名臣之姿的,可惜生不逢时。 先帝宪宗皇帝宠爱万贵妃,亲近內侍,造成外戚宦官当权,特务机构横行。西厂总督汪直更是党同伐异,排除异己,敢於諫言的人动輒被罢免官职,甚至丟了性命。 所以上疏諫言的风险很大,而功劳又少,於是做实事,针砭时弊的官员就越来越少,官员们仅有的精力要么用在党爭,要么想法设法明哲保身。 渐渐地,朝中重臣变得无人敢做实事了,这与他们的个人品行固然有关,但不作为的风气也与当时官员的晋升有关。 当时晋升官员看重资歷,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阁。 得到了进士出身的人大多到翰林院起草詔书,熬资歷,以求躋身內阁。 而翰林院並无实权,也没有什么功绩可立,所以只要无过,时间长了自然能升官。 这种风气便一直延续到了其他行政部门,渐渐形成了尸位素餐的现象。 所以自己执政后,在人事安排上来了一次大换血。 对奸佞小人如侍郎李孜省、太监梁芳、万贵妃的弟弟万喜等人,毫不手软地做了处理,將內阁首辅万安罢官,將梁芳下狱,將李孜省流放,同时,罢免右通政任杰侍郎蒯钢等千余人。 在用人上,则遵从唯贤唯德,大量重用贤才之士,並且吸取先帝的教训,制定了严格的官吏考核制度,提拔选调官员以政绩为主。 经过三年左右的光景,才逐渐有“中兴”之象。 …… 瀟水与湘江交匯之处,水流清冽,蜿蜒曲折地伸向远方。 一艘客船悠悠行驶在江上,船头处,三位男子衣袂翻飞,在暮色中格外醒目。 林平之忽然抬手遥指前方:“师父,过了前面的濠河口与芦林潭,便是八百里洞庭了。“ “听说湖中君山有湘妃竹,湖边岳阳楼更是天下胜景。” 船家笑道:“小兄弟倒是熟稔,不过……“ 他望向烟波浩渺处,“时候不巧,此刻暮靄沉沉,各位怕是要错过'浮光跃金'的奇景了。“ 太渊道:“无妨,正好去岳阳楼赏一赏'静影沉璧'的夜月。” 第58章 丐帮帮主,暗讽五岳 “洞庭西望楚江分,水尽南天不见云。日落长沙秋色远,不知何处吊湘君。” 太渊一袭素袍,负手立於岳阳楼顶,衣袂隨风轻扬,似与这浩渺烟波融为一体。 背后是天光云影,交相辉映,显得气態卓尔。 太渊这人,平日里除了醉心修行,便是钟情山水美景,对世间的名山大川、胜景古蹟有著別样的热忱。 所以进了巴陵城,打发了两个徒弟后,自己慕名来了【岳阳楼】。 岳阳楼主楼高耸,约摸六丈之高,折算下来將近 20米,在当下,这等高度的確堪称雄伟壮观。 整座楼为三层构造,四柱支撑,飞檐高挑,盔顶造型独特,且全是纯木结构。 令人称奇的是,岳阳楼没用一钉一铆,仅靠木製构件之间精巧地彼此勾连,便稳稳屹立。 楼中四根粗壮的楠木金柱,直贯楼顶,撑起一片天地,周围廊、枋、椽、檁相互榫合,紧密相连,结为一个稳固的整体。 太渊缓步其间,指尖拂过雕栏画栋,似在触摸岁月留下的痕跡。 待行至顶层,见四下无人,便足尖一点,飘然飞身而上,落於楼脊最高处。 登高极目,八百里洞庭尽收眼底。 湖面波光瀲灩,如万顷碎金浮动;远山如黛,君山一点青螺,浮沉於浩渺烟波之中。 偶有飞鸟掠过,翅影划过天际,更添几分空灵。 太渊凝望良久,忽而轻笑,自语道:“昔闻『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似要將这天地间的灵气与美景一同纳入肺腑。 他本为修道之人,喜爱这人间山水。 台州府內的名山大川他皆已踏遍,却仍会为一方胜景驻足。 此刻独立高楼,俯瞰云水苍茫,竟生出几分醉意——非酒之醉,而是天地大美之醉。 远处渔歌隱约,归帆点点,凡人碌碌,自有所乐。 而他,则在这万丈红尘之上,独享这一份清寂与逍遥。 “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景也。”太渊轻声吟道。 袖袍一挥,身影已化作一缕清风,消散於暮色之中。 ………… 师徒三人乘船到了巴陵地界后,已经是暮春三月了。 这洞庭湖古代称为“云梦大泽”,號称“八百里洞庭”,自然养育了不少人家。 皆之已是两湖地界,一些江湖门派、武林世家零散分布,再加上洞庭湖內就是丐帮总舵——君山,所以时不时地都能看到些提剑带刀的汉子。 江湖草莽,三教九流,比之岭南偏远之地,那是龙蛇混杂。 这样,一位背负长枪、四处找人切磋比武的玄衣少年就十分瞩目了。 林平之对於名胜古蹟的不是很感兴趣,自从经歷过逃亡的日子后,就对武功特別痴迷上心了。 遇到太渊这位名师后,而且自己勤奋刻苦,又经歷了战阵衝杀,此时的他,內力修为或许不是很深,但是气血汹涌,筋骨强横,加上枪术迅猛霸烈,已经可以搏杀江湖上的一流人物。 没几日,巴陵城就又传起了【枪灵】的名头。 这个时候的林平之,已经算得上是江湖上的后起之秀了,因为有人曾看到青虎帮帮主麻风和快刀门门主刘山都正面败在这位“枪灵”的枪下。 这两位虽然比不上南岳衡山派这种名门大派,但数十年磨礪下,一身本领在巴陵城也是排的上號的,算得上是江湖一流中的守门员。 这位林平之不及弱冠,却能正面击败两人,已经是稳稳地迈入了一流的层次。 当真是少年奇才! 一时间,风头无两,大家都在打听其来歷,师承何人,所学为何。 名声渐传渐远,不单单是在巴陵城了。 【君山】是洞庭湖中一小岛,与岳阳楼遥遥相望。 其小巧玲瓏,四面环水,风景秀丽,空气新鲜。它峰峦盘结,沟壑迴环,竹木苍翠,风景如画。 丐帮的总舵就落在此处。 一道褐影在松林间翻腾起落,掌风呼啸,捲起满地落叶盘旋如龙。 此人身形魁伟如山,褐衣猎猎,一双黄睛在暮色中灼灼生辉,似醉非醉间隱现精芒,正是丐帮第三十三代帮主——解风。 他步伐沉如山岳,却又快若奔雷,身形变换间,周身气流激盪,竟隱隱凝成无形漩涡。 “喝!“ 他左腿猛然一屈,足下青砖寸寸龟裂,力道自地而起,如大江奔涌,节节贯通——膝如弓张,腰似铁板,背若山倾,肩肘一震,右臂內弯成圆,掌风骤然收束! “吼——!“ 一掌推出,竟似龙吟虎啸! 狂暴的劲力破空而出,面前碗口粗的松树先是树皮炸裂,继而木纹寸断,最后喀喇一声巨响,树干应声而断,断口处木屑纷飞,竟是被刚猛掌力震得粉碎! “好一招【亢龙有悔】!“ 松林外,张金鰲急忙上前,手中外衫在掌风余劲中猎猎作响。 这位丐帮副帮主身形精瘦,此刻眼中满是敬佩:“帮主这降龙十八掌已臻化境,刚猛中更添三分收放自如。假以时日,我丐帮定能重现昔年'天下第一大帮'的盛况。“ 解风接过外衫,隨意披上,目光温和地看向张金鰲,说道:“张兄弟,你去內堂休息便是,我练完自会过去,何必特意在这儿等我。” “我张金鰲习武天赋不强,蹉跎多年也只是初入一流之境,承蒙帮主看重,忝为副帮主。但平时只能帮著操持一下帮內事物,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丐帮的振兴全系与帮主一人之身。为帮主执衣而已,不算什么。” 解风负手而立,望著洞庭湖上渐起的暮靄,黄睛中闪过一丝落寞。 “天下第一大帮?“他自嘲地笑了笑,“如今江湖上人人谈论的都是五岳会盟、日月神教,谁还记得我丐帮昔日荣光?“ 张金鰲闻言,手中竹棒重重一顿,激起一圈尘土:“帮主何出此言!我丐帮弟子遍布天下,人数之眾堪称江湖之冠。帮主您更是位列正道十大高手,假以时日,便是追上少林武当也未尝不可。“ “人数?“解风突然转身,褐衣在风中猎猎作响,“江湖终究是靠拳头说话。“ 他摊开布满老茧的右掌,“降龙十八掌易学难精,就连我也未能尽数参透。方才那一掌若真得精髓,断不会只是拍断树木,而该是透木而过,外不伤皮,內碎其心“ 湖风骤急,吹得两人衣袍翻飞。 解风的声音愈发沉重:“如今帮中,能称得上一流高手的,不过你我与传功长老三人。反观嵩山派……“ 他眼中精光一闪,“左冷禪座下十三太保皆是一流好手,这才敢在衡山地界公然灭刘正风满门。莫大那老儿,不也只能躲在暗处刺杀费彬泄愤?“ 张金鰲闻言问道:“可是费彬之死,无人目睹,帮主为何断定是莫大所为?毕竟……莫大是衡山派掌门,而五岳剑派同气连枝。” “哼!”解风冷笑道:“五岳派开山祖师都不同,说什么同气连枝,岂不可笑!” “要是真的同气连枝,嵩山派屠戮刘正风家眷的时候,其他几派为何不出手相助?当时,既有实力又有动机杀费彬的,除了莫大,还能有谁?” 张金鰲恍然大悟,正要开口,却见解风摆了摆手:“罢了,这些江湖恩怨暂且不提。你今日特意来寻我,想必另有要事?“ “瞧我这记性!“张金鰲一拍脑门,震得束髮布巾都歪了几分,“巴陵城近日出了个使枪的少年豪杰,连挑十八家武馆未尝败绩。前日更是连败青虎帮麻风、快刀门刘山……“ “哦?”解风微微挑眉,来了兴致,“我记得,这两人的武功与你不相上下,你们还切磋过吧?” 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腰间酒葫芦,“怎么,这小子要来找丐帮的麻烦?“ 第59章 乞丐规矩,落魄贵族? 张金鰲闻言,手中打狗棒不自觉地攥紧三分,沉声道:“属下正是为此而来。若此人下战书......“ “接!“ 解风突然拍开酒葫芦的泥封,仰首便是一通豪饮。琥珀色的酒浆顺著虬结的鬍鬚滚落,在夕阳下泛著金红的光。 “我丐帮虽不復当年盛况,“他隨手抹去下頜酒渍,黄睛中精光暴涨,“却也轮不到什么后生小辈来踩门槛!“ 解风周身气势陡然攀升,褐色衣袍无风自动。 “解某的降龙十八掌比不上先辈,但放眼当今武林……“ 他右掌虚按,两丈外一株老松应声震颤。 “便是少林方正大师、武当冲虚道长当面,也要打过才知高低,何况一个江湖小辈!“ 张金鰲听了,心中涌起一股热血,精神为之一振,高声应道:“明白!属下这就去安排人手,密切留意那少年的行踪。” 说罢,他恭恭敬敬地向解风行了一礼,隨后转身而去。 ………… 一间独立小院。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月色下,清风徐来,乌云自动。 石桌旁,太渊和緋村剑心相对而坐。 太渊发现这两个徒弟,林平之是越来越好动了,整天找人比武切磋,还好能够把握分寸,不是那种顾头不顾腚的主儿。 而緋村剑心修了禪定后,似乎自己又在琢磨另外的奥秘,虽然整日抱著他的太刀,但也不见其舞动,反而对木雕这门技艺了更多的时间。 现在有时出去摆摊,一坐就是一整天。 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太渊也不会直接去探寻两人的修行进程。 如果日日关注两人的修行状態,发觉不对就立马指出,那最后相当於抹杀了两人各自的独特性和创造性。 要是这样,太渊还不如一开始就就传授两人正统的道家修行,但这样无非又多了两个“自己”,甚至都不一定能达到自己的层次。 所谓学我者生,类我者死。 所以太渊教导两人,只是给两人指明修行方向,夯实好基础,述说清楚理念。 他从不教具体的什么武功招式,只是带著两人增长见识,扩展阅歷,讲讲先贤事跡,阐述天地之理。 这对徒弟的知识量和理解力有非常高的要求,所以太渊也要求两人要多读书。 道经佛典,经史子集,风俗軼事,农桑医书等等,什么感兴趣就读什么。 有了困惑就来询问,哪怕是问些和武功无关的事情也可。 “咯吱”一声。 门被推开。 林平之推门而入,脸色不是很好看。 太渊抬眼一扫,见他衣冠齐整並无损伤,便又闔目养神去了。 “师父,弟子遇到了一件事情,挺糟心的。” “哦。” 太渊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语调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 还是緋村剑心有眼色,搭话问道:“师兄,你不是又跟人比武去了嘛,怎么,对方输了不认,想要事后找回来?” 林平之端起桌上的茶盏,猛灌了一口,摇了摇头说:“倒不是这事儿。就是今天在客栈瞧见丐帮的人办事,心里头实在反感。” 太渊来了兴趣,“丐帮?” 林平之失望道:“我以前听父亲讲过丐帮,那可是江湖上响噹噹的大派,本以为丐帮上下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可今儿个一见,真把我噁心坏了。” 太渊抬了抬手,示意他:“细细道来。” 林平之整理了下思绪,缓缓说道:“今天我和几个新结识的江湖朋友在客栈小聚喝酒,正巧碰上几个丐帮的乞丐来行乞。” 緋村剑心道:“乞丐行乞不是很正常吗?” 林平之说道:“我本也是如此认为的。可是看那乞丐的模样,不像是行乞,反倒像是催债的大爷,一副鼻孔朝天的派头。反倒是那掌柜的,唯唯诺诺,一直陪著笑脸。但我看得出,掌柜的是压著心中的怨气,敢怒不敢言。” 緋村剑心说道:“这到是有意思,乞丐不像乞丐,掌柜不像掌柜的,师兄,那后来呢?” 林平之说道:“后来,等那些乞丐走后,我把掌柜的请来询问缘由。掌柜的一开始还不敢说,深怕惹来麻烦。” “经过我连续追问,那掌柜的还是不愿开口,最后直接免了我的饭钱,请我离开。” “然后我从其他人那里才打听清楚……” 丐帮歷来有个陋习,按照乞丐们说的叫传统。 每年旧历二、八两月,或是端午、中秋、农历年三节期间,乞丐头公然带领成群结队的乞丐进入城中,向市面上的商户们强打秋风、索討规费。 说什么“这地界要饭的营生都归丐帮管”,掌柜的若不给钱,明日就有几十个乞丐堵门討饭。 凡是纳了捐的店铺,丐头就出一葫芦式之纸给商店,使於门,曰:【罩门】。罩门所在,群丐不至。其文有:“一应兄弟不准滋扰”字样,或无文字,仅有符號。 商店既贴此纸,丐见之,即望望然而去。大门贴上红纸黑字的丐条,管保平日没有叫子再敢登门勒索钱財,就像贴上门神驱鬼一样有效。 若是遇到不肯交纳丐捐的人家,乞丐头会支使群丐终日登门强索硬要,闹得家宅不安鸡犬不寧,非妥协不可。 为了避免他们捣乱滋事,官府对他们通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们非但人数眾多,並且一点都不怕被抓进牢里去吃公家饭。 比如林平之举了个以前的例子。 丐头们上街行乞,一人负责唱曲另外一个负责敲鼓板。 这时候有经验的掌柜就要跑出店来,先把手略微举过头顶再將钱幣放到鼓板上。 店家必须在乞討者唱完第五句前完成前述程序,且施捨不能少於五枚大钱。按规矩给了钱,则一切罢了;如果不然,那么掌柜的麻烦就来了。 第二天先派来四个人,第三天再派来来八个人;人数每天都在翻倍,在店铺门口从早上呆到晚上;不言不语,只围观不说话。但店主的生意当然是没法做了。 这时店主人出来求饶,那就不是几枚大钱就能打发的了。不给这些“落魄贵族”们个几千上万,就別想正常做买卖。 “我还打听到,去年有家绸缎庄不肯交钱,第二天真来了百十个乞丐。不光躺在门口抓虱子,还往绸缎上抹脓血,好好一间铺子,三天就关了张。” 所以林平之的脸色才不好看。 要真的打家劫舍的贼人,反倒好办,一枪一个,乾净利落。 但遇到这种混不吝的无赖混子,虽说是丐帮的人,但又不懂武功,算不上习武之人,林平之反而下不了手。 太渊好似想到了什么,淡淡道:“你好像还没挑战过丐帮吧?” 林平之一愣,“师父的意思是……” 第60章 这江湖,终究是不耐寂寞 君山总舵,聚义堂內。 解风端坐首位,粗糙的手指缓缓摩挲著那封烫金战帖,黄睛半闔。 堂下十余名长老分列两侧,吵嚷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放他娘的屁!“执法长老赵铁掌拍案而起,满脸横肉乱颤,“一个乳臭未乾的小崽子,也配给咱们下战帖?老子当年跟著老帮主打江山的时候,他爹还在穿开襠裤呢!“ “赵长老此言差矣。“另一长老吕文焕捋著白鬍鬚慢条斯理道,“那林远图当年七十二路辟邪剑法……“ “辟邪个球!“刑堂长老马大元一口浓痰吐在地上,“老子在福州分舵待了八年,就没见过林震南使过什么像样剑法!去年青城派余沧海带人杀上门时,那怂包连个屁都不敢放!“ “再说了,林远图当年可是靠【辟邪剑法】名震江湖,这林平之要是真得了真传,也该使剑才对。可如今他却得了个【枪灵】的外號,嘿,真是莫名其妙,说不定就是个譁眾取宠的主儿。”一位长老附和著,脸上带著嘲讽的笑意。 角落里突然传来声冷笑:“马长老消息倒是灵通,莫不是跟青城派有什么勾当?“ 说话的是掌管漕运的孙长老,正用銼刀修著指甲。 “孙老四!“马大元涨红了脸,“你他娘的在女人堆里泡久了,连人话都不会说了?“ “总比某些人强。“孙长老吹了吹指甲屑,“听说马长老上月收了洞庭水寨三成乾股?这买卖做得……“ “够了!“吕文焕重重咳嗽一声,“说正事。那林平之既能连败麻风、刘山……“ “放屁!“赵铁掌一脚踹翻茶几,“麻风那点三脚猫功夫,老子三招就能撂倒!至於刘山……“他突然淫笑两声,“谁不知道他相好的上月刚给他戴了绿帽,怕是腿都软了!“ 女眷管事周婆婆拄著蛇头杖阴惻惻道:“赵长老这般清楚,莫非那姘头你也尝过滋味?“ “老虔婆!“赵铁掌暴跳如雷,“信不信老子……“ “砰!“ 解风猛地一拍桌子,这一声巨响,犹如平地炸响的惊雷,眾人只觉耳中嗡鸣,屋顶簌簌落下尘土。 “都给我闭嘴!“ 解风缓缓起身,褐色衣袍无风自动。他目光如刀扫过眾人,每个被盯住的长老都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他对这些个长老们真是失望透顶,遇到事情只会互相扯皮,没有几个能办实事的。 他在接到林平之的战帖后,早就有了决定。 只是故意不语,想看一下眾人的成色。 本指望能集思广益,“眾人拾柴火焰高”,可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这般“乌合之眾”的丑態。忽然想起三十年前自己初接帮主之位时,老帮主临终的嘆息:“江湖风雨急,打狗棒...要打的可不止是外人啊……“ 解风转头看向一旁自刚才就一直沉默不语的男子,男子约莫三十上下,正方下頷留著一团寸长的鬍鬚,淡黄色,鬆软,给人一副和善的感觉。 “苏均,说说你的发现。” 言语之中似有期待。 解风一发话,眾人皆看向被称作苏均的男子,解风话里的看重之意不予言表。 有人眼底闪过妒忌之色,但很快掩去;也有人露出羡慕佩服之情。 各人各意! 苏均睁开了一直闭著的眼睛,那眸中流露的精光瞬间给原本平凡的五官增添了一份奇异的魅力,不復和善之样,显得神秘高冷,精明强干,有一定距离感,不那么容易亲近。 正是丐帮如今的传功长老,唯三的一流高手——苏均。 苏均是解风从丐帮眾多流浪儿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从小带在身边教导的亲传弟子,也是解风亲手培养的接班人。 他天资不凡,在解风教导下武功、见识俱是高人一等。在二十六岁那年迈入一流之境后,斩山寇,除水匪,擒盗贼,短短数年,为丐帮立下汗马功劳。 解风知道苏均虽有点傲气,本质上也仍是重情重义的,愿意信任朋友兄弟,知人善任,颇具领导才干,指挥作战时身先士卒,性格坚毅,胆识过人,拥有一身傲骨。 故被擢升为【传功长老】,丐帮的【传功长老】负责丐帮內部的武功保管和弟子教导,这是解风给苏均铺的路。 苏均功劳有了,但只有“威”而没有“望”! 通过教导弟子可以为其获得弟子们的感恩和拥戴,为其聚集人望。 而保管丐帮武功必须得武艺高强之辈,之前是解风自己保管,现在交给了苏均,並让其可自行观摩。 【降龙掌法】、【少阳玄功】、【缠身十八打棍法】、【潜龙护宝盘旋十八打棒法】、【七指竹】、【八仙掌】等等。 所以苏均武艺日渐深厚,已经直追解风。 “师父。“苏均抱拳行礼,声音清朗如剑鸣,“弟子已查探到比武经过。“ 堂中眾长老闻言纷纷侧目。 解风抚须頷首:“继续。“ “麻风的金钟罩已练至第七重。“苏均指尖轻叩案几,“刘山的快刀三十六式……“他突然並指成刀,在空中划出三道残影,“能同时斩断三根香头。“ 角落里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执法长老赵铁掌脸色微变——他上月与刘山切磋时,竟未逼出对方这手绝活。 苏均继续道:“此二人输的心服口服,皆言林平之的枪又重又稳又快。” 解风一拍桌子,朗笑道:“好,哈哈哈,这样才有意思。” “听闻林平之连续比试,身心必有疲倦。现在已经是四月中旬了,我不占他便宜,让其修整一月,五月十五,请他上君山一会。” …… 江湖风讯,向来比春风更快三分。 林平之挑战丐帮帮主解风的消息,就像一粒火星溅入油锅,剎那间燃遍三湘四水。 太渊倚在客栈窗前,望著街上奔走相告的江湖客,不禁莞尔——这世上没有电报网络,可那些走鏢的、卖艺的、说书的、跑船的,个个都是活信鸽。 晨光尚未穿透巴陵城的薄雾。 城北茶棚的说书人已经拍响醒木:“话说那'枪灵'林平之,一桿银枪挑翻十八路好汉……“ 到了晌午,城南码头的苦力们歇脚时,都在比划著名想像中的绝世枪法。 及至暮鼓响起,连青楼里的琵琶女都在弹唱新编的小曲:“君山月,少年枪……“ 第二日拂晓,衡阳城的早市上,卖炊饼的老汉与挑柴的樵夫爭得面红耳赤。 “解帮主三十年前就……“ “你懂什么!那林家小哥……“ 湘江的渔舟里,艄公一网撒下去,捞起的鱼儿还没甲板上议论此事的乘客多。 本来只是类似於闭门切磋武艺,友好交流的比武,经过这些人大肆渲染,仿佛变成了江湖后辈俊杰要撬动江湖前辈的地位的一站。 特別是一些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各派年轻弟子,更是关注。 江湖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十年。 这个江湖已经被老一辈的人给把握话语权太久了,也该轮到年轻人出头了。 有人兴奋,有人鄙夷。 但不管如何,皆是往君山赶去,希望能一睹大战。 太渊望著湖面上渐密的帆影,轻抚腰间酒葫芦。 这江湖,终究是耐不住寂寞的。 …… 第61章 一时风云 福州城,福威鏢局。... 正午的阳光透过雕窗欞,斜斜地洒在厅堂的青砖地上。 林震南手中的青瓷茶盏猛地一颤,滚烫的茶水泼洒在袖口,他却浑然不觉。 “你说什么?平之要挑战丐帮帮主?!” 那趟子手赶忙上前一步,语气中透著抑制不住的兴奋,大声说道:“千真万確啊,总鏢头!少鏢头与丐帮帮主解风已然相约,就在五月十五,地点是在君山,这事儿现在江湖上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林震南愣了愣神,嘴里喃喃念道:“五月十五,五月十五,离现在也就个把月的时间了啊……” 突然,他猛地一拍扶手,“霍”地一下站起身来,扯著嗓子大声叫道:“快,快去通知各位鏢头,这段时间鏢局不要接鏢了。咱们赶紧收拾行囊,准备去给平之助威。” 林夫人忍不住开了口,声音里满是忧虑:“老爷,平之以往的功夫咱们心里可清楚啊。他这才跟著太渊道长一年多的时间,能是丐帮帮主的对手吗?那解风可是在江湖上成名几十年的人物,威名远扬啊。” 林震南脸上反倒涌起一股信心满满之色,笑著宽慰道:“夫人,你忘了为夫的武功是怎么提升的了。太渊道长那手段,实在是非同凡响。想当初,短短数日,便让为夫脱胎换骨,躋身一流之境!平之在那等高人麾下学艺,虽说时间不长,但咱们得相信太渊道长的本事。” 林夫人眉头仍未舒展,低声道:“老爷的武功提升,是借了道长秘法。可平之是正经习武,內功修为岂能一蹴而就?一年多的时间,即便再天才,內力又能深厚到哪去?” 听闻自家夫人的说法,林震南也觉得有点道理。 他神色微凝,沉吟片刻后缓缓道:“平之既然敢下战书,太渊道长又未阻拦,想必自有考量。咱们在这儿猜测也无益,不如儘早动身。” 林夫人起身道:“既如此,我这就去准备些银两和衣物。平之跟著道长在外漂泊,怕是风餐露宿的……”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再带些上好的金疮药,以防万一。” ………… 华山,正气堂。 山风穿堂而过,檐角铜铃轻响,岳不群端坐於上首,指尖轻叩檀木扶手,三綹长须纹丝未动。 “师父,事情就是这样。现在江湖都在传,五月十五,君山之会。” “师父,江湖传言已定——五月十五,君山之会,林平之挑战丐帮帮主解风。” 岳不群双目微闔,似在养神,唯有指节叩击扶手的节奏未变。 半晌,他缓缓开口,声音如清泉漱石:“丐帮乃武林正道砥柱,此等盛事,华山不可缺席。” “德诺。” “弟子在。” “去知会你一眾师弟师妹,备齐行装,三日后启程。” 劳德诺抱拳应诺,转身时衣袍下摆微微发颤。他刚迈过门槛,忽听身后一声—— “且慢。” 岳不群的声音不疾不徐,却让劳德诺脊背一僵。 “顺路去思过崖,唤冲儿一同下山。” “……是。” 劳德诺不敢回头,稳步退出正气堂。 转过廊角青石,冷汗早已浸透中衣,山风一吹,凉意直透骨髓。 呼! 呼! 劳德诺喘著粗气。 他还以为自己的臥底身份被察觉了呢! 每次他单独来向岳不群匯报事务时,都会分外当心。 深怕自己哪个表情、哪个动作引起怀疑。哪怕自己已经潜伏了十几年,也不敢放鬆。 因为整个华山派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岳不群是什么人。 哪怕是岳不群的枕边人——寧中则。 道貌岸然,阴险隱忍,老谋深算,野心勃勃。 这些话,想来怎么都不会被人联想到武林中大名鼎鼎的【君子剑】。 可劳德诺如何不知其真面目? 真以为之前派自己和岳灵珊是为了保护福威鏢局吗? 平復了气息,转身向后山赶去。 正气堂內。 岳不群独坐案前,指节死死抵著檀木桌沿,青筋在苍白的手背上蜿蜒如蛇。 “辟邪剑谱……” “林平之,你竟真练成了!” 他缓缓低头,阴影吞没了那张素来温润如玉的面容。 “不过一年……不过一年!” “那个福州城的紈絝子弟,如今竟能剑挑丐帮帮主?!” 除了那本剑谱,还能有什么解释。 桌面的漆木映出他狰狞的倒影,三綹长须无风自动。 “若我得之……若我得之……” 幽暗的正气堂內,迴荡著喃喃之音。 ———— 青城山,松风观。 余沧海独坐观前,手中信笺被山风掀起一角,墨字如刀——【五月十五,君山之战,林平之约战丐帮解风。】 他指节一紧,薄纸顿时裂开细纹。 山风忽烈,道袍猎猎作响。 他知道林平之既然可以跟在如此人物身边,必有其扬名之日。 “只是……时间也太短了!” 不过一年多的光景,那个仓皇逃命的林家小子,竟已能挑战丐帮帮主?! “呵……“ 他忽然低笑,笑声惊起飞鸟。 指抚腰间长剑,剑鞘上“松风“二字已添新痕。 自那日败走福州,他斩断旧剑,闭关重铸。如今剑劲凛冽,早非昔日桎梏。 “这次正好可以去观摩一番,看看林平之这小子的武功路数,为將来早作打算。” 拂袖起身时,一片青松叶飘落肩头。 余沧海並指拈起,叶脉间晨露滚动,映出他眼底幽光。 ………… 衡阳城外,茶馆。 几名提刀挎剑的江湖汉子正吐沫横飞。 “林平之什么玩意儿,籍籍无名之辈,竟然借这一次挑战出了名!”有人愤愤不平。 “就是!”有人附和,“解风帮主何等人物!当年以一双铁掌,横压河內群雄,谁人不服!” “现在这林平之不过就是贏了几个所谓的高手,也该挑战解帮主!” 这是一人搭话:“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以解帮主的武功,林平之肯定是贏不了的。但是解帮主大人大量,对江湖后辈肯定不会痛下杀手,到时候……” “到时候这林平之就可以吹嘘自己了!” “正是,正是。” “……” 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角落。 一位身材瘦长的老者,脸色枯槁,披著一件青布长衫,形状甚是落魄的人, 拉著淒婉悲愴的胡琴,飘然远去。 “短篷暮艤湘江宿,坐见江豚起还伏。 忽然气作浪山来,一夜雨声如决瀆。 淒淒寒气欲相侵,灯火青荧更向深。 床头有酒且径醉,免使万虑縈吾心。” 正是【瀟湘夜雨】。 嵩山派,武当,少林,日月教,五毒教…… 皆是闻风而动, 还有江湖散客何三七,洛阳金刀王家,郑州夏老拳师,川鄂三峡铁老老等等,以及一些左道人士。 正是: 君山风雨起苍茫,四面嚯嚯赴九江。 江湖,又热闹起来了。 上架感言 昨晚突然接到编辑通知,说是今天上架。 老实说挺突然的。 感谢各位书友一直以来的支持和各种推荐和打赏。 虽然这本书到目前的初始数据不如上一本,但作者还是会坚持写到百万字的,毕竟大纲都列好了。 最后,希望本书能给各位书友带来一点消遣时光的閒暇。 上架第一天,就5更献上吧。 第63章 枪是缠腰锁 第63章 枪是缠腰锁 巴陵城郊外,几处茅屋掩映在暮色中。 远处的小树林在夕阳下泛著翡翠般的光泽,每一片树叶都镀上了金边,隨著微风摇曳时发出细碎的私语。 林平之立在空地中央,手中长枪在落日余暉中泛著冷光。 “两手阴阳仰覆之用,用枪根制枪尖。” 林平之立在茅屋前的空地上,脑海中闪过使枪的要义。 他深吸一口气,陡然暴喝一声:“喝!” 起手便是扎枪。 只见他身形矫健,枪身平正,出枪如闪电般迅速,直刺而出,恰似潜龙破水,一往无前,力透枪尖。 那枪尖仿若被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直直地穿出,带出一道凌厉的寒芒,正所谓“枪扎一线”。 枪桿震颤间,红缨如血浪翻涌,搅动得周围气流形成肉眼可见的漩涡。 三丈外的野草齐刷刷向后倒伏,像是被无形的手压弯了腰。 收枪之时,林平之的后手灵动翻转,由外向內,再由內向外,枪身隨之盘旋,宛如一条灵动的游蛇,在空气中划出螺旋轨跡,枪尖的红缨也跟著剧烈震颤,好似一团燃烧的火焰。 一扎一收,全身气血瞬间被带动。 “转!“ 林平之拧腰旋身,枪桿贴著后背划出完美的圆弧。 这一转带动四周落叶盘旋而起,在他周身形成一道绿色龙捲。 枪尖点地时,地面竟炸开一圈气浪。 “落!“ 长枪劈空而下,枪风將五步外的灌木丛整齐削去一截。 力量从足底爆发,一路顺著蹬腿、转胯、拧腰、顺肩,直至展臂,如汹涌的潮水,节节上传。 剎那间,上中下三节贯通一气。 “扎! 林平之忽然变招,枪尖在夕阳下划出七点寒星。 每一点都精准刺中飘落的树叶,七片叶子被串在枪尖上簌簌颤动。他手腕一抖,叶片化作齏粉四散。 “龙抬头!” 长枪自下而上斜挑而出。 扎、搕、挑、崩、滚、砸、抖、缠、架、挫、挡。 林平之身隨枪走,奔腾似马,翻飞如龙— “噗噗”声连续炸响。 那是空气生生被长枪抽爆的声音。 太渊在一旁看的连连点头,对身边一同陪立的緋村剑心说。 “剑心,你且看你师兄的枪势—“他抬手指向林平之,“前手如管,后手如锁,稳而不僵,活而不浮。这『四平』之要,他已尽得精髓。“ 緋村剑心挎著长刀,歪头问道:“师父,四平是.·?“ 太渊淡然一笑:“顶平则神贯,肩平则劲顺,脚平则根固,枪平则势正。你师兄如今持枪,已如臂使指,枪人合一。这般境界,一路走来,见过的江湖人士能及者不过寥寥。“ 緋村剑心眨了眨眼,又问道:“那师兄一月后的比武...“他声音低了几分,“城里那些酒客都说,丐帮帮主成名多年,而师兄太年轻,內力不足。“ 太渊目光深邃,望著林平之翻飞的枪影,缓缓道:“论內力,你师兄確实尚浅,比不得那些名门大派的精英弟子。“ “但他筋骨如铁,单臂一晃,近九百斤力道,若再辅以发力之法,劲力层层叠加,便是横练高手也未必敢硬接。“ “寻常武者以內力攻他,他气血一振,便能化去七分;可若换作別人,除非是专修硬功之人,否则谁能扛得住他一枪重过一枪的连环进击?“ “加之你师兄这身枪术,歷经战场集体廝杀的残酷磨炼,又在江湖单打独斗中千锤百炼,这才拥有了躋身一流战力的本事,得以与那些成名已久的老一辈们一较高下。” “只是—” 太渊略一迟疑。 緋村剑心问:““只是?” 太渊轻嘆一声:“丐帮的【降龙十八掌】,由外而內,號称天下至刚至猛。歷代帮主即便不修横练,体魄也远胜常人。你师兄这次,是一场硬仗。” 轰隆! 鏗! 寻声看去。 林平之的长枪扎进一颗百年老树,眼神一厉,腰身一转,手中顺势抖动。 咔嚓! 老树从中间应声而裂,裂隙上下急速蔓延,奇异的是,那裂隙不是蜿蜒曲折的,而是笔直的贯通树顶树根,如利箭径直穿过。 哗啦啦! 老树终於结束了它的生命,倒落在地,掀起漫天尘叶飞舞。 一个勾枪,林平之持枪低挨腰旁,反身而回。 刚才一枪,腰腱之力毫无保留地直贯枪尖,整个人与枪仿若一体,恰似潜龙在渊,骤然破水而出,这正是他最钟爱的“中平枪”。 扎枪分为上平,中平和下平。 以中枪为法,有中平枪、枪中王,当中一点最难挡的说法。 他用的是丈二长枪,因大枪体长,施展起来动作幅度极大,要想运枪、扎枪挥洒自如,就得周身协调,合为一体,尤其依赖腰劲的带动。 练大枪要求身不离枪,枪不离中心,这也暗合【枪是缠腰锁】的要旨。 他习练师父太渊教的拳术后,体魄日益强大,臂力、腰力、腿力愈发雄厚,身法与步法更显灵敏。 持枪时“前手如管,后手如锁”,枪把伏在腰间,运枪时藉助腰劲,手臂贴肋扎出,“前手指定休要战,后手不离肋內边”,每一枪都能扎出周身一体的整劲来。 之前在攻打土司的战场上,让林平之的枪捨弃了很多好看的套路,变得更简练,更老辣。 如今,他使枪时不见常见的哨舞,只有最为质朴、简单的枪招,每一招都直击要害,攻敌之必救,尽显实战的凌厉与高效。 反观大多数江湖武者,他们的武功过於追求招式的规范化,一招一式都循规蹈矩,刻板生硬。一招使出后,下一招便按部就班、行云流水般接续而来,毫无变通,匠气太重。 这就如同风清扬点评岳不群的剑法,死板、陈腐、僵化,缺乏应有的灵动与变化。 “师父。” 林平之抱枪行礼。 太渊赞道:“平之,你的枪,有虚实,有奇正;其进锐,其退速;其势险,其节短; 不动如山,动如雷震。” 林平之脸上浮现笑意:“师父过誉。” 然而,太渊话锋一转:“但光靠这样,你想要贏解风的机会,很小。” ei nn ) 第64章 三分明月×阴符枪诀 第64章 三分明月x阴符枪诀 太渊盘膝而坐,衣袂垂地,指尖轻叩青石。晨光透过竹叶间隙,在他眉宇间投下细碎光斑。 “枪一长兵之帅、百兵之王。由上古矛戈发展演变而成。” “汉代战场的长兵器,侧重戟、矛。后汉已有载录,但是刀刃锐长,还未脱离矛头形式。因为长矛使用不便,晋代开始逐渐流行用枪,当时所用的青铜矛头,体制也较以前略小,已与如今的铁枪头相类了。” 太渊抬手摄起一根三尺长的枯枝,在地上划出深痕,从上古的青铜矛头渐渐蜕变成寒铁枪尖。 解说与图形结合。 “古代的枪术用法除枪、大枪、双枪、双头枪、鉤镰枪外,多已失传。” “枪法流传较多的常有罗家枪、杨家枪、岳家枪、马家枪、沙家枪、八母枪、子龙枪、大犁枪和峨嵋枪等,各家枪术皆经精研,各有所长,独具特色。” “唐代善枪者甚多,枪术有明显的提高,五代时期后梁的王彦章为人饶勇有力,且一身横练筋骨,能跣足履棘行百步,持一铁枪,骑而驰突,奋疾如飞,而他人莫能举也,军中號王铁枪。” “而宋代枪术更加精进和普及,最负盛名的是南宋嘉定年间的【四娘子】杨妙真,其所创的梨枪,號称【二十年梨枪,天下无敌手】,名传至今。” “比如说这招,是我根据传言復原的一式。” 林平之的长枪突然震动起来,然后嗖的一下脱手而飞,来到太渊手里。 太渊並指划过枪桿,精铁竟发出龙吟般的清越迴响。 “看好了!“ 太渊倏然起身,枪尖挑起三片飘落的竹叶。 第一片被洞穿叶脉,第二片沿中轴剖分,第三片却在將裂未裂之际,被枪穗轻轻托住。 “这便是传闻中的【三分明月】。” 林平之握紧了手中长枪,心神激盪。 世间使枪者,男儿占据九成九,可往前横推五百年,唯杨家梨枪可称无敌! 真是羞煞一眾鬚眉! 他思绪穿越时空,仿佛看见了那个使梨枪的巾幗身影一回马枪刺破晨雾,抖落的不是血珠,而是漫天纷扬的梨。 “恨不能与【四娘子】同代!” 壮怀激烈,意气飞扬。 緋村剑心倒是没有这般激动。事实上,自从修习禪定功夫后,他愈发显得云淡风轻。 只见他脸上带著浅浅的笑意,轻声说道:“师父知道的真多。” 林平之同样满心好奇,接口道:“是啊!武学道艺、经史子集、杂工百艺,师父你怎么能知晓如此多的东西?单单收集这些书籍,恐怕就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吧?” 平常人家,有几本书籍就可传家。 可自己师父懂得知识,简直可用浩如烟海来形容。哪怕古人说汗牛充栋,也不足以彰显师父深不见底的渊博。 看著两个徒弟既惊且佩的目光,太渊淡淡一笑,没有多做解释。 他所知道的东西,的確超过了现在的人的想像。 前世是【知识大爆炸】的时代,全天下近百亿人口, 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诞生新的知识,加上资源高度共享,可以说不可能有人能学完所有的知识。 而太渊虽然蹉跎数十年,不是什么高精尖人才,但是所接受的知识灌输也不是现在的人可以理解的。 本来这么多的知识量,太渊是记不住的,因为大脑有自己的保护机制。 但自从进入內景的层次后,精神力大涨,心神敏锐无比,大脑似乎被打开了一层限制,前世所学过的所看过的,渐渐都能回忆起来。 这才是真正的“不出门而知天下事”。 当然,理论和实践是有差別的。 有些事还是要身体力行才可洞明其理。 太渊缓缓开口道:“为师现在要传你一套【阴符枪决】,此枪决可是一代奇人王宗岳所创。它独特之处在於,乃是依据太极推手时,皮肤所產生的触觉以及內皮的感应,还有那种灵敏至极的听劲来练枪的独特方法。” 王宗岳,明代万历生人,其著的《阴符枪决》和《太极拳论》二篇对后世影响巨大, 值得注意的地方是,传统武术门派门户之见甚多,而太极拳的支派亦甚眾,然而所有的太极拳门派均不约而同地尊崇王宗岳《太极拳论》为太极拳界至文,足见其地位重要。 林平之听闻,满脸的好奇都快溢出来了,急切问道:“太极推手?师父,您说的莫非是武当派太极拳里的功夫?您竟然还会武当派的功夫啊?” 此时,他对这事的好奇,甚至都掩盖了对【阴符枪决】的好奇心。 “武当派的功夫?“太渊以笑非笑地瞥了林平之一眼,“那你觉得,为师应不应该会林平之被这一眼看得心头一跳,连忙摆手:“弟子只是好奇,师父博通百家—“ 话未说完,太渊手腕一抖,长枪倏然横空,枪尖如游蛇般轻轻一颤,竟在林平之的衣襟上点了一下,却没留下半点痕跡。 “这枪决,不是武当的,“而是王宗岳从江湖浪荡、市井百態里悟出来的。”太渊道,“你信不信,街边卖豆腐的老汉,推磨时用的力道,都能化进枪法里?“ 林平之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摸了摸被枪尖点过的衣襟。 緋村剑心在一旁轻笑:“师父上次还说,连醉汉踉蹌的步伐都能融入身法呢。“ 太渊哈哈一笑,长枪一收,负手而立:“所以啊,功夫不在门派,而在天地之间。你若是只盯著武当少林,岂不是错过了整座江湖。“ 林平之挠了挠头,訕訕一笑:“弟子受教了。“ 太渊把枪推还给林平之,“为师不练枪,故只能传你枪诀,由你自行领会。” 林平之正襟危坐。 太渊声音响起,“阴,暗也;符,合也。阴符者,静处为阴动测符也;阴符枪诀主张阴阳、刚柔、虚实互用,粘隨不脱,如蛇缠物,如水相绕,如影隨形。” “阴符枪总诀六则,你且听好, 其一:身则高下,手则阴阳,步则左右,眼则八方;其二:阳进阴退,阴出阳回,粘隨不脱,疾若风云;其三:以静观其动,以退敌前,审机识势,不为物先; 其四:下则高之,高则下之,左则右之,右则左之:其五:刚则柔之,柔则刚之,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其六:枪不离手,步不离拳,守中御外,必对三尖。” 林平之默念於心,緋村剑心同样细细揣度。 兵器,手足之延伸。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枪术刀术剑术,亦有相通可以借鑑之处。 太渊见两人都入了神,继续道:“平之你尤喜中平枪势,中平势有十三则,立身要正半响,语罢。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让剑心当你陪练,爭取把这阴符枪融入到你自己的枪路里。” 说完,太渊转身远去,风中有清朗的歌声传来: “裊裊长枪定二神,也无他相也无人,劝君莫作寻常看,一段灵光贬此身。心须望手手望枪,望手望枪总是其—” ) 第65章 酒馆,勾栏,令狐冲 第65章 酒馆,勾栏,令狐冲 五月,为仲夏之月,也称【鸣蜩】。 《诗经》上记载五月鸣蜩”,蜩即是蝉。意思是在五月知了们纷纷破土上树,开始了夏天的第一声清音歌鸣。 巴陵城愈发热闹喧囂了。 西城的小酒馆临湖而建,木门半敞,湖风裹挟著水汽穿堂而过,稍稍驱散了闷热。 王小鱼懒洋洋地倚在柜檯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著算盘,眼晴却瞟向门外。 这几日,街上佩刀带剑的江湖人越发多了,三三两两,或豪饮谈笑,或低声密议,无一例外,都衝著半月后那场轰动江湖的比武而来。 “嘖,生意倒是好了,可酒窖都快见底了—“ 他嘴里嘀咕著,嘴角却忍不住翘起。 那些江湖客出手阔绰,一坛陈酿隨手便是一锭银子,连找零都懒得要。 这般豪客再来几波,他怕是连酒馆翻新的银钱都能凑齐。 “小师妹,逛了一天了,我们在这儿歇息一会儿吧?” 一道略显疲惫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大师兄,你分明就是想喝酒!“ 悦耳的女声响起,话语里带著几分娇嗔。 “哎哟,小师妹,走了一天了,歇歇脚嘛—“ “哼!“ 布帘一掀,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姑娘当先跨了进来。 她一身鹅黄衫子,杏眼灵动,腰间悬著一柄长剑,身后跟著三四个年轻男子,皆是一身劲装,腰间佩剑,为首的男子约莫二十出头,剑眉星目,此刻却是一脸无奈。 “几位客官,里边请!“ 王小鱼立刻堆起笑容迎上去,顺手抹了抹桌凳。 “要点些什么,客官?“ 这家店小本经营,是他老爹传给他的,除了请了个掌厨师傅,他一个人兼职掌柜、帐房、伙计,不勤快些可不行。 “来壶酒!“那大师兄不假思索道。 “我就知道!“姑娘一跺脚,银铃清脆一响,“说是陪我逛巴陵城,结果走两步就要歇脚,歇脚必找酒馆!“ 大师兄訕訕一笑,连忙转移话题:“小师妹,你要点什么?“ 姑娘眼珠一转,忽地狡黠一笑:“那我也要一壶酒。“ “啊?!“大师兄脸色骤变,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不行不行!师父要是知道你在外头喝酒,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嘻嘻—“姑娘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那你还喝不喝?“ “这—“大师兄抓耳挠腮,一脸纠结。 旁边几个师弟憋著笑,其中一个促狭道:“大师兄,要不你喝你的,小师妹喝她的, 回头师父问起来—“ “闭嘴!“大师兄瞪了他一眼,“你想害死我?“ 王小鱼在一旁看得有趣,忍不住插嘴:“姑娘若不想饮酒,小店还有冰镇的酸梅汤, 酸甜解暑,最合適这天气。“ 姑娘眼睛一亮:“好呀!那就酸梅汤! 大师兄如蒙大赦,连忙道:“对对对酸梅汤好!再给我们来两碟小菜。“ 王小鱼笑著应下,心想:“这几个傢伙,倒也有趣。 窗外蝉鸣依旧,酒馆里却因这一行人的到来,更添了几分鲜活的热闹。 五月细雨如弦,晚风轻舒柔指,似乎有诉不尽的繾綣。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小酒馆里。 “大师兄,你说那林平之的武功怎么会进步的那么快,真的假的?一年前的时候,我还见过他出手呢,连青城派的一些弟子都打不过。” 女子正是岳不群的女儿一岳灵珊,那男子当然就是令狐冲了。 华山派在岳不群的带领下,全派在三天前都到了洞庭湖畔。 岳不群修整之后,就去交友四方,联络感情,为华山派而奔走。 趁这会儿空挡,令狐冲带著岳灵珊还有陆大有几个师弟出来游玩。 “这我也不知,哎呀,反正到时候就知道了,现在先爽爽口吧!” 瀟洒恣意的生活才是我辈人士追求的嘛! 只有陆大有留意到每次一说到林平之,小师妹有点不对劲的姿態,暗暗留了个心眼。 五月五,是端午。 赛龙舟,包粽子,放纸鳶,掛艾草。 热热闹闹的节日,对普通百姓来说,已是一年中难得的场景。 而对於跑江湖的人来说,也让他们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定、喜庆。 在城郭的一角,有一处烟柳巷之地。 这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喧囂声仿佛要衝破夜空。丝竹管弦之声、女子娇笑之声、 宾客喧闹之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嘈杂而又暖昧的氛围。 距离门口约三四十米外,令狐冲紧张兮兮的四处张望著,他的胳膊正被一个面貌猥琐的汉子拉著。 “令狐冲,咱俩可真是难得相遇啊!田大爷我今天心情好,就带你尝尝荤,嘿嘿嘿—” 田伯光那张鬍子拉碴的脸笑得皱成一团,活像颗风乾的核桃。 他左手死死箍著令狐冲的胳膊,右手还不忘往嘴里灌了口酒,酒液顺著鬍鬚滴在衣襟上,在月光下泛著可疑的亮光。 “田兄!田大爷!“令狐冲急得直跺脚,靴底在青石板上磨得吱呀作响,“我师父要是知道我来这种地方,非把我吊在思过崖上抽成风乾腊肉不可!“ 今天令狐冲一出门就被人用小石子打在腿上,力道很轻,像是在提醒让其跟过来。 他觉得不似恶意,等令狐冲单独摸过去,迎面就看到一张眉眼挤在一起的猥琐的笑脸,原是回雁楼的故人一“万里独行”田伯光。 原来田伯光之前无意间看到华山派一行人,等摸清楚落脚点时候,就偷偷地把令狐冲引了出来。 按他说,两人不打不相识,也算是对脾气,特地带他去见识见识好东西。 没想到是来逛青楼! “令狐冲,你可別不识好歹,今天田大爷请客,不用你掏一分钱。瞧见没?“ 田伯光用酒壶指了指二楼窗口个穿著杏红衫子的姑娘正掩唇轻笑,腕间金鐲叮噹相撞。 “那可是新来的苏姑娘,弹得一手好琵琶—“他突然压低声音,“听说她的小拇指,能勾的男人死去活来,嘿嘿额—” 他猛地一挣,不料田伯光早有防备,脚下一绊一勾,反倒让他踉蹌著往前扑了半步。 “田!伯!光!“令狐冲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活像在念什么催命咒。 令狐冲急得满头大汗,慌忙求饶,“田兄,好意心领,好意心领,兄弟实在是无福消受,只能辜负田兄美意了。” 令狐冲使劲挣扎,却始终挣脱不了,田伯光武功比他高,又把他的整条胳膊抱在怀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自己离著那地方越来越近,满是脂粉香气的大门在他看来犹如洪水猛兽之口。 感觉到自己无力挣脱之后,只好把自己的整个脑袋藏在田伯光的身后,现在这巴陵城武林人士眾多,可不能被別人认出来,不然,以自家师父那性子,自己怕是会在思过崖过年了。 感受到令狐冲挣扎的力度轻了,田伯光嘴角一扯,露出得逞的戏笑。 拖著他就要往门里冲:“走走走!今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温柔乡是英雄冢' 哎不对,是芙蓉帐里春宵暖'!“ “你是田伯光?” 一道平淡清冷的声音传入两人之间,田伯光的笑声戛然而止。 音调不高,却在耳边清晰作响,仿佛一盆寒水浇灌扑灭了火。 来人不简单。 令狐冲和田伯光寻声看去。 两个人,年纪都不大。 一个青衣道士,年纪稍大,气度不凡,手里提著柄木剑。 一个橙衣少年,俊美绝伦,腰间別著一把略微弯曲的细刀。 > 第66章 令狐冲的立场和决定 第66章 令狐冲的立场和决定 田伯光眯起三角眼打量著眼前二人,左手仍搭在令狐冲肩上,右手拇指不自觉地摩挲著刀鞘上的铜钉。 “又来了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雏儿。“田伯光心中冷笑。 这类名门子弟他见得多了,招式练得团锦簇,真见血时手比大姑娘还软。 於是田伯光放心了,还以为是什么人呢? “本大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万里独行,说的就是你田伯光大爷我了!” 田伯光故意將手臂仍旧大咧咧地挽著令狐冲的肩膀,一副趾高气昂、拽得二五八万的模样,下巴微微扬起,眼神中满是不屑。 青衣道士却只是拂了拂袖口,淡声道:“听闻阁下是有名的採大盗,不知是真是假田伯光听闻,顿时小眼猛地一凛,眼底深处如寒芒般闪过一丝凶狠,不过脸上却瞬间堆起了笑眯眯的表情,只是那笑容却透著说不出的阴森。 “哟!你们也知道田大爷的丰功伟绩啊,想干嘛?就你们这瘦巴巴没二两肉的模样, 还想找田大爷麻烦?我看吶,你们还是回去再苦练几年吧!” 田伯光一边说著,一边故意用挑衅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 “唰他单手握住刀柄,手腕一抖,便飞快地舞动起来,刀风呼呼,刀光闪烁间,惨白的光芒晃得人眼睛生疼。紧接著,他身形一转,耍了个绚丽至极的刀,而后“嗖”的一声, 单刀精准入鞘,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尽显其刀法嫻熟。 田伯光一脸得意地炫耀道:“看到了吧!田大爷今天心情好,还有兄弟要招待,不想见血。识相的就快点滚,免得坏了爷的兴致,到时候教你吃不了兜著走!” 说罢,还得意地拍了拍刀鞘。 令狐冲也顺著田伯光的话搭腔:“对对对,你们两人赶紧走,可別在这儿打扰了田兄和我的好事儿。” 此时的令狐冲,心里满是无奈与担忧,他是真心好意,故意催促两人离开,生怕田伯光一个不高兴,当场就对这两人下毒手。 他深知田伯光的武功高强,自己跟他在回雁楼比斗的时候,若不是田伯光手下留情, 恐怕自己连他的刀都没看清,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毕竟连泰山派的天松师叔都败在他的刀下,更何况这两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人呢。 那青衣道士却依旧不慌不忙,神色淡然,缓缓开口道:“既然確有其事,贫道不才, 想请阁下去一个地方。” 田伯光本就不耐烦的好心情,此刻已经彻底没了,烦躁地大声骂道:“小道士你谁啊?知不知道你很烦人哪!” “贫道太渊,想请阁下往油锅地狱一行。” 田伯光的脸完全的沉了下来,手缓缓从令狐冲的肩膀上放了下来,按住刀柄,阴侧侧的声音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 “小道士,看来你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 那声音里,满是腾腾的杀意。 令狐冲一看田伯光动了杀机,心里暗叫不好,连忙嬉皮笑脸地插科打諢进来。 他很自然地一手挽上田伯光的肩膀,另一只手则装作不经意地按住田伯光那只握刀的手。 故作轻浮状说道:“哎呀,田兄,你好歹在江湖上也混了那么多年,跟这两个不諳世事的人计较什么!走走走,你刚才跟我说那姑娘怎么样—” 话还没说完,就被田伯光一把狠狠拍掉他的手。 “令狐冲,你別以为田大爷不知道你想救这两小子。刚才这小道士说什么你听到了, 要送田大爷下地狱!哈,口气倒是不小,告诉你,今天田大爷一定要在他身上划上个十八刀。” 田伯光恶狠狠地说道,那模样仿佛一头髮怒的野兽。 太渊看向刚才那出言维护的青年男子,长方脸蛋,剑眉薄唇。 “阁下是华山派的令狐冲?” “正是。” “你可知你身边这人乃是一位採贼?” 令狐冲默然。 心中却暗自著急,心道这道长是真的不通人情世故吗?你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太渊又道:“你可知那些被他坏了贞洁的女子的下场?我大明不似汉唐,胡风盛重。 失贞女子在乡间抬不起头做人,父母也认为是败坏门风。很多都是被逐出乡里,赶出家门后,不堪生计寻死,跳河的跳河,投井的投井,上吊的上吊。” “哪怕不寻死,一辈子都要生活在他人的指指点点中,漫骂不断,饱受屈辱,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你身边这位仗著武功高强,肆意欺辱她人。这样的人,你还要与之为伍吗?” 太渊言辞犀利,如同一把把利剑,直直刺向令狐冲的內心。 隨著太渊说的越来越多,田伯光的眼神越来越阴狠,在他眼里,这小道士已然是个死人,只等自己抬手间取其性命。 这边的事情已经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不少人在外面窃窃私语。有人认出了田伯光, 知晓他武力高强,一个个都面露惧色,虽对田伯光的恶行也颇为不齿,但却没人敢上前发话。 令狐冲在一旁是进退不得,他本想能救得眼前这两个人,没想到这道士言辞犀利如剑,今天是真的不能善了了。 同时,也为太渊所说震惊。 平日里行侠仗义,好打不平,只晓得採贼该死,却从没想过那些悲惨女子的结局, 这下,看向田伯光的眼里也流露出厌恶之色。 田伯光敏锐地感受到了身旁令狐冲眼神的变化,顿时怒上心头,衝著令狐冲吼道:“令狐冲,田伯光可一直当你是兄弟,怎么,你也看不起我?” 令狐衝突然一步窜出,迅速立在太渊两人身前,背对著他们,大喝道:“你是武林中眾所不齿的採淫贼,谁又將你当朋友了?只是你数次可以杀我而没下手,总算我欠了你的情。” 令狐冲道:“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田伯光,你作恶多端,滥伤无辜,武林之中,人人切齿。令狐冲敬你落落大方,不算是卑鄙猥崽之徒,才跟你喝了几次酒。见面之谊,至此而尽。” 刷的一声,拔出长剑,剑刃在灯光下闪烁著寒光,叫道:“田伯光,令狐冲今日再领教你快刀高招。” “说得好,这才是我华山派的弟子!” 就在这时,人群自动分开,一个谦虚文雅的身影出现。 他身著一袭素色长袍,身姿挺拔,脸上带著威严与正气。 令狐冲惊愕:“师—师父。 > 第67章 一指点晕 第67章 一指点晕 只见一位青衫书生了出来,其頜下五柳长须,面如冠玉,轻袍缓带,右手摇著摺扇,神情瀟洒,一身正气,正是江湖上声名广播的【君子剑】一一岳不群。 岳不群一出场,田伯光神情立马一紧,心道这岳不群可不適应好相与的。 岳不群大致一扫场上,情况大致摸清,看著自己的大弟子,心中不由得火冒三丈。 这孽障,出了门就一定会惹上事端! 在衡阳城如此,到了这巴陵城也是如此为了华山派的顏面,自己不宜在大庭广眾之下责骂他,但等回去后定要罚他面壁一年,这次任谁求情也没用。 岳不群目光如炬,紧紧锁定田伯光,义正言辞地斥道:“哼!田伯光,你作恶多端,之前还敢出手掳掠恆山派弟子,打伤泰山派师兄,意图对我华山派弟子不轨,今日道左相逢,岳某劝你还是快快束手就擒,莫要再做无谓的抵抗。” “啊胚!!!” 田伯光听闻,猛地往地上了一口唾沫,那模样粗俗至极,尽显鄙夷之色。 “岳不群啊岳不群,你的脸也忒大了吧,你以为你是谁,还让我束手就擒?你真当我“方里独行”的名头是吹出来的呀!” 话虽如此,可田伯光心里对岳不群著实心存忌惮。 他深知岳不群身为华山派掌门,武功高强,绝非易与之辈。 而且,此地鱼龙混杂,谁知道有没有其他门派的高手隱匿其中,万一再杀出几个帮手,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他也暗自盘算著,眼睛偷偷地暗暗一臀四周,心里想著:“打不贏难道我还跑不了嘛!” 只要瞅准时机,凭藉自己的轻功,定能脱身。 岳不群缓步向前,青衫无风自动,手中摺扇“啪“地合拢。 “岳某不与你做口舌之爭,今日,岳某就要为江湖除害!” 话音一落,岳不群以扇做剑,一式“白云出”直直刺出,面上紫气若隱若现,已是运起《紫霞功》,绵若云霞的內力附在扇顶,为这一招更添一份縹緲之意。 令狐冲於一旁註视著师父这一剑,心想师父出马,田伯光定然伏诛。 然而,在他內心深处,却不禁微微泛起一丝惋惜。 他知道田伯光好淫贪色,所作所为为祸世间,实在是死有余辜。 但此人武功可也真高,与自己两度交手,磊落豪迈,不失男儿好汉的本色,只可惜专做坏事, 成为武林公敌。 田伯光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却掛著不屑的冷笑。 “嘿,这招我见过。“ 他右臂肌肉骤然绷紧,单刀“錚“地出鞘,刀光如匹练般自下而上斜劈而出,刀刃破空发出尖锐啸声。 这一刀快得惊人,刀锋直取岳不群持扇的手腕。 一寸长一寸强,单刀比摺扇长出尺许,田伯光算准了距离。 老道,毒辣。 刀光如电,眼看就要斩断岳不群的手筋。 “喇!” 緋村剑心轻一声,这一刀似乎给了他一点启发。 田伯光的刀极快,单刀后发先至,不过眨眼间,就逼近岳不群的手背半尺之內。 岳不群不惊不乱,脸上紫气大涨,衣袍似有鼓动就在刀锋即將触及皮肤的剎那,岳不群手腕忽然一翻,摺扇由直刺变为横挡。 “叮“的一声脆响,扇骨与刀锋相撞。 明明是摺扇,与金铁相碰却发出金石之声,可见岳不群內力深厚。 田伯光到底內功不如岳不群玄门正宗,一下就被震得往后倒去。 岳不群內心得意,自己在这第一手就占了上风,等事情传扬出去,则更显华山派武功精微奥妙。 岳不群正欲继续出招,陡然察觉到田伯光狭窄的眼底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得意。 不好! 岳不群心里一咯,脚下一踏步,施展“幻眼云烟”身法直衝上前。 却已失了最佳时机。 只见田伯光以手撑地,腰背用力,身体猛一扭转,如风卷狂沙般冲向一位离他最近的少年,变掌为爪,死死地扣住其咽喉。 接著,田伯光戏謔地看著衝过来的岳不群,指爪微微用力,逼得少年满脸涨红,喘息困难,只能发出“鸣鸣鸣”的嘶哑声。 “快退开!!” “別挡著我,快躲!” 这一幕让围观之人大惊失色,纷纷退避到安全距离,生怕待会儿波及到自己身上。 岳不群见状亦是不得不停下身形,满脸阴沉地盯著田伯光的一举一动。 如今这大庭广眾之下,要是让这无辜少年伤在甚至死于田伯光之手,那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的名声將受重创,那么振兴华山派就更困难了。 別人一说到华山派,就会说: 哦~华山派的掌门不就是那个除恶不成,还牵连了一条无辜之人性命的岳不群嘛! 想到这儿,看向田伯光的眼里杀机大涨。 令狐冲感受到师父那骇人的杀机,以为是对田伯光挟持人质的。 他自己也是对由佰光现在的行为感到不耻和失望。 心想:“邪魔外道终究是邪魔外道!” “噠、噠、噠“— 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突兀地插入战局,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心跳的间隙,带著某种诡异的韵律。 “田伯光,贫道说要送你去油锅地狱,你可忘了?” 岳不群眼晴斜视,是刚才的道土。 田伯光猛地转身,脸上横肉抽搐,露出狞可怖的笑容:“就是你这个小道士,坏田大爷的好事儿!“他单刀横指,刀尖在夕阳下泛著血光,“告诉你,田大爷记住你了,等大爷脱了困,回头就要你好看!“ 最后一个“看“字还在舌尖打转,田伯光突然如遭雷击。 一滴冷汗顺著太阳穴滑落,他分明看见那青袍道士仍站在五丈开外的竹影里,可耳边却清晰地传来一声轻嘆一一这嘆息声近在尺尺,温热的呼吸甚至拂过他耳后的绒毛。 “你说,要贫道好看?“ 这声音分明是从背后传来! 田伯光浑身汗毛炸立。 下意识地想要转头查看,可头刚转到一半,余光便警见一根如白玉般温润、青葱般修长的手指,正慢悠悠地朝著自己点来。 那手指的动作看似缓慢,却仿佛带著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 他能清晰地看到手指移动的轨跡,可不知为何,自己的脑袋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住了,无论如何都无法转动得更快分毫。 “这..不可能. 田伯光喉结滚动,眼睁睁看著那根手指点向自己后脑的“风府穴“。 怎么会在一瞬间,这人就出现在自己身后,而且自己竟毫无察觉?一一隨著这个疑问,田伯光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68章 田伯光的作用?人桩! 第68章 田伯光的作用?人桩! 当然不会是有两个太渊,要知道所谓的分身术是一种很高级的法门。 毕竟身外化身这种涉及到肉身本源、元神奥妙的法门,远远不是现在的太渊可以掌握的。 只是太渊的速度快到了极点,所以出现了残留虚影。 因为人的眼睛是有视觉残留的。 根据太渊前世所知,人眼在观察景物时,光传入大脑神经,需经过一段短暂的时间,光的作用结束后,视觉形象並不立即消失,这种残留的视觉称后像。 而人的眼睛捕捉动態的视力是有局限的。 眼睛捕获移动事物的速度不及事物自身的移动速度时,就无法看清高速移动中的事物, 但因视觉残留的影响,人眼仍能继续保留其影像0.1-0.4秒左右的图像,这是人眼具有的一种性质,普通人叫它残影。 视觉残留现象被聪明的老百姓得以运用,製作了些有趣的小玩意儿,比如说宋代时的走马灯, 当时称马骑灯。 而武林人士手脚灵敏轻便,若习得一门上乘轻功,施展开来普通人或只能看到残影,那已经是武林中的顶级高手了。 “这—这— 岳不群眼晴瞪得有铜铃大,完全被眼前的一幕镇住了。 他刚才看到了什么? 那青衣道士好似从虚空中出现在田伯光的身后,轻轻一指,舒缓无比,田伯光身上不见任何伤口,便瞬间瘫软在地。 这不是让岳不群最吃惊的,最吃惊的那橙衣少年旁还有一位道土,面貌一般无二。 三个呼吸后,橙衣少年旁的道士身影逐渐变得透明,岳不群都能透过其看到身后的桌凳;再两个呼吸,才消失於空中,清风一吹,仿佛那里从来都没有人站立过。 岳不群浑身僵立当场,令狐冲目瞪口呆。 他们作为习武之人,也算是轻功有成,太渊露的这一手,在他们心中犹如鬼魅般不可思议。 围观百姓有人激动,有人惊恐,但都窃窃私语,不敢大声,本能的敬畏著。 太渊没有管他人,也没有去安慰之前被扣住的少年。 脚下一挑,把田伯光踢向緋村剑心。 “剑心,带著他,走吧。” 说完大步离开,緋村剑心接住师父踢过来的人的身体,连忙跟上。 两人渐行渐远。 这一幕,如一阵疾风般迅速在巴陵城內传扬开来。 起初,听闻此事之人大多只当是有人在胡言乱语,荒诞不经。 毕竟,如此奇事,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然而,隨著知晓此事的人越来越多,情况发生了变化。 当时目睹那一幕的人不在少数,且各个言之凿凿,將事情的来龙去脉描述得极为详尽。 更为关键的是,华山派掌门人岳不群当时也在场,这无疑为这件事增添了几分可信度。 但依然有人觉得是夸大其词,想要拜访岳不群一探究竟,却被告知其已经出城,不在下榻之处。 而对於普通百姓而言,当听说伏诛的是一名採贼时,个个拍手称快,大感畅快。 在短暂的热议之后,大家便又各自回归到原本的生活,继续操持自己的营生。 毕竟,这消息再怎么轰动,也无法替代实实在在的衣食住行,日子还得照旧过下去。 通往郊外的路上。 “师父,这人带回去有何用处?听他们说这是臭名昭著的淫贼。” 緋村剑心一接到田伯光的身体就知道师父没有当场灭杀此人, “正因其恶名昭著,才更该物尽其用。“山风掠过,太渊衣袂青绸带飘起又落下,“你师兄的阴符枪已得三分火候,却始终缺个像样的磨刀石。“ “师父是说..:“剑心眼中精光一闪,肩头不自觉挺直,“要拿这人给师兄当人桩试枪?“ “你师兄练习《阴符枪诀》已有一段时日,虽略有小成,但一味地与你交手切,终究有所局限。而这田伯光,为人虽令人唾弃,但武功不弱,权当是一块磨刀石吧。” “原来如此。” 师徒二人继续前行,脚下的枯叶被踩得穿穿作响, “师父,方才弟子见您好似瞬间化作两道身影,这可是一种极为高超的轻功身法?” “並无具体的名字,是为师结合了身法、步法、、真气、心力於一体的应用。你现在不用过多探寻,等你成了剑豪之后,自然而然就懂了。” 这是太渊想起风云界一位武林神话施展的“剑气留形”而琢磨出来的,也就只能用来忽悠一下后天层次的人,真要对付同等次的敌手,还力有未逮。 緋村剑心:“是,弟子谨遵教诲。” 田伯光悠悠转醒,后脑仍残留著钝痛。他眯著眼,透过斑驳的树影望向天空,一时恍惚。 “咦,我没死!?” 他猛地坐起,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脖颈一一完好无损。 再运內力,经脉畅通,武功仍在。 他心中稍定,却文狐疑起来。 这时,脚步声传来。 緋村剑心抱著一捆柴火走近,见田伯光醒了,只是淡淡警了一眼,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既然醒了,就跟我来吧。” 田伯光眼珠一转,认出这是那青衣道土身边的少年。 他右手悄然向后探去,暗自盘算著是否要趁机发难一一嗯?我的刀呢? 他腰间空空如也,那把隨他横行江湖的快刀竟不知所踪。 緋村剑心嘴角微扬,隨手举起手中劈柴的刀,在阳光下晃了晃:“你在找这个吗?” 田伯光定晴一看,登时气得七窍生烟一一他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刀,此刻竟被当作柴刀,刀刃上还沾著几片木屑! “你这小子!竟敢拿田大爷的宝刀劈柴?!” 他怒极反笑,正要破口大骂,却忽然如在喉,浑身僵住。 一道青色身影不知何时已立於他面前,衣诀隨风轻拂,神色淡然如远山。 可田伯光却如坠冰窟。 “你他张了张嘴,想逞强说几句狠话,可喉咙却像被无形之手扼住,半个字也吐不出来,脑子一片空白。 太渊当日是把心神之力结合自己的意志,震了其心神。 所谓“人发杀机,天地反覆”,不外如是。 太渊目光淡漠,缓缓开口:“贫道留你一命,是给你一个机会。” 田伯光额头渗出冷汗,勉强挤出一丝乾笑:“道、道长请讲,田某——愿闻其详。” “与贫道弟子生死一战。” 太渊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天雷贯耳。 “你若败,当场殞命;若胜,贫道不杀你,只废你武功,送官发落。你,可有异议?” 田伯光脸色瞬间惨绿,嘴唇颤抖:“我—“ 他环顾四周,山林寂静,唯有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 逃? 怎么逃? 打? 更没有胜算。 他咽了咽唾沫,最终颓然低头:“..——·田某,遵命。” 第69章 一枪钉杀×决战之前 第69章 一枪钉杀x决战之前 五月十四,芒种已过,夏意渐浓。 林平之盘坐在青石上,双目微闔。他已有三日未练枪,每日晨起,不过是简单地活络一下筋骨,隨后便寻一处静謐之地,静坐下来,专注於打磨气血。 他以气血配合內壮法,缓缓地按摩刺激臟腑,在这一呼一吸间,感受著身体的细微变化。 回忆每场战斗所得,对手的长处,自身的不足,梳理自已武艺体系。 《道德经》里说:“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他虽然隨太渊习武时间不久,但为人认知、行事作风皆有极大的变化,所面对的对手,有江湖子弟,有绿林大盗,也有百战精兵, 他们的功夫路数千奇百怪,但都一一成了林平之变强的资粮。 內三合之境: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 林平之现在刚刚走了三分之一,仅能做到气与力合,一举一动都能使呼吸与劲力相合。 至於更加高深的【心】、【意】之妙,他还无法把握,因为见识还不够,知识储备还太浅薄。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藏书全,101???????????.??????超靠谱 】 想起十天前师父带来的那个名叫田伯光的人,林平之心中暗自思。 此人武功的確不弱,一手飞沙走石刀法,一手狂风刀法,皆是以速度见长当他施展刀法之时,整个人仿佛化作一团狂风,席捲而至。 刀身舞动得极快,快到只能看见残影,功力稍欠的人,往往只能听到那呼啸的风声,却难以捕捉到刀光的轨跡。 这刀法既有迷惑对手的奇效,又具备强大的杀伤力,著实令人忌惮。 再加上“万里独行”的轻功,论武功也达到一派掌门的级別。 要真是交上手,没个上百招,恐怕都难以分出胜负。 但在林平之手下没有走过二十招,就被他一记“拖刀势披枪”格开,接著以最擅长也是最迅捷的“中平枪”,生生地把田伯光钉死当场! 由伯光至死都不相信,自己会输的那么快! 记忆里,田伯光惊的面容格外清晰。中平枪贯胸而入时,对方眼中满是不解。 田伯光的快刀遇上他的大枪,恰似狂风遇上了磐石。 是两人的武功差的很悬殊吗? 林平之不这么认为。 究其缘故,只能说田伯光的武功刚好被自己克制吧, 林平之修炼《阴符枪诀》时,其主要精力不在修习枪招,而在於其精髓一一听劲。 “《阴符枪诀》是根据太极推手时的皮肤触觉和內皮感应的听劲的练枪方法。” 他牢记师父的教导,將己身呆力俗气拋弃,放鬆腰腿,静心思索,而敛气凝神以听之。 所谓听劲,乃是由皮肤的触觉和內体感觉来探测对方劲的大小,长短和动向的意思。 他与田伯光交手时,田伯光那虚虚实实的刀法他一概不管,只以听劲功夫去感知田伯光挥刀时导致空气气流劲力变化。 只有那刀幕之中真正的一刀,才能激起林平之的反击。 因人所动,隨曲就伸。 了解到田伯光的劲力情况,林平之就能恰当地做出判断,並根据对方的动向与企图,制定出攻防方案。 再加上“一寸长一寸强”。 他的长枪足有丈二,而田伯光的单刀不过二尺半, 故在交手里被他寻著机会,就是一枪扎出,结果了田伯光的性命。 当然,要不是田伯光畏惧师父不敢逃跑,只能跟他死磕,如果对方一心逃命,那自己又追不上他了。 只能说这个採贼,命该如此啊。 不再多想,林平之中指和大拇指扣成环状,另外一手中指压於掌心,大拇指压住中指,无名指,压住中指,小拇指压住无名指,伸直食指。 闭目放鬆,掐住法印,《养神诀》精义闪过脑海,以备明日一战。 “.-神为心所主,养神先养心。心静则神安,心动则神疲。心为神所主,养心先养神。 神安则心静,心动则神疲。男左女右抱,太极始分歧。子午水火意,坎离上天梯—“ 五月十五,洞庭湖上薄雾初散。 君山总舱的朱漆大门前,几位九袋长老分列两侧。 青石阶被晨露浸得发亮,倒映著往来宾客的衣诀。 以九袋长老的江湖地位,来迎接各大门派、江湖散客,也是给足了面子。 这时,有弟子稟报,华山派掌门人率领眾弟子来拜会;同时嵩山派也来了两位太保,分別是【仙鹤手】陆柏和【白头仙翁】下沉;还有青城派的余观主。 几位长老交换个眼色,暗付这些人物亲至,怕是要请副帮主出面才够分量。 正待吩咐弟子通传,却见张金鰲已大步流星迎了出来,抱拳朗笑道:“哈哈哈,岳掌门仙驾光临,陆太保、卜太保远道而来,余观主別来无恙———“ 岳不群甚是谦和,满脸笑容的搭话。暗地里却打量著余沧海,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了? 进去后,发现一些熟人已经先到了。 厅內早已高朋满座。东海海砂帮帮主潘吼正与泰山派天乙道人爭论潮信规律,声如洪钟;神女峰铁姥姥拄著铁杖,冷眼旁观几个后生围著曲江二友討教刀法。 角落里,卖餛飩的何三七默默数著铜钱,对周遭喧闹充耳不闻。 “五岳剑派倒来了三家。“ 衡山派和恆山派的人没来。 转念一想,岳不群瞭然。 衡山派经歷刘正风“金盆洗手”一事,元气大伤;而恆山派为一眾女流尼姑,来弓帮这地儿多有不便,且路途遥远, 各人再寒暄得几句,巧帮中又有各路宾客陆续到来;到得已时二刻,张金鰲便返入內堂,由弓帮长老招待客人。 將近午时,两三百位远客流水般涌到。 郑州六合门夏老拳师率领了三个女婿、散客何三七、曲江二友神刀白克、神笔卢西思等人先后到来。这些人有的互相熟识,有的只是慕名而从未见过面,一时大厅上招呼引见,喧声大作。 苏均在二楼处俯瞰下方,冷漠不语“均儿,怎不下去见礼?“ 解风不知何时已立在苏均身后。 苏均的手指正摩著栏杆上新刻的剑痕,闻言头也不抬:“今日来客之中,有的固然在江湖上颇有名声地位,可有的却不过是些不三不四之辈。我苏均行事,向来只结交值得结交之人,岂能隨意与人滥交!” 解风微微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却並未出言责备。 他何尝不知,这些所谓的江湖豪杰,大多不过是些乌合之眾,平日里仗著几分武艺,在江湖上招摇过市。 “你还年轻啊,均儿。”解风长嘆一声,目光望向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缓缓说道,“这江湖啊,可不单单是打打杀杀,其中的人情世故,错综复杂。” 苏均眉头微皱,似有所悟,却仍坚持己见。 解风微微一笑,拍了拍苏均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为师並非要你与他们一样称兄道弟, 只是啊,这江湖中多一个朋友,便多一条路。武功固然重要,但懂得周旋於人情世故之间,亦是不可或缺的本事。” “报——” 第子快步行礼“帮主,林平之来了。” 第70章 拜山,道左相遇 第70章 拜山,道左相遇 林平之一身玄衣,双手倒持长枪背负在身后,举目打量著巧帮总舵。 山高百仞,其来自君山,连属断续,起伏顿挫,奇形怪状,千百万变,以至於此,磅薄堆积。 不禁讚嘆:“始尽其灵秀,盖名山云。” 门口负责迎接的弓帮弟子却对此一脸茫然。 他们交头接耳,对著林平之指指点点,嘀嘀咕咕地议论起来。 “他刚在说的啥意思?什么山啊、云的?这说的都是啥跟啥呀?” “八成是说今儿天气好。“另一人眯眼望天,“你瞧这日头毒的,连云彩都晒化了。『 ? “说的有道理。” “这林平之看著腰没二两肉,真能有江湖上传得那么厉害吗?” “唉,谁知道呢!反正看著不咋像啊。” 林平之如今五感敏锐至极,耳聪目明,这些帮弟子的窃窃私语自然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但他不以为意,而是自如地闭目养神,默默蓄势。 今日这一战,对手是成名多年的弓帮帮主,自己的胜算本就不大。 在这种情况下,每一分体力对他而言都弥足珍贵,容不得丝毫浪费,绝不能因这些琐事而节外生枝。 况且,眾生的法性虽然平等,但於红尘之中际遇各异,都有三六九等之分。 他无法改变身边人的品性和素质,但庆幸的是,他有选择远离他们的权利,不与他们作过多无谓的爭辩和纠缠。 踢踢踏踏! 一连串脚步声响起, 张金鰲一马当先,见到林平之的第一眼顿时一愜。 这么年轻!? 虽然已经得到消息说林平之未满弱冠,但真正见得本人之后,张金鰲还是咋舌不已。 这么年轻就能击败一流高手,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真不知其师承何人? 心中这么想,手上却是不慢,抱拳道:“在下张金鰲,阁下可是【枪灵】一一林平之林少侠? 声音亮浑厚,態度周到有礼,並不因为林平之年纪小而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既显示出一手不凡的內力修为,又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张金鰲能作为副帮主,不仅是因其武功一流,更重要的是他长袖善舞,待人接物,八面玲瓏。 他更像弓帮在江湖中中的门面,跟各大门派接触交流沟通的事情一向都是他负责的,而解风反倒不怎么参与这种杂事。 要单论武功,传功长老苏均早在几年前就超过他了,但苏均依然只是个传功长老。 因其性格过於冷傲,解风认为还需打磨。 林平之抱枪拱手,枪尖斜指地面,行了个標准的江湖礼:“福威鏢局林平之,见过张帮主。“ 张金鰲连忙摆手,脸上堆满笑意:“使不得使不得,林少侠还是称呼老朽为副帮主。“ 林平之微微点头,却並未真的依照张金鰲所说称呼,说道:“张副帮主德高望重,在江湖中素有威名,还是称呼您为张前辈更为妥当,还望张前辈莫要推辞。” “好。”张金鰲听闻,笑著应道,“林少侠之名,张某早有耳闻,今日得见,果然是年少有为,风採过人啊!请!” 说著,他侧身做出请的手势。 张金鰲看著眼前礼数周全的林平之,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苏均的模样,对比二人的待人接物,心里实在是忍不住摇头啊。 苏均也是他看著长大的,小时候他还教过其武功呢。 可人是越长大脾气越古怪,现在就像冬天里的石头一一又冷又硬。 大堂里的人看著张金鰲身后的持枪少年,暗自嘟, 他就是林平之? 面相倒是极好的,比一些姑娘家都要好看哩。 岳灵珊站在岳不群的身后,偷偷地打量著林平之。 心中暗想,和在福州城外的时候很不一样了呢。 那个时候的林平之,意气风发更像是个紈跨的少爷,浪荡的公子哥;容貌秀美到还被余人彦戏称做“兔儿爷”;现在瞧著沉稳了不少,那股温润的气息有点像爹爹的样子。 岳灵珊的眼底不由泛起一丝异彩,心底浮现一缕涟漪。 岳不群面带笑意的看著林平之,心头却是惊疑一一他真的是使长枪?难道他学的不是【辟邪剑法】? 能在短短时日武功进步如此神速,莫非是另有奇遇? 可嘆,苍天何其不公! 哼,《辟邪剑谱》和他的奇遇,我一定要想办法夺到手,如此方能振兴华山。 心头思潮越是翻滚,面上神態愈发温和。 这大堂里不乏如岳不群这般想法的,比如嵩山派的两人。 之前劳德诺传消息回来的时候,陆柏也是知道的,他知道左冷禪对林平之身上的秘密也心存,若非场合不对,陆柏都要亲自出手了。 毕竟巧帮不是五岳剑派,他不能像在衡阳城一般行事。 林平之进场后,不待与眾人打声招呼,神情突然一变。 手中铁枪“嗡“地一声震颤。原本温润如玉的面容骤然冷峻,剑眉下那双眼晴如淬了寒冰,直刺向东南角一一青城派眾人所在之处。 “余一—沧一一海!“ 这三个字像是从齿缝间碾出来的,裹挟著滔天杀意。 厅內烛火为之一暗,几个功力浅薄的弟子竟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林一一平之!” 余沧海手中猛一用力,茶盏“咔“地裂开一道细纹。 他眯起三角眼,心中暗惊:“这小子的气势——-格老子的,这龟儿子武功提升的简直像飞一样!” 那太渊道长教徒弟这么厉害?! 余沧海望向林平之的身后,似乎在寻找什么。 “別看了,我师父没有来。”林平之冷笑,枪尖在地上划出半道弧光,“要是知道你在此地, 我定会先行解决你我之间的恩怨。” 余沧海一听那位道长不在,暗自一松,又见林平之如此说话, 皮笑肉不笑地道:“呵,就凭你———“ 华山派席间,岳不群手中摺扇““地合拢;嵩山派两位太保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们是对林平之口中的师父更感兴趣,看意思这余观主也认识。 满堂宾客里有人窃窃私语。 “这少年郎的师父是何方神圣?竟让余观主如此忌惮..... “不知道哇—” 林平之缓缓平復气血,鏗然道:“你我恩怨之后再论。” 他抱拳环视一周,声音清越如龙吟:“今日林某赴约而来,只为领教弓帮绝学。“ 铁枪重重顿地,震起一圈尘埃。 “请解帮主赐教! 声音如气浪般散开。 “哈哈哈—— 笑声如闷雷滚过大厅,后堂转出个魁梧身影。 “处变不惊,临敌不惧,好! 解风大步而来。 他国字脸上虎目生威,束髮的草绳隨步伐摆动,腰间绿玉竹杖映著天光。 第71章 凌空三变,解风之惊 第71章 凌空三变,解风之惊 君山之巔,轩辕台上。 清风徐来,猎猎作响。 解风和林平之遥隔十丈,相对而立。 日光洒下,將二人身影拉长,映在古老的轩辕台上。台下一眾江湖人土,或交头接耳,或神色专注,心思各异地等待著。 林平之目光灼灼,看向负手而立的解风,眉头微微一。 他右手持枪尾轻轻一抖,精铁枪桿顿时发出喻鸣。 诚恳说道:“解帮主,晚辈这杆长枪,以精铁铸就,乃是实实在在的真枪器,重达三十七斤, 枪尖尖锐锋利,凌厉非常。这全力一击之下,威力惊人,血肉之躯难以抵挡,还望解帮主慎重。” 林平之好意提醒,他的枪加上他的臂力,爆发出来有多酷烈,他可是知道的。 此言一出,台下眾人议论纷纷在江湖中,大家行走江湖,讲究高来高去,轻装简行。 故而多数人要么苦练拳脚功夫,要么选择以刀剑为主的轻兵器。即便是刀剑,重量也大多控制在四五斤左右;像嵩山派剑法大开大合,所用阔剑,也不过翻倍,十斤上下。 谁也没料到这林平之看起来瘦弱清秀,使得竟是这般的重兵器。 眾人心中暗自思,若是换做自己使这么重的兵器,只怕连平日里看家本事都施展不出。 就拿衡山派的《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来说。 此剑法讲究快、幻、奇,所以衡山派弟子所用的剑皆是又薄又窄,为的就是儘量减轻剑的重量,以达到剑法所需的灵动变幻。 “解帮主,接剑!” 一声清脆磊落的女声顿时响起, 刷! 眾人只见一道绿影掠过空中,不待看清何物,解风左手轻轻往前一探,手里顿时多了一把长剑这一手举轻若重的功夫令眾人心中暗自钦佩。 “原来是寧女侠赠剑。”人群中有人认出了那道绿影的主人,不禁出声说道。 解风指尖一弹,宝剑出鞘半身,剑身透亮,如秋水泓泓,泛著冷意。 “好剑!” 解风讚嘆一声,旋即手腕一抖,长剑归鞘。 紧接著,他反手一掷,长剑如一道绿光,快速地飞向寧中则所在的方向,就在长剑快要落下之时,陡然间速度放缓,恰似一片羽毛般轻盈,恰好落於寧中则身前一尺之处,不偏不倚。 “多谢寧女侠美意。“解风抚须长笑,声震层云,“老夫这双肉掌打磨五十载,倒想试试少年人的枪利不利!“ 林平之枪尖在空中划出半轮银月,道::“素闻弓帮有两大绝技【打狗棒法】和【降龙十八掌】,看来今日晚辈是无缘得见【打狗棒法】了。” 解风一震,表情第一次犹疑不定。 他上下打量著林平之,“你这后生见识倒是不浅,竟知晓我弓帮【打狗棒法】之名。” 心中思绪翻飞,要知道这【打狗棒法】自百年前就已失传,现今帮中知晓此名的不过三两人而已,这少年是如何得知的? 他虽然持有绿竹杖,但只是帮主的身份象徵,並不会【打狗棒法】的技法。 也罢,待比试结束,再行询问不迟。解风暗暗打定主意。 台下眾人听闻林平之的话,又开始一阵细语。 “咱们弓帮有这门武功吗?”一个弓帮弟子满脸疑惑,低声问向身旁之人。 “没听说过啊?”那人也是一脸茫然,摇头回应。 “这巧帮竟然还藏著这等功夫,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另一个人惊讶地说道,眼中满是好奇。 “是啊,这解风真是深藏不露,喷喷!!”眾人纷纷附和,看向解风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猜测。 ......”. 林平之不管不顾,眼中只有解风。 “解帮主,请赐教。” 林平之一步踏出,心臟猛然鼓动,气血奔流,地震脚。 浑身筋骨如弓弦绷紧,大筋弹动间发出龙吟般的“啪“声,枪桿竟被震得微微颤动。 “哎咿——” 体內的声音只有林平之本人能听到,那是力量的涌现。 “去!!” 少年清喝声中,寒星枪化作银虹贯空,条忽间就跨越了近五丈。 一出手就是杀招。 【朝天势】。 又是一步,不到一个呼吸,枪尖离解风已是近在哭尺。 呼呼!! 解风的眼晴猛地一亮,林平之这一枪如饿虎捕食,青龙探爪,威势袭人。 他灼灼的目光甚至看到枪尖刺穿空气后,所形成的气浪拉出一条灰白长线,鼻尖已隱约闻到了生铁气息。 “来得好!” 解风变蹲为跃,於毫釐之间避过枪击,本是惊险至极的事在他做来是从容不迫。 腾跃半空,解风居高临下,如苍鹰扑兔,猛地向下轰击。 “飞龙在天——! 半空中骤现龙吟。解风灰袍鼓盪如云,双掌赤红似烙铁,掌风未至,台下眾人衣襟已猎猎作响。这一掌裹著风雷之势压顶而来。 林平之虽惊不忙,他本就没想能如此轻易。 枪芒乍转! 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握枪的手移到中间,枪头有若激电般跳转,以磨旗之势,饵彼拿拦之法, 物步上去刺青龙。 解风人在半空,立马变招,使一式【密云不雨】,居高临下,双掌交替连拍,带著排山倒海的劲道,击向林平之头顶,左臂格开枪头,身子续向地面落去。 其势雄,其力大。 林平之见状,深知不可硬接,当下身形挪身后撤,右手斜举长枪,起头上,隨后身形从右翻转,同时退步拉开距离,发挥长枪优势。 “三撩枪,缠枪扎一一!” 长枪猛烈向上扎出,刚直迅猛,似要扎穿重云深锁的天穹。 “双龙取水!” 掌力一分为二,看似平常,但功力与身法瞬间倍增,两道掌力一阴一阳,一刚一柔,左掌圆劲,右掌直势,前劲未衰,后劲继至。 林平之觉得劲风罩上身来,心知不妙,剪步下压,足踏八卦方位,枪走龙蛇之势,一招【搅枪抱琵琶】使出,枪影层层叠叠如孔雀开屏。 枪桿旋转带起的罡风捲起满地碎石,入捲风雷。 青龙转角实难攻,琵琶势鉤棚进挫;高擎串扎难停,瞒天掠地快如风。 “鏘!一“篤!一一” 一下金属洞击的清音和一下闷浊的低鸣同时爆响。 这是肉掌和长枪第一次正面碰撞。 掌枪相击处爆出耀目火,竟似金铁交鸣。 两人均是身躯一震。 解风终於落地,一股脚踏实地之感顿上心尖。 台下群雄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盯著台上瞬息万变的战局。 短短不到两个呼吸,两人已经经过数次险而又险的变招;一个不慎,就是重伤,两人的这几下免起落的打斗,看的眾人心旌神摇。 原以为此等高手对决,必先试探虚实,再寻破绽。谁知二人甫一交手,便是毫不留情的猛攻, 招招直取要害,凶险至极! 解风方才凌空变招,身形如鹰集翻腾,竟能在无处借力的半空中连续转换三式掌法,足见其武功已臻炉火纯青之境。 而林平之的枪法更是令人心惊一一他枪出如龙,招招狠辣,攻势如狂风骤雨,与他那清秀儒雅的外表截然相反,竟似换了个人一般。 “你的武功——.“ 解风忽然开口,语气中带著一丝惊疑。 眾人立马竖耳倾听。 莫非解帮主看出了林平之武功的来歷? 第72章 降龙掌力×生死一瞬 第72章 降龙掌力x生死一瞬 解风在刚刚的一碰之中察觉到林平之武功的不同。 他可以清晰的感应到林平之內力远逊於他,可在碰撞之中的沛然大力却做不得假。 不是外功强者的那种真力。 他本身就是修行外功的,【降龙十八掌】本就是外门功夫中的巔峰技艺,刚猛无,威力巨大可之后还是由外入內,生成精纯的內力,以內力御敌。 但林平之的力量不同。 那是有別於內力的一种力量,更像是內劲一一更加纯粹,磅礴,暴烈,尖锐似针,厚重如锤又兼之刚柔。 相撞之时,解风还能感受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隱约间闻到血液的气息,不是那种腥味,而是纯净的血气。 嘿! 有意思。 且看看他还有什么招数。 林平之那几式快抢,刚刚抖热了身子,此刻的他,战意浓烈如酒,气势更是节节攀升游龙一掷乾坤破,孤枪冷凝我自行。 “再来——! 林平之一声长啸,声浪震天,长枪暴涨,枪声『”作响。 踏步。 横枪。 扎! 扎!! 扎!!! 冲天直刷往前攻,缠捉往裹莫停留。 林平之用上最合他心意,也是下功夫最多的【中平枪势】。 枪影如暴雨倾泻,每一枪皆如流星坠地,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跡《枪诀》有云:“中平枪,枪中王,当中一点最难挡。” 林平之平扎直刺,快速有力,枪扎一条线,去如箭,回如电,枪影连绵不绝,竟似万箭齐发, 又如怒潮叠浪,一枪未尽,一枪又至! 一瞬间,解风不再是那副从容之態,变得凝重。 一一这一招,不好接。 枪势太猛,太快! 那连绵的枪影有万箭齐发之势,又如潮水般一波接著一波。 岂知在他身后观战的十多人,没有人不是和他同一感觉。 一方面为林平之气势所,而更重要的是,都感到枪影吞吐间,是以自己为攻击对象,一时间十多名江湖人土无一不后撒守避。 解风的雄伟身形,卓立路心,脑海中电光闪现的闪过解决之法。 既然不好接,那便不接! 以力破巧,以势压人! 他猛然提气,周身內力如江河奔涌,双掌赤红如烙铁,骤然向前一推! “震惊百里一一! 2 掌力排山倒海般爆发,空气竟被硬生生震出一道肉眼可见的涟漪,波纹扩散至一丈开外,宛如实质的气墙狼狠撞向林平之的枪影! “砰!砰!砰!“ 枪影与掌力相撞,火星四溅,气浪炸开! 林平之的枪势竟被硬生生震散! 台下那些普通武艺的各派弟子,简直看得目瞪口呆,一个个都好似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立当场。 他们何时见过这等强横的劈空掌力! 他们何曾见过如此霸道的劈空掌力? 在这一刻,解风的身影仿佛天神降临,深深烙印在眾人心头。 就连各派的一流高手也纷纷变色。 岳不群呼吸一滯,袖中手指微微颤抖。 一他的【紫霞功】已臻化境,配合华山剑术,最多也只能斩出三尺剑气。 可解风的掌风,竟能直达丈外! 若是对敌,对方根本无需近身,隔著老远便是一掌轰来,任你剑法再精妙,又有何用? 你纵有铁剑在手,又如何近身还击? 下面人的想法两人皆是无心顾忌。 林平之见枪影被破,也不气銨,继续抢攻他知道,只有把解风拖入自己的战斗节奏来,才有一线胜算。 电转星飞直掩去,回头摔地往前攻! 枪影如狂龙翻腾,招式连环一穿袖!挑手!穿指!搭外!搭里! 枪尖忽高忽低,忽左忽右,高扎高迎,低扎低迎,枪隨身走,身隨枪动,竟將解风周身大穴尽数笼罩! 解风不惊反喜,鬚髮皆张,仰天长笑:“好!“ 笑声未落,掌势已变一或跃在渊!利涉大川!鸿渐於陆! 突如其来!损则有孚!履霜冰至!羊触藩! 【降龙十八掌】招招连环,掌力忽如怒涛拍岸。 解风的劲力忽强忽弱,忽吞忽吐,掌力刚柔並济,正反相成,每一掌击出,空气都为之震颤, 实是妙用无穷。 两人均在心底为对方的功夫暗暗钦佩。 解风还是少有地能与人战得如此痛快,拳拳到肉,招招硬碰硬! 一时间只觉得以往那种避实就虚的打法真是腻歪。 “砰!砰!砰!“ “轰!轰!轰!“ 枪影与掌风不断碰撞,爆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两人越战越快,越战越猛! 解风掌力雄浑,每一击都似山岳倾塌,震得轩辕台上的青石不断爆裂,碎石如雨四溅;林平之运枪成风,枪尖划破长空,竟在空气中留下道道白痕,灰尘纷飞。 更令人惊嘆的是,二人交战之处,竟形成一道无形气墙,飞沙走石皆不能入,唯有枪芒掌影在其中纵横交错! 这下是真的战到酣处,龙爭虎斗,將遇良才。 台下眾人看得如痴如醉。 日头西斜,两人竟斗了有將近半个时辰。 “呼呼~~” 林平之驻枪喘息,气血翻滚愈发剧烈,皮肤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汗珠滚落,尚未触地便被蒸腾成雾。 “我快要拿捏不住自身的气血了,必须速决。” 呼吸之间,臟腑负担愈发重了,內力已经只余若有若无的一丝,他眼中精光暴涨,如暗夜星辰骤然点亮! “解帮主一— 少年长笑震天,声裂层云:“最后一击!“ 解风灰袍猎猎,肃然而立。 他望著这个倔强如枪的少年,嘴角浮现一抹罕见的笑意:“林平之。“ 全身劲服无风自动,下摆向上捲起,黑白相间的长髮飞扬下,双脚轻踩地面。 左腿微屈似弓,右臂內弯如月,掌心划出的圆弧牵引著四周气流,竟在虚空中凝出一道肉眼可见的漩涡,呼的一声,向外推去。 正是习练最多之招。 一一【亢龙有悔】。 这一掌推得极慢,掌风过处,地面青石寸寸龟裂,碎石浮空而起,竟在掌劲周围形成一圈旋转的碎石带。 林平之瞳孔骤缩。 丈二长枪突然在他手中活了过来,枪影如孔雀开屏般炸开,千百道寒芒虚实难辨。 就在掌劲临身剎那,漫天枪影修然收束一一“錚!“ 枪掌相撞。 解风的掌力后劲一重接著一重,林平之一击不成,枪影瞬间收回,长枪如蛟龙归海,自左腰眼缩回背后,又从右腰眼惊雷般刺出,一缩一吐间,枪速竟比先前快了三倍不止,枪尖与空气摩擦出刺目火星! 直刺解风看似只有一击,其实后劲重重的掌力。 “”砰——!” 掌枪轰击。 一股气流由掌枪交击处滔天巨浪般往四外涌泻,两旁沙尘碎石纷纷被吹飞,遮盖了夕照的余暉。 林平之一声狂啸,长枪终於把握不住,在这一击下脱手而出,深深钉入十丈外的山岩之中,枪尾犹自嗡嗡震颤。 危险!! 危险!! 林平之心中警兆大作。 失去兵刃的林平之眼前一黑,那强横掌劲余势未消,正直奔其心口而来。 “不好!” 解风心头大急,想要收回掌力,可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掌的威力,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远超平日里的水准。 若是打中了,林平之绝对有性命之忧! 经过这一番比武,解风对这林平之十分欣赏,他並不想这后辈陨落在他手。 眼见这一掌即將落在林平之的身上 第73章 脱枪为拳×趁人之危 第73章 脱枪为拳x趁人之危 “啊!!小心!!『 一声清越的惊呼划破长空。 岳灵珊縴手紧握栏杆,指甲深深陷入木中而不自知。待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失態,玉颊飞红。 她自己也不知为何会如此? 只是在见到林平之面临生死危机的那一刻,內心深处仿佛有一股无法抑制的力量,驱使她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声然而,她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陆大有正用一种复杂犹疑的目光看著她。 陆大有心中五味杂陈,他看看岳灵珊,又转头看看大师兄,发现大师兄也是全部心神被台上吸引。 林平之长枪离手,虎口麻胀龟裂,丝丝血跡密布。 解风的掌力迎面刮来,髮丝乱舞,劲服猎猎。 似有有人在喊叫? 林平之隱约有听到,但他已无暇他顾, 这一掌要是没接好,可真的有性命之忧, 叶千钧一髮之际,林平之进出虎豹雷音。 迅速调整身形,含胸拔背、沉肩坠肘,肺部一张一缩,气息转瞬完成吞、吐、浮、沉的转换, 劲由腰发,催达指尖。 明刚,明柔,暗刚,暗柔。 在这一瞬,交缠互结,隱隱有百川归海之象。 “给我开!!!” 一声大喝,如穿云裂石般,震得山间飞鸟惊起。 林平之不退反进,脱枪为拳,两手如撕帛。 一起一落,一钻一翻,丹田鼓盪,上下翻腾,周而復始,劲如翻浪。 七重掌劲,七次化解。 林平之面如重枣,脚下青石早已碎成粉。 终於气血即將失控的最后一刻,耗尽了解风那掌力的最后一丝余劲。 “千钧一髮啊!” 掌力消失的一剎那,林平之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疲惫与伤痛,“咚”地一下单膝跪地,紧接著“哇”地吐出一滩腥红的鲜血,在地上涸出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咳咳—” “呼吡呼吡—.” 林平之能清晰感受到心臟剧烈的跳动,在为身体输送大量的血液;肺部激烈扩张收缩,与外界交互,吐故纳新。 良久,林平之慢慢地调整好了臟腑的紊乱,理顺了如脱韁野马般的气血,缓缓地站起身来。 他面色苍白如雪,却强忍著伤痛,对著解风抱拳。 “多谢解帮主手下留情,晚辈—————心服口服。“ 这话说得诚恳,嘴角还带著血丝。 毕竟刚才林平之明显是受了內伤,动弹不得;而解风受伤较轻,只是消耗內力过多,还有一战之力。 而接了挑战帖,上了比武台,则胜负在人,生死在天! 输的人就算被打死,也是能怪自己技不如人。 所以那会儿解风若是继续出手,林平之必死无疑。谁也无法指责解风的不是,最多被人说他心狠手辣,斩草除根,无容人之量。 所以林平之心怀感激。 解风爽朗地大笑起来,鬍子隨著笑声不住地颤动,说道:“林兄弟年纪轻轻,却不想这功夫可真是刚烈无匹啊!!哈哈哈———” 那笑声中充满了对林平之的讚赏。 林平之抱拳赞道:“《降龙十八掌》以无兵打有兵,招式简明而劲力精深,招招威力无穷,果真天下无双!” “哈哈哈—“ 一位好对手的夸耀的確更让人心头开怀,解风很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 “林兄弟最后那一式“脱枪为拳”的应变,可称神来之笔,当时老夫还怕你在那一掌下身遭重创。” “前辈谬讚。“林平之拭去唇边血跡,“前辈有所不知,晚辈一开始其实是练拳的,拳术有成才进兵刃。” 看著台上罢手后相谈盛欢的一老一少,底下眾人也是譁然作响,纷纷寻得身旁之人大谈刚才一战的精妙惊险之处。 虽然林平之败了,但也让大家看到了他的实力。 一拳一脚,一扎一斩,均有排山倒海之能。 不是他弱,而是解风技高一筹。 很难想像林平之那具看起来並非筋肉虱结的身躯,里面蕴含著开山裂石之力! 陆大有悄悄地把令狐冲拉到一边。 “六猴儿,你这是抽哪门子风,咋跟个猴急的小贼似的?” 陆大有身子一缩,脑袋左摇右晃,小眼晴滴溜溜地往后瞅了一圈,见师兄弟们都在各忙各的, 压根没人往这边瞧,这才鬆了口气。 他凑近压低声音:“大师兄,你今儿个就没觉著小师妹哪里古怪吗?” 令狐冲一脸懵圈,挠了挠头,眉毛拧成个麻,上上下下打量著陆大有,又抬眼瞅瞅远处的岳灵珊,道:“古怪?小师妹能有啥古怪的?她不就那样,活蹦乱跳、爱说爱笑的,跟平常没啥两样啊。” 说话间,还伸手在陆大有脑门轻轻拍了下,像是在说他瞎操心。 “哎呀,不是——”陆大有的神情有些不大自然,“我是说啊,大师兄你有没有发现小师妹今天特別欣喜?” 令狐冲爽朗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小师妹向来就爱热闹,今天来这么多江湖朋友,又是比武切,又是谈天说地的,她能不乐呵嘛,我瞧著也欢喜得很啊。” 陆大有见令狐冲还是没听懂自己话里的意思,心道大师兄你在剑法上真的是厉害,可对女孩子的心思你却一点都不上心。 他一咬牙,决定把话挑明,狠狠心说道:“大师兄,方才林平之险些受伤那会儿,你没瞧见小师妹当时那副著急上火的模样,眼眶都红了,那关切劲儿,喷喷———” 令狐冲眉头一皱,满脸疑惑,挠挠后脑勺道:“这有啥稀奇的?小师妹虽说平日里调皮捣蛋可心底善良得很。” “呢”陆大有被堵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啥也说不出来,憋了半天,才长嘆一口气, 无奈道:“行吧,当我啥都没说,兴许真是我看错了,瞎操心。” 说完,聋拉著脑袋走了。 看著陆大有的背影,后方的令狐衝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丝烦扰,却又不知源於何处,摇了摇头,抖擞精神,连忙回归队伍之中。 嵩山派席位间。 【仙鹤手】陆柏无意识地摩著茶盏边缘,青瓷杯沿已现出细微裂痕。 “师兄,机不可失。“下沉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吐信,“那小子枪法已窥宗师门槛,若让他活著离开—“ 陆柏面色阴晴不定,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卜沉,又警向轩辕台,犹豫道:“这么做的话,可是把弓帮给得罪狠了。” 卜沉一听这话,上前一步,阴侧侧道:“师兄,你瞅瞅现在这局面,林平之受了內伤,解风帮主也是功力大耗。错过这次,再想抓住这小崽子,谈何容易!就他展现出来的那一身武功,你我可都亲眼见识过,假以时日,必成大患啊!” 沉默片刻。 陆柏有了决断,低吼道:“好,动手。” 话音一落,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前,两人化作黄影迅疾地上了轩辕台,一左一右,飞快的冲向林平之。 林平之察觉到危险,正欲应对,可气血一动,臟腑撕裂地生疼,脸色刷的一白。 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陆柏和卜沉几乎同时跃到林平之身前,两人心领神会地对视一眼,动作整齐划一。 陆柏伸出如枯木般的右手,精准无比地扣住林平之左手手腕的要穴。下沉则身形一转,左手如铁钳一般,牢牢锁住林平之右手手腕。 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配合得默契无间,让林平之瞬间动弹不得,根本无法聚力反抗。 “陆柏,你这是何意!?” 解风见状,顿时怒目圆睁。 第74章 巧舌如簧×身份污衊 第74章 巧舌如簧x身份污衊 轩辕台上气氛瞬间一变。 陆柏与下沉的举动,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平静湖面,激起千层浪,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台下眾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明眼人都看得出解风挺欣赏这个年轻人的,此时嵩山派的二人上台突然发难,不知意欲何为? 眾人心中疑云密布,不禁暗自揣测:莫非嵩山派与弓帮之间早有嫌隙,此番是藉机生事? 这般念头一起,眾人脑海中瞬间涌现出无数可能,各种天马行空的想法纷至沓来。 陆柏成功封住林平之气门后,便將人交由下沉看管。 隨后,他身姿一转,昂首挺胸,目光如炬,缓缓环顾四周,而后朝著解风,不卑不亢地抱拳行礼。 “解帮主,实不相瞒,经我嵩山派一番深入调查,这林平之实则是魔教贼子。我五岳剑派向来与魔教势不两立,水火不容,今日陆某定要將他擒下,带回嵩山,交由左盟主发落。” 此言一出,眾人譁然。 眾人面面相,脸上满是震惊之色,怎么也想不到,陆柏竟会突然拋出这般突元消息。 解风听闻,先是一愣,隨即嘴角上扬,笑一声,那笑声中满是不屑:“魔教贼子?老夫在江湖摸爬滚打多年,又不是没见过魔教的武功。这林兄弟的武功阳刚霸道,刚猛凌厉,每一招每一式都透著堂堂正正之气,哪有半点魔教那种阴毒狠辣的影子!” 陆柏见状,不慌不忙,他微微欠身,语气不失礼仪,却又带著几分不容置疑的篤定:“解帮主有所不知,此事左盟主早已查得水落石出,清清楚楚。” 陆柏顿了顿,目光扫视全场,继续说道:“左盟主言道:魔教包藏祸心,知道我侠义道近年来好生兴旺,有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也有弓帮这样的大帮,更有少林武当为泰山北斗,魔教难以对抗,便千方百计的想从中破坏,挑拨离间,无所不用其极。” “或动以財帛,或诱以美色。就如此前衡山派的刘正风,素来操守谨严,魔教便设法投他所好,派曲洋来从音律入手,使些鬼域使俩,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 陆柏一边说著,一边摇头嘆息,脸上满是痛心疾首之色。 不过,他心里清楚,在巧帮地盘,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满,所以刻意避开了对巧帮的无端揣测, 毕竞弓帮並非五岳剑派中人,不可隨意树敌。 解风不屑一笑:“老夫记得那刘正风一家可都是死於你嵩山派之手!” 陆柏一脸正气漂然,义正言辞地辩驳道:“解帮主此言差矣。自古正邪不两立,那刘正风既然心向魔教,与魔教妖人曲洋结交甚密,为虎作,那便是武林公敌,我嵩山派为了武林大义,为了剷除这等祸根,提早动手,何错之有?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这林平之和那已故的魔教前任教主任我行关係匪浅,很有可能是其隔代传人!” 轰! 陆柏突然爆出的一个大料,惊呆了眾人。 “你放屁!!!” 被扣住的林平之听到陆柏这番污衊,顿时怒不可遏,破口大骂。在他心中,自家师父如神人一般,品行高洁,武艺超凡,岂是那劳什子任我行能比的? 下沉猛地一顶林平之后背,林平之顿时感觉臟腑震动,气血乱窜,说不出话来。 泰山派的天乙道人原本一直冷眼旁观,听到陆柏这惊人之语,顿时坐不住了。 他“啪”的一声,重重一拍案桌,站起身来,神色激动,朗声问道:“陆师兄,你说这林平之是魔教传人,可有真凭实据? 天乙道人之所以如此急切,是因为他的师父当年正是命丧魔教一名女长老之手,多年来,他对魔教恨之入骨,自然希望能將魔教余孽一网打尽,但他也深知,不可冤枉无辜,否则有违侠义之道。 陆柏道:“这林平之之前不过是个紈子弟,连江湖上的三流人物都不是,这件事华山派的岳师兄可以作证。” 陆柏一边说著,一边看向岳不群,眼神中带著一丝深意。 岳不群听到陆柏提及自己,微微一证,眼神下意识地警了一眼劳德诺,又迅速收回,这个小动作极为隱蔽,几乎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当日在福州,这位小兄弟的確仗义相救过小女灵珊,至於武功如何,小女见识浅薄,不好判断。” 岳不群没有落並下石,反而隱隱维护。 “不过,以林小兄弟这般侠义心肠来看,想来定非魔教中人.” 见岳不群不想承认,陆柏也不强迫,环视中人,冷笑连连。 “诸位可记得任我行的独门武功一一【吸星大法】吗?这魔功可吸他人內力,化作自己的內力“嘶———吸星魔功!!?” 在场年纪较大的人都听说过这门魔功,年轻人一听老人们解释,亦是纷纷色变。 大家的內力皆是每日勤学苦练,积蓄而来, 这门魔功竟可以把他人几十年的心血一朝夺取,怪不得大傢伙儿如此忌惮!! 这魔教当真是流毒无穷啊! 这时下方有人问到:“陆大侠,您的意思是这们茶毒武林的魔功,竟是被这林平之习得了吗? “是啊!怪不得他短短时间就功力大增!!看来他那一路挑战之举,只是掩人耳目罢了!” 陆柏本只是想给林平之扣上一顶“魔教贼人”的帽子,好將他带走,没想到越说越离谱,竟把林平之与【吸星大法】联繫到了一起。 而且,他自己仔细一想,这说法似乎还真有几分可能性,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火热。 解风本来还有迟疑,因为正常来说,武功的確不可能提升的这么快。 但一听陆柏把林平之和【吸星大法】联繫到一起,眉眼一下子舒展了。 林平之的武功的確厉害,但只有交过手的解风了解,林平之的强不是强在內力深厚,而是筋骨强横,有一身龙虎大力。 正想要开口为其辩解,却注意到张金鰲朝自己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又伸出手指比了个“三”的动作。 解风知道自家副帮主的意思,弓帮虽然弟子眾多,但只有三位一流高手,哪怕自己和苏均都是一流中的好手,上层实力也比不得现在的嵩山派。 自己虽然挺欣赏林平之的,但不可能为其损害弓帮的利益,两人並没有如此深的交情,於是解风沉默不语。 座下的余沧海眼里带著异色,他当然知道林平之的师父是何人! 那位青衣道士一一在他心底留下了深深地烙印,不可磨灭的印象。 要不要乘这个机会一举击杀林平之,以防后患呢? 余沧海眼色闪烁。 可他又有些犹豫,之前林平之说他师父没来,不知是真是假。 万一贸然出手,惹恼了那位神秘的青衣道士,自己可就吃不了兜著走。 不过,自己和这龟儿子之间迟早要做一场,以对方的武功进步速度来看,此战宜早不宜迟。 再拖下去,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他为刀姐,己为鱼肉”了。 终是一派之主,余沧海也不缺乏果断。 心念一动,刚准备上台的余沧海身体顿时一僵,一阵熟悉的声音自天空传来。 话音縹緲,由远及近。 每个人都感觉像是在自己耳旁轻声细语。 “哦,什么时候贫道的弟子竟变成了魔教中人?” 第75章 御飞鸟,载水鱼,道无名 第75章 御飞鸟,载水鱼,道无名 夕阳薰细草,江色映疏帘。 此刻日头渐渐偏西,晚霞开始晕染,一开始是浅黄色的,染黄了一大片的云彩,整个天边都变成黄色了。 君山,轩辕台上。 眾多的江湖人士听得耳边幽雅的声音,像清风拂过琴弦,像落飘在水上,叫人的心不由自主的寧静下来。 “快看!“华山派一名弟子突然指向西方,手中茶盏“啪“地摔得粉碎。 眾人循声望去,只见暮云深处,一个黑点正破空而来。 “那—那是—.“天乙道人咪起昏老眼,定晴瞭望。 黑点渐近,轮廓渐清。 “嘶—— 场面瞬间炸开了锅,台下眾人惊呼声此起彼伏,一双双眼晴瞪得滚圆。 “那那里有人??”有人脸上写满了震惊,说话都不利索了。 “咕嚕———·我没看错吧!!那人在飞??”一个瘦高汉子瞪圆了眼晴,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 “是不是什么障眼法?”有人边说边用力揉了揉眼睛。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哟—混蛋!!你打我干嘛??”一个年轻侠客捂著脸跳了起来,他怒视著身旁的同伴,脸颊上已经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 “看来不是幻觉!”打人的汉子喃喃道。 在这儿杂乱片刻,人影已经离著眾人不过百丈。 习武之人目力出眾,大傢伙儿终於看清了人影的真面目。 “是他!!?” 岳不群心底一动,来人他见过,有过一面之缘,印象深刻。 慌! 很慌! 在场没有谁比此时的余沧海更加的惶恐不安的了。 “真的是他!格老子的,我就说林平之这个龟儿子狡诈如狐。”余沧海一边暗自咒骂,一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太渊漫步天空,离地约有七八丈,暖风扑面,神態閒適。 他其实一直注视著林平之的决斗,只是护道並非掠阵。 当发觉嵩山派意图不轨时,太渊就从岳阳楼顶直接凌空飞渡而来。 並不是真正的“舞空步虚”,太渊的修为还没到那等境界,只是在空中有物借力罢了。 若有眼力惊人之辈去看,会发现太渊每次有下落趋势时,会有各种各样的小型飞鸟主动飞至太渊的脚下,供其踩踏,充当其借力之所。 有云雀,有黄鶯,有松鸦,有百灵鸟,有山鸽—· 这个飞鸟並不是太渊从小驯养的,而是他以自己的心灵降服了这些飞鸟的心灵,所以飞鸟受他吸引操纵。 处於道家內景境界的太渊心神之力精粹且磅礴,可以心心相印,沟通万物,种种手段,已经近似神通。 降服並不是奴役,这些飞鸟充当太渊的落脚点后,就自顾自的飞走了。 太渊身姿翻若惊鸿,婉若游龙,一步十丈,飞鸟环绕,如同謫仙。 百丈距离,看似很远,不过两三个呼吸,眾人只感觉眼晴一晃,太渊人已经落在了轩辕台上, 长身玉立。 “好一位道门羽客,岳某今日真的是开眼界了!” 岳不群总能抓住別人错过的机会,在眾人还是懵懂之时,率先打破沉默。 太渊回望过去,如星空般幽深的眸子看著岳不群,隨之一笑回礼。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太渊一向是如此待人。 岳不群和他之间並没有利害关係,所以也不必无端结仇。 太渊转身衣袖一挥,平地生微风。 眾人不知何故,却传来一声断断续续之声。 “师———·师父!!” 陆柏猛一回头,盯著林平之。 我记得刚才点了他的哑穴了呀!?等等,这道士是他师父?? “两位,林平之乃是贫道的弟子,可以行个方便吗? 陆柏凝重地盯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道士,刚才这道士的出场方式著实惊到了他。 那种轻功!! 那种身法!! 他行走江湖数十年,从未见过。 哪怕是当年五岳剑派围攻黑木崖时,他曾见过的任我行也相差甚远,而左师兄怕是也做不到。 如果·陆柏心思百转。 “哼!你是—” 话音未落,陆柏身子顿时震颤,汗不敢下。 那道士的身子突然淡化,消失在眼前。 岳不群眼睛一眯,眼睛深处意味莫名,又是这招。 太快,还是看不清! 陆柏紧了紧眼睛再睁开,原地那还有青衣道士的身形。 “怎么样,这次可有所获?” 温润醇和的话语在他身后响起,陆柏浑身毛髮炸起,一个箭步转体,直勾勾的看去。 “你——” 自己师弟不知是不是被点了穴道,保持著擒拿姿势一动不动,而他的爪下林平之已经不在了, 正被刚才的道士拍拍肩背。 “咳咳—多谢师父!这次略有所得,刚才最后一招多亏了解帮主手下留情。” 林平之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师父的拍打下,气血慢慢理顺,脸色也重新有了血色。 太渊看向解风,对这位昂藏七尺的大汉行礼道谢。 解风哪里肯受,这位青衣道士看著年轻,但露的那一手功夫,谁知道是不是某些驻顏有术的老傢伙。 太渊也不扭捏,心意到了就行。 又看向陆柏,眼中幽光一闪,陆柏暗暗戒备,突然脸色大变,自身內力不由自主的快速运转, 好似脱韁野马,横衝直撞,气促胸闷,喉头微甜,“噗”的一口逆血喷出,面如金纸。 太渊神色平淡:“方才之事,小徒日后自会上嵩山討个说法。” 太渊袍袖一卷,林平之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便如腾云驾雾般被提起。但见太渊右手虚招,那柄掉落的长枪“錚“地一声清鸣,竟似活物般自行跃回他掌中,脚下一踏,一跃而飞。 眾人望著太渊离去的背影,一时间都愣住了,现场先是一片死寂,紧接著便爆发出一阵惊嘆声。 有的人满脸惊,嘴里喃喃念叨著:“这—这简直是奇人吶!世间竟有如此厉害的人物。” 还有的人则赶忙拉住身旁的人,急切地打听:“这人是谁啊?怎么从未听闻过这般厉害的高手?” 声音里满是好奇。 “你问我,我问谁啊?!” “今天真是不虚此行啊几个年轻弟子更是扑到崖边张望,却只看到天边一抹渐远的青影。 虽然带著一个人的重量,却没有影响太渊的速度。 他的肉身窍穴已经凝练了二百七八,单论气力比林平之还要大。 太渊並未取道云端,而是折向洞庭方向。 林平之只觉耳畔风声呼啸,下方山川如走马灯般飞速后退。待临近湖面时,太渊身形忽然一缓,竟似一片落叶般徐徐飘落。 恰在此时,一尾丈余长的鲜鱼破水而出,青黑色的背脊在夕阳下泛著粼粼金光。 下一秒,太渊稳稳地踩在了一尾巨大鱘鱼的背上,那鱘鱼原本正悠然自得地在水中游动,此刻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不仅没有丝毫惊慌,反而乖乖地驮著太渊。 太渊脚尖轻轻一点鱘鱼脊背。 轻声道:“走了。” 剎那间,林平之只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哗哗”的拍水声,紧接著,便感觉自己隨著鱘鱼飞速前进。 林平之满脸惊奇,忍不住问道:“师父,这是??” 他不明白,为何这鱘鱼会如此听话,听从师父的指挥。 “一种以心印心的手段而已,世间万物皆有灵,等你日后跨入先天境界,自然会明白其中的奥秘。” 林平之望著这奇景,眼中满是嚮往,“先天啊,弟子可还是遥遥无期吶,只有借著师父的光感受一下了。” 林平之想了想,又好奇地问道:“师父,您方才为何不留个名號?以您的本事,要是將名號留下,定能在江湖上扬名立万,让无数人敬仰。” 太渊淡淡道:“为师不过山野閒人,又不跑江湖,要那么大名声何用?你看这洞庭烟波,朝暉夕阴,才是真趣。“ 夕阳將二人身影拉得悠长,渐渐化作碧波尽头的一个墨点。 唯有太渊吟诵的《逍遥游》隨风飘散。 ““..—.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 第76章 赴宴,餐风吞酒不寂寥 第76章 赴宴,餐风吞酒不寂寥 十日后,郊外。 林平之的內伤在太渊的帮助和自己的调养下,早在几天前就痊癒了。 並且因为大战中气血频繁冲刷洗炼周身的关係,林平之的筋骨愈发强悍,臟腑更加通透坚韧, 肉身力量突破千斤大关,可称得上人型猛兽了。 林平之自己都能感觉出来自己的血液奔涌如江河,每一次流淌过全身,都能滋养筋、骨、皮、 肉。 而且在高强度的战斗下,紧绷的心神急速运转,更是领悟到了劲力里面明、暗、刚、柔的变化与统合,精神对肉身的控制力更上一层楼, 他已经能做到【气与力合】,接下来就要深究武学中的“意势”,即问自己的“本心”,那就不是靠著勤学苦练能成,要靠机缘才行。 有的人数十年如一日钻研,孜孜不倦,水满自溢。 也有的只是登登山、看看水,种种,却一朝顿悟。 各人因缘不同,际遇不同,不可强求。 林平之整了整衣冠,道:“师父,解帮主相邀,弟子先过去了。“ 巧帮弟子武功可能不是最高的,但人数绝对是最多的。 太渊师徒三人这段时间行踪並未刻意隱匿,所以昨日,便有弓帮弟子寻到他们的落脚之处,递上一份製作精良的请束。 请柬上,是解风亲笔手书,言辞恳切,称十分欣赏林平之,想与他结交为友,特请他赴会一敘太渊正倚在窗边逗弄一只翠鸟,闻言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那翠鸟扑稜稜飞到他肩头,亲昵地啄了啄他的髮簪。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对侍立一旁的剑心笑道:“剑心啊,你也別总闷在屋里。这八百里洞庭,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不去看看岂不可惜?“ 林平之看著师父这副閒云野鹤的模样,不禁摇头苦笑。 自拜师以来,他很少见过师父正经打坐练功一一不是观鱼赏月,就是逗鸟。偏生那一身惊世骇俗的功夫,反倒隨著这般閒適日子愈发深不可测。 “师父—“林平之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那日您凌空虚渡,洞庭踏浪,恐怕解帮主真正想结交的,是您才对。“ 太渊轻轻抚过翠鸟的羽毛,不紧不慢说道:“为师早就说了多次,为师只是个修道之土,並不入江湖,也无意去应酬这些,你自去便可。” 林平之见状,只得拱手道:“那弟子去了。师父您——:“他看了眼正在逗弄翠鸟的师父,无奈笑道:“您且逍遥著。“ 君山,由七十二峰组成,峰峰灵秀。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解闷好,?0?????????????.??????隨时看 】 名胜古蹟眾多,文化底蕴深厚,相传君山岛有五井四台、三十六亭。 例如有秦始皇的封山印、汉武帝的射蛟台、宋代农民起义的飞来钟、杨么寨等。 上次解风和林平之比武是在轩辕台,这次算是朋友之间相聚,地点就放在了“朗吟亭”。 朗吟亭,位於君山龙口左侧的龙山顶,下临洞庭湖,遥对岳阳楼的三醉亭,相传是纯阳真人吕洞宾吟诗的地方。 名字取自“朝游北越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三醉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之中的末句。 朗吟亭布局精巧,参差有致,装裱虽不甚精美,倒显得古色古香。 林平之来到亭前,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只见此亭门媚之上,苍劲有力地书写著“朗吟亭”三个大字。 迈入亭內一楼,他的目光被墙壁上题著的一首诗吸引。字跡虽非出自书法名家之手,却笔锋连贯,一气呵成。 “搅动君山五十州, 风尘几歷尽翻遥。 散罢千金未束手, 餐风吞酒不寂寥。” 林平之轻声吟诵几遍,若有所思。 “哈哈哈..:“一阵爽朗笑声自楼上传来,声若洪钟,“这是我弓帮前代长老醉后所题,林兄弟以为如何?“ 林平之整衣肃立,抱拳行礼道:“晚辈才疏学浅,不敢妄评。只是觉得这诗如洞庭之水,不事雕琢而自见气象。“他顿了顿,又诚恳道:“尤其'餐风吞酒四字,当真写出了江湖儿女的豪情。“ “哈哈哈”解风听闻,笑得愈发开怀,眼中满是讚赏,“林兄弟真是谦虚,文武双全吶, 哪像我这个大老粗,就会说些直来直去的痛快话。” 林平之微微欠身道:“当日家师来去匆匆,平之还未谢过那日解帮主手下留情,要不然平之可能都撑不到家师的到来。” 解风却带有一丝惭色,“其实,与你交手后,老夫心里就清楚,你绝非魔教中人。言语可能有假,但武功路数骗不了人。只是嵩山派如今势力庞大,老夫身为弓帮帮主,不得不为弓帮上下数千弟子考虑,倒是委屈你了林兄弟。” 当下,解风便把前些日子刘正风金盆洗手,却惨遭嵩山派屠的事件,详细地说与林平之听。 林平之听得眉头紧皱,心中对嵩山派的霸道行径极为厌恶,再想到之前嵩山派对自己的诬陷,一个念头在心底悄然燃起。 “好了,不说这些烦心事啦。对了,林兄弟,不知令师尊姓甚名谁?若他老人家一人在外孤寂,不如也请上岛来,大家一同热闹热闹。” 解风似是不经意间提到太渊一句。 林平之心知解风的意图,坦然回应道:“家师道號太渊,是一心向道之人,向来不涉足江湖纷爭。解帮主的好意,平之代家师心领了。” “原来是太渊真人,那日惊鸿一警,当真是惊为天人吶!” 解风感慨道,眼中满是对太渊的钦佩。 见林平之不想过多谈及其师父,解风也很识趣,迅速转移话题“好了,莫要让其他客人久等了。林兄弟,楼上请,老夫已备好酒菜,顺便给你介绍一位新朋友。” 解风热情地抬手示意,邀请林平之往楼上走去。 “前辈请。”林平之客气地伸手回礼。 亭为二层重檐歇山顶式的木质结构,踏上二楼,水天一色的幽美景色歷歷在目。 但此时,比这美景更引人注目的,是一位身姿笔挺的黑衣男子。 身材高大雄壮,五官平凡刚毅,唯独那双眼睛流转著摄人的精光,眼神如刀似剑,叫人见之难忘。 “林兄弟,老夫来给你介绍,这是我弓帮的传功长老,也是老夫唯一的徒弟一一苏均。” “均儿,这位林兄弟,你应该已经见过了。” 林平之对上了苏均那奇异的眸光,温和一笑。 苏均拱手为礼,声如金铁交鸣:“林兄枪法超群,苏某佩服。 “见过苏兄。” 林平之大方地抱拳行礼,忽然注意到苏均右手虎口处一道陈年剑痕,心中一动。 第77章 水晶奇物,可视千里 第77章 水晶奇物,可视千里 三日后,林平之才从丐帮辞行归来。一踏入住处,便瞧见师父太渊和师弟緋村剑心正围在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前,忙得热火朝天。 “师父,弟子回来了。”林平之恭恭敬敬地说道。 “嗯,知道了。”太渊头也不抬地应了声,手中一枚晶莹剔透的镜片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林平之从未见过师父对某物如此著迷,不由凑近细看。 只见桌上散落著各式木筒、铜环,还有几片打磨得极薄的透明水晶体。 “师父,您和剑心摆弄的这是何物?” 太渊神秘的笑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罢,他拿起一个晶莹剔透的物件,小心翼翼地对准一个木质圆筒,只听“咔”的一声,严丝合缝地推了进去。 隨后,太渊把这组装好的东西举到眼前,左瞅瞅右看看,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显然十分满意。 “大功告成!“太渊长舒一口气,將木筒举到眼前转了转,嘴角扬起满意的弧度,“剑心,来看看,比昨日清晰多了。“ 緋村剑心接过太渊递来的物件,熟练地抵在自己的眼眶外面,惊呼一声。 “厉害呀,师父,我们真做成了!” 林平之看得心痒难耐。 “剑心,给你师兄也瞧瞧,让他见识见识咱们这三天的成果,顺便教教他怎么用。”太渊笑著吩咐道。 林平之接过,在緋村剑心的指导下,很快就搞懂了这物件的用途。 他学著緋村剑心的样子,將其放在眼前,放眼望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嘶——能看得这么远!” 透过这物件,林平之清楚地看到几里外一棵小树上的鸟巢,几只巴掌大的雏鸟正嘰嘰喳喳地叫著;视线一转,连巴陵城墙上站岗的士卒都瞧得一清二楚,其中一个还伸著懒腰打了个哈欠。 林平之满脸震惊,缓缓放下手中的“神器”在他眼中,这东西简直就是战场上的神器。 他曾跟隨部队攻城,虽说对行军布阵不太精通,但也明白,若是指挥官手握这么个玩意儿,敌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眼睛,那优势得有多大! “师父,您这可是弄出个了不得的东西啦——”林平之又兴奋又担忧。 太渊明白他的意思,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这有啥,它限制可多了。一到夜里,效果大打折扣,几乎就没用了。” 又不是他前世知道的那种夜视仪。 林平之忧心忡忡道:“哪怕只能在白天用,那也是战爭利器啊。” 他读了书,见了世面,所思所想自然多了。 緋村剑心也跟著附和,神色认真:“师兄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师父,在日本,不像这儿有那么多崇山峻岭。两军交战时,要是有人拿著这东西站在山顶瞭望,那这场仗的胜负可就没悬念了。要是这物件落到某个大名手里,那他打仗可就方便太多了。” 太渊一听,顿时有些头疼。 这俩徒弟,一个比一个爱操心。 他心里琢磨著,该怎么跟他们解释这东西製作起来有多难呢? 要不是自己凭藉深厚的心神之力,一点点精心打磨,这精度根本没法保证,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而且,保养这物件需要脱脂球,可这时代根本没有,只能靠自己用真气小心的拂拭。 半晌后,太渊只好来了一句:“你们觉得有谁可以在为师手里得到这件东西吗?” 此话一出,两人顿时不语。 他们心里明白,以师父的本事,真要护著这物件,他们还真想不到天下间有谁能够强取豪夺。 林平之挠了挠头,道:“那师父,那此物可有名字?” 太渊道:“千里镜。” 緋村剑心道:“直白贴切,好名字。” 林平之道:“师父,弟子刚才看您是放进去一个透明的物件,看著像是水晶?” 太渊点点头,肯定道:“没错,確实是水晶。说来也是机缘巧合,为师在洞庭湖边偶然寻得。 寻常水晶多为灰色、乳白色,或者带著紫、红、烟、茶等色彩,像这般无色透明、纯净剔透的,反倒十分罕见。” “其实你们也不必大惊小怪,古人早有相似的应用。西汉时期有一本方技著作《淮南万毕术》”” 太渊话锋一转,开始科普起来。 “此书中记载了一种特殊技巧:“削冰令圆,举以向日,下承以艾,可以取火”。这是一个以冰加工成的球形透镜,在太阳下以日光聚焦取的技术。” “这和咱们这千里镜,原理上有相通之处,都是藉助特殊材质改变光线传播路径。” 太渊反手收回千里镜,镜筒一推,不到一掌之长,掛在腰间。 “对了,平之,你这次去丐帮赴宴,有没有把你之前发现的问题跟解风他们说了?“ 林平之闻言正色道:“弟子说了,没想到解帮主对这些事的了解竞然很是全面,不是那种被底下弟子矇骗的人。” “解帮主说,丐帮中下层帮眾的来源则不外乎是农村的破產无业者、背井离乡举目无亲者、畸残无力过活者,还有就是自家收留的无父无母儿童,解帮主也说了这些当中大多是有黑幕的,那儿童十有八九是被人拐来的:当然也不乏喜好以乔扮乞儿为乐为癖的。 “乞儿不入流,要棲身就要入帮。” “而另一方面,乞丐中却也臥虎藏龙,许多大隱於市的江湖奇人,命运多舛的江湖好汉也在其中,就如练了一身真功夫却只为討口酒钱偶尔扮扮武生串场子的,有得罪高官不得不隱姓埋名的正直捕快等等。” “这人一多,就各有心思,加上丐帮作为本地第一大帮,也有效遏制了一些江湖恶贼匪徒的猖獗,保护了本地討生活的人,所以以前这些商户会例行送些东西。“ “有酒菜,有瓜果,有衣服,也有银钱——后来日子久了,商户们可能就有些不愿了,加上丐帮一些不好的风气也渐渐盛行,等解帮主自己当上帮主的时候,已经是一番沉珂。“ “而解帮主武功虽然出眾,但对这些事情真的是不太擅长,他说他总不能把那些弟子们都打杀了吧?” “这些弟子也没干什么大奸大恶之事,要是有那种败类,反倒好解决了,按照帮规一掌毙了就是。说到最后,解帮主喝多了,言语间也透露出想要改变一下现在的改变,却无从著力的苦闷。“ 太渊听完,良久不语。 乞丐者,哪怕到了前世物资那么发达的年代依然存在,更別说现在的大明朝。 至於与帮弟子向商户收取类似保护费的行为,在当下的社会环境里,竟也算见怪不怪,不过是收取的数额多寡有所区別罢了。 这是时代的大势所趋,仅凭一己之力,实在难以撼动扭转。 只是,解风身为丐帮帮主,对这事儿的態度和想法— 太渊开口:“这样,你明日再去一趟丐帮,替为师送份请帖,就说为师邀解帮主与洞庭湖中品茗,请其赏光。” 林平之道:“好,不知定在何时?” 太渊目光望向天边,细细感应,道:“五天后吧,届时,风清气爽,正適合在湖中畅谈。” > ] 第78章 提点剑心×太渊茶艺 第78章 提点剑心x太渊茶艺 “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暉夕阴,气象万千.—” 这是文正公范仲淹眼里的洞庭湖之美,气势磅礴! 太渊斜靠在租来的乌篷船里,欣赏著仲夏的夕阳。 船的中央烧著一壶水,烟气裊裊而升。 夕阳的光辉如细沙般笼罩著一切,却丝毫感受不到炎热,阵阵微风带著水汽向人扑来,送来一份愜意。 一轮红色的夕阳嵌在淡蓝色的天空中,一圈圈橘红色的光晕向四周扩张开来,把周围的白云染成了金黄色,仿佛是一幅瑰丽的写生画,令人难忘。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吶—”” 太渊似是讚嘆,又似在惋惜。 緋村剑心在一旁伺候著,不时添加一些木炭。 同时笑问道:“师父好像对山色湖光总是情有独钟?” 太渊笑笑:“《道德经》有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指尖划过水面,漾起一圈涟漪。 “这可是天地间的造化,大自然的馈赠,人生最好的旅行,就是你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发现一种久违的感动。” “你看这眼前的洞庭湖,波光粼粼,晚霞漫天,其中蕴含的道韵,妙不可言吶。” 緋村剑心低语:“可一直流浪,不会感到空寂吗?” 太渊眼睛半眯,敏锐地察觉到这二弟子心中忽然涌来的脆弱不安,想到在日本已经没有了他的亲人,而大明对他来说又是异国他乡。 说道:“旅行可不是漂泊,修行也不是流浪。当你见过了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你的內心会被洗成一片空白,自由而寧静。” 緋村剑心:“这———也是修行??” 太渊一笑,提点道:“人生处处是修行。修行就是磨炼一颗强大的內心,它没有时空和地域的限制,只在方寸之间,起心动念若合乎天道自然,便已进入了修行的次第。” “心若安放,那么处处皆是道场;心若无处棲息,则到哪里都是流浪。” 緋村剑心內心一颤,似有所悟,默然不语。 太渊瞧在眼里,心中瞭然,便不再多言,静静留给緋村剑心独处思考的空间。 独处能找到心灵的归处,是智慧的成熟,是高明的修行。 太渊透过船望去,洞庭湖面无边无际,晶亮的湖面连著天,起始还浓淡分明,越远处,水和天便朦朧在一起,只透出一道水天相交的白色痕跡,湖面在夕阳的映照下金光点点,波光粼粼,给人无限的独特与美好。 远处,一叶小舟靠近。 太渊眼睛一睁:“剑心,你师兄他们已经到了,你去迎他们上来吧。” 緋村剑心依言照做。 很快,船身微微摇晃,有人上了船。 进来五个人,除了林平之和緋村剑心外,弓帮的解风、张金鰲和苏均都来了。 解风三人一进来就察觉到船內的不同,人一进来心神突然就变得放鬆下来,安定平和。 解风几人甚为奇异,但均是知进退之辈,哪怕是傲气如苏均,在见识过太渊那日的出手后,也没有失礼。 那种本事不大还桀驁不驯的人,估计没有人会喜欢的。 解风抱拳:“那日真人神功一现,解某甚是钦佩。今日得道长之邀,不胜荣幸。” 张金鰲和苏均同时抱拳。 “见过真人。” “见过真人。” 太渊起身,做了个道揖:“三位大驾光临,贫道有失远迎,快请入座。” 三人坐下,几人互道姓名后,张金鰲看著中央升腾著裊裊烟气的砂壶,好奇问道:“太渊道长,这是—” “【君山银针】名声遐邇,这茶叶虽不是首轮黄芽,但也是贫道细细挑选过的,贫道就借献佛,请诸位一尝。” 太渊取过烧好的沸水,高提水壶,让水直泻而下,接著利用手腕的力量,上下提拉注水,反覆三次,让茶叶在水中翻动。 水声三响三轻、水线三粗三细、水流三高三低、壶流三起三落。 张金鰲说道:“这是“凤凰三点头”?!” 太渊微一抬头,抬眼笑道:“张兄也爱此道?” 张金鰲汕笑一声:“道长见笑了。张某平日里因著帮中事务,时常需要应酬,一来二去,便向懂行之人討教过一些品茗的门道,勉强能说上一二,实则不过略知皮毛罢了。” 太渊頜首:“原来如此。” 张金鰲:“道长刚才冲泡过程中,同响同轻、同粗同细、同高同低、同起同落,拿捏得恰到好处,火候更是精妙入微,想来定是浸淫许久吧。” 太渊微微摆手:“哈哈,张兄过奖了,不过是平日里的一点爱好罢了。” 此时,旁边的四人面面相,脸上满是茫然之色,对於这文雅的茶艺,他们实在是一窍不通。 反倒是解风等人,见张金鰲竟能对答如流,纷纷投来异的目光,太渊將茶杯分组,放在茶托上,將茶汤分別倒入闻香杯,茶斟七分满;最终让每碗茶汤完全一致,使每个人都能品到色、香、味一致的茶。 “几位,尝尝吧。” 太渊微笑著说道,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金鰲率先举杯,其他人纷纷学样。 “!!” “嗯!!” “这茶??” 茶水一入口,顺喉而下。 几人都清楚地感觉到伴隨著茶水,有一股清和之气游遍臟腑,仿佛多年沉珂尽去,身心內外好像都变得轻盈了,就连內力运转的速度陡然加快了三分。 几人纷纷闭目感受这其中的玄微奥妙,那股清和之气让他们的血肉都仿佛柔化了许多。 片刻后,热气消失,几人缓缓睁眼。 林平之和继村剑心一向视自家师父如神人,已经见怪不怪,张金鰲和苏均则是还沉浸在刚才的体会里慢慢回味。 解风目中带著不敢置信,“道长这一杯茶,可抵得上解某平常十日之功,真乃神乎其技。” 林平之此时心中也充满了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师父,这茶叶是弟子在一家普通的茶庄购买的,这水也不过是就地取的洞庭湖水,並没有添加什么珍贵的药材啊,为何这茶会有如此神奇的功效呢?” 林平之话一出,几人纷纷看向太渊,眼里充满好奇。 第79章 春雪消融,丐者不知前人事 第79章 春雪消融,丐者不知前人事 “茶和水的確都不是珍品。” 太渊缓缓说道:“只是贫道在煮茶的时候,以真气把茶叶细细捻磨成肉眼不可见的微尘大小,使其达到粒度均匀,但品质不变的程度。” “在释放此茶的全部精华后,更能穿入人体深处堆积的血肉,使其在茶叶精华的作用下恢復代谢功能,將堆积的血肉化除。能使微量的精华透入穴位,增强穴位產生调节作用,增加新陈代谢。” 太渊轻抚茶盏,盏中残存的茶汤忽然泛起细密涟漪,竟在盏底凝成一个小小的太极图案。他温声道:“诸位可曾见过春雪消融?“ 眾人正异间,只见太渊指尖轻点茶汤,那太极图案顿时化作无数晶莹光点悬浮空中。 “这便是贫道所说的微尘”。“太渊衣袖轻拂,光点重新落回盏中,“以先天真气將茶性分解至精微,恰似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太渊说完只看到五双瞪得大大的眼睛。 他轻笑一声,耐心解释道:“简而言之,贫道只是藉助这杯茶,將诸位血肉深处,平日里练功行气难以触及之处的潜藏之气给梳理顺畅,並激发了出来。” 张金鰲问道:“可我的確感到有一股清和之气在发挥作用啊?” 太渊说道:“养性,本就是茶的一大妙用。” “人之性与茶之性相近,却因为人类受生活环境所污染,於是性天积垢与日俱加,而失去其本善;好在茶树生於灵山,得雨露日月光华的灌养,清和之气代代相传。” “是以贫道顺茶性,从清趣中培养灵尖,涤除积垢,还其本来性善,发挥茶功,葆命延所,得天地清和之气为已用。” 听完后,张金鰲讚嘆不已:“道长神技,近乎於道矣!” 其实这是太渊依据后世一种叫【纳米茶】而想到的手法。 在后世眾所周知的【细胞学说】里,细胞是生命活动的单位,一些生命活动的基本过程,如物质代谢、能量转换、运动、发育、繁殖和遗传等,都是以细胞为结构基础来实现的。 纳米茶是根据细胞破壁观点提出的新茶,讲究最有效的利用茶里的营养成分,让人体更易吸收传统茶湖饮可吸附体內的病毒、油脂、胆固醇、自由基等,但因吸附的数量隨吸附表面增大而增大,其作用並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而纳米茶由於茶粉末变细变小而面积大幅度增大,能將茶的吸附作用发挥到极致。对於体內的多余油脂,胆固醇及自由基也有良好的吸附排除作用。 而解风他们之所以有那么大的体验效果,是因为饮食问题。 江湖儿女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风餐露宿也是常有的事情。 不能像后世將食物摄入控制的那么细,说摄入蛋白质就是蛋白质,不带有一点脂肪的;而这时代富含蛋白质的食物往往还含有其他大量的营养物质。 解风这时不禁羡慕道:“那若是天天能有这么一杯佳品,那功力增长不是跟飞一样了!” “非也。”太渊轻轻摇头,“解帮主有所不知,这烹茶之法耗费心神,贫道平日也是不用的。 今日诸位登门,贫道身无长物,唯有以此聊表心意。” “那可真是可惜了。”解风摩著粗的茶碗,眼中闪过一丝遗憾,“解某本还想向道长购些茶叶回去。” “哎哟,我的帮主—” 张金鰲拍著大腿咧嘴一笑,脸上带著几分詼谐打趣。 “就咱们这些叫子,就算得了好茶,也没道长这齣神入化的烹茶功夫,最后还不是跟老牛嚼牡丹似的,白白糟蹋好东西。” 说著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 茶香裊裊中,几人渐渐熟络,解风终於问出了今日太渊宴请他们的目的:“道长,不知此番邀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太渊放下茶杯:“解帮主可听闻过尹天赐、乔峰、洪七公等人之名?” 解风思索后说道:“好像是前朝的武林前辈吧!他们跟我弓帮有渊源!?” 太渊听完,不禁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异,追问道:“贵帮之中,竟没有关於这些人的书籍记载??” 太渊眉头微皱,脸上满是疑惑。 “道长,这些武林前辈很出名?”解风面带困惑。 “帮里面其实没有多少书籍,就是有也是武功秘籍,而且是一些二三流武功,像【降龙掌】这些弓帮绝学都是不落纸面的,只靠口口相传。” 苏均接过话头:“不错,在下作为亏帮的传功长老,执掌亏帮武功传授之事。亏帮里识字的人本就不多,弟子们能把功夫练纯熟就行了。” “若有人想听江湖掌故,客栈口说书先生那里蹲个半天就能听个痛快,帮里確实没备这些閒书。” 閒书? 太渊哑然,这才意识到弓帮现在的问题,身为弓帮帮主,解风竟对自家前代帮主毫无了解,长此以往,武学传承又怎能不断代? 他心中暗付,这恐怕不只是亏帮一家的问题,放眼当下武林,大多数门派在这方面都意识淡薄。 真正精深的武功,全靠师徒间口口相传,可一旦传承链条中出了变故,比如师父意外离世、师徒反目,传承瞬间就会消失。 放眼那些底蕴深厚的大派,像少林、武当,倒是会记载一些江湖史事。 可他们的精力大多放在武功秘籍与佛道经典上,毕竟没有专人专任专职。 正如苏均所言,弟子们入了门派,一心只为学武,鲜少有人会去深挖门派歷史、钻研其他知识。 如此一来,武学传承隱患重重。 高深武学与基础知识,常因仇杀、战乱等天灾人祸而失传,门派只能寄希望於出现绝世天才,去修补残缺的功法。 后人没有前人积累的知识做基础,难以拓展衍化,武学也因此愈发没落。 林平之和緋村剑心站在一旁,听著这番话,不禁暗自摇头。 回想起往昔,他们也曾有类似的短视想法,跟隨太渊后,才深刻领悟到知识传承、开发智慧的重要性。 就拿林平之来说,选对修行方向,日夜勤奋苦练,不过短短不到两年,便拥有了一流战力。 若当初他执著於修炼內功练气,两年时间,以他堪堪二流的內功修为,还不知要苦熬多久才能在江湖上崭露头角。 太渊缓缓放下茶盏,指节轻叩桌面,一字一顿道:“这几位,皆是贵帮前代帮主,曾威震武林,独步天下。“ 声音沉稳有力,在空气中迴荡。 解风听到这话,浑身猛地一震,眼睛瞪得如同铜铃。 “威震武林......独步天下?!” 第80章 教单于折箭,六军辟易,奋英雄怒! 第80章 教单于折箭,六军辟易,奋英雄怒! 太渊目光悠远,仿若穿透时空,幽幽吟道:“剧饮千杯男儿事,杏子林中,商略平生义。昔时因,今日意,胡汉恩仇,须倾英雄泪。虽万千人吾往矣,悄立雁门,绝壁无余字。” 声音低沉而醇厚,仿佛带著岁月的沧桑。 几人静静聆听,没来由地,一股悲愴之意从心底悄然升起,瀰漫全身。 惊!! 解风心头猛地一震。 常年在江湖摸爬滚打养成的警惕瞬间拉满,他赶忙收敛心神,暗自戒备。 他纵横江湖五十余载,歷经无数风浪,心智堪称坚定,可何曾见过仅仅靠说话,就能这般轻易左右他人情绪的奇事。 “解帮主,关於弓帮的事,贫道身为外人,本不该多嘴。”太渊收回目光,神色恢復平静,“不过,贫道恰巧知晓贵帮几位前辈的事跡,就当给大伙说段话本,解解闷。” “请道长赐教。”解风抱拳行礼。 太渊说道:“贫道刚才吟诵的那首诗,讲的是贵帮第九代帮主一一乔峰。” 巧帮的三人聚精会神,在他们看来,像太渊这种大高手说出的话,每一句都必有深意。 “五百年前,正直北宋、西夏、契丹、吐蕃、大理五国並立,而开创金国的女真部落那时还在白山黑水之间。当时江湖上最负盛名的年青一代高手分別是一一【北乔峰】和【南慕容】。 2 寥寥几句话,便將那段波澜壮阔的歷史画卷,在眾人眼前徐徐展开。 “慕容氏从五代十国开始,世代居住姑苏,数百年的武林望族;可乔峰年仅三十余,就能与其南北並列,共尊於江湖,足见其不凡。” 仅仅这几句话,太渊便勾勒出一个风华绝代的江湖形象。 太渊也不吊人胃口:“乔峰智勇双全、胆略过人,豪迈讽爽、不怒自威。执掌弓帮八年,率领部眾以辅翼北宋、抗击外敌为己任,成为叱吒风云、领袖群伦的武学高手。” “但他其实乃是契丹后裔,少为奸人所害,骨肉分离—— “亲手误杀红顏知己后,带著妻妹北上寻药,途中结识了女真首领完顏阿骨打,也就是后来金国的开国皇帝。” “后又襄助义兄耶律洪基平息叛乱,拜南院大王,加封楚王,恢復本名萧峰。” 太渊的讲述生动鲜活,眾人仿若身临其境,眼前浮现出萧峰金戈铁马、纵横拽闔的画面。 “战场是神奇的,但也是残酷的。塞外的草原上,除了有鼓角爭鸣的胜利之外,更多的,是刀光剑影之下的血肉生命。” “萧峰倡导宋辽和平,不愿生灵涂炭,阻止並胁迫其义兄耶律洪基,让其下令终生不许辽军一兵一卒越过宋辽疆界,缔造两国数十年和平。” 巧帮三人听得热血沸腾,心潮澎湃。 尤其是苏均,他今年刚过三十,和当年的萧峰年纪相仿。可一对比萧峰那赫赫功绩,再想想自己,平日里不过对付些毛贼便沾沾自喜,顿觉无地自容。 人家那是以国为敌,自己呢,对付些毛贼就得意骄傲,真是羞煞人也。 自己將来定要以这位“北乔峰”为榜样。 均按捺不住心中急切,追问道:“道长,那最后呢??” “阻止国与国之间的战爭,谈何容易,代价更是沉重。”太渊看了眼苏均,眼中满是感慨,“之后,萧峰为了坚守大义,以断箭自尽於雁门关外,年仅三十三岁。” 此话一出,眾人皆沉默不语,气氛凝重得近乎压抑。 “呼.—. 解风长嘆一口气,仿佛要把心底积压的鬱结之气全部吐出。 “乔帮主一生坎坷悲壮,却胸襟宽广,气吞山河,顶天立地,担当天下。其奇情苦志,侠骨豪情,实乃人中之龙也!” 张金鰲激动满脸涨得通红,用力点头,赞同道:“当今江湖名宿眾多,可若论意气豪迈、行事光明、胸襟开阔,张某以为,无一人能与乔帮主相提並论!” 緋村剑心沉声道:“乱世可见大豪杰。” 林平之点点头:“心系苍生,真大英雄!” “敬乔帮主!” “敬乔帮主!” “敬乔帮主!” “敬大豪杰!” “敬真英雄!” 眾人情绪高涨,纷纷端起茶杯,以茶代酒,高高举起,遥敬这位传奇的“北乔峰”。 太渊道:“可惜其豪迈的人生终是被命运所捉弄。” 说罢,他情不自禁,放声高歌: “千里茫茫若梦,双眸粲如星。塞上牛羊空许约,烛畔鬢云有旧盟。莽苍踏雪行。 赤手屠熊搏虎,金戈荡寇兵。草木残生颅铸铁,虫凝寒掌作冰。挥洒缚豪英。” 太渊歌声雄浑,却透著无尽淒凉,解风等人听得真切,心中酸涩。 苏均忍不住嘆息:“可惜啊,乔帮主若是生在当下,就不必为身份所困了。如今燕云十六州已是我大明领土,契丹一族也早已消失在歷史长河中。” 太渊又道:“刚才的诗句过於淒凉,贫道还有一首《破阵子》。” 几人洗耳恭听,虽说他们大多不通诗词创作,可听了萧峰的故事后,对诗词中的情感已能感同身受。 “燕云十八飞骑,奔腾如虎风烟举。老魔小丑,岂堪一击,胜之不武。王霸雄图,血海深恨,尽归尘土。” “念枉求美眷,良缘安在?枯井底,污泥处。” “酒罢问君三语,为谁开,茶满路?王孙落魄,怎生消得,杨枝玉露?履荣华,浮云生死,此身何惧!” “教单于折箭,六军辟易,奋英雄怒!” 太渊吟诵完毕,眾人先是一愣,隨即爆发出一阵喝彩。 “好!” “这首张某喜欢!” 月初露头,银辉轻洒。 苏均在听闻乔峰的事跡后,整个人都变了模样。 之前林平之见到的那个冷峻、自带几分高傲的苏均已然不见,此刻的他,活脱脱像个满心敬仰、见到偶像的迷弟。 “道长,乔帮主是我弓帮第九代帮主,那另外两人呢?他们又有著怎样的英雄事跡?”苏均双眼放光,迫不及待地追问。 太渊微微仰头,想了想,开口道:“那就先说一下,號称“一生从未错杀一位好人”的【北弓】洪七公吧。” 第81章 创派祖师,初代帮主 第81章 创派祖师,初代帮主 “平生从未杀过一位好人。” 太渊的声音不高,在这静謐的氛围里,却像一记重锤,直直砸在眾人的心坎上。 在场的解风、张金鰲、苏均等人,皆是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多年,他们太清楚在这鱼龙混杂、恩怨情仇交织的江湖里,做到这点究竟有多难。 “不错,洪七公就是弓帮的第十八代帮主。” 太渊神色平和,继续娓娓道来,“约三百年前,他与四位江湖上的绝顶人物並列为天下五绝,获封【北亏】称號。” 苏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袖中的手正悄悄数著歷代帮主的次序。 太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 “说来倒也有趣,乔帮主与洪帮主,两人的绰號里都带一个【北】字,由此可见,当年弓帮在北方武林的地位,那可是举足轻重。” 太渊这话一出口,解风等人先是一愜,旋即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 一方面,他们为前代帮主能在江湖上留下这般赫赫威名,感到由衷的骄傲与自豪,胸膛都不自觉地挺得更直了。 可另一方面,再看看如今亏帮的现状,诸多事务处理得不尽如人意,和前辈们的辉煌相比,又不免生出几分羞惭。 “洪七公这人——“太渊的拂尘突然指向窗外掠过的雁影,“精明豁达如閒云野鹤,侠义心肠又似擎天玉柱。“ “他能指著苍天后土发誓,这辈子杀的两百三十一人,个个都是死有余辜,不是土豪恶霸、大奸巨恶,便是负义薄倖、该千刀方剐的恶徒。“ “好!“ 解风猛地拍案而起,破旧的袖口带翻了茶盏,褐色的茶水在檀木桌上涸开。 “此等豪侠性情,哪怕是对手,见了也不得不心生佩服!” 张金鰲摸向腰间酒葫芦的手抓了个空,搓了搓手指。 “可惜啊,今日无酒,不能畅快!” 太渊说道:“但洪七公也有软肋,在他担任帮主时,亏帮分成净衣派及污衣派,彼此爭吵不休“净衣派与污衣派吵得他头疼,但又不能不管,最后想了个笨办法一一他决定一年穿污衣、一年穿净衣。每年轮流替换,可他由始至终都未能彻底解决问题。” “人无完人嘛,洪帮主武功卓绝,瀟洒隨性,不拘小节,不喜欢处理这些俗务,倒也可以理解。”张金鰲一边说著,一边斜眼瞟向解风,“毕竟有些人啊,天生就不是处理琐碎的料。“ 他和解风相识四十余年,彼此知根知底,这话表面是在为洪七公开脱,实则暗指解风平时也不爱处理帮中琐事,常把活儿都推给自己。 解风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明白张金鰲在点他,只是他面色如常,毫不在意。 他就是不太喜欢这些琐碎之事,平时都是推给张金鰲处理的。 他轻咳一声,忙不叠转移话题:“道长,那尹天赐又是我弓帮第几代帮主?他老人家曾立下何等丰功伟绩??” “第几代??”太渊微微眯起眼睛,嘴角掛著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解帮主,你要知道,乞巧这一群体自古便有,可弓帮,却不是一开始就存在的。” “道长的意思是—?”解风心中一动,隱隱猜到了什么,可又不敢確定,不禁追问道。 “这位尹天赐,正是弓帮的创派祖师,初代帮主。”太渊一字一顿地说道。 “什么竟是我巧帮的祖师爷!!”解风猛地站起身来。 张金鰲和苏均也不说话了,他们是真正的第一次知道自家的初代帮主的名讳。 若是別人所说,他们自然半信半疑。 可这话是从太渊道长口中说出的,就凭刚才太渊对另外两位帮主的了解,三人这是深信不疑。 毕竟,太渊犯不著编排一位千年前的古人,说这些假话对他而言,毫无益处。 太渊开口:“尹天赐身负绝世神功,其来歷神秘,鲜少有人能窥探一二。他本人也向来对自己的出身讳莫如深,极少主动与人谈及此事,以至於江湖中对他的身世,始终流传著诸多猜测。” “尹天赐与人交往不问出身、不分贵贱,均以礼相待。世家子弟的玉佩他敢接,市並混混的浊酒他也喝—. 太渊指向解风腰间的百訥袋:“就像你们现在隨身带的百家布,尹天赐当年也是这般集百家之长。“ “但他心怀壮志,曾言大丈夫岂可碌碌无为地过完一生!” “在江湖游歷时,尹天赐发现,中原乞弓人数眾多,但却是一盘散沙,乞弓们极少相互帮助,而且乞弓的群体结构十分复杂。” “其中,確有因肢体残障,彻底失去劳动能力,生活无以为继之人;亦有家庭突遭变故,或是贫病交加,陷入绝境,完全丧失生活依靠的可怜人;还有那些孤苦无依的弃儿,以及寡老人,无奈之下,只能靠他人施捨勉强维持生计。” “但这群体里,也混杂著不少游手好閒的无赖流痞,他们好吃懒做,整日无所事事,混跡其中,成了社会的惰民一族。更有甚者,一些流氓痞棍、逃犯流贼,也藏身於此,使得乞巧群体鱼龙混杂,良莠不齐。” “而一些略通拳脚,会点武功的乞弓还作为头目,划分討饭区域,收取该片区小乞弓们的份子钱,驱赶不属於自己片区的流弓。” “人数较多的乞巧团体,行径愈发恶劣,他们组织人手,公然上门向店铺收取保护费,若店家不给,便肆意捣乱。不仅如此,为了爭抢利益,还常与本地其他势力大打出手,闹得鸡犬不寧,令当地百姓避之不及,苦不堪言。” 太渊说到此处,不免轻轻嘆了口气。 “加之乞弓本就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所以一旦出事,官府懒得管也不愿管。尹天赐虽然老被人说离经叛道,可他骨子里,却有著一颗悲悯之心。面对善者被欺的悽惨景象,以及恶者肆意害人的丑恶行径,他心中渐渐地產生了一个主意。” “尹天赐就跟好友康华真、蒋方文还有马天忌说了他的想法,他认为,若能將这些乞巧以及与之相似的弱势群体统一起来,制定一套完善的规条,让大家依规行事,不仅能让乞巧们有尊严地生活,还能藉此帮助更多身处困境的人。” “隨后,尹天赐辗转各地,对当地的恶弓组织进行惩治,对无处可以乞討的流民进行帮助,渐渐的,在长江以北的乞弓们只要听到尹天赐的名字都產生了敬畏之心。 “加之他结交的好友们,纷纷为其四处奔走宣传,不出几年时间,尹天赐成功在群弓心中种下了“仁义为先,诚信於人”的思想种子,让流弓不再隨意被驱赶,恶弓骚扰民眾、欺压小乞儿的乱象,也鲜有发生。” “后来,在马天忌等人的建议下,尹天赐以忠义作为弓帮的第一条帮规,立志要建立一个锄强扶弱、信守承诺,堂堂正正立於江湖正道的门派。” 太渊顿了顿,目光在解风、张金鰲和苏均三人身上一一扫过。 “最终,这个门派被命名为一一【巧帮】。” 解风:“..— 张金鰲: ··...... 苏均: 6 三人一时无言。 身为弓帮中人,听闻自家帮派还有这般曲折、这般波澜壮阔的创派歷史,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涌上心头。 第82章 丐帮,不单单只有乞丐 第82章 丐帮,不单单只有乞丐 茶香氤氳。 太渊轻抿一口清茶,喉结微动。 茶盏落在案上,静静地的等著几人回神。 许久后。 张金鰲率先打破沉默,吶吶感慨开口:“原来这才是我弓帮的来歷啊!” 苏均目露憧憬之色,思绪飞到那个热血年代,恨不能自己就是那段波澜壮阔歷史的见证者与参与者。 解风长嘆一声,声音中饱含钦佩与自惭,沉声道:“尹帮主真乃奇男子也!” “道长刚刚说的三位帮主,解某-解某自愧不如万一。先辈披荆斩棘,问鼎天下第一大帮后人不肖,不能守住家业,反而是日薄西山,实在惭愧啊.” 说到动情处,这位雄伟坚毅的汉子都忍不住自嘲起来。 张金鰲和苏均同样感到担子沉重,毕竟现在他们才是亏帮的领军人物。 太渊瞧在眼里,心中明白,以他们的心智,这般沉鬱只是一时,很快便能重新振作。 他没有多言安慰,只是神色平静地继续说道:“尹天赐创立『亏帮”后,虽以『亏”为名,但其心胸宽广,志向远大,並未將帮眾来源局限於乞巧群体。” “他心怀天下,將乞写、走卒、师爷、窃贼、戏子、裁缝、鼓手、巫女、大神等常被世人视作『下九流”的人,统统纳入弓帮。” 太渊一边讲述,一边留意著几人的反应。 “而且,虽说名为弓帮,但在创立之初,帮眾著装並不强制要求如乞弓般破烂不堪。” “那时的弓帮,根本没有后来所谓的“净衣派”和『污衣派』之分。毕竟,弓帮中人来歷各异,性情更是千差万別。” “像爱穿戏服的马天忌,整日拿著厨具的蒋方文,还有出身极好、惯穿整洁清雅服饰的康华真....” “还有后来成为弓帮龙头的“醉游千里”马天忌,本就是个视人生如戏、走街串巷、游戏风尘的洒脱醉翁;而『吞云吐雾”苏流,更是个出身大神的神棍——” 太渊娓娓道来。 刷— 似一道亮光乍起,解风和张金鰲两人对视一眼,剎那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彼此心领神会,各自猜到了对方的想法。 太渊最后的这番话,如同破晓时分的一道曙光,瞬间驱散了长久以来笼罩在他们心头的迷雾。 张金鰲的脸色变了数变,忽然重重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糊涂啊!我们都被那些条条框框锁住了啊!“ 解风如遭雷击,脑海中闪过帮中那些因不愿穿破衣而离去的能人异士。他忽然明白为何弓帮这些年人才凋零一一他们自己筑起的高墙,將多少英才拒之门外。 “知见障!真的是知见障啊!”解风在心中暗自惊呼。 巧帮为什么会慢慢没落? 解风一直觉得主要原因是乞少了。 对,你没有听错,虽说乞弓这一群体始终存在,但总体数量相较往昔,已少了太多。 首要因素在於,当下大明是一个统一的帝国,儘管北面有瓦剌和靶时常侵扰,但整体局势还算稳定,大规模的战乱鲜有发生。 没有了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自然就少了。加之老百姓勤劳肯干,只要不是遭遇重大变故,大都能自给自足,勉强维持生计。 再者,自弘治皇帝登基以来,励精图治,推行薄轻赋的政策,大力鼓励农事发展。 如此一来,饿死的人愈发稀少。 试问,有谁在能吃饱饭的情况下,会甘愿选择去做乞弓呢? 而且,如今朝廷对乞巧问题格外重视,將他们整编起来,交由地方团头管理,並严格限定了乞巧的聚集地点与活动范围。 这一系列举措,进一步压缩了巧帮的生存空间。 解风或许无法像这般条理清晰地剖析出所有缘由,但弓帮发展停滯不前,甚至逐渐式微,这是不爭的事实。 此刻,太渊的一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狼狠敲醒了他们。 “谁说亏帮就只能招收乞巧做弟子啦?” “祖师爷早就做出了很好的示范嘛!” 解风心中豁然开朗。 这下子,仿佛给他们的脑袋打开了一个开口,各种想法一层层地冒出来。 张金鰲兴致勃勃说道:“帮主,咱们不妨广纳九流之中有能之土为弓帮弟子。你想想,到时候大伙齐心协力,互帮互助,弓帮必定能蒸蒸日上,越来越好。” 解风听了,眉头微微皱起,声音中带著几分忧虑:“想法固然不错,可如今的弓帮,今非昔比,早已没了往昔的赫赫威名。平日里吃吃喝喝,联络联络感情,倒也没什么大碍。” “但入帮这种终身大事,绝非三言两语就能轻易说动他人。毕竟,咱们想招揽的,都是有一技之长的人才,人家凭什么捨弃安稳日子,加入咱们弓帮呢?” 就在眾人陷入沉思之时,太渊適时地开口了:“贫道本是局外人,不便对贵帮的事情多加置喙。但想来应该没有人希望自己永远是个乞弓吧。” “谁不想可以吃点好的、喝点热的,若是解帮主能让贵帮的底层帮眾都能安定的生活,寡孤独者皆有所养,那么解帮主的功绩、德行將无人不赞。” “一帮之主,犹如人之六阳魁首,身负引领全局的重任。正如孔子所言:“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若弓帮能做到如此,无需再在江湖上四处拼杀、打打杀杀,自然而然便能成为人人认可、备受尊崇的大帮。” 一番话说得巧帮三人面色转换不定。 解风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却带著几分苍凉。“道长所言,要放在三十年前,解某定要之以鼻。“ 他缓缓展开粗糙的手掌,上面布满老茧和疤痕。 “年轻时只道锄强扶弱、快意恩仇才是男儿本色—. “三十年:“解风的声音轻得像嘆息,“解某当这个帮主三十年,却从没认真想过弟子们的將来。“ 他忽然转向苏均,目光灼灼,“均儿,记住今日。当帮主不是耍威风,是要为万千兄弟谋活路的!“ 解风感慨颇深的一番话,说的人很是动情。 苏均暗暗握紧了拳头,他是知道解风把他当做下一任帮主来培养的。 他想起自己上月为追一个江洋大盗,害得三个兄弟受了重伤,当时只觉得江湖儿女受点伤算什么,此刻却如芒在背。 苏均这时瞄到了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林平之,双目一亮。 苏均:“师父,我们弓帮弟子人数眾多,而且地面儿上也熟,可以用弓帮的名义成立一间鏢局。” “鏢局——”解风喃喃自语,思索起开鏢局的可能性来,这可不是单单武功高强就能做的,要考虑到黑白两道方方面面。 诸如人脉关係、信誉口碑、运营管理等等。 林平之这时说道:“贵帮要开鏢局的话,若有用得到平之的地方,尽请开口。家父经营【福威鏢局】多年,对其中的门道一清二楚。” 几人抱拳谢过。 林平之心中暗自思,若能藉此机会,让父亲的鏢局与弓帮搭上关係,那可真是两全其美之事张金鰲也道:“帮主,或是盘下一个地段,帮里有不少人都有手艺在身,只是苦於无人帮衬。” 緋村剑心也开口献策:“对於帮眾製作的手工製品,可以按照品质分为甲乙丙丁几等。面向平民百姓的,注重实用与性价比;面向富商权贵的,则需在工艺与品质上精益求精,满足不同客户的需求。” 这是他之前摆摊卖木雕工艺品的经验。 太渊看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语,热火朝天地討论著巧帮的未来发展大计,不禁无声轻笑。 他悄然走出船篷,独自一人静立船头。 身后是眾人热烈的討论声。 眼前是夜色清朗下的幽幽湖面。 湖水在月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宛如一面巨大的银镜。 “起风了啊—” 第83章 新气象,蛇咬人 第83章 新气象,蛇咬人 时光如流水,三月一晃而过。 深秋的天空里,团团白云像弹好的羊毛,慢慢地飘浮著,为地里的老百姓偶尔遮挡一下“秋老虎”的威力。 太渊师徒三人在湖广一带已盘桓三月有余。中秋月圆之夜,他们又与解风等人把酒言欢。 按照太渊云游四方的习惯,本应早已离开此地,但弓帮筹备鏢局一事却让他们驻足停留。 林平之写信请林震南来巴陵城共商此事,故而只能暂停行程。 很快,亏帮的鏢局成立了。 巴陵城东新掛起的“天赐鏢局“匾额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黑底金字的招牌上,“天赐“二字笔力雄浑,暗含纪念初代帮主尹天赐之意。 鏢局门前车马喧囂,十余名身著崭新劲装的亏帮弟子正在装卸货物,他们虽仍打著补丁,但衣裳整洁,发警梳得一丝不苟,与往日蓬头垢面的形象大相逕庭。 “第三趟鏢,武昌府绸缎二十箱一一“ 年轻的趟子手拖著长音报数,鏢局初期,主要在湖广地域承接鏢务。虽说弓帮已不復往昔那般威震江湖的盛况,但在湖广地界,其威名依旧留存。 当地的武林人士以及绿林道上的豪杰,念及弓帮昔日的威望与人脉,大多都会卖弓帮一个面子。 三月下来,隨著鏢局生意兴隆,弓帮的底层弟子们切实感受到了生活的巨大变化,而这一切使得他们对帮主和传功长老感戴方分。 事实上,这次开办鏢局,乃是解风牵头主导,苏均具体操办。其中一个重要目的,便是为苏均在帮中扬名立万,贏得人心,为他日后顺利接掌巧帮帮主之位奠定坚实基础。 当然,张金鰲对此也全力支持。 毕竟,苏均是他看著长大的,他自己又无儿无女,一直以来都將苏均视如己出,而张金鰲更是招收了些戏子伶人说书先生,盘下了店面建成了勾栏。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解书荒,??????????????????.??????超靠谱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这勾栏可不是妓院。 在当下,它是一处热闹非凡的表演场所,各种精彩绝伦的艺在这里轮番上演,有扣人心弦的杂剧,有引人入胜的讲史,还有诸宫调、傀戏、影戏、杂技等。 到了清朝,才把妓院也叫作勾栏,太渊手持拂尘入勾栏时,台下已座无虚席。 他今日换了一身靛蓝道袍,发警用木松松挽著。 眾人见他到来,纷纷起身行礼。 “道长今日要讲什么故事?“一个扎著羊角辫的小丫头脆生生问道。 太渊含笑落座,从袖中取出醒木轻轻一拍。 “啪!一” “上回我们说到赵子龙单骑救主,长坂坡七进七出“ 太渊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仿佛带著某种魔力。 阳光透过雕窗,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只见那常山赵子龙白袍银甲,一桿龙胆亮银枪舞得如梨纷飞— 角落里。 几个弓帮老弟子听得入神,手中粗瓷碗里的肉汤早已凉透。 他们想起三个月前还在街边乞討的光景,如今却能坐在这里听说书、吃热饭,不禁红了眼眶。 其中一人悄悄抹了把脸,低声道:“帮主和苏长老——这是真把咱们当人看啊。“ “老赵头,这快好了吧。” 一个皮肤黑的中年汉子放下手里的伙计,擦了擦汗。 虽说入秋已久,但今年盛夏酷暑那整天泡在臭汗中的滋味,那隨手一摸,一手滚烫的感觉却刻骨铭心,似乎盛夏的余威还迟迟不退却。 被叫做老赵头的是一个老汉,头上戴著一顶破草帽,露在帽沿外边的头髮已经斑白了。肩上搭著一件灰不灰、黄不黄的褂子。 虽然已经身形僂,但筋骨粗大,手背粗糙得像老松树皮,手心上磨出了几个厚厚的老茧; 下面的裤腿卷过膝盖,毛茸茸的小腿上,布满大大小小无数个筋疙瘩,被一条条高高鼓起的血管串连著。 老赵头眯著浑浊的眼看著自己面前的画舫船,颇有一种看著自己“孩子”长大的恍惚感,他摇了摇头,甩出那怪异的想法。 “加把劲儿,大伙都再使使劲儿,明儿后天上完油,咱们就能试试下水啦!”老赵头扯著嗓子,声音虽带著几分沙哑,却充满了干劲儿。 “说真的,老赵头,我都没想到你还会重出江湖,再操起这造船的手艺。大傢伙儿都以为你早就洗手不做了呢。”一旁的年轻工匠停下手中的活儿,直起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满脸好奇地说道。 “老头子本来是没想在出山的——”老赵头吧唧了下嘴,“可这次不一样,是太渊道长要请人打造一艘客船吶!你们想想,太渊道长是谁?那可是大恩人吶!他既然开口了,老头子我当然得挺身而出,露一手啊!” “说得对,能让太渊道长坐上我们的船,那多有面儿啊!大家说是不是?” “就是就是,太渊道长可是个大好人吶!”眾人纷纷点头。 原事情还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太渊在游洞庭湖的时候,见到岸上有人哀泣,过去一瞧,是一位老汉抱著他的小孙子在哀豪。 旁边围著一群人,指指点点在说著老汉的不幸,同情不已。 太渊在凑过来的时候就了解了大概情况,老汉叫老赵头,带著小孙子玩的时候一个没留神,小孙子被不知哪儿窜出来的蛇咬了一口。 小孩儿现在血流不止,止都止不住,小孩儿能有多少血可以流? 脸色对著血液流失逐渐苍白,隱隱已经发青了。 “阿爷,我疼—.”小孙子有气无力地呻吟著,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 老赵头的心,此刻就像被千万根钢针狠狠刺扎,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可是他唯一的孙子啊! 想当初,儿媳妇生这孩子的时候,就因为大出血,不幸离世。 如今,要是小孙子再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家可就彻底断了香火,他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老赵头越想越绝望,泪水止不住地夺眶而出,滴落在小孙子的脸上。 太渊忙分开人群,也不与別人分说,上前以截血手法止住了小孩子的流血,太渊眉头紧皱,问道:“有那蛇的户体吗?” 老赵头看著年轻的太渊,有看向不再流血的小孙子,一时愣愣的。 直到太渊再次发问,老赵头才如梦初醒,忙不叠地点头:“有!有!老汉当时就打死了那长虫扔下去了。道长,您是有大本事的人,您可以一定要救救老汉的孙儿吶!” 太渊一瞟那蛇尸,瞳孔一缩。 蛇头是典型的三角形,背面棕黑色,头侧土黄色,二色截然分明,体背棕褐色或稍带绿色,腹面乳白色,咽喉部有排列不规则的小黑点,腹部中央和两侧有大黑斑。 一一是尖吻! 说这个名字大家也许不熟,但它俗名又叫百步蛇、五步蛇、蘄蛇、山谷、百蛇等。 这种蛇个体较大,性格凶猛,毒牙较长,排毒量也大,受害者会出现伤口疼痛、血流不止,伤口肿大、起泡、组织坏疽以及溃疡,隨后更会感到晕眩及心跳加速。 显然,四周的百姓哪怕不知道具体后果,但从小到大见过的经验告诉他们,被这种蛇咬了,就只能准备后事了。 大家看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孩子,纷纷摇头嘆息,脸上满是惋惜之色。 只是可惜了这小孩子,还这么小啊! 太渊神色严肃,目光紧紧地盯著老赵头。 “老丈,贫道能救你的孙儿。但接下来,你务必听清楚贫道说的每一句话,千万不可有丝毫差错!” 第84章 真气版医疗手术 第84章 真气版医疗手术 老赵头还是有点闷闷的,反应也不是很灵敏,太渊见状无奈,心中默念一声【临】,施展精神秘术。 心神之力迅速抚平其茫然、无望、焦躁等种种负面情绪。 “贫道需要针线、烧酒、乾净的纱布,快去。” 说完太渊就连忙照看孩子了。 並指成剑,心神转化为剑意,只见太渊右手並指如剑,指尖三寸处的空气竟扭曲出透明波纹。 “此此—” 无形的剑气包裹在太渊指前三寸之处,锋利的剑气撕裂著空气。 快速划过小孩的伤口处,划拉一道二寸长的痕跡。 太渊左手化作一片残影,从孩子天灵盖到脚底涌泉穴,三十六大穴道在呼吸间被尽数拍遍,刺激著全身的毒血向著伤口处涌来。 “退开。” 下一秒,黑中带紫的毒血如同离弦之箭,从伤口处喷射而出,那强劲的力道竟將周围的草溅得“滋滋”作响。 猎户张五倒吸凉气一一他见过被五步蛇咬死的野猪,毒性绝无这般骇人。 太渊眼晴一眯,异色一闪。 “好猛烈的蛇毒!”他在心中暗自惊嘆,“尖吻的毒性何时这般强烈了?不像是寻常的品种。” 但此刻情况危急,小孩在他怀中的呼吸声愈发微弱,容不得他分心他虑。 “东西来了!” 人群外围突然传来瓷盆碰撞声。 太渊头也不回,袖袍鼓盪如满帆。 整叠纱布凌空飞起,精准落入盛满烧酒的陶盆。 他反手抽出老赵头別在腰间的剥皮小刀,“刺啦”一声,小刀与地面摩擦生出火星,太渊屈指一弹,那火星便如同一道红黄相间的火线,精准地跃入另一盆烧酒之中。 “呼~呼~” 瞬间,那盆烧酒燃起熊熊大火这一手隔空取物、弹指生火的神奇功夫,直接把在场这些淳朴的百姓镇住了。 他们原本黯淡的眼神中,此刻不由得泛起一丝希冀之光,心中对太渊的能力也多了几分信任。 太渊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深知接下来要做的事,对这些百姓而言或许太过惊悚。 在这危机时刻,他可不想浪费时间去解释,索性露上一手,为自己增添几分可信度。 接下来,太渊先將小刀置於火上炙烤,利用高温杀菌消毒。隨后,真气降温,他眼神一凛,动作麻利地用小刀割除小孩伤口周围坏死的组织,每一下切割都精准无误,乾净利落。 处理完坏死组织后,从烧酒中取出浸湿的纱布,运转真气,快速將其烘乾。 最后,纱布缠绕包裹,確保伤口与外界空气完全隔绝,避免感染。 在太渊割肉的时候,周围的人差点没尖叫出来,还是太渊及时注意到,精神异力弥散,心神抚慰他们的情绪,避免这些人干扰到自己。 因为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一一造血! 在他赶来之前,小孩子就因伤口流血不止,流失了大量血液。 一个人有多少血液? 成年人的血液约占体重的十三分之一,而短时间內失血量占总血量的三成,人就会有性命之忧! 太渊在抱住这小孩子就知道了他的体重一一四十五斤六两,也就是说失血约一斤就会危及生命。 可地面上的血液看流量有將近一斤半了都! 如今,孩子体內的蛇毒虽已被太渊尽数排出,但血液流失造成的危机依旧严峻。 在这个时代,根本没有办法检测血型,输血这条路完全走不通。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唯一的选择一一造血! “退开三丈!“ 太渊突然拂袖,气劲在黄土上划出清晰的圆弧。 太渊神色凝重,严肃地看向身旁眾人,目光扫过老赵头时,格外认真:“接下来,任何人都不可干扰贫道,老丈,你也一样!” 声音坚定有力,不容置疑。 说完心神紧绷,真气凝成丝状,一缕一缕,又细又柔,小心翼翼的探入小孩子的体內,透过皮肤血肉,缓缓渗入骨腔里面。 太渊的真气中,缠绕著他强大的心神之力,二者相融,使得他能精准地感知目標。 很快,太渊在心底发出一声轻语。 “嗯,找到了。” 他所寻觅的,正是骨腔里的红骨髓与黄骨髓。 眾所周知,骨髓可以造血。 后世对血液的研究已经达到一定水平。 红骨髓中的造血干细胞可以生成新的血液,但总量有限。 在血液匱乏之际,黄骨髓可重新转化为具有造血功能的红骨髓。 太渊现在就是在全力把黄骨髓向著红骨髓转化,再温和的刺激红骨髓里的造血干细胞源源不断的產生新的血液,进入血循环。 一烂香· 两烂香.— 最凶险的时刻到来。 太渊必须同时维持先天真气的不同频率,刺激红骨髓的需如春雨连绵,转化黄骨髓的要似雷霆震盪。 蒸腾的白雾在头顶形成三寸气柱。 饶是以太渊的道行,都感到了心神疲惫。 他也是第一次给人做这么精细的“手术”,这个动作精细得如同用绣针给露水穿孔,他不敢大意。 一个时辰! 整整一个时辰! 太渊终於舒了一口气,看向怀中的孩子,面色不再是那么的苍白,手脚也不再冰凉。 用炙烤过的细针缝合伤口后,太渊把孩子轻轻地递给老赵头,眉头却微微皱紧一一在他超凡的视觉里,孩子新生血液中的红细胞形状略显扭曲,这是造血功能被过度压榨的徵兆。 “仙———.仙长,怎么样,孩子—孩子没事了吧??” 老赵头抱著小孙子直勾勾地望著太渊,神色如此,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太渊缓缓开口:“孩子的命是保住了,但是———”” “命保住了,哈哈——保住了————”老赵头无声痛哭,流下了滚烫的泪水,“仙长,谢谢您嘞!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哪!老头子给您磕头了———” 说著,双腿一弯就要下跪,太渊连忙托住不让他跪下。 “老丈,孩子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这次伤到了根本,以后恐怕会身体虚弱,不能干重活,並且寿数方面可能折损了五六年。” 老赵头闻言,瞬间住了,嘴巴微微张开,却半响说不出一个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抬手充满慈爱地轻轻抚摸著小孙子的脑袋,脸上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能捡回一条命,就是祖上积德啦!哪敢要求更多呢?” “这样,贫道再给老丈开个药方,这几日抓了让孩子服下。” 说罢,太渊微微闭眼,在脑海中仔细思索著药方的配伍,片刻后,缓缓开口。 “半边莲、生地各六钱,蒲公英、紫地丁、黄岑各三钱,焦梔、川贝、川柏、丹皮、白芷各二钱,生大黄四钱,水牛角一两二钱磨粉冲服,生甘草一钱。热水煎服,一日二次。记清楚了吗?” “呢.”老赵头嘿著,嘴唇一张一合,面露难色。 他目不识丁,这么复杂的药方,实在难以记住。 太渊见状,微微一顿,隨即恍然大悟:“这样吧,贫道给老丈写一张方子,老丈拿著方子,到城中药店找个郎中帮忙抓药。” 老赵头一听,顿时眼晴一亮,忙不叠地点头,脑袋点得像捣蒜一般:“哎!哎!” 太渊写完后递给老赵头:“那好,老丈你快去吧,贫道告辞。” 转身,一步三丈,身影远去。 三日后,画舫船完工。 经过船匠们下水测试,性能良好。 老赵头高兴地看著这艘画舫船,招了招手,一个小年轻跑来。 “去个人,通知一下太渊道长,他的画舫船已经完工了!” 第85章 云梦之舟 第85章 云梦之舟 洞庭湖边,太渊静静站立,欣赏著眼前的画舫船。 將近五丈长短,双层楼船,雕樑画栋。 完全復原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太渊轻轻抚掌,笑意温润,声音清朗如湖上清风:“赵师傅,您这手艺,简直出神入化,无可挑剔。” 一旁正弯腰调整船板的褐衣船工闻言,立刻直起身,脸上堆满笑容,抢著说道:“那是自然!“ 他拍了拍胸脯,眉飞色舞。 “赵师傅年轻时可是在龙江宝船厂掌过墨线的!诸位可知龙江厂是何等所在?“ 另一短衫船工正擦拭额角的汗水,闻言立刻撇嘴。 挤上前来,双手叉腰,语气里带著几分得意:“跑船的谁不晓得?.“ 眾人一听,纷纷放下手中活计,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起鬨。 “快讲讲! 1 ? “別卖关子!“ 短衫船工见太渊道长也微微侧首,目光含笑地望向他,顿时精神一振。 挺直腰板,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咳咳..... 他环视一圈,见眾人皆竖起耳朵,这才慢悠悠道:“这龙江船厂乃工部直属的官办船厂,专司战船、宝船营造..::. “ “是朝廷的造船厂??”人群中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那是一一”短打船工拉长了音调,脸上的得意劲儿更甚。 “所以啊,里面的船匠们可都是从各地精挑细选出来的顶尖好手,不仅有咱们湖广的,龙江造船厂还广纳江浙、江西、福建等地的船匠。” 他一边著手指头数著,一边口若悬河地说著,唾沫星子都快飞出来了。 “那里头的工种可丰富了,有充內官监匠、御马监匠、丁字库匠、宝船厂匠、酒醋面局匠、后湖水夫、看料匠丁、更夫、轿夫、脚头等等等等——” 褐衣船工听著,心里老大不服气,撇了撇嘴,反驳道:“哼,那你又不是龙江造船厂的人,在这儿瑟个什么劲儿啊!还有,你在这儿巴拉巴拉说个没完,你去过嘛??!” 他双手抱在胸前,眼睛斜睨著短打船工,满脸质疑。 短打船工一听,下巴微微扬起,鼻孔都快朝天了,大声说道:“谁说我没去过!” “好傢伙儿,你们知道那儿有多大吗?龙江船厂从南京汉中门与长江附近的赣江门之间的区域,那占地儿,有小半个巴陵城那么大呢!” 他一边说著,一边张开双臂比划著名,试图让大家更直观地感受龙江造船厂的规模。 “哇!一“哇!一” 周围的船工们纷纷发出惊嘆。 褐衣船工奇怪道:“你啥时候去的?咱们一直一起干活,我怎么不知道你去过?” “嘿嘿.”短打船工挤眉弄眼,脸上露出狡点的笑容,“就是上次我找你去接老赵头的时候,你不是要去吃喜酒没去嘛!!哈哈———” 他一边说看,一边笑了起来。 “听—你——”褐衣船工一时语塞,只能干瞪眼。 老赵头看著这帮年轻人你一言我一语,闹得不可开交,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手中的榔头,在木材上轻轻敲了敲,发出“郴掷”的声响。 他板起脸,伴装严肃地说道:“行啦!別在这儿要宝了,让道长看了笑话。” 一帮青年船工听了,纷纷“嘘”了一声,嬉笑著散开了。 待镇住了一帮年轻汉子,老赵头转身:“太渊道长,您仔细瞧瞧,要是有哪里没对上您的图纸的,老汉马上给改。” 太渊扫视著这艘画舫船。 画舫船就是装饰古典华丽的游船,是华夏风格的仿古游船,结合古典园林建筑,体现了中华文明的古典艺术。 画舫船豪华而又古典,船上的建筑按照天朝古代建筑里的亭台楼阁,建筑工艺复杂,製作要求严格。 当然,由於图纸是太渊提供的,所以这艘画舫船整体上並没有那么富贵华丽,更没有雕龙画凤这种皇家標誌性的元素。 取而代之的是白鹤和祥云等符合道家文化的事物。 其实画舫船早在唐代便有,並非太渊首创。 唐代的刘希夷的《相和歌辞江南曲八首》中写道:“画舫烟中浅,青阳日际微”。 老赵头一边引导一边说道:“这艘画舫船,老汉用的可都是好料。” “钉木船要选用天然老杉木,老汉就地取材,选用无皮的湖南深山材,这种木材材质好、韧性强,所造之船浮力大、能载重、轻巧灵敏而又坚固耐用。” “配料断料、破板、创板、拼版、投船时候,老汉都是亲自盯著,一点错都不让这帮小子们犯。” 太渊頷首道谢:“赵师傅费心了。” 老赵头开心笑著,能得太渊道长一赞,他非常受用。 “道长您看这儿,一点缝儿都没有,颳得平平的。这在我们这行里叫【打麻】。” “这道工序对技术的要求非常高,船是否漏水在於这关键的一步,卷好的麻丝要“三进三出”再和“油石灰”一起打碎在船缝中,最后还要用“灰齿”將每道缝括平。” “船已经上过桐油了,老汉已经试过下水,好滴很吶!” 转了一圈后,太渊站在船头,整体的打量著。 仿古画舫游船的特点飞檐翘角、玲瓏精致的四角亭子逐渐成形,赫然立於船头,美人靠、飞鹤柱—-大柱上的浮雕飞鹤和祥云一层扣著一层,层层错落有致,雕刻精细到飞鹤身上的每一个羽毛都细细可数。 若是从远处看,好像柱身直插云间,仙鹤在九重天之上轻疾高飞,穿云腾空。 “好!好!” 太渊看向老赵头,开口问道:“赵师傅,这船可取了名字?” “还没呢,正等著道长赐名。” 太渊闻言,负手而立,远眺烟波浩渺的洞庭湖。 呼忽而一阵清风吹来,掀起他青色道袍的衣角,也吹散湖面薄雾。 他眼中精光一闪,朗声道:“此船生於洞庭,当以洞庭为名。” “《吕氏春秋·有始》载九之说:吴之具区,楚之云梦,秦之阳华,晋之大陆,梁之圃田,宋之孟诸,齐之海隅,赵之鉅鹿,燕之大昭...... ? “洞庭湖,古称云梦大泽。” 太渊顿了顿,衣袖一挥,声如金玉相击。 “便以【云梦】命名吧。『 第86章 船上教徒,善恶价值 第86章 船上教徒,善恶价值 日斜江上孤帆影,草绿湖南万里情。 醉別江楼橘柚香,江风引雨入舟凉。 远处,烟波浩淼,傍晚氮氬的雾气沉在江面,渡口边停靠的船儿,隨著水波摇曳,发出哎呀的响声。 “解帮主请留步,就送到这儿吧。” “各位父老乡亲,也不必再送了。” 太渊带著林平之和緋村剑心又要再次上路了,得知消息的弓帮一干人等和巴陵城曾经受过太渊恩惠的百姓皆赶来相送。 解风说道:“虽然相识的时日不久,但三位將一直是我弓帮的座上宾。” 这次他身后不只有张金鰲和苏均,还有弓帮的一些九袋长老。 苏均这时又恢復了之前酷酷的表情。 “天涯路远,江湖再见。” 太渊带著两弟子与弓帮眾人寒暄后,接著步到一些熟人面前。 虽然太渊这几月医治的伤患不少,但在这儿出现的却並不多,因为並不是所有人都对太渊抱有感激之情的。 不过太渊並不在意便是了。 一番言语后,太渊一手一个提著两个徒弟,飞跃三四丈落在【云梦】上,在眾人的目送下渐渐远去,变成一个小点儿。 云梦船破开碧波,在洞庭湖上徐徐前行。 湖风裹挟著水汽扑面而来,带著几分清凉,吹得人衣袂翻飞,心旷神怡。 林平之倚在船舷边,青衫隨风鼓盪,“师父,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太渊负手立於船头,“沿沅江北上,去武当山拜会。“ 林平之眼晴一亮,“师父要去挑了武当派? 他跃跃欲试。 太渊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道是修出来的,武是打出来的。为师是个道士,不是喜欢打打杀杀的江湖人。”说著突然停顿了一下,“当然,就算是不得已要出手,那也是为了以武论道,绝非无端寻滋事。” “那冲虚道长要是不敌呢?” “冲虚?”太渊没有回答,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轻语,“也不知道这真武之福地还有没有一些老人在?” 看了下两个徒弟,太渊心里一动:“左右无事,为师给你们讲个小故事吧。” 清了清嗓子。 “【子贡赎人】和【子路受牛】的故事,你们听过吗?” 緋村剑心茫然的摇了摇头,太渊见状,心中表示理解,毕竟这类蕴含儒家思想的典故,大多数大明百姓都未必知晓,更別提緋村剑心这个来自异国他乡的“外国人”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伴你读,101????????????.?????超顺畅 】 林平之道:“师父,我在紫阳书院的藏书里读到过。” “哦?那你来说说,剑心你也好好听听。” 太渊眉头一挑,心中暗自欣慰,林平之能去读这种儒家典籍,在他看来是好事。 这些儒家经典虽不能直接提升武功,却是智慧的沉淀。 假以时日,必能厚积薄发,助他们在武道之路上走得更远。 林平之微微闭眼,在脑海中仔细回忆起故事的细节,整理好思绪后,缓缓开口讲述“这两个小故事皆出自《吕氏春秋·察微篇》。” “【子贡赎人】的故事是这样的:鲁国曾立下一条法律,规定鲁国人在国外不幸沦为奴隶,若有人能將其赎回,回国后便可前往国库报销赎金。” “有一回,孔子的得意弟子子贡在国外赎回了一位鲁国同胞,可回国后,他却坚决拒绝接受国家发放的赔偿金。” “孔子听闻此事,当即说道:『子贡,你此举错矣。从今往后,鲁国人怕是再不愿为身处异国的同胞赎身了。你接受国家补偿金,並不会折损你的善举;可你执意不拿回赎金,旁人见了,便会觉得赎人之举太过“高尚”,自己难以企及,进而打消赎人的念头。” “而【子路受牛】的故事是:有一次,有人不慎落水,命悬一线。孔子的另一位弟子子路恰好路过,他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救起了落水者。” “获救之人感恩戴德,为表谢意,送了子路一头牛,子路欣然收下。孔子得知后,欣慰地说:『如此一来,往后鲁国人定会更加踊跃地救助落水之人了。』” 太渊听完后含笑点头,望向剑心:“剑心,你作何想?“ 緋村剑心並没有马上回答,他知道师父要的从来不是应付式的理解,而是深思熟虑后的思考。 他默默回想起自己往昔漂泊江湖的种种经歷,那些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在脑海中一一浮现。 緋村剑心审慎答道:“故事里的子贡,自掏腰包做了好事,这本应是值得称讚的义举,堪称道德楷模,却遭其师父孔子严厉批判。依弟子看,子贡的问题在於,他將原本人人距脚便能触及的道德標准,拔高到了常人难以跨越的高度。如此一来,大多数人会觉得赎人之举遥不可及,心生畏惧,进而对赎人之事望而却步。” “將道德拔高到常人难及之处。看似高尚,实则—是种残忍。“ 在弟子眼中,道德应是人人皆可践行,既能无损自身利益,又能惠及他人的行为准则。 太渊抚掌大笑:“善!见解独到!” 笑罢,太渊又將目光转向林平之,问道:“那么,平之,你又是怎么看的呢?” 林平之略作思索,条理清晰地回答道:“若单从道德层面评判,子贡的行为无疑比子路更为高尚,他无私奉献,不求回报。” “但从大局影响来看,子路接受酬谢的举动,却有著更为积极正面的引导作用,这也正是孔夫子所期望的。” “子贡擅长经商,在孔夫子眾多弟子中,堪称首富。” “可世间大多数人,既没有子贡那般高尚的修养,也没有他雄厚的財富,根本无力效仿子责的义举。长此以往,他们很可能因自觉无法达到子责的道德高度,索性放弃行善。””然而,若適当降低道德门槛,宽容並鼓励、保护那些『拿人钱財』的义举,让行善之人名利双收,虽说无法实现天下大同的理想境界,但至少能感召相当一部分人投身於行善积德之事。” 太渊对两人的回答极为满意。 他暗自思,这两个徒儿年纪尚轻,未满弱冠,却已能跳出自身局限,以超越常人的眼光洞察世事,思想日渐成熟,实在难能可贵。 太渊最后说道:“子贡助人而不求回报等於申明一一行善后,接受奖赏的行为是不高尚的行为。” “但做好事得不到好报,和做坏事得不到惩罚的结果,都是助紂为虐,是对善行的践踏,是以高尚的名义封杀善行善念。” “所以孔夫子说: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佛经里也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可如今世道,人心回测,有些人肆意曲解经典,不知从何时起,竟盛行起『大恩不言谢,深恩几於仇』这般扭曲的处世观念,实在令人嘆息———” 緋村剑心若有所思,接话道:“难怪师父每次出手救人,无论对象是贫是富,都会收取诊金,原来是不想让人养成不劳而获的恶习。” 太渊点头:“普通百姓可以象徵性收个一两文钱,富商豪强就收个几十上百两,但绝不能无偿。为师一旦无偿了,其他郎中就会受到一些人的风言风语,那么为师无意中就会给他们带来麻烦,这不是我的意愿。” 林平之俏皮一笑,插科打浑道:“嘿,师父要是选择无偿,那咱们可坐不上这艘漂亮的云梦船。” 第87章 苗疆女子 第87章 苗疆女子 过荆州,跨夷陵。 南津关下,西陵峡旁。 太渊和两个徒弟倚立云梦船之上,看著长江三峡的尾端,太渊长吟。 “悠然一叶飘峰前,云影涤江轻叩舷。” 诗句在风中飘散,带著几分悠然与洒脱。 吟罢。 林平之靠在船舷边,闻言笑道:“师父,咱们这趟是从洞庭湖北上,倒是错过了三峡最壮观的景致。“ 太渊目光悠远,嘴角含笑:“是啊,那'镇全川之水,扼巴鄂咽喉的瞿塘峡,『万峰磅礴一江通的巫峡———“ 他忽然轻嘆一声,眼中却是一片澄明。 “不过能见此西陵风光,已是幸事。 贪得无厌是人的本性慾望,但懂得修心的人会调理好自己的心灵,使之澄澈明净,即老话说的“知足者常乐”,不外如是。 西陵峡是三峡的尾端,其以航道曲折、怪石林立、滩多水急、行舟惊险而闻名。 它西起秭归的香溪口,东至夷陵的南津关一一就是太渊他们现在的位置。 所以还是能看到些绚丽如旧的景观的。 林平之望著滔滔江水,转头看向太渊,开口问道:“师父,咱们是继续乘船前行吗?” 太渊略作思索,摇了摇头说道:“还是先下船,好好整理一下物资吧,我们在江上漂泊了一个多月,为师倒还无妨,可你们俩,確实该去城里整顿整顿,好好休整一番了。” 林平之一听,顿时喜形於色,眼晴里闪烁著兴奋的光芒,高声说道:“好嘞!吃了这么久的水味,终於能换换口味啦!” 说到这个,旁边的緋村剑心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回想起过去一个多月的时光,几人每日的餐食,几乎顿顿不离草鱼、青鱼、鯽鱼、鱸鱼各式各样的鱼摆满了餐桌。 实在是因为一直在水上航行,食材来源有限。 虽说太渊和林平之的烹飪手艺还算不错,可再美味的鱼,天天吃、顿顿吃,也难免让人感到腻味。 现在终於可以休整一下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南津关是长江上游与中游的分界点,造就了这里丰富綺丽的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 两个徒弟去採办物资,太渊又是独自閒逛。 步行一刻钟,就到了著名的三游洞。 三游洞,背靠长江,面临下牢溪,三面环水,一面连山,洞景奇绝,山水秀丽。 其內山、水、洞、泉交相辉映,亭、台、楼、阁浑然一体。 太渊还找到了白居易在洞壁之上曾经做的序,细细念道: “平淮西之明年冬,予自江州司马授忠州刺史,微之自通州司马授虢州长史。又明年春,各命之郡,与知退偕行。三月十日参会於夷陵———.” “”.—初见石如叠如削,其怪者如引臂,如垂幢。次见泉,如泻如洒,其奇者如悬练,如不绝线—-仰睇俯察,绝无人跡,但水石相薄,磷磷凿凿,跳珠溅玉,惊动耳目。 自未讫戌,爱不能去。俄而峡山昏黑,云破月出,光气含吐,互相明灭,昌荧玲瓏,象生其中——” 写的是白居易和弟弟白知退、好友元稹相会的情形,之后写了三人发现並游览三游洞的经过;最后因景伤情,抒写“怜奇惜別”的感慨。 太渊读完评道:“全文敘事简洁有序,写景生动逼真,抒情含蕴深邃,算得上是一篇佳作。” 说完一顿,心中闪过一个想法。 太渊闭上双目,心神之力轻柔而又敏锐地蔓延而出,向著洞壁之上的文字探去。 细细地感受著每一个字的笔画,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特別的意蕴。 片刻之后,太渊缓缓睁开眼晴,一抹失望之色悄然爬上他的脸庞。 他本想著,白居易素有“诗魔”之称,或许在这篇序里,会蕴含著当年白居易创作时的独特心境与意蕴。 於是,他以心神之力试探,期望能有所收穫,然而,结果却令他颇为失望,一无所获。 很快,太渊心神一动,心中琉璃色剑光瞬间斩灭了那一丝失望的念头。 他暗自思付:“罢了,本就是无意之举,若能有所得,那是值得庆幸的事;若无所获,也是情理之中。” 乐天先生终究不是修行之人,或许当时这篇序里確实夹杂著独特的意蕴,可时光飞逝,岁月流转,如今都已经过去了七百余年。 太渊再次感受到了时间的伟大。 它可以磨灭世间的一切,有形或无形的东西。 任你芳华绝代,百年之后还不是一杯黄土。 太渊抬步前行,放眼看去。 眼前景致次第展开。 “陆游泉”水清如镜,半壁石亭依山而建,古朴凝重;欧阳修作记的至喜亭,造型独特,似仙女亭亭玉立於西陵峡口; 山顶古战场擂鼓台旁,栩栩如生的张飞塑像高大挺拔,再现了一代猛將的勃勃英姿; 江边古代军垒,坚如城堡,扼峡口之险要,一人当关,万夫莫开。 “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今景犹在,伊人已逝吶—” 他內视己身,三百六十五处穴窍中已有二百余处莹然生辉,如周天星斗般在体內明灭闪烁。 等到自己全部凝练完成,勾连全身,成就无漏,可得人寿百五极致。 若是机缘到了,与天地合,形成外景领域,肉身再度蜕变,可得二百天寿,相当於常人三四辈子的长度。 只是现在这些都是靠水磨工夫,急不得,在此之前,增长见识,提升智慧才是筑造底蕴的根基所在。 太渊一步一步。 一步十丈,如烟之轻,如风之迅。 在这千年古蹟间,他的身影与歷史长卷渐渐融为一体,仿佛本就是画中之人。 距离南津关约二里地远的江面上,一艘小舟张起风帆,迎面驶来。 这船模样十分奇特,寻常船只,要么在船身醒目处绣上主家名號,彰显身份;要么绘上独特图案,別具一格。 可这艘船的青帆之上,竟只绘著一只硕大的白色人脚,在风中轻轻飘动,显得格外怪异。 船头立著个苗疆打扮的女子,脚踝上的银铃隨著船身摇晃叮噹作响,腰间五彩丝絛隨风飞舞,衬得那身靛蓝短裙愈发鲜艷。 “也不晓得那令狐冲有什么好的嘛?圣姑非得让我们都要去五霸岗哩!” 她一边说著,一边柳眉轻,脸上满是不解与无奈。 “还让人家带上教中的珍藏,哼,撑死那令狐冲好嘞!” 说话间,她的语气似嗔似怨,还时不时地脚,那模样娇憨极了。 正抱怨间,她忽然““了一声,杏眼瞪得溜圆。 只见不远处泊著艘双层画舫,船身线条流畅如行云流水,虽不华丽却透著股说不出的韵味。 “哇!!好漂亮的船。” “咦!还有字.” 她嘟著嘴,逐字念道,“云——·梦,什么意思嘛——”” 小舟渐近,少女起脚尖张望。 画舫甲板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片落叶在隨风打转。 她眼珠骨碌碌一转,忽然露出狡的笑容,两颗小虎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第88章 不速之客×两人失手 第88章 不速之客x两人失手 林平之和緋村剑心两人手里提著大包小包的,相互笑谈著。 身后还雇了一个小廝,推著一辆平板木车跟著,木车上也放著各种各样的物品。 突然,緋村剑心的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消失,目光如剑,盯著前方。 林平之见状同样抬眼看去,原本的笑意也僵住了,目光之中露出一阵疑虑和不快。 在两人的前方,原本空无一人的云梦船上,不知何时竟站满了人,正来来往往的,一片混乱。 两人迅速对视一眼,默契十足,同时將手中物品往身后木车上一放。 “噗!” “噗!” 破空声响起。 原地的两人已经消失不见。 岸边柳枝被劲风扫过,断叶纷扬如雨。 一道玄色身影如脱弦利箭窜出,另一道橙色身影呈弧线前行。 “嗒!” “嗒!” 七丈距离,三次点水。 緋村剑心靴底在江面踏出三圈涟未散,人已如鷂子翻身跃上船舷,林平之几乎同时落地。 “谁?!” 一声娇喝陡然传来。 “女的?” 这一念头在两人脑海中同时闪过。 儘管心中愤慨,但两人的身形却並未因这意外的发现而有丝毫停滯。 “哗啦啦—————” 十余名苗女手持弯刀围拢而来,银饰在阳光下晃成一片雪浪。 看清的確是女子的身份后,两人心中的愤慨莫名少了几分,下手时也不自觉地收敛了几分狠劲。 为了避免损害云梦船,林平之和緋村剑心都没有动用兵刃,而是以拳脚应敌。 但哪怕不用兵刃,以两人的眼力、力量、速度、反应、战斗意识,简直是如秋风扫落叶一般。 “扑通!” “扑通!” 接连不断的落水声响起。 这些身手一般的女子那里是两人的敌手!只是见到眼前身影一晃,然后眼晴一黑,脖颈一疼就不知人事了。 这时,一阵歌声隱隱从云梦船的二楼传下来,曲意古怪,歌声轻柔。 “郎在高山打一望罗餵~姐在哟河里哟!” “情一郎妹妹哟!衣哟洗衣裳哟喂—” “洗衣棒棒捶的响罗喂,郎喊哟几声哟!” “情一郎妹妹哟,衣哟姐来张哟喂—” “棠梨树,格格多,人家讲我的姊妹多;我的姊妹不算多,一年两年嫁一个—” 音调浓腻无方,简直不像是歌,既似嘆息,又似低语。 林平之因为出身南方,对这种地方话还能听出来一点。而緋村剑心虽然能说大明官话,但对这种方言,那是无一字可辨。 接著歌声一转,歌声变得更像是男女间不可描述之音,喜乐无限,狂放不禁。 林平之听懂其中意思后,顿时忍不住面红耳赤;反倒是緋村剑心因为听不大懂,不受影响。 这时一楼的人刚好都被解决完了,林平之不禁蜘著,犹豫要不要上楼;緋村剑心不知林平之为何止步不前,但自己却是一跃而上二楼。 在緋村剑心的认知体系里,武力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首选方式,可一旦明確对方是敌手,那就必须如秋风扫落叶般,迅速且决然地出击,速战速决。 緋村剑心凌空飞跃,向著二楼疾冲而去,却猛地感觉脑袋一阵昏沉,四肢百骸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乾。 “呢不好” 他人还未到二楼,便直直坠落,重重砸在一楼甲板上。 只见他脸色铁青,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诉说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剑心!” 林平之暴喝声炸响,眼中精光暴涨。 身形如离弦之箭射出,左臂一揽將緋村剑心瘫软的身躯抄起,脚下劲力螺旋反转,身形急退两丈。 “嗡嗡!咕咕!!” 林平之肚皮有节奏地一鼓一缩,体內传来好似天雷滚滚的轰鸣声,又仿若巨蟾吞吐太阴的磅礴神韵。 “哈!—” 一缕灰雾从唇齿间逸散,在阳光下显出妖异的色彩。 林平之的脸色从刚刚的灰暗重新变得红润起来,手指如穿蝴蝶,迅速在緋村剑心身上连点,截断緋村剑心的气血流动。 来不及多做处理,林平之募地一抬头,双目如电般直盯著二楼楼梯口,神色郑重。 他刚才一见到緋村剑心的模样,就知道他是中了毒。所以在快速抓到剑心后急忙后退出那个区域;没想到这仅仅不到三息的功夫,也吸入了些毒气。 “嗒,嗒,嗒,嗒——” 木梯上的脚步声不紧不慢,伴隨著银铃清脆的碰撞声。 一双赤足踏下最后一级台阶,足踝上缠绕的银蛇饰物吐著信子。 “小锅锅好俊的身手嘞~ 声线酥媚入骨,却让林平之后颈寒毛倒竖。 抬眼望去,但见那女子斜倚廊柱,身穿蓝布印白衫裤,自兄至膝围一条绣围裙,色彩灿烂,金碧辉煌,耳上垂一对极大的黄金耳环,足有酒杯口大小。 “苗女?” 林平之心底暗付。 那女子瞧见一楼被击倒的女子们,眉头微,腻声道:“两个小锅锅下手也太重了吧,你们汉人男子不知总说要怜香惜玉的嘛!” 话语轻柔却暗藏杀机,如林间毒蛇。 不过在察觉到她们没有性命之忧后,心底的怒意稍稍平復了些许。 林平之看向走近的女子,约莫廿七八岁年纪,肌肤微黄,双眼极大,黑如点漆,腰中一根彩色腰带被疾风吹而向前,双脚却是赤足。 这女子风韵虽也甚佳,但闻其音而见其人,却觉声音之娇美,远过於其容貌了。 若是平时,林平之还能欣赏一番;,过现在,他只有一腔冷意。 “你们擅自闯入我们的舟船,还毒伤我师弟,现在竟然倒打一耙。”林平之一伸手,怒目而视,厉声道,“废话少说,先把解药拿来。” 那女子娇笑著,身子轻轻一扭,说道:“哎呀~那么大火气干嘛?这个小锅锅一时半会是没事的。主要你们这艘船太好看了嘛,人家喜欢。” 说著,她眼睛滴溜溜一转,满是狡点。 “你看这样这么样?我给你们解药,你们就把这艘船送给人家吧!” 林平之冷哼一声,嘴角浮起一抹冷笑:“空手套白狼,你想的倒是挺美的。” 话说到一半,林平之突然神色一凛,正色问道:“你这女子可是五毒教蓝凤凰的魔下吗?” 他一边说著,一边暗自戒备,目光紧紧锁住那女子的一举一动。 第89章 我来的似乎不是时候? 第89章 我来的似乎不是时候? 那女子听闻林平之的质问,先是格格一笑,声音清脆如银铃,在甲板上悠悠迴荡。 隨后柔声道:“小哥哥的眼光倒是好得很哩!只不过猜对了一半。我是五仙教的,却不是蓝教主属下。” 她一边说著,一边轻轻摆弄著腰间那色彩斑斕的腰带,眼神中透著一丝狡点。 林平之瞧看女子这般作態,心中暗自叫苦,心知今日之事怕是难以和平收场。 回想起自己刚才吸入了少量毒气,虽说及时运功排出,但身体状態多少还是受到了些影响。 他暗自思,先以言语稳住对方,拖延片刻,待找准时机,再出其不意,一击制敌。 念及此处,林平之强压下心中的焦急与愤怒,拱手说道:“在下林平之,我兄弟两人贸然出手,的確有失妥当,但起因也是贵方不告自入。请教姑娘贵姓?不知姑娘要如何才肯把解药给我?” 林平之表面上神色诚恳,语气平和,可实际上,每一根神经都紧绷著,时刻留意著女子的一举一动。 女子忽然“咯咯“笑出声来,腕间银鐲相击如佩环鸣响。 “原来是【枪灵】林平之林少侠当面啊!没想到江湖传说中的【枪灵】真的如此年轻啊!今日能得见真容,小女子真是三生有幸吶哩”” 她一边说著,一边故作娇羞地掩嘴轻笑,可眼神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不过你那么厉害,我要是把解药给你了,你要是忘恩负义,对我不利,那该如何是好哩!?” 说话间,她还故意微微侧身,摆出一副柔弱无助的姿態。 这几句话颇为无礼,只是言笑晏晏,神色可亲,不含丝毫敌意。 林平之面色一红,低下头说道:“姑娘误会了,林平之绝不是这样的人,我———” 话还未说完,林平之的身影陡然一动,瞬间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那女子。 脚下劲力螺旋爆发,整个人仿若一把锐利无比的利斧,硬生生劈开空气,气流在他身边翻滚呼啸,气势犹如猛虎下山,竟在身后隱隱拉出一条白线。 风从虎! 这是林平之將劈拳的精妙奥秘融入身法之中的运用。 平日里施展总有些滯碍,未曾想在这紧急关头,气血贯通周身,竟一气呵成,速度瞬间更上一层楼。 说时迟,那时快! “我”字还在口中,林平之人已经到了那女子的背后。 女子只觉颈后汗毛倒竖,还未来得及捏碎藏在指间的毒丸,忽有滚烫手掌贴上后颈。 林平之右手成爪扣住她命门,左手並指如电,“嗖嗖嗖”的连点她七处大穴。 女子绣鞋尖上的银铃刚晃出半声清响,便僵在了半空。 “解药拿来,不然就不要怪林某了!” 女子听到饱含威胁的话语在身后响起,却不见丝毫惊慌,哪怕她的脖颈已经被大力捏的发红,整张脸因为气血阻碍,涨得通红,却依旧强装镇定。 娇笑道:“林—林少侠,人家原以为你是正人君子,看来————也不是那么君子嘛—对付人家—小女子..还.还要偷袭—咳咳— 林平之此刻满心焦急,只想儘快拿到解药救治緋村剑心,哪有心思与她周旋。 他丝毫没有放鬆手上的劲道,反而又加重了几分,再次逼问。 “解药呢?” 隨著力道加重,女子气血愈发不畅,面庞愈发红润,被扼住的咽喉让笑声变得支离破碎。 “在———在人家的怀—怀里—” 女子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林平之听完条件性的往她怀里一看,只是从林平之的角度只能看到女子衣裙包裹下的高耸饱满。 毕竟林平之正值热血方刚的年纪,又从未与女子如此近距离接触过,一时间,心头莫名猛地一跳。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这四个字瞬间出现在林平之的心头,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地轻了几分。 在在林平之视线死角处,女子睫毛轻颤,眸中闪过一丝狡点流光。她忽然將后颈微微后仰,如瀑青丝带著曼陀罗香扫过林平之鼻尖一一髮丝间藏著的磷粉在月光下泛起诡的蓝晕。 林平之意识到或许是这女子在骗与他,手上力道重新加重。 “唔.— 一股馥郁的女子幽香毫无徵兆地钻进他的鼻腔,那香气飘飘悠悠,如梦似幻,先是带来一阵令人愉悦的怡然之感,紧接著,甜腻的味道如潮水般袭来,迅速蔓延至全身,甜得发腻,几乎要將他的理智淹没。 “不好!” 林平之心中暗叫一声。 他眼前景物开始扭曲,女子耳垂上悬著的银铃忽然变作三重幻影。 “中毒了?!” 他在心底惊呼,强烈的求生欲驱使下,猛地一咬舌尖。 “嘶—” 剧烈的疼痛如同一把利刃,刺激得他眼前陡然一亮,趁著这短暂的清明,林平之死死地扣住女子,指尖掐出一道血痕。 “你动的手脚??”林平之咬牙切齿,声音冷冽,“我劝你老实一点,千万不要动其他心思。不然在我昏过去之前,我一定能掐断你的脖子,我没有在说笑。” 女子的確知道林平之是认真的,因为她清楚地感觉到了一丝凉气在脑顶盘旋,那是林平之真的动了杀意。 沉默。 良久的沉默。 林平之察觉到自己的状態越来越不好,但始终留著能毙敌的劲力。 此刻,他对女子之前所说“解药在怀里”的话,已全然不信,唯有女子亲手交出解药,他才会放心。 而女子也真的是感受到了生死危机,但苗家女子骨子里的倔强与刚烈,让她不甘示弱,硬是紧闭双唇,一言不发,心中暗自想著:大不了就是同归於尽,谁怕谁! 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哼味!哼味!——” 林平之急促地喘息著,为了维持清醒,他只能拼命催动气血,加快流速,这时已经管不上是不是对身体造成损伤了。 灼热的气息喷吐在女子的脖颈,两人说都不肯先说一句软话,一时间情况僵住了。 万般曙之际,一道调笑的话语传来。 “?平之,你和这位姑娘是————咳咳,看来为师来的不是时候啊!” 虽然被调笑了,但这声音在林平之听来,犹如天籟。 太渊回来了。 虚空踏步,每步都在半空中漾开莲状的气纹。 那女子瞧见这一幕,瞪大了双眼。 “师父—.” 林平之听到太渊的声音,精神瞬间鬆懈下来,紧绷的神经一旦断裂,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终於昏了过去。 第90章 腐烈之药,爽口之味 第90章 腐烈之药,爽口之味 女子眼神不定。 这道人踏上甲板时,脚步轻得像一片落叶,可偏偏整艘云梦船都仿佛微微一沉,连江水都静了三分。 他抬手,五指舒展,在虚空中隨意一划。 “呼剎那间,女子感到周身空气一滯,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住。 一股无形却有质的气旋,在太渊掌心悄然凝聚、成型,如同一个无形的漩涡,缓缓转动。 “这是—“ 女子呼吸一室,她竟感觉到自己散布在空气中的毒素,正被那漩涡强行抽离。 太渊手掌上方那原本无色透明的气旋,渐渐带上了点点危险的幽蓝之色,幽光闪烁,令人胆寒。太渊微微仰头,鼻尖轻吸,一丝若有若无、隱约带著腥甜的气味钻进鼻腔。 一会儿后,气旋的顏色愈发深邃。 呼吸之间,原本瀰漫在空气中的那股若有若无的诡异气息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清新自然的空气。 太渊一感应,察觉不到异样物质后,掌心真气猛地一胀一缩,气旋向內塌,形成一龙眼大小的丹丸: 女子死死盯著那颗毒丸,指尖不自觉地颤抖。 “他————.要做什么?“” 太渊竟微微一笑,指尖一抬,將那颗足以毒杀百人的丹丸送入口中。 “咕嚕。“ 他喉结滚动,竟真的咽了下去。 疯了! 这个道士疯了! 五仙教的毒,即便是她自己,若无解药,也只有等死的份儿。 可这道人竟像吞豆一般,面不改色。 她死死盯著太渊的脸,期盼看到一丝痛苦、哪怕是一瞬间的皱眉也好一一可没有,什么都没有! 太渊甚至愜意地咂了咂嘴,仿佛在回味,隨后冲她眨了眨眼,笑意更深。 “味道不错,就是甜得有点腻。“ 女子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直衝头顶。 可还未等她动作,太渊已屈指一弹。 “婴哼!“ 一道无形气劲精准击中她的昏穴,她的意识瞬间坠入黑暗。 最后一刻,她脑海中只剩下一个绝望的念头: “这次真的踢到铁板了“ 不知在黑暗之中飘荡了多久,女子的意识缓缓地清醒过来。 一用劲,眼皮睁开,白茫茫的光再次进入她的世界。 “嗯??” 醒来的瞬间,女子立马检查自身。 没有被绑住,浑身內力运行无碍,也没有被点住穴道。 环顾四方,只看到之前被击倒的属下们消失不见了,心中一咯瞪,心底闪过一种不好的猜测。 “蓝教主不必惊慌,你那些门人並无大碍,只是让她们回到了你们自己的船上。” 太渊轻轻出言。 女子听了之后稍显放鬆,轻舒一口气。 林平之站立一旁,他已经祛除了体內的毒素。 “师父,她便是五毒教教主—·蓝凤凰??”” 之前在南方的时候,林平之就听当地一些跑江湖的人说过这个教派。 五仙教是个极为阴险狠辣的教派,“五仙”云云,只是美称,江湖中人背后提起,都称之为五毒教。 其实百余年前,这教派的真正名称便叫作五毒教,创教教祖和教中重要人物,都是云贵川湘一带的苗人。 后来有几个汉人入了教,说起“五毒”二字不雅,这才改为“五仙”。这五仙教善於使瘴、使蛊、使毒,与“百药门”南北相称。 五仙教中教眾苗人为多,使毒的心计不及百药门,然而诡异古怪之处,却尤为匪夷所思。江湖中人传言,百药门使毒,虽然使人防不胜防,可是中毒之后,细推其理,终於能恍然大悟。 但中了五毒教之毒后,即使下毒者细加解释,往往还是令人难以相信,其诡秘奇特,实非常理所能测度。 那女子说道:“我便是蓝凤凰。我跟你说过的,我是五仙教的,可不是蓝教主的属下。五仙教中,除了蓝凤凰自己,又有哪一个不是蓝凤凰的属下?” 太渊早已从那些隨从的嘴里得知了蓝凤凰的真实身份,是故並不惊讶。 林平之却是惊奇。 他只知五仙教的教主姓蓝,本以为是一位老者,没想到竟是一位信女子。 听她这么说,才知叫做蓝凤凰,瞧她一身绿绿的打扮,说话时的骄傲劲儿,的確便如是一头凤凰似的。 当今大明社会上,汉人士族女子,闺名深加隱藏,直到结亲下聘,夫家行“问名”之礼,才能告知。 江湖儿女中虽不如此拘泥,却也决没將姑娘家的名字隨口乱叫的。蓝凤凰竟然在三位陌生男子前自报其名,丝毫无呢之態。 蓝凤凰在察觉到这青衣道士对自已没有列意之后,那苗家女子的直率本性又流露出来了。 蓝凤凰纤指绕著发梢,眼波流转间带著几分娇嗔:“喂!道士锅锅:“ 她故意拖著甜腻的尾音。 “你便是这林小锅锅的师父咯?敢问仙號呀? 太渊广袖轻拂,道袍在江风中猎猎作响。 “贫道太渊。“ 侧身让出身后两名弟子。 “这是小徒林平之,緋村剑心。事情的来龙去脉,贫道已然知晓,说起来,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听闻蓝教主看上了贫道这艘船,若真是如此,直言便是。” 蓝凤凰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那你是打算把船送给我咯?” “贫道的意思是,蓝教主若有想法,尽可直言,而贫道,也能坦率拒绝。” “哼!你这人真是小气!”蓝凤凰闻言,不禁娇媚地翻了翻美目,那模样既带著些许嗔怪,又透著几分无奈,“你刚才吃了那毒丸,怎么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啊?” 这时候林平之和緋村剑心才知道太渊竟然吞过毒药,既是感动又是愤怒。 感动的是以为太渊是被要挟,受此屈辱,愤怒则是对蓝凤凰等人。 两个徒弟心中想法,太渊现在是不知。 看向蓝凤凰,太渊开口:“是药三分毒。蓝教主,你可曾听闻中药里的十九畏、十八反?” “你是说硫黄畏朴硝,水银畏础霜,狼毒畏密陀僧,巴豆畏牵牛,丁香畏鬱金,川乌、草乌畏犀角,牙硝畏三棱—” 作为五仙教教主,对这些药物相剋的知识,她自然是烂熟於心。 太渊笑道:“蓝教主好见识。” 以太渊现在的体质,大多的毒药他甚至可以当做零嘴来吃; 更有甚者,对普通人来说的剧毒、虎狼之药,对太渊甚至是补药。 体质强大,肉身活性提高,生命力大涨,太渊已经渐渐朝著“非人”的范畴前进了。 第91章 赎金,药酒 第91章 赎金,药酒 蓝凤凰心中暗自腹誹,不禁翻了翻白眼,心里直嘟囊:好气哦,这道士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心中早已將这道士骂了千百遍,面上却仍掛著娇俏笑容,指尖不自觉地绞著腰间银铃絛带。 “道士锅锅,要是没別的事儿,那我能走了不?”蓝凤凰眨著眼睛,语气娇柔地问道。 太渊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蓝教主不在南方逍遥自在,跑到中原,所为何事啊?” 蓝凤凰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里琢磨著,告诉这道士也无妨。 便说道:“跟道士锅锅你说也没啥。我是受圣圣教里一位重要人物所託,要去五霸岗,给一个人治伤呢。” 五霸岗? “难道是给华山派的令狐冲治伤?”太渊回忆了下五霸岗这个名字。 “!”蓝凤凰闻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士锅锅你咋知道?难不成你和令狐冲认识??” 隨后,她又自顾自地小声嘀咕起来:“连道士锅锅这样厉害的人物都认识令狐冲,怪不得那个眼高於顶,不把天下男子瞧在眼里的人,对令狐冲会那般上心,唉—.” 太渊又继续发问:“是你们日月教的圣姑任盈盈派你去的?” 虽是提问,但语气十分篤定。 “你你咋晓得啦?人家可没说过啦!” 蓝凤凰下意识地捂住朱唇,瞪大了圆圆的眼睛,伴装出一副惊讶又可爱的模样。 然而,她这故作惊讶的姿態,在林平之看来,实在有些做作。 心中暗自“切”了一声,心想:你刚才都说漏嘴了,提到一个『圣”字,稍微动动脑子就能猜到是圣姑任盈盈,还当我们会以为你只是口误呢? 太渊得知蓝凤凰此行的目的后,便不再继续追问。 毕竟,令狐冲为何受伤,又如何与任盈盈扯上关係,这些事与他们师徒三人並无关联。 只是,太渊突然想起“治伤”一事,心中一动。 “听闻贵教有一种酒,名叫【五宝蜜酒】。贫道恰好也是个好酒之人,想必蓝教主定会成人之美吧。” 太渊自光灼灼的凝视著蓝凤凰,看的其心头髮跳。 蓝凤凰心中大骂:这贼道士不是好人,竟想打【五宝蜜酒】的注意。 “哎呀,道士锅锅,这次出来的匆忙,是真的没带上这酒。” 蓝凤凰强笑著摆手,银鐲相撞发出叮噹声响。 “不过既然道士锅锅喜欢,那下次等锅锅来云南,小妹做东,一定请锅锅好好喝上一顿,怎么样?” 太渊不发一语,就这么平静地看著蓝凤凰,幽深的眸子好似能穿透她的內心最隱秘的地方。 平时豪气直率的蓝凤凰被看的浑身彆扭,仿佛自己不著片缕的被人从里到外研究了个遍。 她心里直发毛,不自觉地偏过头去,隨后咋咋呼呼地说道:“哎呀,我想起来了,这次好像带了一坛出来,不过在那艘船上。道士大哥,小妹这就去给你拿,行不?” 太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说道:“蓝教主如此盛情,那贫道就却之不恭了,多谢蓝教主美意。” 说完,他侧身让开,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蓝凤凰可以去取酒了。 蓝凤凰紧抿著嘴唇,心中暗自恼火,但又无可奈何。 她轻轻一跃,身姿轻盈地纵身上了自家教派船只的船头。 林平之见她身法轻盈,却也不见得有如何了不起的武功,但他又知五毒教十分难缠,跟这等邪教斗,又不能全仗真实武功。 小声提醒道:“师父,小心这妖女使诈。“ 太渊淡然道:“无碍。” 五仙教的船上,蓝凤凰命人去把【五宝蜜酒】搬了上来。 看著这坛封口的酒罈,蓝凤凰眼神闪烁不定。 她有心不想送出去这坛酒,想要以她们教派的独家手段收拾太渊那帮人,但这个想法一升起,脑海里就浮现出那位青衣道士拿毒丸当做零嘴的画面。 看著船上自家的姊妹们,要是自己违逆了他的吩咐,这些姊妹们不知是怎样的下场。 虽然那道士看著不像个坏人,但在五仙教长大的蓝凤凰,也不是没有见过江湖险恶的雏儿,面善的人就一定是纯良之辈吗? “道士锅锅,这酒要用五毒精华酿製三年.::『 蓝凤凰背在身后的手死死住银铃,脸上却笑得明媚。 云梦船上,看著渐渐远去的五毒教一干人等。 林平之突然问道:“师父,你不是不喜欢喝酒的吗?” 跟隨太渊许久,林平之对师父的喜好也算摸得一清二楚,太渊向来好茶不好酒。 “这是给你们俩喝的。” 太渊走到那坛【五宝蜜酒】前,伸手用力一拍黄泥封口。 “砰”的一声,封口瞬间破裂,剎那间,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这香气极为奇特,香馥郁,竟盖过了酒香,瀰漫在整个甲板之上。 “师父,这酒的味道—-嗯!?什么玩意儿?”林平之刚想夸讚这香气独特,可低头往酒罈里一警,顿时瞪大了眼睛。 緋村剑心凑近酒罈一看,同样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酒色清冽,纯白如山间清泉,可酒中浸泡的东西,却让人心惊胆战。 一条青蛇、一条蜈蚣、一只壁虎、一只蝎子,还有一只小蟾蜍,五样毒物在酒中若隱若现,仿佛隨时都会甦醒过来。 林平之乾笑道:“师父,这是【五宝】?这是【五毒】吧!” 心中暗自叫苦,这酒可怎么下口。 緋村剑心吞了吞口水:“师父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喝这个?” 想到这儿,两人浑身一个激灵。 太渊也不故意逗她们,说了这酒的好处。 “这【五宝蜜酒】是五毒教的一大宝物。里面每条毒虫都是经过多年培养,毒性已经远超普通同类品种。” 两人心里都想,毒性那么大,还是宝物? “但五毒教不愧是对毒之一道研究颇深的门派,五种毒物的毒性被最大化的激发出来之后,再添加其他奇异草,根据相生相剋的原理,竟叫他们把这剧毒之物变成了大补圣品。” “喝下后可使你们功力大增,节约数年苦修;把那毒虫也吞了的话,更是能大大增强你们对毒药的抗性。不敢说像为师这样百毒不侵,但一些普通的毒药將会对你们无效了。” 林平之听完,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可转瞬又变得坚定起来。 他毫不犹豫地將酒罈往前一递,诚恳地说道:“师父,既然这酒能增强功力,那还是您喝了吧!” “林师兄说的不错。”緋村剑心也说了,“弟子无能,还劳师父为我们谋划好处,实在惭愧。这酒师父您喝了,定能更上一层楼。” 见两个弟子如此说到,太渊能感受到他们的真诚之心,一时也是颇为欣慰。 太渊看著两个徒弟,感受到他们话语中的真诚与敬意,心中颇为欣慰。 他微微摇头,说道:“以为师如今的境界,追求的是至精至纯至一。” “这宝酒对我而言,已无太大用处。但对你们现阶段的修行来说,却是恰到好处。无需推辞,赶紧喝了,运功消化吸收,切莫浪费了这难得的宝物。” > 第92章 兵书宝剑峡 第92章 兵书宝剑峡 林平之从里面端过两只空碗,倒转酒罈,將坛中的酒倒了出来。 只听得“咚咚”几声轻响,酒液如清泉般汨汨流出,几条小小的毒虫也隨著酒液,“扑通扑通”落入碗中,在酒液里微微晃动。 林平之凑近碗边,轻轻嗅了噢。 “怪不得叫【五宝蜜酒】,这的香气都盖过酒的味道了。” “不然呢!你能喝的下满是毒蛇腥味的酒?”太渊瞄了他一眼。 緋村剑心默默捧起酒碗。碗沿抵住唇畔时,他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却仍是仰头灌下一大口。 酒水入喉,他微微皱眉,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但很快便恢復了平静。“师兄,还是赶紧喝了吧!莫要辜负了师父的一番美意。” 緋村剑心从小不像林平之那样锦衣玉食,生活在战乱纷纷的日本,能有吃的就不错了,而吃得饱是那些上流贵族的特权。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让緋村剑心对食物並没有太多挑剔,虽说初见这泡著毒虫的酒时,心里有些许不適,但很快便调整过来。 林平之瞧著緋村剑心那毫不犹豫的模样,心想:“真就是一口闷啊。” 接过酒碗,眼睛微微虚眯,试图避开那让人心里发忧的景象。 然而,刚一凑近,浓烈的香中,隱隱夹杂著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瞬间钻进他的鼻腔。 林平之强忍著这股不適感,一闭眼,“骨嘟骨嘟”地將一碗酒一口气灌下肚里,连带著那五条毒虫,也一股脑儿吞了下去。 太渊道:“剩下的莫要浪费。” 既然开了头,两人便一鼓作气,没再犹豫。 他们你一碗我一碗,三两下便將剩下的酒平分完了。 酒液入腹,一股暖洋洋的感觉瞬间在体內升起,从胃部蔓延至全身,好似有一团火在体內缓缓燃烧。 各自找了一处申板,两人默默运功。 太渊在不远处给两人护法。 林平之摆开架势,站起桩功,搬运气血,消化药力,滋养肺腑,不时发出如暴雨前天雷嗡喻的轰鸣声,气势厚重。 緋村剑心双腿盘起,结跌坐,静守心神,行气周身,时而张口吐出一股浊气。隨著浊气的排除,整个人仿佛如明净的刀身,剔透锐利,锋芒內敛。 太渊在一旁看了暗自点了点头,这一坛宝酒下肚,两人必有一番大的进步。 秀色无双西陵峡,秋风几梦襄王猎。 一路逆流而上。 在南津关购买好物资后,过三游洞,至灯影峡。 灯影峡峡壁明净,纯无杂色。两边云鬢凝翠、飞泉漱玉。 崖壁映入江水,静影澄碧。 此时日落西山,夕阳西照,温煦柔和的阳光照耀在水面,连江水都为之泛了红。晚霞透衬崖顶的四块象形石就像皮影戏里的小人儿一般生动; 月上高天,月明星稀,夜晚过峡,月悬西山,月光之下的山光水色,更是美景异常。 翌日。 在船上,几人望见一排陡峭的石壁,它高耸於鬱鬱葱葱的群峰之上,俯瞰著波涛汹涌的激流。 这里便是黄牛峡。 绝壁下九条豌蜓下垂的山脊,宛如九龙下水,气势十分雄伟壮观。 又五日。 过腔岭滩,穿牛肝马肺峡,渡新滩。 太渊等人见到了各不一样的奇峰好水,綺丽风光。 “名峡薈萃聚西陵,西陵山水天下佳。”太渊朗声吟道,声音混著江水的迴响,显得格外悠远。 “师父,你看那儿,像不像一口竖立的宝剑?”緋村剑心忽然眼睛一亮,指著前方一处喊道。 顺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柱巨大的岩石巍然嘉立於激流之中,通体青灰,稜角分明,宛如一柄自江底破水而出的巨剑,剑锋直指苍穹。 太渊抬眼望去,微微一笑,解释道:“这便是【兵书宝剑峡】了。” “兵书宝剑峡??”緋村剑心和林平之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好奇。 “不错,你们再看那儿。”太渊伸手指向峡谷北岸的陡崖,崖壁上有一处石缝,缝隙中隱隱约约好似放著一个匣状的东西,“你们瞧那匣状物,是不是很像书卷?” “真的像书卷!”林平之仔细端详了一番,忍不住惊嘆道,“有书卷,又有宝剑,这就是兵书宝剑峡名字的由来吗?” 太渊点了点头,娓道来:“这名字的由来,还涉及到一个典故。相传三国时期,诸葛亮入川路过三峡,他將自己亲撰的一部兵书和一柄宝剑,藏在了江边那难於攀登的峭壁之上,说是要留给后世有胆略的勇土去取。” “后人有诗云:天上阴符定不同,山川终古傲英雄。奇书末许人间读,我驾云梯欲仰攻。” 林平之闻言,眼中骤然一亮,像是点燃了一簇火苗:“师父!那我们要不要上去探一探?说不定诸葛武侯的遗物尚在!” 太渊斜了他一眼,道:“若真有此等宝物,一千三百余年来,不知有多少豪杰志士趋之若鶩,哪里还轮得到你?” 他摇了摇头,语气略带调侃,“你啊,少做些白日梦,权当听个故事便罢。” 林平之汕汕一笑,摸了摸鼻子,倒也不恼,只是仍忍不住多看了那“书匣”几眼。 太渊见状,復又笑道:“不过,关於此事,另有一说。” 他负手望向远山,缓缓道:“兵法在一心,兵书言总固,弃置大峡中,恐怕后人误。 b 林平之若有所思,低声道:“师父的意思是——-诸葛武侯是故意將兵书弃置於此?” 太渊頷首:“这种猜测不无道理。诸葛亮用兵,素来不拘泥於书本,讲究因人、因时、因地制宜,隨机应变。他或许正是担忧后人死读兵书,反受其害,故而將其弃於峡谷之中,以示兵无常形,学无止境。” 江风拂过,三人一时静默。 林平之和緋村剑心凝视著那柄“石剑”,眼中似有明悟。 “—!” “幅一—! 清越的鹤鸣划破长空。 太渊广袖一振,募然抬头,只见一道白影掠过苍穹,双翼舒展间带起流云翻卷。 “好一只九皋禽!“太渊眼中浮现喜意。 九皋禽就是丹顶鹤,就是民间俗称的仙鹤。 太渊望著这只仙鹤,体羽几乎全为纯白色,通体雪羽如银,唯有头顶一点硃砂艷如凝血,长颈舒展时宛若謫仙执笔,在碧空上挥毫泼墨。 “九皋声断楚天秋,玉顶丹砂一夕休。”太渊轻声吟诵著诗句,眼中满是对这只仙鹤的喜爱。 緋村剑心也被仙鹤的神姿所吸引,不禁开口道:“师父,这只仙鹤好神俊啊。” 太渊点头赞同,目送这只九皋禽远去。 即便已经飞过了四五里地,那清脆洪亮的鸣叫声,依旧隱隱约约地传入眾人耳中。 太渊感嘆道:“怪不得《诗经》里说:鹤鸣於九皋,声闻於天。古人诚不欺我矣·—.” 话音未落,他忽然並指如剑刺出。 吧嗒。 “吧嗒——” 一滴鲜红的血液出现在他的指尖上方一寸之地,竟不坠落,仿若被一只无形的手托住。 緋村剑心眼尖,抬头望了望天空:“师父,这是—刚才那头仙鹤的?” 林平之远眺说道:“看来它是受伤了。” 太渊在心中模擬仙鹤的飞行路线,举目眺望。 “前面是西陵峡的起点香溪口,香溪发源於神农架山区,看来这头九皋禽是在神农架里生活。”太渊一边分析著,一边在脑海中勾勒出周边的地理轮廓。 万物有灵,碰到了就是缘分,更別说是仙鹤这种和道家结缘的飞禽,刚好神农架也处在去武当山的路上。 “走,去瞧瞧这只仙鹤,看能不能给它治治伤。” 第93章 深山寻鹤 第93章 深山寻鹤 神农架林区,简称神农架。 其自古便带有神秘色彩,更是传说中华夏始祖一一炎帝神农氏架木为梯,采尝百草,救民疾天,教民稼稿的地方。 其地处湖北西部边睡,东与襄阳接壤,西与重庆巫山毗邻,南依兴山、巴东而濒长江三峡,北倚十堰市武当山。 不像后世,神农架林区已经被改造成了旅游景区。 现在的神农架可是毫无人烟,偶尔有几个人影还是上山採药或是伐木的人。 不过今天这里来了三位客人。 緋村剑心感嘆道:“这儿比外面凉太多了。” 三人一入山间,满眼迎来的是幽绿。 树木参天,溪流潺潺,晚秋的余热一扫而空。 放眼望去,集奇树、奇、奇洞、奇峰为一体。 林海茫茫,物华地灵,美不胜收,尽显雄、秀、幽、野。 林平之抬眼望向四周,长枪隨意地敲在身旁的大树上,发出沉闷的“郴榔”声。 眼前的树木棵棵高耸入云,隨便一棵都有將近二十余丈高,他转头看向太渊,脸上满是疑惑,问道:“师父,这林海茫茫的,我们怎么找那头白鹤?” 声音在静謐的森林中迴荡,显得格外清晰。 “丹顶鹤喜水,多棲息於开阔的平原、沼泽、湖泊、海滩及近水滩涂。”太渊神色平静,缓缓说道。 “那也很难找啊,再说了,这里好像到处都是水汽充盈的地方。”林平之皱了皱眉头“所以,要找那头丹顶鹤,得用另外的法子。” “什么办法?” 太渊忽然闭目轻笑,只见他喉结上下滚动,腮帮微微鼓起,竟发出“咕嚕咕嚕“的古怪声响。两个徒弟正异间,太渊突然昂首向天一“隔——! 清越的鹤鸣声冲天而起。 在太渊浑厚真气的催动下,声浪如涟漪般层层盪开。 林间棲鸟惊飞,松针而落。 最奇的是那鸣叫尾声处微微的颤音,仔细一听,那声音竟与丹顶鹤的鸣叫声如出一辙,清脆、嘹亮,带著几分空灵之感。 林平之和緋村剑心皆是聪慧之人,太渊这么一呼叫,两人瞬间明白了他的办法。 緋村剑心凑近林平之,压低声音说道:“师兄,师父这么做,能行吗?” 话还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另一道鹤鸣声。 “~~~” “隔~~~” 那声音一阵接著一阵,不绝於耳,仿佛在向这位“不速之客”发出询问:你是谁?从哪里来? 太渊听到回应,停下了鸣啸,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这不是找到了嘛。” “师父,你这个方法真是—”两个徒弟皆是不是如何言语。 在他们心中,自家师父平日里一副沉稳持重的道家高人模样,可有时行事、想办法,却如此出人意料。 “就好像我们人类有国家之分,动物也有自己的地盘之分。”太渊似乎看出了徒弟们的心思,耐心解释道,“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这飞禽自然也有自己的巢域。” 在知晓了丹顶鹤的大致方向后,太渊一马当先,林平之和緋村剑心紧紧跟在身后。 三人都是身手敏捷之士,这神农架的地形虽然崎嶇怪异,但对三人来说不成问题。 林平之一起一跃,乾净利落,如山间猿猴般灵敏。緋村剑心轻踏疾行,一沾即走,似林中飞鸟轻快。 太渊最是轻鬆自在,如清风,如薄雾,翩翩而行。 神农架的雾,在三人脚下层层叠叠。 如青烟,如薄纱,如白带,如纱巾—远远近近,近近远远。 时而停止,时而飘舞,时而翻腾,时而流淌,时而在山腰间,时而在山顶上。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三人终於找到了丹顶鹤的所在地。 竟不是像太渊说的筑巢於湿地浅滩芦苇盪里,反而如麻雀般筑巢在一株高大挺拔的水杉的枝权之上。 在三人到了之后,那头丹顶鹤站立高处的枝干上,头部朝天,双翅频频振动,长喙张开,发出一个高昂悠长的鹤喉。 “吱~吱一—!” 尖锐,短促,刺耳! 丹顶鹤的鸣声非常嘹亮,既是作为明確领地的信號,也是对企图入侵者的警告。 三人站在原地,身姿沉稳,丝毫没有轻举妄动。 那丹顶鹤立於枝头,尖锐的眼晴紧紧盯著他们,双翅微微张开,羽毛耸立,透露出明显的警惕之意。 “仙鹤日行性,性机警,看来这头丹顶鹤对人抱有很大的警觉性。”太渊仰头说道。 “师父,你看它的巢里面,有两枚蛋。”緋村剑心突然眯眼说道。 太渊望去,果然,是有两枚鸟蛋,壳上布满褐色斑点,在晨光中泛著釉彩般的光泽。 “嗯不对”太渊低声呢喃,声音里透著疑惑与不解。 緋村剑心忙问:“师父?” 太渊目光紧锁鸟巢,缓缓说道:“丹顶鹤是单配製鸟,这数量上不对。” “师父,单配製鸟是什么意思?”林平之问了,在师父这里,总能学到与眾不同的知识。 太渊说:“丹顶鹤在我们中原文化中具有吉祥、忠贞、长寿的象徵。单配製鸟是说它们雌雄配对后即为终生伴侣,以家族形式活动,每个家族多为而到死只,常为两只成鸟一只幼鸟。现在却只有雄鹤,不见雌鹤,此其一也。” “其二,丹顶鹤成鸟每年换羽两次,春季换成夏羽,秋季换成冬羽,属於完全换羽,会暂时失去飞行能力。可现在观其羽衣,这头雄鹤到现在都没有进行换羽,还违背常理筑巢於高空。” 太渊一边说著,一边仔细观察丹顶鹤的羽毛,只见其羽毛杂乱无章,毫无换季换羽的跡象。 “而且那么看它的两翅,其上伤痕交错,有旧伤,也有刚刚的新伤。”太渊伸出手指,指向丹顶鹤的翅膀,“应是虎狼熊豹一类的利爪所抓伤。” 緋村剑心根据太渊所说,想到了一个可能。 “师父,师兄,莫非是雌鹤被猛兽所捕杀,这雄鹤为妻报仇;但伤痕累累,说明其曾多次去报復,但都没有成功;筑巢高空,也就是说那种猛兽是无法爬树的,至少是没有办法爬那么高的。” 太渊说道:“你的这种猜测很有可能,不过现在还是先把这头雄鹤的伤给治好吧。』 太渊说完,猛一抬头,眸中幽光闪烁。 施展精神异力,以心印心,用自己的心灵降伏这头雄鹤的心灵,安抚它的警惕感。 这丹顶鹤虽灵性有限,但心思单纯,远不似人类那般充满复杂的欲望与杂念。太渊凭藉深厚的修为,轻鬆突破了丹顶鹤的心灵防线。 “扑棱~扑棱~” 丹顶鹤振动双翅,自高空轻盈飞下,稳稳落在太渊身旁。 它微微低头,用头轻轻蹭著太渊的手臂,动作亲昵,喉间发出“咕咕“的鸣咽。 太渊抚过它残缺的尾羽,触手竟是粗糙如砂纸,那些本该洁白如雪的羽毛,此刻灰败如枯草,羽根处还凝结著黑红的血。 第94章 林平之「保胎接生」 第94章 林平之“保胎接生” 太渊集中心神之力如轻柔的丝线般,缓缓笼罩住丹顶鹤的小脑袋。 剎那间,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丹顶鹤內心深处那如潮水般翻涌的哀伤、悲痛与无助以及执著的报復心。 “竟有如此执念—“ 很难想像,这么多的情绪竟然会在一头丹顶鹤身上出现。 太渊心中对这头丹顶鹤不免地多了爱护之意,在它的背上抚摸时,顺便给它止了血,且探知了其体內的情况。 伤! 很多旧伤! 丹顶鹤本是长寿的禽鸟,属於早成鸟,两岁便成年,正常情况下,一生可活五六十年。 太渊通过感知它的骨龄,得知这只丹顶鹤今年才四岁,但照它现在的身体状况,若得不到妥善救治,寿命至少要折损二十年。 太渊轻抚著丹顶鹤的羽毛,怜惜地说道:“至情之鸟。既然缘分让你与贫道相遇,那么你以后就跟著我吧。至於你的因果,我来了结。” 声音温和而坚定。 丹顶鹤似乎听懂了太渊的话,长喙轻点,发出“~隔——”的叫声,那声音里,似乎带著一些特殊的诉求。 “放心,不会忘了你的两个孩子的。”太渊轻声安抚道。 言罢,他大手猛地一挥,体內真气如汹涌的潮水般澎湃而出,在体外形成漩涡状的无形气劲。 这气劲凌厉非常,仿若实质,呼啸著冲向高空,稳稳托起那掛在枝头的鸟巢,接著太渊心意一转,气劲瞬间由刚转柔,如春日微风,轻柔地裹挟著鸟巢平稳地向他飞来。 整个过程中,鸟巢中的两枚鸟蛋稳稳噹噹,没有丝毫晃动,足见太渊对真气那精细入微的控制力,令人嘆为观止。 “平之,你来拿著。”太渊稳稳接过鸟巢,转头看向林平之说道。 “师父,为什么是我啊??”林平之下意识地伸手接过鸟巢,顺嘴嘟囊了一句。 “剑心的內力现在已经逐渐转换成剑气了,对它们来说可能有害;你气血磅礴,热血阳刚,生命气息浓重,对这两只未出生的幼鸟更为合適。”太渊耐心解释道。 林平之闻言,神色瞬间变得怪异起来,他试探著问道:“师父,听您这意思,不会是想让我充当雌鹤的角色,来把它们孵出来吧!?” 说话间,他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思议地看看太渊,眼神中还带看一丝期待否定答案的渴望。 太渊目光平静地看了过来,反问道:“有何不可?” 那淡然的语气,仿佛这真的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读小说选 101 看书网,101????????????.??????超流畅 】 林平之:???” “喵.”緋緋村剑心在一旁看到林平之这副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林平之听到笑声,“狠狠”地瞪了緋村剑心一眼。 好傢伙儿! 林平之心中暗自叫苦,他原本以为只是来救助一下受伤的丹顶鹤,没想到自己竟然要沦落到“孵蛋”的境地。 “好了,不逗你了。” 太渊轻轻抚摸著两枚鹤蛋,將些许精纯的生命元气缓缓渡入其中,滋养著蛋內的胚胎。 “丹顶鹤的孵化时间约在一月左右,为师刚刚已经探查过了,蛋里面的小傢伙已经基本成型了,应该过不了几天机会出壳。” 林平之闻言,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说道:“那就好。” 也就是说,最多干几天“保胎婆”罢了。 太渊说道:“还有,丹顶鹤最佳的孵化温度和人体的体温仿佛,所以这几日你得保证自己的气血不断地运行,提供足够的热量。” 緋村剑心笑著走上前,拍了拍林平之的肩膀,安慰道:“师兄,辛苦你了,这几天的杂物就全都交给我吧。” 他一边说著,一边朝林平之眨了眨眼晴。 六天后,天朗气清。 师徒三人小心翼翼地看护著身前的两枚鹤卵,更有一头高大的丹顶鹤有时趴在旁边,有时站在旁边,像个卫士守护著。 早在五天前,太渊就为丹顶鹤找到了仇家,是一群白狼。 当时一见到白狼群两徒弟还一阵惊奇,他们只见过灰狼、土狼、黑狼、棕狼,是第一次见过纯白的狼,还以为是什么异种! 太渊给他们说这神农架里可不只是白狼,还有白蛇、白熊、白龟、白鹿、白虎、白蟾蜍、白猿猴·等许多白化返祖的生物,具体是缘由无人得知。 听得两徒弟目彩神炫。 有太渊的帮助,这群白狼如何是对手。不过太渊也没有大肆杀戮,在丹顶鹤的指引下,只是打杀了捕猎过雌鹤的四五只白狼。 “嘟!嘟!嘟!—” 阵阵轻微但连续地敲击声响起,是雏鸟在里面啄壳。 声音渐渐加强。 但是啄壳声不断,可蛋壳丝毫不减裂隙。 丹顶鹤在一旁“哎哎”地焦急的叫著。 緋村剑心脸色凝重:“师父“莫急。从听到啄壳声到出雏一般需用三十个时辰左右,最长可达近四十个时辰小时;在这段时间內一定要保证有足够的营养。” 因为这几天太渊每日都会输入一道元气到鹤卵里,加上林平之整日以气血提供热量,所以太渊並不担心雏鸟会无法出壳。 由於一些鹤所產的蛋小、蛋畸形,雏鹤虽然可以啄壳,但往往无力破壳而室息死亡或导致弱雏,不易成活。 这时,在有经验的雌鹤会用长喙在气室端轻轻打一小孔,等於“剖腹產”,可以提高出壳率。 在连续的啄壳声中又过去了两天。 “咔、咔咔一—“ 林平之盘坐在铺满乾草的石台上,鸟巢被他用体温烘得暖融融的。突然,他身体一僵,连呼吸都屏住了。 “裂了!裂了!!“他压低声音惊呼。 “什么裂了??” “壳上已经出现了裂缝,快要出壳了!” 经过三人一鹤近二十八个时辰的耐心等待和守候,终於看到了曙光。 在蛋的钝端出现裂纹。 “咔喀—“ 蛋壳突然崩开米粒大的缺口,露出湿漉漉的黑色喙尖。 雏鹤开始破壳,当破壳至蛋体三分之二时,雏鹤在蛋內用力挣脱。 先是沾著蛋液的翅尖探出,接著是顶著绒羽的小脑袋。当脖颈完全挣脱时,小傢伙突然不动了。 林平之额头沁出冷汗:“怎么停了?“ 太渊道:“莫急,它在蓄力。” 仿佛印证道人之言,雏鹤突然剧烈扭动。 灰白色的绒毛黏连著蛋膜,在晨光中泛著珍珠般的光泽。当雏鹤完全脱离蛋壳时,丹顶鹤突然引颈长鸣,惊飞满山雀鸟。 “哇一一“林平之瞪圆眼晴,“好丑啊!“ 六道目光瞬间刺来。 丹顶鹤威胁性地张开翅膀,连向来温和的緋村剑心都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少年缩了缩脖子,声音越来越小:“本来就是嘛...灰不溜秋的像只落汤鸡“ 第95章 第三徒,白凤 第95章 第三徒,白凤 在云梦船的栏杆顶上,是一只亭亭玉立的丹顶鹤,束翅高立,静静展示著自己的风姿,形体秀丽,神采飘逸。 头顶的丹砂色肉冠在朝阳下如同燃烧的火苗,颈项弯曲成优雅的弧线,黑缎般的次级飞羽在雪白体羽间若隱若现。 呼一当它振翅攀升时,翼尖扫过芦苇盪,惊起的水珠在空中划出晶亮的拋物线。 扑棱一起脚尖,展开双翅,翩翩而飞。 翅膀拍打大气,在天地之间,盎然长嘶。 “隔一一! 清越的鹤鸣穿透云层,在群山间盪起回声。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而林平之和緋村剑心的肩头各站著一只小鸟儿,羽色棕黄色,正是刚出壳没几天的小鹤儿。 林平之肩头突然传来细弱的“啾啾”声。 他偏头看去,黄绒球似的小鹤正用喙啄他垂落的鬢髮,棕黄色的胎毛间还粘著几根草屑。 少年苦著脸望向天际那道白虹,又警了眼緋村剑心肩上同样灰扑扑的雏鸟:“剑心,你確定这两团毛球真是白凤的种?別是捡了山雀窝“ 【白凤】是太渊给这头雄鹤起的名字。 緋村剑心微微皱眉,认真思考了一番后,缓缓答道:“呢—兴许刚出生的雏鸟就是这般模样.” 他一边说著,一边抬手轻轻抚摸著肩头小鹤儿的羽毛。 小鹤儿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善意,歪著脑袋,用黑豆般的眼睛看著他,还轻轻地叫了两声。 林平之:“..—””” 他撇了撇嘴,实在难以將眼前这只小黄毛与天上那威风凛凛的丹顶鹤联繫起来。 太渊说道:“丹顶鹤的成长期极快,两岁即可成年,最多两年,这两个小傢伙儿也能跟它们的父亲一样翱翔九天。” 向天一叫:“白凤,回来吧。” 话音刚落,白凤在空中一个漂亮的转身,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急速俯衝而下。 它扑棱著双翼,稳稳地落在甲板上。此时的白凤,顾盼神飞,白羽修长而有力,在阳光下闪烁看光芒,显然已经完成了换羽。 在太渊的照料下,不仅体內沉珂尽去,以前坏死的血肉组织被尽数排出体外,还弥补了些许生命元气,整只鹤看起来容光焕发,精气神十足。 太渊还时常为白凤调理肉身,甚至打算传授它拳术。 当林平之和緋村剑心得知自家师父竟然有此打算时,两人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他们並非怀疑师父的能力,在他们心中,既然师父说了,那就必然有十足的把握。 他们只是在纠结,这样一来,这头丹顶鹤跟他们算是什么关係呢? 林平之脸上皮肉挤在一起,微微扭曲,问道:“师父,那白凤算是我的——-三师弟?” 太渊依旧看著前方,头也没回,淡淡道:“怎么?不妥吗?” “倒也不是不妥,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剑心,你来说说。” “师父,师兄是担心白凤毕竟是一只鹤鸟,怕是不能很好的传承师父的武学。” 太渊似笑非笑地观察著弟子们抽搐的嘴角:“我还以为你们是嫌与禽鸟同门辱没了你们?” 一番话说的两徒弟神色尷尬。 “昔年林君復梅鹤相伴,独孤求败以雕为友。“太渊淡淡道,“万物有灵,何分贵贱?“ 林平之挠著小鹤下巴嘟:“可白凤要是学不会扎马步——:“ 后面的话在太渊目光下吞了回去。 在常人眼中,禽兽怎能与人相提並论?人与禽兽做师兄弟,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恐怕天下九成九的人都会觉得太渊的行径荒谬绝伦。 然而他们忘了,万物有灵。 习武之人连形意类的武功,比如说鹰爪功、虎爪功等,讲究的是得意而忘行。 神意为本,招式为末。 得其神意,忘其招式,再以自身的经歷底蕴,升华意境,成为自己独一无二的武道真意。 白凤本体就是一头丹顶鹤,他的一举一动,脚、展翅、扭颈、鸣叫、抖身等等,无需特意训练,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 所以太渊只是强化他的本能,连贯他的动作,让其浑身如一,从力变成劲! 太渊先是观察白凤的行止动作,创出一套简单的鹤拳来。 这套鹤拳模仿白凤的飞翔、跳跃、展翅拍击等动作,吸气上提似飞,常以声助力,动作形象优美。 两臂的动作较多,有如鹤翅拍击水浪之势;两手不断地发出一阵阵地颤抖之劲,有时还发出长鸣之声,以发声助发劲。 而练拳比练功,所以配套的桩功是仿效白凤的飞行和跳跃的动作,称之为走架。 所以它的桩功並不要求练得静止稳定,应练稍动的桩功,即所谓动中求静的桩功。 桩功配合呼吸。 这是太渊在创这套拳时最重要的地方,要改变白凤的呼吸习惯。 吸气时应深长有力,当气体吸进时应气沉丹田,通过隔肌与腹肌的运动使腹腔內臟產生相应的蠕动。气体在体內运动时,使腹內產生有微热感,使胸部、腹部充实、圆满並富有弹性。 就在这气体下沉的同时,大脑应有意识地指导將气迅速地上提,这时腹壁肌向內收,胸腔就会不断地扩大,这样呼吸就会深长。 这两种方法不断地交替进行,时间久后就能改善肉身,动作更加轻灵敏捷,双翅开展之势激烈,肌肉强而有力,不断地发出颤抖之劲。 这股“颤劲”才是这套拳的关键。 白凤本身可以在身体一部分运用上颤劲,但无法扩展到全身。 所以,太渊要做的就是通过这套拳法,让白凤周身都可以发劲。 这种颤劲,是以气运行,以声助力,肌肉高度地收缩,从而发出一种颤抖之劲。 这种劲並非全是刚劲,它是刚中带柔,柔中有刚,总的说来是偏刚。 施展起来既有它的坚韧性,又富有弹性。这种劲儿,柔时很有韧性,刚时极其坚硬出手时有压倒一切对手之势。 太渊双目直盯著白凤的鹤眼,精光熠熠,神意流转。 太渊无法口述手教,但他有更快更好的方式一一不立文字,以心印心;不用口述,心心相印。 “白凤,今日贫道就传你【鹤拳】,望勤加练习,贫道期待你开慧的那一天。” 不一会儿,白凤那对豆豆般大小的鹤目,就变得迷濛起来。 第96章 一封拜帖,解剑池前 第96章 一封拜帖,解剑池前 武当山又名太和山、谢罗山、参上山、仙室山,古有太岳、玄岳、大岳”之称。 本朝开国之际,道家千古大宗师张三丰在此开创武当派。 故而武当山被皇帝封为大岳、治世玄岳,被尊为至高无上的皇室家庙。 武当之名,最早出现在《汉书》中,汉末至魏晋隋唐时期,是求仙学道者的棲隱之地此山山势奇特,一峰擎天,眾峰拱卫,既有泰山之雄,又有华山之险,悬崖、深涧、 幽洞、清泉星罗棋布。 清晨,紫霄宫前,空地上。 当今武当掌教冲虚道人正在做早课。 迎著朝阳紫气,冲虚道人默运心诀,动作舒展,正是武当派的最高心法,传自武当开派祖师张三丰的《纯阳无极功》。 此功內外双修,动静结合,內练五臟六腑,外练筋骨皮。 通过长期吸运、闭、喷气,並配合身体外部、躯干、四肢的一系列特定动作的锻炼和排打,达到却邪扶正,治伤除病,外可抗击承打之功效。 所以別看冲虚道人身材清瘤,但他的肉身可不比那些专修外功的筋肉结的人弱多少。 心法起,內气转,长剑动,隨身舞。 动作缓慢,不见丝毫烟火气;但若有剑术达人在此,便能明白冲虚道人的剑术已入化境。 轻灵柔和,绵绵不断,重意不重力,优美瀟洒,剑法清楚,已深得武当武功的精髓。 冲虚道人舞的正是他浸淫六七十年的《太极剑法》。 一招一式,远近收缩自如,匯集阴阳两极之气,无论剑之轻重,也可以远近收缩自如;手、眼、身、法、步动作协调,松沉自然、劲力顺达。 如此內气和剑诀配合著循环一周,身子便如灌甘露,丹田里的真气似香菸繚绕,悠游自在,这就是所谓氮盒紫气。 晨钟余韵中,冲虚道人做完早课,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刚睁开眼,就警见殿门外的青石板上,小道童清微正著脚尖来回步,怀里紧紧抱看一封素白信帖,道袍下摆沾满了晨露。 他举起信帖时,“师祖爷,有人递了拜帖,说三日后要来武当山拜访。” 冲虚道人闻言,不禁微微一证,异道:“拜帖?” 哪个人会在大清早的给人递拜帖? 小道童眼睛亮晶晶的:“是只仙鹤送来的!就停在解剑石上,还对我点头行礼呢!“ “仙鹤送信??”冲虚道人喃喃自语。 “是啊!”小道童清微想起那只仙鹤,眼里都有些发光,他手舞足蹈地比划著名,“这么高的鹤冠,翅膀展开比紫霄宫的经幡还宽,它飞起来的时候,就像一朵白云在天空中飘荡,可神俊了!“ 冲虚道人想了一会儿,问道:“能驱使仙鹤送信,看来是位异人,拜帖上落款的是何人?” “崇道观一一太渊!”清微脆生生地答道。 冲虚道人听到“崇道观”三字,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终於回想起了崇道观的来歷“原来如此,是东南台州府的全真道统,紫阳传承。只是近些年来,似乎已经没落了,门人弟子寥寥无几。只是不知这位太渊道长所为何事而来?” 冲虚道人一边说道,一边轻轻摩著手中的信帖。 他心想,看这仙鹤送帖的手段,这位太渊道长应该是还有些异术。 不过,冲虚道人也没將此事太过放在心上。毕竟武当派如今执武林正道之牛耳,声名远扬,一些光景不佳的道门朋友向武当寻求帮助,这在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冲虚道人展开拜帖,只见洒金笺上墨痕如鹤舞,字跡清逸出尘: 【贫道太渊顿首再拜,谨奉书於武当山冲虚掌教尊前: 久仰仙山道德,素钦玄门正宗。紫霄瑞气,常蒙梦寐;金顶祥云,久慕风仪。 窃闻武当乃真武显圣之地,道长继三丰祖师衣钵,道贯天人,德配乾坤,使末学后进心驰神往。 今携劣徒登门,一为闽中林氏子平之,性虽鲁钝,尚知向道;一为东瀛浪人緋村剑心,虽出身异域,亦慕玄风。另隨行灵禽白凤,乃丹穴仙种,颇通人性。欲於三日后已时造访仙山,一则为两派道谊,二则请益玄门真诀。 倘蒙不弃,愿效昔年钟吕论道之雅。 若得指点迷津,当结草衔环以报。临褚神驰,不胜瞻仰之至。 崇道观太渊顿首再拜甲子年仲秋望日】 冲虚道人心里思。 “林平之,林平之,莫非是之前君山之会上的那一位?”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隨即决定,还是先调查一番为好。 “去,把你灵虚师祖爷找来。”冲虚道人转头看向清微吩咐道。 清微闻言,连忙点头,应了一声“是”,便转身小跑著去传讯了。 冲虚道人望著清微离去的背影,再次低头看著手中的拜帖,心中暗自揣测著三日后即將到来的访客。 三天后,晨露未晞时,师徒三人已至武当山门。 太渊一袭云纹青袍纤尘不染,髮髻用竹节簪缩得一丝不苟。 林平之难得將额发梳得服帖,緋村剑心更是將褪色的浪人装束换作了崭新的藏蓝直缀。 山风拂过,三人衣袂间还带著松针蒸煮的淡淡清香。 拜访他人,保证自身乾净整洁,是基本的礼仪。 与往常不同的是,三人这次没带兵刃,皆是空手而行。 “解——剑——池。“ + 林平之仰头望著青玉碑上的古篆,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怪不得师父你让我们今天不要带兵刃,就连师父你的归真木剑都没带。” 排村剑心原本一脸疑惑,见此开口相问。 林平之便耐心为他解释,:“此处名为解剑池,按武当的规矩,来此拜访的人都要在此处解下兵刃,以示尊重与诚意,避免不必要的衝突。师父提前让我们不带兵器,正是为了免去这解剑的麻烦。” 緋村剑心望向池中沉著的数十柄锈蚀刀剑,心想,看来那些都是歷代擅闯者留下的教训。 太渊看著两人,温和说道:“咱们今日来是拜访的,又不是来寻的。况且,解剑池前,眾人解剑。与其到时解剑麻烦,乾脆就不带来,让白凤带著就好了。” 李总和緋村剑心一同抬起头,望向高空。 只见白凤身姿矫健,在蓝天白云间翩翩而飞,它的鹤爪下抓著长条物,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著微光,正是三人的兵刃。 “噠噠噠” 一连串快跑声传来,一个蓝衣的小道童快速奔来。 他跑到太渊三人面前,微微喘气,打量了三人一番,开口问道:“三位就是前几日递帖之人?” 太渊微微頜首,浅笑道:“正是。” 笑容和蔼,让人如沐春风。 小道童面露喜色:“三位贵客快请,师祖爷已经在殿里等候,请三位跟我来。” 说著,他便转身准备带路。在转身的瞬间,小道童的小眼睛忍不住往三人身后看去,眼神中满是期待,似乎在寻找著什么。 然而,当他发现三人身后空无一物时,眼底瞬间闪过一缕失落。 太渊三人眼力过人,自然注意到小道童的眼色。 不过其没有主动说明,那三人也不好相问。 毕竟,太渊自从踏上武当山,就隱约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窥视之感,那感觉如同芒刺在背,虽然没有察觉到恶意,但太渊在心底已然留了神。 第97章 从「道长」到「真人」 第97章 从“道长”到“真人” 踏入大殿,太渊率先开口,声音清朗而平和。 “贫道太渊,携劣徒林平之、緋村剑心,冒昧造访武当,还望冲虚掌门海涵。” 太渊执道家礼数,声音清越似山涧流泉。身后两位弟子亦隨之行礼。 冲虚一袭青蓝道袍隨风轻扬,鹤髮童顏间显露出几分讶异,他稽首还礼。 “老道有礼了。没想到太渊道长年纪轻轻,便能教导出林居士这般高徒,实在叫老道自愧不如吶。” 冲虚道人一边说著,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著太渊师徒三人。 早在三日之前,冲虚便让师弟灵虚道人去收集林平之的消息。 之所以先查林平之,而非太渊,实在是因为江湖中关於太渊的传闻极少。 这並非太渊刻意隱藏行跡,而是他自出山以来,极少与所谓的武林人士打交道。 若不是在君山之上,太渊曾展露过非凡绝艺,恐怕谁也难以相信,他竟会是声名鹊起的【枪灵】林平之的师父。 两人刚一照面,冲虚道人便虚眯著眼,细细打量起太渊的手脚、身段和步法。 然而,一番观察下来,太渊的模样实在不像身怀绝世武功之人。 手掌手指细腻光滑,全然没有习武之人因常年磨炼而留下的粗糙与茧子。 脚步虽说不上沉重迟钝,但也仅仅比普通百姓轻快些许。 呼吸之间,也不见內修高手那种悠长绵柔的韵律。 不过,太渊有一处却极为不同寻常一—那双眼眸。 平常人的瞳孔是深棕色的,加上岁月的变迁,认知的变化,人的眼波会慢慢地变浑浊。 而武功高手运功时眼里会爆发精光,让人觉得明亮,但不会令人感觉清澈。 可太渊的眼睛不一样,那一双眼眸,黑白分明得近乎纯粹,仿若一泓清泉,明净清澈透亮,宛如刚出生的婴孩,连眼白都透著琉璃般的净色。 冲虚道人的脑里不禁闪过《道经》上的描述:“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 “不知太渊道长今年年岁几何?”冲虚道人心中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 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不妥,忙拱手致歉,“见谅,是老道唐突了。” 语气中满是歉意。 “无妨,贫道並无此忌讳。”太渊拂袖轻笑,眸中似有星辉流转,“贫道虚度二十有九。“ 林平之和緋村剑心还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老道长突然道歉,但太渊却知道冲虚道人话里的意思。 俗话说:“僧不言名,道不言寿。” 这是为什么呢? 道教以“喜生恶死”为思想基石,追求长生成仙,故而道士忌讳谈及年龄。 信仰道教的人有多种,住宫观修道者名“道士”,隱居山林修道者称“隱士”,居家修道者为“居士”,他们都是道教徒。 在与他们交谈中,切莫询问其生辰和年龄,以免犯忌。 冲虚道人一时失言,自觉冒犯,这才急忙致歉。 冲虚道人听闻太渊的回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羡道:“太渊道长真乃道门逸才,里面请。” 说罢,他侧身相让,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一会儿,自有小道童们端著茶点鱼贯而入,茶香升腾,瀰漫在整个堂內。 冲虚道人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缓缓说道:“道长的高徒,【枪灵】林平之林少侠,在南方一带可是颇具盛名。之前君山之会上的表现,老道也有所耳闻。” 林平之抱拳,略带敬意说道:“冲虚掌门过誉了,晚辈区区薄名罢了。” 语气谦逊,神色却不卑不亢。 太渊开门见山:“道长,贫道今日前来是为了论道一番,增长一些见闻。” 说著放出自己的心神之力,以示自己的道行。 本来太渊如此说法定会让人心生不喜。 武当派是何等地位! 太渊此言不免有狂悖无礼之嫌。 太渊眸光微敛,剎那间,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自他身上浮现。 那並非內力,亦非杀气,而是一种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的力量一一它不撼外物,却直指心神,如清风拂过识海,又如明月照彻灵台。 冲虚道人浑身一震,手中拂尘“啪”地一声坠地,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惊愣。他瞳孔骤缩,嘴唇微颤,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这—这是—” 他的声音近乎梦,乾枯的手指不自觉地紧道袍袖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莫非—道长已迈入那扇眾妙之门?!” 一眾妙之门,先天境界的天堑。 武当典籍中,张三丰真人的手札曾言:“盖心者,君之位也。以无为临之,则其所以动者,元神之性耳;以有为临之,则其所以动者,慾念之性耳。” 后天武者,锤炼筋骨、积蓄內力。 而先天之境,却是返璞归真,以神御气,超脱凡俗樊笼。 太渊微微頜首,眸光如水,无波无澜。 “嘶一” 冲虚倒吸一口冷气,胸腔剧烈起伏,浑浊的老眼中竟隱隱泛起一丝湿润。他跟跪后退半步,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又似在震撼中焕发新生。 “老道蹉跎七十余载,仍困於后天之境,道友却已鱼跃龙门—.真是—.真是” 他声音硬咽,最终化作一声长嘆。 “惭愧啊” 太渊神色平和,缓缓开口:“冲虚道长过谦了。贫道观你气脉绵长,內力混元如一,虽气血稍衰,但未必不能一窥先天之妙。” 冲虚猛地抬头,枯瘦的手指微微发抖:“此话当真?道长不是宽慰老道?” 太渊目光澄澈,语气篤定:“自然为真。” 冲虚愜望著他,良久,忽而仰天大笑,笑声中既有释然,又有难掩的激动。待笑声渐歇,他才发觉失態,连忙整了整衣冠,苦笑道: “喉~让几位见笑了。” 林平之与緋村剑心连忙拱手:“前辈言重。” 冲虚道人的武功修为和江湖地位都在他们之上,他们有什么资格取笑冲虚道人。 太渊淡然一笑:“朝闻道,夕死可矣。道长之心,贫道明白。” 冲虚长嘆一声,目光悠远:“二十年前,老道便已达后天巔峰。这二十年间,內力愈发精纯,技艺炉火纯青,心境亦自翊古井无波——可那一步,却始终如雾里看,触不可及。”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老道本以为?此生无望了。” 冲虚道人並非轻信他人之辈,实在是他深知,以太渊如今跨过眾妙之门的超凡能为,实在没有任何必要欺瞒自己。 这就如同他自己,也绝不会去欺瞒一个刚刚踏上武功修炼之路的武林后辈,因为双方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说罢,冲虚道人深吸一口气,忽然整肃衣冠,朝太渊深深一揖一“敢请真人指教。” 从最初的“道长”,到此刻的“真人”,称呼的变化,代表了武当的態度。 余姚,王家。 夜色渐深,书房內烛影摇曳,映照著王守仁专注的侧脸。 他手执一卷《春秋》,眉头微,时而提笔批註,时而闭目沉吟,沉浸於圣贤之言中。 忽而,“门扉轻启,一阵淡雅的幽香飘入。 诸芸玉手捧一盏温热的羹汤,莲步轻移,悄然走近。 她见丈夫凝神思索,便未出声,只將瓷碗轻轻搁在案几一角,又抬手將烛芯拨亮几分,免得他伤了眼。 她深知王守仁一心扑在明年的科举上,如今时间紧迫,只剩下不到半年了。在这个关键时期,她只想默默陪伴在侧,为他提供最贴心的照料。 王守仁仿若心有灵犀一般,恰在此时有所察觉。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与诸芸玉交匯,嘴角微微上扬,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而后低头,重新將目光聚焦在面前的书籍上。 在这静謐的夜晚,书房內只听得见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传来的羹汤轻咽声。 红袖添香夜读书,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98章 掷剑穿云 第98章 掷剑穿云 武当山,紫霄宫內。 冲虚道人忽然整了整衣冠,眼中闪过一丝灼热的光芒,拱手道:“未知先天之妙,老道不才,想请真人赐教一二。“ 他虽贵为武当掌门了,年逾古稀,早已淡了爭胜之心,但此刻面对的却是传说中的先天之境。这就像一个浸淫翰墨数十年的人,忽见王羲之真跡,怎能不心痒难耐? 道靠修,武凭打。 太渊听闻,微微垂眸,他明白冲虚道人的心思,这一求,既是武学上的切,也是对未知境界的探索。 他略一沉吟,便頜首道:“可以。 冲虚道人见太渊应允,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旋即试探询问道:“那我们移步外面?” 他心中自有考量。 这场切,算得上是闭门研討,让武当派的后辈弟子们观瞧,既能让他们见识到真正的高手过招,知晓天高地厚。 这些年担任掌门,冲虚道人敏锐地察觉到武当派呈现出日薄西山的老朽之势,门下弟子无论是资质还是武学造诣,与前几辈相比,都明显逊色。 但他並不清楚太渊这位贵客是否愿意让眾人围观,所以先行探问,以免恶了对方。 “贫道是客,客隨主便。”太渊神色淡然,语气平和地回应。 “多谢,太渊真人请隨老道来。” 冲虚道人取了隨身佩剑,一路在前方引导。 待太渊几人来到广场时,只见二十余人已在一旁围成一圈。这些人瞧见冲虚道人,立刻整齐行起大礼,想来应是武当派的后辈弟子。 太渊一观立刻瞭然,冲虚道人应该是想让弟子们观看难得的高手交战,若有所得就更好了。 对此,太渊神色平静,並无半分不悦,“冲虚道长,请吧。” 太渊神色从容,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冲虚道人目光扫过太渊空荡荡的双手,想起灵虚师弟的密报一一这位真人隨身带著一柄木剑。 他略一迟疑,拱手道:“真人的兵刃可是放在山下解剑池?若不嫌弃,不妨先用我武当的制式长剑?“ “贫道其实空手也—”太渊话说到一半,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围观的武当弟子。 他心中一转,暗自思,与冲虚道人交手,有无兵刃对自己而言確实並无区別。 然而,若是自己空手三两招便贏了冲虚道人,极有可能极大地损害冲虚道人在弟子们心中的威信。 若对方是真正的敌人或是仇家,太渊自然无需顾虑这么多。 可他与冲虚道人往日无怨、近日无讎,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实在不符合自己的行事风格。 更何况,之后自己还打算借阅武当派的藏书室,可不能平白无故地结下樑子。 “贫道的兵刃其实带了。”太渊话风一转。 冲虚道人闻言,目光直直地看向太渊空空如也的袖口,那袖口平整,別说长剑,就连一把短小的匕首都藏不住。 太渊隨后仰头望天,双唇轻启,运用束音成线之术,一声清越的长啸穿透云霄。 “白凤,剑来!“ 声音直直地穿透云层。 看到太渊的这般举动,除了林平之和緋村剑心知晓缘由外,其余人,包括冲虚道人在內,皆下意识地抬头仰视,全然不知太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隔!隔一一! 忽然,九天之上传来清越的鹤唳。 小道童清微眼晴一亮,激动地拽著身旁师兄的衣袖:“是那只仙鹤!我上次见过的!“ “快看!天上!“一名弟子突然惊呼。 只见碧空如洗的苍穹中,一道黑线破云而下。 初时细如髮丝,转瞬间已化作贯日长虹。 “味一尖锐的破空声撕开寂静,那物体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空气都开始发出悽厉的鸣咽。 快到了眾人根本看不清楚这到底是何物。 冲虚道人急忙运功於目,眼中精光暴涨,隱约捕捉到黑线的形状。 “那似乎是一根铁条?不,是一把剑!” 话音刚落没几秒,黑线已然离地面不远。 此时,太渊不紧不慢地缓缓伸出右手,掌心朝上,真气在掌心处如沸腾的江水般吞吐翻涌,喷薄发劲。 那股劲力仿若实质,透过掌面,直直地撕扯著上方三尺处的气流。 如龙捲扶摇,在方寸之间形成肉眼可见的漩涡。 “此一—“ 一声轻响,黑线稳稳悬停在太渊掌心上方三尺之处。 极动变为极静。 剑尖朝下,兀自微微颤动。 直到此刻,其他人才终於看清这神秘黑线的真面目一一竟是一把木剑。 那木剑在距离太渊右掌心上方三尺之地,缓缓地旋转著。 剑身周围的气流依旧在微微荡漾。 太渊正是凭藉那股螺旋气流,巧妙地化解了木剑从高空急速坠落的衝击力。 否则,即便太渊肉身强横,也绝不敢真的以肉掌去接这把高速坠落的木剑。毕竟他的肉身虽强,但还远未达到刀枪不入的境界。 全场鸦雀无声。 武当弟子们何曾见过如此出人意料的取剑手法。 內气外放,三尺气墙。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嘆。 冲虚道人喃喃自语:“今日始知《独异志》记载所言非虚吶!” 据《独异志》载,唐朝开元年间,有人裴晏,掷剑入云,高数十丈,若电光下射,漫引手执鞘承之,剑透空而入,观者千百人,无不凉惊慄。 被拋起数十丈高的剑,竟然能用手持的剑鞘接住,使其直入鞘中,真是剑技绝招。 和太澜刚刚的接剑方式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且,冲虚道人眼力不是其他弟子能比,他看得最真切一一那木剑下坠之力何止千钧? 太渊却以精妙到毫巔的真气操控,在电光火石间化刚为柔。 这份举重若轻的功夫,已非“武功“二字可以形容。 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太渊散去真气,气劲消失殆尽,木剑没有气流托著,立马跌入太渊的掌中。 “真人好手段。” 冲虚道人赞道。 无论是真气透体而出三尺外,还是凌空入手天上剑,都是显示出这位太渊道长那深厚的能为。 “老道就来领教一下真人的高招。” 只见他走马如飞,左旋右抽,身子缓缓右转,左手持剑向上提起,剑身横於胸前,左右双掌掌心相对,如抱圆球。 起势完毕,冲虚道人左手剑缓缓向前划出,成一弧形,向前点出。 【朝阳剑】。 这一剑蓄势而出,寒气逼人,似慢实快,瞬间就逼近了太渊身前。 第99章 剑圈如笼 第99章 剑圈如笼 陡然间,冲虚道人神色一凛,手中长剑瞬间从左手交到右手,寒光如电般一闪,径直朝著太渊颈中迅猛划出。 这一剑快若流星,势如闪电,旁观的武当弟子们见状,皆暗暗叫好。 然在太渊眼中,这凌厉一剑却似落叶飘旋,剑路轨跡分明可辨。 他清晰地看到冲虚道人肋下出现了一个破绽,大可长剑迅疾刺出,径指冲虚道人肋下“渊液穴”,瞬间便可制敌。 但转念思及此番本为论道,何须爭此虚名?当下存了揣摩武当剑法精要的心思,竟不反击。 念及於此,只见太渊身形纹丝未动,却在剎那间,整个人如鬼魅般瞬间退后了一尺之地。 冲虚道人的长剑,恰好在他身前堪堪划过,那凌厉的剑风,竟吹动了太渊额前的髮丝“这———”一名年轻道士揉了揉眼晴,“怎么做到的?” “你看清他是怎么后退了吗?好像身子脚步都没有动弹?” 在习武之人的认知里,施展轻功身法,无论是转腾挪移,脚上必定会有明显动作。 可太渊方才这一退,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却又诡异地向后平移,恰似腰上繫著一根无形的绳子,被人从后方大力拉扯过去一般,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咻!” 冲虚道人一剑不中,也不气,一个青龙转身,回身点剑。 这一剑看似歪歪斜斜,毫无章法,却巧妙地笼罩了太渊上身九处要害,確是精妙。 太渊不禁赞道:“好剑法。” 首次架起归真木剑,刺了过去,使的却是最简单的一招“仙人指路“。 但见场中双剑翻飞,二人转眼间已过七八招。 奇怪的是两柄长剑始终未曾相碰,每每將触即分。 冲虚道人每一剑都似刺向虚空,太渊的木剑却总在空处等著。 更奇的是冲虚道人竟被逼得连连后退,额间已现汗珠,反观太渊仍是气定神閒。 “怪哉!巧合吗?” 冲虚道人心头暗想,刚才两人双剑不曾交击,但冲虚道人感觉太渊的每一剑看似刺在空处,却又恰好將他后续变化尽数封死。 这般打法,倒像是二人早已排演纯熟的套招。 冲虚道人索性不顾招法,提起剑来一阵乱刺乱削,剎那间接连劈了二十来剑。 这些剑招全无章法,剑锋所指竟皆偏离太渊数尺之遥。 旁观弟子正自纳闷,却见太渊神色渐肃。 太渊却察觉到了冲虚道人的意思。 原来冲虚道人这些看似杂乱的剑招,实是在虚空中织就一张无形剑网。每一剑的余劲皆凝而不散,渐渐在太渊周身布下天罗地网。 “妙啊!“太渊心中暗赞,“这便是“蓄劲如张弓么—” 但见冲虚道人剑势愈缓,那虚空中的剑网却愈加密实,便如蜘蛛吐丝,静待飞虫落网。 【如封似闭】。 好似笼中鸟。 他想要把太渊当做一直鸟儿,以笼罩之。 太渊细细品味,冲虚道人这一招法其中蕴含了“鸟不飞”的意味。 “鸟不飞”是一种高超的听劲功夫,而冲虚道人的太极传自武当正宗,自然也会相似的招法运用。 鸟起飞需要脚蹬一下地。 鸟在手掌上,鸟要飞的时候,下蹬,但是听劲儿好的人,瞬间手掌下移,让鸟一脚蹬空,鸟扎煞一下翅膀,脚就回收,这时候手在跟著鸟爪子向上抬,又贴住鸟。 鸟始终没有煽动翅膀的空间,也就飞不起来。 鸟不断尝试蹬腿、起飞,但始终登不上劲儿,又被手掌贴住,没空间扇翅膀,於是就飞不起来一一这就是所谓的“鸟不飞”。 冲虚道人的太极剑法以拳势为基础,剑为己身,以身驭剑。与剑诀衬,相隨成势。 神、势、气、力完美相融,身躯各处神妙相隨,吐纳精准自然,动作刚柔並置,活跃不轻浮,厚重不呆滯。 “好剑法!” 太渊由衷讚嘆,眼中满是欣赏之色。方才冲虚道人这一手剑招,剑劲纵横交错,密不透风,如天罗地网般將他困於其中。 太渊对这一手的確没有解决的办法,毕竟他不是专精剑术一道。 碰到一般的对手,还可以凭自己超人一等的神经反应、力量速度进行拦截。 可冲虚道人乃真正的剑术名家,其剑法歷经一甲子的打磨,已然达到炉火纯青之境,在他面前,太渊的剑法相较之下,確实略显逊色。 虽然他曾经在余沧海面前展露过松风剑法的剑意,但究其根本那不是剑意,而是太渊以自己的意志模擬了剑意的锋锐气息。 不过,虽然太渊的剑法的確比不上冲虚道人,但不代表他对此没有应对办法。 技法稍逊,但道行境界毕竟不同。 剎那间,太渊周身气息流转,施展出【舞空术】。 只见他身影如一缕清风拂过,轻盈縹緲,恰似一道轻烟,骤然飘退五丈之外。 太渊神色诚恳道:“道长的剑法出神入化,贫道不及也。” 冲虚道人收剑而立,白须微扬,道:“可真人还是轻而易举地脱出了老道的剑圈。” “那不一样。”太渊轻轻摇头,耐心解释道,“若是贫道的修为和道长处在同一层次,贫道早已落败。最终贫道也只能是以力破之,实是惭愧得很。” 太渊毫不避讳地承认自已在剑术上的不足,言语间尽显坦然与豁达。 冲虚道人闻言,心中竟隱隱鬆了一口气。 太渊一上来就展露出远超他的修为,可年纪又不到他的一半;还有那一手惊骇的取剑方式,都隱隱给了冲虚道人一股压力。 如今听太渊自认剑法不及自己,冲虚道人总算感觉找回了些许顏面。 心中暗自思:“看来太渊真人是一心提升修为,对武艺技法的练习就比较少了。” 围观的一干弟子包括林平之和緋村剑心,刚才的一幕对他们来说,即使是短短几个呼吸,也是大开眼界。 这些武当弟子皆是武当这一代的精英,绝非泛泛之辈。 至於林平之和緋村剑心,他们跟隨太渊日久,见识远超寻常武者,自然看得出冲虚道人那一剑的精妙一一剑未至,势已至,剑圈之內,无物可逃! 要是普通的武林人土,只怕会想:冲虚道人的剑刃明明离太渊还有老大一截,他出剑之时文无半点劲风,决非以无形剑气之类攻人,为何太渊如此避挡唯恐不及? 这便是名门弟子的优势所在,他们自幼浸淫武学,对各类精妙招式有著更敏锐的感知与理解。 太渊闭目凝神,脑海中不断拆解冲虚道人的剑路,每一分劲力流转、每一寸剑势变化,皆如抽丝剥茧般被他解析。 他从不讳言自己的不足,但更不会停滯不前。 剑术不如人,便学! 在这般拆分解析之下,太渊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剑术在慢慢提升;出剑角度、力度、快慢、时机. 冲虚道人几十年的剑道智慧,此刻正被他一点点汲取、融合,化作自身见识的一部分。 片刻后。 太渊缓缓睁眼,眸中似有剑光流转,嘴角微扬,朗声道: “冲虚道长,继续吧。” 第100章 两仪剑×太极剑 第100章 两仪剑x太极剑 秋霜切玉剑,秋风起神峰。 冲虚道人右手捏起剑诀,体內纯阳真气如江河奔涌,左手长剑募地一抖,剑身竟在真元催动下发出清越龙吟。 只见他手腕轻转,剑尖条忽平刺而出,在纯阳內力灌注下,三尺青锋急颤如蛇信,雾时间幻出七点寒星,竟叫人分不清究竟要攻向何处。 “一“ 凌厉剑劲撕裂空气,这一招看似隨意,实则精妙绝伦,瞬间笼罩了太渊上盘的七大要穴。 太渊眸中精光闪动,过人的精神力配合超凡眼力,瞬息间已看破对方身上三处破绽。 以他的修为,不必尽攻,只需择一处破绽出手,便足以让冲虚道人陷入危境。 不过,这一次太渊却並未选择接招。 反而倒持归真木剑,足尖轻点,身形如飞鸟投林般向后飘然纵出。 这一记倒纵,跃距之远、身法之美,令旁观的武当弟子门暗暗叫绝。 “好身法!“冲虚道人由衷讚嘆。 手中剑势却不停歇。 只见他剑路忽而大开大闔,如长江大河奔腾不息;忽而轻灵沉稳,似老松迎风当然不动。 一柄长剑在他手中竟能同时展现多种截然不同的剑势,阴阳刚柔变化无方,看得围观眾人目眩神迷。 “一阴一阳谓之道,一刚一柔见真章。“太渊眼中异彩连连,“道长这手剑法刚柔相济,莫非就是武当镇派的【太极剑法】?“ 虽能凭藉心神之力瞧出剑招的外在破绽,但太渊心中明白,天下任何招式,理论上皆有破绽。 此刻,他真正讚嘆的,是冲虚道人剑势运转之间,巧妙互相弥补破绽的精妙之处。 冲虚道人人剑势不停,朗声答道:“却教真人见笑了。老道使的是【两仪剑法】,剑分阴阳,未能混而为一。” 话音未落,剑招又变,剑尖上剑劲吞吐,这次却是阴阳交错,刚柔互济。 太渊的心神瞬间捕捉到冲虚道人两种剑势转换时的那一剎那停滯,归真木剑雾时弹出,如白虹贯日般直取剑势衔接处的空隙。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刷一宛如剪刀剪开绸布,剑锋破空之声清脆悦耳。 太渊这一剑看似平平无奇,却恰到好处地穿透了冲虚道人的剑网。 冲虚道人只觉左眉处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仿佛被银针轻轻扎了一下,顿时警兆大生。 危险! 这种感觉冲虚道人並不陌生。 他年轻时武艺未成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斗爭经验无比丰富。 冲虚道人明白倘若自己继续挺剑前刺,那么自己的左额必先中剑,待他剑尖再刺中太渊道长时,已然迟了一步。 冲虚道人不慌不忙,不等剑招使老,已然迴转画圈。 雾时间,白光乍现。 太渊眼前出现了几个白色光圈,大圈小圈,正圈斜圈,闪烁不已。 仔细凝视,哪里是光圈,分明是冲虚道人气运剑身,泛起微微毫光。 感受著其中行如游龙,稳如山岳,动静相间,有刚有柔,气势连贯,错落有序的剑势,这般精妙的剑势,竟让他不得不连连后退暂避锋芒。 “莫非,这才是真正的【太极剑法】?“ 太渊眼中闪过一丝讶色。 不怪他认不出【太极剑法】。 在后世,所谓太极剑早已沦为公园里老头老太的晨练把式,与眼前冲虚道人所施展的相比,简直判若云泥。 那些流传甚广的“以慢打快“、“四两拨千斤“之说,在真正的太极剑大家手中,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一一看冲虚此刻的剑速,哪里有一丝一毫的迟缓? “不错,老道此刻施展的正是武当嫡传太极剑,还请真人指点。“ 冲虚道人话音未落,身形已隨剑势而动,步步紧逼。 只见他手中长剑越舞越快,剑锋划破空气发出清越龙吟。 剑上所幻的光圈越来越多,过不多时,全身已隱在无数光圈之中,光圈一个未消,另一个再生。 “这会儿肯定水泼不进” 围观的林平之双眼紧盯著场內战局,神色篤定地说道。 这般精妙绝伦的剑招防御,任谁想要突破,都绝非易事。 他心中暗自將自己和师父太渊的位置互换,寻思著若是自己在场上应该如何应对。 “原来剑法还可以是这样的” 緋村剑心同样全神贯注,眼晴一眨不眨地盯著前方,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瞬间。 对他而言,这一场观摩,收穫巨大。 日本剑术讲究一击必杀,所以格外重视拔刀术。 快、狼、准一一是日本剑术的特点。 但拔刀术需要蓄势,一旦首击不中,气势便会大减,所以他学的【飞天御剑流】有一招“双龙闪”,可以二段连击,弥补了拔刀术的不足。 故而,緋村剑心的剑术就是那种直来直去,神速进攻如狂风暴雨。 而师父太渊教他的是禪定修神的功夫,剑术方面更多的是让他自己学习。 向对手学习,向鸟兽学习,向自然学习。 而今日冲虚道人的太极剑法让他看到了另一种风景。 轻鬆柔和、绵绵不断、意领身隨,优美瀟洒、灵活多变、身剑合一,绵绵不绝,生生不息— 当然,緋村剑心不会更改自己的剑术底子,但也並不妨碍他优化自己的剑术,为其增加不同的风格。 冲虚道人长剑虽使得极快,却听不到丝毫金刃劈风之声,足见剑劲之柔韧已达於化境。 剑法清澈,动作柔缓;节奏平和,柔漫舒展;身神剑合,气势饱满。 “这是什么剑路?”太渊问道。 “磨盘势。”冲虚道人说道。 “好一个【磨盘势】,当真有磨灭万物的意味。”太渊赞道,“贫道听闻【太极剑法】守御天下无双,没想到攻击也能如此大气堂皇。” 这时太渊已瞧不出冲虚道人剑法中的空隙,只觉似有千百柄长剑护住了他全身。 这座剑锋所组成的堡垒往前推移,千百个光圈犹如浪潮一般,缓缓涌来。 冲虚道人並非一招一招的相攻,而是以数十招剑法混成的守势,同时化为攻势。 太渊试探著以剑直刺。 “叮噹当!!!” 归真木剑直接被光圈带著偏移,本是直刺的剑变成了斜劈,还好太渊功力深厚,不然整个身子都被带著靠了过去,那可真的是空门大开。 太渊无法抵御,只得退步相避。 太渊退一步,冲虚道人便进一步。他再退,冲虚道人再进。 顷刻之间,太渊便退了十余步。 武当弟子们见自家掌门剑势如虹,將太渊逼得连连后退,不由得喜形於色。 几个年轻弟子偷偷警向林平之和緋村剑心那边,想看看这两个“外人“此刻该是如何的惊慌失措一一毕竟从场面上看,他们的师父分明已落在下风。 可这一看却让他们大失所望。 林平之负手而立,神色从容;緋村剑心更是抱臂观战,不时的微微点头,似乎若有所悟。 “奇怪..:“一名武当弟子忍不住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身旁的同门低声问道。 “没什么.::“那弟子摇摇头,將疑惑咽回肚里。 继续观战。 场上,太渊仍在步步后退,可细看他面色,平静如水,不见丝毫慌乱。 反观冲虚道人,剑圈虽说依旧凌厉,却渐渐出现了不连贯的破绽,时而剑招衔接显露几分滯涩,那原本圆转如意的剑圈开始出现微不可察的断续。 冲冲虚道人年逾古稀,年近八十,气血早已不如壮年时那般旺盛。虽说多年浸淫武当功夫,这门功夫又素有养生之效,真气愈发雄浑,但体力上,到底是比不过太渊。 片刻,剑圈消失。 冲虚道人面色不改,但呼吸有点急促了。 “拳怕少壮这句老话真是没说错啊,但—”冲虚道人盯著太渊,话语里带著几分期待,“真人你好像一直没有出全力进攻过吧,老道想见识的可不是和老道同一层次的功夫啊。” “既然如此..:“太渊的声音忽然变得空灵縹緲,“冲虚道长,请小心了。“ 木剑平举,剎那间,体內先天真气奔腾翻涌起来。 “哗啦啦~~” 似有风浪起,澎湃气势瞬间席捲全场。 武当弟子们不约而同地后退数步。 第101章 借势洞庭,太渊一剑 第101章 借势洞庭,太渊一剑 明明身处山巔,四下却陡然响起波涛翻滚之声。 “哪来的水声?“一名年轻弟子惊疑不定地四下张望。 “莫不是...“另一人仰头望天,声音发颤,“天上来的?“ “胡话!“年长些的师兄呵斥道,“还真当是黄河之水天上来'不成?“ 眾人循声四望,这才发现那澎湃的潮音竟源自太渊道长周身。 此时的太渊,先天真气运转至极致,气势如同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层层攀升。 哗! 剎那间。 搅动了周身两尺空间的气流。 平静的空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弄。 “嗡一一无形的真气震盪空气,竟使得周遭大气如水面般泛起层层涟漪。 以太渊为中心,肉眼可见的气浪一圈圈扩散开去,直达三丈之外。 那些翻滚的气浪在阳光下折射出粼粼波光,连最外围的弟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这是——什么?!” 人群中,有人膛目结舌,嘴巴大张,满脸惊色,就在方才,他们还满心篤定这道士要输了。 那滔滔不绝的气浪却似已然折射化作一片波光,波光繚绕之下,已然覆盖了太渊身后一丈之地,更引动这空气中的水汽蒸腾。 明明只有一丈的光景,却给人以无边无际的错觉。 仿佛是一望无际的大泽,浩瀚、广。 “冲虚道长,贫道之前在洞庭湖逗留数月,尽观其景。” 太渊轻缓从容的声音悠悠响起。 隨著他的话语,身后波光隨之起伏,如微风拂过湖面,泛起细碎涟漪。这玄妙景象令在场眾人无不屏息凝神。 “贫道以为,与其师从他人:“太渊缓缓抬起归真木剑,剑尖所指之处,空气竟如水纹般荡漾开去,“不如师法天地自然。“ “临其形,悟其意,融会贯通。“ 话音未落,身后波光骤然暴涨,“请道长品鑑。“ 话一说完,身后的波光粼粼闪烁,气息蔓延,如大江横空,一时波涛汹涌,潮起潮落,一重又一重的浪垂落。 “哗哗哗~~,” 先天真气、气血、气势、神意、大气混一形成的波光,向著冲虚道人直衝而去。 轰隆隆!!! 前方无形的空气被搅动、被拍击,太渊这一式借的是八百里洞庭之势,仿佛带有江河滔滔之力,气息浩荡如无穷尽,重重拍击而下。 四周大殿房屋更是隆隆震动,异常坚固的石板房屋都发出喻鸣之声,灰尘泥沙而落。而地面更像是被风刀划过,浮现道道痕跡。 那些离得稍近的弟子们不得不运功稳住身形,仍被气浪推得连连后退。 谁都没想到,这位太渊道长全力出手,竟有如此威武之势! “这这哪里还是武功?!“有弟子失声惊呼。 “简直是神仙手段!” 强如冲虚道人,他的剑势也只是给人精神上的一种感觉,肉眼是看不到的。 哪像太渊道长直接化虚为实,令人震撼。 以人身演化异象,他们只在小说家的话本里听过。 不单单是武当弟子们,就是林平之和緋村剑心都不能保持镇定了。 他们一直知晓师父太渊道行高深,平日里展现出的功力,也深不可测,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太渊全力出手的样子。 太渊曾施展过种种神奇秘术,那些奇妙景象,让他们大开眼界。 当时太渊告诉他们,待他们踏入先天之境,同样能掌握相似的能力。 但此刻,当亲眼目睹太渊全力爆发,他们才惊觉,自己对先天之境的认知,不过是冰山一角。 “我们真的能做到师父的程度吗??” 林平之望著场中那仿若神祗般的身影,心底不禁泛起一阵强烈的不自信。 不管眾人如何想法,他们一致的凝视著场中,不敢错过这从未见过的场面,这是极其难见的大场面啊。 呼~~ 冲虚道人在太渊举剑的那一瞬,就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 浩荡! 沉重! 博大! 神色凝重,他真的感到了死亡危机。 他真的没想到跨过眾妙之门后,全力出手完全超乎自己的想像。 在太渊浮现那坨波光之后,冲虚道人的灵觉就不停的发出警告。 大危险! 大恐怖!! 平静的波光里暗藏汹涌澎湃大力,那是能够席捲一切的力量。 《道德经》里关於【水】的描述闪现冲虚道人心头。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爭,处眾人之所恶,故几於道。” “天下莫柔弱於水,而能攻坚强著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 “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冲虚道人外紧內松,手持长剑,在身前划了两个圆圈,剑劲连绵,护住全身,竟无半分空隙。 他习练太极剑法一甲子,早就明白剑无成法,因敌变化,后发先至,避青入红的道理。加上用剑之要诀全在观变:彼微动,我先动,动则变,变则著。 他已然明白自己绝对是无法接的下这一式。 只能全力防御。 轰隆隆一砰! 砰! 咔! 好像什么东西破碎了? 冲虚道人只感到强劲的气流吹过,带起他衣袂猎猎,鹤髮飞舞,脸颊也被颳得生疼,大气的压力给了他闷、渺小的错落感。 “总算———没退。“冲虚道人暗自庆幸。 武当百年威名,总算没在自己手中折损。 但转念间又生疑惑一一这般惊天动地的声势,为何临身时却似雷声大雨点小? “掌—掌门!玄武石像—“ 一名弟子颤抖的声音突然打破沉寂。 山巔忽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冲虚道人募然回首,瞳孔骤然收缩。 紫霄宫前那尊屹立百年的玄武石像,此刻已化作满地碎石。 青石雕琢的龟蛇交缠之象,如今只剩残肢断首。 而在自己五尺之外,一道触目惊心的沟壑豌蜓如龙,入地尺余,宽达三尺,从太渊足下一直延伸到石像基座。 太渊方才那一式击毁了这尊玄武石像?! 冲虚道人心中涌起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 可这怎么可能呢? 玄武石像高有一丈,体量巨大,重量更是近万斤,且由坚硬的青石打磨而成,当初搬移至此,可是动用了五十多位筋骨强健的门人,齐心协力才完成的。 现在,就这么一下.— “嘶一—” 冲虚道人倒吸一口凉气,寒意从脚底直天灵。 他突然意识到,要是刚才这一击,太渊道长不是故意偏开方向,而是笔直地对准自己,那结果....—. 想到这儿,冲虚道人只觉后背一阵发凉,陡然间生出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冲虚道人满脸苦涩地看著太渊,声音里满是敬嘆:“真人这一手——已非凡俗,老道的確是开了眼界.” 冲虚道人长嘆一声,这一嘆仿佛抽乾了全身力气。 第102章 此剑无名,法无定势 第102章 此剑无名,法无定势 山风渐息,暮色四合。 冲虚道人凝视著那道触目惊心的沟壑,喉结滚动:“这一剑......可有名號?“ “无名。“太渊轻振衣袖,归真木剑已悄然入鞘。 “无名?!“冲虚道人白眉一扬,声音陡然拔高。 如此厉害的绝招,他没想到太渊竟然没有命名。 他活了七十余载,见过多少江湖豪杰创出绝技后,无不是绞尽脑汁取个响噹噹的名號。 “.—?真人可真是淡薄名利啊。”冲虚道人感慨万千,缓缓摇头。 太渊见老道长这般反应,不由莞尔:“道长误会了。贫道並非淡泊名利,只是......“他指尖轻抚剑鞘,“世间招式千千万,值得命名的,不过二三。“ 冲虚道人闻言,白须微颤:“如此惊世骇俗的一剑,竟还入不得真人的眼?“ 太渊负手望天,青衣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冲虚道长又误会了,此式本非剑法。“ “哦?老道愿闻其详。” 冲虚道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这一剑威力赫赫,竟然不能被太渊称为剑法? “道长若有兴致,贫道自当详述。“太渊微微頜首,“只是此地....: 冲虚道人顺著扫视了一圈,不由得做苦笑状,眉头都紧在了一起。 除了太渊最后一招造成了那一道深可见尺的沟痕外,地上还有道道较浅的剑痕,那是冲虚自己的剑气劈上的。 冲虚道人急忙唤来弟子:“速速收拾场地!“ 又对太渊拱手致歉:“老道汗顏,竟让真人在此杂乱之处久站。还请移步紫霄宫,容老道更衣后再来討教。“ 方才那一战虽未受伤,但惊出的冷汗已浸透中衣,这般模样实在有失礼仪,太渊真人乃是贵客,自己作为主人,怎能如此衣冠不整。 跟太渊抱歉一声,安排好弟子招待,自己先去盥洗了。 太渊含笑应允。 然后仰头,目光穿透云层,向著天际高声呼唤。 “白凤!” “嗖一归真木剑应声而起,化作一道青虹直衝云霄。 “~响~~“ 清越鹤鸣响彻山巔,但见一道白影自云间俯衝而下。那白鹤双翅舒展,利爪如鉤,轻巧地將木剑撰住。羽翼翻飞间,一片白羽悠悠飘落。 恰在此时,一位面容刚毅的中年道人快步而来。观其年龄气度,当是冲虚道人的弟子。 他抱拳行礼,眼中闪烁著复杂的光芒:“太渊真人,家师有言,既是真人的仙禽,自可隨真人一同入观。兵刃之物,亦不必避讳。“ “那就多谢了,白凤,下来吧。” 太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转头对著高空的白凤喊道。 隨后,他看向那中年武当弟子,笑容不变,认真地说道:“不过,贫道要纠正一点,白凤並不是贫道的宠物,而是贫道的三弟子。” “嗝~响~” “~“ 白鹤闻声而降,爪尖一松。 太渊袖袍翻卷,归真剑已稳稳落入掌中。 只见他屈指连弹,两道无形气劲破空而出。 “鏗!” “鏗!“ 两声清脆的金石相击之声响起。 两件兵刃受此力道,分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入林平之和緋村剑心的手里。 就是这看似简单的一手,却让在场还没离开的武当弟子纷纷侧目。 若是手中拿著实物,比如弹出两颗石子,以这般力道击中兵刃,在场一些习练指掌功夫的人,或许也能勉强做到。 可他们方才分明看到,太渊道长只是虚空一捻,以纯粹的真气与兵刃相撞,竟发出如此清晰的金石之声。 这等手段,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其实,太渊的手段说穿了也不甚玄妙。 常人眼中虚无的空气,在他感知里却充斥著无数微尘,方才不过是以螺旋真气吸附尘埃,借力打力罢了。 在他眼中,世间万物皆有其规律,某些武功即便从未修习,但凭藉他超凡的悟性,只需观其招式,便能洞悉其中精髓。 正如江湖传闻的“擒龙控鹤“绝艺,太渊虽未专门修习,但到了他这等境界,天下武学道理早已殊途同归。 信手拈来,便是绝学。 紫檀木门轻轻合上,將外界的喧囂隔绝。 这是一间素雅清净的静室。 四壁悬掛著太极八卦图,阴阳鱼在烛光下流转著玄妙的光晕。 一炉白檀香在案几上静静燃烧,青烟裊裊,在两人之间织就一层朦朧的纱幕。 太渊与冲虚道人相对而坐。 林平之与緋村剑心静立师父身后,而冲虚身后亦有四位气度不凡的道人肃立。 林平之目光微动,暗自打量这四人一一能能隨侍掌门人身侧,想必是武当这一代的翘楚。 “容老道介绍一下,这四位是老道的徒孙;张自德、袁自通、肖自常、陈自兴。”冲虚道人抬手,一一指向身后弟子。 他转头轻喝:“你们几个,还不快见过太渊真人。” “武当张自德,见过太渊真人!” “武当袁自通,见过太渊真人!” “武当肖自常,见过太渊真人!” “武当陈自兴,见过太渊真人!” 虽都是三十余岁的年纪,比太渊年长许多,但四人面上不见丝毫倔傲。 江湖虽重辈分,更敬修为。 方才山门前那一剑,已让他们心服口服。 太渊微微頜首:“诸位道友有礼了。“ 语气平和,毫无居高临下之態。 香炉中青烟盘旋而上,冲虚道人终於问出心中疑惑:“真人先前所言,老道始终不解。那一剑明明———.“ “用剑使出便是剑法么?“太渊轻抚茶盏,盏中茶水无风自动,“此式可用剑,可用刀,甚至赤手亦可。关键在神意,不在招式形跡。“ 冲虚道人闻言,陷入沉思,眉头紧锁,口中喃喃自语:“法无定势?” 他反覆咀嚼著这句话,似有所悟。 “然也。“太渊含笑,“后天之境,较的是招式精妙、真气浑厚;先天之境,爭的却是心意气度、胸襟格局。此即“神意武学”之要义。“ “神意武学?“冲虚身子前倾,这个新词让他白眉颤动。 太渊指尖轻点杯壁,水面顿时泛起奇异纹路:“此名贫道自取。其实——“他抬眼直视冲虚,“道长早已接触过了。“ 冲虚道人:“—” 第103章 上乘功夫,得意忘形 第103章 上乘功夫,得意忘形 檀香氤氬中,太渊指尖轻叩案几,发出清脆的声响。 “敢问道长,贵派三丰祖师所创太极母拳的精髓何在?“ 冲虚道人白眉微燮,沉吟道:“松沉柔顺,圆活畅通,用意不用力...... 话音夏然而止,老道长浑浊的眼中突然进发精光。 “真人莫非是指这用意不用力? p?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练习拳法时最基础、最常见的要点罢了,强调用活劲而非死力,怎么会与太渊口中那神秘的“神意武学”有所关联呢? 太渊抚掌轻笑:“正是。在贫道看来,纵使將太极架子练得滚瓜烂熟,招式使得行云流水,若不得那一点阴阳开合的真意,终究是徒具其形。“ 他指尖在茶盏边缘划过,水面顿时分出阴阳两仪之相。 “此即庄子所谓“得鱼忘笙,得意忘形”。“ “得意—忘形——.“ 冲虚道人嘀嘀重复道。 太渊瞧著冲虚道人的神情,继续娓娓道来:“就像一颗大树。神意为主干,招式为枝节,一味地追求精妙的招式而忘了根本的话,那可是本末倒置了。” “道长应该看得出,贫道其实在剑法招式上並无大量时间修习。” 太渊话锋一转,將话题引到了方才的比试上。 冲虚道人听闻,默默地点了点头。 回想起太渊刚开始时的剑法,在他这位剑术名家眼里,確实破绽百出,武当派隨便一位练剑五年以上的弟子,剑招都比太渊更为精妙。 可隨看交手,对方的剑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精进。 更可怕的是,每当他寻到破绽欲攻时,太渊总能先他一步变招一一仿佛秋风未起,蝉已先知。 在冲虚道人的剑刚要动时,太渊敏锐的心神之力已经洞察秋毫。 “经此一战,贫道的剑术倒是获益良多。“太渊话说一半,含笑不语。 冲虚苦笑出声,白须微颤:“老道这点粗浅把式能入真人法眼,倒是福分。 话虽如此,可冲虚道人心中却五味杂陈。 自己穷尽一生钻研剑术,积累的经验,太渊却能在短短一场比试中快速汲取、融会贯通,这怎能不让他感到苦涩与不甘? 若非太渊修为深不可测,换作旁人,他恐怕早已暴起发难了。 太渊敏锐地捕捉到了冲虚道人的情绪变化,心中暗自思,自己受惠於这场比试,也该有所回报。 况且,日后还想著借阅武当派的藏书,若能帮冲虚道人突破瓶颈,往后行事自然更加方便,而且多一位求道路上的道友,或许能给自己带来稍许灵感也说不定。 念及於此,太渊神色一正,问道:“道长,可知【玄关一窍】?” “玄关一窍?!” 冲虚道人浑身一震,面上神色变幻不定。先是惊,继而沉思。 玄关一窍,简称玄关一一是道教丹道中最秘的机关隘。 由於道家教派之间的差异和戒律制约,丹道玄关一窍向来秘而不宣。 大都师徒相授,口口相传,不记文字。这样道友与道友之间心照不宣,守口如瓶,局外人就更难以知晓了。 冲虚道人真的没想到太渊一上来就是机要,立马端坐正身,琢磨语句,缓缓开口。 “玄关一窍,乃先天一无,此乃万法英华,金丹之枢纽。” “在於灵宝谓之玄珠,在於神霄谓之真王,在於雷法谓之雷祖,在於炼度谓之水火,在於南极谓之圆光,在於老君谓之法主,在於符水一谓之灵光。 “此是真一之无,变化无量大神,可降伏六天魔鬼,可追九地精灵,炼度亡灵以生天,解释多生罪咎。此道法之至秘,不宜轻泄,即招天遣罪非轻也。” 太渊听完说道:“冲虚道长既然知道玄关一窍,那接下来就好说了。” “玄关一窍通时,操之存之,初不相离,恍惚自然,大如车轮,形见其神,神见其形,形神相杂,心生踊跃,其光自散。如日月照虚空,形神俱妙,与道合真矣。神归体则真神自灵” 听得太渊这般活灵活现地描述,冲虚道人的面庞上流露出嚮往之色。他平常里也读过不少丹书,口中念起一首道诗: “一窍玄关要头路,非心非肾最幽深,膀胱谷道空劳力,脾肾泥丸实可羞,神气根基常恍惚,虚无窟內细搜求,原来只是灵明处,养就还丹跨鹤游。” 此诗的意思是说,玄关一窍是修道的正道正门,若入得此门便进入了通向成功的捷直大道,但这玄关妙道不是平常人能轻易进入。 如同神明的明心见性,依经依诀解说的多,会做会行的少之又少,循级渐进又有找不到门路,以至於各派丹家皆按己悟所指。 太渊目光灼灼,接著追问道:“冲虚道长既然知晓玄关一窍之妙,那么可曾勘破其所在?” 冲虚道人闻言,苍老的面容顿时泛起苦涩,连嘆三声:“难!难!难!” “祖师《玄谭全集》中虽有明示,奈何后世弟子根器浅薄,不解其意,甚至当做荒诞之言亦有。” 太渊眸光微动:“《玄谭全集》?” 冲虚道人抬眸,看向太渊,心中暗自思,这等隱秘,对他人或许需要严守秘密,不可轻易说出。 但太渊真人已然跨过眾妙之门,成就先天玄奥,境界远超常人,说与不说,似乎也並无大碍。 “祖师將玄关一窍称作'通天窍”。“冲虚道人指尖轻点眉心,“言道:『执己不是,离己也不是。谁知一点元阳,明明洒洒在己身玄中高处,隱藏於不內不外之密处,內外一气牵连。』“ “又说:然人身现成放著两个真消息,与天地日月同体,不差毫髮。 “是故天地万物之最大者,人身万物之最灵者,天地不过是个大人,人不过是小天地。所以人身造化同天地也。” “..—人人有个通天窍,人人有味长生药,人人有个炼丹炉,人人有个上天梯,人人有个人不识.” 太渊静静地听完,微微闭眼,细细品味其中深意。 他暗自思:“这不就是天地一太极,人身一太极嘛” 怪不得三丰真人能创出太极母拳这种阴阳合一的武道,原来根源在此。 太渊心神迴转,讲起自身感悟:“所谓玄之又玄,眾妙之门。玄关一窍在我南宗里—..” 第104章 「不可说」之说 第104章 “不可说”之说 檀香裊裊中,太渊的声音忽然变得空灵悠远。 “在我南宗,紫阳真人张伯端在《金丹四百字》里有过记载:“此窍非凡,乾坤共合成,名为神气穴,內有坎离精。』” 冲虚道人白眉微颤,浑浊的眸子泛起精光:“既然是“非凡窍”,“神气穴”,应当不在人体某个固定的位置?” 太渊指尖轻点茶盏,“各家说法不一。 “有人说玄关无定所,机至则显,机去则隱,当神意相会,真气得生,衝击泥丸可现慧光。” “也有人说此窍不在身內,不在身外,亦在身內,亦在身外。” “但贫道觉得既然玄窍称玄,玄者,虚也;既然是虚,就不应该实指。玄关一窍,不居於五臟六腑,肢体间无论也。此窍自虚无中生,阳生发动之时,神气交合之灵光是也—” 冲虚道人听的是如痴如醉,身后四位弟子却神色各异。 最年长的张自德若有所思,另外三人虽然也在认真听说,却感觉云里雾里的,但看自家掌门入迷的模样,只道是自己的天资不足,无法领会奥妙。 不过由於四人是在冲虚道人的身后,故而其並未注意到这一幕。 太渊倒是注意到了,但毕竟是人家的弟子,他也不好多言。 “我派祖师紫阳真人张伯端在《金丹四百字》里说:惟恐不识药材出处,又恐不知火候法度,须要知夫身中一窍,名曰玄。” “”此窍者,非心非肾,非口非鼻,非脾非胃,非谷道,非膀胱,非丹田,非泥丸。 “能知此一窍,则冬至在此矣!药物在此矣!火候亦在此矣!沐浴亦在此矣!结丹亦在此矣!脱体亦在此矣!” 言毕,太渊闔目静坐,周身气息如渊停岳峙,留给眾人体悟的时间。 而冲虚道人的眼睛隨著太渊的讲解是越来越明亮,那是对“道”的渴望,也是对前路的希冀。 冲虚道人感嘆道:“玄关一窍,此乃自古佛道不传之谜,迷中之谜。此之一窍,不可以私意揣度,是必心传口授。苟或不尔,皆妄之矣。太渊真人心胸何其广也,老道佩服!” 说完对著太渊拱手一拜,竟然行了半师之礼。 太渊袖袍轻拂,一股柔劲托住冲虚道人:“道友不必如此。“ 冲虚道人说道:“太渊真人今日所言,对老道的帮助非同小可。自古以来能进玄关者,百中无一,千中无二,万中才有其一二。” 他望向窗外摇曳的竹影,语气转为深沉。 “玄之又玄,眾妙之门。修行者不知玄关一窍,犹如瞎猫乱撞。即便知道玄关一窍,能进玄关者可谓难之又难。” 说完一顿,接著感慨说道:“故而自古云:修行者多如牛毛,成道者稀如麟角啊!” 太渊却说:“冲虚道长不必如此。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当今之世得道者稀少,贫道自出山以来,也只有见到道长一位道性不凡。” “若是道长能够勘破眾妙之门,跨入先天之境,那么求道路上多一位道友,对贫道来说,亦是幸事。” 太渊说的这一番话並不如何慷慨激烈,但是就是这么风轻云淡的轻述,却让冲虚道人心头一震。 冲虚道人在而立之年接任武当派掌门,在这座江湖里浮浮沉沉四十多年,不知见识过多少或正或邪的人物。 由於武当派的特殊性,就算他不愿,他也或参与或见证了这座看似热血恣意的江湖里,那恩恩怨怨的灰暗面。 比如曾经华山派號称“拳出少林,剑出华山”,现如今呢? 几十年前剑气相爭,导致华山派方分崩离析,凋零至今。 又比如日月教十大长老进攻华山派,最终魂断其后山。 还比如十几年前五岳剑派进攻黑木崖,最后任我行被东方不败所取缔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冲虚道人的心灵不再那么的纯粹,遇人做事总会不自觉地谋划什么。 之前对待太渊时,虽说同为道家之人,他显露友善之意,但真正的让其表达亲近之意的,还是太渊那一身远超他的能为。 他是即嫉妒又羡慕,最终权衡利弊后表达出一派豁然模样。 “太渊道长的確是—光风雾月,不道道人。” 此番讚嘆,较之先前比试时的客套,多了几分真诚与敬佩。他的眼神里,既有对太渊修为的嘆服,更有对其胸襟的讚赏。 太渊闻言,唇角泛起一丝浅笑:“不过是贫道对知'之一字,与世人见解略有参差罢了。 《 “贫道曾经听过一位叫萧伯纳的人说过一段话;你有一个馒头,我有一个馒头,彼此交换一下,我们仍然是各有一个馒头;但你有一种想法,我有一种想法,彼此交换,我们就都有了两种想法,甚至更多。” 冲虚道人捻著鬍鬚微笑:“这位萧先生虽然话语浅显直白,但是其中的道理却是不凡,非常人可以领悟,这位萧先生看来也是一位奇人吶。” 太渊抬眸望向窗外流云,目光悠远:“是故贫道素喜与人论道。思想交匯之处,恰似阴阳相激,可生雷霆万钧。“ 冲虚道人:“想来,这也是古时那些大家们热衷论道的缘由吧。” “虽然贫道也想体会下“会当凌绝顶,一览眾山小”的巔峰,但是高处不胜寒吶。”太渊幽幽说道,“道行愈深,同道越少,愈觉形单影只。” 室內一时寂然。 太渊对此品味颇深。 他的道行越高,境界越发玄妙,能够和他论道的人就越少。 求道路上,子立。 “玄关一窍,关乎天人之秘。”太渊忽又开口,声音如清泉漱石,“《阴符经》 说:“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故庄子说:“存而不论。” “存而不论是无奈之辞,盖玄关一窍非过来人不能洞见,虽洞见亦难以言说。” “故孟子有“难言也”之嘆,佛有“不可说不可说”之训,老子有:“道可道,非常道”之论。” “然则·——” 太渊话语一顿,声音似晨钟暮鼓,即击在眾人心扉。 “孟子嘆难言也,但至大至刚的浩然之气,孟子毕竟勉为其难地说了—” “道难言,老子还是留下了五千言.” “禪不可说,然《指月录》,《碧岩录》,《宗镜录》,《五灯会元》等诸录,何止百万言” “可知这'不可说'之说,恰是最妙的说法。“ 第105章 玄关一窍 第105章 玄关一窍 太渊说道:“要得道,必须要知窍,开窍,玄关一窍。” “玄关是天地成象之后的天心,又叫天谷,天地的根源所在,《道经》有云:穀神不死,是谓玄,玄之门是谓天根。” “当日贫道入玄关之时,犹记得种种妙处,妙不可言!” 冲虚道人见终於说到了真妙处,凝神静气,他身后的四位弟子虽然暂时无法理解,但来之前师长早有交代,不要发问,只管记忆。 太渊的思绪仿佛回到了那个关键时刻,声音变得空灵悠远,带著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妙。 “入定之时,有先天祖气自虚无中来,悬於目前如明月当空。片刻,只觉混沌一片,惟恍惟惚。惚兮恍其中有象;恍兮惚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冲虚道人一边听一边对照自己所学,经典所言。 太渊的这段话和《道德经》第十四篇暗暗契合。 其言日:其上不,其下不昧。绳绳不可名,復归於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 太渊不管他心中所想,只是继续自己的述说“至此,不知所以,不知有象,只觉先天祖气忽的变亮,竟是犹如太阳炙热悬空,先天祖气仿似大鼓相吸,而贫道的身躯意识亦是犹如鼓棒相迎。至此,鼓棒相合而如同棒击鼓,速度愈来愈快。” “在冥冥中,突然脑中一开,身心俱震,贫道只觉得头脑仿似爆开,径通周身,关窍齐开,骨节如断,酸软如绵,通体光明,只闻千钟雷鸣,万道霞光,灵明內外,琳琅满空,雷轰电击,撼通乾坤。” “全身轻快安乐无比,周身酥软麻木,有瞬间施化之感,,身心一片光明朗彻之感,心神豁然洞开,通身洞彻,横无涯际,好似天塌地陷,却又不知有山有水,不知有天地人我。” 冲虚道人问了:“这莫非就是“玄窍开时窍窍开”?” 太渊说道:“正是。这是真正的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了,看的都是其中的意蕴,是山水见证了百千年的波澜壮阔。” “待到这些场景消失后,只觉眼前茫茫金光无涯无际,突然间不知我是谁?不知我的身体在哪里?此刻呼吸已经停止,周身的关窍好像又都能呼吸,身心內外一片光明,身体已经融入太虚。” “只感觉宇宙好似吾身,天地尽在手掌之中,一念之间竟能撼动天地。此为道祖云:“吾不知谁之子,象地之先。” “此时方是与道真合,才知神仙妙境,天人合一,呼吸自停,直与天地合德,合乎太虚,宇宙即吾身,天地在吾手,我命由我不由天———” 说到此处,太渊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摇摇头。 “当然,这不过是力量暴涨,心神一时的妄想,待到冷静下来就无事了。不过千万谨记,破关之时最好找个大气阔的地方,千万不要受刀兵杀气或地脉杀气影响。” 冲虚道人面露疑惑:“这其中有什么禁忌吗?” 他是真的不知道,祖师的典籍里也没有相关的记载。 太渊神色一凛,郑重解释:“破关之时,人与天地相合,这一雯那,是无限接近天人合一的状態,之后就会退出这种状態。” “不过这也是最容易被外邪入侵的时候。” “若是此时被邪气、杀气、煞气、怨气等负面气息影响,心神將会和这些交缠相互,整个人的性格都可能会大变。” “原本平和的人可能会嗜血凶残,原本稳重的人可能会心焦气躁。” 冲虚道人把太渊所说的和自己所知对比,试著问道:“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外魔入侵或者说是心魔劫??” 太渊郑重地点点头。 “只要度过这一危机,之后就是一马平川。” “玄关窍开,可保穀神不死,忽然能知天地,晓鬼神。天上地下豁然悟彻,《道经》 《佛经》一览无余,並能知其意。此时才知佛道原是一家人,同是修三,觉光大团圆。” 冲虚道人对太渊的对於佛道归一的说法並不如何异。 他知道全真道南宗本就是推崇“儒门释户道相通,三教从来一祖风”。 而他武当派以武当山为本山,信仰真武;曾经在武当传行的正一,全真诸派,虽名有经法相传,但均奉真武大帝,从而构成具有特色的武当道教。 冲虚道人屈身向前,眼中满是求教之意:“敢问真人,玄关通了之后,又有何奥妙? ,太渊端起茶盏轻抿,盏中凉茶泛起细微涟漪。他望著上升的热气,缓缓开口。 “入定之中,直觉通体光明,周身犹如白玉亦是金光满身。头顶三尺之上已由金光罩身,直觉我身体缓缓上升,肉身如纲细,如绵如玉,坐中身留不住,而有腾腾上浮之势。” 这也是太渊自创【舞空术】的灵感和由法。 “入定之中,神入谷中,闻人说话,如隔里许,一一明了;目光腾腾,满前皆白,如在云中,开眼觅身,无从觅视,此为虚室生白,內外通明,吉祥止止也。” 所以太渊的肉身五感远比常人敏锐。 其他的好处太渊暂时发掘不多,但对他领略美景,品尝美味那可是起到了大作用。 他忽然展顏一笑。 “此等境界,於品茗赏景最是相宜。洞庭一壶茶,能尝出四时风雨的味道。『 “入定之时,意应府,见目前有一微微红珠悬於眉心上下跳动,犹如狐狸炼胆。”太渊指尖点向眉心,一道红光在眾人眼前一闪而逝,“此乃真景象也,回光內视之验。” “此四者,皆在通玄关后可验。然玄功之妙,如恆河沙数,隨人根器,各现殊胜。” “如《摩訶止观》中所云:“善根发相是也。”此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须自己信得过方真,不然就是外道了。” 语罢。 静室陡然陷入沉寂。 冲虚道人望著空荡荡的茶盏,杯中凉茶倒映著摇曳的烛火,忽然觉得这一室静謐,恰似道途的缩影一一无涯。 第106章 武当藏书阁 第106章 武当藏书阁 时光飞逝,半月转瞬即过。 虽然冲虚道人已经从太渊这儿得到莫大好处,但他毕竟是一派掌门,让他人进入自家是藏书阁,还是要和其他长老切商一下的。 不过此时的武当派辈分最高的也就是冲虚道人和他的几位师弟灵虚、清虚、含虚、玄虚等人了,所以这些长老在知道了太渊的本事后,也就不反对了。 而且一致认为武当派当与其应当多交往来,联络感情,要是能达到通家之好就更妙了毕竟这可是一尊跨过眾妙之门的先天內景宗师啊! 而且太渊还未到而立之年。 他们这些老傢伙活了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神人吶。 太渊今天来到了南岩宫,由冲虚道人的师弟一一清虚道人引路,太渊的三位弟子则在武当派里,不曾跟来。 南岩宫位於独阳岩下,山势飞,状如垂天之翼,以峰峦秀美而著名。 南岩宫是九宫之一。 明成祖朱棣登基,非常推崇武当道教,调集民工三十万人,用了十三年时间,在武当山修建了三十三处建筑群。 號称九宫、二观、三十六庵堂、七十二岩庙、十二祠、十二亭、三十九桥等,绵延一百四十华里。 南岩宫正是其一,而且它的总体布局是九宫中最灵活的,既严谨,又极富变化。 晨光熹微中,太渊隨著清虚道人拾级而上。 青石台阶上还沾著晨露,在阳光下闪烁著细碎的光芒。 一路走来,看到了天乙真庆宫石殿、两仪殿、皇经堂、八封亭、龙虎殿、大碑亭和南天门等建筑物。 太渊驻足凝望,但见朱墙碧瓦在云海中若隱若现。 他不禁轻声吟道:“碧霄深处见天门。 2 一对比自家的崇道观,饶是太渊一向不將外物看得太重,心田也不禁起了微微波澜。 不过转瞬间就被其平息那缕微澜。 清虚道人在听到太渊的称讚后,抚须笑了:“太渊真人,这边请。” 侧身引路。 入南天门后,忽隨山势转折急下至小天门,两座大碑亭虽耸立眼前,却完全突破了对称格局。 穿过碑亭,清虚道人抬手遥指前方:“太渊真人,你看,这就是俗称『脚蹬老虎岩”的崇福岩。” 太渊抬眼望去,只见岩石悬空突兀,宛如一只石虎,牙咧嘴,威风凛凛,岩顶清晰可见巨人足跡。 太渊赞道:“这崇福岩果然形神俱妙,相传,有岩石將要崩塌,真武以足挡止,留下足跡,莫非就是此处?” 虽是发问,但语气肯定。 “太渊真人真是博闻强记,老道佩服。” 清虚道人没想到太渊连这种軼事典故都知晓。 寻常江湖人哪能能说出武当派的这些事情,只知道一些著名的武功罢了。 到了宫门龙虎殿。 进门以后,人的眼界略显开阔,饰栏崇台,层层叠砌。 清虚道人介绍说道:“太渊真人,这龙虎大殿就是我武当派藏书的地方,平时呢,都是老道在负责,所以道长到时候有何需要,直接派弟子通知老道即可。” 太渊闻言,立刻拱手致谢,眉眼弯起温润的弧度:“那就多谢清虚道长了。” 穿过大殿,院中一口六角古並静静佇立。 清虚道人俯身掬水,水珠从他指缝间滑落,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此乃井水清香测甜,犹如甘露,故名甘露井,是武当最好的泉水之一。” 话音未落,太渊已快步上前,指尖轻触井水,欣喜道:“好水!当真是泡茶的上品! + 清虚道人回头,仿佛遇上了同道中人。 “太渊真人也喜茶道?” “茶乃仙酿,贫道一向爱之。尤其是用甘冽泉水冲泡,更能品出茶中真味。”” “老道也是。”清虚道人兴奋地搓著手,“老道还收集了不少好茶,自己也学著炒了一些茶,待的閒暇之余,定要请真人一试。” 太渊抚掌道:“那定要叨扰道长了。 两人相视一笑,竟有种相见恨晚之感。 “那么老道就不在这儿打扰真人了,真人可以自行翻阅典籍。若是缺什么,只管叫人传话。” “清虚道长慢走。” 太渊目送著老人远去,才转身走向藏书阁。 四下一打量,南岩峰岭奇峭,林木苍翠,上接碧霄,下临绝涧。 龙虎大殿旁,有一句话十分显眼,太渊念道。 “非真武不足当之。” 一思索么,已然明了。 传说中,这句话是道家真武大帝对武当山的讚美,也有人说,这是创派祖师三丰真人对后辈弟子的告诫。 当然,到底是不是,这无从考证,也不重要。 但在太渊看来,这句话也许还有另一层含义。 【武】,止戈也。 但如果不曾有勇气使用兵器又如何谈得上放下兵器。 勇者无畏,仁者无敌。 【当】,及时也,果勇也。 有当机立断,敢作敢当的意味。 说这句话之人应是希望武当的弟子们,能有行侠仗义、长剑出鞘的勇气,也有及时收剑归鞘的仁心。 推开门进去,整个大殿乾净整洁,看得出来是经常有人打扫。 在简单地上楼下楼观察一番后,太渊发觉了其中的巧妙之处。 从外观上看,这是一个二层楼阁,实际上是三层楼阁,中间有一暗层。 太渊摸了之后知道,暗层全用楠木造壁,拉开一看,是藏书之处。 “楠木防虫,暗层藏书武当先辈倒是思虑周全。” 楼下將一层的六楹隔为六个单间,而將顶层的六楹相通为一大间。 “嗯?上一下六,这种布局——应当是设计者按《易经》中“天一生水,地六成之”的道理,以水理克火患,藏书阁的设计者当真是妙人。” 待收拾出临窗的书案,暮色已漫过南岩宫的飞檐。 太渊登上月台,倚著朱漆栏杆远眺,山风掀起他鬢角碎发。 “该寻个地方安置茶具。”他低头自语,目光扫过月台上的石案,“此处观星赏月倒是不错,只是少了些——” 话未说完,山下村落的灯火突然次第亮起,如同散落人间的星子,与天边將熄的晚霞爭辉。 “分列殿庭,晨钟夕灯,山鸣谷震—” “这武当夜色,倒比我那崇道观更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 第107章 护道之术 第107章 护道之术 时间在一天天的过去,太渊的生活极有规律。 白日间看书阅典,午间小憩片刻,晚间有时指点三个徒弟练功,或与武当派的一眾门人谈玄说古,日子好不自在。 冲虚道人自从太渊为他讲了玄关一窍的关隘之后,就一直闭关,偶尔才出来小聚一次。 不过太渊已经注意到了,冲虚道人慢慢调和自身的精神、內力、气势,心神,比之前已是大有进步。 反倒是清虚道人和灵虚道人这两位和太渊的交情与日俱增。 清虚道人主管这藏书阁,而且他的性子淡然清和,与太渊有共同爱好,两人颇能谈得来。 至於灵虚道人是掌管武当派的后勤提供、江湖情报之事,有一次太渊和他说到了些后世的管理理念,让灵虚道人大感灵感不断,这不,两人也能说得上交情不错了。 “吧嗒!” 太渊轻轻合上手里的书籍,闭上双目,静立片刻。 这是他的习惯,看完一本书必然会细细琢磨其精髓,吸取对自身有用的部分。 这本书籍封面上写著《九霄真经》。 从头回忆起这本书籍其中的精华,太渊不由得为前辈先人的才思惊嘆。 《九霄真经》分为九窍九章,一窍自成一区,练成七窍七章,便能开发人体九成窍穴,潜力极限发挥,堪称绝世高手。 据创功者说,若是有人能够练成道家九乃无穷无尽之极数,九章九窍,阴阳同匯,两极相生,取宇宙之力为己用,便可达至武学至高天人合一之境! 甚至九章圆满之后,仍有两极归元、太极归宗、终极归一、无极归真四大巔峰境界。 当然后面的太渊也只是当做笑谈罢了。 这本书不知是何人所著,看上面的批註不像是三丰真人所创,应当是收集来的。 这本书的前七章部分並未超脱后天层次,而最后的两章虽有先天之姿,但上面记载零碎混乱,有时前后矛盾,只不过是凭著聪明,纵其想像,似是而非,力求变化而已。 虽然这本《九霄真经》並不是述说道家微言大义的,充其量也只能够让修行者达到后天极巔,理论上对已是內景先天的太渊没什么作用了才是。 其实不然。 太渊的道行虽高,但他对自己的短处非常清楚,护道之术有所欠缺,他不是不能够自创护道之术,以太渊如今的道行,自创一些诸如少林七十二绝技的武功也就是点时间而已。 只是这样肯定会分散他的精力,所以在迈入內景之前,太渊都没有去关注这方面的事情。 而现在有现成的武学库在眼前,太渊刚好可以梳理一下自身的护道之术。 也许这些武功的確威力不强,却如陈年佳酿,愈久愈醇。 因为一门武功可以传承百年,前后那么多人杰修炼改正,那就说明这门武功即使没有什么太突出的地方,但是缺陷肯定也是极少的。 这样的武功一旦到了合適的人手里,肯定会大放异彩。 “太祖长拳在乔峰手中可退强敌,拔刀术经傅红雪演绎惊世骇俗。”他的声音混著窗外松涛,“看似平凡的招式,若与自身道韵契合,亦能绽放异彩。” 太渊缓缓吐出一口长气,把《九霄真经》放回原处。 起身时,衣袍拂过满架典籍。 这些传承数百年的武学,每一页都浸透著无数先贤的心血。 太渊的目光扫过书架,仿佛看见歷代武当道人在这字里行间添砖加瓦的身影。 数月过去,具体时间太渊没有去记,但是他凭藉內景心神之力带来的过人记忆力,已经把这里的藏书给看完了。 武当功法內容种类繁多,浩如苍海,功法世代相继,融匯了医儒释道诸种功法,每种功法都包含了命功的练习和性功的启迪,以及性命双修的高深境地。 有来源於道家的丹元大道之法,也有释教的四禪八定之功,以及贤侠剑道的武技密术... 而且不单单只是【太极拳】、【梯云纵】这些耳熟能详的武功。 也有二十四种奇兵演练,七十二个禪桩变化行功。 传统的功法有桩功,內功掌法、肘法、腿法、元图、分筋错骨、阵法、器械等,以及秘而不宣之功。 桩功有太乙十三桩、玉环桩、三才桩、盘古桩、老子犀牛桩、罗天真诀十二桩、琼阳八桩、凌云飞渡桩、梨山束薪桩、云雾桩等等。 掌法有五雷天音掌、丁申断魂掌、五雷迎风掌、金丝荷叶掌、伽兰掌、金龙掌、千秋掌、云环掌、降摩掌、千斤大力掌、紫砂掌等。 元图有太岁武星图、罗汉醉酒图、白鹤真人飞鸣图、太乙玄轮错倒阴阳图等。 拳法有玄空点穴拳、伏虎拳、八法神拳、滚龙拳、小歌拳等。 太渊对这些武功有的细看,有的粗略,对照自身,感悟意蕴。 【武当长拳】的横击直劈、拦截架格; 【绵掌】的运转舒展如绵,掌法运行成环,劲力要求內蓄刚劲,外现绵柔; 【玄虚刀法】的变化莫测,生生不息: 【九宫连环剑】的剑剑连环,如长江大河之水,滔滔不绝;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的【流云飞袖】:如清风拂面的【迴风掌】·” 隨著峰势运转,绵延无尽的【千山重叠】;其缩也凝重,似尺之屈,其纵也险劲,如狡兔之脱,淋漓酣畅,雄浑刚健的【倚天屠龙功】· 甚至还有一些密教功夫:如纯阳真人的纯阳拨剑、紫阳大士的紫阳针功、隱於武林的赤足八桩、琼阳先生的东灵禪法—等等。 呼这声吐纳绵长悠远。 “辛苦数月,总算是整理出几式能入眼的招法,用作护身之术,倒也够用了。” 起身,他目光投向远处隱没在夜色中的主峰,若有所思:“冲虚道友闭关已久,不知是否已触碰到那玄关一窍:“ “...罢了,先去试试新悟的招法——— 话音未落,周身气息骤然流转,整个人化作一缕青烟,转瞬消失在原地。 比之昔日的【舞空术】,此刻的身法更添几分飘逸出尘。 第108章 【神机同流】 第108章 【神机同流】 南岩最高处,云气翻腾。 太渊负手长立,俯瞰山河。 “临!” 一声清喝声响起,太渊的肉身猛地一震,散发出一股不动不惑的意志。 【临字诀】是道家九字真言的一诀,修行精深者可瞬间调动自己全身力道。 两手伸出,太渊的左手放於腰部成象徵刀鞅状,右手成剑状,如宝剑出鞘。 手中掐起奇怪的道印。 右手食指与中指伸直,无名指与尾指弯曲至掌心,大拇指扣住尾指与无名指的指甲端。 大拇指扣住尾指与无名指的指甲端时,必须紧紧地压制两指指甲而使指甲不外露,此举在道家称为『藏甲』。 细细感受著体內的真气、气血、心神。 虽然这数月间太渊並没有太多时间在凝练穴窍上,只是在不停夯实自己的短板不过,琢磨前人留下的武学道理,映照自身,功力反而精纯几分。 右手缓缓抬起,似揽明月入怀。这一动,看似缓慢,却引得周遭气流骤然一滯。 “神机同流一“ 话音未落,天地色变。 太渊体內真气如江河奔涌,自丹田直贯十二重楼。 方圆五丈內的空气突然扭曲,竟现出肉眼可见的波纹,松枝上的晨露震落,却在半空凝滯,化作万千晶莹珠玉。 “呼—一狂风骤起,十丈內的云气如受召唤,自四面八方奔涌而来,但到了太渊身侧又缓缓围绕著太渊转动。 陡然,这些事物开始变化。 隨著太渊招式变化,这些事物纷纷化作刀、枪、剑、拳、掌、指、腿。 或温吞、或凌厉、或轻灵;或沉凝、或凶暴、或狠决;或大气堂皇,或阴损毒辣,或朗月清风— 事態千变万化,意势各不相同,却不显得杂乱,反而在一股如青天般淡漠高远、囊括万千的意境下,像是被统帅指挥的千军万马,绽放著自己的力量。 “呼—呼— 狂风呼啸,裹挟著细碎沙石拍打在岩壁上,发出“”声响。 若是清虚道人在此,必能认出其中有不少武当派武功的影子。 这一招【神机同流】正是太渊这数月自创所得。 《黄帝阴符经》里有言:“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爱有奇器,是生万象,八卦甲子,神机鬼藏———” 倘若人能顺应自然而同时发生五行相剋,就能使各种变化稳定下来。 这一式太渊虽是草创,但已经威力不凡,已然超脱寻常武学的范畴。 灵感来源自六百年前【逍遥派】的一门绝技一一【天山折梅手】。 天山折梅手共包括三路掌法,三路擒拿法,一共六路武功,天下任何招数武功,都能自行化在这【六路折梅手】之中。 太渊创这招【神机同流】时,不仅融合了自己对所有拳脚功夫、兵刃技巧的理解,还加入了自己见识过的山河气势。 所以若是有人在一旁观看,会发现其中蕴有剑法、刀法、鞭法、枪法、抓法、斧法等等诸般兵刃的绝招,变法繁复,包罗万有。 还有数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一股“江河有尽,湖海无涯”的滔滔之势。 一种“名山叠嶂,千峰拔地”的鳞之感。 一道“青天白日,无瑕无垢”的高远之意。 一抹“格物致知致良知”的书生意气。 一身“驻守边疆,保境安民”的铁血刚毅— 正是太渊一路走来所经歷的点点滴滴。 崇道观、止止庵、紫阳书院、武夷山、土司部落、洞庭湖、西陵峡—— 太渊静静的把这些意势一点点的融入这招【神机同流】。 在太渊的设想中,这招是练不完的。 隨著见识的增广,知识的积累,智慧的提升,这招可以囊括的大千万物越来越多,最终朝著【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的目標发展。 “去。” 太渊一掌推出,动作轻缓如拂袖掸尘,可剎那间,天地一滯,仿佛整座山峰都被他这一掌推动! “噗——嗖——轰隆隆!!” 云海炸裂! “噗!” 气劲破空的闷响如雷霆初绽,紧接著“嗖”的一声,一道肉眼难辨的青白气芒撕裂长空。 原本静謐的雪白云团,骤然如怒海狂涛,翻涌奔腾。 没有海的蔚蓝,没有海的呼啸,却比海更浩瀚,比浪更汹涌! 云浪飞溅,如雪崩倾泻! 流云奔涌,群山浮动! 云雾如怒龙翻滚,吞噬山峦,几个最高的峰巔被白雾缠绕,如披轻纱,却又在下一刻被狂暴的云流撕碎! “呼 太渊缓缓收掌,气息平復,眼中神光內敛。 他环顾四周,见云海依旧翻腾不息,山间雾气深浓如乳,吞没一切,不由微微頜首。 这一招,已是自己目前破坏力最强的招法。 只是消耗也不少,就这一下,自己体內的真气量足足少了十分之一。 要知道,他现在已经凝练了將近三百穴窍,离圆满之数三百六十五穴窍虽然还有距离,但真气含量不是寻常武人可以想像。 若换作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一一那些名门大派的掌门、长老之流,恐怕这一掌就能抽乾他们毕生功力,使之当场气竭而亡! 可见这一招的厉害! “威力虽足,却仍有缺陷———— 太渊闭目沉思,回忆方才那一掌的细微变化。 “技法统合不够圆融,诸多神意驳杂不一,甚至互相衝突,未能真正发挥『万法归一』之效—” 他轻嘆一声。 武当虽为道家正宗,但终究不以阵法见长,若能得到更精妙的统合之法,使招式、神意、天地之势浑然一体,那才是真正的— “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太渊遥望高空,云捲云舒,深吐一口气。 “也罢,好处不可占尽,以后再等机缘便是。” 他忽而一笑,两袖一展,身形如鹤,飘然远去。 只留下被气劲扰动的云海,仍在缓缓翻涌,诉说著方才那惊世一击的余威。 皇宫,御书房。 朱佑正在批阅奏摺,他正在为西北的事情思量。 怀恩小跑进来。 “万岁爷,喜事儿,喜事儿!” “有何喜事?” “万岁爷,西北捷报!” 第109章 王印入京 第109章 王印入京 腊月寒风如刀,颳得紫禁城琉璃瓦上的积雪作响。 御书房內却暖意融融,铜鎏金炭盆中炭火啪。 殿內的怀恩却喜上眉梢,一张老脸上的肉都挤在了一起,眼角的皱纹堆叠如菊。 “万岁爷,刘阁老正在外面候著呢!” “刘吉?传。” 朱佑堂头也不抬,指尖仍摩著金印边缘的波斯纹样。 “诺!” 怀恩倒退三步转身。 御书房內。 御书房內,鎏金炭盆啪作响。朱佑堂忽然將金印举到窗前细看,冬日惨澹的天光透过万字杨窗,在那方寸之地上投下细密光斑。 內阁首辅刘吉,兵部尚书马文升在殿里候著。 虽说没有发出声音,但两人目光交匯间的喜色是抑制不住的。 这也是马文升难得的看刘吉顺眼的时候。 这方金印看起来完全没有弘治皇帝朱佑堂自己桌上的玉璽大方、华贵、皇威,但是朱佑橙依然是翻来覆去的瞧看。 “啪!” 把金印往桌上一拍,朱佑脸上的笑意盛开:“两位爱卿真是给了朕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今天真是双喜临门吶!哈哈—”” 龙顏大悦间,腰间玉带扣上的和田玉坠也跟著轻晃。 刘吉小眼晴一眯:“双喜?” 他这半年来一直记著朱佑之前和他的密谈,要他在年底前拿回哈密,所以一直忙著这件事情,对於京城里面的消息的確是有些滯后了。 “刘阁老有所不知。” 老宦官怀恩笑著说道:“皇后刚刚在一月前为万岁爷诞下一位皇子,您这边就传来了喜讯。看来这位皇子的到来是天命所归,一出生就有外邦来降。” 说看还拱手朝看朱佑橙拜了拜,以示恭喜。 什么!? 竟错过了此等事! 顿时,刘吉和马文升齐贺道。 “老臣恭祝陛下喜得龙子,我大明江山千秋永固!” “微臣恭祝陛下!” 朱佑抬手虚扶:“好啦好啦,两位爱卿的功劳,朕不会忘记。”然后神色一正,“现在,你们来说一说是怎么收回哈密金印的。边军伤亡几何?” 一听朱佑堂终於问到了自己等人的得意之处,两人对视一眼,还是马文升站了出来。 “陛下,此次並无一人伤亡,乃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朱佑堂剑眉一挑,凝声问道:“马尚书此话当真??” “微臣不敢欺君!”马文升回答鏗鏘有力。 朱佑正身:“细细道来。” 马文升眼角一警刘吉,看其並无答话之意,看来是想把这个表现的机会留给自己;饶是平时看不惯刘吉的他,心中也不由升起一丝感激之情。 “陛下容稟,此前刘阁老来寻微臣,仔细研究哈密、瓦刺、吐鲁番之间的关係,还找了西行的商客打探消息—” 一番侃侃而谈,长篇大论。 从西北各方势力之间的蹉,主事人的脾性,季节性的天气变化引发的民愤马文升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口才还是很好的,不像其他几位尚书说的就知道抽刀子。 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朱佑堂却听依然得津津有味。 实在是哈密这个地方一直在他心头惦记著,比西南土司部落更加让他看重。 哈密地处天山东段,控扼西域与中原交通咽喉,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哈密汉代属伊吾,汉朝时代一度是西域都护府的所在地。 明初,太祖皇帝朱元璋在哈密封王建卫,册封蒙古降王纳失里镇守哈密,设立哈密卫哈密藩卫实为明朝在西域特设的代表中央政府管理西域的实体军政机构。同时,它又肩负著执行明朝统领番夷的特殊政治使命,其战略意义极为重要。 哈密不仅是大明西部边陆嘉峪关外的缓衝地带,更是大明抵抗蒙古部落骚扰入侵的桥头堡。 它是西域属国乃至中亚西亚国家使节进京朝见大明皇帝的中转站,也是西方商人进入大明內地的必经之路。 朱佑堂还记得成祖皇帝朱棣当年的举措:成祖之封忠顺王也,以哈密为西域要道,欲其迎护朝使,统领诸番,为西睡屏蔽。 朱佑堂自己更是不会忽略哈密这块重要的战略要地。 “..最终,阿黑麻迫於形势,交还了哈密王印、一十二座城池及百姓五百口人。” 马文升收袖而立,官袍下摆因激昂的讲述还在微微颤动。 朱佑堂轻抚案上金印,目光中满是欣慰:“两位爱卿辛苦了!” ““陛下谬讚,臣等愧不敢当。”x2 朱佑堂幽幽说道:“朕知道,朝中一些人对朕定要收回哈密一事是抱有保留意见的。 在他们看来,小小的边睡,几千人口,丟就丟了吧。我大明哪一座城镇不比哈密繁华? 呵— “陛下,此等庸人之见,无须理会!” 马文升虽已年逾甲,但说起话来还是掷地有声,气势逼人。 “要是没了哈密,我大明失去了嘉峪关外的缓衝地带,原本处於二线防御的嘉峪关,此后直接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底下,边境的军事压力陡然增大。” “更別说我大明將会失去战马的重要来源,这对骑兵部队的影响,简直是釜底抽薪!” 一说起军事,马文升顿时滔滔不绝,吐沫横飞。 朱佑不但不以为厌烦,反而大是欣赏。 一直沉默的刘吉適时上前半步,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痛心之色:“老臣以为,持此谬论者,非蠢即坏——“ 他忽然提高声调。 “该当自请致仕!“ 刘吉精確地把握到朱佑堂此时的心理状態,顿时说出符合皇帝心意的话。 朱佑堂身旁伺候著的怀恩一听刘吉说出的话,內心里不由得对刘吉的脸皮感到“钦佩”。你【刘】竟然让別人辞官,你自己怎么不做个榜样!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腊月里梅开。 武当山上。 太渊师徒几人还没有离去。 本来太渊在创出【神机同流】就打算告辞,但是冲虚道人还未出关,在清虚、灵虚等人的挽留下,太渊决定还是先留下来看看,以防万一。 毕竟太渊说的是自己的经验,每个人进入先天妙境也许不一相同。若是冲虚道人真的跨过眾妙之门,那么正好可以和太渊好好地论道了。 “隔~响~~” 武当上正在扫雪的弟子抬头,一只神俊的丹顶鹤振翅飞过,鸿飞冥冥·.— “要过年了!” 第110章 红雪!十字伤! 第110章 红雪!十字伤! 飞雪,是冬天的一种美丽。 雪片片隨风舞,寒枝点点梅香。 纷纷扬漫天皆白,飘飘然道人匆匆。 林平之不是第一次看到雪,虽然福州城地处南方,但到了冬日还是会有雪的。 但今年的雪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触。 或是因为父母双亲不在身旁,自己身在异乡;也或是见识了人和事,江湖、百姓、战爭,让他不禁也多愁善感起来。 “战退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 他轻声吟诵,声音几乎被落雪声淹没。 记忆里福州城的雪总是稀稀落落,哪有这般铺天盖地的气势?更不会像此刻,让他望著苍茫天地,无端生出漂泊异乡的孤寂。 风卷著雪片掠过脖颈,林平之忽然想起《水滸传》里“林教头风雪山神庙”的情节。 书中描写的雪夜是何等惊心动魄,再看眼前这漫天飞絮,他不禁喃喃:“这雪也下得正紧。” 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积雪被踩出咯哎的声响。 林平之没有回头,他知道是谁。 “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昨日开。“来人念道。 林平之微微侧首,緋村剑心正站在他身侧三步之遥,橙红色的衣服在雪白的世界里格外醒目。 “你来了。” “是啊,来看看雪。” 緋村剑心伸手接住一片雪,掌心的温度让冰晶瞬间融化成水珠。 他的手冻得微红,却没有运功驱寒,仿佛在刻意感受这份刺骨的冷。 “看雪?”林平之微微侧头,好奇问道:“日本没下过雪吗?” 雪在緋村剑心的指缝间落下,有些沾在他的衣袖上。 “日本自然是有雪的,只是”緋村剑心望向远山,额前髮丝飘飘,挡住了那双眸,显得迷离,“我见过的雪,除了白色的,还有红色的。” 林平之若有所思道:“红色的雪?” 緋村剑心声音低沉,在別人看不到的角度,眼里满是复杂之色。 林平之望著对方被雪染白的肩头,突然意识到这话另有深意。 声音放轻:“能和我说说吗?”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只有风穿过枯枝的鸣咽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积雪压断树枝的脆响。 林平之没有催促。 许久,緋村剑心终於开口。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尾音被风卷得支离破碎。 “那也是在一个下雪天里,我记得下得很大,路上的沟壑都被风雪抹平,分不清哪里是坑、哪里是沟” “我当时接了一个暗杀幕府要员的任务,我还记得他叫——清里明良。” 说到这儿,緋村剑心又停顿了,林平之依然没有著急追问,他知道自己师弟以前的一些事跡,是他们聊天时有时说起的,但具体的緋村剑心没怎么说过。 “此人虽然剑术並不出色,但其生存意志非常强烈,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的第一道刀伤也是拜他所赐。” 说著緋村剑心一拉胸前衣衫,露出了一道约三寸长的十字刀伤。 林平之一打量,就明白了些东西。 从疤痕来看,两道刀痕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而且伤口很浅,不是什么重伤,但能让緋村剑心难以忘怀的,肯定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情。 緋村剑心盖好衣服,继续说道:“之后我认识了一个女子,很美丽善良,她叫一一雪代巴。” 林平之重复道:“雪代巴,雪—————代巴。” 仿佛明白了什么,之后这个女子肯定在緋村剑心的成长里发挥了重要作用。 緋村剑心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柔和起来,“她是一个下级武士家族中的长女,他还有一个弟弟叫雪代缘,不过我不大喜欢那小子。” “我们认识的时候也是一个冬日,她当时撑著靛青色的伞,站在梅树下:“ 緋村剑心望著远处的雪景,嘴角不自觉扬起弧度,“白梅落在她肩头,我竟分不清哪片是雪,哪瓣是——“ “那一剎那间,我突然痴迷於这琉璃世界—”” “她温柔善良、善解人意,从不给別人添麻烦,也从不说三道四,她总是静静地等著,静静地看著—” “巴从不喜欢表达自己的感情,脸上只是偶尔闪现出一丝忧鬱,或许並不是她不想表达,只是不会而已。她经常说我不懂得笑,嘿嘿———.她只是不懂怎么在我面前笑———” 緋村剑心的神色不再温暖,变得痛苦。 林平之適时地问了:“中间发生了什么吗?” “.—.她是清里明良的未婚妻。” “什么?!”林平之以为自己听错了。 緋村剑心一字一顿的说道,“她是我杀掉的那个幕府要员的—未婚妻!” “那时我突然觉得,杀人原来比被杀更疼。” 林平之: 这下林平之真的说不出话了。 虽然他还没有经歷过这种事情,但是自己心仪的女子却是自己的仇人,这种事——林平之心想,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忙问道:“那你知道她的身份之后呢??” 緋村剑心说道:“她本来是要接近並刺杀我的,但她后来放弃了——她说自己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说到这儿,话一顿,“但是指使巴接近我的暗杀集团首领一一暗乃武抓了巴,我和暗乃武交战时—错手错手.杀死了巴緋村剑心的话音微微颤抖。 “巴临死之前,在我胸前上的刀伤处用匕首刻下了第二道纵向伤痕,完成了十字刀伤” 緋村剑心的耳边又迴荡起了雪代巴临终的话。 “你还真是能招来腥风血雨的人啊—” 风卷著雪片扑在两人脸上,緋村剑心却浑然不觉。 林平之轻声问:“那天———也下著雪?“ 緋村剑心微微点头:“是啊,是一场——·红色的雪——”” 那天的雪,落下来是白的,化在地上,全是红的。 突然一段清词小调在身后传来。 “雪来比色。对澹然一笑,休喧笙笛。 莫怪广平,铁石心肠为伊折。 偏是三两蕊,消万古、才人骚笔。 尚记得,醉臥东园,天幕地为席。 回首,往事寂。 正雨暗雾昏,万种愁积。锦江路悄,媒聘音沈两空忆。 终是茅檐竹户,难指望、凌烟金碧。憔悴了、羌管里,怨谁始得。” 林平之和緋村剑心一转身,看到太渊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台阶上。 “红色的雪啊——” 第111章 白凤能人言否? 第111章 白凤能人言否? “见过师父。”林平之率先行礼。 “见过师父。”緋村剑心也敛去眼底残绪,橙红色衣襟隨著行礼轻扬,“叫师父见笑了。” 太渊没有多在这个话题上停留,他知道自己这二弟子不是脆弱的人,脆弱的人可修不成这般凌厉的剑气。 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两人徒弟这段时间的进步,看来没有自己督促,两人並没有懈怠。 林平之直起身子,“师父这是出关了?” 太渊微微頜首,袖中拂出一缕真气,在掌心凝成晶莹的雪珠:“略有所得。” 那雪珠竟在他掌心跳动,好似活物。 林平之和緋村剑心对视一眼,齐声道:“恭喜师父。” 两人皆在心中暗想:以师父的能为还能说略有所得,那看来真的是获益匪浅。 太渊环视一圈,问道:“白凤呢?” 林平之道:“小师弟应该又去山间嬉戏了,昨日还叼回一尾金鲤,非要与我们分食。” 太渊嘆了嘆气:“百凤虽然灵性不凡,但毕竟不是人类,他此时的灵智约莫和三四岁的小孩子一样,正是需要督促的时候。” 緋村剑心轻笑道:“虽然小师弟已经有后代了,但他自己却好像还没长大一样。 “那不一样。”林平之接过话,“师父说了,小师弟是丹顶鹤一族,他们两岁就成年了,但成年不代表灵智跟得上普通人。” 太渊话头一转:“对了,白凤的两个孩子呢?现在怎么样了?” 一提到这个话题,仿佛触及了什么。 “师父,不得不说丹顶鹤一族的成长速度真的太快了!”林平之伸手比划著名,“三个月不到,体型已有小师弟的六成大小,前日试飞竟能直上云霄!” “相对来说,我们人类的小孩子別说三个月了,就是三年了有的都没断奶呢!” “但有得必有失。”緋村剑心说话了,“人类生长缓慢,但灵智冠绝万类,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太渊这时问道:“为师让你们每日做的事情,没有拉下吧?” “师父吩咐的,我们自然不敢懈怠,更何况两小只还是小师弟的孩子。” “其中一只弟子每日以自身的气血为其打磨筋骨,另外一只剑心以自己的剑气为其梳理,师父且看。” 林平之说完发出一声长啸,声震云霄。 啸声未落,两道白影破云而出,雪片被劲风捲起,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弧线。 扑棱著翅膀,神俊、高雅。 双鹤傍地走。 “来!“林平之伸手轻唤。 两只丹顶鹤双翅一展,轻盈落地。 它们亲昵地蹭著林平之和緋村剑心的衣襟,细长的脖颈缠绕在两人手臂上,发出欢快的“隔隔“声。 鹤喙上还沾著些许露水,將两人的衣衫泪出深色痕跡。 太渊细细打量著,发现虽然同是白凤的后代,但依然能看出明显的区別。 这区別不是说羽色、形貌,而是那种神韵,亲近林平之的那头丹顶鹤稍显雄健,体魄也更胜一分,双翅、鹤躯、长腿,更有一种力量感。 挨著緋村剑心的那头丹顶鹤身材略微瘦削,但浑身有一股凌厉的爆发感,那对羽翅坚韧有力,可以想像要是被划拉一下,肯定不好受。 “好!好!“太渊抚掌笑了。 眼中闪过欣慰的光芒,他屈指轻弹,两道温和的真气分別注入幼鹤体內,两小只顿时欢快地抖动羽毛。 太渊暗付,看来自己的想法没有问题。 被林平之气血滋养的,和被緋村剑心以剑气梳理的,分別展现了不同的风采,而白凤在自己的生命元气灌溉下,仿佛突破了生理极限,身躯又长大了一圈。 太渊在想,白凤要是再长下去,到时候自己来个“骑鹤入青冥”也未尝不可。 想到这儿,太渊的思绪又不断飘飞,想到了几百年前剑魔独孤求败的那只神鵰,不仅深通人性会剑术,似乎还突破了寻常生物的寿命限制。 一直跟隨者独孤求败,后来还经歷了【神鵰侠】杨过的一生。 杨过在青年时遇到神鵰,可是在老年了神鵰还活著,真不愧是【神鵰】一称! 太渊对白凤也是有著很大的期待,看看他能不能突破自身的极限。 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们觉得白凤有没有可能学会说人话?”太渊问道。 “什么??”緋村剑心脸上露出惊愣之色。 “师父,弟子没听错吧?” 林平之和緋村剑心都是一呆,两人都被自家师父的想法给震住了。 不过,短暂的愣后,两人不约而同陷入沉思。 林平之望著两小只鲜红的鹤顶,喉结上下滚动。 若换作旁人说出这般言论,他定会觉得对方痴人说。 可说这话的是自家师父,能以真气凝形,可参透先天玄关妙境,这看似荒诞的设想,或许真的可以做到?! “师父,弟子相信隨著灵智增长,白凤听懂人言並非难事。”緋村剑心想起京都街巷里那些用手语交流的哑巴,“就像无法开口的哑巴亦能听懂言语,这世间本就有无声的沟通。” 话锋一转,他苦笑摇头。 “只是让小师弟学人言,这—弟子是不敢想像有什么样的法子。” 林平之也说了:“如果小师弟真的能说话的话,那不就像一些话本异志里的妖怪了嘛” 说到这个,林平之的眼里顿时一亮,仿佛打开了一扇大门。 “如果小师弟成了精怪的话,那师父你不就是话本里那种游戏人间的仙人,那我—— 少年人的遐想刚起个头,就被太渊一道凌厉的目光截断。 “为师是让你想法子,不是在这儿做梦!”太渊没好气地训道。 林平之缩了缩脖子,慌忙低头,靴尖无意识地踢著脚边的雪块。 緋村剑心凝视著两小只收翅的动作,忽然想起市井杂耍里的奇人:“师父,城中有艺人能模仿百兽之声,却不见口唇张合。,“那声音仿若从胸腔、腹腔甚至骨骼间发出,却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这话如同一束光,瞬间点亮了太渊的眼眸。 他想到一个点子了。 第112章 以气导声? 第112章 以气导声? 离元宵节还有十天,冲虚道人终於出关了。 他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了太渊。 凉亭里。 两人相对而坐。 铜炉中炭火烧得正旺,煮茶的陶壶“咕嘟”作响,茶香裊裊。 太渊看向冲虚道人,心神细细感知他的情况,片刻后,已经瞭然。 精气神的律动已趋於圆融,玄关处似有微光若隱若现。 “冲虚道长,贫道给你提前道喜了。” 冲虚道人手里捧著热茶,热气腾腾上升,抿了一口。 “太渊真人的话真是让老道我惭愧啊!闭关数月也只是刚刚摸到眾妙之门的门槛罢了,真的要成就先天,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冲虚道人的话虽谦逊,嘴角却不自觉上扬,眼中闪烁著久未有的光亮。 毕竟之前他是完全无望先天妙境,这下子有了盼头,整的人都精神活跃了许多。 “冲虚道长多虑了。”太渊指尖轻点石,“你的人体三宝已经调理圆融,加上又明了玄关一窍的存在,凭著道长这將近一甲子的功力,贫道相信先天之境对道长来说,就在这一两年。”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冲虚道人忽然朗声大笑,惊起檐下棲鸟。 他放下茶盏,宽大道袖扫过石桌:“老道这点微末道行,果然瞒不过真人法眼。“ 话题一转。 “老道听灵虚师弟说,真人最近在调教那头仙禽。” 太渊坦然道:“白凤,就是那头大一些的丹顶鹤,是贫道收的三弟子,灵性出眾,智慧也相当於人类幼童,是以贫道打算教他说人话、明道理。” 冲虚道人瞳孔微缩,常年捻须的手指僵在半空。 他闯荡江湖数十载,见过各种奇人异事。 “杀一人救一人”的江湖名医,以活人练毒的南疆巫医,听过能在水下闭气三日的东海鮫人传说(后来才知是有人在练水中闭气功夫) 可教禽鸟说人话? 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禁觉得荒诞。 喉结滚动两下,他试探著问:“真人可有进展?” 太渊平静地摇了摇头:“一点进展都没有。” 不等冲虚道人心里鬆一口气,太渊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他的心紧了紧。 “但是已经有了思路和想法。” “不知是—?” “冲虚道长可听说过【腹语术】?” “【腹语术】??” 冲虚道人哪怕原本不了解这个,但听其名,明其意,只听这【腹语术】的名字,他就大概知道了其作用。 他想起三十年前在汴梁城见过的傀儡戏,那些不用动唇就能发声的奇人。 “真人是说——以气导声?“冲虚道人猜测道。 太渊点头说道:“昔年大理段氏有一人,名唤段延庆。因一场变故不但面目全毁,双腿残废,连说话都不能了。从此面上木无表情,口不能言,腿不能走,只能以拐杖点地走路,连吃饭也只能用手扳开嘴巴,像寄信那样把食物投下去。” “但他创出一门腹语之术,配合上乘內功,既能让他重新出声,又有使人心神迷惘之能。贫道就是由此得了灵感。” “此人当真是身残志坚之辈!” 冲虚道人先是对段延庆的毅力表示佩服,但又提出问题,“可是真人也说了,【腹语之术】需要配合上乘內功,令徒身为禽鸟之躯,恐怕无法修行內功吧!” 这太渊倒是没有否认。 纵观所有武功,创出来都是给人修炼的。 就算有人模仿鸟兽传出技法,那也是为人服务的;还从来没有听说过鸟兽可以修炼人类的武功,这哪怕是太渊也做不到,毕竟经脉走势都不同。 而且就算是普通人习武,那也是困难重重。 要熟记经脉、穴道、套路、心法等等需要记忆的东西繁多,刚开始习武更是得师父手把手教著,深怕练岔了。 换成是一只禽鸟,鸟躯和人身的构造就有不同,更別说其他了。 对於这些,太渊也想过。 “贫道也没想要是短时间就能做到。白凤现在的灵智已比得上八九岁的人类小孩,贫道本就打算先教其文字,再徐徐图之。” 还教导文字?? 话说到这儿了,冲虚道人也不用继续提了。 毕竟两人的关係摆在这儿,太渊甚至对他有半师传道之恩,更何况冲虚道人自己也想看看,太渊是否能做到? 要是可以的话,那自己或许也可以依法从之。 凉亭外,雪落无声。 太渊指尖轻抚杯沿,茶汤映著雪光,微微泛著琥珀色。 观远方,但见“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罗万朵云”;看近旁,只见“旋扑珠帘过粉墙,轻於柳絮重於霜”。 忽然,太渊开口了,“冲虚道长,既然你已经出关,贫道也有自己的行程。“太渊將茶盏轻轻搁在石案上,“不日便要告辞了。“ 呢? 冲虚道人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顿,手指悬在半空,半响才缓缓收回袖中,喉咙滚动了一下,似有许多话想说,却又咽了回去。 是啊,太渊真人本就不是武当之人。 这段时日,论道演武,谈玄说妙,已是难得的缘分。若强行挽留,反倒显得自己执念太重,失了道门中人的洒脱。 於是,到嘴边的挽留化作嘆息:“真人既已决断,老道也不多言了。『 “他日若有用得著老道之处,只需一封书信,武当上下,必当竭力。” 太渊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只是將手中茶盏高举,向冲虚道人轻轻一敬。 杯沿相映,雪光与茶色交融,他一饮而尽。 两天后,三人三鹤下武当。 茫茫雪地,雪泥鸿爪,几行歪歪斜斜的脚印通向天际。 武当山一座孤峰上,一位白须白髮,面容奇古的老者远远地看著太渊一行人一一老者不是太渊认识的任何一位武当派的人。 老者幽深的眼中精光浮现,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真是一位好后生啊—” 话音未落,老者周身突然腾起白雾,与漫天飞雪交织成混沌。 当雾气消散时,原地已经没了老者的身影。 奇怪的是,方圆十丈內的积雪平整如镜,竟无半点脚印,仿佛方才老者只是雪光折射出的虚影。 山脚下。 太渊脚步猛然一顿,他条然回首,目光如电。 第113章 一股窥视? 第113章 一股窥视? 太渊深深地凝视著远处的那座孤峰,脸上平静漠然,看不出丝毫情绪变化。 但是心里头却是波涛翻滚,思绪不寧。 他刚才感知到了一股窥视之感,但是转瞬即逝。 “是错觉吗??” 不! 绝不是! 太渊心神一寧,默念【临】字诀,不动不惑,无想无念。 以他如今的心神敏锐程度,绝对不会连別人是不是有意的窥视都分不清楚。 那股窥视感仿佛没有恶意,停留的时间也很短,但是太渊本能的心灵示警,那是比太渊本人更高一个层次的注视。 “师父?” 緋村剑心察觉到太渊的反常,开口问道。 “无事。” 太渊重新转身前行。 “继续赶路吧。” 緋村剑心和林平之对视一眼,带著疑惑的继续跟著上路了。 师父明明有事,但不想说的话,他们做为徒弟能怎么办? 前方的太渊面色如常,心底却是不平静。 他想起来了,数月前他们刚到武当山的时候,晨雾中若有若无的窥视感。 只是那时是真的若有若无,连太渊自己都不是很確定,又或是武当派暗中的守山弟子的注视? 但在武当派这数月,他也知道了武当派山门的暗桩所在,也亲身置於其中感受过,和那天的感觉有所不同。 直到今天师徒几人要离开之际,那股窥视感又出现了,这次不再是若有若无。 哪怕注视时间很短,太渊也非常肯定的確是有他未知的存在,那个神秘人仿佛也允许了太渊知晓他的存在。 对比一下神秘人出现的时机,太渊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是武当派的宿老吗? 不!不! 若是武当派的宿老,没道理冲虚道人作为当今的武当掌门,连先天的秘要都不清楚。 那是和武当派有渊源的老一辈?? 这太渊无法確定。 但太渊確定了一件事,这世间原来真有凌驾於內景之上的存在。 “这天下的水,远比想像中更深:“ 想著事情,几人步伐渐渐远去。 旷野无人跡,晚雪落无声。 耳边闻犬吠,听来不真切。 寒鸦点点寻晚食,飞过柴门不畏人。 柴门迎风开,风里雪里夜归人。 一会儿功夫就漫天皆白,万物尽被白色掩盖,就连那细细地的树枝和窄窄的竹叶上也裹上了白雪。 某处深谷,暮色四合。 令狐冲伏在向问天背上,耳边儘是呼啸的风声。两人身形如电,掠过鳞山石时,靴底与砂砾摩擦发出“沙沙“脆响,偶尔踢飞的碎石滚落悬崖,久久不闻回声。 “向先生..::::“令狐冲刚开口,便被灌了满口冷风。 “兄弟別说话。“向问天的声音混著粗重喘息,“放心交给我便是。“ 话音未落,又一块鬆动的岩石被他踏落,在绝壁上碰撞出“碎砰“闷响。 前方忽然现出刀削般的绝壁。 令狐冲正暗自心惊,却听“鏘唧“一声金属清鸣,向问天手中铁链已如银蛇出洞,缠住了岩缝里斜出的老松。 铁链与树干相撞时发出“咔“脆响,树皮剥落。 “抓紧!“向问天低喝一声。 两人身形陡然下坠。 铁链绷紧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老松枝干剧烈摇晃,抖落无数松针。 两人身悬半空,向问天晃了几下,不等背上的令狐冲惊呼出声,他便找到了踏脚之地,当即手腕回力,“啪”的打出一个脆劲儿,自相反方向甩去,铁链自树干上滑落。 向问天双手在山壁上一按,略行凝定,铁链已卷向脚底一块凸出的大石,两人身子便顺著重力又下降丈余。 如此不住下落,有时山壁光溜溜地既无树木,又无凸出石块。 向问天便即行险,身贴山壁,衣袍摩擦石壁发出“沙沙“声响,仿佛壁虎游墙,逕自向下滑溜,一溜十余丈,越滑越快。 但只须稍有可借力的地方,他便施展神功,或以掌力拍击,或以双足猛踏,硬生生减缓两人下坠之势。 令狐冲身歷如此大险,委实惊心动魄,这般滑下深谷,凶险处实乃生平仅见。 但令狐冲本身也是个爱冒险的性子,想这等平生罕歷之奇,险固极险,若非遇上向问天这等奇人,靠自己的武功,只怕百世也是难逢。 呼啸的风声中,他甚至忍不住大笑出声,笑声混著铁链的哗啦声,在山谷间迴荡。 是以当向问天双足踏上谷底时,令狐冲反觉微微失落,恨不得这山谷更深数百丈才好。 向问天一落地,並不停留,四下一看,循著一个方向快速奔跑。 寻了个凹陷的山石处,连山洞都算不上,但两人决定就在此处休整了。 “歇著吧。“向问天解下铁链扔在地上。 这时两人都已甚为疲累,分別倚在山石旁闭目养神。 令狐冲回想著自己这几月的事情,宛如走马观一般一一闪过。 自君山返回华山后,在思过崖上机缘巧合,得华山前辈风清扬传独孤九剑,自此剑法大进。 之后与华山剑宗之人恶斗,內力大伤;又被桃谷六仙、不戒和尚胡乱医治,搞得自己內力尽失,命不久长。 只是他们並无恶意,终究是好心办了坏事,自己也不好责怪他们。 心中苦闷,便偷偷给师父师娘留了封信,独自一人跑了出来,想趁著还有些日子,好好瀏览下大好风光,品尝各地美酒佳酿。 一路不辨方向,隨意而行,在洛阳郊外无意间於一熟知音律的“婆婆”结识。 此番相遇,与奏琴之人结缘,高山流水,不减城南杜曲,笑平生,卓地无锥,老来富足,更感人间情谊,因此多日来此处习琴品酒。 从洛阳辞別,却在途中大受江湖中人殊遇,在五霸冈上与群雄聚会。不知何故,群雄纷纷散去,却见到当日授琴的“婆婆”。 期间又发生了些事,经过种种纠缠、恶斗,令狐冲再受重伤,才知这位婆婆其实是位年轻姑娘,名叫盈盈,已对自己情暗生。 “何必拖累好人家的姑娘呢? 2 自己浪荡江湖,加上时日无多,实在不愿耽误这么好的姑娘,未免离情,索性不告而別。 无意中与这位日月神教的向先生联手,共御正邪强敌,一番廝杀,终於逃出了虎口。 这么一想,令狐冲晞嘘的一笑。 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所听所看、所经所行却比自己前二十几年加在一起还要精彩,也不枉来这人间走了一遭。 想著想著,不知何时令狐冲的位置鼾声阵阵。 就在鼾声响起的剎那,原本“熟睡“的向问天突然睁开了眼睛,那双眼在暗处精光四射,哪有一丝睡意? 他保持著假寐的姿势,耳廓微微颤动。 向问天的手指在阴影中缓缓曲张,他借著翻身的机会,从地上捻起滑出一枚碎石,悄无声息地弹向令狐冲的睡穴。 听到碎石击中衣料的细微“噗“声,確认对方真的陷入沉睡。 做完这些,向问天终於靠著岩壁合上眼晴。 第114章 河洛之地 第114章 河洛之地 “你別走,你別走!—” 隱约朦朧之间,一阵阵地呼喊声传到了向问天的脑海。 嗖! 向问天霍然睁开虎目,同时快速一个翻身做出最適合攻防的姿势。 不过在看清声音的来源时,整个人又立马放鬆下来。 借著篝火微光,只见令狐冲双眉紧燮,不时地说出些梦话情话,面容甜蜜又不舍。 向问天不由莞尔,心道这令狐冲平日里豪迈不羈,不想梦中竟这般儿女情长。 突然,声音变大。 “你別走,你听我说—!” 令狐衝突然一声大喊,整个人从草堆上弹坐而起,待看清周遭环境,这才意识到方才皆是梦境,不禁面露报色。 “喷喷喷——”向问天见状笑嘻嘻的说道:“梦见了情人是么?你要说跟她什么亲近话?” 令狐冲脸上顿时一红,也不知自己说了甚么梦话给向问天听了去。 向问天打趣地说道,“令狐兄弟,你要见你的梦中情人,只有养好了伤,治好了病,才能去找她。” 令狐冲闻言,目光躲闪,本能的不好意思起来。 他平时虽然瀟洒不羈,但说到男女情爱之事,毕竟还是个初哥儿,顿时有点扭捏,又转头又想到自己身上的绝症,脸色又暗淡下来。 他面带黯然说道:“我我没情人。再说——.再说了,我的伤是治不好的。” 令狐冲的內伤,岳不群给他瞧过,可无能为力。 他这一路行来,碰到医术最高明的莫过於【杀人名医】平一指了,可是连他也是徒呼奈何! 向问天背著令狐冲赶路时,早已暗中探查过他体內真气乱窜的症状。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位”的武功可以救令狐冲一命,刚好令狐冲剑法高超精妙,看样子应该是得了昔年华山剑宗高人的传承。 这不巧了吗? 自己的计划恰好缺一位剑术高手。 思绪至此,向问天立马有了决定。 向问天正色说道:“老哥我欠了你一命,虽是自己兄弟,总是心中不舒服,非还你一条命不可” 铁链在身后晃出冷光,他压低声音,语气却不容置疑。 “这样,老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定可治好你的伤。” “只是,我这伤连平大夫都束手无策—— “平一指?“向问天笑一声,“他那点雕虫小技,如何解得开你体內的死结?跟我走,保你生龙活虎地重出江湖。“ 向问天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份量之重,无可言喻。 令狐衝心头顿时涌起一股喜悦之情,说道:“我我—” 说了两个“我”字,却接不下话去。 令狐冲虽说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但一来是他心性的確洒脱,二来毕竟是出於无奈。不想整日愁眉苦脸的,那就只好淡然处之。 听向问天说自己之伤可治,此言若从旁人口中说出,令狐冲未必能信,毕竟连【杀人名医】平一指都无法治好自己。 但向问天实有过人之能,在日月教的地位不仅在平一指之上,而且武功之高,除了太师叔风清扬外,生平从所未睹。 一一不,或许有一个! 令狐冲想起了在君山的那个青衣道人。 不知道姓甚名谁,轻功之高超,来时脚踏飞鸟横空,惊艷当时眾人。 好像是【枪灵】林平之的师父? 若是那位道长和太师叔相比,不知谁高谁低?? 在令狐冲看来,那道长应当是不如风太师叔的。 毕竟就算那道士再是天资不凡,风太师叔修炼的时间都是他好几倍了,內力绝对是不如自家风太师叔深厚的。 向问天突然俯身,铁链“哗啦“作响,像条银蛇般缠上他粗壮的手腕。 他单手一抄,已將令狐冲稳稳负在背上,动作利落得仿佛在掂量一捆稻草。 向问天说道:“令狐兄弟,咱们去见一个人,他现在在杭州西湖住著。不过这人脾气十分古怪,事先不能让他知情,你如果信得过老哥我,一切便由我来安排。” 向问天的话没有让令狐衝起疑。 江湖中什么人都有,本事越大,脾气越古怪,这在令狐冲看来是再正常不过是事了。 令狐冲顿时朗声说道:“那有什么信不过的!” 他轻咳两声,却笑得愈发洒脱,“我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能得高人医治已是天大的造化。治得好,是向大哥的面子;治不好,是我命数该绝。“ “横竖都是赚,这买卖做得。“ 向问天哈哈大笑,他故意顛了顛背上的人:“好小子!就冲你这股劲儿,老哥我非得把你从阎王殿拽回来不可!“ 铁链隨著他的步伐叮噹作响,在月色中划出一道道银亮的弧线。 太渊一行人自从下了武当山,寻回寄放在安陆卫下漕帮的云梦船。 由这些靠水討生活的人的照料,云梦船依然崭新如故,当然,也了不少的银钱。 漕帮不是江湖帮派,是请行漕运总兵等官令各把总指挥督各管卫所船务照例挨帮行,不是一个稳定的组织。 漕船由运军领驾,分隶於漕运十三总及其各卫所之下。 帮在卫之下,有的一卫有二至三个帮,有的每卫为一帮。他们上下相维,什伍相助,行以帮行,止以帮止,师行之纪律寓焉。 寻回云梦船后,师徒几人沿著河道北上。 不过几日,过了丹江,就到了汉水流域,算是到了南阳地界。 一到了城市,顿时人声鼎沸。 林平之东望望、西看看。 “师父你看,这里好热闹啊,那个人摊子竟能吹出龙凤来!还有那边一一太渊温声道:“此处已是河洛腹地,自古便是九州通衢,自然不同。 一路行来,太渊打量著一切。 南阳城內车水马龙,商业非常活跃;山、陕、江、浙、川、鄂客商纷到沓来,这一个摊子和下一家店铺的掌柜,也许说的方言就不太一样。 目光所及处,山陕会馆的飞檐与江南茶行的竹帘交错,空气中浮动著胡麻香与桐油味。 各种商馆林林总总,粮食、、生丝、菸草、绸缎、油料、皮毛、木材、药材、铜器、铁器等在市场上叫卖,热火朝天。 太渊赞道:“河洛之地,人杰地灵。” 緋村剑心问道:“师父,你一直谈及河洛,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太渊没有立马回答,反而看向林平之。 “平之,你来说说。” 第115章 剑心的憧憬者 第115章 剑心的憧憬者 林平之听到太渊的考较,回忆自己之前所学。 “师父,其实弟子也不是很了解,只能捡些书院先生讲过的皮毛来说。” “读书如品茶,重在体味,不在强记,而且你又不用去考科举。” 太渊望向漪映著街边熙攘的人群:“五柳先生都说自己『好读书,不求甚解”,为师让你多读书不是要给你加上条条框框,而是增长见识,感悟书中的道理,吸取前人的智慧。” 林平之心里微微鬆了口气,点头称是,组织了下语言。 “《水经注》有载,河洛地区,其地处中原腹地,乃是黄河与洛河交匯的流域。其以洛阳为中心,西至潼关、华阴,东至滎阳,南至汝颖,北跨黄河至晋南、济源一带。” “据传说,龙马负图出於河,神龟背书出於洛,河洛之名由此始。” 林平之说到此处,偷瞄师父神色,见对方微微頜首,才挠头一笑,“弟子所知,差不多也就这些了。“ 说完还不好意思地笑笑。 太渊补充道:“河洛在大明的地位,就像京都在日本的地位一般,这样说,剑心你能明白了吗?” 緋村剑心恍然大悟,太渊这么一说,他就懂了。 京都,即是日本的【平安京】,其无论是政治地位还是文化地位,都非比寻常。 这时太渊正式给两人介绍起来。 他的视线仿佛穿越了歷史长河,看见了刀耕火种,也看到了先民们披荆斩棘。 “《春秋左传正义》里说:“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故称华夏。” “华夏文明的主体是黄河文明,黄河文明的中心在中原地区,黄河文明的核心在河洛文化圈內。” “其他先不说,《百家姓》里,根在这里的就超过半数以上,可以说是华夏姓氏的重要发源地;而其也是诸子百家里道家、墨家、法家、名家、纵横家等思想的发祥地。” “更不用说几千年的时间,有多少国家驻都於此。” “夏朝、商朝、西周、东周、东汉、曹魏、西晋、北魏、隋朝、唐朝、武周、后梁、 后唐、后晋、后汉、后周、辽朝、北宋、南宋、金朝等先后有二十多个朝代建都或迁都於此。” “造就了著名的古都一一即十三古都洛阳、八朝古都开封、七朝古都安阳、商都郑州·—” 不说不知道,一说嚇一跳。 緋村剑心是被一种古老悠久震撼到。 而林平之心底是五味杂陈。 既有身为华夏子孙的那种感同身受的自豪与激奋,又为自己过去荒废时光而深感惭愧。 以前过著紈日子的他,只晓得飞鹰走马,白白浪费了许多宝贵时光,对这些人文经典了解得实在太少。 “不说其他,我们现在所在的南阳城,这个平之你应该知道吧?”太渊笑著问道。 “这里弟子晓得,是三国时诸葛孔明未出山时的隱居地。”林平之林平之回答道,接著他甚至背起书来,“《出师表》里说:『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阳”,就是说的这儿。” “诸葛孔明?”緋村剑心原本较为淡然的神情瞬间为之一变,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是不是就是那位號称【臥龙】的诸葛亮??“ 他那双丹凤眼里闪烁著激动的光芒,充满了期待,与平日里的沉稳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林平之有些愣愣的看著緋村剑心,“是的,怎么了?” “那可是诸葛亮啊!” 緋村剑心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语气中充满了敬仰与兴奋,以一种咏嘆的语调缓缓吟道。 “定三分,烧博望,六出祁山,大名不朽。” “气周瑜,摒司马,七擒孟获,古今流传。” “密如神鬼,疾如风雷。进不可当,退不可追。昼不可攻,夜不可袭。多不可敌,少不可欺。前后应会,左右指挥。” “移五行之性,变四时之令。人也?神也?仙也?吾不知之,真臥龙也!!!” 见緋村剑心如此推崇诸葛亮,林平之的心里也是与有荣焉。 不过同时也有点不解,诸葛亮的確有经天纬地之才,但是往前横推四千年,不乏那些名传千古的人物。 像是管仲、乐毅、张良、周瑜、裴矩、房玄龄、杜如晦、陈庆之—-等等。 “剑心,诸葛丞相在你们日本很受崇拜吗?”林平之提出自己的疑问。 “当然!”緋村剑心毫不犹豫的肯定道,“诸葛亮一生,鞠躬尽,死而后已,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孤勇,难道不值得人为之钦佩吗?” “虽然蜀国处於劣势,诸葛亮依然意志坚定,才智出眾,善用以柔克刚之计。他最终梦断疆场,魂归他乡,难道不让人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感动吗?!” 緋村剑心越说,神情越发狂热。 “在京都的能剧院里,《五丈原》的戏码演了三百场仍座无虚席——”” 林平之张了张口: “.....” 他觉得是自己的语言表达没有很好的传递出自己的意思。 太渊笑著说道:“平之,你可知日本茶道中“寂”之美?” “残缺、无常、不圆满一一反而成就永恆。” “日本人是一种特別敬仰那些“具有卓越才能而忠诚勤恳的悲剧性英雄”的民族。” 林平之若有所思:“.——悲剧英雄??” 太渊继续说道:“【鞠躬尽】,这种精神能对日本人的心灵世界里產生著强烈的共鸣。但若是诸葛亮最后北伐成功,取得倒魏灭吴的胜利的话,反而可能不会在日本受到如此欢迎。” “拥有“以柔克刚”的智慧,犹如樱,虽美却短暂而无常。” “樱作为日本的国,它的美学在诸葛亮的身上得到充分的体现,日本人崇尚“物哀”,越是竭力绽放却凋零的生命,越能引发共鸣。” 最终太渊总结道,“所以日本人吶,他们格外敬重那些看似平凡却对事业执著的歷史人物。其中,越是悲剧人物越是受人仰慕。” 緋村剑心猛然抬头,眼中满是恍悟的光采:“原本弟子也只是憧憬诸葛丞相,並没有想过具体理由。今日听师父一言,犹如拨云见日。” 这时。 不远处传来孩童清亮的欢呼。 “父王,你看那只大鸟好大好白啊!孩儿想要玩!“ 几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锦衣小童正指著远处沙洲上的丹顶鹤,而他身后,跟著十二名腰佩战刀的侍卫。 第116章 唐王 第116章 唐王 “宇涛,不可无礼。” 一道醇厚如陈酿的嗓音自柳荫下传来。只见身著暗纹锦袍的男子负手而立,腰间玉带在夕阳下泛著温润的光。 “你乃是宗室之人,岂可与民夺利男子身边的小孩子个头还不到他的腰间,约莫就五六岁,粉雕玉琢。 隨著男子的训话,小孩子小嘴一开一合,口不出声,竟是无缝衔接上了男子的话语。 “”.—你要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亲民爱民,谨言慎行。” 小孩儿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配合著男子的肃穆样子,两人一大一小,同步张嘴闭口,像是在唱“双簧”一般,加上小孩子的精灵样,煞是可爱。 身后伺候著的侍卫婢女们皆是抿嘴轻笑,那说话的男子也被自家孩子的搞怪样给破了功,一脸无奈的样子。 只是那眼底深处蕴含看一丝挥不去的阴霾。 岸边柳枝轻拂。 几人在岸边说话,却不知道自己的话早就被太渊一行人听得一清二楚。 太渊一行人皆是耳聪目明之辈,三十米內的声音对他们来说犹如在耳边低语。 “师父,看那蟒纹玉带,咱竟是撞见天潢贵胃了—” 林平之语气莫名,“原以为金枝玉叶都端著架子,倒像是寻常人家的严父。我还以为王爷世子什么的,都是高高在上,看人都是斜著眼看的。” 橙红色衣襟扫过船舷:“师兄从前见过这般人物?“ “这倒不是。” 林平之抱著长枪倚靠船头,斜著眼看向岸边的一行人。 “福州知府算我见过最大的官了,还是跟著父亲去拜帖时见的。“他眯起眼打量对岸王爷腰间的龙纹玉带,“可这位王爷的威仪,怎么感觉连还不如知府升堂时的官威?” “王爷是皇帝的叔伯兄弟,不该是坐镇一方、踩脚地动山摇的人物?“ 太渊听著两徒弟的对话,出言提点道:“这和本朝的宗室制度有关。” 太渊眼睛瞄了岸边一下,语气中带著意味莫名的意思。 “本朝宗室,不过是圈养在金丝笼里的雀儿。赐田千顷却不许涉政,食禄万石却禁离封地,看似尊荣,实则——.“ 后续话音戛然而止。 “听著像是在养猪仔?” 林平之语出惊人。 太渊斜了他一眼:“你哪天因为自己这张嘴惹祸,別指望为师去捞你。” 林平之山山低头:“..——”” 他不是官场中人,但对皇室的八卦秘闻依然兴趣浓厚。 “王爷—应该就相当於大名吧??日本的大名可是牧守一方的,怎么这儿就不同了呢?”緋村剑心也是被太渊的话勾起了好奇心。 太渊却没有回答他们,挥了挥手。 “好了,之后有时间在和你们细说吧,现在要靠岸了,总不能当著人家的面议论吧。” 两人一看,真的快要靠岸了,顿时闭口不语,仿佛刚才八卦的不是他们。 “隔~隔~” 白阳发出一阵阵的鹤鸣声,仿佛在鄙视他们。 朱弥蹄,唐庄王朱芝址庶二子,他这一脉的祖先是朱,洪武皇帝朱元璋的第二十三子。成化二十一年,也就是六年前,朱弥蹄袭封唐王,成为第五任唐王。 朱弥蹄不像其他亲王郡王,骄奢淫逸,放纵无度;相反,在他的唐王府治地內,他素有贤名,与南阳当地的官员们也是相处颇为融洽。 甚至,朱弥蹄上疏弘治皇帝言:“朝廷待亲藩,生爵歿諡,亲亲至矣。间有恶未败闻,歿获美諡,是使善者怠,恶者肆也。自今宜勘实,用寓彰瘴。” 意思是朝廷对待藩王太过於优渥了一一生前封以爵位,死后还追加諡號,真可谓是做到了极致。 这其间有的品行败坏却不曾管理,等其死后还能获得讚誉諡號,这样会让良善的人心灰意冷、自我懈怠,使作恶的人更加放肆。 现如今吶,应该仔细勘察其人好坏优劣,表彰优秀的,惩罚恶劣的。 这一上疏,礼臣们纷纷为其侧目,请皇帝降敕奖諭,以此来勉励诸王。弘治皇帝詔可袭封唐王一年后,长子朱宇涛出生,朱弥的小日子过得可谓是和合美满、幸福安康。 但是不久后,便成了其犯愁的开始。 朱宇涛总是时不时的生病,朱弥蹄找了当地名医来诊断,都是得出一个让其无法接受的结论一一早產,先天不足,乃是早天之相。 轰隆隆! 天知道当时朱弥蹄听到这个消息时,心底那是怎样的震动。 这可是他第一个儿子啊! 结果你告诉本王说乃是早天之相?? 盛怒下的朱弥蹄当时差点叫人宰了那个所谓的“名医”,多亏了多年来的良善性格保持著理智。 之后朱弥蹄通过各种渠道寻找名医,甚至还向皇帝上书寻求御医,可惜都是相同的结果。 自此,朱弥蹄心中的苦闷不足为外人道哉! 弘治皇帝朱佑堂从回来的御医了解情况后,也是晞嘘的嘆息。 几童早天不仅在皇室里,在民间亦是一个大问题。 都说生孩子是一道鬼门关,把孩子顺利养大又是一条生死路,不外如是。 仿佛是知道自已的命运,小傢伙朱宇涛没有大吵大闹,或许是还小,不懂得生离死別之苦;又或是灵秀內蕴,少年老成,不想为家人增添烦恼。 到底是何种情况,连朱弥蹄自己都无法確定,只有小傢伙自己才知道心里是如何的想法。 之后朱宇涛总是缠著朱弥蹄出去玩,朱弥蹄本想著儿子还小,不宜在外多跑,但转眼又想到爱子恐怕时日无多,就在有限的时光里陪其走完最后一刻,也不枉父子一场。 西峡、浙川、南召、新野、唐白河、桐柏、伏牛山时间一久,小道消息传出,南阳城的父老乡亲也都晓得啦唐王的世子的事情。 想起唐王的贤德,平日里对乡亲们的好,纷纷感嘆道:“这么好的贤王,老天爷怎么就没让其子孙绵延呢?” 这日,来到湖边。 远远就看到了一艘画舫船,精致自然,船倒不算什么,南阳城客商繁多,比这儿更大更华丽的船朱弥蹄都见过,但船上有三只仙鹤,就比较少见了。 而且其中一只竟然高达近六尺,都快比一位成年健儿要高了! 也难怪儿子喜欢,罢了,左右不过一只仙鹤,买下就是了。 想到这儿,朱弥蹄吩咐身旁管家。 管家上前一步,高呼道:“船家,请靠近说话。” 第117章 天年早断之相! 第117章 天年早断之相! 师徒几人在听到岸边的呼喊声。 林平之望著对岸锦衣玉带的人影:“师父,那王爷把咱们当做普通船商了。 緋村剑心说道:“师父,我们要应这邀约吗?” “既然对方相邀了,过去看看也无妨,反正我们也是游歷四方。”太渊想了想说道,“江湖即道场,多和各色各样的人打交道,有益於体悟万丈红尘,磨礪心灵。” “船你们俩找地方停靠著,为师先过去了。” 话音未落,袍袖已卷著罡风掠过水麵,双足点处泛起涟漪,在河面上投下连绵残影,竟似有七八个道人同时踏波而行,转瞬之间,太渊已立在青石堤岸。 落地后,身躯然不动,脚下也並没有溅起多少灰尘,显示了其极高的控制力。 这一连串动作兔起落,由极快到极静,“......” 这手踏波渡江的轻功惊得岸边眾人骤然后退。 为首的侍卫统领虎口发颤,却仍向前踏出半步。 “止步!“ 他心下沉重,作为大內高手,他太清楚这等轻功意味著什么。 “护驾!” 喝令声此起彼伏。 “鏘—“ 后退的侍卫们立马衝到了太渊的面前,手里腰刀出鞘半截,十二名带刀侍卫结成雁形阵,全神贯注的盯著太渊的一举一动,防范其任何异样的动作。 以这位道人的武功来看,自己等人多半不是其对手的,但是不敌归不敌,绝不能让其伤到身后的贵人。 太渊站在原地负手而立,目光扫过眾人紧绷的指节。 这些侍卫的站位暗合九宫八卦,显然受过名家调教。 他没有多余动作,事实上,太渊觉得自己如果稍稍一动,局面就会朝著自己不愿见到的方向发展。倒不是说怕,而且没必要树立莫名的敌人。 他展露高超轻功,只是为了告诉对方,自己不是什么普通的百姓船夫,免得发生什么误会的事情。 但一看现在这情景,太渊双眼左右扫视,心道:“好像是弄巧成拙了。” “好了,你们退下吧!是本王邀请道长过来的,你们挡著干嘛?”朱弥蹄沉稳的话语声响起。 说完又看向太渊:“不想阁下还是一位道家高人,是本王眼拙了,还望海涵。” 神情不卑不亢,落落大方,並没有因为面对一位武功高手而慌张率先承认自己的过失,既显了自己的气量,又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场面的凝重。 “贫道太渊,崇道观当代观主,不知这位王爷唤贫道有何指教?” 太渊打了个道礼,淡然一笑。 “原来是太渊道长” 朱弥蹄的寒暄声还没说完呢,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父王,这道士哥哥会飞,比戏台上的还厉害!“ 都说童言无忌,小孩子说话本就不像成人要权衡身份、得失、时机,朱宇涛此时插嘴恰好打破了场上这生硬的气氛。 “我以后叫你神仙哥哥好不好?” 这句话朱宇涛是望著太渊说的。 太渊低头看向出声处,一张粉嘟嘟的脸蛋正瞪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那里面有憧憬、有好奇、 有渴望。 “嗯——?” 惊疑声从太渊口中发出。 在看到朱宇涛的时候,太渊那超人的灵觉穿透表象,看到了截然不同的景象。 明明是朝阳初升的年纪,正是生命活力不断蓬勃进发的时候,可在太渊的感知下,这小孩子虽然看著珠圆玉润,但他的生命活力很低。 甚至没有附近那些看起来的同龄孩子健康。 如果说那些普通百姓的孩子的生命力是薪柴在燃烧,热气腾腾,鼓一下风还能烧的更旺;而这小王爷的生命力就像是香油上的火焰,精贵、细小,隨时都能被吹灭的感觉。 而且,都说眼晴是心灵的窗户。 太渊在那双看似明亮璀璨的双目深处,捕捉到了一丝衰败之气,这完全不应该出现在五六岁的小孩子身上的,除非是一一“天年早断“之相! 思绪至此,太渊垂落的睫毛骤然扬起。 一路行来,他靠著自己的医术为不少沿岸的百姓排忧解难,在他看来,我没有刻意去寻你,但是你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那就是和贫道有缘。 此刻命运竟將这株风中残烛般的幼弱生命推到眼前,那亦是有缘。 既然有缘,那么可尽点绵薄之力。 太渊仔细的打量著这小孩儿的身体,一分分,一寸寸。 以至於有些忽略了周遭的处境。 朱弥蹄看著这青衣道士“不怀好意“地盯著自己的爱子,眉头紧锁,指节捏得发白。 但考虑到这青衣道士刚才展露的身手,只得强压怒火,借著整理衣袖的间隙,朝侍卫们使了个眼色。 太渊毫无反应。 或者说他注意到了侍卫们的举动,只是不甚在意罢了。 太渊的心神全部落在眼前小孩儿,视线扫过小王爷朱宇涛的嘴唇、鼻尖、面颊、耳垂、指甲床. .突然目光一凝,心神之力化作精神触鬚延展,以气机探查孩童体內状况。 隨著探查深入,他额间渐渐显出“川“字纹,却在某一刻突然舒展。 “原来是先天性心臟病!” 太渊猛地抬头,道袍袖摆隨动作翻飞,眼中精光乍现。 “什么??道长你能看出小儿的病理??”朱弥蹄听到太渊的话,一改沉稳模样,三步並作两步衝上前,脸上出现了希冀之色。 侍卫们见状,彼此交换眼神,原本出鞘三寸的佩剑又悄悄滑回鞘中。 太渊的感知何其敏锐,当然就发现了他们的举动,不过並没怎么放在心上。 “令郎患的应该是先天性心臟病,就是从娘胎里出来就得上了心衰和心律失常之症。” “道长能治??”朱弥蹄迫不及待的追问,“”道长若有良方,本王———不,在下愿倾尽所有!” 这个时候,他不是尊贵显赫的王爷,只是一位关心儿子性命的父亲。 神情志志,深怕又听到让自己失望的回答。 太渊肯定的点了点头。 “能治。” 朱弥蹄闻言,当即跟跪后退两步。 第118章 脉诊 第118章 脉诊 唐王府,內院厢房。 太渊正在为朱宇涛仔细地探寻身体內部状况。 房间里只有朱弥蹄和两位王府里供养的太医,连朱宇涛的生母都不能在內,生怕妇道人家惊慌失措干扰了太渊。 这样就更不必说太渊的两个徒弟了。 朱弥蹄神情凝重的佇立著,那两位王府太医垂手立在雕屏风旁,不时交换眼色。 本来看王爷请回来一个年轻道士来给小王爷瞧病,內心都略微不满,觉得王爷是走了眼。 但在朱弥蹄那一脸的严肃下,也不敢乱嚼舌根,怕出什么么蛾子,毕竟王爷虽然贤德,但尊卑有別。 林平之和緋村剑心就在王府下人的带领下在园子里歇息著,隨身兵刃当然已经被妥善保管了,毕竟是王府重地。 緋村剑心倚著雕栏杆,指尖无意识摩望著扶手的缠枝纹,飞檐翘角间垂落的铜铃叮咚作响,惊起一池锦鲤四散游开。 “师兄,大明不愧是中原上国,便是一座王府也这般气势恢宏。”緋村剑心感嘆著。 “哦?剑心,怎么突然有此感想?”林平之正用茶盖轻拨浮叶,闻言抬眉。 “王爷的地位在日本应该和大名类似,但我在日本所见识过大名府,就是最好最雄伟的,连这座唐王府的三分气象都比不上。”緋村剑心感慨说道。 “那些府邸多是木石结构,虽然讲究,可到底失了大气雄浑。” “唯一可堪一较的,或许就只有天皇的皇宫了。但这里的奢华,怕是连平安京的御所也要逊色几分。“ 听王府管家介绍,王府城高两丈九尺,城周三里三百九步五寸,东西一百五十丈两寸五分,城的南、北、东、西分別设“端礼”、“广智”、“体仁”、“遵义”四门。 正殿三座:承运殿、圜殿、存心殿。 正殿后边设前、中、后三套宫室各三间。 宫门两侧又建厢房九十九间,加上典籍所、典膳所、奉承司、仪卫司、堂库等附属机构,共有宫殿房屋八百多间。 宫殿建筑豪华,雕梁画柱,点金涂青,彩云飞龙,五彩繽纷,可谓规模宏大、金碧辉煌。 緋村剑心听管家介绍说,当时建造宫殿时,共用了民工上万人,歷时数年,拆毁民房无数,这才有了占南阳全城面积的四分之一以上的唐王府。 听到这些惊人的数字,緋村剑心暗自咋舌。 上万人,要是在日本都可以呼啸一方,成为豪强了,在大明却只是建造宫殿的一批人这个巨大对比,让他心惊不已。 房间里,太渊正在为朱宇涛推功过血,动作轻缓柔和。 他为什么一下子就判断出朱宇涛患了先天性心臟病呢? 因为他注意到了其口唇、鼻尖、面颊、耳垂、指端有隱约的青紫之色。 本以为是因为天还没有回暖的缘故,但太渊又注意到了其手指成柞状,凝神时可感知到他的心动过速,甚至听到了奔马律。 由此,太渊想到了后世一种小儿较常见的疾病先天性心臟病。 太渊轻轻捂著朱宇涛的小手,鼓盪自身的气血,感受到他的皮肤由凉逐渐变得温暖,而且发紺缓缓消退。 太渊心中更加確定了。 “王爷,贫道脉诊时,需隔绝一切杂音,还望肃静。”他双目微闔,声音如古井无波。 朱弥蹄闻言立即转身,蟒纹袍角在青砖地上扫过一道弧线。 压低的声音里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传令下去,百步之內禁绝人声,违者杖五十。 66 “还有,王爷也请噤声。” 朱弥蹄眉头微蹙,“仙长既如此说...本王静候便是。“ 说罢,竟真如老僧入定般立在雕槁扇旁,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微微頷首后。 太渊的先天真气如春蚕吐丝,在朱宇涛稚嫩的心脉间游走。 透过真气感应,他“看“到那枚小小的动脉瓣像未完全绽放的苞,阻碍著气血流转这放在后世不过是个微创小手术,可如今. 暗自嘆息中,太渊的真气又柔了三分。 “神仙哥哥—“孩子忽然眨著眼睛唤他,“你还没回答我呢,到底能不能踩著云彩飞呀?“ 太渊温和的看著他,不见其他动作,眼里忽然幽光一闪,声音迷离梦幻。 “这样吧,等你醒来,神仙哥哥就带你一下,好不好?” “好——”” 小傢伙话还没说完,眼皮一闭,沉睡过去。 身后的朱弥蹄心中顿时一紧,但看到太渊做了个放心的手势,又按捺住了自己。 两个多时辰后,太渊才一脸疲倦地走出了房间。 林平之和緋村剑心急忙迎上去,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师父是如此的疲劳。 “师父,那小王爷的病很难治吗?” “是不好治,主要是完全没有趁手的工具,只能靠为师的真气达到各种效果,確是太考验心神控制了。” 太渊喝了一口水,呼吸吐纳间精神好了不少。 看著两徒弟想说又开不了口的样子,太渊问道:“怎么,有事?” “嘿嘿—本来想请教师父一个问题,但看师父有些疲倦,那就等下次吧。,“有问题就说,別吞吞吐吐的,为师还没那么虚弱。” 两徒弟对视一眼,緋村剑心说了:“师父,你之前不是说本朝这些王爷就像是被豢养的笼中金雀么?” 林平之说道:“但是师父,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弟子跟王府下人閒聊,了解到不少消息。” “王府设有长史司、奉承司和护、仪二卫司,藉此维护唐王府在南阳的统治。” “长史司设左右长史二人,负责王府的行政管理,总领府事,下设典薄、典室、典仪、典膳、审理、经善、奉祀、工正、良医九所,还有粮仓、府库、书院等办事机关。” “奉承司即內相,设內使十人,专管王妃衣冠佩履。仪卫司统领王府仪卫军。护卫司统领王府护卫军,下设千户所四十个。加上王室嫡亲庶亲眾多,占领城內大半。“ “如此宏富丽,怎么就成了师您说的那个笼中之鸟呢?” 太渊幽幽的说道:“那你可知,他们虽然拥有极为宏大富丽的王府和丰厚的赡养,但代价就是他们不得干预地方的政事,不可为官,而且非经皇帝同意,不得离开所在的封地。” “这不是另一种的“画地为牢”么—” 第119章 態度变化的唐王 第119章 態度变化的唐王 太渊吐言。 “其实啊,这诸多乱象,究其根源,主要还是本朝分封制所遗留的隱患在作祟啊。” “仙长慎言!” “宗室分封之制乃本朝太祖所设,太祖皇帝雄才伟略,高瞻远瞩,此制度怎会有所谓的遗毒之害!?”朱弥一脸肃然。 对太祖所定製度,他向来敬重有加,不容他人质疑。 “王爷所言极是,是贫道言辞孟浪,失了分寸。”太渊自承失礼,“只是贫道乃方外之人,远离尘世喧囂,两位徒儿亦是整日廝混江湖,无意於庙堂之高。 再者说,大明律法之中,也並未明文禁止天下百姓谈论国事吧?” 太渊不卑不亢,缓缓解释著,目光坦然。 “况且,此处乃是王爷府邸,咱们关起门来,不过是相互交流见解而已,想必也无伤大雅。” 太渊话锋一转。 “对了,那两位检查的怎么样了?” 提及此事,朱弥蹄喜上眉梢,感激的给太渊行了一礼。 “仙长当真妙手回春!他们为小儿把完脉后称,小儿虽然元气仍显不足,但之前最为棘手的问题已然解决。日后只需多加固本培元,身子当能恢復至常人之状。” “仙长此番大恩,王感激不尽。若日后仙长有用得上王之处,但请儘管开口,小王定当全力以赴。” 为表诚意,朱弥蹄现在在太渊面前都自称“小王”了。 其实,朱弥蹄本欲挽留太渊,盛宴款待,以谢其对儿子的救命之恩。 可刚一出来,便听到太渊师徒这般“狂悖”之言,心中顿时涌起几分不快。 好在他自幼修习养气功夫,涵养颇深,虽心有他想,但面上却丝毫不露异色。 “王爷客气了,贫道也只是適逢其会罢了。此间事了,贫道和两位徒儿也要继续上路了,就不在此多做打扰了。“ “仙长何必著急呢?小王还没有好好地招待过道长呢。” 朱弥蹄嘴上虽这般说著,但其中真心实意有几分,恐怕也只有他自己心中清楚。 “王爷如今最要紧之事,乃是悉心照顾令郎,使其早日康復。至於贫道等,確实需要继续赶路了。若王爷不嫌冒昧,贫道倒有一事想请王爷帮忙。” “仙长但说无妨,只要小王力所能及,定不会推辞。”朱弥蹄摆出一副豪爽的姿態。 “贫道的两位徒弟正值打磨身体、提升武艺的关键时候,贫道想请王爷帮忙收集一些上了年份的珍稀药材。贫道定会按原价支付相应银两,还望王爷成全。” “此乃小事一桩,何需仙长费心。小王的府库里恰好存有不少天材地宝,仙长只管按需取用便是,就当是小王的一番心意,仙长万万不可推辞。”朱弥蹄大方地说道,“如此,那就多谢王爷了。“ 最终,朱弥蹄不仅奉上了颇为丰厚的银两作为他们的盘缠,还慷慨地拿出了十几株年份上佳的人参、何首乌、黄芪等珍贵药材。 安排妥当后,太渊一人便登上云梦船,缓缓朝著远方驶去。 “师父,这个唐王爷也太不爽利了。”林平之吐槽满满,“师父你替他治好了他儿子的恶疾,这么大的恩情,结果呢,就给了这么些东西,就想把咱们给打发走啦?这也太不够意思了。“ 太渊神色平静,轻轻摇了摇头。 缓缓说道:“这事儿怪为师考虑不周。他毕竟贵为王爷,身份特殊。咱们在他府上,谈论人家开国先祖定下的制度,这事儿可大可小。他为了避免无端惹祸上身,自然是盼著咱们儘早离开,免得节外生枝。” “说到底啊,还是本朝这藩王分封制度惹的祸。” 緋村剑心说道:“对了,师父,关於那个分封制度,您能不能详细给我们讲讲呀?之前您刚要开口说,就被那王爷给硬生生打断了。” “对,对,对!”林平之也赶忙附和,“现在咱们都出来了,远离了王府,师父您就给我们好好说道说道嘛,我们都好奇得很呢。” 太渊找了个位置坐著,两徒弟也都在船上席地而坐。 “分封制是一种很古老的制度,从周武王姬发分封诸侯,到秦始皇嬴政设置郡县为止,共持续了八百多年,而秦朝设立郡县二世而亡。“ 太渊娓娓道来,在两徒弟眼前拉开了一幅歷史画卷。 “之后的王朝就在分封制和郡县制之间左右。” “汉朝时期採用了折中性质的郡国並行制,结果还不到五十年便发生【七王之乱】;又过了几百年,当晋武帝渡江平吴、统一天下后,又大肆分封诸子,最终酿成【八王之乱】。” “歷史已经见证了这种制度的后继无力,但由於种种原因,本朝太祖朱元璋还是选择了它。” 这时太渊看向两徒弟问道:“那么你们知道在为师眼里,怎么看本朝的制度吗?” 两人没有说话,等著太渊的答案。 “有明诸藩,分封而不锡,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 林平之经过几年的学习,已然能够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这也从侧面解答了为什么他觉得那唐王爷威势不够。 只是他很疑惑,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太渊缓缓道来:“本朝初定天下,洪武皇帝朱元璋便分封诸子於各省各府。 不同的地方在於,他不像以前分封那样,授予诸位皇子过大的实权,而是加以平衡与改造。” “除了在边疆的燕王、晋王诸位亲王外,分封於中原內地的子孙们,不过设有三护卫,享有王爵之名而已。他们手中既无兵权,也不参政议政,极易控制,不至於成为尾大不掉之势。” “这就导致了一个情况,这些皇亲国戚不事生產,一切收支应度皆仰仗於地方县官,其名下又广有农庄,常侵占良田。” “故而,他们对上虽然不能威胁到朝廷的统治,对下却可以侵渔平民百姓,成为社会的一大蛀虫。” 林平之笑嘻嘻地说道:“师父你一会儿说他们是笼中雀,现在又说他们是蛀虫,合著就不是个人啊。” 太渊不禁失笑,摇了摇头,“虽然不能一棍子全部打死,但这么说也出入不大。” “你们要知道,藩王们他们整家的吃穿用度,皆取自官府。因为朝廷不允许他们出仕,也不准他们做其他谋利的营生,俸禄成为其唯一的生活来源。” “而俸禄又出自国库,源自税收,相当於老百姓养活了这群不从事生產劳动的寄生虫。” 林平之突然说道:“师父,我记得在一些书里看到过,本朝的永乐皇帝在登基前好像就是位藩王吧?” 第120章 江上话宗室 第120章 江上话宗室 太渊说道:“永乐皇帝朱棣当年可是以'靖难'之名,硬生生从他侄子建文帝朱允炊手中夺了江山,如此这般,后续的皇帝为稳固皇权,自然对藩王们多加约束。” 言罢。 他微微歪著脑袋,陷入思索,片刻后,又接著说道:“嗯——这么说似乎有些凌乱,还是从头给你们讲起吧。“ “本朝的王爷在渐渐地变成“笼中雀”的过程中,算得上是经歷了四个时期。“ 林平之闻言身子前倾:“四个时期?” 太渊掰扯著手指说道:“不错,为师大致总结了一下。” “首先,洪武皇帝朱元璋认为:天下之大,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今诸子既长,宜各有爵封,分镇诸国。” 林平之微微皱著眉头,一脸疑惑地问道:“师父,洪武皇帝为何会选择郡县制和分封制並行这么一种制度呢?这两种制度並行,感觉似乎会引发不少问题啊。” 緋村剑心虽然能说汉话,但对大明的歷史,那是了解甚少,故而没有说话。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体验佳,101????????????.??????超讚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此刻,他只是默默聆听著,充分展现出他作为一个善於倾听者的特质。 作为一名来自日本的剑士,他和大多数日本人一样,更倾向於倾听对方说话。 因为在寂静的倾听中,他能学到其他人的优点,並通过消化吸收,將其转化为自己的东西。 太渊反问道:“你且回想一下,朱元璋是什么出身?” 林平之略一沉吟:“史载太祖起於微末,少时牧牛,后入皇觉寺为僧——“ 林平之简单敘述了一下自己所记。 “不错。”太渊轻轻点头,接著说道,“他並非世家大族出身,而是来自农民阶层。 对於这样出身的他而言,对自己子孙的信任程度,远远高於身边那些大臣。所以,他希望通过分封自己的子孙到各地,以此来拱卫朱氏江山,如此做法,倒也在情理之中。” 稍作停顿,太渊继续说道“”“当时朱元璋一共有二十四个儿子,他把他们分封在全国各地,尤其以边关最多。就这样,他的儿子们就形成了一道在朱元璋看起来非常坚固的天然防线,四面巩固著中央王朝。“ 林平之听闻,眼睛微微瞪大,说道:“这样的话,这些亲王手里岂不是要钱有钱,要有人?!这权可不啊。” “平之你的確长进不少,一下子就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太渊讚赏地夸了一句,“这个时候的王爷手中的权力是很大的。因为他们中的大部分需要镇守边关,所以每一个王府都配有自己的军队,出行动輒都是数万的兵力。“ “而且在接到皇帝的命令以后,还可以命令指挥当地的军队。当有军事行动时,地方军队还要接受这些亲王的指挥。“ 緋村剑心犀利的点评了一句,“大权在握,地位超然,如此情形,著实容易引发变数'' c 太渊脸上忽然怪异起来,“这时候的朱元璋还下达了一项规定:在朝野危险,当朝天子被佞臣迷惑的时候,亲王还可以出兵国都—清君侧。” “嚯呜喔~~!” 林平之不禁怪叫几声,嘖嘖嘆道:“这不是授人以柄吗?嘖嘖怪不得发生了叔叔抢侄儿皇位的事情,如此规定,无疑给野心勃勃之人提供了可乘之机啊。” 緋村剑心问道:“师父,那第二个时期呢?” 太渊道来:“在朱允炆继位后,他感受到了来自他这些皇叔们的威胁,於是开始著手削藩一事。” “削藩??” “是的。建文皇帝朱允炆削去了藩王的军事权和行政权。规定亲王不得节制地方文武官员,禁止他们干预地方事务。”太渊做了个挥砍的动作。 “所以这些亲王们虽然还是养尊处优的,但是面临朝廷的威胁,他们也不得不重视起来。生活上的舒適和心理上的压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成了这一时期明朝诸王不得不面临的一个事实。” “脑袋別再腰带上,虽无性命之忧,但有心里之惶恐。”緋村剑心一针见血的总结道c “这估计也是后来藩王动乱的缘由。”林平之摩挲著下巴道。 太渊说道:“等到朱棣继位,那些王爷们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因为朱棣深知自己的皇位的来源,他是从王爷篡位当上皇帝的,所以他更加清楚亲王对於自己统治的威胁。於是继位之初,他就开始著手削藩。”“ 林平之嗤道:“这过了河就拆桥,真不愧是帝王之家啊!” 言语间流露出那不加掩饰的鄙夷,还好现在是在无人的江上。 “但朱棣做事老辣,他吸收了朱允炆的失败教训,先是把那些被贬謫的王爷恢復了名號,为了笼络人心、稳定局势。“ “之后开始或贬謫、或削兵、或软禁——这一时期的亲王们,主要分为两种。“ “被削的很惨的,以及被削的一点惨的。很惨的失去封號,沦为庶人,有点惨的权力只保留了一点,但是仍然可以享受朝廷供奉。“ 太渊:“至此,基本完成了削藩大业。” 緋村剑:“幸运者留藩苟活,不幸者沦为庶人。” 太渊说道:“仁宣时期,朝廷多次鼓励边军將官徵调藩王护卫,继续削弱藩王的军事权力。此外还禁止二王相见、禁止宗室与勛贵联姻、禁止宗室出仕、禁止宗室来京朝覲奏事、禁止藩王私自出城以及废止藩王其它一些特权等。“ “但作为补偿,在经济赏赐上极为丰厚。相当於皇帝通过主动赡养宗室的方式,消灭了宗室的威胁,换取了宗室的顺从。“ 緋村剑心瞭然地点点头:“以不能做官从政,被禁錮了人身自由等代价,为自己换来了国家的终身包养。怪不得师父你说这些王爷们是“笼中雀”啊。” 太渊:“所以说啊,这些王爷们吶,贤良一点的便专研於文艺学术,不成器的则专干酒色鸟的营生。不能为国家做奉献,活著只图自家享乐而已。” “他们就像一群寄生虫一样,靠国家俸禄养在深宫大院之中,没有为民谋利,却还要家中税负。” 林平之问道:“那这些王爷们不就是什么作用都没有了吗?“ 太渊点了点头。 “总的来说,本朝实行“藩王分封制”之后,就相当於背上了一个无用但甩不掉的包袱,而且越背越重,越背越沉。” 第121章 又是一座书院 第121章 又是一座书院 嵩山,古名为外方、嵩高、崇高,属伏牛山系。 嵩山东西横臥,雄峙中原。萃两间之秀,居四方之中,窿然特起,形方气厚,五岳之一,通称为中岳。 说起嵩山,当今江湖上第一想到的就是千年古剎少林寺。 第二就是五岳剑派中的嵩山派。 少林寺歷经多朝而不败,一直以来执江湖正道之牛耳,寺里的少林七十二绝技大名鼎鼎,更有“天下武功出少林”的美誉。 而嵩山派虽然创派时间没有少林寺久远,但是自从五岳结盟,嵩山派左冷禪当上五岳剑派的盟主后,就开始渐渐地声名远扬。 加上十几年前五岳剑派合力攻打日月教的总坛黑木崖,之后再传出“嵩山十三太保” 之名,声势是一时无二。 少室山北麓五乳峰下。 山色如黛,层恋叠嶂。 太渊负手而立,缓缓抬首,目光穿越层层山林,遥望著那高耸入云的山巔,不禁感慨万千,脱口长赞道:“嵩高惟岳,峻极於天!” 声音惊起几只飞鸟。 林平之站在一旁,脸上满是兴致勃勃的神情,“师父,我们是要拜访少林吗?” 他们已经见过了號称弟子人数最多的丐帮,也和武当派有过交集,少林作为和武当派並驾齐驱的名门大派,不知是何等风光? “少林寺不是为师这次的目標,”太渊神色淡然道,“少林固然是禪宗祖庭,声名远播。然而,真正与初祖达摩紧密相关的,不过是那一方石壁而已。除此之外,其间的关联,倒也並无太多特別之处。” “可惜啊,江湖上盛传的七十二绝技,弟子还想看一眼呢。”林平之听闻,不禁一嘆,脸上写满了遗憾。 “武艺一道,最忌驳杂。况且,如果真的让你跟那些修炼七十二绝技的武僧放对廝杀,结果还犹未可知。”太渊教育道,“江湖之上,传言眾多,虚实难辨,你务必学会自己审慎判断,切莫人云亦云,被不实之言误导。” “那师父莫非是为了嵩山派而来??“緋村剑心猜测问道。 太渊盯著两徒弟片刻,无奈的摇了摇头。 “为什么你们俩的目光只是放在这些武林门派上呢?” 林平之不解道:“嵩山上除了少林寺和嵩山剑派,难道还有其他一些隱世的宗门??” 太渊知道又是到了给两徒弟上课的时候了。 “嵩不仅是佛教名,也是道教名。” “出了你们熟知的少林寺外,还有法王寺,会善寺、嵩岳寺、永泰寺、金清凉寺等等,而其上的中岳庙是道教圣地之一,有“道教第六小洞天”之称,“ “师父,那我们此行是去——?” 渊並未立马回答,而是一马当先,脚下步伐轻快,竟是换了个方向。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以太渊他们的脚力就跨过了数座山峰,来到了太室山南麓峻极峰下,面临双溪河,山峦环拱,溪水长流。。 再前行一会儿,一大串古朴雅致的建筑物便映入眼帘,这些建筑错落有致,布局大方不俗。 “这就是为师此行的目的地。“太渊望著前方说道。 林平之抬眼,一字一顿地念出了匾额上那鎏金大字。 “嵩——阳——书—院。” 念罢。 “师父,又是个书院!这里和紫阳书院有什么关联吗?”林平之转身问道。 “一字之缘,只是恰巧都有个“阳”字罢了。”太渊微微偏著脑袋,思索了一会儿,“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关係的话,朱熹先生也曾在此讲学。” “嵩阳书院更是以理学著称於世,以化赡富,物奇特名扬古今。” 太渊欣赏著书院景致,建筑古朴雅致,修篁森森,古木参天,环境清幽怡人,特別是少了旁边寺庙里的香火气,更显得清逸脱俗。 每个角落都仿佛透著一千多年以来的人文、学术气息。 咚~ 太渊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首应景的诗篇,他情不自禁地吟诵起来。 “书院嵩高景最清,石幢犹记故宫名。山色溪声留宿雨,菊香竹韵喜新晴。初来岂得无言別,汉柏阴中句偶成。“ “好!好诗!!” “好句子!!!哈哈哈——” 太渊的诗篇刚念完,门內突然响起一阵喝彩声,之间一位身著月白色儒衫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目光在太渊三人三鹤上快速打量了一番。 “敢问刚才的佳句可是道长所作?”那中年男子微微抱拳,脸上带著温和的笑容。 太渊也快速地打量了眼前人,只见他筋骨並未经过刻意打磨,不像是习武之人。然而,其体內却有一股沛沛然的气息充盈其中,使得整个人显得清健浩然。 太渊心念一转。 有意思。 “正是贫道,一时有感,让足下见笑了。”太渊微笑著,从容地做了一个道礼,“贫道太渊,这是贫道的两位徒弟,不知足下怎么称呼?“ 那人回了一个士子礼,身姿挺拔,朗声说道:“原来是太渊道长。在下景冬,忝为嵩阳书院如今的院长。看道长隨身带著三只仙鹤,莫非是效仿那林和靖?” 林和靖就是林逋,就是那位外號【梅妻鹤子】的奇人。 太渊笑道:“景院长误会了,此亦是贫道收的徒弟。” “哦”景冬面上先是闪过一丝错愕,不过转瞬便恢復了原状,他微微一笑,讚嘆道:“看来道长也是奇人啊!” 景冬並没有觉得这位太渊道长收仙鹤当徒弟有什么奇怪的。 毕竟在歷史上,性情古怪之人多不胜数。 比如说“建安七子”中的王粲,满腹经纶,却有著奇特嗜好,独爱听驴叫。 “远来是客,如道长不弃,还请院內一敘。”景冬热情地做出邀请。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太渊欣然拜谢。 一进门,就感受了不一样的地方。 嵩阳书院的建筑群多为硬山滚脊灰筒瓦房,与中原地区眾多的红墙绿瓦、雕樑画栋的建筑截然不同,具有浓厚的儒家气息。 庄重而典雅。 迎面第一眼,就是一座高大方正的石碑,大气,雄伟。 ====== > 第122章 大封小来小封大 第122章 大封小来小封大 此碑由碑首、碑身和碑座组成。 碑制宏伟,结构紧凑。 碑首分三层,上层为双狮戏珠,不仅美观大方,而且起著平衡碑顶重心的作用,使碑身牢固稳当。 碑首的中层比上、下层和碑身都要来的宽大,四面较碑身突出两尺有余,从上往下逐渐收缩,略带弧形,上面是祥云浮雕; 碑首的第三层上下平直,正面中间篆刻额文,额文两边有双龙飞舞浮雕,两侧是麒麟浮雕。 景冬看到太渊注视著那块石碑,面色中既有自豪也有一丝不自然。 他介绍说道:“这是【大唐嵩阳观纪圣德之感应颂碑】,碑文记载的是唐玄宗李隆基游览嵩山的故事。当时此地还不叫嵩阳书院,乃是嵩阳观。” “彼时,李隆基身患疾病,道士孙太冲为他献上了一颗九转金丹,治好了皇帝的病,李隆基隨下令为孙太冲立石碑进行表彰。碑文为李隆基的幸臣李林甫所写,石碑上的字为书法大家徐浩所书。“ “碑阴刻有宋熙寧辛亥张琬等名家题名,欧阳永叔和游人的题记则撰於碑的背面和两侧。” 景冬抚著斑驳的石碑,广袖扫落碑顶积尘,忽而长嘆一声,袍角在山风中簌簌作响。 “端是可惜啊!“ “不错,是挺可惜的。”太渊闻言,点点头附和说道。 “师父,景院长,这石碑雄伟大气,又有古人的真跡,为什么你们都说可惜?”林平之满心疑惑地发问。 在他眼里,这座碑刻石质坚硬细腻,雕工极为精致,加上又有古人典故,更是有了难得的附加价值。 太渊抬指,问道:“你们看这碑上的字跡如何?” 林平之绕著石碑踱步,目光扫过碑身每一处细节,然后说道:“书体工致,无一懈笔”' o 緋村剑说道:“圆劲厚重,自成家。” 太渊木剑点在“李林甫撰“四字之上,道:“不错,徐浩的八分隶书。字態端正,刚柔適度,毛法遒雅,是为一绝!若是只有徐浩的字,为师和景院长也不会感嘆。“ “你们可知李林甫是何人?” 见徒弟们茫然摇头,太渊屈指弹了弹碑身,闷响惊起林间几只鸟雀。 “简单来说,李林甫在民间的口碑极差,在世人眼里,他就是个口蜜腹剑、疾贤妒能、臭名昭著的一个大奸臣。” “所以啊,这块石碑正因为是李林甫撰文,才被当时的百姓痛骂。但这字实在是太好了,大家又不捨得毁坏。“ 两徒弟恍然的点了点头。 景冬跛步至碑前古柏下,枯枝在他头顶摇晃,“来,且听我一诗一 清了清嗓子,昂首吟道。 “道旁林甫碑,读之面发赤。心残似剑矛,言甘如醴蜜。唐家圣德辞,出自奸諛笔。 天怒春雷轰,勿久污太室。“ 吟到激昂处,枯枝簌簌落下。 太渊抚掌相赞。 “好!妙哉!” 一路缓步向前,在景冬的带领介绍下,太渊渐渐了对嵩阳书院了解更多。 漫步在以文素名的嵩阳书院中,参天古柏掩映著这座雅致的庭院,品读那一方方斑驳的石碑,上面铭刻著兴学的歷程和治学的警句. 緋村剑心仰头望著遮天蔽日的树冠,发梢被风吹得扬起。 “师父,这几棵树好大呀!“ 太渊一看,是三株柏树。 的確很大,寻常五六个人可能都无法环抱。 “这是书院里的三棵將军柏树。” 景冬拂了拂靛青长衫,指著其中一棵高约四丈的介绍说。 “这是大將军柏树。“ 树身斜臥,树冠浓密宽厚,枝叶繁茂,犹如一柄大伞遮掩晴空。一阵风穿堂而过,枝叶相互摩挲,发出玉珮相击般的清响。 又指著另一棵约六丈高的说。 “这是二將军柏树。“ 虽看似树皮斑驳,老態龙钟,內里却生机旺盛,虬枝挺拨。 树於下部有一南北相通的洞,好似门庭过道。 景冬接著指著最大的那棵说道:“这是三將军柏树。” 两根弯曲如翼的庞然大枝,左右伸张,雄伟有力,形若雄鹰展翅,金鸡欲飞。 呼一这时又一阵山风吹起,枝叶摇动,如响环佩,犹闻丝竹之音。 緋村剑心开口相问:“景院长,为什么不是最高大的那棵才叫“大將军树”呢?” 太渊也是来了兴趣,侧耳倾听。 景冬笑笑,道:“这里面还有一个传说。” “据说在汉武帝时期,汉武皇帝来游嵩山时,走到嵩山南麓的嵩阳书院,刚一进门,只见一棵高大的柏树,身材奇伟,枝叶茂密,武帝仰望许久,隨口封为大將军。“ “穿过二进院,又见一棵柏树比大將军还要高大,因皇帝是“金口玉言”,大將军已经封过,无奈只好封其为“二將军”。 “隨从官员觉得武帝的加封不合情理,想向皇帝建议,但不好直讲怕拂了武帝面子,只好从侧面向武帝提示说,这棵树可比前院那棵大得多呀。“ “汉武帝固执己见,说:什么大呀小呀的,先入者为主!隨从官员一时无语。汉武帝继续向后走,又见一棵更为高大的柏树,他便一错再错,封之为三將军—” 几人故事是听得津津有味。 突然太渊反应过来:“景院长,贫道记得那时候这里还不是嵩阳书院吧?嵩阳书院的名字是宋时才改的,更早是作为寺庙或者道观吧?“ 景冬一点都没有尷尬之色,抚须大笑道:“道长好见识!传说嘛,本就是三分真七分趣。就像这古柏歷经千年风雨,谁又能说清哪段枝椏是真,哪片绿荫是假?” “师兄,你还记不记得在登封城里听到的民谣?”緋村剑心忽然抬眼道。 “民谣?寺庙民谣??”林平之眉间拧起困惑。 緋村剑心低著头回忆了下,“好像是这么唱的:大封小来小封大,先入为主成笑话。 是非顛倒上千载,金口玉言谁评价?“ 景冬倒是不恼,反而抚掌大笑:“哈哈哈,正是此曲!这市井小调唱了百年,倒比史书有趣得多。 66 “道,前头还有棵“'鹿鸣柏”,传说是范正公讲学时常倚的古树——.“ 第123章 深夜异响×读书之法 第123章 深夜异响x读书之法 在参观拜祭了先圣殿和道统祠后,太渊一行人就在景冬安排的侍者带领下,客居厢房。 其实太渊最感兴趣的嵩阳书院的藏书楼。 可惜今日刚刚上门,初初见面,不好提这种请求。 说的功利一点,太渊和景冬以往素未谋面,关係没到那个份上,真要是提出这个请求,那只能让自己难堪。 入夜,月明星稀。 月光普照人间,整个书院像是披上了一层银纱。 望著这广袤无垠的宇宙,太渊忽觉一股难以名状的孤寂涌上心头天地之大,个人不过沧海一粟;千年岁月,生命亦如白驹过隙。 这棵屹立千年的古柏,尚见证过汉武封禪、宋儒讲学,而自己百年之后,又能留下些什么? 寒意顺著青砖爬上脊背。 太渊回神,双瞳中闪过一抹神光,剎那间,心湖上的思绪杂念如残云遇烈风,被一道无形的慧剑斩得粉碎。 再睁眼时,眸光已经重新变得澄澈。 忽然。 耳边仿佛听到了模糊的声音,似呜咽,又空灵。 太渊身形一跃,上了房顶,轻巧的像只鸟儿。 环望四周,寻找著声源地。 “师父,怎么啦?”緋村剑心在地上问道,他的感知比林平之要敏锐一些,在太渊上了房顶就注意到了动静。 “剑,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太渊发问道。 听到师父这么问,緋村剑心立马闭上双目,禪定凝神,发挥出自己愈发灵敏的感知力,耳听八方。 很安静,除了一些虫鸣声、风声,树叶晃荡的声音外,就没有什么其他的怪声了。 听到緋村剑心的说法,太渊半信半疑。 那些声音自己当然也听到了,但那种模糊空寂的呢喃声却依然传到自己的耳边。 挥手把緋村剑心打发回去休息,太渊再次调整自己的心神力,观想明镜高悬,映照千世界,照见迷离世间。 一时间,方圆五丈內的空间全在太渊的感知下,纤毫毕现,不放过任何可疑的地方。 嗡嗡嗡忽然,冥冥不可见的虚空之中,盪起了层层微不可查的涟漪,仿佛海浪的波纹。 这涟漪无形无质,似有似无,而且太渊这下確定了,若不是自己全心贯注地心神扫描,自己也察觉不到这股奇异的波动。 因为,这股涟漪所產生的声音,竞然不是从耳朵传来的! 太渊本以为是一种次声波或者超声波,因为这两种皆是在正常人的可知觉范围之外,而自己功返先天,肉身得到了一次进化,可能激活了部分潜能。 但是大谬! 它不是声波的范畴,更像是一种超越了口舌言语的一种交流方式,有点像精神沟通竟是直接在太渊的心田响起。 循著那股波动方向,太渊一个纵身跃入了半空,当即施展出【舞空术】来,虚空行走五十余步,横行十丈才落地。 此等近乎凭虚御风的轻身功夫,简直是骇人听闻。 要知道哪怕是曾经全真教的【金雁功】,练至大成也不过可以空中凌空行走三十七步罢了。 “咦??” 太渊身形立於此,嘴里发出一道惊异之声,他面前正是白日里景冬给他介绍的“三將军柏树”,小风吹拂,枝叶隨风摇晃,如鸣佩环,又好像有丝竹之声耳。 不。 不是好像,那股异声就是从树上发出来的。 或许是什么细小的生物?? 太渊功聚双目,横过来、竖过去地一寸寸的凝视扫描这株“三將军柏树”,一双眼睛都因真气灌溉太多有点鼓胀,若有人在太渊一侧,还可看到他的眼眸现在散发著蒙蒙的白光。 没有任何异常。 那看来真的得如此了。 太渊默念【临】字诀,心神不动不惑,真如本一,如青天高悬,俯瞰人间。 心神力缓缓延伸出去,小心谨慎,在確定自己可以一瞬间手绘心神力的同时,全力捕捉那未知的信息。 如果自己的猜测是正確的话— 冷冷月华下,那月色仿佛陡然明亮了几分。 再细看,又好像是错觉般,只是那三棵柏树摇曳的愈发生动了。 主臥室內,油灯还散发著点点的烛光,给方圆一尺带来光和温暖。 景冬依然手捧著本书卷,还没有休息。 他当初能够仅在不惑之年就当上了嵩阳书院的院长,自然有他的能耐。 那就是保持每天的读书习惯。 別人休息了,他在读书;学生们还没起床,他已经绕著书院小走一圈了。 哪怕在別人看来,他虽然不入中枢,但也算是有名有望,可他仍然像以前一样寒窗苦读,復一。 对景冬来说,读书並不是什么辛苦的事情。 他每次一拿起书卷,整个人的心神就完全沉浸在文字的海洋里。 读书需要入迷。 这样就完全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不会被外界所影响。 甚至,景冬的身体不像大多数的书生那样,体弱多病,手无缚鸡之力。 每次他读完书,不仅精神焕发,还隱隱感到两肋生风,行走间不觉劳累。 “读书之法,莫贵於循序而致精—” 景冬对著手里的《性理精义》轻声诵读。 这本精义他早已烂熟於心,但每次阅读,都会有不一样的体会和感悟。 “天地之间,理一而已。即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 “二气流,则万古生不息,不成只是空气,必有主宰之者,曰理是也。”,“理在其中为之枢纽,则化流,未尝息。””所以以理言者,非有离乎气,不离乎气而为言耳。“ “盖以乾为父,以坤为母,有生之类,无物不然,所谓理一也。而人物之生,四脉之属,各亲其亲,各子其子,则其分安得不殊哉—” 景冬忽而起身,广袖扫过博古架,指尖划过满架经史子集。 他的目光扫过窗外摇曳的翠竹,突然將书卷扬起,让晚风翻动纸页。 “世皆道读书苦,殊不知书中有在。“ 窗外更漏滴答,景冬却恍如置身物外。 “老爷,三更天了。“ 书童在门外轻声提醒。 第124章 穿越时空的言语 第124章 穿越时空的言语 太渊脚下轻轻一点,就仿佛踩著风一般,倏忽间到了“三將军柏树”的枝干上。 来回踱步,三棵古柏的树皮纹路、枝丫走向都被他一一查验,甚至连树瘤的分布都记在心中。可越是检查,他眉头皱得越紧一这些千年古树看似沧桑,却寻不到半点异常痕跡。 这是最大的不对劲。 因为在太渊上了柏树之后,那股朦朧异声比之前稍微清晰了些。 虽然只是那么一丝的区別,可依然被太渊把握到了。 这更加让他確定了问题就出在这三棵柏树上。 “怪哉—” “我明明感知到异动就在此处...” 吧嗒。 身子缓缓飘落,太渊的眼神闪烁不定。 那股异音还在,虽然听不清楚,可从声调分析来看,它已经开始重复了。 “莫非是在想自己示威?”太渊心底暗道。 还是在引诱什么? 但是太渊检查过自己的心神,思维急转,內照己心,外映大千,没有丝毫受到蒙蔽之感。 而且若真是这柏树在作怪,那景冬景院长已在此多年,並无什么异常。 可那愈发清晰的异声如同丝线,不断撩拨著他的心神。 当第七次掠过检查时,他突然顿住一一声音的频率,竟与树干空洞处的共鸣產生了微妙共振。 “难道是这里?” 太渊掌心贴上粗糙的树皮。 双眼微闭,运起感应之术。 他能感受到古树內部传来的某种震颤一一那不是夜风掠过枝椏的自然韵律,倒像是某种蛰伏的脉动。 “声源果然在此—” 可是当他睁目后,却又是一无所有。 思索片刻后,太渊下了决定。 身子一猫,进入“二將军柏树”的那个树洞里,盘膝而坐。 “就看我是不是猜的对了—” 一阵自语后,太渊心神力释放,融入了柏树的內部。 当他的心神力展开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感知世界霎时间天旋地转,之后,当太渊的心神再次“看到”东西时,他被自己此时的见闻给惊到了。 太渊此时的视角里,天是白蒙蒙的,地也是白蒙蒙的。 这是一片充斥了雾气的空间,不知边界大小。 乳白色的雾气,是那样的深,那样的浓,似乳白色的薄纱,如梦、如幻、如诗、如画—— 挥不走,扯不开,斩不断。 雾气一会儿分散,一会儿聚拢,一会儿徐徐升腾,一会儿滚滚向前。 每一次流转中,都有一些零碎的画面在浮现,不久又消逝,隱隱约约。 雾气画面里,有面容衰老的僧人在诵经礼佛;也有鹤髮童顏的道人在炼丹服药:又闪过一眾人聚坐讲学之象— 即使画面如泡沫般,出现和破碎都很快,但太渊能听清其中些许话语。 “—復古兴学校,取士本行实—” “先策论以观其大要,次诗赋以观其全才,以大要定其去留,以全才升其等级—”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望著雾气中那袭褪色青衫的剎那,太渊瞳孔骤缩。 画面里的老者虽鬢髮霜白,却自有一股松柏般的清刚之气。 “范文正公——“ 太渊喃喃自语,心有惊疑。 百年前的名臣,怎会出现在这离奇幻境? “天之制兵革,其有意乎?见其末者曰:为一人威天下,明其本者曰:为天下威一人。生民病伤,四海冤叫,汤、武之为臣,不得以其斧鉞私於桀、紂—.” “—来风横雨飞狂,满地閒衰草。燕子渐归春悄。帘幕垂清晓——” “臣今筋骨癯瘁,目视昏近,齿牙无几,神识衰耗,旋踵而忘。臣之精力,尽於此书—..”一咳血老者决然说道,合上书,四个大字歷歷在上《资治通鑑》。 “—惟俭可以助廉,惟恕可以成德!” “—“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干也。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贞”——” 画面中又有两位长相颇为相似的老者在挥斥方遒,太渊无法判断其身份,但观其衣著,应是北宋时期的人。 “—小故,有之不必然,无之必不然。体也,若有端。大故,有之必无然,若见之成见也。体,若二之一、尺之端也。” “知材,知也者,所以知也,而必知,若明。虑:虑也者,以其知有求也,而不必得之,若睨。知,知也者,以其知过物而能貌之,若见—.“ “定性未能不动,犹累於外物,此贤者虑之熟矣,尚何俟小子之言!然尝思之矣,敢贡其说於左右。所谓定者,动亦定,静亦定;无將迎,无內外—.” 雾气骤然翻涌,將画面搅成万千碎片。 新的字句如流萤般从雾气中浮现,有的泛著硃砂红,有的裹著墨色氤氳。 这些断章在虚空中交织成网。 “—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万物而无心,圣人之常,以其情顺万物而无情,故君子之学,莫若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 “—圣人之喜,以物之当喜,圣人之怒,以物之当怒,是圣人之喜怒不繫於心,而繫於物也——” “学者须先识仁。仁者,浑然与物同体,义、礼、智、信皆仁也。识得此理——不须防检,不须穷索。若心懈,则有防;心苟不懈——” 太渊心神一震这分明是二程所著《定性书》与《识仁篇》的精微奥义! 莫非—眼前这两位是明道、伊川两位先生?! 太渊望著雾气中时隱时现的苍老身影,心里微动。 “竟让我有此等机缘!” “几乎等同於言传身教——” 只见雾气翻涌间,两位老者的虚影若隱若现,一人执卷论“天理“,一人抚须谈“格物“。 虽然都是支离破碎的內容,但那股正直阳刚的念头、至大广博的精神,依然让太渊能得到不少的感悟。 太渊潮激盪,下意识想要更近一步。 这个念头刚起,那些零碎的画面骤然加速流转,二程讲学的残影与太渊之间的距离忽远忽近,像是走马灯一般。 “——天地之用,皆我之用。孟子言“万物皆备於我”,须反身而诚,乃为大乐。若反身未诚,则犹是二物有对,以己合彼,终未有之,又安得乐—..” “—君子以成德为行。日可见之行也。潜之为言也,隱而未见,行而未成,是以君子弗用也。君子学而聚之,问以辩之,宽以居之,仁以行之——” 先贤语录断断续续,太渊以往积攒的某些困惑,也隨著这只言片语消逝几许。 太渊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似有星河轮转,又渐渐归於平静。 他轻抚树洞內壁,指尖触到那些千年树纹。 仰望去,但明如洗,清辉满地。 “今不见古时,今曾经照古—“ 太渊扶著苍劲的树干起身,声音里带著跨越时空的喟嘆。 此刻的太渊周身散发著温润的道韵,如同一尊歷经岁月打磨的古玉。 方才澎湃的气势悄然收敛。 “这等机缘,当真是可遇不可求。“太渊轻轻摇头:“既已得先贤真传,这藏书楼倒也不必再去。“ 太渊整了整衣冠,对著古柏方向郑重稽首一这一拜非但向著草木,更是拜那绵延千年的道统薪传。 隨即神色一肃,太渊於心中暗道:“无功不受禄。景院长虽然未必知晓此间机缘,我却不能失了分寸。该寻个由头,还了这桩因果“ 第125章 古木通灵 第125章 古木通灵 太渊这次可是收穫匪浅。 而且最令他惊喜的是见识到了异类生命体。 他不清楚这三株柏树算不算是成了精怪,但確实已非寻常凡物。 前世他就听说过一些新闻,说一些科学家猜想植物是否会有思想?有感情?? 或者能否感知世界?是否有一些人类无法理解的交流方式?? 因为一些眾所周知的关於植物的事情,让那帮人才有了那样的想法。 比如说,植物有向光性,向水性,会本能的去追寻光源和水源的所在。 又比如,当一棵柳树上爬满飢饿的虫子时,临近的树木就会释放出防虫化学物质以避免毛虫攻击。 可以证明,植物在受到自然或人为干扰和胁迫时,会被诱导產生防御性化合物,特別是蛋白质、脂质、和酚类代谢会发生明显的改变。 太渊知道,植物和动物一样都是由细胞组成。 当然,在后世,这是个初中生都知道的东西。 那么植物確实会对外界的变化產生反应。 实际上,所有生物都能对外界產生反应。 比如受到动物咬啮的植物,会產生一些化学物质,让自己变得“不美味”。 世人皆知草木无情,毕竞从生理学角度而言,植物既无神经细胞,亦无中枢系统,连最基础的痛觉感知都无从谈起,更遑论產生喜怒哀乐的情感。 但这並不说明植物无法感知人的意念。 太渊想起后世那个著名的“被欺负的植物“实验—两株基因相同的绿植,在同等光照、水分与温度的环境中生长,却因人类截然不同的对待方式走向殊途。 研究者每日对著其中一盆轻声讚美,温柔呵护;而另一盆则持续遭受恶语相向与粗暴对待。 数月后,承受恶意的植株叶片枯黄凋落,根系萎缩;反观被讚美的那盆,却愈发枝繁叶茂,生机盎然。 这个实验证明了植物的確可以感知到他人的意念。 所以太渊在柏树的外面没有察觉到异样后,就已心神力侵入柏树內部。 本来他也不知道心神力进入后,该从什么地方入手。 因为按照太渊的见识,树的內部也就是一些韧皮部、木质部、木髓什么的,没想到这时感受到一股奇特吸力。 太渊本可以立即挣脱,但他心神没有示警,便没有抗拒,然后,就被带到了一个神秘的雾气空间。 在那里,他见到了千年之前的人物,虽然都是很零碎的。 对此,太渊有所猜测。 或许是那个时候,这三棵柏树不知如何的,无意识地吸收了些人的意念,不久就消散了。 时光如长河奔涌,无数文人墨客在此驻足,或诵诗,或论道,或悲嘆,或狂喜。 这些强弱不一的意念如细流匯聚,在古树內部编织成神秘的精神网络。 “渐渐的,不同於寻常草木—” “怕是早已成了特殊的“容器“.” 太渊推断。 最初或许只是偶然沾染了某位先贤讲学时的精神余韵,就像露水沾湿树叶般寻常。 但歷经千年积淀,那些散落的智慧灵光竞在树心深处孕育出一方玄妙之境。 这个空间一诞生,柏树吸取的精神念头就不在消散了,而是在这空间里不断迴转、碰撞、融合、破碎—— 而之后人也越来越多,他们的精神念头比常人要更加坚韧、长久、强大、光明、执著、不甘、 祥和、悲悯—— 就是太渊之前见到了那些儒释道三教的一些前辈先贤:他们或传道、或讲学、或激辩. 在不知不觉之中,柏树吸收了太多的他们的思想念头、智慧结晶,;又不知过去多久,柏树本能的学会了在月圆之夜,吸取一些清亮的东西。 它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很稀少,很久才会有那么一次机会,那就是太渊知道的月华之气。 吸天地之灵气,采日月之精华。 那可是古籍里记载的神妙境界。 后天练气,先天练神。 即便是太渊,他也是在进入先天之境后才接触这等妙法,没想到一株连自我意识都还没孕育出来的柏树竟然早就做到了。 “可惜,成也木魄,败也木魄——“ 太渊在退出那个神秘的白色空间就明白了,这柏树虽然年岁获得够久,有三千多年,堪称见证了从三皇五帝之始到如今的一切。 可是別说灵性了,就连“自我”这个概念都还处於朦朧的状態,只有浑浑噩噩的意识集聚。 所以,哪怕它有些许神异的地方,只需一个幼童小儿,以火引之,这柏树恐就得化为灰烬。 毕竞作为植物,不能移动是最大的掣肘。 此世又不是什么仙侠世界,这柏树別说是成树精了,这点的灵性连一些猫狗都不如。 一时间,太渊心里头竟有些五味杂陈,不过瞬间就被其给斩灭了这缕杂念。 不过,太渊也明白了,景冬体內那身和武道真气有所区別的是什么了一那是读书人的浩然之气! 孟子说:“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朱子说:“道义在人,须是將浩然之气衬贴起,则道义自然张主。” 没错,景冬这个名字虽然太渊不曾在后世听闻,但他的確身怀浩然之气,哪怕只是那么一缕。 这其中也是机缘巧合。 柏树性直,斗寒傲雪、坚毅挺拔,乃百木之长,素为正气、高尚、长寿、不朽的象徵。 所以景冬白日里一向喜欢在柏树下读书,读的累了,就帮柏树抓抓虫、浇浇水、修修叶,之后在读书。 而植物对不同人的反应是不一样的,它似乎与主要照顾它们的人最心有灵犀。 因为植物的信息传导方式一电脉衝或电压信號传输,这同动物的神经信號传输非常类似,大家都有生物电场。 投桃报李,柏树每次都会给景冬营造合適的氛围。 所以景冬发现,每次在柏树下读书的时候,自己的精神非常集中,更容易读书入迷,而且更易理解书中的道理。 久而久之,他白日里只要想读书,就会来此。 甚至招待友人时,也会选在此处。 可谓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第126章 景冬立书,太渊赠文 第126章 景冬立书,太渊赠文 翌日。 晨光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景冬悬腕握著狼毫,笔尖在宣纸上游走如龙。 听到脚步声,他並未停笔,直到最后一竖如利剑般落下,才將笔搁在青瓷笔洗旁,转过身来。 “太渊道长昨夜歇息的可好?”景冬招呼道,笑容和煦。 “有劳景院长了,贫道和几位徒弟四处游歷,餐风露宿是常事,现在能有片瓦遮头,已是难得。” 太渊目光扫过景冬笔挺的身姿和案头铺开的宣纸,问道:“景院长偏爱立书?“ 原来景冬悬腕执笔时,不是坐著,而是站立挥毫。 “旁人练字讲究正襟危坐,老夫却独爱这站姿。” 说著景冬微微挺直脊背,右手虚握笔势,“你看,这般既能舒展筋骨,又可借全身之力运笔,写出来的字才够苍劲。“ 这时。 景冬瞅到了太渊手里的一叠稿纸,眼中闪过好奇:“道长这是——?“ “贫道师徒叨扰贵院,若以银钱相酬未免俗气。想著书院雅地,当以文章报之,权当给书院的后生们做个谈资。” 太渊递过手里的稿纸,这是他昨夜回到厢房后,按照自己的记忆连夜赶写出来的。 对他现在的精力来说,十来天不眠不休那是完全不成问题。 想当初,南宋五绝在华山论剑,大战七天七夜才分胜负。以太渊现在的肉身和精神强度,那更是不在话下。 景冬接过稿纸,隨即笑著说道:“那老夫可要好好拜读一下道长的佳作了。” 说著两人就一起走到了一旁亭里,景冬挥手吩咐侍者准备早点上来。 景冬垂眸扫过標题,浓眉忽地挑起:“《理学要旨》?“ 手指在“旨“字最后一笔上微微一顿这字写得筋骨嶙峋,转折处却圆融之意,宛如太极。 “道长还对我儒家学说有过研究?”景冬抬首询问道。 同时將稿纸平铺在青石案上,取来一方隨身印刻压住边角。 “贫道乃是全真道统,全真讲究儒释道三教祖,贫道然要兼修各家。” “全真道统?不知是传自哪一脉的?”景冬好奇问道。 因为全真现在的传承实在是太多了,像什么龙门派、遇仙派、隨山派、南无派、清净派、紫阳派等等。 “正是天台山紫阳一脉。”太渊答道。 “原来是南宗传人。”景冬眼睛陡然明亮起来,“那老夫可要拜读一番了。” “都是大家语录,道长只记得这么多了。”太渊轻轻笑道,“这里面有《中州道学编》,已著录好。是书辑周敦颐、程颐、程顥、张载、朱熹五子之书为一帙,书首各列小传。” “其於周子录《太极图说》,復摘录《通书》六章;於明道程子录《定性书》、《识仁说》、论气质之性及语录。” “於伊川程子录《顏子所好何学论》、《四箴》及语录;於张子录《西铭》及语录; 於朱子之书亦止采《仁说》一篇及语录四十条。” 內容不多,十几张稿纸,景冬很快就看完了,脸色上也浮现出欣喜之色。 心底自语道:“这《定性书》的批註版本,我院藏书竟从未见过还有这《仁说》的摘录,恰好补上了朱子语录的缺失部分——..” 他合起稿纸,摩著边缘的毛边。 景冬指尖轻轻摩著稿纸边缘,“道长有所不知,这几篇先贤语录虽在书院藏书中偶有提及,但多为残篇断简。今日得见道长整理的完整辑录,尤其这几处《定性书》的批註,正是我院藏书阁中缺失的要紧部分。“ 他忽然起身,对著太渊郑重一揖:“此等珍贵文稿,老夫就厚顏收下了。” 太渊连忙表示无需如此。 景冬重新坐下,脸色忽然暗淡下来,面有戚戚色,涩声道:“不瞒道长,书院歷史悠久,最鼎盛时期,占地一千七百多亩,有学生数百人,藏书两千余册。“ “只是朝代变更,在金、元年间,金兵南下,嵩阳书院毁於战火。之后一直到本朝,书院的发展迟滯。” “直到二十多年前,那是还是宪宗皇帝在位,书院才得到支持,慢慢復兴。老夫那时就跟著恩师在这儿,如今也不过是第二任院长罢了。“ 说到以前的事,景冬不免话多了起来。 “嗐,囉嗦了,囉嗦了。” “老夫一时忘情,倒让道长听这些陈年旧事了。” 太渊微微一笑以示无碍。 景冬接著看第二份稿子,上书《天理主敬图》。 看著看著,景冬的眉头皱了起来,脸色也变得正色万分;眼中眸光无神涣散,太渊知道,那表示景冬陷入了深思。 太渊完全能明白景冬现在的状態。 这《天理主敬图》上標天理二字,开篇明性道之重。 中列存养、省察、讲学、力行四项,为体道之功。 下书一敬字,以示心法之要。 世人著书立说,往往因言语难以尽述深意,才辅以图画。但这存养心性、躬身践行的道理,本就可用文字阐明,何必大费周章绘成图画? 这本为后世姚江之学言超悟者而发,太渊写来借献佛而已。 所谓姚江之学,即王阳明所创的【心学】,它和景冬一直所学的【理学】在后世一直是分庭抗礼的。 所以景冬读来,对比自己所学,是有不同的地方。 好在景冬是位真正的养出了浩然之气的读书人,读书看物做事,都抱著辩证的眼光; 若是那些腐儒、穷儒,只怕第一时间就呵斥太渊为邪门歪道,扭曲圣人思想。 这道统之爭,自古便是你死我活的。 景冬合上了纸稿,严肃的问道:“道长这第二篇论述,不知是引自何家典籍?还是——“ 他目光如炬地望向太渊,“道长自出机杼?“ 太渊却不急著回答,只是提起茶壶为两人续茶。 “景院长多虑了,贫道不过借贵宝地暂住,这些笔墨权当房资罢了。“ “道长可知,你这篇房资若是传扬出去,怕是要在儒林掀起轩然大波!”景冬似是提点又似警示的说道。 “无碍。贫道又不是儒家弟子,也没有开闢学说的想法,一介方外之人,江湖散客,相信不会有人来找贫道麻烦的。” 太渊话语平淡,景冬却从他身上看出来了满满的自信,无惧无畏。 最终,景冬张了张口,又不知说些什么,只能嘆了口气:“道长心中有数就好。” “对了,贫道有疑惑,不知景院长能否为贫道解惑?” 太渊转开话题,不在这个上继续细说。 “道长请讲。” “贫道感知到景院长体內有股恢弘之气,不知景院长可知??” 景冬闻言,执茶的手悬在半空。 第127章 文气养身,唯静而矣 第127章 文气养身,唯静而矣 景冬手中的茶盏放在石桌上。 “太渊道长好眼力!” 景冬神色莫名地说了一句。 “景院长不要误会,因为贫道在练气养生一道上略有小成,故而看出景院长身体里的情况。” “既如此,倒要请教—道长究竟看出了什么?“”景冬轻轻抚须,言语中带著试探和考较之意。。 “景院长並未专门修习什么养生之术,但却身体康健,不输壮年之时,应当就是这股气在起到作用。“ 太渊继续说道:“若贫道所料不差,院长体內这股气,当是在某次读书入神时自然而生?” “它意守时若有若无,似守非守;忘则不足,助则有余,故取中和之宜,维持人体身心平衡的最佳状態。“ “在这之后,景院长你是否再也没有得过任何大病小患了?“ 景冬心中一震,再震。 太渊所言已经非常接近事实。 因为自发觉此气后,他的確便再未染过风寒暑湿。 他没想到太渊竟然真的对他体內的气有所了解,当初,他可是查了好久相关的资料才最终確定的。 “太渊道长慧眼如炬,老夫佩服。” 既然发现了,那景冬也就不再藏著掖著了,这又不是什么机密。 畏畏缩缩的不是他的性格,索性痛快地承认。 “道长既已看破,老夫也不隱瞒。“ “此气確是老夫在研读《大学》时忽有所感而生,初时如丝如缕,如今已似春溪潺潺。” 景冬说道:“此气不可强求,要勿忘勿助,並由內而外,由小而大,由大而化,由化而神。有了这股气后,老夫只觉得身躯愈发清健。” “由於是读书时所诞生,故老夫称其为“文气”。” 太渊微微頷首:“文气养身,妙哉。 ,读书人诚心正意,提高意念的专注力和控制力,达到“寧静致远”的境界,这本就是一种炼神的手段。 虽然见效缓慢,但胜在稳妥平和,哪怕不成功,也並无走火入魔的危险。 就是对人的悟性和意志力要求甚高。 不过太渊想到了另一个名字,於是轻声诵出一篇古文,“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於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於心,则馁矣。“ 景冬知道太渊念得这篇出自《孟子-公孙丑上》,是孟子的弟子公孙丑和孟子的对话。 “道长的意思是——??” 太渊说道:“孟子说: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景院长你看用“浩然正气”为名如何?” “浩然正气,浩然正气——” 景冬嘴里念叨了几遍,觉得比自己起的“文气”好听多了,又符合先贤之意。 只是同时心有忐忑,觉得以亚圣文章命名,自己是否有这个资格? 但他又真的很钟意这个名称。 这种气必须与仁义道德相配,否则就会逐渐消失。 而且,必须有经常性的仁义道德孕养才能生成,而不是靠偶尔的正义行为就能获得的。一旦行为问心有愧,这种气就会缺乏力量了。 这是充满正义,充满仁义道德的正气、骨气。 这种气,阳刚而气壮山河,气贯长虹,气冲霄汉。 这种气可养而不可练! 景冬心有决定,一拍掌心,“好!既然此气生於圣贤文章,长於天地正道,就叫它“浩然正气”,哈哈哈——” 太渊又问了:“景院长胸有丘壑。敢问,平时是如何养住这股气呢?“ 景冬收了笑,伸手轻抚鬍鬚:“也並无特殊手段。” “《礼记-大学》中所言: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老夫平常不过是以圣贤之言涤盪尘,於字句间求个澄明通透罢了。“ “说到底,不过个'静'字。“ 太渊頷首,表示认可。 “老夫以为,正心诚意主要是靠静心的功夫。通过静坐养心,提高自己的专注力,正心诚意,达到修身养性的目的。” “恐怕不止吧!”太渊玩笑说道,“这可是朝著【內圣】的目標前进,景院长你是想“养得静气成圣贤”吶!” 景冬的老脸不由得被太渊说得一热,道:“老夫岂敢和圣人相比!若能在有生之年,將书院发扬光大,让学子们多读几本圣贤书,老夫便心满意足了。“ 太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对景冬这自谦的言论发表看法。 但內心肯定是不信的,每一位读书人,谁不想成为至圣先师那样的人物? 就如同每一位踏入仕途的官吏,谁没有梦想著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宰执天下。 “静坐乃修身工夫之入口处,可藉之而观未发前气象、默识仁体、养出端倪、见性、 悟道;”景冬继续说道,“澄息思虑,而与读书观理成为工夫两轮之一轮。“ 在太渊的理解中,儒家的人静坐修心,是相信人的大脑中是具备有待开发的潜能量和大智慧的。 只有通过静下心来,集中和专注自己的意念,面向內心,放鬆身心,才能获得深奥的知识和无上的智慧。 这个过程其实就是发掘、操控和运用心神力的过程。 性命双修是佛道的核心,静坐、养气、入静、呼吸调节、真气运行等方法都是用来修心,提高精神力。 太渊心道:“儒释道果然殊途同归。” 他发现自己不需要去传景冬养生之术了,因为能孕养出“浩然正气”的大儒,他本就有最適合本身的道路。 在景冬身上,太渊看到了他恬淡自然通达自在的心志,所谓养心莫善於寡慾者是也。 心自太虚,则身还太虚。 所谓仙、所谓佛,何俟多谈。 以及安於淡泊寧静的生活,追求一种世俗生活的朴实、寧静、温馨。 他甘愿来此做一位院长,做一个刻意远离官场的隱士,是一位瀟洒的智者,实现了身隱和心隱。 这时候,侍者也把早点端上来了。 “道长,来尝尝我们书院的早膳,味道不错的。” “—好。” 太渊望著窗外三棵古柏刺破云层的枝椏,忽然问道:“这般歷经千年风霜的古木,就没人凯覦过?“ 景冬苍老的容上浮现出罕见的凌厉:“我看谁敢!“ “二十年前確有个盐商想伐木製棺..“说著,景冬冷笑一声,“那廝现在还在嵩县牢抄《孟子》呢。“ 太渊闻言,不禁笑了出声。 “这三棵树扎根在此的年岁,嵩阳书院的名头还长。“ 景冬指向那棵倾斜的“二將军柏“,面露追忆,“每逢盛夏,我便搬张竹榻在树荫下批註典籍,听著枝叶沙沙,倒比任何消暑良方都管用。“ 太渊端起茶盏轻抿,“难怪贫道昨夜观柏,见树冠有文气繚绕,原来是得景院长“浩然之气”滋养。“ 然抬眼望向院中古柏,悠悠道:“这般灵,合该与院长互为知。“ 第128章 「白头仙翁」卜沉!「九曲剑」钟镇! 第128章 “白头仙翁”卜沉!“九曲剑”钟镇! 在確定景冬会护著柏树后,太渊就和徒弟们离开了嵩阳书院。 林平之还不明白明明之前师父说要来和嵩阳书院好好交流的,结果住了一晚就要走了。緋村剑心有所猜想,也许和昨晚师父问自己的那件事儿有关。 但既然师父没说理由,做弟子的也不好追问。 太渊边走边心想:自己在嵩阳书院算是获益匪浅。 对书院院长景冬,太渊本想传其养气之术。 然而,对方本身就孕养出了浩浩然之气,完全不必再改他路,最终留下一篇理学摘记和一篇心学萌芽的思想图稿,也算是还了情分。 但是,柏树对太渊的恩情更大,虽然它自己是无意识的,太渊自己却不能不放在心中c 但正因为它还是无意识的,灵性不足,灵智未开,又不像白凤作为禽鸟可以四处翱翔,,只能扎根原地。 所以在確定其不会有砍伐之危后,太渊就离去了;若是將来自己的能为更高,未必不能助力柏树更早的诞生灵智。 今日你渡我,来日我渡你如是而已。 下了太室山,师徒几人快要到山麓之时,忽闻一阵交谈声。 声音粗糲如砂纸摩擦,“钟师兄,这次下山真是惹了一身骚,没想到那么多人,还是让向问天跑了,哎“ “哼!还不是华山派那小崽子横插一手!” 这道声音听起来颇为斯哑桀驁。 太渊几人顿时驻足侧听。 “说来也怪,那令狐冲的剑法怎么会进步得这么快?”先前的声音又响起。 “呸!那崽子剑法虽然突飞猛进,但是却不是他们华山派的路数。” “师兄你的意思是—令狐冲偷学其他门派的武功剑法?” “—这倒不好说。”桀驁声停了下,“想我钟镇在江湖上也摸爬滚打十年,得了个【九曲剑】的名號,对天下武林门派的剑法,就算不能全都如数家珍,自认也能认个七七八八。” “可那小崽子的剑法,剑招层出不穷,每一变化均是从所未见,不是我见过的任一路数。但有时使得瀟洒优雅,有时却使得笨拙丑怪,偏偏又威力奇大。” “钟师兄,会不会是华山派还隱藏著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武功剑法?毕竟四十多年前,江湖上可是有“剑出华山”之称的。” “那也说不好,我——谁在那儿鬼鬼祟祟?给我出来!!” 桀驁声突然爆喝一声。 林间传来沙沙声响,惊起几只归巢的鸟雀。 “什么鬼鬼祟祟的,这条山路是你嵩山派修的?” 林平之从树后转出,声音清亮如击玉。 他认出了对方,赫然是嵩山派“白头仙翁“卜沉,当初在丐帮总舵对他下过暗手的嵩山太保。 “林—平—之?!” 一说完两人都静了下来,当初在君山轩辕台上的事情,早就让两人结下了梁子。 今日见到,话不投机半句多,没什么好说的。 卜沉面带疑虑,猜想林平之在此的缘由。 钟镇看著前面走过来的三人三鹤,阴驁的脸上带著桀驁的神色打量眾人。 “藏头露尾的鼠辈,敢偷听嵩山派谈话,总要留下点东西。“他咧嘴一笑,露出泛黄的牙齿。 卜沉刚要附和,毕竟【九曲剑】钟镇的战力在嵩山派也是能排进前五的。 突然他的目光注意到了太渊,青衣道袍,神色淡然。 “你——你——是当初那个——” 卜沉的话都说的断断续续,面色青白,神色慌乱。 他的脑子立马回想起在轩辕台上,这道人的惊鸿一现。 钟镇已经注意到了卜沉的变化,斜著眼瞪了他一下,那眼里的意思分明在问,关键时候,打什么摆子? “师兄,那道士就是之前我和陆柏师兄匯报的那个道人。”卜沉凑近了钟镇,低声说道。 “谁?哪个道士??”钟镇一时间没想起来。 “就是那林平之的师父—” 卜沉有点急了,要是钟镇出了手,那他们今天可就麻烦了,钟镇和实力和陆柏也就旗鼓相当罢了。 钟镇终於想起来了,是那个御鸟横空的青衣道士。 瞬间,脸色变得不自然了。 在他看来,所谓御使飞鸟,不过是些许异术,一些江湖把戏罢了。 但在一瞬间就制住了陆柏,那是实打实的硬实力。 自己和陆柏师兄也切磋过,两百招之內根本分不出胜负,现在却要面对这么一位强人—— “嘿,留下点东西”林平之忽然轻笑一声,转身向太渊一拜,“师父,今日弟子状態完好,就由弟子来解决吧。毕竟这也算是弟的私人恩怨。” 太渊淡淡的看了对面一眼,道:“隨你。” 顿了一顿。 “让剑心帮你分担一个吧。” 他之所以经常先行展示超凡脱俗的武力,是为了更好地和別人讲道理。 太渊不喜欢和人动手,特別是虐菜这种事,兴致不是很大。 他修道修武,提升自己。 既是为了让自己能心平气和地和被人讲道理,也是能让別人心平气和地听自己讲道理。 又看向钟镇和卜沉两人,平静说道:“你们的恩怨,贫道不会插。” 以林平之现在的实力,以一对二,还是过於勉强。 但是加上緋村剑心,二对二,那就没什么好担心了。 说完,太渊广袖一拂,身形倏然腾空而起,如一片青羽乘风,竟不借半点外力,飘然踏虚而去,横空无跡。 三鹤在后面拍打著双翅,划出三道雪白弧线,优雅相隨。 钟镇的瞳孔急速的收缩了一下,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任你千言万语,不如亲眼一见。 他行走江湖数十载,何曾见过这等轻功? 此等绝世轻功,若是手上再有一把利器,怕是千军万马都挡不住这个道人的刺杀。 內心不由得沉了下来。 虽说不插手,可哪有师父会任由自家徒弟自生自灭的? 钟镇握剑的手微微发紧,心中已然沉到谷底今日,怕是难以善了。 緋村剑心缓缓抽出太刀,他侧首对林平之道:“师兄,对面那个拿剑的,就留给我来对付,至於另外那个白头的—既然是旧怨,就由师兄亲自了结吧。“ 他听林平之说过,当日在轩辕台就是这白头的意图对其不利,所以特地留给了林平之。 而且,他很久没和剑术好手战斗过了。 刚好可以验证自己这些时日所学。 “喂,对面那个—.”緋村剑心呼唤了一下,做好了架势,举刀立於身前,“我叫緋村剑心,你叫什么?” 钟镇也慢慢地抽出自己的长剑,事到临头,也没什么好退缩的。 一念至此,钟镇的眼睛立马变得狭长,阴鷙地凝视著緋村剑心。 “嵩山派,钟镇!” 山风骤止,四周寂声。 春寒料峭,一触即发。 第129章 中平枪VS判官笔!寸长寸强!寸短寸险! 第129章 中平枪vs判官笔!寸长寸强!寸短寸险! 耳听松涛阵阵,眼观山烂漫,峰峦参差,峡谷纵横。 秀丽的山色之中,两拨人正凝神互相冷视。 “白头仙翁”卜沉小心地注视著林平之,白髮无风自动,心中暗自思索针对其的战法。 在君山轩辕台上,他亲眼见识过林平那刚柔並济的枪法。 其中既有战场武学的刚猛酷烈,大开大合;又不失技法精妙,圆转自如。 而且从他和丐帮帮主解风的比试来看,交手经验也是很充足,不似那种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点子扎手啊—” 卜沉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林平之微曲的膝弯与蓄势的腕部。 心底却飞快的想著对策,分析者双方的优劣之处。 论年纪,对方年富力强,能和擅长外功掌力的解风硬拼拳脚,膂力肯定比自己强健。 但自己终究是比对方多修炼了几十年,,在內功上必然更加深厚。 论武艺,林平之的武功路数自己已经见识过,可自己擅长的对方却不知道。 卜沉想:“或许可以出其不意?” 不!不!不! 卜沉在心底立马摇头,林平之的长枪可以护住全身,可自己的兵器卜沉看了看手上的鑌铁判官笔,长不过九寸,岂能与丈二长枪硬碰硬? 不过,老话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长枪大开大合,破绽却在近身三寸。 卜沉当下决定了自己对敌战法以游击为主,偏门抢攻,发挥判官笔一寸短一寸险的优势。 念头既定,卜沉身形一闪,如夜梟般疾掠而出,欺身上前。 手里判官笔直直向前,笔头尖细,如一根箭矢破空而来。 “此!呲!!” 在临近林平之身前时,突然手腕一抖,抖出点点寒星,如同暴雨梨一般,瞬间笼罩林平之周身大穴。 天突、璇璣、膻中......每一道寒芒都直指死穴。 一上手就是杀招! “来得好!” 林平之爆喝一声,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长枪已经笔直递出。 中平枪,枪中王,中间一点最难挡。 林平之的枪头並不对著卜沉刺出的寒星点点,而是径直朝著卜沉的身躯直刺。 时至今日,林平之的枪术已然有了自己的风格,也明白了对敌之时最重要的就是控制自己的节奏,最好能把对方带入自己的战斗节奏里来。 故而,林平之不想著去破解卜沉的招数,而是利用长枪远超判官笔的长度,逼得卜沉和自己硬打硬拦,让其发挥不出这种奇门兵器的优势。 却见卜沉没有丝毫慌乱,而是一个矮身急窜向前,如一只猿猴般,做出一个掏拿的动作;只是此时以手中判官笔使来,是那么的让人心里发凉。 白猿献果,叶底偷桃—— 正是卜沉的拿手绝活,昔日里在这一连招下吃亏的江湖汉子可是不少。 一个晃眼,卜沉人就到了林平之的斜后方。 脚下一用劲,身形跃上半空,內力灌注於笔身前头,林平之能清晰的感受到皮肤如同针扎的刺痛。 “仙女引针!” 唯美的名字下流露的是深深地杀机。 卜沉的脑海中已经浮现林平之身上被此处一个血窟窿的模样了,眼底不禁出现了喜色。 林平之虽然已经感受到了一种针刺的灼痛感,但面色依然平静如故,不曾慌乱,甚至还对下沉这一系列的招数变化感到略微钦佩。 十八般兵器,刀枪剑戟、斧鉞鉤叉、钂棍槊棒、鞭鐧锤抓、拐子流星。 林平之也算是全都有过交手的经歷,或在战场上,或在江湖中,或在绿林里——里面的使用者良莠不一。 卜沉的判官笔比他之前见识过的一位要超出太多了。 那一位的套路,在林平之看来,根本就是拿它当做短棍在用,完全没有发挥出判官笔穿、点、挑、刺、戳的特点来,只觉得其散漫无序,每手换势,丝毫每一卜沉的神化敏捷之妙也。 “不愧是“白头仙翁”—” 这几下招数劲力刚柔並济、长短互用、手到脚到、贯穿紧凑、节奏明快,劲整力圆、 周身相合。 让林平之忍不住叫了声好。 卜沉的確让林平之感受到了压力,虽然远比不上解风给他的压力,但依旧不可小覷。 解风给他感觉如同面对一头威猛龙兽的压迫,那是雄浑的、是震慑的。而卜沉则仿佛一只狡诈的白猿,不时地上躥下跳,却是在寻找机会,给予致命一击。 【负枪势】。 林平之立马收枪於身后,浑身气机收敛,默默感受著那判官笔带来的危机感。 “鏗!”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 於毫釐之间,枪身抵住了判官笔的攻势。 卜沉眼底的得意之色还未浮现,就已转为功亏一簣的失望。 本想继续攻击,可眼角一瞟,注意到林平之那收於腰间的左手已经握成拳,正蓄势待发,卜沉心里一惊,顿时想起这小子还有一身强劲的拳法。 见事不可为,卜沉左掌在林平之的枪身上一拍,借著那股力道飞快的后退两丈之外。 卜沉面色深沉,心道:“这小子的武功好像又有进展,枪法更加圆融了,不过—这小子的轻功好像不太好—“ 思到此,已有所悟,卜沉重新上前,手上判官笔不停旋转,使出了“双蝶舞”。 林平之一看卜沉改变了新招数,面容冷静,心中却是更加警惕,他明白自己的劣势已经被发现了。 自己的拳术枪法进攻时的確可以快若流星,但自己的轻功只能算得上是普通。 他一脚下去,地面可以出现一个浅坑,却是不如那些轻功高手身轻如燕。 如果是正面廝杀,在短距离爆发方面,他不惧。 但他最討厌那种想追又追不上的感觉。 这跟解风对战时又不一样。 那时候,两人都是阳刚霸道的进攻,你一掌,我一枪,既凶猛,又爽烈。 在接下来的几十个回合里,林平之不断承受著来自卜沉各个方向的刺击。 “叮!叮!叮!“ 枪桿与铁笔碰撞的火星四溅。 虽然卜沉的攻击都被林平之拦了下来,可他抓不住对方。 卜沉东窜西跳,滑不溜秋。 林平之心下一狠,卖了个破绽银枪突然一个迟滯,右肋空门大开。 这不是虚招,而是实实在在將要害暴露在判官笔前。 以卜沉一流高手的眼力,普通假装的破绽不一定能瞒过他。所以,林平之卖的这个破绽,那是真正的把自己的要害露了出去。 “好机会!” 卜沉当然捕捉到了这个破绽。 根据经验,这个破绽即便是陷阱,但以现在这个距离,这个速度,林平之也绝无回防可能。 “嗒!” 脚尖点地,卜沉身形如离弦之箭。 “嗤 66 笔锋破空,直取咽喉。 > 第130章 绵里藏针!窝心顶! 第130章 绵里藏针!窝心顶! 此刻。 林平之的眼眸之中,清晰倒映出那判官笔的笔尖。 那点寒芒在林平之瞳仁中愈放愈大。 他甚至都能闻到那支判官笔暗红血渍的锈蚀味儿。 此时,林平之的长枪因为先前故意卖的破绽,还横在身后,根本不及回防,只觉喉间寒芒森森,竟已能感受到锋锐刺破皮肤前的冰凉触感。 卜沉的脸上露出狰狞得意的狠笑,这一击,林平之绝对躲不开! 他仿佛已听见喉骨碎裂的脆响千钧一髮之际,却见林平之突然深吸一口气,麵皮霎时涨如重枣,胸膛剧烈起伏间,竟似有长江大河奔涌之声。 这是功夫练到极处,五臟六腑皆可发劲。 “哼!” 气血鼓盪,劲力节节,鼓动筋膜,体內幽幽暗暗如九曲之珠的通道,即使狭窄,也通畅无阻。 上下合一,颅腔、鼻腔、喉腔、胸腔、腹腔之间配合自然。 “喝!” 驀然间,林平之张口吐出一道细长白气,气劲凝聚如箭,直撞笔锋。 “錚!” 淡淡的白气和金属製成的判官笔相撞,竞发出一阵金石之声。 那判官笔立即被撞击的偏离了二寸。 虽然仅仅是二寸,却已然是天地之別,生死之堑。 对林平之已经构不成穿喉之危险。 林平之暗呼侥倖,正要乘势反击,忽见卜沉嘴角勾起一抹诡异弧度。 什么? 不好! 林平之心中警钟大响,虽不知道卜沉有何后手,但他此刻浑身皮毛立马一炸,寒意顿从脊背窜上后颈。 危险! 危险!! 只见卜沉的判官笔在偏离了林平之的喉咙位置二寸后,只是手腕微一反转,不知如何动作,那判官笔的笔身陡然间暴涨一截。 仿佛灵蛇吐信,躲无可躲。 卜沉心中得意想到:你以为你卖了破绽,老子就一定会上当吗?老子的绝杀从来都是下一招。 卜沉所用的判官笔只有九寸长,相比林平之的长枪来说,实是短得不可再短。 因此每一招都是欺身进搏,凶险万分。 但是江湖上的人不知道的是,他的判官笔在对敌时能陡然暴长四寸。 原来他的判官笔共有两节,外部笔身长九寸,內部的长度长四寸,一按机关,便可以瞬间弹射伸长出来,叫人防不胜防。 全长仍是与普通的判官笔一样。但他这判官笔能瞬间暴长,威胁极大,不是武艺惊人之士难以躲避。 所以卜沉一直把这当做杀手鐧来用。 绵里藏针,一招双杀。 江湖上但凡逼得他使出这招的,都已经被他送去当了鬼。 故而,除了他们嵩山派的掌门人和太保们,其他的江湖人无人知晓他还藏有这么一招o “刺啦” 两人擦身而过。 两道身影交错而过,衣袂裂帛之声在山谷间格外刺耳。 卜沉低头凝视判官笔尖那一抹猩红,忽地摇头轻嘆:“竟然让你避开了要害,可惜啊可惜“ 指尖轻叩笔身机括。 “咔嗒“一声,四寸乌光缩回笔管。 唯有一抹血渍顺著笔尖滴落青石,绽开朵朵红梅。 林平之阴沉地盯著卜沉,又看了看自己肩头的那个血窟窿,连忙给自己止住了血。 他是真的没想到下沉还有这么阴险的一招。 还好自己临时发劲,侧了侧脑袋,不然就不是肩膀锁骨的位置被洞穿了。 “好个白头老贼,倒是让我长了见识“ 话音一落,忽见林平之猛地旋身,足尖踢在枪尾。 丈二长枪如银龙腾空,“夺“地一声钉入三丈外的古柏。 枪桿震颤不休,震落满枝枯叶,可见力道。 “怎么,要缴械了?” 卜沉戏謔地看著林平之,转著手里的判官笔。 林平之不语,只是缓缓摆出一个奇怪的架势,拳架子一出,周身气势却陡然一变,整个人立地生根,岿然不动。 对付这种类型的敌人,长枪反而不是很好用。 这是经过刚才几十招的交手,林平之得到的体会。 长枪虽然有长度的优势,但是回防时距离太长;高手交战,差一分一厘可能就会导致身死道消。 而且对付卜沉的判官笔,林平之觉得近身擒拿更加有利。 自己本就是先学的拳术,在修炼枪法,而枪法有成后,也慢慢地尝试把枪法融入到拳术里,实现“脱枪为拳”。 可以说,长枪不在手,林平之才能完全发挥手上的功夫。 眼帘半闔,听劲全开,林平之仿佛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 山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卜沉粗重的呼吸声、远处剑心与钟镇交手的金铁相击声.... 都化作细微的波动被他感知到。 秋风未动蝉先觉。 或是生死危机,或是火候已到,林平之於此时终於把握到了师父太渊所说的那种奇妙的境地。 春江水暖鸭先知,绿叶还留雁早谋。 林平之只觉得空气中每一处轻微的流动,都能映照在自己心湖上。 “哼!装神弄鬼!” 卜沉冷笑一声,停下转笔,斜握住笔身。 轻功施展,两个跨步就到了林平之的身前,判官笔化作点点寒星,施展出打穴功夫一【追风十八打】,直取林平之周身死穴。 狮子搏兔,亦需全力。 对他这种老江湖来说,更是如此。 哪怕此时的林平之已经被他伤到了骨头,但卜沉依旧没有放鬆警惕,因为受伤的猛兽才会更加的凶险。 林平之却恍若未觉,只是把听劲功夫运至极致。 在他的感知中,空气仿佛平静的水面起了褶皱。 “意与气合,意到气到,以气运身,神意为气之领帅,气是力生之母” “.气与力合,拳式打出,动作捐向何处,气便隨之而至,力也即倏然而至,意帅气,气催力——” 太渊所教拳功要诀流过心田。 倏然间,林平之动了。 右掌如游龙探爪,在判官笔即將及身的剎那倏然翻腕,五指似铁鉤般扣住卜沉手腕神门穴。 “咔嚓!“ 卜沉腕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尚未来得及痛呼,林平之已进步欺身,左肘如枪突刺,一记“窝心顶“重重轰在他膻中穴上。 “砰! 66 闷响声中,卜沉如断线风箏般倒飞三丈。 他踉跑落地时,判官笔早已脱手,嘴角溢出的鲜血將白须染得猩红刺目。 “你——“ 卜沉捂著凹陷的胸口。 满是不甘之色。 林平之则缓缓收势,肩头伤口崩裂更深,血流更多,但他此刻只感到通体舒泰。 那一拳,让他这些时日的武学积淀尽数贯通。 > 第131章 刀剑对盏 第131章 刀剑对盏 那边林平之和卜沉两人廝杀至酣,这边緋村剑心和钟镇还是静静相对。 钟镇冷静的问道:“看你衣著打扮,你不是中原人吧?“ 虽是探究的语气,却是肯定的眼神。 緋村剑心平静的回答道。“在下緋村剑心,乃是一位浪人。“ “你和这林平之有何关係?值得你为其付出性命?” 钟镇的话里已经带上了丝丝杀气,笼罩向緋村剑心,企图震慑其胆魄,令其不战而降。 钟镇的这点杀气在緋村剑心看来就如同是清风拂面,对其没有丝毫的负面影响。 毕竟大明和日本国情不同。 钟镇虽然更加年长,但大明终究是总体和平,就算是击杀盗匪毛贼、魔教妖人,钟镇又能杀的多少人呢? 但是緋村剑心早年可是活跃在日本各方大大小小的战场啊! 哪怕那时候的敌人很弱小,緋村剑心本身的剑术也没有大成,但是单论杀戮的人数的话,可远非钟镇能比的。 【刽子手】、【拔刀斋】、【千人斩】、【杀人鬼】—一这些外號,可都是緋村剑心早年间被敌人冠上的。 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號。 ”阁下这话的意思是,能够隨时拿走在下的性命吗?“ 緋村剑心面容不变,语气平淡,但在钟镇耳里听来却满是挑衅之意。 ”那么阁下为什么不试试看呢。“ 看著那张清秀俊美的面庞,钟镇一时间觉得甚为扎眼。 那种一切都风轻云淡的神情,不是应该出现在前辈高人身上才应当吗? 或者说,应该是身为武林名宿的自己,来摆出这幅姿態来才是。 现在却反过来,简直倒反天罡。 “竖子猖狂!” 钟镇低沉的声音充满怒气。 “既然你想自寻死路,老夫便成人之美,能死在【九曲剑】下,也是你的荣幸!” “仓朗!” 长剑出鞘。 剑身清亮带有波浪纹,剑刃锋利泛著寒光。 是一把杀人的好剑。 “今天,老夫就让你这蛮夷小辈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剑术!“ 钟镇是有理由自傲的。 嵩山十三太保里,他的武功或许不是最强的,但是单论剑术,他钟镇才是最高的。 哪怕是掌门人左冷禪,整理出了嵩山派快慢一十七路剑法,要是以剑法论, 他自忖也要一百招之后才会出现劣势。 毕竟掌门人左冷禪最厉害的乃是【寒冰神掌】,其他的太保们看外號就知道也是强在掌上功夫。 像是大太保“托塔手”丁勉,二太保“仙鹤手”陆柏,、三太保“大嵩阳手”费彬,四太保“大阴阳手”乐厚等等,其他的都是使些奇门兵器,只有他在江湖上搏出了“九曲剑”的名號。 钟镇长剑简单一个平举,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就不一样了。 【开门见山】。 左手向外一分,右手长剑向右掠出。 这招正是一十七路快慢剑法的起手式。 钟镇脚步一转,整个人瞬间向前扑去,中途隨即变换剑招。 “千古人龙!” 钟镇爆喝一声。 嵩山派剑法本就带有嵩山的气象,端严雄伟。 夫战,勇气也。 有道是先声夺人,钟镇尤喜以强凝气势发动威煌的招式,这般一来,寻常对手的十分实力也嚇得剩下七分,要取胜自然容易多了。 緋村剑心面对这一剑,只觉得剑光森严,好似千军万马奔驰而来,长枪大戟剑林,黄沙千里。 緋村剑心內心凛然,在判断好距离后,飞速一刀斩出。 【土龙闪】! 刀气却不是对著前方,而是以强力斩击打进地面。 “轰隆隆!!” 地面瞬间出现一个大坑,地面上破碎的石头飞起,在緋村剑心的击打下“簌簌”地射向钟镇。 “哼!雕虫小技,也敢卖弄!” 钟镇不屑嗤道,隨意左点右截,那些碎石根本进不了他三尺之內。 緋村剑心並无惊色,以对方的武功能做到这些本就在他意料之中。况且,比起杀伤力,將对手牵制才是【土龙闪】的作用。 “龙巢闪!” 緋村剑心手中太刀已经舞成了耀眼的刀幕,在日光反射下熠熠生辉。 这招是乱击术,乃是以比肉眼更快的速度向对手乱击。 神速—一是緋村剑心所学的《飞天御剑流》的核心要旨,往往在对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面对这毫无规律的乱击术,钟镇虽惊不乱,一招【叠翠浮青】信手使来,仿佛巍巍嵩山,任你千箭万矢,也穿不过这雄伟高山。 钟镇挡住緋村剑心的进攻后,长剑自左而右急削过去,剑尖直指其手腕,奔腾矫夭,气势雄浑。 竟想要废掉緋村剑心的手筋,端是有老江湖的狠辣。 “鐺——!” 这一剑恰好被緋村剑心以刀鞘所当,这也是两人第一次相碰。 緋村剑心手都被震得略微发麻,心里暗惊,好大的力道! 当下一个滑步后撤,轻轻跳跃至两丈之外。 钟镇也是对緋村剑心不再小覷,虽然剑劲自己更胜一筹,但是比武可不单单是看力道,还有速度、技巧、眼力、心態等等,自己可不能因为大意而翻了船。 只是短短几招,钟镇忽略了緋村剑心的年龄,把其当做了同一层次的敌人来对待。 “叮!叮!叮!” “鏗!鏗!——”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已经刀剑相撞上百招,每一招都是技巧和眼力的较量,更是对心態的比拼。 钟镇已经把嵩山派的快慢一十七路剑法使了不知道多少遍。 千古人龙、叠翠浮青、玉井天池、天外玉龙、开门见山、万岳朝宗—— 緋村剑心更是不断地变招,龙巢闪、龙巢闪咬、龙捲闪、龙槌闪、龙槌闪惨、双龙闪雷、飞龙闪—— 山风卷著枯叶掠过两人之间的剑刃,钟镇的剑与緋村剑心的刀交错成网,金属摩擦迸出的火星激溅。 刀剑对盏。 超高速的廝杀让两人內力、体力和心力都是急剧消耗。 “呼哧~呼哧” “~~和~~和, 哪怕在呼吸换气,两人依旧死死地盯著对方,汗水顺著髮丝向下垂落,从双目前滴落时都不敢眨一眨眼,深怕被对方寻到破绽。 山风猎猎。 裹挟著剑鸣与喘息声。 第132章 钟镇劝和,卜沉功废 第132章 钟镇劝和,卜沉功废 钟镇撑著长剑大口喘著粗气,浑浊的眼珠在布满血丝的眼眶里缓缓转动,死死盯著緋村剑心:“小子,你——在如此年纪,就有如此实力,实在是难得!” 他的年纪大了緋村剑心不止一轮,这使他的內力更加浑厚。 然而,緋村剑心隨著太渊学习禪定,养心存神,不仅体力愈发悠长,在对於內力的控制和利用率上,也更加的精微。 緋村剑心不语:“——” 微微弓著身子,胸膛一起一伏。 钟镇发现,虽然这个蛮夷浪人的刀法並不甚精妙,但每一招每一式都追求著最快速的攻击、最猛烈的杀伤力。 看似胡乱劈砍,实则刀刀直取要害,完全不按中原武学的章法来。 而且这么多招过去,即使这个浪人也表现出疲惫,但他的手依然很稳、不乱,眼神也依旧凌厉,韧性极强。 最开始的百招,钟镇完全占据了上风,嵩山剑法以力压人,以势压人,加上浑厚的內力,緋村剑心好几次差点被伤到。 但隨著时间的流逝,钟镇的內力愈用愈少。而緋村剑心自从禪定功夫入门后,对自己的力量可以做到精微的控制。 所以,哪怕他的內力本来较少些,但续航能力反而较为持久,加上年轻体壮,恢復起来也比钟镇要快,因此,他倒是越打越是得心应手。 “这位少侠,不如听老夫一言?”钟镇的语气忽然间温和了下来。 “阁下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緋村剑心不知道钟镇是否在耍诈。 但他也不介意一起拖延时间来恢復气力。 “少侠年纪轻轻,武功便如此高超,真乃俊杰也!” 钟镇先是说了一通好话。 “虽然你是海外之人,非我中原人士,但我嵩山派海纳百川,最喜结交如少侠般的青年才俊,不如你我就此言和如何?” “言和??”緋村剑心顿时一愣。 他在想钟镇的话里有没有其他的意思。。 都打到这等程度了,还能言和? “不错。” 经过一番调息后,钟镇的气脉不在急促。 隨著呼吸渐渐平稳,他的脸色也恢復了些许血色。 “据老夫了解,其实我派与你师兄林平之並无多大的仇怨,不过是一时的误会而已,犯不著要弄到这等田地。” “当时的確是卜沉师弟鲁莽了些,这误会说开了就好。” 说著还轻轻嘆了口气,似是惋惜这场爭斗。 看到钟镇好像真的没有动手的意思,緋村剑心也收刀回鞘,不过右手却仍虚按在刀柄上,隨时能够抽刀。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且先听听他如何说法。 “误会?“緋村剑心淡淡说道,“你们围攻我师兄时,可没这么客气。 66 钟镇左手背在身后,右手长剑斜指地面,这个姿势看似放鬆,实则暗藏嵩山剑法中的守势。 “少侠有所不知,卜沉师弟性子急躁,被人一时挑唆,起了衝突,此事確实是我嵩山派理亏。” “不过老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在江湖上,多一位朋友总好过多一位敌人。” 緋村剑心与钟镇保持一定距离,道:“阁下的意思我懂了,但是有些事,不是几句话就能了结的。” 钟镇脸上堆起几分笑意:“少侠何必如此固执?你我缠斗至今,若继续下去,只怕两败俱伤。你若肯放下成见,我愿以嵩山太保的身份,把你引荐给左师兄。” 钟镇之所以突然提出这个建议,完全是起了爱才之意,想要把这两个人吸收进嵩山派里。 毕竟年纪轻轻就都是一流高手。 这不是没有前例。 像是嵩山派十三太保中的赵四海、张敬超、司马德三人,原本並非嵩山派弟子,乃是受左冷禪邀请,之后加盟。 因为钟镇仔细想想,嵩山派和林平之並无多大仇怨,就是在轩辕台上衝突了一次,存在和解的可能,又不是什么生死仇敌。 而且两人还有那么一位高深莫测的师父,要真是成了生死仇敌,之后事態会演变成什么样,谁都无法预料。 “况且,我嵩山派现在正如日中天,左掌门雄才大略,贵为五岳剑派盟主,以锄强扶弱、行侠仗义为己任。若是两位愿意加入嵩山派,“十三太保”未必不能变成“十五太保”—” “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说完,目光灼灼地盯著緋村剑心。 緋村剑心沉默不语,说到底他是为了林平之才和钟镇对上,两人之间倒是没有私人恩怨,但他不知道林平之是否会接受这种说法。 “这个——” 钟镇话音未落,忽听破空之声骤起。一道黑影如断线风箏般横飞而来,“夺”的一下重重砸在地上,尘埃飞扬,碎石迸溅。 两人定睛一瞧。 不是卜沉还是何人。 钟镇瞳孔骤缩,三步並作两步衝上前去。 只见卜沉此刻面色惨白如纸,胸口凹陷处赫然印著狰狞的拳印,肋骨断裂的轮廓在青灰肌肤下若隱若现。 “咳——咳咳.. “6 卜沉嘴角不受控地涌出大量血沫。 “师弟!” 钟镇急忙並指连点他任脉要穴,触手却如按败絮。 “好狠的手段!” 钟镇猛地抬头,眼中杀意凝如实质。 望向缓步走来的林平之,浑浊的眼球布满血丝。 “你竟敢废了我师弟的武功! ” 林平之身上也是掛了彩,肩头的伤口还在汩汩渗血,浸透的前襟黏在皮肉上。 他抬手抹去嘴角血渍,露出森然笑意:“当初在君山,他和陆柏要是把我带走的话,你觉得我是什么下场?” “恐怕是各种手段齐上,也要拷问出我家的《辟邪剑谱》吧。” “现在林某只是废了他的武功,並没有害了他性命,已经算是林某心善。下沉他依然可以像普通农户那样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颐养天年。” 话虽这么说,可是林平之知晓,对於有些江湖人来说,废了武功,简直比死还要难受。 感受过力量的人,对於失去力量,那种落差感不是寻常人能承受的。 然而就像林平之所说,如果能放平心態,安安分分当个农户也未尝不好,有嵩山派庇护,想来也能过活的不错。 卜沉的手紧紧地抓住钟镇的衣袖,因为激动手指都捏的发白,披头散髮的面庞带著扭曲之色,眸中满是恨意,颤颤巍巍的抖动著嘴唇。,“师兄——我废了!” “我的武功——废了啊——师兄!!” “杀了他!杀了他!!” 声音充满绝望、怨恨、不甘。 钟镇把卜沉抱到树下躺好。 身躯一转,瞬间爆发出令人战慄的森寒杀意。 “林平之,你很好! ” 每个字都带著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今天,老夫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 林平之没有在意钟镇的威胁,只是苦笑著对緋村剑心说道:“剑心,接下来就拜託你了。” 现在他是骨软筋松,气力不在,连站著都很勉强。 緋村剑心眼神一瞥,没有接话,只是缓步上前,每一步都带著禪定修习后的沉稳韵律。 挡在林平之的身前。 緋村剑心的声音依然平静。 “阁下,你方才说的言和,还算数么? ” “言和?! ” 钟镇怒极反笑,满头白髮无风自动,九曲剑终於完全出鞘。 每个字都带著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今天,老夫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林平之没有在意钟镇的威胁,只是苦笑著对緋村剑心说道:“剑心,接下来就拜託你了。” 现在他是骨软筋松,气力不在,连站著都很勉强。 緋村剑心眼神一瞥,没有接话,只是缓步上前,每一步都带著禪定修习后的沉稳韵律o 挡在林平之的身前。 緋村剑心的声音依然平静。 “阁下,你方才说的言和,还算数么? ” “言和?!” 钟镇怒极反笑,满头白髮无风自动,九曲剑终於完全出鞘。 “哼!待老夫把这小畜生的手脚筋一根根挑断,再来与你慢慢言和! 6 第133章 天翔龙闪,九曲临江 第133章 天翔龙闪,九曲临江 此时,钟镇怒气汹涌,浑身不知又从哪里生出了一份力气。 他和下沉並不是是嵩山派的嫡传弟子,乃是旁支。 两人从年少时期一起练武、吃饭、拼搏,几十年的师兄弟感情,让两人不是手足胜似手足,在十三太保里两人的关係也是最为亲密。 如今下沉落得个武功被废的下场,他已经可以想像其未来的生活了。 若是好一些,在嵩山派的產业里过活著;但是就怕哪一天以前的仇家找上门来,那时候又没有人可以保护他。 毕竟,人总有鬆懈的时候。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现在,眼前这个浪人嘴里还说著如此轻慢的话,在钟镇的心里,就像是一颗火星掉进了油锅,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地上的黄叶仿佛感受到了肃杀的气氛,纷纷缠绕著、飘摇著四下翻卷。 呼呼~~~ 钟镇调动起全身刚刚恢復过来约莫两成的內力,不顾自己经脉的胀痛撕裂感,疯狂地灌注到自己的长剑上。 剑身在內力的浸染下,泛著微微的毫光。 凛冽的气势深深地压迫周遭的大气,大气仿佛不堪挤压般发出嗡鸣声。 平地生嵐风! 气流所带来的风吹得緋村剑心的髮丝肆意飞舞,衣衫猎猎。 緋村剑心在面对这股摄人的压力,面色依然从容不迫,只是那双桃眼已经眯成了一条缝,藏在眼皮后面的眸子死死地盯著钟镇的一举一动。 “阁下现在还有这种力量,內力修为真是令人嘆服—” 明明是讚嘆的话,但在緋村剑心嘴里说来,结合那副没有半分情绪波动的表情,听得叫人感到那么怪异。 起码后面的林平之面色就有点古怪。 “哼!你这蛮夷浪人,徒逞口舌之利!还有你,林平之,”钟镇一个旋身,剑尖直指林平之咽喉,“竟敢废了我师弟,老夫今日拼著两败俱伤,也要將你斩於剑下!” “你师弟又没死,只是失去了武功而已。”林平之冷笑一声,目光扫过树下昏迷的卜沉,“天下那么多不会武功的老百姓,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住嘴!” 钟镇怒喝出口。 “黄口小儿还敢出言羞辱我等!武功乃是我等行走江湖的依仗,没了武功,不是任人鱼肉?废人武功,犹如杀人父母,此仇不共戴天!” 林平之一拍脑门,感觉无奈极了。 他虽然练武,也结交过一些江湖人士,但他还是不能理解这些刀头舔血的江湖人的思维,难以共鸣。 毕竟林平之从小到大都是富家子弟,哪怕后来狼狈过一阵,但也很快时来运转,拜了太渊为师。 再之后他在书院读过书,在战场杀过人,在道观敬过神,在武林打过滚—— “但阁下是否想过一件?” 緋村剑心出口说道,“阁下未必能胜过我们师兄弟连手,更何况——” 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和:“若我们真在此地殞命,家师会作何反应? 66 “你们师父??” 平淡的话语却给怒火中烧的钟镇仿佛浇了一盆冷水,钟镇高举的剑陡然僵在半空。 想起之前那道青色身影,那宛若流光的轻功速度,那广博浩瀚的气息波动,钟镇一下子回过神来。 要是那样的人物迁怒嵩山派的话,那后果—— 可是难道就这样忍气吞声?! 钟镇的脸上纠结、愤懣。 看到钟镇迟疑了,那股让他心颤的气息也平稳了,緋村剑心嘴角不经意的一弯。 战斗,不仅仅是比拼技巧、力量和速度。更有心理之战,以言语削弱对手的意志,那是一种艺术。 就如兵书上说——“上善伐谋,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心理战比白刃战更加的需要智慧、阅歷、见识,緋村剑心也是刚刚领悟一些皮毛,但这效果,挺让人满意的。 【逆风-龙翔闪】。 突然,緋村剑心剑步直衝。 太刀从下段向上斩击,在刀身以另一只手推上,令向上的衝力更大,借著前冲之势划出惊心动魄的弧光,刀锋隱约间对准钟镇的关节或喉咙。 “卑鄙!” 钟镇感受到突袭,惊怒交加。 急忙一剑刺出,这一剑虽然没有蓄势完成,仓促间刺出的剑尖仍然带起破空的锐啸。 两柄兵器相撞的瞬间,火星迸溅如流萤四散。 “鐺— λ ” 緋村剑心被这股巨力给劈得倒飞回去。 林平之刚要抢步上前,却见那道身影突然在坠落途中诡异地折转,单足点地借力的剎那,整个人如离弦之箭逆向弹射。 身姿轻巧如飞燕。 借著这股惊人的回衝力,竟以比突袭更快的速度直扑钟镇面门。 【燕返-龙鸣闪】。 人还未落地,緋村剑心反手瞬间收刀回鞘。 “仓朗朗! ” 尖锐暴鸣的归鞘声突兀炸响。 “嗯~” 钟镇顿时感觉自己的脑袋一痛,闷哼一声。 这是与神速拔刀术相反,緋村剑心所掌握的神速收刀术以极快的速度將刀入鞘,產生超音波,令对手耳內的三半规管破坏之伎俩。 但对高手来说,只要及时內力护耳,便能免受大部分的伤害。 不过会有那么一瞬的停滯,这就是緋村剑心给自己创造的机会。 【奥义天翔龙闪】。 这是緋村剑心掌握的【飞天御剑流】最高剑诀,是比神速更快的超神速拔刀术。 是比任何对手更快作出攻击,也能作出全无空隙的二段攻击一在第一击时斩出一股气流,使前面產生真空將对手吸进,再借旋转的超离心力作第二下斩击。 【九曲临江】! 钟镇终於用处了自己自创的最得意的招式。 嵩山北瞰黄河洛水,这是他数十年来观九曲黄河所悟,也是他江湖名號的由来。 盈盈一水,折为九曲,化为一剑。 剑光泓泓,仿佛有无穷美妙。 抬头可见山景,俯首能赏水色,侧耳可听水声。 “鏘!鏘!一” “轰!!” 无比精妙的剑法和极致杀伐的刀术,终於展开了属於它们的绚丽光华。 剑劲刀气笼罩范围內,树叶尽成齏粉。 第134章 十丈刀芒,惊! 第134章 十丈刀芒,惊! 林平之和緋村剑心互相搀扶著满跚而下。 林平之的长枪几平成了支撑身体的拐杖,每走一步都在青石板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肩头的伤口还在渗血,浸透的衣料与皮肉粘连,胸背处几道血洞狰狞可怖,乾涸的血跡在粗布衣衫上晕开层层黑红。 緋村剑心则垂著僵直的右手,腕部肿得发亮,青筋在皮肤下突突跳动。 山脚下的小茶铺里,太渊品著清茶。 茶盏在掌心缓缓转动,已在此等候多时。 当两个徒弟狼狈不堪地出现在茶铺前时,他只是微微抬眼。 “坐吧。” 两人的到来还让小店里其他人一阵侧自,微微引起骚动。 不过大傢伙儿明智的没有多嘴。 这一看就是江湖廝杀啊,还是少沾惹为妙,別多嘴引火上身。 “师...师父——” 林平之刚开口,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緋村剑心勉强抬起完好的左手,將几枚铜钱放在柜檯上。 “两碗热茶,劳烦。” 他的声音带著明显的疲惫。 太渊指尖轻点桌面,目光在二人身上缓缓扫过。 “剑心的最后的剑招不错,有很大的潜力。”太渊淡淡的赞了一句,“至於平之,也应该吸收这次的教训了。” 太渊横了林平之一眼,话里带著训导之意。 两人顿时对视一愣。 “师父...“林平之小声囁嚅道,“您——一直都在看啊? ” 太渊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拂袖。 他的目光转向緋村剑心:“如果你能在“斩空”的路子上走下去的话,以心御剑,以剑排空,那么將来,未必不能有劈山断海之力。” “劈山断海?!”林平之惊呼出声。 緋村剑心苦笑说道:“师父,这已经是神话了吧?您要是说斩碎一块山石,那弟子还有念想,这——劈山??” “还没做,你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到—”太渊不置可否的一笑,“刀给我。” 緋村剑心愣了一瞬,隨即解下腰间太刀递过。 “鏗!~” 刀身出鞘的清鸣划破寂静。 太渊手指轻轻拂过清亮的刀身,摩挲这上面的“伤痕累累”,神情认真。 緋村剑心的瞳孔微微收缩,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下。 每一道缺口都承载著往昔廝杀的记忆。 “你这把刀也差不多要换了。”太渊突然开口,“等以后有机会,为师给你弄一把好刀。” 太渊手腕轻转,刀尖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圆。 “现在,看好了—” 太渊握住太刀,运起全身五成真气,心神之力展开,捕捉空中风的走向。 他自己虽然没有练过刀法,但可以利用【神机同流】衍化出一式刀招来。 他双目微闔,周身三丈內的落叶突然悬停半空,每一片都诡异地保持著下坠的姿势。” 刀鸣声起时,整片山林为之一静。 唰!! 刺目的白虹贯空而过,仿佛平地生惊雷。 无形的刀气撕扯著大气奔涌向前,带动著空气中的一些物质竟成了有形的刀芒—美丽、明亮、锋锐、危险、凛冽。 刀气一往无前。 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尖锐的爆裂声,地面碎石被捲起的涡流裹挟著,竟在半空凝成无数旋转的菱形刃片。 沿途的枝叶、碎石、树木、草、泥土,甚至还有渺小的虫儿,都在这一刀下支离破碎,被狂乱又有序的刀气绞成齏粉。 “轰隆隆—! “' 十丈外的山岩轰然裂开,切面光滑如镜。 “哐当——” 店小二手中的铜壶砸在地上。 “这——这——” “咕嚕——”店里的客人吞咽著口水。 “神仙——”这是店家老板在喊。 这一刀让在场的一干人等都成了结巴。 “师父——” 林平之和緋村剑心在惊呼,而店家和店里的客人则是骇然,甚至以为怪力乱神。 只见在太渊挥刀处前方大约十丈之处,出现了一道沟痕,那沟痕很平整,但是眾人却只有心惊。 那可是能斩出十丈刀气的强人吶! 十丈,將近三十多米,换言之,太渊这一刀要是在战场上,简直就是开启了无双割草模式啊! “这一刀——” 緋村剑心思忖琢磨。 “仿佛每一丝风、每一粒尘都成了刀气—” 自己现在若是状態完好,全力可以斩出一尺刀芒。 緋村剑心估计,就算自己修成后天圆满,成为一位顶级剑士,最多也就激发三尺刀芒。 这个认知让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三尺刀芒,在凡人眼中已是绝世剑客,可在师父方才展现的境界面前,简直如同婴孩挥舞木棍。 不过—— 师父竟然可以斩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一刀来,那是不是意味著师父刚才说的劈山断海真有实现的可能! 緋村剑心的呼吸不由得变得粗重起来。 他可是听师父太渊说过自身的修为,目前还在先天內景的路上稳步前进,但还没有圆满,更不用说外景天人了! 现在的师父太渊就有这种实力,那未来呢?? 一时间,緋村剑心心驰荡漾,但实打实的见识了太渊给他示范的一刀,心中也树立了一个標杆,一座灯塔。 强忍著肌肉撕裂的疼痛,緋村剑心郑重地一行礼。 “多谢师父指点!” “这一刀,弟子定会用余生去追赶!” 太渊点点头,又看向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的林平之。 “平之,你知道自己的问题了吗?” 林平之重重的点了点头。 自从和丐帮帮主解风一战后,虽然林平之看上去没多大变化,但是暗地里已经有了骄纵之心,觉得自己练武不过几年,就比得上其他江湖人几十年的苦练。 不自觉的就把自己放在一个很高的位置,说难听点就是有点目中无人了,到底是少年心性,浮躁了些。 心猿未定。 哪怕经歷过起伏,学习过先贤思想,但到底是年轻。 太渊就是看出了这个苗头,所以才有这次的提点,以及展露了下自己的手段。 当然,此地是嵩山脚下,留下这么一道惊人的刀痕,到底有没有震慑某些人的意思,那就只有太渊自己知道了。 “走吧,找个地方给你们治伤去。” 半晌后。 嵩山派巡山的弟子此刻才赶到现场,为首的正是“大阴阳手“乐厚。 当他看清山道上那道绵延十丈的刀痕时,素来沉稳的双手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快—快去稟告左掌门! “' 第135章 得意的王元霸 第135章 得意的王元霸 洛阳城,靠近中央偏东北方,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府邸。 上书“王宅”。 注意,这可不是说府邸主人是皇帝的叔伯兄弟,当朝王爷,而是主人家的姓是王。 虽然不是皇亲国戚,但这座府邸在洛阳城本地还是有些名气的,主人家乃是江湖上颇有名声的“金刀无敌”——王元霸王老爷子。 说起这王元霸啊,洛阳城里的百姓汉子都能说到个一二,是中州大侠金刀门掌门人,外號金刀无敌,其家世在洛阳是为一豪霸。 生有二子,长子王伯奋,次子王仲强。 王伯奋虽是长子,但是王元霸却更加喜欢次子王仲强,只因王伯奋生的孩子都是女儿,在王元霸的观念里,女儿是赔钱货,长大后都是要嫁人的: 可男娃子不一样,男娃子是要守家业的。 刚好王仲强生的两个都是儿子,老大叫王家骏,老二叫王家驹,意为王家的千里马,听说这名字还是王元霸亲自取得。 可是爷爹好汉,几子王八蛋,王元霸在江湖上还算是有点名声,毕竟还有个“金刀无敌”的称號,可他下面的二子二孙就没有一个能接他的班的。 整日里就知道飞鹰走狗、游手好閒,习武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文不成武不就。 王元霸也曾是亲手打拼下这般家业的,自然知晓自家晚辈的成色。 就算是好打好骂过多次,也不见长进,也就隨他们去了,只要他们在洛阳城里,浑点就浑点吧,不惹大麻烦就行了。 只是,这几日,一些邻舍看见王元霸都是笑容满面的。 暖阳洒在青石板街上,王元霸踱著方步走在街头,两枚金胆在掌心转得“呛哪“作响。 武林中人手玩铁胆,甚是寻常,但均是繽铁或纯钢所铸,王元霸手中所握的却是两枚黄澄澄的金胆,比之铁胆固重了一倍有余,而且大显华贵之气。 七旬老者腰板挺得笔直,雪白的长须隨著步伐轻轻飘动,在阳光下泛著银光。 “王老爷子,这几日气色越发好了!“街边绸缎庄的掌柜笑著拱手。 王元霸捻须一笑,金胆转得更欢快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可是府上有什么喜事?“卖人的小贩凑过来,顺手递上一支葫芦。 王元霸没接,含笑挡开,金胆在掌心一顿:“外孙来看老夫了。 66 说罢哈哈大笑,两颗金胆子把玩的更快了。 但等別人问他让他介绍一下他的外孙时,王元霸反而只是一笑,说什么介绍不介绍的,就是一孩子罢了。 但他脸上分明掩不住的得意,在有的人看来甚至还带有炫耀。 城东醉仙楼上,八卦门掌门莫星早已备好一桌洛阳水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莫星突然把筷子往桌上一拍,震得盘盏叮噹响:“好你个王金刀,你家出了个麒麟儿你还藏著掖著的,端的是鸡贼。不行,你今天得再罚三杯!” “莫老哥此话何意?我什么时候藏著掖著了?”王元霸手中金胆突然停转,脸上却故作惊讶之色。 “还有,什么麒麟几呀!咱们几十年交情了,我家那几个小兔崽子什么德行,你莫老哥还不知道吗?” “还装!“莫星吹鬍子瞪眼,一把抢过王元霸的金胆在手里掂量,“不就是你那个外孙林平之?现在江湖上都传遍了! ” 然后嘴里小声嘀咕著,又不是孙子,只是外孙云云。 说是小声,实则音量控制的刚好能让王元霸听清。 只是那语气里那股酸意却是掩都掩不住。 “哈哈哈哈——” 王元霸终於不再掩饰心中的兴奋,开怀大笑起来,白须一翘一翘地抖动。 他慢条斯理地抿了口酒,眼睛眯成两条缝,也不在意莫星的揶揄。 “说真的,我也是才想起来,你大女儿嫁给了福威鏢局的林震南,生了个儿子。” 莫星吃了口菜说道:“小时候还来过洛阳城一次。” “嘖嘖,现在在江湖上可是闯出了偌大的名头了,甚至还能和丐帮帮主交手而不败!” 闻言,王元霸眼角堆起细密的皱纹,嘴角微微上扬又强自压下眯起眼睛。 他左手两枚金胆转得越发轻快,右手却故作沉稳地捋著长须,显是心中得意难耐。 “咳咳——” 像这种自家后辈有出息的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来,总归是没有从別人那里听来更加的顺心。 就好像一个人做了好事儿,虽然不想去刻意宣传,但要是无意间叫別人知道了,那么自己內心也会不由得窃喜。 “只是,我听说他使得是一桿长枪,搏了个【枪灵】的名號。“莫星突然凑近,锦袍扫过桌面,震得碟中椒盐生微微跳动,“怎么他学的不是家传的《辟邪剑法》吗?或者你老王家的金刀?? ” 王元霸喉头滚动,將琥珀色的酒水含在口中晃了晃,这才慢条斯理地咽下。 “嘿嘿,不可说,不可说。“他故意拉长尾音。 “好你个王金刀!“莫星猛地拍案,震得杯盏叮噹相撞,他眼睛瞪的老圆,“凭咱俩的交情,你还跟我来这套?” “好啦!莫老哥別急嘛!”王元霸凑近了过来,小声道:“我孙平之拜了个厉害的人物做师父' 口“厉害?有多厉害?能比得上武当冲虚道长和少林方证大师吗?”莫星撇了撇嘴,耳朵却牢牢竖起。 “你看,你非要抬槓。” “我又没见识过冲虚道长的太极剑和方证大师的金刚伏魔神通,怎么有何等威势?就算是他们的徒弟那一辈,咱们也不是人家对手啊。” “但是——” 王元霸的声音突然低得几乎听不见,小心翼翼道:“我见过平之他师父的出手,那场面——”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手中的金胆也忘了转动,猛地打了个寒颤,心有余悸地晃晃头。 “反正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识到。” 莫星来了兴趣,招呼道:“来来来,具体说说。小二,再来壶好酒!” > — 第136章 登门,抓药 第136章 登门,抓药 太渊师徒是在一个月前离开嵩山脚下。 下了山没多远就是洛阳城。 洛阳城,华夏古都,夏、商、西周、东周、东汉、曹魏、西晋、北魏、隋、 武周、唐末、后梁、后唐、后晋等十三朝的都城。 城里繁似锦,商铺满街,更有大小世家豪绅遍布。 而“金刀无敌”王元霸的王家,在本地也是一个不弱的豪强。 这天,天气和畅。 一行人还带著几头鹤,敲响了王宅的大门。 打头是身著玄衣,满身血污的年轻人。 “这————“易师爷揉了揉眼睛,看到那少年的凶状,嚇得老管家一个激灵,差点喊出“护院“二字。 “我外公可在家? ” 这声呼唤让易师爷愣住。 他眯起昏的老眼仔细端详,只见少年虽然满面风尘,但眉宇间那股英气,竟与远嫁福州的大小姐有七分相似。 特別是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 心里有所猜测,在探问了几句话后,终於能够確定这就是大小姐的儿子“表少爷!老奴这就去通报老爷! ” 王元霸正在后院练刀,听得外孙来访,金刀都来不及入鞘就往前院奔。 及至门前,第一眼便见著那个浑身是伤却挺直腰板的少年。 林平之单膝跪地,玄衣下渗出的血渍在青砖上洇开:“平之见过外公,阔別数秋,今见外公精神矍鑠,如松柏之茂,孙儿悬心方安。” 话音未落,就被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拽起来。 王元霸看著林平之身上的血污伤口,心疼中带著怒火:“这是谁干的?好孙儿,快告诉外公,看我不把他碎尸万段!” “在洛阳城这一亩三分地里,你外公我说话还是有几分面子的。” “外公莫急。”林平之脸色苍白,眼睛却亮得惊人,“这点不过是些皮肉外伤,不碍事。” 林平之先是宽慰了自家外公一番,接著说道:“而且您別看孙儿受了伤,可与孙儿放对的,伤得可比我重多了! ” 他没有告诉王元霸自己和嵩山派两位太保的蹉,因为毕竟洛阳城在嵩山脚下,免得给金刀王家带来麻烦。 自己只是来养一阵子的伤,顺便联络一下祖孙之情,不宜多生事端。 况且,虽然师父没说,但离开嵩山挥出的那惊艷震撼的一刀,林平之在事后也回味过来师父的意思了。 只要嵩山派不是失了智、迷了心窍,就不会为已经废掉的两位太保,而惹上一位深不可测的敌人。 太渊站在鹤群中,若有所思地看著这对祖孙。王元霸眼中那份心疼做不得假,就连说要报仇时那股狠劲,也是发自肺腑。这与传闻中那个凯覦《辟邪剑谱》的王家当家人,似乎...不太一样? “这位是————?“王元霸终於注意到气质非凡的道人。 “来,外公,孙儿来给你介绍一下。” 林平之侧开身子,露出身后的二人。 “这是孙儿的恩师——太渊真人。孙儿能有今天,全赖恩师栽培。” 王元霸看著林平之牵引的人,面貌清和,气质洒脱,但年纪也太年轻了吧,感觉就比自己孙子的年纪大一点而已,举手投足间哪有半点宗师气度。 顿时面露狐疑之色,猜测林平之是不是被人给骗了。 但又一想到这几个月来,江湖上盛传的林平之的名號—一【枪灵】,以及他一路北上挑战过的对手,那可是实打实的一流战绩! 但老江湖的麵皮堪比城墙,不过瞬息间,他银白的长须已隨著爽朗笑声轻轻颤动。 “哈哈哈!原来是太渊真人,久仰久仰。今日一见,真是缘分吶!” 如果不是太渊一直暗暗注视著他,恐怕都察觉不到那瞬间的神情变化。 不禁感嘆。 这些人老成精的傢伙,这种场面话真是张口就来啊。 “贫道太渊,不过一山野之人,不敢称【真人】之谓。王掌门称呼贫道太渊即可。” 【真人】这一称谓也许寻常人士对那些看起来仙风道骨、道行高深的道士的尊称,但在太渊看来,若不成外景,不是天人合一大宗师,【真人】这一称谓受之有愧。 何谓【真人】? 《黄帝內经素问上古天真论第一篇》: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吸精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 乃是洞悉了宇宙和人生本原,真真正正觉醒,觉悟的人,可以称之为真人。 “太渊道长过谦了。老夫虽眼拙,却也看得出道长深藏不露,哈哈哈——” “王掌门客气了。” “外公,这是孙儿的师弟,緋村剑心。 林平之林平之扶著受伤的臂膀,道:“外公,孙儿等人身上还有伤,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您看————” 王元霸闻言,猛地一拍脑门,“瞧我这老糊涂! 他急忙侧身让开大门,朝院內高声喊道:“老易!快去把东厢房收拾出来,再把回春堂的刘大夫请过来—— ” 一边虚引著一行人进府,一边呼喊著管家易师爷。 “王掌门不必如此。”太渊阻止了王元霸,“贫道亦是会些岐黄之术,而且平之他们的伤势已经经过了处理,待贫道治疗一番即可。只是一些滋补的药材————” “太渊道长需要什么,儘管和易管家说!“王元霸立刻接口。 “好,那就叨扰了。“太渊双手拢入袖中。 “唉,道长这是什么话?平之不仅是道长的徒弟,也是老夫的乖孙!” 太渊招来易师爷,说出自己需要的药材,“易管家,贫道需要些固本养元的药材。” “人参、肉桂去粗皮、川芎,地黄要经过洗、酒蒸,焙,茯苓和白朮也要焙的、炙甘草、黄芪、当归、白芍药各等分。为粗末,每服二大钱,加生薑三片,大枣二枚,水煎,不拘时服。” 隨著一连串药名吐出,易管家手中的烟杆越垂越低,蜡黄的脸上泛起难色。 “这个...道长,老朽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 ” 太渊忽然轻笑出声,“请给贫道一些纸笔。” 写完最后一笔,墨香未散,他已將药方轻轻推到易师爷面前。 “烦请照方抓药。 “6 第137章 幽篁丝竹,清心普善 第137章 幽篁丝竹,清心普善 进了王宅几日后,王家骏带著来过三次,说是要向表弟討教;王家驹借著送补药的由头来了五回,话里话外总要提几句“我们王家的独门心法“云云。 緋村剑心倚在廊柱下养伤,听著那些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话语,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连生气都欠份。 谁知这两兄弟自以为了不起,言语间甚至对太渊说三道四。 这下子,緋村剑心不能无视了。 师有事,弟子服其劳。 在他心目中,太渊是不容他人轻辱的,林平之也没想到自己这两个表兄竟如此无脑紈,简直是人头猪脑,一点都没眼力见儿。 殊不知,他们轻视的,是能在嵩山脚下斩出十丈刀痕的绝世高人! 两人本想为师父太渊挣回面子,但太渊却阻止了他们。 两人一个身上多处贯穿伤,另一个筋肉纤维拉伤,都是需要静养的时候。 而且太渊本意是找个院子租下来住一段时间,只是林平之说自己外公在此,所以才同意过来。 要不然,以太渊的性格,他跟王家根本不会有交集。 故而,太渊有一日在院子里演练了一套基础剑法,起手式平平无奇,只是加上其精纯浑厚的先天真气后,剑气横空,呼啸成风。 虽然只是使出了一成的真气量,但威力也足以媲美一流高手全功。 那个场景,“恰好”又“无意间”让王家几个人看到,这下子,瞬间打消了他们的一些异样的心思。 毕竟是自己大徒弟的表亲,免得到时候因为不快的事恶了关係,太渊决定还是把这种可能扼杀在未萌芽的状態。 果然,自从那天过后,王家的人对太渊一行人的態度极其热情。 尤其是这位金刀掌门总爱让年轻貌美的侍女“恰巧“出现在太渊经过的迴廊,藕荷色的裙角在朱漆栏杆间若隱若现。 “倒真是能钻营——” 最后,太渊被这种过度的热情搞得烦不胜烦,就留下几个徒弟养伤,自己出去溜达了,连带著好好游览一番这洛阳古城。 这日,天气不是很好,有点阴。 太渊一个人慢悠悠的逛到了一条小巷子。 巷子窄窄的,巷子的尽头,有好大一片绿竹丛,迎风摇曳,雅致天然。 太渊刚踏进巷子,忽有泠泠琴音穿竹而来。 有人正在抚琴,七弦之音清越如泉,在粉墙黛瓦间流转,將洛阳城的喧囂隔成了模糊的背景。 “这绿竹翁倒是挺会享受的——” 待行至竹篱前,那琴音忽转清越,竟引得檐下风铃与之共鸣。 “贫道太渊,听闻此间有一隱士,特来拜访。” 錚—! 最后一个泛音陡然碎裂,余韵在寂静中嗡嗡作响。 太渊垂眸,见门缝间漏出的日光突然晃动,知道屋內人已起身。 “咿呀“声里,木门缓缓开启。 同时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贵客枉顾蜗居,不知有何见教。” 太渊拱手说道:“贫道听城里的人说东城有一位绿竹翁,乃音律大家,善抚琴吹簫,技艺高明,故来拜访。” 绿竹翁一双貌似浑浊的老眼看著这青衣道士。 脚步虚浮,手上白嫩修长,皮肤如暖玉,看起来倒像个富贵公子。 应当不是吃江湖饭的人。 至於这身道袍,估计就只是装饰罢了。 不是绿竹翁疑心疑鬼,只是现在“姑姑”隱居在此,就怕是有些別有用心的人。 “呵呵哈——老翁只是个篾匠,只会编竹篮,打篾席,哪里是音律大家啦?” “只是老翁自己琢磨些琴簫之道,算是个附庸风雅的老匠人。承蒙街里邻舍照顾,说些好话让老翁开心罢了。” 初次见面只是简单聊聊。 之后,太渊不时会路过。 一来二去,太渊和绿竹翁渐渐的熟悉了。 太渊的灵觉心神自然感受到了后屋內有一道不弱的气息。 虽然绿竹翁叫著那人“姑姑”,但太渊清楚地感受到那股气息年轻活性,没有百岁老人的暮气,心中顿时明了那人的身份。 日月神教圣姑——任盈盈。 只是太渊来找绿竹翁的確是抱著探討音律的心思来的,又没有其他恶意。 既然对方没有对他暴露身份,自己也不必特地揭露,徒惹事端。 任盈盈本来觉得太渊气度不凡,还想查一查他的身份,看看其是否有所图谋。 但在听绿竹翁说太渊不会武功,不是江湖中人,应该是那种清修的道士,对其的警惕心降低了不少,便打消了调查的念头。 反正不过萍水之交。 当然,任盈盈虽然觉得太渊学识不错,但並没有与其见面。 每次都是在屋內和其交流,太渊也没有主动去询问对方的身份,只谈丝竹之道,绝口不提江湖之事。 “太渊道长,老身这里有一首曲子,请阁下品评如何?” “看来贫道有耳福了。” “錚~錚~~” 琴韵响起。 这一次的曲调却是柔和之至,宛如一人轻轻嘆息,又似是朝露暗润瓣,晓风低拂柳梢。 太渊闭著双目,轻轻頷首。 隨著曲调轻摇脑袋,心神渐渐放鬆。 只觉得宛如一股清泉在身上缓缓流过,又缓缓注入了四肢百骸,全身轻飘飘地,更无半分著力处,便似飘上了云端,置身於絮般的白云之上。 过了良久,琴声越来越低,终於细不可闻而止。 “此曲甚妙,敢问其名?”太渊问道。 帘后传来玉佩轻响,任盈盈素手划过冰弦。 “《清心普善咒》。“她顿了顿,指尖抚过焦尾琴的断纹,“曲子原名叫《普庵咒》,乃是南北朝时候的普庵禪师所作。 “,“难怪!有一股庄严肃穆、清净空灵之感。” 双方再交谈片刻后,太渊告辞离去。 只是在走远近百步左右后,似是不经意地往一个地方瞟了一眼,隨即收回了目光。 待脚步声渐远,巷口的槐树上突然跃下一道黑影。 雄壮中年落地无声,鹰目死死盯著那抹背影。 良久,身子一跃,进了里屋。 一道清脆悦耳的年轻女声响起。 “向叔叔,你来了!” 任盈盈掀开珠帘,却见向问天面色凝重。 > 第138章 师兄弟俩的收穫 第138章 师兄弟俩的收穫 向问天面色凝重,眉宇间透著几分忧虑。 他双手负於身后,在青石板上踱了两步,沉声道:“圣姑,方才那个道士,敢问你们是怎么相识的? ” 任盈盈正倚在竹栏边把玩著一片落叶,闻言指尖微微一顿。 她抬起秋水般的眸子,见向问天神色异常,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向叔叔何出此问?” 她略一沉吟,忽然眸光一闪,“莫非...那人有问题? ” “圣姑可知他姓甚名谁?“向问天停下脚步,目光如炬。 “他自称太渊,说是云游四方的道士。“任盈盈回忆著那人的模样,轻声道“我看他步履虚浮,手上也无练武的茧子,应当不是那些道貌岸然的正道中人。” 向问天闻言,紧绷的肩膀稍稍放鬆了些。 他捋了捋鬍鬚,暗想既然对方未隱姓埋名,要么是光明磊落之辈,要么確实不知圣姑身份。 “圣姑,他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文道士————” 向问天认真说道。 接著,向问天將君山轩辕台一战娓娓道来,又点出太渊那时展露的绝世轻功身法。 任盈盈手中落叶无声飘落。 她眉尖轻蹙,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他不仅会武功,而且.. “6 “何止是会!“向问天神色愈发凝重,“他那个徒弟都能与丐帮帮主战个旗鼓相当。这太渊的武功,恐怕不在少林方正、武当冲虚之下! ” 话到此处,他顿了顿,终究没敢说出心底更深的猜测一这般修为,如果情报里没有夸大的话,他甚至觉得哪怕是当年的任教主,都未必有这等功力。 倒是这些年越发少见的东方不败———— 任盈盈玉指轻叩栏杆,忽然问道:“向叔叔,你说他...可曾识破我的身份? ” “此事难说。“向问天沉声道,“不过为稳妥起见,圣姑还是暂与此人保持距离为好。” 他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属下已探得任教主的消息,还寻得一位剑术高手相助。只待准备妥当,便可著手营救。 “3 “当真?!” 任盈盈眸中光华大盛,縴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她强自平復心绪,却掩不住声音里的急切。 “向叔叔需要什么?盈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向问天见她这般情態,心中暗嘆。 他拱手道:“圣姑只需静候佳音。待时机成熟,属下自会前来稟报。” 说著,他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竹林。 “眼下最要紧的,是莫要打草惊蛇。” 太渊自从那次感应到了向问天的存在后,去绿竹巷的次数就少了。 他对於日月教的权利爭夺,完全没有兴趣。 单看任我行这么多年都无法完美解决【吸星大法】的弊端,就知道他的精神修为不够,距离先天层次还差得远呢。 转眼间,一个半月的时间已如同手中紧抓的沙子,无声无息的流失。 在林平之和緋村剑心的伤势好转之后,几人就辞別了王家继续北上。 在这段养伤的时间里,太渊是在外游览,而林平之和緋村剑心也並没有真的閒著。 虽然不能动刀枪,但是可以思索总结自身所学,梳理武艺,琢磨关窍。 林平之的听劲功夫已经逐渐熟络,皮毛感知愈发敏锐,也已经有点体悟到刚柔之变化。 之前他孕养气血,打磨劲力,跟人对战的时候偏向於直进直出、硬打硬拿,现在再想起之前跟人交手的时候,其实可以顺势利导。 应该顺著对方劲道的方向,把他的劲引到另一边去。 打个比方,就好像治水,洪水汹涌袭来,光靠筑坝抵挡,毕竟不是良策;如果採用疏导的方法,把水流引向低处,便可起到长久的缓解作用。 林平之略微明悟,知识是相通的。 若是跟人交手,对方大力袭来,如果硬顶,势必有受伤的危险。 倘若把对方的劲引向一边,则对方的劲力必然落空,自己则可以乘虚出击,事半功倍。因此拳谱说:“偏沉则隨,双重则滯。” 而对於听劲的练习进步,林平之也有自己的看法。 听劲大致可分如下三个阶段:一是骨感听之,二是皮感听之,三是毫感听之。 听劲本就有是双重之意,是耳听、眼观及周身肌肤触觉,觉察和心灵、神经系统的感知。 至於感知灵敏度的高低,是由练拳和推手工夫的深浅所决定的。 所以,想明白这些武学上的道理之后,他的气血渐渐地內敛起来,不再像之前那般汹涌猛烈如同狂潮,反而收摄气血,使之圆润。 看似平静实则蕴含更大能量,一旦爆发將更加炽烈! 这也带动了林平之枪法的提升,使他的枪法愈发符合【阴符枪诀】的要义。 而【剑罡同流】这一境界林平之也已经触碰到,一枪刺出,枪气撕裂大气形成的枪罡,凛然,犀利。 每一枪都能发出爆鸣声。 而緋村剑心在受太渊指点前路后,又亲眼见识过太渊那璀璨夺目的一刀,这段时间一直在回忆太渊的动作。 右手臂筋肉撕裂扭伤,甚至都影响到经脉里真气运行,导致他无法握刀。 但他的左手完好无损,於是緋村剑心他以手做刀,不运真气,单纯地演练刀招。 而且,经过和钟镇的刀剑对盏之后,緋村剑心已经真正的意识到【飞天御剑流】的一些招式已经不適合自己了。 之前还没有那么明確的感觉,因为敌人都是武力不如他的。 这次碰到了钟镇这位在大明江湖都称得上名气不小的一流剑手,他发觉了自己真的需要创出独属於自身的招式。 於是,这段时间里,緋村剑心去芜存菁,拋去了一些华而不实的招式,反而对【天翔龙闪】这一招进行推陈出新。 终於,总结出一式——【真空闪】。 以一直修持禪定的敏锐心神感知,刀身划过空气带起的轻小波纹,在震颤之中撕裂大气並捲动气流攻击,杀伤力可达二尺之外。 並且在创出这招后,緋村剑心隱约感觉到自己之后的剑道修行应当也是和【风】有所关联,只是自己现在的见识还不够,还不能够推演出后面的剑式来。 走走停停,一路北上。 虽然现任弘治皇帝之下政治也算清明,河南作为中原之地也是富庶,但是,太渊在街头百姓的口中了解到,他们的生活其实没有想像中那么好。 盖因单单河南一地,就有七位藩王封地在此! 分別是开封城的周王、南阳城的唐王、安阳城的赵王、洛阳城的福王、怀庆府的郑王、钧州府的徽王、信阳城的崇王。 当了解到这些时,太渊是咋舌不已。 说实话,亲王的俸禄不算什么。 关键是他们的封地太嚇人了。 这些藩王被分封时,皇帝一次就能赏赐四五千顷的田亩。 若是再加上他们在河南侵占和投献的田產,几乎每个人拥有的土地都不下万顷。 而河南之地有多大?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仅仅一个河南,大明朝就封了那么多个藩王,真是一点都不考虑底层百姓的负担。 太渊想到后世记载,后来的河南,为李自成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兵员,最后,大明朝的北京被李自成攻破,崇禎皇帝朱由检上吊自杀。 一饮一啄,因果循环,莫非前定。 晃晃头,太渊不再想这些。 朝局如何,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 而且,自己此行的目的地已经到了。 远处层峦叠嶂,云雾繚绕如龙。 “但愿上清派的道统传承还没断吧.. ” 太渊的声音被山风扯碎。 第139章 行王屋山 第139章 行王屋山 王屋山位於河南西北部,东依太行,西接中条,北连太岳,南临黄河,是道教十大洞天之首,更是全真派的圣地。 这么说或许还有人不清楚,《愚公移山》这则寓言故事膾炙人口,它就是《列子汤问》中《愚公移山》的故事发生地。 也是太渊此行的目的地! 毕竟太渊虽然渐渐地走出自己的道路来,但他所传承的紫阳道统乃是全真一脉。 王屋山的名號来源已不可考。 一谓“山中有洞,深不可入,洞中如王者之宫,故名曰王屋也”。一谓“山有三重,其状如屋,故名”。 山上有一传承千年的道派—上清派。 上清派以紫虚元君魏夫人为开派祖师,奉元始天尊、太上道君为最高神。 在修炼方法上,重在调意和精神修养,通过炼神达到链形,不重符策、斋醮和外丹,贬斥房中术。 门派经典《大洞真经》是由《黄庭经》而衍生出的道经。 “就是不知道经过千载,王朝更迭,沧海横流,道经还能剩下几分精粹——” 太渊望著连绵的青山,心里想著事情。 第一王屋山洞,周回万里,號曰小有清虚之天,在洛阳河阳两界,去王屋县六十里。 太渊等人並没有运起轻功,而是缓缓漫步其中。 王屋山集雄、奇、险、秀、幽於一体的自然景观,让太渊等人讚不绝口。 怪不得能吸引眾多的帝王將相,文人墨客来此寻幽探胜、陶冶情操: 更是千百年来,眾多道家人物採药炼丹、修身养性以求得道成仙之地。 山道蜿蜒,清风卷著落叶在林间簌簌作响。 太渊一袭青袍走在最前,衣袖隨风轻摆,步履看似缓慢,却始终与身后二人保持著三步之距。 林平之紧了紧背上的行囊,快走几步跟上:“师父,此地又有何道派在此? “6 跟著太渊也好几年了,林平之也对自家师父的处事有几分了解。 他知道但凡师父太渊明確地朝著一个地点行进时,那么必然是有吸引他的人或事。 “此地...“太渊望著远处云雾繚绕的山巔,“曾是上清派门人修道的地方。” “曾经??”緋村剑心不解,“曾经”二字就说明已经时过境迁了。 林平之忽然想起什么,脱口道:“莫非就是后来改称茅山宗的那个... ” “不错。“太渊頷首,他屈指轻叩树干,发出空鸣,“上清派传至南朝梁陈时,有第九代宗师一陶弘景,他隱居茅山,並以茅山为祖庭。他继承上清派道统又开创茅山宗,使茅山上清派不断发展壮大。 6 山风骤起,吹得三人衣袂翻飞。 林平之长枪杵地溅起碎石:“那师父,我们为何不去茅山?反而来到这济源王屋山?” 他相信师父做事自有缘由。 “那就要说到一个人了,”太渊忽然停步,他轻抚过道旁一块长满青苔的残碑,“你们可听说过“司马承禎”这个名字?” “司马承禎??” “司马承禎??” 两人对视一眼,回想片刻,皆是摇了摇头。 见两个徒弟皆是一脸茫然,太渊不禁轻笑出声。 “道家各派谱系浩如烟海,不知晓也属常事。” 就好像每个人一般只会去研究自己这一领域的知识和相关人物。 而太渊第一次对司马承禎感兴趣,是那年在崇道观藏经阁,从泛黄的《道藏辑要》里,看到“白云子司马承禎“几个硃砂字跡时,因为刚好和自己师爷的道號一样。 就仿佛大家小时候,会对和自己名字相似或者读音相同的人感兴趣,太渊也是一般,更不必说道號完全相同的人了。 甚至太渊还有过妄想,自己师爷就是那位从唐时存活至今的大宗师。 不过,这种妄念后来隨著年纪增长也消失了。 “这司马承禎吶,是唐朝的道士,上清派第十二代宗师,也是茅山宗第四代祖师——” 太渊给两个徒弟普及介绍。 说起来,自己跟这位还是有些渊源的。 因为司马承禎拜师嵩山道士潘师正后,学习上清经法、符籙、导引、服饵等道术,之后曾隱居天台山玉霄峰。 估计是先辈有所交流,所以崇道观也有部分司马承禎的记载。 “————开元盛唐时期,玄宗皇帝请司马承禎在王屋山自选佳地,建造阳台观以供居住。並按照他的意愿,在五岳各建真君祠一所——” 在边走边说中,时间过得很快。 山道渐窄,远处传来樵夫砍柴的钝响,惊起几只山雀。 “这位道长——“一个背著柴捆的老樵夫擦著汗走来,看到太渊三人时明显一愣,“这荒山野岭的,几位是要往何处去? ” 太渊执了个道礼,宽袖在晚风中轻扬:“老丈有礼。贫道听闻这王屋山中有一处古观——” “可是寻那阳台宫?“老樵夫將柴捆换了边肩膀。 太渊却露出喜色:“正是,不知老丈可否指个明路? . 老樵夫指著西面山坳,“顺著这条兽径走,过两道溪水然后往右拐就能看到了。” 太渊道谢。 林平之上前两步,掏出几枚铜钱递於老樵夫。 老樵夫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只是指个路————” 但拗不过林平之,最后只好收下。 三人沿著樵夫所指前行。 阳台宫,其位於王屋山华盖峰的南麓,因地处阳台而得名。 其全称【大阳台万寿宫】,坐北朝南,依山而建。 太渊远视之,其北依天坛山,高高矗立,形似凤首,面对开阔的九芝岭,犹如凤尾,阳台宫正好处於凤背之上。 太渊不禁赞道:“不愧是被视为【丹凤朝阳】的风水宝地!” “师父,我们现在去扣门吗?” 太渊想了一下,又看了看自己等人的衣著,因著赶路,哪怕几人有武功在身,依然显得风尘僕僕。 “不了,如此登门拜访有些失礼。”太渊说道。 “既然找到地方了,那我们先下山找家客栈清洗一番,明日再来。” 说完,转身沿著原路返回。 由於已经走过了一遍,又快要落日了,所以回去路上运起轻功,速度飞快。 都到了又不进去。 林平之和緋村剑心能说什么呢? 作为徒弟,只好跟上嘍。 第140章 论道阳台 第140章 论道阳台 翌日。 天朗气清,阳光和煦,碧蓝澄澈。 太渊仰首望天,唇角微扬。 “云开雾散,倒是访道的好日子。” 太渊大袖一挥。 “走吧。” 经过一夜梳洗休息,三人看起来神采奕奕。 白凤和他的两个孩子在高空盘旋,时不时的鸣叫一声。 由於已经知道了路线,在轻功的加持下,不过半个时辰,那座歷经沧桑的阳台宫已映入眼帘。 宫门前,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道童正在清扫落叶。 见三人飘然而至,小道童好奇的看了过来。 林平之上前一步,执了个標准的道门礼:“这位师弟有礼了。家师太渊真人,特来拜謁贵观住持。” 说著递上崇道观的名帖。 “原来是道家前辈,请稍等。” 迎客道童接过帖子,转身前去稟告。 太渊三人没等多久,小道童就回来了。 “方丈已在內室等候,三位贵客请隨小道移步。” 三人隨道童拾级而上,青石台阶上苔痕斑驳,显是歷经千年沧桑。 迈上高高的台阶,穿过山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株枝形饱满,树冠茂密,叶片浓绿,树龄粗看至少有数百年的菩提树。 小道童见太渊盯著这株古树,开口说了这树的来歷。 “这乃是正一先生司马承禎与玉真公主所植,至今已有千年了!” 介绍时不由挺起胸膛,语气中带著几分自豪。 倒是林平之眉头一皱,凑近了小声问道:“师父,这道观里怎么种植一株释家膜拜的菩提树?” 太渊横了他一眼,怎么可以在人家地上问这种问题? 眼神一扫那道童,发现他好像没有听到,太渊以眼神示意林平之安静。 没看剑心就规规矩矩的,就你话多。 虽然太渊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缘故,但是无外乎释道两教亦爭亦和,终归相融共处的一来二去。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解书荒,101????????????.??????超全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一路行来,太渊发觉虽然人烟比较稀少,但是看得出在以前这里也是一派聚集之地。 依山而建宫观,逐级递升,殿阁高低错落有致。 而且主要建筑物体量庞大,造型宏伟。 太渊走来,看到了五老仙人像,殿前有法象坛,有一钟楼曰气象楼。 东有宾馆,西有白云道院与承禎炼丹炉。 “方丈,客人到了。” 道童的通报声响起,打断了太渊环望的视线。 “咿呀~” 红木门打开,一位留著灰色鬍鬚的中年黄衣道人出现,道人身材中等微胖。 道人快速打量了下太渊,发出中气十足的声音,有点沙哑。 “贫道宋之谦,忝为阳台宫方丈,不知道长何来?” 太渊打了个道揖,回了一礼。 “见过宋方丈。贫道太渊,来自天台山桐柏崇道观,忝为当代观主。这两位乃是贫道的弟子。” “哦?原来是全真南宗紫阳一脉的道友,快里面请,童儿,上茶。” 宋之谦一听,原是名门之后,眼睛一亮,连称呼都从“道长”变成了“道友”,笑容也都热情了不少。 虽然上清派是归纳到正一道去,和全真道貌似不是一个路子。 但是道派发展至今,大家其实都有互相借鑑融合的地方。 而且本朝以来,道派的势力愈发微弱,正是大傢伙几摒弃门户之见的时候。 只要確定对方不是那种招摇撞骗之辈,而是真正的有道之士,宋之谦都会以礼相待。 目光在太渊年轻的面容上停留片刻:“贫道观太渊道友眉宇间清气縈绕,怕是还未至而立之年吧?如此年纪便执掌崇道观一脉,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宋方丈见笑了。”太渊语气平和,却不著痕跡地移开了话题。 宋之谦见太渊不欲多谈这方面的事情,心里顿时明了些事情。 一般来说,一观之主交替,要么是上一辈自动退下来静修,要么是上一辈年老去世,才有徒弟接任。 看这位太渊道长的样子,应当是后者无疑。 於是捋须笑道:“太渊道友何必如此见外?你我同为三清门下,唤我一声道兄便是。 “好。”太渊並不拘泥。 茶过三巡。 宋之谦正了正莲冠:“不知太渊道友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j “互相探討,论道谈玄。”太渊认真地说道。 “论道??”宋之谦扶著鬍鬚,思索一会儿便同意了。 “好!正好贫道近日对《参同契》有些疑惑,还望太渊道友不吝赐教。” “宋道兄,请。” 修道之士闭门造车只会故步自封,而论道可以让双方的智慧碰撞,理念碰撞,思维碰撞。 就像后世学习文史哲这些人文学科的,为什么喜欢搞辩论赛? 只有通过这种激烈的辩论,才能让自己平日里的所学最大程度地融入自身。 看似是口舌之爭,实则是智慧的交锋。 果然,在论道过程中,太渊发现了阳台宫的传承有著浓厚的司马承禎的色彩o 上清派所奉持的主要经典是《上清大洞真经》。道教教义与医学相柔合的养生、修真古籍,以七言韵语描述人体五官、五臟,六腑诸神。 更推广至全身八景神及二十四真之形象与作用,恆诵经典中神名及存思诸神形象,可以使臟腑安和,却老延年。 其修炼內容有胎息,固精炼,符录诸术等。 但主要內容还是以存思、存神为主要內容,即以精思凝想守护己身之神,和存思与符录並重的合二为一的修持方法。 而在宋之谦的口中,他的修行重心在於如何处理炼神与链形这两者间的关係。 他认为,只有以链形为主的上清派才能是道教正统,只有链形的方术才是真正可以得道的方法。 而炼神虽然也有其意义,但只能是作为链形的补充,仅仅依靠炼神不可能得道。 在不断地探討中,日头渐渐偏西。 暮色渐染窗欞,静室內的沉香却愈燃愈烈。 “妙啊!太渊道友这番“形神俱妙“的见解,当真点醒梦中人! ” “宋道兄对《天隱子》的批註才是真知灼见。” “太渊道友,今日一论,还未尽兴,你我明日继续。” 宋之谦虽然已经是中年,但他此时的模样充满了激情斗志,哪有半分中年人的样子。 “固所愿也。” 太渊应道。 第141章 炼神炼形 第141章 炼神链形 阳台宫。 太渊正用竹篾编著茶垫,指间动作行云流水。 宋之谦靠近,见他將最后一道蔑条嵌入缝隙,忍不住笑道:“太渊道友这双手,既能抚琴论道,又能编筐织篓,当真妙哉! ” “不过是些消磨时光的小技,道兄见笑了。” “倒是道兄前日所讲的“形神互化”之理,让贫道对精、气、神的统合有了新解————” 太渊在阳台宫盘亘了十几日。 这十几日里,他每日上午与宋之谦谈玄论道,午后小憩片刻,下午进入藏书楼观阅经典,晚上指点一下林平之和緋村剑心修行上的疑惑。 作息极为规律,也增长了不少知识。 太渊把自己的修道感悟如实全部相告,丝毫没有藏一手的意思。 《悟真篇》的精义理解,对天地自然的认识,关於精、气、神互相表里的统合————等等。 宋之谦对太渊这种一点都不敝帚自珍的做法感到钦佩,更感慨其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博大宽广的胸襟。 於是,自己也是一展全部所学。 《形神坐忘论》的形神之变,《太上升玄消灾护命妙经颂》的链形炼神之说————特別是各种存神服气为主的修行方法,让太渊也是眼前一亮,灵感迸发。 毕竟宋之谦修行的是还是上清派的路子。 上清派最具特点的修炼方法是存思。 认为通过存思,天地之神可以进入人体,人体之神与天地之神口混融,即可飞登上清。 可惜真正的经典《大洞真经》宋之谦的手上也是不全,按照其所说,正本內容在明初的时候,就被收录到了皇宫的《正统道藏》里面,题为《上清大洞真经》。 当时组织编撰的乃是龙虎山天师道第四十三代天师,有【道门硕儒】之美称的张宇初。 这不禁让太渊的心思一转。 他想到了南北朝时期道士陆修静得到宋明帝的支持,广罗各地道经,编成《三洞经书》,其中收集了道书上千卷; 又有北宋时期,道士张君房在宋真宗支持下增编道藏近五千卷,称《大宋天宫宝藏》,后张君房又选其精华编辑成著名的《云笈七籤》一书。 以及后来的黄裳主持编撰的《万寿道藏》;现在又有本朝的《正统道藏》存在———— 太渊心灵一动,忽有预感,自己以后应该会和那位宫里的天子发生交集。 毕竟,这些道藏自己也只有其中的几卷而已。 宋之谦说道:“在正统九年这本《道藏》始行刊板,又有道士邵以正督校,增所未备,於正统十校定付印,名《正统道藏》,共五千三百零五卷,四百八十函。 “ “按三洞、四辅、十二类分类,採用《千字文》为函目,自“天”字至“英”字,每函各为若干卷,颁之天下,藏於各名山道观。” 太渊这才瞭然,他说怎么在藏书阁也看到了几卷相关的经文。 这就是太渊阅歷的不足了。 他虽然已经算是博闻强记了,但毕竟年纪放在这里,对一些更久远时期的事情,肯定没有一些老人们了解。 而且他在第一眼见到宋之谦的时候,就发觉了其道行竟也窥破了玄关一窍,达到了內景之境。 只是看他浑身清气升腾,身躯清健有力但却没有一种剽悍之感,就知道他走的是清修练气之路,不像自己还特地修炼了一些护道之术。 不过,这才是太渊心目中的修道之士。 修道不是练武。 两者虽然可能到了最后,殊途同归,但在开始时还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大家都不称为“练道”或者“修武”,这就是区別。 这天,朝霞透过菩提树的枝叶。 斑驳光影里,宋之谦问道:“太渊道友,这几日论及“炼神”已多,不知对“链形”之道有何高见?” “链形与炼神,本是阴阳两面。“太渊屈指轻叩茶盏,瓷声清越,“《道德经》云“修之於身其德乃真”,这“身”字,既含神魂,亦指形骸。若无强健体魄为基,纵使神思通透,终是镜水月。” 宋之谦抚须頷首:“愿闻其详。” 太渊答道:“《性命圭旨》云:“链形之法,总有六门。其一曰玉液链形,取坎填离;其二曰金液链形,抽铅添汞;其三曰太阴链形,月华洗髓;其四曰太阳链形,日精铸骨;其五曰內视链形,返观臟腑...” 说到此处,太渊顿了顿。 “但是链形之法又何止六门?贫道贫道游歷天下,见过以诵经声震动臟腑的声闻链形,以存思之术重塑筋骨的存神链形————” 像是江湖上练习拳脚的武功,以形导气,其实也可以算的是导引链形的一种。 当然,不是说一个人只能修行一种方法,像太渊自己总结的链形方法,就兼有导引链形、玉液链形;而宋之谦所在的上清一脉,对存思链形颇有门道。 这也是太渊在这几日交流所晓得的。 通过交流太渊知道,宋之谦虽然已经迈入了內景之境,但不知是他年事已高,身躯进入衰败期;还是太渊自己两世为人,精神能量更充沛,两人的状况有点不同。 宋之谦望著太渊从容讲述內景修行的模样,眉头几乎要拧成结:“你说——— 你进入內景后可终日观照己身? ” 喉结剧烈滚动,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贫道苦修三十余载,每日也只能维持半柱香的內观,唉———— ,“太渊道友,真是————天赋异稟啊!” 宋之谦神態间流露出弄弄的钦羡之色。 “道兄谬讚了,也是机缘巧合罢了。” 这倒不算谎话一—穿越重生这种事,確实算得上“机缘“之事。 说罢眼中泛起孩童般的好奇。 “不知太渊道友能否说说內视链形的一些妙处,也让贫道长长见识。” “这有何不可。”太渊没有一点权衡迟疑,“正所谓有交流才有进步,贫道也对宋道友链形的方法有所好奇。” 宋之谦抚掌大笑,却难掩眼底的激动:“好!好!那贫道就洗耳恭听了。” 第142章 二人不同的法 第142章 二人不同的法 静室內,一缕檀香裊裊升起。 太渊目光平和,缓缓道出自己对修炼的见解。 “欲链形,先养气。” 他微微停顿,似在给对方留出思考的时间,隨后继续说道:“养气与链形实则是二而一的事。” “身体乃是心气的载体,就如同承载万物的大地。养气则需经过日积月累的沉淀,如同潺潺溪流匯聚成江河湖海,隨著养气功夫的深入,形体自然而然会变得坚固。” “那些身有中和之象的人,自身便是载道之器,这皆是心气得到了良好养炼的缘故。” 宋之谦微微皱眉,他身子微微前倾,问道:“內视链形何解?” 太渊微微一笑,耐心地答道:“內视链形,关键在於心內观一处,心繫一缘。” “这里所说的內观,並非单纯指观照身体內部某一处,而是相对於心之杂染而言的。” “当修者持续修习,久而久之达到一种专注的定境,在不经意间,便会自然而然地进入到真空链形的境界。” 其实,太渊自己走的是凝练全身三百六十五处穴窍,对应周天星辰之数的独特路子。 这灵感源自他前世看到的一本书里所记载的人仙武道。 至於之后是否真的会出现十二万九千六百处窍中窍,以现在太渊的修为和认知,还无法知晓,那太过遥远。 宋之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紧接著又问:“那么可有具体说法?” 太渊说道:“当境界达到一定程度,肉身自然会有所感应。这是先后天心气熏蒸自身形体所致。这便如同铁匠精心锻打铁胚,通过不断地锤链,去除其中的杂质。故而修行越久,真气越纯。” 宋之谦微微頷首,继续问道:“那么可有行法?” “心神若一面明镜,內照周身,气息任其运转,此时身体与天地同呼吸。” 太渊声音仿佛从悠远的深处传来,带著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一边以自身为范,向宋之谦展示这玄而又玄的奇妙状態。 “道兄且看——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而深邃,几乎难以察觉。 每一次吸气,仿佛將整片天地纳入体內,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微微震颤;每一次呼气,又似將自身与天地的隔阂缓缓驱散,气息融入四周,与天地化为一体。 宋之谦瞪大双眼,在他的感应里,太渊的身形稳若磐石,却又给人一种空灵之感,仿佛与天地间建立了某种联繫。 宋之谦眼中闪过几分恍悟,也有几分疑惑,继续问道:“那这——表象何为?” 太渊说道:“此时,后天之中先天之象显现,金情木性並发,水上火下达到既济之態,再加上中央二土调和,后脑部有抽风”之象,身心交泰,神定心安,愉悦生起,正如丹经所云,到此步工夫,身体以前所患的暗疾便会渐渐痊癒。” 宋之谦思虑片刻,他微微低头,接著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在原地缓缓踱步,仔细琢磨著其中的精义。 过了好一会几,他的目中露出恍然之色。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解闷好,??????????????????.??????超顺畅 】 “这便是《道德经》里云: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说完目光炯炯的看向太渊。 太渊听闻宋之谦之言,旋即忍不住抚掌而笑。 “妙哉!妙哉!“太渊笑声渐歇,指尖轻叩案几,发出金玉相击般的清音,“与道兄论道,当真如饮醇醪,不觉自醉。” 这种论道论到妙处,道友间能互相跟得上思维,真是一种乐趣。 倘若论道之时,对面是个冥顽不灵的榆木脑袋,无论如何阐释,对方都难以领会其中奥义,那可真是让人头疼至极,甚至要被活活蠢死。 “正是如此。”太渊继续说道,“人元清静渐修之法,一步步的工夫做下去,做到极致,方显【无身】。” “一入手,便把身体丟开只做心上工夫,除非上上资质,直接天元,我辈资质愚钝,只谈身心有所依处,然后“独立不改”,“坐进此道”,得道而守道。” 一时间,两人静默。 风在徐徐吹动,摇曳著树叶。 太渊在回忆著自己的讲述是否有问题,宋之谦在分析著太渊所说的那些对自己有作用。 良久,宋之谦才抬起头来:“太渊道友的法看来对心性要求比较高,而且依贫道推演,道友的法应该还未完善,仍有衍化空间。” “宋道兄慧眼。贫道的法道友既已知晓,那么宋道兄所谓的链形之理,贫道可得闻乎?”太渊说道。 宋之谦神色一正,整理好语言。 “人之生也,形与神为表里。神者,形之主。形者,神之舍。形中之精以生气,气以生神。液中生气,气中生液,乃形中之子母也。” “水化为液,液化为血,血化为津,以阴得阳而生也。若以阴阳失宜,则涕、泪、涎、汗横出,而阴失其生矣。” “气化为精,精化为珠,珠化为汞,汞化为砂,以阳得阴而成也。若以阴阳失宜,则病、老、死、苦,而阳不得成矣。阴不得阳不生,阳不得阴不成。” “奉道之士,修阳不修阴,炼己不炼物。以己身受气之初,乃父母真气两停,而即精血为胎胞,寄质在母纯阴之宫。阴中生阴,因形造形————” 太渊微微皱眉,在宋之谦的论述中敏锐地挑出其中的问题,开口道:“形象,属阴,阴者必有其形质。然而,链形之理、造化之机竟能產生如此之效验,其中缘由,可得闻乎?” 如果人之身如宋之谦所言,仅凭呼吸吐纳便可夺天地造化,那为何古往今来,修道者眾,成真者寡? 宋之谦不假思索地回道:“人之成形,歷经三百日胎体方完,恰合周天火候。出生之后,又需五千日方能气足,暗藏大衍玄机。五尺五寸为本躯之度,此乃对应五行生成之数。” “或许有人身形大小不一而参差不齐,然以寸定尺,皆能长短合宜。心之上为九天,心之下为九地。” “且说一呼一吸之间,天、地、人三才之真气,於十二楼前往来穿梭。如此一往一来,便是一息。昼夜之间,人共有一万三千五百息。” “细分之:一万三千五百呼,所呼出者,乃是自己之元气,从中而发;一万三千五百吸,所吸入者,为天地之正气,自外而入——” 宋之谦侃侃而谈。 “若根源牢固,元气无损,於呼吸之间,便可夺天地之正气——” “如此,纵者为经,横者为络,皆能尽得舒畅——” “无论是严寒酷暑,皆不能加害於身;劳苦疲惫,亦不能令人忧虑。如此便可体轻骨健,气爽神清,长久为不老之人——” 太渊听到这番论调,眼中精芒一闪,针对其所言犀利一问。 “苟或根源不固,致使精竭气弱,上则元气已然泄尽,下则本宫无从滋补。” “如此一来,所吸之天地之气,浩浩荡荡而出,如同八十一丈之长的元气,以九九之数而损。非但不能为己所用,反被天地摄取,又何谈夺天地之正气?” 太渊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直击宋之谦论点的要害,使得这场论道在两人的交锋中,愈发深入,进入妙不可言的境地。 第143章 修道之难,大死好几回,小死不计数! 第143章 修道之难,大死好几回,小死不计数! 太渊目光灼灼,紧紧盯著宋之谦,神情严肃地问道:“若不夺於天地之正气,长此以往,则阴气积聚而阳衰,气渐虚弱便会染病,待到气尽之时,生命亦將终结。” “那么,元气究竟该如何才能不走失,又怎样通过链形质来夺天地之正气,从而留存於世,歷经浩劫而长存呢?” 宋之谦听闻,心中暗暗讚嘆太渊的敏锐。 不过他好歹是浸淫道学大半辈子,有著上清道统深厚底蕴的,面对太渊犀利的问题,神色从容不迫。宋之谦微微眯起双眼,整理己身思绪。 片刻后,缓缓开口。 “欲求战胜,关键在於兵力强盛。欲使百姓安乐,根本在於国家富足。” “此处所谓的“兵”,实则就是元气——” “元气於內,可消解形质之阴;元气於外,则能夺取天地之气——” “而所谓的“国”,便是自身——” “自身有形之象,当丰足且常有盈余;自身无形之处,应坚固而毫无匱乏。 “” 说罢,他目光坦然地看向太渊,等待著对方的反应。 太渊微微点头,陷入沉思,回味著宋之谦的话语。 见此情形,宋之谦接著解释。 “就如同万户之门常开,却无一失误之担忧;一匹马虽偶尔误行,却能收穫诸多益处。或前或后地运作,这是用以炼质焚身之法;或上或下地调节,此乃养阳消阴之术。” 太渊思索片刻后,又拋出一个问题,语气中带著一丝探寻:“然则个人精力终究有限,烧乾坤自有其特定时辰,煅气液难道能没有固定的日候?” 宋之谦听闻,心中对太渊的接连发问並不意外,反而露出信息之色。 他捋了捋鬍鬚,不慌不忙地答道:“人力虽有穷时,然智慧无穷。以玉液链形,仗甲龙以升飞,而白雪满於尘肌;以金液链形,逐雷车而下降,则金光盈於臥室。” 听完宋之谦这一番详细讲述,太渊微微皱眉,陷入思索,似有所得。宋之谦的见解,的確为他打开了另一种思想的大门。 太渊说道:“宋道兄关於链形之理,贫道也算略有知晓了。只是,这金液、 玉液究竟所指何物呢?” 不是他不懂。 而是道家术语,向来晦涩难懂。 各门各派对於同一术语皆有自成体系的独特解释。 太渊虽心中有自己的理解,但不確定宋之谦所说的金液、玉液,与自己所认知的是否为同一概念。 宋之谦侃侃而谈道:“金液练形.则骨体金色而体出金光,金片片而空中自现,乃五气朝元,三阳聚顶,欲超凡体之时,而金丹大就之日。 稍作停顿,他又继续阐述。 “若以玉液链形,奇妙之处亦不遑多让。届时,肌泛阳酥而形如琪树、琼、玉藻。更改凡体而光彩射人,乘风而飞腾自如,恰似形將化为清气,与天地相融————” 宋之谦正说得投入,不经意间抬眼,却发现太渊正以一种极为诡异莫名的目光注视著自己。 那目光中带著几分玩味,又似藏著几分揶揄。 宋之谦觉得有些不自在,话语也微微卡顿,低声咳了几下。 “咳咳————当然,贫道方才所言这些,皆是从古之典籍上所载录而来。毕竟年代久远,或有夸大其词之处亦未可知。” “但是,贫道在修炼过程中,確確实实能感觉到身躯在悄然变化,那种仿佛沉积多年的沉珂一点点被祛除的愉悦感,绝非虚假。” 太渊这才恢復正常的眼神。 大家是同道,都是內景之境,更何况太渊自己走的还更远一点,谁不知道这其中的情况。 天降金,地涌金莲,异象环绕一或许那些道行更深的会伴隨这些异象,但是作为內景之境的存在,太渊自己在行功修炼的时候,是完全没有经歷过这些光怪陆离的景象的。 他所感受到的,只有肉身上实实在在、循序渐进的优化。 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骼,都在日復一日的修炼中,变得更加坚韧、更具活力。 太渊接著说道:“奉道之士,虽知还丹之法,而链形之功亦不为小矣,敢问宋道友如何行功?” 宋之谦说道:“始於肝也,肝受之则光盈於目,而目如点漆;次於心也,心受之则口生灵液,而液为白雪;次於脾也,脾受之则肌若凝脂,而瘢痕尽除。” “次於肺也,肺受之则鼻闻天香,而顏復少年;次於肾也,肾受之则丹还本府。耳中常问弦管之音,鬢畔永绝斑白之色。此玉液之链形也。” “及夫金液链形,不得比此。始还丹而未还,与君火相见,而曰既济。既还丹而復起,与真阴阳敌,而曰炼质。” “於水中起火,在阳里消阴。变金丹於黄庭之內,炼阳神於五气之中。於肝则青气冲,於肺则白气出,於心则赤光现,於肾则黑气升、於脾则黄色起。五气朝於中元,从君火以超內院。” 太渊又问:“古真大都类言【如鸡抱卵,如龙养珠】、【无须行火候】诸如此类,宋道友对这些说法,以为该作何解呢?” 宋之谦听闻,嘴角微微一撇,轻轻嗤笑一声。 “贫道窃以为似乃片面之词,隱而不彰也。” 太渊眼前一亮,拱手道:“愿闻其详。” 宋之谦一抚鬍鬚,说道:“贫道自还丹以来,行链形之功两月,可谓“冰火两重天”、“生不能生,死不能死”,其中百般折磨,千重苦难,万种辛劳,难为外人道也。” 说到此处,他不禁长嘆一声,声音中满是感慨。 “世人都晓神仙好,可又有几人能知神仙都乃死求生”的艰难。贫道自修道五十余年来,歷经“大死好几回,小死不计数”,此等经歷,岂虚语哉!” 听得宋之谦这般说,太渊亦是感同身受。 普通人读书练武,都说像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而对於修道之士而言,更是难上加难。 正所谓修道者多如牛毛,得道者稀若麟角。 即便有幸得道,在得道之后还能坚守道心的,那更是万万中无一! 太渊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始终得道而守道,只能吾日三省。 交谈最后,宋之谦守道:“贫道有丹歌一首,名曰《链形歌》,以饗太渊道友云。” 太渊正色己身恭闻,宋之谦唱道,“余自还丹两月来,金液链形甚苦辛。龙虎交战千百回,生死两难地狱行。” “金筋玉骨初长成,电眼漆瞳两分明。如鸡抱卵且莫言,若龙养珠亦非是。” “脱胎换骨岂等閒,三聚顶亦不易。五气朝元甚剧烈,百脉朝宗难行持。” “眉前天眼常闪烁,风雨乐声耳时闻。忽尔顶门天灯闪,白中变黑又转白。” 听完这丹歌,太渊有感而发。 “三聚顶,五气朝元,大道漫漫,大道漫漫吶——” 第144章 泥丸百节皆有神,楼观遗篇有气论 第144章 泥丸百节皆有神,楼观遗篇有气论 时光悠悠,又过去了几日。 太渊独坐山巔青石,远处云海翻涌,朝阳初升,金光穿透薄雾,在他眉睫间跳跃。 他在总结著那日与宋之谦细论链形之法的心得。 心田里將各种链形法之间的长处短处细细对比,不断填补自身认知的空缺,完善自己的知识体系。 太渊所创的链形法,並非无根之水,而是他参考人仙武道,经过无数次思索与实践后,精心打磨出的独属於自己的法。 他不会轻易的改弦易辙,那是对自己的否定,更是对自我信念的一种动摇。 然而,太渊並非盲目自负之人。 他虽並不迷信古法,但也不认为自己的链形法就是最完美的。 从古至今那么多的先贤前辈,智慧如海如渊,各有各的妙法。 一味地排斥,盲目的傲慢,那是极其愚蠢的。 真正的智者,懂得兼收並蓄,善於从不同的修炼法门中取长补短,让自己的修炼之路愈发宽广。 就像前些日子与宋之谦的论道,对方提及的存思、金液、玉液等链形之法,给太渊带来了诸多启发。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超便捷,??????????????????.??????隨时看 】 甚至。 太渊看著手中的《黄庭经》。 这本道教经典他已经读过多遍,每一次都有不一样的感悟。 它的作者究竟是谁,至今尚无定论。 有人坚信是老子李先生所著,也有人认为是紫虚元君魏华存夫人所作。 但在太渊看来,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本道书的確是出自某位无上大宗师之手,里面微言大义,字字珠璣。 特別是这一段,太渊每每读之,都会產生全新的感悟。 “至道不烦决存真,泥丸百节皆有神——” 每念一字,他体內气机便隨之流转,周身穴窍隱隱生辉。 “发神苍华字太元,脑神精根字泥丸,眼神明上字英玄,鼻神玉垄字灵坚,耳神空閒字幽田,舌神通命字正伦,齿神峭锋字罗千——” 他轻声念诵,眉心泥丸宫微微发热。 “一面之神宗泥丸,泥丸九真皆有房————” 这个【神】,不是民间百姓所说的神仙。 它所表达的,是一个人若能將对肉身的掌控修炼到入微之境,便如同拥有了一双洞察天地的慧眼,能够感知到人体那些敏感而细微的穴窍,进而像掌控天地万物的神灵一样,掌握人体深层的运行奥秘。 太渊不断低声重复念道。 “泥丸百节皆有神!泥丸百节皆有神!泥丸百节————皆有神!” 低吟迴荡在四周,袖袍无风自动,周身气机盘旋。 他有种预感。 待他踏入外景之时,便是“百神归位”之机。 阳台宫,藏书楼。 远看不过是一间貌不惊人的屋子,比起武当派那气势恢宏的建筑,著实显得有些朴素。 太渊看著五排古老的书架,书架上的典籍已经被他几乎全部翻完了。 只剩下最后一层还有几本道书。 寻个蒲团坐下,伸出手,无形吸力產生,一本道书自动飞入手里。 以太渊现在的记忆力,很快就翻完了几本书,在一本深蓝色封皮、略显古旧的道书时,不禁惊异得轻呼一声。 “咦?!” “《气论》?著者未名? ” 太渊的指尖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抹好奇,隨即翻开阅读。 ———— 这一读,读出了惊喜。 原来,这竟是一本专门论述望气观气之术的著作。 “这阳台宫里怎么会这种书?观星望气,不是楼观道的拿手好戏么?”太渊心中泛起疑惑。 楼观道向来以结草为楼、观星望气而闻名,故而得名楼观。 其道派在隋唐时期盛极一时,只是后来逐渐走向没落。 太渊一直对望气之术心驰神往,奈何此前一直未能寻得入手的法门。 此刻,真可谓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明又一村”,竟在此处发现了与之相关的典籍。 至於这本楼观道的经典为何会出现在阳台宫,太渊暗自思忖,想必是当年司马承禎热衷於收集各道派的道书,才使得这珍贵的典籍留存於此。 不过,这些已然无关紧要。太渊的注意力迅速被书中的內容吸引。 “气者,天地之精,万物之灵。欲学观气,先学望色。色为苗,气为根;气在里,色在外——” 太渊一怔,眼眸中露出异色,自语道:“嘖,有意思——” 又读了一段。 “《素问.脉要精微论》中说:夫精明五色者,气之华也————” 一边读,一边细细琢磨其中深意。隨后,他结合自己的理解,总结其要义。 书中大致意思是说,人体生命的健康,从眼光的精明与否,和赤、白、青、 黄、黑五种气色在面部的显现中,就可以作出正確的判断。 精明的眼光和正常五色的显现,都是內部气机精华在面部外表的呈现,生於內而显於外。精和明,是以气为主的精微物质在双眼中的显现,双眼是心灵的窗户,肝臟的外窍。 “————《灵枢五色篇》曰:明堂者,鼻也。闕者眉间也。庭者,顏也。蕃者,颊侧也。蔽者,耳门也。其间欲方大。去之十步,皆见於外,如是者,寿必中百岁————” 太渊略作思索,自行解读。 大意是说,人体面部五官和组织共同组成的格局,是体內五藏六腑各器官生理功能强弱在面部的全息反应呈现,五臟六腑先天素质的强弱和后天发育的变化补充,共同显现於面部和五官的形態和气色之中。 太渊不禁轻声讚嘆:“竟然是从道医望色著手进行关联,著此书者绝非寻常之辈!” 怀著愈发浓厚的兴趣,太渊继续往下翻阅,內容逐渐涉及到他所理解的风水之气、山川之气等方面。 “凡望气,有大將气,有小將气,有往气,有来气,有败气,能得明此者可知成败、吉凶。举巫、医、卜有所,长具药,宫之,善为舍。” “巫必近公社,必敬神之。巫卜以请守,守独智巫卜望气之请而已。其出入为流言,惊骇恐吏民,谨微察之,断,罪不赦。望气舍近守官————” 通读一遍后,太渊闭著双目思忖。 这本道书条理清晰地介绍瞭望气的原理,详尽阐述了如何修行望气之术,还著重提及了一些禁忌事项等等。 总的来说,它让太渊对望气术的认识更加的深刻了,也打翻了太渊原本想当然的自以为是。 平日里,那些学艺不精、半桶水晃荡的假道士,常常会將风水中的“气”,与现实生活中的“气”混为一谈,亦或是与相术中所讲的“气”概念混淆。 这样的理解就造成了概念的混淆,也就是俗话说的招摇撞骗。 那么,到底有什么区別呢? 这本道书里有加以介绍。 > 第145章 望气有成,更高视角 第145章 望气有成,更高视角 这本道书里清晰地阐述,真实生活中的“气”,无形无质,看不见也摸不著o 然而,我们却能凭藉触觉感知到它的存在,当微风轻拂,还能听见它穿梭而过的声音。 按照太渊的理解,这其实就是后世普通大眾所熟知的空气。 正因为如此,许多学艺不精的人便错误地以为,望“气”仅仅依靠感觉就行。 可实际上,这种认知並不完全正確,他们远远没有领会到望气的真正要旨。 相术中所说的“气”,指的是“气色”,若隱若现,浮於表皮,特別是面上,细心观察,似乎带有顏色。 读到此处,太渊脑海中陡然间想起《素问》中的一篇记载。 《素问五藏生成篇》里云:“面黄目青、面黄目赤、面黄目白、面黄目黑者,皆不死。面青网赤、面赤目白、两青目黑,面黑目白、面赤目青,皆死。五行之中,以土为本,脾胃为后天之本,是生机之源。 太渊把这些学问互相映照,一时间颇有所得。 同时,也不禁对那些学道只学个一知半解,还秉持著“肉身是具臭皮囊”这种片面观点的人暗自感嘆。 “————曾有《望气篇》中云:凡山,紫色如盖,苍烟若浮,云蒸靄靄,四时弥留,皮无崩蚀,色泽油油,草木繁茂,流泉甘冽,土香而腻,石润而明。 “如是者,气方钟未休;反之,凡山形势崩伤,其气散绝谓之死————” 道书之中,继续深入论述了在平常认知里,风水地师常提及的“山泽通气” 等內容。 书中细致入微地谈到了山的形势与气之间千丝万缕的关係,明確指出气和环境二者紧密相连,犹如鱼水,不可分割。 “环境好,气生;环境不好,气死——” 太渊闭上眼,静静思索、梳理、总结。 还好太渊有著深厚的道家功底,多年来饱读各类道书,积累了丰富的知识储备。 换做一般的道士,没有如此深厚的学识沉淀,面对道书中这些晦涩难懂、环环相扣的理论,还真不一定能够看明白其中蕴含的道理。 要学习望“气”,首先要明白什么是风水学中所说的“气”。 “气者,形而上也,万物之源,变化无穷。固於形,附於物—— 风水鼻祖郭璞在《葬经》中第一句就点明了“承生气”的要旨。 故而,风水学中的重要环节就是如何“望气”。 “望气的要旨是—【以目观形,以理察气】——” “气”非常宽泛,这是一个很抽象的概念。 有生气、死气、阳气、阴气、土气、地气、乘气、聚气、纳气、气脉等等。 人要避死气,承生气。 生气及死气的推算法则,就是风水中所说的“理气”。 所以说“理寓於气”,望气的另一个重要法则就在於推算。 “理气”是十分复杂的,要结合阴阳五行、实地考察,方能得到“生气”。 至於如何【承生气】,每位修行有成的人都有自己的理解。 有人认为“气”是构成世界本源的元素,而有人则认为“气”是客观精神的派生物。 这本《气论》里是这么说的,气无处不存在,气构成万物,气不断运动变化。 山中所藏的是“实气”,水中所藏的是“虚气”。 有土就有气,有水就有气。 气是无穷变化的,它可以变成水,也可以积淀为山川———— 人的出生是由於得到了“气”,人死之后归於“气”—这“气”是阴阳之气。 气动则变化为风,上升而化作云,下降则变化为雨。 运行於地中就是“生气”。 【承生气而万物化生】这就是风水中所说的“气”。 藏於地中的气,是隨著地势的变化而流行的。 气的“行”与“聚”都是与地势相关的。 气在地中运行,是因为地势连绵起伏不断的原因;气的停聚,是因为地势而停止。 藏於水中的气,是隨水的流动而变化。 当水停聚时,气为之停聚;当水流动时,气为之运行。 水的流动与否,也是决定於地势高低。 所以山脉和河流都统一在“气”之中。 “轰隆隆!— “” 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蒙昧鸿蒙,剎那间,一道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太渊的思维世界。 “山脉,水脉,山气,水气,人气,元气————” 太渊嘴唇微张,不断地低声念叨著这几个词语。 脑海里好像有一朵智慧的火在闪烁,某种磅礴巨大的灵感如同即將喷发的火山,在心底汹涌翻涌,呼之欲出。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那灵感却好似被一层无形的薄膜所阻挡,得不到更深层次的智慧加持,无法破茧而出。 渐渐地,那种要明了一切的感觉消失了。 以太渊的心境,心头都不由得升起不甘、烦闷、失落、空寂。 太渊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情绪心境的异常波动。 若是平常,他定会毫不犹豫地挥起那心神之剑,瞬间斩灭种种杂念,让內心恢復寧静平和。 可这一次,他却选择任之放之,任由这股复杂的情绪肆意蔓延。 太渊察觉到,自己刚刚那股灵感,应该是给自己启发了一个修行路上的关键思路,可惜机缘不够,无法得知。 “罢了,罢了!得之我幸,失之无缘,未来的事,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太渊长嘆一声,安抚自己的心。 “鏗!” 太渊念头一动,仿佛有一道声音,又好似幻听。 心神之剑斩灭一切杂念,又使它们恢復成本源的精神能量。 “好在这次也並非一无所获。” 虽然那关键的灵感溜走了,但道书中所学,已然让他受益匪浅,这一趟探索,也算不虚此行。 五日后。 晨曦初照,柔和的光线洒落在连绵山峦间。 太渊坐於山巔,半闔双目入静,似看而非看,目注而达心,久而久之,竟可以看到一种冉冉升腾,薄轻飘渺的嵐雾。 脸上喜色一闪而过。 在常人眼中空明澄澈的晨空,此刻在他视野里却浮现出万千气机。 “终於小成了!” 修行成功后,太渊愈发觉得其神妙非常。 儘管这门异术无法直接提升他的修为道行,对战力的增强也並无显著作用,但却如同为他开启了一扇全新的窗扉,让他在观看世间万物时,拥有了一种截然不同的角度。 而这,恰恰是最为关键的。 唯有从多个角度去研究、观摩事物,才有可能激发出新的灵感。 就像太渊所知道的有门叫做【天子望气术】的秘术,可以辅助人“观天地变,窥三才气”,拥有著非凡的效用。 那么自己如今修成的这门望气术,究竟该取个什么名字才好呢? 太渊陷入了短暂的思索。 突然,他眉心一跳。 太渊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目光射向东北方向。 只见那里,有一股红气如柱般升腾而起,红气之中,还隱隱夹杂著丝丝金黄之色。 “呃?朝廷的人——” 太渊微微皱眉,喃喃自语道。 > 第146章 小过之卦,雷在山上 第146章 小过之卦,雷在山上 三清殿里。 香菸裊裊。 太渊作陪一旁宋之谦正与一位身著鹤鶉补子官服的男子寒暄。 那人蓄著修剪得宜的山羊须,大约三十五六岁,看官服样式,应该是朝廷从六品的官员。 虽然是朝廷的人,但是身上却有一种清净自然的味道。 太渊目光一扫,便已看穿其底细,心中暗自思忖:“此人境界道行不高,但功底很纯。” “宋道长,一別三载,鹤姿更胜从前啊。“官员笑著拱手,声音清朗如磬。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小子。”宋之谦上下打量了下他,嘖嘖道:“不错嘛,已经官居从六品了,都坐到左右演法的位置了。” “呵呵,宋道长见笑了。”来人谦逊地笑了笑,隨即转头看向太渊,面露疑惑,问道:“这位是————?” “让贫道来介绍。”宋之谦身子一侧。 “这位乃是天台山崇道观观主,太渊道长。” 太渊顺势打了个道礼,释放善意。 “天台山?崇道观?崇道观??”来人喃喃自语,反覆念了几遍,突然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莫非是南宗紫阳真人张伯端所传下的那一脉?” “正是如此。”宋之谦肯定地回答道。 来人闻言,郑重地回了礼,不是官场上的礼,而是道家的礼。 “原来是南宗高真,今日有缘一见,不胜荣幸。” 宋之谦又转头对太渊介绍说道:“这位名唤杨小过,算得上是贫道的一位晚辈,现在应该是在朝廷的道录司里任职。” 道录司,太渊知道这个部门。 乃是朝廷设置,属礼部,职掌有关道教徒事务。各省则府置道纪司,州置道正司,县置道会司。 太渊的崇道观位於台州府,因此他此前也与道录司的这些人打过交道。 不过,太渊乍一听“杨小过”这个名字,险些误听成“杨过”。但略一思索,他便察觉这名字背后定有深意。 “杨兄的名讳倒是颇有意味。”太渊微笑著说道。 杨小过听闻太渊此言,顿时来了兴致。自己的名字自己知道,大多数人都觉得有点奇怪,不符合当下的取名习惯。 小时候,他还为此闹腾过好一阵子,可在长辈“爱的教育”下,最终也只能偃旗息鼓。 直至后来,他才渐渐明白这名字蕴含的意义。 没想到眼前这位道士初次见面,似乎洞悉其中奥秘,不妨听听他的见解。 几人落座,伶俐的道童適时奉上茶水,茶香裊裊升腾。 太渊轻抿一口茶,缓缓道来。 “【小过】此卦,乃是《易经》六十四卦之一,其卦象上面为雷,下面为山。” 太渊一开口,宋之谦和杨小过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杨小过见微知著,仅凭太渊这简短的一句话,便篤定太渊確实知晓自己名讳背后的玄妙。 不禁心底暗道:“看来崇道观这一代的確出了个高真!” “雷在山上滚动,其声轰鸣,是在警示於人。”太渊神色沉稳,继续说道,“其卦辞曰:小过,亨,利贞,可小事,不可大事。飞鸟遗之音,不宜上,宜下。大吉。” “此卦【小过】所蕴含的意思便是,遇到小事之时,就必须要做过头,於细微之处彰显宏大,如此才可大吉大利。” 太渊略作停顿,隨后用更为通俗的语言解释道。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越是细节之处,越要下足功夫,唯有如此,才会做出成绩。” 太渊看向杨小过,说道:“杨兄身在官场,如行舟宦海,波譎云诡,就更需要具备善於发现细节的能力。” “以【小过】此卦来时刻提醒自己,那必定是大吉大利,万事顺遂。如此看来,杨兄的取名,想必也是经过了高人精心思量。” “哈哈哈哈————太渊道长精细入微,见识过人,杨某佩服。” 杨小过心悦诚服,拱手说道。 他也是前几年才懂得了自己名字的意味,倒不是家中长辈没有教过,而是有些东西知道了不代表懂了,懂了更不意味著悟了。 杨小过在懂了这层意思后,仿佛时来运转。 不禁短短几年就从正八品的玄灵,被擢升到了从六品的演法,从小就练习的家传养气吐纳功夫也愈发顺畅,身躯日益轻盈。 在道录司这个部门呆了那么久,杨小过如何不知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 从道家来讲,一个人的状態越轻鬆,不在乎结果,反倒会出乎意料的好,这就是无心生大用,有物不通神。 如果一直处於紧张迫切的状態,反倒不顺。 道功小成,身体康健,自己心態平和,暗合道家意蕴,而之后心性愈发平淡自然,对官位升迁也没有之前那么热衷,却反而节节而上。 真的是不爭而爭! 让他又体悟了些无为无不为的道理。 宋之谦这时进入了正题,他知道杨小过肯定是有事。 “小过,你这次来所为何事? 杨小过嘴角甚至掛上了一丝熟悉的笑容,就像当年那个总爱缠著宋之谦一样o “宋道长,您还是这么急性子。“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我这次来啊,是为了咱们阳台宫的藏书。 “,“嗯?” 宋之谦眉头一皱,这朝廷又想做什么? 莫非来者不善? 这么一想,宋之谦心情立马就不好了,属於先天內景的那股威势一下子喷涌而出。 唰杨小过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他觉得自己仿佛被洪荒猛兽给盯上,生死不由自己。 “哎哟喂,宋道长息怒,朝廷只是想要把藏书给拓下副本,並无其他意思。” 杨小过立马顶著这股威势,利落的说完了剩下的话。 宋之谦闻言,才把威势收回。 杨小过喘著粗气,心道。 没想到宋道长的道行竟然精进如斯,亏得自己还以为自己道功小成了就了不起。 不过这人怎么脾气还这么爆。 只是———— 杨小过眼角看到那位叫太渊的道长在刚才的威势下,面不改色,风轻云淡,这让杨小过心中对太渊的地位又高看了一筹。 “具体怎么回事?你还不详细道来,说话说一半留一半,別大喘气的,不然叫你再尝一下贫道的厉害。哼!” 话是这么说,不过,从他此刻的表情可以看出,刚才那般严厉不过是一时情急。 杨小过恭敬说道:“是这么回事儿,本月初,內阁大学士丘浚上言请求天下遗书————” 第147章 朝廷动作 第147章 朝廷动作 “內阁大学士丘浚上言请求天下遗书,內阁藏书按类整理,善为收藏。” 杨小过说起了他在道录司听到的消息。 “丘学士说,所谓经籍图书者,乃为万年百世之事,今世赖之以知古,所世赖之以知今。太祖皇帝於立国之初即詔求天下遗书,平元之大都后得其馆阁秘册,又广购民间,一时所积,不减前代。” 宋之谦似有感慨:“太祖皇帝的確能人所不能。” 他虽然是个道士,但对朝政也有不少认识。 杨小过说道:“丘学士又说了,然至今年久,恐忆有散失虫蛀,乞敕同阁大学士等计议,量委学士並讲读以下官员,督同典籍等官开厨將书目一一查验,再分为经史子集四类及杂书、类书二类,每类多少部,每部若干卷,开列奏报。” “太宗皇帝当政时,天下多事,犹集儒臣纂《永乐大典》以备考究,今承平百年,怎能使经籍废坠?” 这时太渊说话了:“宋道兄,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当今陛下既有此善举,功莫大焉,你我不妨大开方便之门。” 杨小过轻轻重复太渊刚刚说的八个字。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他平时也不单单是只读道书,他知道这位太渊道长说的话出自《管子权修》,“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一树一获者,谷也;一树十获者,木也;一树百穫者,人也。” 自隋唐时期科举制度创立以来,天下人皆知,对於一个国家而言,重中之重便是培养人才。 毕竟,唯有源源不断的人才涌现,国家方能在各个领域蓬勃发展,长治久安。 然而,世间总有一些人,对那些珍贵的孤本古籍视若珍宝,紧紧攥在手中,丝毫不愿与他人分享。 这种心態,虽说是人之常情,毕竟这些孤本承载著深厚的文化底蕴与独特的知识价值,持有者难免会有独占之心。 但长此以往,许多珍贵的知识与技艺,就这么在歷史的长河中渐渐失传,实在令人惋惜。 所以,当本月初內阁大学士丘浚提出收集天下遗书这一想法时,眾人心中便明白,麻烦事来了。 虽然有陛下支持,但是具体去执行还是会分到朝廷各部门。 像他们道录司就是负责各道派的道书收集整理。 这可是个不好办的事儿! 毕竟,道书对於各道派而言,就如同根基一般重要。 若是处理不当,人家道派觉得你这是在动他们的根本,极有可能死活不愿意交出或分享道书。 一旦双方沟通不畅,矛盾激化,甚至发生流血事件,也並非什么奇怪的事情。 宋之谦本来还在犹豫一二,但听得太渊这么一说,诧异的盯著他看。 “太渊道友,你可知要是道派的典籍全被拓下,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外泄了。” 这和他们之间论道不同。 宋之谦和太渊之前,算是同道中人,再怎么样,都是道家內部的事情。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太渊只是淡然一笑:“宋道友,贫道一向认为,知识这东西需要传承,更需要创新。” “若是一直抱残守缺,不能推陈出新,只会越来越没落。” “今人————未必不如古人!” 最后一句话,宛如洪钟大吕,狠狠地震醒了宋之谦。 太渊早就看出来了,宋之谦之前之所以愿意让自己进藏书楼观看,一方面是自己的道行更高,另一方面是这种也算是道派內部的交流论道,大家身份平等。 可太渊他要只是个世俗庸人,恐怕连宋之谦的面都见不到。 宋之谦下定了决心,严肃的提问道:“如何保证將来不在因各种缘故而遗失?” 杨小过听得宋之谦这么说,知道他已经改变了想法,不由得带著感激之色看了看太渊。接下来自己只要打消其顾虑即可。 “届时,乞將內阁所藏书籍检其有副本者,分贮一册於两京国子监;若內阁所或不备者,乞敕礼部行天下提学官榜示购访,令所在有司校录呈送。” “如此使一书而存三本,分藏京师之內阁、国子监及南京国子监,则无遗失之虑!” 宋之谦又问:“纸质书籍,如何防潮防虫?总不能受潮虫蛀,就又来拓一次吧?” 杨小过答道:“每年三伏时,令之曝书,可免虫蛀之害。另建砖石之所,藏历代明皇帝之实录,可免水火之虑,使后世秉史笔者有所凭据。” 宋之谦闭目沉思了会儿,最后说道:“既如此————你去做吧。 “一事不烦二主。”太渊说话了,“既然杨兄在此,贫道就直接把敝观的道书给杨兄誊写一份出来吧,如此也免得杨兄还要多费一番辛劳。” “太渊道长能如此仗义相助,在下实在是感激不尽。”杨小过赶忙说道,脸上满是感激之色,但紧接著又面露担忧,“只是太渊道长要誊写那么多道书,工程浩大,万一出现错字或是其他紕漏,那岂不是白白耗费心血了?” 太渊闻言,笑著摆了摆手,解释道:“杨兄有所不知,贫道自踏入先天內景之境后,记忆力便与日俱增,以往看过的书籍,如今都能一字不差地回忆起来。 所以,誊写之事,杨兄大可放心。” “不想太渊道长竟也是先天真人,在下实在是失敬了!” 杨小过听闻此言,惊嘆之情溢於言表,眼中更是流露出钦羡之色,忍不住感慨。 “不过,著实不曾想先天內景竟有如此玄妙之处!” 宋之谦有点疑惑:“贫道也是步入了先天內景,虽的確感到记忆好了不少,可也没达到过目不忘的程度啊?” 不等二人说话,他自己就找了个理由:“许是贫道年岁过大,加上太渊道友的道行远在我之上也。” “什么?!” 杨小过心中猛地一震,暗自思忖,这位太渊道长竟然比宋道长还要厉害? 看来无论如何,得找机会与太渊道长结个善缘,日后若有机会,说不定还能在修行上得到些许指点。 这般想著,杨小过心中愈发坚定了要与太渊交好的念头。 几日后,杨小过拓下了全部副本,诸事已毕,便前来告辞。 他肩负著收集各道派道书的重任,还得马不停蹄地赶去其他道派继续。 临行前,杨小过盛情邀请太渊,言辞恳切地说道,若太渊日后有閒暇之时,务必来京城一聚,也好让他儘儘地主之谊。 在这相处的几日里,杨小过与太渊交流颇多,二人的关係虽说还算不上亲密无间的好友,却也早已超越了简单的点头之交。 太渊通过接触,觉得杨小过此人为人处世还算正派,值得一交。 而且,太渊心里明白,当今天子既然下令派人收集天下藏书,那么用不了多久,天下十之八九的藏书都会匯集到朝廷。 这下子,太渊知道自己以后肯定会去京城走上一遭。 太渊低声喃喃:“京城啊——” 忽然,太渊心头警铃大作。 几乎是本能反应,太渊猛一回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天空。 此刻的天空,万里无云,一片澄澈的蔚蓝,在常人眼中,这是再平常不过的晴朗天空。 然而,在望气术已然小成的太渊眼里却不是如此。 他清晰地看到,东南方向有紫黑恶煞如汹涌的潮水般绵绵不断地翻涌著,,扭曲缠绕,更似乎有道道嘶吼之声。 “这是————?!” 太渊心中大惊,目光紧紧盯著那片煞气瀰漫的方向。 > 第148章 苍茫大水,谁主沉浮? 第148章 苍茫大水,谁主沉浮? 自那日凭藉望气术惊觉东南方向出现异常后,太渊当机立断,当日便向宋之谦辞行,而后带著徒弟们毅然决然地朝著东南方向进发。 太渊此举自有缘由。 其一,他习得望气术后,这还是首次目睹如此浓烈的恶煞之气,內心满是探究念头。 理论与实践相结合,才能真正做到知行合一。 其二,那东南方向恰好对应著江浙地区,也是太渊的祖籍,更得去看看。 师徒几人登上云梦船,顺著黄河、淮河悠悠而下。一路上,他们心无旁騖,只专注於行程。不过短短五日,便抵达了江浙地界。 然而,当他们踏上这片土地时,却发现已然为时过晚。 从沿途百姓口中,太渊得知了一个噩耗,而即便不听旁人诉说,单看那不断匯聚的民夫,也能猜到事情绝非寻常。 ——苏松河道淤塞! “轰隆!” 听闻这个消息,太渊心中猛地一沉,暗叫大事不妙。 自古以来,但凡出现水灾,每一次都是大动干戈。 动輒组织数十万军民一齐工作,期间死伤不计其数,更可怕的是,瘟疫疾病等次生灾害也常常如影隨形。 更何况是苏松河! 经过打听,太渊了解到,江南的苏松河河道淤塞,致使洪水泛滥成灾,灾情波及松江、常州、苏州、镇江等重镇。 要知道,这些地方可都是大明当下最为重要的產粮区啊! 民间一直流传著“苏湖熟,天下足”的谚语,可如今苏湖若颗粒无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而且江南地势低,易积水。 等水体上涨超过一定水位,威胁有关地区的安全,甚至造成灾害的水流。 洪水会淹没房屋,给百姓的生命和財產带来威胁,还会导致农田和庄稼被淹没,导致粮食减產————等等。 太渊万万没想到,自己首次通过望气术观测到的恶煞之气,所预示的竟然是这般巨大的灾难。 洪涝灾害一哪怕在后世,也是国家高度重视的重大危机,更何况是在此时的大明王朝! 面对如此天灾,饶是太渊已经內景大成,离圆满之数也不远了的实力,也是一筹莫展。 一次洪水涌动,就是亿万吨的大力,在这大自然的磅礴伟力面前,区区血肉之躯,如何抵挡?! 但是太渊並未就此退缩,依然带著几个徒弟赶去,期望著自己能够做点什么。 只是在进入苏州地界,因水灾肆虐,河道状况复杂,船只已无法通行,只能暂时把云梦船寄托在一户老船匠手里,几人施展轻功赶路。 皇宫,御书房。 朱佑樘想起前几日听到的晴天霹雳,面色阴沉。 “嗒嗒————”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万岁爷,內阁的几位阁老都已经到了,就在外面候著呢!” “传他们进来。”朱佑樘声音响起。 很快,当朝的四位阁老都进来了。 首辅刘吉,次辅徐溥,还有丘浚和刘健。 四人见过礼后,就坐在了朱佑樘为他们准备的椅子上。 朱佑樘脑袋抬起:“事情,相信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吧,前期的民夫工匠,朕已经提前让各州府配合,现在约莫超过二十万人了。 “现在,就差一位主事之人。”朱佑樘环视几人,声音飘忽不定,“你们————可有推荐的人选?” 其他三人率先看向刘吉,毕竟他才是首辅,他说了话,其他人才好接话。 刘吉以往一直被人戏称【刘】,意思是说他整日里就是混事。 但自从朱佑樘继位后,刘吉一反常態,不但时常建言国事,更是对工作极其负责出力。特別是像之前西北的哈密战事,正是在他的统筹下得以圆满解决的。 刘吉一思索,脑海里闪过朝廷里面的各个面孔。 “老臣还是举荐户部侍郎白昂。”刘吉说道,“这次是苏松河道淤塞,洪涝泛滥,刚好白侍郎是苏州人,对地方熟悉,而且又有三年前治理黄河水患的经验。” “所以,老臣觉得,此事非白侍郎莫属。” 朱佑樘低头咬著这个名字。 “白昂么——” 这时次辅徐溥说话了:“白侍郎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他是个清官,千百万賑灾款和工程款从其手里过,他眼皮都不眨一下,相当严於律己,只是————” “只是什么?”朱佑樘抬目问道。 “白侍郎的座师是徐有贞,虽然他们的师徒关係很短,但是可能不利於其治水。”徐溥说道。 “嗯?”朱佑樘眉头一皱,“这有何不妥吗?” “是啊。”丘浚对徐溥的话表示异议,“徐有贞其人卑鄙,但他的蝇营狗苟,白侍郎可是一样没有学到;反倒是徐有贞在治水方面的才华与思想,白侍郎却学得青出於蓝。这从三年前的黄河治水就可看出。” 徐溥面色不变,淡淡说道:“老夫並无怀疑白侍郎的能力。老夫相信白侍郎能治理好北方的水患,但是南方的水患,若是由白侍郎去的话,恐不顺利。” 徐溥这话从南北方来分析,几人仿佛抓住了什么。 刘健说道:“徐阁老是说当年徐有贞因为权力爭斗,迫害了南方大批官员,若是白侍郎去的话,怕是有人以此下绊子?” “不错。”徐溥点点头,“就连於忠肃这等名臣都因他而死,要知道,于谦可也是江南之人。” 于谦,就是那位在【土木堡之变】中力挽狂澜,道出“社稷为重,君为轻”的千古名臣,却因徐有贞陷害有反意而死。 在场的几人听到徐溥的解释,都是瞭然。 万一白昂被人使绊子,耽误治水,那可是百姓遭殃啊! 至於说会不会有人这么短视? 哼! 几人心中冷哼,永远不要低估有些人的底线和愚蠢。 朱佑堂也被说服了,此时几人又在想心中的可担大任的人选。 刘吉这时看到徐溥老神在在,眼神一动。 “不知徐阁老心中可有人选?” 刘吉这么一说,几人都看向了徐溥。 面对眾人的注视,徐溥不疾不缓。 他说道:“老臣心中確是有一人选——” 第149章 能做事,能做狠事 第149章 能做事,能做狠事 ”老臣举荐工部左侍郎徐贯。” 徐溥说完后就一言不发,静静待著。 “徐贯——” 朱佑樘轻轻念叨著这个名字,在脑海中努力搜寻著关於他的记忆与经歷。 其他几位內阁大学士听闻,也都陷入思索,考量著徐贯是否真能胜任此次重任。 毕竟到了他们这个地位,位极人臣,心中都明白,国本绝不能动摇。 平日里,即便彼此间在权力上有些明爭暗斗,但在关乎国家大事的关键时刻,都能保持清醒。 反倒是那些依附於他们的底层官员和豪强,行事肆无忌惮,有些人做事毫无分寸,简直人憎鬼厌。 这时,丘浚开口道:“徐侍郎可是工部尚书贾俊手下的能人啊。” “贾俊!?”朱佑樘微微偏了偏脑袋,“朕记得贾尚书是我大明以举人身份拜任工部尚书的第一人吧?” “正是。”徐溥赶忙回应,“贾尚书自担任工部尚书以来,始终保持廉洁谨慎的作风,其声望与德行,在朝野上下都备受敬服。而徐贯徐侍郎,正是他手下最为得力的干將。” “而且徐侍郎恰好是江南人士,他祖籍淳安,对当地情况十分熟悉。” “只是,老臣记得徐贯徐侍郎不曾主持过水利工作。”刘健提出反对意见,“他做过兵部主事、福建右参议、辽东巡抚,一直都是在主持兵事。” “你要是说他能打仗,老臣没意见,至於治水么,说得不好听的,徐侍郎可以说是既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 刘健的这个比喻一下子让在场的人都有点忍俊不禁,一时间沉重的气氛好像都轻鬆了不少。 眾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徐溥,都想看看他还有什么其他有力的理由来支持举荐徐贯。 面对眾人的目光,徐溥说道:“老臣举荐徐侍郎自然不是胡乱来的。毕竟他又不是老臣的门生故吏,老臣是了解过其经歷才有此一念。” 刘吉看向徐溥,心中暗自点头。 虽说刚才徐溥反对了他举荐的人,但正如徐溥自己所言,他与徐贯並无师生关係。 况且徐溥平日里性情凝重有度,爱才惜才在朝堂上也是出了名的,想来並非是刻意打压白昂。 “哦?徐阁老不妨说来听听,朕倒想听听这位徐侍郎究竟有何軼事,能让徐阁老如此看重?”朱佑樘身子微微前倾,脸上带著几分好奇。 “首先,徐贯能做事,敢做事,也做的了狠事!” 徐溥回忆徐贯的情报消息,说道:“徐贯升任福建布政司右参政时,奉勅巡视海道。当时,百姓陈外保等人因被指控里通外国,已被关押入狱数年。徐贯经过详细察访,得知他们是被冤枉的,於是即刻告知巡按御史,將他们释放。” “当时建寧卫指挥杨哗,乃是大学士杨荣之孙,在福建权势滔天。他不仅侵吞军费,还肆意盘剥百姓、草管人命,堪称当地一霸。后来犯了国法,依法当判死刑,於是朝廷派遣【中贵】前去抄家。”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海量好书在 101 看书网,101????????????.??????等你寻 】 “中贵,西厂——” 朱佑樘面色微变,仿佛想起了什么,顿时沉默不语。 “当时朕还年幼不记事,后来呢??徐阁老继续说。” 徐溥继续说道:“由於此案连坐人数眾多,株连范围太广,徐贯为避免扩大化给百姓带来过多连累,便焚毁了相关档案,对於没收入官的田地,重新丈量並確定赋税。” 对这种行为朱佑不好评价。 他生性宽厚,对百姓仁爱。 徐贯的做法实在是深得他心,只诛首恶,不牵连无辜。 然而,徐贯的做法在某种程度上说,是违背了朝廷的旨意的,倘若人人都像徐贯这般行事,那朝廷的律法威严何在,岂不是要乱了套。 所以,朱佑模一时不知该作何评价,只能选择沉默。 “后来,徐贯分守延平、建寧、汀州、邵武四郡。当时,闽中又逢天灾歉收,百姓飢谨,徐贯多方设法,开官府仓库减价拯恤灾民,又值大疫,死者甚眾,致力出公帑筹棺以葬之,病者治之。” “但因为此事未经长官批准,徐贯当时还差点杀了管仓库的军官。” 朱佑樘感嘆著:“徐侍郎乃是个刚直之人吶!” 徐溥在说话时一直以余光注视著朱佑,见其没有露出不渝之色,心中瞭然o “他后来到辽东担任巡抚,当时辽东地区法令鬆弛已久,局势动盪不安,隨时可能发生不测之变。” 徐溥接著说道。 “徐贯一到任,便对分守开原右参將都指挥同知佟昱进行考察,发现其贪污赃款的罪证確凿,当即弹劾並將其罢黜。此外,镇守总兵多用军卒为佃户,让他们从事耕作。徐贯得知后,一概予以禁止革除,自此边境得以安寧。” “这个朕有印象。”朱佑樘说道,“那还是朕刚登基的时候,朕还记得,去年四月,他还上言了关於辽东的一些事宜。” “朕还听说了一个趣闻,徐贯在严办不法军官时候,將罪大恶极者脱衣游街,给予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摧残,哈哈哈————” 几位阁老都是配合的会心一笑。 徐溥继续说道:“徐贯除了能做狠事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谨慎。他从不打无把握之仗,还亲笔题写了一款墨宝【百闻不如一见】以时常自省。” 朱佑樘心中暗暗有了决定,他明白,像治水这种极具技术含量的工作,若没有徐贯这种注重调查研究的精神,是万万无法胜任的。 啪! 朱佑樘一拍桌子。 “好,怀恩,擬旨,命工部左侍郎徐贯为此次————” “师父,我们能够做点什么吗?” 林平之望著沿途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灾民,心中不忍。 灾害一起,那可是毁家灭人吶! 而且不是一个两个,甚至不是几十个几百人,这可是波及数万人的水灾啊! 林平之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史书上记载的那些残酷字词:饿殍遍野,易子而.————光是想想,便让他不寒而慄。 此时的太渊,刚刚从洪水中救下两个险些被捲走的人。 —————— 他一手提著一个,身子一起一跃就落到了岸边的安全区域。 被救的两人还未从惊恐中缓过神,身体不住地颤抖,嘴里喃喃念叨著劫后余生的庆幸。 太渊站定,他都不用闭目凝神,就可以感受到空气中瀰漫著的绝望、哀嚎、 死寂、无助————种种负面情绪,让太渊的心灵震颤。 精神越是敏锐,这些负面情绪带来的衝击感就越强烈! 太渊眉头紧皱,努力回忆,终於想起这场洪涝水灾在史书上確有记录。 记得朝廷当时派了一位名为徐贯的官员来主持救灾。 只是具体的救灾举措,他已记不太清。 但他清楚地记得,经此一役后,江南大地仿佛得到了新生,真正成为了富庶的鱼米之乡。 从那以后,大规模的水灾再也没有出现,江南开启了延续数百年的繁华昌盛。 思索至此,太渊眼神陡然一亮,心中迅速有了决断。 他看向林平之和緋村剑心,吩咐道。 “你们打听一下,朝廷有没有派来一位叫做徐贯的官员,他是此次救灾的关键人物,找到他,我们才能够做的更多。” “是,师父!”x2 第150章 水灾源於人祸? 第150章 水灾源於人祸? 徐贯府邸之中,一切原本还如往常般平静。 突然,管家神色匆匆,一路小跑著前来稟报。 “老爷,天使降临,圣上有旨啊!” 听闻此言,徐贯心中一凛,赶忙招呼上家人,急忙出门迎接。 只见府门外,怀恩手持圣旨,神情庄重。 “徐侍郎,接旨吧!” 怀恩的声音不高,却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徐贯不敢有丝毫懈怠,率领家人、僕役赶忙齐齐跪地,行起大礼。 怀恩缓缓展开圣旨,念道:“朕惟直隶苏松常,浙江杭嘉湖六府,数年以来屡被水灾,园田淹没,庐舍漂溺。民既无以聊生,財赋何自而出?今特命尔会同彼处巡抚都御史,亲诣其地,逐一踏勘。” “如果前日之水道形跡具存,今日之水患实由於此,即於所在司府州县,量取丁夫钱粮,督同委官人等,以次兴工,修筑疏浚。凡敕內该载不尽事宜,听尔便宜处置。” “文武职官军民人等,有负才识,諳晓水利者,悉听委用。职官敢有违慢乖方,徇私废事者,五品以下逕自提问,应奏请者参奏施行。” “其兴功之际,务审水道利害,人情从违,固不可畏难退避,失经久之良图,亦不可凿空妄为,致小民嗟怨。殫心毕虑,利国便民,斯不负朝廷委任之意。钦此!!” 徐贯双手接过圣旨,整个人却仿佛还在云里雾里。 心里直犯嘀咕。 陛下让我去治理水利? 可我身为工部侍郎,向来与水利方面扯不上什么关係啊。 “公公,这————”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追书神器 101 看书网,??????????????????.??????超流畅 】 徐贯满心疑惑,本想向怀恩询问一番详情。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怀恩就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 “恭喜徐侍郎担此大任啊!这次可是徐溥徐阁老举荐你,其他三位阁老也一致同意,最后万岁爷亲自拍板决定的,徐侍郎可千万不能辜负了万岁爷的重託啊!” “这————这————”徐贯张了张嘴,又看了看手上的圣旨,想到南方此刻正饱受水灾之苦的灾民们,他的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只见他猛地一抱拳,行礼说道:“下官定不负圣上所託,必当竭尽全力!” 怀恩一张老脸都挤在了一起,看到徐贯如此郑重模样,心內暗自讚赏。 又说道:“万岁爷考虑到山高水远,调集了三千锦衣卫和三万的军中將士,等徐侍郎到了地方后,当地主官刘大夏也会全力配合。” 徐贯这下信心充足了不少,加上刚才圣旨里说的自己可便宜行事,对五品一下文武,更是有这绝对的领导权。 当下,他果断说道:“事不宜迟,下官这就回去整理细软,即刻出发。兵贵神速,一刻也不能耽搁。” 怀恩抱拳说道:“愿徐侍郎此去一路顺风,儘快为万岁爷分忧。” 徐贯一路风尘僕僕,终於赶到了江南。 抵达之后,他並未急於行动,而是费了一段时间,深入细致地考察灾情。 在这个过程中,他不禁感嘆,治水这件事与自己以往处理的事务相比,確实有著天壤之別。 徐贯知道自己此次的核心任务只有一个——清理淤泥。 然而这看似简单的工作,背后却隱藏著极高的专业技能要求,实际操作起来难度极大。 为何清理淤泥如此困难呢? 这主要是自然原因所致。 当地地势西高东低,上游水流湍急,裹挟著大量的淤泥奔腾而下。当水流来到地势平缓之处,速度减慢,淤泥便逐渐沉积下来,日积月累,形成淤积,进而引发了水灾。 所以,清理淤泥就像在家清理鱼缸一样,是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做到必要工作。 然而,徐贯心中又生疑惑:为“什么在眾多河道中,偏偏苏松河的淤积情况最为严重呢?” 经过询问,他得知,苏松河的淤积,不仅仅是天灾,其中更夹杂著人祸。 “人祸??” 徐贯目光如炬,紧紧盯著张旻。 张旻身为苏州府通判,在任已有三十余年,对当地的地形地势、大小河道,乃至一草一木,都瞭然於胸,是个不可多得的“活地图”。 “徐侍郎有所不知。”张旻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缓缓说道,“河道及其两岸,长期受到淤泥的冲刷与覆盖,逐渐形成了土质肥沃的独特条件。” “土壤肥沃,自然就有人盯上了这块肥肉”。所谓的【人祸】,指的就是苏松河沿岸乃至河道上违规开垦的庄田。” 徐贯虽在工部未曾具体负责过水利方面的事务,但也並非对水利知识一无所知。 他听闻此言,顿时明白过来。 怒声道:“这帮人久居江南,难道不明白在河道上修坝建圩、开垦良田,会大大降低水道的行洪泄洪能力,最终导致洪涝之灾吗?” 徐贯的声音冷厉无比,充满了质问的意味。 “那些人只看到庄田的好处,哪会管这些——” 从张旻的语气中,可以明显听出他对那些人的厌恶之情。 通过与张旻的深入交谈,徐贯了解到了更为详细的情况。 波涛汹涌的苏松河,上游被人占坝建地,下游也被人占坝建地。 按照土话说,“终於从一根筋变成两头堵。” 长此以往,任你怎么累死累活的挖淤清淤,还是没法解决问题。 以前负责治水的人,並非想不到问题的关键所在,而是面对那些占据河道的人,实在是束手无策。再加上一直以来都没有爆发过大规模的水灾,这个问题就这么被搁置了下来。 张旻无奈地说道:“这帮傢伙都是当地豪门,势力庞大。地方官虽然清楚这种行为的危害,却谁也奈何不了他们。” “別人管不了的事,我来管!” 徐贯声音斩钉截铁,鏗鏘有力,目光无比坚定。 然而,张旻的面色依旧平静如水,甚至可以说是平淡,仿佛对这样的豪言壮语早已司空见惯。 徐贯稍一思索,便知道此人是在观望自己的所作所为,看看自己是否是那种说空话之辈。 想来他以前应该见过不少只知逞口舌之利,却毫无实际作为的人吧! 但他这次不一样。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翌日。 徐贯下了命令,一则告示赫然出现在苏州府的显眼之处。 告示上的內容言简意賅,大致意思是:凡是建在河道上的违章建筑,必须在限期內全部拆除。 这消息一经传出,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中小地主们听闻后,顿时人心惶惶,心中满是担忧与不安。 ———— 然而,那些平日里囂张跋扈惯了的豪强大族们,却对此嗤之以鼻,只是冷冷一笑:“他徐贯算是什么东西,竟敢管到我们头上来了!” 公然放出话去,一概不管,就当没有看到。 眼见自己下达的命令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应,徐贯面色平静,可平静下才是暗涌的怒涛。 这段时间內,他已经调查清楚了。 对於那些普通的豪强,他心中有底,毕竟自己手中握有军队,並不惧怕他们的反抗。 然而,事情的棘手之处在於,此次涉及到了几位皇亲国戚,他们身份依旧特殊,处理起来实在是不太好办。 短暂沉思之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那幅被恭敬供起来的明黄色圣旨。 他思绪飘飞,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于谦。 “於公曾说“社稷为重,君为轻”,如今不过是些更皇室沾亲带故的人,徐贯啊徐贯,你就不敢动手了吗??” 如此拷问自己的內心,徐贯原本飘忽的眼神逐渐坚定下来。 “来人!” 徐贯一声令下,声音中透著一股决然。 > 1 第151章 阴私诡譎,君子不器 第151章 阴私诡譎,君子不器 钟山毓秀似蟠龙,凿岭埋金又如何。 紫金王气生六朝,逸仙更在陵中臥。 这首诗是咏金陵的。 金陵是南京城的古称,有【六朝古都】、【十朝都会】之美誉,更是【天下文枢】所在地。 【天下文枢】——这四个字出自於南京夫子庙。 南京夫子庙是人才薈萃之地,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墨客流连於此,留下三千多首名篇佳作。 这里,曾经是绵延一千多年的学宫、书院和科举考试场所,为歷朝歷代输送过大量经世济国之才。 南京夫子庙学宫东侧,就是江南贡院。 贡院里,十几位看上去身份非比寻常的中老年者齐聚一堂,气氛凝重而压抑。 “啪!” 一声突兀的拍桌声响彻贡院,打破了原本的沉默。 身著红色锦衣的老者怒目圆睁,冷哼出声:“我等祖祖辈辈在此以耕读传家,他徐贯一来,就要断我们的根基,这分明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此言一出,犹如导火索一般,瞬间点燃了眾人的情绪,其他几人纷纷隨声附和。 “以前治水的时候,也没听说要拆毁我们的家產,谁知道这徐贯是不是故意针对我们?”一位身著青衣的中年男子,同样满脸不满,冷哼著说道。 “你是说徐贯他另有目的?”有人疑惑地问道。 “管他有什么打算,在咱们的地盘上,难道还能任由他拆了我们的家业不成!“ “他敢!咱们谁在京城没有几个亲朋故交任职,隨便参他一本横行暴敛,看他那乌纱帽还能不能保住?哼哼————” “要是他来硬的呢?我可听说有大批锦衣卫听他调遣。”人群中,一位家族势力相对普通的人,面露担忧之色。 “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区区一位工部侍郎罢了!”有人满脸不屑。 “如果是他背后有人指使呢?” 说话之人意味深长的语气,让眾人心中一凛。 “背后的人————你是说————” “噤声!!” 红色锦衣老者突然提高音量,犹如一声炸雷,在场眾人立刻闭嘴,显然对他极为敬服。 这位老者名叫黄文衍,其家世背景极为不凡,在座眾人隱隱以他为首。 这个名字或许不出名,但他的祖父那可是大名鼎鼎,乃是黄观。 黄观乃是明朝第一个连中三元者,更是华夏歷史上第一位“六首状元”,其诗书传家,在江南的文人圈子里名声不浅。 所谓连中三元者,即是指接连在乡试、会试、殿试中考中了第一名。 而【六首状元】,即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均为第一名的状元。 而从有科举史到现在为止,黄文衍的祖父——黄观—是唯一的一位【六首状元】。 “咱们且看看这徐贯是不是真敢这么做?”黄文衍面色阴沉,沉声说道,j 若他真要如此,老夫定要上书朝廷。” “但要是奏章被人压下来了呢?”另一身著蓝色锦衣的老者,用手指了指上方,意有所指。 “哼!那就休怪老夫不客气了!” 黄文衍浑浊的双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那一瞬间,眾人竟都感觉一阵寒意袭来o “老夫还结识一些江湖上的人物,到时候————嘿哼————” 一阵阴冷的笑声在贡院里迴荡,一时间,眾人神色各异。 隨后,不管心中作何想法,纷纷对黄文衍的手段称讚不已。 “黄公威武!” “黄公深谋远虑!!” “黄公实乃吾辈之楷模也!!!” “黄公————” 一声声恭维中,黄文衍不禁抚须,暗暗自得。 半晌后,人去楼空。 在行到半路时,眾人各自分散,各回各家。 突然,一道棕色身影鬼鬼祟祟地钻进了一条小巷,似乎生怕被別人发现。 这般行径不像是正常回家的样子。 那身影七拐八拐,最后在一处门口停下,门上牌匾上书“商府”二字。 此人报了姓名后,很快便被人引进府中。 “见过商公!” 座上是一位念过五十的清雋老者,淡蓝色的衣衫,显得儒雅风采。 “怎么样了?他们都说了些什么?”老者神色平淡地问道。 棕色身影的人將贡院里眾人的言论一一详细匯报,上方的清雋老者自始至终面色平静,没有丝毫变化。 良久,老者缓缓开口:“好了,你先回去吧。” 棕色身影应声退下。 “没想到黄文衍如此不智,妄其为黄公后人!”老者自己不禁摇了摇头,“商良臣啊商良臣,枉你还曾以为黄文衍是位人杰,实乃大谬也!” 老者名唤商良臣,说起其来歷,也是不凡。 他的父亲是商輅,乃是明朝至今第二位“三元及第”之人。 与黄观不同,黄观仕途坎坷,而商輅为人刚正不阿、宽厚大度,遇事果断,当时便有人称讚“我朝贤佐,商公第一”。 “爹,那我们该如何行事?”一位面容上和老者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从后方走了出来,他就是商良臣的独子商不器。 “不器”这个名字,取自“君子不器”。 孔圣在《易传》里说:“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 形而上是无形的道体,形而下是万物各自的相。 君子心怀天下,不像器具那样,作用仅仅限於某一方面。 器者,形也。有形即有度,有度必满盈。故君子之思不器,君子之行不器,君子之量不器。 可见商良臣对自己儿子的巨大期盼。 而商不器也不负其重望,经史子集,诗词歌赋,国事家事皆是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甚至商良臣不像一般的文人那样重文轻武。 所以商不器还练就了一身不弱的武艺,使得他整个人更加的风姿绰约,玉树临风。 “无论是从大局考虑,还是按照我商家一贯的家风,自然是以社稷为重。” 商良臣语重心长地教导儿子。 “孔圣在《周易繫辞下》说过: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黄文衍如此行事,大祸不远矣。” “孩儿明白了。”商不器恭敬地说道,“明日孩儿就派人把那些河道上属於商家的建筑全部拆除。” 商良臣满意地点点头:“同时,你去拜见一下徐贯,问问他还有没有其他需要帮助的地方,我商家必定全力配合。” “孩儿晓得。 商不器頷首。 第152章 「给我拆!」 第152章 “给我拆!” 翌日,抚台衙门。 临时的指挥场所。 徐贯披星戴月地从京城出发,在十天前就到了苏州府。 了解了此地的情况后,明白那些占据河道上的各种大大小小的建筑是治理河道的关键。 於是,他依靠当地锦衣卫以及一些仍怀热忱之心的本地官员,耗费七八天时间,將哪些违规建筑分属哪些豪族摸得一清二楚,做到了心中有数。 紧接著,他果断下达命令,限令这些豪族拆除违规建筑。 然而,两天过去了,命令却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应,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激起。 “徐侍郎,那些人拒不服从命令,这可如何是好?”一位隨身小吏忧心忡忡地说道。他们这些长期在此地为官的小吏,深知这些豪强豪族的势力庞大,能量惊人。 徐贯面容上並未显露出愤怒之色,只是他的拳头紧紧握住椅子的把手,指节泛白。他在心底暗自冷哼道:“哼,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这些人真以为我徐某人的刀不利乎!?” 隨后,徐贯对著小吏吩咐道:“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若是今日日落之时,还没有人主动拆除违规建筑,那本官也不得不动刀兵了!你拿著我的令牌,让军队们立刻整装待发————” “报——!” 一声清亮的通报声骤然响起,打破了紧张的氛围。 只见一个身穿劲服的带刀军士如疾风般飞速跑来。 “稟告侍郎,门外有一商姓青年男子,称是侍郎的故人之子,特来拜见,说是为了河道建筑一事。” 徐贯的话音被突然打断,本能地眉头一皱。 待听完军士稟告的內容后,他不禁微微一怔。 商姓男子,故人之子? 江南之地,自己的故人,莫非是————? “把人请进来。” 徐贯略作思索后说道。 商不器跟隨带刀军士进了抚台衙门,见了徐贯,立刻恭敬地行了一个晚辈礼。 “小侄不器见过徐世叔,经年不见,世叔风采依旧!”商不器言辞恳切,脸上洋溢著真诚的笑容。 徐贯见状,不禁哈哈大笑著说道:“数年不见,不器你现在愈发气宇轩昂了,你父亲他现在如何?” “多谢世叔掛念。”商不器恭敬回道,“家父自从辞官归隱后,便在家中修身养性,身体一切无恙。” “那就好。”徐贯陷入回忆,感慨道,“想当年我和你父同一年中进士,后来你父官至翰林侍讲,而我去了兵部武库司主事————” 恰同学少年,忆往昔崢嶸岁月稠。 “小侄今日前来,是为了世叔三天前发布的通告命令。”商不器適时开口,將话题拉回到正事上。 徐贯脸色陡然一沉,目光如炬地盯著商不器。 “不器,我与你父亲確实是故交。但你今日若想著凭藉这层关係,来保住商家的违规建筑,那还是不要开口了,免得伤了我与你父亲多年的交情。” 徐贯的语气严肃,毫不留情。 面对徐贯的冷言,商不器脸上依旧保持著温和的笑容,犹如春风拂面,让人感觉不到丝毫尷尬。 “世叔误会了。”商不器赶忙解释道,“不器今日前来,乃是奉家父之命,全力配合世叔的工作。” “不器本想著在命令发布的第一日,就遵循指示拆除商家在河道上的建筑,但是仔细思量后,觉得还是应该先来向世叔稟告一声,然后再进行拆除事宜。” “同时,不器还给世叔带了一份礼物。” 说著,商不器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本册子,双手递给了徐贯。 徐贯看著商不器,疑惑著接过册子。 册子並不厚,封面上没有標註书名。徐贯鼻翼微微抽动,闻到了一股清新的墨香。 很明显,这本册子是刚写好不久的。 徐贯翻开后,瞳孔猛地一缩。 “唰!” 他的目光如电般膘向商不器,只见商不器神色平静,沉稳依旧,丝毫看不出任何变化。 心里暗赞一声好心性。 接著恢復了平常,一页页的快速翻看著册子上的內容,只是眼眸中是越来越深幽,仿佛一潭湖水。 商不器表面上一副低眉顺目的姿態,但实际上一直在暗中留意著徐贯的心绪变化。 然而,除了一开始的惊诧,之后徐贯便再也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 或许有细微的变化,但商不器实在难以察觉;再者,他身为晚辈,也不好直勾勾地盯著徐贯打量,毕竟这样有失礼数。 原来,那本册子里详细记录著黄文衍他们那次的密谈內容,每一言每一语,包括对徐贯的种种恶意言论,都被商不器如实记录在上面。 “啪嗒。” 徐贯轻轻合上了册子。 他闭目沉思,不知在思索著什么。 半晌。 “不器,你刚刚说要自己拆除那些建筑吧。不必如此,我有一个想法————” 接下来,整个苏松河道上两岸是喧闹个不停。 “给我拆!” 徐贯果断调动兵马,对各类违章建筑展开强拆行动,而且一上来就拿苏州的几家皇亲国戚“开刀”。 这可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拦的,有骂的———— —— 可是徐贯通通不管,他的行事作风就是如此硬派。 不做言之不预的事情,但是一旦下了正式命令,那就大军推动,堂堂正正,横压一切牛鬼蛇神。 徐贯最终没有採取商不器的提议。 因为商家毕竟是在江南之地生活,若是这么做了可能会带来麻烦。 徐贯一直秉持著“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处世原则,老友商良臣如此配合自己的工作,他自然也要为商家著想。 但是徐贯在看了那本册子之后,並不是就当其没有发生过一样。 在拆除的时候,一旦发现那几家有什么地方违反了《大明律》,徐贯那是立马叫人收集好物证,按律行事。 要知道,能占据如此肥沃良田的家族,背后若说没有见不得人的醃攒勾当,那是绝无可能的。 所以,徐贯这一查,几乎是一抓一个准。 那些被查处的人,纷纷跳脚,唾骂徐贯以权谋私、公报私仇云云,可是面对那明晃晃的刀枪和明明白白的证据,全都被得说不出话。 已经有人决定联名上书,告御状云云。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不少人。 太渊一行人得到消息后,自然很快就找到了徐贯的办公场所。 只是太渊並未立刻上前,毕竟两人素不相识,若是贸然上门,恐怕难以获得信任,甚至可能无端生出许多事端。 他在等待一个合適的契机。 同时太渊也在观察徐贯,毕竟自己所知的只是几句资料。 於是,太渊暂时在苏松河道附近四处游走,看到落难的百姓,便顺手施以援手。 “啪——!” 在一处府邸內,一只杯子被狠狠地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黄文衍面目狰狞,双眼通红,怒骂道:“徐贯这个匹夫,实在欺人太甚,竟敢强行拆除我黄家的產业!” “老爷,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啊?”一旁的管家小心翼翼地问道。 黄文衍终归是当家多年,很快平復自己心头怒气。 “派人去联繫各大家族的家主,让他们速速前来————” 黄文衍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第153章 五虎断门刀 第153章 五虎断门刀 ”还有,即刻去联繫五虎门如今的当家姚烈,就说老夫有事找他相商。” 黄文衍眼神阴鷙,对管家吩咐道。 五虎门,那可是扬州本地首屈一指的大帮派,如今当家的正是姚烈。 此刻听黄文衍这口吻,显然与姚烈极为熟稔,这著实不同寻常。 毕竟像黄文衍这种出身官宦世家的人,大多瞧不上那些被他们视为粗鄙的武人,更別提与在刀头舔血的江湖人有所交往了。 姚烈凭藉一手出神入化的【五虎断门刀】,在江南一带声名远扬,在苏州府更是当之无愧的高手,武力值稳稳躋身江湖一流之列。 五虎门,习武场。 姚烈正挥舞著一柄宽刀,刀光霍霍,虎虎生风。 每一次挥舞,都隱隱带出一阵腥风呼啸,仿佛有猛虎在咆哮。 “————负子渡河,重节守义————”姚烈口中念念有词。 他身形矫健,刀势凌厉,刀法连环,如行云流水。 片刻后,姚烈收了刀势,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缓缓平息下体內奔涌的內力。 “好!!” 在一旁台阶上,一位头髮白的老者忍不住高声赞道。 “烈儿,你的【五虎断门刀】刀式圆转,势如猛虎,如今你对这套刀法的领悟,已然在为父之上了。好,哈哈哈,好!!” 【五虎断门刀】,那可是大有来歷。 此刀法本是云州秦家寨的绝学,乃是数百年前其中一任寨主秦公望自创。 全套刀法原本共有六十四招,后来秦家后人不肖,忘了【白虎跳涧】、【一啸风生】、【剪扑自如】、【雄霸群山】,【伏象胜狮】五招,只有五十九招流传下来。 后来,这套刀法传至现任当家姚烈的父亲姚伯当这一辈时,又有【负子渡河】和【重节守义】两招失传,只剩下五十七招。 姚伯当为了顾全顏面,將【负子渡河】和【重节守义】两个变招稍加改动,勉强补足了五十九招之数。 然而,他天资有限,补充的这两招与前面的招数威力不相匹配。 待到传给姚烈时,姚烈天资聪颖,悟性更是远超其父。 他日夜苦练,渐渐將这两招升华,融入自己的风格,这才成就了如今的声望o “爹,发生什么事了吗?”姚烈擦了擦汗问。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了?”姚伯当道。 “孩儿不是这个意思。”姚烈说道,“如果不是要事,爹你不会在孩儿练功的时候进来的。” “呵呵。”姚伯当笑了笑,隨后笑容慢慢消失,神色变得凝重起来,“黄文衍派人来找你,说是有事相商。” 姚烈的脸色瞬间一变,不过很快又恢復了正常。 “要事相商??嘿嘿————”姚烈冷笑一声,说道,“爹,算上这次,我姚家欠他黄文衍的人情,应该就能还清了吧?” 姚伯当沉重地点了点头,忍不住嘆气道:“烈儿,是为父拖累了你啊!” “爹,你我父子之间,何必说这些。” 姚烈赶忙安慰父亲。 “当初我答应过为他做五件事,这些年已经陆陆续续完成了四件,等最后一件事做完,我姚家就和他黄家两不相欠了。”姚伯当缓缓说道。 “只是你帮他做的那四件事,要是被泄露出去,別说在江湖上难以立足,恐怕朝廷都要派人来缉拿你。”姚伯当忧心忡忡地说道。 他可不似一般江湖人那般天真,以为朝廷拿他们这些江湖人没办法。 要是一对一较量,军士確实不是习武之人的对手。 若是十人对十人,江湖人凭藉武功技巧,大概率也能取胜。 但要是百人对上百人,即便江湖人有一定优势,能够战胜全部军士,自身也必然会伤筋动骨,损失惨重。 而一旦到了千人大战的规模,就算江湖人个个身怀绝技,贏面反而微乎其微。 因为千人精锐结成战阵,行动之间进退有序,悍不畏死。 面对这样严整的军阵,江湖人那些绚丽飘忽的招式根本无从发挥。 而姚伯当早年因为犯事被缉拿过,在牢里被穿了琵琶骨。 后来姚烈四处奔走,托关係找到了黄文衍。 黄文衍不知出於何种考量,竟答应帮忙说情。对他这种层次的人来说,或许只是出面与人吃个饭、喝个茶的小事。 但条件是姚烈日后要为他做五件事,而且无论事情难易程度,只要不是让姚烈自尽,不管是否违背道义,亦或是触犯国法,姚烈都必须照做。 这些年,姚烈自身武功进步飞快,其中不乏有黄文衍的给予的压力。 九年前,姚烈为其除掉姑苏王氏的当家人,那姑苏王氏当时在江南有善名,家里也是书香门第,还有人在朝中为官。只因其与黄文衍在当时的一块地皮上爭端不休。 六年前,姚烈又帮黄文衍暗杀了一位巡抚,至於原因,无人知晓。事后,姚烈东躲西藏近半年,才摆脱官府的追捕。好在当时他戴著人皮面具,用的也不是本家武功,这才没暴露身份。 四年前———— 这几件事情都是那种必须烂在肚子里,一旦泄露便会引来灭顶之灾的大祸。 这次,不知又是什么事情。 这次,不知黄文衍又要他做什么。 但姚烈暗暗下定决心,一切总会过去的,就在这最后一次事件之后。 他不是没想过直接杀了黄文衍,一了百了。 但那一次,他潜入黄家,却被两个神秘的面具人轻易击退。 那时他才明白,黄家並非表面那么简单。 也是,像这种底蕴深厚的官宦世家,怎么可能没有从小培养的死士呢! 黄家暗道。 潮湿且阴森。 “这次目標是谁?”姚烈站在黄文衍面前,语气冷漠。 —— 黄文衍抬眼看了看姚烈,心中轻蔑。 在他心中,姚烈不过是自己手中的一把刀,一把隨时可以弃之不用的刀。 这次任务完成后,这把刀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你应该听说过,是这次治水的主事者。” 黄文衍慢悠悠地说道。 “————徐贯!?” 姚烈微微皱眉,哪怕他身为江湖人,也深知徐贯此次身负治水重任,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短暂的沉默后,姚烈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漠然地看了一眼黄文衍,说了声“知道了”,便转身离开。 看著姚烈远去的背影,黄文衍眼神灰暗。 那样子仿佛在看著一个死人。 在他的计划里,姚烈一旦对徐贯下手,无论成败,都绝无活路。 朝廷定会全力缉拿凶手,而他也会在暗中推波助澜,让姚烈陷入绝境,从而彻底抹去这个可能威胁到自己的隱患。 毕竟,这把刀磨的有点利了。 第154章 黑衣人,刺杀者 第154章 黑衣人,刺杀者 御书房。 蟠龙纹鎏金香炉腾起裊裊青烟,却驱不散朱佑樘眉间的鬱结。 他最近比较烦。 因为最近参奏的特別多,而且全都是针对徐贯的。 龙案上奏章堆的老高,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全是“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罪状。 朱佑樘一面维持朝廷稳定,一面暗地里感慨:“嗐,这徐贯的確是能折腾,简直是成了“千夫所指”的佞臣。” 京城这边一点也不消停,官员天天上书骂徐贯,好像徐贯在江南之地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情,就连一些宗室皇亲们也都轮番喊冤。 “唉————” 朱佑倚著龙椅,望著墙角锦衣卫新呈的密报。 他自然清楚,那些所谓的“民怨沸腾“,不过是江南豪族被断了財路后的垂死挣扎—一徐贯疏浚河道、丈量田亩,动的是勛贵们藏在帐册后的金山银山。 一开始朱佑樘只装听不见,但是连续被这些烦了几天,饶是他也都受不了了。 一狠心,乾脆下了一道詔书:“再妄议者,一律治罪不殆!” 这一下子,朝堂立马沉寂了下来。 这些官员也是认为朱佑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现在一看动真格了,以他们的作风,自然是偃旗息鼓了。 消息传到了江南,徐贯得到了朱佑樘的撑腰,当下干得更欢了。 大军开拔,浩浩荡荡,横推一切不法。 所谓地主恶霸还是软骨头多,欺软怕硬者说的就是他们。 面对普通老百姓,他们威风凛凛,可真的对上了精锐军士,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家家爭著拆违章建筑,生怕拆的慢了。 黄家,密室。 昏黄的灯光在墙壁上摇曳,映照著黄文衍那恭敬行礼的身影,他正对著一位背影神秘的黑衣客,满脸的毕恭毕敬。 “天王,这姚烈能成事吗?以他的武功恐怕很难暗杀得了徐贯吧?毕竟徐贯一直锦衣卫和军队的保护下。” 黑衣客没有转身,声音低沉有力,有一股异样的魅力。 “文衍,我从来没指望过仅凭姚烈就能杀得了徐贯,他和之前那几位可不一样。”黑衣客不紧不慢地说道,“自从朱佑樘登基后,对各方面都进行了不少改革,这次徐贯来到江南,其戒备程度相当之高。” 黑衣客竟然直呼当今皇帝的名讳,语气中还毫无敬意。然而,黄文衍对此却似乎习以为常,仿佛丝毫没觉得黑衣客这般对皇帝不敬有什么不妥之处。 “那么————”黄文衍一脸疑惑,正欲追问。 “姚烈虽然不能成事,但他怎么说也是为一流之境的武者,至少能给徐贯他们造成一定的混乱和麻烦。”黑衣客说道,“趁这个空当,咱们把藏在苏松河道上的东西全部转移出来。” “原来如此。”黄文衍说道,“但万一要是姚烈被擒住,他会不会供出我们呢?” 黑衣客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姚烈是个孝子——” 黄文衍先是一怔,隨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容:“不错,他要是失败身死,那就一了百了;若是被生擒,只要姚伯当还在,姚烈必然知道该怎么做。” 看到黄文衍这副模样,黑衣客顿了顿。 “文衍,其实自从朱佑即位后,已经为黄氏平反,你先祖黄观也得以昭雪,你————” “天王不必再说,黄某从来没有为自己做的事情后悔过。”黄文衍的面色瞬间一变,“当年朱棣一脉对我黄氏所做的一切,岂是区区平反就可以一笔勾销的!” 原来当年的黄观成为“六首状元”后,时人讚誉他“三元天下有,六首世间无”。 在建文时期,建文帝朱允炆改革旧制,黄观得到重用,出任右侍中,得以参与重要国事奏议。 那个时候,燕王朱棣自恃皇叔,態度傲慢,入朝不拜惠帝。 群臣畏其权势,缄口不敢言。 唯独黄观挺身而出,当面顶撞朱棣:“虎拜朝天,殿上行君臣之礼;龙顏垂地,宫中敘叔侄之情。” 不想,这一番话就此埋下了祸根,恶了朱棣。 后来,朱棣发动靖难之役,从北平府起兵,一路直逼南京,並公然公布“文职奸臣”名单,黄观赫然名列第六。 之后,黄观得知朱棣即位,深知大势已去,万念俱灰之下,便带著妻女投江殉难。 黄观死后,朱棣余怒未消,不仅將其名从登科录上划去,剥去其状元名號,更是株连黄氏九族,亲朋受监禁,謫戍者达百余人。 黄文衍这一支血脉,因机缘巧合才躲过了这场灭顶之灾。 他自幼便知晓祖上这段惨痛的歷史,铭记於心,仇恨的种子也在心中悄然种下。 当初这位“天王”黑衣客找到他时,他起初无动於衷;但当黑衣客表明身份后,黄文衍的態度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从此全心全力为其出谋划策。 黑衣客本就了解黄文衍祖上的这段往事,否则当初也不会找上他。 此刻见黄文衍態度如此坚决,始终如一,便也不再多言。 “那我们现在就等姚烈那边的消息了。” 这边,姚烈经过多日的踩点,得知第二天徐贯前会来巡视。 当下,他精心准备,戴上人皮面具,穿上破旧不堪的衣服,將自己偽装成一名普通难民,悄然潜伏在附近。 翌日。 徐贯在一些官员的簇拥下来到了实地。 陪同的官员有工部主事祝萃,巡抚都御史何鉴,浙江按察司水利金事雷士旃,苏州府通判张旻,浙江左参政周季麟等人。 徐贯在巡视途中,不经意间看到一位身著青衣的道士,在灾民群中游走,时而停下脚步,与灾民交谈。 “此人是谁?”徐贯问道。 “这道士名唤太渊,到此已有近十日,懂些岐黄之术,这些天一直都在为一些患病的灾民诊治。”张旻看了一眼,立刻回答道。 “哦?难得遇到如此有道之士,不如请他过来,与我等一敘。”徐贯听闻,心生好感。 上官有令,下属服其劳。 太渊应他们所请缓缓走来。 “贫道太渊,见过诸位。”太渊微微拱手,神情平和地说道。 “你————”徐贯刚要说话。 “唰——!” 陡然间,一抹令人胆寒的寒光如闪电般疾掠,速度之快,犹如电光下掣,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有刺客!!” “小心!” “戒备!!” “6 ” 剎那间,惊呼声此起彼伏。 但是军士们此时距离过远,要救人已是来不及了。 徐贯眼睁睁看著那寒光飞速逼近,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一种强烈的死亡预感涌上心头。 他忍不住在心中绝望:“吾命休矣!” “砰!” 片刻,眾人似乎没有听到惨呼声。 大家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位青衣道士太渊,以双指稳稳夹住了来袭的暗器。 眾人仔细一瞧,发现竟是一柄飞刀。 “抓刺客!” 终於有人回过神来,大声呼喊。 刺杀之道,暗器为王。 姚烈见自己苦练多年的飞刀绝技,竟然一击未中,心中暗叫不好,立刻转身遁逃。 朝著河道的下方,那里有他准备好的逃生工具。 太渊看都没看,隨手甩出指间飞刀,如流星赶月,后发先至,一下子洞穿了姚烈的小腿肌肉。 正在狂奔中的姚烈,万万没想到会遭遇此变故。 猝不及防之下,“扑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溅起一地烟尘。 后面紧追而来的军士见状,迅速一拥而上,將他牢牢擒拿住。 紧接著,军士们手法嫻熟地快速点住他周身大穴,同时在他身上快速摸索,查看是否还有暗器毒物之类。 同时为防止姚烈自尽,齐齐卸掉了他的周身关节。 看他们这般熟稔的手段,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老手。 此时,现场逐渐恢復平静,但刚刚发生的惊险一幕,却让在场眾人都心有余悸。 而这位身手不凡的道士太渊,更是引起了徐贯等人的关注。 第155章 剑气一丈,伤皮不伤面 第155章 剑气一丈,伤皮不伤面 “方才,真是多谢太渊道长了。”徐贯一脸郑重,对著太渊深深行了一礼,“若不是道长出手,徐某这条性命怕是要丟在这里了。” “徐侍郎身负治水的重大使命,贫道自然不能坐视那些宵小之辈的阴谋得逞。”太渊礼貌含笑,语气平和地回应道。 “哦?” 徐贯心中一动,暗自思忖。 宵小之辈? 难道此人知晓某些內幕? 不过当下这情形,显然不是细问的时候。 “徐侍郎,贼人已经被成功擒拿,该如何处置?”军士们押著姚烈,在离徐贯一丈之外的地方齐齐跪倒。 “还有什么可说的!竟敢袭杀朝廷命官,这可是死罪,更何况徐侍郎如今身负要职。”御史何鉴又惊又怒,大声下令,“来人,將其就地处决!” 何鉴现在都有点心惊肉跳,刚才徐贯要真是出了事,自己一於人等必然脱不了干係。 “且慢。” 徐贯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起,眾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徐贯毕竟曾在兵部任职,那一瞬间的惊慌过后,他迅速调整好了心態。 没有立刻衝动地想要杀人泄愤,而是马上意识到事情的关键所在一究竟是谁想要他的命呢? 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 有道是断人財路如杀人父母,他之前下了那种命令,就料到自己会有麻烦事缠身。 本以为朝堂上百官的弹劾已经是大麻烦了,没想到那些幕后之人竟然想要他的性命! 今日若不是眼前这位太渊道长援手,结果真的不好说。 想到这儿,徐贯又满怀感激的看了太渊一眼,就看向了那贼人。 “你可知本官是何人?”徐贯沉声发问,目光紧紧盯著姚烈。 姚烈紧抿著嘴唇,腿部被飞刀射穿,鲜血不断涌出,也没有人帮他止血,只是在沉默著。 “本官乃徐贯,现任工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左僉都御史,此次肩负治理苏松常杭嘉湖诸郡水道的重任。”徐贯一边说著,一边密切留意姚烈的神情变化,“若是本官身死,治水之事必定耽搁,苏松河道两岸成千上万的百姓都將深受其害。” 说到这里,徐贯敏锐地察觉到,姚烈虽然脸色依旧故作镇定,但眼神却微微波动,显然心绪不寧。 “本官不知你是何人,只想问你一句,你可愿说出幕后主使之人?” 姚烈听到徐贯的话,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这两日见到的两岸灾民的悽惨景象,嘴唇微微颤抖,似有话要说。 他本就不想做此事,但是又想到家中的老父,就算自己供出黄文衍他们,在官军去抓捕之前,姚伯当恐已命丧黄泉! 自己不就变相的害死自己父亲了吗? 心中主意已定,姚烈冷冷地说道:“我只求速死!” 徐贯见姚烈明明已有动摇,却还是这般强硬,知道其中恐怕另有隱情。只是自己治水重任在身,实在没有多余时间去深究这些。 “来人,把他先押下去,务必严加看守,绝不能让他逃脱。”徐贯向军士们吩咐道。 “徐侍郎,贫道也许能帮上些小忙。” 就在这时,太渊突然开口,这让在场的一些官员不禁微微侧目。 不过,想到刚才这位道长展现出的高超身手,眾人又都默不作声了。 “太渊道长打算如何做?”徐贯问道。 “贫道发现此人並未以真面目示人。” 太渊的一句话,让原本死寂般的姚烈浑身猛地一震。 “如此乔装打扮,依贫道推测,此人真实身份想必名气不小,甚至在场之人中或许就有认识他的,否则何必这般掩饰。” 太渊刚才以心神之力扫过姚烈时,便察觉到他脸上戴著一层面具。 太渊一说完话,並指成剑,分化出一丝真气,直直朝著一丈之外的姚烈斩去。 其他人还在疑惑这道士朝著虚空挥舞作甚,就看到一缕乳白色的微光一闪而逝,仿佛是错觉,接著就听到了“刺啦”一声。 眾人循声望去,只见那贼人的脸上飘落下两片轻薄的物件,一张刚毅的面容露了出来,此人浓眉大眼,方面阔口。 “真是一副好相貌!可惜了————”有人惋惜道。 “不是————刚才那太渊道长就这么手一挥,”有人仿照著挥了下手臂,“就打到了一丈之外的东西了?!” 经这人一提醒,徐贯等几位官员也將目光投向太渊,眼神中或审视,或惊疑,或带著一丝忌惮。 而姚烈身为一流高手,又本就心怀死志,此刻却瞪大了眼睛,宛如铜铃。 刚才那是什么?? 剑气?? 剑气能放到一丈之外?! 还有,看著地面上破碎的人皮面具,又感受著自己脸上没有受伤的痛感,姚烈心中更是惊骇。 这种精细入微的控制力,多一分伤人,少一分又斩不开这人皮面具,何其恐怖。 姚烈是练刀的,他知道练刀有一种方法,叫【劈纸削腐】,他曾经为了锻链控制力练习过【劈纸】。 他习练时,先用一百张薄纸,叠成一叠,放在桌上,一刀横削过去,將一叠纸上的第一张劈了下来,可不许带动第二张。然后第二刀劈第二张,第三刀劈第三张,直到一百张纸劈完。 就这,姚烈他也了十多年才做到。 “咦,这不是【五虎门】的当家姚烈嘛?” 这时,旁边有人突然惊呼出声,认出了姚烈的身份。 姚烈心中一沉,思绪被打断,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然暴露。 “五虎门??” 徐贯重复道,虽然他也为太渊的奇妙手段惊嘆,但现在正事要紧。 “来人,去查一下这个什么五虎门。” “徐侍郎若是真的想儘快知晓这位姚烈的情况,贫道有个更快的办法,不过需要一间静室。” 太渊本想用催眠之法让姚烈直接招供,但他清楚这种手段在不知情的人眼中无异於妖术。 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索要一间静室。 徐贯打量了太渊一会儿,说道:“那就麻烦道长了。” 眾人返回抚台衙门,没过一盏茶的工夫。 太渊便从静室中走了出来,开口问道:“黄文衍是何人?” 第156章 道人夜来 第156章 道人夜来 太渊运用心神之力成功催眠姚烈后,从中获取了至关重要的消息。在这一系列事件里,那个名叫黄文衍的人成为了关键人物。 “什么??是黄文衍指使他来的??” 徐贯有点不相信。 对於黄文衍的身份,他再清楚不过了。 黄文衍可是“六首状元”黄观的后人,在当地那也是声名远扬的世家大族。 毕竟徐贯自己就是淳安人,这一片地界上稍有威望的家族,他都了解得八九不离十。 “就因为徐某下了那个拆除的命令??” 徐贯实在难以相信,黄家会仅仅因为这点利益就不顾一切,竟敢鋌而走险派人暗杀朝廷命官。 “在此之前,这姚烈还受黄文衍指使,杀害了前任巡抚。” 太渊紧接著又拋出一个重磅消息。 “什么!!” “安敢如此?!” “难道说李巡抚就是被————” ” 此言一出,眾人瞬间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好了,都住口!”徐贯一声断喝,如洪钟般响亮,成功阻止了眾人的喧譁。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太渊,心中思绪流转。 这个自称太渊的道士,所言到底是否可信? 他说此次刺杀的幕后主使是黄文衍,到底是真的还是故意陷害? 刚才並没有看到他对贼人姚烈动用刑罚,那姚烈怎么就突然全部招供了呢? 还有,事情怎么会如此凑巧,偏偏在自己遭遇刺杀的关键时刻,他就出手相救? 看他那高深莫测的身手,完全可以当场將贼人格杀,却为何要留其一命,甚至还主动提出帮忙审讯———— 这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疑点,让徐贯对眼前这位道士充满了警惕,实在难以信任。 然而,不信任归不信任,徐贯心里明白,这道士武功高强,若是贸然撕破脸皮,万一激怒他暴起伤人,后果不堪设想。 不如留待后观,如果他真的別有用心,日后必定会露出破绽。 “来人,將刺客先行收押,待之后再说。” 徐贯吩咐眾人,隨后又看向太渊,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道长不如今晚就在此歇息,也好让徐某略尽地主之谊,好好感谢一番。” 太渊精神敏锐,察觉到徐贯对自己的怀疑,但他並不在意。 倘若徐贯一下子就对自己深信不疑,毫无保留,那太渊反而会心生忧虑,像这样过於耿直天真的性格,又怎能应对来自各方或明或暗的手段呢。 当然,他现在不会留下来,毕竟自己的几个徒弟还在外面等著呢。 经过一番你来我往、客套的挽留与推辞,徐贯望著太渊渐渐消失在远处的身影,久久没有说话。 “来人!” 突然,徐贯开口。 “派人彻查这姚烈的来歷,我要最详细的情报,尤其注意他与本地一些世家的往来接触。顺便,也把这个道士的来歷查清楚。” “遵命。” 话音刚落,一抹绣著飞鱼图案的锦衣飘动,来人转身,衣角一甩,迅速消失在转角处。 黄家那间神秘的密室。 还是那位黑衣客与黄文衍相对而谈。 “消息传来,姚烈被生擒了,是当时一位在场的道士出的手。” “道士?武当?青城?还是龙虎山?” “看不出来,他仅仅出了一招,从这一招很难判断其门派。” “需不需要我找人去把姚烈给解决掉?” “不必如此。”黄文衍摆了摆手,神色镇定。 “但是这样一来,徐贯肯定会找到你头上。”黑衣客提醒道。 “嘿!他有证据吗?”黄文衍冷笑一声,“姚烈就算全部招了,那我也可以说是徐贯他栽赃诬陷,针对於我。” 没有確凿证据就想动他黄家,以为百年世家只是虚名嘛。 “但你肯定会被监视一段时间,那样就不利於行事。” “这样正好。”黄文衍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徐贯来江南本就带的人不多,大批人马都得用於维持秩序、负责保护以及救灾工作。他再分出一批人手看著黄家的话,就没有多余力量去干別的了。”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黑衣客缓缓说道,“但是这样就委屈你了。 “ “干大事怎么可以惜身!”黄文衍神色坚定,语气鏗鏘有力。 “天王,河道上的东西全都运走了吗?”黄文衍紧接著问道。 “还差一部分,但是两天內可以全部运走。”黑衣客说道。 “好。” 这几日,徐贯全身心都扑在了河道治理的事务上,忙得不可开交。 不过,锦衣卫不愧是以暴力和情报搜集见长的机构,获取消息的速度堪称神速。 关於姚烈的身份调查,並没有发现什么疑点。 他作为【五虎门】的当家,在江南地区颇有名气,很多人都知晓他。从他的出生,到习武的经歷,再到接手门派等一系列人生轨跡,都有清晰的脉络可寻。 至於姚烈与黄文衍的关係,目前仅查到黄文衍曾为姚烈的父亲姚伯当出狱一事说过情。 虽说黄家对姚烈有这份救父之恩,姚烈为黄家做事看似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仅凭这些,要认定此次刺杀是黄家指使的,还缺乏足够的证据。毕竟黄家做为官宦之家,不会不清楚袭杀朝廷命官的严重后果。 而那位叫太渊的,其身份来歷也是清清楚楚。 原是台州府崇道观的人,后来收过两个徒弟。一路上由南向北,在各地都停留过,还和一些勛贵接触过,像是黔国公、唐王等人。 徐贯看著这些消息,细细判断,这道士应该没什么问题。 只是,对於姚烈背后是否真的是黄家指使,徐贯心中依旧存疑。 “噹噹当~~” 突兀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进来。”徐贯下意识地回应道。 “吱呀~” 门缓缓被推开。 徐贯抬头一看,心中一惊,来人並非管家。 “贫道不请自来,深夜打扰,让徐侍郎受惊了。 在月光与烛光的交织映照下,徐贯终於看清了来人,正是之前的那位太渊道士。 儘管如此,徐贯心中依旧保持著警惕。 深更半夜,这道士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书房门口,看样子也没经过通报,他究竟想干什么?! “道长深夜前来,可有要事?”徐贯儘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淡。 “贫道发现了些有趣的事情,特来请徐侍郎去看一看。”太渊说道,“只是此事不好惊动他人,故而以此种方式见面,还望徐侍郎见谅。” “要去哪里看?” “黄氏商行。” 第157章 私藏杀器 第157章 私藏杀器 徐贯感受著脸上的触感。 明明是无风的夜晚,可现在的他只觉得被气流颳得脸颊生疼。 因为此时他的奔行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比他骑马衝刺时都要快,徐贯真正的明白了什么才是“风驰电掣”的意思。 今晚这叫做太渊的道士实在是给了他太多的惊喜,或者说是惊嚇。 一个人竟然可以厉害到这种程度! 此时,徐贯正被太渊带著,在夜幕中飞速穿梭。 太渊的【舞空术】愈发的精进了。 哪怕是带著一位不曾习过武的人,每一次起落都可以跨越十几丈。 这还不是太渊的极限,要不然全力运转的话,一个起落,越出二十余丈都没问题。 短短不到半柱香的工夫,太渊身法如电,带著徐贯如疾风般迅速抵达了目的地——黄氏商行。 商行外,夜色深沉,静謐得有些诡异。 “徐侍郎,为防止进去后你忍不住惊呼,贫道只好先点了你的哑穴,得罪了。” 太渊说完,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徐贯就感觉到自己的喉咙有点异样了。 “啊吧~啊吧~” 徐贯下意识地张嘴空叫了几声。 却发现自己连这般含混不清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喉咙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扼住。 不等徐贯適应,太渊已扶住他的肩膀,动作轻盈得宛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悄无声息地便带著徐贯潜入了黄氏商行。 两人如同鬼魅一般,在商行內穿梭,很快来到太渊之前发现异样的地方。 这里,是一处既极为隱蔽,视野又绝佳的高处,恰好能够將商行內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徐贯疑惑著看向太渊,不知这道士葫芦里卖什么药,不就是一些正常的財货罢了,並无任何特別之处。 然而,就在下一秒,徐贯的双眼陡然间瞪得老大。 他死死地盯著下方,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霹雳炮?? 霹雳炮!! 这里怎么有霹雳炮?! 作为曾经在兵部任职多年,对各类军事器械了如指掌的徐贯而言,他自然深知霹雳炮的厉害。这霹雳炮,乃是当之无愧的军国重器。 这一刻,徐贯只感觉一股热血直衝脑门,他恨不得立马衝出去喝问那帮人,意欲何为?竟敢私藏这等违禁之物!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不过,好在太渊有先见之明,一手点住了徐贯,才没有让下面的人察觉到。 这下子,徐贯明白了太渊说的好戏是什么。 要知道,这种霹虏炮的威力远超床弩,其杀伤力和威慑力简直令人咋舌。 在民间,私自拥有此类武器,那可是犯了大忌,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可如今,眼前的场景却让他瞠目结舌,这里竟赫然摆放著十几箱霹雳炮,数量之多,实在让人不寒而慄。 关於霹雳炮,早在两三百年前就已经运用到战爭中了。 宋朝在攻打灭南唐时使用了“火炮”和“火箭”;靖康元年李纲用霹雳炮击退金兵一夜发霹雳炮以击贼,军皆惊呼,自空而下,其声如雷,纸裂而石灰散为烟雾,眯其人马之目,人物不相见。逐大败之。 “徐侍郎,稍安勿躁,我们跟在后面静观其变即可。” 太渊施展传音入密,嘴唇没有开合,声音却径直地传入徐贯的耳中。 然而此刻,徐贯满心满眼都被下方那些人的举动所吸引,根本无心去留意这传音入密的奇妙功法。 徐贯转过头,目光紧紧盯著太渊,眼神中交织著复杂的情绪。 有对太渊及时出手相助的感激,有急於將这帮不法之徒绳之以法的急切,更有对他们竟敢私藏战场利器的愤怒———— 太渊不管不顾,只是静静地按住徐贯,防止他衝动行事。 两人就这般看著那帮僕人一趟又一趟地將箱子搬空。 之后。 太渊始终保持著二十丈左右的距离吊在这些人身后,在他和徐贯的注视下,黄家的人把军需武器搬进了他们在郊外的秘密基地。 直至那帮人彻底离去,四周重归寂静。 月光寂寥,柳树摇曳。 太渊带著徐贯倏忽间出现在地上。 紧接著,太渊右手轻轻一挥,解了徐贯身上的穴道。 “呼呼~” 穴道解开的瞬间,徐贯压抑已久的情绪如火山般爆发。 面容涨红的怒吼:“是谁?究竟是谁这么大胆?敢向外输送这些战场利器?!” “若是让老夫查出来,定要將他挫骨扬灰!” “徐侍郎还是小声点好,毕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隔墙有耳。”太渊淡淡的提醒道。 其实,以太渊的耳力,他当然知道方圆千米內都是廖无人烟,但是徐贯不知道啊。 “. ” 果然,听到太渊这么一说,徐贯的声音立马卡在了喉咙里,但是他的心情依旧如怒潮汹涌。 不过,徐贯毕竟久经世事,经歷过无数风雨,知道在这种关键时刻,保持冷静、明確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才是关键。 徐贯缓缓地压下了怒气,但是声音任然很生硬:“太渊道长,这就是你说的好戏?哼哼,的確是好戏一场啊!” 太渊自然明白徐贯的怒气並非衝著自己而来,因此並未在意他略显生硬的態度。 而是自顾自的说话:“贫道这段时间一直在救助灾民,不忍百姓持续这般下去。贫道只是希望徐侍郎能儘快调配好人手,全身心投入到救灾工作中,而不要让精力被其他繁杂琐事牵扯。” 徐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著。 “后来贫道在审完姚烈后,悄悄地去查了查黄文衍,却没想到撞著此等大事。贫道不入庙堂,但也知道社稷为重,故而连夜请了徐侍郎来此见证。” “此次道长有大功。哼,这帮乱臣贼子,本官定不会善罢甘休!”徐贯冷声说道,语气里杀气腾腾。 “贫道略懂些武艺,如有贫道帮得上忙的,徐侍郎儘管开口,贫道定不推辞。”太渊做出保证。 “到时候肯定要麻烦道长。” 太渊的武艺在徐贯看来可不是略懂。 那种横空挪移,浮光掠影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徐贯在军中见过的那些惶將,近乎於神通了! “事不宜迟,还请道长带我回府,待我调集军士,擒拿贼人,绝不能让他们再有机会兴风作浪。” “好。” 太渊抓住徐贯,两人身影扶摇而上,一下子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那寂寥的月光和摇曳的柳树。 第二日。 黄府。 黄文衍悠然品茶。 “老爷,不好了,官军把府邸给围了!” 管家一路跌跌撞撞,惊慌失措地衝进来。 “什么?” 黄文衍一怔。 “徐贯真是好胆,竟敢公然围了我黄府!难道他们不知道黄家背后的势力? ” —— 黄文衍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揣测著各种可能。 还是说————? 第158章 悠悠苍天兮,莫我振理 第158章 悠悠苍天兮,莫我振理 房中。 “呼~” 恰似轻柔却又鬼魅的清风拂过。 黑衣客如幽灵般瞬间闪现,出现在黄文衍的身前。 他动作极为迅速精准,只见他隨手朝著管家的脖颈后一砍,管家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挺挺地软趴趴倒地,昏了过去。 “天王,你怎么来了?”黄文衍赶忙起身问道。 “文衍,你有大难了!” 黑衣客身影低沉闷闷。 “我刚刚得到確切消息,徐贯今天一早便调动了大批兵马,把那些藏匿的霹雳炮全都挖了出来。” 轰隆隆! 如霹雳惊雷炸响! “怎么可能?!”黄文衍脸色陡变,“他才刚刚抓了姚烈,就算要让我去接受讯问,我还能理解,可怎么会突然就牵扯到那些东西了呢?” “难道说是姚烈告的密??”黄文衍自言自语道,“不对啊,这事他又根本不知情,其他人都只是负责运送而已,真正知晓里面奥秘的,满打满算也就屈指可数的五个人,可他们的身家性命都与我们紧紧绑在一起呀,绝不可能出卖我的——” “现在先別管消息是怎么走漏的了,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发现,目前围住府邸的只是少许官军,大部队还未赶到。趁这个机会,我先带你离开这儿。”黑衣客说道。 “那我的家人————”黄文衍面带期待。 黑衣客沉默不语。 见此,黄文衍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心里一痛。 他知道,那些人的生死,此刻只能听天由命了。 黄文衍没有怪黑衣客,自从踏上这条路后,他就明白这是一条要么登天,要么坠入无间地狱的路。 而且后者的可能性还更大。 只是他不甘心啊! 他想要为黄家搏一搏,更想要为黄家的数百位先人討回个公道。 此刻,黄文衍的脑海中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激烈交战。 一方面,他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可另一方面,他的亲族、子侄、孙辈,都还在这儿,他又怎能狠下心来,孤身一人离去呢? “文衍!” 黑衣客沉声呼唤,语气加重了不少,带著催促之意。 以他的本事,最多也就带两个人走,要是再不走,等到大军围困集,连他恐怕都要陷在这儿。 “天王,我决定了,我不走了。” 话一说完,黄文衍整个人一下子鬆了下来。 “文衍,你————”黑衣客眉头一皱,正欲开口。 “天王,你听我说。” 黄文衍阻止了黑衣客的劝说。 “既然徐贯已经找到了那批霹雳炮,以他的手段,自然能顺藤摸瓜,查到这些东西是从我黄氏商行的渠道流通出去的。” “要是我走了,以徐贯的本事,很有可能会顺著这蛛丝马跡,最终找到天王你的踪跡。所以,我不能走。” 此刻的黄文衍,儘管身陷绝境,但头脑却依旧冷静,条理清晰地分析著局势。 这样子黑衣客愈发不忍黄文衍如此才人就这么留在这儿,以黄氏商行搜出来的东西,足以让黄家满门不復。 然而,黄文衍说的理由让黑衣客心中也踌躇起来。 他想到自己尚未完成的大业,怀著愧疚之情,但却並没有继续劝说。 “天王,答应我一个请求。”黄文衍忽然说道。 “但说无妨。”黑衣客神色郑重,沉声开口。 “我有一幼孙,名为黄振理,还有一孙女,名唤黄若华,都只有六七岁,我希望天王能带他俩离开这是非之地。” 黄文衍说著,便带著黑衣客来到了两孙儿的房间。 看著两个还懵懵懂懂,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娃娃,黄文衍对著黑衣客一拜到底。 “” “拜託天王了——” 黑衣客看著两小孩,语调奇异。 “振理?悠悠苍天兮,莫我振理——” 黑衣客也是饱读诗书之人,瞬间便知晓此名典出何处。 汉代东方朔的《七諫—初放》中曾有言:“往者不可及兮,来者不可待,悠悠苍天兮,莫我振理。” 其大概意思是自伤身世,感慨浩渺苍天啊,为何不纠正这不公之事! 黄文衍为幼孙取这个名字,不乏借古讽今,既哀屈原,亦抒己怀。 自家先祖风骨壮烈,仗义执言,却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那么“若华”二字便是典出屈子的《天问》吧——” “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 一道陌生清朗的男声,突然在窗外悠悠响起。 “谁!?” “出来!!!” 黑衣客暴喝一声,整个人如同一头被猛虎,瞬间窜出。 轰! 气势刚猛的大手印骤然拍出。 这一掌拍出时,黑衣客的手掌陡然肿大一倍余,而且隱透紫红。 掌风呼啸,周围空气仿佛都灼热了不少。 “碰擦擦— ” 门窗瞬间破碎,无数碎片如暗器般四下飞溅,每一片都裹挟著沛然巨力,足以置人於死地。 黑衣客相信,这一掌定能建功。 “大手印?好掌力!” 来人称讚一声,声音不紧不慢,语气不见惊慌。 黑衣客不见其如何动作,那些木屑碎片忽然向四周散开,露出一道青色身影。 近了! 近了!! “砰” 黑衣客一掌印在了青色身影上,不等他露出满意,他的神色立马一变。 打空了?? 黑衣客看著自己是手掌,明明印在在这人身上呀? 不对! 手感不对,不是打在身体上的触感。 “阁下的大手印如火纯青,少林派的?” 还是那道清淡的声音,此时却已经在黑衣客身后悠然响起。 而黑衣客面前的那道身影,正逐渐淡化,继而如同烟雾般消散。 黑衣客瞳孔紧缩成一抹针尖大小,警惕心被他放到了最大。 缓缓转身,內力急速运转,浑身散发著迫人的气势。 “论掌力之纯,我觉得少林派现任的方丈可能都比不过阁下——” 黑衣客没有答话,磅礴的內力欲透体而出,阴阳互转,一掌轻轻推出。 这一掌,如千山重叠,仿佛一个人在山巔眺望。 黑衣客的內息隨著峰势运转,绵延无尽,大可以阵势压敌,小亦可以一击一拂之力应用之,手腋的袖袍,忽然卷扬起来,这袖裾激扬,如波浪一般。 “嘖,武当派的功夫,阁下竟然身居佛道两大门派的绝技——” “刚好,贫道也会点武当派的云手,请阁下品评一番如何——” 霎时间。 房间里好像有白云归去来兮。 黑衣客那千山重重的掌力仿佛被白云笼罩,不见真容。 良久。 云散,山去。 黑衣客看著停留在自己太阳穴前的手指,沉默不语,脸上满是凝重与不甘。 青色身影一手负在身后,一手伸直,稳稳地轻轻点在黑衣客的脑门之上。 一时间,场上陷入了死一般的静默。 > 第159章 一眼风光变 第159章 一眼风光变 过了一会儿,黑衣客终於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缓缓开口,声音中带著一丝疑惑。 “你究竟是何人?据我所知,朝中的供奉里没有你这號人物!” 青色身影剑眉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道:“听阁下这语气,似乎对朝廷里的高手极为熟悉,莫非————阁下也是朝廷之人?” 黑衣客没有回话,反而又问道:“你这道士难道是徐贯请来的?” 青色身影轻轻一笑,他收回点在黑衣客脑门的手指,身形一个转身,眨眼间便已到了两丈之外。 “贫道太渊,和徐侍郎也不过是刚刚认识,此次前来黄府,乃是贫道自行决定的。” 原来青色身影就是太渊。 他已经先军队一步进了黄府,却未曾料到在此遭遇这样一位绝世高手。 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位黑衣客的武功之高,堪称他生平仅见。 像解风、冲虚之流,与之相比,完全不是对手。 虽然只有交过两招,但是黑衣客已经展现了少林派和武当派的武功。 而且,黑衣客对这两派武学的钻研程度极深,他以极高的悟性將两派武学巧妙融合,取长补短,从而造就了一身惊人的修为。 论功力,已经是后天圆满,而且功力之醇实厚重,更是令人心惊。 照此情形来看,若是他能参透先天之秘,怕是很快便能踏入先天之境。 甚至在太渊心中暗自对比,阳台宫的宋之谦宋道人虽已是先天內景的高手,但若是真的让他与这位黑衣客进行生死搏杀,这位黑衣客的贏面反而更大。 “原来你就是那个擒住姚烈的道士。”黑衣客恍然大悟。 “哦?”太渊讶声道,“看来阁下的確眼线眾多。” “你不留下我吗?”黑衣客沉声说道。 经过刚才短暂的交手,他已然意识到这个名叫太渊的道士身手深不可测,远在自己之上,极有可能已经迈入了那传说中的先天之境。 “贫道跟阁下並无仇怨,至於阁下想做的事,贫道作为方外之人,並不好插手。”太渊淡然说道。 “哼!装模作样!”黑衣客冷哼一声,显然对太渊的说法並不买帐。 本书首发 读好书上 101 看书网,101??????.??????超靠谱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贫道一心只希望此次救灾之事能够顺利进行,不受其他因素干扰。至於查到黄氏商行的库藏,也不过是意外之举。” “什么!那批东西是那你找到的?!”黄文衍听闻此言,顿时暴怒,完全没有刚才那种生死临头,智珠在握的冷静。 也难怪黄文衍会有如此过激的反应。 他刚才之所以能保持冷静,是因为已然断定黄家在劫难逃,所以才绞尽脑汁地谋划著名如何保留家族血脉。 而此刻,得知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站在眼前,他又怎能再冷静得下来。 若不是他刚刚见识了黑衣客都不是太渊的对手,怕是要扑上来撕碎这可恶的道人了。 “贫道在审讯玩姚烈后,知道是黄家在指使,所以把黄家有关的地盘都查了一遍。”太渊说道,“贫道的轻身功夫还不错,所以进出的时候,並没有发现。” “不可能!”黄文衍叫道,“姚烈为了他爹姚伯当的性命,绝不会吐露任何关於我的事情。” “恰好,贫道比较擅长与人推心置腹。” “你————”黄文衍的话音未落,就被黑衣客打断了。 “文衍,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黑衣客面色凝重,双眼紧紧盯著太渊,眼神中透露出警惕与不安,“道士,你究竟想怎样?” “贫道不想要如何。”太渊轻轻摇头,语气平和地说道,“贫道也没想到你们是在谋划这种事情。” 黑衣客的眼底暗藏著深沉的杀机,此等大事就被这道人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焉知他不会告诉其他人。 可是对比双方的力量,黑衣客还是压住了自己的那股杀意。 太渊心神何等敏锐,黑衣客那转瞬即逝的杀意,又怎能逃过他的感知。 “阁下,贫道並没有出手留下你的意思,但————”太渊眼睛横了过来,“若是阁下希望贫道改变想法,也未尝不可。” 话音一落,太渊调动了全身的真气、心神之力,模擬出八百里洞庭浩浩荡荡、浪潮澎湃的伟力气象,带著排山倒海之力,轰然向著黑衣客砸下。 “呼啦啦~~” 一阵只有黑衣客能听见的浪涛声,在他脑海中如雷霆般炸响。 黑衣客只觉得自己如同瀚海中的一叶孤舟,被浪打风吹去,隨时都会淹没在那幽幽的云梦之中。 自然伟力! 天威难测!! 就在黑衣客的心神萧索茫然间,一道日光刺破云层,金色的光芒照在大地,仿佛一架通天的金桥,指引著人通往彼岸。 同时有一道如天音般的话语传来。 “风光如何?” 黑衣客只感觉眼前画面陡然扭转、破碎,先是一黑,紧接著又一亮。待他睁眼时,却发现自己依旧身处刚才的房间之中。 但是此时的黑衣客后背上的內衬已经被汗水打湿,额上更是细密的冷汗密布o 昔年孔子见老子,曾感慨“其犹龙邪?” 刚刚所经歷的一切,让黑衣客不禁暗自思忖:“这道士,其犹神邪?魔邪?” 那种手段,已然超出了他对武功的认知范畴。 照原本黑衣客的理解,就算进入了先天之境,也不过是真气更加纯净浑厚,所有的武功招数威力更加巨大。 可刚才那种世界变换的场景,怎叫一个骇人?! “多谢道长留情。” 黑衣客深呼吸几次,努力平復內心的惊涛骇浪,缓缓抬起手,对著太渊拱手行礼。 在黄文衍看来,那道人只是看了黑衣客一眼,黑衣客突然就汗如雨下,接著就是对道人行礼道谢,颇为奇怪。 “幼儿无辜,所以阁下还是儘快带著他们离去吧。”太渊说道,“只是关於黄家————贫道怕是无能为力了。” 黄文衍张了张口,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黑衣突然態度大变,但现在已经不是去管这些的时候了。 “文衍,是我对不起你。”黑衣客身影略显沉重。 黄文衍长嘆一声。 “————当初天王你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唉,天数使然啊————” > 第160章 太渊协助,徐贯清淤 第160章 太渊协助,徐贯清淤 太渊静静地佇立在不远处,目睹著黄府中的人被军士们一个个有条不紊地押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是如何的。 很复杂。 这些人落得如此下场,虽说是黄家本身的问题,但不可否认,太渊在不经意间,也在这局势的发展中起到了推动作用。 然而,世间诸事,向来都有轻重缓急之分。 眼下,苏松河道两岸受灾的百姓多达十几万,而徐贯肩负著全权负责救灾事宜的重任。 倘若徐贯遭遇不测,那么整个救灾行动將会瞬间陷入群龙无首的困境。 没有了主事之人,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有大量无辜百姓伤亡。 两相权衡之下,孰轻敦重,一目了然。 只是太渊脑海里闪过那个黑衣客的身影。 对方带著黄家的两小孩走的时候,不知出於什么缘故,留下了他的姓名。 “我叫朱建武,建文的建,洪武的武。” 太渊轻轻揉著脑门,想著黑衣客最后留名的目的,对於那种人来说,不会毫无意义地干一件事。 “世如烘炉啊——” 太渊暗自一嘆。 只是,人都不在当面了,太渊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要是人还在面前,只需施展心神之力一探查,所有的谜团或许便能迎刃而解。 不过,也不好说。 理论上,以太渊內景层次的心神修为,催眠没有踏入先天之境的人应当是手到擒来,但若真的碰到那种意如钢铁的人———— “算了,不想了,反正与我的关係不是很大。”太渊眯了眯眼,放下杂念,“他们老朱家的恩怨纠葛,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还是先专注於眼前亟待处理的事情。” “记得弘治皇帝在位也有十几年,总不至於在这两年內出事吧,应该不会吧——” 太渊低喃著,缓缓转身。 人慢慢地走远,身后的声音隨著风几飘荡消散。 京城,皇宫。 朱佑樘端坐在龙椅之上,脸色阴沉得仿佛暴风雨中的乌云。 平常的老好人形象示人久了,眾人才发现原来天子毕竟是天子。 天子一怒,流血漂櫓。 下方的內阁几位阁臣个个静默不语,显得不想去触盛怒中的朱佑樘的眉头。 “黄文衍安敢如此??”朱佑樘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怒声喝道,“还有,霹雳炮这种关乎国家安危的重器,究竟是如何流传到民间的?啊?!” 那愤怒的声音在宫殿中迴荡。 ———— 朱佑樘稍作停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紧接著厉声道:“十天,不,七天————不,五天!就五天!传朕旨意,让马文升给朕彻彻底底地查!若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这个兵部尚书也就別再当了! “陛下息怒。” 刘吉看到朱佑樘发泄了一会儿,怒气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这才进言。 “所幸上天庇佑,贼人的狼子野心不等图谋,就已败露。在这件事上,徐侍郎立下了大功啊。” “说到徐贯,堂堂朝廷重臣,光天化日之下,竟差点被人刺杀,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朱佑樘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眼中的愤怒並未完全消散。 这是在打朝廷的脸面。 “徐侍郎身负治水重任,乃是眾望所归之人,正所谓吉人自有天相。”徐渭赶忙接过话茬,恭敬地说道,“这不,关键时刻有道家高人出手相助,那贼人便手到擒来。” “道家高人??哼——” 朱佑樘轻声念道,神情不置可否。 看下一眾阁臣,朱佑下了指令。 “通知镇抚司,即刻再派两千锦衣卫赶赴江南。务必確保徐贯的安全万无一失,同时,將跟黄家有关的一切都彻查清楚。治水乃是重中之重,別让这些琐事牵扯他的精力了。” “陛下圣明!” “陛下,那么黄家的其他人等,该如何处理?是株连?还是————?”这时,刘健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问道。 “株连??”朱佑樘听到这个词,面露犹豫之色。 此时的他,已渐渐从刚才的盛怒中平復下来。 “株连有伤天和,”朱佑樘性子一向宽厚,冷静下来后觉得太过残忍,“这样吧,徐贯那边不是正需要人手吗,就把这些人调过去,让他们为治水出份力,小一千人,也能帮上不少忙了。” 阁臣们听闻此言,彼此对视了一眼,不露本人真实想法,只是齐齐高呼讚颂门“陛下仁德,大明幸甚!” 江南。 太渊现在是徐贯的座上客,连带著林平之和緋村剑心都住在了府衙里。 只是太渊对於治水一窍不通,只知道“大禹治水,堵不如疏”的道理。 跟在徐贯身边他看到,真正的治水工程,涉及到的知识繁杂琐碎,从地形地势的细致勘察,到水文水势的精准研究,再到工程实施中的方方面面————这些细枝末节若是展开来讲,恐怕三天三夜都难以说尽。 太渊感嘆,怪不得后世会有专门的水利工程学。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 太渊要做的还是保护徐贯的安全。 因为徐贯不是只待在府衙里治水,他常常需要实地考察、跋山涉水去研究复杂的地形地势和水文水势。 —— 有些地方地势险峻,危机四伏。 按照正常的工作流程,往往需要几十人甚至上百人协同合作,並且要做好周全的安全措施以防陷水溺亡或是碰到泥石流塌陷等等。 但是,有了太渊后,徐贯的胆子是越来越大。 起初,徐贯还是会谨慎地做好各种保护措施,但隨著太渊一次次在危急关头出手相助,化险为夷,他便逐渐减少了人手,不再如以往那般大费周章。 而且,有了太渊的协助,徐贯的勘察工作可谓进展神速。 遇到登不上去的山巔,太渊带著他纵意登天,几下就上去了。 碰到过不去的湍急的河面,太渊带著他登萍度水,如履平地。 不仅如此,太渊仿佛自带一种威慑力,只要他在身边,周围的蛇虫鼠蚁皆不敢靠近,为徐贯的考察之路免去了许多后顾之忧。 隨著太渊不断展露惊人的本事,徐贯对他的惊嘆之情也与日俱增,常常忍不住感慨。 “道长真如仙人乎?!” “徐大人过誉了,贫道不过是在道功上略有钻研,稍有建树罢了,哪敢妄称仙人。” 太渊对此倒是非常谦逊,他是真的觉得“人仙”离自己还远得很。 就这样,在太渊的保驾护航之下,徐贯顺利地摸查清楚了治水所需的各种状况,紧接著便开始大刀阔斧地进行处理。 徐贯讲求水利,因为吴淞白茆港东临大海,西接昆承诸湖,水势泛溢无常,一直以来都是水患的重灾区。 因此,他决定从起帆归浦至分庄这七十余里的区域入手。 在周边疏浚斜堰、七浦塘等水系。 同时,又下令开凿湖州漊涇以及常州百瀆,让西湖、天目、溧阳、练湖等地的水流,顺利匯入太湖。 此外,还开设了诸多斗门,使运河之水能够顺畅泄入江中。 然而,如此庞大的工程,资金问题成了首要难题。除了朝廷的拨款外,经过商议,徐贯决定就地取材,徵用当地人力。 他將当地的百姓按照土地划分,安排工程任务,让大家分工协作,並按照分工徵收相应的粮食赋税。 最终,此次清淤工程,总共耗费粟米二十八万石,徵用役夫二十五万。 太渊敬佩徐贯之能。 在徐贯的精心组织与调度下,再加上眾人齐心协力,不过短短旬月之间,清淤工程便大功告成。 然而,清淤工作办完、本该回京的徐贯,又不想走了。 甚至,他还给天子上了一份奏疏。 第161章 飞天之鹤,华顶之云 第161章 飞天之鹤,华顶之云 原来,徐贯在顺利完成简单的清淤救灾工作之后,並未就此满足。 为了探寻治水的长久之策,徐贯一头扎进当地府衙的资料室,仔细研读了歷年的备註记录,从而力主对苏松河流域进行进一步整治。 因为徐贯对比了才知道,清淤不是一个简单地挖土工作,而是一个长期任务。 今日刚清理完河道,不出几年,淤泥又会重新堆积堵塞河道,届时又得重新开挖。 一旦遭遇雨季,水流激增,河道不畅,便极有可能演变成洪涝灾害。 如此反覆折腾,不仅耗时费力,更会给当地百姓带来沉重的负担。 想长期地根本地解决问题,还得依照一定的规律办事。 徐贯在联合了眾多水利大师知道,单纯的挖掘河道上的淤泥只是笨办法。 淤泥是上方的水流衝击形成的,如果水道流量加大,流速加快,那么淤泥沉积的数量都会小得多,日常的清理维护也会省事。 为了彻底根治苏松河的水患,徐贯心中逐渐勾勒出一个宏大的计划—一—挖河然而,江南道歷史上从未有过如此大规模的河道整治工程,责任重大,徐贯不敢擅自作主,必须奏请当朝天子朱佑批准,方能付诸实施。 在太渊看来,徐贯的计划极具前瞻性一他打算开挖数条运河,將苏松江与附近的几条水域巧妙连接起来。 如此一来,一方面可以有效控制水流速度,另一方面能够合理限制水流量。 为了使整个水利系统更加完善,他还特意设计了拦水闸与蓄洪水库,以应对不同季节和水情变化。 但是这些都还在设想中,必须得到朝廷的支持才行。 因为这样一来,工程量大大地增加了,没个好几年都不成。 太渊在知道了徐贯的想法后,深感此计划若能实现,必將造福一方百姓。 他发现,若真的能按照徐贯的设想完成目標,那么苏松河不仅水患解除,更为太湖几条河流的分流泄洪起到作用。 为了让徐贯更直观地看到这一设想的可行性,太渊特地唤来白凤。 如今的白凤,在太渊长期以生命元气悉心滋养下,愈发显得神俊壮硕,筋骨间蕴含的力量可与虎豹匹敌,负载两人自是不在话下。 太渊抓著徐贯肩膀,一步跨上白凤的脊背。 “白凤,走。” 白凤一声清唳,双翅猛地一扇,平地捲起大风,接著直衝云霄。 “乘鹤飞天?!不想我徐某人也有幸体验如此妙境!哈哈哈————!” 徐贯感受著扑面而来的劲风,俯瞰著逐渐变小的大地,心中豪情顿生,不禁放声大笑。 “落落欲往,矫矫不群。维山之鹤,华顶之云——” 徐贯体会著这难得的骑鹤仙游经歷,不由得诗兴大发,高声吟诵起诗句。 “高人画中,令色氤氳。御风蓬叶,泛彼无垠——” 徐贯望向身旁的青衣道士。 这段乘鹤飞天的奇特经歷,为他在江南这段繁忙琐碎的日子里,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放鬆。 京城。 皇宫。 朱佑堂正手捧一份奏疏,正是徐贯发来的。 他看的很慢,神情认真严肃,每看一段都要停下细细思索。 治大国如烹小鲜! 每一次决策都要细细掂量,这是朱佑樘继位来批阅臣下的奏疏养成的习惯。 这是个好习惯,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不然他凭什么在短短四年里,就把糜乱的朝纲整治的有序,让大明的百姓生活在儘量稳定的天下。 徐贯在奏疏里面言道:“东南財赋所出,而水患为多。永乐初命户部尚书夏原言疏浚之,地方蒙利。然当时以吴淞江灩沙浮荡,未克施工,逮今九十余年,港浦堙塞,为患滋甚——” ———— 徐贯提到的这些让朱佑堂心情变得沉重。 “————臣承命以往,相度地势。盖杭、嘉、常、镇为水之上流,苏、松为水之下流。上流不浚,无以开其源。下流不浚,无以导其归。” “於是臣分派工程,督同委官人等,疏浚吴江长桥一带茭芦之地,引导太湖之水散入淀山、杨城、昆承等湖。又开吴淞江並大石、赵屯等浦,泄淀山湖水,由吴松江以达於海。” “开白茆港並白鱼洪、鯰鱼口等处,泄崑承湖水,由白茅港以注於江。又开斜堰、七浦、盐铁等塘,泄杨城湖水,由七丫港以达於海。下流疏通,不復壅塞。” “开湖州之漊涇,泄西湖、天目、安吉诸山之水,自西南流入於太湖。开常州之百瀆,泄溧阳、镇江、练湖之水,自西北引入於太湖。” “又开各处斗门,以泄运河之水,由江阴以入於大江。上流疏通,不復堙滯矣。” 这份奏疏里,徐贯详细的讲述了自己一干人等的治水举措,而不是春秋笔法,一笔带过。 朱佑樘读起来,並没有什么晦涩隱晦的地方,哪怕他並不懂得水利,但是这样一份奏疏,看起来就说服力十足。 这是典型的工部奏疏的风格,跟礼部吏部的辞藻堆砌的文风是大不相同。 朱佑堂摊开江南水道的地图,这是他让翰林院的人在以往的案牘里找出来的,在细细画好后呈给自己的。 朱佑樘按照徐贯所说的路线,以手指徐徐划过地图,发出“索索”的声音。 一会后,朱佑樘捲起了地图。 他这么一对照,发现要按照徐贯的方案,以他的眼光来看,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就是不知道费几何?? “咦?” 朱佑堂发现在奏疏的最后面还有一行小字。 “是役也,经臣计算,计修浚过河港、涇瀆、湖塘、斗门、堤岸,凡百三十有五道。役夫二十一万六千二百八十有奇。约需口粮一十五万三千五百七石。桩木料价八百六十————” “嘶——!” 朱佑樘被徐贯的这个报价给嚇了一跳,如此辐重,也不知国库能不能周转的开来,若是不行的话,也只能从朕的內帑里出了。 內帑就是皇帝的私人財產,小金库,跟国库里的钱是分开的。 朱佑堂心道:只是朕登基不久,內帑怕也是没多少余额。 又一咬牙,想起自己幼年时那段惊心动魄的跌宕日子,吃著百家饭,飢一顿饱一顿,现在自己做了国家的主人,难道要让自己的子民重复那种日子么? “来人,传户部尚书周经。” “喏!” > 第162章 三年磨刀,只是一斩 第162章 三年磨刀,只是一斩 天波易谢,寸暑难流。 弹指一挥间,青丝蘸白雪,来路生云烟。 苏松河道边上的树木,已然三度经歷叶生叶落的轮迴,长了落,落了长。 太渊未曾料到,此次治水工程竟耗费了整整三年之久,而他,也在这片土地上驻足停留了三年有余。 这三年里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也有巨大的变化。 是夜。 一轮明月,稳妥的悬在天边,月光皎皎,夜凉如水。 淡淡的月光浩如烟雾般从天空洒落,笼罩著整个幽静的庭院。 也普照在平静的河面上,闪著亮银色的波光,曲曲折折的银得晃眼。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找好书上 101 看书网,101??????.?????超方便 】 太渊静静地佇立在庭院之中,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这三年的时光里,其中种种,不足为外人道哉。 治水工程的第一年,太渊凭藉自己独特的能力,带著徐贯等人穿梭於山水之间,四处勘察地形。 当徐贯他们得知太渊可以让人上天之后,就纷纷选择了这种更加快速的俯瞰方式。 当然,这种上天可不是每次都让白凤载著人飞上去。 白凤虽然在太渊的元气温养下,身躯愈发高大,筋骨也更加强健,现在站立在地上,已有將近两米的高度,翼展更是可达四米长多,远远超出了其原本的生长极限。 任谁目睹白凤这般神俊模样,都会忍不住讚嘆一声:“好一头仙禽!” 然而,白凤虽能力非凡,但也仅能承载两人飞行,並且只认太渊一人。 即便如林平之和緋村剑心这两位太渊的弟子,白凤也全然不放在眼里。 经过太渊长时间的悉心照料与引导,白凤的心智已然相当於人类十四五岁的少年,虽尚不能口吐人言,却已能听懂人类的话语。 太渊曾设想帮助白凤学会【腹语术】,但这並非易事。不过,在他的指导下,白凤练习起【鹤拳】来倒是有模有样。 白凤原本的捕杀本能虽然凌厉,却缺少章法,现在被太渊提升了潜能后,又开了灵智,在一举一动中已经颇有章法,不再是以前的乱扑了。 鑑於白凤载人的局限性,太渊为徐贯等人提供了热气球的思路。 这些官员绝非愚钝之辈,能在大明王朝层层选拔的科举考试中脱颖而出,皆是人中龙凤,拥有过人的才学。 他们只是受限於所处时代,见识不够广博罢了。 但若是因此便认为他们缺智少慧,那可真是貽笑大方了。 太渊刚一提出热气球的设想,这些官员便展现出了非凡的学习与实践能力,不过短短几天,他们便成功製作出了一个热气球,一次性能搭载十人左右。 热气球一经问世,曾在兵部任职的徐贯敏锐地意识到,此物极有可能成为国家的一件利器。他当即修书一封,以密函的形式告知天子朱佑,並特意加派军中精锐,日夜守护著製作热气球的作坊,以防机密泄露。 自此,之后两年,工程进度愈发快速。 而且,热气球的出现,不仅在勘察地形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在救助灾民时也派上了大用场,不再需要每次都依赖太渊等一眾高手出手相助。 同时,也让相关人员积累了大量操纵热气球的宝贵经验。 在这三年的时光里,太渊的两个徒弟一林平之和緋村剑心,同样经歷了巨大的蜕变。 太渊有意磨练他们,將他们投身於救灾队伍之中,让他们参与到实际的救援工作里。 当然,像运粮运石这类单纯耗费体力的活儿,並不需要两人亲力亲为,他们主要负责的是开垦河道支流。 但太渊对他们的要求可不是简单地挥舞锄头。 而是要凭藉自身的武功,与天地自然爭渡。 所以,这三年来,两岸的三教九流的人会经常看到这样的场景。 緋村剑心一袭橙衣,手持太刀,一刀斩下,刀身破空,撕裂大气,前方拦路的巨石与高木被齐齐斩断。 又一刀落下,变横斩为纵劈,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山石,“轰隆”一声破碎开来。 緋村剑心並未停歇,继续挥舞太刀,直至將那些山石斩成拳头大小的石块方才作罢。 隨后,便自有民夫前来搬运这些碎石块。 砍完山石砍树木,砍了树木再砍野兽,甚至都砍完了的话,对著泥坑水流劈砍———— 这便是緋村剑心在这三年里日復一日所做的事情,也是太渊特意为他布置的功课。 一方面,那种巨石,要真是让百姓去搬运,非得话费大工夫大时间不可,现在交给了緋村剑心,就需要唰唰几刀,就能化大为小。 既锻炼了徒弟的实力,又给工程带来便捷,一举而两得。 当然,以緋村剑心的武功剑术,他全力劈斩之下,一次性也最多应付不超过八九块的巨石,之后就要打坐恢復气力和真气了。 因为看起来只是简单地劈砍山石,但其中,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山石坚硬,而且质地不均,若真的是靠蛮力拿著刀硬砍,那么砍不了几下,不仅自己会手臂反震地疲软,而且精铁打造的刀刃也会很快的卷刃。 所以,緋村剑心每次都是以真气护住太刀的刀刃,顺著山石巨木的缝隙轨跡砍下。 这般做法,不仅能够锻炼自身的气力与眼力,更能显著提高他对真气的掌控程度。 起初,緋村剑心每砍不了几下,便需要打坐恢復气力和真气—一因为这种斩击之法对真气的消耗极为迅速。 而且他很快发现,自己每次都有一大部分真气都是做了无用功。 所以,下一次,他就逐渐控制自己的真气输出,儘量压缩使其凝练后,再附著於刀刃上,这样,才能使自己没那么快的疲劳。 因此,在这几年里,他的刀不知道换了多少把。 太刀坏了,他就用军队的腰刀,腰刀断了就用锦衣卫的绣春刀,绣春刀也磨损了就换成普通铁匠打造的朴刀、柴刀等等———— 渐渐地,緋村剑心不再局限於使用何种刀具,甚至连招式也不再拘泥。 无论前方出现何种阻碍,他皆是轻飘飘地一刀斩去,“噗”的一声,拦路之物便应声而断。 隨著时间的推移,緋村剑心的真气愈发凝练锋利,肉身也在日復一日的劈砍中变得强健无比。 如此锐利的真气,换作常人,必定会给身体带来难以承受的负担。 但緋村剑心凭藉对真气精妙的控制,做到了收发隨心,不仅不会伤到自身经脉,反而在真气的不断滋养下,对肉身起到了一定的淬炼效果。 现在的緋村剑心,从外表看只是让人觉得他劲松利落,但在太渊的心神感知下,他看到的却是一把散发著冲天锋锐之气的神兵。 只待机会一到,便可神兵出鞘,化虚为实。 太渊颇感欣慰,自己这个二弟子,心志坚定,天资也高,而且似乎运道也不凡,已经触摸到了剑意刀意的边缘,看来能够在未来几年里跨过那道门槛了。 想到这儿,太渊又看向了自己的大弟子。 > 第163章 长识炼性,武道六合 第163章 长识炼性,武道六合 林平之也在这三年里,亦是有巨大的变化与收穫。 先说其武功,已经內壮大成,五臟六腑强健有力,乾净整洁,不似一般人那样藏污纳垢,每一次呼吸吐纳都是一种享受。 五臟六腑功能大涨,消化吸收的能力是他人的数倍。 比如说,肠胃的功能得到开发,吃下去的东西可以被肠胃的蠕动快速消化。 曾经只存在於传说中的“日啖一牛”,对於此刻的林平之而言,而是实实在在能够达成的事情。 不仅如此,林平之在拳术上同样造诣颇深,已然臻至【六合】之境,成功完成了意与气合、心与意合这一武学修炼的关键跨越。 当他心中意念轻轻一动,则精神振奋,目有光芒,整个神气能將对方罩住,如猫之捕鼠,鹰之攫兔。 达到【六合】后,林平之全身的经络被气血冲刷的富有活力,手脚通天,各种细微的劲力皆能抬手便来。 得益於此,林平之的內力修为在这短短的时间內就步入了一流之境,即便是与那些老牌一流高手相比,也不遑多让。 而且枪术也更加的精练犀利,由於长时间与浪涛搏击,使他的枪术也逐渐变得绵密、悠长、古拙,气势劲力层层叠叠。 但就算是如此,在之前的一次同门比试中,他和师弟緋村剑心比武,在百招之后,他稍逊一筹,被緋村剑心削断了手中长枪,刀指咽喉。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確保比试的公平公正,两人特意选用了军中普通军士所使用的制式兵器,並非什么利器。 由此可见,这三年下来,他的武功的確是被緋村剑心给超越了。 太渊得知这个结果,並不惊讶。 在武道上的天赋,的確是緋村剑心更胜一筹。 緋村剑心的意志心性坚韧,以及拥有认准一件事后埋头钻研的匠心精神,加上他的剑道天赋的確很好,仿佛是匯集了一个时代的武运,在接受了太渊的正確指导后,进步斐然,都快要形成自己的刀意了。 相比之下,林平之此时的武功虽然同样出类拔萃,但確实还尚未触摸到自己的武道真意。 追根溯源,一方面,林平之的天资相较於緋村剑心,確实略显逊色,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对武道的领悟速度。 另一方面,他在这三年里,將一部分精力放在了其他事务之上。 原来,徐贯见林平之作为太渊的徒弟,而且武功不凡,更妙的是练得是枪术,又知道了林平之的祖上曾经出过一位锦衣卫的千户。 又因为现在人手紧缺,便决定给其个机会,让其做个临时的巡检,领导个百人小队。 其实,徐贯在江南治水期间,为了匯聚各方人才,临时徵辟了许多德才兼备的有为才俊,其中就包括之前第一个登门拜访的商不器。 林平之和商不器便是在一次聚会中相识。 商不器没有因为林平之是个武夫而认为其粗鄙,毕竟他自己也学习过一些强身健体之术。 而林平之在交谈后,发现此人与大多数出身书香门第的人截然不同,言语之间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对各种事务都有著独到而深刻的见解,丝毫没有那种迂腐刻板的气息,令人如沐春风。 时间一久,两人成了好友。 两人一文一武,能力出眾,皆为一时才俊。 渐渐地,他们的名气也传播了出去。 商良臣得知后,抚须微笑,儿子在没有参加科举前,就有如此贤名,若是在以前,足可以举孝廉了。 而而林平之在徐贯的建议下,开始系统地学习一些兵事理论知识,並將这些理论与实际的领导工作相结合,其领导力由生涩逐渐成熟。 令林平之欣喜的是,他竟是在领导眾人、协调各方事务,努力契合阴阳平衡的过程中,机缘巧合地达到了武道上的【六合】之境。 他把这情况反馈给师父。 太渊听闻后,微微一笑,解释道。 “当武艺修炼到一定程度后,处理这类事务確实有助於劲力变得更加圆润自然。其实,做人做事与习功练武,在某些层面上是存在共通之处的。” “所谓“处难处之事,可以长识;调难调之人,可以炼性。学在其中矣”,便是此理。” 这日。 林平之从徐贯的屋里出来后神色不属。 商不器得知后,请他赴宴一敘。 宴间,商不器看著对面眉头紧锁的林平之,关心问道:“林兄,究竟是何事让你如此愁眉苦脸?可是徐侍郎交代了什么极为艰巨的任务?倘若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林兄但说无妨。” 林平之轻轻嘆了口气,端起酒杯,仰头灌下一口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徐侍郎觉得我这一身武艺,若是只在江湖中闯荡,实在太过可惜。他有意为我从中周旋,安排我到军中任职,还说假以时日,机遇一到,必能光耀门楣。” 商不器听闻此言,並未像寻常人那样,立刻不假思索地附和著说“这可是个大好事啊”之类的话。 他微微皱眉,暗自思索此事的利弊得失。 “林兄是怎么想的呢?” 林平之烦闷的正是自己拿不定主意。 师父太渊向来开明,从未限制过自己是否能为朝廷效力。 此刻,他的內心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方面,他確实心动不已,毕竟这是一个难得的机遇,谁不想在广阔天地间施展抱负,成就一番功业呢? 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的学识尚显浅薄稚嫩,在师父太渊身边,还能学到更多宝贵的东西。 在太渊的教导下,林平之並不认为为朝廷做事,就会沦为江湖人口中遭人唾弃的朝廷鹰犬。 相反,经过此次参与救灾事件,他深切地体会到,藉助朝廷的力量,能做更多有意义的事。 行侠仗义、惩奸除恶,固然是瀟洒恣意,大快人心。 可是朝堂公门,或许对他来说是更加的海阔天空。 就像是遇上这种涉及几十万人的灾害,个人武力能做的终究有限,最后还是得靠朝廷的力量。 得知林平之的想法后,商不器屈指轻巧桌子。 “其实说起来,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本就是古往今来常见之事。” “况且如今大明北方局势並不安稳,韃靼和瓦刺一直心怀不轨,对我大明疆土虎视眈眈。林兄若真有心从军,北方的军队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北方————?”林平之细语。 商不器见状,眼神闪烁。 忽然身子微微前倾,凑近林平之,压低声音说道:“林兄,在下还听闻一个小道消息,不过不知真假,林兄可愿一听?” 林平之下巴一抬,示意其直言。 “据传闻,当今天子似乎有打算设立武举。” “武举??”林平之不解,显然从未听闻此事。 商不器微微一笑,放下酒杯,耐心解释道:“这武举,就和科举类似,只不过科举是选拔文官,而武举是选拔武官。初定的规则是武科六年一试,先考策略,后考弓马,若是策略考试未通过,便不准参加弓马考试。” 说完这些,商不器便不再言语,只是端起酒杯,慢悠悠地细细品酌,仿佛刚刚所说的一切只是席间的寻常谈资。 徒留林平之独自斟酌。 而另一边。 太渊独自佇立。 月光如练,洒在他的身上。 他悠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仿若实质,在月光下竟隱隱泛著微光。 此刻的太渊,肌肤上莹莹生辉,白净细腻如婴儿,整个人更是散发著一种奇异的韵味。 悠悠的吟诵声传开。 “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兮————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同光——” 第164章 突破契机 第164章 突破契机 在这三年里,太渊日日凝练穴窍的修行,从未有过丝毫懈怠。 终於,在不久之前,他成功完成了全身三百六十五处穴窍的凝练。 相较於太渊此前的修行速度,这一次的进程著实缓慢。 回想当初,凝练前三百处穴窍,太渊仅仅费了四五年光阴。 然而,修行之路恰似攀登险峰,越往后越是艰难。 每凝练一颗穴窍,所需耗费的时间与面临的难度都成倍增长。 就拿这最后的六十余处穴窍来说,竟整整耗费了太渊三年时光。 此刻,太渊静静闭上双眸,细细感悟著体內的微妙变化。 一真气愈发醇厚凝实,甚至有种粘稠的感觉,虽然粘稠但不浑浊,反倒像是晶莹的温润感。 肉身在真气的带动下也是提升了不少,血肉饱满精华,血气纯净,倘若旁人靠近,便能闻到太渊身上散发著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气息。 不仅如此,太渊的心神之力也在修行中得到了极大的拓展与深化。 ——心神更加广博,也更加细腻,以心印心施展起来,愈发显得润物细无声。 至此,太渊整个人的修为已然臻至內景凝窍圆满之境。 只待机缘一到,便可勾连天地,进行天人感应,心神可以真正的调动一丝天地之力,成就外景大宗师。 而且太渊心有所感,这个机缘已经不远了。 冥冥中有种感应,等到治水宣告完毕,便是自己晋升之时。 在这三年里,太渊顺便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道行道功和护道之术。 在轻功身法上,他的【舞空术】已然达到了一种超凡入圣的精湛境界—一无需如以往那般提气纵跃,仅仅一个跨步,便可以横行三十丈之远。 只要空中存在哪怕一丝一毫能够借力之处,无论是一片飘落的叶子,还是一滴弹起的水珠,太渊都能够再次纵跃。 而且,太渊可通过脚底穴窍发劲,拨弄水流,行走在水面上,一步一步,如履平地,真正的踏水而行。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1???.???】 当初,他兴致上来,在苏松河上漫步游江,直叫一些人惊呼河神下凡。 在攻防手段上,他的【神机同流】更加神妙一万化归一,以一统万,糅合了真气、劲力、神意、气势,一招一式,有如天成。 更是不限於拳脚兵器,太渊既可以空手施展,也能够以剑术演道。 而太渊那把常年隨身携带的【归真】木剑,在日日夜夜受到他真气温养之后,更是发生了奇异而惊人的变化。 原本从铁樺木取下来的材质,脱离主干后已经失去了活性。 然而在太渊的元气灌注下,整体剑身的顏色更加幽深了,太渊握著的时候,仿佛感到有种隱若的生命力在孕育。 太渊手持木剑,细细打量著,眼中不禁升起一丝期待。 “难不成————此剑能够孕育出灵性来?” 虽然有所希冀期盼,但太渊並未刻意强求,选择顺其自然。 什么是顺其自然? 世人大多认为便是什么都不做。 其实不然。 真正的顺其自然,是先尽人事,而后听天命,然后接受事与愿违。 是竭尽所能后的不强求,並非两手一摊的不作为。 而林平之自从那天和商不器交谈后,回来后神思不属的模样,太渊看在眼里。 不过他没有多加干涉。 太渊相信现在的林平之已经成长了许多,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够有自己的决断。 最后,林平之去找了徐贯,婉言谢绝了他的一番美意。 他表示自己年纪尚轻,学识浅薄,见识短浅,仍需要继续跟在师父身边,多学习几年知识,提升自身的修养与能力。 徐贯知道了林平之的想法后,颇为惋惜。 因为大明现在的確是文官的地位比武官要高,这导致武官队伍之中,真正的青年才俊著实不多。 而指望从文官队伍里出现既知晓武事又擅长军事指挥的人才————徐贯想到此处,內心暗暗摇头。 时光悄然流转,如潺潺溪流。 不经意间,终於迎来了治水大功告成的日子。 今日,天公作美。 万里无云。 似乎也在为此事庆贺。 徐贯主持著治水完毕的工作,太渊没有到场,而是在堂院里待著,林平之和緋村剑心一左一右,各持兵刃,神情专注地守护在太渊身旁。 太渊冥冥中预料到,今日就是自己迈入外景大宗师之境,特此招来两个徒弟护法。 外面。 ———— 徐贯立於高台,手持祭天檄文,声音洪亮坚定,字字清晰地传开。 台下官员们身著官服,神色肃穆,静静聆听。有的微微皱眉,似在回味治水艰辛;有的目光专注,透著大功告成的欣慰。 不一而足。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贯自领事以来,夙兴夜寐,以工部主事祝萃自隨往,会巡抚都御史何鉴与浙江按察司水利僉事雷士旃等,分地兴工——” 徐贯声音沉稳,传向四方。 官员们身子微挺,百姓们安静下来,只余风声。 “时吴中识者,僉谓常熟有白茆港,苏松诸水多由以入海。顷年江口涨沙,积为平陆,水失故道,故东南多水患——” 官吏和百姓们或嘆气,或低语,忆起这几年的水患之苦。 “萃自乘小舟往来,究水源委,乃命苏州府通判张旻,分疏各河港之水,之大坝。旋调役夫,先於白茆开动沙面,乘退潮之势,决大坝之水衝激之,沙泥漂流殆尽,潮水盪激日益深阔,水入海无碍。” “又命浙江左参政周季麟,修嘉兴旧堤,易之以石三十余里。又增筑湖州长兴等处堤岸七十余里。至是讫工。” 话音落下,官员们相互对视,拱手祝贺。 百姓们爆发出欢呼声,有人眼中含泪,有人振臂高呼———— 徐贯把檄文放在火坛里焚烧。 火焰起,吞噬檄文。 就在焚烧的一剎那,远方的太渊似有所感。 整个人的精神恍然一震。 “嗡嗡~~” 一阵细微玄妙声音从太渊身上传出,常人难以听见。 在太渊感知里,一圈圈涟漪扩散开来。 只是瞬间,太渊的心神陡然托举至无穷高处,恍恍惚惚,迷迷濛蒙。 他仿佛触摸到了天地间的一切奥秘,但又好似镜水月一般,看似近在咫尺,实则可看而不可碰。 而且,在太渊的视界里,天地间蔓生出若有若无的奇异之气,五彩斑斕的—— > 第165章 外景,一气天地广! 第165章 外景,一气天地广! 小院子里。 太渊的心神仿若挣脱了某种束缚,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態势无限拔高。 正所谓—一天高不算高,自古人心第一高! 太渊往昔只当这是夸张的笔墨渲染,然而此刻,他却切身体会到了其中蕴含的真諦。 可不就是真正的人心比天高! 太渊的心神,仿佛化身为天外的俯瞰者,以一种超脱的视角,审视著世间万物,恰似端详著掌中的弹丸。 他的心神如同天眼一般,看到了广袤的陆地、浩瀚的海洋、茂密的森林、苍翠的群山、绿色的草原、清新的空气、清澈的江河、迷人的湖泊———— 风光旖旎,宏大绚丽。 又一瞬间,太渊仿佛化为了天地间的自然万物,感受著天地那自亘古以来便未曾停歇的韵律脉动。 他仿佛成为了那一草一木,体会岁岁又枯荣;又似乎成了飞禽走兽,感悟万类竞自由。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木崢嶸、百竞秀———— 这些蓬勃的生命活动正是大自然鲜活的诗、奋激的歌和造化的美。 眼前景色又是一晃,五彩斑斕的毫光闪烁,太渊的心神猛地传来一种下坠感,呼吸之间,就穿过了重重天幕。 心神往下跌,白云和青天在互相对视。 在太渊的感知中,天空蓝得像一泓湖水,波平如镜,一丝云彩也见不到。 “————白云之上,青天之下——” 太渊的思绪在这奇妙的境界中飘荡。 有时看起来天在升高,高悬在头顶上,隨后它又似乎低得人可以用手摸到它。 各种光怪陆离,各种大气飘荡。 “倏— —” 各种地气、水气、红尘气忽然如潮水般涌来,太渊的心神差点在其中被衝散。 浑浊厚重的地气,性质繁杂,更有些金石之气、怨气秽气、陈腐之气、生命之气点缀其中,它包含万物,也负载万类。 水气奔腾,纵横交错,有的蜿蜒如大龙滚滚,有的汹涌似蛟蛇兴作,又有的如母亲般包容一切,还有的仿佛小家碧玉含羞带怯———— 红尘来去散无痕,人间纷纷赴行程。 多少红尘过客,多少过眼云烟,三教九流,俗世百態,繁杂的精神,乱如麻的思绪,喜悦的,哀伤的,痛苦的,不甘的,励志的,慈爱的,恶毒的———— 种种心底的真善美与假恶丑像是化为了串串的信息流,太渊的心神扫过的时候,本能的感受到了千情万绪。 啵~ 仿佛挣脱了枷锁藩篱,太渊重新掌握了自己的心灵精神。 更加的纯净,更加的敏锐,思维运转更加的快速,灵感念头不时闪过,化为太渊的资粮,整个世界在他的感知下更加的清晰,但又更加的复杂。 太渊睁开了眼睛,眼眸深处仿佛有种幽光暗藏,流露出智慧通达的气韵。 又宛如倒映著大千世界的一切。 在【望气之术】的加持下,原本空无一物的大气中,太渊仿佛看到了若有若无的气机,有粗有细,有笔直有弯曲————而且还在缓缓地变化波动。 然而,当太渊再定睛细看下,那些奇妙的气机却又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能看到空气中细小的尘埃,在半空中起伏飘荡。 太渊確定自己没有看错,只是失去了那一瞬间的天人感应最优化下的感知。 心里有猜测,也许自己是直接观察到了【气场】的存在。 在后世应该是叫做【磁场】。 万物都在不断散发自己的波动,皆有【场】的存在,无论是生命体还是非生命体,都概莫能外。 某一瞬间,太渊福灵心至。 右手並指成剑,调动了一缕精纯的先天真气,轻轻地向著天空划了过去。 “嗖——!” 太渊的真气现在精纯的不像话,已经肉眼可见的呈现乳白色。 这缕先天真气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在太渊的注视下,迎风便长,眨眼间便伸展至三米多长,如疾矢般飞向了高空。 那道剑气一路攀升,直到三十多丈高的天际才消散开来。 “好险!” 太渊心有余悸地长长吐了一口气。 他可是知道刚才那一气剑的威力,还好那一下是朝著天空斩出的,倘若平斩出去,方圆三十丈的距离內,恐怕任何东西都要被一分为二。 要知道,他此刻可是身处府衙之內,无论朝著哪个方向斩出,那都必將引发一场大麻烦。 “好————好厉害!” 緋村剑心眼睛瞪大,说话都不利索了。 师父这次的剑气,比起三年前嵩山脚下那次更让他心旌神摇,简直是鬼神手段了! 在緋村剑心的心中,这般强大的人物,岂非真的能够逢山劈山、遇海分海。 原来师父曾经所说的拥有劈山断海之力的人,就是他自己啊! “师父,你————你————你成仙了?!” 林平之同样被太渊这惊天动地的一剑所震撼,磕磕绊绊地开口问道。 实在是太渊的这一剑,宛如一道惊雷,將他原有的世界观、江湖观、武功观,统统打得粉碎。 “不,为师只是——” 太渊轻轻活动了下手臂,神色带著几分喜意。 “迈入了外景而已。” 与此同时,在太渊斩出这一剑后。 —————— 千里之外。 武当山后,绿水湖前。 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正於一处幽静的石榻上闭目酣睡。 好似寻常老人,不时的有飞鸟落於其身。 突然间,老者的身躯一震,原本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醒了过来。 坐起,抬头,目光錚錚,看向了东南方,目露奇色。 “这股气息?是几年前的那个小道士——” “嗬嗬嗬,真是后生可畏啊——” 他微微眯起眼睛,眼中流露出一丝讚赏与欣慰。 说完,老者似乎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翻了个身子,又悠然自得地躺了下去,不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再次响起,仿佛又继续陷入了沉睡。 只是,隱隱约约的,有歌声悠悠传来。 “睡神仙,睡神仙,石根高臥忘其年,三光沉沦性自圆———— 另一边,南华禪寺內,灵照塔静静矗立。 密闭的室內,没有风吹进来,室內的灯火却无端的晃动起来,火苗左右摇摆,光影在墙壁上摇曳不定。 片刻之后,灯火又渐渐恢復了正常。 空气中却似乎响起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喜悦礼佛声。 同时。 世间还有一些隱秘之处,也纷纷传来些微妙的异动。 第166章 长亭外,古道边 第166章 长亭外,古道边 太渊领著几个徒弟,身旁伴著仙鹤,悠悠然漫步於苏松河岸边。 微风轻拂,苏松河水泛起层层涟漪。 不时有百姓或军士们向著太渊他们打招呼或者行礼,太渊一干人亦是微笑回礼。 在此三年时光,两岸的百姓们早就认识了这位神通广大的道长和他的高徒。 骑鹤横空的道长,劈水开石的美少年,以及巡逻游荡的俊哥儿。 太渊看著岸边的百姓的表情,那不同於三年前的恐慌、麻木、绝望,即使皮肤黝黑粗糙,但质朴的脸上充满著坚毅、笑容、希望———— 太渊仿佛也被这股氛围所感染,脸上的神情愈发轻鬆自在,身上的气质不再那般突出、超然,反而更加平实无华,融入了这人间烟火之中。 不远处,一座古朴的石桥横跨在河上,偶尔几朵不知名的小探出头来,为这石桥增添了几分生机。 相得益彰。 《道经》有云:“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 进入外景后,太渊有过那一瞬间的与天地相合,直面天地万类、自然万物。 虽然很快就退出了那种玄妙的境界,但隱隱可以和周身的天地同呼吸,使得太渊看起来就只是个清健一些的道士。 返璞归真,和光同尘,莫不如是。 与之相反,林平之和緋村剑心如今让人一眼望去,便知他们绝非寻常之辈。 林平之因为上过战场、掌过权,自身气度竟有种超出年龄的厚重威严。 緋村剑心气息凌厉逼人,若有人和其长时间对视,都会感到眼睛微微刺痛,意志內敛,而锋芒外显。 “师父,此间事了,我们接下来是该如何安排?” 林平之经过三年的歷练,说话做事都不在和之前那般青涩,而是变得有条理、有计划。 太渊思索片刻后说道:“我们去和徐侍郎告个別吧——” 他微微抬头,目光望向远方,远处山峦连绵起伏,与天相接。 “之后就继续北上。” “北上,去哪儿呢?”林平之问道。 “泰山、终南山、草原、大漠、布达拉宫————”太渊说道,“古往今来的名胜和古蹟,都是先人留下的瑰宝,后人怎可不去瞻仰一番。” “会当凌绝顶,一览眾山小——”林平之心生嚮往:“之前就听闻泰山雄伟磅礴,有“五岳独尊”之誉,真不知是何等气象?” “奉天承运,皇帝詔曰!” 一个小黄门正在宣读著圣旨。 此时,徐贯与当地一眾文武官员,身著规整朝服,神色肃穆,恭敬地垂手而立。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敬畏,静静地聆听著圣旨的宣读。 “工部侍郎徐贯,以简能吏、授方略,殫精竭虑,治水有方。歷经数载艰辛,终使水患悉平,功在社稷,惠及万民。今特晋升为工部尚书,累加太子少保,望尔再接再厉,为朕分忧,为国立功。钦此!” 小黄门一声高亢悠长的尾音落下,仿佛一道响亮的號角,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原地瞬间爆发出整齐而兴奋的答谢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位官员满脸笑意,赶忙上前,双手抱拳,语气中满是祝贺:“恭喜!恭喜!以后就得称呼徐尚书了,哈哈————” 徐贯亦是笑著回礼:“哈哈,哪里!哪里!这治水之功,並非徐某一人之力,实乃各位同僚齐心协力,共同奋进的结果。往后,还望大家继续携手,为朝廷效力——” 周围的官员们纷纷点头称是。 夕阳。 长亭外,古道边。 徐贯与太渊二人,並肩立於旁。 “道长这就要离去了吗?真的不隨我一同上京??”徐贯露出不舍之情。 ————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徐兄自多保重。”太渊神色温和,双手抱拳,向徐贯行了一礼。 这三年时光,他们一同为治水奔波,情谊早已非比寻常。 “哎————”徐贯嘆气,眼中满是不解,“不过,道长为什么不愿徐某在奏疏中多提及你的功劳,这样也可在陛下那儿留个好名儿,说不定还能发扬下南宗道统。” “哈哈哈,贫道要什么好名儿——”太渊一声长笑,爽朗而洒脱,“贫道方外之人,閒云野鹤,只愿寄情於山水之间,能做个逍遥自在的山中人便已足矣,又没想著去道录司掛个名儿。” “可道长辛苦三年,就这么——” 徐贯话音未落,就被太渊抬手制止了接下来的话语。 “徐兄,这个事情你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今日辞別,就放过贫道的耳朵吧” o 太渊故意做出一副无奈模样说道。 “这————” 徐贯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口,最后沉默下来。 这时,太渊神色一正,认真叮嘱道:“徐兄你这三年里夙兴夜寐,为治水呕心沥血,著实伤了身体的根本。贫道教你的那套【养身八段锦】可得日日进行才是,不然恐影响徐兄寿数。” 之前,太渊看到徐贯精神很差,体虚气弱,就给他把了一脉。 结果一惊! 徐贯的身躯已经严重透支,如果持续下去,恐不出五年,便会油尽灯枯,魂归冥冥。 太渊急忙给他调理了一番,以自身元气贯通其沉珂之所。 但由於徐贯年近六十,不復壮年,不能进行大补,太渊就为其找了一篇宋朝留下的道家八段锦动作,来缓缓舒展调理徐贯的身体。 而且由於考虑到徐贯的年事,太渊还进行了些许修改,把其中比较剧烈的部分给刪减,主要以凝神导气为主的文八段锦。 “徐某醒得。”徐贯点了点头。 “那徐兄再念一遍歌诀,贫道看看有没有错漏。”太渊依旧不放心地说道。 “哎呀————你————” 徐贯本想反驳,当年自己可是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般的科举之中“杀出来”的进士,岂会连区区八段锦的歌诀都记不住,这不是小瞧人嘛。 不过见太渊一脸坚持,无奈之下,只得清了清嗓子,缓缓背了起来。 “闭目冥心坐,握固静思神。叩齿三十六,两手抱崑崙————鼓漱三十六,津液满口生。一口分三咽,以意送脐轮————” “闭气搓手热,背后摩精门。尽此一口气,意想体氤氳————任督慢运毕,意想气氤氳。名为八段锦,子后午前行。 背完,徐贯看向太渊。 “没错吧!” “好,贫道去也。” 太渊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见徐贯已然牢记歌诀,便不再多言。 转身。 不带一丝迟疑。 身影在夕阳的余暉中渐渐拉长。 徐贯站在原地,望著对方渐渐消失在这万丈红尘之中。 他突然感慨一声。 “人间有味是清欢啊——” > 第167章 风生水起,龙蛇合击 第167章 风生水起,龙蛇合击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 杂生树,群鶯乱飞。 正是一番好春光! 加上治水之事完毕,太渊现在是心无掛碍,无事一身轻。 沿路欣赏著好风光,本该是心情愉悦的太渊,在看到前方的一位黑衣身影后,顿时脚步一滯。 察觉到师父的异样,两位徒弟心有灵犀,默契十足地迅速上前一步。 一者爆发出猛烈的气劲,一者散发著凌厉的气息。 那黑衣身影见此情形,神色瞬间一整,却並未流露出丝毫忌惮之色,显然对自身实力极为自信,自恃技高一筹。 “不必如此,他算是为师的一位故人。 太渊抬手阻止了两徒弟,解释了一番。 “没想到,道长会认可朱某是故人?” 沙哑厚重的声音自那黑衣身影口中说出,没有散发气势,却自有一种威严。 “为什么不呢?”太渊面带微笑,从容说道:“贫道和朱兄有没有什么生死大仇,相反,还有一面之缘,朱兄自然算得上是贫道的故人。” 原来,此人正是三年前现身的那位黑衣客—朱建武。 太渊在这三年里曾隱秘的打探过此人。 以太渊的心神修为,打探消息无往而不利。 他人常常在不知不觉中被催眠,吐露消息后还不自觉。 在那长江三峡蜿蜒数百里的浩渺水域,隱匿著十几座水寨与船坞。表面看来,它们各自为阵,互相倾轧,毫无关联。 实则他们都属於同一个组织统领,自称“十二连环坞”,外界少有人知,江湖上也无甚名气。 “十二连环坞”的大盟主號称【朱大天王】,真名便是朱建武。 太渊打探到这些消息后,並未声张,旁人对此一无所知。 毕竟白凤现在已经可以载人了,以其速度,一夜之间飞行八百里不成问题。 就是不知道这朱建武今日在此是为了什么? 太渊微微凝神感知,发现四周並无伏兵,这才和顏悦色地与他交谈。倘若朱建武心怀不轨,太渊也绝不缺少雷霆手段来应对。 “朱某得知道长要离开,特地前来等候。” 朱建武知道太渊的武功远在他之上,但他还是独自一人来了,按理来说,像他这种人是不会那么轻易地把自己置於一个不受掌控的境地才对。 “不知朱兄找贫道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 朱建武一时语塞,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为何而来。 三年前,在太渊手中,他毫无还手之力,如同懵懂幼儿。 那次惨败,让一向自詡处於天下绝巔的朱建武遭受沉重打击,一时间,对自““ 己苦心谋划的大事都兴致索然。 但也正因如此,他深深地记住了这个名为“太渊”的道士。 此后,他动用诸多人手,四处查探太渊的底细,对其经歷也有了充足了解。 “道长这几年来做的事,朱某略有耳闻。” 朱建武缓缓开口,打破沉默。 太渊眉头一抬,不知其何意。 “道长的確算得上是道德之士,而且这三年在苏松江活人无数,可谓功德无量。” 朱建武继续说道:“而且这段时间,朝中並无丝毫关於朱某的消息,看来道长並没有把我的事情告知徐贯,说起来,是朱某承了道长的情。” 原来是这个事啊! “贫道本就方外之人,体悟自然,阐天应人。至於朝堂变幻,波诡云譎,只要不波及到芸芸百姓————” 接下来的话太渊没有说出口,但是朱建武知道他的意思。 “朱某这次前来,是想再领教道长绝技!” 朱建武话语一出,太渊一怔。 “何必呢————” 不等太渊说完,朱建武就抢先出手。 左手拳,右手掌,一前一后,劲力含而不露。 整个人身形如大鹏展翅,裹挟著凌厉的气势,横掠而来。 “师父小心!” 緋村剑心眉眼一凛。 “好胆!” 林平之暴喝出声。 “仓朗一” 利器出鞘声。 “嗡嗡— —“ 枪尖急速抖动,发出阵阵颤鸣。 儘管他们深知以师父太渊的本领,必定不会有丝毫闪失,但倘若真的让此人攻至师父身前,那便是他们做弟子的失职。 正所谓,师有事,弟子服其劳。 太渊並未阻止两徒弟迎战。他瞧出緋村剑心和林平之並非朱建武的对手,然而,有自己在此掠阵,这刚好是让两人与后天圆满高手过招的难得机会。 緋村剑心持刀在手,刀气含而不露,目光死死地盯著朱建武的左手。 林平之举枪直刺,宛如毒龙出洞,带起腥风阵阵。 朱建武嘴角一瞥,对这种攻击不甚在意。 平心而论,两人的武功已经非常不错了,在他的十二连环坞里面,除了自己之外只怕是再无敌手。 但是,自己可不是三年前了。 朱建武已经对自己的招式再次升华,以后天之身触及先天之意。 一朝风云起,他日化龙时。 “砰!!” “嘣!!” 朱建武的肉掌分別与长枪、利刃相接,发出金石撞击之声。 当然,朱建武没有直接朝著刃口去,而是从侧面拍击,但那股似刚似柔的劲力沿著兵器传导到了两人的身上。 仿佛触电般,两人皆是身躯一震,一麻,想要再次出手时,眼前却出现了重重叠叠的指影。 指劲如剑气,急如厉电,割体而来。 【三十九桥齐点头】! 这是朱建武糅合了少林派的阿难陀指、多罗叶指所创出来的一门指法绝学,专打人体要穴,凌厉狠辣,防不胜防。 不过朱建武心中清楚太渊在场,故而並未下杀手,只是打算阻断两人的內气运转。 “好指法!” 太渊称讚一声。 这一声过后,只见两徒弟如雕塑般,以一种古怪的姿势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而朱建武则如一阵迅猛的黑风席捲而来。 带起太渊的道袍飘荡。 “龙象般若,弱水柔易,风生水起,【龙蛇合击】——!” 朱建武把这三年精修在这一瞬间全部表现了出来,气息鼓鼓排空。 那种热烈激昂,如火,如雷,是他未来成龙的渴望。 那种无孔不入,似风,似水,是他现在为蛇的潜伏。 如此气象意志———— 即便是太渊,也不禁眯起了眼睛。 第168章 两尺气墙,宛如天堑 第168章 两尺气墙,宛如天堑 寧静的道路旁。 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气息开始凝聚、积蓄,仿佛暴风雨来临前。 这股气息愈发浓烈,震得周遭的空气暗颤,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如此威势! 太渊的神色有了些许变化,开始认真起来,但也仅仅只是稍有认真罢了。 毕竟太渊如今已经是迈入外景之境了,成为修天道的大宗师了。 此等能为,千年以来都是数得上来的。 但是朱建武此时这式【龙蛇合击】的威力,不仅是发挥出了全身的真气。 在太渊的感知里,他更是激发了某种深藏的神秘力量,使得他整个人的战力瞬间进入了一种极限。 “燃血秘术?解体大法?” “都不大像啊————” 太渊心中暗自思忖,倘若此时站在此处的是阳台宫那位不善武斗的宋之谦道长,面对如此攻势,结果还真的难以预料。 “好气象!好招意!” 太渊赞了一声,道袍袖口一扬,一缕精纯的先天真气如薄雾般弥散在其四周。 肉眼可见! 真气薄雾將他整个人衬托得愈发超凡脱俗。 太渊並未选择主动进攻,而是身形微微后退半步,摆出了防守的姿態。 毕竟以太渊如今的境界,若主动出击,难免有“以大欺小”之嫌。 朱建武见到太渊的作態,並未感到羞辱,反而斗志昂扬起来。 正如那句话所说,如果一个人只是比別人优秀一点点,那么別人或许会心生嫉妒;但要是此人优秀到了极致,旁人只会满心仰慕。 这放在朱建武身上亦是相同的道理。 太渊比他年轻,但修为已臻至天人,是他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砰!” 朱建武的【龙蛇合击】地落在了太渊的衣袖上。 然而,一道如实质般的气墙横亘在两者之间,使得柔软的衣袖硬生生地挡住了这凌厉的一击。 撞击瞬间,发出一声沉闷的挤压声响,恰似钢丝绳索被极度绷紧时发出的哀鸣。 “轰——!”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伴你读,101??????.?????超顺畅 】 空气中盪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浪,如同水波汹涌鼓盪,一股脑的排开,捲起地上砂砾灰尘。 灰尘飘至半空,不待靠近,就被无形的气劲绞成了粉末。 前方的緋村剑心和林平之心中震动,他们此时还无法动弹,却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排山倒海般的强烈气势。 武道修行,心体气术势。 师父强大就不必多说,那是他们此时还摸不到边的境界。 然而,眼前这位朱姓黑衣人,竟能凭藉后天境界爆发出如此威力惊人的招数,著实让他们心中生出几分敬意。 “砰!砰!” “轰!轰————!!” 太渊身前的两尺气墙在朱建武源源不断的掌力拳劲衝击下,不断变幻著形態。 或正旋、反旋、內凹、外凸、刚柔————將对方的攻击劲力牵引、吞噬、引导、挪移、削减·———— 时间越久,太渊的神態愈发从容。 他的【神机同流】有著他化之力,化他人之力为己用。 隨著时间流逝,朱建武的拳掌抵在虚空之处,却好似陷入了泥沼,难以寸进o 他面色涨得紫红,气血上涌,却依然撼动不了那薄如轻纱的气墙。 两尺气墙,宛如天堑。 “喝!吼——!” 朱建武再次提气猛攻,惊得飞鸟横空而起。 但是哪怕他的战力已经可以威胁到先天的人物了,却依然在太渊面前如同寻常人。 十几个呼吸后,许是真气消耗的过多,朱建武的真气缓缓回撤,太渊有所察觉后,同时慢慢地收回自己真气。 空气中那股紧张压抑的气息也隨之渐渐褪去。 朱建武罢手后,感慨道:“道长神功,朱某佩服。” 说完又嘆了口气,自嘲道:“呵,说来是朱某不自量力了!” “朱兄何必妄自菲薄。”太渊目光平和地看著朱建武,,“刚才那一式的威力,已经脱离了后天的局限,隱隱有先天之风,朱兄可真是让贫道吃了一惊。” “道长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 太渊说完一挥手,两道无形气劲打入两徒弟体內。 瞬间,两人体內紊乱的气息便被理顺,他们只觉一股暖流游走全身,四肢百骸都舒畅无比,下一刻便能活动自如。 “” 看到太渊隔著两丈远,仅仅挥手之间,便能帮人解穴,朱建武心中又惊,瞳孔猛地一缩。 这时候,他庆幸这太渊道长是个真正的道家高士,心胸开阔。 甘拜下风后,朱建武的態度显得很有礼,进退有据。 虽然太渊远比他厉害,但他並没有就卑躬屈膝,这样子反而让太渊更加高看了他一眼。 在交谈中,他吐露自己的身世,是当年的建文帝朱允炆后人。 当年永乐大帝朱棣刀下的倖存者。 其实当年在他自报姓名的时候,太渊就已经有所猜测了。虽然八九不离十,只是没有他现在承认来的直接。 当然,这种事情,肯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太渊打发了两徒弟去前方城镇安排住所去了。 朱建武坦白身份后,本想看到太渊脸上的惊异,但他失望了。 “那么朱兄接下来有何打算?”太渊问道:“继续在这条前途未下的道路上走下去?” “道长觉得朱某没有成事的指望吗?”朱建武说著语气不自觉地抬高了,面上涌起忿色,“这本就是我这一脉的东西!” “静心。” 太渊嘴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看似简单的两个字,却仿佛蕴含著一种无形的精神力量。 朱建武只觉得自己的心陡然间平静下来,心中那些汹涌的情绪如同被驯服的野兽,瞬间安静。 ,“ 察觉到自己精神状態这一瞬间的变化,朱建武心中不禁一凛。 这种能够影响人心,甚至近乎蛊惑人心的能力,实在太过可怕。 无论放在谁身上,都会心生忌讳。 朱建武心中虽对太渊更加忌惮,但他面上却毫无异色,眼神如平湖。 “朱兄想怎么做,贫道无从置喙。” “只是无论是潜龙在渊还是飞龙在天,都莫要忘了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的道理。贫道言尽於此,告辞。” 话音一落,太渊便转身离去,几个跨步,瞬间消失在朱建武的视线里。 西风烈,长空月。 只余下朱建武一个人独坐著,喃喃道:“君为轻么——” 他想到了当今弘治皇帝的奇事—从古到今,没有哪个皇帝和他一样,后宫里只有一位皇后,前所未见的一夫一妻。 以皇帝的身份而言,,绵延子嗣本就是不可推卸的责任。 一夫一妻,又能有几个儿子? 万一中途夭折几个,待到百年之后,皇位岂非要落入他人之手! 如此岂非为他人做嫁! 朱建武眼波深邃,神色不明。 “或许,我可以这样——” 第169章 江湖二三事 第169章 江湖二三事 天南地北,问乾坤,何处可容狂客? 借得山东烟水寨,来买凤城春色。 翠袖围香,絳綃笼雪,一笑千金值。 神仙体態,薄倖如何消得? 齐鲁之地作为古老的汉人聚集地,匯集了大量的人杰。 更是歷史上著名的稷下学宫的所在地。 回溯至两千三百多年前,百家爭鸣的时代浪潮在此澎湃涌动,以齐国的稷下学宫为核心,各路贤才匯聚一堂,思想的火激烈碰撞。 在那期间,有大量的经典问世,比如说有《宋子》、《田子》、《蜗子》、 《捷子》等,还有《管子》、《晏子春秋》、《司马法》、《周官》等书之编撰,亦有稷下之士的参与。 可谓是风云激盪的年代! 如今的齐鲁大地,包含了徐州道、太仓道、颖州道,耕地广阔,百姓安居,各行各业都有发展。 而说到齐鲁大地,就不得不说一下有“天下第一山”美誉的东岳泰山。 自秦始皇封禪泰山后,歷朝歷代帝王不断在泰山封禪和祭祀,並且於泰山上下大兴土木,建庙塑神,刻石题字。 渐渐地,泰山有了“五岳独尊”的美称。 三百年前,一位武功高强、德行出眾的东灵道人,手持一柄黑铁短剑,在此开山立派,创立了泰山派。 歷经岁月的洗礼与传承,泰山派不断发展壮大,已然成为江湖正道的中流砥柱。 只是近些年泰山派人才凋零,掌门天字辈的武功皆是平平,而上一辈玉字辈的也只剩下了几个老叟。 在衡阳城刘正风“金盆洗手”那会儿,泰山派的天松道人竟被田伯光这个採贼轻易地打伤,若非天松道人及时缩了胸口三寸,非得丟了性命不可。 而当代掌门,天门道人的大弟子迟百城更是被田伯光秒杀,这一对比,就显得华山派的大弟子令狐冲武功高了不少。 今日,泰山派迎来了几位客人,年纪都不是很大,却被掌门人天门道人和长老玉钟子亲自迎接进来,更古怪的是还有三头仙鹤隨行。 来人的身份天门是听师弟天乙道人说的,正是几年前江湖上的后起之秀【枪灵】林平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没在江湖上听过其事跡。 还有那位神龙一现的神秘道人,据说是林平之的师父。 这让天门道人不敢怠慢,加上泰山派也是道家中人,故而亲自相迎。 知道贵客临门,天门道人特地去请了师叔玉钟子相陪。 天门道人作为泰山派掌门,正气凛然,嫉恶如仇,但他知道自己脾气暴躁,性子刚烈,在应变处事方面有所欠缺。 因此,每逢接待外客,他总会请玉钟子一同前来。 这不仅因为玉钟子见多识广,处事冷静,言行举止进退有度,更重要的是,在玉字辈剩下的四位长老中,唯有玉钟子始终坚定地支持天门道人。 而另外三位长老一玉磯子、玉磬子、玉音子,不仅沉溺於酒色,平日里还时常给天门道人使绊子,妄图染指掌教大权。 但这些,就不必为外人道哉了。 而太渊等人,也从天门道人的嘴里得知了这几年江湖上的一些事情。 天门道人面色凝重:“那魔教的前任教主任我行,被他女儿联手令狐冲给救了出来,几人再联繫了一些任我行以前的旧部,竟然真的被任我行给夺回了教主之位!” “哦?”太渊说道,“那么东方不败呢?” “据传闻,好像是被几人合力打下了悬崖。”天门道人说道,“哼,枉令狐冲还曾是华山派弟子,竟被区区一个魔教妖女迷惑,连自己正道的出身都拋诸脑后了。” “令狐冲之名,平之也有所耳闻。”这时林平之忽然开口,“但是他的武功有那么高吗?竟能参与到围剿东方不败的爭斗中?” “此事贫道也不是十分清楚。”天门道人摇了摇头,“应该是得了什么奇遇机缘,而且听闻他剑法如神,但所用的並非华山剑法。” 说到这儿,天门道人又是冷哼一声,他最厌恶这种自甘墮落的人。 “偷学他派武功,我辈所不耻也。这令狐冲结交魔教妖人,之前更是与田伯光这种採贼称兄道弟,贫道真为岳师兄感到不值。” 玉钟子张了张嘴,他听完传信弟子的描述后,总觉得令狐冲使得剑法如羚羊掛角,和华山派三四十年前的一位剑道高人颇为相似。 但转念一想,那位高人若在世,如今恐怕已有九十余岁高龄,想必早已作古。 而且当著外人的面,反驳自家掌门总归不太合適,於是便將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么不知任我行做了教主后,有什么举动吗?”太渊问道。 这次是玉钟子在说话。 “那老魔在去年年中刚当上教主,应该还是在剷除东方不败以前留下的人手,所以截至现在,江湖上还算平稳。” “暴风雨前的寧静啊。”太渊说道。 “是啊,唉————”玉钟子无奈地嘆了口气。 这时緋村剑心忽然说话了,他对那个號称剑法如神的令狐冲更感兴趣。 “敢问道长,那个令狐冲现在是在魔教里吗?” 緋村剑心不知道为什么管日月教叫魔教,他平日里听师父说的时候都是直接称的日月教。 緋村剑心这一问,天门道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仿佛吃了苍蝇一般。 “也不知道那令狐冲用了什么言巧语,竟然让定閒师姐点了他做恆山派的掌门人。哼!一群女尼里,却让个黑白不分的男子做掌门人,成何体统!” 天门道人越说越气,鬍子都一抖一抖的。 太渊见了,心中暗自失笑。 他算是看出来了,天门道人的確是一身正气。 虽是个道士,但把儒家的礼教看的极重,倒是个正人君子,只是性格上有点耿直较真,说难听点叫食古不化。 但起码不必担心这种人的人品。 太渊心头一动,忽然说道:“天门道长,贫道有个不情之请。” “呃,太渊道长但说无妨。” “贫道的二弟子酷爱刀剑之术,泰山派作为当今江湖十大正道,剑术高超,想请天门道长指点一下他。毕竟贫道自己对剑术不是很擅长。” 緋村剑心不解的瞄了一眼太渊,不知道师父怎么突然会这么说,自己可没有这样的想法。 而且,师父不擅长剑术?? 想起师父那绵延百米的剑气刀罡,緋村剑心嘴角忍不住抽了下。 第170章 泰山十八盘 第170章 泰山十八盘 只要不是日月神教中人,天门道人还是很好说话的。 虽然玉钟子感到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想来这橙衣少年应当不是自己这师侄的对手。 而且刚才大家相谈甚欢,应该也不是为了扬名而来。 “仓朗!” 天门道人拔出了自己的掌门铁剑。 此剑造型古朴厚重,自有一番独特韵味。 自东灵道人开山立派以来,泰山弟子所佩之剑便皆仿此形式打造。 緋村剑心目光微微下垂,发现天门道人的佩剑比寻常的三尺剑稍短,仅有两尺五寸左右。 虽然心中疑惑师父太渊此举的意图,但能与一派掌门交手,这可是求之不得的机会。 说起来,緋村剑心的武功与刀术早已不弱於一流高手,甚至在这几年的磨礪中,隱隱形成了属於自己的独特风格,但是真正的和一流高手一特別是精通剑术的高手——交手的次数並不多。 所以每一次交手,他都会认真对待。 “请前辈赐教。” 緋村剑心轻轻说了一句,不失礼节。 “鏗鏘一—” 緋村剑心左手拇指一按,腰间长刀出鞘寸许。 剎那间,原本温和的眼神陡然变得冷厉而专注,一股无形却锐利的气息如游龙般缠绕在緋村剑心的身上,內气鼓盪,將他的衣袍微微吹起。 太渊见此,心中暗自讚嘆。 剑心的心神更加的凝聚了,若再是纯化五分,已经达到形成剑意的心神门槛,只待其明悟自己的道路。 天门道人感受不到緋村剑心的心神变化,但是那表露在外的气势是不可以忽略的。 他神色不禁一凛,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绝非易与之辈,是个强劲的对手。 玉钟子专心的盯著两人,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道长无需担忧,有贫道看著,不会出意外的。”太渊语气淡淡,却充满信心。 玉钟子听了太渊这么说,但还是仔细观战。 緋村剑心和天门道人相隔五丈,这是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以两人的身手,只需两个跨步便能瞬间穿过,同时又方便彼此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 天门道人作为武林前辈,肯定是不能先出手的。 故而他只是持剑平举,剑尖稳稳地直指前方,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緋村剑心瞭然,他来到大明时间已经不短,自然清楚了大明武林的一些规矩o “得罪了——” 当下箭步一衝,长刀顺势出鞘。 【龙巢闪】。 神速拔刀术,虽然这三年没有专门苦修,但是却愈发迅捷和犀利。 刀劲破空,一往无前。 刀在先,声在后。 天门道人面对这神速一刀,面色一变,不敢怠慢,忙施展出【来鹤清泉】接招。 这一招是泰山剑法中的守势,如源源不绝的泉水般,专门用以拦截各种快招。 除非緋村剑心可以做到抽刀断水,否则便破不了天门道人的防御。 “叮——!” 刀剑相撞,空气中溅出零星火。 经此一招,天门道人深知不能小看眼前这后生,当下决定主动进攻。 只见他长剑倏地刺出。 唰!唰!唰!唰!唰! 瞬间便是连续五剑。 这正是泰山派的【五大夫剑】,其招数看似古朴,实则內藏奇变,让人防不胜防。 緋村剑心前进速度不变,只是快要进入天门道人身前四尺之地时,脚下一踩一震,螺旋发劲,带动身体旋转。 “龙捲闪—旋、龙捲闪—束风、龙捲闪—嵐一” “合!五连斩!!” 緋村剑心同样还以五刀。 每一刀都拦下了天门道人是剑击。 “鏗鏗~鐺鐺~~” 空气中顿时传来一连串密集的刀剑撞击之声,火四溅,刀光剑影闪烁纷飞。 利刃切割空气,带起呼呼声,看上去凶险万分。 “好眼力!好刀术!” 天门道人大声称讚,心中对緋村剑心的刀法暗自佩服。 緋村剑心微微頷首,心中清楚自己刚才拦下对方剑招,並非仅仅依靠眼力,而是一种奇妙的超直感。 按照太渊师父所说,那是源於自己的心灵力量。 天门道人攻势不断,挺剑直刺。 石关回马、快活三、朗月无云、峻岭横空———— 一招接著一招,每一剑去势奇疾而收剑极快,气势越重。 唐竹、袈裟斩、逆袈裟、左雉、右雉、左切上、右切上、逆风、刺突———— 緋村剑心则凭藉著那奇妙的超直感,精准地接下每一剑。哪怕只是运用最基础的九种斩击,却依然应对自如。 天门道人每一剑都得蕴含真气,真气是在不断消耗,而緋村剑心这三年来劈波斩石,肉身锻炼得精悍无比,仅仅靠著臂力挥刀,便足以挡住天门道人的进攻。 时间一久,此消彼长。 天门道人呼吸乱了,而緋村剑心仗著年轻,气息如常。 天门道人看著眼前的年轻人,心中不禁开始急躁起来。 他本就性格不够冷静,此刻一时间竟拿不下一个晚辈,让他觉得顏面无光,內心的好胜心被彻底激发。 “小心了,接下来贫道会用出我泰山派的绝学。” 话音一落,天门道人身隨剑走,姿势变得怪异起来。 左边一拐,右边一弯,越转越急,越转越加狠辣,剑尖直指緋村剑心的要害。 心中一急,让天门道人忘了现在只是在比武切磋。 “不好,那少年危矣!” 玉钟子面色大变:“掌门怎么使出【泰山十八盘】了!” “道长,有什么不对吗?”林平之侧身相问。 玉钟子解释道:“这【泰山十八盘】乃是我泰山派昔年一位名宿所创。他见泰山山门下十八盘处羊肠曲折,五步一转,十步一回,势甚险峻,因而將地势融入剑法之中。所以这【泰山十八盘】越盘越高,招法便越行越险,威力惊人。” “平之,无碍的。”太渊说道,“你是关心则乱了,相信你师弟,他能应付的。” 玉钟子斜眼瞄了太渊一下。 他不知道这太渊道长为什么对自己这徒弟那么有信心? 不过,这年轻人真的能接下吗? 如果能接下,岂不是显得我堂堂泰山派的掌门人,武功同一江湖晚辈差不多o 第171章 御风成刃,一守一攻 第171章 御风成刃,一守一攻 面对天门道人这凶险的剑招,緋村剑心面色依然不变。 眼神专注得如同锁定猎物。 轻轻吐出两个字。 “闐嵐。” 话音一落,似有轻风相隨。 不,那並非错觉,真的有风在轻轻拂动。 一息,可能不到一息,轻柔的风纵横交织,形成了一面风墙。 旁人只见那刀身在急速飞舞,嚶嚶嗡嗡之声不绝於耳,刀光闪烁如秋水般瀲灩。 剎那间,在眾人眼中,緋村剑心的身前恍如出现了一顶圆形的闸扇,將他严密地护在其中。 “叮叮叮叮!!!!” 火星在緋村剑心的前方不断闪烁。 面对天门道人如疾风骤雨的剑击,緋村剑心的刀舞如圆轮,水泼不进。 这招【闐嵐】是緋村剑心在这三年间创出的新招数,专攻防御卸力,是他在应对湍急的水流所悟出来的。 有时水流一衝,不仅自身带著千钧之力,更加带碎石枯枝、死鱼烂虾等等,緋村剑心因势利导,以刀斩开空气,形成短暂的真空层,利用了师父说的叫“气压”的东西。 师父太渊说这气压看不见摸不著,却存在於天地自然之间,运行著万物。 经过长时间的细细摸索,以及与自然律动的不断磨合,緋村剑心终於草创出了这么一式守招。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好用,101??????.??????隨时看 全手打无错站 眼见【泰山十八盘】无法建功,天门道人的急脾气又上来了。 想著自己身为一派掌门,竟然久攻不下一个年轻晚辈,这传出去顏面何存? 於是,他手中的剑愈发凌厉,一剑快过一剑,一剑猛过一剑,剑招威势越重。 然而,緋村剑心却防守得更加从容自然。 与天地搏斗以及与人搏斗的不同体验,让他对武学有了更深层次的感悟,面对天门道人的攻击,他应对起来游刃有余。 天门道人愈发急躁憋闷,自己已经差不多使出浑身解数,可还是拿不下对面的少年郎。 而且比武至此,自己的真气已经所剩无几,再这样僵持下去,恐怕对自己愈发不利,必须得快速决出胜负。 心下有了决定。 天门道人脚步一转,往后倒纵丈余。 “少侠刀法绝伦,贫道佩服。但贫道还有一剑,乃是压箱底的招数。若是你能接的下这一剑,那么贫道甘拜下风。”天门道人一边说著,一边努力平復著自己紊乱的气息。 “请。” 緋村剑心只是淡淡地道出一个字。 天门道人正色肃穆,举剑竖立在眼前,双目直视古朴的剑身。 內功心法全力运转,把最后的真气一股脑的用了出来。 “七星落长空!” 隨著一声大喝,剑尖一尺处似乎有锋锐之气在吞吐,波光明灭。 天门道人倏地挺剑直刺,这一剑飞快,比之前的都要快。 黑铁古剑激发出剑气,剑光闪烁,长剑发出嗡嗡之声。 单只这一剑,天门道人便罩住了緋村剑心的胸口“膻中”、“神藏”、“灵墟”、“神封”、“步廊”、“幽门”、“通谷”这七处大穴。 一时间,方才从容的緋村剑心似乎就陷入了失败的境地。 只觉得胸前有锋锐的气息逼近,有阵阵刺痛之感。 玉钟子在一旁看到天门道人施展的剑法,心中暗道:“胜负已分。” 为何? 乃是他认出了这是现在泰山派攻伐威力最大的一招,也是泰山派剑法的精要所在。 【七星落长空】分为两节,第一节乃是激发出剑气罩住敌人胸口七大要穴,当敌人惊慌失措之际,再以第二节中的剑法择一穴而刺。 剑气所罩虽是七处大穴,但致敌死命,却只是一剑。 只是这式剑法虽然威力出眾,但是修习的人却不多。 原因有二。 一是要激发出剑气,须得有一身不俗的內功修为才可,至少得达到一流之境;二来此剑需要调息蓄势,在真正的廝杀之中,敌人哪有时间会给你调整的时间? 这就导致了泰山派歷代弟子修习者少,也就一些上了年纪的宿老才会精修,以確保泰山派传承不失。 緋村剑心盯著天门道人的剑向自己当胸刺到,突然有种说不明的感觉一不论他闪向何处,总有一穴会被剑尖刺中。 天门道人看著近在咫尺的脸庞,內心一定。 他在以前跟师兄弟们演练时知道,这一招刺出,对方须得轻功高强,立即倒纵出丈许之外,方可避过。 但也必须对方识得这一招【七星落长空】,当他剑招甫发,对方须得立即毫不犹豫的飞快倒跃,方能免去剑尖穿胸之祸。 而落地之后,又必须应付跟著而来的三招凌厉后招,这三招一招狠似一招,连环相生,实所难当。 紧要关头,緋村剑心眼神陡然一亮,举刀一个横斩一环状斩击。 “鐺一—“ 明明前方是虚空,却仿佛斩在了什么东西上一般,发出一道布帛撕裂声。 “斩钢闪!” 冷峻的声音响起,隨之而来的是一股旋风。 仔细看,是緋村剑心斩过的地方衍生出一股小型的旋风,从刀尖处直飞向前。 这是緋村剑心三年来磨礪刀术所升华的一式斩击。 利用了大自然风的力量,化柔软的风为无坚不摧的劈斩。 风,这一自天地形成便存在於世间的自然现象,无影无形却又无所不在。 它柔和瀰漫,但却能聚而成气,扬起尘沙,飞沙走石,倒屋拔树,吹古拉朽。 它能使江河湖海巨浪滔天,翻江倒海,令万类惊恐不已,望而生畏。 这边是緋村剑心三年来的剑道成果——御风成刃,一守一攻。 “嗯?不好!” 太渊突然出声。 他看的出来,緋村剑心的这一式【斩钢闪】威力太过强大,以天门道人的状態根本挡不住。 緋村剑心之前一直是对著山石训练斩击,追求的是无坚不摧的极致威力。 但现在只是和人切磋,並非生死相搏,而緋村剑心还没有对这一式做到收发隨心。 天门道人眼睁睁地看著自己的【七星落长空】被一股锐利的风给切开,然后直逼近自己身前,额前髮丝被这股劲风给吹得乱舞。 “刺啦一” 无声的切割声在天门道人心田一响,他惊恐地看到自己的髮丝忽然被切成两段。 心头瞬间涌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吾命休矣!” 第172章 弹指掠刀风 第172章 弹指掠刀风 緋村剑心在劈出这一刀后就知道不好。 这一刀,他用了全力。 他全力一刀能有什么威力? 一苏松江两岸细碎的石块是见证者。 可如今,这一刀已然出手,如离弦之箭,一去无回,他已然收不回来了。 能放不能收————这是师父太渊点评自已这一招现在的问题。 难道自己今日手上又要平添一条无辜的性命? “道长勿慌。” 生死关头,一道温润的声音传进两人的耳里。 天门道人的视野里,只看到一位青衣道人缓缓走来,如閒庭信步,姿態万方o 明明那股锐利的刀风已经到了自己的脸庞前,只差二寸便能取了自己的性命。 而那青衣道人此刻离著还有三丈之远,可不知为何,天门道人心中没来由地冒出这么一个念头一自己的性命,应该是无碍了。 青衣道人走的很慢很悠閒,每一步天门道人都能看清楚。 按常理说,等他走过来时,自己怕是早已重伤。 然而,奇妙的是,在他悠然走到天门道人身旁时,那股刀风还是没有斩落下来。 紧接著,青衣道人伸出手来,於虚空中轻轻一捏一放。 看似没有什么特別的动作,可天门道人却瞬间感觉到,那股如影隨形、死亡临头的惊悸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呼呼呼————” 天门道人脱离了那种生死一线的恐怖感觉后,仿佛劫后余生,立马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胸膛剧烈起伏著。 道袍已经是被冷汗打湿了,心臟更是如同擂鼓一般,剧烈地砰砰跳动著。 还不待天门道人伸手擦一下脑门细密的汗珠。 “咔!” 紧接著便是“砰!”的一声巨响,地面一颤。 他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左侧一丈外的地面,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痕赫然出现在眼前,那刀痕极深,足有半尺有余。 天门道人的心臟猛地一紧一滯。 他心中后怕不已,如此恐怖的威力,若是斩到自己身上,那岂不是瞬间便会被劈成两半! 此刻,他看向緋村剑心的目光中,惊怒、后怕、复杂等情绪交织在一起。 两人往日无怨,近日无讎,不过是一场切磋较技而已,自己竟差点在这切磋中遭了辣手。 可是,那刀气明明是对著自己来的啊,怎么会突然换了个方向呢? 天门道人身在场中不清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玉钟子作为旁观者,对刚才的一切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在自家掌门师侄生死存亡之际,太渊道长如青烟般瞬间出现在其身旁,那种速度,快过了人的眼睛捕捉极限,却又不带丝毫烟火气,端得上是无相无常。 之后,竟然以肉掌凭空拿捏那缕刀气,將其换了个方向斩出。 如此武功手段,当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好在,看情形,此人应该还是个正派的人。 “师父,对不起,我没收住手。”緋村剑心的声音响起,带著歉疚之意,又向著天门道人鞠躬行礼,“让道长受惊了。” “剑心,比武切磋怎么可以下此重手!”太渊转身佯装“呵斥”道,“自己招数能不能收放自如,难道自己心里没数吗?还不快给天门道长赔礼。” 天门道人原本还沉浸在沉默之中,毕竟以他泰山派掌门之尊,竟然在比武之中输给一个年轻人,而且还差点命丧其刀下,要说心里不介意,那绝对是自欺欺人。 毕竟谁都要脸面的。 一开始还自持前辈高人作风,结果却是狠狠地落了个脸。 要不是这只是私下切磋,没有其他江湖同道在场,他甚至觉得自己都没脸见人,只好自刎当场了。 “道长,是剑心莽撞了,忘了这只是比武切磋,道长可有掛碍?” 緋村剑心一脸诚恳,收刀回鞘,按照太渊的吩咐,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天门道人此刻能怎么办呢? 自己技不如人,又能说些什么? 而且,要不是人家太渊道长相救,自己这条命恐怕都没了,说起来,人家对自己还有救命之恩。 罢了罢了。 “剑心小兄弟刀法绝伦精妙,这次比试,是贫道输了。不过,这乃是贫道学艺不精,可不是我泰山派武功剑法不行。” 输人不输阵。 虽然他不得不承认对方技高一筹,但师门的荣誉名声可绝不能受损。 说完后,天门道人没来由的升起一种颓暮之气。 话虽如此,但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作为掌门,不仅比对方多活了几十年,更是多练了几十年的武功,而且自己修炼的也是上乘的武功剑法。 可在这种堂堂正正的比试中输了,天门道人也只能在口头上找回些场面。 “自然如此。” 緋村剑心从善如流地回道。 他心里明白,这不过是一句场面话而已,没必要死死抓住不放。 而且,他也確实认为,泰山派的剑法自有其独到之处。 而天门道人嘛————,呃,功底扎实,剑法也使得中规中矩,在剑术上也算是一位颇有名气的行家。 但不是那种对於剑法刀术特別有灵性的人。 话说开了,气氛便缓和了许多。 接下来的日子里,太渊师徒便客居於此。 天门道人既然知道了緋村剑心的刀法很好,自然是经常来找他比试,一来二———— 去的,两人的武功都提高了不少。 天门道人的剑法更加凌厉了,而緋村剑心的【斩钢闪】,经过多次与天门道人的实战磨合,也逐渐能够隨心所欲地控制其威力,收发自如。 而在见识过太渊的武功之后,没人会想著去找他比试一下,故而太渊整日里流连泰山的风景。 泰山风景以壮丽著称,重叠的山势,厚重的形体,苍松巨石的烘托,云烟的变化,使它在雄浑中兼有明丽,静穆中透著神奇。 特別是泰山的日出。 隨著旭日发出的第一缕曙光撕破黎明前的黑暗,从而使东方天幕由漆黑而逐渐转为鱼肚白、红色,直至耀眼的金黄,喷射出万道霞光。 最后,一轮火球跃出水面,腾空而起,在瞬息间变幻出千万种多姿多彩的画面,令太渊嘆为观止。 巍巍泰山,何其壮哉! 第173章 太渊的发现 第173章 太渊的发现 林平之心中一直存有疑惑,便曾向师父太渊询问为何要登上泰山。 以往,他常见师父太渊每至一处,总会寻觅当地高人,与之谈经论道,探究天地至理。 可上了泰山之后,並没有如此过。 只是整日游览泰山诸峰,观日出日落,看云海翻涌,赏夕阳晚照。 然而,太渊並非如表面这般只是閒散閒逛,这一切实则与他心中一个猜测有关。 自晋升为外景大宗师后,太渊已然超脱往昔局限,不再仅仅局限於在精神层面悄然干扰他人思维运转。 如今的他,已然能够真正以精神之力干涉现实,做出诸多在常人眼中堪称神异的举动。 就拿之前在嵩山为徒弟们演示的那一刀来说,当时他斩出几十米的刀气,那是凭藉自身雄浑深厚的先天真气作为支撑。 而在苏松江府衙,他向天斩出的那道百米剑罡,仅仅是用上自身一份先天真气,其他的全靠调动的天地之力加持。 所谓的一点力可以產生十倍、百倍的效果—一这就是外景大宗师之能。 真正的百人无伤,千人难敌,万人不可留。 也就是在那时,太渊凭藉更上一层的【望气之术】和短短一瞬的天人合一状態,得以窥探到天地间气脉的流转之秘,用后世的话应该是磁场转动。 虽然之后很快就退出了那种状態,但是太渊已经能够模糊的感知到气脉的存在。 这一发现,也让太渊知晓,后世所猜测的诸如灵气消失、末法时代之类的说法,皆为虚妄之言。 天有日月星辰,照耀乾坤;地有水火土风,滋养万物。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世间元气亘古以来,一直存在,於世界內周而復始的流转,並非被生灵吸纳之后就永久消逝。 当生灵走向消亡之时,一切皆反本溯源,重归天地怀抱。 就如后世所说的能量守恆定律。 《道经》里也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芻狗。体止而用无穷兮。” 再者,太渊在徐贯成功治理好苏松江后,心中陡然生出一种云消雨散般的畅快之感。 那一刻,宛如明月驱散夜空阴霾,他冥冥中生出一种篤定的感觉,此地之后五百年都將风调雨顺。 按照太渊的认知来看,这有点像《气论》中描写的一种情况。 —一杂乱鬱结的水脉导致了水浪拥堵,无处流淌,最终变成了洪涝;而疏离河道,挖掘支脉,相当於把水脉理顺了,自然是一江河水向东流了。 之后,太渊心中灵光一闪,將自然现象与人体巧妙类比。 太渊不仅通晓岐黄之术,对后世一些常见的医术手段也有所涉猎。 血管细胞、人体八大系统什么的,都是中学里老师会教的常识。 人体的血管要是堵塞,就会得病;要是经脉阻塞,內气不畅,更是要命。 所以老医生有句话:“痛则不通,通则不痛。” 既然人体如此,那么倘若將整个华夏大地视为一个无比巨大的人体呢? 这不禁让太渊诞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要是整个中原的水脉都理顺了,会有什么变化?? 水脉如此,山脉又当如何? 可惜,这个想法实在太过宏大,要实现它,除非举天下之力共同图谋,绝非当下的太渊一己之力能够办到。 哪怕是当今弘治皇帝下旨,號令天下,恐也难以实现。 毕竟其中所需的人力、物力、財力,庞大到以大明现在的財政状况根本无法支撑。 但这並不妨碍太渊先对其进行研究探索。 风水学把起伏的山脉称为【龙脉】,古代“风水术”首推“地理五诀”,就是“觅龙、察砂、观水、点穴、立向”。 龙就是地理脉络,土是龙的肉、山泉就是龙的血、石是龙的骨、玉是龙的髓、草木是龙的毛髮、元气就是龙的魂魄。 太渊的望气已有所成,结合后世的万物皆有自身气场和波动的理论,他对於风水也有了自己的一些认识。 风水是自然界的力量,是宇宙的大气场能量。 【风】就是“元气和场能”,【水】就是“流动和变化”。 它是一种研究环境与宇宙规律的哲学,人既然是自然的一部分,自然也是人的一部分。 风水学的五大要素龙、穴、砂、水、向,其本质是气。 风水之气,是宇宙场气、地球场气、地域场气、建筑组群场气、植物场气和人体场气的统一场气中的【气】。 宇宙、地球、地域的场气,为大场气。 大场气,虚处来,实处止。 所以太渊来到了泰山。 《易.说卦》云:“履而泰,然后安”。 泰山,其势磅礴,气吞西华,威压南衡,凌驾中嵩,超軼北恆,稳坐五岳之首的尊位。 加之歷朝歷代的帝王,皆钟情於在泰山举行封禪大典,以祭天地,彰显皇权天授,这使得泰山在百姓心中,更添了几分不同的意味。 故而,太渊想来看看泰山的场气是否有所奇异之处? 果不其然,太渊的猜测得到了印证。 这几日,他穿梭於泰山的峰峦沟壑之间,细致勘察,甚至还让白凤载著他,於高空俯瞰泰山全貌,从不同角度去感知这片土地,太渊心中已然篤定,自己的想法没错。 “天光上临,地德下载,在天成象,在地成形————” 在泰山之中,確实存在著一种极为特殊的气。 此气无形无质,既非人们日常呼吸的空气,又难以用言语准確描述。 它是由天地山川之间的空间相互流通、会聚、孕育而生,是一种只能凭藉心灵去意会,却无法用罗盘等工具进行测量的存在。 若非太渊的望气之术有成,还真的发现不了如此隱晦无跡的波动。 不过,虽然太渊能察觉到,却把握不住它的存在。 这就好比普通人虽能切实感受到风的吹拂,但若伸手去抓,最终也只能是抓了个空。 此刻的太渊,面对这股神秘的气,亦是这般无奈。 他连感受这股隱晦的波动都能困难,更別说让其为己用了。 但是,这总归是有了个盼头,不是么———— 几日后,緋村剑心从天门道人那儿带来一个消息—嵩山派要举行五岳並派,时间就在半月后。 緋村剑心过来是询问,自己一干人是顺便去跟著泰山派去瞅瞅,还是就此告辞离去。 “五岳並派么——” 太渊看向远方的青山隱隱,”去看看也行,就当是凑个热闹了。” 第174章 再会嵩山 第174章 再会嵩山 天门道人没想到太渊会和他们一起去,但是心中却很高兴。 因为哪怕太渊一於人不能代表泰山派出战,但有了如此高手相伴,天门道人顿时有了不少底气。 自有泰山弟子整理好行装,泰山与嵩山相隔不远,一行人了七八日的功夫便到了。 若是轻装简行,只怕会更快。 几人到达嵩山脚下时,离大会开始尚有两天。 一行人稍作休整。 而太渊,心中一直念著那位景冬院长,趁著这间隙,他轻提衣摆,悠悠然朝著嵩阳书院走去。 门扉轻叩,景冬院长闻声而出,二人目光交匯,皆是笑意盈盈。 寒暄过后,二人踱步至庭院一侧。 太渊微微仰头,眼中满是欣赏:“这三株柏树,如今长势愈发喜人了。” 景冬院长亦点头:“是啊,每日看著它们,老夫心中也多了几分悠然。” 太渊发现景冬的身体比几年前更显硬朗了,看来那篇养生之术是在勤修的。 说到底,景冬院长乃是学儒的人,而且又不是那种腐儒,认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儒家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所以景冬院长並不排斥修行些养生之术。 二人漫步於庭院之中,继续閒谈。 太渊不经意间提起,自己此次前来嵩山,是为了观摩五岳剑派的典礼。 对此景冬院长不是很感兴趣。 在他看来,都是些不服王化的江湖草莽而已。 对於景冬院长的观点,太渊不予评判。 的確,只要这些武者不如先天之境,哪怕是后天圆满的绝顶强者,面对朝廷军队的时候,也是无能为力。 只要朝廷出动数百精锐,围成方阵,弓箭不停伺候,別说后天圆满,哪怕是先天层次的高手也不是杀不了。 拿太渊自己来说,就算自己之前还是內景宗师的时候,面对大军围杀,若是要遁走不是问题,但要是选择正面衝杀,那就不好说了。 要是对面不是那种老弱病残的杂兵,而是披坚执锐的百战之士,悍不畏死。 弓弩、床弩、破甲箭、回回炮、霹雳炮一股脑的上来,太渊的身躯哪怕是经过几次蜕变,但终究是血肉之躯,最终也就落得个身死道消的结局。 当然啦,太渊又没想著谋反取代这大明朝,不会和朝廷对上。 但万一真正的处於这种境地,太渊又不傻,放弃自己最大的优势不要,去正面硬来。 况且,先天境界的玄妙之处不是其破坏力,而是精神层面的升华。 时间很快,两日后。 天门道人率同眾弟子,一早动身上山,太渊和两徒弟隨同,至於白凤则让他自己带两孩子去山里玩了。 一行人走到半山,便见四名嵩山弟子上来迎接,执礼甚恭。 —————— 说道:“嵩山末学后进,恭迎泰山派天门师叔大驾,敝派左掌门已经在山上恭候。” 顿了一下又说:“恆山、衡山、华山三派的师伯叔和师兄弟们,昨天便都已到了。天门师叔和眾位师兄弟的到来,嵩山派上下尽感荣宠。” 一伙人接著一路上山,只见山道上打扫地乾净整洁,不见飘散的落叶。 每过数里,便有几名嵩山弟子备好了茶水点心,迎接到来的宾客,做足了面子上的功夫。 太渊左右扫视。 嵩山派这次准备得甚是周到,让人挑不出毛病来。但也由此可见,左冷禪对这五岳派掌门之位志在必得,决不容有人阻拦。 又看了眼林平之,想起他原本的命运,对比现在拜入他的门下,那华山派的岳不群又没机会学到《辟邪剑谱》,不知这次是会如何发展? 一念至此,太渊对这次的五岳並派之事稍稍起了点兴趣。 毕竟,未知的,才是最吸引人的。 行了一程后,又有几名嵩山弟子迎上来,和天门道人见礼,说道:“崑崙、峨嵋、崆峒、青城各派的掌门人和一些江湖上的前辈名宿们,今日都要聚会嵩山,参与五岳派推举掌门人大典。崑崙和青城派的各位都已到了,天门师叔来得正好,大家都在山上候你驾到。” 这几人说著恭敬的话,但眉字之间颇有傲色,而且听他们语气,显然认为五岳派掌门一席,说什么也脱不出自家掌门的手心。 太渊这时忽然被人扯了扯衣袖,发现林平之欲言又止。 故而悄悄退后了几步,嘴唇微动,传音问道:“怎么?有话要跟为师说?” 林平之还做不到传音入密,便往前走了几步,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小声说道。 “师父,刚刚那嵩山弟子说,青城派的人也来了。” 太渊心头一动,“你是想————?” 林平之面色严肃又坚定,说道:“之前弟子武功还未成,加上青城派山高路远。这次余沧海既然出现在嵩山了,弟子决定要和其了断两家的恩怨。” 话语声平静,却充斥著鏗然有力的自信与决心。 太渊想了想,以林平之现在的武功,对付余沧海问题应该不大。 毕竟三年前就能拼杀“白头仙翁”卜沉这种一流好手了。 “可以。”太渊说道,“就在这次五岳派的事件结束后吧,在这些江湖上的大门派面前,了解你林家和他青城派的恩怨。” 林平之听完一喜:“多谢师父。” “以你现在的武功,对付余沧海的胜算很大,但是还是小心为上,不要阴沟里翻了船。”太渊叮嘱道。 他想到原本命运中的林平之武功也是远超过余沧海和木高峰,却被两人联手暗算以致目盲。 “师父放心。” 林平之沉稳的声音响起,他现在的性子可比刚开始跟著太渊的时候稳重多了o “轰隆隆——!” 忽听得水声如雷滚动。 太渊抬眼望去,只见百丈峭壁上两条玉龙直掛下来,双瀑並泻,屈曲迴旋,飞跃奔逸。 太渊之前来的时候可没进嵩山派地界,故而不曾见到此景。 不禁赞了一声。 “今古长如白练飞,一条界破嵩山色。 > 第175章 各门各派 第175章 各门各派 在场眾人皆是江湖儿郎,对他们而言,舞刀弄剑、挥酒豪情乃是家常便饭,可要论起作诗唱赋这般文雅之事,却著实为难。 突然冒出个“异类”,大傢伙儿好奇的打量了太渊一眼。 只见他手掌白皙纤细,全然不见习武之人特有的粗糙老茧,且步履虚浮,毫无沉稳劲道,眾人略一思忖,便料定他绝非什么高手。 估计是哪家富家公子少爷。 故而瞧了一眼后,便不再多加理会。 太渊见无人前来打扰自己,正合心意,倒也乐得自在。 领路的嵩山派弟子说道:“这叫做胜观峰。嵩山位居天下之中,在汉唐二朝邦畿之內,原是天下群山之首。天门师叔请看,这等气象,无怪歷代帝王均建都於嵩山之麓了。” 言语之间,隱隱透露出一种嵩山既为群山之首,那嵩山派自然而然也该成为诸派的领袖的意思。 天门道人能坐上泰山派掌门之位,又怎会是真正愚笨之人? 他一听便明白了这嵩山弟子话中的深意。 只是他生性耿直,不善言辞论辩,当下只能冷著一张脸,重重地“哼”了一声,以表不满。 好在玉钟子反应迅速,及时出面解围。 他微微一笑,开口说道:“不知我辈江湖豪客,与那帝王官吏能有什么干係?难不成左掌门平日里时常与官府往来结交吗?” 此言一出,那嵩山弟子顿时脸上一红,自觉理亏,便不再言语。 只是在玉钟子看不到的角落,有三双阴惻惻的目光不满的盯著其背影,正是泰山派的另外三位“玉字辈”的老者:玉磯子、玉磬子、玉音子。 他们平日里便与玉钟子不太对付,此时见玉钟子出风头,心中自然满是不满。 太渊倒是有所察觉,如此恶意满满的目光,在其感知中犹如黑夜中的灯火。 脑袋不经意地一瞥,看到是那三个人后心中瞭然。 太渊自然认得他们三人,“玉字辈”里面他们三人一直跟玉钟子不太对付。 这时天门道人身后的一个中年道士问道:“今天来了嵩山的江湖人士有多少人啊?” 此人是天门道人的二弟子建除,现在应该顺位成大弟子了,因为原本的大弟子迟百城在衡阳回雁楼已经亡命于田伯光之手了。 “约莫有二千人了。”那汉子道。 一行人继续向上行进,陡然间,只见双峰从中断开,天然形成了一个宛如门户的通道,疾风从断绝处吹出,云雾隨风扑面而至。 建除道人问道:““这叫作什么所在?” 那汉子说道:“此地叫做朝天门。” 建除道人抚掌大声道:“甚妙!甚妙!我师父天门道人在此,此地换做朝天门,实在是再合適不过了,哈哈哈————” 天门道人听了这话,眼睛微微眯起,脸上的冷色瞬间消散。 心中满是自得与欣喜,暗自思忖道:“建除果然机灵,咱这儿可算是扳回一局啦。” “————”那汉子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眾人折向西北,又上了一段山路,便望见峰顶的旷地之上,有无数人眾聚集,远远地都能听到人声鼎沸。 引路的数名嵩山弟子见状,连忙告罪一声,施展起轻功,加快脚步往峰上报讯。跟著泰山派眾人便听得鼓乐声响起,欢迎天门道人等上峰。 左冷禪身披土黄色布袍,率领了二十名弟子,走上几步,拱手相迎。 “多日不见,天门道兄风采更胜往昔,可喜可贺。” 太渊打量著左冷禪,其面容硬朗,鹰鼻薄唇,双目似狼,以太渊的观人之道来看,这种人一看就知道是野心勃勃之辈。 注意,是野心勃勃,不是恶贯满盈,野心勃勃不是贬义。 这种人是梟雄,梟雄做事只管结果,不问过程。 “左盟主亲自来迎,贫道深感荣幸。”天门道人回道。 左冷禪说道:“衡山莫大先生、华山岳先生和恆山令狐掌门,以及前来观礼道贺的不少武林朋友都已到达,请过去相见罢。” 侧身相迎时,视线和队伍后面的玉磯子三人快速的对视了一眼,似乎停顿了下,又很自然地伸手做出相请状。 “是该如此。”天门道人点头说道,突然话锋一转,“不知少林的方证大师和武当的冲虚道长到了没有?” 听的这话,左冷禪语气淡淡:“他二位老人家住得虽近,但自持身份,是不会屈尊前来的。” 一听这话,谁都听得出左冷禪那不满的情绪,天门道人也不是真的一点不通人情世故,当下便明白自己不该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恰在此时,山道上陡然出现两名身著黄衣的弟子,他们神色匆匆,脚下步伐如飞,全力朝著峰巔疾奔而上,观其急切模样,显然是有要紧之事。 峰顶上各派诸人不约而同的都向这二人瞧去,都在心中暗想发生了何事? 不多时两人奔到左冷禪身前,语带激动地稟道:“恭喜师父,少林寺方丈方证大师、武当派掌门冲虚道长,率领两派门人弟子,正上山来。” “啊!?” 左冷禪先是一愣,紧接著一抹喜悦之情自心底油然而生。 只是他素来冷口冷麵,这喜悦表现的只是衣袖微微颤动,似乎没將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二位老人家也来了?那可客气得很啊,这可须得下去迎接了。” 人的名,树的影。 少林武当执江湖之牛耳,两派掌门更是武林中的前辈高人,地位尊崇。 左冷禪语气沉稳,表面上波澜不惊,可话语中却隱隱透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在嵩山绝顶的群雄听到少林方证大师、武当冲虚道长齐到,登时人头耸动,不少人跟在左冷禪之后,迎下山去。 天门道人和泰山派的弟子们,自然也隨著人流,一同往山下走去。 此时,唯有太渊、林平之以及緋村剑心,静静地避在一旁,让出道路,看著眾人纷纷下山。 不一会儿,一干武林人士又上得山来。 为首的除了左冷禪之外,一人慈眉善目,一人仙风道骨。 正是少林派的方丈方证大师,武当派的掌门冲虚道人。 突然,冲虚道人惊“咦”一声。 脸上浮现出又惊又喜之色。 “太渊真人,不想在此处竟能相遇,真是好久不见了!” 此话一出,剎那间,所有江湖人士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了太渊身上。 那一双双眼睛里,满是各种探究之色。 其中,犹以左冷禪更甚。 他刚才也注意到了这个青衣道人,当时只觉平平无奇,並无特別之处。 可如今听冲虚道人这般称呼,心中不禁泛起嘀咕:莫非自己看走眼了? 太渊眯著眼看著冲虚道人。 对方的修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