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军之奴,砍到一字並肩王》 第1章 捡狼粪的小卒 “死了?” “已经没气了,凉透了。” 老卒张由甲弯下腰来,一摸地上新卒的鼻息,回了另一名老卒赵大牛的话,摇摇头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废物,还真不经打?” 满脸横肉的赵大牛,轻蔑地一瞥地上蜷缩著的新卒,然后把目光投在自己钵盂一样的拳头上,咧咧嘴又说:“要是不揍他,挨罚的可是我们几个。” “就是头牛,也经不起你的拳头,就那瘦猴儿样,打不死才怪!” 张由甲又是一阵摇头,望著茫茫戈壁,悵然道:“放眼百里,鬼影都不见一个,上哪儿积攒上千斤狼粪?” “可不是!” 赵大牛把拳头握得“叭叭”直响,愤愤又道:“什长高五那老东西,成天窝在烽火台里烤火,把捡狼粪的任务硬摊派到我们身上,黄羊峴烽火台,得准备上千斤狼粪,这年头牧业衰败,狼都能饿死,哪有狼粪可捡?” “行了!” 张由甲收回视线,把目光重新投在地上的新卒身上,道:“点狼烟也是猴年马月的事,眼下要紧的就是这小子该如何处理?” “这不简单,埋了!” 赵大牛偏著脑袋,一脸不在乎的样子。 “埋了?” 张由甲狠瞪赵大牛一眼,摇头道:“不妥,虽然是个新入伍三天的奴籍新丁,但这是边防要塞,兵卒失踪可不是一件小事。” “哪?” 心里一阵紧张的赵大牛,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烽火台,低声道:“要不报战损?” “战损?” 张由甲一怔,思忖片刻,摆手道:“最近无战事,哪来的战损?” “嗨!这还不简单?” 赵大牛咧著大嘴笑了,压低了声音又道:“你想想,新人嘛!环境不熟悉,走岔了道,迷路后让狼给啃了……” “哈哈哈……” 闻言之下,张由甲仰头一阵大笑,道:“活该这小子倒霉,遇上你这么个催命鬼。” 思忖片刻,张由甲又道:“行了,战损就战损,总得有个名目,怪就怪叶十三这小子天生短命,被贬奴籍不说,发配到这苦寒之地才三天,就这样被你这怂货给打死了!” 赵大牛一脸得意,瞥了一眼地上蜷缩著的叶十三,然后把目光头投向张由甲脸上,低声道:“如此甚好,免得咱哥俩费半天力气挖坑埋他,什长那里不是个事,糊弄几句大家都心知肚明……” (请记住.com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一阵冷风吹来,二人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丟下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新卒,躬著腰就向不远处的烽火台走去…… “嗷……” 远处一声狼嚎,地上蜷缩著的黑影蠕动了一下。 惨白的月光之下,叶十三缓缓睁开了眼睛。 “好冷,这什么地方?” 忍著浑身火辣辣的疼痛,叶十三从地上坐了起来。 “咔……” 一阵剧烈的咳嗽之下,叶十三张口突出一块核桃大小的瘀血。 这一吐,沉闷的胸口顿时候亮堂了起来。 刀? 一把握柄破烂不堪的腰刀,把屁股硌得生疼。 叶十三顺手一摸,就从屁股下抽出一把古代人才用的佩刀来。 一阵狐疑之下,叶十三又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和鞋子。 革甲? 牛皮长靴? “我,这是魂穿了……” 叶十三情不自禁地叫喊出来,他不相信这是真的。 难道,之前迷迷糊糊中听到的对话,看来都是真的? 他,被人虐打而亡! 一个军事指挥学院的高才生,在毕业前的一场野战实弹演习中胸口中弹后,居然穿越到古代一个烽火台的烽燧兵身上。 在戍边军队中,看守烽火台的,往往是最低等的兵卒。 而被贬为奴籍后充了军的人,更是兵卒中最低等的存在。 这种兵卒,能见到的最高长官,也就是个百夫长而已。 平时他们由什长管理,一个什长管十人,这十人守护相黄羊峴要塞的这座烽火台。 在方圆百里捡拾狼粪,就是这十人中最低等的兵卒所乾的活。 边境线上的烽火台,那可是必不可少的防御工事。 狼烟,就是发现敌情后的第一警讯的信號。 一个戍边小卒,军餉才五两银子。 像他这种被贬后充军的奴籍兵卒,发到手也不足二两,就是被上面的百夫长和什长全部剋扣掉,他也大屁不敢放一个。 何况,他被发配到最边远的前线守烽火台,能活著就算不错了。 叶十三脑袋一阵发懵,望著不远处月光下高耸入云的那个土堡。 那就是烽火台? 那就是和他同名同姓的前身值守的岗位? 逃? 逃到哪里去? 就这身打扮,无任何通行手令的话,恐怕出不了边防线就会以逃兵处死。 他妈的,算了! 再是古代,那也是守土卫士。 就前世,在军事指挥学院的开学典礼上,自己不也是发过誓的吗? 身为军人,守土有责。 管他是哪个朝代呢? 只有守护一片国土,就能保得一方百姓的安寧。 手握著腰间佩刀的刀柄,目光冷得就像头顶的月光一样。 军人神圣的使命感,促使著叶十三向不远处的烽火台走去…… 烽火台底层的隧道內,牛粪火燃得正旺。 一张狼皮铺在地上,狼皮上盘腿坐著一位满脸刀疤的中年男子。 一条羊腿,正被熊熊燃烧的牛粪火烤得滋滋冒油。 “这都子时了,叶十三还没回来?” 边翻烤著羊腿,疤脸男子转头就是一问。 在一旁使劲吞咽著口水的张由甲和赵大牛,二人相视一眼,这才开口说道:“回什长大人话,就近区域,已经捡拾不到狼粪了,叶十三可能走得远了点,我二人天黑之前寻他不见,这才回来等消息。” “明天一早,我们再出去扩大范围找找看。” 心里一阵发虚的赵大牛,也紧跟了一句。 什长高五斜瞥二人一眼,然后把目光投向旁边喉结不断蠕动著的另一名兵卒,吼道:“马成,你拿些牛粪去外面,把火挑亮一点,万一那小子回来,別让迷了路。” 马成的一双眼睛,一直盯著滋滋冒油的羊腿不放,被什长的一声吼,惊得浑身打了个寒颤。 “是,什长大人,小的这就去点牛粪火。” 狠劲地吞咽下一口唾液,马成极不情愿地提著一篮子牛粪,出了通道就在就烽火台外面点了。 “什长大人,这哪来的羊肉啊?” 张由甲一脸諂媚,訕笑著就是一问。 是啊! 这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就是粮草补给,也是些山药蛋和搀著沙子的糙米。 羊肉,在这地方,也算是稀缺之物。 更別提酒了。 可什长高五身边的一只瓦罐里,却是往外飘著一股酒香的。 “嘿嘿!” 高五神秘地一笑,用嘴向通往顶上的楼梯努了努,得意地说道:“今天巡线,发现了一只越了界的羊,让马成这小子给一箭射死了,悄悄拿回来孝敬老子。” “那这酒?” 一脸惊讶的张由甲,疑惑地指指瓦罐又问:“马成不会把牧羊人也杀了吧?” 第2章 你敢打什长大人? 不用说。 那酒,绝对是拿剋扣的餉银从镇上换的。 “砰!” 一声巨响。 烽火台通道三寸厚的木门,突然从外面被暴力破开。 一根碗口粗的顶门棒,断成了两截飞溅得老远,一直落在牛粪火堆旁边。 在三人的目瞪口呆下,叶十三阴著一张脸走了进来。 “小子,回来了?” 高五的酒碗悬停在嘴边,望著两手空空的叶十三,怒火衝天地就是一问。 “狼粪呢?”高五又问。 “你……你……你没死?” 就像见了鬼一样的赵大牛,后背一阵发凉,躲在张由甲的身后,也是颤声一问。 只有张由甲吃惊地望著裂成了三片的门板,不由得握住了佩刀的刀柄。 打死他也会不相信,如此厚实的门板,居然会被叶十三这个怂包打烂。 和张由甲有著同样想法的高五,第一反应就是抽出佩刀,衝到通道口向外查看一番。 叶十三没有回答任何人的问话,径直走到牛粪火堆旁边盘腿坐了下来。 也许是饿得太久了,滋滋冒油的那根羊腿,让他忘记了別人的问话。 “先吃,然后再给这些鸟人眼神看看!” 叶十三肚里暗自嘟囔一句,就像不怕烫一样,一手抓过穿著羊腿的红柳枝,把烤得肉香四溢的羊腿,直接举到眼前就啃了起来。 待查看后,发现外面並没有其他人时,虚惊一场的高五这才转身走了进来。 “大胆!” 看到自己烤了半天的羊腿,已经被叶十三啃得一片狼藉时,高五顿时火冒三丈,吼道:“活腻歪了你,敢抢老子的羊肉吃?” 说著,高五手中的刀背,对著叶十三的后脖颈就抡了下去。 “滚一边去!” 叶十三头都没回,顺手向后一挡的同时,塞满烤肉的嘴里也含糊不清地骂了一句。 “扑通!” 这貌似不经意的挥手一挡,高五“噔噔”地后退几步,然后踉踉蹌蹌,一个屁股墩就就坐在地上。 “反了你,敢对什长动手? 眼里寒芒一闪的赵大牛,稳住神,操起身后一根茶杯粗的棍子,抡圆了就向叶十三的脑袋上砸下。 “咔嚓!” 就在赵大牛手中的棍子,即將落在叶十三脑袋上的一剎那,叶十三后脑袋就像长了眼睛,隨手向后又是一挡。 “兔崽子,你敢打什长大人……” 赵大牛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双臂一震的同时,发现自己手中的棍子,已经和那根顶门棒一样断成了两节。 再看叶十三,挡过刀背和木棍的那支胳膊,完好无损地从另一只手中拿的羊腿上,撕扯下一块羊肉往嘴里餵著。 听到动静的马成,从隧道中出来,吃惊地望著叶十三手里已经变成了一根光骨头的羊腿。 “什长大人,你们,都没留一口给我,全给吃光了?” 一脸吃惊的马成,又把委屈的目光投向一脸懵逼的高五。 “你叫唤个屁!” 回过神来的高五,从地上爬起摸著自己生疼的后脑勺,恼羞成怒地指著叶十三大骂起来:“老子都没来及尝一口,全让你这狗东西给吃光了。” 高五虽然对叶十三破口大骂,却不敢再靠近叶十三一步。 这个奴籍新卒,太他娘的可怕了!之前怎么没有看出来?这个怂包货会如此狠辣? 在四人的目瞪口呆下,三下五除二把一根烤羊腿啃了个精光的叶十三,把手里的羊腿骨往地上一丟,又捧起身边的瓦罐,咕嘟咕嘟,一口气就喝光了瓦罐里的酒。 “味道不错!” 啃光了羊腿,又喝乾了瓦罐里酒的叶十三,这才拿手背一抹嘴。 心头一阵大骇之下,张由甲稳稳神,壮起胆子说道:“且不说你打了什长大人,就破坏门板这一条,足够砍你脑袋的了。” “你,罪大恶极!” 心中一阵胆寒的赵大牛,也趁机说道:“烽火台乃是我防区重要军事设施,你打烂了门板,当由通敌论处,够砍你一家的脑袋了。” 高五也是,就像找到了比打他更充分的理由,吼道:“破坏军事设施,理当问斩,一个小小的充军奴籍兵卒,用不著上报,老子就有权將你就地正法。” 望著眼前神色俱厉的三人,叶十三伸了个懒腰,把屁股下的那张狼皮挪到墙角,怀里抱著那把破旧的佩刀往墙上一靠,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一脚就能踢碎的破门,也好意思称为军事设施?这样的防御工事,和给死人烧的纸扎有何区別?” 斜瞥三人一眼,叶十三轻蔑地又说:“看来,在你们的眼里,我的命还不如一堆狼粪金贵?” 这话没错,找不出一点毛病来。 但听在三人的耳中,却是那么的让人震惊。 三寸厚木板做的门,而且还用一根碗口粗的棒子顶著。 如此牢固的通道设施,居然抵不住这小子的一脚? 那一脚,力道居然如此骇人! 至於这小子的一条贱命,那可真没有一堆狼粪金贵。 狼烟! 那可是烽火台上最重要的东西,一旦被点燃,扶摇直上的白色浓烟百里可见。 一旦有外敌入侵,军情急变之下,狼烟就是最好的示警信號。 八百里急报,在边防线上远没有烽火台上的狼烟管用。 “哥几个一起上,杀了这小子,砍下脑袋拿到百夫长大人那里领赏。” 高五一挥手中的佩刀,叫喊著让马成他们一起上。 在场的四人心中明白,这个前两天还唯唯诺诺,就连目光都不敢和他们对视的小卒,眼下居然不把他们四人放在眼里。 “哼!” 叶十三依旧靠在墙角半躺著,脸上洋溢著吃饱喝足了的愜意。 鸟人! 叶十三冷哼一声,心想,该给点顏色让这些鸟人看看。 不然,自己说不定会被这些人弄死在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 就是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自己万一睡著了,让这些鸟人给弄死,那也太窝囊了。 “就凭你们四个?” 叶十三眼皮都没抬一下,打了个哈欠说道:“宰了你们这些人,对於我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毫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你们去投胎。” “杀了我们四个,你照样活不了!” 心里一阵发怵的赵大牛,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但嘴还是硬得像石头。 “你就是能杀掉我们四个,你也难逃军法的处置,再说你的亲人,也將受到牵连都会被砍头。” 高五眼里闪过一丝不安,硬著头皮也是一句,能一脚踹坏烽火台通道的门的人,就有足够的能力杀死他们。 他对自己和同伴们的实力,那是再清楚不过了的。 作为烽燧兵中的步弓手,射箭还勉强凑合,近身肉搏那就见短了。 面对威胁,叶十三轻蔑地一笑,把目光投在赵大牛脸上,道:“杀了你们四个,我也可以向上面报战损。” “百夫长大人那里,就说我外出捡拾狼粪,这才倖免遇难。” “而你们,是遇上了元蒙探马而壮烈殉国,如此一来,你们虽然被我杀了,这个锅却让敌人背了,死后还能得到一份荣誉,给你们的家人挣一笔抚恤金,这帐,划算!”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面颊一抽,这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个奴籍新卒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四个老兵油子,居然被一个新卒三句话就唬得呆立当场。 战损? 这个新卒,连他们死后的事都替他们想好了。 再说,相邻的烽火台,还离这足有十里地。 求援? 根本就来不及。 想到这里,高五硬著头皮说道:“叶十三,你到底要如何是好?” 第3章 烽燧兵 “我到底要如何才好?” 面对高五的一问,叶十三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那就告诉你们,我困了,这会想睡觉,你们几个还不赶快去修门?” 叶十三说完,把怀里的佩刀抱紧了一些,然后蜷起了双腿,把脸一转就打起了轻鼾。 “別偷懒,通道门要是修不好,我照样会杀了你们四个,然后上报战损,就说你们是被敌人的探马所杀。” 叶十三就像说梦话一样,闭著眼睛紧接著又是一句。 杀人诛心! 叶十三半醒半梦的这一句,足够让高五四人肝胆俱裂。 就是叶十三不杀他们,这半夜要是野狼进来,照样能把睡死过去的他们开膛破肚的。 再说,要是被上面巡查的发现烽火台的军务会是这样子,军法处置也够他这个什长喝一壶的。 “都愣著干什么?还不赶快干活!” 猛然一惊的高五,沉声向另外三人低吼一声,心有余悸地瞥了叶十三一眼,然后慌里慌张地就修理起被叶十三踢坏了的门板…… 其实,叶十三並没有真正入睡,这种势態下,他还真不敢睡死过去。 前世军事指挥学院的高才生,无论从单兵作战、还是作战指挥上,都属於学院里的佼佼者。 家传武学根基十分雄厚,再入隱世的宗门学习,最后进入军事指挥学院又深造四年。 原本毕业后想在军中大放异彩时,却由一场意外事故穿越到了古代。 眼下,前世的现代已经回不去了。 一个被充军的奴籍贱民,就是他现在活生生的身份和存在。 根据这具身体里那个倒霉鬼残留的记忆,叶十三知道,他只是被充了军,而他倖存的家人,同样被贬为奴籍在这边境之地干著苦役。 一场变故,让叶家突遭横祸。 残留的记忆中,他似乎还有一个郡主身份的未婚妻? 香香,好像是个名叫“香香”的郡主。 这个记忆,让他打了个激灵。 他不想把以后的生命,默默无闻地在这个烽火台中消耗殆尽。 要想翻身,就得抗爭。 一个奴籍兵卒的抗爭,那就是立战功。 但是一个底层兵卒,要立战功谈何容易? 若有敌情,夜里举烽火,白天点燧而已。 可他,连这资格都没有。 四处捡拾点燧的狼粪,就是他这种最底层的奴籍兵卒所乾的活。 就是有烽火台情报及时立了功,那也有百夫长和什长在前面当著,轮也轮不到他这等人的身上。 前身那个倒霉鬼的死,不就是没捡拾够狼粪任务,被赵大牛给活活打死的吗? 让一个人外出,去捡拾十个人的狼粪任务,能捡够才怪。 马成他们倒好,只需轮班在三丈高的烽火台上值瞭望哨,监视方圆的敌情就可,捡拾狼粪的脏活累活,就全压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叶十三翻了个身,这样让自己躺得更加舒服一些。 不料,就在他翻身的时候,胸口又被一块硬物硌了一下。 伸手入怀,一摸,是个半张巴掌大小的玉牌吊在胸前。 根据前身残留的记忆,这半片玉牌,那是和香香郡主的定情之物。 香香,郡主? 那妞长得如何? 叶十三想破了脑袋,也没有那个郡主的一丝一毫印象出现。 看来,前身那倒霉鬼,压根就没见过他的未婚妻。 一个文弱书生,被贬到这苦寒的边关之地,没死在路上就已经很不错了。 但废物毕竟是废物,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好了哥们,接下来的事,就交给老子替你办吧! 就在叶十三装睡想心事的时候,修好了门板的高五他们四人,重新从里面顶住了烽火台通道的门后,然后溜上烽火台顶部密谋起来。 “依我只见,这人留不得。” 心有余悸的赵大牛,当然心里有鬼,生怕叶十三以后对他进行报復。 张由甲也是忐忑不安,毕竟赵大牛殴打叶十三时,他当热闹看而没有劝阻半句。 “鲁莽不得,此人实力非凡,可能是被贬后力求自保的缘故,生怕惹祸上身,这才在我们面前隱藏了实力。” 张由甲思忖半天,这才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並且劝阻赵大牛不要鲁莽行事。 “可他,连什长大人都打!” 心有不甘的赵大牛,眼珠子一转,就把矛盾转嫁在高五身上。 “哼!” 铁青著脸的高五,虽然是个小小的什长,但在这黄羊峴的烽火台里,那可是最大的军事长官。 自从到了这里,他哪里受过这等屈辱? 被一个奴籍的兵卒打了,传出去可真够丟人的。 这千里北防线,五里一处瞭望哨,十里一座烽火台,要是稍有不慎,这挨打丟人事就像警情一样迅速传遍整个北方线。 到那时候,他高五就是一千烽燧兵茶余饭后的笑谈。 察觉到高五面色微变,赵大牛趁热打铁道:“要不,我们趁他不备的时候,给饭里下毒,弄死他给大人您报仇?” 赵大牛的话,引起了马成的不满。 马成皱了皱眉头,摇头道:“就我们烽燧兵之间,打打闹闹的事多了,我们不也被之前的老兵殴打过吗?这次的事,就当解闷而已,什长大人不必过於介怀。” “有道理!” 高五似乎找到了台阶,点点头又道:“此人实力不俗,按理说这是好事,起码增强了我这班人的战斗力,毕竟这是边关前线,过的是刀枪见血的日子,但如何让这小子乖乖听话?这倒是个大问题。” “这简单!” 高五的態度,让马成心里一松,继续道:“他不是还有家人在沙窝的破屋里,只要大人您对他的家人稍稍好点,他还不对大人您感恩戴德?” “言之有理!” 马成的一番话,让高五紧皱的眉头一舒,点头称讚道:“为了家人,他不得不向老子低头,这这样好了,不过你们给老子记住了,没事少招惹他。” “是,是……” 脸色难看得就像吃了屎一样的赵大牛,面对高五的决定,不得不连声应答。 “什长大人放心,小的记住了。” 张由甲也不例外,他也只有顺从的份。 从今晚的架势看,叶十三要是对他们动手,就他们四人,没人能挡得住叶十三的一击。 茶杯粗的枣木棍子,叶十三一挥手,就断成了两截。 这要是一拳头砸在他们的脑袋上,那脑袋还不开? 难怪他能在赵大牛钵盂一样的拳头下不死,看来可真是扛打。 要知道,赵大牛的拳头,曾经打死过一头髮疯的成年氂牛的。 而他,这个目光躲躲闪闪,说话唯唯诺诺的叶十三却没死。 看来,这小子是被逼急了,也就索性不装了,隨时都会跟欺负他的人拼命。 四人嘀咕一阵,这才暂且作罢。 烤羊腿已经被叶十三吃了,四人只好啃了一顿牛粪火堆里烧好了的山药蛋,然后留马成值班观察敌情。 剩余的三人,各自裹著羊毛毡,直接在烽火台顶上就地睡了。 第4章 没有粮食,母亲和妹妹就得挨饿 离烽火台五里地的村子,就是军垦田兵们生活的地方。 在这山高皇帝远的边城前线,半数军粮就靠军垦之地供应。 这入冬已经月余,还不见镇里的粮库拨粮下来。 就算北防军拨下来军粮,到了烽燧兵这边,也会被各自的百夫长剋扣掉两成。 到了什长手里,又会被高五扒掉两成换了酒喝,要不就拿去给村里討好张寡妇。 死了男人的张寡妇,那可是高五铁定的老相好。 就那些到了手的军粮,原本的糙米里面,老鼠屎、米虫和沙子足足占两成。 这些烂事,在烽燧兵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按规定,叶十三每月还能分得两袋掺杂著老鼠屎和沙子的糙米。 但这样一来,他能拿到手的,也就只有一袋。 二十出头的大后生,每天两顿能照出人影的稀粥,那可是不顶事的。 这帮鸟人! 半睡半醒中的叶十三,不禁暗骂一句。 这可不行,明天一定要向高五讲清楚,两袋军粮,五两银子的军餉,一毫一厘都不能少了。 不然,他就跟这鸟人没完。 “鸟人,你给老子等著,敢剋扣老子的粮餉,老子让你吃不了兜著走……” 听到烽火台上没了动静,叶十三咒骂了一句,这才踏实地在燧道中睡了过去…… 翌日大早,叶十三就被一阵砸门声吵醒。 没待叶十三去开门,从烽火台顶上下来的马成已经抢到了前面。 “小的见过何伍长!” 步弓手马成,总是不失机灵,一见来人就主动问礼。 “新来的那小子,捡够狼粪了没有?” 来人一张口,就盘问起叶十三捡拾狼粪的事。 “这个……” 马成面上一尬,訕笑著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哼!” 伍长何虎身后还跟著四人,一脸戾气地就进了烽火台通道的门。 “好啊!” 进了门的何虎,第一眼就看到仰躺在墙角狼皮上的叶十三。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敢偷懒?” 十个烽燧兵,分为两伍,三日一轮岗。 今日恰好到了换岗的时候。 “不是换岗吗?” 叶十三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地回了何虎一句。 也就是这一句,霎时让何虎勃然大怒。 一个奴籍新卒,居然对他这个伍长如此怠慢? 刚报导来的时候,眼前这个瘦弱的新卒,还是诚惶诚恐对他毕恭毕敬,巴不得在他这个伍长面前长跪不起。 这才短短三日功夫,架子摆得比什长高五还要大上几分。 “反了你了!” 顿时怒火爆棚的何虎,手中的皮鞭指向叶十三,沉声斥道:“你这是在和老子说话吗?” 何虎的话还没落,手中的鞭子已经向叶十三兜头抽下。 “且慢……” 闻声从烽火台顶上下来的高五,出声制止已经晚了,何虎抡下的皮鞭,已经不及叶十三头顶二寸。 就在皮鞭落在叶十三头上的瞬间,没人看到叶十三是如何出手,何虎抽下去的鞭梢,已经被叶十三握在手里。 只见叶十三依旧半躺在墙角,用手只是轻轻地一拉。 “扑通”一声,身材魁梧的何虎,被鞭子带著向前一扑,趴倒在还未熄灭的牛粪火堆中。 “哇……” 整张脸都被埋进牛粪火灰堆中的何虎,霎时就杀猪一样地惨叫了起来。 “伍长大人……” 跟在何虎身后前来换岗的四个兵卒,顿时大惊失色之,手忙脚乱地先把何虎从牛粪火的灰堆中给拉了起来。 “我的脸,好疼啊……” 隨著何虎撕心裂肺的惨叫,一片片豆粒大的燎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何虎的脸上凸起,然后又在何虎抓狂的双手下一个个破裂。 “你找死?” 回过神来的四名兵卒,面色一寒就围了上去,准备向半躺在墙角的叶十三动手。 就在这千钧一髮的时候,作为什长的高五,沉下脸来大吼道:“混帐东西,还不退下,谁敢对叶十三动武,就別怪老子不客气!” “什长大人……” 四名兵卒面面相覷,不可置信地把目光投向何五,不解道:“何大人,此人目无尊长,就让小的们……” “行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高五阴著脸摆手打断。 “扶何伍长上去,敷点药就好,一点皮外伤,有何大惊小怪的?” 高五怒斥一声,然后带著四人离开了烽火台。 叶十三的这一手,给伍长何虎一个不小的下马威,也再一次震慑了和他同班的高五他们。 离烽火台半里处的洼地,就是一排茅屋的营房。 营房的房间不多,但木柵栏围起来的院子却不小。 换了岗的五人,由此就能在营房睡个舒坦觉。 和烽火台相比,营房虽然是茅草屋,但有热乎乎的火炕睡。 “叶十三,我给你放一天假,你可以去村里看望你的母亲和妹妹了。” 对昨天发生的事,心有余悸的高五,破天荒的提出给叶十三放一天假。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这一点,让叶十三多少感到有些意外。 要知道,换岗回来的兵卒,並不是能够完全可以在营房中睡大觉了。 劈柴,收集牛粪,这些都是必须要乾的活。 烽燧兵的日常,除了看守烽火台瞭望敌情,还得及时地补充烽火台所需的一切燃料。 日间点烽升狼烟,夜晚燃燧放火焰,这是发现敌情后,第一时间需要示警传讯的重要活。 如此一来,相近的烽火台也会依次响应,在最短的时间內把敌情传播出去。 既就是千里之遥的京都,也会在一天之內收到边关传来的警讯。 何况,在离每一组烽火台三五十里处,就有一支北方军的常规部队驻扎。 可以说,就是换了岗,烽燧兵也没有閒著的空。 除了什长和伍长利用职务之便,换岗的时候去镇上喝酒作乐以外,其他人就是去趟村里,那也是不被允许的。 所以,高五的这个决定,对叶十三来说,就是一个天大的恩赐。 根据前身那倒霉鬼残存的记忆,叶十三知道,被流放到此的,有母亲和还不足十二岁的妹妹,她们就在三里地处,村子外面的沙窝里。 其他族人,从京都到边关的千里充军之路,整整走了將近两月,疾病和飢饿夺取了多半人的性命。 余下的男丁,由於服兵役已经超龄,被罚苦役在边关放牧牛羊和军马。 “什长大人,我的粮餉?” 叶十三第一句话,不是感谢,而是张口就向高五討要属於他的一份粮餉。 “放肆,给你脸了?” 高五还没做出反应,赵大牛却怒斥起来。 “什长大人给你放假一天,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你居然不知好歹,还敢向什长大人要粮餉?” 赵大牛的话刚落,张由甲也是眉头一皱,冷冷说道:“还不赶快谢恩,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要什么粮餉?我们的粮餉还欠著呢,你一个新来的急什么?” 没有粮食,母亲和妹妹就要挨饿。 她们,就指望自己挣的那些粮餉来活命。 第5章 有人能当替死鬼,何乐而不为 “该给,叶十三也不例外。” 高五狠瞪赵大牛一眼,慍怒道:“就你废话多,还不快去劈柴?” 作为什长的高五带的这一班,赵大牛那可是重中之重的人物。 论气力,能拉得开硬弓的,也只有他了。 所以说,在两班烽燧兵的步弓手里面,赵大牛是最出眾的一个。 让赵大牛去劈柴,没搞错吧?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这等脏活累活,往往都是马成他们干的。 自从叶十三来了,干累活的这份殊荣,自然就落在了叶十三的身上。 可眼下,高五却给叶十三放了一天假。 更出乎意料的是,高五不但没有剋扣叶十三的粮餉,而且应了叶十三的要求,让从库房扛了一袋糙米走了。 儘管高五心里对叶十三恨得牙痒,肚里也是骂开了锅,但脸上依然一副对叶十三很关切的神情…… “娘,彩儿,我回来了!” 沙窝里的一处茅屋前,叶十三放下了肩上扛著的米袋。 粗略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情景,对著茅屋虚掩著的门招呼了一声。 “娘,是哥哥回来了!” 一个稚嫩又带著惊喜的声音,熟悉又陌生地传进了叶十三的耳朵。 根据前身那倒霉鬼残存的记忆,叶十三知道,这是他名义上的那个便宜妹妹——彩儿。 “胡说!” 茅屋里又传出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带著不可置信的语气又道:“你哥哥在守护烽火台,哪有空閒往家跑?” 家? 就这破草屋,也算是个家? 眼前这座低矮的茅草屋,就是他叶十三的家。 “娘,彩儿,是我回来了!” 叶十三一手提著米袋,一手推开虚掩著的门。 “娘,真的是我哥哥!” 就在门被推开的一剎那,映入叶十三眼帘的是一个脸上洋溢著惊喜,高举著双手在眼前乱摸的小女孩。 “是哥哥的声音!” 小女孩的两手在空中乱摸,惊喜道:“哥哥,是你吗?让彩儿摸摸哥哥的脸被冻坏了没有?” 瞎子? 叶十三心头一沉,继而把视线又投向靠窗户的地方。 一架简陋的织机旁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一个年纪在五十上下的老妇人。 这是前身那倒霉鬼的亲娘叶刘氏。 妇人扶著织机的架子站了起来,然后抓过一支拐子,嘴角一阵抽搐向他望了过来。 “真的是娘的闰儿来了?” 拄著一只拐子的妇人,三步並作两步,走到叶十三面前哽咽道:“他们,放你回来了?” 瘸子? 叶十三的心,又是重重的一沉。 一个瞎子,一个瘸子。 这就是他两世为人以来,在这个地方仅有的亲人? 织机、纺车,散发著膻臭味道的羊毛和牛毛。 牛毛绳,羊毛毡,缝製革甲,就是这一瞎一瘸在这四面漏风的茅草屋里所要乾的活? “娘,彩儿,是我!” 呆愣片刻的叶十三,放下米袋,一手抓著彩儿凭空乱摸著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扶住眼前早已泪水涟涟的瘸子妇人。 “哥哥……” “我的闰儿……” 叶闰? 在彩儿和女人泣不成声的呼叫声里,叶十三借著前身那倒霉鬼残存的记忆,知道自己还有个叫“闰儿”的乳名。 他出生在一个闰月里,所以就叫了个“闰儿”。 闰年是有十三个月,“叶十三”则是他的大名。 “今天发粮餉,什长大人让我回家看看。” 叶十三扶妇人坐下,然后抓著彩儿的两只手,任由彩儿的手在他脸上抚摸著。 “他们没打你吧?” 妇人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一遍又一遍地打量著叶十三。 “是的哥哥,那些吃粮的人都很凶的,他们没打哥哥吧?” 把叶十三的脸从耳朵摸到了额头,又从额头摸到了鼻子,又说:“自从哥哥去了边哨的烽火台,娘天天在夜里哭的。” 本来准备了不少的话,叶十三这阵子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不用说,妹妹和母亲乾的这些活,换来的粮食根本吃不饱肚子。 充军的奴籍,是没有自由的。 人命轻贱得远比不上一堆用来点燧的狼粪。 自己的处境已经够惨的了,没想到,母亲和妹妹的处境,比他想像的还要不堪。 两个残疾人,而且还是女人,在这苦寒的边关之地,能活下去谈何容易? “我很好!” 叶十三喉结一阵蠕动,又道:“他们没有打我,这些粮食先吃著,不够了我再拿。” 说完一句毫无底气的话,叶十三就像逃命一样,狼狈不堪地就离开了茅草屋。 虽然是两个和自己无任何血缘关係的人,此时却让叶十三的心里一阵刺痛。 她们,得靠他才能活下去。 如何活下去? 狠! 除了狠,他再別无选择。 只要有足够的狠,才能在这比狼还要凶残的人窝里活下来。 能活下来,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活下去。 今年元蒙数万铁骑屡犯边境,从北防军那边得来的消息,元蒙韃子凶悍残暴,北防汉军无人能挡。 守卫烽火台,及时传递警讯,也是眼下最关键的一环。 备足木柴和狼粪,就是他们这些烽燧兵重要的日常。 多一个人,总比少一个人要强。 高五暂时放过叶十三,也是基於这个考虑。 有这么个倒霉货,韃子来犯边境,让他这种奴籍兵卒在前面做个挡箭牌,那自己被元蒙韃子兵杀死的概率就低一些。 起码,有人在前面挡著,多少能给自己贏得一息逃命的时间。 除了烽火狼烟示警,骑马传令也是其中的一项。 旗令兵出身的他,更懂这里面的道道,时间就是生命。 破例没有剋扣叶十三的粮餉,就是为了让这个倒霉鬼做替死鬼。 不然,作为一个什长,哪能让一个新来的奴籍兵卒吊打? 就是一个伍长,在一个奴籍兵卒面前,那也是天王老子般的存在。 什长就更不要说了。 但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这个被贬为奴籍后充军而来的兵卒,却有著如此强悍的战斗力。 他清楚,就是把两个班的人加起来,都不一定是叶十三的对手。 虽然吃点亏让自己很没面子,但有这么个倒霉鬼,在这元蒙韃子隨时都能来犯的这地方,不失是一件爭取逃命机会的法宝。 有人能当替死鬼,何乐而不为? 第6章 畜生,放开我妹妹 吃了大亏的伍长何虎,可不是这么想的。 虽然他和叶十三不在一个班里,再是有什长高五挡了下来,但也消除不了他已经起了的杀心。 在这连同自己在內的十个烽燧兵中,他的地位仅次高五一些。 但在军中的待遇,他俩拿的都是游击粮餉。 “你他妈的轻点……” 满脸燎泡的何虎,半躺在一张粗木椅子上,由同班的步弓手陈四狗擦著菜油。 “大人!” 陈四狗笨手笨脚地往何虎脸上的燎泡上擦著菜油,沉声道:“得找机会弄死叶十三那个狗日的。” “就是,不能便宜了那小子!” 在烽火台垛口向远处瞭望著的丁威,藉机也是一句。 “弄死那货,暂且不用上报,大人您还能和高什长平分了他的粮餉。” 说起粮餉,两袋糙米对烽燧兵们的诱惑,那可是不小啊! 只要叶十三死了,那么就多出来一份空餉。 每个月五两银子的餉银,可以被什长和伍长分掉,但那两袋糙米,可以让其余人碗中的稀汤稍稠一点。 在这隨时都能送掉性命的地方,別扯他娘的创立军功了,吃饱肚子多活几天就算是已经赚了。 但何虎此时想的,还没把能分得的一袋糙米放在心上,就是如何出这口吃了亏的恶气。 “弄死他?” 何虎眼珠子一瞪,恶声道:“那小子在高五的班上,如何弄?” “这还不简单?” 陈四狗放下手中豁了口的菜油碗,阴阴笑道:“正因为和那小子不在一个班上,事情才会好办一些。” “说!” 何虎顿时来了精神,一下子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沉声说道:“有屁快放,別跟老子云里雾里的。”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是这样……” 陈四狗俯下身子,用手遮挡著嘴巴,在何虎的耳朵旁边嘀咕了一阵。 “好,是条妙计!” 何虎一拍巴掌,眼里闪过一丝淫邪,狞笑道:“那老婆子虽然破衣烂衫的,但毕竟是出身名门,年纪是老了些,但也还有一丝风韵残存,何况还有个瞎眼的雏儿在。” “我怎么就忘了这茬?” 从二人的话里咂吧出味儿来的丁威,从烽火台的垛口收回一张猥琐十足的脸来,邪笑道:“那老瘸子,还有小瞎子,怎么说也是个女人,总比那些母羊啊雌牛的要好不少……” 就连平时话很少的闷葫芦李富贵,闻言后兴奋得两眼放光,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说道:“村里唯一的一个寡妇,还让什长大人占了,那一老一少虽然残疾,但身上总有的是人味,总比膻臭无比的牲口要好百倍,大人要是玩腻了,还能赏给小的们一口……” 此时的叶十三,就像一头孤狼一样蹲在一处沙丘上。 前世的他,在考入军事指挥学院前,就已经是身怀绝技的高手了。 家境不俗的他,从小就被送到一处隱秘的机构学习各类杀技,目的就是將来为国出力。 但眼下,由於一场由实弹演戏时战友不慎走火的事故中,他中弹死亡后穿越在了这个倒霉鬼烽燧兵身上。 他面对的,不光是北防线上虎视眈眈的元蒙韃子,还有这些残酷无情的同伍兵卒。 更让他感到心塞的,就是这名义上的便宜母亲和妹妹。 情绪已经坏到了极点,他逃离了那个茅草屋,就是因为不敢直面两个身体残疾的亲人。 他活著,就是母亲和妹妹的唯一希望。 他也是母亲和妹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靠山。 但他同时也是母亲和妹妹心中最大的担忧。 一个奴籍兵卒,在军中往往是饱受凌辱的,挨打受气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 三天很快过去了,叶十三又从营房回到烽火台。 外出捡拾狼粪的差事,已经换成了別人,但在烽火台顶上值瞭望哨,可是他的新任务。 冬月里的风,就像刀子一样从叶十三的脸颊上划过。 什长高五几个,依旧在下面烤著牛粪火。 烽火台顶部的风,吹得叶十三睁不开眼睛,刚一转身躲著忽然刮来的风头,不经意间却看到,原本换岗回了营房的伍长何虎,却带著陈四狗向沙窝里的茅草屋走去。 一阵不详的预感,霎时就袭上叶十三的大脑。 他们,去哪里要干什么? 不好! 他名义上的便宜母亲刘叶氏和妹妹彩儿,虽然是个残疾人,但她们更是女人啊! 能把母羊和雌牛,都能当作仙女的边关烽燧兵中,刘叶氏和彩儿的存在,预示著一份危险已经逼近。 儘管叶十三不想把事情往最糟糕的程度去想,但想起前几天何虎被他拽得跌进牛粪火的灰堆里烧伤了脸的事,不由得一颗心就抖了起来。 呼吸一窒的叶十三,第一反应就是衝下了烽火台。 “回来,干什么去?” 在牛粪火堆旁打著盹的高五,被叶十三的举动嚇了一跳。 待明白叶十三的意图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的高五大吼道:“混帐东西,你可知道烽燧兵擅离职守是何大罪吗?” “什长大人,我只是想去趟村里,用不了多大一会。” 手已经搭在了顶门棍上的叶十三,冷冷地甩过来一句。 “回村里?” 高五神色严峻,阴著一张脸又道:“上次换岗时,我不是放了你一天假吗?” “你要知道,当值的时候离开烽火台,那可是临阵脱逃的死罪!” “你,可要给老子想清楚了?” 作为什长的高五,声色俱厉地对叶十三斥责了起来。 “什长大人,我求你了……” 知道后果严重性的叶十三,不禁向高五投去哀求的一瞥。 “何伍长他们,绝对没安好心,我娘和妹妹……” “住口!” 叶十三的话还没说完,面颊一抖的高五又道:“你此时离开烽火台,不但会背一个临阵脱逃的罪名,而且我也要受到牵连。” “如果放你离开,你以为何虎会放过我这个什长?” “何虎他,盯著什长这个位子已经很久了,於公於私,我都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高五一咬牙,语重声长的直接把话向叶十三点透。 何虎的这一手真毒,一石二鸟的绝妙之计。 拿刘叶氏或者彩儿快活一阵,也好出了心中的那口恶气。 要是叶十三为此离开烽火台撵到村里,如此更好,可以向上峰北防军大营报告。 这样一来,叶十三会以『临阵脱逃』的罪名被处死,高五也会受牵连免了什长之职。 而他,这个伍长,理所当然的就会升职为什长顶替了高五。 面对高五稳如老狗般的篤定,心急如焚的叶十三却绷不住了。 冷冷地斜瞥高五一眼,沉声道:“就是元蒙铁骑此时犯了大夏,相隔几十里的路程,也不是说到就能到的,我只要一炷香的功夫就够了,什么狗屁倒灶的临阵脱逃?” 叶十三反问一句,咬牙又道:“就是元蒙韃子来了,我们谁都跑不了,还不照样要迎敌?”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由你们好了!” 撩下一句狠话,叶十三挪开顶门的槓子,出了烽火台后撒腿就向村口的沙窝里跑去。 “放开我,快滚开……” “官爷行行好吧!她还是个孩子……” 叶十三还没到茅屋前,老远就听到茅屋里面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娘,救我……” “官爷啊!求你放过我的彩儿吧……” 彩儿的哭喊声和叶刘氏的哀求声,交织在一起就像一把锯子在拉扯著叶十三的心。 “哈哈哈……” 从茅屋的破窗里,又传出何虎的狂笑。 “老不死的,等爷先尝尝这瞎妮子的鲜,然后再慢慢收拾你这个老东西……” 听著何虎淫邪的笑声,叶十三双眼寒芒顿起。 “站住!” 发现叶十三已经向茅屋这边飞奔过来,在门口望风的陈四狗,恶狠狠的双臂一伸拦在茅屋门口。 “识相的,就滚回烽火台上去,不然伍长大人办你个临阵脱逃罪……” “啪!” 陈四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旋风一样衝过来的叶十三一个巴掌抽得就像陀螺一样原地转了起来。 “扑通!” 在原地转了三圈的陈四狗,张口“噗”的一声就喷出一口老血。 被喷在地上那滩殷红的老血里,醒目地躺著两颗焦黄的后槽牙。 这一抽,直接让陈四狗昏死了过去。 “哗啦……” 原本摇摇欲坠的屋门,被叶十三从外面推开。 “畜生,放开我妹妹!” 一声暴喝,就像惊雷一样炸响。 第7章 奴籍命贱 “放开我妹妹……” 双眼喷火的叶十三,话还没落地,人已经就像一只大鸟扑到何虎面前。 此时的叶刘氏,原本破烂的衣衫已经被撕扯得多处见肉。 嘴角掛著一缕血丝的叶刘氏一见到叶十三站在眼前,顿时嚇得失声叫道:“我儿赶快回去值守,这里有娘向伍长大人求情就可,千万莫误了军事公干……” “滚开!” 已经把彩儿摁在身下的何虎,恼羞成怒之下,抬起一脚就踹在叶刘氏的心窝,怒骂道:“再敢妨碍老子的美事,先弄死你这个瘸子婆。” “啊……” 一声惨叫,叶刘氏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箏落在墙角。 “哥哥救我……” 听到是叶十三来了,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彩儿,不顾一切地把何虎推向一边后急喊道:“哥哥,快带我们离开这里吧!” 说完,彩儿慌忙从地上的羊毛堆里坐了起来,惊慌失措地掩好了被何虎撕裂的衣裙。 叶刘氏的左腿,本来是不瘸的,在漫长的充军路上被扭伤后,由於得不到有效的救治这才留下残疾。 何虎方才的蹬腿一踹,立即就让虚弱不堪的叶刘氏昏死过去。 “反了!” 好事被搅的何虎,继而把目光从叶刘氏身上转移到叶十三脸上,嘴角扬起一丝狞笑,道:“死到临头,还不跪下来向老子磕头求饶?” “呸!” 叶十三愤怒的双眼喷火,缓缓弯下腰来把彩儿揽进自己的怀里,盯著何虎狰狞无比的脸,咬著牙冷声说道:“打我娘,辱我妹,你得付出代价!” “咔嚓!” 隨著话音一落,叶十三突然出脚踹向何虎的一只膝盖。 一声骨裂的脆响之下,额头上冒著豆粒大汗珠的何虎,闷哼一声就跪倒在地。 “你……敢打……老子……” 何虎眼里泛起一丝怯意,咬著牙想让自己站起来。 可是努力了三次,额头的汗珠子已经流成了雨帘,但还是没有成功的站起来。 看到何虎扭曲的脸上布满了惊恐和恨意,叶十三淡淡又道:“今天老子饶你一命,先废你一条腿,从这里爬著出去,要是胆敢有下次,老子绝不轻饶,滚!” 叶十三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杀人,而是踢断了何虎的一条腿以示惩罚。 “你,你等著!” 疼得冷汗如雨的何虎,儘管用尽了气力却还是没能站起来,在与叶十三的目光对视片刻后,怵然低下头来爬著出了屋子。 “娘,娘,您听到彩儿的声音了吗?” 偎在叶十三怀里的彩儿,突然抬起头来,一双手在空中乱抓著叫喊道:“娘,是哥哥救了我们,您听到了吗?” 娘? 在彩儿的惊叫中,叶十三这又意识到,倒在墙角的那个老妇人,是他眼下两世为人的娘。 “娘……” 及时进入了角色的叶十三,鬆开怀里的彩儿,跃到墙角后就把倒下的叶刘氏扶了起来抱在怀里。 “娘您醒醒,我是叶闰,是您的闰儿。” 在叶十三的一阵摇晃下,怀里的叶刘氏缓缓睁开了眼睛,虚弱道:“闰儿,你闯祸了!” 说著,从眼角滚落下来两行泪珠,叶刘氏痛苦地闭起眼睛抽泣道:“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奴籍命贱,生杀大权在他们手里,我们没法抗爭。” “娘,您还活著?” 眼睛看不见东西的彩儿,被搓了一半的牛毛绳绊倒在地,顾不上爬起来的她,伸著一只手就朝发声的地方爬了过来。 “彩儿,娘苦命的孩子……” 看到彩儿在地上艰难地爬著,心如刀绞的叶刘氏突然推开了叶十三,恨声说道:“不要管我们,你,赶快回烽火台去值守,要是耽误了军机战情,我们全家都会被砍头的。” “娘!” 叶十三的一只手,轻轻地拍打著叶刘氏的后背,轻声说道:“如果他们想要闰儿的命,就擅离职守这一条,不等元蒙韃子来犯,他们就能上报北防军砍脑袋的。” “哥哥,你赶快回去,不然他们真会砍你的头,我和娘也就活不成了。” “只要你活著,只要他们不杀你,让娘和彩儿为他们干什么都成。” 彩儿和叶刘氏,紧张得不知所措,一个劲地催促叶十三回烽火台。 叶十三抱著叶刘氏站了起来,缓缓走到炕边,轻轻地把叶刘氏放在炕上躺平。 “娘,您和彩儿就別为我发愁了,既就是我向他们磕头求饶,他们也轻易不会放过我的,我们奴籍,在他们的眼里还不如一堆点烽燃燧的狼粪重要。” 没错! 在边关前线这种地方,死人那可是常有的事。 何况一个奴籍兵卒,根本没人拿他们当回事。 只要处死他们的理由正当,一个百夫长就有决定他们命运的生杀大权。 “听娘的话!” 眼角又溢出泪水的叶刘氏,用哀求的眼神望著炕沿前站著的叶十三,痛声道:“娘知道,这些兵们都缺女人,我们奴籍命贱,只要他们不为难你,任由他们来吧……” “娘!” 叶十三愤怒得面颊一阵急抖,恨声又道:“不用怕他们,有闰儿在,您和彩儿就没人敢欺负。” “傻孩子,只要你活著,就是娘最开心的事,叶家只剩你这么个男丁了,就是娘和彩儿被他们那些畜生糟蹋了,相信叶家的列祖列宗也不会怪罪为娘的……” 叶刘氏似乎接受了命运的逼迫,以为只有满足那些人的发泄,他们就会放过叶十三的。 为了保住叶十三的命,她寧愿放弃做女人的清白。 在千里充军和流放的路上,女眷们在那些如狼似虎的兵士们蹂躪下,致残、致死的也不是没有。 自从被贬为奴籍后,叶家年轻且有几分姿色的女眷,尽数被充了官妓。 剩下的老弱病残,这才被流放到这苦寒之地罚作苦役。 贞洁和尊严,在这里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在这些常年见不到女人的烽燧兵眼里,她们就是一头母羊和母牛,而不是一个有著尊严的女人。 某种意义上讲,他们对待奴籍的手段,並不比元蒙韃子对待大夏子民好多少。 被贬为奴籍,就是一个个会说话的牲口而已。 在他们是眼里,奴籍连庶民都不是。 “快回去!” 叶刘氏蜡黄的脸上,逐渐恢復了平静,淡淡又道:“不要管我们,你就当娘和彩儿死在了充军流放的路上,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为了叶家的冤屈,为了你爹的半世英名,你也要活下去,再难,也要活下去……” “別说了!” 叶十三痛苦地用两手使劲地撕扯著自己的头髮,几乎是吼著说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让娘和妹妹被人欺负,如果娘不答应闰儿的话,闰儿寧愿去死!” “不要……” 已经明白了叶刘氏所做的决定的彩儿,爬在叶十三脚下哭喊道:“哥哥,你不要死,千万不要,就听娘的话好吗?彩儿和娘不会责怪你的,只要你能活著,彩儿愿意……” 再是毫无血缘关係的便宜亲人,如此境地之下,叶十三的一颗心霎时就颤慄起来。 靠著瘸了一条腿的母亲,还有这个未成年的瞎眼妹妹,去取悦那些和牲口无异的兵渣,真比杀了他还难受。 “听好了!” 叶十三咬著牙,紧握著拳头又道:“我会保护自己的,更会好好地活下去,但绝不让娘和妹妹让他们糟蹋。” 说完,叶十三再一次就像逃命一样,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沙窝里的茅草屋。 第8章 这货,不是善茬 这是自充军以来,叶十三第二次狼狈地逃离他的“家”。 一阵愤怒,一阵恐惧,又是一阵无助的叶十三,不知道他接下来会遭遇什么? “大家都来评评理!” 一声歇斯底里的嚎叫,顿时把叶十三从不安中拉了回来。 两名烽燧兵抬著断了一只膝盖的何虎,被陈四狗带著在烽火台下吼叫著。 “今天什长大人不给我们做主,我们就抬著伍长大人去镇里找百夫长大人请愿……” 腮帮子肿得老高,斗鸡一样在烽火台下蹦躂个不停的陈四狗,铁了心的要逼高五处置叶十三。 叶十三眉头紧蹙,冷冷地看著陈四狗抓狂的样子。 烽火台里紧闭著的木门后面, 高五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地来回踱著步子。 外面陈四狗们的举动,吸引得烽火台上的另外三人,一起爬在垛口上向下观望著。 “你,你还敢回来?” 发现叶十三就在离烽火台不远,陈四狗下意识地捂著腮帮子,一手指著叶十三大吼道:“擅离职守,殴打上司,当属反叛之罪,今天不把你拿下治罪,老子……”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索性破罐子破摔的叶十三就像旋风一样冲了过来。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耳刮子响起,陈四狗另一侧的脸上,霎时就有一个巴掌印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扑通!” 来不及喊疼的陈四狗,这次没有像陀螺一样原地旋转,而是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地。 那口带著碎牙的污血,也来不及吐出,一股脑儿地就被昏过去的同时咽进了肚里。 “你……你……” 担架上被两名烽燧兵抬著的何虎,指著叶十三时嘴唇一阵哆嗦,两眼充满了恐惧说不出话来。 面对敌意,叶十三根本不屑一顾。 他轻蔑地斜瞥躺在担架上的何虎一眼,径直就走向烽火台的入口。 “什长大人,我回来了。” 叶十三站在木门前,面无表情地站著叫门。 其实早从木门的破缝中,高五已经窥见了外面发生的一切。 他再一次被震惊到了,这个奴籍兵卒,凶悍得不是一般。 若是他再次发怒,说不定会酿成更大的祸端。 他们这些人,也许根本就不是叶十三的对手。 如果让叶十三失去理智,一怒之下杀掉他们这些人,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思忖片刻,高五最终还是没有开门放叶十三进来。 一口气爬上烽火台顶部,稳了稳神的高五,极力拿出一股最高长官的威势向下面吼道:“受伤了就在营房歇著养伤,来岗哨搞什么名堂?” “什长大人,你要为我做主啊!” 担架上躺著的何虎,闻声后吃力地仰著一张燎泡被抓破后惨不忍睹的脸,高声又叫喊道:“这廝无法无天,屡次违抗军纪,什长大人你不能视若无睹啊!” 违反军纪? 何虎的这一喊,倒让毫无主意的高五有了话把握著。 “叶十三离岗,是经过本什长应允了的,他是去屋里拿火燧的,如何你俩就打上了呢?” 应允? 回屋拿火燧? 这就是说,叶十三离开烽火台,不是擅离岗位? 拿火燧更是军务所需,烽火台上引火的物件那是不可缺少的。 此言一出,不但何虎一怔,就是叶十三本人,也不禁一头雾水。 什长高五,这是在包庇他? 果然,高五探出身子,爬在垛口又道:“营房也有火燧,但没有防潮御寒的羊毛毡,是本什长让叶十三回去拿此等用物,以便夜间御寒之用,倒是你何伍长,不在营房歇著,跑人家屋里作何解释?” 这高五,他娘的吃错药了? 如此看来,这是在明显地偏袒叶十三这个奴籍兵卒。 “我……” 一阵语塞的何虎,面颊一抖,咬牙又道:“进村路过他家,本打算討口水喝,不料这小畜生不问青红皂白……” “行了!” 心知肚明的高五,不耐烦地摆摆手,沉声道:“如此说来这是一场误会,此事就此作罢,既然你受伤在身,养伤期间,你的岗哨就由叶十三来值守,也算是对他行为鲁莽的一个惩罚。” “你……” 如此决断,让何虎大吃一惊。 但最为一名伍长,那么什长的话就是军令,他不得不从。 再说,烽火台的入口还被封闭著,这叶十三又在外面,万一这小畜生再次发狂…… 权衡再三,何虎不由得后背又是一阵发凉,心有余悸地偷瞥叶十三一眼,然后把视线又转移到烽火台的顶上道:“小的遵命,这就回营房养伤。” 见何虎已经妥协,高五这才把身子一挺,刻意提高了声调,向烽火台內外的所有人说道:“都给我听好了,大战在即,军务首要,任何人不得私自械斗,一切当以军务为重……” 这话没错,於公来讲,抵御外敌这才是重中之重的首要任务,个人矛盾不能影响到国家利益。 於私来看,临阵內訌更是兵家大忌,这个奴籍兵卒,还得用来放在前面当他这个什长逃命时的替死鬼。 无论如何,內斗必须停止。 就是说破了天,破坏边防军务这条罪,何虎再是心有不甘,他也担待不起。 眼下,这顿打,何虎与陈四狗可是白挨了。 儘管心里恨极了叶十三的何虎,把一口牙咬得“嘎嘣”直响,但对高五的命令,他也只有认了。 清醒过来的陈四狗,狼狈不堪地跟在担架后面,慌不择路地回了营房。 “哐当!” 通道的门,被从里面打开。 步弓手马成阴阴地看著叶十三,嘴角挤出一丝冷笑,道:“行啊小子,居然把伍长给干趴下了。” “谁要是伤害我的家人,我就要谁的命!” 叶十三丟下一句狠话,头也不回地就上了烽火台顶部。 “別惹他!” 高五狠瞪马成一眼,示意他不要激怒叶十三。 这个前几天还怂得要命,怕得要死的奴籍兵卒,眼下却像一尊杀神一样令人后背发凉。 兔子急了还咬人,这人被逼急了,那可是要杀人的。 当兵吃粮,受伤送命本是常有的事,但没有人愿意死在一个被贬为奴籍而充军的窝囊废手上。 说好听点,高五身为什长,那是以大局为重。 但实际上,高五无非就是给自己留了一个用来逃命的挡箭牌而已。 有这么个凶悍且又无脑的蠢货在前面顶著,说不定还能给他自己爭取到用来逃命的宝贵时间。 这货,不是善茬。 第9章 第一次杀人 “什长大人,此人迟早是个祸害!” 看到何虎五人回了营房,倍感失望的赵大牛,不怀好意地嘟囔了一句。 寧事息人的高五,哪能不懂赵大牛的那些鬼心思? “闭嘴!” 高五眉头一皱,沉声斥道:“眼下非常时期,当应把心思放在哨位上。” 元蒙韃子屡犯边境,驻守黄羊烽火台只有这两班人,眼下何虎断了一条腿,不能再起內訌削减人力。 “都给老子盯紧了,谁要是再生事端,一律军法论处!” 高五以防务为由,给自己一个台阶,也算是给叶十三一个安抚。 找机会弄死一个奴籍兵卒,原本不是多难的事,可眼下,高五並不打算这么干。 “你,瞭望东南面。” 高五一指叶十三,立即就安排了哨位。 然后,高五又把目光投向马成,道:“西北面就交给你了,盯仔细了。” 吩咐完烽火台观望哨的军务,高五一摆手,向张由甲和赵大牛又道:“两个时辰后,你俩换他二人下来。” 如此一来,叶十三和步弓手马成一组。 另外一组,当然就是张由甲和赵大牛了。 赵大牛按在腰间佩刀上的那只手,手心里已经被攥出了一把湿津津的汗水。 “哼!”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鼻子里冷哼一声后,这才悻悻的下了烽火台。 眼下,这场內斗表面上看似平静了下来,但叶十三的心里却依旧是沸腾不已。 根据残存的记忆,他记得曾经被分到黄羊峴这个烽火台以来,这帮人就没少欺负他。 分到他碗里的稀粥,不但沙子硌牙,而且清得能照出人影。 这九个烽燧兵里面,还有两个高高在上的什长和伍长,就是剩下的七个步弓手老兵, 那也是他这个新人头上的一层天。 不但吃不饱不说,而且还要替他们捡拾用来发布警报的狼粪。 这下好了,打了这些人,就等於是把梁子给结下了。 这些人绝对不可能有好果子给他吃,包括什长高五,表面上平息了事端的恶化,这足矣证明高五要比其他人还要阴险一些。 得防著这些鸟人。 在烽火台里面近身搏斗,这些鸟人们是吃亏不少。 但保不住这些步弓手会选择在外面开阔地上向他下手。 尤其是赵大牛背著的那张硬弓,射程足有百步。 要是这些鸟人暗中放箭,保不准他会一命呜呼。 贬为奴籍的人,虽然没有什么自由和尊严可言,但他不是之前的那个倒霉鬼叶十三。 古代的军营,等级更是森严,远谈不上什么平等和友爱。 武力就是王道,无论在敌人面前,还是在自己人面前,永远都是。 要想不被这些鸟人给虐死,那只有武力值说话,只有手中的刀主持公道。 也许是从叶十三的眼中,从来不失机灵的马成,好像从中读懂了什么? “叶老弟!” 比叶十三年长不了几岁的马成,一脸訕笑地说道:“瞭望哨要比捡拾狼粪轻鬆多了,老弟再也不用东奔西跑那么辛苦了。” 屁话! 这话用得著你这鸟人在老子面前卖好? 面对马成突然向他献殷勤,叶十三心里暗暗一阵得意。 看来,人还是要凶狠一点的好,不然,在这些连牛羊都不放过的鸟人面前,还有他说话的份? 既然在前世没命发挥自己的才能,那么就在这魂穿过来的地方让自己混出个名堂来。 虽然说在前世练了一身的杀技,但真正意义上他还没杀过一个人。 眼下虽然表面上停止了內斗,但不能保证何虎养好伤以后对他实施暗算。 陈四狗,还有赵大牛,都是煽风点火的搅屎棍子,不可能由此就放过他。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与其让这些鸟人惦记著,不如先下手为强,把这些隱患给除了。 杀掉几个,剩下的就老实了。 何虎、陈四狗,还有赵大牛这三个鸟人,一个都留不得。 尤其是何虎这个畜生,居然对他的母亲和妹妹能做出那样的事来,该杀! 想到这里,叶十三眼里闪过一丝寒芒,把目光投向马成脸上。 “你,下去一趟,把他们都叫上来,我有话要说。” 叶十三心中已是杀机澎湃,目光冷得直让马成打哆嗦。 “瞭望哨不能一刻无人值守,依我看,还是等交接班的时候再说吧!” 马成面上一抽,直觉得叶十三的目光冰冷得有些可怕。 “那我自己去!” 叶十三並没有被马成的拒绝所动,脖子一扭就下了烽火台。 “你,居然敢擅自离岗?” 刚顺著台阶回到底层,围著牛粪火堆烤火的赵大牛就跳起来吼道:“別给脸不要脸,什长大人对你已经网开一面,你却毫不感恩,又一次违反军纪。” “什长大人!” 赵大牛觉得机会来了,转头又向高五说道:“这小子无法无天,迟早会给咱黄羊峴这班人惹祸,留著他也是浪费军粮,乾脆军法从事……” 对於叶十三的突然出现,高五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 高五没有理会赵大牛,而是把目光投向叶十三道:“还不到轮换时间,你为何擅离哨位?” “我饿!” 叶十三眼中寒芒迸溅,冷声就是一句。 “你他娘的就是个饿死鬼投胎,宰了反而省出一份军粮来。” 赵大牛在高五这里討了个没趣,直接迁怒到叶十三身上,“仓啷”一声,就从腰间拔出佩刀压在叶十三的脖子上。 “什长大人,就让小的宰了这怂货,先把他的那份军粮给弟兄们分了。” 赵大牛先发制人,先入为主地向高五拋过来一句。 就在赵大牛的目光,与高五的目光对视下等待暗示的时候,叶十三突然出手,一手握住赵大牛握刀的手腕一个反转,另一只手按在赵大牛的刀背上,把刀口对著赵大牛的脖子缓缓摁了下去。 隨著叶十三的双手不断用力,黑塔一样站著的赵大牛,双腿打著颤不断地矮了下去。 在高五和张由甲惊恐的注视下,赵大牛的身子不断矮了下去,双膝最后在地上跪出了两个坑。 谁也没料到,叶十三会在眨眼间把按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反转到赵大牛的脖子上。 再看刀锋,在叶十三的一只手不断用力下,徐徐地在赵大牛老粗的脖子上深陷进去。 “你,你要干什么?” 此时肝胆俱裂的赵大牛,不由得偏著脖子,惊恐万状地叫喊道:“別开玩笑,快,快撒手。” “玩笑?” 叶十三嘴角一扬,轻蔑地说道:“和你开玩笑?你也太抬举自己了吧!” 说著话的同时,叶十三的一只手不断地按下刀身,赵大牛脖子上被刀锋压下的深缝里,缓缓地冒出一串醒目又刺眼的血珠子来。 “什长大人,快救我!” 情知不妙的赵大牛,已经尝到了死亡的威胁,那种利刃钻进肉里的疼痛感,这才让他意识到叶十三是对他下了杀手。 隨著血珠的不断涌出,那把刀的刀身,已经有一半陷进了赵大牛的肉中。 赵大牛握著刀柄的那只胳膊,已经被弯成了曲尺形,被叶十三的一只手握得纹丝不动。 此时赵大牛的脖子处,血珠已经连成了血线,汩汩地往外冒著。 第10章 一个是杀,几个也是杀 “啊……” 赵大牛终於惨叫了起来。 黑塔一样偌大一个人,居然被叶十三用刀摁得丝毫动惮不得。 “饶命啊……” 隨著血箭就像泉水一样狂喷出来,面如死灰的赵大牛终於开始向叶十三求饶。 “住手!” 从惊嚇中回过神来的高五,颤声叫道:“你,这是在杀人!” “杀了他难道不好吗?” 面无表情的叶十三,突然衝著高五笑道:“他死了,而且死有余辜,不正好省下一份军粮吗?” “你……” 面无人色的张由甲,这才意识到,叶十三这是在报復,报復他曾经被赵大牛用拳头狂揍过的那事。 鸟人,你该给那个冤魂抵命。 叶十三心里如是想著,让赵大牛给被揍死的那个倒霉鬼抵命。 隨著手上用力的加重,赵大牛手中的刀刃,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脖子不见。 殷红的人血,就像马尿一样狂喷个不停。 把地面跪出了两个深坑的赵大牛,此时面色越来越白。 “咕咕咕……” 一阵奇怪的声响从赵大牛的喉咙里发出。 紧接著,赵大牛的口中和鼻孔,已经有血流出。 看来,赵大牛的气管已经断了。 如此杀人,就是行伍半生的高五也没见过。 原本一刀能砍掉的脑袋,却被叶十三用这种虐心的方式割了下来。 这不光是要赵大牛的命,而是在警告他们几个。 “扑通!” 隨著叶十三鬆开双手,脑袋和身子仅连著一块皮的赵大牛,就像半截树桩一样倒在地上。 “哥们,看到了吧!” 叶十三望著倒地气绝的赵大牛,在心里又对那个倒霉鬼说道:“弄死你的这孙子,老子已经杀了,以后该如何混,就由老子替你做主了。” “死了?” 高五一脸惊恐,望著地上赵大牛的尸体,急道:“你把他杀了?” 面对高五多此一举的一问,叶十三嘴角扬起一丝冷笑,道:“一个烽火台,人员如此超编,再死几个人,也够用了。” 再死几个人? 这话,无疑是向他们示威,一个是杀,几个也是杀,他还想杀? 高五的心霎时就悬提了起来, 就是剩下的他们三个一起上,也未必就是叶十三的对手。 在一旁差点被嚇晕了的张由甲,一想到曾经和赵大牛就叶十三死过去的时候,出的那些餿主意,双腿一软就在牛粪火堆旁跪了下来。 “叶老弟,不关我的事,都是他打的你。” 张由甲指著赵大牛尸体的那只手抖个不停,上下牙关也是一阵打颤道:“让报战损的,也是他,我什么都没干……” “听到了吗?” 叶十三目光一冷,紧盯著高五的脸,淡淡又道:“那天在外面,这狗东西把我打死,而且还打算编个理由上报战损,还贪图我的那一份抚恤金,他,该死不?” “该死,真该死!” 闻言之下,高五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声应答著叶十三的问话。 “还有!” 叶十三把目光投向烽火台外面,冷声又道:“何虎身为伍长,居然企图姦污我的母亲和妹妹,如此兽行,该不该死?” 此言一出,犹如惊雷当头炸响。 都知道,叶十三的娘是个瘸子,妹妹也是个瞎子,如此恶行谁能容忍? 情急之下,来不及多想的高五,连声应道:“该死,畜生行径,实属该死!” 只见叶十三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双手一拱向高五一礼,朗声道:“在下遵命,这就去法办了何虎这个畜生。” 说完,没等高五反应过来,叶十三已经打开烽火台通道的木门,大踏步就走了出去。 “什长大人,他这是去杀何伍长?” 猛然惊醒的张由甲,终於明白了刚才叶十三口中“遵命”二字的真正意思。 “啊……” 幡然一醒的高五,这才意识到,刚才的话赶话,让他落入了叶十三的圈套。 这就等於是他这个什长,下令去杀伍长何虎。 “这如何是好?” 急出了一头冷汗的高五,不由地把目光投向张由甲。 “什长大人莫要惊慌!” 强装镇定的张由甲,极力地压下自己心头的恐慌后说道:“何虎已经断了一条腿,是个废人而已,眼下正是防务的要紧之际,省下一份军粮,这弟兄们的肚子,就能饱上三分。” 明白了! 高五这下完全明白了张由甲的意思,杀了何虎那个废人,又会多出来一份军粮。 这老东西,也来了一手借刀杀人。 “好吧!” 高五无奈地点点头,闭起眼睛说道:“看来,得找机会上报战损了,减员没什么不好,起码弟兄们多了两份口粮。” 他知道,此时的叶十三想杀谁? 仅凭他们几个,那是阻止不了的。 与其给自己招惹上杀身之祸,还不如让叶十三痛痛快快地报仇泄了那腔私愤。 与此同时,营房的一间屋子里,不时地传出一声声惨叫和咒骂。 “他娘的,你轻点擦……” “叶十三,你个狗东西,老子不会放过你的……” 被丁威擦药时疼得满头冷汗的何虎,正躺在炕上骂人。 “伍长大人,依小的看,还是上报百夫长大人那里,这高五包庇叶十三那混帐,他们都是共犯……” 在一旁捂著两边肿脸的陈四狗,咬牙切齿的也凑上说一句,鼓动何虎把这事给捅上去。 要是上边处罚下来,叶十三肯定是会被砍头,他被叶十三打掉四颗后槽牙的仇也就报了。 受到牵连的高五,被撤了什长职务,而伍长何虎此时又是个废人,那么,自己就有机会爬上什长的位置。 最不行,什长之位由別人担任,而他,顺势又接任何虎的伍长位子。 在军中,残废是没有资格领兵的,哪怕是个伍长。 “伍长大人,就让小的替您跑一趟镇里?” 肿得就像猪头一样的陈四狗,一心想要让何虎採取行动,不失时机地又徵求何虎的意见。 “砰!” 没等到何虎回答,在一声巨响之下,屋子的门板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得粉碎。 “你……” 当陈四狗看到来人时,已经惊恐得说不出话来。 “去啊!还愣著干什么?” 立在门口的叶十三,似笑非笑地盯著陈四狗那张骤然变得煞白的一张肿脸,冷声又道:“去镇里向上面报信,老子送你一程多好!” “你……別过来……” 就像看到了鬼一样的陈四狗,惊恐万状地向后退著。 “再敢……上前半步……我……真就去镇里……” 面对磕磕巴巴的陈四狗,叶十三把视线转移到炕上,缓缓向炕沿走了过来。 “你……你要……干什么……” 从炕上被惊得坐了起来的何虎,说话也和陈四狗一样磕巴起来,心有余悸地看著叶十三走到他的面前。 “回伍长大人话!” 叶十三走到炕沿前面停了下来,望著眼前已经肝胆俱裂的何虎,嘴角一扬,轻蔑地说道:“小的奉什长大人之命,將你就地正法。” 此言一出,躲在屋子一角的陈四狗大喊起来:“伍长大人,这傢伙果然和高五勾结在一起,目的就是除掉我们这班人,企图私吞我们这班人的粮餉……” 在外面劈柴的另外两人,听到叫喊后提著斧子也赶了过来。 叶十三缓缓转过头去,斜瞥堵在门口的二人,淡淡说道:“你们二人,也敢违抗什长大人的军令?” 面面相覷的二人,一时居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愣在原地的他们,一脸茫然地看著叶十三从腰间缓缓拔出那把破烂不堪的佩刀。 第11章 血洗营房 “快……拦住他……” 膝盖刚被擦了药膏的何虎,两手撑著炕面,惊恐万状地向炕脚退著。 这一声令下,刚才还愣在门口的两个兵卒,又举起了手中的斧子向叶十三逼了过来。 “放肆!” 叶十三暴喝一声,目光冷冷地看向二人,道:“本人奉什长大人之命,前来执行罪犯何虎的死刑,你们敢造反不成?” 执行死刑? 在场的人都知道方才何虎和陈四狗去干何事了。 但高五为此要杀何虎,这让他们万万没有料到。 为了一个瘸了一只脚的老妇和瞎了眼睛的女子,什长大人居然要杀一个伍长? 无非就是个奴籍的人而已,至於让什长大人如此盛怒? 不对! 绝非如此,难道是高五要借著这个机会,抓住何虎的这个把柄来除掉…… 如此一想,二人手中的斧子又缓缓地垂了下来。 本来已经放下了药盒,把手按在佩刀柄上的丁威,也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快杀了他!” 只有躲到墙角的陈四狗,急得又大叫起来。 就凭你们这些鸟人? 叶十三的脸上,又浮起一丝轻蔑的笑意,重新把目光投向何虎道:“欺辱我的母亲和妹妹,该死!” 一个“死”字还没落地,叶十三手中的佩刀,已经从何虎的胸前穿过,后背穿出的刀尖上喷出的血箭,把一面墙霎时就染得血红一片。 “吱吱吱……” 叶十三就像拉锯子一样,缓缓从何虎的身上抽出佩刀。 “该你了!” 滴著人血的刀尖,又缓缓指向面色煞白的陈四狗,叶十三撇了撇嘴,口吻轻蔑地又道:“什长大人说了,他会向上面报战损的,到时候,你们的家属,还会领到一笔抚恤金。” “呸!” 闻言之下,陈四狗好像是忘了眼前的杀身危机,吐了一口痰骂道:“还真让我猜中了,高五这狗杂碎,他能有这好心上报战损?什么狗屁抚恤金?还不够他拿去填张寡妇的裤襠。” 看来,高五和垦区村子里张寡妇的那些事,黄羊峴的烽燧兵们人人皆知。 剋扣粮餉討好张寡妇,为的就是换防后去村里发泄一番。 黄羊峴的烽燧兵们背后都说,张寡妇的那张“口”可真是填不满的无底洞。 为此,没有余粮,又无银子的烽燧兵们,苦役们放养的母羊雌牛,就成了他们眼中的西施。 只要有机会,他们总会弄来一头越过警戒线的牛羊来消遣…… “高五,老子就是变成鬼,也不放过你……” 骂著骂著,陈四狗的叫骂声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突然盯著叶十三手中滴著血的刀尖上,浑身不由得急抖起来。 “叶大哥……您……就饶了小的吧……这些……都是何虎那杂碎的……主意……” “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的陈四狗,这才意识到他的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 “怎么,嘴不硬了?” 叶十三似笑非笑,半眯著眼睛看向陈四狗,道:“不是要去镇里报信吗?快去啊!” 说著,叶十三往一旁一闪,给陈四狗让开了道来。 “你……” 陈四狗一怔,面颊一抽,不可置信地望著叶十三又道:“当真放我走?” “嗯!” 叶十三点点头,隨即垂下握著刀的手来。 陈四狗见状,脸上闪过一丝惊诧,小心翼翼地从叶十三身边绕了过去,然后拔腿就向门外狂奔而去。 背著身子站著的叶十三,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刚才垂下的那只手,握著刀向肩后隨意一甩。 一道带著血珠的寒光,从叶十三肩后向屋门外面激射而出。 “啊……” 一声惨叫从营房院子里清晰地传了过来,隔著屋门看到,后背只露著一支刀柄的陈四狗,直挺挺地被叶十三扔出的佩刀钉在地上。 这一手,直接让惊魂未定的另外三人,齐刷刷就地向叶十三跪了。 “叶老弟,何虎和陈四狗死有余辜,他们罪有应得,那些事和我们三人无关。” 不失机灵的丁威,极力在第一时间为自己洗脱。 他怕杀心爆棚的叶十三,会一口气把他们三人也都给宰了。 杀红了眼的人,是没有理智的。 “叶大哥,都是他们的错,我张发从来没有掺和过……” “我李富贵也是,从没对叶大哥起过歹心……” 除了丁威的一番表白,张发和李富贵二人,也开始极力为各自辩白。 看来,刀才是真理。 要讲公平,只有用刀说话。 叶十三笑了,笑得让在场的三人一阵毛骨悚然。 “你们都看见了?” 叶十三別有用心地瞥了三人一眼,又道:“死了两个猪狗不如的畜生,这该如何向上面交代?” “这……” 没料到叶十三会有此一问? 丁威眼珠子一转,訕笑道:“回叶老弟话,我黄羊峴烽燧兵营房,由於伍长何虎和步弓手陈四狗不知何故互殴,最后导致二人相互被对方刺死……” “对对对,就是这样,我亲眼目睹……” “没错,这二人平时就不和,这次发粮餉,不知何故二人就打了起来……” 明白了丁威的意思,张发和李富贵二人,也抢著说个不停。 眼前三人一口咬定,陈四狗和何虎,二人是互殴而死。 奇怪! 不是准备要报战损吗? 这些人为何不说是何虎和陈四狗是为国捐躯? 如此一来,还会有一笔抚恤金髮放到此,这些人寧可把此事说成互殴,也不愿配合高五的想法? 看来,饱受高五盘剥和剋扣的烽燧兵们,心中对什长高五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句话看来不假。 这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事,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 就是什长高五,无非也是利用叶十三的强悍武力,並不是有多正直来给叶十三主持公道。 “叶大哥,这里该如何处理?” 老油条张发,瞥了一眼何虎和陈四狗的尸体,忐忑不安地问了叶十三一句。 望著眼前这个比自己大好几岁的老兵油子称他为“大哥”的时候,叶十三嘴角一扬,缓缓说道:“埋了,坑挖深一点,免得被狼刨出来再噁心人。” “叶老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丁威抬起头来,目光阴晴不定地望向叶十三。 “说!” 叶十三一怔,知道这丁威肚里还藏著主意。 果然,丁威的目光从另外二人的脸上一扫而过,然后继续说道:“既然何虎已经伏法,我等三人推举叶老弟当这个伍长。” 当伍长? 这一点,叶十三还真没想过。 他只想活下去,只想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不再受到欺辱,关於抢夺谁的位置? 他还真没想过。 见叶十三陷入了沉思,张发也说道:“黄羊峴烽火台,总共两班倒,除了什长大人带领一班,再就是伍长带领一班,既然伍长死了,叶大哥不如趁热打铁,把伍长这个位子给抢了。” “抢什么抢?” 闷葫芦李富贵懟了张发一句,然后又道:“是我等三人,合力举荐叶大哥来当这个伍长,军中的位子,就应该由叶大哥这种心怀大义、又武艺超群的人担任。” “行了!” 叶十三哑然失笑,摆摆手道:“什么伍长不伍长的都不要紧,我小诸位好几岁,不要再叫我『大哥』让我折寿了,我先走一步,得回去向什长大人復命,这里就由你们看著清理就是。” 强忍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第一次杀人的叶十三,撂下一句话就匆匆离开营房。 第12章 上位 “你……你把何伍长……如何了?” 回到烽火台的叶十三,与高五一打照面,高五就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 此时的张由甲,和张由甲换了哨的马成,更是一脸惊讶地望向叶十三。 “回什长大人话!” 拱手一礼后,叶十三说道:“违抗什长大人军令的罪卒何虎、陈四狗二人已经伏法。” “伏法?” 高五面颊一阵急抽,惊道:“你把陈四狗也杀了?” “什长大人明鑑!” 叶十三点点头,缓缓说道:“小的奉什长大人之命,去营房执行军法,不料陈四狗对什长大人无比詆毁,口口声声数落什长大人剋扣军餉,且与张氏寡妇品行不端,对大人如此詆毁之人,为了什长大人清誉,小的也一併杀了。” “你……” 高五一窒,一只手举在半空说不出话来。 此时他要是指责叶十三滥杀成性,无异於直接承认自己剋扣军餉且又品行不端。 “杀得好!” 待喘过一口气来,高五无力地说道:“妄议上司,造谣生事之人,確实该杀!” 此言一出,马成心头掀起一阵骇天巨浪,一眨眼的功夫,这个平时怕得要命,怂得要死的奴籍兵卒,却一口气连杀两人。 而这一切,似乎还是得了什长高五的指令。 他死活都无法想像,就这样一个底层兵卒,不但当著高五的面杀了赵大牛,而且又去营房杀了伍长何虎和步弓手陈四狗二人。 如此滥杀,视身边的什长大人如同虚设。 拋开个人成见不说,步弓手赵大牛的战斗力,那可是丝毫不低於伍长何虎,但是黄羊峴烽火台的烽燧兵中,战斗力最强的两个,就这样死於叶十三之手。 游击出身的高五,虽然是个什长,但战斗力却是逊色赵大牛和何虎不少。 如此一来,叶十三就是黄羊峴烽火台屈指可数的第一高手。 一,二,三。 短短半日,十人编制的黄羊峴烽火台烽燧兵,顿时就减员三人。 也许是黄羊峴位置更加重要,这才给这一处的烽火台配置了多於其他烽火台两倍的人手。 其他烽火台,是伍长制,满编五人。 可眼下,什长制的黄羊峴烽火台,只剩七人。 如此一来,就会多出三份空餉。 如今事態,已经骑虎难下。 高五怎么也想不到,一直被大家视为奴僕,弱得就像一个螻蚁的奴籍兵卒,竟然在半日时光就杀了三名同仁。 这个怂包货是真敢杀人啊! 眼下已经减员三成,烽火台的布防就得重新部署。 空缺了一个伍长职位,必须儘快补上。 叶十三已经在黄羊峴烽火台立威,也算是他有了服眾的能力,不如顺手推舟卖个人情给这憨货。 不然,要是在这节骨眼上出个事,那就轮到他这个什长脑袋搬家了。 “元蒙韃子来犯,火速点燧示警!”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吼。 在商议中的四人,纷纷爬到烽火台顶上。 只见原本在营房里轮休的丁威、张发和李富贵三人,手中拿著铁锹从峴口向烽火台方向狂奔而来。 叶十三知道,这三人那是去荒滩上掩埋何虎和陈四狗的尸体。 “什长大人,快点燧升烟!” 一路狂奔,一路吼叫的三人身后的远处,一片烟尘冲天而起。 漫天的烟尘中,隱约夹杂著战马的嘶鸣和马蹄密集的雷动声。 不好! 蛰伏了一段时间的元蒙韃子铁骑,已经向大夏国土发起了入侵。 大地一阵雷动,烟尘滚滚而来。 “点燧升烟……” 后背霎时就被惊出了冷汗的高五,转头就向身边人大吼一声。 “我去放他们进来!” 叶十三望了一眼向烽火台狂奔而来的三人,转身就下了步梯去打开通道的木门。 “不用管他们,来不及了,赶快架柴堆狼粪。” 高五衝著叶十三,又是一声吼叫。 军情紧急,时间紧迫,人手缺乏,哪还腾得出閒人去开门? “我不能看著他们死在外面!” 叶十三回了高五一句,然后下到底层打开了通道的木门。 已经狂奔到烽火台通道口的三人,当然也听到了高五和叶十三的对话。 “谢叶老弟放行之恩……” 跑得满头大汗,气得面色铁青的丁威,进到烽火台里面后,急忙拱手就像叶十三一礼。 “感谢叶老弟。” 身后跑的同样狼狈的张发和李富贵,也是照搬丁威的样子,急急向叶十三行礼致谢。 叶十三急忙摆手,沉声道:“赶快上去升烟传警。” 片刻间,四人涌上烽火台顶部。 此时,只见从黄羊峴的峴口方向,滚滚的烟尘已经遮住了整条山樑。 再不升烟,已经就晚了。 如果误了最佳的时间,等战马扬起的烟尘遮住烽火台周围二里地时,示警传讯的狼烟就不会被临近的烽火台发现。 “快快快……再慢就来不及了。” 惶恐不安的高五,指挥著之前仅有的二人堆积木柴。 远处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隱约可听见元蒙韃子的喊杀声。 由於木柴太硬,一时半会燃不起足够的火焰,更不用说引燃狼粪的白烟了。 “丁威听著,点燃被褥。” “张发听著,踩牛皮风袋鼓风。” “李富贵听著,往点燃的被褥上添木材加狼粪。” 叶十三倒是不慌不乱,镇定得就像一个指挥官。 片刻间,在叶十三有条不紊的安排下,熊熊烈火上方,一股浓浓的白烟高高升起。 待漫天的烟尘涌到烽火台周围的时候,扶摇直上的狼烟已经升到半空。 “张发,李富贵,你二人继续填狼粪,其余人各守一面垛口。” 叶十三又是一声命令,就连张由甲和马成,也张弓搭箭各占一面垛口准备迎敌。 就在这时候,趁著慌乱之下,高五却悄悄向步梯退去。 这鸟人,想溜? 如果元蒙韃子的铁骑真要是围住烽火台猛攻,这里的烽燧兵们可能会以身殉职。 要是此时溜出去,趁著烟尘的掩护,说不定还能逃得一线生机。 “你……” 丁威也发现了高五的企图,猛然转头,把手里已经拉得满弦的硬弓对著高五。 “你们听叶十三的指挥,我下去拿补燧的狼粪……” 高五眼里闪过一丝惊慌,撒个谎转身就往下溜。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让叶十三这个憨货带著他们顶著。 “老东西,方才不给开门,想让老子死在外面,这会你却想丟下大伙趁机溜走?” 识破了高五意图的丁威,怒火瞬间升腾,手中的长箭已经近距离射出。 “嗤!” 一声利器穿过人肉时闷响,箭头从高五胸前带出一簇血,“叮”的一声就钉在通道口的门板上。 “哦……” 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及喊出的高五,喉咙中响了一声,僵著脖子向后瞥了一眼,然后“扑通”一声就栽倒在通道口。 “身为什长,大敌来犯时居然临阵脱逃……” 丁威怒骂一句,然后目光投向叶十三,高声道:“临阵脱逃者,人人得以正法,眼下群龙无首不行,就请叶老弟接了这什长之位。” 说著,丁威双手抱弓,单膝下跪,向叶十三一礼。 张发和李富贵二人就更不用说了,本来他们就举荐叶十三接任何虎的伍长职,既然高五临阵脱逃都被诛了,那么这个什长职位,自然就成叶十三的了。 情形如此紧急之下,就是张由甲和马成,也万没想的高五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了逃跑? 愤慨之下,马成转过头来,衝著叶十三道:“叶什长大人,恕小的无法行礼。” “叶什长大人,小的也是……”步弓手马车和张由甲,各占一面垛口,张弓搭箭如临大敌,无暇抽身向新上任的什长行礼。 “防务要紧,弟兄们各司其职,不可大意……” 叶十三自然进入了最高军事长官的角色,抽出佩刀威风凛凛地站在一面垛口前目视著峴口方向。 第13章 敌袭 远处,黄羊峴方向,一队铁骑从烟尘中穿出。 站在烽火台上的叶十三眉头紧蹙,定睛瞭望片刻,忽然说道:“马成守住垛口西北面,丁威继续点燧燃烟,其余人跟我下去迎敌。” “什长大人不可鲁莽!” 步弓手马成,一脸惊慌地回过头来急道:“看情形,元蒙韃子最少在百骑以上,仅凭我等几人不宜近战,还是守住烽火台等待北防军救援。” “那样更会困死我们!” 叶十三摆摆手,又道:“张由甲和李富贵听令,你二人去左面壕沟,打开拦马刺的机关,时刻准备近身肉搏。” “张发跟著我,去右面壕沟,加起拦马刺,狙击敌人进入营房方向。” 三名被点到的兵卒,面色凝重地点点头,紧紧地握著佩刀,下了步梯后打开通道的木门就躬身疾奔而去。 烽火台外面半里处,借著原有地势,左右分布著两条壕沟。 两组人手,从沙土中迅速刨出一截牛皮绳来,然后奋力一拉。 呼啦啦一阵尘土扬起,壕沟前面顿时就出现了一排用削尖了一头的枣木扎成的木柵栏。 这些前段被削尖,后面呈三角的木排柵栏,就是所谓的拦马刺。 布好拦马刺后,分为两组的四人,按照之前的部署,就近选择了可以藏身的岩石后面埋伏下来。 ”咴咻咻……” 就在四人刚隱藏好了身子,瀰漫过来的烟尘中,十几匹高头大马嘶鸣著就冲了过来。 “轰轰轰……” 在呛人的烟尘中,冲在最前面狂奔的战马,即刻就被拦马刺的尖刺捅进了肚里。 重物倒地的声音,夹杂著人的惨叫,后面收势不住的骑兵们,接二连三地被摔下了马背。 视物不清的烟尘中,惨叫声接连起伏不断。 一条用衣襟裹住了鼻孔和嘴巴的人影,就像幽灵一样穿梭在烟尘中不停地挥刀砍杀。 另外三人,也是各自依仗著岩石的掩护,时不时向烟尘中隱约可见的骑兵放冷箭。 马蹄扬起的烟尘越来越浓密,马背上挥舞著弯刀的元蒙韃子兵的衝锋一阵紧似一阵。 铁器尖锐的撞击声,马匹沉闷的倒地声,受伤者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和呛得人睁不开眼睛的烟尘,霎时就交织成了一体…… 烽火台上,重新关闭了通道门。 丁威不断地给烽火加柴添狼粪,冲天而起的狼烟在半空中经久不散。 步弓手马成的脚下,码放著成捆的鹅毛羽箭,一张被拉坏了的硬弓扔在脚下,手中取而代之的是赵大牛生前用的那把。 侥倖越过壕沟冲向烽火台这边的元蒙韃子兵,一个个在离烽火台百步开外被射杀落马。 无主的战马,受惊后又踩踏起一片烟尘四散狂奔著。 “呜呜呜……” “叮叮叮……” 两个时辰不觉间过去,一阵牛角號夹杂著鸣金声,在黄羊峴上空响起。 忽然一阵风颳了过来,漫天的烟尘开始逐渐散尽,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却直往每个人的鼻孔里直钻。 来的猛烈,去的极速。 烟尘散尽的地上,到处都是元蒙韃子兵的残肢断手。 无主的战马有的在满地的尸体中寻找著自己的主人。 有的战马一直向村子的方向狂奔而去。 “敌人退了,敌人退了……” 满脸是血,浑身是土的张由甲,挥著一张拉断了弓弦的硬弓,狼嚎一样地在壕沟上面来回狂奔个不停。 “退了,真的退了?” 浑身被汗水湿透了的马成,从垛口望著远去的元蒙韃子兵的背影,无力地垂下双臂,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快,我们去迎接什长大人!” 呆愣著的丁威,扔掉手中抱著的一捆木柴,发疯似的就衝下了烽火台…… “一,二,三……一百零二,一百零三。” 张发一甩一头的乱发,仰起一张满是血污的脸,惊喜地向站在高处的叶十三喊道:“稟什长大人,此战共歼灭敌兵一百零三人。” “什长大人!” 身上革甲几乎滚成了个土球的李富贵,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喊道:“此战缴获战马六十七匹,零星跑散的战马,丁威带著赶来增援的田兵正在归拢中。” “此战大捷?” 在烽燧兵们的叫喊声里,头髮在风中凌乱的叶十三,喃喃自语的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佩刀。 刀柄快要断了的佩刀,已经成了一把弯弯的锯子。 刀身的一些缺口中,还残留著人骨的残渣。 叶十三的视线,缓缓从手中的废了的佩刀上转移到地上。 忽然一具尸体引起了他的格外注意。 几乎是被砍掉了半个脑袋的韃子兵尸体,身上的战甲却是与其他尸体上的不同。 铜叶战甲? 没错! 眼前这具尸体,身上穿著的却是一套铜质材料精工打造的战甲。 金甲、银甲、铁甲、革甲里面,依据身份军职的高低,依次类推下去。 只有最低等的伙夫和临时徵用的民夫,才穿最次的藤甲。 这些尸体中几乎全是少量的铁甲在身,其余全是生牛皮製作的革甲。 铜甲的出现,说明这个元蒙韃子在军中的身份不低。 朝廷给戍边的北防军有令,凡杀死元蒙韃子藤甲一名者,嘉奖田两亩,银十两,糙米米二十石,军职晋一级。 杀死铁甲一名者,嘉奖田十亩,银百两,糙米一百石,军职晋三级。 杀死铜甲一名者,嘉奖水田百亩,银千两,粳米五百石,军职晋五级…… 军职晋升五级? 如此说,这一役,可晋升? 这里面的铁甲和革甲算起来,嘉奖的田亩、银子和粮食,扳著脚趾头怕都不够数。 六个人防守的烽火台,以他这个夺来的什长为首,半日时光就建下如此功勋? 元蒙韃子兵死了这么多,那么逃回去的伤兵也为数不少? 这一战,简直赚得盆满钵肥。 没等叶十三定夺,早有丁威做出了战损和战绩的战报准备上报。 大夏二十六年冬月甲辰日巳时,黄羊峴烽火台烽燧兵什长高五,伍长何虎,步弓手陈四狗,赵大牛在巡防期间遇敌殉国。 余下烽燧兵六人,在顺序什长叶十三的带领下歼灭来犯敌兵一百零三人,缴获无伤残战马六十七匹,伤敌人数不详。 缴获铜甲一具,铁甲一十二具,革甲九十具…… 望著墨跡未乾的战报,叶十三咧嘴笑了。 他能想到的,丁威都替他想到了。 他未能想到的,丁威更是替他想到了。 如此一来,被他杀掉的那些鸟人,也背了一份军功去见阎王爷。 可是真金白银的赏赐,却是要活脱脱地落在他这个新什长的手中。 从村里赶来的田兵们,更是兴奋不已,三十多匹死伤的战马,足够他们在这个冬月里能吃肉。 在足够的利益面前,除了叶十三以外的五人,不约而同地眾口一词,闭口不言关於什长高五们死掉的那些事情。 等著他们的,那可是一场泼天的富贵。 第14章 两脚羊 这等战绩,在大夏与元蒙的交战史上从未有过。 彪悍凶狠的元蒙韃子,从来就没把大夏士兵当人看。 在他们的眼里,大夏军队里的兵士,就是一只只会说话的两脚羊。 元蒙韃子骑兵的铁蹄所到之处,大夏兵士无不血流成河,伏尸遍野的惨状令人不寒而慄。 此次来犯的,是企图进入军垦地抢劫牛羊和粮食的一队兵马。 按平时两军对垒的实力来对比,有效抗击这队兵马,北防军就得派出至少上千人的兵力才能与之对抗。 但令人不可置信的是,黄羊峴烽火台编制十人的烽燧兵,在什长高五为首的四人遇难后,余下的六人由奴籍兵卒叶十三带领下,创造出如此惊天动地的战果。 元蒙韃子兵给大夏人心头留下的阴影,这一下就被叶十三的战绩所衝破。 这会让北防军轰动,更会使朝野震惊。 …… 望著眼前被拉坏了的硬弓,粗糙的箭簇,弯曲不直,且长短不一的箭杆时,连叶十三都感到一阵后怕。 这他娘的什么垃圾装备? 再看看眼前的几把佩刀,无一不是锯齿样的烂铁条。 最能入眼的,却是几把劈柴砍树用的斧子。 要不是冬季缺少降雪的乾燥,扬起的尘土造成了视线干扰的话,元蒙韃子的骑兵也就不会被拦马刺折损一部分。 要不是尘土漫天下盲人瞎马乱闯,二三十人也就不会被这些破弓烂箭趁乱射死。 要不是这种乱象下,加上元蒙韃子的骑兵本来轻敌,他再是武功高强,也不会如此容易地就砍死了七八十名来犯的敌人。 要知道,这些烽燧兵,连一匹像样的战马都没有。 更別说什么能骑善射了? 难怪什长高五,在元蒙韃子来犯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天时,地利,勉强的人和都让他叶十三占了。 北防军的一名驍骑尉,在烽燧兵的一名百夫长的陪同下,查验过战场后,吃惊得立在马背上半天合不拢嘴。 “这些韃子,是被你等所杀?” 征战多年的驍骑尉,望著满地的元蒙韃子骑兵的尸体,不敢相信“眼见为实”这四个字的含义。 “回大人话!” 不失机灵的马成,伸手整了整身上破烂不堪的革甲,单腿跪地,双手抱拳道:“敌袭发生,叶什长指挥有方,示警狼烟升起后,又率领步弓手在烽火台外围狙击……” “就你们几个?” 驍骑尉手里马鞭一指站成一排的叶十三他们几个,又道:“元蒙韃子的铁骑无坚不摧,所到之处血流成河,你们居然杀了他们这么多人?” “军门此言差矣!” 叶十三傲然抬头,双手端著手中那把已经成了锯子的佩刀,上前两步立在驍骑尉的马前,鏗鏘说道:“元蒙韃子,也是人生父母养的肉体凡胎,我大夏的兵刀,照样能砍下他们的脑袋。” 可不是吗? 叶十三捧著的那根已经成了锯齿的铁条上,还有人骨的残渣被卡在齿缝中抠不下来。 驍骑尉在马背上弯下身来,从叶十三手中接过那把已经废了的佩刀仔细翻看起来。 片刻后,驍骑尉抬起头来,重新把目光从马成他们背上箭囊里七长八短的箭杆上扫过,不禁唏嘘道:“有此神兵,我大夏何愁不兴?” 一旁陪伴的百夫长,望著满地的战绩,眼里儘是嫉妒,但心里又是一阵自豪。 这次烽燧兵一战成名,他这个百夫长也是脸上有光。 即就是重奖让眼前这几个兵卒得了,但荣誉还是他名下所属。 以北防军的军职编制,从伍长开始,然后是什长,三级就是甲正,四级是百夫长,五级简直青云直上可达千户。 作为百夫长,下管甲正三人,什长十人,伍长二十人。 也就是到这个职务,才勉强算作是个军中小將领。 眼下这个奴籍兵卒叶十三,一下子被晋五级的话,那可是他以后的长官千户大人了。 激动之余,感慨万分的驍骑尉点点头,目光投向叶十三说道:“你等稍安勿躁,还是值守烽火台要紧,待本尉上报军部,按照朝廷惯例对你论功嘉奖。” …… 待驍骑尉的兵马,带著缴获的战利品离开,百夫长又说道:“在军部调令没有下达之前,你们各司其职,万不可轻心大意,这次元蒙韃子吃了大亏,而且一名中万户被杀,以防敌人报復。” 百夫长交代一番,然后留下了一部分从元蒙韃子骑兵身上收来的弓箭和刀枪后,这又急急地赶向他辖下的其余烽火台去视察防务。 “叶什长,我们有肉吃了!” 望著田兵们留下的几匹剥掉了马皮的战马,张由甲的喉结不由得一阵蠕动。 天天清汤加烤山药蛋,没有半点油水的肚子里早已咕咕叫了。 “还等何时?” 马成大嘴一咧,向另外几人使个眼色,道:“还不扶什长大人进去歇息?” 丁威更是机灵,向张发说道:“他们先进去给什长大人烧茶,你跟我去营房再抱点柴火,今晚烤马肉少了木柴可不行。” 不多时,叶十三被让到了那张铺著狼皮的椅子上半躺著。 张由甲和李富贵二人,主动担任起了瞭望哨的活。 丁威趴在地上撅著屁股,鼓起腮帮子把火盆里的木柴吹得通旺。 马成自然充当起了烤肉的伙计,被挑选出来的马臀肉,片刻间就被烤得滋滋冒油。 剩下的张发,在另一堆拢起来的牛粪火上烧著茶水。 本来心怀鬼胎的烽燧兵们,要是有大队人马的韃子兵进犯时,时刻准备著逃命的。 只有零星的韃子兵出现时,他们才敢顶死了通道的门在烽火台里死守一阵。 都知道,零星的韃子兵,是无法攻破一座夯实又坚固的烽火台的。 他们只是抢劫一些边境线上牧民们的牛羊財物。 只有像今天这种规模的人马,才会进入军垦区杀人放火掠夺粮食和牛羊马匹的。 但今天,如此规模的韃子兵,却在叶十三的拼命砍杀下溃不成军。 也是由於叶十三的凶悍,这才让他们几个失去了逃命的机会。 他们不傻,要是出了烽火台就跑,他们几个霎时就会成为叶十三的刀下鬼。 万没想到,也正是由於叶十三的凶悍,这才让他们接住了一场泼天的富贵。 按照朝廷下达给北防军的嘉奖条例,他们几人都將跨越阶层,最次也是能晋升到百夫长的位子。 良田,银子,粮食,更是能揽入怀中。 他们籍贯所在的家人,就能得到地方衙门划拨下来的良田。 有了足够的粮食吃,饿肚子的日子就成了往事。 怀里揣著大把的银子,不愁换岗时去镇上没有窑子逛。 每个人此时都处在极度兴奋的高潮时刻,只有叶十三垂著酸麻的胳膊,躺在狼皮大椅上,一双眼睛死死地盯著烽火台的墙壁发呆。 “在我们没离开之前,还是两班制,三人一组,分两班,原班组人员照旧,暂且擢升丁威任伍长。” 叶十三终於开口了,向精神状態浸沉在兴奋高潮中的五人,下达了他第一次做出的人事任命。 第15章 子荣母贵 一夜无事,六人悬提著的心,暂且放了下来。 吃饱了烤马肉,又接连喝了一夜茶水的烽燧兵们,终於迎来了天亮的一抹曙光。 烽火台里的六人,破天荒地煮了一顿乾饭,就著吃剩的烤马肉,美美地吃了一顿早饭。 “丁威听好了!” 拿手背一抹嘴的叶十三,目光投向张发和李富贵,缓缓说道:“你三人今日值守,切不可轻心大意。” 安顿完毕,叶十三又把视线转移到马成身上,淡淡又道:“有劳你和张由甲了,背上马肉和粮食,跟我去一趟沙窝。” 马成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立刻就拿起斧子从半只死马的身上砍下一根马后腿扛在肩上。 张由甲也慌忙扛起一袋糙米,跟在马成身后就出了烽火台。 这两人心里清楚,叶十三这是放心不下在沙窝里住著的家人。 “什长大人快看!” 走在最前面的马成,一手指著沙窝方向说道:“那么多人忙忙进的,好一番热闹。” 顺著马成所指,叶十三远远的看到,沙窝里的茅草屋前面,停放著几辆运输用的马车,一群田兵抬著东西在茅草屋里出出进忙个不停。 这是几个意思? 叶十三挠了挠后脑勺,脚下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什长大人,这些田兵抢在了咱们的前面,准是给老夫人那边送东西去了。” 饱经世故的张由甲,一眼就看明白了沙窝里的情况。 张由甲猜得没错! 还没走动跟前,就有一个领头的田兵,急忙上前向叶十三抱拳行礼。 “小的薛旺,见过什长大人。” 草! 一个烽燧兵什长,居然成了田兵领头口中的“什长大人”? “你们在此何干?” 叶十三板起脸来,目光冷冷地看向薛旺。 “回什长大人话!” 薛旺挤出一脸的訕笑,殷勤道:“小的想著老夫人和小姐这边还缺些家具物件,这不就给送了过来。” 这嘉奖还没颁发呢!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这些趋炎附势的兵痞们,就已经嗅到了味儿,一股脑儿地上赶著来巴结上了? 那些纺车、织机,被从茅草屋里抬了出来。 散发著膻臭的羊毛和牛毛,也被清理了出来堆在外面。 进得茅草屋里,发现里面已经布置一新,桌子板凳,柜子罈子样样齐全。 慌得不知所措的叶刘氏,摆著两手向布置屋子的田兵们急道:“使不得啊军爷,这叫我老婆子如何是好?” “老夫人,天气越来越冷了,小的们送些物件和吃喝,您和小姐也好过冬。” 扛著粮食袋子,背著山药蛋的田兵们,一脸含笑地回答著叶刘氏的话。 “哥哥来了,我听见哥哥在说话了。” 躲在叶刘氏身后的彩儿,听到叶十三在外面责问田兵的声音,激动地抓住叶刘氏的衣襟叫喊起来。 “闰儿!” “娘,是我。” 叶刘氏在看到叶十三的那一刻,话和眼泪同时而出。 “听闻昨天又起战事,我儿不会耽误了军情吧?” “哥哥,娘整整哭了一夜,一直念叨著哥哥的安危。” 彩儿摸上前来,两只手不停地在叶十三的脸上摩挲著又道:“哥哥,你没受伤吧?彩儿和娘都担心死了。” “哥哥没事,这不好好的吗?” 叶十三笑著,拉著彩儿的一只手又说道:“敌军已被我打退,想必近期內他们不敢再犯我土。” 叶刘氏拿衣襟擦了擦眼睛,抽泣道:“久闻元蒙韃子凶残无比,听田兵老爷们说,我儿昨日勇退敌贼,为我大夏立下汗马军功,此事可否真实?” “娘!” 心头一暖的叶十三,望著和他毫无血缘关係的这对母女,笑道:“要不是闰儿和元蒙韃子骑兵殊死搏斗,您口中的这些田兵老爷,定会被那些韃子尽数杀死,粮食、牛羊也会被抢个精光。” 此言一出,叶刘氏就像看著陌生人一样盯著叶十三,狐疑道:“我儿从小羸弱,何能退得如此凶残的来犯之敌?” 这一问,还真问到了点子上。 之子莫如母,叶刘氏对自己儿子的斤两,哪能不清楚? 一个看见杀鸡都发抖的书生,是如何面对那些如狼似虎的元蒙韃子骑兵? 退敌? 要不是这些田兵来说明情况,何况叶十三又亲口承认,不然打死她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儘管如此,叶刘氏心头还是不大踏实。 “娘!” 看出了端倪的叶十三,上前把叶刘氏扶著坐下,说道:“日后空閒了,闰儿给娘再细说。” 放下了米袋的张由甲,笑眯眯的上前往地上一跪,磕头道:“小的张由甲,见过老夫人和小姐。” “使不得啊军爷!” 叶刘氏被张由甲的举动,惊得从椅子上几乎蹦了起来。 没等她缓过神来,放下了马后腿的马成,也跟著跪下说道:“叶什长麾下步弓手马成,见过叶老夫人和叶小姐。” 什么? 叶十长? 马成的口中的称呼,让叶刘氏陡然一惊。 前几天还在寒风中四处奔命捡拾狼粪的叶十三,何时成了黄羊峴烽火台的什长? 而且,她这个別人口中的死老婆子,也成了叶老夫人。 就是双目失明的彩儿,也由別人口中的瞎子变成了叶小姐。 “哥哥,你已经是什长了?” 彩儿对此的吃惊,毫不亚於她的母亲叶刘氏。 眼睛虽然看不到东西的她,惊愣得半天合不拢嘴。 “回老夫人话!” 马成一脸訕笑,对叶刘氏又道:“相信用不了几天,军部的嘉奖令就会颁发下来,叶什长有可能会被擢升到更高的军职。” “没错!” 说到晋职,张由甲更是兴奋不已,混到了中年还是一个底层烽燧兵的他,对这次一飞冲天的机遇,那是他祖辈八代人都修不来的福分。 那成堆的银子,肥沃的良田,仿佛已经呈现在他的眼前。 这一切,都是拜叶十三所赐。 要是按著他们的作为,趁机逃命的话,说不定这会已经变成了一具四肢不全的尸体曝晒荒野。 叶十三就是他的菩萨,眼前衣衫襤褸的这个老妇人,就是菩萨他娘。 “叶老夫人,往后谁要是跟您老过不去,小的我拧下他的脑袋给您老当夜壶。” 想到何虎和陈四狗的死,张由甲的殷勤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一向机灵的马成,更不会放过这次大献殷勤的机会,转过头来对彩儿笑著说道:“小姐放心,以后胆敢有狂徒对小姐不敬,我马成非打断他的狗腿不可。” “行了!” 心知肚明的叶十三,哪能不知道这俩货色的心思,无非就是想抱著他的大腿往上爬而已。 见利忘义,是这些人司空见惯的作风。 因祸得福的这些人,生怕落下一丝一毫的表现机会。 “你二人先回营房,我一会就来。” 面对叶十三的嘱咐,马成和张由甲明白,昨天的一阵消耗,烽火台上的燃材得及时不上。 出来事,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什长大人放心,我等火速去办,保准不误点燧之用。” 二人拍著胸脯向叶十三一通保证后,又向叶刘氏行礼告別。 望著摆了一屋子的家具,看来叶刘氏以后不用再织羊毛毡和搓牛毛绳了。 子荣母贵,这在任何朝代都是硬道理。 就是被贬为奴籍的叶家人,此时也不例外。 “有劳几位了!” 叶十三向候在门口的田兵们潦草一礼,淡淡说道:“诸位去忙吧!回去组织可战之兵,还得防备元蒙韃子骑兵的报復。” “遵命!” 领头的田兵,也知道搞不好吃了大亏的元蒙韃子骑兵,会报復性地前来屠村。 面上一紧,赶忙向叶十三拱手告辞。 其余田兵们倒也知趣,纷纷向叶十三行礼,然后拉著从茅草屋里清理出来的破烂就回了屯田村。 第16章 修筑工事 “闰儿,他们送来如此多的物件,这如何是好?” 心中忐忑不安的叶刘氏,对此还是心有余悸。 “不用怕!” 叶十三知道他这个便宜老娘心中的不安,笑著安慰道:“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要是军部真的嘉奖下来,闰儿给娘和妹妹在镇里买一处院子,雇几个下人伺候著。” “娘吃些苦倒没什么,只是怕这元蒙韃子还会捲土重来,这屯田村的老小该如何保全?” 自己已经苟且偷生的叶刘氏,心底善良的她,此时却为村里那些军垦田兵们的家小著急。 军垦的田兵,本来就是北防军中淘汰下来的兵卒们。 年纪超过三十五岁的,体弱多病的,伤残后不能骑射的,都属淘汰之列。 这地方原本只有牧民,也有农业,自从有了田兵,这才有了规模不小的村子和大规模的农耕生產。 “娘莫要担心!” 叶十三抬起头来,望著屋外说道:“如此一役,北防军定会派出精锐沿线驻扎,短期內是不会有事的。” 军垦之地,那可是一半军粮的来源地,算是北防军这片区的粮草供应命脉所在。 军部的那些大人们,定不会坐视不管。 嘴上如是说著,叶十三的心里还真踏实不下来。 要是开了春,几场雨雪降落,黄羊峴的尘土就会减弱不少,要是元蒙韃子骑兵全线推进,还真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 以元蒙韃子骑兵的精悍与凶残,大夏得派出二倍有余的兵力才能抵挡。 假如失去了可以依仗的天时与地利,等到开春,难保北防军不败。 “我的闺儿真的当了军官了?” 叶刘氏望著沉思中的叶十三,不可置信的又是一句追问。 “嗯!” 叶十三点点头,转身望著叶刘氏那张茫然的脸,笑道:“闰儿杀了欺负娘和妹妹的那个狗贼,还有他的同伙都被闰儿杀了,这黄羊峴烽火台就由闰儿说了算。” “你……真的敢杀人?” 叶刘氏惊叫起来,她原本以为,此战退敌,那是叶十三指挥有方所致,从小读书不少的叶十三,压根就不是操刀的料。 看到叶刘氏如此震惊,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要是闰儿不敢杀人,怎能当上什长?” “要是闰儿当不了什长,如何部署御敌事宜?” “闰儿要是没有杀敌的能力,怎会让元蒙韃子骑兵溃散逃走?” 叶十三的一连三个反问,惊得彩儿又一次张大了嘴巴。 “哥哥,你就是天神下凡啊!” 面对彩儿惊讶的称讚,叶十三只是笑笑,再没说任何的辩解。 天神下凡未必正確,穿越时空的军事高才生却是真的。 原本在心中对前世那场演戏事故诅咒不已的叶十三,此时有些感激那次事故了,他的才能,挡不住子弹,却能挡得住这古代的任何刀枪。 他,就是为古代而生,为魂穿而死。 望著一脸刚毅的叶十三,叶刘氏更是一脸欣慰,惜疼地说道:“若是我的闰儿在军中站稳脚跟,为国屡立战功,叶家昭雪之日也就不远了。” 昭雪之日? 叶刘氏的这话,霎时就让叶十三心头一震。 一个苟且偷活的老妇,此刻还不忘叶家被贬奴籍的耻辱。 叶十三原本想著只是在这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活下去,没曾想什么为谁狗屁昭雪。 什么狗屁倒灶的家国情怀? 还不是门阀、世家和皇族们玩弄权术,为了巩固自己的利益而奴役底层的割韭菜行为。 去他娘的! 谁不让老子好过,老子就先弄死他。 叶十三心里如是想著,脸上却是带著笑意说道:“娘教导的是,闰儿时刻铭记在心,等闰儿为朝廷再立汗马功劳,叶家也就有了出头之日。” 当目光瞥到彩儿双目失明的脸上时,叶十三的心里又是一阵刺痛,缓缓又道:“待军部嘉奖颁发,闰儿先带娘和妹妹去镇上找家医馆看病。” 叶刘氏的脚伤,只要有个正骨郎中施治,修养一段时间应该不是问题。 关键是彩儿的眼睛,从残留的记忆中来看,彩儿小时候一场高烧过后就双眼失明,这个治起来还比较麻烦。 “军务缠身,非常时期,闰儿不敢在此久留,得早些回烽火台才是。” 心里一阵发虚的叶十三,找了个藉口就像逃命一样离开了茅草屋。 这是自魂穿到此以来,叶十三第三次逃离茅草屋,但也是走得最安然的一次。 叶十三已经在这黄羊峴烽火台高高立威,剩下的几人对他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等他到了营房,张由甲已经在汗流浹背地劈柴。 马成也没閒著,烧茶煮饭,一应杂活干得十分卖力。 叶十三心里清楚,这些人生怕他不高兴,这要是让他不高兴,黄羊峴烽火台就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怕了! 也是服了! 更多的是能抱著他的大腿飞黄腾达。 “修筑工事!” 叶十三站著营房院门口,忽然冒出一句修筑工事的话来。 “什长大人,您回来了?” 愕然抬头之后,张由甲一脸茫然望向叶十三,迟疑片刻,又道:“就我们几人,要修筑工事?” 这不废话吗? 难道老子给营房院里拴著的几匹马说? “嗯!” 叶十三点点头,沉声又道:“现编兵数六人,眼下战局形势严峻,两班依旧轮换制,烽火台只留瞭望哨、点燧各一名,其余人抢时间修筑工事,” 也就是说,现有的六人,留二人在烽火台值守,另外四人不再是留在营房干活,而是要在烽火台外围修筑工事。 “壕沟需要延伸长度,损坏的拦马刺急需修理,周围还要再补挖陷马坑才行。” “此次战捷,也是得益於韃子骑兵的战马扬起的尘雾,让韃子骑兵自己迷了视线乱作一团,我们这才有机会占了先机杀了个痛快。” “所以,防御工事必不可少,光有壕沟和拦马刺还远远不够。” 叶十三一口气分派完任务,听得马成和张由甲脸都绿了。 之前十人的编制,砍柴,捡拾狼粪这些都够忙乎的了。而眼下已经减员四人,剩下的这六人却要干如此庞大的工事量。 陷马坑啊!那可是费力气的活。 而且,这陷马坑还得分布出来足够的面积范围,那数量可不是三五个就能够用的。 儘管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看到叶十三不怒自威的气势时,马成溜到嘴边的话,又给硬生生咽了回去。 兵者,以將帅之令为天职。 叶十三眼下只是个什长,在军职等级中还完全算不上个“官”,但在这黄羊峴烽火台上,什长就是最大的“官”。 好在想到眼下吃粮不是问题,而且还有如此之多的冻马肉。 有了足够的吃的,力气那就自然用之不竭。 叶十三目光一扫马成和张由甲,然后拿起一把镐头,又道:“带上乾粮的水,去把丁威喊过来,西北方向半里处开工。” “小的遵命。” 马成和张由甲把头点得就像鸡啄米一样,然后分头去准备。 望著二人敢怒不敢言的狼狈样,叶十三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鸟人! 想跟老子混,就得出力,天上哪有白掉的馅饼? 第17章 沙盘 吃一堑,长一智。 就是元蒙韃子骑兵再度偷袭,也不会重蹈旧辙从壕沟正面衝锋。 叶十三站在高处,四下观望一番,指著壕沟两侧靠近烽火台的方向说道:“绕开壕沟,从两头后退五十步开挖陷马坑,本人和丁威一组,张由甲和马成一组。” “是。” 三人回答得鏗鏘有力,丝毫不敢拖泥带水,更没人找理由推諉。 叶十三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听好了,陷马坑要挖成瓮状,底部六尺,还要倒插枣木刺。” 挖成瓮形的陷马坑,底部再倒插上枣木棍削成的尖刺,战马和骑兵要是掉进去,保准被枣木棍削成的尖刺开膛破肚。 这种坑不用多深,只要掉进去的人或者马倒下就行。 上面铺上芦席,洒上薄土用以偽装。 叶十三布置完毕,自己率先拿起镐头,选中了位置,用脚步丈量了一下,然后抡圆了膀子就挖了起来。 …… 傍晚时分,四人收工。 看看半天时分的进度,四人累死累活才刨了两个锅坑而已。 战事紧急,如此进度如何能行? 得召集大量的人手来干,不然韃子骑兵再犯,那就只能引颈待毙了。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回到营房还没来及喝一口热水,叶十三的目光一瞥院子里拴著的马,转头向马成说道:“你骑一匹马去屯田村,召集十来个田兵里面有木工手艺的人,再召集百十个身强力壮的人带上铁锹和镐头,天一亮就来营房报到。” “这……” 此言一出,马成面颊一抽,尷尬道:“什长大人,军垦的屯田兵卒,按理说不受烽燧兵调遣。” 叶十三嘴角一扬,冷笑道:“你只管传达我的话,借用也好,调遣也罢,你找屯田村的僉事就可。” 烽燧兵和田兵是两个体系,就是调派,至少也得由北防军主管这一块的百夫长才有权下令。 一个奴籍兵卒,何况又不是同一体系,张口就下达了如此不靠谱的命令。 但叶十三的话,马成不得不听,飞身上马后就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清晨,天还没完全亮透。 百十个带著工具的田兵,已经在营房外面集结完毕。 透过营房的窗户,昨夜前去传话的马成,也不禁大吃一惊。 虽然不是常规军的田兵,但一个僉事的职位,还是远高於一个什长。 何况叶十三还是个奴籍,身份比庶民还要低等。 他只是硬著头皮传完话,立刻就趁著夜色返回营房,万没想到的是,僉事亲自带著田兵来报到。 原本,就他自己都没抱任何希望。 张由甲也是,和马成一样的想法,觉得叶十三有些飘了,拿谁都当部下使唤。 “屯田村僉事徐老六,带田兵向叶什长报到。” 营房院子的柵门,刚被马成从里面打开,徐老六就迫不及待地进来,站在叶十三住的屋子门口拱手行礼。 “有劳徐僉事了!” 屋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伸著懒腰的叶十三,睡眼朦朧地站在门口,扫了一眼外面后,又道:“木匠留下,其余人协助烽燧兵挖工事。” 说完,向丁威和徐老六招招手,然后就进了屋子。 桌上,一副沙盘已经呈现在眼前。 叶十三指著沙盘,向跟了进来的徐老六和丁威说道:“韃子骑兵若是进犯我处,黄羊峴的峴口是唯一的进入通道,除非他们派出步卒,才会从峴口两侧攀岩过来,元蒙的军队擅长马战,派步卒那也是有可能的。” “进入峴口,就是我方挖的壕沟,吃过大亏的韃子骑兵,定会绕向壕沟两侧进入我防务区。” “都给我记住了,壕沟两侧向后五十步左右开挖,每个陷马坑间隔一丈,梅型分布,一直向两侧山崖下布置。” “如此一来,只要韃子骑兵进入峴口,壕沟拦马刺和两侧的陷马坑,就是阻挡韃子骑兵的第一道防线。” “第一波韃子骑兵遇挫,士气必然大折,如此,更利於步弓手射杀……” 叶十三在沙盘上指指点点,一口气將部署的要求吩咐下来。 望著桌上活灵活现的沙盘,不光是僉事徐老六,还是伍长丁威和步弓手张由甲与马成二人,都被惊得合不拢嘴。 自入伍以来,他们只见过军事草图,但这黄羊峴地形地貌的实景,却活生生地摆在眼前的桌上。 “叶什长,这是?” “沙盘。” 面对徐老六惊讶地一问,叶十三却是轻描淡写的一答。 “沙盘又是何物?” 一阵面面相覷的张由甲和马成他们,丝毫想不出桌上这叫“沙盘”的东西是如何做出来的? 这些鸟人! 要不是在这落后的古代,老子都埋地雷了,还用得著累一身臭汗地去挖陷马坑? 叶十三肚里一阵暗骂,摇摇头笑道:“指挥打仗,没沙盘不行。” 要知道,在前世的现代,製作沙盘那可是军事学院的基础课。 你们懂个俅,懒得跟你们这些鸟人掰扯。 叶十三摆摆手,目光投向丁威,道:“两人一组,赶天黑之前务必完成一半的工事。” “是。” 丁威面上一紧,拱手一礼,然后带著僉事徐老六就出了屋子。 “什长大人!” 马成凑了上来,瞥了一眼徐老六的背影,悄声道:“徐老六这货,在屯田村那可是横著走的,如今对什长大人也是言听计从啊!” “那是他不想死而已!” 叶十三摆手,坐了下来又道:“你去把那些木匠带过来,张由甲把缴获的羽箭和硬弓拿一些过来。” 不一刻,在营房外面集结的木匠被带到。 张由甲也从库房拿来了两把硬弓和一把雁翎箭。 人到齐了,东西也拿过来了,叶十三一弯腰,从桌下掏出一根三尺长的木棒来。 拿著木棒,叶十三站了起来,指著木棒的一个面说道:“用刨子推出来一个面,然后在这个位置开槽……” 叶十三连说带比,又用一块木炭在棒子上標著画著,道:“依照平常的弓弩,做个改进,把韃子骑兵用的这种弓安装上去。” 有著木匠手艺的田兵们,立刻就懂了叶十三的要求。 “叶什长,如此改进,此箭的射程將会提高不少啊!” “没错,韃子骑兵用的是雁翎箭,我们用的是鹅毛箭,这雁翎本身就比鹅毛要轻,如此一来,射程、准头就高了不少。” “应该在前段做个脚蹬,用脚蹬著一头,然后双手拉弦扣箭上去,要比拉弓轻鬆多了,韃子的臂力好,不然这弓弦我们的人可拉不动啊!” 到底是手艺人,你一言,他一语,甚至把叶十三没想到的问题都解决了。 “好!” 本来对这些人一脸不屑的叶十三,听著木匠们的討论,也不禁叫了声好道:“那些死马你们没有白吃,好好干,就按照方才所说的改进,少不了给你们的奖赏。” 別说奖赏了,就阻挡元蒙韃子骑兵这一点,等於是救了屯田村里无数人的命。 更何况,得了那么多死伤的战马,有了肉吃的田兵们,把屯田村老小的性命安危,早都寄托在叶十三身上了。 北防军的常规军,只是一个靠山,但不是守在他们身边的守护神。 叶十三就不一样了,那可是挡在他们前面的一道安全屏障…… 第18章 张寡妇 就在田兵们各忙其事的时候,屋门被从外面推开。 做了一夜沙盘的叶十三,刚爬上火炕要眯一会。 从屋外进来的一个女人,带著一股夹杂这膻臭味的香气就盈盈下拜。 “民妇见过什长大人!” 银盆大脸,浑身滚圆,擦著一脸脂粉一个年近四十的妇人,一打照面就向叶十三行礼。 “你是何人?” 猛然一怔的叶十三,狐疑地望著妇人,又道:“兵营之地,你如何隨意进入?” “回什长大人话!” 妇人从地上爬起,扭著肥硕的屁股,上前两步一侧身坐在炕沿上,向叶十三拋了个蹩脚的媚眼后,嗲声说道:“民妇就住在屯田村,听闻什长大人勇退强敌,身为什长大人庇护下的民妇,自当前来犒劳什长大人。” 犒劳? 和面黄肌瘦的田兵老小们比起来,这妇人肚里可是油水不少,不然如何吃得一身肥膘? 一个念头从叶十三脑海里飞快的闪过,眉头一皱,冷声道:“想必你就是那张氏了?” 张寡妇? 前什长高五的老相好? 没错! 全让叶十三给猜到了,眼前炕沿上坐著卖弄风骚的这个妇人,就是张寡妇。 “吆!” 张寡妇故作惊讶地一愣,然后便嗲声又道:“看来,叶什长也是知道民妇的了?” “何止知道!” 叶十三强按下升腾起来的怒火,慍色道:“喝了那么多兵血,才养得你一身肥肉,看来高五为了你,剋扣了我们不少的粮餉。” “叶什长言重了!” 张寡妇嫵媚地一笑,抬手就开始解自己胸衣的扣子,嗲声又道:“民妇这身肥肉,就是为什长大人长的,没有不闻骚的狐子,只要是个男人,都不例外。” 说著,已经露出了一对肥兔般的奶子的张寡妇,一转身就向炕上爬来。 戈壁之地缺水,洗浴更是奢侈,但张寡妇露出的上身,却白得就像羊油一样。 “放肆!” 叶十三望著张寡妇一身油腻腻的白肉,嗓眼里一阵翻腾,差点把昨夜吃下去的烤马肉给吐出来。 挥手扇了扇扑面而来夹杂著膻臭的香粉味儿,叶十三黑著一张脸又道:“我还没追究你擅闯军营之罪,你可倒好,死乞白赖地想拉我下水。” “哈哈哈……” 张寡妇仰头一阵大笑,笑得上半身的白肉一阵急抖。 等笑够了,张寡妇双手就像托著两只白毛兔子一样,嗲声又道:“冤枉啊!这营房,民妇没少来过,就叶什长躺著的那块炕头,高五可没少骑著民妇……” “够了!” 没等张寡妇说完,叶十三翻身坐了起来,冷冷看著张寡妇那张涂抹的煞白的一张胖脸,沉声道:“念你是个妇道人家,在这边关之地生活不易,故本什长也就没有深究你教唆前什长高五贪墨烽燧兵粮餉的罪责,你可倒好,不知悔过,反而变本加厉又来拉拢腐蚀本什长?” 张寡妇万没想到,天底下还有不吃腥的猫? “守烽火台三年,老母猪当貂蝉。” 別说老母猪了,就何虎那几个,没少祸害牧民跑散了的羊。 自己再就是年纪大了点,好歹也是个有血有肉,会浪会叫的女人啊! 难道一个活生生的女人,竟然不比那些吃草的畜生好? “叶什长!” 对此不死心的张寡妇,侧过身去又开始解自己的裤腰带。 “別嫌民妇面老,该嫩的地方,那可是草茂水汪的。” “行了!” 叶十三直接跳下了炕,斜瞥一眼把自己脱了个精光的张寡妇,冷声道:“大战在即,识相的,別触老子的霉头,要是再不听劝,老子活剥了你这身皮做一面战鼓敲。” 看到叶十三动了真怒,张寡妇顿时一阵尷尬,背著身子在炕上麻溜地穿好了衣裤,然后溜下炕沿,低著头就跑了个没影。 等张寡妇的背影完全从视线中消失,叶十三一把抓起茶壶,咕嘟嘟就灌了一肚子已经凉了的茶水。 经过茶水这么一压,叶十三翻腾著的胃里这才安稳了一些。 叶十三重新关了屋门,拿起一把挑选出来的新刀沉思起来。 御敌计划中修筑工事的事宜已经实施了下去,改造弓箭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剩下的,就是给自己搞一把趁手的兵器。 叶十三提了砍刀,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韃子骑兵的弯刀,刀身又厚又笨,取胜全凭力道。 俗话说得好,一寸长,一寸强。 这兵器要是短,那就是险。 刀法,前世的自己得到家传的精髓,在隱秘的一处宗门,又得到了不少的升华,本以枪炮为主的前世,这些老古董的杀技已经排不上用场了。 没曾料到,命数中居然有这一劫,一场实弹演习的事故,让猪队友擦枪走火后魂穿到了冷兵器称霸的古代。 刀,就是真理。 握在谁的手中,谁就掌握了寻求真理的途径。 大夏的刀,讲究锋利。 为了灵巧,往往刀背较薄,如此一来,和韃子骑兵的弯刀硬磕之下,劣势太多。 而剑,华而不实,那只是上流雅士们的装饰物,被捧上了兵器的贵族之列,但在实战砍杀中弊端更多。 眼下,魂穿到此的这具肉身,实在是太羸弱了。 当初被赵大牛一拳打断的三根肋骨,断茬至今还没有长结实。 要是能把前世那套鬼神都惧的九幽刀法,和这具肉身合二为一,那將是所向披靡横扫天下的何等霸气? 身处乱世,唯有横刀立马,才能杀出一条金光大道。 九幽刀法,本就没有固定的套路,完全是依据对手的攻击路数,应急產生的一种神出鬼没的反杀反应。 可以说,那是在万千固有招式上,精炼出来的一种意念驭刀技能。 只要头脑里的所想,手中的刀就能把大脑反应变现。 所以,用何样的刀,最適合来执行大脑的意志? 刀型,这才是最主要的选择。 名器之首,当属宝剑。 但宝剑华而不实,不適合九幽刀法的施展。 砍刀,太过笨拙,有碍九幽刀法的特有气质。 元蒙韃子骑兵的弯刀,那就更扯了,適合当割草的镰刀还差不多。 如果能把长剑和腰刀结合起来,倒也符合九幽刀法的瀟洒气质。 把双刃剑,改成单刃刀。 剑身长短不变,尖端改成刀的斜尖。 刀身变窄,剑刃的一面加厚成刀背。 草! 行了,就这样。 第19章 残刀 想到了,就去做。 叶十三去了库房,向马成交代几句,然后选了一匹马骑著,向屯田村疾驰而去。 “噹啷!” 人还没跳下马背,叶十三把带著的三把弯刀扔在一处铁匠铺的门前。 铁匠铺门前窝棚下拉著风箱的一个疤脸男子,斜瞥叶十三一眼,然后继续低头拉著风箱。 望著双臂青筋暴起的疤脸汉子,叶十三的目光,突然定格在疤脸汉子半截空堂堂的裤管上。 缺了半截腿,残疾人。 就那一瞥,疤脸汉子眸子中闪过的一丝精悍,没有逃脱叶十三的眼睛。 看来,这是个有故事的人。 大冷的天,还光著两条膀子,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掌柜的在吗?” 叶十三跳下了马,目光紧盯著拉风箱的疤脸汉子。 无人应答,疤脸男子依旧不紧不慢地拉著风箱。 “就你一人?” 耐著性子的叶十三,又是一问。 “啪嗒、啪嗒……” 疤脸男子拉风箱的手,改成了单手,腾出另一只手握著铁钳,正翻动著炉火中一块通红的铁片。 “哦!” 討了个没趣的叶十三,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个聋子,天聋地哑,看来此话不虚。” “你废话真多!”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不料,疤脸男子头也没转,冷不丁就懟了一句过来。 “哦!” 叶十三也不恼怒,笑道:“原来会说话啊?” 疤脸男子单腿跳了一下,停下了拉风箱的动作,腾出一只手来,操起铁锤“叮叮噹噹”就敲打起来。 “就你一人?” 叶十三目光一扫整个铁匠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铁匠铺也不算小,里里外外足够大的,半成品农具堆得到处都是,但只有这个疤脸男子独自一人在干活。 而且,他还是个残疾人。 “眼瞎啊?” 疤脸男子边敲打手中的铁片,脸都没转一下,直接又是一懟。 见此人如此难沟通,叶十三也不废话,用脚踢了一下地上扔著的弯刀,说道:“就这些料,精炼一下,合成一把长刀。” 说著,叶十三从怀里摸出一张草图,向疤脸男子眼前一亮。 “老子只打农具和马掌。” 疤脸男子依旧没有转头,看都没看叶十三一眼,直接一口回绝。 “想要刀,去镇上军部的兵器库领就是。” 疤脸男子又补一句,口气坚决得不容置疑。 面对疤脸男子的冷漠,叶十三嘴角一拧,沉声道:“给你两天时间,打好了送到烽火台营房。” 说完,叶十三转身上马,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烽火台营房?” 疤脸男子身躯一震,隨即停下了手中的活,慢慢蹲了下来,从地上捡起叶十三扔下的那张草图。 思忖片刻,疤脸男子又从地上拿起扔下来的弯刀,翻来覆去地看著,然后望著叶十三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他是叶十三?” “能为叶十三打一次刀,此生再无憾事。” 疤脸男子又是一句自语,然后站了起来单腿跳著,进了里间后,从墙角破烂堆里翻出一块拳头大,表面布满了小孔的黑色石头,这才又捡起地上扔著的三把弯刀,一起扔进炉膛里烧了起来。 …… 眨眼间,两日后正午。 在烽火台上,叶十三姨远远看到,从屯田村的方向过来一个拄著拐子的男子向营房走去。 “去,把那人带烽火台过来。” 叶十三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沉声吩咐了马成一声。 “那不是铁匠郑一刀吗?” 一只手搭在额前,顺著叶十三目光所向,又道:“这死瘸子,跑这边何干?” “郑一刀?” 叶十三一怔,这个疤脸男子,名字和刀有关。 “是的。” 马成点点头,遗憾道:“北防军中曾经有名的悍卒快刀手,领甲正军职,在一次执行任务中,深陷元蒙韃子骑兵的包围,一人砍死对方三十六人,只因手中兵器太弱,丟了半截腿后侥倖活命。” “由於伤残,退出北防军常规部队后,被淘汰在屯田村当了铁匠,不过此人有个怪癖从不打刀。” 马车滔滔不绝,又补充了一番。 “快去,请他过来。” 叶十三又是一声催促,然后把头转向瞭望口的张由甲,淡淡又道:“我先盯著,你去下面烧茶烤肉,一会上来换我。” 不多时候,郑一刀被带到。 一打照面,叶十三双拳一抱,道:“辛苦郑前辈了。” “不敢,叶什长折煞郑某了。” 疤脸男子郑一刀,拄著拐子的手往下一移,用仅剩的一条腿跪了,低头又道:“能为叶什长打刀,此乃郑某人的荣幸。” “前辈请起!” 叶十三慌忙伸出双手,硬生生把跪了下来的郑一刀给从两只胳膊肘上託了起来。 “前辈如此大礼,叫叶某如何受得?” 这郑一刀,以前可是领过甲正军职的人。 叶十三把郑一刀扶到那张铺著狼皮的椅子上坐了,亲自端了张由甲刚煮好的茶倒了一碗,放在郑一刀面前的桌上。 “叶什长请看!” 郑一刀反手伸向背后,拿下一卷用破布裹著的东西放在桌上,激动道:“这是郑某自打铁以来,亲手铸造的第一把刀,也是郑某打的最后一把刀。” 说著,破布被一层层剥掉,展现在眼前的,却是一把丑陋不堪的刀型铁条。 这是刀? 没搞错吧? 一旁候著的马成,不禁眉头一皱,狠狠地瞪了郑一刀一眼。 叶十三的目光,却被眼前的东西深深吸引了过去。 这黑黢黢的物件,就像一个还没完工的半成品刀坯。 粗糙的护手,拧成螺纹状的握柄,二指宽的刀身开刃很浅,刀背处离护手半尺的位置,还有一个宽约一寸的残口。 那个残口边缘隨意,很是不整齐,就像铸造时材料不够漏空了一处似的。 没开玩笑吧! 这是刀? 马成差点就蹦起来,要不是叶十三对郑一刀如此看重,他保准会拎起郑一刀的后脖领给扔出烽火台去。 尤其是刀尖,不似常规刀具那般呈一面圆弧的尖形。 而是刀刃延伸到刀尖部位时,突然直线斜折,成了一个不带弧度的斜直刀尖。 残次品,就这水平,也只能打造农具和马掌了。 马成撇撇嘴,为了避免自己不忍直视这把刀的尷尬,主动上了烽火台顶部,替换下张由甲去值瞭望哨。 张由甲也不例外,在一眼看到桌上之物时,不禁为郑一刀紧握了一把汗。 就这玩意儿,要是惹得叶十三怒起,说不定会打断郑一刀的另一条腿。 “好刀!” 一双眼睛死死盯著桌上之物的叶十三,喃喃又道:“我已经感觉到了它的刀气,就看我能不能驾驭它隱藏在內的雷霆霸气?” “啊……” 张由甲不禁一愣。 还霸气? 就这丑陋不堪的破铁条,也有霸气? 还隱藏? 这叶十三不会是眼盲了吧! 第20章 这破烂玩意儿也算刀? 好刀! 叶十三的这一赞,郑一刀面颊一阵急抖。 “叶什长果然是识刀之人,不枉郑某半生心血白白浪费。” 郑一刀点点头,黯然又道:“多年前郑某偶得一块陨石,但悟不得將其炼化之法门,故不敢轻易试之生怕毁了天物,叶什长让郑某茅塞顿开,终將此陨石炼化,和那些凡铁掺在一起铸造成这把刀。” 陨石? 不就是古代神器中所说的玄铁吗? 这刀是用玄铁和那些弯刀精炼成型,最后开刃成刀? 这郑一刀可真够可以的,用藏拙的方法铸造刀型,让它看起来毫不起眼。 可这把刀,还真算得上是万金难求的一把神器。 “叶十三谢过前辈!” 叶十三站了起来,双拳一抱,向郑一刀又是一礼,道:“前辈昼夜辛苦,不知该付多少酬劳合適?还请前辈开个价吧!” “叶什长!” 郑一刀再次抬头,已是热泪满眶,嘴角一阵抽动后颤声道:“天物无价,用金银来论此刀的价值,简直就是对神器的褻瀆,如果此刀能在叶什长手中大放异彩,屠尽来犯我大夏疆土的元蒙韃子,郑某死此生而无憾!” 说著,双手一撑桌面的郑一刀站了起来,向叶十三一躬到底。 这一幕,看得张由甲一阵目瞪口呆。 在送走郑一刀后,张由甲衝上烽火台顶上,添油加醋向值著瞭望哨的马成耳语半天。 “真有此事?” 对此万般不解的马成,让这等闻所未闻的说法惊得合不拢嘴,呆愣片刻又道:“这郑一刀现已残疾,当年风光早已无存,在这屯田村靠打铁餬口,而叶十三涉世不深,莫要被这老兵油子给骗了?” “此人铸刀分文未取!” 张由甲摇摇头,摆手又道:“故弄玄虚而已,就那破铁条,也算是刀?没拿走叶十三的一文钱,何来欺骗一说?” 马成愣了,既然没有收取任何的劳资,纯属是白给叶十三铸造了一把烂刀。 “你盯著,我下去看看。” 无比的好奇之下,马成下了烽火台,来到底层的燧道,一眼就看到叶十三正捧著那把所谓的刀爱不释手的摩挲个不停。 这把刀,还没镶嵌木柄。 从末端的粗细来看,似乎是没有留下镶嵌任何材质刀柄的位置。 刀柄部位被拧成了用来防滑的螺纹状,可以直接握著使用。 离护手半尺远下刀背处,那个看似铸造时由於铸造材料短缺自然形成缺口,才是刀身暗藏的一处玄机。 倘若和对手对斩,两刀相交之时,对方刀刃顺著自己刀背一路斩过来的时候,这个缺口正好卡住对手的刀口,从而卸掉对手刀势的一部分劲头。 高手过招,胜败就在一息间。 如果顺势猛然反转刀身,在对手猝不及防下抽不回刀的情况下,可绞断对手的刀。 尤其是向元蒙韃子骑兵手中的弯刀,瞬息之间就会被绞断或者使其脱手。 刀身浅浅的开刃,泛著鱼肚一样的白光,丝毫看不出寒气逼人的质感。 就是整个刀身来看,除了浅浅的刀刃处以外,其余部位的表面也是凹凸不平,完全是一把锻打不够光滑的残次废品。 这也算刀? 简直就是半截破铁条而已! 马成看在眼里,嘴角扬起一丝不屑,暗自摇摇头转身欲走。 “回来!” 马成被叶十三冷不丁一声叫住,“去,到营房找一根牛皮细绳来。” “算了,我自己去找。” 叶十三指使马成去营房找东西,话一出口,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让马成继续值守烽火台,自己便去了营房。 到了营房,叶十三便一头扎进库房,指著一个年老的木匠道:“你,过来。” “什长大人!” 老木匠放下手中的活,来到叶十三面前毕恭毕敬地站了。 “找最好的木头,给我这刀做个刀鞘!” 叶十三把怀中抱著的刀,往桌上一放,然后在桌后坐了下来。 这是刀? 老木匠的目光,在看向桌上放著的东西时,差点就笑了出来。 充其量,这玩意儿也就是个铸件半成品。 按照刀的要求,那也是个残次品而已。 没有流线型的刀弧,也没有光洁平整的刀面,更没有寒光逼人的宽口刀刃,这半截铁条也算刀? “什长大人,这……” 老木匠面上一阵尷尬,訕笑道:“什长大人战功赫赫,自可在镇上军部的兵器库挑选一把称心的刀来,这个就……” “按我说的去做!” 叶十三不为老木匠的话所动,依然沉声道:“木料要最好的,坚硬且有韧性,鞘槽一定要凿刻好了,外表隨意,我不讲究那些华而不实的装饰。” 二人的对话,引得木匠们的目光一起看向这边。 “军部这也太抠了,给烽燧兵也不配置一些好兵器。” “就是啊!看看那些箭簇,钝得都钻不进泥土。” “箭杆更糟糕,几乎没几根直溜的。” “弓也是,要么就是一般人拉不开的硬弓,要么就是没力道的竹皮弓,没一把好使的。” “要是这些弓箭好使,叶什长也不会让我们来改装这些物件了。” “好东西都让北防军的常规部队挑走了,剩下的残次品这才给了烽燧兵使唤。” 这些木匠说的没错,前几天的那一场恶战,被步弓手射伤的元蒙韃子骑兵是有,但直接射死的却少见,有的箭连元蒙韃子骑兵的革甲都穿不透,何来杀敌的威力? 那些死了的元蒙韃子,多半都是被叶十三一人砍死,只有少部分掉下马摔伤,或者受了箭伤后才被步弓手们乱刀砍死。 但这种机会,以后不会再有了,韃子虽蠢,但不是猪。 “还愣著干嘛?” 叶十三目光一瞪老木匠,又道:“管它是不是好刀,你做出一把好刀鞘就成了。” 虽然田兵不属於烽燧兵管辖,但叶十三的话,这些人都不敢不听。 就眼前这个奴籍兵卒,在他的指挥下曾经杀死了上百的元蒙韃子铁甲骑兵。 更让军部震惊的是,被砍死的元蒙韃子骑兵中,还有一个铜甲副万户。 这等战绩,之前那可是闻所未闻,是北防军中戍边战场上从未有过的辉煌。 多半的遭遇,是几十个元蒙韃子骑兵,逛追著好几百大夏北防军四散奔逃。 所到之处,牛羊,粮食无一不被抢光。 男丁尽数被杀死,女人则被兽性大发的元蒙韃子骑兵们轮姦致残。 由此被虐死的大夏女人,也是不计少数。 在闻敌色变的黄羊峴一带,这个奴籍兵卒就成了他们眼中的战神。 至少他能阻挡元蒙韃子骑兵的铁蹄,能狙杀进犯大夏疆土的敌人,能让他们看到安居乐业的希望。 “叶什长请放心!” 老木匠抓过一把墨斗,转身就在料堆里精心挑选用来做刀鞘的料子。 第21章 抢 一夜功夫,刀鞘成了。 叶十三用一根牛皮细绳,顺著刀柄自带的纹路,又交叉著缠了一层。 牛皮细绳缠出来的鱼鳞纹,就是这把残刀的唯一奢华装饰了。 木匠们加班改进出来的强弩,也足有上百把。 新製作出来的羽箭,也有好几百支,加上之前缴获了韃子骑兵的那些,总共也有上千支的数量。 “徐僉事,这工事算是勉强够用了,但靠我们六个烽燧兵,可能还远远不够啊!” 叶十三把目光,投向一片清点人数准备带著田兵撤离的徐老六。 “唉!” 闻言一愣的徐老六,接著双手一摊,面带难色,苦笑道:“不瞒叶什长您,我徐老六也知道,防务抗敌,田兵当仁不让,就屯田村的军户,现有的壮劳力全在这里,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幼,他们出把蛮力尚可能行,这训练作战,那可远远达不到作战要求,就是人数,也是区区百余而已。” 明白了! 这一下,叶十三全明白了。 难怪偌大的铁匠铺,只有瘸著一条腿的郑一刀一人在打铁。 看来徐老六把屯田村仅有的状劳力,全部拉过来帮助他修筑工事了。 按照上次的情形,元蒙韃子骑兵要是来报復,这边最少没有五六百人的兵力是无法狙击的。 而挨著屯田村的牧区,离这也有三五十里之遥,放牧的兵卒更是分散,就是全部召集起来也得几天是时间,更別说紧急训练一阵堪当大用了。 前来驻防的北防军常规部队,更是靠不住,两国没有大规模的战爭爆发,是很难调动北防军大队兵马的。 这种动輒几十人,上百人甚至更多一点人数的骚扰和抢劫,只能靠他们自己对付了。 北防军只是一种意义上的后盾,只是大夏整体布局上的一股戍边力量。 兴师动眾调遣大军,来应对元蒙韃子骑兵神出鬼没的不定期骚扰,那是根本不现实的。 何况,北防军兵力也是极其有限,在千里防线上分布开来,轮到黄羊峴这一段也就没多少了。 如果元蒙韃子的军队不割居大夏的疆土,只是沿线骚扰抢掠的话,军部不会轻易调动北防军主力的。 最多,也是在备受骚扰的区域,临时驻扎一阵做个震慑外敌的样子而已。 “再说,就是屯田村,口粮也是极其有限,大伙都吃不饱肚子。” 徐老刘神情尷尬,訕笑著又道:“不怕叶什长您笑话,要不是你们弄死的那些战马,让屯田村的老小们吃上一口肉,大家半年都不知肉味了的。” 这一点,叶十三明白。 屯田村的田兵虽然从事农耕生產,但所有的產出,都由军部统一调配。 每年的粮食打下来,按规定留部分口粮,其余的全部上缴到镇里驻军的粮库,再由军部按照军户名册,拨付日常所需的口粮。 这样做的目的,一是怕屯田村的田兵近水楼台先贪占,二是怕元蒙韃子骑兵直接派出大部队抢粮。 就是牧区也是,牛羊都是造册登记的数量,超过制定的损耗线,牧兵就会受罚。 “不过……”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徐老六似有所悟,抬起头来又道:“在屯田村以外,还有好几个自然村,村里青壮年虽然有入伍了的人,但剩下的人口里面,勉强凑个三五百男丁还是够数,但自然村不属田兵管辖,得由地方衙门调派,再者,除了北防军常规部队,军户是没有徵兵权的。” 这话没错! 徵兵,那將意味著要拨付军粮和发餉银。 这些都不是垦区的军户能办到的。 闻言之下,叶十三眼里腾起的一丝光亮,隨即又黯淡了下来。 田兵无权徵用民夫,烽燧兵更没有这个权力。 如果军部的嘉奖下来就好了,看在银子和粮食的面子上,还是会有自然村的男丁为了饥饱主动来卖命。 屯田村的田兵就是个例子。 可眼下两手空空,那些冻马肉,就是他们自己填补军粮不足的最好食物了。 僉事徐老六的殷勤,也是和送给他们的战马尸体有关。 望著眼前的百十號田兵,叶十三还是没有气馁,鏗鏘说道:“人丁少归少,总比没有的好,为了保命,大家还是回去抓紧操练,务必做到共同防务。” “是。” 徐老六面色凝重,点头道:“请叶什长放心,我等这就回去安排,如果烽火一起,我等定会增援黄羊峴,听命於叶什长的指挥。” “好!” 叶十三微微頷首,又道:“发动屯田村的老小,重活干不动的,周边捡拾狼粪应该能行,帮烽火台积攒狼粪还是紧要。” 吩咐完训练田兵的事宜,叶十三把目光投向马成,道:“挑一匹好马给徐僉事。” 此言一出,马成面颊一抽。 战马何等金贵,缴获了近七十匹元蒙韃子骑兵的战马,前来调查的驍骑尉就带走了六十匹,百夫长走的时候又带走六匹,只给他们这六人剩了四匹战马。 眼下六人四马,每人一匹都平均不了,这又得拿出一匹给徐老六? “什长……” 马成嘴角一拧,人却没动。 “快去,没听见啊?” “小的……” 马成还是站著没动,訕笑著道:“烽火台防务何等重要,这战马……”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直接打断马成的话道:“有了马,徐僉事也方便多了,这是战马,就是战时用的,不是驮马和驾辕拉车的。” “遵命!” 马成的一张脸,都皱成了个牛粪饼,苦哈哈地就去给徐老六牵马。 带著田兵大干了三天的徐老六,由此得了一匹上等的战马,顿时眉开眼笑地说道:“这可使不得啊!战马如此金贵,还是留著……”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昂首说道:“一匹马而已,以后多的是,骑了它就是。” 等田兵们撤离,叶十三的脸都绿了。 这三天以来,虽然不给这些田兵发工钱,光管饭就把库房的存米吃了个精光。 那些死马,也只剩几副骨架在树杈上掛著。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眼下他可是什长啊! 这办法,得他想。 抢? 抢谁? 难道是去自然村抢百姓? 望著灶上大锅里粘著的一层稀汤渣,叶十三拧起嘴角笑了。 “走,全部上烽火台议事。” 马成和张由甲一阵面面相覷,不知道这叶十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照眼下的情形,不等元蒙韃子骑兵杀过来,他们自己首先得饿死。 “什长大人,今不是我们当值。张由甲一阵紧张,忐忑不安地试探了一句。 叶十三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转过身来,目光一扫二人阴晴不定的那张脸,淡淡说道:“不当值就不能议事?再说,眼下总共六人,还分个屁的班,人员重新布置,留两人就够。” 两人? 一人值瞭望哨,另一人干点燧的差,那么剩下四人作何用场? 第22章 夜袭 烽火台上,六人席地而坐。 看叶十三神色,另外三人就预感到大事待决。 “即刻起,烽火台值守,每天两人足矣!” 叶十三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率先打破了沉默。 “两人?” 伍长丁威陡然一惊,急道:“示警何等重要,什长大人……” “行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叶十三摆手打断。 叶十三站了起来,顺著烽火台的垛口来迴转圈,道:“瞭望哨有两只眼睛就够了,点燧升狼烟,两只手就够了,没必要把兵力浪费在这些重复的事上。” 此言一出,余下五人都不淡定了。 李富贵憋了一阵,终於壮起胆子问道:“那其余四人,作何用途?” “游击,抢粮。” 叶十三几乎是咬著牙,从嘴里蹦出四个字来。 “啊……” 五人异口同声,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地。 游击无可厚非,沿线巡查敌情,勉强算得上本职军务。 严格来说,这游击一职,本来就是北防军中探马乾的差事。 再说,游击不光是一项军事活动,更是一个军职所在。 这些步弓手,之前就是游击出身,干这些也是轻车熟路的老本行了。 可这抢粮? 不会是去打劫镇上军部的粮仓吧! 除了军部的粮仓,哪里还有囤积粮食的地方? 抢百姓? 那更扯了,军户不得滋扰住民,这是军规。 沿著垛口转悠了一会的叶十三,重新坐下后掂著手中的残刀,突然又道:“张由甲,李富贵二人值守烽火台,其余人抓紧时间造饭,把那些马骨头燉了,大家吃饱喝足养精神,到时候跟我一起行动。” 遇上叶十三这种人狠话不多的货,五人一阵面面相覷,但谁也不敢张口再问。 片刻后,除了值守的二人,其他三人立刻行动起来剁骨头熬粥。 叶十三躺在燧道里牛粪火堆旁边的狼皮椅子上,霎时就打起了轻鼾。 …… 夜幕很快就降临,四野黑得密不透风。 叶十三换上了一身从元蒙韃子骑兵尸体上扒来的一套革甲,沉声道:“你们三人,都换上韃子骑兵的革甲。” 革甲? 不是还有几套铁甲的吗? 论安全性,铁叶甲要比牛皮甲牢固多了。 面对三人疑惑的眼神,叶十三又道:“长途奔袭,穿铁甲能跑得动?” 不敢发问的三人,“哦”了一声后,迅速脱下了身上早已破烂不堪的旧革甲,把缴获来的革甲换了上去。 上次缴获的甲冑,军部的人造册统计后给他们留了几套,其余的全被带走了。 此时,泼墨般的天空,有稀疏的星星逐渐出现。 “出峴口!” 叶十三抓起桌上的残刀,拔腿就走,紧接著又道:“绳索、弓弩,都带齐了吧?” 出峴口? 那可是韃子地界啊! “什长?” 马成急了,追上来惊道:“未经允许进入元蒙地界,韃子视我方入侵的啊!” “三思啊什长!” 黑暗中,丁威的脸都绿了,接过马成的话茬急道:“稍有不慎,就会引起两国邦交矛盾,这个大罪我几人可担待不起啊!” “废话!” 叶十三急匆匆地走著,头也不回道:“元蒙韃子骑兵,屡犯我大夏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谁为两国邦交出来声討过半句?” 只有张发闷不吭声,跟著叶十三出了通道。 “跟上去,別落下。” 无奈之下,马成也加快了脚步紧跟了上去。 “老子豁出去了,什长大人说啥就是啥。” 丁威把心一横,原本慢下来的步伐,又抢先了几步。 “我们都听什长大人的,什长大人让干啥就干啥,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这份窝囊罪,老子早都受够了。” 一直没说话的闷葫芦张发,恶狠狠的就是一句。 言语间,一行四人已经到了峴口。 天空已经变得灿白一片,清冷的月光下,黄羊峴峴口两侧的悬崖,就像一头头沉睡的黑兽。 叶十三停了下来,转身说道:“都听好了,你们三个,到地方后注意隱蔽,我引开韃子兵,至於我的安危,你们就不用管了。” “那我们干什么?”马成迫不及待地问了一句。 “你们?” 叶十三呲著一口白牙笑了,沉思片刻,道:“伺机把韃子的牛羊赶出来,要是发现粮食,能带走的,抢了马给驮著,然后原路返回。” 闻言之下,丁威腿肚子不由得一阵哆嗦。 深入韃子腹地,去偷粮食抢牛羊,就凭他们三人? “什长大人……” 丁威带著哭腔,颤声道:“就凭我们几个,剁了馅给韃子包包子都不够,还能抢什么粮食和牛羊?” 叶十三知道,除了他之外,这三人心里都已经怕了。 其实,他也怕。 只是他没有更好的办法,要得活下去,首先得有吃的。 “何惧之有?” 叶十三笑了,一脸诡异地说道:“到了韃子居住的地方,你们只管藏身,摸清放粮食的地方,然后弄些马出来,驮了粮食,再把牛羊赶出来返回就成。” “那韃子兵难道是死人?眼睁睁看著我们把粮食和牛羊赶走?” 马成撇著嘴,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就差坐地上耍赖了。 叶十三沉下脸来,厉声斥道:“就你们这怂包样,也配活著吃粮?” 言语很少的张发,抬起头来望著远处,面无表情地说道:“怕也是死,不怕说不定还能活下来,什长大人如此安排,肯定是有他的道理,我们只管做就是。” “没错!” 叶十三讚赏地点点头,沉声道:“我负责弄死哨兵,你们开始行动,得手后只管撤退,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了。” “哪追兵?” 丁威还是心有余悸,怯生生地又是一问。 “我断后。” 叶十三说完,大手一挥,躬下身子就一路疾行。 一个时辰后,前面隱约有灯光。 一排木柵栏在灯光下若隱若现。 韃子兵的驻地到了。 这里只有少量的韃子兵驻扎,是一处元蒙牧民的定居地。 叶十三一扬手,停下了脚步的四人就地伏了下来。 “都看清楚了!” 叶十三指著灯光的方向,道:“旗杆上有灯,旁边是瞭望塔,上面有两个哨兵,你们三人去左边,左边是仓库和围栏的牛羊马匹,右面帐篷区域,应该住著的是韃子骑兵,由我去对付他们。” 一盏灯笼就像鬼火,只能看到旗杆后面的瞭望塔。 月光下的毡帐,就像一个个坟包散布开来。 有大片围栏的地方,那就是牛羊屯集地了。 “都听好了!” 叶十三紧盯著前方,咬牙道:“注意隱蔽,务必先把粮食和马匹搞到手,如果顺利,牛羊更不要放过,能赶多少就赶多少。” 其余三人无人言语,只是重重地点点头表示应答。 “行动!” 话音一落,叶十三就像一只夜梟一样,直接像亮著灯的塔哨处掠去。 第23章 谢谢诸位奉上脑袋让我试刀 “伍长,我怕。” 步弓手马成,平时和丁威关係最好,在摸到柵栏外的时候,不由得怯了起来。 “镇定,怕有卵用!” 丁威低吼一声,伏下身子借著月光观察起来。 片刻后,丁威低声道:“张发摸左边,我中间,马成右边,不要拉开太远,时刻保持及时接应的准备。” 从长长的一溜柵栏中,选择了几处木条稀疏的位置,三人分头躋身钻了进去。 叶十三这边,一只灯笼在营门口的旗杆上被风吹得晃来晃去。 圆木搭起来的哨塔上,两个韃子哨兵抱著弯刀在打盹。 叶十三就像一个幽灵,顺著营门口的柵栏,猫著腰摸到哨塔下面,向四周瞄了几眼后,狸猫一样就从粗大的圆木上攀了上去。 一个被夜尿憋急了的满脸毛韃子哨兵,摇摇晃晃地刚站起来,走的哨塔角上正准备一泄而快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人影。 没等满脸毛哨兵睁大眼睛细看,“噗嗤”一声,一把烂铁条一样的刀,从他的心窝一直穿到后背。 好快的刀,叶十三的手感,就像竹片划进豆腐中的那般丝滑,丝毫没感觉出来有任何的阻碍。 来不及叫喊的满脸毛哨兵,一股血箭从背后的刀尖狂喷不止。 哗啦啦! 与此同时,满脸毛哨兵身前裤襠里的那玩意儿,也不甘寂寞地喷出一股尿水。 啥时间,骚臭的尿水味,热咸的血腥味在冷风中交织在一起瀰漫开来。 “嗖!” 那把穿过满脸毛哨兵身体的刀,被叶十三抽了出来。 斜靠在圆木围栏上的满脸毛哨兵的身子,在人血狂喷中缓缓地滑落到在哨台上。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 头都没回的叶十三,背过去的一只手,已经捏断了另一名韃子哨兵的脖子。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草! 这么弱? 大出意外的叶十三,没想到韃子哨兵会如此不堪一击。 连一声疼都没喊出来,稀里糊涂的就踏上了投胎的路。 叶十三把刀举在眼前,喃喃道:“还真是把好刀,居然滴血不沾。” 借著月光可以看到,黝黑的刀身上,浅浅的刃口依然银白一片,居然不沾一丝血跡在上面。 脸上扬起一丝满意和惊讶的叶十三,把刀插回刀鞘,然后把倒在哨台上的两具韃子哨兵的尸体,又给扶了起来分別靠在围栏上立著。 “鸟人,看看你俩的那站相!” 叶十三望著一个仰著头,一个耷拉著脑袋的两名韃子哨兵,嘴角一拧就溜下了哨塔。 还没摸到毡帐连成一片的营房,就听到一片高低起伏不断的呼嚕声,像六月的蛙鸣一样聒噪不息。 借著月光,叶十三就像一条鱼,在水中的石头缝中游走一样。 当他每从一顶毡帐中出来,震天的呼嚕声就少了一些。 叶十三不停地在各毡帐间不断地游走著,方才还震耳欲聋的打鼾声,逐渐地就稀落了下来。 叶十三手中的刀,依旧乾净如初,银白的刀刃上,还是不见一丝血跡。 “哞……” “咩……” 月光突然在扑鼻的血腥味中黯淡了下来,眼前的景象顿时就像被一口巨大的黑锅罩住。 “禿嚕嚕……” 一阵牛羊的叫声,夹杂著马匹打著的响鼻声,让黑夜顿时变得诡异无比。 不多时,各种杂乱的响动,逐渐交织在一起,令方才死寂的地面陷入一阵混乱。 “敌袭,敌袭……有敌来袭……” “呜——” 黑暗中一个身材魁梧的韃子兵,惊恐万状地喊叫著从一顶毡帐中冲了出来,刚举起一支牛角號吹了一声就毫无动静了。 “咚!” 戛然而止的牛角號,掉在坚硬的地面上又弹起老高。 黑暗中一道寒光闪过的同时,一颗硕大的脑袋,骨碌碌滚落在地和牛角號挨在一起。 没有了脑袋的脖颈处,一股血箭冲天而起,然后在半空中洒下一片血雨。 紧接著,毡帐深处的区域,霎时就陷入一片混乱。 喊叫声,脚步声隨即就响了起来。 隱去了月光的夜,又黑得不见五指。 咒骂声和踩踏声,一阵猛似一阵。 “呜呜呜……” 又有牛角號被吹响,火把也是一个接一个地亮了起来。 “有贼,是汉兵……” 一个狂奔中的韃子兵话还没喊完,突然一头栽倒在地,手中的火把点燃了地上的枯草。 “哗啦啦……” 借著晚风的火势,一下子就顺著地面蔓延开来,不多时冲天的火光,把刚刚隱去月光的天空,霎时又照得就像白昼一样。 映著火光,看到衣衫不整四处狂奔著的韃子,拿著各种武器叫囂著向营门口冲了过来。 比韃子们还要慌乱的三条人影,赶著一群驮著口袋的马和无数的牛羊,正向五十里外黄羊峴的方向狂奔。 牛羊的叫声,马的嘶鸣声,甚至还有韃子女人惊恐万状的哭喊声,霎时就在冲天的火光中交织成一片。 “他们向南边跑了,赶快追……” “杀了他们,汉兵人数不多……” “快,骑马追……” 来不及穿上甲冑的韃子们,身上裹著羊皮袍子,有的甚至光著膀子,高举著兵器吼叫著向营门口的方向冲了过来。 “快跑,不然来不及了……” 回头一望的马成,带著惊恐的颤声,骑在一匹马上使劲地用一条绳索抽打著面前脱著粮食口袋的马匹。 同样骑在马上的张发和丁威二人,从左右向中间归拢著同样惊慌失措的牲口。 转眼间,成群的牲口们被三人赶著,很快就消失在火光映照的范围之外。 同时成群结队追了过来的韃子兵们,有的骑马,有的直接徒步狂奔而来。 如此多的牲口,再是有人在后面使劲赶著,但在夜里毕竟跑不了很快。 韃子的追兵,很快就扑了过来。 “杀,给老子狠狠的杀,一个都不要漏掉……”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韃子,光著膀子骑在马上,高举著弯刀面目狰狞地吼叫著。 就在骑马的韃子,狂追过来眼看就到了马成的身后。 押后的马成,看到身后几步外的韃子高举著的弯刀,差一点就在马背上尿裤襠了。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马成身后冲天而起,黑影手中的刀,在已经很微弱的火光下掠向韃子的脖子。 “噗!” 一声微响。 一颗鬚髮蓬乱的脑袋,隨即就从韃子魁梧的身躯上衝起半丈高的距离,“咕咚”一声又落在狂奔著的马儿身后。 载著没有了脑袋的韃子身躯的马儿,还在继续向前狂奔,眨眼间就超过了马成。 本来惊恐万状的马成,看到身边掠过的韃子战马驮著一具没有了脑袋,向外狂喷著人血的身子时,惊得马成差一点就栽下马背来。 紧接著,后面追上来的韃子,一个接一个地栽下马背。 他们居然还一声疼都没有叫喊出来。 没有了骑士的战马,继续向前一路狂奔,速度甚至超过了马成他们。 黑影不断从地上腾空而起,寒光闪过之时,一颗颗脑袋不断地冲天而起,然后又掉在地上。 “九幽刀法,真他娘的痛快,哈哈哈……” 一声狂笑,撕裂了夜的黑。 月亮又从云层中露出了脸,清冷的月光把照得大地一片煞白。 一阵狂笑过后的叶十三,停止了奔跑立在地上。 瞬间,他被后面追过来的韃子骑兵团团围住。 “杀了他,这人刚才杀了我们不少人。” 一名韃子骑兵,手中弯刀指向叶十三,双眼充满了惊恐又喊道:“这人很厉害,大家一起上,砍死他,剁成肉酱餵狗。” “嘿嘿!” 被围住的叶十三一点都没表现出害怕,呲著一口白牙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刀笑道:“感谢诸位的捧场,老子正好试试这把刀,看看郑一刀这老小子是不是在给老子吹牛?” “杀……” 叶十三的话还没落下,训练有素的韃子骑兵们,一声吼叫就缩小了包围圈,十几把寒光闪闪的弯刀聚成一个圆圈,向处在圆心中的叶十三头上一起砍下。 就在包围圈中的十几把弯刀形成的刀圈直径不足一丈的时候,叶十三从原地升空而起,然后双臂一展,又向一只大鸟一样落下。 “叮噹……” 一片火星四溅之下,十几把弯刀一起碰撞后又落空。 十几颗鬚髮蓬乱的脑袋,却旋转著离开了骑士们的身躯。 第24章 她们求为娘给口饭吃 扑鼻的血腥味,瞬间就在旷野中瀰漫起来。 方才还围成一圈的战马,此时嘶鸣著四散开来。 落地后的叶十三,又一个空翻,落在一匹已经没有骑士的马背上。 斜瞥一眼月光下满地的尸体,这才勒转马头,向马成他们撤退的方向狂奔而去。 不多时,天色微亮。 晨曦中不断有散落的牛羊,茫然地叫著。 叶十三放慢了马速,大声吆喝著,把散落的牛羊不断地赶在一起继续前行。 直到太阳升起的时候,叶十三的视线中,这才出现了马成他们。 “快看,是什长!” 押后的马成,激动得又一次差点栽下马背。 “真的是什长,还赶著牛羊。” 丁威也激动起来,勒停了胯下的战马,激动地向前面领头的张发大喊。 此时浑身被溅满了人血的叶十三,在太阳的照射下,就像一尊金色的天神立在马背上。 叶十三虽然被韃子的血染成了血人,但他鞘中的那把刀,却是没沾上一丝血跡。 …… 一路有说有笑的四人,午时已经到了黄羊峴的峴口。 进入峴口后,绕过壕沟,待来到宽阔地带,回头瞭望片刻,四人这才完全鬆了一口气。 望著地上直喘粗气的牛羊,和驮著粮食口袋的马群,叶十三把视线投向屯田村方向。 “张发听令,立刻去找徐老六,让他带几个人过来。” “遵命!” 马背上趴著的张发,直起身子应答一声,扬起手中的绳索狠狠抽向胯下的战马屁股,两腿一夹马肚,向著屯田村的方向疾驰而去。 “兄弟们,先把牲口都归拢到营房再说。” 叶十三思忖片刻,就做出了回营房的决定。 到了营房,这才开始请点战利品的数量。 “稟什长大人,驮马二十六匹,粮食五十二袋,加上我们骑回来的,还有跟过来的,战马共九匹。” 清点完马匹的马成,面带喜色就向叶十三报告战况。 院子那头,丁威也数完了牛羊,一溜烟跑到叶十三面前,喜滋滋说道:“大人,牛三十三头,羊七十五只,就剩这些了,原本比这还多,半路上跑掉了不少……” “行了!” 叶十三大手一摆,大大咧咧说道:“先挑几只体弱的羊宰了,再煮一大锅乾饭,老子这阵子饿得都想吃人!” 一说饿,马成和丁威的喉结,不自主地蠕动了一下。 他们,早都饿了。 只是在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中,感觉不到飢饿而已。 一袋粮食三升,每匹马驮两袋,二十六匹驮马,也就是一百五十六升粮食到手了。 按照给他们军粮的发放標准,每人每月两升糙米,换成麦子粮,每人可得三升。 眼下烽火台六人编制,这大半年的口粮是有了。 加上有牛羊可宰食,那肚里的油水可就足了。 叶十三的这一声令下,马成和丁威就立刻分头行动起来。 马成赶忙拿起一把尖刀去宰羊。 丁威抱起柴火,以最快的速度先煮了一壶茶,然后在一口大锅里煮起了麦仁饭。 麦子要磨成面才可以吃,但对叶十三他们来说,只要是能填肚子,磨不磨成麵粉都行,煮熟了就能顶一顿饭。 就在这时候,徐老六还没到,叶十三他娘拄著拐子,牵著他的瞎子妹妹彩儿来了。 在他娘和彩儿的身后,还跟著两个衣衫襤褸的女人。 “娘,彩儿!” 刚把一口滚烫的茶水喝进嘴里,差点又喷出来的叶十三,望著营房门口喊道:“您这是怎么了?” “儿啊!” 叶刘氏脸上一阵尷尬,回头瞥了一眼身后跟著的两个年龄、高矮都差不多的女人,这又向叶十三说道:“她们,硬求著娘给她们一口饭吃,你看看,娘哪有赏她们一口饭的能耐啊!” 草! 这是唱哪出啊? 两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趁著叶刘氏和叶十三说话的空子,抢先进了营门,各自抱起一捆柴火就去帮厨填柴。 也许,她们是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唉!” 叶刘氏嘆息一声,衝著叶十三歉意地说道:“都是饿的。” “哎哎哎!” 从库房出来的丁威,看到两个女人围著大锅忙乱,急得大喊道:“什么人?营房是你们隨便能闯的吗?” 再看到走来进来的叶刘氏和彩儿,丁威变戏法一样地又换了一副面孔,訕笑道:“老夫人和小姐到了,快请坐下喝茶。” “民妇给军爷添麻烦了!” 叶刘氏在叶十三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了,歉意地又向叶十三说道:“说是那边村里的,都断炊好几天了,不知听到了何等传言,死活求著为娘赏她们一口饭吃。” “娘,您喝茶!” “彩儿也坐,肚子饿了吧?” 叶十三把彩儿也拉到椅子上坐了。 瞥了一眼两个行跡狼狈的女人,摇摇头再没说话。 给铁锅低下猛添了一通柴火的两个女人,突然看到在营房院子墙角里宰羊的马成。 “快看,他在杀羊!” 惊喜地叫一声后,愣了一下的两个女人,即刻又跑到马成面前,七手八脚地就帮著剥起羊皮来。 “什长大人,这?” 眉头一皱的丁威,目光投向叶十三脸上再等指令。 “由她们去吧!” 叶十三摆摆手,摇头道:“等会饭煮好了,给她们吃饱后打发走就是了。” “哥哥,我听到有好多牛羊,还有马的声音。” 一直在极力捕捉著周围动静的彩儿,耸耸鼻子,兴奋地把脸转向叶十三。 “是,哥哥我抢了韃子的牛羊和马匹,还有粮食。” 叶十三回答得轻描淡写,丝毫没看到叶刘氏被惊嚇得差点从椅子上滑到地上。 “有了粮食和牛羊,我们就能挨过这个冬天。” 叶十三两眼茫然地望著营房外面,心里想著的却是军部的嘉奖。 这已经几天过去了,军部那边至今还没有丝毫的动静。 “去去去,哪里来的叫子,脏兮兮的別弄脏了羊肉。” 马成一边剥著羊皮,一边骂骂咧咧地驱赶著突然冒出来的两个女人。 他心里清楚,要不是缺吃,附近的村民是不敢轻易闯军营的。 从烽火台到营房,那是军事禁区。 也许是马成的这一骂,骂醒了这俩蓬头垢面的女人。 看到旁边有水盆,俩女人也顾不得冷水的刺骨,抢先抢后的就各自擦洗起自己的脸来。 还別说,这一阵急三忙四的捯飭之下,两人顿时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仔细一看,五官模样还不难看。 只是长期的飢饿,一个个面孔略显蜡黄无神,但五官还是很清秀的。 听到马成那边的嚷嚷,彩儿也嘟囔道:“她们知道哥哥当了官,这才跑来求娘了。” 子荣母贵啊! 一个什长,压根就算不了什么官。 只是在军中有著管十个人的权限而已。 但在这些村民的眼里,能管著別人的,那就是官。 只要是个官,就是百姓头上的天。 知道一顿饭躲不了,马成不想让这些女人就此白蹭,招招手喊道:“都过来,既然什长大人赏你们两个一顿饱饭,这两张皮子都给我好好的揉搓乾净了。” 马成把刚剥的羊皮,吩咐两个女人去清理乾净。 虽然是女人,但干这些活也是轻车熟路。 “谢谢军爷!” 两个女人一脸欢欣,把两张羊皮里子朝上铺在地上,拿地上掉落的劈柴木片,把羊皮上面的血渍和油脂颳了个乾净,然后抓起堆在墙角的草木灰,洒在羊皮上面使劲地揉搓起来。 马成把半只羊剁成小块,堆放在铁锅里煮著的麦子颗粒上面,盖好了锅后,屁顛顛跑到叶刘氏面前訕笑道:“两张羊皮,正好给老夫人和小姐做褥子用。” 还没完全从惊愣中回过神的叶刘氏,急忙说道:“使不得啊军爷,民妇有芦席的,怎敢再要军爷的羊皮做褥子。” “娘!” 叶十三望著一脸不安的叶刘氏,笑道:“天寒地冻,有羊皮褥子,总比芦苇蓆子要热乎些。” “哥哥真好,茅草屋四面漏风,夜里真是很冷的。” 彩儿可是高兴了,激动得一双手乱舞个不停。 就在这时候,张髮带著徐老六几个来了。 第25章 他们岂能不跪 一打照面,身为僉事的徐老六,居然给叶十三跪了。 “叶什长,您真劫了韃子的大营?” 说著,徐老六的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营房院子里的牛羊和马匹。 在田兵的眼里,就是北防军的常规部队,也不敢主动去冒犯韃子骑兵。 这一个小小的奴籍烽燧兵,居然带了三名兵卒就去虎口拔牙。 “徐僉事谬讚了!” 叶十三摆摆手,谦虚道:“谈不上劫什么大营,就是一小股驻军和边民的牧场而已。” 元蒙韃子和大夏汉人不同,他们主要是以放牧为生,人人能骑善射,也可以说是全民皆兵。 元蒙韃子的男丁,战时就是士兵,閒时就是牧民,並没有服兵役一说。 “什长大人如此神勇,可真是为我田兵和边民出了一口恶气啊!” 饱受韃子骑兵骚扰的田兵,得知烽燧兵劫了韃子的牛羊財物,一个个振奋不已。 “是这样!” 面对激动不已的徐老六,叶十三一指拴著的马匹,豪爽道:“那些驮马,能骑乘,也能拉车,就归你们了。” “还有,那些牛也是,你们赶回去,调教好了还能耕田用。” “羊留这边餵养起来也是个麻烦,分你们一半,也好让村里老小打打牙祭。” 叶十三目光一扫营房院子,又是补充了一句。 敢潜入元蒙地界,抢劫韃子的牛羊的人,无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 可叶十三连稀汤都喝不了个饱肚,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险抢来这么些东西,又慷慨得大手一挥就送给他这些田兵。 “小的们谢过什长大人恩典!” 和徐老六同来的几个田兵,慌忙就在地上又跪了。 “什长大人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 这年头,有粮食就能活命,何况叶十三给的还是活生生的牛羊。 牛羊吃草,生生息息又能繁衍出不少牛羊来。 面对如此大恩,他们岂能不跪? 田兵们的这一跪,更让两个女人看到了一线生机。 “民女恳请什长大人收留!” 个头高一点的女人,接著就也跪了下来。 一看同伴跪了,另一个稍矮一点的女人也紧著跪下说道:“只要什长大人给口饭吃,让小女子干任何事都行。” “什长大人,您就发发慈悲吧!” 高个女人仰起脸来,又是一句可怜巴巴的恳求。 “洗衣做饭,什长大人让小女子干什么?小女子就干什么!” 稍矮一点女人,也急忙恳求不止,生怕別別人抢占了先机。 叶十三这才看到,梳洗了一番的这俩女人,年纪最大也就二十出头。 洗净了脸上的污垢后,居然还有几分姿色。 只要给口吃的,想让她们干什么,她们就得干什么? 眼下,烽火台的人手是少了些。 做饭洗衣,倒也用得上。 而且还有几匹战马和这群羊需要有人添草餵料。 但多了两人,就等於多了两张吃饭的口。 那得用粮食才能填坑啊! 若不是饥荒逼到了这个份上,哪个年轻女人会这么下贱? “都起来吧!” 叶十三扬扬手,转头道:“先吃饭,其他的先不说了。” 热气腾腾,又喷发著肉香的麦仁抓饭被端了上来。 徐老六和田兵们客套一番,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顿饱饭后,留下两名帮忙干杂活的田兵后,这才千恩万谢地牵上马匹,赶著那些牛羊,欢天喜地的就离开了营房大院。 在营房里,叶刘氏和彩儿吃相还比较雅致,丝毫不像田兵们那般狼吞虎咽。 “你们也吃吧!” 叶十三的目光,一扫候在一旁早已涎水汩汩的两个女人,扬手又道:“你们家里人都同意了?” “回大人话!” 高个的女子抬起头来,把塞得满嘴的一口饭吞咽下去后道:“小女子蔡一,母亲已经饿死了,父兄在牧区替別人放牧,小女子自己能做主。” “你呢!” 叶十三把目光,又投向埋头吃饭的另一女子。 “什长大人,小女子何秀儿,今年刚满十七,去年秋月韃子兵前来抢粮,未婚夫被韃子兵杀了,家中只有一个年迈的爹爹……” “哥哥,两位姐姐都挺可怜的,你就收留了她们吧!” 彩儿向叶十三仰起脸,也替两个女人求情。 叶刘氏狠瞪彩儿一眼,转眼就想到双目失明的彩儿是看不到她的眼神。 “彩儿闭嘴,不得干涉你兄长的军务。” 叶刘氏只好严厉斥责自己的女儿,让她不要瞎掺和。 谁都心里清楚,留一个人下来,那可是要拿出一份口粮的。 眼下虽然了抢了韃子的一些粮食和牛羊,但要让更多的人活命,那也只是杯水车薪,丝毫顶不了大用。 无疑,这是一个难题。 善於察言观色的马成,斜眼一瞥两个颇有姿色的女人,一脸坏笑地凑在叶十三耳边,低声道:“大人,此二人颇有味道,比张寡妇那个烂货要强上百倍……” “闭嘴!” 话还没说完,马成就吃了一瘪,訕笑著就去餵马。 但马成方才的话,又提醒了叶十三。 老娘腿脚不利,妹妹又是眼盲。 再说已经没有去做那些织毡拧绳的活计,但日常生活还是有著诸多的不便。 叶十三復又把目光,停在蔡一的脸上。 “烽火台此乃军事重地,本无女子能干的事,你若不嫌弃,留在沙窝照顾我的母亲和妹妹好了。” “谢什长大人!” 蔡一闻言,赶忙又趴下来磕头。 望著一脸欣喜的蔡一,何秀儿可就失望至极。 饥荒环境中做个下人,都卷到如此程度。 “什长大人,求您行行好吧!” 万分沮丧的何秀儿,还是不愿放弃最后一丝希望,趴在地上把额头磕得“咚咚”直响,边磕著头边说道:“留著民女给大人您洗衣做饭,烧炕暖被窝都成,只要有一口饭吃,民女愿意……” “行了!” 叶十三一阵头大。 眼下是缺人手,但那只是工事需要。 一个女人能做的,也就是脱了裤子滚大炕的事。 可眼下,在这些人的眼里,他这个小小的什长,就是他们眼里活命的稻草。 就连田兵中的僉事徐老六,也对他这个小什长毕恭毕敬。 敢杀韃子,能杀死韃子,而且还能抢韃子的粮食和牛羊,这在北防军的常规部队,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这个奴籍兵卒,就是他们活命的希望。 “这样吧!” 叶十三思忖片刻,终於开口又道:“你可以暂且留下,不过不用侍奉我,留在营房做饭,然后把饭送到烽火台就可。” “谢什长大人,谢什长大人……” 待何秀儿再次抬头,仰起的面上已经是泪水涟涟。 第26章 伏击 这里人谁都知道,黄羊峴烽火台的重要性。 但大家都明白,如果没有叶十三在,韃子来了,这些人肯定一鬨而散。 叶十三,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元蒙韃子接连两次受创,报復,绝对是少不了的。 何时来? 这只是个时间问题。 烽燧兵知道这些,田兵们更懂其中利害。 抱团,就是最好的选择。 烽火台照样留两人值守,叶十三带著剩下的三人,策马来到黄羊峴一侧的崖顶上。 崖角一直延伸到烽火台,是一道阻隔大夏与元蒙的天堑。 从烽火台,可以瞭望到黄羊峴的峴口一带。 但上到崖顶,可以窥到元蒙境內更加广阔的地貌。 “都给我看好了!” 叶十三下了马,攀上一处陡峭的高地,指著一处豁口道:“此处最易攀爬,如果有韃子从此处攀岩而上,可顺著我们方才的来路,直捣烽火台要塞。” 身后累得气喘吁吁都马成,附身向下面看了看,道:“此处十分险要,韃子擅长马战,定会派骑兵从峴口攻入。” “没错,韃子骑兵不可能放弃自己的优势,而採取这种步卒的进攻方式。” 丁威也看出了地势的利弊,也点头称是,爬了上来和马成保持一致的观点。 只有李富贵皱著眉头,观察了片刻,道:“什长说得有道理,韃子骑兵已经吃过一次拦马刺的亏,万一他们不走峴口,採取攀岩偷袭的战术,直接会把我们六人困死在烽火台上。” 经李富贵如此一说,马成和丁威,也是默默点头。 这这一点上,能达成共识。 加上才袭击了一次韃子的牧场,又杀了不少的韃子骑兵。 这口气,韃子是咽不下的。 没有立即採取报復,只能说是元蒙韃子们还没想好一个十分可行的办法。 因为战损如此之大,元蒙韃子更不敢像以前那样通行无阻,只有把战术放在第一位来考虑。 叶十三举目远眺,淡淡道:“今夜起,在此处搭窝棚值守。” 此言一出,马成大惊。 “什长大人,您是说?韃子会在今夜突袭我烽火台?” “嗯!” 叶十三点点头,又道:“如果换作我,我也会趁对方得意忘形之际,派兵攀岩突袭,要是一举得手,再由大股的骑兵从峴口杀进来洗劫屯田村。” “对呀!” 丁威一拍脑袋,急道:“我如何没想到这一点?” 马成也明白过来,笑道:“还真是,换作是我,我也会採取这个战术。” “看来,都明白了?” 背著双手的叶十三,拧起嘴角笑道:“那好,听令。” “马成,速去屯田村,让徐老六带上百十人,晚上值守在峴口工事外围,若有敌袭,燃火喊杀震慑韃子骑兵就可,不可正面与之交战。” “丁威,组织几个木匠,带上木棒树枝,来此处搭建一所暗哨窝棚。” “李富贵,帮助何秀儿即刻准备我等几人够吃一天的乾粮。” 叶十三一口气把心中的部署,全部交代了个清楚。 待三人分头去行动,他又开始目测豁口高度的方位和距离。 他料定,元蒙韃子今夜突袭黄羊峴烽火台的可能性很大。 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也会採取这种出其不意的方式来攻其不备。 叶十三是谁? 那可是前世现代军事指挥学院的高才生。 “特种兵”一词,在古代的字典里那可是没有的。 但稍有军事常识的人,哪怕是一个游击,都不会放过採用步卒来攀岩突袭的战术。 吃了那么大的亏! 损失了如此多的骑兵! 丟失了粮食和牛羊,还有战马的韃子们,能忍住这口气? 不能! 骄横凶残的元蒙韃子,是咽不下这口窝囊气的。 眼下的风平浪静,只是他们还没有想好更好的战术。 被杀那么多人,震惊的元蒙韃子们不得不重新思考。 大夏的军队不是不堪一击,而是他们以往没有遇上更凶悍的对手而已。 今天这个对手出现了。 烽燧兵叶十三,一个奴籍兵卒,成了他们做不完的噩梦。 叶十三如此想著,开始爬上爬下的勘察起来。 终於,他在豁口的一侧,瞅准一处適合伏击的地方。 从预选的窝棚暗哨,到这处伏击点,一侧山石犬牙交错。 就是没有山石突兀的地方,也有丛生的灌木足矣用来隱蔽。 陡峭的豁口下面,是长期落石形成的乱石滩。 若是有人从攀上豁口,再掉落下去,无疑就会被摔成一堆肉泥。 脚下这些牛头大的石头,要是清理出一条通道,那么从窝棚暗哨到伏击点这三丈远的距离,夜间行走就会更顺畅一些。 那些挡路的山石,正好用来做滚石用,只需搬运到豁口一侧就成。 叶十三拿出了足够的耐心,开始一块块搬运那些绊脚的石头。 此时,日头已经西斜。 根据他对地形的勘察,加上对元蒙韃子的分析,他断定韃子若是报復,这里就是首选的突袭之路。 不多时,帮工来的木匠,很快在一块凹进去的山崖处搭建了一处遮风御寒的窝棚。 三把改进过的强弩,整齐地摆放在地上。 成捆的羽箭,分成三份各放在一支强弩旁边。 由於时间紧张,未能磨成麵粉的麦子,是无法做乾粮的。 十来个从牛粪火堆里扒出来的山药蛋,也被堆放在窝棚里面。 半只烤得还残留著血水的羊,被大卸八块后装在一只篮子里。 待木匠们离开不久,天色就黯淡下来。 “抓紧吃饭!” 叶十三望著还冒著血水的羊肉,强忍著没让自己胃里还没消化乾净的午饭泛上来。 “要是再烤烤就好了!” 留意到这一幕的马成,准备拢一堆火来,把那些不足三成熟的羊肉,再继续烤烤。 “胡闹!” 不料叶十三发觉了马成的举动,霎时就拉下脸来斥道:“准备乾粮的目的,就是此地不能生火,一旦生火造饭,那么韃子就会老远看到,他们还会选择这有人值守的地方突袭吗?” “什长大人,是小的肤浅了。” 马成脸上一红,訕訕地就又坐了下来。 就在四人刚把一堆食物消耗掉一半的时候,坐在窝棚最边缘的李富贵突然惊道:“快看,有韃子!” 第27章 迎头痛击 这一喊,惊得丁威手里的半颗山药蛋都掉了。 顺著李富贵所指,刚黑下来的夜色中,从元蒙境內,点点火把影约可见,宛若一条长龙向这边移动。 “果然来了!” 叶十三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沉声道:“不要慌,应该是来犯之敌,绝非是韃子牧民夜间赶路。” “听好了!” 走出窝棚,叶十三又道:“若是韃子兵真从此处攀岩,不可过早惊动他们。” 这个不用说,游击出身的步弓手们,知道如何去应对攀岩偷袭的敌人。 要是行动早了,被敌人发现,敌人会放弃攀岩偷袭的战术。 只有等敌人攀到中途,突然对敌人採取致命的袭击,滚石就是最好的武器。 其次就是强弩,可以射杀不同角度来袭的敌人。 如果敌人损伤过半,觉得此战术已经获胜无望,则会迅速撤退。 这些老兵油子,虽然说单兵作战的能力远不如元蒙韃子的骑兵,但在这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环境,那可是不用特別的交代,就能让来袭的元蒙韃子吃尽苦头。 “快看!” 目不转睛盯著远处的李富贵,压低了声音又道:“果然是前来復仇的韃子,目標真是这处豁口。” 叶十三看到,隱隱约约的火把,此时已经连接成了一条长龙,以最快的速度向这边移动过来。 “沉住气!” 听到身边人的呼吸粗重起来,叶十三轻声又道:“先用滚石,再放弩箭。”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明白!” 马成应了一声,然后准备投掷石头下去。 火把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隱约可见高举著火把的韃子身影。 “他们真是步卒,没有出动骑兵?” 张弓搭箭的丁威,也发现了端倪。 叶十三摇摇头,道:“是骑兵,只是弃马步行而已,他们知道,要是骑马来犯,扬尘太大反而影响自己人的视线,这次他们学贼了,知道轻兵简行才最有利偷袭。” 要不是叶十三的年龄和身份,这些烽燧兵的步弓手们,打死都不会相信叶十三没有当过兵。 如此老辣的作战经验,令他们这些老兵油子都自嘆不如。 “注意了!” 叶十三又是一声提醒。 火把越来近,从蜿蜒长龙形状变成了一字排开。 片刻间,横过来的一字队形,又迅速变成了三排。 “他们准备攀登了,不要慌,等接近我们一丈距离时再出击。” 叶十三蹲了下来,儘量不让自己的身体露在毫无遮拦的位置。 儘管他们所处的位置漆黑一片,但叶十三还是极力做到万无一失。 铁器撞击在石块上的声音,清晰地传了上来。 不用说,这是元蒙韃子用的攀岩工具,用铁器插进砂质崖壁,然后两手交替向上攀行。 应该说,是有元蒙韃子的探马,已经勘察过这边的地形了的。 “叮噹……” 撞击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粗重的喘息声,也隨即传到叶十三四人的耳中。 “滚石出击!” 突然,叶十三站了起来,率先举起一块牛头大的巨石,上前一步就从豁口扔了下去。 李富贵和马成也行动起来,轮番向预定的位置狂扔石头。 “啊……”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霎时就划破了夜空的寧静。 “嗖嗖……” 掩体一侧的丁威,瞅中火把照映下的最近目標,接连放了几箭。 滚石呼隆隆地从崖体的豁口处不断地落下,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更是起伏不断。 可以清晰的看到,方才还比较整齐的火把阵型,霎时就乱做了一团。 坠地的火把,引燃了地面上的枯草,不断扩大的火光中,乱做一团的韃子步兵们开始后退。 不一会,聚集在崖下的火把,在一片乱叫中逐渐远去…… “撤退了?” 扔石扔得双臂酸麻的马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气道:“可真是悬乎,要不是什长大人有远见,就方才那拨人,若是从这处攀越成功,一举攻向烽火台的话,我们別说狙击了,就是逃命都没有机会的。” “好险!” 丁威拿袖口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心有余悸地不断向崖下观望著。 “短期內,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了。” 李富贵走了过来,半躺在一处平坦的石头后面,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忽然,李富贵又坐了起来,担心道:“要是这些步卒吃了大亏后,改用骑兵进犯峴口呢?” 是啊! 攀岩偷袭不成,可以利用他们的传统优势,派出骑兵直接进犯峴口该如何是好? “呵呵!” 叶十三笑了,摆手道:“偷袭都被伏击,这证明我们的防范是很全面的,峴口如此重要的位置,能不设重兵把手?” 没错! 既然第一次能击溃来犯之敌,而且第二次又是主动出击,这第三次又设伏狙击了攀岩偷袭的步卒,谁敢再轻易进犯峴口那种更加重要和明显的地方? “李富贵的判断没错!” 黑暗中的叶十三,肯定地点点头,道:“撤退回去的韃子步卒,定会打消短期內进犯我大夏的念头,而是暂且把防守放在首要日程上,就怕我大夏兵马趁胜向元蒙宣战。” 此言一出,三人心中的石头终於落地。 回到窝棚后,叶十三这才说道:“生火,烤肉。” 吃了一肚子烤山药蛋的步弓手们,顿时一阵兴奋,把带来的木柴拢在一个小坑中,点燃后再把没怎么动口的那些烤肉,重新架在柴火上烧烤了起来。 冬月的北漠,冷得不是一般。 又是在高处,寒风就像刀子一样割得人脸生疼。 有了一小堆火,寒气的力度自然就弱了许多。 “说实话,自当兵以来,从来没有像今夜这么痛快过!” 扯了一口烤肉的马成,不禁感慨起来。 “是啊!” 丁威把一块羊骨头举到嘴边又停了下来,接著马成的话说道:“之前,封燧兵就是最窝囊的兵,现在,放眼全军,谁他娘的敢小看咱?” 平时话很少的李富贵,也激动起来说道:“谁他娘的要是不服,韃子兵多的是,无论是步卒或者骑兵,叫他们去杀就是。” “成了!” 叶十三狠劲地咽下一块烤肉,沉声说道:“儘管韃子今夜再犯的可能性很小,但我们不能轻心大意,吃饱了別熄火,轮流值守,轮流睡觉。” “什长大人,您先睡,我哥仨不困,有我三人值守就行了,您儘管放心睡吧!” 马成的机灵,可真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再任何时候,他都能找准拍马屁的时机。 第28章 军法处置,祭旗明志 趁著天还没大亮,叶十三带著三人摸回了烽火台。 “砰砰砰……” 敲了半天门,通道里才有了脚步声。 打著哈欠的张由甲,这才慢腾腾地给开了门。 “有又何事?” 睡眼惺忪的张由甲,没看清眼前的来人,张嘴就又问道:“不是说你们守著暗哨,以防韃子攀岩突袭吗?你小子是不是偷懒,找藉口回来补觉?” “老东西!” 上前叫门的马成,霎时脸都绿了,怒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子的溜回来的吗?” “混帐东西!” 叶十三眉头一挑,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张由甲和马成,率先就进了烽火台里面。 “谁呀?”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燧道的牛粪火塘处传了过来。 叶十三定睛一看,光溜著身子的张寡妇,正把半片破毡扯起来往身上盖,嘴里还嘟囔道:“是不是你们那个什长被韃子给弄死了,你们跑回来报信搬救兵?” 叶十三强忍著心头涌起的爆棚杀机,一步一步顺著步梯上了烽火台顶上。 “你他娘的给老子起来!” 一到顶上,怒不可遏的叶十三,一脚就踹向裹著一片破毡,蜷缩在垛口下睡觉的张发。 要不是这俩货一个在顶上睡懒觉,一个在下面燧道偷女人,哪有他们回来时不被发现的? “好啊!” 在顶上的叶十三,同时也听到下面丁威在骂。 “老子跟著什长大人野外挨冻受累地值守抗敌,你这老东西倒好,搂著这老娘们在火堆旁快活。” “切!老娘只是来借东西,天黑路滑,这才在你们这鬼坑道里受了一夜的罪,就是以前,高五那死鬼请老娘,老娘都不来这鬼地方。” 好像是张寡妇不屑的声音,开始回击丁威了。 “嗷嗷!” 被叶十三一脚踹醒了的张发,第一反应就在叶十三面前一个驴打滚,然后急忙翻身跪了下来。 “什长大人赎罪,小的这是太困了,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 “哼!” 叶十三冷哼一声,沉声斥道:“一会再收拾你,跟老子下去。” 鸟人! 叶十三背起双手转过身子,肚里又嘀咕道:“看来,像张由甲这种人,是留不得了,不知道感恩的人,就是头狼,保不准哪一天,这货会在背后捅刀子的。” 下到烽火台的燧道,瞥了一眼火堆旁扔著的几块啃得乾净的羊骨头。 他娘的,老子冒死从韃子手里抢来的食物,居然餵了张寡妇这种烂婆娘。 见到叶十三下来,张由甲一脸尷尬,訕笑道:“她,就是来借东西的,天晚了,就……”“啪!” 张由甲话还没说完,老脸上就挨了叶十三的重重一抽。 “咚……” 陀螺一样,接连转了三圈的张由甲,喷出一口碎牙后就栽倒在地上。 “你……你打人……” 面对张由甲的质问,叶十三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向前走了一步,道:“打不得吗?” “呸!” 为了在张寡妇面前,摆起一副男人气概来,张由甲硬著头皮,吼道:“就是前什长大人高五,也不能隨便打骂我等几个,你一个奴籍兵卒,还是靠我们哥几个举荐,才坐上这个什长位子,你不知感恩,居然还恩將仇报?” 面对张由甲的指控,叶十三不但没怒,而且还笑了。 “砰!” 叶十三是没怒,但一向不爱说话的闷葫芦李富贵却怒了,照准张由甲的腰眼就是一脚。 “哎呀呀!” 张由甲疼得张大了满是血污的大嘴,杀猪般地吼道:“好你个兔崽子,翅膀硬了不是?敢打老子,老子要……” 话没说完,看到叶十三眸子里暴起的寒芒时,张由甲不由得浑身一哆嗦。 这眼神,是要杀人的徵兆。 张由甲的发狂,更激得叶十三下定了杀他决心。 要是张由甲这时候跪下来求饶,承认自己所犯的错误,事情或许还有一丝转机。 蠢就蠢在这个老兵油子,居然在一个女人面前,被打肿了脸,还上赶著充起了胖子。 叶十三懒得和这种人废话。 目光一扫马成和丁威,缓缓说道:“军纪都清楚吧!” “什长大人,小的们都清楚,烽燧兵玩忽职守,死罪!” 二人异口同声,回答得乾脆利落。 “那好!” 背著双手的叶十三,点点头又道:“大敌当前,如此玩忽职守,带到昨夜御敌的地方,斩首祭旗,以明我黄羊峴烽火台抗敌之志。” 说完,叶十三把目光投向地上趴著的张由甲,淡淡又道:“放心好了,我会向上面报战损的,会给你的家人爭取一份抚恤金的。” 战损? 当初的损招,这一下用在了自己身上。 真可谓是报应来得太快,让张由甲接都接不住。 “饶命啊……什长大人……” 一阵肝胆俱裂的张由甲,这时候才感觉到事態的严重性。 迟了! 一切都迟了。 只见叶十三眼里寒芒闪过,吼道:“带出去,祭旗明志。” “是!” 丁威和马成,神情顿时一凛。 二人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已经被嚇得魂飞魄散的张由甲,直接就出了通道向远处的崖顶疾驰而去。 “饶命啊什长大人……” 张由甲的求饶声渐行渐远,叶十三收回视线,缓缓看向火塘边已经穿好了衣服的张寡妇。 冷瞥一眼,道:“你非军中之人,本什长不便对你军法处置,但屯田村也非法外之地,自有人对你做出决断!” 说完,叶十三目光看向李富贵,道:“押她去屯田村,交由徐僉事处置。” “是。” 李富贵面颊一抽,大步上前,铁钳一样的一只大手,握著张寡妇的一只脚腕就往外拖。 “军爷,民妇知错……” 方才还有恃无恐,在张由甲疯狼一样撕扯下,浪叫了一夜的张寡妇,此时一股腥臊的老尿,顺著大腿就流了一地。 本已对张寡妇行径司空见惯的李富贵,这时也怒火中烧,一阵用力拉扯下,差点让这个放荡不羈的寡妇的胯骨分了家。 “军爷,慢点啊,民妇的腿都断了!” 母狼一样嚎叫起来的张寡妇,手足一阵乱蹬之下就站了起来,低下头来乖乖的就往外走。 这一情景,直接把烽火台上偷懒睡觉的张发,也给嚇尿了。 叶十三来了没几天,已经处决了一半的人。 这个奴籍兵卒,太他娘的可怕了。 第29章 怕死是人的本性 屯田村,军垦部。 带人在峴口值守了一夜的徐老六,刚在热乎乎的火炕上躺下。 “僉事大人!” 有田兵慌忙来稟。 “何事惊慌?” 差点被惊得从火炕上蹦起来的徐老六,急忙翻身下炕就去找鞋穿。 这几天,由於韃子进犯,田兵都成了惊弓之鸟。 “烽火台那边来人了。” 报信的田兵一脸古怪的表情,站在门口望著徐老六。 “快请!” 徐老六不假思索,隨口就让请来人过来。 叶十三的人,向来没小事叨扰。 这非常时期,任何事都是头等大事。 “僉事大人,救命啊!” 传话的田兵还没离开,张寡妇的哭腔就传了过来。 “这婆娘!” 正在穿鞋的徐老六一怔,隨口就骂道:“你这个丧门星,大清早鬼嚎个甚?” “徐大人救我!” 嚎叫声刚落,一个披头散髮的人影,一把推开门口站著的田兵,扑了进来差点就把炕沿上正在穿鞋的徐老六撞翻。 “大人……” 跪在地上紧抱著徐老六一只脚的张寡妇,仰起一张油汪汪的银盆大脸,急叫道:“他们杀了张由甲,又要祸害民妇,您得为民妇做主啊!” 他们杀了张由甲? 张由甲不是烽火台上的步弓手吗? 难道是韃子偷袭? “快,派人通知叶什长,其他人立刻出动,跟本僉事前去迎敌……” 又一次被差点惊得尿了裤襠的徐老六,一脚拨开扑在地上的张寡妇,顺手摸起炕头放著的一把刀,急匆匆就要出门。 “徐僉事稍安勿躁!” 突然眼前出现一个人影,立在门外把徐老六给挡了回来。 “李富贵,是韃子又来了?” 看清来人后,徐老六张口就问。 李富贵摆摆手,神色怪异地望著徐老六,话中有话地说道:“昨夜,什长大人和我们在崖顶抗击偷袭的韃子,徐僉事也带著弟兄们在峴口辛苦了一夜,可这婆娘,却和烽火台值夜哨的张由甲,在燧道里快活……” “这……” 听清了李富贵所说,徐老六差点眼珠子掉地。 “你……好大的胆子?” 徐老六转过头去,指著炕沿前地上的张寡妇,怒吼道:“大敌当前,你们居然如此不顾军纪国法,毫无廉耻还有此等恶行,与通敌有何不同?” 也许是徐老六有短处被张寡妇攥著,怒斥之余,自己也不免心虚起来。 李富贵冷冷看著眼前的二人,思忖片刻,道:“张寡妇是屯田村的人,叶什长不便执行军法,他说让徐僉事你自己看著办吧!” 自己看著办? 这一下,徐老六慌乱了。 处罚得轻了,在叶十三眼里,难免有包庇之嫌。 要是处罚得重了,就张寡妇那身肥肉,他这个做僉事的,平时也没少拱。 该死的骚婆娘,你偷谁不好? 你她娘的偏偏去偷烽燧兵,这个节骨眼上,大敌当前扰乱军心,岂不是找死吗? 你以为叶十三和那些连母羊都不放过的烂渣兵一样? 你以为曾经傍过高五那个混蛋,就可以自由出入烽火台了? 混帐东西! 烽火台那不是屯田村的土阁楼,那是朝廷边境线上的军事设施。 是北防军的重要防御工事。 你这个烂货、骚货加蠢货,你这不是摆明了拉老子下水吗? 肚里暗骂不止,脑子里权衡二三的徐老六,顿时把心一横,面颊一阵急抖,吼道:“来人,把这婆娘押下去,扎住两只裤腿,塞一只猫崽进去……” “不要啊大人……” 此言一出,张寡妇就像看到了鬼一样,两手乱摆著嚎叫起来。 要知道,这刑法,虽然比不上浸猪笼要人的命,但塞一只猫崽子到裤襠里,那滋味可真不敢往下想…… 张寡妇撕心裂肺的惨嚎声,逐渐小了下来。 徐老六知道,这个靠著皮肉混吃喝的寡妇,怕是已经昏死过去。 “蠢货,该死!” 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困到了极点的徐老六,心里一块石头终於落地。 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后,又爬上火炕这又睡了过去。 …… 烽火台顶上,五人席地而坐。 叶十三冷冷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缓缓扫过。 良久,道:“我知道,你们之前,是没把这个营生当做一回事。” “这些,我不怪你们!” “自己太弱,敌人又强,怕死是人的本性。” “可眼下,怕死没用,逃脱更是不可能的,我们只有抱团,只有拧成一股绳来,这样力量才会更加强大。” “让战友去送死,自己在后面安乐偷生,这不是人,是畜生行径。” “老子手中的刀,不光杀敌,也杀败类!” 叶十三阴著一张脸,声色俱厉地怒批了一通。 “什长大人,小的知错了……”张发低垂著脑袋,就像一只瘟鸡。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像驱赶眼前的蚊蝇一般。 “你们四个,自行部署一下,日后如何值守,商量好了找我。” 叶十三说完,瞥了一眼木雕一样在寒风中发抖的四人。 “午饭,我会让何秀儿送到这边的。” 不下气力整治,这些人始终和他不是一条心。 他要让这些人对他彻底臣服,彻底害怕,也彻底尊重。 “从即刻起,分出两人,值流动哨。” 叶十三想起那个临时窝棚,又补充了一句。 回到营房,这才觉得累了。 “什长大人回来了!” 已经梳洗得十分乾净的何秀儿,一打照面,就跪下来向叶十三行礼。 何秀儿的这一梳洗打扮,硬是让叶十三一时没认出来。 昨天那副邋遢样,一直在叶十三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哦!” 叶十三一怔,这才反应过来。 “去,烧水,我要泡泡脚。” “遵命,请大人稍后,热水在锅里有的,民女这就给大人端来。” 低著头的何秀,脸上一喜,连忙起身就去给叶十三端洗脚水。 当那双牛皮靴子从脚上被何秀儿脱下来的时候,连叶十三自己都觉得尷尬。 那味,真他娘的酸爽! “什长大人,您这脚,都快捂烂了!” 何秀儿屏主呼吸,把叶十三的一双大脚,缓缓摁进脚盆的热水中。 能不烂吗? 发配充军的路上,不知道走烂了多少双布鞋? 到了这里,鞋是有了,也不乏结实,但这牛皮缝製的军靴,穿脚上真他娘的不舒服。 捂脚不说,还硬。 “什长大人这脚,应该每天晚上有热水泡泡,再涂抹上羊油,就会更好一些的。” 何秀儿认真地揉搓著叶十三的脚,好像对脚的保养还颇有心得。 这脚的痒,被何秀儿一阵揉搓下是止住了。 但叶十三的心里,却又痒了起来。 “你今年十七?” 叶十三好奇心顿起。 “嗯!” 何秀儿面上一红,应了一声后又低下头来。 “未婚夫死了?” 叶十三接著又是一问。 “死了。” 提到未婚夫,何秀儿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来,喃喃道:“民女还未出阁,就背了个寡妇的名头,村里人都说民女是个不祥之人。” “哦!” 叶十三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半眯著眼睛似乎在想心事。 何秀儿偷窥叶十三一眼,又道:“什长大人杀了如此多的韃子,也算是给民女的未婚夫报了仇,如此大恩,民女无以为报……”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他知道何秀儿要说什么? 缓缓睁开眼睛,盯著何秀儿发育欠佳的胸脯一阵发呆。 常年肚子都吃不饱的女人,谈何发育? 似有所悟的叶十三,淡淡道:“要真感谢我杀了那些韃子,还得感谢我的那把刀。” 刀? 这世上刀多了去了,难道刀会自己杀人? 听得一头雾水的何秀儿缓缓抬头,茫然道:“民女不明白什长大人的意思,还望什长大人示下!” “这刀啊!” 叶十三停顿片刻,又道:“是屯田村铁匠郑一刀打的,这还真得要感谢他了。” 说完,叶十三衝著屋外喊道:“来人!” 话音一落,徐老六留下帮忙餵马的两个田兵,屁顛屁顛就跑了过来。 “什长大人有何吩咐?” 望著眼前站著的两个田兵,叶十三道:“去一人到村里,把郑一刀给我请过来,最好再弄些酒来。” 说完,叶十三把目光投向另外一个田兵脸上,道:“挑只羊宰了,半只你生火烤了,另外半只,待会让何秀儿给清燉了。” 第30章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大一会,郑一刀到了。 只是派去的田兵哭丧著脸,低著头道:“抱歉,小的跑遍了村子,也没找出来半两酒来。” 是啊! 人都吃不饱肚子,哪来的粮食酿酒? “遗憾啊!” 叶十三望著郑一刀,拱手笑道:“本想和前辈小酌几杯,无奈独缺美酒,还望前辈海涵。” “叶什长不可如此!” 郑一刀羞愧满面,摆手急道:“能为叶什长铸刀,郑某此生足矣!” 知道叶十三夜袭韃子营,用他铸造的那把刀杀了不少韃子,而且还抢来一些粮食和牛羊,郑一刀激动地拄著拐子在地上直转圈。 “前辈请!” 叶十三一指桌旁的椅子,请郑一刀上坐。 “不敢,叶什长请!” 郑一刀把拐子夹在腋下,抱拳向叶十三一礼。 在黄羊峴防区,铁匠郑一刀,是叶十三唯一恭敬行礼的一个。 待二人面对面入座,不失机灵的何秀儿,立刻端上茶水摆在二人面前。 “什长大人,郑大哥,请用茶!”放下了茶碗,何秀儿双手垂著,侯在一旁就像个侍奉的丫鬟。 “冒昧一问,郑前辈贵庚?” 二人因刀结缘,但叶十三压根没提刀的事,而是问起了郑一刀的年龄。 “嗨!” 快人快语,郑一刀也不扭捏,摆摆手道:“回叶什长话,郑某今年三十有二,韶华已经不再復返啊!” 还行,不算太老。 要是把满脸的胡茬刮一下,不失为一个很有味道的沧桑大叔。 叶十三点点头,瞥了一眼旁边立著的何秀儿一眼。 “何姑娘人勤快,也是个黄连水中泡大的苦命人,未婚夫去年被韃子杀了,如果郑前辈不嫌弃的话?” 听闻郑一刀单身一人,叶十三便有了这个想法。 “啊!” 一向耿直又豪爽的郑一刀,闻言之下被惊愣得张大了嘴,满脸通红地站了起来。 “什长大人……” 何秀儿更是一张秀脸直接红到了耳根,一扭身子就向屋外跑去。 “民女去看看羊肉煮烂了没。” “哈哈哈!” 望著何秀儿慌乱的背影,叶十三仰头大笑起来。 这女人的心,海底的针。 之前,为了一口饭吃,何秀儿还直言可以替叶十三干任何事情。 言下之意,就是让叶十三睡她,那都是心甘情愿的。 不料,这叶十三光明正大地给她和郑一刀提了个亲,却羞得何秀儿粉面发烧。 难道这嫁人,还不比陪人睡觉好? 嫁人是一个女人的归宿,而配人睡觉,只是供別人发泄慾火而已,和卖身差不了多少。 好在,叶十三並不是个好色之徒。 也许,像何秀儿这样的,压根就不是叶十三的菜。 “叶什长,可不敢拿人家女娃儿的前程说戏啊!” 一阵局促不安之下,红著脸的郑一刀,不好意思地看向叶十三。 “你未婚,她未嫁,都是天涯沦落人,就此凑一对过日子,这有何不可?” 叶十三快人快语,直截了当把话说透。 但看到年纪三十二岁的郑一刀如此拘束起来,叶十三端起茶碗,换了话题道:“坐下说,我以茶代酒,先敬前辈一杯。” “不敢当!” 郑一刀又是一阵慌乱,赶忙双手端起茶碗,和叶十三对饮了一碗茶水。 这憨头! 叶十三心里一阵发笑。 在前世的现代,老子十六岁就敢撩妹,十八岁就偷偷带著美女去开房。 但这古代,尤其是这等粗糙的环境,见到的女人简直惨不忍睹。 不光没有精致的容妆不说,就是素麵朝天,也没见一个能让人动心的。 再別扯什么口红啊!丝袜什么的。 性感,在这蛮荒十足的朝代,简直就是个不存在的词。 老子不是不好色,而是所见到的这些女人,简直就是难以下咽。 忍忍吧! 老子是有品味,有追求是主,岂是连母羊都不放过的两脚畜生? “什长大人,羊肉燉好了!” 突然,羞怯而去的何秀儿,端著一盆水煮羊肉,低著头来到桌旁。 “民女是煮熟了,但不知道味道如何?” 放下盆子的何秀儿,低著头两手捏著衣角,侷促得不知所措。 “就这样吃啊?” 叶十三用指背敲敲桌面,不解地望向低著头的何秀儿。 “民女该死,民女该死!” 何秀儿一抬头,发现桌上居然无碗无筷,面上又是一红,便飞快地跑去伙房拿碗筷。 “哈哈哈!” 方才还局促不安的郑一刀,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成了! 凭感觉,这公母都对上眼了? 这些细节,哪能逃过叶十三的法眼。 说明,何秀儿是个稳重女子。 之前为了一口活命的饭,提出侍奉他,那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但面对一个男人时,她也有著任何女人都有的憧憬和情愫。 毕竟,她还是个完璧之身的未婚女子。 但也从这一点,她更能看出叶十三是个堂堂正正的人。 叶十三牵的线,对她来说,毫不亚於最高长官的赐婚。 待何秀儿拿来了碗筷,给二人碗里盛上带汤的羊肉时,气氛这才缓解了一些。 喷香的羊肉味道,霎时就遮掩掉了方才的尷尬。 “好香啊!” 片刻间,一大碗羊肉下肚的郑一刀,拱手道:“郑某十分感谢叶什长的盛情款待,说实话,如此香的羊肉,郑某人好久都没吃到过了,记得上次吃肉,还是几年前在军中的事。” 这话,叶十三信。 別看这些军垦的田兵们种著庄稼,也有放牧的营生,但一切產出,都由军部支配。 边区的日子,还真是苦。 “好吃就多吃一点。” 何秀儿依旧低著头,拿过郑一刀刚放下的空碗,又给盛了满满一碗带汤羊肉。 “有劳何姑娘了!” 郑一刀大嘴一咧,不似之前那般拘束。 “可著劲吃,管够!” 叶十三也吃完了一碗,何秀儿接过空碗及时给添了。 待一块燉得烂透的羊肉下了肚,叶十三说道:“也不是什么款待,何秀儿来军营找活干,这也不是个长久的办法,既然郑前辈也是孑身一人,真该成个家了。” “可我……” 郑一刀面上又是一红,停了筷子,訕訕道:“打铁的营生,一年分不了几个餉钱,就是粮食,都知道的,吃个饱饭都难。” “这我知道!” 叶十三放下了筷子,擦擦嘴,又喝了一口解腻的浓茶,又道:“近十几年来,元蒙韃子屡犯我大夏边境,导致我边民生產受阻,自身性命也是朝不保夕,我大夏千里沃野,由此荒废不少,只有將那些元蒙韃子打服,打怕,我大夏边民才可安居乐业。” “谈何容易啊!” 郑一刀也放下筷子,满脸都是悲愤之色。 凝望窗外片刻,郑一刀缓缓说道:“朝中局势,派系林立,各权贵忙於爭权夺势,有谁把黎民百姓的疾苦放在心上?” 朝中势力的明爭暗斗,这是每个朝代都避免不了的。 门阀和世家之间的夺权,各皇子之间的夺嫡,都是天下动乱的罪魁祸首。 加上朝廷昏聵不力,各邻国就会虎视眈眈,伺机吞併,搅扰得边境线上难有寧日。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叶十三说完这句,自己都觉得自己说了句屁话。 墙上画饼的这类玩法,那是高层阶级对底层常用的卑劣手段。 可他此时,也大言不惭地来了这么一句。 难道,他自己真有向別人画饼的潜质和资格? 要知道,那可是上流阶层才玩的手段。 第31章 说媒 很遗憾,就是没酒。 喝茶,总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谈男女之事,有酒最好,这人一上头,就是怂包也能仗著酒劲挤出几句狠话来。 像郑一刀见了女人就脸红的货,就需要一壶酒来加持一下。 一顿饱食,吃得满口生香。 也许是肚里没油水太久了的缘故,这种只有一把粗盐,而缺少其他佐料的水煮羊肉,居然把叶十三和郑一刀吃得如此有味。 一盆水煮羊肉见底,田兵的烤羊腿又端了上来。 烤羊腿也是如此,没辣椒粉,没孜然粉,也是只有粗盐一把。 就连吃羊肉必不可少的大蒜,在这边城都是稀缺之物。 “叶什长,郑某实在是吃不下了!” 郑一刀睁圆了眼睛,望著桌上烤得混油滋滋都羊腿和羊排。 別说是在这屯田村了,如此奢侈,在北防军中也是难以享受到的。 既然茶足饭饱,话也直接说透了,叶十三唤来帮忙餵牲口的田兵,吩咐道:“去拿两袋粮食,和剩下的半只羊,一起送到郑前辈的住处。” 此言一出,郑一刀大惊。 嘴唇一阵蠕动,噙著满眶热泪道:“叶什长如此抬爱,这份大恩,郑某铭记於心。” “言重了!” 叶十三摆摆手,慷慨道:“郑前辈为我铸刀分文不取,一些吃的而已,不及前辈给我的万一,还望前辈不要推辞。”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郑一刀激动道:“郑某这就回去,把铁匠铺后面的住处稍加收拾,就怕是委屈何姑娘了。” 说完,郑一刀也不再扭捏,目光看向何秀儿,道:“还请何姑娘在营房暂且住著,等我收拾完住处,定会轿迎娶。” “一切,由什长大人做主好了!” 面色緋红的何秀儿,抬头瞥了一眼郑一刀,隨即低下头来又道:“再急,也不在这一时,眼下烽火台军务紧张,民女还得帮军爷们做饭。” 做饭洗衣,那只是个说法。 原以为靠著这些,来求叶十三收留,就是给叶十三当个相好的女人,那也是心有准备的。 眼下有了归宿,倒也不必如此急躁,忙过眼下这阵,也算是对叶十三的一种报答。 刚送走郑一刀,叶十三重新躺下,想好好睡个懒觉。 “什长大人,不好了!” 一名田兵,差点连鞋都跑丟了,进了营房就喊叫起来。 刚躺下的叶十三,被扰得又坐了起来,懊恼道:“狼撵你了?” “韩老三,韩老三他……” 田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站在营房门外大张著嘴,歇缓片刻,又急道:“韩老三不慎掉进壕沟,被拦马刺扎了,僉事大人,让小的稟报叶什长……” “韩老三又是何等人物?” 叶十三心头一凛,沉声又道:“就是有人受伤,自有村里隨军郎中救治,与我烽燧兵何干?” 终於缓过气来的田兵,这才拱手一礼,缓缓说道:“早间我等从峴口撤退,僉事大人留了韩老三几个继续值守,不料韩老三巡查途中,掉入壕沟被拦马刺入后背……” 掉入壕沟? 拦马刺入后背? 这都快掛了,还跑这么远路向老子报信有个屁用。 叶十三肚里已经骂开了锅,但转眼一想,这些田兵是应他的要求,这才昨夜在峴口协防值守。 眼下这人受伤严重,可能是活不过来了。 要不! 这徐老六为何要派人向他这个烽燧兵的什长稟报? 原本烽燧兵和田兵不是同属,之间毫无隶属关係啊! 但这倒霉鬼是掉入壕沟,被拦马刺所伤,而这壕沟工事,却是属於烽火台的防御工事啊! 作为责任也好,人道也罢! 眼看这人是活不成了,早早告知他这个什长,等韩老三死了,也好给家属补偿一些粮食。 叶十三手上,眼下是有些粮食。 徐老六看中的,也正是如此。 “老东西,还真有些脑子。” 叶十三骂了一句,转头向餵马的田兵道:“备马,待我前去看看。” 明知於事无补,但叶十三还是想去看看韩老三的伤情。 去村里的路上,报信的田兵又道:“这韩老三,是家里的顶樑柱啊!他要是死了,让一家老小如何活啊?” 他娘的! 果然如此。 叶十三霎时明白,让他去的目的,就是要给韩老三的家属一个交代。 按理说,韩老三真要是死了,应该记上一功。 但朝廷的嘉奖令里,只有杀死敌人才有嘉奖。 何况,这种伤亡,就是上报北防军,也没人会理会的。 稳若老狗的徐老六,对此是心知肚明。 他把安抚韩老三家属的事,巧妙地转嫁到了叶十三身上。 他知道,叶十三为人正直,且手头多少还能拿出些粮食来。 碍于田兵喋喋不休的囉嗦,叶十三反手就一马鞭,抽得胯下的战马狂奔起来。 这一鞭子,远远地就把报信的田兵给甩了。 “快看,叶什长来了!” 还没进到村里,就有田兵喊了起来。 这一喊,许多人就围了上来。 “真是叶什长到了,这下可好了!” “赶快稟报僉事大人,就说叶什长到了。” 围过来的田兵们,七嘴八舌地嚷嚷著,有人上前牵马,有人过来坠蹬,好一副恭敬的架势。 “带路!” 叶十三人狠话不多,直截了当让田兵们带他去看韩老三。 “叶什长,这边请!” 一名年老田兵,訕笑著把叶十三带向旁边的一间屋子。 “你这短命鬼,咋那么不长眼啊……” “你丟下一家老小,可让我们如何活呀……” 叶十三还没进屋,里面就传出一阵家属的嚎叫声。 看到叶十三眉头紧蹙,带路的年老田兵隔著门板就吼道:“老三家的,把你的尿水擦乾净,叶什长来了!” “哐当!” 屋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披头散髮的婆娘,扑上前来抱住叶十三的腿嚎叫起来:“什长大人啊!你可要给我孤儿寡母做主啊……” “什长大人做主啊……” 四个脏得就像土蛆一样的孩子,也纷纷跑了过来,跪在地上叫嚷个不停。 “行了!” 叶十三一阵头大,沉声道:“闪开,让我过去。” 韩老三的家属,趴在地上让开一边,叶十三的目光看到铺在地上的芦席上,脸朝下趴著一个人。 想必,这就是那个韩老三了? 第32章 死马权当活马医 走上前去,一股血腥味就扑鼻而来。 韩老三面朝下,趴在芦席上一动不动,后背正中上插了一根枣木削成的木刺。 忐忑不安的徐老六,正蹲在地上用手托著韩老三的头。 一看如此情景,叶十三不禁火冒三丈。 “流血都已结痂,为何不找郎中施救?” 一脸木訥的徐老六抬起头来,满面羞愧地说道:“叶什长,屯田村早先是有隨军的郎中,但是由於边城难以生活,老郎中借著年迈,退伍回內地养老去了,就我们这些糙人粗汉,哪敢轻举妄动啊!” 不过,这徐老六还是有些经验,害怕韩老三窒息,一直拖著伤者的脑袋没让触地。 “叶什长,被伤的部位,可不敢乱动啊!” “嗯!” 叶十三点点头,表示赞同。 蹲了下来后,伸出两根指头,分別探了探韩老三的鼻息,发现他还有心跳。 没死? 心跳虽弱,但还活著! 看韩老三的鼻孔和嘴角,並没有带著泡沫的血渗出。 这说明,木刺並没有刺穿肺泡,也没有刺进心臟。 “多久了?” “哦,就方才午时。” 端个火盆过来,別让伤者失温,屋子太凉了。 叶十三吩咐一声,然后站了起来,比画著让他们把韩老三抬到靠窗的桌上。 地上凉,靠窗又光亮一些。 火盆还没拿过来,腾出了手的徐老六,站在一旁轻声说道:“叶什长,这后事如何准备?” 准备后事? 这老鸟,是让老子给韩老三的婆娘和娃儿们一些安抚。 但看这伤势,就是军中的郎中来了,那也是白搭。 徐老六的话,即刻又引起了韩老三婆娘的一阵乾嚎。 叶十三皱著眉头,一双眼睛紧盯著韩老三背上露在外面的木刺,仿佛没有听到徐老六的问话。 “找把尖刀过来,最好是剔骨的那种。”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一名田兵立刻就出了屋子。 “还有剪刀?” 叶十三又是一声。 “有,有!” 乾嚎过一阵的韩老三婆娘,赶忙爬了起来,从屋角的针线篮子里翻出一把剪刀。 叶十三看到针线篮里还有白布条。 好东西! 暗叫一声,叶十三伸手接过剪刀,又道:“烧些开水,把白布条煮一会。” 此时,火盆也端了过来,里面的牛粪燃得正旺。 也好,直接拿锅放在火盆上,把白布条直接煮进去。 剔骨尖刀也被找来,叶十三发现露在外面半尺长的木刺,已经被血浸透。 根据拦马刺原有的大致长度,看得出来,刺进韩老三后背的那部分,足有二寸多深。 这种情况,就是当场不死,那也不敢把木刺拔出来。 二寸多深的创口,木刺一旦拔出,伤者也会喷血而亡。 在眾人的注视下,死马当活马医的叶十三,把剔骨尖刀在牛粪火上烧得通红。 “刺啦……” 一阵青烟冒气的同时,屋子里充满了烤肉的味道。 拼住呼吸的眾人,看到叶十三手中的尖刀往韩老三的伤处一剜,另一只手握住露在外面的木刺迅速往外一拔。 “啊……” 原本已经昏死过去的韩老三,也从昏迷中被疼得大叫一声。 “活过来了?” 年老的田兵一阵激动,徐老六也是面颊猛然一抖。 “快,把锅里的布条,拧乾了给我!” 用尖刀死死压著伤口的叶十三,转头看向已经沸腾著的铁锅。 猛然醒悟过来的徐老六,顾不得滚水烫手,一把捞起锅里的布条就拧了起来。 “快给我!” 叶十三扔掉拔出来的木刺,伸手接过滚烫的白布条,然后先摁住韩老三背部的伤口,用白布条绕过前胸,一圈一圈地缠了起来。 不多时,韩老三的上半身,被裹得就像一只粽子。 只要不感染就好! 鬆了一口气的叶十三,拿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 这些急救常识,那也是野外生存的必需技能,在前世的军事学院,急救和自救,那是一门必修课。 这一番操作,简直把在场的人都看呆了。 “叶什长……” 回过神来的徐老六,不可置信地望向叶十三,轻声道:“此人还有救?” 这一问,叶十三心里还真没底。 他知道,万一有积血没被排出,再加上发生感染的话,这韩老三必死无疑。 但愿他刚才的那一剜,一拔,紧接著一挤,又一烙的动作下,没在韩老三的胸腔里留下残血。 但眼下,就是韩老三体內的残血被挤乾净了,但能不能抗感染? 这可是个致命的环节。 “要是有抗生素,给他静脉注射就好了!” 情急之下,叶十三的嘴里冒出一句古怪是话来。 抗生素? 静脉注射? 在场的人,一阵面面相覷,不知道叶十三说了些什么? 叶十三也从这些人诧异的神情中,猛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哦!” 叶十三面上一尬,訕笑道:“我是说,经脉要是舒展,就落不下残疾。” 伤残,在军中是最常见的了。 军伍生涯的人,对这些早都司空见惯。 就是韩老三是婆娘,此时最在意的是韩老三的那份粮餉。 只要人活著,就能领一份粮餉。 这份收入,比韩老三是否残疾更重要。 “叶什长,接下来该如何?” 还是徐老六又打开了话匣子。 他最乐意叶十三插手,无论成败,如此一来,他这个僉事都可置身事外。 韩老三死了,叶十三少不了得给些粮食安抚一下家属。 要是命大,韩老三被救活,那更是锦上添,说明他当机立断找对了人。 面对徐老六的一问,叶十三知道这个老傢伙又將了他一军。 正不知如何回答徐老六的问话时,桌上被翻了过来仰躺著的韩老三忽然睁开眼睛。 “叶什长,是您救了小的?” 这鸟人,清醒著呢,还没糊涂? “躺著別动,以防伤口绷裂!” 叶十三连忙摆手,示意韩老三不要说话费神。 仰躺著的好处,是让一些残留的淤血,可以流出来,这样叶十三的胜算就多了一分。 “什长大人啊,神医啊,是您从鬼门关上把孩他爹拉了回来……” 回过了神的韩老三婆娘,趴在叶十三面前,把额头磕得“咚咚”直响。 四个半大小子,也趴了过来向叶十三直磕响头。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这四个吃货,也真够韩老三养活的。 叶十三从四个半大小子身上收回视线,淡淡说道:“火盆就一直放著,別让屋子太凉,但不能把韩老三放在炕上,找块门板放地上,拿两张乾净羊皮铺上。” 说完,叶十三又道:“得找些药来,不然韩老三还会有性命之虞,伤口没有药不成。” 药? 郎中都走了內地养老,从哪儿去给弄药啊? 忽然,叶十三像是想起了什么? 第33章 马皮泡儿 止血药? 叶十三转过头来,道:“隨军郎中是退伍还乡了,难道就没留下一些刀枪药?” 在军中,刀枪药那可是放在首位的药物,其次才是头疼脑热肚子疼的一些药。 “这个……” 徐老六面上一尬,訕訕道:“说是有军医,实际上也是开个方子,简单处理一些创伤,要是用药,那也得去镇上的大药铺买,村里的药铺就是个摆设而已。” “没有止血药可不成啊!” 叶十三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又道:“当务之急,止血,消炎,生肌的药,必须得有。” 眼下百草枯死,冷冻寒天,就是去採药,也无法实现。 忽然一个念头从叶十三脑子里闪过。 当初在隱秘宗门的时候,师父炼製的一种黑色药膏,就是用一种叫“马勃”的菌类为主要原料。 菌类不似草木,就是枯萎了,也是有痕跡残留的。 “你们知道马勃吗?” 叶十三的目光,一扫在场的眾人。 马勃? 徐老六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其他的几个田兵,也是一头雾水。 “就是外形较圆,个头大的足有海碗大小,就是小的,也有核桃枣儿般大。” 叶十三凭著记忆,大致上描述了一遍。 仔细又想了想,补充道:“那玩意儿,夏天的时候是白色,就像蘑菇一样,冬天枯萎,外皮黑色,个头缩小,破裂后有黑色的粉末……” “马皮泡儿……” 叶十三的话还没说完,地上跪著的一个半大小子急急蹦了起来。 “马皮泡儿,什长大人说的,就是我们这里的马皮泡儿,我曾经採过马皮泡儿,去镇上药铺换过钱的。” 说话的是韩老三的老大儿子韩庆。 韩庆的这一叫喊,在场的人纷纷附和起来。 “是啊!我怎么没想起来这个?” “还真是马皮泡儿,有一次割草伤了手指,刚好草丛里有个马皮泡儿,撕开后贴了后,没几天伤口就好了……” “打牧草的时候,经常割破手指,用的就是马皮泡儿止血的。” “咱这里的马皮泡儿,和叶什长说的马勃,也许就是同一种东西。” 面对眾人的纷嚷,叶十三一阵激动。 管它是马勃还是马皮泡儿? 只要管用,找来用就是了。 “如何能找到它?” 眼前一亮的叶十三,迫不及待的就问了起来。 “我能找见!” 韩庆一脸兴奋,神情激动地说道:“冬天也能找见,只是比较难找一些,好在今年没有下雪,在阴湿一些的地方应该能找见乾枯了的马皮泡儿。” 这玩意儿,新鲜的还真没用。 新鲜的马勃,其实就是个圆球型的大蘑菇,可以食用的。 只有成熟后的马勃,肉质逐渐萎缩乾枯,里面的孢子粉就会成熟。 药用的部分,正是包裹在里面的黑色粉末。 “那好!” 叶十三目光投向徐老六,道:“既然如此,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徐僉事多派些人手出去,儘量多采一些马皮泡儿回来,就是用不完,还可留著以后不需之备。” 其实,止血药材有很多。 但能在冬天的枯草中找得见的,也只有马皮泡儿了。 哪怕它只有羊粪蛋大小,也不难被发现。 要是能碰见更大一些的,收集起来更快。 徐老六点点头,立刻吩咐身边的田兵,带著韩老三的老大儿子韩庆,拿著一只篮子就出了屋子。 …… 火盆越燃越旺,屋子里也暖和了起来。 叶十三又吩咐一个田兵,去营房背了一袋米过来。 待三碗热粥下肚,韩老三惨白的脸上,也慢慢有了一丝血色。 一锅米粥,给韩老三餵食了三碗后,剩下的大半锅,转眼间就被韩老三的另外三个儿子抢食乾净。 香喷喷的米粥,对於成天啃食山药蛋的人来说,那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韩老三的婆娘,蹲在锅边,用铁铲把锅底上的糊糊壳都刮乾净吃了。 如此更好,免得洗锅。 拔出了木刺,又被餵了三碗粥下肚的韩老三,这时候也有了些气力。 “小的谢过什长大人!” 喘过两口气,韩老三又说:“小的这条命,以后就归什长大人了,什长大人让小的往东,小的就不敢往西,让小的打狗,小的绝不撵鸡,小的唯什长大人的命令是从。” 这话,真假参半。 按理说,烽燧兵和田兵,各有各的的上级管著。 就是韩老三听命於叶十三,那也是协防需求的情况下才有是事。 但韩老三不傻,借著感谢救命之恩,说一些好听的话,叶十三一高兴,就会拿出更多的粮食来给他的婆娘娃娃吃。 “好好养伤,其他事,不是你该考虑的。” 吃透了韩老三心思的叶十三,摆摆手又道:“看你的婆娘方才打下手的样子,对包扎外伤还是很麻利的,如何不就把处理一些外伤的事,让她去做呢?” “唉!” 韩老三嘆口气,皱皱眉头又道:“还真让什长大人看出来了,拙荆之前,就在军中老郎中手下打过下手,就是村里每年阉一些羊羔子,也是拙荆来干。” “当然,这些只是帮忙的活,没有设专人去做,要是设了专人,村里就要造册发粮,这几年,粮食何其金贵啊!” 韩老三忍著背上的疼痛,一口气说了半天,额头上的汗珠就像雨一样往下掉。 “还是少说话,静养为好!” 叶十三点点头,隨即又摆摆手,打断了韩老三的话,把目光投向一旁韩老三的婆娘,道:“既然你懂包扎,这就好办了,待会他们找来马皮泡儿,你只管去上药,换下来的布条,开水煮过后再用,万不可让伤口溃脓了。” 如此一番交代,叶十三这才放下心来。 他不知道,那些白布条,那可是韩老三的婆娘前几年趁著给老郎中打下手的时候,藉机偷回来的。 由於没有多余的其他布料,光这些白布条也做不成衣裤,没想到在针线篮里閒置了几年的东西,今天还派上了大用场。 “请什长大人放心!” 韩老三的婆娘一边收拾著碗筷,一边把几颗山药蛋往火盆下面的灰堆里埋著,一边又应承著叶十三的话道:“穷人命硬,死不了的,娃儿把药找回来,民妇自己就能给娃他爹敷药了。” “嗯,很好。” 叶十三点点头,这下完全鬆了一口气。 至於韩老三的死活,只有听天由命了。 一番安顿之后,叶十三这才离开屯田村。 到了营房,发现已经有人在等他。 第34章 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才能 看来人的穿著打扮,是军部的人。 一行四人,椅子上坐著的,应该是个甲正。 “你,就是这黄羊峴烽火台代什长叶十三?” “是,我就是叶十三。” “奴籍?” 甲正又是一问,叶十三的心,就像针刺了一下,道:“是奴籍。” “你身为代什长,为何不在烽火台岗位?” “我去检查工事,有协防的田兵受伤,刚救治完毕。” “工事?” “是的,这几日,我带领其他烽燧兵,修了一些防御工事。” “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才能?” “没有新的工事做防御,光靠烽火台示警,这恐怕远远不够。” “就你们几个烽燧兵,能挖多大的工事?” “我找屯田村的田兵协防,共同抵御外敌。” “好大的口气,田兵协防,你一个烽火台最多十人的编制,能拿出协防人员所消耗的军资?” “军资是没有,我有粮食补偿他们。” “粮食?” 甲正神情一凛,正色又道:“据我所知,別说你一个烽火台,就是周围百里的所有村子,眼下最缺的就是粮食。” “我们是没有粮食,不等於峴口之外的元蒙韃子没有,我是抢了他们的粮食和牛羊回来。” “大胆!” 甲正闻言色变,面颊一抽,惊道:“如无朝廷降旨,无军部下令,此等行为会挑起两国事端,从而引发战爭酿成滔天大祸,你可知罪?” “元蒙韃子屡次越界,抢我边民牛羊,物產,屠我村庄,如何就不是挑起两国事端?” 叶十三额头青筋暴起,怒目瞪向高坐在椅子上的甲正。 “可你私自行动,会让朝廷,会让北防军掣肘於人,你想过后果吗?” 甲正的口气稍软一些,望著叶十三频频点头。 叶十三怒从心头起,迎著甲正的目光,道:“身为边军,无援无依,难道让我们烽燧兵饿死在烽火台中?” “你……” 自知理亏的甲正,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眼前这个奴籍兵卒,不可等閒视之。 一个连韃子都敢杀的人,没有他不敢干的事。 一人能杀掉如此之多的韃子骑兵,这种人是不怕威胁的。 搞不好,一言不合,还会闹出不可收拾的局面。 能仰著面和一个甲正说话的代什长,说明並没有把他这个从军部来的人放在眼里。 思忖片刻,甲正又道:“至於你的战功,军部已经討论过了,驍骑尉大人回京述职,留下话来,让军部依照朝廷颁发的嘉奖令,核实情况,从而对你进行嘉奖。” 去他娘的! 驍骑尉大人进京述职? 派一个甲正来,耀武扬威向他核实情况? 叶十三清楚,就是朝廷的嘉奖令下来,到了军部,必然会被剋扣掉一层。 军部所拨的粮餉赏银,百夫长和甲正们再拔一层皮。 到了受奖人手里,恐怕已经不足三成。 这种层层盘剥的例子,多得数不胜数,歷朝歷代都是如此。 这份军功,並不是那么好领的。 至於所赏的田亩。 是在原籍发放,可他这种被贬为奴籍的人,已经是没有了庶民的籍贯。 如果按流放充军地算,现在放眼四周,这边城一带全是无主的田地。 由於受元蒙韃子肆意横行,不堪忍受的边民居家向內地逃离,丟弃后荒芜下来的土地倒是不少。 到时候,军部隨意给你划出几亩或者是十几亩地,在官府备个案,就算是把朝廷的嘉奖落实到位了。 看看眼前这些土地,谁会去种? 沙地已经成了荒滩,而且还没有水灌溉。 原本的水田,又被搁置成了沼泽。 边城之地,不是草原荒漠,就是沼泽和戈壁。 在这种环境中务劳出一片良田谈何容易? 有些村里的良田可就不一样了,由於受韃子侵扰较少,金贵得一亩可达二十两银子的市场价。 再说,元蒙韃子频繁越界抢掠,就是种了庄稼,有没有命去收割还是另一回事。 嘉奖田亩,如果是饱受侵扰的区域,对叶十三来说,就等於是没有嘉奖的一样。 叶十三已经猜到了甲正的来意,看来,军部对他的嘉奖,是要把边城作为他的籍贯来落实。 甲正走了个核实的形式,带著隨从就离开了黄羊峴烽火台的营房。 接下来几天,该干嘛还干嘛! 好在接连几天,屯田村也安然无恙,没有元蒙韃子进犯黄羊峴隘口。 儘管如此,徐老六还是组织训练那一百来人的田兵,继续协防峴口一带。 叶十三依旧给烽火台只留两个人值守,另外两人,值崖顶一带的流动哨。 眼下有了战马,流动哨就轻鬆多了,而且位置也不固定,范围可达二三十里。 得知军部来人,已经再一次核实过了,剩下的四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振奋,时刻盼著嘉奖颁发下来。 说白了,这些功劳,都是叶十三给大伙挣来的。 他们几个,由此沾光不少。 根本不用叶十三监督,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军务,干得是井井有条。 他们也不再自己煮饭,何秀儿按时煮好了饭,直接送到烽火台通道口。 就是游动哨所带的乾粮,也不需要他们动手,何秀儿全都准备齐全了。 令叶十三小有成就感的是,韩老三能下地了,腰虽然还弯著不是很直溜,但能下地走动,这说明叶十三的治疗已经很有效了。 但也是这一点,叶十三再一次让田兵们惊震万分。 一个新入伍不久的奴籍小子,居然能把鬼门关上的人给硬拉回来。 手段狠辣,杀伐决断,而且还有一手高超的医术,这让田兵们顿觉有了一些依仗。 叶十三的存在,让已经鲜有鸡鸣狗咬的屯田村,慢慢萌生出了不少的活力。 没有能力回內地的人,只好扎根在这地方。 屯田村周围的村子,原住民也是一样,苦苦在这片动盪不安的土地上支撑著。 一次次地被韃子洗劫,这些村子,已经衰败得惨不忍睹。 一顿饱饭,就能让一个原本恪守妇道的女人脱下裤子。 如此想著,叶十三决定,自己骑马到各处转转。 自流放充军以来,从镇上的兵站,直接发配到黄羊峴。 至於周边,他也只是听说过几个村子的地名而已。 比如蔡一和何秀儿家所在的那个村子,他就没有去过。 “备马!” 叶十三突然吼了一声,嚇得帮忙餵马的田兵差点栽一个跟斗。 第35章 族人 叶十三这是怎么了? 看到叶十三神色有异,田兵嚇得不敢吭气,备了马就牵了过来。 出了营房,夜十三信马由韁,不一刻就来到离屯田村最近的野驴滩。 马蹄所到之处,无一不是残垣断壁,枯枝败草遍地都是,冒著炊烟的屋舍,也是寥寥无几。 这地方紧挨著屯田村,往西就是放牧为主的落雁坡村。 根据烽燧兵们零星的描述,丁威的家,应该就在这里。 除了他这个奴籍兵卒,现有的其余四人,都是从周边的村子应徵入伍的。 边民入伍,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 男丁一到十六周岁,就会入伍北防军。 望著眼前的破败景象,叶十三能想到,其他的村子,大致也是如此。 虽然是閒动,也不见有閒人在村里游荡。 一脸茫然的叶十三,勒著马头向南又是一阵疾驰。 又一处村落出现在眼前。 这处村落,要比看到的其他村子好多了,而且紧靠著芦河。 芦河绕村半周,向东而去的地方,就是芦河渡村。 这两个村子,叶十三有点印象。 从镇里发配到黄羊峴,他和母亲还有妹妹,是经过了这里的。 这里紧挨著芦河,属於水草丰茂的放牧区。 但这里的房屋,要比屯田村的要好多了。 泥巴垒就的房屋,周围又是石块堆成的围墙。 围墙也是和房屋一样低矮。 因为地势相对平坦,加上房屋的低矮,视线相对就开阔了起来。 正在叶十三举目四望的时候,有吵闹声隱约传来。 遁声望去,远处的河滩上,似乎围著一群人。 “俅!” 叶十三双腿一夹马肚,向著河滩方向奔了过去。 “大爷,行行好吧……” 有人哀求的声音,越来越近。 “未经允许,谁让你砸冰捞鱼的?” 是有人在呵斥別人。 “大爷啊!我们饿呀,再说这鱼是河中自有,捞一些也没关係……” 有人在极力辩解,声音貌似有点熟悉。 “要么罚银十两,要么各打断你二人的一条腿。” 呵斥声严厉至极,似乎有人冒犯了天威一样。 叶十三离围著的人群越来越近,马蹄声惊得围观的人纷纷转头,齐齐看向他这个不速之客。 为首一人,大腹便便,穿著狐皮领子的袄,显得他肥胖的身子更加臃肿。 叶十三的目光,却投向地上趴著的两人。 芦河在这里拐了个弯,河面比其他段落宽阔一些。 时值隆冬,河面结著厚厚的冰,冰面已经被人凿出一个面盆大小的洞。 几条红腹鲤鱼,已经被冻在冰面上,一些简单的捞鱼工具,也被扔了一地。 很显然,是有人凿冰捞鱼。 叶十三下了马,一步步走向倒在地上的二人。 待叶十三走近,趴在地上浑身都是泥巴,蓬头垢面的一个男子惊叫起来。 “闰儿,你来干什么?” 闰儿? 这一声闰儿,叫得叶十三心头一凛。 “真的是闰儿,你赶快走,不要管我和二叔。” 另一个同样蓬头垢面的男子,吃惊地望著叶十三。 大冷的天,破衣烂衫的二人,居然脚上裹著破布还穿著草鞋。 “你们?” 似曾相识的感觉,从叶十三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叶十三极力从前身残存的记忆中,努力地搜寻著关於眼前这二人的碎片。 “认识?那好啊!” 红光满面,肥头大耳的袍男子,向叶十三投过来轻蔑的一瞥,傲然说道:“正好,这俩杂碎的十两罚银,你给交了吧!” 叶十三没有理会说话的胖子,缓缓上前,在地上趴著的二人面前蹲了下来。 “闰儿,我是你二叔叶举啊!” 年纪稍大的男子,眼眶里涌出泪来,指著身边趴著的另外一人,哽咽道:“你不记得了?他是腊八,你堂伯家的老大,也是你的堂哥叶腊八呀!” 叶举,二叔? 堂哥,叶腊八? 想起来了,一同被流放的,还有一些族人。 从京都千里迢迢,歷尽千辛万苦,到了这边城之地,活下来的,也就不多的几个人了。 “叔,哥,你们这是?” 叶十三说著,伸出两手,把地上趴著的二人给硬拽了起来。 “唉!” 叶举嘆了口气,恓惶道:“都是饿的,看到这河面结冰,想著可能有鱼,这不,我就和你腊八哥凿开冰面,拿芦做诱饵,好不容易弄了几条鱼……” 明白了! 是堂叔叶举,和堂哥叶腊八,忍受不了腹中无食的飢饿,这才想到河面上凿冰捕鱼用来填肚子。 “他们是?” 叶十三转过头来,眼中寒芒四射,冷冷看向围观的一群人。 “是这村的何员外。” 叶举目光闪烁,怯生生的低下头来,小声回答了一句。 “他们,打你和堂哥了?” 叶十三回过头来,向叶举又是一问。 这下,叶腊八抬起头来,抢著答道:“何员外说,这段河道,是他何家所有,在此捞鱼,理应该罚。” “他们,索要十两银子的罚金,要是交不起银子,就要打断我和二叔的一条腿。” 叶腊八又是一句,然后低下头来不敢和那些人对视。 这时候,那个被称为何员外的胖子,轻蔑地一瞥叶十三,仰著一张油汪汪的大脸说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个奴籍兵卒,今天要是拿不出钱来,老子叫人从你的餉银里面扣,而且,还是带利息的。” 餉银? 老子的餉银,何时让你做主了? 叶十三眼里寒芒闪过,一扫眼前拿著棍棒的十来个男子,冷声道:“河道乃自然形成,又不是开垦的田地,何时由你说了算?” “哈哈哈……” 袍胖子仰头一阵狂笑,又道:“別说这段河道,就是烽火台,老子照样说了算,你可知道我何正是何许人吗?” “管你是什么人?与我何干!” 面对何正的狂妄,叶十三硬是正眼都没瞧他一眼。 这时,何正身边一个拿著棍子的人走上前来,傲慢地仰起下巴,道:“不长眼的东西,何员外乃是你上司何虎何伍长的堂兄,要是何员外一句话,何虎伍长定让你这吃不了兜著走,一个奴籍兵卒,也敢在何员外面前站著说话?” 明白了! 眼前这个叫何正的死胖子,原来是何虎那鸟人的堂哥。 不提何虎便罢,这一提何虎,叶十三的眼里,一片杀机顿时就迸溅出来。 这些鸟人,还不知道何虎已经被老子给宰了? 拿一个死了的伍长,来嚇唬老子,你们他娘的睡醒了没有? “何员外是吧?”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第36章 这笔帐,我认了 叶十三这一笑,眼前围著的人就更加得意起来。 “如何?怕了吧!” 拿著棍子的高个家丁,轻蔑地盯著叶十三,嘴角一扬又道:“识相的,就乖乖拿出银子交了,然后向我家员外磕三个响头谢罪,不然……” “不然如何?” 叶十三眼寒芒一闪,冷声对拿棍子的家丁又是一问。 “不然翻倍,让我堂弟从你的餉银里扣二十两。” 仗著有堂弟是个伍长,何正接过话头,伸出两根胡萝卜一样的手指,向叶十三面前一晃。 “这年头,什么人都出来矇事了?一个奴籍兵卒,比狗都贱的身份,居然在何员外老爷面前充大?” 又一个提著棍子的家丁走了过来,斜眼瞅著叶十三,恶声说道:“別耍光棍,那没用,还是拿银子出来,老子就放过这两条比狗还贱的货,没银子,那就滚回烽火台捡狼粪去!” 捡狼粪,那是烽燧兵中最下贱的活。 满脸得意的何正,又是“嘿嘿”一笑。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比狗还要贱上三分的奴籍,充了个烽燧兵,还自以为是有出息了,要不是看著你是我那堂弟何虎手下的兵,老子早叫人把你塞冰眼里当冻鱼了。” 说完,何正面色骤然一变,向身边的家丁们吼道:“来呀!把这个两个偷鱼的杂碎,扒光了给扔冰面上冻著去,啥时候这小子拿银子回来,再放这俩杂碎回去。” 扒光了衣服扔冰面上? 就这节气,这不诚心要人的命吗? 奴籍的命再是不值钱,那也是由官府发落,哪轮到你一个土鱉財主做主? “闰儿,你快走,不要管我们了。” “兄弟,听哥的话,我和二叔死了也就死了,在这地方反正不是饿死就是冻死,没什么可放不下的,倒是你,还有婶娘和彩儿妹妹要靠你照顾,你赶快走,不要受我们的连累。” 一脸悲愤,一脸绝望,一脸恓惶的叶家叔侄二人,极力叫喊著让叶十三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再是魂穿而来! 再是和这俩叔侄没有直接的血缘关係,但叶十三此时心中的怒火,已经燃烧到了极点。 “什么?这小子还有妹妹?” 叶家叔侄的话,霎时就让何正的眼睛一亮,凑上一张油汪汪的大脸,嬉皮笑脸地向叶十三说道:“没钱也行,这样好了,就当本员外行善一次,银子罚金不要了,拿你的妹妹顶帐如何?” 何家的这些畜生,果然都是一副德行,嘴里丑陋得无法直视。 一提妹妹彩儿,叶十三的脸都绿了。 叶十三面颊一阵急抽,咬牙说道:“好,这笔债,我认了。” “认了就拿钱,没钱就拿人来顶。” 何正眼中,儘是淫邪之光。 向旁边人挤了一下眼睛,又道:“如何办?你可得想好了再说。” “不就是银子么?” 叶十三突然笑了,神情诡异得叫人琢摸不透。 目光缓缓从面前那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淡淡又道:“想要银子,或者是要人,跟我去黄羊峴拿。” “好,有胆!” 何正面上一寒,慍色说道:“你们,押著这两个狗东西,咱一起去那边拿钱。” “老爷,这不妥吧!” 还是有人心存顾虑,瞥了一眼叶十三,凑到何正的耳边,又道:“出了村,就是別人的地盘,这?” “哈哈哈!” 何正仰头,又是一阵狂笑,直笑得一脸的肥肉都抖动个不停。 等笑够了,何正拉下脸来,沉道:“就是到了烽火台,那也是我堂弟何虎的地盘,就是相邻的屯田村,徐僉事也是认得我的,怕个俅!” 叶十三仿佛没听见何正的狂妄言狂语,径直把马牵了过来,向一脸死灰的叶家叔侄说道:“二叔,堂哥,韃子的这马可结实了,你们都骑上去,我们走。回” 韃子的马? 这时候,何正他们,这才把目光投向叶十三牵著的马身上。 “好啊!” 何正脸色陡然一变,吼道:“这小子,居然偷了僉事大人的马?” “没错,烽燧兵没什么好马的,这马一看就是上等良驹,除了屯田村的僉事徐大人,谁还有如此得力的健马?” “我说,把这小子给绑了,送到屯田村徐僉事那里,还能落一份天大的人情。” 何正的打手们,顿时就兴奋了起来。 “不碍事!” 何正阴阴一笑,道:“就让这小子先逍遥上一阵,等到了地方,自然会有人收拾他的。” 说话间,有人赶了一辆马车过来,何正扭著肥胖的身子,上了车后,迫不及待地就跟在叶十三身后向黄羊峴方向奔去。 半晌时间过去,屯田村到了。 牵著马走在最前面的叶十三,却没有急著回营房,而是直接把马牵到了徐老六公务的签房大院。 走在前头的叶十三一进入签房的院子,后面紧跟著的何正一行,立刻就把签房的院门给堵住,生怕叶十三耍个心眼给溜了。 此时的叶举和叶腊八二人,早已嚇得瑟瑟发抖。 被扶下马后,二人一个站立不稳,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叶十三把目光投向一名值守的田兵,沉声道:“快去峴口,请徐僉事过来一趟,就说我要看他升堂断案。” 望著田兵飞奔而去的背影,何正脸上浮起一丝得意的笑意,嘲讽道:“看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哈!” 叶十三理都没理一脸得意的何正,伸手把地上的叔侄二人给扶了起来,轻声说道:“咱先进屋,屋里暖和。” 早有看到叶十三到来的两名年老田兵,颤巍巍地端了一只火盆过来,垒起牛粪,就把火生了起来。 平日冷清的签房,突然来了如此多的人,周围閒赋在家的老少们,纷纷围了过来看热闹。 人围得越多,叶家叔侄二人就越是紧张。 相反,何正看到如此多的人围著,脸上得意的神情更是高涨了几分。 “去,跑一趟烽火台,把我那当伍长的堂弟何虎给请到这边来,就说老爷我要处置姓叶的这个杂碎。” 一名打手心领神会,点点头就出了签房所在的院门。 不一刻,徐老六带著一班田兵,风风火火的从峴口值守点赶来。 一打照面,身为僉事的徐老六,向著叶十三拱手就是一礼。 “叶什长如此急召,不知有何紧急军务?” 此言一出,满脸訕笑著正准备上前向徐老六行礼的何正,心头顿时一惊。 叶什长? 这僉事大人何等身份,居然向一个奴籍兵卒行礼? 第37章 杖刑不可叠加 这一幕,让人就搞不懂了。 叶十三就像没事人一样,边回著徐老六的话,边提著一把茶壶,给叶家叔侄每人倒了一碗茶水。 “二叔,腊八哥,先喝口茶暖暖身子,徐僉事会给你们做主的。” 早已嚇得面如死灰的叔侄二人,更加被眼前的景象搞得晕头转向。 呆呆地望著叶十三,瑟瑟发抖的叔侄二人,居然忘了喝眼前热气腾腾的茶水。 “看来,我这二叔和堂哥,是被何老爷嚇坏了。” 叶十三笑著,把目光投向徐老六脸上。 精於世故的徐老六,一看眼前的架势,再加上叶十三方才的话,心里顿时就明白了几分。 迟疑片刻,何正一脸訕笑,拱手道:“草民何正,见过僉事大人。” “哦!” 徐老六缓缓转过身来,上下一打量何正,淡淡说道:“原来是何员外,你不在芦河湾村享清福,跑我这破庙来,不会是上香来的吧?” 这话,让何正没法接了。 上香? 这破庙是不假,近年来军部徵收任务加重,垦田区的日子那是最不好过的。 但这上香? 难道是这徐僉事,嫌他这几年没有上供? 严格说,原住民的村子,並不属於垦区管辖,再是一个僉事,作为自然村少有的富户,也巴结不到屯田村这边。 “僉事大人说笑了!” 脸上霎时一阵尷尬的何正,立刻又堆起笑意,拱手道:“草民无意间,发现有烽燧兵偷了僉事大人的马,这不,给扭送到您这里了,这等品行恶劣之人,得好好处罚才是。” “偷马?” “什么马?” 徐老六眉头一皱,接连一问就是两句。 “那不是?” 何正哈著腰,罗萝卜般粗细的一根手指,指向叶十三骑的那匹战马。 望著院子里的那匹马,徐老六面上闪过一丝慍怒,皱著眉头看向一脸諂媚的何正,道:“就连本僉事所骑的马,都是叶什长所赠,你一个庶民,居然管起我屯田村的军中之事,你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 此言一出,何正顿时呆愣当场。 边城是苦了些,但丝毫没有影响他富甲一方。 芦河湾村的村民,几乎都是他何正的佃户,拥有无数良田的何正,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但在徐老六面前,他还得有所收敛,比较人家是兵,他何正是民。 “叶什长,您传我过来,这是要……” 徐老六微微躬身,恭敬有加地徵求叶十三的意见。 叶十三指著叶家叔侄,道:“我二叔和堂兄,在芦河湾凿冰捕鱼,只为了自己不被饿死,却被这个何员外带人殴打,还要罚银十两,若是交不出罚银,就拿本什长的妹妹顶债。” “此事,非烽火台的军务,本什长无权干涉,还望徐僉事主持公道。” 叶十三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也是向徐老六传递了个信息。 既然叶十三已经定了调子,徐老六哪敢怠慢,只好顺著这个调子唱下去。 “好啊!” 徐老六转过身来,紧盯著何正那张油汪汪的胖脸,冷冷说道:“身为庶民,居然私设公堂,对流放奴籍私刑上身,你眼里还有军部吗?还有朝廷王法吗?” “僉事大人,这……” 这时候,察觉到情形不妙的何正,额头霎时就渗出了冷汗,脸色惨白的颤声说道:“误会,完全是个误会,草民我这就不打搅了……” 说著,何正向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拔腿就往院子外走去。 “慢著!” 看到何正要溜,徐老六胸膛一挺,厉声喝道:“屯田村的签房,好歹也是个军务之地,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来人!” 紧接著,面色顿变的徐老六,大手一扬道:“將目无王法的刁民何正,给本僉事拿下。” 话音一落,早有按捺不住的两名田兵扑了上去,一左一右拧住何正的两条胳膊,另有一名田兵绕到后面,照准何正的腿弯狠狠就是一脚。 “跪下。” 一声厉呵之下,何正就像一只装满了粮食的口袋,“扑通” 一声就被踹得跪了下来。 见势不妙的护院们趁机想溜。 迟了,隨徐老六一起来的田兵们,早已横刀在手,一字排开把手住了院门。 “僉事大人,这完全是一场误会啊!” 抖著一身肥肉的何正,杀猪一样地嚎叫了起来。 眼前的这一幕戏曲性的反转,惊得叶家叔侄差点把手中的茶碗打翻在地。 叶腊八偷瞄了外面一眼,悄声说道:“二叔,咱家闰儿,这是混出名堂了?” 叶举更是一脸惊慌,忙道:“你没听见,他们喊闰儿什长哩!” “这下好了,何员外的堂弟才是个伍长,咱闰儿已经是什长了,还大他堂弟一头。” 叶腊八这才鬆了一口气,把手中茶碗里洒得剩下的热茶,一口气就喝了个精光。 叶举也是喝光了茶碗里的热茶,低声说道:“这下,何员外可是一脚踢在石头上了,好歹他惹了他惹不起的人。” “没错!” 叶腊八点点头,欣喜道:“那他把咱捞的鱼,还有咱的渔具,都得归还给咱,银子也就不用罚了。” 二人也想得太幼稚了。 眼下的何正,岂是能轻易脱得了身的? 落在这些食不果腹的田兵手里,不脱他三层皮下来,那也太小看这些兵痞油子了。 这时候,叶十三大刺刺地坐在一张田兵抬过来的椅子上,饶有介事地看向一脸惶恐的何正。 一张书案,已经摆在签房门口正中,徐老六黑著一张脸端坐在后面。 叶十三缓缓看向书案后端坐的徐老六,淡淡道:“请问僉事大人,非籍人员殴打军属,这该当何罪?” 军属? 这话没错,叶十三虽然是最低等的奴籍,但他眼下是戍边部队,北防军前哨烽火台的烽燧兵,当属军职人员了。 流放苦役的奴籍人员叶举,叶腊八二人,当然算得上是军属了。 这个概念,叶十三偷换得天衣无缝。 徐老六心头一凛,他知道,叶十三这是不肯轻易放过何正了。 心领神会之下,徐老六把头转向叶十三,道:“回叶什长话,无故殴打军属者,杖二十,罚银五两。” “如此说来,殴打一人杖二十,罚银五两,那么我叶家二人被殴打,这如何算?” 叶十三居然这样算帐,把难题又摆了一道。 “这……” 徐老六一窒,訕笑道:“杖刑不可叠加,但这罚银嘛!就按双份。” “这个我不懂,那就仰仗僉事大人主持公道了。”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继续又道:“还有,敲诈勒索现役军人,这又该当何罪?” 第38章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 “啊……” 徐老六面颊急抽,万没想到,这叶十三居然把同一件事,分成三份来说。 这叶十三是谁? 那可是杀了成百元蒙韃子的军功之人。 军部的嘉奖很快就会下来,到时候晋升后的职务,不知道要比他这个僉事高几级? 再说,杀了韃子,给韃子造成的震慑,可让屯田村暂且安寧一些时日。 还有抢来的粮食,耕牛和战马,不也是给屯田村分了吗? 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 这种势態下,何正这个不长眼的土財主,可真是会挑日子惹事。 看来,今天不让何正褪下三层皮来,首先叶十三的这一关,那可是过不了的。 “回叶什长话!” 徐老六面颊又是一抽,正色道:“敲诈勒索现役军人,杖三十,罚银五十两,苦役两月。” “僉事大人明鑑啊!” 还没升堂,被摁著跪在地上的何正,已经被嚇得魂飞魄散,急忙喊道:“不看僧面看佛面,草民的堂弟何虎,也在烽燧兵任伍长职,就是草民无心之过,但也够不上杖刑加身,草民……” 靠著各种手段发家的土財主何正,自然是不甘心就这样被拿捏。 他万没想到,一个奴籍兵卒,居然能指使垦区的田兵僉事来对他动刑? “大胆!” 不料徐老六並不买帐,拳头一擂桌面,怒斥道:“如何决断,乃是本僉事量刑的,岂由你一介草民大呼小叫?” “来呀!” 沉下脸来的徐老六,拳头又是一擂桌面,向左右的田兵喊道:“先把这狂徒杖五十,其他的再说。” 五十杀威棍,足可让何正皮开肉绽。 要是不经打,说不定一通杖刑下来,年过半百的何正就会由此见阎王。 “僉事大人且慢!” 就在这时候,围观的看热闹的人群外面,挤进来一个人。 是韩老三。 韩老三弯著腰,带著老大儿子韩庆,提著一根棍子就来到书案前面。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请僉事大人恕小的背部有伤无法行大礼。” 韩老三偏著脑袋,拱手又道:“小的因伤休养,耽误军务不少,这杖刑,就由小的父子来代劳吧!” 现场有的是田兵,完全可以对何正执行杖刑,这刚从鬼门关被叶十三拉回来的韩老三父子,这是唱的哪出啊? “你……” 一看到韩老三出现,何正眼里闪过一丝恐惧,惊到:“关你什么事?” “如何就不关我事了?” 韩老三缓缓转身,偏著脑袋坏笑道:“老子身为田兵,乃僉事大人手下,对你执行杖刑,那也是分內之事。” 这一幕,倒把叶十三给整懵了。 这韩老三不在屋里养伤,跑签房凑什么热闹? 正在这时候,韩老三的小儿子溜了过来,附在叶十三的耳朵上小声说道:“什长叔,这狗东西何员外太狠毒了,我爷爷就是他家的佃户,去年粮食欠收,活活给饿死了。” 什么? 闻言之下,叶十三大惊,他这才知道,韩老三的老家,居然是芦河湾村? 这可是冤家路窄,看来何正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再看父子俩手中的棍子,那可是枣木棍,而不是田兵手中拿著的白蜡杆。 白蜡杆看起来直溜,但柔韧。 可枣木棍就不一样了,不直溜不说,而且上面多是硬节。 这要是打在人的身上,不只是皮开肉绽那么简单,恐怕连骨头都会被打碎。 何正也不傻,恐惧得瞳孔一阵紧缩,大喊道:“僉事大人,绝不能让韩老三公报私仇,你身为僉事,更不能徇私枉法啊!” 这一声喊,徐老六的脸色更加黑了。 不就是个土財主吗? 仗著镇里有些关係,搜刮村里百姓,压榨佃户,还敢在他面前叫囂。 “僉事大人,让我来!” 又有两名田兵走上前来,向徐老六拱手一礼,道:“韩老三本是休假之人,其子韩庆只是家属,又非在编军职,还是由小的执行杖刑。” 这下,徐老六明白了。 这二人,也是从芦河湾村出来的。 他们的家小,也还在村中,都是何家的佃户。 这一下,韩老三是无话可说了,心里反而更加高兴。 就眼前这二人,总比他这个元气还未恢復的伤兵要有劲多了。 让他二人执行杖刑,这可要比他父子更凶猛。 “张三,李大头,你们敢对我动手?” 惊恐之下,何正咆哮起来。 他万没想到,这些人也藉机跳了出来。 “別忘了,你们的家人还在芦河湾村,得罪了本员外……” 叫骂不止的何正,突然戛然而止,他从二人是眸子中,看到有杀气四射。 本来只想出一口恶气的两名田兵,被何正这一通威胁,二人眼中顿时杀机迸溅。 “给张叔,接著。” 机灵的韩庆,把自己手中的枣木棍子,直接扔向其中的一名田兵。 韩老三少有血色的脸上,也浮起一丝古怪的笑,把手中的枣木棍递向另一名田兵,道:“那就有劳李兄弟了!” “徐老六,你敢对本员外行刑,小心镇里……” “来人,杖五十!” 面色黑青的何正,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老六一声令下打断。 “啪!” “啊……” “啪!” “啊……” 一声棍子打在人肉上的闷响,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顿时就交叉著起伏不断。 “一,二,三……” “啊……啊……” 当数著数的人,报到三十六的时候,被摁得趴在地上的何正,已经叫不出声来。 一同来的成十个家奴护院,此时已经都被嚇得魂飞魄散。 他们惊恐地望著眼前地上一动不动的何正,都明白过来,何家这一劫,已经是在所难免了。 “杖数不足,继续执行!” 已经对何正痛下杀心的徐老六,已经是骑虎难下,只有硬著头皮让田兵把杖刑执行完毕。 “啪,啪……” 枣木棍子又在两名田兵的手里抡圆了起来。 背上的袄已经被打得成了碎片四散溅落的何正,此时就像一坨泥巴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四九,五十。” “稟报僉事大人,杖刑完毕!” 当最后一棍落下,在数数的田兵报出数目后,张三和李大头二人,这才悻悻地收起棍子立在一边。 “僉事大人,何正他,死了!” 报完数目的田兵,蹲了下来一探何正的鼻息,又一摸何正的腕脉,仰起头来又道:“没气了,也没了脉跳……” 第39章 看来,没有不怕死的人 死了? 闻言之下,徐老六心头一凛。 打死了人,这个雷,还得自己顶著。 “叶什长您看?” 表面篤定的徐老六,迅速把目光看向叶十三。 叶十三神態冷漠,迎著徐老六的目光,淡淡说道:“此人欺压村民,危害一方百姓,既然刑责已经追究,就不罪及他人了。” 话音一落,那些已经被嚇得魂飞魄散的家丁们,纷纷跪了下来呼道:“什长大人英明啊!” 何正的死,已经把他们嚇了个半死。 看来,没有不怕死的人。 这些家奴,平时仗著何正的威风,没少干缺德事。 如今东家何正被活活打死,他们心里清楚,这些军户,都是他们惹不起的人。 “叶什长所言极是!” 借坡下驴的徐老六,即刻抓住这个台阶让自己下台。 不料,叶十三淡淡又道:“何正之罪,苦役可免,但罚银不可不究。” 这何正已经被打死,也是算他短命不抗打。 既然人已经死了,罚苦役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叶十三还不放过对何正按律所罚的银子。 这一提醒,徐老六心头又是一凛,不得不暗嘆叶十三的狠辣。 这个其貌不扬的奴籍兵卒,绝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思忖片刻,徐老六指著那些家奴,正色又道:“何正已经伏罪,本僉事网开一面,对何正就不砍头示眾了,你们將何正尸体带回去自行处理后事,限何家三日內缴纳罚银,若敢抗法,按律没收田產充公。” 如释大赦的何正家丁们,纷纷跪下磕头致谢,然后把何正的尸体,抬上马车后仓皇离开。 …… 跑去烽火台找何虎搬救兵的那个护院,差点被马成打断了腿。 他哪知道?何正所依仗的何虎,早已被叶十三给杀了。 狼狈不堪地回到屯田村,到了签房大院,这又得知他的东家何正,方才已经被打死。 內心被惊起骇天巨浪的打手护院,连芦河湾的何家都没敢再回去,趁著没人注意到他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时,悄悄地就溜回了自己的老家。 叶十三带著叶举和叶腊八,直接来到沙窝里的茅草屋。 “大嫂……” 一打照面,四十出头的叶举,扑在地上已经泣不成声。 “你……你是……叶举?” 通过声音,叶刘氏这才分辨出来,眼前眼泪直流,鬚髮蓬乱,满脸污垢的男人,是她的同族小叔。 “腊八见过婶娘!” 和叶举同样让人辨认不出的叶腊八,跪了下来向叶刘氏行礼。 “二叔,腊八哥,是你们吗?” 听到动静的彩儿,伸著两手摸了过来。 到了这种境地,叶刘氏和叶举叔嫂二人,也顾不得向以往那样男女避嫌,相互搀著胳膊就痛哭起来。 这份亲人相见的真情流露,也深深震撼了叶十三。 面对这些便宜得来的亲人,不禁让他心头泛起无尽的酸楚。 “蔡一,快去烧水煮饭。” 呆在一旁无事可做的叶十三,只好使唤蔡一先去烧些热水让叶家叔侄洗漱一番,然后再准备饭菜招待他们。 不大时候,洗净了头脸的叶家叔侄,这才露出来真实的面目。 目眶通红的叶举,悲声又道:“要不是闰儿,我这把老骨头,早被何家那些人拆散扔在河滩上了。” “他们可真狠,我叶家已经如此艰难了,这些人还要找茬欺负!” 对此深有体会的叶刘氏,也不禁恨声骂了起来。 “唉!” 叶举长嘆一声,摇头道:“我是一把老骨头了,死也就死了,可是腊八还年轻,还不到三十岁啊!” 叶举的话,引得彩儿也抽泣起来。 本来亲人相逢时的喜悦,反而被一层悲愴笼罩。 不忍直视这一幕的叶十三,只好躲在一旁分割羊肉。 叶十三让田兵送过来的羊肉,叶刘氏一直捨不得吃,每天依旧是煮山药蛋和糊糊汤凑数。 待热腾腾的羊肉端上了桌,情绪也稳定了下来的叶举,这才注意到蔡一的存在。 “这位是?” 按理说,一个奴籍兵卒,不会这么快就能找下妻子成婚吧? 面对叶举不解的一问,叶刘氏说道:“蔡一也是周围村里人,家中早已断炊,求到咱家门上,闰儿这才收留了蔡一侍奉我和彩儿。” 叶刘氏的话,让叶举更加感慨不已。 发配流放的奴籍人员,不是充军就是苦役,可叶十三这个奴籍兵卒,却有如此大的能耐,就让叶刘氏和彩儿摆脱了被奴役的日子。 这还有下人使唤,享受著主子的生活。 这才多长时间啊? 叶十三是他看著长大的,这个从小就羸弱胆小,看见厨房杀鸡都晕血的柔弱书生,如何就变得如此霸气? 从前面徐老六们对叶十三的態度,不难看出叶十三在这里备受尊敬。 这,不可能! 奴籍就是奴籍,任何人都能出来踩踏两脚的奴籍。 明知不可能,但他又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二叔,腊八哥,趁热吃,羊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叶十三倒是很篤定,语气平静地催促二人吃饭。 两个连糊糊汤都喝不饱的人,面对如此肥嫩的燉羊肉时,却忘了飢肠轆轆的肚子,只是一个劲地追问这里面的缘由。 “二叔,我哥哥当官了,都当什长了!” 掩饰不住兴奋的彩儿,一语道破玄机。 “什长?” 在签房大院,叶家叔侄是听到那些田兵们如此称呼叶十三的。 难怪,叶十三没把何正放在眼里,何正不就是仗著有个当伍长的堂弟,这才如此横行霸道。 “是啊!” 叶刘氏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欣慰,把一块在牛粪火上烤得焦黄的山药蛋,递进彩儿的手里,目光看向叶举又道:“闰儿军务卖力,现担任著这黄羊峴烽火台烽燧兵的什长,前段时间,还带手下杀了成百的韃子呢!” 成百的韃子? 要不得特別了解他这个堂嫂,叶举还真会以为这个老婆子吹牛呢! 成百的韃子? 那是什么概念? 听人说,就是二三十个韃子骑兵,撵著整村的人四处逃窜。 就这千里北防线的边区,被小股的韃子骑兵屠村的都不少。 一个连看到杀鸡都晕血的人,能带著手下杀了成百的韃子,而且还是驍勇善战的骑兵? 突然,叶举想到叶十三来时骑的那匹马,当时还说是韃子的马来著? 而且,在签房大院,那个姓徐的僉事都亲口说,他骑的战马,还是叶十三赠予的。 在极度的震惊下,叶举的心还是宽了下来,高兴上头之余,把目光投向叶腊八,喜道:“快吃,你婶子让煮的羊肉,多香……” “婶娘,彩儿,大家都吃!” 喉结早已蠕动不已的叶腊八,赶忙抓起筷子,礼让大家都吃。 好久都没吃过饱饭的叶家叔侄,这时候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地就把一盆清燉羊肉吃了个渣都不剩。 望著汤水都没剩下的空盆,叶举又难过起来。 原本家世显赫的叶家,一场突来的变故后,龙顏大怒被贬奴籍,偌大的一门家人,年轻的女人被充为官妓,男丁被充军,就连老弱病残,都流放罚了苦役。 眼下就剩五个人了,竟然以这种方式吃了一顿团圆饭。 “大嫂……” 堂堂男儿的叶举,想到这些,居然又落泪不止。 第40章 这年头,女人不值钱 天色將黑,叶十三带叔侄二人来到营房。 幸好,还有几双从韃子骑兵尸体上拔下来的靴子。 叶举和叶腊八二人脚上的草鞋,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 “二叔,大哥,快把草鞋脱了去,如此寒冷的天气,草鞋如何能抗冻?” 何秀儿把两双韃子穿过的牛皮靴子,收拾乾净了摆放在二人面前。 此时的叶举这才完全相信,他的这个侄儿,已经是在这片土地上说一不二的人物。 “二叔,大哥,芦河湾村的活不干也罢!” 思忖片刻后,叶十三终於做出了决定。 “就留下来帮烽火台餵马吧!” 这一决定,又让叶举和叶腊八二人,霎时就感动得热泪盈眶。 餵马! 这活不重,就是重活,在叶十三手下,起码没人隨意欺负他们。 只要叶十三有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他们饿著。 “闰儿,你出息了。” “就是啊!闰儿弟弟在这地方,谁都不敢低看。” 叶家叔侄,顿时就心怒放。 突然,叶举似乎想起了什么? 担忧道:“那何家,家大业大,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叶腊八想了一想,也道:“如今何正死了,但他的弟弟何旺也不是个善茬,恐怕不会老老实实的交了罚银?” 叔侄二人的担忧,倒让叶十三笑了。 “我还真怕他们利利索索地把罚银给交了。” 此言一出,叶家叔侄二人就不懂了。 赖著罚银不交,难道还是好事? 他二人不知,此时的叶十三,心里又盘算起另外的主意来。 “何家具体有多少良田?” 突然,叶十三如此一问。 这就让叔侄二人摸不著头脑了。 “闰儿,何家在镇上有靠山,你得加倍小心了。” 为此放不下心的叶举,不由得心里一阵紧张,继续说道:“何家在芦河湾村能够一家独大,那是和镇上的衙门有著猫腻,没有镇上的衙门撑腰,何家能如此霸道?” 这些,叶十三能想到的。 边城地区十年九旱,再加上韃子时常越界骚扰,但也没让何家衰败下来。 芦河湾村虽然有屯田村,还有野驴滩在前面当著,位置上相对安全一些,但大环境的影响下,能够让何家如此膨胀起来,这和镇上的衙门不无关係。 但芦河湾村却拥有著边城地区最肥沃的土地,產出要比其他村子高多了。 边城不似內地,属於军管地区。 一些事务,地方衙门管理的同时,北防军也能插手管辖。 叶举的担心也是不无道理的。 但叶十三的底气,那是叶举和叶腊八岂能知道的? “放心好了!” 叶十三一笑,笑的是有些诡异。 但叶举还是放不下心来,比较他们都是遭贬的奴籍,没有任何自由自主权的奴籍。 奴籍,就是铺平在地上,任何人都能踩踏的一个种群。 被贬为奴籍的人,没有迁徙的自由,只有在流放地自生自灭。 除非朝廷开恩,才有翻身的机会。 这种事情很少,若有新君继位,才可大赦天下。 但哪个新君还会惦记流放充军的奴籍? 奴籍在一定的程度上,只是比监牢中在押的人犯多了一些自由。 要知道,从镇上隨便拎出一个管事的人来,都比一个小小的什长威风多了。 除非能混到百夫长,这才有一定范围的实权,起码手下管辖的人数是上百的。 也就是说,叶十三在这黄羊峴的烽火台,才算是个头。 就是个头,手下也只有九个烽燧兵而已。 何况,黄羊峴烽火台的烽燧兵,实际人数,加上叶十三本人,也才五人。 准確来说,叶十三眼下就是个伍长。 “闰儿弟弟,切不可轻心大意,二叔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面对叶十三的不在乎,叶腊八也紧攥著一把汗。 叶腊八年近三十,要比叶十三还要大上六七岁。 面对这个堂哥的担忧,叶十三答非所问,笑道:“腊八哥,你觉得那个蔡一如何?” 蔡一? 不就是沙窝的茅草屋里,侍奉叶刘氏和彩儿的那个女人么? “啊……” 毫无准备的叶腊八,被叶十三猛然的这么一问,直接给问了个大张嘴。 “我是说,那个蔡一,做內室如何?” 叶十三诡异地一笑,紧接著又是一问。 內室? 莫非是叶十三看上了那个女人,想纳室成亲? 叶十三看上的人,那还有错? “好女人啊!” 叶腊八想都没想,脱口就说,“那女子手脚麻利,身材五官也標致,是个內当家的料。” “好!” 叶腊八的话刚落,叶十三叫了一声“好”来,“哈哈”一笑又道:“既然腊八哥看著行,那我改天就问问蔡一,反正她也是个吃不饱肚子,又无坚实依靠的苦命人,给大哥续一门弦,也不至让叶家断了后。” 此言一出,叶家叔侄二人顿时大惊失色。 给叶腊八续弦? 一个妹妹和妻子都被充了官妓,不足六岁的女儿和四岁的儿子又病死在流放的路上,能活著,对於叶腊八来说,就已经是老天垂恩了。 叶举更是热泪盈眶,他已经四十出头,苟且偷生就是天命。 他们这些活著的人,哪还敢想血脉香火的事? 就他们自己,肚里没有隔夜的食,谁家女子能看上奴籍的人? 確定这个侄儿不是在逗他叔侄开心? “闰儿,开不得如此玩笑!” 叶举惊得双手乱摆,急道:“有口吃的,能活几天就算几天,腊八哪有如此福分?” “二叔!” 叶十三双手抱著后脑勺,往火炕上一躺,缓缓又道:“这年头,女人不值钱,能给口吃的,周围村子里的女人还不上赶著往咱的炕上爬?” 话是这么说! 但你得能拿出吃的来呀! 这个道理,叶举和叶腊八都懂。 就他们二人,眼下得靠叶十三养活。 但烽燧兵也就那些粮餉,何况叶十三还养著他的母亲和妹妹。 “闰儿弟弟!” 提到续弦,叶腊八的眼眶就红了起来,哽咽道:“哥哥我都是拖累你的累赘,哪还敢在娶妻生子?”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叶十三语气平缓,但说得又是如此篤定。 好像这边城的事,都由他说了算一样。 初生牛犊不怕虎,任何年轻人都衝动,叶十三也不例外。 叶家叔侄,也就当时这个书生意气风发,心里尽想著不著边际的好事而已。 无论如何,再是荒唐的想法,那也是为叶家著想。 看到这个话题,叶家叔侄响应的情绪並不高,叶十三摇摇头,笑道:“我就盼著何家闹腾,闹腾得越欢,我越高兴!” 没病吧? 会不会是学骑马时,脑袋被马踢过? 突然,叶十三从炕上坐了起来,沉声道:“我要吃了何家,只要他们闹得凶,我就有了吃他何家的机会。” 第41章 赌命 叶十三的话,直接把叶家叔侄嚇得浑身一哆嗦。 吃下何家? 何家那可是芦河湾村的坐地虎,镇里衙门还有强大的靠山。 想撼动何家? 那可不是杀个人就能办到的。 叶举咳嗽一声,小心翼翼地说道:“闰儿,可不敢再闹事,还是少结怨仇为好。” “这个事,我还真要闹。”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闰儿弟弟,听哥的,咱好好的,千万別再惹那些地头蛇。” 叶腊八也是一脸的紧张,他搞不懂这个自小就羸弱的堂弟,居然有如此凶狠的野心。 无论如何,叶举和叶腊八都是他名义上的亲人,太多的想法暂且还是不便多说,免得他们为此提心弔胆。 “闰儿,听你二叔和堂哥的话,咱两奴籍,还是少结怨仇,石头大了咱绕著走。” “好吧!” 叶十三点点头,为了不再让叶家叔侄和娘为他担心,便道:“以后,你们就住营房,这几匹军马,那可是上等的战马,得操心好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闰儿放心吧!” 叶举点点头,就像得到了一项神圣的使命一样,拍著胸脯说道:“我和你堂哥,一定会把马餵好的。” 有了专人餵马,叶十三就省心多了。 减员省出来的那份粮餉,正好解决叶家叔侄二人的生活。 边城就是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圣听不畅,全凭上报。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瞭望哨,吃亏不少的元蒙韃子,定不会偃旗息鼓,只是他们还没有想好更好的办法而已。 在元蒙韃子没再次入侵之前,叶十三已经在盘算何家的事了。 何正已经是死了,但他的二弟何旺,绝不会由此善罢甘休。 三天! 徐老六给何家人缴纳罚银的期限是三天,如果超过三天,就达到叶十三的预期了。 “鸟人,你可別怂!” 叶十三肚里暗骂一阵,时刻盼著何家人兴师动眾来找事。 最好是直接来找他的麻烦,来黄羊峴烽火台找他。 傍晚,马成来了。 “什长大人,听说您把何正给灭了?” 一打照面,马成单刀直入,一脸兴奋地望著叶十三。 “打我家人,辱我叶家,那他是活腻了。” 叶十三点点头,毫不忌讳地承认了弄死何正的事。 他知道,马成的老家,就在芦河湾村,家人也是给何家扛活的佃户。 “真解气!” 马成紧握著的拳头,狠狠擂了一下桌面,低声又道:“小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戏! 叶十三知道,马成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一定会搞出什么鬼点子来。 “讲!” 叶十三点点头,示意马成坐下说。 “什长大人!” 马成眼里闪过一丝寒芒,用手掌作了个砍的动作,低声道:“斩草要除根,不然后患无穷。” 草! 这鸟人,还真够狠。 自己没能耐搬倒何家,这次看到何家吃了大亏,这就跑叶十三跟前煽风点火了。 “是这样!” 得到了叶十三目光的鼓励,马成咬著牙说道:“何家老二,也不是个善茬,如果何正是徐僉事弄死的,那何家人也没办法,只有忍了,但一切都是由什长大人您引起的事端,那他们绝对不会咽下这口气的。” 这话没错。 徐老六毕竟是个军户僉事,田兵也是军伍,地方百姓还真拿他没办法。 但叶十三就不同了,一个奴籍兵卒,而且还是个烽燧兵而已。 这样的身份,家大业大的何家,那自然是不会放在眼里了。 他们认为,徐老六只是得到了叶十三的好处,这才向著叶十三说话。 这要是直接找叶十三的麻烦,绕过屯田村这一块,料他徐老六也无话可说。 就是徐老六想要多管閒事,但他也得掂量掂量,不会不顾忌何家在镇上衙门的关係。 “何正是死了,也算是罪有应得,但何家……” 叶十三话说一半,停了下来盯著马成的脸,他想让马成出个餿主意来。 果然,马成迫不及待地说道:“何家的家业,大多都是霸占来的,开赌场,放印子钱,害得村民家破人亡,何家那赌坊简直就是个祸根!” 赌场? 叶十三眼前一亮。 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难道不香吗? “你的意思是,去何家的赌场?” 叶十三把目光投向马成。 马成浑身一抖,没想到叶十三真敢去何家的赌坊? 如果赌,马成还没把握。 他只是想製造矛盾,让何家和叶十三死磕,从而引得叶十三大开杀戒灭了何家。 最好是一言不合,提刀就砍。 “嗯!” 叶十三点点头,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道:“要么去试试,说不定还贏几把回来。” 说实话,叶十三的决定,大出马成的意料。 去何家的赌场赌,纯属找死。 不过,依叶十三的做派,那是不会让何家白白贏钱的,闹起来才好…… 一晃三日过去,何家並没有来缴纳罚银。 叶十三做了简单的安排,留下三人值守烽火台,而他带著马成,策马去了芦河湾村。 踏入这何家赌场的时候,眼中透著一抹决然。他看著周围人来人往,赌桌前那些或兴奋或绝望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给何正办完了丧事的何旺,正坐在赌场的一个角落,喝著闷酒,看著手下人忙碌。 突然,他的目光被叶十三吸引。这个年轻人身上,散发著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二爷,他就是叶十三……” 一名护院,低声在何旺的耳边嘀咕了一阵。 “狗东西,胆子不小,居然主动前来送死!” 何旺咬著牙,直接把手里的酒杯捏了个粉碎。 进了赌场的叶十三,目不斜视地走到一张赌桌前坐下,大声道:“昨晚做了个好梦,今天爷撞撞运气,贏几个银子买酒喝。”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鬨笑起来。 就那傻样,跑赌场发財? 这小子的脑袋是被驴踢了。 何旺皱皱眉头,眼里杀机顿起。 缓缓起身走过来,看著叶十三说道:“我何家的场子,有的是银子,只要你有本事贏走,何家不怕没钱兑付。” 叶十三抬头,斜瞥何旺一眼:“好久没发餉了,从这里找钱,还真是个不错的办法。” 这话,差点把何旺给气死。 何旺盯著叶十三的脸,道:“那好,我就陪你玩玩。你想怎么个赌法?” 叶十三说:“就最简单的,复杂的为不会,就骰子,比大小。” 何旺笑了:“好,你是客,就依你小子,但你有多少赌资?” “赌资?” 叶十三一怔,目光一扫四周,举起两只手来,道:“两只手,够不?” “好,够了!” 何旺眼露凶光,没想到叶十三居然主动上门找茬,而且还是赌命的架势。 也好,何家正愁没想出来好办法替何正报仇,这样一来倒是简单了许多。 “一只手,算一百两银子,两只手给你二百两银子的筹码,如何?” “成交!” 叶十三巴掌一拍桌子,又道:“二爷真痛快,二百两银子的筹码,也不少了。” 筹码被拿了过来,同时也拿来了文房四宝。 “先小人,后君子,既然是如此赌法,那么就先签字画押吧!” 何旺把纸笔往叶十三面前一推,一副已经吃定了他的样子。 “好说,愿赌服输,不过你也得签,免得输了赖帐。” 赌命,当然要先签生死文书了。 叶十三当仁不让,也要求何旺白纸黑字地把规矩写下来。 “这是你自己找死,可別怪老子手黑。” 报仇心切的何旺,阴阴一笑,二话不说就签了字,而且还摁了手印。 如此赌法,实属罕见,几个赌桌上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 “你是东,你做庄吧!” 叶十三大大咧咧,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好!” 何旺面颊一抽,抓过骰盅就摇动了起来。 叶十三紧紧盯著何旺手中上下翻飞的骰盅,紧张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刷啦啦一阵响,何旺终於停下手,眼皮一翻,挑衅地看著叶十三:“请吧!” 叶十三一阵摇头晃脑,深吸一口气,憋足了劲喊道:“大。” 说著,就把五十两银子的筹码往前一推。 何旺嘴角一扬,缓缓打开骰盅,三个骰子的点数是小。 “小子,看来你没那个运气啊!” 在何旺的讥笑声中,围观的人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初战失利,叶十三又把五十两银子的筹码往前一推,咬咬牙:“再来。” 三轮下来,叶十三已经输了一百五十两。 这下,何旺没有催叶十三下注,而是盯著叶十三的放在桌面上的两只手,嘲讽道:“还有一把,你可想好了?” 这时候,叶十三却突然冷静下来,猛然抬头看著何旺,说道:“索性,赌大点,这个,能换多少筹码?”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叶十三指著的,可是自己的脑袋。 这还真是赌命? “痛快点,两只手,一颗人头,赌你何家三百顷良田,敢不?” 叶十三完全一副输急了眼的烂赌棍架势,就他那点成色,还想贏何家的三百顷良田? 三百顷,那可是多少亩? “小子,你想好了?” 眼露凶光,强按著心头怒火的何旺,死死盯著叶十三的眼睛。 叶十三两手一摊,道:“小爷人在这里,乾脆点,就赌一把,还是你做庄,输了,伸著脖子由你砍,贏了,田產地契归我。” “好!” 何旺把牙一咬,狠声说道:“白纸黑字,谁都不能抵赖,就一把定输贏。” 说完,何旺让管家拿来地契,放在桌上又道:“都在这里,就看你有没有命拿走?” 跑我何家赌场来赌命贏钱,老子正求之不得的,今天就要了你这狗东西的命,为我何家的大爷报仇雪恨了。 何旺眼里凶光四起,缓缓又拿起了骰盅。 刷啦啦…… 何旺使出了何家密不外传的赌技,把骰子摇得在骰盅內一阵狂转。 待骰子停止了滚动,叶十三望著桌上的骰盅,缓缓道:“大。” 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盯著桌上的骰盅,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胸有成竹的何旺,强按著心头爆棚的狂喜,慢慢揭开骰盅。 大! 还真是大。 三粒骰子,攛成一个“品”字,面上的点数分別是四,五,六。 第42章 不赌为贏 “大……” 赌场霎时就骚动了起来。 围观的人,禁不住都喊了起来。 小! 居然是小。 “这把不算,再来!” 隨著骰盅的揭开,骤然色变的何旺,万没想到,十拿九稳的活,居然会顛覆过来。 就是在场围观的人们,也万没想到,何旺自己给自己摇出了一个让自己输掉底裤的数字。 “愿赌服输!” 叶十三收敛了方才吊儿郎当的样子,目光冷得就像两把冰刀。 盯著何旺片刻,道:“白纸黑字,你想抵赖不成?” “仓啷!” 站在叶十三身后的马成,也从腰间扒出佩刀,虎视眈眈地盯著何旺。 赌场中的赌客里面,大多都是芦河湾村的人,这些人在何家的赌场没少输钱。 他们虽然不认识叶十三,但认得马成。 而且,看得出来,这马成和叶十三是一伙的。 对何家心有怨恨的赌客们,这下有了出一口恶气的机会了,纷纷叫嚷起来。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何家赌场这是要铁了心的赖帐。” “大家都可以作证,哪怕是官司打到镇上衙门,何家也不占理。” “贏了就痛痛快快,耍赖就是不要脸,无耻。” “输不起就不要赌,哪有光贏不输的道理?” 在眾人的嚷嚷声中,马成手中的佩刀,压在桌上的田契上,冷声道:“把你的爪子拿开,不然老子给你剁了。” “你……” 脸上冷汗直流的何旺,訕訕地从地契上抽回自己的手,眼睛里全是狠毒之色。 三百顷田地,几乎是何家田產的全部,能不让何旺肉疼? 本来是为了要叶十三的命,对於自己十拿九稳的赌局,何旺才答应的如此赌注。 这下好了,谁知道竟然给输了,再眾目睽睽之下输了。 面对马成拔刀拼命的架势,现场的几个护院,此时也怯了。 他们知道这人不是个善茬,不然何正也不会由此丧命。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面颊一阵急抽,何旺知道,此时要是来硬的,首先何家不占理。 围观的这些人,都记恨著何家,他们不会帮何家说话的。 “见者有份,小爷有赏!” 叶十三倒是出奇的大方,瞥了一眼桌上的地契,眼珠子一翻,道:“今天小爷高兴,每人赏十亩田地。” “不过!” 叶十三站了起来,背起双手,目光从眼前围观者的脸上一一扫过,又道:“但你们得给小爷我保证,不准再赌,拿著这田地,来年开春种粮食养活家小吧!” 这是吃饱了饭要砸锅? 贏了人家的田產,却不让別人再赌。 赌场里聚集著近二十名村民,叶十三这一出手,刚贏到手还没捂热的田地,就这样一句话送掉了二百亩。 大方,真他娘的大方。 村民们欢天喜地,拿著马成分给他们的田亩地契,千恩万谢的瞬间就散了个乾净。 “再拿一百亩,归你了!” 叶十三大踏步走出何家的赌坊,扭头又是一句。 紧跟在后面的马成,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什长大人,您是说……” “叫你拿著,你就拿著,家里人没田地耕种,拿什么糊弄一家老小的肚子?” 叶十三扬扬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这可是一百亩田地啊! 马成做梦也没想的,军部的嘉奖还没兑现,他居然这样就得了一百亩田地。 “谢什长大人,谢什长大人……” 在何家人仇恨的目光中,叶十三背著双手,带著马成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芦河湾村。 “不杀此人,誓不为人!” 望著叶十三的背影,何旺把牙咬得咯吱吱直响。 那些田地,伤不了何家的元气,但这口恶气,无论如何都难以下咽。 地契虽然在叶十三手中,但田地谁也搬不走,还不是在芦河湾村? “二爷,还得从长计议!” 管家何攸之,针挑无肉的脸上一片阴毒,附在何旺耳边嘀咕一阵。 “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就按你说的办。” 何旺拳头一擂桌面,一张脸阴得能拧出水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管家的目光和何旺相视片刻,然后点点头,一声不吭就离开赌坊。 …… 半夜,营房四周出现了几条黑影。 月光惨白,几条黑影就像幽灵一样,聚在一起片刻,忽然又分散开来。 不一会,黑影从四周围向一间屋子。 一,二,三……总共八条。 八柄钢刀,在月光下向显得更加寒气逼人。 “哐当!” 屋子的门,被其中一条黑影踹开。 “姓叶的,受死吧!” 黑巾蒙面的八个人,团团把火炕围住,每人手中的钢刀,齐齐指向炕上的被筒。 奇怪! 被筒一动不动,而且屋子里静得瘮人。 不对! 半烛香前,屋子里还有灯烛亮著,熄灭后不久,便响起了鼾声。 “杀!” 踹门而入的黑影,低吼一声,八柄泛著寒光的钢刀,一起向炕上的被筒砍下。 “噗噗……” 声音不对,手感更是奇怪。 八条黑影没有听到预料中的惨叫声,倒是握刀的手,觉得是砍到一堆败絮上一样空若无物。 “嚓!” 有人打起了火镰,映著微弱的火光,呈现在眼前的,却是被乱刀斩成一团的一条破被子。 再四处查看,屋子里压根就没有叶十三的半点影子。 “不好!” 踹门的人,后背霎时就被惊出冷汗,沉声道:“快撤,有诈。” “既然来了,还走得了么?”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屋子外面传响了起来。 屋子里的人,霎时被惊得魂飞魄散。 紧接著,无数的火把,霎时就把营房的院子照得一片通明。 “放下武器,饶你们不死!” 背著双手的叶十三,从举著火把的人堆里走了出来。 “不想死的,放下刀,双手抱头蹲著。” 叶十三向前走了几步,对著屋子里面又是一句。 “噹啷……” 一把把钢刀,被从屋子里扔了出来。 一,二,三……总共八柄。 接著,八个双手抱著脑袋的黑衣人,一个接一个,缓缓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在屋子前面排成一溜蹲下。 “全都绑了!” 叶十三的声音,冷得就像冰窖。 一群田兵蜂拥而上,片刻间就把八人捆成了粽子。 屋子里的油灯,重新被点燃。 “徐僉事,还是你来审吧!” 叶十三往旁边一让,把身后跟著的徐老六,顺势就让在了桌后坐了。 “你们,是受何人指使?” 徐老六单刀直入,问话没有任何的过渡,直接问起这些人背后的主谋。 八人齐齐低垂著脑袋,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不说?” 徐老六嘴角一拧,向一屋外堵著的田兵又道:“把这些人衣服鞋子全都扒了,赶出峴口餵狼。” 赶出峴口餵狼? 假如被扒光了衣裤和鞋袜,別说餵狼了,就是冻,也能把人给冻硬成石头。 峴口之外,那可是韃子的地盘,就是不被冻死,也会被韃子剥了人皮做鼓敲。 “大人饶命,我说……” 终於有人怕了,跪在地上向前挪了几步。 第43章 铁了心的要灭了何家 “大人饶命,我也说……” 八个黑巾蒙面的人,已经被扯掉了面罩。 一个个爭先恐后,跪在地上抬起头来,生怕落后別人一句。 徐老六目光一扫八人,冷冷说道:“擅闯军事禁区,袭击营房,企图谋杀烽燧兵什长,按律当斩!” 如此声色俱厉的一句,霎时就让八人浑身抖了起来。 “大人明鑑!” 跪在最前面的一人,也就是踹门而入的带头者,急道:“我们本是周边村里的村民,无奈欠了何家的赌债,今天晌午何家的管家找上门来,许诺我等几人,要是悄悄杀了住这屋里的人,不但赌债免掉,每人还可得二十两银子,两石粮食。” 不用说,这些人都是好赌成性,不务正业的偷鸡摸狗之辈。 面对何家许诺的如此奖赏,不惜以身涉险前来杀人。 “你所言可是属实?” 徐老六面色一沉,厉声又是一问。 “大人息怒,草民所说,句句属实,若有半点虚言,任由大人处置。” “大人,確实如此,王二所言句句属实。” “草民不敢说谎,何攸之把我等召集起来,亲口应允的事。” 面对这些人的供词,徐老六目光望向叶十三,苦笑道:“何家这是疯了,不以何正的死引以为戒,反而丧心病狂做出这等形同造反的事来,真是神仙难救啊!” “什么形同造反?”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叶十三撇撇嘴,沉著脸道:“这本就是造反,何来形同?” 此言一出,徐老六面颊一阵急抽。 这叶十三,硬是把一次为了报復,杀人未遂的事,直接给定了性。 谋反? 那可是要被问斩和抄家的呀! 何家再是镇里有人,但谁也保不住造反的弥天大罪。 恐怕何家的那些关係,都会躲得远远的,生怕和这事沾上半点干係。 潜入军事禁区,硬闯烽火台营房,刺杀烽燧兵什长,这活脱脱的造反。 有无通敌? 这还得严加审讯。 已经骑虎难下的徐老六,整理好了供词,给八人鬆了绑,让他们挨个在供词上画押摁手印。 “关起来,等拿下主谋,再行处置。” 徐老六一声令下,八人被田兵押回屯田村看守了起来。 “叶什长,您看?” 徐老六尷尬一笑,向叶十三投去问询的目光。 再是军垦区的田兵,但对有人造反,也是有责任採取行动的。 叶十三双手一摊,笑道:“眼下非常时期,烽火台离不开值守,这事已经明摆著了,如何採取行动,徐僉事看著办就是。” 说完,叶十三像是又想起什么? “哦,对了!” 叶十三一拍脑袋,道:“我可派两人协助徐僉事,烽燧兵人手虽然不多,多少添点兵力还是能行的。” 说完,叶十三直接让马成和丁威二人,一同前去协助徐老六彻查何家“谋反”一案。 得了一百亩田地的马成,当然是明白叶十三的意思,派他二人一同前去,就是以防徐老六在这事上放水。 而老油条徐老六心里更是明白,这叶十三是铁了心的要灭了何家。 不过,灭了何家没什么不好。 除掉一个恶霸,在边城地区,还能落个好名声。 何家被抄,那些田亩不说,就何家囤积的粮食,也够给村民们救急了。 如此一想,徐老六站了起来,目光一扫屋外的田兵,吼道:“峴口值守兵力,尽数出动,拿下芦河湾村反贼何旺,何氏家產尽数抄没。” …… 子夜,何家大院。 木炭火烧得正旺,喝得满面通红的何旺,亲自翻烤著架在火盆上面的一根羊腿。 两名袒胸露怀的小妾,一左一右偎著何旺,正等著何旺亲手烤的羊腿熟了。 “这都子时了,你找的那些人,也应该回来了吧?” 翻烤著羊腿的何旺,冷不丁的就是一句。 在一旁立著的管家何攸之,正心神不寧地时不时向门外瞅著。 “二爷放心!” 何攸之拿衣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低声道:“那几个,手都黑著呢,杀个人,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务必得手,七八个人,杀一个奴籍兵卒,还不跟宰只鸡一样?” 何旺眉头紧蹙,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 这货心里焦躁不安,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二爷,这肉何时才能烤好啊?” 一名小妾依偎在何旺怀里撒娇,嗲声嗲气地询问烤羊腿的事。 何旺焦躁地一把推开小妾,目光冷冷盯著管家何攸之,沉声道:“叮嘱他们了没?活要干利索,別留下尾巴,再是一个奴籍兵卒,但那也是北防军所管的人,最好是一把火烧个乾净。” “使不得啊二爷!” 管家心头一凛,摆手急道:“悄悄弄死个人,上面也无从下手追查,这要是把营房烧了,那事儿就大了。” “再说,一旦营房起火,烽火台,屯田村,都离得不远,要是有人来救援灭火,反而会暴露……” “行了!” 何旺摆摆手,粗暴地打断了何攸之后面要说的话。 在把手中的羊腿翻了个面,继续道:“讹了老子的那些田亩,那些穷鬼是捂不热的,终究会拿来当本钱赌的,最后还是到了老子的手里,可这叶十三必须得死,他要是活著,老子就睡不好觉。” “是是……” 何攸之连声应答著何旺的话,瞥了一眼桌上燃著的香,心里不禁发毛起来。 燃过这一根香,已经就到了午夜,按理说,这些人也应该得手后回来復命了。 “二爷,要不您先睡,有我在此等候消息?” 何攸之看得出来,那两个小妾,绝不是在等烤羊腿吃,而是骚劲大发,准备早早钻被窝和何旺大干一场呢。 何家大院外面,天黑得瓷实。 一丝风都没有,静得有些瘮人。 羊腿在火盆的木炭上被烤得滋滋冒油,火光的照映下,何旺的一张脸狰狞得无比可怕。 “呀!烤好了,香味都溢出来了,二爷可得多吃,吃饱了才有劲。” 另一名小妾给何旺斟了一杯酒,站了起来准確去拿装肉的木盘时,突然有下人急忙来报。 “二爷,管家,村外好像有一队火把,向咱这边来了。” “睡你的觉去,这里没你的事了。” 何旺闻言一怔,待下人退下后,这又说道:“这些蠢货,举哪门子火把?如此张扬,岂不引起屯田村的注意?” 说话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引得大地一阵震动。 第44章 抄家 这动静,让屋里的人一阵振奋。 不对! 马蹄如此密集,绝非八人八骑的阵势。 再说,派去的那八人,可是没有骑马的呀? 转眼间,火把燃烧时的嗶嗶啵啵声,也清晰地传到耳中。 这声音,是羊油火把?绝非松明。 不好! 管家何攸之,心头突然涌上一种不祥的感觉。 “二爷,您暂避片刻,我出去查看一下。” 说著,何攸之拔腿就往外走。 一同涌向院门的,还有另外几个护院的家丁。 “砰!” 一声巨响之下,还没等护院的家丁从里面打开院门,两扇漆著红漆的门板,就从外面给撞飞。 “都別动,谁动就砍死谁?” 一声暴吼,直接把涌向院门口的几个护院家丁直接给嚇跪。 “何人如此大胆?” 硬著头皮的何攸之,心知不妙,但还是壮著胆子问了一句。 话刚落地,就觉脖子上一凉。 一把刀,已经冰冷地架在他的脖子上。 “快说,何旺在哪里?” 为首一人边问话,边把另一只手一挥,院门里涌进来的兵士们迅速分散开来,然后分组冲向每一处房间。 “在……在那边……” 何攸之指著亮灯的一间屋子,说话已经不太连贯了。 “別放跑一个,若遇抵抗,就地格杀!” 为首的又是一声暴吼。 映著火把的光亮,何攸之看清了来人的脸,心头怵然又是一惊。 “徐……徐僉事……徐大人……是您?” 何攸之认出了来人的那一刻,浑身一软,就瘫倒在地。 这个时候,徐老六的到来,绝非好事。 看动静,来的田兵人数,不下百人。 霎时,亮著灯的那间屋子,房门也被从外面踢成了碎片。 在两名小妾“啊”的一声惊叫下,几名手持佩刀的田兵就把火盆旁的何旺团团围住。 “拿下!” 又是一声暴喝。 被惊愣当场的何旺,脖子上一左一右,已经被两把冰凉的钢刀按住。 “绑了!” “马……马成……你要……干……” 认出了来人的何旺,一句话还没问出口,嘴里就被一团臭气熏天的布团塞住。 “把嘴堵好了,別让他咬舌自尽。” 来人带著嘲弄的口气,目光一瞥刚才被扒了鞋袜的一名小妾。 何旺嘴里塞著的,正是刚才从一名小妾脚上扒下来的两只袜子。 在认出马成的瞬间,何旺明白了。 刺杀叶十三,失败了! 嘴里被塞著臭袜子,脸被憋得青紫的何旺,在一愣神间,就被捆成了一只粽子。 此时,屋外的何家大院里,已经乱作一团。 女眷们的哭喊声,男丁们的求饶声,还有田兵们的厉斥声,霎时就交织成一片。 何家大院,已经灯火通明。 穿著单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何家人,在院子里跪成了一堆。 从护院家丁屋子里搜出来的尖矛和砍刀,也被集中起来放在地上。 “好啊!” 在两支火把的辉映下,背著双手的徐老六进了屋子,目光一扫地上跪著的何旺,缓缓说道:“身为富甲一方的乡绅,不思安居乐业,不思感恩朝廷,不思体恤边军,不思善待乡邻,居然聚眾造反,你嫌自己的命长了?” 前面几句,那是冠冕堂皇的套话空话,可后面的一句,足矣让何旺魂飞魄散。 聚眾谋反? 这可是斩首抄家的通天大罪啊! “呜呜……” 被臭袜子堵著嘴的何旺,跪在地上一阵挣扎,但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紧接著,丁威带著几名田兵,押著抖成一团的管家何攸之进来。 原本枯瘦的何攸之,说是被押著,在丁威的一只大手从后衣领拎著时,哪里还有半点人形? 他清楚,此事一旦败露,活命的机会会更小。 从他一眼认出徐老六后,他就知道,事情败露了。 擅闯军事禁区,衝击营房,又刺杀烽燧兵什长,这罪大了。 他这才明白过来,那个叶十三,不简单。 但结合到事情的前后,一想,不知道是叶十三背后站著徐老六? 还是徐老六背后站著叶十三? 一个奴籍的烽燧兵什长,一个军垦屯田区的僉事,这俩原本不是同属的人,此时却一唱一和,让何家在弹指间灰飞烟灭。 “谁先招?” 徐老六目光冷冷,坐在屋子正中的一张椅子上,示意手下拿掉何旺嘴里塞著的臭袜子。 一团烂布被拿掉,何旺大喘著气急道:“我要去镇上见董大人。” 徐老六嘴角扬起一丝冷笑,缓缓说道:“造反之谋,难道还有董大人一份?” “草民冤枉啊……” 何旺额头冷汗直冒,被惊得连声又道:“草民为人,一向是克己守法,爱护乡邻,董大人那可是对草民知根知底的呀!” “大胆!” 徐老六面色骤变,指著何旺吼道:“开赌坊,放印子钱,逼得多少村民家破人亡,巧取豪夺,令多少人失去田地无家可归,既是如此,你何家还不满足,居然擅闯军事禁区,衝击营房,谋杀戍边军人烽燧什长,就这些,足够砍你何家三代人的脑袋!” “僉事大人明鑑!” 何旺瘫在地上,吼叫一声后不知再说什么好了! “该你了!” 徐老六视线,又移动到何攸之脸上,冷声道:“雇凶杀人,企图造反,你的罪也不小。” “大人冤枉啊!” 浑身抖若筛糠的何攸之,嘶吼著辩解道:“草民只是个管家而已,二爷让草民干什么,草民就干什么!” “冤枉?” 徐老六轻蔑一瞥何攸之,淡淡道:“何家企图造反,你这个管家只是从犯,是帮凶,哪有冤枉一说?” 此言一出,何攸之嚇得不敢再辩解一句。 如此看来,对方那是有备而来。 说不定,早已设下圈套,就等他们何家往里钻了。 “给他们看看,好让他们死心。” 徐老六一瞥身边田兵,田兵从怀里拿出几页按著朱红手印的供词,然后展开了在何旺与何攸之的眼前一亮。 当二人心惊胆战地把目光望向田兵举在眼前的纸上时,八个签名,八个殷红的手印赫然在目。 “人证,物证俱全,你何家还想抵赖不成?” 徐老六缓缓往椅子上一靠,冷冰冰又是一句。 此时,外面的田兵,被分成了组,有条不紊地在查抄何家的家產。 两个早已被嚇得面无人色的小妾,瘫在地上的屁股下面,早已流出一滩骚臭的便溺来。 第45章 这何家,真的通敌 夜更深、更黑了。 何家人在院子里冻得瑟瑟发抖。 抄家的田兵们,却是一个个汗流浹背,忙得热火朝天。 “大人,草民冤枉啊!” 跪得双腿酸麻,腰杆僵硬的何旺,被从门外吹进来的冷风,激得脑袋稍加清醒了一些。 求生欲望的促使下,他又呻吟一般地吼叫了一声。 惊嚇、久跪,加上白天吃喝不少,何旺又向椅子上昏昏欲睡的徐老六恳求道:“请僉事大人开恩,草民憋不住了,想要方便片刻。” 此言一出,徐老六缓缓睁开眼睛,淡淡说道:“你虽犯的是死罪,按大夏律,交由镇上衙门斩首,可不能让你被屎尿憋死,这水火无情,但本僉事这些情面还是给的,准了!” 说完,徐老六把头转向一旁,似乎给马成一个眼神。 “给何二鬆绑,押他去茅厕出恭。” 徐老六摆摆手,示意田兵放何旺去解决屎尿。 “谢大人开恩!” 被鬆了绑的何旺,从地上趴来了,边活动著僵硬的四肢,边往后院的茅草急急走去。 这何旺被允许去茅厕,早已被一泡尿憋得脸色铁青的徐攸之,两腿一夹准备向徐老六开口。 就在何攸之嘴唇一阵蠕动,到了嘴边的话还没出口,就听到后院有田兵大喊起来:“不好了,犯人何旺逃跑了!”这一声喊! 已是惊弓之鸟的何攸之,浑身一抖,一泡隔夜老尿,直接从两只裤腿渗出来流了一地。 双目圆睁,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的徐老六,暴喝道:“给我追,千万不能让犯人给跑了!” 霎时间,照得前院的灯火通明的火把,瞬间就向漆黑一片的后院快速移动。 “稟报僉事大人,犯人何旺趁看守的人不备,翻越茅厕围墙,逃向西北方向。” “还不快追!” 听到田兵的稟报,徐老六眼睛一瞥马成,马成点点头,迅速就消失在屋外。 何家大院前面,便是村道,村道又连著官道。 这后院的方向,那可是与官道相反。 因为前院和路口有举著火把的田兵把手,翻出了后院围墙的何旺,没了命的就向与官道相反的方向在黑夜中狂奔。 只有远离村道和官道,逃脱的胜算就大一些。 只要暂时摆脱追兵,然后再找机会到镇里找董大人寻求庇护。 如是想著,何旺一门心思向著与官道相反的方向拼命逃窜。 再是地形熟悉,但在漆黑的夜里也是跑不了多快。 跌倒了,强忍著疼痛爬起来又跑。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几支火把一路跟隨上来。 不多时,举著火把的田兵,已经看到了何旺疯狂逃窜的背影。 “就在前面,追上去!” 田兵们喊著,但速度却与何旺保持著两丈左右的距离。 追兵的喘息声就在身后,眼前又是漆黑一片,何旺来不及多想,只顾拼命逃窜。 这时候,追兵中有人放慢了脚步,而是从背后抽出了一把改制过的强弩。 “站住,再不站住,老子就放箭了!” “嗖!” 隨著话音落下,一支响箭带著破空之声,向前面两丈外的何旺后背激射而去。 “啊……” 一声惨叫划破夜空,紧接著何旺狂奔著的身影,就一头栽倒在地…… 天色微亮,比夜里更冷了许多。 四名田兵抬著一具被弩箭从后背直透前胸的尸体,急匆匆来到屋前放下。 跟在后面的步弓手马成,上前进了屋子,向徐老六拱手道:“启稟僉事大人,人犯徐旺,在逃往元蒙方向三里处被射毙。” “好啊!” 徐老六面色凝重,点点头道:“这何家,果然通敌。” 此言一出,跪在那滩尿渍中瑟瑟发抖的何攸之,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通敌? 这罪可大了去了! 再是镇里衙门有人,这个嫌疑却没人敢沾。 “这就对了!” 徐老六目光冷冷,缓缓又道:“之前我还纳闷,一个財主,不好好享受日子,如何要擅闯军事禁区衝击营房刺杀军职人员?” 停顿片刻,徐老六点点头,似有所悟地又道:“原来他是为元蒙韃子办事,所发生的一切,这就不难理解了。” “都记录下来,详细一点。” 徐老六命令身边的田兵,把关於何家所“通敌谋反”的罪行记录备案。 不多时,被冷水泼醒了的何攸之,哆嗦著在何家的罪状上摁了手印。 他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要是这该死的何家二爷不逃跑,他这个从犯,说不定还有活命的一线生机。 杀一个管家,对叶十三,对徐老六,都没额外的好处。 但这混帐何旺一死,一切都成板上钉钉的铁证了。 院子里,成箱的財物码放成堆。 徐老六两眼放光,向偏院的粮仓一瞥,道:“何家屯粮,一半运回屯田村,另一半就地封存。” 財物也是,只造册了一半,另一半被运向屯田村。 只有田產地契,被搜出来后,被徐老六揣进了怀里。 何家有的是骡马和大车,拉著满满的粮食和財物,趁著大早路上人稀,浩浩荡荡就离开了芦河湾村。 何家大院,只留了不足四十人的兵马就地看守。 就地取材,用何家的羊肉和粮食,做了一顿油水爆棚的饭食,留下来的田兵们一顿狼吞虎咽,吃了继那些韃子骑兵的死马肉后,又是一顿带荤的饱食。 徐老六剔著牙,吩咐身边田兵,道:“抬上何二尸首,押上同案从犯何攸之,去镇里上呈军部。” 如此事大,还真不宜耽误。 通敌谋反,这不是一般的突发事件,关乎到国土安危,谁也不敢懈怠半分。 徐老六挑了几名得力隨从,目光看向剩下的田兵们,沉声道:“余下何家其他人等,暂且就地关押,等军部处置令一到,再行发落。” 一切都比预计的还要顺利,最让徐老六没想到的是,何旺会选择趁著入厕出恭的机会越墙逃跑。 这一跑,被追击逃犯的兵卒给射死。 而且,畏罪潜逃的何旺,是被追兵射死在“通敌”的路上。 何旺被步弓手马成射杀时,正在朝著元蒙方向狂奔。 徐老六的一声令下,隨从们迅速套好了一辆马车,拉著何家二爷何虎的尸体,押解著管家何攸之,向著镇里的方向而去。 第46章 接亲的人马上就要来了 军垦区,屯田村。 热闹景象就像过年一样,人人脸上都洋溢著喜气。 整车的粮食,几乎堆满了签房的大半个院子。 这才是一半的数量,可见何家的財力,雄厚到了何种程度? 作为边城原住民的何家,经营了整整三代人的底子,终究没扛过叶十三那诡异的一笑。 当回到烽火台的马成和丁威,把消息告诉其他二人的时候,李富贵和张发二人,如同雷击一样呆立当场。 就是此次行动的参与者,马成万没想到叶十三是如此狠辣。 自己连面都没露一下,就让家大业大,镇里还有关係靠山的何家,在弹指间灰飞烟灭。 这一切,居然天衣无缝。 丁威更是被深深震撼,对叶十三佩服得五体投地。 想想之前那五人的死,个个都不冤枉。 跟叶十三作对,还能有好的? 最为吃惊的,还数叶家叔侄二人。 听到这个消息后,餵马的叶举,差点把自己直接给嚇尿了。 “腊八,何家真的完了?” 面对叶举目瞪口呆的这一问,叶腊八压低了声音说道:“屯田村那边人都在传,徐僉事带人直接把何家给抄了。” “那边!” 叶举一脸紧张,指指烽火台,低声道:“两位军爷,也被派去帮忙,回来时的样子,看起来很神气的。” “闰儿不会有麻烦吧?” 心中毫无底气的叶举,心神不安地又是一问。 “何家在真是靠山不小,衙门能放过闰儿?” “依我看” 叶腊八铡好了草料,添给几匹战马后,摇头道:“闰儿老弟不会有事,是何家掏钱僱人,准备谋害闰儿老弟,不料咱闰儿料定何家会来这一手,这才安排了徐僉事帮忙,把企图行凶之人尽数拿下。” 叶举依旧心里没底,他总觉得这事透著怪异,摇头道:“何正没有扛住徐僉事的一顿军棍,死了也算他自己倒霉,可现在,何家老二也死了,那何家在镇上,是有人罩著的。” 只有一旁做饭的何秀儿闷不吭声,今天,是她“出阁”的日子。 按之前说好了的,郑一刀收拾好了那边,就来迎娶她过门。 望著营房炕上叠放整齐的叶十三的被褥,何秀儿心里一阵迷惘。 她原为了一口吃的,不惜想奉上自己的身子,来换自己不被饿死的一条活命。 吃的有了,而且还混了个给烽燧兵做饭的差事。 但她以此来交换的身子,却被收留了她的这个男人,许配给了另外一个男人。 並且,那个男人,还瘸了一条腿。 就在这时候,叶十三从烽火台回来。 “腊八哥,你牵两匹马,把我娘和彩儿接过来,让蔡一也一道过来帮忙。” 一打照面,叶十三就给叶腊八派了活。 没等叶腊八说话,叶十三又转头道:“二叔,挑只肥羊宰了。” 叶十三的话,叔侄二人只有点头答应的份,问什么都是多余。 待叔侄二人分头行动起来,叶十三站在何秀儿身后,犹豫片刻,轻声道:“去,梳洗打扮一下,待羊宰好了,让蔡一做就是了。” 梳洗打扮一下? 何秀儿的脸,霎时一下子就红到了脖根。 这个男人,终於向她开口了。 今天是在营房的最后一天,难道他也捨不得让她跟了铁匠铺的那个瘸子? “嗯!” 何秀儿应了一声,回过头来眼神复杂地望了叶十三一眼,然后就去了烧水的屋子…… 不多时,何秀儿顶著一头湿漉漉的秀髮,低著头站在炕沿前。 此时用一根手指,从鬢角绕著一缕头髮的何秀儿,静静等待叶十三下一步的动作。 熊熊燃烧著的牛粪火,把一壶茶烧得溢出了壶口。 叶十三终於站了起来,缓缓走向炕沿前的何秀儿。 他每向前一步,何秀儿的心,就狂跳一次。 待叶十三完全走到何秀儿跟前,何秀儿闭起眼睛,缓缓往后一倒,仰著身子就在炕面上躺了下来。 溢出壶口的茶水,在牛粪火上滋滋作响。 望著何秀儿白皙的脖子,和剧烈起伏的胸部时,叶十三的喉结,隨即上下蠕动了一下。 何秀儿禁闭著眼睛,双手下意识地把没有扣住的衣襟,往一起拉了拉。 叶十三顿觉一阵燥热袭来,喉结就像一枚核桃,隨著一口唾液的咽下,又上下蠕动了一下。 “待会,郑一刀就来了。” 叶十三终於开口,说了自从何秀儿洗漱完进屋后的第一句话。 “他娶你过去,会给你一个过日子的家。” 何秀儿依旧仰躺著,闭起眼睛没有任何反应,更没有开口回应叶十三所说。 叶十三怔了怔,傻呆呆地在炕沿前站立片刻,然后缓缓转身,把目光投嚮往外溢著茶沫的壶口。 “民女,就那么,不入您的眼吗?” 何秀儿猛然睁开眼睛,一骨碌坐了起来,掩住衣襟站在叶十三身后,幽幽说道:“过了今天,民女就是他的人了,您,抱抱民女好吗?” 刚准备去拿茶壶的叶十三,就像雷击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说是让叶十三抱抱她,何秀儿却不等叶十三转身,伸开双臂从后面把叶十三紧紧抱住。 “民女说过,您给民女一口吃的,民女可以为什长大人做任何事。” 说著,何秀儿的双臂越箍越紧,把一张滚烫的脸,紧紧贴在叶十三的后背上。 隔著衣服,何秀儿能听到叶十三砰砰的心跳。 缓缓的,叶十三转过身来,微微低头触著何秀儿额前湿漉漉的头髮。 “郑一刀,他人很好,是条汉子。” 紧闭著眼睛的何秀儿,嘴唇蠕动一下,终究还是没说出话来,她要的是一个可以依仗的男人,而不是一个趟子手。 至於郑一刀优秀不优秀?对於一个吃不饱肚子的女人来说,都不那么重要。 空气一下子凝固起来,二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有彼此的呼吸在咫尺间碰撞著。 突然,叶十三拥著何秀儿重重的倒了下去。 双目紧闭的何秀儿,把自己的下嘴唇咬出了一道深深的印子…… 有说笑声远远传来,从营房屋子的窗户中,看到牵著两匹马的叶腊八,正指指画画地向这边过来。 叶十三慌乱地翻身下炕,站在牛粪火盆边直喘著粗气,身后的何秀儿,低著头窸窸窣窣地在整理著自己的衣服。 不多时,彩儿兴高采烈的笑声,已经到了营房门口。 “吱呀!” 屋门被从里面缓缓打开。 叶十三极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望著刚进入院门的人们,笑道:“娘来了!” “如此喜事,娘能不来吗?” 马背上的叶刘氏,满面含笑地望著叶十三,又道:“我儿如此功德,娘真为闰儿高兴。” 高哪门子兴? 这是铁匠铺的瘸子郑一刀要娶亲,又不是你儿叶十三入洞房。 脸上红晕已经褪下的何秀儿,缓缓从屋里走了出来,低著头向叶刘氏一礼,轻声道:“民女见过老夫人,见过小姐。” “可不敢当!” 被叶腊八扶下了马背的叶刘氏,还没站稳,急得双手乱摆,“何姑娘不可如此大礼,这叫老身如何受得?” 话是没错,何秀儿好歹也是庶民,怎么说也高奴籍一等。 “何家姐姐,今天你出阁,娘和我都来陪你。” 叶十三刚把彩儿抱下马来,彩儿就迫不及待地摸索著自己在地上走著。 “谢老夫人,谢小姐垂恩!” 缓缓弯腰施礼的何秀儿,再次抬头时,目眶中已经满是泪水。 这一幕,没逃过蔡一的眼睛。 说不准,何秀儿已经用身子抵了饭票。 孤男寡女,在一起不整出点事,谁信? 第47章 接亲的人来了 只有蔡一懂她。 因为曾经都是为了一口活命的饭食,准备献出自己身子的两个女人。 同病相怜,让她们心有灵犀。 把叶刘氏和彩儿让进屋子,何秀儿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低著头和蔡一忙碌起来。 自己给自己准备出阁的饭菜,这在待嫁的女人中,已经很少见。 何秀儿的心里,她已经是嫁出去了,跟著那个瘸子铁匠走,只是一个命运安排给她的形式。 方才的那一阵要命的疼痛,让她铭刻在心。 也正是那一刻的裂疼,让她知足,让她此生无憾。 待会,铁匠郑一刀就来接亲。营房大院里最高兴的人,却是叶腊八。 叶腊八浑身都是劲,忙前忙后,帮叶举剁羊肉,又帮蔡一提水抱柴。 只有何秀儿一声不吭,就像今天的日子和自己无关。 被让到炕上坐了的叶刘氏,嚷嚷著要下地帮忙做菜。 “待会客人来吃接亲饭,为娘这如何坐得安閒?” 叶刘氏总想干点什么? 吃閒饭,在她的意识中,那是在给她的儿子叶十三添麻烦。 一个什长的粮餉,一个人吃喝都紧张,何况叶十三的一份粮餉,还要养活她和彩儿。 彩儿双眼无法视物,之前还能摸索著搓个牛毛绳,可现在被叶十三安排了专人伺候著。 这样一来,还要给蔡一管饭。 “娘,您就安心坐著,炕上暖和。” 看到叶刘氏人嚷嚷著要干活,叶十三顿时心里一慌,快步走到炕沿前,把正准备下地的叶刘氏给拦了下来。 “你也去炕上坐著,陪彩儿说说话。” 叶十三劝阻了叶刘氏,又来到一旁切肉的何秀儿身边,让她別再忙活了,煮肉的事,有蔡一就够了。 何况,叶腊八也在抱柴烧火。 有大锅燉羊肉,就不需要什么別的菜品了。 再说,营房除了还没宰完的几只羊可供食用,再也拿不出能做其它菜的食材。 今天是商定好了何秀儿出阁的日子,稀粥就免了,有燉羊肉吃,就胜过任何的席面。 烤肉不经吃,只有燉羊肉节省,连汤带肉容易吃饱。 要是再泡上几块黑面餑餑,那可就是边城防区最阔气的吃喝。 肉还没煮熟,外面又有了动静。 不过,来的不是迎亲的郑一刀,而是签房大院的值守人员徐才。 徐才是僉事徐老六的远房侄子,也是个军户,只因被韃子的箭射瞎了一只眼,这才被照顾到签房混事。 “小的徐才,见过叶什长!” 徐才不但带著两名田兵,而且还赶著一辆装满了东西的大车。 一打照面,徐才赶忙就向叶十三行礼。 “你这是?” 心知肚明的叶十三,一指营门口一匹高头骡子拉著的大车,脸上呈现出一副不解之状。 “嘿嘿!” 徐才狡黠一笑,低声道:“村里分东西,当然有烽火台的一份。” 分东西? 这个连一泡狼粪都稀罕的地方,有东西可分,那可真是一件稀罕事。 “哥几个,別愣著,快卸车!” 没等叶十三发话,徐才已经指挥著两名田兵卸车。 一袋袋粳米,麦子,山药蛋,冬天里更加稀缺的窖藏绿头大萝卜,还有一油娄菜籽油,一坛苞谷烧酒。 满满一大车东西,顿时就在营房院子里堆了起来。 徐才扫了一眼地上的东西,附在叶十三的耳边,低声又道:“放心好了叶什长,给沙窝老夫人那边,小的也留了一份。” 叶十三也不客气,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只是重重地点点头,表示笑纳。 “辛苦了。” 待徐才赶著空车,离开营房大院的时候,叶十三这才客套了一句。 “叶什长留步,小的这就告辞!” 连一口热水都没喝的徐才,赶著卸空了物资的马车,匆匆离开了营房。 “哥哥,有人给咱们送东西了?” 眼盲耳聪的彩儿,总是能及时地捕捉到环境中的一切响动。 望著院子中堆放著的物资,叶刘氏的一颗心,霎时又悬提了起来。 屯田村的人,来送东西,说明不是镇里军部发放的物资。 成天啃著烤地瓜的屯田村军户们,哪有多余的物资往烽火台送? 再说,烽燧兵和军户之间,並无直属关係。 这一点,叶刘氏懂。 “大嫂,闰儿又整事了!” 同样忐忑不安的叶举,把剩下的羊肉拿回屋里,小声和叶刘氏说话。 “二叔,婶娘,闰儿弟弟做事有谱,你们就別担心了。” 叶腊八知道叶举和叶刘氏的担心,这前几天弄死了何正,时隔三天,又弄死了何旺,还抄了何家的財產。 一个能在这边城之地坐大的何家,在镇里的衙门必定有著雄厚的靠山。 这一点,也正是叶举担心的地方。 但事已至此,叶十三想如何? 谁能挡得住? 边城的日子,本就是刀口舔血的营生,没有十足的狠劲,如何在这虎狼之窝活得下去? 何况,叶家人还是被罚役充军的奴籍,是谁都能拿捏踩踏的对象。 谁的手中有刀,谁就能砍出一条真理。 安稳的日子,那是杀出来的。 营房院里,叶十三望著那坛酒,笑了。 有酒,人生就多了三分快意。 一坛酒虽然不多,但是喝上几口,也能压压今日心头的无比烦躁。 既然有了米,那就再燜上一锅乾饭。 何秀儿既然是为了一口吃的才来的营房,那就让她美美吃上一顿了出嫁。 “去吧!再燜一锅米饭。” 叶十三站在何秀儿身后,淡淡又是一句。 “嗯!” 低著头的何秀儿,乖得就像只猫一样,转身就按照叶十三的意思去办。 “你也去,切一盘绿头萝卜,再把羊肝捞出来切了,羊肝不能煮太老,得趁嫩吃才有味。” 叶十三吩咐完何秀儿,又吩咐蔡一去弄下酒的菜。 不大一会,已经到了正午。 一阵吹吹打打,喜气十足的嗩吶声,远远传了过来。 “快听,接亲的人来了!” 坐在炕上的彩儿,摸到窗户边竖起耳朵又道:“没错,就是接亲的嗩吶,他们来了!” 听到呜呜啦啦的嗩吶声,还伴著锣鼓的声音由远而近, 再是认了命的何秀儿,此时也不由得偷瞥叶十三一眼。 “得找块红布,给何姑娘当盖头!” 忽然想起来什么的叶刘氏,突然就冒了这么一句。 红布? 在这布料稀缺的边城,羊皮倒是有的,红布那得去镇上的布庄才有买。 “不用了!” 正当叶十三手无举措的时候,何秀儿目光往向炕上的叶刘氏,娓娓说道:“民女落难之人,有个去处归宿,本就很知足了,这些俗礼免了就是。” 何秀儿的话,引得蔡一心头一阵酸楚,不由得偷瞥了叶腊八一眼。 她心里清楚,或许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和这个男人睡在一起。 叶十三的娘,前几天已经有意无意地暗示过她。 嫁给叶腊八,就等於是有了长久的庇护,因为叶腊八是叶十三的堂哥。 而她蔡一,就会成为叶十三的堂嫂。 说话间,欢快的嗩吶声,已经到了营房外面。 第48章 这声音,熟悉 嗩吶声突然停了,有人在营房门外高喊起来。 “吉时已至,迎亲队伍到门!” 喊声一落,门外眾人齐声又是一阵附和。 草,这声音,熟悉? 听到前来迎亲的队伍到了,蔡一赶快扶著下了炕的叶刘氏,彩儿又拉著叶刘氏的后衣襟,急急忙忙迎出门外。 果然是徐才那小子,一看到有人迎了出来,赶忙一揖到底,扯起嗓子又喊起来。 “长辈在上,今日前来迎娶新娘,望得应允?” 这一喊,倒让叶刘氏慌了。 在这地方,何秀儿哪来的长辈? 这门亲事,算是叶十三乱点鸳鸯谱,拿何秀儿作谢仪,顺口赐给铁匠郑一刀而已。 不过,当时叶十三借著玩笑话,算是给二人牵了个线,见二人相互之间並无异议,这才算是成就了一门姻缘。 “娘,您说句话!” 叶十三看到叶刘氏的慌乱,上前附身,低语一句。 得到了提醒的叶刘氏,慌忙说道:“有请各位喜客,里边入座。” 叶刘氏的这一句,算是得到应允,徐才带头,娶亲者们鱼贯而入,来到院內站了。 此时,何秀儿从屋里出来,站在屋门口向来人款款一礼。 徐才见状,那只独眼中腾起一丝亮光,扯起嗓子又喊道: “新娘美若天仙,吾等恭迎归寧。” 跟在徐才身后前来娶亲的田兵们,又是高声重复了一遍。 待喜词拖得长长的尾音落下, 原本神色暗淡的何秀儿,也不觉含羞低头,眼中有泪在闪动。 蔡一眼尖,鬆开了扶著的叶刘氏,走到何秀儿身边,拉著何秀儿的手,就进了何秀儿临时住的屋子。 这时候,叶刘氏这才完全回过神来,新人上轿,那可是要梳妆打扮的呀! 一顶简易轿子,已经被田兵们抬进了院子。 一身旧衣洗得乾净的郑一刀,把拄著一支拐子夹在腋下,双拳一抱向叶刘氏行礼。 “晚辈见过叶老夫人,见过小姐,见过叶什长!” 这一通问候,窘迫得叶刘氏又是一阵慌乱,连声说道:“外边冷,都別傻站著,快请屋里暖和。” 说完,叶刘氏拉著彩儿的手,急匆匆就去了何秀儿的屋子。 毕竟,她也不是何秀儿的娘家长辈,娶亲者的一应礼数,那都是衝著叶十三来的。 这一点,都懂。 “屋里坐,酒饭刚好,就等喜客登门了。” 叶十三笑著,大手一挥,率先进了屋子。 他不走在前面,没人敢抢在前头进屋。 待一行娶亲人落座,叶十三这才知道,由於徐老六公务在身去了镇里,这形式上的主事,自然就由徐才这货一肩挑了。 徐才前脚送完物资,后脚又带著娶亲的轿,急匆匆又折了回来。 提前把物资送过来,好让叶十三这边也有个准备,毕竟是营房这边给何秀儿出阁。 “叶什长,郑某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喜礼奉上,实在是惭愧。” 郑一刀一脸愧色,难为情地望向叶十三。 “不必如此麻烦!” 叶十三摆摆手,摇头道:“原本以为,待前辈收拾好了住处,接何秀儿过去住就行了,没想到前辈还有这礼规,也好,也好!” 说话间,叶腊八把一盆带汤羊肉端上桌。 方才叶十三让蔡一弄好了的两样下酒菜,也一併端了上来。 有酒,就不缺气氛。 尤其是喜事,更少不了酒的衬托。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营房里顿时就充满了喜气。 炕上一桌,地上一桌,凡是娶亲的来者,羊肉管够,乾饭管够。 营房的另一间屋子,在叶刘氏的指点下,蔡一很快就给何秀儿挽好了头髮,看著毫无装饰的髮髻,叶刘氏心头一阵难过,顺手拔下自己髮髻上的一支骨釵,就別在了何秀儿新梳的髮髻上。 这根骨釵,那是在流放充军的路上,叶刘氏从路边捡来的一根不知来源的骨头,趁著打尖露营时在石头上磨製而成。 她原本不少的玉簪、银釵,被打入奴籍后,早被官府的人搜了个乾净。 这支色泽淡黄,不知来歷的骨釵,此时成了何秀儿唯一的嫁妆。 一顿简单而又扎实的迎亲酒饭很快结束。 蔡一把没有红盖头的何秀儿扶上轿后,徐才扯起嗓子又喊道:“起轿,回府!” 四名抬轿的田兵,也跟著重复了一声“起轿回府”,娶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出了营房就直奔屯田村。 没有人像以往那样派专人送亲去屯田村,何秀儿就像一头易主的牛羊,被新的主人牵去了一个新的圈舍。 望著娶亲的队伍拐过沙梁不见时,叶十三这才打发叶腊八,让带上一袋粳米,还有剩下没煮的那半只肥羊,送叶刘氏母女回沙窝。 营房里少了做饭洗衣的何秀儿,望著炕上何秀儿之前躺过的地方,心里一阵空落的叶十三,把酒罈中剩下的酒喝了个精光后,这才昏昏沉沉爬上炕倒头睡去。 …… 烽火台上,马成伸著脖子,望著娶亲的队伍离开营房。 “郑一刀这老小子,真他娘的艷福不浅!” 丁威瞥了一眼一脸馋相的马成,讥笑道:“人家郑瘸子,可是给什长大人有铸刀之功,你眼馋个屁!” “那也算刀?” 马成一脸不屑,愤愤又道:“那货也就是糊弄糊弄叶什长,要是换成老子,非把他的另一条腿给打折不可。” “行了!” 丁威从怀里掏出两个烤得焦黄的山药蛋,丟一个给马成,道:“不是你的,就別惦记了,那娘们,说不定早让什长给办了。” “不会吧?” 马成接住山药蛋,啃了一口说道:“要是那样,叶什长早留著那娘们夜夜享用了,还轮得著郑一刀那老小子消受?” “嘖嘖!” 丁威把半块烤山药蛋吞进肚里,摇头道:“不过,那娘们还算俊俏,毕竟是没出阁的姑娘家,不是张寡妇那等蒲柳之姿远能比的。” 一提张寡妇,马成差点被山药蛋噎著,瞪圆了眼珠子把口中的山药蛋使劲咽了下去,喘过一口粗气,这才说道:“那婆娘,除了一身骚劲和一身肥膘,还是个不祥之物。” 这话,引起了丁威的不瞒,狠瞪马成一眼,道:“別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之前张寡妇傍著高五的时候,你几个不照样馋得直流口水?” “屁话!” 马成眼睛一瞪,讥笑道:“就是馋张寡妇那身肥膘,也比牛羊强,比何虎和陈四狗他们有人性,那俩畜生,羊都不放过。” “行了!” 扯到已经死了的何虎和陈四狗,丁威一脸鄙夷,压低了声音说道:“別翻旧帐了,和叶什长不对路的那些,已经赶去投胎了,眼下我们四个,可得和叶什长保持一条心。” 这话没错! 马成顿时就闭了嘴,訕笑著不再乱说。 眼下的烽火台,已经减员一半。 但也都是叶十三看过眼的人,以后如何相处,想必他四人心中都有数。 別说弄死一个烽燧兵,就是家大业大的何家,不照样完蛋? 马成向来十分油滑,立刻满脸堆笑,“咱哥俩说来耍笑而已,跟著叶什长干,绝对有前途。” 前途不前途先不说,就叶十三不剋扣粮餉这一点,就已经和之前的高五有著云泥之別。 加上叶十三强悍的战斗力,那可是黄羊峴烽火台的顶樑柱。 屯田村的僉事徐老六不傻,和叶十三朝昔相伴的这四人更是不傻。 得罪了叶十三,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你说说,抄了何家,那么多的田產该如何分配?” 收敛了嬉笑的马成,终於提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这个……” 丁威眉头紧蹙,思忖片刻,这才缓缓说道:“要是何家真翻不了案,军部会把何家的田產归公。” 这句话,听得马成十分使用。 在赌坊的时候,贏了何旺的叶十三,那可是分给了他家一百亩的田地啊! 就是军部把何家的田產归公,有自己手里的那些田契在,那百亩田地就归了芦河湾村的他家。 一想到这些,马成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 他决定,不等叶十三使唤,他也要主动替叶十三干点什么? 如此想著,刚一抬头,忽然看到营房南边的方向,一队人马向这边疾驰而来。 第49章 服你娘个蛋 马队激起的烟尘,霎时就漫天飞舞。 战马的嘶鸣声,和马蹄奔腾的雷动声交织在一起。 “丁威,元蒙韃子来袭,快点烽升燧烟!” 霎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的马成,急得叫喊起来。 “不对,方向不对!” 垛口的丁威,此时也看到了远处遮天蔽日的烟尘。 “好像,是从镇里方向过来的?” 镇里? 马成鬆了口气,刚拿起来的强弩,又被放了下来。 营房南边不远处是通向周围各村的官道,烟尘大起之处,是一片黄沙滩。 马队是直接下了官道,绕开去屯田村的路口,直线奔这边而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几乎听得到被烟尘淹没的马的嘶鸣声。 不大一会,马队在营房外面停了下来。 烟尘继续在营房上空扩散,隱约可见,人马数量足有二十多人。 与此同时,倒头睡著的叶十三,耳根突然一阵急抽。 敌袭? 一骨碌爬了起来的叶十三,那把不离身的残刀,已经被紧握在手中。 大地的震动,让他在第一反应下衝出了屋子。 瀰漫著烟尘的营房外面,叶十三看到下了马的一群人正向营门走来。 不是元蒙越界韃子偷袭? 待来人走近,看到徐老六大步流星走在最前面,身后跟著的,却是一个浑身甲冑,倒提著一根马鞭的大鬍子男人。 北防军? 没错,从肩头的鎧甲图案看,而且军职还不低。 锁子甲? 是个將领! 而且这种甲冑,是北防军独有。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如果是偷袭的元蒙韃子骑兵,怕是早已策马越过营柵衝到眼前了。 “来者何人?” 叶十三抱著残刀,站在营院中央,喷著满嘴的酒气,装模做样地大吼了一声。 “叶什长,军部来人了!” 徐老六的声音,带著激动,又透著喜悦。 將领身后,跟著十几名队列整齐的隨从。 走在最后的,才是跟隨徐老六押解著何攸之去了镇里的几个田兵。 “周將军,您这边请!” 到了门口,徐老六往一旁一闪,恭敬地把北防军將领周釗让在前面。 待走到近前,叶十三这才发现,这个北防军的將军,年龄也就三十出头。 这个年纪,能在北防军中带兵,实力一定不俗。 “你,就是叶十三?” 来人进了院子,围著叶十三转了一圈,突然问了一句。 叶十三强装镇定,鏗鏘答道:“回將军话,小的就是叶十三。” “好啊!” 绕著叶十三顺转了一圈的北防军將领,又围著叶十三倒转起来说道:“一个奴籍兵卒,短短几天混到代什长位子,果然是有两下子。” 这左一圈,右一圈的,就像在观看一头怪物。 一旁的徐老六眼珠子一阵转动,向叶十三拱手一礼,道:“叶什长,这位是军部周釗周將军。” “周將军蒞临黄羊峴烽燧兵营房,不知有何指令?” 叶十三不亢不卑,傻呆呆地抱著残刀站在原地。 鸟人! 看够了没有? 要是看够了,就给老子说说你来此何干? 面对转著圈看一头怪物一样的周釗,叶十三的肚里早骂开了锅。 “的確与眾不同,驍骑尉大人所言不虚。” 周釗停止了绕著叶十三转圈,点头又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是个不可多得的將才。” “不过,你也別高兴太早。” 夸讚一番后,周釗立刻又给叶十三泼了一瓢冷水。 没等叶十三反应过来,周釗不请自入,昂首就进了屋子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还行,不扭捏,也不飞扬跋扈。 叶十三斜瞥周釗的背影一眼,算是心里也给周釗打了分。 紧跟了上来的徐老六,暗暗拉了一下叶十三的衣袖,进了屋后在周釗身旁立了。 叶十三这才进了屋子,身子向前一躬,拿著刀抱拳说道:“小的叶十三,见过周將军。” “免了!” 周釗大度地摆摆手,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既然方才已经见过了,就不必再多礼。” 周釗的隨从,也进得屋里,齐刷刷立在两旁。 到底是北防军的常规部队,兵士的一举一动,和徐老六手下的田兵,还是有著很大的差別。 “本將这次前来,好坏各占一半,不知道你先听坏事,还是先听好事?” 周釗卖了个关子,目光灼灼紧盯著叶十三。 “既然好坏都有,那么小的就先听坏事吧!免得一会懊恼。” 叶十三倒也不扭捏,摸不定周釗意图的情况下,还是选择了前者。 “好!够爽快。” 周釗面色瞬间骤变,厉声道:“身为戍边烽燧兵,擅自越界行动,你可知罪?” 面对周釗突来的一问,叶十三不禁心头一凛。 镇定片刻后,缓缓答道:“將军明鑑,我黄羊峴烽火台值守烽燧兵,餉不继日,衣不御寒,越界偷袭敌营抢粮,此乃不得已而为之。” “要是本將治你目无军纪,枉顾军法,破坏邦交,致朝廷外事被动,將你砍了以正军规,你可心服?” 服你娘个蛋! 別说你是个將军,胆敢真杀老子,老子也不是吃素的,定叫你这鸟人血溅五步。 心里如是骂著,叶十三面上还是镇定自若,胸膛一挺淡淡说道:“刀在大人手中,小的何谈服与不服?” “此话怎讲?” 周釗眉头一皱,厉声又是一问。 叶十三目光看向屋外片刻,神情一片肃然,缓缓又道:“我大夏疆土,屡遭韃子侵扰,边城百姓屡屡被抢,被杀,小的只是为值守的弟兄们夺一口活命之粮,为可怜的边民抢几头牛羊,这颗脑袋,不要也罢!” 说完,叶十三闭起眼睛,但一只手却暗暗握紧了手中之刀。 “哈哈哈……” 突然,方才面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的周釗,仰面狂笑不止。 “好样的!” 笑够了的周釗,居然向叶十三竖起一根大拇指。 脸上汗水津津的徐老六,也是暗暗长出了一口气。 周釗的脸,就像六月的天,方才阴云密布,此时笑容满面。 “坏事说完了,就此不提,本將就说好事吧!” 说著,周釗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接过一侧兵士递上来的军函,扫了一眼后,抬起头来正眼望向叶十三。 嘉奖令? 叶十三心头陡然一惊,突然冒出一个期盼已久的想法。 第50章 嘉奖 果然,周釗翻开军函。 目光再次从叶十三脸上扫过,提高了声调,朗朗读道:“大夏北防军戍边令,今有奴籍兵卒叶十三,值守黄羊峴烽火台期间,尽职恪守,英勇歼敌,念其军功晋升下千户职,今日起,统领芦河湾村,野驴滩村,落雁坡村,狼嚎岭村,鷂子岭村,兔窝堡村,以及黄羊峴东西防线十个烽火台与驻地守军。” 读完军函,周釗又从一旁兵士手中接过一面巴掌大的铜牌,递向叶十三面前又道:“此腰牌为下千户军职特有,凭此腰牌,可在你统领辖区行下千户军务。” 叶十三双手举顶,恭敬地接过那枚铜质腰牌后,脑子里一时间没算过帐来,居然忘了致谢。 好在,周釗似乎並不计较这些俗礼,目光环顾四周一番,微微皱眉,知道这地方也没一顿像样的饭食,更別说有何等的好酒菜招待了。 面对穷得叮噹响,四处漏风的营房,周釗让兵士把所带的东西交给叶十三。 指著地上的一只箱子,周釗笑道:“原本是没有银两嘉奖的,本將极力爭取,上面这才勉强批了一些,拿去给值守的弟兄们分了。” 临出营门,周釗像是又想起什么? 转过头后,思忖片刻,又道:“被抄没的何家屯粮,眼下还在就地封存,镇上衙门会归公处置,自可留下三成给你调配,至于田亩,只能从何家的田產中,划拨五百亩给你,不过地块由你来挑选,上报军部备案就可。” 待周釗走后,田兵们纷纷上前向叶十三道贺。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徐老六更是一脸欣喜,嚷嚷著就要宰羊庆贺。 草! 愣了半天神的叶十三,终於回过味来。 这嘉奖,他娘的打了不少折扣。 要是严格按朝廷给北防军的嘉奖条例算,他能得到的田亩,两千亩都不止。 就是赏银,更不下五千两。 至於军职,虽然是个从六品的下千户,小是小了点,但还能说得过去。 这些鸟人! 真他娘的不厚道。 合著军部一毛都没拔,从查抄的何家財產中,捏了一撮出来就算是嘉奖他了? 从军职看,下千户已经不小了,手下可管十个百夫长,三十个甲正。 就是靠近边防线村子的驻军,其数量也不足五百人,而且只有两个村子才配有驻军。 除了这些,剩下的就是这七个村子的村民。 与其说是统领他们,还不如说是把一个张著嘴巴嗷嗷待哺的包袱甩给了他。 还道贺? 贺个吊毛! 想到这里,叶十三急不可待地打开箱子,却只看到五百两银子。 五十只银锭,每锭十两。 这一下,叶十三的脸,霎时就绿了。 杀了那么多韃子,就给这么点赏银? 这与朝廷嘉奖令通告中所公布的数额,相差也太远了。 稳如老狗的徐老六走上前来,站在叶十三面前,苦笑道:“已经不错了,有人揪住你越境夜袭韃子驻军牧场的事不放,说要是引起元蒙韃子由此向我大夏全面开战,会將无数的百姓拖入战火,会使我大夏疆域有被元蒙蚕食的可能,军部的几位大人理据力爭,这才功过相抵,但还是爭取到了一些嘉奖,虽然比不上通告上的那样,但有了总比没有好。” 看到叶十三拉著一张脸不说话,徐老六又道:“其实,是何家的那些靠山在背后作祟,这些地方衙门的老爷们,明著不敢为何家昭雪,但揪住你私越边境的事大做文章,你的功劳,各位將军大人都放在心里,现在北防军缺钱少粮,就这些还是周將军再三爭取下来的,要不是之前驍骑尉放过话,周將军再是努力,怕是连这些都爭取不到。” 此时,营房上空的烟尘,已经完全散尽。 “去,把那只羊宰了,饱餐一顿再说。” 儘管如此,叶十三还是不想拂徐老六的面子。 那些田兵们,其实也够辛苦的了。 就眼下这些人,一只羊还是够吃了。 酒是没有了,但吃饱肚子,比喝酒更实惠。 叶腊八就不同了,他和躲藏在隔壁屋子里的叶举,听到叶十三被擢升为下千户的那一刻,还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直到周釗带著隨从离开,他二人才敢从隔壁屋子里出来。 得到叶十三宰羊的命令,叔侄二人顿时喜上眉梢,屁顛屁顛地就去牵羊来宰。 好在徐老六带著的这些田兵,在叶十三面前並不见外,纷纷上前,主动烧饭煮茶,高兴得就像过年一样。 …… 晚上,夜深人静。 抱著箱子的叶腊八,跟叶十三来到烽火台。 叶十三大致上把周釗带来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指著箱子说道:“就这些,大伙平分了吧!” 此言一出,其余四人无不大吃一惊。 他们心里清楚,所有的战功,都是叶十三所立,他们只是跟著沾光而已。 这平分赏银,在军中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千户大人,小的受之有愧,有口吃的就行,银子还是您拿著吧!” 丁威急忙摆手,带头表明了態度。 “是啊!” 马成也是连连摇头,说道:“如此说来,没有追究我等的越界滋事之罪,就已经烧高香了,哪敢还和大人您平分银子?” “言之有理。” “马成所言极是。” 剩下张发和李富贵二人,也点头称是,表示听从马成和丁威的意见。 除了叶十三之外,其他与之相关的人,都高兴得不得了。 嘉奖虽然被严重打折,但对他们来说,有,总比没有要好。 田地,银子,还能分一些粮食供家人度过饥荒。 叶十三死活是高兴不起来。 周釗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这说明此地还是危机万分,北防军的將领们都不愿多待一刻。 就那十来个隨从,要是真遇上四处流窜的小股韃子兵,看起来威风凛凛的北防军根本就不堪一击。 “眼下,徐老六送来的粮食,加上我们从韃子驻地抢的,加起来应该能撑一阵。” 叶十三瞥了一眼其他几人,又道:“就看就地封存了的何家的屯粮,衙门运走时能留多少给我们?” 说是要留三成抄没的屯粮给叶十三,但这话,听著就行,不可全信。 能有一两成的粮食留下,就算衙门办事的人大发慈悲了。 烽燧兵们的家人,照样缺少过冬的粮食。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眼下叶十三肩上的担子,比当个什长重多了。 不想再回营房睡觉的叶十三,靠在火塘边,目光一瞥马成,道:“马架子还有吗?” “有一些,不过肉厚的地方都削完了,烤熟了还能对付著啃一阵。” “好吧!剁几根骨头过来,架火塘上让烤著。” “是,千户大人。” 马成立即去办,叶十又把目光投向叶腊八,道:“营房餵马的活,有二叔一人干就够了,烽火台这边人手紧缺,你要是愿意,跟他们几个学值哨?” 此言一出,叶腊八喜出望外,在自家兄弟手下当个烽燧兵,总比罚苦役要强多了。 “谢千户大人。” 叶腊八再没喊叶十三为“闰儿”,而是喊他的军职。 深深一躬,抱拳施礼,居然还有模有样。 “好了,去忙吧!” 叶十三摆摆手,示意叶腊八上烽火台顶上先跟著张发值夜哨。 望著烤在火塘上的马骨头,叶十三想著先对付过这一顿再说。 徐老六们大吃燉羊肉的时候,他根本没有胃口,这会反而觉得肚里空的难受。 吃饱肚子,就是最高的礼遇,管他娘的嘉奖什么军职…… 第51章 这他娘的就是个坑 二天大早,营房就被人围堵了。 叶十三带上马成,匆匆下了烽火台。 “千户大人,是各烽火台的伍长们。” 待走近一些,马成认出了围堵在营房柵门外的那群人。 以黄羊峴烽火台为主,东西各分布著另外九座烽火台,是同属一个管辖机构。 “这帮傢伙来得挺早,看来天不亮就出发了?” 马成嘟囔著,又道:“可能是前来报导,要参见千户大人您的。” 待走到跟前,叶十三看到的,却是一张张目光轻蔑,傲气十足的脸。 看著这些人和討债鬼一样的嘴脸,叶十三顿时急急皱起了眉头。 “诸位来了?” 马成挤出一脸的微笑,拱手又道:“还不赶快见过千户叶大人?” 不用马成介绍,这些人猜都能猜得出来眼前之人是谁? 这一线的烽燧兵们,相互都认识,大多都是附近几个村里出来的人。 只有叶十三看著面生,那绝对就是刚混上了千户位子的那个奴籍兵卒。 一个奴籍,居然混上了千户职,不知道是给上面塞了多少银子? 反正,这些人心里都是如此想的。 至於嘉奖令中所杀的那些韃子兵,这个完全可以编造杜撰,反正除了黄羊峴的烽燧兵以外,他们又没亲眼看到。 再说,之前的伍长和什长都死了,谁知道是怎么死的? 何况,就黄羊峴烽火台,直接战损一半。 说不定,是那五人杀了个把韃子,军功却被这个奴籍兵卒冒了。 被贬为奴籍充军到此的人,大多都是內地有门庭的家族,拿银子巴结上面,那是最有可能的。 既然马成把话挑明了,这些人也就躬身拱手。 “沙窝梁烽火台……” “五里营烽火台……” “交河埠烽火台……” “狼嚎岭烽火台……” “鷂子岭烽火台……” “兔窝堡烽火台……” “落雁坡烽火台……” “通古驛烽火台……” “……” 九个烽火台的伍长什长,相继都报了名字,叶十三却一个都没记住。 叶十三挺了挺胸,拔直了腰杆,道:“诸位辛苦,先到营房歇著,外面太冷了。” 时值隆冬,不冷才怪。 “谢叶千户大人……” 眾人又是拱手一礼,全部进入营房的屋子坐了。 这些烽火台比较分散,有的和村子挨著,有的纯属建在荒野地带。 他们看得出来,马成现在是这个叶千户的跟班亲隨。 但从他们刚才对叶十三的打量中,並没有发现这个新上任的下千户叶十三有何出眾的地方。 就那懒散样子,一个嘴巴就能抽得他翻三个跟斗。 还杀韃子? 屁!哄鬼去吧! 眾人心中如是骂著,但叶十三已经被晋升为下千户,那就是大他们五级都不至的人物了。 儘管心里有百般的不服,但也不敢明著说出来。 不管如何,人家再是草包,那也是千户职。 是统领这一带烽火台驻军的最高军事长官。 眼下,算上黄羊峴烽火台的烽燧兵,加上两个大村里的游击驻军,说是五百兵数的驻防兵力,其实兵数还不足八成。 虚报兵数,冒领空餉,那在军中並不少见。 要是再筛选掉一些病弱老残,有实战能力的兵卒,估计在此基础上还要减少两三成。 就是如此虚报冒领,但发到手的粮餉,也是少得可怜。 层层盘剥,已经到了惊心触目的地步。 “大人,他们有可能是听到了风声,前来要粮餉的。” 趁著叶十三去茅厕的空子,马成赶了出来提醒了叶十三一句。 他看得出来,这些人绝不是只为参见新长官而来,这是伸手要钱,张口要粮来了。 烽燧兵和沿线驻军的粮餉被剋扣、拖欠,那是常有的事。 叶十三有些觉得,他辖下的这些兵马,倒像是前世现代自负盈亏的保安公司。 凡是吃的用的,一应所需,都得他这个私企老板来解决。 草! 什么晋升? 这他娘的就是个坑。 拉了一泡屎也没把肚里怨气泄掉的叶十三,稳稳神后,拔直了腰杆又进了屋子。 一进屋,就有一个伍长站了起来。 “稟千户大人!” 伍长躬身拱手,道:“兔窝堡烽火台年久失修,燧道塌陷,拦马沟被暴雨冲毁已有半年之久,在编兵数五人,已有两月未见粮餉发放。” “稟千户大人,鷂子岭烽火台,有两人抚恤金至今还未发放,而且战损二人的空缺,还未补上。” 另一名伍长也见机站起,深躬一礼后报上了现状。 紧接著,沙窝梁、五里营、交河埠……烽火台剩下的伍长什长们,纷纷起立大倒苦水。 无一不是要钱,要粮,要人。 草! 这才是九个烽火台的伍长什长们,要是驻军的两个百夫长带上六个甲正来,再向他这个头顶军衔,手中无钱的千户要这要那,就把查抄了何家的钱粮全部拿出来都不够分配。 “去,你喊丁威过来,趁著大家都在,开会。” 眉头紧蹙的叶十三,让马成去烽火台换丁威来营房。 眼下,丁威还是黄羊峴烽火台的伍长。 片刻后,丁威到了。 叶十三目光一扫全场,望著一张张討债鬼似的脸,知道该如何做了。 一,二,三……十锭雪银被放在桌上。 每锭十两,共一百两。 “诸位,军部无另外的军餉发放下来,此银数量不多,大家各拿十两以解眼下之急。待日后有军资配发下来,本千户再另行分配。” 叶十三说完,端起眼前早已凉透了的半碗隔夜茶张口就喝。 “千户大人不可!” 见叶十三如此,丁威大惊道:“这一百两银子,那是分给大人您的赏银,这份奖赏本来就不多,大人要是全给了他们,您自己咋办?” 丁威知道,这一百两银子,是昨晚平分了的那份。 是叶十三泼了命挣来的军功。 “呵呵!” 不料,叶十三一笑,淡淡道:“大惊小怪,本千户还以为你说这茶不能喝呢!” 说罢!叶十三把喝空了的茶碗,往桌上一放。 这一下,在座的九人不淡定了。 这新上任的叶千户,把自己的一份赏银,均分给他们。 “丁伍长,你也拿十两,给弟兄们填补点过冬的衣物。” 丁威昨晚和其他人一起,已经每人平分了一百两银子,这本来就是为家里人得了一笔巨款。 但眼下叶十三又一视同仁,把他的那份,再次平分给他们这些伍长什长。 “千户大人不可啊!” 丁威眼眶一红,当场就给叶十三跪了下来。 “还请大人收回成命,您家里也有老娘和妹子要养活,就这一百两赏银,小的们都拿走了,您家里该如何办?” 丁威的话,同时也让其他九人心头一震。 “拿著,这是命令!” 叶十三骤然变脸,冷声就是一句。 军令如山,谁敢不从? 何况,这是发银子,又不是去送死。 “遵命!” 丁威站了起来,走动桌前抓起一锭银子揣进怀里。 另外九人见状,也纷纷上前,抓起银子就紧紧攥著,生怕慢上一步叶十三会改变主意。 见眾人拿了银子,叶十三又道:“即刻起,现有伍长升什长,原什长不变,但每月餉银加二两银子。” “谢千户大人!” 面上神情一愣的几个伍长,霎时就跪下听令。 叶十三嘴角一扬,又道:“眼下天寒地冻,除了流沙地带以外,其余地带无法修筑工事,关於一切防御工事,要等天暖再说。” “你们现已都是什长职,有缺编的烽火台,自行补够兵数,眼下战事隨时都会爆发,你们都给我把眼睛擦亮了。” 叶十三画完饼,又补充了一句。 要得带好这班人马,必须让他们尝到甜头看到希望,但也不能由著他们乱来。 如此一想,叶十三站了起来,向丁威道:“煮饭,吃完后跟我去一趟芦河湾村,何家那边,军部还欠著给我们的嘉奖。” 第52章 只有刀,才是讲道理的资格 芦河湾村? 去何家? 对此还不知情的九个什长们,顿时就一头雾水。 心里明镜似的丁威可就不一样了,也只有他参与过此事。 一百两银子,又分一百亩田地,这让黄羊峴烽火台他们四人的家人,一下子就跨越了阶层。 至於那些田地能產多少粮食暂且不论,光昨晚分的那一百两白的银子,就足够他的家人三五年不愁吃喝,而且还是有酒有肉,有有单轮换穿衣的富足日子。 可那些什长们如何?这丁威心里就没数了。 这帮人,也是穷苦怕了,更不是什么好鸟。 如此一想,丁威把牙一咬,又往叶十三面前一跪,道:“从此时起,我丁威,若敢背叛叶千户大人半分,甘遭天打五雷轰……” 草! 还发起毒誓来了? 霎时,叶十三就明白了丁威的意思,这货怕他镇不住这些什长们,这才带头表明心跡。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沉声道:“都是戍边的兄弟,见外的话就不说了,能用刀做的事,就不用废话了,和我对著干的,下场绝对好不了!” “谁要是敢和千户大人对著干,首先,我丁威手中的刀不答应。” 既然表明心跡,那就彻底一点,丁威借著叶十三的话,又是放了一通狠话。 显然,这些话都是说给在场的人听的。 这话,听著受用。 叶十三面上不动声色,嘴上却是冷声道:“吩咐叶举煮饭,大伙这么远路赶来,肚子先吃饱了,你再跑一趟屯田村,借二十名田兵和十辆大车,饭后开拔芦河湾村。” 一听有饱饭吃,而且还有行动,九个什长顿时就振奋起来,他们也想看看这个奴籍出身的千户,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叶十三的话,丁威心领神会。 他知道,叶十三要给自己立威,但也要杀杀这些什长们的威风。 这些什长,曾经也都是北防军中的刀弓好手。 趟子手和步弓手,都是步军中的狠角色。 如果镇不住这些人,以后的麻烦事定会不少。 叶十三面上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多亏徐才送来的物资,粳米的乾饭,直到把九个什长吃撑。 叶十三让叶举往烽火台送早饭的时候,带话给马成,让他抓紧时间吃饭,然后去芦河湾村。 营房里的韃子战马,霎时就引起了什长们的注意。 这马,就是比他们骑著的马要好。 难道,这奴籍兵卒,真的杀过韃子骑兵? 不一定,拿钱或者粮食,私下也可以和韃子做交换交易的。 在边区,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一些商人,本身和姦细没多大的区別,只要有利可图,还有什么事他们干不出来? 九个什长,还有叶十三和马成与丁威,加上二十名田兵,骑马赶车的就奔向芦河湾村。 这一次,用不著徐老六出面。 到了何家,发现镇里来的人已经到了。 偏院的被封的门已经被打开,地方衙门的人,正忙碌著装车运粮。 何家被就地关押的老小们,女的充官妓,男的罚苦役,已经被地方衙门造册登记后另遣他处。 衙门的人验过叶十三的腰牌,这才允许叶十三进入何家大院。 “听好了,上面说了,只允许你带走二十石粮食。” 说话的是一名甲正,瞥了一眼叶十三带来的十辆马车,当即就给叶十三限定了数量。 叶十三嘴角一阵急抽,冷冷说道:“周釗將军不说答应过本千户,封存的粮食,要留三成由我支配,怎么,到了你这里,又给变了样?” 二十石? 那只是何家屯粮的一个库角,占屯粮数量的百分之五六还差不多。 再是徐老六安排人偷运了一些给屯田村,但那也是只占总数的一部分,就剩下的粮食数量的三成,也要远远大於甲正口中的二十石。 面对叶十三的质疑,甲正嘴角一拧笑道:“知足吧叶千户,就这,要不是周釗已经答应了你,衙门还不给你留呢!” 衙门?又是衙门。 看来,这何家死而不僵,背后的势力已经处处和他作对了。 “按三成数量,本千户得带走一百二十石粮食。” 叶十三当仁不让,態度十分强硬,又道:“马车我都准备好了,今天非装够了数不可。” 此言一出,甲正面色微变,一只手高高举起,马上就有百十名兵卒就围了过来。 “千户大人,都是当差吃官饭的,你別为难兄弟。” 甲正话词虽软,但口气却硬。 “这里面,千户大人得到的够多了,怎么著也让上面的人有口汤喝,要是闹僵了,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 仗著人多,甲正的口气,已经透著一丝威胁的味道。 一个甲正,敢在叶十三面前放肆,说明他的后面,一定是有人做了安排。 “刘大人,你这是在和叶千户大人说话吗?” 步弓手马成,阴沉著一张脸,缓缓走到甲正面前。 “滚开!” 被称作“刘大人”的甲正,斜瞥一眼马成,顿时怒吼道:“一个兵卒,敢在我刘正尧的面前叫板,你还不够资格。” 不料,马成並不怵这个身为甲正职的刘正尧。 “都老熟人了,还是相识点好!” 马成轻蔑一笑,又道:“刚入伍时,你我都是游击大人的部下,马某佩服你溜沟子拍马屁的本事,都在地方衙门混上甲正了,但马某今天,还是个步弓手,但你一个甲正,叫板叶千户大人难道就有资格?” 这一问,刘正尧面颊一抽。 他万没想到,马成会跟他叫板,而且还铁了心的拥护叶十三的面子。 这时候,丁威也挤到了前面,冲甲正拱手道:“刘大人,这三成的粮食,还有五百亩田地,军部已经嘉奖给千户叶大人了,镇里衙门,总不能和军部作对吧?” “放肆!” 看到又有人出来替叶十三鸣不平,甲正勃然大怒,吼道:“晋升一个奴籍兵卒,这已经给他的杀敌之功进行了嘉奖,但一应物资分配,那是衙门的权力,岂是你等能妄议的?” 看来,讲理是讲不通了。 那就用刀说话,只有刀,才是讲道理的资格。 叶十三的眼中寒芒闪现,那把刀,已经在怀中抱著。 看到如此阵势,田兵和九个什长,站在一旁的马车后面踌躇不前。 “给老子让开!” 叶十三开口了,目光冷冷望向刘正尧。 “叶千户,下官奉劝你別犯傻!” 刘正尧更是不惧叶十三的千户身份,依然口气坚硬。 叶十三眼中的杀气越来越浓,抱在胸前的双手,已经放了下来。 那把刀,已经被握在手中。 看到叶十三並无妥协的意思,刘正尧带来的兵卒,纷纷把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我说过,今天,三成的粮食我一粒不少地要带走,还有何家之前的田地,得划分出五百亩来给我,这是我应得的嘉奖。” “叶千户,別做梦了,见好就收吧!有些人,不是你一个千户就能得罪起的,你应该是个明白人。” 刘正尧满脸都是不屑,轻蔑地回了叶十三一句。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在紧盯著刘正尧的脸片刻,缓缓说道:“我能得罪起谁?那是以后的事,可你,一个小小的甲正,已经得罪我了。” “仓啷!” 叶十三的话刚落,手中的刀已经出鞘,只见寒光贴著刘正尧的面颊一闪,刘正尧的一只耳朵,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后,“啪”一声就掉在一丈开外的地上。 刘正尧一愣,只见一片枯叶,被风吹落在眼前五步处。 “血……” 站在刘正尧身侧不远的一名兵卒,指著刘正尧的脸惊呼起来:“流血了,大人的耳朵……” 此时,刘正尧还浑然不觉,掉落在地上的那片枯叶,正是他的一只耳朵。 第53章 那你尝尝它是不是刀? 这一幕,惊呆了在场是所有人。 包括叶十三自己带来的什长们,万没想到叶十三会向衙门的人动刀。 “反了,你,你敢行凶?” 已经被一阵疼痛激得反应过来的刘正尧,一手捂著喷血的耳根,惊恐地向后退著又吼道:“再是边防驻军,也由不得你胡来。” “老子还就胡来了,你能如何?” 叶十三似笑非笑,缓缓又上前两步。 看到叶十三没有妥协的意思,肝胆俱裂的刘正尧向身后兵士们吼道:“拦住,给本大人拦住这个凶徒,拿下他押回镇上交由军部问罪。” “还嘴硬?” 叶十三缓缓又抽出刀来,向上斜举著说道:“地方衙门,理应支持边防驻军,而不是见缝插针无度盘剥军资,该被问罪的,正是你这等贪得无厌的蛀虫。” 这话没错,边防驻军保疆守土,保卫边城百姓的安寧,地方衙门,必须体恤支持军队。 “芦河湾村是原住民,不是垦区军户,归地方衙门管辖,一应事宜,军部不得插手。” 五指缝里向外冒著血的刘正尧,继续瞪大了眼睛咬著牙爭辩道:“抄没之物,应由地方衙门支配,如此大事,岂是你能定夺的?” “呸!” 叶十三哪里还有耐心跟一个地方衙门的甲正掰扯这些? 唾了刘正尧一脸,又道:“何家开设赌场,欺压边城良善,巧取豪夺百姓田地,如此危害一方的恶霸行径,你地方衙门又在哪里?” 叶十三说著,又上前一步,继续说道:“而且何家,还私通元蒙,如此叛国之举,你说驻军管得管不得?” 私通元蒙? 叛国之举? 这顶帽子大了,恐怕地方衙门的一个甲正是戴不起来。 包庇之嫌,就是他的上司,都不敢明著偏袒。 只能用这种方法,左右为难叶十三而已。 这下好了,叶十三才不管这些,把“通敌”这顶帽子,硬砸了过来。 “你……” 一阵词穷的刘正尧,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权衡再三后,又恨恨说道:“那好,本甲正就给你这个千户一个面子,三成粮食,你装走就是了。” 说完,刘正尧忍著耳根处火辣辣的疼痛,转头向严阵以待的兵士们说道:“给他们三成的粮食。” “晚了!” 叶十三笑了,缓缓转过身来,目光一扫自己带来的什长们,淡淡说道:“何家逆產,全归我驻军,胆敢覬覦一粒粮食和半亩田地者,就地正法。” 此言一出,犹如惊雷当头炸响。 九个什长,心头顿时一凛。 就连二十名借来的田兵,也纷纷亮出了兵器,准备捍卫他们来之不易的战果。 粮食? 他们不就是为粮食才来逼叶十三的吗? 现在粮食就在眼前,而且比他们期待中的数量还要庞大百倍。 九个什长面面相覷一阵,沙窝梁烽火台什长杨清明突然抽出刀来,暴吼道:“谁敢抢驻军的粮食,老子砍了他的脑袋。” 这一吼,交河埠烽火台的什长牛老四直接衝到偏院门口,挥起手中的刀,一双豹眼盯著开仓装粮的衙门兵士,吼道:“全都给老子退回去,胆敢违抗千户大人军令者,先问问老子手中的刀答应不答应?” “咔嚓!” 刚从伍长被叶十三直接擢升为什长的五里营烽火台的杜力,回头向马车旁边的田兵们喊道:“还不快装粮,都愣著干什么?” 剩下的六个什长,也不得不拔出刀来,赶上前几步,在叶十三面前站成一排。 这一下,刘正尧慌了。 要是办砸了差事,就是回去,也没他的好果子吃。 何家的財產,在归公的问题上,地方衙门和军部一直在扯皮爭抢。 这要是被叶十三他们抢了,地方衙门只好认栽,但他的上司却不会放过他这个甲正的。 要知道,何家平时没少给衙门的官员送钱,上面官员开的钱庄,粮行,背后都有何家在上供运行。 抄了何家,就等於是断了这些人的財路。 不行! 绝不能让叶十三得逞。 想到这里,刘正尧把心一横,用那只捂著耳根的血手,拔出刀来指著叶十三吼道:“千户大人,下官再求你一次,別逼人太甚,各退一步,你拿五成粮食可好?” “粮食,老子全要,该滚的是你。”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丝毫没把刘正尧的话当回事。 马成和丁威,已经指挥著田兵们把马车赶到何家大院门口,挡在了衙门兵士的前面。 “好啊!是你逼我的。” 看到协商无望,刘正尧眼里寒芒顿起,高举著刀向隨从们喊道:“全都给我拿下,他们就三十二人,没什么可怕的。” “原来是仗著人多?” 叶十三目光一瞥一百多个地方衙门的兵士,嘴角扬起一丝不屑,冷声道:“这就是你敢向本千户拔刀的底气?”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脸色变得黑青的刘正尧,顾不得耳根还在向外渗血,咬著牙道:“你我兵力如此悬殊,別怪下官得罪了!” “哈哈哈……” 叶十三缓缓抽出刀来,狂笑道:“几百韃子骑兵老子都不曾放在眼里,一口气砍杀了上百人,就你们这些乌合之眾,敢挡老子的刀?” “刀?” 刘正尧双手握刀,目光一瞥叶十三手中的刀,轻蔑地一撇嘴:“就你那根破铁条,也好意思称刀?” 这货疯了,居然忘了,就是那根破铁条割下了他的一只耳朵。 俗话说得好,好了伤疤忘了疼。 但这伤疤还没好,还在往外渗著血水,疼痛还在钻心的继续著,可刘正尧已经忘了叶十三握著的是一把刀。 “那你尝尝它是不是刀?” 叶十三口中的“刀”字还没落地,手中的刀已经划过一条弧线后重新插入刀鞘。 双手握刀,正准备拼命一博的刘正尧,肩上的脑袋突然向一侧一歪。 同时,肉眼可见的一条红线,在刘正尧的脖子上慢慢变宽,隨即,一片腥气扑鼻的人血就狂喷而出。 “咕咚!” 刀还在刘正尧的手中握著,身子已经向一侧倒下,那双眼睛,带著无比的惊恐还圆睁著。 “好刀……” 气若游丝的刘正尧,嘴唇一阵蠕动,说出一句话来,瞪著一双惊恐的眼睛顿时就咽了气。 “啊……” 一片惊呼中,地方衙门的兵士们,紧握著手中的各种武器,惊慌地连连后退。 “他……他……杀……杀了……甲正大人……” 地方衙门兵士中的一个什长长,磕磕巴巴地惊叫一句,率先扔下了手中的刀。 “扑通!” 什长就地跪了,魂飞魄散地望著叶十三,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没人看见叶十三是如何出刀? 但他们在刚才的对峙中,却亲眼看到甲正刘正尧的一颗脑袋落地。 是和叶十三的话一起落地的。 刘正尧被杀,什长扔下兵器跪了,地方衙门的兵士们,顿时就乱成了一团。 “滚!” 慢慢收敛了笑意的叶十三,骤然暴喝一声,怒目瞪向眼前成百的地方衙门兵士。 “还不快滚?没听见千户大人的命令,你们耳朵都聋了?” 九个什长这下来劲了,纷纷又上前几步,把手中的刀齐齐指向那些惊慌失措的兵士们。 “千户大人息怒……” 內心骇怕到了极点的地方衙门兵士们,纷纷侧著身子从叶十三身边往外溜了出去。 叶十三缓缓转身,轻蔑的一瞥溜出何家大院的兵士们,朗声又道:“以下犯上者,死有余辜,再敢找老子的茬,先得问问自己的脑袋够不够硬?” 第54章 准备迎敌吧 场上气氛骤变之下。 衙门的兵士们,本来拉粮食的马车,拉著甲正刘正尧的尸体仓皇逃窜。 “千户大人请!” 不失机灵的马成,撕掉何家正屋的封条,把叶十三让在前面进了屋子。 “千户大人稍后,小的这就生火!” 丁威也不愚笨,立刻亲手动手,找来木炭,片刻间就生起一盆炭火。 不多时,冷得渗人的正屋,慢慢热乎了起来。 望著何家大院偌大的院子,叶十三改变了主意,缓缓说道:“粮食留下一半,另一半拿出两成给各烽火台,其余八成,分给两村驻军。” “大人,为何不全部分发下去?” 沙窝梁烽火台什长杨清明,訕笑著上前又道:“留下一半在这里,镇上那些人要是惦记上了,恐怕麻烦不少啊!” “惦记?” 叶十三目光一冷,厉声道:“怕是你在惦记吧?” “不不,小的不敢!” 叶十三如此一问,惊得杨清名双手乱摆,急道:“小的绝不是这个意思,小的是说,这些粮食一次性发放到位,也免得以后分来分去的。” “屁话!” 叶十三眼睛一翻,怒道:“何家的粮食,都是靠著开赌坊贏来的村民的田地所產,眼下各村百姓严重缺粮,镇上衙门接济不力,这些粮,还得在要紧关头接济百姓。” 说完,叶十三目光投向马成,道:“火速传令下去,辖区甲正,百夫长,全部何家大院来见我。” 叶十三心里清楚,这些粮食如果不及时分配下去,惦记的人还真不少。 包括这些什长们,他们眼里只有自己,哪有各村的缺粮百姓? 再说,赶跑衙门的人,自己截留何家的財產,这个还真不妥,毕竟地方衙门是有主政的权力,何家被抄之財,那可是已经归了公的。 如果把这另一半粮食分发给各村百姓,就是地方衙门闹到军部,那也挑不出多大的毛病。 手中有粮有钱,这个千户就名归实至。 不然,再大的军职,那也只是一顶毫无作用的纸糊高帽而已。 眼下,粮是有了,但钱还缺。 何家的钱,都在镇上钱庄,早有地方衙门接手了。 就赌坊和家里的那些备用银子,早让徐老六在抄家时给顺走了。 目前留下的,就是徐老六拉剩的粮食,还有何家的房產田產,镇里的买卖,自然已经让地方衙门接管了的。 假如让镇上的衙门再把封存的屯粮运走,留给叶十三的只有这个院子,还有那些田地了。 那些田地,还要分给无地可耕种的村民一些,要是镇里插手包租出去,他之前的一切部署,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想到这里,叶十三狠狠说道:“谁再敢打粮食和田地的主意,老子让他脑袋搬家。” 这狠话,当然是给那些什长们听了。 不然,自己真得白忙乎一场了。 闷声发了財的徐老六,自当是另外一回事,但无论如何,是不能让地方衙门的那帮杂碎们得了这天大的便宜。 叶十三的强硬,见好就收的什长们顿时喜笑顏开,就眼下能分到的粮食,也够过这个冬了。 就是他们手下的烽燧兵们,大多也是来自各村,叶十三分给村民粮食,这也解了烽燧兵们的担忧。 “千户大人高见!” 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什长们纷纷表示赞同。 不大时候,该给各烽火台的粮食都装车完毕。 什长们千恩万谢,喜滋滋的和田兵们押著粮车离开何家大院。 就在这些人离开后,叶十三让之前留守在何家大院值守的几个田兵,把何家后院仅有的几只鸡给宰了,燉了满满一大锅后,就著煮好的乾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千户大人!” 马成望了望满院坚实的房屋,向叶十三殷勤说道:“以后,大人就可在此公务了,不必住营房遭罪了,老夫人和小姐,也该接过来一起住这里了。” 这一点,叶十三却没想到。 他的心思,一直在那些封存了的屯粮和田地上。 如何安顿叶刘氏和彩儿,他真还没有想好。 “大人,马成说得没错!” 丁威也抓住时机,向叶十三又道:“这芦河湾村所在,相对安全一些,老夫人和小姐住在沙窝里,那地方离峴口太近,再说,何家这一院的房子,比营房强多了。” 话是不错,但叶十三还是摇了摇头,一门心思地往嘴里扒拉著饭菜。 也就在这个时候,两个百夫长和六个甲正到了。 辖区的几个村子,只有离黄羊峴烽火台横向距离最近的落雁坡村、鷂子岭村,由两个百夫长各带一支兵马驻扎。 “鷂子岭驻军百夫长戚虎,参见千户大人!” “落雁坡驻军百夫长蔡云,参见千户大人!” “甲正曲三更……甲正田狗子……参见千户大人。” 坐上了千户位子,考量事情的角度自然就变了。 望著眼前躬身拱手的甲正和百夫长们,叶十三这才觉得自己真是个军官了。 下千户! 要是放在前世的现代,该是个何等军职呢? 班长,排长,营长……连长……团长? 这千户中的下千户,应该是个副团了吧? 行了! 就是顺利从军事指挥学院毕业,到了部队,最多也就是个营长,这魂穿古代,反而他娘的比较到位。 “都到了!” 叶十三一瞥大锅中的燉鸡肉,点头道:“坐,先用饭。” 一说吃饭,闻著了肉味的甲正和百夫长们,顿时神情一震,这年头,吃饱就是最高礼遇,何况还有肉吃。 “谢大人!” 眼前八人又是拱手道谢,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闷头开吃。 这帮鸟人,这是多久没吃过肉了? 那吃相,看得叶十三直皱眉头。 这些吃相难看的人,就是他眼下的班底。 “说说,你们手下,究竟有多少可战之兵?” 叶十三冷不丁一句,惊得两个百夫长差点打翻了碗。 “回大人话!” 落雁坡村驻军甲正蔡云抬起头来,鼓著腮帮子硬把满嘴的鸡肉咽下,道:“小的所带兵马,大概,大概有二百七八。” “鷂子岭驻军兵马数,还不足三百。” 同样忙著狼吞虎咽的鷂子岭驻军百夫长戚虎,也忙不迭更地补了一句。 “你们身为百夫长,想好了再回答本千户!” 叶十三的眉头拧在了一起,他知道这俩货在虚报人数。 “可能是二百七十五人。” “应该是二百六十人。” 二人闻言,硬著头皮又补了一句。 草! 驻军名册只有五百兵数,实际上还不足八成,到著这俩货的嘴里,反而冒出来两成之多。 叶十三耐著性子,把视线缓缓投向六个甲正。 这一瞅,惊得停止了吞咽的甲正们怵然低头,不敢与叶十三的目光对视。 看来,不敲打敲打,这俩货是不说实话了。 “那好!” 叶十三站了起来,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道:“大雪將至,准备迎敌吧!” 第55章 疯了,这人疯了! 面对明晃晃的撒谎,叶十三眼里寒芒顿起。 虚报兵数冒领空餉,看来真成顽疾一块了? 这帮鸟人,真欠收拾。 “丁威!” “小的在。” “这边没你事了,老夫人和小姐的事,先放放,黄羊峴烽火台即刻起,由你这个什长负责,出了岔子,我拿你是问。” “请千户大人放心,小的明白,这就去布置,加重瞭望哨的范围。” “好!” 叶十三点点头,目光又看向马成,沉声道:“安排两个田兵看守这大院,其余人让回去,给徐僉事带个话,务必做好协防值守。” “嗯!” 马成应了一声,然后出去安排。 此时的两个百夫长,六个甲正,相互偷窥著对方脸上的表情反应,一时摸不准叶十三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八人面面相覷一阵,又低下头来吃饭。 这帮鸟人,先让你们吃吧! 这笔帐先记著,到时候,老子让你们全给吐出来。 叶十三耐著性子,等这八人吃完饭后,缓缓说道:“吃饱了是吧!吃饱了就要干活,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饭。” 干活? 八人心头怵然一惊,不知所措地齐齐抬头望向叶十三。 “走吧!” 叶十三背著双手,率先出了屋子,边走边道:“先去鷂子岭驻军营地看看,听说那边烽火台都快塌了,应该是防务最薄弱的地方。” 看到叶十三已经跨上了马背,戚虎终於绷不住了,小跑到了马前,訕笑著说道:“千户大人,眼下天寒地冻,就是去了,也无法修筑工事,这边封存了这么多粮食,小的自己运回一些去就是。” 粮? 这鸟人,果然心里装的是粮餉。 “不急!” 叶十三四平八稳,端坐在马背上淡淡又道:“大战在即,不出几天,我防区必有战事,正好检查一下你处驻军的军务。” 检查军务? 这不要人的命吗? 戚虎额头已经见汗,不时地拿眼偷瞥著蔡云。 “大,大人,最近韃子销声匿跡,何来战事一说?” 蔡云硬著头皮,诚惶诚恐地向叶十三一问。 “销声匿跡?” 叶十三眉头一扬,道:“那本千户就把他们揪出来好了,与鷂子岭相邻四十里处,不就有一处韃子的马场吗?” 此言一出,蔡云和戚虎两个甲正差点吐血。 另外的六名甲正,也不禁心头大骇。 这人没疯吧? 躲都来不及呢!谁还閒得蛋疼主动去招惹韃子? 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也不是这么烧的。 打马场的主意,这哪是一个脑子正常的人才有的想法? 纯属是找死。 在眾人的惊愣中,叶十三扬起马鞭,冷声道:“眼下韃子没有报復我黄羊峴,那是他们在等时机,等大雪降临,他们马战的优势就能发挥出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疯了,这人疯了。 叶十三的话,差点把这些驻军將领们当场嚇尿。 真要是那样?提前选择逃跑路线还差不多。 主动出击? 脑子没被驴踢过吧? 敢怒不敢言的甲正和百夫长们,虽然闭口不言,但心里早已经骂开了锅。 叶十三好像对他们面上的不满浑然不觉,淡淡又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既然驻守一方,岂能光吃军粮而不为边民著想?” 两个百夫长磨蹭著不想上马,六个甲正也是,各自牵著马韁绳,不是给马梳理鬃毛,就是给马挠痒痒。 总之,没有一个人率先上马准备出发。 “那好!” 叶十三斜瞥那些人一眼,骤然变脸,向马成说道:“既然他们不想骑马,那么好了,我带头,你押后,谁要是落后,倒数著射他后心,让他们学学步军,省下几匹马给看守大院的田兵用。” “遵命!” 马成嘴角一拧,反手从背上取下强弩,扣了一支弩箭上去,然后调转马头向后走去。 在马成眼里,叶十三就是老大,那些百夫长和甲正们,就是个屁! “大人,別误会……” 一看马成的架势,戚虎急了,一脚踩上马鐙,惊叫道:“我等这就上马开拔,原本想著让马歇会,来的时候催得太快了些,怕马儿吃不消。” 就在戚虎翻身上马时,其他人也不落后,早先戚虎一步翻上了马背。 马成可是烽火台的步弓手,让他拿著弓弩在背后瞄著,可真不是一件令人安心的事。 眼见形势不妙的驻军將领们,齐齐策马跟在叶十三的马后面。 叶十三率著九骑,一路狂奔,两个时辰后,终於到了鷂子岭防区。 眼前草茂林深,村落破败,抬头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 离鷂子岭烽火台五里地,就是驻军兵营。 说是兵营,其实就是个柵栏围起来的个场院,三排茅草屋前面,停著几辆破旧不堪的马车,周围的木桩上拴著十几匹瘦骨嶙峋的老马。 他娘的,这就是鷂子岭驻军大营? 叶十三心里不由得骂起娘来,就这条件,还不如垦区的田兵们阔气。 蔡云一脸坏笑,把目光投向鷂子岭驻军甲正戚虎,调侃道:“千户大人巡查至此,想必蔡兄是要摆酒接风的,让兄弟们也好沾沾千户大人的光嘍!” 摆酒? 摆你娘个蛋。 老子连饭都吃不饱,山药蛋都快断顿了,你这鱉孙倒是会找老子的笑话看。 戚虎心里骂著,面上顿时一红,訕笑道:“就你嘴馋,千户大人不是才请大家吃过一顿鸡肉乾饭吗?怎的你这饭桶就比別人饿得早?” 骂了一句,然后狠剜蔡云一眼。 在场的人都清楚,大家情况都差不多,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摆个狗屁的酒? “行了!” 阴著一张脸的叶十三,翻身下马,把马韁绳交给赶过来的马成,目光一扫已经下了马的八人,道:“想不想吃饱饭,就看你们自己了。” 此言一出,八人眼里顿时闪过一丝光亮。 看到这等惨样,这千户大人要发粮食下来? 尤其是戚虎,亲自抓过一条凳子,用衣袖擦了擦,激动道:“大人,先请屋里坐,热水烧好了您先喝点。”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边往屋里走著,边道:“別给我玩虚的,鷂子岭驻军,十八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的,从他们里面挑一些善於奔跑的,即刻带过来让我看看。” “大人……” 难道是挑些人去何家大院运粮? 戚虎一怔,一脸訕笑地看著叶十三。 “还不快去?” 马成附到戚虎耳边,低声催促了一句。 不大时候,六十四名兵卒被带到屋子前面。 借著灯笼的光亮,叶十三的目光,从这些兵卒的脸上一一扫过。 “就这些?” “回千户大人话,就这些还算强壮,其他的……” 望著一脸菜色,身上革甲破烂不堪的兵卒们,叶十三心里一阵难受。 看来,北防军常备军划拨过来的兵马,比烽燧兵好不了多少。 “听好了?” 叶十三目光如炬,紧盯著戚虎的脸,沉声道:“拿你这里能吃的东西,做足了饭,算上我们,总共七十四人的量,要保证大家都能吃饱。” “遵命!” 戚虎一怔,隨即就安排一名百夫长去安排。 叶十三又把目光,投向门口一字排开的兵卒们,道:“去,把你们最称手的兵器带上,步弓手更好,挑选好箭支,检查好弓弦,开饭前务必准备齐了。” 然后,叶十三转头吩咐一名甲正,道:“他们的鞋子,不利於长途跋涉的,你协调其他人的鞋给换换,反正,烂底破面脱帮的鞋子,一律得调换掉。” “千户大人,您这是?” 一头雾水的蔡云,立刻觉得叶十三有大的行动,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牛皮长靴。 果然,叶十三转过头来,盯著蔡云的脸,沉声道:“不想坐以待毙的话,即刻做好战斗准备。” 战斗? 这黑天半夜的,跟谁战斗? 第56章 鷂子岭有名的偷鸡贼 此时叶十三的话,有著足够的震慑力。 这份震慑力,不光是来自他的下千户身份,还有那把破铁条般的刀。 在別人眼里,那把破铁条,根本就算不上刀。 就是勉强算作刀的话,那也是把残刀。 但他们亲眼看到,那把残刀,不但割掉了地方衙门甲正刘正尧的一只耳朵,而且还砍掉了刘正尧的脑袋。 一切缘由,皆因刘正尧顶撞上司,又蔑视上司手中的残刀。 用罢饭后,叶十三望著整装待发的兵士们,从怀里拿出一份图纸在桌上铺开。 “鷂子岭东北面有一处隘口,持续再向北四十里,有一处韃子的马场。” 叶十三指著图纸说完,目光一扫眼前的甲正和百夫长们。 “因为是马场,就没有粮食囤积,所以韃子部署的兵力很弱,但餵马的豆料却不少,韃子能骑善射,战马的待遇不低。” 说完,叶十三把目光投向戚虎,道:“你,明白了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戚虎哪能不懂? 要是再不懂,他这个百夫长,就该挪窝了。 “千户大人,您的意思是?韃子军马囤积地,定是储存了不少的豆料?” “嗯!” 叶十三点点头,又道:“豆料肯定不少,时值严冬,军马都是圈养,餵豆料是必须的。” 戚虎眼里亮光一闪,兴奋道:“守军少,豆料多,我们……”“韃子能骑马作战,我们也能骑著战马打仗!” 叶十三补充了一句,然后率先出了屋子。 在场的甲正和百夫长们都懂了。 杀人,抢豆料,也抢战马。 “跟上!” 看到叶十三身先士卒,戚虎大手一挥,低吼著让挑选出来的兵士们跟紧了。 一行八十人,趁著夜色下了鷂子岭,穿过一片松林,向预定的韃子马场一阵急行军。 一个时辰后,月光升起。 走在最前的叶十三停了下来,望著若隱若现的柵栏围场,低声道:“有狗!”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这一提醒,眾人隱约听到一两声犬吠。 韃子的狗,是体型高大的獒犬,可与狼群对抗,而且数量庞大,是牧场必不可少的物种。 “如何把狗引开再射杀?” 叶十三望著马成,似乎从马成的脸上寻出一个满意的答案来。 “大人!” 马成挠挠后脑勺,低声道:“要是有羊腿骨诱惑,就可把恶狗引出马场,投毒已经来不及了,只有小的们放箭射杀。” 屁话! 等於没说。 人都没一口吃的,还有羊腿骨餵狗? 但凡军粮够烧糊糊,也不至於如此冒险来劫马场。 叶十三狠瞪马成一眼,慍怒道:“那还不如摆一桌羊肉宴,请这些狗再別叫了。” 这时候,有一名体型瘦小的兵卒站了出来,向叶十三说道:“稟千户大人,小的有办法把那些狗诱出至少二里地。” “你有办法?” 叶十三望著眼前身材瘦小,但不失机灵的兵卒,道:“要是能诱杀成功,本千户提升你当甲正。” 甲正? 那可是能领兵二三十的人物了,比什长都要高一级。 这一下,兵卒的眼睛亮了,连忙拱手谢道:“赏小的一袋粮食就足矣,小的不敢奢想当什么!” “好!” 叶十三拍拍兵卒消瘦的肩头,转头向马成说道:“你带几个步弓手,跟他去。” 接下来,叶十三又对其他人做了分工。 “蔡云听令,带两名甲正,三十名兵士,摸进仓库装豆料,但凡能吃的东西,能装多少就装多少。” “戚虎听令,带两名甲正,三十名兵士,去围栏牵马,配合蔡云驮完豆料后,剩下的军马能赶多少就赶多少出来。” “剩下的两名甲正,十名兵士,跟我去营房。” 刚安排完毕,就听到马成他们所去的方向,传来一阵“嗷嗷”的狼嚎声。 狼嚎声刚停,又有“汪汪”的犬吠传来。 “嗷嗷……嗷……” “汪……汪汪……” 瘮人的狼嚎,和狗低沉的咆哮,交织在一起彼此起伏。 霎时间,马场方向,顿时就响起了一片高低不一的“汪汪”声。 “嘿!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叶十三笑了,万没想到,这个毫不起眼的兵卒,还他娘的有这一手。 这时候,一名年纪稍大些的兵卒,笑著向叶十三说道:“吴六子七这小子,会的不光是这些,那可是咱鷂子岭驻军中有名的偷鸡贼。” 偷鸡贼? 草! 这是什么个桂冠? “哦!” 闻言之下,叶十三一愣。 “是这样!” 老兵卒又得意地说道:“这小子偷鸡,鸡压根就不叫唤,乖乖的让吴六子这小子给偷回来顶了锅盖。” “那算什么?” 另一名兵卒凑了过来,瞥了老卒一眼,道:“偷只家养的鸡算不了本事,邪乎的是吴六子这小子,夜间在树林里捕捉野鸡这些,都如探囊取物般容易,那些野鸡野鸽,主动站他手中举著的木棍上乖乖被逮了回来……” 吴六子? 好,这个名字,老子记住了。 “反正,这小子无论抓什么?都是一抓一个准。” 另一名兵卒又补了一句。 就在叶十三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围栏方向的犬吠声,逐渐向马成们的方向移动了过去。 成了!时机已到。 叶十三站了起来,沉声向地上蹲著的兵卒们说道:“行动,按原计划进行,速度要快,但不能慌乱,得手后,原路返回。” “是!” 两个百夫长齐齐低声应答,然后一挥手,各自带著分配好了的兵士们,弯下腰来迅速向各自的目標位置摸了过去。 叶十三看著眼前跟著自己的两名甲正,低声道:“你们二人,各带五个兵士,跟我身后,由我搏杀时漏下的韃子,即刻补射或者砍杀,但凡视线內的敌人,不可放过一人,务必尽数歼灭……” “最好,把动静闹大一点,儘量把马场所有的韃子,都给引到我们这边过来。” 叶十三又补充一句,然后拔出刀来率先摸向营房。 在离营房柵栏门两丈时,突然一名光身披著毡片的韃子,拿著一把长柄镰刀,出来毡帐四处查看著。 “奇怪!” 韃子借著月光,四处瞭望著自语道:“好久都不见狼群过来马场,今夜这是怎么了?” 接著,已经穿好了皮袍的韃子接二连三地从各个毡帐出来,有的举著火把,有的提著弯刀,也有提著长柄镰刀的,一起四下查看起来。 “嗷嗷”的狼嚎声时远时近,“汪汪”的狗叫声,也是忽高忽低。 “还好,狼群没来及靠近我们的马,就被我们的狗赶跑了。” 一个韃子听了听动静,辨明了狼嚎的方向后,又向另外几人说道:“我们追过去看看,千万不能让狼把给狗吃了。” 这时候,各毡帐里出来是韃子,足有好十几个。 “咣咣咣……” 这些韃子举起火把,还有一个韃子使劲敲著一面锣,用来驱赶狼群。 韃子们高声叫喊著,拥簇著出了营门,一路向马成他们的方向追了过去。 “好!” 这一景象,大出叶十三的预料。 原本,他是想和上次夜袭驻军牧场一样,把韃子杀死在毡帐里面,好让另外几人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抢粮抢牲口。 这下好了,省事不少。 用不著挨个搜查毡帐杀人。 “摸过去跟上,见机歼敌。” 叶十三一声令下,自己率先猫著腰紧跟了过去。 在离马场营地半里处,叶十三突然向野猫一样跃起,手中的残刀挥向一名韃子的后脖颈。 “扑通!” 走在最后面的一个倒霉鬼,来不及喊一声疼,霎时就身首分离。 “小心脚下,別绊倒了。” 前面听到动静的一名韃子,回头提醒了一句。 突然,提醒同伴的韃子,霎时惊叫起来,“不好,敌袭,有贼!” 刚转身的韃子,映入眼帘的是十几个举著刀弓的人影,正从他们身后劫杀了过来。 第57章 吴六子,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嗖嗖……” 叶十三身后,有两支箭射出。 “啊……” 一声惨叫过后,扔掉了火把和弯刀的一个韃子,双手捂著眼睛倒地惨叫不已。 看来,两支射出的箭,一支走空,一支射中了一名韃子的眼睛。 “跟他们拼了!” 带头的韃子暴吼一声,抡起手中的弯刀,向后面的正举著弓箭的一名兵卒扑了过来。 “噗嗤!” 突然,高高跃起的韃子,隨即就直线坠落地面后,后背喷出一股血箭狂奔两步,身子猛然一晃,然后缓缓倒地。 他的身体上,一个血洞从前胸直通后背。 叶十三就像一只蝙蝠,横衝直撞乱飞一气。 “啊……” 惨叫声,闷哼声,兵刀尖锐的撞击声,霎时就交织在一起。 一个接一个的韃子,在叶十三幽灵一样的游走中,不断地惨叫、倒下、死去。 两个甲正,十名兵士,都围成了个半圆,傻呆呆地站著看叶十三挥刀砍杀。 他们都被月光下叶十三的身形和刀法震惊了,这哪里是刀术? 倒像是一群人在眼前捉迷藏玩。 “都愣著干什么?” 叶十三收了刀,衝著被惊呆了的同伴又吼道:“把他们的靴子,革甲皮袍都脱了带走,兵器也不要落下。” 这一声吼,回过神来的同伴们,即刻就动起手来。 韃子的靴子,革甲,皮袍,还有散落在地的各种兵器,全都被收集起来綑扎在一起。 “嘎嘎……哇呜……” 一阵野鸭的声音,还有叫春的猫发出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了过来。 “千户大人,是吴六子他们得手了。” 一名兵卒笑著,赶快从地上捡起一支还没熄灭的火把举起来挥了几下。 草! 这小子,真他娘的是个人才,我说这大冬天的,哪有家猫在野外叫春的? 就是野鸭,这一片没芦苇盪,没有水域,大半夜的叫什么叫? 叶十三咧著嘴笑了,目光一扫地上的韃子尸体,足有二十具之多。 剩下一个韃子捂著眼睛翻滚著惨叫个不停,也被一名甲正补刀杀了。 不多时,五条人影向这边飞奔过来。 定睛一看,叶十三乐了。 马成在內的五人,身上都背著不少元蒙獒犬的尸体。 元蒙獒犬体型高大,被马成几个倒背在背上时,脑袋都拖在了地上。 其中一名兵卒,身上足足背著三条,累得张大了嘴直喘气。 “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叶十三走动吴六子面前,笑骂了一句。 吴七咧著嘴傻笑著,道:“大人,这下咱有狗肉吃了,冬九吃狗肉,那可是大补啊!” “行了!” 叶十三一扬手,沉声道:“此地不可久留,快去围栏那边赶马。” 这时候,由於为数不多的韃子,都被调虎离山去追狼群,仓库和围栏这边,已经空无一人。 儘管如此,但蔡云和戚虎还是慌乱不堪,急急忙忙的打好了驮子,然后赶著剩下的军马就开始撤退。 等叶十三们赶到柵栏入口的时候,成群的军马已经被赶出了围栏。 “好,收兵!” 叶十三大叫一声,拦住了围栏中还没被赶出来的军马,喊道:“快,每人拉住一匹骑了,火速撤离此地。” 好在这些兵卒们身手和经验还可以,没有马韁和马鞍的军马,也被他们揪住马鬃就翻身上了马背。 “俅俅……” 大地一阵震动,尘土在月光下飞扬起来。 不到一个时辰,叶十三们已经回到了鷂子岭地界。 “千户大人,天快亮了。” 抬头看著黑下来的夜空,戚虎吩咐兵士们点燃松明。 天亮前的夜,会黑上那么一阵。 虽然到了鷂子岭地界,但松林遍布的这一片区域,是最容易迷路的。 好在没有发现追兵,几乎所有的人,都把精力放在对马群的归拢上。 在夜间,最容易使马匹走失。 到了嘴边的肉,没有人愿意由此白白丟掉。 三四十支松明被点燃,映著一张张兴奋不已的脸。 “放慢速度,小心赶路,切不可丟失任何战利品。” 骑在马背上的叶十三,又一次叮嘱著兵卒们。 围栏內外跑失跑散的军马,那不算数,但赶了四十多里路赶回来的军马,哪怕是一袋豆料,叶十三都不想轻易丟失。 一炷香后,鷂子岭驻军大营沸腾了。 没有被挑选上的兵士们,纷纷跑出营房,一脸吃惊地望著柵栏里成群的军马。 此时,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几乎所有的兵士们,都围在马群外面“嘖嘖”感嘆不已。 “稟千户大人!” 一脸汗水津津的戚虎,眼里满是兴奋和崇敬,来到叶十三面前躬身一礼,道:“此战大捷,共获豆料一百六十袋,军马总数三百六十七匹。” 话音一落,蔡云的脸绿了。 一百六十袋豆料,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穫。 每袋豆料按六十斤算,这一百六十袋,那就是九千六百斤啊! 这上万斤的豆料,能解决多少人的口粮。 “好!” 叶十三点点头,往火盆边的一张椅子上仰头一靠,道:“过一遍筛,好的人吃,次的餵马。” “遵命!” 顾不上歇气的戚虎,忙著又吩咐手下的百夫长去安排。 “带吴六子过来!” 叶十三一瞥马成,让把吴六子喊过来见他。 片刻后,正在院子里忙著剥狗皮的吴六子,被带到叶十三面前。 叶十三的目光,又一次从下到上打量了一番这个瘦小的兵卒。 “多大了?” “回千户大人话,小的今年刚满二十一。” “你在鷂子岭驻军中,是何军职?” “回千户大人话,小的是一名步军马弁。” 草! 和老子一样,也是从底层干起的兵卒。 叶十三把视线,从吴六子脸上,转移到一旁的戚虎身上,道:“即刻起,步军马弁,晋升骑兵探马甲正。” “啊……” 没等戚虎应答,吴六子自己被惊得张口结舌。 这一个底层的步军马弁,和骑兵探马甲正,那可是最少三级的距离。 “混帐,还不赶快谢过千户大人?” 戚虎直接一脚,踹在吴六子的屁股上,霎时把瘦小的吴六子就给踹得当场跪了。 “谢千户大人,谢百夫长大人!” 一脸喜色的吴六子,忙不迭更得磕起头来。 这一幕,引得屋外围观的兵士们,脸上露出无比的羡慕。 一旁的蔡云,嘴唇蠕动半天,就是说不出话来。 腹中酝酿一阵后,终於硬起头皮,走到叶十三面前深躬一礼,道:“千户大人,我落雁坡驻军,也是严重缺粮……” “缺粮?” 叶十三一怔,好像听到了一个不可置信的话题,半眯著眼睛说道:“那好办,你也参与了,也看到了,这粮食不就有了?” 这话,让蔡云差点当场喷血。 面颊一抽,蔡云又訕笑道:“落雁坡那边,环境和这鷂子岭不同,和元蒙接壤之地没有马场啊!”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不耐烦道:“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动动脑子吧!” 说完,叶十三笑了,又道:“不过,你几个也算有功,待会吃完狗肉,给你一千斤豆料,一百匹战马。” “不过!” 叶十三停顿片刻,拉下脸来又道:“虚报兵数的事,本千户就不追究了,既然给了你一百匹好马,你得给我挑选出至少一百名骑兵,不然,老子剥了你的皮!” 闻言之下,心头骤然一凛的蔡云,急忙拱手道:“谢千户大人,谢千户大人……” 第58章 没粮,谁来当兵? 一条元蒙狗子,燉汤的话足够成十人食用。 萝卜乾,山药蛋,还有剁碎了的狗肉混燉一起。 那狗皮更是一宝,做褥子用,御寒的效果不比狼皮差。 这等收货,喜悦之情不用言说。 不多时,鷂子岭驻军大营,到处飘著狗肉特有的香气。 九条体型高大的元蒙獒犬狗子,足够鷂子岭驻军美美饱餐一顿的了。 “狗肉来了,请大人享用。” 一盆燉得脱骨,没有掺杂山药蛋和萝卜乾的纯狗肉,被兵卒被端上了桌。 “嗯,好香!” 叶十三耸了耸鼻子。 戚虎惴惴不安地站在桌前,老脸一红,訕訕说道:“请千户大人恕在下欺瞒之罪!” “你参战有功,何罪之有?” 叶十三抓起一块脱骨的狗肉就啃,头也不抬地就反问戚虎一句。 “大人……” 戚虎老脸又是一红,忐忑道:“鷂子岭驻军兵数,总共二百一十九人,没有在下之前说的那么多。” “算你还有悔悟之心,先吃饭吧,这狗肉味道不错!” 叶十三轻描淡写一句,但听到戚虎的耳中,那可不亚於泰山压顶之重。 “谢大人不究之恩。” 戚户深躬一礼。 但有了这句话,戚虎心中才略微踏实一些,他这才明白,叶十三並不好糊弄。 敢虎口拔牙抢韃子马场的,放眼北防军,叶十三是第一个。 韃子不侵犯大夏,北防军就烧高香了。 谁还敢硬闯韃子地盘,从韃子手里抢马抢粮还杀人? 只有叶十三,这个被充军的奴籍兵卒,从最底层能被晋升到下千户军职,那是不无道理的。 之前被晋升的那些传闻,现在看来丝毫不假。 他手中的刀,那可不是装饰和摆设,专为杀人而铸。 饭毕,叶十三吩咐马成:“分出来一百匹马,两千斤豆料,再挑选十名兵士。” “传吴六子过来!” 叶十三又把目光投向戚虎:“再拨出五匹马,五百斤豆料给鷂子岭烽火台,传我的命令,烽火台即刻起进入战时警戒,包括你们驻军,有任何关於元蒙韃子的风吹草动,即刻点烽升燧,有谁胆敢貽误军机战情,定斩不饶!” 这话,让戚虎心头又是一震。 片刻后,吴六子带著新挑选出来的十名兵卒,赶著一百匹军马驮著两千斤豆料,跟著叶十三回到黄羊峴。 一到营房,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叶十三让马成速传徐老六来见他。 眼下已经是下千户了,屯田村的军户,不再是协防关係,而是叶十三直接管辖下的一部分。 如此一来,僉事徐老六,就是叶十三管辖下的下属。 没等马成动身,屯田村通向营房的路上,徐老六带著几个田兵,已经从沙窝地赶了过来。 老远看到有大队马匹赶向这边,徐老六就猜到,没准这叶十三又劫了韃子一次。 一打照面,徐老六就地单腿跪了,拱手道:“屯田村僉事徐老六,见过下千户大人。” “行了!” 叶十三一咧嘴,摆手道:“都是老熟人了,少来这些没有的。” “谢千户大人!” 徐老六站了起来,訕笑道:“听卒子们说,大人把何家的屯粮都给扣了,一粒都没让镇上衙门给运走。” 叶十三又摆摆手,咧嘴道:“我好不容易弄来的粮食和田地,凭什么让別人做主?” 这话,只有徐老六懂,也是说给徐老六听。 给撞到刀口上的何家设套,那是他二人心知肚明的事。 不然,还真没个突破口找这么个冤家来解决吃粮问题。 徐老六目光一瞥上百匹军马,顿时眼冒绿光,就差哈喇子吊得跟马韁绳一样长了。 “大人……” 徐老六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群马身上。 叶十三一扬手,道:“进屋说。” 进了屋里,欠了一夜瞌睡的叶十三直接爬上炕去,在铺盖卷上半躺下来,又伸了个懒腰,这才道:“马成听著,把隔壁屋子收拾收拾,让吴六子们住隔壁的大通炕,然后跑一趟烽火台,让丁威即刻起,把瞭望哨给值好了。” “是!” 马成一抱拳,立即就去布置。 目送马成出了屋子,叶十三这才冲椅子上坐了从徐老六道:“这些马都是给你的,九十匹,加上上次的,你得即刻组织一支骑兵来,没有骑兵,我们干不过韃子。” 整个北防军里,骑兵不足四成,而元蒙韃子的骑兵,几乎要在八成以上。 这一点,从行军速度到队形衝击力,大夏北防军那是遇敌即溃。 就是两军对峙,让人家的骑兵一衝就散,剩下的事就是让人家韃子骑著马追著砍。 北漠的边民,不善放牧,多以农耕为主。 而在广袤的沙漠、戈壁、草原为依託的作战中,骑兵直接碾压步军。 这些,不用说,徐老六都懂。 作为一个老兵伍,光懂有何用? 拿得出粮,银子,军马,才能让兵士跨上战马成为骑兵。 徐老六一脸感激,又感慨道:“我们眼下有了粮,虽然不是很充盈,但总比天天啃山药蛋强多了,再说现在也有了战马,训练骑兵也不是什么难事,靠军部分配,就是淘汰下来的战马,能拉车的都挑不出几匹,別说是衝锋陷阵了。” “没错!” 叶十三懒洋洋地看了徐老六一眼,道:“训练骑兵,这不是什么难事,眼下最缺的就是兵数。” 他心里清楚,两村驻军,造册五百人,其实总数不足八成,能战之数更是半数而已,要是能拼凑出三百骑兵,加上屯田村田兵中凑齐一百,各村的村民中再应徵二百,那么六百骑兵还勉强和附近的韃子一战。 从各村徵兵,那就得拿出粮食。 没粮,谁来当兵? “大人!” 徐老六思忖片刻,抬头又道:“在下建议,何家的屯粮,拿出一部分来做徵兵用,周边各村,现已是大人管辖,每征一丁,给粮一石,如此一来,二三百青壮男丁,还是应该能征齐的。”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我也是我如此想法,再从我野驴滩村的牧区,挑选一百匹战马,这样就齐活了。” “大人,野驴滩牧区的马匹,那得由军部调配,大人再是管辖野驴滩村,但一应军资,还得军部批文签印。” 徐老六面上浮起一丝焦虑,忧心忡忡地望向叶十三。 “容我想想!” 叶十三眉头一皱,一时半刻也没想出个对策来。 战马属於军资,这是铁打的事实,眼下对军部的命令,还不能死硬违抗。 “走,你陪我去趟村里!” 叶十三突然从炕上坐了起来,又道:“郑一刀或许有好办法,不能让那老小子閒著。” “找他?” 徐老六摇摇头,面色有些为难,望著叶十三又道:“郑一刀之前在北防军中,那可是有名的游击趟子手,刀法狠辣且快,可惜啊!” “可惜什么?” 叶十三边穿著靴子,边问。 “唉!” 徐老六嘆口气,摇头道:“据说,当年郑一刀为了寻找一块什么石头?说是那石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结果在执行任务的过程,深陷韃子重围,最后丟了半截左腿,伤好后就被淘汰到军垦区屯田村当了一名铁匠,从此也就消沉了下来。” 此言一出,叶十三心头陡然一惊。 自己的这把刀,不就是用什么陨石熔炼在里面铸造成的么? 玄铁刀,配上九幽刀法,神鬼都愁。 “那我更得跑一趟铁匠铺了。” 叶十三目光鑑定,抓起炕头的那把残刀,径直就出了屋子。 第59章 古人征战几人回 到了铁匠铺,叶十三直接去了后院。 “小的见过千户大人!” 一打照面,猛然一怔的郑一刀,拄著拐子就要下跪。 “快坐,不要讲究那些俗礼。” 叶十三连忙伸手,拦住了就要下跪的郑一刀。 自从升为下千户,之前熟悉的人,见面都要下跪行礼。 叶十三虽然嘴上客套一番,也阻止郑一刀拖著一条残腿向他下跪,但心里那可是受用极了。 就在此时,叶十三眼角的余光,看到何秀儿神情复杂地向他投来一瞥,然后闪身就进了里间的厨房。 想起何秀儿出嫁那天,那种被他暴力地突破了那层狭隘的屏障后,何秀儿看他的眼神,总是让他有著怪怪的感觉。 那一抹殷红刺目的残红,就像一枝梅常开在他心里。 “大人请坐。” 郑一刀诚惶诚恐,拄著拐子站在一旁向叶十三让座。 叶十三目光一扫整个屋子,屋子不大,但很收拾得整洁。 尤其是郑一刀,原本鬍鬚拉碴,头髮蓬乱的邋遢样丁点儿不剩,一身旧衣洗得乾净利落。 “出山吧!” 叶十三直截了当,毫不绕弯,直接向郑一刀下了指令。 “啊……” 郑一刀一愣,隨即摇头道:“小的已经是个废人了,只能在铁匠铺拉风箱混日子,残躯之身,不敢耽误千户大人前程。” “屁话!” 叶十三一改之前对郑一刀的恭敬,沉下脸来说道:“骑兵马战由我来亲自训练,但步军,你得教他们拼杀之技。” “大人……” 郑一刀双眼通红,嘴唇抖得厉害。 “別说了,准备准备,明天在家等我,一起去屯田村的校场。” 说完,叶十三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就离开了铁匠铺后院。 何秀儿一手提著茶壶,一手拿著一只茶碗,怔怔地望著叶十三走远。 “他的话,你得听。” “是的,那是军令,我不能违抗。” “他和別人不一样。” “我知道,整个北防军中,目前还没人能超过他。” “他是个男人。” “他是战神。” 何秀儿笑了,重复著郑一刀刚才的话:“没错,他是战神,更是男人。” 郑一刀丟开拐子,一伸手就把何秀儿拦腰抱起放在炕上,一手伸向何秀儿的腰间,一手去解自己的裤带,呼哧著粗气道:“你说,我能行吗” 何秀儿似笑非笑,答非所问地说道:“你成不了他,但他能成就你。” …… 叶十三从屯田村的木匠手里,借了一支手把钻,然后又找了些熟制后的牛皮和铁打后,这才离开了屯田村。 在营房里的桌上,叶十三在一张纸上画了又画,改了又改。 “嘿嘿!” 一个时辰后,叶十三举著手里描画了半天的草纸,笑道:“成了,估计能用。” 这时候,叶举手里拿著一根粗壮的牛腿骨,来到叶十三面前说道:“刮洗乾净了,边烤边刮的,估计不会裂。” “嗯!” 叶十三接过牛腿骨,先在自己的小腿上量了一下,然后拿尺子又比划半天。 “木头呢?” 叶十三眼睛盯著桌上的牛腿骨,又瞄了一眼草纸,张口又道:“梨木最好,有韧劲,枣木虽然硬,但不容易做关节活动。” 一头雾水的叶举,又从门后拿出一条木板,放在桌边后就退了出去。 他这个堂侄,眼下可是管辖七个村子,十个烽火台,五百驻军的千户大人。 叶举生怕打搅到叶十三,又烧了一壶茶,悄然进屋放在桌上,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回到伙房的叶举,浑身有著使不完的劲,又忙著煮將近二十个人吃的晚饭。 再是奴籍苦役,干活那可是天经地义的,但此时的他,再也没有人肆意欺负,无人任意踩踏。 他羡慕叶腊八,因为年轻,被充为烽燧兵,从此就吃上了粮餉。 这一切,都得益於叶十三。 “老天保佑,保佑闰儿逢凶化吉,保佑他平安长寿……” 叶举只有把一切希望,都默默地寄托在叶十三身上,只有叶十三在,他们就不会受太多的苦。 同时,在沙窝里的茅草屋中。 彩儿啃著一块麵饼,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兴奋说道:“娘,麵饼真好吃,比烤山药蛋好吃多了,今天徐才大哥,亲自送来的麵粉和粳米,够咱们吃一阵的了。” 叶刘氏摇摇头,笑道:“不能光想著吃麵饼,你哥哥还在军营里吃杂粮和山药蛋,得留著麵粉,等你哥哥回来时,娘亲自给他烙饼吃。” “娘!” 彩儿把嘴一撅,撒娇道:“哥哥已经是这地方最大的官了,已经是个千户將军了,这一带的烽火台,还有兵马,都归哥哥管了,这可是徐才大哥说的。” “唉!” 叶刘氏的神色,霎时就黯淡了下来,喃喃道:“一將功成万骨枯,古人征战几人回。” 说完,叶刘氏背过身去,拿衣襟擦了擦眼角。 儘管彩儿什么都看不见,但叶刘氏总怕有人发觉了她的心思。 “我腊八哥,也当烽燧兵了。” 掩饰不住喜悦发彩儿,只有她此时最快乐,丝毫想不到她的哥哥叶十三面临的一重又一重的危机。 提起叶腊八,在一旁缝补衣服的蔡一,不由得脸就红了起来。 这个曾经为了一口吃的,主动哀求叶十三收留的女人,此时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憧憬,那些时刻准备好了被施捨她饭食的男人睡的荒唐想法,已经被未来生活的嚮往所替代。 叶十三是给了她一口饭吃,但没为此脱她的裤子,儘管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叶十三却没有那样做。 “小声点!” 终於绷不住了的蔡一,抬起头来笑道:“这茅草屋不隔风,也不隔音,你嚷嚷得村里人都听见了。” “哪有什么?” 彩儿把最后一口麵饼塞进嘴里,鼓著腮帮子又道:“村里的军户们,知道哥哥当了千户將军的事,要比我们还早,要不是徐才大哥说,我们都还不知道呢!” 望著彩儿稚气未脱的小脸,蔡一摇头笑笑,再也没有接彩儿的话头。 在彩儿的心中,她的哥哥叶十三就是个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 只要哥哥在,就没有人打她和娘的主意。 只要哥哥当了军官,她和娘就不会挨饿受冻,而且还有人隔三岔五送一些生活所需过来。 “瘸老婆子”和“瞎丫头”这样难听的称呼,再也没人敢喊,取而代之的却是“老夫人”和“小姐”这样令人舒心的叫法。 “蔡一姐姐,你要是和我腊八哥成了亲,是不是也要搬到军营去住?” 这一问,还真把蔡一给问住了。 她的职责,是侍奉彩儿和叶刘氏。 就是和叶腊八成了亲,彩儿和叶刘氏这一瘸一瞎的人依旧需要人侍奉照顾。 军营,是不允许带家属的,属於军事禁区。 这个问题,蔡一还真没深想过。 “麵饼都堵不住你的嘴。” 发现了蔡一窘態的叶刘氏,忍不住骂了彩儿一句。 挨了骂的彩儿,没像以前那样感到委屈,反而“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这一笑,蔡一也笑了,叶刘氏也忍俊不住笑了起来。 自发配边城以来,母女俩从来没有如此开心地笑过,陪伴她们的,只是无尽的长夜和流不完的眼泪。 第60章 郑一刀的第三条腿 叶十三从桌后伸了个懒腰。 天亮了? 马成进的屋里,惊到:“大人,您一夜都没睡?” “夜咋这么短?” 叶十三揉揉眼睛,看到窗户上有亮光透了进来,笑道:“这天日,还真不经磨。” 马成拿起桌上的一条假腿,翻来覆去端详半天,惊到:“这像是只人脚,大人做的是何机关?” 叶十三狠瞪马成一眼,道:“长眼睛是出气的?看著是只人脚,难道不是用来走路的?” 马成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訕訕说道:“我们都有战马骑,又不缺两条腿,谁还用得著它?”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打了个哈欠说道:“早饭后集合,去屯田村校场练兵。” “您不睡会?” 马成一怔,觉得此话多余,便尷尬一笑,匆匆出去就给叶十三端洗脸水。 草草用过早饭,吴六子已经带著十名骑兵探马整装待发。 马成牵过叶十三的马,待叶十三上了马背,这才翻身上了自己的那匹马。 一十三匹战马,敞开四蹄,顺著沙梁就向屯田村疾驰而去。 一路上蹄声雷动,烟尘滚滚,战马嘶鸣著瞬间就消失在沙梁后面。 “奇怪!” 烽火台上值瞭望哨的张发,一手搭在额前,说道:“大人应该是去了屯田村,为何捨近求远绕道沙梁,而没有从沙窝地斜穿过去?” “你傻呀!”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李富贵白了张发一眼,得意道:“走沙窝是近了些,但叶大人的家人就住在沙窝地,眼下,训练吃紧,叶大人怕是不想让自己分心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那些韃子的马,脚力非凡,就是绕道沙梁过去,也耽误不了时间。” 张发点点头,这又对叶十三多了几分敬意。 “唉!” 李富贵摇摇头,嘆息道:“这次抢韃子的马场,叶大人带的是驻军的兵士,咱哥几个白白错过了一场立功的机会。” “屁!” 张发吐了口唾沫,轻蔑道:“还立功?就上次夜袭韃子牧场,你小子都差点被嚇尿了。” “呵呵!” 李富贵尷尬一笑,挠挠后脑勺说道:“第一次,谁不怕?平时韃子来犯,来不及点燧升烟就光顾著逃命,眼睁睁看著韃子烧杀抢掠,谁能想到,叶大人他敢袭击韃子的居住地?” “也是啊!” 张发仰天长出一口气,感慨道:“如此看来,韃子也不是刀枪不入,几十人也经不住叶大人的一通狂砍,脑袋不照样搬家了吗?” “誒?” 李富贵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奇怪,这次叶大人抢韃子马场,多少也杀了些韃子,为何没有砍下韃子的脑袋,派人上报军部请赏?” 此言一出,张发摇头道:“別没事找事了,未经军部统一部署,无端挑起战事者,那是要被军法从事的,叶大人抢战马和豆料,是为了让我们活命,而不是为了升官发財。” 李富贵似有所悟地点点头,忽然又道:“听丁什长说,叶大人此行提拔了一个兵卒,叫什么吴六子的,升为骑兵探马甲正,那小子真他娘的走运。” “你,你说是谁?” “吴六子啊!” “草!是那小子?” 张发摇摇头,感慨道:“和我一个村的,打小就偷鸡摸狗,没想到被叶大人看中了,真他娘的走狗屎运了。” “啊!你村的,原来你们都认识啊?” “嘿!还別说,吴六子那货,还真有一手绝活,嘴巴一张一歪,学什么像什么,一般人还真听不出真假。” “有那么神吗?” “你还別不信,记得小时候,吴六子在村边学母羊发情的叫声,硬是把邻村的一头公羊给诱了过来,为此还被邻村放羊人给饱揍了一顿。” “哈哈哈,这小子,还真有一手。” “还有更绝的,夏天在浅水湾,他叼著半截芦苇,潜入芦苇盪中,把头露出水面学几声野鸭叫,然后又叼著芦苇节儿潜入水中,待求偶的野鸭飞过来时,他冷不丁从水下伸手抓住野鸭的两只脚……” “这小子,这下跟著叶大人,总算是找到用武之地了,游击骑兵,就是侦查敌情的探马,隱蔽是必须的功课,这小子可是派上用场了。” “没错,吴六子那货,天生的走路无声,学什么像什么,神出鬼没……” 就在张发和李富贵二人,津津有味地谈论吴六子的时候,叶十三一行一十三骑,已经到了屯田村。 进入村口,叶十三目光看向马成,道:“你带他们去练兵校场,我先去趟铁匠铺。” 来到后院,郑一刀已经把头脸颳得錚亮,脸颊上的那条伤疤,就像被烙上去的一枚军功章。 “千户大人来了,民妇这就给您烧茶。” 何秀儿神態自若,低著头对叶十三盈盈一礼,然后转身就去了厨房。 望著何秀儿走路的姿势,叶十三的心里不免又腾起一股烈焰。 “千户大人,您请坐,拙荆的茶即刻就烧好了。” 一身短装打扮得利落的郑一刀,赶忙给叶十三搬凳子。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把另一只手中提著的一只袋子扔在地上,道:“试试,应该能成!” “大人这是?” 郑一刀一脸不解,目光困惑望向叶十三。 叶十三大嘴一咧,笑道:“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时候,何秀儿把一壶茶和茶碗放在桌上,没有急著先给叶十三斟茶,而是蹲了下来,解开了扔在地上的袋子。 “这……” 映入何秀儿和郑一刀眼帘的,却是穿著牛皮长靴的半截人腿,腿的膝关节位置,粗厚的牛皮被缝製成半截碗口粗的空筒。 空筒两侧,两条二指宽的牛皮带子,足有五尺来长。 另一只牛皮长靴,倒在一旁横在地上。 “试试,应该能行的。” 叶十三又是一句。 从牛皮长靴的方向来看,这是半条左腿。 “大人……” 郑一刀霎时就明白了叶十三的意思,更知道眼前之物是何用途了。 “你坐下,我给你穿戴。” 何秀儿眼泪汪汪,拿起半截人腿,扶著郑一刀的半条残腿就套了上去。 “对,就这样!” 叶十三站在一旁,嘴里又指挥道:“带子交叉起来,对,膝盖处缠两圈,对,剩下的绕著腰绑一圈后再扣死。” 何秀儿一丝不掛,完全顺著叶十三的指导,把半截人腿安装在郑一刀的左腿上。 偏著头端详一阵,再拿另一只牛皮长靴,脱了郑一刀右脚上的布鞋,麻利地给换了上去。 “走几步试试?” 叶十三目光望向郑一刀此时激动得抖动不停的脸,鼓励道:“步子放大,就当是你原来的腿脚。” 何秀儿扶郑一刀站了起来,却担忧地说道:“小心,千万要小心了,慢点,走稳了……”“大人,我成了……” 郑一刀推开何秀儿扶著他的两只手,兴奋地转过身来,从院子里又走回屋子,激动地喊道:“我能行了,我能行了!” 说完,郑一刀的目光,投向自己拄了几年的那支拐子上。 “咔嚓!” 一支被握得油光鉴亮的枣木拐子,被郑一刀抡起来摔成了几截散落在地。 “苍天在上,若我郑某人日后若对千户大人有二心,就如此拐万劫不復!” 郑一刀神情冷峻,摔碎了拐子后单膝跪地,仰头向天发起毒誓。 第61章 郑一刀长出了一只脚 屯田村,大校场。 百十名田兵,队列整齐,站成了两排严阵以待。 叶十三把马韁绳递给早已等候在校场入口处的马成。 “郑一刀咋没拄拐子?” “那是郑一刀?他的腿不是断了吗?怎的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快看,郑一刀长出了一只脚?” “还真是郑一刀,走著过来的,没拄拐子……” 刚才站列整齐的队伍,隨著郑一刀的出现,霎时就乱了起来。 “军垦区屯田村兵士,参见下千户大人……” 看到叶十三走了过来,田兵们即刻停止了对郑一刀的议论,纷纷单腿跪地,抱拳向叶十三行礼。 “免礼!” 背著双手的叶十三,一只手举向半空,道:“报数!” 田兵们一怔,隨即站在排头的一名田兵,胸膛一挺就报导:“一!” “二。” “三!” “……” “一百零九。” “启稟下千户大人,屯田村兵士,实到一百零九数。” 一名百夫长上前,向叶十三稟报。 “你,出列!” 叶十三指著队列末尾的一名身穿白板羊皮袍子的兵卒,又道:“谁让你站进去的?” 兵卒出列,在叶十三面前双腿一跪,倔强道:“是我爹,他说,我要是不听大人您的训,他就打断我的腿。” 这小子,年纪还不满十六,是韩老三的老大儿子韩庆。 草! 这韩老三,硬逼著自己蛋毛都没长全的儿子来训练。 “这不是玩耍,这是要上阵杀敌,杀入侵我大夏疆土的韃子,你回家去,要么帮大人餵马!” 叶十三虎著一张脸,实在不忍心让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参加训练。 就在这时候,韩老三弯著腰,提著一把修好了木柄的佩刀匆匆来到校场。 “小的见过下千户大人!” 一打照面,韩老三单腿跪地,倒拖著刀柄拱手就是一礼。 “你不在家养伤,跑这里何干?” 叶十三眉头一皱,慍色责问韩老三一句。 “回大人话!” 韩老三一脸訕笑,望著手中镶了新木柄的佩刀说道:“这把刀陪了小的二十年了,刀把都坏过几回了,这下修好了给娃儿使。” 说著,韩老三把刀递给韩庆,沉下脸来说道:“好好训练,要是拖腰拉胯,不等叶大人军法从事,老子先打断你的腿。”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嘆气道:“既然如此,那就留下吧!” “还不赶快谢过叶大人?” 韩老三上前一步,扬起手来照著韩庆的后脖颈就是一个巴掌,狠声道:“练不好,別吃饭。” 这一句,比打断腿管用多了,听得韩庆浑身一哆嗦。 叶十三算是收下了韩庆,转头向郑一刀点点头,待郑一刀走到近前,目光一扫眼前的田兵们,提高了声调朗声道:“军户郑一刀,即刻擢升教头职,领甲正餉银,主步军杀阵训练,你等虽为骑兵人选,但先训练步军杀阵,合格者再练马战杀技,训练期间,顶撞教头者,杖二十;怠慢训练科目者,杖一百,罚苦役三年。” 此言一出,满场哑然。 叶十三目光如炬,再次从每个田兵脸上扫过,又道:“郑教头大家不陌生吧!要想吃粮,要想让一家老小活命,就给老子好好练杀技,砍下敌人的脑袋,才是王道。” “砍下敌人脑袋,才是王道……” 田兵们纷纷高举手中佩刀,校场山呼一片,惊得几棵枯树上棲息的乌鸦,扑稜稜齐飞起来掠向远处。 叶十三再次举起手臂,校场上如雷的呼喊声这才停了下来。 再看郑一刀,面颊一阵急抽。 额头上斜横著的那条刀疤,由於激动而变得紫红。 郑一刀身子微微一晃,向前走了三步,缓缓举起一把刀来。 那把刀,是一把新刀。 是郑一刀在叶十三离开铁匠铺后院后,从何秀儿身上爬了下来的郑一刀,不顾疲劳的他连夜锻造而成。 那把刀也很丑,也像一根刀坯样的铁条。 就在叶十三天亮时分,把那条裹著牛腿骨的假肢缝製成功时,郑一刀也完成了对新刀的锻造。 “大人,这把刀,是小的昨夜专为自己所造,一个趟子手,这辈子是离不开刀的。” 郑一刀躬身向叶十三一礼,然后缓缓转身面向田兵们又是一礼,道:“身为边城士卒,必为疆土浴血奋战,拜託了兄弟们。” 一旁马成,忍俊不住上前,对郑一刀说道:“你可知道?在你为自己锻刀的同时,千户大人一夜没有合眼,也为你缝製了这条假肢。” 闻言之下,郑一刀虎躯一震。 “开练!” 郑一刀暴吼一声,高声又道:“二十人一组,分六组,每组拉开一丈距离……” 叶十三微微頷首,向吴六子说道:“你们十一人,加入到剩下的那九人中凑合一组,即刻投入训练。” 吴六子点点头,向身后下了马的十名骑兵探马一挥手,迅速穿插进去和队尾的九名田兵合成一组。 霎时间,校场上杀声震天。 在飞扬的尘土中,六组步军时而对峙,时而並肩,时而腾起,时而衝刺,在不断变幻著穿插下的队形中,佩刀连成一片寒光,顿时让校场充满了一片森森杀气。 叶十三带著马成来到签房大院,向徐老六说道:“即刻起,屯田村进入甲级战备,韃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务必做好防务,给郑一刀的粮餉,再加糙米两升,银五两。” “大人……” 徐老六老脸一红,訕訕说道:“加口粮好办,也就二升而已,可这银子……” 望著徐老六一脸的尷尬和无助,叶十三知道,军部给他这个下千户都没拨下用以发放餉银的钱来,一个军垦区的僉事,哪有银子填补这个坑? “那就先拿口粮吧!银子的事,我想办法。” 说完,叶十三把视线转移到徐才脸上,道:“套两辆马车,一辆给我娘她们坐,另一辆拉上我娘的东西,將她老人家火速转移到芦河湾村何家大院,腾出沙窝里那处茅草屋另作他用。” 一听去沙窝,徐才的一只独眼霎时就亮了。 “小的遵命,小的一定把老夫人和彩儿小姐安全送到何家大院。” 徐才一溜烟就出了签房去办事,叶十三摇摇头笑道:“把何家的地契,都给我。” 徐老六面色一紧,急道:“大人,这个还需谨慎,镇上衙门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这鸟人,还挺小心! “唉!” 叶十三面露难色,长嘆一声道:“我得拿著何家的地契,向地方衙门和军部要钱,没钱,如何养活这七村十台的肚子?” “大人……” 徐老六心有余悸,小心又道:“还是先拿一部分出去,咱手里不留点?怕是上面那些人的许诺不太可靠,到头来还是咱的难处大啊!” “我何尝不是如此想著,但眼前的形势逼人,全拿出来吧!” 叶十三一脸无奈,坚持要把查抄了何家的那些地契全部拿走。 “大人请稍等。” 不大时候,去而又返的徐老六,怀中捧著一只硬木匣子进来。 “大人,地契全在里面,小的留了一手,只把房契商铺那些的书证上交给了军部。” 徐老六把匣子放在桌上,一脸得意地望著叶十三。 “很好,你办事,我放心。” 叶十三接过徐老六递上的钥匙,示意马成抱上匣子:“好了,明天去镇里,找上面要钱。” 第62章 搞钱 晚饭后,叶十三单独召见吴六子。 “大人!” 吴六子一进屋里,主动把门关了起来。 这货,真不愧是偷鸡摸狗的料。 叶十三点点头,指著桌上装有地契的匣子,沉声道:“认准了,万不可搞错!” 说著,叶十三拿出钥匙放在桌上,这是钥匙,你先过过眼,熟悉熟悉。 “敢问大人,这是?” 目光狡黠的吴六子,知道叶十三有大事要他去办。 要不然,如何会单独召见他这个新提拔的甲正? 这匣子里,绝对是装著至关重要的东西。 “打开看看!” 叶十三让吴六子打开匣子,拿出那些地契清点一遍。 “大人,共两千亩。” “嗯!” 叶十三点点头,低声道:“老子拿它去镇里的钱庄抵押,弄些银子给弟兄们发餉,不然这大家的日子难过啊!” 懂了! 聪明人不可细提。 吴六子眼珠子一转,低声道:“大人的意思是……” 叶十三没有搭话,扬手打断了吴六子要说下去的话,然后亲自把田契装回匣子,上了锁后,又把钥匙揣回了自己的怀里。 “你,退下吧!” 叶十三淡淡一句,吴六子躬身退下。 就在吴六子拉开门后將要一脚跨出去的时候,身后的叶十三又道:“明天一早,老子带马成去镇上钱庄把它给抵押了,估计天黑前回来。” …… 翌日大早,草草用过早饭。 叶十三带著马成,快马加鞭向镇里的方向一路疾驰。 “都打探好了?” 叶十三目视前方,隨口一问。 落后叶十三半个马身的马成,不假思索说道:“大人放心好了,『四通钱庄』是副万户周大人的买卖,这个在整个边城都不是秘密,可以说是家喻户晓的了。” “那就好!” 叶十三嘴角拧起一笑,一路再无言语。 “別说是在这通天驛镇了,就是离镇六十里外的万川郡,有字號的买卖人,都在通天驛镇的四通钱庄走银子。” “都知道,只有从四通钱庄走帐,沿途官府查得也就少了。” “大人有所不知,四通钱庄开出去的银票,有官府设卡的地方,那就是特別通行证。” “別看万川郡管著通天驛镇,但通天驛镇的商贸,那可是周边几个郡都无法比及的。” “何家,就是抱著周敬堂的大腿才独霸芦河湾村,何正那老傢伙,仗著这层关係,把周围村里的军户都不放眼里,该坑就坑,该蒙还是蒙。” “钱庄的掌柜贾迎財,之前是周府的一名帐房,后来周敬堂开了钱庄,他就成了明面上的掌柜了。” “……” 马成滔滔不绝,一口气把镇上四通钱庄的情况,向叶十三说了个底朝天。 叶十三只顾催马赶路,貌似一句都没听进去。 一个时辰后,离黄羊峴四十里路的通天驛镇到了。 虽是边城之地,但如此大的建筑规模的镇子,就是在內地也不多见。 “大人快看!” 马成手里的马鞭,指著前面不远处的一幢三层土木结构的小楼,道:“前面十字右手,坐北朝南的那铺子,就是四通钱庄了。” 对於通天驛镇,叶十三並不陌生,他在流放充军来时的路上,就在镇上军部的驛站被关押了七天,透过驛站后院的柵栏,他没少打量这个边城重镇。 但他不知道镇上还有这么一家钱庄,直到他被充军黄羊峴,也不知道有这么一处所在。 “嗯!” 叶十三顿觉眼前一亮,道:“到门口再下马,然后直接找能拿事的谈。” “小的明白!” 马成点点头,就赶在叶十三前面下了马,然后接住叶十三的马韁绳,搭手做了个扶人的动作,伺候叶十三下马。 见有人在钱庄门前下马,顿时就有一个身穿白板羊皮袄子的伙计迎了出来。 “两位军爷,这是当物还是存钱?” 伙计接住了两根马韁绳,目光却扫向马成背上的包裹。 “找你家掌柜过来!” 马成神气十足,一副蛮横的兵痞样子。 “二位军爷,里边请!” 马成的话刚落,又有一个伙计迎了出来,把叶十三和马成迎到了钱庄里面。 “二位军爷这是?” 伙计跟在二人身后进了钱庄,然后站著直接问话。 “你急个屁!” 马成眼睛一瞪,怒道:“还不烧茶,找个能拿事的过来见过下千户叶大人。” 下千户叶大人? 伙计面颊一抽,隨即又满脸笑意道:“原来是叶大人啊!失敬失敬。” 说著,伙计拱起手来,向叶十三潦草一礼。 “掌柜的忙,有何买卖,小的完全可以做主。” 伙计漫不经心地应付了一句,然后这才慢腾腾去提茶壶。 这时候,前面去拴马的伙计进了钱庄,拱手笑道:“原来是新上任的千户大人,要不小的叫几个酒菜,让得顺楼给送过来?” “行了!” 叶十三眉头一皱,不耐烦地说道:“做你的买卖就是,別虚头巴脑的净扯这些屁话!” “千户大人这是有买卖要办嘍!不知道是存钱,还是押物?” “押物!” 叶十三瓮声一句,便不再理睬伙计。 伙计依旧笑脸如初,道:“本钱庄有三不押:一,兵器甲冑不押;二,活丁活物不押;三,官府公文不押,不知道千户大人所押何物?” 望著对千户这样的身份都目中无人的伙计,叶十三没有搭腔,而是向马成偷去一瞥。 “睁大你们的狗眼,可给老子看好了!” 马成骂骂咧咧,从背上解下包裹,又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包裹中的一只硬木匣子,冷声道;“田產地契,只当三天。” 三天? 话音一落,伙计眼睛都绿了。 “军爷,莫不是拿小的耍笑吧?” 伙计霎时收敛了笑意,一脸严肃地翻看著匣子中满满的地契。 “谁他娘的跟你耍笑?” 马成眼睛一瞪,又骂道:“有那閒工夫,老子去前面的千香楼找窑姐儿耍笑去,要不是兵士们闹著要餉银,千户大人怕出乱子,这才亲自赶来办理银子的事。” “多嘴!” 叶十三狠瞪马成一眼,然后目光转向別处,由马成继续和伙计交涉。 “千户大人!” 伙计转过头来,目光直接看向叶十三,道:“田產地契倒是能当,但三天的期档,要是到时候还不了银子,按规矩抵押物那就归本钱庄了?” “少废话,快拿银子来,本千户等著急用。” 叶十三就像个不懂行的白痴,伸手就向伙计要银子。 见叶十三连押当借钱的流程都不懂,伙计眼里顿时闪过一丝惊讶。 稳稳神后,伙计又道:“小的斗胆,敢问千户大人需要押多少银子?” 这时,马成抢著说道:“两千亩肥田的地契,一亩当五两,两千亩就是一万两银子。” 伙计一怔,这个价倒是不高。 就在这时候,前面去提茶壶的伙计,正在隔间的门帘后面竖起耳朵偷听。 “这个……” 伙计笑了,拱手说道:“千户大人稍安勿躁,如此之多的押贷,小的还是去请掌柜的过来。” 说完,伙计慢悠悠进了隔间,向提著茶壶的伙计使了个眼色,然后撒腿就从一道门飞奔而去…… “让二位军爷久等了!” 一脸堆笑的另一名伙计从隔间出来,麻利地给叶十三和马成斟茶。 “听说二位军爷押贷数额巨大,小的们还真做不了主,得等掌柜的亲自接待二位军爷。” 伙计一脸堆笑,不断添茶倒水。 第63章 四通钱庄借银子 与此同时,另一间房中。 “掌柜,来大生意了!” 伙计一脸兴奋,隔著套间的帘子,向里面的人稟报。 “混帐!” 帘子里面,怒不可遏地骂道:“最近边城不稳,客商大多宅家不出,何来大生意上门?” 伙计一脸焦急,就地转著圈又道:“是叶十三那个不长眼的,说是手下驻军为討餉银闹事,拿何家的那些田產地契来抵押借银子。” “什么?” 帘子突然被从里面挑起,迎面出来的钱庄掌柜贾迎福,顺手就给了伙计一巴掌。 “混帐,既然是叶十三那狗东西自投罗网,为何不及时告知?” 掌柜骂骂咧咧,然后又返回帘子里面去穿鞋。 “小的这不是来稟报了吗?” 伙计一脸委屈,捂著被抽了一巴掌的半边脸。 帘子又被从里面挑起,和贾迎福一起出来的,是一位身穿狐皮袄子,身材圆滚滚的窑姐儿。 “下次可別这么猴急,把人的心都吊嗓眼上了,你却没了后劲。” 窑姐儿一扬手中的帕子,剜了一眼呆立在外面的伙计,“噗嗤”一笑就掩著嘴巴从后门离开。 “说,到底是何回事?” 掌柜贾迎福一手繫著腰带,一手提著鞋跟,急忙又道:“真是叶十三那狗东西来了?” 伙计诺诺点头,把方才之事,仔细向贾迎福描述了一遍。 “好啊!” 贾迎福双手一拍,咬牙道:“自投罗网,今天就別怪老子手黑。” 说完,目光一瞥伙计,招手让伙计凑到近前,这又说道:“快去稟报大人,就说我……”待伙计匆匆离开,贾迎福这才踱著方步,背著手来到钱庄柜上。 “小的贾迎福,是四通钱庄掌柜,见过千户叶大人!” 贾迎福一打照面,躬身拱手,像模像样地给叶十三施了一礼。 “什么四通五通的?” 叶十三一脸焦急,催促道:“本千户要的是银子,没功夫和你磨蹭。” “大人稍安勿躁!” 贾迎福倒是不急,一捋自己下巴上的几根鼠须,把脸转向一旁奉茶的伙计,缓缓说道:“茶都凉了,还不快去换一壶热的?” “是,是,小的这就去再烧一壶。”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伙计诚惶诚恐,心领神会地抓起桌上的茶壶,转身走向隔间的门。 “老东西,快拿银子,老子还有事,千户大人军务更是繁忙,你別在这里给老子磨蹭。” 马成暴跳如雷,指著贾迎福的鼻子破口大骂。 贾迎福却是不以为然,正眼瞧都没瞧马成一眼,而是把目光看向叶十三,道:“行有行规,小的这钱庄,也不例外,这押贷银子,那可是带利息的,银子好说,別说一万两,就是两万两银子,咱也不能让千户大人为难。” 说完,盯著叶十三的眼睛片刻,贾迎福又道:“要不这样,二千亩地契田產,押贷一万两银子是不多,今天千户大人既然手头不宽裕,小的也慷慨一回,欠餉真不是什么好事,眼下边城不寧,这驻军要是由此譁变,那后果真不堪设想,只是千户大人限定三天赎当,小的这可要提前告知千户大人了,若是逾期不赎,那就是死当了。” 贾迎福的一双眼睛,死死盯著叶十三,就看他如何反应。 “啪!” 不料,叶十三一拍桌子,站起来说道:“本千户先押贷,拿到银票就去军部催要军餉,三天时间,军部会准备好本千户的请求,到时候,本千户亲自来赎当。” “大人可真想好了?” 贾迎福又是一句。 “少囉嗦,还不赶快籤押贷文书?” 马成又急躁起来,恶狠狠地盯著贾迎福。 “好!” 贾迎福直起腰来,让伙计拿来文房四宝,即刻写好了质押条款,著重写明了借贷期限,然后盖上四通钱庄的印鑑,而且自己也摁了手印。 “千户大人,请过目!” 贾迎福把质押文书,往叶十三眼前一推,又道:“大人如无意见,就请签名落手印吧!” “且慢!” 叶十三目光一瞥质押文书,缓缓说道:“押贷之约,是对双方都有约束,要是逾期,本千户自当放弃日后赎当。” 说完,叶十三目光投向贾迎福脸上,沉声又道:“那么,要是贵钱庄弄丟了本千户的田產地契,那该如何是好?” 这一问,霎时让贾迎福面颊一抽。 没错! 质押文书,应当写明双方义务,而非只是一昧地要求对方该如何! 马成上前一步,拿起桌上的质押文书扫了一眼,怒道:“押贷银子,只是你说条件,那么,要是弄丟了这地契,按行情价,肥田一亩可值二十两银子,这两千亩肥田啊!最少也值四万两银子,按照行规,钱庄弄丟质押物,当期之內交不出所押,理应双倍赔偿押贷方。” “抱歉,实在抱歉!” 贾迎福老脸一红,拱手急道:“小的见千户大人如此著急,这不,急大人所急,这才把这规矩给忘了,忘了!” 说完,贾迎福撕了方才所写,拿过纸张,重新写了一份,紧接著签名落印。 不过,这次贾迎福把约定的一万两当银,写成了两万两,笑道:“千户大人,这一万两怕是不够,小的急大人所急,想大人所想,多备一万两,以备不需之用。” “不错!” 叶十三笑了,点点头道:“都说开钱庄当铺的,都是刮骨喝血的主,你贾掌柜就是我叶某人的菩萨,看来,这传言有虚啊!” “那是,那是!” 被恭维了一番的贾迎福,点头哈腰笑道:“还是千户大人明鑑,外边传言,那是对钱庄当铺有偏见,有偏见,所以以讹传讹不可取也!” 此时,伙计拿来银票,和马成当面清点交换。 叶十三也在质押文书上签名落印,然后文书各拿一份,这才拱手告別。 待叶十三和马成走得不见踪影,贾迎福摸著装有地契的硬木箱子“哈哈”大笑道:“周大人正找不到收拾你的机会呢,你可是主动送上门来了,三天时间,你狗东西要是能从军部拿出来一两纹银,老子跟你狗东西姓。” “嘿嘿!” 一旁伙计也是一阵得意,笑道:“武夫就是武夫,脑子里装的都是屎,他也不想想,军部的银子,岂是他张口要,闭口就能到的?” 贾迎福点点头,把箱子往伙计手里一送,道:“放好了,三天后,这两千亩肥田,就归周大人了。” “还是掌柜的您高明!” 伙计接过箱子抱在怀里,继续恭维道:“多借他一万两银子,这狗东西还高兴得不得了,这钱出去很快,但还钱,两万两银子加上三分利息,嘿嘿……” 第64章 三天后,看谁弄死谁? 出了钱庄,直奔一家馆子。 “大人,不去军部了?” 马成一头雾水,不解地望向叶十三。 叶十三摆摆手,道:“要四只烤羊腿,两碗乾饭,一盆山菌汤,二十个大馒头,吃饱肚子回营房。” 此言一出,马成犹如雷击呆立在地。 背著两万两银子的债呢? 不去军部催餉银,三天期限,到时候拿什么还赎当? 那可是两千亩肥田的地契啊! “聋啦?” 叶十三目光一瞥傻呆呆的马成,又从怀里银票中,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向马成道:“快去点菜,除了乾饭和山菌汤,羊腿和馒头,一半吃,一半带回去,饭资让柜上找现银,最好是碎银。” 无奈之下,马成只有苦哈哈地去柜上付饭资兑换碎银。 …… 与此同时,镇上官衙。 伙计来到一间静室,向副万户周敬堂稟报了一番。 “哈哈哈……” 吃得脑满肠肥的周敬堂,晃著一颗大脑袋笑道:“天意啊!没想到你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何家的家產,就是那么好拿的?” “狗东西,你也不怕烫手?” 周敬堂又怒骂一句,然后摆摆手,挥退了前来报信的钱庄伙计。 待伙计离开,候在门外的师爷进得静室,道:“大人,看来这叶十三也不过如此,那些兵卒一闹事,他就按不住了。” “莽夫,毕竟是莽夫一个!” 周敬堂摇摇头,又道:“这种人,也就是战场上廝杀的命,空有一身蛮力而已,论智谋,还比不上三岁小儿,別说是贾掌柜出马,就是四通钱庄隨便拉出来一个看门扫地的伙计,都能把他玩得团团转,拿银子,就他一个奴籍,有那享福的命吗?” 师爷思忖片刻,又道:“如今军部几位大人,极力包庇叶十三,就怕军部会应了他的要求,在三天內拨款给他。” “不可能!” 周敬堂又是一阵摇头,继续说道:“军部是缺领兵打仗敢和韃子死磕的將才,但那几位大人,得向户部要了军餉才能兑付叶十三那边的欠餉,就是几位大人力挺叶十三,朝中也有人支持几位大人,但这一来二去,能拨下来银子,没有个把月的时间,那是万万不能的。” “哪……” 师爷还是不太放心,又道:“万一三天之后叶十三赎不起当,又想要回那些田產,军部出面和大人您斡旋,那该如何是好?” “哼!” 周敬堂冷哼一声,咬牙道:“一码归一码,白纸黑字,印鑑手印一样不少,再说叶十三杀刘正尧夺抄没粮,这事本身军部理亏,到现在军部的大人们还在本万户面前打哈哈装糊涂,到了三天后,那些大人再是力挺叶十三,却没脸来斡旋调解这事,要赎当,就拿两万两银子和利息出来,否则免谈,我周敬堂这次吃定他叶十三了。” 说完,周敬堂摆摆手,道:“今儿本大人高兴,去,让下面人把饲养的鹿宰上一头,我要喝一碗新鲜鹿血,好让新纳的小妾也乐呵乐呵!” “是!” 师爷应了一声,然后躬身退下…… 天黑之前,叶十三已经到了辖区地界。 在一个分叉路口,叶十三对马成说道:“你先去一趟何家大院,把那两根烤羊腿和十个大馒头送去给我娘,然后连夜回来。” 马成走后,叶十三独自催马回到营房,刚好吴六子也训练归来。 和上次一样,吴六子进屋,顺手关门。 “这是钥匙,你可拿好了!” 装著地契的箱子,是已经抵押给了四通钱庄,但钥匙叶十三隨身带著。 “嗯!” 吴六子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再没有任何的只言片语,打开屋门出去,从伙房摸了两个黑面餑餑揣进怀里,然后跨上马背就消失在夜色中。 叶十三去了一趟烽火台,从上到下打著火把仔细检查一番。 “不错!” 叶十三把目光投向丁威,道:“最近韃子吃亏不少,报復是肯定的了,千万不可大意,轮值期间,当班的不可偷懒睡觉,当休的不可目无军纪四处乱跑,还要做好辅助事宜。” “大人请放心,小的心中有数” 丁威点点头,一脸刚毅。 临走,叶十三又道:“好好带带叶腊八,不能因为他是我的堂兄就懈怠值守,该严厉的地方还得严厉。” 离开烽火台后,步行走回营房的叶十三放慢了脚步,望著漫天星斗笑了。 “多给一万两银子?” “想让老子还钱更加吃力?” “呵呵!” “真当老子是有勇无谋的武夫?” “做你娘的大头梦去吧!” “三天期限,到时候,看谁弄死谁?” “给老子下套,就你们这些鸟人,还真高抬自己了!” 叶十三自言自语,边走边骂。 待到一处平坦地带,望了一眼不远处亮著灯光的营房,索性停了下来。 “仓啷!” 叶十三抽出了刀,映著点点星光,道:“此刀,今后遇神斩神,见鬼杀鬼,谁挡老子的道,老子就砍死他!” “九幽刀法,落星如瀑……” 隨著一声轻喝,叶十三手中的刀幻出一片星瀑,刀风捲起无数沙粒,在自己周围形成了一道环形屏障…… 第65章 吴六子得手了 天亮时,叶十三才回到营房。 他练刀练了一夜,半夜回到营房中的马成,对此还浑然不知。 “大人,您这么早就出去了?” 马成见到叶十三从营门口进来,端著刚点燃的牛粪火盆正准备给叶十三的屋里送。 “火烧旺了?” 叶十三答非所问,望著火盆中燃烧正旺的牛粪,又道:“拿几个山药蛋来,烤熟了要比煮熟的好吃一点。” 练了一整夜的刀,他累了,也饿了。 他昨晚要是不练刀消磨时间,那是会彻夜难眠的,那件事成败难料让他担忧。 “大人,伙房有给您专做的麵饼,给您烧茶吃的。” 马成放下火盆,抬头望向叶十三。 吃粮再是紧张,节约用度不假,但也不至於少了堂堂千户大人的一口吃的。 “行了,隨便吧!” 叶十三扬扬手,就在火盆旁边的椅子上半躺了下来。 马成刚一出屋子去拿麵饼,又看到吴六子风尘僕僕,骑著马一溜烟进了营门。 “这么早巡防,怎么没带其他人?” 马成嘀咕著,就去了伙房。 进了营门的吴六子,马都没拴,一溜烟就进了叶十三的屋子。 和上次一样,进屋后先关门。 “大人,成了。” 吴六子上前,从怀里拿出一叠地契,连同一把钥匙一起放在桌上,又道:“全在这里,您点点。” “不用了。” 叶十三几乎是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抓起桌上吴六子放下的地契和钥匙,一股脑儿塞进怀里,这才说道:“坐,先垫些肚子,然后去补一觉,今天给你放假一天。” 说著,叶十三又摸出一把碎银,道:“拿著,赏你的。” 看著那一把足有二十两左右的碎银,吴六子顿时眼放绿光,訕訕笑道:“大人不必客气,都是小的分內之事。” “叫你拿著你就拿著,哪来如此多的废话?” 说完,叶十三冷声又道:“此事,绝密,天知地知,仅你我二人知。” “嗯!”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com】 吴六子点点头,然后收起银子揣进怀里,躬身一礼后退了出去。 待到了隔壁屋子,已经洗漱完了的十个骑兵,齐齐把目光投向一夜未归的吴六子。 “吴什长,您这是去哪儿了?” “哦!千户大人派我夜间巡查,看看辖区那些烽火台偷懒没有?人多了扎眼,属於暗访。” “也是,烽火台就是靠烽火狼烟来传递信息,烽燧兵夜里偷懒睡觉,那可是常见的事了。” “屁话!没有紧急情况出现,谁敢贸然点燧燃烽?警讯又不是时时发生。” 瞥了一眼爭论不休的兵士们,吴六子打了个哈欠,慍色道:“嚷嚷个屁,还不赶快吃早饭,完了去校场训练!” 吴六子一发怒,十个骑兵探马都不再嚷嚷,爭先恐后去伙房拿吃的。 马成拿了麵饼过来,放在火盆边缘烤著,道:“大人,您真给大伙发餉钱?” “发什么餉钱?” 叶十三一怔,隨即又道:“眼下又不欠弟兄们餉钱,就是下月的,也是由军部调拨,我只是想过一把有钱人的癮,尝尝手里有钱的滋味。” “啊……” 这下,就让马成搞不懂了。 不发餉钱? 那么费如此的心思,去镇上四通钱庄押贷干什么? 两万两银子,三天的利息,差不多都六十两了。 这叶十三不会是疯了吧? 马成揣著一肚子疑问,就是不敢明著问叶十三。 “对了!” 叶十三拿起一块麵饼啃著,又道:“分给你的那五十两赏银,暂且借我用两天。” “啊……” 马成又是一惊。 这叶十三手中已经有了近两万两银票,就是过把癮,那样足够的了。 现在有要借他的那五十两赏银。 “大人,您真借小的那点赏银?”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就借两天还你,银票是有了,但还缺现银,这银票和现银一起握著,当有钱人的感觉真好。” 此言一出,马成的脸都绿了。 这叶十三杀敌凶悍无比可是不假,但这脑子,是不是缺点什么? 打著发军餉给兵士们的藉口,拿整整两千亩良田的地契去钱庄押贷,目的就是怀里揣著银票,感受一下有钱的感觉。 没病吧? 这两万两的银票还不够,又要借他这个下属的现银。 想到这里,马成陡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败家子,活脱脱一个败家子。 好不容易把何家给计算了,弄来那么多的粮食和田產,这万一搞不好,忍不住大手大脚的钱过一把癮,三天期限啊?到时候还不上四通钱庄的高利贷? 那么,这费尽心思得来的两千亩良田,不就转了个圈又回到那些人手中去了吗? 这个败家子! 算了,看来天生穷命,叫子存不住隔夜的食,活该他叶十三受穷。 “要是大人需要,小的这就去给大人您拿银子。” 马成肚里早已骂开了锅,但嘴上还是答应了叶十三借钱的要求。 一脸惜疼地出了屋子去拿钱,幸亏这几天忙得脚后跟直打后脑勺,昨夜回家,也忘了把银子留给家里。 等马成拿了银子,心疼得就像割肉般地把银子放桌上的时候,叶十三抓起银子揣进怀里,笑道:“过两天就有钱还你了,老子再给你十两银子的利息,如何?” 没疯吧? 看来这叶十三真疯了? 四通钱庄的高利贷,两万两银子三天的利息六十两银子。 这借给叶十三五十两银子,两天就能拿到十两银子的利息? 这利息! 真他娘的比四通钱庄的高利贷还要狠上百倍。 “大人,利息就算了,到时候,您別忘了给小的还本。” 马成哭笑不得,苦哈哈望著叶十三那张令人琢磨不透的脸。 万一叶十三赖帐,他能有何办法? 再说,那些赏银本身就是叶十三挣来的,只是把功劳报成了集体。 马成只有在心里求菩萨保佑,保佑叶十三到时候不要赖帐。 “行了!” 叶十三一瞥马成那张阴晴不定的脸,扬手道:“还不快去吃早饭?要是晚上一步,锅里渣都没了。” 吃饭最重要了,人活著不就是为了吃饭吗? 入伍当兵,不也就是奔著吃一份粮餉的吗? 一想到这,马成顾不得再想那些银子,撒腿就往伙房跑。 要是慢了,吴六子的那些人可不会给別人留饭。 这年月,女人都可以让,饭食绝对不能让给別人。 拿命来比,女人的节操就是个屁! 马成忙不迭更的出了屋子,撒腿就直奔伙房。 叶十三独自坐在牛粪火盆旁边,一按怀里囊鼓鼓的田契,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笑来…… 三天期限,眨眼就到。 按照约定,今天该到去镇上四通钱庄赎当的时候了。 第66章 这哪像是还钱?倒像是討债 天刚蒙蒙亮,伙房就煮好了早饭。 糙米乾饭,杂粮窝头,晒乾后的野菜烧汤不限量。 “都放开肚子吃饱了,別到时候摆带拉胯。” 吴六子在营房向十名骑兵训话,完全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营房的另一间屋子,马成早已伺候叶十三吃完了早饭。 “到时候了,出发!” 叶十三站了起来,顺手拿过马鞭,一指桌上放著的一只包裹又道:“綑扎结实,可別让路上丟了。” “大人放心,就是舍了小的一条命,也不能把这银票给丟了。” 马成心头一凛,重新检查了一遍包裹。 银票倒是好办,就是那十锭雪银,却不得不装在包裹里才妥当,不然,光是银票就直接揣怀里了。 等出了屋子,叶举已经餵过战马。 吴六子率先翻身上马,十名骑兵探马威风凛凛,一脸杀气一字排开。 叶十三扫了一眼十名骑兵探马,不禁微微頷首。 这十人,眼下的精气神来看,简直和前几天在鷂子岭驻军大营见到的截然不同。 前几天的他们,脸上只有菜色。 而现在,却是一个个杀神模样。 这一切,得归功於郑一刀。 他们的眸子里,透著一种坚定不移的决心。 几天的饱饭,加上对未来的嚮往,被步战教头郑一刀训练得一个个杀气腾腾。 “目標通天驛镇四通钱庄,即刻开拔!” 叶十三笑了,大吼一声,率先催马扬鞭,衝出营院的柵栏门。 这哪是去赎当啊! 这架势,倒像是去四通钱庄討债! 马成背著包裹,马鞭一扬两脚一夹马肚,即刻赶了上去落后叶十三半个马身跟著。 离马成身后一马距离,又是吴六子带著的十名骑兵探马。 一行十三人革甲整齐,佩刀高悬,就连胯下的战马,步调都是一致。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霎时就扬起漫天的烟尘。 在大地的震动中,一队人马转眼间就拐上了去镇里的官道。 此时,天还没有完全大亮。 “大人,用不了一个时辰,我们就能到达通天驛镇。” 多少有些心虚的马成,没话找话的说了一句。 “那好,我们可以吃上镇里馆子煮的头锅羊肉了。” 叶十三一笑,笑得有些诡异。 马成一怔,隨即接著话茬又说道:“头锅羊肉好啊!这头锅羊肉汤肥调料足,没掺过水的。” “今天,我请哥几个吃个够,好让那些开馆子的看看你们吃肉的气势。” 吃肉的架势还没见著,但叶十三说话的气势,那可是生吞活羊的架势。 “稟大人,小的一顿能吃三斤肥羊肉。” “三斤的肉两,也不嫌丟人,敢在大人面前吹牛!” “我能吃五斤,还要喝两大碗一口吹不开浮油的肉汤。” “大人,小的不爱吃瘦肉,瘦肉塞牙,还是肥膘爽快,吸上一口,嘖嘖,那个味道……”“大人,要小的说啊!这羊肉还是肥瘦適中了好,一口羊肉一口蒜,给个县官都不换……” 呵呵! 这鸟人,想必是不知道县官老爷不缺羊肉吃。 “哈哈哈……看你小子那德行,就是没吃过羊肉的主……” “……” 探马们开始吹牛,一个个展示著自己的肉量和吃法。 就像一张弓一样,身子伏在马背上和马头平行的吴六子,直起腰来骂道:“都闭嘴,一个个饭桶样,在千户大人面前如此喧譁成何体统?” 吴六子的这一声吼,探马们都专注骑马赶路,一个个都闭上嘴巴,眼睛紧盯著前方。 “能吃就好,我今天让你们吃个香,吃个够!” 叶十三倒是不计较探马们耍笑的话,承诺让他们今天过足了肉癮。 別说这些驻军了,就叶十三自己,肚里的馋虫已经开始闹腾。 不多时候,通天驛镇到了。 进入镇街后,就在离镇上十字路口不远时,吴六子转过头来,向身后的十名骑兵探马沉声说道:“到了地方,谁要是找千户大人的麻烦,我们该如何是好?” “杀!” 十名骑兵探马,霎时眼里寒芒一闪,齐声应答。 “明白就好,都机灵著点。” 说完,吴六子催马赶前几步,在另一侧落后叶十三半个马身跟著。 叶十三侧脸一瞥吴六子,吴六子会意地点了点头。 “到了,下马。” 马成率先下马,然后拉住叶十三的马韁,扶叶十三从马背上下来。 一十三匹战马,在四通钱庄的门口排成一排,引得早起的閒人,霎时就围了过来看热闹。 这时候,钱庄的掌柜贾迎福,在两名伙计左右陪同下,急匆匆出门迎接。 “这么早啊千户大人?” 贾迎福满脸堆笑,放开了提著袍子下摆的两只手,在胸前一拱,又道:“小的就知道,千户大人是个守信的人。” “都准备好了?” 叶十三似笑非笑,目光看向笑里藏刀的贾迎福。 “哦!” 贾迎福一怔,隨即又欢笑道:“这等大事,小的怎敢怠慢?”等进的钱庄里面,叶十三却发现,在柜口两侧还站著四个兵卒。 不用说,这是衙门的兵卒。 四个兵卒的目光,和叶十三隔空相撞片刻,一个个都低下头来。 他们从叶十三的眸子里,看到了一股爆棚的杀气。 “上茶!” 贾迎转头向伙计喊了一嗓子,然后满脸堆笑地望向叶十三,道:“千户大人从军部要下军餉了?” 叶十三没有正面回答贾迎福的问话,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瞥了一眼身边站著的马成,缓缓说道:“三天前在此办理押贷,都快接近午时了,本千户怕贾掌柜等急了,故而早了一个时辰赶著来赎当!” 赎当? 贾迎福面颊一阵急抽,极力地稳了稳神,道:“千户大人真是守时啊!都是自家人,迟个一时半会的,也不算事。” “废话少说,快把地契拿来。” 马成从背上解下包裹放在桌上,道:“三日期限,还早了一个时辰,银子就在这里,你点仔细了。” 心头陡然一惊的贾迎福,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收起笑脸说道:“咱人情归人情,但买卖归买卖,钱庄当物的规矩,那是有利息的,三分息,千户大人可算进去了么?” “屁话!” 马成拉下脸来,吼道:“千户大人早准备好了,六十两银子的利息一毫都不少,现银,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现银? 贾迎福心头一震,伸手一扒拉桌上的包裹,一摞银票旁边,还放著一十六锭白的银子。 “这……” 贾迎福浑身一哆嗦,差点就一头栽倒在地。 第67章 地契变牛粪 “点数吧!贾掌柜。” 叶十三稳如老狗,望著贾迎福吃了屎一样的表情,缓缓开口。 “银票一万九千九百两,现银一百六十两,连本带利这数没错吧?” 脸都绿了的贾迎福,哆嗦著两只手,数了好大一会,这才把桌上的银票数清楚。 加上现银,两万零六十两。 一旁紧盯著贾迎福的马成,霎时也愣了。 明明他借给叶十三十锭银子,是没这么多的,按理说,三天前在镇上吃饭时兑换掉了一张百两银票,应该是一万九千九百两银票,就是加上他的现银,最多那也是两万两整。 可眼前的桌上,银票数量没错,但银锭却是一十六个,也就是说,现银的数量是一百六十两。 他不知道,叶十三把丁威和其他人的那份赏银,也都给借了过来。 要不然,他给郑一刀家用的五十两银子从何而来。 其实,那五十两银子,等於是变相的给了何秀儿一份嫁妆。 破了人家的生瓜,应该给。 对於何秀儿,叶十三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只想让何秀儿跟著郑一刀过日子时少受点苦。 “数清楚了?” 叶十三淡淡一问。 “清楚了,一分一毫都不差。” 面如死灰的贾迎福,神情沮丧地一答。 马成眼睛一瞪,吼道:“那还不把质押的田產地契赶快拿过来?” “是,是!” 贾迎福面颊又是一抽,瓮声向柜上的伙计道:“拿千户大人的质押物来。” 片刻后,柜上的伙计从里间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只硬木匣子出来,款款放在桌上的银子旁边。 “千户大人请!” 神情僵硬的贾迎福,让叶十三当面查验银票。 “你没做手脚吧?” 叶十三从怀里摸出钥匙,隨口就是一问。 贾迎福面色微变,道:“行有行规,本钱庄不是一天两天开门做买卖了,这些信誉还是有的,倒是大人您,未免有些小家子气了!” “放肆!” 马成差点一个巴掌就甩过去,怒道:“当物还钱,问个明白而已,如何就小家子气了?” “呵呵!” 贾迎福阴阴一笑,摇头道:“三天前千户大人说是驻军闹著要餉银,怕拖欠久了出乱子,这才开了金口来求柜上,小的也是本著解千户大人的燃眉之急,这才慷慨做当,不曾想到,这些银票,千户大人又原封不动地给还了回来,这就令小的费解了。” “开门做买卖,你挣你的利钱就是,管老子拿钱去作何用途?” 说完,叶十三没有急著开匣验货,慢条斯理地又说道:“说了还请贾掌柜莫要笑话,老子是穷怕了,突然想著有一大笔银子揣兜里,体验一下有钱人的滋味,这不,就拿田產地契当些银子,过了三天富人的隱嘛!” “你还別说,这有钱的感觉,还真他娘的好!” 叶十三又补了一句。 在贾迎福的目瞪口呆中,叶十三拿钥匙,缓缓打开了匣子上的锁。 就在取下锁头,掀开匣子上盖的一剎那,在场盯著匣子的所有人,就像被雷击了一样,当场僵硬。 “贾掌柜,这是几个意思?” 叶十三指著掀开了盖子的硬木匣子,向当场石化的贾迎福投去愤怒的一瞥。 只见匣子中,一坨干透了的牛粪,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这……这……” 开始语无伦次的贾迎福,面颊急剧地抽搐起来。 “这……” “这什么这?” 暴跳起来的马成,一把就攥著贾迎福的领子,把贾迎福提得双脚离了地面。 “千户大人的地契呢?你给老子说清楚?” 豹眼圆睁的马成,就差拿刀活剥贾迎福的皮了。 看到马成动手,柜前的四个兵卒,呼啦啦就围了上来。 “放开,快放开贾掌柜!” “去你娘的!” 兵卒的话刚落,离马成最近的一个兵卒,就被马成一脚踹飞出去后仰面八叉的摔在地上。 “大胆,你们还敢打人?” 剩下的三名兵卒,顿时向后一退,但嘴里还是虚张声势喊个不停。 叶十三缓缓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一步,背著手说道:“贾掌柜这是要耍赖了?” “不……不……” 被马成攥著衣领提离了地面的贾迎福,颤声又道:“这里面定有误会,容小的查一查,还请千户大人给小的一点时间。” “好!” 叶十三仰起头来,向马成摆摆手,道:“那就给贾掌柜一点时间,不过,老子军务繁忙,不会等太久。” “扑通!” 马成手一松,贾迎春一个站立不稳,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来不及爬起来的他,向著四个兵卒喊道:“把伙计拿下,赶快稟报周大人。” 两名已经被嚇得魂飞魄散的伙计,被两个兵卒用刀按住肩膀在墙根蹲了,另外一个兵卒,撒腿就向衙门飞奔而去。 叶十三就像没事人一样,在桌旁又坐了下来,端起伙计刚斟的茶水,左右摇著脑袋,轻轻地吹著茶汤上面的浮沫。 一旁的马成,右手一直按在佩刀的刀柄上,一动不动地紧盯著面如死灰的贾迎福。 钱庄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安静得能听到人的心跳。 不一刻,外面一阵骚动。 一脸黑线上头的周敬堂,在一群兵士的拥簇下,急匆匆走了进来。 上下打量一番,周敬堂眼睛一翻,突然开口道:“你,就是叶十三了?” “正是!” 叶十三头都没抬,专心致志地在吹著茶汤上面的浮沫。 “大胆,见了副万户周大人,你一个小小的下千户为何不跪?” 一声暴喝,从周敬堂身后传来。 一名兵士,手中佩刀指著叶十三,虎视眈眈地逼进一步。 “退后!” 马成也暴喝一声,“仓啷”一下抽出佩刀拦在桌前,面对眼前的近二十名衙门兵士,厉声斥道:“既然你们是镇上衙门的人,不为边城驻军主持公道也就罢了,难道这是要和姦商沆瀣一气讹千户大人的田產地契不成?” “退下!” 周敬堂摆摆手,挥退身后衝上来的兵士,半眯著眼睛又道:“我想,这里边一定是有误会,还请叶千户稍等片刻。” 说完,周敬堂在桌旁坐了下来,隨即向身后一扬手。 蹲在墙角的两个伙计,立刻就被之前的兵士押在桌前跪了。 “说吧!別等本官动刑。” 周敬堂眼皮都没抬,冷冷就是一句。 “大人明鑑,小的冤枉啊!” 一个伙计抬起头来,嚎叫道:“地契是贾掌柜亲自点数,小的只是按柜上的规定,把抵押物尽数存放而已。” “放屁!” 一旁低头站著的贾迎福,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指著伙计的鼻尖吼道:“我亲自点数,亲自锁上匣子,然后按规定把钥匙交给客户,怎的这短短三天时间,匣子中的抵押地契却不翼而飞?” 这时候,叶十三浅尝一口茶水,淡淡说道:“听见了吧!周大人可要为小的做主啊!” 周敬堂並没有理睬叶十三,抬起头来望向贾迎福,冷声道:“本钱庄自开业以来,还没出过这等胆大包天的事,这种偷梁换柱的勾当,居然发生在四通钱庄?” 何谓四通? 那就是通天、通地、通神、通官。 贾迎福浑身一阵哆嗦,“扑通”一声就跪了。 “大人明鑑啊!就是借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如此作假啊。” “一定是他们,是他们……” 也许是害怕极了,贾迎福一只手,把眼前的人挨个乱指了一遍。 “好啊!都不说?” 周敬堂脸上突然色变,厉吼道:“来人,给我打!” 第68章 这一刻,他后悔了 霎时,如狼似虎的兵士们一拥而上。 “啪啪啪……” 被摁倒在地的贾迎福,包括两个伙计,被兵士们抡圆了的军棍,狠狠地打在后背和屁股上。 “啊……” “饶命啊大人……” “大人,小的……冤枉啊……”惨叫声,求饶声,顿时就响成一片。 叶十三低著头只顾喝茶,仿佛眼前的这一幕,和他毫无关係。 周敬堂偷瞥叶十三一眼,一扬手,杖刑停了下来。 “大人,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鼻涕眼泪齐下的贾迎福,嚎叫著为自己辩解。 另外两个伙计,也趴在地上惨嚎不已。 “大人,小的冤枉啊……”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柜子都是小的亲手锁的,也不曾有人进入质押物存放的地库,大人啊!小的真什么都不知道……” 在三人的辩解和惨叫声中,周敬堂的额头,已经慢慢见汗。 “叶千户!” 周敬堂缓缓转身,向叶十三拱手一礼,訕笑道:“无论如何,都是本钱庄的过错,不就是些地契嘛!田亩就在那里放著,谁也搬不走,自然还是归叶千户处置,至於这利息嘛!依本官看,免了,只就收本金好了。” “哦!” 叶十三放下茶碗,缓缓抬头,淡淡说道:“弄没了我两千亩的田產地契,周大人一句利息免了就完事了?” “可不!” 周敬堂面颊一抽,隨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反正,还不是那么回事吗?你又没少一两银子的损失。” 说完,周敬堂盯著叶十三的脸,又道:“要不,按利息加倍赔偿叶千户,六十两银子的息钱,让钱庄拿出五倍的赔付给叶千户,这三百两银子,可是不少了。” 这话没错! 三百两银子是不少,叶十三一月的餉银,也才五十两银子。 这三百两银子的赔付,够抵他半年的餉银收入了。 “周大人真会说笑!” 叶十三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在地上来回踱著步子,缓缓又道:“质押文书,还在我的怀里揣著,那可是白纸黑字签的协定,周大人应该识字,不妨把钱庄的那一份拿出来仔细读读?” 此言一出,周敬堂面颊一抽,接著又是一阵窒息。 要是按文书协定的条款,两千亩田產地契,质押出去的两万两银子,就要翻四倍给客户赔偿。 也就是说,拿不出两千亩地契的质押物,钱庄就得赔八万两银子给叶十三。 八万两? 那银子得用车拉。 “叶千户,你我各让一步,请换个地方说话?” 周敬堂稳了稳神,强按著心头的怒火,再次脸上堆起了笑。 叶十三半眯著眼睛,瞥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贾迎福,漫不经心地说道:“钱庄的买卖,难道要换到衙门去说不成?” “本官正有此意!” 周敬堂傲然挺胸,面色隨即阴冷下来。 叶十三压根就不受这等威胁,沉下脸来冷声说道:“按规矩办事,哪怕走到军部,那也是钱庄该有的担当,周大人要是一味偏向四通钱庄,小的就是走到天边也不怕。” 看来,此事没得商量。 此言一出,周敬堂面颊又是一阵急抽。 思忖片刻,咬牙道:“既然叶千户如此固执,那么好了,押贷的两万两银子,本钱庄也不要了,可好?” 草! 两万两银子就想打发老子? 还真会避重就轻,老子今天就吃定你这鸟人了。 叶十三嘴角一拧,固执道:“还是按规矩办吧!” 按规矩? 这四通钱庄弄丟了客户的质押物,那就得赔偿八万两银子给客户。 这一条,那可是写进质押文书里的,双方都按了印的。 在周敬堂的地盘上,谁敢老虎的嘴上硬拽鬍鬚? 只有叶十三这个奴籍兵卒,没有他不敢干的事,何况他还占理。 “见好就收吧!” 周敬堂眼中寒芒顿现,声音冷到了极点。 可叶十三非但不吃这一套,而且还催促道:“还银子是定了期限的,差一个时辰都按死当算,周大人如此磨蹭,难道小的就该等下去?” 扯皮的话,说多了都是白搭,周敬堂面色陡变,怒道:“你如此纠缠,本官可判你敲诈地方商户,镇衙门就可治你的罪,用不著移交军部。” 你娘个蛋! 还治老子的罪? 老子今天就盯上四通钱庄这块肥肉了。 叶十三脸上的笑意,淡淡冷了下来。 隨著周敬堂陡然骤变的態度,十来个衙门兵卒一下子就围了过来。 “姓叶的,本官劝你还是识相一点好,两万两银子,已经不少了!” “周大人说笑了!” 叶十三转过身来,淡淡说道:“芦河湾村远离边防峴口,是临近村子中最安全的区域,这良田价格,按行情也是二十两银子一亩,四通钱庄丟了押贷的田產地契,就是按市场价算,也得拿出四万两银子才是。” “何况四通钱庄违约,更是二倍赔偿,得给小的八万两银子,周大人,难道您不知道这规矩?” 叶十三又补了一刀,摆明了非八万两银子不可。 此言一出,周敬堂直接变脸,怒道:“来人,將这狂徒拿下!”“是!” 十几名衙门兵卒,纷纷抽出佩刀,齐刷刷把叶十三围在中间。 “看来,四通钱庄这是要耍赖了!” 叶十三笑了,接著说道:“而且,周大人铁了心的要昧掉这笔钱了?” 话音一落,钱庄外面衝进十一个兵卒来,手中佩刀,直接指向周敬堂的咽喉。 “大胆!” 周敬堂万没想到,叶十三带来的这些兵卒,敢向他这个副万户亮兵刀? 怒火中烧的周敬堂,霎时就对带头的吴六子吼道:“你们可知本官是谁?” “老子管你是谁?” 话刚出口,就被吴六子一张嘴懟了回去。 “谁要是企图谋害千户大人,老子先宰了他!” 面对堂堂副万户,身为一个小小甲正的吴六子,脸上居然没有半点怯意,继续说道:“老子只听千户大人的命令,谁敢乱动,老子就砍谁!” 十名骑兵探马,更是眼露寒芒,完全一副冷血样。 在双方兵士的对峙中,周敬堂的额头开始冒汗,看势头,眼下要是不拿银子出来,自己怕是无法走出四通钱庄。 这一刻,他后悔了。 后悔来的时候,没带足够的人马。 像叶十三这种亡命徒,做事可是不计后果的。 刘正尧的死,就是个例子。 “好,够胆!” 周敬堂眼中的火焰,在杀气爆棚的对峙中,慢慢矮了下去,道:“姓叶的,今天的事,你可给本官记住了!” 说完,把头一转,衝著地上趴著的掌柜贾迎福怒道:“混帐东西,还不快去拿银票?” 叶十三笑了,压低了声音说道:“早该这样多好?还不伤和气,那些田產,可是北防军边城驻军口粮的来源之一,没了口粮,谁给朝廷拼命戍边?” 说完,叶十三摆摆手,语重声长地又道:“周大人啊周大人,不是小的跟您过不去,而是大人您跟朝廷过不去,和北防军过不去!” 叶十三得了八万两银子,还给周敬堂扣了一顶天大的帽子。 第69章 拖下去,杖毙 “走啊!下馆子。” 叶十三大手一挥,极度的豪爽大气。 八万两银子啊! 那可是一笔巨款。 出了四通钱庄,直奔上次吃燉羊肉的馆子坐了后,马成都没回过神来。 这一通操作之下,八万两银子就这样到手了? 没杀人,也放火,更没半夜偷袭,乖乖的就让四通钱庄狠出了一次血。 要知道,四通钱庄背后的东家,那可是堂堂副万户,镇衙门的镇首周敬堂大人。 马成清楚的记得,三天前验过地契后,是钱庄的掌柜贾迎福,亲自把两千亩田產的地契,装入匣子后上了锁,然后把钥匙亲手归还叶十三。 今天这赎当的时候,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 原本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地契,却变成了一坨干透了的牛粪。 那一刻,贾迎福的脸都绿了。 在边城,牛粪虽然好东西。 但它再好,也无法和价值万两银子的地契平起坐,那匣子,可是用檀木做成。 牛粪的作用,只能当肥田的肥料,也是烧火取暖的燃料,但今天这坨牛粪,却让叶十三狂赚了八万两银子。 拉这坨粪的牛,真它娘的是头金牛。 只有金牛,才能阿出白是银子。 是叶十三卖通了贾迎福?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银子再好,贾迎福不可能不要命。 “还愣著干嘛?” 叶十三大大咧咧一往椅子上一坐,狠瞪马成一眼,嗔怒道:“还不快给弟兄们点羊肉去?” 还是吃肉要紧。 马成心头一凛,慌忙就奔向后堂,亲自督促店家上最好的羊肉。 “军爷,您稍候,先喝茶,肉很快就好。” 馆子的掌柜,一张老脸早就笑成了一朵菊,赶忙带人就去忙乎。 不多时,热腾腾,香喷喷的羊肉,大盆大盆地端上了桌。 碗口大的白面馒头,更是成筐地往这边抬。 “都別给老子客气,放开肚皮吃,老子有的是银子!” 这架势,绝对暴发户。 叶十三大手一挥,率先抓起一块油汪汪的羊肉,让来时的路上光会吹牛的探马们开吃。 十名探马对此的惊讶,毫不亚於马成。 只有吴六子没心没肺,低著头把脸埋在眼前的海碗中,只顾挑最肥的羊肉往嘴里海塞。 “大人,这羊肉可真香,小的没想的羊肉会这么香?” “哈哈哈,你小子,说实话了吧?来的路上,还吹牛一次能吃三斤,这么看来,你小子压根就没吃过羊肉!” “別笑话人家了,就你,也不见得吃过几次。” “唉!实话说吧!从小到大,我还真没有这么放开肚子吃过羊肉,只是尝过一两口而已。” “要不是跟著千户大人,我都忘了燉羊肉是什么味了!” “一帮子光会吹牛的东西,我还以为你们之前没少吃羊肉呢?” “……” 吃得满嘴流油的骑兵探马们,七嘴八舌地都冒出了实话。 其实他们以往,也没有羊肉吃的。 吃肉,对穷人来说,永远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就是平时有机会吃肉,那也没有像现在一样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直到大家都打著饱嗝摸起了肚子,叶十三这才发现,就他们这一十三人,这一顿差不多吃掉了一只肥羊。 吃羊肉,尤其是肥膘,那得多喝浓茶解腻。 在喝著茶的空档中,叶十三又拿出一张百两银票,道:“老规矩,付完帐,剩下的让掌柜的找现银。” 待马成付完帐回到桌旁,叶十三把碎银子在桌上扒拉一阵,望著眼前的十个骑兵探马,道:“今天老子高兴,每人赏银五两,你们出去后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发赏钱了? 这可不是餉银? 都听得明明白白,叶十三是的是每人赏五两银子,而不是说预支一个月的餉银。 “马成,你带上他们,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顺便再给营房採购一些盐巴和茶叶,茶叶要好一点的。” 马成一脸堆笑,带著同样喜上眉梢的十个骑兵探马就要去镇街上自由挥霍一把了。 “记住了,不能惹事,但事倒找上门,也不要给老子怕事。” 此言一出,大家都懂。 叶十三就是要让他们狠起来,像狼一样才不会被人欺负。 “知道了大人。” 马成躬身一礼,点点头就出了馆子。 此时,桌旁只剩叶十三和吴六子两人。 “给,这是你的一份,拿好了,家里肯定是缺吃少喝的,天冷了,该添衣就添,该存粮就存,万一打起仗来,我们都是顾不上家的人了。” 叶十三说著,从银票中翻出一张一百两的,又摸出两锭各十两的现银往吴六子眼前一推。 “大人,使不得啊!” 望著眼前的银票和现银,吴六子心头顿时起了波澜。 从军几年,也就是拿每月五两餉银。 而这五两银子,不是被剋扣掉一二两,就是被拖欠几个月才发到手。 但眼下叶十三给他的,却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数量。 这笔赏钱,对他来说就是一大笔財富。 “拿著,老子不喜欢扭扭捏捏的人。” 叶十三眼睛一瞪,嚇得吴六子浑身一哆嗦。 不过,吴六子也不傻,神情严峻地小声说道:“大人,那事,小的已经烂肚子里了。” “既然已经烂肚子里了,为何又要说出?” 叶十三又是一怒,嚇得吴六子赶快抓起桌上的银票和现银揣进怀里。 “这就对了!” 叶十三笑了,吴六子面颊一抽,也跟著笑了。 不多时候,马成他们回来了。 除了营房所需的盐巴和茶叶被採购了回来,其他人都两手空空,貌似没买任何东西。 叶十三心里清楚,这些兵卒们虽然得了一笔赏钱,归根结底还是捨不得乱。 天天待在兵营训练也够烦闷的,能在镇上逛一圈,对他们来说已经就很满足了。 此时,正午已过。 “回!” 叶十三话是不多,但態度很是坚决。 一十三匹健马,马蹄扬起一片烟尘,威风凛凛地离开了通天驛镇。 …… 四通钱庄,两名伙计和掌柜贾迎福抖成了一团。 “大人,小的冤枉啊!” 贾迎福声泪俱下,跪在地上双手一阵乱抓,巴不得把心肝都给掏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周敬堂面色黑青,对於这个掌柜,他是信得过的。 就是给他贾迎福一百个胆子,贾迎福也不敢胆大妄为到如此程度,偷梁换柱,贾迎福他还不敢。 就是贪了被质押的两千亩地的地契,贾迎福也不敢去做那些田地的主人。 要是那样,官衙一查就知。 所以,贾迎福不会把自己的脑袋別在裤腰带上来冒这个险。 两个伙计,可能性不是没有,但也不大。 除非他们被逼急了。 有什么事能逼得伙计在这质押物上作假? 赌债? 拿地契找人交易,然后拿著钱销声匿跡?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除非这些伙计一时头脑发热,但这样得来的钱,那可是有命拿,没命。 再者,就是这三人中,其中一个被人提前卖通。 这个说法似乎成立,但又经不起推敲,因为叶十三不是本地人,没有人脉根基,只是个从內地充军而来的奴籍。 要么,就是官场上的死对头给他使绊子? 想到这里,周敬堂面色一寒。 “你两个,从实招来!” 周敬堂目光冷冷,眼里寒气逼人,紧盯著地上已经被打得半死的两个伙计说道:“是谁指使的?” “大人啊,没人指使小的,小的真什么都不知道啊!” “大人,装地契的匣子,小的放进柜子后再也没有动过。” 面对两个伙计的喊冤,周敬堂知道,如果背后没人指使,伙计是不会冒此大险的。 这两人之中,定会有一人对装田契的匣子做了手脚。 二人合谋的可能性,不大。 如果这二人之中没人招认?那就索性一个都不留。 八万两银子,搁哪儿都是一笔巨额財富。 就是自己不缺那八万两银子,但也咽不下这口气。 一个小小的千户,而且还是个下千户,他手下的兵卒居然敢对他这个副万户拔刀。 “拖下去,杖毙!” 想到这里,被气得面颊一抽一抽的周敬堂,终於对自己的两个伙计下了杀心。 “饶命啊大人……” “冤枉啊大人……” 隨著两个伙计被衙门的兵卒们拖了出去,喊叫声也是逐渐远了,贾迎福浑身一阵哆嗦,屎尿就顺著裤腿流了一地…… 第70章 我儿可不敢乱来 “大人,既然我们到了镇上,为何不去一趟军部?” 落后叶十三半个马身,带著一肚子不解的马成,又道:“那些大人们要是知道了今天的事,说不定暗地里有多高兴的,这一下就给军部减轻了不少负担。” “屁话!” 叶十三回头狠瞪马成一眼,怒道:“要是得知老子得了如此之多的银子,军部那些老爷们,还不眼红得把老子给吃了!” “不过……” 叶十三想了想,放慢了马速又道:“周敬堂那老东西,这次他理亏,也绝不会去军部告老子的刁状,但背后使坏还是少不了的,老子还得防著点他。” 通过今天在四通钱庄时,从吴六子他们敢向周敬堂拔刀来看,这些人对他的忠心,已经是毋容置疑的了。 他给了这些人胆量,郑一刀又练出了这些人的杀气。 这些,都是他叶十三在黄羊峴的班底。 下千户,可领兵一千,管一千户村民。 中千户,可领兵两千,管三千户村民。 上千户,可领兵三千,管五千户村民。 就一个千户职,相互之间能有如此大的不同差距。 而周敬堂,那可是副万户职,整个镇都归他管,足足大他叶十三这个下千户三级。 好在边城是军管地带,一应事务,半数还得军部做主。 地方衙门徵收的赋税,还要负担戍边军费的开支。 这要是得罪了周敬堂,以后的麻烦可真不少。 管他娘的! 叶十三肚里暗骂一句,就是有事,那也是军部在前面顶著,还轮不到他这个下千户和地方衙门交涉。 他的职责,就是辖下七个村子,十个烽火台的防务与生產。 也正是由於这一点,在何家的事上,周敬堂是插手失败。 芦河湾村,是他叶十三管辖的地盘。 “回芦河湾村!” 叶十三冷不丁一句,疾驰的马队,霎时就改变了方向,拐上一条岔道,直接向芦河湾村疾驰而去。 “娘,我听到了马蹄声,是哥哥回来了。” 刚被安顿在何家大院的彩儿,伸著两手在空中乱抓。 “胡说!” 整理著衣物箱子的叶刘氏,头也没抬地嗔怒道:“闰儿军务繁忙,眼下驻军训练正在吃紧,哪有空閒老往家中跑?” “真的是哥哥,我听到他的马蹄声了。” 彩儿一脸兴奋,努力地捕捉著周围的一切动静。 “马儿跑动的时候,踩出的声音都是一样无二,那还能分得清是谁的马儿在跑?” 叶刘氏笑了,转头回了彩儿一句。 就在这时候,马蹄声越来越近。 “千户大人到。” 忽然,门口执勤的田兵,扯著嗓子喊了一声。 是叶十三留的几个田兵,来看守何家大院被查封的屯粮。 “真的是闰儿回来了?” 叶刘氏一怔,她完没想到,叶十三真来芦河湾村了。 “启稟千户大人,老夫人和小姐,已经被安置下来了。” 没错! 是田兵向叶十三稟报的声音。 “闰儿,真的是你?” 喜出望外的叶刘氏,不禁又拿衣襟擦起了眼角。 “哥哥!” 彩儿伸著双手,就向门口摸去。 “小姐小心,还是让民女扶著你吧!” 蔡一赶上前一步,及时地扶住了彩儿。 这要是彩儿把哪磕著碰著,她如何向叶十三交代得了? “娘,彩儿,我回来了!” 彩儿在被蔡一一把拉住的时候,摸向门口的那只手,突然摸到一张脸上。 “哥哥?” 彩儿迅速地把另一只手,也触摸到那张突然出现在屋门口的一张脸上。 “真的是哥哥!” 彩儿又一次惊叫起来,让叶十三心头一暖。 这母女俩,就是他魂穿到此的至爱亲人。 其次,才是叶举和叶腊八叔侄。 “你声音如此之大,哥哥我在二里地外就听到了。” 叶十三笑著,伸手颳了一下彩儿的鼻樑,又道:“彩儿的耳朵灵,哥哥我的耳朵也灵,我就知道是彩儿想哥哥了,这两天一直打喷嚏!” “傻丫头,还不让你哥哥进屋,堵在门口让你哥哥受冻?” 叶刘氏嗔怒一句,彩儿这才摸索著拉起叶十三的手往里走。 “民女见过千户大人!” 把彩儿扶到椅子上坐了,蔡一赶忙跪下向叶十三行礼。 “免礼!” 叶十三摆摆手,蔡一这又赶忙去厨房烧茶。 “娘,这芦河湾村,离黄羊峴三十多里地,相对比较安生一些,您和彩儿住这边,我也就放心多了。” 叶十三笑著,这才发现,屋子里已经燃上了木炭火。 叶刘氏点点头,说道:“听说这何家私通外敌犯了国法被抄家,如此大的一座院落,娘和彩儿有两间房子住著就足够了,不要影响了衙门的公务让你受连累。” “娘,您莫要担心!” 叶十三笑了,低声说道:“赶明,我让二叔也回来,在这里当个管家,娘缺什么?就让二叔去办,餵马的事,就让兵卒们去干是了。” “我儿可不敢乱来!” 叶刘氏一惊,摆手急道:“切莫忘了,我叶家还是流放充军的苦役之身,餵马好歹也是朝廷的差事,这当管家,不合规矩,要是惹了麻烦,被衙门追究下来,你也会被牵连受累的。” 叶十三知道叶刘氏的担心,毕竟,叶举是个流放的苦役。 奴籍的身份,就是一座压在他们头上的大山,也是烙在他们心头的一个耻辱。 “娘!” 叶十三的眼神,不由得冷了下来,道:“地方衙门要是敢找我的麻烦,除非是他周敬堂活腻了。” “闰儿……” 叶十三的话,嚇得叶刘氏惊叫起来,“千万不敢如此乱说,我们本是戴罪之身,切不敢对衙门不恭。” 望著叶刘氏一脸惊慌的样子,叶十三心里又是一阵难受,他知道,流放千里的充军路,让叶家人从骨头里都怕了。 活著,就是最大的奢求,谁还敢想其他的? 叶刘氏生怕叶十三闯祸,她无时无刻都在为叶十三担心。 她就这一个儿子,叶家就这一根香火。 “娘教诲得是,我时刻铭记於心。” 为了不让叶刘氏担心,叶十三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坐了片刻,一碗热茶喝罢,叶十三也该走了。 把叶刘氏和彩儿安顿妥当了,他在黄羊峴也就略微放心了。 原本,他想著,军部的嘉奖到手,就在镇上买个小院,让叶刘氏和彩儿住著。 哪知道! 这军部的嘉奖,完全是打了折扣的,除一个空头的下千户军职外,再也没有实质的財物供他完成计划。 那些钱,安抚过几个手下后,他的手里已经分文不剩。 所以,撞到他刀口上的何家,就成了他带兵养家的第一桶金。 何正,何旺两兄弟,稀里糊涂就为此送掉了性命。 这俩倒霉鬼,走到投胎的路上,都不知道他们自己是怎么给让人玩死的! 第71章 纸里包不住火 四通钱庄的事,还是在通天驛镇迅速传开了。 尤其是军部一片譁然。 一个从四品官职的副万户,居然向一个奴籍的从六品下千户赔付了八万两银子。 况且,被四通钱庄弄丟的地契质押物,归属本身就饱受爭议。 芦河湾村的何家,从行政归属上算,还是属於镇衙门管辖。 军部只是在军事防务上协管。 就是何家犯下滔天大罪,被砍头抄家,所查抄之物,一应归地方衙门归公。 但何家犯下的是“通敌”大罪,这就由军部处置。 查办何家,军部是知情的。 但叶十三拿被抄没的田產地契,去四通钱庄押贷,这又如何决断? 押贷之银,用以支付驻军餉银。 这个理由,也是让周敬堂低头的主要原因。 叶十三的名字,再一次在军部被提起。 谁都知道,能及时发放粮餉,已经是军部尽到最大的努力了。 叶十三的这一手,让军部在粮餉压力下,稍能舒缓一口气。 无论如何? 黄羊峴防区的粮餉,那是短期內不需要军部头疼了。 遗憾的是,这一大笔银子,直接到了叶十三的手里,这就让一些环节上白白错失了一把极肥的油水。 眼红归眼红,但也少了诸多拨付粮餉的麻烦。 …… 午后时分,屯田村练兵校场。 落雁坡驻军,鷂子岭驻军,加上屯田村新建的骑兵,被整编后开始演练杀敌阵型。 从两村驻军,加上屯田村的军户田兵中间,筛选出的这四百名骑兵,就是叶十三手中的精锐。 百夫长蔡云主阵队形列阵,另一名百夫长戚虎,则负责马术训练。 马术的骑射杀技,当然是加入了叶十三的一些方式和技巧,整体上还是由戚虎负责。 郑一刀担任这四百名骑兵的刀术杀技的训练。 叶十三当然也没閒著,从三人的训练方式中,不断地找出瑕疵破绽,又设定更好的方式进行弥补。 训练期间,首先是饱饭不限,各种能吃的掺和在一起,每顿饭都能吃饱肚子。 肚子都吃不饱,还打个俅! 一小队兵马,扬起一股烟尘,从黄羊峴营房向屯田村疾驰而来。 望著不远处疾驰而来的兵马,叶十三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你们这帮鸟人,终於坐不住了? 听到老子弄了一笔钱,这就上赶著来做主了? 不多时,兵马到了练兵校场。 是回京述职的驍骑尉大人? 当看清来人时,叶十三不觉心头一凛。 “岳大將军到!” 隨行卫兵的一声高喊,又让叶十三心头一震。 岳大將军? 原来,驍骑尉大人姓岳? 大將军? 难道这回京述职一趟,军职又晋升了一级? 再看同来的隨从兵將,不见之前的百夫长,而是上次前来黄羊峴颁发嘉奖的周釗將军。 这一发现,令叶十三吃惊不小。 “小的,见过岳大將军!” 叶十三快步迎了上去,站在岳佟马前单膝跪下,右拳触地就是一个军礼。 “不安分的货!一会再收拾你。” 岳佟狠剜叶十三一眼,很快就被校场上震天的喊杀声吸引了过去。 正是由於校场上喊杀震天,尘土飞扬的情况下,演练的兵士们没人注意到岳佟一行的到来。 “这是?” 周佟把震惊的目光,重新投向叶十三,道:“屯田村的军户,是你组织起来的?” “回大人话?” 起身而立的叶十三,向周佟抱拳拱手道:“田兵只挑选出一百数,其余人马,是两村驻军中筛选出来的三百人。” 闻言之下,岳佟不可置信地看向叶十三,道:“两村驻军,兵马足有五百数,你这加上田兵才四百人数?” 嘴上如此说著,但岳佟还是被场上的气势所震撼。 这一幕,似乎勾起了他的无数回忆。 这场景,更是燃起了他曾经的那腔热血。 叶十三笑笑,並没有立即作答,上前一步拉住岳佟的马韁,试图扶岳佟下马。 “滚开,老子还没到需要人扶的程度。” 岳佟的勃然大怒,顿时就让叶十三吃了一瘪。 要不是叶十三躲得快,他拉著马韁绳的手上,就会吃岳佟的一鞭。 面上一尬的叶十三,訕笑道:“大將军小心了,要是被摔著,小的可吃罪不起!” “哼!” 自行下了马背的岳佟,冷哼一声,甩开叶十三將要搀扶他的一只手,大步走向尘土飞扬的练兵场。 “跟上,別离太近。” 隨即下了马的周釗,经过叶十三身边的时候,悄然提醒了一句。 “谢周將军,改日请您吃烤全羊。” 叶十三笑著,低声又给周釗画了个饼。 “屁话!” 周釗摆摆手,低声又道:“边城战事即发,大人从驍骑尉擢升为车骑大將军,正三品军职,此次前来,还不是你小子惹了的祸。” 车骑大將军? 正三品军职? 草,兵部尚书才是从二品,这岳佟一下子从驍骑尉直接擢升到车骑大將军,看来,边城危矣! 叶十三懂了,周釗这是在提醒他,示意不要说太多。 二人一左一右,紧紧跟在岳佟身侧。 岳佟虎目炯炯,视线紧紧跟著场上廝杀的兵士身影移动,面颊不停地抽动不已。 片刻后,岳佟猛然转身,炯炯目光看向叶十三,沉声道:“此刀术,本將看著眼熟,不知是何人操练?” “郑一刀!” 叶十三稳若老狗,淡淡一句。 “郑毅?” “他不是伤残了一条腿么,如何操练得了如此阵仗?” “看场上教头身形,不似郑毅那等残疾之人的身手?” 震惊之下,岳佟一连三问。 叶十三一怔,隨即又道:“是屯田村的军户铁匠,此人刀法厉害,小的让他主导操练已有时日了。” “还真是他?” 惊讶之余,岳佟点点头,口气缓和道:“郑一刀是他的諢號,本名郑毅,曾经是本將麾下最凶悍的步军趟子手……” 草! 还真是绰號,当初老子就觉得奇怪,一个人的名字,怎能一出生就起了个“刀”字? 叶十三这下全明白了,这个郑一刀,还真是被叫得忘记了真名。 其实郑一刀自己,也忘了他叫“郑毅”的这个名字。 別人喊他郑一刀的时候,他欣然接受,从没表示过异议。 隨著岳佟说话语气的缓和,叶十三悬著的一颗心,渐渐放了下来。 这老货今天亲临黄羊峴,一定是有重大的军务,而非是找他的麻烦。 果然! 岳佟挥了挥呛人的尘土,转身就向场外走去。 “传徐老六,蔡云和戚虎到签房见本將。” 临走,岳佟甩下一句,然后径直去了屯田村的签房大院。 真有大事? 叶十三心头又是一震。 召集黄羊峴防区的几个军职最高的人,这事不小。 “还不快去?別忘了叫上郑毅!” 瞥了一眼岳佟的背影,周釗又是一句提醒。 “谢周將军!” 叶十三心领神会,转头就去向马成交代几句。 作为边城戍边军队的最高將领岳佟,突然亲临黄羊峴防区,这绝不是个好的兆头。 叶十三心里想著,快步就向签房大院赶了过去。 第72章 你们当老子是傻子? “末將,参见大將军!” 徐老六,蔡云,戚虎,郑一刀四人,进入签房大厅,齐齐单腿跪下,右拳触地,向岳佟行了个军礼。 “都起来吧!” 岳佟摆摆手,一双眼睛,却紧盯著郑一刀的两条腿。 他看出来了,郑一刀的左腿虽然行走无碍,但还是多少有些僵硬。 “郑毅,你的腿伤?” 岳佟极力从脑海中搜寻著记忆,他清楚的记得,郑一刀的左腿,那是从膝盖以下被隨军的郎中锯掉了的。 这一问。 郑一刀的目眶又红了起来,赶忙拱手道:“末將的左腿,承蒙千户大人亲手做得义肢,这才行动无甚大碍,使末將还能操刀行伍。” “你受苦了!” 岳佟感慨一句,微微頷首。 提到了叶十三,岳佟顺势把视线又转移到叶十三脸上,慍色怒道:“边区紧急,你可知道?” “小的不知!” 叶十三摇摇头,隨即又道:“但小的能预料到,倘若有大雪降下,元蒙韃子定会犯我大夏疆土。” “亏你还能想得到!” 岳佟狠剜叶十三一眼,復又把视线,从眼前的四人脸上再次一一扫过,沉声又道:“元蒙使臣,在京都已经对朝廷发了通牒,大夏若不就此割地赔款,元蒙大军的十万铁骑,定会踏遍大夏北漠的千里防线。” 草! 我说黄羊峴一带怎么消停了? 吃了三次大亏的元蒙韃子,也不见前来报復? 狗日的,都学聪明了? 元蒙高层,却以此为由,向大夏朝廷施压。 出兵,只需找个藉口而已。 他叶十三屡杀元蒙韃子,这就是个无可挑剔的出兵藉口。 难怪,岳佟一打照面,就对叶十三没个好脸看。 其实,岳佟心里更是明白,元蒙的野心,不光是让大夏割地赔款,而是力图大夏中原全境据为己有。 朝廷岂能不懂这些? 当然懂了,但朝堂上派系林立,各种势力割据,应战派和求和派一直互不相让。 还有中立派伺机坐收渔翁之利。 若是北漠千里防线全境开战,大夏略显准备不足啊! 这一点,是大夏在北方线上的短处,更是岳佟心里的一块硬伤。 全能的將才,可战的兵士,都他娘的稀缺。 签房大厅霎时就静了下来,郑一刀面颊一阵急抖,迟疑片刻,拱手道:“启稟大將军,按理说,末將身份卑微,如此军事会议,本没有末將的一席发言之地,但末將斗胆,还是要一吐而快,请大將军允许。” “讲!” 岳佟大手一挥,只等有人先响应他方才的话。 “依末將浅见,还是大將军多年前的那句老话,兵来將挡,水来土掩,韃子若是敢犯我土,一个字,杀!” 杀! 这老小子,还真狠著呢! 拋开徐老六这个垦区僉事不说,就蔡云和戚虎,那可是驻军的百夫长,这二人都不敢轻言开战,这个毫无军职的瘸子,充其量就是个军户,连普通的田兵都算不上。 而他,却敢在车骑大將军面前,直接諫言开战。 “你小子如何看待?” 对於郑一刀的话,岳佟没有表態,而是把目光投向叶十三脸上。 草! 你这老货,干嘛看老子啊? 这说明,你心里还是倾向开战。 不然,郑一刀早就被你老货给轰出去了。 知將莫如兵,这话还真他娘的不假,你这老货是何等德行? 老子是不知道而已,难道郑一刀不知? 瞧你那揍性! 想到这里,叶十三躬身拱手,缓缓说道:“回大將军话,小的早就想打了,要不是军纪约束,小的说不定早都把黄羊峴外百里境內的韃子收拾乾净了。” “你还知道军纪约束?” 提到军纪,岳佟勃然大怒,吼道:“砍杀越界韃子,乃我军守土之责,你可倒好,未经军部许可,擅自出兵元蒙境內,你可知道,这给朝廷的邦交造成多大的被动?” 终於来了! 这个问题,迟早躲不过。 岳佟这样一问,反而让叶十三心头的一块石头落地。 这些日子以来,他心里一直被这个问题像石头一样压著。 “回大將军话!” 叶十三不紧不慢,淡淡又道:“从十个烽火台到两村驻军,都面临著断炊之危,再无粮食补充,別说韃子打过来了,我们的人不是饿死,就是逃跑,还谈何设防?” “这就是你越境抢劫的理由?” 岳佟额头青筋暴起,怒吼著问了一句。 叶十三缓缓抬头,依然不温不火,反问道:“难道,让小的去抢军部?砸官仓?杀镇上的將领们要粮食吃?” 此言一出,蔡云和戚虎,差点就被当场嚇尿。 一个下千户,只能是他几个的顶头上司,可在车骑大將军面前如此顶撞,这是找死! “哈哈哈……” 令在场的人没想到的是,岳佟突然仰头狂笑不止,指头指著叶十三骂道:“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不怕死的货,老子都不敢干的事,全让你小子给干了。” 此言一出,为叶十三紧攥著一把汗的四人,这才偷偷地长出了一口气。 “行了!” 岳佟摆摆手,狠剜叶十三一眼,又骂道:“去,宰几只肥羊,將士们训练如此辛苦,该犒劳一下他们了。” 草! 这老货,变脸还真快? 你哪是衝著军务来的? 老子看你是馋羊肉了,知道老子抢了韃子的牛羊,不吃老子一顿,你这老货觉得亏了不是? 宰几只肥羊犒劳训练的將士们? 没等叶十三做出应答,徐老六躬身拱手,抢先说道:“这事,末將去安排,让叶千户还是陪大將军聊聊。” 老滑头徐老六逃命一样,出了签房大厅就去安排宰羊的事。 岳佟又把目光看向周釗,冷声道:“黄羊峴防区两村驻军实际兵数不足五百,可战之兵又不足六成,你是如何巡查的?” 周釗面颊一抽,硬起头皮道:“大將军息怒,下面防区的兵数,歷来都是逐级上报,军部造册后统一发放粮餉……” 这一问,纯属废话。 作为之前的驍骑尉,岳佟是最清楚这里面的弊端了。 吃空餉的现象,在任何军队都是普遍现象。 此时提出这个问题,无非就是让他这个车骑大將军在叶十三面前挽回一些顏面而已。 “这些兵力,是少了点!” 岳佟嘆息一声,摇头道:“当务之急,黄羊峴防区的驻军,无论如何都得补齐一千兵数,否则战事一起,谈何防守?” 你们当老子是傻子? 叶十三心里暗骂一句,躬身拱手,道:“大將军有所不知,眼下七村,能入伍的青壮,都已经被动员起来了,不然,小的手中哪有眼下这五百之数?” “叶千户所言不虚!” 蔡云见状,也拱手道:“新卒年龄,已经放宽到十四五岁,这才勉强凑够五百兵数。” “自叶千户接管了我驻村驻军,弟兄们这才吃饱了饭。” 戚虎也是趁机说了一句。 沿边境线一带,百姓流离失所,被韃子屠杀掉的,举家逃亡內地投靠亲友的不在少数。 大片田地荒芜,村子鲜见炊烟,这些,岳佟不是不知道,而是他无言面对此等境地,仅凭他也是无力改变而已。 在这种尷尬的茶话期间,燉羊肉被端上了桌。 照样是有肉无酒,军中禁酒,这是铁律。 岳佟自然有能力弄到酒,但他此行以身作则,只带了一队卫兵。 “本將以茶代酒,谢过诸位的辛苦!” 岳佟端起茶碗,端在眼睛向眾人一举,又道:“我等守土有责,身为军伍,自当为大夏万千百姓捨身入死。” 说完,岳佟神情严肃,仰头把一碗茶水一饮而尽。 草! 合著这茶水是不太烫了? “身为边兵,守土有责,末將战死沙场在所不惜!” 叶十三带头,高呼一句,也效法岳佟,將一碗已经不太烫的茶水仰起来灌入肚中。 剩下的人也纷纷响应,以茶代酒起誓。 待桌上肥嫩的羊肉吃得差不多了,又喝了几口茶水的岳佟,目光一扫眼前的將领们。 “惊闻元蒙高层凶相毕露,老王爷被气得夜不能寐,准备抬棺出征北漠,幸得大家规劝,这才上奏朝廷擢升本將军职。” 说完,岳佟沉思片刻,又道:“我等肩负守土之责,不能辜负朝廷,更不能辜负老王爷厚望啊!” 第73章 这哪是兴师问罪? 老王爷? 根据前身残存的记忆碎片,叶十三在脑海中拼凑半天,这才依稀弄了个明白。 多年前为大夏南征北战,被封为“镇北王”的吕南庭,此时已经年过古稀。 而岳佟,曾经是镇北王吕南庭麾下的一名伍长。 由於岳佟驍勇善战,这才从一名步军伍长,一步步被晋升为驍骑尉。 可以说,镇北王吕南庭,就是岳佟背后的靠山。 岳佟感嘆一番,又把目光投向叶十三,注视片刻,语重声长地说道:“老王爷知道你小子,本將这番回京,特意向老王爷提及过你小子的战绩。” “多谢大將军抬爱!” 叶十三受宠若惊,赶忙从桌旁起身,向岳佟躬身一礼。 “行了!” 岳佟也不是好受奉承之人,摆摆手道:“当年镇北王的称號,那可是硬打下来的,这才换得北漠边城三十年的安寧,如今元蒙韃子好了伤疤忘了疼,近年来又是蠢蠢欲动,歷次侵扰我大夏边民的生活,置数万百姓於水火之中。” 镇北王? 这三个字,让叶十三心头重重一震。 一个武將被封为异性王爷,那可是付出了多少心血,立了多少战功才换得的如此福荫? 要知道,只有皇族,才有资格被封王爷。 “吕南庭”三个字,同时也让叶十三浑身的热血就沸腾起来。 拋开古代不说,就前世的现代,他也是此类人物的狂热粉丝。 听闻边城危机,年过古稀的吕南庭居然要抬棺出征。 就凭这一点,也值得叶十三对此產生敬意了。 看来,镇北王吕南庭,当然是力主开战的了,坚决不委屈求全而向元蒙割地赔款。 “末將愿与元蒙决一死战!” 人狠话不多,叶十三依然站著,目光望向岳佟。 “若是我大夏与元蒙开战,末將绝不后退,愿与韃子血战到底。” 蔡云、戚虎两名百夫长,也纷纷站立,在岳佟面前摆出了一副和元蒙韃子死磕到底的架势。 只有郑一刀一言未发,怔怔地坐著发呆。 他知道,自己是个身残之人,只能教导兵士们练刀,而不能领兵作战。 就是在此吹牛皮撂大话,他还真没这个资格。 “这些年,你受苦了!” 岳佟当然注意到了这些,也懂郑一刀此时的心境,缓和了语气又道:“这样好了,你主练兵,全力配合叶千户,领百夫长粮餉。” “谢大將军!” 郑一刀怵然一惊,离开桌子单膝要跪,被岳佟摆手制止了下来。 “末將万死不辞!” 大礼被制止,郑一刀只好抱拳表態。 “行了!” 岳佟又摆摆手,扫了一眼桌上的大块羊肉,道:“都吃吧!这些来之不易,別让叶千户的辛苦白费了。” 这一句,大厅里的气氛,霎时就缓和不少。 岳佟目光投向周釗,缓缓说道:“至於叶十三的军功,可晋升上千户,统兵三千数,无奈地方衙门干涉,加上军部一些人眼红,既然已经晋升下千户,那就暂且按下此事。” “不过……” 岳佟思忖片刻,又道:“眼下形势逼人,如此兵力难以满足防御之需,还得想办法凑足兵数。” 这不废话吗? 叶十三统领的防务区,只有七个村,眼下已经兵源严重匱乏,无丁可征的事实谁人不知? 岳佟心里清楚,要得让叶十三领一定数量的兵,那就得有与之相符的军职。 眼下就连下千户军职的一千兵数都无法凑够,要得满足眼下的防务所需,叶十三的军职就得晋升到上千户。 就是中千户,按大夏军部的规定,也能领兵两千。 但每一次晋升,那是要军功说话。 就是火线提拔,军功是硬条件。 不然,徵兵就是私募兵马,那可是会被定为谋逆造反的嫌疑。 这条红线,岳佟再是车骑大將军,也不敢碰。 何况,叶十三还是个奴籍。 想到这里,岳佟站了起来,凝视叶十三片刻,道:“本將相信你小子,会儘快打开这个局面。” 说完,岳佟目光一瞥周釗,道:“天色不早了,军部还有很多事要做,至於黄羊峴防区的军务整顿,就到此为止吧!” “遵命!” 周釗对此行,那是心领神会,知道该回镇上了。 送走岳佟,叶十三笑了。 这哪是兴师问罪? 作为车骑大將军的岳佟,是暗示他大开杀戒。 说不定,这背后,还有那个老傢伙镇北王的授意。 异姓王爷吕南庭,不想让他半辈子打下的安寧,在他的有生之年眼睁睁地看著土崩瓦解。 那是他一生的心血,也是荣誉,更是子孙后代的福荫。 叶十三不由得把视线,投向自己腰间悬著的那把残刀。 “见佛杀佛,遇鬼杀鬼,敢惹老子,砍死他!” 自言自语一句,叶十三交代一番后,独自去了铁匠铺的后院。 一段时间不见,何秀儿似乎比以前更水灵了。 也许是有饱饭吃的缘故,何秀儿原本乾瘪的身子,胸前的鼓起彰显著发育的跡象。 “千户大人请坐!” 一直低著头的何秀儿,把刚煮好了的一壶茶搁在桌上,然后局促不安地在一旁候著。 “有空的话,给你爹送一点粮食过去。” 不知道说什么了好的叶十三,终於说出了一句体恤的话来。 隔壁村里,何秀儿的老爹,还在苦苦的支撑著缺吃少穿的日子。 低著头的何秀儿,嘴唇蠕动几下,终於又说道:“昨天,民女背了一袋糙米回了趟家。” “一袋糙米?” 叶十三摆摆手,又道:“那可不够,得再备上一些粗粮,填补著熬冬。” “可是……” 何秀儿像是鼓足了勇气,缓缓抬起头来,红著脸说道:“老郑饭量大,还是多亏千户大人给的那些粮食,这才……” 说完,何秀儿又低下头去,双手捏著衣襟站著。 叶十三明白了! 郑一刀这边,虽然他给拨了一些粮食,但也不是很宽裕,只是没再饿肚子而已。 “这个你放心!” 叶十三摆摆手,又道:“今日起,郑一刀开始领百夫长粮餉了,匀出来一份口粮给你老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百夫长粮餉?” 何秀儿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望著叶十三。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一名百夫长的粮餉,养活三五口人应该是够了。” 何秀儿做梦都没想到,她嫁的这个瘸子,居然擢升为百夫长? 据她所知,就是郑一刀年轻时在军中,最高也只是混了个什长。 这百夫长和什长之间,那可不是一般的距离。 她懂了! 这些,都来自这个拿走了她第一次的男人。 那次,差点把她给疼死过去。 作为一个女人,面对如此的恩德,她该做些什么? 一阵心迷意乱之后,何秀儿红著脸走到炕沿边,把裤腰带解松后,闭著眼睛就仰面在炕上躺下。 第74章 有可疑情况 此时的叶十三,还在低头沉思。 “是车骑大將军方才决定,擢升郑一刀领百夫长粮餉。” 说完,叶十三缓缓抬头,猛然发现何秀儿双腿分开,两手攥著已经敞开了的衣襟,仰面朝天地在炕沿上躺著,直把两条小腿垂在炕沿外面。 “我得走了,还有不少军务……” 叶十三就像被火烫著了一样,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逃命一样的离开了铁匠铺的后院。 何秀儿刚烧的那壶茶,还没被斟进茶碗里面,喝茶的人已经像兔子一样,瞬间就溜了个没影。 “呜呜呜……” 片刻后,猛然睁开眼睛的何秀儿,望著空无一人的桌旁,翻了个身后,就趴在炕上抽泣起来…… 回到营房,叶十三抓起半壶已经凉透了的剩茶水,仰起脖子一口气就灌了个精光。 “使不得啊大人!” 见状,马成急得大叫:“大冷的天,吃了不少的肥羊肉,喝了凉的东西,会得绞肠痧的呀!” “不碍事!” 叶十三拿手背一抹嘴角沾著的一片茶叶,道:“老子肚里火烧,就怕这些凉茶还浇不灭它。” 就在这时候,营房院子的柵栏门里,衝进来一匹战马。 “千户大人,有情况!” 一身破袄打扮的骑兵探马,飞身下马就直奔叶十三面前。 “大人,有可疑情况!” 呼哧带喘的探马,紧接著又道:“自我们离开镇上后,四通钱庄就关门歇业,今天一早,四通钱庄的掌柜贾迎福,去了一家草料场,然后跟著十车草料,就奔落雁坡村的方向而去。” 贾迎福? 草料? 落雁坡? 这不很正常的吗? 落雁坡有蔡云的驻军,地方衙门拨付粮草也是公务范围。 “有何可疑之处?” 叶十三眼前顿觉一亮,但口气却是很平缓,一点都不著急的样子。 “大人,装草料的大车,分量却是不轻。” 探马神情一顿,又道:“草料体积虽大,但重量却是轻於其他物资。” 这不废话吗? 一堆枯草而已,还能重过粮食? “小的看到那些大车,在泥土上都压出了车辙印,按理说,这严冬时节,地面何等坚硬,岂是一辆装载著草料的车子就能压出车辙的?” “继续,说下去!” 叶十三貌似来了兴致,催促探马不要断断续续。 探马缓过一口气,又道:“地方衙门给驻军拨付的粮草,自然有衙门的兵卒运送,但从车夫到押车的,都是周府的家丁。”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传令给吴六子下去,还剩几人全部带上,跟我去一趟落雁坡村。” 探马去传令,马成急忙去备马。 片刻后,吴六子带著留守的三名探马,已经整装待发。 路上,马成问道:“大人,难道周大人私自向驻军倒卖草料?” “猪脑子?” 叶十三狠瞪马成一眼,差点顺手就给马成一鞭子。 “用脑子想想!” 叶十三指指自己的脑袋,慍怒道:“十车草料值几个银子?再说,蔡云自个有银子给周敬堂付帐?” “哪……” 马成面上一红,条件反射般地把脖子一缩。 这时,马成身后的吴六子开口道:“恐怕草料下面,还装载著其他东西,要不然,哪有如此重的车辙?” “接著说!” 叶十三转过脸来,向吴六子投去欣赏的一瞥,又对马成说道:“学著点,別成天地想著如何拍老子的马屁。” 看到马成在叶十三面前吃了瘪,后面跟著的三个探马也笑了起来,然后爭先恐后地开始说自己的判断。 “车上保准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不然钱庄管家怎会亲自押车?” “一定是粮食,这年头,只有粮食最金贵了。” “都是屁话,千户大人方才都说了,蔡云哪有银子付帐?” 对手下的纷纷看法,吴六子又道:“十辆大车向落雁坡村而去,不一定是送草料给驻军,要知道,蔡云还带著他的骑兵在屯田村参加集训呢!” 这话,还真说到点子上了。 要是地方衙门支援驻军的物资,自然有衙门的兵卒运送。 即就是私下倒卖物资,百夫长蔡云不在村里,那他卖给谁? 想到这里,叶十三勒停了马,瞭望片刻,吼道:“抄近道,赶天黑之前务必到达落雁坡烽火台。” 话音一落,六匹战马长嘶一声,敞开四蹄就向落雁坡烽火台方向疾驰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抄近道而来的六人,將战马交给落雁坡的烽燧兵,然后按著叶十三部署的方向又是一阵急行军。 来到一处开阔地,叶十三停了下来。 此时,太阳还没落山,方圆十里还可视物。 此地远离驻军大营和村子,又是处於和烽火台相反的方向。 这处荒滩,极少有乾枯的茂草,稀疏的骆驼刺,倒是分布得四处都有。 “就这里了!” 叶十三挥挥手,让大家蹲下来减小目標。 “溪流对面,就是元蒙地界,眼下溪水冰冻,此处又是平坦无阻,行车很是方便。” “大人,您说是,贾迎福会带著十辆大车,走这边?” “要是老子估计得没错,这老东西必定和韃子有交易?” “啊……这贾迎福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不是贾迎福胆子大,而是他背后的东家胆子不小。” “大人是说,他们会和韃子交易草料?” “草料交易个屁!几堆草料,以放牧为生的韃子牧民,难道稀罕这个?” “小的明白了,这老东西,肯定是有值钱的东西要出手。” 马成终於明白了,叶十三选择在这里设伏,就是算准了贾迎福会走这边。 叶十三笑了,望了四周一眼,然后指著不远处的几丛骆驼刺,道:“吴六子带二人,在那边设伏,剩下二人去对面,我和马成在正前方设伏。” “明白!” 包括马成在內的五人,齐齐低声应答。 “隱蔽!” 叶十三低吼一声,猫著腰就奔向前面一处骆驼刺丛生的刺蓬后面伏了下来。 不多时,落雁坡村子北边,隱约传来车轴的吱扭声。 “都隱蔽好了,切莫轻举妄动。” 叶十三压低声音,又是一句叮嘱。 与此同时,元蒙方向的地平线上,突然冒出几个黑点。 黑点在落辉下越来越大,慢慢变成了马车的轮廓。 一,二,三……八,九,十。 叶十三在心里默数到十,是十辆马车,和探马稟报的草料车数量相等。 不过,十辆马车越来越近的时候,可以清楚地看到,元蒙方向过来的十辆马车,却是空车。 两队马车,同时向叶十三们藏身的方向越来越近。 贾迎福走在草料车的最前面,同行的人加上赶车的,共二十人。 这些人一身商旅打扮,与普通商旅不同的是,手里还握著兵器。 元蒙那边过来的马车就不同了,总共十人,但都带著弯刀。 这些人一身皮袍,完全不是元蒙韃子兵的打扮。 可他们腰间悬著的弯刀,却是完全一样的。 片刻间,两队马车在叶十三们藏身的不远处相遇,只见他们嘀咕几句,瞬间就换到对方的车前,正准备各自返回。 这样一来,元蒙方向来的人,继续赶著装载著草料的马车返回。 而贾迎福他们,则转身赶著韃子的空马车返回。 “干掉带头的韃子!” 叶十三看向身边已经弯弓搭箭的马成,下令他把第一辆草料车前的韃子射死。 “嗖!” 一支弩箭带著破空之声,瞬间就隱没在身穿皮袍的韃子胸口。 “啊……” 第一辆草料车前的韃子惨叫一声就倒了下去。 紧接著,从吴六子们藏身之处的骆驼刺蓬里,也接连射出三支弩箭。 紧接著,六条人影,从马车两侧不远处的刺蓬中一跃而起。 第75章 等狼吃饱了,才有更多的狼粪 “啊……” 又是三声惨叫,在空旷的荒滩上响起。 三个韃子隨即就倒了下去。 在看到有人影向马车两侧激射而来,剩下的六个韃子怪叫一声,分头向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 “能走得了吗?” 叶十三怪笑一声,身子在半空转了个身,一挥手中残刀就扑向离得最近的一个韃子。 “噗!” 只见疯狂逃窜的韃子身子向前一扑,张口就喷出一股血箭,“扑通”一声就倒地气绝。 韃子的背上,一条二指宽的刀口,正汩汩地向外冒著热腾腾的人血。 转眼之间,又有三个韃子在飞奔中栽倒在地不见爬起。 另外三个韃子,从三个方向消失在逐渐笼罩下来的夜幕中。 马成这边,跪在地上的贾迎福,浑身已经抖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同来的一十九个周府家丁,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 叶十三提著刀,缓缓来到贾迎福面前。 轻蔑地一瞥浑身发抖的贾迎福,叶十三向身边人说道:“把车上的草料掀了。” 一声令下,吴六子率先一刀砍断绑著草料的绳子,一车草料瞬间四散开来被掀下马车。 “大人,是铁!” 剩下的九辆马车,也都被掀掉了草料,露出了藏在里面的各种铁器。 坏了的铁锹,镐头,断刀,矛尖,铁锅碎片,甚至还有粗壮的铁钉。 从另外几辆马车上,还搜出烧炼过的铁坯。 十辆用草料打掩护的马车,除了各种铁器,还有盐巴和茶叶。 除了茶叶以外的铁和盐巴,那可都是朝廷明令禁止交易的东西。 况且还是跟韃子交易,那更是罪上加罪。 再看韃子赶著的十辆马车,这十辆马车並非都是空车,其中一辆马车上,拉著一只牛皮箱子。 打开箱子一看,里面全是金银器物。 这一箱子金银,用手一掂,足有上百斤重。 “贾掌柜,改行做铁器生意了?” 叶十三似笑非笑,目光看向面如死灰的贾迎福。 自知难以活命的贾迎福,索性闭起眼睛一言不发。 “大人,要不上刑的话,这老东西是不会开口的?” 马成说著,已经扬起了马鞭。 “行了!” 叶十三把残刀插回刀鞘,摆摆手道:“说不说都一样,老子不指望他的口供,押回去关起来,让他永远见不到天日,到时候他想说,老子还不愿意听呢!” 事情是明摆著的,贾迎福说了是死,不说还是死。 叶十三扫了一眼满地的尸体,淡淡说道:“韃子的脑袋有用,砍下来送军部领赏,尸体留这里餵狼,烽火台不是需要狼粪嘛!狼吃饱了,才有狼粪可捡拾。” “大人,这车呢?” 马成望著静立在地的二十辆马车,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车?” 叶十三差点就给马成一鞭子,怒道:“当然是赶回去了,难道野狼用得著车不成?” “是,是。” 马成一咧嘴,露著白森森的牙笑了,立刻和探马们一起动手,把二十辆马车首尾连在一起,自己则在最前面牵著拉车的头马,走在前面带路。 叶十三索性抱起一捆乾草料,扔在拉有牛皮箱子的马车上,自己爬上车子倒头就睡…… 子夜时分,终於到了营房。 飢肠轆轆的叶十三,完全没有了睡意。 幸好,库房里还有半个被剔掉了肉的马架子。 “煮饭,要乾饭,不要稀汤。” 叶十三吩咐一名探马去煮饭,然后又对另一名探马说道:“剁几根马骨头,切上山药蛋一起燉了,肉汤浇饭吃了更扎实。” 吩咐完煮饭燉汤的事,叶十三躺在火炕上,对著屋里坐在桌旁等饭吃的吴六子们说道:“给大伙每人记上一功,马成带上两人,把那六个韃子的脑袋送去军部,就说夜巡期间,遇上的韃子探马。” 马成指著炕头放著的牛皮箱子,不失机灵地说道:“大人,这个就不用带了吧?” “你说呢?” 叶十三差点翻身起来就给马成抽一个嘴巴。 看到叶十三怒火上头,马成嚇得脖子一缩,急道:“还是留著,要是交给军部,还不得被那些人私分掉了。” 一旁的吴六子看到马成的狼狈样,忍不住笑道:“你应该去向军部邀功啊,上交一百两金子,领回来十两银子难道不香吗?” “去去去,你小子翅膀硬了,也敢调侃老子?” 马成闹了个大红脸,躲到一旁主动去烧茶水。 这次买回来的茶叶不错,起码有茶叶该有的清香味。 哪像以前的那些茶叶,被压成硬块的茶叶,掰下一块煮了,满屋子都是一股子烂树叶的餿味,要是不放些盐巴进去,简直就无法下咽。 “大人,贾迎福那个老东西,真不用审问吗?” 还是吴六子冷静,向叶十三提出来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叶十三摆摆手,扫了一圈屋里,道:“关於贾迎福被抓获的事,一定要向外面保密,老子还不想把周敬堂揪出来,就这些物证,哪怕是有了贾迎福的口供,还不足矣能扳倒周敬堂。” 没错,贾迎福的口供,完全可以说成是屈打成招。 至於和韃子勾结,贩卖铁器和盐巴这事,同样难以形成有力的证据链。 周敬堂可以死不认帐,因为那种铁器碎料,到处可以收购收集。 只要贾迎福没有拿成品兵器和韃子做交易,还真难用这些证据来浪费时间。 就眼下,损失了八万两银子,又少了一个掌柜和两个伙计,四通钱庄短期內是开不了门了。 仅这些,都够周敬堂火大得三天拉不出屎来。 “那好,小的们看好他就是。” 吴六子点点头,明白了叶十三的意思。 “其实想要他的口供很简单,根本用不著上刑,饿他个三五天,咱不问,他都抢著说。”叶十三的这话,大家都信,饿肚子的滋味,他们这些人都没少体会。 “那些铁?” 吴六子又是一问,这个问题还真关键。 叶十三点点头,道:“还真是雪中送炭,那些破烂铁器,足有四千斤重,交给屯田村的铁匠铺,组织人手连夜熔炼造,全部打造成兵器,尖矛和鉤镰枪必须要有,其次剩下的打造成长刀。” 如此一算,这批铁器碎料,基本上能打造五六百把趁手的兵器。 要知道田兵和驻军们手中的那些刀枪,一部分真不如砍柴的柴刀好用。 “老子还真的感谢何家和周敬堂了。” 叶十三满脸得意,笑道:“没粮的时候,这何家给了,缺钱的时候,这四通钱庄给了,老想著更换大伙的兵器,这贾迎福还真是及时雨,不也给老子送来了铁料吗?” 说完,等饭吃的探马们,都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第76章 走,上衙门 第二天早上,徐老六到了营房。 叶十三指著营房院中的二十辆马车,道:“留下两辆供烽火台备用,其余的,连车带马造册登记充为军资。” “千户大人,昨夜又行动了?” 徐老六惊异中难掩兴奋,逐个查看著每辆马车。 叶十三指著那些碎铁,道:“例行巡查,遇上和韃子私下交易的不法商贩,这就收缴了些铁器,你立刻组织最好的铁匠,儘快打造成兵器备用。” 待徐老六的人赶著马车离开营房,叶十三被一阵困意漫捲得睁不开眼睛。 马成带著六个韃子的脑袋去了镇里的军部。 吴六子带著剩下的八名探马沿线巡查。 此时的叶举,也结束了餵马的差事,去了何家大院干些杂活。 营房只剩叶十三一人,趁著眼下无事,补个昨夜所欠的安稳觉,才是此时最迫切的需要。 …… 午时都过了,还不见贾迎福归来。 心神不寧的周敬堂,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地上来回走动。 “狗东西,这次要是再办砸了?老子活剥了你的皮!” 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周敬堂这又想起叶十三来。 “小兔崽子,你给老子等著,就你手里那些乌合之眾,迟早会死在韃子的刀下,黄羊峴不是铜墙铁壁,要是元蒙和大夏全线开战,第一个死的,就是你这姓叶的狗杂碎。” 周敬堂自言自语骂了一阵,不时地拿眼睛往外瞅。 他对叶十三的恨,已经是不共戴天,何家被抄,直接断了他的一条財路。 这不,四通钱庄又是因这个灾星的押贷,又白白损失八万两银子。 眼下大夏隨时会和元蒙开战,像叶十三这种莽夫,被军部捧成个香餑餑。 要不是有军部后面撑腰,他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个奴籍。 “大人……” 就在周敬堂对叶十三诅咒不已的时候,一名家丁匆匆而入。 “大人,小的沿途接应,都走了三十里地,还不见贾管家他们。” 听了家丁的稟报,周敬堂心头腾起一种不祥之感。 按时间,贾迎福早该回来了。 通过对路程的计算和以往的交易来看,到达目的地刚好天黑,这个时间段不会引起別人的注意。 返程按原路,到达镇上刚好半夜,这又是一个较为隱蔽的时间段。 可这都午后了,还不见贾迎福们的丝毫踪影。 “会不会马车坏路上了?” 周敬堂不自信地问了家丁一句。 “这个,不大可能!” 家丁摆摆手,肯定地说道:“车辆都是反覆检查过的,即就是有零星车辆突发路况故障,也不影响货物的运送,其他车子可以丟掉草料,转移要运送的货物。” “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周敬堂又是一句。 “即就是那样,也会来人报信的,二十个人眼下人也不见,车马也是不见。” 家丁擦著脸上的汗,神色逐渐慌张起来。 “快马加鞭,再探!” 周敬堂心里一虚,沉声又是一通嘱咐。 “等等!” 转身就要离开的家丁,又被周敬堂喊了回来。 “去衙门营房,带上十来个兵,沿途寻找,但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大人放心,小明白。” 看到家丁离开的背影,周敬堂忐忑不安地又坐了下来。 这屁股还没坐稳,又有一名衙门的兵卒来了。 “大人,小的一直排查到落雁坡地界,还是没发现贾管家他们的行踪。” 原来,周敬堂派出的人手,不只是方才的家丁这一路。 “难道他们走岔了道?” 周敬堂眉头一皱,再也想不出个理由。 “走错路应该不会!” 兵卒思忖片刻,又道:“路上的草料碎屑,一直出现在通往落雁坡地界的路上,小的再没有跟下去,怕遇上驻军盘查反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兵士擅离大营外出,那是要被审查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要么遇上盘查的驻军被扣押,要么路上为了躲避盘查绕道太多误了行程?” 周敬堂自己推测一下,脸色越来越难看,阴沉得快要拧出水来。 “走,上衙门。” 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 周敬堂迅速穿戴好官衣,急匆匆就去了衙门公堂。 到了衙门公堂,也不见有各村公务办理的来人。 如果贾迎福出事,定会有人来衙门报官。 周敬堂在火盆旁接连煮了两壶茶喝了,又跑了八趟茅厕撒尿,直到太阳西斜还不见有信息传来。 不好! 贾迎福不是出事? 而是跑了! 就在钱庄关门歇业的第二天,贾迎福打发家小回老家,说是边城即將战乱,让家人回去暂住,等来年开春再回来。 当时,他也没多想,以为贾迎福为了自己的过失,打发掉老婆孩子后,会更加卖力地投入到为他敛財的事务中去。 如此看来,他是上了贾迎福的当?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质押物被调包,绝对是贾迎福动的手脚。 眼下,贾迎福借著和韃子的那笔交易,说不定卷了韃子兑付的金银逃之夭夭了? “狗东西!” 想到这里,周敬堂几乎是跳了起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贾迎福居然会是个家贼? 派兵把贾迎福的家小追回来? 已经不大可能了。 两天时间,马车能赶不少的路。 再说,要是贾迎福提前做好了安排,说不定他的家小回没回老家?这还是个问题。 贾迎福在边城的家小,只是一个小妾,而且儿子还不足十岁。 就是去老家把贾迎福的原配抓了,原配也不一定知道这些財產的去向。 不对啊! 贾迎福要是捲走了金银跑了? 那么! 同行的那一十九个家丁,他们有一半的人是附近村里的本地人。 这些人不会跟著一起逃跑? 不会,绝对不会。 这些人的家就在附近村里,借他们个胆子,也绝不敢干出这样的事。 最后一种可能,那就是黑吃? 韃子黑了他的货,然后把贾迎福们给杀了? 这种可能性最大,眼下韃子对大夏人的仇恨,那可不是一般的仇恨。 再是多年的买卖关係,但叶十三杀了那么多的韃子,难道韃子们就不会记恨大夏人? “叶十三,老子刨了你的祖坟都不解恨!” 周敬堂又大骂一声,他把这一切,最后都归咎在叶十三身上。 就是贾迎福们被韃子杀了,那也是叶十三惹下的祸根。 就在这时,有兵卒来报。 “大人,叶十三的手下,带著六颗韃子的人头,还有六把韃子使用的弯刀兵器,去军部请功报赏了!” 第77章 求你了,给口吃的 “什么?” 周敬堂霎时被惊出一身冷汗。 “启稟大人,是黄羊峴防区千户叶十三的手下马成,带著六个韃子脑袋和缴获的兵器,已经去了军部。” 兵卒怕周敬堂没听明白,又复述了一遍刚才的话。 “没见狼烟传讯,何来韃子入侵?” 周敬堂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又是一问。 兵卒挠挠头,又道:“小的听军部当差的熟人说,叶十三在防区巡线,和韃子探马相遇,这就发生了激战……” 此言一出,周敬堂暴跳如雷,吼道:“为何不是韃子探马杀了叶十三那个杂种?” “要是抓了活口,说不定还能审问出韃子兵力的部署,以及韃子对我大夏用兵的策略……” 周敬堂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来圆自己方才的口误。 让韃子杀了叶十三? 这样是话,在任何场合是不能说的,再说自己的內衙,也不能有这种出格的言行。 好在兵卒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也是啊!” 兵卒点点头,似有所悟地说道:“抓个活口,也是有嘉奖的,要是能审问出更有价值的情报,嘉奖会比杀一个韃子的还要高。” “那些韃子,是在什么地方被杀的?” 周敬堂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好像,好像是说黄羊峴防区一线。” “屁话,黄羊峴防区管辖七个村,十个烽火台,难道六个韃子是从这七个方向来的?” 周敬堂隨即又大怒,差点一脚就给踹过去。 兵卒摇摇头,不確定道:“应该是峴口,或者是……” “滚!” 这下,周敬堂终於爆发,咆哮一声就把兵卒给轰了出去。 与此同时,叶十三醒了。 这一觉,睡得真是香,居然忘了吃午饭。 “大人,您吃点?” 马成站在炕前,喜哈哈望著叶十三。 没等叶十三说话,马成又道:“徐僉事给了两只羊,说是犒劳大人您的。” 草! 老子上次抢来的羊,多数都给了他徐老六,这老小子倒是会借献佛,拿老子给他的羊来討老子的喜欢。 叶十三大嘴一咧,笑道:“老子还以为这徐老六早把那些羊给造光了呢,还想到他还有存货?” “是啊大人,徐老六那可是出了名的抠门,也只有对大人您才大方一次。” 马成满脸堆笑,似乎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肉,已经由他来分配一样。 “也好!” 叶十三点点头,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发现天已经黑了下来。 “这都黑了?”叶十三问。 马成挠挠头,笑道:“可不是嘛!大人您从昨晚半夜,一直睡到现在,小的们都不敢打搅您的美梦。” 美梦? 老子做梦了吗? 叶十三努力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自己这一觉做了什么梦? 別说是美梦了,就连何秀儿那半熟的身子都没梦到,还美梦? 忽然,叶十三像是想起了什么? “贾迎福那老东西,可曾老实?” “回大人话,那老东西被关在菜窖里,没吃没喝,活活给饿著。” “好!” 叶十三点点头,道:“那处菜窖空著,正好关押这老东西,今天晚上迟一点,我要亲自审他。” 如此算来,贾迎福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要是昨天早饭后,忙著赶路的贾迎福,路上再没吃过东西的话,那应该是两天一夜水米没进了。 想到这里,叶十三又笑了。 “大人,那老东西要是不说,要不要……” 马成说著,用手做了个揍人的动作。 “行了!” 叶十三大嘴一咧,又道:“先去宰只羊,半只清燉,半只烧烤,拿些白面蒸一锅白面馒头,我要让贾迎福看看老子是如何大吃大喝的。” “高,实在是高,还是大人您有办法!” 马成从来不失机灵,赶著给叶十三竖了个大拇指。 “反正,我现在还不饿,你去慢慢发麵,慢慢燉肉,馒头要发醒,肉要燉烂才好吃。” 向马成交代完毕,叶十三倒头又睡。 …… 子夜时分,叶十三被马成叫醒。 “大人,羊肉燉得糯烂,木炭也烧上了,您看?” “好,那就都端上来,你几个也一起尝尝。” 叶十三一骨碌翻身起来下了炕,坐在炭火旁边的矮桌后面。 “茶煮上,蒜剥了,馒头夹大酱,都端上来。” 马成回头喊了一声,然后把自己手中的一只大木盘摆在桌子正中。 包括吴六子在內的十名探马,在主桌两侧各摆了一张桌子,一桌五人刚好。 马成和吴六子在主桌两侧坐了陪叶十三。 燉羊肉散发出来的香气,令探马们垂涎三尺,这些探马们得知燉羊肉,晚饭都没敢吃饱,留著肚子准备半夜大吃一顿。 镇上馆子里那顿羊肉,让他们终身难忘。 探马们眼巴巴盯著主桌上木盘里堆得小山一样的羊肉,只等叶十三一声“开吃”的令下。 哪知道! 叶十三盯著眼前的羊肉片刻,抬起头来说道:“来呀!有请四通钱庄贾迎福贾掌柜。” 怎么? 半夜煮肉,难道要请那个老东西不成? 在探马们吃惊不小的同时,只有吴六子笑了,转头吩咐道:“把灯都挑亮了,准备纸墨笔砚还有硃砂印泥。” 揣著一肚子疑问的探马们,又不敢多嘴一问,只好分头 去找所要的东西。 四个探马去了菜窖,把瘫软在地的贾迎福给架了过来。 叶十三斜瞥一眼被两名探马从左右架著的贾迎福,缓缓说道:“菜窖是冷了些,还是屋里暖和,给贾掌柜看座。” 看座? 確保自己没有听错? 给这个罪恶滔天,五行缺德的老东西看座? 跟在后面的两名探马一阵头大,不知道叶十三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难道,半夜煮肉蒸饃,是要请这个老东西吃羊肉不成? “都聋了?” 吴六子眼睛一瞪,怒骂道:“大人让给贾掌柜看座,你们几个耳朵都聋了?” 这时候,离开桌子的马成,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屋子中央的地上。 “贾掌柜,请上座。” 马成放下椅子,然后束手立在一旁。 两名架著贾迎福的探马,立刻转过身子,把贾迎福往椅子上一放。 “扑通!” 刚被放在椅子上的贾迎福,突然脚尖贴著前额,身子折成了一把曲尺,从椅子上镶嵌了进去。 借著油灯昏暗的光晕,探马们这才反应了过来,这椅子,是被拆掉了椅子面。 贾迎福屁股朝下,被摺叠得两只脚面和额头紧贴在一起,被卡在没有了椅子面的椅圈中不得动弹半分。 “啊……” 贾迎福虚弱地惨叫一声,两条胳膊软塌塌地垂在椅子外面两侧。 “求你了……给……给口吃的……” 闻到了肉香的贾迎福,顾不得身子骨差点被折断的疼痛向叶十三求饶,而是张口就要吃的。 第78章 老子再敲他一笔银子 “好香的肉,趁热吃。” 叶十三抓起大块的羊肉,一个劲地就往嘴里送。 霎时间,咀嚼声,吞咽声,喝肉汤的咕嘟声,一下子就交织在一起。 “给我……一口……吃的……” 被摺叠著卡在椅圈中的贾迎福,虚弱地又是一声哀求。 叶十三只顾大口吃肉,大声说话,其他人也是一样大快朵颐,没人理会贾迎福的苦苦哀求。 “白面馒头来啦!” 出去了一会的马成,又端了一箩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进来。 “吃啊!白面馒头夹大酱,香破头哩。” 马成吆喝著,给大家的手里分发著白生生的大馒头。 上次从镇上回来,不但买了盐巴和茶叶,而且还买了不少的大蒜和整坛的大酱。 燉羊肉的香味,热馒头夹著大酱的独特味道,让大吃二喝的探马们食慾又是一阵扩张。 “叶……大人……给口……吃的吧……” 两眼无神,面色土黄,有气无力又是一声哀求的贾迎福,极度的飢饿感,瞬间就摧毁了他拼死坚持著的意志。 “饿了?” 叶十三抬起头来,笑著望向桌前地上的贾迎福。 贾迎福被卡在椅圈中动弹不得,那样子狼狈得无法言说,只听他虚弱地又哀求道:“给……口……吃的……我全说……” 叶十三把一口燉得糯烂的羊肉咽了下去,嘴角一拧,笑道:“老子可没逼你招供,说与不说,对老子来说已经没多大作用了。” 说完,叶十三又端起一碗漂浮著一层肥油的肉汤,低下头来就著夹了大酱的白面馒头喝了起来。 “叶大人……我全说……求您……给口吃的……” 折成了曲尺一样的贾迎福,虚弱地又是一声哀求。 杀人诛心啊! 这叶十三煮了羊肉,坐在那里大吃二喝的,贾迎福却被差点折断了脊梁骨,就像一条虫子一样苦苦哀求著。 “来人,烤肉,把酒拿来!” 喝完了一碗羊汤的叶十三,拿手背一抹嘴,又让手下烤肉,而且还要喝酒。 一听有酒,探马们又是一阵兴奋。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上次何秀儿出嫁,徐才送来的一坛酒,喝剩的坛底应该还能刮出一两碗来。 不一刻,马成抱著酒罈过来,站在桌前摇了摇,欣喜地说道:“大人,坛底还有酒,应该还能倒出一碗来。” 已经有探马,把另外半只羊架在木炭火上,撒上了盐巴烤得滋滋冒油。 酒香味,烤肉味,又一股脑儿地往贾迎福的鼻子里钻。 別说是有东西吃了,就水都没给喝一口是贾迎福,乾裂著嘴唇又是一阵蠕动,拼足了浑身的气力,虚弱哀求起来。 “求大人了……给口吃的……吧……我全说……” 话音一落,叶十三把视线从正在往出倒酒的坛口离开,不耐烦道:“喊喊喊,喊个俅,藏肚子里带入土中多好,说它出来干嘛?” 骂了一阵,叶十三不耐烦地摆摆手,向马成说道:“看来,贾掌柜不喜欢坐椅子,那么就把椅子给拆了吧!” 马成阴阴一笑,拿了一把斧子,从椅子的靠背处劈了几下,就把只剩个椅圈的椅架子给拆散了。 这一通操作,惊嚇得贾迎福又昏死过去。 要是马成的手稍有一丝差池,斧子就会砍到贾迎福后背的脊梁骨上。 拿掉了散架的椅子,昏死过去的贾迎就像一条蛆一样瘫在地上。 也许是地面太凉,不大时候,贾迎春又醒了过来。 “给口吃的……” 挣扎著抬起头来的贾迎福,浑浊的目光看向叶十三,有气无力地又是一声哀求。 “行了!” 叶十三似乎被贾迎福嚷嚷烦了,把手一扬,道:“给贾掌柜一碗肉汤,再拿一个馒头让吃。” 话音一落,马成找来一个豁口大碗,从燉肉的汤锅里舀了一碗肉汤,又抓过一个馒头,放在贾迎面前的地上。 看到眼前的肉汤碗,贾迎春浑浊的眸子里霎时就腾起一丝光亮,往前一爬,一手端碗,一手抓著馒头,眨眼间就把一碗肉汤和一个馒头吃了个精光。 斜瞥一眼贾迎福眼巴巴的样子,叶十三道:“没饱?” 贾迎福点点头,挤出两滴浑浊的老泪,愧声应道:“求大人再给点。” 叶十三一摆手,马成又拿过一个馒头扔在贾迎福面前,然后汤勺在锅底狠颳了一下,把一勺带著肉渣的浓汤添进贾迎福面前的碗里。 在地上趴著的贾迎福,就像一条狗一样,把馒头吃得渣都不剩,把汤碗舔得比狗舔过是还要乾净。 “大人,您想知道什么?小的全说给大人听。” 两碗肉汤,两个大馒头下肚的贾迎福,身上也有了些气力,仰起头来望向叶十三。 叶十三嘴角一扬,冷笑道:“老子吃饱喝足,这瞌睡就来了,你要是实在想说,那就写纸上吧!老子还真懒得听你囉嗦。” 这话,精於世故的贾迎福哪能不懂? 一旁的吴六子,把早已准备好了的笔墨纸砚放在桌上,让贾迎福坐下来慢慢写。 此时的叶十三,已经爬上了火炕,拉过枕头就呼呼大睡。 …… 天还没亮,叶十三已经洗漱完了。 马成早已把昨夜吃剩的烤肉热了,就著馒头和刚煮的茶,二人又是一顿饱餐。 “大人,马早都餵了,何时出发?” 叶十三从手上的供词上移开视线,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既然收拾完毕了,那就早一点出发。” 说完,叶十三把贾迎福亲手写下,又按了手印的供词,往怀里一揣。 出了营门,落后叶十三半个马身的马成,道:“大人,这份供词要是交给军部,不但周敬堂那老东西完了,军部还能嘉奖大人一笔银子,最少二百两是有的。” “说不定,会和那六个韃子脑袋的奖赏,一起发给咱们的。” 马成满脸都是兴奋之態,急著又补充了一句。 叶十三嘴角一拧,道:“干嘛交给军部?把它直接给周敬堂难道不香吗?” 交给周敬堂,脑子没傻吧? 把罪证交给犯罪嫌疑人,这是几个意思? 马成一头雾水,面颊一抽,再没敢问多余的话来。 一路无语,两匹战马迎著晨曦一路向东狂奔而去。 快到通天驛镇的时候,叶十三放慢了马速,抬头望了一眼刚升起的太阳,道:“老子再敲他一笔银子。” 第79章 衙门公堂 镇集热闹非凡,但四通钱庄的门却依然紧闭。 勒住马头在十字路口张望片刻,叶十三嘴角一扬,沉声道:“去衙门。” “大人,您真的要见周敬堂?” “不去见他,难道镇上还有老子的丈母娘要见?” 吃了一瘪的马成,顿时脖子一缩,跟在后面不再言语。 片刻后,衙门到了。 通天驛镇的衙门,行使的却是一个郡县的权力。 这处集通商、军事为一体的边城要塞之地,是大夏在北漠千里防线上的一大重镇。 相比之下三十里外的万川郡,反而成了通天驛镇大小官员们的生活区。 “站住,报上名来!” 刚接近衙门口,还没等下马,衙门口两侧值守的兵卒,就厉声斥责起来。 先行下了马的马成,虚扶叶十三下马,扭过头去刚要发怒,就被叶十三眼神制止。 “烦劳二位稟报一声,就说黄羊峴防区叶十三求见副万户周大人。” 叶十三? 两名兵卒面颊一抽,一人急忙就进去稟报。 另一人如临大敌,不由自主地把手按在佩刀上。 对这些,叶十三视若不见,一双眼睛四处张望,打量著衙门周围的环境。 就在这时,方才进去稟报的兵卒又出来,目无表情地说道:“周大人说了,让叶千户大堂等候。” 草! 这老鸟,还给老子端架子? 论官职,周敬堂要高出叶十三起码三级。 只要是什长以上的职位,晋升一级何其艰难。 只有百夫长以下的伍长到甲正,稍有功绩就可提拔擢升。 文官靠科考,武將晋升,那可是一路砍杀出来的战功。 按大夏制,下千户见了副万户,那得跪礼。 官大一级压死人,但周敬堂连大叶十三足有三级,但能不能压得住叶十三,这还是个未知数。 下了马的叶十三,双手背在身后,昂起头来就迈腿跨上衙门前的台阶。 “且慢!” 就在叶十三迈步就要进入衙门大堂的时候,被值守的兵卒喊住。 “请叶大人卸下刀具,任何人不得带兵器进入公堂。” 兵卒伸手一拦,让叶十三交出佩刀。 “去你娘的!” 叶十三一怔,顺手“啪”的一声,就给了兵卒一个嘴巴。 “就是车骑大將军召见老子,也没让老子卸甲弃刀,武职人员刀不离身,难道你不知道?” 边防线上的驻军,睡觉都抱著刀的,何况眼下还是紧急战备状態。 “武职人员刀不离身,难道你不知道?” 马成鸚鵡学舌,举起巴掌重复了一句叶十三刚说过的话。 挨了一记嘴巴,捂著半边脸的兵卒,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睁睁地看著马成跟在叶十三身后,大摇大摆地进了衙门大堂。 到了大堂,发现一班兵卒虎视眈眈站在大堂两侧。 大堂的案桌后面,却不见周敬堂坐著。 一名留著山羊鬍须的师爷,从案桌一侧走了下来,向叶十三拱手道:“请问千户大人,这么早来衙门有何公干?” 公干? 叶十三转过头去,向身后紧跟著的马成问道:“本千户来此有何公干?” “啊……” 猝不及防的马成被叶十三如此一问,惊得张大了嘴,却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不是说要敲一笔银子吗? 难道叶十三给忘了? 看到马成张口结舌不知所措,叶十三像是想起了什么? “哦!” 叶十三摆摆手,目光望向师爷,笑道:“要说公干,还真没有,这私事嘛!倒有一些要麻烦周大人了。” 私事? 师爷呼吸一窒,心头又是一惊。 可以说,周大人和这叶十三之间,虽然没有杀父之仇,但积怨也是不浅,还有何私事大清早要谈? 斜瞥一眼慌乱起来的师爷,叶十三摆摆手,又道:“衙门公堂是公干所在,既然是私事,那就请带路,去周大人的住所谈谈!” 此言一出,师爷面上一惊。 “叶大人请稍后,周大人他,还没起床呢!” 草! 这都日上三竿了,周敬堂这老东西还在暖被窝,却让老子在这里站著等他? “那就不烦劳师爷了,本千户自己去找他。” 说著,叶十三背著双手,抬腿就向后衙走去。 “不可啊叶大人……” 面颊一阵急抽的师爷,正要上前阻拦,却被马成伸出一手给拦了下来。 “站住,两位大人有事密谈,我们这些下人瞎掺和什么?” 马成似笑非笑,把急得额头见汗的师爷给拦在一边。 大堂上的一班兵卒,相互对视一阵,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还愣著干什么?” 拦下了师爷的马成,转头把目光投向一班兵卒,道:“既然两位大人有私事商议,一时半会也没有公务要干,快去煮一壶好茶来,让兄弟我喝上几口暖暖身子。” 叶十三是不好惹,这是眾所周知的。 能跟著叶十三打下手的人,想必也不是好缠的角色。 衙门的兵卒,在马成这样的老兵油子面前,还是略显嫩了点。 被马成这一通诈唬,就有兵卒跑去烧茶。 “这位管带请稍后,鄙人去去就来。” 放心不下的师爷,想找个藉口溜去后衙看看。 “急什么?” 马成胳膊又是一伸,拦住了急於脱身的师爷。 “这么急,是你的老丈人中状元了?” 面对马成的一问,师爷面颊一抽,尬笑道:“鄙人的岳父已经仙逝三年有余了。” “哪?” 马成眼睛一瞪,又问道:“那是你丈母娘生儿子了?” “你……” 这一问,差点让师爷当场喷血。 老丈人都死了三年多了,丈母娘和谁生儿子? 再说,看这师爷的年纪,也有四十好几快五十的人了,他的丈母娘还能生下个儿子? 这明明就是胡搅蛮缠。 “都不是!” 终於顺过一口气的师爷,气急败坏地又道:“鄙人是有紧急事情需要离开,並不是你说的那般。” “哦,明白了!” 马成恍然大悟,点点头说道:“是你家娘子偷人,师爷这是急著要去捉姦?” 此言一出,就连一班虎视眈眈的兵卒们,也忍俊不住哄堂大笑。 几个胆小的,转过头去捂著嘴巴,把自己都笑出了眼泪。 还有的兵卒,笑得捂著肚子,蹲在地上直咳嗽不断。 就连在衙门外面挨了一个嘴巴的那个兵卒,偷窥到大堂上的这一幕时,也忘记了被抽过的疼痛,咧著被抽出了血沫的嘴巴傻笑著。 看来,这师爷平时的为人,是並不怎么好。 第80章 冻死你俩公母 后衙,周敬堂寢室。 “这么早就有人搅扰,真是烦人。” 一身白肉的小妾,从身上把气喘吁吁的周敬堂,用力给推了下来。 “別管他,让那狗东西外面冻著去。” 被小妾推到一边的周敬堂,平躺著直喘粗气,拿手背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又道:“跑来衙门找老子,必定是有事求著老子了,看老子不拖死他!” 小妾系好了肚兜,拿一团衣往白的腿间一塞,嘟囔道:“老是这样猴急火燎的,还没进门就吐外边了。” “嗨嗨……” 周敬堂顺过一口气来,訕訕说道:“我这是被气的,都怪叶十三那个狗东西。” 翻身下了炕的小妾,白了周敬堂一眼,然后骑在门后的一只铜盆上说道:“按理说,生气时的男人,应该更猛火一些,奴家还等你把一肚子的气,出在奴家身上好了,奴家正等你弄死人的架势呢,可你倒好,窝囊得还不如平常……” 一股急流冲刷在铜盆上的声响,夹杂著外面的一阵嚷嚷声传了过来。 “这大冷的天,围著火盆在炕上烤肉吃多好!” “刺啦!” 被外面突来的说话声,惊嚇得猛然站了起来的小妾,一股骚气冲天的尿水,就被滋到自己光著的两只脚上。 惊慌失措的小妾,胡乱抓过衣物套在身上后,说话声已经到了门口。 “看来,周大人这是在烤肉啊!” 炕上的周敬堂,闻言之下瞳孔一阵紧缩。 是叶十三? 这狗东西,摸到这里来了? 陡然一惊的周敬堂,赶快抓起衣裤就往身上套,狼狈程度比起小妾来,只是差了一泡洒向脚面的尿水而已。 “噹噹当!” 屋门被从外面叩响。 “黄羊峴防区叶十三,有事求见周大人!” 还真是叶十三这个狗东西,都报上名来了。 套好了衣裤的周敬堂,稳了稳神,隔著屋门慍色道:“防区公务,不在衙门公堂等候,跑本官的內室何干?” “启稟副万户大人,小的这次前来,还真不是为了公务?” 门外的叶十三不紧不慢,隔著门板回话。 磨蹭了一阵,周敬堂和小妾都穿戴整齐,这才指使小妾去给叶十三开门。 “叶十三见过周大人!” 一打照面,叶十三潦草一礼,耸耸鼻子,眉头一皱,就在还没关严的门边站了。 透透气吧! 屋子里这味,比张寡妇身上的味道好闻不了多少。 一股冷风,从门帘下吹了进来,这才让屋子里奇怪的味儿淡了一些。 被冷风激得打了个寒颤的周敬堂,一脸狐疑地望向叶十三,冷声道:“私闯本官內室,你可知罪?” 草! 不就是衙门的后堂设的临时住处吗? 还內室? 亏你娘的说得出口。 叶十三暗骂一句,周敬堂的態度,丝毫不出他的意料。 叶十三並没有继续往里走,站在半掩著的门边,又道:“既然周大人如此不便,那么小的去军部谈也是一样。” 说著,叶十三索性把门开大一些,转身就准备往外走。 老东西,老子就不信你不喊住老子? 老子还让你这骚狗窝通通风,不然这冲天的骚气,熏得老子如何坐下来谈事? 就在叶十三一脚跨出了门槛的时候,身后的周敬堂喊道:“且慢!” 一听叶十三要去军部谈,周敬堂心头陡然一惊。 “叶千户留步,请进屋坐。” 周敬堂口气软了下来,目光一瞥一脸不情愿的小妾,示意她去把炭火挑旺一些。 刚才被叶十三撩著门帘,吹进来的冷风差点让他著凉。 浑身刚出过汗的人,是不敢让冷风给吹了的。 要是染了风寒,那可是要臥床的,搞不好还会要命。 “那就打搅周大人了!” 叶十三一脚跨在门外,一脚踩在门內,一手扶著门框,一手撩著门帘,进退两难地望向周敬堂。 没穿袍的周敬堂,被不断从门帘下吹进来的冷风,激得打了一个尿颤。 “啊嚏……” 周敬堂浑身一抖,一个喷嚏就下来。 “快进屋坐,屋里暖和。” 心里直骂娘的周敬堂,巴不得叶十三放下门帘把门关起。 后背一阵发凉,一阵尿意又袭了上来的小妾,夹著腿根碎步上前,把门一推说道:“还请叶大人里边坐,奴家这就去给叶大人烧茶。” 说著,小妾以最快的速度,把屋门给掩了起来。 “冻死你俩公母!” 叶十三肚里骂著,脸上却堆满了笑意,连声说道:“搅扰了周大人的美梦,实在是抱歉!” 周敬堂心里一阵不安,虚情假意地一指火盆旁的椅子,道:“坐下说,叶大人如此紧急,不知有何要紧的事找本官?” “一点小事,无关公务。” 叶十三大大咧咧,一屁股就坐了下来,伸出两手在木炭火上烤著,又道:“小的最近手头有些紧……” “住口!”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敬堂粗暴打断。 “四通钱庄眼下关门歇业,要押贷银子,还需等上一段时日,本官也不知这四通钱庄何时开门迎客?” 提起手头紧,这不是银子的事吗? 一想到银子,周敬堂就像被扒了祖坟一样,骤然变脸,开始下了逐客令。 “周大人误会了!” 叶十三依旧笑意盈盈,丝毫不为周敬堂骤然变脸的態度所动,笑道:“小的还真不找四通钱庄,小的如获至宝的那些田產地契,已经被钱庄给弄丟了,就是钱庄要做小的的买卖,小的也拿不出可质押的东西啊!” 说著,叶十三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漫不经意地向周敬堂面前一推,道:“不知道这份玩意儿,能不能从周大人手里换几个油盐钱?” 在看到叶十三从矮桌上推过来的纸张,周敬堂的瞳孔骤然一阵紧缩。 白纸黑字,熟悉的签名和殷红的手印,这不是出自四通钱庄贾迎福的手笔吗? “你……” 周敬堂面颊一阵抽搐,怒道:“他们果然在你手里,你想干什么?” “小的,拿它换几个油盐钱给驻军弟兄们,防区的日子苦啊!吃得不好不说,还缺油少盐,如此下去,这如何了得啊?” 望著叶十三一脸苦哈哈的样子,要不是怵他腰间的那把砍杀过成百韃子脑袋的刀,周敬堂差点就一个巴掌抡过去。 “告诉你!” 周敬堂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咬著牙道:“也许是本官平日里苛待了这些下人,他们居然如此污衊本官,这算什么?不就一张废纸么!” 说著,周敬堂突然伸手,把那份罪状往火盆里的木炭火中一扔。 通红的木炭火,霎时就腾起一片火焰。 那张白纸黑字按著手印的罪状,瞬间就在叶十三面前就被化为灰烬。 “你给我滚出去!” 毁了罪证的周敬堂,一脸得意地看向叶十三,冷笑道:“你不是要去军部吗?去呀!本官不拦著你,几个下人诬陷本官的狗屁之言,还奈何不了周某人半分,你也未免拿这当回事了?” “呵呵!” 叶十三伸了个懒腰,然后从怀里又拿出好几张一模一样的纸来,扬在手里说道:“就是把小的手中的这些全都烧了,小的也会再补上几百份来,既然周大人手头不便,小的还是去军部,说不定车骑大將军一高兴,赏几个银子给小的,岂不是更好?” 这下,周敬堂的脸都绿了。 他万没想到,叶十三这混蛋,手里还有备份。 第81章 老子弄死你 望著叶十三手中的纸张。 周敬堂额头已经见汗。 要是在平时,这种罪状,还真奈何不了他周敬堂。 可眼下,大夏与元蒙的关係日渐紧张,大战一触即发。 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让军部抓著他向元蒙韃子私售铁器的把柄,再是朝中有人,那也让他一时难以周全。 “开个价吧!” 周敬堂怂了。 “还是周大人怜悯驻军的苦处,小的代表弟兄们先谢过大人。” 叶十三向周敬堂拱手一礼,又道:“小的也不多要,就给十万两银子好了,这年头,兵荒马乱的,都不容易。” 十万两? 周敬堂面颊又是一阵急抽,差点就喷出一口老血。 十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但在叶十三嘴里,轻鬆得就像是要一个馒头。 这年头,一个馒头足矣让一个乞討者活命。 一个馒头能够让村民的婆娘脱下裤子。 十万两银子啊! 周敬堂只觉胸口一阵发闷,摇晃了两下差点就栽倒。 “周大人要是手头不便,小的也就不打搅了!” 叶十三把手中的纸张重新揣进怀里,从火盆旁缓缓站了起来,绕过地上的矮桌准备离开。 就在叶十三走到门口,和进屋时一样挑起门帘正准备一脚跨了出去。 “等等……” 周敬堂面色铁青,一脸凶狠地盯著叶十三,思忖片刻,道:“说定了,就十万两银子,不过……” “不过什么?” 面对欲言又止的周敬堂,叶十三转过头来,惊讶道:“周大人还有吩咐?” 周敬堂狼一样盯著叶十三,嘴角拧起一丝阴笑,沉声道:“银子我给你,但你必须把那些人……” 周敬堂把一只手掌放在自己的咽喉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死人是不会再搬弄是非的。” 周敬堂说完,紧盯著叶十三的脸。 “大人的意思是?” 叶十三举出一只手来,巴掌併拢起来,然后伸到周敬堂的下巴底下,模仿著周敬堂方才的动作狠狠一拉,道:“是这样吗?” “没错!” 周敬堂一挥手,把叶十三伸向他下巴下面的那只手掌挡开出去,怒道:“是他们,不是我。” “呃呃!” 叶十三点点头,连声道:“是他们,不是周大人。” “明白就好!” 周敬堂狠瞪叶十三一眼,这才转过身去,走到一个柜子前面,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背著身子数了一叠银票。 “银票给你,那些玩意儿给我,你我之间就算两清了,不过,你答应我的那事,可得办妥了。” 说著,周敬堂又拿手掌,在自己的咽喉处抹了一下。 他在提醒叶十三,不要忘了刚才的附加条件。 “请周大人放心,小的……” 叶十三嘴里连连答应著,伸出手又要模仿那个动作,周敬堂面色一沉,向后退了一步,道:“既然事情谈妥了,周某也就不耽误叶大人的时间了。” 草! 这就下逐客令了? 这么远的路都赶来了,也不留老子吃顿午饭? 这死胖子,真他娘的小气。 叶十三肚里一阵嘟囔,脸上堆笑地把银票揣进怀里,然后把那几份纸张放在矮桌上,潦草向周敬堂一礼,呲著牙就离开了后衙。 目送叶十三的背影不见,周敬堂“砰”的一声踹上了门,然后快步走到火盆旁边,一把抓起那几张纸塞进燃烧正旺的木炭火中。 “气死老子了,这狗东西,真他娘的该死!” 怒气衝天的周敬堂,烧掉了那些罪状,来回地在屋里走动个不停。 “大人,喝些茶水消消气。” 小妾已经烧好了茶水,从隔间里提著茶壶出来。 “狗东西,要是犯在老子的手里,老子定將你碎尸万段。” 周敬堂来回走著,嘴里喋喋不休地怒骂个不停。 看到周敬堂被气得如此抓狂,提著茶壶的小妾脸上突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大人,有气了就出在奴家身上,不要憋在心里气坏了身子……” 小妾表情古怪,放下茶壶,缓缓走的炕前,伸手解开了衣带就仰面朝天往炕面上叉腿一躺。 “老子弄死你……” 再次被激怒的周敬堂,猛然转过身去,瞪著一双血红的眼睛,狠盯著炕上一脸期待的小妾,把牙咬得咯咯直响,然后就粗暴地压了上去…… 后衙屋子里,在小妾哭爹喊娘的叫声中,叶十三和马成,已经骑著马离开了镇子。 走在路上,马成思忖片刻,说道:“大人,我们好像忘了吃午饭,那家馆子的羊肉……” “你他娘的,饿死鬼投胎啊?” 骂了马成一句,叶十三这才记起来,居然忘了去那家馆子饱餐一顿。 那家馆子的羊肉,煮得真他娘的香。 “大人,这个给您。” 吃了一瘪的马成,催马紧赶几步,待与叶十三的马身平齐的时候,把一个夹著大酱的白面馒头,举著递给叶十三。 “你小子,还留了这一手?” 叶十三接过馒头,夸了马成一句,但想起那家馆子的清燉羊肉,手里握著的白面馒头立马就不觉得香了。 “大人,那周敬堂给银子了吗?” 对此毫不知情,在衙门大堂上缠住师爷的马成,小心翼翼地又是一问。 叶十三嘴里啃著一块馒头,含糊不清地说道:“要是那老东西痛快给银子,我还至於和你小子啃这个?” “还是白面馒头好,夹上大酱更香。” 马成一缩脖子,急忙啃起手中的馒头来,至於周敬堂给没给银子,还真不干他的事。 …… 半晌后,精疲力尽的周敬堂爬下炕来。 连喝了半壶热茶,长长地舒过一口气后,有气无力地说道:“传师爷过来。” 一脸满足的小妾,正骑在门后的铜盆上畅汗淋漓的放了一泡尿,嗲声嗲气地说道:“钱庄得儘早开门,不然如此下去,会把大人掏空的。” “老子早都让你这狐狸精给掏空了。” 周敬堂怒骂一句,又道:“给老子煮一碗参汤,记得放一根鹿鞭一起燉了。” “大人稍候,奴家这就去。” 小妾系好了衣带,披了一件狐皮大麾,扭著圆滚滚的屁股风摆柳摇地就出了后衙。 不多时,师爷到了。 周敬堂就像狼一样,眼神冷冷地盯著师爷半天,突然开口说道:“宋铁嘴你可给我听好了,物色两个伙计,天黑之前务必把钱庄的帐盘清楚了,明天一早,我要看到四通钱庄开门做买卖。” 原本忐忑不安的师爷,闻言后心头一震,隨即就把一颗悬著的心放了下来。 第82章 穷家富路 傍晚时分,叶十三回到营房。 “带贾迎福来见我。” 水都没顾上喝一口,叶十三让马成去菜窖把贾迎福带过来。 片刻之后,贾迎福被带到。 昨晚半夜吃了一顿饱饭,估计今天中午又给著吃了,贾迎福的气色看起来比昨晚好多了。 “老子决定,放你一条生路。” 叶十三斜瞥贾迎福一眼,漫不经心地就是一句。 “大人,您不把小的送官?” “呵呵,你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送官何用?” “小的还是犯下了滔天大罪,就是小的招了,也难赎满身的罪孽啊!” 也许是被饿怕了,或者是贾迎福醒悟了,那些铁器要是打造成兵器,不知道会有多少大夏的兵士和百姓死於韃子之手? 叶十三摇摇头,笑道:“就你背后的东家,老子也没向军部控告他的罪行,你无非就是他的一条狗而已。” “大人,那更不能把小的交给周大人了。” 贾迎福眼里满是恐惧,跪在地上浑身直抖。 “谁说要將你交给他了?” 叶十三狠瞪贾迎福一眼,撇嘴说道:“离开衙门的时候,他说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不料,贾迎福听了,並没有表示出惊讶。 苦笑一下,悲声说道:“小的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明白就好。” “大人的意思是?” “杀了你,对老子来说毫无意义。” “谢大人不杀之恩。” “晚饭过后,老子让他们准备些你在路上吃的乾粮,再给你一匹马,至於你想去哪里?这老子就管不著了,老子也不想知道。” 听到叶十三要放他走,贾迎春顿时就像被雷击了一样。 “大人,您为何要放了小的?” “老子说了,你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已,你的死活,老子不感兴趣。” 又得了十万两银子的叶十三,当然不会再去为难一个下人。 杀一个下人,真不是男子汉所为。 “大人……” 神情一怔的贾迎福,伏在地上顿时老泪纵横,哭得是稀里哗啦不可收拾。 “行了!” 见贾迎福如此,叶十三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今夜定有月光,如何走?你心里肯定有数。” 这一点,叶十三就是不说,贾迎福心里也清楚。 官道定是走不成了,还得趁著夜色的掩护绕开通天驛镇。 幸好,周敬堂决定四通钱庄关门歇业一段时间时,他让家小回了老家暂住。 这一下,就不必冒险再回镇上一趟了。 不一会,马成提著一个包裹,里面装满了黑面餑餑,还一一只羊皮缝製的水袋。 叶十三指著包裹,沉声道:“拿上这些,离开边城,走得越远越好。” “大人……” 伏在地上的贾迎福泣不成声。 叶十三目光看向马成,道:“把拉车的那匹老马给他,让他自求多福吧!” 老马? 叶十三也够大方的,就是快要死的马匹,宰杀了也可给兵士们改善伙食。 再差的肉,也比粗粮和山药蛋好吃多了。 至於战马,叶十三当然是捨不得送给贾迎福这样的货色了。 趁著马成去牵马,贾迎福从地上爬起,低声说道:“大人,周敬堂在西河镇还有一家粮行和一家货栈,尤其是货栈,暗地里没少和韃子做买卖,这多年来可挣了不少的钱。” 这话,又让叶十三眼前一亮。 粮食,布匹,不就是韃子最稀缺的物资吗? 看来,他还是低估周敬堂的实力了,能把手伸这么远,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得到的。 西河镇这个地方,叶十三是知道的。 在充军的路上,曾经路过那个镇子。 西河镇的人口,要比这通天驛镇密集多了,比起通商的路途,只是比通天驛镇稍稍偏远了一些。 这个消息,让叶十三振奋不已。 “给,穷家富路,拿著。” 叶十三摸出两锭银子,往桌上一丟,让贾迎福拿著跑路。 “大人……” 贾迎福万万没想到,叶十三不但放了他,而且还给了他二十两现银。 这些年,他在周敬堂手下虽然有些积蓄,但那是银票,没办法就近兑换银子路上使用。 “小的要是能活著回去,定要给大人您供上长生牌位,感谢大人的再生之恩。” 贾迎福重新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向叶十三磕了三个响头。 此时,马成已经牵来了马。 叶十三扬扬手,贾迎福从桌上拿过包裹和银子,感激地望了叶十三一眼,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翌日清晨,一队兵马呼啸而来。 来者还是周釗。 这周釗,陪车骑大將军视察完黄羊峴防区还没几天。 这又是有何紧急事务? 望著神情严肃,急匆匆走进营门的周釗,叶十三知道,又有大事发生了。 叶十三迎出营房,正准备大礼参见的时候,周釗摆摆手,边往营房里走著,边说道:“即刻布防下去,各烽火台务必昼夜警惕。” “周將军,韃子有异动?” 叶十三心头一震,但面上不动声色,他预料得没错,韃子暂且放弃黄羊峴防区,会找一处防务比较弱的地方下手。 果然,周釗目光盯著叶十三,道:“何止是异动,韃子昨夜袭击了西河镇的沙柳滩村,屠杀我大夏驻军一百二十三人,百姓八十六人,伤者无数,沙柳滩村的粮食,牛羊尽数被抢光。” “如此严重?” 叶十三眉头一皱,插嘴便问。 “唉!” 周釗长嘆一声,摇头道:“沙柳滩村五百驻军,损失竟然如此之大,西河镇驻军千户罗远桥被韃子射死……” 草! 这罗远桥,这下好了! 一听这名字就不吉利,远桥? 去阎王爷那里投胎报到的奈何桥可是不假。 还远桥? 你他娘的,当初让你老子给起个“罗鼠洞”多好? 说不定还能躲过这一劫的哈! 叶十三不禁哑然失笑,肚里没少骂那个倒霉的千户罗远桥。 看著叶十三呆愣著想问题,周釗正色又道:“传车骑大將军令,黄羊峴防区下千户叶十三,即日起,接管西河镇防区一切军务……” 草! 这是几个意思? 他娘的被韃子杀惨了,这才想起老子来了? 当初老子杀了那么多的韃子,按照朝廷的嘉奖令,给老子晋升个副万户,让老子统领两镇驻军,哪会有沙柳滩村驻军和老百姓的这一场劫难? 等肚里骂够了,叶十三神情一变,单腿跪地,抱拳应道:“叶十三谨遵车骑大將军令。” 第83章 驻军大营,被血洗后的惨状 兴奋之余,叶十三倍感压力暴增。 传完军令的周釗,留下一枚令牌,水得没喝一口就匆匆离去。 前线防区,还是不宜久留。 只带著几名隨从卫兵的周釗,当然不想在这些地方多停留一会。 “即刻造饭,准备乾粮。” 望著绝尘而去的周釗几个,叶十三立刻吩咐下去。 “来人,传本千户令,蔡云,戚虎,还有徐老六和郑一刀,速来营房开会。” 正好,蔡云和戚虎,带著驻军这几天正在屯田村的练兵校场上训练拼杀。 不大一会,几人都匆匆赶到。 叶十三目光一扫几人,沉声道:“即刻暂停演练,蔡云带自己的兵马,速回落雁坡村驻防。”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戚虎也是一样,带著兵马回鷂子岭。” “你二人可听好了,务必给自己手下的甲正布置好防务任务,烽火台更不能掉以轻心。” “徐僉事防务区域不变,在峴口派兵死守,营造声势,以防韃子突袭。” “郑一刀前辈,留在屯田村签房值守,和韩老三组织各军户以备不时之需。” 叶十三一口交代完部署,待几人领了他的军令匆匆离开后,让马戏去烽火台向丁威传令严加值守。 草草吃过早饭,叶十三决定,留下马成守著营房,及时做好来回跑腿传讯准备。 吴六子已经带著十名骑兵探马整装待发。 “不可掉以轻心,你是烽火台的老人了,经验不少,这边你就盯紧了。” 已经跨上了马背的叶十三,回头又向马成叮嚀一句。 “大人放心,小的就是跑断了腿,也不敢耽误了大人的部署。” 做完一切部署,叶十三一勒马韁,胯下的战马仰头嘶鸣一声,敞开四蹄就冲向营房大院的柵门…… 一行十二匹健马,扬起漫天的尘土,一路向八十里开外的西河镇绝尘而去。 两个时辰后,叶十三一行到了西河镇地界。 沙柳滩村,紧挨著十五里外的西河镇,从北防线的地理上来看,这个位置相对的安全一些。 可是韃子,却选择了这么一处村子入侵。 “大人,看这地理地形,损失如此惨重的话,韃子应该出动的兵马不少?” 吴六子观望四周,不禁一脸惊奇。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未必!” 在和吴六子一样观察了一番后,叶十三摆手道:“韃子出动的兵力並不多,只是那些草包们太弱,导致村里百姓如此遭殃。” 此言一出,吴六子沉默不语。 各村驻军的现状,他们最清楚不过了。 无论从兵器,战马,粮餉来说,都比不上北防军的常备部队,所谓的村镇驻军,无非就是个自欺欺人的稻草人罢了。 “鸟都嚇不住,还能嚇住韃子?” 叶十三自语一句,一扬手中马鞭,胯下的战马又狂奔起来。 不大时候,到了受害最严重的沙柳滩村。 望著被韃子烧毁的部分茅草屋,还有村里到处传来的哭声,叶十三的脸都绿了。 在驻军大营,叶十三又看到满院子的伤兵,绑著脏兮兮的绷带靠墙躺著直哼哼。 大冷的天,他们就那样躺著。 一些没有受伤的兵士们,正在积极备战,以防韃子再次捲土重来。 “乱糟糟的,都给老子起来站好了,不然老子如何登记?” 十几个从军部来的兵士,在一名甲正的带领下登记伤亡人数。 看到叶十三一行到了,甲正停了手中造册的活,上下打量叶十三一番,问道:“来者可是黄羊峴防区叶十三千户?” 叶十三骑在马上居高临下,並没有直面回答甲正的问话。 他把目光看向满院的伤兵,冷冷说道:“李狗子,给老子掌嘴!” “遵命!” 叶十三身后的一匹战马上,跳下来一个身材魁梧,长相凶恶的探马来,大步走向不远处的甲正面前,一手攥住甲正的衣领,抡圆了巴掌左右开弓。 “啪啪啪……” 霎时间,只见甲正的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了起来。 “你敢打我?” 喷出一口血沫的甲正,捂著肿得老高的脸又吼道:“你一个奴籍,敢打老子,老子可是军部派来的。” “军部?” “军部很牛吗?” “军部是派你来耀武扬威的吗?” 叶十三一连三问,然后又是上前一步,指著甲正的眼窝说道:“驻村兵士在这里浴血奋战,他们死伤无数,既然你是军部派来的,那就该更加体恤他们,而不是让你对他们大吼大叫!” 说完,叶十三一瞥眼前的十几名军部来的兵卒,又问道:“既然是军部来的,我问你们,粮食带来了吗?治伤的郎中可有?” “军部有军部的部署,还轮不到你这个奴籍过问。” 后退了两步的甲正,依然没有察觉到危险已经逼近,还硬著头皮硬顶了叶十三一句。 “既然没有,那好,留著你也是多余,这里用不上你这种杂碎!” 叶十三眼里寒芒闪过,心中已经杀机爆棚。 “仓啷!” 那把残刀,被叶十三缓缓抽了出来。 看到叶十三的手按在刀柄上,甲正惊恐地又退了两步。 当看清叶十三抽出来的刀时,甲正歪著嘴笑了,不屑地说道:“就你那也算刀?” 没等叶十三说话,甲正口气狂妄起来,轻蔑地看向叶十三手中的刀,讥笑道:“老子以为黄羊峴防区的千户有多厉害?就这破铁也能杀人?不知道军部的大人们是如何想的?居然让你这个奴籍当了千户,哼!” “我乃军部晋升的千户,你一个甲正居然如此狂妄?” “哈哈哈……千户?无非就是个替死鬼而已,一个奴籍,要是没有韃子进犯,你有资格领兵吗?就你和你手中的那根破铁,还能杀人?” “能不能杀人?” 面对甲正的讥笑,叶十三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残刀,冷声又道:“怀疑无用,试试不就知道了?” 突然,叶十三猛然抬头,手中的残刀,划过一条灰黑色的弧线,然后又被插入刀鞘。 “咕……” 同时,一种奇怪的声音,从甲正的喉咙里发出,紧接著,甲正的脖子上,渐渐出现了一条红线。 剎那间,红线越来越宽,直到有殷红的人血,从缓缓变宽了的红线处狂喷而出。 “咕咚!” 甲正圆睁著一双惊恐万状的眼睛,脖子里狂喷著血柱就仰面倒了下去。 驻军大院霎时就混乱起来,叶十三镇定如斯,目光一扫纷乱的现场,厉声道:“伤兵无药可治,百姓无粮可食,你们居然还不知羞耻地在这里摆威风,谁给你们的胆子?又是谁给你们的脸?” 怒吼之下,军部来的兵士们,绝没想到这个奴籍会当眾杀人? 而且,杀的还是军部的一名甲正。 “扑通……” 军部来的兵士们都跪了下来,急忙喊道:“千户大人明鑑,军部派我等登记战损,確实没有发粮食下来,至於賑济粮,那是地方衙门的事。” 地方衙门? 这帮鸟人! 眼下百姓手中无一粒粮食可果腹,他们居然还在相互推諉。 如此下去,就是韃子不杀百姓,百姓也难活下去。 这时候,院子里的伤兵们纷纷挣扎著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向叶十三诉苦。 “大人,救救我们吧……” 不一会,跑散了的村民们,扶老携幼的也陆续涌向驻军大营。 “大人,东西都让韃子抢光了,这叫我们如何活啊……” 第84章 兄弟,请借一步说话 面对如此惨状,叶十三头皮都麻了。 叶十三目光看向地方甲正的尸体,向军部来的人冷声说道:“把这个毫无人性的杂碎扔出去,然后给所有的伤员包扎伤口换药,谁敢偷懒,那个傢伙就是你们的下场。” “遵命,小的们这就去办。” 剩下的十几个军部来的兵士,哪敢违抗叶十三的话?急急忙忙就给驻军大营里受了伤的兵士们换药包扎。 “粮食都被韃子抢光了,叫我们如何活呀……” 村民们又是一阵哭喊,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粮行? 货栈? 面对悲痛欲绝的村民们,叶十三脑子里,突然闪过昨晚贾迎福临走时说过的那句话。 “这西河镇有几家粮行?” 叶十三把目光投向一名年长村民,隨即就是一问。 年长村民迎著叶十三的目光,急忙答道:“回大人话,西河镇只有一家粮行,离这红柳滩村还有三十里地。” “好!” 叶十三点点头,目光一扫眼前的村民,道:“大家儘量把跑散的乡亲们,都寻找一下归拢在一起,粮食会有的,非常时期,大家相互照应著点,村里能动的马车,组织起来到镇上的粮行,我先走一步。” 说完,叶十三飞身上马,由於用力过猛,差一点从马背的另一头给掉下去。 “出发,去镇上!” 一声令下,吴六子一挥手,十名骑兵探马纷纷跨上战马,跟著叶十三身后向西河镇的方向疾驰而去。 “大人,军部这些人也太狠了!” 落后叶十三半个马身的吴六子,愤愤不平的就是一句。 叶十三咬著牙,道:“上面命令,层层传达下来,到了地方就变了样,我就不信军部没有拨粮食下来?” 没错,军部既然知道红柳滩的遭遇,第一时间就是拨粮賑济,如此惨重的伤亡,军部不可能视若无睹。 “这西河镇的千户一死,百夫长们一手遮天,说不定粮食已经被这些人转手倒卖。” 吴六子对这些情况,当然是早有耳闻,军中这种烂事,已经屡见不鲜。 “不杀几个蛀虫,真当老子手里的刀是烂铁条了。” 面色阴沉的叶十三,狠狠的又是一句。 此言一出,吴六子心里明白,这一趟去镇上,又有人脑袋就要搬家了。 想到此处,吴六子回头看向身后的十名探马,吼道:“此去西河镇,看大人的眼色行事,哥几个都不要手软。” “是。” 十名探马哪能不懂吴六子话中的意思? 经过郑一刀一段时间的训练,这些探马们不但刀法精进不少,更明显的是他们身上已经蕴藏著一种杀气。 趟子手出身的郑一刀,身上就有这种职业性的杀气,那不是一般步弓手能比的。 说话间,一行十二骑,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西河镇。 “大人快看,泰丰粮行?” 顺著一名探马所指,叶十三远远看到前面十字路口的街角,有一家悬掛著“泰丰粮行”匾额的店铺。 店铺位置绝佳,门头高大,后院也是宽绰有余,不少的房屋粮仓一目了然。 就是它了! 叶十三点点头,大手一挥吼道:“走,过去看看!” 一阵尘土飞扬过后,十二匹战马嘶鸣著,就直接衝到粮行门口。 “嗨嗨嗨!马不能拴这里,牵到后院去……” 泰丰粮行的一名伙计,看到叶十三们在粮行门口团团下马,急得撵了出来喊叫起来。 “啪!” 伙计还没赶到马前,吴六子甩过去的鞭子,已经在伙计的脸上抽出一团殷红的血。 “啊……” 一声惨叫过后,被一鞭子抽蒙了的伙计,立即杀猪般的喊了起来。 “吃粮的无法无天,殴打平民百姓了,大伙给评评理啊!” 这一喊叫,霎时就围过来不少人。 造势? 利用悠悠眾口先发制人? 看得出来,这伙计也不是个善茬。 一般平民百姓,被当兵吃粮是打了,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哪里还敢如此吼叫造势? “打的就是你,不长眼的东西!” 吴六子跳下马来,扬手又是一鞭子抽了过去。 “啊……疼死我了……” 这一鞭子,直接抽飞了伙计的半边耳朵。 呼啦啦,从泰丰粮行里面,突然涌出来一帮身穿革甲的兵卒。 “大胆,谁在此闹事?” 一名甲正模样的人,骂骂咧咧就走到近前。 “放肆!” 甲正看到吴六子的革甲,顿时一愣,吼道:“你哪部分的?”“你又是哪部分的?” 吴六子身后的叶十三开口了。 甲正一愣,隨即把目光投向叶十三,上下打量一番,傲慢道:“看清楚了,老子是军部来的。” “哦!” 叶十三下了马,把韁绳递给一旁的一名探马,缓缓走到甲正面前,道:“军部的人,何时成了泰丰粮行的伙计?” “瞎了你的狗眼,老子是来糶粮的,不是什么伙计。” 甲正眉头一挑,胸脯一挺,大刺刺地分开两腿在粮行门口的台阶上一站。 “糶粮?冷冬寒天,军部种粮食了?” 叶十三冷著脸,又是一问。 “你才种粮食呢,老子是……”话说了一半的甲正,后面的话戛然而止,看面上的表情,似乎像是说漏了嘴。 “把帐本给老子拿来!” 叶十三目光一转,向粮行门口的另外几个伙计伸出手去,让他们拿出粮行的帐本。 “这位军爷息怒!” 一个貌似粮行帐房的人,急忙从店铺里闪身出来,满脸堆笑地向叶十三抱拳一礼。 “老子要你拿帐本出来!” 叶十三目光冷冷,紧盯著帐房模样的人又是一句。 这时候,摸进后院的一名探马跑了过来,附耳向叶十三稟道:“大人,后院有官府的屯粮。” 官府的屯粮? 应该是在镇上的官仓,是如何出现在这民营粮行的后院? 此言一出,帐房和甲正的脸上陡然色变。 叶十三闻言,不但没怒,反而笑了。 “走,后院看看!” 说著,叶十三迈开步子,直奔泰丰粮行的后院。 此时的后院,不但拴著几匹军马,还有十辆马车停放著。 几名伙计和几个兵卒,正在把一袋袋粮食,往粮行的一间粮仓搬运。 果然是军粮。 叶十三的目光,停在地上一袋粮食上面。 袋子的封口处,还打著军部特有的印签。 也就是说,这些粮食,是来自军部粮库的军粮无异。 “兄弟,有话好说!” 之前咋咋呼呼的甲正,霎时就没了方才囂张的气焰,一溜烟跑了过来,向叶十三抱拳一礼,压低了声音说道:“兄弟,请借一步说话。” 这时候,一位貌似粮行掌柜的中年胖子,在帐房的带领下,也急匆匆向叶十三这边赶了过来。 第85章 看谁狠得过谁? “这位兄弟是?” 貌似掌柜的中年胖子,老远就向叶十三双拳一抱。 草! 老子还想如何找茬呢? 这倒好了,都自己跳出来了? 叶十三心里一阵得意,板起脸来说道:“你管老子是哪部分的?” 这话,让赶过来的甲正一愣。 貌似粮行掌柜的胖子,此时也到了叶十三面前。 “请问这位兄弟是?” “老子当兵吃粮的,不然来你粮行干什么?” 叶十三张口就是一句车軲轆话,让这些人摸不著头脑。 就凭一身革甲,谁不知道你是当兵吃粮的? 这还用说? 人家是问你在军中是何身份? 叶十三身上穿的,还是一身普通兵卒穿的旧革甲,脚上那双靴子,还是从韃子骑兵尸体上扒来的。 这种打扮,在底层兵营到处都是,別人当然看不出是什么身份的了。 “兄弟,借一步说话?” 甲正又是抱拳一礼,做了个“请”的手势,把叶十三带向院子里的一间屋子。 “这个,就算是老哥请兄弟你喝茶了!” 刚一进屋子,甲正把一锭十两的银子,就往叶十三的手里塞。 “喝茶?” 叶十三掂了掂被塞进手里的银锭,嘴角一拧说道:“老子肚子饿,缺粮食吃,喝茶能喝饱肚子?” 此言一出,甲正面颊一抽,隨即又是一锭银子,塞进叶十三的另一只手里。 这时候,貌似掌柜的胖子,也跟著进了屋子。 “鄙人宋贵,是这粮行的掌柜,敢问兄弟何处高就?” 宋贵满脸堆笑,只等叶十三报上身份。 探老子的底细? 叶十三嘴角一扬,白眼珠子向上一翻,霸气说道:“兵营吃粮,贱名不提便罢。” “呵呵!” 宋贵一怔,隨即尬笑两声,从怀里摸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往叶十三面前一递,饶有意味地说道:“这年头,都难,既然兄弟不想实说,老哥我也能体谅,毕竟,凡事的得隱藏三分为好。” 就在这时候,院子里的伙计和兵卒们,又从一间粮仓里搬出不少的米袋,把袋中的米往地上一倒。 被倒在地上的米,颗粒发黄,沙子和老鼠屎,还有米虫的尸体隨处可见。 那些方才被搬进粮仓的军粮,已经被腾空了袋子,那些伙计和兵卒们,正准备把倒在地上的陈化粮,往军粮的袋子里装。 隔著窗户的破洞,这些勾当叶十三尽收眼底。 宋贵和甲正对视一眼,然后二人四目一起看向叶十三。 看叶十三一行的装束,那是当兵吃粮的身份无异,只要叶十三不节外生枝瞎嚷嚷,这事就不用担心。 “兄弟,知足吧,已经不少了。”甲正眉头一皱,话中隱隱带著不满。 宋贵也半眯著眼睛,紧盯著叶十三表情的变化,说道:“见著有份,兄弟你白得一份银子,今天的运气还真不错。”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那些烂米陈粮,你们要运往哪里?” 此言一出,甲正陡然色变,沉下声来说道:“兄弟,既然银子拿了,就带著你的人找地方喝茶去,知道的多了对你没好处。” “吕大人说得没错,银子你已经拿了,就不要管这些閒事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年头活著不容易,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宋贵也是一句,既给甲正帮腔,又提醒叶十三放聪明点。 “嘿!” 叶十三双手掂了掂两只手里的银锭,笑道:“老子还有个毛病,就是爱管閒事,今天这偷梁换柱的事不说个明白,老子还就白来了!” 偷梁换柱? 让叶十三直接给点破了。 “沙柳滩来的吧?” 叶十三的举动,引起了吕姓甲正的怀疑。 这些人土头土脸,除了刚发生过激战的沙柳滩,哪儿还有如此装束的兵卒? “还真让你给猜著了,老子就是从沙柳滩来的。” 叶十三口气坚决,丝毫没有隱瞒的样子。 这下好了,甲正的脸都绿了,后悔方才唐突,已经把二十两银子送了出去。 宋贵也是懊恼不已,做贼心虚之下,白白损失了五十两银票。 早知道是从沙柳滩来的,怕他们干吗? 得知叶十三是从沙柳滩来的后,甲正霎时面露凶相,恶狠狠说道:“相识的,给老子赶快滚,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然……” “不然又如何?” 叶十三偏偏不信这个邪,脖子一梗,还较上劲了。 甲正阴阴一笑,道:“小子,给老子听清楚了,拿著银子快滚,就当你也发了一笔横財,要是再不长眼,老子就以『临阵脱逃』的罪名对你军法从事。” 临阵脱逃? 军法从事? 这个词都用烂了,真是哪里需要哪里搬。 叶十三好像真是一根筋,攥著手里的银子,索性往一张椅子上一坐,道:“老子还真不信这个邪,这战斗刚刚开始,如何就叫临阵脱逃?” “哈哈哈……” 甲正仰头一阵狂笑,指著叶十三的鼻子又道:“沙柳滩村战事不明,你们身为驻村兵將,居然到处乱窜滋扰百姓,老子代表军部,直接將你拿下问罪也不是办不到。” “这位兄弟,听鄙人一句劝吧!” 泰丰粮行的掌柜,也不想让事情闹大,赶忙上前打起了圆场又道:“吕大人也是军伍之人,体恤你们这些一线兵卒,但你也要见好就收,乖乖回去沙柳滩村坚守阵地,莫要让新来的千户大人抓了把柄。” 新来的千户大人? 这些鸟人,消息倒是灵通。 叶十三心里一阵发笑,面上不动声色,板著脸问道:“你也知道千户大人?” 这一问,宋贵把目光投向甲正。 甲正嘴角一扬,望著叶十三轻蔑地说道:“军部已经下了令,黄羊峴防区千户叶十三,接手西河镇辖区所有防务,要是再惹老子不高兴,老子直接把你交给叶大人处置。” “好!” 叶十三不但没怕,反而叫了一声好来,然后继续说道:“你们这种偷梁换柱的无耻行径,想必是叶大人更为不容,到了叶大人面前,你们可別怂。” 说著,叶十三把两只手里的银锭往怀里一揣,然后扭头就走。 望著叶十三离开的背影,甲正说道:“到底还是怕了,一个底层兵卒,糊弄几个银子还不知足,真不知道说这种人什么好了!” “是啊!” 宋贵也是点点头,笑道:“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就看谁狠得过谁?一提叶十三,这混蛋还是怕了,这不,都跑没影了。” 正在二人洋洋得意的时候,叶十三已经出了粮行的后院,吴六子们也正在外面等著他。 “你们过来……” 叶十三忽然看到远处不少马车向这边驶来,知道是沙柳滩的人已经来了。 看著马车队伍越来越近,脸上不由得露出喜色,向吴六子们一招手,低声交代了一番。 第86章 砍下头来,立木示眾 “叶千户大人到!” 忽然,泰丰粮行外面,吴六子卯足了劲高喊一声。 也正是这一声,惊得在后院的吕甲正和宋贵浑身一抖。 与此同时,一名伙计慌忙进来说道:“掌柜的,外面来了好多兵士和马车。” “赶快装粮!” 宋贵一脸紧张,吩咐伙计一句,然后把目光投向甲正。 “吕大人,这叶十三如何这么快就来镇上了?” “別紧张,应该是正常的军务交接,千万不能露出马脚。” 甲正狠瞪宋贵一眼,稳稳神又说道:“跟我出去迎接,见机行事,塞几个银子烧烧香,对以后也有好处。” 话是这样说著,但泰丰粮行掌柜宋贵,心头已经泛起惊天狂澜。 通天驛镇四通钱庄的事,他已经知晓。 为此,周敬堂还特意打发心腹,给他带话让千万小心叶十三这个人。 这才几天? 叶十三就这么到了? 而且,听军部来的甲正吕怀山说,军部已经下令让叶十三兼管西河镇的防务。 如此一来,粮行这只碗,就在叶十三的勺子底下扣著。 “宋掌柜,还愣著干什么?” 一脚已经踏出了房门的甲正吕怀山,发现宋贵还在原地发呆。 “快走,跟我去迎叶大人。” 说著,吕怀山正了正衣冠,胸膛一挺就从后院绕出去。 这货挺鸡贼,没有从粮行的后门进去穿向前厅。 此时的粮行门口,已经停满了马车,几十名兵卒齐齐列队立在马车旁边。 吕怀山带著几名兵卒,身后跟著忐忑不安的宋贵,快步走向粮行门口。 “戍边北防军俸餉司粮草甲正吕怀山,见过千户叶大人。” 吕怀山走到近前,搁著挡在眼前的一辆马车,单腿跪地低头向叶十三行礼。 “草民,西河镇泰丰粮行掌柜宋贵,参见千户叶大人!” 在吕怀山身后,宋贵双膝跪地,紧张得差点缩成一团。 叶十三背著身子,冷声问道:“你是俸餉司粮草甲正吕怀山?” “正是下官。” 吕怀山低著头,急忙应了一句。 “正好,本千户还真有一事想请教吕甲正。” “请教不敢当,千户大人请讲?” “身为军门,监守自盗,倒卖军资该当何罪?” “那还用说?当然是砍头示眾了,若数额巨大者,可抄没家资,眷属充军罚苦役。” 吕怀山业务熟练,毫不思索张口就来,有理有据回答了叶十三的问话。 正当吕怀山回答完叶十三的提问,忽然脸色骤变。 这人声音,怎的如此熟悉? 吕怀山像是想起了什么? 猛然一抬头,正好看到叶十三转过身来,四目隔空相撞之下,吕怀山犹如雷击一样当场石化。 “你……你……是叶……” 浑身一阵僵硬的吕怀山,已经话不成句,筛糠一样抖了起来。 察觉有异的宋贵,缓缓抬头一望,顿时尾椎骨一紧,差点就窜出一股稀来。 映入眼帘的,是叶十三那似笑非笑的脸,正饶头意味地望向这边。 “既然吕甲正已经有了决断,况且人证物证俱在,那本千户就不浪费口舌了。” 说完,叶十三傲然转身,抬腿跨上粮行门前的台阶,目光投向吴六子,吼道:“將倒卖军资,贪墨军粮的犯官吕怀山、泰丰粮行掌柜宋贵二人拿下。” 自达到了西河镇,吴六子无时无刻就等这一声令下。 “遵命!” 吴六子嘴角一拧,把手一挥,十名探马如狼似虎,直接冲了过来,把吕怀山和宋贵二人摁倒在地捆绑了个结实。 “你,你这是栽赃陷害!” 情急之下,吕怀山挣扎著抬起头来,衝著叶十三喊了一句。 “你说本千户栽赃陷害?” 叶十三伸手入怀,拿出两锭银子和一张银票,高举著吼道:“你二人相互勾结,沆瀣一气贪墨军粮,向本千古行贿的贿银,这会还没捂热呢!” 这时候,早有被吴六子交代过的沙柳滩驻军兵卒,从后院拿来不少的空袋子,这些袋子上还明显地打著军部的印签。 已经被装好了袋子的陈粮烂米,也被抬了几袋出来倾倒在粮行门口的地上。 “偷梁换柱,竟然在本千户的眼皮底下发生,你二人还有何话说?” 一时间,泰丰粮行门口的街区,潮水一样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杀了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泰丰粮行歷来都是大斗进,小斗出,坑害我们好多年了。” “给驻军的军粮都敢贪墨倒卖,真是无法无天。” “昨天沙柳滩村被韃子抢了,驻军和村民都死了不少人,剩下的人都等这一口救命粮的,没想到这些人如此黑心。” “丧尽天良的东西,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幸好被新来的千户大人抓了个现行,不然会有多少人被饿死?” “……” 义愤填膺的百姓们高声咒骂著,碎石和瓦块,犹如飞蝗一般,扔向被绑著跪在地上的吕怀山和宋贵二人。 吕怀山带来的那些运粮兵卒,全部都被怒不可遏的驻军兵卒控制在了粮行的后院。 粮行的帐房,被气红了眼的驻军兵卒,一拳打掉了一口的牙齿,张嘴血洞一样的嘴还在大喊饶命。 接下来,当然是让所有参与的人招供画押了。 围观百姓的愤怒,一浪高过一浪。 要不是军纪约束,吕怀山和他带来的那些兵卒,会让愤怒爆棚的驻军兵卒们剁成肉酱的。 待一大张纸上写下的罪状,签满了名字和按完了手印,拿到吕怀山和宋贵眼前,让这两个罪魁祸首画押的时候,这才发现,二人已经被愤怒的百姓活活打死。 这一次,叶十三却没操刀杀人,却让泰丰粮行的掌柜由此送了性命。 至於撞在刀口上的甲正吕怀山,纯属是楼草打兔子,让叶十三白赚了个廉明清正的好名声。 望著头破血流,脑袋已经耷拉在胸前的吕怀山和宋贵二人,叶十三眉头一皱,冷声令道:“將此二人的脑袋砍下,立木示眾!” 早有按捺不住的驻军兵卒们,已经手握佩刀,立在二人旁边等待叶十三的一声令下。 “咔嚓……咔嚓……” 隨著人血的喷溅,两颗脑袋瞬间就被砍了下来滚落在地…… 叶十三亲自签发了封存令,搬空了泰丰粮行后院里的所有粮食,然后把泰丰粮行的各个房屋全部给封了。 银票、现银、帐册和粮食,被叶十三以抄没逆產的理由尽数捲走。 只把贴著封条的房子,留给西河镇的衙门。 就连泰丰粮行自有的马车,也都被装满了粮食,和沙柳滩村的马车队一起运到驻军大营。 泰丰粮行被查抄的消息,一股风一样,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万川郡。 第87章 绝不后退 沙柳滩村驻军大营。 望著堆得满院的粮食,村里老小们又喜又忧。 喜的是,他们有了粮食,就不会饿死人了。 但发愁的是,如此多的粮食,会引来韃子更加疯狂的抢掠。 沙柳滩村的驻军,除了伤兵不算,能战之兵已不足百数。 “千户大人!” 百夫长郭威上前一礼,向叶十三说道:“死伤人数已经造册完毕,兵士们的抚恤金已经上报军部,可眼下这些粮食,分发给村民后还剩许多,这个?” 叶十三知道郭威的担忧,无非就是怕这些粮,会引来更大的灾祸。 眼下,军部只是让他接管西河镇的防务,並没有新的兵力补充过来。 下千户这顶纸糊的帽子,可真不好戴啊! 没粮,可以抄家。 没钱,可以想办法硬搞。 这没人,难道不成从百姓的炕头,绑一些妇孺弱小来凑数? 军部放出如此丰厚的嘉奖条件,目的就是为了鼓励兵士们勇歼敌人。 这嘉奖条件那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丰厚。 但由於他的奴籍身份,又被地方衙门极力压制,加上冥顽不化的腐败,层层盘剥下来,这些嘉奖最后都成了一句空话。 下千户军职,那可是从六品衔。 说大也不大,但也不小了。 可眼下,加上黄羊峴在內的两处驻军,所领兵数还远不足千人。 迎著百夫长郭威不安的目光,叶十三笑道:“我就是要让人人都知道,沙柳滩村有粮,有吃不完的粮食。” “大人,您就不怕上面调拨我们的这些粮食?” 既有元蒙韃子虎视眈眈,又有上头的人会惦记著这粮食。 郭威的担心不无道理。 可叶十三却不以为然,摇头道:“说到底,粮食就是给人吃的,谁想调拨?也成,让吃粮的人来大营领兵器就可,这样还免了调拨之需的运输麻烦。” “大人,您的意思?” 面对郭威的一问,叶十三点点头,道:“没错,沙柳滩村眼下有的是粮,有的是军餉,若要吃粮,划拨兵卒过来就成。” 以粮养战! 以餉屯兵。 如此一来,直接斩断了上面对这些粮食打歪主意的黑手。 任何名义来抽调粮食,都不会被允许,谁要是以缺粮为藉口调拨,那么好了,直接让缺粮的兵马来沙柳滩。 如果没有兵马补充给沙柳滩,那么就闭嘴。 之前军部派来调查战损的那些兵士们,带著甲正的尸体,同时也记住了叶十三刚才的话,逃命一样离开了沙柳滩村。 草草用过晚饭,叶十三让吴六子再次传来沙柳滩驻军百夫长郭威。 “伤兵都安排好了?” “回大人话,安排好了,伤兵,失家的村民,都被分头安置在无主的屋舍中。” “好,能战之兵还有多少数?” “回大人话,加上小的在內,趟子手和步弓手共有八十六人。” “收集所有兵器,让他们挑选出最好用的,隨时待命。” “回大人话,所有兵器,均已挑选好了,剩余的残旧刀枪,已经登记入库。” 说完,郭威又道:“外面那些粮食,依小的之见,如此显眼恐怕容易招惹祸端,还是入库存放为好,就怕韃子又来抢劫?” “我还怕他们不来抢劫呢!” 叶十三一笑,又道:“粮食留在外面显眼处,就是等他们再次来抢。” “大人……” 郭威大惊,急道:“眼下我们兵马不济,难敌韃子的残暴凶悍。” 如此一说,叶十三心里更有谱了,斜瞥郭威一眼,缓缓问道:“你说说,袭击沙柳滩的韃子,具体有多少兵马?” “几百个,不,百十个……” “到底是多少?” 叶十三的声音,冷到了极点, 紧盯著郭威游离不定的目光,冷声又道:“怕是不足五十人吧?” “大人……” 郭威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呆滯片刻,这才又道:“准確来说,应该是四十人上下,他们衝进大营乱砍一气,我方兵士大多在睡梦中被砍死砍伤,眼下这些,几乎都是反应快逃了出去这才倖免……” “够了!” 叶十三双眼喷火,暴吼道:“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韃子血洗了驻军大营,又赶著村民把抢劫了的粮食物资运出边境,然后再杀了那些被迫运输粮食物资的村民是吧?” “是,是……” 郭威的额头,已经流汗如瀑。 浑身抖得几乎站立不稳。 叶十三摆摆手,慍色又道:“居安思危,西河镇本来就不是首当其衝的地理位置,你们如此懈怠防务,居然让不足五十兵数的韃子杀了个血流成河,还抢光了村民的牛羊,劫走了所有的存粮,看来西河镇千户罗远桥死的一点都不冤,甚至是死有余辜,他就是不死,也难逃军法处置。” 叶十三没想到,西河镇的防务会是如此潦草。 更没想到沙柳滩村的军心,也是涣散到了如此程度。 他们死不足惜,只可惜那些无辜的村民,替上层那些尸位素餐的鸟人们当了替死鬼。 此时,剩余的八十六个兵卒,列队在签房外面站著。 叶十三双手背后,站在签房门口的台阶上,目光如炬,一扫眼前兵士,提高了声调说道:“希望这些血的教训,能唤醒你们的血性。希望吃了我查抄来的粮食,能激发出你们的斗志。都给我把士气振作起来,一个个蔫头耷脑的,就像个被阉了的公羊,哪像一个戍边军伍的样子?” 说完,叶十三的目光,再一次从那些兵士们的脸上扫过。 “吴六子听令!” “小的在。” “即刻起,但凡懈怠防务者,斩!” “遵命。” “违抗军纪者,斩!” “遵命。” “凡向外面泄露军情,私通外敌者,斩!” “遵命。” 叶十三眼里寒芒闪动,一口气下达了三条杀令。 这些兵卒,需要敲打。 不足五十人的韃子兵,居然在驻军大营砍人如切菜,追赶著人数多他们几倍的大夏驻军到处跑,真他娘的丟人。 窝里横,窝里斗,成了大夏军队的常態现象,难怪韃子称大夏的兵卒们为“两脚羊”来形容这些废物。 叶十三目光像狼一样,盯著眼前的兵卒们说道:“从即刻起,战损新规定,若是以身殉国者,但凡后背中刀、中箭者,一律取消抚恤金。” 这句狠话,可真狠! 那就是说,面对韃子兵们举起的刀,只有正面迎上去拼杀,而不是转身就逃跑。 “还有,谁若是发现同伴逃跑,就地正法,可得嘉奖五两银子。” 叶十三又补充了一条。 杀一名逃兵,照样有嘉奖,而转身逃跑者,就会被同伴杀死。 百夫长郭威心头一凛,隨即举起拳头高喊:“拼死杀敌,绝不后退!” “拼死杀敌,绝不后退……” 八十六名兵卒,都像是被唤醒了血性一样,齐齐举起拳头暴吼起来。 成了! 叶十三要的,就是这份决心和效果。 第88章 快撤,我们被包围了 士气是有了。 算是一次战前动员吧! 口气强硬的叶十三,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 就这些如此操蛋的兵卒,到底能有几分的战斗力? 他心里完全是没数的。 “吴六子听令!” 叶十三一望吴六子,沉声道:“抓紧时间用饭,稍后行动。”行动? 这时候,毫无敌情徵兆,难道要越界出击? 一肚子疑问的吴六子,最终还是没有问叶十三,他知道,叶十三必定有自己的部署。 草草用过饭后,天色已经不早了。 叶十三目光看向沙柳滩村驻军百夫长郭威,吩咐道:“粮食就这样在院子中堆放好了,严禁一切烛火,营房內能不点灯就不点灯,时刻严防韃子来犯。” “末將遵命!” 郭威一脸紧张,预感著有事会在今夜发生。 此时,吴六子们已经准备好了弓箭,刀也被磨得錚亮。 “大人……” 吴六子望向叶十三,一脸沉著不显慌乱。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路线都勘察清楚了?” “清楚了!” 吴六子点点头,一脸胸有成竹的架势。 “好!” 叫了一声好,叶十三大手一挥,率先就出了营房大门。 一行十二人没有骑马,顺著吴六子勘察好了的路线,步行了近两个时辰,这才来到一处残桓断垣边停了下来。 这处地方,离边境最近。 地形地貌颇为复杂,要是有人徒步潜入,还真不易被发现。 所以,沙柳滩村的烽火台,没有发现敌情事先示警,也是由於这个原因。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还会来的!” 叶十三皱起眉头,紧紧盯著元蒙地界的方向。 “大人,您是说,我们从镇上拉来粮食的事,韃子已经得到了情报?” 吴六子猜透了叶十三的意图,知道叶十三带他们来这地方,为的就是伏击前来抢粮的韃子。 “应该是!” 叶十三回答得模稜两可,对於这个问题,他心里还真是没底。 如果不砍几个韃子的脑袋给沙柳滩村的驻军们壮壮胆,沙柳滩村驻军的士气,就谈不上振作。 那些怂包软蛋们,对元蒙韃子的惧怕,已经是深入骨髓了的。 郭威当然不知道叶十三的老辣,直想著这个千户来收拾残局,肚里肯定是有气了,发发火,整些狠话出来也是在所难免的。 但吴六子可不一样了,他在鷂子岭驻军中的时候,就听说过叶十三从一个捡狼粪的底层烽燧兵,一下子替代了什长,然后又杀了成百个韃子,这才换来下千户这个军职,手里要是没几下子,那是混不出这等功勋的。 “大人!” 吴六子压低了声音,踌躇片刻,道:“沙柳滩村的惨案,发生得很是蹊蹺,按理说,那些韃子是掌握不了如此详细的情报,他们绕过所有人的视线,很精准地就摸到大营杀人,这未免太有些荒唐了吧?” 这小子,果然机灵。 和马成相比,马成只是小聪明,而吴六子还真有些大智慧。 能想到这一层,说明这人是有些脑子的。 叶十三点点头,道:“当初我也有这等怀疑,但怀疑只是怀疑,就等今晚我们这些人来证实了。” “有奸细?”吴六子问。 “没错。”叶十三点点头,表示还真有。 “那我们……” 吴六子眼珠子一转,企图揣摩叶十三的最终意图。 叶十三直截了当,说道:“是有人把沙柳滩村的防务情况出卖给了韃子,这才导致沙柳滩村被韃子血洗,如果真有內奸,那么如此多的粮食被放在驻军大营,相信韃子会得知这个消息后不会置之不理。” “小的懂了。” 吴六子嘴角一扬,低声说道:“大人的意思,我们在此设伏,如果真有內奸把消息送出去,韃子肯定会再次出动?” “没错!” 叶十三点点头,道:“大伙藏好了,占据有利位置,咱们给它来个守株待兔。” 说话间,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包括叶十三在內的一十二人,被分成了四组,从四个方向潜伏了下来。 月黑风高,夜凉如水。 不多时,月光如银纱,半遮半掩地洒在这片静謐而又暗藏杀机的土地上。 草丛之中,兵卒们身子紧贴著地面,和大地融为一体。叶十三目光坚定而冷峻,犹如夜空中的寒星,紧紧盯著前方韃子即將出现的方向。 他坚信,今夜韃子一定会来。 一阵夜风吹过,枯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向潜伏者们发出的预警。 裹紧皮袍的兵卒们,握刀的手心已满是汗水,他们的心跳沉稳有力,仿佛在和著夜的节奏,只等韃子踏入这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突然,离叶十三不远处,两声瘮人猫头鹰叫声响起。 所有人都警惕了起来,这是吴六子发出的警讯。 不多时,远处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脚步声慢慢地向叶十三们这边靠近,几个黑色的身影,在月光下逐渐清晰起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叶十三给一支强弩扣上了一支弩箭,隨时准备射出致命的一箭。 一个,两个,三个……九个。 月光下共有九条黑影,隨著黑影们小心翼翼地向这边移动过来,手中的弯刀不时地在月光下泛起一片银光。 “呱……呱呱……呱……” 突然,有诡异的蛙鸣声响起。 向叶十三这边移动过来的黑影们,顿时停了下来齐齐竖起耳朵捕捉著蛙鸣的来源地。 数九寒天,此地又无水塘,这蹊蹺的蛙鸣声,不觉让九条黑影慌乱了起来。 “嗖!” 从一堆刺蓬的间隙中,一支弩箭带著一点寒星,瞬间就隱没在一条黑影的咽喉不见了踪影。 “咕咚!” 静夜下重物倒地的响声,惊得另外八条黑影,霎时就四散奔逃。 “嗖!” 又是一点寒星,从刚才的刺蓬下激射而出,带著尖锐的破空之声,就隱没在另一条黑影的后心不见。 “扑通!” 第二条黑影倒地的声音,比方才那条动静大多了。 黑影倒地后,两条腿不断地在地上蹬踏个不停,嗓子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怪叫试图站立起来。 这时候,隱藏下来的兵卒们如猛虎出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四散开来的另外七条黑影扑去。 一时间,喊杀声、兵器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在月夜下迴荡。 银亮的钢刀,在相互撞击下迸溅出一片又一片的火星,慌乱地抵抗著的黑影们,很快就陷入了崩溃的边缘。 他们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伏击。 而且,这些手持大夏钢刀的伏击者们,步伐沉稳丝毫不乱,手中兵器刀刀封喉,每一次出击都是杀招。 “噗噗”两声,叶十三从刺蓬后面一跃而下,落在被包围著的黑影们中间,手中的残刀左右一挥,两个黑影的肩膀上已经没有了脑袋。 “中计了!” 突然一条黑影惊恐万状地喊道:“快撤,我们被包围了。” 第89章 有內奸 迟了,一切都迟了。 “啊……” 惊叫者的声音,还没完全落下,瘦小的吴六子就地一滚,在从一条身材高大的黑影胯下钻过的瞬间,手中的短刀顺势向上划过。 身材高大的黑影,顿时扔掉了手中的弯刀,双手捂著襠部惨叫不停。 这叫声,比方才“猫头鹰”的叫声还要瘮人几分。 “咔嚓!” 在巨疼下弯下腰来的黑影,后脖颈上隨即就吃了从地上又一跃而起的吴六子的一刀。 隨著一股人血的喷溅,剩下的四条黑影,也被另外几个兵卒倒逼著退了回来。 包围圈越来越小,剩下的四条黑影背靠著背站著,手中泛著寒光的弯刀,横在胸前做起了防护的架势。 “你们一起上,砍了这四个杂碎。” 包围圈外面,叶十三残刀已经入鞘,背著双手冷冷地看著眼前的黑影。 “大人,不如留个活口,审问一下更好?” 吴六子转过头来,向叶十三发声的位置问了一句。 “全杀了,一个都不留。” 叶十三声音冷到了极点,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 “大人,好歹留著一个,也好审问內奸的事。” 吴六子不死心,又是一句。 “杀!” 叶十三此时压根不考虑审问谁是內奸的事,一心要让最后四个韃子死。 “別杀我,我有你们想知道的事……” 这时候,一个已经魂飞魄散的韃子,直接扔掉手中的弯刀,跪了下来拱手求饶。 “咔嚓……” 话还没说完,他的脑袋,就被另一个抱著决一死战的韃子一刀砍下。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呸!” 砍了同伴脑袋的韃子,狠狠地唾了一口在他眼前缓缓倒下去的同伴,狂喊道:“来呀,有本事就把老子也杀了!” 喊叫声中,最后三个韃子,抡圆了弯刀就冲向吴六子。 他发现,只有这个大夏兵卒个头最小,从这里突然胜算比较大些。 哪知道? 他犯了个最低级的错误。 这个个头最小的大夏兵卒,也就是包围著他的兵卒里面,最为凶狠的一个。 也是计谋最多的一个。 不料,就在他们手中的刀,一起砍向吴六子脑袋的时候,眼前的吴六子不但没有向后躲避,更没有挥刀招架抵挡,而是身子猛然一缩,顺势向前一滚,而且手中的短刀,倒拖著向上用力一挑。 “啊……疼死……” 一刀走空的一个韃子,被胯下一凉后隨即袭上大脑的巨疼,导致喊疼的惨叫声都走了调。 另外两个韃子一击不成,直接向元蒙方向狂奔而去。 几名探马纵身而起,高举著佩刀奋力直追。 “噹啷!” 方才吃了吴六子一刀,叉著腿立在月光下的韃子黑影,手中的弯刀掉了下来。 同时和弯刀一起掉地的,还有从他喷血的胯下被割下来的一堆零碎玩意儿。 惨白的月光照在韃子黑影惨白又极度扭曲的脸上,就像照著一张画著丑陋五官的白纸。 “咚!” 叉著两腿的韃子黑影,双膝重重地跪在地上的血泊中,颤声道:“別,別杀我……” 方才还砍杀同伴,大骂同伴胆小鬼的韃子,此时已经跪地求饶。 “你们的消息从何得来?” 叶十三目光冷冷,走上前去轻蔑地一瞥,单刀直入就问。 韃子抬起头来,一脸恐慌地说道:“是烽火台的人。” 烽火台的人? 这个消息,倒让在场的人大吃一惊。 要知道,当值的烽燧兵,轻易是不能离开烽火台的。 一个示警传讯的烽燧兵,却把自己人的消息,第一时间透露给了敌人? “是何人?”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没人知道他的姓名,我们之间只是交换……” “杀了!” 韃子的话很说完,面颊一阵急抽的叶十三,后退两步,严厉的下了杀令。 “噗嗤”几声响过,六把佩刀,已经把跪倒在地的韃子捅成了个蜂窝。 隨著六把佩刀的同时抽出,浑身向四周喷著血箭的韃子,软塌塌的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时候,追赶逃窜而去的两个韃子的四名探马也提著刀返回。 “大人,被那两个狗贼逃脱了。” 稟报的探马垂头丧气,让两个韃子逃脱,这是今夜一战的败笔。 但叶十三却不以为然,摆摆手说道:“把这七个人的脑袋,全都砍下来,示眾三日后,上交军部领赏。” 七个韃子的脑袋,也能领一份赏银了。 只可惜,这是七个韃子,却没有穿任何的甲冑,全是厚厚的皮袍。 无任何甲冑的韃子兵,被称为白身,白身的赏银是最低的,一个才给五两银子。 在內地,五两银子是不少了。 边城的餉银,是內地的两倍。 由於各种物资都要经过长途运输到边城,所以物价要比內地贵三倍还不止。 如此一来,这五两银子能买的东西,还不足內地的三成。 虱子也是肉,有了总比没有的好。 吴六子们很快就割下了韃子的脑袋用刀尖挑著,大摇大摆地就往回走。 路上,吴六子问道:“大人,这次偷袭,韃子派出的人怎会如此之少?” 叶十三笑道:“这九人,只是韃子放出来的探马,其他人一定在边境处等消息,如果消息属实,他们会全部出动,再一次洗劫大营抢粮的,说不定,如此之多的粮食,会派出更多的力来的。” “哪韃子为何不直接行动,而是先放出探马?” “他们怕有陷阱,想想看,他们血洗了沙柳滩村,军部一定会派兵支援,眼下粮食已经运来了,只是兵力多少他们无法得知,这才放探马过来。” “原来是这样啊?” 吴六子点点头,这才明白韃子为何没有倾巢出动。 没错,沙柳滩村被血洗,军部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既然有那么多的粮食被运到沙柳滩村,那么同时部署的兵力绝对不少。 但令韃子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些粮食,是叶十三查抄了泰丰粮行得来。 而沙柳滩村的兵力,几乎没有援军,只有这一十二人罢了。 忽然,叶十三像是又想到什么? “等等,这些探马,应该是骑马而来,不然,他们如何向那边传递信息?” 这话有道理,这些探马要是探得虚实,不可能燃火传讯,派人步行返回报信,恐怕天都亮了。 他们一定有马? “大人,您的意思是,我们搜一搜?” “没错,顺著这些韃子探马来的方向,沿路搜寻五里地。” 叶十三说完,直接转身,向韃子探马们来时的方向,又一路摸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还真在离伏击地六里左右的一处树林中,发现了被拴在树上的九匹战马。 那九匹战马,无一例外的都用羊皮包住四蹄,这样一来,奔跑的时候就没有了巨大的声响。 在看到了战马的时候,叶十三又改变主意了。 月光正好,视力范围俱佳,如此月色如洗之夜,何不杀个痛快? “但愿逃掉的那两个狗贼,没有赶在我们前面向他们的人报信。” 叶十三眉头一皱,把牙咬得“吱吱”作响。 第90章 杀!给老子狠狠杀 “大人,眼下该如何?” 吴六子知道,叶十三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韃子探马骑来的这几匹战马。 “杀!” 叶十三向元蒙的方向看了一眼,声音冷得就像来自地狱。 “杀不得啊大人,这么好的战马,对我们有用的!” 一听叶十三让杀,一名兵卒急得嚷了起来。 吴六子转过身去,顺势就给那个兵卒来了一个脖儿拐,骂道:“大人是让杀韃子,谁让杀这些战马了?” “那……韃子在哪儿?” 挨了一抽的兵卒,不服气地又嘟囔道:“这三更半夜的,除了他们藏在这树林里的九匹战马,两个韃子又逃得不见踪影,还哪有人啊?” “混帐,不会动动脑子?” 吴六子抬脚又踹,兵卒脖子一缩急忙又躲,嘴里继续嘟囔道:“除了我们,这地方鬼影都不见一个……” 叶十三摇摇头,慍色说道:“既然韃派出探马,难道后面没有大队人马等消息?” “啊……” 这下,兵卒懂了,惊叫道:“大人的意思,是把那些等待消息的韃子们给找出来?” “还不算太蠢,上马!” 叶十三骂了一句,率先翻身上了马背。 由於战马只有九匹不够骑乘,身材瘦小的人,两人合乘一匹。 被羊皮包住马蹄的战马,在月光下一路疾驰,沉闷的马蹄声依然扬起一股烟尘。 “向平坦地带走!” 叶十三跑了一阵后,勒转马头向侧方跑了过去。 “要是等消息的韃子准备了马车这些,一定不会选择崎嶇的地带驻扎。” 说著,叶十三已经跑出了百十步远。 “大人快看!” 突然,吴六子催马跟了上来,用刀指著左前方,低声道:“那边应该是有人,不是树木或者山石。” 叶十三看到,左前方隱隱约约出现了一溜黑影,就像一排高矮不一的窝棚。 “噤声,准备战斗!” 显然,那一溜黑影,根本不是什么窝棚。 在大夏与元蒙的交界处,是不可能有窝棚的。 就是牧民的毡帐,也不会选择这种地方驻扎。 元蒙境內,和西河镇接壤的方圆內,半荒漠地带也是没有韃子放牧的。 所以,平时这一片区域,是属於最安全的了。 可这个在布防上被视为最安全的区域,却发生了近年来最严重的洗劫和屠杀。 韃子也是有智谋的,不惜长途跋涉,特意选了这么一处防务薄弱的环节突袭成功。 “他们是牧民,不是骑兵。” 叶十三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衝过去,能杀多少算多少,就当给你们练胆祭刀了。” 这些探马兵卒,自从跟著郑一刀训练过一段时间,还真没正面和韃子廝杀过。 就方才杀的那七人,光叶十三一人就弄死了四个,他们十一人所杀的,也只有三个韃子而已。 人数占优势的战斗,是完全显示不出自身实力的。 叶十三此刻的目的,就是要看看他们这些人的作战能力究竟如何? “大人的话,你们都听明白了?” 吴六子压低了声音,继续把叶十三的意图表达道:“一会衝过去,只管杀人就是,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也好出出这口恶气!” “仓啷……” 所有的探马兵卒,都齐刷刷亮出了手中的佩刀。 十一匹战马,由吴六子打头,迅速在月光下排成一个锥形,这个队形,就像一支箭簇,只等一声令下直插敌人心臟。 吴六子手中高举著的佩刀一挥,十一匹战马嘶鸣著就向黑影处冲了过去。 叶十三点点头,双腿一马肚,也紧跟了上去。 前面的黑影,果然是等候消息的韃子。 为数不少的马车,头朝著沙柳滩村的方向摆开,裹著皮袍的韃子们,都蜷缩在车上昏昏欲睡。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强忍著旷野中的寒风,居然连篝火都没敢生。 面对直衝过来的七匹战马,带头的韃子不免一阵惊喜。 看来,今夜又能得手。 没等他把昏昏欲睡的同伴们招呼起来,一道寒星带著破空之声,从他的咽喉一隱而入。 隨即,带头韃子的后颈处,在月光下喷出一簇血。 是叶十三出手了,他目测得出来,吴六子不是韃子带头人的对手。 带兵要狠,但也要慈。 这就是叶十三仁慈的一面。 带头的韃子仰面栽倒之时,吴六子的马,也刚好衝到马车旁边。 只见吴六子手中的刀,从下而上斜挑而起,带头的韃子在落地之前,就被吴六子凌空搂掉了脑袋。 “咔嚓!” 刀刃剔开骨缝的声音,居然是那么的丝滑。 “敌袭,敌袭,不是我们的人……” 瞬间警觉过来的韃子们,霎时就乱作了一团。 就在这瞬间的混乱下,几乎每个探马兵卒都一袭成功,手中的佩刀都已经见血,十个韃子眨眼间就被砍落在地。 “杀,给老子狠狠杀!” 身材瘦小的吴六子,喉咙中却吼出了猛虎一样的声音。 受惊的马拉著空车,开始四散奔逃起来,一些没来及跳下车的韃子,被掛住一条腿,被马车拖著在坚硬的地面上一路摩擦而去。 这下,叶十三只是出手射死了带头的韃子,再也没有拔刀动手。 他端立在马背上,目视著吴六子们疯狂地砍杀。 也许是韃子们被吴六子们的气势所震,行动也就迟缓了那么一点,一息之间,已经有十一人为此送命。 在这种凌厉的攻势震慑下,韃子们不免更加慌乱起来,这一慌乱,已经气馁了三分,又有几人被砍杀在地。 “撤……” 发觉势头不妙的一个韃子惊叫一声,然后丟下同伴就狂奔而去。 这一跑,无心恋战的韃子们,一个接一个没命地四下逃窜。 穷寇莫追。 毕竟是夜间,月光再亮,但视线所及的范围距离还是有限,好在叶十三並没有下令追击残敌。 杀在兴头上的探马兵卒们,这才收了刀,然后查探起现场来。 一,二,三……一十六,一十七。 “稟报千户大人,此战共歼敌一十七名,缴获马车九辆。” 吴六子及时向叶十三稟报了战绩。 “都是白身?” “是的大人,一十七具尸体,皆为皮袍白身,无一革甲或者铁甲……” “行了!” 端坐於马上的叶十三,点点头道:“兵器都別落下,脑袋都给砍了,和之前的那七个脑袋装一起运回村子,跑散的马车先不管了,回去后让驻军出动查找。” 眼下现场只有九辆马车,其他受惊的马,早拉著马车四散跑得没影了。 据判断,这次过来的韃子,人数应该有三四十人之多。 这些人,说不定就是前几天屠村的那伙韃子。 吴六子接过叶十三的话头,高声又吼道:“大人的话都听清了?抓紧时间打扫战场,即刻返回驻军大营。” 第91章 拖出去砍了 到达驻军大营,天还没亮。 大获全胜的探马兵卒们,兴奋得没有了瞌睡。 驻军百夫长郭威亲自当值,在见到凯旋后的叶十三时,被惊讶得合不拢嘴。 “大人,韃子真的来了?” 郭威望著还在向外渗血的麻袋,已经猜到里面装的是何物? 麻袋錶面的那些凸起,就像夏天运输的西瓜。 除了人头,还有何物像西瓜一样如此装著? “去,全体集合!” 叶十三往椅子上一坐,让郭威把驻军集合起来。 “这……” 郭威一怔,眼下天还没亮,远不到出操的时间,除了当值兵卒外,其他人正在酣睡中的。 叶十三就要这种紧迫的效果,来改掉沙柳滩驻军平日里养成的懒散习惯。 “呜呜呜……” 驻军大营柵门口塔哨上的牛角號被吹响。 叶十三一瞥身侧的探马兵卒们,沉声道:“听好了,两人一间营房,三息之內还未睁眼的兵卒,拿鞭子给他们醒醒脑子。” 拿鞭子抽反应缓慢的兵卒? 吴六子笑了,然后转头厉声道:“拿好你们手中的马鞭,三息时间还没下炕的,好好给醒醒大头梦!” “是!” 十名探马兵卒,紧握著手中的马鞭,一脸坏笑地就冲了出去。 “呜呜呜……” 又是一阵晨操的號角在哨塔响起,各个营房里面,同时也传出了“噼啪”爆响的鞭子声。 “你去看看!” 叶十三听著不断响起的鞭子声和咒骂声,对吴六子继续说道:“不服管教者,先领二十军棍。” 吩咐这些的时候,叶十三就当百夫长郭威不存在的样子,只管对探马兵卒们吩咐如何去做。 不一刻,衣衫不整的驻军兵卒们,都被集中在院子里。 有的人脚上还光著,有的只穿了一只靴子,有的人靴子是穿了,但革甲还在手中提著。 有些兵卒浑身上下倒是穿戴完整,但空著的两只手中,却没拿任何武器。 叶十三背著双手,缓缓走到房间门口,扫了一眼院子里乌泱泱的驻军兵卒们,大声吼道:“今夜是第一次检查作息,行动缓慢者,也不作处罚了,限你们在最短的时间內披掛整齐了。” 正说著的时候,院角的一间营房內,传来激烈的撕打声。 “大人,有人不服管教,和刘二娃打起来了。” 营房里衝出来一个探马兵卒,带著一脸的抓痕来到叶十三面前。 “不服管教?” 叶十三眉头一皱,面色隨即就冷了下来,沉声道:“去,將不服管教者,给我带出来!” 一声令下,提著马鞭的探马兵卒们,狼一样衝进院角的营房,把一名虎背熊腰的驻军兵卒给押了出来。 “稟大人,他叫『唐兴』,是大营中有名的摔跤手。” 看到叶十三面色不悦,郭威赶快上前,向叶十三介绍著被押了出来的那名兵卒。 “砍了!” 叶十三直截了当,冷声就是一句。 砍了? 就因为没有及时集结,就要被砍头? “大人,这?” 郭威急了,向叶十三抱拳一礼,惊道:“唐兴罪不该死,就是处罚,也不过是领军棍而已,大人何故非杀他不可?” “何故?” 叶十三转过头来,提高了声调怒道:“就凭沙柳滩村死伤的上百老小,就凭你驻军大营近二百多人的死伤,晨號吹响,三息內不知甦醒,被鞭罚后还敢抗命不遵,如此视军纪如儿戏,这种人该不该杀?” “难怪你三百多兵马的驻军大营,被不足五十兵数的韃子如无人之境肆意砍杀,身为戍边驻军,非常时期警惕何在?” “军纪散漫,军务不振,如此饭桶废物,留他何用?” 叶十三一口气三连数袁兴的罪责,身为百夫长的郭威,不禁汗如雨下。 这不光是袁兴一人的问题,而是针对沙柳滩村全部驻军的鞭挞。 鞭抽已经是轻的了,目的就是让他们惊醒著些。 这二货唐兴倒好,挨了鞭子后一骨碌爬起来,就和鞭打他的人干了起来。 执行鞭刑的是谁? 那可是叶十三的亲隨,黄羊峴防区千户大人亲选出来的骑兵探马。 如果放在前世的现代,那就是部队的纠察。 叶十三的一番三连问,就连挨过皮鞭的驻军兵卒们,也纷纷低下头来。 唐兴倒好,也许是平时蛮横惯了,挣扎著站了起来,怒吼道:“哪条军规写了睡醒迟了就要挨鞭子?” 草! 这二货,还真是还在睡梦中呢! 老子不是追责,就已经很体恤你们这帮怂包货了。 在老子决定立威,唤醒你们这帮怂包的血性的时候,帮助你们克服对韃子畏惧的时候,你这死到临头的二货,还居然跟老子叫起板来了? 面对唐兴的咆哮,叶十三冷笑道:“韃子在你驻地屠杀百姓,血洗大营,抢劫粮食財物的时候,可曾听你讲过军规该如何来写?” 只一句,唐兴便哑口无言,愤愤地把脸扭向一边。 叶十三上前两步,提高了声调吼道:“我来告诉你好了,军纪军规,不是白纸上用墨笔写的,那是用无数次失败的鲜血谱写,用生命的尊严来捍卫,就你这等饭桶,还配在本千户面前谈军规?” “拖出去,砍了!” 说完,叶十三陡然色变,一声怒吼就下了军令。 叶十三的话,就像一把锤子,敲打在每个兵卒的心上。 “饶命啊大人,小的知错了……” 唐兴那货,终於怂了。 被两名探马兵卒从左右架著胳膊,倒拖著走出驻军大营的时候,居然嚎叫著求饶。 吴六子手按在腰间佩刀上,快步就紧跟了出去。 “饶命啊……大人……” 渐行渐远的求饶声,在一片惊慌中戛然而止,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兵卒们,这才意识到,这新来的千户杀伐是如此决断! 第92章 似曾熟悉的难闻味道 不一刻,吴六子提著还在滴血的佩刀回来。 在场的人都知道,叶十三这是杀鸡给猴看。 “百夫长何在?” 突然,叶十三又是怒吼一声。 “回大人话,末將在。” 郭威惊慌失措地从叶十三身后出来,弓腰低头站在叶十三面前。 叶十三的目光,並没有看向眼前的郭威,而是环视一圈大营院子,高声道:“韃子並非刀枪不入,犯我疆域的韃子贼匪,脑袋照样被本千户给砍了,可是韃子用来抢劫我大夏百姓的马车,却是跑散了不少,现你带领现有兵马,赶午时开饭前,將韃子遗散的马车给找回来。” “末將遵命!” 心头陡然一惊的郭威,立刻就让兵卒们穿戴整齐,拿起武器就向三十里外和元蒙的交界处狂奔而去…… 其实,叶十三比那些兵卒们还要紧张。 如果驻军兵卒们烂泥扶不上墙,这才是叶十三最怕的。 为了掩饰自己內心深度的不安,叶十三以补觉的藉口,爬上炕去蒙头就睡。 这一觉,还真睡了个自然醒。 待叶十三醒来,吴六子早已在屋里侯著。 桌上的饭菜,已经被热过三次了。 “大人,百夫长在外面候著!” “哦!” 叶十三使劲地揉揉两边的太阳穴,问道:“郭威回来了?” “回来了大人,还算是小有收穫,找见了三辆跑散的马车,还有一匹坠崖的马。” “好,既然坠崖折断了腿,那马也废了,不如宰了,给大伙改善伙食。” 听到屋里的叶十三如此一说,在外面候著的郭威,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不多时候,伙房里散发出来的肉香味儿,霎时就飘满了大营。 兵卒们更是激动不已,这是自打从军以来,第一次缴获韃子的战利品。 这些马车,大多都是从沙柳滩村被抢去的。 他们在寻找跑散了的马匹的时候,发现了两处拼杀现场,地上还没干涸的血跡表明,叶十三他们一行十二人,在昨夜曾经和韃子接连拼杀两场。 地上惊心怵目的血泊,还有被砍掉了脑袋的韃子尸体,他们都顿觉韃子並不是那么可怕,只是他们自己太弱了。 有的兵卒,乾脆用手中的刀,对著地上韃子已经没有了脑袋的尸体就是一通狂砍,直到韃子的尸体被砍成了一堆肉渣,他们才觉得很是解气。 多日的仇恨,屈辱,都在这种疯狂的乱砍中得以发泄。 那种一见韃子就胆怯的兵卒们,这时候心中也是杀机澎湃。 此时,他们队列整齐,丝毫都没觉得饿,齐齐站在大营院中等待叶十三发话。 片刻后,上面浇著燉马肉的乾饭,被端上了桌,吴六子从营房中出来,扫了一眼神情肃然的兵卒们,淡淡说道:“开饭。” 轻描淡写的一句开饭,早已飢肠轆轆的兵卒们,立刻涌向饭桌,各自端起海碗就回各自的营房用饭。 桌旁打饭的火头军,一勺乾饭,半勺带汤的马肉,一时间忙得满头大汗。 此时,叶十三已经吃饱。 “来人!” “末將在!” 百夫长郭威,赶忙放下碗筷,双手直垂站在叶十三面前。 “挑选一名什长,套一辆马车带上人,就你们找回来的马车隨便拉一辆出来,把那些人头,给送到镇上衙门去。” 此言一出,吴六子急了,惊道:“大人,不是说要把这些韃子的人头,送军部请赏的吗?” “算了!” 叶十三摆摆手,道:“韃子白身的人头,值不了几个钱,再说军部要是欠著嘉奖,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搭白条,那可是上面一贯的作风。 斜瞥吴六子一眼,叶十三接著又道:“让驻军把韃子白身的人头送镇上衙门,在衙门口一字摆开,也好让衙门的大人和镇上的百姓看看,要让他们知道,韃子不是刀枪不入,脑袋照样能被我大夏兵士砍下来当夜壶。” 明白了! 不但吴六子明白了,就连百夫长郭威,此时也明白了叶十三的用意。 郭威向叶十三躬身一礼,然后急匆匆退了出去。 片刻后,郭威又来到叶十三面前。 “大人,都安排好了。” “嗯!” 叶十点点头,伸了个懒腰,望了一眼窗外已晚的天色,又道:“你带十个人跟著我,去烽火台。” 这么晚了,去烽火台? 对於叶十三的命令,郭威哪敢质疑? 加上吴六子的人,总共二十多人迅速出发。 不大时候,到了烽火台壕沟前面。 沙柳滩村的烽火台,由於地势原因,进入通道时要通过一座吊桥。 这个烽火台,也是十人编制。 “叫门,不要提我到了。” 叶十三站在郭威身后,沉声一句。 郭威找了一处高地,用手搭在嘴上喊道:“快放下吊桥,例行检查。” “谁呀?” 好一会,瞭望垛口才探出一颗脑袋,懒洋洋向下面一望。 “原来是百夫长大人,请稍等。” 垛口探出的脑袋,又缩了回去。 半天时间过去了,就在郭威想骂娘的时候,“扎扎扎”一阵响动,吊桥被缓缓放了下来。 叶十三让郭威走在最前面,一行人立刻就进入了烽火台底层。 一股貌似熟悉的难闻味道,霎时就扑鼻而来。 叶十三耸耸鼻子,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种死鱼烂虾的臭味中,还夹杂著一股腥膻和劣质脂粉的混合香气。 一个疑问,即刻从叶十三的脑海中升起。 这股子味道,他似乎闻到过。 “今夜谁当值?” 走在最前面的郭威,冷著脸对开通道门的烽燧兵就是一问。 “回百夫长大人话!” 烽燧兵眼里闪过一丝惊慌,目光不由地一瞥隧道,低声稟道:“是小的们和什长大人当值。” “高七何在?” 郭威眉头一皱,一脸不悦地看向烽燧兵,这自己都到了烽火台,作为什长的高七却没有出迎? 这一问,烽燧兵脸上一红,不由得又向燧道瞥了一眼。 叶十三顺著烽燧兵的目光,向隧道一瞥,一种熟悉的场景,霎时就出现在脑海。 难闻的混合味道,隧道的火塘? “滚出来!” 叶十三目光如炬,大步向燧道走去。 在离燧道口两步时,那股味道热烘烘的味道扑面而来。 张寡妇? 叶十三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那个一身肥膘的寡妇。 也就在这个时候,沙柳滩村烽火台什长高七,哈著腰从燧道中钻了出来。 “百夫长大人息怒,是小的当值,此时轮番休息……” 高七一边辩解,一边掩著皮袍的衣襟抬头就望。 “混帐东西!” 郭威阴沉著脸,怒目瞪向慌里慌张的高七,厉声又道:“还不见过千户叶大人?” 千户叶大人? 叶十三? 差点和叶十三撞个满怀的高七,眼里闪过一丝惊慌,隨即就像被雷击了一样呆立当场。 第93章 这个女人就是祸根 “混帐!” 郭威看到高七就像石像一样立著,顿时破口大骂起来。 “瞎了你的狗眼,还不快快拜见千户叶大人?” “滚开!” 叶十三没等呆若木鸡的高七有所动作,怒吼一声,向后扬扬手,道:“把里面的人给我揪出来!” 里面有人? 郭威懵了。 可吴六子没懵,拔出佩刀一弯腰就钻进了燧道。 “轻点啊,你这死瘦猴,弄疼老娘了……” 一阵女人发嗲的叫声,即刻从燧道中传了出来。 “有女人在里面?” 郭威面色大变,嘴角一阵抽搐,衝著高七骂道:“烽火台何其重要,值守期间居然带女人在燧道廝混,你眼里还有军法吗?” “大人息怒!” 猛然回过神来的高七,面颊一抽,訕笑道:“是家属,家属给小的送吃的,这天晚了,赶不回村了,这就……” 这辩解的腔调,叶十三好像听过。 没错! 当初在黄羊峴烽火台,何虎也是这样说的。 “千户大人,您看……” 神情尷尬的郭威,一阵头大后,訕訕地看向叶十三。 叶十三早晨才下令斩了目无军纪、懈怠晨號的唐兴,这才不过一天时间,他辖下的烽火台,又出了私藏女人的这等事。 这让叶十三要是问责的话,他这个百夫长也就干到头了。 说不定,一顿军棍也是挨定了。 “沙柳滩村烽燧兵什长高七,参见千户叶大人。” 这时候,高七硬著头皮,一脸惊慌地在叶十三面前跪了下来。 “哼!” 叶十三鼻子里冷哼一声,背著双手转身走到靠墙的一张椅子上坐了。 也就在这时候,吴六子赶著一个身高体壮的肥胖妇人从燧道中出来。 当肥胖妇人的目光,隔空与叶十三的目光相撞的那一刻,一股尿水就顺著两只裤管流了一地。 “民妇,见过叶大人。” “张寡妇,我们又见面了。” “叶大人……明鑑……民妇……真是来送吃的……” “够了,你拿老子的话当耳旁风?” 叶十三摆摆手,皱著眉头打断了张寡妇语无伦次的辩解。 张寡妇? 沙柳滩村,好像没这么一號人? 这个肥婆娘,好像和叶大人认识? 满脑子疑问的郭威,訕訕地向叶十三说道:“原来是千户大人的熟人,这事……” “是熟人!” 叶十三嘴角一扬,目光看向郭威身后的驻军兵卒,道:“上去两人,把瞭望哨换下来。” “遵命!” 站在最前面的两名兵卒,立刻顺著步梯,上了烽火台的顶上,把原本值瞭望哨的两个烽燧兵给换了下来。 此时,沙柳滩村烽火台当值的四个烽燧兵,全都在叶十三面前站成一排。 叶十三目光炯炯,从除了高七外的四人的脸上,又一阵扫过,冷声道:“你们几个,都睡过她了?” 低著头的四个烽燧兵,霎时就陷入了沉默。 “都哑巴了?叶大人问你们话呢!” 脸上一阵火烧般滚烫的郭威,衝著沉默不语的四个烽燧兵怒吼起来。 此时他才明白,这个肥婆娘压根不是谁的家属,而是一个靠著卖身混日子的暗娼。 半掩著的皮袍下,隱约可见的一对羊尾油一样的肥奶在晃动,足矣说明是这个女人皮肉生涯的本钱所在。 “小的,是和她有过亲密……”终於,有人带头开口了。 紧接著,又有一个烽燧兵低声说道:“这几天,她都在这里,轮流和弟兄们耍……” “行了!” 眉头紧蹙的叶十三,眼里寒芒闪动,一扬手就打断了郭威继续要问的话,他也懒得听这些烽燧兵们的坦白。 这种烂事,他听著都反胃。 就张寡妇那一身肥膘和身上散发的味道,足矣让他把前世吃过的年夜饭都吐出来。 叶十三真有把张寡妇拉到河滩上,砸开一个冰窟窿给塞进去洗洗的衝动。 知道做错了事的烽燧兵们,忐忑不安地站在那里,只等叶十三发落了。 作为最底层的烽燧兵们,平时见到的最高长官,也就是甲正和百夫长,至於千户级別的,在他们眼里那就是大人物了。 儘管叶十三是个下千户,可在这些烽燧兵眼里,那就是这里的一层天。 “请千户大人恕罪!” 四个烽燧兵齐齐跪了下来。 “即刻收拾好你们的东西,限半烛香时间离开烽火台,至於军法处置,本千户网开一面,就免了。” 说完,叶十三目光冷冷,视线又移到郭威脸上,缓缓说道:“沙柳滩烽火台现编人员,一律革除军职,遣散他们回原籍。” “大人开恩啊!” “大人啊,小的不想离开,小的家里还有老小要养活啊!” “求大人网开一面,小的家里都断炊很久了,就靠小的这一份粮餉活命啊!” “千户大人,小的知错了……”叶十三不顾四个烽燧兵的苦苦哀求,眼里寒芒一闪,怒道:“半柱香后,还不离开此地者,一律按擅闯军事禁区论处!” 擅闯军事禁区? 那可是重罪啊!轻的判罚苦役,情节严重的可问斩。 此言一出,连郭威都后背出汗,浑身不禁微抖起来。 “还不快滚?” 生怕牵连到自己的郭威,差点就把离他最近的一个烽燧兵踹翻在地。 四个烽燧兵求告无望,慌忙爬了起来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革除军职! 证明他们已经没有了吃粮的资格,而且还会变成地方衙门严重监控的对象。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逃避兵役和被革除军职者,永远都是不受待见的。 不大一会,四个背著铺盖,交出了佩刀和弓箭的烽燧兵们,恓惶的离开了烽火台消失在夜幕中。 “该你了!” 叶十三把脑袋向椅子上一靠,目光冷冷盯著地上跪著的高七,淡淡又道:“本千户不大喜欢用刑,你还是自己说了吧!” 不大喜欢用刑? 那就是说,如果交代不彻底,叶十三会一怒之下杀人砍头。 “请千户大人恕罪,小的不该扛不住诱惑,让这骚娘们进入烽火台……” 高七猛然抬头,用手一指旁边瑟瑟发抖的张寡妇,立即就是一通辩解。 “高家老七,放你娘的臭狗屁!” 见高七想洗清自己,把脏水往她头上泼的张寡妇,索性破罐子破摔,张口打断高七的话大骂道:“老娘我这辈子欠你高家兄弟的了?需要的时候,巴不得把老娘的一身肉都给吞了,眼下有麻烦了,你这龟孙子把麻烦都推老娘这里了……” 高家兄弟? 叶十三一怔,又记得韃子临死前说过的话,他们得知的情报,全是来自沙柳滩村烽火台什长这里。 什长高七,和黄羊峴烽火台之前的什长高五之间,难道有何联繫? 想到这里,叶十三把视线转移到高七那张阴晴不定是脸上,冷声道:“一个男子汉,睡了女人就睡了,抵赖就能推卸掉你的责任?” 此言一出,张寡妇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急道:“叶大人明鑑,这高七本就是高五的同胞兄弟,民妇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这当哥的死了,当弟弟的又来拿民妇解馋……” “够了!” 叶十三站了起来,怒斥一声,嚇得张寡妇戛然住嘴。 原来如此! 这高七是高五的弟弟,而且和张寡妇有染。 看来,高七当內奸,那就不难理解了,这个女人就是祸根。 第94章 速死,就是她最大的奢望 此时,叶十三眼眸,已经是杀机迸溅! “张寡妇,高七,你二人可知罪?” 叶十三懒得再听狗咬狗的那些废话,单刀直入就奔向主题。 这一声质问,高七和张寡妇浑身就抖了起来。 “小的知罪,小的知罪,在值守期间,违反禁令带女人进入防御工事寻欢。” “民妇知罪,民妇不应该进入军事禁区,不该干扰了烽火台值守军务。” 高七与张寡妇二人,一口承认自己所犯的罪责,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叶十三岂能是这么好糊弄? 冷眼一瞥眼前跪著的二人,然后把目光投向愤愤不已的郭威,道:“你身为驻军百夫长,通敌叛国该当何罪?” 通敌叛国? 不是违反军纪禁令,私带外人进入防御工事淫乐吗? 这姦夫淫妇的下作勾当,如何与通敌叛国扯上关係了? “本千户在问你话呢!” 望著一头雾水,呆立当场的郭威,叶十三厉声又是一句。 “通敌叛国,当然是砍头的死罪了,要是造成严重后果,可诛灭九族。” 被惊出一身冷汗的郭威,不假思索张口就答。 “大人明鑑,小的冤枉啊!” “民妇只是拿这身糟肉,换取一些活命的粮食而已,民妇哪敢通敌啊!” 二人被嚇得魂飞魄散,开始极力为自己洗脱。 “你们真以为,老子对你俩的那些嗜淫之好感兴趣不成?” 叶十三紧跟著又是一问。 “大人,小的就是耐不住寂寞,这才……” “闭嘴!” 叶十三勃然大怒,打断高七的狡辩,又道:“死到临头,还在给老子演戏,你当老子是傻子不成?” 叶十三紧盯著高七的眼睛片刻,这又淡淡说道:“昨夜发生了何事?你这对狗男女还不知道吧?” 说完,叶十三重新坐了下来,把头往椅背上一靠。 被嚇掉了三魂的郭威,这才回过了神,指著高七的鼻子,气急败坏地吼道:“你还不知道吧?就昨天晚上,千户大人在沙河湾设伏,歼灭又来偷袭我驻军大营的韃子二十多人,那些韃子的脑袋,已经被送往镇上衙门示眾。” 此言一出,高七的一张脸,开始变得煞白,额头豆粒大的汗珠子,也直往衣领里灌。 张寡妇更是狼狈,瘫坐在地的她,屁股底下霎时又渗出一滩腥臊的黄汤来。 韃子被杀? 这不明摆著的吗? 肯定有活口被审讯,他私通韃子贩卖信息的事情自然就会败露。 想到这里,高七的身子不由地抖得就像筛糠一样。 抵赖,已经无用,还不如充一次硬汉,出出心中的那口恶气。 就在叶十三冷眼注视著眼前二人的时候,高七突然抬起头来,迎著叶十三的目光,恨声道:“我张家兄弟自吃粮以来多年无事,从你到了边城,我五哥被射杀,今天你又要我的命,合著我张家欠你的人命不成?” 面对高七的质问,叶十三笑了。 “大敌来犯,你兄长高五身为什长,不但不以身作则,垂先作出表率不说,还企图藉机逃跑,不顾同伍士卒的性命,不顾辖区百姓安危,如此失职怕死之人,难道不该射杀?” “更可耻的是你这个做弟弟的,你兄高五之死,乃前车之鑑,你身为弟弟,又是担任著同样的警讯要务,不但不引以为戒,反而变本加厉,私通元蒙敌贼,损我大夏国之利益,这难道不该死吗?” “由你通敌叛国之祸,沙柳滩村被韃子血洗,百姓死伤无数,粮食牲口尽数被抢,驻军大营被屠,戍边士卒血流成河,如此滔天罪行,你安有脸来质问老子?” 叶十三一连串的灵魂三问,惊得郭威一时站立不稳,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这一切,他作为驻军百夫长,居然丝毫不知。 叶十三要是连带问责,他这个百夫长,恐怕也是难辞其咎。 “你……你……” 郭威浑身发抖,指著高七说不出话来。 在叶十三的灵魂三问之下,高七反而淡定起来,紧闭著眼睛一眼不发,完全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杀你这一对狗男女倒是简单,老子一刀就能办到,可老子改变了主意,將你交给军部处置。”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叶十三居然没有杀高七,而是做出了把高七移交军部的决定。 按高七所犯之罪,別说是叶十三了,就是百夫长郭威,只要证据確凿之下,也有权力就地处置。 高七已经是死定了,只是挨谁的刀而已。 叶十三又把目光,投向面如死灰的张寡妇脸上,轻蔑说道:“一个妇道人家,却不恪守妇道,生活艰难的人多了,难道都像你一样操皮肉营生?” “好了!” 叶十三摆摆手,似乎不屑再和张寡妇掰扯,冷声道:“杀你,还怕脏了老子的刀,你不是军伍,就不移交军部了,地方衙门也免了,老子就將你交给沙柳滩村那些失去丈夫、失去儿子的妇人们处置吧!” 话音一落,张寡妇就像鬼一样尖叫起来。 “千户大人开恩,您还是一刀杀了民妇吧,不要將民妇交给……” 无人知道张寡妇心中此时的恐惧,上次她被叶十三交给徐老六,被塞了一只猫在裤襠中,这好不容易才缓好了猫的抓伤,不料却又落在叶十三手中,她要面临的又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速死,就是她最大的奢望。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其实最怕的,就是没有个利索的死法。 如果將她交给那些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儿女的女人们,那后果可想而知。 叶十三懒得再和这二人掰扯半句,缓缓转过头去,向吴六子问道:“都记下了?” “回大人话!” 叶十三身侧的一张破桌前,吴六子举著一张墨跡未乾的纸,又道:“此二人所犯之罪,小的已经全部记录在案。” “好!” 叶十三点点头,冷声又道:“让这对狗男女画押。” 一声令下,不管高七和张寡妇情愿不情愿,呼啦啦涌上几个探马兵卒,摁住了二人的手往印盒中一蘸,然后把二人蘸了朱红的指头,重重地在那张供证上一按。 “郭威,你既是主管上司,又是陪审人证,按理说也该签字画押为好?” 叶十三望著郭威,让他这个百夫长,以陪审长官的身份也按了印签。 如此一来,高七就是到了阴曹地府,那也是翻不了案的。 第95章 征丁 回到大营,已是半夜。 虽然叶十三没说什么?但百夫长郭威却心神不寧。 熟虑再三,郭威来到叶十三住的房间,“扑通”一声就往地上双膝跪倒。 这一跪,不是军礼,而是求饶和赎罪。 “大人,请治末將瀆职不察之罪!” 郭威双手伏地,额头也触到了地面。 “哦!” 叶十三放下手中茶碗,目光缓缓看向郭威,淡淡说道:“不是本千户不能治你之罪,而是本千户看到你只是愚蠢,本质却並不坏,眼下沙柳滩村急需一个稳住阵脚之人,村民需要,驻军更是需要,本千户这才网开一面,留你继续担任百夫长职,故而先不办你,以观后效。” “谢大人啊!” 郭威感动零涕,泣声道:“大人恩德,末將没世难忘……”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摇头又道:“我不想听豪言壮语,只看你如何去做,做不到,说任何漂亮话都是白搭。” “下去吧!” 说完,叶十三挥挥手,示意郭威退下。 看到郭威出了房门,吴六子咬著牙,恨恨说道:“这种糊涂蛋,应该让他领一百军棍才解气。” 叶十三何尝不出口心中的鬱气? 可眼下急缺人手,更缺能带兵的人,像郭威这种本质不坏的人,还是给他一个將功补过的机会。 今后该如何? 沙柳滩村的驻军兵卒自己心中清楚,这个百夫长,还得留著替他照看这个烂摊子。 一个统领两镇十五村防务的千户,按规定,那也是统兵两千的中千户职。 可眼下,叶十三还是下千户军职,统兵算起来还不足一千。 这个下千户,在某种程度上,只是一个手下无足够兵马,又无粮餉补给的空头千户而已。 在军中,什么道理都是狗屁,只有手中的刀才是真理。 如是想著,叶十三又睡了一个自然醒。 说是自然醒,其实是被晨操的號角吵了醒来。 经过这一通发威,不用叶十三布置,驻军兵卒们自觉地按时操练起来。 这里面有醒悟,也有对叶十三的惧怕。 昨夜去镇上的兵卒们回来了。 “稟大人,韃子的人头,小的们已经摆在衙门口示眾。” 回来復命的兵卒,第一时间就向叶十三稟报。 “好!” 叶十三微微頷首,又道:“让那些大人们看看,我叶十三手中的刀,是砍人脑袋用的;让西河镇的百姓们看看,我叶十三手下的兵,是护佑一方的正义之师。” 一通大义凛然,又冠冕堂皇的话,说出口后,叶十三自己都笑了。 草! 要不是被逼到这个份上,老子过安分日子不香吗? 眼下小股的韃子来骚扰,驻军还能勉强应付,要是元蒙全面向大夏出兵,那么首当其衝的,就是最前沿的这些村子,那就成了韃子的磨刀石。 得补充兵马,这个问题刻不容缓。 迫在眉睫的兵力部署,没有一定的兵数,一切都是空谈。 西河镇人口流失最少,兵源基本稳定,只要有钱有粮,不怕征不到新丁。 就在叶十三心中盘算如何徵兵的时候,一名驻军兵卒急匆匆来稟。 “千户大人,张寡妇死了!” “死了?难道是疏於看守,被她寻找机会自尽了不成?” “小的们依照大人命令,把张寡妇交给了村里那些失去了丈夫和孩子的女人们,悲愤交加的村妇们,把张寡妇活生生地给捅死了!” “女人无非就是抓脸,拔头髮,再狠也就是撕扯一番,如今刀具稀缺,何来捅死一说?” 面对叶十三的质问,报信的兵卒面上一尬,訕訕说道:“村妇们失去理智,手执牛角,硬是把尺余长的牛角,照准了张寡妇的生门乱捅一气,嘖嘖,张寡妇被人摁著动弹不得,肚皮都给捅穿了……” “行了!” 胃里一阵翻滚,嗓眼也是一阵涌动的叶十三,赶忙摆手制止了兵卒滔滔不绝的稟报, 皱起眉头说道:“扔野外埋了,埋深一点,別叫野狗给扒了噁心人。” 吩咐完毕,叶十三早已没有了吃早饭是胃口,连灌了一肚子的热茶后,让吴六子把骑兵探马召集起来。 “大人,有行动?” 草草用过早饭的吴六子,挎好了佩刀来到叶十三面前,就等著叶十三一声令下。 稳了稳情绪的叶十三,瞥了一眼晨操结束的驻军兵卒们,淡淡说道:“准备徵兵告示,家有適龄男丁二人或者二人以上者,必须抽一人服兵役,若有懈怠抗令,一律按通敌从事。” 这是要强徵兵丁了? 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 除了家里断顿为了吃粮而入伍的人以外,稍稍富庶一点的西河镇,那可是主动应徵的人很少。 二者抽一丁,这已经是够仁慈的了。 西河镇九个村子,怎么说也能徵得五百兵丁吧! 不然,自己手上不但无兵马可用,而且查抄了泰丰粮行的那些资產,有多少人的眼睛在盯著,以徵兵的名义把这笔横財出去,就是军部也无话可说。 想到这里,叶十三传来百夫长郭威,沉声道:“把驻军分成六组,每组十人,到各村去张贴徵兵告示,会知各村僉事,按照人口名册,够条件者,不能漏掉一户一人。” 此言一出,立功赎罪心切的郭威,立刻就去布置安排。 “请大人放心,末將必能完成任务。” 望著郭威信誓旦旦的样子,叶十三笑了。 “不管用何等方式,一定要征够所需兵数,记住了,每征一丁,给其家属十两安置银,粮一石,若是你们敢剋扣半分粮餉,定斩不赦!” “大人放心,银两,粮食都如实造册,末將定不敢从中贪墨。” “知道就好,多说无益,本千户要看到结果。” 说罢,叶十三摆摆手。 待郭威去准备派人去各村徵兵的事宜,叶十三也没閒著,带了吴六子们,立即奔向西河镇。 这次,来西河镇的叶十三,不是为找谁的茬而来,而是正式和西河镇衙门接洽。 西和镇的镇首了解到,自从叶十三到了西河镇后,第一件事就是查封了泰丰粮行,而没有知会他这个地方官一声。 这份窝囊气,一直窝在肚里慪著。 虽然地方和军部无直接的隶属关係,但官职来说,叶十三下千户的军职,是要矮上镇首一头。 就在镇首田诚业,为了衙门口被摆了一地的韃子脑袋发怵时,衙门口值守的兵士来报;“启稟大人,防区叶千户大人到了。” 第96章 不搞事,叶十三浑身难受 “何人到了?” “大人,是黄羊峴防区千户大人,叶十三到了。” “一个奴籍,而且是下千户,接手西河镇防务已经三日之久,这时候才想起向本大人报到。” 田诚业怒气冲冲,轻蔑又道:“一个奴籍武夫,居然先斩后奏,在我西河镇地面上指手画脚,告诉他,就说本大人在午睡,等醒了再见他。” 西河镇和通天驛镇,虽然是两个镇区,但都是万川郡辖下的重镇。 由於地理位置的不同,通天驛镇是以通商为主的交通要塞。 而略处於边境后方的西河镇,那可是土地肥沃的產粮大区。 更是万川郡赋税来源的重要区域之一。 泰丰粮行被抄,虽然背后的东家是周敬堂,但近先获利的人却是田诚业。 在別人的地盘上开办垄断买卖,不给现管衙门好处如何能成? 牵一髮而动全身,在利益圈里,这可是常见的事。 这时候,在衙门外面等候的叶十三,迟迟不见田诚业的召见。 “大人,这老东西那是给咱端架子了?” 吴六子一脸不悦,愤愤地望著紧闭著的衙门。 那些被摆在衙门口外面台阶上的韃子脑袋,也確实够瘮人的。 二十四个韃子的脑袋,血丝糊拉的被那样摆著。 早起的百姓们纷纷围在衙门口,指著那些血淋淋的脑袋跳骂不停。 瓦片,石子,还有烂鞋子,就像飞蝗一样砸在那些脑袋上。 胆子大点的百姓,直接走上前去,衝著韃子的脑袋就吐口水。 他们对韃子的怕,那是深入骨髓的,但对韃子的恨,更是铭刻在心。 “听说,是新来的千户大人亲自率部杀敌……” “这下好了,被韃子祸害的乡亲们终於可以瞑目了……” “呸!这些蛮狗,你们也有今天……” “叶大人天神下凡啊!杀了这么多韃子,真给咱大夏人出气……” “听说沙柳滩村的男丁,几乎都被韃子杀光了,驻军大营也被血洗,简直惨不忍睹……” “军部也是的,如此少的驻军,能保护咱老百姓的安全吗……” “都是酒囊饭袋,年年徵收如此重的赋税,没见他们打过一次硬仗,通天驛那边商旅都不敢来这边做买卖了……” “可不是,就黄羊峴防区一带的村子,这几年跑了多少人……” “大人们都知道捞钱,可不管咱老百姓的死活……” “都別嚷嚷了,小心祸从口出……” “老哥说得没错,这些老爷们不敢收拾韃子,收拾自己的老百姓,那可有的是一拿一个准……” 民心所向? 叶十三听著老百姓们的牢骚话,心里又琢磨起事来。 幸好,他和吴六子这次出来,穿的是常人所穿的白板皮袍。 这种羊皮袍子,在边城很隨从可见。 要是穿了革甲,这些百姓们还不敢如此说话发牢骚。 而且,他只带了吴六子过来,让穿著革甲的十个骑兵探马,去镇上各处查看一下民情。 没人注意到他俩,只当是早起赶路的人而已。 既然田诚业躲著不见,那么,趁这机会,再办一件大事。 “老东西,叫你拿架子!” “今天老子来接见你,改天,老子让你这鸟人主动上门求老子!” “你这老鸟,不插手老子的事,这就对了!” 叶十三肚里连骂三声,一摆手就带吴六子离开衙门口。 “大人,这是要回?” “既然来了,就再搞个事情。” 不搞事,叶十三浑身难受。 他记得贾迎福临走时,给他说过西河镇还有周敬堂的两处买卖。 这泰丰粮行已经被他端了,剩下的,那可就是“亨通货栈”了。 周敬堂的买卖,规模一定不小,要找亨通货栈,不用问路,挑场面最大的货栈绝对就是。 “徵兵的事,郭威已经派几个甲正亲自主事了,大人还有何事要干?” 吴六子实在想不出此时还能干什么? 叶十三咧咧嘴,小声道:“把刀藏起来,揣袍子底下別让人看见。” 说著,叶十三把自己的刀,从皮袍底下塞了进去,然后拉起领子,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 吴六子一看,愣了一下,然后照抄作业。 “走,找亨通货栈!” “大人,我们要採购军资?” “没错,搞些盐巴!” “大人,盐巴歷来都是朝廷控制,买卖都是官办,这亨通货栈好像不是衙门的买卖?” “正因为不是衙门的官营,才找这种私营的货栈搞盐巴。” “大人,那不划算啊!” “如何不划算?” “大人您是知道的,我们拿公函,直接去官营的档口调拨就是,何必捨近求远掏高价从私营货栈购买?” “我还就喜欢掏高价了!” “大人……私营货栈,那也……不一定……有盐巴啊?” 吴六子何等精明? 但这会,也给叶十三绕得都不会说话了。 放著千户的调拨权不用,非要找私营的货栈买盐巴? 就是你这个败家子有钱,喜欢大把银子图个爽快,可人家私营货栈,得有盐巴卖给你啊! 对此百思不得其解的吴六子,又不敢再刨根问底。 反正,手里的钱是你叶十三搞来的,不急著掉,看来是嫌这种银子咬手。 不大时候,一家规模不小的货栈,已经出现在二人眼前。 “大人,就是这家了。” 吴六子无可奈何,小声嘀咕一句。 “好!” 亨通货栈! 叶十三点点头,望著货栈匾额,笑道“机灵点,一切以能买到盐巴为主。” 说完,叶十三把衣领望高一拉,把脸遮了又遮,然后低著头就进了货栈。 吴六子见状,赶快拴了马,也把衣领拉高,又是照抄了一遍作业,掖了掖皮袍下面的佩刀,快步就跟了进去。 一进入货栈大厅,就有伙计迎了上来。 “这位掌柜面生啊!” 当然,货栈一般做的都是批发买卖,零售並不是很多,所以大多客户,都是熟面孔。 “路过此地,隨便看看。” 叶十三声音不高,隨口一说。 “哦!” 原来是跑边城的新客,欢迎欢迎! 伙计满脸堆笑,一双眼睛骨碌碌直转,把叶十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本货栈有南来的茶叶、布匹、瓷器,还有丝绸,不知道这位掌柜需要些什么?” 叶十三摇摇头,缓缓说道:“这些,我都有,只是还缺一些客户点名了要的货物。” “原来掌柜的是內地跑北线的,不知道掌柜的所说的客户,需要何等货物?” 伙计的热情,霎时就降温不少,问话也有些敷衍了起来。 可能,这是来探行情的。 “盐巴!” 叶十三惜字如金,直入主题。 “掌柜的还是请便,小店什么货都有,就是不经营盐巴生意。” 陡然一惊的伙计,摆出了一副逐客的架势。 就在此时,吴六子急匆匆进来。 “东家,採办好了吗?” 叶十三摇摇头,道:“看来我们打听错了,朋友们的消息也不一定可靠啊。” “打搅了!” 叶十三一瞥伙计,补了一句。 说完,缓缓转身,拔腿就往外走。 就在叶十三即將跨出货栈大厅的时候,隔间门帘被从里面挑起,出来一名面色沉著的中年男子。 第97章 大坑 “这位掌柜,请留步!” 来人拱手一礼,又道:“请问掌柜尊姓大名?” 叶十三隨即停步,缓缓转身,也是抱拳一礼,道:“不敢称尊,姓叶名闰。” 叶闰? 可不就是叶十三嘛! “叶掌柜既然是路过,外面天寒地冻,不如坐下来喝口热茶歇歇乏。” 来人笑意盈盈,一指旁边的桌子,又道:“在下是亨通货栈的掌柜梁松,这做买卖嘛,本是互通有无,小店没有叶掌柜所需的货物,喝口热茶,歇缓一阵,也是同行之间常有的交往。” “梁掌柜客气了!” 叶十三点点头,迈步走向桌子,毫不客气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望著货栈掌柜梁松片刻,叶十三突然开口又道:“不瞒梁掌柜,我本不是买卖人,只是朋友委託,採办一些货物而已。” 装不住了? 早就看出你不是买卖人了。 梁松微微一笑,似乎对叶十三的话毫不感到意外。 “这个,在下早就看出来了,不过叶掌柜还算是个实诚人。” 梁松摆摆手,示意伙计上茶。 待伙计提来一壶热气腾腾的茶水,给叶十三和吴六子二人各斟了一碗后,又道:“叶掌柜所要的货物,只有镇上衙门的官办档口有,待会我让伙计给您指路,不远,就半里地而已。” 叶十三心里清楚,梁松这是在试探。 想到这里,叶十三拱手道:“朋友那边需要的多,衙门的档口限量,每户人一次只能买半斤,而且一年最多只能买两次,这些量,哪够朋友所需啊?” “哦!” 梁松放下手中茶碗,点头道:“行情確实如此,確实如此啊!” 说完,谁也没有再提起买卖的事,都端起茶碗喝起闷茶来。 鸟人! 吊老子的虚实? 明明想宰老子一把,却偏偏还要盘老子的道。 老子就耗著,不怕你这鸟人不开口。 叶十三一点都不急,左右摇晃著脑袋,吹著茶水中的浮沫,慢悠悠地品起茶来。 吴六子可没有叶十三那么篤定,端起茶碗牛饮一样,接连三大碗热茶下肚。 梁松斜瞥吴六子一眼,然后视线转移到叶十三脸上,笑道:“看来这位伙计,也是跑累了。” “可不!” 吴六子拿手背一擦嘴角的茶叶渣,怨声道:“一路跑了那么多货栈,都没买到盐巴!” “多嘴!” 叶十三猛然沉下脸来,怒目瞪向吴六子,沉声就是一句。 吴六子一惊,霎时就闭嘴不言。 “不碍事,不碍事!” 梁松摆摆手,笑道:“叶掌柜如此小心,这也难怪,毕竟那种货物,是朝廷明令禁止私营买卖,一旦被发现,那可不是罚几个银子就能了事的啊!” 鸟人! 还说老子小心,你他娘的这会比老子还小心呢! 看你装逼能装到何时? 果然,梁松慢悠悠喝了两口茶水,缓缓放下茶碗,淡淡说道:“不过,梁某行商多年,在行业中还有些路子,要是叶掌柜能等得住,梁某不妨替叶掌柜打听一下?” “多久?” “要多少?” “有多少?” “那就看叶掌柜的银子大小了!” 片刻间,谈话直奔主题,谁也不再装逼绕弯子。 叶十三凝视梁松片刻,沉声道:“五百斤。” “五千两。” 叶十三和梁松,一前一后,都向对方伸出一只撑开著手指的巴掌。 要知道,按大夏律,私贩官盐十斤者,罚银二百两。 要是数量达五十斤者,可下詔狱。 一百斤以上,那就更不用说了,抄家砍头是没得商量的。 这叶十三一张口就是五百斤,那可是够砍五个脑袋的了。 但梁松更狠,官盐价格,五百钱一斤。 也就是说,一两银子,可买官盐二斤。 这梁松给出的盐价,那可是一斤盐卖十两银子,等於是在官盐的基础上,整整翻了二十倍。 五百斤盐巴,就要叶十三五千两银子。 人为財死,鸟为食亡! 这句话,那可是亘古不变的硬道理。 在足够的利润下,鋌而走险更是不在话下。 这种火中取栗的要命营生,照样有人去干。 “我要现货!” “概不赊欠。” 两人又是一番交涉。 “好!” 叶十三站了起来,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抽出一张面额五千两的,往桌上一拍,道:“天黑之前,送到沙柳滩村东北方向十五里处,那边自然有人接货。” 一看叶十三如此急著要货,而且付帐如此痛快,梁松也站了起来,一拍胸口,道:“知道是那边才需要如此巨大的数量,叶掌柜路子不窄啊!” “朋友托的事,我还得跑这腿不是!” 叶十三爽朗一笑。 梁松点点头,感慨道:“像叶掌柜如此魄力的买卖人,还真不多见,眼下边城不稳,多地私盐暴涨,听说防区哨卡森严,盘查更是严紧许多,做成一笔买卖不容易啊!” 叶十三像是无所谓的样子,大咧咧说道:“水涨船高,反正羊毛出在猪身上,最后总有掏大钱的人,我只是个搬运工而已。” 话到这里,听得吴六子心头大骇。 这不是摆明了要梁松脖子上的脑袋吗? 如此数量贩卖私盐,那可是要被砍脑袋的。 不但梁松的脑袋被砍,这亨通货栈,怕是也难逃泰丰粮行同样的厄运。 就在这时,叶十三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 “梁掌柜,我还是先小人后君子吧!如此数额的交易,还是给叶某写个收条吧?” 此言一出,梁松神情一怔,思忖片刻,还是拿过笔墨给叶十三写了个收条。 这样更靠谱,眼下官府盘查严紧,钱是给了,到时候收不到货如何是好? 而且,叶十三並没有先付定金,而是为了表示诚意一次性付清了货款。 作为买卖一方的梁松,自然也知道这里面的规矩,写个收条那更是合情合理的。 望著把收条递向叶十三手中的梁松,吴六子不由得观察起梁松肉囊囊的脖子来。 那粗短,又多褶子的脖子,到时候该如何选位置下刀去砍? 根据目测,梁松的那颗脑袋,不比韃子的脑袋小,起码也有个六七斤吧? 而且,就眼前梁松这身板,被砍掉脑袋后,喷出来的血,绝对比得上十泡马尿的数量,会在地上流成一条血河来。 第98章 交易无处不在 出了亨通货栈,吴六子兴奋起来。 “大人,小的安排下去盯著他们?” “没错,打发两人换上便装,弃马步行给跟紧了。” “小的明白,队里有最机灵的两个,最適合干跟踪盯梢的活了。” 吴六子说完,和叶十三一起走过两条街后,迅速向一条巷子横穿过去。 他没有选择一出亨通货栈就和叶十三分手,就是防止梁松派人盯他们的梢。 如此大的私盐交易,那可是掉脑袋的活。 挣再多的钱,没命它也是枉然。 就在叶十三和吴六子走后,亨通货栈的伙计又回到大厅。 “掌柜的,他们走了。” “看清楚了?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一切正常,他们没有其他接头的人。” “这我就放心了,这次应该不会走眼,那个叶闰,手笔不小啊!” “掌柜的,这种人应该在军中有关係的。” “废话,没有一定的关係,敢给那边贩运私盐?” “这小的就搞不懂了,既然军中有关係,何不从衙门口档口搞货,如此一来不就把利润全给得了?” “你懂个屁,他要是能从衙门的档口,直接拿到如此数量的官盐,咱的东家周大人吃什么?” “小的明白了,好买卖肥三家,没有谁能独个吃到撑死!” “算你还有点脑子,这赚钱的买卖何止能肥三家?能把私盐贩卖到那边的人,赚的不一定比我们少,別看我们是翻了倍的,人家有更大的市场和利润。” “如此说来,这叶闰还真不简单。” “那是,没有相当的路子,这兵荒马乱的年头,谁敢拎著脑袋来边城刀口上刮银子?” 说完,梁松摆摆手,道:“多学著点,快去备货,安排四个得力人手,马和车都挑最好的,上面盖上草料,早点出发。” 五千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 扒掉一层皮,入帐三千两,给帐房私分一百两,六个伙计各二十两,剩下一千七百八十两不就到自己腰包了? 如此暴利的机会可不多啊! 平时就是有缺盐的熟客买个二三斤,三五斤的,就是扒一半的皮下来,那也没有多少。 这一下子就五千两银子的大宗交易,八辈子都碰不上一回。 想到这里,梁松不禁激动得面颊发抖,眼前儘是百楼头牌金铃儿的影子。 这笔钱到手,拿五百两银子给金铃儿赎身,然后买一处小院,雇两个丫鬟伺候著。 丫鬟这年头不值钱,模样儿俊的,做事伶俐的,年纪十四五岁的大丫头,拿两石粮食就能从贫困农户的手里换一个回来。 如此想著,梁松的心不禁痒痒了起来,吩咐剩下的伙计插上门板提前打烊。 与此同时,镇衙门后衙。 望著满桌的酒菜,田诚业目光一瞥门口候著的兵卒,道:“让姓叶的等著去,就说本大人偶染风寒在床臥病。” “回大人话,那姓叶的好像走了!” “走了?” 田诚业一怔,隨即“哈哈”大笑道:“走了更好,本官岂是他一个下千户想见就能见的?” “那是那是!” 同桌的一个胖子,双手举起酒杯,连连向田诚业恭维道:“大人乃千户之首,他叶十三才是千户末,这中间还隔著中千户呢,在田大人面前,他这样的下千户,算个狗屁!” “不说他了,免得扫了我等的雅兴!” 田诚业摆摆手,重新端起酒杯,向同桌的胖子说道:“林掌柜的意思本官明白,不就一个粮行嘛!” “大人说得是,这么大的镇子,老百姓没地方买粮可不行,时间长了会出乱子。” 被称为“林掌柜”的胖子,连连点头,然后把一仰脖子,算是先干为敬。 “不过!” 见林掌柜已经喝了杯中酒,田诚业倒是不急,依旧把那杯酒端在手中,缓缓说道:“泰丰粮行已经被查封,就是解封,那也是军部说了算,如此干戈下来,几间房子,一个院子,费巨大还真不划算。” “田大人的意思是?” 林掌柜一惊,他哪能听不出田诚业话中的意思? “您说,我听田大人您的,您看这事如何是好?” 林掌柜单刀直入,毫不绕弯。 田诚业索性放下酒杯,淡淡又道:“眼下,粮行生意抢手,民以食为天,无米下锅可是会出乱子的,所以插手粮食生意的掌柜们不少。” 说著,田诚业停了下来,端起眼前的酒杯,放在嘴边慢慢呡著喝。 “我也知道粮食生意抢手,早就给大人您准备了一点心意。” 林掌柜放下酒杯,从怀里摸出一张两千两的银票,放在桌上向田诚业面前一推。 田诚业貌似不经意地斜瞥一眼推向眼前的银票,继续呡著杯中的酒,又道:“不解封泰丰粮行的好处,那就是这个案子一直掛著,周大人那边也干著急没办法,所以,盘一家现成的商號,有房有院,直接另开一家,这样岂不是省事多了?” “大人高见,我真没想到这一点,周大人的买卖被关了,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只要田大人您压著不报军部解封,他周大人就得等著军部的处置態度。” 说著,面带喜色的林掌柜,又拿出一张两千两面额的银票,放桌上后又是往田诚业面前一推。 田诚业终於呡完了一杯酒,把空杯往桌上一放,林掌柜急忙拿起酒壶,就给田诚业放下的空杯中添酒。 “別太满了,这都洒別的东西上了!” 看到杯中溢出的酒水,田诚业伸手一挡林掌柜提著的酒壶,另一只手顺势把桌上的两张银票抓起后揣入怀中。 “酒不能太满,都说酒满心诚,那都是屁话,太满了,如何端杯?还不是洒外边糟蹋掉了?” 田诚业望著桌面上洒出来的几滴酒,一脸惜疼的样子。 “大人说得极是,十斤粮食才酿一斤酒,可不敢糟蹋掉了,不然罪过就大了!” 不觉间,酒过三巡,田诚业这才抓起筷子,夹起一块炒的油汪汪羊肉,停在嘴边又道:“这样吧!百姓无粮可购那可不成,明日本官就签发牌证,你林掌柜就把这个担子给挑起来。” “大人吃菜,这菜味道不错,我已经在百楼给那个金铃子买过帐了,待会让她过来,陪大人您醒醒酒,再弹上那么几曲,唱上几个曲儿……” 此时,打了烊的梁兴,一番洗头抹脸后,换了一身绸缎作面的袍,兴冲冲就直奔镇街口的百楼去。 第99章 百花楼 百楼看起来毫不起眼,一幢不算是建造精美的小楼。 可百楼的名气,在西河镇却是一点都不小。 边城的军伍,官吏,商人,富户都是这里的常客。 梁松一到楼下,就有眼尖的老鴇子,扭著圆滚滚的腰身迎了上来。 “哎呦!” 嘴唇涂得猩红的老鴇子,一扬手中的丝帕,嗲声就道:“这不是梁大爷吗?您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 说著,老鴇子用一根胡萝卜样的胖指头,戳了一下樑松的腰眼子,压低了声音说道:“死鬼,可不凑巧,金铃儿今天被人包了,还是到老娘的房里坐会吧!” “包了?” 一脸失望的梁松,厌恶地翻了老鴇子一眼,悻悻说道:“你这婆娘,想涨价就明著说,別给老子耍心眼子。” “屁话!” 老鴇子白眼珠子一翻,狠狠剜了梁松一眼。 “老娘何时骗过你?” “你还没骗过老子?” 梁松眼睛一瞪,道:“远的不说,就上月,拿一个饿得半死的瘟婆娘,蘸著鸡血塞里边,硬说是生瓜蛋子给我开头苞,蒙了老子五两银子不说,害得老子还差点得了瘟病。” “陈芝麻烂穀子的事,你一个大老爷们还计较这些,真不嫌丟人,老娘都替你害臊。” “得了!” 梁松神色一正,摆手道:“钱有的是,快让金铃儿准备一下,老子今晚就不回了,到哪儿睡还不是一块热炕?” 老鴇子把嘴一撇,低声又道:“你个老东西,如何听不进人话?” “就你,嘴里还能吐出人话?” “那好!” 老鴇子狠瞪梁松一眼,把小山似的胸脯一挺,道:“別动不动就钱不钱的,老娘明著告诉你,今晚,老娘陪你暖被窝,不收你一个铜子儿。” “可別!” 梁松急了,摆摆手又道:“老子吃盐轻,就你,能把老子给齁死。” “死鬼!” 老鴇子毫不气馁,扭了一下肥肉乱颤的屁股,嗲声又道:“你可是挣到钱了,这口气也大得能吞天,想当年,你不照样把老娘这身肉,啃得满脸的口水不是?” 此言一出,梁松老脸顿时一红。 “別扯没用的,老子今天来,就是奔著金铃儿来的。” 看著梁松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老鴇子堆起一脸盛开的菊,把原本不大的一双眼睛,挤成了一条缝,瞅了眼前的梁松片刻,嬉笑道:“老娘这身子,热时败火,飢时顶饱,金铃儿你就別惦记了,今天真的被人包了。” 看老鴇子的样子,不像是说谎。 谁有钱不挣? 拿谎话来打发客人? 看到梁松犹豫起来,老鴇子手里的丝帕,在梁松的额头甩了一下,道:“走呀!愣著干什么?先到屋里喝茶暖和暖和,总比站这挨冻肉要好受些吧!” 他能看上眼的,別人也是喜欢,何况金铃儿还是百楼的头牌,盯上她的人自然就不会少。 西河镇,有的是一帮子有钱人。 这一点,梁松是心知肚明的。 但心里的这把火,已经被今天那笔飞来的横財给烧了起来,总不能就这样败兴而归吧? 犹豫之间,梁松被老鴇子半拉半扯,进了一间比较僻静的屋子。 待梁松坐了,老鴇子这才扯著嗓子喊道:“春梅,给大爷倒茶。” 一阵香风扑面后,名叫春梅的窑姐儿,已经提著一把茶壶在梁松面前站了。 “这位爷,就让妾身伺候您好了!” 说著,春梅款款上前,给梁松面前的茶碗中,徐徐注入了热腾腾的茶水。 这年头,只要能拿出粮食和银子,大把的女人,就能被调教成百楼的窑姐儿。 穷人家里不缺女儿,富户手中不缺粮食和银子。 所以,百楼选人,那可是顏值第一。 在这粗布袄和白板皮袍为主的边城,身穿绸缎的窑姐儿,那可是边城各镇街的一景。 这些经歷了各种狎客们狼扯狗咬的女子们,个个已经是应对自如,把南来北往的客人们手拿把掐,糊弄得团团转。 像梁松这种兜里有几个钱就烧包的主,当然是这种地方狠宰一把的肥羊了。 金铃儿是什么人? 百楼的老鴇子能轻易放手让他赎人? 这女子,可不是从边城穷苦百姓手中用粮食淘换来的女娃儿。 那可是家中遭变,被举家发配到边城的奴籍女子,再是身份卑微,曾经也是出身地方官宦人家。 金铃儿天生一副好嗓子,又弹得一手好琴,就是在內地的青楼,这资本也是文人骚客们爭相把宠的角儿。 这等女子放在边城,本身就是鹤立鸡群,有著与眾不同的气质和皮囊。 那种江南女子特有的肌肤和精致的容貌,更是让各种狎客们神魂顛倒。 百楼拥有这等女子,老鴇子岂是轻易撒手的? 青楼本就是个销金窟,喝血吸髓不用刀的地方。 梁松瞅上了金铃儿,百楼的老鴇子不把他的银子吸乾抽尽,那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財神爷的。 “死鬼,既然你嫌老娘这身肉腻歪,那么好了,这百楼的姐儿们,你隨便挑,老娘今儿不收你半个铜子。” 一边给梁松拋著眉眼的老鴇子,一边豪迈地做著承诺,一边又暗示春梅给梁松上手段。 “这位爷!” 春梅几乎是把上半身全压在梁松的一只肩头,鼻子吹出的气让梁松脸上一阵痒痒。 “您尝尝这茶合您的口味不?要是淡了苦了的,妾身再给您烧就是。” “茶刚好,喝著暖和就成。” 梁松心不在焉,脑子里全是金铃儿那可人的影子。 兜里有大把的银子,那就吃仙桃,谁他娘的还稀罕这些酸梨子烂杏儿的? 梁松一挺腰杆,把那只被春梅压得酸麻的肩膀给腾了出来,目光看向老鴇子那张满月似的大脸,道:“据我所知,金铃儿很是高傲,一般不答应客人整天包身的?” “那要看是谁了?” 老鴇子轻蔑地一瞥还不死心的梁松,身子向前一倾,神秘说道:“有人出钱,让金铃儿陪衙门的那位,你说咱开门做买卖的,敢不答应?” 有人出钱? 而且还是用来招待衙门的那位? 能出得起给金铃儿整天包身银子的主,招待衙门的那位? 除了镇首田诚业,谁还有如此大的面子? 想到这里,梁松心头陡然一惊。 “你知道是何人出钱?” “这个嘛!” 老鴇子卖了个关子,嘴角一扬,不屑地撇撇嘴,轻蔑说道:“亏你也是个当掌柜做买卖的人,行规你懂不?” 是啊! 作为青楼,是隨便不能泄露客人信息的,何况还是用来巴结大人物的客人。 “说,老子有的是茶资!” 梁松一咬牙,把一锭十两的银子,“啪”一声就拍在桌面上。 “收起来吧!” 老鴇子不屑地斜瞥梁松一眼。 “老娘说了,今儿的茶资消遣,老娘给你全免,姐儿由你挑,就是点了老娘的卯,老娘也乐意陪著你老东西。” 话说到这份上,梁松更是坐不住了。 有人攀上田诚业,那摆明了就是生意上的事,眼下泰丰粮行被查,盯上粮食经营的人可不少。 再是自己和泰丰粮行的掌柜宋贵不和,况且宋贵是已经死了, 但这摊子买卖,那可是周敬堂的。 作为周敬堂放在明面上的掌柜,他如何不能警惕呢? “玉兰,就当我老梁求你了,谁如此大方包了金铃儿?这你得告诉我老梁啊!” 梁松態度瞬间的转变,老鴇子笑得是更欢了,伸出一根胡萝卜一样的指头,故作娇羞地一点梁松的额头,嗲声说道:“不喊肥婆娘啦?还记得老娘的名字叫玉兰?” 说罢,又是戳了梁松一指头,嗲声嗲气地又道:“算你还有良心。” 第100章 私贩官盐,资敌之嫌 这一声“玉兰”。 叫的老鴇子骨头都酥了。 “这些姐儿你要是都看不上眼,那妹子我就陪你喝几盅。” 说完,老鴇子摆摆手,示意春梅去端几样酒菜。 不一刻,四样酒菜上桌。 “松哥,妹子劝你,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打听的好。” 老鴇子说完,饶有意味地望向梁松。 “玉兰,不瞒你说,有人攀上田大人,那一定是衝著粮行的买卖来的,你应该知道,那是谁的买卖?” 泰丰粮行和亨通货栈背后的东家,作为世面上混的老鴇子哪能不清楚? 管他谁的买卖! “松哥,话说太白,就像女人脱光了一样无趣,能打粮食生意的主,不一定能把你背后的东家放在眼里,再说,衙门那位,也不是吃素的,这泰丰粮行被抄,不正好给衙门那位,腾出来一个发財的机会吗?” 老鴇子说的这些,梁松岂能不懂? 眼下泰丰粮行是惹上了官司,周敬堂再是厉害,这粮行掌柜伙同甲正倒卖军粮,那可是军部那些大人们,握在手中的一个大把柄啊! 这个哑巴亏,周敬堂是吃定了。 但这个买卖,要是让別人占先钻了空子,以后货栈的经营,也会大打折扣。 在西河镇的地盘上,周敬堂的手伸得再长,那也捂不住西河镇所有的盘面。 如此一想,梁松瞬间就烦恼起来,拿过酒壶就自斟自饮了起来。 “松哥,你慢点喝,没人跟你抢,先吃口菜……” 老鴇子一脸欣喜,亲自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肝就往梁松的嘴里送…… 与此同时,镇上的一家客栈里,叶十三也在啃著一条烤羊腿。 “大人,梁松那老东西,进了一家叫百楼的窑子,目前还不见出来。” “那是人家兜里有银子了,咱的那些银子,梁松不会如实入帐的,至少有两三成,甚至更多的会落入他的私囊。” “那是,那是,有钱了就是好!”吴六子訕笑著,抓过一只馒头就啃了起来。 叶十三抬起头来,指著桌上一盘猪头肉,漫不经心地说道:“给你留的。” 吴六子抓起筷子,却没有急著伸向香气诱人的猪头肉,继续啃著馒头说道:“货已经上路了,估计这会差不多都快到地方了。” “如此甚好,但愿郭威那怂包能办好这差事。” 说完,叶十三把啃光了肉的羊腿骨,往桌上一扔,爬上炕去就打起了鼾声。 此时的沙柳滩村,月光如洗。 除了偶尔有夜梟瘮人的叫声传来,四野静得很是令人不安。 “用点劲,抓紧时间。” 一条在马车前牵著马的黑影,转头对马车后面推车的三条黑影又道:“赶在天亮前交货,回去掌柜的给赏钱。” 一辆装载著草料的马车,正毫无声息地在旷野中行驶。 拉车的马,被摘掉了脖圈上的铃鐺,就连四个蹄子,也被包上了羊皮,生怕发出稍大的动静声响。 “这次赏银到手,老子豁出去了,非得在百楼美美地睡上一夜。” “你小子,也就这些出息了,拎著脑袋换来的几个赏银,非得填那些窑姐儿的无底洞。” “老子还捨不得去百楼,得赶紧给家里好好存上几石粮食,镇上的粮食买卖被新来的千户给砸了,不准备些粮食,这万一开战咋办?” “你还別说,这姓叶的都不简单,新来的千户姓叶,今天来的那个大主顾,也是姓叶。” “是啊!一个有权,一个有钱,都是吃人的主。” 四条黑影发著牢骚,但又兴奋无比,马车很快就来到荒滩外的一处树林边。 “应该就是这里?” 牵马的黑影,不安地望了望四周,清冷的月光下,只有那片树林就像一道黑色的墙幕在不远处挡著。 “燃起火把,举起来晃几下看看?” 牵马的黑影又是一句。 很快,跟在车后的三条黑影,霎时就点燃了三支火把高举在马车前面晃动起来。 这一晃,瞬间就把马车前的四条黑影嚇了一跳。 眼前不远的树林中,齐刷刷亮起无数的火把。 粗略一数,居然有五六十支之多。 “就是他们,来接货了。” 差点被嚇了一跳的牵马黑影,激动地叫了起来。 马车前举著火把的三条黑影,顿时把手中的火把晃得更凶了。 呼啦啦! 树林中出现的几十支火把,霎时就向这边围了过来,一眨眼的功夫,几十支火把就把马车围在中间。 “货就在草料底下,要不要当场验过?” 牵马的黑影迎上前去,向一名没有举火把,貌似带头的黑影搭话。 隨著对方数量眾多的火把映射出的光晕逐渐亮清了起来。 牵马的黑影差点就尿了。 只见在两支火把的映射下,一个身穿革甲,面色狰狞的高个男子正衝著他怪笑。 这一细瞅,牵马黑影腿根一热,真的尿了一裤襠。 包围著他们的黑影,无一例外都身穿革甲。 那款式,不是元蒙的韃子兵,而是大夏戍边部队北防军的打扮。 “什么货?” 带头者开口了。 “盐巴呀!” 牵马黑影迟疑地一答。 “送往哪里?” 带头者又是一问。 “不是让送到这边,由你们送往那边吗?” 说著,牵马黑影迟疑地一指元蒙方向。 他怀疑,这是军部的人参与的贩卖。 “拿下!” 带头者瞬间暴怒,一声令下就抽出佩刀按在牵马黑影的脖子上。 “仓啷啷”一声响过之后,手执火把身穿革甲的兵卒们,纷纷抽出佩刀,把马车旁的另外三条黑影,瞬间就控制了起来。 被嚇掉了三魂的牵马黑影,硬起头皮,磕巴著又问:“你……你们……难道不是……叶掌柜的……人……” 这一问,带头的革甲人笑道:“我们是叶千户的人,沙柳滩村驻军百夫长郭威,就是你老子我。” 此言一出,被控制住的三条黑影,隨即就尿了一裤襠。 可能,这是出发前茶水喝多了的缘故吧? 肝胆俱裂的牵马黑影,浑身一软,屁眼一松,马车旁的人圈里,顿时就瀰漫起一股浓烈的屎味来。 “私贩官盐,而且还有资敌之嫌,给我把这四名嫌犯押回去连夜突审……” 郭威突然变脸,咆哮一声,直接把牵马黑影给嚇得当场昏死过去…… 第101章 嫌犯 天刚放亮,房门就被敲响。 “大人,郭威他们来了!” 吴六子眼中星芒闪动,一进来房间就报讯。 “不错!” 叶十三点点头,笑道:“这次,还是让他出头,你暗中盯著,镇不住场子我再出面。” “口供昨晚连夜就录了,白纸黑字,人证物证俱全,梁松那老东西就是想耍赖,这下也洗不清了。” 吴六子得意地又补充了一句。 叶十三从怀里拿出梁松亲手写下的收条,道:“这个也拿著,关键物证可不能少了,派几个探马跟著,他们手狠。” 叶十三连面都没露,坐在客栈里悠閒地喝茶等消息。 得了命令的郭威,这下抖擞了起来。 自打当上百夫长后,还从来没有如此威武过。 感到这种扬眉吐气的时刻,更能体现他的威风,沉下脸来就吩咐道:“都听好了,兵马一分为二,甲正带三十人查抄亨通货栈,另外二十五人跟我去天香楼拿人。” 梁松一夜没回,夜宿青楼的事,早已被吴六子派出去的探马盯死了。 二十几匹健马,扬起一股烟尘就杀向百楼。 “滚开!” 到了楼下,郭威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向一名拦在马前的龟奴。 “军爷,您这样会嚇跑客人的。” 龟奴双手抱著脑袋,哭丧著脸望著一脸凶狠的郭威。 “客人?” 郭威眼睛一瞪,扬起马鞭就抽。 “老子办差,管你客人不客人的,快给老子把门打开,不然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窑子窝。” “军爷息怒,容小的进去稟报一声。” 龟奴抱著脑袋,躬著腰挤进半开的门缝不见了踪影。 郭威一扬手中的马鞭,转头向身后的兵卒们吼道:“去几个人,把住了后门,不可放跑一个,其他人,给老子把这门拆了。” “咔嚓……” 话音一落,虎狼一样的兵卒们,卖力地抡圆了手中的佩刀,照准了门板就是一通狂砍。 一时间,在二十把佩刀的狂砍下,木屑飞溅得到处都是。 听了门外龟奴的稟报,老鴇子在被窝中的一身肥肉,霎时就颤抖了起来。 官差来青楼这种地方找茬? 这可是稀奇事,自百楼开业以来,就没少给个庙里烧香的份子钱。 而且这还是大早上的,动静大得就像缉拿逃犯一样。 “混帐东西,你也没打问一下是哪个衙门的差官?” 老鴇子急忙往身上套著衣服,还不忘让龟奴去打探虚实。 “哎呀老娘哎!” 门外的龟奴一跺脚,又道:“外面凶神恶煞的,哪里容得小的问话,要不是小的跑得快,小命都没了。” “你確定不是衙门的人?” 老鴇子眼珠子一转,隔著门帘又问。 “不像是衙门的差官,身上穿著甲呢,都骑著马,像是地方驻军。” 驻军? 这下,让老鴇子摸不著头脑了。 千户罗远桥是死了,但他的手下和百楼也没过节啊! 再说,就是罗远桥没死,那也犯不著这样找百楼的麻烦啊? “哥哎!” 老鴇子伸过手去,摇了摇用被子蒙著头的梁松,道:“妹子一个妇道人家,拋头露面不方便,还是你出去应付一下,看看这些人究竟要干什么?” 一脸疲惫的梁松,乌龟一样从被窝中探出一张虚肿的脸来,心有余悸地说道:“谁去都没有,只有钱管用,那些带兵的缺衣少食的,不来敲诈几个银子,还能如何?” 敲诈银子? 老鴇子恍然大悟。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快,拿二百两银子,跟老娘出去看看。” 憋了一夜,一老尿都顾不上放的老鴇子,穿起鞋来后急忙就往外走。 “咔嚓……” 没等老鴇子下楼,破门而入的兵卒们,已经呼啦啦涌进了院子。 只见这些兵卒个个配刀在手, 一看就不是善茬。 “军爷……” 老鴇子心中一急,又被如此的场面一嚇,一股隔夜老尿就顺著裤管流了下来。 “你就是这里的老娘?” 一名兵卒衝上楼梯,手中的佩刀,已经抵在老鴇子囊鼓鼓的胸口。 “是,民妇就是这百楼的老娘,军爷这是……” “少她娘的给老子废话,快说,梁松那老东西在哪里?” “啊……” 老鴇子陡然又是一惊,一股老尿隨即又喷了出来。 梁松? 是他招惹来的灾祸? “我的娘哎……” 老鴇子懊恼不已,明明昨天梁松要走,是她死缠烂打的,硬把这个祸星给留了下来。 这下好了,索命的小鬼都杀上门来了。 “说,要是敢包庇藏匿要犯,老子拿你下大狱。” 此时,老鴇子已经感觉到,兵卒佩刀的刀尖,已经贴著她的衣襟缝隙,冰凉地挨到了她热腾腾的胸前。 “在……在那屋……不甘民妇的……事……” 老鴇子一指昨夜和梁松折腾了一夜的那间静室,浑身抖得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给老子搜!” 兵卒一脚踢开眼前的老鴇子,把刀一挥,身后就衝上来五六个同样持刀的兵卒。 “呯!” 刚才被虚掩上的门,被一名兵卒一脚踹得稀烂。 听到外面的动静后,来不及穿好衣服的梁松,就被两名兵卒从被窝里拖了出来,摁在地上捆了个结实。 郭威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进了屋子,目光一瞥屋中,淡淡说道:“好啊!还有同犯窝藏,全都给老子带走。” 这下可热闹了。 留在楼下院子里的兵卒们,提著寒气森森的佩刀,挨个踹开了房门,惊得还在被窝里的窑姐儿们尖叫不止。 一些留宿的狎客,被冰冷的佩刀从热腾腾的被窝中赶了出来,衣都没穿就被赶到院子中双手抱头蹲著。 “嫌犯梁松,以盐资敌,百楼涉嫌包庇藏匿通敌叛国之嫌犯,疑有同案人犯藏匿在此,你等严加盘查每个人等,涉嫌资敌之逆產,一概待查甄別。” 郭威站在二楼的楼台处,扯著嗓子向院內的兵卒下令。 一时间,各窑姐房间里的细软,全都给搜了出来堆放在一起。 那些狎客们隨身携带的包裹,褡褳,也都无一倖免。 被搜出来的银子银票,谁能证明与资敌行为无关? “大人明鑑啊!小的只是路过贵地的客商,与什么梁松压根就不相熟……” “冤枉啊大人,小的只是喝酒过头,故而就地留宿,並无叛国之举……” “求大人开恩,小的夏初丧偶,心中鬱闷孤独,这才来青楼寻欢片刻,哪敢和资敌之犯有染……” 一时间,被羈押下来的狎客们,纷纷叫苦喊冤,求饶不断。 “清不清白,有无涉嫌,不是你们自个儿说了算,那得过堂后再行定论。” 一脸杀气的郭威,把手中的权力发挥到了极致。 从惊嚇中回过神来的老鴇子,这才意识到了事態的严重性。 资敌? 那可是叛国啊! 死罪不说,搞不好还要抄家灭族。 “大人啊!” 顾不得许多的老鴇子,两手抓住衣襟向两边一扯,露著白的胸脯,嚎叫道:“民妇之心,日月可鑑,民妇只是为了一夜承欢,故留这梁姓客人销魂片刻而已……” “民妇认罚,民妇认罚……” 急於撇清自己的老鴇子,又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连连叫喊著甘愿掏银子来洗清自己的嫌疑。 第102章 当街公审资敌奸细 百楼,已经乱作一团。 极度的惊恐之下,梁松反而镇定下来。 “大人,这里面怕是有误会?” 被捆绑起来,强按在地上跪著的梁松,缓缓抬起头来又道:“草民自经营亨通货栈以来,一直克己守法,从无违规经营之处,何来资敌一说?” “大胆!” 一名兵卒,照准梁松的腰眼就是一脚,怒道:“你这狗贼,郭大人军务繁忙,难道是吃撑了来这百楼闻骚气?” “啊……” 吃了一脚的梁松,疼得差点背过气去。 咬咬牙后,倒吸一口凉气,话中有话地说道:“你们如此对待草民,敢问通天驛镇衙的周大人知晓不?” 抬出后台来了! 投石问路,还算不是太蠢,能在此时镇定下来,也算是有些修为了。 不料,闻言之下,郭威猛然转头看向梁松片刻,突然暴吼道:“你敢往周大人头上泼脏水?” “大人明鑑!” 冷静下来的梁松,淡淡又道:“亨通货栈的一应经营,那都是周大人许可的范围,这期间要是有何误会,最好是先和周大人会晤较为妥当。” “来人!” 郭威眼中杀机顿现,怒道:“把梁松这狗贼的舌头给割了,胆敢污衊通天驛镇首周大人,罪加一等。” 玩砸了! 搬出周敬堂,不但没有唬住郭威,反而让郭威认为他居心不良。 “大人明鑑!” 慌了神的梁松,直接摊牌道:“亨通货栈,此乃周大人的买卖,草民只是明面上的掌柜而已,大人要是一意孤行,到时候怕是不好向周大人交代?” 这话没错! 一个百夫长,在副万户的眼里,渣都算不上。 胆敢动周敬堂的人,简直就是吃了豹子胆了。 这时候,屎尿淌了一裤襠的老鴇子,也从地上抬起头来,就像抓著了救命稻草一样,仰著一张满月样的胖脸,急道:“军爷啊,您可想好了,这梁松还真是周镇首的人,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有误会的啊!” “去你娘的,轮得到你插嘴?” 郭威身侧的一名兵卒,照准了老鴇子油篓一样的腰,又是一脚踹了过去。 “嘭!” 沉闷的一声响后,老鴇子往地上一趴,直接就背过了气去。 从两只裤管中顺著白萝卜一样的脚脖子流出的屎尿,差点让郭威当场把昨天的午饭都给吐了。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自得到叶十三的命令后,他紧张都饭都顾不上吃,反覆研究著行动部署,到现在还是水米没进一口,肚里早都是咕嚕乱响著了。 而梁松,已经被两名兵卒拿捅火的铁铲正往开撬嘴,另一名兵卒,从牛皮长靴中拔出一把匕首,准备要割他舌头的架势。 “死到临头,还要污衊周大人,看来,不用大刑你是不老实招了?” 郭威居高临下,半眯著眼睛,冷冷地看著地上挣扎著的梁松。 “不见棺材不落泪,老子就让你看看,你私运官盐,资敌叛国的无耻行径,今让老子抓了现行,想抵赖?没门。” 看来,郭威是铁了心要把“资敌”之罪给锤实了。 “好,老子这就让你心服口服。” 郭威眼珠子又是一转,向身边兵卒们吼道:“门口摆上案桌,老子要当著西河镇老小的面,亲审这个无耻奸细!” 呼啦啦一阵,有兵卒抬了百楼的案桌,直接摆放在百楼门口。 如此阵仗,顷刻间就吸引了不少的百姓围观。 郭威一脸杀气,端坐在案桌后面。 被捆绑的粽子一样的梁松,被摁在案桌前跪了,老鴇子也未能倖免,昨夜和梁松一起滚被窝,眼下却被摁在梁松身边跪著。 “咣咣!” 一名兵卒,找出来一只铜盆,当作锣就在百楼前面敲了起来。 这一阵敲打,几乎把镇上早起的百姓,全都给吸引了过来。 “咣咣……” 铜盆不断地被敲响,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西河镇除了庙会,还真没有如此热闹过。 这么大的阵仗,是要干什么? 审案? 那有镇衙门的大堂,这青楼妓院的门口闹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了何事? 就在围观的百姓们一头雾水的时候,郭威目光一扫眼前乌泱泱的人群,提高了声调问道:“元蒙韃子屡犯我大夏疆土,对我大夏边民烧杀无数,就在我大夏戍边北防军禁商期间,你却私贩官盐资助我敌,此等人神共愤的叛国行径,你如何面对全镇父老?” 资敌? 私贩官盐给元蒙韃子? 这还了得! 想想元蒙韃子才血洗了沙柳滩村,村民和驻军,都被元蒙韃子屠杀近三百口,粮食和牛羊也被抢劫殆尽。 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居然財迷心窍,还贩运官盐私售外敌? “杀了他……” “剁碎了餵狗……” “不杀了这个杂碎,如何对得起蒙难的沙柳滩村老小们?” “大人,此人留不得,还审什么?砍了就是……” “人面兽心的东西,之前如何就没看出来?” “……” 郭威的话一落,围观的百姓们就骚动起来。 情绪激昂的百姓们,纷纷叫嚷著让处死梁松。 面如死灰的梁松,咬著牙高声嚷道:“与治其罪,何患无辞?” “草民与大人平时並无交集,更谈不上怨仇,大人这是非要治草民於死地了?” “大人不问青红皂白,张口就定草民的资敌之罪,草民从未离开这镇街半步,就是夜宿青楼狎妓寻欢,那也不是犯了王法。” 煮熟的鸭子嘴硬,求饶已经是行不通的,只有抵赖,当著镇上老小的面,看他郭威还敢肆意妄为? 梁松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镇上衙门,如果衙门插手,那就有一定的程序,如此可以爭取到时间,急等周敬堂出面斡旋。 可他想错了,郭威並没有把他送往衙门,而是就势在对他的抓捕现场开审。 面对梁松的一连三问,郭威並不急著回答。 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叶十三住宿的客栈方向。 “好!” 郭威突然收回视线,目光一扫围观的百姓,高声又道:“我可问你,刘三,赵四,漆二娃,还有曹刚,这四人你可认得?” 此言一出,梁松浑身一抖。 “大人说的这四人,乃是我亨通货栈的伙计,和草民一道都是为周大人办事。” “哼!你少扯周大人,难道通天驛镇堂堂镇首,会和你们这些杂碎沆瀣一气私贩官盐资助我敌不成?” 梁松再一次拋出了周敬堂来提醒郭威,但郭威就是毫不顾忌这个,反而当著镇上百姓的面为周敬堂开脱。 “好!” 郭威又喊了一声好来,继续说道:“只要你承认他四人和你相熟就好。” 能不承认吗? 镇上的百姓,大多数都知道亨通货栈,也知道他梁松就是亨通货栈的掌柜,而那四个人,都是亨通货栈的伙计。 眼下如果为此抵赖,岂不是当眾证明他梁松自己在说谎? 第103章 铁证如山难抵赖 “这一点,草民承认。” 梁松点点头,表示认可。 “那好!” 郭威从怀里拿出一份按著红手印的供词,递给身边的兵卒,道:“就让镇上的父老乡亲们都看看,这可是他四人亲口承认的。” “大人是军伍,屈打成招之下,几个伙计能不招认大人所列之罪?” 这梁松还真行。 完全一副滚刀肉的架势,对眼前兵卒手里的供词,乾脆一推三二五。 “好,够胆!” 郭威“蹭”的一下从案桌后面站了起来,目光一扫人圈外面,吼道:“昨夜子时,你亨通货栈的四名伙计,套著马车拉著私盐,去沙柳滩村外与元蒙的边境何干?” 不料,梁松並没有由此妥协。 冷冷望了郭威一眼,淡淡说道:“货栈买卖,开门是伙计,打烊后那是人家的自由,再是我这个掌柜,也不能干涉柜上伙计的人身自由,大人所说之事,草民並不知情。” “好一个並不知情!” 郭威瞬间大怒,吼道:“將人犯带上来。” 人犯? 就在围观的百姓们听得一头雾水的时候,人圈外面即刻骚动了起来。 “让让,都让让!” 两名兵卒,一人牵著马,马拉著一辆板车,车后面又跟著一个兵卒。 再看那马车,车架上满载著成袋的盐巴,四个被捆绑得缩成一团的伙计,用绳子串在一起跟在马车一侧。 围观的百姓见状,纷纷让开一条道来。 兵卒把马车,在百楼门口直接横了过来,然后从车上卸下一只装满了东西的袋子,拔出佩刀在袋子上一划。 哗啦啦! 从袋子的被刀刃划开的破口中,顿时就有白的盐巴流淌出来洒了一地。 “真是盐巴,好咸。” 有胆大的百姓,上前几步,弯下腰来用指头蘸著流淌出来的盐巴,放在嘴里舔舐了一下。 “无耻之徒,罪证就在眼前,还敢抵赖,大人,快杀了这狗东西,给遇难的村民们报仇啊……” 尝过了盐巴的百姓,跪了下来就求郭威把梁松给杀了。 “杀了他,杀了他……” 愤怒的百姓们,纷纷挥动著拳头,吼声如雷,叫嚷著让郭威杀了梁松。 “肃静!” 面对群情激愤的围观百姓,站在郭威身侧的一名兵卒,暴吼一声来维持现场秩序。 郭威伸出两手,凌空向下压了压,等嚷嚷声小了下来,便把目光投向在马车旁边跪著的四名伙计,冷声问道:“你四人目无国法,私犯官盐给元蒙敌贼,你们可知罪?” “大人明鑑啊!” 一名伙计抬起头来,瞥见梁松也跪著,便高喊道:“草民只是听从掌柜安排,掌柜让草民干什么?小的就干什么。” “是啊大人,我等四人,都是听从货栈掌柜梁松的指使……” 有人带头,原本万念俱灰的伙计们,霎时就像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纷纷指证起梁松对他们的指使来。 这下,方才还振振有词的梁松,此时也不得不低下头来,面如死灰地耷拉著脑袋。 “还有,本官手中关於你的罪证,可不光是这些。” 郭威嘴角扬起一丝冷笑,把梁松亲自写下五千两银子的收条,拿了出来。 这下,围观的人群更加愤怒了起来,要不是有兵卒们在前面挡著的话,群情激愤的百姓们,就会衝上去把梁松撕成碎片。 一旁趴著的老鴇子,在一阵又一阵的惊嚇和失望下,把积攒了一夜的屎尿,一股脑儿全泄在了自己的两只裤腿中。 也许是郭威实在忍受不了那味道,皱过几下眉头后,高声宣布道:“现已查明亨通货栈掌柜梁松,资敌叛国的所有罪行,人证物证俱在,即刻起,对亨通货栈用以查封,一切逆產充为军资处置,对通敌一干人犯,押入大牢交由镇首大人发落。” 此言一出,围观的百姓们似乎还不解恨,眼中满是怒火狠瞪著梁松。 与此同时,一名甲正带著另一部分兵卒,三下五除二就查抄了亨通货栈的帐册和库存货物。 负责徵募新兵丁的另一名甲正,正好在镇上把新征来的三百兵数集中起来。 所有的新兵卒们,全都给派上了用场,不大时候就把亨通货栈几间库房中囤积的布匹、帛、茶叶、纸张、器皿、皮毛,甚至还有私藏的盐巴和珍贵的玉石,全都给搬运一空。 剩下空堂堂的房屋店铺,被一纸封条全都给封了起来。 郭威不傻,磨蹭到这时候了,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既把梁松拿下,又免得镇衙门及早得知后参与进来查封货栈。 这下好了,关於“资敌”的叛国案,理当移交镇衙门了。 当然,这一手,那是叶十三向传话的探马早都交代好了的。 不然,光凭郭威这个棒槌,还不一定能把这事办得如此顺溜妥帖。 郭威让梁松在罪证上按了手印,即刻就让兵卒把梁松押往镇衙门的牢房。 此时,喝足了茶水的叶十三,换上了一身的革甲,带著吴六子和探马们,威风凛凛地去见田诚业。 午时,镇衙门。 “大人,不好了!”一名兵卒急急闯入后衙。 “混帐,狼撵你了?” 一觉睡到了午时的田诚业,正意犹未尽地端详著门后骑在一只瓦盆上放尿的金铃儿。 被突然而来的稟报声,嚇得金铃儿差点把瓦盆给踢翻在地。 “大人,新来的千户叶大人手下驻军,查抄了亨通货栈,还抓了亨通货栈的掌柜梁松。” 兵卒跑得气喘吁吁,胸口剧烈起伏著站在门外。 “这叶十三,他究竟要干什么?” 勃然大怒的田诚业,面颊一抽,一拳狠狠地擂在桌上。 “大人息怒!” 系好了腰带的金铃儿,心头也是重重一震。 呆愣片刻,稳下神来眉眼一翻,向著怒气衝天的田诚业娓娓说道:“那个姓叶的查了周大人的货栈,这不是好事吗?田大人您,正好让別人把这摊子买卖给开了。” 没错! 泰丰粮行的事,昨天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与其让周敬堂把这档子生意揽了,还不如让这摊子买卖的收入落在自己的手中。 如此来看,这叶十三还真他娘的会搞事。 你只是得些小浮財而已,但把一条发財的路,却给我腾了出来。 没有你这鲁莽武夫,本大人还真在这条缝里插不进去针的。 “启稟大人,叶十三求见!” 又一名兵卒,急匆匆赶了过来,站在门外就是一声稟报。 第104章 军政两千户心照不宣 这就来了? 金铃儿的一席话,霎时点醒梦中人。 “先奉茶,本官即刻就到。” 这下,田诚业没有摆谱,而是让兵卒先上茶招待叶十三。 “大人,奴家只是妇人之见,具体如何?您还是以法典为重。” 金铃儿不但善於察言观色,而且还擅长欲擒故纵,当初梁松就是被她一碗接一碗的迷魂汤,灌得想为她赎身以求朝昔相伴。 青楼本是窑姐儿的戏台,每天都上演著情深意浓的戏码。 本来老於世故,精於计算的梁松,却鬼迷心窍偏偏踩了这个坑。 这不,刚给田诚业点了一把火,眨眼间又让田诚业以法典为重。 如此看来,梁松的这条老命,那可是已经走在投胎的路上了。 亨通货栈被抄,梁松腰包里还能有银子? 要是梁松由此死了,岂不是少一个纠缠著她的人? 想想往日,自己洗乾净了往炕上一躺,任由梁松就像猪拱菜窖一样啃她一身口水。 每次完事,金铃儿都泡在浴桶里半天,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一层皮都给搓洗掉了。 眼下好了,这老货,把这辈子的生路已经走到头了。 已经穿好了官衣的田诚业,双手正正衣领,点头道:“田某绝不徇私枉法,当以百姓安危为重,当以我大夏的江山社稷为重。” 男盗女娼啊! 这话一点都没错,一个青楼的头牌窑姐儿,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狎客,此时居然冠冕堂皇地为社稷,为百姓的福祉背书。 “大人,百楼的老娘,平时和梁松交情不浅!” 最毒妇人心! 这话更是不假,金铃儿藉机把火引到老鴇子身上。 她这是要干什么? “哦!” 田城业戴好了帽子,转过头来半眯著眼睛,盯著金铃儿百媚千娇的一张粉脸,沉声道:“你想要百楼?” “我的,还不是大人您的?” 金铃儿莞儿一笑,娇羞地转过脸去,娓娓又道:“奴家只是想,自个要是有了菜园,就不必去集市上掏钱买菜帮子吃了。” 田诚业嘴角一拧,笑道:“你她娘的真狠,不过,这事不是不可以,那得看火候,本官先去会会叶十三再说。” 拋下金铃儿到了大堂,叶十三正在慢悠悠地喝茶。 “小的见过田大人!” 看到威仪十足的田诚业,在两名兵卒的跟隨下走了进来,叶十三欠欠身子正要行礼,却被田诚业摆手拦了下来。 “叶大人接防西河镇,本官有失远迎,还望叶大人莫要介意啊!” 田诚业拱拱手,向叶十三假惺惺的一番客套。 两人虽然同属千户职,但身为上千户的田诚业,却是硬生生的比叶十三这个下千户高出两级来。 叶十三咧咧嘴,笑道:“田大人公务忙,那比得小的这等粗人自在?” “叶大人客气了!” 田诚业摆摆手,摇头道:“如今边城不稳,战事不寧,叶大人厉兵秣马驻军前线,才是我等学习的楷模啊!” 鸟人! 还给老子客套上了? 昨天给老子吃了个闭门羹,今天又给老子戴高帽灌迷魂药? 你个老东西,那点心思,老子还看不出来? 叶十三肚里一阵狠骂,喝了一口茶后,缓缓说道:“小的巡防期间,抓获一名资敌之徒,现人证物证俱全,想著此人是田大人辖下的商户,小的不敢妄断,还得请教大人一二!” 说著,叶十三向田诚业拱了拱手。 “哦!” 田诚业一怔。 “何人如此大胆,敢资助元蒙敌贼?” 面对田诚业装模作样的一问,叶十三笑了。 “亨通货栈,掌柜梁松。” 叶十三单刀直入,毫不绕弯。 “叶大人怕是搞错了?” 田面露惊讶,不可置信的目光望向叶十三。 “我镇商户歷来守法经营,从未出现过越规之举,何况这亨通货栈,那可是通天驛镇首周敬堂周大人的买卖。” “唉!” 叶十三嘆口气,摇头道:“周大人忙於公务,难免对下人管束有疏,这才让梁松这等奸佞小人钻了空子。” “也是啊!” 田诚业点点头,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又道:“先有泰丰粮行的掌柜宋贵伙同军部甲正吕怀山倒卖军粮,这才短短两日,亨通货栈的掌柜梁松,又倒卖私盐以资敌贼,如此惊天的狂妄之举,不知道他们的东家周大人可有洞察?” 老狐狸! 好一个投石问路。 若是叶十三把责任往周敬堂身上引,田诚业正好落井下石,一举扳倒周敬堂。 假若叶十三没有把握,只是適可而止,查了周敬堂的这两处买卖搞些钱的话,也好,自己岂不是趁机把这些买卖的经营给掌握起来? 叶十三哪能听不出田诚业的话外之音? 思忖片刻,淡淡说道:“想必周大人对此,应该是不知情的,私通敌贼,一旦要是坐实了,那可是砍头抄家又灭族的大罪,应当是他手下之人,利慾薰心下的胡作非为而已。” 一番装模作样的研討,二人已经达成了共识。 梁松该死! 但他所犯罪行,与周敬堂无关,就是捅到上面,也只是个管教不严的失察之过。 但凡为官之人,哪个的背后没有靠山? 像周敬堂这等副万户的职位,背后那是肯定通著朝廷。 一壶茶喝完,叶十三向田诚业拱手告辞。 田诚业目送叶十三离开镇衙门,这才让师爷从郭威手中收下了那些罪证备案入册,然后亲自签了关押文书,指示让狱卒给梁松解了绑后,换了一付重刑镣銬打入死牢。 那四个倒霉的伙计,也是一样,被解了绑后,全部镣銬加身被下了大狱。 最倒霉的要数老鴇子了。 让百楼的龟奴烧了一大锅热水,把自己满身的屎尿洗了个乾净后,收拾了些密藏起来的细软后,正准备从后门坐上马车回老家歇缓几天躲躲霉头。 不料,她圆滚滚的身子还没爬上等候著的马车,就被从镇衙门赶来的师爷,当面宣读了衙门对百楼停业整顿的通告。 停业整顿? 这就意味著官方颁发的执照牌儿被依法收回。 “师爷,您给奴家一个准话,这田大人的意思是?” 惊愣过后的老鴇子,悄悄把一根银簪塞进师爷的袖中,低声又道:“要等风头过后,恐怕还得些时日吧?” 资敌罪可不小,在梁松没被问斩之前,与之关联的一切人和事,都不算完全脱离了干係。 “嘿嘿!” 师爷一捋下巴上的几根鼠须,乾笑道:“这就看上面的意思了,要是周大人插手闹腾,这一时半会还消停不了,保险起见,你还是多在老家待些时日,免得白吃瓜落……” 第105章 军部 叶十三手都没动一下,就將周敬堂在西河镇的两大產业连根拔起。 出乎意料的是,原本对叶十三牴触十足的田诚业,却找到了取代这些买卖的绝佳机会。 利益驱使之下,他不言而喻地和叶十三达成了默契。 短短三日,叶十三在西河镇站稳了脚跟。 回到沙柳滩村,新征来的三百新丁,已经在校场列队等待叶十三训话。 “稟报大人,三百新丁集合完毕,请大人示下。” 带兵的甲正,一打照面就单腿跪地,向叶十三稟报徵兵结果。 “不错!” 叶十三微微頷首,缓缓说道:“开饭尚早,天黑之前,先把队列练熟,明日晨练,从刀法砍杀开始。” 经验告诉他,这三百新丁里面,年龄不足十六的,估计要占三成。 为了征丁,至於郭威给手下两个甲正下了何等的命令? 这个叶十三无从得知,但他也不想知道。 他要的,就是兵数。 手下无兵,那他这个千户职,就是一顶纸糊的帽子。 天气阴沉下来,时不我待,近日必有降雪。 叶十三眉头紧锁,不免为这三百新丁发愁。 如果降雪,元蒙韃子必犯边境,原来的驻军还可勉强一战,但这些从未握过刀枪的新丁们,无疑就是给韃子骑兵白送的人头。 “吴六子何在?” “大人,小的在。” 听到召唤,吴六子放下碗筷,从隔壁房里直奔叶十三面前。 “依你之见,这些新丁如何训练?” 叶十三无计可施之下,把这个问题拋给吴六子。 这吴六子还真是个人才,眼珠子一转,諫言道:“恕小的直言,眼下战事一触即发,仓促训练成效不大,与其在这里耗著,不如把兵马拉到黄羊峴布防。” “为何如此?沙柳滩村一带,更需重兵把守。” 叶十三反问一句,眼睛紧盯著吴六子是脸。 吴六子犹豫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 “大人,沙柳滩村被袭,纯属意外,倒不必把精力浪费在此?” “怎讲?” “您看看,从地理上看,元蒙出兵西河镇防区,从粮草运输和行军本来说,来就是麻烦不少,只適合小股偷袭,况且,这次韃子被歼,他们更会以为大夏已经部署重兵在此,所以重点防御,还是应该放在黄羊峴。” “继续讲!” “如果元蒙向西河镇出兵,费更是不少,粮草运输首先就是大麻烦,他们不会捨近求远的。” “嗯,说下去。” “而黄羊峴防区,韃子从三面出兵都比较方便,这也是黄羊峴防区的村子,屡遭抢掠的主要原因。” “说具体的!” “这样好了,明天大早出发,留部分新丁由郭威带著看守护这里的粮食和物资,在这期间,新丁也是少不了训练。” “然后呢?” “剩下的,大人可带到黄羊峴,在鷂子岭驻军,落雁坡驻军,屯田村骑兵三处分散下去,这样既可由老兵带著训练,又加强了原布防的兵马实力。” “好!” 叶十三点点头,欣慰道:“没看出来,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將才,好好干,等你军功在身,我给你个百夫长干。” “谢大人。” 吴六子得了个空头嘉奖,乐得咧开嘴笑了。 “大人,小的还有一言。” “有话快说,有屁就放,別他娘的给我吊胃口。” “大人,明早出发,可经过通天驛镇这条道。” “如此路线,岂不是绕远半天行程?” “大人,这新徵兵丁,需要武器和革甲,要是只报名册上去,不知军部何时才能下拨到手?” “你的意思是,直接起程,走镇上这条道,顺便把武器和革甲给领了?” “大人英明,小的正是此意。” “好,就依你。” 说完,叶十三招来百夫长郭威和两个甲正,关於留守的事宜,又做了一番细致的交代…… 二天大早,草草吃过早饭。 叶十三带著二百新徵兵丁,拉了几车应急的物资,离开西河镇,一路向通天驛镇开拔。 抄了亨通货栈,得了不少的物资。 尤其是布匹,正好能当大用。 一个时辰后,通天驛镇到了。 这次,叶十三直奔军部。 来过通天驛镇的前两次,叶十三对军部都是绕道而行。 到了军部大將军行辕,当然是要拜见车骑大將军岳佟了。 一打照面,叶十三单膝一跪,右拳触地。 “末將,见过大將军。” “你不在西河镇防务,跑军部有何事?” 叶十三抬起头来,注视著岳佟片刻,道:“末將以为,黄羊峴防区才是防务重点,西河镇只是个过渡防区,不应该把防务的重点,放在沙柳滩村,以免元蒙敌贼对黄羊峴趁虚而入。” “你何故有如此看法?” 岳佟眉头紧蹙,沉著脸又是一问。 叶十三不紧不慢,把吴六子的那番观点,一一向岳佟作了陈述。 岳佟低头沉思片刻,缓缓抬头望向叶十三,道:“起来说话。” “谢大將军。” 叶十三站了起来,心里却盘算著如何开口要兵器。 就在这时候,军部的几名重要人物纷纷赶到行辕大厅。 没等叶十三开口要兵器要革甲,有人已经向叶十三率先发难,让他交出屡次被抄没的那些物资。 粮食,银子,布匹…… 草! 老子辛苦得来的,吃到老子肚里的东西,岂能给你们这些鸟人吐出来? “大將军,叶十三目无军纪,私自截留抄没物资,这纯属贪墨行为。” 率先向叶十三开刀的,是军部的一名参將。 “贪墨?” 岳佟把目光投向那名致果校尉,又道:“据我所知,叶十三所查抄的那些物资,一应用在粮餉的发放上,何来贪墨一说?” “就是发放粮餉,那也是军部统一部署,岂能由他私自做主,如此一来,军风军纪会被严重侵蚀,將影响到我大夏治国、治军的纲纪,还请大將军法正为是。” 致果校尉说完,轻蔑地一瞥叶十三,嘴角带著一丝不屑站在那里闭目养神。 “去你娘的!” 不料,叶十三一点都不紧张,反而破口大骂。 “如你所说,这各村驻军,烽火台的烽燧兵,军粮被欠已经有一月之久,餉银更是半年没有发放,这又是被谁贪墨?” “你……” 谁都没料到,叶十三会在军部的大將军行辕大厅当庭骂人? “你敢骂本將?” 气急败坏的致果校尉,跳起来就指著叶十三。 “一个奸佞小人而已,有何不敢骂的?” 叶十三嘴角一拧,又道:“普通兵卒月餉五两银子,到手只有二两三两,军粮糙米,沙子一成,老鼠屎加米虫的尸体又是一成,难道,这也是我大夏朝廷的军法和纲纪不成?” “你……” 致果校尉面颊急抽,嘴唇急抖,一只手指向叶十三,半天说不出话来。 本来,串通好了的另外几人,见状后立刻闭嘴不言,生怕把这把火会引到自己身上。 不料,叶十三却不依不饶,向前一步,走到致果校尉面前,冷声又道:“老子还没问你呢,你倒是先跳了出来,老子问你,参与倒卖军粮,和泰丰粮行掌柜宋贵勾结的甲正吕怀山,可是你的手下?” 此言一出,隨同而来的几个宣节校尉、宣节副尉们,面上不禁失色。 要是以此为由深查下来,首当其衝的就是他们几个。 “咳咳!” 一名宣节校尉半握著拳头,放在嘴上一阵假咳,急打圆场道:“依末將看,叶千户也是身不由己,面临著缺粮之急,换做谁都是先以兵士们的吃饭为主,环境特殊,事情紧急,自行处理抄没物资也在情理之中。” “是啊!如此一来,倒也简洁,省了几道延误时日的流程,军队不比地方消閒,军情也是瞬息万变,有些事情还得变通……” 如此一阵和稀泥的说辞,不但打了圆场,缓和了一触即发的矛盾,也给岳佟找了个台阶可下。 “行了!” 岳佟摆摆手,不耐烦道:“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叶十三自行处置抄没物资没什么不妥,倒是你们几位,办事如此拖拉,管教下属不严,才是应该反思一下。” 此言一出,几个来找叶十三麻烦的人,心里不觉又是一阵紧张。 第106章 走,下馆子 形势陡转之下,叶十三笑了。 鸟人! 跟老子斗? 先把自己的一屁股屎擦乾净再说。 不然,你们哪有脸说老子的不是? “大將军!” 叶十三深躬一礼,抱拳又道:“韃子屡犯我境,掠杀百姓无数,愤慨之下的西河镇民眾踊跃入伍,末將共徵得新丁三百,有二百新丁开往黄羊峴布防,还请大將军给我等兵卒壮壮声威?” 这顶高帽子,令岳佟十分受用。 “百姓踊跃入伍,军民共御外敌,这是好事!” 岳佟心知肚明,这叶十三硬性徵兵,已经有了成效。 看来,这个奴籍还真有两下子。 军部的征丁布告年年张贴,就是不见有人前来报名,兵马缺口都是硬摊硬派,就差上门抓丁了。 三百兵数是不多,但也是个好开头。 起码,两镇边境线上这段,兵力部署就不那么磕磣了。 朝廷兵部若无调令,北防军大部队是无法任由分拆给各村驻军的。 岳佟感嘆一番,目光看向致果校尉,道:“拨付三百革甲,两百长枪,二百短刀,二百付马鞍,交由叶千户带回。” 这下,致果校尉的脸都绿了。 不但没从叶十三身上挤出些物资来,这反而要从军部的器械库往外拿不少出去。 “大將军……” 致果校尉双手一拱,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就看到岳佟面带不悦,这又把要说的话,硬给咽了回去,改口又道:“末將遵命。” “有劳了!” 叶十三嬉皮笑脸,向致果校尉潦草一礼。 “哼!” 致果校尉鼻孔冷哼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紧接著,跟致果校尉来的副尉、还有宣节校尉们,纷纷向岳佟拱手告辞。 这些人虽然不领兵,但管控著军队所需的一应军资。 叶十三的这一手,等於是斩断了他们的財路。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很快,革甲,马鞍,刀枪,甚至火绳都得以备齐。 军资库大院,叶十三一瞥眼前的二百新卒,道:“革甲上身,刀枪在手,马鞍嘛!那就你们替战马先背著,回去再给战马备上。” 这话,差点让致果校尉们当场吐血。 哪有让人背著马鞍的? 如此一来,就省了车马运输。 叶十三心里清楚,如此多的物资拨付,要是没自备运输的车马,这些人虽然会派车运送,但也要敲他几个银子的。 靠山吃山,靠羊毛擀毡。 任何行业里面,都有这种吃拿卡要的环节。 “各位大人辛苦了,他日得空,到了我的防区,一定杀猪宰羊好好招待各位。” 叶十三向脸都绿了的致果校尉们拱手一礼,笑嘻嘻地给画了个饼。 去防区? 呸! 到你防区等著挨韃子的弯刀砍脖子? 还杀猪宰羊招待? 就你自己,都三天两头断顿,要不然芦河湾村的何家,怎会著了你狗东西的道? 致果校尉肚里骂著,脸上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態。 “叶大人军务繁忙,还是儘早赶路吧!我等不敢耽误大人防控要务。” 致果校尉向叶十三敷衍一番,然后示意兵卒们以安全为由,迅速关闭了军械库的院门。 他们还怕叶十三这种没皮没脸的货,再蹭一顿午饭,那就亏大发了。 要知道,加上叶十三带著的隨从,二百多人的饭,就是喝稀粥,那也得掉一二十两银子。 “大人,这多出来的一百套革甲?” 望著没穿戴完的革甲,吴六子犯了难。 兵数是按三百人报的,而且名册也上交军部备案。 但他们带往黄羊峴防区的,却只是其中的二百人。 不料,叶十三眼睛一瞪,慍怒道:“他们都能替战马背著马鞍,你们的战马难道就不能替他们驮著革甲?” “大人英明,恕小的愚钝。” 吴六子脸上一红,訕笑著就让探马们把革甲捆起来,腾出四匹战马,驮著剩下的一百套革甲。 “走,下馆子。” 叶十三看探马们把革甲驮上了马背,大手一挥笑道:“也不让大伙白劳累,既然军部没管饭,老子带你们吃馆子去。” 吃馆子? 这一下,下了马背准备步行的探马们顿时乐了。 肥羊肉,白馒头,真他娘的比过年还阔气。 “大人英明!” 探马们齐齐拱手,傻笑著向叶十三致谢。 “真他娘的一群吃货。” 叶十三笑骂一句,一勒马韁就走在前面带路。 说到吃,尤其是去馆子吃,就是两百新卒,也顿时心怒放。 不大时候,馆子到了。 迎出店门的伙计,一看是来过两次的熟客,而且还带了如此多的兵马,顿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馆子掌柜眼尖,急忙迎出来骂道:“混帐东西,还不赶快给军爷牵马?” 抽了伙计一个脖儿拐的掌柜,一脸堆笑地小跑上前,拉著叶十三的马韁绳,恭敬道:“军爷,今天正好新到了一批肥羊,您是吃烤了的、还是清燉了的?” 狗日的! 挣老子钱还挣上癮了? 前两次,十来八个人,一只肥羊够消耗了的。 瞎了狗眼的也不看看,今天老子带著的,可是整整多出了两百人啊! 两百半大小子,能吃死老子。 你这鸟人,可真会给老子贴眼药? 听著馆子掌柜热情的招呼声,叶十三差点脸就绿了,肚里开始咒骂个不停。 “军爷,您安排,小的这就去准备!” 馆子的掌柜,差点就弯下腰来,让叶十三踩著脊背下马。 “这样好了!” 叶十三一咬牙,道:“宰上五只肥羊,切小块燉了,再蒸几锅乾饭,老子吃了还有紧急军务。” “军爷,还有白面馒头?” 馆子掌柜提醒一句。 “去你娘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诚心的是吧?” 叶十三肚里又骂一句,恍然大悟道:老子还真忘了这茬,白面馒头二百一十二个,人手一个,燉肉里面多放豆腐和萝卜,得够饱了。” “好嘞!小的给军爷抹零,馒头就按两百个算。” 看著馆子老板带著伙计匆忙去准备,叶十三差点抡起马鞭把馆子“南来顺”的匾额给抽下来。 南来顺? 遇上你这鸟人,老子还能顺? 要是按前两次的吃法,这二百来人,一顿还不吃掉二十只羊? 老子费尽心思弄来的几个银子,如此下去,还不叫你这等鸟人先给掏空了? 待叶十三坐定,馆子的老板娘亲自提了茶壶,笑得一脸皱褶都叠成了牛粪饼。 掌柜和几个伙计亲自忙著宰羊,平时从不涉足前堂的老板娘都亲自出来侍奉客人。 “军爷,茶您先喝著,肉即刻就好。” 望著老板娘那张能夹死蚊子的脸,叶十三突然想起百楼的老鴇子。 这俩女人年纪应该相仿,都是四十上下,一个满脸红光绷得不见一丝皱褶,一个又是乾巴无油如桃核。 都说女人如,需要尿水浇灌。 看来,馆子的掌柜,只剩一手好厨艺了。 好在从百楼也顺带搜了不少的浮財,吃馆子再是费钱,这心里还是熨烫不少。 毕竟,这有钱的感觉真好! 与此同时,镇衙门的后衙一间静室。 暴跳如雷的周敬堂,可是丝毫静不下来。 第107章 爷们之间的较量,何苦祸害一个女人 地上满是砸碎了的瓷渣。 唇红齿白的一名小妾,蜷缩在炕角瑟瑟发抖。 从狐皮大麾下露出的一条白得耀眼的腿上,清晰地可见被鞭子抽过的血痕。 “都怪你这个该死的白虎星,丧门星。” 鬚髮几乎倒立起来的周敬堂,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指著炕角的小妾,暴跳著指骂道:“自从上月沾上了你这贱人,老子就没一天的舒心日子过。” “大人……这些……如何都……怨得妾身……” 瑟瑟发抖的小妾,抽泣著爭辩了一句。 “你这白虎星,还敢跟老子犟嘴?” 小妾的话,又一次激怒了周敬堂。 咒骂了一句后还不解恨,又拿过一根马鞭,照著小妾裹著的狐皮大麾又抽了下去。 “老子打死你灾星丧命星,短短半月时间,这齣了多少事?” “饶命啊……大人……” 霎时,马鞭在小妾的光洁的背上,印下了一条又一条渗出了血珠的鞭痕,小妾的求饶声,也是越来越悽惨。 “大人……钱庄……粮行……货栈……的事,怎的……都怪怨在……妾身的……身上……” 死命抱著脑袋,却把脊背亮给周敬堂抽打的小妾,还在极力地喊冤辩解。 也许是打累了,虚汗淋漓的周敬堂一屁股坐在地上,仰起头来又是一阵號啕! “天杀的叶十三,你到底坑老子要到何时才能算完?” “何家偌大的家產,你这狗东西还不满足啊?” “光老子的钱庄,前后都让你这狗东西,讹走了十八万两银子。” “老子的粮行你也不放过,既杀人又抄货,老子挖你八辈祖宗的老坟。” “亨通货栈的事,绝对是你狗东西在后面捣鬼,说什么他娘的资敌叛国?老子就不相信他梁松如此大胆?” “狗东西,老子他娘的上辈子欠你的?” “自你狗东西来了边城,老子就没有一天舒心日子过……” 周敬堂不停地发疯,就差扑炕上咬人了。 屋子外面两个心腹兵卒,被嚇得面无人色,也不敢进去规劝。 “大人被气疯了!” “小声点,要是被大人听见,你我就没命了。” “那个叫叶十三的,可真他娘的狠,这一下把大人的財路全给连根拔了!” “你傻呀!仅凭一个奴籍,他哪有如此的本事?说不定他后面有主谋。” “有主谋那是肯定的,但周大人朝中也有人,军部那位,就叶十三搞的那些证据,还不至於扳倒周大人的。” 一名兵卒撇撇嘴,不再言语,又竖起耳朵,极力地捕捉著屋內的动静。 小妾的抽泣时断时续,夹杂著周敬堂粗重的呼吸。 一种奇怪的声音,霎时又在屋子里响了起来。 “嘘!” 一名兵卒手指竖在嘴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招招手,躡手躡脚地移动到靠窗户的一侧站了。 “大人被气疯了!” “嗯!” 另一名兵卒点点头,小声道:“这接连出事,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也是!” 之前说话的兵卒,也点点头道:“看来,这婆娘的日子不好过了,大人把气全撒给她了,也够她受的。” “嘿嘿!” 另一名兵卒一脸坏笑,说道:“大人之前,不是特喜欢光洁溜溜的女人嘛!这下又嫌弃人家是个没毛的白虎星了。” 说著,兵卒一吐舌头,竖著耳朵又极力捕捉著屋子里的动静。 “可不是!” 之前说话的兵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脸上浮起一丝奇怪的表情,低声又道:“这世间的福,全让当官的大人们给享尽了,权力在手,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他娘的我们连饱饭都没吃过几顿,真他娘的上哪说理去?” “小声点。” 另一名兵卒一脸紧张,转过头来说道:“我还真羡慕叶十三那小子,一个奴籍,本来是任人踩踏的下等货,谁曾想到,这货居然被军部看上,还给他撑腰,搞得周大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光拿这倒霉婆娘出气。” “那是人家的本事,想想,这几年,北防军杀过几个韃子?可人家叶十三一出手,就砍了上百个韃子骑兵的脑袋,就凭这份能耐,军部能不给他撑腰?” 就在此时,屋子里突然传出一声尖叫,嚇得外面的两名兵卒,差点当场就尿了裤襠。 “大人……饶命……” 小妾的方才呢喃声,霎时又变成了尖叫和求饶。 “都是你这灾星,给老子带来的灾祸。” 周敬堂粗重的呼吸声,又变成了恶狠狠的诅咒。 “咕咕咕……” 一阵从嗓眼里发出的奇怪声音,又时断时续地传进了两名兵卒的耳朵。 一种不详的预感,从两名兵卒的脑子里闪过。 “大人他……” 另一名兵卒,一脸惊骇地指了指窗户里面。 “那婆娘够倒霉的了……” 就在二人小声嘀咕的时候,屋子里的响动戛然而止,片刻后,只听到周敬堂咳嗽了一声。 “来人……” “小的在。” 两名兵卒一阵面面相覷,然后忐忑不安地推门进去。 周敬堂一脸镇定,站在炕沿前目光一扫二人。 “用蓆子卷了,等天黑后扛到野地埋了。” 此言一出,两名兵卒浑身一抖。 缓缓抬起头来,颤声答道:“小的遵命。” 两名兵卒这才看到,一条狐皮大麾,把炕上的小妾盖了个严实,小妾露在外面的一只光脚,一缕殷红的人血,顺著小妾的脚腕,就像一条老粗的蚯蚓爬了出来…… “今天的事,你俩要是敢说出去……” 浑身一抖的两名兵卒,“扑通”一声就在地上跪了。 “稟大人,小的什么都没看见。” 周敬堂嘴角拧起一丝笑意,冷声又道:“明白就好,回头找管家各拿五两银子。” “谢大人,谢大人。” 两名兵卒磕头如捣蒜,待周敬堂背著手出了屋子,这才敢上前去,查看炕上已经一动不动的小妾。 掀开盖著的狐皮大麾,小妾白皙的脖子上,一条惊心怵目的勒痕,霎时就出现在二人眼前。 白得就像剥了壳的煮鸡蛋一样的躯干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牙齿撕咬的印痕。 最令人魂飞魄散的,是小妾腿间露出的一把刀柄。 那是一把匕首,一把刀刃足有七寸长的匕首。 只露著刀把的匕首,握柄已经被血污,浸泡得让人不寒而慄。 两名兵卒的腿肚子,不由得一阵颤抖。 “快动手,呆愣著干什么?” 一名兵卒稳了稳神,从炕角抽出一卷蓆子,面色煞白的就动起手来。 “真死了?” 探了一把小妾鼻息的另一名兵卒,颤声又道:“真狠毒,爷们之间的较量,何苦祸害一个女人?” 第108章 特训 新徵兵卒一到黄羊峴,立刻就投入到紧张的训练中。 叶十三从二百新丁中,又选拔出十名兵卒留在身边。 如此一来,马成就成了这十名兵卒的头。 加上吴六子带的十名骑兵探马,烽火台的营房立刻就热闹了起来。 包括吴六子和马成,都要进行特训。 特训他们的教头,当然就是叶十三自己了。 经过一夜的苦思冥想,叶十三终於制定出一个特训的方案来,也算是对这些人的速成班。 由於韃子体型普遍高大,属於力量型的兵种。 大夏人与之相比,就显得有些弱小了。 只有从技巧上入手,才能提高与之正面对抗的胜算。 刀法,就是必不可少的教程之一,也是最为重要的杀技。 短期內训练体能力量,已经是不现实的做法,只有提高刀法杀技,再別无二选。 时间,就是生命。 营房大院,新卒加探马,列成两排,叶十三亲自出马对他们进行特训。 “都给我听好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並不多,时间,就是我们的生命!” 叶十三拔直了身板,学著郑一刀的样子,儘量让自己威严起来。 说著,拔出刀来,亲自做起了示范。 “你们的力道,远不如韃子,手中兵器不可与之硬碰。” 不能硬碰? 任何对抗,在对方的兵器攻击来的时候,无一例外都是举起自己的兵器进行阻挡。 如果不能硬碰,难道是逃跑为上? 就在探马们心中各自嘀咕的时候,叶十三高声又道:“韃子攻势常以威猛为主,你们首先要做的,就是闪身躲开,如果距离原因不够闪身的条件,那么,偏头让过韃子刀锋即可。” 偏头让过韃子刀锋? 那多险? 要是韃子反手再来一下,你还能躲得开? 就在兵卒们心头一惊的时候,叶十三斜举著手中刀,又道:“与之同时,你们手中的刀,隨著韃子的刀势跟上去,斩他手背。” “记住了,要领就是快、准、狠。” “这一招,最重要的就是在第一时间,躲开韃子的刀锋,手中兵器不可正面硬碰。” “然后,在躲避成功的一瞬间,手中刀锋,从韃子走空的刀势下反击出去。” “记住,这一刀,手势不能高了,盯好角度斩其手背。” 这下,兵卒们都听明白了。 扬长避短,在力量无法抗衡下,反其道而行,在韃子一刀走空后,还来不及反手再攻的时候一刀制敌。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就是九幽刀法的妙处之一。 不可力敌之时,改为智取。 这一刀的技巧,不是力道,而是速度和准性。 “大人高招,在下佩服至极。” 这下,马成没有拍马屁,而是懂了这一刀的奥妙,拿著自己的佩刀自行演示了起来。 叶十三没有理会马成的称讚,又开始了第二刀的讲解和演示。 “如果一击失败,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不可慌乱。” “韃子无论骑马还是步战,优势在高处,所以,我们的上盘、中盘,就是他们攻击的主要目標位置。” “我强调一下,第二刀还是一样,保持镇定,快速做出反应,身子下沉,不给韃子攻击中盘的机会。” “记住了,不给韃子攻击中盘的机会,然后还是反手刀砍出,从下而上专攻韃子下盘和中盘。” 无论下盘或者是中盘,被刀砍中,虽然不能立即致命,但也能让敌人丧失攻击性能。 这下,吴六子笑了。 “大人,小的我就是这样,专掏敌贼的命根子。” 此言一出,兵卒们都笑了起来。 但探马们都知道,就上次伏击韃子,吴六子就地一滚,反手向上一刀,直接把面对的韃子给砍成了阉人。 “嗯!” 叶十三点点头,笑道:“这一手,你小子是有些心得,但你那刀技,还得精进一番,如此一来胜算更大。” 九幽刀法,本身讲的是神出鬼没,不依常规出刀,叶十三悟了一夜,这才综合出一套简单又直接的杀技招式。 “如果两次连击失败,第一时间和韃子拉开距离,以防对方反攻。” 叶十三的第三招,又开始比画起来。 “如果是马战,进而砍其战马,马头,后马腿,都是最佳的攻击位置。” “如果韃子的战马吃刀,定会受惊难以控制,这时候就斩杀韃子的再一次机会……” 这话没错,战马要是挨刀吃疼,第一反应就惊跳不已,马背上的韃子,必定有最少三息的滯缓反应,三息时间,要是快速补刀,没有人会躲得开。 “那要是步战呢?” 一名胆大的新卒,突然喊了一句。 “问得好!” 叶十三眼前一亮,高声即道:“当然是砍韃子的双脚腕或者膝盖头,还有腿弯了。” “当然,选择哪一处下刀,就看你自身的位置条件所在的优势。” 说完,叶十三又补了一句。 三招讲完,无论是探马,还是新卒,无不兴高采烈,纷纷自行演练起来…… 这一练,不觉就到了午时。 心情大悦的叶十三,让兵卒们把之前留下来的一匹已经拉不动车的老马给宰了。 马肉燉山药蛋,就著糙米乾饭,也能吃出世间美食的滋味来。 一碗饱饭三分力,这每天都有饱饭吃,不愁兵卒们没有力气。 饭间,叶十三目光看向马成,道:“饭后你跑一趟屯田村,传我军令,调两名军户到沙窝那边,专司伙食,骑射的训练在沙窝一带进行。” “大人,您是说?调两名做饭的过来?”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如此一来,不能因为我们自己还要做饭误了训练,安排专人,这样可省时间,再说也能使参训的人专一作训。” “那好,小的就找韩老三两口子过来,也好补贴他们一些粮食。” 马成的这个建议,让叶十三颇为称讚。 叶十三救了韩老三一命,那他两口子还不尽心尽力把饭做好了? 再说,韩老三家那几个小子,光吃就能把韩老三的粮餉吃个渣都不剩,还谈何饱肚? 如此一来,还可以给他补贴一些粮食。 反正,叶十三手里有著大宗的粮食囤积,即就是缺粮,也不缺这点。 “好!” 叶十三点点头,又道:“就依你的意思办,但骑射训练,你得拿出浑身的本事,给他们都教熟练了。” 此言一出,吴六子有些不服气,委婉道:“大人,依小的见,马成还是主步弓,小的主骑训吧!这样,马成也就轻鬆一点?” 草! 这货的情商,总是超过马成那么一点。 就连抢功,都说得如此巧妙而滴水不漏。 想到吴六子的骑术可能要比马成强上一些,所以叶十三也卖了个顺水人情,道:“如此甚好,有你两人主动替我分担,我也乐得少操心。” 早上在营房院子狠练刀技,午饭后去沙窝的茅草屋,顺便休息片刻,紧接著在沙窝地一带苦练骑射直到天黑。 如此一来,眨眼间十天时间一晃而过。 望著小有所成的兵卒们,叶十三心头这才敞亮了一些。 午后休息时,忽然看到一队兵马扬起一股烟尘,从营房那边向沙窝地疾驰而来。 有情况? 叶十三心头陡然一惊,如无紧急情况,军部是不会派人过来这边。 第109章 朝廷来人了 不用说,看到周釗隨行,来的是岳佟。 车骑大將军亲自到黄羊峴防区,说明事情不小。 如果不是紧急万分的事情,肯定是召叶十三去镇上军部。 就是岳佟亲自蒞临防区,那也是喊叶十三去营房见他。 这下倒好,岳佟直接策马来到沙窝地。 看到在沙窝地尘土飞扬的骑射练习,岳佟不禁暗暗頷首。 “末將参见大將军!” 一打照面,叶十三故作镇定,单膝跪地就是一礼。 “不必多礼,里边谈。” 没等周釗搀扶,岳佟自个飞身下马,把韁绳扔给周釗后,大步流星径直就进了茅草屋。 叶十三正准备喊过兵卒烧茶,却看到周釗和一行隨从都原地站著不动,没有跟著岳佟进屋。 草! 大事不妙,密谈? 果然,待叶十三后脚进屋,发现岳佟並没有坐下,而是背著手站在屋子中央。 “大將军请坐,末將这就给大將军烧茶。” 面对叶十三的客套,岳佟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搞这些没用的东西。 “朝廷派人来了!” 岳佟一张口,就是一句令叶十三摸不著头脑的话。 “据我推算的时间,京都来的人,再有两天就到边城了。” “哦!” 叶十三应了一声,然后就没了下文。 这京都来不来人? 管老子鸟事! 老子一个顶著虚名的下千户而已,马王爷不管驴的事,朝廷派不派人,那不是一个下千户该操心的,就军部那些掌控物资的致果校尉们,按军职是比叶十三还小一些,但在叶十三面前,照样理直气壮,说明他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压根就没把他叶十三放在眼里。 不然,这些从七品正八品的官员们,还敢在叶十三这个从六品军职面前气粗? 只能说,叶十三只是一个拿著下千户粮餉的奴籍兵而已。 一个军部冠名的军职,和朝廷的册封,还有著天大的距离。 朝廷,只会把叶家一擼到底,贬为奴籍那可是事实。 望著淡定如斯的叶十三,岳佟反而有些诧异,不解道:“你好像对此消息无动於衷?” “回將军话!” 叶十三躬身一礼,低著头缓缓说道:“末將只听大將军的命令。” 此言一出,岳佟心头一震。 片刻后,这才又说道:“你是不知啊!这京都来人,对我北防军並非是件好事!” 草! 难道京都来的人,要夺军权不成? 想到这里,叶十三缓缓抬起头来,淡淡说道:“末將是大將军晋升的军职,唯大將军命令是从。” 虽然岳佟一脸严肃,但叶十三的这话,却让他心头十分舒坦。 岳佟轻摇了一下头,注视著叶十三的脸片刻,淡淡说道:“你、我,都是王爷的人,在这边城,得守住了镇北王打下的这片安寧。” 这话,也让叶十三心头一震。 戍边守土,保的是大疆土不受外敌侵犯。 镇守千里北防线,那是保得大夏百姓的安定生活。 这堂堂车骑大將军,为何拋开朝廷不谈,却独提起镇北王来? 就在叶十三暗自琢磨的时候,岳佟缓缓又道:“老王爷不想让他打下的这片安寧,毁在那些人的手里。” 那些人? “那些人”是谁? 韃子? 不会,要是指元蒙韃子,直呼其名就好了,没必要如此缄口。 “他们啊!” 岳佟摇摇头,嘆气道:“时刻盯著北漠,盯著北漠的北防军,盯著把控北防线的军权。” 草! 果然如此! 朝廷的派系趁著眼下和元蒙邦交的失利,藉机把手伸到这边来了。 看来,十万北防军,那就是镇北王的底气和王牌。 更是朝中各种势力爭夺的对象。 但岳佟口中的“那些人”究竟是皇室? 还是权臣? 叶十三已经猜到,这种爭权夺势的危机马上会发生,但还是装作什么都不懂。 有时候,抖机灵並不是一件好事。 他这条咸鱼,还要靠车骑大將军岳佟来翻身。 准確地说,是要靠岳佟身后的镇北王吕南庭来翻身。 这个靠山,眼下还不能丟。 一个被贬充军的奴籍,不敢奢望朝廷有任何的变故,唯一能让他重见天日的机会,那就是边城的防区。 在这里,他手中的刀就是真理。 军功,就是他翻身的筹码。 “大將军所说,末將有些不甚明白!” 叶十三一脸呆愣。 岳佟一怔,望著一脸憨相的叶十三,微微点头道:“肃王向来和老王爷不和,屡次作梗我的用兵计划,令人气愤的是,他居然派他那个刁蛮任性的宝贝女儿到北漠监军,我大夏的戍边大计岂能如此儿戏?” 刁蛮任性的宝贝女儿? 什么肃王? 而且还派掌珠过来! 一个女儿家,插手边城军务? 草! 真他娘的扯淡。 叶十三绞尽脑汁,也没从前身那哥们残存的记忆碎片中,拼凑出这么个人来。 低头思忖片刻,缓缓抬头问道:“肃王?” “嗯!” 一脸阴沉的岳佟,点点头道:“自蔡娘娘殯天后,淑妃李氏上位,她那见利忘义,迎风拍马的表兄郑岳嵩立刻得到重用,而且还被封为肃王。” 说肃王,叶十三毫无印象。 但提到郑岳嵩,叶十三的脑海中,时似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肃王派他的女儿任监军?” 绞尽脑汁半天,叶十三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又是一问。 “没错!” 眉头紧锁的岳佟,懊恼道:“就是郑香逸那个小娘们。” 郑香逸? 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脑仁一阵生疼,叶十三知道,前身被赵大牛殴打过脑袋后的內伤,还在依然作祟。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圣上也居然应允了肃王的这等荒唐之举,老王爷准备向圣上死諫,幸好被同僚劝了下来。” 岳佟一脸愤色,背著手在地上走来走去。 不就一个女监军吗? 至於让一个车骑大將军如此不安? 也许是这些皇亲子弟,在京都待闷了,来边城换个环境找些乐子? 年前人嘛!总有些另类。 “大人莫要烦恼,一个黄毛丫头而已,末將让她吃些苦头,说不定她会哭哭啼啼的回京都找她娘诉苦去。” “不可鲁莽!” 岳佟急了,摆手忙道:“且不说那郑香韵文武双全,就她这次带著的驃骑尉苏哲,那也是个狠角色,你万不可大胆妄为。” “难道就由著她来胡闹?” 叶十三又是一问。 “唉!” 岳佟嘆了口气,摇头道:“胡闹倒也罢了,就怕她在这边城出点事,会让老王爷在朝中很被动。” 果然是党爭。 叶十三听出来了,这郑岳嵩突然得势,被封为肃王,那他的女儿郑香逸,岂不是就成了郡主? 妃子李氏上位,郑家就是皇亲国戚,郑岳嵩被封肃王,那么他的掌上明珠郑香逸,自然就是郡主了。 他娘的! 叶十三肚里暗自骂道:管你是郡主还是村姑,要是惹怒了老子,老子照样让你哭著回去。 第110章 香香郡主 岳佟忧心忡忡。 叶十三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但叶十三心里明白,按理说,这等高层机密,不是他这种千户能够参与的。 但岳佟小心谨慎,怕刁蛮任性的郡主,一到边城四处乱跑,和叶十三这样做事不计后果的人要是发生摩擦,惹出个不可收拾的局面来,受牵连的,只有是首当其衝的他这个车骑大將军了。 给叶十三打个预防针,那也是有必要的。 朝中派系林立,也好让叶十三有个站位的立场,不能稀里糊涂被他人利用。 岳佟来得突然,走得也迅速,连一口热茶都没喝。 只是站在茅草屋的地上,屁股都没挨椅子一下,向叶十三说了这些就匆匆离去。 一晃又是三日,练兵已经到了白热化状態,兵卒们的精气神比起之前,那那是大有改观。 十名新卒,被列为近卫属。 吴六子自然是甲正职,马成理应也就成了什长。 班底没变,分组行动的时候,老班底的十名探马,自然是由吴六子带领,新加入的十名新卒,当然是由跟班马成带著了。 除了执行侦查任务,分组派出人手后,剩下的人自然就亲隨叶十三左右。 如此安排,更是方便。 叶十三可以在第一时间內,得知探马所侦查到的任何信息,这中间没有任何的转折流程,一应信息,直达叶十三所听。 开小灶训练,都是杀技的精华摘要。 加上伙食丰足,兵卒们的身手,那可是突飞猛进不少。 天刚亮,叶十三正准备开往沙窝地,进行一场对抗训练的时候,老远看到三匹健马向营房疾驰而来。 有事了? 从那个方向而来的,都是镇上军部的人。 果然,是带著两名隨从的周釗。 “末將见过周將军!” 整装待发的叶十三,立在马前向周釗拱手一礼。 “快,上马!” 周敬连马都没下,手中鞭子一指官道方向,急道:“带著你的人,跟本將去何家大院。” 何家大院? 难道老娘和妹妹她们出事了? 不对呀! 就是他叶十三的家人出事,那也不至於让军部的人如此慌张。 再说,芦河湾村离镇上不近,也得四十里地。 那就是屯粮了? 也不对,韃子要是进犯芦河湾村,那可是要经过峴口,穿过野驴滩村,才能抵达芦河湾村。 就是韃子绕道狼嚎岭,穿越边城的牧区来芦河湾村抢粮,落雁坡的烽火台绝对会发现韃子动向,从而点燧升烟示警的。 还有落雁坡的驻军,在蔡云的带领下在屯田村拉练,不会发现不了沿途突发的敌情。 “香香郡主到了,点名要驻扎在黄羊峴防区,兵营如何能让香香郡主入住,镇首周敬堂只好推荐了何家大院。” 周釗已经勒转马头,没管叶十三是否跟了上来,只顾自己把话说完。 香香? 郡主? 叶十三的脑仁,又是一阵生疼。 去她娘的! 叶十三摇摇头,大手一挥带著探马们就紧跟其后。 在落后周釗半个马身的时候,叶十三又问:“既然是京都来的郡主,镇上如何不给安排住处?” “嗨!” 周釗眉头紧锁,摆手道:“香香郡主昨天到的万川郡,天黑之前赶到通天驛镇,在军部將就了一夜,就嚷嚷著要亲临一线坐阵。” 草! 还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货,万川郡的条件,那可是比通天驛镇强多了,放在安逸不享受,非跑到这连乾净水都不宽裕的边境装逼。 “京都的女娃儿,过惯了舒適安逸的日子,受几天苦,等新鲜劲消磨殆尽,想留都留不住她,肯定是灰溜溜的主动离开的。” 叶十三一笑,压根就不相信这个所谓的郡主,会在这等环境下住上一段日子的。 “不可轻心大意!” 周釗转过头来,正色说道:“本將来的目的,是大將军放心不下,这才让你一起去趟何家大院。” “末將遵命,还请两位將军放心。” 叶十三大嘴一咧,心里压根就没把那个什么郡主当根葱。 周釗却是不敢大意,又道:“约束好你的手下,一应事务,当以郡主为尊。” “大將军让我告诉你,香香郡主在边城,可不敢出任何事,你,明白!” “末將明白。” 叶十三提高声调,敷衍了一句。 草! 不就一个沾著皇亲的国戚吗? 有何可牛掰的? 惹恼了老子! 照样把你给搞哭。 前世现代的军中霸王,仗著显赫的二代身份,把谁都不放在眼里,最后照样不是被老子带去开房了吗? 氂牛的劲头再大,那也抵不住一根穿鼻子的细绳。 天生万物,不就是一物降一物吗? 什么狗屁郡主? 你她娘的给老子等著。 老子的九幽刀法,是砍元蒙韃子脑袋用的。 可老师会的十八摸,嘿嘿,那可是专门用来驯服你这种妹子的。 “一更里到了著,哥伸手往过摸,摸见半片月牙儿,那是妹的耳朵。 “二更里到了著,哥伸手往下摸,摸见一对大馒头,妹儿一哆嗦……” 如此想著,叶十三不禁哼起了曲儿。 “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什么时候了?还如此悠哉!” 策马跑在最前面的周釗,听到身后叶十三哼著的曲儿,忍不住转头怒骂一声。 “如此吊儿郎当,叫大將军如何放心!” 周釗沉下脸来,又骂了叶十三一句。 只有马成和吴六子,一只手紧攥著马韁,拿著马鞭的另一只手捂住嘴巴偷笑。 自打和叶十三在一起,还真没见过叶十三如此猛浪的一面。 边卒群体向来粗野,但叶十三给他们的印象,那可是儒雅的外表下面却暗藏著无比的凶悍。 要不是周釗在,保不准这些探马们,也都扯著嗓子唱一板带著荤词的边城曲儿。 叶十三吃了一瘪,便不再言语,策马就是一阵狂奔。 一个时辰后,芦河湾村到了。 还没等他进了何家大院看看,一队人马衣著鲜明,从另一个路口也赶到了这边。 “是香香郡主到了,赶快隨我上前迎驾!” 周釗狠瞪叶十三一眼,自行下马后,双手一拍革甲上的落尘,快步就迎了上去。 草! 这么大的阵仗啊? 叶十三看到,车骑大將军岳佟,还有镇衙门的周敬堂,骑在马上拥簇著一个耀武扬威的女子。 女子身上的战甲,那可是价值不菲啊! 叶十三认得出来,那可不是一般的战甲。 虽是铁甲,但可不是铁叶串起来的甲冑,而是通体都用钢丝编制而成。 钢丝编制的战甲,防刺穿性能要优越於铁叶战甲,而且重量也轻多了,厚度也很薄,穿身上灵活度那是更不用说了。 就肩头那一对银质的虎头护肩,別说银子的价值了,就那铸造工艺,都是出自朝廷工部的巧匠之手。 何况,战甲的前后心,也是镶嵌著碗口大的银质护心镜。 不说其他,光这一身战甲,就足矣说明对方的身份和奢华程度了。 第111章 冷艷惊人的郡主 叶十三的目光,从战甲上缓缓移开。 真她娘的贵气! 肚里暗骂一句,这又把视线缓缓投向马背上的人。 这一瞧,还真让叶十三又吃了一惊。 马背上的人虽然看起来冷若冰霜,但那五官却是惊人的精致。 这般美艷动人的妹子,在边城还真没见到过。 胯下那匹没有一根杂毛的白马,更是马中的极品,定是邦国进贡给大夏的贡马无疑。 虽然身穿战甲,但丝毫不影响她矫健的身段。 就胸前战甲被顶得凸起的钢丝网来看,身材的发育,那是相当的没有受过任何阻力。 再看跟在身后两侧的岳佟和周敬堂,二人脸上无不严肃镇定。 “请郡主下马!何家大院到了。” 周釗单腿跪地,然后站立起来上前两步,准备拉住那匹白马的韁绳的时候,却被前面护卫的一个男子一把推开。 叶十三猜到,推开周釗的男子,一定是那个驃骑校尉苏哲了? 草! 够狂的,把周將军都不放眼里。 好了! 老子记住你了。 只见苏哲挡开周釗后,一手从郡主手中接过马韁,一手虚扶了一下,香香郡主一个闪身,矫健地就跳下了马来。 不错! 看这身手,还真练过一阵子的,不是那种闺阁中长大的娇气女子。 看到香香郡主下了马,两名早已下了马的侍婢,从后面上前,一左一右虚扶著香香郡主的胳膊,缓步走向前来。 早已下了马的岳佟和周敬堂,也纷纷赶到前面,二人一躬身,几乎说同声:“郡主请,这就是何家大院。” 看到叶十三还在那里傻站著,周釗狠狠地向叶十三使了个眼色。 “戍边北防军,黄羊峴防区千户叶十三,参见香香郡主!” 叶十三硬起头皮,双手抱拳躬身一礼。 “大胆!” 没等叶十三抬起头来,苏哲勃然大怒,吼道:“一个小小的防区千户,见了郡主为何不行跪礼?” 此言一出,就是岳佟,也不免心头一凛。 麻绳就怕细处断,这怕什么? 就来什么。 不料,叶十三缓缓抬起头来,目光视向眼前英姿颯爽又冷若冰霜的香香郡主,淡淡说道:“请香香郡主恕罪,末將近日训练,不小心摔坏了膝盖,腿不能打弯,故无法跪礼参见郡主,就今早上马时,还是周將军扶末將上的马背。” 说完,叶十三目光看向周釗,又道:“是吧周將军?” “是,是,就是末將扶叶十三上的马。” 周釗一愣,隨即反应过来回了郡主一句,然后狠狠地剜了叶十三一眼。 “滚一边去,別挡著郡主的道!” 苏哲胳膊一抡,准备把叶十三拨到一边。 不料,这一搭手,叶十三却是纹丝未动。 苏哲心头一震,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叶十三依然就像一尊石像一样立著。 “叶千户,还不带郡主进去安歇?” 生怕叶十三生事的岳佟,沉下脸来就是一句。 “香香郡主请!” 叶十三微微躬身,向后一退三步,把香香郡主让在前面。 看到香香郡主莲步轻移,缓缓走向何家大院的楼门时,苏哲向叶十三投来敌意的一瞥,然后就紧跟了上去。 紧接著,岳佟和周敬堂二人,也跟了上来。 在经过叶十三身边的时候,周敬堂就像见了杀父仇人一样,双眼喷火狠瞪了叶十三一眼。 “还不赶快进去安排!” 岳佟压低了声音,咬著牙衝著叶十三就是一句。 “哦!” 叶十三一愣,就像从睡梦中刚醒过来一样,左腿划了个圆弧,学著郑一刀安装了假肢的样子,跟在岳佟后面就进了何家大院的楼门。 望著香香郡主趾高气扬的背影,叶十三暗自思忖,这妞要是不穿靴子,个头净高足有一米六八。 在现代人的审美中,个头一米六几的女人,算得上是大长腿了。 女人个头要是高过一米七,那就是个傻大妞了,韵味就锐减几分。 穿著一双精美的牛皮长靴的香香郡主,在走过叶十身边的时候,叶十三觉得这妞的个头差不多和他一样高了。 此时,叶刘氏拉著彩儿的一只手,带著叶举和蔡一,齐齐在院中跪著。 看守粮仓的几名田兵,也在偏院的门口,跪著迎接香香郡主的到来。 “娘,他们是不是不让我们住在这里,要赶我们走?” “孩子,別出声。” 面对彩儿的疑问,叶刘氏嚇得一把捂住了彩儿的嘴。 叶刘氏眼中的恐惧,似乎骇怕到了极点。 “娘,哥哥会来吗?” 彩儿挣扎著又是一句。 “乖孩子,娘求你了,千万不要出声,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说话。” 叶刘氏捂著彩儿的嘴,强按著彩儿低下头来。 跪在叶刘氏身后的叶举,不住地浑身发抖,只有蔡一一脸茫然,不知所措地把脑袋勾得更低。 从外面走进院內的叶十三,心中不禁闪出一个疑问。 这香香郡主,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自始至终,都没见她说一句话。 倒是和他目光相撞的瞬间,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惊异。 这从京都远道而来的香香郡主,不但带著一名驃骑校尉和两名侍婢,还带著五十名鲜衣怒马的卫兵亲隨。 目光一扫院中跪著的人,岳佟微笑道:“郡主看看,边城也就是如此,就这何家大院的简陋,如何能让尊贵的郡主住在这里,不如郡主回镇上,或者是万川郡小住一段时日,这乡村野地,还是有诸多的不便。” “哼!” 香香郡主微微侧过脸来,慍色说道:“如果是图个安逸,京都难道不比万川郡和通天驛镇舒適?” 这一问,岳佟顿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周敬堂眼珠子一转,拱手一礼说道:“郡主身先士卒,不远千里来奔波亲临一线防区,实属我等学习的楷模啊!” “周大人言重了!” 香香郡主面无表情,淡淡又道:“本郡主身领监军职,当为我大夏江山鞠躬尽瘁,分內之事而已,香香理应如此。” “郡主喜欢住这里就住这里了,要是缺少什么?下官安排人从镇上给郡主送来这里。” “她们,都是何家的人?” 香香郡主美眸一瞥地上跪著的叶刘氏她们,隨即又是冷冷的一句。 “奴籍而已,她们是遭贬发配到此的奴籍,是叶十三的家属。” 周敬堂面上闪过一丝奸笑,如实地向香香郡主做了稟报。 斜瞥叶刘氏一眼,周敬堂又道:“奴籍应该干奴籍该乾的活,占著被抄没的公產,有悖我大夏朝纲法纪。” 说完,周敬堂目视香香郡主片刻,突然又道:“郡主要是觉得这些人碍眼,下官这就让她们搬出何家,罚去毡房干活。” “算了!” 香香郡主摆摆手,红唇轻启,淡淡又道:“奴籍,到哪都是干活,就留在这院里,干些洗洗刷刷的活吧!” 没人注意到,当周敬堂说到奴籍又是叶十三的家人时,香香郡主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此时,周敬堂亲自指挥著衙门的人,从隨同的马车上卸下全新的被褥等物,对香香郡主要住的房间,即刻进行布置…… 第112章 冤家对头 看来! 这郡主,还真是一根筋。 不知道她为何不在京都享受荣华富贵,偏偏要身临危机四伏的一线防区? 再是监军,四处巡查一番也无可厚非,驻扎在一线防区这就让人看不懂了? 一个金枝玉叶的郡主,放著万川郡和通天驛镇的优厚条件不用,非要一意孤行驻扎一线防区。 这一下,让周敬堂找到了机会,顺水推舟就给安排了何家大院。 至於叶十三是如何三番五次地给周敬堂设套? 岳佟那可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这一切都是有理有据。 但在这郡主面前,岳佟就不便明著偏袒叶十三了。 临走时,岳佟找准空子,明著暗著地一再叮嘱叶十三,一切要以香香郡主为尊,不能让这个监军大人出半点事。 何家大院,霎时就住满了人。 正屋当然是归香香郡主占用了,就是偏屋,也是由侍奉她的两名侍婢住著。 整个偏院,则住著苏哲带领的五十名卫兵亲隨。 原本看守粮仓的几名田兵,自然就被赶到了后院的杂物间。 叶家人那就更不用说了,奴籍是没有资格的,要不是田兵们腾出一间柴火房,叶刘氏和彩儿还有蔡一,就该住骚臭熏天的马厩了。 叶举当然是和几名田兵挤在一起。 有五十名卫兵驻扎下来,所谓对粮仓的看守,也就名存实亡了。 田兵们自然就成了杂役,任何脏活累活,都成了他们必乾的差事。 包括给这些卫兵们餵马。 “娘,他们的是哥哥上头的官吗?” 眼睛虽然看不见,但耳朵可灵敏的彩儿,自然是察觉到了何家大院发生的变故。 “住嘴!” 脸上闪过一丝惊慌的叶刘氏,衝著彩儿慍色说道:“记住娘的话,別说东道西的,今日起,就当自己是个哑巴好了。” “娘!” 彩儿一急,眼泪就滚落了下来,抽泣道:“我要见哥哥,彩儿知道哥哥还没走,是他们欺负哥哥。” “闭嘴!” 这下,叶刘氏更加愤怒了,一只手直接按住彩儿的嘴,低声骂道:“要是不想害死你哥哥,就当自己是个哑巴,娘的话你得记住了,別问为什么!” “彩儿,听你娘的话,记住祸从口出,从今起,更不要到处乱跑,就在这后院待著好了。” 叶举也是一脸惊慌,焦急地规劝著不明就里的彩儿。 对此一头雾水的蔡一,根本不敢插嘴问话,只是默默地整理著搬进后院的东西。 叶十三站在院中,心中一股无名之火就腾了起来。 他知道,这是周敬堂藉机搞的鬼。 这个狗屁郡主既然要在一线防区驻扎,何不让在黄羊峴防区屯田村的签房大院驻扎? 明知道何家大院屯有粮食,而且还住著他的家人,这不是诚心的吗? “叶十三,郡主召见!” 驃骑校尉苏哲,冷著一张脸轻蔑地望向叶十三,傲慢地又道:“你若胆敢抗命,我先拧下你的狗头。”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叶十三眼里闪过一丝寒芒,紧盯著驃骑校尉粗壮的脖子,声音比天气还要冷。 “你看什么?” “我看你脖子上哪一处適合挨刀!” “你……” “我什么?” 望著驃骑校尉脖子上暴起的青筋,叶十三突然笑了。 看到叶十三笑了,吴六子和马成,不由得把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 二十名隨从,更是神情紧张起来,纷纷向叶十三身后靠拢。 驃骑校尉目光傲然地一扫周围,脸上神情更是不屑,口气轻蔑地向叶十三说道:“这北防军还真是让我失望,靠这等乌合之眾,来守护我大夏疆土?” 此言一出,马成紧张地望向叶十三。 叶十三轻轻摇了一下头,转身就走向正屋。 看到叶十三去正屋,苏哲嘴角一拧,快步就跟了上去。 叶十三到了正屋门口,停了下来思忖片刻,道:“稟郡主,叶十三到。” “进来!” 屋里的香香郡主,声音更冷。 “遵命!” 叶十三抬腿跨向门槛,正准备推门而入时,却被撵了上来的苏哲伸手拦住。 “郡主召见,把你的刀卸了放在外面。” 又是让卸刀? 去你娘的,你算哪根葱啊! 叶十三强按下怒火,缓缓说道:“身为边军,刀不离身。” “你敢抗命?” 苏哲勃然大怒,一只手已经按在自己腰间的佩刀上。 看到苏哲如此举动,叶十三眼中顿时杀机迸溅。 就在叶十三目光又望向苏哲脖子的时候,正屋里的香香郡主又发话了。 “让他进来吧!” “遵命!” 既然香香郡主发话,苏哲恨恨地向旁边一闪,但那只按在腰间佩刀上的手,还没有取下来。 叶十三目光盯著苏哲的脖子,嘴角扬起一丝轻蔑的笑,然后伸手推门就进了正屋。 “叶十三见过郡主。” 进了屋子,叶十三站在屋子中央,低著头拱手一礼。 “你就是叶十三?” 香香郡主的声音依旧冰冷。 叶十三低著头,道:“是。” “就你?” 香香郡主轻蔑地望著叶十三,口气不屑地又道:“一个奴籍兵卒,居然被晋升到千户职,就凭你这德行?” “回郡主话!” 叶十三强按下心头的怒火,依然缓缓说道:“末將擢升,那是依照朝廷颁布的嘉奖令,是末將的战功所致。” “战功?” 香香郡主脸上的神色,更加显得不屑一顾,冷声又道:“朝廷早就听说边城军部管理混乱,今日本郡主可是亲眼所见,大夏朝廷的嘉奖令,在军部统帅手中,居然是如此任性?” “就你这样的货色,也能杀韃子?” 香香郡主又是一问。 叶十三面颊一阵急抖,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投向香香郡主那张绝美的脸,淡淡问道 :“依郡主之见,何样的货色才能杀韃子?” “难道,是门外那等货色吗?” 叶十三说完,指著苏哲又补了一句。 “够胆气!” 香香郡主卸下自己的头盔,往一张铺著垫的椅子上一坐,又道:“就车骑大將军岳佟,在本郡主面前不敢如此放肆。” “那是大將军对郡主的尊敬。” 叶十三面无表情,目光一直盯著香香郡主美艷到极致的粉脸,淡淡又道:“身为车骑大將军,当然要以大局为重,对他人一些飞扬跋扈的无理之举,大將军当然是有肚量包涵的了。” 面对叶十三的当面讥讽,香香郡主居然没恼,而是依旧冷著脸,说道:“可你,一个小小的千户,而且还是个下千户,已经惹怒了本郡主。” “那是末將身份卑微,故没有大將军那等度量。” 叶十三话中带刺,又是懟了一句过去。 这话,虽然没说香香郡主半个不字,但意思却是很明白,车骑大將军岳佟,是有著足够的肚量,这才包容著有些人的无理的骄横。 有些人是谁? 这个不用言明,当然是指京都来的香香郡主了。 第113章 刚见面,先舌战 香香郡主没恼,倒是苏哲受不了了。 苏哲衝进门来,怒道:“跪下,向郡主磕头谢罪!” 叶十三就像没听到苏哲的怒斥,目光一直停留在香香郡主的脸上,缓缓又道:“以郡主的千金之躯,住这里还真不合適。” “本郡主受命於朝廷,监督北防军一应军务,置身一线防区,这有何不妥?” 香香郡主反唇相讥,一句反驳就扔了过来。 叶十三笑笑,道:“边区之大,防区之多,难道郡主都能亲身体会到利弊不成?” “还真让你给说对了!” 香香郡主与叶十三四目相对,冷声又道:“明日起,本郡主要走遍所有防区,巡查北防军一应防务部署。” “倒是你,对本郡主横加阻拦,到底是何居心?” 说完,香香郡主眉头一挑,厉声就是一句反问。 “末將別无他意,只是对郡主的安危考虑!” “本郡主的安危?” “没错,在黄羊峴防区,末將就得对郡主的安危负责!” “本郡主偏不信这个邪,我倒要看看,这边城之地的百姓,是如何个水深火热之法?” 此言一出,叶十三懂了。 这个狗屁郡主,还真是来找茬挑刺的。 针对北防军,其实就是向镇北王开刀。 果然没错! 香香郡主转头喝了一口茶水,突然问道:“你是吕南庭的人?” “吕南庭是谁?” 叶十三一愣,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吕南庭就是镇北王。” “镇北王又是谁?” “镇北王就是吕南庭。” “哦!” 叶十三好像明白了点,恍然大悟道:“难怪末將去军部没有见过这个人,认不得他也不足为怪。” “镇北王他不在边城,他在京都。” “我就说嘛!军部的那几位大人,我都面熟,原来这镇北王他不在边城啊?” 叶十三顛三倒四,竟然和香香郡主泡起了蘑菇。 只见香香郡主一张粉脸怒意又起,咬著牙说道:“本郡主真怀疑岳佟的识人能力,就你这样的货,能胜任防区的千户统兵一方?这简直是拿边城百姓的福祉,拿戍边兵士性命当儿戏。” 去你娘的! 一个黄毛丫头,也敢蔑视老子,还质疑岳佟的眼光? 叶十三面上不动声色,肚里早已骂开了锅。 趁著香香郡主发怒,叶十三这才看到,正屋中的陈设倒是没怎么改变,但一应铺垫和茶具这些,都被焕然一新。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名侍婢进来,向香香郡主施过礼后细声问道:“请问郡主,午饭吃羊肉还是牛肉?” “什么肉都不吃,那些肉都是腥骚膻臭之物,还是给我燉燕窝粥吧!” 香香郡主眉头一皱,一脸的厌恶之色。 草! 肥牛肥羊,在这黄毛丫头的眼中,竟然被说得一文不值。 周敬堂留下的一名兵卒,端了一盆牛粪火进来。 “郡主,小的刘四,和王选都是镇首周大人特意留下,专门听候郡主使唤。” 周敬堂专门留下两个心腹,好在香香郡主缺什么的时候,及时地从镇上补给。 同时,留这两个货在何家大院,也好掌握这边的一切动向。 “这什么味?” 望著燃烧正旺的牛粪火,香香郡主捏著鼻子,一脸厌恶地又问。 “回郡主话,这是牛粪,点燃了取暖,牛粪火燃著了烟小,还可以在上面烤肉吃……” “够了!” 刘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香香郡主一声厉斥打断。 “快拿出去,臭死人了!” 一脸嫌弃的香香郡主,另一只手连连挥著,让刘四把那盆燃烧得正旺的牛粪火盆给拿出屋去。 “郡主息怒!” 叶十三眉头一皱,上前又道:“牛粪在边城,那是常见的燃料,就是军中做饭,也少不了牛粪做燃料,取暖更是少不了它。” 这话没错,在边城,木炭何等奇缺,有一盆牛粪火燃著,那就是最具有暖意的生活。 “哼!” 香香郡主鼻孔冷哼一声,一脸鄙夷地说道:“还有,让你的那些人离开这里,本郡主有的是卫兵,用不著那些脏兮兮的兵卒在眼前晃悠,免得倒了本郡主的胃口。” 好啊! 老子还懒得伺候你这胸大无脑的蠢货呢! 叶十三正要拔腿往外走,香香郡主又开口了。 “不过!” 目光一瞥叶十三,接著说道:“你得留下,给本郡主餵马。” 餵马? 你娘的! 有没有搞错? 老子肩负著七个村子,十个烽火台的防务,而且还兼管西河镇驻军,如此要紧的军务,你张口就让老子给你餵马? 餵你娘个蛋! 叶十三不淡定了,面颊一抽,急道:“郡主明鑑,黄羊峴各村一带,那可是韃子屡犯之地,防务一刻都不敢轻心大意,末將还要时时部署,餵马的事,这里有的是田兵,末將吩咐下去,让他们操心一点是了。” “放肆!” 叶十三的话刚说完,苏哲跳了出来怒斥道:“让你给郡主餵马,那是对你的抬举,不是任何人都配给郡主餵马的。” “照这么说?你是给郡主餵马的资格都没有了?” 叶十三当仁不让,当即反唇相讥。 “你活腻了?胆敢抗命!” 说著,苏哲一只手又按在腰间的佩刀上,恶声又道:“郡主杀你这种货色,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这我信!” 叶十三挺起胸来,傲然说道:“奴籍的性命轻贱,就是踩死一百个,一千个,也显示不出郡主的威风来,倒是那些韃子在边境线上来去自如,不如让郡主踩死几个,好让边区的百姓多一口气喘。” 这话,犹如唾了郡主一脸。 就连一旁的一名侍婢,都不禁为叶十三捏了一把汗。 “仓啷!” 恼羞成怒的苏哲,已经抽出了佩刀。 “我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要是不想死,跪下求郡主饶恕。” 一道寒芒,霎时从叶十三眼中闪过,他伸出两根指头,缓缓一拨,把苏哲指向他脖子的刀身拨向一边。 要知道,苏哲手中的刀尖,离叶十三的咽喉不及一寸。 就这样轻描淡写地一拨,苏哲手中握著的佩刀,已经被叶十三的两根指头,拨向肩膀以外。 “因你是客,本將饶你一次,下次敢在本將面前亮刀,相信你脑袋,还没韃子骑兵的脑袋耐砍。” 杀机已经爆棚的叶十三,狠狠地警告了苏哲一句。 这下,香香郡主不淡定了。 要知道驃骑校尉苏哲的臂力,那可是军中排在前面的人物,居然被叶十三如此一拨,就偏离了一尺之多? 或许,苏哲只是想嚇唬嚇唬叶十三,手腕並没有用力的缘故。 香香郡主,只有这样来释怀自己的震惊。 第114章 你敢造反? 叶十三的这一拨,苏哲心头却被惊起了滔天骇浪。 “你敢……” “退下!” 苏哲大惊之下,正欲挥刀再上,却被香香郡主一声厉斥喝退。 香香郡主把目光,再一次投向叶十三脸上。 “餵不餵马倒是其次,关键你的那些人得离开何家大院,本郡主有的是卫兵,不需要他们在本郡主眼前晃悠倒人胃口。” “末將遵命!” 叶十三抱拳一礼,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就在叶十三快速退出正屋的时候,香香郡主脸上又浮起一丝慍色。 这狗东西! 腿脚如此麻利,根本不像是训练被摔坏了膝盖的样子? 此时,叶十三已经来到院中。 “吴六子听令,留下马成一人,你们去后院带上我的家人,速回黄羊峴。”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嗯!” 吴六子点点头,表示知道该如何去做。 不一刻,叶刘氏牵著彩儿的一只手,蔡一和叶举提著两只包裹,跟在探马们的身后,就要走出何家大院的时候,香香郡主从正屋里出来,一脸寒意地望向这边。 “是我让她们走了吗?” 香香郡主突然开口,这让叶十三心头顿时一凛。 “启稟郡主,末將家人,留在此地无多益处,还是回原住地较为合適” “奴籍的家人,还是奴籍,既然是奴籍,理应苦役为主,何来贪图安逸的资格?” 香香郡主骤然变脸,厉声呵斥叶十三徇私枉法。 闻言之下,叶刘氏浑身一抖,拉著彩儿的手就地跪了。 “恳请郡主恕罪,只因罪妇一时糊涂,此事与我儿无关,还请郡主大量,放过我儿一马。” 面对叶刘氏的跪求,叶十三心如刀绞,把拳头握得“叭叭”直响。 “哼!” 香香郡主倒背著两手,在正屋的廊檐下来回踱步,寒著一张脸冷声又道:“本郡主念你年老体弱,就不严加责罚,带著你的瞎子女儿滚回后院去。” 此言一出,心碎一地的叶十三,傲然转身,目光冷冷看向香香郡主,沉声道:“谁敢为难我的家人,先问问我手中的刀答应不答应?” 此言一出,冲偏院衝出几十名卫兵,手持刀枪,团团將叶十三围了起来。 香香郡主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笑意,目光一瞥叶十三几个,淡淡说道:“你敢造反?” 一顶“造反”的大帽子,隨即就扣叶十三头上。 “儿啊!” 跪在地上的叶刘氏,哭喊著爬了过来,双手颤抖著抱住叶十三的腿,恳求道:“你就听娘的话吧!要是不听娘的话,娘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哥哥,娘说得对,要以郡主大人唯命是从,彩儿求你了。” 顺著叶刘氏的声音,跪在地上的彩儿,也一路摸著爬了过来,抱住叶十三的另一条腿,仰著一张惨白的小脸就哭了起来。 一阵战慄过后,叶十三缓缓收回已经伸向那把残刀的手,弯下腰来,把叶刘氏和彩儿从地上扶了起来。 “儿啊!就听娘一次吧!” “哥哥,娘的话没错,彩儿和哥哥都得听。” 只有叶举一脸沮丧,伏在地上心如刀割。 蔡一跪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护著眼前的包裹,嚇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娘,我听您的。” 叶十三咬著牙,强按著心中爆棚的杀机,把叶刘氏和彩儿紧紧地拥进怀里。 “行了!” 廊檐下的香香郡主,一脸傲气地看向叶十三,以胜利者的口吻说道:“本郡主就索性再网开一面,马就不用你来餵了,让那个老东西给替你给本郡主餵马,你可以带著你的人滚蛋了!” 香香郡主一指地上低头跪著的叶举,霎时就改变了主意,决定放叶十三回去。 叶十三鬆开拥进怀中的叶刘氏和彩儿,缓缓把脸转向香香郡主,面无表情地淡淡说道:“末將遵命!” 在带著马成他们转身离开何家大院的时候,叶十三又转过头来,盯著一脸得意的香香郡主,又道:“我娘她们要是少一根汗毛,我就將何家大院变成人间地狱。” 出了何家大院,叶十三抬头看看天空,惊道:“天色不好,可能有大雪降下,抓紧时间回峴口部署防御。” 话音一落,探马们马鞭一扬,胯下的战马嘶鸣一声,扬起一股烟尘,急匆匆离开了芦河湾村…… 这一夜,叶十三辗转反侧。 没有丁点睡意的他,发现外面已经飘起了雪。 此时,借著灯笼的光晕,叶十三看到,营房院子里已经是白茫茫一片。 “马成,即刻传令下去,各烽火台进入甲级战备。” 马成闻声赶来,此时天还没亮。 “大人,下雪了。” “下雪最危险,韃子等的就是一场大雪。” 叶十三披上衣服,下了炕自己把牛粪火拢了起来。 “你通知吴六子,让他把探马分头派下去,所有的烽火台,驻军大营,务必进入甲级战备。” “还有,跑一趟屯田村,派几名军户,把剩下的一百套革甲和兵器,火速送往西河镇沙柳滩村驻军大营。” “小的遵命!” 马成神色一凛,拱手一礼后速速离去。 “老子就等著你们来了!” 叶十三把两只手,伸在牛粪火上烤著,嘴里自言自语个不停。 “来一个,老子杀一个。” “来两个,老子杀一双。” “什么镇北王,什么肃王,在老子眼里,只有能砍韃子脑袋的刀才是王!”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们都是享受著荣华富贵的王臣,老子是个被遭贬充军的奴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夫不均,天道无仁,老子我要自谋生路。” 叶十三骂骂咧咧,起身从一只瓦瓮中,摸出一只黑面餑餑,在牛粪火上烤得焦干,然后,就著半壶刚温过的隔夜茶就啃食起来。 “他娘的!” 难以下咽的黑面餑餑,让他后悔没从何家大院再运些粮食出来。 那些捨不得分下去的粮食,现在倒好,让香香郡主和她的卫兵们肆意消耗了。 享用惯了锦衣玉食的香香郡主,就连边城视为最奢侈的牛羊肉,她都嫌腥膻骚臭,这要是光吃白面粳米,还不从粮食中摘了芯子吃? 想想拐著一只脚的老娘,和双手乱摸不能识物的瞎眼妹妹,此时都要供这个飞扬跋扈的郡主奴役。 “郑香逸,你给老子等著!” “胆敢折磨凌辱老子的家人,老子非活剥了你的皮做鼓敲不可。” “最好是给老子人道一些,就是奴籍,那也是一条人命,容不得你肆意妄为。” 就在叶十三自言自语咒骂不停的时候,营房院子里人声和马叫声响成一片。 探马们早已带著乾粮,分头去各烽火台传令。 面对四野白茫茫的大雪,叶十三立刻在辖区展开全盘的防务部署。 直到午后时分,才忙完所能想到的应对措施,外出传令的探马们,也都陆续回来復命。 就在这时候,屯田村的方向,一队兵马扬起一阵积雪,向营房这边狂奔而来。 第115章 郡主她,被韃子掳走了 “千户大人,不好了!” 冲在最前面的,叶十三认得出来,是留在何家大院看守屯粮的一名田兵。 坏了! 何家大院出事了? 隨著田兵一起来的,却是香香郡主身边的那个驃骑校尉苏哲。 鲜衣怒马的卫兵们,也都一起来了。 糟了! 莫不会的家人出事了?香香郡主派兵来抓他? 不料,马队一到营房门口,首先跳下马的却是苏哲。 苏哲紧跑几步,到了营房门口,“扑通”一声就在院子的雪地上跪了。 草! 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千户大人,你快想想办法,郡主她……” “郡主怎么了?” 叶十三一阵头大,目光冷冷看向眼前一脸不安的苏哲。 就是韃子来犯,也无法直接到达芦河湾村啊! 这中间一头隔著野驴滩村,另一头还隔著落雁坡村。 而且,落雁坡村还有蔡云带著的两三百驻军。 “郡主……郡主她……被韃子……掳走了……” “什么?” 叶十三闻言,当场就炸了。 “是的大人,香香郡主外出打猎,在野驴滩村的外围,遇上韃子……” 惊慌失措的苏哲,已经说话都不利索了,带路的田兵向叶十三继续陈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昨夜突降大雪,郡主兴奋不已,非要嚷嚷著去打猎。” “说下去!”叶十三眉头一皱。 缓了口气的田兵,脖子一伸又说起来。 “郡主就带了四名卫兵,不让所有人马跟著,说人多了会破坏雪景扫了兴致。” “结果,在野驴滩地界,郡主射伤了一只毛色火红的狐狸,带著箭的狐狸,一路逃向元蒙方向……” “成了!” 叶十三一阵头大,摆手打断田兵的敘述,转头向吴六喊道:“拿我的刀来,跟我去一趟事发地。” 刚回到营房的吴六子,正好马鞍都没卸下,立刻就拿著叶十三的那把残刀,牵了马过来。 叶十三一瞥远处,又道:“把李狗子也带上。” 在等李狗子的片刻,叶十三抽出了刀,从地上抓了一把积雪,开始擦拭刀身。 当苏哲的目光,看到叶十三手中的刀时,不禁眉头一皱。 “叶大人,我这刀你给你暂用。” 苏哲解下自己的佩刀,双手捧著递向叶十三。 驃骑校尉的刀,可真漂亮。 流畅华丽的刀鞘,雕刻著精美的纹饰。 尤其是露在刀鞘外面的握柄,还镶嵌著五顏六色的宝石。 “哼!” 叶十三鼻孔冷哼一声,轻蔑说道:“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还是留著你自己用吧!” “叶大人,这可是把宝刀啊,是当年……” “行了!” 望著急於辩解的苏哲,叶十三不屑地撇撇嘴,道:“说得再好听,也没砍下韃子的半个脑袋来,反而让韃子掳走了郡主。” “叶大人……” 苏哲面上一红,低头说道:“郡主不听劝阻,追著那只受伤的狐狸,不小心就越过了边境……” “啊……” 这下,该叶十三吃惊了。 擅自越境,要是不听劝告,同行的人都可射杀越境者。 可是隨从的卫兵,谁敢射杀他们自己保护的郡主? 吃惊之下,叶十三目光冷冷看向苏哲,沉声道:“既然如此,你不去向军部稟报,让大人们上书朝廷和元蒙方面斡旋,却跑我这营房何干?” “再说,郡主偷越国界,此事已经是两国邦交的事情,岂是我一个小小的千户能够左右的?” 叶十三声色俱厉,衝著苏哲就一通驳斥。 “叶大人……” 双手捧著佩刀的苏哲,双腿又跪了下来,低著头说道:“上报军部已经於事无补,在下知道,只有大人你才有办法。” 草! 看来老子越界杀人抢粮的那些事,这帮孙子们都知道了。 不然,一个正六品军职的驃骑校尉,如何会向他这个从六品的下千户下跪? 再说,京都来的人,都是眼高於顶,从来就没把边城的將士们放在眼里。 看来,这货不傻! 要是上报军部,首先他这个保护郑香逸的驃骑校尉,那可得砍脑袋了。 而且时间拖延久了,说不定郑香逸的一条小命早都没了。 韃子的凶残,那是不用说的。 何况,如此美貌的女人落在他们手里,还能有个好? 既然叶十三是有过越界经歷,也是杀韃子不少的惯犯,求他,比上奏朝廷还要管用。 眼下情况紧急,也只有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奴籍身上了。 “叶大人,在下顾不得许多了,只求你出手想想办法了。” 叶十三不屑地一瞥地上跪著的苏哲,把手中的残刀插回刀鞘。 狗日的! 你不是很拽吗? 怎的? 这会在老子面前不抖威风了? 叶十三心里骂著,看见李狗子已经上马向这边过来。 “出发,野驴滩边境。” 叶十三突然暴吼一声,直奔过去飞身上马,率先冲向白雪茫茫的沙沙窝地…… “都给我跟紧了,谁要是摆带拉胯误了解救郡主的时辰,我就砍谁的脑袋。” 一路上,苏哲不时地回头督促卫兵们跟上。 不过,这苏哲的马术还是了得,一路紧跟在叶十三的马后不落一丈,不愧是驃骑校尉。 一个时辰过后,白茫茫的雪地上远处,出现了一些山崖的轮廓。 指著地上的马蹄印,苏哲焦急地说道:“叶大人,郡主就是从这里越界,一路追赶下去的。” “再走几步看看!” 叶十三头也不回,催马又是一阵小跑。 直到一处山崖挡在眼前,叶十三这才翻身下马,蹲在地上查验著马蹄印。 就在这时候,吴六子带著身背一捆绳索的李狗子,迅速地攀上了不远处的山崖。 这一幕,看得京都来的卫兵们一阵咋舌。 “好身手!” “如此厚的积雪,能淹过膝盖,他们行动居然如此敏捷。” “看来,叶大人手下,有的是能人。” “郡主有救了……” 一脸焦急的苏哲,跳下马来茫然地望著山崖。 不大时候,吴六子和李狗子二人猫著腰奔了过来。 “启稟大人,前面十里处,发现韃子兵营。” “哦!” 叶十三一怔,说道:“扎营地带,之前是处荒滩,看来,韃子已经有所准备了。” 吴六子拿手背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珠子,继续说道:“东北方向地形复杂,有一处叫硫磺谷的地方,乱石遍地,不宜骑行,就是步行,也是难度不小,但也是最隱秘的一处通道可达敌贼营地。” “好!” 叶十三眼睛一亮,看看即將暗下来的天色,道:“眼下天已快黑了,今夜是有月光,只有从郡主越界的开阔地潜入,然后绕道硫磺谷撤退。” “嗯!” 吴六子点点头,扳著手指头算了起来。 “等天完全黑下来,月亮初升之时行动,步行进入敌境,摸到韃子军营……然后……向西北面折回,进入硫磺谷……就是韃子追兵过来,他们也无法骑行,复杂地形,更適合我们狙击……” “大人,如果顺利,明日天亮前,我们就可返回这里。” 吴六子经过一番计算,终於得出了大致的行动流程。 叶十三站了起来,目光一扫苏哲和那些卫兵们,沉声道:“你们,留在前面五里处山崖下等候接应。” “叶大人,你是不带著我等……” 苏哲闻言大惊,万没想到叶十三会独闯敌营。 一阵恐惧之下,稳住了神的苏哲,咬牙又道:“请叶大人带上在下和卫兵们,趁夜一路杀过去,说不定还能……”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打断苏哲后面要说的话,沉声又道:“这是越界偷袭,你以为是赶大集进馆子不成?” 说完,叶十三把目光投向吴六子,道:“弃马步行,到敌营一里处,你带李狗子进入东区外围,我自个进入西区內部……” 此言一出,苏哲差点被当场嚇尿,瞠目结果说不出话来。 第116章 你这是何等居心? 弃马步行? 在淹没膝盖的积雪中,步行十里,而且孤身潜入敌营? 再是驃骑校尉,面对叶十三的如此部署,也不由得被惊出一身冷汗。 这个奴籍,也真是胆大包天,那可是韃子的军营,不是牧场。 无论是两军对垒,还是单兵作战,苏哲想不出来这里面有任何的胜算和优势。 “站住!” 硬著头皮站了起来的苏哲,冷冷看向叶十三,道:“叶大人,请恕在下无礼,这等战术,只能增加危险致郡主於死地,在下不能由著叶大人如此胡来。” “哦!” 叶十三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看向苏哲,轻蔑道:“苏校尉如此能耐,为何不在郡主被掳的时候,率眾出击把郡主给抢回来?” “你……” 苏哲呼吸一窒,面颊一阵急抽,怒道:“当时,只有在下和三名卫兵,如何出击?” “好啊!” 叶十三背起手来,在雪地上来回踱著步子,缓缓说道:“当时是不能,苏校尉没带足够的兵马,眼下这兵马不是都带来了,你为何还不出击?” 没等苏哲说话,叶十三轻蔑地又道:“前面开阔地適合骑行,苏校尉要是觉得兵马不够,本千户还可以回去调动两村驻军配合你越境出击。” “叶大人……” 苏哲一脸愤怒,瞪著叶十三,道:“无论如何,在下决不容许叶大人如此鲁莽,要知道,郡主她还在韃子手中。” “我知道郡主在韃子手中!” 叶十三停下了走动,傲然看向苏哲那张快要哭了的脸,又道:“既然如此,苏校尉赶快杀过境去,把郡主给救回来啊!” “你不是郡主的护卫吗?郡主的安危,难道你视若无睹?” 叶十三说完,又补了一句。 也是正因为这补刀的一句,让苏哲顿时勃然大怒。 “叶十三,你要清楚,这一带可是你负责的防区。” “我的防区?” 叶十三闻言,眼中寒芒顿起,厉声道:“这野驴滩也好,芦河湾村也罢,都是本千户辖下的防区,可本千户让郡主越界狩猎了?” “是本千户授命韃子掳走郡主了?” 叶十三又是一句补刀。 “你……” 苏哲的一张脸,霎时就让叶十三懟得像猪肝一样。 “滚!” 叶十三突然暴吼一声,指著苏哲的鼻尖骂道:“你身为郡主的护卫长,眼看著郡主越过边境而无有效阻拦,就凭这一点,按大夏律,本千户就可砍你的脑袋。” “再是郡主刁蛮任性,已经让敌贼掳走,你身为护卫长,屌毛本事没有,跪求本千户面前,而本千户正欲营救之时,你却指手画脚百般阻拦,你这是何等居心?” “看看!” 叶十三把目光,又投向五十名鲜衣怒马的护卫,怒道:“一个个就像要见丈母娘的女婿,就差涂脂抹粉上青楼卖沟子了,哪像是一个铁血战士的模样?” 在叶十三的一连串驳斥之下,苏哲猪肝似的脸上,已经汗如雨下。 “在下……” 一阵慌乱之下,苏哲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滚开!” 叶十三又是一声暴喝,背著手怒道:“胆敢再拦著本千户的道,老子手的刀,让你等给郡主殉葬!” 这话不假,让在场的卫兵们心头重重一震。 自郡主被掳后,他们才从田兵口中得知,叶十三凭著手中一把破刀,曾经砍下过上百个韃子的脑袋。 五十名卫兵自觉地让开一条道来,眼睁睁看著叶十三带著两名兵卒,向元蒙方向步行而去…… 看到叶十三的背景,在夜色中不见,呆愣半天的苏哲,衝著卫兵们大吼一声。 “都愣著干嘛?” 大手一挥,指著叶十三方才说过的方向,又吼道:“跟著老子,去前面指定地点接应叶千户。” …… 月光如洗,白雪如银。 三个黑点,就像野兔一样,越过边境线,在厚厚的积雪中向韃子驻军的营地狂奔而去。 就在离韃子营帐不远时,三个黑点聚集在一起,片刻后又分散开来。 两个黑点向营帐的东面而去,另一个黑点,却绕到营帐西面后突然隱而不见。 韃子的营地,毡帐连著毡帐,此时各毡帐內灯火通明。 “嗯哇……嗯哇……” 突然,营地的东侧,一阵类似婴儿的啼哭,清晰的传入毡帐。 “有野兔?” 一名饮酒饮得满脸通红的韃子,竖起耳朵静听片刻。 “这场大雪,覆盖得夜间觅食的野兔都找不到枯草了。” “嗯哇、嗯哇……” 就在毡帐內几个饮酒是韃子,都竖起了耳朵,屏住了呼吸捕捉著外面动静的时候,野兔的叫声,此时越来越密集起来。 “还真是野兔,数量还不少?” “他娘的,如此深的积雪,哪有枯草杆让它吃?” “看来,这些畜生都饿极了!” “好事啊!” 一名高个韃子,放下手中的酒碗,凑上脑袋说道:“牛粪火上烤兔肉,那多过癮?” “好主意!” 另一名矮胖的韃子,顿时来了精神,凑上来说道:“外面月光明亮,积雪又深,逮几只野兔还不简单?” “是啊!雪都到膝盖了,野兔哪里还跑得动?” “嗷……” 就在毡帐內的韃子们兴奋起来的时候,外面又是一阵狐狸的叫声传入耳中。 “不好,有狐狸!” “惊慌什么?狐狸本来就是夜间觅食的。” “老子不是怕狐狸,是怕狐狸吃了野兔,我们还逮个俅?” “快,把狐狸赶跑,或者弄死几只狐狸剥狐皮也好,再逮几只兔子烧烤了下酒。” 有人提议,就有人响应。 酒气衝天的几个韃子,纷纷穿起皮袍,拿著兵器就直奔毡帐外面。 这时候,其他几个毡帐內,也有人听到了野兔和狐狸的叫声。 这些韃子目的都一样,逮野兔下酒。 突然,野兔和狐狸的叫声,猛然间远了许多。 “快追!” 高个韃子看著远处,高喊道:“別让狐狸把野兔追散了,要是野兔跑掉了,我们还逮个俅!” 这一声喊,十几个韃子一起向远处跑去。 野兔的叫声忽而密集,忽而稀疏。 不觉中,在雪地上狂奔的韃子们,很快就离开了营帐一里多远。 吴六子就像一只狸猫,把身子埋进厚厚的积雪中,嘴里不断交替著发出野兔和狐狸的叫声。 这时候,在月光下狂奔著的韃子,离吴六子越来越近。 “狗子,要是没把握射咽喉,就射心窝。” “好!” 吴六子身边一丈远的积雪中,胳膊粗壮的李狗子,早已把一支强弩的弓弦,拉得“吱吱”作响。 五十步,四十步,二十步…… “錚……嗖……” 一阵弓弦发出琴音一样的抖动声中,一支弩箭就像流星一样疾射而出,瞬间就消失在高个韃子的胸口。 高个韃子庞大的身躯,在狂奔中一头栽倒在雪地上。 “哈哈哈……” 一阵狂笑又传了过来,紧接著,又有一名韃子大笑著奔了过来。 “錚……” “嗖……” 又是一声弓弦发出的琴音,又有一支弩箭,从狂笑著的韃子咽喉一隱而没。 狂奔中韃子的躯体,又是无声地倒在厚厚的雪地上,连一声“扑通”的倒地声都没发出。 本来在积雪中狂奔的韃子们,自打出了毡帐奔跑的时候,跌倒那是常有的事。 没有人在意谁又摔了一跤。 不断有韃子奔了过来,更不断有韃子,闷哼一声后倒地不起…… 与此同时,在营帐的西区,却又是一番景象。 第117章 李狗子听令,打晕了扛著走 《充军之奴》117 “大夏的女人真美!” 一名喝得面红耳赤的韃子,敞开的衣领下露著黑森森的胸毛,一双赤红的眼睛,饿狼一样紧盯著被背绑著双手的香香郡主。 “吃了豹子胆了?敢闯我们的地盘?” 韃子一脸淫邪,哈喇子都差点流了出来。 “你,不要过来!” 被嚇得华容失色的香香郡主,极力地蹬著双腿,向毡帐的角落蜷缩著。 “小美人,既然落到了老子手里,那就让老子好好消受一番。” 韃子边往前走著,边脱著自己身上的皮袍。 另外几个喝得东倒西歪的韃子,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睁著一双双赤红的眼睛,纷纷向角落里的香香郡主走了过去。 “天赐尤物啊!看你往哪儿躲?” “乖乖的爬过来,让大爷们好好享受享受!” “这么水灵的妞儿,味道一定不错。” 一名韃子已经凑到了香香郡主的面前,闭起眼睛使劲地耸著鼻子。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好香的女人,今天就让大爷我先快活快活!” “都別抢,让老子先来,还是老子的套马杆,把她给弄下马来的。” “不要,別过来!” 此时的香香郡主,眼里儘是恐惧和绝望,惊叫道:“你们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这蠢货,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谁? 在敌贼手里,还要炫耀自己的身份。 “管你是谁?” 一名粗壮的韃子,一把拽过香香郡主的一只脚来,几乎把香香郡主给倒提了起来。 “老子眼里,你就是个女人,女人就是用来伺候男人的。” “是啊!嚇唬谁?你就是天王老子,落在老子的手里,你就是一只两脚肥羊,老子想睡就睡,睡够了就杀!” “还杀个屁!” 一名韃子大嘴一咧,坏笑道:“就这细皮嫩肉的,伺候完我们几个,还不没命了?” “是啊!大夏的女人,娇嫩著呢,哪有我们元蒙的婆娘皮实。” 在韃子们七嘴八舌的嬉笑中,一名韃子抓住了香香郡主的另一只脚,直接就把香香郡主给拉成了一个“大”字。 “求你们乾脆杀了我,也好在你们的汗王那里领赏。” 香香郡主在这些如狼似虎的韃子手里,双手被绑在身后的她,居然没有一丁点的反抗之力。 “大夏女人的脚都这么香!” 一名韃子,已经拽掉了香香郡主脚上的一只靴子,陶醉地把脸贴了上去。 “不要啊!” 香香郡主就像被火炭烫著了一样,惊叫著使劲地想抽回自己的脚。 但她的气力,在这些彪悍的韃子面前,一切抗爭都是白搭。 “叫喊什么?” 另一名拽著香香郡主另一只脚上韃子,顿时沉下脸来怒斥道:“你真以为大爷们傻?就你身上的战甲,也不是普通人能穿的,还有你那把镶嵌著宝石的剑,足矣证明你不是个普通的將领,老子先玩死你,然后拿著你的剑和战甲,再去汗王面前领赏也不迟。” “刺啦!” 一声锦帛被撕裂的刺耳声响起,被解开的钢丝软甲下,香香郡主的丝质衣,已经被一只大手撕开,香香郡主白雪一样的胸脯,霎时就暴露在四个韃子的面前。 四双饿狼一样的眼睛,霎时就紧盯著香香郡主身体裸露的部位。 已经有不止两只手,急不可耐地伸了上去。 就在这千钧一髮的时候,毡帐中矮桌上,几支燃得正旺的羊油巨烛突然一起熄灭。 “噗……噗……” 紧接著,一阵锐器刺入肉体的声音,不断地在黑暗中响起。 “扑通……扑通……” 又是几声闷哼过后,接著就是重物不断倒地的声音。 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霎时就在黑暗中瀰漫开来。 同时,快要被惊嚇得昏死过去的香香郡主,突然觉得两只脚腕一轻,几乎被拉直了的身子,也一下子掉在地上。 黑暗中,忽然觉得有一双大手摸了过来。 紧接著,她的身躯被那双大手拦腰举起,然后被人扛在了肩上。 扛著她的人,顺手拿过被扔在一旁的那把镶嵌著宝石的剑,然后就摸到毡帐的出口。 “刺啦!” 一支已经熄灭的羊油巨烛,蒙脸黑影的另一只手中,重新被燃起。 在一瞬间的亮光中,已经肝胆惧裂的香香郡主,突然看到毡帐內,已经倒著四具脖子,或者胸口正向外狂喷著人血的韃子尸体, 肩上扛著香香郡主的黑影,顺手把燃著的羊油巨烛,扔到毡帐中的一堆被褥上。 看到火焰在被褥上腾起,黑影扛著香香郡主一转身就出了毡帐,开始在月光下的雪地上狂奔起来。 身后韃子的毡帐,霎时间就燃起了熊熊火光。 “著火啦!” “快救火,西营失火!” 霎时间,韃子驻军的营帐,已经陷入一片火海。 黑影就像一只野兔,在没膝的积雪中一路狂奔而去。 不大时候,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两个黑点。 “喳……喳喳……喳喳喳……” 一阵喜鹊的叫声,立刻就从两个黑点处传了过来。 这冰天雪地的月夜,还有喜鹊出没? 肋骨差点被黑影的肩头,给硌折了的香香郡主,双手被绑在身后的她来不及多想。 片刻间,远处的两个黑点,变成了两个站立在雪地上的人。 一高一低,一胖一瘦,二人朝著黑影飞奔过来。 “狗子,接力。” 瘦小的一人,向身边高大魁梧的人发了话。 扛著香香郡主的黑影,也开口说道:“快,西南方向,硫磺谷,不然我们跑不过韃子的战马。” 此言一出,被硌得肋骨生疼的香香郡主,在黑影都肩上差点石化。 是叶十三? 没错,这声音,的確是叶十三不假。 “混蛋,快放我下来!” 香香郡主一声尖叫,两条腿就乱蹬个不停。 “扑通!” 黑影一鬆手,直接把肩上扛著的香香郡主,给扔在厚厚的雪地上。 “自己走吧!” “我的靴子?我一只脚还光著,如何在雪地行走?” 在雪地上不断扭动著的香香郡主,怒声质问叶十三一句。 “李狗子听令,背上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还真是叶十三。 他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火光冲天的地方,然后催促大家向西南方向撤退。 “不!” 香香郡主手上的绳子,已经被吴六子用匕首割断。 不停地揉搓著两只手腕的香香郡主,金鸡独立一样悬提著一只光脚,在雪地上不停地蹦跳著防止自己再次跌倒。 “不,我就要让你背著。” 香香郡主尖叫不停,一只脚在雪地上继续跳个不停。 叶十三眉头一皱,沉声道:“李狗子听令,打晕了扛著走。” “你……” 一只光脚刚落地,又被冰冷的积雪,激得又悬提了起来的香香郡主,狠声道:“你给我等著,到时候再收拾你。” 说完,一只脚在雪地上跳前两步,把双手搭在李狗子已经弯了下来的肩膀上。 第118章 大人,小的背不动了 雪地上狂奔的三人,瞬间又成了三个黑点。 “大人,小的背不动了!” 喘气如牛的李狗子,奔跑的速度立刻就降了下来。 “不让你背,你非要背。” 香香郡主一阵得意,嘲讽道:“这下,是你自討苦吃。” “扔了,我们走。” 叶十三停了下来,转头就是一句。 “你敢!” 爬在李狗子背上的香香郡主,霎时与叶十三怒目相对,慍怒道:“我可是郡主,想清楚了再说?” “不用自我介绍,我不是元蒙韃子,知道你是郡主。” 叶十三脖子一梗,一句就懟了过去。 吴六子伏在雪地上,把一只耳朵埋进雪中,急道:“大人,有马蹄声,韃子追过来了。” “给我!” 叶十三眉头一挑,把后背朝向李狗子。 “这还差不多!” 香香郡主迫不及待地伸过两只手,身子向前一倾又一纵,就麻利地趴在叶十三背上。 “走啊!” 香香郡主双腿在叶十三的腰间一夹,催促道:“还不走,难道等本郡主拿马鞭抽你?” 抽你娘的蛋! 把老子当战马了? 叶十三肚里暗骂一声,双手往身后一弯,拖起香香郡主的屁股,然后继续奔跑起来。 在不断的顛簸中,香香郡主不断下坠的屁股,不时地被叶十三的手从屁股沟向上扶著。 一股羞愤,霎时就涌了上来。 香香郡主极力地让自己的身子向上趴著,不让屁股坠下去被叶十三的两只手托著。 此时,前面不远处,犬牙交错的一道黑色屏障,隱约出现在眼前。 “大人,硫磺谷的入口就在前面。” “好!” 叶十三上身前倾,使劲地把背上的香香郡主往上掂了掂,咬著牙吃力说道:“加把劲,进了硫磺谷,韃子的战马就用不上了。” 此时,已经有隱约的马蹄声,在雪地上踩踏出沉闷的声音。 叶十三越跑越吃力,从头髮中渗出的汗珠子,一股脑儿地灌向衣领。 “好难闻啊!” 叶十三背上的香香郡主,一只手捏著鼻子,嘟囔道:“一股子汗臭味,你多久没洗澡了?” 洗澡? 洗你娘个蛋! 你以为这是內地? 边城的冬天,撒泡尿都能冻成冰柱,老子哪有条件三天两头洗澡? 肚里骂个不停的叶十三,差点就把香香郡主给扔下来。 “哎呀!” 突然,香香郡主身子猛然一扭动,使劲地向上爬了爬,低声羞怒道:“你的狗爪子往哪儿放?等回去后,本郡主非给你剁了不可。” 这妞! 还真有弹性! 叶十三嘴角扬起一丝坏笑,吃力地把背上的香香郡主,又向上掂了掂。 不料,这一笑,嘴角一张,一股带著汗臭的汗水,就从自己的脸上流进嘴里。 “呸!” 叶十三张口,就唾了一口流进嘴中咸臭的汗水。 “你唾谁?” 不料这一唾,背上的香香郡主又雷霆大发,暴怒道:“等回去后,本郡主先割了你的舌头,再剁了你的两只狗爪。” 嚇唬你娘个蛋! 老子难道是嚇大的不成? 叶十三放慢了脚步,此时被积雪覆盖的地上,已经是高低不平。 掩埋在白雪下面大大小小的石头,不时地把身边的吴六子和李狗子绊倒在地。 望著不断被绊倒后又爬起来的吴六子和李狗子,香香郡主又在叶十三背上惊叫道:“你可小心点,別让摔了本郡主。” “大人,让小的替换您一会?” 李狗子拐了过来,把后背朝向叶十三站了。 “你个笨熊,自己都摔跤,谁敢让你背啊?” 说著,香香郡主两只胳膊一用力,紧紧地箍住了叶十三的脖子。 同时,香香郡主把两条腿,极力地向前伸去,紧紧地夹住叶十三的腰。 “你……慢点!” 叶十三的脖子,被香香郡主箍著,差点就说不出话来。 “大人,小心脚下。” 吴六子用脚探著路,转头又向李狗子说道:“狗子,搭上箭,押后。” 李狗子没吭声,从吴六子手中接过强弩,双臂一用力,一支弩箭就被扣在弓弦上。 沉闷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隱约中还传来韃子的怒吼声。 李狗子闪身躲在一块巨石后面,沉声道:“六子哥,你带大人先走,我弄死他几个。” “小心点,顶不住就撤,別等韃子靠太近。” 吴六子一声低吼,猫著腰就在前面趟路。 不多时,就听到强弩的弓弦如琴音一样悦耳,隨即耳中就听到韃子的惨叫,和重物坠地的声音。 半个时辰后,押后的李狗子呼哧带喘地跟了上来。 此时,地上已经不见有积雪,两边的山崖,就像怪兽一样耸峙而立。 “好了,这下韃子找不到我们的脚印了。” 叶十三终於鬆了一口气,把背上的香香郡主往上掂了掂,然后跟在吴六子的身后,又行走了一段路。 峡谷越来越窄,光线越来越黑,路也是越来越难走。 最让人窒息的是,一股浓浓的硫磺味儿,呛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大人,这……就是……硫磺谷。” 走在最前头的吴六子,用衣袖蒙著嘴,吃力地说了一句。 “这里……有……硫磺……矿?” 叶十三吃力地问。 “是!” 不敢大口喘气的吴六子,憋著劲又道:“前几年,边城太平的时候,有人来此挖硫磺石,然后卖给內地的客商,听说是做炮仗原料用。” 月光,已经被陡峭的山崖完全遮住,跌跌撞撞的叶十三,双腿已经被乱石磕破不少地方。 三人在能辩度极差的情况下,又摸黑行走了一段路。 呛人的硫磺味终於淡了下来,眼前黑得已经无法辨认物体。 摸到一处凹进去的山崖下,三人终於倒了下去。 坐在地上的香香郡主,在黑暗中紧张地望向四周,黑乎乎的夜色,使她的眼睛看不到任何的东西。 只有她的耳朵,能听到身边三人大口喘著粗气的呼吸声。 这时候,香香郡主才感觉出来,她光著的那只脚,已经被冻得就像石头一样冰凉。 “啊……” 就像被蛇咬了一口的叶十三,差点就从躺著的山崖下蹦了起来。 “喊什么喊?” 黑暗中香香郡主低声又骂道:“我的脚都快冻掉了,在你袍子底下捂一会怎么了?” 草! 老子是给你捂脚的? 就你那冰坨一样的脚,差点把老子给凉死! 叶十三肚里咒骂著,一只手把皮袍,往香香郡主的小腿上一裹,然后又往怀里一揽。 第119章 混蛋,放我下来 好大一会,三人才缓过了劲。 外面还是漆黑一片。 叶十三摸过一块用来蒙面的羊毛巾,在皮袍下摸索著,把香香郡主的那只光脚,给从小腿处缠裹起来。 香香郡主此时已经打起了轻鼾,丝毫没有察觉叶十三给她把那只光脚,已经包裹得严严实实。 “大人,韃子没有追过来?” 吴六子耳朵贴在地面,不时地注意著周围的动静。 李狗子也在暗中说道:“要是舍了战马,韃子是不会贸然进入这里的,他们清楚硫磺谷的地形,就是放牧的人也不走这边。” 但叶十三一声没吭,脑子里全是硫磺的事情。 “別出声,大人和郡主都困了,可能睡著了。” 吴六子示意李狗子別再出声,免得惊醒了叶十三和香香郡主。 不一会,二人也响起了时断时续的鼾声。 夜黑得就像一堵墙,密不透风的黑,真让人窒息。 在这寸草不生的峡谷,谁都说不准,还会遇上何等危险的事情? 睡意全无的叶十三,只有心中暗暗地祈祷著。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阵冷风吹来。 叶十三不禁打了个寒噤,定睛向外面一看,峡谷上方狭窄的天空,已经出现了灰白色。 天亮了? “醒醒,都醒醒!” 叶十三站了起来,向外走了几步,发现外面没有任何动静时,这才解开腰带,对著地上突兀的山石,浇了一泡酣畅淋漓的隔夜老尿。 这时候,其他的三人也睁开了眼睛。 “韃子没追来?” 揉著眼睛的香香郡主,睡眼惺忪地斜瞥叶十三一眼,然后就嘟囔了一句。 “你还盼著韃子追来不成?” 叶十三沉下脸来,瓮声就一句懟了回去。 吴六子和李狗子相视一眼,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就像刚从梦中醒过来一样。 香香郡主討了个没趣,气呼呼的低下头来,这才发现自己的那只光脚,已经被一条羊毛巾,缠裹得就像穿了一只羊毛编织的靴子。 霎时,香香郡主的脑海中,就出现了一个男人,一脸淫邪地捧著一只白嫩的脚,用心地拿一条羊毛巾,在不停地用心缠裹著。 这一想,香香郡主的一张粉脸,即刻就红到了耳根。 望著被气的胸脯剧烈起伏著的香香郡主,叶十三冷冷说道:“得赶路了,这地方也不是百分百的安全。” “是啊!” 吴六子点点头,接著话茬说道:“这地方,是元蒙和大夏的分界线,韃子隨时会摸过来的。” “那我们赶快离开,免得和韃子发生纠缠。” 李狗子站了起来,把一捆绳索和一支强弩背在身上,从腰间抽出佩刀说道:“六子哥,你继续探路,我押后。” 草! 这憨狗,倒是会安排! 如此一来,老子还得背著这个胸大无脑的傻妞赶路? 说完,叶十三一回头,瞬间就像被雷击了一样。 香香郡主正在侧过身子,低头整理著被韃子撕破了的袄,用红绳穿著的半片玉佩,正掛在白的胸前。 叶十三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就凝固了起来,就一尊石像一样呆立当场。 “大人,该上路了。” 回头向这边瞥了一眼的吴六子,焦急地催促了一句。 整理好了钢丝软甲的香香郡主,刚一抬头,就看到叶十三望向这边直勾勾的眼神。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让叶十三陡然一惊。 他的半边脸上,已经清晰地印著五个纤细的指头印。 一张粉脸在瞬间涨得通红的香香郡主,羞愤不已地吼道:“好个下流坯子,看我不剜了你的狗眼?” 叶十三依旧站立不动,痴呆呆地盯著香香郡主已经被钢丝软甲遮住的胸前,冷声问道:“你身上的玉佩,从何而来?” “当然是我娘掛我脖子上的,这玉佩打小就隨著我的。” 此言一出,叶十三心头猛然一震。 稳了稳神,叶十三不由自主地把手伸进自己的怀里,摸了一下自己胸前和方才看到的一模一样的半片玉佩,呆立很久没有言语。 “大人,我们得儘快离开这里。” 走出了几十步远的吴六子,发现叶十三没有跟上来,这又返了回来催促。 “哦!” 被吴六子的这一声催促,叶十三猛然清醒过来,从怀里拿出手来,在革甲外面使劲地按了按。 “该走了!” 叶十三的声音,突然柔和了不少。 “不用你管,本郡主自己会走。” 香香郡主阴沉著一张脸,侧身就从叶十三身边往外走。 不料,在她刚要和叶十三擦肩而过的时候,叶十三突然出手,一把攥住了她的腰带,然后另一只手,抓住她腰的另一侧,双臂向上一举,就把香香郡主的身子,又一次扛在了肩上。 “浑蛋,放我下来!” 香香郡主不停地在叶十三的肩上踢打著。 “本郡主自己会走,不用你这浑蛋管。” 香香一边挣扎,一边踢打个不停。 叶十三冷著一张脸,任香香郡主在他的肩头不停地踢打和叫骂。 “浑蛋,你敢违抗本郡主的命令?本郡主砍了你的脑袋!” 任香香郡主如何叫骂和踢打,叶十三一声不吭,冷著脸只顾赶路。 ……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在叶十三肩头被扛著的香香郡主,好像是闹腾累了,一脸愤怒地別过脸去。 叶十三的额头,已经是汗流如雨。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 没走上二里地,白茫茫的雪,又出现在眼前。 “大人,我们走出硫磺谷了。” 同样汗流浹背的吴六子,停了下来望了叶十三一眼。 在后面押阵的李狗子,也跑到了前面,兴奋地大叫起来:“我们安全了,我们到了野驴滩地界。” 叶十三望著峡谷口外面的积雪,不由得暗暗鬆了一口气。 这时候,香香郡主出奇地安静,丝毫没有再闹腾半点。 稍停了片刻后,顺过了一口气的叶十三,扛著香香郡主,加快了步子,就直奔峡谷外面。 “叶大人!” “郡主!” 刚一出峡谷,不远处就喊声一片。 一队人马,扬起一阵雪片,向著这边急奔而来。 “大人,是驃骑校尉苏哲?” “嗯!” 叶十三点点头,冷声道:“这狗东西还没走。” “大人,他哪敢离开?” “就是,他长著几颗脑袋?我们去闯韃子兵营,让他们在此接应,如果连这都办不到,可真够差劲的,还有脸在边城指手画脚?” 吴六子和李狗子,望著奔过来的人马,嘴里轻蔑地在嘲讽个不停。 “行了!” 叶十三腾出一只手摆了摆,冷声又道:“既然任务已经完成,这里也没我们的事了,回黄羊峴。” 说著,叶十三把肩上的香香郡主放了下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山崖下自己来时骑著的战马。 第120章 我果然没看错人 叶十三径直取了马,带著二人一路狂奔。 “大人快看!” 吴六子突然一声惊呼。 就在快要到达野驴滩的村子时,一支大队兵马,正向这边浩浩荡荡地开了过来。 旌旗猎猎,声势浩大。 大地在沉闷的马蹄声中,一阵剧烈震动。 无数的雪片,被战马的马蹄踩得在半空中扬起。 “大人,是北防军的主力,目测足有一千人马。” 吴六子勒住了马头,激动地指向前面。 “乖乖!” 李狗子一吐舌头,惊道:“这些老爷们,终於捨得出动了?” “是北防军的常备军?” 叶十三眉头一皱,冷声一问。 “是的大人,看旗帜,就是北防军主力部队的旗子,他们在镇上大营的,镇上岳大將军手里,还有两万多北防军常备军,没有大规模的战斗是不会出动的。” “老天啊!” 李狗子摇摇头,又道:“这些尊神,很难请得动,这次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都出动了一千兵马?” 不多时,大队兵马已经到了眼前。 在一个骑著高头大马的武將后面,跟著同样骑著马的岳佟和周敬堂二人。 一打照面,岳佟一扬手,身后的大军就停了下来。 嘶鸣著的战马,被突然勒停后,不停地在雪地上焦躁地转著圈。 没等叶十三下马行礼,岳佟抢在前面大声吼道:“郡主可曾脱险?” 没等叶十三回答,周敬堂又抢在前面,指著叶十三怒吼道:“你玩忽职守,闯下如此大祸,令香香郡主落入敌手,还不下马受死?” “周大人稍安勿躁!” 岳佟目光冷冷,向周敬堂投去一瞥,然后又把视线转移到叶十三脸上,急道:“聋了?本將问你话呢!” 刚要准备下马的叶十三,立刻打消了下马行礼的念头,只是转过头去,向身后一指。 顺著叶十三所指的方向,周釗高喊起来:“大將军,是郡主他们。” “哼!” 岳佟冷哼一声,举目向叶十三身后的方向望去,愣了一下身后,喊道:“快去迎接郡主凯旋。” 一声令下,马蹄又奔腾起来,眨眼间就把苏哲一行围在中间。 已经被扶上了马背的香香郡主,一脸寒霜地由著跨下的战马走著,只把跟在战马后面一路奔跑的一名卫兵,差点给累得吐血。 “郡主,您没事吧?” 周敬堂策马抢先,在香香郡主的马前跳下马来,急切地迎了上去,又道:“无恙就好,下官这就回去治叶十三的大罪。” “这次,是你该嘉奖他!” 香香郡主阴沉著一张脸,冷声就回了周敬堂一句。 “郡主,您可嚇死本將了!” 岳佟环顾一下四周,这才催马上前,在马背上向香香郡主拱手一礼。 “本郡主能安然回来,让你们失望了?” 香香郡主依旧冷若冰霜,张口就懟了岳佟一句。 岳佟面颊一抽,隨即又换上一副笑脸,谦声说道:“一线防区还是危险颇多,请郡主带著隨从,在万川郡城內驻扎可好?” “谢大將军抬爱,本郡主哪儿都不去!” 香香郡主抬起头来,傲然地一扫眼前的兵马,缓缓地回了岳佟一句。 碰了个软钉子的岳佟,毫不气馁地又道:“郡主之心,令人钦佩,这行军打仗的事,本是我边军的职责,郡主身为监军,指导指导就可,不必如此认真。” 香香郡主摆摆手,冷冷说道:“本郡主累了,还是回驻地再说吧!” 说完,香香郡主目不斜视,一扯马韁,策马就狂奔起来。 “跟上!” 岳佟面颊又是一抽,扬手吼道:“传令下去,队尾变排头,护送郡主返回驻地。” 周敬堂见状,赶快翻身上马,向著香香郡主的方向就追了上去。 这一下,排头的岳佟,就落到了队尾。 叶十三立在马上,冷眼看著大队兵马又原地返回。 这时候,岳佟策马来到叶十三马前,沉声道:“走著说。” 叶十三没有吭声,紧跟在岳佟的马后。 “好险!” 岳佟回过头来,低声又道:“周大人留在何家大院的刘四跑回镇上稟报,军部这才知道香香郡主出了事。” “实情究竟如何,快给本將说说?” 叶十三摇摇头,懒懒说道:“回大將军话,末將嗓子有些不適,还是让吴甲正代末將稟报好了!” 此言一出,吴六子的眼睛亮了。 狠狠咽下一口唾液,吴六子催马上前,滔滔不绝地向岳佟讲述了起来…… “啊……” 待吴六子添油加醋的敘述完毕,岳佟被惊得半天合不拢嘴。 片刻后,岳佟视线移到叶十三脸上,惊道:“苏哲的兵马一直候在我方境內,是你三人直入虎穴,把郡主给救了回来?” “算是吧!” 叶十三丝毫没有一个胜利者该有的骄傲,只是失神地望著前方,淡淡地回了岳佟一句。 “我果然没看错人!” 岳佟掩饰不住內心的喜悦,侧过头来又道:“本来,周大人以为,抓住了你失误的把柄,想藉机把你拿下,这下好了,看他如何应对?” “对了!” 岳佟说完,忽然又道:“既然这个郡主如此任性,看来她是铁了心要留下了,我把这一千兵马,就留给你了,如何布防,你自己看著办吧!” 草! 这老货,还真豁出去了? 一千全副武装的常备作战主力军,就这样给老子了? 叶十三心头一震,抬头望了岳佟一眼。 “末將遵命!” 说完,叶十三不再言语半句,闷声只管赶路。 倒是岳佟兴头不减,居然向吴六子和李狗子二人,一路上问东问西。 受惊若宠的二人,掩饰不住內心的激动,小心翼翼地回答著岳佟的每一句问话。 直到了中午时分,大队人马这才回到何家大院。 此时的何家大院,刘四和王选,已经指挥著从衙门来的厨子,做好了一桌热气腾腾的酒菜,只等著给香香郡主接风压惊。 及时向周敬堂报信立了一功的二人,不时地在大院门口向远处张望著。 在看到香香郡主骑在马上,在一千大军的护送下回来,刘四和王选,差点就激动得蹦了起来。 只要香香郡主安好,就是他二人的晴天。 否则,周敬堂的那一关,可是会要了他二人的小命。 这下好了,还有一笔可观的赏银到手。 报信有功,赏银起码不下五两吧? 第121章 杖毙 “郡主,您可回来了!” 月瑶和紫伶两名侍婢,一见香香郡主,赶忙就迎了去。 “难道我就回不来了?” 香香郡主杏眼圆睁,狠瞪从左右搀扶著她的两名侍婢。 “郡主,您的脚?” 其中的一名侍婢月瑶,低头的时候,突然瞅见香香郡主的一只脚。 这一喊叫,侍婢紫伶也注意到了。 “郡主,您的脚受伤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此时的香香郡主,最烦的就是这个。 “鬼叫什么?” 看到香香郡主如此慍怒,两名侍婢心里一沉,顿时就不敢再多嘴。 “快,端盆热水过来,给我好好泡泡脚,都快冻掉了。” 香香郡主咬著牙,低声向两名侍婢吩咐了一句。 “奴婢知道了!” 由紫伶扶著香香郡主进了寢室后,月瑶拔腿就往灶间跑去端热水。 此时,一眾將领和官员,都聚集在正屋门口廊檐下,等候参见香香郡主。 这一场惊险,差点嚇掉了北防军將领和地方官员们的三魂。 正屋里面,已经摆上了两桌酒菜,正准备给香香郡主压惊。 有这些人在,叶十三这样的千户职,还真没资格往上凑。 叶十三的心里,一直放心不下叶刘氏和彩儿。 她们被香香郡主硬留在何家大院,就是叶十三心中无法承受的痛。 伙房就在后院的入口处,叶十三正拔腿走向后院,看到从寢室出来的月瑶,正急急赶往伙房,嘴里还边嚷嚷著。 “热水快上,郡主要泡脚!” 泡脚? 这蠢货要泡脚? 叶十三不由得停下脚步,呆立在伙房一侧。 “郡主的靴子都掉了,脚被冻坏了,水要烫,不可凉了。” 伙房里面,又传出月瑶火急火燎的催促声。 不好! 这蠢货要害死她自己。 叶十三打消了去看望家人的念头,转身又往外走。 刚走的伙房门口,差点和端著热水盆的月瑶撞个满怀。 “眼瞎啊?” 月瑶一个趔趄,手中装著热水的木盆就飞了出去。 “哗啦……” 刚从锅里舀出来的多半盆热水,就被泼洒了一地。 那只盆子也骨碌碌滚出去好远,在地上划了个半圆就倒扣了下来。 “走路不长眼,你那两只狗眼是作何用的?” 一看仅有的些热水,都被洒了个一乾二净,脸都绿了的月瑶,气急败坏地指著叶十三破口就骂。 这一阵叫骂,前院正屋门口廊檐下,等候的人们纷纷赶了过来。 “周大人啊!可了不得了。” 一见周敬堂双手提著官袍的下摆,也匆匆赶到,月瑶在地上跳著又道:“郡主的洗脚水,被这不长眼的混蛋给打翻了。” “一盆热水而已,烧就是了,如此大吼大叫成何体统?” 还是岳佟看不下去了,冷声就是一句厉斥。 “岳將军,你可不知,郡主的靴子都掉了,如此寒冷的天气,脚都冻坏了,奴婢要给郡主泡泡脚,可这热水让他给弄洒了!” 月瑶一脸委屈,仗著香香郡主的特殊身份,把岳佟都不放在眼里。 一个奴婢都如此骄横,可见这个香香郡主的刁蛮,是到了何种程度? “这种口气跟大將军说话,你哪来的底气?” 叶十三开口了,然后摆手怒道:“李狗子何在?” “小的在。” 李狗子就像一阵旋风,霎时就到了叶十三面前。 叶十三目光冷冷,看向气急败坏的月瑶,淡淡说道:“以下犯上,掌嘴!” 没听错吧? 一个小小的千户大,而且还是下千户,居然命令手下掌月瑶的嘴。 “你敢?” 李狗子还没动手,月瑶却先跳了起来。 一个把周敬堂和岳佟,都不放在眼里的侍婢,哪里还受得了一个千户的气? “老子有何不敢?” 叶十三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缓缓上前两步,目光一瞥李狗子,又道:“掌嘴就免了。” 此言一出,岳佟霎时就长出了一口气。 本来他即將出言劝阻,无奈月瑶先跳了起来,这种摩擦还是少发生为何。 强忍著一肚子怒火的岳佟,刚想说几句和稀泥的话,来给双方下台,却看到叶十三眼里已经是杀机迸溅。 不好! 要出事? “杖毙!” 叶十三目光冷冷,语气更是冰冷,淡淡说道:“拿军棍过来,杖毙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反了?” 周敬堂抢先一步,衝到叶十三面前,指著叶十三的鼻子吼道:“本官还没追究你玩忽职守之罪,你却倒好,反过来要谋害郡主的侍婢,你,到底是何居心?” 面对周敬堂歇斯底里的声討,叶十三眼里的杀机越来越浓。 “李狗子,你想抗命?” “大人,小的这就执行。” 李狗子浑身一抖,转头看到吴六子已经操著一根棍子,正站在一旁看著他。 “棍子给他,打!” 叶十三当然注意到了这些,阴著脸又是一声怒吼。 “接著!” 吴六子何等机灵,一扬手,手中的一根枣木棍,就飞向李狗子。 “遵命!” 李狗子话音一落,吴六子扔过来的那根枣木棍子,业已接著手中。 此时,紫伶还没意识到危险已经来临,她还以为这是叶十三在虚张声势。 郡主的侍婢,谁敢动刑? 谁也没有料到,这个叶十三还真的较上劲了。 更让人没有料到的是,月瑶不但没有一句软话,而是学著叶十三的样子,双手在胸前交叉一抱,偏著头挑衅地看向叶十三。 “吃了豹子胆了?” 周敬堂更是怒火中烧,肥胖的身躯一抖,跳著指向叶十三又道:“敢打郡主的侍婢,你活腻了?” 此时,周敬堂更盼著月瑶挨打,最好了叶十三亲自动手。 这样一来,不但叶十三逃脱不了香香郡主的报復,就连他的上司岳佟,怕是也脱不了干係。 “啪……” 只见李狗子已经抡圆了的棍子,横扫过去就抽在了月瑶的腰间。 “啊……” 斜著眼睛和叶十三对峙中的月瑶,惨叫一声就横飞出去一丈远。 看看李狗子的块头,这一棍子,怕是已经打断了月瑶的腰骨。 这下好了,本来是被按在地上挨打的月瑶,这下不用人按著了,已经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面颊一抽的李狗子,提著棍子上前几步,稍稍迟疑一下,然后抡起棍子又打了下去。 这一棍子下去,除了棍子打在人肉上的响声后,再无月瑶的惨叫声发出。 “啪、啪、啪……” 一,二,三…… 棍子不断地抽打在月瑶的身上,发出一阵又一阵沉闷的响声。 只见毫无声息的月瑶,嘴巴和鼻孔,甚至耳朵都已经渗出血来。 就在这时候,香香郡主突然出现在眾人的视线中,瞥了一眼已经毫无生命特徵的月瑶,冷冷说道:“你们,就当本郡主不存在吗?” 第122章 郡主息怒 无人回答,都低下了头来。 香香郡主把视线,从月瑶的身上,缓缓移动到叶十三脸上,淡淡道:“是你,阻止本郡主泡脚?” “是。” 叶十三面无表情,吐字清晰地应了一声。 这叶十三难道是不想活了? 无非就是不小心撞翻了紫伶端著的泡脚水,何况这又不是叶十三一人的过错。 可这叶十三,居然当著所有人的面,亲口承认了下来。 只是不小心撞翻水盆,如何就成刻意不让郡主泡脚了? “是你故意,不让本郡主泡脚了?” 香香郡主依旧一脸冰霜,冷冷的又是追问一句。 不好,叶十三摊上事了,而且还是摊上大事了。 “这是为何?” 香香郡主陡然色变,几乎是暴跳著怒吼了出来。 这一声吼,在场的人顿时心里一沉。 叶十三转过脸来,目光冷冷看向香香郡主,淡淡说道:“除非郡主自己,是不想要那只脚了。” 这不废话吗? 哪有人甘愿不要自己的脚的? “你说什么?” 香香郡主第二次吼叫起来,粉面也是一阵急抖。 “我说你,除非是不想要自己的那只脚了。” 叶十三依旧平静如水,回答得不瘟不火。 说完,叶十三摇摇头,缓缓又道:“北漠气候寒冷,尤其时值隆冬,郡主的一只脚裸露在外受了冻,理应用雪搓脚,直至血液循环畅通,而不是用热水来缓解酸麻的冻感。” 一语惊醒梦中人。 岳佟浑身一抖,赶忙拱手说道:“启稟郡主,叶千户此言不假,郡主的脚被冻了个半僵,这要是泡在热水里,直接会导致肌肉坏死,从而废了一条腿……” “郡主明鑑!” 周釗也上前两步,躬身拱手,急道:“郡主不知边城气候,这人若是久冻半僵,万不可直接受热,而是用冰雪搓体使其发热,如此可救得性命,郡主只是一只脚受冻,当然是只用冰雪搓脚就可。” “就是啊郡主,在边城,经常有牧民,或者是兵士被暴风雪冻僵,都是用冰雪搓体才救得活命……” “郡主误会了,叶大人是一番好意……” “叶大人深知热水泡冻体的凶险,故斗胆阻拦……” 一些官员们,也纷纷替叶十三解释。 此时,若有人刻意推翻叶十三的这个说法,那就是蓄意谋害郡主了。 就是一心想置叶十三於死地的周敬堂,也不会这么愚蠢。 “郡主,的確如此。” 周敬堂凑到近前,低声一句。 “哦!” 香香郡主面上的表情,霎时就变得复杂起来,目光仍然紧盯著叶十三的脸,缓缓说道:“是他们说的这样吗?” “差不多吧!” 这下,叶十三可没有肯定,而是模稜两可地回了一句。 “好!” 忽然,香香郡主笑了,又道:“既然叶千户如此关心本郡主的安危,那么好了,就由你来给本郡主用冰雪搓脚。” 此言一出,李狗子都差点晕倒。 一个貌若天仙的郡主,居然指明了让叶十三给她搓脚? 没听错吧? 就他背著香香郡主撤退的时候,香香郡主身上的那股子香味儿,至今让他陶醉不已。 这女人,居然当著这么多人都面,居然提出了让叶十三来干这等美事。 不但李狗子差点晕倒,就连周敬堂,也都被惊得合不拢嘴。 岳佟更是,一脸茫然地望著香香郡主,真搞不明白这香香郡主,是不是被叶十三气糊涂了? “我?” 也该叶十三吃惊了。 “当然是你。” 香香郡主语气肯定,態度坚决。 “郡主是说,让末將来给郡主用冰雪搓脚不成?” 叶十三的脸,差点都绿了,自己的一只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又问一句。 香香郡主脸上的笑意,突然消失不见,提高了声调又暴怒道:“你让人打死了她,你不替她给本郡主搓脚,还能有谁?” “啊……” 这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顿时都大吃一惊。 原来,点名让叶十三搓脚,是为了给她的侍婢要个说法。 也就是说,侍婢该死,但这口气,郡主是咽不下来,要以这个藉口来羞辱叶十三。 “郡主息怒!” 面上一阵尷尬的岳佟,拱手一礼说道:“郡主千金之体何等金贵,如何能让一个粗糙爷们干这事,月瑶已经不能復生,也是个意外,但郡主身边还有紫伶姑娘啊!” 这话没错,也合情合理。 就是月瑶死了,那也是罪有应得。 要让叶十三搓脚给她,就算是羞辱了叶十三,替自己的侍婢出了口气,也给自己挽回一点面子,但身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此等举动难道就妥当? 女子的脚,那是羞体的一部分,岂能轻易展示给家庭成员之外的男子? 气糊涂了,这香香郡主绝对是被叶十三这货给气糊涂了。 就连急於致叶十三於死地的周敬堂,也不禁拱手惊道:“郡主不可,郡主千金之体何等尊贵,哪能让一个奴籍触碰?” 草! 你这无耻的老舔狗! 老子背著她跑了半夜,还千金之体? 还何等尊贵? 去你娘的,要不是老子豁出命去,你们这些鸟人眼中的千金之体,早让韃子当狗肉给啃了。 要不是老子用羊毛巾缠裹住那只尊贵的蹄子,恐怕挨不到这里早就被冻得断裂掉了。 这妞被冻急后,把那只蹄子塞老子怀里的时候,你们这些鸟人可曾看到? “让我来!” 突然,从后院传来叶刘氏的叫喊声。 听到动静的叶刘氏,一手拉著双目失明的彩儿,来到香香郡主面前跪了。 “犯妇恳求郡主,就让犯妇来替郡主搓脚,叶十三粗枝大叶,不適合……” “行了!” 香香郡主眼里闪过一丝不安,摆手打断叶刘氏要说下去的话,眼神游离不定地又道:“这是本郡主,和叶千户之间的事,於其他人等无关。” 说完,香香郡主突然转身,急急就回了寢室。 “娘!” 叶十三赶忙上前,扶起叶刘氏和彩儿,道:“郡主说得没错,这事不关他人,娘就不要掺和了。” 待叶十三把叶刘氏和彩儿送回后院,叶刘氏这又急道:“闰儿,娘的话,你可要记住了,万不可招惹她,人家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我们叶家,现已是戴罪之身的奴籍。” 望著一脸痛苦的叶刘氏,还有欲言又止,目光躲躲闪闪的叶举,叶十三把目光投向蔡一,道:“你跟我出去,到外面扫一盆子乾净的雪……” 说完,叶十三揣著一肚子的疑问,转身就离开了后院。 第123章 知道疼就好了 蔡一很快,就端来一盆白得耀眼的雪。 叶十三已经在香香郡主的寢室外面站著。 “你来何干?” 一脸惊慌,心怀敌意的紫伶,推开门,就看到外面站著的叶十三。 “来给郡主搓脚!” 叶十三面无表情,篤定得让人生疑。 “让他进来!” 寢室里传出香香郡主冰冷的声音。 紫伶一怔,这才把身子一挪,给叶十三让出道来。 叶十三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在眾目睽睽之下,昂首就迈进了香香郡主的寢室。 蔡一也是一怔,端起装满了白雪的盆子,低著头就跟了进去。 进了寢室,叶十三背对著香香郡主站著。 “木头一样站著干嘛?”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香香郡主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轻蔑说道:“不让月瑶给本郡主用热水泡脚,还让手下杖毙了她,你可够狠的哈!” “既然如此,那你来给本郡主用什么冰雪搓脚,让血液儘快流通起来好了!” 说著,香香郡主把一只几乎快要失去知觉的光脚,搭在眼前的一只绣凳上,目光向叶十三投去复杂的一瞥。 叶十三依然背对著香香郡主,缓缓说道:“愚蠢也就罢了,可恨的是她还出言不逊,连车骑大將军都不放在眼里,如此恶奴,难道不该杖毙?” “行了!” 香香郡主傲然一摆手,冷冷说道:“不说她了,死了也就死了,一个该死的奴才而已。” 说完,香香郡主目光游离不定,撇嘴又道:“既然热水泡脚,会导致这脚的坏死而不保,那么好了,你不是很能吗?给本郡主用你的好方法施治啊!还木头一样愣著干嘛?” “郡主三思!” 一旁的侍婢紫伶,霎时一脸惊诧,连忙摆手急道:“男女授受不亲,再说郡主是千金之体,由一个下贱至极的奴籍,触碰郡主的肢体……” “滚出去!” 紫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香香郡主厉声打断。 “出去,外边侯著。” 香香郡主面露慍色,冷声又是一句。 看到郡主暴怒,被嚇得浑身打颤的侍婢紫伶,赶忙低下头来,躬身就退出了寢室。 “你也出去!” 见月瑶退下,香香郡主把视线,又转移到旁边端著一盆子白雪的蔡一,冷声又道:“盆子放下,让他来。” 蔡一浑身一抖,怯生生抬起头来望著叶十三。 “去吧!照顾好我娘和妹妹。” 叶十三转过头来,摆摆手,示意蔡一把装满了雪的木盆放在地上。 看到蔡一也躬身退了出去,香香郡主眼里闪过一丝得意,轻蔑说道:“动手呀!难道你要等到这雪融化成水,再把水烧烫了不成?” 叶十三没有搭话,面无表情地在绣凳前缓缓蹲了下来。 香香脚上裹著的羊毛长巾,被叶十三一层一层地剥了下来。 那动作,细致得就像是在剥一只粽子。 “啊……好冷……” 当叶十三从盆子里抓起一把冰冷的雪,一手握住香香郡主的一只脚腕,另一只抓著雪的手,把一抔白的雪,缓缓放在香香郡主白生生的脚面,然后快速地揉搓起来。 “好冷……啊……我受不了了……快停手……” 任香香郡主如何大吼大叫,叶十三依然不为所动,低著头一直从香香郡主的脚背揉搓到脚心,又从脚踝,一路直上,揉搓到脂玉一样的腿肚。 地上盆子中的雪,越来越少。 香香郡主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也越来越小。 直到盆子中的雪已经被用完,搁著香香郡主一只脚的绣凳,已经被搓得融化了的雪水淋得湿透。 此时,香香郡主的一只白如玉雕的光脚,已经被叶十三就著雪水揉搓得血色一片。 “混蛋,该死!” 怒不可遏的香香郡主,猛然抽回那只搁在绣凳上的光脚,站了起来指著叶十三的鼻尖骂道:“你弄疼本郡主了,这又该当何罪?” 当你娘个蛋! 叶十三默不作声,肚了却骂开了锅。 “回答本郡主的话,你该当何罪?” 香香郡主粉脸緋红,指著叶十三鼻尖的食指,又戳近一截。 “知道疼就好了!” 叶十三面无表情,依旧不温不火,缓缓说道:“要是再无痛感,郡主这只脚,岂不是和石块木头无异?” “都红了,要出血了!” 香香郡主把那只被叶十三揉搓得一片赤红的光脚,狠狠地在地毯上跺了跺,又怒道:“本郡主看你是诚心使坏,你就不会轻点?” “红就对了!” 叶十三一撇嘴,淡淡又道:“倘若如此一番,郡主的脚要是顏色变黑,那只有让军部的隨军郎中给用锯子截了。” 这些道理,再是愚蠢的人,大概也懂了几分。 但香香郡主却不依不饶,非要治叶十三的罪。 香香郡主自己找出来一双袜子,恶狠狠地瞪向叶十三,怒道:“看什么看?” 怒骂一声后,重新穿好了袜子的香香郡主,又换上了一双崭新的鹿皮长靴。 “既然郡主已经无恙,这里没末將的事了。” 说完,叶十三潦草一礼,扭头就出了寢室。 刚一出门来到廊檐下,候在外面的官员,和將领们一起围了过来。 “郡主她……” 岳佟向叶十三投来问询的一瞥,面色沉重得就像锅底。 “死不了,也瘸不了。” 叶十三说完,自行就往后院走,他的心里,此时只有他的家人。 “放肆!” 周敬堂又跳了起来,指著叶十三的背影,向岳佟说道:“目无军纪,屡次犯上,而且对郡主心怀不轨……” “行了!” 岳佟冷冷一瞥周敬堂,话里有话说道:“郡主安好,就是你我的晴天,既然郡主都不再问责此事,你我何必再自找麻烦?” 面对岳佟对叶十三的极力袒护,周敬堂面颊一抽,一时又找不出合適的词来继续指证。 至始至终,驃骑校尉苏哲,却拉著一张脸低头不语。 这和他蛮横张狂的一贯做派,却是格格不入啊! 兵卒刘四悄悄凑了上来,向周敬堂附耳低语道:“大人,酒菜都快凉了……” 如何能忘了这茬? 周敬堂一怔,目光投向苏哲,訕訕说道:“苏將军,郡主受此惊嚇,也该吃点喝点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自打回到何家大院,就没有苏哲插嘴的机会,周敬堂如此一提醒,苏哲猛然抬起头来。 “好,本校尉这就邀请郡主过来。” “是啊!经歷如此一劫,我等该好好为郡主压压惊了。” “郡主忌讳牛羊肉的腥膻,这次的酒菜,那可是镇首大人,特意从镇上带来的食材,又是专门的厨子……” 廊檐下,镇里来的官员们,纷纷大献殷勤,趁机给周敬堂表起功来。 第124章 狗子,给兄弟伙加料 回到后院,看到叶刘氏一脸焦虑。 “娘!” 叶十三自己找了一张破椅子坐了。 住在隔壁的田兵,及时地送来了茶水。 “大人,您喝点暖暖身子。” 在田兵的心里,只有叶十三才是和他们连著心的。 “先放著吧!” 叶十三摆摆手,田兵放下茶壶,知趣地退了出去。 “孩儿回去的那天,她没为难您和妹妹吧?” 叶十三心里,果然担心的是家人。 “没有,没啊!” 叶刘氏一脸慌乱,摆手急道:“娘和彩儿都很好,郡主她没有为难我们。” “哼!” 一旁的彩儿,突然冷哼一声,悻悻地说道:“那个郡主高高在上,並没有找我和娘的麻烦,倒是那两个伺候她的,对我和娘恶语相向,还骂我是瞎子。” 叶十三面颊一抽,摇头道:“以后不会了,骂彩儿的那个女人,她已经死了。” “我的儿啊!” 叶刘氏就像被火烫著了一样,惊呼道:“你可不敢再生事端,我们身份卑微,又是戴罪之身的奴籍,石头大了绕著走,万不可和郡主……” 面对叶刘氏的惊慌,叶十三苦笑一下,摇头道:“这个世道,总被人踩著,那还有我们的活路吗?” “闰儿!” 叶刘氏又是一声惊呼,急道:“你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叶十三一怔,向叶刘氏投去不解的一瞥。 “哦,哦!” 这下,该叶刘氏一怔,隨即訕訕又道:“不记得就好,不记得就好。” “反正,你不能对郡主不敬,一切唯命是从,你可记住了?” “娘,孩儿记住了。” 叶十三点点头,不知该如何再把谈话进行下去。 抬头一瞥屋子,这间之前的马棚四面透风,比沙窝地的那间茅草屋好不了多少。 尤其是之前圈过马的缘故,再是经过了几次的打扫,但那股子马匹特有的骚臭味道,依然很辣眼睛。 安慰母女俩几句,叶十三就像当初逃离沙窝地的那间茅屋一样,再一次惴惴不安地出了后院。 此时,正屋里面,已经觥光交错,將领和官员们,纷纷站立在桌旁频频举杯,一脸巴结地向香香郡主说著压惊之词。 草! 你这蠢货的命,还是老子给救回来的。 就你那只快要冻成了冰块的臭蹄子,更是老子用雪搓了才保住的。 不说论功行赏嘛!你这蠢货也该有句人话吧? 早知道这样,老子还不如在营房待著烤牛粪火,让韃子把你这等蠢货给享受了多好? 这下好了,你们这些鸟人在屋里吃肉喝酒,老子还饿著肚子在外面寒风中待命呢! “大人,里边没事吧?” 李狗子凑了过来,忐忑不安地望著叶十三。 吴六子也是,缩缩脑袋,低声问道:“大人,我们何时回去?待在这里也不是回事,毕竟我们的防务重点在峴口。” “我何尝不想?” 叶十三心里一乱,不由得挠挠头。 这时候,驻扎在偏院的卫兵们,也开了饭。 粳米细粮特有的香味,一股脑儿往三人的鼻孔里钻。 他娘的! 老子们捨身入死,却在这里挨冻受饿,你们这帮鸟人倒好,一个个就像劳苦功高的样子在享受。 吃? 老子叫你们吃! 想到这里,叶十三不禁火冒三丈。 “狗子!” “小的在。” “去后院马厩,整一兜马粪过来。” 叶十三嘴角一拧,嘴角浮起一丝坏笑。 李狗子一怔,隨即大嘴一咧,拔腿就往后院跑去。 “大人,要不要小的……” 察觉到叶十三的意图,吴六子一脸坏笑地凑了上来,小声徵求叶十三的意见。 “不用,明著来!” 叶十三阴阴一笑,撇嘴道:“不给他们点顏色,还真以为老子好欺负。” “得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们吃些苦头。” 吴六子也是一肚子怨气,仗著营救香香郡主的功劳,壮起胆子就响应了一声。 再说,有叶十三在,他们还怕个俅? 不一刻,李狗子弯著腰,用露在革甲下面的衣襟,兜了一兜马粪跑了过来。 “走,上偏院。” 吴六子走在前面开道,叶十三背著双手紧跟其后,李狗子兜著马粪,弯著腰跟在后面一路小跑。 到了偏院门口,被执勤的卫兵伸手拦住。 “站住,閒杂人等不得入內。” “去你娘的!” 卫兵的话刚说完,就被吴六子跳起来,一巴掌给抽得像陀螺一样原地转圈。 “老子是閒杂人等?告诉你个龟孙子,这院子还是老子让给你们住的。” 理直气壮的吴六子,怒骂著扬起手来又要抽。 呼啦啦一下,就围上来十来个卫兵。 “滚开!” 叶十三眼睛一瞪,背著手就往大灶走去。 到底是叶十三恶名在外,卫兵们还是有些顾忌,任由叶十三闯了进去。 李狗子做贼一样猫著腰,紧紧地跟在叶十三身后,就直奔大灶。 此时的大灶旁边,一名火头军正挥动著大铲,在锅里翻搅著热气腾腾的饭菜。 “狗子,给兄弟伙加料!” “好嘞!” 叶十三突然一声喊,李狗子忙不迭更地应了一声。 “哗啦!” 奔到大灶旁边的李狗子,突然腰杆一挺,双手撩起衣襟向锅中一抖,一兜儿骚臭冲天的马粪,就被倾倒进了香气扑鼻的饭菜中。 “啊……” 火头军手中的大铲,就像瞬间被冻僵了一样定格在半空。 “你……你敢给锅里……扔马粪……” 吃惊不小的火头军,万万没想到,还有人如此大胆,敢给郡主卫兵的饭菜中扔马粪。 马粪? 正不知所措的执勤卫兵,闻言后纷纷围了上来,只看到即將就要出锅的饭菜里面,被扔进去不少的马粪蛋蛋。 这一下,卫兵们立刻就炸锅了。 “叶大人,你这是?” 一名卫兵壮起胆子,硬著头皮问道:“小的们又没招惹大人,为何如此糟践小的们?” “糟践?” 叶十三眉头一挑,怒道:“就你们这些怂包软蛋,也配在这里吃饭?” 外面的嚷嚷声,惊动了驃骑校尉苏哲。 苏哲从一间屋子出来,快步走向叶十三面前。 “叶大人请,屋里暖和!” 此时的苏哲,从心里完全明白,叶十三是他这个校尉惹不起的人物。 光棍不吃眼前亏,还是少惹这种人为好。 苏哲如是想著,拱手又道:“在下正想找叶大人请教一些军务,没曾想的叶大人自己来了。” 就在苏哲在叶十三面前虚情假意的时候,火头军拎著炒菜的大铲,哭丧著脸上前说道:“启稟將军,他们,他们给锅里扔马粪,诚心不让我们吃饭。” “马粪?” 苏哲陡然一惊,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闻言之下,苏哲一阵头大。 第125章 人之饭食,岂能投掷牲畜粪便 儘管苏哲怒火爆棚,但还是依旧保持著克制。 “鬼叫什么?” 苏哲狠瞪火头军一眼,怒道:“洗刷锅灶,再做一锅不就完了?” 说著,苏哲斜眼向一旁的一名兵卒使个眼色,兵卒撒腿就出了偏院。 见他们的头都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的卫兵们,只好悻悻地散了。 就在此时,早已喝得面红耳赤的官员和將领们,拥簇著香香郡主赶到了偏院。 岳佟快步上前,急奔到大灶前一看,面颊一抽,额头霎时就渗出了汗。 周敬堂更是气急败坏,围著锅台斗鸡一样蹦跳著叫道:“品德如此败坏,人之饭食,岂能投掷牲畜粪便?” 雷霆大怒之下,周敬堂目光看向苏哲,吼道:“还不將此人拿下?” 拿你娘个蛋! 叶十三站在一旁巍峨不动,这主子都没发话,你这老疯狗叫唤什么? 果然,苏哲站著没动,而是把目光投向香香郡主的脸上。 香香郡主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缓缓上前几步,斜著眼睛向大灶上的铁锅一瞥。 “噗嗤!” 再说冷若冰霜,再是高高在上,但这一瞥之下,也没忍住反而把自己给逗笑了。 这一笑,百媚顿生。 也是由於这一笑,岳佟悬提著的一颗心,霎时就落了下来。 狠瞪叶十三一眼,岳佟怒道:“如此胡闹,成何体统?” 叶十三就像个聋子,好像並没听见岳佟说什么? 倒是香香郡主美眸一转,樱唇轻启,阴阳怪气地冒出一句话来。 “饿了?” 这不废话吗? 自昨夜擦黑,来回奔袭好几十里路,到此时肚里水米未进,饿不饿? 难道你心里没个数? “都愣著干什么?” 香香郡主目光一瞥围著的卫兵,微笑道:“千户大人饿了,你们还不给盛饭?” “啊……” 提著大铲的火头军,指著大灶上的铁锅,诺诺说道:“郡主,就这?” “盛啊!愣著干什么?” 狠瞪火头军一眼,香香郡主笑顏如的粉脸,霎时又掛上了一层严霜,怒道:“难道让千户大人饿毙在本郡主眼前不成?” “是,是……” 火头军一怔,隨即脸上就浮起一丝坏笑,拿过一只大海碗,手中的大铲,伸进锅中专挑那些马粪就往碗里装。 草! 这傻妞,真她娘的狠! 居然用这种方式报復自己? 叶十三瞬间就傻了眼,脸都绿了。 “千户大人,请吧!” 看到火头军手中端著的大海碗,香香郡主强按著嗓眼里往上泛著的酒菜,目光一瞪几名卫兵,厉声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侍奉千户大人用膳?” 让叶十三把掺著马粪的饭吃给吃了? 这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高,实在是高。 此言一出,將领们都傻眼了。 但以周敬堂为首的官员们,却不一样了,个个脸上一副得意之色。 苏哲嘴唇一阵蠕动,到底还是没敢说话,悄悄后退几步站了,低著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郡主不可……” 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立即急急传入眾人的耳中。 叶刘氏推开偏院门口的卫兵,跌跌撞撞就向大灶奔来。 “请郡主赎罪,犯妇替我儿吃了……” 一脸悲色的叶刘氏,不顾一切地衝上来,从火头军手中一把夺过大海碗,另一只手抓起碗里沾著菜叶的马粪,急急就往嘴里餵去。 “娘!” 刚才还无所事事的叶十三,大吼一声,胳膊一抡,手中的刀鞘就打落了叶刘氏已经送到嘴边的马粪。 同时,叶刘氏另一只手中端著的大海碗,隨即就被叶十三的刀鞘,抖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瞬间突来的这一幕,让在场来不及反应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胆!” 正等著看叶十三笑话的周敬堂,又跳了出来吼道:“把这擅闯军营的疯婆子,给本官拉出去乱棍打死。” “简直无法无天,眼里还有郡主?” 周敬堂说完,火上浇油的又是一句。 叶十三一手握著刀鞘,一手扶起叶刘氏,轻声说道:“娘,这里没您的事,快回后院去。” “混帐!” 刚被叶十三扶了起来的叶刘氏,隨手就甩过来一个嘴巴! “啪!” 叶十的脸上,隨即就出现了五道指头印。 “娘是如何叮嘱你的?” 叶刘氏泪眼婆娑,浑身颤抖著盯著叶十三的脸。 “打得好!” 在眾人的惊愣中,香香郡主顿时喜笑顏开,叫了一声好后,把目光投向李狗子和吴六子二人,慍色又道:“混帐东西,还不把老夫人送回去?” “啊……” 李狗子和吴六子二人,同时一愣,隨即就明白了过来,赶忙上前,一左一右扶著叶刘氏,快步离开了偏院这个是非之地。 老夫人? 这蠢货,居然称我娘为“老夫人”了? 叶十三一阵呆愣,把手中没有出鞘的刀,缓缓掛回了腰间。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苏哲手心紧攥了一把汗。 “散了散了,都散了!” 香香郡主就像街头看热闹的閒人,摆摆手转身就往回走。 虚惊一场。 岳佟狠瞪叶十一眼,向身边的周釗低语一阵,然后跟著就出了偏院的门。 周釗凑在叶十三耳边,低声道:“找个藉口,赶快回去,这地方儘量躲著点。” “末將遵命!” 叶十三向周釗拱手一礼,然后目光冷冷,挺著胸膛就走了出去。 在后院,叶刘氏虚弱地躺著,嘴里不停地骂道:“娘的话,看来你一句都没听进去,你这是要活活把娘气死不成?” 叶十三无可奈何地笑笑,蹲在墙角一声不吭。 这时候,隔壁屋里的一名田兵摸了过来。 “大人,趁热吃,不够了还有。”田兵把衣襟里兜著的烤山药蛋,一股脑儿倒在桌上,顺手又抓起两个,扔给吴六子和李狗子。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给扔雪地里餵狼!” 叶十三啃了一口烤山药蛋,使劲地咽了下去又说:“凭什么他们吃粮食,我们就啃这些玩意儿?” “可不是?” 李狗子白眼一翻,使劲吞了一口烤山药蛋,悻悻说道:“背著个大活人,小的都快累成狗了,这功劳没有嘛!苦劳总有,一口饭总得给吧!” “谁说不是呢?” 吴六子也摇摇头,嘆口气道:“他们吃的粮食,还是大人您搞来的,合著咱们就该喝西北风不成?”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怕说多了,又会引起叶刘氏的担心,又道:“大將军把一千兵马,都留给我了,抓紧时间填肚子,赶天黑之前回到屯田村。” “为何不直接回营房?” 吴六子一怔,觉得叶十三又有了部署。 果然,叶十三眼睛一瞪,沉声道:“这里的粮食,好多人眼睛都盯著的,尤其是镇衙门,你出大院外面,去告知袁校尉,做好运粮准备。” “啊……” 此言一出,李狗子瞪大了眼睛,急道:“我们手中眼下马车都没一辆,这粮食不少,如何运得走?” “猪脑子?” 叶十三怒骂一句,然后又道:“口袋装好了,一匹战马驮两袋,一千骑兵不就能驮回去两千袋?” 第126章 唇枪舌战 正屋里,眾人已经酒足饭饱。 岳佟目光一扫全场,神色严峻面带不悦,沉声道:“此次郡主遇险来看,元蒙已经准备对我大夏发动战事。” “岳大將军,请莫要危言耸听了,郡主是在元蒙境內遇险,而非我大夏边关。” 周敬堂抓住话头,立刻反驳一句。 “哦!” 岳佟转过脸来,盯著周敬堂那颗硕大的脑袋,反问:“如此一来,那么叶十三何罪之有?” 这一问,正是时候,周敬堂一直见缝插针,欲將叶十三置於死地。 “周大人不是说,是叶十三玩忽职守,这才使郡主身陷囹圄的吗?” 岳佟更是当仁不让,一句就给懟了回去。 “你……” 周敬业一怔,强词夺理道:“再是郡主在元蒙境內遇险,那也是叶十三防控不力所致,郡主从小在京都长大,又非我北漠边民,如何分辨得清疆域界限?” 这句话,听起来还真有几分道理。 不料,岳佟脸色更加难看起来,缓缓说道:“这本將就要请教一下周大人了?” 岳佟强按下心头怒火,淡淡道:“天降大雪,郡主稀奇北漠雪景倒也情有可原,但郡主是从此地出发,横穿野驴滩辖区赏雪猎狐,而叶十三镇守黄羊峴,离此也有差不多四十里地,这本就是无法兼顾之事,如何就叫防控不力?” “再说,驃骑校尉苏哲,其职责就是护卫郡主安全而不离左右,郡主遇险后,倒是叶十三及时行动,深入虎穴,营救郡主毫髮无损安全归来,周大人身为地方父母,如此容不下我边军將士,这倒是如何解释?” 岳佟当仁不让,变了脸来质问周敬堂。 周敬堂脸一阵上青红不定,继而又道:“一个奴籍,居然被晋升为带兵的將领,要知道,那叶家,可是朝廷贬为奴籍的充军苦役。” 一提到叶家被贬为奴籍是事,没人注意到香香郡主的脸色顿变,一丝惊慌闪过之后,隨即又恢復了常態。 “晋升叶十三军职,那是朝廷嘉奖令在先,杀敌军功所致,本將只能执行朝廷法令行事。” 岳佟脸上,已带慍色,言外之意是指责周敬堂连朝廷法令都不顾,这是意欲何为? “哦!” 岳佟又像是记起了什么? 目光一扫全场,淡淡又道:“难怪周大人无视朝廷法令,想必是和韃子来往多了的缘故?” 此言一出,眾人大惊。 这话,那可不是隨便能说的,这是指对方有叛国之嫌疑。 果然! 周敬堂闻言色变,面颊急抽,忙道:“本官主政地方,工,农,商三者,都要兼顾管理,偶有边民走私,那也是常见不鲜,更无关国之安危,本官只是因郡主遇险之事,气愤我边防疏漏如此之大,叶十三又是防区將领,鞭策他几句,也在情理之中。” “是啊!” 另一名地方官员,向岳佟拱手一礼,訕笑道:“周大人也是急郡主之安危,不免就防务方面牢骚几句,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对叶千户的爱护之意,还请岳大將军莫要误会才是。” 话说到这份上,大家都心知肚明,撕破了脸皮,对谁都不好。 “行了!” 不想再听有人提到遇险之事的香香郡主,摆手道:“如今边城不稳,希望大家同仇敌愾,莫要为一些小事徒生间隙,眼下局势不明,各位还是回去早做准备,未雨绸繆才是。” 此言一出,眾人都懂。 说好听了,这是给大家一个借坡下驴的台阶。 说难听了,这是逐客令。 “承蒙吉星高照,既然郡主无恙,我等还是回去各司其职,也好让郡主好好静养些时日我等再来拜謁好了。” 岳佟双拳一抱,环顾四周,客套一番便出了何家大院,到了袁彪面前又附耳几句,这才率眾匆匆离开。 周敬堂更是,先是以出恭为藉口,出了正屋,向刘四和王选反覆叮嚀一番,这又折回正屋,在香香郡主面前加油添醋一阵后,便悻悻告辞。 望著满桌的狼藉,香香郡主让卫兵即刻收拾乾净。 不一会,月瑶烧好了茶水,候在一旁说道:“郡主先醒醒酒,连夜顛簸太累,也该好好歇著啦!” “多嘴!” 香香郡主杏眼一翻,嗔怒道:“现在想想,还真是怕了,幸亏……唉!还是不说了。” 摆摆手挥退紫伶,香香郡主坐在桌旁发起呆来。 这时候,苏哲耷拉著脑袋,站在门外求见。 “进来!” 看到苏哲在眼前跪了,气不打一处来的香香郡主低声又道:“你还有脸叫屈?” “末將惭愧!” “惭愧?” 香香郡主嘴角一撇,轻蔑说道:“要不是那些大人们都在场,本郡主还真想让你把那些马粪给吃了!” 数落完苏哲,香香郡主神色又黯淡下来,摇头道:“总之,这次脱险,还真亏了那混蛋,要不是他孤身入虎穴,后果还真不敢想像。” “郡主吉人自有天相,叶十三也是凑巧……” “放屁!” 香香郡主怒吼一声,厉声又道:“何等情景,別人不知,难道你也不清楚?” “郡主息怒,末將知错。” “行了!” 香香郡主不耐烦地摆摆手,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那只脚,道:“去,传李狗子和吴六子来见本郡主。” “遵命!” 苏哲一怔,迟疑片刻,然后站了起来匆匆离去。 片刻后,李狗子和吴六子到了。 “小的,参见郡主。” “不必多礼,坐吧!” 香香郡主一摆手,让李狗子和吴六子坐。 二人低著头相互偷看一眼,然后急忙抬头,齐声道:“小的不敢,小的还是站著的好。” 香香郡主咳嗽一声,外面候著的紫伶碎步急跑,旋风一样赶了进来。 “去,拿二十两银子。” 说完,嘴角一拧又道:“记好了,从苏哲餉银中扣除。” 这是几个意思? 李狗子和吴六子二人,站在地上一阵慌乱,面对如此喜怒无常的香香郡主,心里还真是一阵发毛。 “饿了吧?” 香香郡主又是一句。 “回郡主话,方才在后院,吃了些烤山药蛋。” 吴六子还是机灵,訕笑著回答了一句。 “吃了就好,饿了那么久了。” 香香郡主一张粉脸,露出了千年难遇的一笑。 这一笑,让二人又是一阵心惊胆颤,如临大敌一般,不由得紧张起来。 就在此时,匆匆离开的紫伶,拿著两锭银子进来。 “每人十两,喝顿小酒足够了。” 香香郡主示意,让紫伶把银子分给二人。 得了银子的李狗子和吴六子,心里一阵吃惊。 十两银子啊? 那可是底层兵卒两个月的餉啊! 还喝顿小酒足够了? 这十两银子,能养活全家人两个月喝糊糊都不断顿的。 有钱人的世界,还真他娘的搞不懂。 第127章 郡主她来了 这下,李狗子和吴六子二人,高兴得合不拢嘴了。 斜瞥喜形於色的二人一眼。 “退下吧!” 香香郡主一扬手,又道:“本郡主困了,你们也忙军务去吧!” 二人千恩万谢,深施一礼退后,喜滋滋地出了正屋。 自始至终,香香郡主没提都没提关於叶十三的半个字。 “狗子,这郡主,还真大方。” 吴六子一脸喜色,把银锭放嘴边用牙咬了一下。 “可不是?” 李狗子做贼一样,四下瞄了一眼,低声道:“说实话,方才那个侍婢来传,我可真是嚇坏了。” “奇怪!” 吴六子眉头一皱,道:“按理说,这都是大人的功劳,为何这郡主,独没有提及大人半句?” “小声点!” 李狗子一猫腰,边走边说道:“这郡主,见了咱大人,就像前世有仇一样。” 吴六子一怔,思忖片刻,喃喃道:“照你如此一说,还真有些有仇的样子。” “领赏去了?” 突然,叶十三从一处拐角冒了出来,霎时就把二人惊出一身冷汗。 “稟大人,郡主召见,小的们不敢不去。” 吴六子訕笑著,把手中的那锭银子,递向叶十三面前。 李狗子见状,也赶快掏出自己的那锭,向叶十三递了过去。 “怎的?” 叶十三摇摇头,笑道:“嫌郡主的赏钱烫手啊?” 望著一脸尷尬和不安的二人,叶十三摆手道:“给你俩的,你们就安心拿著,有赏银总比挨骂要好多了。” 谁说不是啊? 这叶十三,不但救了香香郡主,但没少挨香香郡主的收拾。 別说赏银了,就一句暖心的道谢话都没听到,还差点被罚吃马粪。 这理,上哪说去? 叶十三让二人把银子揣好,然后又道:“抓紧时间,帮北防军装粮食,每匹战马都驮一些,赶天黑之前务必要到达屯田村。” “郡主那边?” 吴六子指了指正屋。 “別找不知在,要让她知道了,我们还不是白忙活了?” 叶十三眼睛一瞪,嚇得吴六子脖子一缩,撒腿就直奔粮仓。 不大时候,被封存的粮食,已经被装掉了一半。 每匹战马身上,都驮著两只囊鼓鼓的口袋。 叶十三唤来苏哲,沉声说道:“郡主累了,就让她好好歇息,別没事去打搅。” 叶十三的话,苏哲懂。 要是再去向香香郡主稟报这稟报那的,说不定会挨鞭子的。 香香郡主的脾气,他可是最清楚的了。 再说,调运军粮的事,本身就是人家叶十三的军务范畴,按道理,还真轮不到香香郡主来插手。 退一万步,要是他们这些卫兵横加干涉,外面袁彪带著的那一千北防军,可真不是好惹的。 眼下那一千兵马,可是听叶十三指挥的。 踌躇片刻,苏哲拱手道:“千户大人放心,没人会去打搅郡主休息。”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经歷一夜的惊嚇,又差点被冻僵,这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看著苏哲回了偏院,叶十三催促大家手底下放快点。 片刻后,骑兵变马夫,牵著驮了粮食的战马,离开芦河湾村后,横插野驴滩地界,直奔黄羊峴而去…… 天色刚刚擦黑,叶十三带著一千兵马到了。 望著全副武装的一千兵马,徐老六的眼睛都直了。 “大人,这是?” “別囉嗦了,抓紧时间,粮食入库,腾出这里所有的签房、閒置的仓库,安顿这些兵马歇息” 一时间,屯田村几乎所有的军户都忙碌起来。 一千北防军的常备军,那可让屯田村的安全保障加强了不少。 这些尊神,平时请都请不来。 更別说驻村了。 迫於叶十三近日鹊起的声名,校尉袁彪更是不敢怠慢,指挥著手下的十个百夫长,顿时忙成一片。 他清楚,按军职,他一个校尉,让亲自带领这一千兵马。 作为岳佟的心腹,他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是什么。 让他听叶十三指挥,一是为了防务,第二层原因,也是有著对叶十三的监视之能。 毕竟,叶十三是个奴籍,並不是岳佟一手带出来的兵將。 有了袁彪的驻扎,叶十三总算是稍加鬆缓了一口气。 回到营房,已是半夜。 躺在热腾腾的火炕上,辗转反侧的叶十三,却是久久难以入睡。 凭藉前身残存的记忆碎片,他脑海中,死活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画面来。 那半片玉佩? 真的是那个胸大无脑,刁蛮任性,又喜怒无常的蠢货从小就佩戴著的? 看叶刘氏惊慌的表现,这里面绝对有隱情。 这叶刘氏,似乎很是忌惮那个香香郡主,生怕他和那个蠢货郡主发生丁点儿摩擦。 脑仁又是一阵生疼,也没拼凑出个完整的记忆来,让叶十三不得不放弃了对过往的拼命回忆。 但他明显地觉察到,这个香香郡主,和岳佟不是一路人。 也就是说,和他这个岳佟的部將,更不是同一路人。 倒是周敬堂那鸟人,鞍前马后忙个不停,就像香香郡主是他的主子一样。 毫不用说,他们,是一伙的。 最少,周敬堂和香香郡主背后的肃王,有著千丝万缕的关係。 最近得宠的肃王,要插手边城的军务了? 任何一个边军都知道,这北漠千里边城,那是镇北王吕南庭一手打下的根基。 边城的千里防线,更是大夏半边江山的有力屏障。 控制了千里边城,就等於手握著大夏半壁江山的安寧。 “臭婆娘,你千万別惹怒了老子。” “不然,老子才不管什么肃王不肃王的。” “老子的底线,你可千万別触碰,要是敢动我家人一根汗毛,韃子没干完的活,老子就会替他们干了。” 脑袋一阵发麻的叶十三,一连自语著骂了三声后,被子蒙头就睡了。 …… “大人,大人醒醒!” 还在睡梦中的叶十三,被马成急急地叫醒。 “天亮了?” “大人,都日上三竿了。” 马成立在炕前,尬笑著指了指窗外。 “哦!” 叶十三坐了起来,使劲地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道:“睡这么死!” “大人……” 吴六子也进得屋子,一脸阴晴不定地望著叶十三,又道:“何家大院来人了。” “这些卫兵乱跑什么?” 叶十三伸了个懒腰,然后下炕找靴子穿。 “是郡主!” 吴六子訕笑著,又不知所措地搓著两手。 “谁?” 叶十三一怔,半天没回过神来。 “是香香郡主,她来了。” 吴六子忐忑不安,偷瞥叶十三一眼,又补充一句。 草! 这傻货,吃撑了? 好好的何家大院不安生待著,跑黄羊峴防区找屁吃? 难道,她是发现粮食很运,追过来討要了? 叶十三一阵头大,怒道:“防区严禁无关人员通行,可有报备?” “大人……” 吴六子一脸不安,訕笑道:“她横衝直撞,哪有向徐老六那边报备啊!” 说完,吴六子低声又道:“是何家大院那边,后院的一个田兵带路,这会正在村里签房大院喝茶呢!” “传我军令,將无报备之人,轰出黄羊峴防区!” 叶十三勃然大怒,转头就是一声怒吼。 “大人!” 马成凑了上来,低声道:“按禁令,擅闯军事禁区者,理应扣押盘查,这轰出去……” “滚!” 要不是马成早有准备,叶十三一个脖儿拐,就会把他抽翻在地。 “你能,你去扣押盘查,打一百军棍都行,老子就让你去执行。” 叶十三笑了,半眯著眼睛向马成吩咐。 “大人,您可就饶了小的吧!” 一脸苦相的马成,顺势就给叶十三跪了。 “跟我去签房大院!” 叶十三一脸黑线上头,衝著马成和吴六子就怒吼一声。 第128章 肉糜之眾 这消息,可不是个好事。 早饭都没顾上吃,叶十三匆匆赶往屯田村。 还没到签房大院,老远看到苏哲,已经带著卫兵在校场操练。 这唱的哪出啊? 纯属有病! 而且还病得不轻,一个村的练兵校场有多大? 你们这些閒的蛋疼的玩意儿,还要跟驻军抢地方? “大人,这郡主把卫兵都带来了?” 吴六子望著校场上喊杀不断的卫兵们,也不禁眉头一皱。 “真是没事找事。” 叶十三也是眉头紧蹙,下了马就直奔签房大院。 一进入签房,就看到香香郡主大喇喇坐在条案后面,袁彪和徐老六二人,束手在条案两侧立著。 “你来何干?” 一打照面,叶十三居然没有向香香郡主行礼,张口就是一句责问。 “大胆!” 香香郡主猛然抬头,眼里闪过一丝不安,隨即就镇定了下来,慍怒道:“身为防区千户,见了监军不跪,这成何体统?” 监军? 监你娘个蛋! 叶十三眉头一挑,提高了声调说道:“黄羊峴防区已经进入甲级战备,所有进出人等,必须向我驻军报备,你身为监军,难道不知戍边防务禁令?” “少拿这些来嚇唬本郡主!” 香香郡主沉下脸来,杏眼圆睁瞪向叶十三。 “本郡主身为监军,行使的可是朝廷兵部的监督之权,兵符在手,可监察军中一切事务,一个小小的村级防区,也胆敢对本监军禁足?” 说著,香香郡主伸手入怀,摸出一只黑色的虎头兵符,重重往案上一拍,又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何物?” 这一招,还真让叶十三傻眼。 见叶十三闭口不言,香香郡主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缓缓又道:“知道眼下进入甲级战备,故而本郡主这才前来监察你防区一应事务是否还有疏漏?” “不过!” 香香郡主口气稍加缓缓,淡淡又道:“边城防区,军民混杂,一应管理,更是难道 度甚大,本郡主念你日夜操劳实也不易,这才走走看看,若有疏漏,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你却倒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还倒找起本郡主的不是来了?” “郡主息怒,郡主息怒!” 徐老六提过茶壶,向香香郡主眼前的茶碗中斟满茶水,又道:“先喝茶,暖暖身子,至於防务,小的吩咐下去严加梳理一遍。” 只有袁彪不语,面无表情地立在一边。 叶十三眼珠子一转,这袁彪那可是岳佟的心腹大將。 思忖片刻,叶十三目光冷冷,缓缓又道:“边军小卒,哪管什么兵部不兵部的,叶十三只听岳大將军號令,如无车骑大將军岳佟的手令,任何人等,都不可擅闯军事禁区!” 此言一出,袁彪面颊一抽,斜眼向叶十三投来一瞥。 “好啊!” 香香郡主粉脸陡然变色,点头道:“果然是镇北王的人,你们眼里,还有朝廷吗?还有圣上吗?” “郡主息怒!” 这时,袁彪双手抱拳,向香香郡主躬身一礼道:“叶千户军伍不久,还不知个中程序,更无意对抗朝廷,粗人一个,纯属粗人一个,还望郡主莫要曲解为好。” 这一句,签房內的气氛貌似稍有缓和。 明摆著的,袁彪这是在向他的新上司叶十三辩解。 “粗人?” 香香郡主嘴角一拧,面露不屑,口气轻蔑地又道:“这些年,你的圣贤书,莫不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此言一出,叶十三面颊一抽。 香香郡主又道:“看来,仓廩实而知礼节,这话一点不假,到了边城饿了几顿,就变成这等粗野之徒,难怪才有此鲁莽之举。” 徐老六和袁彪,都知道叶十三是被贬奴籍后的充军之人,以前应该是读过书的,充军到此,近墨者黑嘛! “不过!” 香香郡主收起虎头兵符,起身离开椅子,从条案后面绕了出来,径直走到叶十三面前,淡淡又道:“既然你身居千户军职,当以大夏疆土为责,当以边城百姓福祉为念,本军职就陪你走访一下,看看边民生息可有保障?” 好啊! 那就老子带你这蠢货开开眼好了。 叶十三肚里暗骂一句,闪身往一侧一让,道:“郡主请!” “这还差不多,就是欠收拾!” 香香郡主傲然挺胸,边走边道:“核桃是要砸了才能吃,这有些人嘛!还得敲打才能懂事。” 说著,香香郡主已经走到院中,低头瞅了瞅脚上穿著的一双鹿皮长靴。 那双鹿皮长靴做工更是精美,大红色的漆面不说,边缘还镶嵌著一圈铜钉。 要知道,在大夏,铜可不是一般人用来作装饰的,那是铸钱的材料,是受朝廷严格的管制。 铜的价值,仅次於银。 一双靴子,镶嵌了如此多的铜钉,这不光是有钱就可以的,重要的是那得拥有高高在上的身份才行。 士、农、工、商,商籍最贱,虽然有些买卖人,是挣了不少的钱,但他未必就敢逾越礼制如此铺张。 奴籍,可以说被列为庶民之外,就连排等级的资格都没有。 看到香香郡主出了签房,叶十三並没有急著跟出去,而是招招手,向袁彪和徐老六吩咐一番,又部署了一些防务要求。 “大人,既然郡主要走访民户,小的吩咐下去,让各家准备一下,免得又落口实?” 面对徐老六的担忧,叶十三摆摆手,道:“不用了,实地走访,让京都来的人,也好了解一下民间疾苦,更让她看看边民,这日子是如何苦熬的。” 袁彪也道:“肉糜之眾,儘早离开为好,边民疾苦,在这等人眼里,无非就是看了个热闹而已。” “我心里有数。” 叶十三说完,转身就跟了出去。 “走啊千户大人!” 早已上了马背的香香郡主,美眸翻转不停,傲然地望向走出签房的叶十三。 草! 这蠢货,马都骑到院中进来了,要知道,马是不能进院中的。 叶十三摇摇头,出了签房大院,才从马成手中接过马韁,没等马成搭手虚扶,自个飞身就上了马背。 “不错啊!” 香香郡主撇撇嘴,又道:“还是吃点苦好,这短短时间,都学会骑马了?” 老子会的还多呢! 你知道个锤子。 叶十三肚里骂了一句,摆手挥退了一眾探马,独个带著香香郡主去走访民户。 一路无语,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来到一片棚户区域。 “这是马厩还是羊圈?” 香香郡主马鞭指著几处低矮破烂的房屋,满眼都是好奇。 蠢货,这是老百姓的家。 今天,老子就好好让你这个胸大无脑的傻大妞见识见识人间烟火。 如此一想,叶十三霎时就换上了一副和蔼的面孔。 “郡主如此体恤民情,依末將看,午饭就在边民家吃了?” “好啊!” 香香郡主立刻两眼放光,惊喜道:“你这不挺上进的嘛!” “不过!” 香香郡主一只手指,戳在腮边偏著脑袋想了一下,又道:“可不能铺张,不可给边民造成负担,隨便准备点饭食就可,牛羊肉就免了,几样青菜就足矣。” 去你娘的! 还几样青菜就足矣? 就你这傻透心的玩意儿,知道青菜有多金贵吗? 萝卜乾和冻白菜帮子,都是这地方不可多得的菜蔬,还青菜? 叶十三肚里可是骂开了锅,但脸上依然神情自若,娓娓说道:“郡主如此关爱百姓,末將更是深受感动,如果郡主在边民家中,不吃上一顿饭食,末將心头还真过意不去。” “行了!” 香香郡主霎时笑顏如,先前那种冷若冰霜的刻薄劲,此时已经荡然无存,盈盈笑道:“就依你,千户大人的安排,本郡主从命就是。” “说话算话,郡主金口,末將想,不可能出尔反尔吧?”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香香郡主剜了叶十三一眼,嗔怒道:“本郡主一言,也是駟马难追,千户大人放心好了。” “郡主请!” 叶十三跳下马来,伸手就去拿香香郡主手中的马韁绳。 “不必了,前面带路就是,本郡主还没娇气到让人扶著下马的份上。” 心情大好的香香郡主,自己跳下马背,突然又道:“你的骑术,还真不错,看来这军中还真是锻链人,当初听到你的战绩,打死我都不相信会有如此凶悍的边军。” 我们很熟吗? 叶十三又是一阵茫然,难道她对老子的过往,很了解的样子? 前身残存的记忆碎片,已经逐渐消失殆尽,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逐渐又模糊了起来。 “走啊!” 香香郡主牵著马,用马鞭在叶十三眼前晃了晃,道:“你不走前面带路,何故站著发呆?” 第129章 你,带银子了吗? “郡主请!” 叶十三索性拴了马,踩著行人趟开的积雪,把香香郡主带到一户村民家院门口。 “不是走访百姓吗?” 香香郡主望著低矮的毛草房,还有参差不齐的院子围墙,一脸惊讶地又道:“何故要先到羊圈?是不是要看看百姓饲养的牲畜是否兴旺?” 草! 想哪儿去了? 六畜兴旺? 这人都快饿死了,还六畜兴旺个蛋。 强忍著心头的不快,叶十三訕訕一笑。 “回郡主话,这就是边民所居之处。” “啊……” 香香郡主將信將疑,狐疑地一瞥叶十三。 这混蛋,不会使坏吧? 眼下没有卫兵跟著,这混蛋要是心生歹意…… 就在香香郡主心中一阵忐忑时,叶十三已经走向一处破烂的柵栏门前。 “噹噹当……” “有人在吗?” 轻叩一阵摇摇欲坠的门框,叶十三高声喊叫著问话。 “老天爷啊!是千户大人?” 一个鬚髮白,乱如蓬草的脑袋,从茅草屋黑洞洞的门里探出头来,又惊叫道:“老婆子,真是千户大人到了。” 老者赶忙出了屋子,跌跌撞撞跑到柵栏样的院门口从里面打开了门。 这样的院门,只能放牛羊进入。 满是豁口的低矮围墙,还有这门板,已经破烂的就像柵栏一样的院门,就是锁著,是挡不住人的进入。 “小的胡八月,见过千户大人。” 院门一开,老者就趴到在地磕头见礼。 “你认得我?” 叶十三略感惊讶,隨口就是一问。 “那天在签房大院,大人处置芦河湾村的员外何正,小的就在场围观,故而记得大人容貌。” “哦!” 叶十三往一旁一站,指著身后离他一丈远的香香郡主,又道:“胡八月,这位是京都来的监军,香香郡主。” 京都? 监军? 还是个郡主? 胡八月仰起一张鬚髮皆乱的脸,怔了一怔,又伏倒在地拜道:“屯田村军户胡八月,参见郡主大人。” 军户? 香香郡主一愣,隨即就反应过来。 家中有人从伍吃粮人家,在当地就以军户划分。 “郡主就郡主,如何又叫郡主大人?” 香香郡主一脸不悦,被这等称呼弄得甚是彆扭。 要得皇帝来了,还要叫个“圣上大人”不成? “边民愚钝,还望郡主海涵。” 叶十三打了个圆场,示意香香郡主进院子到屋里再说。 然后,叶十三摆摆手,让胡八月起来说话。 “郡主请!” 叶十三快步走到茅屋门口,然后向旁边一站,伸手平举指向门內,又道:“郡主这边请。” 香香郡主略一迟疑,然后把胸一挺就迈腿跨向门槛。 就在香香郡主一脚迈入茅草屋的瞬间,一股屎尿混合味道迎面扑了过来。 条件反射之下,香香郡主一手捏著鼻子,迈入门槛的那只脚,也急急抽了回来。 没等站稳,就被跟在身后要进入屋子的叶十三,一个收势不住下,一肩膀给把香香郡主又从后面撞了进去。 “看著点!” 一头差点栽倒在屋內的香香郡主,气急败坏地转头就是一句。 “郡主息怒,末將走得是急了点。” 叶十三一脸紧张,哈了哈腰,赶忙向香香郡主致歉。 “身为千户,如此毛毛躁躁。” 香香郡主剜了叶十三一眼,要想出去外面,叶十三却站在门里正中挡著。 强忍著屋里令人作呕的难闻气味,香香郡主好一会才適应了视觉。 只见屋里的炕上,在一堆烂絮中,坐著一个袒胸露乳的妇女在奶孩子。 妇女头髮蓬乱遮挡住半个脸看不清年龄。 两只乳房像是幼孩吃奶的缘故,被擦得白一片,周围胸脯和脖子处灰黑一片的垢甲,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妇人,顶著一头乱蓬蓬的白髮从里间出来,手中的木盘里端著几只黑得发亮的窝头。 “老头子,千户大人来了,咱该好好感谢感谢人家。” 老妇人说著话,一抬头就看到屋里站著的叶十三和香香郡主。 “二位是?” 老妇人一阵紧张,手中的木盘差点掉在地上。 被叶十三的背后挡著进不了屋的胡八月,急得在外面高喊道:“老婆子,快给郡主大人和千户大人磕头。” 话音一落,老妇人手中端著的木盘,最终还是掉在了地上。 几只乌黑髮亮的窝头,霎时就滚落一地。 “民妇见过郡主大人,见过千户大人。” “老人家,不必多礼,快快起来说话。” 叶十三一伸手,把老妇人扶了起来,然后又弯下腰去,把滚落在地的窝头,一个个给捡了起来。 “嗯,味道不错!” 叶十三已经把一只窝头,放在嘴边啃了一口,边嚼得满口掉渣,边说道:“这豆料总比野菜乾好吃多了,怎么说它也是五穀,让韃子的战马吃了可惜。” 这黑不溜秋的石头疙瘩,难道是窝头? 香香郡主看到叶十三的吃相,顿时被惊得合不拢嘴来。 “多亏了千户大人劫了韃子的马场,抢了豆料给大家解饥荒,不然又要被饿死多少人啊!” 老妇人说著,拿一只同样乌黑髮亮的袖口,擦起了眼角掛著的眼屎。 “千户大人就是草民的恩人吶,二牛挣的那一份军粮,小的两口子不敢吃啊,留给儿媳餵孙娃子,娃儿没奶水吃可不行啊!” 从门口躋身进来的胡八月,用袖口擦了擦屋子里的一条凳子,放在香香郡主面前说道:“请郡主坐,小的这就去烧糊糊,千户大人都饿了。” 这一幕,香香郡主被震惊不小。 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慰问之词,但这时候,香香郡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郡主,请恕末將失礼!” 就在这个时候,叶十三把手心里的窝头渣也吃了个乾净,又拿起一只窝头,伸向香香郡主面前道:“末將昨夜回来到现在,还没吃一口饭,居然忘了让郡主先吃,真是失礼至极。” “啊……” 香香郡主猝不及防之下,被惊得失声叫了出来,赶忙摆手急道:“本郡主也是隨口一说,早饭吃得有点撑,怕是今日再吃不下东西了的。” “您不是饿了吗?” 叶十三一脸认真,伸著手又道:“郡主体恤百姓疾苦,不忍心吃百姓的活命口粮,末將真是深受感动。” “叶千户谦虚了!” 香香郡主心头一阵慌乱,急忙摆手又道:“既然你饿了,本郡主的一份,也给你吃了吧!” “末將谢过郡主赐食之恩。” 叶十三把手缩回来,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只窝头吞进肚里。 “二位大人稍后,小的这就去给大人们烧汤,光吃窝头容易在肚中嗝气。” 说著,胡八月从墙上取下一串掛著的野菜,和老妇人一起进了隔间。 香香郡主看到,那串晒乾了的野菜,就和枯草树叶没什么区別。 “你,带银子了吗?” 香香郡主胳膊一碰叶十三,低声就是一问。 第130章 你真是镇北王的人? 银子? 叶十三一怔。 “你倒是带没带呀?” 香香郡主一脸焦急,推了叶十三一把又道:“本郡主出门从来不带银子,你身上带了吗?” “哦!” 叶十三一脸茫然,怔怔地望著香香郡主那张五官精致的脸发呆。 “问你话呢?” 香香郡主又推了叶十三一把,道:“借我点。” “借多少?” 叶十三回过神来,也是一问。 “十两八两的,三五十两都成。” 说著,香香郡主把一只手,手心朝上伸在叶十三面前。 草! 这傻大妞算是有点仁心,还不算太操蛋。 叶十三伸手在怀里摸了半天,这才摸出一把碎银来,看数量,应该有六七两之多。 “才这么点啊?” 香香郡主眼睛瞪了个老圆,紧盯著叶十三放入她手中的那些碎银子,惊讶道:“就这点银子,能做何事?” 叶十三咧咧嘴,笑道:“这些银子,够他一家几口人买十几袋糙米的了,这十几袋糙米,要是烧糊糊的话,够吃三两个月。” 香香郡主闻言,立刻沉默不语。 片刻后,缓缓转身,走到炕沿前,把手中的那些碎银,放在奶著幼孩的女人面前。 “啊啊啊……” 看到银子,被一头乱髮遮住了大半个脸的女人,赶快把怀里吃著奶的幼孩放下,然后转过身子跪在炕上,晃著两只吊得就像丝瓜一样的乳房,对香香郡主连连磕头。 “啊啊……” 女人磕了几下头,直起身子望著炕沿前站著的香香郡主,又是双手合十连连表示感谢。 哑巴? 香香郡主心头一震,瞥了叶十三一眼,逃命一样地就离开了胡八月的家。 “胡八月,郡主还有公务,我等就不打搅了。” 叶十三望著香香郡主夺门而出时的慌乱,不由得嘴角一拧笑了。 在隔著帘子向隔间里的老两口道別一声,也就匆匆离开了胡八月家。 此时,香香郡主已经来到拴马的地方,一只手按著起伏不定的胸口,站在那里大张口喘著粗气。 二人解开马韁牵在手里,却没有翻身上马,而是牵著马在村里信步走著。 “那个女人,居然不知羞耻,当著外人的面,竟然还敞开著衣襟。” 半天不语的香香郡主,目光看向叶十三,突然就是一句。 草! 这就被震感到了? 这才哪儿跟哪儿啊! 叶十三肚里一阵冷笑,瞥了香香郡主一眼,道:“和我娘在一起那个蔡一,郡主应该看到了吧?” “嗯!” 香香郡主点点头,道:“昨天还不是端了一盆子雪,跟著你身后来给本郡主要搓脚那个?” “没错!是她。” 叶十三抬头看向天空,缓缓又道:“就在一月前,她和一个姑娘,央求末將给她们一口饭吃,条件就是可以给末將做任何事,包括夜里暖被窝。” “而她们,虽说是妇人之名,但都是实际上,都是未曾在夫家圆过房的女子。” 叶十三又补充一句。 “啊?”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霎时就被惊呆,愣神片刻,转过头来骂道:“呸!你这不要脸的东西,就仗著手里有一口吃的,居然要挟那些女人……” “呵呵!” 看到香香郡主瞬间暴怒,叶十三无事人一样,苦笑一声继续说道:“在边城,一个餑餑,就能让一个女人脱下裤子,这种事情本就平常至极,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放屁!” 香香郡主快走几步,转过头来拦住叶十三,然后指头指向叶十三的鼻尖,暴怒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你的圣贤书,真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叶十三依旧面带微笑,道:“这话,你去给那些饥民去说,给那些屡次进犯我土,烧杀抢掠的元蒙贼子去说。” “你……” 看著叶十三从自己身边侧身而过,香香郡主衝著叶十三的背影,“呸”一声就唾了一口。 叶十三依然没有回头,慢慢走著,缓缓又道:“在我管辖的七个村子,像胡八月家这种境地的家户不少,比他家还惨的,也大有人在。” “你真的劫过韃子的马场?” 紧赶了上来的香香郡主,怒气冲冲地又是一问。 “韃子马场,有何劫不得?” 叶十三昂首走著,淡淡又道:“我不但劫过韃子的马场,抢过韃子餵马的豆料给村民活命。” “我还抢过他们的牧场和牛羊,让兵士们不至於断炊逃跑。” “我还从韃子手里,抢回一个从京都来的郡主。” “可我不知道,被我从韃子手里抢回来的这个郡主,她能为边民、能为守土的戍边將士们做些什么?” 叶十三不温不火,一口气讲了三件他曾经干过的抢劫。 他是没看到,跟在他身后的香香郡主,此时浑身一阵战慄。 “你可知道?” “我还坑过周敬堂八万两银子,那是我派人从他的四通钱庄,偷出来被质押的地契,从而造成钱庄的违约。” “我又拿周敬堂指使管家向韃子贩卖铁器的罪证,向他又讹了十万两银子,而没把那些通敌的罪证交给军部。” “周敬堂在西河镇的货栈、粮行,都被我查抄没收充了军费。” “郡主大人,小的岂不是罪该万死?” 叶十三学著胡八月的话,转过头来向香香郡主一问。 身后跟著的香香郡主,已经停了脚步,站在七八步外被惊得目瞪口呆。 叶十三把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却毫不保留地说与香香郡主知晓。 香香郡主惊愣过后,一张粉脸严霜遍布,目光冷冷看向叶十三,厉声道:“你为何不把周敬堂涉嫌通敌的罪证交给军部?你居然为了向他讹一笔银子,不顾我大夏律法而隱瞒包庇?” “哈哈哈……” 叶十三突然弯下腰来大笑不止,等笑够了后,这才站直起身子又道:“郡主让末將把那些罪证交给军部?” “你身为千户,食君之禄,难道不知这是徇私枉法吗?” 香香郡主陡然变脸,一双眼睛红得就要喷火。 “徇私枉法?” 叶十三夸张地点点头,道:“没错,仅凭那些贩卖铁器和盐巴给敌人的证据,若是没有你们的护佑,他周敬堂有几颗脑袋够砍?” “周敬堂为非作歹,祸害边城多年,如果朝中没有你们这些靠山,他有几个胆子如此猖狂?” 叶十三目光冷冷,与香香郡主愤怒得要喷火的目光隔空对视著。 良久,香香郡主把脸一转,躲开叶十三的目光,平静说道:“你是有点长进,但还是幼稚极了。” “呵呵!” 叶十三冷笑一声,轻蔑说道:“我寧愿变成我妹妹那样的瞎子,也不愿看到这人间的丑恶。” “可你不是瞎子!” 香香郡主嘴角一扬,口吻更是轻蔑地说道:“朝上那些饱学之士都改变不了的事,就是九五之尊的天子,也照样改变不了,你一个奴籍,想改变什么?” “那我就杀,杀到我死去为止。” 叶十三咬著牙,狠狠回了香香郡主一句。 “呸呸呸!” 香香郡主向地上连唾三口,急道:“不可说死,永远不要。” 说完,香香郡主一手按著起伏不定的胸口,闭著眼睛极力使自己冷静一下。 二人继续向前牵著马走著,一路无语。 在走到前面有行人出现的时候,香香郡主停下脚步,低声问道:“你,真是镇北王的人?” 第131章 饿死你得了 “镇北王是谁?” 叶十三装傻充愣,又是一句一头雾水的反问。 “难道……” 香香郡主一怔,不可置信地望向叶十三。 “你身为边军千户,领兵一方,居然不知道镇北王?” “回郡主话!” 叶十三神情镇定下来,淡淡说道:“一个充军的奴籍,没资格知道谁是谁?” 说完,叶十三把脸一转,盯著香香郡主的眼睛,道:“你又是谁?” “我?” 香香郡主懵了,迎著叶十三的目光,面色一寒,冷声道:“你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你?” “我什么我?” “好吧!” 香香郡主吃了一瘪,愤愤转身,跨上马背后扬鞭就疾驰而去。 望著香香郡主远去的背影,叶十三面上一片迷茫和痛苦。 “她真是郑香逸?” “她爹郑岳嵩,是新册封的肃王?” “香香郡主?” “管她是谁?” “挡老子的道,照砍不误!” 叶十三自语半天,冷著脸翻身上马,一路追了过去。 待叶十三到了签房大院,香香郡主已经冷著一张脸,坐在燃著木炭的火盆旁边举著双手烤火。 时值午时,一排军灶正煮著饭。 “大人,您回来了?” 徐老六在签房门口,迎著叶十三,然后紧张地一瞥房门。 “里边那位,火气不小。” 徐老六压低了声音,生怕里面烤火的香香郡主听到。 “看来是饿了,催开饭呢!” 徐老六一脸恓惶,低声又是一句。 “吃个屁!” 叶十三眼睛一瞪,差点就给徐老六一马鞭。 徐老六一脸苦笑,望著叶十三不再作声。 看到叶十三回来,吴六子和马成围了上来。 “稟报大人,探马已经放了出去,探查范围扩大了近百里区域。 吴六子第一件事,就是稟报他分內的差事。 “嗯!” 叶十三点点头,向马成道:“探马无法按时吃饭,即刻起,沙窝地那边另立小灶,从军户中找一个手脚麻利之人负责做饭。” “大人,沙窝地离营房不远,何必如此麻烦?” “营房主休息,沙窝地又离这边村子也不远,来回传讯方便,把屋子收拾好了,作领取乾粮之用。” 如此一来,探马传讯,就不会过多的浪费时间。 突然,叶十三想到了何秀儿。 郑一刀眼下训练兵马,就近吃大灶,何秀儿正好閒著,去沙窝地做饭,还可领一份粮餉报酬。 好了,就这么办。 叶十三目光看向马成,道:“你带几个田兵去沙窝里收拾,做饭的人我来安排。” 回到签房,一眼就看到火盆后面坐著香香郡主,正望著一碗茶水发呆。 田兵们喝茶的碗,都是粗糙的黑釉碗,只是比吃饭的海碗小了一圈而已。 用惯了精瓷细杯的香香郡主,看到茶碗边沿不但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豁口,而且豁口旁边积了不少的茶垢。 这种黑釉碗,都是带著半指宽的白边。 那些乌黑的茶垢,在白色的碗沿上很是显眼。 “饿了?” 叶十三立在香香郡主面前,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 香香郡主点点头,紧闭著嘴硬是没吐一个字。 饿死你得了! 就你这样没心没肺,愚蠢至极的冷血玩意儿,也配在老子面前喊饿? 叶十三肚里狠骂一阵,微微扬起下巴,淡淡说道:“跟我走,有饭吃。” 说完,叶十三转身就往外走,走到签房外,这又提高了声调说道:“郡主请移步,末將带郡主去用膳。” 签房里的香香郡主,美眸一亮,犹豫片刻,这才站了起来扶了扶头盔,绕过火盆就走了出来。 看到香香郡主出来,叶十三嘴角浮起一丝讥笑。 “这都开饭时候了?” 香香郡主望著签房大院一侧,临时搭起来的席棚下一溜正冒著热气的锅灶。 十来个火头军,正抡著大铲在锅灶旁忙乎著,一个个汗流浹背的很是卖力。 火头军身后的条桌上,摆著已经蒸好了的乾饭,那些糙米中加著豆料的乾饭,正冒著热气。 就吃这? 香香郡主耸耸鼻子,向叶十三投去一瞥。 “郡主,这边请!” 叶十三一指签房大院的院门,自己带头走了出去。 香香郡主环视四周一眼,然后把视线转移到叶十三的背影,抬脚就跟了出去。 到了签房大院外面,叶十三並没有准备骑马,而是拐上了一条小道。 “郡主,请走这边。” 说完,叶十三头也没回,自顾自的向前走著。 “我说千户大人,你这是要带本郡主去哪里?” 心里没底的香香郡主,生怕叶十三把她又带到胡八月那样的村民家里去吃饭。 “走吧!” 叶十三头也没转一下,淡淡又道:“到地方,郡主不就知道了。” 混蛋! 要是捉弄本郡主,叫你好看! 要是还是那些狗都不吃的东西拿给本郡主,回去让你混蛋吃马粪不可。 敢耍我? 你死定了! 香香郡主面上神情如故,但肚里已经把叶十三的祖宗十八代,都差点翻出来问候一遍。 叶十三七拐八拐,最后在一家铁匠铺前停了下来。 香香郡主打量了一番周围,只见铁匠铺前面的路,还比较宽敞,周围有豆腐坊这些,就像个坐落於村子里面的小街一样。 还算你这混蛋识相,这是要请姑奶奶我下馆子了? 好吧! 穷乡僻壤的,有馆子就不错了,起码饭食是人吃的东西。 正在香香郡主心头一喜的时候,叶十三转过头来,又道:“跟著,別跑丟了。” 说完,叶十三转身拐进了铁匠铺侧面的一道门,径直去了铁匠铺的后院。 什么破地方? 开个馆子,还如此隱蔽? 香香郡主眉头一皱,跺了一下脚,但还是快步跟了进去。 到了后院的一排屋子前面,香香郡主这才发现,铁匠铺后院的这边,地上的积雪被打扫得乾乾净净。 就是屋子周围,也是被收拾得利利索索。 更要紧的是,香香郡主没闻到马粪的骚臭味,也没闻到男人们身上的那种汗臭味。 “拜託,別弄那些牛羊肉,最好是白米粥这些,有鸡肉的话,本郡主也不嫌弃。” 香香郡主暗暗祷告了一句。 “郡主请!” 就在香香郡主心中暗自嘀咕的时候,叶十三已经站在屋子门口,一手撩起洗得很乾净的碎布拼凑而成的门帘,把香香郡主往屋子里让著。 “千户大人有心了!” 香香郡主浅浅一笑,露出两只好看的酒窝,昂起头来把胸一挺,倒背著双手,迈腿就往屋子里走。 “小心,头!” 叶十三的话还没落,“砰”的一声响。 屋子的木门框太低,带著头盔的香香郡主,额头就被撞在了门框上。 “哎呀!” 香香郡主一呲牙,慌乱地伸手扶住头盔,嗔怒道:“早点不说?” 说你蠢货活该笨死? 如此低矮的门框,你摆什么架子,挺著一对大奶子就往前躥? 叶十三暗骂一句,嘴角一拧,急忙说道:“末將该死,请郡主恕末將失察之罪!” “以后机灵点?” 好在戴著头盔,一手摸著额头的香香郡主又道:“如此毛糙,能干成何等大事?” 第132章 民妇见过郡主 “是,是。” 叶十三哈著腰,连连点头,满脸谦卑地说道:“郡主教诲的是,末將铭记在心。” “哼!” 香香郡主这才转过头来,把视线投在屋內的陈设上。 这哪是馆子呀? 倒像是村里的家户! 就在这时,隔间的帘子被从里面挑了起来,走出一个衣衫虽旧,但洗得很整洁的女子走了出来。 “民妇见过大人。” 说著,女子侧腰向叶十三盈盈一礼。 “秀儿,快见过京都来的监军大人,香香郡主。” 叶十三目光看向何秀儿,提醒她该向来人问礼。 郡主? 还是个监军大人! 京都来的? 何秀儿一阵惊慌,赶忙就跪了下来。 “民妇见过郡主。” 面对何秀儿的问礼,香香郡主心头一阵疑惑。 秀儿? 难道这叶十三,在这边城还有亲戚不成? 正在香香郡主为此感到疑惑不解的时候,叶十三向何秀儿说道:“郡主吃不惯大灶的饭,你这边给整点可口的吃食。” “民妇遵命!” 何秀儿从地上起来,怯生生望了郡主一眼,低声道:“郡主何等金贵,家中最好的,也就是些白面。” “有白面就成,熬些粥,再烙些白麵饼,有鸡蛋的话,炒两个更好。” 叶十三当然清楚这边的情况,就那些米麵油,还是他给的。 “对了,先煮些茶水,让郡主喝了暖暖身子。” 叶十三又是一句。 低著头是何秀儿,盈盈一礼又道:“请郡主和千户大人稍后,民妇这就去做。” 香香郡主的一双美眸,一直盯著何秀儿进了里间,这才缓缓把视线又投在叶十三脸上。 此时的叶十三,身上丝毫没有丁点儿拘谨的样子,大刺刺往火盆旁边的一张椅子上一坐,低头就拨弄起眼前的牛粪火来。 虽然也是烧的牛粪,但何秀儿把散尽了烟后的火盆才端进屋里,如此一来,屋里就没有了烧牛粪的味道。 这混蛋! 倒像是在自己家中一样自在。 香香郡主的目光,就像审贼一样,紧盯著叶十三的每一个动作。 就在这个时候,何秀儿低头提著一只擦拭得很乾净的茶壶出来。 待把手中的茶壶放在矮桌上后,又拿了两只同样被擦拭的乾净小碗放下,然后提起茶壶,缓缓地向碗中注入茶水。 “叶千户是你家亲戚?” 突然,香香郡主冷不丁就向何秀儿问了一句。 “啊……” 何秀儿闻言一怔,一股茶水就倾倒在小碗外面。 “千户大人……不是……民妇……” 面对香香郡主的突然一问。何秀儿紧张得直接磕巴起来,连一句连贯的话都说不利索。 果然有问题。 香香郡主的脸都绿了,眉头一皱又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如何吞吞吐吐?” “叶千户给过你餑餑吃?” “有个叫蔡一的,你可认得?” 香香郡主咄咄逼人,向惊慌失措的何秀儿,接连就是发出灵魂三问。 “是的郡主,民妇和蔡一,都被千户大人收留,这才倖免被饿毙。” 提到蔡一,何秀儿这才知道面前这个郡主问话的意思,毫不犹豫地就说了实情。 “行了!” 已经听出味道的叶十三,懒洋洋瞥了香香郡主一眼,撇嘴又道:“肚子饿了,等著吃饭就是,哪来如此多的废话?” “啊……” 这下,香香郡主更是吃惊不小。 这混蛋,居然一点尊卑礼数都不讲,还说她废话多。 香香郡主內心的怒火,一下子就被叶十三点燃了起来,正准备找一个恰当的理由来给叶十三施压。 斜瞥一眼的叶十三撇嘴又道:“韃子屡次进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边民死伤时有发生,缺衣少食又饿毙不少,家母生性良善,央求我收留她们找些相应的活干,以便换取些酬劳用以活命,再是草芥妇孺,那也是一条人命啊!” “好在边军退伍之卒郑一刀,为我铸刀有功,我便自作主张,为秀儿姑娘撮合了一门亲事,也好让这个苦命的女子有个衣食所依之处。” 原来是这样啊? 香香郡主长出了一口气,脸色也隨即好看了许多。 脾性所致,香香郡主嘴上依然强硬,冷声道:“別把你標榜得如此良善,就你三番五次坑害周大人的那些,可是你亲口说与本郡主的。” 草! 这还让拿著老子的把柄了? “听郡主这话的意思,是要打还是要罚?” 叶十三口气轻蔑,不屑地又是一瞥。 “你……” “无耻!” “本郡主先给你记著,到时候一起算。” 香香郡主狠瞪叶十三一眼,气呼呼转过脸去,不再理睬此时一脸赖皮样的叶十三。 挖眼,剁手,砍脑袋。 这可是香香郡主曾经发过的狠话。 而现在叶十三主动告知了他坑害周敬堂的那些事,香香郡主却丝毫没有问罪的丁点意思。 也许是饿得心慌,香香郡主一阵坐臥不安,一双美眸不时地瞥向隔间的门帘。 屋里陈设极其简陋,但被何秀儿擦拭得一尘不染,这等洁净,在边民家中却是极其少见。 再是挑剔刻薄的香香郡主,也欣然接受,自己拿起茶壶,接连喝了两碗茶水。 由此可见,这家的女主人,是个极其爱乾净的人。 “饿了?” 叶十三似笑非笑,目光看向端著茶碗的香香郡主。 “难道你不饿?” “我还真不饿,你不是亲眼看到了我在胡八月家,已经吃了两个黑面大餑餑。” “快別提那一家了,让人倒胃口得很。” “倒胃口好啊!” 半躺在椅子上的叶十三,支起身子说道:“那样可以省下一顿饭来。” “哼!” 香香郡主说变脸就变脸,两条柳眉倒竖起来怒道:“省下几个馒头,好让你拿去找女人不是?” 草! 这叫什么话? 堂堂肃王府上的郡主,这样的话也能说得出来。 叶十三想到自己被饿肚子的事,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心里明白,香香郡主那是故意的。 更可恨的是,她居然给了吴六子和李狗子二人各十两银子,算作是对营救她从韃子营帐脱险的奖励。 而对他这个最为要紧的大功人物,却是提都没提半个字。 想到这,叶十三有种把香香郡主摁在地上,餵她一嘴马粪的衝动。 还矫情? 边军的伙食你还嫌弃上了? 就这,那都是老子拼了命才搞来的粮食。 能给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鸟人吃就不错了,还嫌弃上啦! 飢饿难耐的香香郡主,狠咽下一口唾液,一双美眸又望向叶十三。 “你去说说,整简单点,別做太多,剩菜剩饭倒掉也蛮可惜的。” “噗……” 此言一出,叶十三刚把喝入嘴里的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 狂喷而出的茶水,霎时就淋了香香郡主的一脸。 还整简单点? 少整点? 就是剩菜剩饭,哪有倒掉的时候? 这蠢货,真是蠢得透心。 “呀!” “你找死啊你?” “破嘴漏了你?” 香香郡主一下子蹦了起来,两只手急得在脸上一阵乱擦。 肚里差点被笑抽筋的叶十三,也慌忙站了起来,伸过两只大手,一个劲地拍打著香香郡主软甲上的茶水。 第133章 银子还有吗?借我点 “我看你是诚心的!” 香香郡主急得快要哭了,又被叶十三的两只大手,在胸前一阵乱拍打。 “叶十三,你罪责大了!” 脸都差点被气青了的香香郡主,指著叶十三的鼻尖破口大骂。 “如此鲁莽成何体统?本郡主罚你一顿饭食,待会饭菜上桌,不准你吃。” “好好!” 叶十三哈著腰,强忍著肚里爆棚的笑意,急忙说道:“末將不吃,末將全留给郡主您一人独享。” “哼!” 羞怒上脸的香香郡主一跺脚, 坐了下来又道:“给本郡主斟茶。” “遵命,末將遵命。” 叶十三拿过茶壶,向香香郡主面前的茶碗里,斟了满满一碗茶水。 “浅点,满得让人如何端杯?” 望著溢出碗口的茶水,香香郡主又是一声叫喊。 老子就是诚心的! 你能把老子如何? 別在老子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饿你三天三夜,给你一个馒头,你照样给男人脱裤子。 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屁! 都她娘的扯淡。 老子曾经的翩翩公子,被贬奴籍充军后,不照样为了一碗活命的稀粥,在这苦寒之地捡狼粪? 要不是为了让老子活著,贤淑德惠的家母,能甘心忍受你们这些鸟人的欺辱? 老子的妹妹,眼睛是瞎了,为了她被充军的哥哥不被惩罚,默默地忍受著你们冷言冷语的嘲讽。 为此,她和家母,还差一点被伍长何虎那个两脚畜生给糟蹋。 想起这些,叶十三眼里,不由得寒芒一闪。 也许是香香郡主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瞧瞧,说你两句,这还不乐意了?” 剜了叶十三一眼,香香郡主端起茶碗,侧著脸就喝起茶来,不再和叶十三的目光相对。 就在这时候,隔间的门帘被从里面挑起,然后掛在墙侧的一根木橛上。 何秀儿端了一只木盘从隔间款款走了出来。 木盘还没搁在桌上,香香郡主就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接盘子中的碗。 “郡主不可,小心烫手。” 何秀儿说著,就把木盘搁在桌沿上,然后把木盘中的两只大碗拿出来在桌上摆好。 烙得油香四溢的白面烙饼,表皮还滋滋冒著细密的油泡儿。 炒得金黄诱人的鸡蛋,更是让人垂涎欲滴。 “郡主,千户大人,您二位趁热先吃。” 何秀儿又把两双筷子,分了开来,在二人面前各摆了一付。 “饿了就吃。” 等何秀儿进了隔间,叶十三斜瞥香香郡主一眼,小声又道:“这鸡蛋,在边城的村子里,那可是稀缺之物。” 別说是鸡蛋了,就是烙饼用的菜油,还是从何家抄来的。 叶十三以犒劳郑一刀练兵辛苦的名义,特让徐老六分了一些过来。 这时的香香郡主,也顾不得 矜持,抓起筷子就左右开弓。 那吃相,真不敢恭维。 去而復返的何秀儿,又端了两大碗白米粥出来。 “郡主,您得慢点喝,热粥烫嘴。” 一瞥香香郡主的吃相,把何秀儿嚇了一跳。 这是多久没吃饭了? 挨饿的滋味,何秀儿那是饱尝多次。 但一个尊贵无比的郡主如此吃法,还真让何秀儿这样的底层螻蚁都吃惊不小。 何秀儿神情古怪地偷瞥叶十三一眼,方才的谈话,她在里间多少也捞入耳中几句。 按理说,叶十三再是个千户,但在一个郡主面前,身份那也是差的不是一截。 但听到叶十三对香香郡主恭敬有加的那些话时,何秀儿总觉得好像有些戏謔的味道。 而且,她的耳中,还捞到几句叶十三冷斥香香郡主的语言。 如此放肆,他不想活了? 以下犯上,而且对方还是个郡主,这不是伸著脖子给人家砍脑袋的吗? 难道…… 越想心里就越乱的何秀儿,抓起一块油滋滋的烙饼递向叶十三面前。 “千户大人,训练辛苦,大灶上的饭食又粗糙,多吃些烙饼。” 正在大吃特吃的香香郡主,眼睛余光瞥到叶十三伸手接了何秀儿递过的烙饼,顿时美眸一翻,道:“本郡主说了,罚他一顿饿饭。” 尼玛! 吃你家的啊? 叶十三也是眼睛一翻,没理会香香郡主的话,张大了嘴就大吃起来。 一块烙饼,在香香郡主吃惊的目光下,被叶十三两口就吞进了肚里。 “有人赐食,此乃恩泽,岂能拂东主美意?” 叶十三伸出舌头,舔了舔手指头上的饼渣,这才回了香香郡主一句。 吃著別人家的饭,还要摆郡主的威风不让叶十三吃,香香郡主自己也觉得有些滑稽。 “多大了?” 一阵尷尬之下,没话找话的香香郡主,突然问起了何秀儿的年龄。 “秀儿今年十七了。” 叶十三低著头喝粥,突然冒出一句,替何秀儿作了回答。 这一抢答,香香郡主勃然大怒。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破嘴?” 香香郡主的这一大怒,又把何秀儿给嚇得腿肚子一软。 “郡主息怒!” 肝胆俱裂的何秀儿,双膝一软就跪了下来,低著头又是一阵求饶。 “千户大人视民妇如家人,民妇出阁时,就是从烽火台的营房上的轿,千户大人知道民妇的年龄,这也是民妇之前告知过千户大人和老夫人的。” “那天,临上轿时,老夫人还给了民妇一支髮簪。” “老夫人和千户大人,就是民妇的恩人。” 跪在地上的何秀儿,一口气说完,就拿衣袖擦起了眼角。 吃著人家精心做的饭食,还要给人家的救命恩人找不是。 “起来吧!” 香香郡主一阵尷尬,摆摆手又道:“军中之事,本与你无关,你,退下吧!” 何秀儿泪眼婆娑地站了起来,偷瞥叶十三一眼,心神不寧地就去了隔间待著。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破嘴!” 叶十三喝著碗里的白粥,鸚鵡学舌地就重复了香香郡主的话,原封原样地还给了香香郡主。 这下,出乎叶十三意料的是,香香郡主並没有火冒三丈,而是把一只玉雕一样白的手,伸向叶十三面前。 “银子还有吗?算我借你的。” 话一出口,叶十三猛然咳嗽一声,嚇得香香郡主急急往后一躲。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下叶十三喝进嘴里的是白粥,而不是茶水。 香香郡主极力地斜著身子,方才伸向叶十三面前的那只手,迅速缩了回来挡著自己的脸。 她生怕叶十三嘴里刚喝进去的白粥,又像刚才那样喷她一身一脸。 不过,叶十三並没有像方才那样把持不住,而是点点头,放下粥碗,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大大方方地把银票,拍在香香郡主面前的矮桌上。 “不够的话,我再拿?” “还行,也不少了。” 香香郡主一双美眸看向桌面的银票面额,微微頷首,表示已经足够了。 “不够就说,咱有的是银子。” 摸准了香香郡主的意图,叶十三把手又伸入自己的怀里,做著时刻往外掏银票的动作。 “够了够了,就这样吧!” 说完,香香郡主抓起桌面上的银票,美眸一翻,又道:“以后用钱的地方不少,到时候再跟你要。” 草! 当老子是你什么了? 你家开的钱庄? 还是你家搜颳了百姓的钱,让老子替你们保管著? 香香郡主的话,差点就让叶十三吐血。 第134章 本郡主革你军职 尼玛! 你倒是挺大方的哈? 知道老子搞这些银子容易不? 叶十三肚里一通狠骂。 “干嘛拉著张脸啊?” 望著叶十三生无可恋的神情,香香郡主又道:“说好了借你的,又不是不还你。” 说完,香香郡主狠剜叶十三一眼,站起来后准备回签房大院。 “借钱,那是要给利息的。” 突然,叶十三又冒出一句话来。 “啊……” 香香郡主闻言,吃惊地转过头来。 “要利息?” “没错,钱庄都这样。” “你讹了周大人那么多银子,我都替你瞒著,你不分我点也就算了,借你几个,还有脸要利息?” 晕! 谁说这傻妞是个蠢货? 老子就跟他急! 这时候,何秀儿从隔间出来,用一张草纸包著几块剩下的烙饼,递向叶十三后,说道:“郡主吃不惯大灶的伙食,这些饼带著路上吃。” “拿著!” 香香郡主把那张一百两的银票,往何秀儿空著的手里一塞,笑道:“不白吃你的,你也够不容易的了。” “还有!” 香香郡主环视四周一眼,又道:“边城不寧,战事一触即发,叶千户一人要忙如此之多的军务,本郡主决定留在黄羊峴,与这里的边民一起抵御外敌。” “啊……” “这……” 这下,吃惊的不光是何秀儿了,叶十三就像被雷击了一样,大张著嘴当场石化。 本以为,香香郡主那些大义凛然的话,也只是为了摆姿態说说而已。 谁知道? 她居然放弃何家大院的舒適和安稳,改变主意要在这黄羊峴防区驻扎。 “难道不对吗?” 香香郡主一瞥满脸惊异的叶十三,撇嘴道:“身为监军,理应奔波於防区一线,要是贪图安逸,本郡主为何不留在镇上或者是万川郡?” “可这……” 叶十三一时语塞。 这胸大无脑的傻大妞,不会是一时心血来潮吧? 成年人了,一时激动之下,大姨妈提前来潮还有一说。 这心血来潮甘愿和一线兵卒们搅在一起,就这饭食,你能咽得下去不? 再说,何秀儿家也不是天天能为你做饭。 想起做饭,叶十三从惊愣中恍然醒悟过来。 带这蠢货来这边吃饭,真正的目的,是要给何秀儿说一件事。 “秀儿!” 叶十三转过脸来,目光看向何秀儿,道:“准备一下,再给郑教头说一声,你要在沙窝地做一段时间的饭。” “烽火台营房离这屯田村近十里路,沙窝地的那屋子正好作为中转,你在那边,只管做好探讯兵士们外出所带的乾粮就成。” “是有一部分兵士要暂住沙窝地的,这样也省去了他们自己做饭的麻烦。” 叶十三把自己部署的想法,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何秀儿没有问任何话,只是顺从地点点头。 “民妇遵命!” “请千户大人稍等片刻,民妇收拾一下就可过去了。” “老郑那头,民妇向外面的铁匠说一声,让带话给他就可。” 对於何秀儿说的,叶十三点点头,表示默许。 等何秀儿带了一些简单的用物,三人这就出了铁匠铺的后院。 “我也去,跟你去营房。” 香香郡主一撇嘴,冷不丁又是一句。 “郡主……” “知道我是郡主,又是监军,你敢抗命?” “依末將看,何家大院还是要比这边好一点。” “如是那样,本郡主来边城何为?京都岂不是更好?” “这……” “这什么这?你若敢抗命,本郡主革你军职。” 此言一出,叶十三脸都绿了。 沉默片刻,硬起头皮又道:“营房虽大,但住舍不甚宽敞,用具更是匱乏,郡主如何適应得了?” “无碍!” 香香郡主半眯著眼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个叶千户还是不要担心,周大人不是派了两个兵卒跟著本郡主吗?这样好了,缺什么?让他们从镇上去要。” 此言一出,叶十三眼睛亮了。 草! 既然无法改变,何不趁此机会再巧周敬堂一笔? 这也不算是老子敲竹槓,那可是郡主要的哈! “末將悉听尊便!” 叶十三转过头来,潦草地向香香郡主抱拳一礼。 “德性!” 香香郡主美眸一翻,狠剜叶十三一眼,然后一路走著,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何秀儿说话。 很快到了签房,叶十三要来纸笔,一口气写下了不少的物资。 香香郡主也没閒著,让隨同的侍婢紫伶收拾东西,然后唤来苏哲,说明了自己的决定,让苏哲带著五十名卫兵留下。 此言一出,苏哲大惊。 “郡主不可!” 苏哲一脸惊讶,急道:“此地是大夏与元蒙接壤最近的地方,韃子屡次从此地进犯我土,危险不说,这里条件恶劣,郡主如何適应得了。” “他们能驻扎在此,本郡主身为监军,为何就不能与他们並肩抗敌?” “郡主……” 苏哲额头,已经见汗。 “按理说,监军职,盯住军部的作为就可,没必要和这等边卒混在一起。” “放肆!” 香香郡主勃然大怒,狠瞪苏哲一眼,又道:“坐镇军部,成天被那些老滑头哄得团团转,难道这就是我等此行的目的不成?” “郡主……” 苏哲一急,双腿一弯就地跪了。 “千里北方线,光盯这一处,不如沿线巡查……” “闭嘴!” 香香郡主突然抬腿,把跪在地上的苏哲,一脚给踹了个仰面朝天。 “本郡主自有考量,还用不著你来指手画脚。” “郡主息怒,但您得考虑自身的安危啊!还是让末將跟著才是。” “让你跟著?” “没错。” “你自以为有叶十三厉害?” “这……” “有他和他的人在,还怕韃子杀了本郡主不成?” 此言一出,苏哲面颊一抽。 没错! 叶十三是厉害,但叶十三比韃子更危险。 可这话,给苏哲一百个胆子,此时他也不敢说出来。 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但他也捋不出个具体的顺序来。 “郡主三思啊!” 无话可说,又无计可施的苏哲,双手伏地又是哀嚎一声。 “行了!” 香香郡主不耐烦地摆摆手,冷著脸说道:“带著他们好好训练,积极配合边军防务,不得肆意妄为。” 说完,香香郡主狠瞪苏哲一眼,又道:“若是惹出乱子,新帐旧帐一起算。” 此言一出,苏哲浑身一抖。 就香香郡主被掳那事,再是香香郡主任性不听劝阻,但作为护卫的他,也脱不了干係。 事后,香香郡主並没有拿他问罪,这已是天大的恩惠了。 眼下他要是横加干涉,不但阻止不了香香郡主的决定,而他这个驃骑校尉,很可能就会就地免职滚回去受罚。 “末將遵命!” 苏哲从地上狼狈地爬起,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 第135章 你还是个人吗? 隨后,刘四和王选二人,被香香郡主打发回镇上要物资。 徐老六准备了一辆马车,拉著一些粮食交给何秀儿。 “你去,和她坐那辆马车。” 香香郡主领著紫伶,把紫伶指向何秀儿的那辆马车。 “检查所带物品有无遗漏,若是没有,那就出发!” 香香郡主隨即上了马背,一挥手中的马鞭,直接下令开拔。 “大人……” 吴六子马成,向叶十三投去一瞥,用目光徵求的叶十三的意见。 叶十三才是他们的主帅,这个令,得由叶十三来下。 “走吧!” 叶十三摆摆手,一扬马鞭,催马就跑在前面。 至於香香郡主指手画脚的瞎指挥,他是懒得去搭理。 反正,这些人那是为他是尊。 討了个没趣的香香郡主,催马紧跟在叶十三马后,几次试图超越叶十三的马身,就是跑不到叶十三的前头。 “狗子!” 香香郡主转头就喊。 “小的在。” 李狗子双腿一夹马肚,紧赶几步就跟在香香郡主马后。 “你这破马怎的跑不快?” 面对香香郡主的牢骚,李狗子只有憨笑。 要知道,抢来的这批韃子的马里面,叶十三骑著的那可是头马。 其余的马匹,自然习惯性地跟著头马,不肯超越半步。 香香郡主从京都骑来的那匹纯色白马,是给韃子掳走后没有抢回来。 大晚上的,潜入敌营救人,谁还刻意去给她找马匹马? “狗子,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 没话找话的香香郡主,冷不丁又来了这么一句。 叶十三头都没转,只顾催马赶路。 老子背你跑了大半夜,肠子都差点跑拧了,李狗子才背了你几里地? 跟老子一起死守防区,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到时候可別哭鼻子。 不多时,沙窝地到了。 探马们帮何秀儿卸下东西,留著吴六子带了十人整理茅草屋,马成带著另外十人赶了马车,拉著月瑶和叶十三回了营房。 一到营房大院,香香郡主傻眼了。 这里除了木柵栏围起来的营房大院,再就是一排低矮的茅草屋。 烽火台就在不远处,除此之外,连一棵树都见不到。 “这,就是你住的地方?” 香香郡主呆立在马背上,她万没想到,黄羊峴防区最高军事长官的千户叶十三,住的地方还,远不如屯田村的签房。 要知道,叶十三之前只是个最底层的烽燧兵而已。 而屯田村,那可是有著几十年垦田积累的军垦区。 单凭房屋质量上看,都胜过营房许多。 “到了,请郡主下马。” 叶十三笑了笑,目光瞥向傻眼了的香香郡主。 “郡主要是怕了,调转马头就可。” 面对叶十三的建议,香香郡主粉脸一变,脖子一梗,冷声道:“本郡主还就不走了,你能住得,本郡主为何住不得?” 草! 还真是一根筋,这么要面子干嘛? 装模装样视察一番,再登上烽火台,四处瞅瞅图个新鲜,然后不咸不淡讲上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回去不就行了? “郡主!” 下了马车,提著两只大包裹的紫伶,一脸不安地望向香香郡主。 “还不进去收拾住的地方,难道要本郡主教你不成?” 香香郡主一张口,就怒斥了紫伶一句。 待进了院子,把马韁绳交给李狗子,香香郡主探著脑袋,把用来住人的几间茅草屋,全都查看了一番。 一长溜搭建简单的茅草屋,总共有六间。 从左面数起,第一间是堆放杂物用的库房,依次是连著的两间住人的屋子,紧接著又是一间做饭的伙房,剩下的两间,还是用来住人。 叶十三住在紧挨著伙房的那间,另外一间,那就是香香郡主和紫伶的住处了。 除此之外,再无他选。 如此一来,一间屋子供香香郡主用了之后,马成和吴六子,只好各自带著十名探马住靠著库房的两间屋子。 后院更是简单,除了空地上的一排拴马桩外,再就是四面漏风的一排马厩。 香香郡主把营房大院走了个遍,视线中始终没发现有茅厕的样子。 她哪知道? 就这野地,之前的烽燧兵们,都是在后院柵栏外面的野地上自由方便。 后院没来及打扫的雪地上,到处都是马粪,多上一些人的粪尿,倒也没有半点违和感。 一阵头大的香香郡主,这才有些后悔自己的肤浅。 海口已经夸下了,只有硬著头皮挨下去。 马成让兵卒从最打头的那间屋子里,把他和吴六子的铺盖拿到另外的屋子,然后让把屋子彻底打扫一遍。 香香郡主硬著头皮,从汗臭加著男人脚臭的屋子里转了一圈,捏著鼻子就来到叶十三住的屋子。 进入叶十三住的屋子,味道比隔壁屋子好不了多少。 “看你老大不小的人了,住的就像个猪窝。” 香香郡主一手捏著鼻子,一手指著炕上叶十三破絮一样的铺盖。 “让郡主受委屈了!” 叶十三面上一阵尷尬,訕笑道:“这不,待会镇上不就送来了嘛!末將这次列的清单,反正东西不少,这还是沾了郡主的光了。” “知道就好。” 叶十三一句话,香香郡主又面露得意,轻蔑说道:“等刘四和王选回来,把你这人窝里的破烂换换,这样住著哪成?” 虽然语气满是不屑和轻蔑,但叶十三听了,心头却是一暖。 隔壁屋子里,紫伶用一条丝巾蒙住头脸,在兵卒们打扫过的地方,又擦拭了一遍才算完事。 到底是京都来的郡主,那只被紫伶提著的大包裹中,居然还装有一盒来自外邦天竺的薰香。 薰香这玩意儿,只有京都的皇亲国戚才配享用。 想起何秀儿生的那盆牛粪火,叶十三向一名兵卒说道:“挑一只好一点的火盆,等牛粪的烟燃尽后,再拿进去郡主的屋子让暖暖屋。” “营房没木炭啊?” 香香郡主一句话刚问出口,顿觉不妥,想收回时已经来不及了。 她自己心里都清楚,这样是问话,简直就是白问。 木炭何等金贵,如何能在这等地方隨意使用? 不料,叶十三却不以为然,笑道:“这些,末將已经列了进去,刘四他们回来,定会有的,周大人那可是个大方人,何况这都是郡主所需之物。” 大方? 周敬堂那蠢货,差点都被你这混蛋给坑死了,再不说人家周大人大方,你还是个人吗? 第136章 老子何时要真丝睡裙了? 直到夜半时分,去镇上的人才回来。 不过,刘四和王选二人,那么远路折了个来回也够呛的。 这下好了,不但带来了满载著物资的两辆马车,还带来了两名壮实的中年妇女。 看来,刘四和王选,回镇上后,向周敬堂稟报了香香郡主的实况。 在按物品清单配置齐了物资后,又挑选了两个家佣来服侍香香郡主。 由於没有被褥可歇息的香香郡主,一直待在叶十三的屋里,边烤火边东拉西扯熬时间。 物资一到,紫伶眼睛就首先亮了。 “郡主,一应所需,周大人都给配置齐了。” “这得感谢叶千户。” 香香郡主瞥了一眼早已困得直打盹的叶十三,呡著嘴又道:“还是叶千户周到,本郡主就没想到这些,以为营房什么都有。” “奴婢,谢过千户大人!” 儘管紫伶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还是向叶十三深施一礼。 如果没有这些,別说尊贵处优的香香郡主了,就她这个奴婢,也受不了这种猪窝般的条件。 自打跟了香香郡主,住的都是雕樑画栋的大屋子,一应用物无不是最好的精品。 边城防区,跟什么都没有一样。 这下好了,从镇里拉来不少的好物品可用。 “郡主,还有毯子和毡!” 查看著物资的紫伶,又一次掩饰不住心头的喜悦,忍不住就叫了起来。 “缎面被,还有狐皮褥子。” “郡主,细瓷的碗碟和象牙的筷子,茶杯也是精瓷。” “真丝睡裙都有,这叶千户想的也是太周到了吧!” 真丝睡裙? 扯你娘个蛋! 有没有蕾丝內衣?有没有连体丝袜? 说了你们都不懂。 草! 老子何时要真丝睡裙了? 就是趁著机会,给营房搭车要点东西而已,你真当老子是这傻大妞的舔狗了? 叶十三不用想,那些东西,都是周敬堂巴结香香郡主的。 周敬堂的小妾们,从来不缺这些,顺手拿几套都不是什么难事。 “郡主,菜油三大坛,还有鸡蛋,烫了毛冻著的白条鸡,冬白菜,干蘑菇,还有笋乾这些。” 这些东西,对於紫伶来说,本是习以为常,拿京都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但在边城,这是一般人可望不可及的奢侈。 “郡主,还有猪肉,宰好了的白条猪,一劈两半,足有三头之多。” 看著马车上的东西,被刘四和王选一样样抬了下来,紫伶的兴奋一浪高过一浪。 “没出息的东西!” 同样强按著心头的喜悦,香香郡主却板起脸来,斥责紫伶大惊小怪又丟人现眼。 穷起来的时候,这些都是稀罕物。 装,装,你就给老子装? 叶十三不禁哑然失笑! 这都啥时候了? 还在老子面前装姿態,实在一点好不好? “咳!” 叶十三虚握拳头,放在嘴边假咳一声。 “辛苦二位了!” “千户大人,可不敢这么说为郡主跑腿,那可是小的们的荣耀啊!” 刘四一脸諂笑,向叶十三施了一礼,然后转身又去忙碌。 “剩下的,搬这边屋里。” 叶十三看到香香郡主该用的东西,已经卸得差不多了,后面那辆车上装的,可是他自己加码搭车的物品。 王选抱著一只大箱子,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往哪个屋里搬? “听千户大人的!” 香香郡主这次,可是抖了一下机灵。 郡主发话了,抱著箱子的王选,点点头后,把后面马车上的物品,一股脑儿都搬进了叶十三的屋子。 物资是有了,可叶十三却又发起愁来。 眼前这两个壮妇,该如何安置? 营房就这些屋子,都已经安排得水泄不通了。 总不能让香香郡主,和他挤一个大炕吧? 就一间屋子,四个女人身份悬殊,主僕之间那可是不能平起坐的。 尤其是就寢,更是私密空间。 香香郡主似乎还没意识到这些,只顾在心里盘算著,以后的日子里,不再为那些猪食一样的饭菜犯愁了。 “郡主,该歇息了!” 紫伶自己本身都坚持不住了,借著炕上已经铺好了崭新的被褥,急忙催香香郡主就寢。 “哦!” 香香郡主回过神来,霎时就为难起来。 一应用物,都尽数齐全,唯独她没有瞅见有夜壶。 但这事,如何向叶十三开口要? 叶十三事无巨细,在签房列单子的时候,任何能想到的物品,都无一遗漏,尤其是吃喝,唯独忘了拉撒。 “你等先去候著,本郡主稍后就来!” 香香郡主先打发了紫伶和两名女佣,看到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屋外,这才面红耳赤地看向叶十三。 “饿了?” 叶十三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又是一问。 “饿什么饿?” 香香郡主顿时怒火上头,低声怒道:“人家一个女儿家,如何向你们这些混蛋一样出恭?” “哧……” 叶十三终於一个没憋住,霎时就笑了起来。 “还真忘了这茬?” 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目光开始在屋子里搜寻著。 突然,立在墙角的一卷草蓆,映入叶十三的眼帘。 “成了!” 叶十三摆摆手,站起来道:“明早,让王选和刘四,在外面围个圈不就好了?” “哼!” 香香郡主霍然站了起来,冷著一张脸说道:“我真想把你的脑袋给拧下来当夜壶用。” 说完,气呼呼地一扭头,转身就出了屋子。 “蠢货!” 叶十三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兵营本是男儿待的地方,你一个蹲著撒尿的主,硬凑哪门子热闹?” 夜已经深了,既然镇里的物资到了,叶十三也就没什么可放心不下的了,爬上炕就打起了鼾。 倒是香香郡主进了自己的屋子,一瞥眼前的仨人,这才意识到就寢的麻烦。 只有刘四和王选二人,卸了东西后,把两辆空马车拉到后院,然后去探马们的屋里挤著睡了。 经常替周敬堂跑腿的他二人,机灵倒是足够的,这些小事难不倒他们。 只有香香郡主,坐在炕沿上发呆,和下人们共处一室,她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郡主,您上炕睡,炕也是热著的,奴婢们就打地铺。” 紫伶无计可施之下,只有这样决定了。 “地铺?” 香香郡主一怔,隨口又问:“就在这里?” 这不废话吗?难道还能在外面的野地? “嗯!” 紫伶点点头,道:“这两边墙角,都能打地铺的,反正有毡和毯子,被子也够了,不碍事的。” “哪……” 再想不出好办法的香香郡主,只好点点头应允。 好在两个壮妇麻利,三下五除二就铺开了草帘子,然后给上面再铺上羊毛毡。 这样一来,两个镇上来的壮妇睡一个墙角,紫伶独个儿占一个墙角。 熄灯后,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响过不久,屋里就响起了节奏不一的轻鼾声。 看来,都已经熬得够困的了。 “大人,烽火……” 刚米迷迷糊糊进入梦乡,叶十三就被一阵砸门声给吵醒。 第137章 滚你娘的,这不是你该操的心 烽火? 难道韃子偷袭? 不到三息时间,叶十三穿好革甲,已经衝出了屋门。 烽火台上,烈焰升空而起。 紧接著,吴六子和马成二人,也是同样穿戴夺门而出。 砸门的是紫伶。 这倒让叶十三有些意外。 来不及多问,叶十三目光看向吴六子。 “你的人,分三路,烽火台一路,问明情况。” “第二路,即刻赶往峴口,与徐老六会合。” “第三路,屯田村驻军大营,知会袁彪。” 吴六子狼一样吼了一声,即刻转身就去安排。 “马成,你带十人,增援烽火台,弓箭强弩准备迎敌。” 马成面上一凛,急道:“郡主这边?” “滚你娘的,这不是你该操的心。” “遵命!” 马成怪叫一声,背起箭筒,大手一挥,带著十名新卒,就向烽火台方向狂奔而去。 霎时间,后院里战马一阵嘶鸣,片刻后就衝出了营房柵门,在月光下扬起一阵雪泥。 此时,香香郡主也披掛停当,一脸紧张地跑出了屋子。 “何处来敌?” 一打照面,香香郡主张口就问。 “尚不明確,我已经派人去烽火台了解。” “月色如此迷人,这些韃子为何要破坏此等美景?” 香香郡主嘟囔一声,急急就往后院跑。 “你去哪干嘛?” 叶十一阵头大,忍不住就是一问。 “你傻呀!” 香香郡主脚步没停,回头又喊:“不骑马迎敌,难道两条腿跑著?” 草! 这还像回事。 叶十三心里一嘀咕,也就跟了过去。 “大人……” 刚转身迈步,紫伶张开双臂往前面一站,当即就拦住了叶十三。 要不是她方才报信有功的话,叶十三说不定一脚就会把拦著他是紫伶给踹飞出去。 当初在何家大院,月瑶拦著叶十三,反而把自己的一条小命都搭上了。 “让开!” “大人……” 叶十三一声怒吼,以为紫伶怕他阻拦香香郡主出战。 紫伶浑身一抖,急道:“郡主她,她內急。” 草! 不早说,屎尿別急了哈? 叶十三一撇嘴,訕笑道:“你几个,好生在屋里待著,外边没你们的事。” “大人,奴婢得跟著郡主。” 已经见惯了叶十三凶相的紫伶,怯声又道:“郡主身边,不能没有人跟著。” 上次涉险的事,至今让紫伶心颤不已。 香香郡主虽然脱险,但也是那次引起的火头,让叶十三的人把紫伶活活给打死。 如果没有香香郡主被韃子掳去的事,就没有叶十三营救的事实,更没有郡主被冻麻了一只光脚想要泡热水。 热水被叶十三撞洒了,月瑶也由此送掉了一条命。 虽然月瑶该死,但她也是和自己一起,服侍郡主几年的伴儿姐妹。 如果郡主再出什么事? 那她这个侍婢,也就活到头了。 望著一脸惊慌的紫伶,叶十三口气软了下来,和蔼说道:“有本千户在,你就把心放肚里好了,打仗的事,有的是將士们去打,哪有让奴僕上战场的?” 叶十三虽然口气温和,但说出的话,那可是命令。 紫伶要是一意孤行,这就是抗命不遵了。 “奴婢,听千户大人的。” 嘴上如是说著,但紫伶的脚步,那可是没挪动半步。 与紫伶不同的是,屋里打地铺睡了的两个壮妇,此时紧紧地拥抱在浑身发抖。 铺了没多久的一条新毡,此时,已经被嚇出来的尿水浸泡了个湿透。 忽然,叶十三又把目光,投向紫伶脸上。 “誒!你是如何发现烽火燃起?” 是啊! 都困成那样了,倒头就睡了过去的人,是如何发现烽火台上的示警烽火? 本来在月光下煞白的脸,被叶十三如此一问,霎时就红到了耳根。 “奴婢……” 紫伶低著头,迟疑一下又道:“奴婢內急,刚出屋子准备找地方方便,这一抬头,就看到……” 草! 这屎尿还立了功呢? 叶十三忍不住笑了,和蔼说道:“好生待著別乱跑,本千户回头赏你。” 就在这时候,香香郡主已经牵著两匹马出来。 草! 马鞍都备好了? 香香郡主人还没走到叶十三跟前,声音已经先到了。 “一个小小的千户,好大的架子啊!居然让本郡主给你这混蛋备马?” 草! 还讲理不? 明明你去拉屎撒尿,本千户一个大老爷们又不方便跟著。 这咋成了让你伺候我了? 叶十三摇摇头,苦笑道:“末將谢过郡主。” “哼!” 香香郡主鼻孔冷哼一声,就地翻身上马,吼道:“还磨蹭到何时?难道还要本郡主扶你上马才是?” “郡主息怒,末將这就出发。” 叶十三嘴里应承著,脚下已经射出几步,话音落下的时候,人已经稳稳骑在了马背上。 “峴口方向!” 叶十三怒吼一声,打马冲在前头。 不多时,两匹战马,已经衝上了营房侧面的沙梁。 “快看!” 紧跟身后的香香郡主,突然大叫起来。 其实,叶十三已经看到,十匹狂奔著的战马,从沙梁的那头向这边疾驰而来。 月光虽亮,但能见度还是远不比白天。 不对! 吴六子带的人,就是分成三路,每一路也超不过四人。 这是十人十骑,说明绝不是自己的探马。 思想间,十骑已经衝到眼前不足五六丈远。 真他娘的是韃子。 不过,都是皮袍白身,不是元蒙的骑兵。 转眼间,迎面而来的十匹战马,突然五五分开,从叶十三和香香郡主的两侧而过,然后首尾相接,把二人围在中间。 “別慌,別乱动,原地待著,一切有我。” “仓啷”一声,叶十三拔出那把残刀,低声叮嘱了香香郡主一句。 此时,香香郡主已经持剑在手,胯下战马,已经被韁绳引得直转圈儿。 “哈哈哈……” 包围著二人的韃子,突然有人狂笑起来,惊喜喊道:“这娘们还是个军官,看她的战甲,那可不是一般的武將。” “好极了,別弄死她,活捉了当人质,我们的人还被他们包围著的。” “大家一起上,手下掌握好了,要活的。” 韃子兴奋不已地喊叫,叶十三霎时就听明白了。 这些傢伙们越境入侵,被驻军发现后包围了,这十人跑散后慌不择路,这才和他与香香郡主相遇。 想活捉老子? 你他娘的睡醒了没? 就是你们嘴里的这个娘们,老子更不能让你们这些杂碎给弄走。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倒是香香郡主的呼吸,粗重得就像牛喘一样。 一听身份被识破,她霎时就慌了。 十把弯刀,已经齐刷刷举起,在月光下泛著一片令人不安的冷光。 “都听好了,大伙一起上,抓活的。” 隨著一名韃子的疯狂喊叫,另外九名韃子,更是仰头狂笑不止。 十匹战马,首尾相接,不停地围著叶十三二人,在沙梁的雪地上疯狂转圈。 第138章 敌贼固然可恶,但战马无过 十把寒气逼人的弯刀,形成一个让人脖颈发凉的刀圈。 叶十三一勒马韁,与香香郡主的马倒过来並列著。 “不可妄动,一切有我。” 叶十三压低声音,咬牙又是一句。 “嗯!” 已经六神无主的香香郡主,哪里还敢主动出击? 韃子的战马,一个劲地围著她和叶十三转圈,就是出击,她也一时无法选择一个固定目標动手。 “刷……” 十把弯刀,掠起一片寒气,卷著马蹄溅起的雪渣,向二人兜头罩了下来。 叶十三在一息之间,平伏马背,右手的残刀同时平掠香香郡主头顶。 “叮噹……” 这一伏一掠,向自己头顶罩下的五把弯刀一击走空,而罩向香香郡主头上的五把弯刀,迸溅过一片火星后,从五个韃子的手中,直接掉落沙梁在下面。 而叶十三却没由此閒著,胯下的战马,被韁绳牵引著,马头抵著香香郡主战马的屁股转了个圈,他手中的残刀,顺势又是划了个半圆。 “啊……” 一片惨叫同时响起,就像商量好了似的。 这一下,掉在地上的不只是五把弯刀,还有握著刀柄的五只人手。 月光下沙樑上的积雪,此时白得晃眼,掉落在积雪中的五只人手,却是令人怵目惊心。 就这一剎那,包围著叶十三和香香郡主的十个韃子,手中已经没有了武器。 更让韃子们奔溃的是,他们其中的五人,连握刀的手都没了。 方才,就在韃子们手中的弯刀,罩向香香郡主头顶的时候,香香郡主不由得一闭眼。 那双美眸一闭一睁,眼前的景象却是陡然突变。 被砍掉了手的韃子们,还在惨嚎不已,他们胯下的战马,却还在规则有序地转著圈。 又是一片血光,在香香郡主美眸中闪过。 这下,掉在眼前雪地上的,可不是韃子们握过刀的手,而是九颗正往下喷血的脑袋。 九具没了脑袋的身子,还在快速转圈的马背上,喷起三尺多高的血柱,洒落在雪地上殷红一片。 “咴咻咻……” 一匹战马仰头长嘶,脑袋一摆,脱离了转著圈的马队阵型,撒腿就向营房的方向狂奔而去。 马背上的韃子,一只脚被套在马鐙里,掉落下马背的身子,脑袋在雪地上犁出一道一尺深的沟槽来。 “跑了?” 叶十三收了刀,望著那匹战马狂奔的方向,笑道:“郡主,你还不去追?” “啊……” 香香郡主猛然回神,吃惊地望著那匹战马在月光下远去的背影。 此时,另外九匹战马,由於没有了骑手的控制,一下子四散奔逃开来,瞬间就跑了个没影。 “追啊!愣著干什么?” 叶十三又是一声怒吼,香香郡主一勒马韁,高举著手中的三尺青锋,策马就向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 韃子的战马,顺著沙梁狂奔而下,身后溅起漫天的雪片。 瞬间就被香香郡主的战马赶了上来。 “哪里逃?” 神情振奋的香香郡主,身子前倾挥著手中的剑,巴不得把剑当弓箭给射出去。 四处飞溅的雪片,夹杂著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被拖在地上的韃子身子的断腕处,殷红的人血不断地喷射在雪地上,又被自己战马的后蹄,扬得飞溅起来。 三丈,两丈,一丈…… 就在香香郡主的马头,已经触到韃子战马的马尾的时候,香香郡主一个漂亮的鐙里藏身,握著剑的手斜著向前刺出。 “咴咻咻……” 狂奔中的韃子战马,突然嘶鸣一声,马身一斜就翻到在地。 这一剑,直接挑断了韃子战马后腿筋。 已经冲在前面的香香郡主,放慢了马速,勒转马头后又翻上马背,用手中的剑,指向地上不断蹬踏著三条腿的战马。 这一招鐙里藏身,自香香郡主学会骑射以来,不知道练了几千遍。 这一次,终於用上了排场。 “不错了!” 叶十三策马赶了上来,张口就是一通猛夸。 “我本以为,你只会纸上兵谈兵,不过这招还算不错,起码是战场杀敌所用。” “混蛋!” 香香郡主傲然挺胸,得意洋洋望向叶十三。 “你以为,本郡主只会大吼大叫不成?” “是末將肤浅了!” 叶十三笑笑,指著地上哀鸣著的战马,道:“挑断它的脖脉,给个乾脆,敌贼可恶,但战马无过,让它少受些痛苦吧!” “哦!” 叶十三像是又想起什么? 挠挠头,又道:“然后砍下韃子脑袋,本千户论功行赏。” “真的?” 一听论功行赏,香香郡主眼睛都亮了,惊喜道:“堂堂千户,可不能耍赖哈!” 草! 说你蠢,你还不乐意! 就军职而言,你她娘的可是老子头上的监军。 要赏? 那也是你这胸大无脑的蠢货给老子赏银子。 香香郡主兴奋不已,举著剑却是没地方下手。 韃子的身子,已经被翻倒在地的战马压在身下。 庞大的马躯,把韃子兵压了个严实。 而此时的战马,狠命地在雪地是挣扎个不停。 “那好!” 香香郡主心一发狠,照准了马脖子上的脖脉位置,眼睛一闭,双手握著剑就刺了进去。 “刷……” 一股滚烫又腥气的马血,直接就喷了香香郡主一脸。 霎时间,香香郡主原本在月光下一张粉白的脸,顿时就被腥热的马血,连著脑袋上的头盔,直接喷成了个血葫芦。 “呀!” 韃子的战马,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香香郡主却闭著眼睛,在雪地上大叫著蹦跳不已。 “我的眼睛……” 倒握著剑柄的香香郡主,两只手在脸上一阵乱摸。 “別动!” 叶十三跳下马来,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就往香香郡主的脸上蹭。 “把眼睛闭好了,一会就没事了。” 叶十三说著,手中大把的雪,就轮换著给香香郡主擦脸。 被马血染成了红色的雪,被一把一把扔在地上。 地上白得耀眼的雪,又被叶十三一把一把,涂在香香郡主的脸上。 差不多用掉了十几把雪后,香香郡主脸上粘稠的马雪,这才被彻底擦拭乾净。 “睁开眼睛看看?” 隨著叶十三一句温和的话,香香郡主缓缓睁开了眼睛。 “马死了没有?” 睁开眼睛的香香郡主,第一句话,就是问韃子的战马被她杀死了没有? “自个不会看啊!你没长眼睛?” 叶十三的语气,又冷了下来。 地上的战马,已经歪著脖子没了气息,脖脉处被剑刺过的血洞,还在汩汩地向外流著殷红的血。 香香郡主把剑插在地上,两只手抓住一条僵硬的马腿,企图把已经没有了生命徵兆的马身给翻过去。 “混蛋,搭把手,我搬不动。” 看到叶十三站在旁边无动於衷,香香郡主霎时又火冒三丈,怒道:“不把马推开,叫我如何砍下韃子的脑袋?” 草! 这傻大妞,真她娘的一根筋? 难道非要砍了韃子的脑袋,向老子要赏银不成? 第139章 傻白甜 “走吧!” 叶十三摆摆手,摇头道:“砍不砍脑袋都一样,已经死了,还是赶路要紧。” “不!” 香香郡主柳眉一竖,倔强道:“这是本郡主第一次战场杀敌,再说,你可答应过的,砍下韃子的脑袋有赏。” “你缺那几两银子的赏钱?” 叶十三一阵头大,冷声就是一句。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香香郡主犯起拧来,怒目又道:“这是荣誉,是一个战士最看重的荣誉。” 荣誉? 这话,要是让李狗子,刘二娃他们说出来,叶十三都觉得豪情万丈。 可眼前这个傻白甜,却提到了“荣誉”二字。 “行了!” 叶十三眉头一皱,不耐烦道:“一个伤兵而已,就是砍了头,那也有我的一份功劳。” 这话没错! 要不是叶十三砍掉了韃子的一只手,他还会逃跑吗? 要不是手被砍掉,仅凭香香郡主,能有这机会砍人家脑袋? “混蛋!” 香香郡主丟开了马腿,指著叶十三的鼻子骂道:“原来你心胸如此狭窄,怕本郡主和你分赏银?” 拜託啊故奶奶! 哪有自个找自个要赏钱的? 这个道理,就你这胸大无脑的傻白甜才捋不顺。 “好好……” 叶十三无奈地摆摆手,上前一步,伸出一只脚蹬在朝天竖起的一根马后腿上,然后用力一蹬,直接將死去的战马蹬得翻了个身。 此时,被压在马身下的韃子,早已经没了气息。 就那颗脑袋,也被马拖著跑了如此远的距离,已经被磨蹭得面目全非。 就这样的一颗脑袋,香香郡主也不嫌弃。 和杀马时一样,双手握著剑柄,照准韃子尸体的脖子位置,把眼睛一闭就砍了下去…… 还好,也许是之前被砍掉了一只手流干了血的缘故,韃子的脖子的断口处,並没有血喷溅香香郡主一头一脸。 “哈哈……” 香香郡主心有余悸地望著雪地上的那颗脑袋,得意地望向叶十三,歪著脑袋道:“脑袋砍下了,不过这赏银,也算你一份,给银子?” 说著,香香郡主一伸手,就向叶十三要赏银。 叶十三嘴角一拧,差点就没晕过去。 討了个没趣的香香郡主,这时候才幡然醒悟,羞怒上头的从地上抓起一把雪,狠狠地砸在叶十三的脸上。 “混蛋,居然敢捉弄本郡主?” “郡主息怒!” 叶十三慌忙躲闪,急道:“你不妨想想,就朝廷的嘉奖令,由军部颁发下来,一个白身的赏银也不足五两银子,能不能兑现还是个问题,也只有本千户,另行嘉奖杀敌的兵士们了。” 说完,诡异的一瞥气急败坏的香香郡主一眼,又道:“眼下黄羊峴防区,你我皆是將领,得由我们给下面兵士们颁发赏银啊!” “这我不管!” 香香郡主美眸一翻,冷声又道:“你亲口答应了的,就得给银子,不然……” “不然如何?” “不然,当初借你的那几个银子,我就不还你了。” 香香郡主说完,得意地扭过头去。 草! 谁说这妞傻呀? 原来是如此谋算老子! 给军户胡八月的那些赏银,还有给何秀儿的,都是她卖人情落了个好名声,银子却是老子的口袋中掏的。 “赖帐可不行!” 叶十三眉头一皱,一脸怒容看向香香郡主。 “不行又如何?” 香香郡主转过头来,拉著自己的马韁绳,在跨上马背的瞬间又道:“难道你还敢揍本郡主不成?” “你……” “你什么你?” “无赖!” “本郡主还就无赖你了,看你能如何?” “好男不跟女斗。” 叶十三撂下一句,转身就去骑自己的马。 “峴口方向!” 等上了马背,叶十三冷声一句,然后双腿一夹马肚,胯下的战马立刻就飞奔起来。 不大时候,峴口的方向,有火把在晃动。 此时的月色,已经黯淡下来。 天,快亮了。 借著微弱的月光,叶十三看到前段时间修復的工事,已经被毁坏不少。 壕沟里零零散散的倒著几匹肠子都流了出来的韃子战马。 一些拦马刺,已经被拉翻后扔得到处都是。 別断了腿的战马,爬在地上努力地昂著头,不断地挣扎著要站起来。 “快看,是千户大人!” 有人发现了叶十三,举著火把就叫喊起来。 是徐老六的田兵们。 田兵们纷纷迎了上来,有的田兵已经掛了彩。 “敌情如何?” 一打照面,叶十三马都没下,吼著就是一句。 “稟千户大人!” 徐老六手下的一名甲正,马前单腿一跪,抱拳道:“掉入壕沟的韃子,被小的们射杀九人,剩余的大致六七十数,被徐僉事所带的弟兄们衝散逃向野驴滩方向。” 六七十人数? 加上他弄死的十人,眼前这些田兵所射杀的,看来总数上百? “村里可否安寧?” 话一出口,叶十三顿觉问的弱智极了。 屯田村有袁彪带领的一千北防军常备兵马驻守,应该是这些韃子遇到袁彪的狙击,这才取道野驴滩方向。 不然,要是韃子进了屯田村,如果袭击烽火台的话,必走沙窝地这条线。 “这拨韃子,应该是牧民。” 叶十思忖片刻,道破了韃子的確切身份。 “小的也觉得是!” 甲正略思一阵,道:“由於情况紧急,小的们看到烽火时,韃子已经冲了过来到了壕沟。” “不过!” 甲正指著已经被破坏掉的一部分拦马刺,又道:“应该是大人上次截杀的那伙人,有人对我们的防御工事有防备,进入峴口后,从两侧挺进,而没有直线衝杀。” “嗯!” 叶十三点点头,认可道:“没错,他们中间,应该有上次逃回去的人,不然不会如此小心。” 这时候,有田兵注意到了叶十三身后的香香郡主。 “郡主,您受伤了?” 田兵们惊讶地看到,香香郡主的头盔和身上的战甲,已经被染成了个血人,只有一张俏脸是粉白如初。 也多亏叶十三了,不然香香郡主要是一脸马血,还不把这些田兵们给嚇死。 “本郡主只是被溅了一身韃子的血,岂是那么容易就受伤的?” 香香郡主把身子一挺,策马近前几步。 映著火把的光晕,田兵们这才仔细看到,香香郡主確实不像受伤的样子。 再说,有叶十三陪著,她受伤的机率很小。 “郡主威武!” 田兵们里面,也不乏拍马溜须之人,一阵恭维声就接连不断。 “大人……” 叶十三刚要给这个狂妄骄横的傻大妞泼一盆冷水,突然看到吴六子骑马冲了过来。 “大人,情况不好!” 情况不好? 难道他们判断有误,韃子还有大部队进入? 第140章 都给本郡主闪开 “慢慢说?” 叶十三心头一凛。 吴六子带著三人跳下马来,急道:“徐僉事有险,快快增援。” 另一名探马道:“大股韃子被袁將军拦截后,折北而去,沿屯田村外围,擦野驴滩边界逃窜。” 没错,他们只有进入无人区。 叶十三给袁彪划的防务范围,就是防止敌人进入屯田村。 如果正面进入,那么,野驴滩村的村民居住地,还有后方芦河湾,就会被韃子屠村洗劫。 所以,叶十三把韃子从峴口入侵的正面硬战,部署给了袁彪。 “大人,仅徐僉事带的那些兵马,怕是难敌韃子残部?” 吴六子紧张地望向叶十三。 “有道理!” 叶十三大手一挥,吼道:“峴口防守兵马原地不动,吴六子隨我出击打围。” “大人三思,要么带上小的们?” 甲正面上陡然色变,急道:“眼下峴口这边暂且无虞,大人仅带他四人,而且还有郡主在,万不可涉险啊!” “行了!” 叶十三转头又道:“一帮放牧牛羊的韃子,本千户还真没把他们当成一盘菜。” 说完,叶十三率先催马,一路向野驴滩地界荒漠地带的方向狂奔而去。 韃子选择这条路线逃窜,也是有一定的道理。 荒漠地带较为平坦,夜间行军,尤其是马战,万不可被陷入崎嶇地带挨打。 一行六骑,战马嘶鸣,扬起一片雪渣,瞬间就奔出近十里地。 就在这时候,前面横著出现了一队兵马。 待走近了一看,原来是苏哲带著的五十名卫兵。 “大人,您也到了?” 是李狗子,带著两名探马,从苏哲的卫兵队伍中冲了出来。 “大人,韃子被苏校尉迎头一击,反向逃窜,反而把后面追赶的徐僉事的兵马,给堵到一处死角。” 李狗子一口气稟报完战情,焦急地等待叶十的命令。 “杀过去!” 叶十三拔出残刀,高高举起一吼,率先策马冲在最前面。 原来,韃子们被袁彪狙击后,情知不妙急於逃窜,这又遇上苏哲的一场狙击。 虽然苏哲兵马不多,但韃子无心恋战,只有掉头又跑。 这一跑,还不敢顺来路跑,斜著向元蒙方向迂迴,却把后面追击的徐老六,给堵到一处死角地带。 徐老六带著的,那可是叶十从田河镇带来的两百新丁啊! 虽然这些新丁有一百五十人被布防在另一处区域,守著通向兔窝堡的区域。 如此一来,剩下的五十人,那可就危险了。 加上部分田兵,总共还不足百人。 这要是和数量差不多的韃子遭遇,后果可想而知。 韃子再是牧民,但战斗力丝毫不差,凶残程度一点也不逊色韃子骑兵。 本身,韃子骑兵里面,就有为数不少的牧民,元蒙人閒时放牧,战时出征,可以说是全民皆兵。 唯一不同的是,等级制度下的装备差別而已。 白身就是最低等的部族,立过战功后的韃子,才有资格穿甲。 “郡主,您受伤了?” 当靠近一些后,苏哲看到香香郡主一身的血,被嚇得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 “想伤本郡主的人,怕是还没从娘胎生出来!” 香香郡主一脸傲气,自豪地举了举手中的剑。 扫了一眼自己的卫兵们,香香郡主吼道:“都听清了,杀死韃子,千户大人有赏。” 赏你娘个蛋! 叶十三差点被惊得掉下马来。 这蠢货,在这节骨眼上摆了他一道。 就是英勇杀敌,那也是该向朝廷要嘉奖才合適。 而且,这蠢货还是代表著朝廷,才来边城监军。 看到叶十三一脸的无奈,香香郡主又是一阵得意,手中的剑一挥,吼道:“跟著千户大人杀过去,但凡杀死韃子白身一人者,千户大人赏银十两。” 草! 这又涨价了? 要不是有眾兵將在旁,叶十三真有把这个傻白甜,给摁在雪地上摩擦一回的衝动。 “冲啊!” 苏哲一挥手中刀柄镶满宝石的佩刀,紧跟著就冲了上去。 五十个卫兵,此时还真给香香郡主长脸,高举著佩刀就策马狂奔。 不大一会,月光更加黯淡下来,前面却出现了不少的火把。 “大人,快看那边!” 顺著吴六子所指,叶十三看到一片火把围成了个半圈。 不用说,那是韃子。 一道黑黝黝的山崖,就像臥著的怪兽。 也正是这道山崖,堵死了徐老六的退路。 那可是为数不多的一些田兵和新丁啊! 他娘的! 叶十三目视前方半里处,吼道:“杀,郡主的承诺,在本千户这里还是算数的。” “杀……” “衝上去……” “宰了那帮狗日的……” 卫兵们嗷嗷的叫声,和胯下战马的嘶鸣交织在一起。 身先士卒的叶十三,手中的残刀划出一条银弧,隨即就有两名韃子的脑袋,被砍得离开了脖子。 由於月光黯淡下来,吴六子乾脆弃马步战,专找亮起火把的韃子堆中钻去。 “弟兄们,步战!” 李狗子也是一声暴吼,飞身下马挥刀就冲了进去。 这些探马,还真学到了郑一刀的步战精髓。 跟著吴六子衝上去的六名探马,完全是一副趟子手的架势,瞬间就有韃子的战马,被砍断了马腿倒地不起。 这突来的袭击,令韃子的马队阵型霎时就慌乱了起来。 被砍断马腿的战马倒下后,又把来不及跳马的韃子压在身下。 这一来,被马身压著的韃子,眼睁睁看著自己的脑袋被探马们砍下。 “都给本郡主杀!” 香香郡主此刻神情大震,一时间又忘了惧怕。 “郡主,让末將上去!” 害怕香香郡主出事的苏哲,只好冲在前面,把香香郡主拦在自己的身后。 “弟兄们,放狠了杀!” 苏哲瞬间面目狰狞,挥刀就把近前的一个韃子砍於马下。 “叮叮叮……” 兵器撞击的声音,霎时就密集了起来。 “嗤……嗤……嗤……” 不断有燃著的火把,掉落在雪地上熄灭。 能见度也是越来越低。 眼下的廝杀,只是白身与革甲之间的拼命。 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有凭著革甲和皮袍的大致区別,来区分敌我。 “保护郡主!” 突然,冲入韃子堆里的叶十三,怒吼著又道:“苏校尉,退回去保护郡主,老子照样给你记大功一件,要是郡主少了一根汗毛,老子要你的命!” 能见度越来越差,叶十三只有出此下策。 如果苏哲退后,有卫兵们把香香郡主挡在后面,那么他就可以见人就杀了。 而且,还不用担心误伤自己人。 “末將遵命!” 苏哲巴不得叶十三这样做,在他眼里,香香郡主的安全,才是他的首要责任。 至於叶十三的兵马死伤多少,他还真不想操这个心。 “混蛋,你们不上去杀敌,围著本郡主干什么?” 香香郡主还没过一把砍杀的癮,就被退后的卫兵们挡在后面。 “混蛋,都给本郡主闪开!” 香香郡主就是喊破嗓子,自己的卫兵们,此时都装作没听见。 第141章 郡主,有狼 “叶十三,你这混蛋!” 眼看无法衝出自己卫兵的人墙,香香郡主破口大骂。 “本郡主警告你,再不下令让他们上去,本郡主就地革了你的千户军职!” 这下,苏哲慌了。 “杀……” 苏哲勒马站著没动,喊杀声却高得震耳欲聋。 卫兵们即刻明白了苏哲的意图,顿时放开了喉咙喊杀声不断。 “杀,杀……” 一浪高过一浪的喊杀声,硬生生的就把香香郡主的话,直接给淹没了。 “吃里扒外的东西,看本郡主回去如何收拾你们!” 被气得乾瞪眼的香香郡主,岂能不明白卫兵们的心思? 能见度越来越低,月亮已经隱身不见,四周黑得就想一堵墙一样瓷实。 痛苦的呻吟声,瘮人的惨叫声,沉闷的倒地声,全都被夜的黑吞噬得越来越弱。 一股冷风吹过,浓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尤其是马血,熏得卫兵们情不自禁地一步步后退。 每个人著地上的积雪,最多也只能模糊看到一马之外的地方。 大家心里清楚,天色已经快亮了。 只有黎明前的夜,才是最黑的一段。 “郡主,叶千户好像也没了声响?” 被身边的一名卫兵提醒,香香郡主霎时就慌乱起来。 “想办法,让火把燃起来,务必找到叶千户。” 儘管香香郡主急得大喊大叫,但韃子们掉落在雪地中的火把,那可是无法再点燃了。 韃子火把,可不是松明。 缠在木棍上的羊毛,是被羊油浸泡过的,一旦掉入雪地沾了水,那也无法再继续使用了。 等候,只有耐心等候了。 “嘟嚕嚕……” 话是没人说了,但焦躁不安的战马,一匹接一匹地打起了响鼻。 这混蛋,绝不能出事。 他要是死了…… 香香郡主的心情,渐渐沮丧到了极点,內心也恐惧到了极点。 “叶,十,三……” 终於绷不住了,香香郡主几乎带著哭腔的声音,拉得长长地喊叫一声。 黑暗中只有从崖畔吹来的风,捲起地上的雪粒,打得每个人的脸上一片生疼。 如此境地,每个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种时候,贸然行事,那是最容易误伤到自己人了。 至於战况如何? 谁都不清楚。 突然,几声猫头鹰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传来。 “喳喳喳……” 紧接著,又是几声喜鹊欢快的叫声。 “嗷……” 不远处,狼也嚎了起来。 这一声狼嚎,卫兵的战马顿时就不安起来,四只蹄子开始在雪地上蹬踏个不停。 “郡主,有狼!” 一名卫兵开始恐慌起来。 “奇怪,毛猫头鹰是夜里活动的,但喜鹊如何也在夜间出现?” 另一名卫兵,更是一头雾水。 “是血腥味,引来了狼?” “说不定还是狼群?” “没错,方才颳风,血腥味一定飘了很远,这才把狼群给引来了。” 黑暗中卫兵们的说话声,引起了苏哲的无比恐惧。 “都莫要慌乱,保护郡主,儘量把马首向外,马尾向內,把郡主护在中间。” “苏大人,视线不清,依小的看,还是莫要轻举妄动的好。” “没错啊!要是战马受惊,那可不好收拾了,四处又黑得无法识物。” “大人放心,郡主就在小的身边。” 就在卫兵们的嚷嚷声中,香香郡主突然咧著嘴笑了。 大半夜的,喜鹊叫什么叫? 哪来的喜鹊啊! 这绝对是吴六子? 叶十三曾经亲口对她说过,吴六子精通各种动物的叫声。 营救她的那天夜里,就是吴六子扮的狼嚎和野兔叫声,这才把韃子给引开的。 不过,香香郡主在马背上笑得枝乱颤,却没有出一点声音。 一旁的卫兵察觉有异,只当是香香郡主,此时被嚇得浑身发抖而已。 如此一来,这名卫兵也不由得抖了起来。 情绪是会传染的。 一名卫兵的发抖,逐渐被身边的其他卫兵察觉,不一会,所有的卫兵,都恐惧得浑身抖个不停。 苏哲再是篤定,也不免心虚起来。 荒原上的狼群,对於戍边的北防军来说,那无异於是小菜一碟。 但对他们这些才內地京都来的人,那可是前所未有的害怕。 白天还好,手中有弓箭和刀。 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那可是狼的天下。 不能胆怯,要是自己胆怯了,这帮人说不定会混乱起来。 一旦混乱造成香香郡主受到半点伤害,那他的这颗脑袋,也就成別人拿去领赏的筹码了。 一阵漫长的煎熬下,天色从漆黑慢慢变得灰白。 不一刻,已经亮得能视物於百步外。 “郡主!” 苏哲望向视线所及之处,遍地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的时候,转头向后沉声道:“末將派几名弟兄,向那边搜寻一下可好?” “好!” 香香郡主摆摆手,四下一望,又道:“注意安全,向前挺近半里路。” 呼啦啦一下,围在香香郡主身边的卫兵们,纷纷勒马散开,然后举著佩刀小心翼翼地向前查探过去。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被染得一片殷红的雪地。 残肢断臂隨处可见,没有死透的战马,还躺在雪地上蹬著蹄子。 眼前四周,除了尸体,还是尸体,压根不见一个活口和叶十三们的影子。 “扩大搜寻范围!” 跟在后面的香香郡主发话了。 “遵命!” 苏哲抬头望了望东边的天际,手中的佩刀左右一挥,五十名卫兵,立刻分成两队,向左右不同的方向开始搜寻。 雪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 从穿著上看,有韃子,也有田兵和新丁。 韃子的尸体都是白身,田兵的革甲破旧不堪,革甲一片崭新的,那绝对是叶十三从西河镇征来的新丁。 “苏哲听令!” 心里一阵颤抖的香香郡主,悲声又道:“登记战损吧!” 此言一出,大家心里都清楚。 除了韃子的尸体可以被列为战绩,其余的尸体,都是战损无疑。 卫兵们的心情,一下子就沉重起来。 方才抢著要砍韃子脑袋领赏银的劲头,一下子就被眼前的惨状衝击得荡然无存。 就在这时候,天色又亮了许多,已经能看到半里地的区域。 “郡主,快看那边?” 顺著突然叫喊起来的声音所指,香香郡主看到一群人向这边走来。 第142章 败仗 是李狗子? 香香郡主这下看清了,走在最前面的,的確是李狗子。 身材魁梧的李狗子,身上还背著一个人。 不会是他吧? 香香郡主的心突然一沉,拽著马韁的两只手,也不由得颤抖起来。 苏哲也认出了来者,催马就迎了上去。 “郡主,他们是叶千户和徐僉事的兵马。” 身边的卫兵,也看清了来人的打扮。 那群人有的步行,有的骑马,有的抬著同伴,有的相互搀扶著。 不一刻,徐老六的人,陆续到了香香郡主面前。 香香郡主这才看清,李狗子背著的,正是气息奄奄的徐老六。 徐老六浑身是血,脑袋耷拉在一旁,已经说不出话来。 “徐僉事,他不行了!” 垂头丧气的李狗子,站在香香郡主的马前,低声就是一句。 “哪!叶千户呢?” “大人他,和吴甲正去勘察地形了。”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这才心里的一颗石头落了地。 “好吧!” 香香郡主黯然神伤片刻,抬起头来环视四周,提高了声调道:“速速打扫战场,除了韃子,其余死伤兵卒,一概带回屯田村。” 她心里清楚,此时叶十三不在,她这个监军,就是这支综合兵马的最高將领。 一股责任心油然而生。 直到晌午时分,香香郡主率部才返回屯田村。 签房大院,地上摆著四十三具尸体。 另有二十一名伤兵,被包扎后安置起来养伤。 望著眾將领肃然的神色,香香郡主跨入签房,在条案后面坐了下来。 “苏校尉,报战绩!” 苏哲面颊一抽,跨步上前,单膝跪地后,拱手道:“启稟郡主,加上峴口守军战况,共歼敌七十二兵数,无战俘数。” 有战俘才怪! 叶十三的作风,一贯是斩尽杀绝,要是抓了俘虏,那还得给这些俘虏管饭。 如此一算,峴口守军射杀九人,叶十三在沙樑上杀死九人,她这个监军刺死了韃子的一匹战马,一名逃跑的韃子被倒下的战马压死,这也算是她的手里也有了歼敌数量的战绩。 加上徐老六和叶十三们,还有苏哲和卫兵们,杀死的这六十三个韃子,这次进犯黄羊峴防区的韃子,准確的总人数是九十二人。 接下来,就是研判战情。 虽然叶十三此时不在,但研判战情却刻不容缓。 不然,战情不明,防务就是抓瞎。 最起码要知道,这次入侵黄羊峴的韃子,具体是何身份? 他们的行动,到底是何目的? 这一点,再是纸上谈兵,那也是用对了地方。 当眾將领得知叶十三一人,在沙梁已经杀掉了九个韃子时,不由得一阵面面相覷。 关於叶十三之前的战绩,袁彪这些人未必真信。 这一役,眾將领心里明白,这个叶十三,能从一个底层的烽燧兵,直接被晋升到千户职,那是真有骇人的本事。 他们原以为,叶十三只是军部大人们物色的一个傀儡,那些晋升的军功,只不过是一个被杜撰夸大的藉口而已。 香香郡主稳了稳神,美眸一翻,瞥了一眼签房中左右站著的將领们。 “各位说说,这九十二个韃子,到底是何等身份?” 话音一落,就有一个百夫长站了出来。 “回郡主话,眼下战事一触即发,这些人,不外乎就地元蒙骑兵派出的探马。” “你呢?” 香香郡主把目光,又投向一名百夫长。 百夫长拱手一礼,道:“依末將看,这些韃子,还不是探马。” “怎讲?” “回郡主话,要是探马,大可不必有如此多的人数,用不了十人就足矣。” “有道理,要是探马,第一人数夸张,再说他们身无战甲,不像是探马標配。” 前面发话的百夫长,不服气地拱手一礼,爭辩道:“既然是探马,更有偽装一说,身穿常服,那也再正常不过了。” 此言一出,后面发话的百夫长,顿时就说不出话来,悻悻地退了回去。 这些话,还真极其平常,没多少真知灼见。 香香郡主又把视线,转移到袁彪脸上,道:“袁將军,你是如何看待?” 这一问,袁彪一怔。 这个问题,本就极其平常简单,作为一个监军,也是给自己的身份来个加持,装一番大尾巴狼而已。 袁彪傲然抬头,拱手道:“依末將看,这些人,原本就是牧民。” “说说看!” 香香郡主眼前一亮,示意袁彪继续说下去。 “郡主想想,传闻千户大人,在不久前从峴口越境,夜袭了韃子的牧场,將韃子牧场的粮食和牛羊都抢了不少。” “袁將军的意思,是韃子牧民採取的报復?” 香香郡主一句反问。 “差不多!” 袁彪点点头,又道:“其实,他们不完全是为了报復,而是被逼。” “被逼?” “是。” “何人所逼?” “他们自己。” “此话如何讲?” “郡主想想,千户大人抢了他们如此多的东西,他们的生活更是难上加难,如今大夏於元蒙邦交紧张,元蒙军方肯定会向各牧场徵收粮食和牛羊,如此一来,他们的日子,怕是到了断炊的地步。” “明白了,袁將军是说,这些韃子如果不抢黄羊峴防区物资,他们自己都无法继续下去?” “应该是这样。” “那就好了,起码元蒙军部还不知晓这些,不会即刻出兵增援。” “不过!” 香香郡主又道:“防务还是不可掉以轻心,元蒙向我大夏出兵的藉口很多,不能在一件事上防务有疏。” “末將明白。” “好,那就先这样了,即刻造饭,至於战损的事,还得等叶千户回来落印认可。” 过足了统帅癮的香香郡主,这时候才觉得肚里已经是飢肠轆轆了。 不如先回营房,这里防务的事,自有袁彪主持。 被喷一身马血,身上的味道,实在是连自己都忍受不了,还是先去沙窝地看看,起码有何秀儿的小灶吃饭。 就是把一身的马血清洁一番,那也要比这里方便多了。 就在香香郡主离开后,屯田村的军户们,纷纷涌向签房大院,哭声也就响了起来。 徐才的一只独眼,也哭得通红,非要跟著郑一刀练刀给他叔报仇。 胡八月端著一盆热水,给死去的兵士们一一擦脸。 “小子们,安心去吧!” 当给那些新丁擦拭的时候,再是饱经风霜的胡八月,也不禁老泪纵横。 这些后生,年纪大都在十五六岁。 作战经验和能力,还远敌不过那些凶残的韃子。 “娃儿们啊!下一世投个好胎,別再来这边城之地受苦遭罪了……” 胡八月一边给新丁们擦拭著早已乾涸了的血痂,一边把他们怒睁著的双眼给合上。 有妇人们拿来枯草,在练兵校场上烧。 在缺少纸钱的地方,只有这样来祭奠英魂。 苏哲带著的卫兵们,也纷纷低下头来,用默哀的方式,对这些和韃子拼杀了半夜的新丁致敬。 突然,苏哲抬起头来,安排身边卫兵道:“你两人去躺镇上,找衙门周大人要些酒和草纸回来。” 第143章 现眼包 去镇上? 找镇衙门要东西? 苏哲心里也没底,他只是一时愤慨,看到屯田村已经穷成这样了。 没有纸钱烧的军户们,拿枯草点燃了祭奠亡灵。 同是军伍的苏哲,心头也是难受不已。 “算了!” 话一出口,又觉不妥。 摆摆手后,苏哲从怀里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道:“还是拿钱去买,能买多少,就算多少。” 看到两名卫兵出发,苏哲又把视线投在其余一名卫兵脸上:“你去一趟沙窝地,將此事稟明郡主得知。” 他明白,凡事涉及边军的,无论巨细,都不可自己做主,得由香香郡主定夺。 越庖代俎,权力之大忌。 此时的沙窝地,茅草屋中。 只见香香郡主一身边民袄,虽略显宽大,却被她扎紧了腰带,这样装扮並不失违和感。 白色毛毡靴子,腿上一条灰色裤。 卸下了头盔,头上扎了髮髻戴了巾幘。 这一打扮,看成一个俊俏的村姑再贴切不过。 何秀儿苦笑道:“郡主金枝玉叶,民妇刚做的这身衣服,真是扼杀了郡主的英姿。” 来的时候,何秀儿顺便把没做完的针线活带了,没曾想到,这还真派上了用场。 “你就说,好不好看?” 香香郡主夸张地扭著身子,就像村里那些小媳妇大姑娘一样。 就是不好看,何秀儿也不敢照实说。 “郡主不但脸盘好,这身段,也是万里挑一的。” 何秀儿这话,还不算夸张。 香香郡主的脸盘,那可是美艷动人,身段也当然好了,一个没出阁的女儿家,身段总不能比已婚妇女差吧! “昨晚溅我一身马血,可真噁心死我了。” 香香郡主低头打量著自己,一边不停地说著昨晚战斗的经过。 “遗憾!” 嘆口气又道:“徐僉事殉国了。” “他,死了?” 何秀儿陡然一惊,急道:“田兵伤亡很大吗?” “有些是田兵,但多数都新征来的那部分。” “哦!” 何秀儿表情一片茫然,给香香郡主刷洗著战甲的手,不由得也停了下来。 她知道,那些从西河镇带来的新丁,最近由郑一刀训练。 这新丁都阵亡了,郑一刀? 那些新丁,大都十六七岁,甚至还有十四五的几个,他们还都是些半大小子啊! 何秀儿心头一阵难过,拿手背擦了擦眼角,继续低下头来刷洗香香郡主的战甲。 到了傍晚时分,去镇上的卫兵回来。 两人的马背上,驮了不少的烧纸。 没曾想到,叶十三对此勃然大怒。 “防区的一切行动,都由本千户部署,私离防区,该军法从事。” 面对一脸盛怒的叶十三,从沙窝地回到营房的香香郡主,心中也不免一阵忐忑。 “苏哲他,也是为这些阵亡的兵卒著想。” 面对香香郡主的解释,叶十三怒道:“胡闹,为他们著想,那就第一时间上报军部,申请抚恤金给他们的家属,而不是採办几张烧纸了事。” “你凶什么凶?” 香香郡主委屈得泪打转,辩解道:“你身为主帅,本该由你来主持善后事宜,但那时候你还在外面勘察敌情未归……” 面对香香郡主的极力辩解,叶十三差点一鞭子就给抡过去。 但看到香香郡主还穿著那身臃肿的袍时,气得面颊一抽,晚饭都没吃就睡了。 …… 二天大早,叶十三又去屯田村。 还没到沙窝地,香香郡主催马就追了上来。 “你都不喊我一声?” 埋怨叶十三一句,香香郡主策马奔到前面,先去何秀儿那里换衣服,昨晚战甲还在茅草屋里没干透。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叶十三骂了一句,然后放慢了马速,边走边等。 “大人,您不下马去看看?” 吴六子犹豫一下,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叶十三撇撇嘴,道:“耽误不得,屯田村不能一盘散沙,得选个主事的人出来。” 徐老六不但负责协防,还管理著屯田村的一应事务,这次战死,僉事的职务得有人儘快补上。 马成知道叶十三心里毛糙,赶快换了个话题道:“各烽火台严阵以待,各项措施一应俱全,弟兄们都很上心。” “那就好!” 叶十三点点头,道:“给丁威他们记上一功,黄羊峴烽火台烽燧兵五人,每人嘉奖十两银子。” “小的记下了。” 马成应了一句,便再不敢多嘴。 吴六子又犹豫片刻,道:“落雁坡,鷂子岭两处驻军,去联络的弟兄们都已经回来了,防务一切如常。”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沿线防务,每一处都不敢大意。” 想了想,又道:“就昨晚,要不是徐老六警惕性高,韃子绕过防御工事,沿屯田村边缘进入兔窝堡一带,不知道又有多少村民被血洗?” “大人,如此来看,要是元蒙大肆犯我边境,防区这些兵马,那可是远远不够啊?” 吴六子的这一番话,让叶十三又陷入了深思。 “如果元蒙向黄羊峴出兵,绝不是百十人来骚扰,而是大军铁骑长驱直入,仅凭我手下这一千多兵马防御,可真是杯水车薪啊!” 叶十三一阵发愁,这个不爭的事实,再一次把他推到炮灰的位置上。 “大人,得晋升军职!” 吴六子一咬牙,心一横,硬著头髮道破天机。 如果军职无法晋升,那么就只能领著眼下的这些兵马,如何与元蒙大军对垒? 韃子不深入进犯到一定的程度,仅仅是对边城村寨的抢劫和骚扰,军部是不会大肆出动常备军的。 牵一髮而动全身。 大部队一旦出动,粮草,輜重,一些列的开支就停不下来,银子就像流水一样。 不光是边城军部,就是朝廷也是谨慎行事。 “他娘的!” 叶十点忍不住怒骂一句。 眼下来的香香郡主,不但不是对边城兵力的增援,反而是一种遏制和监视作用。 朝廷一些人,即怕边城不稳,又怕北防军不受朝廷控制。 这才派出这么一个货出来任监军。 对於这个傻白甜,叶十三心中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她胸前佩戴的那半片白玉,竟然和自己的这半片,有著极度的相似。 难道,这玉佩,是出自同一巧匠之手? 香香这个名字? 在脑海中似曾相识,似乎和他有著一种特殊的关係。 管她是谁? 要是敢妨碍老子的事,照样削她。 “大人,郡主跟上来了。” 吴六子突然一句,打断了叶十三的思绪。 “跟上来就好,免得为此延误时间。” 叶十三双腿一夹马肚,胯下的战马就飞奔起来。 “嗨!等等。” 香香郡主刚赶了上来,就被叶十三甩下一大截来。 使劲抽打著战马的香香郡主,好不容易才和叶十三的马身平齐。 “给你,还热著的。” 香香郡主把一块烙饼,从马背上递向叶十三。 “趁热吃了,何秀儿刚烙好了的。” 现眼包! 饿死鬼投胎你?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著吃。 叶十三目不斜视,催马就是一阵狂奔。 第144章 有些志向好不好? 这仗如何打? 叶十三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小股韃子骚扰,他自己带人就可歼灭。 无论是马战,还是步战,凭著九幽刀法,斩他百十人的脑袋,那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关键是部队之间的正面交锋,那战线就不在局限於一处,而且阵仗,动輒就是成千上万兵马的廝杀。 个人单兵作战的优势,在那种大规模的战役中,根本微不足道。 战术,军队的整体实力,才是致胜的法宝。 没有之一,不容反驳。 此时,吃了一瘪的香香郡主,气呼呼地把手里热乎乎的烙饼,又递向吴六子身后的李狗子。 “狗子,接著。” “啊……” 李狗子一怔,这不接吧!会臊了香香郡主的脸面。 要是接了,叶十三脸面还得顾。 “回郡主话,小的刚吃过早饭,肚子饱著的,呃!” 说著,李狗子装模作样地打了个饱嗝。 “给本郡主吃了,一块烙饼,撑不死你!” 香香郡主柳眉一竖,怒目瞪向李狗子。 “小的,遵命!” 李狗子做贼一样,快速接过烙饼,直接塞嘴里后,腮帮子动力几下,一块烙饼渣都不剩的就下了肚。 “这还差不多!” 香香郡主撇嘴一句。 “谢郡主。”李狗子急忙道谢。 吴六子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紧紧跟著叶十的马,一路向屯田村疾驰。 不多时候,到了屯田村的签房大院。 一进入签房,叶十三直接把袁彪唤来。 “战损即刻上报军部,战绩也不能藏著,派几个人即刻启程。” 袁彪神情一紧,拱手一礼道:“末將遵命!郡主昨天已经让造册登记,只是等千户大人落印生效。” “哦!”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叶十三这才知道,这次流程,香香郡主已经走完了,没有上报军部,只是在等他这个主要的將领签字盖印。 待袁彪出去安排,叶十三这才面上一红,但碍於面子,还是冷下脸来,说道:“韃子虽然被尽数歼灭,但他们只是牧民,而我黄羊峴防区所折损的,全是在册的军籍兵士。” 这话就有些强词夺理了。 田兵虽然也是军籍,但不等於是北防军的常备军,在军部的眼里,和农牧民没多大的差別。 “这是我的全部家底,你知道吗?” 叶十三转过头来,凑在香香郡主的耳根,低声就是一句。 一肚子怨气的香香郡主,並不卖叶十这个帐。 狠剜叶十三一眼,羞怒道:“你身为千户,主控两镇十几村的防务,辖下百姓上万,兵马成千,区区不足百数的阵亡战损,至於让你对我如此刻薄?” “屁!” 叶十三脖子一梗,摆手挥退吴六子和苏哲后,又道:“我只是掌管十几个村子的烽火台而已,就那些驻军,根本没什么战斗力,而且兵数造假厉害,可战之兵实际不足五百数。” 紧盯香香郡主的脸,叶十三又道:“虽然车骑大將军把袁彪留给了我,但这只是借用,实际控制权还在军部。” “再说!” 叶十三摇摇头,背著手在签房来回走动,又道:“上万百姓,只能给我造成负担和累赘,你真以为,我是北防线上军权在手的千户將军?”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霎时就被惊得目瞪口呆。 “难道,你被晋升千户军职,只是一个空头衔?” 叶十三摆摆手,道:“那倒不完全是,起码军部缺少能战之將,而我,就是他们最佳的人选。” “唉!” 叶十三长嘆一声,摇头道:“无奈我的奴籍身份,就是军部,也不敢完全放权下来,更何况还有地方衙门从中作梗。” 香香郡主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投向签房外面,发现没有閒杂人等,这才说道:“照这样说,你还完全不是镇北王的人,好,好,好!” 好你娘个蛋! 香香郡主一连叫了三个好,惹得叶十三肚里又骂了起来。 “你这傻白甜懂个屁,老子倒不想成为谁的人,而是想手握重兵,要是手头无可战之兵,充其量就是这黄羊峴的一条看门狗,隨时都有被韃子干掉的可能。” 就是牧民家养的牧羊犬,那也得配成了群才行。 不然,如何抵挡狼群? 面对叶十三的焦虑,香香郡主却开心起来,居然没有计较叶十三对她的不敬。 如此放肆的驳斥,这要换作別人,恐怕早都被革职查办。 “得掌握军权!” 香香郡主饶有用意地看向叶十三那张苦瓜脸。 “屁话!” 叶十三又是怒懟一句。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香香郡主把嘴一撇,压低声音又道:“朝廷对镇北王吕南庭颇有微词,一个外姓王爷,如果拥兵自重,这对朝廷来说,並不是一件好事。” “呵呵!” 叶十三突然笑了,目光轻蔑地看向香香郡主,道:俗话说,马王爷管不了驴的事,我就眼下的燃眉之急无法破解,还管朝廷忌惮谁? “有些志向好不好?” 面对叶十三的嘲讽,香香郡主也是轻蔑的一瞥,傲然回懟一句。 叶十三又笑了,道:“郡主一番好意,叶十三只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只要我的家人无恙,就是令我最欣慰的事了。” “再说,岳大將军对我不薄,他的命令,我不敢不尊。” 叶十三又是一句,然后心里骂道:想拉拢我?战事在即,难道你们不懂军中大忌? 明明老子是镇北王看中的人,你们千方百计要製造间隙,说不定,以奴籍身份说事的,就是你们这伙人。 既要让老子当替死鬼杀敌,又不敢给老子兵权。 就是鼓动老子掌握兵权,无非就是让老子,替代你们不中意的人而已。 事情成了,你们除掉了眼中钉。 要是败了,无非就是牺牲一个和你们本无关係的奴籍而已。 你们真当老子是傻子不成? 老子给你说这些,也是为了探你这傻白甜的底。 香香郡主好像丝毫没在意叶十三的反应,撇撇嘴又道:“要真想手上有兵,就得掌控万川郡的防务。” “万川郡?”叶十三一愣。 “没错!”香香郡主又道:“你眼下的辖区,说白了还是管著一些烽燧兵而已,至於那些驻军,也只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摆设而已。” “此话怎讲?” 叶十三心头一凛。 香香郡主面露得意,挺挺胸又道:“就像你方才所说,所管辖区,那些百姓就是个包袱和累赘,若要手中有兵调度,只有拿下万川郡的防务。” 这不废话吗? 无论是西河镇,还是通天驛镇,还有其他几个镇,都是万川郡的辖下。 一个万川郡辖区各镇,防线就占了五六百里之长,调度戍边部队北防军的兵数,就有五万之眾的权力。 就眼下的车骑大將军岳佟,镇上屯兵也只是三万兵数的调度范围。 这个郡主,也不傻! 第145章 一切谨遵郡主命令 “你得替屯田村物色个僉事了!” 香香郡主突然换了话题,话头直指屯田村。 “没错!” 叶十三点点,表示认可。 “看来,你已经有合適的人选了?” 香香郡主又是一问。 “说实话,我还真没有,不过,没有了架辕的驴,只好让大耳朵兔子拉车了。” 叶十三把牙一咬,像是下定了决心。 “来人!” 叶十三提高声调,冲外面吼了一声。 “小的在。” 话音刚落,马成就屁顛顛地跑了进来。 叶十三一扬手,道:“去传郑一刀过来见我。” “遵命!” 马成拱手一礼,转身撒腿就跑了个没影。 此时,安排完去镇里上报战绩和战损的事后,袁彪又返回了签房。 正好,叶十三要找袁彪议事。 一脸悲色的徐才,脑袋上缠著一圈白孝,领著徐老六的一家老小,走到签房门口就跪了。 “千户大人啊!” 一位年纪四十上下的妇人,扑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家老小,就靠老徐的那些粮餉餬口了,大人您得给民妇一条活路啊!” “嫂夫人,这……” 叶十三一阵头大,按正常流程,已经报军部申请抚恤金了。 作为军户,该有的觉悟还是有吧! 跑这里闹什么闹? 望著徐七一只独眼中躲躲闪闪的目光,叶十三明白了,这小子,还真没憋好屁。 之前对徐才的那点儿好感,顿时就消失得荡然无存。 思忖片刻,叶十三扫了一眼徐老六婆娘身后的几个家人,眉头一皱,说道:“兄弟们为国捐躯,相信朝廷会按制度拨下抚恤金的,军部那边,本千户已经派人去了镇里,还希望大家节哀顺变,不要给防务事宜添乱。” 其实,徐老六一家,对叶十三还是蛮看好的。 他们都知道叶十三大方不抠门,抢了韃子那么多东西,如此慷慨地分给了村里的军户们。 只是徐七多了个心眼,怕军部会像以前那样层层剋扣,这才鼓动了一家老小,来给叶十三上紧箍咒。 打发掉徐老六的家人,郑一刀也到了。 “末將见过郡主,见过千户大人,见过袁將军。” 一打照面,郑一刀要行跪礼,被叶十三和袁彪二人,同时摆手制止了下来。 对於郑一刀,袁彪可不陌生。 作为军中当年有名的趟子手,袁彪也是对郑一刀敬佩有加。 叶十三目光看向郑一刀,开门见山就道:“郑毅听令,即刻起,你领屯田村僉事职,一应事务,尽僉事职责,眼下防务,务必协防袁將军部署。” 此言一出,郑一刀大惊失色! “大人……” 惊叫一声,郑一刀还是就地跪了。 “末將何德何能,承蒙大人如此看重?”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鏗鏘说道:“眼下是何境地,想必你也清楚,废话我就不多说了。” 郑一刀老脸一红,觉得在叶十三面前矫情,这和打他自己嘴巴一样难受。 “末將遵命,协防事宜,一切以袁將军为尊。” 说完,郑一刀一脸悍气,深躬一礼就退了出去。 “袁將军!” 望著郑一刀的背影不见,叶十三这又把视线转移到袁彪脸上,道:“即刻起,黄羊峴防区屯田村防务,由你全权负责。” “大人……” 袁彪的吃惊程度,並不小於方才的郑一刀。 “屯田村防务大计,还得大人主持。” “屁话!” 没等叶十三说话,香香郡主抢在前面又道:“叶千户辖下两镇的十几个村子,近二十处烽火台,三路驻军,要是把叶千户让屯田村的事务托住,还谈何一个千户將军的防务职责?” 此言一出,袁彪老脸一红,急道:“承蒙郡主和大人抬爱,末將遵命!” 还不傻嘛! 都知道抢答了? 也好,省了老子一番口舌,就当秘书使用了。 在前世的现代,要是有个如此美色的女秘,那该多香啊! 也正是香香郡主的这番话,让叶十三霎时就有了新主意。 “来人,传令下去,让韩老三家的,即刻去沙窝地,协同何秀儿准备乾粮。” …… 午饭后,叶十三留下吴六子,嘱咐他务必做好防区沿线的侦察。 马成带上十名新卒跟著他。 香香郡主这边,由於考虑到安全起见,也让苏哲带著那五十名卫兵跟著。 一路人马,即刻出了黄羊峴,绕过通天驛镇的辖区,直奔西河镇而去。 战事一触即发,面对边境各片区的防务,香香郡主指手画脚的毛病是收敛了一些。 赶路的时候,香香郡主转过脸去,向紧跟在身侧的苏哲低声说道:“一切以千户大人命令是从。” “末將明白。” 苏哲点点头,他心里明白叶十三的处境。 要是边线防御崩溃,首当其衝吃亏的就是他们这些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向苏哲吩咐完毕,香香郡主策马追上叶十三,道:“到了西河镇,千户大人该如何部署?” “不去镇里!” 叶十三摆手道:“採取这条路线,就是沿烽火台方向,一路视察沿线各烽燧兵的防务状况,以及各村百姓的战时转移安置事宜。” “好,与其和地方衙门斡旋,不如直接把精力,放在防务要隘。” “言之有理,时间宝贵浪费不得。” 香香郡主点点头,觉得叶十三办事很实际。 她知道,地方衙门和军部,那是相互依附的关係。 要得全面部署,还得免不了和衙门接洽。 到时候,她这个身份特殊的郡主就该起作用了,不然,有些衙门的官员,还真不一定听叶十三的。 “大胆点,有本郡主给你撑著。” 香香郡主声音不小,给叶十三加持了一股底气。 好啊! 老子这次出来,带著你这傻白甜的目的,本身就是有著狐假虎威的打算。 餿主意老子出,搞人的事,就让你这个高高在上的郡主去办。 人家可以不尿老子这个下千户,但不敢不听你这个京都来的郡主的。 如此想著,叶十三又道:“郡主的美意,末將领了,走哪算哪吧!反正一个下千户,除了自己辖下的防区外,其他镇的驻军,那是不一定理睬末將的。” “你可不能气馁,定要摆出威风来才行。” 香香郡主一心要让叶十三拿出气魄。 “还是算了吧!” 叶十三摇头道:“老鼠的尾巴,就是打肿了也没多粗,一个下千户,还是別在北防军面前丟人现眼了,免得给郡主你掉身份。” 香香郡主一再鼓励叶十三,但叶十三一直极力退缩。 就这样,一路沿途巡查各烽火台的防务状况,一路討论著那些毫无用处的策略。 等叶十三辖下的烽火台巡查完毕,已经挨著万川郡郡城地界。 “大人,前面二十里,就地万川郡了。” 马成抬头望著已经西斜的落日,提醒了叶十三一句。 “安营扎寨,这路上也不见驛站,只好去万川郡住一夜了。” 香香郡主也看看天色,然后望著万川郡方向。 “一切谨遵郡主命令!” 叶十三坐在马背上,向香香郡主拱手一礼。 这一下,叶十三自动退后,把香香郡主给捧到前面。 不过也是,到了万川郡,他这个下千户就没人理了。 倒是京都来的郡主,那可没人敢小覷。 “都加把劲,目的地万川郡。” 香香郡主还真不客气,冲马跑在排头,然后转过身子,向卫兵们大吼一声。 第146章 歌舞昇平万川郡 万川郡。 北漠边城最大的郡城之一。 城北五里处,则是北防军常备军的一支兵马。 这支三万人的兵马,更是千里北防线上主要的驻军之一。 在这里坐镇的,那可是朝廷派来的驃骑大將军谭祖高。 这个谭祖高,仗著朝中的关係,从来都是眼高於顶,把和他身份相当的车骑大將军岳佟都不放眼里。 万川郡这支驻军,本来是镇北王吕南庭一手带出来的人马,朝廷也是出於一种考虑,去年空降了谭祖高这么个驃骑大將军来,一下子就把这支三万兵马的北防军握在手里。 如此一来,就是岳佟,也不得不对谭祖高忌惮几分。 北方军十万大军,被分成四处驻军。 岳佟手里的一支,只是其中的一处驻军而已。 掌灯时分,叶十三一行到了万川郡城,在城门口被验过千户腰牌,这才得以放行。 边城防区,不足百人的兵马外出执行任务,那是极其常见的现象。 进得城后,香香郡主道:“我们可到衙门的馆驛歇脚。” “不可!” 叶十三摆摆手,道:“万川郡不属於末將防区,依末將看,还是不要打搅地方,低调些为好,免得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香香郡主一想,叶十三的话也不无道理。 就方才进城时,叶十三也没有抬出她这个郡主身份让万川郡的太守来迎接。 叶十三让马成找了一家大一点的客栈,大家进去住宿用饭…… 饭后,夜色完全降临。 万川郡城的夜,到处流光溢彩,仿佛战火与此无关。 这座边塞之城,到处琴音不绝,最热闹的当然是酒肆和青楼了。 繁华之地,酒色盛行,但也是流民和乞丐的云集之处。 “换上便装,陪我逛逛?” 叶十三把目光看向香香郡主。 “你要逛街?” 香香郡主一阵惊讶,诧异地望向叶十三。 “嗯!”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叶十三点点头,微笑道:“防区苦闷,烦心事又不少,难得来这繁华之地,领略一番这雪映灯的美景,也是一件幸事。” “难得啊!” 香香郡主不可置信地看向叶十三,又道:“褪去粗糲,应该就是原来的你,边城物貌,也將你歷练的儒风尽失,本郡主就陪你走走。” 叶十三卸掉身上的革甲,露著底下的白板皮袍,完全是一副普通边民的模样。 可香香郡主卸下软甲后,底下缎面镶著狐皮的锦绣衣,就显得是如此是贵气十足。 “郡主,千户大人,您二位这是?” 提了一壶茶进来的苏哲,立刻感觉到这二人要出去。 心头一惊后,訕訕道:“毕竟是非常时期,末將还是带几个弟兄们跟著为好?” “依你之见?” 香香郡主把目光投向叶十三,完全是一副以叶十三为主的样子。 “也成!” 叶十三点点头,道:“都换上便装,有几个跟著就是,人多无益。” 也是! 隨便逛个街而已,带著卫兵,反而有失违和感。 不一会,苏哲挑了四个最精悍的卫兵,全部卸下革甲。 主街上,华灯初上。 店铺的招牌,在白雪映衬下更加显眼,各种商品琳琅满目。 各店铺的伙计们,站在门口热情地招呼行人,顾客们也是络绎不绝。 酒馆里更是热闹,猜拳行令一片酒气。 街道上,小贩们推著小车售卖著各种小玩意儿,在白雪中形成了一道独特的景致。 而在城中那豪华的官邸区域,更是一片灯火辉煌。 身为驃骑大將军的谭祖高,却並没有住在城外的驻军大营。 他在城中的府邸,大堂里烛火摇曳,映照在精美的瓷器和华丽的服饰上。 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珍稀的食材从各地运来,各级官员们穿著昂贵的锦缎,戴著精致的配饰,在舞姬的环绕下肆意欢笑。 他们听著丝竹之声,观赏著歌舞表演,对於外面白雪下百姓们为生活奔波的场景浑然不觉。 “大將军,这郡主去了通天驛镇,该不会是长久驻扎吧?” 一名喝得满脸红光的地方官员,把问讯的目光,投向正搂著一名歌姬对饮的谭祖高。 “是啊!” 另一名地方官员,也藉机插嘴问道:“毕竟是镇子,条件也极其有限,习惯了锦衣玉食的郡主,如何受得了那般艰苦?” “没错,郡主此行,虽是监军职,不外乎就是领略一番边城风光而已。” “也好,香香郡主何等尊贵,让岳大將军头疼上一番也未尝不是好事。” 一杯酒下肚的谭祖高,目光一扫眾官员,终於腾出嘴来说了一句。 “大將军所言极是啊!” “看来,郡主还是有的放矢,专找了岳佟的防区,应该是上面有所想法。” 面对地方官员的纷纷说辞,谭祖高摆摆手道:“朝廷之事,不可妄议,我等做好分內之事就可。” “那是,那是!” “大將军说得对,我等可不敢妄猜圣意。” 两名官员一阵尷尬,訕笑著又是一番恭维。 “誒!” 一名地方官员,像是想起了什么? “最近听闻,岳大將军晋升了一名烽燧兵的军职,好像是个千户职。” “下官也听说了,一个奴籍,杀了一些越境滋事的韃子,被通天驛军部,按照朝颁发的朝廷嘉奖令进行擢升。” “哦!” 谭祖高一怔,缓缓放下手中酒杯,淡淡说道:“一个奴籍,底层的烽燧兵而已,能有砍杀越境韃子的本事?” 面对疑问,一名官员似有所悟,点点头道:“这倒也是,武將的擢升,全凭战功,一个烽燧兵,哪来的机会?” “有道理!” 提出话头的地方官员,也不禁心生疑虑,道:“韃子的战斗力,我等是再清楚不过了,能从一个底层兵卒,被晋升到千户职,起码要杀五十数以上的韃子,而且还是革甲和铁甲类,白身不在此列。” “行了!” 对这个话头不感兴趣的谭祖高,鬆开怀里搂著的一名歌姬,缓缓站起来说道:“岳佟此举,无法就虚造一些声势而已,好安慰安慰他的大恩人吕南庭老王爷。” 地方官员都清楚,北防军就是镇北王吕南庭的底气。 而这个驃骑大將军谭祖高,又是朝廷空將下来的一枚楔子。 其用意,自然不用言明。 万川郡城外驻军大营的三万兵马,虽然是镇北王当年一手带出来的,但如今由谭祖高率领,这就让远在京都的镇北王吕南庭,心中多少有气不顺了。 望著桌上一片狼藉的酒菜,一名地方官员趁机说道:“此次降雪以来,赏雪的游人如织,外面的夜市更是热闹,不妨出去街头走走,倒也是一番不错的心境。” “好主意!” 喝得醉醺醺的谭祖高,一听外面观赏雪中夜景,即刻就来了兴致。 第147章 絳云楼 忽然,一幢流光溢彩的四层土木小楼,豁然出现在香香郡主眼前。 出出进进的客人,无一不是衣著光鲜。 “那边好热闹啊!” 香香郡主美眸一转,发出一声惊嘆。 顺著香香郡主的目光,“絳云楼”三个烫金大字让叶十三眼前一亮。 絳云楼? 这他娘的可是青楼啊! 如此大的规模和宏伟奢华的建筑,一定是官办的买卖。 这等地方,妹子也都是有號牌登记的官妓。 再看两侧的门柱,又是雕刻著的一幅楹联。 楹联字体笔走龙蛇,刻入门柱足有二分之深。 “綺户珠帘藏艷色,雕栏玉砌锁柔情” 叶十三盯著门柱,不禁念出声来。 “郡主,进去看看?” 叶十三目光狡黠,笑意盈盈望向香香郡主。 “这什么地方?” 香香郡主一脸狐疑,总觉得此地有些怪异。 “青楼啊。” 叶十三一脸篤定,丝毫没有惊讶。 “混蛋!” 话音一落,香香郡主粉脸突变,慍怒道:“看来你是这等地方的常客?” “郡主谬讚了!” 叶十三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低声又道:“说实话,末將还真没来过这等地方,等末將来日发跡,定会消受一番这等艷福。”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是脸就绿了。 “发跡?本郡主先革了你的军职再说。” “郡主息怒,你不妨看看,那些都是何人?” 顺著叶十三所指,香香郡主看到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在两名官员模样的人陪同下,正向这边走来。 三人后面,还跟著十来个身形彪悍的兵卒。 “郡主,是谭祖高!” 看到来人,落后香香郡主几步的苏哲,心头陡然一惊,快步上前对香香郡主附耳一番。 “是他?” 香香郡主也是吃惊不小,咬牙道:“这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堂堂驃骑大將军,竟然如此下流墮落,明目张胆的青楼狎妓?” “郡主明鑑!” 方才吃了一瘪的叶十三,腆著脸又凑了上来,小声道:“是骡子是马,咱进去瞅一眼不就明白了?” “你可是领了皇命的监军大人啊!” 叶十三不失时机地又补了一句。 监军? 这都不就是本郡主的职责所在吗? 边关大战在即,统兵的武將却沉溺青楼狎妓,军风军纪如此涣散,这还了得? 如此一想,香香郡主目光看向叶十三,犹豫道:“都怪你,非要便装出行,遇上这等事情,本郡主如何震慑他们?” “无碍!” 叶十三眼珠子一转,背著身子低声又道:“你搀著末將的胳膊,咱大摇大摆进去不就得了?” “记住,万不可泄露身份。” 叶十三说完,又叮嚀了一句。 “明白了!” 香香郡主半眯著眼睛,点头道:“是让本郡主,来扮你这混蛋的女人?” “郡主英明!” 叶十三深躬一礼,然后把视线转移到三步外的苏哲身上,正色道:“带著你的人,守住这门口,没有本千户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泄露身份。” “末將遵命!” 苏哲一怔,隨即低头退到一边。 香香郡主迟疑片刻,但还是搀住叶十三的一条胳膊,附在叶十三耳边低声说道:“这笔帐,本郡主先替你记著,等事情过后,再跟你慢慢算。” 说著,香香郡主搀著叶十三胳膊肘的一只手,狠狠地拧了一把。 “丝……” 叶十三面颊一阵急抖,倒吸一口凉气,咧嘴道:“温柔一点,別板著个脸就像卖身葬父的那样。”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差点抽叶十三一个脖儿拐。 “混蛋,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本郡主割了你的舌头。” “那你得拿出一点样儿来,如此冷若冰霜,让人看了还以为是我强抢民女一般……” 二人斗著嘴,身子紧挨在一起就跨上了絳云楼的台阶。 “这位大爷……” 门口迎客的一个龟奴,一掀门帘,笑容顿时就僵在脸上。 这逛青楼,哪有自带女人的? “这位爷!” 稳住了神的龟奴,往叶十三眼前一站,笑道:“您是走错地方了吧?这里是听曲作乐的地方,要是吃饭,还是去对面的菜馆。” “老子找的是青楼,上对面菜馆干嘛?” 叶十三眼睛一瞪,提高了声调道:“这边不也是有酒有菜有好茶吗?大爷有的是银子,不少你几个钱的。” 这一声,把许多人的目光,齐刷刷给引了过来。 就连正上楼梯的谭祖高,也不由得向这边看了过来。 这一瞥,让谭祖高眼前一亮。 和龟奴嚷嚷的男子,带著的那个女人可是不俗。 这女人面容精致,隱隱透著一股子冷傲。 再看身段,完全不是蒲柳之姿。 如此俏美的女人,却被一个身穿白板皮袍的边民带著。 不说这女人身上的衣服有多华贵?就那气质,绝不是一般青楼中能挑出的角儿。 “下去看看!” 按捺不住內心激动的谭祖高,转身就往楼下走。 待到了叶十三面前,把一张满是酒气的脸,直往香香郡主面前凑。 “好俊的娘们!” 双眼赤红的谭祖高,面对眼前令人心动的绝世美色,垂涎三尺的他,居然伸手就向香香郡主的粉脸上摸去。 香香郡主一愣,万没想到一个官居二品的驃骑大將军,会是如此的下流无耻。 “你……” 话刚出口,但谭祖高的一只手,手指已经触到了香香郡主的脸上。 “把你的狗爪子拿开!” 叶十三发话了,目光轻蔑地望向谭祖高。 “小子,识相点。” 谭祖高缩回了手,不屑地望著叶十三,轻蔑说道:“你的姐儿,老子要了,开个价吧!绝对亏不了你。” “那要看你出多少了?” 叶十三似笑非笑,迎著谭祖高的目光又道:“好东西从来就不便宜,抢別人的东西,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哈哈哈……” 谭祖高仰头一阵狂笑,然后又道:“有点意思,给二十两银子,拿著赶快滚蛋!” “二十两?” 叶十三一愣,转脸望著香香郡主,笑道:“这个人出二十两,你觉得如何?” 此时,香香郡主已经被气得差点吐血。 这又听到叶十三和谭祖高二人,居然把她当商品一样討价还价。 “呸!” 怒从心头起的香香郡主,冲啊地上就是一口唾沫。 叶十三霎时收敛了笑意,盯著谭祖高说道:“这位朋友怕是误会了,我只是路过这里,看到这边如此热闹,这才进来想著消遣片刻。” 原来不是逛鷂子的? 可眼前这土鱉,如何有如此俊俏的女人陪著? 望著一脸惊讶的谭祖高,叶十三又道:“我家小姐要赏这夜间美景,人生地不熟的,不拉紧点,怕是给丟了。” 叶十三皮笑肉不笑,把香香郡主搀著他胳膊的一只手,握在手里紧紧不放。 “好啊!” 一头雾水的谭祖高,虽然一时搞不懂这两人的关係,已有八分醉意的他,哪还管得了这么? 狠瞪叶十三一眼,道:“要是嫌少,老子再加点。” “这位朋友怕是误会了!” 叶十三又是一句,拉起香香郡主的手,转身就往外走。 “站住!” 隨著谭祖高的一声冷哼,几名兵卒冲了进来,把叶十三和香香郡主二人团团围住。 “老子看上的人,那是你的福气。” 谭祖高一脸淫邪,目光盯著香香郡主,又道:“你和他,可是夫妻?” “不是!” 香香郡主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好,离开这个穷鬼,你要是跟了老子,让你一辈子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你可想好了?” “不稀罕!” 香香郡主一脸冰霜,依旧回答得斩钉截铁。 “你可知道老子是谁?” “不想知道,我管你是谁?” “大胆!” 谭祖高被香香郡主的冷傲,彻底的给激怒了。 在这万川郡城內外,还没有人如此大胆地跟他这样说话。 “没什么大胆不大胆的,难道你眼里就没有王法?” 香香郡主,一双美眸已经寒芒闪动。 就在这时,一旁的两个地方官员,喷著满嘴的酒气走到近前。 “识相点,跟了大將军,有你这辈子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否则……” “否则如何?” 香香郡主的眼里,已经是杀机迸溅。 另一个官员面色一寒,接过话茬威胁道:“否则,这个土鱉,蹲大牢,而你,照样乖乖的跟大將军走。” “你们,简直无法无天!” 香香郡主这下,成功地被激怒。 第148章 大胆,你们敢造反? “呸!” 被气得浑身打颤的香香郡主,直接一口粘痰,就唾在谭祖高的脸上。 “找死!” 没想到眼前的女人,突然会来这一手? 勃然大怒的谭祖高,当即从身边的卫兵手里,夺过一把佩刀,直接架在香香郡主的脖子上。 “臭婊子!” 瞬间变得一脸杀气的谭祖高,咬著牙说道:“给脸不要的东西,你真因为你是天仙下凡?惹怒了老子,等老子享用完了,再赏给他们。” 这时候,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放下你的刀,一切还都好说。” 叶十三终於开口了,这是他进得絳云楼以来,主动说的第一句话。 “晚了!” 谭祖高怒目瞪向叶十三,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这会怕了?” 怕你娘个蛋! 老子还就怕你怂了。 叶十三阴沉著脸,沉声道:“身为一个將军,如此强取横夺,你眼里,可有大夏纲纪王法?” “哈哈哈……” 谭祖高仰头又是一阵狂笑,道:“你还知道大夏的纲纪王法?在这边城,老子就是王法,就是把你这等贱民杀上成百个,谁敢说一句老子的不是?” 说完,谭祖高把脸转向香香郡主,暴怒道:“老子改变主意了,今天就剥了你这身好看的皮来,给老子做个灯罩……” 怎么? 这谭祖高是要谋害香香郡主? “噗嗤!” 谭祖高话还没说完,突然瞳孔一阵放大,握著刀的那只手,也垂了下来。 “噹啷!” 被按在香香郡主脖子上的那把佩刀,隨著谭祖高那只手的垂下,径直就掉在地上。 “啊……” 一名官员就像见了鬼一样,往后一跳惊叫道:“血,血,你,你敢杀大將军?” 此时,叶十三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刀。 一把铁条一样,丑陋无比的刀,已经从谭祖高的前胸一直穿透到后背。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露出谭祖高后背的刀尖上,就像屋檐水一样,隨即就喷出一条血流来。 “快拿下,这人向大將军行凶。” 另一个官员,已经被嚇得面无人色,浑身哆嗦著向卫兵们吼叫起来。 叶十三一手握刀,一手从怀里掏出一面铜牌,吼道:“黄羊峴防区千户叶十三在此,谁敢妄想加害香香郡主意谋反,叶某人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將以下犯上的谋逆之徒就地正法!” 这一声吼,无异於惊雷当头炸响。 这女人,是前几天从京都才来边城的监军,肃王府上的香香郡主? “扑通!” 方才还气焰囂张,狐假虎威两个地方官员,霎时就双腿一软当场跪了。 谋逆之罪? 这可不是小事,要被抄家灭族的啊! 有卫兵见势不妙,悄悄从絳云楼溜了出去。 身材魁梧的谭祖高,被叶十三用刀穿过胸膛,此时口鼻已经渗出血来,但他庞大的身躯,却被叶十这样用刀挑著无法倒下。 一个掌控著三万北防军的驃骑大將军,就这样意外地被叶十三一刀所杀? 一个二品军职的將领,居然死在一个六品千户的手里。 一时间,絳云楼里的寻欢作乐的客人们,逃命一样纷纷下楼,爭先恐后地夺门而出。 驃骑大將军被杀,这样炸裂的事情,谁还敢留在现场? 事发如此突然,两名魂飞魄散的地方官员,一时间也是懵了。 “来人!” 叶十三又是一声暴吼,留在絳云楼外面的苏哲,霎时就带著四个卫兵冲了进来。 “郡主,末將在……” 一句话还没说完,苏哲霎时就被嚇得呆立当场。 叶十三嘴角闪过一丝冷笑,猛然抽回了手中的刀。 “轰!” 仰面倒下的谭祖高,从胸口的血洞里,一股血箭就冲天而喷。 “千户大人……” 几乎被嚇呆了的苏哲,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此人调戏猥褻郡主不说,还拿刀威胁郡主的性命,末將只好將他杀了!” 叶十三指著地上已经气绝身亡的谭祖高,冷声又道:“速速稟报地方衙门,查明此人身份,如此以下犯上,定有谋逆之心,上报朝廷查他三代!” “你,杀了他?” 就在这时候,回过了神来的香香郡主,吃惊地望著地上谭祖高的尸体,颤声就向叶十三一问。 “谁要是对郡主不规,末將就绝不让他得逞。” 叶十三说得轻描淡写,香香郡主却听得心头一惊。 看到地上血泊中的尸体,她霎时就明白了。 这混蛋! 居然给她设了个局。 而毫无防备的她,居然配合这混蛋演戏? 提前告诫她万不可透露身份,看来这是为了引谭祖高上套? 一个朝廷空降在边城的重要人物,就如此荒唐地让叶十三抓住机会,冠冕堂皇地给杀了? 一切都天衣无缝,撒泡尿的功夫,就把一个二品军职的武將统帅给砍了。 而这些,居然都是为了她? 为了她的清誉,为了她的人身安全,叶十三顺理成章地,杀了一个二品军职大將军。 心里越想越怕的香香郡主,此时知道覆水难收,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都给本郡主拿下,一个都別叫跑了!” 香香郡主情急之下,指著跪在地上的两个地方官员,还有几个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卫兵。 就在这时候,一队全副武装的兵马,扬起漫天的雪片,战马嘶鸣著就把絳云楼团团围住。 与此同时,一队步军,手执长枪飞奔而来。 霎时间,絳云楼就被两队兵马围得水泄不通。 “给我將凶手拿下!” 一声暴吼从门口响起,即刻就有几十名兵卒,挥著长枪短刀就冲了过来。 “大胆!” 叶十三横刀往香香郡主面前一站,吼道:“你们敢造反?” 心头一凛的苏哲,也抽出佩刀,把香香郡主挡在身后,迎著来人的目光吼道:“苏烈,郡主在此,不得无理!” 来人一怔,定睛一看,赶忙说道:“哥哥,真是郡主来了?” 虚惊一场,叶十三暗暗长出一口气。 苏哲目光看向地上谭祖高的尸体,痛心道:“万没想到,堂堂驃骑大將军,居然对郡主心怀不轨,而且对郡主兵刀上身,如此谋逆犯上,实属该死!” “北防军万川郡驻军大营车骑校尉苏烈,参见郡主!” 苏烈倒握著刀柄,双腿一跪,拱手就向香香郡主行礼。 “你驻军大营將士们,平日就是如此天酒地,强抢民女,无恶不作?” 香香郡主骑虎难下,只好依照谭祖高方才所为,对苏烈就怒斥起来。 “郡主明鑑啊!” 双膝跪地的苏烈,惊叫一声就急辩道:“万川郡驻军,向来军纪严明,大將军不住在大营,故……” 苏烈说了一半,就停下了话头。 但话外之音,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 军营是军营,官邸是官邸,人家驃骑大將军住在城里,想干何事? 难道作为下属的將领们,还能管得著他们的最高长官谭祖高? 就在这时候,带领著一队步军的万川郡太守牛煜,进得絳云楼后,一脸惊慌地指著叶十三,向身后一名步军都尉吼道:“將黄羊峴防区千户拿下,火速派人告知通天驛军部岳佟……” “敢问牛太守,叶千户何罪之有?” 香香郡主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冷冷看向万川郡太守牛煜。 只此一眼,牛煜就跪了。 “郡主,误会啊郡主……” 第149章 片刻功夫,叶十三又连杀两人 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叶十三的刀,这次没有及时插回刀鞘,而是一直在手中握著。 “太守大人是吧?” 叶十三目光冷冷,紧盯著太守牛煜的脸,用手中的刀指著已经瘫倒在地的两个衙门官员,冷声又道:“此二人强迫郡主,欲供谭祖高淫乐,身为地方官员,官德如此败坏之人,居然不顾郡主斥责,进而一意孤行助紂为虐,难道这都是太守大人在背后授意?” 背后授意? 这顶帽子也太大了吧? 再是糊涂,牛煜这时候也不傻,心中只怨谭祖高太糊涂,居然色胆包天,这才引来杀身之祸。 “郡主明鑑,下官绝无此意,一切都是这两个混帐东西……” “哦!” 叶十三眼里又是一道寒芒闪过,借著牛煜的话头,冷声道:“既然不是太守大人背后授意,那这二人就是咎由自取了?末將替太守大人依法办理。” 一个“理”字还没落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叶十三,手中刀在眼前划过一条弧线,在一片血雨飞溅之下,地上霎时就又多了两颗脑袋骨碌碌直滚著。 两具没了脑袋的躯干,从脖子的断茬上喷出的血,顿时就在地上流成了河。 “冒犯郡主,本是大逆不道之罪,如此丧心病狂且又目无王法,该斩!” 就这片刻功夫,叶十三又连杀两人。 拋开苏烈不说,就这万川郡太守,一时也找不出个合適的理由来制裁叶十三。 香香郡主本人,內心也是被震惊到了极点。 她没想到,叶十三杀起人来,居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而且,所杀之人,都是背著对她这个郡主以下犯上的大逆之罪被杀。 而这个过程,都是在眾人面前光明正大的杀人。 一切看似都合情合理,完全是为了保护她这个郡主而为。 跳坑了! 这狗东西,直接给她挖了如此大的一个坑让她跳了。 怪不得,饭后出行逛街,这混蛋居然没带上马成。 而是让苏哲跟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地进行著。 好吧! 只怪这个谭祖高倒霉,居然色胆包天撞到了叶十的刀下。 內心再是骇到了极点,眼下要紧的,就是把谭祖高的谋逆犯上之罪给锤实了。 这个不需要白纸黑字的口供,有这么多人目睹就会够了。 正当她在想一个合適的步骤的时候,叶十三向她拱手又道:“启稟郡主,我大夏与元蒙之间,大战一触即发,形势如此严峻之下,万川郡北防军居然如此混乱,如果由此引发譁变,郡主身为监军,怕是难以向朝廷交代?” “依你之见?” 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的香香郡主,急急把目光看向叶十三,又道:“北防军中確实有诸多的问题,幸亏发现早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那末將斗胆,借郡主虎头兵符一用?” 说著,叶十三没握刀的那只手,直接伸到香香郡主面前。 混蛋,你害死姑奶奶我了。 你杀人就杀人,姑奶奶这不在替你善后,你这混蛋倒好,原来是谋这份兵权不成? 香香郡主心头又是陡然一惊,虎头兵符,那可意味著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急於撇清自己的牛煜,像是发现了机会。 “郡主,千户大人所说没错。” “哦!” 香香郡主一怔,又把视线转移到牛煜脸上,道;“太守大人说说看?” 牛煜把心一横,道;“下官虽说是这万川郡太守,但在谭大將军面前,还是矮了不止一截,平时谭大將军所作所为,下官那可是敢怒不敢言啊!” 听出来了! 这见风使舵的万川郡太守,眼看情形不对,便即刻调转风向,竟然支持起叶十三来。 “好吧!” 香香郡主故作镇定,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只黝黑的虎头兵符,颤抖著递向叶十三说道;“那就有劳叶千户了,替本郡主整顿万川郡北防军一应军务,若有抗命者,斩!” 一个“斩”字出口,香香郡主差点昏厥过去。 “末將遵命!” 叶十三单手接过兵符,目光看向苏哲,提高了声调道;“苏哲听令,即刻传万川郡北防军军中,副尉以上军职者,即刻到万川郡府衙参见本千户。” “苏烈听令,你带部下,严守城门,除了校尉副尉以上者,其他军职兵將一概不得入城。” 如此安排一下,叶十三目光看向香香郡主,谦逊道:“末將如此安排,郡主是否满意?” 这一切,在所有人看来,都是香香郡主在主事。 而叶十三,就是香香郡主的一个副將而已。 苏家兄弟领了命令,向香香郡主施礼后,急忙就去执行叶十三的军令。 “郡主,这等腌臢之地,绝非郡主停留之处,还是移驾府衙吧?” “叶千户所言及是,如此骯脏之地,岂是郡主能待的地方?” 牛煜也不放过任何一次討好香香郡主的机会,即刻就响应著叶十三的提议。 如果香香郡主真被谭祖高这条老骚狗猥褻过,那他这个太守也就干到头了。 谭祖高可是和衙门的两个官员一起去来的青楼,而且还对香香郡主出言不逊,算是谭祖高的同谋共犯。 谭祖高再是重要,那也没有香香郡主的身份显贵。 何况,谭祖高已经被叶十三所杀,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谭祖高的罪行,想办法再锤实一些,如此一来,与之相关的人都好脱掉干係。 “郡主,整顿军务,势在必行,不然养虎成患后悔莫及啊!” 牛煜又是一句,目光偷窥香香郡主一眼。 养虎成患? 那这只虎,就是谭祖高了? 再是谭祖高对她猥褻不敬,那也只是冒犯之罪,理应向朝廷弹劾。 但叶十三这货,已经把谭祖高给杀了。 是谭祖高想要她这个郡主的命,叶十三为了救她,这才情急之下出手。 如此理由,方可把此事掩盖过去。 要知道,一个二品军职的大將军被杀,那不是个小事。 上如何向朝廷交代? 下如何安抚三万北防军的驻军? 这两样都是天大的麻烦。 事已至此,只有被叶十三这混蛋牵著鼻子走了。 “太守大人,朝廷早都风闻谭祖高有反叛之意,就方才他猥褻本郡主,又欲砍本郡主的脑袋一事,作为地方政要,你得將此事上奏朝廷才是。” 香香郡主把这个责任,顺手就推给了万川郡太守。 而她把自己,则放在一个受害人的位置上。 “请郡主放心,下官这就连夜写摺子,八百里急送上书朝廷。” 急於从这件事中,要摘清自己的牛煜,忙不迭更的就按照香香郡主的意图去做。 “还有,这军中不可一日无帅,黄羊峴防区千户叶十三近来战功赫赫,万川郡北防军就暂由叶十三代管。” 香香终於狠下心来,越庖代俎地做了决定。 叶十三这货,已经从她手里拿走了兵符。 她不答应又能如何? 她后悔自己的轻率,如此一来,就把自己的命运,直接和叶十三捆绑在一起。 控制叶十三,她连三成的把握都没有。 倒是这个叶十三,处处指使著她团团转。 一炷香后,万川郡城开始了宵禁。 只有一队兵马,进入城门后,向郡衙方向狂奔而来。 第150章 悠悠眾口 郡衙的都尉,亲自带著郡衙的兵马,严控了几条主要的街区。 客栈里的卫兵们,此时已经全副武装,跟隨在香香郡主身后来到郡衙门。 不大时候,城外大营的十名校尉將军,三十名副尉副將全部都聚集在万川郡城內的郡衙大厅。 作为苏哲胞弟的苏烈,自然是站在香香郡主这边了。 但其余的九个校尉將军就不同了,他们本是镇北王的部下。 对这个郡主,还真没放眼里。 “末將等,参见郡主。” 四十名將领,齐刷刷立在郡衙大厅,拱手向香香郡主行礼。 看来,这个监军职,真唬不住这些驍勇善战的將领们。 肃王府的郡主,在他们眼里,无非就是个紈絝子弟而已。 至於监军职,无非就是个给这些皇亲国戚,来边城镀金的招牌而已。 眾將领目光一扫大厅,只见已经换上了一身战甲的香香郡主居中高坐,却不见他们的统帅驃骑大將军谭祖高。 朝廷派来的监军整顿军务,那也是例行公事,走个过场而已。 但无论如何? 作为驻军的直接责任人驃骑大將军谭祖高应该在场。 “抬上来!” 香香郡主一脸寒霜,冷冷就是一句。 马成带著十个新卒,抬著一具用毛毡盖著的尸体,摆放在大厅中央的地上。 眾將领一头雾水,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紧盯著地上被毛毡覆盖著的尸体,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纷纷袭上心头。 “我大夏北漠千里防线何其重要,如今万川郡北防军军纪如此涣散,还谈何抵御外敌入侵?” 香香郡主一张粉脸,霎时就变得严厉起来,言辞凿凿直击在场眾將领。 “郡主明鑑!” 一名校尉站了出来,拱手道:“我万川郡驻军大营,日常操练从未间断,就是军纪军规,也是相当严明,不知郡主所指?” 校尉一脸大写的不服,只是碍於身份不敢发怒而已。 “末將斗胆,敢问郡主,万川郡驻军,何事让郡主如此恼怒?” 又一名校尉站了出来,深躬一礼后反问一句。 这一问。 大厅里的校尉和副尉们,纷纷面露不满,目光炯炯一起看向怒气衝天的香香郡主。 此时,香香郡主不免一阵心虚,偷瞥叶十三一眼。 此时的叶十三,就像老僧入定一般,微闭著眼睛站在那里养神。 混蛋! 祸是你惹下的,都什么时候了? 还站那里没事人一样装死。 “大胆!” 这时候,苏哲跳了出来,怒目看向眾將领,厉声又道:“你们眼里还有郡主?还有朝廷任命的监军大人?” 此言一出,眾將领心头一凛,目光齐齐转移到苏哲脸上。 至於苏哲,他们有些人倒是认得。 这时候,第一个发言的校尉,向苏哲潦草一礼,轻蔑道:“敢问苏將军,在场这些弟兄们,都是和將军一样的校尉,我等如何就眼中没有郡主,没有监军大人了?” “你……” 苏哲一时语塞,面对这些和他同级军职的校尉们,居然接不上话来。 突然,香香郡主粉脸陡变,厉声吼道:“来人,让他们亲眼看看!” “遵命!” 马成上前一步,和另一名新卒揭起尸体上面的一片毛毡。 “啊……” 一片惊叫过后,眾將领被骇得目瞪口呆。 地上躺著的,那可是万川郡驻军统帅谭祖高大將军。 这一下,大厅里霎时就骚动起来。 只见仰放在地上的尸体,胸口上一条二指宽的刀口,周围的血渍已经变得乌黑。 “是谁谋害了大將军?” 一名校尉暴跳起来,眼里寒芒顿起盯著太守牛煜。 “敢问郡主,这是?” 另一名校尉眼中寒芒一闪,向香香郡主投去惊异的一瞥,然后弯下腰来,蹲在谭祖高的尸体旁边查验著刀口。 “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刺杀驃骑大將军?” 瞬间暴怒的校尉,从尸体旁站了起来,目光如炬直射香香郡主脸上。 “请注意你的用词!” 叶十三睁开眼睛,缓缓就是一句。 “你又是何人?” 眾將领这才注意到,香香郡主座椅一侧,灯影下还站著一个身穿白板皮袍的人。 “老子就是將这个狗贼正法的人!” 叶十三一脸冷傲,迈腿向前两步,盯著校尉的脸又道:“老子先纠正一下你的用词,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的狗贼谭祖高,不是被刺杀,而是被就地正法。” 就地正法? “仓啷!” 大厅里霎时就一片佩刀出鞘的声音。 “是你,杀了谭大將军?” 校尉面颊一抽,一只手已经按在佩刀上,条件反射下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向叶十三那张冷酷的脸。 “是我没错!” 叶十三倒背双手,目光从大厅里眾將脸上一一扫过,淡淡又道:“身为领军主帅,居然在青楼寻欢作乐不说,还对郡主动手动脚猥褻再三,谭祖高不顾郡主斥责,居然丧心病狂对郡主兵刀加身,如此大逆不道之徒,就地正法有何不可?” 此言一出,眾將大骇,目光一起看向跟隨著谭祖高的苏烈。 在眾將领的审视下,苏烈表情沉重,重重点了几下头表示所述属实。 苏烈何人? 那可是驃骑大將军的亲隨校尉啊! 再是大將军身份,猥褻郡主不说,而且还对郡主兵刀加身? 这不明摆著找死吗? 可谭祖高不糊涂啊!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酒喝糊涂以后,见色起意才惹下滔天大祸。 这问题又来了,能杀谭祖高,又是一刀致命的人,武力还真不俗。 他是谁? 就是眼前这个,亲口承认自己杀了人的兵卒? 一个身穿白板羊皮袄的人? 香香郡主看到脸上阴晴不定的眾將,傲然一挺上身,冷声又道:“无恶不作的谭祖高,业已被正法,北防军军纪涣散,整治刻不容缓!” 眾將领都知道,这肃王向来和镇北王不和,他这宝贝女儿,是要借著这起事件来排除异己了? 这郡主也是知道,他们这些人,那可是镇北王一手带出来的兵。 就在香香郡主和眾將隔空对目的时候,有一名校尉站了出来,沉声道:“末將斗胆,敢问监军大人,是如何整治我等军纪?” 这一问,大厅上气氛就紧张了起来。 称呼里“郡主”二字,已经换成了“监军大人”,完全一副对抗架势。 有人带头,就有人响应,又一名校尉站了出来,潦草一礼,冷声道:“监军大人急召末將等前来见驾,该不会是想剷除我们这些不顺眼的人?” 此言一出,眾將领眼中顿时寒芒一片,香香郡主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第151章 剑拔弩张 “还请郡主明示!” “监军大人,这是要为难我等了?” “就是谭祖高死有余辜,他所犯罪责,於我等何干?” “末將怀疑,郡主这是在我等摆了一道鸿门宴啊!” “万川郡出了如此大事,如此拿我等开问,这等连坐,郡主您请奏朝廷了吗?” 几乎所有的校尉,都虎视眈眈,丝毫不惧香香郡主的监军身份。 “放肆!” 香香郡主硬起头皮,厉声斥道:“正因为万川郡出了如此大事,军中不能群龙无首,本郡主也好,监军也罢,都有责任履行职责规整军务。” 听明白了! 眾將领这才明白,香香郡主借著整顿军纪,是要把这支三万兵马的大军,名正言顺地掌控起来。 最先向香香郡主发难的校尉,拱手一礼,缓缓说道:“按理说,该由朝廷降旨,任命一位能服眾的德才之人,才可统领万川郡三万驻军,郡主越庖代俎,怕是有违背朝廷的制度之嫌?” “放肆!” 苏哲见此人咄咄逼人,立刻站出来驳斥道:“好你个周大祥,事发突然,军情又紧急,这些你不是不知道,眼下战事一触即发,难道还要等上个把月,让朝廷派人下来统军不成?” “苏校尉,你我之间,也算是旧识了,但军中之事,岂能如此草率?” 名叫周大祥的校尉,一点都不给苏哲这个老熟人面子,依然咄咄逼人毫不退缩。 苏哲面上一红,把目光又投向另外一名校尉脸上,拱手道:“穆顺,你说说,眼下元蒙韃子大兵压境,隨时都可向我大夏出兵,郡主身为监军,难道无权对万川郡驻军进行整顿?” “这……” 穆顺面颊一抽,把目光又投向周大祥。 思忖片刻,訕訕说道:“周兄,苏老弟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这要是等到朝廷的任命下来,我军一盘散沙的局面,如何抵御元蒙大军?” “那也得是文才武略,都能服眾的將才来领军才行。” 周大祥一语道破天机。 就眼下军中,十个校尉里面,就他和穆顺的资歷最深。 如果採用选拔制,那无疑是一场自相残杀的局面。 要是由这个乳臭未乾的郡主来任命,那多少还是有些任人唯亲的嫌疑。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起码,校尉苏烈,是苏哲的亲胞弟,何况他最先倒向这个郡主,对於谭祖高的死,显得是一点都不足惜。 话已挑明,眾將领目光纷纷看向香香郡主,齐齐抱拳,同声稟道:“还望郡主推举出一位德才兼备之人,才不辜负我等厚望。” 完了! 这帮人,等於把话挑得更明了。 所选之人,要是他们这些人不服,那也是白搭。 香香郡主迎著几十道欲射人穿的目光,心头不由得又是一阵慌乱。 搞不好,还真会出乱子的。 真要是搞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不但她会受到父亲的责罚,而圣上也不会放过她的父亲肃王的。 好啊! 叶十三你这混蛋,坑是你挖给姑奶奶我的,那我就成全了你,看你如何收场? “千户听令!” 香香郡主暴吼一声。 “末將在。” 叶十三应了一声,然后低下头来。 “现情况特殊,军情紧急,本监军任命你,暂且代管万川郡三万北防军,待日后本郡主稟明朝廷,再由朝廷另行安排。” 香香郡主不傻,她无权直接任命一支三万兵马的统帅。 作为郡主也好,监军也罢,提出暂且代管的意见,那也是无可挑剔的。 不料,此言一出,大厅顿时就乱了起来。 周大祥率先脸色一变,厉声道:“郡主莫不是拿万川郡三万北防军当儿戏?” “且慢!” 穆顺也面色一寒,冷声道:“您贵为郡主,又是身负监军之职,在您眼里,难道这阿猫阿狗的,都能统帅这三万大军不成?” 阿猫阿狗? 你们这些鸟人,真不拿军粮当马料了?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缓缓上前一步,从背后放下手来在胸前一拱,道:“本千户见过各位將军了。” “滚一边去!” 一瞥叶十三的样子,周大祥勃然大怒,像是受到奇耻大辱一样,指著叶十三上鼻尖骂道:“周某是再无能,也轮不到你这等货色瞎指挥。” 周大祥怀疑,谭祖高究竟是不是眼前这货杀的? 该不会是苏哲杀了人,香香郡主找个顶包的傀儡出来,目的就是掌控这三万兵马,从而拆解镇北王吕南庭在边城的实力? 与此同时,有著和周大祥同样想法的穆顺,倒是一脸笑意,偏著脑袋把叶十三上下打量一番,阴阳怪气地说道:“这猛一看,眉清目秀的,我老穆还以为是个娘们,这近一瞅嘛!原来是个小白脸,哈哈哈……” 这一笑,引得大厅里一片哄堂大笑。 突然,狂笑中的穆顺,声音见了鬼一样戛然而止。 眾將惊讶地看到,穆顺的脖子上,已经被架著一把破铁条一样的刀。 再看握刀之人,正是身穿白板羊皮袄的叶十三。 没人看清叶十三是如何出刀? 那把破铁条一样的残刀,已经从叶十三的腰间出鞘。 要知道,穆顺那可是军中有名的快刀,不然如何从一名趟子手,一路混到驃骑校尉的位置。 这下,周大祥不淡定了。 作为一个征战多年的军伍,他知道这意味著什么? 看来,这小子没撒谎,谭祖高那个倒霉鬼,就是眼前这人杀的。 脖子一阵冰凉的穆顺,不禁失声问道:“敢问千户大人尊姓大名?” 被香香郡主方才称为千户的叶十三,微微一笑,缓缓说道:“不敢称尊,本千户贱姓叶,名十三。” 叶十三? 霎时,大厅上静得一片死寂。 仿佛都能听到每个人紧张的心跳。 良久! 周大祥抱拳一礼,沉声道:“兄台莫非就是黄羊峴防区千户,叶十三叶大人?” “呵呵!” 叶十三爽朗一笑,淡淡说道:“在各位將军面前,十三还真不敢称大人。” 说著,叶十三从穆顺的脖子上,抽回了那把残刀。 顿觉肩上一轻的穆顺,隨即抱拳一礼,惊道:“你真是岳大將军,从黄羊峴烽火台擢升军职的那个烽燧兵?” “承蒙岳大將军抬爱!” 叶十三双手高过右肩膀,抱拳就是一个高礼。 说完,叶十三视线又转移到周大祥脸上,笑道:“敢问將军,通天驛镇军部,周釗將军你可认识?” “嗨!” 满脸鬍鬚的周大祥,一拍大腿笑道:“岂能不识?在下大祥,他是二祥,后来岳佟大將军给改名为周釗……” 其实,自打这些人一到郡衙大厅,叶十三一眼就看出来,为首的这个校尉,和周釗竟有八九分的相似。 反观苏哲、苏烈两兄弟,倒是貌若旁人。 望著眼前陡转的形势,香香郡主暗暗鬆了一口气。 苏哲也是,蹦到嗓子眼的一颗心,霎时就落回了肚里。 第152章 军权在手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周大祥上前一步,向香香郡主深躬一礼,朗声道:“请郡主恕末將失礼之罪。” “请郡主恕罪!” 穆顺也跨前一步,拱手低头,道:“末將是个粗人,方才有失仪態,还望郡主见谅!” 形势陡转之下,香香郡主也是见好就收,摆手道:“都是性情中人,本郡主也非小肚鸡肠,你等身为军中高层將领,对本郡主的决断有权提出异议。” 这话,適可而止,过头就显矫情了。 双方心知肚明,只是相互给个台阶下而已。 周大祥又转过身来,面向大厅眾將领说道:“叶大人暂管万川郡三万北防军,本人无异议,愿听监军大人和叶大人调遣,不知你们可有异议?” 这话,纯属废话。 身为校尉之首的周大祥都向叶十三低头了,其他人哪敢找不自在? “末將愿听从监军大人,叶大人调遣。” 穆顺带头单腿跪地,齐声表態。 这些人称呼香香郡主为“监军大人”,而不是郡主。 言下之意,那是身为军伍当以军规为上,而非是屈服朝中的那位肃王。 这一点,香香郡主岂能不懂? 斜瞥叶十三一眼,眼神就要把叶十三吃了一样。 努力半天,到让你这混蛋捡了个大便宜。 到头来,万川郡的三万大军,貌似又到了镇北王那老东西的手里。 挣圆了力气想拉泡硬屎,最终却放了个屁出来。 懊恼万分的香香郡主,面对眾將领的表態,不得不拿出监军的姿態,提高了声调说道:“元蒙敌贼,亡我大夏之心不死,身为边军,定以己身筑铁墙,誓与疆土共存亡!” “定以己身筑铁墙,誓与疆土共存亡!” 郡衙大厅,霎时呼声雷动,眾將领高举拳头,重复著香香郡主方才的话。 这一幕,看得角落里的牛煜脸上汗水津津,不时地拿衣袖擦拭著额头。 好悬! 要是引起譁变,他这个太守,就是两头受气的大冤种。 眼看紧急情况突然一个大转弯,牛煜慌忙上前,急道:“自上次郡主路过万川郡,无奈行程匆忙,下官仅仅只是和郡主打个照面而已,没有机会尽一份地主之谊,今日得幸,大营眾將领也在,就让下官聊表心意,还望郡主恩准!” 还別说,经过这番折腾,香香郡主还真觉得肚子饿了。 “也好!” 香香郡主点点头,道:“既然牛太守如此有心,正好我戍边將领们都齐聚一堂,应该军地联袂,共图大夏疆域无虞。” “郡主不辞千里来边城监军,一路鞍马劳顿,我等本应如此。” 此言一出,眾將领也是频频点头,纷纷表示遵循郡主的意思。 一时间,衙门的一名都尉,亲自带著一帮兵卒们,很快就给大厅內摆上了几张长桌。 燃烧的一片通红的木炭盆,也被端了进来摆放在大厅四周。 叶十三缓步上前,附在牛煜的耳边,低声道:“郡主饮食甚洁,食不得膻物,这个你可掌握好了?” “谢千户大人提醒!” 牛煜一怔,隨即就反应过来,感激地向叶十三拱手一礼。 不大时候,酒菜摆上。 由於突然宵禁,各大酒楼所备的食材,还没卖出多少,就被衙门禁止营业。 如此一来,倒是方便了牛煜,各种美食一下子就被送到郡衙大厅。 “郡主请尝尝这道鱼!” 牛煜哈著腰立在桌前,指著香香郡主面前的几道盘子,又道:“此鱼边城独有,凿冰冬捕而来,肉质细嫩而少腥味,故有冰河三鲜之称。” “哦!” 香香郡主缓缓抬头,淡淡说道:“不就一条鱼而已,何谓冰河三鲜?” 这一问,牛煜脸上一阵得意。 “郡主有所不知,冬天之鱼少游动而不进食,肚肠甚是乾净,这鱼肉和豆腐清燉,鱼身又是削成薄片,先水滚后油熗,最绝的是这鱼鰾鱼肠,拿酒醃製后涮锅吃。” “还有!” 牛煜顺了口气,指著一盆带汤的鸡肉,又道:“前几日突降厚雪,兵士们捕了些雪鸡回来,下官还想著给郡主您送到通天驛镇,未曾想到郡主您再次蒞临万川郡,下官这就让厨子拿晒乾的菌子给燉了。” 还別说,这万川郡太守牛煜拍马屁的功夫,还真是一流。 “太守大人有心了!” 香香郡主冷若冰霜的一张粉脸,霎时就浮起一丝笑意。 “郡主过奖了!” 得到夸讚是牛煜,微微一笑,又道:“下官得知郡主不食膻物,故就让厨子多做了些素菜,饭食简便不成敬意,还请郡主海涵为盼。” 此言一出,就连香香郡主也是一愣,脱口问道:“本郡主前几日只是路过万川郡,和你也是只是一面之晤,你是如何得知本郡主不食膻物?” “这个……” 牛煜一瞥香香郡主侧面坐著的叶十三,訕笑道:“是千户大人有心提醒下官,下官这才避免冒犯了郡主的食癖。” 相互帮衬,歷来都是官场上的惯例。 叶十三提醒了牛煜,牛煜受到夸奖时,自然要把这份功劳分叶十三一半。 “哦!” 香香郡主点点头,微微撇嘴,敷衍道:“千户大人也是个有心之人,就怪本郡主没看出来。” 这话,让叶十三听了,还真觉得不那么对味。 “郡主何等金贵,这又是边城苦地,不能让水土不服给伤了肠胃。” 叶十三也是满脸堆笑,急忙奉上一句恭维之词。 “行了!” 香香郡主摆摆手,懒得再理叶十三,端起眼前酒杯,一双美眸看向眾將领,高举酒杯,道:“辛苦各位將军,今后大家同仇敌愾,永保大夏疆土无虞。” 说罢! 香香郡主一仰天鹅般优雅的脖子,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眾將领也端起酒杯,纷纷站了起来,齐声道:“监军大人辛苦,末將等守土有责,分內之事而已。” 说完,眾將领把酒杯放在嘴边,浅尝一口算是回敬。 整顿军务,整治军纪。 这个噱头已经喊了出来,眾將领也不傻,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举杯豪饮。 这种自打嘴巴的事,这些老兵油子们,根本不会去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时机已到,等眾將领落座,叶十三端起一杯茶来,面向香香郡主,道:“末將以茶代酒,敬郡主一杯。” 然后,又把目光看向眾將领,朗声又道:“叶十三不才,还望各位將军鼎力相助。” 说完,叶十三把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烫死你得了!” 看到饮下茶水的叶十三面颊一阵急抽,香香郡主肚里狠骂一句,差点就笑出声来。 那杯茶,可是刚斟满的。 草! 谁他娘的刚添的滚茶? 差点烫死老子。 差点就出了丑的叶十三,面上一阵尷尬,强装没事人一样,继续保持著微微笑意。 既然叶十三以茶代酒,眾將领也不客气,纷纷端了茶水,又站立起来,同声说道:“末將等,愿听叶將军调遣。” 这句话,叶十三受用多了。 虽然还是个下千户军职,但手下却有了北防军的三万兵马。 论军职,那只是代管万川郡驻军的下千户职。 可要是论实力,就是军部的岳佟,从兵马数量上来比,可就逊色点意思了。 不愧是官场老油条的牛煜,从一旁都尉手中接过一物,双手呈向叶十三,道:“万川郡太守牛煜,向叶大人交付驃骑大將军兵符。” 驃骑大將军兵符? 叶十三自己都忘了,谭祖高身上,那可是有朝廷兵部颁发的大將军兵符。 这玩意,就是调兵遣將的信令,更是一军之首的身份象徵。 第153章 冷手抓个热馒头 突来的惊喜,让叶十三呆愣当场。 “还不快接著?” 反应极快的香香郡主,狠剜叶十三一眼,沉声又道:“难道你敢抗命不成!” “末將遵命!” 叶十三一弯腰,双手从牛煜手中接过那枚兵符。 强按著心跳,叶十三把驃骑大將军兵符缓缓揣入怀中,又向香香郡主礼道:“末將谨遵郡主號令。” 说著,又把从怀里摸出来的那枚,没派上用场的监军兵符,同时交还给香香郡主。 本来,叶十三是想,借著香香郡主手中的兵符,杀几个带头挑事的將领,来震慑整个大军。 这是一步臭棋,也是一场冒险。 一旦玩砸,说不定就会激起兵变。 不觉间,夜已深。 望著满桌狼藉,叶十三表示,明天一早,就会去城外北防军大营接手军务。 一场危机就这样化解,死了一个驃骑大將军谭祖高,却让叶十三的冷手,抓了一个大大的热馒头。 …… 饮了几杯酒的缘故,回到客栈的香香郡主睡意顿失。 挥退苏哲后,香香郡主满是慍怒的目光,投向叶十三脸上。 “混蛋!” “郡主何故发怒?” 叶十三一脸无辜,怔怔望向香香郡主,迎著香香郡主满是怒意的目光,道:“保护郡主,那是末將旁无责贷的本分。” “还说?” 狠剜叶十三一眼,香香郡主黯然伤神起来,幽幽说道:“此事非同小可,一个从二品的驃骑大將军,居然就这样被你杀了。” 叶十三面上一抽,咧嘴道:“谁敢对郡主不敬,末將就砍了谁的脑袋。” 面对叶十三的一副舔狗样,香香郡主的怒火,噌一下又升腾起来。 “行了!” 香香郡主一摆手,摇头道:“我没想到,你的城府居然如此之深,就连我,你也敢设套利用。” “郡主何出此言?” 叶十三不装了,背起双手在地上踱著步子,冷声道:“难道我叶家,在你们这些人眼里,真该被贬籍充军?” “小点声!”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脸上闪过一丝惊慌,惊瞥门口一眼,低声又道:“许多事,並非我等能左右得了,就连我自己,至今都没搞明白。” 这里面果然有蹊蹺! 叶十三脑仁一阵生疼,这个郡主,和叶家,和他叶十三之间,绝对是有著某种关係的。 趁著叶十三发愣,香香郡主又道:“我不知道,这次听了你的话,冒了如此大的惊险,后果如何?暂且不得而知,若是朝廷追查下来,就我这个监军职,还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监军职?” 叶十三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嘲讽道:“你们在京都享受著荣华富贵,还要插手边城事务,难道边城十万戍边將士,都是你们权贵手中爭权夺利的棋子不成?” “別说了!” 香香郡主差点蹦起来按住叶十三的嘴,一脸羞恼地望著叶十三,惊道:“眼下朝纲不稳,各种势力暗中蠢蠢欲动,谁拥有军队,谁就有在朝堂上说话的绝对权势,这些都是你看不到的,这次行事居然反其道而行之,你考虑过我的担忧吗?” “你的担忧?” 叶十三轻蔑地望著香香郡主,口气不屑地说道:“你们这些权贵的担忧,於我这等奴籍何干?” “啪!” 话音刚落,叶十三的脸上,就挨了香香郡主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一巴掌,给叶十三打蒙了。 这蠢货,这个傻白甜,居然有如此大的火气? “那你索性连我也杀了?” 香香郡主胸脯往前一挺,偏著脑袋凑到叶十三面前,又道:“你的刀,不是砍过很多人的脑袋吗?照这里砍,让我也了却心中的那份苦闷。” 了却心中的那份苦闷? 香香,郑香逸,郡主? 难道这傻白甜,真是前身记忆碎片中的那个女人? 使劲的一回忆,脑仁又是一阵生疼。 面对情绪几近失控的香香郡主,叶十三也不免一阵慌乱。 “郡主,不早了,该歇著了!” 叶十三伸出手来,轻轻一推把脖子伸到他面前的香香郡主,又道:“非常时期,有些事情不免难以控制,失礼之处还望郡主海涵。” 说著,叶十三拱手一礼,准备退下。 “站住!” 香香郡主扭过头来,面色冷得嚇人。 “別得意太早,你別忘了,你眼下只是个代管而已,若是在这期间做出对不起朝廷的事,本郡主照样砍你的脑袋。” 香香郡主一脸冰霜,声音也是冷到了极点。 “你別忘了,你吃的是朝廷的粮,拿的是朝廷的餉,听朝廷的话才是正道坦途。” 这时候,香香郡主丝毫没有半点任性,就像和叶十三摊牌一样。 “郡主言重了!” 叶十三缓缓转过身来,傲然看向香香郡主那张五官精致的俏脸,面无表情地淡淡说道:“我所食,所用,都是我拿命换来的,不是谁白给我的。” “拿命换来的?” 香香郡主一怔,隨即浮起一丝不屑的神情,轻蔑道:“一个奴籍的命,值几两银子?” 奴籍的命? 值几两银子? 这话,刺得叶十三心里一疼。 一道寒芒,即刻从叶十三眼中闪过,冷冷说道:“我是奴籍,命当然不值钱了,可韃子的脑袋值钱,怕韃子怕得要死的那些两脚畜生的命值钱。” “你……” 叶十三话音一落,香香郡主就跳了起来,颤抖著一只手指向叶十三,吼道:“你……你给我说清楚,谁是两脚畜生?” “韃子眼里的两脚羊,难道不是畜生?” 叶十三当仁不让,即刻反唇相讥。 香香郡主万没想到,叶十三竟然拐弯抹角,骂她是两脚畜生。 “別以为你曾经杀过那么几个韃子,就可以在本郡主面前装大!” 香香郡主抓过剑来,缓缓指向叶十三的咽喉,冷声道:“要不是看你有些军功,你连站在本郡主面前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你哪来的底气跟本郡主叫板?” “我手中的刀,就是资本,就是底气!” 面对香香郡主的威胁,叶十三被激得眼中腾起了杀机。 “只有刀,才有资格和別人讲道理。” 叶十三又是一句。 被气得浑身发抖的香香郡主,就在一愣神的瞬间,发现抵著叶十三咽喉的那把剑,已经到了叶十三手上。 见鬼了? 一切都晚了,也完了。 就一息时间,自己的剑在不知不觉中被叶十三夺去。 “好吧!” 香香郡主闭起了眼睛,幽幽说道:“本郡主这条命,还是你从韃子手中救回来的,你儘管拿去好了,本郡主也就不欠你什么了。” “哼!” 叶十三鼻孔冷哼一声。 “噹啷!” 那把手柄装帧的十分精美的剑,被叶十三隨手扔在地上。 “你不光欠我一条命,而且还欠我二百两银子。” 叶十三说完,转身走向门口。 在即將跨出门槛的瞬间,冷冷又道:“你可记住了,你欠一个奴籍的一条命,还有没算上利息的二百两银子。” 第154章 三万兵马 “大人!” 刚到楼梯拐角,就被苏哲拦住。 “郡主她,没事吧?” 听到吵架的苏哲,就是不敢上去窥探。 他有种感觉,这郡主和叶十三之间,不似一般上下级那么简单。 这两人,好像之前有著某种联繫? “唉!” 叶十三摇摇头,瞥了苏哲一眼,啥也没说就回了自己的客房。 “大人,您没事吧?” 马成一脸焦急,早已在房中候著,十名新卒也是革甲在身,一点都不像是要歇息的样子。 叶十三眉头一皱,慍怒道:“我能有何等事,要让你几个操心?” “大人……” 马成面上一尬,訕笑道:“方才,小的们,听到大人和郡主……”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目光叶瞥十个新卒,道:“快去歇息,没你们事,明一早还要去城外大营。” “遵命!” 新卒们这才鬆了一口气,纷纷行礼退了出去。 这时候,马成低声道:“大人,那个郡主,也太反覆无常了吧?” “怎讲?” 叶十三往炕上一躺,示意马成说下去。 马成端来一盆热水,把叶十三耷拉在炕沿下的两只脚,脱了靴子后按进水盆里,然后,搬了一只小凳坐在旁边这才说道:“小的有种感觉,这个郡主,脾气古怪刁蛮,似乎老是故意找大人您的麻烦。” 这话一点都不假,让马成这些都看出来了。 “还有,她放著万川郡如此丰厚的条件不享受,非要跑通天驛镇来,来就来了,身为监军,那可是军部双手捧著的人物,可她偏偏连何家大院都不住,跟著大人住咱的营房。” “唉!” 马成又嘆一口气,摇头道:“真让人闹不明白,除非……”“除非怎么?” 叶十三一骨碌坐了起来,差点打翻了炕沿下的泡脚盆。 “说说?” 叶十三就像被蝎子咬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盯著马成。 马成被叶十三突然的举动嚇了一跳,怯生生说道:“大人息怒,是小人满嘴胡言,还望大人海涵。” “不!” 叶十三一脸严肃,道:“就依你方才之言,说下去,恕你无罪!” 虚惊一场,马成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马成站了起来,拉开房门向外瞅了瞅,確认外面无人后,这又关了门回到小凳上坐下。 “方才小的是说,除非大人和那个郡主之前有所瓜葛?” “瓜葛?你何出此言?” “嗨!大人您想想,要是没有一点瓜葛的人,就凭人家的家世身份,连岳大將军都敬她三分,可大人您……” “我怎么了?” “您在无旁人在场的时候,对郡主好像貌似不太尊敬……而且,郡主也好像刻意让著大人您……” 草! 都让这帮混蛋给看出来了? 老子不是很小心的么? 是有那么一点情绪,但老子也是背著人的啊! 被马成如此一说,叶十三不淡定了。 稳稳神后,叶十三再次把目光看向马成,道:“对一个喜怒无常的人,就得不按规矩来,不然会被那种人拿捏得死死的。” 叶十三嘴里胡掐一气,为自己的不安隨口就找了个理由,把马成的问话搪塞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 马成低下头来,把手伸进盆里开始为叶十三搓脚。 “小的还以为,大人您家和郡主家是旧识呢,虽然碍於身份,但还是彼此照顾著些而已。” 旧识? 听到马成说出“旧识”二字,叶十三心头陡然一惊。 难道,叶家和郑家,真是之前就有瓜葛不成? 可惜,前身那哥们,被赵大牛的拳头击中脑部,伤了脑子送了性命,由此也影响了记忆。 曾经通过记忆碎片的拼凑,他好像有个未婚妻的。 那是双方父母,早在多年前就定下是亲事。 如今叶家横遭迫害,最后被贬为奴不说,还被充军边城遭罚苦役。 “別乱想了,我的身份,哪能高攀上京都的皇亲国戚?” 叶十三硬是挤出一丝笑意,打消了马成的疑虑。 …… 大早,马成叫来早饭。 叶十三以最快的速度,草草吃完早饭后,带著马成一行就直奔城外大营。 三万兵马的北防军万川郡大营,规模可真是不小。 四座黄土夯成的基座上面,又用粗大的原木搭成塔哨,分立在大营的东、西、南、北四个角上。 大营靠西面和北面,是一道土夯的高墙,墙外又是一道一人深的壕沟。 只有东面和南面,是用碗口粗的圆木削尖了一头围成的柵栏。 大营的正门朝南,也就是朝著万川郡城的方向。 营门口两座高高的塔哨,和五里外的万川郡北城门遥遥相对。 “大人,就我们一行?” 马成似有顾虑地一问。 “你还想带著谁?这是去大营接手军务,不是逛街。” 叶十三知道马成想说什么?被他给一句挡了回去。 “公务后,我们是回万川郡,还是黄羊峴?” 心里还是不太踏实的马成,硬起头皮又是一问。 这下,叶十三不高兴了。 回头狠瞪马成一眼,嚇得马成脖子又是一缩,生怕叶十三手中的马鞭甩过来。 不一刻,大营到了。 远远看到,早有周大祥和穆顺二人,带著一干大小將领三四十人在南门迎接。 “末將等,恭迎叶將军蒞临万川郡北防军大营检阅大军。” 这称呼,真有水平。 “千户”是不叫了,但也没有称叶十三为“大將军”这个军职。 毕竟,叶十三还没被朝廷降旨册封。 只有“將军”这个称呼,怎么叫都不违和。 就是带一千兵马的地方下千户,也可称为將军。 “周將军客气了!” 叶十三在马背上拱手一礼,道:“非常时期,我就勉为其难了,这检阅大军的事,也就免了,平时该如何操练,还是如何操练,我这次过来,也就是露个面,不然郡主降罪下来,我还真有些吃不消。” 一番客套话,有礼有节,不骄不躁,但也不亢不卑。 早已下了马的马成,快步上前虚扶一下,叶十三抬腿就下了马背。 “叶將军请!” 周大祥往一侧一让,把叶十三让在前面。 “周將军请,你我之间,莫要如此生分。” 叶十三礼节有加,丝毫没有摆最高军事长官的谱。 进了营门,望见练兵场上,各类兵马已经列著方队等候。 “叶將军到!” 穆顺放开嗓子,就是一声高呼。 方阵前面,三百名百夫长,八百名甲正,齐齐单腿跪地,抱拳高呼道:“末將等,恭迎叶將军。” “恭迎叶將军……” 三万兵士高举战刀和长枪,吼声如雷经久不息。 叶十三上前几步,昂首立在三百名百夫长面前,举著双手凌空向下压了压,朗声道:“东西南北四营,各部兵马照常训练。” “末將谨遵叶將军命令!” 三百名百夫长,八百名甲正,又是齐声復命。 叶十三微微頷首,背起双手就走向周大祥一行。 待到军务大厅坐定,周大祥转头吩咐一名僉事,道:“大厅外围百步之內,禁止任何兵將靠近,违令者,斩!” 待僉事退下,大厅中只剩叶十三和包括周大祥在內的十个校尉。 当然,马成的十名新卒,被留在了大厅外面候著。 作为叶十三的卫兵,从道理上说,是不能远离叶十三的。 桌上已经有提前烧好了的茶水。 苏烈亲自提了茶壶,给將台上端坐的叶十三,拿过茶碗先斟了一杯。 第155章 混帐东西,敢骂本郡主是狗? “叶將军,请用茶。” 周大祥的目光,紧盯苏烈片刻,然后冷冷说道:“苏將军,该说的话,我就是不说了,想必你心里应该有数。” 此言一出,苏烈心头一凛。 放下手中茶壶后,向周大祥拱手一礼,道:“还请各位放心,苏某人也是老王爷一手带出来的,这些分寸,苏某还是有的。” 在座的人都明白这些,但苏烈又是苏哲的亲胞弟。 可这苏哲,又是香香郡主的亲卫统领,是属於肃王那边的人。 所以,朝廷空降谭祖高带领万川郡这支三万兵数的北防军时,身边无人可使的谭祖高,自然就把苏烈留在身边听令。 这样一来,无形之中就是一个立场划分。 眼下,谭祖高是已经死了。 但其余的九个校尉,却对苏烈还是有些顾虑。 既然苏烈如此一说,周大祥把目光看向叶十三,拱手又道:“我也就不瞒叶將军了,叶將军入伍虽晚,但是战功显赫,令末將等人钦佩不已,而且,叶將军又是周大將军信得过的人,如此一来,末將等人和叶將军之间,也就不是外人了。” 这话,直接给挑明了,对立场站位毫不掩饰。 “周將军客气了!” 叶十三摆摆手,缓缓说道:“岳大將军对我有再造之恩,身为边军一卒,我应该唯岳大將军命令是从。” 话都说得很直白,但也很巧妙。 明明都向镇北王吕南庭表忠心,但谁都没提镇北王一个字。 而双方之间,都在拿车骑將大將军岳佟当幌子说事。 就这些將领而言,他们的军职是比岳佟要低上一些,但他们终不归岳佟调遣,两者之间,是属於协防关係,而不是隶属存在。 但在叶十三心里,什么镇北王不镇北王的,这和他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关係,他眼下,只能抱紧了车骑大將军岳佟的大腿。 这些兵將们,正需要一个和镇北王能扯上关係的人,来替代谭祖高。 天时,地利都被叶十三占了。 而且,还借著他和岳佟的这层关係,硬是给凑了个人和。 如此一来,他这个奴籍兵卒,头顶著下千户空头衔的充军之人,理所当然地把万川郡的这三万兵马,已经掌握在自己手中。 无朝廷册封,也无兵部任命,但叶十三以代管的名义,掌控了北防军三万兵马的军权。 兵者,诡道也! 叶十三的这一番骚操作,连他自己都感到后怕。 他赌贏了香香郡主,却又把这个傻白甜郡主,立即给放在火上烤了。 原本是奔著削减镇北王在北漠边城的势力,没想到她反手把原本已经被摘离出来万川郡的三万兵马,拱手又送了回去。 不过,香香郡主还没有输,只要控制了叶十三,就等於万川郡的这三万兵马,依旧被她的父亲,以朝廷的名义掌控著。 三万大军,放任何地方都不是个小数。 “拜託诸位了!”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叶十三也该动身了。 在向在场的將领们拱手一礼后,叶十三又道:“眼下边防吃紧,万川郡防务务必兼顾西河镇沿线,注意各烽火台的升烟传讯。” “末將遵命,请叶將军放心。” 眾將领纷纷起身,拱手向叶十三同声应答。 出了大营,叶十三一行,向万川郡方向策马狂奔。 在离开大营一里处时,只见从万川郡城方向,一队兵马迎面而来。 “大人,是郡主!” “只能是她。” 面对马成的惊叫,叶十三倒是篤定如常。 片刻间,香香郡主策马就来到叶十三面前。 “你好大的胆子?” 一打照面,怒气衝天的香香郡主张口就斥:“不经本监军许可,居然私会地方驻军,你可知罪?” 私会地方驻军? 叶十三嘴角掛起一丝冷笑,拱手道:“郡主怕是搞错了?” “搞错了?” “是!” 香香郡主美眸一翻,怒道:“本郡主还冤枉了你不成了?” 叶十三拱手道:“末將本就是戍边將士,各驻军之间正常协防,这本就是防务所需,如何到了郡主嘴里,就成了私会地方驻军?” “你……” 被叶十三一句噎得说不出话来的香香郡主,眼神恨不得把叶十三给剐了。 “倒是郡主你……” 叶十三半眯著眼睛,缓缓又道:“按大夏律,朝官不得结交地方武將,肃王派郡主来边城前线,倒是让人起疑啊!” “放肆!” 香香郡主一双美眸,此时快要喷出火来,咬牙道:“本郡主身为监军,朝廷赐有兵符在手,可斩任何心怀叵测的武將。” “郡主难道忘了?” 叶十三身子向前一倾,压低声音道:“心怀叵测的驃骑大將军谭祖高那个狗东西,不是已经让末將给斩了吗?” 没等香香郡主说话,叶十三接著又道:“末將去大营善后,这也是郡主您亲口下的军令,末將想郡主之想,急郡主所急,这难道又是错了?” “这……” 香香一时语塞,狠剜叶十三一眼,怒道:“既然是去大营善后,为何不等本郡主一起前往?” “唉!” 叶十三直起身子,嘆息道:“昨夜郡主尽兴,睡得又晚,在郡主美梦正酣之际,末將实在是不忍心叫醒郡主,只好自己代劳了。” 说完,叶十三小声又道:“就是神仙,这吕洞宾也难啊!” 吕洞宾? 香香郡主眉头一皱,仔细地玩味著这句话的意思。 突然,香香郡主猛然抬头,一鞭子就抽了过来。 “混帐东西,敢骂本郡主是狗?” 叶十三一低头,躲过香香郡主甩过来的马鞭,策马就向前狂奔而去。 “混蛋,你停下,看我不抽死你?” 香香郡主一夹马肚,高举著马鞭就追了上去。 离著香香郡主三丈远的苏哲,向身后向卫兵们一挥手,沉声道:“快,跟上郡主。” 马成憋著一脸的坏笑,自言自语道:“嘖嘖,大人可真有胆,敢捉弄人家京都来的郡主了。” 说完,一脸得意地望著十名新卒,吼道:“大人都上路了,我们还等什么?” “遵命!” 十名新卒齐声应答,策马就跟著苏哲带著的卫兵马队,一路向西河镇方向狂奔起来。 这一追一赶,十里路就过了。 “又上当了!” 追赶中的香香郡主,这才反应过来,此时已经离万川郡北防军大营越来越远。 要是再返回去,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混蛋,迟早有一天,姑奶奶要让你知道厉害。” 嘴里骂著,不由得放慢了马速。 香香郡主这一慢,前面策马疾驰的叶十三,隨即也慢了下来。 “累了?” 叶十三一回头,衝著离他不足两丈距离的香香郡主就是一句。 “滚!” 怒不可遏的香香郡主,哪有好脸给叶十三看。 “末將遵命!” 叶十三双腿一夹马肚,一扬马鞭,又是一阵狂奔。 不多时,到了西河镇地界。 “稟郡主!” 叶十三放慢马速,与香香郡主的马平齐时,指著西河镇的方向,道:“来时,我们沿著烽火台一路到万川郡,回去的路线,就没必要重蹈旧辙了,走镇里,也好顺便在镇上午饭。” “就知道吃!” 香香郡主一脸寒霜,狠剜叶十三一眼,骂道:“饿死鬼投胎啊你?” “郡主息怒!” 叶十三在马背上一拱手,道:“你可以不吃,但马不行啊!跑如此远的路,不给些草料如何能成?” “混蛋,在你眼里,我还不如一匹马?” 香香郡主瞬间又暴怒起来。 第156章 心照不宣 就在这时,苏哲带著卫兵也赶了上来。 “郡主,马都累了,得找地方饮水。” 苏哲胯下的战马,鼻孔喷著老粗的白气,马脖子上也是一片汗珠。 “哦!” 香香郡主点点头,望了望西河镇方向,道:“抓紧时间,在西河镇打尖,天黑之前务必返回通天驛镇。” “遵命!” 没等苏哲应声,叶十三勒马往旁边一站,把香香郡主让在前面。 “郡主有令,二十里外西河镇打尖歇脚。” 叶十三扯著嗓子,向跟在队伍最后的马成们就是一声吼。 是打尖歇脚,不是安营扎寨。 这次,叶十三没有急著抢到前面,而是等苏哲带著的卫兵们走了过去,这才跟在后面前行。 “大人,郡主怕是饿了?” 马成紧赶几步,跟在叶十三马后说道:“郡主一觉醒来,发现我们都已经走了,恐怕早饭都没来及吃。” 还真让马成说对了。 香香郡主头昏脑涨的醒来之后,就得到苏哲的稟报,说叶十三一大早就带著马成一行离开了客栈。 这一下,香香郡主的酒完全醒了。 她知道,叶十三甩掉了她,目的就是去万川郡的北防军大营。 她不在场,不知道叶十三会怎样鼓动那些將领们的。 那帮子人,可都是镇北王吕南庭的旧部。 被惊出一身冷汗后,香香郡主哪还有心思再吃早饭? 不过,她还是晚了一步,让叶十三占了先机。 “混帐!” 叶十三回头瞪了马成一眼,道:“你们都填了一肚子的乾饭,郡主肚子还都是空著的,能不饿吗?” “是是,郡主饿……” 马成被嚇得一缩脖子,故意慢下来几步,生怕惹恼了叶十三,会抽他一鞭子的。 一个时辰后,到了西河镇北的哨卡。 交验过令符,一行人浩浩荡荡就进了西河镇。 继续前行半里,到了一处十字路口,打头的香香郡主勒马停了下来。 “前方可有驛站?” 香香郡主头都没回,大声就是一句发问。 苏哲赶忙回过头去,望著叶十三等待回话。 叶十三和苏哲四目相对,知道苏哲这一眼的意思。 “马成听令!” “小的在。” 马成心头一凛,赶忙应声。 叶十三一瞥马成,朗声又道:“带两人,速去西河镇衙门,传我命令,让西河镇镇首田诚业准备迎接郡主芳驾。” 此言一出,苏哲大惊。 “叶將军,还是赶路要紧,如何能惊扰地方衙门?” 面对苏哲的不解,叶十三笑道:“这哪是惊扰地方?这是公务,西河镇紧邻万川郡,镇上和沙柳滩驻军,总数不足千数,防御方面,得由镇衙门,配合万川郡北防军兼顾。” “再说,驛站的饭食,郡主能吃得惯?” 狠瞪苏哲一眼,叶十三又补刀一句。 香香郡主回过头来,怒视著苏哲,慍色道:“学著点,听叶將军的。” “是是!” 苏哲面上一红,又催马前行。 等过了两条街口,老远望见,田诚业带著几个官员,已经出了镇衙向这边赶来。 “西河镇镇首田诚业,迎接郡主芳驾。” 还没到跟前,田诚业带著几个官员就当街跪了。 “田诚业见过叶千户!” 向香香郡主磕过头后,站了起来的田诚业,又向叶十三拱手行礼。 “田大人客气了,本將军只是郡主的隨从,就不必如此大礼了。” 叶十三摆摆手,连礼都没回,望著田诚业淡淡就是一句。 一个下千户,见了田诚业这样的上千户,本应下千户先行礼才是。 可叶十大刺刺地端坐马背,居高临下地望著田诚业。 “混帐!” 田诚业的称呼,激怒了香香郡主。 “西河镇镇首,无非就是个上千户罢了,见了万川郡北防军代將军,为何不跪?” 万川郡北防军代將军? 那可是三万兵马的统帅啊! 被香香郡主一声厉斥的田诚业,这才明白过来,叶十三已经代管了万川郡的北防军。 脸上一阵急抖,田诚业臃肿的身子又跪了下来。 “下官恭迎叶將军!” 田诚业恭恭敬敬,前额触地,向叶十三补行一礼。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十分大度地说道:“你我之间,都老熟人了,不必如此客气。” “起来吧!赶快准备饭食,郡主不食膻物,务必清淡为主。” 说完,叶十三又是一句交代。 “下官明白,这就安排去做。” 田诚业一脸訕笑,连声应答。 这叶十三的高升,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两人前几天,才联手把周敬堂在西河镇的所有买卖给刨了根。 这叶十三又升迁为等同於驃骑大將军的军职位置,他这个“合伙人”以后岂能没有好处? 很快,香香郡主就被安置在一处雅间。 热气腾腾的好茶,也被端上了桌。 趁著叶十三去茅厕的空子,跟了出来的田诚业,凑到叶十三面前,又拱手低语道:“恭喜叶將军,贺喜叶將军。” 刚撒完一泡尿的叶十三,抖著裤子哭丧著脸,苦哈哈说道:“你就別埋汰我了,什么恭喜呀贺喜的,凭空多了三万兵马,这三万张要吃要喝的嘴,我拿什么去餵啊?” 此言一出,田诚业面颊一抽,思忖片刻,伸手入怀掏出一沓银票来,上前一步,直往叶十三的手里塞。 “拿著,下官知道,这上面的粮草总是不及时,这些虽然不多,但也能应个急不是?” 叶十三斜瞥一眼银票的面额,又捏了捏手里银票的厚度。 好傢伙! 这一出手,怕是足有两万两之多。 一个上千户的镇守,身上居然隨便能掏出来上万两的银票。 “你也不容易,这不是给你又添麻烦了不是?” 叶十三假意推让著,最后拗不过田诚业的一片赤忱,还是把手中的银票揣进怀里。 他哪知道? 就这几天,那些盯著货栈和粮行买卖的商人们,没少往田诚业的手里塞银票。 这些银票,还没被田诚业捂热,就已经被易了主。 可田诚业不这么想。 原以为,叶十三的后面,站著的是军部的大將军岳佟。 可眼下来看,叶十三的靠山,不光是岳佟一人,而且还有京都来的这位郡主。 再说,金铃儿已经得了百楼,成了百楼的鴇子,每月还会向他田诚业这个背后的大股东,上供六成的收益。 別说是这两万两银子,就是八万两、十万两,只要能起到大作用,多少都值。 “叶將军客气了!” 眉开眼笑的田诚业,压低声音又道:“下官也就这些能耐,只要叶將军用得著的地方,下官必定肝脑涂地,一切以叶將军命令是从。” “呵呵!” 叶十三一笑,半眯著眼睛看向田诚业,道:“也別肝脑涂地了,说得多瘮人似的,你真要是有心,就把通天驛镇的那位,还有他在军中的一些关係,都给我摸清了。” 此言一出,田诚业心头陡然一惊。 这叶十三,看来是要拿周敬堂开刀了? 如果周敬堂倒了,那么,通天驛镇镇首的位子,那可是副万户的职位。 第157章 一条道,各跑各的车 不一刻,满桌的酒菜已经摆上。 由於香香郡主不喜牛羊肉的味道,被单独安顿在一处雅间。 干菌子燉肥鸡,金丝捲儿配银耳粥。 准备虽然简单,烹飪却是精到。 不用说,这又是叶十三的安排。 “这混蛋,还算有些良心!” 香香郡主自语一句,算是对自己有个安慰。 “只是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一盆香气扑鼻的干菌燉鸡肉,一盘色泽金黄,味道酥脆的金丝卷,一碗熬煮得晶莹剔透的银耳粥,一个人的饭量,还真是吃不到三成。 “算了,不叫他了,免得惹本郡主生气。” 香香郡主丝毫不顾一名田府的侍婢在场,自顾自言语了一番,然后低头只顾吃了起来。 与此同时,外面的场景可就不同了。 大锅的燉羊肉,大碗的白米饭,还有不限量的白饃,就差上几坛好酒了。 “郡主她,吃了吗?” 苏哲压低声音,向叶十三一问。 “能不吃吗?” 叶十三把一口肥羊肉咽了下去,瞪著眼睛回了苏哲一句。 “那就好,那就好!” 心头一宽的苏哲,赶忙低下头来吃肉,要不然眼前的这盆燉羊肉,可就只剩汤了。 另一桌上,十名新卒吃得两嘴角都是油。 “跟著咱大人,老是有羊肉吃。” “没错,如此过癮的吃法,从小到大还真没吃过几回。” “这白饃,没掺一点儿黑面,满口都是麦香味。” “弟兄们,我怀疑,这肉是镇首请人做的,和上次馆子吃的一个味。” “誒!” 一名新卒一怔,尝了一口肉汤,点头道:”还真是,说不准,是衙门请的那家馆子大厨给做的,这个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还用请?” 另一名新卒抬起头来,低声道:”打发个下人过去,知会一声,馆子的老板,还不屁滚尿流的赶过来亲自掌勺?” ”可惜啊!” 又一名新卒,面带惋惜地说道:“南来顺的老板,又错失了一次挣钱的机会嘍!” “此话怎讲?” 有人质疑。 面带惋惜的新卒道:“想想,要不是镇首接待洗尘,大人准会带咱们下馆子的,这不,馆子上衙门做,不但拿不到钱,还要搭上几只肥羊。” 如此一说,马成急了。 “都把嘴闭上,有肉吃就不错了,轮得到你们论长短?” 口无遮拦的新卒们,当然是不知道祸出口出的风险了,老兵油子马成就不一样了。 既然当了这十个新卒卫兵的头,那就得凡事谨慎。 给叶十三跟班,要的就是机灵。 那些战马,当然不用他们操心,衙门的人早已给战马餵过了草料。 一顿饱饭结束,香香郡主丝毫没有逗留的意思,甩下叶十三就带头赶路。 “记住我说过的事?” “下官明白!” 叶十三交代田诚业一句,然后带著马成他们,向香香郡主追赶而去。 出了西河镇,叶十三没有赶到前面,只是跟在卫兵们的马后赶路。 首当其衝的香香郡主,阴沉著一张粉脸,一声不吭的只顾赶路。 到了通天驛镇,天已经黑了。 夜色並不好,没有一丝月光。 抬头看了看天色的香香郡主,转头向苏哲说道:“你去问问,是赶路还是打尖?” 这还用问? 要是赶路,点几只火把在前面就可,没必要问谁? 这明明是困了也饿了,想在镇上休整,但又拉不面子,只等叶十三主动安排。 “叶將军,郡主问,是打尖还是赶路?” 苏哲来到叶十三面前,低声就是一问。 叶十三望了一眼通天驛镇街的入口,道:“就是赶路,那也得吃饱肚子才行,而且还得准备火把。” 这车軲轆话,还真让苏哲摸不著头脑。 等於没说。 “那就,先找地方用饭吧?” 苏哲试探著,又是一句问。 “想吃饭,还找什么地方?” 叶十三眼睛一瞪,又道:“郡主驾到,通天驛衙门难道不给管一顿饭吃?” “末將明白!” 得到了明確指示后,苏哲即刻去稟报香香郡主。 可叶十三也跟了上来,见面就说:“这样吧!周大人必定宴请郡主,我就不掺和了。” “好吧!” 香香郡主眉头一皱,摆手道:“隨你便吧。” 叶十三拱手一礼,又道:“末將还是去军部,衙门的那些人,很不待见我的,这人啊,还得有些自知之明才是。” 说完,叶十三转过头去,向马成吼道:“军部,大將军行辕。” 亏你还有些脸皮,知道別人不待见你这混蛋! 香香郡主没有要求叶十三和她在一起,有苏哲带著卫兵,有没有叶十三跟著都一样。 如此一来,她和周敬堂的谈话,也就方便了许多。 叶十三更是一样,岳佟能给叶十三交代的事,那是很忌讳香香郡主在场的。 周敬堂巴不得叶十三离开香香郡主。 “狗东西,哪都有你!” 嘟囔一句,周敬堂把香香郡主带到一家酒楼。 “郡主请,下官都安排好了。” 指著一家“集味阁”匾额的酒楼,周敬堂把香香郡主让在前边。 香香郡主抬头一看,酒楼不大,土木建筑,共三层,不似內地建筑那般精致,但在这边城之地,也是別有一番风格的了。 进得酒楼,香香郡主直接被带上三楼一处雅间。 苏哲带著四名卫兵,却被安排在雅间对面楼梯口的房里坐了。 其余的四十六名卫兵,全都被安排在二楼的几处雅间用饭。 酒楼只有二层和三层营业,一楼被分为前后两处,前厅只是接待用的柜檯,后厅是厨房。 食客要是用饭,进入一楼大厅后,从大厅两侧的楼梯都可直接上楼。 “郡主,那个叶十三实在是可恶至极!” 想到叶十三,周敬堂就把牙咬得“咯吱吱”作响。 “他又怎么你了?” 香香郡主眉头一皱,对周敬堂动不动就找叶十三麻烦的做法,很是反感。 但作为同一利益集团的成员来说,周敬堂的每一句话,她都不得不听,生怕漏掉最关键的一些信息。 “下官猜测,西河镇的田诚业,已经和他搞在一起了。” 周敬堂目光闪烁,一副心神不寧的样子。 香香郡主摆摆手,缓缓说道:“你和田诚业,同属万川郡太守牛煜管辖,这又关叶十三何事?” “嗨!” 周敬堂皱眉摇头,咧嘴道:“下官在西河镇的那些买卖,不是因为柜上掌柜出了些紕漏,被叶十三那狗东西给查封了吗?” “是啊!” 香香郡主望著周敬堂,道:“这事,你不是已经提过了吗?” “是给郡主您提过了,但眼下这事透著古怪。” “说说,是如何个古怪法?” “您看,泰来粮行和亨通货栈,房屋不少,院子不小,眼下还没被解封。” “这个,得找军部才是,叶十三封的,与田城业何干?” “坏就坏在此处,叶十三並没將此案,按规定向地方衙门移交啊!” “那你找军部啊!叶十三的事,由军部管,再说这事关係到通敌和贪墨军粮,自然由军部处置了。” “还找啥呀?” 周敬堂两手一摊,哭丧著脸又道:“田诚业已经给別人发放了牌照,粮食生意和货栈贸易,已经给其他人开办了起来。” 香香郡主这下是完全听明白了,叶十三查封了周敬堂的两处买卖,却没有按惯例向地方衙门移交。 而地方衙门也是不闻不问,趁机把粮食和百货的贸易权,给了其他商人。 如此一来,直接斩断了周敬堂东山再起的根基。 “这只能说,各干各的差事,田诚业省了许多麻烦,被查封的房屋就让那样搁著,那是军部的事。作为一镇之首,首先考虑的是当地百姓的民生,他田诚业给別人直接发放了牌照,这与叶十三有何关係?当地老百姓,还有南来北往的商客,不都得需要这些吗?” 香香郡主就事论事,貌似合理的一番说辞,直接给周敬堂泼了一头的冷水。 第158章 都不是省油的灯 “郡主,下官……” 周敬堂心里,放不下的是自己的损失。 香香郡主的心思,却在对边城十万北防军的控制上。 她只要把叶十三攥在手里,放弃三五个周敬堂这样的地方官员,她也在所不惜。 “好了!” 香香郡主摆摆手,缓声又道:“眼光放长远一点,別老盯著那些银子。” “郡主明鑑!” 周敬堂面上一慌,急道:“下官绝无此意,下官就怕,叶十三那狗东西,有著岳佟的偏袒,以后会更加猖狂而不可收拾。” 香香郡主眉头一皱,不悦道:“岳佟作为统帅,对手下能杀敌的將士给些宽容,这也是情理之中的带兵法子,如何就是偏袒了?” “倒是你!” 香香郡主粉脸突变,慍色道:“作为地方政要,在大敌当前的节骨眼上,不思与当地驻军联袂抗敌,反生间隙与朝廷不利,要不是上面有人替你说话,岳佟早都对你动手了,这些,你可明白?” “郡主……” 周敬堂心头陡然一惊,当即就跪了。 “行了!” 香香郡主懒得再扯这些令人堵心的事,粉脸一寒又道:“叶十三能为岳佟所用,为何就不能被我所用?” 此言一出,周敬堂顿悟。 拉拢叶十三,要比和叶十三作对有利多了。 上面要的是控制边城的兵马,而不是让他把精力,耗在与一些底层將领的较量上。 “您是说?” 周敬堂抬头,满是希冀地望著香香郡主。 “还用本郡主说?” 香香郡主勃然大怒,厉声斥道:“作为地方政要,积极配合粮草的补给,协调各方面调配一应军资,组织劳工修筑防御工事,难道这些,都要本郡主手把手教你不成?” 此言一出,周敬堂额头见汗。 本来想通过香香郡主向军部施压,用以恢復他的那些买卖,使多年积攒的经营不落入別人之手。 这倒好,反而让香香郡主怒斥一顿,还让他以后配合著叶十三一点。 这时候,几样精美的饭菜被端了上来。 爆炒鸡脯肉,清燉草鸭,红烧河鲤,菌子炒笋乾,外加一碗粳米乾饭。 这饭菜,周敬堂可是费了心思的。 刘四和王选,把探知的香香郡主饮食口味,事无巨细地及时稟报给了他。 看到饭食,香香郡主的怨气似乎才小了些。 “退下吧!” 香香郡主摆摆手,让周敬堂不要杵在这里碍眼。 …… 与此同时,岳佟面色阴沉。 紧盯著叶十三的眼睛,良久不语。 “大將军,末將经验不足,布兵打仗,还得多仰望大將军才是。” 叶十三一脸的谦逊,迎著岳佟凌厉的目光,心里却一点都不发虚。 片刻后,岳佟缓缓说道:“岂敢,你眼下统领的兵马,都讲要超过我的兵数了,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辜负了老王爷的期望。” “末將不认得什么老王爷,末將的心里,只有车骑將大將军您。” 叶十三稳如老狗,篤定地又是一句。 “不敢如此!” 岳佟面颊一抽,沉声又道:“北漠千里边城,是老王爷打下来的安寧,十万大军的底子,那是老王爷半生的心血所在,既然你还认我这个大將军,就还是老王爷手下的一名兵將。” “末將铭记大將军教诲!” 叶十三拱手一礼,站在桌旁束手立著。 “请坐!” 岳佟一声客气,然后示意周釗上菜。 叶十三拿下万川郡三万兵马,这让岳佟心中不安起来。 他原以为,叶十三只是强悍,没想到他居然有著如此过人的谋略。 谭祖高被杀,让他又喜又忧。 这里面,有两种可能。 其一,是他投靠了肃王,凭著香香郡主的手段除掉了谭祖高。 但这种可能性很小,谭祖高本身就是朝廷空降到边城的一枚楔子,肃王眼下还不敢和朝廷对著干。 其二,就是叶十三利用了香香郡主,这才达到了巧取豪夺的目的。 这种可能性是有,那个香香郡主,似乎对叶十三很迁就,表面上的刁难,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小伎俩。 总之,叶十三不是一个简单的奴籍。 与之为友,可保大夏百年基业,又可捍卫镇北王的在朝廷的虎威。 反目成仇,则是两败俱伤,瞬间就会被其他势力,藉机灭了他们这些北防军的扛把子。 “坐啊!还站著干什么?” 岳佟一指桌上刚端来的酒菜,望著叶十三道:“赶了如此多的路,想必是肚子早都饿了,这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发慌,酒菜都上了,还不坐下动筷子?” “大將军在此,哪有末將的座?” 叶十三依旧站著,並没有在桌侧的椅子上坐下。 “怎的?” 岳佟面色微变,嗔怒道:“让你坐你就坐,这都不听我指挥了?” 一语双关,话中有话。 叶十三岂能不懂? “谢大將军!” 道谢的话刚一落,叶十三一屁股就坐了,直接伸手抓起一块烤马肉,送到嘴边就啃了起来。 “这就对了嘛!” 岳佟立刻换了一副笑脸,和蔼说道:“我就喜欢你们一个个能吃能杀的样子,饭量都没有,还打俅的仗。” 叶十三心里清楚,岳佟在试探他的底,在摸他的脉。 “好吃!” 叶十三啃著烤马肉,慌忙点头又道:“还是大將军您心里有末將,这马肉也太好吃了。” 这话,岳佟爱听,他等的就是叶十三的这种態度。 “你也坐!” 岳佟一瞥旁边候著的周釗,皱眉道:“叶十三都坐了,你还站著,是我的话不管用了?” 草! 又是对老子的敲山震虎? 不过,这次还真得感谢这老货。 要不是万川郡北防军的將领们,一致认为他叶十三是镇北王的人,才不会轻易地听他叶十三的號令。 所以,岳佟这个在边城镇北王的代言人的话,他不敢不听。 起码,还不敢明著对抗。 毕竟,他们左右都用到了岳佟和香香郡主的双重威势,这才阴差阳错拿下了北防军三万兵马。 周釗就是个岳佟试探叶十三时所用的道具。 被岳佟如此一说,赶忙在桌子的另一侧坐了,低著头就往嘴里扒拉饭菜。 行辕里的其他將领们,对叶十三只有羡慕的份,谁都不敢私下议论什么! 他们以为,这一切都是镇北王在远程运作的结果。 说不定叶十三这个人,就是镇北王安排到边城的替身。 至於叶十三奴籍的身份,极有可能是一场精心安排下的障眼法。 军中的老马病马,最后都是被宰杀的对象。 岳佟一顿烤马肉,就让叶十三受宠若惊。 周釗这个陪绑的,也不禁暗自感嘆岳佟的老辣。 “大將军,您也吃!” 叶十三不光自己大口啃著马肉,还一个劲地谦让著,以示对岳佟的无比尊敬。 何况! 叶十三虽然眼下掌控著三万北防军,但回来的时候,却没有带一兵一卒准备在黄羊峴布防。 这一点,岳佟甚是欣慰。 若是战事一起,可调遣的兵马,只有是岳佟发號施令。 说明,叶十三没有越庖代俎,依然把岳佟奉为上司,自己继续以下属的名义,听从岳佟的將令。 香香郡主所恼火的,也就是这里。 她希望叶十三和岳佟对峙起来,让两人互生间隙,然后她以监军的名义,再压制住双方。 眼下,来硬的,怕是行不通了。 就叶十三这货的脾性,能把她这个郡主给煮了。 “叶十三,你等著!” 吃完饭菜的香香郡主,衝著空堂堂的雅间,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句。 第159章 狼烟 “大將军,狼烟……” “郡主,有狼烟……” 突然间,岳佟和香香郡主,同时得到了兵卒惊慌失措的稟报。 叶十三第一时间就衝出大將军行辕。 “大人,是狼嚎岭方向。” 马成已经跨上了战马,十名新卒,也纷纷站在各自的马前待命。 “还真是狼嚎岭!” 叶十三望著远处,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遥遥望去,一股白色的狼烟,从地平线扶摇直上。 狼嚎岭是离通天驛镇最近的一处防区。 但不一定是第一道点燧升烟的烽火台。 “去兔窝堡!” 叶十三一声怒吼,又道:“一定是兔窝堡发现敌情,鷂子岭戚虎的那些兵马,根本不够用。” “应该不是大股敌贼入侵,叶將军不要惊慌。” 紧跟著出来的岳佟,举目远眺片刻,又道:“兔窝堡也好,狼嚎岭也罢,这两处地方,都是最不好走马的地带,应该不是元蒙军队的行动。” “大將军,末將以为,这必是元蒙军队的正式入侵,正因为这两处地方走马困难,他们才选择我军防守最薄弱处下手。” 就在这时候,香香郡主也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狼烟升起,你还在此磨蹭,战机尽失,还不快去迎敌?” 一打照面,香香郡主就是一声怒吼。 叶十三目光看向岳佟,急道:“末將这就赶往狼嚎岭,还请大將军发兵支援兔窝堡,要是这两处防区失守,元蒙大军会沿通天驛一路南下而直取西河镇。” 岳佟摇摇头,笑道:“就是元蒙军队入侵,那也没多少人马,骚扰而已,哪敢跑到我大军集结的通天驛地面上来?” “岳大將军不可轻敌!” 香香郡主眉头一皱,又道:“叶將军所言有理,还是未雨绸繆为上,不可掉以轻心。” 看到岳佟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叶十三怔了一下。 也许,岳佟是比他这个烽燧兵出身的千户还要了解韃子,毕竟,他当烽燧兵,也是没多少日子。 “好吧!” 叶十三点点头,目光看向香香郡主,道:“郡主还是留在这里,末將这就去看个明白。” “不行!” 香香郡主一勒马头,急道:“军情紧急,身为监军,岂能贪生怕死?” 说完,香香郡主狠抽胯下的战马一鞭子,抢在叶十前面,向著狼烟升起的远处绝尘而去。 “跟上郡主!” 苏哲更不用说了,既然香香郡主率先垂范,他这个卫兵头子,还能安然待在通天驛镇安享太平? 五十匹战马,即刻就扬起一阵雪雾,嘶鸣著就直奔狼嚎岭方向而去。 “跟上去,超过郡主!” 叶十三不淡定了,暴吼一声,胯下的战马,就像箭一样直射出去。 “跟著大人!” 马成上身前倾,伏在马鞍上催马疾驰。 望著叶十三远去的背影,岳佟摇摇头,嘆气道:“还是急躁了点,得好好歷练歷练。” “大將军!” 周釗带著几个校尉赶来,心神不寧地说道:“末將以为,叶將军的分析还是有些道理,毕竟韃子最近吃亏太多,趁著降雪报復我军也不是没有可能。” “屁道理!” 岳佟一脸的不以为然,目光一扫眼前眾將领,沉声道:“回去看好自己的部下,没有本帅的军令,任何兵马不可妄动半步。” “大將军!” 周釗面颊一抽,急道:“要么末將带五千兵马,向西北方向推进二十里先行驻扎?” 不料,话一出口,就迎来岳佟的狠目一瞪。 “胡闹,大军一动,粮草,輜重都得跟上,一些小股游击的韃子,有何可惧?” 面对岳佟的厉斥,周釗硬起头皮又道:“万一是元蒙的军队,而不是沿线的韃子牧民呢?” “不管是什么样的敌人,这也是个对叶十三歷练的机会,如无较大阵仗的歷练,如何能率领上万兵马的大军?” “不过!” 岳佟说归说,但还是有所准备,目光看向另一名校尉,道:“即刻起,致果校尉,宣节校尉都进入甲级战备,车马,粮草,时刻准备上路。” 就在这时候,镇衙门乱成一团。 周敬堂亲自指挥著十几辆马车,从四通钱庄的地库里,搬出好多箱子,装上车后,上面又盖上草料。 待家丁们都装车完毕,周敬堂唤来一名都尉,沉声道:“你带一百亲兵,把这些运到西河镇小翠那里……” 都尉点点头,道:“姑丈放心,侄儿定会一路小心,有姑丈开的路条,任何关卡都不得查验车辆。” “嗯!” 周敬堂点点头,低声道:“此事,莫要让你姑母知晓,完事后,姑丈给你也踅摸一处院子。” 此言一出,都尉脸上一阵激动。 周敬堂摆摆手,制止了都尉要说的话,道:“去吧!小心行事。” 不一刻,十几辆马车,拉著四十多个大箱子,上面覆盖著草料,从镇街一处偏僻的路口向西河镇而去…… “大人快看?” 马成指著远处雪地上的一片黑点,惊道:“是逃亡的百姓?” 叶十三闻言一惊,急道:“弓弩上弦,腰刀出鞘,只要是韃子,给我杀就是。” “杀!” 十名新卒,高呼一声后,立即在马背上准备起来。 此时,身后离得不远的香香郡主,也发现前面的情况。 “苏哲,准备迎敌!” “郡主,好像是当地百姓?” “屁话!没有韃子在后面追赶,百姓这时候跑什么?” 叶十三听到香香郡主的喊话声,不禁心头一宽。 这蠢货,看来蠢得不是很彻底,还知道老百姓的后面有韃子追赶。 不一刻,跌跌撞撞,跑得狼狈不堪的百姓们,已经到了叶十的马前。 “將军……救救……我们……” 说话的是个鬚髮皆白的老者,上气不接下气地一头栽倒在马前的雪地上。 身后乌泱泱的妇孺们,见到叶十三他们,顿时就哭爹喊娘地围了上来。 “將军,韃子,韃子……进村了……见人就杀……” 这些百姓们,看来都是各村的百姓,扶老携幼准备逃向镇里。 望著狼狈不堪的百姓们,叶十三的目眶就红了起来,沉声向马成说道:“抢时间,越快越好,不能再让一个村民死在韃子手里。” “兄弟们,杀过去!” 马成从马背上直起身子,高举著佩刀,就向百姓们来时的放方冲了过去。 第160章 跟老子杀过去 一路上,逃向镇子方向的百姓越来越多。 而且,这些扶老携幼的百姓们,是从不同的方向而来,但向同一个方向而去。 “他娘的!” 叶十三眉头一皱,吼道:“来犯韃子不少,从边防线多处入境,兄弟们,我们没有退路,只有放命一博了!” “大人,我们不怕死。” 苏哲赶了上来,也分析到前面的情况不是很妙。 “你,给老子听好了!” 叶十三勒住马头,手里残刀指向苏哲,吼道:“保护好郡主,杀敌的事老子去干,郡主要是少一根汗毛,老子先砍了你。” 说完,叶十三一夹马肚,向著不断有浓烟升起的一个村子冲了过去。 这时候,香香郡主已经抽出了剑,指著苏哲吼道:“混帐东西,愣著干什么?还不去增援叶將军?” “郡主……” 苏哲把胯下的战马,勒得在雪地上团团转圈,哭丧著脸道:“末將还是留在郡主身边……” “还不快去增援?” 香香郡主粉脸突变,吼道:“苏將军就那么点卫兵,你既然跟著本郡主从京都到边城,那么就应该以本郡主的命令是从,再敢抗命磨蹭,休怪我手中的剑不长眼睛……” 此言一出,苏哲目光看向手下的一名甲正,吼道:“余矬子,带三十人保护好郡主,要是胆敢擅离郡主身边半步,老子割了你的卵蛋。” 说完,苏哲高举著那把镶嵌著宝石的佩刀,转头吼道:“其余二十人,跟老子杀过去。” 一时间,战马嘶鸣起来,地上的积雪,被马蹄扬得四处飞溅。 叶十三和马成们,嗷嗷叫著就向冒著浓烟的村子冲了过去。 “大人快看,是韃子骑兵!” 突然,马成指著地上的一只头盔,急道:“这是韃子骑兵的装备,是革甲骑士,不是皮袍白身。” 顺著马成所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旁边,锄头、猎叉还有柴刀扔得到处都是,一顶革制的头盔,被猎叉刺了个洞掉落在地。 看来,有村民拿猎叉挑中了韃子骑兵的头盔,而反抗的村民都被韃子所杀。 殷红的血,在雪地上很是刺眼。 韃子的战马,把地上的积雪踩得狼藉一片。 “下马!” 叶十点低吼一声,又道:“游击战,韃子学精了,四处分散开了屠杀村民,我们如此追击,反而会成为韃子的活靶被射死。” 这一声,让苏哲也警觉起来。 要不是叶十三提醒,他已经带著卫兵们就衝进村子深处。 “都下马,听叶將军的,准备步战迎敌!” 不知什么时候? 香香郡主带著二十名卫兵摸了上来。 既然如此,叶十三只好重新部署。 “分四组,循序渐进。” “苏哲带十人,从左翼搜寻。” “余甲正带十五人,从右翼摸上去,要是遇到村民活口,务必儘快转移出来。” “李夫长也带十五人,绕道村后,注意隱蔽,但凡看到任何韃子,一律射杀。” “余下二人看护马匹,其余八人跟著郡主,时刻和我保持距离,不可让郡主偏离我的身后五丈。” “所有人,步弓手开道,趟子手跟进,交替出击。” 叶十三一口气不但分配了人数,而且又部署了战术,这才把战马留在一堵高墙后面,由两名香香郡主的卫兵看守。 好在这些卫兵训练有素,迅速就分散开来,张弓搭箭就顺著一些残垣断壁的掩护,一路搜寻过去。 隱约中,有女人悽厉的惨叫,从不同的方向传来。 不好! 这些畜生,一定在祸害村民的婆娘们。 “认真搜查,不要放过一个角落,速度要快!” 叶十三话音刚落,后衣襟就被身后的香香郡主拉了一下。 顺著香香郡主所指,叶十三看到前面不要远处,从一个草垛后面,露出两条人腿。 人腿上穿著厚厚的毡靴,一匹战马在旁边啃食著地上的积雪。 毡靴的脚尖是朝下的,在草垛前的雪地上,不断地蹬著地面。 “畜生!” 香香郡主再是没有出阁,未经人事的她,此时也猜到了穿著毡靴的韃子在干什么? 那种亢奋又粗重的喘息声,更是让叶十三眼中喷火。 “去,把那两只蹄子给砍了!” 顺著掩体,只能看到两只带著小腿的脚在蹬著地面,叶十三吩咐马成一声。 “是!” 马车低声应答的同时,像一只狸猫一样从雪地上一跃而起。 顺著半截残破的矮墙,马成摸到那双脚跟前。 “啊……” 只见马成举著佩刀一砍而下的同时,一声狼嚎似的惨叫,就从草垛后面传了出来。 “咔嚓!” 马成的刀落下的瞬间后,又是向上顺势一个斜劈。 “嘭!” 一颗脖子处喷血的脑袋,直接冲天而起,然后掉落在离叶十三眼前不远的雪地上。 马车这接连两刀,一双带著毡靴的人脚,一颗鬚髮蓬乱的脑袋,就已经和一个韃子的身躯分了家。 “好刀法!” 伏在叶十三身边的香香郡主,也不由得叫了一声好。 “走,上去看看!” 叶十三率先爬了起来,几步就冲向草垛。 一个牙关紧咬,双眼怒睁,衣衫被撕成碎片的女人,呈“大”字型仰躺在草垛底下。 一道惊心触目的刀口,还在女人裸露的胸脯上,向外渗著殷红的血。 “大人,是具女尸,看来刚死不久。” 探过女人鼻息和腕脉的马成,拎著还在滴血的佩刀,站起看向叶十三。 “畜生,连死人都不放过。” 叶十三脸色,阴沉得就要拧出水来。 紧跟了过来的香香郡主,望著地上的女尸,举著手中的剑,对著已经没有了脑袋和双脚的韃子尸体,又是一通发疯似的猛砍猛戳。 “畜生,你们这些两脚畜生……” 当然,香香郡主被韃子兵如此令人作呕的兽行所激怒。 自己当初遇险时,被四个韃子猥褻的那一幕,霎时就闪现在脑海中。 “別砍了,抓紧时间继续搜查!” 叶十三瞥了一眼几近发狂的香香郡主,低吼一声,抽出腰间的那把残刀,目光看向百步外的一处院子。 “快,从两边摸过去,前边有情况!” 第161章 你的话,太多了! 叶十三耳朵,捕捉到了另外的声音。 一处低矮的院落,霎时就进入马成和香香郡主的视线。 “你几个,弓弩守住院后围墙缺口地方,只要是韃子,尽数射杀!” 马成一指院子后面的围墙缺口处,向十名新卒做了布置。 “你也跟过去,他们经验不足。” 叶十三打发马成,让他带著十名新卒从后面设伏。 然后,叶十三目光看向香香郡主带著的八名卫兵,道:“你几个,待会高声喊杀,虚张声势就可。” 说完,向香香郡主打个手势,低声又道:“你我去院门,各守一侧。” “明白!” 香香郡主上牙咬著下唇,点点头后,向那处院子的院门口奔了过去。 叶十三紧跟其后,在院门的左侧持刀站了。 “杀呀……给我杀……” 留在原地的八名卫兵,一起扯著嗓子喊了起来,相互用刀敲打出兵器碰撞的声音。 就在这时候,一名韃子兵从院门口探出头来。 “咔嚓!” 韃子兵的脑袋,刚冒过门墩一尺,一把剑就从后脖子砍了下来。 “扑通!” 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的韃子兵,身子向前一扑,一颗扣著皮革头盔的脑袋,就滚落在院门外面的雪地上。 一股腥臭的血柱,紧接著就从倒地躯体的脖根狂喷而出。 这时候,一支尖矛缓缓从门內又探了出来。 门外右侧又高举著剑的香香郡主,不由得一阵紧张,双手握著剑柄,两条胳膊缓缓向后扬起。 尖矛一寸一寸,从院门內向外伸展。 叶十三猛然伸出一只手,握住尖矛用力向外一拽。 尖矛的后面,一个庞大的身躯,被尖矛带著从院门里向外一扑。 霎时,香香郡主的一剑,又用力砍了下来。 这一剑,慢了一息。 身躯直接被叶十三一把拽出门外的韃子,被香香郡主一剑砍在后背。 “哇呀呀……” 收势不住一头栽倒的韃子,迅速一个翻身,抽出靴子中的短刀正欲反击。 迟了! 叶十三手中的残刀,此时已经斜劈下来。 就在韃子手中的短刀,砍向香香郡主小腿的瞬间,一颗硕大的脑袋,带著半边肩膀一起被叶十三砍了下来。 “噹啷!” 韃子手中的短刀,连同脑袋一起被砍下来的臂膀手中,在离香香郡主小腿一寸处,直接掉落在院门口的石板台阶上。 望著连脑袋一起砍下来的一条臂膀,香香郡主腿根一紧,差点就躥出一股尿来。 好悬,韃子手中的那把从靴子里拔出的短刀,差点就砍到她的一只脚腕。 如果不是叶十三及时补刀,她的一只脚,就会被韃子砍掉。 这只左脚,就像欠叶十三的。 第一次被营救回来,要不是叶十三用雪搓洗,早都被冻坏锯掉。 这一次,还是叶十三及时出刀,才避免被韃子一刀砍掉。 “跟我杀进去!” 叶十三一瞥院门口倒著的两具尸体,声音冷得就要结冰。 “嗯!” 惊魂未定的香香郡主,握著剑的一只手抖个不停,但还是咬著嘴唇点点头。 “好!” 叶十三也点点头,沉声又道:“跟在我身后三步距离,万不可离开我五步以外。” “嗯!” 香香郡主乖得就像只猫,丝毫没有半句反驳。 叶十三身子一闪,侧身就贴著门墩,抬起一条腿迈向院门的门槛。 就在叶十三的一只脚,快要迈过门槛的时候,突然身子向下一墩,手中的刀从自己头顶横扫出去。 “啊……” “啊……啊……” 两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二重唱一样的就从门內响起。 两名被刀砍掉了手腕的韃子兵,断腕处狂喷著血柱倒地翻滚个不停。 他们握著刀的那只手,已经和手中的弯刀,一起掉在门洞里的地上。 叶十三直起身子,握著刀大踏步就向院子走去。 紧跟在后面的香香郡主,直接乱刺一气,把倒地的两名韃子兵,转眼间就刺得满身血洞往外喷血。 呼啦啦! 从一间屋子里,涌出十几个革甲韃子兵,霎时就把叶十三二人呈半圆形围了起来。 一个高大魁梧,满脸是毛的韃子,正往身上套著铁甲,满脸杀气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没想到,这村里还有大夏士兵?” 韃子铁甲傲慢地一瞥叶十三,冷冷就是一句。 当目光又瞥到叶十三身后的香香郡主时,铁甲韃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呸!” 铁甲韃子向地上唾了一口,狂笑道:“害得老子睡了几个烂婆娘,还有如此美人却主动送上门来了?” 叶十三半眯著眼睛,缓缓说道:“你的话,太多了。” “哈哈哈……” 铁甲韃子仰头一阵狂笑,目光直接投向叶十三身后的香香郡主,淫邪地说道:“早知道,老子就不急著穿衣了,接著干就是。” 说完,铁甲韃子面色骤变,吼道:“把那个小娘们给老子拿下,拉屋里先剥光了,等老子宰了这只两脚羊,再好好享受一番美人的味道。” “屁话就是多,还是省点力气,好去投胎时抢条好道走。” 叶十三说著,缓缓上前两步。 “够胆!” 铁甲韃子怒吼一声,从身边的一名革甲韃子手指中,接过一把弯刀,披头就砍了下来。 “叮……” 一声金属的脆响,火星迸溅之下,铁甲韃子手中的弯刀,已经从弯刃处断成了两截掉在地上。 “噗嗤!” 在铁甲韃子惊愣的目光中,叶十三手中的刀,顺势就插入铁甲韃子的胸膛。 一股血箭,霎时就从铁甲韃子后背穿出的刀尖上狂喷而出。 叶十三的刀尖,不是很尖,带著斜角的刀尖,在一片血色中泛著银灰的冷光。 这一刀,让在场的革甲韃子兵们即刻肝胆俱裂。 要知道,那身铁甲,可是刀枪不入。 但在叶十三的刀下,脆得就像一层纸壳。 “撤……” 其中一名已经欺到离香香郡主不远的革甲韃子,惊叫一声突然转头,就向院后狂奔而去。 这一喊,一跑。 另外的革甲韃子兵们,也纷纷掉头,像野兔一样奔向院后围墙的豁口出。 他们不傻! 看得出来叶十三手中的刀,简直就是无坚不摧。 再说,叶十三方才的出招,既快又狠,他们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对手。 即就是狂殴,也没有半分胜算。 与其硬拼被砍,还不如逃命划算。 可他们还是算错了。 “啊……” 早先奔到院墙豁口处的那名革甲韃子兵,刚从豁口向外一冒头。 “嗖……” 一支从外面射来的弩箭,直接从他的咽喉位置,穿到后脖子出来。 “咕咚!” 弯刀掉地,双手乱抓一气的革甲韃子兵倒在地上,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 “嗖,嗖……” 接连几支弩箭带著破空之声,又有四个革甲韃子兵,有的被射爆了眼球,有的被射穿了咽喉,还有一支弩箭,直接从狂喊著的一名革甲韃子兵的口中射入。 “嗷……” 剩下的革甲韃子兵们,怪叫一声后,纷纷又退了回来,准备从院门突围。 “说,你们来了多少兵马?” 叶十三目光冷冷,平举著手中的刀,厉声就向退回来的革甲韃子兵们一句发问。 第162章 血与火的洗礼 这一问,革甲韃子兵们被惊醒了过来。 “杀出去,他们人不多!” 离叶十三最近的一个革甲韃子兵,转头向后狂喊一声,挥刀就冲向叶十三。 “好!” 叶十三叫了一声好,笑道:“你不回答,老子也不问了。” 只见银光一闪,革甲韃子兵砍来的一刀,被叶十三闪身躲开。 但叶十三手中的刀,却从侧面穿过革甲韃子兵的腮帮子。 叶十三持刀的手向外一拉,革甲韃子兵的一张嘴,已经从两腮割向嘴角,像吞食鸟蛋的蛇口一样张著。 再看叶十三手中的刀,刀背的那处缺口,在刀身穿过革甲韃子兵两腮的时候,向前一拉之下,半尺长的舌头,就被割了下来穿在刀身上晃著。 “咔嗒嗒……” 韃子兵一口焦黄的牙,隨即碎裂,和满口的血沫喷射在地。 这一幕,別说另外几个革甲韃子兵霎时被嚇得魂飞魄散,就连香香郡主,也是后背一阵发凉。 这是什么刀法? 神出鬼没不说,而且残忍得让人胆寒。 一个人使刀的技巧,再是手法嫻熟,那也达不到如此恐怖的程度。 这混蛋,什么时候练就了如此令人胆寒的一手刀技? 难道! 他是被充军到边城,跟那个郑一刀学的? 忘了杀敌的香香郡主,吃惊地望著叶十三刀身上穿著的一条人舌发呆。 “嗖嗖……” 又有几声弩箭破空的声音传来,同样被惊得一阵呆愣的革甲韃子兵们,被从身后射来的弩箭,直接穿过后脖颈倒地身亡。 嘴巴被割成了蛇口的那个革甲韃子兵,一张脸已经不成人形,喉咙中发出含糊不清的怪叫声,在院子里疯了一样狂奔不止。 “砍了!” 叶十三一抖手,把刀上的那条人舌抖落在地,冷声就是一句。 “是!” 猛然惊醒的香香郡主,飞奔过去刺出一剑,顿时就把差不多疯掉了的那个革甲韃子兵,直接砍掉了半个脑袋。 “呕……” 紧接著,被喷溅了一脸脑浆和人血的香香郡主,再也支撑不住,蹲在地上狂吐个不停。 可惜了周敬堂孝敬的一顿午饭,就这样被香香郡主呕吐了个一乾二净。 这时候,从院墙的豁口处,翻了进来的马成他们,纷纷围了上来。 “郡主,您没事吧!” 没等香香郡主回答,叶十三笑道:“应该没事,可能是在镇上吃撑了,也不像是怀了娃儿的反应。” “轰!” 再也绷不住了的马成和新卒们,霎时就狂笑了起来。 “找死!” 嘴角还掛著粘液的香香郡主,被臊得满脸通红,蹦起来就踹了叶十三一脚。 “你才怀了娃儿害喜呢!” “你才吃撑了呢!” “混蛋,不要脸,欺负女人算何英雄?” 踹过叶十三一脚的香香郡主,提著剑在院子里跳骂个不停,嚇得马成他们缩著脑袋夺门而出。 “数数吧,这都是大伙的战绩!” 屁股挨了一脚的叶十三,咧嘴一笑,转身就跟著马成一伙出了院门。 至於那些屋子,叶十三没有提出去搜查。 他心里清楚,各屋子已经没有了活口,景象只会让人心颤。 果然,片刻后,香香郡主面色蜡黄,跌跌撞撞跑了出来,和等候在外面的人会合后,又蹲在地上乾呕不已。 “呕……呕……都死了……很惨……还有未成年的……女娃……肠子都……” “行了!” 叶十三紧皱眉头,摆手打断香香郡主断断续续的敘述,淡淡说道:“抓几把乾净的雪吞了会好受一些。” 说完,示意大家检查兵器,准备继续搜索。 香香郡主抬头,从一堵矮墙的墙头,抓过一把乾净的积雪,闭著眼睛餵进嘴里嚼了几下才吞入肚里。 也许是积雪冰冷的口感,那种透心的冰凉,压制住了她不断向上狂飈的胃液。 “歼敌……” 长出了一口气,稳稳神,香香郡主目光看向叶十三,又道:“铁甲一人,革甲一十五人。” “嗯!” 叶十三点点头,向香香郡主投去讚赏的一瞥。 如此这样,不但是歷练他自己,对这个傻白甜也是一场血与火的洗礼。 无论是前世的现代,还是后世的今生,他和这个傻白甜都是纸上谈兵,实战,才从这里开始。 “马成,给大伙记上战功,郡主杀敌革甲四数。” “遵命!” 马成赶忙应声,又道:“大人,如此来看,进入这个村子的敌数並不多。” “这些人当然不多,大部分已经赶往其他村子杀人了。” 叶十三判断到,这些韃子兵,只是被留下来收尾的一部分,进犯的兵数肯定不止这些。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分派出去的另外三队人马,也向这边聚拢了过来。 苏哲提著还在滴血的佩刀,急忙奔向香香郡主。 “郡主,您没事吧?” 香香郡主狠瞪苏哲一眼,怒道:“报战损,战绩。” “稟郡主!” 苏哲面颊一抽,低头道:“战损六人,伤三人,杀敌革甲四人。” 香香郡主目光焦急,一扫苏哲身后,看到三名卫兵,其中两名走路一瘸一拐,另外一名卫兵的一只胳膊,被布条缠著吊在胸前。 “敌情如何?” 叶十三转过头来,厉声就是一问。 “稟叶將军,有几个韃子兵趁乱逃了,估计已经跑远了。” “跑远了?” 叶十三一愣,思忖片刻,抬头望了一眼铅灰色的天空,突然说道:“快,全体转移,找一处易守难攻的地方,准备迎敌?” “大人,韃子兵已经逃了,我们是不是?” “闭嘴!” 叶十三勃然大怒,望著村子深处,咬牙道:“你以为,这些韃子兵是来走家串户转亲戚来的?” 马成从不失机灵,瞥了一眼挨了训斥的苏哲,插嘴道:“大人是说,逃走的那几个韃子兵,是跑掉报信去了!” “还有第二种可能吗?” 叶十三又狠瞪马成一眼,继续说道:“这次的韃子兵,那可是有备而来,这里不见他们的战马,说明,更多的韃子在前面的村子,被我们杀掉的这部分,只是留下来搜寻浮財的一些。” 难怪! 没见大量的战马出现,原来是这样啊? 心头陡然一惊的香香郡主,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剑。 损失了六个卫兵,又伤了三个,才杀死了四个革甲韃子兵,这个结果真让她接受不了。 但此时,她已经顾不上为此懊恼。 如果韃子兵反扑过来,后果將不堪设想。 第163章 你死了,欠我的那些银子谁还? 村子不大,也就一百多户人家。 不一会,马成来报。 “大人,村外靠山脚,有一座庙。” “好!” 叶十三点点头,目光看向香香郡主,道:“我们去庙里,周围没有农舍遮挡,也好发现敌人。” “听你的。” 香香郡主这会,已经是完全没了主意,兵书上学的东西,此时已经抓瞎,只好任由叶十三安排。 “都听好了,跟著马成,战马一匹都不能丟。” 不大时候,到了山脚的破庙。 庙宇不大,房间也少,只是围墙高於那些农舍的院墙。 叶十三略扫一眼庙院,道:“战马全部拴在那边,其余人都上大殿集合。” 此时的庙里,守庙的人已经跑了个精光,就连殿后灶间的铁锅,都被带走了。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但庙里有著不少的蜡烛。 霎时,塑著不少神像的大殿中,蜡烛点燃后即刻就亮堂了起来。 卫兵们一脸的紧张,没有一个人主动说话。 “清点你们所带的箭簇,集中起来平均分配给步弓手。” 叶十三扫了一眼苏哲带著的卫兵们,直接进行了部署。 “都聋了?” 香香郡主狠瞪苏哲一眼,沉声道:“叶將军的话,你们都没听见?” 这一声怒斥,卫兵们纷纷解下背上的箭囊,开始清点起箭簇的数量。 “步弓手出列!” 叶十三目光灼灼,盯得卫兵没心里一阵发毛。 “听叶將军的。” 香香郡主又补一句。 顿时,二十三人出列,站在叶十三面前。 “好!” 叶十三点点头,目光看向马成,沉声道:“你,带著他们,占据有利地形,五十步內射杀来犯敌人。” 然后,叶十三把视线移动到苏哲脸上,又道:“剩下一十八人,加上我的十人,由你带著,中箭不死者,或者漏射之敌,由你带著他们分头补杀。” “遵命!” 苏哲面颊一抽,单腿跪地就是一个军礼。 “都给我听清了,我们已经没了退路,也许会陷入韃子兵的包围,在突围前歼灭所有来犯之敌。” 叶十三沉著脸,一下子就道破了他们这些人的处境。 香香郡主娇躯一震,低声道:“我们被包围了吗?”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来犯之敌的数量,远多於我们这些人,我们要是向镇上方向撤退,还是免不了被韃子骑兵围剿,与其被人追杀,不如就地狙击。” “怕了?” 说完,叶十三又是一句。 “你才怕了!” 香香郡主柳眉倒竖,顿时一句就懟了回来。 “那好!” 叶十三点点头,道:“我们出去看看。” 两拨人即刻行动起来,马成和苏哲,分头在破庙的四周寻找最佳的狙击位置。 叶十三转了一圈,指著院中一块空地,向几个伤兵说道:“点起篝火,把敌人引过来。” 香香郡主闻言,惊道:“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亮在了明处?” “没错!” 叶十三点点头,缓缓说道:“与其让韃子骑兵们四处搜寻我们,不如把他们集中起来围攻这边,如此一来,亮在明处的,岂不就是他们?”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被惊得张大了嘴。 呆愣片刻,这才说道:“你来边城短短时日,从何学得如此战术?” “说了你也未必懂!” 叶十三一笑,卖了个关子。 香香郡主杏眼圆睁,慍怒道:“但你还没说给我听,哪知我懂与不懂?” 这话,叶十三还真没法说。 总不能给这个傻白甜说他是从前世的现代,魂穿到古代的今天? 就在这时,马成奔了过来。 “大人,小的听地辩声,已经有韃子兵向这边而来。” 叶十三一凛,道:“果然有大队人马。” “吩咐下去,先隱蔽好了,避免韃子射杀。” 叶十三又交代一句。 这话没错,你能部署步弓手设伏,难道擅长骑射的韃子骑兵就不用弓箭? 马成一转身,沉声向步弓手们说道:“各自占领有利位置,五十步以外不可放箭,瞄准敌人的眼睛和咽喉,务必做到一箭命中。” 不愧是烽燧兵中优秀的步弓手,实战经验就是了得。 眼下是夜间,敌我悬殊又大,盲目乱射,只能消耗自己仅有的箭簇。 而且,这次越境来犯之敌,那可是元蒙韃子中有著战甲装备的骑兵,不是那些白身牧民。 无论是革甲还是铁甲,箭簇都不容易穿透。 只有眼睛和脖子,那可是裸露的部位,被射中后照样能让敌人丧失战斗力。 “瞄准了再射,射杀一个韃子骑兵,本郡主有赏。” 香香郡主也没閒著,冲马成画了个饼。 草! 叶十三面颊一抽,不由得把嘴一撇。 这傻白甜,动不动就悬赏许愿,到头来还不是从老子口袋里拿银子。 可真是羊毛出在猪身上,前几天借的银子,到现在还没还老子呢! “谢郡主!” 马成拱手一礼,转身就去设伏。 三名伤兵已经找来木柴,在叶十三指定的地方,堆放起来拿火燧点燃。 不多时,熊熊火光照亮了半个破庙。 那些拴著的战马,被惊得嘶鸣不停。 远处折返回来的韃子兵们,纷纷向破庙方向疾驰而来。 从那些高举著的火把来看,韃子兵的人数,应该不下二百数。 叶十三判断,这些人数,有可能只是一部分。 院中的火光越亮,卫兵们埋伏处的阴影就越黑。 片刻间,无数的火把已经到了破庙外百步左右,马蹄声夹杂著韃子兵的脚步声,一起向火光亮起的地方涌了过来。 火堆是放在庙宇大殿的正前方燃著,如此一来,庙宇左右,围墙的拐角处,都被陷入了一片黑影之中。 叶十三站在大殿內的窗户一侧,隔著窗户的木欞,看到外面的火把,已经快到围墙外面。 映著火把的光照,向破庙包围过来的韃子兵里面,身穿铁甲的兵数足有三成以上。 “好啊!老子饿一顿饭,熬一夜的瞌睡,值了!” 叶十三咬著牙,眼里寒芒顿起。 香香郡主不禁拽了叶十三衣襟一下,悄声道:“我怕外面他们顶不住。” 显然,对於悬殊的兵力,香香郡主已经怯了。 “別怕,到时候,我给上面报你的战损。” 叶十三脸都没转,张口就是一句。 “混蛋,你就那么盼著我死?” 慍怒上头的香香郡主,张口也是一句懟了过来。 “当然不是,我要让你好好活著。” 叶十三突然笑了。 “这还差不多,像句人话。” 香香郡主也笑了,在黑暗中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你死了,欠我的那些银子谁还?” 叶十三骤然变脸,又是一句甩了过来。 “滚,別和我站一起。”香香郡主勃然大怒,骂回一句,霎时就转过头去,不再理睬叶十三。 此时,隔著床欞,已经看到韃子兵们不足庙门三十步距离。 这马成,该不会是被嚇得晕过去了吧? 第164章 我没疯,只是饿了 “錚……” 一声,强弩的弓弦,就像琴音一样悦耳。 “噗……” 高头大马上一个铁甲韃子的咽喉,在弓弦颤抖的尾音里,喷出了一簇鲜艷夺目的血。 “啊……” 又是一声惨叫响起,两支羽箭带著尖锐的风声,只把箭杆末端的一簇羽毛,栽进另一个铁甲韃子的眼窝里。 “扑通,扑通!” 接连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围在庙门外面的火把,霎时就乱了起来。 “杀进去,他们人不多。” 有铁甲韃子高举著弯刀暴喝一声。 一手高举著火把,另一只手挥舞著弯刀的革甲韃子兵们,又镇定了下来向庙门冲了过来。 “嗖嗖嗖……” 弩箭的破空声,羽箭的震颤声,霎时就和韃子兵们的喊杀声交织在一起。 不断有韃子兵落马坠地,更多的韃子兵,叫喊著从后面又涌了上来。 一些没有骑马的步军,避开向庙门的衝锋,直接衝到了两侧围墙下面。 前面的步军刚蹲了下来,后面的步军就踩著他们上肩膀,直接爬上了庙墙。 “啊……” 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第一个从围墙上面冒出上身的韃子兵,就被从围墙里面抡过来的一把佩刀,寒光一闪就被砍掉了脑袋。 一个韃子兵栽下了围墙,更多的韃子兵,又踩著同伴的肩膀爬了上来。 庙门外面喊杀震天,庙墙里面,却是屡屡得手。 不一会,足有三十几个韃子兵已经丧命。 “不好,快顶不住了,马成他们没箭了。” 叶十三淡淡一句,却听得香香郡主一身冷汗。 “那么,我们衝出去,在外面和他们拼了。” “不是我们衝出去,而是让他们衝进来。” “你疯了?” “我没疯,只是饿了。” “饿了?你不会是想杀死韃子兵,再吃他们的肉吧?” “亏你想得出,你的肉我都不吃,他们的肉更臭!” “叶十三,你不要脸。” “要脸干什么?我叶十三只要命,命要是没了,脸还不如一张擦屁股的草纸。” “你混蛋!” “你闭嘴。” 就在二人斗嘴之时,忽听到外面苏哲大吼一声“杀”。 不好,箭簇射完了,步弓手压制不住韃子兵的进攻了。 “你在这里別动,我出去迎敌。” 叶十三说著,人已经到了大殿门口。 “不,我也去。” 香香郡主提著剑,快步就跟了过去。 知道香香郡主在后面跟著,叶十三头也没回,冷冷说道:“还是照旧,不能离开我五步范围。” 说完,叶十三就像一只大鸟,几个纵跃,展开双臂就直接从庙院的大门口冲了出去。 “叮噹……” 一阵金属的撞击声响过,几个革甲韃子兵,已经倒在了地上。 “杀,衝出去!” 苏哲一惊,挥著手中的那把镶嵌著宝石的佩刀,一阵乱砍就冲了出去。 这一来,韃子兵们齐刷刷后退了几十步。 “快,解下他们的箭囊,扔给我们的人。” 又把一名铁甲韃子兵从马背上砍翻在地的叶十三,回头就向香香郡主大吼一声。 没错! 地上韃子兵的尸体上,还背著箭囊。 “好!” 香香郡主喊了一声好,用手中的剑,直接从韃子兵的尸体上挑断牛皮绳子,片刻间就收集了十几只插满著羽箭的箭囊。 看到香香郡主已经得手,叶十三向苏哲吼道:“快,撤回庙中,关起庙门。” 霎时间,衝出去的卫兵们,又迅速撤了回来。 “哐当!” 两扇庙门,被从里面关了起来。 “为何不趁胜杀再一阵?” 紧张得额头都出了汗的香香郡主,不解地望向叶十三。 “敌贼人数多於我们数倍,外面地势空旷,韃子兵要是採用弓箭,我们如何抵挡?” 叶十三眼睛一瞪,没好气地回了香香郡主一句。 此时的马成,已经把香香郡主扔进院子来的箭囊,分给自己带著的步弓手们。 叶十三的这一通猛砍,还真让韃子兵们慌乱了一阵。 如此一来,从被砍死的一十二具尸体上,就收穫了一十二只箭囊。 韃子骑兵的羽箭,那可是准头极好的雁翎箭,相比之下,卫兵们原来的鹅毛箭,那就差了许多。 一只箭囊,装满后足有五十支箭,如此一来,最少有五六百支雁翎箭,被及时地补充到步弓手的手中。 苏哲望著步弓手们手中笔直的箭杆,不由得把敬佩的目光投向叶十三身上。 这一瞅,嚇了苏哲一跳。 此时,叶十三的手中,已经握著一张从韃子兵身上夺来的硬弓。 那个被叶十三砍死的铁甲韃子兵,背上的硬弓顺手就被叶十三拿了过来。 那动作,从砍人到夺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苏哲真是怀疑,这些,一个充军不久的奴籍,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就他这等弓马嫻熟的驃骑校尉,也不一定能在瞬间就完成这些动作的。 何况,叶十三是步军对骑兵。 “咴咻咻……” 一阵战马惨叫的声音传了过来,透过围墙的豁口,看到被叶十三砍断了一条腿的韃子战马,拖著惨躯慌乱地跑到了庙后倒了下去。 此时,退后了几十步的韃子兵们,又纷纷向庙前冲了上来。 叶十三一瞥几名卫兵,低声道:“后门那边光线暗,悄悄出去,把那匹马的三条腿给卸了拿进来。” 然后,目光又转向马成,道:“派几个步弓手过去,守住后门那块。” 卸马腿? 这都什么时候了? 香香郡主面色一寒,道:“大敌当前,你还有心惦记著几条马腿?” 叶十三没有理会香香郡主的话,目光一直盯著庙院的大门外面,沉声又道:“放箭,別让他们靠近。” 说著,叶十三自己找了一处適合射击的位置,从一名步弓手的手中,接过一支雁翎箭搭在弦上。 看到叶十三张弓搭箭,香香郡主的心也痒了起来。 这混蛋能射? 那本郡主更能射。 “把弓给我!” 香香郡主凑了上来,把手伸向一名步弓手。 “郡主接著。” 步弓手赶忙把手中的一张硬弓递向香香郡主。 此时,围过来的韃子骑兵,已经不足五十步远。 这种距离下,准头那是毫不用说,就是闭著眼睛,也能射中韃子骑兵的任何部位。 但关键的一点,那就是箭簇能不能穿透韃子骑兵身上的战甲? 这些骑兵和步军,都是铁甲和革甲,防护之严那是不用说了。 再者,就是一箭射出,有的韃子骑兵会拿兵器挡开。 但眼下,再无更好的选择,用箭来压制进攻,要比直接拼杀占优势。 叶十三选中了离他五十步远的铁甲骑兵。 这个铁甲骑兵看似年纪不是很大,从肩头的护肩虎头判断,也应该是类似百夫长之类的身份。 弄死一个军职高的,要比杀一个普通兵士,產生的震慑力要大多了。 果然没错,那个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的韃子骑兵,手中举著的不是弯刀,而是一把宽面大刀。 映著火把的光,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把宽面大刀的握柄处,有彩色的宝石泛起点点灿烂的光芒来。 他娘的! 还真是个將领,老子这就先弄死你! “咯吱吱……” 被夺过来的那把硬弓,被叶十三拉得一阵作响。 叶十三左臂平直前伸,右手把弓弦,慢慢拉成一轮满月的形状。 屏主呼吸的叶十三,左手微微高抬一点,握弓处的拇指上搭著的箭簇,缓缓对准了对方的咽喉。 “嗖!” 隨著牛筋弓弦震动的颤音,那支雁翎箭就像流星一样带著灰白的尾巴,瞬间就消失在韃子骑兵的咽喉处。 “叮……” 又是一声脆响,直接射穿了韃子咽喉的那支雁翎箭,箭簇又在后面一名韃子骑兵高举著的弯刀上撞击出一片火星。 韃子骑兵只觉得手臂一麻,手中的弯刀,已经脱手而飞砍向旁边另一匹战马的马胯。 “咴咻咻!” 被飞出的弯刀砍中了后胯的战马,霎时前蹄就直立起来,把背上毫无防备的骑兵直接掀翻在地。 吃疼的战马,后胯上还带著那把弯刀,立刻就在马队中横衝直撞起来。 同时,被叶十三一箭射穿咽喉的韃子骑兵,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扑通”一声就栽下了马背。 第165章 郡主,您饿了? 这一箭,不大韃子们大惊失色。 就连一旁的苏哲,也被惊得半天都合不拢嘴。 也正是这一箭,打击得跃跃欲试的香香郡主,都没有了开弓放箭的欲望。 目测那张硬弓,可不是一般步弓手就能拉得开的。 但叶十三拉开了,而且还是满弦。 “好!” 回过神来的马成,也不禁大叫一声好来。 “吼什么?” 不料,这一声好,叫得叶十三怒骂起来。 “隱蔽,乱喊什么?” 黑暗中的马成脸上一红,猫著腰就躥到自己瞅准了的位置上。 此时暴露自己的位置,那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果然! 叶十三的话刚落,一阵箭雨就狂泻而来,压製得叶十三们不敢抬头。 趁著一轮箭雨的压制,韃子兵的步军,又开始翻越墙头。 “注意墙上!” 猫著腰的叶十三大吼一声,隨即一挥手中的那张硬弓,把一名从他头顶攀上墙头的韃子步军,套住脑袋一抡胳膊,就甩进了院內一丈远。 被甩进来的韃子步军,已经在地上一动不动,脖子侧面,被弓弦直接切断。 汩汩的血,在地上的积雪上又流了开来。 映著火光,就像一支腊梅在怒放。 “扑通,扑通……” 紧接著,苏哲带著的趟子手们,也陆续砍翻了几个攀越墙头的韃子步军。 其中有两个韃子步军,也被掉落在院子里面。 “射马!” 马成到底是步弓手,看到外面一片混乱,已经无法准確瞄准,直接大吼著让射韃子骑兵的战马。 这一手,也是有效。 战马吃疼,就会不受控制,横衝直撞之下,踩踏也会造成韃子骑兵们的损失。 一声令下,步弓手们乱箭齐发。 既然无法有效瞄准,那就射中什么算什么! 与其把箭射在韃子骑兵们的革甲和铁甲上,还不如把他们的战马给射惊射废。 原本对射杀已经心灰意冷的香香郡主,这时候一双美眸又亮了起来,直接从那名步弓手的手中要过箭囊,一支接一支地向外面的韃子群中射去。 一时间,不断有箭射了进来插在雪地上。 也有箭从马成们的手中接二连三地射向外面。 墙头不断有韃子的步军被砍中后掉落下去,也有落到院子里的韃子步军,被苏哲带人围攻下砍成肉酱。 马的嘶鸣声,兵器清脆的撞击声,惨叫声和重物落地的沉闷声,霎时就交织成一片。 叶十三顺著庙墙来回奔波,左手的弓弦,套住了好几个攀上墙头的韃子步军的脖子,右手的残刀,也砍掉了不少韃子步军的脑袋。 这种从下而上的截杀,叶十三的两条袖子,顺著手腕已经被灌进了不少的人血。 “呜呜呜……” 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號角。 韃子兵们开始撤退,不敢掉以轻心的叶十三紧贴著庙墙,胸脯起伏得比香香郡主的胸脯还要高上几分。 “他们撤兵了?” 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的香香郡主,一张俊俏的粉脸上,已经被溅满了人血。 “不会,他们只是退回到弓箭的射程之外,而不是撤兵。” 大口喘著气的叶十三,瞥了一眼身边的香香郡主,又道:“去,把那些马腿烤了,兵士们得补充体能,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我?” “你什么你?” 叶十三眼睛一瞪。 “可我,不会烤肉啊!” 香香郡主快要哭了,不知道该如何去办? 让一个京都来的郡主,而且还是监军,去给兵士们烤马肉吃? 这样的事,也只有叶十三能干出来。 也只有他敢这样做。 “不会烤也要烤!” 叶十三面色一冷,口气硬得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混蛋,你居然敢如此无礼,再说我真不会烤肉。” 香香郡主一下子就暴怒起来,低声威胁起叶十三来。 不料,叶十三一把攥著香香郡主的一只手腕,把一张同样溅满了血污的脸,几近贴在香香郡主的脸上,低声怒道:“你才是混蛋,你以为这是让你伺候人?” 停顿片刻,叶十三咬牙又道:“郡主亲自烤肉给大家吃,这士气岂能不振?” “啊……” 这下,该香香郡主吃惊了。 这是让她给大伙打气,兵力如此悬殊,又在敌人的重围之下,士气就是唯一的活命机会。 “不早说?” 香香郡主口气软了下来。 “现在说也不迟。” 叶十三贴著香香郡主的耳根,喷出的热气让香香郡主脸上一阵痒痒。 “带上那两个,让他们去烤,你打下手就成。” 叶十三又是一句,然后迅速把脸离开香香郡主的耳根。 果然,叶十三计算到了。 被攥住了手腕的香香郡主,张口就咬。 一咬走空,鼻孔冷哼一声,然后就溜到不远处的两名新卒跟前,低语几句后,三人顺著庙墙的黑影,就向大殿后面跑去。 大殿后面,又是几间房屋。 房屋靠山崖而建,韃子兵们无法从这处突破。 两名新卒拽过马腿,熟练地剥皮剜肉,不大一会,四条马腿被剔成了光溜溜的白骨。 火也生了起来,马肉被割成长条,穿在红柳枝上架在火上烤著。 柴火垛上有很多晒乾了的红柳枝,用来穿马肉刚好。 看到马肉被烤得滋滋冒油,再是闻不惯腥味的香香郡主,这时候了也觉得胃里空得厉害。 “咕嚕嚕……” 一阵肠鸣,从香香郡主的腹肚处响了起来。 “郡主,您饿了?” 爬在地上鼓著腮帮子吹火的一名新卒,抬起一张满是黑灰的脸,又道:“隔壁好像是厨房,郡主您摸一些盐巴过来,烤马肉撒上盐巴,能香死神仙。” 另一名新卒不断地翻烤著马肉,插嘴道:“有这些肉烤了,分给大家勉强还能吃饱,要是饿著肚子,哪有气力和韃子兵拼杀?” “有叶大人和郡主在,兄弟们就不怕韃子,那些骑兵的脑袋,不照样被咱的人给砍下来了吗?” “还真是,叶大人就像是天神下凡,凶悍得不是一般。” “郡主您也不赖,亲临一线和小的们杀敌,小的们背后都说郡主您爱兵如子呢?” “你放屁!” 爬著吹火的新卒,又仰起头来说道:“杨老二,你可別胡说,郡主如此芳龄,还未出阁,哪有子嗣?” “你看你!” 被叫杨老二的新卒,撇撇嘴又道:“我就是打了个比方,说明郡主对咱兄弟们的爱护。” 香香被夸得脸上一阵发烧,连声说道:“小心烤焦了,本郡主去找些盐巴过来。” 说著,香香郡主转身要走。 “郡主,拿著这个!” 吹火的新卒,从火堆中抽出一根燃著的木柴,道:“拿著照亮用。” 香香郡主接过燃著的木柴,向旁边的一间黑乎乎的屋子摸去。 此时她才知道,在实战中,她从兵书上学的那些战术,压根就是些没用的东西。 排兵布阵,只是一种战略上的战术而已,可在眼下的这种游击战中,屁作用都没有。 就这些生活常识,都胜过了不少的兵法。 “吱吱……” 就在香香郡主伸手推开房门的瞬间,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尖叫一声,从香香郡主的脸上一扫而过。 “啊……” 一声惊叫之下,香香郡主被嚇得,手里燃著的木柴差点掉地熄灭。 第166章 嚇死宝宝了 借著火光,勉强才能视物。 惊魂未定的香香郡主,这才看清刚才跳到她脸上的,是一只硕大的老鼠。 嚇死我了! 不能退缩,要是就这样跑回去,就会被那两个兵卒笑话。 叶十三那混蛋说得对! 鼓舞士气很重要,我是郡主,又是监军,我必须身先士卒。 一手举著燃著的木柴,一手按著胸口的香香郡主,小心翼翼地向屋子角落的一只瓦罐走去。 运气不错,还真是盐巴! 长出了一口气的香香郡主,一只空著的手,把瓦罐紧抱在怀里,眼神盯著那只比她还要惊慌的老鼠,一步一步退出了伙房。 不大一会,第一波马肉被烤好。 香香郡主双手並用,抓著红柳枝的一头,把烤好了后又撒上盐巴的马肉,拿去给卫兵们开始分发。 “快,抓紧时间趁热吃。” 被分到烤马肉的卫兵们,顿时就来了精神。 “谢郡主!” 他们万没想到,平日里刁蛮骄横的香香郡主,这时候亲自给大伙弄吃食。 “给,你的,趁热吃!” 一串烤马肉,被递在叶十三面前。 叶十三斜眼一瞥烤得喷香的马肉,撇嘴道:“你先吃一口,剩下的我再吃,万一你在里面下毒……” “混蛋,你可看好了?” 黑暗中香香郡主借著微弱的光亮,满脸怒气地从递向叶十三的那串烤马肉上面,狠狠地咬了一口就大嚼起来。 “看到了没有?” 等把嘴里的肉吞进肚里,香香郡主问了一句,紧接著又是一口。 “哪 拿来吧你!” 叶十三突然伸手,从香香郡主手中夺过剩下的半串马肉,说道:“你先吃一口,目的就是证明你没给我下毒,谁让你往完吃了?” 说著,叶十三大嘴一张,一口就把红柳枝上剩下的半串马肉扯进嘴里大嚼起来。 接连来回跑了几趟,终於送完了几拨马肉,香香郡主这才得空在火堆旁坐了下来。 “郡主,要么您也尝尝,很好吃的!” 知道闻不得腥味的香香郡主不吃这些东西,一名新卒还是把一串烤得冒油的马肉递向香香郡主。 奇怪! 方才赌气之下,连吃了两口烤马肉,居然没有反胃? 香香郡主这才反应过来,叶十三哪是怕她给马肉下毒? 而是激將她,让她去吃这些她压根就不吃的食物。 混蛋! 你给我等著。 香香郡主毫不扭捏,接过新卒递过来的肉串,偏著脑袋就大吃起来。 这一通吃相,把两名烤肉的新卒,看得愣在一旁直发呆。 四 三条马腿,差不多剐下来一百多斤肉,六十多人不到半个时辰,就把烤得半生不熟的马肉消耗了个精光。 此时已到半夜,但坚守在庙墙底下的卫兵们,却是热血沸腾。 肚里有食,身上就有劲。 加上高高在上的香香郡主,来回跑著给大伙送烤肉吃,这士气,一下子就高涨了起来。 精神大发的苏哲,带著几名卫兵猫著腰溜了过来。 “叶將军,末將建议还是杀出去好了?” “小的愿意跟著叶將军,和韃子骑兵决一死战!” “您就下令吧!被困在这里,要是韃子的援兵到来,我们只有等死。” 卫兵也装著胆子,向叶十三请求出战。 叶十三微微頷首,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兵熊熊一个,將怂怂一窝。 “好!” 叶十三站了起来,目光一扫重新回到他身边的香香郡主,又把视线转移到苏哲脸上,沉声道:“主动出击倒是个好办法,但这个任务由本將去完成,你们留下坚守这破庙的阵地,確保郡主不能掉一根汗毛。” “將军……” 苏哲急了。 叶十三摆摆手,直接打断苏哲后面要说的话,又道:“本將一个人目標小,趁黑可潜到敌军后面突发袭击,如此一来,敌军阵脚必定大乱。” “这太危险了!” 香香郡主一急,插嘴就是一句。 叶十三摆摆手,道:“大伙一同出击,才是最危险的,让敌人直接把我们包围起来,还不如这破庙里面安全。” 话一出口,香香郡主就后悔了。 如此简单的问题,她如何就没有想到? 韃子兵们真愁攻不进来,要是大家都衝出去,岂不是正好被数量多於他们几倍的兵力四面包围? “不行,我跟你一起去。” 眼看不適合全体出击,香香郡主拿起剑来,要跟著叶十三一同去突袭。 “本將说了,一个人行动目標小,趁黑从外面的视线死角潜入敌后,两人如何能行?” 叶十三耐著性子,把理由又说了一遍。 “不行,本郡主就要去。” 面对叶十三的话,香香郡主干脆听不进去,执意要跟著叶十三潜入敌后。 草! 要不是你们这些累赘,老子一个人早就杀得血流成河了。 第一次在黄羊峴,借著漫天的尘土,老子不就杀了个痛快? 眼下五六十人,才杀了多少韃子兵? 叶十三目光冷冷,看向苏哲,突然低声吼道:“绑了!” “请郡主留下,末將和大家才能保护郡主。” “反了,你敢?” 香香郡主一看苏哲的神色,怒道:“我的卫兵,居然准备绑我?” 苏哲面颊一抽,立刻单腿跪地,拱手说道:“为了郡主的安全,末將不得不听叶將军的。” “你……” 香香郡主被苏哲的话,顿时就气得浑身发抖。 “叶十三,你……” 转过头来,准备骂叶十三的时候,这才发现,方才还站在这里的叶十三,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混蛋,不要脸。” 香香郡主大骂一句,然后急急猫腰贴在庙墙后面。 苏哲心里清楚,如此耗下去,最终吃亏的还是他们这些人。 “郡主,末將以为,叶將军的战术很有道理。” 忐忑不安的苏哲,红著脸辩解了一句。 “闭嘴!” 余怒未消的香香郡主,在黑暗中狠瞪苏哲一眼,怒道:“就你聪明,本郡主何尝不懂这些?” “末將……” 自知无法讲理,苏哲只好把后面想说的话,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看到苏哲闭口不言,香香郡主美眸闪过一丝得意,道:“要是本郡主少一根汗毛,不等朝廷发落,叶十三他先会活剥了你的皮。” “那是,那是……” 苏哲訕訕一笑,赶快把视线投向退到弓箭射程之外的韃子兵们。 此时,夜更黑了。 韃子兵们高举的火把,也燃烧殆尽弱了下来。 突然,苏哲看到,那些原本已经不太亮的火把,一下子就分散开来,而且还有不少的火把熄灭。 叶十三他,成功潜入敌后了? “郡主快看?” 苏哲一阵激动,用刀指著开始骚动了起来的韃子兵队伍。 “这混蛋,凶悍得还真不一般。” 当然,一直注视著敌军阵型的香香郡主,也注意到了韃子兵们突然的变化。 “啊……” 隨即,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也接连传到了大家的耳中。 第167章 调兵遣將 兵器尖锐的撞击声,不断传了过来。 韃子兵阵营里的火把,亮著的越来越少。 开始有无主的战马,在庙门外面悲鸣著四处狂奔。 有的战马狂奔著的时候,马鐙里还套著韃子骑兵的一条腿。 而被马鐙套住了腿的韃子骑兵,一颗脑袋被战马拖著在雪地上乱磕乱碰。 不用说,这些韃子骑兵,已经奔赴在投胎的路上了。 庙墙內观战的卫兵们,热血又沸腾起来。 “杀,杀,杀……” 刚进入村子时,叶十三部署了喊杀造势的那八个卫兵,又受到启发的他们,举著手中的佩刀高喊起来。 这一喊,所有的卫兵,惊天动地的一起喊了起来。 “杀,杀……” 香香郡主也高举著手中的剑,扯著嗓子造势助威。 “啊……” 在排山倒海的喊杀声中,敌军阵营中,最后一支火把,在一声惨叫声里熄灭。 一阵夜风吹来,血腥味令人作呕。 外面已经漆黑一片,四处乱窜的无主战马不时地嘶鸣著外,再也听不到任何活物的喘气声。 死一般的寂静,让方才还亢奋不已的香香郡主,渐渐感到恐慌起来。 这混蛋,不会是…… 呸呸呸! 乌鸦嘴,可不敢这么想,那混蛋死不了。 香香郡主的心里,已经乱了起来。 “苏哲!” “末將在。” “打开庙门,跟本郡主衝出去!” “郡主,叶將军有令,任何人不得擅离阵地一步。” “放屁,本郡主的话,难道就不是命令了?” 香香郡主瞬间暴怒,就差拿剑指著苏哲的咽喉了。 “我看谁敢违抗本將的命令?”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混蛋!” 香香郡主一怔,突然扔掉了手中的剑,一转身就扑了上去。 是叶十三,在院中篝火辉映下,咧著嘴笑著。 “啊……” 突然被香香郡主双臂抱住脖子的叶十三,杀猪一样的惨叫了起来。 “大人……” “叶將军……” 忽然间围了过来的卫兵们,惊叫一声后,都咧著嘴开始笑了。 “叶將军,您,您没事吧?” 苏哲面颊一阵急抖,借著不远处微弱的篝火,颤声就是一句发问。 “屁话!” 叶十三双手垂著,咧著嘴骂道:“眼瞎啊?老子的耳朵都快被咬掉了,你这王八蛋还说没事?” “哈哈哈……” 这下,不但苏哲弯著腰笑了,所有的卫兵们,也都笑得直不起腰来。 “让你嚇我!” 香香郡主鬆开了双臂,面颊滚烫地又骂一句。 看到香香郡主丟开了叶十三,苏哲和卫兵们即刻止住了笑,纷纷立在原地不动。 男女授受不亲,堂堂郡主,居然当著自己卫兵们的面,差点把叶十三的一只耳朵给咬下来。 “嘶……” 叶十三倒吸一口凉气,摸著右面耳朵上的一排牙印,衝著眼前的卫兵们吼道:“生火,烤肉。” “遵命!” 卫兵们呼啦啦一下,分头四散,提著刀出去庙外剐马肉的剐马肉,在大殿后面抱柴火的抱柴火。 不多时,庙內大殿前的空地上,六堆篝火被燃起。 除了在庙內四周值哨的卫兵外,其余人纷纷围著篝火,用树枝挑著从韃子骑兵战马身上剐下来的马肉,在火堆上烤得滋滋冒油。 …… 终於,天亮了。 打著饱嗝的叶十三,目光一扫眼前满脸血污的卫兵们。 “马成听令,打扫战场,登记战绩战损。” “啊……” 从自己脸上抠下来一层血痂的香香郡主,尖叫一声就奔出庙门,从一处矮墙上面抓起两把白白的积雪,左右开弓就在脸上擦拭起来。 不大时候,马成双手捧著一把握柄镶满了各色宝石的大刀,一脸惊喜地奔到叶十三面前。 “大人,是把好刀。” “华而不实,光好看有个屁用,赏给你了。” “谢大人!” 马成一脸喜色,把捧著的那把战利品,递给身边的一名新卒。 “稟大人,此战歼敌,加上之前的那些,铁甲二十一数,革甲六十七数,归拢回来的无伤战马一十九匹,缴获兵器……” 另一名卫兵上前,向叶十三单腿跪地,拱手稟道:“稟叶將军,此庙一战,我方无一战损。” 无一战损? 香香郡主和苏哲二人,对视一眼,不可置信地把目光,从自己的卫兵们脸上一一扫过。 除了之前受伤的三名兵卒外,其余人都毫髮无损。 这一战,在叶十三的指挥下,不但没有战损外,还打出了卫兵们的士气和信心。 叶十三目光望著空无一人的村子,面色阴沉得嚇人,丝毫没有作为战胜者的半点喜悦。 “苏哲听令!” “末將在。” 叶十三目光看向苏哲,冷声道:“带上几人,速去万川郡北防军大营传本將命令,让周大祥將军派出一万兵马,五千开往黄羊峴防区,另外五千火速驻扎西河镇沙柳滩村,与郭威的二百多驻军一起守住沙柳滩村。” “末將遵命!” 面色凝重的苏哲,叶十三手中接过那枚大將军兵符,转身又向香香郡主一礼,道:“郡主保重,末將告辞” 望著苏哲的背景走远,叶十三目光又停留在马成脸上。 “马成听令!” “小的在。” “你拿著郡主的监军令符,带几个人跑一趟通天驛镇,命岳佟大將军调拨一万兵马,火速开往我黄羊峴防区,分开五千增援狼嚎岭和兔窝堡。”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从怀里拿出那枚黑色的虎头兵符,举在手里问道:“为何不让苏哲拿本郡主的监军令符,而让马成拿监军令去找岳佟,如此倒置,究竟是何用意?” “拿来!” 叶十三一伸手,就从香香郡主手里夺过监军令符,反手扔给马成。 看到马成带人走远,叶十三这才低声说道:“你懂个屁!”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直接炸肺。 “叶十三,你混蛋!” “闭嘴。” 叶十三低吼一声,压低声音又道:“让苏哲拿我兵符去万川郡北防军大营传令,说明我不是私调军队。” “马成也是一样,人是我的手下,但拿著你的监军令,去向岳佟传你军令,照样是公事军务,没有私调军队的嫌疑。” “周大祥他们几个將领,还有岳佟大將军,这些人都不糊涂。” 叶十三一口气道破箇中道理,狠瞪香香郡主一眼,便去向庙內忙碌著清理战利品的卫兵们去布置新的任务。 这混蛋! 在军中才多少日子? 作战经验如此丰富,战斗力也是突出恐怖,短短时间,他是如何学得这些? 难道? 他在京都的时候,早已熟读兵书? 而且还武艺超群? 一连串的问號,在香香郡主的脑子里不断出现。 一阵欣喜之下,香香郡主突然又陷入一片恐惧,眼里儘是迷惘之色。 第168章 此时只有一路杀回去 看得出来,她的这些卫兵们,已经完全被叶十三折服。 这些在京都都横衝直撞的卫兵们,此时在这里,对叶十三已经是敬佩有加。 包括將门出身的苏哲,原本的高傲,在叶十三面前荡然无存。 这混蛋,居然有如此的魅力? 香香郡主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慌乱,急忙从地上抓起自己的剑,重新佩带在腰间后,这才匆匆赶向庙门口。 马成和苏哲,各带走五人后,眼下双方总共只剩五十名卫兵。 其中香香郡主的卫兵四十五人数,叶十三自己的新卒五人数。 叶十三目光一扫眾卫兵们,沉声道:“骑上各自的战马,缴获的韃子骑兵的那些战马,挑好的牵著,实在看不上眼的,弄死算了。” “回大人话,那些战马都是良等好马,带回去让熟悉几天口令,就可使用了。” 香香郡主的一名卫兵,急忙向叶十三稟报。 “行了!” 叶十三点点头,目光看向狼嚎岭方向,又道:“一半的韃子兵趁黑逃了,我们此去,说不定还能遇到逃散的韃子步军。” 此时,香香郡主也上了自己的战马,一勒马韁说道:“一切以叶將军命令是从,胆敢违令者,斩!” 叶十三斜瞥香香郡主一眼,翻身跨上自己的战马后,大手一扬吼道:“前方西北方向开拔,遇到逃散的韃子兵,无论骑兵还是步军,一律就地射杀。” “遵命!” 五十名卫兵,应答声如雷。 经过打扫战场,每个人的后背上,都背著一只插满了雁翎箭发箭囊,还得挑选了一把好弓背著。 五十匹战马,霎时就飞奔起来,扬起一片积雪,就向狼嚎岭方向而去。 一路上,雪地上隨从可见凌乱的马蹄印。 “情况不妙!” 叶十三眉头紧锁,道:“这次元蒙韃子入侵,將军队分成几支,从不同的防区分头越境,採用游击战来牵制我军的部署。” “你是说,昨夜和我们发生激战的,只是其中的一支?” 香香郡主面色一紧,不由得又是一阵慌乱。 “也许!” 叶十三摇摇头,又道:“与我们相遇的,只是打头阵探虚实的一小股而已,大部队也许,已经在我大夏防线以外屯兵了。” “如此说来,元蒙不惜与我大夏全面出兵了?” 香香郡主又是一惊。 叶十三缓缓又道:“也有这种可能,也许他们在等大夏朝廷的態度。” 香香郡主策马几步,与叶十三的马身平齐后,盯著叶十三的眼睛说道:“如今朝堂上,主战派和主和派势均力敌,边城北防军的態度,对朝局至关重要。” “朝中局势,关北防军何事?”叶十三的眼神,霎时就变得凌厉起来。 “当然重要了。” 香香郡主思忖片刻,又道:“北防军十万兵马,对谁来说都是一股不弱的底气,自太子被废后,各皇子们之前的夺嫡,眼下已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所以你来边城,是为淑妃娘娘的儿子,那个新太子培植势力来了?” 叶十三突然一句,让猝不及防的香香郡主一时语塞,张著嘴说不出话来。 “干嘛如此大的火气?” 无话可说的香香郡主,嘟囔一声就不再言语。 火气? 老子心头的火气可大著呢! 太子被废,几个草包皇子一起跳了出来,都盯上北防军这块肥肉。 你们这些鸟人,张口闭口百姓福祉,心里却是盘算著自己的利益。 真当老子是傻子了? 叶十三肚里,已经骂开了锅,只想把香香郡主的两只靴子给扒了,让这傻白甜光著一双脚从雪地里跟著战马跑。 良久,香香郡主硬气头皮,咬牙又道:“你变了,变得陌生了。” 屁话! 你一个高高在上的郡主,和一个被贬的奴籍套什么近乎? 对了! “你变了?” 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我们之间,曾经真的很熟? 叶十三肚里一阵打鼓,但脑子里又是一片混乱。 香香郡主偷瞥叶十三一眼,小声又道:“我知道,你对我郑家,不但有气,而且还藏有仇恨。” “此话怎讲?” 叶十三的声音,冷到了极点。 香香郡主一怔,把头一抬,傲然又道:“第一次在何家大院门口见面,你藉口训练伤了膝盖,不想给我行大礼,难道这还不够吗?” “我一到边城,就奔你被充军的地方而来,可我害怕见到你,更怕面对老夫人和彩儿妹妹。” 香香郡主就像自言自语,骑在马背上说个不停。 “等等!” 叶十三脑仁一阵生疼,摆手说道:“你是说,你身领监军职,来边城后,选择了万川郡辖下的通天驛镇,目的就是奔著我来的?” “嗯!” 香香郡主点点头,面色一红,偷瞥叶十三一眼,幽幽说道:“闰儿哥,有些事情,非你我能左右得了。” “且慢!” 叶十三突然勒停了战马,目光冷冷看向香香郡主,咬牙问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闰儿哥呀!” 香香郡主的一张粉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咬了咬嘴唇,小声又道:“小时候,我不是经常这样叫你的吗?” “而且,你也叫我香儿妹妹的呀!儘管后来十年未曾谋面,但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耍的事,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散。” 香香郡主就像梦囈,只顾自说自话,猛然抬头间,看到叶十三的眼中,已是杀机一片。 “对不起!” 香香郡主心头一疼,把脸侧向一边,又道:“我不应该说过这些往事,引得你如此伤心难过。” 脑仁越来越疼,叶十三抓狂似的握著拳头晃了几下,然后双腿一夹马肚,扬起一阵雪片就狂奔而去。 一路上,被杀村民的尸体隨处可见。 散落一地的物品也是不少,那些毫不起眼的物品,却是村民为数不多的家產。 洒在雪地上的人血,红得让人惊心怵目。 到处都有燃成灰烬的房屋。 偶有跑散的牛羊,在雪地上哀鸣著。 “大人快看?” 一名新卒从前面折了回来,惊恐地指著前面,急道:“有韃子的营地。” 韃子营地? 叶十三猛然抬头,向著新卒所指的方向,把手搭在额头望去。 半里地之外的几棵大树下,有十来个韃子骑兵在生火,十几匹战马,被拴在旁边的树杆上。 迎著吹来的风,隱隱带著羊肉的味道。 这股韃子骑兵,或许是探马,或许是走散了的一伙人。 他们抢了村民的羊,准备烤了作早饭吃。 “有情况了?” 香香郡主也赶了上来,茫然地向四处望著。 “有一股韃子骑兵,在前面扎营。” 叶十三冷冷一句,从腰间缓缓抽出了那把残刀。 “弓箭伺候,一个不留。” 叶十三回过头去,目光一扫佩刀已经出鞘了的卫兵们,冷声道:“他们的箭,还给他们带走。” “遵命!” 卫兵们齐声应答,迅速从后背拿下缴获来的良弓,抽出雁翎箭就搭在弦上。 “杀,一个不留。” 叶十三暴吼一声,双腿一夹马肚就从侧面绕了过去,把正面衝锋让给了卫兵们。 半里路的距离,眨眼就到。 等十几个烤著羊肉的韃子骑兵们有所察觉时,飞蝗般的箭矢已经到了眼前。 “啊……” 还没来及站起来的几个韃子,已经被箭簇扎进了眼睛,惨叫一声后就滚落在烤著羊肉的火堆中。 他们万没想到,在此时此地,还有大夏的兵马出现? 火堆后面的几个韃子骑兵,站起来后还没解开战马的韁绳,就被一阵箭雨射成了刺蝟。 有些当场没死的,被围了过来的卫兵们,一阵乱刀就剁成了肉馅。 “该死的东西!” 香香郡主把剑,从一名腿弯被射伤的韃子骑兵的脖子上拔出来后,又在尸体的裤上蹭著剑上的血跡,嘴里持续骂道:“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姑奶奶我杀一双。” 第169章 太子太师 片刻间,战斗结束。 这一战虽小,但迅速快捷。 望著地上早已没了人形的韃子骑兵尸体,香香郡主把剑插回鞘中,冷声说道:“继续赶路。” “歼敌一十四人,无战损。” 香香郡主策马来到叶十三身后,张口就是一句。 “赶路!” 叶十三並没有为此再说什么,瓮声一句就径直继续狂奔。 香香郡主吃了个冷脸,把嘴一撇,打马就紧跟了上去。 一口气奔出十来里地,叶十三突然跳下马来。 雪地上脚印杂乱,人脚印和马蹄印子混合在一起。 片刻后,在地上蹲下查看一阵的叶十三,举目望向兔窝堡方向。 “西南方,兔窝堡,火速增援,准备迎敌!” 叶十三大吼一声,飞身上马继续狂奔。 “不是说去狼嚎岭吗?” 香香郡主追了上来,张口就是一问。 “他们绕过了狼嚎岭,直接折返土窝堡。” 叶十三头也没回,又道:“这支兵马,恐怕数量不少昨夜那支。” 昨夜的韃子兵,骑兵加上步军,已经超过了二百人。 要是这支兵数超过昨夜的,那么应该在三百左右,或者是更多。 香香郡主心头一凛,急道:“这大白天的,也不利於隱蔽,就我们这五十兵数,能狙击敌贼?” “屁话!” 叶十三转过头来,眼里寒芒爆起,厉声道:“人马再少,也比空手赤拳的百姓强吧?” “你能否好好说话?” 香香郡主一撇嘴,咬牙又是一句。 “嫌不好听,回去喝茶得了!” 叶十三又甩过来一句,继续说道:“怕死就別来边城,亏你还是监军职,百姓於水火之中难求活命,你们食君之禄,高坐庙堂,却是如此贪生怕死,还有何资格插手镇北王打下的疆域?” “你果然是镇北王的人?” 香香郡主一张粉脸,已经严霜遍布。 “是又怎样?” “看来,吕南庭这是要明著和我父亲作对了?” 香香郡主脸上浮起一层悲色,黯然又道:“不然,一个充军奴籍,是如何得以岳佟的庇护?” 叶十三懒得理睬香香郡主的发问,继续打马前行。 “原来!” 香香郡主又道:“太子太师早就勾结镇北王,当初太子谋逆一案,並非空穴来风。” 太子太师? 叶十三心头重重一震。 这个名称,似乎有些熟悉? 太子太师,是教太子习文的老师,从一品官员。 其次就是太子太傅,教太子习武,从一品官员。 还有太子少师,是协助教太子习文,类似於太子太师的助理,正二品官员。 太子少傅,协助教太子习武,从属太子太傅,也是正二品官员。 能被选为太子太师、太子太傅的,一般是德行高尚、人品贵重、学问深厚、名声显赫的君子,许多是朝廷宰辅或重臣之列。 “谁是太子太师?” 叶十三直接勒住马头,目光冷冷看向香香郡主。 “当然是叶伯伯啊!” 香香郡主不假思索,张口就是一答 “叶伯伯?” 叶十三眉头一皱,冷声又道:“他又是何人?” 这一问,差点把香香郡主给惊得掉下马背。 吃惊地望著叶十三片刻,香香郡主不可置信地问道:“当朝太子太师叶鐸,你不会不知道吧?” 叶鐸? 这个名字,好熟! “你不会连你的父亲叶鐸都忘了吧?” 香香郡主就像看著一个陌生人,吃惊得合不拢嘴。 叶鐸? 我的父亲? 当朝太子太师? “啊……” 叶十三脑仁一阵炸裂的疼痛,不由得鬆开马韁,双手抱著脑袋栽下马背。 “叶十三,你別嚇我?” 看到叶十三突然滚落马背,香香郡主被嚇出一身冷汗,跳下马来就把叶十三紧紧抱在怀里。 “你这是,怎么了?” 看到叶十三额头冷汗淋漓,双手抱住两侧的太阳穴浑身直抖,香香郡主急的泪在目眶中团团打转。 “大人……” “叶將军……” 后面赶上来的卫兵们,纷纷跳下马来,围在叶十三周围焦急地喊叫起来。 “都怪我,是我刺激了你。” 香香郡主坐在雪地上,把叶十三的脑袋抱在怀里,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直往叶十三的脸上滚落。 “如果你恨我,那就杀了我,不然你心中的那个结,是永远都解不开了。” 香香郡主自言自语,嚇得卫兵们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若是死了,我也不活了,要死就一起死吧!” 说著,神情悲愴的香香郡主,抱著叶十三站了起来。 “郡主,叶大人怕是劳累过度,得找一处僻静的地方,让大人好好歇息一会?” 一名卫兵壮著胆子,硬起头皮就是一句。 “就是啊郡主,大人拼杀了如此多的韃子兵,就是个铁人也挺不住啊!” 一名新卒上前,帮香香郡主扶住叶十三站稳了。 “郡主,让小的来背吧?” 新卒看到香香郡主一弯腰,已经把叶十三背了起来。 “前面探路,找一处背风的地方。” 香香郡主怒斥一声,一咬牙就把叶十三背离了地面。 “郡主,让小的们来……” “都闭嘴,负责警戒!” 香香郡主背起叶十三,在齐膝深的雪地上往前直奔。 不多时,在一处山崖下面,把叶十三放了下来。 望著满脸是汗的香香郡主,一名新卒上前说道:“郡主,您也歇会,让小的们照看大人。” “要是有一口热水就好了!” 香香郡主望著叶十三皴裂的嘴唇,自己也条件反射般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乾净的雪可以吃的!” 新卒小心翼翼,又是一句諫言。 雪? 香香郡主一怔,像是想起了什么? 望著山崖外面厚厚的积雪,香香郡主从头上拿下头盔,直奔外面兜了一帽碗的雪来。 “把他的头盔卸了!” 香香郡主在自己的头盔帽碗里用手捏著雪团,吩咐身边的新卒把叶十三的头盔给取下来。 照猫画虎! 香香郡主捏著雪团,就像叶十三当初给她用雪搓脚那样,在叶十三两侧的太阳穴上,缓缓地揉搓起来。 “嘶……” 在香香郡主倒吸了一口凉气的时候,一脸雪水的叶十三渐渐清醒了过来。 “我这是?” “说死了吧!还有一口气,说活著吧!和死人无疑。” 香香郡主面色一寒,把手中搓得半融化了的一把湿淋淋的雪渣,甩在叶十三的两个眼窝里,愤愤地就站了起来在裤子上擦著手。 “大人,您醒了?” “醒了就好,方才把小的们都嚇坏了。” “郡主背著大人,一路走到这里,才发现这么一处背风的地方。” “多亏了郡主,把郡主都急哭了。” “……” 卫兵们七嘴八舌,向叶十三陈述著方才的事情经过。 叶十三心里清楚,前身那哥们,被赵大牛击打过头部的隱疾犯了。 只要进入深度记忆,想回忆些什么?这隱疾就会发作。 说白了,这也是他从前世的现代带来的隱疾。 实弹演习中途休息,猪队友枪枝走火击中他的头部…… 不行,这哥们的体质太差了。 叶十三突然想起,他在前世现代从秘密机构学来的一些心法。 这些心法,他还没使用过,现在得派上用场了。 通过心法来內外兼修,已经刻不容缓了。 体內的隱疾不除,迟早都是些后患。 叶十三被自己的两名新卒扶了起来后,走到香香郡主面前拱手一礼。 “末將谢过郡主!” 面对叶十三表达的谢意,香香郡主鼻孔“哼”了一声,然后把脸侧向一边。 第170章 你饿吗? 这傻货,还记上仇了? 叶十三面上一红,訕訕笑道:“得赶路了。” “腿在你身上,谁拦著不让你赶路了?” 香香郡主冷冷一句,然后转身就去骑自己的马。 叶十三强迫自己,儘量不去回想前身经歷的那些事。 有些事情,知道得太清楚了,未必是件好事。 暂且,就这样吧! 叶十三在心里安慰自己一句,便奔了过去骑了自己的战马,准备继续赶路。 突然,奔跑了一阵的叶十三,想起他之前勘探过的马蹄印。 不行! 如此下去,说不定会陷入重围? 昨夜刚刚脱险,要是再次被韃子骑兵拖住,那么对防区的重新部署就来不及了。 咋办? 绕道还是杀个痛快? 看到叶十三忽然驻足不前,跑在最前面的香香郡主勒转马头,回到叶十三身边,皱著眉头道:“又不舒服了?” “哦,不!” 叶十三摆摆手,沉思道:“眼下情形不明,凡事都是推测,韃子骑兵採用游击战,目的就是扰乱我军视线,最终目的有可能还是黄羊峴。” “黄羊峴?” 香香郡主的柳眉倒竖,思忖片刻,道:“如此说来,狼嚎岭和兔窝堡,只是骚扰,黄羊峴才是目標?” “正是如此!” 叶十三点点头,咬牙道:“突破黄羊峴,东可取通天驛镇,南可拿下西河镇。” “那样的话,他们的战线不就更长了?” “问题就在这里。” 叶十三皱起眉头,道:“这条路线,虽然是远了些,但是官道坦途,便於粮草輜重跟进。”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霎时被惊出一身冷汗。 元蒙韃子真如叶十三说的那样捨近求远,一定是铁了心大举力图北漠边城,而不是简单的杀人放火。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就是岳佟调拨一万兵马,分出五千给黄羊峴,那也是杯水车薪啊! “如此来说,我们该如何?” 神情焦急的香香郡主,把问询的目光,重新投向叶十三脸上。 叶十三缓缓抬头,远望片刻,突然暴吼道:“弱马乏马都弃了,缴获的韃子战马即刻补充进来,目標黄羊峴。” 好在早上饱餐了一顿烤马肉,不然,还真经不起如此的长途跋涉。 五十二匹战马,霎时就奔腾起来。 马蹄扬起一阵雪雾,一路向黄羊峴的方向狂奔起来。 一个时辰后,所有的战马,鼻孔都喷著粗壮的白气。 “大人,如此下去,马会爆肺啊!” 紧跟在叶十三身后的一名新卒,不禁替战马担心起来。 叶十三头都没回一下,怒吼道:“爆肺也得跑,赶多少路算多少路,总比骑兵变步军速度要快多了。” 谁都清楚,如此狂跑下去,战马的肺会炸掉。 军情紧急,谁也不敢再多嘴。 不多时,终於到了黄羊峴地界。 “大人快看?” 前面探路的一名新卒,指著远处积雪飞扬的地方,急道:“前方三里处,有大队人马。” “箭上弦,刀出鞘,迎敌!” 叶十三一勒韁绳,战马嘶鸣一声前蹄直立起来。 “噌!” 香香郡主长剑出鞘。 “仓啷啷……” 卫兵们也立刻拔出佩刀,齐齐立在胸前。 所有战马,都在雪地上一字排开。 无论是四十五个卫兵,还是五名叶十三的新卒,都做出了拼死一战的架势。 远处战马嘶鸣,捲起地面的积雪,就像一条白色的龙捲风一样袭来。 “退我身后!” 叶十三低吼一声,眼里杀机迸溅。 “不,要死,我也要和你死一起。” 香香郡主一脸倔强,握著长剑的手颤抖个不停。 叶十三知道,她很怕。 其实,叶十三自己也很怕。 但他不知道,他究竟是怕自己战死? 还是怕香香郡主被韃子兵杀死? “你是监军,但我是边卒,必须为千里北方线一战到底。” 叶十三儘量把声音压得最低,好让香香郡主体面的退后。 “不,既然来了边城,我决心和你並肩御敌。” 草! 俗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你这个傻白甜,和老子有何关係? 要是那么想死? 当初老子就不该从韃子窝把你救出来。 就是你被韃子虐死,那也是殉国,你的老子郑岳嵩脸上,照样有光彩。 “杀!” 叶十三来不及多想,暴吼一声策马就直衝上去。 此时,离对面狂奔过来的马队,已经不足三百步。 “咯吱吱……” 步弓手们,已经把弓拉成了满弦,只等迎面而来的马队进入百步之內的射程。 “混蛋,等等我!” 香香郡主双腿一夹马肚,举剑低头,胯下的战马一声长嘶,旋风一样就追了上去。 “咴咻咻!” 就在叶十三距离迎面衝来的战马不足百步的时候。 对方阵营里忽然有人欢呼起来。 “大人,是叶大人!” “真的是大人,还有郡主也在。” “咴咻咻!” 叶十三用力一拽马韁,胯下的战马长嘶一声,前蹄就直立起来,差点把叶十三掀下马背。 “吴六子,狗子,是你们!” 叶十三此时的喊声,几乎是带著颤音。 “大人……” 马还没停稳,吴六子就像猴一样躥下了马背,几个跳跃就扑到叶十三马前。 “大人……” 满脸是血是吴六子,已经是泣不成声。 “慢慢说!” 叶十三心头重重一震。 看来,情况不妙。 “狗子,你说?” 叶十三把视线,又转移到李狗子身上。 李狗子跳下马背,手里还握著一张已经被拉断了弦的硬弓,哭道:“昨夜突然有韃子进入峴口,郑一刀教头战死,我等被韃子骑兵衝散,眼下只剩不足半数兄弟。” 郑一刀战死? 只剩不足半数兄弟? 这么说,屯田村的田兵,还有补充进去的新丁,已经一百多人阵亡? “烽火台?” 叶十三眼前一黑,差点就一头栽下马背。 “袁彪將军带领北防军,死守烽火台外围,多股韃子兵从三路进犯我防区。” “他娘的……” 叶十三暴吼一声,这才顾得上看向百人左右的兵马。 看得出来,这些兵卒都经歷了一场拼死的搏杀。 每个人手中的佩刀,都带有不少的崩口,而且脸上都溅有血跡。 每一匹战马,鼻孔都喷著粗气。 “好!” 叶十三回头一望香香郡主,冷声道:“郡主,末將请求杀回黄羊峴?” “本郡主跟你们一起杀回去!” 香香郡主傲立马上,目光一扫身上革甲破旧,但眼里杀机迸溅的兵卒们,怒吼道:“身为监军,香香愿与大伙血战沙场,马革裹尸又有何惧?” 就在眾兵卒高举战刀,勒转马头,只等叶十三一声令下的时候,叶十三凑近香香郡主马前,身子向前一倾,低声道:“你饿吗?” 第171章 损兵折將 “混蛋,谁不饿?” 香香郡主狠剜叶十三一眼,扭过头去不再与叶十三对视。 叶十三转过头来,一扫眼前兵卒们,提高声调吼道:“跟我杀回去,签房大院烤肉吃!” “杀回去,签房大院烤肉吃!” 眾兵卒一下子振奋起来,左手一拉马韁,右手高举战刀,双腿一夹马肚,即刻就按原路狂奔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已经到了官道交叉口,地上除了杂乱的马蹄印,放眼四周,竟然无任何人马的踪跡。 奇怪! 激战之地,如何安静得一片死寂? 难道,这黄羊峴防区一带,已经再无活口? 眺目远望,从鷂子岭到黄羊峴烽火台方向,更无狼烟升空。 烽火台,难道? 叶十三一阵茫然,下意识地望了香香郡主一眼。 此时的香香郡主,心里比他还要紧张,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吴六子!” “小的在。” 叶十三一瞥吴六子,道:“敌人退了?” “不应该啊!” 吴六子挠挠头,又道:“昨夜那般凶猛,不会是闪电一袭,又迅速撤回吧?” “大人,容小的带人去探?” 李狗子上前,手里已经换了一把卫兵们缴获来的良弓。 “不必了!” 叶十三摆摆手,道,穿过那道坡,斜插前进,先去黄羊峴烽火台。 “不去屯田村了?” 香香郡主打马过来,插嘴就是一句。 “我想看看烽火台。” 叶十三神情无比黯然,似乎有很多心事被勾起。 一个烽火台,在千里防线来说,很是微不足道。 但那是叶十三发跡的地方。 一个底层的烽燧兵,在整个北防军面前,渺小的就如一粒草籽。 “狗子,你打头,带弟兄们探路。” 吴六子暴吼一声,把李狗子支在前面。 “遵命!” 李狗子弓不离手,单手扶著马鞍就跃上马背。 “跟我走!” 李狗子一手拉著马韁,一手扬起手里刚换的良弓,向探马们一挥,率先就衝上了不远处的一道斜坡。 …… 半个时辰后,黄羊峴烽火台,已经遥遥在望。 营房如初,没有被烧毁。 依稀看见,有不少的兵卒在活动。 “狗子,弃马步行,注意隱蔽,跟我再探!” 吴六子跳下马来,衝著先到的李狗子低吼一声,然后就像一条沙蛇一样,“之”字形在雪地上向烽火台方向奔去。 叶十三们都下了马,归拢到一处满是骆驼刺丛生地带,暂时隱藏了起来。 时间,在焦急的等待中慢慢逝去。 飢饿的战马,居然啃食起平时看都不看一眼的骆驼刺来。 “不知道那边如何了?” 叶十三的情绪十分低落。 “放心,狗子不是已经去探了吗?” 香香郡主反过来,安慰起了叶十三。 “就是防区失守,本郡主也不会治你的罪!” 香香郡主又是一句。 不等叶十三有所反应,咬牙又道:“真要治罪,本郡主也会上奏朝廷,治岳佟那个老东西的轻敌之罪。” 岳佟没有及时发兵,这笔帐,已经被香香郡主在心里记下了。 狼烟升空,车骑大將军居然如此篤定。 害得她和叶十三二人,带著五十卫兵和来犯的韃子兵鏖战一夜。 虽是胜了,但回想起来,还是让人后怕不已。 要不是叶十三孤身潜入韃子兵阵营后面奋力砍杀,韃子骑兵和步军对破庙採取强攻,恐怕他们这些人,生还的机率不堪设想。 “行了!” 叶十三却不以为然,摆手道:“稍有风吹草动,军部就派大军,那还不把军部给耗死?” “可狼烟都升起了,他还不发兵?” 不服气的香香郡主,冷声又是一句。 她以为,狼烟只要燃起,军部就应该大军出动。 “边城防线,韃子屡犯,一年之內狼烟不断,军部若是每次都派大军,就粮草輜重,不把朝廷拖垮才怪。” 叶十三一语道破真相,香香郡主这才知道,兵书与实地作战,还是有著很大的变数。 “只有外敌大肆进犯,且有攻城略地的图谋,大军才可布阵迎敌。” 叶十三耐著性子,向这个傻白甜讲了实情。 打仗,打的就是人命和银子。 人口减员,国库消耗,这是任何一个朝代都面临的大问题。 但边关不稳,內乱就会滋生。 这又是歷代君王考虑的头等大事。 “喳喳喳……” 就在这时候,坡顶突然传来一阵喜鹊的叫声。 “走,烽火台没有沦陷。” 叶十三几乎是蹦了起来。 “是吴六子?” 香香郡主也听出来了,是吴六子折返回来报信。 “是他!” 叶十三跨上战马,向卫兵们一挥手,又道:“看来,烽火台还在我们的控制中。” 待大家赶到烽火台前,发现方才看到的那些兵士,都是之前袁彪带的那些北防军。 得到讯息的袁彪,急匆匆地从营房出来,没走到叶十三面前,就已经在脏污不堪的雪地上跪了。 “稟叶將军,屯田村失守。” 袁彪单腿跪地,低垂著脑袋,双手供过头顶,连和叶十三目光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来犯之敌多少兵马?” 叶十三单刀直入,没问其他。 “稟將军,足有五百骑兵。” “哦!” 叶十三面颊一抽,淡淡说道:“五百韃子骑兵,攻破峴口倒也说得过去,却將你的兵马赶出了屯田村,这就有些好笑了。” 守峴口的,是之前徐老六的田兵,还有补充进去的新卒这些。 再是郑一刀厉害,但这些兵数在五百韃子骑兵面前,简直就是一盘菜被人家切了。 袁彪带著的,那可是北防军的一千常备军。 仗打成这样,真他娘的丟脸。 “將军,末將的一千兵马,补充峴口一百数,现已全部殉国。” 这些战损,叶十三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毕竟来犯的韃子骑兵有五百兵马。 “还有三百兵马,末將布防到野驴滩通往芦河湾村的交界地,对企图进入芦河湾村的韃子骑兵进行狙击。” 说完,袁彪这才缓缓抬头,目光看向叶十三,又道:“末將手里的六百兵马,在屯田村鏖战半宿后,这才撤回烽火台布防。” “战损已经明摆著了!” 叶十三抬头看了看,眼前不足三百的北防军,又道:“那么战绩多少还是有一些吧?” “回稟將军!” 说道战绩,袁彪眼睛一亮,声调也就高了几分。 “峴口歼敌六十七数,光郑一刀一人就杀了敌贼二十六数,其余四十一数,为兵士们所狙杀。” “小股前往野驴滩方向的敌贼,被末將布防的三百兵马狙杀一十四数,剩下敌贼折返屯田村,与其余大股敌贼匯合,经末將奋力狙杀七十二数,余贼溃败,经峴口逃回元蒙境內。” “末將怕再生变故,將布防在野驴滩的兵马未动,继续布防。” “末將又怕烽火台有闪失,留下二百兵马守住峴口,这次退回此地,防止敌贼捲土重来从这边向各村进犯。” 袁彪一口气將经过稟报完毕。 从战术上讲,袁彪的部署还是没什么毛病。 但从作战实力来讲,这些北防军的战斗力,也差得令人咋舌。 元蒙出动了五百骑兵,就让黄羊峴屯田村的兵力折损一半。 这种超过敌人二倍还多的战损,確实让叶十三心痛。 第172章 这诚心是找茬 “走,跟我去烽火台看看?” 叶十三放心不下的,还是烽火台。 “嗯。” 香香郡主点点头,下马后把马韁递给卫兵。 “这就是你初到边城时,值守过的烽火台?” 香香郡主满脸惊奇。 “没错!” 叶十三的脸,霎时就阴沉了下来,又道:“说是值守,其实给我安排的活,就是成天奔忙在野外,寻找用来升烟的狼粪。” “狼粪好找吗?” 瞪大著眼睛的香香,好奇地又是一句。 “好找个屁!” 一提狼粪,也十三的血就涌了上来,骂道:“只有牧场周围,狼的活动才多一些,除此之外,就要在一些险要地带,寻找狼的棲息地。” 香香郡主略一思忖,抬起头来又道:“要是饲养一些狼,天天给它餵肉吃,岂不是就能攒下很多的狼粪,牛羊不都是饲养著的吗?” 晕! 叶十三一时语塞。 对於这种蠢货,说多了也是浪费唾沫星子。 你以为,狼就像狗一样能饲养? 还餵肉? 老子吃的肉都没有,还让狼吃肉。 真想把你这蠢货,夜里扔外边餵狼。 肚里骂个不停,脚下已经到了烽火台侧面的壕沟。 “快看,是大人?” 在垛口值瞭望哨的张发,突然发现走过来两人,其中一个就是叶十三。 这一声喊,呼啦啦上来几人,手搭在额头一起向下望去。 “快,去打开通道门,真是大人回来了。” 丁威带著颤声,吼了一声,自己也衝下了步梯。 “吱呀呀!” 沉重的木门被打开,涌在通道入口的四人,立即就跪了下来。 “小的们,见过大人。” 望著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叶十三也不免有些小激动。 这几个货,都是他最早的班底。 “都愣著干什么?” 叶十三上前两步,然后往侧面一站,把香香郡主让在前面。 “快,见过郡主!” 郡主? 烽燧兵们一愣,难道这就是前几天传说的,从京都来的监军? “黄羊峴防区烽火台,烽燧兵……见过郡主。” 以丁威为首,张发还有李富贵几个,齐齐就地跪了。 “免礼,起来回话。” 香香郡主傲然挺立,背起双手,美眸一扫眼前几人,淡淡又道:“这次示警及时,给你几个记功一次,该赏!” 说完,香香郡主目光看向叶十三,低声道:“借我点银子?” 草! 又来了。 打赏有癮啊你? 动不动就耍阔气发赏银,自己兜里毛都没一根,老是刮老子的油。 叶十三气得嘴一咧,不情愿地把手伸进怀里。 摸索半天,才摸出一把碎银。 “就这些了,回头末將给他们再补。” 叶十三把手里的碎银,往丁威手里一塞,沉声道:“即刻起,都盯紧了。” “谢大人!” 望著手里的银子,丁威笑得脸上都开了。 “要谢郡主,是郡主赏你们几个的。” 叶十三嘴一撇,向丁威一个眼神。 “小的们,谢过郡主赏赐。” 丁威把银子揣进怀里,拱手又是对香香郡主一礼。 “行了!” 香香郡主肚里骂著叶十三,嘴上还是说道:“银子是不多,也就是个意思,喝顿酒是够了的,等上报军部,朝廷另有嘉奖给你们记功。” 小气鬼! 我就不相信,你怀里只有这些? 抠抠搜搜,能成何大器? 除了给何秀儿打赏时,你掏了一张百两银票外,再给谁大方过? “郡主请!” 丁威知道,叶十三带香香郡主来烽火台,不光是站这里说几句话。 “郡主小心脚下!” 前面带路的丁威,在前面领路,顺著步梯把香香郡主带上了烽火台顶部。 “叶腊八,还不快快拜见京都来的郡主监军大人!” 丁威儼然一副什长的架势,向顶上值守的叶腊八,介绍著香香郡主。 “黄羊峴烽火台烽燧兵叶腊八,参见监军大人。” 望著叶腊八双膝跪地,低垂著脑袋而不是单膝下跪的军礼,后面跟上来的叶十三顿时眉头一皱。 此时的叶腊八,双肩抖得厉害。 他之前也从其他人嘴里得知,有个叫赵香逸的郡主,来边城督军,行使作战监察一职。 “你也姓叶?” 香香郡主一怔,一瞥双膝跪著的叶腊八,撇嘴道:“抬起头来,让本郡主看看?” “郡主何等尊贵,小的……” 叶腊八的头,垂得快要触碰在地上。 姓叶? 又是京都口音? 香香郡主似乎更加好奇起来,又道:“免礼,起来回话。” “谢郡主!” 叶腊八爬了起来,依然低垂著脑袋立在一旁。 “听你口音,像是京都一带人氏?” 香香郡主轻描淡写的一句,叶腊八的双肩,抖得更加厉害了起来。 丟人现眼! 叶十三肚里暗骂一句,为没一点骨气的叶腊八感到一阵悲哀。 他怀疑,香香郡主貌似平常的问话,一定是有目的存在。 斜眼一瞥叶腊八的样子,香香郡主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 “拉得开硬弓吗?” 说著,香香郡主从背上解下一把硬弓,递向叶腊八。 这支弓,自从昨夜狙击元蒙韃子兵时,从身边卫兵手里拿来后,就一直带在身上没有归还给卫兵。 “烽燧兵的职责,不但瞭望敌情,点燧升烽,且还要拉得开硬弓才行,你,拉给本郡主看看?” 草! 哪壶不开提哪壶? 叶腊八哪能拉得开硬弓啊! 编入烽燧兵,也就是归拢一下柴火,打个下手而已。 这傻白甜一定是看出门道了? 要当面出叶腊八的丑。 出叶腊八的丑,就等於是打叶十三的脸。 “郡主,那边就是元蒙地界!” 叶十三指著峴口北面,企图岔开话题。 “这个,本郡主知道,前面这道悬崖,一直到峴口,北面都是元蒙境內。” 香香郡主似乎猜到了叶十三的意图。 混蛋! 还给本郡主使障眼法? 你以为,本郡主就这么好糊弄? 今天,本郡主就治治你的这毛病,谁让你混蛋把本郡主不当回事? “拉呀!” 香香郡主脸色一变,目光又看向丁威,怒道:“这就是你黄羊峴烽火台,烽燧兵中的步弓手?” “郡主息怒!” 丁威心头一凛,偷瞥叶十三一眼,然后又道:“昨夜全体值守到今,这饭没吃一口,就是小的这个什长,也不一定再能拉得开硬弓啊!” “哦!” 香香郡主美眸一转,望著一身破旧革甲的叶腊八,缓缓又道:“既然没力气拉弓,这烽火台顶上也不算狭窄,那你就演练一下刀法,给本郡主开开眼?” 刀法? 还演练? 诚心是找茬。 第173章 老子是给你搓脚的? 叶腊八低著头,瞅著自己腰间的一把佩刀。 “练一趟刀法,本郡主想看看烽燧兵的战斗底蕴!” 香香郡主的目光,逐渐变得和脸色一样冰冷。 “拉不开硬弓,那是累了,比画几下刀法,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语气冰冷的香香郡主,紧紧盯著忐忑不安的叶腊八,厉声又是一句。 叶十三老脸一红,訕訕道:“烽燧兵的日常,是以瞭望敌情,点燧升烟为主,至於刀法……” “够了!” 香香郡主猛然回头,打断叶十三的打岔,厉声道:“军务如此潦草,如何堪当重任?烽火台之重要,本郡主不说你也明白,这是火线,不是后方之地!” 呛白一通后,香香郡主目光又看向羞得无地自容的叶腊八,淡淡说道:“革除你烽燧兵军籍,入田兵流,发配何家大院看守军粮仓库。” “郡主,监军大人……” 丁威急了,他可是黄羊峴烽火台的什长啊! 再说,就是让叶腊八退出烽燧兵编制,那也是叶十三这个千户来定。 “大人……” 丁威把目光,又看向叶十三。 叶十三面颊一抽,冷声道:“郡主的命令,难道你没听见?” “是,是,小的遵命!” 叶腊八满头是汗,怯生生地望了香香郡主一眼,满脸羞愧地拱手一礼,急匆匆就往下走。 入田兵流? 发配何家大院看守军粮仓库? 叶十三心里玩味著香香郡主对叶腊八的处罚,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叶將军,本郡主的裁决,你可有意见?” 香香郡主目光冷冷,盯著叶十三的眼睛。 “郡主英明!” 叶十三一阵尷尬,抱拳就向香香郡主略施一礼,訕笑道:“当初人手紧缺,十人编制,只有四人在岗,让叶腊八打个下手,末將也是无奈之举。” “好了!” 香香郡主摆摆手,继续说道:“你身边新卒卫兵已有十人数,多一人少一人无关紧要,这个缺,就从他们中间顶上一人就可,烽燧兵每班人数,可不能少了。” “末將遵命!” 叶十三老脸又是一红,紧跟著叶腊八就下了步梯,然后急匆匆出了烽火台。 “闰儿,哥给你丟脸了。” 叶十腊八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著头不敢与叶十三的目光对视。 “行了!” 叶十三懊恼地摆摆手,道:“赶快收拾东西,早点回何家大院也好,当个田兵看护军粮仓库,总比这刀口上舔血要安稳多了。” 打发走叶腊八,叶十三这才想起,马成去军部报信还没回来。 他身边,除了仅剩的两个卫兵外,其余的都是划拨给吴六子的十个探马。 这俩卫兵,是使刀的好手。 虽然跟著郑一刀练了没多久的刀法,但悟性却是不差,歷练一段时间,可当大用。 补充烽火台,叶十三还真有些捨不得。 其次,就是吴六子带著的十个探马了。 刘二娃? 这货臂力可以,適合舞弄弓箭,但奔跑速度有些强差人意。 好了,就他了。 “刘二娃出列!” 叶十三一声暴吼,嚇得探马们浑身一个激灵。 “大人,小的在。” 刘二娃正了正腰间的佩刀,上前两步,在叶十三面前立了。 “二娃!” 叶十三目光,从刘二娃脸上扫过,缓缓说道:“烽火台步弓手配置还有些欠缺,你得顶上去,眼下瞭望哨日夜兼顾,不可有半点懈怠。” “遵命!” 刘二娃脸上一紧,不带丝毫的犹豫,向叶十三拱手一礼,转身就向烽火台飞奔而去。 望著刘二娃的背影,叶十三像是想起了什么? 郑一刀战死? 哪? 何秀儿岂不成了寡妇? 这个结婚还不足两月的女人,眼下已经没有了可依靠的男人。 叶十三把目光又看向袁彪,道:“沙窝地可曾安然?” “稟將军!” 袁彪拱手一礼,缓缓说道:“末將当初,就是以沙窝地,营房,烽火台三处为防御重点,有人马在那边驻防。” “好!” 叶十三点点头,缓缓又道:“眼下敌贼表面上是溃退,但他们的主力,不一定撤退回去。” 说完,叶十三把视线转移到吴六子脸上,沉声道:“你的人,先用饭,今夜务必把那边的情况给摸透了。” “嗯!” 吴六子点点头,他知道叶十三交代的是什么样的任务。 安排完眼下能想到的事,香香郡主也下了烽火台。 进了营房院子,叶十三才觉得浑身酸困。 “郡主,大人……” 紫伶一见香香郡主,人没走到近前,眼泪珠子先吧嗒吧嗒往下掉。 “行了行了!” 香香郡主扬扬手,疲惫地说道:“赶快烧茶,叶將军都也累了。” “郡主,茶早都烧好了的。” 两名壮妇,一人提著茶壶,另一人拿著淘洗得热腾腾的巾帕,已经在一旁侯著。 原来,在他们回来后,紫伶和两个壮妇,立即就开始准备。 “郡主,帕子热著的,您先擦擦!” 壮妇扶著香香郡主坐了,急著就给香香郡主擦脸擦手。 一旁的叶十三,此时已经把一大碗热茶灌进了肚里。 “去,做些吃的,填肚子比啥都重要。” 香香郡主接过巾帕,自己擦拭起手脸,指使下人们赶快准备饭食。 待紫伶和两个壮妇退下,香香郡主这才一伸双腿,望著脚上脏污不堪的两只鹿皮靴子,撇嘴道:“我真想让你再搓一次脚。” 尼玛! 还上癮了? 老子是给你搓脚的? 上次,那是怕你的那蹄子给冻掉,这才低三下四给一个女人搓脚。 你当老子是宫里那些被阉割了玩意儿的太监不成? 专门侍奉你泡脚捏腿的! 不过,那脚还真美,白得就像玉雕的一样,光滑细嫩不说,而且造型真是无可挑剔。 叶十三心里咒骂一阵,又是痒痒一阵,最终一撇嘴,冷声道:“饭后,回你屋让紫伶好好给你泡泡,如此乏困之时,热水泡泡还真舒服。” 嘴上是这样说著,但脑子里,满满都是香香郡主那只白嫩柔软的纤纤玉足。 “你也应该泡泡,赶了这么多路,说不定早都在靴子里给捂烂了。” 香香郡主目光怪怪地一瞥叶十三,把话题总是往泡脚上扯。 叶十三一阵尷尬,急道:“这个当然,饭后再泡,也该好好睡一觉了。” “那个叶腊八,是你叶家人?” 香香郡主突然话锋一转,单刀直入就是一问。 “这个……” 叶十三面上又是一红,尷尬说道:“他是我的堂哥,被贬奴籍后,发配边城在芦河湾村打蓆子,由於得罪了何员外……” “行了!” 香香郡主不耐烦地一摆手,似乎並没有兴趣听叶十三说的这些。 道:“既然烽燧兵都布置好了,就不要提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了。” 此言一出,叶十三嘴角一抽。 话题还是你这个蠢货提起的,老子还没说上几句,又被你打断,如此出尔反尔,有病啊你? 就在二人等饭菜上桌的时候,卫兵来报。 “大人,沙窝地来人了。” 沙窝地? 除了何秀儿,还能有谁? 第174章 哪有女子从军入伍的先例? 果然是何秀儿。 被卫兵带入叶十三屋里的何秀儿,神情一片黯淡。 “民妇何秀儿,见过郡主,见过千户大人。” 一打照面,何秀儿低头跪下。 “何秀儿?” 香香郡主先是一惊,她没想到,何秀儿在这时候,来见她和叶十三。 准確的说,何秀儿是来见叶十三的。 “起来说话,別跪著了,又不是外人。” 叶十三一阵尷尬,对这个女人,他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亏欠。 “民妇谢过郡主,谢过千户大人。” 何秀儿缓缓抬起头来,清秀的脸上似乎有哭过的痕跡,鬢角还插著一朵白色的纸。 丈夫战死,搁谁身上都笑不起来。 “大人,老郑他……” “我业已得报,郑前辈以身殉国,死的壮烈。” 叶十三摆摆手,打断何秀儿后面要说的话。 香香郡主想安慰何秀儿几句,但此时,却找不出个合適的词来,只好连喝两口茶水来掩饰自己的尷尬。 “节哀顺变!” 叶十三何尝不是? 满肚子想到的安慰之词,这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候,香香郡主终於想起一句最体面、最能代表身份、也最能安慰阵亡將士家属的一句话来。 “人死不能復生,郑毅是为国捐躯,你有任何要求,本郡主代表朝廷,代表军部先准了。” “民妇,要从军。” 此言一出,叶十三差点把手中的茶碗打翻。 “啊……” 香香郡主也大吃一惊,万没想到,何秀儿会提出如此要求。 银子,良田,她提都没提。 一张口,就把能代表军部和朝廷的两个將领,著实的给嚇了一大跳。 一个身板都没发育完全的柔弱女子,此时居然提出要从军入伍? “哪有女人从军入伍的先例?” 稳了稳神,香香郡主张口就是一句。 何秀儿淡定极了,低著头缓缓说道:“郡主您,不就是女人吗?” “不也是横刀立马奔波於沙场,为边城的安寧拼杀的吗?” 说完,何秀儿又补了一句。 “可你……” 这下,没人打断,但香香郡主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说了? 倒是叶十三还算沉著,极力稳了稳神,淡淡说道:“郡主自幼习武,又是朝廷派下的监军,而你就不同了,依我看,拿一笔抚恤金,日后还是好好过日子吧!” “日后?” 何秀儿抬起头来,一脸茫然地说道:“民妇的日后,千户大人是指什么?” 改嫁? 还是关起门来守寡? 这一问,叶十三顿觉自己无法自圆其说。 苦冥片刻,硬著头皮又道:“据我所知,边军还没有女子入伍的先例。” “既然没有,那就自民妇起始。” 平日里,在叶十三面前唯唯诺诺的何秀儿,此时神態自若,態度坚定得让叶十三不免一阵慌乱。 “郡主不是都已经答应过民妇了吗?难道,这又怕民妇吃一份粮餉了?” 乾脆,何秀儿將了香香郡主一军,让这个金口玉言的郡主,丟不起方才慷慨激昂的承诺时的这个人。 “可你能具体做些何等事务?” 香香郡主一阵为难,瞥了叶十三一眼又道:“无论是各村驻军,还是烽火台烽燧兵,或者是北防军常备军,都是清一色男子,要是准你入伍,这衣食住行就是个麻烦,本郡主劝你还是莫要意气用事,就是给郑毅报仇,那也是军伍责无旁贷的义务,作为阵亡將士的家属,还是拿著抚恤金过安生日子吧!” “放眼千里边城,民妇还有安生日子可过吗?” 和秀儿语气平淡,缓缓又是一问。 迎著香香郡主尷尬的目光,何秀儿淡淡又道:“郡主不也是住在这营房里的吗?不也是和这么多清一色的男兵为伍的吗?” 此时一点都不胆怯的何秀儿,把香香郡主给问得无言以对。 叶十三面颊一抽,知道何秀儿已经是铁了心的。 一个外表柔弱的女子,內心却是十分的倔强。 “那你说说!” 叶十三抬起头来,怔怔望向何秀儿。 道:“就眼下军中,你能干些何等事务?” “是啊!” 香香郡主也是眼前一亮,抓住叶十三的话头,道:“弓马骑射,长途奔袭,负重跋涉,这些都是男人干的事,就是灶间干个火头军,那也是背锅搬粮的力气活,就你这身板,如何能行?” “郡主有所不知!” 何秀儿迎著香香郡主的目光,缓缓又道:“这次敌袭,造成我大夏兵士死伤无数,兵士们在奋力拼杀,民妇也没閒著,和韩家嫂子忙於救助伤兵,包扎止血,正骨復位的这等轻伤,民妇已经从韩家嫂子那里学得许多,现已颇有经验。” 韩老三婆娘? 那个壮实泼辣的女人,在叶十三脑海立即浮现出来。 军户韩老三的婆娘,是懂一些应急处理伤情的办法。 眼下是没有隨军郎中,只有兵士们自行处理一下伤势。 叶十三心头一喜,但麻烦又来了。 行军打仗,一路风餐露宿。 一个女人还真不方便。 香香郡主是谁? 那是当朝权臣肃王的掌珠,而且身负监军之职,出行有卫兵,食宿有侍婢,哪是你一个普通兵卒能比及的? “还有!” 趁著叶十三和香香郡主发愣,何秀儿又道:“千户大人军务繁忙,身边也得有个勤务之人,民妇之前就在这营房待过,无非不是在编兵数而已。” 勤务兵? 卫生员? 这些都是前世现代的名词。 香香郡主沉思片刻,抬头又道:“眼下战事不断,战火也许会蔓延到更多的地方,不是一个营房可以长久的。” “前朝木兰替父从军,今有民妇替丈夫杀敌,这有何不可?” 何秀儿激动起来,声调隨即也就高了几分。 香香郡主呼吸一窒,把目光投向叶十三脸上。 一阵头大的叶十三,双手使劲地揉著两侧的太阳穴。 “衝锋陷阵,你还真不合適。” 终於,叶十三硬挤出了一句说得过去的话。 “要说勤务嘛!” 叶十三停顿片刻,又道:“暂且留在本將身边,料理一些简单的事务也无可厚非。” “谢千户大人!” 香香郡主单腿跪地,向兵卒那样向叶十三行了个军礼。 这时候,香香郡主美眸一翻,吃惊道:“眼下营房铺位急缺,你一个女人,该如何安排住宿?” 第175章 郡主赐甲 衣,食,住,行! 除了这住,其它的都没大碍。 就眼下,如何安排何秀儿的住处? 可真是个让人头疼的事。 既然是给叶十三这个军中统帅做勤务,那就得不离左右。 可隔壁的屋子,已经被香香郡主几个占著。 就这,两个女僕和紫伶,还是在墙角打地铺的。 就在此时,紫伶端著饭菜进屋。 何秀儿相当有眼色,赶快从地上起来,从紫伶端著的盘子中,取出饭菜摆在桌上。 “郡主,大人,赶快趁热吃!” 就是没人招呼一声,饿极了的二人也不再矜持,抓过筷子就伸向饭菜。 在一碗白粥下肚,半碗油汪汪的猪肉片子,被香香郡主一扫而光后,香香郡主抬起头来,笑道:“还是烤马肉好吃,猪肉太肥腻了。” 草! 叶十三差点,把刚喝到嘴里的白粥喷出来。 一个吃肉都闻不得腥膻的女人,居然喜欢上了腥气扑鼻的马肉? 就边城的肉食里面,最难吃的就是乾巴巴的马肉。 吃马肉,那是不得已而为之。 病马,伤马和死马,在缺少食物的军营中,那是捨不得埋掉的。 骨肉被食后,马皮还可以製成皮革使用。 与牛羊肉相比,马肉就差劲多了。 倒是猪肉,在这边城,那可是稀缺之物。 周敬堂为了巴结香香郡主,可没少费心思,可香香郡主还嫌猪肉片子太过油腻。 昨夜,为了鼓舞士气,香香郡主鼓起勇气吃了几口烤马肉。 这一先河,开得香香郡主反而,克服了自己胃口对这种低等食物的排斥。 望著何秀儿一身旧服,香香郡主把目光投向一旁候著的紫伶,道:“把本郡主的那套革甲给她。” “郡主,那可是您练剑时穿的。” 紫伶一惊,没想到香香郡主会把自己备用的一套用来训练时所穿的革甲,会送给一个边城的底层军户家的女人。 “去啊!聋了?” 香香郡主知道紫伶捨不得,慍色就是一句。 “奴婢遵命!” 不大时候,紫伶去而復返,从来时携带的一只包裹中,拿出来一套革甲。 革甲,那是最底层的兵士所用的军备。 只比战时輜重运输的民夫所穿的藤甲好一点而已。 但身为郡主,所用革甲那就大不一样了。 普通革甲,大多採用马皮,牛皮製成。 但所用牛皮,多为黄牛皮或者是氂牛皮,经熟制后做成战甲。 香香郡主的这套革甲,乃是採用上等水牛皮所制,做工精细不说,而且轻巧坚韧,遇水而不生硬。 当紫伶抖开革甲的那一瞬间,就连叶十三都瞪直了眼睛。 这傻白甜,可真捨得? “还不快快谢过郡主赐甲之恩?” 叶十三目光投向何秀儿,急切地提醒一句。 何秀儿一怔,隨即又在地上跪了。 “小的,谢过监军大人。” 说完,何秀儿伸出双手,恭恭敬敬地从紫伶手中,接过那套价值不菲的革甲。 草! 这婆娘,反应倒是不慢! 这一下“郡主”直接变成“监军大人”了? 而且,“民妇”也变成“小的”了。 “你我身材差不多,应该穿了合身的。” 香香郡主一脸慷慨,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甚至还有一种施捨別人的成就感。 只有叶十三赶快低下头来吃饭,心里却是嘀咕个不停。 身材差不多? 屁! 何秀儿明明比你稍矮那么一点,更要紧的是何秀儿的发育,压根和你不在一个標准上。 你身为郡主,从小吃香喝辣,锦衣玉食伺候著,就该发育部位的尺码,都远甩何秀儿几条街都不止。 只是何秀儿身上衣臃肿,这才看起来周身的粗细倒是相仿而已。 就在叶十三暗自嘀咕个不停的时候,此时的何秀儿,已经扎紧了衣,在紫伶的帮助下,把那套革甲穿戴整齐。 这一番捯飭,还真有三分英姿颯爽的味道。 “坐下吃点!” 没话找话的叶十三,筷子一指桌旁的椅子,又道:“忙了一夜,又从沙窝地赶这边过来,想必肚子也是饿了。” “小的不敢,小的和紫伶一起吃就行了。” 何秀儿还是懂礼数,並没有和香香郡主同桌坐下。 “你也辛苦,退下吧!” 香香郡主摆摆手,示意紫伶与何秀儿二人都退下。 隔壁屋子,两个壮妇也摆好了饭食,她们只能和紫伶一起用饭。 待二人退下,香香郡主这才把视线,又投在叶十三脸上。 “战事一起,马成也就更忙了,留下何秀儿跟著,也好侍奉你的起居。” 香香郡主这次没有多想。 可叶十三就不一样了,心里一直扑腾个不停。 郑一刀是死了,这何秀儿又回来了。 自从何秀儿出阁前,被他摁在炕上有过那么一次,这个女人的影子,时不时就在他脑海中闪现。 虽然那次急急了了,且又毛毛躁躁,但毕竟是他给把何秀儿的生瓜给破了。 眼下,何秀儿又回到营房,成了他的一名亲兵。 但总不能让何秀儿和马成他们一起滚大炕吧? 不能,就是背出去扔野地餵狼,也不让一帮子男人和何秀儿混居一起。 至於晚间如何安排,眼下事情颇多,顾不得考虑晚上的事。 “这饭,味道不错!” 心不在焉的叶十三,答非所问,张口就夸讚两个壮妇的厨艺。 “那当然了!” 香香郡主剜了叶十三一眼,颇为自豪地说道:“周敬堂这人,还挺上道的,知道把本郡主巴结好了对他有利。” “你们,是他在朝中的靠山吧?” 吃了一口菜的叶十三,冷不丁就是一句发问。 “你不是也有靠山的吗?” 香香郡主没有直面回答叶十三的问话,抬头就是一句反问。 “我?” 叶十三嘴角一扬,撇嘴道:“要说真有靠山,那就是我手中的刀,只有刀,才能保我安然无恙。” “岳佟难道不是?”香香郡主又是一问。 “他?” 叶十三摆摆手,摇头道:“还真不是,只是他觉得我能杀敌而已,比他身边的那些饭桶,起码要强上那么一些。” “那我做你的靠山好了?” 香香郡主美眸一转,死死盯著叶十三的脸。 叶十三差点,又把一口饭菜喷了出来。 “想让我投靠你爹?” “你?” 香香郡主把筷子,狠狠往往桌上一拍,慍怒道:“说话不要如此难听好吗?亏你还是读过圣贤书的人。” 圣贤书? 呸! 这个狗屁世道,什么书都不如手中有刀好使。 “算了!” 吃饱了肚子的叶十三,也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淡淡说道:“请恕叶某人不敢高攀,这打打杀杀的事,还挺適合我的,谁要我死,我就让他先死,这多痛快!” “你不想想以后吗?” 香香郡主倒也不恼,语气平静地又是一问。 “以后?” 叶十三嘴巴一撇,笑道:“我这种人,还有以后?” “任何人都有以后,没人可以例外。” 香香郡主很是篤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就冒出一句似乎很有哲理的一句话。 “那郑一刀他,有以后吗?” 叶十三不按套路出牌,刁钻地提起了郑一刀。 “混蛋!” 受到戏弄的香香郡主,手中的茶水差点就泼了过来。 第176章 大人,援军到了 叶十三越来越怀疑,这个香香郡主,就像是很熟悉他一样。 不过,要是他一动脑子拼命地想以前的事,这脑仁就疼。 面对似曾相识的这个傻白甜,叶十三只有暂时放弃对她的进一步挖掘。 就在叶十三陷入一阵苦冥的时候,大地突然震动起来。 “大人,援军到了。” 一名兵卒急匆匆进来,向叶十三稟报大军到了。 “快,和本將出去看看!” 叶十三站了起来,绕过桌子就往外走。 “就这点底气?” 香香郡主不屑地一瞥叶十三,轻蔑说道:“就是岳佟派兵过来,那也是他们参见你我,你可倒好,贱嗖嗖的要去迎接人家。” 此言一出,把何秀儿为难当场。 她也觉得,香香郡主说的有些道理,镇上派兵过来,理应是向叶十三报到,而不是让这个最高统帅去迎接他们。 思忖片刻,何秀儿还是急急跟了出去。 因为,她此时,已经是叶十三的兵。 “混蛋,等等我。” 看到连何秀儿都奔了出去,再是矜持,香香郡主也坐不住了。 出了屋子,香香郡主看到,一大队兵马气势壮观,已经向营房奔来。 叶十三和袁彪,此时已经迎在营房柵栏门外面。 旌旗猎猎之下,马蹄踩得积雪翻飞。 奔在大队兵马最前面的,却是马成和周釗跟隨左右的岳佟。 这老东西? 亲自带兵马来了! 香香郡主心头一沉,她万没想到,岳佟会亲自来黄羊峴防区。 整整五千兵马,浩浩荡荡声势不小,转眼间就来到营房外的荒滩上。 “末將叶十三,恭迎大將军。” “末將袁彪,见过大將军。” 见是岳佟到了,叶十三和袁彪飞奔上前,纷纷向岳佟行礼。 “免礼!” 端坐马背上的岳佟,伸手虚抬一下,示意二人不用多礼。 然后,岳佟目光望向出了屋子,已经来到营房院子的香香郡主,翻身下马前行几步,拱手礼道:“岳佟见过郡主。” “车骑大將军这是打扫战场,还是来慰问作战將士?” 一见岳佟,香香郡主不免尖酸刻薄一番。 “当然是给郡主贺喜了!” 岳佟老脸一红,訕笑道:“听闻郡主亲自上阵杀敌,且大获全胜,末將这不赶来道贺哪行?” 香香郡主嘴角一扬,讥笑道:“看来,岳大將军眼里只有战绩,从来看不到战败的一面,如此好大喜功,让阵亡的那些將士英魂何安?” 这傻妞! 可啥话都敢说。 叶十三心里,不免为香香郡主竖了个大拇指。 经过狼嚎岭地界时,那一战当然贏的漂亮。 可黄羊峴就不同了,郑一刀战死,田兵几乎被团灭殆尽,就是袁彪的北防军,也小有折损。 但歼灭的韃子兵数,才是自己人伤亡的一半。 好在战事一起,屯田村的村民们,扶老携幼转移及时,这才避免了被屠村的惨祸。 面对香香郡主的讥讽,岳佟下了马,毫不在意地走向营房。 “大將军请!” 叶十三往一侧站了,把岳佟让在前边。 “屯田村防务可曾受损?” 目光一瞥袁彪,岳佟的脸色就阴沉下来。 “大將军恕罪!” 袁彪面颊一抽,低头道:“韃子来势凶猛,且又不是从一处来犯,採用游击战四处袭击,我军……” “够了!” 岳佟勃然大怒,进的屋子后並没落座,而是怒目看向袁彪。 “怎么?” 岳佟在看向袁彪的时候,目光突然捕捉到何秀儿的存在。 “防区何时有了女兵?” 是啊! 何时有了女兵? 袁彪这才看到,何秀儿穿著一身革甲,站在叶十三身后。 这一问,让叶十三心头一沉。 不料,香香郡主不乐意了。 “难道,军营就不能有女兵了?” 此言一出,岳佟拱手道:“郡主明鑑,我北防军確实没有招募女兵的先例,更是禁止女人进入军营。” “哦!” 香香郡主似有所悟,恍然道:“本郡主原来是男儿身,这一点,连本郡主自己都忘了!” 此言一出,叶十三都差点笑出声。 这傻白甜,有时候也是蛮可爱的嘛! “郡主可以例外,郡主毕竟不是北防军的一员,故不在禁令之中。” 岳佟神色镇定,对香香郡主的嘲讽,並不是很恼火。 但香香郡主可是不依不饶。 “敢问岳大將军,黄羊峴防区兵马教头郑毅为国捐躯,他的家属,按照朝廷的抚恤条令,应不应该得到照顾?” “怎么?” 这下,岳佟不淡定了。 “郑毅他,阵亡了?” 岳佟的惊讶,这可是不带装假的。 “难道郑毅是诈死不成?” 香香郡主的口气,一下子就凌厉起来。 望著一脸悲愴的岳佟,又道:“郑毅新婚不足一月,为了守土戍边,昨夜战死在黄羊峴防区的峴口,一同壮烈的,还有百十数田兵和新丁,怎么,岳大將军运筹帷幄,就没想到,会发生韃子骑兵多方进犯的战术?” 说完,香香郡主在桌子后面坐了下来。 那椅子,本来是要让给岳佟落座的。 “岳佟,你可知罪?” “郡主……” “这里没有什么郡主,只有监军郑香逸。” 香香郡主粉脸陡变,目光冷冷看向岳佟,厉声又道:“本监军记得,昨日烽火警讯之时,黄羊峴防区守將叶十三,曾经当著本监军的面,向你请求出兵增援之事,你是如何回答他的?” 这一问,岳佟脑门霎时见汗。 “好在元蒙敌贼损失惨重,及时退回国界线外,倘若黄羊峴失守落入元蒙手中,你这个车骑大將军,还有脸在此指手画脚?” 这一问,又让岳佟张口结舌。 “郡主息怒!” 叶十三站了出来,拱手说道:“元蒙韃子屡犯边城,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守军也无法准確判断敌贼是骚扰还是向內地进兵?” “这不,大將军亲自带兵前来,目的就是在一线坐镇,和防区將士,共同研討敌贼的用兵意图。” 说完,叶十三又补充一句,也算是为岳佟解围。 “叶將军此言不虚,本帅正有此意,这才隨大军前来驻防一线。” 岳佟老脸红到了脖子根,还得拱手一礼解释一番。 “方才郡主所说,关於郑毅家属的抚恤一事,这个,就交给叶將军全权负责了。” 给自己找个台阶,借驴下坡才是眼下最主要的。 “那么,你算是答应了?” 香香郡主步步紧逼,言辞凿凿又是一问。 “当然答应了,对有功之人,怎么做也不为过。” 岳佟把胸一挺,回答的底气十足。 香香郡主把视线,从岳佟脸上,缓缓转移到何秀儿身上。 “既然岳大將军发了话,你还不赶快谢过岳大將军的招募新条令?” 此言一出,叶十三都不禁暗暗吃惊。 这傻白甜,绕了半天,原来是给岳佟挖了个坑。 在岳佟一头雾水的吃惊下。 何秀儿上前两步,向岳佟单腿跪地,拱手道:“屯田村郑毅遗孀,见过车骑大將军。” 第177章 駙马、世子? “各位將军,请用茶!” 紫伶及时地提了茶壶过来,把几只茶碗往桌上一摆。 “你退下!” 香香郡主一摆手,示意紫伶退下。 叶十三却向紫伶投去欣赏的一瞥。 这个侍婢,越来越懂事了。 可能是由於香香郡主的缘故,这个侍奉主子的奴才,不再像之前那般轻狂。 挥退紫伶,香香郡主正准备找些词来继续数落岳佟。 又有卫兵来稟。 “启稟郡主,叶將军,苏哲回来了。” 苏哲回来? 卫兵又道:“万川郡北防军穆顺將军,带著兵马和苏將军一起到了外面。” “监军大人,镇上军部有的是兵马,您如何又调拨万川郡的兵马来末將防区?” 这下,岳佟不淡定了。 原本不属於一个防区的兵马,被调拨到同一处布防,这个確实有些不合时宜。 “岳大將军错了!” 香香郡主面上浮起一丝讥笑,道:“你別忘了,叶將军手头有的是兵马,虽然岳大將军捨不得自己的兵马,支援叶將军的防区御敌,叶將军只好捨近求远,行使自己手中的调兵权了。” 此言一出,岳佟脸上掛不住了。 如果叶十三真是如此,那么,就是没有把他这个上司放在眼里。 就是他当初拒绝了派兵,那也不是跨区调动兵马的理由。 香香郡主这一通说辞,可真是一石二鸟。 既打击了岳佟的气焰,又给岳佟敲了个警钟。 让他別忘了,这个叶十三,此时是和她这个郡主站在一起。 也就是说,如此一来,不亚於给岳佟和叶十三之间,巧妙地製造了个间隙。 来边城的目的,就是奔著瓦解镇北王势力来的。 所以,香香郡主不放过任何一次製造这种间隙的机会。 不料! 叶十三站了出来,向岳佟拱手道:“大將军息怒,末將以为,元蒙方面这次会採用一些非常规的战术,我军的防务,不应该集中在一处,整个北方线,任何一段都不敢掉以轻心,故而末將对部署做了相应的调整,不敢让大將军把兵力重心,偏移到黄羊峴防区。” 如此一说,岳佟暗暗鬆了一口气。 “那就有请穆顺將军!” 岳佟自己找了个台阶,借著叶十三的话,表示乐意联防。 穆顺在苏哲的带领下,昂首进入屋子,目光看向叶十三后,当即单腿跪地。 “穆顺见过郡主,见过岳大將军,见过叶將军。” 这一礼,顺序严谨。 但穆顺心中的位置,不用言明,那当然是以叶十三为尊了。 他和岳佟,只能说是镇北王吕南庭一手带出来的人。 但在眼下的从属关係上,是归叶十三统领。 “穆兄,好久不见!” 岳佟拱手一礼,笑呵呵表示出来同伍的亲热。 “起来吧!” 没等香香郡主摆出监军姿態,叶十三淡淡一句,示意穆顺起来说话。 “谢叶將军!” 穆顺起身,立在岳佟一侧。 “周兄安好!” 待站定后,穆顺拱手又向身边的周釗一礼。 “穆將军辛苦了。” 周釗笑笑,拱手又道:“联通防务,还望穆將军多多关照。” 在场的人都明白,两路北防军,各自被抽调出一万兵马,然后又分为两处,每处五千兵数与对方共同布防。 如此一来,不但拉近了两路北防军之间的距离,同时也起著相互监督的作用。 这一手,叶十三玩得溜滑。 如此一来,叶十三无形之中就占据了统帅的位置。 只有岳佟心头不太踏实。 要是推一把,叶十三就会走向对立面,成为肃王在边城的新势力。 这要是顺其自然地拉一把,那么自己这边的力量,就会由万川郡这支兵马的加入,更加强大起来,毕竟谭祖高已经死了,这支兵马重新倾向镇北王这边。 在这边城,他岳佟,就是镇北王吕南庭的代言人。 如此一想,岳佟目光一扫眼前眾將领,沉声道:“眼下战局复杂,我防线万不可轻心大意,此战虽然我军伤亡惨重,但叶將军却又立新功,实属可贺!” 实属可贺? 要不是顾忌身份,香香郡主依照脾气,差点就蹦了起来。 死伤那么多,这冷冻寒天的,百姓居无定所,还实属可贺? 报喜不报忧,难道这就是你军部的一贯作风? 就在这时候,岳佟沉声又道:“马成何在?” “小的在。” 隨著应声,马成怀里,捧著那把叶十三奖励给他的那把刀,快步走来进来。 “给大家看看!” “遵命!” 马成把怀里捧著的那把大刀,双手捧著在眾將领面前缓缓走过。 这不就是在破庙,被叶十三一箭射死的那个韃子骑兵身上的佩刀吗? 香香郡主斜瞥一眼马成捧著的刀,轻蔑地收回了视线。 叶十三也是习以为常,並没有表示出多大的惊讶。 这把刀,还是他亲自赏给马成的。 可穆顺就不同了,眼睛紧盯著那刀是刀柄,瞳孔突然一阵紧缩。 “那木儿?” 穆顺神情一震,目光看向岳佟,惊道:“那木儿被诛了?” 岳佟笑而不答,把目光投向叶十三脸上。 看老子干什么? 不就射死了一个韃子骑兵,缴获了一把华而不实的战利品而已,至於让你们这些鸟人如此惊奇吗? 穆顺一把从马成手里抓过那把刀。 “仓啷!” 刀被穆顺抽出刀鞘,刀身泛起的一道寒光,就从眾將眼里一闪而过。 “没错,就是它。” 穆顺面颊一阵急抖,左面额角一条二寸长的紫红伤疤,也由眉头的抽搐,而抖动个不停。 “那木儿,你也有今天!” 情绪激动起来的穆顺,炯炯目光投向叶十三,道:“末將谢过叶將军,这一刀之仇,在末將心头足有十年了,今日借叶將军之手得报,末將谢了。” “这,那木儿是何人?” 香香郡主美眸一转,把目光投向穆顺。 “回郡主话!” 穆顺把刀递迴马成手中,继续说道:“这那木儿,就是元蒙大金盟部,王爷木桑的金刀駙马,也是元蒙巴立盟世子,图海王爷的第四个儿子。” 駙马、世子? “啊,你认得他?” 香香郡主一下子来了兴致,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何止认得!” 穆顺面颊一抽,老脸一红,訕訕说道:“老对头了,这狗贼当年一刀,差点送末將去投胎。” “啊……” 香香郡主大吃一惊,差点就笑了出来,这才看到,穆顺额角的那一条蚯蚓一样的刀疤。 “奇怪!” 香香郡主一怔之下,又道:“如此显贵的身份,何故一身铁甲在身?” 没错,这等身份,战甲最次也是银甲。 要是元蒙皇子出征,非金甲不上身的。 “这有何奇怪的!” 叶十三站了出来,斜瞥一眼香香郡主,笑道:“你贵为郡主,不也穿过何秀儿的袍吗?” 看到香香郡主如此振奋,岳佟拱手又道:“叶將军如此战功,郡主您看?” “看什么看?” 香香郡主眉色飞舞,急道:“你身为军部统帅,如何嘉奖作战兵將,还要问本郡主不成?” 第178章 怀远將军 面对香香郡主的不悦,岳佟倒是出奇地镇定。 “嘉奖兵將,本帅责无旁贷,可叶將军这次斩杀的,却非一般敌贼,郡主既然来了边城,可代表朝廷嘉奖作战兵將们岂不更好?” 老狐狸,这球踢得漂亮。 如此一来,把这个棘手的问题,一脚踢向香香郡主。 当初杀敌,是她亲口许诺给兵將们有赏的。 但那只是对卫兵们杀敌的一个鼓励。 万没想到,在围攻破庙的韃子骑兵里面,居然还有一个身份如此显赫的金刀駙马那木儿? 如此一来,斩杀敌贼中的皇族,那可是无比显赫的战功一件。 按理说,她这个郡主,也是有一份功劳可沾的,理应上报朝廷才是。 “依本郡主看,还是由岳大將军嘉奖好了!” 这下,香香郡主居然谦逊了起来,口气也带著一丝扭捏。 杀死铁甲一名者,嘉奖田十亩,银五十两,糙米一百石,军职晋一级。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杀死铜甲一名者,嘉奖水田百亩,银五百两,粳米五百石,军职晋三级…… 依照前例,参考朝廷的嘉奖令来看。 这金刀駙马那木儿,也是银甲级別了,叶十三少说也能得赏银两千两。 田亩不说,就军职而言,连升三级也是绰绰有余。 看来,这次岳佟亲自前来,一定是有所准备的。 晋升叶十三军职的机会,他岂能让给香香郡主来落这个天大的人情? 姜,还是老的辣。 香香郡主这一谦让,正中了岳佟的意图。 “黄羊峴防区下千户叶十三,戍边之时战功显赫,斩杀敌军银甲將领那木儿,缴获其指挥战刀一把,按大夏戍边嘉奖令,授叶十三怀远將军职。” 怀远將军? 这可是从四品军职啊! 一个从六品千户,而且还是个下千户虚职,一下子被擢升为怀远將军? 这初授怀远將军,以后还会升授定远將军,最后加授安远將军这些正四品军职,和一个从六品之间,差的可不是三级啊! 如果再立战功,加授定远將军后,就有望上升到大將军的军职了。 一个千户,哪怕是万户,也无非就是兼管地方事务的中下等军职而已。 岳佟这一下,直接把这之间的从属级別跨越了过去。 此言一出,眾將领面上一惊,但又心头一喜。 如此一来,北防军中的实权將领又多了一个,与朝中其他势力的抗衡,又加持了一层分量。 “恭喜叶將军,贺喜叶將军。” 周釗率先双拳一抱,笑著向叶十三道贺。 穆顺更是不失时机,拱手道:“將军战功显赫,理由受此晋升。” 將荣兵贵,这个道理他懂。 苏哲偷瞥香香郡主一眼,抱拳也道:“末將祝贺叶將军擢升。” 香香郡主愣了,还没回过神来,看到岳佟又有话要说的样子。 “参战卫兵,亦可受到嘉奖。” 说著,岳佟目光看向苏哲,又道:“狙击敌贼,杀死犯我边境革甲、铁甲,不按人头划分,所有参战兵士,赏银十两,良田十亩,由原籍地方衙门划拨。” “另有卫兵统领苏哲,马成二人,各奖励赏银五十两,良田百亩。” 这一下,高明。 大多数革甲铁甲,都是叶十三所杀,但卫兵中的步弓手,趟子手们都功不可没。 包括抱柴点篝火的伤兵们,也都能得到一份嘉奖。 作为这些卫兵统领苏哲,赶忙单膝下跪,道:“末將谢过岳大將军。” 岳佟摆摆手,目光又看向捧著那把刀柄镶满了宝石的大刀,笑道:“此刀,虽然是叶將军奖赏与你,但那木儿身份特殊,这份战利品,还是上交朝廷为好。” 上交朝廷? 就是不上交朝廷,知道了这刀身份后,马成也不敢拿著使用。 “小的,听大將军令。” 马成赶忙跪了下来,双手把刀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献了出去。 这下,只有香香郡主脸绿了。 所有参战兵卒,都有赏银可领,唯独她这个参战人员,却是什么都没被提到。 呸!本郡主还给他们烤过马肉的,这就啥都没有? 堂堂郡主,又是监军,如果开口討要嘉奖,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不过,既然岳佟代表军部,向兵卒们进行了嘉奖,那她做出的那些承诺,自然就不算数了。 她的承诺,本身就代表著朝廷。 军部的嘉奖,也是朝廷的嘉奖。 但这个风头,让岳佟给占了。 拿了奖励的兵卒们,都对岳佟感激不尽。 老狐狸,这下又让你这老东西抢先一步了。 香香郡主被气得大姨妈都差点提前,但面上还是笑意盈盈,拱手向叶十三说道:“可喜可贺,大家拼命杀敌,朝廷是不会忘了大家的战功的。” 混蛋! 好处都让你一人得了,回头你得给本郡主补上一份。 不然,姑奶奶跟没完。 叶十三脸上掛著笑意,拱手还礼道:“都是兄弟们同仇敌愾,这才有如此战绩可创,同喜同喜。” 被叶十三如此一捧,香香郡主更不好意思表现出小家子气。 嘉奖完叶十三一行,岳佟的神色又冷了下来。 “袁彪听令!” “末將在。” 袁彪心头一沉,忐忑不安地看向岳佟。 “你协防黄羊峴防区期间,地方兵士伤亡惨重,念你部也歼灭敌贼数量客观,对你就不军法从事了。” 这一棒子,岳佟打在了袁彪头上。 可以说,这是在替他这个统帅代为受过。 不然,就香香郡主这里,也不好交代。 这个监军,还真不是摆设。 就凭人家率部亲自杀敌,作为边城最高统帅的岳佟,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谢大將军宽恕!” 心知肚明的袁彪,对岳佟一躬到底。 “田兵和新卒,所有阵亡者,每兵数抚恤金加银五两。” 岳佟终於提到对那些战死的兵卒们的抚恤了。 思忖片刻,岳佟又把目光,重新投向何秀儿脸上。 “找一把分量轻些的短刀来!” 岳佟的目光盯著何秀儿,话却是对周釗说的。 不一刻,周釗拿著一把尺寸稍短的佩刀进来。 “给她吧!” 岳佟把目光,从何秀儿脸上挪开,摇头道:“本帅愧对郑毅啊!” 说完,岳佟摆摆手,目光一扫眾將领。 “袁彪部留在此地,其余人即刻准备,半炷香后开赴黄羊峴屯田村。”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去作准备,正式进驻黄羊峴屯田村重新部署。 香香郡主也不例外,从桌后起身,去隔壁屋子让紫伶们收拾东西。 此时,屋里只剩叶十三和岳佟二人。 第179章 餿主意 岳佟的脸,沉了下来。 盯著叶十三片刻,岳佟在桌后坐了下来。 “你要明白,军职越高,肩上的胆子越重。” “末將谨遵大將军教诲!” 叶十三立在桌旁,一脸恭敬地望著岳佟。 岳佟摆摆手,又道:“既然谭祖高已死,对你来说就是个机会。” “但这风险也是並存的,郡主目前,是没將此事上奏朝廷,也能给你一个掌握万川郡这支兵马的缓衝机会。” “朝廷有些人,是极力压制老王爷的,北防军中也有势力被渗透,谭祖高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本帅来此地的同时,也將你的情况派人送往京都,好让老王爷为你爭取一些机会。” “我等能在这边城立足,全是仰仗了老王爷征战几十年打下的基础。” 说著,岳佟双手抱拳,高过右肩向京都方向遥遥一礼。 “末將,只听大將军您的。” 叶十三就像一根筋。 岳佟不止一次,向他反覆强调镇北王吕南庭的存在。 可他,话里话外,视镇北王如空气,只以岳佟为尊。 “不可胡言乱语!” 岳佟骤然变脸,慍怒道:“你我今天,都是深受老王爷福荫所致,此等荒唐之言,切不可到处乱说。” “末將记住了。” 叶十三毕恭毕敬,赶忙点头应答。 “末將唯大將军命令是从,不敢再胡言乱语。” 这话,还是原模原样,但听起来让岳佟十分受用。 很快,岳佟眉头,又紧锁起来, 目光看向叶十三,沉声又道:“这一万兵马,是本帅支持你的极限数量,如何部署他们,你自己看著办吧!” 叶十三心里清楚,千里北方线,能调拨一万兵马出来给黄羊峴防区,这已经是相当破例的了。 作为军部的统帅,考虑的是整个大夏北部的安寧,仅仅对一个边城防区,作出如此布兵的决定,岳佟也是顶著巨大的压力才如此决定。 叶十三之前所统之兵,只是属於地方武装,就是武官军职,也是都尉属,和北防军中的校尉,还是不同的。 眼下,作为最高统帅的岳佟,却把一万兵马的北防军常备军,交给了叶十三统领。 如此一来,叶十三这种北防军所属的边角料,实质上已经进入了军管核心。 岳佟,走了一步险棋。 对於朝廷来说,让一个被贬的奴籍掌握军权,那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难怪香香郡主来到边城时,刻意接近叶十三,但並没有利用手中的权力,让叶十三进入军管核心。 她在等机会,也在观察。 说白了,她是在企图改变叶十三。 让这个奴籍,向肃王的势力靠拢,从而把叶十三从镇北王的势力圈中给剥离开来。 但无论如何? 前提只有一个,那就是叶十三必须能战,才能可用。 “还有!” 岳佟半眯著眼睛,饶有兴致地望著叶十三,又道:“这一万兵马,粮草你得自筹一半,军部只能拨付半数。” 草! 原本比较篤定的叶十三,此时差点蹦了起来。 “大將军……” 叶十三都懵了。 “怀远將军!” 岳佟一脸淡定,怒目圆睁,没有半点可以通融的意思。 “好吧!” 四目相对片刻,叶十三低下了头来。 岳佟乘胜追击,道:“但你给我记住了,再是缺粮,也不能压榨地方百姓,百姓就是我们的根基。” 这一句,直接把叶十三逼向死角。 这一万大军,天天张口吃饭,而军部,只给拨付一半的军粮。 剩下的一半,就得他这个怀远將军自行解决。 就是把他辖下所有土地都种上粮食,那也是明年开春的事,压根解决不了眼下的问题。 刚吃了三天饱饭,这又一下子,又得勒紧裤带白水燉野菜了。 “行了!” 岳佟站了起来,摆手道:“就这样了,兵马,我已经给了你。如何打仗和养活他们,是你这个怀远將军自己的事了。” 说完,岳佟出了屋子。 外面已经准备就绪,留下周釗带兵,岳佟在几十卫兵的护送下回了通天驛镇。 “开拔!” 叶十三苦著一张脸,率先骑上战马,收拾东西的事,自然有马成和何秀儿操心。 “还没住上几天,这又要挪窝。” 香香郡主也撅著嘴,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但她比谁都清楚,身为怀远將军的叶十三,身边已经有了一万兵马,住在这小小的营房,还真不方便部署黄羊峴的军务。 “郡主,东西都收拾完毕,您还有吩咐的吗?” 紫伶带著两名壮妇,站在两辆马车旁边,只等香香郡主发话。 “收拾好了就走啊!” 香香郡主眉头一皱,又道:“没听见怀远將军的命令?” “奴婢听到了。” 紫伶脸上一阵慌乱,跟在刘四和王选赶著的马车后面,和两个壮妇一路小跑。 “岳佟那老东西,向你面授什么机宜了?” 香香郡主打马上前,与叶十三並排走著。 斜瞥香香郡主一眼,叶十三哭丧著一张脸,苦哈哈说道:“这一万兵马,军部只给解决一半的粮草,剩下的,得我自筹。” “啊……” 这一下,真把香香郡主给惊得合不拢嘴。 “这么说,这老东西甩了一个包袱给你,哪是支援你这个怀远將军兵马驻防啊?” 甩包袱? 这话,还真让叶十三陡然一惊。 看来,朝廷拨付给边城的粮草,也是被层层剋扣。 不然,岳佟不会出此下策。 “你得帮我想想办法?” 叶十三嘴角一拧,將了香香郡主一军。 “我?” 香香郡主指著自己的鼻子,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不是你,还有谁?” 叶十三一撇嘴,给香香郡主翻了个白眼。 这下,香香郡主不淡定了。 “嘉奖都没本郡主的份,本郡主还没跟你討要赏银的,你可倒好,反而向本郡主討要粮草了?” “你哪来如此厚的脸皮,告诉你好了,借你的那些银子,本郡主不还了。” 香香郡主一脸得意,恶狠狠地又补了一句过来。 “再说,这是镇北王的兵马,为何让本郡主想办法?” 香香郡主斜瞥叶十三一眼,撇嘴又道:“就是朝廷拨付粮草不济,那也该他吕南庭找户部要,关本郡主什么事?” 叶十三面颊一抽。 这傻白甜,鬼心眼还真不少? 又在套老子的话了? 等著,看老子不坑死你。 “如何是他吕南庭的兵马?” 叶十三眼睛一瞪,一脸严肃地说道:“千里北防线,戍边北防军,乃我大夏国之重器,一应补给,都由朝廷做主。” 没等香香郡主做出反应,叶十三接著又道:“身为边军,我自当以大夏疆域为重,以万千黎民百姓福祉为上,不是哪个王爷府上看家护院的府兵。” 这一番话,咬著牙的叶十三,说得是义正言辞。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一双美眸,顿时大放异彩。 “你当真如此想著?” “我还能哪样去想?” 叶十三眉头一皱,即刻反问一句。 “不过……” 香香郡主目光一扫左右,忽然压低声音,上身向叶十三这边一倾,道:“办法是没有,但餿主意倒是有一个。” “请讲!” 叶十三心头一凛,斜眼一瞥浑身喷香的香香郡主。 “依本郡主见!” 香香郡主目光闪烁,又凑近一些,一股香气直望叶十三的鼻孔里钻。 “你大可再挤周大人一把。” 说完,香香郡主骤然缩回脑袋,装作没事人一样只顾赶路。 草! 这损货,比老子还损。 周敬堂摊上这等主子,也真他娘的够倒霉了。 再挤周大人一把? 这餿主意,可真他娘的餿,餿得都赶上螺螄粉的味道了。 周敬堂啊周敬堂! 你他娘的就別怪老子阴损,这餿主意,可是郡主给老子出的哈! 第180章 十四岁的韩庆战死 不多时,屯田村到了。 偌大的村子,军户们都被紧急转移。 其中在芦河湾村,被临时安置了一多半。 签房大院,只有韩老三一家在值守。 “大人……” 一打照面,韩老三未跪下先落泪。 “伤兵都安置好了?” 叶十三摆手,制止了要跪下行礼的韩老三,张口就问伤兵的事。 “回大人话,伤兵业已安置妥当,有袁將军留下的人马暂且看护。” 望著签房大院进来的大小將领们,韩老三知道,黄羊峴已经紧急备战了。 叶十三目光一扫眾將领,提高声调道:“即刻起,周釗所部五千兵马,穆顺所部五千兵马,合力防守屯田村到峴口一带。” “请怀远將军放心,末將这就部署下去。” 周釗一拱手,然后大步流星就出了签房大院。 “末將遵命,这就安排防守部署。” 穆顺也是拱手一礼,隨即就退了下去。 如此一来,光黄羊峴核心范围,就有了一万兵马驻守。 另外,从军部和万川郡北防军大营分出来的各五千兵马,一支驻扎在西河镇的沙柳滩村,与郭威的驻村兵马一起协防。 另外的五千兵马,则按原计划,驻扎在狼嚎岭经兔窝堡的地方。 好在万川郡大营的一万兵马,粮草不成问题,麻烦的就是岳佟给叶十三的这个包袱。 这下,可有韩老三忙的了。 好在他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 这一万兵马的驻扎,那可是个大问题,得有足够的房屋安排。 “韩老三听令!” “小的在。” 微驼著背的韩老三,就在一旁候著。 “眼下屯田村大小琐事,都得有人顶起来才是。” 本书首发.com,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叶十三望著一脸沧桑,曾经凶悍硬气的这个趟子手,沉声道:“即刻起,你接任郑一刀的僉事一职,手下甲正由你自己去挑选,完了把名册交给马成。” “大人……” 韩老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伏在地上放声痛哭。 这个之前还名不见经传的奴籍烽燧兵,这才短短时间,先是治好了他的伤,这又把如此重要的职务让他担任。 其实,无人可用的叶十三,只有沐猴而冠。 “哭什么?” 叶十三骤然变脸,慍怒道:“老子寧可看到你流血,也不愿看到边城老父老乡亲流泪。” “末將遵命!” 韩老三从地上爬起,白的鬚髮根根竖立,泪跡未乾的眼中寒芒顿现,鏗鏘又道:“请大人放心,就是小的还有一口气在,也要把徐老六他爹,当年开垦的这个摊子守好了。” “徐老六他爹?” 叶十三一怔,不解地望向韩老三。 韩老三料到叶十三不知道当年的情况,舔舔嘴唇说道:“当年,小的那时还在军中,徐老六他爹徐麻子,本是北防军统帅吕南庭的马夫,徐麻子弓刀极差,屡遭吕南庭嫌弃,不料这徐麻子脑子却是灵活,在吕南庭正为退伍伤残老兵无法妥善安置而苦恼时,徐麻子提出军垦屯田之策,吕南庭大喜,故这徐麻子也就顺应成了屯田村第一任僉事……” 草! 这屯田村的每个人故事不少,都有著曾经的各种辉煌。 待韩老三退下去忙碌,叶十这才想起来,离开营房的他,要在哪里安置下来? 签房大院,只能作为他这个怀远將军的行辕使用。 院子里的各屋子,勉强能够安排將领们住宿。 何秀儿好像看出了叶十三的焦虑。 “大人,铁匠铺后院还有几间房屋,郡主和大人搬那里先行凑合吧!”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第一个响应起来。 “好主意,也就那个小院了。” 乾净的院子,可口的饭菜,一下子就让香香郡主兴奋起来。 “都愣著干嘛?” 香香郡主目光一扫签房门外候著的紫伶几个,忙道:“赶上马车,隨本郡主去铁匠铺后院。” 再无良策可施的叶十三,只好跟著何秀儿,去了铁匠铺后面的院子。 “这多好!” 站在院子里的香香郡主,开始指手画脚地分配起来。 “东屋,刘四和王选,你二人住了。” “西屋,紫伶住了,西屋隔壁杂物间,收拾一下你两人住著。” 就连两个壮妇,也被指定了住处。 香香郡主目光,一瞥郑一刀之前住过的屋子,又一瞥一脸不自在的叶十三,思忖片刻后,才道:“何秀儿住她原来的屋,这正屋隔壁的那间,收拾一下你就凑合著住了吧?” “那你呢?” 叶十三不假思索,张口就是一问。 “本郡主嘛!” 看到香香郡主的扭捏,何秀儿硬起头皮,低头说道:“正屋还是郡主您住吧!小的和紫伶挤一起就好了。” “那可委屈你了!” 香香郡主对自己鳩占鹊巢的事,到底还是扭捏了一番,又道:“也好,反正你负责怀远將军的勤务,紫伶也是,当然是负责本郡主了。” 那么,这问题又来了? 提到勤务,马成带著的十个卫兵,他们住哪里? 还有苏哲和五十名卫兵,这又往何处安顿? 何秀儿就像叶十三肚里的蛔虫一样,接著又道:“大人,隔壁豆腐坊,还有之前的药铺,都有不少的空房,虽然药铺的空房安置了一些伤兵休养,但挤一挤还是能让卫兵们住下来的。” “快带我去看看!” 叶十三顿时心头一阵敞亮,快步就出了后院。 在药铺的两间空房內,叶十三看到了正在忙碌著给伤兵换药的韩老三婆娘。 此时,韩老三的婆娘,正带著十二岁的次子,给伤兵擦拭伤口。 一见叶十三进来,这个彪呼呼的妇人,当场就眼泪汪汪。 “大人,他们都是些半大孩子啊!” 受伤的,多半也是他从西河镇带来的新丁。 新丁们看到叶十三,纷纷挣扎著起来要行礼。 “都別动,好好躺著。” 叶十三摆摆手,又道:“好好养伤,已经给你们每人记功一次,都有十两赏银可领。” “你叫什么名字?” 叶十三把目光,投向韩老三的老二儿子。 “我叫韩喜。” 韩喜拿起乌黑的袖口,擦拭了一下快要掉进嘴里的鼻涕。 “哦,韩喜!你是韩庆的弟弟?”叶十三恍然大悟,这个小子,就是韩庆的同胞兄弟。 “你是叶大人?” 韩喜仰著脸,又是一问。 “我哥哥死了,是以身殉国的,他是条汉子!” 韩喜又是一句,木訥地望著叶十三。 “韩庆战死?” 叶十三差点站立不稳,身子晃了一下。 “是的,是和郑大叔一起在峴口战死的,他们都是好样的。” 韩喜还在继续说著,一旁给伤兵换药的韩老三婆娘,已经捂著面抽泣起来。 叶十三的胸膛,似乎被一团堵著,一时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大人,大人您没事吧?” 察觉到有异的何秀儿,赶忙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叶十三。 第181章 邪念 叶十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一盏油灯,火苗忽高忽低,跳跃个不停。 “大人,您醒了?” 是何秀儿焦急的声音。 “怎么,郡主也在?” 透过油灯的光晕,叶十三看到,香香郡主伏在炕沿打著瞌睡。 “混蛋!” 猛然抬头的香香郡主,张口就骂道:“都快嚇死人了,你知道不?” “我睡了多久?” 叶十三茫然地扫了房间內一眼。 眼前布置熟悉,是何秀儿的正屋,而他,正躺在炕上。 “给把粥热一热,这饿死鬼饭量可不小。” 香香郡主吩咐何秀儿一句,然后伸了个懒腰,转身说道:“你多费点心,这混蛋可不让人省事,本郡主困了,和紫伶挤一宿得了。” 目送香香郡主出了屋门,何秀儿凑上前来,小声说道:“你昏了过去,把郡主都嚇哭了,从天擦黑,一直守到现在。” “哦!” 叶十三心头一乱,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扶你起来,粥是热著的,是一直放在火盆边温著的。” 说著,何秀儿一条膝盖搭在炕沿上,伸著双手就把叶十三扶了起来。 “我餵你,粥温著的,不烫嘴!”何秀儿已经把粥勺,送到叶十三嘴边。 一碗白粥下肚,叶十三浑身才舒坦了些。 “你方才,可真是嚇死我了。” 何秀儿低头收拾著碗筷,小声就是一句。 “我这是老毛病了,一急,头就发懵。” 说完,叶十三自行又躺了下来。 不行! 得修身了。 在前世的现代,从那秘密基地的宗门所学的一些心法,不但能强健筋骨,而且还能修復內伤。 这脑袋里面的隱疾,如果一日不除,终究会是个大麻烦。 如此想著,叶十三缓缓闭上眼睛,开始在心里运用那些心法。 …… “您醒了?” 何秀儿揉揉眼睛,从炕沿上爬了起来。 看到叶十三已经盘腿坐著。 “我也是刚醒而已。” 叶十三笑了笑,目光投向比前段时间,略微发育了一些的何秀儿。 “辛苦你了,守我一夜。” 勤务兵,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何秀儿面上一红,低头道:“这些都是小的分內之事,谈不上辛苦不辛苦。” 经过一夜的心法修復,叶十三的精神头,比昨天那是好多了。 內功心法,那是个漫长的修习过程。 在前世的现代,已经很少有人相信这些了。 只有在高层群体,还存在著一些靠传统医术,和功法来养生的现象。 当然,这个行业中,骗子居多,精华却少。 所以,传统医术在现代,是没有多大的市场的。 因为在所谓的科学面前,这些都是经不起推敲的。 “水热著的,小的给您擦脸。” 何秀儿已经把一块热气腾腾的巾帕,向叶十三的脸上伸了过来。 叶十三就像一个乖巧的婴孩,一动不动地让何秀儿给他擦完了脸和手。 他知道,这个女人昨夜熬了一宿,只是在天亮的时候,爬在炕沿上眯了一会。 “你睡会吧!” 叶十三望著何秀儿清秀的脸蛋,又道:“饭食这些,有紫伶她们,你就在炕上睡一会吧。” 此言一出,何秀儿俏脸一红。 “这大白天的,大家都在忙碌,就小的爬炕上睡著,让人看到了成何体统?” 何秀儿的头,几乎垂到了胸口。 “再说,等会郡主进来,小的又在炕上躺著,这是对郡主的大不敬。” 何秀儿又是一句。 “那就让郡主也上炕躺著,我就喜欢你俩一起躺我身边。” 叶十三冷不丁,就冒出如此离谱的一句话来。 “啊……” 吃惊之下,何秀儿的脸,直接红到了耳根。 发懵片刻,小声又道:“你不会是想让郡主她,也来侍奉你入寢……” 何秀儿的话,让叶十三打了个激灵。 方才? 是自己那样说的吗? 草! 这该死的前身,他居然残魂未尽,替老子来了这么一句淫邪的想法。 难道昨夜修復內伤,將他的残魂也修復了? “小的看得出来,那个郡主,她对你也好!” 低著头的何秀儿,又是一句,直接把叶十三给惊得拉回了神。 “不可胡说!” 稳稳神后,叶十三瞥了何秀儿一眼,缓缓说道:“她是她,你是你,你和她,那是两回事。” 叶十三知道,这个香香郡主,和他之间,那是一定有著某种关係的。 只是他现在记忆尽失,对过往的事,已经拼凑不出个完整的回忆来。 这前身哥们的身子,也太弱了,得用心法修习得强大起来才行。 儘管叶十三如此一说,但何秀儿还是没有上炕再睡。 倒是熬了一宿的香香郡主,回到紫伶那边的屋子,倒头就打起了轻鼾。 紫伶端了几样早饭,来到叶十三屋里。 “將军,该用膳了。” 用膳? 这一声,又把叶十三给弄懵了。 记忆深处,曾经好像就是这样称呼吃饭的。 是他军职高升,紫伶的称呼也变了? “郡主说了,將军该好好滋补一下了。” 说著,紫伶把一碗银耳汤,从盘子里拿了出来放在地上的桌上。 “汤里是燉了老参的,要是和母鸡燉了更好。” 紫伶说著,又把一盘银丝捲儿搁在桌上。 也许是紫伶曾经发现烽火后,及时向叶十三报过信的缘故,叶十三此时看到紫伶,觉得这个侍婢,是要比先前顺眼多了。 “先搁那儿吧!” 叶十三一瞥桌面的饭食,轻描淡写一句。 “还是让奴婢餵將军吧!” 紫伶低著头,准备拿银勺给叶十三餵饭。 这何秀儿不是刚餵过一碗白粥的吗? 自己何时变得如此金贵起来? 是怀远將军的身份? 还是他,在这些人眼里是个病號? “先不餵了,本將待会自己进食。” 叶十三一阵头大。 让女人餵食,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郡主交代奴婢了,要把將军伺候好了。” 低著头的紫伶,怯生生又一句。 望著局促不安的紫伶,叶十三不知道,她这是惧怕香香郡主? 还是,惧怕他这个怀远將军? 月瑶被杖毙,只能说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婢该死。 也许,是那件事,给这个侍婢,心里也落下了阴影? “抬起头来,让本將看看?” 叶十三突然一句,想要看看紫伶的长相。 待紫伶缓缓抬头,眼眸中还带著一丝羞怯和惊慌的时候,叶十三居然伸过手去,在紫伶的脸蛋上摸了一下。 这一摸,让紫伶心头陡然一惊。 可叶十三自己,也恍若隔世,猛然一抖,才发觉自己方才的举动,是何等轻浮。 难道,用了心法修復內伤,居然把前身那哥们,仅有的一点残魂也修復了? 不! 不能这样。 再是自己,在前世的现代有点风流,但这是伦理至上的古代。 就香香郡主那个傻白甜,自己都没捨得动一下。 何况紫伶还是个侍婢,论姿色和气质,更无法和香香郡主相提並论。 “將军……” 被摸了一下脸蛋的紫伶,浑身一阵轻颤,脸一下就红到了耳根。 “哦!” 叶十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下,摆手道:“你,退下吧。” “奴婢遵命!” 紫伶双手一提裙摆,退后三步,然后转身,就像逃命一样出了屋子。 第182章 铁匠铺 叶十三方才的举动,让一旁的何秀儿大吃一惊。 “你,想了?” 何秀儿抬起头来,眼神复杂地望向叶十三。 “我,我方才,好像身不由己?”叶十三老脸一红,肚里暗暗直骂前身那个倒霉鬼。 怂包货一个! 一个侍婢,你也稀罕? 不过,一个风华正茂的爷们,对女人把持不住,那也是情有可原。 看来,你这倒霉蛋,活著的时候也是个闷骚男。 手捧圣贤书,心中馋美色,表面谦谦君子的窝囊废一个。 想想老子,在前世的现代,十六岁就撩妹,十八岁已经带著学妹开房。 哪像你? 居然充军后,被一个步弓手殴打致死! 他打你,你就不会揍他啊? 看见漂亮女人,只有意淫的份,有本事你倒是上啊! 老子就不相信,在被贬奴籍前,你家就没有成群的侍婢伺候著? 叶十三肚里骂著前身那哥们的窝囊,眼睛开始在何秀儿身上瞄来瞄去。 这女人,是个好人。 只是命不好,给配了一门亲事,这才被男人宠了几天,就开始守寡了。 “你,上来睡会?” 叶十三喉结上下一阵蠕动,狠咽一口唾液。 “我……” 何秀儿面上一红,缓缓上了炕沿,慢腾腾脱下了两只鞋子,然后就闭著眼睛,就在叶十三身边仰躺了下来。 老郑,对不住了! 不过你放心,日后,有老子来照顾她的。 你能给她的,老子照样能给,你给不了的,老子也能给她。 就凭你给老子打造这把刀的情分,老子一定要把你的女人给照顾好了。 不! 应该说,是老子把自己的女人,赏赐给了你。 而你,却无福消受而已! 再说,暴殄天物,和浪费粮食一样可耻。 叶十三心里如此想著,这才让自己的无耻,变得高大一些。 “啊……” 也许是叶十三太过急躁和猛烈,紧咬著嘴唇的何秀儿,叫了一声后,把一只被角紧紧咬在嘴里,不让自己再发出任何的声响。 …… 待香香郡主一觉睡醒,正屋里的叶十三,已经穿好了衣服。 一脸羞怯的何秀儿,已经在服上面套上了革甲,像模像样地挎著那把短刀,在后院周围来回走动。 下了炕的叶十三,穿好了长靴,正了正头上的皮革头盔,然后径直去了前院的铁匠铺工坊。 “吧嗒,吧嗒……” 一个和郑一刀一样,瘸了一条腿的田兵,在使劲地拉著风箱。 四个双臂肌肉隆起的田兵,两人一组,正在“叮叮噹噹”地打造著兵器。 一旁的墙角,摆著一排腰刀、矛头、鉤镰的坯件。 另外有两个田兵,在套间里的工桌上,对已经打造好了的兵器进行登记。 贾迎福没被运送出去的那些铁料,已经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小的们见过大人!” 屯田村的铁匠和木匠们,几乎都认识叶十三。 他们曾经在营房里改造过弓弩,对叶十三並不陌生。 “还能召集到铁匠吗?” 叶十三看到偌大的工坊,这么几个铁匠显得有点少。 为首的一个老年铁匠拱手道:“回大人话,其实年纪大一点的军户,大多数都会点手艺,熟皮子缝革甲,做家具造屋舍,轮大锤,冶炼锻造都能成。” “哦!” 叶十三一怔,他没想到,这里的军户还都是多面手。 其实,边城什么都缺。 所以,任何东西,大多都是自己来造。 “但我需要一批精通铸造和锻打的匠人,会一点的那种水平不行。” 叶十三直接提出了要求。 “那要看大人需要造何等物件了?” 老铁匠毫不气馁,很自信的就是一问。 叶十三嘴角一撇,道:“首先,要懂冶炼。” “这个简单,会铸造的,炼钢和刻模都不在话下。” 老铁匠望著叶十三,只等叶十三给出个准確答案。 “那好!” 叶十三盯著老铁匠满是褶子的脸,沉声道:“以最短的时间,召集齐二十名手艺精纯的铁匠,尤其是巧匠更好。” “巧匠?” 老铁匠挠挠头,笑道:“要说巧,还真有那么一位,没见过他打铁,但他却打得一手好铁,听说尤其是擅长做烟火炮仗。” 打铁? 擅长做烟火炮仗? 烟火? 不就是现代所说的烟火吗? 叶十三面颊一抽,急道:“此人现在何处?” “大人,话赶话而已,不必当真。” 老铁匠笑了,摆摆手就准备干活。 “大胆!” 跟在叶十三身后的何秀儿,“刷”一下抽出那把短刀,上前两步指向老铁匠,怒道:“曹叔,我敬你是老辈,但你如此糊弄怀远將军,可就別怪我不客气!” 此言一出,老铁匠眼珠子瞪得老圆,惊道:“秀儿,你咋穿起战甲来了?” 何秀儿和这些铁匠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此时的她,却拿著刀指向老铁匠,足以说明她对眼下这个“勤务兵”身份的极度重视。 叶十三来这里,绝非是无聊的没事干了拉閒諞,召集巧匠,必有大用。 “嗨!” 老铁匠见何秀儿如此,两手一摊,委屈道:“也怪小的多嘴,好好的,干嘛非要提一个坐监房的人啊!” 坐监房的人? 难道,老铁匠口中的巧匠,已经被下了大狱不成? “说!” 叶十三紧盯著老铁匠的脸,又道:“仔细给我说来,不要有半点隱瞒。” “这?” 老铁匠一阵发懵,呆愣片刻,说道:“之前,有个军户原本南方人,此人心灵手巧,过年时候,还在练兵场上打铁给村民们看,后来,由於僱人从硫磺谷挖硫磺矿,运回老家做烟火贩卖,由於烟火著起爆死了僱佣的车夫,被下了大狱关押在镇上。” “是啊!” 另一个铁匠也插嘴道:“小的记得那事,不是烟火起爆,是做烟火的原料著火,就像响雷一样,把装车的一个车夫和伙计,当场被炸得开膛破肚,这事已经过去三年了,现在想起来都害怕……” “他叫什么名字?” 叶十三急问。 “好像,好像叫林老么?” 老铁匠皱著脸,思想半天,才说出了个模稜两可的名字。 “不对!” 老铁匠的话,即刻就有人否定。 说话的是方才拉风箱的瘸子,瘸子嘴一咧,道:“你这老曹,人家是有名字的,叫林末生,熟悉他的人一直喊他林老么。” “林末生……” 叶十三嘴里念叨著,转身走出铁匠铺,忽然转头向何秀儿说道:“叫上郡主,通知马成,跟我即刻去镇上。” 第183章 镇衙门的监牢 “何事如此紧急?” 香香郡主一头雾水,催马紧跟上来。 “到了你就知道了。” 叶十三头也没回,冷声就是一句。 马成不敢插嘴,刻意落后叶十三两个马身,把香香郡主的马让到前面。 “大人去铁匠铺做什么?” 马成压低了声音,问了何秀儿一句。 何秀儿怔了怔,不知道该不该回答马成的问话?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马成又是一问。 何秀儿面上一红,訕訕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大人给那些铁匠们说,要召集一批能工巧匠。” “找工匠?” 马成一愣,低声道:“大人莫非是要重修工事?” “这?” 何秀儿到底不是军伍出身,对於防御工事这些就不懂了。 “不可能啊!” 马成摇摇头,撇嘴道:“眼下天寒地冻,土层都无法挖动,如何修得了工事。” 儘管一肚子疑问,但还是不敢多嘴再问。 最前面的叶十三,只顾催马狂奔。 “慢点!” 紧跟在一侧的香香郡主,担心地又道:“你身体还没康復,还是悠著点好了。” 叶十三没有吭声,只管纵马疾驰。 老子身体好著呢! 別说一个何秀儿,就是换著你这傻白甜再来一火,保准让你嗷嗷叫。 昨天,老子那是急火攻心,是为那帮娃儿们的生命惋惜,你以为老子就那么弱鸡? 別小看老子! 惹得老子那份邪性上来,一晚上不弄你七八次,老子就是泥巴捏的。 一阵邪念,霎时就占据了叶十三的大脑。 一些古里怪张的想法,也就乱蹦了出来。 好在已经看到了通天驛镇的街口,叶十三的脑子才回归了常態。 “去军部还是?” 香香郡主望著前面街口,放慢了马速时刻准备拐弯。 “去什么军部!” 叶十三一回头,瓮声道:“这趟,是要拜访周大人,得上镇衙门啊!” “镇衙门?” 这一下,香香郡主吃惊不小。 这混蛋又盯上周敬堂了? 看来,这个不消停的主,今天让周敬堂又得脱一层皮了? 军粮? 难道是真要剐周敬堂的一层皮下来? 真要是这样,那餿主意可是她这个郡主给出的。 纳闷期间,马队已经到了镇衙门外面。 望著衙门口执勤的兵卒,香香郡主先抖擞了起来。 “快去,知会周敬堂出来接驾!” 香香郡主端坐马背,一脸的盛气凌人,高高在上地向衙门的兵卒发號施令。 这次,得给这混蛋把场子撑硬点。 不然,周敬堂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剐不下油水,那一万兵马一半的粮草如何解决? 不多时,周敬堂双手提著官袍的下摆,急匆匆就从官衙奔了出来。 “下官见过郡主,见过怀远將军!” 周敬堂就地一跪,前半声高昂,后半句潦草,算是向二人行了个礼。 “起来吧!” 香香郡主一甩马鞭,没等马成象徵性地搭把手,自个下了马,把马韁递给早已下了马的一名卫兵。 叶十三把马韁交给马成,斜瞥周敬堂一眼,道:“几日不见,周大人这气色见好啊!” 狗东西! 你就盼著老子晦气不成? 老子最近天天喝鹿血,吃老参,好不容易补得印堂见光,你这狗东西,就见不到老子半点好! 周敬堂肚里骂著,嘴上笑道:“还请郡主和將军里边坐。” 香香郡主把胸一挺,率先迈步进了官衙。 叶十三倒是不急,向周敬堂客气道:“周大人请!” 狗东西! 升了军职,大了老子一头,这反而懂礼数了? 周敬堂肚里骂著,拱手又道:“还是怀远將军请!” 这下,叶十三没有客气,抬腿就往里走。 待坐定后,衙门的兵卒也端上了热腾腾的茶水,没等周敬堂虚喧一番,叶十三急著把目光投向周敬堂脸上。 “你衙门的监牢,可关押著一个叫『林末生』的人犯?” 这一问,让周敬堂一撇嘴。 “回將军话!” 周敬堂端了端身子,慢斯条理地说道:“监牢关著的,不是穷凶极恶的盗匪,就是无恶不作的流寇,下官还真不记得所押之人都姓甚名谁?” 说完,周敬堂把目光投向香香郡主,恭敬说道:“郡主可是丟失了財物?” “啊……” 这一问! 直接把对此毫无准备的香香郡主,给问了个大张嘴。 “谁敢动本郡主的財物?” 一阵懊恼之下,香香郡主没好气地回了周敬堂一句。 “那这?” 周敬堂老脸一红,把视线又转移到叶十三脸上,问道:“將军所问,下官叫来师爷一查可知。” 说完,周敬堂扬扬手,示意兵卒去传师爷。 “算了!” 叶十三站了起来,沉声道:“你带本將去一趟监牢,不就行了!” 说著,叶十三已经大步流星往外走。 这么急? 难道是有叶家人,被投入监牢在押了? 如此一想,香香郡主也坐不住了,起身就说:“听怀远將军的。” 这一声令下,周敬堂面颊一抽,快步跟在香香郡主身后,急急就出了官衙。 不多时,监牢到了。 不等师爷过来,周敬堂摆手制止了狱头的行礼,急道:“是否有个叫林末生的,被关在这里?” “林末生?” 狱头一愣,皱著眉头思忖片刻,急道:“有,大人说的是林老么,他是被关著,判了五年苦役,眼下天冷,无苦役可罚,就收监关押。” 一听真有此人,叶十三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带本將去看看!” “本郡主也去!” 叶十三一低头,径直就往监牢的通道走去,香香郡主快步跟了上来。 “还不带郡主和將军进去?” 周敬堂眉头一皱,向狱头怒吼一声,然后退出签房,站在外面和一行隨从等著。 “哗啦啦……” 一声铁链响过。 “二位大人请!” 拿钥匙打开了通道铁柵栏的狱头,並没有把香香郡主和叶十三让在全面。 “注意了,別碰著头。” 狱头躬著身子,快步走在前面带路,不时地回头提醒著后面的人。 通向监牢的通道又窄又矮,叶十三只有弯著腰通过。 由於光线太暗,跟在后面的香香郡主,不由得拉住了叶十三的后衣襟。 没走几步,一股发霉的恶臭味儿,霎时就从通道里面向外扑面而来。 香香郡主一阵反胃,拉著叶十三衣襟的那只手,也赶快缩了回去,用来捂著鼻子和嘴巴。 “二位大人,到了,那就是林老么!” 在通道內前行十来步,又拐了个弯,狱头站在一处粗木牢门前停了。 透过粗木的缝隙,看到在昏暗的监房里墙角,一堆乱草中,斜躺著一个头髮鬍鬚与身下乱草无异的囚犯,正两眼无神地望著牢门。 “林老么,给老子站起来!” 狱头一声暴喝,嚇得在乱草中蜷缩著身子的囚犯,霎时就一阵哆嗦。 “你他娘的,聋了?” 见囚犯还在半躺著,狱头一抖手中的铁链,又是一声怒吼。 “大人……是在……叫小的……?” 囚犯战战兢兢,恐惧地望著粗木柵门外的三人。 “你就是林末生?” 叶十三开口了,语气平缓地一问。 “是……小的……就是林……末生。” 囚犯爬了起来,跪在地上惊恐地望著叶十三。 “这个人,本將要了!” 叶十三转过头来,目光冷冷看向狱头,又道:“即刻办理解押手续,人,本將要带走。” 第184章 叔可忍,婶不可忍 “这……” 狱头一怔,隨即笑了。 “这什么这?” 看到无动於衷的狱头,勃然大怒的香香郡主粉脸一寒,强忍著扑鼻的臭气,怒道:“怀远將军要人,你还不利利索索去办?” “大人息怒!” 狱头满脸含笑,不温不火地说道:“释放人犯,要么是刑期已满,要么就得走流程。” 走流程? 一个连官都算不上的狱头,居然在香香郡主和怀远將军面前,敢如此篤定? 这就让香香郡主受不了了。 “大胆!” 香香郡主瞬间暴怒,巴不得即刻离开这鬼地方,眉头一皱又道:“周敬堂都不敢对我等如此说话,你一个小小的狱头,眼里还有王法?” “二位大人明鑑!” 狱头还是如老狗般篤定,拱手一礼,缓缓说道:“林末生刑期还有一年零七个月,若要解押释放,那得有人上诉,待周大人走过再审的流程,判他无罪,才可办解押释放事宜。” “这,也是朝廷律法所定。” 狱头半眯著眼睛,又是一句补充。 “这……” 这下,碰了个软钉子,该高高在上香香郡主傻眼了。 走个流程,极其简单。 既然叶十三要的人,相信周敬堂也不敢压著不给。 一个囚犯,又不是掏他周敬堂的银子。 这得二人隨便弄个诉状,周敬堂做个过堂再审的样子,然后改判林末生无罪就可以了的。 “我们……” 香香郡主目光看向叶十三。 叶十三一言没发,冷冷望著狱头片刻,突然伸手入怀。 “拿著,行个方便!” 望著叶十三递过来的一锭十两的银子,狱头顿时眉开眼笑。 “既然大人如此著急,为了不耽误大人的公务,那么小的斗胆特事特办,小的这就去签解押文书。” 从叶十三手里接了银子的狱头,向香香郡主和叶十三二人躬身一礼,然后道:“还请二位大人外边等候片刻,小的这就安排。” “辛苦了!” 叶十三冷声一句,转身就向外走去。 “这是敲诈勒索,简直胆大包天!” 万没想到,一个狱头,居然敢勒索叶十三和香香郡主。 为此气愤不已的香香郡主,一边发著牢骚,一边又向叶十三说道:“一个螻蚁般的狱头,吃了豹子胆了,敢当面勒索你我?” 出了通道,空气才好了点。 叶十点转过头来,笑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就是世道。” 这下,香香郡主不淡定了。 她万没想到,被一个镇衙门牢房的狱头,从容不迫地敲诈了一把。 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这脸面,怎能丟在这种地方? “不行!” 怒气衝天的香香郡主,咬著牙说道:“吃拿卡要,如此恶行,本郡主真定要让周敬堂好好处罚处罚这个恶吏不可!” “行了!” 叶十三撇撇嘴,道:“先办事,完了再从周敬堂身上,百倍、千倍地弄回来不就是了?” “叔可忍,婶不可忍!” 香香郡主愤愤一句,这才觉得胸腔中略微敞亮了一些。 “见到了?” 刚到外面的签房,周敬堂张口就问。 “哼!” 对此一肚子气的香香郡主,鼻孔冷哼一声,傲然转过脸去,让周敬堂討了个没趣。 倒是叶十三微微一笑,拱手道:“见是见到了,还请周大人行个方便,將此人交给本將好了。” “哦!” 周敬堂一怔,隨即又道:“这事简单,下官签个解押手续而已,即刻就能办的事,都是自己人,叶將军不必言谢。” 尼玛! 谁和你是自己人? 把你这老东西当自己人,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就有劳周大人了!” 叶十三谦逊有礼,对周敬堂拱了拱手。 就在这时候,狱头拿著一份文书从通道出来。 后面两名狱卒,从左右架著衣衫襤褸的林老么,侧著身子跟在狱头身后走向外面。 隨著距离的拉近,香香郡主捂著鼻子,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敢问叶將军,就这么个人,您要他作甚?” 周敬堂向狱头身后投去嫌弃的一瞥,又把目光看向一脸沉著的叶十三。 “哦!” 叶十三挠挠头,訕笑道:“是这样,防区死气沉沉,本將想弄些烟火放放,好让大伙除除晦气,听说此人会打铁,將就著用用而已。” 此言一出,周敬堂不免哑然失笑。 “还是叶將军考虑周到,这晦气缠身,是该除除的时候了。” 到底是烽燧兵出身,也就这些作为和见识。 周敬堂肚里一阵冷笑,一语双关,然后招招手,从狱头手上拿过解押文书,看都没看就签了一行字,然后递向身边兵卒,道:“速去让师爷落印。” 望著低垂著脑袋的林老么,叶十三抬头望了望外面,向候在签房门口的马成说道:“找件东西蒙住他的头脸,找家澡堂子给洗洗乾净,再换一身衣服,带到馆子见我。” “遵命!” 马成应声,然后从马鞍下抽出一条破布,把林老么乱蓬蓬的脑袋直裹了个严实,这才让两个卫兵,从左右架著林老么去找澡堂。 …… 从衙门出来,叶十三的身后多了四辆马车。 这一趟,叶十三没有白跑。 后衙院子中的两棵老梨树,也被叶十三叫人伐了,截成四尺长的木桩,装了满满一车。 另外三辆马车,直接从衙门的库房,拉了三车用来炼钢的铁料。 用叶十三的话说,这梨木烧火硬朗,用来烧炼铁水打铁用。 肚里怒气未消的香香郡主,气呼呼地驳回了周敬堂留饭的请求,跟著叶十三就出了官衙。 去馆子的路上,香香郡主才开口说话。 “让蒙著那人的脑袋,是怕他认路逃跑?” 面对香香郡主的如此一问,叶十三差点笑出个鼻涕泡来。 一瞥香香郡主冷著的一张俏脸,叶十三笑道:“久不见天日的人,眼睛无法在外面视物,眼下四处白雪一片,会耀瞎他的眼睛,让他適应一会,才可拿掉蒙著眼睛的东西。” 这个解释,香香郡主是懂了。 但新的问题,又在香香郡主的脑子里一闪。 “急匆匆来,还让別人勒索,就为了这么个玩意儿?” 百思不得其解的香香郡主,狠剜叶十三一眼,然后气呼呼地走在前面。 “南来顺”的招牌,对卫兵们来说是具有相当的诱惑。 这些新丁上次路过通天驛镇,就被带到这里大吃一顿。 他们从叶十三的脸上,看得出叶十三今天是特別的高兴,这对他们来说,就有了打牙祭的绝好机会。 第185章 又下馆子 “贵客啊!” 馆子掌柜一见叶十三,眼睛即刻笑成了一条缝。 “小的见过大人。” 一打照面,掌柜双膝跪地就拜。 “起来吧!” 叶十三摆摆手,没等掌柜问话,直接说道:“燉只鸡,炒几样可口的素菜,再弄只羊照旧做。” “大人,白面馒头还要吗?” 掌柜哈著腰,生怕叶十三忘了白面馒头。 “这还用问?” 叶十三眼睛一瞪,手中的马鞭,差点儿就照著掌柜的脖子甩过去。 见是还有女客,掌柜的哈著腰又諂媚道:“夫人喜欢素菜,那小的就再弄几个凉盘得了。” “啪!” 话音刚落,叶十三的马鞭还在手中握著,香香郡主手里的马鞭却是甩了出去。 “夫人息怒,小的……” “还敢乱叫?” 柳眉倒竖的香香郡主,手中的马鞭又扬了起来。 “行了!” 叶十点摆摆手,示意掌柜赶快去准备,然后倒背著手,大踏步就进了馆子的一处雅间。 “哼!” 香香郡主悻悻地转过身来,边走边骂:“瞎了狗眼的东西,长眼睛是出气用的?” 到了雅间,香香郡主瞅著叶十三,突然说道:“难道,我是长得像出了阁的妇人家?”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指指椅子,这才说道:“管他叫你什么?无非就是个称呼而已,和一个开店的买卖人,计较这些琐碎干嘛?” “我就不让你占这便宜!” 香香郡主美眸一翻,狠剜叶十三一眼,慍怒道:“我一个还未出阁的黄大闺女,被人当你的婆娘称呼,美得你!” “我才冤!” 叶十三嘴一撇,无奈说道:“我招谁惹谁了?被一个买卖人,把一个母老虎当成我的婆娘,亏死我了都。” “你……” 香香郡主这下可不干了。 “你比那个有眼无珠的混帐东西还要可恶,这饭,我不吃了。” 说著,香香郡主抓起丟在一旁的马鞭,转身就往外走。 这刚一掀帘子,差点又和外面要进来的人撞个满怀。 “瞎了?” 香香勃然大怒,手中的马鞭刚要抽下去,这才看到,来的是马成。 “郡主,您这是?” 马成狐疑地一瞥雅间,机灵地往旁边一躲。 香香郡主把目光,又投向马成身后的两个卫兵,还有浑身上下,已经焕然一新的林老么。 此时的林老么,头髮乾净利落,用一根束带扎著。 之前见到时如枯草一样蓬乱的鬍鬚,也被修剪成了一把短须。 虽然弓著腰,但那双躲躲闪闪的眼睛,还是透著一股特有的精明。 看到香香郡主盯著林老么看个不停,马成沉声吼道:“还不快拜见郡主?” “谢郡主救命之恩,小的林末生,对郡主的大恩永世不忘。” 林老么“扑通”一声跪下,两手平伸趴在地上,额头“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 “不要拜错了庙门,救你的,可是里面的那位!” 香香郡主马鞭一指雅间,余怒未消的就是一句。 “不会拜错庙门,郡主和那位將军,都是人间菩萨,都是好人,都是我林末生的再造父母。” 林老么妙语连珠,一个劲地趴地上道谢。 这一通道谢下来,香香郡主肚子里的气,似乎也消掉了一半。 好奇心之下,香香郡主又折回了雅间,看看叶十三到底要让这个人犯做何等事情? 从地上爬起来的林老么,被马成带进了雅间。 “小的林末生,叩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咚咚咚!” 林老么的额头,此时已经被磕出了几个大包。 “救命之恩嘛!” 叶十三斜著眼睛,一瞥林老么,缓缓又道:“先別急著谢,老子能把你捞出来,也能重新塞进去,还谈不上什么救命之恩!” 此言一出,林老么浑身一抖。 “大人儘管吩咐,小的就是为大人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林老么抬起头来,信誓旦旦向叶十三保证。 叶十三面上一冷,目光如炬,紧盯著林老么的脸,沉声道:“会造火药不?” 火药? 林老么面颊一抽,脱口道:“造火药,大人可是找对人了,小的家传手艺,就是製造各样的火药。” “好!” 叶十三眉头一展,淡淡道:“看来,这一趟老子没白跑。” 说完,叶十三摆摆手,向马成道:“带下去,好好吃顿饭,让他列个单子,需要何物?即刻採购,不要给老子省银子。” 待马成带著林老么出了雅间,香香郡主气呼呼地又坐了下来。 “你说你这人,不就是些烟火吗?若是需要,我让內地送来一些就可,何必如此费事从大狱中捞个囚犯出来?” 你懂个俅? 老子想干什么? 就你这傻白甜,能看得出来才怪! 若是元蒙和大夏全面交战? 千里北防线,说是十万大军,实际兵数有九万可战之兵就不错了。 你可知道? 元蒙韃子,那可是全民皆兵。 若是战事一起,与我大夏对抗的兵数何止十万数? 就一对一来讲,我大夏兵將也未必能贏。 元蒙凑出二十万兵马的大军,那可是不在话下的。 就近几年,元蒙吞併了周边几个部族,兵马实力岂是我大夏能比的? 再说,就大夏朝廷,派系林立。 北境不安,南蛮又宠宠欲动,加上各地灾区饥民不断揭竿而起,朝廷哪有財力和兵马支援北漠防线? 老子再是能打能杀,可也敌不住元蒙大军的合力围剿。 你个头髮长,见识短的傻白甜。 懂什么? 別净惹老子不高兴,老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惹毛了老子,今晚就让你一线天变血窟窿,让你真正的成个妇人好了。 老子管你出阁没出阁? 破你这样的生瓜,老子都不带哄的,霸王硬上弓知道不? 肚里骂了半天,叶十三这才懒懒地看向香香郡主,淡淡说道:“眼下防区死了那么多人,晦气不少,放放焰火,也好图个吉利。” “那买烟火放多省事?” 香香郡主狠剜叶十三一眼,然后又扭过头去。 “买烟火?” 叶十三摆摆手,道:“內地距离边城,千里之遥,为了几个烟火竹,那得费多少时日?”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想想也是。 就是八百里急送,到了內地衙门,衙门派人採购,又运送到边城。 这一来二去,还不得个把月的时间? 眼下大战在即,就怕八百里急送还没到內地,元蒙韃子的大军,已经向大夏境內杀了过来。 “哼!” 无话可说的香香郡主,鼻孔又是冷哼一声,扯著嗓子就喊马成。 “去后厨看看,要是再不上饭菜,给我拆了这破馆子。” 草! 这傻白甜,脾气可不小。 这话,要是让掌柜的听见了,保不准嚇得就直接拉锅台下了。 第186章 该老子放大招了 待回到屯田村,夜已经深了。 叶十三让马成从签房拿来纸笔,然后一头扎进主房隔壁的屋子。 半夜,何秀儿出屋解手,发现那间屋子的油灯还亮著。 思忖再三,何秀儿还是转身回了自己和紫伶住的屋子。 那间正屋,已经留给了香香郡主。 …… 大早,两名壮妇把洗脸水还没烧热,叶十三已经在屋里喊叫何秀儿。 “这混蛋疯了!” 香香郡主把脑袋往被窝里一缩,嘟囔一句就蒙住了脑袋。 “將军,您起了?” 明知道叶十三一夜没睡,但来到门口的何秀儿,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让马成把林老么带过来!” 隔著窗户,叶十三对外面的何秀儿就是一句。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遵命!” 何秀儿刚离开,紫伶就端著洗漱的热水过来。 等低著头的紫伶,把一盆热水放在屋里的凳子上,叶十三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 “给,拿著!” 抬起头来的紫伶,一看见递道眼前的十两银子,霎时就急得双手一阵乱摆。 “將军不可,侍奉將军,那是奴婢的福气。” 草! 你这妮子,侍奉郡主是你分內的事,何时成了侍奉老子的了? “给你拿著,你就拿著!” 叶十三抓过紫伶的一只手,把那锭十两的银子,直接扣在紫伶的手心。 “赏你的,上次报讯,本將军说过要嘉奖你的。” 说著,叶十三的一只大手,把紫伶被塞进银子的那只手往一起一握。 明显感觉到,紫伶浑身抖得厉害。 “让你拿著,你就拿著,表现好了,日后还有嘉奖。” 话音刚落,紫伶的原本紧张得煞白的一张脸,顿时就红到了耳根。 胸部一阵剧烈的起伏后,紫伶转身,逃命一样离开了叶十三的屋子。 望著门帘下一扭就消失不见的那只肥硕的屁股,叶十三核桃一样的喉结,上下一阵急剧的蠕动。 顺著老子点! 要是像月瑶那样不开眼,老子的军棍,保准让你的屁股开不可。 就在这时,马成带著林老么匆匆过来后院。 “小的给大人请安,林老么来了。” “你,退下!” 叶十三摆摆手,把目光投向马成身后低头站著的林老么。 “小的见过將军。” 昨天在镇上饭馆吃饭时,林老么才知道,香香郡主和叶十三的具体身份。 “起来说话,先看看这个!” 叶十三一指桌上的一张图纸,然后自行在一旁漱口洗脸。 待叶十三洗漱完毕,林老么手里捧著图纸,目光怯怯地看向叶十三。 “將军,要是小的没看错的话,这图,应该不是烟爆竹的基座,看此物的內部构造,倒像是用火药催发东西出去?” “哈哈哈……” 叶十三突然仰头一阵大笑,等笑够了,这才把视线重新转移到林老么脸上。 “你没看错图纸,本將更没看错你。” 说完,叶十三大步走到桌旁,从桌上拿起一粒揉成团的纸球。 叶十三把纸球撕开成几份,然后把碎纸,在手心里又揉搓成更小的纸球。 “你可看好了,就当这些纸球是同等大小的铁球,从这里灌进去,然后火药燃烧时,把这些铁球又喷射出来。” 说完,叶十三目光看向双眼紧盯著图纸的林老么。 “记住,这些铁球,被喷射出去的距离,至少要百步开外,而且,还要有足够的穿透力才行。” 叶十三又是补充一句。 林老么目不转睛,紧盯著放在桌上的图纸片刻,缓缓说道:“此物,和烟火一个道理,但和烟火,又不是一个作用。” 叶十三暗暗頷首,知道自己已经找对了人。 “你要做的,就是製造最有力的火药,其它的,本將交给別人去做。” 此言一出,林老么抬起头来,突然说道:“细料已经採购了,木炭就地可烧,只是硫磺还得费些劲才是。” 叶十三摆摆手,笑道:“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本將派专人去硫磺谷採挖,最迟明早就到你手里。” “好,那小的立刻就去准备其它,有些物料,小的还得精算出相应的配比,这配比不同,火药的力量就有所不同。” 林老么不但一脸自信,而且兴奋得两眼放光。 望著林老么离开的背影,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该老子放大招了! 凭人力和牺牲无数兵士的性命贏得的战爭,那不是英雄,而是兵士的灾难。 老子要让你们这些鸟人都看看? 看看什么叫武器? 什么才是战爭中收割敌人生命的国之重器? 要不是条件限制,老子一按按钮,就让一个镇子变成一堆废墟。 好了! 就这,都能亮瞎你们的这些鸟人的狗眼。 到时候,別说什么十万,二十万大军。 就老子手中握著五千精兵,足可横扫天下。 兵不在多,在精。 这道理,都懂,但实质上,你们懂的那些,在老子眼里就不是同一个频道的事儿。 想到这里,叶十三又喊何秀儿过来。 “去,把老铁匠给我叫过来。” “遵命!” 看到何秀儿匆匆离开,叶十三又喊来马成。 “之前改造弓弩的那几个木匠,你即刻找他们过来,不得有误,快去!” 马成点头,转身就飞奔而去。 不一刻,所点到之人,都纷纷来到铁匠铺后院。 叶十三一瞥眾人,然后目光看向马成,又道:“告诉苏哲,签房大院通向这边的路口,一律把守好了,未经我的允许,就是驻军也不得隨意出入。” “大人,这是要戒严?” “嗯!” 叶十三点点头,又道:“你带卫兵,执勤这院周围,铁匠铺范围任何人不得滯留。” 然后,叶十三目光看向王选和刘四,撇嘴道:“你二人搬去签房大院,和值守人员挤挤得了。” “大人,可小的们是听差郡主……” 刘四哭丧著脸,一脸的不情愿。 “郡主这边,需要任何东西,我叫人通知你俩就是。” 一句话,堵死了刘四要说的。 “还不走?” 看到刘四和王选磨磨蹭蹭,马成脸色一变,就要向这俩货动手的样子。 “还有,你俩带四辆马车,拿我的手諭,先跑一趟芦河湾村的何家大院,运一些粮食过来。” 叶十三打发二人,先去一趟何家大院。 待二人走后,这才目光一扫老铁匠,沉声道:“你,进屋。”进了屋子,叶十三直接开口:“那些铁料,抓紧炼製精钢。” “这么急?” 老铁匠眉头紧锁,点点头又道:“人手都齐了,眼下就能开工。” “好!” 叶十三指著桌上一张上面绘著大大小小零碎的图纸,沉声又道:“炼好了精钢,想办法刻模,依照这个尺寸,先铸造一批铁管出来。” “记住了,铸件不得有任何的砂眼和裂缝,且薄厚均匀。” 叶十三又是一句,特別强调了要领。 “大人,这管子是不难铸造,但这玩意大人要作何用途?” 老铁匠双手捧起图纸,看了个一头雾水。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只管做好规格。” 叶十笑了,隨即又道:“开工期间,任何人都不得离开警戒区半步,所需之物自有人採办。” “小的明白!” 老铁匠神色凝重起来。 作为军户,他知道,这里的任何操作,都属於军事机密不得外泄。 第187章 大天白日的,搞什么鬼? 铁匠走后,该到木匠了。 “都看好了!” 叶十三指著院子里的一堆梨木,在桌上又摊开一张图纸。 “依照这个尺寸,先做一批出来。” 一名木匠眼睛盯著图纸,问道:“大人,这又要改进弓弩不成?” 这木匠,曾经在营房大院参与过弓弩的改造。 “不是改造,而是製造。” 叶十三指著院子里的那堆梨木,又道:“这些数量还远远不够,派几个人出去,村里凡是够碗口粗的梨木,尽数砍伐回来待用。” …… “吵吵吵,都吵了一大早了,还不歇停?” 睡眼惺忪的香香郡主,从正屋探出头来,衝著院中的叶十三嚷道:“一样的饭食吃了,就你精神头最大。” “郡主醒了?” 叶十三似笑非笑,望著香香郡主就是一句。 “这么吵,为还能睡得著?” 狠剜叶十三一眼,撇嘴又道:“一大早,不是铁匠就是木匠,你这是要盖楼,还是要修筑工事?” “郡主说笑话了!” 叶十三笑道:“我倒是想,但这天寒地冻,如何能盖屋动工修工事?” “那你瞎折腾个屁!” 来边城没多少日子,香香郡主学得最快的,就是出口成章的粗话。 给香香郡主端来了洗漱水的紫伶,看到叶十三后,把头垂得更低了。 “郡主,您该洗漱了?” 紫伶站著一旁,低声提醒一句。 香香郡主抬头看了看天色,惊讶道:“这,都快午时了?” “不是快,而是已经午时了。”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叶十三一撇嘴,丟下香香郡主,转身回屋就继续摆弄那些图纸。 只有身穿革甲,腰悬佩刀的何秀儿,忙出忙进的到处传话。 洗漱完毕的香香郡主,一瞥何秀儿的背影,把目光投向身边的紫伶,道:“何秀儿成军伍了,你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叶將军的起居,你得顺带操心好了,做饭的事,有镇里来的那两位就足够了。” “叶將军是个男的,奴婢侍奉了怕是有些不方便?” 紫伶面上一红,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听不清。 可香香郡主似乎看穿了紫伶的顾虑,笑道:“这有何不方便的?人家在京都家里,都有成群的侍婢伺候,男女之嫌,对这些子弟早是习以为常了。” 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被叶十三听到耳中。 我? 在京都的时候,有成群的侍婢伺候起居? 叶十三明白了,前身这哥们,还真是来自豪门望族。 怪不得,他动不动就有亲近这些侍婢的衝动。 原来,前身那哥们的残魂,早就耐不住这种苦闷了。 看来,自己在前世现代撩妹的那些小伎俩,在古代的豪门子弟面前,根本就不值一哂。 你自以为撩妹泡妞的手段高明! 恰恰人家这些子弟,根本用不著为女人费心思的,身边信手拈来的难道不香吗? 在前世的现代,只有渣男和屌丝男才撩妹,有实力的男人,身边从来就不缺女人。 这香香郡主,看来对他的过往,那是相当的熟悉了? 行呀哥们! 之前还小看你这怂货了。 今后,要是身边哪个妞被老子揩油了,就当是你阴魂不散,老子替你把这锅给背了。 就在叶十三一阵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之时,隔壁正屋的说话,又清晰地传了过来。 “可是郡主,奴婢怕!” “有何可怕,难道他会吃了你不成?” “可是奴婢……” “可是什么?眼下大战在即,这日子苦焦,端茶送水捶腿敲背,不就是你们这些侍婢们干的活吗?” “可奴婢是郡主您的……” “谁的都一样,就怪那混蛋弄死了月瑶,不然,分他一个侍婢多好?” “奴婢遵命!” “这不就行了!本来何秀儿侍奉他最好不过了,可这女人一心要为他的男人报仇,死活要入伍从军。” 香香郡主继续嘮叨著,突然像是又想起什么? “对了,吵吵嚷嚷的一早上,招那么多人,究竟是何事如此动静?” 紫伶抬头,怯生生说道:“具体的奴婢也不知道,苏將军他们,已经把这一片列为禁区,任何人不得自由出入。” “也好!” 香香郡主点点头,道:“难得清净点,不然乱鬨鬨的,真叫人受不了。” “有饭吗?” 说完,香香郡主一摸肚子,这才觉得饿了。 紫伶神情一松,急道:“饭菜早都好了的,就等郡主您洗漱完毕用膳了。” “那就好,喊他过来一起用膳,一个人吃,没滋没味。” 紫伶得令,赶忙先去端饭食。 好在灶间和正屋是连著的,这样就方便多了。 正在叶十三铺开了纸,爬在桌上又描又画的时候,紫伶轻手轻脚,就像只猫一样来到屋里。 “將军,郡主请您一起用膳!” 看到被扔了一地的纸团,紫伶赶快蹲了下来,把扔得满地的纸团一个个捡了起来。 “扔火盆烧了!” 叶十三一瞥紫伶,冷声让把那些揉成团的废纸给烧了。 “这多可惜呀!” 紫伶已经打开了纸团,正准备一张张铺平了收拾起来。 这含的纸张,价格可是不低,解手后作擦拭用,该有多好。 “聋了?” 看到紫伶並没有烧掉那些纸团的意思,叶十三的脸,骤然就变得冷漠起来。 “烧了,一张都不能流出去。” 在叶十三的怒目注视下,低著头的紫伶,一脸委屈地把手中捧著的纸团,一个个放进牛粪火燃著的火盆里给烧了。 “这就对了!” 望著火盆里瞬间腾起的火焰,叶十三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记住了,我桌上的东西,未经允许,是不能乱动的。” 叶十三指了指桌上已经被画得乌七八糟的纸张,一脸严肃地盯著紫伶低垂著的脑袋。 “奴婢,记住了。” 说完,紫伶就像逃命一样,后退三步,转身就奔出了叶十三的屋子。 “慌里慌张,狼撵你了?” 刚奔出屋子的紫伶,差一点就和刚迈出正屋的香香郡主撞个满怀。 这左一顿呵斥,右一声呵斥,紫伶“扑通”一声当即就跪了。 “怎么了你?” 被紫伶的突然跪倒,嚇了一跳的香香郡主,狐疑地望向叶十三的屋门。 “大天白日的,搞什么鬼?” 斜瞥紫伶一眼,香香郡主躡手躡脚,顺著屋墙就摸向叶十三的屋门。 第188章 若敢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噗嗤!” 悄声走到近前,香香郡主忍不住笑了。 “你这画的,是拐杖还是扁担啊?” 望著桌上图纸上的图形,香香郡主禁不住笑得枝乱颤。 就这一笑,胸口就像是两只大白兔在跳。 没穿战甲的香香郡主,被柔软的缎面袍,勾勒得凹凸毕现。 “別闹!” 叶十三一撇嘴,继续用心地涂抹起来。 “看来!” 香香郡主直起腰来,不屑地一瞥叶十三手中的笔,轻蔑说道:“这圣贤书,真让你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好好的一张纸,看看,都糟蹋成啥样了?” 说著,香香郡主突然伸手,就去撕桌上铺开的纸。 “嗨嗨!” 叶十三一急,手中的毛笔,直接就在香香郡主粉白的俏脸上抹了一下。 “你……” 这一下,香香郡主可不干了! 急忙把手一抽,一摸自己的脸。 “哇……你找死……” 望著从自己脸上抹下来的一手黑墨,蹦起来骂道:“反了你,简直无法无天了,好心喊你用膳,你倒给本郡主毁容了你!” “行了!” 叶十三伸手先把桌上的图纸拿开,撇嘴道:“洗洗不就乾净了?” “要洗,那也是你给本郡主洗!” 说著,趁叶十三不备,香香郡主染了墨的那只手,就在叶十三脸上抹了一把。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嘻嘻,让你毁我容!” 香香郡主一袭得手,往后跳开一步,偏著脑袋得意地望著叶十三。 “你纯粹是閒得蛋疼。” 叶十三嘟囔一句,突然想起来什么? “走,先吃饭,完了给你个任务。” 叶十三即刻又想到另外一件事,转身就往正屋走。 到了正屋,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快说,何等任务?” 香香郡主一把从叶十三手里夺走筷子,大有不说事情不给饭吃的架势。 “没力气说,等吃饱了再看。” 叶十三狠瞪香香郡主一眼。 没筷子就没筷子,直接用手抓起一块烙饼就往嘴里送。 香香郡主把叶十三的筷子,“叭”一下拍在桌上,撇嘴道:“老是一副饿死鬼转世的样子,这辈子就像没吃够似的。” 面对香香郡主的奚落,叶十三嘴里嚼著饼子,含糊不清地说道:“这辈子没个够的事多了,提前警告你,可別惹急了我,不然,准叫你好看。”“还有何事没够?” 香香郡主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一把从叶十三面前抢过装著烙饼的盘子,放在自己面前用两只手捂著。 “女人没够,这鬼地方,一家青楼都没有。” “大胆,无耻,下流……” 这下,香香郡主彻底是恼了。 “噌”一下站了起来,指著叶十三的鼻尖,吼道:“老实交代,免得本郡主大刑伺候,你在防务期间,是不是经常跑镇上的青楼?” “郡主明鑑啊!” 叶十三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苦哈哈说道:“就那份餉银,还常被拖欠,末將哪有钱去找窑姐儿寻乐啊!” “那你,得借我点银子?” 说著,叶十三向香香郡主面前一伸手。 “呸!” 香香郡主刚擦洗乾净的粉脸,霎时就变得煞白,怒目吼道:“餉银才有几两?你一坑別人就是几万两银子到手,养多少窑姐儿还养不起?” “郡主英明!” 叶十三一怔,从香香郡主面前收回了手,恍然大悟道:“谢郡主提醒,末將如何就没想到这点?咱是有银子啊!別说是包养几个窑姐儿,就是把镇上和郡城的青楼都买下来,那也不是多难的事啊!” “再说,就是银子不够,咱还可以抢啊!刀按在脖子上,哪个窑姐儿她敢不从?” 叶十三一脸得意,接著又补充了一句。 “嘿!” 这一下,香香郡主蹦得更高了,直衝了过来骂道:“叫你养,叫你包,叫你买青楼!” 骂著的同时,一只白嫩的巴掌,就抽向叶十三的脸。 这次,叶十三早有防备。 没等香香郡主的那只巴掌甩到他的脸上,就被他一把握住手腕。 一握,一拉之下,香香郡主一个趔趄就倒在叶十三怀里。 “你,放开!” 香香郡主方才被气得煞白的一张脸,霎时又红到了耳根,用另一只手拧掐著叶十三的胳膊,羞愤道:“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叶十三大嘴一咧,坏笑道:“我还就搂了,我还就抱了,谁奈我何?” 说著,把头向下一低,然后把半边脸,对著香香郡主的脸蛋上就是一顿猛蹭。 “呜呜……呀呀……” 香香郡主一阵窒息,隨即鼻孔的气息也粗重起来,吹得叶十三的脸上一阵痒痒。 这一通疯狂的猛蹭,不但把自己脸上,还没来得及清洗的墨跡,直接蹭到了香香郡主那张白净的脸上。 而香香郡主红艷欲滴的嘴唇,却在叶十三的脸上,留下了一抹红印。 黑的墨,红的唇印,霎时就把叶十三蹭成了个脸猫。 这一通猛蹭,羞恼之下,香香郡主用力一侧头,顺势一口咬了下去。 “嘶……” 叶十三倒吸一口凉气,吃疼之下鬆开了香香郡主。 “哈哈哈……” 顾不得疼痛的叶十三,突然大笑起来。 香香郡主被他笑得更加羞恼,用力地一挣扎,然后就跳开一步之外。 “混蛋,无赖,看本郡主如何收拾你!”香香郡主咬牙切齿地骂著。 叶十三却不以为然,揉了揉挨了一口的肩头,又上前一步,道:“你还有气了?” 香香郡主警惕地又退了两步,气呼呼地整理著自己的衣服,眼睛里仿佛能喷出火来。“不要脸,本郡主定不会轻饶你。” “我还真就不要脸了,你咬啊,掐啊!” 叶十三一脸无赖相,活像街头的泼皮二流子。 “扑哧!” 突然,香香郡主看到叶十三的脸,忍不住就弯腰大笑起来。 没笑几声,但马上又板起脸。“这次就暂且饶过你,若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行了!” 叶十三一手揉著肩头,一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走到门后拿起一条帕子,蘸了水后把脸擦了个乾净。 “吃饭,完了有正事谈。” 叶十三瓮声一句,然后自行坐了,抓起筷子就大吃起来。 门口候著的紫伶,面对屋里的情景,嚇得大气都不敢出。 她看得出来,叶十三这个浑人,那可是任何事都能干出来的。 就连香香郡主,他都敢揩油。 何况她一个奴婢,在已经有了將军身份的这个男人面前,还不是人家砧板上的肉? 第189章 选拔卫兵 “没汤吗?” 看到叶十三低著头狼吞虎咽, 香香郡主眉头一皱,向著门外就喊。 这一喊,嚇得紫伶猛然一惊。 “有,有的。” 汤盆就被紫伶端在手里,由於方才这两人在屋里闹腾,不敢进屋的紫伶只好端著汤盆在门口候著。 “汤来了!” 紫伶应声进屋,小心翼翼地把汤盆放在桌上。 “呀!” 刚喝了一口汤,香香郡主就怒道:“汤如何是凉的?” “奴婢这就去热,汤晾的时间长了……” 紫伶面上一红,心里一惊,赶忙上前端起汤盆就往里间走。 正屋里间的灶,自从叶十三们住进后院以来,怕影响香香郡主歇息,已经不怎么用了。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道:“不就一口汤么,凉就凉了,又没结冰,喝就喝了。” “可我……” 香香郡主粉脸一红,慍怒道:“人家身上不乾净,见不得凉的东西。” “喝热茶不就得了。” 叶十三懒得再听那些理由,直接端起盆子放在嘴边,憋住了劲一连喝了三大口,一盆汤已经快要见底。 “奴婢这就烧茶。” 紫伶就像得了赦令一样,赶快把茶壶放在墙角的火盆上烧了起来。 “秀儿受委屈了,自我们来了,她就胡凑合著住了。” 叶十三放下盆子,感嘆了一句。 “秀儿秀儿,你眼里心里,只有那个何秀儿?” 香香郡主气呼呼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嘟囔道:“不吃了,气都气饱了。” 叶十三无奈地摇摇头,说道:“郡主莫要耍小孩子脾气,这何秀儿也是可怜之人。咱们在这儿住著,本就给她添了不少麻烦。” 香香郡主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不再说话。 这时,紫伶已经把茶烧好,端了过来。 “郡主,茶烧好了,您消消气。”紫伶把茶只斟了一碗,往香香郡主面前一放。 香香郡主却不领情,“拿走拿走,本郡主现在不想喝。” 紫伶有些不知所措,目光闪烁看向叶十三。 叶十三斜瞥一眼桌上茶碗,撇嘴道:“喝了,既然渴了,喝茶也是一样,饭后有要紧事。” “你的要紧事,和本郡主有何关係?” 香香郡主张口一句就懟了过来。 过了一会儿,她缓缓转过身来,白眼往上一翻,一瞥叶十三说道:“你说,你是不是觉得本郡主很不讲理?” 叶十三连忙摆手,“郡主误会了,秀儿眼下孤苦伶仃,她把住处让给我们,又忙得出出进进,这些你不是没看见?” 香香郡主听了这话,脸色稍有缓和,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彆扭。 她看著桌上的饭菜,虽然肚子有点饿了,可又不想就这么轻易地妥协。 “吃吧!吃完饭后,你去从两路兵马里面,挑五百善射的年轻兵卒,我要单独训练他们。”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美眸顿时一亮。 叶十三能把这活交给她去做,可见对她的能力,那是相当认可了的。 没等叶十三再说什么? 香香郡主又抓起筷子,埋头就是一通猛吃。 隨著两碗热茶下肚,桌上的饭菜也见了底。 “好了,你说,挑什么样的兵卒出来?” 没等紫伶递上帕子,香香郡主拿手背一抹嘴,催促道:“你要单独训练他们什么?是刀技,马术,还是阵法?” “都不是。” 叶十三摇摇头,淡淡就是一句。 “那你选五百善射的兵卒何用?” 香香郡主大眼睛一闪,紧追著又是一问。 叶十三抬起头来,紧盯著香香郡主那张美艷动人的脸,缓缓说道:“挑够了兵卒后,让吴六子安排李狗子,让他们带上够吃半月的粮食,在硫磺谷选一处適合扎营的地方驻扎。” 趁著香香郡主吃惊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的时候,叶十三把目光投向紫伶,又道:“你收拾一些零碎东西,给郡主们带上。” 这下,香香郡主貌似懂了。 “你是说,让本郡主统领一支兵马,先行动身去硫磺谷设伏?” 望著香香郡主兴奋无比的样子,叶十三思忖片刻,改变主意道:“算了,那地方太危险,我还不放心把你留在那里,还是另选他人好了。” “我能行的,就让本郡主去。” 不管叶十三同不同意,香香郡主已经开始穿起了战甲,催促紫伶也赶快去收拾东西。 “你只管把五百兵卒挑选好了就成,出去的时候再把马成带上,苏哲也行,让他们帮你把关。” 叶十三像是作了一项重大决定,神情严肃得让香香郡主不敢玩笑。 “只是善射就行?” 正在紫伶的帮助下穿著战甲的香香郡主,转过头来又是一问。 “没错!” 叶十三点点头,沉声道:“骑射选拔,命中率高者抽出来。” “你不去?” 香香郡主有些没底。 “你不会连这点事,都没能力办好吧?” 叶十三眉头一皱,冷声就是一句。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更是兴奋。 展示自己能力的时候到了,这混蛋一直打心里瞧不起本郡主,这次就让他看看,本郡主挑选人的能力,可强著呢。 让你这混蛋,从门缝里把人都看扁了,当本郡主是来边城游山玩水来了? “我不带马成和苏哲了,带上何秀儿如何?” 已经披掛停当的香香郡主,不想有人在他身边指手画脚,突然提出带著何秀儿去。 此言一出,叶十三一怔。 这傻白甜,又想逞能了? 生怕马成和苏哲在一旁指点,会显不出她的能耐。 带著何秀儿,也好摆一摆她这个的监军威风。 现眼包! 老子就答应你了! 不过,这事要是办不好? 那就屁股上挨军棍吧!老子扒了你的裤子,亲自抡棍子打。 如此想著,叶十三嘴角拧起一丝笑意。 “好吧,就依你!天黑之前,务必选够五百人来。” 到底是有些见识的,香香郡主並没有急著就走,而是把脸一转,道:“这挑选出来的五百兵卒,算是借用还是?” 还不算太傻,有些监军的样子,叶十三微微頷首,道:“另行造册,脱离原队编制,入本將军近卫列。” “我就说嘛!” 香香郡主面上一阵得意,撇嘴道:“看你嘚瑟的,这手下一有兵马,就急著给自己组建卫队。” 叶十三闻言,只是笑笑,並没有再回答香香郡主的话。 第190章 老子的这,才是枪 夜深了,去何家大院的人也回来了。 “不错,你俩去吃饭吧!” 叶十三满意地望著四辆装满了粮食的马车,向刘四和王选摆摆手。 “大人……” 刘四眨巴了一下眼睛,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说!” 叶十三的目光冷了下来。 刘四打了个寒颤,急忙说道:“老夫人和小姐她们,都好好的,吃的喝的,都不缺。” “下去吧!” 叶十三摆摆手,表示对这些早已知道一样。 有看守粮仓的田兵们在,娘和妹妹,绝对不会受罪的。 再说,香香郡主的人,都已经离开了那里,也就没有人去欺负她们了。 这一点,叶十三是相当肯定的。 看到刘四和王选退下,叶十三让何秀儿找了吴六子。 “听好了!” 叶十三摆摆手,示意何秀儿退下后,目光看向吴六子,沉声道:“留下几个探马继续侦查元蒙方向的动静,天亮前你亲自带挑选好了的五百兵卒,进驻硫磺谷。” 吴六子点点头,低声道:“大人,是要提前设伏?” “不!” 叶十三一脸篤定,道:“元蒙再次出兵,定是大规模进犯,不会再是小股兵马骚扰。” “哪?”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这就让吴六子不懂了。 叶十三摆摆手,道:“你只管去,同时监督好林老么,他带著几名兵卒已经去挖硫磺矿了,到了地方,安置好这五百兵卒以后,也投入到挖矿中,不几天我会另有安排。” 见叶十三如此神秘,吴六子知道,不该问的,坚决不问。 …… 一晃,三天过去。 木匠头儿,已经拿来了图纸上所绘的东西。 “大人,您看看!” 叶十三接过老木匠递上来的物件,翻来覆去看了一会,然后双手端著就像使用弓弩一样瞄著。 “这个托,再截掉一指厚,前边这个凹槽一定要直。” 叶十三放下手来,指指点点又是一会。 木匠头儿刚走,老铁匠又来了。 “大人,您先看看这管子!” 说著,老铁匠把一根铸铁管子,双手递向叶十三。 叶十三拿著铸铁管子,把稍粗的一头对著眼睛,末端朝下,眯起一只眼睛瞅了半天,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好手艺,內壁光滑,外壳流畅。” 得到夸讚的老铁匠,把手伸入怀里,又掏出一把零碎来。 “大人,这些您也看看,要是不够精细,小的再去打磨。” 说著,老铁匠把一堆零碎放在桌上。 叶十三坐了下来,拿起每一样零碎儿,放在眼前仔细地查看著。 “不错,做工精细,尺寸也精確,即刻起,就这个尺准,昼夜锻造,需要的东西,及时向我討要。” 叶十三一脸满意,老铁匠这才鬆了一口气,面带喜色躬身退下。 待老铁匠走后,叶十三又拿起木匠头儿留下的一支木柄,开始把老铁匠拿来的物件儿,一样一样的往木柄上安装。 不大时候,桌上的零碎全部被安装到那支木柄上。 “长矛不叫枪!” “老子的这,才是枪。” “你们这些鸟人,知道枪的威力吗?” 叶十三一个人在屋里自言自语,时不时端起那把枪,抵在肩膀窝里在屋里瞄来瞄去。 “一枪在手,万夫莫开!” “枪声一响,都去死吧!” “这就是老子的底气,这就是老子跟你们这些王八蛋对话的资格。” “什么这王那王的?在枪面前,都是王八,都得给老子乖乖趴著。” 叶十三越说越解气,越说越亢奋。 “有病啊你?” 隔壁正屋的香香郡主,衝到叶十三的屋里,一把从叶十三手中夺过那把枪。 “看看,什么呀这是?” 弓弩不像弓弩,拐杖不像拐杖,香香郡主一抡胳膊,把手中的枪就向地上砸去。 “拿来吧你!” 叶十三眼疾手快,一把就握住香香郡主的手腕,直握得香香郡主呲著牙把手指鬆开。 “混蛋,你弄疼我了。” 使劲甩著自己手腕的香香郡主,抬脚就向叶十三踹了过去。 叶十三身子一侧,另一只手就握住香香郡主的一只脚腕。 “混蛋,快放手!” 脚腕被叶十三抓著,香香郡主一个重心不稳,就向一边倒了过去。 不料,叶十三就像拎小鸡一样,把香香郡主的一条腿给拉成了一字马。 同时,香香郡主脚上的靴子,也掉了下来,露著一只白嫩的光脚。 “呀……” 霎时,香香郡主羞怒上脸,恨不得手里有把刀把叶十三给捅了。 “放手,无赖,下流……” 叶十三一脸坏笑,把那只光脚举在眼前,饶有兴致地看著五个白嫩的脚趾头在眼前一阵伸展又急缩。 被人拉成了一字马,別说是个未出阁的大闺女,就是青楼的窑姐儿,也会羞得无地自容。 “混蛋,不要脸……” 脑袋朝下的香香郡主,两手一阵乱抓,叫骂声都带著哭腔。 “扑通!” 欣赏够了的叶十三,一甩胳膊,就把香香郡主给扔在炕上的铺盖上。 还好,没给扔地上。 “放著军务不干,成天窝在这里捣鼓这些破烂玩意儿,你到底是何居心?” 羞怒不堪的香香郡主,从炕上爬了起来,把一只枕头就向叶十三的脑袋上狠砸过来。 “你眼里还有王法,还有尊长吗?” 香香郡主捞著什么就什么,一股脑儿砸向叶十三,嘴里叫骂个不停。 “行了!” 叶十三也不躲闪,手中的枪左挥右挡,把香香郡主扔过来的东西,全都给拨拉了一地。 “怕死鬼!” 香香郡主跪在炕上,手里又摸著了一把笤帚,指著叶十三又骂道:“调了两万兵马驻守,你就躲这里闭门不出了?” “告诉你,本郡主可不当缩头乌龟,这就搬去签房大院和將士们在一起。” 香香郡主继续骂著,一张美艷的俏脸,已经被气得煞白。 望著香香郡主剧烈起伏的胸口,叶十三的目光渐渐冰冷起来。 叶十三把手中的枪,缓缓立在墙角,眼睛直直盯著炕上叫骂不停的香香郡主,缓缓走向炕沿。 “站住,你要干什么?” 看到叶十三眼里寒芒闪动,香香郡主赶忙退向炕脚,把手里的笤帚横在胸前,惊叫道:“不要脸,还不快滚出去……” “这是我的屋子!” 叶十三冷冷一句。 “好,那我走!” 香香郡主一怔,顺势从炕脚边上往下溜,准备夺门而出。 迟了,她低估了叶十三的意图。 就在她和叶十三擦身而过的瞬间,被叶十三拦腰抱起重新扔在炕上。 “啊……” 一声尖叫,伴著“刺啦”一阵似锦裂帛的响声,香香郡主身上的袍,已经被叶十三的两只大手撕开成两扇。 袍的两片衣襟,就像被踹开的门一样敞开著,一片白的肌肤,霎时就暴露在叶十三面前。 第191章 定亲玉佩 “你……” 惊厥之下,香香郡主差点昏死过去。 立在炕沿前的叶十三,缓缓伸出手去。 “不要……” 一阵战慄之下,香香郡主绝望地大叫起来。 就在叶十三的手,即將触摸到她颤巍巍抖动的羞处时,出乎她意料的是,叶十三並没有握住她將来奶孩子的物件,而是抓起她胸前吊著的那只用红绳穿著的玉佩。 “再问你一次,此物从何得来?” 叶十三的声音,冷到了极点。 香香郡主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眼角一串泪珠,隨即就滚落了下来。 叶十三牙一咬,抓著玉佩的手腕一翻,把那只玉佩,硬生生就从香香郡主的脖子上给拽了下来。 “啊……” 拴著玉佩的绳子,在香香郡主白皙的脖子上,立刻就勒出了一道醒目的红印。 “问你话呢,这玉佩,你从何得来?” “不是给你说过了吗?” 香香郡主缓缓睁开眼睛,失神地望著叶十三那张已经变得冷漠无比的脸,颤声说道:“是我娘给我的,从小就佩戴在我身上的。” 叶十三握著拽下来的玉佩,后退了几步,在桌边坐了下来。 在香香郡主愤怒的目光下,叶十三另一只手伸进自己的衣领,缓缓掏出一物。 在香香郡主就像被电击了一样的惊诧下,看到叶十三另一只手里握著的,是和她那只一模一样的玉佩。 两只玉佩被摆放在桌面上,然后又被合在了一起。 蝴蝶,是一只白色的蝴蝶。 玉佩雕式极其简陋,但玉质却是来自西域的极品羊脂玉。 两片玉佩单看像只人耳,按左男右女合起来,却是一只白色的蝴蝶。 整体来看,雕工极其简朴。 香香郡主震惊过后,用手迅速掩住撕掉盘扣的衣,幽怨地望著在桌后发呆的叶十三。 “是她,真是她……” 魔怔了一样的叶十三,双眼失神地紧盯著桌上的蝴蝶拼图。 “怎么会是她?” “郑家,害我叶氏如此境地,怎么会是她?” “不可能,绝不可能……” 叶十三双手抱住脑袋,痛苦地摇晃个不停。 前世的那处秘密基地,其实就是一个极其隱秘的宗门所在。 家里通过一些內部关係,送他深造的阶段里,他不但学了一套刀法,而且还学到了一个內修的心法。 最近几日的修习,让这哥们的脑伤大有恢復,而且体质也增强不少。 看到叶十三如此抓狂,香香郡主倒是淡定了下来。 “闰儿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闰儿哥? 这傻白甜,叫我“闰儿哥”了? 怎么会? 一个模糊的影子,又在叶十三脑海中浮现出来。 一个八岁的女娃,成天拿著刀剑舞弄。 十岁的少年,双手捧著书卷,摇头晃脑的之乎者也…… 突然,书房,荷塘,全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二十岁的少年,被突然闯入家中的御林军拖出书房。 此时,院中已经是哭声一片,抄家的兵马个个凶神恶煞。 稍有申辩的家人,就被御林军以“造反”的名义,挥刀当场砍杀。 叶府血流成河,浮尸遍地。 而这一切,都来自太子的蓄意谋反,事情败露后,太子的太师叶鐸由此深受牵连…… 皇子夺嫡的残酷性,这把火被烧到了叶家。 面临肃清太子一党时,太子太师叶鐸一根绳子含恨自尽,一家老小由此被贬奴籍,流放充军至北漠边城。 为了登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皇子们之间不惜使用各种手段,鉤心斗角、尔虞我诈。他们暗中窥探著对方的一举一动,寻找著对方的弱点和破绽,然后狠狠地置对方於死地。 太子与皇后自尽,淑妃李氏上位,李氏所生的二皇子顺应继承太子位。 夺嫡之战,不仅考验著皇子们的智谋和勇气,更考验著他们的人性。 在权力的面前,亲情变得微不足道,兄弟之间的爭斗变得毫无底线。 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弟,如今却成了生死仇敌,彼此之间充满了仇恨和杀意。 最终,只有一个皇子能够登上皇位,而其他的对手,却被背上了“蓄意谋反,弒君篡位”的千古恶名。 而今,二皇子被立为新太子。 而淑妃李娘娘,顺应被立为后。 之前的太子少傅,正二品官员,也是新太子的亲表舅郑岳嵩,在一干势力的运作下,被大夏皇帝赐封为肃王。 一品大员太子太师叶鐸,与二品官员太子少傅郑岳嵩,这两个同僚加至交,由於郑岳嵩揭露太子谋反一案而决裂。 强忍著欲裂的脑袋,记忆的碎片终於被拼凑起来。 叶十三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已是通红无比。 心中的杀机,在记忆的基本恢復中,片刻间就爆发出来。 “我叶家的今天,都是拜你父亲所赐!” “太子一案……” 香香郡主失神地望向叶十三,诺诺说道:“圣裁所至,无人能改变这个事实。” “去他娘的圣裁!” 叶十三瞬间暴怒,咬著牙又道:“圣上病重不假,太子继位也是时日可待,如此现实面前,作为储君的太子,有必要给圣上的参汤中下毒?” 迎著叶十三眼中的杀气,香香郡主镇定地穿好衣。 “证据確凿,太子他自己都无言以对,是他心急,等不得圣上殯天之时……” “一派胡言!” 叶十三上前两步,立在炕前,怒道:“太子生性懦弱,但不失是个孝道之人,为何如此心急要谋害他的父皇?” “倒是你郑家,拿出了太子谋逆的罪证,盛怒之下太子无言以对,只有以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我的父亲,也由此被牵连自尽……” 叶十三字字如刀,句句杀气腾腾。 “倒是你郑家,揭发有功,居然被封异性王爷,我叶家上下三十多条人命,何处去申冤?” “说太子谋反,你信吗?” 叶十三的眼里,似要喷出火来。 香香郡主绝望地闭上眼睛,淡淡说道:“既然闰儿哥哥如此认定,那么香妹妹也无话可说,要杀,要剐,只要能解闰儿哥哥心头之恨,那就隨哥哥便吧!” 说著,香香郡主紧闭著的眼角,骨碌碌滚下来两串泪珠。 她伸手整理了一下被叶十三方才撕扯的不像样子的袄,淡淡又道:“你的刀很快,別让我感觉出疼痛,求你別毁我的脸。” 第192章 郡主上吊 “不要……” 就在叶十三把手,伸向腰间刀柄的时候,紫伶疯了一样闯了进来。 “求您了,叶將军,要杀就杀奴婢好了!” 紫伶衝到炕沿前,伸出双臂面向叶十三,哭喊道:“將军可知道?自郡主奉了父命要来边城监军时,暗中托人查找您的下落,来边城的路上,郡主走了一路,偷偷哭了一路。” “还有,郡主免了將军您堂兄叶腊八烽燧兵军职,罚他去何家大院看守粮仓,为的就是让叶腊八好好照顾老夫人和彩儿妹妹。” “叶腊八临走前,郡主让奴婢偷偷给他一千两银票,为的就是老夫人和彩儿过得好一点。” “这些,郡主严令奴婢说出去,就是將军您,也不让知晓此事。” “至於朝中变故,奴婢是不懂,但奴婢知道,郡主是为何留在这一线防区。” 望著声泪俱下的紫伶,叶十三的头,又是一阵爆裂般的疼痛,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铁匠铺后院,陷入一片可怕的寂静。 叶十三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躺在炕上。 一种奇怪的感觉,促使他掀开被子。 就在叶十三目光触到被子里一块白绢的时候,犹如被雷击中了一样。 直觉让他抖开了炕上的白绢,点点血跡殷红刺眼,就像雪地上盛开的一支梅。 一种经验,让他霎时觉得方才发生过什么? 突然,一种奇怪的响动,从隔壁正屋传来。 叶十三瞬间一紧松著的裤腰,狸猫一样就躥下了炕冲向隔壁正屋。 在一推之下,这才发现屋门从里面被顶死。 一种不详的预感,立即袭上叶十三的脑子。 “啪!” 木门应声而碎,比当初烽火台通道的门还要脆弱多了。 在叶十三一脚跨入正屋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吊在房樑上,就像一捆稻草在风中摇摆个不停的人。 “香逸!” 隨著香香郡主的名字,被从叶十三口中喊出的时候,叶十三腰间的刀,已经出鞘斩向拴在房樑上的一根丝带。 “香逸……” 隨著叶十三撕心裂肺的一声喊,香香郡主软踏踏的身子,从被斩断的丝带扣上,掉了下来落入叶十三伸开的双臂。 “来人!” 抱著香香的尚有余温的身子,叶十三失控地喊叫起来。 无人应答,整个后院,依旧是死寂一片。 心肺復甦? 突然,一个念头在叶十三脑海中闪现出来。 前世现代急救法之一的心肺復甦术,只有这个办法了? 顾不得许多的叶十三,把香香郡主横放在正屋的炕上,然后解开香香郡主身上穿戴整齐的大红色绣裙,迫不及待地就在香香郡主高耸的胸脯上按压起来。 叶十三按压几下,又附下头去,对著香香郡主红艷的双唇,使劲地往嘴里吹气。 按压,吹气。 再按压,再吹气…… “咔咔!” 不知道同一个动作被重复了多少次? 双目紧闭的香香郡主,突然咳嗽了起来。 “香逸……” 叶十三顾不得擦拭额头细密的汗珠,急切地伏在香香郡主的身上又是一声叫喊。 只见香香郡主紧闭著眸子,但长长的睫毛却闪动了几下,隨即,两颗泪珠,就从香香郡主的眼角滚落了下来。 “呜呜……呜呜……” 也就这这个时候,叶十的身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猛然回头一看,门背后的墙角,被捆绑成一团的紫伶,惊恐地望著叶十三,使劲地摇晃著嘴里被塞了布团的脑袋,喉咙里不断地“呜呜”著。 “说,到底发生了何等事情?” 心中已经明白了个大概的叶十三,一把拽掉了紫伶口中被塞进去的布团,吼道:“敢隱瞒一个字,老子杀光这院里所有的活口。” 呼哧呼哧喘了两口粗气的紫伶,跪著向前挪动了两步,急切地望著炕上躺著的香香郡主,这才哭道:“郡主把奴婢捆绑起来,目的就是不让奴婢干扰她,她把女儿家最为宝贵的,给了她的未婚夫……” “蠢货,愚蠢至极!” 叶十三怒骂一句,拿过一旁的刀,一甩手就划断了紫伶身上的绳子。 “將军,您別走……” 紫伶跪在地上,把身上的断绳抖掉,衝著叶十三的背影又哭喊道:“要是郡主再寻短见,这叫奴婢如何是好啊!” “要死,就让她去死!” 已经出了正屋的叶十三,从院子里丟下一句,转眼就出了后院的门。 走出后院外的巷道,叶十三抬起头来,张大了嘴狠狠出了一口长气。 待回过神来的时候,这才发现,镇里来的两名壮妇,还有王选和刘四,正在豆腐房的院子里忙出忙进。 看到叶十三过来,王选哈著腰说道:“启稟叶將军,伤兵们的伤势好多了,小的们这才换药完毕。” “是谁指派你们上这边帮忙?” 叶十三阴沉著脸,冷声就是一问。 “回將军话!” 手中还拿著一团白布条的一名壮妇,应声答道:“先前郡主让奴婢二人,去签房大院找他俩过来到这边照顾伤兵,还说后院有紫伶,暂时不需要奴婢们伺候……” “哼!” 叶十三鼻孔冷哼一声,隨口就道:“如此也好,你们,就听郡主的安排好了,暂且住这边,和韩家嫂子一起照顾好伤兵,本將军事后有赏。” “奴婢遵命!” “小的们知道了。” 镇里来的四人,赶忙应答。 叶十三目光一转,向王选说道:“你和刘四,还是去签房大院,这边若是有何需求,自会找你们去办。” 吩咐完一切,叶十三信步走到铁匠铺前面的路口。 何秀儿一只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和几个卫兵来回走动执勤。 不远处,通向签房大路口,又是苏哲带著五十名卫兵,照常在来回巡逻。 “將军,您有事?” 看到了叶十三的何秀儿,先是一怔,然后就奔了过来,道:“这几天看到將军闭门忙碌,小的不敢打搅,將军出来不知有何吩咐?” 叶十三望著何秀儿冻得通红的脸,心头一阵难过,低声道:“要是冷了,就穿厚点。” “谢將军关怀,小的不冷。” 何秀儿极力做出一副鏗鏘的样子,挺了挺微微有些凸起的胸部。 “行了!” 叶十三瞥了一眼马成手下的卫兵们,然后收回视线,低声又道:“交班后,给马成说,明天起,你就留在我身边不再执勤。” “小的遵命!” 何秀儿耳根一红,嘴唇蠕动了一下,却再没说出话来。 凭直觉,她感觉到叶十三此时,心中在极力掩饰著什么? 第193章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好像是刻意躲避著什么? 天色將晚,巡查完峴口的叶十三,这才独自回到后院。 “將军,饭食好了。” 何秀儿低著头,在屋门口立著。 叶十三目光一瞥正屋,低声道:“那边的,吃了没?” “回將军话,郡主不让小的们打搅,说要静静。” “哦!” 叶十三面颊一抽,低头进了屋子。 这一脚跨入屋子后,才发现,紫伶也在桌旁站著。 “將军回来了,奴婢给將军盛饭,饭菜还热著的。” 紫伶低著头,不敢看叶十三一眼,而且声音小得就像蚊蚋。 “你不在那边候著?” 叶十三眉头一皱,怒意就腾升起来。 “將军息怒!” 紫伶浑身一抖,当即就跪了下来,抽泣道:“郡主有令,命奴婢务必把將军侍奉好了。” 这话,只有叶十三懂。 侍奉? 不光是端饭烧茶,还有侍寢的意思在里面。 “本將军不需要谁来侍奉,你还是把郡主侍奉好了,才是你的本分。” “还有!” 叶十三目光一瞥何秀儿,缓缓又道:“你也留在郡主身边,顺便做饭什么的。” “那將军您?” 何秀儿面上一红,眼神儘是急切。 “我,你就不用管了。” 叶十三摆摆手,摇头道:“眼下各种事情齐头並进,还是把隔壁那位照看好了。” 儘管何秀儿有些不太情愿,但叶十三的意志,她不敢有半点违抗。 但凭著一个女人特有的敏感,她察觉到,叶十三和这个郡主之间,有著一种她们这些外人不知道的彆扭。 当她把目光,不经意地从炕上扫过的时候。 一条白绢上刺眼的斑斑血跡,让她心头猛然一颤。 那一抹残红,绝对不是任何顏料。 再说,她的家里,也没有顏料存放。 就她所知,住在这后院里的人,更没见谁受伤流血需要包扎。 女人特有的敏感,让她在瞬间知道,那些殷红的血跡来自何处? 何秀儿子耸耸鼻子,似乎从屋子里嗅出那种特殊的味道,但除了一丝淡淡的香气之外,並没发现任何的怪味。 那香气,只有香香郡主身上才有,一种来自印度的名贵香料才有的味道。 “小的,愿跟隨將军,不想呆在这里。” 一向温顺的何秀儿,突然间就倔强起来。 在这一瞬间,她反感起这个院子,对这个她付出了两月心血打扫收拾的家,霎时就產生出一股深深的厌恶。 “牵马坠蹬,小的愿意跟隨將军身边。” 何秀儿又是一句。 “你这是何苦?” 叶十三一阵头大,心里隨即就是一乱。 扑通! 何秀儿直接跪了下来,仰起头来望著叶十三,幽幽说道:“如果將军觉得小的多余,那么小的去大灶上给驻军做饭,也不愿闷在这里让自己疯掉。” 此言一出,叶十三心头一凛。 草! 这婆娘,绝对是嗅出什么味了? 女人,在这方面,那可是有著天生的敏感。 別添乱了,老子这阵子,头已经够大的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眼不见心不烦,先离开这个院子,实在是无法和仇家的女儿在同一个屋檐下,何况还要在同一口锅里吃饭。 “去吧!” 叶十三摆摆手,向何秀儿道:“传马成过来。” “遵命!” 有了跑腿的活,何秀儿从地上起来,麻利地离开了后院。 何秀儿走后,叶十三目光看向一旁候著的紫伶,缓缓说道:“你,退下吧!” 不一刻,马成到了。 叶十三边吃饭边说,饭后,把铁匠铺和木匠那边完工的活件,全部綑扎好了套上麻袋,战马提前餵了,打好驮子趁月色出发。 “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照我说的去做,铁匠铺和木匠已经完工的活件,严格登记数量,残次品就地销毁。” “小的明白。”马成应声,立即去办。 草草吃完饭后,叶十三把屋里的一些零碎,全部收拾在一只藤编箱子里。 目光突然瞥到炕上的那条白绢,叶十三的心,陡然又抖了一下。 一股无比复杂的心情,又让他懊恼不已。 哗啦啦! 那条“雪地梅开”的白绢,被叶十三拿在手里端详一阵,然后一咬呀,白绢在火盆上腾起一片火焰。 “將军,这是要行军何处?” 何秀儿突然出现在门口,一脸不自在地望向叶十三。 叶十三一瞥炕上,沉声又道:“打好铺盖,带上常用物品,半个时辰后开拔。” 没说目的地? 但开拔的事,却是千真万確不会有假。 “嗯!” 何秀儿点点头,顺从地爬上了炕,然后把一条狼皮褥子,还有一条被子,一起捲起来綑扎结实。 在收拾一些零碎的时候,何秀儿有意无意地,目光搜寻著那条令她心里不適的白绢。 可是目光扫遍了整个炕炕角,也没有发现那片刺眼的残红出现。 “这样,如何?” 何秀儿下了炕,指著被收拾好了的东西。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越少越好,儘量不要累赘了自己,能凑合著用的,必须带上。” 见叶十三如此,何秀儿的第一反应,那就是回烽火台的营房。 如果是去何家大院,这些东西不一定能用得上。 “他,是在躲避那个郡主?” 第二个反应,何秀儿觉得叶十三这么急离开这里,肯定是回营房去住,其目的就是躲开香香郡主。 如此一想,何秀儿莫名的一阵欢愉袭上大脑。 “將军,这东西小的先拿出去吧?” 说著,何秀儿已经提著包裹,准备把整理好了的东西拿到马成那边。 叶十三点点头,道:“也好,趁早搭好驮子,仔细检查几遍,免得到时候丟三落四。” 何秀儿出门后,叶十三把屋里的纸张,又仔细翻看了一遍。 除了一些有用的图纸外,其它被描画得不成样子的,还有揉成团扔在地上的,全部归拢起来,放进火盆里烧了个乾净。 君不密,则失臣。 臣不密,则失身。 几事不密则成害! 当下,切不敢轻心大意,该保密的,万不敢有半点疏漏。 如此想著,叶十三把火盆端到屋外的檐下,轻掩上屋门,幽灵一样就从夜色笼罩著的后院消失不见。 第194章 硫磺谷 不用火把,月色够亮。 一十二人,除了叶十三和何秀儿二人,骑马行走以外。 剩下的十名新卒卫兵,都牵马而行。 签房的將领们,都知道叶十三离开了屯田村。 却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大人,到野驴滩地界了!” 马成赶了上来,指著月光下一道黑色的山崖。 “没错!” 叶十三点点头,沉声道:“抓紧时间,务必在子夜到达地方。” “大人,这是?” 马成揣测著目的地的方向,但又不敢明著问。 叶十三向四处张望片刻,指著雪地上,一条已经被踩踏出来的脚印说道:“跟著脚印走,別问那么多。” 说完,叶十三依旧在前面带路,牵著马的卫兵们,纷纷紧跟了上来。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顺著山崖脚赶路的人马,终於进了一条乱石遍布的峡谷入口。 硫磺谷? 一个念头,在马成脑海中一闪,这是要进入硫磺谷? 那条足有十几里长的山崖,是野驴滩和元蒙的分界线。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这条道峡谷,也是野驴滩能够进入元蒙地界的通道之一。 就是平时,牧民都不走的地方,平常人更不走这条道了。 硫磺谷果然难走。 狭窄的峡谷,到处都是乱石当道。 弯曲又高低不平的峡谷,还真不好走。 “注意脚下,把马牵稳了。” 叶十三不断提醒著后面的卫兵,行走一段路后,自己也下马步行起来。 “秀儿,下马。” 叶十三一搭手,就把何秀儿拦腰抱下了马背。 “火把点起来,注意驮物,不能丟了任何东西。” 峡谷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时不时有卫兵被脚下的乱石绊倒。 好在战马的腿比较长,驮著不少的东西,走起来反而比人走得稳当。 十支松明嗶嗶叭叭地被点了起来,行路是没什么大碍了,但空气中隱约透著一股呛鼻的味道。 卫兵们以为,这是松明燃烧时发出的难闻气味。 只有叶十三知道,离目的地不远了。 不多时,峡谷稍宽了一些。 “站住,来者何人?” 突然,前面黑漆漆的乱石后面,传来一声暴喝。 “仓啷!” 马成已经腰刀出鞘,冲在叶十三前面作出防御准备。 “大人,前面有人?” 卫兵们纷纷就地蹲下,手中已经是腰刀在握。 “不用紧张,是自己人。” 叶十三一点都不惊慌,回头就是一句。 “咔咔!” 叶十三大声假咳两声,即刻就有“喳喳”的喜鹊叫声回应了一下。 “是吴六子这货!” 马成直起身子,手中的刀也垂了下来。 身后的卫兵们,顿时也鬆了一口气。 “还真是吴甲正。” “就是他,不然,这么黑的夜,又没有半棵树,哪来的喜鹊叫啊?” 就在这时候,前面黑影里跃出三条人影,片刻间就到了近前。 “大人,真是您来了!” 果真是吴六子,身后还跟著两名探马。 “进展如何?”一打照面,叶十三就问交代给吴六子的事。 “回大人话,一切如常。” 吴六子应答著,同时接过叶十三手中的马韁。 身后的探马也上前来,把何秀儿的马韁接了过去牵著。 片刻后,进入了峡谷中的一条岔道。 岔道外狭內阔,就像一只倒放著的瓮。 难闻又呛鼻的味道小了下来,但眼前出现了几堆的篝火。 有兵卒在篝火间,手按刀柄来回穿梭著巡逻。 一处凹进去的山崖下,也燃著篝火,映著火光可以看到,里面有无数的兵卒,都裹著毛毡在崖下地上睡觉。 “大人,好在今夜小的当值,这才迎得大人到来。” 吴六子献著殷勤,把叶十三一行带到一处背风的地方。 “大人,这边先行歇著,等天亮后,再给大人您腾个好点的地方。” 吴六子指著一处低矮的孔穴又道:“前几天,小的找到这处地方驻扎,这个孔穴背风暖和,就是不通风散烟,也就放弃了安灶的打算。” “那就住人吧!” 叶十三弯腰,借著火把的光亮,看著只有半间屋子大小的孔穴,又道:“刚好,外面遮拦一下,我就住这算了。” 看到吴六子带人过来,巡逻的几个兵卒也赶了过来,帮忙把马背上驮著的东西,都给卸了下来堆放整齐。 “大人,要是饿了,烤些马肉吃得了。” 吴六子一脸狡黠地笑著。 “哪来的马肉?” 叶十三眉头一皱,偏过头去就是一问。 “是这样……” 吴六子笑著,凑到近前说了一会。 原来,有狼群把元蒙境內的几只牧马,追赶到硫磺谷元蒙方向的出口周围。 碰巧遇到吴六子做前期侦查,射死了三头狼后,把六匹已经伤痕累累的牧马,赶入了硫磺谷,然后宰杀后供他们食用。 “那好,烤上一些,这会还真有些饿了。” 叶十三一撇嘴,就让吴六子去安排。 不大时候,一堆篝火在孔穴外面燃了起来。 孔穴里面铺上了两张柔软的狼皮,何秀儿把带来的铺盖卷扔在狼皮上面,让叶十三当凳子坐了。 一条冻马腿被扛了过来,巡逻的兵卒拿著斧子,片刻间就把一条冻马腿剁成了肉块。 在烤著马肉的同时,吴六子又道:“上次我们劫营的地方,最近有大量的粮草不断集结。” “粮草集结?”叶十三一惊。 “是!” 吴六子点点头,又道:“前段时间被大人杀死的,就是这个盟部的駙马那木儿,看来,这一战,已经不可避免了。” 此言一出,叶十三立刻陷入沉思。 “大人,马肉好了,您先尝尝!”吴六子接过探马递来的马肉, 举在叶十三面前又道:“看样子,不久会有大量的元蒙军队集结。” 叶十三缓缓抬起头来,眼里寒芒一闪,冷声道:“他们在等总盟部汗王的命令,不过开战?那也是朝夕之间的事了!” “应该是这样。” 吴六子点点头,表示形势的確如此。 叶十三低头啃了一会马肉,突然说道:“派两名探马,即刻动身,赶在天亮前到达签房大院,把消息送达周釗將军和穆顺將军。” 说完,思忖片刻,又补充道:“至於我的行踪,暂且不要告诉他们,传我命令让他们死守峴口就可。” “明白。” 吴六子站了起来,向火堆旁烤肉的两名探马吩咐一番,探马立即飞奔而去。 叶十三扫视了一圈周围,沉声道:“即刻歇息,明一早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马成点点头,即刻就安顿卫兵们,各自在崖下的背风处裹著羊毛毡睡了。 “跟我走,外边值哨!” 吴六子招招手,从四名巡逻的兵卒中带了两人,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何秀儿打开铺盖捲儿,低著头向叶十三说道:“將军,您睡吧,小的就在旁边守著好了。” “有何可守?” 叶十三摆摆手,又道:“狼又叼不走我,你也睡,挤挤也就天亮了。” 此言一出,黑暗中的何秀儿,脸一下子又发烫起来。 第195章 这曹三锤又是谁? 何秀儿就像一只猫,蜷缩在叶十三身边。 半夜无语,一直到峡谷上空出现晨曦。 “大人,您训话?” 吴六子早早集合了五百兵卒,在崖前的空地上列队整齐。 “训话就未必,但简单讲几句还是有必要的。” 一瞥不远处的五百兵卒,叶十三目光灼灼,顿时信心倍增。 “马成何在?” 简单洗漱一下的叶十三,背著手站在孔穴前面。 “小的在。” 马成就在旁边,一哈腰就窜到眼前。 叶十三目光看向马成,道:“把带来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摆开。” “遵命!” 霎时,马成和十名卫兵,把战马驮来的东西,全部在地上打开了口袋放著。 叶十三拿起一支铸造好了的管子,又拿起一把木製的枪托,举在两只手里,从五百兵卒的面前缓缓走过。 “都看清楚了,本將手中的这玩意,就是你们以后的兵器。” 兵器? 要不是碍於叶十三的威严,五百兵卒差点就笑出声来。 钢刀、长矛、弓箭、鉤镰,还有皮革或者藤条编的盾牌,在北防军中,才算是兵器署入册的兵器。 就这? 黑不溜秋,半截烧火棍一样,还有那个拐杖不像拐杖的木头玩意儿,算何等兵器? “本將知道,你们心里对此很有异议!” 走到了头的叶十三,又折了回来,举著手中的东西,继续又道:“你们能有疑虑,这不奇怪,等你们知道了它的威力,相信你们每个人都会喜欢上它的。” 折返回来的叶十三,向后退了几步,到堆放东西的地方,这又说道:“待会,本將教你们这种新兵器的装配方法,你们每个人,务必要熟悉它的结构。” 说著,叶十三把手中的那支铁管,还有木製的枪托放在地上,向兵卒们招招手,道:“都往前站,仔细看本將演示一遍。” 不光是五百兵卒,就是马成他们和何秀儿,也不免兴奋起来,目光齐齐看向叶十三的双手,大气都不敢出地紧紧盯著。 “都看好了!” 叶十三又拿起那根黑黝黝的管子,道:“这个,就是枪管,是要安装在这个枪托上的……然后……” 讲解著的过程中,叶十三开始安装演示。 待所有的零碎,都被安装在枪托上后,一支谁都没见过的陌生“兵器”,就出现在大伙面前。 枪托,枪管,扳机,击发火帽,三道固定铆栓。 叶十三在眾目睽睽之下,把这些零碎一一装配起来。 拆解,再装,再拆解…… “都看清了?” “看清了。” 现场应声雷动。 “好!” 叶十三冷声又吼道:“各自安装,务必精確到位。” 哗啦啦…… 一阵手忙脚乱的行动下,不大时候,每个兵卒的手里,都攥著一把火器长枪。 但每个人的脸上,兴奋之后又是一片茫然。 这玩意儿,真算是兵器? 有的兵卒们,甚至闭起一只眼睛,朝著枪口往里看。 有的兵卒把枪口对嘴巴,使劲往里吹气。 “混帐!” 叶十三暴吼一声,把自己手中长枪的枪口朝天,厉声道:“都给老子记清楚了,枪口除了对著天空,永远不能平对或者低对,以防误伤自己或者是自己人。” 草! 这些鸟人,还真不知道火器的厉害。 行了! 该让他们知道火器的厉害的时候了。 叶十三心里想著,目光看向一名卫兵。 “去,传林老么过来!” “遵命!” 卫兵应声,撒腿就像林老么住著的空穴跑去。 片刻间,林老么和前期带著的四个兵卒,每人扛著一只藤条箱子过来。 叶十三瞥了林老么一眼,示意把箱子放下。 “你们前几天,不是弄了几匹伤马?” “回大人话,是的。” 吴六子挠著脑袋,咧嘴一笑。 “好!” 叶十三点点头,沉声道:“把马皮里面刮乾净,然后扎成一人高的空筒,给里面塞满积雪,搞成人型就成了。” “遵命!” 吴六子不敢细问,立刻按著叶十三的要求,带了二三十个兵卒开始製作马皮筒。 然后,叶十三端起手中的长枪,举起来做瞄准状。 “都看好了,这个的使用,和强弩相似,只是枪托要紧顶在肩窝……” 按照长枪的使用方法,叶十三让这些被挑选出来的兵卒们,先拿空枪熟悉瞄准要领。 “三点一线,这个老子不用多说,会使用弓箭的,就会瞄准了。” 说完,叶十三示意马成,让这些兵卒们按一百人一队,共分成五队。 待分队完毕,叶十三让每队各自练习端枪的姿势,他自己转身走向林老么放东西的地方。 “都按要求做好了?” 叶十三目光冷冷,盯得林老么心头一阵发毛。 “稟將军,都弄好了,您先过目!” 林老么应著叶十三的问话,赶忙把地上的藤条箱子,一个个全部打开。 “这个,要严禁菸火,不敢有半点火星飞溅。” 林老么一脸紧张,目光一瞥一旁五步外烧茶的火堆。 “嗯!” 叶十三点点头,这些,他是最清楚危险性了。 四个卫兵把四只藤条箱子,又挪动到叶十三昨夜打地铺睡觉的地方。 叶十三从自己带来的一只牛皮袋里,倒出一堆黄豆粒大小的铁珠。 铁珠颗颗滚圆光滑,大小匀称。 林老么蹲了下来,抓起一把铁珠在手心搓看著。 “好手艺,铁水在硬地上滚泼成珠,把冷凝法掌握得如此嫻熟的人可不多啊!” 听著林老么的讚嘆,叶十三心头一凛。 不就一把铁砂吗? 最初级的铸造工艺,这要放在前世的现代,狗屁都算不上。 还好手艺? “难道,这铁砂很好了?” 叶十三突然一问。 林老么脸上一紧,拱手急道:“將军有所不知,这等铁砂极其难泼。” “有那么难吗?” 叶十三又是一问。 林老么面颊一抽,又道:“其一,首先铁水的温度,极其难溶到一泼成型的程度。” “其二,就是铁水融化的火候掌握好了,但这泼出去的速度,力度,坡度,都不是一件容易事。” “说下去!” 叶十三顿时就来了兴趣。 林老么面上一松,拱手又道:“锻造的物件,只要把铁烧透就可,这溶铁水,火候就难掌握了,要比铸造还要难上一分。” “哦!” 叶十三似有所悟,道:“看来啊,这行行出状元。” 林老么面上一喜,直了直身子,缓缓又道:“铁水溶好,就这一泼,速度慢了,铁水著地成碎铁片。快了,铁砂是成型了,但质地不均匀居多,只有速度,力度,坡度掌握得炉火纯青之人,才能泼出如此上乘的铁砂来。” 说完,林老么怔怔地望著叶十三,突然问道:“敢问將军,这铁砂,是出自何人之手?” 见叶十三不语,林老么摇摇头,淡淡又道:“居小的所知,放眼边城,恐怕只有曹三锤有这手艺了。” 曹三锤? 这他娘的,曹三锤又是谁? 第196章 火枪横空出世 “曹三锤?” 叶十三缓缓抬头。 “是的將军。” 林老么点点头,悵然又道:“世上巧匠颇多,但这边城並不常见,多年前,小的偶然间在黄羊峴发现一人,此人就是曹三锤。” 叶十三摆摆手,笑道:“不就一把铁砂么,我屯田村有的是铁匠,这些玩意,均由他带人打造而成。” 斜瞥林老么一眼,叶十三得意道:“没你说的那么玄乎,好匠人,本將手下多的是。” “大人……” 马成上前,面带尷尬地一笑。 “有屁就放!” 叶十三见马成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眼睛一瞪就骂:“一个大老爷们,说话痛快点。” 马成面颊一抽,訕笑道:“前院铁匠铺的曹瘸子,绰號好像就叫曹三锤来著。” “啊……” 这下,该轮到叶十三尷尬了。 “就他?” 叶十三眼睛又是一瞪。 “是的將军!” 马成面上一阵得意,又道:“听说,这曹瘸子,原本不是土生土长的边城人氏,好像,好像……” 说著话的马成,突然又磕巴起来。 “有屁快放!” 叶十三狠剜马成一眼,嚇得马成浑身一抖。 稳稳神后,马成硬起头皮,道:“好像这个曹瘸子,和大人您一样,也是遭贬发配到这边城的充军之人,据说他之前,曾经是朝廷铸造办的在册工匠……” 草! 这他娘的,老子中奖了? 一个满脸沧桑的老铁匠,居然也是被充军之人,而且还来自朝廷的铸造办? 铸造办那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薈萃了民间能工巧匠的官办製造司所属的铸造办。 “还有这事?” 叶十三一怔,隨即就笑了。 目光一瞥林老么,道:“铁砂是好铁砂,眼下就试试你的火药了。” “將军……” 林老么面上一紧,目光盯著叶十三手中的长枪,狐疑道:“將军是要让火药把铁砂,从此物中催射出去?” 到底是做烟的,对於烟火的各种作用,那是一通百通。 “正是!” 叶十三点点头,把长枪立在地上,又道:“依你之见,这每次半把铁砂,需要多少火药量,才能催射出最远的射程?” 这话没错! 叶十三是懂火器,但並不掌握这种初级火器的火药使用量。 这量要是少了,枪口就像放烟火一样一闪即灭。 火药的量要是超了,枪管承受不住瞬间的燃烧压力,会导致枪膛后部爆炸的。 前世的现代,早已经淘汰了这种落后的火器。 在一个高精尖的热兵器时代,火药枪已经进入了军事博物馆。 叶十三只是知道火药枪是热兵器的先祖,但並没有使劲使用过,只是凭著专业知识能绘出火药枪的原理构造图而已。 至於火药量和火药爆炸当量的计算,他是无法办到的,只有依赖这种民间手艺人的经验了。 “本將就是这个意思!” 叶十三掂了掂手中的长枪,望著另一只手心的半把铁砂,肯定道:“一次填多少药?这可是个关键。” 林老么到底是行家里手,接过长枪后,先是目测了枪管的长度,又瞅了瞅枪管的口径,眯著眼睛沉声片刻,突然道:“只有多试几次了,就怕一次多了,会毁了此物,更怕造成伤人的事来。” “那好,就依你!” 说著,叶十三从怀里摸出一只细细的牛角。 牛角很细,看得出来是从一根长牛角的尖端,再截取下来的一节。 叶十三用牛角往枪管里面添灌火药,在灌装到第三下的时候,被林老么发声叫停。 “將军,不敢再多了。” 其实,牛角的空心部位,每次只能灌进一撮火药。 就是连著三下,也没多少的量。 可林老么有著天生的职业谨慎,寧可多实验几次,也不想为了图个快而冒险。 “那就先这么些吧!” 叶十三说著,拿过一根三尺来长的细铁条,从枪口伸入里面,不停地捣著。 林老么大气都不敢出,眼睛紧紧盯著叶十三的动作。 “停!” 捣药的动作,又被林老么突然叫停。 “將军,可不敢再捣了,就怕太过瓷实,炸开这铁管的可能都有。” 这一点,叶十三清楚。 火药要是捣得太瓷实,被点燃后,热量及时散发不出的话,枪就会在手里炸膛。 但要是枪管底部的火药太过鬆散,那么燃烧起来就没有足够的力量。 “引子呢?” 叶十三停止了捣药,往枪口塞了指头蛋大的一个纸团,然后灌了半把铁砂进去。 望著叶十三伸过来的手,林老么从一只最小的藤条箱子里面,拿出一个不足小拇指头的指甲盖大,微微凸起的小纸泡,道:“將军,此物最怕明火和大力挤压,保存更要慎重。” 叶十三知道,这个引火帽,那可是配方不同的黄火药,存放不当,极易发生爆炸。 引火帽被安装在枪管后面的一只引火嘴上,然后被扣上了鸡头。 整个鸡头,就像一只简化了线条勾勒的公鸡脑袋。 这是叶十三凭著记忆,苦思冥想了好几个半夜,这才绘製出这么个玩意儿来。 在眼下的古代,要造出一支带子弹长枪来,依照目前的金属稀缺性和冶炼技术,那是根本不用想的。 能造出这种靠引火帽被击发后,再点燃枪膛中火药的构造装置,已经是让叶十三绞尽脑汁了。 “闪开,都闪开!” 填好了黑火药,又灌装了铁砂,然后扣上了黄火药的引火帽后,叶十三平端著长枪,大步就走向外面。 这一声喊,外面的兵卒们,纷纷闪向两边。 此时,马成已经拿来了一只刚缝製好了的马皮袋子,袋子里面已经被灌满了雪。 “把马皮人偶,给老子放远一点,立稳了。” 叶十三大吼著,眯起一只眼睛,紧盯著枪口方向。 马成扛著一人高的马皮人偶,飞快地在一百步远的地方,把人偶稳稳地给立了。 说是人偶,其实就是个空心马皮袋而已。 远远望去,就像立了一根粗大的木桩。 瞄是瞄准了,可手指抠向扳机的时候,叶十三自己,也不由得把眼睛一闭。 那一瞬间的紧张,让他的心狂跳个不停。 第197章 血卫军 “砰!” 一声巨响,震得周围的人们耳膜嗡嗡作响。 心里没多大把握的叶十三,此时一只肩膀,被枪托撞击得酸麻无比。 他娘的! 后坐力真要命,还好,没有直接炸膛。 心中暗暗长出了一口气,叶十三呲著牙,甩了甩被震得酸麻的胳膊。 “报靶!” 顾不得许多的叶十三,大声就吼了一句。 报靶? 没搞错吧!一支箭都没插在马皮人偶上。 马成一头雾水,回过头来怔怔地望向叶十三。 “蠢货!” 叶十三大骂一声,提著长枪就奔向一百步处的马皮人偶。 “一,二,三……六,七。” 马皮人偶的上半部,贯通著筷子头粗细的七个小洞。 说明,至少有七颗铁砂,从马皮人偶的正面射入,然后从背面穿透。 “好啊……好……” 叶十三望著马皮人偶上,筷子头粗细的洞孔中,被炽热的铁砂穿透之时,融化了的雪水渗了出来,忍不住蹦跳得老高叫好不断。 这时候,卫兵和林老么都围了过来,惊奇地望著马皮人偶上的洞孔。 “將军……” 这下,林老么可是完全懂了。 叶十三要的是靠火药击发的杀器,而不是大威力的烟火。 这火药,还能杀人? 被惊得张大了嘴的林老么,他万没想到,自己祖上三代,都以製造烟火为生,就是发生过伤亡事故,也没想到这玩意儿,还能做成杀人的兵器。 一想到这,林老么直接被嚇昏过去。 上次,由於运输的烟火发生燃爆事故,因为死了人,他才被下了大狱。 这下,他製造的,那可是专门用来杀人的兵器啊! “瞧你那些出息!” 叶十三轻蔑地一瞥昏倒在地的林老么,向马成说道:“抬回去,让好好缓缓。” 林老么被抬了回去,歇缓片刻便醒了。 “將军……” 眼里满是惊恐的林老么,目光不安地望向叶十三,惊道:“小的这,可是依照將军的命令……”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知道林老么惧怕什么? “不过,製造火药的配方,你要是敢泄露出去,老子灭你九族。” 叶十三眼里寒芒闪过,他不知道林老么有没有九族?但他不想让这个火药製造技术泄露出去。 在南方一些地方,会做烟火的匠人不少,但把火药实验到这种威力的配方,叶十三真不敢让第二个人得知。 “將军,配方就在小的身上,比例都是反覆计算过的,小的把它交给大人保管。” 说著,手抖得厉害的林老么,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颤巍巍地递向叶十三。 叶十三接过林老么递来的火药配方,看都没看一眼就揣进怀里,道:“药,还是由你来造,要人,给你几个打下手的。” “將军,还要造?” 林老么望向叶十三,眼中儘是不安。 叶十三点点头,道:“这些哪够?这地方,日后就归你造药用了,反正採集硫磺如此方便,其他东西从外面运来就可。” “小的遵命!” 別无选择的林老么,只好答应叶十三的要求。 他出狱后,第一件事,就是向叶十三保证过,要万死不辞听令叶十三的。 叶十三知道林老么的心思,冷声又道:“什么后世做牛做马?那都是屁话,老子就要你把眼下的事情做好了。” 说完,叶十三又道:“本月起,你入田兵籍,主事火药製造,月餉五两银子,糙米五十斤。” “啊……” 这下,该林老么吃惊了。 普通兵卒,军餉这一块,在內地也就是二两银子。 只是边城物价高,加上苦寒,这才有五两银子的军餉,但是粮食都是三十斤。 而且,田兵们的军餉,还不足二两银子,远比不上作战兵马。 这一下,他比普通兵卒多出来二十斤糙米。 “谢將军,將军之恩,如同再造父母……” 他又一次没想的,攥著他小命的叶十三,还让他这个囚犯入了籍,而且拿一份比田兵还要高的粮餉。 “行了!” 叶十三傲然一摆手,转身又开始往枪管里填药…… “砰……” 直到午时开饭,已经反覆实验过药量的叶十三,已经摸索出最大射程,和铁砂穿透力的所需火药量。 並且,填药时捣药的力度,也掌握了个最合理的力道。 正好,马皮人偶也全部缝製完毕。 总共五只人偶,被叶十三拿著笔,在人偶上画出了一个正面的人形轮廓。 考虑到敌人都是战甲,所以把射击的目標位置,定在面部为主。 面部一旦被射中,铁砂进入大脑,那就是非死即伤的重创效果。 其次,才是胸腹位置。 如果是铁甲,胸部的防护是最坚固的。 只有面部的裸露,才是致命的射击目標。 这下,马成也懂了。 “大人,此物威力十足,杀伤力真不可估量啊!” 马成从无比的惊震下,这才意识到,叶十三发明的这个兵器,简直就是任何弓箭和强弩都无法比及的。 “都听好了!” 叶十三站在一块巨石上面,目光一扫全场兵卒,提高了声调道:“你们,是本將创建的第一支火器队,就叫『血卫军』吧!” 血卫军? 光听名字,这就是充满著杀气的一支兵种。 “血卫军,血卫军……” 五百兵卒,高举著自己手中的长枪,霎时就山呼一片。 叶十三从兵卒们兴奋的脸上,这才看到了一丝希望。 这些人,就是他真正的底气和王牌。 有了他们,控制整个北防军,那就是更不是问题了。 只要血卫军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剩下的北防军自然就听他这个奴籍將军的指挥。 气场,永远都是在强者的身边围绕。 叶十三的名字,就是敌人做不尽的噩梦。 草草用过午饭,叶十三亲自教五百兵卒填火药和铁砂,然后亲自示范射击要领。 对於这些年轻的步弓手来说,只是把弓箭和强弩,换成了更加有杀伤力的火药长枪。 在如此惊人的杀伤效果下,兵卒们兴奋得巴不得即刻就衝锋陷阵去战场杀敌。 望著已经被射击得千疮百孔的马匹人偶,叶十三的热血,不由得也狂涌了起来。 “马成听令!” “小的在。” 查验著马皮人偶的马成,一溜烟跑到叶十三面前。 叶十三背著双手,目光冷冷看向马成,道:“本將军擢升你为宣节副尉,暂且统领这五百血卫军。” “谢將军!” 反应极快的马成,立刻单膝跪地,双拳一抱,鏗鏘说道:“马成唯將军命令是从。” “这什么话?” 叶十三眉头微蹙,冷声道:“血卫军只是边城北防军的一个分支,都属戍边军队,当以车骑大將军岳佟將令为上。” “末將遵命!” 马成又是一礼,但他心中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的一切,都是这个奴籍给的,与什么北防军和岳佟的没屁关係。 他们这些最底层的烽燧兵,在北防军眼里,就是一撮微不足道的炮灰而已。 只有叶十三才把他们当人看,才改变了他马成的命运和格局。 “起来吧!” 叶十三摆摆手,待马成站立后又道:“林老么那边,有任何需求,及时向本將稟报。” “还有,硫磺谷即刻全面封锁,通向元蒙方向的那头,更要重岗值守。” “此处最为开阔,就作为血卫军训练的秘密基地。” 交代完一切,叶十三只带了四名卫兵,又带上吴六子和何秀儿,趁著天黑连夜出了硫磺谷。 第198章 儿啊,你住口,娘求你了 “將军,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发现出谷后,走在最前面的叶十三,並没有带著他们走屯田村的方向。 “回何家大院!” 叶十点头也没回,策马就横穿野驴滩,直奔芦河湾村的何家大院。 何家大院? 这可不是一线防区所在啊! 吴六子不敢多嘴再问,只好催马紧跟著。 马成一下子被擢升为宣节副尉,让吴六子顿时就信心满满。 他和马成,可以说是叶十三最信得过的亲隨。 叶十三的一路攀升,给他们这些亲隨,也铺就了一条飞黄腾达的路。 但军人的擢升,都是靠拼杀得来的战功支撑。 跟著叶十三,只有拼死杀敌这一条路可走。 身为边兵,横竖都是一死,如此彪炳千秋的死去,总比当一个驻村兵卒被韃子牧民杀死要强百倍…… 月光下雪地上的一阵赶路,还不到子夜,就已经到了芦河湾村。 “將军,小的先去叫门!” 进入村口,吴六子就急著先去何家大院叫门。 “嗯!” 叶十三点点头,放慢了马速跟著。 自血卫军成立后,吴六子和马成二人,立即改变了对叶十三的称呼。 “大人”二字,觉得太过笼统,显示不出叶十三的神威。 怀远將军! 当然得把这个称呼给喊起来。 作为叶十三的亲隨,简称叶十三为“將军”,这样也不失亲近。 “噹噹当……” 门环被扣响了三下。 “来者何人?” 院门里面,顿时就有执勤的田兵发问。 “是怀远將军到了,还不快快开门!” 吴六子特意把“怀远將军”四字压得很重,让叶十三有一种“衣锦还乡”的荣耀感。 毕竟,这里住著的,那可是叶十三的家人。 怀远將军? 门內一阵沉默。 “是叶大人到了,快快开门!” 吴六子又是一句,知道方才称呼,让里面的田兵一时摸不著头脑。 黄羊峴眼下已经进入了甲级战备,就是相对靠后方的芦河湾村,但也不能轻心大意。 “是大人回来了?” 门內的发问声还没落地,“吱呀”一声门就被从里面被打开。 “大人,真的是大人?” 两名田兵往外一瞅,隨即就奔了出来。 叶十三已经下了马,把马韁交给身后的卫兵,快步走向院门。 “快去准备些饭食,本將还要赶路。” 叶十三进了院门,吩咐值夜的田兵去烧饭。 就在这时候,听到动静的叶腊八,披著衣也从一间屋子里出来。 “是闰儿弟弟?” 叶腊八一脸惊喜,上下打量叶十三一番,就去叫叶刘氏的门。 片刻后,正屋客堂的灯被点上。 蔡一满脸惊奇,快步上前给叶十三行礼。 “奴婢见过大人!” “起来吧!” 叶十三一瞥蔡一,沉声又道:“我娘和彩儿还好吧?” “老夫人和小姐都好,只是成天念叨大人……” 叶十三一摆手,打断了蔡一满是喜悦地往下陈述。 当目光看向叶十三身后的时候,蔡一被惊得张大了嘴。 “你,你是秀儿?” 蔡一已经看到了进入蜡烛光晕下的何秀儿,从一身革甲的包裹下,她还是看到了何秀儿露在头盔下的那张脸。 “蔡一姐姐,是我!” 何秀儿点点头,神情漠然,丝毫没有之前的那种亲近感。 两个曾经为了活命,而打算委身於一个男人换口饭吃的女人,此时的重逢,除了吃惊以外,似乎没有半点的亲热。 “你如何跟著大人……” 蔡一好奇地一问,就被何秀儿冷漠的眼神打断。 “你话太多了。” 何秀儿语气冷冷,回了蔡一一句。 重逢一阵尷尬,两人相对无语。 就在这时候,住在偏院的叶举,也匆匆赶到了前院。 “闰儿,你咋大半夜来了?” 望著叶举吃惊的眼神,叶十三笑道:“路过,顺便来看看你们。” 叶十三被让到椅子上堂坐了。 叶刘氏一脸激动,牵著彩儿的手,已经穿戴整齐赶到客堂。 正屋客堂,蜡烛一片通明。 “是我的闰儿回来了!” “哥哥,这么晚了,你是想娘和彩儿了吗?” 叶十三赶忙站了起来,上前两步,一手扶住叶刘氏,一手扶著彩儿在椅子上坐下。 “防务部署,连夜赶路,正好路过这边,就顺道看看娘和妹妹。” 叶十三满脸堆笑,目光和蔼地望向母女俩。 “如今战事即发,我儿还是要以军务为上,娘这边很好,你就不要多牵掛了,守好国土,保得一方百姓安寧,就是我儿的职责所在。” 叶刘氏到底是太子太师叶鐸的夫人,口口声声以家国天下为重,丝毫忘了自己已经是一个奴籍身份的底层人。 “哥哥,听院子里的人说,哥哥已经统领大军,成了这边防线上的將军了?” 彩儿更是兴奋不已,紧紧抓著叶十三的一只手,把头靠在叶十三的肩膀上。 借著通明的光亮,叶十三这才看到,不但叶刘氏和彩儿一身绸缎,就连叶举和叶腊八二人,那也是穿的就像个大员外老財主一样。 “多亏了郡主,她为娘和彩儿操心不少。” 叶刘氏面色自然,张口就提了一句。 郡主? 叶十三一听这两个字,眉头不由得就皱了起来。 叶刘氏留意到了叶十三表情的变化,低声又道:“让著她点,人家既是郡主,又是监军身份,我儿可不敢使性子给人家吊脸子看。” “娘!” 叶十三摇摇头,摆手挥退了叶举和叶腊八,然后目光示意蔡一和何秀儿也退下。 看到几人都退了出去,叶十三这才说道:“娘,我叶家如此变故,真与肃王郑岳嵩有关?” “闰儿……” 一提叶家变故,叶刘氏骤然色变,惊道:“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娘!” 叶十三缓缓抬头,目光看向身边叶刘氏,道:“孩儿自患了头疼病,有些事,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忘了更好!” 叶刘氏鬆了一口气,神情也自然了下来,一脸忧鬱地说道:“叶家,可不敢再发生任何的事了,你活著,就是娘最大的希望。” 见叶十三又沉默不语,叶刘氏眼里满是担忧,低声又道:“眼下算来,你足有十年没见过郑家小姐了,人家已经是郡主身份了,要是不计前嫌……” “娘……” 一提香香郡主,叶十三“噌”一下就站了起来,把身边的彩儿嚇得浑身一哆嗦。 “哥哥,是彩儿不好,惹哥哥生气了。” 彩儿两手乱抓,想要把叶十三拉回身边。 “儿啊……” 叶刘氏以袖遮面,突然抽泣道:“幸好圣上开恩,没將我叶家斩尽杀绝,眼下要是肃王不计前嫌,我儿说不定还能……” “娘!” 叶十三这下真不淡定了。 虽然一屁股又坐了下来,但语气已经变得冰冷起来。 “父亲大人一心教导太子殿下勤学苦读,教太子殿下文治天下的策略,教太子殿下心怀仁慈的贤德,没想到圣上一病,太子殿下不但没有被授监国之权,反而被扣上弒君篡位的莫大罪名,导致父亲大人以教唆太子谋反被定罪……” “儿啊,你住口,娘求你了……” 叶刘氏疯了一样,扑了过来伸手就捂住了叶十三的嘴。 第199章 我若是臣,谁敢为君? 叶刘氏的惊恐,让叶十三心头又是一阵难过。 脑海中的叶府,哭声动地。 那些如狼似虎的御林军,只要有人稍加反抗,立刻手起刀落。 那些醒目又刺眼的血,让叶十三又是一阵抓狂。 “不!” 叶十三一摆脑袋,挣脱了叶刘氏捂著他的嘴的双手,怒吼道:“只要孩儿一日不死,他日定会为我叶家討个公道。” “孽子……” 惊恐万分的叶刘氏,闻言之后怒骂一句就昏厥过去。 “娘!” 叶十三痛苦地跪了下来,抱住叶刘氏使劲地晃著。 “哥哥,娘怎么了?” 觉察到气氛不对的彩儿,摸索了过来,急道:“哥哥,是不是你把娘气倒了?” “嫂子……” “伯娘,您没事吧?” 听到动静的叶举和叶腊八二人,也焦急地在外面连声发问。 这二人焦急归焦急,但不敢贸然闯入,蔡一也是如此,三人一脸焦急地在门外廊檐下转圈。 何秀儿就不一样了,踌躇片刻,一扭身就迈进了正屋客堂。 “將军,老夫人……” 进入客堂后的何秀儿,直接奔了过去,在叶刘氏身边跪了下来。 “將军莫急,老夫人是急火攻心,一时昏厥而已。” 何秀儿伸出双手,把叶刘氏的上身,从叶十三怀里揽了过去,让叶刘氏的上身斜靠在她怀里。 “我娘没事吧?” 心里一虚的叶十三,接著就是一句发问。 何秀儿没有说话,一只手在叶刘氏的胸口转著圈揉著,另一只手放在叶刘氏的后背,一下一下轻轻拍打。 “咔咔……” 不一刻,叶刘氏轻咳两声,这才悠悠地顺过一口气来。 “老夫人,您醒了?” 何秀儿的一只手,继续在叶刘氏的后背拍打片刻,然后把头扭向叶十三,轻声说道:“帮小的把老夫人扶炕上吧!” 说著,何秀儿的一只手从叶刘氏的腋下穿过,趁著一旁的叶十三从另一侧搭把手,这才把叶刘氏半抱起来,走进隔间的臥室后,轻轻地把叶刘氏放平后让她躺著。 “你走吧!” 紧闭著眼睛的叶刘氏,声音冷得让人不寒而慄。 “娘!” “不要叫我娘,你翅膀硬了,不听娘的话了。” 叶刘氏依旧闭著眼睛,把脸使劲地转向炕的內侧。 “都是孩儿不好,惹娘生气了。” 叶十三强按下心头对郑家的怒火,附下身子,轻声又道:“有些事,並非如娘想的那般简单,跪著求人,只会挨打。” 见叶刘氏已经无碍,叶十三缓缓直起身子,淡淡说道:“皇子之间的夺嫡,那些人背后使尽了手段,他们害得我叶氏家破人亡还不算,这又想染指边关兵权,不惜代价又挑拨离间拉拢孩儿,这个当,孩儿不上;这口气,孩儿也咽不下!” “咽不下也得咽!” 突然,叶刘氏一骨碌从炕上坐了起来,怒目看向叶十三,咬牙道:“皇子们之间的夺嫡也好,权臣们之间的党爭也罢,可我叶家,绝不能做大逆不道的反叛之臣!” “哈哈哈……” 叶十三被叶刘氏的一番话,直接给气得大笑起来。 两只眼角溢出了泪的叶十三,摇摇头道:“反叛之臣?” “我叶家,今天还有资格称臣?” “我叶家,一个奴籍,一只隨时都会被別人踩死的螻蚁,也敢称臣?” “我叶家百口,而今只剩四人在这苦寒之地苟且偷生,敢问天下,我若是臣,谁敢为君?” 叶十三滔滔不绝,一口气把胸中的鬱闷,一股脑儿全给倾泻出来。 “逆子,你,你这是对圣上的大不敬啊!” 叶刘氏又被叶十三的態度,气得浑身发抖。 “圣上?” “他也配?” “听信谗言,逼死自己的亲儿子,又逼死他曾经钦点下的太子太师,如此混帐之徒,也配在我叶家头顶为君?” 疯了,这人绝对是疯了。 就连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何秀儿,霎时也被叶十三的这番言论给惊呆了。 “不报此仇,叶十三誓不为人!” 双眼赤红的叶十三,雷霆般怒吼一声,一转身大踏步就走向外面。 出了客堂,叶十三一瞥廊檐下候著的三人,冷冷说道:“拜託了,照顾好我娘和妹妹。” 说完,在叶举和叶腊八的目瞪口呆下,一挥手带著隨从扬长而去。 呆愣片刻,叶腊八如梦惊醒。 “闰儿弟弟,饭都熟了……” 叶腊八面颊一抽,看到端著饭食盘子的田兵,急得就追了出去。 此时的院门外面,哪还有叶十三和几个隨从的半点影子? “大人走了?” 两名做好了饭菜的田兵,怔怔地望向院门口。 叶举一瞥田兵,摆摆手道:“辛苦二位了,大人军务紧急,不宜久留。” 就在这时候,四名卫兵去而復返,向看守何家大院粮仓田兵说道:“传怀远將军令,即刻组织马车,调运二十石粮食。” 怀远將军? 田兵们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为首一人又道:“怀远將军调运粮食,叶大人可曾知晓此事?” 一名卫兵面颊一抽,沉声道:“难道你等不知叶大人就是怀远將军?” “啊……” 此言一出,田兵们被惊了个大张嘴。 他们的顶头上司叶千户,已经被擢升为怀远將军了? “几位兄弟先用饭,粮食的事,就交给我等去装车。” 刚好,叶十三没顾上吃的饭菜,这四名卫兵刚好赶上。 就在四名卫兵大吃大喝的时候,叶十三带著何秀儿和吴六子二人,在月光下的雪地上策马疾驰。 “將军,我们这是去落雁坡?” 依照地形和方位,吴六子已经判断出来,这是去落雁坡防区的方向。 “嗯!” 一路无话的叶十三,终於开口说道:“务必赶晨操前,到达蔡云的防区,也好趁著晨操挑选一些兵卒出来。” “將军,落雁坡驻村兵马本就不多,不如从驻扎屯田村的北防军中,抽调一些出来守护何家大院?” “你知道个屁!” 叶十三怒声一句,嚇得吴六子一吐舌头便不再多嘴。 闷头赶了一会路,叶十三才又说道:“何家大院无需调兵防守,就是给落雁坡再给上两倍的兵马,也挡不住韃子兵的入侵。” “哪?” 吴六子硬起头皮,又是一问。 这下,叶十三再没搭腔,目不转睛地盯著前面的路催马疾驰。 一个时辰后,隱去月光的荒滩,霎时就陷入一片漆黑。 冬日的夜,在黎明前是最黑暗的。 “將军,有火光?” 吴六子突然指著远处,看到有忽暗忽明的火光闪动。 “应该是哨卡!” 叶十三下了马,牵著战马踩著积雪继续行走。 第200章 战神叶十三 还真是哨卡。 马蹄声惊动了值哨的兵卒,映著火光可以看到,几名兵卒已经张弓搭箭,对准了叶十三一行。 “站住,什么人?” 一声暴吼,从圆木搭建的掩体后传出。 “黄羊峴防区屯田村的。” 吴六子赶在前面,在离掩体三十步处停了下来。 “站住,再往前走一步,老子就放箭了!” 掩体后的人警惕性极高,警告吴六子不要靠近。 虽然来者不是韃子口音,但哨卡的人,还是不让他们三人靠近掩体。 “既然是屯田村来的,可有叶將军的手令?” “手令倒是没有,可有比手令更让你吃惊的东西。” 吴六子卖了个关子,一脸得意地望向掩体。 “没有叶將军亲自签发的手令,任何人都不得通行,要是胆敢硬闯,可別怪老子的弓箭不长眼睛。” 掩体后面的人,口气无比强硬,丝毫没有半点通融的意思。 “大胆……” 吴六子正要发怒,被叶十三出声喝住。 “別说了。” 叶十三把马韁递给身后的何秀儿,背著手上前几步,站在吴六子身边后,从怀里掏出两锭十两的银子在手里掂著。 “前面的兄弟们,都是边军的一员,行个方便可好?” 这一手,直接把吴六子惊了个目瞪口呆。 “银子在老子这里不管用,没有叶將军的协防令,任何兵马都不得通行。” 好傢伙,掩体后面的口气,依然硬得就像是石头。 叶十三咧嘴笑了,把两锭银子在手里掂来掂去,高声又道:“大冷天值夜哨,也太辛苦了,都是自己人,通融一下兄弟们也有个酒钱,要是嫌少,银子还可再商量!” 此言一出,吴六子更是一头雾水。 “嗖!” 隨著一声弓弦发出琴音一样的响动,一支羽箭擦著吴六子的头顶,从叶十三的耳根射空。 “滚回去,商量你娘个脚,要是再不退后,老子一箭射瞎你狗东西的眼睛。” “咯吱吱……” 隨著骂声的传来,清晰地听见弓弦又被拉动的声音。 草! 这货还真是油盐不进,把银子都不放在眼里。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可这白的银子,却在几个值哨的兵卒面前,失去了钱可通神的作用。 叶十三微微頷首,把银子揣进怀里,重新背起双手,目光如炬,饶有兴趣地看向火堆后面的掩体。 凝视片刻,叶十三缓缓从腰间解下那把残刀。 “哥几个听好了!” 叶十三把刀横在手上,提高了声调又道:“叶將军的手令我还真没有,但这把刀你们拿去,速速向蔡云稟明情况,我就在这里等候消息好了。” 说著,叶十三把手中的刀,向掩体前面一扔。 “嗖!” 残刀拋向掩体的速度,丝毫不亚於方才射过来的那支羽箭。 “叮……” 一声带著颤音的响,拋过去的残刀,直直地插进掩体前面坚硬的地面上一尺多深。 露在地面外的刀身,还在微微颤抖不已。 霎时,双方都陷入了一阵沉默。 不多时,一条身影,飞快地从掩体后面出来,奔到残刀旁边,伸手就去从地面上拔刀。 “誒!” 拔刀的身影一怔,隨即双手用力,“噌”一声就把叶十三的刀拔了出来。 身影拿著刀,一瞥叶十三和吴六子二人,忽然闪身掩体后面不见。 “耐心等著,老子这就去向蔡大人稟报。” 看到两条黑影从掩体后面飞奔而去,叶十三向吴六子摆摆手,后退十几步来到何秀儿跟前。 “將军,我们就这样被冻著?” 吴六子一脸气愤,狠狠又瞄了掩体一眼。 叶十三撇撇嘴,笑道:“他们不也是冻著的吗?” “可是……” 气不顺的吴六子,悻悻地又发著牢骚。 “好了!” 叶十三打断吴六子想说的话,沉声道:“你还真希望他们得了银子,然后放我三人过去?” “这……” 此言一出,吴六子这才明白过来。 方才,他还为此事恼怒不已。 心里也不断地埋怨叶十三如何不表明身份? 几个最低等的哨兵,叶十三还真有耐心和这些人死缠硬磨? 这下,他懂了。 就方才,这几个哨兵要是为了二十两银子放他们过去。 说不定,那两锭银子还没被捂热,就会被叶十三砍了他们的脑袋。 如此一想,吴六子不禁为几个哨兵庆幸不已。 这时候,叶十三却来了兴致,扯著嗓子问道:“敢问方才发话者,是何等军职?” “呸!” 不料,远处的掩体后面,唾了一口痰出来。 “少他娘的跟老子套近乎,明著告诉你吧!老子是黄羊峴防区叶十三大人麾下,落雁坡村驻军伍长崔明贵,要是想找老子麻烦,等天亮后老子接著就是。” 催命鬼? “哈哈哈……” 叶十三突然仰头一阵狂笑,惊得吴六子又是一个大张嘴。 再是恪尽职守,但一个底层哨兵,在堂堂怀远將军面前左一个老子,又一个老子的,这成何体统? 等笑够了,叶十三缓缓上前几步。 “催命鬼啊催命鬼,你可想好了?” 叶十三停顿一下,接著又道:“既然你声称伍长,那么连你在內,只有五人值守此处夜哨,方才又派出二人去报信。那么,此时连你在內,也只有三人而已,我也是三人,搏杀你们三人应该绰绰有余,你,可想好了?” “老子眼下就三人,你敢妄动半步,老子手中的弓箭可不是吃素的。” 不受半点威胁的崔明贵,在掩体后面又怒骂道:“大不了一死,身为叶十三將军麾下的边兵,就是战死,那也是老子的无上荣光。” “你一个底层兵卒,就那么听他叶十三的话?” 叶十三又是一句发问。 “退回去,再敢废话,老子真射了哈!” “告诉你,叶十三將军,就是我们边兵心中的战神,你他娘的再敢对叶將军不敬,再是同伍,老子照样一箭射死你。” 说完,掩体后面的崔明贵,恶狠狠地又补充了一句。 “够胆!” 叶十三大嘴一咧,暴怒道:“你可別后悔,要是知道了我的身份,不嚇死你才怪。” 说完,叶十三快速退回二人身边,生怕这二桿子崔明贵冷不丁再来一箭。 方才那一箭,只是警告。 这要是再射,那可是动真格的了。 依据方才的弓弦颤抖的声音,叶十三知道,崔明贵手里握著的,那可是一把绑了牛筋的桑木硬弓。 如此近的距离,又加上黑灯瞎火,可不是闹著玩的。 就在三人被冻得在雪地上不停地跺著脚的时候,掩体后面的远处,突然出现了一队火把。 第201章 亲手打造自己的班底 “將军,有人来了!” 吴六子一阵欢呼,搓著手又道:“待会,小的非抽他崔明贵几个脖儿拐不可。” 呼隆隆的马蹄声,隨即就到了哨卡。 一队火把之下,映著蔡云满脸乱毛的一张脸。 这满脸毛大叔一到哨卡,飞身下马就直奔叶十三这边过来。 在离叶十三十步左右,蔡云看到真是叶十三到了。 “末將见过叶將军!” 蔡云在叶十三面前十步处,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又道:“末將出迎来迟,还请叶將军恕罪。” 看到蔡云跪了,身后打著火把的一队兵卒纷纷下马,霎时就在雪地上跪倒一片。 “小的们恭迎叶將军。” 百十人异口同声,山呼震天。 “哼!” 叶十三冷哼一声,背著双手从蔡云身边走过,来到跪了一地的兵卒们面前,道:“辛苦了,都起来吧!” “谢將军……” 兵卒们纷纷拱手道谢,齐刷刷从雪地上起立,然后站在各自的马前。 此时,天已经微微亮了。 叶十三上前几步,背著手在哨卡查看。 用原木搭成的掩体后面,三个兵卒还在垂头跪著。 其中一个兵卒的脑袋,前额几乎都触在了地上。 双腿跪著? 这可不是军礼啊! 再看看蔡云带著的兵卒们,手中有刀,背上有弓,还有一卷羊毛毡一起背著。 迎著叶十三不解的目光,蔡云解释道:“这一百兵士,是末將从周围村子补充进来的新卒。” “新卒?” 叶十三眼前一亮。 “是!” 蔡云点点头,又道:“大战在即,容不得慢慢训练,末將只好加大对他们的军务,安排他们直接参与巡防,也好儘早適应战时需求。” “好!” 叶十三叫了一声好,点头道:“这才是一个领军该有的样子,不过,这些人,我要了。”“將军……” 蔡云一怔,不解地望向叶十三。 “是这样!” 叶十三摆摆手,又道:“眼下元蒙会大举进犯我防区,就你那些驻村兵马,只能做转移百姓用,作战,还得靠北防军的常备军,这些新卒,我要带走。” “末將遵命!” 蔡云鬆了一口气,拱手又道:“还请將军到村里歇息,此地离村部不足五里地,转眼就到。” 叶十三目光一扫新卒们,又看看掩体后面跪著的三个哨兵,笑道:“既然事已办成,就不去村里耽误我的时间了。” “將军……” 蔡云更是一头雾水,这大半夜赶来,说这么几句话就又折返? 叶十三没有再理会蔡云,而是把目光投在三名哨兵,道:“你们三个,谁是催命鬼?” 此言一出,蔡云面颊一抽。 莫非,这些混蛋,招惹了叶十三不成? “聋了?” 蔡云抡起手中的马鞭,衝著三个哨兵就吼:“叶將军的问话,你们耳朵都塞驴毛了?” 这时候,跪在最前面的一个哨兵,低垂著脑袋,小声道:“小的,小的就是崔明贵。” “哈哈哈……” 叶十三仰头一阵大笑,突然冷声又道:“抬起头来,让老子看看!” 此言一出,蔡云又是一惊。 “將军息怒,这等混帐东西,还是交给末將处置。” 叶十三狠瞪蔡云一眼,怒道:“滚一边去,这没你的事。” 蔡云紧张的额头都出了汗,双眼喷火地狠瞪著地上的哨兵。 这时候,崔明贵缓缓抬头,目光闪烁不定地看向叶十三。 “给,赏你们的!” 叶十三从怀里,又把那两锭各十两的银子掏出来,扔在崔明贵眼前的地上。 “叶將军恕罪!” 崔明天瞥了一眼被扔在眼前的银子,脑袋又深深地垂了下去。 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的蔡云,拿手背偷偷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沉声怒道:“混帐东西,將军的赏银,让你拿著就拿著,胆敢抗命,老子打断你的腿扔野外餵狼。” “这个人,本將也要了。” 叶十三转过头来,目光盯著蔡云又道:“这些哨兵,恪尽职守,该赏。” 说完,叶十三把目光又投向三名哨兵,沉声道:“都起来吧,你们都是好样的。” 望向从地上爬起的哨兵,叶十三对崔明贵又说:“你,带上这一百新卒,跟老子走。” “啊……” 此言一出,就连蔡云都惊呆了。 叶十三这话,明摆著就是把崔明贵这个底层哨兵,已经提到一个百夫长的位置上了。 “混帐东西,还不快快谢过叶將军的提拔?” 蔡云强按著心头的激动,衝著崔明贵就是一吼。 “小的遵命!” 崔明贵身子一直,抬头挺胸,双手一正头盔,目光看向一百新卒,高声吼道:“全体准备,跟將军开拔。” …… 带著一百新卒,擦著黄羊峴和野驴滩交界处时,叶十三举目望向屯田村方向。 良久,叶十三把目光投向吴六子,沉声道:“速去鷂子岭防区,向戚虎再要一百新卒,如无新徵兵卒,把西河镇补充过来的那些新卒带过来就成,速去速回,不可有半点耽误。” “小的遵命!” 吴六子点点头,他已经猜到了叶十三此行的真正目的。 血卫军,急需年轻的力量。 叶十三要的是一支自己亲手创建的兵马,能死心塌地跟他打仗的队伍。 血卫军,就是叶十三隨身带著的亲卫亲军。 是一股能使用新兵器的新生力量。 待吴六子策马狂奔而去的背影不见,叶十三这才把目光投向崔明贵脸上,道:“有信心带好这一百兵马否?” 崔明贵神情肃然,在马上双拳一抱,鏗鏘道:“请將军放心,小的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把兄弟们带好了。” “好!” 叶十三点点头,吼道:“开拔!”一声令下,战马鼻孔喷著白色是粗气,四蹄扬起一阵雪雾,向著硫磺谷方向狂奔而去。 这一番折腾,到达硫磺谷时,已经到了午时过后了。 几乎所有的战马,浑身的毛都被汗液湿透。 人就更不用说了,算起来几乎一天一夜的奔波,让肚里水米没进的何秀儿差点虚脱。 血卫军又添了两百兵马,只是眼下长枪,还不够人手一支。 叶十三吩咐马成,现有长枪轮流练习射击。 每一百兵卒中,成绩最突出者可担任百夫长,其次是四名甲正。 而血卫军下不设伍长,最小都是十人一组的什长制。 安排新到的兵卒用过饭,即刻將这二百兵卒,就投入了紧张的训练。 枪的数量,得及时补齐。 叶十三草草扒拉几口饭食,又连灌一壶热茶下肚,来不及小憩一会,就招来四名从何家大院运粮先行到了硫磺谷的卫兵。 “你四人,套好两辆马车,天黑之前务必赶到屯田村。” 四人一怔,不解道:“將军,粮食已经够用一些时日了,是否还缺其他东西?” 叶十三眼睛一瞪,沉声道:“你四人,两人赶一辆马车,找老铁匠曹三锤,把本將要的东西连夜运回来就可。” “遵命!” 四人齐齐拱手,同声应答。 “还有,至於所运之物,运到何处,一概严加保密!” 第202章 你不应该入伍 转瞬之间,三天已过。 经由吴六子带领探马多方侦查,叶十三已然摸清了元蒙韃子集结的状况。 仅黄羊峴防区之外,元蒙便屯兵三处,兵马总数约有两万。 而且,还有兵马不断地集结著。 不算其他,就这两万兵马全面发动进攻,北防军起码得出动五万兵力,才能够勉强抵御。 要是元蒙在其他防区外围分兵布局,那么十万北防军就会疲於奔命,无法有效地攻打一处。 千里北防线,岌岌可危,说垮就垮。 形势严峻,敌我力量悬殊,不容乐观。 既然大兵压境,但眼下却迟迟按兵不动,不知道这元蒙到底是何意思? 如此现状,不但叶十三急,军部更急,朝廷更是急上加急。 也是在这三天,利用七百血卫军轮流练习长枪射击外,叶十三让血卫军把峡谷外面的一片松林给砍了。 粗大的圆木,在凹进去的山崖外面,被搭建成了简易木屋。 如此一来,山崖下凹进去的部分,就成了一连片的营房。 离通向元蒙方向的出口位置不远处,也用圆木搭建了一些用来防守的工事。 硫磺谷再是难以用来大部队通行,但叶十三不得不防备元蒙韃子的步军,从这里偷袭进入野驴滩地界。 狭长的硫磺谷,这处横出来的场地,自然就成了一处隱秘的屯兵大营。 一些鬆散的碎石,被清理到周围码成了围墙,使这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兵营,更加隱秘而牢固。 整个兵营,四面都是陡峭的山崖,只有一条豁口通向硫磺谷的谷底。 寸草不生的硫磺谷,谁也想不到,这里会是叶十三的屯兵之地。 三天时间,由曹三锤带著的一班铁匠,也在这里扎了营。 几个木匠也是,分头占著一处崖穴,不分昼夜地在製造火器长枪。 直到第五天半夜,叶十三召集起包括何秀儿在內的五个卫兵。 “都去准备一下,带上长枪和乾粮,长枪用包裹装严实了,去屯田村。” 叶十三已抬头望了望惨白的月色,做出了一个出谷的决定。 “將军,我们要回屯田村?” 已经喜欢上了这里,又习惯了这里紧张的训练生活的何秀儿,似乎还对这地方依依不捨。 “嗯!” 叶十三点点头,肃然说道:“身为黄羊峴防区的主帅,我不能长期留在这里练兵。” 何秀儿哪里知道? 叶十三不但管辖著两镇十六村的防务,还肩负著万川郡三万兵马的统领职责。 这里只是一个练兵的秘密基地,而非是避世享受的世外桃源。 不一刻,另外四个卫兵,不但背上背著一把硬弓,而且还背著一个长长的羊皮裹儿。 他们的腰间,左右各多了一个书本大小的羊皮袋。 不用说,那两只羊皮袋里,一只装著火药,另一只肯定是装著铁砂的。 “將军,何时出发?” 卫兵陈七斤,已经代替了之前是马成,此时跟在叶十三身边听候使唤。 “宜早不宜迟,即刻就走!” 叶十三径直向外走著,又道:“赶天亮时的黑幕前,务必赶到屯田村,火把就不要带了。” 身上有火药,明火之类的玩意儿,当然就得格外小心。 …… “將军,我们是先到后院?还是签房大院?” 经过两道哨卡,叶十三训了几句话,不多时就到了村里。 面对何秀儿的一问,叶十三思忖片刻,道:“还是先到你家里吧!” “回將军话!” 身后马背上的何秀儿,一咬自己的嘴唇,幽幽说道:“小的没家了,那里只是铁匠铺的后院。” 没家了? 这话,几个意思? 结婚成家,家就安在后院,只是郑一刀死了,但铁匠铺的后院还是在的,如何就说自己没家了? “將军在哪里?我的棲身之地就在那里。” 何秀儿红著脸,低声又是一句。 “你不应该入伍。” 叶十三面颊一抽,隨口就是一句。 “小的最不应该的就是嫁人,嫁给那个铁匠。” 何秀儿眼眶也红了起来,低声又是一句。 这话,让叶十三心头一震。 难道? 何秀儿这是在埋怨他? 埋怨他做主,把她硬塞给了铁匠郑一刀? 老郑的死,我是有责任的!” 叶十三突然冒出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无比的狗屁话来。 “除了军部的抚恤金,我再给你一份,好让你娘家的老爹,也好有个依靠。” 叶十三又想起了抚恤金,又提出他自己更会另外给一份让何秀儿补贴娘家里年迈的老爹。 “我不要钱!” 何秀儿冷不丁又是一句,倔强地继续说道:“我会一直侍奉在將军身边,除非有一天,我被韃子兵给杀了。” 这话,让叶十三心头一阵难过和尷尬。 前身那哥们的残魂作祟,让他在何秀儿出嫁前,鬼使神差地给把何秀儿的生瓜破了。 女儿家最为珍贵的那扇门,就这样被叶十三稀里糊涂的给进了。 看来,自打叶十三收留了何秀儿那天起,何秀儿就时刻准备著,把自己的身子交给叶十三。 可眼下,何秀儿交出的不光是自己的身子,而且还把自己那颗卑微又倔强的心,也一併捆绑在叶十三身上。 当初的烽燧兵,而且还是个奴籍,这和何秀儿的身份差別並不大。 可短短时日,这个奴籍烽燧兵,自从峴口一战,直接扶摇直上,已经是统领三万兵马的怀远將军。 四品军职,就是普通老百姓头顶的一层天。 与之前的六品千户来比,那更是大了三级。 就是镇首周敬堂,此时也矮了这个怀远將军一头,见了面他还得跪礼才行。 叶十三一阵头大,訕笑道:“那就先回后院,人困马乏的,歇息一阵,等天大亮后再去签房议事。” “小的遵命!” 何秀儿低著头,在马背上应了一声。 待回到后院,离天亮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卫兵们轻手轻脚,生怕打搅到还在睡梦中的香香郡主。 叶十三隨手一推门,却发现他之前住的屋子,门是从里面给閂著的。 “这,谁住里边了?” 叶十三瞬间慍怒上头,没想到有人会如此大胆? “是將军回来了?” 听到动静的紫伶,从另一间屋子离掌著蜡烛出来,惊奇地望著叶十三和何秀儿二人。 “嗯!” 叶十三点点头,低声道:“防区所有防务,本將已经巡查完毕。” “將军这边请!” 低著头的紫伶,赶快上前几步,伸手就推开了何秀儿的正屋。 “將军先请进屋,奴婢去烧炕生火。” 紫伶举著蜡烛,站在正屋的门侧,一手撩起门帘,就等叶十三进去。 叶十三一脸狐疑,与何秀儿对视一眼,然后把头一低就进了正屋。 紫伶隨后跟了进来,把手中燃著的蜡烛插进桌上的烛台,低头又道:“好几天都没生火了,奴婢这就去生火,然后给將军烧炕。” 此言一出,借著烛光,叶十三这才发现,空堂堂的炕上铺盖整齐,压根就没有人住这屋里。 第203章 她是我的未婚妻 难道? 叶十三心头一凛,这才意识到,隔壁是让香香郡主占了? 这傻白甜,正屋总比隔壁屋子要宽敞一些,而且还连著厨房,吃喝相对方便多了。 看到叶十三的神情,紫伶低著头上前,诺诺说道:“郡主,她住那屋了。” 果然没错,这唱的哪出啊? “哦!” 叶十三缓缓回过头来,漫不经心说道:“这屋宽敞,郡主何故挤那屋里?” 这一问,紫伶的头,垂得更低了。 “郡主说,將军总会回来的!” 紫伶又是一句。 这话,就让叶十三觉得好笑了,眉头一皱说道:“难道本將出去巡察,就不回来了?” “郡主说,將军回来,总有个热乎的被窝才行。” 说完,紫伶转身,急急又出了屋子。 草! 这叫什么事啊? 难道你不远千里奔赴边城,为的就是给老子暖被窝? 老子眼下最烦的就是你,叶家的今天,就是拜你郑家所赐。 没杀你,已经是老子格外开恩了。 想到这里,叶十三的目光冷了下来,一瞥身边的何秀儿,缓缓说道:“歇息一会,等天大亮后,隨我去签房大院召集將领们议事。” “嗯!” 何秀儿点点头,然后转身就去拢牛粪火。 “將军,茶水开了,您先喝几口暖和一下。” 何秀儿把刚烧开的茶水,斟了一碗反正桌上。 然后又去灶间烧饭。 此时的陈七斤,带著三名卫兵,挤在杂物间歇息。 叶十三仰面倒在炕上,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有种感觉,隔壁屋里的香香郡主,此时也没有沉睡过去。 也许,自他一进这个院子,隔壁屋里的香香郡主就已经醒了。 烧完炕的紫伶,轻叩了一下屋门,屋门就从里边被打开。 “是他回来了?” 从被窝中支起上身的香香郡主,睡眼朦朧地望向炕沿前的紫伶。 “嗯!” 紫伶点点头,小声道:“將军带著何秀儿,还有四个卫兵一起回来了。” “就他们几个?” 香香郡主一怔,揉揉眼睛又问一句。 紫伶点头又道:“总共六人,再不见其他兵马。” 凝望香香郡主片刻,紫伶又道:“天都快亮了,外面已经黑了下来,郡主要不要洗漱?” “我才懒得起呢!” 香香郡主嘟囔一句,放下身子,把被子往脖子上一裹。 “您不去见將军?” 紫伶硬起头皮,大著胆子又是一句。 这下,香香郡主干脆把脑袋缩进被窝,说道:“我才不去见他,他的死活,与本郡主何干?” 紫伶一咧嘴,端起一只快要燃尽了的火盆,把火盆拿到屋外,添上几块干牛粪,等烟气散尽后,又把火盆拿进屋里搁下。 此时的何秀儿,已经烧好了饭。 “將军,先喝些热粥,都饿了大半夜了。” “先放那儿吧!你也歇会,天快亮了。” 叶十三心头乱成了麻团,丝毫没有飢饿的感觉,懒懒一句又侧身躺了。 不一会,何秀儿吹熄了蜡烛,摸索著爬上了炕,给叶十三盖上了被子,然后自己蜷缩在叶十三身边躺了。 …… 虽然没有睡意,但这一躺下,叶十三还是迷糊了起来。 那些心法的运用,让他受损的脑伤,已经有了很大的修復。 就是前身这哥们的身体筋骨,也有了很大的改观。 前世的现代,居然还保留著古代最尖端的医学。 这些密不外传的古医学,就是现代发达的科学,也解释不了其中的奥妙和玄机。 可谓是一支放光千年的医学瑰宝。 之前从不相信这些的叶十三,也不禁为之感嘆,每个夜晚,他都在心里默默地运用这个心法为自己疗伤。 隨著脑伤的不断恢復,一些记忆的碎片,被拼凑成了一幅幅画面。 “闰儿哥哥,你读你的圣贤书,香儿练香儿的剑,以后香儿保护你……” 十岁左右,练剑练得汗水津津的香香郡主,提著一把短剑,站在一张书桌旁边。 “成天舞枪弄棒的,哪有半点女儿家的样子?” 叶十三从书桌后面抬起头来,极不情愿地撇嘴说道:“有那么多女红你不去做,那么多的乐器你不去拨弄,音律也是一窍不通,光知道喊杀喊打……” “嘻嘻……香儿知道,闰儿哥哥其实也不想读书,只是要陪太子学功课,谁叫叶伯伯是太子的老师呢……” “连这都知道,看来你也不傻,陪太子读书就是累啊!” “可不是,太子做错了事,叶伯伯却要打闰儿哥哥,香儿知道闰儿哥哥心里的苦……” “还是你自在,成天可以到处疯,哪像我……” “可是,香儿也没几天自在日子了,父亲说,明天就让我在绣楼学女红,让秀儿学习棋琴书画,不让香儿隨便下楼……” “不过,你也该学一些棋琴书画了……” “闰儿哥哥,我走了以后,你会想我吗?” “这……” 叶十三脑袋一阵生疼,那些画面,突然就像停电一样被中断了。 “香儿……” 叶十三一骨碌坐了起来。 “將军,您这是怎么了?” 闭著眼睛假睡的何秀儿,顿时被嚇了一跳。 “香儿?” 叶十三使劲地摇摇头,然后痛苦地闭起眼睛。 何秀儿端详了叶十三一阵,小心翼翼地问道:“將军,您心里是在想著郡主?” “她……” 叶十三抱著脑袋,但也没有否认。 “郑香逸,也就是香香郡主,她是我的未婚妻。” 此言一出,犹如晴天霹雳。 何秀儿一下子被惊得呆立当场,张大了嘴望著痛苦万分的叶十三。 作为女人的敏感,她已经猜到这个香香郡主和叶十三之间,有著某种微妙的联繫。 这二人同样来自京都,只是身份地位不同而已。 但她万没想到,这个刁蛮郡主,居然是叶十三的未婚妻? 双手抱著脑袋的叶十三,片刻后缓缓抬起头来,自行下炕穿起靴子,把茶壶放在火盆边上烤著。 “但郑家,也是我叶家的仇人,肃王,和我有著不共戴天之仇。” 叶十三咬著呀,丝毫没有隱瞒,向何秀儿说出了真相。 “我叶家有今天,就是拜她郑家所赐!” 此时,叶十三双眼通红,似要喷出火来。 何秀儿眼里,突然滚出两行泪珠。 默默下了炕后,拿起一把梳子,站在叶十三身后,给叶十三梳理著蓬乱的头髮。 “小的敢问將军,叶家当初在京都,是何等人家?” 这话问得没错! 能和肃王扯上关係的,绝不是一般的门第。 叶十三端起一碗茶水,边喝边道:“我父亲叶鐸,此乃太子太师,只因淑妃李娘娘想推她的儿子上位,故而勾结郑岳嵩……” 何秀儿的眼泪,一滴一滴,不断地滴在叶十三的肩头。 她更没想到,这个倔强的奴籍烽燧兵出身的將军,居然有著如此悲惨的经歷…… 第204章 密室 短暂的黑暗过后,天亮了起来。 就在此时,一队十来人的兵马,已经到了通天驛镇。 “稟大將军,朝廷来人了。” 一名卫兵急忙进入军部大將军行辕,向刚洗漱完了的岳佟稟报。 “朝廷来人了?” 岳佟面颊一抖,眉头就皱了起来。 “是老王爷的人。” 卫兵又是一句,然后等候岳佟的回覆。 “哦!” 岳佟面色一缓,点头道:“快请,吩咐灶间,多弄几样酒菜。” 说完,岳佟戴好头盔,快步跨出行辕大厅,亲自去迎接来人。 一名宣节校尉,带著两名副尉和八名卫兵亲隨,已经到了门口。 这些人一脸风尘,满身都是灰土,行跡都是简装疾驰而来。 “末將参见大將军!” 宣节校尉温苍玉,一打照面就单膝跪地,向曾经的老熟人行礼。 “宣节副尉卢一鸣,参见车骑大將军!” “宣节副尉马啸,参见车骑大將军。” 两名副尉,也跪在温苍玉身后,齐齐向岳佟行礼。 “快快请起,不必如此客气!” 岳佟上前,伸出双臂,亲自扶温苍玉起来。 八名卫兵被留在行辕大厅用茶,温苍玉和两名副尉,却被岳佟带到了二楼的一处密室。 行辕的卫兵把茶端到门口,由岳佟亲自接过茶壶拿进密室。 “守住楼梯口,没本帅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半步。” 岳佟冷著脸,回头衝著送茶的卫兵,厉声就是一句。 卫兵点点头,迅速退到了楼下站著。 “老王爷可好?” 一到桌前,岳佟一只手凌空向下压,示意三人入座。 “老王爷身子骨大不如以前,自太子那事以后,最近很少上朝。” 温苍玉站在桌旁,回答完岳佟的问话,又道:“如今肃王到处笼络人心,似有架空圣上的跡象,朝中一些大臣,多半也有倾向肃王的嫌疑。” “坐下说!” 岳佟的眉头,皱得是越来越紧,自己率先坐下,然后又道:“朝中一些人本来左右摇摆不定,都是见风使舵之徒,如今淑妃李娘娘被立为后,新太子背后的这些人更加猖狂了。” “大將军……” 刚落座的温苍玉,突然又站了起来,神色凝重道:“老王爷口諭,让您想尽一切办法,把叶十三那个奴籍给扶持起来,如此也好洗脱老王爷把控边城的嫌疑。” “这……” 岳佟脸色更加难看起来,摇头道:“不是本帅贪恋这军权不放,而是那个叶十三,能不能听老王爷的?要是扶他上去,到时候怕不好掌控他啊?” “大將军多虑了!” 温苍玉却不以为然,继而把目光投向刚落座的副尉卢一鸣。 卢一鸣也站了起来,拱手道:“稟大將军,这个叶十三,定不会和肃王一条心的。” “没错!” 马啸也站了起来,拱手道:“末將奉老王爷之命,暗中查过这个充军奴籍的底细,可以说,这是天赐的良机。” “怎讲?” 岳佟虎躯一震,目光凌厉看向马啸。 “他到底是何出身?” 岳佟目光如炬,沉声又是一句追问。 “大將军!” 马啸急不可待地端起茶碗,顾不得茶水的滚烫连喝两口,拿手背一抹嘴角,这才说道:“这个叶十三,小名叶闰,是太子太师叶鐸的独子……” “啊——” 这下,该岳佟吃惊了。 他万没想到,叶十三会是前太子老师叶鐸的独子。 “可……” 惊愣之余,岳佟迟疑道:“叶太师的儿子,据说文才非凡,从没听说他会武艺,这个叶十三却是凶悍有余,武艺更是超群,你们莫要搞错了?” “错不了!” 卢一鸣摆摆手,笑道:“大將军不妨想想,叶鐸是何人?那可是太子太师啊!別说文采一流,就是城府和心机,当然更非常人所比,暗中培养自己独子武艺,这本就不是什么稀奇事。” “应该是这样,叶十三从小陪太子读书,太子太傅教太子武艺,叶十三耳闻目染多年,熏都能熏出三分將气来。” 马啸更是摇头晃脑,十分肯定地给叶十三总了个结论。 听三人如此一说,岳佟的脸色,这才舒展了一些。 这时候,灶间已经做好酒菜,两名卫兵端了酒肉,上了楼梯后,依旧由里面的人把酒菜接了进去。 “边吃边谈!” 岳佟一指桌上酒菜,招呼三人用饭。 “大將军请!” 温苍玉站起来谦让一番,等岳佟动了筷子,他三人这才重新坐下,拿起筷子就猛吃一气。 军伍人吃饭,毫不扭捏。 大块肉,大碗酒,这才是边军的吃相。 待连干三碗酒后,岳佟又道:“怪不得,郑家那妮子来边城督军,叶十三动不动就甩脸子给她看,当时本帅还为此担心,怕叶十三这愣货由此惹出不可收拾的乱子来。” “如此甚好!” 温苍玉端起酒碗,面带喜色说道:“那妮子领了监军职,来边城的目的,就是在北防军內製造间隙,从而达到瓦解老王爷的势力,有叶家小子这么个货从中作梗,肃王的算盘,怕是要打空了哇?” “如果叶家这小子心中记著仇恨,就不怕肃王在边城掀起风浪,所以,老王爷的意思,要想尽一切办法,把叶十三扶持起来。” 马啸也是附和一句,表达了镇北王吕南庭的完全想法。 岳佟又是一碗酒下肚,思忖片刻,又道:“奇怪之处,郑家那妮子,却是对叶十三处处迁就,前些日子,居然把谭祖高给弄死了!” “好事啊!” 温苍玉又给岳佟喝空了的酒碗里把酒斟满,低声道:“如此一来,被肃王把控的万川郡三万北防军,不就又到了老王爷手里?那些將领,和我们一样,都是老王爷一手带出来的兵。” “如今朝纲不稳,奸佞当道,千里北防线,万不能落入元蒙韃子之手,十万北防军,更不能让朝中那些奸佞小人把控。” 卢一鸣也是一脸愤慨,表达出对朝中一些事情的极大不满。 岳佟目光一扫三人,沉声道:“你们以为,扶叶十三上去,就那么容易?” 此言一出,温苍玉三人,面上顿时一怔。 难道,堂堂北防军主帅,还任命不了一个將军? 第205章 各有密谋 密室內,四人又是一轮畅饮。 良久,岳佟道:“没有新的战功,很难把一个人扶上去。” 一碗酒下肚,又道:“朝廷处处在找老王爷的口实,就太子弒君篡位一案,差点就让老王爷栽进这个坑里,如果贸然行事,朝中悠悠眾口,正好拿住老王爷的短处。” “搞不好,一些人又要藉机做文章了。” 岳佟摆摆手,又是一句。 “哪——” 温苍玉闻言一怔,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还是战功要紧!” 马啸点点头,道:“大將军之言有理,叶十三要是没有新的战功,怕是难以服眾?” “如果叶十三战功赫赫,就是大將军不向朝廷举荐此人,朝中那些势力,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拉拢,让叶十三替代了老王爷留下的兄弟们。” 卢一鸣喝了一口闷酒,说了极有可能会发生的后果。 “还是顺其自然吧!” 岳佟摆摆手,嘆息道:“眼下元蒙大军压境,如果全线向我千里防线开战,十万北防军,怕是难以御敌啊!” 温苍玉沉思片刻,突然说道:“元蒙方面,既然已经在边境集结军队数日,为何迟迟没有进犯我土?” “本帅估计,是元蒙各盟意见还不统一,一旦开战,我大夏就会彻底断了和元蒙的一切贸易,光是粮食就是个大问题。” 到底是老谋深算,岳佟一语道破真相。 一碗酒下肚后,扫了三人一眼,又道:“眼下闹得最凶的,当属元蒙大金盟部,木桑王爷咽不下郡主的金刀駙马那木尔被叶十三所杀的这口气,一再上书他们的汗王,鼓动各盟部向我大夏全面出兵。” “哦!” 温苍玉点点头,道:“如此看来,元蒙各盟部,意见也不是很统一?” “那是当然!” 满脸酒红的岳佟,点头又道:“游牧部落,並不是都很富足,光粮食一项,就能让一些缺粮的盟部退缩。” “有道理!” 卢一鸣也表示赞同这个说法,接著话头说道:“拿皮毛从我大夏换取粮食,这才促进了边贸的繁荣,一旦各盟部和我大夏彻底撕破脸皮,元蒙各盟部,也占不到多大的便宜。” “力图中原?” 马啸却面上一紧,坦言道:“就怕元蒙各盟部达成共识,目標不光是我大夏边城这么简单,要是他们汗王的野心,是建立在吞併我整个大夏河山的话……” 话说了一半,马啸停了下来,目光看向岳佟。 言外之意,在座的都懂。 国之兴亡,匹夫有责,身为边军,自当拒敌於门外。 此言一出,酒局陷入一片沉默。 谁都知道,元蒙一旦孤注一掷,全线向大夏出兵力图中原? 那么,仅有的十万北防军,怕是远远不够。 “除非,出现奇蹟!” 岳佟终於带头打破沉默,说了一句连自己都觉得不靠谱的话。 “何等奇蹟?” 温苍玉紧追不捨,张口就是一问。 这下,岳佟没有端酒碗,而是轻呷了一口茶水,缓缓说道:“除非,元蒙发兵进犯我土时的第一仗,是在黄羊峴开战,叶十三如果拼死一搏,造成元蒙方面不可估量的战损,这场战爭,说不定还可暂缓下来。” 温苍玉沉思片刻,似有所悟道:“大將军的意思,是敌贼来犯之时,叶十三先势夺人,首战杀个满堂彩,让元蒙方心生忌惮,不得不重新考量邦交?” “正是。” 岳佟点点头,眼里全是希望。 “这也未必不可!” 半天没说话的马啸,插言进来说道:“如果大金盟部木桑王爷报仇心切,率先发起进攻,而叶十三手中的兵马数量,正好与之您抗衡,假如木桑战败,元蒙各盟不会不重新考虑我大夏的戍边实力。” “言之有理!” 卢一鸣也点点头,肯定道:“毕竟,一旦战爭全面爆发,就粮草而言,元蒙各盟部也不轻鬆。” 但他们忘了,与大金盟部接壤的,还有巴立盟部。 而木桑王爷的女婿那木儿,又是巴立盟部图海的儿子,是巴立盟部的世子。 如果开战,那绝对是两亲家联盟合兵,攻破黄羊峴防区拿叶十三寻仇的。 …… 就在岳佟和老友们分析著未来战局的时候,西河镇的镇首田诚业,却盯上了一支最近屡次向西河镇一处院落运送东西的马车队。 “摸清楚了?” 田诚业半眯著眼睛,把视线转移到一名甲正身上。 甲正咧嘴一笑,道:“大人,摸清楚了,此院子的主人,是个年纪不满三十的寡妇,名字叫小翠,和两名女僕过著深居简出的日子。” “最近运送过来的,都是何物?” 田诚业来了兴趣,紧接著又是一问。 甲正挠挠头,想了想说道:“据哨卡检查的兄弟们说,好像是粳米白面,还有不少的箱子,虽然不便开箱检查,但足矣確定,里面都是通天驛那位,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好东西。” “大人,要不要让小的带几个兄弟……” 甲正两眼放光,知道田诚业已经对那个院子动了心思。 “不可!” 田诚业摆摆手,眼珠子一转,又道:“此事不可明著来,再说,这个叫小翠的寡妇,背后站著的,那可是通天驛镇的那位。” “不如……” 思忖片刻,田诚业压低了声音,咬牙道:“如今战事即起,到处人心惶惶,你带些人,扮成韃子牧民……” 如此耳语一番,甲正又道:“大人,这怕不好掩人耳目吧?” “想想,西河镇离沙柳滩村还有几十里地,韃子牧民到处抢掠,驻军不会不知啊!” 甲正即刻否定了田诚业的餿主意。 “你傻呀!” 田诚业直起身子,摆手又道:“你不会选择夜间行事?惊嚇之中,那个叫小翠的寡妇,还能盘查你的真实身份不成?” “扮作韃子牧民,也就是掩个小翠的耳目,至於实情,就让通天驛镇的那位事后去猜吧!” 田诚业一语道破真相,得意地捋著下巴上的几根鼠须。 “大人妙计!” 这下,甲正完全懂了。 在韃子抢劫之时,谁还能动心思去甄別韃子的真假? 如此一想,小翠那细皮嫩肉的身子,顿时就让甲正咽了一口唾沫下肚。 “大人,那小的就去准备,今夜准能成事!” 甲正眼冒绿光,巴不得天即刻就黑下来。 如此一来,不但洗劫了藏匿在那处院落中的好东西,还能得到一大笔赏银。 最让人热血狂涌的是,小翠那个俏寡妇,就逃不过他积攒了一冬的邪劲。 要知道,韃子那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的。 哪怕就是把这个深居简出的俏寡妇给折腾死了,那只怪韃子牧民太过粗野和彪悍…… 第206章 谁又知道你的根底? 夜色降临,少有月光。 西河镇街角僻静处一座不小的院落。 屋內灯光摇曳,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正在用一只木盆泡脚。 “等开春天暖,我们搬去內地居住。” 女人目光盯著木盆水中一双白嫩的脚,话却是说给一旁的下人听。 “就是呀!” 下人在木盆前顿了下来,伸出两手给女人搓脚,道:“这地方动不动就要打仗,让人提心弔胆没法安寧。” 两个下人,一个十六七岁,在一旁的灯烛下绣,另一个四十多岁的,蹲在地上给女人搓脚。 搓脚妇人说道:“內地是好,但我们去了內地,能做何事啊?” “呵呵!” 风情万种的女人,轻蔑一笑,撇嘴道:“开家茶楼,或者窑子,不照样吃香喝辣?” “好是好,就是我这把年纪了,恐怕支应不了客人了,娟儿倒是年轻,但让那些猪狗男人天天折腾,这也太糟蹋人了。” 搓脚妇人一怔,似乎对方才的话有些异议。 “我可不让那些臭男人成天拱著,想想都噁心死人了,还是这地方僻静,比內地到处闹哄哄的要强多了。” 绣的女子也是把嘴一撅,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 “你们傻呀!” 风情万种的女人,把两只脚从木盆里抬起,等著搓脚的妇人给擦乾,又道:“趁著周大人还没腻歪我,我们卷了这些东西回內地,找个地方盘一家门面,哪用我们亲自出面?雇几个人去操心经营不就得了?” “僱人?” 搓脚妇人一怔,惊道:“少夫人,你可是奴籍呀!被贬到此充了官妓,要不是周大人私留了你,这天下之大,但哪有你的活路可去?” “正因为如此,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边城!” 被称为少夫人的女子,面色一冷,咬牙就是一句。 思忖片刻,待两只脚被擦乾,又道:“如不趁著兵荒马乱离开边城,何时再有机会逃离这等鬼地方?” “难道,你就把自己的后半辈子,情愿在这地方熬到死不成?” 少夫人又是一句,说得斩钉截铁。 此言一出,两个下人不再言语,似乎被方才的话触动了。 这话没错! 她们虽然眼下不愁吃喝,但成天呆在这个院子里不便外出活动,闷都闷死了。 眼下,周敬堂让人分批送来如此多的財物,藏匿在这里,要是拿著这些財物回內地,隨便找个镇子安居下来,再编一个身份,岂不比这种老鼠一样的日子好过? 离开边城去內地的人不少,只要有钱给地方衙门,还怕弄不到一个新的身份? 你不说自己是被贬的奴籍? 谁又知道你的根底? 丈夫病故,或者家人被韃子所杀,这些理由够充足的了吧! 两个下人的心思,渐渐活泛了下来。 对少夫人方才的话,看到了一丝希望。 “记住了,任何时候,都不能说出我们曾经是谁家的人,打死都不能说。” 少夫人面色一寒,咬牙又是一句叮嚀。 “记住了,说出去对我们没好处,还不如隱秘身份的好。” 搓脚妇人点点头,又对绣女子说道:“娟儿,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张婶,就请少夫人也放心吧!” 绣女子一脸紧张,重重点头表示牢记在心。 那个被称为张婶的,给少夫人擦乾了脚后,边捏著腿边说道:“少夫人,还是得用心打听著点你家老夫人母子,还有你家小姐的下落,眼下战乱频发,不知道他们流落何处?” “闭嘴!” 此言一出,少夫人勃然大怒,差点把一只光脚,就蹬在张婶的脸上。 “把你该操的心操好了,你二人,侍奉好本姑娘,就是你们的本分。” 少夫人自称“本姑娘”,这让张婶心头又是一惊。 一个成婚快十年的女人,只是和丈夫失散而已,为何要以“姑娘”自居? 这时候,少夫人口气缓了下来,又道:“以后,別在少夫人,少夫人的,就叫我翠儿姑娘好了,我最烦和那家人扯上任何关係,这辈子的倒霉,就倒霉在嫁给了那个怂包货不说,清福没享上一天,倒是受他那个堂伯的牵连被贬籍流放,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你也给我记住了?” 风情万种的女人,又把目光投向一旁绣的娟儿,咬牙切齿地说道:“即刻起,忘掉我是被受牵连的奴籍,我不想再听到有关那家人的任何话题,你们把我侍奉好了才是正道。” 年近三十的翠儿,姣好的面容透著一股阴毒。 “这几天,你留意著些走脚的车户,价钱出高点,能找上十几辆马车最好了,我们以行商的名义,先离开这西河镇再说。” 翠儿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似乎对离开西河镇胸有成竹。 她不是无的放矢,她的手里,有著周敬堂开的路条。 有了边城衙门的路条,沿途哨卡不会严加盘查的。 周敬堂万没想到,他金屋藏娇又隱匿財產的这些路条,反而成了別人挖他墙角的利器。 辛苦半辈子,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婶一听翠儿如此著急,这又说道:“我出去买菜时,发现也有商户僱车去內地,可能是这些內地来的商户,怕一旦韃子打过来,他们的財產就会被那些韃子一抢而空。” 说起韃子,娟儿插嘴说道:“落入韃子手里,就是不死也脱层皮的,那些畜生见粮食就抢,见男人就杀,只要是女人,准被他们轮番糟蹋的命都没了。” 翠儿眼皮一翻,咬牙说道:“反正宜早不宜迟,能早走一天,就有一天的好处。” “那是!” 张婶接过话茬又道:“真要是韃子打过来,想走都走不脱了,驻军到处封锁,就是能走,那走脚的车户们,还不漫天要价?” “也是!” 翠儿点点头,摆手道:“早点睡吧,明一早你就去找车,价钱好说,但不能走漏了风声,一定要给车户把话压稳了。” “明白!” 张婶说著,端起泡过脚的盆子,就往外走。 “记得了,把院门可要閂好了,这里就我们三个女人,处处得留心才是。” 已经走到屋门口就要外出泼水的张婶,回头应道:“那是一定的,院门从来都是閂严实的,就是有贼子起了歹心,也进不来咱这院子。” 俗话说得好,念叨什么? 就来什么! 此时,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二十几个身穿韃子皮袍的人,正赶著十几辆马车,趁著夜色向这个僻静的院落摸了过来。 第207章 遭遇打劫 “噗!” 娟儿吹熄了蜡烛,然后爬上了炕。 “我还是喜欢你这般温婉的女子,那些臭男人,我一看到就噁心。” 翠儿伸过一条胳膊,把上了炕的娟儿,顺手就揽进怀里。 “我怕……” 被翠儿搂著,娟儿浑身打了个哆嗦,不自在地说道:“还是分开睡吧,这样,我真有些害怕。” “怕什么?” 翠儿淫邪地一笑,把娟儿使劲往怀里一拉,一只手就伸进了娟儿的內衣里面。 “我真怕!” 就像被火烫著了一样的娟儿,即刻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让同为女人的翠儿如此搂著,她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多时,娟儿的呼吸粗重起来。 而翠儿更是变本加厉,几乎是压在了娟儿有些轻颤的身子上面。 “有人,外面好像有人?” 一阵吃疼之下,猛然睁开眼睛的娟儿,看到窗户外似乎有火把在院子里亮著。 “別动,习惯了就好,我知道你还不適应这样……” 翠儿呢喃著,企图用嘴堵住娟儿的嘴,来阻止娟儿找藉口说个没完。 “真的有人,外面有火把,好多火把。” 被压在翠儿身下的娟儿,惊恐地叫出声来,使劲地把几近疯狂起来的翠儿往下推。 “哐当!” 就在这时候,屋门被从外面破开。 一股子羊油“嗶嗶叭叭”燃烧的声响,惊得翠儿一骨碌就从娟儿身上滚落下来。 “你们,什么人……” 话没完全出口,翠儿被闯入者一把攥住头髮,狠狠地甩在地上。 韃子? 眼睛睁得老大的娟儿,差点就尿被窝里了。 谁也没有料到,这韃子说来就来? 外面没有放火,没有喊杀声,这一睁眼,韃子举著火把手提弯刀,就已经站前炕前。 “捆了!” 为首的韃子黑巾蒙面,一挥手就指使两名韃子上前,把地上的翠儿,还有炕上缩成一团的娟儿,全给背著双手捆了个结实。 “去,麻利点,抓紧时间!” 为首的韃子淫邪地扫了一眼被捆绑成了个粽子的主僕二人,扬扬手,把进了屋里的几个韃子指使了出去。 “该老子享受了……” 为首的韃子粗鲁地把地上的翠儿,提了起来搭在炕沿又道:“落在老子的手里,管你是谁?让你好好尝尝老子的厉害。” “刺啦……” 面朝下被摁著的翠儿,身后的小裤,已经被一双大手撕成了两扇,露出女人家最隱秘的地方。 “啊……” 已经肝胆俱裂的翠儿,在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下就两眼一黑…… 此时,同样被捆成了一团,扔在炕脚的娟儿,这下真的尿了一炕。 不知过了多久,粗糙的喘息声停了,屋里漆黑一片,整个院落,也陷入了一阵可怕的死寂。 “扑通!” 翠儿从炕沿掉在地上的响声,把炕脚昏死过去的娟儿给惊醒了过来。 “翠儿姑娘……你……在哪里……” “呜呜……” 被捆绑著双手,嘴里又被塞进了一团破布的翠儿,使劲地用脚踢著旁边的桌椅。 “韃子……都……走了……” 炕上娟儿的声音,依旧带著无比的惊恐,努力地向炕沿滚了过来。 “扑通!” 又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掉在地上的娟儿,差点就砸在翠儿的身上,幸好,被绑著的手,正好摸到了翠儿嘴巴外面露著的布团。 使劲一拉之下,“哇”的一声,被憋青了脸的翠儿,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黑暗中,二人一番拉扯,背靠著背,相互解开了对方身上的绳子。 “我们,还活著?” 大口呼吸著的翠儿,突然摸到了自己小裤被撕裂的部位,惊恐的就是一问。 “我们还活著……他们……没杀我们……” 娟儿在地上缩成了一团,嚶嚶地哭了起来。 “还哭个屁!” 翠儿在黑暗中骂了一句,侧著耳朵,努力地又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良久,又道:“这世道,能活著就不错了,其他都不重要。” “可是那畜生,他祸害了我,我下边好疼啊……” 说著,娟儿又抽泣了起来。 在確定那些人已经走了后,翠儿摸索著从地上站起来,边找火燧,边骂道:“哭哭哭,哭个鬼,你现在才知道那些臭男人的可怕了?” 蜡烛,被摸到了火燧的翠儿重新点了起来。 借著烛光,一瞥娟儿裸露著的腿根里一片血污时,翠儿脸上闪过一丝不屑的神情。 “还是本姑娘对你好,那些臭男人,他们只有伤害我们女人,好像我们女人天生下来就是供他们糟蹋的。” 一脸冷漠的翠儿,喋喋不休地发著牢骚。 思忖片刻,突然又惊道:“快,出去看看,张婶那老婆子,怎的没一点动静?” 这一声,嚇得娟儿又是一哆嗦。 主僕二人,手拉著手,小心翼翼地出了屋子,摸到张婶住的屋子门口,这才发现,屋子的门,是大开著的。 一种不祥的预感,即刻涌了上来。 “张……婶……” 娟儿颤抖著轻声叫了一下。 没人应答。 “张婶,家里都进贼了,你还在睡……” 已经意识到不妙的翠儿,装起胆子也是一问。 黑洞洞的屋里,没有丝毫的应答。 “快,拿烛火过来!” 心里一慌的翠儿,赶忙让娟儿去屋里拿蜡烛。 “我,怕!” 娟儿抖个不停,一个劲地往翠儿的身后躲。 一股冷风吹来,小裤被从后面撕开的翠儿,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一下,她也怕了起来。 二人再顾不上查看张婶的动静,跌跌撞撞就回到正屋,爬上炕后,拥著被子紧紧抱成一团只等天亮。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 “啊……” 视线所及之处,翠儿发现,屋里早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 就是屋子地上码著的几只装有重要东西的箱子,也全都不翼而飞。 “快,去外面看看!” 这下,翠儿慌了,嘴唇一阵急抖,跳下炕去就往外冲。 “张婶她,死了……” 隨著翠儿的尖叫,紧跟了出来的娟儿,此时看到隔壁屋子里的张婶,一张惨白的脸转向身后面朝屋顶。 可倒在地上的张婶光溜溜的身子,却是趴在地上的,这一点,从屁股的方向就可以辨別。 她的脑袋,是被人拖出被窝后,直接给拧到了身后才死的。 再看存放物件的两间屋子,里面已经是空空如也,那些从通天驛镇,被分几次运来的箱子和口袋,被搬运得一件都不剩。 “该死的强盗……” 面对如此情景,翠儿大叫一声就昏死过去。 第208章 各打各的算盘 “翠儿姑娘……” “翠儿姐姐……你醒醒……” 惊恐万状的娟儿,浑身哆嗦著把翠儿的脑袋,抱在怀里一阵摇晃。 被清晨的冷一吹,又加上娟儿的一阵摇晃,急火攻心之下昏死过去的翠儿,喉咙一阵响动就醒了过来。 “韃子,把我们抢了……” 方才还欣庆自己活著的翠儿此时满脸沮丧,呆滯的目光,缓缓投向自己的两只手上。 视线所及之处,一对银鐲子还在手腕上。 伸手又是一摸,两只耳朵上,一对耳环也在。 再一摸怀里,隨身携带著的一张百两银票,还热乎乎地带著她的体温。 “赶快收拾东西!” 翠儿就像被马蜂蛰了一样,从娟儿的怀里猛站了起来,扭头就衝进正屋。 “快,能带的,全都带上,这地方已经呆不成了。” 翠儿催促著娟儿赶快收拾东西,看样子即刻就要走。 娟儿茫然地望著手忙脚乱的翠儿,缓缓说道:“我们,这是要投奔周大人那边?” “你傻呀?” 翠儿一扭头,怒声骂道:“韃子是没杀我俩,但丟了周大人的东西,周大人可会要了你我的命,再不走,让镇上衙门发现这里死了人,你我就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了。” 这一句,又嚇得娟儿脸上色变,一个弱女子,在这虎狼横行的世道真难活人。 主僕二人一阵忙乱,只要是能穿的能拿的,尽数打包带著。 趁著早晨外面走路的人少,二人连光著身子死在地上的张婶,都没来及拿被子遮掩一下。 二人急匆匆锁起院门,长巾裹著头脸,提著手里鼓鼓囊囊的包裹,就直奔行脚车户聚集的街口而去…… 与此同时,镇衙后院一处屋子。 甲正站在桌前,拿起刚烧好了的茶水,给桌上的茶碗中添满,然后说道:“大人,都办妥了!” 桌后的田诚业缓缓抬头,笑道:“收穫不小吧?” 甲正嘴角浮起一丝得意,道:“好物件还真不少,珍贵毛皮都有几大箱子,各类玉石更是数量惊人,银器铜器也有好几箱子,绸缎更不用说了。” “呵呵!” 田诚业把肥胖的身子,往椅子上一靠,缓缓说道:“通天驛镇那位,还真收拾了不少的好东西,只是这兵荒马乱的不好变现而已,这要是在太平年间,倒腾到內地,那可是一箱箱白的银子啊!” 说著,田诚业面色陡然一转,又道:“活干得可不能拖泥带水!” “放心吧大人!” 甲正阴阴一笑,低声道:“给那叫小翠的婆娘,只留了她身上的一些零碎,其他的,都让小的给打包回来了。” “如此甚好!” 田诚业点点头,满意地说道:“留个盘缠路费,那女人定会远走高飞去逃命,就是通天驛镇的那位发现了,也只能推断是他的藏娇见財起意,黑了他的財物逃之夭夭而已。” “是,是,这让他有苦说不出,还不会怀疑到咱的头上。” 说完,甲正又道:“就那婆娘,还以为是韃子混进了镇里打劫住户。” 田诚业笑容满面,拿指头敲著桌面,淡淡又道:“再好的东西,没有银子用起来方便,听好了,把这些东西,分成几份,分头给那些买卖人送过去,就说大人我筹集军费支援戍边军队,让他们给个平时的市价就好了。” “小的遵命,这就去办!” 甲正拿起刚放在桌上的清单,准备转身要走。 田诚业又道:“告诉那些买卖人,拥军,那是我等义不容辞的义务,让他们不要有牢骚和意见,把目光放远一点。” 田诚业这手,虽然没有握刀杀人,也不沾一丝血,却又狠狠地砍了西河镇那些大买卖人一下。 如此一来,要是按平时的市价这算,这十几车东西,最少也能变现三十万两银子。 周敬堂辛苦搜颳了半辈子,却这样就被叶十和田诚业二人,心照不宣之下给洗劫了个精光。 …… 通天驛镇,后衙。 “大人,屯田村怀远將军叶十三,又派人催铁料了。” 师爷站在桌前,目光游离不定地望著早起喝小酒的周敬堂。 周敬堂有个习惯,大清早起来,要喝二两鹿茸泡酒。 “不就手里有了几个兵马,三天两头催铁要粮的,郡主那边可好?” 周敬堂把话头,转到香香郡主身上。 “只要郡主安然无恙,这就行了,至於他叶十三能翻几个跟斗?那不是本大人操心的事。” 此言一出,管家急道:“王选说,郡主为军中的事,也紧抓不放,叶十三想的,也是郡主要办的,依小的看,还是別惹郡主不高兴。” “这郡主!” 周敬堂摇摇头,又道:“好好的差事,非要亲临一线,刀枪无眼,尽干这些悬乎事,真不让人省心。” 说完,周敬堂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眉头一皱,又道:“粮草按理说,是衙门每年徵收后转交军部,他叶十三要粮草,找他的上司岳佟就可,干嘛要到老子的头上来了?” “是这样……” 师爷面上一阵尷尬,低声道:“粮草的事,倒是郡主提出来的,大人您想想,郡主亲临一线战区,为的就是拉拢人心,那些兵將们要是吃饱了肚子,边防岂不是更安稳?兵將们肯定是念著郡主的好了!” “明白了!” 经师爷如此一点拨,周敬堂点点头,似有所悟地说道:“郡主这是在拉拢叶十三,就是叶十三不听郡主的话,那些將领们可不那么想,毕竟郡主是朝廷派下来的人,叶十三只是个野將军而已,以后是免是升?还是个未知数,但从长远看,郡主的这些做法,还是比较有远见。” 思忖片刻,周敬堂似乎下定决心,抬起头来缓缓说道:“这样好了,钱庄不是还留著些备用银子嘛!全拿出来,即刻派人去靠近內地的郡县,从各粮行大肆收购粮食,满足郡主的一切要求。” 说完,周敬堂目光一扫窗外,又道:“至於铁料,把咱积攒的那些用来和韃子交易的存活,全给他叶十三,仗打好了,朝廷肯定高兴,这一高兴,郡主绝对是忘不了本大人的鼎力支持……” 此言一出,师爷陡然一惊。 他万没想到,本来是劝说周敬堂应付一下香香郡主,面子上能说得过去就成。 哪曾想到? 这一点拨,周敬堂索性孤注一掷,拿出家底当宝来押香香郡主这一注。 “小的明白,这就去办!” 师爷面颊一抖,拱手一礼就退了出去。 第209章 古代难道也有拥军日? 三天后,屯田村。 田诚业亲自来到黄羊峴防区。 “下官参见郡主,见过怀远將军。” 签房大院,田诚业带著二十个镇衙门的卫兵,来表示地方对北防军的慰问。 “勇气可嘉啊!” 叶十三一瞥田诚业,撇嘴道:“放著西河镇的安生日子不过,大老远跑一线防区,不知田大人有何贵干?” 是啊! 与通天驛镇的辖区相比,西河镇相对安稳一些,这一镇之首,跑这么远来黄羊峴,是为何事? 香香郡主也是一肚子疑问,目光冷冷看向满脸堆笑的田诚业。 面对疑问,田诚业不慌不忙。 饶有意味地瞄了叶十三一眼,然后说道:“郡主亲临一线督军,令下官不甚钦佩,叶將军身先士卒衝锋杀敌,更是让下官感动啊!” 这鸟人! 绝对有事,不然跑这地方献殷勤干嘛? 叶十三肚里一阵嘀咕,眼皮一翻说道:“好,既然镇首大人来了,那本將就带你隨便转转,好让你心里也有些防务心得,回去地方,也好辅助辖区驻军做好御敌准备。” 说罢,叶十三向香香郡主一拱手,又道:“末將带田大人了解了解防务部署,郡主先行喝茶等候就是。” 说完,叶十三离开椅子,大步流星就往外走。 “郡主留步,下官隨叶將军走走,也好学习一些防务部署的要领。” 田诚业急忙向香香郡主拱手一礼,然后让隨从的卫兵,把带来的日用品,直接交给香香郡主的卫兵。 待跟上叶十三的脚步,来到签房大院外面,田诚业紧赶几步,低声道:“稟將军,您交代的事情,下官办妥了。” “哦!” 叶十点头也没回,只是放慢了脚步,淡淡说道:“本將忘性太大,都不记得交代过田大人何等事情要办?” 思忖片刻,这才又道:“难道是征丁事宜?要是有新丁补充,本將还真缺一些。” “是通天驛镇上那位的事!” 田诚业一脸諂笑,又紧赶几步,与叶十三平齐后,从怀里掏出一爹厚厚的银票,急道:“那位在西河镇有个相好的女人,最近下官发现,镇上那位派人转运了不少东西在那女人处藏匿,说白了,就是那位多年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这不,让下官给抄没变现,以便將军资军之用。” 说著,田诚业以极快的速度,把那叠厚厚的银票,往叶十三手里一塞,小声又道:“还真不少,足有二十万两,可见那位这些年,搜刮民財不少啊!” 二十万? 叶十三心头一震,下意识地往手上看了看。 这鸟人! 手段毫不逊色周敬堂,这一下,可真是把周敬堂的藏私连根刨了。 “再没其它?” 叶十三半眯著眼睛,一瞥田诚业。 这一瞥,让田诚业心头又是一惊,急道:“就这些,下官派可靠手下,已经盯了多时了,才发现这么一处地方。” 弄掉周敬堂的家私,只能让他手头暂时紧张一些时日,光凭这些,还远远扳不倒他这个镇首的位子。 叶十三又瞥田诚业一眼,语重心长说道:“这些,完全说明不了人家贪墨,谁都知道,此人有著多种经营,积攒几个银子,也是常理之中的事,至於其他,还得从长计议啊!” “下官明白!” 田诚业拿袖口,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恐慌说道:“至於其他,还真不好找,不过,下官放出眼线,多加留意就是。” “嗯!” 叶十三点点头,嘆息道:“为官不廉,乃百姓之灾祸,田兄还应努力才是。” “那是,那是!” 田诚业鸡啄米一样点了著头,心里却盘算著如何才能把周敬堂的把柄给攥住。 还没走到校场,叶十三看到入村的路口,有一队车马赶了过来。 举目一看,差点被惊掉了下巴。 端坐在马背上的,却是方才还提到了的周敬堂。 “这……” 田诚业当然也看到了来者,低声惊道:“將军,莫不是被他已经知晓了此事?” “应该不会!” 叶十三紧皱著眉头,自语道:“今天,这可是个吉日啊!” 望见周敬堂身后,那可是排了一长溜的马车,所有的马车上,都满载著草料和粮食。 今天,是拥军日? 叶十三乐了,这古代,还有类似於前世现代的拥军活动? 这西河镇的田诚业,送来的银票在怀里还没捂热,通天驛镇的周敬堂,又亲自押著粮草来了。 “走,过去看看!” 叶十三嘴角一拧,眼角就笑出了麦芒纹。 “將军,下官去了多有不便,依下官见,还是……” “心虚什么?” 叶十三狠瞪田诚业一眼,撇嘴又道:“连这等货色你都怕,以后还能有何等出息?” 此言一出,田诚业老脸一红。 “下官遵命!” 田诚业胸膛一挺,稳稳神又道:“下官不是怕他,而是怕,让这廝看出些门道,以后会对將军您……” 还说不怕? 就这怂样子,就差趁人不备溜號了。 叶十三又是狠瞪田诚业一眼,压重了语气说道:“大战在即,你两个镇首,藉此机会,正好协商一下安民之策,岂不是更好?” “下官听將军的。” 田诚业把心一横,跟著叶十三又往回走。 等到了签房大院,就看到香香郡主,正喜笑顏开地和周敬堂说著话。 见香香郡主对周敬堂如此热情,田诚业的心里,陡然又是一沉。 毕竟,香香郡主是朝廷派下来边城监军的。 而且,这周敬堂的靠山,就在朝中。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这个周敬堂,还未必知道西河镇那个院落中所发生的事情。 事情虽然已过三日,但他还不一定能顾得上西河镇的事务。 就在田诚业心中暗自嘀咕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叶十三,已经倒背著双手,迈步就跨进了签房大院的大门。 “下官,见过怀远將军!” 眼尖的周敬堂,已经从签房门內,看到叶十三走了进来。 与其说他眼尖,还不如说他一直在留意著外边的动静。 来黄羊峴防区,表面上是给叶十三送粮草,实际上,那可是给京都来的香香郡主贴眼药。 “辛苦啊!” 叶十三双拳一抱,向这个官职已经小他一头的镇首问好。 “周大人日理万机,如何得空来本將的防区走动?” 叶十三笑意盈盈,丝毫不像之前见了周敬堂时那种一脸官司的样子。 没等周敬堂说话,香香郡主兴高采烈地抢先说道:“周大人心系防务,自行筹集粮草,来援助怀远將军的兵马,如此赤诚之心,当应上奏朝廷为周大人请功才是。” 请功? 请你娘个蛋! 面对香香郡主的殷勤,叶十三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第210章 一言走偏,谬之千里 “郡主过奖了!” 周敬堂面带谦逊,躬身一礼,极尽諂媚地说道:“比起郡主亲自杀敌的壮举,下官这些粮草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看来,周大人还是底子不薄啊!” 叶十三目光一瞥,淡淡又是一句。 周敬堂又把目光,投向叶十三说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下官既食君禄,就得替圣上解忧,辖下百姓已经够苦的了,再也无法徵得半粒粮食。” “哦!” 叶十三眼珠子一转,笑道:“既然辖下百姓已经无粮可征,那么这些粮草,莫非是周大人从韃子手中抢来的不成?” 此言一出,周敬堂老脸一红,訕訕说道:“让怀远將军见笑了,下官哪有去元蒙境內抢韃子粮食的本事?” 香香郡主美眸一翻,嗲声说道:“人家周大人,那可是拿出了家资,从別处购得粮食来,亲自送到这里壮我军威,此等赤诚的报国之情,理当嘉奖才是。” “那就有劳郡主了!” 叶十三似笑非笑,望著一脸不安的周敬堂。 也就在这时,周敬堂装作才看到田诚业的存在。 “这田大人,如此之早,怕也是慰问边军而来?” 周敬堂眼里,儘是一片狐疑之色,冷冷地望著叶十三身后站著的田诚业。 “下官,见过周大人!” 田诚业低著头,拱手躬身,恭敬的就向周敬堂一礼到底。 香香郡主轻蔑地一瞥田诚业,漫不经心地问道:“防务部署,可是学了一点?” “回郡主话!” 田诚业又把目光,看向香香郡主,然后低头礼道:“下官愚钝,也只是大致学了个皮毛,这军务部署,还得下官回去好好参悟一番,不然到时候慌乱不堪,误了与將军的协防配合。” 与周敬堂送来的粮草数量比,田诚业的那些日用品,就显得寒酸了许多。 但香香郡主不知道的是,二十万两银票,已经被叶十三尽数笑纳入怀。 而这些,都来自这个敛財无数,刮地三尺的周敬堂。 田诚业见香香郡主如此不待见他,此时正好离开,便深躬一礼道:“西河镇安防也不敢耽误,下官不敢在此久留,擦天黑之前,还得赶回西河镇。” 说完,又转过身来,向周敬堂拱手一礼,道:“下官告辞,待閒暇之时,再去通天驛镇拜访大人。” “也好!” 没等周敬堂客套几句,叶十三抢在前面,摆摆手道:“虽然黄羊峴首当其衝,但西河镇的沙柳滩村,防务也同等重要,事干百姓的转移安置,少了你这个镇首,还真无法周全。” “叶將军,下官告辞!” 田诚业抓住话头,躬身一礼就退出签房,大手一挥带著隨从急急离开屯田村。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还算有点眼色!” 香香郡主望著田诚业的背影,美眸一翻,道:“大老远来,就送了些蔫萝卜冻白菜的,也算是慰问你这个怀远將军的一万兵马了?” “是抠门了点,哪像周大人这般慷慨!” 叶十三笑笑,趁机夸了周敬堂一句。 “叶將军过奖了!” 周敬堂皮笑肉不笑,拱手道:“將军和郡主联袂抗敌,此乃我大夏社稷之幸,边城万民之福,下官只是尽了些微不足道的绵帛之力,实在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那就不提了!” 叶十三摆摆手,笑道:“周大人高风亮节,令本將汗顏吶!” 见叶十三都如此夸奖周敬堂,香香郡主一双美眸,顿时溢出脉脉温情,浅尝一口茶水,盈盈说道:“你现在明白了吧?” “明白何事?” 叶十三面色冷了下来,淡淡说道:“郡主所示,末將有些不甚明白!” 看到叶十三不悦,香香郡主一阵心虚,小声道:“难道你还不明白,岳佟明面上是援助你一万兵马,实际上是甩了个包袱给你,元蒙入侵大夏,难道他身为边军统帅,会按著这一万兵马不动?” 草! 还不死心? 当老子是傻子不成? 见缝插针使这种低级的离间计,就想把老子和岳佟剥离开来? 让老子麾下的兵马,脱离镇北王的控制? 叶十三肚里一阵狠骂,嘴上却又说道:“一万兵马,无论让谁指挥?都是朝廷的北防军,都是为大夏百姓抗击外敌,如何就成包袱了?” “如是包袱,那么,把这包袱自行卸了,按兵卒的年龄裁军就是,何苦让这一万活生生的儿郎,时刻准备献出自己的性命,誓要和元蒙决一死战?” 叶十三丝毫不给香香郡主面子,又是一句就懟了过去。 “你……” 香香郡主粉脸陡变,指著叶十三怒道:“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一万兵马的粮餉,那是一笔小数目?” “没有周大人慷慨解囊,变卖家產拥军助战,你让这一万兵马,吃地上的积雪去和元蒙韃子廝杀?” 得理不饶人,香香郡主自以为占理,紧接著又是一番驳斥。 不料,叶十三並不吃这套。 背著手在签房地上走来走去,缓缓又道:“兵是朝廷的兵,仗也是为大夏朝的江山社稷打,难道朝廷就让这些兵將空著肚子去战?” “你身为督战监军,代表著朝廷,大战在即,却在此挑拨离间蛊惑军心,本將问你,这又是何等居心?” 一番虎狼之词,驳得香香郡主后背冷汗淋漓,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叶十三抬头望向门外,又道:“趁眼下还没开战,本將劝你还是滚回京都,要是胆敢再说这种狗屁倒灶的败兴话,本將斩你项上人头,来祭我边军抗敌大旗。” 此言一出,周敬堂腿肚子一阵哆嗦,差点就当场跪了。 叶十三这种二货,做事那可是不计后果,惹恼了这货,吃个眼前亏真不明智。 “將军息怒!” 周敬堂一擦额头汗珠,拱手急道:“下官的粮食,也是朝廷的粮食,郡主並无將军想的那等意思,还望將军明鑑!” 草! 这鸟人不傻! 他要是看到老子和这郡主闹掰,他的这些粮草,也就是白白打了水漂,別说是功劳了,就是得个好评都难了。 “周大人!” 叶十三把视线,转移到周敬堂脸上,痛心道:“你可是亲眼见了,亲耳听了,这京都来的监军,会是如此心思,这种人哪知我边民之苦?哪知我边军之难?哪知我边城父母官们的不易?” 此言一出,周敬堂都觉得这香香郡主说话欠考虑。 一言走偏,谬之千里。 这千金小姐哪知官场凶险? 第211章 这是要向我大夏开战? 签房大院,眾將聚集。 叶十三和香香郡主的爭吵声,一字不落地被北防军的这些校尉们尽数听到耳中。 最尷尬的要数苏哲,带著五十卫兵,被周釗手下的几个宣节校尉挡在大院外面。 “周將军,你快进去劝劝二位啊!” 苏哲一脸焦急,生怕叶十三突然对香香郡主发难。 但他清楚,作为香香郡主的亲卫,此时根本近不了香香郡主的身边。 这些北防军將领们,只听叶十三的。 周釗面上一尬,摆手道:“苏兄稍安勿躁,叶將军的脾气,兄弟我也……” “哪……” 苏哲面上一红,急道:“还请周將军体谅一下兄弟,我得进去……”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呵呵!” 面对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苏哲,周釗一笑,道:“没有叶將军的命令,周兄还是在外面候著吧!” 態度很明確,这些人,根本不给苏哲这个面子。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校场那边衝过来三骑。 是探马吴六子,带著李二狗和另外一名探马。 “启稟將军……” 胯下的战马,已经衝到签房大院门口,吴六子的战马没停,马背上的人已经跳了下来,一溜烟就衝进了院子。 紧跟著后面的李狗子二人,也跳下马来,把吴六子的战马牵到一边,站在门旁直喘著粗气。 “將军,有异动!” 吴六子却没人拦截,直接奔进签房就地跪了。 “峴口外五十里,元蒙军队粮草大军,向我边境前行三十里。” “野驴滩边境也是,巴立盟图海部,驻军同时向东移动,意图和大金盟木桑部匯合。” 吴六子来不及擦一把脸上的汗珠子,將一条无比炸裂的消息,稟报给了叶十三。 “这是要向我大夏开战?” 刚被叶十三训得灰头土脸的香香郡主,一下子就从案桌后蹦了起来。 “赶快布兵迎战,不可让元蒙贼子占了先机!” 香香郡主快步从叶十三眼前经过,出了签房就冲院子里站著的几十个校尉副尉们喊道:“各部即刻行动,分头率部准备迎敌。” 面对香香郡主的如此急吼,几乎所有的將领们,站在院子里巍峨不动。 “你们,敢抗命?” 香香郡主这才意识到,这些將领,对她只是尊敬和客气,但无一人听令於她。 “行了!” 叶十三沉著脸,缓缓走出签房,站在檐下目光一扫院子里的眾將领,沉声道:“通知下去,即刻造饭,准备足了乾粮,同时餵好战马,让兵士们检查各自兵器,尤其是弓箭、强弩这等远射武器。” “末將遵命!” 此令一下,眾將领齐齐单腿跪地,同时山呼应答。 “李狗子听令!” 叶十三把目光,投向签房大院外面。 “小的在。” 李狗子旋风一样,转眼就冲了进来在院中跪了。 “速去通知马成,带五百兵马,速来峴口隨本將出征。” “遵命!” 李狗子话音一落,人已经就像野兔,窜出大院门就骑马飞奔而去。 让马成带五百兵卒? 难道,之前挑选出来的那五百兵卒,眼下由马成带领? 香香郡主还没回过神来,只听叶十三又吼道:“苏哲听令!” 这下好了,苏哲再不用看谁脸色了。 “末將在。” 面上一阵舒展的苏哲,风一样就衝进院门,直接到签房大厅的屋檐下单腿跪了。 叶十三目光盯著苏哲,冷声道:“即刻起,护送郡主去镇上衙门或者军部,不得有误。” “末將遵命!” 心中大喜的苏哲,拱手抬头,向叶十三一礼后,迅速从地上起来看向香香郡主。 “你……你……” 被气得手都发抖的香香郡主,指著苏哲破口大骂。 “吃里扒外的东西,身为本郡主的护卫,却听令於他人,本郡主现在就革你军职……” “绑了,押回镇上严加看管。” 快被气疯了的香香郡主,话还没说完,就被叶十三厉声打断。 刚站起来的苏哲,面上一红,“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急道:“郡主息怒,不是小的抗命,这事,得听叶將军的。” 说完,苏哲向周敬堂投去恶狠狠的一瞥。 这一瞥,让本已心惊胆战的周敬堂,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郡主息怒……” 周敬堂走下屋檐下的台阶,来到苏哲身边,双膝跪地说道:“出战迎敌,叶將军自有部署,还请郡主隨下官一起回镇上……” “不……” 不料,香香郡主並不买帐,转过脸来,盯著叶十三说道:“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死,这才赶我回镇上是吗?” “那我告诉你!” 香香郡主的一张俏脸,突然红到了耳根,含情脉脉地又道:“要死,本郡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死在这为国捐躯的边城战场。” “绑了!” 叶十三面颊一抖,怒目瞪向地上跪著的苏哲。 苏哲浑身一抖,急道:“郡主,您就听叶將军的吧!” “你,你敢绑本郡主,活腻了?”討了个没趣的香香郡主,猛然转头瞪向苏哲,怒吼道:“本郡主命令你,带上五十卫兵,跟北防军共赴峴口迎敌,再敢抗命,本郡主將你就地革职!” “郡主,您就听怀远將军的吧……” 恨不得长上翅膀离开黄羊峴的周敬堂,在香香郡主面前磕头如捣蒜,恳求香香郡主即刻跟他一起回去。 这香香郡主要是不走,他就没有藉口离开这鬼地方。 “贪生怕死的东西!” 香香郡主怒目圆睁,狠瞪周敬堂一眼,怒吼道:“不但本郡主不回去,而且还要让你这个镇首大人,来协助田兵们转移战区的百姓。” 此言一出,周敬堂差点当场后尿了。 他巴不得叶十三雷霆大怒,把香香郡主给从这里轰走。 此时,苏哲却从地上站了起来,向叶十三一拱手,道:“请叶將军恕罪,末將得听郡主命令,郡主在哪里,末將就在哪里,既然郡主不走,末將只好战死沙场……” “哼!” 冷哼一声,叶十三没回答苏哲的话,却真没让周敬堂失望。 叶十三缓缓转身,目光看向香香郡主,突然一手攥住香香郡主的一只手腕。 一拧,一转。 片刻间,香香郡主的两只手,都被叶十三扭在身后。 “何秀儿听令,拿根绳子,给本將把这抗命之人绑了。” 此言一出,何秀儿一怔,隨即拿过一根绳子,从香香郡主的身后,把香香郡主的两只手给绑了个结实。 “郡主,对不起了!” 何秀儿面上一红,低下头来不敢与香香郡主对视。 “混蛋,不要脸!” 被绑了双手的香香郡主,在屋檐下暴跳如雷,衝著叶十三吼道:“你敢以下犯上,这是大逆不道……” “拿块破布来!” 叶十三目光冷冷,语气更冷,转头向何秀儿又是一句。 不多时,香香郡主的嘴里,已经被叶十三塞进一团破布。 叶十三亲自动手,直接把香香郡主拦腰抱起,用剩余的绳头,把香香郡主的两只脚腕,也一併给捆了起来。 此时的香香郡主,肚皮贴地,就像一只鳧水的鸭子。 “抬马车上去,要是少了一根汗毛,老子砍了你的狗头。” 叶十三拍拍两手,冷声向苏哲就是一句。 第212章 被捆著回镇上 “呜呜……呜呜……” 眾目睽睽之下,喉咙里含糊不清的香香郡主,被卫兵们抬上了一辆马车。 紫伶和两名壮妇,也被卫兵们召集在一起,跟著马车就离开了屯田村。 等离开了黄羊峴地盘,苏哲示意紫伶拿掉了香香郡主嘴里的破布。 “请郡主恕罪!” 跟在马车旁边的苏哲,訕訕的就是一句。 不料,被从嘴里拿掉了破布的香香郡主,並没有苏哲想像中的那样大吼大叫。 长出了一口气后,香香郡主淡淡说道:“赶路吧!” 本来,跟在车后的周敬堂,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当听到香香郡主这么一句,周敬堂心头高悬著的一块石头,这才落了下来。 苏哲心里,不免对叶十三一阵千恩万谢。 要是叶十三强硬地让他把香香郡主绑了? 那他,只有任由叶十三处罚,根本不会如此鲁莽。 这两头,他都惹不起。 谢天谢地,叶十三亲自动手,这才让他这个卫兵统领,避免一场前所未有的难题。 叶十三面冷心热,不失一条汉子。 大敌当前,作为防区將军,是不会让一个女人以身涉险的。 从这一点,苏哲对叶十三更是钦佩有加。 被紫伶解开了绳子的香香郡主,並没有命令卫兵们调转马头折回黄羊峴。 她靠在紫伶身上,紧紧地闭著眼睛,任由两行眼泪,从长长的睫毛下滚落脸庞。 只有紫伶此刻理解这个主子,也知道叶十三的用意。 叶十三是不想让香香郡主死在战场,这个男人,虽然和这个女人有著深仇大恨,但在危机时刻,却不想让这个女人由此丧命。 “郡主,让奴婢给您揉揉脚腕和手腕。” 善解人意的紫伶,伸手就去揉搓香香郡主被绳子勒出的印痕。 “那混蛋,弄疼我了。” 闭著眼睛的香香郡主,淡淡一句,眼泪汩汩地又滚落出来。 紫伶嘴角一呡,没敢搭腔,只是轻轻地揉搓著香香郡主手腕和脚腕上,被绳子勒出的那些印痕。 绳子不紧,就您的脾气,能乖乖地回镇上? 不过,那叶十三可真够损的,当著那么多將领的面,把堂堂郡主,摁在地上就像捆猪一样给绑了。 这让身为监军的郡主,以后如何面见那些將领们? “算了!” 香香郡主突然睁眼,把想著心思的紫伶,嚇得浑身一抖。 “別搓了,那混蛋没弄断本郡主的骨头,就已经不错了!” 脸上掛著泪珠的香香郡主,拨开了紫伶揉搓著她脚腕的手。 “本郡主知道,元蒙这才大兵出动,叶將军怕本郡主成为他的累赘,影响他杀敌的劲头,这才……” 这话,算是说对了一半。 但另一半原因,香香郡主就是不说,她和紫伶二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紫伶思忖片刻,轻声道:“郡主,那咱们眼下该如何?就这样回镇上去吗?” 香香郡主微微坐起身子,理了理头盔下凌乱的髮丝,眼神中透著一丝倔强:“回,当然要回。不过本郡主可不会就这么算了,那叶十三在如此多的兵將面前折辱我,我定要让他付出代价不可。” 紫伶一怔,有些担忧地说:“郡主,叶將军也是为了您好,如今元蒙大兵压境,黄羊峴就会变成战场,那確实危险至极。” “哼!” 香香郡主冷哼一声:“他为我好?他不过是怕我在战场上碍手碍脚,又怕担上害死郡主的罪名罢了。” 说著,香香郡主在车蓬里弯腰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双脚,然后又重新躺了下来。 这些言不由衷的话,紫伶没有戳破。 一个奴籍,还怕什么罪名? 香香郡主的要强和倔强,作为贴身侍婢,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而且,那次叶十三昏迷的时候,这个任性的郡主,居然做出一个女人轻易做不出的举动,硬是把自己的贞操,奉献给了那个凶悍又冷血的叶十三。 “郡主,快到了!” 周敬堂赶前几步,对著马车车篷的窗口又道:“下官在衙门腾两间安静的屋子,郡主您住著也方便。” “隨便吧!” 车篷里,香香郡主淡淡一句,她已经对住什么地方?没了选择的兴趣。 不过住镇衙门,要比军部的大將军行辕要好一点。 “那下官就让他们去准备了!” 周敬堂说完,一使眼色,王选和刘四,带著两个壮妇就加快速度先去准备。 不多时,镇街口到了。 “停车,我想下去走走!” 香香郡主叫停了马车,下了车后,在银甲外面披了一条狐皮斗篷,向镇里缓步而行。 紫伶赶忙跟上,和香香郡主拉开著五步距离。 香香郡主一边走著看著,但一颗心,却被丟在了黄羊峴。 此时的街头,到处都是岗哨。 军部派出的北防军,已经把控著各条路口,对来往的行人,动不动就严加盘查。 香香郡主皱了皱眉头,她不喜欢这种紧张压抑的氛围。她深知,军部已经在紧张备战。 叶十三手下有探马,军部也照样有,而且获得情报的途径,甚至比叶十三还要多一些。 整个镇子都如临大敌。她心中隱隱有些担忧,叶十三虽然凶悍勇猛,也很会用兵,但她却也不希望他遭遇什么不测。 紧跟在后面的紫伶,能感觉到郡主的落寞与不安。她想上前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周敬堂跟在后面,也是小心翼翼。 他知道香香郡主此刻心情不佳,这种状態下,正是他大献殷勤的绝好机会。 他突然不希望叶十三死了! 要是能和叶十三绑一起,说不定以后会控制整个北漠。 到那时候,他就是朝廷眼中的香餑餑,封疆大吏非他不可。 天下没有解不开的冤讎,只有共同的利益。 他和叶十三之间,只是立场和站位的问题,原本没有过大的仇恨。 叶十三虽然弄死了几个替他捞钱的手下,更坑过他不少的银子,但这些,和前程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他能满足叶十三养兵的粮草,那么在叶十三眼里,他的作用,或许有一天会超过岳佟。 如此一来,他和叶十三,就是朝中各种势力拉拢的对象。 此时,集市上的摊位稀稀落落,缩著脖子的摊主们,也都无精打采。 偶尔有几个孩童在街边玩耍,却也被大人呵斥著不许乱跑。香香郡主在一个玉件的摊位前停了下来,摊主是个老妇人,眼神中透著疲惫。 香香郡主拿起一个平安扣,思绪却飘到了远方,她想起了刀光血影的黄羊峴…… 第213章 狼烟升空 “郡主!” 周敬堂一脸訕笑,即刻就跟了上来。 “这些物件,质地很差,雕工也粗糙,不看也罢!” “郡主要是喜欢,下官屋里,有几样玉件,还算能看得过眼。” 周敬堂立在货摊一侧,諂笑著又是一句。 “这个,几个银子?” 香香郡主就像没听到一旁周敬堂的话,目光看向摆摊的老妇,淡淡就是一句。 “这位小姐,民妇的这些东西都贱卖,如今粮食价格飞涨,淘换几个钱来买粮食餬口,小姐要是喜欢,就给一吊钱成了!” 见来了主顾,老妇连忙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眼屎壳,眼巴巴地望著衣著华贵的香香郡主。 “大胆!” 不料,周敬堂瞬间大怒,对报完价格的老妇,厉声斥道:“一些边角料雕刻的零碎玩意儿,也敢张口要一吊银子?” “这位大人息怒!” 老妇一瞥周敬堂,再一瞥街边等候著的卫兵们,浑身一哆嗦就地跪了。 “大人有所不知,民妇的这些物件儿,虽然是边角料不假,但质地,却是来自西域的脂玉啊!平时行市卖一两银子的,而今主顾稀少,民妇只卖一吊钱,来换粮食给家里孙儿活命。” 说著,老妇伸出一只鹤爪一样的枯手,又从摊上拿起一只造型一样的平安扣来,颤巍巍递向香香郡主。 “这位小姐,您要是喜欢,这一对扣儿,总共就给一吊钱吧?” 望著老妇渴盼的眼神,香香郡主缓缓转身,把目光看向几步外的紫伶。 “你身上,可有银子?” 紫伶一怔,快步上前,赶忙从怀里摸出一锭十两的雪银来。 “郡主,奴婢这里有。” 说著,紫伶把那锭银子,在手心举著。 那锭银子,还是叶十三赏她的。 “给她!” 香香郡主淡淡一句,拿起两只平安扣,转身就要离开。 “这位小姐,给一吊钱就成,如此大的银锭,民妇没碎银找零啊!” 老妇被惊得合不拢嘴,一脸茫然地望著香香郡主。 “不用找了,全都给你。” 香香郡主神情坦然,已经把那两只平安扣,用一只丝帕包了后揣进怀里。 这一幕,被惊呆的不只是摆摊的老妇,就连一旁的周敬堂,面颊也是一阵急抖。 “不可啊小姐!” 老妇慌忙从地上爬起,目光一扫自己的摊子,抓起一对玉鐲,又拿起一支雕刻著祥云的玉簪,赶忙塞进紫伶的手中,急忙说道:“小姐是个活菩萨啊,这位姑娘,这些东西您拿著,就算是民妇给小姐找零了。” “老妈妈,这……” 紫伶一怔,不知如何是好? 本想怒斥老妇一番的周敬堂,斜瞥香香郡主的背影一眼,向紫伶急道:“拿著,如此多的银子,买这么点玩意儿,已经够便宜她的了。” 说著,周敬堂狠瞪摆摊的老妇一眼,巴不得把老妇手里那锭银子给征了税。 一看香香郡主已经走出一段路,顾不到再与老妇纠缠的周敬堂,愤愤转身就紧跟了过去…… 与此同时,屯田村签房大院。 叶十三在眨眼间,用积雪在签房大院的地上,堆了一幅“沙盘”。 叶十三手中倒拿著一把笤帚,用笤帚把儿的末端,指著峴口位置。 “到了峴口,本將亲率五百血卫军,在此位置正面迎敌。” 说完,叶十三把笤帚把儿,又指向峴口內侧左边,道:“穆顺带四千兵马,在本將左翼待命。” 然后,目光一扫周釗,又道:“你也一样,带四千兵马,跟在本將右翼。” 最后,叶十三手中的笤帚把儿,指向野驴滩之前香香郡主猎狐时越境的那一块,道:“你二人各匀出来的一千兵马,合起来就是两千数,守住此位置就可。” 面对叶十三的布兵部署,周釗面颊一抽,急道:“將军不可,就是在峴口正面迎敌,那也是末將率眾出击,怎能让將军身先士卒?” “没错!” 穆顺也不淡定了,拱手急道:“峴口地势狭窄,元蒙韃子来犯时兵马集中专攻此处,將军只率领五百血卫军,这风险太大,还是让末將正面狙击韃子骑兵才是。” 血卫军? 而且是五百兵数? 面对至少两万数的元蒙盟部骑兵,从正面拦截? 这不是上赶著给敌贼送人头的吗? 那五百兵卒,谁都知道,那是从各军中,前段时间挑选出来的一些步弓手而已。 这些年龄最轻的步弓手,怎能堪当步军趟子手来用? 看来,这叶十三,只是个人的单兵作战凶悍无比。 但在大规模的排兵,布阵方面,简直就是个有勇无谋的门外汉。 这个决定,让周釗和穆顺二人,心头都吃惊不小。 他二人各占左右翼,这和看热闹有何区別? 难道,叶十三把他两位战將,放在左右翼当看客,看他如何带著五百大头新卒去慷慨就义? 要知道,元蒙各盟部一旦出兵,北漠千里北防线,就会全面烧起战火。 这作为突破口的黄羊峴,就是元蒙韃子拿屯田村祭旗的一战。 面对二人的请求,叶十三摆手道:“你两位,分左右翼,做好出击准备就好。” “將军……” 二人异口同声。 “聋了?” 叶十三面色一寒,冷声又道:“莫非你二人,要违抗本將军令不成?” “末將不敢!” 此言一出,周釗和穆顺,面颊一抽,拱手一礼后迅速去布置。 望著二人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叶十三一撇嘴,看向身边仅有的四名卫兵,沉声道:“开拔,峴口。” “遵命!” 何秀儿激动得满脸通红,一点都没有初上战场的紧张样子。 吴六子正了正头盔,飞身就上了马背。 “將军,估计马成也快到峴口了?” “差不多!” 叶十三点点头,从容地跨上了战马,回头望了一眼铁匠铺方向,一勒马韁,胯下的战马就从签房大院夺门而出。 一路上,刀枪如林的北防军,纷纷向峴口急行军。 见叶十三的战马飞奔而来,行军的领军们在马背上向叶十三拱手行礼。 叶十三目视前方,只顾催马前行。 “將军,狼烟!” 就在离峴口不足二里地时,黄羊峴烽火台上空,一股白色的烟柱冲天而起。 吴六子大喊一声,又道:“看来,韃子已经向峴口方向发起进攻了?” “没错!” 叶十三咬著牙,狠声说道:“老子等这一刻,已经好久了。” 隨著狼烟的扩散,行军的將领们,顿时就高吼起来,让自己的兵马加快速度。 就在这时候,从峴口方向,一匹战马疾奔而来。 “將军,是李狗子!” 吴六子又是一声,隨即又道:“看来,马成他们早到指定地点了。” “好,出征!” 叶十三大吼一声,胯下的战马一声嘶鸣,速度比方才又快了几分。 第214章 给老子瞄准了射杀 片刻间,峴口到了。 叶十三端立马背,目光一扫马成带著的五百血卫军。 “长话短说,瞄准了给老子射杀来犯之敌就是。” 五百血卫军,除了弓箭和佩刀,每人的背上,还背著一支用羊皮卷著的物件。 早叶十三一步到了峴口的周釗,硬起头皮又道:“看情况,元蒙韃子离这里已经不足二里地,將军三思啊,还是让末將出战吧!” “请將军三思,末將愿打头阵。” 穆顺更是当仁不让,策马就衝到叶十三面前。 “滚回你们各自的位置,再敢多言,军法从事。” 叶十三目光冷冷,一扫二人,顿时就暴吼一声。 不敢再多嘴的二人,面上一紧,隨即就指挥各自的兵马,向峴口左右狂奔而去。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二里地,元蒙韃子骑兵说到就到。 叶十三带著五百血卫军,直接进了峴口。然后,五百血卫军,分为三排,梯次在出口处一字排开。 ”都听清了,二百步以外瞄准,一百步到一百五十步,先射一拨。” “注意好了,按你们各自的位置,对应敌军攻势队形的顺序射杀!” “都明白了没有?” 叶十三说完,又暴吼起来。 已经各就各位的血卫军们,已经从后背上解下了羊皮裹儿,拿出各自的长枪,单腿跪地,一只眼瞄向峴口外的元蒙方向。 轰隆隆的马蹄声,震得大地一阵颤抖。 黑压压的元蒙大军,高举著各色旗帜和弯刀,扬起漫天的雪雾,战马嘶鸣著,就向峴口衝杀过来。 “预备!” 叶十三神情冷峻,手里也提著一桿长枪,只是没有平举起来瞄向迎面衝来的韃子骑兵。 面对亮闪闪的一片弯刀,喊过一声预备的叶十三,目光冷冷,测算著他与冲在最前面的韃子骑兵的距离。 二百步,二百三十步,一百八十步,一百三十步…… “放!” 叶十三暴吼一声。 “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声,就像爆豆一样响了起来。 距离峴口血卫军百步左右的韃子骑兵,面部突然绽开一片血后,齐刷刷一头栽下战马。 第一排开过枪的血卫军,迅速后退,排在后面的血卫军迅速跨上前去,补上了空缺。 “砰砰砰……” 又是一连串震天的爆响,又一片韃子骑兵坠落下马。 韃子骑兵们的喊杀声,惨叫声,还有战马的嘶鸣声霎时就搅在了一起。 待两轮射杀,足有上千名韃子骑兵的尸体铺了一地。 此时,后面又衝上来的韃子骑兵,已经距离叶十三不足百步。 “左翼听令,全队出击!” 叶十三暴吼一声,血卫军们迅速分两边。 “杀,该我们了。” 看得心头大惊,又热血沸腾的穆顺,手中战刀一举,又暴吼道:“杀过去,保护叶將军。” 北防军四千骑兵,早已做好了准备,这一声令下,策马举刀就向峴口冲了上来。 “叮叮噹噹……” 一阵兵器的撞击声下,银光闪过之处,迸溅出一片又一片的火。 左翼的四千北防军在峴口一字排开,与后面衝上来的韃子骑兵,即刻就是一场近身肉搏。 叶十三缓缓举起手中的长枪,瞄准一个搏杀阵型后面的韃子指挥官。 屏住了呼吸的叶十三,手指轻轻一勾。 “砰!” 叶十三手中长枪的枪口,喷出一片火光。 隨即,远在百步之外的韃子指挥官,突然一个后仰就掉下战马。 “血卫军听令,挑选远射目標,自由射杀!” 望著枪口冒出的一缕轻烟,叶十三又是一声暴吼。 “砰砰砰……” 又是一阵接一阵的枪声响起,后面衝上来的韃子骑兵,还没接近峴口的廝杀阵型,就已经被一个个射杀落马。 血卫军们轮番填药,轮番射击,三排阵型配合得相当默契。 看到身后的自己人被瞬间落马,被横衝直撞的战马霎时就踩成了肉泥,和北方军拼杀的韃子骑兵,已经恐惧得大乱一片。 “啊……” 惨叫声不断响起,稍有分神的韃子骑兵,就被北防军砍落马下。 右翼观战的周釗,激动得面颊直抖。 如此痛快的廝杀,他这辈子见都没见过。 一炷香的功夫,峴口前面,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地丟满了三四千具韃子骑兵的尸体。 拼杀中的元蒙韃子骑兵,开始纷纷后退。 “穆顺部听令,火速后退!” “血卫军听令,联排射杀!” “右翼周釗听令,你部做好追杀准备!” 叶十三一口气,连下三条军令。 就在穆顺的北防军迅速退后的瞬间,五百血卫军手中的长枪,又是一阵向同时后退中的韃子骑兵齐齐射杀。 一片震耳欲聋的枪声落下,早已迫不及待的周釗,一挥战刀,指挥著右翼的四千北防军就追杀过去。 “杀,给老子狠狠杀!” 红了眼从周釗,指挥著手下的四千兵马,把潮水般后退的韃子骑兵,又是砍倒了一大片。 突然,率部砍杀中的周釗,突然勒马停了下来。 此时,峴口外的地上,积雪被战马踩成了泥泞。 而满地的泥泞,又被人血染成了红色。 遍地都是韃子骑兵的尸体,无主的战马还在继续乱窜著。 周釗所站之处,就是大夏与元蒙的交界口。 叶十三催马上前,举目望向退回元蒙地界的韃子军队。 “全军准备,跟著血卫军,给老子杀过边境线!” 此言一出,眾將大惊。 敌军溃败,可以说,已经成功地狙击了元蒙韃子的入侵。 但这杀过边境线? 那可就成了大夏入侵元蒙了。 周釗望著眼前惨烈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豪情与复杂的思绪。 豪情是因为这场胜利太过酣畅淋漓,他从未想过能如此重创韃子骑兵。 穆顺也是,如此痛快的杀伐,直接让元蒙大军首战失利。 这时,五百血卫军,已经填好了弹药。 叶十三骑著马缓缓来到周釗身边,他面色平静,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周將军,还是原阵型不便,你和穆顺將军,分左右翼护驾,隨本將拿下木桑粮草大营。” “末將遵命!” 穆顺和周釗,兴奋得双眼充血,即刻就紧跟在五百血卫军后面,向元蒙进內杀了过去。 “大夏人,杀过来了?” 退回去稍加休整的元蒙军队,万没想到北防军会越境追杀。 这一下,一向凶悍的韃子骑兵,有些怕了! “拦住大夏人,別人他们进入我们的领地!” 一名元蒙將官,狼一样大吼一声,挥刀策马就冲在前面迎了上来。 鸟人! 你怕是方才躲在后面没看到他们的死法? 跟在五百血卫军步卒后面的叶十三,跳下马来,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枪。 退回去的元蒙韃子,被將领的一声怒吼,嚇得又转头冲了过来。 “砰!” 叶十三手中的长枪,枪口又喷出一片火光。 举刀冲在最前面的韃子將官,直接半边脸就不见了。 “扑通!” 坠落在地的韃子將官,霎时就被衝上来的战马踩成了肉泥。 发觉不对的韃子骑兵们,慌乱地又调转马头,和后面衝上来的同伴们的战马又撞击在一起。 “快撤……” 迟了! 已经晚了。 “砰砰砰……” 五百血卫军,手中五百支长枪又是一起开火。 “啊……” 乱作一团的韃子骑兵们,霎时又倒下了一大片。 “给老子瞄准了射杀!” 吹了一口枪口的叶十三,翻身又上了战马,向不断填药灌装铁砂的血卫军们,又是一声怒吼。 不甘落后的穆顺,转头向自己的兵马吼道:“步弓手准备,射人射马都行,衝上去给老子射就是了。” 周釗也吼道:“步弓手准备,从侧面包抄射杀!” 一时间,足有五六千的步弓手们,纷纷硬弓在手,呼啦啦散开两边足有二里地,向著元蒙大军就包抄过去。 剩下的兵马,跟在叶十三身后,时刻准备在接替五百血卫军。 元蒙大军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击打得阵脚大乱。 惨叫声、马嘶声交织在一起。那些侥倖没被火枪击中的骑兵,又陷入了步弓手的射程范围。 “嗖嗖……” 一支支利箭,如雨点般射向韃子骑兵,不少韃子中箭落马,受伤的战马疯狂嘶鸣,在人群中横衝直撞,进一步加剧了混乱。 叶十三眼神冷峻,紧紧盯著元蒙大军,嘴角拧起一丝冷笑,吼道:“犯我大夏者,虽远必诛!” “砰!” 叶十三手中的长枪,枪口又冒出一缕轻烟。 这次,叶十三却是抬高了枪口,以二百步的距离,直接把元蒙大军的帅旗,给打成了筛子眼。 “咔嚓!” 紧接著,一声脆响之下,元蒙大军的帅旗就像一片枯叶飘落地上。 枪声又是大作,倒了帅旗后更加慌乱的韃子骑兵们,已经开始四下逃窜。 主將副將被叶十三射杀,衝锋在前的骑兵足有六七千人战死,韃子骑兵再无恋战之意,没命地向四处逃窜。 这一下,刺激得北防军们杀心更甚,多年对元蒙大军的惧怕,在此时也一扫而光。 一阵追杀之下,粮草大营已经在眼前不远。 望著堆积成山的粮草,叶十三笑了。 “报战损!” 叶十三站在粮草大营门口,目光一扫穆顺和周釗二人。 这一眼,让二人心头一凛。 不怒自威的叶十三,双眼流淌著一种无形的霸气。 一名副尉在穆顺耳边低语一阵,穆顺双拳一抱,高声道:“启稟怀远將军,左翼战死一十六人,轻伤一百二十人。” “稟叶將军,右翼战死九人,轻伤七十人。” 周釗也赶上前来,拱手报了战损。 “好!” 叶十三点点头,目光看向来路,道:“伤兵退出战斗,沿路返回,顺便打扫战场,收集一些韃子的战马,把韃子的兵器尽数带回防区。” 说完,叶十三把视线,又移动到身后的粮草大营,提高了声调说道:“大营防务,照旧分左右翼,东西南北四个角,各布兵一百血卫军,余下一百血卫军,驻扎指挥军帐周围。” 此言一出,马成立刻进行分兵。 不大时候,空堂堂的粮草大营,已经被叶十三带著北防军占领了。 “吴六子听令!” 进了军帐,还没落座的叶十三,又把吴六子喊了进来。 “你,李狗子,各带探马,务必把三十里范围內,元蒙大军的动向给摸清了。” “小的遵命!” 自知身上担子繁重的吴六子,一拍背上的乾粮袋,又道:“请將军放心,小的早已准备好了。” 叶十三摆摆手,这才踱步在一张铺著熊皮的宽背大椅上坐了下来。 第215章 野心 “何秀儿听令!” 叶十三突然,把目光看向一旁的何秀儿。 “小的在。” 何秀儿心头一阵紧张,赶忙上前两步站了。 “去,传宣节副尉以上的將领,来军帐议事。” 叶十三轻描淡写一句,何秀儿顿时长出了一口气。 儘管她跟著叶十三,更没有拔刀衝杀,但方才激烈的战斗,也让她著实经歷了一番血与火的洗礼。 不大时候,將领们齐聚军帐。 韃子的军帐中,好东西真可不少。 牛肉乾,奶酪,还有冻羊肉。 待眾將领坐定,紫伶已经烧好了奶茶,给每人面前的碗里,都添上了热腾腾的奶茶。 “將军,我们准备把这些粮草运回去?” 穆顺目光投向低头喝著奶茶的叶十三,绷不住就是一问。 “运回去?” 叶十三抬起头来,一瞥穆顺,又道:“在此屯兵,难道不需要粮草?” 屯兵? 不光是穆顺,就是周釗,也被叶十三的话,著实嚇了一跳。 待半碗香喷喷的奶茶下肚,叶十三缓缓抬头,目光看向眾將领,淡淡说道:“愿日月所照,皆我大夏疆土。” 愿日月所照,皆我大夏疆土? 这话! 摆明了是要吞下元蒙的大金盟部。 果然! 叶十三目光再次从眾將领面上扫过,缓缓又道:“如今粮食是有了,运来运去,那多麻烦?” 周釗心头一震,起身抱拳,急道:“依末將看,还是稟报军部,请求岳大將军再派兵马,不然就凭我们这些兵数,怕是……” “呵呵!” 叶十三摆摆手,打断周釗后面要说的话,淡淡又道:“大將军手里的那些兵马,已经没有兵数再拨付黄羊峴防区,元蒙各盟部一旦向我大夏全线出兵,岳大將军自己都难以布防,哪还有兵马支援我黄羊峴?” 望著眾將片刻,叶十三又道:“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以黄羊峴为大后方作依託,我军直接拿下大金盟部、还有和野驴滩接壤的巴立盟部,如此一来,元蒙的两处盟部,不就成了我北防军的领地?” 这时候,眾將领才完全明白。 早在签房大院的时候,叶十三开拔时,曾经喊过一声“出征”而不是“迎敌”。 这齣征,意味著叶十三从一开始,就已经打好了吞併元蒙两个盟部的主意。 这样一想,眾將领的后背,陡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就是老王爷镇北王当初,也是本著守土有责,更不敢想扩疆充土。 能守住北漠千里防线,就已经烧高香了,谁还敢想著吃掉元蒙的部落? 这不但是戍边,而且还是虎口拔牙。 但这一战,直接灭了元蒙六七千的兵马。 这个战绩,刺激得眾將领们又是一阵亢奋。 他们也清楚,要是只管防守,元蒙对边城的骚扰,那是永远少不了的。 与其天天提放著贼偷,还不如主动出击,把贼窝给掏了。 反正,元蒙大军进犯黄羊峴防区在先,北方军这才乘胜追击,占领了元蒙境內大金盟部的粮草大营。 “將军,我等真要占领此地?” 一名校尉站了起来,目光闪烁不定,似乎忧心忡忡。 “没错!” 叶十三一瞥校尉,又道:“你是怕,我们这些兵马,会被元蒙大军围剿不成?” “末將,还真是担心这个。” 校尉点点头,目光殷切地望向叶十三。 其实,所有在座的將领,心中都有这种担忧。 想想,元蒙高层,会轻易把自己的领土,就这样让叶十三给占了? 叶十三站了起来,目光一扫眾將领,鏗鏘说道:“五百血卫军,可抵两万常规兵马,加上你们,对元蒙有何可惧?” 这话没错,叶十三也说得底气十足。 整个战斗过程,他们可都是有目共睹啊! 一百多步外,就能射杀敌人。 血卫军手中的新兵器,真让他们开了眼界。 火器杀敌的威力,是任何弓弩能无法比及的。 叶十三好像看穿了眾將领的心思,笑道:“本將还有更厉害的兵器,相信不久,就会让大家开开眼。” “敢问將军,是何等兵器?” 穆顺心急,接著就是一问。 叶十三背起双手,在军帐內来回踱著步子,道:“就是能在一里地外,能射杀敌人的新兵器,要是製造得好,两里地,三里地的范围,射杀敌人都不在话下。” 而且,还是一杀一大片的那种兵器。 叶十三神秘一笑,又是一句补充。 眾將领听闻,顿时满脸震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能一里地外射杀敌人?还能一杀一大片?这……这如何做到?” 周釗忍不住开口,声音中带著惊嘆。 叶十三微微扬起下巴,自信道:“到时候,大家就知道了,乃是我近日苦思半夜,才设计出来的新兵器,其威力巨大,装填速度如长枪差不多,待到装备我军,元蒙大军便是有再多兵马,也不足为惧!” 眾將听后,士气大振,原本心中的担忧,瞬间便消散不少。 “將军英明!有此利器,何愁敌患不除!”穆顺激动地喊道,眼中燃起熊熊斗志。 叶十三目光一瞥,看著士气高昂的眾將,满意地点点头:“如今占领这粮草大营,只是本將的第一步,待新兵器装备我部,便主动出击,彻底荡平元蒙的威胁,让我北防军的威名,响彻这片大地!” “將军英明,將军神勇!” 眾將齐声高呼,惊得外边的兵士们,纷纷从军帐门內偷窥不停。 就连在火盆上烧奶茶的何秀儿,也禁不住激动,紧握著拳头高喊不停。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转身坐回了熊皮大椅,向何秀儿说道:“传令下去,这顿饭,全吃肉。” 韃子死掉的战马不少,足够这八千多兵將好好吃一段时间的了。 再说,元蒙大军集结了好久,这才建成了这座粮草大营。 万没想到,不到半日时光,大夏北防军就灭了他们近七千的兵马,而且还占领了他们辛苦建成的粮草大营。 要知道,这些粮食,那可是大金盟部和巴立盟部倾其全力,才调运来这么多的粮草。 这下好了,等於是给叶十三充当了战利品。 第216章 那得杀多少韃子? 不一刻,马肉喷香。 叶十三举起酒碗,目光一扫眾將领。 “今晚破例,饮酒一次以示庆贺!” 之前,叶十三是严禁在军营饮酒,唯有这次例外。 “即刻起,本將脚下这片土地,归我大夏疆土属。” 叶十三把酒碗左右一亮,又道:“为我大夏扩疆充土,干了!” 眼中寒芒闪过的叶十三,扬起脖子,把一碗酒饮了个点滴不剩。 “將军,等开春后,我们就可打过沁目河了。” 周釗也意气奋发,举著酒碗也大放豪情。 叶十三目光一转,道:“打过沁目河,何必要等到开春?” 周釗一怔,隨即又道:“元蒙吃了大亏,损了不少兵马,又丟了土地,肯定是再次集结大军,准备和我北防军决一死战,而且我军也需要一番休整。” 穆顺也站了起来,举著酒碗说道:“周將军言之有理,当下,我北防军还是死守此地,以防元蒙大军捲土重来。” “哼!” 叶十三冷哼一声,眼里寒芒又起,沉声道:“就算元蒙不来收復失地,本將也要一鼓作气,打过沁目河去,最少让元蒙的两个盟部,归我大夏所有。” 此言一出,周釗和穆顺相视一眼,默不作声就仰头饮掉了自己碗中的酒。 其实,仗虽然是打胜了,但他们心里还是后怕不已。 要是运著这些粮草,退回黄羊峴防区多好? 一片只能放牧的地方,值得搭上大家的性命,派出足够数量的驻军占领它不成? 叶十三好像看穿了二人的心思,吃了一口马肉后,这又抬头说道:“这片土地,水草丰茂,我田兵可用来开垦种粮,顺我辖下元蒙百姓,也可学习农耕,屯田村边城贸易集市……” “啊……” 这下,眾將领可不淡定了。 叶十三不光是占领一处地方,而是要把打下来的区域,进行改造和统治。 这等野心,就是大夏皇帝,怕是都不敢有的。 当今朝中,巴不得元蒙不再生事,保持友邦局面就再好不过了。 谁想到这个奴籍出身的烽燧兵,却要让元蒙臣服? “將军三思啊!” 周釗面颊一抽,急道:“元蒙地域广袤,我北防军兵马毕竟有限,战线一旦拉长……” “哼!” 叶十三冷哼一声,打断了周釗后面想说的话。 目光冷冷一扫眾將领,叶十三狠声又道:“我边民安分守己的时候,元蒙韃子不照样骚扰不断,我北防军退回防区,难道元蒙大军就会善罢甘休?” 此言一出,军帐內的眾將领们,纷纷一片窃窃私语。 將领们三三两两,脑袋抵在一起,小声交流著自己的看法。 叶十三嘴角闪过一丝诡异的笑,示意何秀儿给他把酒斟上。 何秀儿怕叶十三喝多了,犹豫了一下,就给叶十三面前的酒碗,只添了半碗。 “满上啊!” 叶十三狠瞪何秀儿一眼,道:“韃子的酒,你也心疼?” 何秀儿的脸,一下子就红到耳根,小声说道:“战事如此激烈,將军还是少饮为好,万一……” 叶十三摆摆手,嘴角一拧,笑道:“要是不喝上几两,我还真没胆量,再度让大军向前推进。” “啊……” 这话,不知道是即兴出口的玩笑话? 还是叶十三的真实想法? 就是眾將领,也被叶十三的话,惊得合不拢嘴。 难道,趁著酒性壮胆,还要趁胜挺进? “將军!” 穆顺不淡定了,站起来拱手道:“我军业已占领了这粮草大营,这里距大金盟部还有三十里路,將军不会是?” 后面的话,不说大家也知道。 就眼下这些兵马,要一举拿下大金盟部,恐怕会事与愿违。 再是血卫军手中的兵器厉害,再是元蒙大军溃败后逃散,但逃散的大军,还会重新聚集起来的。 而且,巴立盟部囤积的兵马,数量並不比这大金盟部的少。 大金盟部虽然归顺了元蒙,但不可能再向大夏投降。 何况,叶十三还杀了大金盟部木桑王爷的女婿那木儿。 这个仇,木桑王爷是放不下的。 对穆顺的话,叶十三却不以为然,目光一扫帐內,淡淡说道:“与其天天提心弔胆,怕韃子杀过来,还不如主动杀过去。” 说著,叶十三狠狠撕扯了一口马肉,又道:“这些年韃子对我大夏边城的骚扰,对我大夏边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笔帐,不得不算,该让他们付出利息的时候了。” 此言一出,军帐內年纪较轻的將领们,纷纷激动起来。 “末將愿隨怀远將军杀过沁目河!” 一名宣节校尉满脸通红,仰脖就灌下了一碗酒。 叶十三嘴角微微一翘,冷声又道:“本將並非嗜杀之人,但凡归顺我大夏的韃子,均以同胞相待。” “將军三思啊!” 周釗慌了,赶忙拱手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些韃子好战成性,恐怕不易被我大夏驯化?” 叶十三斜瞥周釗一眼,道:“周將军此言差矣,好战者,乃是元蒙高层,普通百姓,哪个不愿意过安生日子?” “可元蒙高层,未必就心甘情愿让我北防军占领此地!” 周釗心有顾虑,极力保持自己的观点。 “那就杀!” 叶十三的面,陡然冷了下来,嘴角一拧,咬牙又道:“那就杀到元蒙皇室,向本將跪地求饶为止。” 此言一出,军帐內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杀到元蒙皇室跪地求饶为止? 那得杀多少韃子? 就凭他们这不足一万数的兵马? 此时,又有一名致果校尉站了出来,率先打破沉默,拱手道:“与其经常防备韃子入侵,不如杀过沁目河,也好缓解其他防区的压力。” 穆顺也被这种情绪所感染,尤其想到十年前,自己差点死在那木儿的刀下。 眼下叶十三已经带著他们打到这里,光运一些粮草回去,这未免也太没意思了吧! “將军,要想杀过沁目河,恐怕还得拿出新的部署才行?” 到底是老將,考虑事情比较周到。 “嗯!” 叶十三点点头,边吃边说。 “眼下,元蒙韃子骑兵溃不成军,但数量还是不少,最少也有一万余兵数,依本將只见,趁他们还没归拢在一起,先把巴立盟的屯兵之地给夺了再说!” 周釗心头一惊,急道:“不是说,巴立盟和大金盟部,合起来在此屯兵集结的吗?” “呵呵!” 叶十三摆摆手,道:“这边,只是他们从我黄羊峴防区入侵的路线,还有一批粮草和主力兵马,作为后援在巴立盟境內囤积著。” “啊……” 此言一出,眾將领愕然。 他们没想到,叶十三已经把防区以外的敌情,直接给摸透了。 “啪!” 叶十三把手里一块啃光了肉的马骨头,扔在桌上说道:“抓紧时间吃饭休整,半个时辰后,出征巴立盟部。” 第217章 都给老子准备好了 看来,叶十三已经有了部署。 “末將遵命!” 一听又要连夜出征,眾將领们面上一片肃然,齐齐应答。 不多时,所有兵將,都已饱餐一顿。 叶十三站了起来,目光一扫眾將领,提高声调道:“左右翼,各留下一千兵马驻守此地。” 然后,目光看向马成,道:“传我军令,五百血卫军隨本將出征!” “末將遵命!” 军帐內,又是一片震天的应答之声。 就在此时,吴六子匆匆赶到。 “將军,部分元蒙韃子骑兵,逃向巴立盟部,剩余部分直接过了沁目河,去了元蒙总盟部。” “好!” 叶十三点点头,道:“你带几人,沿沁目河一带放火,造成声势,给元蒙皇室形成压力。” 要知道,大金盟部境內几十里长的沁目河,芦苇遮天,这要是被点了火,可真够让元蒙总盟部慌上一慌的了。 沁目河边,大片的芦苇高度过丈,沿河蔓延几十里长,眼下已经枯萎多时,见火就燃。 “明白!” 吴六子拱手退下。 叶十三走出军帐,回头对何秀儿说道:“你,留下。” “小的遵命!” 何秀儿躬身一礼,她知道此去就是一场恶战,不宜带著任何累赘。 一时间,战马又嘶鸣起来。 叶十三飞身上马,带领大军浩浩荡荡出发。 月色洒在將士们的鎧甲上,寒光闪烁。一路疾驰,马蹄扬起地上残雪无数。 一路上,到处可见韃子骑兵走散的战马。 有些伤重的韃子骑兵,在溃败逃亡的路上,突然栽下马背就被冻僵在地。 一个时辰后,已经绕到了硫磺谷外围的另一头。 此时,远远看到,一串灯笼在韃子营地的旗杆上亮著。 也许是奔腾中的马蹄声,惊动了大营里的韃子兵。 “呜呜呜……” 韃子的號角响了起来,大营瞬间就乱了。 原先集结的韃子兵,还有部分从大金盟部粮草大营溃败逃散的兵马,霎时就乱作一团。 “都给老子准备好了!” 叶十三暴吼一声,五百血卫军,分成两列,齐刷刷在阵前一字排开。 周釗和穆顺带领的左右翼,也纷纷亮出战刀,分別护卫在血卫军的两翼。 此时,离韃子营地,已经不足五百步。 北防军们没有高声喊杀,只是稳稳地向前推进。 五百血卫军,分成前后两排,齐齐平举著手中的长枪,向大营的正面逼近。 “呜呜呜……” 大营柵门口的一座瞭望塔上,一名司號的韃子,扬起脖子再一次吹响了牛角。 三百步,两百步。 叶十三跳下马来,手中长枪的枪口,缓缓向上抬起。 此时,大开的营门內,呼啦啦涌出成千的韃子步军。 韃子步军们高举著弯刀,出了大营的柵门,就迅速向两边分开。 奇怪! 惊慌失措的韃子兵们,却没有骑马迎战,而是採用了步战。 看来,是逃回去的韃子骑兵,讲述了战马发生惊嚇后不受控制,反而让阵型乱得一塌糊涂造成惨重的伤亡。 一百五十步。 出了营门的韃子步军,这下十分沉稳,一手牛皮盾牌,一手弯刀高举,森严有序地把大营护在身后。 一百三十步。 北防军也是一样沉稳,只有长靴踩在积雪上的咯吱声,再无任何喧囂发出。 一百步。 几乎所有的韃子步军,齐刷刷把盾牌护在胸前,高举的弯刀,在月光下反射出渗人的冷光。 “砰!” 一道火光,从叶十三手中的枪口喷射而出。 “啊……” 一声惨叫之下,营门口哨塔上吹著牛角的韃子兵,就像一片枯叶,从半空飘落地面。 “噗嗤!” 从哨塔仰面掉落的韃子,落在柵栏上后,被削尖的一根柵栏,直接从后背穿胸而出。 一道血,隨即就从穿透了韃子身体的尖木上喷起老高。 没等出了营门的韃子步军们反应过来,五百血卫军手中的长枪,已经喷著火舌,交替向韃子步军的方阵射击。 一朵朵血,顿时就在韃子步军的脸上绽开。 甚至有的韃子步军,被射中额头,从脑袋后面喷出脑浆。 “啊……” 惨叫声顿时就响成了一片,血卫军在距离韃子营门百步距离停了下来。 “砰砰砰……” 又是一阵接连一阵的轮番射击。 在不断有韃子步军惨叫著倒下后,剩余的韃子步军开始往营门內退去。 大营里面,突然一阵骚动。 一队骑兵,高举著战刀冲了出来准备突围。 此时,叶十三们又向前推进了二三十步。 “步弓手准备,务必將韃子骑兵尽数射杀。” 趁著血卫军给长枪填火药灌铁砂的时候,周釗举起战刀暴吼了一声。 早已有北防军的步弓手,在逼近营门百步的时候,就已经张弓搭箭,等待主將的一声令下。 “嗖嗖嗖……” 从柵栏上空跃出大营的战马,还没在地上站稳,马背上的骑兵,就已经咽喉中箭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左翼也不示弱,从另一侧开始狙击韃子骑兵。 一阵飞蝗似的狂射之下,衝出营门的韃子骑兵,又勒转马头向后撤退。 这时候,大营里更多的韃子兵们狂叫著涌了出来,和刚转身撤退的骑兵们挤成一团。 “砰砰砰……” 趁著左右翼弓箭狂射的压制下,填装好了火药的五百血卫军,屏住了呼吸又是一阵精准的射杀。 “左右翼听令,放火烧营!” 突然,叶十三飞身上马,衝著右侧的周釗大吼一声。 “遵命!” 霎时间,左右翼的步弓手们,纷纷给箭簇上缠上蘸了菜油的布条。 在各自主將的指挥下,左翼步弓手冲向大营的毡帐区外面,右翼的步弓手们反向而去,迅速靠近了大营的草垛。 “嗖嗖嗖……” 无数的箭簇,带著火光就射向大营里面。 呼隆隆…… 火借著风势,一下子就映红了半边天。 “散开,后退百步,包围狙杀!”叶十三把长枪背在背上,从腰间抽出那把残刀,勒转马头向后退了百十步远。 与此同时,吴六子们分成几处,在沁目河一带顺利放火。 乾枯又密集的芦苇,熊熊大火瞬间就连成了一条火龙,借著风势很快就蔓延了三五十里。 趁著月色突然向兔窝堡、沙柳滩村发动攻击的另外两支元蒙大军,刚和当地驻防的北防军交战不久,就被一阵密集的鸣金声,撤退了二三十里。 对已经占了上风的元蒙大军的突然撤退,这让两处参战的岳佟和周大祥,顿时就懵了。 照元蒙大军如此凶猛的攻势,说不定挨不到天亮,两处北防军就会被破防。 但驻守在两地的两位主將,谁也不敢轻心大意,第一时间就派出了得力探马,去元蒙境內探个虚实。 第218章 混蛋,够胆 在兔窝堡和狼嚎岭之间,亲自率部迎敌的岳佟,面对惨重的伤亡,不免一阵心惊肉跳。 增援到沙柳滩村布防的周大祥,面对元蒙大军攻势下北防军的死伤,不由得头皮发麻。 这二人,几乎在同一时刻,想到了黄羊峴的叶十三。 元蒙突然发起战事,黄羊峴绝对首当其衝,不可能置身事外被绕道。 黄羊峴防区的兵马,却只有一万北防军。 元蒙大军要是分兵同时攻打峴口进入屯田村,叶十三带著的这一万兵马…… 二人几乎,就像心有灵犀一样,分別在两个战区不敢往下设想了。 一切,只有等天亮了。 此时的通天驛镇,也陷入了一片慌乱。 儘管衙门的兵卒,在四处拦截百姓不让乱跑,但还是有一些惊慌失措的百姓们,企图绕口关卡向大后方转移。 镇衙门的后院,灯火一片通明,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衙门兵卒。 “郡主稍安勿躁!” 不断拿手帕擦著额头虚汗的周敬堂,还不忘安慰焦躁不安的香香郡主。 “车骑大將军岳佟,已经亲自率领大军迎敌,我大夏北防军定会英勇杀敌的。” 香香郡主在地上来回走著,不安地说道:“警讯如此紧急,各烽火台都狼烟四起,不知道黄羊峴那边……” “有北防军守著,说不定叶將军都不用亲自上阵杀敌。” 周敬堂一边应付著香香郡主,心里一边盘算著他藏匿在西河镇小翠那里的財產。 眼下要是向內地转移那笔財物,运输的风险会更大。 倘若西河镇失守,他半生的积蓄,就会由此打了水漂。 但要说危险,这通天驛却是首当其衝,一旦黄羊峴防区失守,第一个遭殃的就是通天驛镇。 “郡主,要么让下官护送您,移驾西河镇那边,万一这……” “住口!” 香香郡主勃然大怒,厉声就打断了周敬堂后面要说的话。 目光冷冷一扫周敬堂那张汗水遍布的胖脸,怒道:“防区战事已起,百姓流离失所,身为地方父母,不思安置百姓流民,却一味地想著安生辟祸。” 骂完周敬堂,香香郡主思忖片刻。 “苏哲何在?” “末將在。” 苏哲心头一凛,就从外面小跑进屋。 香香郡主一瞥苏哲,又抬头看看外面月色惨澹的天空,沉声说道:“趁著月色不暗,带上卫兵,隨本郡主去黄羊峴屯田村。” “郡主……” 苏哲一急,当即就跪了。 “还请郡主三思,眼下黄羊峴防区,说不定已经开战了。” 急出了一身冷汗的苏哲,硬著头皮阻拦香香郡主的任性。 “正因为已经开战,本郡主才不想在这里安享太平,理应和北防军一起抗敌。” “郡主不可!” 苏哲脑子里飞快地转了个弯,又道:“车骑大將军岳佟,业已率部亲自上了战场,眼下军部无人坐镇,郡主身为监军,当以大局为重,粮草调度,兵器补充,哪一样不是重中之重?” “少给本郡主戴高帽子!” 不料,苏哲话一出口,当即就被香香郡主识破。 “你以为,如此就能让本郡主留在这里?” 说完,香香郡主狠瞪苏哲一眼,然后绕过苏哲身边,径直就向外走去。 “全体开拔,黄羊峴屯田村!” 人还没出屋子,声音已经向驻扎在后衙的五十名卫兵下了命令。 “唉!” 苏哲嘆息一声,狠瞪了周敬堂一眼,然后扭头就追了出去…… 香香郡主要开赴战场,周敬堂是拦不住的。 这次,香香郡主把贴身侍婢紫云都没带,率领五十名卫兵,一路快马加鞭,向著黄羊峴方月夜狂奔而去。 天色微亮,香香郡主的人马,已经到了屯田村。 望著空堂堂的练兵校场,一阵不详之感,霎时就涌上心头。 “快,去签房大院看看!” 急得差点哭出声来的香香郡主,双腿一夹马肚,便向签房大院衝去。 “快,跟上,保护郡主!” 苏哲一急,大吼一声,抽出佩刀就催马追了上去。 昔日人满为患的校场,此时冷寂得渗人。 “郡主,您来了?” 从签房大院出来几个北防军兵卒,吃惊地望著策马冲了过来的香香郡主。 “让开!” 香香郡主一声怒吼,直接骑著马就衝进了签房大院。 此时,签房大院的地上,堆满了韃子兵的弯刀。 一群田兵,正拿著斧子在拆卸刀刃。 “你们,这是?” 立在马背上的香香郡主,目光一扫偌大的院子。 “稟郡主!” 一名田兵从地上站了起来,拱手道:“小的们把这些兵器的木柄给卸了,留下刀刃交给曹铁匠。” 如此多的弯刀? 这可不是北防军库存的兵器。 使弯刀的,只有元蒙韃子。 莫非? 一阵疑惑之下,香香郡主急道:“如此之多的元蒙兵器,这是从何而来?” 站在一旁是一名北防军兵卒,拱手又道:“启稟郡主,这些,都是昨夜大捷,怀远將军让小的们打扫的战利品……” 贏了? 如此说来,是叶十三打了胜仗? 望著地上堆积如山的弯刀,苏哲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根据目测,这些兵器数量,至少有五六千数之多。 难道? 叶十三昨天所杀之敌,竟然有五千数以上不成? “郡主……” 面颊一阵急抖的苏哲,嘴唇也一哆嗦,惊道:“峴口大捷,看来叶將军又立奇功,杀了不少的元蒙韃子兵啊!” 香香郡主目光一扫院里的兵卒们,发现这些兵卒,身上都已经掛彩。 伤兵? “你们,都负伤了?” 香香郡主心头陡然一沉,急道:“那怀远將军呢?大军呢?”难道,叶十三还在峴口死守阵地? 一名伤兵面带喜色,说道:“怀远將军已经亲率左右翼,杀过边境线,力图占领韃子粮草大营。” “啊……” 这下,吃惊的不光是香香郡主,就是苏哲,也被惊得张大了嘴。 如此看来,这一战,叶十三不但大捷,而且还率部趁胜挺进,企图占领元蒙的大金盟部领土。 “混蛋,够胆!” 香香郡主骂了一句,激动得两腮緋红。 “郡主,我们……” 不知所措的苏哲,把目光投向马背上的香香郡主。 “还用问?” 香香郡主狠瞪苏哲一眼,翻身下马,怒道:“还不巡查整个村子?” 说完,香香郡主一撇嘴,又道:“即刻起,本郡主就坐镇屯田村,兼管黄羊峴防区一应事务。” 第219章 知道枪的厉害了? 此时,元蒙境內烈火熊熊。 大营中惊慌失措的骑兵与步军,相互踩踏之下,惨嚎不断。 衝出大营柵栏的韃子兵们,不是被血卫军的长枪击毙,就是被步弓手们的弓箭射死。 拼命突围出来的兵马,也被在外面围堵截杀的北防军砍死不少。 大火借著风势,一阵猛过一阵,嗶嗶叭叭一直烧到天色大亮。 望著遍地的尸体,叶十三不禁心头一颤。 这堆积如山的尸骨,不知道让多少个元蒙家庭,就这样没了顶樑柱? “打扫战场,火速撤退。” 头皮一阵发麻的叶十三,不忍心再看眼前的惨状。 “稟將军!” 一名搜查大营的宣节校尉,兴冲冲从柵栏里面出来,拱手道:“没被烧毁的物资不少,要不要再放一把火?” “混帐!” 没等叶十三说话,周釗一鞭子就抽了过去骂道:“你脑袋里装的是屎不成?既然是物资,岂有再烧毁的道理?” 挨了一鞭子的宣节校尉,訕訕笑道:“周將军息怒,小的是看昨晚大火烧得过癮,这一时糊涂……” “行了!” 叶十三眉头一皱,摆手道:“能归拢的韃子战马,儘量归拢起来,能带走的物资,给战马驮著。” …… 待回到大金盟部的粮草大营,已经是午时了。 急得满地转圈的何秀儿,在一眼看到叶十三归来的时候,眼泪霎时就涌出了目眶。 “將军……” 飞奔上前的何秀儿,一手拉住了马韁,另一只手去扶叶十三下马。 “不用了,我自己下。” 叶十三一笑,就跳下了马背。 浩浩荡荡归来的大军,兵卒们脸上无不带著喜色。 不用问,此战大捷。 “稟將军!” 一名留守粮草大营的百夫长,待叶十三进了营门,单腿一跪稟道:“稟將军,归拢元蒙韃子的战马六百三十匹,其余跑散太远无法找回,伤马死马数量足有一千余匹。” “哦!” 叶十三一怔,转头向何秀儿吩咐道:“今后饭食,稀汤为主,马肉放开了吃。” 这才吃了几顿乾饭啊! 这就稀汤为主了? 迎著何秀儿不解的目光,叶十三笑道:“有如此多的马肉,够吃一阵子的了,要是再配上乾饭,保准会烧胃生病不可。” 细一想,还真是。 一匹高头大马,足够十个兵卒吃十天的。 这上千匹死马伤马,就是供一万人食用,那也顶得上半月的军粮了。 再说剥下来的马皮,每张马皮,可以摺叠成双层,能做两面盾牌。 用红柳枝编织成盾牌,里外蒙上马皮,轻巧又坚实,可以用来遮挡弓箭的杀伤力。 粗略一算,最少两千付盾牌有了。 此时,一长溜行军灶上,煮马肉已经溢出了特有的香味。 平日里吃不饱的兵卒们,早已对此是垂涎三尺。 这一战,居然没有伤亡。 零战损的结果,另周釗和穆顺感嘆不已。 “你手里的兵器,借本將一观!” 好奇之下,周釗把目光投向一名血卫军,伸手就去借人家手中的长枪来看。 “这你可得小心了,別嘣著眼睛!” 一名血卫军小心翼翼,把已经填灌了火药和铁砂的长枪,竖著递向周釗。 周釗面色一寒,顿时骂道:“翅膀硬了?敢教训老子了?” 这名血卫军,正是从周釗的北防军中,被挑选出来的步弓手。 看到骂骂咧咧的周釗,眯起一只眼睛,好奇地对著枪口往里瞅著。 “周將军,不敢那样!” 血卫军哭笑不得,紧张地站在一边。 “胡闹!” 突然,叶十三怒吼一声,大步走了过来,从周釗的手中一把夺过长枪,骂道:“亏你还是个將领,如此冒失,不怕伤了自己?” 说著,叶十三举起夺过来的那支长枪,对著百步外在地上待宰杀的一匹伤马的脑袋,右手食指一扣扳机。 “砰!” 挣扎著要爬起来的伤马,额头顿时被射出一个拳头大的血洞,悲鸣一声后,脑袋偏在地上就气绝而死。 “看到了?” 叶十三狠瞪周釗一眼,骂道:“你的脑袋,能有它的硬?” “末將……” 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的周釗,訕笑著说道:“如此威力的兵器,末將只是好奇……” 此时,一旁的穆顺,看到周釗的狼狈样,差点就笑出了眼泪。 其实,他何尝不是? 只是比周釗慢了一步而已。 “叶將军!” 穆顺打消了把玩一下长枪的念头,凑上前来说道:“何时给大军都配上这新兵器?” 是啊! 何时给大军都配上这种新兵器使用? 大小將领们一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目光一起望向叶十三。 知道枪的厉害了? 你们这帮白痴蠢货,知道什么是热兵器了是吧? 叶十三面上一阵得意,大手一摆,吼道:“吃饭休整,別扎堆嬉闹了。” 说完,双手往身后一背,摇头晃脑地就进了军帐。 討了个没趣的眾將领,依然兴趣不减,纷纷把目光投向血卫军手中的长枪。 但是,这下血卫军们,却把长枪紧紧抱在怀里,任这些將领们磨破嘴皮,也不让他们再摸一下。 虽然这些將领们,都是他们曾经的顶头上司,但现在,他们都只听叶十三一人的。 要知道,带领著他们的马成,那可是烽燧兵出身,对北防军的这些將领们,谁的面子都不给。 “听好了!” 马成威严地一扫眼前的五百血卫军,冷声吼道:“血卫军枪不离身,人不离枪,都记住了?” “记住了……” 五百血卫军,呼声山吼。 “散了散了,各部人马,分时段修整,不得放鬆警惕。” 一脸尷尬的周釗,向大小將领们摆摆手,让大家不要放下戒备。 穆顺也是,立即安排了防务部署,这才转身进了军帐。 呼啦啦一下,围观的大小將领们也散了,各自去执行任务。 五百血卫军也是,在粮草大营的东西南北四个区域,每个区域布防一百人。 剩下一百血卫军,值守在叶十三的军帐周围听令。 此时,热腾腾的煮马肉已经出锅,奔袭了一夜的兵卒们,纷纷抓起马肉就是一阵狼吞虎咽。 第220章 元蒙国都查尔津 沁目河沿岸,熊熊火势蔓延好几十里。 在风的作用下,河对岸枯死的芦苇,也被引燃起来。 跑散的战马四处乱窜,引起了不少牧民的恐慌。 无主的战马隨处可见,这说明它的主人,已经战死。 一些韃子骑兵溃散后,惊恐之余四处逃窜,这让元蒙境內的人更加惊慌。 从这些残兵败將口中得知,大夏军队已经杀到元蒙地界。 黄羊峴一战,令这些溃军惊恐万分,如此凶猛的大夏军队,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消息,很快传到了元蒙国都查尔津。 元蒙皇室一片譁然,朝堂之上乱作一团。 忽烈儿大汗怒拍龙椅,即刻召集各盟部王爷议事,责令眾臣商议对策。 一些大臣主张立刻调集周边兵力,在黄羊峴外的大金盟部布防,抵御大夏军队的进一步入侵。 而另一些大臣则面露惧色,提议与大夏求和,甚至諫言和亲的邦交策略,以图暂时的安寧。 此时,一位神情沮丧的盟部王爷站了出来,颤声说道:“大汗,可不能怯战啊!黄羊峴一役,我大金盟部损失最为惨重,损失兵马近万,粮草无数,至今大夏军队,还在我大金盟部地盘上驻扎,老臣恳请大汗调集精锐之师,收復失地,为我大金盟部討个公道!” 忽烈儿大汗听后,神色稍缓,凝视著老王爷,权衡利弊片刻,迟疑道:“眼下我元蒙大军,尽数出动,业已分布在与大夏接壤的三处地方屯兵,这要是把其他军队的兵马抽调到黄羊峴,恐怕大夏北防军会从万川郡、西河镇一带进犯我元蒙,此事,还得谨慎考虑才行。” “大汗……” 巴立盟部的王爷图海,一把白的鬍鬚抖得厉害,上前两步,颤声道:“大夏军队烧我屯兵大营,杀死我部勇士万余,抢走粮食无数,如此下去,我巴立盟部的土地,就会被大夏蚕食殆尽,还请大汗快快出兵,杀入黄羊峴,直取通古驛镇,將我巴立盟部的损失给补回来。” 此言一出,忽烈儿面颊一抽。 怎么? 这巴立盟部,也沦陷了一处屯兵大营? 盛怒,震惊,恐慌,一起向忽烈儿袭来。 “黄羊峴一带,到底有多少大夏兵马?” 忽烈儿目光如炬,紧盯著木桑和图海二人,元蒙遭受如此大的损失,还真让他接受不了。 “可能,有三五万。” “不止这个数,按我军的死伤兵数来看,起码有六七万……” 木桑和图海,迟疑片刻,各自报出了北防军的兵马数量。 “一派胡言!” 突然,忽烈儿大怒,拍著龙椅的扶手吼道:“大夏北方军,总共区区十万人,黄羊峴一带,最多布兵两万,而且,守將叶十三,还是个奴籍烽燧兵而已,你二人丟失如此大面积的土地,折损如此之多的兵马,还有脸在本汗面前虚报敌军兵数?” “大汗所言极是!” 一名老臣站了出来,轻蔑一瞥木桑和图海二人,然后说道:“我元蒙铁骑,向来战无不胜,可在你二人辖下,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此言一出,朝堂上眾臣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这几年来,还真没有大夏军队如此完胜过元蒙。 就木桑和图海这对儿女亲家,两处兵马加起来不下三万,居然让大夏黄羊峴守將叶十三的一万兵马,给打了个落流水不说,还丟失了不少的土地。 这个结果,只能说明这对亲家,近年来只顾贪图享乐,没有好好操练军队。 木桑和图海脸色涨红,却又无言以对。 木桑咬了咬牙,硬著头皮道:“大汗,此次確实是我等疏忽,但敌军来势汹汹,战术诡异,我军猝不及防才致此败。那叶十三不知用何等兵器?我军骑兵多次衝击,竟被其远程射杀。” 图海也连忙附和:“是啊大汗,那黄羊峴地势本就易守难攻,叶十三又加固防御,我军久攻不下,这才陷入被动。还望大汗再给我等一次机会,定將失地夺回,血洗此辱!” 二人只好夸大其词,给自己的失败,找一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 忽烈儿面色阴沉,目光在二人脸上再次扫过:“哼,机会?本汗给过你们无数机会,如今却换来这般惨败!若再让你们统兵,不知又会生出多少祸事!” 这时,另一位年轻將领站了出来,抱拳朗声道:“大汗,末將愿领一军,前去收復失地,与那叶十三决一死战,定不辱使命!” 忽烈儿目光落在年轻將领身上,神色稍缓,似乎在考量著什么…… 这位年轻將领名叫哲別,乃是草原上有名的勇士,骑射功夫精湛,作战更是勇猛无畏。 眾人的目光,也隨之聚焦在哲別身上,朝堂內一时安静下来,只等忽烈儿的回应。 木桑和图海二人,眼里也是闪过一丝亮光,心中似乎看到了一丝復仇的希望。 片刻后,忽烈儿开口道:“哲別,你虽英勇,那叶十三虽然出身烽燧兵,但也並非等閒之辈,此次出征困难重重,你可有周全之策?” “大汗不必多虑!” 哲別昂首挺胸,自信答道:“大夏的战將,末將未必放在眼里,何况一个奴籍。” 此言一出,有人不禁摇头。 但也有人振奋起来,向哲別投去讚赏的目光。 哲別目光一扫身边眾臣,然后把视线又投向忽烈儿,说道:“末將之前,就已仔细研究过黄羊峴的地势与敌军情况。虽然这次大夏军队暂时德胜,且又驻扎我元蒙境內,这,就是他们的短处。” “短处?” 忽烈儿面上一怔,皱眉道:“眼下大夏军队兵力不弱,又占据我元蒙粮草大营,仅黄羊峴一战,就让我元蒙折损如此多兵马,这叶十三还有何短处?” 是啊! 事实已经在眼前明晃晃摆著,人家已经完胜,还有何短处可言? 迎著满朝质疑的目光,哲別傲然挺胸,提高了声调说道:“战胜大夏军队,不光是兵马数量的较量,战术尤为重要。” 屁话! 但凡带过兵的人,都知道这是作战的常识。 既然能在朝堂口出狂言,那一定是有著特別高超的战术了? 第221章 金甲勇士哲別 朝堂之上,顿时低语不断。 “你且说来!” 忽烈儿面露不悦,冷声又道:“木桑王爷,图海王爷,二人虽败,但也不是不懂战术之人,就是大夏北防军几位资深战將,也不敢小覷二位王爷。” 这话没错! 要是木桑和图海如此不堪,也不至於让北防军统帅岳佟这几年为此畏首畏尾。 可这烽燧兵叶十三的出现,一下子就打破了这种局面。 屡次杀入大夏境內捞一把好处的元蒙人,无论是牧民还是兵將,无不鎩羽而归。 为此,图海折了一个儿子。 也就是说,木桑死了一个女婿。 所谓的金刀駙马那木儿,前不久还给叶十三杀了。 三次进入元蒙地界,抢牛羊, 抢战马和粮食,且又杀人放火救他们的郡主脱险。 这些,都是由於这个叶十三的出现,让元蒙处处得利的局面,直接给倒转了回去。 “叶十三,老夫定將你碎尸万段!” 悲从中来的木桑,白的鬍鬚一阵抖动,抢天呼地的就是一句。 图海见状,紧握拳头,双眼赤红地说道:“不报此仇,老夫誓不为人!” 哲別嘴角浮起一丝讥笑,目光一扫这一对儿女亲家,缓缓说道:“二位王爷节哀,为那木儿世子报仇,收復我元蒙土地的事,就交给末將好了!” 见哲別如此自信,忽烈儿身子向前一倾,沉声道:“你有何妙计?说出来听听!” “可汗!” 哲別把目光,投向可汗忽烈儿,右手按在左胸,深躬一礼说道:“眼下,我元蒙已经向大夏三处防线出兵,只是黄羊峴一战失利。” “要是我元蒙撤回其余两处兵马,只留小部分兵马继续驻扎,来迷惑另外两处防线的大夏军队。” “悄悄撤回的大股兵马,补充到收復失地的战术部署上,如此一来,大夏军队的防务,依旧是分为眼下的三处。” “当然,这些行动,不能大张旗鼓,得悄悄进行,既就是大夏军部发现我军异动,再增援黄羊峴防线,已经为时已晚。” “我元蒙大军,以绝对的兵马优势,杀死侵入我元蒙领土的大夏军队,而且趁胜杀入黄羊峴,沿官道行军向通天驛镇、西河镇一路挺进,最后拿下万川郡。” “如此一来,我元蒙大军长驱直入,吃掉大夏北防线最后一处防区虎头关,就可力图大夏中原……” 哲別滔滔不绝,一口气將自己的战术,大致上部署了一番。 此时,朝堂上一片死寂,眾臣和各盟部的王爷们,也是鸦雀无声。 放弃另外两处进攻路线,抽调精兵强將,攻其一处? 要是一举將叶十三的一万兵马,尽数歼灭在元蒙境內? 那么,黄羊峴防区,就是无人之境,元蒙大军由此长驱直入,一路攻城掠地,直至把大夏的整个北方线拿下来? 首先,以此为依託,大夏的边城盛產粮食,奴役大夏百姓和败军,为元蒙大军生產粮食,如此后盾之下,他日进兵大夏中原的计划,自然就不在话下了。 “哈哈哈……” 突然,忽烈儿仰头一阵狂笑。 “好!” 点点头后,忽烈儿满脸喜色,高声道:“真不愧是我元蒙年轻一代的勇士,待摧毁大夏北防军的防线,本汗就把乌日娜公主嫁给你。” 此言一出,哲別激动的当场跪倒。 “谢可汗!” 哲別双膝跪地,抬头又道:“此事急不得,先造声势,让其他防线的大夏军队不敢掉以轻心,如此一来,大夏军队还要时时提防我军突然发动进攻。” “而我军的抽出来的精锐,悄悄向大金盟部这边集结,等所有兵马集结就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发动进攻,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將大夏黄羊峴守將叶十三诛杀在我元蒙的领地上,让那些入侵我元蒙领地的大夏军队有来无回……” 这下,所有人都懂了。 这个计划,简直是天衣无缝。 在其他两处防线上,元蒙军队进行佯攻,造出声势来拖住大夏军队。 而元蒙的精锐之师,则悄悄向沁目河流域集结,如此一来,直接將叶十三在大金盟部粮草大营的兵马一举歼灭。 只要黄羊峴一破,元蒙大军的精锐部队,直接从峴口长驱直入…… “好主意,好战术……” “此计绝妙啊……” “后生可畏,真不愧是年轻一代的勇士……” “此战得胜,可汗多年谋划的的霸业,指日可待……” “我军放缓时日,悄悄布兵,不就是多忍耐一些日子吗?” “待他大夏军队发觉,我元蒙大军如神兵天降……” 朝堂上一片称讚之声,之前提出和亲休战的大臣们,也不禁频频点头。 忽烈儿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目光在眾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哲別身上,眼神中满是讚赏与期许。 “来人!” 突然,忽烈儿从鑾椅上站了起来,高声道:“给勇士哲別,赐金甲!” 赐金甲? 就是王公大臣,领兵作战的事也常有,但也没资格穿金甲。 一些曾经征战多年的王公们,也不禁面露羡慕之色。 年轻的臣子们,就更不用说了,看向哲別的目光里,也儘是钦佩之意。 …… 与此同时,叶十三把吴六子叫到军帐。 “速去黄羊峴烽火台营房,命令袁彪部,带上所有缴获的元蒙韃子的兵器进驻硫磺谷,烽火台那边无需再防守。” 这话没毛病,北防军已经占领了大金盟部的粮草大营,黄羊峴烽火台那一片,已经没有元蒙韃子进犯的可能。 除非元蒙韃子兵长了翅膀,从几十里的北防军占领区飞过去。 “还有!” 叶十三从怀里拿出一封密信,沉声又道:“这个图纸,交给曹三锤抓紧铸造,林老么那边,也给催紧了。” 吴六子知道事关重大,重重地点点头,双手接过密信揣进怀里,带了两名探马,一出营门就策马向黄羊峴方向狂奔而去。 不敢掉以轻心的周釗和穆顺,带著几名校尉来到军帐。 “叶將军,我们驻扎在此,属於孤立无援之势,不如撤回峴口防守好了?” 周釗踌躇片刻,还是说出了心中的顾虑。 穆顺也拱手说道:“占领一片荒漠,於我军来说意义不大,反正已经歼灭元蒙韃子不少,又得了粮草和战马,此地也没多大用处,不如放弃算了?” 二人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 此地非村非镇,不就是一片荒漠之地,而且眼下又白雪皑皑,就是放牧也无法派上用场。 如此驻守在这里,真不如撤回峴口布防反而轻鬆不少。 第222章 该来的总会要来 面对二人的建议,叶十三嘴角一拧。 “老子辛苦打下来的领地,为何要归还给元蒙韃子?” 此言一出,眾將领脸上一片愕然。 话是这么说,但这片地方,眼下真是毫无用途。 从战略上讲,元蒙採用这个地方来屯粮集结军队,那是便於向黄羊峴发起进攻,作为一个后勤保障之地来使用。 但让北防军孤零零地驻守在这里,那可是白白消耗兵马粮草。 目光一扫眼前眾將领,叶十三笑道:“元蒙韃子能把此处作为后勤保障之地,老子照样能利用此地,为我北防军杀过沁目河,来作后勤保障之地。” 此言一出,眾將领无不大惊失色。 “叶將军……” 穆顺面颊一抽,惊道:“我部兵马,就这八千数之多,此役虽歼敌万余,但力图元蒙腹地,兵马可是远远不够啊!” 周釗也是一惊,急道:“如是计划向元蒙大范围出兵,最好是调集更多的兵马,集中兵力才是,但將军麾下的另外两万大军,还得驻守万川郡一带。” 这话没毛病。 军部的三万兵马,加上叶十三掌控的另外三万兵马,加起来也就是六万数。 北漠千里防线,號称十万兵马的北防军,其实最多只有九万左右。 另外的三万兵马,那得驻守北防线的最后一道防线虎头关。 目前,那三万兵马,可是鞭长莫及。 元蒙和大夏最后一处接壤之地虎头关,那可是进入大夏中原的北大门啊! 就是北防军主帅岳佟调遣,也得有朝廷兵部的军函才行。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为了削减镇北王吕南庭在边城的势力,朝廷是用尽了心思。 可以说,这三万多兵马,既能防守虎头关不被元蒙韃子攻破,而且还防止岳佟这些老將动歪心思起兵南下。 面对规劝,叶十三神色不变。 目光一扫眾將领,態度坚定道:“兵马多了有多的好,但兵马少了,自有少的方便。” “將军三思啊!” 周釗面上一紧,焦虑道:“眼下元蒙损失兵將颇多,又丟了领地,元蒙大汗忽烈儿定不会善罢甘休,定会集结更多的兵马来收復失地。” “周將军言之有理!” 穆顺也是点点头,藉机说道:“光是木桑和图海那两个老傢伙,我军也不足为虑,但他们的可汗忽烈儿,是不会甘心咽下这口气的。” “这些,那是自然会来的。” 叶十三点点头,背起双手来回踱步,思忖片刻,又道:“就是忽烈儿调兵遣將,那也得些时日,待元蒙大军集结了精锐,老子也正好磨利了宰他们的刀。” 看到叶十三如此篤定,周釗和穆顺二人,心里更加没了底。 如果元蒙大军精锐反攻,会將他们这不足一万的兵马,直接困死在这片白雪皑皑的荒漠之地。 这里除了一座用来囤积粮草的大营,再无其他防御工事可言。 就是眼下费气力挖些掩体,那也无济於事,土层的冰冻,可不是三杴两锹就能挖得动的。 叶十三似乎看穿了眾將领心中的顾虑,摆手笑道:“你们吩咐下去,各部兵马照常训练,就近几天,那忽烈儿还不一定能完成反攻的用兵策略。” 眾將听闻,又陷入一阵沉思。穆顺皱眉道:“眼下,我军不缺粮草,但兵马数量还真是个短处,將军还是慎重考虑为好。” “再说,就是即刻徵兵,那也来不及,就是有足够的兵源,就训练也是没有时间。” 不甘心的穆顺,硬著头皮又是一句。 看到叶十三態度坚决,其他校尉们,更不敢諫言撤兵的策略了。 不过,就叶十三所说的要杀过沁目河去,这让校尉们心里又是一阵激动。 这几年,在韃子无数次的洗劫下,他们心里早都憋著无数的怨气。 虽然眼下兵马是少了点,不也將元蒙的近四万兵马,给杀得落荒而逃的嘛! 尤其是在巴立盟部的屯兵大营,別说被长枪射击死掉的,就大火烧起后,步军和骑兵之间的相互踩踏,也直接要了上千数韃子兵的命。 加上被步弓手射杀的,突围时被趟子手砍杀的,元蒙兵马的死伤,也有万余。 自北防军和元蒙韃子对阵起,如此辉煌的战绩,还真没有过。 就是当年吕南庭亲率北防军出征时,那也是经歷了无数次的恶战,多年才打下的安寧。 但这一战,北防军以极少的兵力,却將多於自己兵马数倍的元蒙大军彻底击垮。 脚下这片土地,虽然是一片荒漠,但大家心里的成就感,却是爆棚满满。 此刻,就差一桿帅旗,插在元蒙的大地上了。 待周釗和穆顺二人带著校尉们离开军帐,叶十三唤来了马成。 “几日后,此地必有一场恶战。” “將军,是有情报了吗?” 叶十三摇摇头,道:“情报倒是没有,但我能想到,忽烈儿那老东西,必定调集精锐来此收復失地。” “哪……” 马成一怔,低下头来小声又道:“小的以为,方才周釗將军他们所言还是有些道理。” “你怕了?” 叶十三盯著马成低垂著的后脖梗,一撇嘴又道:“连你也以为,这片荒漠不值得驻守吗?” “將军……” 马成缓缓抬起头来,迟疑片刻,才又说道:“峴口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我军要是退回去守住峴口,就凭眼下的实力,再是元蒙调集精锐攻打,我军也稳操胜券。” 叶十三嘴角一拧,冷声道:“难道驻守此地,我军就非败不成?” 这一问,直接说破了马成心中的顾虑。 见马成不语,叶十三背起双手,在地上来回踱步。 “你想想!” 叶十三突然停止了走动,目光看向马成,又道:“就是我黄羊峴防区是铜墙铁壁,那其他防线,並非铁板一块,你还真以为,岳佟他们能守住兔窝堡一带?” 狠瞪马成一眼,叶十三继续说道:“千里北防线是个话,但五百里防线却是有的,一旦被元蒙韃子的大军攻破一处,其他防区的兵马又无力增援,让元蒙大军直掏我北防军心窝,就一个黄羊峴防区,存在还有何意义?” “啊……” 此言一出,马成茅塞顿开。 一旦万川郡或者是西河镇失守,那么,最位处北端的通天驛镇黄羊峴防区,就会被元蒙大军切断与整体北防线的连接。 如此一来,黄羊峴防区就会被困死。 第223章 难道这叶家,也是深藏不露? “將军的意思?” 马成喉结上下蠕动一下,又道:“眼下只有挺进元蒙腹地,才可缓解其他防区的压力?” “孺子可教!” 叶十三咧嘴一笑,摆手道:“你终於明白了,要成为一个將才,必须有远大的格局,不能只限於自己脚面上的局部得失。” 將才? 在叶十三眼里,他已经成了一个將才? 这下,马成不淡定了,激动得一颗心都抖了起来。 …… 一晃几日过去,沁目河对面还没有动静。 一切都寂静得异常而可怕。 就是其他两个防区,岳佟和周大祥二人,也为此困惑不已。 对面的元蒙韃子兵们,动不动就来边境喊杀一阵,但不见实际的进攻。 他们,是在探大夏军队的虚实? 近几天以来,天天如此。 绷不住了的岳佟,终於和周大祥见了一面。 “周大祥,参见车骑大將军。” 带著亲兵,到了兔窝堡防线的周大祥,和岳佟一打照面,周大祥单腿跪地就拜。 “周老弟不可如此!” 岳佟离开座椅,双手扶起周大祥,急道:“你我兄弟之间,不可如此大礼。” 话是客套,但毕竟身份有別。 身为车骑大將军的岳佟,和同是驃骑大將军的周大祥,在军衔上差別不大,但军职却就不同了。 岳佟,掛的是北防军统帅的印,名义上还算是周大祥的上司。 周大祥也不扭捏,顺势站了起来,伸出一手道:“大將军请。” 待在军帐中坐定,岳佟也没客套多余的废话,直接进入主题。 “本帅心中有个疑虑,这元蒙方面,近日似乎在虚张声势,不知何故没有实质性的进攻?” 本来,周大祥对此,也存有疑虑。 但被岳佟说破,顿觉这里面肯定是有了问题。 “末將也觉得奇怪!” 周大祥眉头一皱,又道:“不瞒大將军,元蒙大军突然向我防区出兵,来势凶猛无比,我万川郡驻军奋力抵抗,才使形势扭转不少,可……” “可什么?” 见周大祥欲言又止,岳佟紧逼著又是一问。 这一问,周大祥老脸一红,訕訕又道:“若是元蒙大军第二天再强攻下去,恐怕我防区就会破防,可是敌贼突然收兵,且退回二十多里……” “奇怪!” 岳佟眉头紧蹙,思忖片刻也道:“本帅防区,也是如此,元蒙大军战局有利,如何就在第二天,突然撤回二十里地按兵不动?” 摇摇头,端起茶碗猛灌一气又道:“你我兵马数量,远多黄羊峴防区三倍,就不知叶十三那里,战局是何等状况了?” 看来,这两个军中大咖,对黄羊峴的现状,目前还不得而知。 就在此时,有探马来报。 “启稟岳统帅,启稟周大將军!” 探马满头大汗,进了军帐纳头就拜。 “讲!” 岳佟摆摆手,话题直入情报。 探顺了口气,接著又道:“小的带人偽装潜伏元蒙境內几日,终於探得部分实情。” “说重点!” 周大祥可没耐心听探马讲过程,直接催问元蒙大军的真实动態。 “是!” 探马又顺了口气,继续道:“前几日,也就是敌贼来犯,和我军激战的当夜,元蒙境內沁目河沿线突发大火,大火蔓延四五十里,整整烧到第二天午时才熄。” 岳佟摇头道:“天乾物燥,何况沁目河沿线芦苇茂盛,失火也是情理之中,这有何奇怪?” 探马抬起头来,又道:“小的探听到,元蒙与黄羊峴防区接壤的大金盟部,与野驴滩村相交界的巴立盟部,有两处屯兵的粮草大营,被怀远將军攻占,而且造成元蒙的两个盟部兵马折损两万余。” “啊……” 此言一出,岳佟和周大祥二人,几乎是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同声惊叫。 叶十三不但守住了黄羊峴的峴口,而且还出兵攻占了元蒙的两处领地? 这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依照元蒙大军对这两处防区的猛烈攻势,对黄羊峴的进攻不会太弱。 而且,叶十三手上,也就一万兵马。 区区一万兵马,歼灭两万多元蒙韃子兵,这简直是齐人说梦。 “混帐!” 岳佟瞬间暴怒,厉声吼道:“军情岂能儿戏,由你信口胡编?” 周大祥也陡然色变,怒道:“两国交战非同小可,如此荒唐之言,你居然还是亲身探得?” “大將军息怒!” 探马哭笑不得,苦哈哈望向二人,又道:“小的在刺探期间,亲眼看到无主的战马四处乱跑,接近大金盟部地界,向元蒙腹地慌张迁移的牧民更是不少……” 结合到元蒙方面最近的奇怪举动,岳佟目光看向周大祥,重重地点了点头。 周大祥转怒为惊,然后转惊为喜,大笑道:“这怀远將军,可真是天神下凡,有此悍將,我千里边城何愁不稳?” “是,是!” 岳佟面色也缓了下来,訕笑道:“这货,还真他娘的会打仗。” 周大祥幸庆,他还是跟对了人。 万川郡这支三万兵马的大军,由叶十三这样的將才率领,没有人不服。 岳佟虽然五味杂陈,叶十三的功绩已经远超於他,但叶十三毕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兵將。 无论如何? 这都是他这个统帅的眼力和功劳。 之前,他只是认为叶十三能拼能杀,是个孤注一掷的亡命之徒。 哪知道? 这叶十三还是个不可多见的將才。 但从京都来人的吐露,这个太子太师之子,从小是陪太子读书,从没舞枪弄棒的经歷。 太子太傅教太子武艺的时候,这个陪读公子並没陪练。 陪太子练武的,由太子少傅担任。 难道这叶家,也是深藏不露? 明著让叶十三陪太子读书,暗地里却培养叶十三的统兵才能? 太子谋反一案,难道…… 岳佟想到这里,额头已经冒汗。 难道那些传闻,居然都是真的? 太子一案,牵连甚多,就连镇北王吕南庭,也差点被牵连进去。 岳佟甚至怀疑,这个叶十三说不定还是吕南庭有意安排到边城歷练? 看来,他老了! 镇北王吕南庭,已经开始部署接班人了? 如此一想,岳佟心中不免还是有些失落,但北防军不能落在肃王这些人的手里。 坚决不能。 如果让肃王掌握了这支大军,那么,他和他的几个重要部將,还有镇北王吕南庭,说不定就会被这些势力隨便冠个罪名给清理掉。 太子太师叶鐸,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 为叶十三请功? 一个念头,霎时就冒了出来。 第224章 军部来人 半日后,大將军行辕。 岳佟挥笔疾书,然后加盖北防军帅印。 这次,岳佟没有亲自前往,而是派一名校尉,直接去了黄羊峴防区。 带著几名卫兵的校尉,在屯田村只见到了香香郡主。 “末將见过郡主!” 校尉参拜过香香郡主后,这才知道,叶十三並没有坐镇签房大院,而是带兵驻守在元蒙境內。 元蒙境內大金盟部的粮草大营,离峴口足有二十多里远,带著仅十名卫兵的校尉,还是没有胆量去见面叶十三。 “由於军务紧急,末將不便在此逗留,至於对叶將军的嘉奖,还望郡主代为转达。” 校尉编造了个理由,便从怀里拿出一份公函,举过头顶双手递向香香郡主。 “也好!” 香香郡主点点头,傲然看向校尉,伸手接过公函后说道:“非常时期,本郡主就替军部跑一趟吧!” “谢郡主!” 校尉如释重负,深躬一礼后急忙离开了屯田村。 当香香郡主拆开公函,好奇地扫了一眼后,霎时就蹦了起来。 升授昭毅將军? 这混蛋,前不久才初授怀远將军,这才几天? 就被升授昭毅將军了。 这怀远將军和昭毅將军之间,差的可不是三级。 这中间,还差著定远將军,怀远將军,昭勇將军三个级別的军职。 如果是按叶十三杀敌的数量,这种腾飞式的晋升也符合朝廷给边军的嘉奖令。 军部校尉带来的,除了这份晋升叶十三军职的公函,再无其他嘉奖带来。 “老东西,如此抠门!” 军部只升授叶十三为昭毅將军,而无半两银子和粮食的物质奖励。 “老东西,等有机会,本郡主让你加倍补上,人家泼了命去杀敌,你就如此把人家给打发了?” 香香郡主怒骂一句,一跺脚就出了签房大厅。 “郡主,您这是?”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苏哲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心头陡然一惊,急道:“如今战事吃紧,郡主还是坐镇签房好了,以免后勤保障出现紕漏。” 还后勤保障个屁! 叶十三马肉都吃不完,粮草更是不缺,压根就不需要从屯田村调配任何物资。 倒是让作战掛彩的伤兵们,回来的时候,还带来不少的战马和兵器。 那些战马,自然有军户们操心。 就是那些打扫战场捡来的弯刀,也被田兵们卸掉了木柄,交给袁彪的兵马带走了。 眼下,她这个监军,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一个。 面对苏哲的阻拦,香香郡主倒也没恼,扬著手中的公函笑道:“本监军要去前线,向怀远將军叶十三,宣读军部的嘉奖令。” 本监军? 苏哲面颊一抽,拱手又道:“郡主三思,眼下非常时期,依末將看,要是贸然前去,说不准会打乱叶將军的部署。” 无计可施之下,苏哲只好出此下策,以此来阻止香香郡主前往元蒙境內。 再说,战场上,战局瞬息万变。 要是发生个什么意外? 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香香郡主柳眉一竖,哼道:“本郡主又不是三岁孩童,怎会不知战局状况?叶將军神勇无比,元蒙敌贼岂是对手,本郡主去宣读军部嘉奖令,鼓舞士气,说不定能让叶將军更快的大破敌军。你莫要再阻拦,难道本郡主还做不得这主?” 苏哲见郡主態度坚决,心中焦急万分,却又不敢强行阻拦,思忖片刻,咬牙道:“郡主执意要去,末將不敢不从,但郡主千金之躯,万万不可涉险。若是郡主非要亲临一线战场,末將只好护驾隨行了。” 香香郡主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算你识相,那便即刻出发,莫要磨蹭。”苏哲无奈,只得迅速召集五十名卫兵,护驾香香郡主左右,一路向峴口狂奔而去。一路上,马蹄扬起残雪,眾卫兵神色匆匆,不敢有丝毫鬆懈,保持著极高的警惕留意著沿途的动静。 此时,叶十三和马成,带著一百血卫军,从巴立盟部地界,进入硫磺谷。 不多时,秘密基地到了。 见到叶十三,袁彪急忙迎了上去。 “末將,参见怀远將军。”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张口问道;“你麾下兵马,现有多少数?” 袁彪道;“启稟將军,除了一些留守执勤的,末將眼下所带兵数整七百。” “够了!” 叶十三点点头,把手一摆,道;“隨我来,去工坊看看。” 在一处宽大的崖穴內,袁彪看到了放在地上的五十根水桶粗的铁柱。 黑黝黝的铁柱一头稍小,碗口大的开口,直通粗大的底部。 叶十三目光看向老铁匠,道:“就这些?” 满脸黑灰的老铁匠,呲著白森森的牙,点头道:“原有铁料,加上一万两千把刀料,就炼出这些精钢全部用来铸造。” “好!” 叶十三目光一瞥地上黑黝黝的空心铁柱,点点头再无话说,拔腿就去了林老么的工坊。 林老么的工坊,又在另一处崖穴里面,几个兵卒正用羊皮綑扎著一坨坨黑色的东火药。 这次,叶十三却什么都没问,什么也都没说,点点头后就出了林老么的工坊。 跟在叶十三身后的袁彪,一脸不解地望向马成,企图从马成嘴里,也好得知一二。 不料,马成把脸一转,装作没看到袁彪求助的眼神。 来到元彪兵马驻扎的崖穴下面,叶十三目光一扫早已列队整齐的七百北防军。 “即刻起,袁彪部,入血卫军列。” 袁彪一怔,血卫军? 关於这个血卫军,他还是到了这硫磺谷,才知道有这么个兵种存在。 正在愣神时,叶十三又训话开始。 “眼下,火器长枪,只有五百多支,由你们这七百人,轮流练习射击……” 接下来,和当时训练射击时一样。 从装配枪枝,到填火药灌铁砂,再到射击要领,整整练习了大半天时间。 不过,作为硬弓和强弩的善射者来说,掌握火器长枪的使用,並不多什么难事。 训练结束,在等待开饭的空子里,叶十三把吴六子叫到眼前。 “即刻准备绳索和木棒,木匠做的木架全都搬出来,所有要带的物件,尽数装箱打包。” “嗯!” 吴六子点点头,带著留守在此的部分血卫军,即刻就去照办。 不多时,叶十三带来的马肉,已经被煮好了。 叶十三把目光,又投向袁彪,道:“吩咐下去,饭后儘早歇息,午夜月光正亮时出发,天亮前务必到达野驴滩。” 此言一出,袁彪笑道:“將军多虑了,此地离野驴滩,峡谷的路再是难走,最多一个时辰也就到了,用不了到天亮前这么久。” “你懂个屁!” 叶十三怒骂一句,转身就去火堆旁喝茶,把一头雾水的袁彪晾在那里傻站著。 马成衝著袁彪,呲牙一笑,然后幸灾乐祸地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既然叶十三如此安排,袁彪也不好再问。 面对成山成堆的煮马肉,袁彪带著的七百兵卒,就像饿狼一样,在地上围成了一个个圈子,爭先恐后地大吃起来。 平时肚里连糙米和杂粮都填不饱的兵卒们,见了不限数量的马肉,哪能不敞开了肚皮去吃? 第225章 排兵布阵血卫军 半夜,明月高悬。 临出发时,袁彪这才知道,之前看到的那些一头开口的空心铁柱,要全部运出硫磺谷去。 一根铁柱,足有上千金重,加上每根铁柱配有一个结实的木架,这就得十几个人才能抬得动。 加上硫磺顾道路崎嶇不平,运送到谷口外的野驴滩,一个时辰怕是远远不够。 难怪马成那货,冲他呲牙咧嘴地坏笑,原来这货心知肚明,根本就没憋好屁。 不光这些,林老么处那些羊皮包裹,也够好几百匹战马驮的。 能赶在天亮之前,到达预定地点,就已经算是烧高香了。 吴六子早都想好办法了。 每根空心铁柱,横穿三道绳子,每根绳子两头,又穿一根粗壮的棒子。 如此一来,六根棒子由十二个人抬起。 就这样,五十根空心铁柱,就由六百名新编的血卫军半里一歇气,一里一缓脚,直到天色大亮时,这才运出了硫磺谷。 余下的一百血卫军,和叶十三自带著的那一百,赶著总数八百匹战马,驮著不少的物件,跟在后面一起到达目的地。 出谷后,在山崖前宽阔的荒漠里停了下来。 这里,曾经是一片松林。 眼下已经被吴六子带人几次砍伐后,已经是光禿禿一片。 叶十三目光搜寻到一根半人高的树桩站了上去。 望著累得东倒西歪的那六百血卫军,叶十三暴吼道:“都给老子列队站好了。” 这么急? 不让大伙歇口气! 袁彪面上一紧,即刻指挥自己麾下被改编的这七百血卫军们,在雪地上齐齐列队站了。 看到列队如此迅速整齐,叶十三满意地点点头。 “都听好了,没有分到火器长枪的,出列!” 一声令下,二百膀大腰圆的兵卒从队列中上前两步,纷纷站在队列前面。 剩下的五百兵卒,那是被分到了长枪。 其实,马成和吴六子负责分配长枪的时候,刻意没给看起来体型彪悍,膀大腰圆的这部分兵卒发放。 这两货,对叶十三心思,那是已经到了心领神会的地步。 註定这二百憨包,是要以后出大力气的。 果然,叶十三的目光,一扫眼前这二百手中没有长枪的兵卒,高声道:“你们二百人,四人一组,分五十组。” 一阵混乱过后,二百人又齐齐地战列成五十组。 “好了!” 叶十三摆摆手,又指著被从马背上卸下来的五十具圆木打造的架子,继续说道:“把炮筒抬上木架,按图纸固定好了。” 说完,叶十三跳下木桩,亲自指挥著兵卒们,把那些空心铁柱,一个个都固定在木架上。 “这就是火炮,和你们手里的长枪一个道理,只是巨大了许多,威力更是长枪所不能比的。” 叶十三终於说出了这物件的名字。 火炮? 不但袁彪一头雾水,就是马成和吴六子,也好奇不已,重新观摩起来这些体型巨大的“长枪”来。 木架被一具具摆开,每架火炮间隔最少五丈距离。 叶十三重新站在那根木桩上,目光一扫二百手中没有长枪的兵卒,重新部署道:“四人一架火炮,今后,你们每组,各负责一架火炮的运输和使用。” 这些兵卒这才看到,每具木架上,早已编好了序列號。 不愧是平时训练有素的北防军,得令后,四人一组,分左右站在各自的火炮两侧。 叶十三点点头,视线转移到另外五百兵卒,吼道:“列队报数。” 一声令下,剩下的五百身背长枪的血卫军,呼啦啦又站成队列。 “一,二,三,二百零一,二百……” 当报数声喊到二百零几的时候,叶十三扬起一只手来,高声喊停。 “前二百名血卫军,出列,按报数序列,四人一组,每组一架火炮。” 这报数在前的二百血卫军,和前面的兵卒一样,也是四人一组,分左右两两在火炮两侧站了。 “好了!” 叶十三跳下了树桩,来到火炮队列前面,道:“每架火炮,配置四名炮手,另配四名长枪护卫。” 这样一来,一架火炮,被配上了八名血卫军,五十架火炮就组成了一支炮队。 剩下三百血卫军,编入马成的长枪卫队。 不算分给火炮队的二百人,血卫军长枪队,刚好一千兵数。 除了崔明贵带著的二百人,用来看守硫磺谷在元蒙那头的出入口,叶十三眼下带著出征的,已经有八百长枪卫队。 加上这五十门大炮和二百火炮卫队,他的班底已经是想到恐怖的了。 还不足两千兵数的血卫军,將会改变以后所有的战局。 待人员分配完毕,叶十三让陈七斤搬来装有弹药的藤条箱子。 自马成带领血卫军后,陈七斤就成了叶十三身边的跟班。 对於这些火炮,叶十三心里还真没底。 不过,长枪试射成功,而且在战场上已经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这就让叶十三对火炮,更加有了信心和经验。 毕竟,他只是懂构造原理,而没有使用过这么落后的武器。 但在魂穿后的古代,这种武器,却开了战爭史上火器的先河。 前世现代的一个倒霉鬼,却成了古代战爭史上一个伟大的发明者,和火器使用的缔造者。 木质的炮架,就像一具雪橇。 叶十三指挥著炮手们,重新布阵,把炮口一字排开,朝向茫茫的雪野。 “填弹!” 叶十三大吼一声,然后亲自示范,给火炮的炮膛填火药,再灌进足够的大块铁渣。 最后,叶十三接过陈七斤递上来的火信,从大炮后面的一处留开的小孔塞了进去。 在目测了一会方向后,叶十三举著火把,眼睛一闭,伸向露在炮身后面的火信。 滋滋滋…… 卷有火药的绳,冒著火一截截变断,迅速地向炮膛內部燃烧进去。 “轰!” 一声地动山摇的响动,震得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 不多时,远远看到二里地外,一股泥土卷著积雪冲天而起…… 成功了? 叶十三放开捂著耳朵的双手,从地上站了起来,茫然地望向雪野…… 第226章 五万两银子,算是补发欠餉 这一声响。 七百新编的血卫军脸上一片茫然。 “报靶!” 蹲在地上站了起来的叶十三,突然向马成暴吼一声。 “遵命!” 马成直接撒开两腿,向著方才雪柱升起的地方狂奔而去。 这货,马都没骑。 叶十三怔了怔,大手一挥,吼道:“等著老子。” 说完,叶十三按捺不住內心的焦躁,飞身上马就追了过去。 叶十三的举动,引得袁彪和几个將领,面面相覷片刻,目光一阵交流后,纷纷跨上战马紧赶了上去。 二里地外的雪地上,一个半间屋子大小的浅坑,正出现在眾將领面前。 浅坑里面黑色的泥土上,布满了不少的孔洞。 谁都知道,那些孔洞,就是从炮口射出的铁片造成的。 被冰冻的无比坚硬的雪地,能造成如此恐怖的现象,杀伤力真无法估量。 袁彪满脸通红,激动得面颊直抖。 叶十三缓缓转头,目光看向袁彪,沉声道:“血卫军火炮卫,就归你统领。” “谢將军!” 袁彪面颊又是一阵急抖,单腿跪地拱手应答。 “走,回去!” 叶十三满怀欣喜,勒转马头就直奔炮阵…… 经过一整日的反覆测试,看到调转炮口,炸得山崖直往下掉碎石的场景,血卫军们忘记了飢饿和疲劳,兴奋得像兔子一样,在雪地上狂跳不已。 望著逐渐暗了下来的天色,叶十三终於作出决定。 “开拔!” 一声令下,战马拉著炮架,就像拉雪橇一样,在通向隘口的雪地上,向元蒙境內疾驰。 饿著肚子的队伍,高举著火把,浑身是劲不知疲倦,待月亮在半夜升起来的时候,已经到达了粮草大营。 叶十三的到达,让坐臥不安的周釗和穆顺二人,这才安下了心来。 叶十三离开粮草大营的这两日,他二人的心,一直在嗓子眼上悬著,一刻也不敢轻心大意。 眾將领拥簇著叶十三,径直走向叶十三住的军帐。 周釗像是想起来什么? “將军……” “说!” 叶十三转头,看向欲言又止的周釗。 周釗一怔,隨即訕笑道;“郡主到了,就住在將军您的军帐!” 此言一出,叶十三的脸就黑了下来。 好在火把的光亮遮起一片阴影,没人注意到叶十三脸上神色的骤然变化。 “她来何干?” 叶十三的声音,隨即也冷了下来,头也没回就是冷声一问。 “这个……” 周釗还真说不上,香香郡主突然来到这里,到底是何用意? 一阵尷尬之后,周釗訕訕说道:“郡主来时,满脸喜气,问及將军去向,末將只好实说將军带著一百亲卫,去巴立盟部巡视……” “嗯!” 叶十三点点头,对周釗的说法,並无异议。 可这香香郡主在这等节骨眼上,脑子抽风了跑来前线凑热闹,让人真够头疼的了。 叶十三心里矛盾极了! 他恨不得亲手宰了肃王郑岳嵩一家,但他又不想看到香香郡主死在他的眼前。 眼下,这自己的军帐是回不成了。 已经发困的无法言说的叶十三,只好转身往旁边血卫军住的毡帐去。 就在他刚转身的时候,军帐的门被从里面打开,帐內已经亮起了蜡烛。 “將军回来了!” 何秀儿急急走出军帐,在叶十三面前跪了,低著头说道:“郡主有请將军。” “哼!” 叶十三鼻孔冷哼一声,呆愣片刻,背著双手转身就走。 “站住!” 一声厉喝从身后传来,香香郡主已经穿戴整齐,走出军帐站在何秀儿身后。 叶十三停了下来,头也没回,冷冷说道:“三更半夜,不知监军大人有何吩咐?” “本郡主代军部宣读嘉奖令!” 香香郡主一撇嘴,把手里拿著的公函,在眾將领面前扬了扬。 嘉奖令? 叶十三背著身子,嘴角一拧,冷声又道:“不知军部,是要嘉奖我军何人?” 见叶十三態度如此冷漠,香香郡主也懒得再东拉西扯,借著火把的光亮翻开手中公函,刻意提高了声调。 “大夏国戍边北防军,军部统帅令!” 香香郡主抑扬顿挫,念完开头,刻意停了下来。 眾將领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不知所措,这战斗才打响不久,远远没有结束,这军部的嘉奖令可就到了? 军部的嘉奖令,那可是依照朝廷颁发的嘉奖条例来执行,某种程度上还代表著朝廷兵部。 无数目光,缓缓看向香香郡主手中公函的同时,眾將领齐齐单腿跪下,右拳触地,低头静候嘉奖內容。 “咳咳!” 香香郡主一瞥眾將领,面上一阵得意,然后等叶十三的反应。 跟谁过不去,也不能明著和军部过不去,既然这蠢货打著军部的旗號,叶十三还是转过身来单膝跪地。 这一下,香香郡主更得意了。 她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假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挺胸继续念道:“今怀远將军叶十三,率部於边境奋勇杀敌,屡立战功,按大夏戍边制,黄羊峴防区將领叶十三,特由怀远將军升授为昭毅將军,望昭毅將军叶十三再接再厉,以戍边守土为己任,保我大夏千里北防久安无虞。” 听到这嘉奖內容,眾將领纷纷抬头,向叶十三投去羡慕与敬佩的目光。 “还不接著?” 香香郡主傲然地看向一脸懵逼的叶十三,把那份公函向叶十三面前一伸。 “就这些?” 叶十三缓缓抬头,轻蔑地望向一脸得意的香香郡主。 ”啊?” 香香郡主万没料到,叶十三会来这么一句? “没有赏银和其它了?” 叶十三冷声又是一问。 这一问,让香香郡主的一张粉脸,顿时就红到了脖颈。 “你是怀疑本郡主,私吞了赏银不成?” 尷尬片刻,香香郡主跺脚又骂了起来:“有没有赏银和其他嘉奖,你可去问北防军统帅啊!” 说完,香香郡主把手中的嘉奖令,气呼呼地向叶十三手里一塞。 就在香香郡主转身要回军帐的时候,突然又转过身来,霎时就换上了一副笑脸,从怀里摸出一摞银票,高举著手,把银票抖得哗啦啦直响。 “不过,此战意义非凡,不但歼灭敌贼近两万数,而且还占领元蒙地盘不小。” 说著,香香郡主把视线,又转移到叶十三那张拉不出屎来一样的脸上,又道:“既然军部帐面拮据,那么好了,本监军代替肃王,嘉奖你白银五万两,这可行了吧?” 你她娘的! 这是在贿赂老子? 肃王的五万两银子很大吗? 还真不是老子小瞧你们这些鸟人,五万两银子,还不够买这片土地上放养的牛羊。 “拿著呀!” 香香郡主目不转睛,死死盯著叶十三的脸。 叶十三站了起来,转头向卫兵陈七斤说道:“朝廷欠我黄羊峴防区北防军粮餉已经足有两月,监军大人是代表朝廷兵部,这五万两银子虽然是少了点,给兄弟们正好补发一下军餉,你把这欠餉给收了,回头补发给各將领,再让各將领分发下去。” 此言一出,眾將领不由得一阵面面相覷。 叶十三可真够辣的,不但没有领肃王的人情,而且还以补发欠餉的名义,把这五万两银票给收了。 这一下,香香郡主脸都绿了。 不料,叶十三望著香香郡主,突然笑道:“嘉奖我北防军將士,就这些银子,补发欠餉都不够,监军大人真要是想代替肃王嘉奖將士们,那可得拿出诚意啊!”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差点被气得大姨妈倒灌,就差当场吐血了。 第227章 还是泡脚舒服 嘉奖將士? 就按叶十三手中现有的这一万兵马,杀敌两万数来算。 那最少,得拿出二十万两银子,这才能平均下去。 混蛋! 你不给本郡主面子也就罢了,还出这餿主意,让本郡主在將领们面前丟人。 香香郡主碍於面子,脸上依旧神色自若,但肚里已经是骂开了锅。 叶十三盯著香香郡主片刻,突然又道:“戍边守土,乃我边军的天职,至於什么嘉奖?呵呵,那就不为难肃王了,你应该知道,我边军杀敌,是为大夏百姓而谋,並非为哪一个王爷而战。” 话音一落,周釗带头拍起了巴掌。 这一下,噼里啪啦的鼓掌声,就像爆豆一样响了起来。 叶十三这话说得漂亮,还让香香郡主逮不住半点毛病。 这五万两银票,砸进叶十三这口池塘中,却连一点水都没溅起。 在老子面前,拿银子收买人心,你她娘的还嫩了点。 叶十三肚里骂著,嘴上又道:“不过,末將还是感谢郡主,这么远路,专为此事不辞辛苦,这让末將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拿了人家五万两银票,怎么著也得说些好听的不是?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脸上,这才好看了一点。 “身为监军,理应如此,谈不上辛苦不辛苦的。” 说完,香香郡主逃命一样,转身就溜进了军帐。 既然已经和香香郡主正式碰了面,再躲,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叶十三摆摆手,让眾將领散了早些歇息,明天还有重要布防重新布阵。 待眾將散后,叶十三瞅了瞅自己的军帐,向身边何秀儿点点头,然后背著双手就走了进去。 “哼!” 香香郡主见到叶十三进来,霎时就转过身去,不再理睬叶十三。 也许是太累了的缘故,或者是叶十三压根没有避嫌的想法。 “秀,打些热水,给我泡泡脚。”说著,叶十三大刺刺地,往军帐中那张铺著熊皮的宽背椅子上一躺,把两只穿著牛皮长靴的脚,就伸向前面举著。 何秀儿提来热水,一瞥了香香郡主的后背一眼,怯生生的双手一提裙摆,在椅子前面蹲了下来。 “將军,就让小的给您脱鞋吧!” 叶十三没有言语,只是闭上了眼睛。 何秀儿蹲在地上,把叶十三脚上的两只牛皮长靴给脱了下来,然后又给叶十三脱掉了早已和脚粘在一起的袜子。 这一下,背著身子的香香郡主,绷不住了。 “臭死人了!” 香香郡主尖尖的指头,捏著自己笔直小巧的鼻子,转过身来,另一只手急忙摆动个不停。 “快,把那鞋袜给扔出去好了,臭得能熏死个人。” 草! 这就嫌老子的脚臭了? 当初,在何家大院,老子拿雪给你这蠢货搓脚的时候,你那脚好看倒是好看,可那味,不比老子的逊色。 叶十三肚里骂著,闭著眼睛嘴上淡淡说道:“牛皮长靴不透气,没日没夜的还要赶路,哪有不臭的脚?” 拼住了呼吸的何秀儿,小声说道:“让小的给將军泡泡就好了,日夜奔忙出汗多,泡泡脚还是舒服一些。” 换过一盆热水,脚味儿这才小了许多。 侍奉叶十三,那可是何秀儿的专职和殊荣,脚再是臭,她也得给泡了。 何秀儿麻利地给木盆里添了热水,把叶十三两只臭气大减的脚,又给按进了热水里泡著。 正在何秀儿低头忙碌著的时候,香香郡主不淡定了,狠瞪叶十三一眼,咬牙说道:“秀儿,放水,本郡主累了,也要泡脚。” 草! 还和老子较上劲了? 老子泡脚,你不服么,那老子要是脱光了衣服,让何秀儿给搓背擦胸呢? 如此想著的时候,何秀儿已经给另一只木盆里,也添上了热水。 “郡主,您先泡著,待会儿小的给您揉搓。” 何秀儿把木盆往香香郡主眼前一推,然后又低头揉搓著叶十三的脚。 香香郡主坐在行军毯的一头,夸张地伸著两只穿著大红鹿皮靴子的脚,口气轻蔑地说道:“本郡主的脚啊,绝对没有一些人的那般恶臭,听说心术不端之人,脚是很臭的哈!” 尼玛! 还有这等荒谬的说法? “相由心生”这句话,老子倒是没少听说。 但谁的脚臭,谁就心术不正了? 什么狗屁歪理? 还听说? 听说你娘个蛋!保不准就是你这种蠢货用来骂人的。 叶十三依旧闭著眼睛,嘴里又道:“这话有道理,心术不正之人的脚,还真不香,曾经把两盆洁白无瑕的雪,都给弄得臭不可闻,真是糟蹋了那么白的雪了。” 这话,让何秀儿低著头不敢言语半声,只是儘快地给叶十三搓洗。 叶十三话音一落,香香郡主就不淡定了。 “哗啦……” 地上的脚盆,被突然站了起来的香香郡主一脚踢翻。 “让你说臭,那就臭死你好了!” 怒气衝天的香香郡主,不顾何秀儿在场,发疯似的冲了上去,一抬腿,就把一只白生生的光脚,搭在叶十三的胸前。 “啊……” 何秀儿见香香郡主如此失仪,嚇得赶紧低下头来不敢再看。 一个出身官宦人家的小姐,而且现在又是贵为郡主,居然不顾羞耻,如此放浪形骸地把一只光脚,伸在一个男人的嘴边? “啊……” 何秀儿刚惊叫一声,这香香郡主却又尖叫了起来。 惊嚇之下,何秀儿慌忙抬头,却看到依旧闭著眼睛的叶十三,方才突然张口,把香香郡主的脚尖给死死咬住。 一个身为监军的郡主,一个刚又被升授昭毅將军的战將,居然是如此辣人眼睛。 “混蛋!” “不要脸!” “流氓,无赖!” “快鬆开,疼死我了!” 香香郡主呲著牙,倒吸一口凉气,又羞又怒地骂个不停。 叶十三就像泥塑一样,依然紧闭著眼睛,嘴里咬著香香郡主的一只脚尖,直挺挺在椅子上躺著。 看到如此情景,何秀儿面上一红,低著头站了起来,端起泡过脚的盆子,头也不敢抬一下,悄无声息地就退出了军帐。 不一刻,军帐內的蜡烛熄灭,一阵含糊不清的声音,顿时就传了出来。 第228章 军帐议事 军帐外,何秀儿低头候著。 良久,身后的军帐,陷入一片死寂,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响。 看到血卫军在周围来回巡逻,何秀儿觉得再这么候著也是多余,踌躇片刻,便低头进了军帐,摸过一条毯子,在军帐一角的毛毡上倒头睡了。 …… 天还没大亮,牛粪火就旺了。 一壶热茶,已经被何秀儿烧得翻滚不已。 把茶放在桌上后,何秀儿才穿好革甲,那把短刀,也被掛在腰间。 “郡主,您醒了?” 何秀儿不敢把目光投向叶十三,而是低头问了行军毯上的香香郡主一声。 “茶烧好了?” 香香郡主答非所问,美眸一转,就偷窥叶十三一眼。 叶十三裹著一条羊毛软毡,蒙著脑袋,在铺著熊皮的宽背大椅上还在呼呼大睡。 “快叫醒將军,侍奉將军洗漱,都什么时候了,哪能再酣睡不醒!” “聒噪!” 叶十三从羊毛软毡中探出脑袋,隨即嘟囔一句就坐了起来。 见叶十三是醒著的,香香郡主一改方才的模样,款款上前立在椅旁的桌前。 “昭毅將军醒了?” “没长眼啊!” 叶十三冷冷一句,翻身就下了椅子去穿靴子。 此时,一名卫兵走到军帐门口。 “稟將军,吴甲正到了!” 吴六子? 这货带人连夜出发,定是有了新的军情要稟报。 “嗯!” 叶十三点点头,在桌旁坐了下来。 “稟將军!” 一身风尘的吴六子,来到桌前就道:“沁目河对面,元蒙大军正在集结,看样子,隨时踩会冰过河向我部发动进攻。” “嗯!” 叶十三点点头,又扬扬手,道:“你快去眯一会,其余的事,让他们安排就是。” 待吴六子退下回去补觉,叶十三目光看向何秀儿,道:“速传袁彪,周釗和穆顺来军帐议事。” 刚洗漱完,三位战將就到了。 此时的袁彪,手下兵马虽少,但也是底气最足的一个。 血卫军的副统领,那可是叶十三的亲卫。 而且,目睹过火器的威力,已经让袁彪的自信瞬间爆棚。 “末將见过郡主,见过昭毅將军!” 三人异口同声,立在帐內行礼。 “坐!” 叶十三淡淡一句,率先在熊皮大椅上坐了下来。 目光一扫依旧站著的三人,叶十三又道:“坐下说。” 三人一阵面面相覷,依然没有落座的意思。 桌前面,就空著三把椅子,他们要是坐了,香香郡主坐哪里? 这个掛名的监军,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还是少招惹为好。 “末將站著就是!” 周釗訕笑著,应声一句,目光不由得一瞥香香郡主。 叶十三把目光转到香香郡主脸上,道:“既然郡主亲临火线,那么就在此坐镇好了,传苏哲过来,本將有任务给他。” 一听让她坐镇这里,香香郡主的眼睛就亮了。 “好,我去找苏哲过来。” 香香郡主美眸一翻,亲自去找她的卫兵头子苏哲。 看到香香郡主离开军帐,三人这才围著桌子坐了。 叶十三欠欠身子,指著桌上吴六子放下的一份草图,然后看向眼前三位战將。 “忽烈儿可汗,已经在这处集结大军了,目的就是將我军赶出这里。” 此言一出,周釗面颊一抽,急道:“元蒙这次,应该是调集了精锐部队,兵马定会大於我军几倍。” “將军不可轻心大意,如此重兵集结,忽烈儿可汗定是孤注一掷,依末將看,我军还是退守峴口好了。” 穆顺也是和周釗同一看法,认为这个地方没必要死守,还不如依靠峴口的地势优势做好防守,把元蒙大军拦在峴口之外。 “哪你呢?” 叶十三把视线,转移到袁彪脸上,又道:“谈谈你的看法。” 袁彪一阵激动,“噌”一下站起来,双拳一抱,鏗鏘说道:“末將愿听將军的。” “哦!” 叶十三微微頷首,很满意袁彪的態度。 看来,袁彪对火炮的威力,那是深入骨髓的钦佩。 “袁彪,你怎可如此轻率?昭毅將军年轻,不知个中凶险,你是军中的老人了,岂能……” 见袁彪毫无主见,只听叶十三的部署,穆顺也急眼了,瞪向袁彪又道:“我军兵马,再是有火器长枪增添威力,但兵数也就八千数,加上你带来的,撑死也就九千兵马,可元蒙大军……” “呵呵!” 袁彪一脸镇定,拱起手来笑道:“二位兄长放心好了,就咱昭毅將军的神威,岂是忽烈儿可汗所能冒犯的?” 屁话! 眼下,那可是迫在眉睫的布阵作战,不是拍主帅的马屁的时候。 周釗肚里骂了一句,把目光投向同样一脸焦急的穆顺。 此时,苏哲到了。 “末將见过昭毅將军!” 苏哲进得军帐,单腿跪地,向叶十三拱手一礼。 “苏哲听令!” 叶十三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昂首说道:“你带几个人,速速去趟兔窝堡,传本將军令,著万川郡调过来的那五千兵马,赶天黑进驻黄羊峴防区峴口要隘。” “末將遵命!” 苏哲应声,然后拿著叶十三递过来的兵符,躬身退下后带著几个卫兵策马而去。 “將军,何不將另外五千兵马一起调集过来?” 周釗面上又是一抽,嘴角一抖又道:“多一兵有多一兵的好处,反正那边防线,已经有岳將军的大军驻守,另外那五千兵马,已经归您调遣了,一起驻守黄羊峴岂不是更好?” “周兄言之有理!” 穆顺也把视线,从周釗脸上转移到叶十三脸上,道:“如今我军兵力不占优势,將军更应该把麾下兵马,集中一处,如此一来,我军胜算的保障,就要多上一分。” 看到叶十三派苏哲去调兵,穆顺和周釗一阵高兴。 但听到叶十三只调五千兵马过来,二人不免又是一阵失望。 望著二人焦灼的眼神,叶十三摆摆手,道:“就那五千兵马,本將也没打算派他们大用场,姑且算作是后勤保障罢了。” 什么? 这个,周釗和穆顺二人,脸都绿了。 既然调遣了五千兵马,何不將他们补充到这火线? 留守峴口,还说是作为后勤保障使用? 这下,周釗和穆顺二人,彻底不淡定了。 倒是香香郡主没心没肺,上前来到桌旁,说道:“本郡主就坐镇这里,你们尽可全力出动迎敌。” 第229章 隔河相望,兵力悬殊 香香郡主的话,直接引起了周釗的暴怒。 周釗站了起来,向香香郡主拱手一礼道:“监军大人,如何布兵作战?那是视敌情变化而定,你虽然贵为郡主,且又是朝廷派来的监军,但我戍边北防军,还真不需要谁来坐镇。” 这话,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留。 “末將征战半生,虽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也无需非我边军之人指手画脚。” 穆顺的话,更是难听,直接嫌香香郡主在这里碍事。 一向刁蛮任性的香香郡主,霸道惯了的她,何时被武將如此懟过? “放肆!” 香香郡主粉脸一变,目光瞪向二人,怒声道:“本监军该如何?还轮不到你们这些校尉说三道四。” 偷瞥叶十三一眼,又道:“身为监军,坐镇前线,这有何不可?” 坐镇? 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个看门的差使而已。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即刻开饭,准备迎敌!” 望著叶十三冰冷的一张脸,周釗和穆顺二人,拱手一礼后亲自去部署。 看到二人离开的背影,叶十三把目光,又投向何秀儿:“饭后,本將留下几十兵马看守这里,大军准备开赴沁目河,你就留下来好了。” “小的遵命!” 何秀儿对叶十三可是百依百顺,哪怕前面有个坑,叶十三让她跳,她绝对眼睛都不带眨的就跳。 最后,也就是最关键的,叶十三缓缓看向袁彪,沉身说道:“五十门火炮,即刻进入沁目河沿岸。”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眼下积雪深厚,炮架可像雪橇般滑行,要是天暖时候积雪融化,那可得改用车了。” 向袁彪微微頷首后,叶十三又补充了一句。 袁彪手下这七百兵卒,已经被训练成火炮手四百,火枪手又是三百。 除了每架火炮再派两名火枪护卫后,可以和之前的火枪手合併在一起重新布阵。 如此一来,不算崔明贵带著的两百驻守硫磺谷的血卫军外。 光叶十三亲自带在身边的,已经就有一千二人马的血卫军。 长枪杀伤力本身就不小,再加上这五十门炮,血卫军的战斗力,那可是能以一敌百。 如果后期训练有素,两千血卫军,至少可抵好几万常规兵马。 “叫马成进来!” 叶十点把目光,又投向一旁的何秀儿。 其实,马成早已迫不及待,巴不得即刻就在元蒙韃子的身上试试火炮的威力。 “小的在。” 没等何秀儿去找,早已在外面候著的马成,屁顛屁顛地就进来军帐。 “將军,小的在。” 马成哈著腰,向叶十三拱手一礼,又是应了一句。 叶十三目光一扫马成,淡淡说道:“血卫军兵数已经有了一些规模,且装备也是基本到位,接下来,就得看你俩如何发挥作用了。” 马成连忙挺直身子,一脸坚定道:“將军放心,小的定与袁將军竭尽全力,將血卫军训练成一支锐不可当之师。咱这火炮威力巨大,火枪射杀也是犀利,只要那些元蒙韃子,遇上咱血卫军,保准將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袁彪更是激动无比,一旁握紧拳头,眼神中满是斗志:“末將定不负將军期望,会按照您交代的训练方法,让每一个血卫军士卒,都能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咱们不光要让火炮的威力,在战场上展现,更要让火枪的射击精准无比。” 不愧是步弓手出身,这才训练了一天,袁彪就知道精准度的重要性。 叶十三微微点头,目光中带著期许:“嗯,你身为血卫军副统领,还有马成,你二人责任可是重大。” 年纪三十出头的袁彪,把这个小他成十岁的奴籍兵,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 眼下,周釗和穆顺,还是有些固执。 那是这俩老货,压根就没见过火炮的威力。 交代完一切,叶十三又吩咐让把战马餵足豆料,拉火炮比驮人要费力多了。 草草用过早饭,八千北防军,一千两百名血卫军,即刻向沁目河挺进。 八千北防军依旧是骑兵,胯下战马生风,在前面打头。 血卫军照样是步军战备,长枪在前面掠阵,大炮被战马拉著押后。 三十里路,足足行军两个时辰。 等血卫军到了目的地,那些先到的八千北防军骑兵,已经在指定区域警戒。 “將军您看……” 顺著吴六子所指,可以清楚地看到,沁目河对面二里地处,元蒙大军已经扎下了大营。 从营区的面积来看,元蒙大军囤积的兵力,足有五六万之数。 可以说,隔著一条不太宽的河,大夏北防军和元蒙大军之间,都能看到对方军队的情形。 “將军,兵马优劣,一目了然啊!” 这下,周釗可是有了更充足的理由,指向沁目河对面,无不担忧的就是一句。 穆顺也是眉头紧锁,一手搭在额前,向元蒙大军的大营瞭望片刻,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將军,相比之下,我方这些兵马,根本不足以和元蒙一战,眼下河面冰封,两军距离又是如此之近,元蒙大军要是杀过河来,我军必会溃散!” 说完,穆顺目光殷切,急等叶十三改变主意,退出元蒙领地,撤回峴口继续防守。 不料,此言一出,叶十三反而笑了起来。 “哈哈哈……” 这一笑,让周釗和穆顺二人,心头又是一沉。 这哪是打仗? 简直就是伸长了脖子前来送死。 就这点兵马,对面的元蒙大军要是突然发动的攻击,怕是连一炷香的功夫,都支撑不住。 如果让五六万兵马围起来砍杀,自己的这些兵马,给人家练刀都不够过癮。 “將军,退兵吧?” 周釗拱手一礼,又道:“毕竟敌我悬殊太大,何况还是两军对垒之势,我军没有丝毫优势可言啊!” 常规来说,周釗的建议没错。 这么近的距离,又是明晃晃的排兵布阵,如果元蒙大军呈包围阵型来攻,再是火枪厉害,那也架不住对方人多。 毕竟,火枪在射击完一次,还得填药灌铁砂。 这个空隙里,元蒙韃子兵可衝杀一阵。 “再不撤退,就来不及了!” 穆顺一脸焦急,不断地望向沁目河对面。 第230章 给老子杀过沁目河去 “我为何要退兵?” 叶十三嘴角,掛起一丝冷笑。 “此时不撤,一旦对面发起进攻杀过河来,那就来不及了。” 穆顺不甘心,又是一句囉嗦。 叶十三对此不以为然,骑在马背上从怀里掏出一面三角小旗,直接扔给马成。 这旗子,是何秀儿抽空缝製而成的。 一面一尺大小的红色三角旗子,被马成接了后,迅速地穿在一根三尺长的棍子上。 叶十三变戏法一样,又从怀中掏出同样大小,但顏色是绿色的三角旗子,顺手递给身边马背上的袁彪。 袁彪也是早有准备,把接到手中的绿色三角旗子,同样在一根细棍上穿了。 令旗? 周釗和穆顺,当然不是外行,一看旗子,就知道是排兵布阵用的指挥令旗。 袁彪跳下马来,手执绿色三角旗,和马成並排站了。 叶十三目光一扫二人,提高了声调道:“血卫军副统领袁彪、马成听令!” “末將在,谨听將军令下!”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马成和袁彪昂首挺胸,一副跃然杀敌的架势。 叶十三又道“头阵布兵,长枪手分为四排,阶梯式递进,每兵间隔一丈,按梯队顺序射击。” “末將遵命!” 马成转身,小跑上前,挥动手中旗子,把八百背著长枪的血卫军分成四列。 每列队形纵向分布,一下子就排开二百丈的一条战线。 横著排开的兵卒,每人间隔一丈,第二梯队的二百血卫军,队形对应的是头排血卫军两人之间的空隙。 以此类推,第三,第四排血卫军,纷纷向后,每排与前排又拉开一仗距离。 紧接著,袁彪一挥手中绿旗,高声吼道:“各火炮与火枪手拉开两丈距离,每炮之间,再行拉开四丈,一字队形排列,即刻上弹,准备炮火射击。” 不多时,五十门火炮,齐刷刷在长枪手身后拉开距离,横著一字排开,炮口齐齐对准河对岸的元蒙大军集结大营。 这一番操作,更让周釗和穆顺感到新奇。 长枪的阵型,他二人已经不再陌生,只是这次阵型大了近一倍。 尤其是水桶粗的火炮,就像一排黝黑的铁柱,仰著炮口直指河对面敌军阵营。 这一点,二人眼里却是一片茫然。 就在二人一头雾水的时候,叶十三勒马退后几步,目光看向周釗和穆顺,高声道:“左右翼听令!” “末將在。” 二人陡然一惊,终於点將到他们身上。 “火器远距离攻击,左右翼阵型不变,步弓手在前,趟子手在后,分左右拉开战线。” “末將遵命!” 二人心头一震,隨即分头去指挥自己的兵马。 如此一来,左右翼的兵马拉开的战线,连起来足有二里地长。 这样的布阵,是严防元蒙大军,从两侧对血卫军进行合围。 而且,在与敌军近身砍杀时,也是一种弓箭和刀枪的互补配合。 这时候,明显看到沁目河对面的敌军大营,元蒙大军也是在紧急集合。 战马的嘶鸣声,清晰地传到了叶十三他们的耳中。 黑压压的元蒙大军,大营內外都是,远看就像一片黑云压境。 显然,元蒙大军看到对岸的北防军,即刻就集结起来准备杀过河来收復失地。 叶十三的提前布阵,让元蒙大军也提前了进攻的时间。 只见袁彪这边,副炮手已经给炮膛填好了弹药,主炮手立在炮后,竖起一根大拇指在调整炮口的高低,做炮击目標做著目测。 炮身前方左右,两名长枪护炮手,也端起手中的枪,各种占据了有利位置。 就在周釗和穆顺二人,在自己的兵马后面,紧张万分的时候。 忽然听到叶十三又有举动。 “火炮手准备,目標元蒙大军大营,射击……” 叶十三一声暴吼,袁彪手中的绿旗上下一挥,每架炮身后面的副炮手,手中的火把对准炮身后面的一根引信就点。 “滋滋滋……” 被点燃的引信,滋滋冒著火,迅速就燃进炮膛…… 轰……轰…… 一阵震耳欲聋的炮声,继而连三地响了起来,大地紧接著就是一阵震动。 隨即,沁目河对面,二里地外的元蒙大军大营,霎时就烟柱冲天。 视力极好的兵卒们可以模糊地看到,元蒙韃子的战马和兵卒,甚至被炸得飞上了半空。 “呼隆隆”的炮声持续响著。 元蒙大军的大营,已经陷入一片火海。 一下了慌乱起来的骑兵们,就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开始在大营內外横衝直撞。 敌军越是密集的地方,越是被炸得人仰马翻,残肢飞散得到处都是。 甚至有受惊后无法控制的战马,驮著骑兵就向叶十三的阵营冲了过来。 “砰砰砰……” 一阵长枪的响声之下,那些衝到河边的战马,还没等衝过原本不宽的冰面,就被头排的长枪手击毙於马下。 枪炮声不断响起,河对面不断有骑兵掉落马背。 无主的战马,受惊后开始四处狂奔,踩踏得元蒙大军无法有效规整队形。 沁目河对岸乱成一团。 有元蒙骑兵,人已经死了,尸体的一只脚,还被套在马鐙里,被战马拖著四处狂奔。 受惊的战马,不少跑向河面这边,在北防军的阵地上横衝直撞。 更多的战马顺著沁目河沿岸,向东西两头逃窜。 对面的军营已经火光冲天,五六万兵马乱得不成样子。 “全军准备!” 叶十三骑上战马,在阵型后面奔跑著喊道:“除火炮阵营,其余人准备杀过沁目河占领敌贼大营!” 这一吼,差点把周釗和穆顺惊得掉下马背。 虽然说方才的战斗,已经远程射杀了不少元蒙兵將。 如果占领对方的大营,说不定会陷入元蒙大军的包围。 “炮阵准备开火!” 隨著叶十三的又一声高喊,袁彪旗子一阵挥舞,炮阵向前又推进二百步左右,几乎已经接近了放火烧过的芦苇盪。 此时的八长枪手们,抓紧时间填火药灌铁砂,准备著杀过沁目河去。 呼隆隆…… 又是一阵炮火的远程射击,河对面大营中,极力归整中的元蒙大军,瞬间又乱了起来。 新的死伤,又在大营中不断蔓延。 反攻,已经不大可能了。 就连稳住兵马阵型,都已经办不到了。 开始有兵马向大营后面的方向准备撤退,有的兵將已经各自逃窜,各路调集来的精锐之师,已经无法听从主帅的指挥了。 第231章 杀了个痛快 霎时间,大半的兵將已经逃离大营。 “血卫军杀过去!” “左右翼,集中兵力,护卫血卫军左右迅速跟进。” “火炮原地待命。” 叶十三来回奔跑著,一口气下了三条军令。 沁目河对面的元蒙大军,彻底乱了,也懵了。 突然从天而降的炮火,瞬间就让成百上千的兵將们被炸死炸伤,要不是这白雪皑皑的冬天,他们还真以为是遭到了雷劈。 混乱中被战马带著冲向沁目河沿岸的骑兵,瞬间就死在了长枪的射击之下。 半个时辰的功夫,近两万的元蒙大军被远程歼灭。 而韃子兵们射出的箭鏃,落下时还离北防军很远。 剩下的骑兵与步卒,就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只有四处奔逃。 一阵地动山摇的炮火,又从沁目河对面发射过来,慌乱中来不及衝出营区的兵將们,又纷纷倒下一大片。 猛烈的炮火攻击过后,惊魂未定的元蒙大军,被衝过了结冰的河面,在硝烟的瀰漫中衝到近前的长枪火器又是一阵接一阵的射杀。 借著瀰漫的硝烟,血卫军们不再一一瞄准个体目標,只是对著影影绰绰的敌人群里开枪就是。 (请记住.com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砰砰砰……” 八百端著长枪的血卫军,一字排开足有一里地,一轮接一轮的,向乱鬨鬨的元蒙大军开火。 已经有逃到外围的元蒙骑兵,尝试著向八百血卫军包围过来,还没等元蒙大军的队伍成形,后面衝杀过河的北防军,从左右翼又是一阵飞蝗般的箭雨。 掉下战马的元蒙韃子兵,来不及从地上站起,就被衝上来的北防军趟子手一阵疯狂的砍杀。 惨叫声,受惊、受伤战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更多的韃子兵將倒下就再也没有起来。 近六万大军,不足一个时辰,还没来及主动出击,就已经溃败得四散奔逃。 硝烟逐渐散尽后,亲自持刀砍杀的周釗和穆顺,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哪是战场? 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被炮火炸碎的人体残肢,在地面上散落得到处都是。 有的韃子兵,直接被轰掉了脑袋,只剩一具脖子处往外喷血的躯干。 被炸破了肚子的战马,拖著一地的肠子,跑著跑著就倒地不起。 一些在混乱中摔倒在地的韃子步军,被受惊的战马直接踩踏成了肉泥。 拥挤中没来及衝出大营的韃子兵们,被北方军从外面围住,在长枪和弓箭的不断射杀下,一炷香的功夫,上万兵马又变成了投胎路上的鬼魂。 血流成河的元蒙大地,散尽硝烟的空气中,血腥味令人窒息。 “火速清理战场!” 战马背上的叶十三,策马在大营外面来回奔跑,不停地高声吼道:“血卫军撤退到外围负责警戒!” “左翼听令,韃子兵器一件都不能落下,回拢韃子战马。” “右翼听令,韃子粮食,就地用韃子的战马,尽数驮回对面我军大营。” 不大时候,跑散的战马,被回拢了一万多匹。 八千北防军,每人的马后,又串了两匹驮著兵器和粮食的韃子战马。 还不到午时,叶十三带著满载而归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回到沁目河对岸的粮草大营。 “吴六子何在?” 还没来及进入大营,叶十三又吼上了。 “將军,小的在。” 吴六子躥到叶十三马前,知道他接下来的任务。 果然,叶十三目光一扫吴六子,沉声道:“粮草先留下,缴获的韃子兵器,务必赶天黑之前……” 吴六子点点头,直接从左右翼要了两千兵將,赶著驮著兵器的韃子战马,就向峴口方向狂奔而去…… 天黑之前,吴六子还没回来,可调防到屯田村的五千兵马,急匆匆赶到了粮草大营。 叶十三又是一番吩咐,让这万川郡的五千兵马,把缴获来的这部分粮食和战马,全部运去巴立盟部被攻克了的屯兵大营驻扎。 等消停下来,午时已经过了。 周釗和穆顺二人,似乎忘记了腹中的飢饿,匆匆进入军帐见叶十三。 “將军……” 二人一脸傻笑,只顾望著叶十三发呆。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叶十三在何秀儿的服侍下摘下头盔,正端起一大碗茶水往肚里狂灌著。 待接连三碗不烫嘴的茶水下肚,叶十三拿手背一抹嘴角,这才转过头来又道:“杀过癮了?” “岂止是过癮!” 周釗訕笑著,又道:“这哪是打仗啊!简直就是切菜。” “就是!” 穆顺也点点头,感慨道:“末將从伍十八年,还没如此杀得痛快过,这刀都崩口了,能当锯子使了。” 废话! 在炮火的猛烈攻击下,元蒙韃子的斗志,已经被从心理上被摧毁,剩下的肉身就像一个个毫无攻击力的牛羊,让北防军肆意砍杀。 如此的境遇,能不像切菜吗? 他们面对的,那可是元蒙的六万精锐大军啊! 没等拉开架势,就已经被叶十三的火炮摧毁了阵营。 就是拼死的几次反击,也都成了长枪手的活靶子,导致上万兵马再次丧命。 “將军,此战歼敌之数,应该不下三万!” 周釗目光闪烁,但语气却是透著无比的兴奋,继续说道:“如此一来,可真是大伤了元蒙的元气。” “痛快!” 穆顺两眼放光,兴奋地在地上走来走去,嘴里不断地说道:“將军如此神武,这真让末將开了眼界,元蒙的这片土地,还真归將军管辖了。” 此言一出,提醒了叶十三。 既然兵马实力如此强悍,再留著那两千北防军驻守野驴滩隘口就没意思了。 “穆顺听令!” 喋喋不休的穆顺,猛然被叶十三一句叫停。 “末將在。” 穆顺猛然一惊,拱手应声。 叶十点目光一扫一脸兴奋的穆顺,道:“即刻派人,將从左右翼抽调出来的那两千兵马,移防巴立盟部屯兵大营,和万川郡五千兵马一起驻防。” “末將遵命!” 穆顺脸上一喜,咧著嘴就去布置。 如此一来,巴立盟部图海的屯兵大营,和此地木桑的粮草大营,之间相距不到三十里,直接形成一道防线。 也就是说,叶十三把被防线,直接向元蒙境內,纵深延伸了三十里地。 沁目河到大夏边境的大片土地,已经被叶十点成功占领。 如果不是考虑到开春天暖,沁目河坚冰融化后造成运输困难,叶十三会把防线,还会纵深二十里,占领沁目河对面的大片土地。 说不定,沁目河对面的大片土地,已经在叶十三的心中有了盘算。 按大夏的算法来看,这等於叶十三已经占领了元蒙的两个县。 第232章 庆功宴,论功行赏 最兴奋的,还要算香香郡主了。 望著一万多匹韃子战马被牵了回来,而且还缴获了如此多的兵器和粮食,香香郡主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大喊大叫著到处乱跑。 “郡主,这一战,元蒙死了不少兵將吧?” 紧跟在身后形影不离的苏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这情景。 “你傻呀!” 香香郡主转过头来,向苏哲说道:“光归拢过来的战马都如此之多,那些死伤的,跑散了无法归拢的加起来,估计都有两万多了吧!” 两万多? 这就是说,元蒙大军的战损,已经超过了两万兵数? 香香郡主哪里想到,对面元蒙韃子的步军,数量都不下两万。 这一战,步军死伤起码过半。 这才半日时光,两军还没有拉锯战开始,就让元蒙方面如此损失惨重。 苏哲想不通叶十三的脑子里,究竟装了多少令人出乎意料的战术? 仅他了解的大夏战绩中,还没有在如此短的时间,如此少的兵数,如此成倍的战绩出现过。 就是镇北王吕南庭,那也是耗尽了大夏的国力,死伤了无数大夏兵將,经歷了几年的鏖战,才使元蒙退兵划下了界限。 这个奴籍,简直就是战神。 得知这些粮食,要被运到巴立盟部的屯兵大营,香香郡主心中一阵激动,她衝动地想去找叶十三,让她亲自坐镇巴立盟部的屯兵大营。 但转眼一想,情绪就又低落了下来。 叶十三是不会让她插手这种军务的。 与其提出这个衝动的要求挨一顿斥责,还不如向朝廷给叶十三请功来得划算。 上次在签房大院,当著眾將领的面,叶十三把她这个郡主加监军,就像捆猪羊一样绑了。 这要是提出此等要求,还不知道叶十三会当著眾將领的面,做出何等出格的举动来? 如此想著,冷静下来的香香郡主,跑回给她腾出来的一座毡帐,埋头就写请功的材料。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一炷香过后,撕了无数纸的香香郡主,才写好了一份公函,从怀里摸出监军印,在公函上落了红后,这才交给苏哲。 “你亲自跑一趟军部,待岳佟落印后,派人八百里急送呈给我父亲大人……” “末將遵命!” 苏哲把公函揣进怀里,带了几名卫兵,策马就向黄羊峴防区疾驰而去…… 这一战,激动的岂止是香香郡主这些? 北防军的大小將领们,个个脸上喜气洋洋,情绪高涨得就像即將回家过年一样。 如此痛快的胜仗,他们还是第一次打。 谁也没想到,就他们这些兵马,歼灭了三万左右的元蒙大军。 而且使一半的元蒙大军溃散逃跑,把一座满是屯粮的大营丟下。 只有袁彪强按著自己內心无比澎湃的激动,昂首挺胸地指挥著火炮队维护大炮。 更多的兵士们围著炮队,好奇地摸摸这里又看看那里,对如此杀伤力的这新兵器,心中都充满了十足的惊讶。 缴获了不少的活马,那死马更是不少,被捡回来的伤马死马,足够將士们顿顿吃肉都够了。 起码,冻马肉加上大营中的粮食,吃到开春天暖都不是问题。 一些胆大的兵卒,向血卫军央求著,想试试长枪的使用来过个癮。 已经被升为副尉的马成,哪能答应这些北防军的要求? 没有叶十三的允许,血卫军手中的武器,尤其是火器,严禁任何人接触。 这些,叶十三在教他们射击的时候,早都严令讲明过的。 虽然都是叶十三麾下的兵马,但此时的血卫军,那可是无比的荣光加身。 面对昔日同伍的央求,他们一脸凛然,丝毫没有半点通融的意思。 成为血卫军,已经成了一些北防军迫不及待的想法。 而这个想法,不是不切实际,那可是要经过严格的选拔才能入选。 如果弓射太差,直接就会被淘汰掉,叶十三没有时间去培养一个兵卒的射击功夫。 再者就是年龄,超过二十五岁者,也不能入围。 血卫军不像骑兵,虽然骑马行军,但在上阵时,那可要来回步行奔袭,没有足够的耐力体能,根本无法有奔跑作战。 骑马打枪,那是没有命中率的,只有步军作战的方式,才能將长枪火器的优势最大化发挥出来。 …… 待饭菜上桌,大营一片热闹。 各军帐中灯光通明,兵士们在铺著毛毡的军帐內席地而坐。 这顿饭食,火头军们那可是费了些心思的。 叶十三也不例外,在军帐中盘腿坐著,眼前的矮桌上摆上了丰盛的饭菜。 爆炒马肚,凉拌马肠,面灌马肺,红烧马筋令人垂涎三尺。 就是纤维粗壮的马腿肉,也是和萝卜丁一起燉了。 只有马排骨,从被烧烤了端上了桌。 韃子军队不禁酒,粮草大营里有的是酒。 这种掺了马奶的酒,喝起来別有一番风味。 但叶十三严令將士们超量饮酒,每人只限三碗。 望著满桌的全马宴,叶十三知道,这是自他统兵以来,最阔气的一次行军饭。 既然此战大获全胜,论功行赏,那是必不可少的了。 叶十三端起一碗马奶酒,目光一扫军帐內的將领们,提高了声调说道:“此战大捷,乃是眾兄弟泼命拼杀的结果,本將宣布嘉奖,步弓手、趟子手,每人赏银十两。” “血卫军,不分炮阵与枪阵,每人赏银十五两。” “后勤,杂役,也有份,每人赏银五两。” “甲正,每人各赏银二十两。” “百夫长,每人各赏银三十两。” “副尉,每人赏银五十两。” “校尉,每人赏银一百两。” 叶十三说完,目光又是一扫在座的將领们,笑道:“这嘉奖,是本將自掏腰包,不管军部有无嘉奖?本將的这份,大家先得了。” “谢將军!” 眾將领纷纷起立,双手举著酒杯,同声道:“末將唯昭毅將军命令是从……” 山呼之声,经久不息。 坐在叶十三身边的香香郡主,心头不禁一震。 这混蛋! 又收买人心,麾下的这些北防军,倒成了他的私人兵马。 再是绞尽脑汁,香香郡主也想不出来,这叶十三是如何学得如此高超的兵法和战术? 她从小习武,读过的兵书不少,但从未在兵书上见过製造这等武器的记载,更无这种阵型的排列。 难道? 他在陪太子读书时,被秘密安排了对兵法的钻研? 毕竟,她有十年光景,是没见到叶十三了。 如果真是这样? 那太子太师叶鐸这人,就更可怕了。 第233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望著群情激昂的眾將领,香香郡主也站了起来。 目光一瞥叶十三,香香郡主又把视线,转移到眾將领脸上。 “诸位的战功,本郡主已经差人上报军部,朝廷定会有嘉奖颁发。” 说著,香香郡主目光一瞥苏哲。 苏哲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双手递向香香郡主。 香香郡主接过银票,提高了声调道:“昭毅將军给大家的赏银,诸位先拿著,这二十万两银票,应该是够了。” 眾將领目光,齐齐看向香香郡主手中举著的银票。 这叶十三嘉奖大家,香香郡主掏钱? 迎著眾將领不解的目光,叶十三把视线,转移到穆顺和周釗的脸上,冷声道:“都聋了?” “末將……” 周釗面颊一抽,不知该说什么好? 叶十三狠瞪穆顺一眼,道:“周將军耳朵被炮声震聋了,你替他收下银票,回头分给兵士们……” 穆顺长出一口气,双手接过银票,谢道:“谢將军,谢郡主。” 待眾將领手中的酒都饮下,叶十三摆摆手,重新坐了下来。 草! 这货看来是豁出去了? 明明自己身上揣著如此巨额的银票,还她娘的老从老子手里借银子。 不过也好,自从打赏军户胡八月那次起,前前后后,算起来也从他手里借走了五六百两银子的。 这下好了,连本带利,二十万两,老子就不说谢了。 叶十三老脸一红,夹起一筷子凉拌马肠,怔了怔后就递向香香郡主面前。 “尝尝这个,味道不错!” 面对叶十三的殷勤,香香郡主却没拿面前的小碗去接,而是把嘴一张,脖子一伸用嘴接住了叶十三筷子夹著的菜。 “嗯嗯,好吃……” 香香郡主嘴里说著话,顺手把一筷子爆炒马肚,给餵到叶十三的嘴巴。 来而不往非礼也! 这是秀恩爱? 还是礼尚往来? 迎著眾將领们火辣辣的目光,叶十三老脸又是一红,张口就接住了香香郡主的餵食。 本来,由於香香郡主的慷慨大方,让叶十三小感动了一把,夹一筷子美食相赠,也是表达谢意的一种方式。 不曾料到,香香郡主顺势而为的这一番骚操作,让庆功宴顿时就曖昧了起来。 本想把这二十万两银子拿得心安理得,没曾料到,自己反而成了香香郡主大秀一把情愫的活道具。 草! 这傻白甜,可真一点都不傻,反而甜得令人发腻。 算了,钱能通神。 何况自己还是个凡人,给自己省一大笔钱,这有什么不好? 如此想著,叶十三坦然了下来。 由於不能超量饮酒,三碗过后,意犹未尽的將领们,举著火把,在大营外面的雪地上载歌载舞,狂欢不休。 与此同时,元蒙皇都查尔津乱作一团。 可汗忽烈儿,一双手都得厉害。 三万精锐,就这样没了? 沁目河两岸,已经被大夏北防军占领? 皇室都如此恐慌,元蒙国都更加是一片如临大敌的样子。 忽烈儿紧急发出昭告,撤回驻扎在大夏边境线上的几支大军,在进入国都的几处要隘布防。 不到半日功夫,元蒙境內,由对外出兵改为防御状態。 木桑和图海二位王爷,面如死灰,在忽烈儿的鑾椅前长跪不起。 “可汗,您得为我等做主啊!” “巴立盟部万余百姓,从此就得归属大夏朝廷了,可汗一定要將我部草场抢回来啊!” 图海王爷老泪纵横,失子之痛,加上这又丟了领地,一下子就苍老许多。 “叶十三,本汗將你碎尸万段都不解恨!” 双手拍打著鑾椅扶手,额头青筋暴起的可汗忽烈儿,巴不得亲自出征,將叶十三斩於马下。 “可汗三思啊!” 一名王公站了出来,轻蔑地一瞥地上跪著的图海和木桑,道:“此时大夏北防军,不再是戍边守土,他们已经越境占领我元蒙土地,旨在为大夏朝廷开疆拓土啊!” “没错!” 之前主和的另一位王公也站了出来,趁机说道:“大夏军队武器精良,那个叶十三又能征善战,他的目的,就是要分割我元蒙的盟部,將我元蒙的子民、草场和牛羊,都归大夏所有。” 此时,从沁目河畔大营狼狈逃回的统帅哲別,忽然抬头说道:“可汗明鑑!” 哲別硬著头皮,把心一横,说道:“此番失利,意外颇多,还请可汗不要听信谣言,我元蒙勇士,岂能向那些两脚羊俯首。” 这人脸皮可真厚,掛帅出征,还没拉开架势,就让叶十三打了个落流水。 带著残部逃回国都后,面对如此惨烈的后果,居然还恬不知耻地为自己辩解。 “你,还有何话要说?” 忽烈儿面色铁青,慍怒道:“本汗的六万精锐,如今折损一半,加上之前两盟部折损的两万兵马,元蒙自太祖汗王以来,哪曾有过如此惨烈的败绩?” “可汗息怒!” 低著头的哲別,继续狡辩道:“只因天生异象,加上我大军无法在短时间內作出疏散,这才让大夏军队钻了空子。” 天生异象? 木桑一怔,图海也是陡然一惊。 在正二人纳闷之间,忽听哲別又道:“如今天寒地冻,谁曾想到这惊雷连连,导致我大营失火,各部兵马无法疏散,大夏军队趁著我大军救火之时,趁机发动袭击……” “哦!” 忽烈儿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关於大夏军队向沁目河对岸突发攻击的事,早已有探子向忽烈儿做过稟报。 情形大致如此,元蒙大军就是在无法及时疏散时,才造成如此重大的伤亡。 但那些震耳欲聋,让大营失火的原因,元蒙皇室居然听信了哲別的话。 看来,元蒙触怒了天神,这才导致冬雷滚滚。 最终,元蒙皇室的决议,不再是防御还是反攻,而是另选黄道吉日,来祭祀天地祈求上苍,饶恕元蒙各部对诸位天神的不敬之罪。 只有力主求和的两个王公,暗自嘆息一声,神情黯然地不再言语。 最后的决议结果,元蒙皇室决定,先择黄道吉日,登高山祭天神。 至於对两处失地的考量,那就得重新调兵遣將,养精蓄锐,待各项准备齐备后,打一场万无一失的硬仗。 散朝后,哲別官邸。 在一处笨拙的土木结构的府门前,相约在一起的木桑和图海,带著各自是隨从,用马驮著几箱值钱的物品,敲响了哲別的府门…… 第234章 北防军统帅,车骑大將军到 军部,大將军行辕。 苏哲带来的消息,嚇了岳佟一大跳。 “什么?” 岳佟的双眼,紧盯著手中打开的公函,不可置信地又问道:“昭毅將军率部,歼灭元蒙大军精锐近三万兵马?” “是。” 苏哲也掩饰不住激动,又道:“整个大营,將士们都欢呼不已,甚至忘了一天都没吃饭,还在兴高采烈之中……” “昭毅將军,就是我等心中的战神。” 苏哲眼里闪光,由衷地又是一句。 天吶! 就整个黄羊峴的驻军,能战的也就一万过一点。 加上分出小股的兵马分布在几处重要地带布防,真正能带著上战场的,也就是八九千兵马而已。 可这叶十三,居然创下了大夏立朝以来,如此辉煌的战绩。 儘管已经深信不疑,但岳佟还是问道:“此战报详实无误?” 面对岳佟的再次追问,苏哲信誓旦旦说道:“末將愿以脑袋担保,此战报,为郡主亲自罗列,不会有半点虚假。” 没错! 再是香香郡主偏袒叶十三,她也不敢弄虚作假欺瞒朝廷。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要知道,这份战报,是要军部落印后上呈朝廷的。 借她香香郡主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此等大事上任性胡来。 “好!” 岳佟叫了一声好,斜瞥一眼苏哲,又道:“你且下去用饭歇息,明一早,本帅与你一起前往昭毅將军处。” 卫兵带苏哲去用饭,岳佟在行辕大厅,连夜召集军部的高层將领们议事。 …… 一夜之间,北防线轰动。 叶十三率部杀过沁目河,占领了元蒙大军精锐部队大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北防军各处防区。 万川郡防区,北防军大营顿时沸腾起来,周大祥激动得一把白的短须急抖不停。 他的顶头上司叶十三,不但在元蒙两个盟部兵马的合围下保住了黄羊峴,而且还占领了两个盟部的兵马大营。 紧接著,叶十三又趁胜而为,一口气杀过沁目河,將元蒙可汗调集的六万精锐歼灭了一半,抢得元蒙大军从各处调集来的粮食为自己所用。 万川郡衙门,太守牛煜更加吃惊。 惊愣过后,牛煜传来一名都尉,道:“召集万川郡城內所有商户,按其经营规模,徵集慰问边军的物品,明日天黑之前,务必准备到位。” 不大时候,首当其衝的絳云楼,被摊派了一万两银子。 大大小小的商户们,分別被定了数额,一夜之间,二十七万两银票,就被摆在太守牛煜的面前桌上。 牛煜把桌上的银票扒拉成两份,指著其中的五万两,道:“这些,拿去置办一部分慰问品,剩余的数额,要亲自交给昭毅將军叶十三……” 二天午时,一队人马出了峴口,直奔大金盟部粮草大营而来。 “大將军请看!” 和岳佟错后一个马身的苏哲,指著前方粮草大营的轮廓,道:“前面二里地处,就是北防军驻扎的大营了。” 望著白雪皑皑的四野,岳佟的心潮不禁翻滚起来。 戎马半生,征战无数,但他从来就没踏上过元蒙的领土半步。 而这个被充军的奴籍,却在短短时间內,不但让北防线上的全军,都记住了他的名字,而且还让元蒙大军一退就是上百里。 加上之前杀敌的数量,元蒙方面兵將折损,已经达到五万多数。 这才是两战的结果,而这个数量,镇北王吕南庭曾经用了数年,而且折损自身兵马累计成十万。 一將功成万骨枯,叶十三已经是北防线上有名的战將了,但北防军的折损,却是微乎其微。 万骨枯,枯的是元蒙韃子,而非大夏子民。 心中感慨之时,已经到了大营外面。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些炮阵,一架架火炮,在营门外一字排开。 “那是何物?” 望著黑黝黝的炮身,岳佟也不禁好奇起来。 “稟大將军!” 苏哲脸上一阵激动,兴奋无比地说道:“那是昭毅將军研发出来的火器,此物可在二三里地之外退敌杀人,威力胜过天雷,一旦发动攻击,地动山摇令敌阵尽毁……” 没有目睹炮阵威力的苏哲,这时候却是眉色飞舞,加油添醋地向岳佟讲解著火炮的杀敌威力。 就在苏哲喋喋不休,向岳佟大谈炮火威力的时候,袁彪已经发现了岳佟的到来。 “血卫军副统领袁彪,见过大將军!” 袁彪小跑上前,向著马背上端坐著的岳佟,深深一躬到底。 血卫军? 副统领? 北漠千里防线,都是北防军所驻守,何来血卫军一说? 面对岳佟狐疑的目光,袁彪拱手又道:“昭毅將军从原北防军中,选拔了部分潜力好手,特组建血卫军成立火器新军。” “哦!” 岳佟这才鬆了一口气,说到底,这血卫军还是北防军所辖。 要知道,按大夏律,任何武將都不得豢养亲军。 就是皇子私募府兵,那也不能超过一百伍,前提还得圣上许可才行。 王爷,太子,私募府兵的数,也是不能超过二百伍。 一但违规,就可视为蓄意谋反。 叶十三的血卫军,每一兵一卒,都是来自被征丁入伍的北防军。 都是在北防军各部入了军籍的兵卒,没有一人是从地方直接徵用的新丁。 当然,这些都只是些形式而已。 至於兵马听谁的? 那就是作为一个將领的个人能力了。 就像今天的北防军中他们这些將领,还是听令於远在京都的镇北王一个道理。 统领或者副统领,只是军职,而非军衔。 就像带领著五十卫兵的苏哲,那还是个统领呢! 统领、副统领而言,只是一个特定的军职,而与军衔的品阶无关。 看来,这袁彪,已经被叶十三视为亲隨了。 不然,叶十三怎会把新组建的血卫军,交给一个北防军的校尉? 毕竟,这袁彪更是自己的心腹大將,如此一来,岳佟觉得叶十三和他这个统帅,之间並没有派系隔阂。 心头欣慰无比的岳佟,下了马后,在袁彪的陪同下,背著手大步走向大营的柵栏门。 “北防军统帅,车骑大將军到!” 还没到门口,袁彪高声就是一吼。 营门口执勤的一队兵卒,齐刷刷在营门两侧单腿跪地,同声高呼道:“恭迎大將军。” 第235章 加授昭武將军 岳佟高调地一摆手,目不斜视大步进入营区。 “末將等,恭迎大將军!” 叶十三站在军帐一侧,带领眾將领,深躬一礼道:“大將军请!” 岳佟被让进军帐,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坐在桌后的香香郡主。 其实,香香郡主在听到岳佟到了后,在地毯上盘腿坐著喝奶茶的她,一骨碌爬起来了就在桌后端坐了,只等这个北防军统帅,进帐向她行礼。 果然,岳佟进帐后,先是一怔,隨即拱起手来,向香香郡主礼道:“岳佟参见郡主。” 这称呼,既没自称“末將”,也没称呼香香郡主为“监军大人”,一切看似自然又平常。 这种不公不私,不亢不卑的问礼,可见北防军统帅岳佟的谨慎与城府之深。 香香郡主一日不离开边城,身为统帅的岳佟,心里一日就得留个心眼。 “免礼,大將军见外了!” 香香郡主神態自然,气宇轩昂地一指侧面矮桌后面专供坐人的毯子,娓娓又道:“大將军请坐。” 韃子的生活习俗,是没有高桌高椅的,普通人席地而坐,餐盘都摆放在地上。 只有生活比较富足,或者是在部族內有身份地位的人,才有羊毛织就的毯子,铺在略高於地面的土台上入座。 而餐盘这些,也是被摆放在低矮的木桌上。 叶十三的军帐內,就是这种摆设。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宽大的高背椅子,上面铺著一张厚实的熊皮,彰显著军中最高將领与眾不同的地位。 眼下这张椅子上坐著的,可是一脸得意的香香郡主。 “谢郡主!” 背著手的岳佟,並没有在地上的织毯上就座,来回踱著步子说道:“这人老了,骑马久了,腰腿难免不適,还是站著活动活动更好。” 嘴上如是说著,但岳佟的心里,对香香郡主的这种傲慢,那是极其反感。 自从京都来人,告知了叶十三的底细后,岳佟就对这个京都来的郡主加监军,又多了一份反感和警惕。 叶十三带著一干將领,隨后也进了军帐在两边站了。 岳佟目光如炬,一扫叶十三身边的周釗和穆顺,示意隨从拿出隨身携带的一只牛皮箱子。 箱子当眾被打开,一块块黄澄澄的金锭,霎时就跃入眾將领的眼帘。 这老货,下了血本了? 叶十三眼前一亮,目不转睛地盯著牛皮箱中的金锭。 自第一次被嘉奖时,金锭只是在朝廷嘉奖令上列著的,实际的嘉奖中,从来就没有见到金锭的半点影子。 就是那些赏银,也是被打了折扣后,象徵性的奖赏一下而已。 与雪银相比,这金锭就更加吸引人了。 不料,岳佟倒是很沉稳,並没有开口提及嘉奖金银的事,而是伸手接过身边隨从递上来的一卷公函。 “咳咳!” 岳佟假咳两声,缓缓打开手中的公函,突然提高了声调,目光一扫叶十三,宣道:“大夏北漠军部令,戍边北防军,黄羊峴防区將领叶十三,由昭毅將军,加升为昭武將军。” 昭武將军? 那可是活脱脱的正四品。 岳佟宣读暂停,目光缓缓看向眾將领,军帐內霎时寂静一片。 就是香香郡主,也万没想到,岳佟会在朝廷的嘉奖令下来之前,直接將叶十三的军职,晋升为正四品的昭武將军。 想想,短短时间,一个充军奴籍,属於地方防务的烽燧兵,被晋升为下千户。 没过多久,属於地方军职的下千户,又被正式纳入北防军序列,初授怀远將军军职。 紧接著,军部直接越过定远將军、安远將军这些军职的晋升路线,直接將叶十三从怀远將军位上,升授昭毅將军。 这下好了,借著此战大捷,歼敌过万的军功,直接加授叶十三昭武將军。 如此大跨度的擢升,不但叶十三自己都未曾料到,就是諳熟军职晋升过程的眾將领们,也是为之大惊失色。 要知道,昭武將军,和车骑大將军之间,几乎到了平起坐的程度。 如果单是朝廷的嘉奖,那还说得过去。 但这一切,都是北防军最高统帅岳佟亲口所授。 再说一个心胸宽广之人,也不愿有人和他平分权力。 香香郡主更是不淡定了,方才的高傲和自信,一下子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被惊讶得合不拢嘴。 “岳大將军……” 香香郡主目光迟疑,语气不安,急道:“朝廷回復还没到达边城,军部的嘉奖,是否急躁了点?” 搞不懂岳佟此举的用意,香香郡主只有唐突一问。 加授一个武將四品军职,那可不是一件小事,若是再升两级,叶十三就有朝堂议政的资格。 这一点,再是刁蛮任性的郡主,也懂其中的利害。 叶十三对她的態度,是有那么一点转变,但这和他是不是已经听令肃王?那可是两码事。 面对香香郡主的一问。 岳佟面不改色,声若洪钟又道:“我大夏军职晋升,是由其所立战功决定,叶十三屡建奇功,此一战,不但使我大夏疆土无恙,且有歼敌共五万左右的盖世功勋,为我大夏军队打出了军威,为我大夏的疆域,扩展了地盘,如此战绩,岳某人不敢藏著,当以朝廷法令为上,及时晋升其军职以示鼓励。” 岳佟言辞凿凿,有理有据,说得合情合理,让香香郡主找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妥之处。 说完,岳佟目光这才看向地上的牛皮箱子,笑著又道:“这一千两金子,虽然不多,但也不少了,昭武將军自可拿它犒赏作战大军。” “叶十三谢过大將军!” 稳了稳神的叶十三,隨即又单腿跪地,双手举过头顶,把岳佟手中的军职晋升文书接了过来。 “恭喜昭武將军,贺喜昭武將军。” 眾將领纷纷拱手,向叶十三表达了祝贺。 “行了!” 岳佟摆摆手,並没有坐下来喝茶的意思,而是缓缓走到军帐门口,又道:“昭武將军,你不陪本帅看看你的防线变动?” “末將遵命!” 叶十三面颊一抽,急忙跟了出去,领著岳佟在大营各处走著。 看到身边再无他人,岳佟神色严峻了起来,目光灼灼看向叶十三,停下脚步说道:“此战,对你,非常重要。” “末將谢大將军提携!” 叶十三拱手一礼,诚恳地向岳佟再一次致谢。 “你大可不必如此!” 岳佟摆摆手,边走边说:“前几天,老王爷派人来边城,捎话本帅抓住机会扶你上去,这一战,正好遂了老王爷心愿。” 老王爷? 草! 这些权高位重的鸟人们,把老子当棋子了? 老子是能杀能打,这就成了这些鸟人们手中的筹码了? 朝堂上的爭权夺利,老子倒是成了你们这些鸟人加持自己势力分量的秤砣了? 第236章 你个鸟人,懂个毛线 面对岳佟意蕴深厚的话,叶十三心头猛然一沉。 扶上去? 镇北王吕南庭,私下派人来边城,捎话岳佟,让把他扶上去。 在叶十三愣神期间,岳佟又停下脚步,转过头来说道:“老王爷不想让他毕生的心血,落在那些人手中。” 见叶十三还是一脸懵逼,岳佟索性再一次点明了话头,沉声又道:“北防军,乃是老王爷一手带出来的兵马,歷尽艰辛,这才有了今天的规模,可朝廷有人蓄意要拆解这支大军,目的就是要瓦解老王爷的势力。” “末將,只听大將军的。” 叶十三终於开口了,又是那句屡试不厌的话。 “你……” 岳佟一怔,摇头嘆道:“本帅只是个带兵之人,北防军是朝廷的,更是老王爷手的心血和底气。” 说完,又觉得还不明了的岳佟,接著说道:“你,我,都属老王爷的部將,北防军在你我手中,圣上的江山社稷就有希望。” 屁! 不是说江山社稷是天下万民的吗? 这时候,又成那皇帝老儿的私產了? 你们这些鸟人,不就怕老子被肃王的人拉拢过去吗? 放眼朝堂,眼下势力最大的,不就是肃王郑岳嵩那条老狗吗? 其他势力,想染指兵权,估计还差那么点火候。 岳佟嘴上他说他的,叶十三心里却是自想自的。 见叶十三又是一副呆相,岳佟不禁暗暗叫苦,这货,布兵打仗倒是个天才,一谈政治和天下局势,简直就是个白痴。 思忖片刻,岳佟耐著性子又道:“你我军伍之人,手里握著的,那可是数万兵士的性命,要知道是为何而死?为谁而死?” “身为大將军麾下一名边军,叶十三自当为国土而死!” 叶十三一脸严肃,回答得鏗鏘有力。 “唉!” 岳佟猛然摇头,对叶十三这句听起来没半点毛病的话,被气得不想再继续说下去。 “好了!” 隨即,又觉不对的岳佟,摆摆手道:“如今防务要紧,再此驻军,等於將我防线拉长到了元蒙境內,可不敢轻心大意啊!” 本不想在扯东扯西的岳佟,忍不住换了话题。 不料,这个话题,即刻就让叶十三兴奋起来。 “回大將军话!” 叶十三神情一振,双手也比划起来,道:“纵观千里防线,黄羊峴最为重要,如今大金盟部、还有与之相接的巴立盟部,又是与我防区的峴口、野驴滩隘口接壤,眼下我军占领这两处元蒙盟部,可將这两个盟部,作为我防区的一道屏障……” 关於防务的话匣子打开,叶十三滔滔不绝,將现状中的利弊,一股脑儿就倒了出来。 听著听著,岳佟不免心中惊嘆。 这混俅,简直就是为打仗而生。 从单兵对抗,再到排兵布阵。 从天气到地形地理,再到利用一些自然环境,为军事行动创造有利条件,每一步都是丝丝入扣,每一样都是合情合理。 难怪这货用极少的兵力,却是取得了巨大的胜利。 这一点,他这个统帅都自嘆不如。 边说边走,二人不觉间,已经转悠到了营房外面。 远远望著沁目河边,芦苇被烧后的黑色灰烬带绵延几十里,岳佟这明白,那把火,就是这浑人故意放的。 “是你烧了沁目河?” “嗯!” 叶十三点点头,兴奋道:“末將见那枯死的芦苇十分茂盛,且又阻碍我军行军视线,不如一把火给烧了的好。” “就为这?” 这个回答,让岳佟多少有些失望,惊讶之余,又问:“那些芦苇,只是阻碍近距离观测,並不影响远程瞭望啊?” 岳佟还是忍不住纠正一番叶十三的认为。 “大將军错了!” 叶十三摇头道:“末將让人点火是在夜间,火光一起,沿河几十里都通明一片,元蒙溃军跑散的马匹,正好被我军发现,这不归拢起来就方便多了吗?” 该死! 岳佟差点抽自己一个嘴巴。 他居然愚蠢地认为,叶十三放火烧沁那些芦苇,是为了便於观察沁目河对面的情景。 谁料到,这货点火,还真是为了照明,寻找韃子兵溃败后被跑散的战马。 看来,这人一旦太聪明了,反而会让思维走偏。 岳佟不由得苦笑一下,摇摇头为自己方才的愚蠢解嘲。 还真是那场大火,缓解了他和周大祥的压力,元蒙大军要是不为那些原因突然撤兵后退,就当时的战局,那可是不堪设想啊! “烧得好!” 想到这些,岳佟不禁叫了一声好来。 他知道,也正因为那场大火,才让元蒙境內沁目河沿岸的韃子们如此惊慌,造成的极度混乱,又给元蒙大军形成压力。 如此一来,沿线的北防军,就有了喘息的机会。 岳佟的夸奖,让叶十三咧嘴笑了。 趁著兴致,岳佟又道:“元蒙吃了如此大的亏,定会疯狂反击,但我北防军再也无法抽调更多的兵马增援你,若是顶不住,就及时撤军回防,把这里扔回去就是。” 尼玛! 老子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地盘,你说扔回去就扔回去? 多一块放牧的地方,难道不香吗? 你个鸟人,懂个毛线。 叶十三嘴上不说,肚里已经骂开了锅。 老子懂的,你这鸟人未必就懂。 但你懂的那些,老子早都学习过了,前世的现代,对古代军事发展,那是必修课。 “大將军教诲,末將铭记於心。” 叶十三最终,还是敷衍了岳佟一番。 毕竟,岳佟是让他翻身的人,也是一步步扶他上位的有力后盾。 哪怕曾经这些人把他当做一面挡死的人肉盾牌,此时他已经不在乎这些。 烽火台什长高五是,北防军最高统帅岳佟也是,无不把叶十三当做一个能抵挡一阵韃子入侵的替死鬼来使。 这个世道,没有人无缘无故对你好,现代的前世如此,这古代的今生更是如此。 一个人若是在別人眼里,没有了丝毫利用价值的话,那才是最可怕、最可悲的事。 就是从小和他青梅竹马的郑香逸,不也是极力攛掇他倒向她的父亲郑岳嵩吗? 只有他母亲叶刘氏,还有瞎眼的妹妹彩儿,才是真心希望他好好活著的亲人。 就在二人边走边谈的时候,叶十三远远望见,吴六子几人,从巴立盟部方向,策马向这边狂奔而来。 第237章 扩充血卫军 “將军……” 显然,吴六子已经看到了叶十三。 眨眼间,吴六几人,已经来到面前。 “小的,参见大將军。” 在叶十三身边见过一次岳佟的吴六子,当然认出了和叶十三一起转悠的岳佟。 给岳佟行完礼,吴六子向叶十三点了点头。 此处无声胜有声,虽然吴六子没有向他稟报半个字,叶十三知道他交代的事,吴六子已经尽数办妥。 “回去歇著,完了领奖赏。” 叶十三淡淡一句,就指使吴六子赶快回营地歇息去。 对於这个鬼精的探马,叶十三真是欣庆自己没看错人。 马成也不赖,是个可塑之才。 后来出现的崔明贵,更是个忠心耿耿,值得信赖的一个好部下。 至於袁彪,则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既然岳佟把他信得过的心腹大將之一的袁彪给了自己,自己就得物尽其用。 只要自己眼里有北防军主帅岳佟,这些人就是他叶十三的死党兄弟。 谈话被吴六子的出现而打断,岳佟也觉得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反正,叶十三只听他这个大將军的。 有这,就足够了。 不打算久留此地的岳佟,客套性地又说道:“需要什么军资,派人向军部开口就是。” 此言一出,叶十三还真想起一件事。 “大將军!” 叶十三双拳一抱,似有话说。 “请讲!” 岳佟一伸手,示意叶十三不要客气。 叶十三思忖片刻,道:“末將有个请求,严令我大夏境內的任何铁器流入韃子手中。” “哈哈哈!” 岳佟一怔,隨即仰头大笑。 “这算什么请求?” 岳佟摆摆手,笑道:“自我大夏立朝以来,盐巴,铁器,还有桑丝,都属於朝廷的管控之物,没有官府衙门的特批,任何一样都不能民间自由经营。” “那,末將多虑了!” 叶十三心头一宽,又道:“在末將看来,铁器更应该严控,至於官盐和桑丝,只是生活必须品而已,但铁器的流失,会关係到敌人武器的装备。” “嗯!” 这下,岳佟没笑,重重点头道:“虽然朝廷对这些物资严加管控,但还是免不了有官商勾结现象,拿这等违禁之物暴利交易。” 待回到大营,远道而来的岳佟,草草吃了些全马宴,象徵性地鼓励了眾將领一番,然后带著隨从匆匆离开大营。 …… 送走岳佟,叶十三陷入了苦冥。 眾將领有了丰厚的嘉奖,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一个个爭著轮流巡逻。 叶十三挥退何秀儿,独自坐在火盆旁边煮茶谋事。 自他遭遇敌袭以来,眼下虽然大胜元蒙韃子三次,但每一次,都是有天时造成的幸运存在。 第一次韃子来袭,战马扬起的漫天尘土,影响了韃子的视线后掉入壕沟后自行踩踏,才让他在混乱中砍死成百的韃子骑兵。 第二次,也就是这次韃子骑兵进犯峴口,飞扬的尘土是没有了。 但第一次使用火器,数万韃子兵受困峴口,造成拥挤的情形下,长枪才发挥出最大的优势,从而造成至少六七千韃子兵马的折损。 第三次,也就是他率眾主动出击,准备杀过沁目河时,长枪的威力,加上火炮的远程射杀,让集结在对面大营中的六万韃子精锐,无法在第一时间有效布阵。 这样,火炮加长枪,趁乱又歼灭敌军超两万数。 其实,仔细分析一下,突然的远程打击,让韃子產生慌乱的情况下,拥挤和恐慌造成的踩踏,韃子自身就折损不少,哪里还能发挥兵力的优势来作战? 三次较大战斗,运气无不存在。 如果韃子的大军早有准备,排兵布阵时將战线拉长,对北防军採取合围的攻势,就是火器威力不小,杀死排头的一大批敌人后,后面大量的敌兵大军,瞬间就会摧毁北防军的阵营。 所以说,火器纵然厉害,但也不是万能的致胜法宝。 要得构成足够的杀伤力,仅眼下的这些血卫军,那可是远远不够。 不要吹牛,保守一点。 一名血卫军长枪,可敌十名韃子冷兵器者来算,起码要有至少五千血卫军,才能与元蒙大军对阵。 今后的战爭,元蒙方面,不可能小股部队作战,可能一出动就是五六万兵力的大军。 扩充血卫军,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眼下,就连崔明贵,也让他调拨到巴立盟部大营,带著二百血卫军,和万川郡的五千兵马,还有从周釗部,穆顺部抽调的两千兵马一起驻防。 如此看来,巴立盟部的屯兵大营,就有了七千多兵马的驻防。 由於技术力量有限,加上铁料的紧缺,硫磺谷秘密基地的火器製造,也是產量有限。 要得在没有偶然性运气存在的战斗中,能够与元蒙大军抗衡,必须要有足够数量的火器。 火炮进行的远程覆盖,先打击一番敌军的气焰,先让敌军折损一部分兵马,从而造成对方兵士大范围的怯战。 其次,长枪手在优於弓箭射程和威力下,再进行二轮的打击,进一步让敌军兵力折损。 最后,敌军总会衝上来短兵相接,这时候,传统的马战步战,就会再次起到作用。 所以说,要有一定数量的火器扩充,才不会进入到最后短兵相接下的廝杀。 短兵相接,是双方都有死伤的一个环节。 只有火力足够强大,这个环节才可被閒置起来。 好在,吃了大亏的元蒙方,短期內是不会有大的举动。 如此一来,就给叶十三腾出了扩充血卫军的宝贵时间。 刀法,还是很重要。 不能由於有了火器,就放弃对刀法的要求。 只要一刀在手,任何时候都能制敌,但火器是有前期的时间条件限制,填火药灌铁砂的过程,就是火器的一项短板。 想到这里,叶十三不淡定了。 “来人!” “小的在。” 候在帐外都何秀儿,快步来到叶十三面前,低著头道:“將军有何吩咐?” 叶十三一瞥何秀儿,沉声道:“传袁彪,周釗,穆顺三位將军来见我。” 片刻后,三位在大营外面雪地上练兵的將领,火速来到叶十三的军帐。 “你三人听好了,从左右翼三十五岁以下的兵卒中,挑选出三千人来,交给马成进入长枪射击训练。” 一打照面,叶十三半句废话都没有,直入主题部署练兵事宜。 周釗面上霎时就一喜,惊道:“將军终於要装备末將的兵马了?” 面对周釗的一问,叶十一撇嘴,道:“是扩充血卫军,以后作战,火器主阵。” “好啊!” 一旁的穆顺霎时就激动起来,急道:“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远程射杀敌贼,骑兵和步军的伤亡,就会由此减少。” 叶十三点点头,缓缓说道:“不得已而为之啊!如今眼下兵马有限,排兵必须优化,不把火器阵营壮大,我军是无法与元蒙大军正面对阵的。” “还有!” 叶十三目光一瞥三人,淡淡又道:“刀术和骑射,更不能由此荒废,余下兵马,照旧进行骑射和步战演练。” 第238章 卸甲 话音一落,周釗和穆顺隨即行动起来。 被挑选出来的三千血卫军,由马成带著,开始了长枪火器的轮流射击训练。 叶十三把吴六子叫到跟前,吩咐道:“你去巴立盟部屯兵大营,依照此法,最少挑选出一千以上的血卫军来,让崔明贵带著,先用那二百长枪训练。” “小的明白!” 吴六子点点头,他知道此事的紧迫性。 “等等!” 吴六子刚转身退下,又被叶十三喊停下来。 “告诉崔明贵,好好练兵,务必让新挑选出来的这些兵卒,在短期內达到合格的射击水平。” 叶十三停顿一下,思忖片刻,接著又道:“完事以后,你直接从巴立盟部地界进入硫磺谷,运一批打造好了的火器,经野驴滩这块,先行运送到大金盟部这边,若是人手不够,將袁彪留在野驴滩和芦河湾村交界处的那三百兵马,尽数调往硫磺谷主导火器生產。” “嗯!” 吴六子点点头,即刻就带人疾驰而去。 两次战捷,缴获的韃子兵器不少,拿这些兵器用来打造一定数量的火器,应该是问题不大。 除了叶十三身边的亲卫以外,没人知道这些火器从何而来? 就是香香郡主,对这些事情也是一头雾水不得其解。 吩咐完一切,叶十三这才容许其他人来军帐见他。 第一个跑来军帐的,当然是香香郡主了。 “神神叨叨,有何见不得人的事,还要瞒著本郡主?” 面对香香郡主的牢骚话,叶十三知道淡淡一笑,並没有抵赖或者是解释。 “问你话呢?” 香香郡主狠剜叶十三一眼,一撇嘴又道:“眼下粮食是不愁了,兵马勉强也够防守用的了,但成天住在这种毡帐中,那也不是个事啊!” “毡帐怎么了?” 叶十三斜瞥香香郡主一眼,不悦道:“毡帐起码还能御寒,比四面漏风的茅草屋要强多了,如何就不能住了?” “住倒是能住,韃子能住得,我大夏人也就能住得。” 香香郡主嘴一撇,即刻就是一句反驳。 “住?” 叶十三眼睛一瞪,冷声道:“这单单是住的问题吗?” “不是住,要它何用?” 叶十三隨口就是一句反驳,慍色道:“你以为,我北防军只是为了这些土地,为了这些毡帐,不惜被元蒙韃子数万大军包围的危险,放弃自有房区,到这荒滩野地扎个营而已?” 面对叶十三的反驳,香香郡主白眼一翻,轻蔑说道:“你不就是要展示自己的能耐吗?既然黄羊峴防区已经退敌,你杀出峴口,占领这等无甚大用的地盘,不就是要让岳佟他们对你另眼相看吗?” 见叶十三不语,香香郡主更是来劲,脸上浮起一丝得意,接著又道:“还好,你达到了目的,本郡主也为你撑足了面子,拿自己的钱,给你的兵马打赏。” “可是!” 狠剜叶十三一眼,压低了声音又道:“既然目的达到了,何不见好就收?撤回黄羊峴屯兵,怎么著都要比这野地里驻防强多了吧?” 草! 看来,这傻白甜还真是一片好意,这货並不糊涂啊! 想到这里,叶十三站了起来,倒背著双手,缓缓说道:“你以为,本將击退来犯之敌,就该在防区安享胜利成果?” “错了!” 叶十三面色陡然一变,不等香香郡主做出反应,厉声又道:“本將不但是恪守一个边军的职责,而且还要打出边军的威风,打出朝廷的脸面,打出我北漠千里防线上士卒的生命尊严。” “这些,你懂吗?” 叶十三用讥笑的口味,弯下腰来,紧盯著香香郡主那张美艷绝伦的俏脸,淡淡又是一问。 尊严? 香香郡主心头一震。 这混蛋,果然心怀仇恨,还在为叶家的变故而耿怀。 想到这些,香香郡主一阵伤神,幽幽说道:“边军以守土为己任,其他事,则有朝廷大计为之相谋,你大可不必与自己过不去。” 说完,香香郡主低头不语。 良久,才抬起头来,怔怔望著同样一脸茫然的叶十三,淡淡说道:“闰儿哥哥,要是你我不穿这身战甲,不知道该谋何事?” 这一问,叶十三抬起头来。 盯著香香郡主片刻,缓缓说道:“如此那样,不如卸甲一两日,如常人那样,看看有何体会?” “真的?” 香香郡主美眸一亮,站了起来欣喜道:“卸甲,这有何难?不就是每晚入寢时那样,把战甲脱掉吗?” “差不多吧!” 叶十三点点头,道:“天色还不算晚,卸掉战甲,放下战事,以平民心態,走走看看,说不定会有另一番感悟!” 这个提议,让香香郡主顿时就兴奋起来。 美眸一瞥叶十三,急道:“那好啊!本郡主这就让卫兵乔装打扮,你我带著他们到处走走?” 草! 想什么呢? 还带著卫兵? 遇上元蒙韃子兵,不把你当大夏的探马奸细抓起来,你怕是还不知道什么是风险? 蠢货,十足的蠢货。 叶十三肚里狠骂一气,撇嘴又道:“带卫兵何用?既然是卸甲,就你我二人而已,元蒙地域不小,还怕没地方溜达?”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更是惊喜万分,激动道:“闰儿哥哥的意思,是和香妹二人,去元蒙部族百姓的居住地走动一次?” “嗯!” 叶十三点点头,隨手开始拿掉头上的皮革头盔,又把身上穿著的革甲给卸了。 香香郡主一阵迟疑,也开始解开自己身上的战甲。 不多时,二人皆换上了寻常百姓所穿的白板皮袍。 叶十三看著香香郡主,虽穿著何秀儿的袍,但她那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却是任何低廉的衣服都难以掩盖的。 “就这样出去?” 香香郡主低头看著自己的这身打扮,扬起一张美艷动人的脸,又道:“如此打扮,不会很丟人吧?” 丟你娘个头! 这是乔装出行,你以为是赶庙会啊? 叶十三心里骂著,面上眉头一皱,冷声道:“寻常百姓打扮,有什么可丟人的?要是你放不下架子,就留这里烤火好了。” “哼!” 香香郡主两手捏著衣襟,噘著嘴小声道:“人家,就怕出去后给你丟人,想著打扮漂亮一些有错吗?” 草! 还真以为是逛街了? 叶十三眉头又是一皱,伸手就从火盆下面抓起一把香灰,再拿过半截羊油蜡烛往手心里的香灰中蹭了蹭。 “过来!” 叶十三扔掉半截羊油蜡烛,待香香郡主走到近前,沉声道:“把眼睛给我闭起来。” 还真听话,被叶十三如此一声,香香郡主闭起眼睛,把一张白净美艷的俏脸朝向叶十三。 这下可好,叶十三嘴角扬起一丝坏笑,就把牛粪火烧过的炉灰,和羊油蜡烛的混合物,扎扎实实地抹了香香郡主一脸。 “別动!” 待手中的一把炉灰涂完,叶十三偏著脑袋审视片刻,又拿一片破布擦拭掉一些。 如此一来,白净美艷的香香郡主,即刻就变成了一个面色土灰的边城妇女。 “不错,就这样了。” 叶十三满意地点点头,笑道:“能入乡隨俗,最好不过了。” 第239章 乔装出行 不一刻,一对灰头土脸的年轻男女,就出现在军帐外面。 见香香郡主和叶十三人,乔装打扮后准备离开大营,这个举动,著实把苏哲嚇了一大跳。 这是要外出啊? 看到也没有叶十三的卫兵陈七斤跟著,苏哲不淡定了。 “郡主,还是让末將带卫兵们装扮一下,跟著郡主就是。” 乔装外出,也不是头一回了。 当初在万川郡城逛夜市,不就是卸了战甲出门的吗? “不用!” 香香郡主一脸甜蜜地望了叶十三一眼,然后把目光看向苏哲,道:“本郡主和昭武將军外出办事,严禁任何人跟隨。” “郡主……” 乔装跟隨都不让? 苏哲慌了,惊道:“这是元蒙地界,远非边城各区可比,末將……” “行了!” 香香郡主陡然变脸,慍怒道:“本郡主的命令,在你眼里不管用了不成?” 这个帽子,扣得太大。 苏哲老脸一红,赶忙躬身说道:“末將遵命!” …… 乔装后的二人,没让任何人跟著。 这战甲已经卸了,叶十三把从不离身的残刀,掖进皮袍底下隱藏起来。 香香郡主也是,好在那把剑不是很长,掖进宽大的袍下来,一点也不露痕跡。 “闰儿哥哥,我们去哪里?” 出了营门策马疾驰一阵,望著茫茫的雪野,香香郡主忍不住就是一问。 “当然是有人居住的地方了!” 叶十三嘴角一拧,丟下一句,然后催马狂奔起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离掌灯时分不远了。 不多时,已经有韃子牧民的毡帐,零零散散地出现在视线中。 越是接近元蒙境內深处,居住地是越来越多,一个时辰后,前面出现了一些低矮的土木建筑。 集镇? 叶十三和香香郡主,几乎同时一怔。 自从北防军打下了大金盟部的粮草大营,杀死元蒙韃子兵不少,还没和元蒙韃子的普通百姓有过接触。 此地有集镇,看来离大金盟部木桑的王宫也就不远了。 “先去那边转转,不然天黑后不好找住宿的地方。” 叶十三抬头看看天色,马鞭一指前面的集镇。 “嗯!” 香香郡主点点头,乖巧地说道:“闰儿哥哥,集镇上应该有饭铺吧?” “饿了?” 叶十三斜瞥香香郡主一眼。 “嗯!” 香香郡主又点点头,道:“大营吃的那些午饭,都被马顛没了。” “走吧!” 叶十三应了一句,双腿一夹马肚,就直奔前面不远处的集镇。 元蒙人的集镇,远没有大夏各集镇的热闹。 也许是天色已晚的缘故吧! 镇上很少见到行人,一些店铺,已经关门打烊。 下了马的二人,把马韁牵在手里,在不大的集镇上漫无目標地走著。 由於战火已经燃起,更不见有客商往来,整个街面上冷清一片。 视线所及之处,就是没发现有饭铺经营。 “看,那家客栈开著的!” 香香郡主突然惊叫起来,指著一家门口掛著一只牛头骨的客栈。 在边陲地区,大多客栈也经营饭食,不似內地的酒楼只卖酒菜。 香香郡主尖锐的叫声,引得客栈里一个男子走了出来查看。 “二位客官,这是要住店?” 韃子店家,却说著一口大夏话,惊奇地望著叶十三和香香郡主。 “哦,住店,住店,我俩都住店。” 叶十三再是镇定,也不免一阵紧张,急忙应著店家的问话。 “里边请!” 店家倒是镇定,转身就往客栈里走。 香香郡主一阵紧张,不禁伸出手来,紧紧地攥住叶十是衣襟。 二人被店家带到一间屋子,叶十三这才发现,已经有客人在屋里用饭。 出於警惕,叶十三目光一扫店內,共有三人在吃饭。 三人各占一张桌子,貌似互不认识,其中一人面前还有酒。 “二位客官,是先歇息,还是先用饭?” 店家上下打量著叶十三和香香郡主,燃然后又道:“二位的马,本店有人给餵的,这一点二位不必担心。” “哦,那好!” 叶十三顺著店家的意思,点头说道:“多餵些豆料,银子不用担心。” “嘿嘿!” 店家诡异地一笑,神秘说道:“客官的马,是半道上捡来的吧?” 这一问,叶十三心头陡然一惊,难道,这店家看出了他们的马是韃子的战马? 不料,店家却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摇头说道:“前些日子,元蒙与大夏开战,好多战马跑散,在野外被狼群啃了的都不少,一路捡几匹无主的马,原本不是什么稀奇事。” 经店家这么一说,叶十三这才鬆了一口气,道:“赶路累了,那就先歇息吧!” “跟我来!” 店里再无多话,直接把叶子三和香香郡主,带到了二楼一间屋子,指著房门说道:“这间上房最乾净了,客官先去歇息,火盆即刻就来,要是用饭,我这就去准备。” “好,好!” 叶十三一连叫了两声好来,又道:“饭食就送到客房,免得我来回跑。” “好!” 店家点点头,笑道:“客官请便,饭菜一会就来。” 待店家下了楼,叶十三这才围著客房转了一圈,推开窗户,又仔细查验了一番外面。 客房不大,但也宽敞。 里面没有木床,但也没有火炕,是一个曲尺型的台子,台子上面铺著羊毛厚毯。 这陈设,典型的元蒙风格。 客房中央的地上,用泥巴垒著一座土炉,炉膛內並没有燃著火。 这种土炉,边城並不多见,是韃子牧民用来烧牛粪取暖的陈设。 从土炉没有生火来看,最近住宿的客商,是少得可怜。 “闰儿哥哥,我们就住这里?” 香香郡主一脸不安,皱著眉头四处张望。 “除了这里,我们还能住哪里?” 叶十三笑笑,然后压低了声音,道:“这家店,不光是供客商住宿用的。” 屁话! 客栈不是供南来北往的客商住宿用,难道是个摆设? 香香郡主一瞥叶十三,道:“闰儿哥哥何出此言?” “你想想!” 叶十三卖了个关子,半眯著眼睛盯著香香郡主的一张俏脸,道:“自打我们进门,身为店主,一没报住宿的价格,二没说自己店里有何样的吃食,你不觉得,这有些不合情理吗?”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心头一震。 难道! 这是一家谋財害命的黑店不成? 第240章 对,就卡脖子 如此一想,心中一阵紧张。 就在这时候,店家亲自端了一只燃著牛粪的火盆上来。 “好几天都没生火了,屋里冷,一会就好了。” 放下火盆,店家並没急著下去,而是目光看向叶十三,说道:“这位客官,看来是有货要出手了?” 货? 这兵荒马乱的,哪个买卖人还敢到处乱跑? 看来,还是有人为了钱,在这种环境下,还是会鋌而走险的。 由於不知道店家的底细,叶十三略一思忖,反问道:“不知这边,何等货才好出手?” “那就多了!” 店家微微一笑,低声道:“盐巴,铁料,都是抢手货,只是路上不寧,关口难过,没人敢做而已。” “铁料很畅销吗?” 叶十三四平八稳地坐了下来,隨口又是一问。 店家一怔,又道:“你是不知道,最近铁料大涨,就连死马身上的铁掌,也被撬了下来卖钱换粮食了。” “死马身上的铁掌?” 叶十三吃惊不小,这些商人,嗅觉可是极其灵敏,已经嗅到这里面巨大的商机。 “是啊!” 店家点点头,又道:“前些天,大夏与元蒙一战,元蒙大军溃败,伤马跑得到处都是,茫茫雪原,到处都有倒毙的战马,附近百姓割马肉,拆马掌,四处搜寻战死的马匹……” 草! 看来,那些伤马死马,倒给元蒙的百姓带来了好处。 叶十三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伸手入怀,摸出一包用草纸包著的东西,放在桌上向店家说道:“打开看看,我手里是有些货,可以换铁料。” 此言一出,店家眼里一亮。 见叶十三如此一说,店家快步上前,抓过桌上的草纸包打开就看。 “上等盐巴!” 在纸包被打开的瞬间,店家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位客官,你们要拿盐巴,换些铁料回去?” 101看书.com全手打无错站 店家一阵激动,目光看向叶十三脸上。 “嗯!” 叶十三双手搭在牛粪火上烤著,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手头幸好屯了些盐巴,苦恼的是无法变现,如果铁料真的紧俏,不妨拿盐巴换成铁料,再拿铁料兑换成银子……” “客官还真是有门路的人!” 店家拱手一礼,態度比先前恭敬了几分。 “何以见得?” 叶十三一脸谦虚,隨口又是一问。 这一问,就连香香郡主也为此好奇,便竖起了耳朵听著。 店家满脸堆笑,说道:“眼下战事频发,要是在北防军中没些关係,谁还敢在这时候外出走动?” 这话不假,虽然是在元蒙境內,这这里已经被大夏的北防军控制。 但叶十三只是占领了粮草大营,並没有深入到生活区对元蒙的百姓进行管制。 经店家这般说来,叶十三心里,顿时就有了想法。 “说关係嘛!” 叶十三卖了个关子,隨手拿起一根木棍儿,拨拉著火盆里的烧著的牛粪,缓缓说道:“我还真有亲戚,在北防军中当了那么个小头领,只要买卖不是很出格的话,多少还能给我行些方便。” “这位客官谦虚了!” 店家已经是两眼放光,急忙拱手又道:“敢在这几天到处行走的人,岂止是稍有关係,那简直就是在军中有著相当背景和靠山,不然,一般的关係,在这等情况下那可是不管用的。” 这话,貌似有些道理。 但叶十三此时,考虑的不是什么靠山关係,而他,就是別人最大的靠山。 该到考虑对大金盟部和巴立盟部的管辖了。 光占著两处屯粮屯兵大营,也只是继续对元蒙用兵的打算,可对辖下元蒙百姓的管理,却没有实施。 像马掌、战刀这样的铁器,再次落入元蒙军方手中,就会有新的用途出现。 如果把散落在百姓手中的铁料,趁著元蒙方面还无法顾及这边百姓死活的时候,收集在自己手中,岂不是在兵器原料上,卡住了元蒙军方的脖子? 对,就卡脖子。 粗略一算,大金盟部和巴立盟部,总共集结了近四万大军。 峴口一战,加上北防军又主动出击,袭击了巴立盟部的屯兵大营。 如此一来,两个盟部损失兵马两万数之多。 但北防军归拢来的战马,还有捡拾到的伤马死马,也只有溃败数量的一半。 也就是说,还有上万的死马病马,是北防军无法尽数占有了的。 一匹战马四只铁掌,外加马鞍上的两只马鐙,还有马嚼子马鑔这些,加起来有不少的铁用在上面。 如果一匹战马的全副装备,按用八到十斤铁来算,一万匹战马,那就是八万到十万斤铁料? 当然,这些数字里面,还没有把遗落四处的伤兵的兵器算进去。 帐就怕细算,这一算,让叶十三出了一头汗。 拿定了主意,叶十三缓缓抬头,目光灼灼望向店家。 “掌柜的还真是有眼光,不愧是个精明的生意人。” 得到叶十三的夸奖,彼此都在试探中的店家,微微一笑,道:“我也是给別人跑个腿,传个话而已,如果客官真有大数量的好货和路子,我也是愿意效劳的。” “好!” 叶十三一拍桌面,道:“拿我的盐巴,换铁料,按眼下市价,抽两成给你。” 此言一出,店家陡然一惊。 別说抽两成利了,就是自己在这中间,对手中有铁料的百姓稍稍压一下价,他得到的利润都够肥的了。 而且,这大夏来的客商,居然还提出额外给他两成利。 “客官何时,何地交易?” 店家面颊一阵急抖,生怕这笔买卖给飞了。 叶十三微微一笑,用手指节敲著桌面,缓缓说道:“地方就定在你这里,时间嘛!三天后,铁料和盐巴两清。” “痛快,客官不愧是做大买卖的,这手笔就是不一样。” 说著,店家向叶十三一竖大拇指,又道:“饭菜一会就好,酒也是有的,客官放心好了。” 店家说完后急急下楼,叶十三这才把视线,又转移到香香郡主脸上。 一脸惊讶的香香郡主,兴奋道:“没想到,这做买卖是如此的容易,也是如此的赚钱,难怪周敬堂靠著做买卖积攒了如此多的银子。” 草! 老子明白了! 你这货给兵將们发赏银的钱,原来是周敬堂孝敬给你的? 我说你这货怎会如此大方? 一出手就是二十万两银票,合著这钱也是来路不正啊! 还做买卖容易,能挣大钱? 你懂个俅! 要是手中无权,你换个人试试? 別说盐巴和铁料这些违禁物品了,就是平常的茶叶、皮毛和器皿来说,每一道关口,都能刮下你一层皮来。 別说这等战乱下的非常时期,就是平常,沿途关卡上执勤的一个什长,都能以检查违禁品的名义,让你不但陪著笑脸,而且还要奉上几两银子才能过关。 第241章 我的小羊不卖,多少钱都不卖 饭菜很快就上桌。 和大营灶上做的一样,都是把马肉换著样做的。 倒是一盘熏马肠,让叶十三胃口大开。 看来,眼下的元蒙百姓,和北方军一样,食物是以捡来的伤马死马为主。 幸亏是冬天,这些战马的尸体,可以存放很长时间,为缺粮的人,暂时省下了不少的口粮。 叶十三心里感嘆不已,在这古代,人口少的主要原因就是战乱和飢饿。 频发的战爭,直接收割著无数的生命,飢饿再次补刀,让百姓大片地死去。 人命轻贱,战爭一旦爆发,那就是天下苍生无尽苦难的开始。 饭菜上桌,店家亲自给叶十三和香香郡主斟满了酒。 “二位多喝点,夜里天冷,暖暖身子为好。” 面对店家的殷勤,叶十三又道:“听说木桑王爷,都逃到查尔津皇城了?” “嗨!” 提到木桑王爷,店家的脸就黑了下来,愤愤说道:“跑了倒好,在他手里老百姓就没有好日子过。” “哦!” 叶十三一怔,问道:“身为大金盟部的王爷,难道他对自己辖下的百姓不好?” 这一问,店家的火气更大。 “哼!” 店家冷哼一声,接著说道:“木桑执政期间,牛羊的赋税重得要命,牧民一年辛辛苦苦养的牛羊,三成被征了赋税,光征牛羊还不算,战马,羊毛,牛皮这些,还是要让牧民上交一部分,但给牧民给的粮食,却是喝汤都不够……” 看来,这里的百姓,吃饭都成了问题。 就连產粮区的北漠边城都缺粮,以放牧为生的元蒙百姓,缺粮的程度就更不用说了。 “那他们,既然有牛羊和皮毛,可以在大夏边城的市场上,自由换取粮食啊!” 低头吃饭的香香郡主,突然冒出一句。 现眼包! 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如此愚蠢的话,你也能问得出口来? 要是普通老百姓,都能自由自主地交易自己的產出,那还要朝廷衙门干什么? 就在叶十三万分尷尬,肚里骂个不停的时候,店家摆摆手说道:“嫂夫人有所不知,別说大夏与元蒙邦交失利,就是別停关边贸,牧民们手中,也没有多余的產出来换粮食。” 生怕香香郡主再问出个什么丟人的话来,叶十三把头一转,轻声对香香郡主说道:“表妹久居內地,不知边城情况,这两国邦交,影响最大的还是双方百姓的生活,加上边城地广人稀,交通又是一大困难,故商贸这一块,萧条內地许多啊!” 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说完,叶十三肚里又骂一句,这才端起酒杯举向店家,道:“我这表妹才来边城军中探亲不久,对这里的行市更是了解不深,咱就不说这些啦!” 表妹? 探亲? 这个谎,扯得也不算太离谱,实际上还真是那么回事。 元蒙人生性粗獷,店家对这些说辞並不在意,端起酒杯向叶十三说道:“客官儘管放心,只要我放出风去,百姓手中的铁料,很快就会拿到这店里兑换盐巴的。”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过程如何,我不过问,三天后,我只管拿盐巴换铁料就成。” 说完,二人不再客套,扬起脖子就把杯中的酒喝了个乾净。 就在这时候,一阵吵闹从楼下传来。 “何人喧譁?” 店家走的门口,衝著楼梯口怒斥一声。 一名伙计小跑上来,低著头说道:“又是那个孩子,撵也撵不走,非说什么只有在这里,才能等见乌吉老爹给他的小羊治眼睛。” “这小兔崽子!” 店家笑骂一声,又向伙计说道:“给他一块餑餑吃,留他一夜,明天赶快打发走,兵荒马乱的,人的命都保不住,还给羊治什么眼睛?简直就是胡闹!” “知道了!” 伙计一哈腰,噔噔噔就跑下楼去。 店家重新回到桌边,摇头道:“一个淘气孩子,来这里两天了,怀里抱著一只瞎眼羊羔,非要找乌吉那个老酒鬼给他的羊羔治眼疾。” “一只瞎眼羊羔,吃草都找不到地方,如此废物,留它何用。” 店家又是一句,表示对此很是无奈。 这下,倒让香香郡主来了兴趣。 什么瞎眼羊羔? 又是什么老酒鬼乌鸡的? “这位掌柜,閒著也是閒著,你给说来听听?” “唉!” 掌柜嘆口气,主动给叶十三杯里把酒斟满,目光一扫香香郡主,缓缓说道:“这孩子,家里只剩一个额吉,草场都被別人占完了,更不说有什么牛羊財產了,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一只天生瞎眼的羊羔,非要找乌吉那个老酒鬼给他的羊儿治眼疾。” 也许是太过苦闷的缘故,这种荒唐离奇的无聊事情,却让香香郡主对此,產生了浓厚的兴趣。 香香郡主眸子一亮,向店家说道:“那么可怜的孩子和羊羔,这里饭菜不少,你把他喊上来,我得问问这个孩子。” “嫂夫人……” 店家一脸惊愣,没想到这个女人会对这种烂事感兴趣。 没人注意到叶十三面颊一阵急抽,抬起头来,向一脸不解的店家说道:“有劳掌柜了,既然表妹好奇,那就烦劳掌柜一趟了。” “二位请稍后!” 店家一怔,隨即就出了客房下楼,不一会带著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孩上来。 男孩大致十岁左右,一件破旧的皮袍脏污不堪,蓬乱的头髮上还沾著不少上草屑。 一进入客房,店家就斥道:“还不赶快谢过两位客人?” 男孩把怀里抱著的一只羊羔,用皮袍的衣襟遮掩了一下,然后望著叶十三和何秀儿,倔强说道:“我的小羊不卖,你们出多少钱我都不卖。” 这熊孩子,把老子当成要买他羊羔的人了? “小兄弟不要紧张!” 叶十三挤出一副笑容,和蔼说道:“一直抱著它,你累,它也不舒服,不如把羊儿放下了,你也吃些饭菜可好?” 此言一出,店家大惊。 “客官,我已经让灶间给他一些剩饭剩菜吃,也留他在马厩將就一夜,再不能让他吃客官你的饭菜啊!” 店家特別不理解叶十三为何如此慷慨? 买卖人一般都是精打细算,就是慷慨大方,那也是另有所图。 一个瞎了眼,找不到草吃的小羊,剥了皮也没几斤骨肉啊! 男孩也是一脸警惕,把怀里的羊羔紧紧抱著,低头又道:“我的小羊不卖,多少钱都不卖。” 又来了,谁稀罕你的这羊羔啊? 第242章 我他娘的是个好人吗? “你不用怕,我们不买你的羊!” 叶十三摆摆手,示意男孩不要紧张。 “叫什么名字?” 笑眯眯的叶十三,又是一问。 “吉格勒。” 低著头的男孩,回答了叶十三的问话。 叶十三知道这孩子,对他心存戒备,瞅著男孩怀中紧紧抱著的羊羔,又道:“吉格勒,抬起头来,我们不买你的羊,我们的饭菜太多了,是想让你,帮我们把这些饭菜吃掉。” 香香郡主也急忙说道:“这么好的饭菜,剩下了倒掉多可惜啊!你帮我们把它吃乾净,我还会赏钱给你的。” 此言一出,叶十三老脸一红。 现眼包! 不说话会憋死你这蠢货? 眼下百姓的日子,还有吃不完倒掉的剩饭? 就这有肉有菜的饭食,端下去就会被客栈的伙计抢吃乾净了,还有倒掉的剩饭剩菜? 真想饿你三天,让你体会一下老百姓日子的艰难。 狠瞪香香郡主一眼,叶十三耐著性子,向吉格勒笑著说道:“要是饿了,就过来吃,不过,你得给我说清楚了,为何要给你的羊儿治眼睛?” “是啊!” 香香郡主也来了劲,抢著问道:“一只羊卖不了几个钱,何况还是只小羊羔,你守在这家客店,等个什么乌鸡啊公鸡的,这不是胡闹吗?还影响人家掌柜的做买卖。” 这话,引起了店家的共鸣。 店家双手一摊,无奈地说道:“乌吉那个老酒鬼,都好几天没见到他在镇上出现了,说不定都冻死在哪儿了,就是你能等见他,没有一碗酒的报酬,他能给你的羊羔治眼睛?” 说完,店家又道:“你还是乖乖听话的好,赶快吃些东西,住上一夜明天早早回家,免得你的额吉担心,在这里等那个老酒鬼,不知道能等到猴年马月。” 不甘心的店家,对吉格勒又是一句规劝。 “我能等到他的!” 吉格勒脖子一梗,又道:“只有这里才能等到他。” 这话,让叶十三也是一阵好奇。 斜眼一瞥吉格勒,问道:“你就如此肯定,那个叫什么乌鸡的,定会在此出现?” 吉格勒缓缓抬头,望著叶十三撇嘴说道:“乌力吉巴特尔他爱喝酒,也只有这个店里才有酒,在这里等他,准没错!” 这熊孩子,看似愚笨,还不傻? 叶十三点点头,笑道:“主意不错,就这里等那个乌鸡的好了,不过,你得先吃饭,然后慢慢等,没人会向你要钱的。” “请叫他乌力吉巴特尔!酒鬼也是有名字的,何况他还是个了不起的郎中。” 吉格勒梗起脖子,纠正著他们对老酒鬼名字的叫法。 “他真会给羊儿看病?” 这个问题,才是叶十三最好奇的部分。 香香郡主也是,皱起眉头问道:“你说的这个老酒鬼,要是喝得醉醺醺的,羊儿如此之小,他能把羊儿的眼睛给治好?” 这一问,吉格勒得意了起来。 也许是放鬆了戒备,看到掌柜的也没驱赶他,而且这俩客人还如此热心大方。 吉格勒弯下腰来,把怀里抱著的羊羔放在地上。 双眼无法视物的羊羔,把脑袋紧贴在吉格勒的小腿上,凭著嗅觉围在吉格勒身边转圈。 “来,这边,这边有好心人给吃的。” 吉格勒就像哄小孩一样叫他的小羊。 羊羔就像听懂人话一样,吉格勒一动,它就颤抖著四条细长的腿紧跟几步。 吉格勒来到桌前,並没有伸手去抓那些诱人的马肉,而是拿起一块餑餑,掰下一块揉碎后放在手心,然后蹲了下来,把手心伸向小羊的嘴边。 “咩咩咩……” 小羊摆摆尾巴,伸出舌头,把吉格勒手心里的餑餑渣,卷进了嘴里咀嚼起来。 “你经常这样餵它吗?” 香香郡主离开了椅子,好奇地在吉格勒身边蹲了下来。 “嗯!” 吉格勒点点头,道:“它一生下来,眼睛就是坏的,看不到任何东西,是我把它餵到今天的。” 羊羔已经两个月大,但体型要比同月的小羊们都要弱小一些。 “我不餵它,它就会被饿死!” 吉格勒自己也啃了一口餑餑,边吃边和香香郡主说著话。 “你说的那个老酒鬼,他真能治好这小羊的眼睛?” 香香郡主一双美眸盯著在吉格勒手心里觅食的小羊,又是一句关於对那个老酒鬼的追问。 “能,乌力吉巴特尔大爹他能,大爹他曾经阉割过老鼠,他还给折断了翅膀的云雀接过骨。” 吉格勒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看向香香郡主,讲述了老酒鬼乌力吉巴特尔曾经的“辉煌”。 真有如此神奇之人? 香香郡主一怔,觉得这个说法特別荒谬,就是宫里太医院的首席太医,她也没听说过能给老鼠和鸟雀动医刀。 黄口小儿的话,不可信也。 怀著同样疑虑的叶十三,一双眼睛死死盯著那只羊羔,似乎在回味著吉格勒方才的话。 “如果,老酒鬼真能治好你的小羊,他的酒钱,我请了。” 叶十三语气冷冷,咬牙就是一句。 “真的?” 吉格勒猛然抬头,怔怔地望向叶十三。 “嗯!” 叶十三郑重的点点头,沉声道:“他要是真有那本事,別说一顿酒了,就是管他一辈子不愁酒喝,这都不是什么难事。” 说完,叶十三眼里寒芒一闪,又道:“若是他骗了你,那就不是一顿酒钱的事了,他得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叶十三的话,让店家和吉格勒听得一头雾水,一个居无定所,嗜酒如命的半疯老头,值得让一个买卖人如此重视? 生怕这些题外话,引起节外生枝的事来,店家拿起茶壶,亲手给叶十三和香香郡主的茶碗里添上了热茶。 “二位请慢用,一个孩子的话,不足为信。” 店家有意岔开话题,一个劲地催促二人用饭。 叶十三把视线,从吉格勒脸上,又转移到店家脸上,注视片刻后,冷声道:“动用你的力量,即刻打听这个老酒鬼的下落,如此冷的天气,別让这孩子再苦苦等他了。” “大叔,你是个好人!” 吉格勒望著一脸杀气的叶十三,突然冒出一句这样的话来。 好人? 我他娘的是个好人吗? 老子杀了你们元蒙韃子好几万人,这到了你的眼里,为了找到老酒鬼,给你的小羊治疗眼疾,这就成好人了? “我绝非你说得如此好,只是还不算太坏!”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说完,叶十三摸摸吉格勒乱蓬蓬的脑袋,说道:“放心好了,只要那个叫乌力吉巴特尔的老酒鬼还活著,就一定能找到他。” 指著桌上的酒菜,叶十三温和地又说道:“去,挑喜欢吃的吃,先把肚子填饱,再让掌柜的也给你开间房子,我来付帐。” 第243章 老酒鬼 天一亮,店家就派出人手,四处查访老酒鬼的下落。 被伙计烧了一大桶热水,洗了个乾净的吉格勒,和昨天相比,简直就换了一个人。 蓬乱的头髮,也被一根带子扎了起来。手脸的污垢也是被洗了个乾净,露著一张红扑扑的面庞。 就连那只天生瞎眼的羊羔,也被洗得就像一只雪团,低著头在地上“咩咩”叫著,围著吉格勒转圈。 “大叔,他们真能把乌力吉巴特尔老爹给找回来吗?” 吉格勒仰著脸,满怀希冀地望著叶十三。 叶十三目光冷冷,咬牙说道:“只要那个老酒鬼他活著,就是掘地三尺,我都要把他给你找出来。” “谢谢大叔,只要乌力吉巴特尔老爹在,小羊就能看见路了,就会自己找草吃了,它就不会被饿死。” 吉格勒说著,从地上抱起羊羔,用手爱惜地抚摸著羊羔的脑袋。 香香郡主突然想到了什么? 偷瞥叶十三一眼,幽幽说道:“闰儿哥哥,你別担心,看来那个老酒鬼,还真有办法治好小羊的眼疾。” 她隱约感觉到,叶十三对此很是重视。 其实,她自己个何尝不是呢? 见二人如此关切羊羔的眼睛,吉格勒激动了起来,仰著一张红朴朴的脸蛋说道:“大叔大婶都是好人!” 大婶? 好人不好人就先不说了,这一声“大婶”,叫得香香郡主的脸都绿了。 “都怪你!” 香香郡主一脸的官司,狠剜叶十三一眼,然后气呼呼地转过头去。 混蛋! 人家好端端的一张脸,非要给人家脸上抹上炉灰这些。 叶十三有些无奈,却又不好发作。 瞥了一眼背对著他的香香郡主,苦笑著对吉格勒说道:“可不敢乱叫,她可不是大婶,按岁数,你叫她姐姐就成,她辈分还没那么大。” 不料,吉格勒挠挠头髮,一脸认真地说道:“可在我心里,像大叔大婶这样的就是好人,为了表示尊敬,叫大哥大姐太没礼貌了。” 草! 这碎货还真轴,谁让你尊敬了? 知道吧! 年龄才是最主要的,都让你给叫老了,还尊敬个屁! 香香郡主听了这话,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转过头来没好气地说:“要是真尊敬我,就叫我『香香姐』好了!” “那,大叔呢?” 吉格勒一脸的不安,靦腆地一指叶十三。 “当然叫『闰大哥』了。” 香香郡主白了吉格勒一眼,但还是给吉格勒定了称呼。 本想在吉格勒面前充当一个“闰大嫂”的,但一瞥叶十三那要吃人的眼睛,香香郡主心里一阵发毛。 对这个喜怒无常的混蛋,还是少招惹为好。 叶十三听到“闰大哥”这个称呼,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吉格勒倒是很听话,蹲著火盆旁边,拨弄著火盆里的干牛粪,替叶十三烧茶。 “香香姐,闰大哥,这奶茶快好了!” 这一声喊,让气氛一下子轻鬆了不少。 香香郡主身子一探,把那只满地乱转的羊羔,就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此时,她感觉到,叶十三就像这个吉格勒。 而自己怀里的这只羊羔,就像叶十三的妹妹彩儿。 “吉格勒,你的小羊它有名字吗?” 抚摸著羊羔脑袋的香香郡主,冷不丁就是一问。 这一问,引得叶十三狠狠地一瞪。 现眼包! 畜生就是畜生,哪来的名字? 不料,火盆旁的吉格勒,提著刚烧开的奶茶站了起来。 一双大眼睛望著香香郡主,欢喜地说道:“香香姐姐,它叫『乌乐』。” “乌乐?” 这个瞎眼羊羔,还真有名字! 就在香香郡主纳闷的时候,店家从楼梯上过来,在客房门口接著吉格勒的话说道:“二位有所不知,我们元蒙话的乌乐,就是你们大夏人所说的彩云。” 彩云? 叶十三面颊一抽,忍不住问道:“一只羊羔而已,何故起了这么个名字?” 这一问,吉格勒低下了头来。 片刻后,吉格勒抬起头来,慢吞吞说道:“乌乐一生下来,它的妈妈就被木桑王爷的兵马征军供了。” “什么?” 香香郡主眼睛一瞪,惊道:“刚生下小羊的母羊,也会被征了去食用?” “嗯!” 吉格勒点点头,然后垂下脑袋,又道:“可汗向大金盟部徵收很多东西,木桑王爷又摊派不少任务下来……” 声音带著一丝难过的吉格勒,抬头望了一眼香香郡主,继续说道:“我阿爸被抓去餵马,被酒醉的骑兵活活打死,额吉去要个说法,又让王府的兵打得三天都爬不起来。” ”唉!” 店家嘆口气,摆摆手,沉声说道:“吉格勒,可不能胡言乱语,照顾好你的额吉吧!” 说完,店家把目光投向叶十三,歉意地说道:“不瞒闰掌柜,我们大金盟部,自从归顺了元蒙后,老百姓就没一天好日子过。” 向客房外瞅了瞅后,店家又道:“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在这世道下討生活,实在不易啊。木桑王爷的苛政,让大家都苦不堪言,你是看到了,这小镇,哪还像个集镇的样子?唯一的一家粮行,还无粮可卖而关门。” 叶十三皱了皱眉头,他深知各地民生疾苦,但没想到元蒙之地竟也如此。“那你们为何不反抗?”叶十三问道。 “小声点!” 店家一脸紧张,压低了声音说道:“反抗?反谁?是反可汗忽烈儿?还是反王爷木桑?” 香香郡主嘆了口气:“若一直这般逆来顺受,日子恐怕也难有转机。” “没人管这些的,从来都没有。” 店家一脸迷惘,看著客房的门口,淡淡说道:“百姓没粮吃,木桑王爷却鼓动大家去抢大夏的村子,抢粮食,抢牛羊,反正能吃的能用的,看见什么就抢什么!” “可恶,该死!” 闻言之下,叶十三面色一寒,眼里一道寒芒一闪而过。 店家摆摆手,淡淡说道:“老百姓原本不是这样的,都是安分守己的牧民,大家谁不想过安生日子啊!” 抬头望了叶十三一眼,店家又道:“但没办法,没吃的就只能去抢,不然一家人都得饿死。而且木桑王爷说了,抢来的东西,只要上交一部分,剩下的就归自己。大家被生活逼得没办法,只能照著做。” 叶十三握紧了拳头,沉声道:“如此行径,简直丧心病狂。元蒙这般统治,只会让百姓离心离德。” 香香郡主也一脸愤然:“这些王爷只知自己享乐,全然不顾百姓死活。” “谁说不是呢!” 店家苦笑道,“可大家又能怎样,稍有反抗,便是死路一条,眼下大夏军队入驻进来,木桑王爷带著家小逃到了皇都查尔津,老百姓人心惶惶,都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 叶十三沉思片刻,道:“店家,你放心,有大夏军队进驻,大金盟部的百姓,日子也许会比以前好过一些的。” “哦!” 店家忽觉话头有些跑题,摆摆手道:“咱在商言商,操心官府的事干嘛!” “也是啊!” 叶十三一怔,隨即话头一转,道:“不过,老百姓都是无辜的,不应该让穷苦人受牵连。” “谢闰掌柜吉言!” 店家一抱拳,忽然又道:“昨天失礼了,我叫库库巴,还望闰掌柜见谅。” “哦!原来是库库巴掌柜?” 叶十三一笑,摆手道:“名字,无非就是一个符號而已,你我都不必在意这些,还是生意要紧。” 他心中已然有了打算,大金盟部这种局面,对他控制这个盟部,就是一次绝妙的机会。 要想办法改变局面,让百姓能过上安稳日子,就要拿出粮食,先让大金盟部的百姓肚里有食。 第244章 老酒鬼乌力吉巴特尔 聊天的过程中,午饭好了。 由於起得晚,早就错过了早饭。 不过,韃子的早饭,也就是餑餑就著奶茶。 但眼下,能喝到奶茶的人,已经並不多了。 这个部族,日子比大夏的边民还要难熬。 就在叶十三等午饭上桌的时候,一名伙计噔噔噔跑上楼来。 “掌柜的!” 伙计满头大汗,不像是在客栈干活的样子,像是赶了长路的人一样 “说!” 库库巴眉头一皱,急道:“有眉目了?” “真有了!” 伙计大喘著气,站在客房门口,急急说道:“我们在二里外的一处草垛下,还真遇见了老酒鬼乌吉。” “找到了?” 掌柜的差点蹦起来,急道:“他在哪里?” 伙计拿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说道:“被我们几个绑了回来。” “胡闹!” 此言一出,掌柜的面色大变,惊道:“如此重要的人,岂能这般无礼?” 说著,掌柜的奔出客房,带著一脸吃惊的伙计就下了楼。 给吉格勒的羊羔治疗眼疾,对库库巴掌柜来说,简直就是个笑话。 但要是荒了这单铁料换盐巴的买卖,那他的损失可就大了。 他看得出来,这闰掌柜,对此事很上心。 叶十三本想跟著下楼,去见一见那个老酒鬼,转眼一想,又坐了下来。 看到叶十三没有去看看的意思,香香郡主一呡嘴,也就安心坐下来喝著奶茶。 很快,几个伙计推搡著一个头髮和鬍鬚连在一起,外形邋遢无比的中年人上了楼梯。 “快进去,有人要见你!” 是库库巴掌柜的声音,中年人被身后的伙计,用力推了进来。 “乌力吉大爹!” 一见来人,吉格勒抱起羊羔就迎了上去。 “吉格勒,你不在家照顾你的额吉,和这些有钱人混一起做什么?” 来人摇摇晃晃,完全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大爹,我都等你两三天了。” 吉格勒一脸殷切,望著来人满怀希望地又说道:“找见你,乌乐的眼睛就有救了。” 一说治疗眼睛。 来人把头一转就往外走,可是客栈伙计堵在门口,死活不让来者出去。 “放肆!” 叶十三开口了。 这一声怒吼,来者不由得浑身一哆嗦。 “你就是乌力吉巴特尔?” 叶十又开口了。 来者转过头来,一脸懵逼地看向叶十三,愣神片刻,问道:“我就是乌力吉巴特尔,你又是谁?” “我是能管你一辈子酒喝的人!” 叶十三一拍桌子,站起来又道:“这么冷的天,吉格勒挨饿受冻,在此等你两三天,客栈掌柜都不忍心看他如此诚心落空,便帮忙寻找你的下落,可你倒好,屁都不放一个转身就走,你,走得了吗?” 乌力吉巴特尔被叶十三这番话懟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乱草一样的鬚髮中,一双混浊的眼睛盯著叶十三片刻,冷冷说道:“就因为他长得像他的阿布,我看见他就浑身冒气,给他的羊治眼睛,休想。” 草! 这什么狗屁倒灶的理由? 吉格勒长得像他的父亲就有错? “混帐东西!” 叶十三瞬间暴怒,指著老酒鬼骂道:“人家的儿子不像爹,难道要像你这个鬼东西才合適?” 不料,这一骂,却让老酒鬼得意起来。 乱发下面的老眼一眨吧,笑道:“他的阿布,抢走了他的额吉,我才不给他的羊治眼睛。” 这又是什么狗屁道理? 叶十三被带到了沟里,一时找不出个合適的话来继续骂。 这时候,香香郡主美眸一翻,嘲讽道:“我算是明白了,你这没用的东西,吉格勒的额吉当初跟了他的阿布,这让你就记恨在心了?” “没错!” 老酒鬼把乱蓬蓬的脑袋一摆,得意地说道:“当年,特木尔那混蛋玩诡计,骗纳兰钻了他的毡帐,等我回来,就看见特木尔那混蛋,抱著纳兰呼呼大睡。” 这他娘的什么事啊? 叶十三一阵头大,差点就笑了出来。 思忖片刻,叶十三缓缓说道:“只要你治好了吉格勒的小羊,我做主把吉格勒的额吉许配给你。” “如果!” 叶十三死死盯著老酒鬼,冷声又道:“如果你治不好小羊的眼睛,那你就是个无耻的骗子,我会让人把你赶出草原,你也不配让吉格勒等你。” 老酒鬼眼神闪烁,沉默良久后嘆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我试试吧。但我可不敢保证一定能治好。” 叶十三重新坐下,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只要你尽力,该给的好处,还是少不了你的,最起码你有酒喝一顿。” 老酒鬼走到吉格勒身旁,仔细询问了乌乐眼睛的情况,然后翻开羊羔的眼皮瞅了瞅。 片刻后,老酒鬼目光看向叶十三,道:“拿一只空碗,要瓷的,就你们大夏人做的那种白瓷碗,再拿一碗酒,一根乾净布条。” 此言一出,库库巴掌柜的,即刻吩咐伙计去办。 片刻间,空碗和酒碗,还有一根乾净的白布条,都被伙计拿了过来。 “倒盆热水给我!” 老酒鬼瞥了一眼火盆,就向掌柜的又要热水。 香香郡主亲自动手,给伙计端过来的盆里,注入了半盆滚烫的水。 老酒鬼一声不吭,站在盆子前面,挽起袖子后把一双乌黑的手泡进盆里,然后就闭起眼睛养神。 好大一会,老酒鬼才睁开眼睛,双手在盆水中慢慢搓洗起来。 装神弄鬼! 待会,要是治不好羊羔的眼睛,老子活剥了你的皮。 叶十三强压著心头的怒气,肚里痛骂一阵,然后耐著性子等老酒鬼下一步的动作。 “掺点热水!” 望著半盆被洗得乌黑的水,老酒鬼又是一句使唤。 等伙计把半盆脏水端出去倒掉,香香郡主又给盆里添了半盆热水。 老酒鬼还是和方才一样,慢吞吞地又洗了一遍乌黑的大手,然后才拿起布条,把布条放进酒碗中浸泡起来。 “噹啷!” 另一只白瓷碗,被老酒鬼高高举起,然后又摔在地上,一只白瓷碗,霎时就裂成了几片。 望著满地的碎瓷片,老酒鬼弯下腰来,从地上捡起几瓣碎瓷片,放在手心仔细地端详著。 第245章 手术 这是要干什么? 就连库库巴掌柜,为此也是一头雾水。 “乌力吉巴特尔,你这老东西,怪事还不少。” 库库巴掌柜忍不住就骂了一句。 在叶十三和香香郡主的注视下,从手心的碎瓷片中,挑了一长一短两片碎瓷,然后把剩下的扔在一边。 “有这些,足够了。” 老酒鬼自言自语,看都没看叶十三几个一眼。 “小子,把小羊抱过来。” 老酒鬼目光看向吉格勒,语气也温和起来。 “好的,乌力吉巴特尔大爹。” 吉格勒抱起羊羔,几步就躥到老酒鬼面前,一脸希冀地望著老酒鬼那张刺蝟一样的脸。 老酒鬼抓过一把椅子,放在火盆旁边,坐了下来后,让吉格勒把羊羔放在他的腿上。 羊羔被老酒鬼的双腿死死夹住,只露著一个脑袋在老酒鬼的腿面上。 “小子,揪住它的两只耳朵,千万不能让它的脑袋乱动。” 老酒鬼吩咐吉格勒一句,然后把一片较宽碎瓷片,拿在手里端详著。 草! 这是要给小羊手术? 叶十三陡然一惊,他没想到,在古代还有这种外科手术? 他这才明白,刚才被摔碎了的瓷碗,是用来做手术刀具用的。 瓷片边缘的锋利程度,足可以比得上前世现代的手术刀了。 只见老酒鬼一只手翻开羊羔的一只眼瞼,拿碎瓷片从羊羔的眼角轻轻割下,然后缓缓向眼球刮动。 叶十三和香香郡主拼住了呼吸,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这老酒鬼手一抖,就把羊羔的一只眼珠子给划破了。 万没想到,一个走路都东倒西歪,说话顛三倒四的酒鬼,这时候,一双上下翻飞的手,灵巧得无法言说。 不多时,老酒鬼从羊羔的一只眼球上,剥下来一层薄若蝉翼的膜来。 以此类推,羊羔的另一只眼睛,也是如此,被老酒鬼用两片碎瓷,交替著一番操作之下,从眼球上剥了一层膜下来。 “好了,別让它的眼睛吹风。” 老酒鬼放下手中的碎瓷片,然后拿起浸泡在酒碗中的那根白布条,把布条上的酒液拧挤乾净后,在羊羔的眼睛外面缠了一圈又一圈。 羊羔被放开在地上“咩咩”地叫著,老酒鬼端起浸泡过布条的酒碗,一仰脖子,就把酒碗里剩下的酒液,一口气喝了个乾净。 “好酒!” 老酒鬼咂吧咂吧嘴,依依不捨地放下了空碗,站了起来转身要走。 “乌力吉大爹,它的眼睛好了吗?” 吉格勒抬起头来,怔怔地望著满脸乱毛的老酒鬼。 “餵它一些粥汤,別让跑外面给冷风吹了眼睛,三天后解开布条就成。” 说完,老酒鬼看都没看叶十三一眼,拔腿就往客房门口走去。 “且慢!” 叶十三站了起来,笑道:“小羊的眼睛究竟能不能好?眼下还不得而知,你就这样走了,万一小羊的眼睛还是瞎著的,上哪儿去找你?” “放屁!” 老酒鬼瞬间暴怒,转过头来吼道:“你若是不信,我大可在这留上三天。” “不过!” 老酒鬼眼珠子一转,又道:“这三日之內,吃的喝的,还有住店的钱,可得你掏了,是你不相信我,这钱就得你掏。” 此言一出,叶十三笑了。 盯著老酒鬼鬚髮皆乱的一张脸,沉声道:“我还有要紧事,不能留这里太久,午饭后就得离开,不过,我可以把你带在身边监视,你敢吗?” “有何不敢?” 老酒鬼几乎是跳了起来,指著叶十三骂道:“三天就三天,你走哪儿,我跟你到哪儿,如果小羊的眼睛好了,你得向我赔礼道歉。” “好!” 叶十三大叫一声好来,转头向库库巴说道:“有劳掌柜,烧一锅水,让伙计给他洗洗,再换一身衣服。”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 库库巴一喜,笑著就向一旁的伙计扬扬手。 “还有!” 叶十三又转过头来,道:“给装一百斤粮食,五十斤马肉,让你的伙计辛苦一下,给到吉格勒家去,让吉格勒的额吉知道,这是乌力吉巴特尔给她挣来的粮食。” “啊……” 这一下,不但库库巴惊得张大了嘴,就是老酒鬼自己,也傻呆呆地望著叶十三。 “这位掌柜……” 老酒鬼向叶拱手一礼,口气一软说道:“这些,都是给纳兰的?” “当然!” 叶十三一挺上身,傲然说道:“我答应过,只要你治好了吉格勒的小羊的眼睛,我就把他的额吉许配给你,没有粮食,他娘俩如何活得下去?” “哈哈哈……” 此言一出,老酒鬼仰头一阵狂笑,道:“你没喝酒,疯话倒是不少,你是怕我在路上跑了?” 把吉格勒的母亲许配给老酒鬼? 这话,不是疯话醉话是什么? 一个大夏来的买卖人,大言不惭地替一个元蒙人的做主,还把一个元蒙寡妇,许配给別人当老婆? 你以为你是谁? 除了木桑王爷才有决定百姓生死的权力,你一个外邦商人,哪来的底气在这大放厥词? 没人把叶十三的话当回事,只当是为了救治吉格勒的小羊,这才隨口瞎编乱造来激將老酒鬼的话而已。 这时候,香香郡主完全明白了过来,白眼一翻,冷冷说道:“这年头,说话不靠谱的人多了,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说完,香香郡主嘴角一拧,又道:“人家孩子苦等你两三天,你却倒好,拿破碗渣就这么糊弄几下,就算完事了?” “你……” 老酒鬼浑身一抖,指著香香郡主吼道:“好,既然如此,我就跟你们走好了,三天后没有结果,我吃马粪给你们看!” “一言为定!” 香香郡主巴掌一拍,淡淡又道:“既然如此,还不快去洗洗,吃完饭就走。” 如此一来,老酒鬼就算是叶十三扣押在身边的人质了,要是三天后,小羊的眼睛还是不好,那么,他真得由叶十三处置了。 再说,就连他自己,都答应了吃马粪的。 叶十三心里一阵得意,摆摆手示意库库巴带老酒鬼下去洗漱用饭。 待老酒鬼被带下了楼,吉格勒把羊羔抱在怀里,望著叶十三说道:“乌力吉大爹能行的,他说三天后小羊的眼睛就能好,那一定会好的。” “我看未必!” 叶十三摆摆手,冷声说道:“这个世道,骗子太多了,为此我拿了粮食和马肉给你母子,不能就这么让他给骗了。” “就是呀吉格勒,你闰大哥说得没错,现在骗子可多了。” 说著,香香郡主又笑道:“剩下的事你就別管了,吃完饭,你带著客栈的伙计回家去,把闰大哥给的粮食和马肉,先拿回家再说。” 第246章 赌注 午饭后,三人上路。 叶十三从客栈借了一匹马给老酒鬼。 “跟好了!” 叶十三嘴角一拧,一瞥已经梳洗一新的老酒鬼,沉声又道:“三天时间,亏待不了你,这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別废话了!” 连鬍鬚都修剪整齐的老酒鬼,白了叶十三一眼,愤愤说道:“放心吧!我不跑的,天下之大,安有我这等人的躋身之地?” 看来,这老酒鬼不像个耍赖之人,任由叶十三把他带向任何地方。 也许,他是篤定自己的医术,还心存侥倖,想得到吉格勒的额吉。 三匹马撒开四蹄,向大金盟部的粮草大营疾奔而去。 “嗨嗨嗨……” 老酒鬼发现方向不对,急得大喊起来。 “你可看好了,前面是大夏军队驻扎的地方,要是不想死,就换条路走吧!” 一看叶十三带路的方向,老酒鬼不淡定了,前面就是北防军的领地,擅闯者无疑是自己找死。 这一喊,倒是提醒了香香郡主,她有意放慢马速,让老酒鬼的马跑在前面。 这样一来,她直接断了老酒鬼的后路,生怕这老东西改变主意跑掉了。 听到老酒鬼焦急的喊叫声,叶十三头也没回,吼道:“就这些胆量,也敢在我面前吹牛说大话?” 老酒鬼一急,催马拦在叶十三前面,急道:“这位掌柜,再走这条线,就会进入大夏北防军地盘,你一个商人,被他们敲诈不划算,说不定还被当场奸细给杀了。” “哦!” 这话,顿时让叶十三兴趣来了。 “你是说,这北防军会敲诈勒索过路客商?” 叶十三说完,饶有兴趣地望著一脸紧张的老酒鬼。 老酒鬼把马勒的原地转圈,紧皱眉头说道:“当兵的盘剥商旅,那是常有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绕道走难道不行?” 这下,叶十三把脖子一梗,笑道:“你如此一说,我还非走这边不可了。” “就是,北防军纪律严明,不会盘剥路人,更不会欺压百姓的,你放心好了!”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香香郡主也是美眸一翻,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来了一句。 望著目瞪口呆的老酒鬼,叶十三问道:“自大夏北防军进入元蒙,可否杀过当地百姓?” “这……” 老酒鬼支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北防军在大金盟部的驻军,可否骚扰过辖区牧民?” 叶十三又是一问。 “这……还真没听说过……” 老酒鬼面上一红,忐忑不安地应著叶十三的问话。 见老酒鬼如此一说,叶十三又道:“如此看来,北防军要比元蒙的官兵好多了,起码不抢掠百姓。” “但北防军的统帅叶十三,那可是个杀人如麻的傢伙,我们还是得小心点。” 老酒鬼心有余悸,战战兢兢又说出一句差点让叶十三笑喷的话来。 “叶十三啊?” 香香郡主忍不住笑得枝乱颤,身子在马背上一抽一抽地说道:“看来,这叶十三的名声,也不怎么好听,不过,你放心好了,跟著闰掌柜,说不定那个叶十三,还会请你一顿酒饭。” “不信?你我可以打赌。” 香香郡主歪著脑袋,斜瞥老酒鬼一眼,又道:“此去若真是遇见叶十三,他要是不请你一顿酒饭,我输你十两银子。” “若是我挨了叶十三的皮鞭呢?” 老酒鬼面颊一抽,梗著脖子就是一问。 这下,香香郡主把目光看向叶十三,笑道:“闰儿哥哥,这个赌注,你就替香妹下了吧!” “好!” 叶十三把胸一挺,张口就道:“如果乌力吉你输了,你就得听我的话,这三天,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但要是她输了,不但输你十两银子,我也另加一注,再给你十两银子,如何?” “说话算数?” 老酒鬼面颊又是一抖,横下心来说道:“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赌,乌力吉跟二位打了。” 说完,老酒鬼一拉马韁,带头向大营的方向狂奔而去…… 不大时候,军营到了。 这时候,老酒鬼落在后面,心神不寧地望著二人。 呼啦啦一阵。 大营里衝出来一队人马,在离叶十三不远的地方分开来站了。 “將军回来了!” 为首一人正是陈七斤,一脸欣喜地望著叶十三和香香郡主,又道:“將军和郡主视察元蒙民情,路上多有辛苦,赶快入內歇息!” “恭迎叶將军回营!” 一班血卫军,齐刷刷跪地,同声恭迎叶十三视察归来。 这一下,跟在后面的老酒鬼,差点坐立不稳就掉下马背。 腿肚子一阵急抖后,壮起胆子,把目光投向陈七斤,颤声道:“这位军爷,您方才称呼闰掌柜是……” 抬头瞥了老酒鬼一眼,陈七斤霎时就明白怎么回事。 待卫兵们扶著叶十三和香香郡主下了马背,陈七斤这才向老酒鬼傲然说道:“什么闰掌柜?你眼前之人,乃是我北防军黄羊峴防区昭武將军。” “啊……” 浑身一哆嗦的老酒鬼,差点就在马背上尿了裤子。 叶將军? 可不就是叶十三吗? 郡主? 听说北防军中,来了大夏朝廷的郡主任监军。 为此,这个郡主被俘后,叶十三带著兵马潜入巴立盟部,截了那木儿的大营…… 下了马的叶十三,望著马背上呆若木鸡的老酒鬼,笑道:“乌力吉,请吧!” “您……您真是……” “我就是。” 叶十三摆摆手,打断了老酒鬼后面要说的话,又道:“別磨蹭了,进去先用饭,完了还要赶路。” “小的,遵命!” 老酒鬼就像得了赦令一样,慌乱地下了马背,紧紧跟在叶十三身后进了大营柵门。 在军帐中,何秀儿刚给老酒鬼上了茶,一名卫兵就端了一大盘热腾腾的马肉上来,木盘里面,还有一壶酒。 “吃吧!” 叶十三扬扬手,让惶恐不安的老酒鬼赶快用饭。 出了军帐,叶十三向吴六子交代,让他带人跑一趟硫磺谷,想必这几天,火器的训练和製造,已经有了一定的进展。 “將军,小的让李狗子盯著的,工匠们都在连夜打造,马成派去的人,对万川郡那些兵马,已经训练火器的使用了。” 吴六子一阵匯报后,叶十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待老酒鬼一顿马肉,就著一壶酒下肚后,叶十三已经带著五十名血卫军,在营门口等著他了。 第247章 元蒙兽医,胜过大夏太医 又是一个多时辰的奔波,老酒鬼被带到了何家大院。 此时,天已经黑了。 与此同时,香香郡主派苏哲,带著几个卫兵,急急赶往通天驛镇。 叶十三在见过叶刘氏后,这才让卫兵把老酒鬼带到正屋客堂。 “小的乌力吉巴特尔,见过老夫人,见过小姐!” 一进客堂,老酒鬼双膝跪地,向叶刘氏和彩儿行礼。 “这是?” 叶刘氏看到是个元蒙人,不禁心头一颤。 这擦黑进门,还带著个元蒙韃子,听说大夏北防军与元蒙军队战事激烈,如何將这等人带到家里? 迎著叶十三不解的目光,叶十三摆摆手,向老酒鬼说道:“你起来吧!” 叶十三把目光又看向一旁候著的蔡一,道:“多点几支灯烛,让乌力吉郎中看看彩儿的眼睛。” 郎中? 给彩儿看眼睛? 叶刘氏顿时眼眶一红,两股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 “我儿军务繁忙,眼下正是战事紧急之时,当应国之安危在上,哪能把时间在家中琐事上面?” “娘!” 叶十三摇摇头,道:“什么事都没我叶家人的身体要紧,恰好有乌力吉郎中在,正好给彩儿瞧瞧。” 此言一出,老酒鬼又跪了下来。 “叶將军啊!” 一听给人看病,老酒鬼霎时就慌了,急得大叫起来:“乌力吉只是个给牲口看病的兽医,小姐乃千金之躯,哪看能如此荒唐……” “行了!” 叶十三眉头一皱,厉声道:“人和牛羊,道理一样,能治好小羊的眼睛,说不定就能治好我妹妹的眼疾。” 这下,叶刘氏可是听明白了。 叶十三弄了个给羊看过眼病的韃子兽医,来给彩儿看眼睛。 “郎中,你別怕,听我儿的,看好了,老身有谢仪奉上,看不好,这里没人责怪与你,就当是天命让我的彩儿永不见物。” 此言一出,老酒鬼悬提著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小姐,乌力吉冒犯了!” 虽然彩儿的眼睛无法视物,但老酒鬼还是恭恭敬敬地向彩儿拱手一礼。 经过一番查看,老酒鬼转过头来,面对喜色说道:“叶將军,小姐的眼疾,应该比吉格勒的小羊,还要好施治一些。” 此言一出,叶十三差点蹦起来。 之前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对彩儿的眼疾束手无策,说是天盲。 这个潦倒浪荡的蒙医酒鬼,却说能治? 而且,比吉格勒的羊羔还要好治。 “你確定?” 叶十三强按著心头的激动,又道:“你大可不必討好於我,实话实说就是。” 斜瞥蔡一一眼,叶十三低声说道:“有酒吗?” “有一点,不多。” 蔡一赶快去了伙房,拿了一壶酒过来放在桌上。 一看到酒,老酒鬼的眼睛就亮了,一连三杯自斟自饮后,喷著满嘴的酒气,这才缓缓说道:“小姐之眼疾,此乃胎里所带,令堂怀胎之时,腹中污气成障,故而蒙了小姐慧窗。” “此话怎讲?” 听得一头雾水的叶十三,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这又问道:“你还是说说如何施治吧!” 老酒鬼又喝了一杯酒,咂吧了一下嘴唇说道:“污气鬱结,终而成障,但这时日越久,恶障就越厚,恶障越是厚实,剥离起来反而就容易多了。” “小姐眼中的恶障,已经十来年之久,剥离起来,反比两月大的羊羔要利索多了。” 怕叶十三不甚明白,老酒鬼又囉嗦半天,將彩儿的病状说了个透。 草! 这不是前世现代医学中的白內障吗? 他娘的,在这古代,蒙医反而要比大夏的太医们研究得深多了。 何况,这个乌力吉,还是个无所事事的兽医,並不是开堂悬壶的杏林圣手,充其量就是个游手好閒,给牲口瞧瞧病,换一顿酒喝的野郎中而已。 也就是这野郎中,偏偏能治好连京都太医院那些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 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心情大好的叶十三,端起酒杯举向老酒鬼,道:“一切都拜託你了,你只管大胆治,结果如何?你不用担心,万一失手,就当我妹妹命里该有这一劫好了。” 说完,叶十三扬起脖子,把杯中的酒喝了个点滴不剩。 叶十三如此一说,老酒鬼更是激动起来,一拍胸口说道:“毕竟人不同牲口,还是要有药物辅之,將军可派人找些消炎生肌之药,乌力吉才敢下手施治啊!” 这简单,叶十三即刻唤来卫兵陈七斤,道:“连夜出发,去镇上找最好药铺,就是把药铺掌柜的从被窝里拖出来绑了,也要买上一些最好的生肌消炎之药物。” “遵命!” 陈七斤一点头,即可出门,挑选了几个卫兵,骑著马趁著月色,就向通天驛镇上而去。 …… 翌日清晨,陈七斤满载而归。 “快让乌力吉看看,要是还缺什么?抓紧时间再行配置。” 叶十三望著满头大汗的陈七斤,把陈七斤背著的包裹,让老酒鬼先过目。 “不用了!” 用过早茶的老酒鬼,正端著酒碗咂吧著酒,摆手道:“大夏炮製的成药,那可是药中精品,只要是有那么一些,小的就敢下手开刀。” 蔡一已经按照叶十的吩咐,准备好了一只瓷碗,还有用酒浸泡著的布条。 老酒鬼斜瞥一眼浸泡著布条的酒碗,摇头道:“不必如此浪费,布条用沸水煮煮就可,至於瓷片,喷一些酒去去毒就可。” “啊……” 叶十三一怔,他这机灵,可是抖偏了。 依照老酒鬼给小羊治眼疾的办法,他提前吩咐蔡一照单全做。 这没想到,一切都白瞎。 “嘿嘿!” 老酒鬼一笑,望著叶十三说道:“吉格勒没酒钱可付给客栈掌柜,小的只好出此下策,藉此蒙一顿库库巴的半碗酒喝,將军这里又不缺酒,没必要弄那般玄虚。” 尼玛! 不早说,害得老子还装大拿早准备。 结果,这作业还给抄错题了。 叶十三肚里一阵咒骂,脸上笑著说道:“当初,本將不是说了吗?你若治得好小羊的眼睛,酒管你够喝半辈子的,谁知你还如此……” “本就玩笑之谈,谁能当回事啊!” 老酒鬼一笑,“噹啷”一声,把一只白瓷碗磕成了几片。 经过一阵精挑细选,三片大小不同的碎瓷片,被老酒鬼放进酒碗中消毒。 “找一条长凳,再拿一些布条来。” 老酒鬼目光看向蔡一,让她准备所需之物。 不一刻,田兵扛来一条长凳,在客堂的地上放了。 蔡一也把一些布条摆在老酒鬼的面前。 老酒鬼衝著彩儿一拱手,道:“小姐,乌力吉得罪了。” 说著,老酒鬼让蔡一把彩儿扶在长凳上躺了,然后让彩儿背过两手,又让蔡一用布条从长凳底下,把彩儿的两只手给捆得紧紧的。 “小姐,莫怕,不会很疼的,忍耐片刻就好。” 话是说得轻鬆,但老酒鬼示意蔡一,给彩儿的嘴里塞一条布巾,还把彩儿的两只脚脖子也给捆绑在凳子上。 看到这些,叶十三心里清楚,玻璃眼球上的恶障,肯定会疼得钻心,这比小羊的眼睛难治多了。 说不会很疼,那是安慰人的话,好让彩儿心里不要產生恐惧而已。 第248章 人肉之价,贱於犬豕 一切就绪之后,老酒鬼开始动手。 接连三碗酒下肚,老酒鬼目光看向叶刘氏,拱手一礼道:“还请老夫人迴避片刻,这一动刀,先疼的是娘的心啊!” 此言不假,叶十三点点头,向蔡一摆摆手。 “老夫人,奴婢扶您到內室等候。” 说著,蔡一伸手去扶叶刘氏。 不料,叶刘氏挡开蔡一的手,向老酒鬼深鞠一躬,含泪说道:“有劳先生了。” 然后,叶刘氏把目光看向蔡一,道:“你留下,给先生打个下手。” 待叶刘氏退下,老酒鬼骑著长凳一头,一只手扒开彩儿的一只眼睛,另一只手的指缝,夹著一片边缘锋利的碎瓷,从彩儿的眼角,慢慢地开始剥离眼球上那层厚厚的白障。 “布条,赶快蘸掉渗血……” “小姐,您可忍著点,即刻就好……” “劳驾姑娘,从侧面摁著小姐的额头……” 满嘴喷著酒气的老酒鬼,边划动著手中的碎瓷片,边吩咐一旁的蔡一如何去做。 看到彩儿两只眼窝中不断渗出的血,叶十三的一颗心,霎时就悬提到嗓眼。 老东西! 干这等精细活,是不该饮酒的,手要是一抖,我妹妹的眼珠子可就完了。 老子可不是君子,如果我妹妹有个闪失,你这身皮囊,就是做鼓的材料。 就在叶十三肚里大骂不止的时候,听到老酒鬼又说道:“好了,布条在眼窝中按一会,我去配药。” 蔡一满头是汗,鼻尖上都是细密的汗珠,两只手拿著酒中浸泡过的布条,分別按在彩儿的两只眼窝中。 被绑了两只手的彩儿,伸直了的两腿,不停地抖动著,但喉咙里就是没发出任何的声音。 叶十三心里清楚,彩儿强忍著非人的疼痛,硬是没喊叫一声出来。 彩儿的刚硬,让叶十三感动不已。 他的这个妹妹,从小到大,承受了不少的痛苦,內心已经被磨炼得十分强大。 老酒鬼给煮著的汤药里,抓了一把茶叶进去,道:“茶可明目,也可清心,是个好东西啊!” 屁话! 谁不知道茶叶的金贵? 就你能。 叶十三眉头一皱,又看到老酒鬼把沸水煮过的布子展开,包了药汤中熬煮片刻的茶叶,略微挤掉一些药汤汁子,把包著茶叶的布包,放凉后按在彩儿的两只眼前上面,然后又用布条,从脑后缠绕了几圈。 “好了,解开小姐的手和脚,平躺半天,然后扶炕上让半躺著静养几日。” 说完,老酒鬼指著熬煮著的药汤,向蔡一说道:“姑娘,你可记住了,按我方才的法子,每日早晚各一次,给小姐眼睛敷药,锅里的药汤,熬到浓汤时,让小姐喝了就是。” “切记,三日內,不能让小姐外出吹风,更不能让阳光或者雪光刺眼……” 老酒鬼喋喋不休,向蔡一细致地吩咐著日常的护理。 待一切完毕,已经到了午时。 叶十三抬头看看天空,向赶了过来的叶举说道:“二叔,即刻安顿午饭,我还要赶回大金盟部的防区。” 叶举不敢怠慢,亲自去偏院的伙房安排。 看到何家大院已经没有了存酒,叶十三歉意地笑道:“乌力吉,回去后,本將给你把酒补上。” “不敢啊叶將军!” 老酒鬼心里一慌,差点又就地跪了,说道:“乌力吉只是玩笑话而已,这两日,喝叶將军的酒,已经够多了。” “这才哪到哪?” 叶十三摆摆手,望著老酒鬼又道:“听本將一句,回去后,好好干个兽医郎中的活,本將给你颁发虎撑,你可在镇上开馆行医。” “叶將军……” 老酒鬼眼圈一红,就地跪了下来,哽咽道:“都说將军杀人如麻,谁知道將军对待百姓,却是如此的赤子仁心。” …… 待回到大营,苏哲带著一千斤盐巴也到了。 更令叶十三兴奋的是,吴六子带回了三十门新造的火炮,还有二千五百支长枪。 从万川郡分离出来的五千兵马,已经在巴立盟部的屯兵大营驻扎,再拨付一千长枪血卫军过去,其兵力足矣形成一条新的防线。 “右翼周釗听令!” “末將在。” 周釗上前,躬身一礼。 叶十三目光一扫眾將领,提高了声调说道:“右翼原兵马现已尽数归队,马成带三十门火炮,两千长枪血卫军,隨本將移防木桑的王宫,原苏烈部,协同崔明贵所带一千二百血卫军,驻扎巴立盟屯兵大营。穆顺左翼,与袁彪麾下五十门火炮,一千五百长枪,就地驻防。” 此言一出,全场雷动。 叶十三这是要以沁目河为界,开始接管元蒙的这片疆土。 三处驻军,位置连成一线,直接把沁目河对岸隔开。 如此一来,元蒙的大金盟部,巴立盟部的大片土地,即將成了北防军的管辖范围。 眼下长枪和火炮,数量已经达到这等规模,周釗和穆顺二人,更是信心百倍,再无之前的那种焦虑担忧。 看到神情振奋的眾將领,叶十三又道:“拿出部分粮食,让战马驮了,晚饭后连夜开拔,隨本將进驻木桑的王宫。” 就在这时候,香香郡主亲自动手,把自己要带的东西,手忙脚乱地打著包裹。 这紫伶被留在了镇上,这些活都得她亲自干。 她后悔昨夜让苏哲出发时,忘了回来时,让把紫伶给顺便带来。 何秀儿也是,已经在一旁收拾著叶十三的东西,时刻准备著隨军开拔。 望著四处忙碌著的北防军,老酒鬼心里,那是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从此,他就有了固定的住处,也有了个像样的营生。 这个叶十三开始统治这片地方,他就是大金盟部新的王爷。 他违心地希望,希望忽烈儿可汗战败,如此一来,元蒙的百姓,就不再饱受战乱之苦。 作为一个最底层的百姓,根本不在乎谁来当他们的王? 安居乐业,就是他们最大的嚮往。 自从忽烈儿灭了大金,一统元蒙后,老百姓的负担,却是又重了一层。 不堪忍受忽烈儿凌辱的大金王后,吞金自杀不成,反而被忽烈儿给大锅活煮。 “人肉之价,贱於犬豕。” 当忽烈儿狂笑著大啖锅中之肉时,这个仇恨,已经在大金盟部的百姓心里种下了。 想到这里,老酒鬼禁不住老泪纵横,跪在雪地上哽咽不止。 第249章 他,就是叶十三? 天亮时分,到了桑木的王宫。 留守在王宫里的一些奴僕,叶十三让陈七斤按人头分发粮食,然后就地遣散。 眼下,最不缺的就是粮食。 光从沁目河对面屯兵大营抢回来的,足够安抚当地的百姓了。 元蒙皇室取之於民,却让叶十三转手就用之於民。 把香香郡主和苏烈带著的五十卫兵,留在桑木王宫后重新收拾布置。 王宫的马场,粮仓,还有一些別院,安排两千血卫军长枪手驻扎。 右翼周釗的兵马,直接驻扎在王宫的军营。 布置完毕,叶十三带著五百血卫军,直接去了五里外的小镇。 进入不大的镇子,早起的百姓纷纷逃窜起来。 “乌力吉,你去传话,让大家不要惊慌。” 叶十三一瞥马后的老酒鬼,让他出面,对慌乱不堪的百姓们进行喊话安抚。 老酒鬼是元蒙人,他出面的话,要比血卫军喊话管用多了。 就在此时,紧闭著的客栈大门从里面被打开。 “闰大哥,是闰大哥?” 吉格勒一阵激动,打开客栈的门跑了出来,身后还紧跟著一只活奔乱跳的羊羔。 当看到一队全副武装的大夏军队时,吉格勒站在路边,眼里全是不解和惊慌。 “嗨!” 叶十三跳下马来,笑著向吉格勒喊道:“快去,帮乌力吉叫住老百姓,让他们不要惊慌,让他们再行给另外的百姓传话,来客栈领取粮食。” “闰大哥,真的是你吗?” 望著一身战甲的叶十三,吉格勒弯下腰来,把跟在身后的羊羔紧紧抱在怀里。 “吉格勒,快去,听闰军爷的!”客栈掌柜库库巴,强装镇定地走了出来,小声地对吉格勒说了一句。 这个老於世故的店家,此时知道“闰掌柜”不是一般的身份了。 叶十三把马韁递给陈七斤,然后大步上前,目光炯炯望向库库巴,笑道:“三日之约,还算准確,盐巴,我带来了。”这时候,库库巴哪里还敢再说其他? 呆愣片刻,遍满脸堆笑,深躬一礼说道:“闰军爷如此守时,连夜赶路赴约,还请里边说话。” “好!” 叶十三倒背著双手,大踏步急急进了客栈。 待在二楼原来住过的客房坐定,叶十三这才说道:“今后,用得著掌柜的地方还不少,铁料就不清点了,交给我的卫兵就是,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你得派人四处宣说,北防军已经管辖元蒙大金盟部和巴立盟部的地盘,辖內百姓,皆可按原造册人头,在此领粮食回家食用。” 说完,叶十三从窗户望了望客栈后院,又道:“这地方,住宿客商也没多少,不如这样,徵用你的客栈,作粮食发放之地。” 此言一出,库库巴愣了。 这要是不答应,看来也不成了。 “库库巴愿听闰军爷安排。” 忐忑不安的库库巴,此时还真摸不准叶十三的具体身份,只好硬著头皮先答应下来。 北防军赶跑了木桑王爷的兵马,元蒙已经丟失了两处土地,他一个开店的掌柜,能有什么能耐与大夏北防军对著干? 买卖人向来精明,库库巴更不例外,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此时,老酒鬼和吉格勒的喊话,也起到了一些作用,刚才慌乱得四处逃命的元蒙百姓,也向客栈聚集过来。 待伙计端上奶茶,叶十三把目光看向库库巴,提高了声调说道:“库库巴听令!” 此言一出,库库巴双腿一软,当即就在地上跪了。 一双眼睛不安地望著地面,听到叶十三又道:“大夏北防军,黄羊峴守將昭武將军叶十三令,封大金部族商户库库巴,暂领签事一职,即刻起,安抚地方百姓,执行北防军安民良政。” “啊……” 跪在地上的库库巴,怀疑自己听错了? 领签事一职? 那可是和元蒙的地方管带一样,直接管理这个小镇的一些事务了。 这地方,原本就不是个镇子,只因为离木桑王宫所在比较近,加上是个交通枢纽地,所以自然形成了一些店铺的聚集地。 “小的遵命!” 库库巴战战兢兢,应了一声后,这才敢抬头细看三天前在这里和他谈生意的叶十三。 昭武將军? 不是闰掌柜? 大夏北防军黄羊峴防区守將? 啊—— 他,他是叶十三? 想到这一点,精神方才稍加鬆弛了一下的库库巴,差点就尿了裤襠。 在元蒙大军口中流传著的杀人恶魔,会是一个翩翩少年。 若不是这个少年亲自带著兵马前来,打死他都不相信传闻中的叶十三,会是这般仁德和豪迈。 就在这时候,吉格勒抱著羊羔上了楼,来到叶十三面前,兴奋说道:“闰大哥,我说过,乌力吉大爹能行的,小羊的眼睛好了,它可以自己认路了。” “那就好!” 叶十三点点头,这才把目光投向跟在吉格勒身后的老酒鬼。 望著老酒鬼片刻,道:“乌力吉巴特尔听令!” 老酒鬼浑身一抖,就在客房门口跪了,颤声应道:“乌力吉巴特尔在。” 叶十摆摆手,示意老酒鬼不必多礼,然后说道:“本將许你行医,在此地物色一处地方,本將买下来送给你就是,至於你是给人瞧病,还是给牲口疗疾?这本將就管不著了。” “谢將军……呜呜呜……” 老酒鬼浑身一颤,居然伏在地上痛哭起来。 这一哭,吉格勒的眼圈也就红了起来。 他放下怀里的羊羔,转身就去搀扶老酒鬼,说道:“乌力吉大爹,你就別哭了,额吉说了,只要你不再四处游荡,她就跟你过日子。” “纳兰她,她不嫌弃我了?” 老酒鬼抬起头来,怔怔地望著吉格勒。 “那当然了,额吉她心里,还是有著大爹你的。” 吉格勒把老酒鬼扶了起来,然后又把地上乱跑的羊羔,重新给抱在怀里。 这时候,老酒鬼把视线,又投向叶十三脸上,诚恳说道:“不瞒將军,乌力吉擅长接骨,还有一些外伤的施治,將军准乌力吉行医养活自己,將军就是乌力吉头上的长生天佛。” 草! 这个老酒鬼,擅长接骨和外伤施治? 老子如何把这茬给忘了? 叶十三略一思忖,摆手又道:“算了,你还是留在军中,当个军医好了,有一份军餉,对吉格勒母子的生活,以后也是个保障。” 此言一出,就连库库巴也不禁频频点头,这样一来,老酒鬼就有了固定的饭碗。 在军中可以拿一份粮餉,若是外面有人请他看病或者治疗牲口,还能得到一些额外的收入。 第250章 这片土地的王 叶十三选择夜间行军,目的就是为了不引起元蒙百姓的恐慌。 当著一些围观者的面,叶十三下了禁令,严禁北防军骚扰地方住民,严禁抢掠百姓牛羊,更严禁姦淫元蒙妇女。 违令者,杀无赦! 客栈的后院,多少时候已经堆满了粮食。 后面到达的北防军,把拉来的粮食转移到这边备用。 开始有元蒙百姓上前询问,库库巴亲自给作解释说明。 一传十,十传百…… 木桑的王宫里面,香香郡主指挥著五十卫兵,重新归置了一些陈设。 北防军的入驻,代表著木桑家族,多年来对大金盟部的统治已经结束。 然而,对於这一转变,並非所有人都能欣然接受。 一些木桑家族的旧部,心中满是不甘与怨恨,他们躲在暗处,伺机而动,企图给北防军製造麻烦。 叶十三深知局势复杂,百姓中有人对北防军的牴触,那是自然少不了的。 如此一来,叶十三一面安排士兵加强巡逻,一面让吴六子儘快行动起来。 恩威並施的时候到了,安抚一些顺从的,诛杀部分搞事的,这也是眼下必不可少的部署。 在王宫之中,香香郡主与叶十三进行了一次长谈。 在这远离京都的异邦,香香郡主反而安心了下来。 在这里,她完全可以重温旧梦,不用去想那些使命,把这片土地,就当成她和叶十三的家园。 “闰儿哥哥!” 卸了战甲的香香郡主,此时显得更加嫵媚动人,她亲自烧茶,坐在叶十三身边,乖巧地说道:“要是以后没有战火,没有人要求我们去做我们不想做的事,那该多好?” “你想多了!” 叶十三却不以为然,当头就是一盆冷水,道:“边军之责,当以戍边卫国为重,哪有割据一方,拥兵自重独行坐大的荒唐之举?” 草! 探老子的话? 你还嫩了点。 叶十三嘴角一拧,冷声又道:“我倒是希望两国边民互不侵犯,正常通商,互通有无,打造邦交之和谐,实现利益之共贏。” “当然!” 叶十三话锋一转,又道:“我身为边军,职责就是打仗,至於国之邦交,自有肉食者谋之。” 这话一出口,香香郡主神情顿时暗淡下来。 “要是我们身上,都不肩负著朝廷的戍边重任,当一个自由自在的普通百姓,那该多好?” 摇摇头,香香郡主就是一番感慨。 “普通百姓?” 叶十三转过头来,轻蔑一瞥香香郡主,口气不屑地说道:“你要当普通百姓?” “嗯!” 香香郡主点点头,幽幽说道:“普通百姓就没有如此之多的烦恼,种田,放牧,织布,有儿女膝下承欢,多好!” 此言一出,叶十三更是一脸的不屑。 撇撇嘴,望著浸沉在无限遐思中的香香郡主,缓缓说道:“別冒傻气了,就眼下,你想做个恶人容易,用你手中的刀,砍出一条生路就可,但要想做个安於现状的良民百姓,屁!做你的大头梦去吧!” “怎么?” 香香郡主一脸涨红,猛然转头,愤愤说道:“一个无欲无求的普通百姓,就那么难做么?” “呵呵!” 叶十三冷笑一声,嗤笑道:“你穿上便服,不带任何隨从保护,出门走不出十里路,別说有人抢你身上的財物了,就是你这几分姿色存在,就清白之身能不能保得住?自己动脑子!” “你——” 香香郡主的脸,一下子就红到耳根,噌一下站起来吼道:“难道,这世上就没有王法了?” “王法?” 叶十三摇摇头,惋惜地望著香香郡主,冷声道:“王法是有,那是王给他人定的法规,他的法,首先要保护自己的利益不受侵犯,你要讲王法,除非你就是主宰这片土地的王!”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做个无欲无求的普通百姓,难道就错了? “你,总得讲点道理吧?” 狠剜叶十三一眼,香香郡主又道:“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人人若是都不讲理,那还不乱套?” 扯你娘的蛋! 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懵? 叶十三肚里骂了一句,然后站了起来,走到香香郡主面前,低下头来,用额头抵著香香郡主是脑门,道:“你若手中无刀,谁听你讲的狗屁道理?” 说完,叶十三抬起头来,背著双手在地上来回踱步。 “告诉你!” 叶十三把目光投向香香郡主,又道:“刀枪在谁手里,谁就是王法,刀枪就是理,亘古不变的理。” 完了,这下完了! 香香郡主心头一凛,真后悔方才隨性而为的话头。 这混蛋! 病又犯了。 近来,自己说话,那可是够小心的了,生怕一言不合,就会引发一场感情危机。 不料,这还是没躲过,就这么一句话,把这混蛋的病给惹犯了。 “闰儿哥哥,都是香妹不好,老惹你生气。” 香香郡主低下头来,缓缓上前,伸出双手抱住叶十三的腰,然后把自己滚烫的脸,紧紧地贴在叶十三的胸膛上。 “唉!” 人非草木,岂能无情? 叶十三长嘆一声,用手抚摸著香香郡主的秀髮,缓缓说道:“我何尝不想做个普通人?可这世道,你睁眼看看,若是手中无刀,天下之大,还哪有我的活路可走?” “闰儿哥哥,无论如何?香妹还是跟著你走。” 香香郡主的耳朵,听著叶十三的心跳,嘴中又道:“你领兵打仗,香妹给你后勤保障;你若是在耕牛后面扶犁种田,香妹我就在家里织布纺线:你若战死,我便不会苟且偷生;你若功成名就,我便相夫教子……” “唉!” 叶十三又是长嘆一声,摇头道:“別忘了,你可是肃王府的郡主。” “郡主怎么了?” 香香郡主抬起头来,鬆开双手,脸色一寒说道:“肃王府的郡主,就不能嫁给北防军的昭武將军?” “我郑香逸,就不能嫁给叶十三?” 香香郡主柳眉倒竖,慍色又道:“你是战功显赫的戍边將军,我是肃王府的郡主,难道大夏律条所定,你我不能成为伉儷夫妻?” 面对香香郡主的质问,叶十三冷冷一笑,道:“但你也是郑岳松的女儿!”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霎时面色煞白。 懂了,完全懂了。 这货,至今放不下心中的仇恨。 叶家的今天,和她父亲肃王,脱不开关係。 第251章 闰王府 与此同时,通天驛镇。 周敬堂一阵欢喜,又是一阵忧愁。 欢喜的是,叶十三直接打出峴口,在元蒙大金盟部驻扎。 如此一来,通天驛镇,那可是安稳下来了。 但发愁的事也不少。 这叶十三已经被加授为昭武將军,军职来看,已经大他这个副万户的镇首,三倍都不止了。 这要是隨便找个茬,给他这个副万户隨手扣个帽子,就能让他这个镇首的脑袋搬家。 叶十三的刁钻与狠辣,他周敬堂可是亲歷不少。 眼下只有抱紧京都来的监军的大腿,顺势攀上叶十三这棵大树,说不定以后的前程,比眼下还要辉煌几分。 领了监军职的香香郡主,和叶十三的关係,那可是不用言说的。 这一点,周围的人,只要不是太傻,都能看得出来。 而此时,香香郡主急急开赴前线助阵。 这不就是机会来了吗? 紫伶都被留在镇上,军营全是清一色的糙老爷们,香香郡主的身边,不能没有侍奉之人。 “来人!” “老爷,小的在。” 早已在外面侯著的王选,屁顛屁顛的跑了进来,哈著腰在门里一站。 “去,告诉管家,立即物色几个女娃,你和刘四,还有先前那俩女人,把郡主的侍婢紫伶也带上,儘早出发,去侍奉郡主。” 周敬堂又是一番吩咐,不但让王选带足人手,而且又装车拉了一些零零碎碎的日用品。 正好,军部来人,询问地方衙门是否对黄羊峴防区有物资补充? 如此一来,军部从北防军中,淘汰了的六百超龄老卒,被转入田兵籍,正好交付叶十三入编。 一名百夫长,被提升为签事,带著六百超龄的老卒,和衙门派出的勤务人员,一起开赴叶十三驻军的大金盟部。 岳佟清楚,叶十三身边,没有一个人是吃閒饭的。 眼下的在编兵马,都是一顶一的可战之兵,繁杂的內务还有后勤,还需要不少的人手去干。 屯田村,再也抽不了干杂役的人丁了。 这一点,岳佟清楚,周敬堂心里更是明白。 这些年龄在四十岁左右的兵卒们,带著对叶十三无比的敬意,精神抖擞地就开拔了。 叶十三,就是边军的战神。 能在战神身边听候差遣,那是他们军伍生涯中,仅存的无上荣光。 一路上,老卒们虽年龄偏大,但士气高昂,他们谈论著叶十三的赫赫战功,对即將开始的田兵生活充满期待。 签事骑在马上,不时鼓舞著眾人,他深知此次任务的重要性,也明白统帅岳佟的用意。 临退出北防军常备部队,把他提升为签事,这就足矣摆明了,让他带好这六百兵马。 而王选一行,带著挑选好的四个十五六岁的女娃,还有为数不少的生活物资,跟在田兵后面,加快了速度一路疾驰。 紫伶和两名壮妇,和那四名女娃一样,被安排了两辆马车坐著。 一路上,女娃们嘰嘰喳喳,对未知的侍奉生活,既好奇又紧张。 她们要侍奉的主子,不是衙门后院周敬堂的小妾,而是当朝军机大臣、肃王府上的郡主。 如此一来,紫伶自然就成了侍婢们的领班。 一路鞍马劳顿,到了屯田村,稍加歇息后,又匆匆吃峴口,策马直奔大金盟部的木桑王宫。 也就在此时,叶十三更是做出了决定。 木桑的王宫,被拆掉了元蒙文字雕刻的匾额,隨即被掛上去的,却是蓝底金字的新匾额上去。 “闰王府”三个大字,苍劲有力。 “闰儿哥哥的圣贤书,到底是没有白读。” 香香郡主仰脸,望著王府高大的门楣上面,三个被描了金漆的大字,一双眉目儘是钦佩之色。 闰王? 有意思? 吉格勒喊叶十三为“闰大哥”,老酒鬼和库库巴,直接喊叶十三为“闰王。” 如此一来,“闰王”这个称呼,就成了大金部族百姓对叶十三的新称呼。 这一点,只有叶十三自己心里清楚。 无论是叫什么? 已经意义不大,它只是向当地人表明,这里,已经是大夏版图所辖。 闰王府? 这更加说明了,这座占地面积很大,房屋院落不少的王宫,不再是元蒙辖区,而是大夏北防军,昭武將军叶十三的官邸,也是这片土地上的最高行政之处。 与此同时,王选等人也快马加鞭,终於赶到了闰王府。 “郡主……” 马车还没完全停稳,心急如焚的紫伶,迫不及待地先跳下车来。 “好啊!” 香香郡主一阵激动,道:“你来得正好,王府正缺人手,就连烧茶,都是本郡主亲自动手。” “郡主您受苦了!” 紫伶行过礼后,把头转向第二辆马车上下来的四个女娃,然后板起脸来说道:“你几个,还不过来见过郡主和將军?” 四个女娃仰著脸,好奇地望著最近传说得纷纷扬扬的两个大人物。 下了车的王选,这下可慌了。 “大胆!” 王选虎著脸,冷声对四个女娃吼道:“还不快快低头,如此大逆不道,是想吃鞭子了不成?” “奴婢,见过郡主,见过將军!”四个女娃心头一惊,赶忙就地跪下磕头。 两名壮妇,从车上卸下隨身携带的女人用物,这才来到香香郡主面前,施礼道:“奴婢见过郡主,见过叶將军。” “行了!” 香香郡主一摆手,把视线又投向紫伶,道:“来了就好,里里外外事儿不少,她们几个,你得给管好了。” “奴婢遵命!” 紫伶又是一礼,这才指挥著下人们把带来的物品,一起搬进王府內。 这时候,带著六百田兵的签事,急忙奔跑上前,在叶十三面前单腿一跪。 “田兵签事杨启明,率六百部下,向昭武將军报到。” 田兵? 叶十三眉头一展,悦色说道:“好,本將正愁无人可使,这下好了,先行进去歇著,一会安排事务给你们。” 说完,叶十三一摆手,陈七斤上前,从签事杨启明举过头顶的双手中,把六百田兵的名单接了过来。 这一下,闰王府热闹了起来。 刚进入闰王府的左右知事房,被安排了值守人员,另有四十名血卫军在一排耳房轮值。 进入二门,就是陈七斤带著的十名卫兵,和紫伶带来的六名侍婢分左右住了。 后院里面,把剩下的田兵安顿了下来。 王选和刘四也不例外,被陈七斤安顿到了后院住著。 与二门平齐的两处院,分別各住著三十名血卫军。 如此一来,闰王府的人员配置,已经完全到位。 第252章 阶级斗爭 二天大早,草草用过早饭。 叶十三让何秀儿把杨启明传到跟前。 端坐在王府正厅的叶十三,目光从杨启明脸上缓缓扫过。 “六百田兵里面,你给本將再选出两个百夫长来,人马也是,以二百人为准,分成三组。” “小的遵命!” 杨启明拱手一礼,然后躬身退下。 不一刻,杨启明带著两名田兵进来。 一进入大厅,三人齐齐单腿跪地。 签事杨启明稟道:“启稟將军,两名百夫长,已经带到。” “田兵百夫长苟汪,参见將军,参见郡主。” “田兵百夫长温正,参见將军,参见监军大人。” 两名百夫长,低垂著脑袋,向叶十三和香香郡主问礼。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吴六子带温正,领二百田兵,速去客栈,把兑换来的铁料送往硫磺谷,让他们参与火器製造。” 然后,叶十三目光投向陈七斤,道:“你带苟旺和二百田兵,进驻客栈,负责对辖区元蒙百姓的物资发放。” 如此安排,只给王府留了二百田兵。 周釗的兵马,驻扎在离王宫三里地的军营。 元蒙大金盟部的军营,面积可是不小,北防军正好驻扎下来练兵。 待一切都安置完毕,叶十三望著桌上的一份名册,眉毛却拧成了一团。 香香郡主斜瞥叶十三一眼,道:“这里里外外,都已经安排妥了,你还有何事如此发愁?” “给老子玩这一手?” 叶十三点点头,咬著牙说道:“除了穷苦百姓来领粮食,这些地方小官小吏们,至今不见一人来王宫参见老子。” 看来,木桑王爷辖下的大小官员们,除了跟著木桑逃到元蒙国都查尔津的那些外,其余的小官员们,还是对叶十三的进驻,有著极大的牴触。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眼睛一瞪,怒道:“这有何难?一个个绑回来,先过过堂再说不就行了?” “不妥!” 叶十三摆摆手,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对百姓进行安抚,而不是进一步和他们对立起来。” “那如何是好?” 香香郡主也柳眉倒竖,沉下脸来说道:“打不得,骂不得,难道还要求著他们不成?” 思忖片刻,叶十三笑了。 “传马成!” 看来,有新动作了? 果然,马成刚一进大厅,还没来及行礼,就被叶十三摆手打断。 “去大营,调出一千血卫军,五十人一组,每组沿沁目河巡逻十里范围,若遇擅自越界者,一律就地射杀。” 马成面颊一抖,拱手道:“末將遵命。” 如此一来,除了之前布置的固定岗哨外,这又有了一千兵马的流动哨。 五十人一组,一千血卫军可分二十组。 二十组血卫军日夜轮换,按照每组沿河巡线十里地来算,这沁目河一百里的范围,已经是被叶十三死死盯紧了。 “穷苦百姓,那是出不了远门的,哪怕战火四起,他们也没有足够的能力跋涉迁徙。” 叶十三一瞥香香郡主,说出了他的理由。 “我明白了!” 香香郡主面色一展,喜道:“还真是啊!穷苦百姓,要是如此折腾,首先他们得有银子和吃喝才行,就是到了更好的地方,哪有他们的落脚之地?” 倒是那些有一定地位的钱人,往外是有多种选择的,也有能力逃往他们认为的安全地方。 眼下这个本来属於元蒙的大金盟部,被大夏北防军占领后,又开始进行统治,他们是不甘心的,也害怕自己的財產被大夏军队抢劫。 自叶十三进驻木桑王爷的王宫后,这部分人就开始打算逃离大金盟部。 刚为此叫好的香香郡主,转眼又皱起了眉头,道:“若是直接射杀越境之人,岂不是让辖下百姓更痛恨我们?” “问得好!” 叶十三目光一瞥香香郡主,点头道:“你终於会思考问题了。” “明知道是这样,那你还要如此去做?” 为此,香香郡主很是不解,又是投来疑惑的一瞥。 “呵呵!” 叶十三一笑,道:“杀了他们,正好让穷苦人分了他们的財產,既然他们不想留下,那么,就让想留下的人过得更好一些,如此不是两全其美?”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被惊得张大了嘴。 杀了那些不安分的,不愿让叶十三来统治的人,而把他们的財產,分给没能力逃离大金盟部的这些人,好让这些人安分守己地留下来继续生活。 这招,歹毒,但很管用。 “闰儿哥哥,你的圣贤书,还真是没白读啊!” 香香郡主闻言大喜,笑得就行脸上开了。 草! 说了你也不懂。 什么叫阶级斗爭? 这就是。 发动无业无產阶层,去消灭这片土地上原有的资產阶层,不就是前世现代最有成功的朝代更替吗? 叶十三一脸得意,半眯著眼睛,望著香香郡主笑起来后美艷绝伦的那张脸。 思忖片刻,笑著又道:“其实,我並不是一个嗜杀之人,想想,毕竟富人少,穷人多,就是把这片土地上的富人全给杀了,那也没几个啊!” 这话没错! 拥有大片牧场,有著无数牛羊的老爷们,在每一个小部族里其实並不多。 別说把他们全杀光,就是杀几个带头的,剩下的那些,还不是乖乖地留下? “如此甚好!” 香香郡主美眸一转,点头说道:“毕竟,他们只是想逃离这个地方,而没有对我军做出袭击行为。” “呵呵!” 叶十三又是一笑,摆手道:“我还真想让他们组织起武装,来袭击我们的驻军,如此一来,把这些跳到明面上的人,一次可以斩尽杀绝,但就怕这些人他不明著干,在背后煽风点火,挑唆百姓处处和我们作对,这样就真叫人头疼了。” 此言一出,不光是香香郡主,就是身边的卫兵们,顿觉叶十三的这个办法高明。 但凡是有些势力和財力的人,都不甘心自己被外族统治。 虽然元蒙吞併了大金,使大金部族变成了元蒙的盟部,但木桑却是元蒙一手扶植起来的统治者,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吏,当然是要维护木桑的利益了。 叶十三要是杀一批不愿接受统治的木桑旧部,恰恰会受到大金部族当初被压倒的那些人的欢迎。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话早都被古人总结了。 第253章 伏击叛逃者 还是李狗子办法多。 作为吴六子最得力的探马,他早都从库库巴那里,整理了一份木桑旧部的名单。 这份名单,不一刻就被送到马成手里。 “马副统领,其实只要把这些人盯紧了,事情就好办多了。” 李狗子半眯著眼睛,只等马成的反应。 “我说狗子,你他娘的还真有一套,与其在沁目河一带严防死守,还不如把这些傢伙们给分头盯著。不然,他们缩起来不动,將军的计划,岂不是就会落空?” 马成就像叶十三肚里的蛔虫,把叶十三的那些心思,直接就揣摩透了。 枪打出头鸟,必须主动找几个出头鸟出来,不然这个局面还真无法打开。 二人一阵嘀咕,然后分头而去…… 子夜时分,没有光月光的夜,黑得一塌糊涂。 在一队忽明忽暗的火把下,一群黑压压的牛羊,相互拥挤著向沁目河方向而去。 在前面带路的,还有在押后的人,所骑的马匹,无一例外都用羊毛塞住了马脖上的响铃,生怕马儿发出任何的声响来。 一长溜马车更是,行走一段路程,就有人打著火把,往车轴上浇一阵菜油,生怕车轴在负重下发出“吱吱”的响声。 为了避免牲畜们叫声不断,牛羊都被提前餵足了草料。 整个队伍小心翼翼,如同一股黑色的浪潮一样,悄无声息地向沁目河边涌了过来。他们趁著夜色的掩护,试图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过这片区域。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暗处,有无数双眼睛正紧紧盯著他们的一举一动。 涌动著的黑潮,离河岸越来越近,排在最后的车辆,也加快了速度。 “禿嚕嚕!” 走著队伍最前面的马匹,突然不安地打起了响鼻,四只蹄子,也在地上乱蹬起来。 这时候,牛羊和车马,都已经涌到了河岸边上。 几支火把重新燃了起来,在河岸上寻找著踏入冰面的最佳位置。 “抓紧时间过去,到了对岸,我们就没事了。” 突然,带头的人高举著火把,晃动著向其他人说著话。 呼啦啦一下,涌在岸边的牛羊,被从后面吆喝著赶向结冰的河面。 就在这个时候,河对面出现了无数的黑影。 黑影沿著河岸一字排开。 “砰!” 突然河对面的黑影中,发出一声沉闷的炸响。 “啊……” 骑在马背上,立在岸边高举著火把的带头人,惨叫一声就一头栽下马背。 “砰砰!” 又是两声火器长枪炸响,驱赶牛羊的另外两人,直接来不及惨叫,就从马背上栽倒地上。 已经被赶到了冰面上的牛羊,被河对面闪起的火光和炸响,惊嚇得纷纷掉头,爭先恐后地又涌回了岸边。 “不好,快撤!” 一辆已经驶入河岸边的马车蓬中,有人惊呼起来。 迟了! 走不掉了。 马车的后面,也是突然出现一排身影,齐齐举著长枪,已经瞄准了所有马车蓬的窗口。 “什……什么……人?” 马车蓬中传出的问话声,此时已经语不成句,魂飞魄散地打量著周围的动静。 河对面的黑影,踩著冰面,迅速就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借著微弱的火光,可以看出他们身著统一革甲,持著长枪的眼神一片杀气。 “大夏北防军……” 终於,有人还算有见识,一眼就认出了包围他们的兵卒身份。 “好眼力!” 为首一人,手中端著一支拐杖样的兵器,一脸杀气地走了过来。 “还能认出老子是北防军,不错,既然认出北防军了,那么跟老子回去好好交代问题!” 说著,领头者把手中拐杖样的武器,就近抵在一头氂牛的额头上。 “砰!” 一声惊天的巨响,氂牛额头在火光一闪之下,喷出一片血,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在冰面上。 已经踏上冰面的牛羊,被惊嚇得四散奔逃,趁著混乱,魂飞魄散的人们,也立即转身向大金盟部方向开始逃窜。 “砰砰……” 又是两声巨响,从他们来时的大金盟部方向,又涌出一队人马。 两名反应最快,跑在最前面的人,隨著巨响已经栽下马背。 “不好,我们被包围了……” 终於,又有人反应了过来,他们这些人,已经被北防军从前后包围了起来。 隨即,前后夹击的北防军,已经点起了火把。 被困的人们慌作一团,有的试图驾车逃离,却被后方举著长枪的人精准射击,马匹嘶鸣著倒下,马车也横七竖八地堵在岸边。 “饶命啊,我们愿意把財物都交出来!”有人颤抖著声音求饶。 身穿革甲的领头者,冷笑一声:“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你们平日欺压百姓,加重赋税,这会却丟下百姓不管,只顾自己逃跑享乐?” 说完,领头者大吼道:“全都带回去,等候將军发落。” 一声令下,后面涌上来的北防军,齐齐围住马车。 “都下来,胆敢抗命,就地正法!” 一声暴吼,几辆马车中,兢兢战战地走下来十几个人,男女老少低垂著脑袋,一个个站在被围堵回来的牛羊旁边。 望著倒在冰面上的那头氂牛,开始有人腿肚子打颤了。 “回军爷话!” 一名貌似管家样的中年男子,缓缓抬起头来,忐忑不安地说道:“由於没准备足够的草料供牛羊过冬,我们想投奔亲友,总不能让这些牛羊都饿死,还请军爷行个方便。” 说著,管家模样的男子,从怀里摸出一块金锭,颤颤巍巍地递向领头者。 “哈哈哈……” 领头者仰头一阵狂笑,道:“还真把老子当傻子了,牛羊没草料吃?你哄鬼去吧!” “军爷明鑑!” 管家模样的男子,双手举著金锭,恐慌地又道:“还请行个方便,价格,好商量!” 不料,领头者最近拧起一丝讥笑,目光冷冷看向管家模样的男子。 “图什卡管家,还是把你的东家赫泽千户请出来吧!” 说著,领头者把视线,又转移到马车旁一个头戴熊皮帽子,身穿狐皮狍子的年老胖子。 此言一出,被叫做“图什卡”的管家,浑身一抖,双腿一软就地跪了。 “出来吧!赫泽千户!” 领头者眸子里杀机顿起,冷冷盯著一辆最豪华的马车。 此言一出,马车前低头站著的人,顿时就抖如筛糠,两只裤腿就流出了一股骚臭的黄汤。 第254章 先杀几个带头的 “敢问军爷,如何称呼?” 管家图什卡硬起头皮,向领头者又是一问。 “你可听好了!” 领头者阴阴一笑,拧起嘴角高声说道:“老子是大夏北防军黄羊峴防区,昭武將军麾下血卫军副统领马成。” 此言一出,企图离开大金盟部的人们,不由得后背一阵发凉。 叶十三的名字,足矣让每一个元蒙韃子胆寒。 而这昭武將军叶十三麾下的血卫军,更是令人生畏。血卫军以残酷铁血著称,火器所到之处,无不血流成河。 如今副统领马成亲临,眾人深知此番怕是凶多吉少。 赫泽千户一阵绝望,他此时才明白,他的一举一动,早都被进入王宫驻扎的血卫军盯上了。 “你们这群叛贼,还妄图逃离?” 马成把手中的长枪,倒背在身后,然后从腰间抽出佩刀,刀刃在火光下闪烁著冰冷的光。 图什卡双腿发软,差点跌坐在地,但仍强装镇定:“马副统领,我大金盟部向来安分守己,不知为何被您称作叛贼?” “少给老子装糊涂!” 马成一抬手,那边冰冷的佩刀,就被按在图什卡的脖子上,道:“私自迁移,意图脱离大夏管制,这便是叛贼行径。” 说罢,他一挥手,身后的血卫军如恶狼般向前涌去。 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一些年轻力壮的试图反抗,可面对训练有素的血卫军,一切都是徒劳。 一时间,咒骂声、哭叫声交织在一起。 几名企图反抗的男子,被血卫军就地击毙。 千户长赫泽,还有管家图什卡,被反绑了双手拴在装著財物的马车后面。 哭喊一片的女眷,被赶到一起站著。 原本赶车的僕役们,让他们继续赶著牛羊返回镇上。 马成骑在高头大马上,冷冷看著这一切。 他知道,这不过是对辖下那些千户长,百户长们一个警告。 要让他们明白,任何妄图背叛大夏北防军的行为,都將付出惨痛代价。 “带回去!” 马成一声令下,队伍缓缓起程。 在羊油火把的辉映下,赫泽千户面色煞白,他知道这一去,绝对是凶多吉少。 自己的家族,也將走向覆灭。 “副统领明鑑啊!” 同样一阵绝望的管家图什卡, 则不断地求饶道:“小的只是个下人,至於千户老爷让小的干什么?小的那可是不敢不从啊。” 再是图什卡如何哀求和辩解, 可血卫军们充耳不闻,只顾高举著火把赶路。 成群的牛羊,粗略看来,居然有上万只的数量。 赫泽的四个老婆,呼哧带喘地在血卫军们呵斥下步行赶路。 这四个女人,给赫泽生了不少的女儿,任赫泽在她们的一身肥膘上用尽了毕生的气力,就是不见生出来一个儿子。 几个还未出嫁的女儿,哭哭啼啼地跟在马车后面,跌跌撞撞就在雪地中赶路。 一路上,血卫军押送著俘虏,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此次行动,不仅打击了大金盟部这些千户长、百户长们的反叛之心,也给周边的巴立盟部敲响了警钟。 不杀几个出头的,难以震慑那些暗中宠宠欲动的人。 所以,身为大金盟部千户长之一的赫泽,这次绝对是死定了。 赫泽一行,被长枪打死了六个男丁后,此时已剩包括管家图什卡在內,加上女眷共一十二人,被五十名血卫军押著,一路踉踉蹌蹌,悲悲切切地和上万牛羊混在一起,浩浩荡荡回了镇子。 路途不远,但到达镇子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大亮。 客栈门口,已经被摆上了长条桌子。 一队佩刀高悬的血卫军,早已在客栈门口等候著马成的归来。 准备开拔硫磺谷的二百名田兵,已经给卸了物资的马车上,又装满了库库巴收购来的铁料。 令上缴铁料的元蒙百姓没想到的是,北防军还给他们分发了粮食。 “咣咣……” 一阵锣声响过,元蒙百姓们又涌向街口。 他们提前被告知,今天早上,会有牛羊分配给他们。 这些人半夜动身,从大金盟部的各处赶向镇里,为的就是能分到一些牛羊。 “来了,来了……” 有眼尖的百姓,已经看到成群的牛羊被赶了过来。 “这么多牛羊,我们都会被分到一些……” 早到的百姓们,纷纷叫嚷起来。 看来,大夏北防军,並没有欺骗他们这些元蒙百姓。 就在元蒙百姓欢呼雀跃的时候,又有一支兵马,从原来木桑王宫的方向,扬起漫天的残雪疾驰而来。 “昭武將军到!” 卫兵陈七斤,扯著嗓子一声高喊,等候在客栈门口的掌柜库库巴,带著一眾伙计就跪了。 “恭迎昭武將军!” 库库巴双膝跪地,低垂著脑袋就是一声问礼。 这一跪,领取过粮食的元蒙百姓,也纷纷效仿,就地跪倒在街边两侧。 也有一些人还不適应,但还是站在一旁把右手按在左胸,微微躬身,按照元蒙礼节向叶十三行礼。 “免礼!” 端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的叶十三,左手高高扬起,示意百姓们不要多礼。 此时的香香郡主,原本精致的面容,更是打扮得光彩照人。 “昭武將军请!” 库库巴从地上起来,躬身站在长桌一旁,邀请叶十三上座。 陈七斤虚扶一下,叶十三就势跳下马背,和同样被何秀儿虚扶著下了马的香香郡主,昂首挺胸跨上台阶,端坐在客栈门口摆著的桌后。 隨著扑面而来的膻骚味儿,成群的牛羊,被血卫军归拢在街口。 其余的血卫军们,押著一行垂头丧气的人到了叶十三面前站了。 当看清了被押著的人时,满街的元蒙百姓不淡定了。 “是千户大人赫泽……” “还有他家的管家图什卡……” “他们如何会被这样……” “还有千户大人的老婆们……” 元蒙百姓们纷纷交头接耳,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低声议论著。 马成目光一瞥满街的百姓,然后转身面向叶十三,稟道:“启稟將军,叛逃者赫泽一家,已经被尽数缉拿。” 叛逃者? 心头陡然一惊的元蒙百姓们,对这个词多少还是有些不解,纷纷把目光投向案桌。 “赫泽,你可知罪?” 叶十三眼里寒芒一闪,冷冷看向眼前台阶下垂头站著的赫泽。 第255章 打土豪 分牛羊 这一声,赫泽浑身又急抖起来。 “跪下!” 马成暴吼一声,照准赫泽的后腿弯,抬腿就是一脚。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扑通!” 赫泽不是跪了,肥胖的身躯往前一扑,被马成的这一脚,直接踹得趴倒在地。 “啊……” 一声惨叫后,豆粒大的汗珠子,霎时就从赫泽那张肥胖的脸上滚落下来。 “將军……冤枉啊……” 被疼得冷汗直冒的赫泽,吃力地抬起头来,惊恐地望著叶十三,哀嚎道:“在下只是投亲靠友,並无反叛將军之意啊!” “投亲靠友?” 叶十三嘴角一扬,笑道:“多年来,你所食,所用,无不来自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而今百废待兴之际,你却拋下这些百姓,只顾自己去投靠忽烈儿,你,对得起这片草原上的部族吗?” 这一问,赫泽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也是这一问,却问醒了现场的元蒙百姓。 老酒鬼从人堆中挤了进来,跪在案前高呼道:“昭武將军啊!你可要给小民做主,当年小民,就是治死了千户大人家的一头牛,就被千户大人强行拉走了小民的五十只羊……” 草! 血泪控诉? 这平时吊浪荡,不事生產的酒鬼乌力吉巴特尔,带头向大金盟部新的统治者进行揭发。 叶十三的目光,同时也瞥到了混在人群中的吉格勒。 此时的吉格勒,一脸狡黠,衝著叶十三直笑。 兔崽子! 可真有你的哈! 这鬼主意,肯定是你出给老酒鬼的。 不然! 就凭见酒如命的这老糊涂虫,还想不起来给老子煽情助力的。 果然! 正在叶十三揣摩著这等蹊蹺之事的时候,从人堆中挤出来的吉格勒,也是往地上一跪,哭喊道:“军爷啊!你给小的做主哇!小民的额吉,辛辛苦苦养了两头牛,就被千户大人派人拉走了……” 草! 卵毛都没长齐,还“小民”? 叶十三差点绷不住笑出声来,倒是香香郡主一脸镇定,稳了稳神,高声说道:“本郡主知道你们的疾苦,木桑强征赋税,压榨百姓,他和这些千户们,联合起来发动战爭,掠夺大夏边民不说,就连自己盟部的百姓都不放过……” 草! 这傻白甜,不演戏真是可惜了。 居然和这俩货一唱一和,来煽动元蒙百姓对木桑政权的仇恨。 果然,这一招见效了。 开始有围观的百姓站了出来,数落木桑和赫泽们的种种不是。 被战爭害苦了的百姓们,对木桑政权的声討,霎时就一浪高过一浪。 “这些豺狼,强征我们的牛羊,霸占我们的草场……” 叶十三望著眼前愤怒的百姓们,缓缓站了起来。 看到叶十三离开了椅子,库库巴双手一阵乱舞,高声喊道:“安静,都安静,將军有话要说……” 这一通大喊,似乎没任何的作用。 仇恨被瞬间点燃的百姓们,纷纷涌上前来,把赫泽和他的家人们团团围住。 带著泥巴的雪团,被冻得像石头一样坚硬的土块,牛粪坨子马粪蛋,一股脑儿地砸向赫泽和他的家人。 早已被嚇得魂飞魄散的赫泽家人,表情木訥地跪在地上,任由飞蝗绊般的垃圾砸在她们的头上和身上。 “砰!” 一看局面不可控制的陈七斤,抬手就是朝天放了一枪。 这一声枪响,现场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百姓们一脸惊恐,纷纷退向街边。 叶十三举起双手,向下压压,然后说道:“你们,都是本將治下的百姓,不能让你们继续饿肚子,就是大夏北防军的责任和心愿。” 如何才不能让大金盟部好几万百姓不饿肚子? 光说空话大话无用,得拿出实际的行动才成。 打土豪,分草场? 前世现代曾经有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政权顛覆,靠的就是发动天下的穷苦人,从地主老財手中分了田地,推翻了原有的统治阶层,这才稳固了长治久安的宏伟蓝图。 这一手,必须得用好了。 如此想著,叶十三眼眸一亮,提高了声调说道:“眼下,大金的草场,牲畜,一应財富都在木桑老贼的部下手中,本將今天做主,將这些財富,分给所有的穷苦人。” 此言一出,百姓们鸦雀无声,片刻后,呼声就像山洪一样爆发起来。 一名年纪不是很大,但头髮白的元蒙妇人,扑在街心跪地哭道:“长生天啊!你终於睁开眼睛了,我纳兰毓珠穷苦一生,罪没少受,可就连肚子都吃不饱啊!” “敢问將军!” 纳兰毓珠的哭声还没停下,一名体格魁梧,面庞黝黑的老者站了出来,把手按在胸口,向叶十三一礼说道:“大夏军队真的要统治我大金部族?真的要给我大金部族的穷苦百姓分草场,分牛羊?” “这是真是吗?” “你们,真的不怕木桑王爷再打回来?” “大金部族的草原一眼望不到边,可草场都在百户长和千户长们的手里,穷苦百姓就是给他们放牧是奴隶,大夏军队真的能打败元蒙忽烈儿的大军?” “……” 质疑声,问询声,还有抢天呼地的感谢声,霎时就交织在一起。 行了! 叶十三稳稳神,提醒自己不要演过了头。 要是演砸,那些粮食可就白瞎了。 想到这里,叶十三提高声调,又道:“希望你们回去,把本將的话,带给草原上每一个大金部簇的百姓,大夏北防军,昭武將军叶十三,就是你们最强大的后盾。” 说完,叶十三猛然转身,眼里杀机迸溅,吼道:“將助紂为虐,恶贯满盈的赫泽、图什卡二人,拉到街口,斩首示眾!” 话音一落,早有准备的马成,和几个血卫军扑了上来,把原本五大绑的赫泽千户和他的管家图什卡二人,倒拖著去了前面不远处的街口。 “啊……” “饶命啊……” 两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很快就被潮水一样的呼声淹没。 “感谢长生天……” “感谢並叶將军……” “感谢闰王爷的大恩大德……” 闰王爷? 草! 这老酒鬼可真会造势,直接把叶十三称为闰王爷。 这一带头,大金部族的百姓又山呼道:“感谢闰王爷,感谢长生天佛……” 面对山呼的欢欣声,叶十三转过头来,悄悄用,袖口擦了一把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 不大时候,两颗血污满面的脑袋,就在街口的木桿上被掛了起来。 那些面如死灰的女眷们,早已在地上抖成了一团。 看到群情激昂的大金百姓,叶十三朗声又道:“明日午时,本將有更重要的大事宣布。” 第256章 统治者 直到午后,百姓们才陆续散去。 “將军,请里边歇息。” 库库巴不失精明地上前,邀请叶十三和香香郡主进入客栈歇息。 客栈一楼,已经被收拾一新,热乎乎的奶茶已经上桌。 方才哭天呛地的纳兰毓珠,此时正安详地坐在角落的一张桌旁,抚摸著怀中一只小羊的脑袋。 那羊羔? 不正是吉格勒的小羊吗? 看到叶十三和香香郡主坐定,纳兰毓珠放开怀里抱著的羊羔,低著头快步上前,在叶十三面前双膝一弯就跪了。 “民妇纳兰毓珠,拜见二位恩人!” 纳兰毓珠? 这名字好熟,像是哪里听到过? 大金部族,姓纳兰的,应该是皇族才有的姓氏? 眼前这个女人,却有著和自己年纪不相符的苍老。 正在叶十三愣神期间,库库巴凑到桌旁,低声道:“启稟將军,她是吉格勒的额吉。”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额吉? 不就是吉格勒的母亲吗? 怪不得,这个名字听著耳熟。 “我且问你!” 叶十三目光灼灼,好奇地望向眼前跪著的纳兰毓珠,道:“你这姓,好像有些来头?” “让將军见笑了!” 纳兰毓珠坦然一笑,缓缓说道:“败落之户,不提也罢,民妇只盼有个安生的日子过,这就满足了。” 正在这时候,提著一壶热茶的吉格勒,突然从后堂出来。 “闰王爷,在元蒙没有吞併这里之前,我额吉她是大金部族的郡主。” 郡主? 这话,差点惊掉了叶十三的下巴。 就是慢悠悠品尝著奶茶的香香郡主,也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茶碗。 郡主? 大金部族的郡主,就这幅模样,那也太磕磣了吧? 香香郡主如此想著,不由得用双手摸著自己滑嫩的脸颊来。 “哦!” 叶十三回过神来,又道:“你是大金部族的贵族?” 面对叶十三的问话,纳兰毓珠惨然一笑,摇头道:“自从民妇的安达战死以后,大金部族就没有了姓纳兰的家族,只有木桑家族对大金百姓的残暴统治。” 明白了! 这下,叶十三完全明白了。 包括那个老酒鬼乌力吉巴特尔,他们之前,出身並不低,由於大金部族被元蒙吞併,这些人才沦落得没有了任何產业的底层流民。 不是老酒鬼游手好閒,而是被木桑王爷一族,打压得无法翻身而已,只好自暴自弃,活一天下来,等於是赚了两个半天。 这些人虽然潦倒,但还是有一些群眾基础的。 如此一想,叶十三把视线,又转移到精明过人的库库巴脸上,注视良久,微微頷首。 …… 这一夜,註定不太平。 杀了赫泽和图什卡,引起了一场轰动,但也加剧了一些人的不安。 还不到子夜,急於逃出大金部族地盘的几个百户长,一个千户长,都在马成的布置下尽数抓获。 稍有反抗的男丁,直接就地正法。 上万只牛羊,成车的粮食,还有不少的財物,都被埋伏在沁目河沿线的血卫军拦截了下来。 与此同时,从镇上回去的百姓们,连夜奔走相告,要给他们分草场,分牛羊財產的消息,一夜之间就传遍了大金草原。 回到闰王府,已经是掌灯时分。 临进府门的时候,香香郡主刻意抬头,又瞥了一眼匾额上刻著的“闰王”二字。 闰王? 这二字,含义绝不是这混蛋说的如此简单。 这名字,真有意思,借著大金百姓的称呼,真把自己当王爷了。 这混蛋! 今天在街头,那些元蒙百姓,跪地直呼闰王。 说明,大金部族的百姓,已经把这混蛋放在了部落首领的位置。 在部落,那可是皇族。 也就是说,这是对叶氏,在元蒙的大金,已经成了统治这片草原的皇族。 混蛋! 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弄这么一个匾额,来当自己府邸的名字。 猜破而没有说破的香香郡主,不由得紧紧拉住了叶十三的一只手。 “都到府上了,你怕什么?” 叶十三心头一怔,不由得瞥了香香郡主一眼。 “闰儿哥哥,香妹我真怕。” 叶十三权当是香香郡主在撒娇,撇嘴说道:“有何可怕的?今夜,我就將这大金草原翻个底朝天。”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又是一惊,张大了嘴问道:“闰儿哥哥,难道你今夜又要设伏不成?” “先用饭!” 叶十三摆摆手,又道:“哪怕把天捅个窟窿,那也得先把肚子给填饱了。” 如此一说,灌了一肚子奶茶的香香郡主,也觉得肚里空得心慌。 后厨已经宰好了几只肥羊,就等叶十三回来开饭。 待满桌的羊肉摆齐,叶十三像是又想起什么? “陈七斤听令,即刻去兵马大营,传周釗將军来见。” “小的遵命!” 陈七斤拱手一礼,退出大厅后,撒腿就去了不远处的大营。 马成还没回来,被抓获的那些百户长们,已经被移交到大营由北防军看押。 此时的紫伶,带著新来的四名侍婢,在大厅一侧候著。 留在王府的二百田兵,已经把这个之前的王宫,收拾得井井有条,血卫军的岗哨,也是森严壁垒。 大厅的地上,铺著厚厚的羊毛毯子,奢华程度,那是岳佟的大將军行辕远不能比的。 在大金没有被元蒙吞併之前,这座王府,那可是大金部族的王宫。 如今,王宫变成了王府,可住在这里的人,却是大金部族新的统治者。 王府的四个角上,有著四座坚固的塔楼。 眼下,叶十三的血卫军,就驻扎在这座昔日的王宫里面。 不一刻,周釗到了。 在几名部將的陪同下,周釗一脸严肃,进了大厅后,带领部將们向叶十三齐齐跪了。 “末將等,参见郡主,参见將军。” 眾將领异口同声,向端坐在王座上的叶十三行礼。 描著金漆的王座旁边,香香郡主美眸一翻,缓缓说道:“都免礼,將军说了,饭后有行动。” 草! 都替老子发言了? 叶十三一阵哑然失笑,瞥了大厅里单腿跪地的眾將领一眼,道:“都到齐了,先用饭。” 得知饭后有行动,眾將领又是一阵兴奋。 他们心里清楚,要统治这片草原,就得清除一切障碍。 “將军……” 周釗从地上起来后,抱拳又道:“末將隨时出发,请將军下令。” “先吃饭!” 叶十三摆摆手,道:“饭后,你部兵马,分成几拨,分头对辖区所有的百户长,千户长的家產进行查封造册,赶在天亮之前,务必到位。” 大金盟部地域不小,但百户长们,却是居住在各处的镇子上,所以偏远的牧区,是不用去的。 天亮之前把这部分人的財產全部抄没,算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可是叶十三,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第257章 又一次大开杀戒 直到深夜,叶十三才部署完毕。 二天大早,叶十三还没起来。 何秀儿已经前来稟报。 “將军,库库巴求见!” “这么早?” “他来了有一会了,在外面执事房候著。” 叶十三身边睡眼惺忪的香香郡主,揉了揉眼睛支起上身,瞥了一眼何秀儿,道:“快让紫伶几个过来,侍奉本郡主和將军洗漱,今天的事,万万不敢耽误半分。” “小的遵命!” 望著从被子里,香香郡主露出的丰满身躯,何秀儿眼圈一红,躬身急急退了出去。 待叶十三和香香郡主洗漱完毕,两名壮妇已经端是奶茶,还有烙得金黄的白面饃进来。 草草用过早饭,叶十三拉著香香郡主的手,就像上朝一样,在王府的大厅坐了。 之前大金部族的王宫,建筑虽然粗笨,但也气派不小。 高坐在上的叶十三,一种霸道的气势浑然天成。 不一刻,周釗带著部將,还有马成带著库库巴分列在大厅两侧。 望著王座上颇具王者风范的叶十三,周釗心头一凛,躬身拜道:“稟將军,收缴的粮草,牛羊,还有其他財物,尽数集中在大营的练兵校场。” “启稟將军,叛逃的那些百户长,千户长,都已尽数缉拿归案,关押在大营待將军发落。” 马成也將昨夜的战绩,向叶十三作了稟报。 库库巴上前一步,躬身拱手,也道:“稟报將军,小的已经连夜物色了一些耿直厚道的百姓,前来王府报到。” “好!” 叶十三点点头,道:“带进来,本將有重任与你们。” 重任? 库库巴面上一阵激动,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不一刻,陈七斤带著十名元蒙男子来到大厅。 “草民,参见润王爷!” 草! 这些元蒙韃子,还真把这个名號给喊响了? 面对这些人的行礼,叶十三摆摆手,道:“不必多礼,本將虽然把木桑赶出了大金盟部,从此,大金部族,不再是元蒙的盟部,本將要把大金部族的疆域,还给你们。”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就是库库巴本人,也万没想到叶十三会做出如此决定。 叶十三目光灼灼,一扫厅里眾將,又道:“眼下大金部族的百姓,都赶往这边来领取牛羊,至於关係到大金部族原住民的一应事务,授权库库巴处置。” “库库巴,愿为闰王爷效劳!” “草民等,愿为並肩闰王爷效劳。” 库库巴和他带来的人,齐齐向叶十三表態。 “错了!” 叶十三从王台上站了起来,双手分开举向半空,朗声说道:“你们不必为本將效劳,你们只是听令於本將,为大金部族万千父老效劳。” 此言一出,库库巴等人顿时感动流涕,伏在地上长拜不已。 这一幕,香香郡主心头一震。 这混蛋的话,说的那可是中听极了,让大金部族的人,来管理他们的部族。 也就是说,叶十三嘴上把大金部族归还给大金部族的人自己管理,但这些管理百姓的人,却要听从大夏北防军昭武將军的命令。 何况,这些名义上脱离了元蒙控制的大金部族,已经把叶十三捧为“闰王”来称呼。 此时,越来越多的大金部族百姓,从四处向镇上赶来。 有些人在得到消息后,就已经连夜动身,生怕来得晚了就分不到牛羊和草场。 从客栈门口开始,不大的镇街上,一百口行军大锅一字摆开。 一些被逃亡时,被赶著受伤后和体力不支倒下的牛羊,被驻扎在客栈后院的田兵宰杀后,掺上之前收集来的冻马肉,被燉成香喷喷的带汤肉。 大锅燉肉,香气四溢。 从四处赶来镇上的百姓们,每人被分到了一大碗带汤肉。 二百田兵,抡勺的抡勺,烧火的烧火,两人一组负责一口大锅。 吉格勒也没閒著,和客栈的一群伙计,提著红柳枝编的篮子,往百姓们的手里分发著连夜烙好了的饼。 一海碗带汤肉,一块死麵饼子,让饥寒交迫的百姓们,身上顿时就腾起了暖意。 人心所向,有了。 百姓们纷纷称讚著並闰王的恩德,继而又咒骂著木桑王爷的暴政。 用过饭的百姓们,在执勤的血卫军的疏通下,从镇上去不远处军营的校场,期待著大夏军队给他们分发牛羊。 库库巴组织起来的人手,穿插在熙熙攘攘的百姓中间,不厌其烦地传达著叶十三对大金部族制定的管辖法令。 肉汤一锅接一锅地煮,从大金盟部四处赶来的牧民百姓,一拨又一拨地去了校场。 大营校场,镇子,並肩王府之间,是一个三角形的布局。 这三地之间的空地上,聚集著乌泱泱的百姓。 偌大的校场上,数万牛羊被集中在一起,北防军的兵卒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威风凛凛的兵马雄姿,给这些老百姓们增添了不少安全感。 “轰,轰,轰!” “砰砰砰……” 三声惊天动地的炮声响过之后,又是一阵长枪朝天鸣放的声音。 在万眾瞩目的时刻,一身战甲,威严十足的叶十三,登上了校场上临时搭建的一处点將台。 “参见闰王爷!” 带著一眾隨从的库库巴,率先双腿一跪,向叶十三行了个大夏礼。 这一跪,又一高呼,引得黑压压的人群就地跪了下来。 “参见润王爷……” 山呼之声,响彻云霄。 叶十三目光灼灼望向台下,提高了声调吼道:“你们的土地,牛羊,草场,一应財產,还得你们自己做主,木桑老贼,已经被本將赶出了大金部族的领地,这份胜利果实,还得我们大家共同来保护。” 此言一出,全场雷动。 一队杀气腾腾的血卫军,押著三十多个垂头丧气的木桑旧部,在校场边上一处空地上排成一排。 叶十三一只手高高扬起,又道:“欺压百姓的木桑旧部,作恶多端,他们的財產,应该分给大金部族所有的百姓,但如何处置这些叛徒,將由你们做主!” 此言一出,黑压压的人群,霎时骚动起来。 “杀了他们……” “將这些魔鬼处死……” “他们该死,硬绑了我的孩子去打仗……” “是他们拉走了我的牛羊,还霸占了我的草场……” “……” 听著如此激愤的民心,叶十三心里一阵熨烫般的舒贴。 只有发动起这些穷苦人,才会彻底瓦解掉元蒙对大金的统治。 不然,再是自己带兵驻扎这里,大金部族依然会把他的大夏军队当敌人对待。 “杀了他们!” “宰了木桑养的这些恶狗!” 群情的激愤,一阵高过一阵,叶十三目光缓缓看向马成,突然吼道:“血卫军听令,顺应万民之意,立斩这些反叛之徒。” “末將遵命!” 马成面颊一抖,大步上前,掏出一面令旗,高高扬起,大后一声“行刑……” 隨著马成手中高举著的令旗猛然向下一挥,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过,被绑著的人,一排排就倒了下去。 第258章 册封达鲁花赤 被击毙的木桑旧部,全部砍下了脑袋掛起来示眾。 恩威並施的叶十三,不得不採用这种血腥的方式,用来震慑一些心口不一的元蒙韃子。 待民眾的情绪,缓缓回归正常后,叶十三背起双手,目光看向台下的库库巴。 “本將军,以大夏北防军令,封你为达鲁赤,管理大金部族一应军政事务。” 然后,叶十三將库库巴挑选来的十个人,其中四人被封为参领,剩下的六人被封佐领。 “末將遵命!” 被一场泼天富贵砸中的库库巴,当即跪下来谢礼。 “末將等,谨遵闰王爷命令!” 四名参领,六个佐领,也当眾跪了,齐声向叶十三谢礼。 叶十三点点头,又道:“你们现已是大金部族的大小首领,一应做派,当以大金部族百姓福祉为上。” 此言一出,乌泱泱的百姓就地跪倒,对站在点將台上的叶十三,又是一番礼拜。 如此一来,叶十三只要把达鲁赤库库巴管住了,就等於管住了整个大金部族。 元蒙可汗忽烈儿的大金盟部,在叶十三封库库巴为达鲁赤的这一刻起,已经土崩瓦解了。 接下来,就看这个达鲁赤是如何表现了? 这一幕,把始料不及的香香郡主,著实给嚇出了一身冷汗来。 册封一个归顺的部族首领,那可是朝廷才有的权力,一个戍边守土的边军將领,居然越过皇权,越过朝廷的朝会,直接册封了库库巴为达鲁赤。 提醒,阻止,都已经来不及了。 这混蛋,已经接受著大金部族的万民跪拜,儼然一副这个部族的王爷恩威一样。 如果,朝廷追究下来,她这个监军,也会沾包坐蜡,同谋之罪可是洗不掉了。 香香郡主这才意识到,她进入了一场阴谋,落入了一个圈套。 自从她来到边城,就极力瓦解镇北王的势力。 但没想到,她所注入了全部的感情,又献出了自己的贞洁,用尽了心思想拉拢的人,却给她挖了一个大坑。 而这个坑,是她上赶著往里面跳,谁也拦不住。 镇北王吕南庭的势力没瓦解掉,倒成就了一个闰王爷出来。 闰王爷? 大金部族皇权在手的人物。 而且还掌控著北防军几近六成的兵马。 那个主帅岳佟,也是对这混蛋屡次姑息,任他由马信韁在权力方面驰骋。 这下,该香香郡主头大了。 自行称王? 那是灭族的死罪! 是叛逆谋反的囂张气焰。 但绝非是和北防军將领们並肩作战的美誉。 嫁鸡隨鸡,嫁狗隨狗? 可本姑娘还没嫁呢,就被这混蛋坑掉了底裤。 就在这时候,叶十三把视线,缓缓转移到香香郡主脸上。 四目相对,凝视片刻。 只见叶十三微微一笑,突然提高了声调,转过身去向跪伏在地的万民吼道:“牛羊,粮食,財物,都来之不易,这些本该属於你们,今后谁敢再从你们手里夺取土地、草场、牛羊,本王绝不答应,就让我们用生命和热血,共同保护这片土地吧!” 叶十三似乎是嘶吼著说完这些慷慨激昂的话的,歇了一口气后,叶十三缓缓又道:“现在,由本王的未婚妻,香香郡主,宣布牛羊、土地、草场和財物的分配。” 话音一落,呼声雷动。 跪伏在地的百姓们,纷纷抬头,齐齐把目光投向点將台一侧高坐著的香香郡主。 “草民谢过王妃仁德……” “王妃的恩泽,大金部族的万民永世不忘……” 乌泱泱的百姓,山呼著又向香香郡主拜了下来。 王妃? 铺天盖地的呼声,一下子把香香郡主推到了王妃的位置上。 心里一阵慌乱之下,面对万民高涨的情绪,香香郡主急忙站了起来,把目光投向周釗的脸上,吼道:“所有財物,即刻发放……” 这一声令下,抱著帐册的库库巴和十个新部下,即刻就开始给老百姓们分配牛羊…… 直到傍晚,牛羊和粮食,以及一些財物才分配完毕。 至於土地和草场,那得等到来年开春冰雪融化后,才能有序划出界限后再行分配。 当然,至於这部分的划分实施,那得库库巴重新选出千户长、百户长和什户长后,按各种的辖区进行分配。 待回到王宫,香香郡主的脑袋还是懵的。 离开那个令人振奋的场面,脑袋发懵的香香郡主,这才慢慢回过神来。 “闰儿哥哥,我累了!” 香香郡主情绪低落,闭上眼睛就往叶十三的怀里一靠。 “他们,都称呼我为王妃了!” 依旧闭著眼睛的香香郡主,自言自语的又是一句。 “民意不可违啊!” 叶十三抚摸著香香郡主的头髮,点点头就是一句,算是对香香郡主的应答。 民意? 狗屁! 肚里缺粮的老百姓,才不管谁是你的王妃? 拿了你给的牛羊和粮食,顺情说句好听的话,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和民意有个屁关係。 叶十三说完那句连自己都觉得滑稽无比的话,无声地咧嘴笑了。 …… 一连三天,叶十三如法炮製。 与之相邻的巴立盟部,也採用了几乎相近的办法。 杀了一些手里有牛羊、粮食和土地的人,然后把这些都分给了穷苦人。 不同的是,巴立盟部被合併到大金部族。 这两个盟部,原本就是一个部族,由於內訌才一分为二。 要不是多年前的內訌,元蒙可汗忽烈儿也不会趁虚而入。 得到了教训的巴立盟部百姓,自然是接受了叶十三的统治。 他们没有选择,面对分配的牛羊和粮食,而且开春后还会分给他们草场,如此境遇,谁不愿意? 如此一来,两处元蒙的盟部,直接变成了叶十三的防区。 这个面积大於黄羊峴和西河镇两个防区面积数倍的大金部族,就是叶十三所辖防线的最前沿。 而原来的两个防区,由此变成了较为安全的大后方。 捷报传到军部,正在用饭的岳佟,差点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尖。 闰王爷? 好! 我防区將领,可与元蒙部族的王爷並肩。 可见我北防线上的边军,与元蒙比较之下,是何等的威风! 第259章 捷报 兴奋之下,岳佟破例开怀畅饮。 “嘶……” 烈酒蛰得岳佟刚被咬破的舌尖一阵生疼,他霎时想到,此事必须上奏朝廷。 不然,要是有人拿这个事刻意歪解,说不定会对边军带来灭顶之灾。 投鼠忌器,任何帝王,都容不得任何人自行称王。 这不等於是给肃王郑岳嵩手里递刀子吗? 刚灌下肚的烈酒,霎时就变成了冷汗。 “来人!” “末將在。” 岳佟一声吼,一名副尉应声而入。 “大將军有何吩咐?” 副尉一进行辕大厅,单腿跪地抱拳就问。 “备马,去大金部族。” “將军三思,如今战局不明,元蒙大军蠢蠢欲动,我防线各处不敢掉以轻心,將军何故如此远行?” 一名校尉闻声而来,急忙阻止岳佟前往叶十三处的念头。 “你等不可多言,本帅心中自有主张!” 岳佟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就要前往大金部族见叶十三。 如此果断的决定,真嚇了校尉和副尉们一跳。 “大將军这是何故?” 校尉小心翼翼,试探著岳佟的口气。 “走就是了!” 岳佟摆摆手,又道:“各防区部署不变,不可掉以轻心,本帅带一千兵卒就可。” 深入战区,这一千兵马是有点草率。 但大金部族的地盘,已经有三处北防军驻守,就是带十来个卫兵,沿途也不会有任何凶险。 不大时候,一千兵马整装待发。 出了行辕,岳佟飞身上马,不等隨行的校尉下令,猛抽马臀一鞭就率先开拔。 与此同时,在万川郡大营坐镇的周大祥,接到叶十三差人送来的防务部署。 叶十三令万川郡北防军,沿西河镇沙柳滩村东端,派两万大军进入大金部族地界驻扎。 如此一来,可防元蒙大军绕道这里突袭虎头关。 这处地界,也是大金部族与元蒙接壤的最后一段,沁目河在此拐弯,流入元蒙本界腹地。 “来人!” 读完叶十三命令,周大祥差点跳起来。 这大金盟部,已经脱离元蒙,属於他们北防军控制的部族了。 一股豪情油然而生,周大祥即刻部署剩余的北防军直接把防线向北推进三十里。 “將军三思!” 一名副尉急了,惊道:“我军歷来只在做防守,何故深入敌境冒此大险?” 是啊! 一干將领,也纷纷表示不解。 就他们仅剩的两万兵马,能守住原有的防线,就算是已经烧高香了。 这要是把防线向元蒙境內推进,无疑是自寻死路,主动伸长了脖子,上赶著让元蒙韃子兵砍脑袋不成? “哈哈哈……” 周大祥仰头一阵大笑,目光一扫神情紧张的眾將领们,沉声道:“元蒙的大金盟部,已经归顺我们的主帅昭武將军,叶將军已经主政大金部族,还封了几个当地人为部族大小头领,如此一来,我军防守的是自己的地盘,何来深入敌腹一说?” 此言一出,眾將领大吃一惊。 一名校尉上前,拱手一礼说道:“將军,如此说来,我军主帅已经是和元蒙的盟部王爷並肩为王?” “那还用说?” 另一名校尉站了出来,说道:“昭武將军已经入住王宫,册封了部族首领,可以与元蒙可汗並肩为王了?” 一时间,眾將领嚷嚷不停,巴不得即刻率部进驻大金部族,直接听令於叶十三帐下。 “既然都明白了,还不赶快行动?” 周大祥眼睛一瞪,嗔怒几句,然后就去翻看元蒙地图。 与此同时,吴六子回来了。 带著五十门火炮,还有三千支长枪的吴六子,经野驴滩隘口,直接到达王宫的大营。 望著做工越来越精良的火器,还有成箱成捆的弹药时,叶十三不禁微微頷首,笑道:“这林老么和曹三锤,可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那是!” 吴六子一哈腰,接著话头说道:“这二人可真行,夜以继日,一刻也不歇缓,短短时间內赶製出如此多的兵器。”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火炮留下二十门,给崔明贵那边拨付三十门,外加一千长枪,告诉他,巴立部族的防线,一定要守好了。” “末將明白!” 吴六子说著,顺手拿起一块乾粮,放进嘴里啃著,一溜烟就去安排。 望著吴六子离开的背影,叶十三自语道:“火器配置,已经如此了,接下来,该老子亲自出马训练人手了。” 不料,这话被一旁烧茶的何秀儿听了去。 何秀儿抬起头来,幽幽说道:“將军也该好好歇歇了,眼下火器配置也有了相当的数量,就是训练新兵使用火器,袁彪將军,马成副统领,还有崔副统领他们,分头训练自己手下的兵卒就可,完全用不著將军您亲自出马。” “呵呵!” 叶十三一笑,诡异地说道:“正因为这三人已经能当大用,加上周釗,穆顺,还有苏烈三人配合,防守反击,已经能让本將放心,所以,本將该腾出时间,训练身边人了。” 说著,叶十三盯著何秀儿的脸,道:“你愿意接受本將的训练吗?” “我?” 迎著叶十三火辣辣的目光,何秀儿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脖颈,声音小得就像蚊蚋一样,低声道:“秀儿愿意听从將军的任何安排。” 別说是训练了,就是让何秀儿脱裤子,何秀儿也不带推辞的。 “好!” 叶十三直起腰来,眸子炯炯有神,沉声说道:“探马里面,陈四娃被编入烽燧兵值守烽火台了,算上吴六子,正好十人数,马成带领血卫军,就不在此列,算上你,十名卫兵刚好,跟隨本將进入硫磺谷特训。” 硫磺谷? 特训? 何秀儿去过这个地方,也知道那是叶十三製造火器的秘密基地。 但她更知道,关於硫磺谷的一切,叶十三在香香郡主面前,却从不提起。 如此看来,叶十三对他那个未婚妻,在一定的程度上,还是有著提防和隱瞒。 但对她这个身份卑微的下人,却从来不隱瞒什么? 想到这里,何秀儿心头又是一暖。 她是叶十三的破例徵收的卫兵,又是和叶十三有过肌肤相亲的女人。 这一点,香香郡主也是默许的,这段时间以来,遇上香香郡主身上不便的时候,叶十三直接让她侍寢,而没有同意香香郡主刻意安排的紫伶。 枯燥的军旅,一个统兵一方的战將,身边没有几个女人,那是不可能的事。 在军中,战败方將领们的女眷,往往就成了战利品,也是军中论功行赏的一项赏赐。 往往一方战败之时,就是这一方所有女人们噩梦的开始。 烧杀抢掠,自古以来都是极其平常的事。 就是最底层的那些烽燧兵中,拿母羊来消遣的。也是大有人在。 但叶十三严禁麾下的兵將强姦百姓妇女,更不容许兵卒抢掠手无寸铁的百姓。 只有像这几天被正法的那些百户长,千户长们的女眷,成年的才会赏赐给大小將领们,但又严禁部下虐杀这些女人。 第260章 达鲁花赤求见 午后,叶十三终於行动了。 向香香郡主交代几句,叶十三以巡查的名义,告別了香香郡主。 待叶十三走了好久,香香郡主这才发觉不对。 巡查防区各处防线,为何不带上她? 若是带著女人,风餐露宿不方便的话,那何秀儿也是女人呀? 这混蛋! 绝对没憋好屁。 如果以卫兵的名义带著何秀儿,那岂不是更扯? 难道身边卫兵,独缺何秀儿一人? 要是真遇上危险,一个不諳武艺的何秀儿,能顶什么用? 毫无武功根基,反而成了累赘,还会拖累別人。 “来人!” 香香郡主越想越不对劲,传来苏哲一问究竟。 “末將在。” “將军此行巡查,朝哪个方向走了?” 迎著香香郡主凌厉的目光,苏哲头皮一麻,说道:“没去沁目河方向,而是去了之前我军的防线,应该是巡查之前防线沿途是否有疏漏!” “放屁!” 苏哲的应答,顿时让香香郡主暴怒起来,狠瞪苏哲一眼,又道:“之前防线,已经撤得兵卒不剩,眼下兵马都在大金境內,他这是耍什么招?” “郡主息怒!” 苏哲硬起头皮,又道:“正因如此,將军才带了二十隨从,要是去前沿巡查,血卫军是少不了要跟隨的。” 还真是,要是没有绝对的安全,干嘛不带血卫军? 看来,叶十三真是去了后方。 既然是去后方,带著她不是更好吗? 百思不得其解的香香郡主,尷尬地一撇嘴,白了苏哲一眼,又道:“非常时期,非常之地,凡事多留神,王宫的內卫责任,就在你头上了。” “末將遵命!” 知道香香郡主是没事找事,得到下台机会的苏哲,急忙应声退下。 面对满桌的茶点,香香郡主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虽然饭食都是两个壮妇在操办,还有紫伶和四个侍婢侍奉她的起居生活,但她总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 此时,陆续有闻讯而来的百姓,还有新封的千户长和百户长们,在达鲁赤库库巴的组织下,来王宫拜见她这个掛名的王妃,然后去校场领牛羊和粮食。 北防军又查获了一个副万户藏匿起来的粮食和財宝。 这让香香郡主顿时又来了精神头。 叶十三不在,她就可以发號施令。 只要不是作战部署,北防军的將领,还是听从她的命令的。 当大量的粮食、盐巴、布匹、茶叶和金银,被从一处比较隱秘的山洞中起获时,香香郡主这才真正意识到,底层百姓穷苦的根源,就是这些肉食者们造成的。 难怪,本应仇恨大夏北防军的大金部族百姓,却一如反常地拥护起叶十三来。 要知道,就是叶十三,杀了他们数万的兵马。 这混蛋! 看来真没白陪太子读书。 这等谋略,放眼大夏,还有谁能有如此手腕? 发动穷人,顛覆原有的王朝和政权,重新分配財富,还有谁不愿意铁了心跟著干? 穷苦人出身的客栈掌柜库库巴,被封为达鲁赤,如此一来,这个穷苦人的代表,就算是这个部族的首领了。 就是木桑王爷反攻倒算,那也难了,一个失去了民心的王权,还能有什么基础来东山再起? “郡主……” 紫伶进来,低声道:“达鲁赤求见!” 库库巴? 他不是带著百姓去分牛羊了吗? 一些之前没有得到消息的百姓们,从各处陆续赶来,也希望能分到一些牛羊。 好在叶十三提前考虑到了这一点,预留了一部分给后来的百姓。 “带他进来!” 香香郡主离开梳妆檯,在王座旁边的一张桌子上坐了。 卫兵把库库巴带到大厅门口,只等得到香香郡主的允许才能拜见。 “启稟王妃!” 库库巴进得大厅,就是大金部族最高的称呼,跪礼稟道:“查抄的牛羊和普通財物,已经逐步发放到位,现有金银业已登记造册,还请王妃过目。” 一叠被查抄来的金银清单,库库巴上交给了香香郡主。 望著不下百万两的金银数额,香香郡主心头也暗暗吃惊,一个部族而已,財富集中在这一小撮人手中,难怪叶十三吃准了这一点,才封库库巴为达鲁赤,好让这些穷人联合起来巩固新他的政权。 忽然,香香郡主像是又想到什么? 美眸一转,吩咐道:“眼下,前盟部的兵马,被木桑带到元蒙皇城,这些兵卒也都是穷苦出身,与其跟著木桑送死,还不如回来和家人团聚,我能保证叶將军不会追究他们之前的过错,只要回来,既往不咎。” 这句话,可真是说到了老百姓么的心坎里。 库库巴一阵激动,喜道:“下官这就去安排,让我们的人,进入元蒙地界到处游说,相信那些兵卒们会回来的。” “好!” 香香郡主点点头,继续说道:“安排可靠的百姓,人数要多,只要把这股风给放出去,此事就成了一半。” “遵命!” 库库巴退下后,火速赶回一处不小的府邸,即刻召集几名参领和佐领议事。 这座府邸,原是跟隨木桑王爷逃走的一个副万户的家。 被查抄后,叶十三把这座不小的府邸,赏给了被他册封为达鲁赤的库库巴。 包括四名参领和六个佐领,他们分別得到了之前那些千户长、百户长们被查抄后的宅子。 没老婆的,优先从被关押著的那些女眷里,先给自己挑个老婆。 如此一来,他们把叶十三奉在了大金部族王爷的位上,铁了心要为叶十三效劳。 一名参领站了出来,道:“达鲁赤大人,我等已经选出了二十个千户长,还有二百个新的百户长,由他们在自己的辖下指派人手,沿沁目河一线进入元蒙地界,如此一来范围就广,能使更多的人知道大金部族现在由我们穷人当家做主,不再受元蒙的压榨。” “嗯!” 库库巴点点头,道:“人越多越好,范围越广作用越大,让他们都机灵点。” 另一名参领也说道:“如此一来,留下的百姓,更会安心过日子,眼下是好,但他们还是放心不下自己在元蒙军中的儿子啊!” 香香郡主终於干了一件有用的大事,策反元蒙军队,就这一点,叶十三都没来及考虑到。 木桑王爷手中没了军队,就形同一个四处流亡的蹭饭者。 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他迟早会被忽烈儿可汗拋弃。 最可悲的是,他们带著军队仓皇撤退的时候,都来不及带走王宫里的財物。 第261章 尔虞我诈 硫磺谷,戒备森严。 二十余里长的峡谷,两头都被粗木搭建的哨塔堵住。 要进入峡谷,没有特许那是万万不能的,哨塔上的长枪可不是好说话的,能把一切擅入者击毙在二百步之外。 幽深的峡谷內,气温要比外面高多了。 “將军!” 吴六子抬头望著天井一样的驻扎地,向叶十三问道:“我们这就要驻扎了?”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铸造这些,我们帮不了什么,在这里,我要对你们进行特殊训练。” 特殊训练? 这地方,除了射击训练以外,还能开展什么训练? 弓马骑射,那得开阔地带才行。 排兵布阵,更是不適合在如此崎嶇的地方进行。 迎著吴六子不解的目光,叶十三沉声道:“特训之兵,当以一敌百,寻常武艺,还远远不够。” 以一敌百? 吴六子更纳闷了。 自从有了长枪和火炮,杀伤力的威猛,那更不用说了。 有时候,都觉得腰间的佩刀,已经显得多余碍事了。 “將军……” 吴六子面上一阵尷尬,不知道再该不该问下去? 此刻,叶十三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望向眼前陡峭的山崖。 “都听好了!” 叶十三缓缓转过身来,淡淡说道:“攀岩、越障、偽装、闪电突袭……每一项,都是必不可少的特训科目。” 说道偽装,吴六子的眼睛亮了。 这时候,陈七斤拿出一只包裹,开始放在地上打开。 绳索,夜行衣,还有表面被涂成碎石顏色的衣裤。 吴六子不亏是干探马料,一瞥地上的包裹,惊道:“好东西,这要是就地隱蔽,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此物,就是和周围环境混为一体,极好隱身的装扮。” 参考了前世现代的迷彩服,叶十三居然弄出这等衣物来…… 与此同时,岳佟也到了木桑的王宫。 望著这昔日王宫大门上方的“闰王府”三个烫金大字时,岳佟不禁面颊一抽。 “北防军统帅到!” 下来马的副尉,衝著门里就是一声吼叫。 其实,岳佟一到,门口值守的卫兵,即刻就进去向苏哲稟报。 急急而来的岳佟,此时倒是不急,下了马后,倒背著双手在门外来回踱步。 一阵急骤又整齐的脚步声,立刻就从院內传来,紧接著,一队血卫军背著长枪,鱼贯而出后立在王宫前面的路口分成左右列,在台阶下的两侧站了。 “那好!” 岳佟面色一缓,目光看向苏哲,沉声道:“如此说,王府只有郡主了?” “末將,恭迎大將军!” 走在最前面的苏哲,一脚跨出门槛后,紧接著就在门前的台子上跪了。 “末將拜见润王爷,快去稟报一声。” 岳佟嘴角一拧,当头就是一句。 苏哲面露尬色,单腿跪地的他訕笑道:“启稟大將军,叶將军外出巡查,走了已经有一天了,还请大將军进府喝茶。” “哦!” 岳佟一怔,眼下正是防务要紧之时,元蒙大军虎视眈眈,时刻都会发动战事企图收復失地。 在此时刻外出巡查,可见叶十三防务如此縝密。 岳佟微微頷首,挺胸就跨入已经被改名了闰王府。 一进入前院,二百田兵早已跪地恭迎。 “恭迎大將军!” 田兵们个个精神抖擞,齐齐拱手,同声向昔日的统帅行礼。 “大將军,这边请!” 紧隨其后的苏哲,把岳佟带向昔日王宫的殿厅。 殿厅之上,香香郡主在王座旁边的一张椅子上端坐。 此时的香香郡主,眉宇之间,完全是一副王妃的气势。 望著香香郡主摆出的如此架势,岳佟嘴角一阵抽动。 “末將,见过郡主。” 岳佟拱手一礼,虎躯微微一躬,算是拜见。 面对岳佟的行礼,香香郡主美眸一翻,樱唇轻启,淡淡 道:“不知大將军此番前来,是补发军餉?还是有粮草安抚大金百姓?” “这……” 香香郡主一开口,就噎得岳佟说不出话来。 北防军欠餉,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可安抚大金百姓? 仓促出行之下,岳佟还真没想到这一层,被香香郡主如此一问,还真无言以对。 岳佟老脸一红,思忖片刻,拱手又道:“末將此番前来,正要和郡主商议此事。” “哦!” 香香郡主嘴角微微一翘,目光转向一旁候著的紫伶,道:“还不赶快给大將军看座上茶?” “奴婢遵命!” 紫伶低头应声,早有四名婢女已经端上了奶茶和乾果,把一张铺著缎面软垫的椅子,抬到王座下首的一侧放了。 “大將军请坐!” 香香郡主生硬的兰指一扬,示意岳佟入座。 “谢郡主!” 岳佟面颊一抽,转身就在椅子上坐了,然后拱起手来,道:“眼下我北防军与元蒙之间,已经全线开战,我军所屯之粮,还有其他军资,都已匱乏多日,郡主身为监军,理应即刻上书朝廷,著户部拨款拨粮,以免我军钱粮不济影响到士气?” 到底是老狐狸,一开口,就反將香香郡主一军。 既然是朝廷派来的监军,就有责任为边军要粮要钱。 光凭一张嘴,怕是难以服眾? 这不提朝廷便罢! 一提,香香郡主的脸就绿了。 叶十三被大金部族的百姓称为“闰王”的事,正让她挠心抓肺,甚至心火旺的都便秘两日了。 为此,紫伶都没少拿细嘴茶壶灌菜油给她掏。 这老东西,一张口,就把事情往朝廷扯。 称王爷,住王宫,接受万民叩拜。 这些,按大夏律,那可是叛逆之大罪。 没人提,也就罢了,混一天,就等於两个半天过去了。 单单这老东西,一打照面,就哪壶不开提哪壶。 见香香郡主眼眸闪过一丝慌乱,岳佟更是有了注意,嘴角浮起一丝不屑,淡淡说道:“我北防军黄羊峴防区將领昭武將军叶十三,不但作战勇敢,指挥有方,歼敌数万,而且拿下元蒙两处部族领地,按理说,此等战绩,应即可上报朝廷为叶十三请功,朝廷理应对归顺我朝的部族进行册封才是。” 完了! 全完了,这老东西,直接把问题给摆明了。 上书朝廷? 是说闰王已经赐封一个客栈掌柜为达鲁赤? 还赐封了不少的千户长和百户长? 这不是简单的越庖代俎,这是越过皇权的大逆不道之行。 你个老东西,真会出难题给本郡主。 见香香郡主不语,岳佟心里便有了底,拱手一礼,又道:“如此战功,身为监军,郡主功不可没啊!” 岳佟斜瞥香香郡主一眼,直接把香香郡主给拖入这坑烂泥。 “这样吧!” 岳佟阴阴一笑,端起手边的茶碗喝了一口,缓缓又道:“郡主如此谦逊,就让末將代劳,向朝廷上书,为郡主和昭武將军请功。” “不,不……” 此言一出,原本强装镇定的香香郡主,差点从王座旁的椅子上蹦了起来,摆手急道:“大將军不可,此事,容本郡主再琢磨琢磨……” 第262章 镇北王府 一时间,殿厅陷入死寂。 岳佟倒也不急,慢斯条理地品尝著奶茶。 他这次,把香香郡主拿捏得死死的,要说叶十三大逆不道? 这个,那可和她这个当监军的脱不了干係。 想想,两个曾经有婚约的人在一起,哪怕是之前发生过不可逆转的变故,但年轻男女在一起,难免会重新擦出火。 如此一来,她这个监军,就难逃共谋之嫌疑。 就是两人之间没有共谋,包庇失察之责,她这个监军是担定了。 郡主涉嫌包庇这种大逆不道之行为,那么,作为肃王的郑岳嵩,也就难辞其咎了。 如此一来,最该著急的,就数京都的那位肃王了。 这不,把柄有了,等於刀把子反窝在自己手中,还担忧个屁! 岳佟如此一想,心中大为欢喜。 朝廷真要是追究下来,这个锅,肃王首当其衝,他不背来背? 还想瓦解镇北王的势力? 呸! 就你这等奸佞小人,你也配? 你的宝贝女儿,那可是对叶十三言听计从,你以为叶十三这种风骨的汉子,会轻易拜倒在女人的石榴裙下? 就是两情相悦,那也是郡主听叶十三的,而不是叶十三听郡主的。 想到这里,岳佟得意了起来,儼然一副成功者的样子,悠閒自得地喝茶,再也没有提及关於叶十三军功的任何话题。 不多时,香香郡主绷不住了。 美眸一瞥稳若老狗的岳佟,思忖片刻,道:“粮餉那是自然得催,眼下形势严峻,北防军不能少了军粮,可这战功……” 听话听音,岳佟哪能听不出香香郡主话中的意思? 再是她把话只说了一半,但岳佟已经心里明白香香郡主的顾虑。 待一碗奶茶和三片蜜饯下肚,岳佟摆摆手,笑道:“既然如此,那么依末將看,这战事说不定何事又起?粮餉自然是耽误不得,至於向朝廷上奏战功嘛!倒可往后放放?”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急道:“如此甚好,本监军就依大將军所言,只催粮餉,战功稍缓一些时日,说不定昭武將军又建奇功,免得你我整天忙於这等请奏……” 话已至此,二人心照不宣,当即就起草了向朝廷催要粮餉的请奏。 不大时候,苏哲被传到殿厅。 “你带几人,八百里加急,亲自跑一趟京都。” “末將遵命!” 苏哲面色一凛,隨即下去挑选人手和马匹。 事情既然已经明了,岳佟也不便久待,亲自去了一趟王宫的大营,向將领们训话一番就匆匆离开大金部族。 待岳佟出了王宫去了大营,香香郡主又拿起纸笔,写了一封家书,用火漆封口后亲自交给苏哲手中。 “这个,务必亲手交给肃王。” “末將明白!” 苏哲点点头,郑重地把那封信揣进怀里,然后用手在战甲外面按了按。 与此同时,返回途中的岳佟,在路上边走边交代,让一名亲信副尉,带几名卫兵火速分路起程,把口授的一些话亲自带过京都的镇北王吕南庭…… 三日后,镇北王府。 “王爷,边城八百里加急!” “快宣。” 鬚髮皆白的吕南庭,正闭著眼睛享受一名小妾的泡脚,被突然而来的稟报,惊得差一点踢翻了脚盆。 这个腰不弯背不驼的镇北王,早已消受不了皇帝老儿赐给他的那些宫女,只有让她们泡脚捶背来敷衍一阵浩荡的皇恩。 他若是不沉溺这些,恐怕有人会睡不著觉的。 美酒和美人,每月都会换一批。 夜夜笙歌,不事军务,这才让一些人放心。 再是刚硬如铁的一员虎將,到了这个年纪,在成群的美色中也是感嘆不已。 “暴殄天物”四个字,成了他兀自嘆息时的口头禪。 如今边城又急报,霎时就让他心头一震。 摆手挥退了身边的几位美色,这才抬头看向门外。 “小的梁臻,参见王爷!” 副尉单膝跪地,把头勾得更低。 盯著副尉的后脑勺片刻,吕南庭缓缓说道:“你小子,怎的也有白髮了?” “王爷……” l副尉抬起头来,恭敬地望著吕南庭,訕笑道:“小的今年,也有四十了。” “才狗大的岁数!” 吕南庭摆摆手,又道:“起来说话。” “谢王爷。” 副尉从地上起来,恭敬地站在吕南庭的躺椅旁边,压低了声音,在吕南庭耳边嘀咕了半天。 “老夫没看错人!” 吕南庭虎目精光一闪,沉声又道:“老夫就喜欢这种一根筋的人,要是个圆滑之徒,说话办事八面玲瓏,反而不会和老夫一条心,你带话给岳佟,再朝廷对叶十三的封赏没下来之前,儘量放权给他,不要因为军权所限,对兵马的调动就有阻碍……” 与此同时,肃王府。 密室內书桌后的郑岳嵩,额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沉默良久,这才把目光看向一旁立著的苏哲。 “混帐东西!” 郑岳嵩把手中的一封信握成一团后,直接丟进了脚下的火盆中。 看到纸团在瞬间化为灰烬,这才又把视线转移到苏哲脸上,厉声道:“太师之子,真的已经领军了?” 废话! 这事谁敢撒谎? 再说,这可是他的宝贝女儿亲笔写下的家书。 苏哲点点头,然后把脑袋低垂了下去。 “狗东西,怪命大的。” 郑岳嵩狠骂一句,然后又道:“怪不得香儿缠著老夫,非要去边城北防线锤炼,老夫一心想瓦解镇北王的势力,故答应了她的请求,如此一来,是老夫草率了……” 低垂著脑袋,额头冷汗淋漓的苏哲,硬著头皮说道:“稟王爷,叶十三神勇过人,是带兵打仗的一把好手。” “屁话!” 郑岳佟瞬间暴怒,狠瞪苏哲一眼,低声吼道:“如果他没两下子,如何能从一个烽燧兵爬到如此高的位置?” 內心一阵恐惧袭来的郑岳嵩,不安地又道:“可以说,此子是在老夫的眼皮底下长大,要是文采一流,那是自然,但他武功如此过人,真让老夫始料不及啊!” 沉默片刻,郑岳嵩缓缓又道:“看来,叶鐸这老匹夫,最终还是留了一手,居然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让叶闰熟读兵法不说,还练就了一身的好武艺。” “兵法先不说,就武艺刀法,末將在他手下,可能走不过三招。” 苏哲面上一红,还是硬著头皮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走不出三招? 这话,又让郑岳嵩心头一凛,惊道:“你的身手,在军中已经不弱,此子真有如此恐怖?” 郑岳佟这下更不淡定了,他万没想到,当年那个摇头晃脑只顾读书的小子,身手居然如此可怕。 兵法,对於一个读书人来说,熟读兵书学一些排兵布阵並不难。 可这武功,那可不是翻翻兵书就能办到的。 第263章 这颗山药烫手 “难道?” 热锅上蚂蚁一样的郑岳嵩,在密室地上来回踱步。 斜瞥苏哲一眼,又道:“这吕南庭,真和叶鐸暗中有往来不成?” “这个,末將不知。” 苏哲惊恐地望了一眼郑岳嵩,然后又低垂著脑袋,站在书桌旁不再吭声。 面上青红不定的郑岳嵩,焦躁不安地又道:“原本,老夫是等她回来,让皇后娘娘降旨,將她赐婚为太子妃,这下……” 此言一出,苏哲浑身一抖。 这肃王,原来打的是这算盘? 让香香郡主任监军,顺势瓦解镇北王的势力,然后借著皇后娘娘的这层关係,再攀上太子…… 可眼下,就香香郡主对叶十三的那股黏糊劲,在军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甚至还有传言,说香香郡主本就是叶十三的未婚妻,小时候都订过亲的。 只是无人知道,叶十三原来是原太子太师叶鐸的独子。 “混帐东西!” 怒火中烧的郑岳嵩,目光冷冷紧盯著苏哲,又道:“香儿年幼不懂事,难道你也如此糊涂?” “王爷明鑑!” 苏哲浑身一抖,往地上一跪,道:“此事……刚开始,末將並没发现有何不妥,后来发现郡主对叶十三似乎……” “啊……” 郑岳嵩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 盯著苏哲低垂的脑袋,抖著手骂道:“一个女儿家,如此不顾脸面,居然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举,让老夫的顏面……” 当郑岳嵩从苏哲口中得知,自己的掌珠,已经和叶十三同枕而眠,差点被气得喷出一口老血。 “混帐东西!” 郑岳嵩双手发抖,发疯似的在地上转圈。 许久,他停下脚步,咬牙切齿道:“叶十三,老夫定不会放过他!” 苏哲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心中满是惶恐。 郑岳嵩沉思片刻,又阴惻惻地开口:“此事绝不能宣扬出去,若让太子知晓,老夫的计划全盘皆输,尤其是叶十三自封闰王,入驻大金王宫的事,这要是让圣上知晓,郑家都会受到牵连。” 苏哲忙不叠点头:“王爷放心,末將定守口如瓶。” 郑岳嵩越想越气,叶十三自行封王的事,对他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 再是他叶十三战功显赫,可一旦自行封王,那可是铁板钉钉的反叛之举。 可是,自己的混帐女儿,居然和这狗东西搅合在一起。 如此一来,若按叶十三拥兵自重,心生反叛来论,那么香香就是同谋这人。 郑岳嵩眯起双眼,眼神中透著狠厉,盘算著如何挽回局面。 他心想,看来得儘快將香香郡主召回,再设法撮合她与太子,至於叶十三……必须找个由头將其除去。 这个念头,很快又被打消。 由此看来,香香和叶十三是情投意合,很难强行分开。 叶十三和香香能再续前缘,说明他已经放下了对郑家的仇恨。 那么! 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让叶十三替代镇北王吕南庭,不就直接將十万北防军抓在自己手中了? 与其挖空心思来瓦解镇北王的势力,不如顺手牵羊把叶十三纳入囊中。 如此一来,不就直接掌控了北防军? 如此想著,郑岳嵩脸上浮起了笑意,目光一瞥看向苏哲,沉声道:“眼下要紧的,就是向外封锁叶十三称王的消息,至於其他,鼎力支持就是,要钱、要物、要粮,都好办!”此言一出,苏哲暗暗鬆了一口气。 “王爷英明!” 苏哲双手一拱,低头又道:“据末將所知,北防军一直被拖欠粮餉,叶十三深得將士们爱戴,这也和他想尽一切办法多方筹办粮餉有关。” 多方筹办粮餉? 这话,又让郑岳嵩一头雾水。 一个看守烽火台的底层烽燧兵,连正式的北方军都算不上,只是地方武装管辖的协防兵卒而已。 就这种身份和地位,如何一步步进入北防军统帅岳佟的视线? 再说,钱粮这东西,不是说想筹备就能筹备到的。 他叶十三,只是一个能杀能战的悍卒而已,何德何能让他手下的兵马吃饱肚子? “你,倒是说说!” 郑岳嵩停止了满地转圈,在书案后坐了下来,饶有兴趣地把目光投向苏哲,道:“他一个底层兵卒,就是论功行赏晋升千户职,可这粮餉他如何自筹?” 迎著郑岳嵩不解的目光,苏哲抬起头来,缓缓说道:“稟王爷,这叶十三还真有些手段,就通天驛镇的周敬堂来说,曾经就吃亏不少,钱庄,粮行……” 苏哲眉色飞舞,把自己所知道的,一股脑儿全向郑岳嵩说了出来。 “哈哈哈……” 闭著眼睛的郑岳嵩,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思忖片刻,缓缓睁开眼睛,淡淡说道:“这狗东西,还真有些法子,怪就怪周敬堂太蠢,让一个下千户前后坑了个底朝天。” “如此看来,周敬堂身为地方父母,这些年来搜刮百姓不少,遇上叶將军,这就让他脱了几层皮。” 苏哲言辞,对叶十三更是赞口不绝。 “哦!” 郑岳嵩一怔,面上闪过一丝不悦,冷声又道:“如此看来,这叶十三在边军声望不小啊!” “是的。” 苏哲点点头,又道:“大到军中將领,小到军户百姓,无不尊敬拥护,边城能有眼下的安稳,叶將军功不可没。” 说完,苏哲又觉不妥,接著说道:“当然,这些都和郡主的指导有关,郡主此行监军,本就是收买人心,让將领们感恩王爷对边军的体恤,如此之下……” “哼!” 郑岳嵩面颊一抖,怒道:“別提这茬便罢,你一提,老夫气就不打一处来,身为监军,连一个下千户都收拾不了,眼睁睁看著他一步步就地坐大,这后面岳佟那个老匹夫定有手段,只是香香太过率性看不透而已。” 看到郑岳嵩发火,苏哲又低下头来不敢再言语半句。 对郑岳嵩的狠辣和阴险,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他只好不发表任何的意见。 “王爷息怒!” 苏哲一阵恐慌,拱手一礼后,便低头不言。 “行了!” 郑岳嵩一摆手,目光灼灼盯著苏哲,道:“如今叶十三,只论其战况,不谈其他,待老夫上奏朝廷,奏请圣上降旨,將大金部族纳入我大夏版图,再对叶十三论功行赏,你,明白!” “末將明白!” 苏哲心里清楚,肃王这是要將叶十三自封为王的事压下来。 待朝廷对大金部族有了册封,叶十三才能名正言顺地以闰王自居。 第264章 可汗三思啊 朝会结束,群臣愕然。 谁也没有想到,镇北王和肃王二人,居然不谋而合,对北漠军政事务很快就达成一致。 粮食,银子,一应用品,皆有户部紧急筹备。 两日后,军资运输大军,浩浩荡荡从京都向北漠边城开拔。 早於运输大军到达防区的苏哲,终於向香香郡主转述了肃王的口信。 一直处在极度恐慌中的香香郡主,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父亲大人答应此事就好,我原本就是叶十三的未婚妻,至於叶家发生的变故,我郑家也是无能为力。” 心情大好的香香郡主,此时急盼叶十三突然出现,她好让这个消息儘早被叶十三得知。 可是这么多天,叶十三还没露面。 就是沿线巡查,那也该到返回的时候了。 奇怪! 吃了如此大亏的元蒙,却迟迟按兵不动。 就是沁目河对面,也是毫无一点用兵的动静,难道这忽烈儿可汗,甘愿吃这个哑巴亏不成? 苏哲看著香香郡主忧虑的神情,心中也不禁泛起疑惑。这元蒙一向行事狠辣,此次损失惨重,却这般安静,实在不符合他们的作风。 “郡主无需太过忧心,叶將军肯定有所远虑,定不会有事。元蒙那边或许在谋划什么,但咱们防区已加强戒备,他们也难以轻易得手。”苏哲轻声安慰道。 香香郡主微微点头,可心中的担忧並未消散。她在营帐中来回踱步。 这叶十三不在,她还真没了主意,方寸大乱之下,决定召集眾將领来闰王府议事。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你,跑一趟大营,传眾將领过来。” 就在苏哲转身要走时,香香郡主又道:“把达鲁赤也传来见我。” 不大时候,眾將领在周釗的带领下,匆匆来到闰王府。 达鲁赤库库巴,也带著四个参领,一起到了殿厅。 行过礼之后,库库巴又道:“启稟王妃,在元蒙军队中的大金兵卒,近几日跑回来不少,我已经对这些人登记造册,以便日后管理。” “哦!” 这个消息,让香香郡主眉头舒展不少,瞥了一眼库库巴说道:“如此甚好,这些人的归来,更能让元蒙军队减员不少,但我们也不能由此轻心大意,还得谨防奸细进入大金部族。” “还请王妃放心!” 库库巴一指身后一名参领手中捧著的一摞写满了字的纸张,又道:“每回来一人,都签字承诺,若有损害大金部族的任何行为,不但要被砍头惩罚,还要收回给他家人所分的牛羊和草场,如此一来,即可杜绝这等吃里扒外的奸细行为。”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频频点头,又吩咐道:“前去元蒙境內游说之人,在沁目河岸离境时,均由各段哨卡发放乾粮和盘缠。” “遵命!” 库库巴躬身一礼,然后带著参领们就去重新部署。 周釗拱手一礼,道:“启稟郡主,將士们近几天练兵很有成效,大都適应了这里的环境,若是作战,他们的杀敌能力更胜以前。” “好!” 香香郡主一拍椅子的扶手,站起来说道:“开战是避免不了的,而且还是恶战,元蒙这段时间也在养精蓄锐,肯定是力求一战扭转战局,力图收回两处失地,把我们赶回黄羊峴。” “请郡主放心!” 周釗双拳一抱,鏗鏘说道:“我北防军今昔非比,尤其是火器的威力,足矣胜过几倍於我的敌军兵力,加上元蒙军队內部已经有了怯战之心,再若开战,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眾將领齐齐抱拳,同声应答,顿让香香郡主浑身热血沸腾起来。 与此同时,元蒙皇都。 皇宫內,丧家之犬木桑长跪不起,失声痛哭道:“可汗,您得为我做主啊!大夏军队在大金盟部驻军不说,那个叶十三还占领了王宫,对我治下的子民进行奴役,大金盟部已经变成了大夏边城的附属之地。” 奇怪! 如此血泪控诉之时,却不见他的亲家图海? 此时的图海,当得知巴立盟部已经被叶十三所掌管,而且又封了一个达鲁赤出来后,狂喷一口老血,趴在地上就起不来了。 被木桑如此一闹,忽烈儿的脸又绿了。 面颊一阵急抖后,咬牙说道:“不灭大夏,本汗誓不为人。” “可汗三思啊!” 一名老臣站了出来,躬身急道:“鲁莽不得啊!眼下北防军兵强马壮,加上兵器怪异,我元蒙理当求和,就是把大金、巴立二盟割让出去也未尝不可啊!” “王公此言有理!” 另一名老臣出来,附和道:“和亲,不失一个好办法,听说那叶十三尚未娶亲,也不失一表人才,为了我元蒙的安危,为了这片草原上的万千百姓,可汗理应三思而后行才是!” “哼!” 忽烈儿面色顿变,怒声说道:“我草原雄鹰,岂能向大夏两脚羊低头?” “没错!” 哲別站了出来,目光一扫眾臣,傲然说道:“大夏北防军无非就是偷袭得逞,我元蒙虽然丟了两个盟部,但不等於我元蒙就该向大夏低头。” 此言一出,不少武將纷纷擦拳磨掌,恨不得立即出兵。 然而,也有一些臣子面露忧色。 一位中年大臣缓缓上前,躬身说道:“可汗,哲別將军所言虽勇,但大夏北防军实力不容小覷。我元蒙若是贸然出兵,胜负难料啊。且不说那叶十三手段了得,他们的兵器更是神秘莫测,若交战,我元蒙勇士恐將伤亡惨重。” “最近听说,我军之中,已经有兵士偷偷跑掉,外面更是流言四起……” 还是有人將最近的现象说了出来。 忽烈儿眉头紧皱,双手紧紧握著王座的扶手,心中既有著草原男儿的骄傲,又不得不考量当下局势,久久不再言语。 一时间,主和派和主战派,又是一场唇枪舌战。 木桑见此,急切道:“可汗,若不儘快出兵,我大金盟部恐再无回归之日,元蒙的两个盟部,从此就成了大夏的附属之邦啊!” 这时,一直沉默的谋士阿古达开了口:“可汗,出兵与求和皆有弊端。不如暂且按兵不动,派人前往大夏北防军营地,一则探探虚实,二则表明我们的立场,看看他们究竟有何打算。同时,我们暗中整顿兵马,加强防御,待时机成熟再做决断。” 眾臣听闻,陷入思索。 哲別嘴角扬起一丝讥笑,走到皇宫殿厅中央,双手向上一举,傲然说道:“可汗已经有了部署和主意,大家回去后,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待我十万铁骑踏上大夏京都,不怕他叶十三不跪下来向我元蒙可汗称臣。” 第265章 丧家之犬 身穿金甲的哲別,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轻蔑地一瞥方才提出求和的两位,老臣,眼中寒芒一闪,冷声说道:“二位王公如此急著求和,想必是厌倦这份荣华富贵了?” “哲別將军,不可如此狂妄,大敌当前,当为我元蒙万千百姓谋!” 一名老臣被气得双手发抖,指著傲气十足的哲別又道:“如此征战,百姓苦不堪言,人丁死亡甚大,邦交中断,商贸不继,赋税已经到了百姓难以忍受的程度,大金部族百姓的反叛,就是个例子,我元蒙应该以此为戒。” “图赞!” 哲別猛然转身,指著方才发话的老臣怒道:“我已经忍你很久了,身为元蒙王公,居然贪生怕死,说出这等毫无志气的话来毁我士气,实属该杀!” “你……” 另一位老臣面颊急抖,跨前一步指著哲別说道:“我元蒙生產皮毛,药材,玉石,而大夏有粮食布匹,盐巴和瓷器,还有茶叶这等稀缺之物,两国重修邦交,互通有无,这有何不可?” “哈哈哈……” 面对两个老臣的质问,哲別仰头大笑不止,继而指著老臣的鼻子,骂道:“什海王公,没想到你和图赞王公一样,都是怂包软蛋,你所说的这些,不用重新邦交,我元蒙也可尽数得来,踏平大夏国都,难道这些都不是我们的吗?” 踏平大夏国都? 难道,忽烈儿这是要直接突破虎头关,向大夏中原挺进不成? 要知道,虎头关那可是北防军的最后一道防线。 如果不突破黄羊峴和西河镇,如何进入虎头关? 若是放弃直接进入虎头关的路线,那就是绕道,从另一个部族进入拿下虎头关。 可如此一来,不仅路途遥远,耗费时日,还可能遭遇其他部族的抵抗,损兵折將。 想到这里,又一名老臣站了出来,沉声道:“哲別將军,绕道而行风险太大,且不说其他部族是否会放行,单是后勤补给就难以保障。若强攻虎头关,北防军必定全力抵抗,我元蒙將士恐將伤亡惨重,还望將军三思啊。” 哲別眉头紧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悦,厉声道:“你们这些人,总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我元蒙铁骑向来以勇猛著称,岂会被这些困难嚇倒?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何愁攻不下虎头关,踏不平大夏国都?” 此时,营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斥候匆忙闯入营帐,单膝跪地稟报导:“稟可汗,稟將军,近日有兵卒逃跑,数量已有三四千之多,还有皇都百姓人心惶惶,流言四起,就是军中兵士,也是心神不寧,长期下去,士气尽失,恐怕军心会大大动摇。” 此言一出,忽烈儿面上顏色顿变。 目光一瞥跪著的斥候,淡淡说道:“大金部族,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狗,既然他们想回去,那就杀一儆百,斩首示眾。” 说罢,视线又缓缓转移到两个王公身上,淡淡说道:“图赞,什海,你二位对此有何看法?”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此言一出,图赞和什海二人对视一眼,相继低下头来不再言语。 “哼!” 忽烈儿收回视线,冷哼一声,道:“放弃两个小盟部又如何?木桑和图海如此窝囊,首战不利,兵败如山之下,丟了土地又如何?待我大军绕道南下,夺取大夏京都,北漠还不是在我元蒙大军的包围之下?” 目光一扫全场,忽烈儿又道:“到那时候,我元蒙大军从中原迂迴,大夏的北漠边城,还不是孤立无援的境地?少了粮草军资的援助,看他北防军能挺多久?” “可汗圣明!” 群臣似乎醒悟了过来,齐齐躬身称讚。 原来,忽烈儿和哲別,早都预谋好了。 准备放弃对大夏北防线的进攻,而是避其锋芒,绕道另外一邦,借他国之地进入虎头关。 只要攻下虎头关,就可长驱直入挺进中原直捣京都。 如此一来,大夏京都自身都难保,还哪有精力给北防线输送粮草和一应军资? 到那时候,叶十三就是在厉害,被切断军资后路,光边城百姓的生活都难以为继,还谈何防守整个北漠边城? 到那时候,元蒙大军呈南北夹击之势,耗都能把北防军耗死。 忽烈儿心中得意,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已经看到元蒙大军踏平大夏京都的场景。 “哲別何在?”他高声喊道。 “臣在!”哲別大步出列,单膝跪地。 “本汗命你即刻带领先锋部队,秘密前往与他国接壤之地,筹备借道事宜,务必谨慎行事,不可打草惊蛇。” 忽烈儿目光灼灼地看著哲別,眼神中满是信任与期许。 “臣领命!”哲別领命后,迅速退下,著手安排先锋部队出发。 看到哲別退下,忽烈儿又把视线投向群臣,道:“一些乌合之眾逃跑,有何值得我们紧张?” 说罢,目光看向木桑,冷声道:“没用的东西,自己兵败不说,治下的百姓都倒戈北防军,可见你治理大金期间,也是不得人心,滚出去,別在这里碍眼了。” “可汗……” 木桑就像一条被打断脊樑的狗,嚎叫一声就垂下头来。 就是在场的王公和武將们,也对木桑投去鄙夷不屑的目光。 思忖片刻,木桑把心一横,硬起头皮道:“臣恳请可汗,借两万兵马与我,我趁夜杀回大金,夺回王宫,將叶十三赶出大金盟部。” “行了!” 忽烈儿不耐烦地摆摆手,厌恶地说道:“眼下兵马都有大用,哪有多余兵马供你瞎折腾?” “不过!” 斜瞥一眼木桑,忽烈儿又道:“你尽可回笼残部,在沁目河眼下製造声势,以此来吸引北防军的注意,好掩护我大军悄悄向领邦转移,如此一来,突袭虎头关就方便多了。” “臣领命!” 自知无趣的木桑,神情沮丧地退了下去。 出了元蒙王宫,木桑就像突然衰老了一大截,步路蹣跚地走回了住处。 第266章 冷战 接连几天,沁目河沿岸不见元蒙大军集结。 可从从元蒙军队中,趁夜色逃回的大金部族兵卒越来越多。 越是这样,香香郡主心里越是不安。 元蒙吃了如此大的亏,却冷静得让人心里发毛,丝毫没有反攻的跡象。 一干主要將领,每天都像上朝一样聚集在闰王府的殿厅候著。 周釗也爱,终於沉不住气了。 “敢问郡主!” 周釗拱手一礼,道:“將军出巡多日,至今不见归来,末將也不知將军去向,郡主可知將军行程?” 问我? 还不如不问的好,你问我,我问谁去? 香香郡主一阵懊恼,强行让自己的慌乱镇定下来,美眸一转淡淡说道:“如今战局复杂,形势难以准確判断,想必是將军隱秘侦查,就为摸清元蒙的具体动向。” 还不如不问的好! 周敬心头一沉,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看来,叶十的行踪,就这个身为监军的郡主,也未必知道。 “將军乃大谋之人,想法肯定超我等意料之外,在没有將军的命令之下,我等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没探出半点口风的周釗,只有敷衍一句。 说实话,再是火器威力不小,但面对元蒙隨时能集结起十万大军的威胁,周釗心里难免不发毛。 如今千里防线的压力,主意集中在他这一段,没压力才怪! 香香郡主也是借驴下坡,见周釗如此一说,忽然想起了什么? “誒!” 一瞥眼前的將领们,香香郡主又道:“那些弃暗投明的大金兵卒,放下刀枪回家放牧,挑选一些出来,整编一下,也好为我北防军所用。” 周釗思忖片刻,道:“草原部族,男丁都驍勇善战,放下刀枪就是牧民,跨上战马就是军人,依末將看,暂不整编为好,以免发生內乱,待彻底打垮元蒙军队,再由达鲁赤组建地方卫队,如此也减少我北防军兵马的巡防压力。” “嗯!” 香香郡主点点头,也觉得周釗的话有道理。 这些人,毕竟是外族,贸然让他们重新拿起刀枪,说不定又是一个隱患。 改造他们,需要时间的磨炼,不是占领这片土地就能办到的。 “那此事便先搁置吧。” 香香郡主目光望向殿厅外面,似乎在思索著更长远的事。“只是元蒙那边虎视眈眈,我们粮草储备如今如何?” 周釗神色一怔,赶忙回道:“郡主放心,目前粮草储备还算充足,按照我军日常消耗,支撑数月不成问题。不过,若战事持久,后续的粮草运输恐成难题,这千里防线路途遥远,途中又多有崎嶇,运输损耗极大。” 香香郡主秀眉微蹙,轻轻咬著嘴唇道:“粮草乃行军打仗之根本,断不能出问题。你即刻安排人手,重新规划运输路线,儘量减少损耗。另外,朝廷拨付的军粮,按时间推算,也该到达了。” “末將领命!” 周釗应道,心里暗暗记下这些任务。 此时,一名哨卡的兵卒匆匆跑来,单膝跪地,呈上一份信件。 周釗接过一看,脸色一缓,急忙递给香香郡主,“郡主,朝廷的军粮和其他物资,已经到了峴口,还请郡主定夺是否放行?” 大金部族虽然被叶十三管辖,但峴口还是作为一个边境关卡设防值守。 要是有兵马进入黄羊峴防区的峴口,还得要经过防区主將叶十三同意才行。 “这?” 望著朝廷的通行文书,香香郡主一下子就犯了难。 目光一扫眾將领,香香郡主缓缓说道:“既然眼下屯粮暂且够用,朝廷拨付的这批,有无必要运来这边?” 平日刁蛮任性的香香郡主,这下也学得圆滑了许多,把球巧妙地踢给了眾將领。 周釗岂是愚笨之人,思忖片刻后,淡淡说道:“依末將看,屯田村作为我防线的主后方,还是在我主后方作为军资集散比较稳妥。” “好!” 香香郡主毫不思索,张口就应道:“就依周將军所说,一应军资,尽数在屯田村入库,告诉签事韩老三,这些物资可得保管好了。” 安排完一切,一名副尉又带著兵部的一名武官到了。 “圣旨到!” 武官声音洪亮,不似传旨太监那般尖锐。 望著门口站著的武官,香香郡主慌忙下了座椅,在王台前跪了。 武官目光一扫殿厅里跪倒一片的眾將领,半眯著眼睛说道:“大夏北漠戍边北防军,黄羊峴防区昭武將军叶十三听旨!” 眾人面面相覷,叶十三不在此处,这旨意该如何接? 香香郡主愣了一瞬,急忙说道:“叶將军外出巡查未归,不知大人这圣旨……” 武官微微皱眉,却也没有过多为难,“既如此,郡主且先接旨,待叶將军归来再详述便是。” 香香郡主无奈,只得应下,带著眾將再次跪地。武官展开圣旨,高声宣读:“黄羊峴防区昭武將军叶十三,守边有功,特晋升为镇北將军,加赐虎符一枚,望其再接再厉,保我大夏北疆安寧。其余诸將,各有赏赐。先大金部族,暂由镇北將军叶十三代大夏朝廷管辖,对地方官职,镇北將军酌情册封……” 宣读完毕,香香郡主谢恩接过圣旨。 武官笑著看向香香郡主,“郡主,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叶將军回来必然欢喜。” 香香郡主虽笑著回应,心中却隱隱担忧,叶十三晋升,肩上责任更重,日后怕是要面对更多凶险。 不过,朝廷终於对大金部族放了权,如此一来,叶十三对库库巴等人的册封,也就从此刻起变得名正言顺了。 香香郡主心里清楚,这是她的父亲肃王,费尽心机规避了一场风险的结果。 镇北將军? 好啊! 简直太好。 如此一来,这大夏边军,已经被叶十三握在手中。 可以说,在她父亲肃王的运作下,主帅岳佟,已经完全被架空。 “镇北將军”和“镇北王”之间,只是少了个“王”字。 但这个镇北將军,手里握著的可是北防线上的十万兵马。 由此可见,父亲已经认可了这混蛋。 如此一想,香香郡主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 第267章 王妃怀上小王爷了 朝廷的圣旨,让香香郡主著实兴奋了起来。 但这种兴奋没超过三日,香香郡主又不安起来。 叶十三依然没有出现。 “混蛋!” 香香郡主容妆都没画,突然的发火,嚇得身边侍奉的紫伶腿肚子一抖。 四个新来的侍婢,也是低著头不敢说话。 “死到外面好了,你还知道你是这支大军的主帅?” 香香郡主嘴里骂著,把桌上的脂粉盒子一甩手就拨了一地。 望著在地上慌乱起来的侍婢们,香香郡主继续骂道:“化妆有何用?画给谁看?” “郡主息怒!” 深諳香香郡主心事的紫伶,硬著头皮说道:“要不,派苏哲將军出去找找?” 是啊! 苏哲不是已经从京都回来了嘛! 带著朝廷拨付的军资,一起回来的苏哲,在屯田村忙完库存事务后,不是已经回到香香郡主身边了吗? “找他干嘛?” 香香郡主又是一怒,接著又道:“有何秀儿在身边,他才不想本郡主呢!” 女人,天生就是醋罈子。 何秀儿虽然在叶十三身边侍寢,但那只是个应急之用,说白了就是个替代品。 和有著婚约关係的郡主来比,她就是个下人,就是个代替主子侍奉叶十三的同房丫头而已。 何况! 就叶十三天生虎狼一样的疯劲,何秀儿那几乎没有发育的身板,也仅仅是偶尔应个急用。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要是长期侍寢,还不要了何秀儿的小命? 熟透得就像蜜桃一样的香香郡主,动不动就被叶十三疯狂的折腾弄得哀求连天。 心里是这样想著,但香香郡主的气,却是一点儿都没减少。 斜瞥身材同样饱熟的紫伶,香香郡主撇嘴道:“將军以后回来,你也要侍寢,边关枯燥,带兵用如此费神,不能让將军为此委屈。” “郡主……” 提起叶十三,紫伶浑身就是一抖。 虽然还未经人事,但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她也耳闻目睹不少。 那种神秘的嚮往,和身不由己的恐惧,一起涌上紫伶的心头。 “怕什么?” 香香郡主狠瞪紫伶一眼,嗔怒道:“將军还能吃了你不成?女人生来,就是为侍奉男人所用,这要是在京都,这等身份的男人,哪个身边还没有十个八个的女人侍寢?” 香香郡主倒是通透,把官宦人家的那些事,一股脑儿地搬了出来。 “奴婢遵命!” 紫伶脸上一红,小声又道:“可是將军出巡已经好些日子了,不知道他何时才能回到王府?” 这下,香香郡主却没接茬,而是把视线转移到另外四个婢女身上,眉头一展说道:“还有你四个,都听好了,將军回来后,晚上轮流侍奉將军……” 这香香郡主是怎么了? 大战在即,如何突然揪住男女之间的那点事不放。 而且,还再三交代,让她们这些婢女要把叶十三侍奉好了。 “郡主,灶间的莲子羹烧好了,奴婢去端来……” 一名婢女,像是想起了什么? 突然就向伙房去端早饭。 “呕……” 一提早饭,坐在桌前的香香郡主,鹅一样伸著脖子,一张嘴就喷出一股酸气扑鼻的胃液来。 “呕……呕……” 来不及等紫伶端过盆子接著,香香郡主接二连三地呕吐起来。 这一吐,顿时把紫伶嚇得腿软。 “快,找乌力吉巴特尔过来看看!” 身边没有郎中,紫伶急得让另外的婢女去向卫兵传话,让找兽医老酒鬼过来。 香香郡主伏在椅子靠背上,一阵又一阵,直吐得面色蜡黄。 紫伶和四个侍婢,被嚇得魂飞魄散。 这要是出了问题,尤其是紫伶,肃王会砍了她的脑袋。 就是充为官妓这样惩罚的机会都不会有的。 四个侍婢更是,如果香香郡主有个三长两短,周敬堂那一关她们都过不了。 “郡主,您挺住,郎中即刻就到……” 带著哭腔的紫伶,一边拍打著香香郡主的后背,一边示意其他人把漱口水端过来。 就在香香郡主吐得天昏地暗的时候,一身酒气的老酒鬼到了。 一进入殿厅,还没来及行礼,老酒鬼面颊一阵急抖。 “恭喜王妃,贺喜王妃!” 老酒鬼揉了揉发红的鼻尖,咧著嘴跪了下来一通祝贺。 “混帐东西!” 老酒鬼这一番让人摸不著头脑的话,气得紫伶差点把手中刚接过来的漱口水碗给扣到老酒鬼头上。 面对紫伶的呵斥,不以为然的老酒鬼却笑道:“喜事啊喜事,天大的喜事,这王宫要添丁进口了。” “啊……” 再是不懂医道,但老酒鬼的这番说辞,让紫伶霎时就明白了过来。 “乌力吉,你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让卫兵割了你的舌头。” “哈哈哈……” 老酒鬼揉了揉鼻尖,大笑著说道:“马啃脖子羊打颤,那是怀了驹羔的症状,这王妃呕吐不止,是怀上了小王爷啊!” 此言一出,顾不得难受的香香郡主,一摆手推开了眼前侍奉的婢女,张著嘴角满是涎水的嘴骂道:“胡说八道,再敢口无遮拦,本郡主剥了你的皮做鼓。” 老酒鬼从地上爬了起来,哪还顾得上香香郡主大发雷霆,扯著嗓子向外面喊道:“吉格勒,快跟我套雪鸡去,王妃怀了小王爷,得燉几只雪鸡补补胎气。” 说著,老酒鬼撒开腿就不见了踪影。 这下,香香郡主傻眼了。 “王妃您等著,我和乌力吉老爹去套雪鸡……” 吉格勒在外面欢快地喊了一声,丟下“咩咩”叫著的小羊,跟在老酒鬼身后也跑了个没影。 “混蛋!” 香香郡主无力地坐了下来,懊恼地继续骂道:“管播不管收的混蛋,到这时候了还不见鬼影,你倒是死在外面好了,我孤儿寡母……” 面对香香郡主情绪失控的咒骂,紫伶赶快上前扶住香香郡主道:“郡主息怒,万不敢动了胎气,还是奴婢扶您回房休息……” 被紫伶搀扶到寢室的香香郡主,此时又笑了起来。 这一笑,把原本万分紧张的紫伶又嚇了一跳。 香香郡主紧盯著紫伶惊恐不安的脸,笑道:“就那么几次,咋就怀上了呢?” “是將军神武!” 低垂著脑袋的紫伶,不敢与香香郡主目光对视,小声又道:“將军那么大的动静,就是头母牛,也该怀上牛犊了。” “滚!” 香香郡主瞬间又暴怒,张口大骂起来,“如何学得和那乌力吉一个德行?” 骂毕,又摸著自己平坦的肚子自语道:“如此疯癲都没流乾净,这是灌得有多深啊!” 第268章 备战 经过这番闹腾,王府上下轰动了。 香香郡主怀上了叶十三的娃儿。 面对议论纷纷的王府,最紧张的就是苏哲了,一阵头大之后,把卫兵们紧急召集起来训话。 卫兵们看到苏哲,就像看到瘟神一样。这个卫兵队长,那可不是一般的凶。 一个校尉级別的武將,能抽调到郡主身边当侍卫,首先是能力过人和深得肃王的信任。 这一点,卫兵们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肃王府的郡主,还没出阁就有了身孕,对於他们这些亲隨来说,这就是肃王府的一大丑闻。 但在北防军將士来说,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镇北將军叶十三有了夫人,而且这夫人还有了身孕,让这些苦寒之地远离都市繁华的军伍们来说,可不是一件令人欣慰的大喜事吗? “都给老子记好了!” 苏哲目光冷冷,一扫眼前的卫兵们,沉声又道:“未经老子允许,任何来人都不得接近郡主半步。” “遵命!” 卫兵们吼声如雷,神情一个比一个紧张。 苏哲把手一扬,怒道:“小声点,谁要是把此消息传出去,老子剥了他的皮。” 卫兵们一阵面面相覷,隨即又小声应道:“遵命。” 怕泄露消息,这纯属多余之举。 就老酒鬼那破嘴,恐怕不出半日,整个驻军大营和镇上都知道王妃怀上了小王爷的事。 “袁將军你看这……” 见到袁彪,哭丧著脸的苏哲双手一摊,面色比吃了屎还难看。 袁彪却不以为然,大嘴一咧说道:“天塌地陷,自有人顶著,你急个屁!” “唉!” 嘆了口气,狠瞪袁彪一眼,气呼呼的苏哲背起双手又离开了袁彪的屋子。 这大战在即,郡主又怀了身孕,他这个护卫队长,身上的担子可就重了。 要命的是叶十三至今不见踪影,甚至连一丝音信都没有留下。 坐如针毡的苏哲,来来回回把整个王府转了个遍,生怕值守有丁点儿疏漏。 就在苏哲丧著脸从袁彪的屋子离开的时候,咧著大嘴笑呵呵的袁彪,喊来一名血卫军吩咐道:“去,宰二十只肥羊,今夜好好庆贺一下。” 血卫军喜滋滋地离开后,立刻就去照办。 就在太阳西斜,闰王府的厨房所在的偏院,四溢著燉羊肉的香气的时候,外出套雪鸡的老酒鬼和吉格勒二人,提著几只被下了套子捉来的雪鸡,急匆匆把雪鸡扔在厨房后,就直奔袁彪的屋子。 “袁將军,河对面有动静!” 此言一出,袁彪顿时打了个激凌。 元蒙有行动了? 一时间,闰王府里的血卫军不淡定了,片刻后都占据了四处的防守位置。 袁彪派出亲兵,让立刻去大营向周釗稟报。 此时,闰王府的血卫军们,哪还顾得上惦念即將出锅的羊肉? “各部准备好了!” 袁彪眼里寒芒顿起,即刻向值守闰王府的血卫军们吼道:“夜间防务极其重要,任何人都不得轻心大意,就是用饭,也得在各自的值守位置的轮流进行,谁若敢擅离职守,老子扒了他的皮。” 安排完府內的防务,袁彪马不停蹄地赶往大营。 一时间,火炮和长枪,一起出动。 待掌灯时分,在离沁目河沿岸,北防军直接拉开了二里地长的战线。 遥遥望去,河对岸三里地左右,已经有篝火被一堆堆点燃。 显然,这是元蒙军队已经开始准备,在对岸进行布兵的跡象。 这羊肉是顾不上吃了,眼里杀机迸溅的袁彪,却一刻都不敢鬆懈。 周釗更是,在刚扎好了的军帐內来回踱步,抬头一瞥袁彪,沉声变道:“这等节骨眼上,將军还不露面,要是元蒙突然发动战事,你我就得直接下令开战了?” “这样何难?” 袁彪瞪了周釗一眼,硬声说道:“周兄何时变得如此畏首畏尾的?以往作战,兄台乾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如今利器在手,反而行事如此畏惧?” “嗨……” 周敬两手一摊,苦笑道:“自从被调防黄羊峴,本將就是个听令拼杀的卒子,一应指挥,自然是叶將军所为,你莫说我,就你还不是一样?” “纠结个屁!” 此时的袁彪,自从带领血卫军后,那自然是比以往神气多了。 脖子一梗,斜眼瞅著周釗,笑道:“兄长也是老军伍了,就是叶將军不在跟前,难道这排兵布阵还能难住你?” 周釗却不以为然,摆摆手,压低声音说道:“还真不瞒你说,自从跟了叶將军,老哥哥我,还真不会指挥打仗了,一应部署,都听叶將军的,可这眼下,叶將军外出巡查多日,至今不见归来,这元蒙又开始行动,我能不慌吗?” “慌个俅!” 袁彪把胸膛一挺,眉头紧锁,硬声说道:“对面敢踏上冰面半步,老子看到一个杀一个,看到两个杀一双,反正,杀就是了。” “只好如此了。” 周釗重重点头,向身边卫兵吼道:“传本將命令下去,大营伙房准备好乾粮,及时送到这里,再派人传令给达鲁赤,让他组织人手,维护好大金部族的秩序,若有人趁乱生事,杀无赦!” 看到周釗如此,袁彪这才笑道:“看看,这不就行了?” “嘿嘿!” 周釗也是大嘴一咧,又道:“今昔非比啊!眼下听闻郡主有了身孕,你我肩上的担子,可是不轻嘍!” “这有何难?” 袁彪一摆手,道:“先打了再说,万一元蒙韃子兵数太多,我军无法抵抗时,边杀边退,最后守住峴口站扎还不是一样。” “也是!” 周敬点点头,道:“就是我军不敌,退回峴口防守,大夏疆土也没丟一厘,何况我军还不一定真败。” 两个最高军事长官,一番商討后,又出了军帐,仔细地查看各部排列的阵型。 火炮作为远射,已经是定局的布置。 再就是长枪中长距离的射杀,也是死套路了。 步卒弓箭手的接应,那是必不可少的布阵了。 如此一来,至於叶十三在场不在场,都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第269章 虎头关失守,元蒙大军直捣中原 一连三日,周釗和袁彪二人,吃住都在军帐。 驻扎在巴立部族的穆顺部也是,和崔明贵不敢眨眼,手下大军严阵以待。 但沁目河对岸,却是不见出兵的动静。 “周兄,这韃子都学精了!” 袁彪也焦躁起来,不再有前两日的那边篤定,心神不寧地看向周釗又道:“元蒙军队营帐扎得很分散,不再似之前那样集中在一处。” “那是自然,被我军集中炮火打怕了。” 周釗点点头,对此看法一致。 袁彪又道:“看情形,军帐虽然稀疏,但面积不是很广,部署的兵力应该超不过万数?” 此言一出,周釗警惕起来,目光一瞥袁彪,迟疑道:“难道,忽烈儿这是从各部再行抽调兵马,对我军进行合围战术?” “日怪!” 袁彪嘟囔一句,道:“就是採取合围的阵型对付我军,再远的兵马,三两日也该集结到位,可这……” 二人不由得站在高处,继续瞭望著沁目河对岸的韃子兵的营地。 “怪了?” 周釗也是眉头紧锁,越来越看不懂对面的意图。 兵贵神速,如此集结部队,怕是早让对手给蚕食掉了。 好在周釗比较谨慎,並没有下令越界出击,而是把防守放在首位。 不然,就对面的这般状態,早已被人数也占优势的北防军打个落流水。 毕竟周釗不是叶十三,他还不敢主动出击。 与此同时,香香郡主更是如坐针毡,虽然妊娠反应时断时续,状態比三日前是好了不少,但北防军已经拉到沁目河沿岸备战,这让她又是寢食难安。 “不行,不能再如此耗下去!” 香香郡主终於坐不住了,转身就要换上战甲。 “郡主不可!” 紫伶一急,跪倒在地抱住了香香郡主的双腿,阻止她披掛上阵。 “鬆开!” 香香郡主即刻慍怒上头,吼道:“本郡主身为监军,如今叶十三不在,这仗如何来打?本郡主还真不放心。” 但眼下的紫伶,任由香香郡主如何发怒和斥责,紧紧抱著香香郡主的一双小腿,死活就是不能鬆手。 “郡主,您身怀六甲,这万一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叶將军临走前千叮万嘱,要我护您周全。战场上刀剑无眼,您若有危险,我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紫伶泪流满面,抱著香香郡主的双腿苦苦哀求。 香香郡主又急又气,眼眶泛红,声音带著几分哽咽:“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著局势陷入僵局?北防军將士们枕戈待旦,我身为监军,怎能安坐后方?”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营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传令兵匆匆进帐,单膝跪地稟报导:“郡主,周將军派人来报,对岸韃子营地有异动!” 香香郡主眼神一凛,顾不上与紫伶拉扯,急切道:“快说,什么异动?” 传令兵忙道:“韃子似在整顿队伍,有向前推进的跡象!” 此言一出,嚇得紫伶不禁鬆开手来。 香香郡主鬆开被紫伶抱住的腿,大步走向殿厅外,心中思索:这忽烈儿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是终於要发动进攻,还是另有阴谋?她深知此刻局势瞬息万变,一个决策失误就可能让北防军陷入万劫不復之地,而自己,必须要冷静应对…… 在苏哲带著的卫兵护送下,香香郡主走出王府,自知拦挡不住,苏哲只好亲自牵著战马扶香香郡主上去。 到了阵地,香香郡主极目远眺,果然看到对岸韃子营地人影攒动。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脑海中迅速梳理著各种应对策略。 这时,周釗和袁彪赶了过来。 一打照面,二人抱拳行礼道:“郡主,韃子似乎有进兵的跡象,您还是回府休息,有末將等人守著,敌军踏入不了大金半步。” 香香郡主微微点头,沉声道:“周將军所言极是,但也不可盲目防御,得派人密切监视韃子的动向,他们若真的推进,我们定不能让他们过河。” “末將明白!” “末將遵命!” 周釗和袁彪二人,生怕这个郡主瞎指挥乱生事,一听这般吩咐,便相视一眼,然后拱手急忙离开。 其实,香香郡主此刻心里更没了主张,只是顺著话茬,硬著头皮吩咐一番而已。 没有了叶十三,她还真不知道这仗如何去打? “得派人寻找將军回来了!” 香香郡主把视线转移到苏哲身上,然后举目望向远处,悵然说道:“挑一些机灵的卫兵出来,三人一组,分头行动。屯田村、烽火台、还有芦河湾村的何家大院,都要仔细寻找……” 她知道,叶十三不会去镇上的,更不会去郡城所在之地,倒是沿线的烽火台,更是叶十三去要巡查的地方。 但她绝没想到,叶十三哪儿都没去,就在硫磺谷秘密特训亲兵。 苏哲领命而去,很快便挑选了几组机灵的卫兵,让他们按照郡主的吩咐,朝著不同方向展开搜寻。 香香郡主望著卫兵们远去的背影,心中默默祈祷能儘快找到叶十三…… 第二天下午,被排出去的一组卫兵,几乎是跑断了气一样。 三匹战马浑身是汗,一到王府门口就倒地不起,嘴角的白色泡沫,瞬间就在地上流了一滩。 “稟郡主……” 跳下马背的三个卫兵,连滚带爬地冲向殿厅,急稟道:“不好了,半路碰见军部的快马,说虎头关失守,元蒙大军借道邻邦,绕开我防线,集中兵力攻破虎头关,已经一路南下……” “啊……” 香香郡主一个站立不稳,差点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虎头关失守? 忽烈儿集结了精锐部队,直接採取攻打虎头关,进而向中原挺进,把叶十三和岳佟,还有周大祥的这三处防线拋在身后…… “快,快去传令,让周釗和袁彪来见我。” 稳了稳神的香香郡主,下令卫兵火速去传周釗和袁彪。 不大时候,满头是汗的一眾將领,纷纷赶到闰王府的殿厅。 第270章 各抒己见 “混蛋!” 香香郡主急得都哭出了声,跺著脚骂道:“这都天塌了,你死哪儿去了?” 当消息传到阵地,即刻就炸了营。 苦苦守候了几天的將士们,万没想到忽烈儿会来这一手? 虎头关失守,这就把他们这支北防军,完全和关內阻隔开来。 如此一来,边城就变成孤城。 待赶到殿厅,周釗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如此炸裂的消息,还真让眾將领们震惊不小,叶十三不在,他们就没有了主心骨。 “郡主……这……如何……是好……” 周釗额头冷汗直流,一双虎目睁得就像顶针一样。 “本监军……” 强装镇定的香香郡主,一张嘴刚说了“本监军”三字,就再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原来,元蒙狗贼,是假装布兵集结,真正的目的是拖住我军……” 袁彪明白了过来,咬牙切齿地骂了一通。 但这时候,眾將领心中都已明白,他们上当了。 谁也没想到,这忽烈儿会借道邻邦,然后绕道直取虎头关。 望著傻眼了的一眾大小將领,香香郡主此时才明白,就是即刻出兵元蒙,也只能歼灭那些在沁目河对面佯装布阵的韃子兵。 而这些韃子兵,也正是忽烈儿捨弃的一部分兵马,其作用就是用来消耗北防军的战斗力,把北防军拖住而已。 混蛋! 你要是没死,就快快现身,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巡个屁线。 虎头关失守,责任不在黄羊峴防区叶十三身上,但作为北防军统帅的岳佟,那就大不一样了。 作为整条防线上的一环,就这样被忽烈儿直接扯下了底裤,岳佟罪责不小。 军部,行辕大厅。 暴跳如雷之后,岳佟瘫软在熊皮大椅上,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 本来已经坐享其成的统帅,这下成了边关失守的担责人。 “大將军,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撤回叶將军的大军,联合各路兵马,追击哲別的大军还来得及!” 一名校尉站了出来,建议调集精锐,把元蒙大军拦截下来。 “晚了!” 岳佟无力地摆摆手,神色暗淡地说道:“此时撤回叶十三的大军,正好又中了忽烈儿的奸计,元蒙韃子正好趁虚而入,直接越过沁目河,不但收復大金和巴立两处失地,而且从峴口直入,拿下我黄羊峴防区,如此一来,我北防线直接溃败。” 另一名校尉站了出来,拱手道:“稟大將军,依末將之见,可分两路走,集中兵力固守虎头关,切断哲別大军的粮草后援,使哲別部成为孤军深入之势,然后在围追堵截, 。再者,命叶將军撤回我大夏原有防线,如此一来,我军固有阵地亦能保住。” 岳佟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虚弱道:“传镇北將军叶十三军部议事。” 眼下,只有这个主意,还能起到大用。 虽然无法直接將哲別率领的元蒙大军拦截下来,但固有的防区依然握在北防军手里。 只有先稳固住自有防区,出兵虎头关,截断哲別的粮草后援,將进入中原的哲別部,採取合围的部署,用来阻止元蒙大军的进一步挺进。 將领们议论纷纷,各抒己见,只有岳佟沉著脸低头不语。 突然,岳佟站了起来,目光一扫眼前眾將领,沉声道:“黄羊峴防区至关重要,眼下还撤不得兵,大金部族刚被招抚,与元蒙一河之隔,此乃防务的重要区域。” 没错! 无论如何,叶十三是不能撤回来的,那可是一尊杀神。 有了这尊杀神,元蒙大军才不敢轻易出兵冒犯,只有避而远之去攻打虎头关。 眼下,虎头关已破,但不等於忽烈儿就甘心放弃大金部族。 岳佟目光又一次从眾將领面上扫过,咬牙道:“眼下,哲別部已经向我大夏中原挺进,我们只有调集精锐,夺回虎头关,截断哲別的后路,以便进一步在我大夏疆土上围剿哲別。” “遵命!” 眾將领神情一震,拱手应答。 岳佟重新坐在案桌后面,拿出笔墨,道:“万川郡北防军大营,周大祥带一万兵马,加上我部一万兵马,即刻收復虎头关。” “遵命!” 领军校尉上前,双手接过墨跡未乾的调兵令函,然后带著一眾副尉,急匆匆就去了大营…… 与此同时,距离虎头关最近的烽火台,已经没有任何烟火升起。 接连上百里的成十个烽火台,已经没有了值守的烽燧兵。 从虎头关战败的北防军,成群结队地向万川郡方向逃窜而来。 这些丟盔弃甲的兵卒们,模样狼狈不堪,饿急了的兵卒们,不惜宰杀了自己的战马,潦草地用火一烤,就爭抢著食用起来。 距离万川郡的几百里路上,败军沿途可见,就是地方百姓,也饱受这些残兵败將的抢掠之苦。 当然,压力最大的,还数万川郡驻军周大祥了。 当听闻虎头关被哲別率领的元蒙大军攻破,来不及调兵救援的周大祥,只好严防自己的防区被突袭,不分昼夜地盯著每一处隘口。 “周將军,防区外围,散兵游勇不少,是否派人去归拢一下?” 一名副尉匆匆赶来,向周大祥稟报了防区附近的情况。 被哲別击溃的虎头关北防军,逃窜得到处都是,一些人数较多的队伍,请求万川郡防区的关卡放行。 “將军,再不出面把这些兵马归拢起来,各村百姓恐怕会深受其害啊!” 副尉忧心忡忡,目光急切望向周大祥。 周大祥的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眉头紧蹙一言不发。 良久,周大祥猛然抬头,冷声道:“传令各关卡,兵器、战甲、战马俱全的兵將,一律就地接受整编。” “是!” 副尉即刻应声,转身就去传令。 “且慢!” 周大祥思忖片刻,眼里寒芒顿起,冷声又道:“派出人手,沿途检查各村,但凡有抢劫村民的兵卒,一律就地正法!” “遵命!” 副尉面颊一抖,眼里杀机顿现,拱手道:“抢劫自己百姓的败兵,比元蒙韃子更可恶,该杀!” “严格执行军令,但凡违反北防军军纪之卒,无论军职,杀无赦!” 周大祥大手一扬,眼神冷得令周围的部將心头一沉。 第271章 军法 虎头关外,败军到处流窜。 丟盔弃甲的北防军,沿途见了村子就抢。 在哲別大军的疯狂猛攻之下,守將刘勛被哲別身边的步弓手一箭射下关楼,剩余的大小將领一鬨而散,丟下关楼隘口四处逃命。 这座千里北防线上最靠后的一处关口,居然让哲別大军毫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攻破。 残暴成性的元蒙韃子,见物就抢,见人就杀,虎头关內血流成河,败军如潮水一样逃向內地。 一些倖存的兵卒,绕道关外,向万川郡方向没命地逃窜。 “军爷,你就可怜可怜老汉吧!这点粮食,老汉全家的活命粮啊!求你们了,给小孙娃留一口吧!” “滚你娘的!” 面对一位村民老汉的哀求,满脸狠色的兵卒张口就骂,飞起一脚踹在死死拽著米袋不鬆手的村民老汉的心窝。 “啊……” 鬚髮皆白的村民老汉,惨叫一声,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就仰面倒地。 “老头子……” 同样在一旁跪地哀求的白髮老嫗,见状后哀嚎一声,当场就昏死过去。 一时间,村民的鸡,猪,牛羊,能牵的尽数被兵卒们牵走。 米缸的碎裂声,妇孺的哭喊声,顿时就响成一片。 “强盗,你们和那些元蒙韃子有何区別?” 一名忍无可忍的壮年村民,实在是忍无可忍之下,举著一根扁担叫骂著从破屋中冲了出来。 “反了你了?” 一名兵卒见状,怒骂一声,反手一箭就射了过来。 “咕……” 一支羽箭带著破口之声,瞬间就从壮年村民的咽喉穿过。 手中扁担落地的壮年村民,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及发出,“扑通”一声栽倒地上翻滚个不停。 望著地上脖子里鲜血狂喷的壮年村民,手里握著一张硬弓的兵卒骂道:“狗东西,老子为你们这些人守护家园,吃你一只羊不行吗?” “呸!” 闻言之下,另一个年老的村民站了出来,狠狠地冲地上唾了一口痰,悲声骂道:“亏你还是北防军兵士,你们除了向我们老百姓征粮要银子,守住了哪些土地?” 此言一出,几名疯抢中的兵卒围了过来,擦拳磨掌地把年老村民围在中间,其中一个兵卒张口骂道:“胆子不小啊!还敢质问老子?別看老子眼下丟了兵器,捏死你这个老东西还是绰绰有余……” 怒骂声中,兵卒突然伸手,捏住年老村民的脖子,胳膊向上一举,就把枯瘦的村民双脚提离了地面。 “老东西,去死吧你!” 嘴角一拧,望著在手中双腿乱蹬的村民,兵卒胳膊猛然一甩,手中的村民就像断了线的风箏,身子飞出三步远,砸向一个草垛旁边搁著的碌轴上面。 “啊……” 一声惨叫隨即响起。 年老村民同样枯瘦的脑袋,已经在碌轴上面开了。 红的血,白的脑浆,直接喷出三尺外。 这一下,没来及逃离的村民,全部都被嚇得发抖,无一人再出来叫骂和反抗。 抢到了东西的兵卒们,就地拆了村民的门窗点燃,然后在火堆上用棍子挑著鸡和羊来烤。 就在这时候,一队百十人的兵马,威风凛凛地疾驰而来。 看到又有兵马向这边过来,在场的村民们三五成群抱成一团,浑身发抖地不敢抬头。 “住手!” 一匹健马,以极快的速度急奔过来,马上之人大吼一声,胯下的战马“咴咻咻”一声长鸣,被马韁勒得前蹄直立起来停在火堆前面不远处。 “你等,可是虎头关刘勛的兵马?” 人还没下马,话先问上了。 “你管老子哪部分的?” 一名用木棍挑著一只鸡,正在火堆上烧烤的兵卒,破罐子破摔地回了一句。 “好啊!” 问话者跳下马来,一只手按在腰间佩刀上,冷著脸走了过来又道:“边军之责,乃守土保国为几任,你们这些人倒好,身为边军,丟了防区不说,反而跑来祸害辖下百姓,如此恶行,这该当何罪?” 不料,围著火堆烧烤的兵卒们,面对来者的责问,却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其中一人嘴角一拧,恶声说道:“管你鸟事,將军们都死的死,跑的跑,看你也就是个百夫长,別他娘的在老子面前充大。” “够胆!” 问话者面色一变,眼里杀机顿起,一只手高高扬起,提高了声调又道:“北漠边防军统帅令,凡我军溃败之兵卒,祸乱地方百姓者,斩!” 话音一落,后面赶过来的骑兵,纷纷跳下马背,抽出佩刀呼啦啦就围了上来。 军部岳佟的手下? 参与抢劫村民的兵卒们这下都慌了。 这些骑兵,不是和他们一样从虎头关逃出来的守军? 就在一愣神之间,每个人的脖子上,已经被冰凉的刀刃死死按著。 “別……別误会……都是……自家兄弟……” 一名早已丟了头盔,披头散髮的兵卒手一松,木棍上穿著的一只鸡就掉在火堆中被烧得滋滋作响。 “自家兄弟?” 问话者“仓啷”一声,腰间的佩刀已经出鞘,嘴角一扬冷声说道:“边军之中,没有你等如此怂包的兄弟,抢掠百姓,此乃畜生行径,残杀无辜村民,和那些敌贼韃子有何两样?” 说完,问话者眼里寒芒一闪,高声怒吼道:“砍了,一个不留。” 话音一落,手中的佩刀寒光一闪,来不及求饶的兵卒,一颗脑袋已经冲天而起离开了双肩。 紧接著,从脖颈出喷出一股血箭,落在熊熊大火中又腾起一股股白烟。 “饶命啊……” “看在同是边军的份上……” “別杀我,我要见统帅岳大將军……” “啊……” 一时间,求饶声,惨叫声,钢刀砍断骨头的咔嚓声,霎时就响成了一片。 参与抢劫的十六个兵卒,瞬间就脑袋搬家,一些还在村里四处搜寻財物的兵卒,瞬间就被骑兵们围堵在一起。 望著一脸杀气,怒目圆睁的骑兵们,参与抢劫的兵卒们不由得一阵胆怯,纷纷扔掉手中抢来的財物,呼啦啦就跪倒一大片。 “將这些违反军规,坏我边军名声,残害地方百姓,全都给老子砍了!” 军部来的百夫长,一脸冷漠,毫无表情地又是一声令下。 第272章 虎头关 这一下,惊醒了在场的村民。 “军爷啊!” 一个老嫗爬了过来,跪在百夫长面前连连磕头说道:“他们抢走了家里仅剩的一点粮食,又把仅有的几只鸡都杀了,这叫草民如何活呀?” “老人家!” 百夫长上前一步,把佩刀插回腰间的刀鞘,伸出双手把白髮苍苍的老嫗扶了起来,目光一扫不远处惊魂未定的其他村民,又道:“边军出了如此败类,我深感惭愧,不过,我定將此事上报军部,镇北將军属下,万川郡驻军周將军定会拨粮食下来给大家救急……” 镇北將军? 万川郡驻军周將军? 对於各村的百姓来说,都知道北漠边城由北防军管控。 但镇北將军是谁? 万川郡驻军周將军又是谁? 这对於他们来说,都是很陌生的人名。 虎头关一带,相对靠著大后方,军户较少,大多都是原住民。 “敢问军爷!” 一名老者颤颤巍走上前来,拱手问道:“军爷所说的这些將军,可是叶十三將军手下?” “啊……” 百夫长一怔,被这突来的一问,直接问得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思忖片刻,百夫长道:“是叶將军手下,叶十三將军,正是我口中所说的镇北將军……” “苍天有眼啊!” 老者突然双膝跪地,仰面高呼道:“多年前,镇北王吕南庭將军,曾带领兵马护佑一方平安,这些年过去了,又出来个镇北將军叶十三,是我边城百姓之福啊!” 百夫长微微頷首,心中也颇为感慨。 叶十三將军威名远扬,治军极严,对百姓更是爱护有加。只是这虎头关位置偏僻,消息相对闭塞,百姓们对自家將军了解甚少。 “大家放心,周將军向来心繫百姓。等粮食拨下来,定会第一时间送到大家手中。那些个漏网的作恶败类,我也会儘快缉拿归案,给大家一个交代。”百夫长声音洪亮,透著不容置疑的坚定。 村民们听了,原本满是忧虑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希望。 他们纷纷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表达著对军队的感激。有的说將军们真是菩萨心肠,有的说这下日子终於有盼头了。 望著这些淳朴的百姓,百夫长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將这里的情况如实上报,让周將军早日送来救命的粮食。同时,也要加大对边境的巡查力度,绝不能再让这些百姓受到任何伤害,守护好这片土地的安寧,不负將军所託,不负百姓信任。 此时,百夫长觉得,作为镇北將军叶十三手下的一员,满腔的豪情油然而生。 这虎头关周边的百姓,不知道离他们最近,也带兵多年的周大祥,却听说过这个军伍不久的充军奴籍叶十三。 看来,当初周大祥的决定,是十分正確的。 叶十三代管万川郡驻军,那是他们的荣幸和荣耀。 百夫长带著队伍继续在村子里忙碌著,帮百姓修缮房屋、整治道路。 他们的身影穿梭在村落间,与百姓们一同努力恢復生活的秩序。 与此同时,另外派出的兵马,也陆续归拢到一些散兵游勇,就地整编后,直接在各村驻扎下来。 祸害百姓的败类们被清理掉了,但不得不防元蒙韃子再次洗劫各村。 短短两日时间,已经归拢了近五千兵马。 紧接著,军部岳佟派出的一万兵马,与周大祥匯合后,整整两万兵马杀气腾腾,直奔虎头关而去。 虎头关的气氛愈发紧张起来,留守在虎头关的三万元蒙韃子,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 这支兵马,应该彻底管控了虎头关。 北防军到达关楼下面,就发现关楼之上,早已经准备好了檑木滚石,还有在关楼垛口一字排开下步弓手。 “准备强攻……” 瞭望片刻的周大祥,早已准备好了云梯,沉声对身边副尉吩咐一句。 一声令下,北防军迅速一字排开,將依著原有的山形地势,傍著两边山崖修建的关楼包围了起来。 “將军,看来韃子守军不少?” 一名副尉赶了过来,神色不寧地望著关楼上飘扬的元蒙旗帜。 周大祥眉头紧蹙,突然虎目圆睁,吼道:“就是把关楼从底下给挖塌了,也要把它打下来,不切断韃子后路,我大夏北防线就是个摆设。” 还没等北防军靠近,关楼上一阵箭雨就兜头而下。 嗖嗖嗖…… 韃子兵的雁翎箭,在一把把硬弓的发射下,飞蝗一样向北防军射来。 儘管有著一定的距离,冲在前面的兵卒们,还是有人中箭倒下。 “將军,硬攻不利我方!” 几个副尉急忙停止了进攻,大军向后撤退百步,避开了雁翎箭的最大射程,齐齐围在周大祥身边。 “除了硬攻,我军再无其他办法。” 周大祥咬著牙,怒火衝天地望著关楼,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飞上去砍杀个痛快。 “这样!” 思忖片刻,周大祥又道:“快去周围各村,找些门板回来,兵卒十人一组,顶著门板强攻。” “遵命!” 几名副尉分头去布置,派出兵士分头赶往周边百里范围內的各村,急征大量的门板替代藤条盾牌。 门板的厚度,可以抵挡雁翎箭对牛皮盾牌和藤条盾牌的穿透力。 只要能接近关楼下的有效射程內,通过门板间的缝隙,北防军的步弓手,就可以寻找机会射杀关楼上的韃子兵了。 这才韃子学精了,死死紧闭关门不出来迎战,只是死守关楼,不让北防军突破虎头关。 苦於无法入关,周大祥只好下令把虎头关围起来,安营扎寨,直接截断关內韃子兵的后路。 后路一断,关內必然恐慌。 如果粮草不济,守关的韃子兵定会打开关口的大门突围。 只要此处被截断,韃子兵就无法借道邻邦的地盘运输军资粮草。 周大祥满脸怒气,目光一扫身后两万大军,吼道:“严加封锁各处要道,不可有半点疏漏。” 在等待徵集门板的同时,周大祥又向眾將领吩咐道:“寻找木柴和菜油,然后派出一支敢死队,在关门口堆积木柴浇上菜油,大火烧毁门板进关。” 周大祥铁了心,下定了决心,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把虎头关给拿下来。 第273章 反攻夺关,徒劳一场 虎头关,远看就像猛虎横臥。 关內外土地肥沃,良田无垠,更是內地中原通向边城的咽喉要道。 就在这等险要之地,北防军修造了一座气势宏伟的关楼作为通关要道。 可眼下,这座位於千里北防线上最后一道关口,却被元蒙大军借道邻邦,避开北防军的主力放区,將这处要隘关口给打了下来。 这元蒙韃子占领了虎头关,就把大夏內地和北漠边城彻底隔了开来。 一连两日,两万北防军,都没有攻进关楼城门半步。 虽然徵集了不少的门板,也抵挡了韃子兵的雁翎箭,但人腰粗的滚木,牛头一样大的擂石,却让周大祥率领的两万北防军束手无策。 门板,木柴,云梯,在关楼上韃子兵的防守下,居然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攻城,陷入了僵局。 周大祥的两万大军,直接驻扎在离关楼一里地处,把所有通向关楼的路口全给堵死。 “老子困死你们这些狗贼!” 望著关楼上迎风飘扬的元蒙大军的旗帜,周大祥恨得是咬牙切齿。 “將军,我们就这样一直围下去?” 一名校尉尉小心翼翼,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嗯!” 周大祥点点头,望著率领著一万军部兵马的校尉,道:“除非你有更好的办法破关?” 岳佟派出的校尉老脸一红,尷尬说道:“韃子看来做足了准备,只怪刘勛那狗东西轻心大意,把这么一处重要的关口丟了,眼下我军在地形上不占优势,末將还真想不出个更好的办法。” “火器……” 突然,周大祥麾下的一名副尉,想到了黄羊峴防区的那支兵马。 “稟將军!” 副尉双拳一抱,激动道:“叶將军或许有破关的好办法,黄羊峴防区的兵马,手中持有威力无比的火器,请求叶將军派出血卫军,协助我军破关?” 一语惊醒梦中人。 此言一出,周大祥心头一震,眼中亮光一闪。 对呀! 既然北防军无法靠近关楼,何不请求自己的上司出兵? 叶十三现已是镇北將军,在边军之中名气已经盖过了统帅岳佟,就是军权,也是副统帅之列。 向叶十发出请求,根本不用军部批准,自己派人前往大金部族就是。 “好!” 周大祥猛然转头,目光死死盯著自己麾下的副尉,沉声道:“你,即刻出发,带一队卫兵火速赶往大金部族,向我军主將镇北將军求援。” “末將遵命!” 副尉双手抱拳一礼,然后急匆匆出了军帐就去准备。 与此同时,虎头关內。 势如破竹的哲別大军,一路烧杀抢掠,短短三日时间,已经向內地推进了四百里。 哲別大军所到之处,无不烧杀抢掠,所经之地,村子冒烟,百姓逃亡。 官道上除了隨处可见的百姓尸体,再也不见活口行人。 身穿黄金战甲的哲別,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目光傲然看向远处,狞笑道:“北防军也不过如此,叶十三黄口小儿,占据了我元蒙的两处盟部,就觉得自己已经天下无敌了,他哪知道,老子已经打下了大夏北防线上的虎头关,这会正向大夏的京都挺进?” “將军妙计啊!” 一名膀大腰圆的副官,一脸恭敬地望向哲別,恭维道:“別说叶十三那小子了,就是大夏北防军统帅岳佟那个老东西,也绝没想到我大军会借道邻邦,绕开他们的防区直取虎头关,哈哈哈……” “哈哈哈……” 一眾元蒙韃子將领,得意地仰头狂笑不止。 “將军,再过两日,我大军就可杀过黄河,拿下大夏皇城了。” “没错,我元蒙铁骑,就可踏遍大夏全境,砍下大夏皇帝的狗头,把他的三千个妃子全给分了。” 一说瓜分大夏皇帝的三千妃子,韃子们就像饿狼一样狂叫起来。 仿佛那些美艷动人的妃子们,衣袖飘飘地在他们面前起舞。 哲別更是圆睁著饿狼一样的眼睛,狂笑道:“当年打下大金部族的时候,可汗將那大金皇后在军帐中折腾一夜,谁知那大金皇后如此羸弱,居然被我元蒙神威无比的可汗给折腾死了!” “哈哈哈……” 哲別的话,引起了眾將领们更为淫邪的狂笑。 他们都知道,那个倒霉的大金皇后,是被他们的可汗忽烈儿暴奸致死。 大金皇后的侍婢们,也被一眾將领活活轮姦得肠断肚裂。 大金叛將木桑,由於反叛有功,被忽烈儿封为大金王爷,从此入住大金皇宫。 大金的皇族,也难逃木桑的黑手,为了杜绝这些人对他的仇恨,木桑直接採取了灭族的手段,將大金皇族直接屠戮殆尽。 而眼下,由於木桑战斗不力,被叶十三率领防区北防军,不但將木桑和图海的军队打得落流水,而且还占领了大金和巴立两处盟部。 唯一和忽列儿当初不同的是,叶十三没有姦淫任何一个大金女人,更没有纵容手下抢掠大金部族的穷苦百姓。 相反的是,北防军还分给大金部族穷苦百姓活命的粮食。 再清除了企图逃离大金部族的木桑旧部后,把抄没的牛羊和財產,也重新做了分配给穷苦百姓们。 这一点,忽烈儿把叶十三,恨不得掏心剜肺,来报自己的失败之仇。 但眼下看来,忽烈儿可是贏了。 叶十三只不过是占领了元蒙的两个盟部。 可忽烈儿派出的哲別大军,却借道邻邦寧鶻,直接占领了虎头关。 二者一比较,当然虎头关要比两个盟部划算多了。 就物產而言,两个盟部和虎头关所在的辖区,那是远不能比的。 再者,占领了虎头关,就等於切断了大夏北漠与中原的联繫,把大夏各边城直接孤立了起来。 断了北防军的后援,再行慢慢收拾。 这笔帐,忽烈儿可是算精了。 对於用人,他也用对了哲別这个崭露头角的年轻將领哲別。 处於极度亢奋中的韃子们,恨不得长上翅膀,一下子就飞到京都,破了大夏的皇城后,把那些如似玉的后宫们全都给姦淫了。 这次,韃子们信心满满。 经哲別的建议,可汗忽烈儿从各盟部调集了十二万大军,在攻破虎头关后,留下三万兵马守关,意图切断北防军的粮草和军资的一切后援。 而他们的另外九万大军,可一举南下,一路所向披靡,直到把大夏京都的皇城给拿下。 第274章 朝堂大乱 也在此时,京都一片恐慌。 皇城之內,戒备森严,朝堂上却是死寂一片。 虎头关的八百里急报到了京都,大夏皇帝差点一头栽下龙椅。 这嘉奖边军叶十三的人马还没回来復命,就接到了虎头关失守的消息。 紧接著,沿途的快报,雪片一样被快马送向京都。 “圣上!” 肃王跨出文臣班列一步,拱手手言道:“北漠边城,何其重要,北防军统帅岳佟玩忽职守,使我大夏北大门虎头关失守,主帅岳佟罪不可赦啊!” 这肃王一带头,其利益集团的大臣们,纷纷站了出来。 “岳佟近年来拥兵自重,丝毫没把朝廷赋予他的重任放在心上,如今虎头关被元蒙大军攻破,我大夏中原再无寧人啊!” “圣上,依微臣之见,应即刻降旨,免去岳佟北防军统帅一职,交由三司衙门问罪!” “……” 一时间,討伐岳佟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武將班列,站在班首的镇北王吕南庭,微闭著眼睛像是在养神。 一干武將,暗中紧握著拳头,怒目瞪向喋喋不休的文臣们。 几个皇子也是脸上阴晴不定,偷瞥著站著鑾台一侧的新太子朱桓。 大夏皇帝朱不治,早已如坐针毡,面对元蒙铁骑几十年后又踏上大夏国土的这等消息,心中早已乱了方寸。 新太子眼珠子一转,面向鑾台,拱手道:“父皇,依儿臣见,应即刻免去岳佟的帅位,再推举一位德才兼备之人出任北防军统帅,拿下虎头关,將踏入我土的元蒙军队剿灭在虎头关內。” “敢问太子殿下!” 一直闭目养神的镇北王吕南庭,突然开口,道:“依太子殿下之见,如今局面,选举谁出来可力挽狂澜?” “这……” 被镇北王吕南庭突来的一问,直接將新太子朱桓问了个大张嘴。 “圣上明鑑!” 其实没指望太子能说出个一二三的镇北王吕南庭,继而把目光投向鑾台上高坐的大夏皇帝朱不治,又道:“此次元蒙军队攻破虎头关,从战略上看,北防军统帅岳佟並无直接责任。” “一派胡言!” 吕南庭话音刚落,新太子朱桓一句就懟了过来。 朱桓嘴角一拧,紧盯著吕南庭又道:“岳佟身为千里北防线上戍边统帅,居然如此大意,虎头关防务部署如此鬆懈,元蒙韃子的军队能一举攻破虎头关,可见北防线防务是何等稀鬆?”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 吕南庭面颊一抖,缓缓又道:“虎头关此次破防,並不是北防线全线溃败所致,相反,边军黄羊峴防区战將叶十三,不但拒来犯之敌於隘口之外,而且还一口气拿下元蒙的两个盟部,虎头关失守,其原因是元蒙大军统帅哲別,借道邻邦寧鶻,绕开岳佟防区才得以得逞,並且……” 吕南庭说到此处,目光一扫殿上眾臣,提高声调又道:“並且虎头关守將刘勛,原本就不听主帅岳佟调遣,此人是兵部从內地其他关口所派遣,將虎头关三万余兵马交由刘勛率领……” 此言一出,殿厅之上一片譁然。 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將,无不交头接耳,低声议论个不停。 新太子朱桓面上一红,深吸一口气后,把胸膛一挺,怒吼道:“你,这是强词夺理,为你昔日的手下开脱责任。” “太子此言差矣!” 吕南庭也是当仁不让,胸膛一挺,拱手又道:“微臣不掌兵权已有数年,北防军乃我大夏戍边之军,十万兵马,乃是我大夏朝廷之兵,是担任北漠边城守土之责的朝廷军队,太子如何说是微臣偏袒昔日部下?” 这话! 听起来还真没什么毛病。 镇北王已经退役多年,属於封王后在京都颐养天年的半閒之人,非重大事情发生,他是可以不上朝会的。 再说,人家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元蒙大军的主帅哲別,是从邻邦寧鶻借道,绕开岳佟防区直插虎头关。 就是论责任,那也是虎头关守將刘勛抗敌不力,这才导致千里防线被从末端撕破一个大口子。 而这个刘勛,那可是肃王力荐之下,由兵部委任的主將,就是论责,作为北防军统帅的岳佟,领导之责还是少不了的。 岳佟一点责任都没有? 那也说不过去,毕竟虎头关三万多北防军,那是整个北防线防御部署的一部分。 至於刘勛平时听不听岳佟的? 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当然!” 吕南庭话锋一转,又道:“主帅岳佟,也负有失察之责,不能由此置身事外,太子殿下提出的另举德才之人出来统帅大军,这个,微臣觉得可行。” 此言一出,朝堂上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一点。 眾臣不分文武,纷纷点头称讚。 既然出现了如此重大的防务失误,再让岳佟继续担任北防军统帅,这也是不合適的。 但选谁出来兜揽如此大的摊子呢? 这个难题,才是眼下最主要的。 “诸位爱卿,战事如此於我不利,尔等可得拿出一个如何將元蒙贼子拦截在黄河之外,以保我大夏社稷无恙!” 此言一出,武將班列顿时鸦雀无声,纷纷低下头来不再言语。 元蒙韃子十几万大军,势如破竹一路南下,岂是中原各城守军能抵挡的? 再者,南方经歷水患,流民四起,地方秩序更是混乱不堪。 如今国力不济,国库空虚,久病难康的大夏皇帝朱不治已经心力交瘁,似有独木难支大厦將倾之力。 “肃王,你可有退敌良策?” 大夏军队朱不治,沉思片刻,便把视线投向文臣班列的郑岳嵩。 好啊! 机会来了。 郑岳嵩迎著朱不治渴求的目光,抱拳拱手,低头说道:“要说这德才兼备之人,当属北防军黄羊峴防区镇北將军叶十三了。” 叶十三? 这个三个字一经肃王之口说出,满朝文武无不为此震惊。 要知道,叶十三可是个被贬的奴籍,何况还是前太子太师之子。 果然,郑岳嵩话音刚落,新太子就站了出来,目光一瞥郑岳嵩,冷声驳斥道:“简直胡闹,叶十三是何等人?肃王不会不清楚吧!” “微臣当然知道,此子驍勇善战,是不可多得的將才,眼下战局严峻,让他出来统领北防军有何不可?” 郑岳嵩面颊一抽,当仁不让地回了新太子一句。 老东西! 你老糊涂了不成? 当初就是为此剷除太子一党,这才对太师叶鐸以谋反之罪下了昭狱,抄了叶家贬其家人为奴,充军边关將功补过。 这个节骨眼上,你居然拎这么个玩意儿出来,这是要和孤唱反调不成? 心里如是骂著,新太子还是强压下火气,耐著性子说道:“奴籍叶十三,是有那么点战功,可那也是他叶家將功补过的分內之责,但要统领北漠边城的北防军,他还远远不够资格,把我大夏国之重器,交给一个奴籍,简直就是荒唐至极!” 混帐! 郑岳嵩面颊一阵急抖,隨即老脸一红。 要不是老子当初助力,有你这等草包当的太子? 不是要瓦解镇北王的势力吗? 眼下就是个绝好的机会,可你这草包东西,连这都看不透? 生怕说多了会引起其他人的警惕,郑岳嵩肚里狠骂一阵,然后退回班列低头站著。 第275章 也有皇帝拿不定的主意 朝堂的局势,又模糊了起来。 就是一些重臣的朋党,也不知道该站谁的位? 眼下的形势,又是扑朔迷离。 “父皇,叶十三此人,极其危险,断不可重用这等奴籍掌握兵权。” 新太子急忙转身,双膝一跪,向大夏皇帝就是一番諫言。 提起叶鐸,朱不治心头一凛。 他万没想到,这个叶十三会是前太师叶鐸的儿子。 在肃王郑岳嵩的奏请下,不久前由他亲自降旨,封黄羊峴防区將领叶十三为镇北將军。 这才短短几天啊! 前去传旨的人还没回到京都,这千里北防线上的虎头关就破防了。 “眾爱卿以为如何?” 大夏皇帝目光一扫眾臣,对於该不该將北防军统帅的兵权交在叶十三手里,他的心里还真的没谱。 面对朱不治的询问,文武百官竟然无一人抬头应答,都保持极度的沉默。 “那好!” 面带慍色的大夏皇帝,点点头道:“既然眾爱卿还没有想好人选,今日退朝后好好思谋一番,待明日早朝再行议过。” 此言一出,眾臣心头一阵轻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散朝后,许多人又不淡定了,纷纷避开他人,寻找自己的主心骨商討眼下的危机。 “关闭府门,老夫概不见客!” 回到镇北王府的吕南庭,张口就吩咐下去闭门谢客。 早已在府上候著的两个武將,纷纷投来不解的目光。 他们还没资格上朝,但不等於不关注边城的战事。 “王爷!” 一名武將上前,拱手一礼道:“圣上之意,可是重新启用王爷您掛帅出征?” “老了!” 吕南庭摆摆手,摇头道:“老夫这多年,为了避嫌,就府兵都没招募两千数,还谈何掛帅出征?” “哪圣上之意?” 另一名武將一阵失落,抱拳又是一问。 吕南庭在案桌后面坐下,端起一杯热茶,左右摇晃著脑袋,吹著茶汤上面的浮沫。 待三口茶水饮过,这才抬头说道:“肃王力主拿下岳佟,极力推举叶十三接任统帅职,但圣上还没为此明確表態。” “啊……” 两名武將同时一惊,同声叫了出来。 “这肃王,居然推举叶十三?” 为此感到不解的一名武將,迟疑片刻又道:“叶家和郑家,已是水火不容之势,杀父之仇,叶十三不可能不记在心上。” 另一个武將也摇头道:“肃王就不怕叶十三兵权在手,先拿他这个杀父灭族的仇人开刀?” “呵呵!” 喝乾了一杯热茶的吕南庭,把脑袋往椅子靠背上一仰,缓缓说道:“肃王此计绝妙,真不愧是只老狐狸,他和老夫多年过招,这下该让著他了,就由他折腾去吧!” “王爷……” 此言一出,两个武將不由得又惊叫一声。 其中一个武將急道:“王爷三思啊!不能由著肃王在圣上面前信口开河,都知道,这些年来,肃王无时无刻都在瓦解王爷您的势力,如果就此把机会让给肃王……” “行了!” 吕南庭摆摆手,淡淡又道:“虎头关破防,岳佟作为主帅,確实有重大过错,按律当斩!” “王爷,岳大將军他冤枉啊!谁都知道,虎头关守將刘勛,那可是兵部派去的將领,他並不完全听岳大將军的,再说,元蒙韃子是借道邻邦,这才使岳大將军浑然不知……” “闭嘴!” 武將替岳佟叫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吕南庭粗暴打断。 狠瞪两个武將一眼,吕南庭沉声又道:“韃子借道邻邦,那是兵法策略,只怪岳佟作为主帅,布防不够縝密,就是刘勛平时不怎么听岳佟的,但作为北防军主帅,那是他没本事將刘勛治服,故而酿下如此大祸。” 在喝过两口茶后,吕南庭又道:“说一千道一万,岳佟罪不可赦,要是叶十三出任主帅,將战局扭转,说不定朝廷对岳佟的处罚还会轻一点,假如叶十三再立奇功,反而会保得岳佟无恙。” 此言一出,如醍醐灌顶。 两个武將对视一眼,双双抱拳说道:“王爷英明,是末將肤浅了。” 吕南庭微微点头,目光望向厅外,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叶十三虽然身份特殊,但不可否认他確实有过人的本领。此次若他能担起重任,也算是给朝廷一个交代。” “只是……” 其中一个武將面露担忧之色,“就怕叶十三此人被肃王拉拢过去,如此一来,王爷您……”吕南庭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肃王极力推荐叶十三,那是他在自保,他的宝贝女儿和叶十三搅在一起,就叶十三在大金私自称王一事,怕祸及肃王府的郑岳嵩,也只能极力遮掩此事,將叶十三的战功放在首位说事。但叶十三的秉性,还不至於对岳佟落井下石,终究还是我们的人。” 另一个武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王爷考虑周全,如此一来,或许真能解朝廷燃眉之急,也能保住岳大將军。” 吕南庭站起身来,背负双手:“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在举荐谁来领军方面,老夫只有保持沉默,这样才能排除包庇岳佟,为其开脱罪责的嫌疑,把举荐人选的事,大可让肃王去做。” 避嫌? 高招。 借著肃王郑岳嵩的手,把叶十三推向主帅位置。 之前,吕南庭就想把叶十三扶上这个位置,可是没有天大的战功,那是行不通的。 这下好了,机会主动送上门来,至於叶十三投靠不投靠他的对手肃王,这倒不是他最想考虑的事情。 作为一个戎马一生的战將,他一个考虑的,那就是叶十三能扭转战局,力保大夏社稷无恙才是。 此时,镇北王府门外。 纷纷赶来的武將们,聚集在府门外面,力求让吕南庭拿个主意出来。 不料,吕南庭闭门谢客,不见任何登门求见的人。 僵持片刻,眾人两手一摊,垂头丧气地各自离去。 这一幕,当然逃不过新太子和大夏皇帝的眼线。 不多时,宫里御书房。 “吕南庭真的没有约见他们?” 大夏皇帝面色凝重,紧紧盯著密探的脸。 “回圣上话,镇北王府大门紧闭,没有放一人进去。” 在龙案前垂著脑袋的密探,把所见之事,毫无隱瞒地稟报给了朱不治…… 也就在这个时候,没有回太子东宫殿的朱桓,急匆匆就到了后宫皇后的寢殿。 “儿臣,见过母后!” 站在门外求见的朱桓,一脸愤然地在等待回应。 第276章 皇后娘娘的寢宫 “有眉目了?” 寢殿深处,好久才传出一声懒洋洋的问话。 “回母后话!” 新太子嘴角一拧,偷瞥里面一眼,然后低头又道:“朝上爭论不休,都为谁来接替北防军统帅之位发愁。” “你父皇的意思呢?” 寢室珠帘后面,又传出冷冷的一问。 “父皇他……” 寢殿门外的新太子一怔,隨即又道:“父皇也是举棋不定,倒是肃王力举黄羊峴防区守將叶十三,儿臣更是极力反对……” “混帐!” 新太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怒斥打断。 这一声怒斥,惊得新太子就地跪了下来。 这一跪,嚇得候在寢殿外面走廊上的宫女和太监们,也急急跪了下来。 就在新太子恐慌不安的时候,寢殿深处寢室位置,又传出皇后冷冷的声音,“一群废物,举荐一个领兵之人,居然如此之难?” 奇怪! 母后向来对他和蔼可亲,甚至可以说是溺爱有加,此番语气如此冰冷,甚至带著一丝慌乱? 低头跪著的新太子朱桓,眼珠子骨碌碌一阵乱转,侧过脸去,向离他身边跪得最近的一名宫女压低了声音问道:“彩红,你说老实话,谁在里面?” “太子殿下……” 这一问,直接让名叫彩红的宫女浑身直抖。 “奴婢不……不……知……” 彩红的声音,小得就像蚊蚋,恐怕连她自己都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 新太子又把脸转向右边,还没来及张口问话,右边跪著的一个小太监,浑身抖得就像筛糠,脑袋垂得额头几乎都触到了地上。 “三喜,你说!” 面对新太子低沉又严厉的一问,名叫三喜的小太监,浑身一阵哆嗦,一股尿就顺著裤襠从自己的两只膝盖下洇了开来。 “启稟……太子殿下……奴才不……知……” 看到宫女和太监嚇成这样,一股莫名的紧张,就从新太子朱桓的心里升起。 母后不会是被谁挟持了? 怎的不召唤他进去? 而且,一向对他温声软语的母后,此时巴不得撵他走一样? 想到这里,新太子硬著头皮站了起来,稳稳神后,把胸一挺,双手一提太子袍的下摆,伸出一条腿就迈向门槛。 “太子殿下,不可鲁莽……” 这一举动,直接嚇得彩红失声惊叫起来。 新太子朱桓对此却充耳不闻,一脚已然跨过了门槛。 隨著脚步向前移动,一阵奇怪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 寢室的珠帘后面,皇后粗重的鼻息声里,还带著一种呢喃不清的嚶嚀之声。 这种令人血脉僨张的声音,作为即將成年的新太子来说,那是再也陌生不过的了。 作为一个皇子,身边侍奉的宫女自然不少,从侍奉他洗浴到入寢,那种肌肤之亲的事儿,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是谁? 惊骇之下,再退出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但新太子也没继续向前,而是停了下来双手直抖。 秽乱宫闈! 这事在歷代的皇宫,早已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私藏假太监,豢养大型雄性宠物狗,与侍卫通姦的事比比皆是。 可如今发生在自己母后身上,朱桓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努力稳住身形,大脑飞速运转,思索著该如何应对眼前这荒唐又棘手的局面。 就在这时候,寢室的珠帘后面,“啊”了一声后,再也没了动静。 “母后,您这是怎么了?” 新太子朱桓心里一阵紧张,忍不住还是高声一问。 似乎是长出过一口气的皇后,声音又变得缓和了下来,隔著珠帘又道:“事情本宫已经知晓,你最好是去一趟肃王府,把这事好好商议商议,快去,切不可怠慢,这將关乎到社稷的安危!” “母后,您,真的没事吗?” 朱桓眼里寒芒一闪,面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胆怯与恐慌。 而且,他的脚步,也向寢室迈了一步。 寢室內,刚才还在一只绣凳上趴著的皇后,慌乱地站立起来,把从后面被撩起的衣裙放了下来。 没等她对著镜子整理已经凌乱的髮髻,就看到被从寢殿门口的阳光把一条身影长长地投在地上。 身影向珠帘下移动了过来,惊得顾不上整理髮髻的皇后娘娘猛然打了一个尿颤。 “混帐!” 珠帘后面的皇后娘娘,怒骂一声后,又缓和了语气说道:“还不快去找肃王商议事情,你想抗旨不成?” “母后息怒!” 地上长长的黑影,又向珠帘下移动了一步,道:“儿臣想不明白,肃王为何要举荐叶家的那混蛋出来?” “肃王举荐谁,那是有一定的道理,听他的,准没错!” 恨不得衝出寢室,狠扇太子几个嘴巴的皇后,边说著话,边用脚把围在她腿边转圈的一只体型庞大的敖犬往凤塌下踢。 她这一动,立起来足有一人高的敖犬,吐著长长的舌头把两只前爪搭在她的肩上。 “混蛋,找死!” 不知道是骂敖犬? 还是在骂不听劝告的太子,皇后娘娘的声音一下子凌厉到了极点。 “滚出去!” 情急之下,皇后娘娘暴吼著又是一句。 “母后息怒,儿臣知罪!” 浑身一哆嗦的新太子朱桓,终於停下了脚步,满腹狐疑地躬身退了出去。 “奴才们恭送太子殿下!” 待新寢殿外面传来宫女和太监们的声音,紧张得满头大汗的皇后娘娘,这才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来人!” 片刻后,皇后娘娘的眼神古怪起来,死死盯著低头舔舐著胯间的敖犬,咬著牙向闻讯赶来的太监们道:“弄出去找地方勒死,本宫再也不想看到它。” “奴才遵命!” 几个太监进了寢室,牵著敖犬脖颈上的牛皮项圈,连拽带扯地把牛犊一样的敖犬给带出了寢殿。 望著太监们的背影,皇后娘娘又转过脸来,冷声向几个惊慌失措的宫女说道:“侍奉本宫洗浴更衣,然后宣肃王来见本宫。” 此时,皇后才觉得方才太子所说之事那是何其重要。 扳倒镇北王吕南庭,绝好的机会就在眼前,这事,万不可有丝毫的马虎。 第277章 东宫 此时,东宫殿。 出了皇后寢殿的太子,一回到东宫殿,就大发雷霆。 方才在皇后寢殿,被那种奇怪的声音搞得怒火攻心,又血脉僨张的朱桓,一进门就把眼前跪迎的一名胖宫女踹了个仰面朝天。 “太子殿下饶命!” 差点背过气去的胖宫女,惊慌失措地翻了个身,又重新跪下来哀嚎道:“太子殿下要是有气,就打奴婢的屁股吧!千万不要毁了奴婢的这张脸。” 说我,胖宫女原地掉头,伏在地上把一只硕大的臀部高高撅起。 看来,在东宫殿挨打,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了。 “好!” 朱桓脸上闪过一丝阴毒,笑道:“说算你还知趣,这次,挨打就免了,不过,你得老实回答本殿提出的问题。” 说完,朱桓背起双手,转身就往自己的寢殿走,“放水,侍奉本殿下泡桶。” 免了一顿皮肉之苦的胖宫女,似乎更惧怕侍奉太子洗浴,惊慌得浑身都抖了起来。 看到太子已经进了寢殿,胖宫女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颤巍巍地就一路小跑去灶间提热水。 跟胖宫女一起跪著的宫女们,此时也纷纷起身,幸灾乐祸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这肥猪,又该她倒霉了……”“谁让她是前面那位的贴身侍婢呢……” “对呀!前边那位死后,新太子没杀菲珠就已经不错了,留她下来继续侍奉……” “菲珠啊菲珠,他娘的这名儿起得真有意思,结果把自个活成一头肥猪了……” “多亏了那身肉,不然,挨皮鞭的时候,早都被抽断骨头了……” “也是啊!挨鞭子总比其他惩罚要好多了,起码皮糙肉厚能扛住……” “小声点,万一被別人听了去,传到太子耳中,不给你灌一肚子的蜡油才怪……” 一提蜡油,聚在一起的几个宫女,霎时就闭嘴不言,见鬼了一样迅速分散开来。 此时,菲珠吃力地提著两桶热水,艰难地往寢殿走去,肥硕的臀部扭来扭去甚是扎眼。 待菲珠把热水注入木桶,又掺上冷水试好温度,早已被其他宫女解除了衣衫的朱桓,在两名宫女的左右搀扶下,一脸邪笑地抬腿跨入桶中。 “真他娘的痛快!” 隨著溢出桶外的热水哗哗响著,一脸愜意的朱桓半躺在桶中的热水里,然后把目光缓缓看向一脸紧张的胖宫女菲珠。 “你可真他娘的是头肥猪,老实回答本殿下的话,不然,真把你当肥猪给宰了!” 望著菲珠被热气腾得紧绷在身上的纱衣下面,囊鼓鼓的白肉隨著搓洗的动作而颤抖,朱桓突然沉下脸来,冷声问道:“你说你那死去的主子,生前可有什么秘密?” 菲珠心中一紧,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赶忙回道:“太子殿下,奴婢不知,主子生前並未与奴婢说过什么。” 朱桓冷笑一声:“哼,你最好说实话,若敢隱瞒,有你好受的。” 说著,朱桓示意身边另外的宫女,拿烛台过来。 听著儿臂粗的蜡烛,在烛台上嗶嗶啵啵地燃烧,滚烫的蜡油飞溅得让我头皮一麻。 菲珠嚇得扑通一声跪下:“殿下,奴婢句句属实,绝不敢有任何欺瞒。” 朱桓在木桶中直了直身子,用手挑起她圆滚滚的下巴:“希望如此,你可听好了!” 半眯著眼睛盯著冷汗直冒的菲珠,朱桓冷声问道:“当初,叶十三在陪你那死去的前主子读书时,可曾密谋过什么?” “回太子殿下话!” 菲珠浑身一软,瘫坐在木桶边上,颤声说道:“前太子读书时,並没和叶公子有何书本之外是话题谈说,奴婢也只是在一旁奉茶,有时也给二人磨墨,但从未听到有何无关书本的话。” “叶家参与前太子谋反,这你可知道?” 朱桓狞笑著,把捏著菲珠下巴的一只手,缓缓向下移动。 “啊……” 菲珠惨叫一声,隨即筛糠一样就抖个不停,朱桓的一只大手,拧住菲珠上身最敏感的部位,紧接著那只手就转了个圈。 豆粒大的汗珠子,扑簌簌地从菲珠白得晃眼,又厚实得颤抖的胸前滚落下来。 “不说是吧?” 朱桓咬著牙,掐著菲珠身体的一只手又反转了一圈。 “饶命啊太子殿下……” 菲珠的哀嚎,瞬间变成了惨叫。 侍奉在一旁的两名宫女,不怀好意地把目光投向燃烧得嗶嗶啵啵的巨烛上面,看著流得稀烫的蜡油,嘴角浮起一丝不怀好意的怪笑。 咔嗒嗒…… 疼痛到了极点的菲珠,牙关一阵急剧的紧磕,惨白的嘴唇一阵哆嗦,就一头栽倒在木桶边上的地上昏死过去。 “去,喊几个太监来!” 眼里一道寒芒闪过的朱桓,冷声向身边宫女嘱咐一声,然后目光看向一堆白肉一样的菲珠,咬牙道:“把她的两只脚腕吊起来,蜡烛该插何处?想必你二人明白,本殿下有的是办法让她开口。” 此言一出,就是朱桓自己带来的宫女,也不免一阵魂飞魄散。 为了拷问前太子身边的宫女,新太子居然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来对付一个曾经侍奉过前太子的宫女。 就那根儿臂粗的巨烛,而且还被燃烧得滚烫又稀软,要是倒插进人的身体里,就是不死,那里面也得脱八层皮不可。 平时朱桓抽打菲珠取乐,她们这些人也当个乐子看,但此时,新太子分明是要菲珠的命不可。 看来,这个曾经被新太子无数次暴虐过的胖宫女,今天就是她的死期。 新太子今天肯定是受到了有关叶家话题的刺激,不然,他还不至於对一个宫女起杀心。 “都聋了?” 朱桓一看身边的两个宫女还在发呆,顿时暴怒道:“你们,是不是也想和她一样?” 此言一出,准备出去喊太监过来帮忙的两名宫女,腿肚子猛然一抖,差点就被当场嚇尿了。 “太子殿下息怒,奴婢这就去喊公公们过来。” 两名宫女,爭先恐后地夺门而出,就连自己膝盖磕碰到坚硬的门框时,都来不及喊一声疼痛。 不一刻,四名阴著脸的年轻太监,手里拿著一盘绳子进来。 第278章 暴虐无道新太子 “好啊!” 一瞥疼得直翻白眼的菲珠,朱桓一脸邪笑地说道:“嘴够硬,那本殿下就送你去陪你的前主子去吧!” 说著,朱桓面上陡然色变,顺手拿起桌上一只砚台,狠狠砸向露在菲珠身体外面的半截巨烛。 “啊……” 隨著滚烫的蜡油四溅之下,脑袋朝下的菲珠惨叫一声便没有了气息。 这一慕,就连在场的四个太监和两个宫女,都不觉腿肚打颤。 “太子……殿下……她……死了……” 片刻后,上前查验的一名太监,弯腰下来探了探菲珠的鼻息,此时口鼻喷血的菲珠,早已没有了生命的跡象。 “拉出去,找个野地给埋了!” 面色阴沉得嚇人的朱桓,吩咐一句后,又缓缓躺入桶中。 热气腾腾的浴室,充斥著令人不安的血腥味道,可朱桓一脸愜意,躺著热水中闭著眼睛在想著什么…… 內城,肃王府。 郑岳嵩一脸不安,背著手在书房地上来回走动。 忽然,管家匆匆走了过来,立在书房门口说道:“王爷,宫里来人了!” “宫里?” 郑岳嵩一怔,嘴角隨即上扬,道:“是皇后娘娘的人?” “正是。” 管家点点头,又道:“公公已经在客堂喝茶等候王爷。” 此时,一名面色阴沉的中年太监,目光缓缓扫向客堂四周,淡淡问道:“太子殿下可曾来过?” 在一片奉茶的婢女低著头应道:“回公公话,奴婢未曾见到太子殿下来过。” “哦!” 太监面上一怔,然后端起茶碗,翘起一根兰指,慢悠悠地品起了茶汤。 郑岳嵩微微皱眉,略作思索后,整了整衣衫,快步朝著客堂走去。 踏入客堂,只见一位身著华丽服饰的公公正端坐在椅上,见他进来,缓缓起身。 “奴才,见过肃王!” 见郑岳嵩进来,公公欠了欠身子,屁股並没从椅子上起来,笑著寒暄,眼神却透著几分审视。 “庞公公大驾光临,不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郑岳嵩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客气地问道,心中却对太监的傲慢甚是起火。 一个宫里的奴才,居然对他这个异性王爷如此傲慢,在这些阉人的眼中,他这个王爷,无非就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一条狗。 公公轻抿一口茶,放下茶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王爷,皇后娘娘听闻虎头关破防,元蒙韃子已经南下,娘娘为此寢食难安啊!” 郑岳嵩心中一紧,却依旧镇定自若地说道:“既然事实已经形成,当务之急,就是撤销北防军统帅岳佟的军职,另选一名德才兼备的將领出来挽回败局才是。” “呵呵!” 公公冷笑一声:“王爷,皇后娘娘圣明,这宫中宫外的事儿,可都逃不过娘娘的眼睛。娘娘还是把希望,託付在王爷您的身上,这举荐何人?想必王爷心里早已有了人选吧!” 后宫不能参与国政。 撤换北漠边城北防军的统帅这等军国大事,皇后娘娘也要插上一手。 要知道,皇上还没驾崩呢! 这母子俩,都等不及了? 本来都是同一利益集团的成员,此时的郑岳嵩,心中却打起了另外的算盘,辅佐一个草包登上太子之位,朱桓这等蠢才,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国之储君。 想起半生的挚友叶鐸,郑岳嵩不免心中一阵慌乱,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 这时候,太监斜瞥郑岳嵩一眼,放下手中茶碗,道:“王爷,皇后娘娘还在等著吶!” “旁公公请!” 郑岳嵩面颊一抽,摆手示意管家备轿。 皇后身边的一个太监,都对他这个肃王如此轻蔑,可见太子朱桓,压根就没把他这个王爷当根葱。 心里一阵不快,对叶鐸的愧疚感,也就越来越强。 不大时候,皇后娘娘的寢殿到了。 望著头上凤冠高耸,肩上霞披眩目,美艷惊人的脸上一副母仪天下的傲气的皇后娘娘,郑岳嵩的身形顿时就矮了下去。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泄了气的郑岳嵩,一跨入寢殿的客堂,双膝一屈就地跪了行礼。 “哎呀表哥,你终於来了?” 皇后娘娘粉白的脸上,霎时就笑出两个酒窝,十指修长的两手凭空一抬,又道:“免礼,表哥快快请起。” “谢皇后娘娘!” 郑岳嵩心头又是一暖,感激零涕地从地上爬起。 这一声“表哥”,又让得他心中涌起一股特別的味道。 “来人,给肃王上茶!” 看郑岳嵩坐了,皇后娘娘摆手让宫女奉茶。 当两名宫女跪在眼前,把一壶香茗和几样乾果,摆放在他面前的时候,忽然又觉得,他这个王爷还是有一定的殊荣的。 在宫里,朝臣是不能接触后宫的,只有他这个皇后娘娘的表哥除外。 何况,皇后娘娘能在自己的寢殿接待他,这更说明他在皇后娘娘的心中,地位超过了任何一个朝臣。 就是有朝臣面见皇后,那也没有在皇后娘面前入座的资格。 “最近圣上龙体欠安,朝中国事,本宫急在心头,但又不方便出面,还得表哥多为大夏社稷操劳。” 皇后娘娘声音悦耳,娓娓而谈,暗示郑岳嵩在朝堂上要以她这个皇后娘娘的旨意行事。 垂帘听政? 架空皇帝老儿? 郑岳嵩心头重重一震,暗自思忖,这女人,野心真够大的。 眼下皇帝还在亲理朝政,再是精力不济,那也轮不到后宫来插言多嘴。 “皇后娘娘教诲就是,微臣听著!” 郑岳嵩微微欠身,拱手又是一礼。 “表哥喝茶,这茶不错。” 皇后娘娘答非所问,指著郑岳嵩面前精致的茶碗,笑道:“明前龙井,平时本宫都捨不得喝,表哥是懂茶之人,尝尝这茶味道如何?” 这喝茶! 不光是选茶叶的好坏,更主要的是烹茶的火候。 这好茶是有了,就差火候了。 郑岳嵩岂能不懂皇后的意思? 浅尝一口茶汤,放下茶碗感慨道:“人间如此美味,尽在皇后娘娘手中珍藏啊!” “表哥过奖了!” 皇后盈盈一笑,一双美眸紧盯著郑岳嵩的脸,又道:“茶不但解渴,也可明目,表哥喝了,眼力应该更胜往日。” 此言一出,郑岳嵩面颊一抽,镇定片刻,拱手道:“微臣有一事要稟报皇后娘娘!” “说来听听!” 皇后提起腰杆,抿嘴一笑,她要的结果,来了。 果然,郑岳嵩正色说道:“北防军统帅岳佟,昏聵老迈,且又玩忽职守,导致元蒙军队突破我大夏虎头关防线,导致沿途郡城沦陷,依微臣见,应將岳佟交由三司查办,领选一名德才兼备的武將来统领边城北防军。” 皇后微微点头,道:“查办岳佟,是他罪有应得,防务如此疏漏,就是吕南庭出面,也难保岳佟周全,倒是这接替他帅位之人,可有得力人选?” 拐弯抹角半天,这谈话,才进入正题。 第279章 妄想症 当“叶十三”这三个字,再次从郑岳嵩嘴里说出时。 “叶十三?” 对这个名字,皇后並不陌生,前些日子,整个皇城都在议论叶十三的辉煌战绩。 “回皇后娘娘,是叶十三。” 郑岳嵩点点头,再三肯定了一下。 “他是奴籍出身?” 皇后眼珠子一转,死死盯著郑岳嵩的脸,紧接著又是一问。 这一问,郑岳嵩心头一凛,压低声音又道:“不瞒皇后娘娘您,这个叶十三,就是当初太师叶鐸之子,被贬奴籍后,发配北漠边城充军烽燧兵看守烽火台……” 郑岳嵩毫不隱瞒,將叶十三的底细,一一道给皇后知晓。 “哦!” 皇后眉头微皱,沉思片刻,这才抬起头来又道:“按说这叶家,该记恨朝廷才是,可这叶鐸之后,却又奋勇杀敌保我大夏边城疆土无虞,这就叫人难以琢磨了。” 望著一脸狐疑的皇后,镇定了下来的郑岳嵩,这才低头连喝三口茶,待一旁的宫女添过茶汤后,这又说道:“皇后娘娘多虑了,这叶十三从小陪前太子读书,更懂得忠孝节义,叶家犯事被贬,倒让他萌生出以罪身立战功的想法,从而向朝廷,向圣上表明心跡,是一个难得的忠勇之人……” 忠勇之人?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郑岳嵩自己都心里没底,心虚得又低下头来。 “你是说……” 皇后抬起头来,把目光又投向郑岳嵩,道:“叶家是事,他究竟知道多少?” 这一问,惊得郑岳嵩出了一身冷汗。 叶家的事,这叶十三究竟知道多少? 不但皇后问他,就连他自己,也在心里向自己发问。 “你可想好了!” 皇后死死盯著郑岳嵩,冷声道:“如果此子心怀不轨,倒不如趁早將他除掉,要是一不小心引狼入室,到那时候,你我都追悔莫及……” “皇后娘娘明鑑!”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心头陡然一惊的郑岳嵩,屁股离开椅子,赶忙在地上跪了下来,“还请皇后娘娘放心,小女香逸,已经任监军坚守北防线,与北防军並肩抵御元蒙外敌,若是叶十三又异动,定然逃不过香逸的眼睛。” 大惊之下,郑岳嵩连忙解释,生怕稍有不慎,让皇后识破他的心虚。 不料,就在郑岳嵩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皇后莞儿一笑,娓娓又道:“本宫谁都不信,还信不过表哥你吗?” 没错! 当初为了除掉太子,身为贵妃的她,和郑岳嵩没少密谋。 最后,郑岳嵩多方捏造证据,加上贵妃里应外合给大皇帝朱不治的茶里,下了那么一点药,导致朱不治上吐下泻,接著又昏迷三天三夜。 据奉茶的太监招供,是太子指使他给皇帝下毒…… 紧接著,与叶鐸同为同僚加好友至交的郑岳嵩,在关键时刻又呈上了太师与太子共谋的证据。 在那次从天突降的祸事下,不堪忍受严刑峻法的太子在软禁中自杀,百口莫辩的叶鐸,更是以死明志来表明自己的清白。 然而,死无对证之下,这些莫须有的罪名,硬是实锤在叶家人头上。 趁著皇后的话头,郑岳嵩抓住时机,急切道:“这叶十三替代了岳佟,就等於是把北防军紧握在我们的手里,镇北王吕南庭的势力,也就不復存在了。” 皇后点点头,隨即又道:“你確定这叶十三不是吕南庭的人?” “还请皇后娘娘放心!” 郑岳嵩摆摆手,一脸轻鬆地笑道:“恐怕这叶十三,连吕南庭是谁?他都未必知道,就是听说过镇北王这个人,那也是何等年月之前的事,再说,一个战功显赫的武將,谁愿意屈尊在一个早已过气了的人名下?” 郑岳嵩极力在皇后面前力荐叶十三,陈述了诸多的理由,但就是闭口不提叶家和郑家当初的关係,更是只字不露郑香逸和叶十三曾经有过婚约的事实。 皇后微微頷首,沉思片刻后道:“既然你如此肯定,那便依你所言,让叶十三接管岳佟之职。但你需密切留意,若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向本宫匯报。” 郑岳嵩忙不叠跪地叩首:“娘娘英明,微臣必定全力以赴,不过……” “不过什么?” 皇后柳眉一竖,道:“这里面难道还有何隱情不成?” “娘娘明鑑!” 郑岳嵩心头一凛,迟疑道:“可是太子殿下他,他压根就信不过叶家……” “他懂个屁!” 皇后银牙一咬,道:“本宫让他去找你商议,看来他连本宫的话都不放在心上,如此刚愎自用,叫本宫如何放心得了?” “可是圣上那里,也没有明確表態!” 跪在地上的郑岳嵩,顺水推舟,又把皇帝给抬了出来。 “圣上那里,就由本宫去说,至於太子,先不管他了,毕竟他还年幼,有些事,他还看不透彻……” 也就在这个时候,泡在木桶中的朱桓,怀里拥著一个宫女,一双大手就像游鱼一样乱窜,时不时亢奋地大叫起来,“姓叶的,別看你他娘的立了些战功,但本殿下非弄死你不可!” 这一通喊叫,被摁在水中的宫女,差点被呛死。 这个即將成年的新太子,觉得还不过癮,继而又把目光投向另一名宫女,邪笑著:“那头肥猪已经去见她的前主子了,叶家那个混蛋,也离死不远了,孤今天高兴,你们,得侍奉好了!” 此言一出,站在桶外的宫女差点就尿了。 新太子的德行,她们最清楚不过了。 这个放著常路不走的傢伙,满脑子都是邪性事儿。 进宫不久的小太监,只要是长相白净细嫩一点的,大多逃不过他的手。 这个不为人知的嗜好,令身边的宫女们不寒而慄。 一想到叶十三这个人,朱桓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太子是死了,但这个从小伴太子读书的叶十三,更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令他没想到的是,被贬为奴籍的叶十三,不但没有死在被充军的路上,而且还让这货在边城成就了一番事业。 镇北將军? 想起他就来气! 去他娘的,这还了得,与镇北王只差一个“王”字。 “叶十三,我弄死你!” 对宫女施虐中的朱桓,兴奋得又是一声大吼! 第280章 叶十三终於出现了 就在京都朝堂乱成一团麻的时候,香香郡主的双唇也上了火。 “郡主,喝点牛奶吧!您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紫伶端了一碗现挤的鲜牛奶,目光殷切地望向焦躁不安的香香郡主。 自从吉格勒分到了一头刚產了犊子的牛,每天一碗鲜牛奶,总是会及时地送到闰王府。 苏哲已经连跑了三趟屯田村,但还没有叶十三的任何消息。 期间,岳佟来了一趟黄羊峴防区,在屯田村得知叶十三还没回到大金部族时,这个北防军的统帅更加不淡定了。 眼下,虎头关紧攻不下,北防军又和內地失去了联繫,前来运送军资粮草的兵马,也回不去內地而在屯田村待命。 无奈之下,岳佟又急匆匆赶回军部。 此时的香香郡主,再也绷不住了。 “来人!” 整天战甲不离身的香香郡主,丝毫不顾自己已经有了身孕,擦拭著手中的那把短剑,冲殿厅外面就是一声吼。 “郡主,末將在!” 苏哲应声而入,立在一旁躬身听命。 香香郡主把牙一咬,道:“速传大小將领前来议事。” “遵命!” 苏哲出了王府,亲自跑了一趟大营。 不多时,一眾將领齐齐站在闰王府的殿厅,三三两两地交头私语。 看到人都到齐了,香香郡主从怀里摸出一枚黑色的虎型兵符。 “周釗听令!” 香香郡主一手举著兵符,目光直射周釗脸上。 “郡主不可!” 周釗看到香香郡主拿出一枚兵符,就知道这个任性刁蛮的郡主已经撑不了。 急忙摆摆手后,周釗又道:“还请郡主收回兵符,此事鲁莽不得。”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更是暴怒起来,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提高了声调吼道:“如今万川郡和军部的兵马,久攻虎头关不下,战局如此对我军不利,本监军决定,调拨五千兵马,带上一千血卫军,火器助攻,务必將虎头关拿下。” 望著香香郡主手中高举的兵符,周釗不禁浑身一抖。 就是袁彪,也是不愿意把目光投向那个黑黢黢的物件上。 “都聋了?” 目光一扫眼前无动於衷的將领们,香香郡主更加不淡定了。 晃著手中能够调遣五千兵马的兵部令符,香香郡主再一次厉声吼道:“周釗,袁彪,你二人难道要抗命不成?” 抗命? 军令如山倒! 那可不是闹著玩的,在军中,违抗军令这可是要被砍脑袋的。 不料,周釗面颊一抽,头皮一硬,拱手道:“郡主,请恕末將不能从命。” “请恕末將不能从命!” 袁彪也跨前一步,拱手躬身,语气坚硬得就像石头。 “你们,都看好了?” 香香郡主粉脸突变,银牙紧咬,语气坚定地说道:“这是朝廷兵部的兵马调度令符,无论边军,还是地方军队,见此令者,必须听从调遣,违令者,当以叛逆论处!” 说完,香香郡主狠狠又道:“大家都是熟人了,本郡主也不想就此撕破脸皮,你们,可都想好了?” 这下,殿厅里鸦雀无声,霎时就陷入了一片死寂。 良久,周釗缓缓抬起头来,双手一拱,沉声道:“末將恳请郡主收回成命,北防军只以叶將军命令是从。”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完全懂了,这帮人不是怕事,更不是怯战,而是压根就没把她这个监军当回事。 “好啊!” 香香郡主一双美眸,骨碌碌滚落两行清泪,哽咽道:“苏哲听令,即刻召集五十卫兵,开赴虎头关战场,打不下虎头关,本郡主死不瞑目。” 这话,让周釗和眾將领们心头一震,不由得纷纷垂下了脑袋。 “你们几个,除了紫伶外,其他人还是回镇上去吧!告诉周敬堂大人,本郡主谢了!” 香香郡主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指紫伶和四个镇里来的侍婢,然后抓过桌上的短剑,昂首挺胸走向厅门。 “让开!” 刚走到殿厅门口,就被一堵身影迎面挡住。 香香郡主横握著剑鞘,偏著脸看都不看一眼,把剑鞘往前一推,就是一声怒吼。 不对! 剑鞘已经触碰到前面挡著的人的身体上,却不见对方让开身子。 “找死?” 香香郡主瞬间暴怒,猛然转过头来,正准备大声呵斥。 “这是要做何事情?” 一句不温不火,不紧不慢,不高不低的男人声音在眼前响起。 “你……混蛋……” 猛然转头的香香郡主,突然就像被雷击了一样,傻呆呆抬头望著挡在眼前的身影,颤声道:“混蛋,你,你还活著,你还知道回来?” 话音未落,右手横握著的剑鞘,噼里啪啦地就抽打在来人身上。 “將军……” “是將军回来啦……” 霎时,殿厅里接著就炸开了锅。 原本情绪沉闷的將领们,纷纷涌向门口,七嘴八舌地惊叫个不停。 “我才离开几天,你们就乱成了这个样子?” 叶十三咧著嘴,没心没肺地站在殿厅门口傻笑著。 在他的身后,跟著的却是以吴老六为首的卫兵加探马二十人。 此时的二十亲隨,一个个面无表情,襤褸的衣衫,遮不住他们身上深藏的杀气。 “將军,您可回来了?” 马成就像个小媳妇一样,拿手背揉了揉眼睛。 此时的香香郡主,也停止了对叶十三的踢打,转头就向紫伶喊道:“还不快准备热水侍奉將军洗浴?” 喜极而泣的紫伶,顾不上擦拭掉在腮边的泪珠,赶忙带著四名侍婢就去灶间烧热水。 “你还知道回来?” 脸上还掛在泪痕的香香郡主,又在叶十三的背上狠擂了一拳,然后甩著手暗暗呲牙。 叶十三的出现,闰王府的气氛,一下子就进入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这主心骨一来,眾將领们更是爭先恐后地谈起了关於虎头关的事。 眾將领拥簇著叶十三在王座上坐了后,纷纷跪下行礼。 “將军,时不我待,眼下虎头关该如何?还得將军定夺。” 周釗单膝跪地,拱手行礼,然后请示叶十三该如何对付虎头关? “將军,眼下元蒙大军在哲別的带领下,攻破我防线虎头关,使我千里防线和內地由此截断,置我边城於孤立之地,万望將军速速定夺!” 袁彪更是,眼里闪著浓浓的杀机,只待叶十三一声令下。 叶十三也没想到,就在他离开的这段日子里,忽烈儿居然贏了这么漂亮的一局。 此时,插不上话的马成站了出来,说道:“將军,我军还是坚守此地为好,虎头关那边,拿不拿下已经不重要了,已经有周大祥將军率部截断了元蒙韃子的后路,使他们无法再借道接济粮草。” 马成的观点,又和其他人不同。 他以为,就是拿不下虎头关,光是被周大祥的两万兵马从外围围困,也能把哲別大军困死在內地。 內地的地方部队,不可能任由元蒙韃子一路横行。 “屁话!” 叶十三嘴角一抽,突然说道:“你以为,截断哲別的后路,就能让十几万元蒙军队由此溃败?” 此言一出,马成极力辩道:“將军明鑑,正因为哲別部兵马眾多,故粮草才是他们的最大短处。” “混帐!用脑子想想?” 叶十三眉头一皱,道:“哲別大军若无粮草接济,他们难道不会沿途抢劫我大夏百姓?” 第281章 一声令下 一语惊醒梦中人。 此时,周釗他们这才想到,他们所有人都进入了一个认知上的误区。 截断哲別的后路,让元蒙大军无粮草可济? 错了! 元蒙本身就缺乏粮食,虎头关都破了,难道不会一路烧杀抢掠? 大夏內地的物產,总比元蒙丰富多了吧! 如此一来,所谓的截人家的后路,纯属愚蠢的想法,倒是元蒙军队守著虎头关,反而是断了北防军的后路。 这无论如何? 虎头关,一定得拿下。 战局再说紧急,事已至此,也不在这一刻。 叶十三先去洗浴,让眾將领们自己先交流一下部署。 不多时,叶十三头脸一新地来到殿厅。 “將军,眼下还是出兵虎头关,不可再拖延了。” 首先发言的,当然是香香郡主了,她还是保持向虎头关即刻出兵的意见。 “嗯!” 叶十三登上王座,点点头,把目光又投向周釗们。 “这样吧!” 叶十三把目光投向眾將领,道:“袁彪,带一百十门火炮,马成带两千长枪手。你二人火速增援周大祥部,务必將虎头关拿下。” “末將遵命!” 袁彪与马成面上一紧,当即就去准备。 周釗踌躇片刻,上前拱手问道:“將军,如此还不足三千兵马,末將也……” “不用!” 叶十三摆摆手,知道周釗想说什么? 目光一瞥周釗,叶十三又道:“除了火器,其他兵马周大祥带领的两万数足够了,你留下还有更大的作用。” 更大的作用? 眼下,天大的事,就是虎头关。 除了夺回虎头关,还有何事比这个重要? 就在眾將领一头雾水的时候,叶十三把目光,又投向也是刚刚洗漱完毕的吴六子,道:“吴六子听令,即刻动身,带探马侦查对面敌情!” 没等吴六子应声,叶十三把视线又投到陈七斤脸上,道:“速带人去巴立部族传令,崔明贵带一百门火炮,三千长枪血卫军,穆顺带七千兵马,即刻来此匯合!” 这一下,几乎调动了巴立部族所有的可战驻军。 如此集结大军,这是要? 就在周釗千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又听叶十三说道:“余下的三十门火炮,五百长枪血卫军,还有周釗部兵马,即刻进入战时准备。” “末將遵命……” 霎时,殿厅里呼声雷动,眾將领纷纷举拳呼应。 此时,叶十三手下已经有火炮二百三十门,长枪近六千兵数。 血卫军这一块,加上火炮配置兵数,总数可达近六千人的兵数。 进入战时准备? 难道,这忽烈儿派哲別攻下了虎头关,还留了一手还要攻打黄羊峴不成? 如是想著,周釗指挥部將即刻准备,说不定元蒙韃子隨时就会杀过沁目河来。 其实,就叶十三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周釗的防务一刻也没放鬆,早已进入备战状態的。 叶十三这一声令下,將士们的士气又提升了不少,但其他准备早已到位。 晚饭,比平时开饭早了一个时辰,待晚饭结束,太阳还在山头完全没有落下。 匆匆用过饭的叶十三,来不及和香香郡主说几句体己话,就重新穿好了战甲。 香香郡主让紫伶早已烧好了一壶茶,打算饭后小憩的时候,把她有了身孕的事告诉叶十三。 不料,穿好战甲的叶十三,回头一瞥香香郡主,沉声令道:“你,留下看家。” “你这是……” 不是进入备战状態了吗? 防御已经是早已部署好了的,这屁股还没坐热,这又是要做何等部署? 香香郡主一怔,脱口问道:“每部都已经部署到位,若是有情况,传讯很快,不必你亲自去沿河巡视了。” “谁说我要沿河巡视了?” 叶十三转过头来又道:“我这是要去元蒙的皇都走走,忽烈儿占领了虎头关,我拿下元蒙皇都查尔津不可吗?”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刚喝下的一碗茶水,霎时就变成了冷汗和尿意袭来。 拿下元蒙皇都查尔津? 见香香郡主瞬间呆愣,叶十三又笑道:“你不是说,我饱读圣贤书的吗?这来而不往,非礼也,忽烈儿派哲別攻破了我北防线的虎头关,我亲自打烂他的查尔津,如此回礼,不算寒酸吧?” “闰儿哥哥!” 香香郡主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语气平缓地说道:“咱不冒险成不?把虎头关抢回来,守住北防线,这已经是大功一件,至於元蒙皇都,咱就先放一放可好?” 这话,倒是出乎叶十三的意料。 原以为,这个胸大无脑的傻白甜,会拍著巴掌叫好,甚至会闹著跟他一起去攻打忽烈儿的老巢。 这是这么了? 成熟了? 还是稳重了? 总不会是怕了吧? 说怕,那可不是这香香郡主的性格。 让叶十三没想到的是,此时的香香郡主,还真是怕了。 一万过点的兵马,再是有火器增添威力,但要攻打元蒙的皇都,多少还是有拿鸡蛋碰石头的可能。 忽烈儿这次迟迟按兵不动,就是动了气力从全盟部调集兵马,要和大夏一决雌雄的架势。 这时候,出兵查尔津,那不是把不疼的指头,硬往磨眼里塞的吗? 已经走出殿厅的叶十三,目光已经冷了下来,脸上泛起一片浓浓的杀机,冷声向何秀儿道:“传镇北將军令,各部做好准备,掌灯前穿过沁目河,攻打元蒙皇都查尔津。” 就连何秀儿,也绝没料到,叶十三一回到闰王府,就直接下令向元蒙皇都开战。 由此看来,就是哲別没有攻打虎头关,元蒙的皇都查尔津已经在叶十三的计划中了。 这些,只是没有给任何人透露而已。 所以说,元蒙大军战领不占领虎头关,这皇都查尔津都少不了一战。 只是虎头关失守,迫使叶十三提前了计划而已。 何秀儿去向周釗传令,这时,周釗都被嚇了一跳。 他这才明白了,叶十三的失踪,还有只拍部分火力去支援攻打虎头关,而自己集中兵马在此集结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攻打元蒙皇都查尔津。 命令一下,眾將领们更是兴奋了起来。 怀揣著虎头关被破防的一肚子恶气,纷纷把这齣气的机会都重视起来。 不到一炷香功夫,早已准备好了的各路兵马,潮水一样向沁目河岸开拔。 第282章 兵临城下 不到两万兵马,却有著十万大军的气势。 还没过沁目河,驻扎在对岸虚张声势,用来迷惑北防军的木桑部,情知不妙,他们明白自己的这些无力,根本不是北防军的对手。 “將军,河对面的敌军弃营逃了!” 吴六子摸到叶十三面前,大致说了对岸的兵力部署。 叶十三大嘴一咧道:“哲別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部署木桑带著旧部,在对面虚张声势,用来牵制我军,使我北防军把注意力集中在他们的反攻倒算部署上,而这货却带著从各盟部调集来的大军,借道寧鶻,然后又突然出现在虎门关,这一手,我都没有想到。” “將军,如此一来,驻守元蒙查尔津的韃子兵,数量也不会少了?” 周釗插了一句进来,对元蒙皇都查尔津,他多少还是有些顾虑。 叶十三点点头,道:“那是当然了,不过忽烈儿会以为,北防军丟了虎头关,会把沿线兵力调集起来夺回虎头关,所以对我方的防守,会略为放鬆一些。” 望著废弃的木桑部大营,周釗又道:“眼下我们是就地驻扎,还是?” 叶十三目光一瞥散布在沿河岸上的营帐,道:“这里,作为我军的粮草集散地,有了他们丟下的粮食,打烂皇都查尔津足够了!” 说完,叶十三冷声又道:“传令下去,炮车打头,十里地换一次拉车的马,全速前进,天亮之前必须到达查尔津地界!” 此时的炮阵,已经和当初大不一样了。 每座炮架,都被配上了两匹轮换的健马,加上正副炮手,还有四名长枪护炮手从后面推著,行军的速度,那可是提高了不少。 天色微亮时,叶十三突然下令就地做饭休整。 “將军,我们还可再赶二十里路,现做饭还早。” 周釗抬头一看天色,觉得再赶半个时辰的路休整也不迟,起码天色大亮后方便一应操作。 叶十三摆摆手,道:“眼下造饭,此地远离百姓居住之处,不惊扰元蒙百姓,我军的目標是打烂忽烈儿的皇都,而非是给地方百姓造成惊恐。” 说完,叶十三让周釗传令下去,牛肉乾饭吃扎实了,然后备足乾粮,午后吃一顿乾粮,待天黑前把皇都的查尔津城给轰塌算了。 这一命令下去,眾將领振奋不已,出口恶气的时候到了。 虽然虎头关不属於他们防守,但都是北防线上的北防军。 虎头关被哲別大军攻破,等於也是打了整个北防军的脸。 作为北防线上的边军,这口恶气得出。 …… 午后一过,离天黑还早。 近两万北防军,已经开拔到元蒙皇城外围。 查尔津城,就在眼前半里处。 一百三十门火炮,已经在查尔津城的西面和北面一字排开。 周釗不解,问道:“將军,我炮阵为何不从四面进攻?” 叶十三半眯著眼睛,盯著周釗片刻,这才说道:“如果围死了,忽烈儿会狗急跳墙,逼著城內百姓顽隅抵抗,如此会造成更多的百姓死伤。” 没等周釗反应过来,崔明贵插嘴说道:“周將军有所不知,叶將军仁慈,已经派穆顺將军的兵马,围住东门,把南门完全放开,目的就是让忽烈儿有个逃跑的机会。” 这下,周釗懂了。 但还是有些疑惑,西北两处有猛烈的炮火攻击,这也无可厚非,但穆顺的兵马围著东门不攻,这岂不是对兵力的浪费? 要知道,穆顺率领的兵马,数量上要稍稍多於他的右翼。 右翼的原兵卒中,被筛选出的血卫军数量大於穆顺左翼。 故穆顺收下,余兵颇多。 叶十三的心思,周釗永远猜不透。 如果能把元蒙可汗忽烈儿拿下,干嘛又放开南门不围堵? 却要留一条逃命的路给忽烈儿? 宰了这条老狗,岂不是更好? 暮色慢慢降临,叶十三下令大军就地吃乾粮。 城头上戒备森严的元蒙韃子兵,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手中的硬弓已经羽箭上弦,目不转睛地盯著城下半里地外的大夏北防军阵营。 他们心里清楚,哲別攻破了大夏北漠边防线的虎头关,哲別大军已经一路南下,这些北防军却直取他们皇都的查尔津城,同样也是抱著决一死战的决心。 听闻大夏前来围城的大夏北防军兵数不足两万,这让忽烈儿稍鬆了一口气 “看来,叶十三的兵马,大多去援助攻打虎头关,剩下的这些,无非就是做做样子,给大夏皇帝看了,好让他的主帅岳佟减轻一些失败的罪责而已。” 忽烈儿说完,慢悠悠地端起一碗奶茶喝了起来。 有近四万的兵马守卫查尔津城,叶十三的那些兵马,算得了什么? 一名王公忧心忡忡,站了出来说道:“可汗不敢轻心大意啊!这叶十三绝非泛泛之辈,他能拿下我元蒙的两个盟部,说明此人用兵还是有一套的。” “是啊可汗,叶十三如今兵临城下,围困我皇都查尔津城,其意不善啊!” 面对这两个动不动就提出和亲休战的王公,忽烈儿放下手里的奶茶碗,仰头“哈哈”大笑一阵,说道:“二位王爷,不可灭自己志气,而长他人威风。叶十三要是有足够的兵马,为何不將我查尔津城四面都围堵起来?” 目光一扫宫殿中的眾臣,忽烈儿又道:“就那些兵马,当然不够用来从四面围攻了,就是西城和北城外,叶十三也不敢在百步外叫阵,我元蒙兵士手中的弓箭,这也是他叶十三最怕,最忌讳的地方!” 此言一出,元蒙的文臣武將们,才知道叶十三手中兵力不够,连围困四面城门的部署都无法完成。 就是围堵了西城和北城,那也是在半里地外虚张声势,不敢近前一步。 如此一来,原本有些紧张的大臣们,也不禁点头称是,一颗悬提著的心,也由此放鬆了下来。 倒是两个之前经常主和的王公,一脸悲愤地摇摇头,站在一旁嘆气不断。 “二位王爷!” 高坐鑾台的忽烈儿,目光不屑地一瞥二人,轻蔑说道:“本汗请你们上得北城楼,看看我元蒙男儿的弓箭手,是如何猎杀那些大夏两脚羊的。” 第283章 元蒙皇族的垂死狂欢 不一刻,皇宫中的文武百官们,齐齐登上了北城楼。 就连元蒙的王后萨其娜,也披著一件厚实的狐皮斗篷,掺著忽烈儿的一只胳膊,走在文武百官的前面,准备在城楼观战。 不大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查尔津城的四面城楼火把一片通明。 尤其是北城楼上面,不但火把通明,而且还燃起了熊熊篝火。 一只只现宰的羊,被架在火堆上面烧烤著。 忽烈儿牵著萨其娜王后的一只手,坐在一排熊皮软垫上,目光望向眼前桌面上摆放的酒具和各色乾果,笑道:“今夜,將是我元蒙最有意思的一夜,本汗和各位王公,一起饮酒吃肉,看看大夏军队是如何被我元蒙的勇士杀死!” 一脸福相的萨其娜王后,浅浅一笑,然后站了起来走到空地上,迎著城头呜呜吹过的北风,扭著圆滚滚的身子,居然跳起了舞来。 这一跳,一帮大臣们,也纷纷站了起来,围著篝火上烤得滋滋冒油的烤全羊,跟在萨其娜身后转著圈跳了起来。 “哈哈哈……” 火光映著忽烈儿一张兴奋无比的大脸,忽烈儿连喝三碗烈酒,情不自禁地用手打著拍子。 望著北城外半里地处忽明忽暗的火把,忽烈儿笑道:“就那些兵马,木桑那个废物都抵挡不住,难怪他的大金部族会归顺大夏朝廷。” 唯独没有和文武百官一起载歌载舞的两个王公,望著城外一脸愁容。 片刻后,其中一个王公附身说道:“可汗还是莫要大意,大夏守將叶十三,此人非等閒之辈,在明知我军打下了虎头关,还敢来我元蒙皇都攻城围困,如此胆大,叶十三绝非是装腔造势。” “呵呵!” 忽烈儿摆摆手,冷笑一声,自己亲手从火堆的木架上扯下一条还没被烤熟的羊腿,放在嘴巴猛啃一口,边吃边说道:“待明日天亮,我大军出城將他们全部斩落马下,到那时候,王爷你就明白我元蒙皇都的神威,那是不可侵犯的了。” 忽烈儿的语气,儘是轻蔑和不屑。 望著兴致勃勃的萨其娜,处於大破虎头关后兴奋中的忽烈儿,挥著手中的烤羊腿,大声说道:“去,传本汗命令,让所有皇族,都登城欢庆,公主和各王妃务必到场歌舞助兴!” 忽烈儿不但没有听从两位王公的劝告,而是反其道而行,让皇都查尔津城中的皇族们,全部登城欢庆。 不大时候,其他三处城楼顶上,篝火一堆堆被燃起,一只只烤全羊在火堆上散发著诱人的香气。 皇族们身穿昂贵的皮袍,在乐师班的伴奏下,围著火堆狂欢个不停。 “哈哈哈……” 忽烈儿兴奋得满脸通红,扔下啃了一半的羊腿,狂笑一阵后又连灌下三碗烈酒。 “大夏鼠辈围城,我元蒙有何可惧?” 站了起来的忽烈儿,目光一扫狂欢中的各位皇妃和公主,又大笑道:“大夏守將叶十三才那点兵马,真够寒酸的,本汗巴不得北防军全部围在此地,看我元蒙皇族载歌载舞,好让哲別將军毫无干扰地一举拿下大夏国都。” “来来来!” 忽烈儿又端起一碗酒来,向几个老臣面前一举,又道:“等本汗吃饱了,喝足了,再看外面的大夏兵马,是如何被我元蒙的勇士们当箭靶射成一只只可怜的刺蝟,到那时候,本汗要亲自砍下叶十三的人头,掛在大金盟部的王宫门口,让背叛我元蒙的那些贱民们看看大夏军队是如何的不堪一击!” 元蒙的皇族,只管尽兴狂欢,但城墙上的兵士们,却一刻都不敢轻心大意,紧握著手中的硬弓,只等大夏军队前来攻城。 就在忽烈儿肆意张狂之时,城外的大夏军营却一片肃静。叶十三身披黑袍,静静地站在营帐前,望著查尔津城方向,眼神深邃而冷静。 他身旁的周釗低声道:“將军,元蒙这般囂张,咱们何时动手?” 叶十三摇摇头,並没有说话,而是嘴角一拧笑了。 周釗一怔,硬气头皮又道:“韃子们此刻沉浸在虚妄的欢乐中,正是我们的机会,我方火炮可远程破开城门,然后长枪带头衝进城去先射杀一阵……” “有进步,火器的联合作战,你都会了?” 叶十三转过脸来,对周釗就是一句夸奖。 草! 这货终於学会了如何布阵火器阵型,还知道远程控制和精准射杀。 同时,守在东城外面半里地处的穆顺,望著远处城楼上的篝火,恨得直咬牙。 要不是叶十三有令让他只围不攻的话,他早就下令让骑兵和步军们强行攻城了。 这时候,消失了一阵子的吴六子突然出现。 “稟將军,元蒙皇族都在城楼上狂欢,但守城的韃子兵却没有参与。” 吴六子说完,抬起头来静等叶十三的答覆。 “好!” 叶十是笑了,道:“这忽烈儿並不糊涂,还是把防御放在第一位,只有狂欢,那只是自己给自己壮胆。” 说完,叶十三把目光看向崔明贵,冷声道:“血卫军长枪手,抹黑推进八百步,子时即刻射杀守城韃子兵。” “遵命!” 崔明贵面颊一抖,转身就去布置。 叶十三又把脸转向陈七斤,道:“传令火炮阵营,攻击目標不便,准备天微亮时破城。” 陈七斤双手一拱,飞快地去向炮阵传令。 “当……当……当……” 查尔津城楼上,三声午夜的钟声准时敲响,查尔津城依旧灯火通明,狂欢声不绝於耳。 就在此时,北城外的黑暗中,突然爆发出密集的“砰砰”声炸响。 “啊……” 与此同时,北城头和西城头段,韃子守军们的惨叫接连不断。 从城头垛口不断地有守城韃子兵惨叫著坠落地面。 一支支火把掉下城头熄灭,一具具韃子的身躯落地而死。 城外的黑暗,与城头的火把和篝火堆成了鲜明的对比,燃烧的火把和火堆,成了长枪手血卫军们射击的靶子。 城头的弓箭手不断被射杀,形成的防守空位上,不断有韃子兵补充了上来。 不少的韃子兵被长枪射中后,掉落城外的地面,更多的韃子兵倒在城头哀嚎著死去。 黑暗中的血卫军,一拨接一拨地举枪射击。 城楼上载歌载舞的元蒙皇族,一下子就慌了起来,又飞溅而来的铁砂流弹,瞬间就射死了几个跳唱累了后,坐在火堆边大吃烤全羊的皇族王爷。 第284章 快,护送可汗回宫 没有任何喊杀声。 但惊天动地的射杀,霎时就让城头乱了起来。 “射死他们!” 开始不淡定的忽烈儿,弯腰躲在一堵墙后面,吼叫著让弓箭手射杀北防军。 “嗖嗖嗖……” 城头万箭齐发,但都徒劳无功。 韃子兵射出的箭,纷纷落在城下地面上,距离北防军阵地还有二百步远。 “砰砰砰……” 这样的距离,对枪口冒著火光,滚烫的铁砂却无济於事,直接撕裂夜空,將城头的弓箭手一个个射杀倒地。 忽烈儿亲眼看到他的兵士们在他眼前倒下,有的兵士脖子里血如泉涌,有的胸口出现指头粗的血洞,甚至有的兵士,直接半个脸都不见了。 如此骇人的场景,就连这个平日杀人如麻的忽烈儿,也不禁被嚇得魂飞魄散。 原本乱跑不停的皇族们,被流弹打死了几个后,其余人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一片一片的兵士在城头倒下,也有无数人掉下了城头摔死在外面。 流在城头地上的人血,瞬间就被结成了猩红的冰,新的人血又冒著热气从兵士们身上喷出。 韃子兵们的惨叫声不断,公主和妃子们的惊叫,也是彼此起伏。 王后萨其娜,抱著脑袋跪在地上,一只滚圆的屁股撅得老高。 她身上那件华丽的狐皮袍子,已经被地上的血污染得惨不忍睹。 这突如其来的枪击,让城头的韃子兵们折损不少。 “快,护送可汗回宫!” 一名武將站了起来,拔出腰间手柄镶嵌著宝石的佩刀,高举著喊了一声。 “砰——” 一声巨响传来,武將的咽喉处隨即就喷出一朵血。 “噹啷!” 隨著手柄镶嵌著宝石的佩刀落地的声音响起,武將魁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隨即就栽倒在地。 这一枪,更是让现场陷入了极度的恐慌。 韃子兵们彻底乱了阵脚,原本还算有序的防御瞬间土崩瓦解。 相互的踩踏,让一些跌倒在地的韃子兵再也没有爬起来。 忽烈儿瞪大了双眼,惊恐地看著这一切,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撤!快撤!” 忽烈儿声嘶力竭地喊著,再也顾不得什么尊严与荣耀。身边的亲卫们簇拥著他,不顾一切地从城头的台阶上向下涌去,霎时又和从城里赶来增援的兵將们挤成一团。 看到可汗忽烈儿都逃下城楼,城头的兵士们再也顾不得坚守,立刻向台阶上涌了过去。 而城外,那神秘的火力依旧没有停歇,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城头火光下的一颗颗脑袋就扣动了扳机。 西城楼和北城楼上,火把霎时就灭掉了一半。 长龙一样的篝火堆上,栽倒在火堆里的韃子兵们,被像烤全羊一样地被柴火烧烤得浑身冒烟。 革甲,皮袍被烧著的难闻味道,合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一起在城头蔓延开来。 原先兴高采烈载歌载舞的皇族们,此时用最狼狈的方式逃下城楼。 隨著韃子兵们的逃离,城头渐渐安静下来,只留下一片狼藉和无数冰冷的尸体。 流淌著的鲜血,顺著城头的缝隙被冻成了刺目的冰掛,城下的积雪上,坠落在地的韃子兵尸体,將洁白的雪染成了诡异的红色。 而这场突如其来的神秘袭击,又將给这座城,笼罩了一层死亡的恐惧。 逃下了城楼的忽烈儿,惊魂未定地在皇宫的地上转圈。 他这才清醒过来,元蒙军队的弓箭,根本无法达到能射中大夏北防军的有效射程。 哪怕射出再多的箭,都是徒劳的。 眼下城外漆黑一片,敌情不明,就是开城出击,也没有个清晰的方向。 “快,传令下去!” 突然想到了好对策的忽烈儿,衝著跟隨在身后的一名武將吼道:“所有兵力都坚守各城门,不准大夏北防军靠近我城半步,待天明时,全部出城迎敌!” 一名王公气喘吁吁,急忙摆手道:“三思啊可汗,老臣再次恳请可汗,理应向大夏求和啊!” “求和?” 忽烈儿猛然转头,勃然大怒道:“此时求和,你让哲別將军从大夏领土上撤兵回来?” 没等王公再说什么? 忽烈儿指著王公的鼻子,又破口大骂道:“我元蒙勇士占领了大夏关口虎头关,勇士们正向大夏国都挺进,相信用不了多久,大夏的国都就会被我元蒙勇士占领,我皇城查尔津城,无非就是有一些死伤而已,外面的大夏军队,还不一定能挺多久?你到底是何居心?这就急著向大夏军队投降不成?” 此时,諫言的王公也不再保存客气,白的鬍鬚一抖,衝著忽烈儿暴吼道:“忽烈儿,论辈分,你还是我多伦的侄子,元蒙的兴衰,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你一意孤行,听信木桑和图海这等阴险小人的谗言,屡屡和大夏北防军发生衝突,导致今天战祸四起,百姓苦不堪言,把蒸蒸日上的元蒙带向毁灭,你忽烈儿將是这片草原上的千古罪人!” “放肆!” 被王公的驳斥,气得嘴唇直哆嗦的忽烈儿,把目光投向皇宫中的侍卫,吼道:“將多伦拿下。” “我看谁敢?” 和多伦一起进来的另一个王公,“刷”一下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指向侍卫说道:“多伦王爷一生为元蒙南征北战,立下战功无数,如今我们老了,被忽烈儿不当回事了,有种的,先把老子杀了,要动多伦王爷,就从老子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嘎力巴,你也要造反不成?” 忽烈儿怒火衝天,指著另外一个王公吼道:“多伦王爷是老糊涂了,难道你也被嚇破胆了吗?” 忽烈儿目光从多伦的脸上,又转移到嘎力巴的脸上,一脸黑线地又道:“你们,曾经是元蒙的骄傲,可如今,你们自己看看你们,畏首畏尾,前怕狼后怕虎,动不动就投降求和,还屡次拿和亲来討好大夏。本汗问你们,你们的骨子里,流淌的还是元蒙皇族勇士的血吗?” 说完,忽烈儿视线又转向一队宠宠欲动的侍卫,厉声道:“將二位王爷带下去看管起来,別让他们被嚇破了胆子。” “你……” 被再次羞辱的多伦,颤抖著指向忽烈儿,大张著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如狼似虎的侍卫们上来,迅速地按住多伦和嘎力巴的肩膀,將他们腰间的佩刀也收缴而去。 “二位王爷请!” 侍卫长一脸不屑,轻蔑地一扬手,道:“还请王爷息怒,小的给二位王爷换个安全上地方,免得被大夏军队嚇破了胆子……” 第285章 丟盔弃甲 不断有尸体从城头被抬下来。 更有不断的韃子兵被补充上了城头。 天还没有亮,无数的战马却在查尔津城中嘶鸣起来。 韃子骑兵们牵出战马,准备在天明时候,衝出城去,用他们彪悍的骑兵优势,將围困查尔津城的大夏北防军衝杀个落流水。 这时候,元蒙韃子兵们的学精了。 城头上的弓箭手们,都熄灭了火把不再贸然露头。 从掉落在城外地上的火把照亮的范围来看,北防军根本不在他们弓箭射程之內。 城內的骑兵们,已经翻身上马集结起来,只等天色放出一丝亮光后,一声令下就杀出城去。 此时,北防军阵地上,黑暗中的叶十三嘴角一拧,露出一丝笑意。 鸟人! 这就扛不住了? 这才哪跟哪儿? 老子的总攻还没开始呢! “传令下去!” 黑暗中的叶十三突然开了口,向身边何秀儿说道:“告诉崔陈七斤,城楼,城门作为主要目標,等会佛晓,狠狠的轰就是了。” “遵命!” 何秀儿应了一声,借著雪地微弱的光亮,就向炮阵摸了过去。 这袁彪被派去了虎头关,陈七斤就成了火炮阵营的指挥官。 叶十三又向吴六子说道:“让崔明贵做好准备,待火炮把城楼打烂,长枪手打头阵,阶梯式推进,两百步內射杀所有的阻拦之敌。” “遵命!” 吴六子应了一声,然后就消失不见。 “將军……” 听到叶十三又开始部署,周釗急道:“那么末將?” “呵呵!” 叶十三笑了一声,道:“这就等不及了?有你的硬仗可打,等长枪射杀一轮后,你部弓箭手继续射杀后继之敌,待长枪补充好弹药,再次对二百步外的敌兵进行射杀……” 这才部署,周釗已经熟烂於心,点点头后,还是去向各部將再次叮嘱了一番。 倒是围堵在东门外的穆顺部,眼睁睁看著慌乱不堪的城头,手中的钢刀和弓箭都被握得汗水津津,就是等不到出击的命令。 穆顺知道,叶十三在此布兵,就是要嚇退从东门突围的敌兵,好让韃子兵们从无人围堵的南门逃命。 这一点,也正是穆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將军,我部就如此观战不成?” 一名部將凑了上来,低声又道:“西门和北门,方才射杀得热火朝天,弟兄们早已手痒得不行了,將军何不下令,让弟兄们攻进城去杀个痛快?” “闭嘴!” 穆顺转头,狠瞪部將一眼,骂道:“叶將军自有高招,他让我们如此守住这东门外面,必定有他的用意。” 吃了一瘪的部將,一吐舌头就又退了回去。 穆顺虽然嘴上呵斥部將,但心中也满是疑惑。 他望著城头渐渐熄灭的火把,心中不断思索叶十三的布局。时间一点点过去,东门外的气氛愈发压抑。 终於,东边的天色,微微露出了亮光。 突然,一阵轰隆隆的炮声,將等候了一夜的將士们,惊得浑身一震。 此时的北门和西门,火炮一起轰向城楼和城门。 城头上不断有韃子兵被炸得飞起半空,然后把残肢飞溅向四周。 霎时间,城头上火光一片,狼哭鬼嚎般的惨叫,要比长枪射击时还要瘮人。 也就在这个时候,早已等得心急如焚的韃子骑兵们,在一声令下后,纷纷高举弯刀,策马就冲向城门。 没等他们守著城门的兵卒们从里面打开城门,半尺厚的城门门板,已经被炮灰炸得四分五裂。 “衝出去,杀了他们……” 高举著弯刀的韃子骑兵,叫喊著就向城外衝去。 轰隆隆…… 又是一阵炮火在城门外炸响,还没衝出城外百十步远的韃子骑兵,就被密集的炮火炸得人仰马翻。 “不要怕,杀出去……” 前面的韃子骑兵和他说的战马,已经浮尸遍地,但从城內衝出来的后继者们,叫喊著又冲了出来。 此时,城头上的城楼,已经被炮火轰炸得片瓦不存,烟尘冲天之下,城头的弓箭手们,也被炸得血肉横飞。 一拨接一拨的骑兵,衝出城门后一拨又一拨地倒下。 如此猛烈的炮火攻击下,城头上没被炸死的韃子兵们开始蜂拥著向城內逃窜。 半数骑兵被炮火炸死后,这才醒悟了过来的元蒙武將们开始向后撤退。 城门口的硝烟还没散尽,不见有骑兵再衝出来,叶十三忽然暴吼道:“长枪血卫军杀进去。” 早已待发的长枪血卫军,分成阶梯阵型,在崔明贵的指挥下开始入城射杀。 “砰砰砰……” 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来不及从城门內撤回的骑兵们,在拥挤中就被长枪喷出的铁砂打成了马蜂窝。 有的骑兵索性弃马,从同伴的战马肚子下钻过去设法逃命。 这一来,混乱中不少弃了战马的韃子兵,又被同伴的战马踩死。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 查尔津城內,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无主的战马嘶鸣著四处奔跑,惊慌失措的百姓们望著满街逃命的兵士,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 “稟报可汗!” 一名头上已经不见了头盔的斥候,连滚带爬地衝进了皇宫喊道:“大夏军队已经破城,我军死伤无数,已经无力阻拦……” “混帐!” 额头已经见汗的忽烈儿,拔出一把金柄佩刀,只见寒光一闪,报信的斥候一颗脑袋就滚落在皇宫的地上。 “四万勇士,居然阻挡不住不足两万的大夏军队,你们这些混蛋……” 发了疯似的忽烈儿,带著一队侍卫就衝出了皇宫。 这时候,皇宫外面,无数的元蒙骑兵仓皇退回。 “不好了,大夏军队已经入城,赶快保护可汗……” 一名撤回来的武將,高喊著把皇宫围住,指挥著惊慌失措的骑兵们继续坚守住皇宫。 望著远处城头方向冲天而起的烟柱,还有眼前丟盔弃甲的骑兵们,忽烈儿握著金刀的手抖了起来。 眼下,撤回来的骑兵,大致目测之下,也就是一万兵马左右。 这就是说,从昨夜到方才,足有近三万的兵马,已经死伤在大夏军队的枪炮之下。 第286章 元蒙皇都,再无可汗皇帝 “可汗,大夏军队杀回来了!” 正在忽烈儿六神无主的时候,一名满脸血污的武將,带著溃不成军的几十名骑兵,狼狈地冲了过来又喊道:“北门和西门已被大夏军队攻破,东门外面也有大夏军队围堵,只有南门外没有敌军!” “可汗,我们跑吧!” “父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南门既然没有大夏军队在外面防守,我们可去寧鶻暂避一些时日。” 忽烈儿的身后,王后萨其娜带著一群公主和妃子们,已经拿著大大小小的包裹,心惊胆颤地等待著忽烈儿做决定。 “杀……” 大夏军队的喊杀声,也遥遥传了过来,溃败的兵马引起了更大的混乱。 已经有百姓也纷纷带著贵重物品,赶著马车和牛车,在城里就像没头的苍蝇一样,满屋目地的乱窜著。 “可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晃著一身肥肉的萨其娜,急得几乎哭出了声来。 “嗨!” 忽烈儿懊恼地拿拳头砸了一下大腿,一扭头就往回走。 隨后赶到的皇族们,已经带著贵重物品,赶著马车做好了外逃的准备。 此时的武將们,立刻规整自己的部下,急急忙忙地抢著將粮食装车。 叶十三望著查尔津城上空四处腾空而起的浓烟,咧著嘴笑了。 “即刻派人去军部,让岳大將军带上兵马,来接手查尔津。” 叶十三轻描淡写,就向吴六子下了军令。 从元蒙皇都查尔津,到大夏边城通天驛镇的军部,直线距离並不是很远,吴六子带著几名特训过的探马,即刻就跨上战马出发。 查尔津城的西门和北门內,一些顽隅抵抗的韃子兵,不是被血卫军用长枪射杀,就是被步弓手补杀。 就是有些韃子兵衝到近前,也被衝上来的趟子手乱刀砍死。 一时间,查尔津的城头上浓烟滚滚,城楼被炮火轰得多处倒塌。 西门和北门內,韃子兵浮尸遍地,血流成河。 受伤的战马四处奔逃,引发得查尔津城內更加恐慌混乱起来。 叶十三骑著高头大马,从北门缓缓朝著城內走去,目光冷静地审视著这一片狼藉。 望著遍地狼藉,转头向何秀儿说道:“传令周釗,派一队兵马打开东门。” 此时的周釗,正亲自指挥著骑兵和步军,对阻挡入城的韃子兵进行又一轮的剿灭。 不多时,一股骑兵从混乱不堪的韃子兵阵型中杀开一条血路,直奔城南,杀死已经逃跑得不多的几名守军,挪开水缸粗的圆木,將查尔津城的南城门从里面打开。 “將军快看!” 一名副將喊了起来,“城门开了,我们杀进去好了!” “將军,是我们自己人!” 另一名副將认出了打开城门的骑兵,兴奋得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穆顺面颊一阵抽动,隨即精神一振,吼道:“杀进去,用你们手中的刀,杀出北防军的威风。” 此令一下,身后的骑兵一扯马韁,高举著战刀直衝南门而去。 一时间,来不及撤退的韃子兵,本身已经是斗志全失,在三路北防军的逼近下,潮水一样向城南退去。 此时从北门进入的叶十三,目光一扫遍地的尸体,眉头微微一皱,吼道:“北防军不接受俘虏,但不滥杀一个百姓妇孺。” 一些企图逃出皇都的元蒙百姓,根本无法顺利到达南城,在强悍於他们的兵马面前,他们只有纷纷让路。 急於逃命的韃子兵们,把手中的弯刀,直接挥向了挡著他们撤退的百姓。 这一幕,皇都的百姓们又惊又慌,纷纷向街区两边退让。 前面撤退的韃子兵们,拥簇著忽烈儿和皇族们,已经打开了南门,出了城后向著寧鶻方向仓皇逃窜。 一直到夜幕降临,查尔津城內才不见了韃子兵的身影,来不及逃跑的散兵游勇,几乎全被北防军砍杀。 直到掌灯时分,叶十三这才带著一百血卫军进了皇宫。 此时,四面城楼,已经被穆顺带兵把控。 惊慌失措的元蒙百姓,被周釗的兵马劝回了各自的家。 遍地的韃子兵尸体,被北防军抬到城外的壕沟,暂时用积雪做了掩埋。 不得骚扰百姓,违令者斩! 叶十三对自己的部下,下达了最严格的军令。 秩序逐渐在混乱中建立起来。 一些在混乱中受伤的百姓,在北防军的帮助下,每个人都被包扎了伤口。 直到子夜,城里的尸体残骸,才被清理乾净。 元蒙皇都的查尔津城,经过一天一夜的鏖战,此时已经完全被叶十三占领。 望著狼藉一片的皇宫,叶十三咧著嘴笑了。 偌大的皇宫,贵重物品被扔得到处都是,来不及带走的狐皮,绸缎,还有瓷器,让叶十三一阵瞠目结舌。 忽烈儿皇宫的奢华,真让他开了眼界。 这座位於查尔津城中心的皇宫,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只是建筑规模不小的一座土城堡。 但进入里面,在大夏京都的一些朝臣家里有的,这里几乎都有。 而一些稀有的玉石雕件,那可是在大夏京都反而少见。 几乎所有的椅子上面,都包著虎皮、熊皮、豹皮,最次的也是用狼皮做垫。 而这些,眼下都被凌乱地拋弃。 看来,狼狈而逃的忽烈儿,仓促中只带了金银和隨行的卫队,还有及时撤回的兵马一路逃向与之接壤的盟国寧鶻。 叶十三站在皇宫大殿之上,望著那象徵元蒙皇权的龙椅,神色平静却透著不容侵犯的威严。 他深知,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元蒙根基深厚,余孽未除,后续的局势依然险峻。 在身后眾將领的注目下,叶十三缓缓踏上鑾台,走到那边鎏金大椅旁边站了,然后缓缓转过头来,淡淡说道:“即刻起,天下再无元蒙一国,查尔津城也无元蒙皇帝一说,忽烈儿可汗就是元蒙的皇帝,现已逃亡,查尔津城以及周边城镇、草原,均归我大夏边城所辖治。” 说完,叶十三迈过腿来,在那把象徵著元蒙皇权的王座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第287章 如此庆功宴 “参见镇北將军!” 眾將领见叶十坐了那把王座,呼啦啦单膝跪地,向叶十三行礼。 叶十三目光一扫眾將领,“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这城內的秩序,百姓对我大军的恐慌和仇视,那是自然少不了的,凡是只情绪牴触而无暴力抵抗者,不得对其动兵刀。” “总之,慎杀!” 叶十三又补充了一句,摇摇头又道:“本將不接受俘虏,就是避免对他们的管理难度,与其把大部分精力和兵力费在对俘虏的管理上,还不如去管理这些百姓好了。” 谁都知道! 投降只是权宜之计,哪个人甘愿放下武器屈尊敌人之下? 与其留著这等祸患,不如一次清剿乾净。 叶十三的狠,也就在这里。 杀伐果断,在这等问题上从不拖泥带水。 叶十三的仁,却不忍心五度地去奴役异族百姓。 对底层,他有著天生的怜悯之心。 思忖片刻,叶十三像是又想起了什么? 突然抬头,把目光再次投向眾將领,道:“扔在城外壕沟,用积雪掩埋上那些尸体,明一早,还是搭起木架烧了的好,不然天暖之时,积雪融化尸体腐烂,滋生出瘟疫,那可是一场灭顶之灾啊!” 此时,城里还在四处搜查隱藏起来的韃子兵,各路兵马忙得不可开交。 要將这城中的秩序完全捋顺,没个三两天时间是不够的。 叶十三饿了,让將领们安排下去,伤马死马,一概用来食用。 经此一战,伤马和死马又是不少,这样一来,不但改善了伙食,又省出一部分粮食来。 等一切都部署完毕,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处於战胜方的北防军,忙碌到此时,都已经是飢肠轆轆。 从被炸毁的城楼上,穆顺吩咐兵卒们拆下木料用来烤马肉。 不大时候,查尔津城里的各条街区,沿街都拢起了火堆,烤马肉独特的香味,霎时就笼罩了整个城区。 与前天夜里城头上元蒙皇族边烧烤边歌舞来看,北防军还是低调多了。 皇宫里也是,各院子都燃起了篝火,马肉被烤得滋滋冒油。 叶十三这次破例,让兵卒们把搜集来的酒摆上,皇宫饲养的肥羊也被宰了,交给火头军去燉。 有厨艺的兵们,这下找到了一显身手的绝好机会,只要是皇宫里有的食材,都被他们从地库中搜了出来。 “都给本將放开肚皮吃!” 叶十三背著手,在皇宫各院转悠著,嘱咐身边的血卫军不要客气。 “谢將军。” 血卫军属於叶十三直接率领,自然就和叶十三亲近了许多。 叶十三既然发话了,那还矜持个什么? 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整个皇宫热闹一片。 突然,叶十三把目光停在崔明贵身上。 只见坐在一处火堆旁的崔明贵,只啃著被烤得金黄的马腿肉,大口喝著茶水。 而他身边的血卫军们,也是如此,並没有举杯痛饮。 “崔明贵,此役你的战功不小,真是元蒙韃子的催命鬼,这大捷之时,全军都在庆贺,唯独你这一块为何不见饮酒?” “回將军话!” 见是叶十三过来,崔明贵赶忙从火堆旁站了起来,拱手低头道:“將军虽然解除军中饮酒禁令,但末將身边这些弟兄,乃是负责將军安全的近卫,近卫在当班期间,无论如何都是不能饮酒的。” 此言一出,叶十三自己都一怔。 自己身边是留了一百血卫军作为亲隨近卫用,但实际上这一百人,每逢开战,都派往阵前打前锋。 而跟隨在自己身边的,只是吴六子和陈七斤他们二十人而已。 但这二十人,同时还担任著探马和传令的差事。 叶十三身边,没有吃閒饭的,就是有,只能是身为监军的香香郡主了。 望著崔明贵他们吃得满嘴流油的架势,叶十三的肚里更饿得心慌。 “將军,您要是不嫌弃,就和大家一起吃点?” 崔明贵知道,有军灶专为叶十三开小灶的。 但看叶十三的表情,飢饿的程度,丝毫不差他们这些人。 “嫌什么?有何可嫌的!” 叶十三狠瞪崔明贵一眼,就地盘腿坐了下来。 “將军……” 身后跟著的几名卫兵一声惊呼,赶快抓过血卫军坐著的一块羊毛毡垫。 这种羊毛毡垫,在皇宫隨处可见,皇宫里的下人们,不像贵族那样习惯坐椅子,这种垫子,就是他们日常中的坐垫。 “要不,小的搬几张桌子过来!” 卫兵万万没想到,已经身为镇北將军的叶十三,会如此隨意和底层兵卒打成一片。 叶十三的这一坐,倒把围著火堆坐著的血卫军兵卒们嚇得站了起来。 “都坐呀!” 叶十三眼睛一瞪,沉声又道:“难道你几个,不欢迎本將和你们一起吃肉?” 此言一出,嚇得一名兵卒连连摆手,急道:“將军误会了,小的们是想,將军应该在宫殿里用膳,这外面天寒地冻,又烟燻火燎,肉也是烤得皮焦里生,如此粗陋之食,怎敢让將军同食?” “哈哈哈……” 叶十三仰头一声长笑,摆手道:“將相王侯,寧有种乎?你们跟著本將出生入死,就有资格和本將一起坐著吃饭,忽烈儿贵为可汗,但他的那些皇族,还不是被我们赶跑了?” 这番话,听得兵卒们心头都热乎起来。 自从他们被调往黄羊峴驻防,这军风就有了很大的改变,起码顶头上司是不敢剋扣粮餉的。 北防军原有的一些恶习,在黄羊峴防区是行不通的。 他们也都知道,叶十三出身底层烽燧兵,是靠战功一步步爬到这镇北將军的地位的。 此时的叶十三,完全没有镇北將军是架子,接过崔明贵递过来的一块烤马肉,立刻就像饿狼一样大啃了起来。 这块马肉,那可是崔明贵从火堆上挑选出来火色最好是一块。 无论如何? 就这样的伙食,要比当初在烽火台时,要强上不止几倍。 待灶上做好了各种酒菜,等何秀儿把叶十三找到时,这时的叶十三,已经是吃得直打饱嗝。 也正在这个时候,一名斥候来报。 “启稟將军,我军在搜查元蒙几个王爷的王府时,抓到了来不及逃跑的两个王爷。” 第288章 欲擒故纵,收服元蒙两王爷 两个王爷? 这个消息,让叶十三又来了兴趣。 “有这事?” 叶十三眼睛一亮,向斥候说道:“那就把他们带过来,本將给这元蒙的王爷过过堂好了。” 过堂? 那可不是审案吗? 崔明贵隨即神情一震,元蒙的皇族已经尽数出逃,甚至连许多家產都来不及带走。 看来,这两个倒霉蛋,轻则挨一顿板子,被抄没家產,还要被贬为庶民或者是流放牧区。 要是判重了,那可是要砍头示眾的。 这肚子一填饱,叶十三的精神头就更足了,双手一背,昂首挺胸就走向皇宫的大殿。 “快,跟上。” 崔明贵面上一紧,指挥著一百血卫军分成两列,紧紧跟在叶十三身后。 这陈七斤攻城时忙於指挥炮阵,这护卫的活,崔明贵自然就顶了缺。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之前的根班马成就自然不用说了,眼下已经是一员大將,和袁彪去收復虎头关。 到了大殿,就看到两个元蒙王爷被一队血卫军押著,在殿门一侧垂著脑袋站著。 “二位王爷,叶十三有礼了!” 叶十三停下脚步,轻蔑地一瞥眼前站著的两个战俘。 两个王爷同时抬起头来,茫然地望著叶十三,脸上一副不甘示弱的神情。 “带进来!” 叶十三突然迈腿进了殿厅,隨口就是一句,让把两个元蒙王爷带入大殿。 待叶十三在高高的鑾椅上坐了,这才把目光,又一次投向殿厅地上站著的两个元蒙王爷。 “我问你们!” 叶十点目光如炬,紧紧盯著两个王爷的脸,冷声又道:“你们的可汗忽烈儿,已经弃城而逃,城中皇族,也带著財宝和家小跟隨忽烈儿走了,你二人身为元蒙的皇族贵胄,何故留下来做此徒劳之爭?” 面对叶十三的质问,其中一个王爷,右手放在左胸,身子向前一躬,向叶十三行了一礼,然后抬起头来说道:“多伦生於此,长於此,天下虽大,只有草原是我多伦的家,就算是多伦死了,也要和这片土地在一起。” 叶十三嘴角一扬,把目光又投向另外一个王爷,道:“你呢?难道也是和这多伦一样?” 另外一个王爷,此时面上完全一副镇定之色,和多伦一样,向叶十三躬身行礼后,缓缓说道:“嘎力巴索然保护不了查尔津皇都,但寧愿和城中的百姓一起共荣辱,也不愿跟著忽烈儿可汗,丟下百姓去逃亡。” 草! 还是两个装情怀的王爷? “难道,你二人不怕死吗?” 叶十三笑了起来,紧追著又是一问。 面对叶十三的如此一问,多伦面露悲愴,摇头道:“怕死,乃是人之天性,但多伦寧愿和元蒙百姓共生死。” “难道你也是?” 叶十三不屑地又看向嘎力巴,企图从嘎力巴的嘴里,听到和多伦不同的答案。 不料,嘎力巴和多伦一个德性,面向叶十三点头道:“元蒙的百姓需要安居乐业,这片草原需要牛羊陪伴,多伦王爷和本人,都不希望元蒙去掠夺外族,更不愿看到元蒙的百姓被无止境的战火吞噬他们的生命。” 草! 这俩老东西,之前老子也听说过。 正因为这俩货歷来主和,这才令忽烈儿不待见他俩。 不过,自己毕竟是外族,仅凭杀戮来统治这片草原,那可不是一个仁德之人能干得出来的事。 如果这俩老货,真如他们自己所说那样,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叶十三面色一变,怒道:“亡国之奴,有何资格去为百姓谋福祉?” 这话没错! 自己的老窝都守不住,老百姓还能期盼你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见二人傲然屹立,面上毫无惧色,叶十三提高了声调又道:“掠我大夏边民的牛羊、粮食,淫我边民之妻女,无视二十年前与我大夏镇北王签下的双边协定,这就是你元蒙的邦交之策?” 此言一出,多伦和嘎力巴二人老脸一红,站在那里低头不语。 叶十三紧盯著二人,厉声又道:“勾结大金、巴立二部的叛逆木桑和图海,企图反攻已经归属我大夏的大金部族,勾结寧鶻王上,借道寧鶻向我虎头关出兵,这就是你元蒙的作为,今天本將打下你元蒙皇都,你二人还有何话说?” 叶十三的话,条条在理,句句诛心。 “仗著兵强马壮,当我大夏边城北防军是泥捏的不成?” 叶十三几乎是暴吼著,对二人又是一问。 见二人不语,叶十三走下王座,下了鑾台,走到二人面前降低了声调道:“眼下查尔津城內百姓人心惶惶不安,城外各部更是六神无主,就你这俩猪嫌狗不爱的老东西,能为百姓做些何事?” 这一问,多伦抬起头来,咬牙道:“本人虽然年迈,但知道元蒙百姓並不喜欢打仗,我二人虽然阻止不了忽烈儿可汗,也阻止不了哲別,但我们能劝说百姓安心过日子,能联络各部不要再生事端。” 这话,就是叶十三想要的態度。 不过,叶十三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指著二人是鼻尖又道:“就凭你两个骑不动马,拉不开弓的老朽?” 此言一出,嘎力巴愤然开口,“我二人虽然老迈,但在一些部族面前,说话还是有些作用的,就眼下查尔津城被將军攻破,我二人的家人,族人,从没想著离开元蒙半步。” “那好!” 叶十三转身,疾步走向鑾台,在王座上坐定后,目光一扫殿上眾將领,道:“眼下,城中秩序急需恢復正常,元蒙兵卒的尸体,还得焚烧掩埋,这事,就交给多伦去做,你们可以意见?” 此言一出,眾將领岂能不知叶十三的心思? 如果没有元蒙的人出面维持秩序,总不能投入大量的北防军去干这些琐碎事? 周釗面颊一抽,站出来道:“將军不可轻信,元蒙人出尔反尔,歷来都是不守信义,若是相信他们,到头来还不害了元蒙百姓,相反还会让我北防军背上屠戮生灵的恶名。” “將军三思啊!” 穆顺也站了出来,拱手道:“这多年来,最不守信的就是元蒙人,我军仁慈,但也不能讲元蒙百姓的前程,交给这些尸位素餐的老爷们手里。” “好了!” 叶十三哪能不动二人话中的意思? 摆摆手道:“就本將所了解,多伦和嘎力巴二人,还真和木桑与图海不同。木桑和图海,出卖部族换取地位,但这多伦和嘎力巴,为了主和,没少和忽烈儿起爭执。” 说完,叶十三目光投向嘎力巴,道:“城內之事,本將就交由多伦去办,但城外各部族,还得你去安抚。” “谢將军信任!” 多伦和嘎力巴二人,同时向叶十三深躬一礼,又同声言谢。 第289章 恭迎北防军统帅岳大將军 一切都在叶十三的意料之中。 多伦和嘎力巴,对这次的释放,又委任了达鲁赤一职,感动得无言以表。 地方的事,还需地方的人来做。 军队,就是打仗,不能被琐事缠身在查尔津城。 多伦和嘎力巴二人,族系也是十分的庞大,在元蒙百姓中更是基础不浅。 安排完事情,已经到了午时,对二人大赦之后,叶十三又开始新的部署。 自从进入查尔津城,叶十三就没按时吃过饭,也没吃一顿正经饭。 反正,手头捞著什么可吃的,他就索性吃个肚皮绷圆。 此时他才体会到,职务越高,手中的权力越大,所要操心的事务就越多。 直到傍晚掌灯时分,何秀儿安排的晚饭刚上桌,前去军部报信的吴六子们就回来了。 “启稟將军,统帅岳大將军到了!” 吴六子几乎是飞奔而入,隨著跪地行礼的同时,已经把所稟之事说了个清楚。 “快!” 刚拿起筷子的叶十三,立刻站了起来,向身边准备就餐的眾將领道:“隨我出宫,城门口迎接岳大將军。” 看到叶十三又不能按时吃饭,何秀儿面上一急,却又无法阻止叶十三去迎接岳佟。 北防军统帅,在何秀儿看来,无非就是个军职很高的武將而已,她的心中,只有叶十三。 眾將领纷纷起身,各自正了正头上的头盔,然后分列两班,跟在叶十三左右出了皇宫。 一百血卫军,腰间佩刀高悬,手中握著的,那可是能够杀人於两百步之外的长枪。 血卫军在前面开道,叶十三弃马步行,走出皇宫范围不远,就看到前面路口火把就像蜿蜒的长龙,阵势浩大地向这边过来。 此时,周釗和穆顺的左右翼,除血卫军外,其余是骑兵和步军,已经高举火把,齐刷刷在街边恭迎北防军统帅岳佟是到来。 既然岳佟已经进了查尔津城,此时出城迎接,已经没有了实际的意义。 对於日夜急行军的岳佟来说,以最短的时间赶到查尔津城,比任何的迎接礼仪都重要。 “鸣炮,放枪!” 根据叶十三的吩咐,陈七斤已经做了安排。 隨著陈七斤的一声令下,早已有了准备的几架炮车,一起向漆黑的天空开炮。 “轰,轰,轰……” 一阵天雷般的炸响,查尔津城上空霎时就出现了朵朵火。 “砰砰砰……” 紧接著,崔明贵带头,一百支长枪,对著天空又是一阵鸣放。 震耳欲聋的枪炮声,惊得战马一阵骚动。 幸好,岳佟不知出於何等考虑? 在大军到达查尔津城的北门时,他率先下了马,命令所有兵將都下马步行进城。 这是出於对元蒙皇城的敬畏? 狗屁! 岳佟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那么,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心怀对叶十三的无比敬意。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岳佟,战甲外面披著一件熊皮大麾,左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昂首阔步向叶十三的方向走来。 “北防军统帅,岳大將军到!” 隨著隨行卫兵的一声高喊,已经离岳佟不足五十步的叶十三,率领眾將就地单膝下跪。 “黄羊峴守將,叶十三参见大將军!” 叶十三从容不迫,双手一拱,当街就向岳佟一礼。 “镇北將军不可!” 见到叶十三如此大礼,岳佟面颊一阵急抽,紧赶几步上前,同时在叶十三对面单膝跪地,双手扶住叶十三的胳膊,道:“镇北將军请起,岳佟前来报到,谨听镇北將军指令。” 此言一出,隨军將士们大惊失色。 堂堂北防军统帅,居然向叶十三下跪回礼,还说什么前来报到的话。 再是礼貌有加,再是身居高位又保持谦卑,但也用不著在自己的部將面前如此大礼。 “大將军请!” “镇北將军请。” 叶十三和岳佟二人,相互搭著手臂,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分別向对方拱手,又伸手相让。 此时,谁也没有行走在对方的前面,而是並肩而行,在两侧血卫军的护卫下,大步走向忽烈儿的皇宫。 查尔津城內,北防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威风凛凛地恭迎北防军统帅岳佟。 叶十三再是能征善战,但终究还是岳佟麾下的將领。 然而岳佟此举,却让眾人看到他对叶十三的格外敬重。 一些胆大的元蒙百姓,也纷纷走上街头,一睹这个传说中的北防军统帅。 所到之处,百姓们纷纷驻足观望,交头接耳,对这罕见的场景议论纷纷。 到了皇宫,多伦和嘎力巴二人,也带著一些部族中有身份的人躬身相迎。 也许是多伦和嘎力巴的努力真起到了作用,查尔津城中的元蒙百姓,並没有出现骚动现象。 进入皇宫,值守在皇宫中的血卫军,见到岳佟后,齐齐单腿跪地,同声高呼:“镇北將军麾下血卫军,恭迎岳大將军。” 镇北將军麾下血卫军? 这话,听在任何人耳中,总觉得这是一支叶十三的私人卫队。 为此,岳佟並没表示出过多的惊讶。 “请大將军上坐!” 进入皇宫殿厅,叶十三一指鑾台上的王座,请岳佟入座。 岳佟目光望向那个象徵著元蒙皇权的椅子,摆手道:“镇北將军战功显赫,做此位置不无不妥,本將前来报到,就是听镇北將军调遣。” 此言一出,眾將领一阵窃窃私语。 叶十三打下元蒙皇城,请自己的统帅来坐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可这岳佟,居然把自己的身姿放得如此之低,言明了他是来接受叶十三的部署和调遣。 这等本末倒置的现象,还真让眾將领搞不懂。 推让之间,岳佟抢先一步,坐在叶十三放在用饭的位置上,笑道:“这个位置,正好用饭,这一路急行军,我还真的饿了。” 一旁的何秀儿见状,赶忙又摆了一副碗筷,低头说道:“请大將军用饭。” 这下,岳佟再没有客气,直接抓起筷子,对著面前的酒菜就开始大吃起来。 岳佟借著吃饭,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也避免了让叶十三继续尷尬的局面。 离得最近的周釗和穆顺二人,岂能不懂主帅的意思? 周釗率先望了一眼偏殿,向何秀儿说道:“我等还是去那边用饭,让人把这些桌椅给挪过去好了。” 穆顺也是,一指眼前眾將,道:“都分头坐了,大家早都饿了,也莫让饭菜都凉了。” 其实,桌上的饭菜,早已凉得没有一丝热气。 第290章 禪让军权 儘管如此! 岳佟像是浑然不觉,拿起筷子就大吃起来。 在军中,无论军职高低,吃相都雅致不了。 “镇北將军,你是如何打算?” 岳佟抬起头来,也停止了吃喝,目光望向一旁叶十三。 叶十三点点头,道“依末將之见,不灭元蒙,大夏永无寧日,眼下查尔津城被末將所破,北防军就得永驻此地,统治周边区域。” 此言一出,岳佟倒吸一口凉气。 如此看来,叶十三是要將大夏北漠边城的防线,重新划分区域了。 先是大金部族,再是元蒙皇都查尔津城,这样大夏的北防线,就横向延伸了至少三百多里地。 也就是说,大夏的疆域,由此向北扩充不少。 儘管岳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对此还是大吃一惊,眼下自己手上,只有这两万兵马。 要是靠这两万兵马来驻守元蒙皇都的查尔津城,等於是把这两万兵马置於敌腹。 万一忽烈儿缓过劲来,发动反攻,那么查尔津就会处於四面楚歌的境地。 这个险,冒不起! “镇北將军!” 岳佟面带疑虑,忧心忡忡地说道:“仅靠这些兵马,攻城略地倒是能打一阵,但长期驻守,恐怕……” “不用怕!” 叶十三摆摆手,笑道:“末將请大將军带兵驻守查尔津城,末將就是要腾出身来另作打算,眼下事已至此,抢掠一些物资回去,並不是末將出兵查尔津城的目的。” “你是要?” 岳佟心头一凛,怔怔望向叶十三。 叶十三端起茶来喝了一口,道:“除恶务尽,这忽烈儿一日不伏诛,末將心里一日不踏实。” 岳佟明白了! 这叶十三,不只是拿下查尔津城这么简单,而是要把元蒙可汗忽烈儿给弄死。 但忽烈儿带著一眾皇族,还有无数的金银財宝,已经逃到邻邦寧鶻辟祸。 难道,叶十三这是要带著黄羊峴防区不足两万兵马,去攻打邻邦寧鶻? 要知道,攻打寧鶻,那可是侵略行为。 朝廷若无此令,谁敢妄自对一个邻邦国家採取军事行动? 想到这里,岳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急道:“镇北將军,不可鲁莽,如是真要拿忽烈儿问罪,可上书朝廷,由朝廷派使臣出面和寧鶻斡旋。” 眼下的叶十三,已经和岳佟这个主帅平齐,岳佟再是不愿意让北防军如此冒险,但也不便直接驳回叶十三的提议。 “上书朝廷?” 叶十三笑了,隨即摆手道:“眼下虎头关被元蒙军队占领,切断了我边城与中原的一应往来,我等的奏请,如何能达圣听?” 还真是这样,如果往来不被隔断,这时候恐怕朝廷罢免岳佟军职的圣旨,早已送到了边城军部。 正因为如此,岳佟还稳坐北防军统帅的这把交椅。 如果圣旨一到,岳佟不但会被罢免掉军职,还会被押回京都交由三司审理问罪。 面对叶十三的如此一问,岳佟苦笑道:“攻打元蒙,此乃元蒙长期骚扰我边民为先,但寧鶻就不一样了,再是寧鶻向元蒙军队行方便借道,但不等於是寧鶻参与了对大夏发动的战爭。” “反正,理就是这么个理,还望镇北將军三思啊!” 岳佟语重声长,又是一句规劝。 镇北王吕南庭授意他把叶十三扶上去,而且朝廷也降旨封叶十三为镇北將军。 如此一来,镇北王吕南庭的心愿是达到了,但他这个代言人,也该结束了使命,將一切军政大权,都由叶十三去做主。 但这个叶十三,野心是越来越大,居然没有让他畏惧的东西。 就在此时,叶十三索性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道理?” 叶十三一瞥岳佟,道:“那是强者给弱者定的规矩,兵马,武器,就是我们手中的道理,没这个?谁听你摆道理?” 这话没错,岳佟一时无法反驳。 世间规矩,本来就是强者所定。 说完,叶十三站了起来,在地上跺著步子,指著鑾台上的那把王座说道:“元蒙律法规定,非汗位继承者,不得坐那把椅子,可末將一介奴籍,照样坐在元蒙皇宫的汗位上,这个规矩,怕是没人立过吧?这个理,让忽烈儿找谁说去?” 迎著岳佟无比复杂的目光,叶十三滔滔不绝,继续说道:“我叶十三曾经是个看守烽火台的烽燧兵,照样不是被大將军您晋升为千户?今天,我北防军有资格给別人定规矩,有资格让这些蛮夷之族尊我大夏为上邦之国,这些部族,理应向我大夏朝廷纳贡,寧鶻若是不答应,末將就用兵马跟他讲道理。” 此言一出,岳佟明白,那个不自量力的寧鶻王上,居然糊涂到向元蒙军队侵略大夏提供方便,这下,被叶十三惦记上了。 这个仇,不光是叶十三这一关过不去,就是任何一个北防军將士,心里对此都有怨言。 “镇北將军的意思是,让本帅长期驻扎查尔津?” 岳佟摇摇头,苦笑又道:“反正,兵权已经在你手中,老王爷的意思已经如愿了,我也老了,就给你做好后勤保障,打仗的事,我就不掺和了。” 话是这样说,但岳佟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空落。 自叶十三出现到今,短短数月,还不到半年时光,从一个底层的烽燧兵,一跃而起成了北漠边千里北防线上战功显赫的镇北將军。 而他,彪炳半生,就这样悄然谢幕,再是心胸宽广,但多少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可以说,自己现在不想管事了,军中一应事务,都交由叶十三去办。 对於叶十三的决定,岳佟也欣然接受。 至少,叶十三不是个卸磨杀驴的人。 “有大將军镇守皇都,周边部族定不敢轻举妄动,末將不日开拔寧鶻討伐忽烈儿时,也就放心了。” 叶十三拱手一礼,趁机恭维了岳佟一句。 驻守查尔津城的四万韃子兵,被叶十三的枪炮直接歼灭了一半以上的兵马。 剩下不足两万兵马,跟著忽烈儿逃亡寧鶻。 这个结果,其实早让周边部族心惊胆战的了。 忽烈儿的大军都如此惨败,周边盟部的小部族,更没有力量直接与之对抗。 何况,这些部族中的部分精兵,被抽调到哲別手中,打下↓虎头关后向大夏中原挺进。 可以说,就眼下而言,有两万兵马驻守查尔津城,周边部族也不敢有所不轨。 再是,还有嘎力巴和多伦去游说这些部族,也会起到一些好的作用。 第291章 好消息 大金部族,闰王府。 “王妃,好消息!” 达鲁赤库库巴,带著几个参领,急急忙忙赶到闰王府,一打照面就稟道:“闰王爷的大军,占领了元蒙皇都查尔津城,忽烈儿可汗率残部逃往邻国寧鶻。” “真的?” 这段时间閒得心都快长了毛的香香郡主,正让两个壮妇教她针线女红,听到库库巴的稟报,差点一针刺在自己的手指头上。 “是真的。” 库库巴点点头,又道:“有两个远亲,在元蒙军中,闰王爷”的大军攻破查尔津城后,他们跟著忽烈儿从南城出逃,这俩远亲趁著混乱的时候就地藏了起来,然后扔掉战甲和兵器,整整步行了两天才跑回来。” “你是说?” 香香郡主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库库巴,又道:“镇北將军一路杀到查尔津城,然后破了城,赶跑了元蒙可汗忽烈儿?” “王妃,此事千真万確啊!” 库库巴一脸兴奋,掩饰不住的喜悦洋溢在脸上。 香香郡主激动地站起身来,把手中的针线活,往旁边一拋。 “太好了,元蒙的可汗丟下他的皇宫跑了,这元蒙算是完了。” 香香郡主一双美眸顿时就明亮起来,强按著內心的激动,道:“眼下非常时期,不可轻心大意,沁目河沿岸的巡防值守,让各哨卡严加盘查进入大金的人,不可让元蒙奸细混进来。” “请王妃放心!” 库库巴点点头道:“沁目河对面的粮草大营,本身就有北防军驻守,就是有零星的元蒙人绕道进入大金,下官已经吩咐下去了,不能让对大金有害的那些人进来。” “嗯!” 香香郡主一脸的满意,望著眼前的几个参领说道:“可组织大金男丁严加巡逻,保护大金百姓不受元蒙人的祸害,眼下元蒙境內情况复杂,对出入大金的人,都要严加盘查。” “遵命!” 几名参领齐齐把右手放在左胸,向香香郡主行礼应答。 香香郡主点点头,又道:“给你们手下的左领们都交代清楚了,賑济百姓的粮食,不管分散得多远的牧民,只要是大金部族的子民,都要分给粮食。” 一阵吩咐下来,库库巴和几名参领心头一热,从来没有人关係过他们大金部族偏远地区的牧民百姓,王妃的话,让他们无比的感动。 待库库巴带著参领们离开,香香郡主传来苏哲,道:“安排下去,宰上几只肥羊,弄几样酒菜,这得庆贺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老酒鬼和吉格勒突然来了。 一同来的,还有吉格勒的母亲。 老酒鬼穿著乾净的皮袍,头髮和鬍鬚也修剪得整齐了不少,不再是之前那副邋遢样子。 唯一不变的,就是老酒鬼一年四季都红得发紫的鼻尖。 “王妃,有情况!” 老酒鬼把用红柳枝穿起来的几只雪鸡,递给一旁的卫兵,然后说道:“草民和吉格勒去套雪鸡,在一户牧民家发现了木桑王爷!” 木桑王爷? 难道他没有跟隨忽烈儿逃往寧鶻? 这个消息,可真是炸裂。 “千真万確?” 香香郡主又一次,差点被惊得跳了起来。 “没错,就是他。” 吉格勒揉揉冻得发红的鼻子,说道:“那处草场比较偏僻,我和老爹去套雪鸡,忽然看到雪地上又不少的脚印,那种脚印,是皮底毡帮的靴子才有。” “那种靴子,也只有王爷们才穿得起。” 吉格勒又补充了一句。 “你確定没看错?” 香香郡主又是一惊,急急就是一问。 吉格勒点点头,神情庄重地说道:“那脚印,乌力吉老爹不会看错,就是一只狐狸的脚印,乌力吉老爹都能分出公母。” “嘿嘿!” 老酒鬼脸上一阵得意,插嘴又道:“草民发现那脚印中,其中一个人的脚印很独特,断定这些人里面,绝对有身份不一般的人,但草民想了想,眼下大金部族,没有王爷之类的人到处乱跑啊!” “所以,乌力吉老爹就让我跟著脚印去侦查,我人小目標就不大,终於跟踪到一处很偏僻的草场,在一户牧民堆放草料的山崖下,远远看到几个人里面,就有木桑王爷的身影。” 吉格勒又抢著补充了一句,再次证明他没有看错。 没错! 大金部族的百姓,尤其是住在这镇子附近的,没有人会不认识木桑。 “好!” 得知这个消息后,香香郡主兴奋得两眼放光,该她立功的时候到了。 “传令下去,驻守王府的血卫军,跟本郡主即刻出发!” 香香郡主眼睛一瞪,厉声就向苏哲下了命令。 “郡主不可!” 深知香香郡主已经有了身孕的苏哲,面颊一抽急道:“区区几个逃亡的败军,有末將带卫兵前去就可缉拿归案,郡主还是坐镇王府,等候末將的佳音好了!” 香香郡主哪肯放过这个机会? 本来生性好动的她,自出了峴口,叶十三就没让她参与过任何一场战斗。 眼下机会就在眼前,无聊得学起了女红的她,怎能让苏哲前去代办? “混帐!” 香香郡主狠瞪苏哲一眼,厉声又道:“你跟隨本郡主就是,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是,是,末將遵命!” 苏哲老脸一红,訕訕应声,退出殿厅后就去召集值守在王府的血卫军。 “王妃,额吉给您带了奶酪的。” 吉格勒生怕香香郡主忘了他的额吉,从一旁的纳兰毓珠手里,接过一只装著奶酪的小木桶。 纳兰毓珠比之前精神多了,也显得年轻了几岁,一身衣服也是乾净利落。 香香郡主换上了一副笑脸,目光望向吉格勒的母亲,笑道:“辛苦纳兰郡主了,你每次来,都没空过手,总要给我拿一些礼物。” “一些民妇自己做的东西,不成敬意,还望王妃不要嫌弃。” 吉格勒的母亲微微一笑,躬身又是一礼。 这个大金部族的前郡主,脸上总是一副荣辱不惊的神態,这份修养,可不是装出来的。 没落的贵族,生活虽然潦倒,但那份气质,却是一般牧民百姓不能比的。 香香郡主心里一阵感动,拉著吉格勒母亲的手,又道:“这里院子不少,后院腾两间屋子出来,纳兰郡主就住这里好了。” 被香香郡主一直以“郡主”相称,吉格勒的母亲淡然一笑,道:“民妇谢过王妃的好意,现在的住处也很好,民妇一家已经习惯了,就让民妇还是住外边吧!” 这人啊! 由俭入奢易,但由奢入俭难。 大金部族被元蒙吞併后,这个旁系郡主,也就凤凰落地不如鸡了,多年的困苦生活,已经將她歷练得从容不迫。 “是啊郡主,您就別管这事了,我和乌力吉老爹带路,咱们去抓木桑那个老混蛋!” 激动得擦拳磨掌的吉格勒,早已等不及了,巴不得即刻就带著王府的兵马去抓木桑。 第292章 围剿漏网之鱼 “木桑他们具体有多少人?” 迅速穿好了银甲的香香郡主,抓起手柄镶嵌著宝石的短剑,边走边问。 吉格勒略一思忖,道:“可能有六七个,或者七八个,反正不是很多。” “是八人三马!” 老酒鬼插了一句,又道:“通向那处牧民家草场的脚印,是八个人三匹马。” “万一是十一人呢?” 香香郡主眼睛一瞪,继续说道:“马不可能不驮人吧!难道是被牵著走?” “还真是被牵了走的。” 老酒鬼脸上一阵得意,笑道:“马蹄印四脚深浅均匀,说明马上没有骑人,可能是骑在马上目標太过明显,这些人下马牵著走了。”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面颊一抖。 这老酒鬼,经验可真是不一般,要真是那样,回头得多奖赏他两罈子好酒。 出了殿厅,一队足有五十人的血卫军长枪手已经列队待发。 八个人,用得著如此大的阵仗? 香香郡主一撇嘴,指著站在队首的几个血卫军道:“你,你,你…出列,其他人留守王府,几个溃军,用不著这么大的阵仗。” 也是! 就木桑和几个亲隨,按战斗力来说,苏哲带几名卫兵都足够了,还用得著手持长枪火器的血卫军? 但还是为了保险起见,苏哲將五十名卫兵全部带著,加上十名血卫军,阵势已经足够大了。 最兴奋的当然是吉格勒了,骑在一匹卫兵牵来的马背上,一路跑在最前面带路。 “慢点,別摔著了!” 香香郡主一再提醒吉格勒,別那么疯癲。 策马跑在最前面的吉格勒,回过头来笑道:“请王妃放心,我五岁就会骑马,其实,最难骑的不是马,而是氂牛。” 吉格勒一路嘰嘰喳喳,把小时候的那些糗事,一股脑儿说给香香郡主听。 马队一路向西,在向之前与巴立部族接壤的地方而去。 茫茫雪原上开始出现了山丘和山崖,这是一片乱石滩地带。 对牧民来说,乱石滩地带那是最差的地方,好的草场是平缓而无垠,而且有水源存在。 像这种处於乱石滩地带的草场,往往是最贫困的牧民所居之处,也是属於最偏僻的地方。 木桑选择逃往这种地方,目的就是为了便於藏匿。 已经不受忽烈儿待见的他,其他部族不一定会收留他这个祸根,只有自己曾经统治过的地方,哪怕是个角落,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归属感很强的地方。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地方再是贫瘠,那也没有寄人篱下的滋味。 再是大金部族已经不属於他这个流亡的王爷,但这片土地对他来说还是很熟悉的。 凭著对环境的熟悉,他的兵马被叶十三打散了的时候,他向没头的苍蝇一样盲目逃窜一阵后,最后还是考虑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到大金部族的土地上躲藏。 绕过无数的哨卡,昼伏夜行三日,最终来到这个不被人注意的边缘草场。 “快看,就是那里!” 绕过去道低矮的山樑,指著不远处一道炊烟升起的山崖下,吉格勒压低了声音,忙向香香郡主稟报。 顺著山樑的地方,是一面陡坡,陡坡的下面是一片比较平坦的地方,靠近陡坡的尽头,横过来一道低矮的山崖。 山崖下有几处洞孔,其中一孔洞穴向外冒出炊烟。 这些孔穴,有的住人,有的则是圈著牛羊。 几堆草垛遮住了视线,使孔穴外面的情景不甚清晰。 “下马,包抄过去!” 香香郡主眼前一亮,隨即眉头一皱,率先翻身下马。 苏哲也跳下马背,走到香香郡主面前,道:“郡主,您就在这里等著行了,末將带人过去將木桑老贼缉拿归案。” “屁话!” 香香郡主拔出腰间短剑,狠瞪苏哲一眼,沉声道:“本郡主今天要亲手捉拿木桑,谁也不得阻拦,滚回去,后面跟著就是。” “遵命!” 吃了一瘪的苏哲,转头向十名血卫军使了个眼色,血卫军当然明白苏哲的意思,纷纷下马抢先走在香香郡主的前面。 每逢战斗,长枪开路,那是惯例,这下香香郡主没有反对。 五十名卫兵,也是心领神会,齐齐护在香香郡主左右,就像山崖下摸了过去。 就在离草垛不远时,老酒鬼突然向后一扬手停了下来。 这一举动,跟在后面的所有人都弯腰停下。 老酒鬼弯腰几步,皱起眉头盯著地上一片杂乱的脚印,突然向草垛的另一头紧赶几步。 眾人看到老酒鬼蹲了下来双手在草垛底下乱刨一阵。 这一动作,惊得眾人张大了嘴。 只见一堆乱草中,被老酒鬼扒拉出了两具尸体。 苏哲面颊一阵急抽,弯腰就奔了过去。 “还有,不止这两个!” 老酒鬼面色凝重,瞥了苏哲一眼,又是一阵扒拉。 五具尸体,齐刷刷出现在眾人面前。 其中一个是年老的男子,两个是三十岁左右的夫妻,另外两具,是两个孩子。 稍大的孩子尸体是男孩,目测和吉格勒差不多大,另外一具尸体是个五六十的女孩。 看穿著,这是牧民全家。 “畜生!” 香香郡主粉脸陡变,一口银牙咬得直响,低声骂道:“看来,木桑这畜生,杀害了牧民一家,准备假装这户牧民在此藏匿。” “干嘛非要杀了这些可怜的牧民?” 老酒鬼站了起来,一双混沌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喃喃说道:“他们,活得够苦的了,干嘛非要杀了他们?” 鼻子一酸的吉格勒,握著两只拳头,泪眼婆娑地抬头望著香香郡主,哽咽著突然说道:“王妃,我要杀了木桑。” 香香郡主握著短剑的手,此时不停地在颤抖。 她突然间压制住自己的衝动,目光凌厉地看向苏哲,冷声说道:“要活的,全部押回去,还有这牧民一家的尸体,让大金部族的百姓们看看,木桑之流是何等凶残。” 本来,香香郡主打算亲手宰了木桑,在叶十三面前立一件战功。 此时她改变了主意,要活捉木桑,然后把木桑交给达鲁赤库库巴,让大金部族的百姓来审判木桑。 当眾人逐渐靠近那冒著炊烟的洞穴时。 周围的气氛愈发紧张。 突然,一口洞穴中躥出两个手持利刃的大汉,向著血卫军衝来。 血卫军反应迅速,长枪如林,瞬间將这两个大汉拦住。 “砰砰!” 两声枪响,两名手持弯刀的大汉,膝盖头上冒出一股青烟,隨即就扑倒在地翻滚起来。 “木桑,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香香郡主冷冷一瞥被长枪射穿了膝盖的两名大汉,缓缓抬头看向洞穴高喊一声。 “外面是何人?” 洞穴中传来一阵惊恐的叫声,隨即就又有两个手持弯刀的人探出头来。 当这两人看到外面包围著他们的人时,手中的弯刀顿时就掉落在地。 “里面的人滚出来!” 苏哲一声暴吼,身后的卫兵也张弓搭箭,齐齐对准洞口。 “別放箭!” 手中弯刀掉地的两个隨从,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霎时就被卫兵捆了个结实。 之前倒地后的两个隨从,还在地上翻滚著惨叫不断。 四个! 洞里应该还有包括木桑在內的四人。 “给老子滚出来!” 红著眼睛的老酒鬼,不顾危险衝到洞口,高声向里面喊道:“再不出来,老子烧死你们这些畜生……” “嗖……” “危险,回来!” 就在香香郡主向老酒鬼大喊一声的时候,洞內突然射出一支羽箭。 “扑通!” 怒火中烧的老酒鬼,后面的话还没喊出,一支羽箭就穿喉而过。 望著老酒鬼轰然倒地的身躯,香香郡主眼里寒芒一闪,厉声吼道:“衝进去,把他们给我剁碎了餵狗!” “乌力吉老爹……” 看到老酒鬼倒地,跟在后面的吉格勒哭喊著挤向前面,又被一名卫兵拉了回去。 “砰砰砰……” 香香郡主一声令下后,十支长枪一起向洞穴內开火。 一阵硝烟散尽后,苏哲带著卫兵立刻就冲了进去。 第293章 血卫军要放烟火 不一刻,洞穴內又是一阵杂乱的声音传出。 “躲得好啊!” 是苏哲的声音。 “別杀我!” 是木桑? 他没死? 在香香郡主的怒目注视下,面如死灰的木桑,和另一名隨从被苏哲和卫兵押了出来。 后面出洞的卫兵,倒拖著两具尸体出来后,把两具尸体扔在洞穴前面的地上。 原来,木桑躲在洞穴侧面一块凹进去的地方,这才躲过了长枪的射杀。 “你,就是木桑?” 望著一身牧民皮袍的木桑,香香郡主眼里杀机顿起。 “他就是木桑!” 从卫兵身后挤了出来的吉格勒,指著木桑骂道:“还我乌力吉老爹的命来,还我乌力吉老爹的命来……” 吉格勒连哭带喊,对著木桑就是一通脚踢拳打。 “绑了,押回去。” 香香郡主默默上前,拉起吉格勒的一只手,转身就往回走…… 狼狈不堪的木桑,被五大绑押回了自己昔日的王宫。 此时的王宫,已经被改成了闰王府,王府內执勤的,到处都是手持长枪的血卫军。 “跪下!” 隨著香香郡主的一声暴呵,后腿弯挨了苏哲一脚的木桑,一个站立不稳就跪倒在殿厅的台阶下面。 当看到被卫兵抬了进来的老酒鬼时,吉格勒的母亲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这个坚强的女人,终於受不了打击昏死过去,被两名壮妇抬进屋里放在火炕上。 “额吉,乌力吉老爹,被木桑杀死了!” 守护在纳兰毓珠身边的吉格勒,拉著他母亲的一只手哽咽得泣不成声。 紫伶给纳兰毓珠擦过脸后,掐著纳兰毓珠的人中一会,纳兰毓珠这才慢慢醒了过来。 “孩子,乌力吉巴特尔是个好人。” 缓缓睁开眼睛的纳兰毓珠,眼角掛著泪珠,偏过头来对著吉格勒说了一句。 “嗯!” 吉格勒点点头,又道:“额吉,您也不要难过,长生天会保佑乌力吉老爹上天堂的。”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是啊!” 纳兰毓珠无双眼神地望著屋子的顶棚,喃喃说道:“好人总是命不长的,木桑那样的恶人,却到现在还活著,曾经为了投靠忽烈儿,他杀了大金部族多少的皇族啊!” 就在这时候,达鲁赤库库巴满头大汗地赶到了闰王府。 “木桑,你这个恶魔也有今天?” 一进入王府,库库巴双眼喷火盯著跪在地上的木桑,巴不得一刀就要了木桑的狗命。 “王妃,下官请求立即处死木桑这个恶魔。” 库库巴进了殿厅,跪在香香郡主面前,一开口就请求杀了木桑。 香香郡主一脸的沉著和冷静,目光缓缓从库库巴脸上扫过,淡淡说道:“大金的罪人,还得由大金部族的百姓来定夺,你吩咐下去,明日午时,镇街口公审木桑。” 殿厅外面色煞白的木桑,知道这次在劫难逃,举目环顾了一周自己曾经住过的王宫,索性眼睛一闭,趁著身边卫兵不注意,拼足了浑身的力气,一头撞向眼前的柱子。 “咚……” 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双手被绑在身后的木桑,已经脑浆迸裂倒在柱子下面。 “不好了,木桑自尽了……” 惊慌失措的卫兵,急得当场大叫起来。 握著短剑衝出殿厅的香香郡主,目光一瞥木桑的惨状后,怒不可遏地抡起手中的短剑,照准跪在地上的木桑隨从的脑袋就砍了下去…… 与此同时,虎头关。 袁彪带著一百门火炮,与隨马成带著的两千长枪,已经到了虎头关外的驻军大营。 在见过周大祥后,立即进入了战情分析。 望著袁彪和马车带著的总共三千兵马,周大祥不禁面颊一抽。 自己的两万大军,加上归拢回来的虎头关溃败兵马,这已经是两万六七千的兵数了,围攻好几天,被虎头关的元蒙守军射死好几百兵卒,至今没有攻入关门半步。 这区区三千援兵,能作何用? 周大祥对袁彪並不陌生,作为边城守军的老將,彼此之间还是有过数面之缘。 但对马成,那可是毫无半点印象。 要不是袁彪和马成是叶十三派来,周大祥还真懒得理睬这区区三千血卫军。 那一百辆被马拉著的车子,上面架著一根黢黑的铁柱,难道这是撞击城门用的? 撞击城门,那也得接近关门才行。 虎头关的关楼上万箭齐发,而且还有檑木滚石,撞门的圆木,登城的云梯,在元蒙守军的猛烈防守中起不到丝毫的作用,只好退回来暂作围困之举。 再看看马成带著的兵卒,数量虽然有两千之眾,但这些兵卒背上背著的,像是一根拐杖。 那种鉤镰不是鉤镰,尖矛不是尖矛的丑陋玩意儿,能顶何用? “不知二位统领,对破关之策,有何高见?” 周大祥拱起双手,懒洋洋就是一问。 袁彪轻蔑地一瞥周大祥和他的眾將领,笑道:“打就是了。” 屁! 说得倒是轻巧,如何打? 就靠你们带来的这三千兵马? 周大祥眉头一皱,肚里就暗骂一句。 从周大祥的脸上,马成早已看出了对方的轻蔑。 碍於面子,虽然一肚子的不痛快,马成还是隱忍不发。 打就是了? 眾將领也是一脸的茫然,打? 就凭你们这三千人马? “当然是打了!” 袁彪站了起来,在眾將领轻蔑的目光中,昂首说道:“诸位要是想看烟火,那就晚上打。要是想看元蒙韃子死去的惨样,那就现在打。” 晚上打? 还看烟火? 周大祥顿时慍怒上脸,厉声道:“袁兄,你我也算是熟人了,如此戏謔作战,究竟是何用意?” 不料,面对周大祥的质问,袁彪倒是不火,“呵呵”一笑又道:“周將军怕是很久都没看过放烟火了吧?” 说完,袁彪饶有兴味地紧盯著一脸黑线上头的周大祥。 周大祥摆摆手,不耐烦地敷衍道:“要说烟火,那也是多年前的元宵节上看过,这一晃都老了,不过眼下作战要紧,袁兄如何想起看烟火的事来?” 对於周大祥耐著性子的一问,袁彪目光一扫眾將领,然后指著军帐外一字排开的一百门火炮,笑道:“听闻诸位对虎头关久攻不下,叶將军特派兄弟来放一场烟火给诸位看看,不知诸位有无兴趣?” 此言一出,周大祥差点当场暴跳起来。 要不是叶十三所派来的援军的话,他早就下令將袁彪和马成打一顿军棍了。 战爭如此残酷,这些人还要为此戏耍他们这些人。 强按著心头腾升的怒火,周大祥抬头看看將晚的天色,咬牙说道:“那就让我等看看袁兄的烟火了。” “遵命!” 袁彪突然面色一变,正声说道:“既然周將军已经下令,末將那就吩咐下去,建议即刻开饭,待我血卫军吃饱肚子,定不负周將军所望。” 第294章 你瞧不起血卫军? “速速造饭,吃饱肚子开战!” 马成更是阴阳怪气,衝著周大祥就是一句。 开战? 还吃饱肚子! 等晚饭吃完,天黑得不见五指,就凭你们这三千放烟火的,如何登上关楼? 难道,把手关楼的元蒙韃子,夜里会没有防备? 儘管周大祥肚里骂开了锅,但还是吩咐早些开饭。 马成就像故意的,大嘴一咧又道:“也別太丰盛了,烤马肉就好了,再烧些糊糊汤喝,馒头也不用纯白面的,掺和了杂粮的也成。” 这一下,眾將领的火气,直接被马成点燃。 眾將领目光冷冷,一起射向马成。 突然,有一名校尉冷声说道:“此乃边关前线,不是你镇上的军部,更不是地方衙门,要想享受,滚回去就是了。” 马成再说烽燧兵出身,但混到血卫军副统领的份上,也不是个善茬。 跟著叶十三混了这么久,起码不会服软。 “你这是在向我说话吗?” 马成眼里寒芒一闪,冷声一句就顶了上来。 校尉也不示弱,傲然挺胸上前一步,把高出马成半个脑袋的身子往马成面前一站,居高临下地轻蔑说道:“不是你,难道是战马?若是战马的话,倒还好了,老子打发人餵一碗豆料,只有战马是不挑食的。” 此言一出,就是袁彪,也不禁面上色变。 这话,等於是说他们血卫军连战马都不如。 袁彪明白了,周大祥的部將,看到他们只有三千人,而且是放烟火来的。 狗东西! 老子千里迢迢昼夜行军,赶来虎头关帮助攻城。你们倒好,把老子当成玩杂耍的慰问兵了? 马成更是心头火起,一点都不怵比他高出半个脑袋的校尉。 別说块头,就是军职,一个校尉还真没把马成这样是副统领放在眼里。 可他错了! 袁彪本来也是北防军中的校尉,自血卫军成立后,鑑於火炮日渐壮大,叶十三才给了袁彪一个副统领职。 可见,血卫军的副统领,那可是和北防军的校尉,地方衙门的都尉是平级的。 马成是叶十三的心腹加亲隨,带领两千长枪,提级到副统领,那也是校尉级別了。 只有周大福手下的这些部將们,把马成当成叶十三卫兵的副统领而已。 他们那可是叶十三手下常备军的校尉,军职自然要比卫兵副统领要高。 但他们不知道这“血卫军”三个字在叶十三心中的分量,更不知道血卫军在北防军中的显赫地位。 在黄羊峴防区的北防军中,要经过层层选拔,才有机会成为一名血卫军。 当然,这一点,周大祥和他的部將们那是不知道的。 “你瞧不起血卫军?” 马成脸上杀气腾腾,声音冷得就像冰锥直刺校尉。 面对马成的一问,校尉火气更加旺盛起来,咬著牙道:“老子在一线阵地死守,还轮不到你什么军来指手画脚。” 这一下,马成彻底被激怒了。 背著手拍拍后背的长枪,马成呲著牙,口吻极尽挑衅,紧盯著校尉那张怒目圆睁的脸,道:“老子跟著叶將军,从烽燧兵一路砍向北防军,你以为老子手里的傢伙是吃素的?” 这不提烽燧兵还罢,一提烽燧兵,军帐中的將领们都笑了起来。 烽燧兵中的叶十三,那可是在北防军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马成,呵呵!只能是个烽燧兵了。 在这些將领们的眼中,奴籍烽燧兵叶十三的凶悍,那是人人皆知,曾经立下无数战功,这才从看守烽火台的烽燧兵一路晋升。 看来,这个马成,只不过是个跟班,一路跟著叶十三沾光无数。 在场的都是驰骋疆场多年的老兵油子,让一个烽燧兵出身的副统领嚇住? 那是不可能的。 这一阵哄堂大笑,也激得袁彪眼中火星迸溅,分明是周大祥手下的这些兵將们,压根就没把他二人当回事。 同为叶十三麾下的兵马,袁彪儘量保持了克制。 不然,以他的性子,非扇那个校尉两个嘴巴不可。 他明白,身为这支兵马最高將领的周大祥,却没有任何制止的意思,默许他的部將对他和马成进行挑衅。 看来,不给他们点顏色,这帮人真没拿他二人当回事。 想到这里,袁彪摆摆手,向马成缓缓说道:“行了,周將军打围辛苦,眾將领在虎头关外守护有功,你就少说几句吧!” 这哪是规劝马成? 这是赤裸裸的嘲讽周大祥们徒劳无功。 此言一出,周大祥老脸一红,沉声道:“本將在此驻防,虽然没拿下虎头关,但也不是你们这等后勤兵来说三道四的。” 后期兵? 真当老子是玩杂耍、放烟火来鼓舞士气的慰问团了? 马成肚了骂了一句,然后撇撇嘴,向周大祥缓缓说道:“记得从峴口狙击韃子骑兵,我打头阵的时候,令弟周釗,还有穆顺將军,还是跟在我们血卫军身后补刀,如何到了周將军这里,血卫军倒成了仰人鼻息的了?” “要知道,叶將军对虎头关极为重视,不然如何捨得让我二人来助战?” 袁彪也是把脸一扬,傲慢地补了一句。 一提叶十三,周大祥们神色就紧张起来。 但他们实在看不出,眼前这二人有何过人之处? 何况,外面那些马车拉著的烟火筒儿,还有两千多兵卒背上背著的火把杆儿,不就是元宵节放烟火的道具吗? 让这些人助战? 难道夜里放起烟火,虎头关防守的韃子兵们,会打开关门跑出来看烟火? 好让他们北防军趁机而入? 不会! 把守虎头关的韃子们,绝不是傻子。 两万北防军不算少了,但接近不了关楼下的城墙,登城的云梯和撞击关门的擂木,都近前不得成了摆设,这些人靠著放烟火,就能破了虎头关? 但毕竟,这两个货却是叶十三所派,对顶头上司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想到这里,周大祥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淡淡说道:“二位连夜行军,兵马也够累了,按理说吃顿好的这也没啥,但眼下军中並没有肉食,总不能让本將宰了战马犒劳你们吧?” 烤马肉! 那也是捡来的韃子骑兵的伤马死马,谁愿意宰了自己的战马来招待別人? 战马就是骑兵的命根子,身在军中的人,谁不知道这个? “这样吧!” 周大祥斜瞥马成一眼,缓缓又道:“这位兄弟意见甚大,本將也就破例一次,今晚伙食,粳米乾饭,管够。” 真把老子看成来蹭饭的叫子了? 马成面颊一抽,拱手道:“周將军大可不必如此,血卫军无功不受禄,留著你的粳米乾饭自个吃吧!攻打虎头关,有我三千血卫军弟兄就够了,周將军就是撤兵回万川郡逛窑子,血卫军也没意见。” “就是,周將军轻便,末將这就不打搅了。” 袁彪也是,大手一摆,转身就出了军帐。 第295章 攻破虎头关,收復关口失地 此言一出,周大祥不淡定了。 叶十三的命令中,可是让他辅助袁彪和马成破关。 这要是让二人独自攻城,他不但是违抗了叶十三的军令,同时也坏了万川郡北防军的名声。 总之,这个人他丟不起。 放著两万大军不用,让三千血卫军独自作战? 就是叶十三对他这个將领不军法从事,他自己都无法担这个贪生怕死的名声。 “袁副统领息怒!” 周大祥心头一凛,拱手道:“我军的伙食是差了些,但吃饱肚子还是不成问题,既然二位是叶將军派来的,不应该如此生分,免得伤了咱自己人的和气。” 去你娘的! 到这时候了,你还以为老子是为一顿饭而闹心? 眼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马成肚里又是一阵叫骂。 既然这些狗东西还认为血卫军是为一顿饭而纠结,那么好了,就让这些混蛋们先得意一阵吧! 如此一想,马成走出军帐,转过头来又道:“这饭,就不吃了,待打进虎头关,吃韃子兵的军粮,也好给周將军省一顿粮食。” 说完,马成大步流星,直接走向长枪方阵。 袁彪和马成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打出一点顏色给这帮孙子们看看。 此时,军帐中大眼瞪小眼的將领们,纷纷把目光投向周大祥。 这两个副统领,还赌上气了? 一顿饭而已,至於吗? 周大祥面上一阵尷尬,訕訕说道:“他们不吃饭,谁也不能开饭,若是他们强行攻城,或者是有任何行动,吩咐下去,大军隨时出动,得保护这些人。” “这哪是助战?分明是来添乱。” 方才和马成红过脸的校尉,愤愤的又是一句牢骚,然后转身就去准备。 周大祥狠瞪眾將领一眼,慍怒道:“都少说几句,叶將军有令,破虎头关,血卫军为主攻,我军得听令於袁副统领。” 这时候,火炮已经被向前推进了二百步,袁彪就像一尊铁塔,在两名举著火把的护炮手的跟隨下,在炮车后面来回查看。 此时的马成,带著两千长枪血卫军,向前推进了足有五百步,但他们却没有亮起火把,而是每个血卫军的手中,都端著一支拐杖样的物件儿。 当这些情况,被北防军的斥候稟报上来后,周大祥不禁面颊一阵急抖。 难道,他们真的要放烟火? “快!” 周大祥再也绷不住了,神情一凛吼道:“全军备战,跟上去,所有火把都亮起来。” 这一吼,让本身摸不著头脑的大小將领们,又是一头的雾水。 这饭都做好了,由於这些血卫军没吃,他们也就吃不得了。 就这还不算,还让他们也跟著耍闹? 这是军事行动,不是杂耍儿戏! 再是一百个不情愿,但周大祥的命令,没人敢不听。 不大时候,虎头关外,火把一片通明。 虎头关的关楼上,韃子兵们也是迅速集结起来,纷纷张弓搭箭守住了每一个垛口。 夜间攻城,兵者大忌。 北防军选择在这个时候突然攻城,守关的韃子兵们也搞不懂了。 无论如何? 有功就得守,擂木,滚石,弓箭都准备好了,看他北防军有何能耐? 韃子兵们一阵得意,紧紧盯著关楼外面火把排成的长龙。 袁彪斜瞥一眼身后赶过来的大军,嘴角一拧笑了。 看到半里地外,关楼上突然亮起的火把,袁彪怒吼道:“放!” 话音一落,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就像炸雷一样响起。 虎头关的关楼,顿时就出现了冲天的火光。 映著火光,依稀看到关楼上的韃子兵,在火炮的炸响声中飞上了半空。 “轰轰轰……” 地动山摇的声响中,一团团火球在虎头关的关楼上炸起面积更大的火光。 关楼上的垛口,也被火球炸得粉碎,砖石和人体的残肢,飞溅得到处都是。 而在此时,向前推进了五百步的长枪血卫军们,却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惊天动地的响声,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关楼上除了燃烧著的熊熊大火,已经不见有韃子兵们的身影出现。 在巨大的死伤面前,坚守在关楼上的韃子兵们,纷纷撤下了关楼在里面做防守。 就在周大祥们的目瞪口呆中,袁彪嘴角又是拧起一丝笑意,一百门火炮,即刻降低了炮口,齐齐对准了壕沟后面的关门。 “放,给老子炸了关门!” 袁彪的话音一落,炮声惊天动地的又响了起来。 虎头关坚实无比的关门,在转眼之间就被炸得粉碎。 从远处看到,偌大的关门,此时黑洞洞的就像一张巨兽的大口。 炮声一停,两千血卫军举著长枪,直接就向关门冲了进去。 这时候,周大祥懂了! 拿袖口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急急吼道:“衝进去,杀他个痛快。” 这一声令下,两万北防军高举著战刀和尖矛,潮水一样就涌向关门。 先冲入关门的血卫军,分成五个梯队,將从虎头关內涌向关门增援的韃子兵们,直接射杀在两百步之外。 困如斗兽的韃子兵们,情知虎头关一旦失守,他们这些人將无活路可言。 所以,在韃子兵们疯狂的反扑中,马成带著的血卫军居然被阻拦在关门內全进不得。 一拨又一拨的韃子兵增援了上来,一拨又一拨地被血卫军的长枪击毙后倒地。 韃子兵弓箭手射出的羽箭,纷纷落在血卫军前面一百步处。 可血卫军手中的长枪,却將一个个韃子兵射杀在两百步外。 这一幕,简直把后面衝进来的北防军们看傻了。 这不是烟火,而是杀器。 怪不得,区区三千兵马,口气却大得目空一切。 无比羞愧之下,北防军们纷纷越过血卫军,直接冲向不断增援上来的韃子兵们。 但这一衝,北防军就进入了韃子兵们的弓箭射程。 混战,就这样开始了。 不断有韃子兵被北防军射死和砍死,也有不少的北防军被韃子兵射杀和砍杀倒地。 怕引起误伤的血卫军们,只好歇一口气,从而进行选择性的射杀。 本来分成五个梯队的血卫军,这时候又分散开来,各自寻找有利的射击位置,对韃子兵里面军职较高的人进行射杀。 “嗖嗖嗖……” 无数的羽箭,带著破空之声飞向北防军阵营。 “砰,砰,砰……” 不断响起是枪声,將远距离指挥著的韃子小將领们,一个个射杀当场。 “杀上关楼!” 突然,黑暗中马成暴吼一声,让血卫军占领关楼高地。 第296章 无人能挡破关之势 听到命令,血卫军开始寻找机会登上关楼。 此时,立在火炮后面的袁彪,目视著虎头关片刻,突然吼道:“护炮手准备,火炮全部进关。” 完全醒悟了过来的周大祥,也望著被火炮轰出了几处缺口的关楼,向身边校尉吼道:“关门內肯定受阻,云梯登上去。” 一语惊醒梦中人。 聚集在关门外无法进入的兵卒们,在校尉的带领下纷纷架起云梯,从几处豁口翻入已经无人值守的关楼上面。 这个时候,马成的血卫军,也纷纷登上了关楼。 两处兵马在关楼上相遇,校尉尷尬地拱起双手,訕笑道:“副统领神威,真让小弟开了眼界。” “你欠老子一顿饭!” 马成轻蔑地一瞥校尉,嘲讽一句后,大手一挥就指挥著血卫军占领高地,准备居高临下地进行射杀。 校尉面上一阵尷尬,也部署已经登上关楼的兵卒张弓搭箭,防止韃子兵向关楼反扑。 血卫军们就不一样了,他们个个沉著冷静,专挑被火把照著的铁甲韃子兵射杀。 凡是身穿铁甲的,都是百夫长以上的军职,其次就是甲正这些了。 只要血卫军一出手,就有一名铁甲韃子兵被射杀。 这一番操作,简直把身边的北防军看了个目瞪口呆。 没有退路的韃子兵们,负隅顽抗,凶狠得令人头皮发麻。 前面的韃子兵被射杀倒下,后面的韃子兵举著弯刀又往前冲。 如此激烈的阻挡,居然让破了关门的北防军举步不前。 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有韃子兵的,也有北防军的。 人血流成了河,血腥味令人窒息。 “闪开,都闪开!” 隨著袁彪的一声暴呵,先前跟著血卫军杀入关门內的北防军,齐刷刷向两边闪开。 袁彪指挥著火炮,呼隆隆地开进了关门里面。 先前进入的二十门火炮,炮口平齐对著乌泱泱的韃子兵。 “轰轰轰……” 二十门火炮一起开火,五百步外的韃子兵,身体直接被分解开来,残肢断臂飞得到处都是。 趁著这一刻,后面的炮车又迅速排开,把目標面颊再一步拉大。 震耳欲聋的炮声,直接压制了韃子兵们的疯狂反扑。 被炮弹炸得身首分离的尸体,让后面的韃子兵们一阵魂飞魄散。 “轰……” 又是一轮震天动地的炸响,直接將一里外处准备攻上来的韃子兵阵营炸得稀烂。 这惊雷般的声响,加上令人毛骨损然的杀伤力,韃子兵们终於放弃了抵抗的念头,丟盔弃甲地向寧鶻方向撤退。 “杀过去,不能让他们跑了!” 袁彪望著潮水般向关口北面移动的火把,知道韃子兵们开始逃跑了。 无数的火把迅速向北移动,炮车调转方向,纷纷把炮口又对准远处的火把群。 没有月光的夜里,只有根据火把来锁定目標。 在不断响起的炮声中,不断有火把掉地熄灭。 远处的火把时聚时散,已经没有了队形。 惨叫声隨著火光的迸溅,夹杂著战马的悲鸣,方圆几里地范围一片混乱。 此时,马成带著血卫军撤下了关楼,把长枪分成三列,阶梯式向韃子兵火把移动的方向跟了上去。 血卫军们不用举著火把,他们根据散落在地上的零星燃烧物,来分別脚下是否平坦。 而不远处亮著的火把,却是他们射击的目標。 一个时辰后,北防军举著火把,跟在血卫军身后追出了十里地。 此时的韃子兵已经溃不成军,慌不择路之下,向著空旷的四野乱跑一气。 如此一来,这就让后面的追兵失去了固定的目標。 中弹后没有立即死去的伤兵,又被追赶上来的北防军挥刀砍死。 一路上哀嚎不断,北防军的杀声更是震天。 望著远处零零星星的火把,马成呵住了继续追赶中的血卫军们。 “撤兵!” 一声暴吼,血卫军们迅速聚拢了过来,不一会已经队列正確如初。 这等军事素质,令北防军的步军们自愧不如。 三千兵马敢放出狂言来破虎头关,这可真不是吹牛。 在北防军们羡慕无比的目光中,血卫军调转方向,把长枪扛在肩上,整齐有序地向虎头关撤回。 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微弱的晨曦中,韃子兵的尸体、刀枪、弓箭扔得到处都是。 待回到虎头关时,留下的一部分北防军,已经在清理著堆积如山的尸体。 空堂堂的大营中,缴获了不少的粮食,上万匹战马还没来及上战场,就这样被留给了北防军。 大营的库房中,堆积著不少的財物,还有牛羊被等著宰杀。 不用说,这些,都是韃子兵们就近抢劫村民所得。 来到离虎头关关楼五里地处的镇子时,天已经完全大亮。 这个镇子,属於虎头关地界,也叫虎头关镇。 出了镇,就是內地所辖的地方了。 北防军只能在此止步。 望著空堂堂的镇街,袁彪的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这个北防线上的商贸大镇,此时已经鲜见人间烟火。 自韃子兵借道攻入虎头关,见人就杀,见物就抢。 要不是他们需要房屋居住,说不定镇上所有的房屋都会被烧毁。 “都给老子听好了!” 袁彪豹眼圆睁,一扫眼前马成带著的两千血卫军,道:“边军不准踏入关內半步,这是朝廷铁律,都给老子记住了。” 这话,虽然是吼给血卫军听,但周大祥的北防军也是一样。 同属边军的他们,是不能踏入关內半步。 这个规定,是大夏朝廷所定,由兵部颁发的铁律。 关內的防守,自有各地的地方军队执行。 边军的任务,就是北漠边城的千里防线,虎头关就是这条防线的起始点。 “袁副统领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 周大祥目光一扫自己的兵马,厉声就是一问。 “我等,听清楚了。” 北防军齐齐高呼,向周大祥做了应答。 此时的周大祥,已经是对袁彪另眼相看。 之前对於岳佟的部下,大家之间只是客气而已,还远谈不上敬佩。 这次,著实让万川郡的北防军开了一次眼界。 不过,他们此时,都同属黄羊峴防区镇北將军叶十三麾下。 第297章 还是老本行管用 虎头关,是收回来了。 为此北防军折损大致有两千多人。 粗略统计,韃子兵的战损,已经达到近一万五千数。 如此来看,此战大捷。 但袁彪却高兴不起来,目光忧鬱地望著一片死寂的镇街发呆。 “袁副统领,这边请!” 周大祥一脸喜气,伸出手来把袁彪向一家酒楼指引。 两层建筑的酒楼,掌柜和伙计在元蒙韃子攻破虎头关后跑路,酒楼也被元蒙的將领作为驻地使用。 镇上大一点,好一点的房屋大多如此,都被元蒙韃子兵中大大小小的將领们使用。 “周將军请!” 收回视线的袁彪,也对周大祥客气了一番,二人相互谦让著就上了二楼的包间坐了。 “速速宰几只肥羊来,给两位副统领庆功。” 周大祥大手一挥,立刻吩咐下去让宰羊。 大营里有的是圈起来的牛羊,那些都是韃子兵从附近百姓手中抢来的,留著待宰,给军中级別高的將领食用。 不料,周大祥的话音刚落,袁彪就摆摆手,淡然说道:“不必了,发布告示,逃难的百姓回来后,军中可发放粮食,那些牛羊,还得分给百姓。” 此言一出,周大祥霎时老脸一红。 他万没想到,袁彪此时,心里牵繫的却是那些逃难的百姓。 见袁彪如此一说,他只好吩咐下去,让把昨夜已经做好了的晚饭,运送到这边过来,热上一热食用就可。 经过一夜的激战,兵卒们早已飢肠轆轆。 尤其是三千血卫军,本来日夜行军赶路,到了虎头关,又和周大祥的部將们內訌一番,最后导致晚饭都没有吃就直接开战。 为此,周大祥和他的部將们,一直愧疚不已。 昨夜的剩饭,运送到此再行热上一热,那也得小半天时间。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周敬堂怎么能热血卫军跟著他的兵將们吃这等饭食? 宰羊的事,已经被袁彪阻拦了,但酒楼中现有的米麵,先做些新鲜的饭食让血卫军充飢,这个不难。 这时候的马成,倒也大度,並没有为此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 待茶水烧好后被端上了桌,周大祥这又拱手问道:“叶將军运筹帷幄,有著决胜千里之预见,大金部族那边,驻防还都顺利吧?” 此言一出,马成嘴角一拧,笑道:“按时间来算,叶將军恐怕已经在元蒙皇都查尔津城忽烈儿的皇宫內喝茶了。” “元蒙皇都查尔津城?” 周大祥一怔,目光一扫袁彪和马成二人,急道:“叶將军不在大金部族木桑的王宫?” “回稟周將军!” 袁彪接连喝了三口热茶,这才放下茶碗,缓缓说道:“得知虎头关失守,叶將军当即派末將和马成前来助战,但叶將军本人也没閒著,亲率大军杀过沁目河,直取元蒙皇都查尔津。” “啊……” 此言一出,差点被惊掉下巴的不光是周大祥了,一眾將领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的顶头上司,不但驻兵大金部族,而且早已杀向元蒙皇都。 按这次三千血卫军的战斗力来看,叶十三的手中,所握的兵马实力绝不弱於这三千人。 如何是这样,那元蒙皇都…… 望著被惊呆了的眾將领,马成一脸得意地说道:“元蒙韃子兵攻破了虎头关,哲別带领大军南下中原,我军为何不能掏他元蒙的老窝?” 呆愣过后,眾將领霎时就兴奋了起来。 如此来看,北防军已经控制了元蒙一半的领土。 何况昨夜的这一战,让元蒙军队元气大伤。 除了哲別带著的那成十万兵马外,元蒙境內再也凑不齐一支像样的军队了。 虎头关被夺回,哲別大军就没有了后继之援。 如果地方军队抵抗勇猛,哲別的大军杀入京都的希望就十分渺茫。 朝廷不会坐视不管哲別的行动,必定会调集各地兵马来拦截哲別大军。 身为边军,內地的事就管不著了。 “我边军只管固守北漠就可,內地之事,自有地方驻军拦截哲別大军。” 袁彪眉头紧蹙,似有重重心事。 抬头一扫眾將领,袁彪摇头道:“眼下边城局势已定,虎头关一带百姓损失最大,除了被韃子兵杀死的,大多都逃往內地,可在內地也不是个万全之策,饥寒交迫之下,有多少人能活下去?” 此言一出,眾將领纷纷諫言。 “应该派出人手,沿途散布虎头关被我北防军收回的信息,如此一来,流落他乡的百姓就会陆续归来。” “是啊!只有这样,不但减轻周边地方的压力,又能让虎头关的百姓们有家可归。” “多派快马出去,咱们眼下有的是兵力为百姓做事。” “……” 一时间,几乎所有的声音,都是派出快马向內地方圆散布信息。 袁彪摆摆手,苦笑道:“就是派快马信使出关,那也得军部下令,我等各防区驻军,是无权派信使进入內地。” 这话没错! 朝廷歷来对边军顾虑颇多,严禁边军进入內地半步。 与內地的一应事务,只要是事关军政的,皆由边城军部派八百里加急。 边城各防区任何兵马入关,一律视为谋反。 这是铁律,任何人都修改不了。 但军部离虎头关近四五百里,这一来一去,就是上千里的路程,再是八百里急送,但流落在外的百姓等不及。 天寒地冻,肚里没食,倒毙逃亡路上的百姓比比皆是。 还是马成机灵,不愧是烽燧兵出身,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插言道:“此事不难!” 不难? 眾將领纷纷把目光,一起投向马成。 马成放下手中茶碗,道:“抽调一批人手,快马出动,不走官道,去就近的烽火台,把信息告知烽燧兵,就可。” 此言一出,眾將领更不懂了。 “马副统领,莫非要升狼烟?” 就是周大祥,也一时摸不著头脑,难道要升狼烟传讯? 这是喜讯,狼烟那可是警讯。 要是狼烟四起,沿途百姓还不被嚇死? 面对周大祥的突然一问,马成大嘴一咧,急忙摆手说道:“只要我军大捷的喜讯,到沿途烽燧兵那里,可向就近村庄的百姓把消息传送得人人皆知,如此一来,难题不就解决了吗?” 还真是的! 北防军不得踏入內地半步,但沿途的烽火台就不一样了,可让虎头关辖区的烽火台,让烽燧兵把信息传送出去。 第298章 大將军令 烽火台? 就是周大祥,居然也忘了有如此重要的一个环节。 “好!” 听完马成的建议,周大祥忍不住叫起好来。 原本瞧不起烽燧兵的常备军们,这又对马成多了一份敬意。 烽燧兵,也就是由地方武装,输送,用来协防的一个兵役种群,但总体上还是由军部管辖。 叶十三被贬奴籍后,发配充军到边城,就是由地方衙门造册后,再输送到北防军的防区分配差役。 马成这类的,虽然不是被贬的充军之类,但也是当地徵集的人丁,强行兵役制度的一类人而已。 结合到叶十三恐怖的战斗力,周大祥心里不禁感嘆,这烽火台,还真是藏龙臥虎的地方。 就在周大祥兀自感嘆的时候,饭菜已经被端了上来。 大小將领们坐了三桌,其中十名校尉一桌,剩下的二十名副尉占了两桌。 周大祥亲自陪著马成和袁彪,三人占了一桌。 “本將敬二位副统领一杯!” 周大祥这下毕恭毕敬,一点都不敷衍作假,端起一杯酒来双手举著。 不料,马成和袁彪二人,並没有举起酒杯,而是拿著眼前喝了一半的茶水,道:“叶將军有令,军务期间,严禁饮酒,恕我等不能从命,只能以茶代酒了。” 说著,袁彪率先把半碗茶水一饮而尽。 马成见状,也举起茶碗说道:“身为叶將军手下的兵,末將不能违抗叶將军的禁令,还望周將军海函。” 此言一出,周大祥老脸又是一红,尷尬地举著酒杯不知如何是好? 叶十三严禁军务期间饮酒,这在之前的北防军中,那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北漠气候寒冷,尤其是冬天,饮酒那是少不了的。 兵卒中不见饮酒现象,那是没钱买酒而已,但凡兜里有一点碎银子的將领们,跑窑子里喝酒的事都很常见。 就他的前任上司,不就是在万川郡城內的絳云楼去喝酒,因为调戏京都来的香香郡主,才被叶十三当场斩杀 。 既然袁彪和马成二人,如此严格地把叶十三的禁令放在心上,他这个同为叶十三下属的將领,怎敢当场抗命? “呵呵!” 周大祥一阵訕笑,愧色说道:“只因二位副统领远道而来,加上战情紧急无法为二位接风洗尘,此战大捷,本將想著趁此机会,感谢二位副统领的援兵之情,既然將军禁令在先,我等身为將军麾下,自当以身作则。” 说完,周大祥依旧高举著酒杯,换言又道:“此杯酒,最该敬我军中为国捐躯的弟兄们。” 周大祥这才把杯中酒,缓缓洒向地面,以敬战死的北防军將士。 眾將领也是,本来举著酒杯尷尬万分,这下好了,纷纷效法周大祥,把自己杯中的酒齐齐洒向地面。 一场违背禁令的尷尬,就这样被化解掉了。 还真有烤马肉? 由於是夜战,双方兵卒都没有骑马,都是以步军作战的形式廝杀了一夜。 所以,只有少量的一些战马,被韃子兵的將领们骑了出来。 但这些战马,在火炮的攻击下,大多都被炸伤炸死。 虽然伤马死马的数量不是很少,北防军也找到了几十匹,为了犒劳远道而来的血卫军,校尉紧急安排人手剥马剐肉,然后烧烤了来招待三千飢肠轆轆的血卫军。 既然北防军这么有心,马成和袁彪也不再客气,抓起大块的烤马肉,就著热茶水就大吃起来。 这一吃,之前是芥蒂,也就不復存在了。 那名校尉,亲自提著茶壶,侍奉在三人的桌旁。 就在大家边吃著烤马肉,边兴致勃勃地谈论著昨夜激战的场景时,忽然斥候来报,说有个叫“吴六子”的求见。 “吴六子?” 周大祥一怔,细思片刻,也没想起自己认识这么个人。 可马成和袁彪就不一样了,听到“吴六子”三个字时,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这吴六子点名了求见周大祥,说明周大祥就是眼下虎头关驻军的最高將领。 “该人说,他是从元蒙皇都查尔津城而来,特向將军传达镇北將军的军令。” 望著一头雾水的周大祥,斥候又是一句补充。 周大祥嘴角一扬,淡淡说道:“此人身份存疑,且让外面候著,待本將用完饭食再说。” 不耐烦地扬扬手,对此不屑一顾,然后低头又继续大吃烤马肉。 见周大祥如此大意,马成倒是急了,目光投向周大祥说道:“周將军马虎不得,吴六子是叶將军身边的探马,此番前来,必定是叶將军交代了紧要事情。” “此话当真?” 马成的话,让周大祥心头陡然一惊,这个叫“吴六子”的,真是叶十三身边的亲隨? 迎著马成焦灼的目光,周大祥放下手中割肉的小刀,向斥候急道:“快快有请!” 叶十三身边的亲隨,又是探马,这身份可让周大祥不敢小覷。 按军职,亲隨和探马,绝对没有一个校尉將军大。 但能跟著叶十三的,那也绝不是一般人,就像袁彪和马成一样,都是军中的顶樑柱。 很快,吴六子被带到。 一见其人,眾將领又面露失望,瘦猴儿一样的吴六子,身上却是少了几分武將该有的威猛。 “末將见过周將军,见过各位將军。” 吴六子一打照面,拱手就行了一圈礼。 此时的马成,早已拉过一把椅子,对还在向北防军客套著的吴六子说道:“快,坐下先用饭。” 袁彪也是,赶快拿过碗筷,给吴六子夹了一大块烤马肉,然后示意一旁侍奉著他三人的校尉给吴六子上茶。 不料,这吴六子並没有急著落座,而是目光在此一扫眾將领。 只见吴六子从怀里摸出一只黝黑的虎头兵符,向周大祥缓缓举了起来。 大將军兵符? 这兵符,不是北防军统帅岳佟所有吗? 难道,这吴六子是军部派来不成? 就在包括周大祥在內的眾將领心头一震的时候,吴六子瘦小的身躯內,却发出了惊雷一样的吼声。 “北防军万川郡驻军將领周大祥听令!” 此言一出,周大祥猛然一惊,站了起来离开座椅,在地上单腿跪了。 其他三桌將领,也纷纷离座,就地单膝跪倒。 这瘦猴,搞什么名堂? 马成和袁彪二人,面颊一抖,也离开座椅单腿跪地等候命令。 吴六子把胸一挺,目光集中在周大祥的后脑勺上,沉声道:“万川郡驻军,从此移防虎头关,如无军部命令,任何兵將不得越关卡用半尺,违令者,军法从事。” 话音一落,眾將领在周大祥的带领下,同声应道:“末將谨遵大將军令。” 第299章 能工巧匠,研製杀器 这军令! 是镇北將军叶十三所下? 还是军部北防军统帅岳佟所下? 就是周大祥本人,此时也无暇顾及出处,从地上站了起来重新落座。 “不错啊!” 吴六子把兵符往怀里一揣,眉开眼笑地往马成身边一坐,笑道:“还真是饿了,急著赶路,眼睛都顾不上眯一会。” 说完,吴六子不管不顾,低著头只是往嘴里塞马肉。 待一通猛吃猛喝后,吴六子这才抬起头来,向袁彪说道:“叶將军有令,你部火炮分出一半,堵住寧鶻与虎头关接壤的关卡,就布防在就近的烽火台一线。” 然后,吴六子又把目光投向身边马成,道:“长枪也是,分出一千数,与火炮配合。” 说完,吴六子再次把视线转移到周大祥脸上,道:“北防军常规军,分出一万兵马,隨时开拔寧鶻,不能让寧鶻王上赫拉尔逃脱了。” 此言一出,眾將领们又是一阵振奋。 看来,他们的上司叶十三,是要找寧鶻算帐了。 元蒙大军借道寧鶻,破了虎头关,导致哲別的大军进入关內向中原挺进。 这个仇,得报! 周大祥率先起身,抱拳领命:“末將定不辱使命,即刻安排兵马,隨时听令开拔寧鶻!”袁彪和马成也纷纷起身,齐声应道:“我等遵令!” 当下,酒楼內气氛热烈,眾人开始商討具体的布防与行军细节。 袁彪皱眉思索片刻,说道:“烽火台一线地势复杂,火炮安置需谨慎规划,我会安排得力人手前去勘察。” 马成也补充道:“长枪兵与火炮协同作战,配合至关重要,得提前依照当地地势演练。” 吴六子听著眾人的发言,微微点头:“一切以叶將军战略为重,不可有丝毫懈怠。若让赫拉尔跑了,叶將军的部署就会被打乱,以后的行动就会受阻。” 以后的行动? 眼下北防军已经拿下了大金部族,又强占了查尔津城,如此一来,等於是將北防线前移了二三百里。 如此一来,北漠边城,等於是向北扩大了二倍面颊。 从吴六子口中得知,岳佟亲自率领两万兵马,已经移防驻扎在元蒙境內的查尔津城了。 也就是说,军部的行辕,隨著主帅的迁徙,设在查尔津城的皇宫了。 结合到虎头关失守的罪责,心知不妙的岳佟,提前把自己身上代表著北防军最高统帅的大將军兵符,交於叶十三手中。 如此一来,叶十三在军事行动的部署上,在调兵遣將的时候,不用再上报军部他这个大將军了。 此时的黄羊峴防区內的屯田村,却像是个军部的大將军行辕。 一应军资,全都在屯田村囤积。 新任签事的韩老三,整天忙得就像只陀螺,甚至老婆和孩子都跟在他身后打下手。 西河镇送来的物资,通古驛镇送来的粮草,全都由屯田村的签房归类,然后又及时地分发给沿线烽火台。 战事频发时期,各烽火台更是不敢掉以轻心。 自叶十三上任下千户一职后,烽燧兵被剋扣粮餉的现象,已经彻底被杜绝了。 入侵黄羊峴防区的韃子,被赶出峴口,北防军又占领了大金部族,紧接著又把元蒙可汗忽烈儿赶出了查尔津城的皇宫的消息传来后,大夏边城的百姓们,又开始扬眉吐气一把。 尤其是军户们,被分到粮食后,主动地在签房大院帮忙。 一应军资的分类,出入库,都得需要大量的人力。 田兵们里面,再也抽不出更多的人手了。 一些会木匠和铁匠手艺的田兵,早都被叶十三派往硫磺谷的秘密工坊。 这些田兵在工坊里日夜赶工,在林老么和曹三锤,还有老木匠的带领下,各自干著不为外人知晓的活。 硫磺谷不再是任人进出的地方,这个偏僻又隱秘的峡谷,两头都已经用圆木搭建了哨塔,有手持长枪的血卫军日夜值守。 被缴获来的兵器,拆掉木柄后,全部被送入谷中的秘密工坊重新冶炼。 与往日不同的是,这一次,叶十三派人送来了不少的铜器。 另有一叠重新设计的图纸被交到曹三锤的手里。 在一处凿修得比较平整的崖穴內,林老么被曹三锤请了过来。 木炭火旁温著一壶酒,半只羊架子,正被炭火烤得滋滋冒油。 曹三锤指著桌上铺开的新图纸,笑道:“这是叶將军差人送来的新式样,老朽一人参研不透,还得林老弟鼎力相助了。” 林老么目光一瞥桌上图纸,觉得上面所绘武器的图样,与之前的长枪,在原理上並无不同,但造型却又像是缩小了不少的火炮。 这种长枪,却又带著架子,而且架子两侧又画著两只軲轆。 按照图纸所標的尺寸,这个架子和軲轆,要比装运火炮的炮车小多了。 终於,还是林老么看出了端倪,点头说道:“此图,是將长枪的添药和灌铁砂,改为这种圆锥体的合成弹,其穿透力和精准度,都要远高於眼下所用的铁砂。” “只是!” 林老么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曹三锤亲自给林老么斟了一碗酒,道:“有何想法,儘管道来,你我都是承蒙叶將军赏识,这才有一口饭吃,不该有所藏私。” 林老么摆摆手,訕笑道:“曹兄多虑,兄弟我哪是藏私啊!这新兵器不光是改进式样,主要还是对火药的药力也要改进,如图所示,火药和弹头,是封闭在一起,不再分头灌装,如此一来,大大减少了添火药灌铁砂的时间,连体的弹药直接填入枪体,必须一击而发。” 话一说透,就不难了。 朝廷铸造办出身的曹三锤,本身就是大夏为数不多的巧匠之一。 对於武器的作用,只要知其原理,至於製作,那就简单多了。 “难怪!” 曹三锤喝了一口酒,又啃了一口烤羊腿,道:“叶將军从元蒙运来如此多的铜器,目的就是用这些铜料,来製造直接填装的枪弹,这种一体的枪弹,非铜料莫属。” “嗯!” 林老么也是一口肉加一口酒,道:“铜料比铁料重,製造又省事,可將铜料作壳,然后灌入火药,再用铜砂封口……” 两个工匠边吃边研究,最后决定,封口的铜砂,改为一头尖的铜弹头,如此一来射程更远。 第300章 取之於敌,用之於敌 直接填弹,一击而发。 最令人兴奋的是,那种枪弹,而且可以连发。 新的杀器,不光停留在图纸上,而是已经在两个工匠的脑子里逐步成型。 没有人知道,其实在占据了木桑的王宫后,叶十三就已经有了改进枪炮的想法。 木桑家族外逃后,王宫和其他贵族的府邸內,除了金银被带走外,不少数量的铜器被遗留了下来。 在攻破查尔津城以后,在忽烈儿的皇宫也是,来不及带走的铜器为数不少。 可见,元蒙境內,铜矿不少,而且產量很大。 在以往的边贸中,铁器极其稀缺的元蒙商人,拿出皮毛、玉石还有铜器,来从大夏客商手中兑换布匹、铁器、还有盐巴和丝绸这些。 当然,铁器和盐巴的交易,都是在暗处进行。 但元蒙商人的铜器,却是大量出现在各个边贸市场。 在大夏境內,铜的价值,仅此於银,是铸造货幣的主要材料。 大夏朝廷为了避免大量的铜器进入大夏內地,从而对大夏的货幣造成膨胀,对此也进行了特別严格的准入制度。 一旦內地不容许铜器的自由流通,那么在边城,铜器的价格也是极其平常了。 这个发现,令叶十三特別振奋。 马克沁? 这个前世现代社会中早期出现的枪械,一下子就从叶十三的脑海中闪现出来。 有了铜,就能製造马克沁。 有了马克沁,这些能征善战的外族,恐怕就由此变得能歌善舞了。 长枪的使用,眼下是威力不小,但添火药灌铁砂的过程,往往会造成一定的中断。 这个中断,也是长枪致命的短版。 一旦敌人熟悉了长枪的短版,捨出一批死士衝锋垫底,后面的大军会在添火药灌铁砂的这个空子里,会把长枪阵营碾压成渣。 在长枪使用的初期,敌人还没回过神来,只是迫於长枪远程射杀的威力,一昧地后退逃命。 再是长枪阵营採取了梯队进攻,但毕竟还是会出现火力中断现象,而成型的子弹就不同了,直接填弹上膛,而且可以连发…… 叶十三根据马克沁的原理,直接画出了草图,但如何製造,他心里没底,只有把希望寄托在曹三锤和林老么身上。 用大量缴获的兵器来製造新式枪械,再用铜料来製造子弹。 取之於敌,最后又用之於敌。 而且,还不向敌人收取製造费用。 为此,叶十三给了硫磺谷秘密基地最大的特权。 屯田村被挑选出来的田兵,不再值守峴口,而是在硫磺谷外围对一片松林进行砍伐。 崎嶇难行的硫磺谷內,由於特殊的地理关係,气温比外面要高好多。 峡穀穀类很少见到积雪,也只是一些比较空旷宽阔的地带,才有积雪出现。 整个峡谷里面,派往里面的田兵们,橇石修路,短短时间让硫磺谷底部平坦无比,驮马和车辆行走起来也是畅通无阻。 物资方面更是,各镇送来的军资,优先供应硫磺谷。 就是伙食,也有羊肉和酒,供曹三锤这种工匠头儿食用。 曹三锤和林老么深知责任重大,拿到叶十三给的草图后,日夜钻研。 他们召集了硫磺谷內手艺最为精湛的工匠,一起探討製造新式枪械的难题。 起初,进展並不顺利,很多零件的精度达不到要求,由值守在此的血卫军试射时,也频繁出现卡壳故障。 但眾人並未气馁,一次次调整方案,不断改进工艺。 经过无数次的失败与尝试,第一架枪筒可以旋转,而且同时能击发出多个子弹的新式枪械终於诞生。 这个新式枪械的试製成功,曹三锤和林老么二人,也整个老了一圈。 接下来就好办了,还有几款可以单发的长短枪,也已经完成了试射成功,进入量產就在眼前。 眼里血丝遍布的林老么,兴奋之余又发愁起来。 铜料不够。 从王宫各处查抄来的铜器,毕竟数量有限,要製造出相当数量的子弹,铜料的缺口可不是一般的大。 “曹兄,这铜料?” 望著两手一摊的林老么,曹三锤也眉头紧蹙,铜料不像铁器,拆卸一些兵器就能回炉再造。 望著试製出来的新式枪械,苦於没有足够的铜料继续打造下去的林老么,急得也是在地上转圈。 “如果我们的人自己挖铜矿,然后冶炼再进行製造,应该能行的。” 曹三锤终於想出了个办法,这种靠查抄元蒙皇族,从而获得铜料的办法,已经是行不通了。 皇族是有限的,查抄过一批就没有了。 从穷苦百姓手中收购? 但那数量也是极其有限,而且还费时费力。 如此想著,曹三锤即刻挥笔疾书,然后火漆封口交给一名血卫军,“快马加鞭,把这封信送到叶將军手里。” 血卫军知道事关重大,丝毫不敢耽误,挥手就招来两名同伴,跨上马背就出谷而去。 …… 曹三锤给叶十三的信还没到,朝廷的圣旨却先到了。 自虎头关重新被北防军占领,被堵在关內无法向边城通行的传旨太监,带著隨从连夜赶路,太阳还没落山之际,从京都来的这伙人,已经到了查尔斯城的皇宫。 幸好,叶十三还未开拔,正在做杀入寧鶻前的准备。 “统帅,叶將军,宫里来人了!”陈七斤突然进了殿厅,向岳佟和叶十三稟报。 “来的是个公公,不是兵部的人,还带著一把御林军。” 陈七斤面上神色阴晴不定,似乎对京都宫里来的人有所防备。 太监? 岳佟面颊一抽,嘆口气道:“该来的,终究还了来了!” 以往,京都向边城降旨,由於路途遥远,大多是派兵部的武官前来宣旨意,很少有宫里的太监前往。 宫里派出太监,看来这是旨意,大多和皇后有关。 叶十三一瞥岳佟的脸色,道:“无论如何,我边军功大於过,丟个虎头关算什么?我边军还拿下了元蒙的皇都,就算是笔买卖,那也扯平了。” “再说,虎头关失而復得,算起来我边军还赚了,朝廷应该大力嘉奖兵將们才是。” 叶十三说完,又补了一句。 岳佟摆摆手,摇摇头又道:“有请宫里来的公公。” 不一刻,一个面色阴沉,碎步急促的白面太监被何秀儿带了进来。 “圣旨到!” 白面太监碎步疾跑,一进入皇宫殿厅,右手平举著圣旨,左手提著锦袍的下摆,扯著尖嗓高喊了一声。 与此同时,一百御林军,也列成两行,齐刷刷跟了进来站在殿厅两侧。 第301章 圣旨到 叶十三和岳佟对视一眼,然后双膝跪了下来。 白面太监在二人面前站定,目光一扫鑾台上的皇座,然后缓缓打开圣旨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詔曰:北漠边城千里防线戍边北防军统帅岳佟,往日虽有微功,但近来玩忽职守,致虎头关防务疏散,被敌国元蒙攻破,损失兵马两万余,敌將哲別挥师南下,使我沿途百姓横遭屠杀,造成多地百姓流离失所,一度引发治安不寧。念岳佟曾有旧劳,特开恩不施以极刑,著將岳佟革去军职,发配至长江涝地筑堤之苦役,即日起便押解起程,不得有误。另有镇北將军叶十三,即刻起,晋升戍边军统帅,统领北防军固守我大夏北漠边城千里防线,钦此!” 这一切,岳佟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对这个结果,並没表示出任何的意外。 殿厅里跪著的眾將领们,心中满是绝望与不甘。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曾经为朝廷出生入死,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局。 將领们面露不忍,但面对圣旨,还是没人敢爭辩半句。 叶十三咬了咬牙,抬头看向白面太监,沉声道:“公公,岳大將军一心为国,自我大夏与元蒙开战以来,亲率大军驻守防区,元蒙大军借道寧鶻,绕开我等防区,从虎头关后面破关而入,就是朝廷追究防守不力之罪,那也是有虎头关守將刘勛担著,岳大將军何错之有?还望公公代我边军奏请圣上,能再详查虎头关失守的详情,再者,虎头关已经被我边军復得,且杀死元蒙敌贼万数!” “哼!” 白面太监哼了一声,斜眼一瞥叶十三,冷冷道:“知足吧叶將军,圣意已决,不容置疑,你们还是乖乖领旨吧,莫要再生事端,你一个奴籍,能得了这统帅之位,还得感谢皇后娘娘惜才啊!” 说罢,白面太监一挥手,示意两旁的御林军上前。 “將岳佟拿下,脱掉战甲,打入囚笼,押解回京交工部遣往长江筑堤工地。” 白面太监脸上闪过一丝阴毒,突然飞起一脚,把跪在地上的岳佟脑袋上的头盔踢落在地。 两名御林军上前,一左一右反剪著岳佟的臂膀就往外走。 披头散髮的岳佟,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然后垂下了脑袋就由御林军押著。 叶十三已经明白,这个太监,绝对是皇后和太子的人。 不然,是没人会如此继续羞辱一个已经被革了军职的战將。 “慢著!” 叶十三眼里闪过一丝寒芒,从白面太监手中接过圣旨,然后缓缓站了起来说道:“岳佟再是被革职,但也轮不到你这等不阴不阳的阉狗来羞辱。” “你……” 被叶十三称作阉狗,白面太监霎时就被气得浑身发抖。 “好你个叶十三……” 白面太监手指哆嗦,指著叶十三又道:“要不是肃王爷和皇后娘娘在圣上面前力荐,就凭你一个奴籍身份,何德何能统领北防大军?你不但不感恩,还出言不逊,胆敢羞辱本公公?” “老子就羞辱你这条阉狗了,你能將老子如何?”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目光紧盯著白面太监那张阴气十足的脸,缓缓向前走了一步。 “放肆!” 白面太监没想到,叶十三居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眼里凶光一闪,怒道:“难道你敢造反不成?待本公公回到京都稟明圣上,革了你军职重归奴籍苦役,另选良將出任统帅。” 一提造反,叶十三的血就往上直涌。 只要是你们的眼中钉,无不扣个“造反”的帽子。 鸟人,你他娘的可真会找地方送死? 今天,老子先宰了你这不公不母的阉货,也好让皇后那个老鸡婆长个记性,叶家人不是谁想如何就想如何的。 “仓啷!” 叶十三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把烂铁条一样是残刀。 “圣旨,老子已经接了,也就没你这条阉狗任何事情了,你的皇差已经办完了,该上路了。” 叶十三眼里,此时已经杀气腾腾。 白面太监这时才觉得这个叶十三压根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也就是说,这个奴籍,简直没把肃王和皇后娘娘放眼里。 如此一来,白面太监情知不妙,一阵心惊胆战之下,颤声问道:“你身为边军统帅,已是朝廷命官,敢对奉旨办差的本公公亮兵刃,你眼里还有朝廷,还有圣上吗?” 装著胆子,硬起头皮一问,心想这个叶十三不要忘了,他这个统帅,还是朝廷给的。 面对白面太监的刻意提醒,叶十三面色不改,淡淡说道:“朝廷是朝廷,圣上是圣上,但你是你,老子並没有抗旨不尊,没阻拦任何人带走岳大將军,但老子想砍了你的狗头,来提醒对岳大將军不敬的那些狗东西!” 说完,只见叶十三持刀的手,猛然向下一按。 “啊……” 也许是刀口太钝,从白面太监的后脖颈向下被按下去的时候,明显地看到笨拙的刀身缓缓进入肉中…… 这哪是杀人砍头? 这是慢慢地让刀刃往人的肉里钻。 “咯咯咯……” 隨著白面太监的一声惨叫,刀刃剔开颈椎的响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此时的白面太监,脑袋还在脖子上没有掉下来,可人已经没了声响。 顺著刀刃喷出的血箭,直接喷射得四处都是。 跟著白面太监来的一百御林军,大惊之下,却没有人出面组织叶十三杀人。 在御林军的眾目睽睽之下,白面太监的一颗脑袋,就被叶十三用这种方式让落了地。 “你这是何苦?” 岳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血腥场面,笑著摇摇头又道:“去长江大堤防洪,也是为黎民百姓谋福祉,洪水和韃子,都是伤害我大夏百姓的猛兽,筑大堤和带兵,这没何不同,还望镇北將军以大局为重,不要辜负了大家对您的厚望。” 最后这句,在场的人都懂了。 叶十三更是不傻,镇北王,肃王,这些人都站了出来,出於他们各自的目的,都极力推举他上位接管北防军。 镇北王和肃王素来不和,他们这次的明爭暗斗,不但没让叶十三夹在中间两头吃亏,反而让叶十三更加顺利地掌握了边城的兵权。 在眾將领被惊掉下巴的时候只有岳佟反而镇定了起来,脸上一副如释重负的轻鬆样。 第302章 怒斩传旨太监 这一幕,让一百御林军差点惊掉了下巴。 叶十三当著他们的面,居然砍了传旨太监温松的脑袋。 呼啦啦! 御林军可不是省油的灯,齐刷刷亮出腰间佩刀,霎时就把叶十三和眾將领围了起来。 “叶大將军,你敢杀传旨太监?” 一名御林军佐领站了出来,怒目看向叶十三。 御林军代表著皇家至高无上的威严,任何人不得侵犯,可叶十三杀了御林军所护送的传旨太监,这个事可不小。 叶十三眉头一皱,淡淡说道:“岳大將军戎马一生,为了大夏社稷的安危,驻守边城功不可没,再是朝廷降罪,但也轮不到一个太监羞辱。” 说完,叶十三指著殿厅地上温松的尸体,咬牙又道:“传旨是他的本分,既然我等已经领了圣上的旨意,这说明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但辱我边军將领,此人难道不该杀吗?” 这一问! 直接將御林军佐领问了个哑口无言。 没错! 太监温松,已经完成了皇命,宣读了圣旨,且边军將领已经接旨。 这个差使,也算了圆满结束,更何况岳佟毫无反抗,任由御林军押著。 但身为太监,胆敢藉机羞辱一个曾经的边军统帅,这个耻辱,身为边军將领们叶十三,能忍受得了? 传旨前,温松是皇差没错。 可传完皇帝的旨意,且边军將领欣然接受这一切后,温松的身份,也就只是个太监而已。 同为武將的御林军佐领,岂能不懂这个道理? 对方才温松羞辱岳佟,一脚踢掉岳佟头盔的事,但凡是个军伍,都忍受不得这般羞辱。 但他们毕竟又是代表著至高皇权的御林军,况且太监温松还是他们一路保护的对象,再是完成了传旨的皇命,可这样被杀,他这个佐领脸上,也甚是无光。 温松该死,哪怕是死一百次,也不能在他这个御林军佐领面前被杀。 御林军佐领脸色变幻不定,沉默良久后缓缓开口:“叶大將军所言虽有道理,但温松毕竟是圣上身边之人,他这一死,圣上那边我等难以交代。” 叶十三冷笑一声:“难以交代?那岳大將军为大夏浴血奋战之时,又有谁为他考虑过?如今不过是小小太监羞辱於他,便要拿圣上压我?我叶十三行事只论对错,若今日因怕圣上怪罪就任由这等羞辱之事发生而不管,日后还有何顏面,面对我边军几万將士?面对天下百姓?”御林军佐领被叶十三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霎时懟得无言以对。 周围的边军將领们,暗暗紧握拳头,纷纷怒目而视,气氛愈发紧张。 此时,一名御林军匆匆跑来,在御林军佐领耳边低语几句,佐领脸色微变,看向叶十三道:“叶將军,此事看来另有转机,还请稍安勿躁,且等上头定夺。” 叶十三双手抱胸,冷冷道:“好,我且看这所谓的定夺,究竟是还岳將军一个公道?还是继续偏袒那等小人!” 原来,刚才一名御林军向佐领稟报,皇宫外面已经集结著两千手持火器的血卫军。 佐领来边城的路上,已经听闻了边军里面新建了一支血卫军。 这支血卫军直接受叶十三统领,血卫军兵卒不但年龄限制大,而且单兵作战能力很强,加上火器的威力,所到之处几乎无人能敌。 两千血卫军瞬间集结,这说明在边城,叶十三是不接受任何威胁的。 就在佐领心中一阵慌乱的时候,陈七斤和何秀儿两人,带著叶十三的隨身卫兵,已经挡在皇宫殿厅门口的走廊上。 瞥了一眼叶十三的二十名亲隨,御林军佐领不傻,从这二十人眼神中,他看到了隨时可以迸发的杀气。 一个奴籍,能从一个烽燧兵的位置上,一步步爬上今天北防军统帅的位置,那绝不是靠什么狗屁运气的,如果没有强悍的战斗力,没有超人的智谋,那是根本无法实现这些晋升的。 能向一个能征善战的外邦出兵的人,绝对够狠。 “末將奉命行事,还请叶大將军给个说法。” 佐领口气一软,主动给自己一个可下的台阶。 “好说!” 叶十三扬扬手,爽朗地说道:“既然如此,本帅也就不將这阉狗的狗头示眾了,交由佐领大人尽数带回。” 此言一出,佐领差点蹦起来骂娘。 到头来,叶十三是让他给太监温松收尸,而且把此等善后的烂事,当做一个面子给了他这个御林军佐领。 佐领面颊一抽,强按著心头的怒火,双拳一抱说道:“末將多谢叶大將军,这就回去向圣上復命。” “拜託佐领大人了!” 叶十三也拱手一礼,然后向何秀儿使了个眼色,从何秀儿手里接过两锭各五十两的银子,上前一步塞进佐领手中,压低了声音又道:“还请佐领大人撤了囚笼,岳佟双腿关节风湿严重,待我备好马车,让岳佟乘坐马车跟你回去,这一路上的吃喝,还望佐领大人照顾好了。” 佐领一怔,目光一瞥被塞进手中的银子,急道:“大將军不可如此,末將平时,也极其敬佩岳將军的,此事就交给末將,保准路上不会让岳將军受任何的委屈。”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一点都不假。 一个御林军佐领,月餉也就是二十两银子。 这叶十三一出手,就是两锭雪银。 这要是闹僵了,就凭叶十三的脾气,他们这一百御林军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没有人和银子结仇。 更没有人愿意和叶十三这种悍將死磕那些烂道理。 见好就收,顺水推舟,这不是更好吗? 待御林军带著叶十准备的两辆马车,离开了元蒙皇都查尔津城,按著来时的捷径,直接从已经被叶十三控制著下的元蒙境內,走截道直奔虎头关。 两辆马车,带车篷的里面,不但装著乾粮和烤马肉,还有换洗的袍。 另一辆不带篷子的平板马车就大不一样了。 车子上被铺了一张芦席,把脑袋和身子已经缝在一起的太监尸体,被另一张芦席盖著,一起被运往京都。 第303章 语惊四座 岳佟被贬,这让叶十三犯了难。 驻守查尔津城的两万兵马,只有留下穆顺来带领。 一应部署,又得修改。 眼下被晋升为北防军统帅,叶十三的在边城的权力,已经是顶到天了。 但寧鶻,他得率部亲征,不拿下忽烈儿,那么边城就永远没有寧日。 现在好了,这寧鶻也掺和进来了,那就索性一起收拾。 此时,硫磺谷曹三锤派出送信的人也到了。 叶十三拆开火漆封口的密信,读完后陷入了深思。 眼下,北防军的地盘是越来越大,之前號称十万兵马的北防军,其实现在只有七万过一点兵数。 要將分別驻守在元蒙各处,加上之前固有的一些防区还不能裁撤,这七万兵马远远不够。 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提升部队的战斗力。 提升战斗力,只有发展火器。 眼下最厉害的新式火器,已经按照马克沁的样式试製了出来。 但铜料的稀缺,又让这个计划暂时搁浅下来。 “传多伦和嘎力巴!” 叶十三突然想到了这两个货。 筹集铜器,还得靠这些地头蛇王爷,只有他们才熟悉元蒙的一切。 不多时,多伦和嘎力巴二人,被带到皇宫殿厅。 “多伦见过闰王爷!” “嘎力巴参见闰王爷!” 一打照面,多伦和嘎力巴二人,齐齐跪了下来,然后向大金部族的百姓那样称呼叶十三。 高坐在那把代表著手握元蒙最高权杖的鎏金大椅上的叶十三,微微点头,缓缓说道:“各部族的秩序,目前还好吧?” 这一问,多伦偷瞄嘎力巴一眼,然后答道:“回闰王爷话,就近的几个部族,一应事务,王爷们都表示听从闰王爷您的。” 看来,这些离得较近的部族,被忽烈儿抽调完了兵马,已经无力和叶十三对抗,只有俯首称臣的份了。 嘎力巴就不一样了,嘆口气道:“不瞒闰王爷,我联络的三个部族,我外家那边人还听得进去我的规劝,其他两个部族,他们只承认是忽烈儿可汗的盟部……” 听出来了! 这些部族,只认元蒙,而他叶十三这个外族,虽然赶跑了忽烈儿,但他们只认元蒙,只认忽烈儿是他们的可汗。 “知道了!” 叶十三点点头,对这二人的诚实,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至於那些不顺从大夏的盟部,打到他跪地求饶就成,这种硬骨头、贱骨头,只能用刀枪说话。 “行了,起来坐吧!” 叶十三摆摆手,示意二人坐下说话。 原本惴惴不安的二人,见叶十三並没有责怪他们办事不力,而是给他二人赐座。 叶十三目光再次看向二人,淡淡说道:“本帅急需大量的铜料,不知二位达鲁赤有何门路?” 铜料? 多伦面上一喜,急道:“闰王爷莫非要铸造钱幣在元蒙流通?” 元蒙人都知道,大夏货物交易规模宏大,加上地域宽广,人口眾多,需要大量的铜来铸幣流通。 叶十三摆摆手,缓缓说道:“未必是铸幣,但也不是没有可能,但眼下急需大量的铜料待用。” “这不难!” 多伦神色一阵激动,站起来道:“察卡部族那边多山,就有一处很大的铜矿,若是闰王爷需要,我去向表弟们说说就是。” “好!” 叶十三也是一阵激动,从王座上站起来说道:“你尽可组织人手运输,本帅拿粮食跟他们兑换……” 这个消息,让叶十三欣慰不少。 思忖片刻,又道:“告诉察卡部族的王爷,即刻扩大铜矿的开採。布匹、盐巴、茶叶甚至丝绸,本帅都亏不了察卡部族。” 这条件,足矣让元蒙所有的盟部动心。 大夏有的是粮食,如此一来,他们就不会为粮食发愁。 而且叶十三还承诺了布匹和盐巴这些,这样一来,铜料的价格,要比平时正常贸易的兑换价高了很多。 叶十三不是傻子,没有人能够从他手里白嫖成功。 他拿出高於正常交易的条件从察卡部族换取铜料,必定会打烂另一个不臣服的部族来弥补这个差额。 扶起来一个部族,再打烂另一个部族,如此才能平衡。 甘蔗没有两头甜,不是元蒙所有的盟部都愿意归顺大夏,起码眼下是不会轻易归顺北防军的管辖治理。 “那就辛苦你了!” 叶十三微微頷首,扬手道:“事不宜迟,你就即刻动身,谈妥事情后,儘快组织人手把铜料运送到大金部族。” 如此紧急? 多伦不敢多问,急忙躬身退下就去办事。 此时,嘎力巴面带愧色,訕訕说道:“其他部族,也有一些產铜的坑洞,只是他们不愿归顺大夏,待我多跑几趟游说……”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打断嘎力巴后面要说的话,沉声又道:“那些部族,不理也罢,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就不必再低声下气地求他们了,你要知道,你是大夏边城军部代表朝廷封的达鲁赤,这等身份,不必屈尊於那些该死的人。” 从叶十三的眼中,嘎力巴看到了瞬间升腾起来的杀气。 这股杀气,让嘎力巴多少有些不安。 要说叶十三杀心太重,他又把外邦异族的穷苦百姓都放在心上。 但要说叶十三仁慈吧? 两军对垒作战的时候,从不接受俘虏,往往是一鼓作气斩杀殆尽才可收兵。 如此看来,与叶十三为友,则好处不断。 倘若与他为敌,那么大金盟部的木桑王爷就是下场。 安慰嘎力巴一番,叶十三又把眾將领召集起来。 目光一扫眼前的眾將领,叶十三缓缓说道:“眼下,周边一些部族还在硬抗,视我北防军为头等大敌而不肯归顺,故现有兵马不可分出来打寧鶻,得重新部署现有领地的防御。” 说完,叶十三索性把周釗也留下驻守查尔津,又分出五千兵马返回大金部族布防。 “大將军,如此说来,我们不打寧鶻了?” 一阵失落的周釗,硬起头皮就是一问。 “打呀,干嘛不打?” 叶十三眉头一挑,目光再次从眾將领面上扫过,道:“大军可以不打,但不等於本帅就会放过寧鶻王上和忽烈儿。” 此言一出,眾將领就不懂了。 既然把两万准备杀入寧鶻境內的大军留在查尔津城,还要拨出五千兵马返回大金部族驻防。 那么! 这寧鶻如何去打? 迎著眾將领不解的目光,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片刻的沉默后,叶十三突然提高声调,道:“本帅就带著二十卫兵,將忽烈儿的人头砍了,然后让寧鶻的王上亲自跟本帅解释。” “啊……” 眾將领不由得惊呼起来。 叶十三要亲自带著二十卫兵,杀入寧鶻境內砍下忽烈儿的脑袋? 没听错吧! 这叶十三是疯了?还是被气糊涂了? 二十名卫兵,能不能闯过寧鶻的关卡都难说。 还谈何面对眼下已经戒备森严的寧鶻大军? 第304章 干就完了 叶十三的决定,可真是嚇了眾將领一跳。 二十名卫兵? 就这数,也算兵力? 就算是加上能砍能杀的叶十三本人,而且全都配上长枪火器,也难敌寧鶻一千兵马军队的轮番衝杀。 火器射杀,那得轮番不停地压制敌人,使敌人无法靠近。 就区区二十人,做多射杀数量同等的敌人,而自己瞬间就会被衝杀过来的敌人用弓箭射成刺蝟的。 “大將军……” 首先发言的是周釗,不可置信地望向叶十三,又道:“既然查尔津城如此重要,大將军可坐镇皇宫,由末將带一半的兵马杀入寧鶻,將忽烈儿斩草除根。” “是啊大將军!” 穆顺也是一脸著急,惊呼道:“还是由您亲自坐镇查尔津城,和寧鶻算帐的事,就由末將去干。” “大將军三思啊!” “末將愿带兵前往寧鶻,不杀了忽烈儿,末將绝不回来见大將军……” “请大將军收回成命,踏平寧鶻,有末將就够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眾將领纷纷上前跪地,抱拳向叶十三请命。 哪怕给他们几千兵马都行,但绝不能让叶十三只带二十卫兵去涉险。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然后站了起来,缓缓走下鑾台,淡淡又道:“人少有人少的好处,目標小,隱蔽性强,可以不走寻常路,秘密进入寧鶻。” 话一出口,眾將领还是纷纷摇头。 秘密进入寧鶻,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进入寧鶻能干什么? 就二十卫兵,目標还是流亡寧鶻的元蒙皇族,那可不是小股流寇去抢劫乡下的小財主。 要知道,忽烈儿到了寧鶻,再是流亡身份,但也是寧鶻王上的座上宾。 寧鶻的皇城虽然没有查尔津城如此庞大,但也不是乡下小財主家的院子。 拋开守城的军队不说,就是皇宫,那也有皇家的卫队值守。 迎著眾將领恳请的目光,叶十三背著双手,走来走去说道:“不就一座寧鶻皇城吗?它再是坚固,再是戒备森严,但对本帅来说,和无人之境无异,你们有何可担心的?” 眾將领面面相覷,心中虽依旧担忧,但叶十三一旦决定了的事,那就是无人能更改的了。 这一点,他们都清楚。 这个奴籍烽燧兵,在烽火台时,就曾经独闯敌阵,一把破刀杀了个天昏地暗。 也是由於那一战,这才被晋升为千户。 从此,叶十三每逢战事,都是身先士卒,砍杀元蒙韃子无数。 但这次不同了,叶十三面对的不是小股入侵防区的韃子,而是找上门去面对一座皇城,面对由一支军队护卫下的元蒙皇族。 穆顺咬了咬牙,站起身来道:“大將军既有如此决心与魄力,末將等不敢再多言。但请大將军务必带上足够兵马和武器,以备不时之需。” 其他將领也纷纷附和,让叶十三多做足准备。 再是查尔津城需要大量的兵马驻守,但也不差三五千兵力去跟著叶十三出征。 叶十三微微点头,目光坚定如炬:“本帅心里有数。此次前去寧鶻,我不光要取忽烈儿首级,更要让那些企图与元蒙勾结的势力知道,犯我边境者,虽远必诛!” 说罢,叶十三把目光看向何秀儿,道:“传来下去,准备乾粮,一应用物,都带齐了准备出发。” “遵命!” 何秀儿抱拳一礼,转身就去准备。 不多时,包括何秀儿在內的十八名亲隨,步伐整齐地来到宫殿外面的走廊前。 “报数!” 一身元蒙皮袍打扮的陈七斤,横出队列一步,转身就像队伍喊话。 “一。” “二。” “三。” “……” “一十八。” 队末一名兵卒报完数后,陈七斤大步走向殿门,立在殿外稟道:“稟报大將军,特种兵应到二十人,加上小的实到十九人,请大將军指示!” 十九人? 看来,亲隨里面,就独缺吴六子那货了。 特种兵? 这个名词,让眾將领一阵陌生。 他们刚刚適应了“血卫军”这个兵种和叫法,这又出来了个“特种兵”。 而且,这特种兵,加上叶十三才二十人,但也没发现有何特別和不同啊? 血卫军与北防军的常备军来比,起码手中多了一支长枪。 可这特种兵? 就是腰刀和弓箭都不见带在身上,每人背著个乾粮袋,倒像是逃难的元蒙百姓。 与逃难的元蒙百姓不同的是,就是眼前这十九名特种兵,只是没赶著牛羊而已。 叶十三走出宫殿,目光在这十九名特种兵身上一一扫过,神色平静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们,是我大夏北防军中,第一支由特种兵组成的特战队,此次行动,將由本帅亲自带队,多余的话就不说了,干就完了。” “遵命!” 十九名由卫兵和探马组成的亲隨,立刻鏗鏘应答。 周釗有一种直觉,这些人的神態,要比之前镇定多了。 包括女兵何秀儿在內,一个个眼神冷得瘮人,眸子里寒星迸溅,就像十九尊杀神。 只有军伍,才能感觉出这些人身上透出的杀气。 那种无形的杀气,让周釗顿觉一阵压力逼来。 “特种兵……” “特战队?” 周釗不由得自言自语起来,总觉得这些人和其他兵卒有著不同的地方。 但什么地方不同? 他又瞧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只是每个人的背上,都背著一只牛皮做成的背包。 那种双肩都套著皮绳的背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时候,绷不住了的穆顺,硬起头皮又道:“大將军,何故不带著火器?” 是啊! 眼下,杀伤力最大,射程最远,最另元蒙韃子兵闻风丧胆的,就是血卫军使用的火器了。 火炮和长枪的绝美配合下,远程射杀,就已经让敌阵中最前沿的兵卒丧命不少。 不带著火器,仅凭叶十三和这十九人,能打下一座土財主家的庄院就不错了。 想追杀忽烈儿? 真是无法想像如何去碰面。 还特战队? 如何战? 眾將领都不敢插话,担心得把心都提在嗓子眼上,就等叶十三回应穆顺的话。 第305章 特种兵,特战队 “不必如此累赘!” 叶十三摆摆手,终於回了一句穆顺的问话。 不必如此累赘? 打仗不带最厉害的武器,还嫌火器累赘,难道这是去赴宴吃酒席不成? 穆顺面颊一抽,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行了!” 叶十三扫了眾將领一眼,沉声道:“你们,守好了查尔津城和大金,就是大功一件,要確保多伦运输的铜料安全抵达大金,要是这期间出了岔子,你们就自裁谢罪得了。” 说完,叶十三当场脱下身上革甲,换了一身皮袍。 还好,他那把破铁条一样的残刀,还没忘了。 那把刀,可以说是从不离身,时时带在身边的。 眾將领只好起身,送叶十三出宫。 到了皇宫外面,看到已经有血卫军备好了战马在外面候著。 “开拔!” 隨著叶十三冷冷的一声吼,十九名特种兵齐齐飞身上马。 “好身手!” 周釗忍不住讚嘆一声。他万没想到,就连何秀儿,上马的姿势都那么矫健。 另外十八个男卒就更不用说了,动作的干练程度,连他这个老骑兵都佩服不已。 目送叶十三一行的背影渐渐不见,周釗猛然转身,像一名校尉说道:“调拨一千长枪,两千步弓手,两千趟子手,快马加鞭,和大將军保持距离,別让他发现了,隨时准备在与寧鶻的边境接应。” “还有!” 周釗又把视线,投向另一名副尉,道:“派出探马,传令与寧鶻边境接壤的所有哨卡,不分昼夜注意寧鶻境內动向……” “周將军且慢!” 话还没说完,就被隨后赶来的崔明贵打断。 崔明贵走到眾將领面前,深躬一礼,抱拳道:“血卫军只听大將军命令,周將军还是不要再另作部署了,大將军既然带特战队亲自行动,任何支援部署,都是对大將军行动的破坏。” “你……” 周釗指著崔明贵的鼻尖,被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个崔明贵,是出了名的认死理,也深得叶十三的赏识。 “难道,周將军想抗命不成?” 崔明贵冷著脸,又是一句。 “嗨!” 周釗被气得双手一拍大腿,气呼呼地转身就往回走。 穆顺虎著一张脸,指著崔明贵点了几下,却没有说出话来,然后转身就跟在周釗身后进了宫门。 眾將领也是,齐齐狠瞪崔明贵一眼,鼻孔冷哼一声,转身就跟著穆顺走了。 他们都清楚,马成不在,血卫军就听崔明贵的。 周釗和穆顺再是將领,但无权指挥近六千血卫军。 崔明贵望著眾人离去的背影,神色依旧冷峻,没有丝毫动容。 他深知自己肩负的责任,叶十三对此次行动极为重视,任何擅自的支援部署,確实可能打乱计划。 袁彪和马成驻防虎头关,这查尔津城的血卫军,就由他崔明贵来统领。 没有叶十三亲自下的命令,就是穆顺和周釗,也休想擅自动用血卫军。 再说,叶十三不在,他崔明贵不放话,那些血卫军根本就不听任何將领的命令。 当初在屯田村也是一样,袁彪手下被筛选出来加入血卫军的兵卒,袁彪在没有允许统领血卫军之前,他之前的手下照样不让袁彪摸一把长枪。 当时袁彪还气得吹鬍子瞪眼,肚里把原来的手下兵卒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待他自己被让带领火炮后,自己的规矩比叶十三当初定下的还要多。 就是同为血卫军,但不是火炮阵营的,都不容许私自接近任何一门火炮。 每门火炮,都有两名背著长枪的护炮手日夜轮班看守。 这一点,也深得叶十三的讚赏。 再说叶十三一行。 出了查尔津城,一路向寧鶻方向策马疾驰。 经过一天一夜的赶路,在第二天午时,已经看到寧鶻边境上莽莽群山。 “大將军,全面十里处,就有我军哨卡。” 陈七斤从怀里拿出一幅地图,指著上面的一处標记,又道:“我们可在哨卡歇脚,过了这个哨卡,以溪流为界,就是元蒙和寧鶻的界限了。” 叶十三瞥了地图一眼,抬头又望了望远处白茫茫的雪原,道:“先到哨卡,把马留下,然后绕道一段路,待天色稍晚一些,从那片松林进山再说。” 不一刻,哨卡到了。 这处哨卡,也是最后一处哨卡了。 也是忽烈儿带著兵马毫无皇族,逃到寧鶻境內后,一路追赶而来的北防军,这才决定在沿途布置了十处哨卡。 每个哨卡,留有五十名北防军驻守。 之前的元蒙和寧鶻的边境,是没有这么多的哨卡,更没有烽火台。 哨卡的兵卒里面,有人认出了叶十三。 对於叶十三的突然到来,嚇得哨卡的兵卒们不知道如果是好? “听好了!” 叶十三目光一扫眾兵卒,道:“赶快烧些稀粥,把马也餵了,这马就暂时留下了,本帅的行踪,不得向任何人透露。” “小的遵命!” 一名百夫长赶忙让兵卒们烧稀粥,然后把二十匹战马,牵到一处用树枝搭起来的马棚里拴著。 不大时候,稀粥烧好了。 哨卡的兵卒们,还切了一盆咸菜。 在这地方,咸菜可是个稀罕物。 就著咸菜,叶十三们拿出乾粮,把一大锅稀粥瞬间就喝了个精光。 放下碗筷,拿手背抹了一下嘴的叶十三,沉声又道:“离行动还有两个时辰,大家抓紧时间先眯一会,养足了精神,还有更大的挑战等著我们。” 大家都知道,这次行动,绝非平时的作战可比。 要是一个环节上出现小小的疏漏,可能会导致全盘皆输。 如此一来,谁也不敢掉以轻心,解开皮袍后,把藏在里面的物件儿拿了出来放在一旁。 短刀,摺叠式弓弩,绳索,特製的短锯…… 原来,他们都是带著兵器的,只是从外表看不出来而已。 不过,这些兵器里面,还真没看到有任何的火器在里面。 拿出了藏在皮袍里的东西后,大家都裹著皮袍,就在树枝搭著的哨棚里面,围著牛粪火的火堆倒头就睡…… 第306章 出征 “行动!” 夜色降临,叶十三已经翻身站立。 十九名亲隨,纷纷从地上爬起,以最快的速度把各种带著的东西重新带在身上。 “记住了!” 走出树枝搭成的棚子,叶十三目光看向白天所指的那条溪流方向,道:“过了冰面,沿红柳丛直达山脚,然后顺山峦沟壑攀上山顶再说。” 那份地图所有標记,叶十三已经熟烂於心,加上白天目测到的实地面貌,准確地下达了行军目標。 “是!” 亲隨们齐声应答,然后快速穿过溪流上的冰面,猫著腰就进了大片的红柳丛。 叶十三紧跟在亲隨们身后,脚步轻盈且迅速。 踏入红柳丛,不时地有野兔和狐子被惊起,瞬间就躥得没了踪影。 “要是吴六子在就好了!” 叶十三忍不住低语一句。 此言一出,一名探马回应道:“大將军想吃烤野兔了?” “废话!” 叶十三顺著发声的方向,慍怒道:“野兔的肉,总比马肉要香多了,天天烤马肉,早都吃得快倒胃口了。” 话是这样说的,但他们的乾粮袋里,就有煮熟后又被烤乾的马肉。 让叶十三如此一说,探马抬头望著惨澹的月光,掩饰不住內心的兴奋,道:“大將军想吃烤野兔,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你们前面走,我隨后就来,绝对不会带队的。” 说完,探马一猫腰,就隱身茂密的红柳丛不见了踪影。 另一名探马凑了上来,低声向叶十三说道:“大將军放心,刘三这小子的身手,已经有几分吴副尉的真传了。” “弄不来野兔,耽误了行程,看老子不剥了他的皮!” 叶十三怒骂一声,摆摆手又继续行军。 一个时辰过去,终於走出了红柳丛,借著惨澹的月光,依稀可见前面乱石耸峙的山崖。 这样的环境,只有山羊可以攀爬,正常的牧人都不走这样的地方。 山峦间的沟壑,到处都是陡峭的崖壁,每走一段路,就有一处断崖横在前面。 幸好有月光,不然,这种环境行军,稍有不慎就会掉落崖底摔个粉身碎骨。 有的沟壑里,风將积雪吹得 填满了沟壑,这人要是一不小心掉进去,就会被积雪直接吞没掉了。 这种地貌环境,往往是设防最薄弱的地带,甚至不会费人力来做防守。 “稍稍歇息一阵,探明了路况,我们再行突破这片山区。” 叶十三让大家停了下来,找了一处背风崖穴稍加休整。 正在这时候,从崖穴深处闪出一条人影。 “刷!” 几把佩刀已经从皮袍下出鞘,霎时就把突然出现的人影包围起来。 “是你?” 一名卫兵握著佩刀的手垂了下来,问了一句就骂道:“鬼东西,何时跑我们前面了?” “呵呵!” 人影呲著牙,站在叶十三面前一哈腰,嬉笑道:“小的恭迎大將军。” 叶十三一脸惊讶,记得当时他们是走在这刘三的前面,去猎野兔的刘三,是如何先他们一步到了第一个目的地? 要不是从查尔津城一起出发到了这里,叶十三真会怀疑这货提前有埋伏的准备。 因为他看到刘三的手上,还提著两只正剥了一半皮的野兔。 “大將军,这边请!” 刘三一只手中提著已经剥了皮的一只野兔,指向崖穴里面。 就在短短的说话时间,刘三的手都没有停下,手中的两只野兔,已经被他剥得清洁溜溜了的。 “哼!” 叶十三冷哼一声,转身就进了崖穴下面。 这一进入,另叶十三又是大吃一惊。 视线所及之处,一拢柴火已经燃烧正旺,已经有两只野兔,被用一根红柳枝串了在火上烤著。 “刘三,你小子几时到的?” 同样被惊得合不拢嘴的一名卫兵,指著已经烤得浑身冒泡的野兔,迟疑地又道:“要不是老子和你一起出发,还真怀疑你小子有同伙在这里等著大家。” 这疑虑,叶十三也有过。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刘三是和他们一起出发,而且之前並不知道要走这条路线。 答案只有一个,就是这刘三,有著过人的速度和惊人的狩猎能力。 “大將军请坐!” 刘三手里,已经多了一根一头被刀削尖了的红柳枝,正把手中剥了皮的野兔往上串。 “柴是干透了的,没烟,別人发现不了。” 刘三訕笑著,向叶十三解释一句。 “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叶十三忍不住笑了,和曾经骂吴六子一样,笑著骂了刘三一句。 望著已经被烤得半熟的两只野兔,叶十三摆摆手,目光一扫身后跟著的其他人,沉声道:“既然刘三已经猎了野兔,那么大家吃了后再行动,有热乎东西吃,浑身发热更有劲头。” 叶十三说完,率先在火堆旁坐了下来。 不用吩咐,已经有人主动翻烤穿在木棍上的野兔。 看来,这一顿,就算是晚饭了。 这支用前世现代军事名称命名的队伍,已经拿出各自带著的烙饼啃了起来。 “大將军,您先尝尝!” 刘三把一只野兔的后腿扯了下来,递向叶十三面前又道:“咱二十人,够分得吃的,人人都有份。” 四只野兔,总共十六条腿,加上兔身,確实是够分了的。 “嗯,味道不错!” 叶十三接过野兔后腿,咬了一口就称讚不绝。 刘三烤的野兔,刚刚熟透,口感正嫩,没有那种柴感。 这支纪律严明的特战队,没有一人哄抢食物。 这要是放在北防军的军营,没等野兔熟透,估计就被饿狼一样的兵卒们疯抢乾净。 一块块喷香的兔肉,就著烙饼,吃出了和烤马肉完全不一样的味道。 待后面掛上去烤著的野兔分分食掉以后,刘三移开还没燃烧乾净的木柴,露出已经被烧烤的焦黑的地面。 “大將军稍候!” 刘三说著,从靴子中拔出一把匕首,三下五除二就刨开焦黑的地面。 草! 还有东西? 隨著被烧烤得滚烫的泥土被匕首翻开,四个被烤焦了的泥团被扒拉了出来。 “叫鸡?” 这下,有人识货。 “刘三,可真有你的!” 兴奋不已的队员们上前,抓起泥团往地上一磕。 霎时,一股鸡肉特有的香味,直接就扑鼻而来。 这傢伙,有埋伏,在火堆底下还烤了雪鸡? 果然是雪鸡。 本来吃得稍有些欠缺的叶十三,胃口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 第307章 熊出没 这四只雪鸡,四只野兔。 让特战队的队员们吃了个过癮,虽然每人分配不多,但那可是特殊环境下的野味。 看到大家都吃好了,刘三用脚勾著地上的沙土,迅速地掩埋掉了生过火堆的残留。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般顺畅,看来从小没少在外面野炊。 刘三拜吴六子为师,可真是绝了。 原先,和吴六子关係最好的李狗子,多少也学了一些吴六子的绝技。 相反,跟吴六子时间最长的刘二娃,却什么也没学会,最后被补充到黄羊峴烽火台。 倒是刘二娃的这个瘦猴弟弟刘三,心窍比他哥刘二娃伶俐多了。 “比你哥刘二娃那怂货强!” 叶十三瞥了刘三一眼,破天荒的竖了一下大拇指。 就是吴六子本人,骂没少挨,还没被叶十三当眾夸奖过。 “嘿嘿!” 被叶十三突然一夸,刘三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了。 “出发,注意安全。” 叶十点陡然沉下脸来,大手一挥率先走出崖穴,然后顺著山羊才能爬上去的沟壑,壁虎一样攀爬起来。 此时,皎月已经当空,百步之类视物无碍。 “身体儘量前倾,切莫直立或者后仰,保持身体重心,脚下都踩稳了。” 叶十三在最前面选择攀爬的路线和位置,何秀儿紧跟其后。 整个队伍中,只有叶十三时不时提醒后面的特战队员,其他人闷不吭声,步步紧跟著一路攀爬上去。 刚爬上一处面积较大的平坦地带,刘三就像狗一样耸耸鼻子,这让大家不免一阵紧张。 之前,吴六子在的时候,只要有这种动作,同行的人就知道有危险逼近。 刘三那可是得到了吴六子的真传,这一耸鼻子,就连叶十三也心头一慌。 刚刚攀爬上平缓地带的队员们,还没来得及歇一口气,看到刘三的样子,霎时就紧张地把手伸向皮袍底下。 刘三弯下腰来,缓缓伸开双臂,右手向紧靠山崖的一面摆了摆。 这个手势,都懂。 叶十三带著眾人,慢慢地向右边山崖旁靠拢过去。 忽然,才远处的一处隘口,吹来一股山风。 紧接著,夹杂在刺骨的山风中的恶臭味儿,熏得队员们差点把吃了的烤野兔肉都给吐出来。 这可是严冬,不会是有什么尸体腐烂,但这浓烈的臭味,和炎炎夏日里的腐尸味道没什么两样。 臭肉味,粪臭味,说不清的恶臭混合味儿,被山风裹挟著一股脑儿往大家是鼻孔中钻。 刘三罗圈著腿,举著双手,在地上蹣跚了几步,然后向身后摆摆手,示意大家要小心了。 熊? 看著刘三方才走路的姿势叶十三脑海中第一反应出来的就是熊。 这地方有熊出没,本就是极其平常的事。 不但叶十三懂了,其他队员们更是明白了,是刘三发觉有熊存在。 后退回去,已经不现实了。 这段路,向上攀爬要比向下走要容易多了。 攀爬的时候重心向前,是有山体挡著的,但是下去的话,稍有不慎就会坠落崖底摔个粉身碎骨。 显然,找退路,已经是不现实了。 如此奇臭的味道,叶十三也意识到了,他们这是已经闯入了熊的领地。 何秀儿到底是女人,伸出一只手紧拉著叶十三的衣角,叶十三明显地感觉到,何秀儿是手在颤抖。 所有人都紧张到了极点,生怕弄出哪怕很细微的动静来。 这地方,虽然平坦一些,但也就是几丈方圆而已,所以无法展开与之搏斗的选择。 这要是在山下的地面,或者是相对开阔的缓坡,这些队员们,绝对有一半以上的人敢和它拼死一搏。 但在这陡峭的山崖上面仅存的一点平坦处,谁都没有勇气拿出搏斗的架势。 起码,搏斗需要足够的躲闪空间,而眼下的立足之地,空地极其有限。 稍有不慎,就会坠落山崖。 “別怕,有我在。” 叶十三强按著狂跳的心,转头就安慰何秀儿一句。 “我不怕。” 同样强装镇定的何秀儿,带著颤声应了一句。 这时候,叶十三有些后悔,一是不该带上何秀儿,而是没有带几支长枪。 要是不带何秀儿,他心里的担忧就会大大减少。 这个女人,时刻牵动著他的心,自从郑一刀战死,他的那种愧疚感更深了。 要是带著几支长枪,別说是一头熊了,就是遇上狼群,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眼下,特战队员们只带著一些隨身的兵器,弓弩倒是有,但弩箭的威力,在一头成年棕熊面前,无疑就像身上扎了根牙籤一样。 就在眾人僵持之时,一个庞大的身影,从眾人的视线尽头,缓缓向这边移动了过来。 真它娘的是熊? 而且,还是一头体型硕大的棕熊。 棕熊才一处崖角下缓缓走了过来,看它的肩高,就像一头半岁的牛犊。 突然,停了下来的棕熊,扬起斗大的脑袋摆了摆。 “嗷……” 一声低沉的吼声,震得崖石上的积雪簌簌直往下掉。 棕熊像是发现了什么? 低吼一声后,抬头向叶十三们站立的地方看了过来。 “嗷……” 又是一声令人魂飞魄散的咆哮声传来,隨即棕熊向这边急奔过来。 这一下,最前面探路的刘三,双腿一阵颤抖,然后迅速向后退了回来。 奔跑了几步的棕熊,这时候又放慢了速度,它迈著沉重的步伐,缓缓朝著眾人逼近,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动。何秀儿的手抓得更紧了,几乎把叶十三的后袍襟给拉得掀了起来。 但叶十三此刻无暇顾及这些。他的目光紧紧盯著棕熊的一举一动,一只手已经抽出了那把残刀。 突然,叶十三发现棕熊后方有一处较为陡峭的斜坡,虽然攀爬上去十分困难,但或许是引开它的唯一希望。 如果此时让它衝过来,一些队员就会坠落山崖。 刚攀爬上来,身后还是陡峭的崖壁,根本没有腾挪躲闪的空间。 引开它,再与它周旋,也能给后面的队员们爭取转移到宽阔处的宝贵时间。 “鬆开我,你往后一点。” 叶十三低声嘱咐何秀儿一句,然后就向斜面的崖壁衝去。 “嗷……” 学著熊的咆哮声,叶十三也吼了一声。 也就是这一跑一吼,棕熊转过头来,咆哮著向叶十三冲了过来。 第308章 致命的一刀 这一下,熊被成功引开,可叶十三的处境就危险了。 那头棕熊,也被叶十三所激怒,咆哮著就冲了过去。 但这一跑,叶十三被棕熊逼入一个死角。 “嗷……” 棕熊在离叶十三身后不足三尺的地方,突然张著大口奋力向前一扑。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叶十三往上一窜,躲开棕熊的致命一扑急急转身,和棕熊擦肩而过后,准备从侧面的空隙逃窜。 不料,一扑落空的棕熊,突然站了起来,身子向侧面一挪挡住叶十三的退路。 望著站起来比他高出一头的棕熊,叶十三弯下了腰,强忍著棕熊嘴里喷出的扑鼻臭气,眼睛死死盯著棕熊的眼睛。 眼前的棕熊,高出叶十三一个头,而且肩宽足有叶十三肩宽的两倍。 光那一只足有蒲扇大的熊掌,估计砍下来的话重量不下五六斤。 在皮毛无比厚实的棕熊面前,身穿皮袍的叶十三,霎时就显得苗条多了。 就在人熊对峙的时候,惊魂未定的特战队员们,已经操著兵器从身后围了起来。 几支弩箭已经上弦,但在这样的四角位置,谁也不敢轻易扣发弓弩。 若果万一射不准棕熊,那些弩箭就会射到叶十三身上。 “大將军小心,我们找机会射杀它。” 刘三算是最镇定的一个,端起弓弩正寻找最佳的射击位置和机会。 他知道,要是弩箭射不到致命位置,那一切都是徒劳。 就棕熊厚实的皮毛和脂肪来说,一般箭鏃,根本伤不了它。 如果棕熊在受伤后发狂,在这种地形环境下,他们这些人根本无法抵御棕熊的攻击。 只有等待棕熊转身露出胸口或者是咽喉,但此时的棕熊,背对著他们和叶十三对峙著。 对刘三的提醒,叶十三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喊道:“不要管我,你们抓紧时间攀爬到更高的地方,如此才能安全一些,我会找机会脱身。” 但被棕熊逼入死角的叶十三,一边防止棕熊突然发起攻击,一边又寻找著能借力一跃的著力点。 左侧的岩石向前突出,限制了跃起后的落脚,而右面稍缓,但有乾枯的青苔会影响助力。 若是再次纵升的速度受限,反而会让棕熊直接咬住脚脖子。 就是挨上重重的一击,那只熊掌肯定能拍碎他的腿骨。 剩下的,那只有正面硬扛了。 眼下,只有攻击棕熊的咽喉,才能寻找出第二次下刀的位置。 叶十三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锁住棕熊。 他微微下蹲,做出佯装进攻的姿態,试图激怒棕熊率先发动攻击,以此来寻找破绽。 “嗷……” 棕熊果然被他的动作惹得烦躁起来,发出一声怒吼,巨大的熊掌猛地朝著叶十三拍去。 叶十三看准时机,侧身一闪,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击,同时手中残刀没有刺向棕熊的咽喉或者是心臟部位,而是刺向咽喉时,又猛然向下一路划下。 果然,就在刀尖刺向棕熊咽喉的时候,棕熊一只巨大的前掌就横拍过来。 叶十三突然改变刀的方向,不但避开了棕熊的一掌横拍,而且刀身从棕熊的肚皮上一直开到襠部。 这一下,就像解衣扣一样,直接將棕熊给开了膛。 也是只有肚腹部位,覆盖著的毛才稀薄一些。 如果是背部或者身侧,棕熊厚实的毛皮上,不但被沾满了松脂,而且还沾著砂石碎屑,形成了一层柔韧又坚固的甲壳一样。 要是力道不足,刀刃连刺入身体的可能性都没有。 但叶十三的这一刀,完全避开了棕熊毛皮的坚实部位,从它最柔软的地方直接开了膛。 残刀,那更是神器。 加上叶十三闪电般的手法,让这个庞然大物瞬间就肚肠涌出了腹腔。 “嗷……” 剧烈的吃疼之下,棕熊咆哮著在地上转起了圈。 隨著肚肠的不断涌出,一股热烘烘的臭气,在冷风中瀰漫开来。 棕熊疯狂地在地上转著圈,四只锋利的爪子,拍打得地上的砂土四下飞溅。 抽回了刀的叶十三,紧缩著一个犄角旮旯无法再实施攻击。 此时,如果被发狂的棕熊拍上一爪,或者是咬中一口,那將是皮开肉绽骨肉碎断的结果了。 也许是棕熊痛急了,突然向叶十三再次冲了过来。 这一衝,极有可能把叶十三挤碎在崖角。 叶十三急了,若是再不硬拼,就会被发狂的棕熊撕碎。 此时的棕熊,已经完全忘记了疼痛,就连身后衝上来的兵卒们刺入它后背的刀都顾不上理睬,只是一个劲地向前扑去撕咬。 已经有四把佩刀插进了棕熊的后背,但对此浑然不觉的棕熊,把攻击的目標放在叶十三一人身上。 叶十三眼前的山石,在棕熊疯狂的拍打下四处飞溅。 无法开展身形的叶十三,头皮一硬,手中的残刀直直刺入棕熊张开的血盆大口中。 隨著残刀的刺入,叶十三的手腕一拧,再一转,半截黝黑的刀尖,直接从棕熊的后颈部穿出。 但这一刀,只能加剧棕熊的疼痛,但不能致命。 如果棕熊不后退,就会把叶十三撕碎在崖下凹进去的死角里。 “捅它的腚眼!” 情急之下,刘三大吼一声,扑上去双手死死扯住棕熊拖在地上的肠子就往后拽。 隨著刘三的这一声喊,猛然打了个激凌的何秀儿,手中的短刀对准棕熊的腚眼使劲捅了进去。 由於用力过猛,也由於棕熊的肚肠已经脱出腹腔掉在地上的缘故,何秀儿握著短刀的一只手,一下子收势不住,半截手臂都被带进了棕熊的腚眼里面。 整个身子都扑在棕熊后臀上的何秀儿,索性闭著眼睛,握刀的手就一阵疯狂地乱剜乱搅。 “嗷……” 前后喷血的棕熊,终於咆哮著后退起来,这一后退,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此时的何秀儿,一只手臂还在棕熊的腚眼里握刀乱捅,可身子已经被后退中倒地的棕熊压在屁股下面不得动弹。 这一退,也被叶十三抓住了时机,来不及歇气的叶十三,照准棕熊的心窝,一刀又刺了下去。 第309章 一张熊皮和四只熊掌 这一刀,快如闪电。 “嗷……” 一声咆哮的棕熊,扬起的一只前爪无力地耷拉了下来。 顺著刀身狂喷出来的熊血,直接糊了叶十三一头一脸。 隨著棕熊硕大的身子往一侧轰然倒下,被压在屁股下面的何秀儿,面色憋青地被队友使劲拉了出来。 “哇……” 何秀儿的脸,由青紫变得煞白,被队友从棕熊屁股下拉扯出来后,大口喘过三口气后,趴在地上就狂吐了起来。 山崖下吃的烤野兔,烤雪鸡,还有烤饼,一股脑儿地伴著胃液,从何秀儿的喉咙里狂飆而出。 害怕棕熊没有死透,一名探马上前,对著棕熊的脖子挥刀又是一阵乱砍乱捅。 直到叶十三直起身子,后面的人都呼啦啦围了上来。 “您没事吧大將军?” 叶十三无力地摆摆手,大喘了几口气后,摇头说道:“没事,这货还真扛造。” 曾经孤身冲入敌阵砍杀数次的叶十三,这次不禁后怕起来。 就一头熊,差点让他再投一次胎。 “大將军,这玩意儿足有八百斤重。” 刘三已经拿刀在割熊掌,也被体型如此庞大的棕熊所震惊。 “八百斤怕是不止,一千斤足有。” 另一名卫兵上前,开始割另外的两只熊掌,根据目测,他估计这头熊不下一千斤。 呕吐得天昏地暗的何秀儿,瞥了一眼忙著割熊掌的刘三们,虚弱说道:“不抓紧时间离开这鬼地方,还割那能臭死人的东西有何用?” 被何秀儿如此一问,刘三却得意起来,咧著嘴说道:“这玩意儿闻著臭,可吃起来香,这四只掌子要是拿到有钱人府上,闭著眼睛都能换五十两银子来。” 一说吃,何秀儿嗓眼一阵噁心,弯腰又呕吐起来。 “加上这张熊皮,最少能换八十两银子。” 有人也补充了一句,兴奋地帮刘三拽著一条熊腿,让刘三顺利地把熊掌给割下来。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行了!” 顺过了一口气,恢復了镇定的叶十三,目光望向一旁乾呕著,已经吐不出来任何东西的何秀儿,又道:“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儘快离开的好,你们把熊皮剥了,刮乾净皮层的油脂,和四只熊掌一起带著,这些东西说不定真能派上用场。” 何秀儿直起身子,不解地瞥了叶十三一眼。 奇臭无比,分量又不轻的玩意儿,带著它作何用处? 难道叶十三稀罕那八十两银子? 別说八十两了,就是八百两,八千两,对於叶十三来说,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物。 带著这些臭烘烘的东西,真不知道叶十三是如何想的? “你真要带著那些臭东西?” 百思不得其解的何秀儿,忍不住就是一句。 叶十三点点头,笑道:“,辛辛苦苦弄死的玩意儿,丟这地方餵了狼,岂不是太可惜了?” “可是任务要紧啊!” 何秀儿低下头来,忍不住又说道:“它再是值钱,你又不缺那百十两银子,与任务相比,別说是八十两银子了,就是一万两银子,也没我们要执行的任务重要。” 这话没错,弄死忽烈儿,要比弄死一百头熊还重要。 一万两银子算什么? 只要把忽烈儿拿下,他匆忙带走的金银,数量远比一万两银子多好多。 何况,这张熊皮和四只熊掌,撑死也就值个一百两银子。 不料,叶十三却不以为然,摆手笑道:“说不定顺利完成任务,还真能用得上这些玩意儿。” 说话间,几个队员已经麻利地剥了熊皮,又用叶十三说的办法,把熊皮里外都处理了一番。 “要是早遇上这货,山下那堆火,用热灰把熊皮搓一搓那就更好了。” 刘三一脸遗憾,飞快地把厚实的熊皮卷了起来,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根绳子,把熊皮和四只熊掌綑扎在一起,背在自己背上后说道:“快走,这地方味道真不好闻。” …… 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特战队才攀爬上了山顶。 选择了一处相对隱蔽的地方,叶十三抬头看了看即將黑下来的天色。 黎明前,那可是最黑的。 月亮很快就不见了,四周黑得没有了山崖的轮廓。 “生火,歇息一会再说。” 叶十三进了不太深的崖穴,让刘三负责把火生起来。 这处崖穴,就是生一堆火,外面也发现不了。 在这种荒野之地,生火就是为了更好的防止被猛兽袭击。 这种地方,往往是熊,狼群,还有雪豹出没。 生一堆火,不但可以烤食,还可以取暖。 待刘三就近找了些枯死的树枝,把火生起来的时候,一些队员已经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这一夜的惊嚇和攀爬,已经让他们精疲力竭。 叶十三也累了,转眼看向依靠在旁边崖石上的何秀儿,道:“饿不?” “嗯!” 何秀儿点点头,隨即又道:“一说吃的,我就又要呕吐了。” 听何秀儿如此一说,叶十三把目光看向刘三,道:“弄一些乾净的积雪,煮一壶茶水。” “回大將军话,小的早都准备好了。” 刘三笑著,一指火堆旁边。 叶十三这才看到,一只掀开盖子的铜壶里,早被塞满了积雪准备放火上煮。 “行啊!” 叶十三微微頷首,笑道:“待任务完成,本帅论功行赏。” “小的先谢过大將军。” 刘三面上一喜,赶忙拱手就是一礼。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把目光又投向火堆旁烤火的几个兵卒,道:“你几个,就先值守一会,待其他人睡醒了再轮换。” 说完话后,没等铜壶里的雪水被烧开,叶十三已经打起了轻鼾,挤在何秀儿身边已经熟睡了过去。 待天色大亮的时候,叶十三醒了。 这一醒来,发现大家都已经围著火堆烤带著的麵饼吃。 “您醒了!” 何秀儿转过头来,把一只木碗中的茶水递了过来,向叶十三说道:“看您睡得很香,大家都不忍心喊醒您,既然醒了,就赶快吃一点乾粮吧!” 看眼前的情形,大家都已经吃喝得差不多了,只是在等他醒来而已。 因为叶十三发现,那张宽大又厚实无比的熊皮,已经在地上平坦处铺开著,上面已经用热灰搓过了的。 熊皮上原本结成了团的熊毛,还有,结成板块的油脂和砂石,都已经被颳得一乾二净。 熊皮里面用滚烫的热灰搓过,外面的毛,又用积雪挼搓过后,黑棕色的熊皮这时候看起来不但鬆软无比,而且还油光鋥亮。 第310章 最危险的地方 待叶十三两碗热茶下肚,浑身也热乎了起来。 草草啃了几口烙饼,就算是吃过了早饭。 陈七斤又从怀里拿出地图,铺在地上指划了一番,道:“下山比较危险,弄不好还会引发雪崩。” 雪崩? 这个词让叶十三心头暗自一惊,就是前世现代的野战训练,雪崩这个词,也是出现在教科书上而已。 魂穿到古代,这个词成了他眼下要面对的现实。 如此高的山,沟壑都被积雪填满,要是一旦发生雪崩,那么这支特战队就会被积雪埋葬掉。 “何解?” 叶十三眉头一皱。 “选择可行路线!” 陈七斤应声一答,刘三眨巴了一下眼睛,插嘴道:“雪崩往往和震动有关,有时候一点轻微的震动,就会引起大面积积雪的崩塌。” “如何选择路线?” 叶十三目光看向陈七斤,地图上只是按照山形走势標的路线,这要是按照实际情况来重新选择,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陈七斤挠挠头,道:“易发雪崩的地区,应该走高不走低,刀锋而行。” “刀锋而行?” 本书首发.com,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叶十三一怔,又把目光投向刘三。 刘三撇撇嘴,迎著叶十三的目光,道:“就是沿著山樑最高处,顺脊而下,但这种行军,最容易暴露自己。” 特战,就是隱蔽性。 如果无法有效隱蔽自己,那么这支队伍的特种性就无从谈起。 “不妥。” 刘三的话刚落,就被叶十三摆手否定。 叶十三目光一扫眼前已经整装待发的队员,又道:“你们都是经过特训的兵卒,就是要比常规军拥有更多的特战技能,如果谈不到这一点,还不如大军从正面向寧鶻出兵。” 选择这条最难以攀越的路线,也是直线距离最近的一条线路。 如果惧怕雪崩绕道或者放弃,那么训练这么一支特战队就毫无意义。 这时候,何秀儿站了出来,目光望向叶十三,道:“最危险的地方,也正是敌人疏於防范的地方,我们不妨先勘察一下,若是有野兽走动的路线,说不定安全性会更高一点?” 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啊! 主宰这片大山的,除了生息在这里的各种野兽,还有谁能照常行走? 说起野兽,刘三的眼睛就亮了。 寻找兽跡,除了吴六子外,这支队伍里恐怕再没第二个人有此能耐了。 “大將军!” 刘三目光闪烁,道:“此地远离牧区,狼群是不常活动,倒是岩羊和雪豹的好去处。” “没错!” 陈七斤点点头,道:“岩羊这东西耐寒,生活在陡峭的地方,雪豹捕食主要是以岩羊为主,只要找到这两者任何一种的足跡,就能找到相对安全的路线。” 路线? 背阴的地方,沟壑都被积雪覆盖,看上去一片平缓的落雪坡地,一旦踩上去,就会掉入无底的雪窟。 甚至,细微的震动,会引发大面积的落雪坍塌造成雪崩。 走向阳面? 向阳面的山崖,少有灌木毫无茅草生长,岩羊也很少走毫无食物的路线。 眼下,只剩一个办法了 ——那就是滑雪。 特种训练,其中就有一项滑雪滑草。 但为了避免引发雪崩,只有採取短距离滑行,而且只能从高处滑向低处。 这样一来,还是有万一引发雪崩后,会將大家直接埋葬是可能性。 斜线滑行? 如此一来,可避免引发大面积雪崩后,直接被垂直掩埋的危险。 “走,上最高处再说。” 思忖片刻,叶十三直接决定,先攀上最高处,然后再根据实际地形地貌选择路线。 如果从低处斜向攀登,不如直接从向阳面攀上高处,再从向阳面的高处向背阴面的低处斜滑。 不多时,应著叶十三的要求,特战队儘量避开背阴面,从向阳地带向上攀登。 向阳面落雪较少,有些地带还有大量的岩石裸露在外。 但向阳面的陡峭程度,却是远远大於背阴地带。 特战队队员们手脚並用,在陡峭的向阳面艰难攀爬。 有的地方岩石鬆动,每迈出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慎就滑落下去。 汗水湿透了他们皮袍下的布衫,绝壁上冷风的吹送下,贴身的布衫很快结成薄冰。 这滋味,就是叶十三也从未尝试过。 冰镐、飞虎爪,能用的工具,几乎都被派上了用场。 正午时分,好不容易登上了高处,眾人俯瞰四周,只见背阴面一片银白,沟壑隱藏在厚厚的积雪之下,危机四伏。 叶十三一手遮住前额,举目远眺,仔细观察著地形,试图找出一条最佳的滑雪路线。 “看那边!” 陈七斤突然指著一处,“那里积雪相对较薄,而且坡度较缓,应该是一处乱石坡,从那里斜滑下去,或许能避开雪崩区域。” 叶十三顺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一队岩羊,稀稀落落地在雪坡上行走,要是不注意看,还发现不了这些雪山精灵。 “行了!” 叶十三面颊一阵抽动,又扫视了一番脚下,抬头道:“注意脚下,到了那处地带,顺著岩羊走过的路线斜滑过去。” 话音一落,刘三率先从背上解下两块二尺来长,半尺宽又包了一层生牛皮的木板。 木板前段向上稍弯,中间有两根皮绳穿过。 “嗖……” 迅速绑好了滑雪板的刘三,弯下腰来身子左右一晃,然后滑出一脚,就像一片被风吹起的枯叶,箭一样就从高处沿著一条斜线,向著对面远处的山腰滑去。 这一下,剩下是队员的振奋起来。 陈七斤也绑好了滑板,回头一望其他人,说道:“都跟紧了,切莫偏离路线,掌握好平衡就是了。” 说完,陈七斤跨前几步,然后身子左右一摆,就像射出了的一支羽箭一样划出一条直线斜奔而去。 紧接著,其他人也是纷纷效仿,一个个滑了出去。 最后,剩下叶十三和何秀儿两人。 “秀,別怕,就像他们一样,记住要领,瞅准方向,保持身体平衡就行。” 叶十三拍拍何秀儿的肩膀,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嗯!” 何秀儿点点头,咬紧了嘴唇上前几步,然后回头望了一眼叶十三。 待何秀儿的身影变成了一个黑点,叶十三深吸一口气,伸了伸双臂,然后弯下腰来最后一个滑了出去…… 第311章 再敢蒙人,老子先敲断你的拐子 傍晚时分,终於翻越了最高最险的一处山峰。 最先到达山角的刘三,已经找好了一处歇脚的地方。 这一次,不是崖穴。 在一片白雪皑皑的灌木从中,刘三砍掉了一些低矮的灌木,周围一人高的积雪,把这块空地直接围在了中间。 “大將军,此地茅草茂密,铺地上鬆软无比,周围又是雪墙和杂木遮挡,要比崖穴底下暖和多了。” 野外生存,在前世的现代,叶十三没少经歷过这种训练。 但眼下的环境,却与前世现代的野外生存课相去甚远。 在前世的现代,一些便於携带的物品很多,可以说能用到的先进物品不少。 比如微型的伸缩鱼竿,那可是高级合金製成,就像一支钢笔一样便於携带。 前世现代的野外生存课,最主要的就是获取食物,而眼下遇到的野外生存,却是应对各种危险。 不被饿死,是前世现代野外生存中最基础的课程,利用能利用到的一切来获取食物,而古代的野外生存,那可是与恶劣的自然环境斗爭,其次才是寻找食物。 前世所缺的课程,没想到在魂穿后的古代给补上了。 眼下,不需要捕捉青蛙、老鼠、甚至蚯蚓来食用。 只要有足够的技能,狼、豹、狐狸、猞猁、岩羊,甚至还有更大型的野牛可猎取。 古代没有动物保护这个概念,打猎就是最常见的一种谋生方式。 在这魂穿后的古代,野外遍地都是食物,但一时不慎,人类更会变成动物们的食物。 狩猎,不是每个人都能具备这个能力。 荒年饿死人的事,到处都是。 可眼下,最不缺的,就是食物。 “大將军,烙饼已经不多了。” 保管干粮的何秀儿,盯著乾粮袋子,满脸忧愁地望向叶十三。 在一堆枯草中坐了下来的叶十三,斜瞥一眼袋子里面不多的几块烙饼,道:“早知道如此,不如当初剁一些熊肉带上。” 一提熊肉,何秀儿嗓眼一阵翻滚,那扑鼻的恶臭,似乎又到了近前。 由於错估了攀越所用的时间,准备的乾粮已经严重不足,要是没有乾粮补充体力,能顺利出山都是个问题。 “刘三!” 叶十三转过头去,目光看向正在拢火的刘三。 “大將军,小的在。” 刘氏一躥,就来到叶十三面前,迎著叶十三的目光,又道:“此处灌木茂密,食物就不用愁了,小的保准能弄一些给大家吃的。” 这下,刘三可把牛吹大了。 处在三面悬崖耸立的一处洼地,灌木虽然不少,但二十人到来时动静也不算小,可也没见惊动起任何的动物或者飞禽。 之前看到的那些岩羊,也是顺著山樑去了另外的地域,而且在灌木林外面的雪地上,连一只老鼠走过的脚印都没看到。 刘三再是能干,他也变不出戏法来。 刘三的话一落,陈七斤脸上首先掛不住了,虎著脸怒道:“你小子別拿谎话蒙大將军开心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好好睡一觉,缓一宿乏困,爭取明日午时到达预定的地方。” “没错!” 叶十三也是,摆摆手说道:“乾粮剩下的虽然不多,大人还能分到两三口,垫吧垫吧,睡一觉,明日及早行军,到了外面就好办了。” “等著瞧好了!” 刘三脖子一拧,这犟劲就上来了,简直和吴六子一个嘴脸。 “再敢蒙人,老子先敲断你的拐子。” 见刘三起了劲,陈七斤立刻就火了,冷声就是一句。 刘三把目光,又看向叶十三,訕笑道:“大將军您看看,这地方为何独有一片灌木?” 是啊! 此地向阳,怪石林立,就这么一片洼地,反而草木茂盛。 按说,这种地形地貌,此处应该是一片乱石滩才对。 “说说!” 叶十三心头一凛,这里面肯定有说道,一摆手就让刘三继续说下去。 可刘三这时却不说了,转身拿起一把冰镐,然后从火堆上抽出一根燃烧得正旺的枯树枝。 “来一两个帮忙的!” 刘三一手拿著冰镐,一手举著燃著的枯枝,把目光看向火堆旁的队友。 “老子跟著你,看你小子搞什么鬼名堂?” 陈七斤一伸手,就从刘三手中夺过燃著的枯枝。 叶十三嘴角一抽,沉声道:“也算本帅一个。” “啊……” 陈七斤和叶十三主动请缨,这让刘三大吃一惊,稳稳神后,刘三抬头看了看高悬著的月光,道:“有他们打个帮手就成,哪敢让您二位……” “行了!” 叶十三一摆手,不耐烦道:“想做何事?儘管做就是,本帅也好奇,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跟著你小子看看,你究竟还有何能耐不为人知?” 此言一出,刘三脸上越发得意起来,把胸膛一拍,道:“咱今晚吃烤鱼。” 吃烤鱼? 深山里面怪石林立的地方,居然敢说有烤鱼吃? 要不是叶十三非要图个好奇,不然陈七斤准会一个巴掌就扇刘三那张啥话都敢说的破嘴了。 一瞥陈七斤要吃人哦眼神,刘三浑身一哆嗦,猫著腰就向灌木丛里钻了进去。 “跟著他!” 叶十三又是一声,生怕刘三一个眨眼就凭空消失不见。 二人紧跟著刘三,顾不得灌木和枯草在脸上刷来刷去,一直紧跟著刘三不放。 “火把可拿好了,別把枯草给点著了,不然该被烤熟的那可就是我们了。” 刘三一个劲地在灌木丛中穿梭,还不忘提醒举著那根燃著的枯枝的陈七斤。 不大一会,刘三停了下来。 一块镜子一样的冰面,突然出现在叶十三面前。 水潭? 叶十三和陈七斤,二人几乎同时叫出声来。 一块半亩大小的冰面,上面没有一丝积雪。 可能是三面环山的缘故,被山石遮挡著,降雪落不到这处地方。 “没有水,哪来的这片矮木林子?” 刘三呲著白森森的牙,得意地望著叶十三和陈七斤。 有水,就能生出草木,更能生出鱼虾。 叶十三此时已经明白了,这怂货,对自然环境的观察,远胜他这个边军统帅。 想到这里,叶十三笑道:“你判断出这里必有水源,有水就有鱼,你想凿冰捉鱼?” “大將军英明!” 刘三呲著白牙,把冰镐在皮袍上蹭了蹭。 这时,陈七斤又绷不住了,急吼道:“別光耍嘴皮子,赶快凿冰是了,累了的话,老子替换你小子。” 第312章 就服你小子了 还真让刘三判断对了。 当冰面,被凿开一尺宽,二尺深的一个洞后,不一会就有手腕粗的鱼从冰洞中往出蹦。 被蹦在冰面上的鱼,没蹦躂几下,就被冻得贴在冰面上不能动弹。 原来,刘三在凿开冰洞后,把那根燃著的枯枝,插在冰洞口照亮。 这一有亮光,水潭中的鱼,就向著有光的地方往外跳。 草! 这鸟人,老子墙都不扶,就服你小子了。 就连陈七斤,此时也顾不上责骂刘三了,拿刀砍了一些灌木枝条,忙著把那些从冰洞內跳出来的鱼串起来。 如果动手慢了,跳出来的鱼立刻就会被冻在冰面上。 叶十三站在一旁,半眯著眼睛看著在拨弄著火光的刘三。 草! 这小子,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那些从冰洞中跳跃出来的鱼,个个都有二三斤重,不大一会,足有三十条鱼被陈七斤串在灌木枝条上,乐滋滋地回到了“营地”。 “鱼,哪来的鱼?” 第一眼看到陈七斤手里沉甸甸的鱼,何秀儿吃惊地张大了嘴。 “这山坳里,到处都是崖石和灌木、荒草,没有河流这些,这鱼从哪儿来的?” 不光是何秀儿,其他队员们也纷纷站了起来,惊异地望向叶十三和刘三们。 由於那口深潭面积不大,四周被茂密的灌木遮住,从山崖上下来的特战队员们,压根就没看到还有一口深潭存在。 当然,这个现象,叶十三也没有注意到。 只有刘三,他准確判断出附近必有水源,有水源就有鱼。 如果没有水源,这些灌木和茅草就不会存在。 要是换作別人,就是发现有一口冰封著的深潭,但也想不出用此等怪异的方式捕鱼。 准確说,是鱼主动越出冰洞,属於自投罗网。 “別愣著了,动手烤鱼吃啊!” 陈七斤把鱼往地上一丟,然后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小刀开始剖鱼肚。 这下,队员们绷不住了,纷纷围了过来,各自拿出自己的小刀,开始给鱼刮鳞剖肚然后穿在粗一点的灌木枝上烧烤起来。 算起吃鱼,队员们至少大半年没闻著过鱼肉特有的香味了。 在边城,只有沿河一带的人偶尔会有鱼吃,其他地方的人几年都吃不到一次鱼的。 “你老家在芦河湾村?” 叶十三嘴里叼著半截草棍儿,向刘三头去一瞥。 “是的大將军,小的老家就在芦河湾村,小时候冬天就在芦水河的冰面上凿冰捉鱼。” 刘三一咧嘴,说出了他的老家。 一提起芦河湾村,叶十三就想起住在何家大院的他娘叶刘氏和妹妹彩儿。 当时,堂叔叶举,还有堂哥叶腊八二人,在芦水河的冰面上凿冰捕鱼时,被何家大爷差点给打死。 如果不是那一次去芦河湾村巡视,也不会遇见堂叔和堂哥,流落在外的叶家人也就不会团聚…… 与此同时,何家大院。 眼疾復明的彩儿,兴奋的毫不亚於刚来边城的香香郡主。 彩儿看到任何东西都兴奋地大叫半天。 “娘,山墙上有几只麻雀……”“娘,晚上的月亮真好看,就像一只大盘子……” “娘,您的鬢角都有白头髮了……” “娘,彩儿何时才能见到哥哥……” 多少年来,日夜都盼著彩儿復明的叶刘氏,都被彩儿缠得嫌烦了。 “吵吵吵!” 叶刘氏皱著眉头,嗔怒道:“疯子一样,成天跑出跑进,一会也不安生。” 面对叶刘氏的责骂,彩儿却不以为然,“咯咯咯”地笑著又说:“河边的雪好白啊,白得就像盐巴一样。” 也许是叶刘氏真被这个宝贝女儿缠烦了,便向客堂外面干杂货的田兵说道:“烦劳几位小哥,带小姐出去转转。” “娘,您真好!” 一听放她出去转转,彩儿蹦蹦跳跳地来到叶刘氏身边,抱著叶刘氏的脖子,照准叶刘氏额头的皱纹就亲了一口。 “疯丫头,真是服了你了。” 方才还皱著眉头一脸不耐烦的叶刘氏,被彩儿亲了一口后,又笑得就像弥勒佛一样。 “小姐,马备好了!” 一名田兵哈著腰,站著客堂门口。 “走嘍!骑马去嘍。” 彩儿就像一只蝴蝶,伸开双臂打著转儿,跟著田兵就出了何家大院。 害怕彩儿受伤,田兵们特意挑选了一匹拉车的老马,备好了马鞍供彩儿骑著。 两名田兵也各骑一匹马,护卫在彩儿左右,生怕这个看到任何东西都兴奋不已的大小姐受一点点伤害。 …… 客堂內,叶刘氏唤来叶举和蔡一。 “他叔,闰儿在外面代兵打仗,这家里就靠你了。” 叶刘氏端坐著,目光看向气色大好於以往的叶举。 叶举躬身一礼,说道:“大嫂有何吩咐,我立即安排人去办!” “也没啥可吩咐的!” 叶刘氏喝了一口茶,娓娓又道:“如今彩儿的眼疾也好了,这十四五岁的人了,成天疯来顛去的也不像话,得採办一些针线,让彩儿也学学女红。” “请大嫂放心!” 叶举点点头,道:“腊八昨天就去镇上了,採购的零碎也比较多,估计天黑就回来了,针线这些蔡一已经列了单子,相信腊八不会漏掉的。” “如此甚好!” 叶刘氏心头一阵欣慰,点点头道:“眼下咱这不缺银子,需要何物?打发腊八去镇里买就是了。” 说完,叶刘氏又把目光投向一旁奉茶的蔡一,笑道:“周大人送来的布料不少,等腊八买针线回来,得好好给你做几身衣裳,也让彩儿借著给你做衣,好好学学针线活才是。” 说到做衣裳,蔡一的脸就一下子红到了脖颈。 她知道,叶刘氏这是在催婚。 做好了衣裳,她就该和叶腊八成亲了。 对於这门亲事,叶刘氏那是很上心的,虽然叶腊八是她的堂侄子,但她以叶家仅存的老人身份,来看待小辈们的终身大事。 当然,话的意思,叶举心里也是明白,望了蔡一一眼,缓缓说道:“成了亲,腊八这娃,也就收了心了。” 叶举话里有话,但叶刘氏並没有往深里想,转过脸来向叶举说道:“你这当叔的,得多操心才是。” “叶举遵命!” 叶举面上一紧,干嘛拱手应了一句。 但谁也想不到,此时的叶腊八,却是周敬堂的座上宾,在镇衙的后院天酒地。 第313章 瞧你那德行 今日的叶腊八,可不再像昨天那样畏首畏尾。 一身绸缎的他,连革甲都不屑穿了。 算起来,他还是个兵卒,从烽火台被香香郡主裁掉后,属於黄羊峴防区屯田村的田兵一伍。 虽然被下放到何家大院看守粮仓,但在別人的眼中,他可是北防军统帅叶十三的堂哥。 “叶公子,请!” 周敬堂举起一杯酒,笑呵呵说道:“眼下防区太平无事,叶大將军率部驻守元蒙皇都查尔津城,谁曾想到,这元蒙的皇都,如今成了我大夏的城池。” 坐在方桌对面的叶腊八,已经是带著三分醉意,脸上洋溢著无比的得意之色。 这个昨天还向磕头虫一样的叶腊八,此时一脸骄横,仿佛这边城就由他说了算一样。 “大人请!” 叶腊八也把酒杯一举,然后一饮而尽,咂吧一下嘴后,又道:“芦河湾那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哦!” 周敬堂心头一凛,急道:“叶公子难道,是不满意何家大院的住处?” “也不完全是!” 叶腊八夹了一口爆炒羊肝,抬头望著周敬堂说道:“那鬼地方,能把人给闷死,我那个婶子处处小心,对我管教甚是严格。” “还是镇上好啊!” 叶腊八自饮一杯,又是一句牢骚。 周敬堂嘴角浮起一丝轻蔑,不屑地瞥了叶腊八一眼,然后示意身边的一名窑姐儿给叶腊八添茶。 狗东西! 才吃了几顿饱饭? 这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要不是叶十三能征善战立下赫赫战功,你他娘的这时候还不是在四面透风的窝棚里打苇席。 要不是看叶十三面子,就你这种下渣货的奴籍,也配坐在老子一起喝酒吃肉? 周敬堂心中虽满是不屑,但脸上依旧掛著笑意,他开口又道:“叶公子,这芦河湾毕竟地处偏远,哪能和镇上比。不过等过些时日,说不定叶大將军凯旋之时,朝廷降下旨意,叶公子您的日子可就更风光了。” 叶腊八一听,愈发得意起来,拍著胸脯道:“那是自然,等我堂弟回来,我要什么没有?到时候,这边城都得对我叶腊八另眼相看。” “不过!” 叶腊八的神色,又暗淡下来,摇头又道:“这孜然一身的日子,难熬啊!” 说著,叶腊八的余光,又瞥了一旁奉茶的窑姐儿一眼。 周敬堂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却还是顺著叶腊八说道:“叶公子所言极是,以叶大將军的威名,这大夏朝堂日后都得为他让步几分,叶公子您自然水涨船高。” 叶腊八听了这话,笑得合不拢嘴,拿起酒杯又灌了一大口酒,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周……周大人,以后还得靠你多多照应,等我堂弟回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周敬堂忙道:“叶公子客气了,能与叶公子结交,是周某的荣幸。” 然而在心里,周敬堂却想著,等叶十三回来,看你这蠢货还能如此张狂多久。 肚里虽然是骂开了锅,周敬堂还是给窑姐儿使了个眼色,道:“叶公子喝多了,本官也有些公务要办,你先扶叶公子下去醒醒酒。” 心领神会的窑姐儿,隨即放下茶壶,把一张涂抹得煞白的粉脸,贴在叶腊八的耳根,吹气如兰地嗲声说道:“奴家扶叶大爷去歇缓一会,里边的炕正热著……” 说著,窑姐儿一手扶著叶腊八的腰,把头靠在叶腊八的肩膀上,摇摇晃晃就进了一处套间…… 没有走远的周敬堂,隔著一间屋子的窗欞,望著被窑姐儿扶进套间的叶腊八,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不屑与轻蔑。“哼,不过是个仗著堂弟威风的草包罢了。” 他低声咒骂一句,整理了一下衣袍,然后向一名候在外面的衙门兵卒招招手。 “大人……” 兵卒快步跑来,知道周敬堂有要事交待。 “盯著些,那小子真不是个东西,还没见过如此无耻的人……” 周敬堂一脸的不屑,咬著牙向兵卒嘱咐一番。 “嗯!” 兵卒点点头,低声应道:“大人放心,小的明白。” 周敬堂扬扬手,兵卒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 此时的叶腊八,正拥著窑姐儿亲热,望著身边令人销魂的窑姐儿,他顿觉何家大院里的蔡一就是个土包子村姑。 一个討饭来的村姑,哪能配得上北防军统帅的堂兄?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吃粮的军伍了,和一个曾经成过亲的寡妇完婚? 呸! 老子才不要呢。 就是老子反悔,二婶也会向著他这个夫家侄子,就是叶十三那里,也不会让他这个堂哥娶一个边民村妇。 此一时,彼一时。 叶家,已经不再是充军发配途中的奴籍了。 在这千里边城,还不是叶家人说了算? 就是周敬堂,平日里高高在上,眼下对他这个奴籍边卒,不照样双手敬酒的吗? 如此想著,叶腊八又是一阵得意,把窑姐儿狠狠地压在身下。 “叶大爷,你不能这样……” 窑姐儿使劲地把叶腊八推到一边,整理了一下半敞开的衣衫,一转身就跳下了炕。 正在心里一团火烧的叶腊八,哪里还能让到了嘴边的肥肉溜了? “跟著本公子,有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此言一出,就招来窑姐儿轻蔑的一瞥。 “我说叶大爷,奴家只是周大人钱叫来的陪酒的,就那点钱,还让奴家卖大炕给你?” 面对窑姐儿的轻蔑,酒劲正在头上的叶腊八,支起身子急道:“早说呀!不就是银子的事么?老子有的是银子。” “拿来!” 方才冷若冰霜的窑姐儿,此时又变得眉开眼笑,把一只玉雕般的胖手,向叶腊八眼前一伸,道:“不跟你多要,十两银子,奴家就陪你暖炕到天亮。” 十两银子? 叶腊八心里猛然一抽,这可是他两个月的餉银啊! 望著美貌如,又风情万种的窑姐儿,叶腊八浑身的血液就燃烧了起来。 “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还吹什么以后让奴家享你的荣华富贵?真是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 窑姐儿说著,不屑地一瞥急得猫抓一样是叶腊八,嘴角扬起一丝冷笑,转身就往外走。 “別走,你,回来!” 叶腊八哪还顾得了许多? 把心一横,就从怀里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往炕头上一拍,道:“你可看清楚了,雪银,把老子伺候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瞧你那德行!” 窑姐儿变戏法一样,一张粉脸霎时就笑得向盛开的桃一样,伸出一根白嫩的指头,戳著叶腊八的额头说道:“奴家也是跟你开个玩笑,看你急的,生怕奴家长翅膀飞了不成?” 第314章 挣外快 这一夜,叶腊八尽情放纵。 “大爷,该起了!” 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的窑姐儿,喊了叶腊八一声,然后就麻溜地下了炕。 “別啊!” 一夜销魂的叶腊八,意犹未尽地望著已经下了炕的窑姐儿,急道:“还早呢,再陪老子一会。” “吆!” 窑姐儿白眼一翻,轻蔑说道:“你的十两银子比磨盘大呀?” 没等叶腊八再囉嗦,窑姐儿一扭水蛇腰就出了屋子。 这下,让叶腊八彻底急眼了。 十两银子就这样没了? 要知道,那可是老夫人让买针线和日常用品的钱啊! 昨夜净想著销魂了,还没採办列在单子上的物品,这要是回去,如何向老夫人交代? 窑姐儿扭身走后,从门里吹进来的冷风,顿时就让叶腊八打了个激灵。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衙门的兵卒又推门进来。 “吆!叶公子,早市已经开了,您还在暖被窝呢?” 兵卒进来屋子,却没有隨手关门,又是一股刺骨的冷风吹了进来,激得叶腊八一缩脖子。 “这么早就开早市了?” 叶腊八双肩一哆嗦,伸出脑袋又是一问。 “那是!” 兵卒点点头,道:“大战期间,边城所有集市,都是限时开放,可不比平时啊。” 此言一出,叶腊八不淡定了。 “我说兄弟……” 叶腊八慌乱地蹬上衣裤,扣子都没来得及系好,光著脚就跳下炕来说道:“我有张单子,还得採办,不知道兄弟身上方便不,借我几个……”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一听借钱,兵卒立刻把头摇得就像拨浪鼓一样,訕訕道:“不瞒叶公子说,小的兜里,比这张脸还乾净,老爷有很多的生意需要帮手,但就是不让我们插手,小的想挣几个外快,也没那个机会啊!” 挣外快? 叶腊八心头一凛,一双眼睛急切地望向兵卒,道:“周大人有何生意需要人手?” “嗨!” 兵卒一拍巴掌,转身向门外瞅了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神秘说道:“这兵荒马乱的,挣钱的买卖可多了,只要有人脉,就不怕没银子挣,周大人太谨慎了,他压根就不想用衙门里的弟兄,但別处的人他又不认识几个,就算是认识一些,那也不放心啊!” 这话没错! 用人不当,那是要害死自己的。 之前的管家贾迎福就是,办事不力不说,还害得周敬堂丟了不少银子。 西河镇的粮行掌柜,还有货栈的老板,不都是经营不善让周敬堂的买卖倒了灶! 这些事,叶腊八可是早有听说。 如果自己替周敬堂办事? 嘿嘿! 谁敢来敲他的竹槓? 拋开周敬堂的身份不说,就他这个北防军统帅堂哥的面子,在边城谁敢不给? 再说当时坑周敬堂的,那可是他的堂弟叶十三。 说白了,在这千里边城,敢明著坑周敬堂银子的,也只有叶十三敢。 想到这里,叶腊八自己都笑出了声来。 “我说兄弟,你要是能牵这条线,老哥哥绝对亏不了你。” 说著,叶腊八伸手入怀,一咬牙就摸出五两碎银往兵卒的手里一塞,低声道:“一点小意思,还望兄弟在周大人那里吹吹风,至於办任何事,我叶腊八绝对靠得住。” 说完,叶腊八狠狠一拍胸口,极力地向兵卒保证起来。 “眼下,还真又一笔买卖……”兵卒眼里闪过一丝狡黠,附在叶腊八的耳边,就是一阵低语。 “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叶腊八眼睛一亮,没想得来钱的活居然如此简单。 可以说,这是顺水推舟的事,根本算不上有何辛苦。 “那好!” 兵卒把碎银揣进怀里,拱手道:“小的这就去稟报周大人,铜料的事,就交给叶公子了,至於向军部如何报价?叶公子您自己掌握就是。” 地方衙门,也接到叶十三收集铜料的任务。 正好,周敬堂这些年,早已积攒了一些铜料,只是苦於没有好行市出手而已。 就上次和元蒙韃子交易铁料,还被叶十三的人抓了个现行,还把他的管家贾迎福给折了进去。 这一次好了,天上掉馅饼了。 叶十三急需大量铜料,给各地衙门都发了公函。 如此一来,私藏的这些铜料,可以名正言顺地从叶十三身上大赚一笔。 这个雷,就让他叶家人顶著。 造一簿从百姓手中收购铜料的假帐,如此一来,就可把官仓的银子据为己有。 至於叶腊八的那部分,这个空间留给叶腊八自己操作,加上一些利润,再以军费补贴地方的名义,把这部分银子由他二人平分。 有他出面替军部跑腿,叶十三那里更是大功一件。 如此下去,为了解决叶十三的燃眉之急,老夫人巴不得他这个当侄子的,天天跑各镇去收集铜料,哪还把他让继续在何家大院看守粮仓? 铜料,那可是朝廷严令禁止民间流通的东西。 在边城,只有军部才有这个方便,不然,仅凭地方衙门,还不敢如此放肆地在民间收购铜料。 到那时候,一个窑姐儿算个屁! 別说这通天驛镇了,就是把西河镇的窑子都逛一遍,那也不了多少银子。 有钱的感觉,真他娘的爽。 兵卒去去就来,不但拿来一张物料清单,还把二十两银子塞到叶腊八手上,道:“恭喜叶公子,周大人决定,以后的铜料,就由叶公子负责採办了,这是路费和茶资,叶公子先收好了。” 还给茶资路费? 眼里星光四射的叶腊八,激动得手都抖了起来。 接过那张盖有衙门朱印的公函,就跟著兵卒去了衙门的仓库。 仓库那边,早已装好了车。 叶腊八清点完铜料后,这才完全把心放了下来。 在经过镇集的时候,顺便採购了蔡一所列的那些物品。 押著五大车铜料回去的路上,叶腊八不由得把手伸进怀里,摸著带有他体温的两锭银子,心里不禁盘算起这五大车铜料,要是送到屯田村的签房大院,该向韩老三报多少银子的补贴? 叶十三的规定,高於正常市价的部分,由军部从军费中补贴给地方衙门。 最后,叶腊八把心一横,脑子里已经打好了底稿,就加两成银子的收购溢价。 如此一来,军部从军费中拿出这两成的溢价,返回地方衙门走帐。 等帐面一对接,多出来的这两成银子,再经过衙门的手转到他叶腊八的手中。 粗略一算,这批铜料的帐面总价是两千两银子。 要是按多报的两成溢价来算,军部就得从军费中拿出四百两银子补贴地方衙门。 按约定,他和周敬堂二人,每人可分得二百两之多。 第315章 叶老夫人的心思 在镇上馆子又饱餐了一顿羊肉的叶腊八,直接带著五车铜料去了屯田村。 一路上叶腊八咋咋呼呼,不停地呵斥著赶车的兵卒,狠狠地过了一把当头儿的癮。 叶十三打过了原有的边境线,屯兵元蒙皇都,这黄羊峴防区就成了相对安全的大后方。 也正因为是这样,衙门就没有派兵卒押送。 午时,到了屯田村签房大院,趾高气昂地让签事韩老三做了签收。 “叶什长,这铜料很杂,盆啊镜子的,如何能价格一致上帐?” 韩老三是个粗人,但心眼却不含糊,瞅著杂七乱八的破铜件,对叶腊八报上的价格提出异议。 “快快签收了!” 叶腊八眼睛一瞪,轻蔑地望向一脸褶子的韩老三,道:“这可是我堂弟交待下来的活,就这,老子都跑了好几个村,要是耽误了这等特殊军资的使用,上头追究下来,你全家的脑袋都不够砍!” 此言一出,韩老三面颊一抽,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在接受清单上签名落印。 “这不就得了!” 叶腊八拿过韩老三刚签名落印的清单在手里一扬,满脸傲气地又道:“你得再拨出几个听使唤的,老子还得多跑几个镇子,前线正打得火热,我们大后方也不能睡大觉啊!” 这话,差点把韩老三给气得当场吐血。 睡大觉? 自大军进驻大金部族,屯田村的田兵就没閒过,就连村里的军户,都被发动起来做后勤准备。 峴口搭建哨塔,硫磺谷外面的松林砍伐,那一样不是田兵们日夜再忙? 这不,朝廷补发的粮食,刚到屯田村没几天,刚刚完成存放造册,叶腊八又来指手画脚。 一个连烽燧兵都当不好的废物玩意儿,这会却对他这个签事吆三喝五,还在他面前自称“老子”。 呸! 这小子飘了。 一想到叶十三对屯田村的恩德,韩老三虽然肚里骂著,但还是再没说什么。 办完这一单,叶腊八满心欢喜,独自一个人赶回了芦河湾村的何家大院。 到了何家大院,天已经黑了。 儘管叶六氏的手里,有香香郡主给的一千两银子,但何家大院的生活,却是极其平常。 这笔钱,她捨不得。 叶腊八的回来,这才让她放下了心来。 “何故延误一日,难道路上不太平?” 望著风尘僕僕回来的叶腊八,叶刘氏关切地就是一问。 叶腊八心里一虚,急忙答道:“路上太平的,就是闰儿急需的军资,我给送到屯田村。” 急需的军资? 一提叶十三,叶刘氏就紧张起来,这战场上刀枪无眼,真让她放不下心来。 既然是急需的东西,那么对叶十三一定很重要了。 “你可办妥?” 刚篤定下来的叶刘氏,一听和叶十三有关的事,不免又焦急起来。 “回婶子话,早办妥了,镇里周大人脱不开身,特请我给干这个差事。” 叶腊八稳稳神,隨口就向叶刘氏撒了个谎。 就在此时,蔡一低著头,端了食盘进来,把盘子里的一碗稀粥,两个黑面餑餑,一碗煮地瓜放在桌上。 “饭还热著,快趁热吃了。” 蔡一偷瞥叶腊八一眼,然后就把一双筷子搁在叶腊八面前。 “快吃吧,都饿了一天了。” 叶刘氏也是关切地说了一句,催促叶腊八赶快用饭。 叶腊八迟归一日,是为叶十三的前线运送军资,这就让叶刘氏更加关怀起叶腊八来。 但叶腊八可不一样了,目光一扫眼前的饭食,这稀粥和地瓜,还有黑面窝头,简直无法和镇上吃的酒菜相比。 再加上一身粗布袍的蔡一站在旁边,他不由得又想起镇上娇滴滴的窑姐儿来。 “你去看看,炕烧好了没有,这大冷天,凉炕可是睡不得。” 叶刘氏目光又看向蔡一,督促她给叶腊八烧炕。 “回老夫人话,炕是热著的,奴婢方才还进去试了。” 蔡一面上一红,头勾得更低了。 闻声而来的彩儿,看到叶腊八后,兴高采烈地说道:“腊八哥,方才的话,我都听见了,下次要是去送军资,把我也带上。” 眼睛能视物后,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的彩儿,缠著叶腊八带著她出去走走。 “那可不行!” 叶腊八就势放下刚抓起来的筷子,板起脸来说道:“外面看似安生不少,但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总归还是不太平的,你还是在家陪婶子好了,军中的事,自有为兄去操办。” 看到彩儿如此好奇,叶腊八一阵头大,这要是被彩儿跟著,还能有何好处可捞? 一番义正言辞的说教,彩儿把嘴一撇,又拉著蔡一的手道:“改天去镇里,就我俩去,娘要是不放心咱俩,打发个田兵跟著就是了。” “胡闹!” 见彩儿如此任性,叶刘氏拉下脸来,慍怒道:“女儿家的,外面兵荒马乱的,乖乖待在家里学学针线,让你叔教你认认字,那像个规矩。” 无论如何,叶刘氏是不放心彩儿到处乱跑的。 叶家今天暂时得势,那就得有之前的规矩,不能让一个大家闺秀失了礼教。 目光一扫彩儿和叶腊八,叶刘氏挺了挺身子,在椅子上端坐起来正色说道:“眼下我叶家,还是奴籍身份,朝廷再是赐封闰儿为镇北將军,给了他统领十万边军的统帅之职,但比起老爷在世时的太子太师,那还差了些火候,我叶家不能再出事了,待闰儿再立战功,圣上开恩准许我叶氏重回京都,到那时候,肃王定会重提姻亲,准许香香郡主嫁给闰儿……” 叶刘氏浸沉在对未来的期望中,毫不隱晦地提起了叶十三的婚事,这让叶腊八的心里又是堵得一慌。 重返京都! 叶十三和肃王府的郡主成亲,而他这个叶家旁系,却要娶眼前这个村姑为妻。 如此一想,叶腊八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 “婶子,我有些累了,也没胃口,这就告辞先去歇息了。” 叶腊八巴不得立刻回到自己是屋里,越是听叶刘氏展望未来,他的心里就越是不平衡。 想到叶腊八在外奔波才回来,叶刘氏疼爱地看了叶腊八一眼,然后向蔡一说道:“腊八累了,你就把桌上收拾了,烧些热水让腊八泡个脚也好。” “奴婢遵命!” 蔡一终於得赦,给叶腊八烧洗脚水,然后侍奉叶腊八洗脚。 如此一想,蔡一的脸又红到了耳根。 第316章 不可乱来 “公子,洗脚水好了!” 蔡一端著一盆热水,低著头就进了叶腊八的屋子。 “放著好了!” 看到蔡一,叶腊八心里就没好气,敷衍一句就摆摆手。 此时的叶腊八,怎么看蔡一都不顺眼。 蔡一呆立在炕前,还以为叶腊八抹不开面子。 毕竟,叶腊八之前活得是何等的狼狈,这一点,蔡一是看在眼里的。 自从叶腊八被香香郡主从烽火台给轰了回来,这才让叶腊八过上了舒坦日子。 不用在寒风中执勤,更不用干那些粗重的活,在何家大院,杂活都让看守粮仓的几个田兵干了。 回到何家大院后,叶腊八不但衣食无忧,而且活得像个公子哥。 再是叶刘氏比较节俭,除了用周敬堂孝敬的布料和绸缎,做了几身像样的衣服外,但在吃喝方面,还是没多大的改善,只是粗茶淡饭不缺吃喝,但也没有大鱼大肉可享受。 “公子,你累了,还是让奴家给你洗洗吧!” 说著,蔡一蹲了下来,伸出手去要脱叶腊八脚上是鞋袜。 “不用,我说不用就不用,难道你没长耳朵?” 斜躺在炕上的叶腊八,猛然把双腿一收,硬声硬气地对蔡一就是一句。 此言一出,蔡一陡然一惊,抬起头来望了此时显得极不耐烦的叶腊八片刻,然后要走了嘴唇就跑了出去。 “贱!” 斜眼看到蔡一跑了出去,叶腊八厌恶地自语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这模样的糟糠货,也想嫁入叶家?” 话音刚落,检查完院子各处的叶举进了屋子。 自叶腊八回来,这叔侄二人就住一间屋子。 叶举不但担任著何家大院的管家,而且还操心何家大院的一切琐碎事情。 每天闭门前,他都要前院后院,加上偏院转悠一圈。 餵马和劈柴,还有挑水的活,已经被田兵们抢著干了,剩下的就是围著火炉喝茶烤火了。 “回来了!” 叶举一瞥在炕上斜躺著的叶腊八,怔了怔又道:“蔡一那女人不错,操持家务还行,过日子就需要这样的女人。” 又来了! 这老夫人刚嘮叨完,这当叔的又接上了。 叶腊八心里一百个不耐烦,但面对叶举,他还不敢在面上带有情绪。 “叔!” 叶腊八坐了起来,瞅著地上站著的叶举片刻,缓缓又道:“闰儿那边紧缺一些军资,镇上衙门又顾不过来,咱是自家人,得把此时放在心上,周大人在我面前,也是叫苦连天,言外之意是让我跑这个腿。” 军资? 而且还是紧缺军资! 这等事情,自有地方衙门和军部的致果校尉操劳,叶腊八无非就是个田兵,镇衙门如何让他掺和这等军务? 说白了,叶家还是奴籍,除了叶十三被朝廷册封了军职,叶家的其他人就是个苦役。 在何家大院住著,也就是以看守粮仓的名义不再干那些脏活累活而已,他和叶腊八的身份还是奴籍,是没入军册的奴籍。 “不可乱来!” 思忖片刻,叶举眉头一皱,望著叶腊八的脸又道:“军资採办,向来都是肥差,你可不能头脑发热,这里面要是有事,还会连累闰儿的清誉,地方衙门有镇首,屯田村的田兵有签事,军部有致果校尉,以我们眼下的身份,还是不要沾染此等事情为好。” “照看好了你婶子,就是你我的责任,明白不?” 叶举当然知道周敬堂不是善茬,衙门里的其他人也绝非善类。 他们能正眼和叶腊八说话,那是看在叶十三的面上,如果叶十三不是战功显赫,恐怕叶家人给周敬堂磕头巴结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点,必须要拎得清。 在和叶十三相遇前,叔侄二人在芦河湾村服苦役,芦水河上刀子般的风割得脸疼,还要割苇子打蓆子。 吃的是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粥汤,住的是苇子搭起来的窝棚。 饿得心慌的叔侄二人趁著割苇子的时候,凿开冰眼试图打几条鱼充飢,没想到还被何家大爷带的家丁给打死。 要不是那次与叶十三相遇,还有今天的舒坦日子过? 至於周敬堂和叶腊八能搅一起,叶举心里明白,要不是叶十三的关係,叶腊八在周敬堂面前屁都不是。 “腊八!” 叶举一脸严肃,目光紧盯著叶腊八说道:“能有今天的安閒,闰儿不容易啊,这边城地方,世道险恶,凡事都要长个心眼才是。” “叔!” 叶腊八一脸的不耐烦,无奈的口气说道:“闰儿弟弟身先士卒衝锋杀敌,我等深受他的福荫遮罩,才有今天是日子。作为亲人,我们更应急他所急,想他所想,眼下军资匱乏,铜料不但急缺,又是非常之物,此等重要大事,谁敢让別人插手?” 说完,心虚的叶腊八,又补充道:“周大人也说了,铜料不必寻常物资,必须非常可靠之人才能让放心去操办。” 叶举微微皱眉,又道:“难道周之人他只能放心你?” “那当然!” 叶腊八点点头,稳稳神又道:“此事非同小可,周大人身边都是何人?他周大人最清楚不过了,万一那些人弄虚作假,到头来把周大人牵连进去,岂不是得不偿失?” 也是啊! 衙门那帮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这铜料非同其他物资,万一出现闪失,叶十三追查下来,吃亏是还不是他周敬堂? “想想吧!” 叶腊八斜瞥叶举一眼,淡淡说道:“你以为周大人是为我好?屁!他是让叶家人办这事,他才放心,他完全是为他自己头上的官帽考虑。” 这样一说,倒也合情合理。 让叶十三自己是家人办事,总不会坑叶十三吧? 如此一来,用叶腊八,要比用衙门那些人靠谱多了。 周敬堂不傻,选择让叶腊八完成铜料任务,要比他的那些属下稳妥一些。 “既然这样,那你更不能掉以轻心,务必把这事给办稳妥了。” 叶举鬆了一口气,点点头就上炕睡了。 听著叶举响起了鼾声,叶腊八越是睡不著了,呆在这何家大院,眼里不是蔡一让他堵心,就是叶腊八敲警钟一样的嘮叨。 不行! 得找藉口离开这鬼地方,有了钱,想过何等的好日子没有? 第317章 白日梦 二天大早,叶腊八草草吃过早饭。 “婶子,腊八给您请安了。” 叶腊八行过礼后,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叶刘氏斟了一杯茶。 “去忙吧,咱叶家人,可不能吃白食。” 叶刘氏摆摆手,示意叶腊八去忙。 这几天,看守粮仓的田兵,正忙著挑拣粮食里面的砂子。 叶刘氏不想让叶腊八閒著,帮田兵们干活,那才是正事。 “婶……” 叶腊八低著头,又叫了一声。 “你有何话,就说给婶子听!” 叶刘氏觉得这叶腊八心里有事,便催问了一句。 “是这样……” 叶腊八抬起头来,訕笑道:“闰儿弟弟那边,铜料催得近,这周大人又不放心让衙门的人去办这差事,想著咱自己人经手这项军务比较妥当……” 一提叶十三需要的军资,叶刘氏就什么都顾不上考虑了,目光殷切地望向叶腊八,急道:“那你还不快去,这边你就不用操心了,要是人手不够,这粮仓也没什么可看守的,带两个田兵给你跑小腿打下手?” “不,不用?” 一听让带两个田兵,叶腊八急忙摆手,摇头道:“军粮可是头等大事,万万不可大意,镇上那边,自有衙门的人做事,我只是操个心,把个关盯紧了就是。” “嗯!” 叶刘氏点点头,又道:“也是,军资不是小事,量他衙门也不敢怠慢行事,有你盯著,那我也就放心了。” 说完,叶刘氏把视线转移在蔡一身上,沉声道:“去,给腊八准备一件皮袍,这外出公务,天气变化无常,万不可受了风寒。” 看到蔡一去准备,叶刘氏又向彩儿说道:“找你叔,支二十两银子,这穷家富路的,你腊八哥在外公务,吃饭住宿,钱的地方多著呢!” 一听有钱给,叶腊八的眼睛就亮了。 稳稳神后,叶腊八忙不叠地说道:“婶子,您考虑得太周到了,有您这般贴心安排,侄儿在外必定能安心为闰儿弟弟办事。” 叶刘氏笑著嗔怪:“你这孩子,跟婶子还客气啥,你为叶家、为你闰弟做事,婶子自然不能亏待了你。” 说话间,蔡一將一件崭新的缎麵皮袍拿来,一声不响地塞进一只包裹里,然后低头走到叶腊八身边把包裹放下。 彩儿也把两锭银子,直接交到叶腊八手上。 叶腊八接过银子小心收好,心里盘算著这趟出去可得好好谋划谋划。 起码,和窑那个娇滴滴的姐儿销魂一夜的钱是有了。 “早些上路吧!” 叶刘氏扬扬手,催促道:“军情如火,万万不可懒惰,莫要延误了时日。” “婶子教诲,侄儿铭记於心。” 叶腊八跪下来向叶刘氏磕了个头,然后才把目光停留在蔡一身上,道:“老夫人和小姐,就有劳蔡姑娘照顾了。” “去吧!” 叶刘氏又扬扬手,示意叶腊八儘快上路。 “侄儿走了!” 叶腊八应了一声,拿起蔡一准备的包裹,躬身退出客堂,然后转身大踏步离开。 走出叶家大院后,他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脚步轻快,仿佛已经看到了这趟差事给他带来的丰厚利益。 叶举吩咐田兵,已经给叶腊八换了一匹最好的马。 叶腊八来到马前,一脚踩上脚蹬,翻身上马。 这马浑身油亮,四蹄有力,叶腊八忍不住拍了拍马脖子,得意地扬起马鞭,马蹄扬起一阵尘土,朝著远方奔去。 这匹马,那是何家大院唯一的一匹战马,和拉车的马可是不同,当初是叶十三考虑到发生紧急情况时,让田兵用来报信的。 这匹马也是上次镇衙门的一个百夫长在何家大院找事,被叶十三一刀给砍了后,这马也就被叶十三所扣留。 一路上,叶腊八哼著小曲,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窑姐儿万种风情的俏模样。 离开何家大院,他就自在了。 只要拿著韩老三签字落印的清单,交给周敬堂后,周敬堂再拿著它去军部走帐。 如此一来,足有五百两的银子,一转手就分到他的手里。 腰中有了银子,镇上窑子里的俊俏姐儿,还不由他叶腊八挨个睡? 眼下这些铜料,与叶十三给地方各衙门下的任务还远远不够。 只要钱到手,自己完全以叶十三堂哥的名义,再去西河镇走一趟,那田诚业还不得把他当神一样供著? 听说西河镇的窑子,那可比通天驛镇的要大多了。 万楼可是在边城名头不小,里面的俊俏姐儿,不就是专门伺候他这样有钱的主的吗?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趟差事並非他想像的那般轻鬆。 但凡是油水丰厚的差事,比他叶腊八聪明的人多了。 周敬堂看上他,只是图他是叶十三堂哥的身份,拿周敬堂藏私积攒的铜料,来一个高额变现而已。 也就是说,周敬堂急需替他捞钱的人,而这个人的物色,叶腊八这种身份是最好不过的了。 官府不方便出面的事,就让叶腊八这种人去办。 有时候,这种特殊身份,要比衙门的人办事还要方便。 边军统帅是堂哥,走哪里都没人敢小覷。 何况,据短短的接触,周敬堂发现这叶腊八,简直就是个草包。 草包好啊! 尤其是有著特殊身份的草包,那才好让他当枪使。 退一万步讲,要是出事,自然有边军统帅顶著。 要是叶十三倒了,或者死了,这种草包正好用来背锅。 一旦叶十三不在了,杀个背锅的奴籍,还不是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从叶十三身上丟掉的那几十万两银子,正好从叶腊八这种草包身上赚回来。 就是赚不到令人满意的数额,搭上叶十三这条线,说不定还能飞黄腾达。 如此一想,叶十三的功成名就,能给他这个地方官带来好处。 万一叶十三死了,那就借著叶腊八狠刮一笔,然后让叶腊八这个草包背锅。 左算右算,两头都赚。 果然,叶腊八没有让他失望,还真拿回了屯田村签事的回执。 “叶老第!” 周敬堂满脸堆笑,连对叶腊八的称呼都变了。 “周,周大人!” 叶腊八有些受宠若惊,刚坐下的他,就像被烫著了屁股一样,赶快又站了起来。 “叶老弟坐,请坐!” 周敬堂依旧笑意盈盈,自己也在桌旁坐了下来,亲手给叶腊八斟了一杯茶后,笑道:“我在西河镇,还有一处院子空著,老弟要是去西河镇,正好可以住那里的,那处院子,就算是本官送给叶老弟了,常在外面办事,没个住处可不方便。” 原来,周敬堂打发心腹去西河镇,这才发现翠儿不见了。 和翠儿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些財物。 由於里面死了个女佣,心腹没有报官,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了女佣的尸体,然后就回来向周敬堂稟报了一切。 第318章 自己先露出了狐狸尾巴 再说叶十三们,一顿烤鱼下肚,又在乾枯的茅草堆里睡了一觉。 天明时分,特战队员个个精神抖擞。 不到午时,一行二十人,终於走出了这片人跡罕至的山区。 望著眼前一望无垠的雪原,陈七斤又拿出地图,“大將军,我们还得向东行军五十多里地,才能到达寧鶻皇城银滩城。” 五十里地? 那这半日时间,够呛! 眼下,他们可是弃马而行的步军,这五十里地,要在齐膝深的积雪中,赶天黑之前到达目的地。 叶十三目视前方片刻,突然冷声说道:“在特种兵眼里,就没有任何困难可言,行军就是。” “遵命!” 一脸刚毅的队员们,纷纷行动,以最快的脚力奔向银滩城方向。 一路上,没人说话,跌倒了就自己爬起来。 叶十三就像一头羚羊,带著他的队伍进行著一场危机四伏的迁徙。 由於到处都是一尺深的积雪,谁也没有表示出要停下来歇一会。 军伍行列的人都知道,在又饿又困的时候,一旦停下来歇缓,说不定就再也起不来了。 每个人的乾粮袋已经空空如也,找不出一撮乾粮充飢。 所有的人鼻孔喷著白气,拼足了气力赶路。 终於,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看到了一处毡帐。 裊裊的炊烟,在落日是余暉中扶摇直上。 毡帐外面不远处,有一圈用土夯起来的牲口圈。 “大將军,有牧民!” 陈七斤一阵激动,弯腰抓起一把雪餵进嘴里,边嚼著嘴里的雪团,蠕动著皸裂的嘴唇说道:“有牧民,就有热水喝了,再买一只羊给宰了让咱美美吃一顿。” “要是有一晚烫烫的稀粥喝,那才美极了。”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何秀儿有开了口,居然想喝一碗稀粥。 空著肚子奔袭了五十里路的队员们,望著毡帐上头升起的炊烟,眼里全是兴奋的光芒在闪动。 只有叶十三比较冷静,瞩目望著毡帐,沉声道:“不可暴露身份,韃子语不流利的人儘量不要开口,吃饱肚子就走,更不能暴露行踪。” “明白!” 特战队员们纷纷应声,然后各自检查藏在皮袍下的武器和物品。 叶十三目光一扫眾人,把手一挥,带头就奔向毡帐。 到了毡帐周围,叶十三骤然停步,一只手高高举起。 一拥而上的队员们,迅速地將毡帐围了起来,一双双眼睛齐齐盯著毡帐的门。 奇怪! 如此偏远之地,就这么一户牧民孤零零在这里,再也不见周围有其他牧民的家。 更令人不解的是,牧民家常见的敖犬,却没有在陌生人闯入的时候发出吼叫。 一般牧民家里,最少都有两只以上的敖犬,这样才能预防夜里被狼群袭击。 在这等偏僻的地方,放牧的人居然没饲养敖犬? 韃子牧民饲养的敖犬,体型不但高大,而且一身的毛特別浓密,能抵抗冬日里任何是寒冷。 毡帐面积不小,但显得很破旧,一看都有些年头了。 再是没人说话,但也动静不小,靴子在积雪中踩出的“咯吱”声,毡帐里的人应该能听得见。 炊烟在毡帐顶上不断升起,又被呼呼的风吹散。 叶十三不禁缩了一下脖子,向刘三使了个眼神。 “有人在家吗?” 刘三说著一口流利的韃子话,立在毡帐门外的一侧就是一问。 废话! 里面有人在做饭,不然哪来的炊烟? “有人吗?” 陈七斤也是一句,韃子话流利得听不出一丝不妥。 “什么人?” 终於,里面有人搭话了。 是个女人。 不过,令人吃惊是是,女人的口音,反而带著大夏味,远不如刘三和陈七斤的韃子口音纯正。 “有人了好!” 刘三面上一喜,但隨即就皱起眉头望向叶十三。 显然,刘三也听出了毡帐里应声的女人,口音反而不正。 叶十三差点出声,心头一凛之下,还是强行忍住了没有吭声。 叶十三又是一摆手,刘三和陈七斤同时点点头,然后二人对视一眼,撩起厚厚的毡门帘就躬身进了毡帐。 “我们是过路的,遇上暴风雪迷路了,仅有的几匹马也走散找不见了,马上还驮著我们的家当……” 隔著毡帐,外面的人清晰地听到,刘三在毡帐里面向里面的女人诉说著自己的不幸。 “都饿了两天了,肚里水米没进。” 是陈七斤的声音。 这货,也在可怜巴巴地诉说著。 “你们是什么人?” 女人生硬的元蒙话,对进入里面的人又是一问。 “我们是脚户,也是替商家运送货物的马夫,这不到处都在开战,商户都不敢走货了,我们也就没饭吃了……” 草! 刘三这货,居然编出这么一个故事来矇事。 要是说牧民,可能也不太像,说被打散的兵卒的话,那样更加危险。 脚户? 马夫? 替商户运送货物? 这小子,真他娘的是个人才,就连撒谎,都是如此严丝合缝不易被人发现破绽。 “哦!” 女人点点头,只是木訥地又应了一声。 此时的叶十三,拉起何秀儿的手,向她使了个眼色,然后低头进了毡帐。 呈现在叶十三面前的,是一台用土块和泥巴垒起来的炉灶,炉灶是搭著一只长嘴铁壶,铁壶的壶嘴,正往外冒著热气。 一个身穿韃子皮袍,髮髻却是大夏女人装扮的妇人,正站在炉灶旁望著刘三和陈七斤二人发呆。 “打搅了,路过此地,要口热水喝!” 叶十三目光望向l女人,张口就是大夏语言打招呼。 “你,是大夏人?” 女人面颊一阵急抖,嘴唇哆嗦著又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草! 还真是大夏人。 叶十三神色一缓,指著刘三和陈七斤,然后向女人说道:“他两个不是已经说吗?” “为不信!” 女人的神色,慢慢淡定下来,沉著脸冷声又道:“赶脚的人,是不走这一路的,就是当地人,几乎都不来这边,要是元蒙人,我还信一半,但你们是大夏人,这就更加不能信了。” 草! 被识破了,叶十三一阵懊恼,后悔自己方才太过自信,暴露了自己是大夏人的身份。 第319章 异邦遇故人,就当娘家客 “不瞒你说,我们是大夏北防军。” 已经无法隱瞒,叶十三索性直截了当,把身份暴露给了女人。 “明白了!” 这下,女人点点头,然后冷下来脸来,说道:“虎头关的逃兵,还有脸来这里要吃喝,滚!” 虎头关的逃兵? 叶十三心头一震,这女人,大概也知道虎头关的事,把他们这些人,当成防守虎头关的驻军了。 “滚出去!” 突然变脸的女人,厉声又吼道:“你们吃著老百姓的粮食,连一座虎头关都守不住,任由韃子残杀老百姓,滚,老娘没有多余的饭给你们吃!” “再不走,我就去稟报,让寧鶻的军队来抓你们。” 女人说完,指著毡帐的门又是一声吼叫。 “小声点!” 刘三把脸一拉,目光一扫毡帐的各处,咬著牙说道:“再喊,没你的好果子吃。” “最好还是识相点,看你也是大夏人,这才对你如此客气。” 陈七斤也是一番威胁。 这时候,何秀儿莞儿一笑,扯下了头上的皮帽,和顏悦色地说道:“这位姐姐別怕,我也是女人,还真让你看出来了,我们就是大夏北防军。” 说完,何秀儿指著毡帐外面,又道:“外面还有十六人,都饿了一天了,但我们不是虎头关的逃兵,我们从元蒙翻山而来,再说,虎头关已经重新被我北防军收復,忽烈儿的军队已经被北防军打败了。” “真的?” 满脸怒气的女人,突然欣喜万分,惊讶地向何秀儿一问。 但没等何秀儿回答,女人的脸又变了,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抓起炉灶上的一把剔骨刀指著何秀儿,惊恐地喊道:“別过来,都出去,我不信你们说的话,这边的山,没有人能够翻越,明明是被元蒙军队打败的逃兵,还要撒谎从我这里骗吃的。” 这突来的变化,让叶十三眉头一皱。 凝视女人片刻,叶十三上前一步,缓缓说道:“別害怕,没人骗你,要是只为一口吃的,杀了你的话,照样能吃到你的牛羊。” “滚!” 女人握著剔骨刀的双臂抖了起来,颤声吼道:“再不滚出去,我喊人了?” “哈哈哈……” 叶十三仰头一阵大笑,然后说道:“这位大姐,你不想想,放眼方圆十里,哪还再有人烟?你喊给谁听?我们真要是被打败逃兵,还用得著好言好语给你说话吗?抢东西谁不会?就是杀人,也不是多难的事。”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此言一出,女人一屁股坐地上,手中的剔骨刀,也掉落在眼前地上。 此言不虚,要是杀人,对於这些人来说,只是一挥手的事。 他们真要是逃兵,那也不太像啊! 但要说是从元蒙皇都查尔津城来的大夏北防军,这也说不通啊! 这方圆的山,是没有人可以翻越的,尤其是眼下的季节,不被摔死,也会掉进沟壑被积雪埋掉。 目光一扫失魂落魄的女人,叶十三缓缓又道:“我们歷尽千辛万苦,由於时间紧急,为的就是打个捷径从这里去虎头关报信,你是知道的,从这边去虎头关,要比绕道咱边城要近多了。” “你们,真的是北防军?” 女人面上阴晴不定,一双眸子儘是恐惧。 “起来吧!” 何秀儿上前,伸出双手把女人从地上扶起来。 然后,何秀儿指著叶十三,向女人说道:“这位,就是我们这班人的头,只有走这条线路,才能节省时间。” 何秀儿和叶十三一样,真话假话,掺在一起说。 是北防军不假,但是不去虎头关。 “家里就你一人?” “你家男人呢?” 刘三和陈七斤,也是同时向女人一问。 女人的神色,慢慢缓和下来,望了一眼叶十三,淡淡说道:“男人去银滩城了,家里没米了,他赶了几只羊,今早就去了银滩城换米,这时候还不见回来。” “你是如何嫁此地的?” 何秀儿扶女人坐下,也是好奇地一问。 这一问,女人撩起皮袍的衣角,擦了擦泪光盈盈的眼角,迟疑片刻,才道:“我本来是虎头关的村人,前年,人贩子把我卖给寧鶻的一个瘸子,瘸子之前是个军伍,一只脚伤了后,就买了我带这里放牧。” “人贩子?” 何秀儿大吃一惊,也拿手背抹起了自己的眼角。 “嗯!” 女人点点头,嘆口气又道:“我家男人好赌成性,输光了家產,五两银子作价,就把我卖给人贩子,人贩子又把我贩卖到银滩城,最后赶集的瘸子,以三只羊和六两银子买回了我。” “如果你想回去,我一定帮你完成心愿。” 对於一个被贩卖到异邦,心里还装著民族大义的女人,叶十三不禁心头肃然起敬。 把他们当虎头关的逃兵往外赶的时候,叶十三就已经对这个女人有了敬意。 此言一出,女人茫然地摇摇头,然后把目光看向毡帐一角,悽然说道:“我恨虎头关的那个家,瘸子说,他拿六两银子,和三只四脚母羊,换了一个会说话的两脚母羊,值了。” 两脚母羊? 叶十三心头一抽,这些底层兵卒,真把女人当母羊了。 不过,在平时,母羊也就是这些兵卒的女人。 听懂了女人话里的意思,何秀儿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咬著牙说道:“寧鶻瘸子糟践你,我杀了他给你出气。” 女人又是木訥地摇摇头,嘴角浮起一丝惨澹的笑意,道:“命该如此,怨不得谁。” 就在这时候,毡帐一角女人方才注视的地方,传出一阵婴孩的啼哭。 明白了! 女人和瘸子,已经有了孩子。 何秀儿赶上前几步,把毡帐一角用皮袍包裹著的一个婴孩抱了起来,在婴孩红扑扑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然后走过来递给女人。 “他饿了!” 何秀儿递过婴孩,又道:“这地方杳无人烟,就是放牧,也难以生存啊!” “那有何办法?瘸子又没钱,要是有钱,就会找一块好一些的牧场。” 女人低下头来,掀起皮袍转过身子就给孩子餵奶。 “哦对了!” 把一只胀鼓鼓的乳房塞进婴孩嘴里的女人,转过头来向刘三说道:“你们都饿了,可家里也没了米麵,圈里的羊,你们自己挑一只宰了吃吧!” 此言一出,刘三喜出望外。 叶十三向女人一拱手,道:“大嫂如此仁义,我也把白吃你的羊,多少还是有报酬的。” “诸位不必言谢,就当是我的娘家客到了。” 女人说完,一张俊脸已经是泪水涟涟。 叶十三见状,向刘三和陈七斤使个眼色,让他俩快去挑羊来宰。 第320章 该动身了 娘家客? 此言一出,差点让何秀儿破防大哭。 就是叶十三,也不禁对这个词感到心头一酸。 “没错!” 叶十三目光看向女人,温和地说道:“我们,都是你的娘家人,可以为你撑腰,可以为你办你需要的任何事情。” “呜呜呜……” 叶十三的话,让这个流落异邦的女人,再也绷不住了,紧紧地抱著吃奶的孩子,低声就哭了起来。 毡帐里的对话,被外面的队员们全都听到耳中。 队员们纷纷进入毡帐里面,另一名队员抱拳一礼,向女人说道:“大嫂莫怕,我们都是你的娘家人,就是你想回到大夏,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谢谢,谢谢各位,我这辈子,就当这里是家了。” 女人放下孩子,感激地望了眾人一眼。 叶十三走到炉灶旁边,动手往炉膛里填了一坨干牛粪,拨弄著火苗说道:“不过,用不了多久,这寧鶻就得变天,你就是住进银滩城做个小买卖,那也不是难事,只要你愿意,就会有人替你办到。” 不管这些话是吹牛还是安慰,女人脸上浮起了红晕,眼眸里也是欣慰之色。 这些话,相当受用,让这个饱受艰辛的女人,一下子有了被人关怀的幸福感。 在羊被剥好后,放炉灶上煮著的时候,叶十三才从女人嘴里得知,女人的男人瘸子,也经常骑马去城里,关於虎头关失守的事,还是瘸子在城里听来的。 曾经的军伍,打听这样的消息不难,城里各行业有的是退役的兵卒。 叶十三把目光投向女人,笑道:“不过,等明天你男人回来,你就会听到虎头关又被北防军夺了回去的消息,而且大夏军队的兵马,元蒙军队是永远无法战胜的。” “敢问娘家兵爷尊姓大名?” 女人的这种问话,让叶十三又好笑又是心酸。 既然被称为“娘家人”,可又被称为“军爷”。 这一亲近,又一卑微的叫法,叶十三难为情道:“我姓叶,名闰,叶闰就是我。” “在边城军中,几乎都知道我的名字。” 叶十三又补充一句,半真半假回答了女人的问话。 放下婴孩的女人,对叶十三盈盈一礼,也说道:“民妇蒲桂儿,家里瘸子男人德德巴,这小儿快半岁了,还没个像样的名字,既然娘家人来了,就给赐个名吧!” 赐名? 娘家人! 叶十三一阵为难,这別人家的孩子,他一个外人赐哪门子名? 迎著蒲桂儿殷切的目光,叶十三搜肠刮肚半天,这才说道:“既然在异邦巧遇,你又认我们为娘家人,我大夏社稷光復在望,而你一介女流,宽广胸襟心繫大夏安危,依我看,就叫个『復生』好了!” “復生?” 蒲桂儿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喜声说道:“我儿有名了,我儿有名了。” 谈笑之间,炉灶的另一头,已经烧好了奶茶。 欢天喜地的蒲桂儿,拿过几只木碗,目光一扫眾人,羞怯地说道:“家中贫寒,无足够的碗碟,娘家军爷们莫要嫌弃,大家轮流喝就是了。” 娘家军爷? 如此叫法,真让叶十三彆扭不已,思忖片刻,笑道:“你也不必拘束,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就不必如此称呼,年长的,你称一声兄长,年幼的,喊他一声老弟……” 这话,大家听著顺口,也让蒲桂儿心里一暖。 待掌灯时分,羊肉基本上被煮熟了。 饿极了的叶十三们,相互谦让著,开始大口撕扯著肥嫩的羊肉吃起来。 这一顿饭,吃得是满嘴流油。 本来胃中一直不舒服的何秀儿,也美美地连喝了两大碗羊肉汤。 肚里有食,这身上霎时就来了劲。 大家知道,该动身了。 蒲桂儿正要准备打开几捲儿羊毛毡,供这二十人挤在一起过夜时,叶十三却站起来说道:“復生他娘,你就別忙乎了,趁著月色明亮,我们还要连夜赶路……” 见叶十三们行军如此紧急,蒲桂儿也知道无法挽留,只好依依不捨地把叶十三们送到通向银滩城的方向。 她心里明白,大夏北防军,只有偷越国界,无法明晃晃地在寧鶻的地界上走动。 夜里赶路,就是这个原因。 待一声声的告別中,叶十三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得看不见了,蒲桂儿这才心里空堂堂地回到毡帐里面。 “誒?” 刚进入毡帐后,蒲桂儿视线所及之处,灶台的一角,放著一锭白的银子。 看银锭的大小,足有二十两重。 二十两大夏官银,在寧鶻境內,最少能买三十只肥羊。 这些银子要是拿去买粮食,足够她和瘸子吃一年的口粮都够了。 望著白的银子,蒲桂儿的眼泪,一下子又从眼眶涌了出来…… 叶十三们趁著月色,一口气狂奔了成十里,银滩城就在眼前。 “大將军……” 陈七斤目光望向叶十三。 此时,已经快接近子夜,就是城墙顶上,也是死寂一片。 “上就是了,注意隱蔽。” 叶十三嘴一咧,从刘三手中接过带著长索的飞虎爪。 “大將军,让小的先来吧!” 看到叶十三准备率先登城,陈七斤奋勇上前,请缨让他第一个上。 “还是我来吧!” 叶十三摇摇头,沉声道:“第一个登城的,要应对突发的各种情况,这个你还不行,万一被发现,你应付不了。” 一行人紧贴著城墙根下,望著城楼上若隱若现的灯笼。 说著话的同时,叶十三向后一退,一只手握著飞虎爪抡圆了就扔向城头。 “叮!” 一声细微的金属撞击硬物的声响,清晰地传入眾人的耳中。 “成了!” 叶十三一拽绳子,绳子绷得直溜,说明飞虎爪已经勾住了城头是垛口。 话音刚落,叶十三就像一只壁虎,借著绳索的力道,转眼间就攀上城头消失在垛口后面。 “嗖嗖嗖……” 接连三支飞虎爪,拖著长长的绳索,就像一条长蛇一样射向城头。 腰带一紧的队员们,动作和叶十三一样,转眼间飞身上了城头隱藏了起来。 不大时候,包括叶十三在內的二十人,就像伺机而动的猎豹,一长溜伏在城头的垛口下面。 垛口下月光的阴影里,叶十三目光炯炯望向不远处的城楼。 此时,城楼上的灯笼照射的光晕下,一队寧鶻兵卒在来回走动著值哨。 就在这时候,从城墙面上的另一侧,一队巡逻兵顺著城墙面上走了过来。 扑踏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叶十三的手伸进皮袍里面,紧紧地握住了藏在里面的刀。 其他队员也一样,顺著垛口下的阴影,握住怀里的佩刀,半伏在垛口下面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第321章 藏身之处 五十步,三十步…… 手持尖矛和弯刀的寧鶻巡逻兵,已经不足叶十三们的藏身处不足二十步。 就是叶十三自己,攥著刀把的手心都出了汗。 其余人比叶十三还要紧张,要是被巡逻的寧鶻兵发现,那就是一场近身肉搏战。 巡逻兵人数倒是不多,一队十二人的兵数而已。 这个兵数,別说与特战队拼杀了,叶十三一个人杀这些人都不够过癮。 但是按计划,眼下还不是杀人的时候,得潜伏下来才是。 “奇怪,王上下了死令,让各个边防加强防备,以防大夏军队入侵我土,但这些天都过去了,各防区丝毫不见大夏军队的行动,真是怪事!” “那不是,虎头关失守,大夏军队已经在我土沿线布防,说不准有一天突然会向我王城逼近。” “呸!元蒙可汗忽烈儿也太没用了,居然让大夏军队占了他的皇城。” “据说,大夏边防军中,有个十分厉害的战將,叫叶什么三来著?” “是叶十三!” “哦对,就是那个叶十三,自他带兵以来,从未吃过败仗,而且此人军职一路攀升,是个劲敌。” “……” 巡逻兵们议论纷纷,谈论著听来的各种消息。 叶十三们纷纷低头,儘量把身子紧贴在垛口下的阴影深处。 “都別大意,最近风声太紧,要是出了漏子,我们都得掉脑袋……” 巡逻兵们的说话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城头的一处拐角不见。 “嘘……” 叶十三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直起身子,目光又移动到城楼下的台阶入口处。 五丈,藏身之处,离台阶入口只有五丈。 这个距离,必须在三息之间完成移动。 城楼上的流动瞭望哨,每隔五息左右,就会转悠到台阶入口这一面。 叶十三转过头去,向紧跟在身后伏著的何秀儿用手势比划一阵。 何秀儿点点头,然后转身,以此类推地把叶十三的意图,用手势传递给她后面陈七斤…… 此时,不远处城楼上的瞭望哨,刚从靠近台阶的这一面转了过去。 深吸一口气的叶十三,弓著腰就像一支箭一样射出,转眼间就奔向台阶,然后下台阶几步,在台阶拐弯处的阴影里蛰伏了下来。 就这样,剩下的十九个队员,挨个在心里默数著瞭望哨转去另一面的时间,然后一个个衝到台阶这边,又一次在台阶拐角的阴影中伏了下来。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里,叶十三一行人已经成功地下了城墙,又隱身在一栋房屋侧面的阴影中。 “咔噠,咔噠……” 又是一队巡逻兵,列队从城下的马道走了过去。 不大时候,相反方向,也有一队巡逻兵向这边走过。 银滩城內,戒备如此森严。 就是城內通向城区的马道,两旁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灯笼亮著。 不过,到了城內,进入城区就简单多了。 只要有阴影的地方,叶十三们轮番藏身。 如此一番接力之下,就顺利进入了银滩城的街区。 已经到了半夜三更,但城区內的巡逻兵,要比城墙周围的马道多了几倍。 而且巡逻的频率,也高了不少。 在一处建筑后面的阴影里,叶十三低声问道:“离忽烈儿暂居的地方还有多远?” 陈七斤思忖片刻,在暗中掐著手指验算片刻,低声说道:“此处是城西,我们得移动到城南,那边有一处专门接待邦使臣的府邸,占地面积不少,有小兵营,有马场,还有不少供使臣和隨从们居住的屋子。” “好!” 黑暗中叶十三点点头,又道:“地方越大越好,我们可以混进去,但你得准確提供这个驛馆的位置,不能说在城南就是,城南那可大了去了。” 这话没毛病! 作为特別行动的潜入者们,总不能拦住巡逻的兵卒去打听忽烈儿住哪里? 这时候,刘三眼珠子一转,凑上前来说道:“找它不难,占地面积最大的宅子就是。” 一语惊醒梦中人。 还真是像刘三说的这样,接待外邦使臣的地方,不但建筑宏伟,而且规模还不小,加上兵营和马场,周围还得有围墙高耸,这要比大夏境內官道上的驛站阔气多了。 果然不出所料,叶十三们潜入城南后,一座规模不小的府邸就出现在惨白的月光下。 “看来,这就是寧鶻在银滩城里的驛馆了?” 隱身在黑暗中的叶十三,脸上不禁浮起一丝激动的神情。 望著近在咫尺的驛馆,叶十三指著建筑比较稀落的一面,低声道:“看好了,那片是块空地,应该就是和兵营连著的马场了,我们就从那边进入,然后潜伏下来伺机而动。” 说完,叶十三抬头望著夜空,缓缓说道:“过一会,月亮会隱进那片薄云,会造成短暂的黑暗,我们趁这个时间,迅速翻墙进入,然后用最短的时间,找好藏身位置。” 眾人没人应答,都在暗中点点头。 不大时候,头顶的皎月,慢慢被一片薄云遮住。 “行动!” 叶十三低吼一声,就像一只狸猫一样躥向围墙的目標段。 后面的队员们,纷纷撒开双腿,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围墙下面,然后和叶十三一样,身子向上一纵,双手攀住墙头就进了围墙里面。 “去马厩,在西侧!” 黑暗中的叶十三,突然听到马的响鼻声,低语一句就顺著围墙下向西侧窜去。 还真是马厩,人还没到跟前,一股令人窒息的骚臭味,却是扑面而来。 与马厩相连的,是一长溜草料棚子。 叶十三选择离马厩最近的一间棚子钻了进去。 待身后的队员们纷纷进了草料棚,捂住鼻子的何秀儿低声说道:“何不选择稍远一点的棚子,这离马儿最近,味道就越是难闻。” “你懂个屁!” 叶十三回过头来,在黑暗中狠瞪何秀儿一眼,道:“离马厩最近,就是闹出些动静,他们也发现不了。” 这话没毛病! 这里足有上百匹马,马儿闹出的动静本身就不小,就是有人闹出些动静,也没有人会怀疑有何不妥? 马儿咀嚼草料的声音,响鼻声,四蹄蹬踏地面的声音,甚至还有马儿直接的撕咬声。 有了如此多的杂音存在,就是谁夹不住放个响雷一样的屁来,也不会有人怀疑这里藏了敌人。 黑暗中的何秀儿面上一红,然后低头不语。 就在这时候,躲进云层的月亮,又露出了银盘一样的脸来。 草棚外面的马场,被月亮照得银白一片。 叶十三把目光投向棚子下面的草料捆上,低声说道:“都动手,把后面的草料捆子,全部向前挪到两步,我们就在草料垛子后面歇息好了。” 这下好了,可以在草料棚里睡一会了。 睡觉的地方是有了,但大家的肚子,却是不约而同地“咕咕”乱叫起来。 “都饿了?” 叶十三就是一问。 没人回答,但叶十三心里清楚,包括他自己,已经被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这世上,最难挨的,那就是饿肚子。 第322章 伙房失窃 飢饿的威胁,才是令人一刻也淡定不了的事情。 眼下,这寧鶻的银滩城是成功突破了,而且还进入了忽烈儿暂住的驛馆。 就是寧鶻王上赫拉儿,也万没想到大夏北防军统帅已经亲自到了他的王城银滩城,而且就在受他庇护的元蒙可汗忽烈儿的鼻子低下藏著。 寧鶻的疆域和人口,虽然远不及元蒙。 但寧鶻和大夏的虎头关接壤的边境线较长,与大夏的边贸往来也是较多,加上靠近虎头关的地域,深受大夏边民的影响,也种植粮食作物和油料。 所以,以农牧结合的寧鶻,要比元蒙稍加富裕。 也是由於表亲的缘故,寧鶻一直没被元蒙所吞併。 如今元蒙借道寧鶻向大夏內地出兵,这就无形之中把寧鶻和元蒙捆绑在了一起成了大夏的劲敌。 但元蒙军队在皇城查尔津的溃败,让寧鶻王上赫拉儿开始寢食难安。 他不但给元蒙大军借道,而且又收留了元蒙的可汗和流亡皇族。 如此一来,寧鶻也就是大夏北防军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大夏朝廷,绝不容许领邦寧鶻如此行径,定会找他赫拉儿要个说法。 元蒙的成百皇族,一万多兵马的军队,此时都驻扎在银滩城內协防。 “刘三!” 叶十三肚子咕嚕嚕一声想,便想到了刘三。 “大將军,小的在!” 刘三从离叶十三不远的一处草料捆子后面摸了过来,低声又道:“大將军莫不是饿了?” 草! 这怂货,简直就是老子肚里的蛔虫,这时候一喊他,他就准知道老子让他干何事? “嗯!” 叶十三点点头,沉声道:“不光是我,大伙都饿了,你得想个办法?” “这不难!” 黑暗中的刘三狡黠一笑,低声又道:“这天也快亮了,想必驛馆的伙夫也该给元蒙的皇族们做早饭了。” 说完,刘三探著脑袋,向外面望了望又道:“请大將军稍后,小的去去就来。” 叶十三往草堆中一躺,又道:“带个帮手过去,也好有个照应,小心行事。” “不必了!” 刘三站了起来,又道:“还是小的一个人自在,带个帮手,反而碍事,搞不好还成了累赘不好脱身。” 此言一出,惹得陈七斤在暗处低声骂道:“说你胖,还喘起来了,大將军这是为你好,別你娘的不领情!” “行了!” 叶十三在暗中狠瞪陈七斤一眼,慍怒道:“就听刘三的,你吼个屁,你能了你去,弄不来吃的,老子剥了你的皮做鼓敲。” 挨了一顿斥责的陈七斤,舌头一吐,訕訕地坐回了原地。 “大將军,小的这就走了!” 面上一阵得意的刘三,冲黑暗中的陈七斤撇撇嘴,然后猫著腰就从草料堆的空隙中挤了出去。 叶十三望著刘三离去的方向,心中默默祈祷他能顺利得手。此时的他们已经深入敌腹,稍有不慎就可能暴露行踪。 半炷香时间过去,还不见刘三回来。 陈七斤等得有些不耐烦,嘴里嘟囔著:“这刘三不会是被抓了吧,怎么去这么久。” 叶十三瞪了他一眼,差点一巴掌就甩过去。 此时,伙房的案板下面。 刘三顺著墙角的灯影,一直摸到一长溜案板下藏了起来。 案板一头是大锅灶上,热气腾腾的羊肉刚好出锅。 被捞出来的羊肉,堆放在刘三头顶的案板上晾著。 一个红光满面的胖头伙夫,正拿著砍刀,把煮好了的羊肉在案板上开始分解。 另一台锅灶上,码放得高楼一样的蒸笼,正散发著白面馒头的香味。 看来,离馒头出炉的时间,也不远了。 也许是刚出锅的羊肉烫手,胖头伙夫在不停地缩手跺脚,他腰间繫著的一条围裙,此时已经到了案板下藏著的刘三手中。 剁成小块的带骨羊肉,被堆放在案板的另一头。 这一头,被胖头伙夫宽大的身子,遮出一片灯影来。 围著蒸笼的两个伙夫,也忙碌了起来,急著把热气腾腾的蒸笼从高高的灶台上抬下来,取出里面白生生的馒头后,又把旁边案板上做好的馒头坯子一层层地又放进去…… 天色微微亮了起来,开始烧好了奶茶的伙夫,目光看向案板后被惊得张大了嘴。 “你几个,居然敢偷吃?” 提著奶茶茶壶的伙夫,目光瞪向蒸笼前忙碌著的另外两人。 “你他娘的放屁!” 其中一人转过头来,恶狠狠看向烧奶茶的伙夫骂道:“老子半夜起来,忙得连轴转,尿都顾不上撒一泡,哪有功夫偷吃?” “你自己看!” 提著茶壶的伙夫,怒气冲冲地指向案板的一头。 方才对放著馒头的地方,已经空出来一大片,目测足有两笼屉馒头不见了。 这一笼屉馒头,数量足有二十个,看空出来的地方,足有两笼屉馒头不见了影子。 “不会被猫叼走了?” 做馒头的伙夫急了,一边解释著拿过一盏灯笼,一边低头就向一长溜的案板低下查看。 这一瞅,还真嚇了他一大跳。 在堆放羊肉的案板下面,他看到了被扔得乱七八糟的羊骨头。 显然,这些羊骨头,就是来自案板上刚出锅的羊肉。 “不好,羊肉也被吃了不少!” 查看案板底下的伙夫叫喊了起来,惊得胖头伙夫和另外几个伙夫,一起搭著灯笼四处查看。 “方才,我好像是听到了猫叫,还有老鼠的声音。” 从外面闻声而来的一个伙夫,满腹狐疑地望著伙房里的几个伙夫们。 “赶快找找,丟了如此多的食物,我们会挨鞭子的。” “咱自己不说出去,谁知道伙夫丟了饃和肉?” “你傻呀?早饭都是这么些数量,天天如此,今日端出去的不够吃,岂不是就被他们发现了?” “不对呀!要多少猫才能叼走如此多的肉馒头?” “就是呀!这羊肉,足足少了一只半羊的数量,別说是猫了,就是进来两只野狗,也不见得能叼走如此多的肉,这煮了四只肥羊,一只半不见了,待会如何向元蒙的皇族交代?” “还有馒头,我刚数了一下,不是两屉,而是丟了整整六十只。” “明白了!” 胖头伙夫点点头,咬牙说道:“定是他们自己人进来偷了,那些巡逻的兵卒们吃粗粮,皇族吃肉食和细米白面,难保皇族们的早饭不被兵卒们偷吃。” “他们偷吃,我们挨罚?” 蒸馒头的伙夫,一下子就火冒三丈,转身就要去找巡逻的兵卒们理论。 “算了!” 胖头伙夫摆摆手,摇头说道:“捉贼捉赃,如果找不到剩下的馒头和肉,人家倒打一耙,反咬一口说我们偷食后栽赃给他们。” 蒸馒头的一名伙夫解下围裙扔在一边,气呼呼说道:“要是那些兵卒死不承认,搞不好还说我们故意生事,背一个破坏邦交的罪名,那可是要被下大狱的,吃个哑巴亏算了,以后得防著些那帮狗东西们。” 第323章 伺机而动 伙房中怨声载道,咒骂连天。 草料棚里可就不一样了。 特战队的队员们,除了刘三之外,其他队员一手馒头,一手带骨的羊肉,吃得是满嘴流油。 “不错,还真有你的。” 陈七斤圆睁著眼睛,把一口羊肉使劲地吞咽下去,打了个冷嗝说道:“如此多的熟肉,还有刚出锅的馒头,你小子是如何拿回来的?” “这还不简单?” 刘三半躺在鬆软的草堆里,拿著一根草梗儿剔著牙,得意地说道:“那个死胖子边剁,我边拿了吃,一直吃得肚子撑圆,实在吃不下去了,这才借了那个死胖子的围裙,把馒头装好了后再扛了熟羊过来。” “遗憾啊!” 刚说完,刘三又说道:“就是没顾上喝他两碗奶茶,我都闻到奶茶的香味了,那奶茶煮得不错,真不愧是招待元蒙可汗和皇族的好吃喝。” 借死胖子的围裙? 难道,这刘三,和驛馆的伙夫是亲戚? “你咋还借人家围裙了?” 一脸不解的陈七斤,吃惊地看向刘三。 莫非,这里还真有刘三认识的人? 不然,这六十个馒头,一只半熟羊,是如何被拿出驛馆的伙房的? 眾队员也觉得不可思议,如此多的东西,刘三居然能拿出来。 难道,他真遇上了熟人? “猪脑子!” 面对大家的小声嘀咕,叶十三眼睛一瞪,低声又骂道:“刘但不偷一条围裙,如此多的馒头如何能拿得回来?” 此言一出,大伙都不吭声了。 有白面馒头和香喷喷的羊肉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大將军英明!” 听叶十三如此一说,刘三顺势就拍了个马屁。 对这次伙房得手的战果,他对自己都佩服三分。 何秀儿只吃了三个馒头,把分给自己的一份羊肉,拿起来递向叶十三,“大將军,对肉我没胃口,您多吃点。” 这何秀儿,在山里的时候,被棕熊坐过一屁股后,差点把胃都从嗓子里吐出来。 此时见了肉,却激不起她半点食慾。 “你留著,缺吃的时候还多著呢,我也差不多饱了。” 叶十三把最后一块骨头啃完,摆摆手示意何秀儿把她那份肉收拾起来。 这等环境之下,那可是无法下馆子啊! 行动要等到天黑才行,得手后赶在天亮之前出城。 吃饱后的队员们,开始轮流休息,在鬆软的草料堆里睡了起来。 为了避免被马夫们发现,刘三主动带著两名队员,溜了出去给一百多匹马添满了草料。 如此一来,就是餵马的马夫来了,看到马已经被別人餵了,就不会来草料棚里拿草料了。 这点小聪明,又被叶十三竖了一次大拇指。 背著叶十三,陈七斤狠瞪刘三一眼,低声骂道:“赶快滚回去睡觉,老子值头一班。” 挨了骂的刘三,嬉皮笑脸地向陈七斤说道:“那就辛苦头儿了,小的这就先去做个娶媳妇的美梦。” “做你娘个脚后跟的美梦,赶快滚回去睡著,午时起来换老子。” 陈七斤把刘三轰到草窝里去,然后自己带著两名队员,分散开了隱蔽起来紧盯著外面的动静,三人都抽出佩刀在手里握著,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何秀儿就像一只猫,乖巧地依偎在叶十三身边睡了。 不大时候,队员们打起了轻悍,只有叶十三毫无睡意,把一只胳膊搭在何秀儿平坦的小腹上。 隔壁马厩中的马儿,不时地打著响鼻,草料棚的各个角落里,老鼠也在窸窸窣窣地活动著。 “睡吧!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夜里行动。” 叶十三轻拍著何秀儿的小腹,知道她没有睡著。 “您也睡,跑了如此多的路,又杀了一头大熊,最该好好歇著的是您,大伙没您不行。” 何秀儿闭著眼睛,呢喃了一句,然后呼吸均匀地打起了轻鼾。 草! 这婆娘,说睡著就睡著了? 本想和闭著眼睛装睡的何秀儿聊几句,不曾想到这番殷勤之下,人家居然睡著了。 伴著均匀的呼吸声,叶十三看到何秀儿微微隆起的胸部也起伏不定。 这婆娘,终於发育得像个女人了。 叶十三想起在烽火台下的营房里,第一次把何秀儿扔炕上的那一幕,不禁哑然失笑。 可他在一幕幕地回味著那些令人血脉僨张的片段时,郑一刀的影子,一下子就从脑海中蹦了出来。 前辈,对不起了! 你的大仇,我已经替你报了,大金部族已经归顺了北防军,你要是不死,我准封你为大金部族的王爷。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可能了,但你的女人,我会照顾好的。 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她挨饿。 我穿绸缎,绝不能让她穿麻布。 反正,她不会受委屈的,就是那个刁蛮任性的郡主,也得让她三分。 这一点,我没吹牛,你在天之灵应该看到了。 半闭著眼睛的叶十三,在一阵又一阵的回忆中,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醒醒,大將军……” 酣睡正甜的叶十三,被一阵摇晃弄醒。 “天黑了?” 叶十三睁开眼睛的同时,一骨碌就从草料堆里坐了起来。 “黑了,已经掌灯了。” 何秀儿压低了声音,挪开叶十三头顶的一捆草料,指著伙房方向亮起的灯火。 “还是先吃饭,填饱肚子再行动。” 借著月光,叶十三扫了眼前整装待发的兵卒们,却下达了先吃饭的命令。 吃饭? 当然又是该刘三去伙房偷了。 这个时候,驛馆內巡逻的一百多兵卒已经用过饭了,伙房除了伙夫,应该再无閒杂人等出现。 没等叶十三安顿,陈七斤目光看向刘三,沉声道:“快去快回,別光弄乾的,弄一大壶奶茶更好,这嗓子都冒烟了。” 说著,陈七斤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心里想的全是香喷喷的奶茶。 一说奶茶,其他人觉得更加焦渴了,这一天一夜都没喝水了,嗓眼里早都快著火了。 “去吧!小心点。” 叶十三一摆头,吩咐一声,刘三这才向狸猫一样消失在草料棚外面的阴影中。 第324章 深入敌穴,直捣黄龙 大伙都把饱餐一顿的希望,寄托在刘三身上。 不大时候,刘三空手回来。 “稟大將军……” 刘三一双小眼睛闪烁不定,訕訕说道:“伙房打烊了,而且没有剩的东西可食,小的搜寻半天,也没翻出些可充军的……”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觉得头都大了,这饿著肚子,如何是好? 看到刘三双手空空如也,大伙儿也一阵歇气,齐齐把目光看向叶十三。 草棚內光线昏暗,大家看不到叶十三神情变化,但能感觉出来,此时都叶十三也是脸色难看。 略一思忖,叶十三问道:“伙房可有人值守?” “有!” 刘三点点头,低声又道:“其他伙夫都回去歇息了,只有两个做麵食的,还在案板上忙碌著。” 做麵食的? 叶十三点点头,想到,这做麵食的伙夫,肯定是忙著发麵,准备第二天早上的馒头这些。 “都准备好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叶十三把脸转向大伙,沉声道:“潜入伙房等待时机,先把两个伙夫绑了,我等自己动手,只要有生的东西,自己做熟了吃。” 自己动手? 大伙一阵兴奋,只要有菜有肉,有油有面,何秀儿就能做出像样的吃喝来。 起码,有火有灶,烧一大壶奶茶或者开水,先祭一下快要著火了的五臟庙再说。 “那好,小的带路!” 刘三一猫腰,顺著草棚外的阴影,一路领著大伙来到伙房外面。 借著伙房窗户透出来的烛光,叶十三打了个手势,眾人迅速分成两排,齐齐贴著墙根,立在伙房门口两侧。 “咯吱……” 伙房的门,再一次被刘三轻轻推开,就在这一瞬间,门外两侧的队员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进去。 两个在案板前用大盆和面的伙夫,还没来及反应过来,就被陈七斤几个摁倒在地。 “不准出声,老实点!” 陈七斤手中的一把短刀,已经抵在一名伙夫的咽喉,声音冷得就像石头。 “听好了!” 陈七斤眼里泛著凶光,继续用韃子话说道:“乖乖的,老子吃饱了就走,要是胆敢反抗,老子这就送你俩去见阎王爷。” “饶命啊!” 另一名伙夫,眼里闪过一丝惊恐,颤声哀求道:“你们……別胡来……这可是汗王的行宫……外面卫兵不少……” “就你屁话多!” 听得不耐烦的一名队员,一拳过来就把说话的伙夫打昏过去。 “绑了,把嘴堵住,扔案板底下让凉快去!” 队员甩了甩刚刚打过人的那只手,向身边另一名队员吩咐,让他这伙夫给扔案板下面。 被陈七斤用刀抵著咽喉的伙夫,此时倒也镇定,明知反抗无望,便闭起眼睛说道:“没熟食可食用,米麵也都是生的,想要的话,你们拿走就是。” 在无法判断出这伙人的身份之前,伙夫只有妥协,让叶十三们去拿粮食。 “委屈你了,米麵都是生的不要紧,老子自己做熟就是。” 叶十三嘴角一扬,冷冷就是一句。 此时,何秀儿已经拿过米袋淘米,另外两个队员,把熄了火的炉灶,重新给点燃了起来。 还有一名队员,居然翻出来一根生的牛前腿。 “有肉!” 队员眼里闪烁著兴奋,向叶十三稟报。 “好!” 叶十三也是眼里一亮,低声道:“剐下肉来,剁碎了和米一起蒸了。” 待做饭的忙了起来,叶十三目光一扫眼前眾人,沉声道:“去两个门口警戒,其他人原地待命。” 说完,叶十三向刘三招招手,又给陈七斤使了个眼色,三人出了伙房门,顺著外面屋子的阴影,向一幢高大的建筑摸了过去…… 不大时候,三人又回到伙房。 此时,蒸笼中的饭食已经溢出了香气,引得等待中的队员们喉结一阵剧烈的蠕动。 叶十三目光一扫眾人,沉声又道:“抓紧时间填饱肚子,然后分出一组人去马厩,挑选二十匹好战马出来,剩下的人继续在此负责警戒,何秀儿带这两伙夫烙乾粮,如果这俩货不老实……” 话说著就突然停下,叶十三拿手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被从案板底下又拽出来的那个伙夫,已经都得就像筛糠。 一旁的另一个伙夫,顺从地点点头,开始继续在盆中揉面。 早已有队员自己烧好了奶茶,给所有人都满满倒了一大碗。 有掺了牛肉丁的乾饭,还有奶茶可用,队员们狼吞虎咽又是一顿饱餐。 这顿饭,几乎了半个时辰的时间,驛馆中大多屋子已经熄了灯烛。 叶十三招招手,和陈七斤,还有刘三把头抵在一起。 “记住了,忽烈儿的寢室外面,只有八个来回巡逻的卫兵,楼下的那队卫兵先不要管他们……” 叶十三把先前勘察好的情况,又做了一番行动部署。 “嗯!” 刘三和陈七斤,二人齐齐点头,而没有出声。 三条黑影,就像利箭一样,顺著各建筑的阴影,径直摸到一幢豪华气派的二层楼下停了脚步。 一队十人的巡逻兵,从黑影中的三人面前武纠纠的走过,却丝毫没有发现墙根已经有人潜伏著。 待巡逻兵的背影走远,叶十三一扬手,三人同时就像壁虎一样,徒手就从建筑的背影处攀上二楼是护栏。 二楼的拐角处,阴影面积不大,离那片阴影不远的地方,又是八个腰刀高悬的元蒙卫兵,卫兵分了两组分別立在一道门口的廊檐下。 在阴影中蹲著的叶十三,向另外两人用手势比画了一阵。 二人依旧点点头,而没出声应答。 叶十三明白,陈七斤和刘三,已经懂了他的手语。 八名值守的元蒙卫兵,由他从绕到另一侧负责干掉四个,剩下的四个,由陈七斤和刘三二人从这边直奔过去,每人负责干掉两个就是。 九幽刀法,在近身肉搏的时候,还是有著得天独厚的威力。 不管这些队员们学到了几成? 但收拾几个卫兵,那是绰绰有余的。 说白了,这个高级驛馆,加上一百多巡逻兵,最多也就是二百人的数量。 在叶十三带领的二十人的特战队面前,还真不够砍。 但叶十三没有採取把这里兵卒都杀光的决定,因为那样,动静太大会招来外面的巡城武装。 把动静压到最小就是成功,而不是杀多少人才算成功。 要论杀人,就叶十三一人,加上那把陨铁打造的残刀,和九幽刀法的霸道,杀光二百元蒙卫兵都不是问题。 何况,他手下还有十九名经过特训的特种兵。 但他並没有大造杀孽,杀掉流亡到此的元蒙可汗忽烈儿,就达到了他设计的目的。 刘三和陈七斤二人,几乎一起动手。 二人突然从护栏拐角处的阴影中扑了过去的同时,从另一个方向绕过来的叶十三,手中那把烂铁条一样的残刀,扬起一条黑线,已经抹向站成一排的四个卫兵的脖子。 就一招,四个元蒙卫兵,连一声疼都没来及喊出,他们肩上的脑袋,已经戴著皮革製成的头盔滚落在廊檐下的地上。 四条血柱,隨著四具身躯的倒下,喷得地面匯成了一条血流。 直觉眼前一黑的另外四个元蒙卫兵,搭在刀柄上的手还没来及拔出佩刀,咽喉处已经被利器划开一条惊心怵目的口子。 四条刀口里面,殷红的人血就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 四具身躯,摇晃了一下后缓缓倒地。 第325章 这脑袋,也太不经砍了吧 还不错,一击致命。 望著廊檐下地上匯成的血河,叶十三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摆摆手。 与他相隔五步的刘三,迎著叶十三冷冷的目光,会意地点点头后,用手中的刀尖缓缓插入身后的一扇窗户。 门已经是无法进了,地上满是人血,他们不想让自己的靴子在血河中蹚过。 一扇窗户,在刘三刀尖的拨弄下,居然没发出丝毫的声响就被打开。 在室內的烛光透出窗外的瞬间,三条人影跃窗而入,然后在室內地上打了个滚后又站了起来。 “什么……人……” 室內几盆炭火正旺,两名侍婢在一道屏风后面打著瞌睡。 被突然闯入的四人,惊嚇得霎时就窜出一股尿来。 “血……” 惊恐万分中的两个侍婢,映著桌上的烛光,突然看到三条人影的同时,又看到从门口涌进来的血流。 一声“血”字出口,后面的话还没来及喊出,两个侍婢的后脑就挨了重重的一击倒在地上。 “混帐东西!” 突然,雕隔间里面的床上,传来一声斥责,“再要是弄出声响来,本汗剥了你们的皮,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就是呀!本妃刚有些睡意,就被吵闹声惊醒了,討厌!” 和在寧鶻新纳的妃子折腾得精疲力尽的忽烈儿,披著一件狐皮袍子走出隔间,嘴里嘟囔道:“都滚出来,侍奉本汗小解。” 忽烈儿瞪著一双眼袋下垂的眼睛,在地上搜寻著铜盆,嘴里继续骂道:“胆敢偷懒,先饿你们几天,要是再惊了爱妃的瞌睡,本汗可要砍你们的头了。” 没等到侍婢过来的忽烈儿,却看到了三张陌生的男人脸衝著他不怀好意地笑著。 “可汗安好?” 叶十三半眯著眼睛,饶有兴趣地望著忽烈儿那张纵慾过度浮肿不堪的老脸,又道:“这大冷的天,可汗可別受了风寒?” 大夏口音? 忽烈儿的瞳孔一阵紧缩,张大了嘴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紧跟在叶十三身后的刘三,操著一口流利的元蒙话说道:“大夏北防军,血卫军特战队刘三爷,前来送可汗一程!” 大夏北防军?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血卫军? 特战队刘三爷? 脑袋一阵发懵的忽烈儿,居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这时候,陈七斤从叶十三的身后横出一步,轻蔑地一瞥呆若木鸡的忽烈儿,突然开口说道:“一条丧家之犬,还不跪下拜见我大夏北防军叶大统帅?” 北方军叶大统帅? 这下,忽烈儿听懂了。 一泡没来及等侍婢们侍奉著撒出的老尿,这下却被筛糠一样的身子,直接抖落在地上流著。 “你……是……叶十三……” 忽烈儿的一只手,已经抖得就像被雷击了一样。 “正是。” 叶十三傲然抬头,双手背在身后,向一侧挪了两步,让开了地上流著的尿液。 “大胆……你……敢闯……本汗……” 忽烈儿已经语不成声,颤抖得上下牙都打架。 他万没想到,这个恶魔的名字,会突然连名带人出现在这个地方。 “出去,再不出去,本汗就喊人了!” 到底是元蒙的可汗,曾经也是领兵征战的人,瞬间镇定下来后,沉声向叶十三发出了威胁。 叶十三撇撇嘴,轻蔑地望著这个故作镇定的元蒙可汗,“別你娘的给老子装硬汗了,老子是个粗人,喜欢直来直去办事。” “久仰久仰!” 额头上已经冷汗淋漓的忽烈儿,但嘴上还强装镇定地说道:“既然是大夏边军统帅,有何条件就讲出来,割地、赔钱、还是向大夏朝廷每年上贡?” “呵呵!” 面对忽烈儿的服软,叶十三不屑地一瞥眼前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元蒙可汗,口吻轻蔑地说道:“老子既然能到了你的寢宫,就不稀罕你的承诺了,割下你的狗头,也好让元蒙的那些部族看看,让这寧鶻的王上赫拉儿也看看,看看老子是如何將你们的疆土纳入大夏版图,如此不是更好吗?” 突然,忽烈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隨即就看到从门口的方向,流过来小溪一样的一条血流。 完了,外面的卫兵,已经被大夏人杀了。 “可汗,你在外面说什么?” 被惊醒了睡意的妃子,听到外面的说话后,也从里间的雕拱门出探出脑袋。 只见银光一闪,刘三手中的刀,已经带著一片寒气,径直砍向了那段白皙的脖子。 “啊……” 一颗刚从头髮上取下了珠的脑袋,惨叫一声后就被砍断的后脖颈。 “你们……敢……杀人……” 见到新纳的妃子被杀,忽烈儿的声音又颤抖起来。 “去死吧!” 懒得再废话的叶十三,一只手在忽烈儿面前划过一条弧线,忽烈儿一颗硕大的脑袋,“咕咚”一声就滚落在地上。 叶十三挥出一刀的同时,隨即向一侧闪退几步。 从门口流进来是血流,和室內地上的血流匯在一起,然后又流向地面较低的地方。 “带上这俩狗男女的脑袋,我们撤。” 叶十三挑选比较乾净的地面,丟下一句话后,闪身就从进来时的窗户一跃而出。 外面的廊檐下,已经是死寂一片,只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还在继续蔓延。 借著月光,从二楼的护栏处,可以清楚地看到,几队训练的兵卒,绕著各栋建筑交叉巡逻。 那些同样高大的建筑內,住著的都是隨忽烈儿一起来的皇族们。 立在护栏处,叶十三咧嘴笑了。 狗屁固若金汤,在老子面前,照样畅通无阻。 思忖片刻,叶十三把目光投向另外一间屋子,一脚踹开门就大步走了进去。 这一间,是忽烈儿会见皇族与大臣们的地方。 叶十三把目光投向桌上的笔墨,拿起笔来,龙凤凤舞地写了起来…… 片刻后,陈七斤砍下了忽烈儿新纳的寧鶻妃子的脑袋,打开发髻后用妃子的长髮,把脑袋掛在寢室的门楣上。 至於忽烈儿的脑袋,刘三用忽烈儿的王袍包裹起来,然后外面又套了个袋子拎在手里。 下了二楼,三人依照原来的方式和路线,回到伙房的时候,何秀儿已经监督两个伙夫烙好了乾粮。 叶十三望了一眼外边被月光照亮的院子,大手一挥说道:“每人一匹战马,打开侧门,直接出城。” 第326章 都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二十匹战马,被牵出马厩。 叶十三一行黑巾蒙面,骑在马上后佩刀高举。 驛馆的侧门已经被打开,二十匹战马绕著驛馆大院狂奔一圈,然后出了侧门扬长而去。 如此高调的离开,反而没引起巡逻兵卒们的怀疑。 途径驛馆大院各处,巡逻的各队兵卒纷纷退向一旁给马队让路。 他们以为,半夜出去定是奉可汗之令执行特殊任务。 要不,这些兵马怎会黑巾遮面? 但没有一个人怀疑,这些人可是取了他们可汗忽烈儿的首级,如此高调炫耀一番后绝尘而去。 “可汗派遣马队出去,定是有要紧事!” 一名韃子兵躲得慢了点,差点让叶十三的马给踩了。 另一名韃子兵呵斥道:“不长眼的东西,可汗的卫兵经过,还不赶快让道?” 望著叶十三们在月光下绝尘而去的背影,一队巡逻到侧门边的兵卒,纷纷让开道来举目张望。 “走西城门!” 出了驛馆,叶十三暴吼一声。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马队勒转马头,直接冲西城而去。 所经之处,城中巡逻的兵马依旧纷纷让道,但谁也没想到,这是一支大夏北防军的特战队。 望著叶十三们手里高举著的大夏战刀,一名韃子甲正笑道:“快看,我们的探马出动了,拿的都是大夏兵器。” “没错!” 一名韃子兵点点头,接著甲正的话说道:“他们身上的皮袍,也是大夏款式,看来,王上派出探马,离打仗又不远了。” 到了西城门,二十匹战马一字排开,没等陈七斤从怀里掏出从忽烈儿寢室翻出来的出行令牌,守城门的韃子兵卒,已经神色慌张地打开了城门。 见此情景,叶十三也免得多话,手中战刀向前一挥,二十匹战马就敞开四蹄衝出了城门。 “哈哈哈……” 一口气狂奔出二十里后,叶十三在马背上笑得喘不过气来。 “寧鶻的混蛋们,赶快哭丧去吧!” 调侃一声,叶十三让陈七斤拿出地图,借著皎洁的月光,仔细研判了一番路线。 “都听好了,从西南方向越境,遇上哨卡就蒙,蒙不过就杀出去。” 叶十三的声音,冷得就像石头,黑巾后面的一双眸子,已经是杀气腾腾。 与元蒙接壤的西南边境,已经是大兵云集,寧鶻生怕占领了元蒙皇都查尔津城的北防军,会一路挥师东进,故派出最精锐的大军布防。 据勘察到的各种信息分析,寧鶻集结在西南边境的大军足有三万,加上忽烈儿带走的一万多兵马中,刻意留下一万骑兵和寧鶻守军一起防守。 不足二百里地长的边防线,居然被划分为三个防区,据查尔津城最近的一段,直接部署了两万兵马。 如此一来,其他两个防区,各有一万兵马驻守。 元蒙的那一万兵马,就被布置在中间这段和寧鶻的一万兵马共同协防。 而忽烈儿带著剩下的三千多兵马,也没閒著,被分散到寧鶻的王城银滩城內巡防。 在別人的地盘,不光是寄人篱下,但也要出兵出力。 月色真美,二十匹战马在月下的雪原上奋蹄驰骋。 “大將军,如此看来,天亮时分,我们会到达寧鶻的拉古防区。” 陈七斤落后叶十三半个马身,和刘三一左一右紧跟著。 “没错!” 叶十三点点头,目光注视著前方,嘴里却说道:“再有一个时辰,天色就放亮了,但天亮之前有一阵漆黑时段而无法行军,我们必须在天亮之前的返黑时段,找到有牧民的地方休整半个时辰。” 谁都知道,这个季节,也是月光最好的一个阶段,但天亮之前的黑,却是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草原的茫茫雪野,要是找不到有牧民的地方,如此境地是无法扎营的。 如果被狼群包围,那更是很危险的事情。 他们没带木材和毡帐,所以就无法在漆黑的雪野上扎营。 这才,叶十三的运气並不好。 直到天亮之前的黑暗来临,他们一路也没遇到一户牧民出现。 “停了!” 眼前的景象,已经模糊起来,叶十三勒停马头,转身向后面的人说道:“就地下马,把战马五匹一组,用韁绳连起来。” 夜里行军的都知道,遇上旷野地带,要把牲口们串联在一起,这样可以防止牲口被意外惊嚇后跑丟。 很快,二十匹战马,被分成四组用韁绳连了起来。 叶十三们裹著皮袍,围成了一圈坐在雪地上。 陈七斤让一名队员解开背著的那张熊皮,把熊皮铺在雪地上后,让叶十三和何秀儿二人坐在熊皮上面。 不过,剩下的队员们,有皮袍的下摆在雪地上垫屁股,那也不觉得有多难受。 这种状態,他们要坚持近一个时辰。 要是雪地中央,有一堆篝火就完美了,如此一来不但可以照亮和取暖,还可以烤乾粮吃,也能驱赶野兽的袭击。 然而,天色完全黑下来不久,有的队员坐在雪地上已经打起了瞌睡,刘三却像被火烫著了屁股一样,一个蹦子就从雪地上蹦了起来。 “不好,有狼!” 刘三的这一声喊叫,包括叶十三在內的所有人,都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对於狼来说,那可丝毫不影响它的行动。 “此地远离牧场,是马的味道,引来了狼群。” 刘三带著颤声,惊恐地又是一句。 草! 有狼? 而且还是狼群? 叶十三茫然地望向四周,却又没发现有任何的异常。 刘三这鸟人,不会是瞎咋呼吧? 叶十三心里正胡乱猜测著的时候,串联在一起的战马,纷纷躁动不安地嘶鸣起来。 有的战马扬头嘶鸣,奋力地摆著脑袋。有的战马,鼻孔吹著粗气,前蹄把雪地刨得直响。 牲口是有灵性的,难道真的有狼群? 就在此时,察觉到不对劲的陈七斤,衝著刘三骂道:“兔崽子,你可別瞎老子,黑天半夜的,这可不敢胡乱耍笑。” 其实,陈七斤心里清楚,刘三绝不敢在这个时候,当著叶十三的面胡乱说话的。 他如此一问,就是想知道刘三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对付狼群。 “要是有火就好了!” 刘三更明白陈七斤的意思,便沮丧地又是一句。 雪地上盘腿坐著的队员们,已经纷纷起身,把战刀紧紧地握在手中,然后背对著背站著。 这个阵型,就是背腹受敌时, 採取的更合理的一种御敌方式。 叶十三也站了起来,缓缓说道:“有火燧没木柴也是枉然,既然有狼,杀就是了。” 杀就是了! 这话没错,队员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些由近卫和探马组成的亲隨们,经过一系列的特种训练后,虽然慌乱了片刻,但此时已经恢復了沉著冷静。 “狼在哪儿?” 陈七斤紧张地扫视著周围,除了黑,还是黑,压根就没看到有什么狼。 “咴咻咻……” 但战马们却不一样,嘶鸣得比之前更狂躁了。 刘三没理睬陈七斤的问话,而是向叶十三说道:“大將军,我们得做好准备,千万不敢让狼咬散了马群。” “嗯!” 同处在黑暗中的叶十三,点点头说道:“都出列,把战马围在中间,准备弩箭,发现情况后精准射杀。” 已经镇定下来的叶十三,虽然他没看到狼的影子,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第327章 狼群 草! 真有狼? 叶十三突然发现,眼前漆黑一片的夜色中,无数绿光在闪动不停。 “狼来了,都別慌。” 此时,刘三叶高声一句提醒,然后把弓弩的弦拉得吱吱作响。 队员们拦在马前站成一圈,而无数的绿色亮光,也在几仗外的地方把他们围了起来 “嗷……” 叫声比狗叫还沙哑的吼声,从比较远的地方传来。 是头狼。 一般头狼,是远远地留在狼群后面,而不是像羊一样由头羊领头。 狼中之王,是躲在最后的。 这也是狼这种动物最狡猾的一面,带头的,一般轻易不露面。 “嗖!” 一支弩箭,带著尖锐的破空之声,狼群里立刻就响起狼的惨叫。 不用说,是刘三这货,射中了。 叶十三一阵兴奋,心想,死亡可能会对狼群產生震慑,从而使他们后退。 但他想错了! 隨著被射杀是那只狼惨叫著倒地后,黑暗中无数是绿光,一起扑向发出惨叫的地方。 嚎叫,撕咬,霎时就交织在一起。 片刻后,四周又恢復了暂时的寧静,那些鬼火一样的绿光,重新分散开来,慢慢又把包围圈缩小。 这一幕,让叶十三的汗毛倒竖起来。 虽然看不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但大家心里都清楚,被刘三射杀是那只狼,在片刻间已经被它的同伴分食乾净。 叶十三彻底慌了。 在前世的现代,也从书本上了解过一些关於狼的习性,野外生存课更是没少上。 但眼下,他却是面对的古代环境,是一场人与狼群即將肉搏的险境。 “射空弩箭,有多少射多少!” 已经顾不得许多的叶十三,情急之下让队员们先发挥距离的优势,用弩箭对狼群进行射杀。 “咯吱吱……” 一阵弩箭被扣上弓弦的声音,听得叶十三心里一紧。 “嗖嗖嗖……” 队员们手中的弓弩,又向四周击发。 “嗷……” 一片野兽重伤后的惨嚎,霎时又响了起来。 听到起伏不断的惨嚎声,叶十三的心头,又是一松。 “嗷……嗷……嗷……” 突然,黑暗中的远处,传来三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 四周突然又多出来无数的绿光。 绿光越来越密集,撕咬著又散开来。 看著一群群绿光集中扑向四周各个地方,这下,叶十三差点崩溃。 野兽特有的恶臭,还有瀰漫在冷风中是血腥味。一起扑鼻而来。 从绿光的密集度和撕咬声判断,狼群的数量越来越大。 不是因为射杀了几头狼,剩下的狼群数量就会减少。 不大时候,撕咬声渐渐缓了下来,但闪动著的点点绿光,却离每个人越来越近。 “不好,狼要吃人了!” 首先是刘三,带著颤声大吼起来。 隨即,无数条带著腥风的黑影,闪动著两点绿光就扑向队员们。 “杀!” 叶十三在发出暴吼的同时,手中的残刀闪电一样向前挥出。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传来,带著两点绿光的一颗狼头,就滚落在五步外的雪地上。 这下,狼群再没有撕咬倒地的同伴进行分食,而是张开血盆大口,扑向它们眼中的一个个“两脚”野兽。 叶十三深知此刻形势危急,容不得半点退缩,只能是砍死一头就少一头。 他一边挥舞著残刀,將九幽刀法的诡异,与这些野兽的残暴糅合在一起。 不断有绿光惨叫著在叶十三诡异而凌厉的刀法下消失,但也有更多的绿光一起向叶十三扑来。 “都给老子狠狠杀!” 发狂一般的叶十三,手中的残刀就像一轮风车,搅起无数的狼毛和狼血飞溅。 受过九幽刀法特训的队员们,也是一样发狂,他们手中的战刀丝毫不敢歇停片刻。 大家心里清楚,谁的刀法要是慢上半拍,谁的咽喉就会在瞬间被狼咬断。 人的喊杀声,狼的嚎叫声,还有利刃砍在狼身上时发出的骨裂声,一下子就让地上的积雪被狼血染成了红色。 可惜,红色的血,没人看到。 但带著腥风的狼毛从脸上摩擦而过的那种恐惧,却是让每个人都感受到了。 突然,一只体型巨大的黑影,带著剧烈的腥风,从侧面猛然扑向叶十三。 叶十三条件反射下把头一偏,手中的残刀直直向前一送,一股滚烫的狼血,直接喷了叶十三的一头一脸。 黑影巨大的倒地声,却也激起了狼群更疯狂的报復。 “咴咻咻……” 惊慌的马匹,又躁动不安起来,隨著有马匹悲鸣著倒下,黑暗中冷风裹胁下的血腥味更加呛人起来。 “缩小圈子,保护战马!” 叶十三狂叫一声,声音和狼嚎无二。 眾人闻声,迅速向战马靠拢,彼此之间的距离愈发紧凑,形成了一个紧密的防御圈。狼群似是察觉到人类防御的变化,攻势越发猛烈,不断有狼高高跃起,试图突破防线。 黑暗中的叶十三,抹了一把脸上腥臭又粘稠的狼血,没人看到他的双目也是一片通红,他深知此刻一旦防线被破,就会有队员和战马葬身狼腹。 战斗在激烈地进行著,队员们闷不吭声,泼了命地把手中的战刀舞成了水泼不进的风车。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云层中一抹曙光泛起鱼肚白。 “嗷……嗷嗷……” 一声高亢的狼嚎由近渐远,被狼群包围著的队员们,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轻鬆。 隱约的视线之下,居然发现他们眼前已经没有了攻击目標。 映入眼帘的,是倒在一片赤红的雪地上横七竖八的狼尸。 隨著天色越来越亮,惊魂未定的队员们发现,三匹战马已经倒翻在地。 一匹战马的脖子,已经被狼牙撕开了半边,战马的四条腿上多处可见森森的白骨。 另外两匹倒地的战马,则是肠肚流了一地。 “报数……” 眼睛赤红的叶十三,突然像是感觉到不对劲,看著遍地的狼藉暴吼起来。 “一。” “二。” “三。” “……” “一十六。” 一十六? 叶十三心头重重一震,悲愴地望向眼前的队员们。 “一,二,三……十六!” 目光所到之处,叶十三在心里又默数一遍。 就是一十六人。 没错! 加上他自己,共有一十七人。 此时,脸上带著几道抓痕的陈七斤,低著头走上前来,悲声道:“稟大將军,小五,柱子,贾牛娃,他们三人阵亡……” 去他娘的! 三条鲜活的生命,这就阵亡了? 第328章 战损,叶十三心头的新伤 望著垂头丧气的队员们。 “老子真后悔,没带上火器,这是老子此行最大的失误。” 叶十三蹲在地上,用拳头捶打著自己的脑袋。 “大將军节哀!” 满脸都是狼血的何秀儿,上前安慰著叶十三,可她自己已经哭出了声来。 “呜呜呜……” 何秀儿哭得浑身一抽一抽,叶十三眉头紧锁,目视著陈七斤带著几名队员把三具几乎被啃成了白骨的尸体用积雪掩埋掉。 “大將军,他们……” 刘三一脸沮丧,茫然望向远处。 “走吧!” 叶十三摆摆手,心情沉重地走向自己的战马。 其他队员们,在掩埋著三具骨架的雪堆前单膝跪地,齐声说道:“走好了兄弟,有朝一日,我等定会杀光这草原的狼,来祭祀你们三人的在天之灵。” 刘三把悲悲切切的何秀儿扶上战马,在陈七斤一声“开拔”的暴吼下,剩下的队员们重新蒙好面巾,高举著沾满狼血的战刀,一勒马韁,双腿一夹马肚就像边境疾驰而去。 马蹄扬起无数的积雪,经过一阵搏杀的队员们个个眼露杀气,完全是一副遇佛杀佛,见鬼灭鬼的凶恶架势。 这才,陈七斤策马跑在最前,只有他把战刀別在腰间,把一面寧鶻王上颁发给元蒙军队的通行牌子高高举起。 “大將军,前面有哨卡和驻军营地!” 在前面带著两名探马去探路的刘三,策马折返回来,向叶十三稟报。 闻言之下,叶十三转过头去,目光望向身后队员,暴吼道:“都给本帅打起精神来,无论如何都不能下马,若遇阻拦,砍杀就是!” “遵命!” 眼中杀机迸溅的队员们,-紧握著战刀的手一直高高举著。 “衝过去!” 叶十三点点头,高举著的残刀向前方一指,双腿紧磕马肚,胯下的战马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向二里外的哨卡方向直衝过去。 其他队员们紧隨其后,-战刀直指前方。 在离哨卡不足五丈的地方,叶十三一行並没有停下的意思。 陈七斤一只手高举著通行牌子,向值守哨卡的寧鶻兵卒们喊道:“速速挪开拦马刺,若是胆敢延误时间,杀无赦!” 望著衝过来的十七名皮袍沾满血污的蒙面兵卒,领头哨兵双臂一伸,站在离马前不足一丈的地方怒斥道:“下马检查……” 一声“查”字还没落地,陈七斤把通行令牌换到握著马韁的左手,同时右手变戏法一样从后腰挥向前方。 “啊……” 一声惨叫之下,拦截陈七斤的寧鶻哨兵,半边脸已经不见了。 “扑通!” 人血狂喷的寧鶻哨兵,就像一只口袋一样,被陈七斤的刀劲带著向前栽倒。 陈七斤左手一样,那块通行令牌就划出一条金色的弧线,落在哨卡毡帐前的雪地上。 “衝过去,我看谁敢阻拦老子?” 叶十三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一口大夏官话就已经出口。 “呜呜呜……” 一阵紧急的牛角號,在叶十三们身后吹响,蜂拥而至的寧鶻骑兵们挥著弯刀就包抄过来。 此时,叶十三们已经衝过了哨卡,向元蒙方向狂奔而去。 “放箭,射死他们!” 一名寧鶻將军,气急败坏地向身边的骑兵下令,准备將叶十三们射落马背。 “將军切慢!” 身旁一名元蒙將领急忙扬手阻拦,然后飞身下马就奔向令牌落地之处。 “將领请看!” 元蒙將领双手捧著从雪地上捡起来的那块令牌,急奔过来举在寧鶻將领的马前。 “是你们的人?” 寧鶻將领眉头一皱,目光从元蒙將领捧著的令牌上扫过。 “是!” 高举著令牌的元蒙將领点点头,目光充满了敬佩,望了一眼叶十三们远去的背影,以无比崇敬的口吻说道:“他们,是可汗身边的亲卫,看来此去皇城,是为执行刺杀大夏边军镇北將军叶十三。” “荒唐!” 寧鶻將领撇撇嘴,神情不快地说道:“就是去执行可汗命令,但也不能隨便杀我寧鶻哨兵,我一定讲此时上奏王上,向你元蒙可汗非討个说法不成。” “呵呵!” 元蒙將领怪笑一声,撇嘴说道:“元蒙和寧鶻,本来就是一家,这才可汗和寧鶻公主成亲,这不是亲上加亲嘛!死一个哨兵,值得老哥你如此动怒?” “哼!” 寧鶻將领鼻孔冷哼一声,虽然满肚子的怨气,但也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银滩城內。 一队兵马將驛馆团团围住,神色慌张又哭哭啼啼的元蒙皇族,一个个被拦了下来不让出驛馆半步。 “我们要见你们的王上,忽烈儿可汗和王妃被刺,寧鶻王上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面对元蒙皇族的强烈谴责,一脸黑线的寧鶻武官尷尬说道:“各位王爷和王妃们稍安勿躁,在下已经將物证送往王宫,相信会將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一名元蒙王爷站了出来,激动得白的鬍鬚直抖,“八名侍卫被杀,可汗和新婚王妃被刺,我元蒙可汗的首级下落不明,刺客身份还是个谜,你们將我等堵在此地,不让我等面见王上,这里边值得怀疑……” “什么?” 寧鶻王上差点从被窝里光身子蹦起来,一双眼睛盯著侍婢呈上来的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怒道:“元蒙可汗忽烈儿和我寧鶻萨日吉朵公主被刺?” “是的王上,多吉武官已经前去驛馆。” 婢女低垂著脑袋,不敢与王上赫拉儿的目光相迎。 “快去,传国师。” 赫拉儿望著满纸的大夏文字,一只手不禁急抖起来。 这复杂的大夏文字,他是连半个都认不得,更不用说纸上写了什么? 不多时,国师顏巴到了。 “顏巴参见王上!” 国师一进入王宫,就像赫拉儿行礼。 “快!” 已经在侍婢的侍奉下穿好了衣物的赫拉儿,迫不及待地让侍婢把那张写满大夏文字的纸给顏巴看。 国师顏巴接过侍婢双手递上的纸,仅仅扫了一眼,脸上的顏色就已经大变。 “王上……” 国师顏巴一脸惊恐,颤声说道:“是大夏北防军统帅叶十三,他说砍了元蒙可汗忽烈儿的脑袋,就是给我寧鶻一个警告,限时日內,寧鶻必须拿出诚意,去查尔森城向大夏北防军统帅谢罪,不然……” “不然如何……” 面如死灰的寧鶻王上赫拉儿,嘴唇一阵哆嗦又道:“他叶十三率部在我王城刺杀贵客,此等恶行已经触犯邦交规定,简直狂妄至极!” 此言一出,国师顏巴老脸一红,訕訕说道:“纸上说,寧鶻若是违背十日之约,大夏北防军必踏平寧鶻全境!” “狂妄至极,欺人太甚……” 寧鶻王上霎时暴跳如雷,手指哆嗦著向顏巴国师吼道:“快传眾大臣,来本王宫殿议事。” 第329章 大將军神武 银滩城,赫拉儿王宫。 “王上三思啊!” 一名王爷上前,躬身一礼说道:“论公道,是我寧鶻有错在先,借道给元蒙,使大夏虎头关破防,大夏死伤兵马和百姓数万,这口气,大夏北防军定是不肯咽下。” “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眼下哲別大军已经南下,大夏京都危危可及,大夏朝廷的皇权也是摇摇欲坠,再等几日,哲別大军拿下大夏京都,把大夏皇帝赶下龙椅,我寧鶻和哲別联手,那大夏千里边城无数沃野,就是我寧鶻的產粮之地。” 另一名王爷一捋下巴上的短须,盛气凌人地站了出来,当场就將別人的话反驳回去。 赫拉儿面上一阵迟疑,缓缓又道:“哲別大军南下已是不假,可眼下虎头关又被大夏北防军夺了回去,而且他们还在我寧鶻边境布兵,隨时都有向我寧鶻出兵的跡象。” “这有何可惧?” “怕什么?” “让他们来就是!” “我寧鶻不似元蒙那般缺粮,只是人口和土地,不比元蒙各盟部的总和那么多而已,但要说打仗,我寧鶻勇士也不是吃素的!” 三名王公站了出来,口气坚定地要与大夏血战到底。 之前諫言的王爷,嘆口气后便不再发言。 “依诸位之见,本王大可不必理睬叶十三才是?” 举棋不定的赫拉儿,目光在眾臣面上扫过,焦急地又是一问。 持反对意见的王爷,又是捋了一把短须,点头说道:“叶十三派了刺客,来银滩城行刺元蒙可汗,我寧鶻应该即刻搜查这伙刺客,然后严刑拷打,逼问出大夏军队的布防动向……” 就在此时,巡城司来报。 “启稟王上,午夜时分,有一支二十人的兵马,自西门出城后不知去向。” “快查!” 此言一出,赫拉儿顏色顿变,急道:“此事蹊蹺,按理说,我银滩城戒备森严,就是一只鸟都飞不进来,何况是大夏奸细刺客。” 说完,赫拉儿略一沉思,抬头又道:“严查,本王上怀疑,元蒙可汗身边应该出了奸细,是他们杀了忽烈儿几个,然后去向大夏北防军邀功。” 此言一出,满堂譁然。 “王上言之有理,想想我王城戒备森严,城头城內飞莫入,如不是忽烈儿身边之人,有谁能轻易进入驛馆杀人?” “没错!大夏军队占领了查尔津城,一些心术不正之人,想杀了他们的可汗,向大夏朝廷討个官职,藉机替代元蒙可汗忽烈儿。” “如此说来,这些人和大夏北防军早有勾结,不然怎会在此时下手?” 一番议论之下,赫拉儿点点头,淡淡说道:“八百里加急,命令通向查尔津城的各防区,严加盘查企图过境的元蒙兵卒。” …… 银滩城的赫拉儿王宫,正在下达了紧急军令后,此时的叶十三已经率领部下闯过边境线。 “將军快看,有一支兵马向我境內而来!” 一名斥候指著寧鶻方向,大声地向一脸焦急的周釗喊话。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周釗心头一凛,厉声说道:“长枪血卫军准备,任何企图擅闯我营地者,一律就地射杀。” “是大將军他们!” 眉头紧锁的崔明贵,突然大叫起来:“他们的穿著,和大將军出发时打扮一样。” “不对!” 一名副尉把手搭在额头,观望片刻后说道:“大將军出发时二十人,这支兵马可是一十七人?” “还真是大將军他们。” 崔明贵目光看向周釗一眼,撒开腿就像叶十三们奔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虚惊一场。 还真是叶十三他们。 此时的叶十三们,已经扯掉了面上蒙著的黑巾,露出了被汗水和狼血涂成了的脸。 “大將军……” 周釗也是撒开了腿,迎著马队衝来的方向就迎了上去。 “大將军,真的是您!” 崔明贵已经泣不成声,伸手就拉住了叶十三的马韁。 霎时,眾將领上前,把特战队员团团围住。 “接住了!” 一脸狼血,又一脸傲气的陈七斤,把手里拎著的一只袋子,狠狠地扔向一名副尉。 “扑通!” 猝不及防的副尉,被陈七斤冷不防扔进怀里的袋子,直接砸了个仰面朝天。 “瞧你那熊样!” 陈七斤跳下马背,张口就熊了副尉一眼。 副尉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满脸通红地把囊鼓鼓的袋子从地上捡了起来。 “此乃何物?” 一脸羞愧的副尉,不甘心地向陈七斤投去一问。 陈七斤大嘴一咧,傲慢说道:“自己不会打开看看,长两只手是餵马用的?” 草! 陈七斤这鸟人,又和这副尉槓上了。 叶十三一瞥陈七斤,慍色说道:“嘚瑟个屁!” 说完,叶十三把目光看向周釗,冷声道:“回城,今夜吃熊掌。” 熊掌? 周釗面颊一抽,这熊倒是常见,但猎杀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就在这时候,一名队员从马背上解下用绳子捆绑著的熊皮和熊掌,然后递给围在马前的两个血卫军。 “啊……” 眾將领的目光,一下子被熊皮和巨大的四只熊掌吸引了过去,就听到一旁的副尉惊慌的叫声。 袋子已经被副尉打开,从一件被血污浸透了的锦袍中,露出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忽烈儿?” 周釗可是识货之人,他从那颗人头上,已经分辨出是元蒙可汗忽烈儿的首级。 忽烈儿的画像,早在几年前就被呈到军部,军职高一些的北防军將领都见过的。 周釗失声的这一叫喊,眾將领才知道,叶十三把逃亡到寧鶻的元蒙可汗给杀了。 从眾將领面上无比惊讶的神情来看,他们是死活想不出眼前这些人是如何砍得忽烈儿的脑袋? 再是逃亡寧鶻的忽烈儿,但身边还有一万多兵马,住的地方绝对不是毡帐和野地。 叶十三是能杀能战,但在几万兵马驻守的银滩城,就眼前这些特种兵,是如何办到的? 並且,叶十三出发的时候,那可是没有携带任何的火器。 一个盟部的可汗,就这样被二十人的特战队砍了脑袋。 这要不是亲眼见到忽烈儿的首级,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的。 “大將军神武!” 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声。 回过神来的眾將领,齐齐单腿跪地,抱起双拳同声吼道:“大將军神武……” 伴著眾將领和周围血卫军们山呼的喊声,十六名特战队员,却是低垂著头一言不发。 除了叶十三外,没人知道这十六人心中的悲痛。 原本全身而退的他们,半道上却被狼群袭击,三名这些日子以来朝夕相处的同伴,由此变成了三具没了血肉的骨架…… 第330章 英魂不朽 从队员们脸上看到了悲痛,周釗霎时就明白了过来。 望著叶十三们归来的寧鶻方向,周釗向崔明贵使了个眼色。 当然,崔明贵懂得周釗的这一瞥。 从叶十三们归来的人数上,他已经明白了战损。 “长枪准备,三响祭祀英魂!” 崔明贵扯著嗓子,向严阵以待的血卫军长枪手就是一声暴吼。 “砰砰砰……” 三声一拨,接连三拨,总共九声枪响,为永远回不来的三名特战队的队员致敬。 “大將军,下令吧!” 鸣枪致敬完毕的崔明贵,眨著一双变得血红的眼睛,在叶十三面前单腿一跪,抱拳请战,“小的愿率一千血卫军,荡平寧鶻王上的银滩城。” “大將军……” 周釗带著眾將领,也在叶十三面前跪下来请求道:“眼下士气高涨,我军一鼓作气杀过边境线,將银滩城拿下。” “不急!” 叶十三摆摆手,然后把双手背在身后,淡淡又道:“本帅已经给了寧鶻王上赫拉儿十日时间,到时候,他不来查尔津覲见本帅,那么再收拾他也不迟。” 十日宽限? 周釗心头一震,道:“敢问大將军,何故要等十日之久?” 听话听音,周敬已经想到了,叶十三绝对是向寧鶻王上赫拉儿发了最后通牒。 至於这个通牒的內容是什么? 既然叶十三不说,他也不敢贸然询问。 果然! 叶十三嘴角一扬,轻蔑地笑道:“我还真怕他来,不然,还真没有个好藉口割他的肉。” 此言一出,周釗懂了。 叶十三压根就没希望赫拉儿在限定的十日內来请罪。 限定十日,只是叶十三的一个託辞,要想收拾赫拉儿,就得先找个锤实了的藉口。 想到这些,周釗从地上起来,向身边將领们说道:“恭迎大將军回皇城,此地多留一些探马,时刻监视那边的动静。” 周釗也知道,寧鶻大军正在二十里外的地方屯集,防止北防军向东挺进。 接应叶十三的近三千兵马,浩浩荡荡又向查尔津城折返。 半天后,赫拉儿就接到边境急报。 得知突然出现在边境的三千大夏北防军撤兵后,赫拉儿不禁得意起来。 “狗屁!” 赫拉儿嘴角一扬,面带狞色说道:“刺杀忽烈儿可汗的,一定是內奸,这些狗贼放话本王上十日內,赴查尔津城向北防军统帅叶十三请罪,本王上才不是软骨头,这等吃里扒外的事,休想!” “王上圣明!” 一名王公站了出来,得意说道:“看来,真有內奸,边境突然出现三千北防军的兵马,就是来接应他们的。” 另名王公点点头,表示深有同感,道:“北防军派奸细和这些败类联络,目的就是杀了忽烈儿泄愤,丟失虎头关一事,让他们更加痛恨忽烈儿可汗了。” “没错!” 一名武將上前,躬身一礼说道:“忽烈儿可汗不死,大夏北防军就安不下心,虽然他们占领了查尔津城,但元蒙的部族不认可他们,所以他们要除掉忽烈儿可汗为快,故勾结忽烈儿可汗身边的败类,从而进行了刺杀。” 此言一出,群臣都点头称讚不已。 似乎这个推测,才是唯一的答案。 他们压根就想不到,叶十三亲自带著特战队,从高不可攀的崇山峻岭之境攀越而来。 虽然眾口一词赞成这个推测,但最先发话的一个王爷,痛心地摇头道:“糊涂啊糊涂!” 王爷向赫拉儿躬身一礼,痛心说道:“王上明鑑啊!若真是忽烈儿身边侍卫叛变,那就能排查出来他们的名字,但本王得知,除了八名侍卫被杀,忽烈儿身边的近卫没少一人。由此可见,这刺客,定是从外面潜入驛馆行刺,我寧鶻不可大意啊!” 刺客,从外面进入? 此言一出,一直持相反意见的一名王公站了出来,面带不快地说道:“驛馆內除了我寧鶻的巡逻兵士外,还有一百多名忽烈儿自带的侍卫。再说,就是驛馆外围,那也有元蒙的军队和我寧鶻兵马共同协防巡逻,要是有刺客从外面进入,那也是他们里外勾结,与我寧鶻防守不力无任何干係。” 说完,王公狠瞪老王爷一眼,轻蔑又道:“別认为大夏军队无所不能,要是他们有胆,早都犯我寧鶻边境了,何故偷偷摸摸出兵又撤军?” 王公的话,又引起了不少共鸣。 一名武將低头沉思片刻,抬起头来说道:“若真是北防军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刺杀忽烈儿,那可是难以办到的,要是他们真有那个本事,早都对我王上下手了,诸位说是不是这样?” 武將的话一落,眾臣都纷纷议论起来。 要是刺客真有那本事? 何不將赫拉儿拿住? 如此一来,不就直接控制寧鶻了吗? 看来,还是內奸的作用,至於这伙內奸来自哪个部分? 这个问题,又是一个新难题。 就在爭论不休的时候,赫拉儿大手一挥,不在意地说道:“反正,忽烈儿可汗已经死了,哲別將军就是元蒙未来的主子,我们只需抓紧和哲別將军的联繫,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这帐算得好! 赫拉儿的眼里,只有利益。 至於元蒙可汗忽烈儿的死,死了也就死了。能给大夏造成震慑和重创的,只有带领几万大军的哲別將军。 与哲別联盟,照样可以瓜分大夏边城。 至於究竟是谁杀了忽烈儿? 这个问题,对於眼下的寧鶻王上来说,再无任何意义。 “期望哲別將军大功快成!” 心怒放的赫拉儿,目光一扫眾臣,表情神秘地说道:“要是哲別將军把大夏京都攻破,那大夏边城就是一块独立领土,如无大夏朝廷后援的话,边城北防军也支撑不了两年,到那时候,大夏千里边城,就会被纳入我寧鶻疆域。” “哈哈哈……” 赫拉儿说完,隨即仰头一阵狂笑,似乎大夏边城的疆域,已经是唾手可得了。 “叶十三再是能征善战,离了大夏朝廷的支持,他也就是莽夫一个,对此,对他不足为惧。” 王公也是,紧接著就是一句。 整个王宫里的大臣们,这才完全明白王上的真正心思。 第331章 是何人的脑袋如此重要? 两个时辰后,查尔津城。 在王宫,叶十三第一时间召见了多伦王爷。 当然,叶十三此时所惦念的,那当然是铜料了。 “多伦王爷辛苦了!” 一打照面,叶十三就夸了多伦一句。 这话,多伦当然明白。 不等叶十三再问什么?多伦深躬一礼,坦言道:“稟闰王爷,事情还算顺利,一些亲戚也愿意让铜矿给他们带来些实惠,故而对闰王爷的要求十分赞成。” “好!” 叶十三面容一展,悦色说道:“粮食,盐巴,布匹,都可以给他们。” “谢闰王爷周全。” 多伦又是一礼,然后立在一旁候著。 这多伦,前两天还称叶十三为“统帅”或是“大將军”。 此时,他一口一个“闰王爷”了。 可见,短短两天时间,他从其他渠道,已经详细得知叶十在大金部族的威望。 他隱约觉得,这个人將来会一统元蒙各部族。 果然,就在多伦低头思忖的时候,叶十三开口又道:“多伦王爷,你对寧鶻是如何看待?” 此言一出,多伦怵然一惊。 这个问题,终於摆到明处来谈了。 “不知闰王爷所问是寧鶻的风土人情?还是物貌和產出?” 试探! 多伦不傻,答话十分谨慎,叶十三不点明了的话题,他一概装作不知。 “行了!” 叶十三嘴角一扬,沉声道:“寧鶻王上赫拉儿,多论王爷是如何看待?”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终於问到核心问题了,也是立场问题。 多伦缓缓抬头,淡淡说道:“赫拉儿此人十分圆滑,依我来看,此人倒像是个商人,对他无利的事,那他是决定不干。” “那么对他有利呢?” 叶十三紧追一句,问话一针见血,句句入骨。 这一问,问得多伦心头又是一凛,额头见汗的他,急忙又道:“只要对他有好处,他会作出无限廉耻是事来。” 多伦当然清楚,叶十三对寧鶻借道给元蒙,让大夏北防军丟了一座关口的事,那可是如鯁在喉。 叶十三微微眯起双眼,目光如炬地盯著多伦,似乎要將他心底的想法看穿。 “既如此,多伦王爷,若本王要对寧鶻动手,你觉得胜算几何?” 多伦心中暗惊,叶十三这话已然有了征伐寧鶻的意向。他略作思索,抱拳说道:“闰王爷麾下精兵强將无数,且威名远扬。寧鶻虽然近几年兵马强壮,也有一定兵力数量,但论及战力远非元蒙对手,只是寧鶻地势复杂,元蒙一直顾虑颇多,故而没有若贸扩张。” 这话不假,元蒙当初扩展疆域,吞併了大金和巴立,还有一些小部族,但却和与之相接的寧鶻,倒是保持著一致的友好邦交。 这一点,寧鶻王上赫拉儿他当然懂了,这种微妙的制衡,其实双方都是心知肚明。 多伦歇了口气,缓缓又道:“倘若闰王爷要对寧鶻出兵,北防军定会势如破竹,小小寧鶻怕是难以抵挡啊!” 多伦这话,不完全算是拍叶十三的马屁。 寧鶻兵马数量和兵力都略弱於元蒙,既然元蒙大军都能败在叶十三手里,若是寧鶻和叶十三的北防军开战,那么寧鶻的胜算就小了许多。 叶十三轻轻点头,手指在王座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本王自然知晓其中关节。但赫拉儿老贼此举,实难容於天下。大夏与寧鶻虽邦交再是不好,但也谈不上多坏,但赫拉生此等立场,若不惩戒,他日各部族效仿,岂不是乱了天下的道理?” 天下的道理? 不是谁手中的刀口锋利,道理就在谁的手中吗? 天下道理,向来都是用刀说话,岂是凭嘴就能讲得转的。 多伦心中明白叶十三之意,忙道:“闰王爷深谋远虑,若有差遣,本王愿效犬马之劳。只盼届时能提前规划,儘量减少不必要的伤亡,说白了,百姓之苦,来自君王,若是闰王爷心存仁德,那將是寧鶻百姓之福啊!” 这话,多伦是硬著头皮说的,就是叶十三麾下的將领们,也不由得为多伦捏了一把汗。 这个一直主和的老王爷,大夏將领们对他並不反感,但如此直言,確实得有几分胆量才是。 对於多伦的言论,但叶十三不以为然,嘴角浮现依旧掛著一抹笑意,淡淡说道:“难得啊!多伦王爷无论如何?但也是个皇族,一个不把万民放在眼里的皇族,那是不能深得人心,大金部族的木桑,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闰王爷过奖了!” 多伦受到夸讚,也不张狂,深躬一礼又道:“作为皇族,更应为治下百姓谋利,而木桑和图海之流,只为自己捞好处,治下万民食不果腹,到处怨声载道,就我元蒙本部,可汗亦是如此,战败之后,居然弃百姓而去……” 一番肺腑之言,听得叶十三频频点头,目光再次望向多伦,悦色说道:“封你为达鲁赤,一点都没错,这说明,本统帅还是有几分眼力的。” 叶十三玩笑似的,自夸自己一句。 虽然说话和蔼,但听在多伦耳中,那可是一场生死判决。 如果叶十三不看好他,眼下他也没命站在这里听宣。 自己的生死,岂是不是別人主宰。 生死就在一念之间,他欣庆自己当初没有跟著忽烈儿逃亡寧鶻,更为自己心无藏私的做法欣慰。 叶十三不怕多杀一个外邦王爷,但对他多伦却是网开一面,並且委以重任,这说明这一切都是来自一念之差。 是叶十三的善,更是他多伦的善。 与其暗求长生天保佑,不如自己心怀善念。 也就在多伦暗自欣庆的时候,叶十三终於话题一变,从国之根本瞬间就跳道吃喝上,“不说这些令人头疼的事了,本帅出去了两天,顺便带来四只熊掌,已经交给膳房去烧,这既然是好东西,还得和你这个达鲁赤一起来想用了。” 熊掌? 这玩意儿对多伦来说,並不是个稀奇食材。 大夏人讲究的吃法,不一定就適合元蒙人。 但多伦还是受宠若惊,连忙躬身谢道:“闰王爷赐食熊掌,那是老朽之福气啊!” 多伦知道,大夏人眼中的稀缺美食,那可不是一般身份的人就能享受得到的。 能邀请他多伦一起享用,可见叶十三对他还是相当满意的。 果然不假。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 一顿红烧熊掌端了上来,三杯酒下肚后,叶十三把目光又看向多伦,道:“本统帅还有一事要烦劳你了。” 此言一出,惊得多伦站了起来。 “闰王爷言重了!” 多伦赶忙放下手中筷子,学著大夏礼节拱手说道:“老朽应为闰王爷,应为元蒙百姓,肝脑涂地才是正道。” “言重了!” 面对多伦学著大夏人一样的说辞,摆摆手又道:“不用你肝脑涂地,但鞍马劳顿是少不了的,本统帅不但带来了这四只熊掌,而且还带来了吗颗人头,还得你把这人头拿去立木示眾。” 人头? 立木示眾? 是何人的脑袋如此重要? 而且,还需要他这个王爷,去拿这颗脑袋立木示眾。 第332章 庆功宴 “啊……” 当一名卫兵抖开捧著的一只包裹,多伦惊得手中的酒杯都差点掉地。 视线所及之处,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被摆在他的面前。 “可汗!” 再是镇定,多伦也不禁叫出声来。 叶十三目光看向面色已经煞白的多伦,微笑道:“这颗脑袋,先在查尔津城的这王宫门口立木示眾三天,然后拿著它去周边那些亲近忽烈儿的部族,让那些部族的王爷们都看看。” 此言一出,多伦懂了。 叶十三杀了忽烈儿,还要拿忽烈儿的首级来震慑那些对元蒙还心存幻想的部族。 这些元蒙的盟部,並不像大金和巴立那么归顺大夏北防军。 面对多伦的震惊,叶十三依旧谈笑风生,淡淡说道:“让他们看看,不可一世的忽烈儿,也不过如此,他的脑袋,並不比一只狗的脑袋硬。” 正在多伦惊魂未定的时候,他的搭档嘎力巴来了。 “嘎力巴见过闰王爷!” 嘎力巴垂头丧气,似乎事情办得並不顺利,这一点,从他的脸上就可看出来。 一见到这个和多伦一样的老王爷,叶十三霎时就改变了主意,目光灼灼望向王台下站著的嘎力巴,缓缓说道:“你来得正好,本来这个差事给多伦了,但你来了,那就辛苦你了?” 此言一出,原本精神萎靡的嘎力巴,霎时就神情一震。 多伦去那些周边盟部,和他是舅家表弟们商议铜矿的事比较顺利,这就有了在叶十三面前直起腰杆说话的底气。 但叶十三这话,又让嘎力巴看到了希望。 嘎力巴面颊一抽,再次躬身拜了下去,低著脑袋说道:“闰王爷有何吩咐?嘎力巴用心去办就是。” “不难!” 叶十三点点头,目光望向低垂著脑袋的嘎力巴,淡淡道:“三日后,你拿著那颗脑袋,去那些不顺从大夏的盟部走走就是,问问那些盟部的王爷,他们的脑袋,是不是比忽烈儿的狗头还要硬些?” 惊愣之下,嘎力巴骤然抬头,目光所望之处,被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差点给嚇得昏厥过去。 “可……可汗……” 当然,嘎力巴已经认出了那颗熟悉无比的脑袋。 一阵颤慄之下,嘎力巴站立不稳跪了下来,“嘎力巴办事不力,还请闰王爷治罪。” “行了!” 叶十三大手一摆,朗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些盟部的王爷们,想试试本统帅手中的刀是否锋利!” 说完,叶十三目光看向一旁卫兵,道:“给达鲁赤嘎力巴看座。” “你来得正好,尝尝这熊掌烧得是否够火候?” 叶十三一语双关,笑意盈盈看向面色煞白是嘎力巴。 眾將领这才明白过来,叶十三到了后,只召见了多伦一人,而没有同时召见嘎力巴。 就这样,毫无徵兆地將了嘎力巴一军。 “嘎力巴遵命!” 极力稳了稳神的嘎力巴,知道这是一次绝好的表现机会,咬著牙又道:“忽烈儿已经背叛了元蒙百姓,一些人也该醒醒了,久睡不醒的人,是看不到太阳的光明,元蒙的天空需要太阳的光明照耀。” 这话,漂亮。 鸟人! 还真有一套,知道老子需要什么。 叶十三心里一阵舒坦,点头道:“尝尝这熊掌,別关顾著说话,这做菜的火候再好,但吃菜也得趁热了吃,要是放凉了,不但影响口感,说不定还会吃坏肚子。” 说完,叶十三举起酒杯,在多伦和嘎力巴二人面前一举,道:“那就辛苦二位了,本帅先干为敬。” 先干为敬? 怎能让叶十三给他们两人敬酒? 多伦一慌,赶快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向叶十三恭敬地说道:“闰王爷为我元蒙百姓谋福祉,以后是我们敬您才是。” 说著话的同时,多伦抢先把自己手中的酒喝了个乾净,算是他先敬了叶十三。 这多伦把酒端了,这嘎力巴就坐不住了,也是站了起来端酒道:“嘎力巴敬闰王爷一杯,闰王爷就是我元蒙草原上的金太阳。” 两个达鲁赤爭先恐后地恭维著叶十三,这让眾將领心里一阵得意。 尤其是周釗,他万没想到,叶十三这个奴籍出身的烽燧兵,不但能杀能战,而且还是搞邦交的一把好手。 谋心者,可谋天下。 此等才略,远非一介武夫所能。 此时的陈七斤,一手按在佩刀的刀柄上,一脸黑线地立在叶十三身后。 自马成被擢升为血卫军副统领后,他这个什长,由此急急被提拔了上来。 作为叶十三的亲卫,是不容许有人对叶十三有任何的不敬。 当然,刘三也不赖。 吴六子眼下不在叶十三身边,这支探马就由他带领。 由卫兵和探马组成的二十名亲卫,那可是叶十三最早的班底之一。 黄羊峴烽火台的那班人,可就没有如此幸运了,但他们没有跟隨叶十三上阵杀敌,故而晋升的机会就少了许多。 既然两个元蒙老王爷都表了態,向叶十三敬了就明了心志,作为叶十三麾下主將领之一的周釗,当然是该表示一下了。 “末將这杯酒,恭迎统帅凯旋。” 说是这杯酒,周釗手里端著的,那可是只海碗。 高举著酒碗的周釗,一仰脖子就把一碗酒喝得滴点不剩。 眾將领见状,这周釗都敬了,他们这些人还能再坐著? 一干將领纷纷起身站立,都像周釗一样端著斟满了酒的海碗,齐齐向叶十三说道:“末將等,恭迎统帅凯旋。” 一排海碗被齐齐举起,一排脑袋差不多把脸都埋入碗中,张著大嘴就把一碗酒干了个乾净。 草! 借著给老子接风,你们这些鸟人倒是过足了酒癮。 叶十三肚里骂了一句,板起脸来说道:“本帅一向在军中禁酒,但这次破列,允许你们三杯为限。” 三杯为限? 意思是说,每个人只能饮酒三杯,过了这个三杯的数,那就是犯了军规得军法从事了? 不过,这三杯,大家可都端的是海碗啊! 心中沾沾自喜的眾將领,自然知道叶十三对他们的变通和宽限。 要不,说是三杯,谁他娘的让你拿海碗当杯子了? 叶十三盯著眾將领们每人干掉著三大碗酒,寻思著这里边,绝对是有人给出主意。 不然,这帮鸟人还没如此的胆略。 拿大海碗当酒杯,除了刘三这等怂货才能想得到。 果然,在一列系的特战队员们,陈七斤已经入座,皱起眉头望著自己桌上的一大碗酒发呆。 要知道,陈七斤是这拨人里面,酒量最不行的一个。 要是让他拿碗当杯,而且还是大海碗,估计心里面早都骂娘了。 第333章 等待时机,为麾下爱將翻案 查尔津城的皇宫,都在为叶十三的凯旋设宴欢庆。 四只熊掌也就是个噱头,是供不了多少人同吃的。 但关键是以品尝熊掌的名义,叶十三心中的下一个部署达到了目的。 只要铜的出產顺利,那一切都不是问题,设计图上的铜壳子弹一旦批量製造出来,叶十三就不用主动跟谁对话了。 在早產至少五百年的马克沁机枪这玩意的收割下,恐怕天下没有几个人敢说个“不”字。 手中有了杀器,心中就有了底气,有了这个底气,就不怕没不服气。 但是不服气的人有,只是苦於束手无策。 大夏朝廷就是,眼下哲別大军,已经控制了好几处城池。 朝堂,业已乱作一团。 “诸位爱卿,眼下局势如何是好?” 朱不治面如金纸,大病初癒的他,又被哲別大军攻破了虎头关后再次躺倒。 寢殿內,文武大臣跪了一地。 就连很少上朝的镇北王吕南庭,也被传来参加朝会。 金鑾殿上是无法坐著开朝会了,但在寢殿,依然可以躺著议事。 “圣上!” 肃王郑岳嵩站了出来,拱手低头说道:“方才,兵部呈上来的捷报,说叶十三麾下黄羊峴防区守將袁彪、马成二人,率部夺回我北防线虎头关,元蒙守军残部借道逃向寧鶻境內。” “什么?” 这一席话,龙榻上半躺著的 朱不治,猛然就像直尺一样坐了起来。 他这一坐,惊得正准备给他餵食参汤的宫女,手一抖就把一碗参汤打翻在地。 一旁的三宝太监正要对宫女发怒,被朱不治一摆手制止下去。 朱不治双眸有了一丝神采,盯著肃王又道:“你,不会是给朕宽心,编个喜报让朕听的吧?” “皇上明鑑!” 肃王缓缓抬头,拱手又道:“八百里加急昨日半夜就到了兵部,微臣严格审核后,这才稟明圣上得知。” 此言一出,地上跪著的眾臣们,似乎没人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哲別大军既然能借道寧鶻打下虎头关,岂是北防军那么容易就轻易得手? 谁都心里清楚! 边城千里防线,號称十万大军。 其实,总数九万已经很不错了。 但这九万兵马,要是挑出来四十岁以上的兵卒,恐怕能战之兵还不足六七成。 除掉虎头关被哲別大军杀死,杀伤,还有跳掉的兵卒,整个北防线,恐怕也凑不够六万兵马。 再说,叶十三已经让大金与巴立两个部族归顺大夏,而且又打下了元蒙皇都查尔津城。 如此一来,叶十三就是分兵布防这些地方,都巴不得把手中的兵马劈成两半来使用。 虎头关已经有近三四万的元蒙大军把守,叶十三他拿多少兵马去收復虎头关? 如果把驻扎在查尔津城,还有大金与巴立的驻军,全部拉到虎头关的战场,那也不一定会贏 何况,叶十三也不敢从他打下的这些地方撤兵,一旦兵力减少,周边部族就会趁空作乱,从而进一步和叶十三对抗。 朱不治眼中透出一线生机,不似方才那般虚弱,目光望著肃王,急道:“眼下元蒙军队逼近京都,地方军队溃散不少,你可有退敌良策?” 退敌良策? 既然哲別所到之处,地方部队一战即败,朝廷又无法就近调集军队抵御哲別的挺近。 地方军队本来兵数不多,有驻军的也是边境一带,依靠地方衙门的兵力,还远远不足以和元蒙韃子抗衡。 加上近几年南涝北旱,户部给兵部拨不成粮餉,地方驻军数量就少之又少。 朝廷对於军队的支出,也仅仅是南北防线上的投入。 即就是这样,边军也经常被层层剋扣粮餉,到了底层兵卒手里,吃饱肚子都难。 按朝廷的粮餉来看,边军粮餉还算最高的了,底层兵卒足可以拿到五两银子的月餉。 要知道,在內地,一名底层兵卒,其月餉还不足二两银子。 一说御敌,眾臣都装聋作哑。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国库没钱,拿什么来招募兵卒? 酒碗月餉二两银子,那你也得拿出来呀! 当兵吃粮,把脑袋別在裤腰带上,可你上边把人家的卖命钱掛在帐上。 鬼才给你卖命,只要是人,都会算帐。 那好! 无人应徵,那就抓丁。 抓丁也难啊! 就是二丁抽一,你也得给饭吃,徵集三两万兵马,你户部就得拿出足够的粮食来。 战马吃草,兵卒吃粮,这道理,狗都懂。 “难道,我大夏各地,就派不出一支御敌的大军?” 心情大好的朱不治,把殷切的目光投向眾臣。 他以为,会有人出来,张口就举荐一位向叶十三那样的人来代表来拦截哲別大军。 当初,不就是镇北王吕南庭,在朝堂举荐一个底层烽燧兵来带兵的吗? 朱不治相信,这种奇蹟会,出现的。 当朱不治的目光,再次从文武百官的后脑勺上扫过是时候,还是没有人抬起头来向他諫言。 “吕爱卿,依你之见?” 乾脆,朱不治把视线转移到镇北王身上,直接点了吕南庭的卯。 “圣上明鑑!” 心里似乎早有准备的吕南庭,缓缓抬头,淡淡说道:“微臣还真想不出有谁来堪当如此重任。” “你——” 朱不治吃了一瘪,面色一寒,慍色说道:“当时,你不是极力向朕,举荐那个奴籍烽燧兵由地方协防,进入北防军常备军队?” “回圣上话!” 吕南庭面颊一抽,低头又道:“叶十三作战勇敢,有勇有谋,但当初发现之人並非微臣,微臣只是依据边城军部所报,向朝廷奏请为该人按律晋升而已。” 这话,还真挑不出毛病。 一个在京都养老的王爷,如何去发现一个底层兵卒的战功? 这一切,不就是由下面逐级上报的吗? “哦!” 朱不治也觉得自己方才提了个极其愚蠢的问题,摆手道:“朕也是心急如焚,哲別大军所到之处,地方民不聊生,难道我大夏,再无能征善战之人?” “圣上明鑑!” 吕南庭低垂著脑袋,继续说道:“奴籍兵卒叶十三,当初此乃边城军部岳佟所荐,微臣只是按规定上奏朝廷而已。” 岳佟? 不是已经被革除军职,交由三司审理其瀆职之罪了吗? 吕南庭的话,肃王郑岳佟懂了。 这老狐狸,原来在这里等待时机,为他的爱將岳佟翻案。 第334章 让谁统兵? 吕南庭一言,朱不治一怔。 岳佟? 身为边军统帅,居然丟了虎头关。 如此疏漏,不砍他的脑袋,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这镇北王的意思,难道是让朕赦免岳佟之罪,重新启用这个边军老將? “肃王!” 朱不治缓缓把视线,又移动到郑岳佟身上,淡淡说道:“依你之见,这岳佟该当何罪?” “死罪啊父皇!” 一听镇北王吕南庭重提岳佟,太子朱桓急了,转身就向他的皇帝老子諫言道:“身为边军统帅,失了关口,这才造成如此之大的浩劫,眼下哲別一路屠杀我大夏百姓,又企图一路南下逼我京都,罪魁祸首就是他岳佟。” “太子殿下稍安勿躁!” 本书首发1?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郑岳嵩眼皮一挑,拱手向朱桓说道:“想那岳佟,也只是有过,而非有罪,虎头关守將刘勛,本就是朝廷派出,並非岳佟任命。” “哼!” 朱桓面色一寒,目光看向郑岳佟,怒斥道:“刘勛再是朝廷派出,但虎头关总是边城千里北防线的一处防区,既然岳佟身为边军统帅,就有责任协防联防,如今失了关口,他岳佟罪责难逃。” “可太子殿下不要忘了,如今虎头关,又被岳佟曾经的手下叶十三给夺了回来。” 吕南庭抓住时机,插言一句,为肃王郑岳佟解围。 当初朝廷派出,但那也是肃王曾经的主意。这个主意,本身就是为削减镇北王在边城的势力而设。 眼下这肃王和镇北王二人,似乎拧成了一股绳,共同向朝廷发力。 如此一来,这就让另外一些势力看不懂了。 肃王,镇北王,原本水火不容的两股势力,如今却达成了这种默契。 这里面,究竟是何关联? 越是这样,朝堂上就没人敢轻易发声。这种时候贸然发言,说不定一句不慎,就会把自己置於死地。 別说是其他势力了,就是朱不治和朱桓,这时候也懵了。 这对明爭暗斗多年的仇敌,如何尿到了同一个壶里? 难道,这岳佟真是无罪? 难道这二人,作为朝廷的肱股之臣,都有爱才惜將的广阔胸襟? “二位爱卿之意?” 朱不治目光从二人身上再一次扫过,道:“难道要朕降旨,让岳佟戴罪立功?” “父皇不可!” 一听皇帝老子有了动摇,太子朱桓急眼了。 “父皇明鑑!” 朱桓眼珠子一转,狠剜郑岳嵩一眼,然后向他的皇帝老子说道:“哲別大军虽然號称十万兵马,但留在虎头关的有四万,跟他一路打过来的也不过区区六万兵马。” 六万兵马,还区区? 这败家子,不知道元蒙的六万兵马是个什么概念? 六万兵马集结在一起,大夏任何城池的守军都无法抵挡。再说哲別一路烧杀抢掠,造成多地百姓流离失所。 如此民不聊生之下,朝廷还从地方徵得赋税? 此言一出,就连肃王郑岳佟,也不禁眉头一皱。 朱桓缓缓抬头,又道:“哲別大军一路砍杀,韃子们再是势如破竹,但自身也有的是战损。想想我京都兵马储备,巡城司最少两万兵马,就是皇宫武装来看,禁军八千,加上三千侍卫,城外还有两万多兵马驻扎,元蒙韃子如何能破我京都皇宫?” 这草包,原来把帐是这么算的? “若是京都紧急,从淮南,京东,西川一带,调集两三万兵马足矣灭了哲別。” 朱桓两眼放光,又是给他的皇帝老子算了吗把数字帐。 见朱不治陷入深思,朱桓斜眼一瞥吕南庭,接著又道:“综合以上条件,还有诸多因素,父皇万不可赦了岳佟的大罪,更不能调集北漠边城叶十所率的北防军入关。” 此言一出,就连太子集团的那些成员们,都在心里暗骂不止。 等敌人打到了皇城外面,这才凑数抵御外敌,简直就是白痴到家了。 巡城司有的是兵马不假,但那是维护京都治安所用。就是城外的那些驻军,也只是防止京都发生內乱而设。 禁军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对付一些宫內的紧急情况还行,但於好几万的外敌兵马作战,纯属是扯淡。 朱桓却不管眾人的反应,依旧滔滔不绝:“淮南、京东、西川等地,距离京都路途是远了些,但哲別大军也不是飞鸟,朝廷调兵从外围堵截,消耗得哲別带领的韃子兵精疲力竭之时,我京都皇城巡城司和禁军迅速出动,杀他个措手不及。” 这下,肃王郑岳佟终於听不下去了,冷哼一声:“太子殿下,若不调北防军,难道就眼睁睁看著京都被破?你这纸上谈兵之说,全然不顾当下局势危急。” 朱桓涨红了脸:“肃王爷,怎么说你也是一把年纪了,不就几万放牧的韃子兵吗?我自然还有应对之策。可先號召京都百姓,组织民团协助防守。再传信周边郡县,让他们速速筹集粮草,以备军需。只要坚守几日,待各地援军一到,元蒙韃子必退。” 眾人听闻,皆是摇头。 这朱桓说的轻巧,可实际操作起来谈何容易。 民团毫无作战经验,不过是乌合之眾;周边郡县筹集粮草也非一时之功。 朱不治脸色阴沉,心中对朱桓的这番言论颇为不满,却又一时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朝堂之上陷入一片凝重的沉默。 就在这时,一直未发一言的吏部尚书李霖缓缓站了出来。他躬身行礼后,沉稳说道:“太子殿下与肃王爷所言,皆有道理。太子殿下的方略虽有可操作性,但时间紧迫,实施起来困难重重;肃王爷担忧京都安危,亦是人之常情。依臣之见,北防军不可轻动,其肩负著抵御北方元蒙主力的重任,若贸然抽调,恐北方防线出现破绽,引发更大危机。” 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霖身上,想听听他有何高见。 李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京都的危机也迫在眉睫。臣建议,可先从附近几个郡县抽调一部分精锐兵力,他们距离京都相对较近,能较快抵达。 同时,派遣得力官员前往周边较远的郡县,督促粮草筹集,並且组织专人训练民团,提升其作战能力。如此多管齐下,或可解京都之围。” 眾人听后,不禁陷入沉思,朝堂上凝重的气氛似乎有了一丝鬆动,不知这李霖的计策能否真正化解眼前这场关乎京都存亡的危机。 並且,这多地抽调来的兵马,总得有一个能力非凡的武將来统领。 不然,这种凑集起来的军队,其实还是一盘散沙。 让谁统兵? 这个问题才是眼下最大的困惑。 第335章 七嘴八舌 吏部尚书的话,立刻引起了朱不治的兴趣。 “依李爱卿所言,將这各郡县的兵马集中起来不难,可有谁能率领这些兵马与哲別大军正面拼杀?” 说完,朱不治一双眼睛,紧紧盯著李霖的脸。 “依微臣见,这统兵之人,必须要有相当的打仗经验和威望才行。” 吏部尚书刚献上了一条好主意,隨即又说了一句废话。 相当的打仗经验,而且还要有威望! 这不,明摆著是在举荐岳佟吗? 镇北王行军打仗的经验倒是不少,並且威望也是不低,但年纪已经到了老迈的地步,如何能掛得了这帅? 除此之外,还有谁能占到这两个硬性条件? 方才还议论纷纷的眾臣,这又开始沉默不语,生怕一言不慎惹下祸端。 就在眾臣闭口不言时,一直没开腔的户部尚书梁禕站了出来,道:“圣上三思啊!” 身为户部尚书的梁禕一开口,眾臣把目光纷纷看向这个掌控著大夏钱袋子的老臣。 梁禕微微躬身,神色凝重地接著说道:“若將各郡县兵马集中,此举虽能在兵力上占据一定优势,可后勤补给必將成为极大难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此大规模的军队调动与作战,所需粮草、輜重数量庞大,户部恐难短时间筹备周全。” 朱不治眉头紧皱,他深知后勤补给的重要性。 “梁爱卿所言有理,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应对?” 梁禕轻嘆一声:“圣上,臣以为,当务之急,一是要提前规划粮草筹集与运输线路,確保大军所需物资能及时供应;二是要与周边友邦商议,看能否借调部分粮草应急。” 这时,兵部侍郎也站了出来:“梁尚书所言虽好,但远水解不了近渴。依下官看,还得从军队自身想办法,比如精简不必要的輜重,提高行军效率,速战速决,减少粮草消耗。” 这话,纯属屁话。 朝廷此时拿不出与元蒙韃子可对抗的兵数,如何还能挑三拣四过筛精兵强將? 就是乌合之眾的数量多了,那也会给哲別的大军造成心理压力。 这要是一精简,那还从各郡县调集个狗屁! 从邻近友邦借粮? 更是滑天下之大稽的狗屁之谈。 西北边的友邦本身就是寧鶻和元蒙。 东南边的邻邦,近年也是时时等待时机,只是还没有明著向大夏宣战而已。 借粮? 借你娘个蛋! 朝堂之上,眾人又围绕著后勤与作战策略各抒己见,气氛愈发热烈,一场关乎大夏命运的討论,已经不可避免地开始了。 各种势力,以自己所图的目的,建议著各种各样的办法。 而最终的决策又將如何,无人知晓,只知局势紧迫,每一个决定,都將影响著大夏未来的走向。 这时候,朱桓面上浮起一丝得意,最起码北防军是不会让进入关內了。 等哲別这档子事了了,再收拾那个叶十三。 郑香逸已经去了边城快三个月了,此时还不见回来。 朱桓心里一直垂涎著郑香逸的绝世美貌。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当初查抄叶家,就不应该判叶家贬籍流放充军和罚苦役。 当时是想著,要让叶家人遭尽这人世间最难熬的罪,让他们吃这世上最难以下咽的苦。 所以,当初只是查抄了叶家的財產,而並没有將叶家人灭门。 看来,当初是草了。 而今被贬为奴籍的叶十三,被充军后,居然会从一个底层的烽燧兵一飞冲天。 眼下的叶十三,成为了北防军中备受瞩目的人物,还立下赫赫战功,这是朱桓始料未及的。 他怎能容忍和前太子走得太近的叶家,抄家遭贬后又有翻身之日。 “狗东西,本太子非弄死你不可……” 心中暗骂一句,朱桓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暗暗发誓,等哲別大军退去,一定要想尽办法彻底剷除叶十三。 与此同时,在大金部族“守家”的香香郡主,终於知道了元蒙可汗被杀的事。 “苏哲何在?” 香香郡主一阵激动,扯著嗓门就喊了一声。 “郡主,苏將军最近忙於王府的警戒,成天亲自巡逻。” 紫伶闻声赶来,低著头告知了苏哲的动向。 “一座王府而已,有何可巡逻的?” 香香郡主白眼一翻,隨口就斥责了紫伶一句。 紫伶已经习惯了香香郡主的任性,笑著说道:“大军被叶大將军带往元蒙的查尔津城,眼下留在这边的只是些护卫,再是大金已经受北防军管制,为郡主您的安全,但苏將军可不敢轻心大意啊!” 这话没错,再是大金归顺了大夏边城的北防军,但生活在香香郡主周围的,那可是清一色的韃子人种。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话,那可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香香郡主柳眉倒竖,粉腮一变,向紫伶说道:“传本郡主话,让苏哲快快滚回来见我。” 这日子安生了,粳米细面吃著,然而让香香郡主心里不安起来。 眼下哲別已经带著韃子兵,破关后一路攻城掠地,现已经威胁到了大夏京都的安危。 这种局势,她能不急吗? 紫伶不敢耽搁,赶忙下去传达郡主的命令。 不多时,苏哲匆匆赶来,一身甲冑都未来得及换下,单膝跪地:“郡主,您这么急找末將何事?” 香香郡主心急如焚,在厅中来回踱步,停下后急切道:“元蒙可汗被杀,哲別必定疯狂报復,大夏京都危在旦夕,你可知晓此事?” 苏哲微微点头:“郡主,末將也有所耳闻。但叶大將军已率大军驻扎查尔津城,至於关內之事,想必叶大將军也鞭长莫及!” “我怎能安心待在这王府之中!” 香香郡主咬著嘴唇,“如今局势危急,我也想尽一份力。苏哲,你可有什么办法?” 苏哲沉思片刻,缓缓道:“郡主若真想帮忙,可利用郡主身份带一支兵马返回內地,然后在哲別大军的背后插他一刀。”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一撇嘴,狠瞪苏哲一眼,慍色又道:“如今边城大局已定,且又得了元蒙不少疆土,此时不回京,难道他叶十三想老死在这苦寒之地?” “依我看,既然他功成名就,还不如趁热打铁,回京都奏请圣上免了叶家奴籍,恢復叶家身份。” 香香郡主说到这里,一丝喜气不由得浮上脸庞。 第336章 你真明白了? 香香郡主哪里知道京都已经危危可及。 此时的朝堂,呼吁赦免岳佟的呼声越来越高。 不少朝臣都諫言让岳佟重新带兵,率领从各郡县拼凑起来的军队来抵御哲別大军。 就是往日的宿敌镇北王和肃王,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虽然没有大张旗鼓地举荐岳佟来带兵,但在別人諫言的时候,二人却是惊人地保持了一致而没有站出来反对。 后宫,皇后寢殿。 朱桓就像一条疯狗,狂躁不安地在地上转圈。 “无论是召回叶十三那个狗东西,还是让岳佟这个老傢伙重新掌握兵权,都不能让他们的计谋得逞。” 朱桓被朝堂上的风向,气得面色发青,时不时偷瞥皇后一眼。 “母后,您倒是说句话呀!” 看到皇后躺在一张软椅上养神,闭著眼睛在享受身边太监的捏肩捶腿,朱桓又是一声催促。 “你就这等底气?” 眼睛都没睁一下的皇后,缓缓抬起一只手来,就像挥蚊子一样在耳边摆了摆。 捶腿捏肩的太监,还有一旁侍奉的宫女,都知趣地躬身退出了寢室。 待宫女和太监出了寢室,在寢殿外的廊檐下候著的时候,皇后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朱唇一动,缓缓说道:“那你表舅是何意思?” “他?” 不提肃王便罢,这一提,朱桓的火就“噌”一下躥了上来,道:“快別提那老混蛋了,他明著暗著,都希望岳佟那老东西重新带兵。” “肤浅!” 皇后从软椅上坐了起来,美眸一扫自己的宝贝儿子,缓缓说道:“你以为他这是为了岳佟?他这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大家,若是没有一个得力將才来带兵,如何退得了元蒙韃子?” “还有!” 皇后端过一旁茶几上的香茗喝了一口,又道:“大臣们都是一样,想想,韃子若是占领了京都,无论是皇族,还是二品以上的朝官,哪一个能安然无事?” 这话没错! 要是让元蒙韃子打进京都,这京畿地面上还不被屠城? 就是岳佟的仇人,这时候也不想让岳佟去死,而是让岳佟替他们这些人去送死。 如此简单的道理,但就是这个太子却不明白。 皇后看著朱桓那仍有些愤愤不平的模样,不禁微微摇头,语气中带著几分恨铁不成钢:“你身为太子,眼光却如此短浅。当下局势危急,元蒙韃子虎视眈眈,朝廷內部必须齐心,方能共渡难关。岳佟虽有仇家,但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个人恩怨需暂且放下。” 没错! 就是肃王,也默契地和镇北王这个昔日是对手站在了一起,再別说其他朝臣了。 朱桓咬了咬牙,道:“可儿臣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岳佟之前就只听镇北王的,丝毫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何况他又把叶十三那个狗东西给扶持上位了,不弄死他,儿臣食不甘味!” 皇后冷笑一声:“弄死他?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若想坐稳太子之位,成就一番大业,就要学会权衡利弊。若京都沦陷,你还谈何未来?” “再说!” 皇后又喝了一口茶,接著说道:“你那几位弟弟,你以为他们的母妃就心甘情愿认你这个太子?在没有登基之前,他们才是真正的危险存在,眼下兵临城下,最该笼络的就是军队。” 此言一出,朱桓沉默了。 皇后的態度,已经很明確的了,要是此时再坚持弄死这个弄死那个的想法,说不定他当场就会吃耳光的。 他明白,此时不是任性的时候,尤其在他的母后面前,更应该表现出懂事和顺从。 皇后站起身来,缓缓踱步,继续道:“你要与肃王好好商议,笼络那帮臣子,力荐岳佟出山。这不仅是为了朝廷,也是为了你自己的將来。不然,若是被你那些弟弟的人占了上风,举荐成功的话,岂不是把军队推向了他们那边?” “母后息怒!” 看到皇后慍怒渐起,朱桓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服。 不过,这货倒是没有犯浑,谦逊地向皇后说道:“难道我们的人里面,就没有一个能领兵的將才?” “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皇后摇摇头,嘆息道:“你表舅那边,校尉苏哲倒是个將才,而且他还有个弟弟在北防军中担任將领军职,可眼下这苏哲,被你表舅选中了给他那个宝贝女儿当侍卫长,去了边城至今未归。” “再说!” 皇后摆摆手,重新在软椅上坐了下来,道:“就是有几个校尉,但比起资歷和能耐,那可是远比不上岳佟的呀!” 这话没错! 地方衙门的兵马,都尉们和校尉军职都差不多高,军中最怕大將不能服眾,造成军中一盘散沙。 只有岳佟,这个原边军的统帅大將军,声望这一块,自然是没人比得了。 朱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道:“母后放心,儿臣明白了。” “你真明白了?” 皇后转过脸来,一双凤眼看向朱桓,道:“一切当以大局为重,决不可闹小儿义气,京都的周全,不但关乎到你的前程,更是关乎到大夏皇族的命运。” “谢母后教诲!” 朱桓深躬一礼,篤定道:“如今父皇龙体欠安,儿臣身为太子,也该起到国之储君的责任,为父皇分担忧愁,为社稷、为万民谋太平的时候了。” “嗯!” 皇后点点头,面色一缓,轻声又道:“你若是如此想法,本宫也就放心了,记住了,凡事多和你表舅商量,我们不方便办的事,他这个肃王应该知道该如何去做。” 出了后宫,来到东宫殿。 朱桓立刻召集东宫殿的署官,连夜商议对策。 直到深夜,东宫殿的署官们,还在为朱桓出谋划策。 “好!” 朱桓从书案后面直起腰来,使劲地伸了伸双臂,恨恨地说道:“离了张屠户,难道就该吃带毛猪?肃王那个老东西,本殿下不再仰他鼻息,有了你们,好计策这不了有了嘛!” 说完,朱桓目光从几个署官面上扫过,沉声又道:“此事绝密,不能外泄一个字,等本殿下荣登大宝,你几个就是肱骨之臣……” 第337章 暴毙 天一亮,朱桓就行动起来。 “都安排好了?” 朱桓嘴角一拧,目光看向一名署官。 署官面上一抽,深躬一礼,沉声道:“太子殿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好!” 朱桓胸堂一挺,目光一扫东宫殿院子里准备出行的隨从们,提高了声调说道:“都打起精神来,出去外面的时候,把动静闹大点,让这內外城的人都知道,本殿下要去天牢,亲自接岳佟大將军出狱。” “小的们,谨遵太子殿下命令!” 一干隨从,声音洪亮,齐声应答朱桓的问话。 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的朱桓,目光一扫东宫殿下人们抬著的一顶空轿,道:“出发,这就去接岳大將军。” 这动静还真不小,就像迎亲一样,嗩吶吹吹打打,一路向三司衙门的天牢走去。 跟在队伍最后的,是四名东宫殿的侍女。 每个侍女手上都捧著崭新的锦袍,其中两位侍女,一人手里捧著一只头盔,另一人手中,则捧著一副做工精良的铁叶战甲。 与其他铁叶战甲所不同的是,这副铁叶战甲的两个肩头,却是镶嵌著一对鎏金虎头。 这种战甲,只有皇子才有资格穿,等级只比皇帝老子亲征时穿的金甲低一等。 而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朱桓,却是一身最普通的革甲。 这新太子,搞出如此大的动静,是要去三司衙门的天牢,接已经被革了军职的岳佟。 “真没想到,太子殿下如此深明大义!” “那当然,国之储君,应该有胸怀天下的气度。” “不是说,太子殿下极力反对岳大將军復出吗?” “听说朝廷要物色一位统兵之將,这人非岳佟莫属。” “元蒙韃子已经离京都不远了,要是前方郡县抵挡不力,不几天就会打到京畿地界。” “……” 听到街区两旁围观百姓们的议论,朱桓面上不由一阵得意,还吩咐隨从们不要走太快。 本来不是很远的路,朱桓却绕了一大圈,望著阵势不小的仪仗队,围观者们纷纷奔走相告…… “什么?” 早茶还没喝的肃王郑岳嵩,听到下人的稟报,惊得差点打翻了桌上的茶碗。 “这太子,唱的是哪出啊?” 眉头紧锁的郑岳嵩,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这岳佟,是太子极力要杀的人。 可一夜之间,太子如此高调,招摇过市地去接岳佟出大狱。 天牢是何等地方? 那可是要有皇帝的圣旨才能放入,没有那道手諭,就是他这个肃王也不管用。 郑岳嵩放下茶碗,起身在房內踱步。 “奇怪!” 他深知此事绝不简单,太子这般转变必有深意。 难道是皇帝暗中授意,想藉此安抚军方? 可岳佟与太子之前的矛盾眾人皆知,这突然的举动实在蹊蹺。 就是他这个肃王,也是朝中公认的太子一党,如此决定,他这个肃王居然毫不知情。 “备轿,去宫里!” 郑岳嵩决定去见一见皇后,这事透著古怪,他要看看太子到底要干什么? 与此同时,镇北王府。 “这不是个好事!” 闻报后,镇北王吕南庭白鬍鬚一阵急抖,隨即虎躯一震,道:“太子要对岳佟动手了。” 此言一出,身边人大惊。 一名副尉急道:“王爷,太子殿下这次转变了態度,主动去天牢接岳大將军出狱的呀!” “混帐东西!” 镇北王吕南庭勃然大怒,斥道:“赦免岳佟,只需圣上一道手諭,太子如此大张旗鼓,生怕京都无人知晓,此事疑点太多,太子行为甚是可疑。” “快,备马!” 镇北王吕南庭脸色大变,说著就往外走。 带著隨从的镇北王吕南庭,一路策马向天牢狂奔。 不多时候,已经远远望见朱桓带著的人马。 只见朱桓一脸高傲地坐在马上,周围的士兵们整齐排列。吕南庭摆摆手,下了马后悄悄混入人群,眼睛紧紧盯著天牢大门。 不一会儿,一副担架被抬出了天牢。 担上被一张草蓆盖著,另一头露著两只穿著长筒皮靴的大脚。 那种特製的牛皮长靴,吕南庭是再也熟悉不过了。 正在他满腹狐疑的时候,一名狱官急忙上前在朱桓面前跪下。 “启稟太子殿下,犯官岳佟,於天亮时分暴病身亡!” 狱官低垂著脑袋,但稟报声却不小。 “看来,本殿下白跑一趟了!” 闻言后神情悲愴的朱桓,双眼无神地望著担架上盖著的草蓆,又惋惜道:“天妒英才啊!既然如此,传本殿下口諭,送岳大將军遗体,回原籍厚葬。” 朱桓缓缓上前,从身边侍婢手中接过锦袍还战甲,一件件放在草蓆上面,悲声说道:“时值国难当头,將军却抱疾而终,实乃我大夏万民之不幸啊!” “太子殿下节哀顺变!” 一名署官上前,扶著朱桓的一只胳膊又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岳大將军戎马一生,本身旧伤频发,这般年纪意外颇多,还望太子殿下莫要悲伤过度。” “太子殿下,回宫吧!您也尽心尽力了。” 另一名署官躬身一礼,然后转身向狱官说道:“太子殿下的话,你们都听清了?” “小的遵命!” 狱官磕头如捣蒜,连忙应声又道:“还请太子殿下放心,小的这就稟报上面,然后安排人手送岳大將军的遗体回乡安葬。” 当“暴病身亡”四个字传入吕南庭耳中的时候,他已经明白,太子早就安排好了,故意在眾人面前来这么一手,目的就是掩人耳目,不但落个好名声,而且还除掉了眼中钉。 吕南庭只觉一阵旋晕,要不是隨从一把扶住,这个铁骨錚錚的镇北王,说不定就会倒地不起。 “回府!” 吕南庭强打精神,虚弱一句,让隨从扶著他打道回府。 这太子的手段倒是狠辣又巧妙。 太子的目的达到了,但京都之危,將有谁来解? 待太子一行人离开后,吕南庭留下的一名副尉在狱中四处走动,试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跡。 他询问了几个老乡狱卒,仔细询问岳佟死前的症状,老乡狱卒们却言辞含糊,眼神闪躲。 回到府中,副尉將此事告知吕南庭。 望著双眼失神的镇北王,另一位副尉沉思片刻道:“此事怕是不简单。太子急於除去岳佟,若真是他暗中下手,必然不想留下把柄。我们贸然追查,恐惹祸上身。” 吕南庭却坚定地说:“岳佟为国征战多年,若真被太子阴谋害死,我定不能坐视不管。即便前路艰险,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於是,他把目光再次投向之前留下来打探消息的那名副尉,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既然你有两个相熟的老乡在天牢当差,那就继续深入调查,岳佟不能白死,就是死,本王的部下,应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不能如此窝囊地被人谋害。” 第338章 迷雾重重,难以见青天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进了后宫的郑岳嵩,一见到皇后磕头就拜。 “太子去你哪儿了?” 皇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波澜,目光看向眼前跪著的郑岳嵩,朱唇轻启淡淡一问。 郑岳佟耳根一阵抽搐,低头应道:“启稟皇后娘娘,微臣就是为此事而来。” “哦!” 皇后美眸一翻,道:“可曾商议出结果?” 商议? 郑岳佟面颊一抖,急忙说道:“微臣並未见到太子殿下,但听闻太子殿下鸣锣敲鼓,去了天牢接岳佟出狱。” “什么?” 被震惊不小的皇后,粉脸一寒怒道:“赦免岳佟,那也得肃王你这等圣上的肱骨大臣,联合太子提议,由圣上降旨,三司衙门才会放人,太子他越过这等程序,难道不知大夏法令?” 这下,郑岳嵩明白了! 朱桓这个草包,仗著太子的身份,是要从天牢捞人了。 眼珠子一转,郑岳佟低头又道:“得此消息,微臣以为,这是皇后娘娘的懿旨。” “懿旨?” 皇后霎时暴怒,斥道:“桓儿不懂,难道你这个当表舅的肃王也不懂?后宫不得议政,这是大夏铁律,再说,他还不是监国太子,若是仗著皇子身份强行从天牢带人,这是要惹出大麻烦的。” “本宫还真以为他懂了!” 皇后悻悻地又是一句,然后目光如电射向郑岳佟,道:“还不快去把他追回来,然后你二人联名上书,奏请圣上赦免岳佟,然后降旨让岳佟带兵抗击哲別大军。如此一来,岳佟就会对我等感恩戴德,加上叶十三又是他的旧部,如此一来,大夏大部分军权归我等控制。” 就在郑岳佟准备起身去追朱桓的时候,一名太监匆忙赶来寢殿。 “启稟皇后娘娘!” 跑得满头大汗的太监,一进殿门就跪地稟道:“太子殿下组织仪仗,去天牢接岳佟將军,不料岳佟將军昨日半夜,在天牢突发暴病,待狱卒发现时业已身亡。” 坏了! 郑岳嵩之觉一阵天旋地转,这岳佟一死,他也就失去了一个和叶家改善关係的筹码。 由他出面奏请,让岳佟重归军伍,如此一来,他和镇北王的关係也就缓和许多。 只要和镇北王联手,叶十三就不会找他郑家的麻烦,何况香香还在叶十三身边起一定的作用。 郑叶两家的前嫌,说不定就会云消雾散。 两家重归於好,再续之前的婚约,反正香香这蠢货已经把路奏这一步了,嫁给朱桓做太子妃的机会已经不存在了。 叶家当年的事,那可是纸里包不住火的,与其把郑家的命运捆绑在这草包母子身上,不然提前做好后手准备。 以香香上次的来信看,叶十三並没有放下这笔仇恨。 如今叶十三军权在握,且又杀伐果断,他的上位,就是凭著狠辣的杀伐才屡建战功。 既然这个祸患未除,且又让他成了气候,他更加认定这后面有镇北王吕南庭在谋划。 大意了,当初真是百密一疏,居然让贬为奴籍的叶家人,罚苦役充军到北漠边城。 由此看来,叶鐸和吕南庭的交情不浅,而且隱秘至深。 对於这个阴差阳错的结果,郑岳嵩才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叶家的根基不是那么容易动摇的。 事实上,镇北王吕南庭和太师叶鐸,本来没有多深的矫情,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肃王郑岳嵩不知道,是他刻意部署瓦解镇北王在北防军中的势力,適得其反讲叶十三这个能杀能战的底层烽燧兵,却捲入这个党爭的漩涡推上了高位。 无论如何? 他不敢再错一步,既然没把叶家除根,那就顺势而为,把叶家抓在自己的手里。 但这一切,必须和镇北王联合才是。 眼下,这突来的消息,竟然如此炸裂。 岳佟死了! 他拿什么来缓和与镇北王吕南庭的关係? 莫不成,举荐尚能食得三碗乾饭的吕南庭重新带兵? 一阵头大的郑岳嵩,猛然抬头看向皇后,道:“皇后娘娘明鑑,既然岳佟已死,这带兵之人怕是要重新物色?” 差点被气蒙了的皇后,这才回过身来,沮丧说道:“表哥心中可有人选?” 这一问,足矣证明皇后已经慌了神。 眼下不是追查岳佟死因的时候,得举荐一位能服眾的武將出来。 …… 岳佟在天牢暴毙,引起朝堂大震。 朱不治传来一名太监,道:“此事蹊蹺,可有线索?” “回圣上话!” 太监垂著脑袋低声说道:“奴才带太医半路拦下岳佟尸体,经检验,岳佟死於中毒。” “是何人如此大胆?” 朱不治霎时龙顏大怒,颤声又是一问。 太监浑身一抖,惊慌说道:“何人下毒?目前还不得而知,但岳佟所中之毒,和圣上之前的茶中之毒一模一样。” 此言一出,原本龙体欠安的朱不治,面色霎时变得惨白一片。 如此看来,当初给他茶里下毒,和弄死岳佟的很可能是同一伙人。 茶中投毒谋逆一案已经结案,太子自杀,太子太师受到牵连后也悬樑自尽。 既然太子一党已经被肃清,可这毒又是从何而来? 难道? 当初的太子,是被冤枉的? 记得当初太子喊冤,只是铁证如山无法翻案。 “朕累了!” 朱不治虚弱地摆摆手,示意太监退下。 就在太监躬身退出南书房的时候,和一名影卫擦肩而过。 太监面颊一抽,不敢抬头,转身就匆匆离去。 “圣上!” 影卫背对著门,向龙榻上半臥著的朱不治深鞠一躬。 “说吧!” 朱不治看都没看影卫一眼,紧闭著眼睛呼吸粗重。 影卫低垂著头,立在龙榻一侧说道:“太子去天牢之前,带著仪仗绕城一周,吹吹大大好不热闹。” “与此同时,肃王从后门出来,去了宫里皇后娘娘那边。” “镇北王也没閒著,带著几名隨从,常服出行直奔天牢,但在天牢外面观望一阵就返回了。” “太子下令,让天牢狱官安排人手,送岳佟尸体回乡厚葬,还把自己的一套战甲给岳佟陪葬。” “肃王进宫后,至今未见返回府邸。” 影卫说完,静静地候在一旁。 “这母子,还不消停?” 朱不治嘴角轻颤,无力地向影卫摆摆手。 影卫躬身退下,从另一道侧门出了南书房,瞬间消失得不见踪影。 第339章 老將出马 “难道是朕,也错怪叶家了?” 影卫走后,朱不治自言自语一声。 皇长子被立为太子,却落了个投毒谋逆的下场。 当时由於投毒一案牵连颇多,太子太师叶鐸,也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境地。 “传镇北王来见朕!” 极力稳了稳神的朱不治,厉声就是一句。 “奴才遵旨!” 屏风后面,突然闪出一名太监,躬身站在龙榻一侧。 …… 不多时,镇北王吕南庭匆匆赶来,踏入南书房后立刻跪地行礼:“圣上,不知唤微臣所为何事?” 朱不治目光沉沉,被太监扶了起来看著镇北王,缓缓开口:“当年太子投毒一案,叶家被牵连抄家,如今朕却听闻一些不同说法,你与叶鐸之间,当时也有参与传闻,如今时隔多日,你对此有何看法?” 此言一出,镇北王心中陡然一惊,这时候皇帝突然旧事重提,难道他发现了一些疏漏? 略一思索后,镇北王吕南庭说道:“圣上明鑑,微臣一介武夫,叶鐸贵为太师,岂能结交微臣这等粗陋之人?” “朕是问你,叶鐸身为太师,有无可能为了让太子早日登基,攛掇太子给朕投毒?” 朱不治毫不绕弯,一针见血发出灵魂一问。 此言一出,吕南庭顿时被惊出一身冷汗。 他知道,说太子投毒谋逆,那纯属是栽赃陷害,並且太子谋逆一案已经结案。 若是自己此时提出异议,无疑是在打大夏皇帝的脸。 如无太子被冤的直接证据,最好是不要拿自己心中的疑虑说事。 帝王心术,深不可测。 谁知道这皇帝此时心里想的什么? 再说,当初太子谋逆一案,也將他这个镇北王给牵扯了进去,好在没有能坐实的铁证,这才让他得以脱险。 他心里清楚,这是二皇子和他的母妃为了上位,联合郑岳嵩搞的夺嫡阴谋。 如今,太子死了,二皇子朱桓已经按顺序继位新太子。 幸好太师叶鐸虽然死了,但他的独子叶十三却活著,而且在他的安排下,依靠赫赫战功把北防军掌握在手中。 见吕南庭不言,朱不治皱紧眉头,挣扎著直起身子,道:“朕如今细想,诸多疑点浮现,若叶家真是被冤,那朕岂不是……” 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跪在龙榻前的吕南庭,还是低头不敢言语,气氛一时凝重起来。 朱不治巨咳不止,嘴唇在瞬间变得乌青起来,然他摆手制止了一旁准备给他捶背的宫女,吃力说道:“你去暗中调查,务必將当初之事查个水落石出,不可声张!” “圣上……” 吕南庭浑身一抖,抬起头来望向大夏皇帝。 “快去,难道你敢抗旨不成?” “臣遵旨!” 吕南庭低下头来,双手伏地磕过头后,站起来躬身退出了南书房。 出了皇宫,吕南庭迎著刀割似的冷风,大张著嘴深深地喘了几口粗气。 …… 二天朝会,朱不治面色好了许多。 岳佟的死,真不是时候。 但岳佟这个时候突然暴毙,太医查验的结果,更让他后背一阵发凉。 “诸位爱卿,眼下元蒙大军压境,都快打到我大夏京都踏上京畿道了,难道你们就没有一位可统兵的御敌之人?” 朱不治说完,目光一扫殿上眾臣,只见文武班列都低垂脑袋无人发声。 “看来,我大夏气数就这么尽了?” 嘆息一声,朱不治神色暗淡无比。 朝堂上死一般的寂静,更让这大夏皇帝痛心不已。 “微臣可统兵御敌!” 突然一声长吼,从殿外的台阶下传来。 镇北王? 这棺材瓤子,不在府上享清福,跑出来搅这趟浑水。 只见吕南庭一身战甲,一把白须被冷风吹得在胸前飘扬。 两名武將精神抖擞,紧跟在吕南庭身后两侧。 朱不治嘴角扬起一丝宽慰的笑意,强打精神道:“镇北王勇气可嘉,但这是上阵杀敌,你可拉得开硬弓,举得起战刀?” “回圣上话!” 吕南庭进得殿来,在殿厅中央一跪,拱手抬头,朗声说道:“拉弓举刀,说实在的,微臣真已经老迈无力,但微臣可坐镇帅位,指挥娃儿们上阵杀敌,不就一个哲別小儿么,有何可惧?” 话音一落,吕南庭身后两名年轻將领,这才进入殿中跪地垂头。 “兵马司候补副尉温苍玉,参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巡城司候补副尉卢一鸣,参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个將领,同声向大夏皇帝见礼。 不用说,这是吕南庭带来的小將,只因为朝中关係复杂,从边城回来,一直是候补副尉,而没有被安排实质性的职务。 两个副尉,如何堪当重任? 吕南庭似乎看透了皇帝的心思,抬起头来凛然说道:“虽是两个候补副尉,但他们十几岁就跟在微臣左右上阵杀敌,军职虽然不高,但战场经验却不输堂上武將,与其被元蒙韃子嚇死,不如血染战甲杀个痛快。” 这镇北王主动请缨,而且还要亲自掛帅。 如此豪气干云,地方军队谁敢不服? 不过,这镇北王带来的两名武將,却让兵部尚书孙岩心里一虚。 隨吕南庭回京的副尉们,至今还是候补缺,並没有被安排实质性的职务。 果然,大夏皇帝目光看向兵部尚书孙岩,慍色道:“如何他们还是候补副尉?” “圣上明鑑!” 孙岩心里一慌,横出武將班列,往地上一跪,辩解道:“近年来国库吃紧,兵马司和巡城司又是满编,故……” “咳咳……” 大夏皇帝朱不治摆摆手,咳嗽中打断了户部尚书孙岩要说的话,大喘了几口气后,又把视线转移到吕南庭脸上。 “镇北王之奏请,朕准了!” 朱不治吃力地转头,目光看向一旁太监,道:“擬旨,著镇北王吕南庭为地方军队统帅,封温苍玉为左先锋,卢一鸣为右先锋。即日起,各郡县兵马在京畿集结……” 就在文武百官暗自鬆了一口气的时候,忽闻朱不治缓缓又道:“兵部尚书孙岩,平庸无能,德不配位,朕念其老迈,就让回家养老去吧!”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孙岩神色大变,急急把目光投向文臣班列的肃王郑岳嵩。 此时的郑岳嵩,就让老僧入定一样,半眯著眼睛站著养神。 第340章 总之,这事大了去了 “跪恩吧!” 太监斜瞥孙岩一眼,提醒他不要再抱有幻想。 这个时候,没人出头替他求情,自保都怕来不及呢! “谢圣上隆恩!” 面如死灰的孙岩,双手颤抖著摘下自己的官帽,哆嗦著递向已经来到一旁的太监。 散朝后,南书房。 被点名留了下来的吕南庭,站在龙案旁候著。 待太医给朱不治检查过后,宫女开始餵汤药。 就在吕南庭站得双腿酸麻的时候,喝过药后闭目小憩了片刻的朱不治缓缓睁眼,淡淡一句“赐座”。 待太监搬来一把椅子,吕南庭坐下后,心想皇帝这是有要事细谈。 果然,待他坐定后,朱不治轻轻一扬手,太医、太监,还有宫女全都躬身退了出去。 “你有几分胜算?” 朱不治一开口,就是单刀直入。 吕南庭似乎早有准备,不紧不慢道:“启稟圣上,此战,微臣还真没几分把握,但微臣必须出面揽下这茬事,不然朝纲由此会大乱而不可收拾。” “嗯!” 朱不治点点头,这一点,他更是心里明白。 必须有人站出来统兵,如此一来,人心就不会乱,朝纲更不会乱。 “不愧是我大夏中流之砥柱,危难之际总会挺身而出,朕当初没看错你,更不会相信你会参与谋反。” 朱不治面露欣慰之色,夸讚吕南庭几句,然后又提到当初太子谋逆一案。 吕南庭心头一凛,淡淡说道:“不瞒圣上,微臣和太子太师叶鐸,也只是有数面之交,叶太师乃饱学之士,而微臣只是一介莽夫,点头之谊而已,並无其他往来走动。” 这话,说的没错。 叶鐸本身自视清高,一心操劳太子的学业,很少结交外官。 对此,朱不治心里是清楚的。 “如今左右先锋是有了,打仗还得靠他们,而你坐镇指挥就是,还得力主那件事的调查。” 朱不治点点头,又给吕南庭加了一码。 “微臣遵旨!” 吕南庭拱手领旨,思忖片刻,又道:“按此次调集的各郡县兵马来看,无论数量和兵力来看,都不足以歼灭哲別大军的能力。” 此言一出,朱不治眉头就拧了起来,慍色道:“难道,响噹噹的镇北王,也是如此不堪,此番请命只是大张旗鼓的纸老虎不成?” 面对皇帝的愤怒,吕南庭也不藏著掖著,硬著头皮继续说道:“地方军队平时疏於演练,镇压一下暴民是无可厚非,但要是和韃子作战,还真无法和北防军比。” “不过!” 吕南庭停顿片刻,迎著皇帝冷如冰锥的目光,又道:“微臣已经做好了防务部署,左右先锋带地方兵马死守望京河,依靠望京河把哲別大军拦截在望京河西,只要哲別大军过不了河东,京畿地界就安稳无虞。” 此言一出,朱不治眉头稍展,隨即又道:“难道望京河以西的千里疆域,就如此拱手送给元蒙韃子了?” 朱不治心里清楚,能阻止哲別大军不再南下一步,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要依靠这些地方军队把哲別大军彻底击败,那简直就是妄想。 不料,吕南庭却摆摆手,道:“拦截哲別大军东进后再南下,此乃第一步,先保住京畿区域的安稳,再设法將这些韃子歼灭在我大夏境內。” “如何歼灭?” 朱不治不淡定了。 能够將哲別大军尽数歼灭,才能说元蒙彻底是完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吕南庭站了起来,低头道:“歼灭哲別大军並不难,但要圣上降旨,命北防军统帅叶十三率部入关,抄哲別大军的后路,一举將这几万韃子兵马剿灭。” 降旨让叶十三率部入关? 不准边军入关,这可是祖制的铁律,就是到了朱不治手里,他也不敢轻易做出违背祖制的决定。 朱不治面露犹豫之色,半躺在龙椅上的一只软垫上胸口起伏不定。 这祖制铁律,犹如一座大山压在他心头,让他举棋不定。若违背祖制,恐遭后世詬病,祖宗英灵亦难安;可若不如此,哲別大军就此驻军望京河以西,奴役大夏百姓来养兵蓄锐。 若是望京河以西到虎头关的领土被哲別大军割据,始终是个心腹大患,大夏江山危在旦夕。 吕南庭见状,上前一步,恳切道:“圣上,如今局势危急,祖制虽不可轻易更改,但祖宗向来以江山社稷为重。叶十三麾下北防军战斗力强悍,此人又能征善战,他若能入关,定能扭转乾坤。此时变通之举,正是为了更好地守护祖宗基业啊。” 此言一出,朱不治闭眼不言。 一炷香时间过去,还不见朱不治睁眼说话,站在龙案前的吕南庭,已经腰酸背痛不说,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良久,眼睛依旧没有睁开的朱不治,轻轻扬手,淡淡说道:“此事,明日朝会再议,你,先去忙其他吧!” “微臣遵旨!” 鬆了一口气的吕南庭,跪安后退出了南书房,然后急急回府邸…… 镇北王府邸,一连喝了三盏热茶上吕南庭,让人找来同是宣节副尉马啸。 除了温苍玉掛名宣节校尉以外,卢一鸣和马啸都是副尉。 但实质上,温苍玉还是副尉禄。 此时机会来了,能將自己身边的三个副尉给谋个差事,也算是解决了他们的生活之忧。 片刻后,马啸到了。 “小的,参见老王爷!” “起来吧!不必如此多礼。” 吕南庭摆摆手,转身坐了下来,目光看向马啸,沉声道:“温苍玉和卢一鸣,已经被圣上封为地方联军左右先锋,眼下只剩你还没个正经差事,调查太子谋逆一案,就交给你了。” 前太子谋逆一案? 此案不是已经完结了吗! “老王爷……” 马啸心里一紧,急道:“您何故重提此案?再说,小的已经著手调查岳將军被下毒的这事了,恐怕……” “这不碍事!” 吕南庭面色一正,沉声又道:“调查前太子谋逆一案,此乃圣上的意思,说不定这岳佟被害一事,和前太子那事有著关联。” 此言一出,马啸被惊得合不拢嘴。 如此大案,不用三司插手,而是交给了镇北王去调查。 说明,这事不能明著干。 懂了! 马啸懂了,说明圣上眼下已经不信任肃王了。 而且对那个案子已经心存疑虑,总之,这事大了去了。 第341章 一字並肩王 探马出身的马啸,行事谨慎。 如此机密的调查,吕南庭放心地交给马啸去办。 明日的朝会,司礼监太监逐个登门告知,文臣武將任何人不得缺席。 这一夜,各势力集团都睡不著了,不知道明天的朝堂上,究竟会发生何等大事…… 天还没亮透,文武百官谁也不敢怠慢,齐齐在金鑾殿外面的台阶下候著。 皇后娘娘和一群妃子,还有三皇子四皇子们,裹著狐皮长裘早早到了。 新太子朱桓,站在皇后身后心神不寧,时不时斜眼撇向金鑾殿那两扇沉重的朱门。 已经到了早朝时刻,却还不见太监出来唱喏。 一帮臣子脸上阴晴不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却没人主动说话谈论。 只有吕南庭和郑岳嵩二人,相隔不到两丈距离,站在各自是轿子旁边闭目养神。 就是武將班列,也无人主动上前招呼吕南庭一声,倒是他们所站的位置,离郑岳嵩不远。 看来,镇北王吕南庭,在朝中的势力,是孤立至极。 “哐当!” 紧闭著的两扇朱红殿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 一队御林军隨即从大殿的侧面,列队小跑著上了廊檐下站著。 “开——朝——会——” 一声撕锦裂帛的唱喏,尖锐得直刺耳膜。 “啪、啪、啪!” 又是三声炸裂般的鞭响。 神情一震的人们,纷纷肃穆起来,霎时就按文武班列自动排成两行。 皇后挺起胸膛,一双凤眸寒意浓浓,眾妃子们都低著头,跟在皇后身后,从文武百官中间的台阶走了上去。 后宫的嬪妃,没成年的皇子,还有赋閒多年的王公,都要求旁听朝会。 大夏皇帝的这个决定,让所有的皇族都心神不寧,大臣们也是提心弔胆。 “臣等,参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进入朝堂,所有人都齐刷刷跪了下来,向大夏皇帝高声行礼。 “都平身吧!” 满脸病容的朱不治,目光平静地注视著跪了一地的大臣和皇族,淡淡就是一句。 “谢圣上!” 跪著的人们,一声谢恩后,纷纷站了起来,文武百官依旧分立朝堂两侧,皇族们在鑾台的一侧站了。 朱不治目光扫过整个朝堂,缓缓说道:“自老祖宗开国以来,大夏江山社稷,此时已经到了风雨飘摇之际,为了祖宗打下的基业,为了大夏百姓的福祉,朕决定,调遣北漠边城北防军入关抗击元蒙韃子,保我大夏江山永固。” 此言一出,满堂譁然。 调集北漠边城北防军入关? “父皇三思啊!” 新太子朱桓,目光一瞥身边的皇后,没等皇后眼神示意,急急扑到鑾台正中跪下喊道:“祖宗家法,也是国之根本,父皇切莫置祖宗禁令而不顾,放北防军入关更是不可取啊!” “是啊圣上!” 新太子集团的二號人物,吏部尚书王正年,也上前几步,跪在朱桓身后呼道:“还请圣上三思而后行,眼下镇北王已经掛帅地方军队,且又封了左右先锋,依微臣之见,不可再违背祖制调边军入关。” 鑾台上面,高坐在龙椅上的朱不治,面颊一阵抖动,目光看向一言未发的郑岳嵩,“肃王,对此你有何看法?” 是啊! 以往发言,肃王郑岳嵩就是风向標,总是第一个表態。 这次,他却置身事外,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 郑岳嵩横出班列两步,躬身拱手,缓缓说道:“回圣上话,镇北王亲自掛帅地方军队,难得啊难道,如此爱国壮志,当是臣等学习之楷模,但地方军队作战能力毕竟不比边军,为了我大夏的江山社稷,还得一支威武之师两头夹击蒙贼,圣上调集边军入关,此乃英明决策!”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顿觉意外。 一向和镇北王唱对台戏的肃王,此时却极力拥护这个决定。 “郑岳嵩,你別忘了,我朱家还有祖训高悬,容不得你这个外人指手画脚。” 差点暴跳起来的朱桓,当即转过身来,指著郑岳嵩的眼窝就破口大骂。 “太子殿下息怒!” 面对朱桓的大骂,郑岳嵩却不温不火,向朱桓躬身一礼说道:“微臣自先皇时,就已参议国政。先皇驾崩,圣上继位以来,微臣依旧奉公克己,为大夏的江山社稷,为天下万民的福祉,为圣上的宏韜大略鞠躬而尽瘁,怎的在太子殿下面前,微臣就如此不堪?” 这一问,还真把朱桓给问了个大张嘴,愣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了? “不得无礼!” 朱桓这一闹,差点被当场气昏过去的皇后,强按著心头是怒火,一脸寒霜地向朱桓说道:“肃王乃朝中元老,又是国之栋樑,他跟隨圣上勤政多年,如何就议不了国政?” “再说,肃王还是你的表舅,如何就成了外人?” 被气得粉腮直抖的皇后,狠声又是一句,然后狠剜朱桓一眼。 要不是在朝堂,皇后少不了要扇朱桓几个大嘴巴的。 可这个场合,就是再大的怒火,也得按熄下来,凡事都有皇帝定夺,轮不到后宫做主。 但郑岳嵩的態度,也让太子集团的成员彻底懵逼。 肃王郑岳嵩,那可是他们的主心骨,这转眼之间,如何就与太子唱起了反调? 就在文臣武將暗自揣摩的时候,朱不治再一次把目光从群臣面上扫过,提高了声调说道:“朕打算调集北防军入关御敌,这也是为了保护祖宗打下来的基业,若是违背祖宗禁令,他日退敌之后,朕亲自去跪太庙三天向祖宗请罪。”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一阵面面相覷,但是无人出头再行阻拦。 这一决定,新太子眼里顿时寒芒四起,低著头把拳头握得“叭叭”作响。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宣旨的太监尖著嗓子念道:“赐封北漠边城戍边北防军统帅叶十三,为一字並肩王,同时考虑到边城防务之重,特命一字並肩王叶十三,自接到圣令起,率兵之数一万,即刻动身,入虎头关剿灭元蒙敌贼,以保大夏疆土与百姓安危无虞……” 一字並肩王? 这个封號,就连篤定如松的镇北王吕南庭,也不禁心头重重一震。 这个封號,那可不是一般的封王,差不多和皇帝平齐了。 闻言之下,新太子朱桓,差点就当场吐血。 第342章 新太子狗急跳墙 一字並肩王? 自大夏开国以来,还没有谁被如此赐封过。 就是老祖宗封赏功勋卓著的人物,那也是赐一个异性王爷而已。 这个结果,新太子朱桓霎时怒火中烧,眼里闪过一丝怨恨,差点把自己嘴里的牙都给咬碎。 皇后强装镇定,开口说道:“圣上英明,如此一来,边军就可入关,將犯我大夏疆土的元蒙韃子尽数驱逐出去。” 朱不治目光缓缓从群臣脸上扫过,淡淡又道:“擬旨,大夏皇帝令,边军统帅叶十三可率一万兵马,即刻入关抗击元蒙敌贼哲別部。” “圣上英明!” 群臣纷纷拱手,称讚大夏皇帝的圣裁。 天威之下,无人敢在这个时候挑战天子神威。 就是新太子朱桓也是如此,只有俯首附议。 吕南庭面颊一阵急抖,嘴角抽动三下,但也再没说出话来。 一万兵马? 如何对抗哲別近六万大军? 说是打破祖制,允许边军入关参战,但如此悬殊的兵力,能將哲別大军尽数剿灭? 看来,大夏皇帝对边军,心中还是有顾虑。 以边城需要防务的理由,只准叶十三带领一万兵马入关解围。 如此一来,一万兵马的边军,即就是突发倒戈,也对朝廷行不成多大的威胁。 这一点,才是大夏皇帝心里真正打好了的如意算盘。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闻言只许一万边军入关,朝中各种势力,也不禁沾沾自喜,齐声称讚皇帝的决策英明…… 退朝后,皇后寢殿。 “母后,肃王这老狗,已经靠不住了。” 朱桓咬牙切齿,狠不得把郑岳嵩给宰了。 皇后面色阴沉,抬手挥退身边的太监和宫女,慍色道:“他是顾虑太多,你父皇的心思,一般人还真猜不透,肃王他也不能逆著形势諫言。” “让叶十三入关,如果真能剿灭了哲別大军,那他在朝中的势力可就大了。” 朱桓脸上带著和他年纪不相符的阴沉,咬著牙又道:“既然阻止不了边军入关,那只有釜底抽薪了。” 釜底抽薪? 皇后粉腮一抖,皱眉道:“如此节骨眼,你万不可胡来,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先缓解京畿之危,然后在想办法除掉叶十三。” “儿臣正有此意!” 朱桓嘴角扬起一丝狞笑,道:“镇北王已经老迈,对我们的威胁不是很大,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就让他带著那些部下替我们卖命,拦截哲別大军於望京河以西,千万不能让韃子兵打过望京河。” “你终於长大了!” 皇后点点头,欣慰地说道:“虽然镇北王带领地方军,將韃子兵拦截在望京河以西,但要是不將这些韃子兵彻底击败,他们就会长期盘踞下来,终究是个祸害。” 说完,皇后走到桌后坐了下来,端起一杯薑茶喝了一口,又道:“边军是凶悍了些,但一万兵马,恐怕不是哲別大军的对手?” 说完,皇后阴阴一笑,嘴角一扬又道:“你父皇还是心有顾虑,只允许叶十三带一万兵马入关,目的也就是震慑一下哲別,让哲別心有压力主动退兵。倘若让叶十三带五六万边军来抗击哲別大军,你父皇还怕引狼入室,最后对朝廷造成新的威胁,这就是你父皇的高明之处,你,明白了吗?” 此言一出,朱桓一怔,隨即又道:“怕就怕叶十三退了元蒙敌贼,又和镇北王勾结起来,如此一来,不但是边军,而且地方军,也全被他们所掌控,这正是儿臣所担心的事。” 这话,还真让皇后心中陡然一惊。 原本让肃王出手,瓦解掉镇北王在边城的势力。 这下岳佟倒是死了,但边城的军权,还是被仇家之后所掌握。 倘若这些解了京畿之危,退了入侵大夏的元蒙韃子,但地方军队又落入了镇北王的掌控。 照这样看,不但镇北王在边城的势力没被瓦解掉,还让地方军队都被镇北王所掌控了。 这哪是削减镇北王的兵权? 这是给镇北王的兵权又加持了不少码。 “要得稳妥,只有早日继承大统。” 朱桓眼里凶光泛起,望著皇后说道:“儿臣一日不登基,这太子之位就一日不安稳。” “什么?” 皇后猛然一惊,神色大变问道:“你是否听到对我们不利的风声了?” 朱桓点点头,缓缓说道:“镇北王那老东西,已经在查岳佟的死因,就怕有人扛不住了会把我们给卖出去。” “都怪你!” 皇后被气得粉腮直抖,慍色骂道:“一个被打入天牢的將死之人,赦免也就赦免了,让他带兵替我们买卖有何不好?而你却弄死了他,还大张旗鼓招摇过市,让整个皇城的人都知道你要接岳佟出狱,如此小儿把戏,怎能瞒得过那些老狐狸们的眼睛?” 气喘吁吁的皇后,差点抓起桌上的茶壶扔过去。 缓了一口气后,寒著脸又道:“你表舅处事谨慎,故而不敢轻易表態,就你这不计后果的鲁莽样子,他不躲著些才怪!” 一提肃王,朱桓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背著手在地上走来走去,怒声道:“我表舅?他就是个胆小怕事之徒!依靠母后您,坐上了肃王的位子,可到了关键时刻,却瞻前顾后,生怕惹祸上身。若不是指望他能在朝中为我助力,我岂会对他如此容忍!” 皇后眉头紧皱,深知儿子衝动的性子,赶忙劝道:“桓儿,不可再这般衝动行事。如今局势危急,镇北王既然已在调查岳佟死因,我们须得想个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 皇帝老子都没有个万全之策退敌,这才调集边军入关。 朱桓冷冷一笑,咬牙切齿道:“能有什么万全之策?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趁著镇北王还未掌握確凿证据,先下手为强,集结我们的势力,直接逼宫!” “大胆!” 皇后被惊出了一身冷汗,隨即双腿一抖打了个尿颤,瞪著一双凤眸惊道:“你疯了吗?那件事刚被平息,让那个倒霉的皇长子背了锅,你这才顺序继位当了太子,稍有不慎,我们满盘皆输。况且朝中支持镇北王的大臣眼下还不多,还得依靠你表舅助力,先退敌再说,这期间,你万不可再有任何冒险行为,你给本宫记住了!” 朱桓却一脸决绝:“那依母后之见,我们该如何?难道就坐以待毙,等著镇北王来揭露我们的罪行,將我们打入万劫不復之地?” 这一问,惊得皇后直接尿了。 第343章 这下,有人彻底慌了 新太子虽浑,但话可不假。 就是退了元蒙大军,把韃子兵赶出大夏,或者是尽数杀绝。 可之后呢? 买通狱官,授意毒死岳佟的事情一旦败露,那么由岳佟所中之毒,会牵扯到其他方面的案子? 皇后不敢往下想了…… “母后,该到下狠心的时候了!” 朱桓的一张脸,已经变得扭曲可怕,比三宝太监的那张脸还要阴沉几分。 “快,找你表舅商议!” 六神无主的皇后,自然又想到主心骨郑岳嵩。 “得了吧!” 朱桓猛然停下走动,立在茶桌旁,呲著牙说道:“都这时候了,母后还把希望寄托在肃王那老东西身上,到那时候就迟了。” “不行,本宫得和肃王商议。” 皇后双手一阵乱摆,语无伦次地急道:“我们要是完了,他也逃不掉的,这里面的凶险,肃王他应该清楚,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別傻了!” 本来焦躁不安的朱桓,突然衝著皇后暴吼起来,瞪著一双已经充血的眼睛,怒道:“妇人之见,到那时候,肃王那老东西一口咬定是受了你我的胁迫,才不得不……” 被自己的儿子一吼,皇后的脑子一下子就乱了。 至於朱桓后面说的什么? 被惊得了的她,那可是半句都没听进去。 这个不久前还唯唯诺诺,说狠话,磕响头的怂包货,此时连她这个身为皇后的娘都不放在眼里,唾沫四溅的就是一顿斥责。 “放……放肆……” 华容失色的皇后,浑身哆嗦著一只手指向朱桓,颤声道:“本宫是你的母后,你居然对你的母后如此无礼?” 皇后万没想到,她的儿子朱桓,完全是一副狗急跳墙的架势,居然连她这个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 “那是因为儿臣不想被废,儿臣也不想母后被父皇赐死!” 朱桓大声吼叫著,一双眼睛红得嚇人。 “桓儿,你得冷静,此事可从长计议!” 皇后极力让自己先淡定下来,然后用安抚的口吻说道:“先解京都之危,然后再想办法除掉镇北王那个老东西!” “从长计议?” 朱桓嘴角一拧,轻蔑一瞥皇后,高举著双手吼道:“迟了,等大战平息,那帮人会腾出更多的手来对付我们母子,你以为,其他嬪妃娘娘们就閒著?” 一语惊醒梦中人。 原来太子大皇子,“畏罪自杀”以后,二皇子朱桓顺序继位,如此一来,这三皇子,四皇子们,谁不想让新太子朱桓出点乱子? 要是朱桓被废,那么他们就有机会被立为太子。 “不,不能让他们得逞!” 又一次被惊出一身冷汗的皇后,双手乱摆著说道:“绝不能给那些人任何的机会,绝不能……” 再是威仪天下的皇后,到底也是女人,这时候也乱了方寸。 与此同时,硫磺谷。 吴六子回来了,加上叶十三,一行十八人到了硫磺谷。 “大將军,您再试试这个?” 林老么和老铁匠曹三锤,兴奋地把一筐子黄澄澄的子弹,抬到叶十三面前。 “不错!” 叶十三两眼放光,伸手从筐子里抓起一把子弹,放在手心里仔细地端详著说道:“铜料再是稀奇,但也能供应及时,如此下去,我血卫军就是足矣傲世天下的王牌之师。” 林老么和曹三锤二人,相互对视一眼,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这个细微的动作,当然没逃过叶十三的眼睛。 “你二人,有话就说,別给本统帅藏著掖著。” 叶十三目光一扫二人,把手中的子弹放回筐子里,然后就在一张粗木打制的简易桌旁坐了下来。 “大將军……” 曹三锤犹豫片刻,但还是硬著头皮说道:“眼下,铜矿石数量是不少,但冶炼需要费很多的木炭,而且费时费力,民间收购来的铜器省时省工,但最近的废旧铜器,掺假十分严重,有的铜器成色不足倒也能说得过去,但有些物件它压根就不是铜器,却被混入铜器中运来,如此挑拣下来,大半都不能使用。” “有这等事?” 霎时,叶十三的脸就绿了。 他万没想到,会有人在这铜料上做手脚。 一道寒芒从叶十三眼中闪过,心中已经是杀机爆棚,目光一瞥身边吴六子,道:“你带九人,组织人手把子弹运回查尔津城。” 说完,叶十三又把视线,转移到陈七斤脸上,冷声道:“剩下八人,跟本帅去一趟黄羊峴屯田村。” “小的遵命!” 吴六子和陈七斤,几乎同声应答。 叶十三带著陈七斤在內的八名卫兵,只用了一个时辰,就抄近道赶到屯田村。 “你可知罪?” 一进入签房大院,和身为签事的韩老三一打照面,叶十三目光冷如冰锥,直刺得韩老三浑身一抖。 “大將军,您可是来了?” 韩老三答非所问,跪在地上默默地从怀里拿出一摞单据,双手举过头顶递向叶十三。 “哼!” 叶十三一把抓过那些单据,快步走到桌旁坐了下来,怒斥道:“亏你还有自知之明,滚一旁待著。” 当目光隨著对单据的翻动,叶十三怒气未消的脸,再次绿了。 “大將军请看这些地方!” 韩老三一脸恓惶,忐忑不安地来到桌前,用手指著单据上多处用红笔圈点的地方,道:“这些,都是大公子送来的铜料,小的不敢不接收啊!” 大公子? 叶十三心头一凛,紧翻到单据末页,叶腊八的签名和指印跃然纸上。 叶腊八? 他一个充军奴籍兵卒,现在属于田兵列,这筹集铜料的事,那可是地方衙门的活。 叶十三抬起头来,目光冷冷看向韩老三,沉声道:“他一个在何家大院看守粮仓的田兵,如何在这等重要军资清单上签字?” “大將军,难道这不是您吩咐下来的差事?” 韩老三一脸惊异,怔怔地望著叶十三片刻,指著清单第一页,又道:“这批铜料,虽然价格高出市价不少,但成色尚可,后面这几批,价格渐高先前价格不说,这成色……” “混帐东西!” 叶十三不知是骂韩老三,还是在骂叶腊八? “去何家大院!” 叶十三的声音,冷得让人不寒而慄。 把那一摞单据让陈七斤拿著,然后率先出了签房大院,翻身上马后就向何家大院疾驰而去。 不到太阳落山,叶十三一行风尘僕僕,冷著脸就进了何家大院。 “大將军回来啦!” 值守何家大院的几个田兵,齐刷刷就在院子里跪了。 “哥哥?” 闻声跑出客堂的彩儿,隔著一道影壁就问:“是我哥哥回来了吗?” “回小姐话,是大將军回来了。” 一名田兵,隔著影壁就是一句回復。 “叶腊八,你给我滚出来!” 叶十三黑著一张脸,大步流星就走向里院。 第344章 难道,你腊八哥没办好差事? “是我闰儿回来啦?” 彩儿的一惊一乍,叶刘氏在蔡一的搀扶下,也急忙出了屋子,快步赶向院中。 “娘,是我回来了。” 叶十三停下脚步,转身就向叶刘氏跪了下来。 “小的们见过老夫人!” 紧跟在叶十三身后的陈七斤几人,也忙向叶刘氏跪下行礼。 何秀儿双膝跪地,低声道:“老夫人安好!” 这声音一出来,叶刘氏和蔡一,这才发现何秀儿也回来了。 不过,叶刘氏还顾不上搭理这些兵卒,急急把目光投向叶十三,和蔼可亲地说道:“如今战事歇停了?” “嗯!” 叶十三生硬地从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上前扶住叶刘氏的一只胳膊肘,道:“暂时无战事,但说不准这仗又得打起来,娘的身子骨近来可好?” “好好好!” 笑容满面的叶刘氏,一连叫了三声好,抓著叶十三的一只手,目光盯著叶十三的脸说道:“屋里暖和,进屋和娘说话。” “哥哥!” 一旁的彩儿,扑闪著一对儿毛呵呵的大眼睛,俏皮说道:“咱你一人回来,郡主姐姐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彩儿说著话,上前一步,伸出两手捧起叶十三的脸,道:“从小到大,彩儿都是摸著哥哥的脸的,如今彩儿眼疾痊癒,看到了这世间的好多东西,就让彩儿好好看看哥哥吧!” “疯丫头,外面寒风刺骨,还不赶快让你哥哥进屋烤火?” 叶刘氏嗔怒著骂了彩儿一句,隨即又向蔡一吩咐道:“快去烧茶,让他二叔宰只羊来,赶如此远的路,大家都饿坏了。” “奴婢知道了!” 蔡一瞥了何秀儿一眼,低著头就去烧茶干活。 陈七斤吩咐院里的几个田兵,让他们赶快餵马饮水就可,不要解下马鞍这些。 如此看来,叶十三们在何家大院的停留,那是不会太久。 田兵们一分为二,餵马的餵马,帮忙去宰羊的宰羊,何家大院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一进入屋子,没等叶十三坐稳,彩儿就捧著一双新做的布鞋,兴冲冲地从里屋出来说道:“哥哥快看,这鞋子是彩儿依照我大夏鞋样做的,烦劳哥哥回去的时候,把它带给那个元蒙郎中穿。” 叶十三望著一脸激动的彩儿,微笑道:“好,哥哥答应你,回去就给乌力吉巴特尔说,这双鞋子,那可是本帅的妹妹亲手做的。” 知恩图报,这让叶十三心里很宽慰。 但一想到此行的正事,叶十三摆摆手,又道:“妹妹先去里屋待著,我要和娘说几句话。” 彩儿知道,叶十三要和她娘说正事,说不定还是国家大事。 看到彩儿懂事地转身就走,叶十三又道:“你去喊二叔过来一趟,宰羊的事,就让田兵们去干吧!” 不一刻,叶举进了屋子。 “叶举,参见大將军!” 一脚跨进门槛的叶举,对著椅子上坐著的叶十三就跪下来行礼! 按军规,他还真得向叶十三行礼。 “二叔不必如此,请起来说话!” 叶十三语气不冷不热,丝毫没有当初见到叶举时的那股亲热劲。 他不知道,这里面叶举掺和进去了没有? “叶举遵命!” 从地上爬起来的叶举,在原地站著回话。 这情景,让叶刘氏一下子就懵了,叶十三前两次回来,面对堂叔可不是这般生冷。 “二叔,叶腊八何在?” 叶十三开门见山,毫无家人见面的客套与亲热,直接询问叶腊八的下落。 “啊……” 这一问,惊得叶举浑身一抖,吃惊地望著叶十三说道:“你腊八哥,不是再给你採办军资吗?” 叶十三嘴角一扬,冷声说道:“看来叶腊八的事,二叔您是知道的?” “哦!” 感觉话不对味儿的叶举,神情一怔又道:“前些日子,腊八回来,说是你紧缺铜料,作为家人,他更应该急你所急,想你所想,为此,老夫人还给腊八二十两银子的盘缠,让他在路上开销。” 此言一出,叶十三懂了。 就叶刘氏和叶举二人,也未必清楚叶腊八打著他这个边军统帅的旗號,在外面胡作非为贪墨军费。 “难道,你腊八哥没办好差事?” 一脸不解的叶刘氏,把问讯的目光投向叶十三脸上,又道:“这腊八,也不知道事情的急缓和轻重,怕是走得远了,一时半会还回不来这边。” “你们可知道,他到底去哪儿了?” 叶十三直接又是一问。 叶举和叶刘氏对视一眼,叶举率先开口:“这……我们只晓得他常驻镇里,具体去了哪个城镇,確实不知啊!” 这时候,察觉有异的叶刘氏,小心翼翼地问道:“闰儿,你突然这么著急找腊八,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叶十三面色阴沉,缓缓说道:“他打著我的旗號,插手军资採购,从中弄虚作假,大肆贪墨军费,如此滔天大罪,再是我叶家之人,那也得军法处置。” 军法处置? 叶举顿时就慌了,隨即又跪了下来说道:“也许是腊八一时糊涂,鬼迷心窍干了这等违法之事,你身为边军统帅,此事可大可小……” “二叔!” 叶十三上前,双手扶了叶举起来,摇头说道:“你是不知,前线打仗,这铜料就是我大夏边军的身家性命,身为边军一卒,漠视同伍生命,此等恶行与畜生何异?” 此言一出,嚇得叶举浑身一僵。 准备求情的话,也是如鯁在喉无法说出。 按军规,他和叶腊八,乃是被贬后罚作苦役的一类。 这遇到叶十三巡查芦河湾村,这才使他叔侄有了依靠,从苦役转为充军兵卒。 但他俩,虽是充军兵卒,又被叶十三以看守何家大院的名义,安顿在这里陪伴叶刘氏和彩儿。 如此安逸的生活,却被叶腊八的这一下,顿时就打破了平静。 “啊!” 闻言之下,叶刘氏更是大惊失色,慌道:“腊八这孩子,怎敢做出这等出格之事?他平日里,倒是挺老实的呀!” 叶举也面露慌张:“闰儿,你可別弄错了,腊八或许只是办事不力,但要说贪墨军费,我实在难以相信。” 叶十三冷笑一声:“证据確凿,容不得你们不信。我此次回来,一是查他下落,二是处理此事。二叔,这是公务,您和我娘就不要过问了。” 没错! 叶家人,本身就是被贬之奴,除叶十三晋升如此骇人后,其余人若是按身份来说,还都是苦役和田兵列,在边军统帅面前,若不是亲人这层关係,他们连见叶十三的资格都没有,哪还有说话的份? 第345章 缉拿要犯叶腊八 面对叶十三的盛怒,叶刘氏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 “噹啷……” 一声瓷器清脆地碎响,从门外的廊檐下传入屋中。 隨即,就听到蔡一的哭求声。 “秀儿,看著你我姐妹一场的份上,你就替我求大將军开恩,饶了叶腊八一次吧?” 是蔡一的声音,在求何秀儿。 “蔡一姐姐,你快起来,此事大了,我可不敢在大將军面前多嘴。” 是何秀儿的声音,冷得和叶十三方才的口气差不多。 叶刘氏这才回过神来,知道是前来送茶的蔡一,在屋外听到了方才的说话,知道叶腊八闯了大祸,这一惊之下,竟然把手中端著的茶盘打翻在地。 “毛毛糙糙,成何体统!” 叶刘氏终於有了话头,望著屋门继续骂道:“不小的人了,一只茶盘都端不稳,狼撵你了?” 骂著的同时,叶刘氏坐不住了,继而吩咐叶举说道:“你去烧茶过来,闰儿赶了如此远的路,这都快掌灯时分了,肚里还进不了一口热水。” 听到外面蔡一的声音,叶十三心里猛然一沉。 当初,是蔡一和何秀儿二人,跑来烽火台营房,情愿用自己的身子,向烽燧兵什长叶十三换取活命的机会。 被留在沙窝里伺候老夫人后,蔡一这才有了被叶十三作主许配给叶腊八的机会。 而此时的叶腊八,已经开始嫌弃她这个粗陋村妇了。 这一点,自叶腊八上次回来,她已经心里就清楚了。 即便如此,但她还是拉下面子,跪在昔日的苦命姐妹面前,向那个根本不愿意娶她的叶腊八求情。 叶就在叶举跨出门槛去烧茶的时候,不顾一切的蔡一,擦著叶举的肩膀就冲了进来。 “扑通!” 蔡一在地上重重地跪了下来。 “大將军,民妇求您了,饶过叶腊八这一次吧!” 叶十三双眼望向天蓬,缓缓说道:“你是个好女人。” 这是什么话? 人家跪下来求情呢! 至於赦免不赦免叶腊八的大罪,却说蔡一是个好女人。 “他配不上你,当初,是本帅错了。” 叶十三淡淡又是一句,一双眼睛,依旧望向天蓬。 见叶十三態度如此坚决,叶刘氏更不方便开口向叶腊八求情了。 气氛尷尬极了,无人开口说话。 良久,叶刘氏抬起头来,尽力地直了直身子,缓缓说道:“这腊八怎的如此糊涂?我叶家一门,对圣上,对朝廷那是绝无二心。闰儿忠心耿耿为国杀敌,腊八如此目无王法,这是要置我叶家於不忠、不义之流,真是该死!” 此言一出,叶十三心头又是一震,不由得把目光投向叶刘氏。 本来,念及同族之血亲,叶十三只要叶腊八认罪,然后由他这个边军统帅拿出自己的私財补上军费亏空的漏洞,再处罚一下叶腊八以儆效尤。 当然,这一切,是借著蔡一求情,叶刘氏再敲一阵边鼓,让他这个边军统帅有个台阶可下。 这下好了! 叶刘氏一番义正言辞,信誓旦旦的表忠之词,让叶十三陷入骑虎难下之地。 “血卫听令!” 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的叶十三,猛然从桌旁站了起来,厉声向屋外吼道:“立刻出发,去镇上將叶腊八缉拿归案。” “遵命!” 虽然一身疲惫又飢肠轆轆,但都没指望在何家大院过夜的卫兵们,应了一声后,纷纷就去后院的马厩牵马。 一身革甲在身的何秀儿,此时进了屋里,向叶刘氏一礼说道:“何秀儿告辞,待边城回归安寧之时,秀儿再来老夫人身边听训。” 一段时间不见,之前那个瘦弱的何秀儿已经荡然无存,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个说话鏗鏘,行走如风的女兵。 叶刘氏把视线,转移到何秀儿身上,借题说道:“军务再是繁忙,那也算吃饭啊!这刚宰了肥羊,灶上又煮了乾饭,不多时就会熟了,眼下天色已晚,这何家大院又不缺屋舍,吃了饭后歇息一夜,明早赶路也不耽误正事,再忙,也不在这一饭一息。” 叶刘氏的话,那可是没有任何的毛病,就是行军打仗的时候,那饭也得吃,到了晚上觉更得睡,眼下天都黑了,叶十三的这一动身,確实说不过去。 但叶刘氏的话,是说给何秀儿听的。 叶十三岂能不懂个中意思? 已经快要跨出门槛的叶十三,就地向叶刘氏跪了下来,“娘保重,孩儿军务要紧,还得连夜赶往镇上。” “去吧!” 叶刘氏情知留不住自己的儿子,只有扬扬手说道:“国家危难之际,当以社稷为重,我儿千万莫要辜负了朝廷给予你的厚望。” 叶十三出了何家大院,回头怔怔地望了望何家大院高大的门楼,一转身就跨上了马背。 “连夜赶路,到镇上后,叫开客栈的门,天一亮就行动。” 叶十三在马背上交待了任务。 卫兵们这才知道,叶十三也和他们一样,確实是饿了。 披星戴月赶路一个半时辰,依旧是那家羊肉馆子,交待掌柜的半夜宰羊下锅后,叶十这才在一间客房拥著何秀儿睡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燉羊肉的味道飘逸得四处都是。 热腾腾的白面馒头,已经出锅后在案上搁著。 睡过了一天乏困的卫兵们,早已收拾好了等待开饭。 此时,天还完全没亮。 卫兵们已经飢肠轆轆,只等叶十三洗漱完毕了开吃。 何秀儿早已端来了洗脸水,侍奉叶十三洗漱,“大將军,天都快亮了,大伙都准备好了。” 草草吃过早饭,也是吃得最早的一顿,卫兵们一通狼吞虎咽,將一只肥羊吃得渣都不剩。 到了镇衙门,叶十三直接去了后衙的院子,让卫兵敲开周敬堂的屋门,这才知道叶腊八並不在通天驛镇。 “回稟大將军!” 睡眼惺忪的周敬堂,揉了揉眼袋严重下垂的老眼,急道:“叶什长確实不在镇上,通天驛镇已经没有铜料可收集了,就是西河镇,叶什长也收集得差不多了,估计这几天叶十长在万川郡公干。” 叶什长? 一个从苦役被转烽燧兵,又从烽燧兵下放到到田兵列的底层兵卒,居然在镇首大人周敬堂的嘴里,居然成了什长? 不过,这一点情有可原,称呼个职务,也是对叶腊八的抬举,社交场上大多如此。 叶十三在意的可不是这些,继而冷声又道:“铜料作为特殊军资,应由地方衙门交付军部,你何故让叶腊八去操办如此重要的事情?” 这一问,周敬堂面颊一抖。 第346章 有人私募兵丁 “大將军息怒!” 周敬堂倒也淡定,亲自拉过一张椅子,在叶十三身后放了。 “按惯例,特殊军资,实不能让无关的人经手。” 周敬堂点点头,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又道:“下官最近杂事繁忙,而铜料任务催得又紧,让下边的人去操办,下官又不是很放心,您也知道这铜料不比寻常物资,得有相当可靠的人经办才行。” 这些,叶十三岂能不懂? 不然,他找上镇衙门来干什么? 紧盯著周敬堂那张油汪汪的大脸,叶十三冷声道:“既然如此,叶腊八一个驻守何家大院的田兵,是如何介入此等重要事务的?” “大將军明鑑!” 周敬堂一拱手,道:“正在下官为此事发愁时,前来镇上採购物品的叶腊八什长,居然主动找到下官,还说大將军您前线吃紧,军资不可延误,他身为大將军家属,自当为大將军操劳。” “下官一想,如此一来,有叶什长亲自操办,这环节就少漏洞,军资运送也能及时到达大將军手里,故而委託叶腊八什长特事特办。” “再说!” 周敬堂说完,又道:“叶腊八什长还向下官表示,这要是大將军您的意思,如此一来,下官不敢不从。” 这话,让谁听了都没毛病。 地方衙门,给上司家属分一点有油水的差事,这到任何地方也是说得过去的。 但事与愿违,叶腊八挣的不是这份辛苦费,而是藉机大肆加价,而且不惜掺假来套取专项军费。 要知道,叶十三对铜料的重视,那可是上升到了边城军部头等大事的机要程度。 望著叶十三紧缩的眉头,周敬堂又道:“眼下,叶腊八什长,已经全权经手铜料事务,至於其他镇的铜料如何经手,下官碍於管辖权限,也不便督察过问了。” 不愧是官场老油子,一句话就把自己给摘了个乾净,把关於铜料运营的事务,全都推给叶腊八一人。 周敬堂拿出通天驛镇铜料任务的清单,双手捧著递向叶十三过目。 当然,这份单子上面,那可是看不出任何的不妥。 由此可见,叶腊八此时已经甩开了周敬堂,打著叶十三的旗號,自个儿独揽了边城地区铜料任务的收集,而其他衙门,倒成了给叶腊八跑腿的份了。 “哼!” 叶十三额头青筋暴起,嘴角一阵急抖,转身就出了周敬堂的屋子。 “万川郡城!” 飞身上马的叶十三,暴吼一声,头也不回地狠抽战马一鞭…… 午时,马不停蹄的叶十三一行,已经到了万川郡城。 从县衙牛煜处得知,叶腊八还真在万川郡城。 “大將军,叶腊八大人不住县衙,也没在驛馆,他在絳云楼有包房。” 牛煜一脸訕笑,生怕一言不慎惹得叶十三不高兴。 叶腊八大人? 这到了万川郡,叶腊八成了一郡之首牛煜口中的“大人”了? 此时,叶腊八眼里喷出的不再是愤怒,而是一股凌厉的杀气。 “上絳云楼!” 叶十三的声音,冷到了极点。 飢肠轆轆的卫兵们,又迅速上马,直奔离衙门不远的头號青楼絳云楼。 能在此狎妓吃酒的,客人都是非官既贵,而且还住长包房的,那更是一掷千金的阔气主了。 不料,叶十三一行刚到絳云楼主楼侧面的一幢精致小楼前,就被两个兵卒拦了下来。 青楼门口迎客的,不都是龟公吗? 这如何有兵卒把守? 关於叶腊八的具体位置,叶十三已经从牛煜口中详细得知,这幢小楼,一般的客人去无法涉足的。 “滚开,老子要找叶腊八!” 陈七斤手中马鞭指向两个兵卒,狠声又道:“敢挡老子的路,你们嫌自己活得命长了不是?” 一路顛簸,飢肠轆轆的卫兵们,早已对叶腊八的行为是深恶痛绝,眼下叶十三亲自率部缉拿叶腊八,陈七斤底气当然是十足的了。 “大胆!” 不料,陈七斤的话,瞬间就让楼下把守的兵卒暴跳如雷。 其中一个兵卒指著陈七斤的鼻子,吼道:“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这是何等地方?” 骑在马背上的叶十三,斜眼一瞥两个兵卒,冷声道:“不就是个窑子么,老子要找叶腊八。” 这一下,两名兵卒不但没有进去稟报,而是更加蛮横起来。 训斥过陈七斤的那个兵卒,把视线转移到叶十三脸上,望著风尘僕僕的叶十三,拧起嘴角说道:“你敢直呼叶大人叶財东的名讳,活腻了不是?” “名字,不就是人叫的么?” 叶十三冷冷又是一句。 兵卒目光一扫叶十三身后同样风尘僕僕的卫兵们,口气一转,面带傲色说道:“看你们是来找叶大人办军务的,我哥俩也就不和你们计较了,但规矩你们都懂吧?” 规矩? 就是办事,稟报上去就是,还要规矩? 望著一脸茫然的叶十三,其中一名斗鸡眼的兵卒伸出一只手来,笑道:“前来求见叶大人,给我哥俩没几个茶资,谁给你去通报?” “哦!” 叶十三恍然大悟,骑在马背上淡淡说道:“一个办理军资的小差事,这叶腊八的谱还摆得不小啊!” “嗤……” 另一个兔唇的豁嘴兵卒,哑然一笑,差点把喷出来的一股鼻涕又吸进自己的嘴里,向地上狠狠一唾说道:“还小差事?你们可知道,这叶大人叶財东是何方神圣吗?” 另一个斗鸡眼的兵卒,轻蔑一瞥叶十三一行,得意地说道:“都听好了,那我告诉你们,叶大人就是当今边军统帅叶十三大將军的哥哥,又是这絳云楼的东家,昨天才接手的絳云楼,我哥俩,今天是当头一班差,相识的,还是按规矩办事。” 望著一个兔唇豁嘴,一个斗鸡眼乱翻的两名兵卒,叶十三真怀疑他们是不是地方衙门派给叶腊八的跟班? 就是徵兵之下男丁稀缺,军中也不会要这等玩意儿服役吧! 不过,“絳云楼的东家”这句话,倒是让叶十三觉得稀奇。 狎妓嫖娼也就罢了,兜里有俩钱,一个单身的大男人来这种地方也无可厚非。 但“东家”二字,那就有些蹊蹺了。 能盘下絳云楼,恐怕光是叶十三堂哥的身份还不够,没有成堆的银子,那更是说不通的。 可事实就摆在叶十三面前,不信,也由不得他了。 叶十三抢按著爆棚的怒火,缓缓说道:“像你们这样当差的,还有多少人?” “嘿嘿!” 两个兵卒把胸膛一挺,正了正头上的头盔,刻意握著腰间的佩刀,傲色说道:“我哥俩,负责值守此地,还有八个弟兄,去各处徵收铜料。” “你们,是郡衙门派来的人?” 叶十三皱起眉头,冷声又是一问。 “切!” 斗鸡眼兵卒,翻了叶十三一个白眼,嘴角一拧说道:“郡衙门哪管得了我们,哥几个都是叶大人招来的部下,不归地方衙门管,我们只听叶大人的命令。” 草! 此言一出,叶十三差点栽下马来。 他万没想到,叶腊八居然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胆大妄为到私募兵丁的程度。 第347章 每一条,都是死罪 私募兵丁,形同造反。 就是叶十三兵权在握,创建血卫军的时候,那也是从在册的军籍中选拔的兵卒。 这叶腊八倒好,直接私募十人。 按大夏律,私募兵丁一伍者,斩! 私募兵丁两伍者,抄家。 若是私募兵丁十伍以上者,灭其三族。 一伍五人,叶腊八直接私募了十人,那可就是两伍。 按大夏律,叶腊八不但该砍头,而且还要被抄家。 “砍了!” 叶十三已经没有了耐心,冷冷就是一句。 “啊……” 话音一落,早已下了马背的何秀儿,手中的短刀闪过一道寒光,离她最近的兔唇豁嘴兵卒,惨叫一声后脖子喷血就倒地不起。 “你们……” 斗鸡眼兵卒霎时就被嚇傻,张著嘴还没说出后面的话,肩上一颗脑袋,直接被早已怒火中烧的陈七七砍了下来。 大白天当街杀人,街道上迅速就围上来看热闹的百姓们。 絳云楼地处闹市,且又是大天白日,无论是商贩还是行人,都纷纷围了过来看看发生了何等事情? “杀人了,快去报官!” “慌什么?没看到人家都是骑马带刀的军伍?” 有人嚷嚷著报官,也有人提醒是军方在办事。 一瞥早已气绝的两个兵卒,叶十三抬头看向小楼,淡淡说道:“留下两个守住这里,其余人跟我上去。” “哐当!” 小楼精致的雕木门,被陈七斤几个用脚踹开。 “哎哎哎,你们什么人……” 抖著一身肥肉,闻声下楼的胖女人,刚叫喊著训斥一句,就被何秀儿一个巴掌扇翻在地。 看似瘦弱的何秀儿,这一巴掌,直接把一身肥肉,且又块头不小的胖女人给抽昏了过去。 陈七斤带著兵卒,几个箭步就躥上了楼梯,手中明晃晃的佩刀,嚇得走廊上端著茶盘酒具的一名妙龄女人尖叫起来。 女人的尖叫,瓷器掉地的碎裂声,惊得一间屋子里的人怒吼不已。 “混帐东西,大白天被鬼撵著了?” 可不! 这阵势,比鬼还令人后怕。 外面被砍了两个,楼梯口又被抽昏了一个,亮闪闪的钢刀寒气逼人,能不叫喊吗? 屋里的人骂骂咧咧,一脚刚跨出屋门,目光就和楼梯上缓缓射来的两道目光相撞。 “闰……” 一句话还没出口,屋里人就像被火烫著了一样,迅速退回了屋中。 “拿下!” 楼梯上缓缓走上来的叶十三,冷声就是一句。 走在最前面的何秀儿和陈七斤,霎时一个箭步进屋,一左一右,两把寒气逼人的佩刀,已经被架在缩回屋中的人的脖子上。 “你……你们……不认得我了?” 脖子上被架著两把刀的屋中人,惊恐得瞪大了眼睛,说话已经是不利索了。 “叶大人,叶財东,別来无恙啊?” 叶十三背著双手,缓缓踏进屋中。 “哎呀,是叶大將军到了!” 一声强装镇定的娇呼,从屋里的雕屏风后面传出,带著一股香风的女人身影,就像一只蝴蝶一样来到叶十三面前。 “不知大將军驾到,奴家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伴著娇滴滴的嗲声,一张精致的面容抬头望向叶十三。 “金铃儿,是你?” 叶十三一阵惊讶,隨即就认出了眼前的女人。 “承蒙大將军还记得奴家,还请大將军上座,待奴家去给大將军烧茶!” 一双眉目传情的女人,夸张地一扭腰肢,就要准备从屋门出去。 不料,女人刚走到屋门口,就被两把寒气逼人的钢刀就逼了回来。 这时候,背对著女人的叶十三又开口道:“金铃儿,西河镇百楼的头牌窑姐儿,如何又到万川郡絳云楼了?” 叶十三口气淡淡的这一问,顿时惊得名叫“金铃儿”的女人陡然一惊,隨即又换上了一副百媚横生的笑脸,道:“回大將军话,奴家承蒙叶家大爷看得起,这才带奴家来经营絳云楼。” “他,可是大將军您的堂哥呀!” 金铃儿眉眼一转,画蛇添足地指著早已被嚇傻了的叶腊八又是一句。 叶腊八经金铃儿这么一说,猛然一惊醒,急道:“没错啊闰儿弟弟,您连为兄都认不出了吗?” 这一句,直接將叶十三的盛怒点燃。 叶十三猛然一转脸,双眸喷火地盯著叶腊八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冷声道:“我叶家,还没出过开窑子的东家,如此骯脏行列的齷齪勾当,你也配姓叶?” 叶十三的怒斥,就像惊雷当头炸响。 被两把佩刀从左右架在脖子上的叶腊八,挣扎著喊道:“你身为边军统帅,这边城的大小事情,还不是你说了算,开家窑子算什么?” 说完,叶腊八不服气地又说道:“这年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不管这银子骯脏不骯脏,挣到手才算本事。” 听著叶腊八振振有词的狡辩,叶十三眼里杀机渐浓,盯著叶腊八浑身的裘皮,就这身衣服,价值不下五十两银子。 就叶十三自己而言,虽然军职已是边军统帅,但身上穿著的,还是普通的革甲。 望著叶腊八柴禾变金枝的奢侈,叶十三不禁心头猛然一抽。 “你自以为,你很有底气和本事?” 叶十三要咬著牙,冷冷又是一句发问。 这一问,也许是叶腊八心虚,不由得把头低了下来。 “我再问你!” 叶十三眼中寒芒一闪,道:“谁给你的胆子插手军资?” “闰儿弟弟……” 叶腊八猛然抬头,恬著脸又道:“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军资筹备,尤其是铜料,换作任何人去干,都会有大把的油水可捞,与其让各衙门的人中饱私囊,还不如给咱自家人一些补偿。” 这话,丝毫没有表示出羞愧,反而说得是理直气壮。 “好!” 已经对叶腊八倍感绝望的叶十三,点点头,道:“腊八哥,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称你为哥,我叶家,虽遭贬籍,但不下流,你已经无药可救,只有军法来裁量你的恶行。” 说完,叶十三猛然转头,背著身子朗声宣道:“经查实,黄羊峴防区奴籍田兵叶腊八,假借北防军统帅之名,在军资筹备中弄虚作假,按大夏军法,此等行为与资敌论处,斩!” 一声“斩”字出后,方才还百般狡辩的叶腊八,杀猪一样地就叫喊道:“闰儿弟弟,你不能如此对待家人,我叶家本身就遭遇不公,你如此执迷不悟,那就是助紂为虐……” 草! 还给老子扣帽子了? 叶十三面颊一阵急抖,暴吼道:“拖出去,砍了!” 第348章 私募兵丁,这又是何罪? 一看叶十三来真的,叶腊八彻底慌了。 “哥错了,你饶了我吧!” 何秀儿和陈七斤二人,才不管叶腊八杀猪似的吼叫,倒拖著叶腊八就向外走。 “我只是赚了些钱,就是有罪,也罪不至死!” 叶腊八扯著嗓子,又是一声喊叫。 “罪不至死?” 叶十三愤然转头,示意二人放开叶腊八,待大步走到叶腊八面前时,叶十三厉声又道:“私募兵丁,这又是何罪?” 这一声责问,叶腊八浑身一抖,眼珠子一转又辩解道:“都是同宗兄弟,又都是遭贬奴籍,为何你率领千军万马,我就不能从赌场招募几个输光了钱的倒霉鬼使唤?” “这是光听使唤,替你跑腿的事吗?” 快要被气疯了的叶十三,万没想到短短时间,叶腊八居然会变得如此厚顏无耻。 “如何不能?” 叶腊八胸脯一挺,继续狡辩道:“如果他们不穿著兵丁服装,哪个老百姓愿意把家里的铜器交出来?” 明白了! 这下,叶十三彻底明白了。 叶腊八私募兵丁,不光是为了跑腿方便,而是打著军队的名义,直接从老百姓家里强抢铜器。 就在叶十三的手,已经按在腰间的残刀柄上的时候,叶腊八继续狡辩道:“如不是他们来硬的,如何替你办得了铜料的差事?我无非就是从中得几个辛苦钱而已,说到底,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你!” “无耻!” 叶十三暴吼一声,手中的残刀划过一条弧线。 “咕咚!” 叶十三的手,已经重新背在身后,那把残刀也入了刀鞘,可是叶腊八的两只肩膀中间,少了一颗脑袋。 一股殷红的人血,带著腥热的味儿才叶腊八脖子的断茬上狂喷而出。 面上毫无表情的叶十三,缓缓转头,向被惊得长大了嘴的何秀儿说道:“搜这个女人。” 搜这个女人? 此时已经粉脸煞白的金铃儿,浑身抖得就像筛糠一样。 她万没想到,叶十三会亲自动手杀了他的堂哥。 “大將军,不关民女的事啊!” 喊叫中,金铃儿就地跪了下来。 叶腊八只是贪財,但变得如此毫无底线和大胆,这里面绝对是有原因的。 就在这时候,何秀儿从一只箱子里,搜出了不少的银票的现银,还有一摞帐本豁然出现在叶十三面前。 这一看,又让叶十三吃了一惊。 这段时间里,叶腊八不但强行徵集铜料,而且还倒卖私盐。 帐本上惊心怵目的数字,让叶十三不禁把目光又投向金铃儿身上。 “说,如此数量巨大的私盐,是运到何处了?” 叶十三清楚,就周边的百姓,本身就有官盐购买,这等数量的盐巴交易,绝对不是当地人的买卖。 “不说是吧?” 叶十三冷冷地望著金铃儿那张姣好的面容,缓缓向何秀儿说道:“拉出去,脱光光活剥皮,让我看看你的刀法是否有长进?” 活剥人皮? 就是一旁的陈七斤,也不禁觉得头皮发麻,看来这叶十三是彻底被气疯了。 没料到,何秀儿却没有露出一丝的胆怯,反而鏗鏘应声,“小的遵命,保准给大將军剥一张完整的人皮下来。” 此言一出,已经瘫坐在地上的金铃儿,屁股下霎时就有一滩腥臊的尿渍洇了开来。 “饶命啊大將军,奴家说……”惊慌失措的金铃儿,此时已经面无人色,瘫坐在尿水里磕磕巴巴地说道:“那些盐巴,都被运到寧鶻边境……” 此言一出,叶十三不但没怒,心头反而宽慰不少。 自己亲手砍了堂哥叶腊八的脑袋,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无法言说的难受。可这一下,叶十三顿时心安理得起来。 就在此时,闻到出了人命,牛煜亲自带著一队兵卒赶了过来。 “此二人涉嫌资敌,你可知道?” 匆匆赶来的牛煜,看到被杀的两个兵卒,急忙进了小楼后,又看到已经没了脑袋的叶腊八。 “扑通!” 情知不妙的牛煜,就地向叶十三跪了,“大將军明查!” 牛煜一脸惊慌,双手一阵乱摆说道:“叶腊八以出征元蒙的边军名义办差,下官不得给其行个方便,至於资敌一说,下官確实不知。” 鑑於叶腊八已死,算是罪魁祸首已经伏法,至於其他,叶十三也懒得再深究。 狠瞪牛煜一眼,叶十三厉声斥道:“剩下的事,你知道该如何了结?”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牛煜磕头如捣蒜,他心里清楚,这叶十三不似岳佟那般有界限感,只要让他抓住丁点瑕疵,眨眼间就会砍了別人的脑袋。 叶十三的狠辣,已经是边城人人皆知的事。 牛煜在这等节骨眼上,哪敢还和叶十三讲官场规则? “来人!” 神情猛然一震的牛煜,如释大赦般地向身后的兵卒喊道:“把这女人打入死牢,立刻查封絳云楼,一应赃款尽数充入军费……” 叶十三谢绝了牛煜的留饭,找了一家馆子后胡乱填饱了肚子。 此时,天色將晚。 “大將军,战马该歇一夜了,如此频繁赶路,就怕战马支撑不住啊!” 陈七斤忧心忡忡,看出了叶十三想要连夜赶路的意思。 “那好!” 叶十三神情疲惫,面带悲愴,无力地摆摆手说道:“那就去驛馆,给战马饮水餵料,再让驛馆准备乾粮,最迟也得后半夜动身。” 待回到驛馆的房间,何秀儿把一碗热茶放在桌上,目光看向双眼失神的叶十三,“喝一碗薑茶,心里就会好受一些。” 何秀儿心里明白,杀了叶腊八,最难过的还是叶十三。 抄没了將近二十万两银子的外快,叶十三却丝毫没有以往的那种成就感,而是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叶腊八走上这条被砍脑袋的不归路,还是和他这个边军统帅平日管教有关。 要是他当初制定一条严格的家规,说不定他的堂哥叶腊八就不会误入歧途。 叶十三心里,把所有的不是,都归咎到自己的头上。 他忽略了人性深处潜在的恶,叶腊八就是典型的一个,一旦有条件释放这种恶,那可是別人提前无法预料的。 “秀儿,我冷!” 仰面倒在驛馆炕上的叶十三,嘴中喃喃一句,然后缓缓地闭上眼睛。 已经卸了革甲的何秀儿掩好了门,爬上炕上后,解开自己的袍子,把叶十三的的脑袋,紧紧地抱在怀里坐著…… 第349章 踏平寧鶻银滩城 午夜刚过,何秀儿喊醒了叶十三。 驛馆的杂役,已经煮好了粥饭,叶十三一行草草吃了后,带上驛馆准备的乾粮,选择了一条离元蒙查尔津城最直的路线,趁著月色就急急赶路。 一路上,月色洒在地面,四周静謐得只有马蹄扬起积雪的声音。 等到了沁目河边,已经是傍晚时分。 虽然採取的是直线行军,绕开了西河镇和黄羊峴,但路途照样不是一路平坦。 望著鼻孔喷著粗壮白气的战马,叶十三这才下令打尖,用芦苇枯叶生火,烤食乾粮歇缓一阵。 “明天,就是给寧鶻王上赫拉儿时日期限的最后一天。” 叶十三啃著烤热了的乾粮,冷不丁就是一句。 陈七斤闻言,凑了过来说道:“大將军如此急著赶路,莫非就是怕赫拉儿来查尔津城,而我们还在路上未归?” “那倒不是!” 叶十三摇摇头,诡异地说道;“本统帅还真怕他如约而至。” “啊……” 此言一出,不但陈七斤大吃一惊,其他卫兵,也惊异地望著叶十三。 这给寧鶻王上赫拉儿定的谢罪期限,怎的又怕人家前来谢罪? 但何秀儿懂了,独自坐在火堆旁笑得面如桃。 也只有她摸透了叶十三的心思,这赫拉儿真要来了,无非就是带著礼物谢罪,大不了割让一块土地,作为借道给元蒙军队的罪过,向北防军做一些补偿而已。 叶十三不缺土地,牛羊对他来说用处不大。 他就要的是赫拉儿死硬扛著,根本不把叶十的给的十日期限放在眼里。 如此一来,叶十三就会率著查尔津城驻扎的北防军,以此由头,一举將寧鶻的银滩王城踏平。 “大將军,依小的看,那寧鶻王上他不敢不来,说不定也和我们一样日夜赶路。” 陈七斤一脸得意,啃了一口烤得焦黄的乾粮,又道:“忽烈儿在银滩城的驛馆被杀,这就足矣让赫拉儿发抖的了,他敢不来?” 何秀儿却不以为然,插话说道:“我也盼著赫拉儿硬气一些,不把大將军的警告放在眼里。” “你……” 陈七斤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指著何秀儿,吃惊地说道:“我们都是大將军最信得过的手下,你怎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哈哈哈……” 一向沉默寡言的何秀儿,此时仰面,银铃一样大笑起来。 “难道,你是盼著赫拉儿准时来查尔津城向大將军谢罪,任何划出一片草原,让你去放马牧羊?” 叶十三就像没事人一样,低头啃著乾粮,任由卫兵们嚷嚷个不停。 何秀儿的这一笑,让陈七斤慢慢回过味儿来。 “哎呀!” 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陈七斤说道:“看我这猪脑子,哪里懂得大將军的绝妙部署。” “是何部署?” 卫兵们纷纷看向陈七斤,企图从陈七斤嘴里,得知这里面到底是何玄妙? 不料,陈七斤却低头啃食起手里的乾粮,不再言语一声。 “事关军事机密,岂能胡乱打听!” 何秀儿也是,傲然一挺革甲下微微隆起的胸脯,迎著几双好奇的目光,神秘兮兮地又是一句。 既然事关军事机密,卫兵们当然不再好奇,更没有继续追问…… 突然被亮起的篝火,引起了就近一处哨卡下注意。 低头啃食著乾粮的叶十三,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由远而近逼了过来的那种杀机,他当然是捕捉到了。 百步,五十步,二十步。 就在叶十三心里,默默数著那种悄然逼近的脚步时,周围突然呼啦啦冒出八个兵卒来。 “放下武器,就地蹲著不许妄动!” 二十步远处,突然冒出来的兵卒们,已经把叶十三一行人围在中间。 映著火光,已经把佩刀抽了出来的陈七斤,看清了包围著他们的兵卒后,一脸的紧张就放鬆了不少。 是自己人。 喊过话的一名甲正,此时也认出了叶十三。 “大將军,您如何在这里?” 孩子没娘,说来话长。 叶十三不想给这些哨卡的兵卒没解释半天,拉下脸来说道:“本帅出来抽查各哨卡的军务,果然没让本帅失望,你们都够格,好样的!” 说著,叶十三向带头的甲正竖了一下大拇指。 剩下的七个兵卒,纷纷上前单腿跪地,倒握著佩刀拱手行礼,“小的们参见统帅叶大將军。” “行了!” 叶十三一摆手,站了起来,目光从八人的脸上扫过,道:“每人赏五两银子,回头本帅让军需官发放给你们。” “谢大將军!” 哨卡的八个兵卒,纷纷低头,拳头触地,又是齐声道谢。 …… 待回到忽烈儿的王宫,已经是大半夜了。 叶十三在何秀儿的侍奉下,扎扎实实地泡了个热水桶沐浴一番,这才踏实地睡了过去。 果然,第二天一整天,都没见到寧鶻的使臣到来。 这时候,已经早到一天的吴六子,已经组织人手把成筐的子弹,尽数运到了查尔津城的驻军大营。 五十挺根据前世现代中的资料,叶十三从脑海中整理出来后製造的马克沁机枪,已经在崔明贵的指挥下,从血卫军中选拔出来的机枪手们,已经学会了这种新式杀器的使用。 叶十三提前部署的五十门火炮,两千长枪,加上这五十挺马克沁机枪,共是两千五百兵数。 周釗的右翼,加上原来的兵马,挑选出了七千骑兵。 这七千骑兵,是原步军趟子手和骑兵步弓手组成。 余下战斗力稍弱的五百兵卒,被编入粮草军资的运输,如此一来,粮草军资,再不动用战斗力更差的末等兵卒。 北防军眼下的地盘太大了,叶十三不敢调动太多的兵马前行。 守住查尔津城还不算,还要守住大金和巴立两个部族的地盘。 北防军总共可战兵数,远不足六万。 九幽刀法再是厉害,也无法面对上万兵马对阵的战爭,特战队再是勇敢,那也不適合两军对垒。 若要是以少胜多,只有较大规模的火器,去收割规模更大的敌军。 “大將军,时辰到了!” 周釗已经披掛停当,只等叶十三一声令下。 “好!” 叶十三目光如炬,扫视了一眼整装待发的眾將领们,提高了声调说道:“我们这一万兵马,踏平银滩城后,从寧鶻境內直插虎头关和袁彪部会师,隨后有苏烈带领的一万北防军,进驻寧鶻银滩城,与我军占领的元蒙地盘连成新的防区。” 此时,所有大小將领们,这才明白过来,叶十三早已部署好了一切,只是再等行动的契机。 第350章 寧鶻王上的疯狂 二天傍晚,一万大军,已经抵达与寧鶻接壤的关口。 光这一段,寧鶻屯兵三处,中间最为开阔之地,就有大军两万。 两侧较为崎嶇之地,则布兵各一万。 整整四万大军的布防,寧鶻王上铁定认为那是万无一失的了。 他也清楚大夏北方军驻防各地,用来攻打查尔津城的兵马並不是很多。 查尔津城的失守,那是哲別带走了最精锐的大军去打虎头关,这才导致查尔津城的防守过於薄弱。 寧鶻不像元蒙那般缺粮,光常规兵马就有六万,要是临时徵集,凑出来十万大军那是毫不含糊的。 如何大夏朝廷与大夏边城的联繫被哲別大军阻断,就是北防军,也面临著军资不济的境地。 眼下,忽烈儿是死了,但他带来的一万兵马,却被联防的名义布置在关口,与寧鶻的一万大军共同防御大夏军队的入侵。 银滩城中的王宫,一班歌姬载歌载舞,喝得满面红光的寧鶻王上赫拉儿,怀中楼著元蒙的公主琪琪格,醉眼朦朧地说道:“爱妃不必忧愁,待哲別大军攻破大夏京都,本王上即刻出兵夺回查尔津城。” 这赫拉儿王上,元蒙可汗忽烈儿死了没多久,他就將忽烈儿的四女儿琪琪格趁机纳为妃子。 年仅十六的琪琪格,被赫拉儿一双毛茸茸的大手,死死地揽进怀里不得动弹。 就在昨夜,赫拉儿提出纳她为妃时,没等她答覆,就被醉醺醺的赫拉儿,一阵威逼利诱之下破了瓜。 眼下,忽烈儿留下的皇族,吃喝拉撒都得靠赫拉儿提供。 仓促出逃之时,元蒙的这些皇族,能带走的金银財宝毕竟有限。 寄人篱下的滋味,那真不好受。 这些皇族,一心盼著哲別大军能够打下大夏的京都,然后他们就可以在赫拉儿的帮助下光复查尔津城。 再是委屈,那也得受著。 琪琪格被赫拉儿抱在怀里,任由赫拉儿一脸钢锥似的鬍鬚在她的粉脸上蹭来划去。 儘管桌上摆满了鹿肉和熊掌这等美食,歌舞欢奏之下,但心事重重的元蒙皇族,没有一个人高兴得起来。 “王上,臣妾有些不舒服,想回去歇著!” 强打精神的琪琪格,巴不得逃离这里,赫拉儿昨夜的粗暴,让她昏死过去三次。 被这个公牛一样的男人拥进怀里,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被碾子碾压的蛋壳,隨时都会被碾压成碎片。 身边几位长得身高马大,而且肩臀都滚圆的寧鶻王妃们,一个个不怀好意地望向这边。 “急什么?” 赫拉儿顺手把一杯酒灌进琪琪格的嘴里,狂笑道:“你是不是等不及了?这么早回去准备侍奉本王上了?” 侍奉? 琪琪格不由得浑身一抖,仿佛自己的身体,再一次被钝斧重重地劈开。 “王上……” 琪琪格被硬灌进嘴里的一口酒,呛得眼泪直流。 她心里清楚,发情公牛一样的赫拉儿,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来人,扶王妃下去好好歇息,今晚本王还要好好疼爱她!”赫拉儿大笑著挥手,几个身强体壮的侍女走上前来,架起琪琪格便往她的住处走去。一路上,琪琪格脚步虚浮,满心都是绝望与恐惧。回到房间,她无力地瘫倒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屋顶。 她知道,在这异国他乡,父汗已死,皇族们都忙於结交寧鶻的权势,连她的母妃,都暗自向赫拉儿递送秋波。 其他几位年轻的妃子就更不用说了,巴不得寧鶻的权贵们飢不择食,笑纳她们多脂又多贱的身子。 而此时,在宴会大厅,喝得浑身冒汗的赫拉儿,目光一扫同样汗水津津的元蒙王后、王妃们,不怀好意地笑道:“敢问各位娘娘热不?” 找不到合適话题的元蒙王后,尷尬一笑,说道:“承蒙王上盛宴款待,就是这宫殿炭火太旺,炙烤得令人难受。” 既然王后发话了,其他几个王妃们也说道:“这炭火也太旺了,加上王上所赠的狐皮又热,还真是令人湿热难耐啊!” “哈哈哈……好……” 赫拉儿一阵狂笑,睁著一双赤红的眼睛盯著元蒙的王后王妃们,毫不羞耻地说道:“既然诸位美人都喊热,那就观摩一下本王上的暖水温泉吧!” 温泉? 早就听闻寧鶻境內有温泉暖水,但这都是道听途说而已。 就在元蒙王后和王妃们惊愣不已的时候,赫拉儿站了起来,把两只粗壮的双臂一伸,继续狂笑道:“若不是几位美人在旁,本王上还真捨不得让外人享受温泉的滋味,你们几个,例外!” “请吧!” 赫拉儿大刺刺地做了个邀请是手势,迈开步子率先离开了席座向外走去。 元蒙的几个王爷,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一名王宫的侍卫上前,对几个王爷躬身一礼,道:“还请几位王爷慢慢欣赏歌舞,酒菜不够了再添。” 看来,赫拉儿是只邀请了元蒙皇族的女眷,並没有让这些王爷们一同前去。 此等举动,目的不言而明。 一名王爷被气得两腮发抖,但又不敢发火出来。 这时候,几名健壮的侍女上来,款款走到元蒙王后面前,道:“请王后和王妃们,移步王上的温泉行宫。” 明知胳膊拗不过大腿,忐忑不安的元蒙王后,心神不寧地带著几个王妃隨侍女们出了王宫。 此时的王宫外面,早已停著一排华丽的马车。 每辆马车都宽大豪华,放眼一数,足足十辆。 一队百人的侍卫,虎视眈眈地盯著元蒙皇族的女眷们。 看来,元蒙的女眷们,不上车都不行了。 待所有该坐车的人都上了车,马车缓缓启动,离开王宫后直接出了南城门。 银滩城的南面,就是一片山谷地带。 不到半个时辰,离城十里外的温泉行宫到了。 已经快到子夜时分,行宫里外却是灯火通明。 进了一幢高大的穹顶建筑后,元蒙皇族的女眷们,被里面的奢华程度惊呆了。 偌大的宫殿正中,是一眼雾气腾腾的温泉。 温泉的周围又是摆满了各种草的盆栽,外面天寒地冻,这行宫里面,却是温暖如春。 各种绿植隔开的席座上,已经摆满了酒肉,几户一丝不掛的行宫侍女们,正在一旁摆放乾果和茶水。 “这……如何是好……” 一阵羞愤上脸的元蒙王后,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两步。 “来呀!” 已经脱了锦袍,赤著上身坐在一张摇椅上的赫拉儿,向周围的侍女们喊道:“还不侍奉贵客们宽衣解带?” 第351章 受辱 这一声吼,差点把女眷们当场嚇尿。 再是想傍一个寧鶻的王族做靠山,但也不是如此放荡。 元蒙王后萨其娜,年纪已经接近五旬,被寧鶻王上当眾要求脱衣泡浴的行为,差点被惊得一头栽倒。 当著行宫侍女们的面,元蒙皇族的女眷们,被赫拉儿就像欣赏一只只猎物一样欣赏著。 羞愤交加的萨其娜,目光不敢和光著上身的赫拉儿对视,低著头哀求道:“王上不可如此,本后年纪已经不轻,深夜醉歌已是吃消不了,还请王上放本后回驛馆歇息。” “何必回驛馆?” 赫拉儿除去了身上最后一件遮羞的衣裤,大马金刀地露著羞体,发情的公牛一样瞪著萨其娜说道:“本王上的温泉行宫房屋百间,和本王上在此欢宴三日,难道还没有你们几位歇息的地方?” 话音一落,行宫的侍女们纷纷上前,一阵暴力撕扯之下,元蒙皇族的女眷们,瞬间就被剥得就像一只只下锅待煮的羊一样。 “今晚,就让你和你的女儿琪琪格一起侍奉本王上吧!” 赫拉儿一脸淫邪,当眾说出了这等让萨其娜差点吐血的话来。 这忽烈儿死后没几日,赫拉儿就露出如此无耻的嘴脸,不但企图占有忽烈儿的妃子们,而且还让忽烈儿的王后萨其娜和女儿琪琪格一起供他淫乐。 赫拉儿的温泉行宫,压根就不缺年轻貌美的女人,他如此口味,毫不亚於是要萨其娜的命。 “美人们,下来吧!” 赫拉儿从女眷们身上收回视线,“扑通”一声就跳进雾气腾腾的温泉之中。 被羞臊得无地自容的女眷们,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蹲在绿植后面,却被健壮有力的行宫侍女们,一个个被架了起来扔进滚烫的池水中。 “啊……” 惊嚇,羞愤,加上被水烫得发疯的女眷们,霎时就惨叫起来。 肥羊一样的萨其娜在水中拼命挣扎,试图抓住池子的边缘爬上去,却不料被两名隨后跳入水中的侍女给死死按住。 连呛了几口水后,昔日在查尔津城雍容华贵的萨其娜王后,这时候狼狈的就像一只被煮进汤锅的肥羊,而且还是活煮。 一身皮肤白如凝脂的萨其娜,被温泉的水烫得浑身变红,一阵窒息就让她昏死过去…… 待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一张无比宽大的床上。 室內热气扑面,陈设豪华无比,金银玉器比比皆是。 一睁眼的瞬间,一阵剧烈的疼痛让她差点再次昏厥过去。 待她挣扎著转过头来,却看到一头大熊一样的赫拉儿在一旁呼呼大睡。 当萨其娜的视线转移到床的另一角时,不由得浑身一抽,她的女儿琪琪格,就像一只猫仔一样,可怜巴巴地蜷缩在那里。 当然,琪琪格和她一样,浑身上下寸缕不剩。 “畜生……魔鬼……” 萨其娜哭吗了起来,慌乱地在室內寻找自己的衣物。 在床脚默不作声的琪琪格,早已是泪流满面,她从未想过自己会遭遇这般羞辱,心中对赫拉儿的恨意如熊熊烈火般燃烧。 就在昨夜,赫拉儿在滚烫的池水中戏闹够了,彻底让元蒙可汗忽烈儿的妃子们丟弃了最后一丝尊严后,这才意犹未尽地来到他的这间屋子。 早已被送到温泉行宫的琪琪格,万没想到这个畜生会连她的母后也一起带了过来。 而且,当著她的面,肆无忌惮地把她还在昏厥中的母后,用尽了各种办法凌辱。 “你这个禽兽!” 琪琪格终於衝著熟睡中的赫拉儿大声骂了起来。 这哪里是纳她为妃? 这不过是找了个光鲜的藉口,拿她来淫乐而已。 “放我出去……” 同时,没找到自己衣物的萨其娜,也蹲在地上绝望地哭叫起来。 萨其娜万没想到,在寄人篱下的同时,还遭受如此不堪的凌辱。 这种悖人伦的行为,让她最后一丝尊严都荡然无存。 “少她娘的在本王上面前嚎丧!” 被惊醒了的赫拉儿,饶有趣味地盯著地上的萨其娜,不屑一顾地又道:“还拿你在本王上面前当王后?告诉你吧!在本王上的眼里,你母女和那些两脚羊没什么不同,侍奉本王上,是你母女的莫大荣幸,要是扫了本王上的兴,有你好看的!” “求你了,放我们母女回去吧!” 羞愤得无地自容的萨其娜,目光一扫床脚神情呆滯的琪琪格,又把视线投向赫拉儿,哀求道:“你身上寧鶻至高无上的王上,身边又不缺年轻美丽的女人,何故费如此心思来折磨我这么个半老婆子?” “那是因为,你是元蒙的王后,在元蒙百姓面前,有著雍容华贵身份的女人,得到你,就等於本王上把元蒙的大地,已经踩在了我的脚下。” 赫拉儿得意洋洋,口气无比轻蔑地就是一句。 对寧鶻王上已经彻底失望的萨其娜,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个让她受尽了羞辱的地方。 “想走?” 赫拉儿嘴角一拧,笑道:“本王上放了你,你的女儿要走也行,隨你们便!” “真的放我母女走?” 萨其娜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望著赫拉儿,迎著赫拉儿让人琢磨不透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又道:“你真要放我们走?” “滚吧!” 赫拉儿嘴角带著一丝笑意,不耐烦地一挥手。 此时,蜷缩在床角兀自掉泪的琪琪格,就像受惊的野兔一样躥下床来,三步並作两步衝到萨其娜面前,拉起萨其娜的一只手急道:“母妃,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两个光溜溜的女人,顾不得用手捂住羞处,撒开腿就向门外赤著脚跑了出去。 令她母女意外的是,门外的大厅里,並不见有侍女和卫兵把守。 外面的天色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快,找衣服穿起来,这等模样,让我们如何出去见人?” 慌乱之余,萨其娜冷静下来,目光开始在大厅里搜寻能够遮羞的衣物。 大厅內薰香繚绕,散发著令人舒適的味道,但这种味道也令人神魂顛倒。 视线所及之处,就是不见有任何的衣物出现。 突然,萨其娜把目光,停留在铺在座台上的几张皮张上面。 硬木打造的座台上,铺著柔软的熊皮、豹皮,还有宽大的狼皮和狐皮。 这些物件,在任何王公的家里並不少见,寧鶻王上的温泉行宫里有这些,也是极其平常的了。 只要能遮羞,管它什么毛皮? 萨其娜扯过一张宽大的狼皮,又把一张毛色火红的狐皮扔在琪琪格面前,急道:”快,围在身上,我们这就走。” 母女二人,慌乱地在身是裹满了狼皮和狐皮,怕引起外面卫兵的注意,就推开侧面的一扇门光著脚走了出去。 “嗷嗷……” 就在母女二人刚走出那扇门的时候,几头高大的敖犬,低吼一声就跑了过来。 从敖犬后胯下露出来一尺长的物件来看,这是一群正在发情的公敖。 望著脑袋如斗的敖犬,萨其娜双腿一软就瘫软在地。 琪琪格也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也只有她知道,这些敖犬是用来做什么的…… 第352章 血色染红的月光 獒犬们並没有扑上来撕咬萨其娜。 这一点,让她多少感到有些意外。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惊得萨其娜差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呼哧呼哧喘著粗气的几头獒犬,耷拉著长长的舌头,围绕在她和琪琪格身边到处嗅个不停。 突然,萨其娜像是明白了什么? 此时已经迟了,牛犊一样的獒犬,爭先恐后地把两只巨大的前爪搭在二人的肩头,从背部將二人疯狂地按得趴了下去…… 就在昨夜寧鶻王上在温泉行宫里尽情寻欢的时候,关口严阵以待的寧鶻军队却是高度戒备。 关口前高举著火把的大夏军队,却没有就地扎营,而是在关口前半里地处一字摆开。 “將军,大夏兵马有向我军发动攻击的准备!” 一名斥候进来军帐,急急向寧鶻守將巴顏稟报。 巴顏眉头紧锁,大步走出军帐,望著对面开阔地上无数火把,狠声说道:“所有的弓箭手准备,大夏军队敢踏进我防线半步,尽数射杀!” “轰轰轰……” 巴顏的话刚落,一阵惊雷般的巨响隨即传来,一团团碗口大的火球,带著呼啸之声就在他面前的阵地上炸开。 霎时间,惊天动地的巨响声接连不断,阵地上寧鶻和元蒙的联防兵卒们,被火球炸得身躯都飞上了半空。 “快跑,我们挡不住……” 突来的炮火打击,让阵地上士兵们惊慌失措的时候,突然有元蒙的兵卒大喊一声,然后就四散逃跑。 “不要慌,都给老子衝上去,谁敢后退,杀无赦!” 看到无数的兵卒被炸得支离破碎,又有元蒙部分的兵卒开始逃离阵地,巴顏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大吼道:“都给老子听令,胆敢逃跑的,全部给老子砍了……” 这一声大吼之下,回过神来的寧鶻兵卒们,纷纷把尖矛对准了不断向后涌来的元蒙兵卒。 “谁要是阻拦,老子砍谁的脑袋,兄弟们,不要给寧鶻卖命了,我们杀出去再说……” 在不断的火炮攻击引起的爆炸声里,蜂拥后退的元蒙兵卒,已经和阻拦他们的寧鶻 兵卒混战在一起。 惨叫声,咒骂声,刀枪清脆的撞击声和尸体沉闷的倒地声交织在一起。 寧鶻和元蒙接壤的这断开阔边界上所设的关口,立刻就陷入了一片巨大的混乱。 元蒙兵卒和寧鶻兵卒,顶著半里地之外大夏军队的炮灰轰炸,双方近身就廝杀起来。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砍倒寧鶻兵卒的元蒙兵卒,突破一个被包围的缺口,就没命地向夜色中逃窜。 如此一来,看到身边同伴们不断倒下的寧鶻兵卒们,也慌乱了起来。 “將军,我们扯吧?” 一名浑身是血,披头散髮的百夫长,提著一把满是豁口的弯刀,狼狈不堪地衝到巴顏面前急道:“顶不住了,我们扯吧!” “混蛋!” 巴顏气急败坏地举著手中弯刀,目光一扫眼前狼狈不堪是兵卒们吼道:“临阵脱逃者,人人得以诛之,谁再敢提撤退,老子先砍了他的脑袋。” 说著,巴顏目光看到又有元蒙兵卒潮水一个退了回来,眼里顿时凶光一闪,吼道:“射死这些胆小鬼,不要放过一个。” 此言一出,从后面衝上来的寧鶻兵卒,手中的弓箭纷纷对准退回来的元蒙兵卒就射。 “跟他们拼了,这些狗娘养的,让我们在前面送死,他们躲在后面把我们当替死鬼……” 元蒙军队中有人大叫起来,兵卒们也纷纷张弓搭箭,和阻拦他们撤退的寧鶻兵卒对射起来…… 一时间,阵地变成了地狱,还没和大夏北防军谋面的韃子联军,已经自相残杀得血流成河。 加上被火炮轰炸而死的,转眼见韃子联军就死伤过半。 察觉不妙的另外两处守军,突然发现有元蒙兵卒四处逃窜,变立刻从两侧向中间的这段关口增援过来。 另外两处寧鶻军队的加入,很快就將剩余的元蒙兵卒杀了个精光。 此时,几乎所有的寧鶻守军,都集中在中间这断关口的阵地上。 方才由於激烈的自相残杀,没有寧鶻兵卒们注意到半里地外的大夏军队,已经有上前人马向前挺进了三二百步。 “各部注意了,大夏军队靠近我防区防线,弓箭手全体出动,將靠近我寧鶻防线的大夏兵马尽数射杀……” “噠噠啦……” 巴顏的吼声还没停下来,一阵密集的爆响,又从对面不足三百步的大夏北防军阵营中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爭先恐后补充了上去的弓箭手们,一排接一排地齐齐倒了下来。 刚开始,巴顏以为是自己的弓箭手们进入了臥射状態,待他身边的几个手持弯刀和长枪的兵卒脸上和胸口爆出一团团血倒下的时候,他这才意识到,倒下的兵卒们,绝对不是进入了臥射状態,而是被对面的大夏军队手持的古怪兵器杀死了。 “顶住,不要放他们过来……”愤怒的双眼喷火的巴顏,又一次举起手中的弯刀大吼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自己左腿面上一麻,隨即一阵钻心的炽疼感就袭上大脑。 “扑通!” 在几名兵卒胸口冒出一团血倒地的同时,巴顏一个站立不稳,右腿就跪了下来。 “顶住,杀……” 右手握著弯刀撑住地面的巴顏,后面的话还没喊出,脑袋向一侧猛然一歪,身子隨即就向前一栽就没了声响。 “噠噠噠……”的爆响声接连不断。 大片大片的寧鶻兵卒,就像被割倒的芦苇一样扑在地上再也没能起来。 关口外面的大夏北防军,排成了一线齐齐向这边压了过来。 整个关口,大夏北防军没人喊杀,只是一个劲地向前推进。 但寧鶻的兵马就不同了,惨叫声彼此起伏,没倒下的兵卒们,被突来的死亡嚇得握不住手中的兵器,有些回过神来的兵卒,和之前的元蒙兵卒一样,开始向后方拼命地逃窜。 惨澹的月光下,冷风裹著死亡的恐怖,地上银色的积雪,已经被血水染成了赤红。 不等有人下令撤退,陆续回过神来的寧鶻兵卒,潮水一样地四散逃命。 不到半个时辰,近四万兵马的寧鶻与元蒙的联合守军,已经有超过三万的兵马倒下。 就是逃跑过程中的兵卒,在大夏北防军的追击下,不断有人倒地死去。 第353章 亡国之奴任人摆布 天色黑了下来,进入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段。 映著火把的光亮,骑在马背上的叶十三一脸的冷峻。 倒是一旁跟著的周釗,神色惊讶得毫不亚於寧鶻的將领们。 火器里的长枪,已经够让人胆寒的了。 这五十挺新式武器,杀起人来就像割草。 如此厉害的杀器,周釗想不到叶十三会製造出来。这个奴籍出身的烽燧兵,脑子里究竟有多少让人魂飞魄散的玩意儿? “大將军,他们都逃了?” 周釗还完全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望著地上让人无处下脚的尸体,又抬头看著远处。 叶十三嘴角一扬,笑道:“不逃?难道在这里等死?” 说完,叶十三冷冷又道:“派几个人回去报信,让查尔津城的人前来打扫战场,血卫军不能为此停留,隨本帅踏平银滩城。” 一万兵马毫髮无损,却让四万敌军兵败如山倒,丟下三万多具尸体和粮草,剩下的不足五千人跑得没了踪影。 如此威力十足的杀戮,让血卫军们兴奋不已,一万大军排列有序,绕过遍地的敌军尸体,从阵地两侧能下脚的区域向银滩城方向挺进…… 睡到自然醒的赫拉儿,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桌子后面,一手端著奶茶,一手用刀子叉著一块鹿肉,正在津津有味地吃著早饭。 “稟报王上!” 一名卫兵匆匆进入,向赫拉儿稟道:“元蒙王后和她的女儿琪琪格撞墙自尽了。” 撞墙自尽? 赫拉儿的脸上,连一丝惊讶都没露出,头也不抬地说道:“死两个女人算什么?剁碎了餵狗就是。” 卫兵领命退下,赫拉儿继续大快朵颐,仿佛刚刚听到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过来一会,赫拉儿像是想起了什么? “去,把忽烈儿可汗的其他几个妃子带过来。” 侍奉在一旁的几个侍女,光著身子就出了房间,不大一会就带著同样光著身子的五个妃子进来。 五个年龄各异的元蒙妃子,双手下垂交叉在腹下,低垂著脑袋颤巍巍地在赫拉儿面前站成一排。 “奴婢们见过王上!” 带著颤声的妃子们,已经没了昨日的嫵媚,企图傍个寧鶻王族当靠山的念头,此时已经荡然无存,伴著她们的只有无尽的羞耻感和被虐后深深的恐惧。 保命,才是最主要的。 至於羞耻,作为女人来说,任何时候都是男人是玩物。 “都饿了吧?” 赫拉儿抬起头来,向眼前的五个元蒙妃子投去戏謔的目光,嘴角一扬又道:“饿了就坐下来,陪本王上用膳,一会本王上还有要事给诸位。” “谢王上!” 底层著脑袋的妃子们,躬著身子紧紧捂著腿根,谢过赫拉儿后,缓缓在长条矮桌前跪了下来。 被虐了大半夜的妃子们,此时已经是飢肠轆轆,抓起桌上的肉食和奶茶低著头就往嘴里送。 没有什么比飢饿更可怕了! 在食物面前,已经忘记了羞耻的妃子们,一手抓起烤鹿肉,一手端著奶茶碗,生怕慢上一拍,眼前的食物就会被旁边的姐妹们抢光一样。 目光一爭相抢食的元蒙妃子们,缓缓说道:“你们几个,儘快想办法和你们的娘家取得联繫,让你们娘家的那些部族,和我寧鶻联合起来,夺回被大夏军队占领的查尔津城。” 赫拉儿的帐,算得鬼精,他为这些亡了国的妃子们提高庇护,给一个空头的身份,然后利用这些妃子们串联她们在元蒙各部族的娘家人,来为寧鶻王上赫拉儿的宏伟蓝图出力。 “若是谁娘家背后的部族出力最多,本王上就封谁为寧鶻的贵妃。” 权力下的身份,是最大的诱饵,赫拉儿为这些女人们画了个不小的饼。 这利诱是有了。 剩下的,那就是威逼了。 赫拉儿目光一扫眼前的五个元蒙妃子,声音突然变冷,厉声道:“你们的萨其娜王妃,却没有如此殊荣的机会了,她已经和她的女儿琪琪格,去见忽烈儿汗王了。” 此言一出,嚇得其中的一个妃子把奶茶碗打翻在地。 赫拉儿方才的话,已经表明萨其娜王妃和琪琪格公主,已经不在人世了。 况且,这年方二八的琪琪格公主,被封为妃子还不足三天。 “本王上的话,你几个都听清楚了?” 赫拉儿淡淡又是一问。 嚇念头陡然一惊的妃子们,生怕回答得慢了,就会落得和萨其娜王后一样是下场。 “臣妾们听明白了……” 五个妃子纷纷放下手中的食物,爭先恐后地点头答应。 “如此甚好!” 赫拉儿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下来,笑道:“用完膳后,你几个就去写书信,然后每人拿出一件信物,本王上自有办法送达到你们娘家的部族。” 就在五个元蒙妃子急忙进食的时候,早已慾火焚烧的赫拉儿,迫不及待地拉过一名在一旁奉茶的侍女,当著五个元蒙妃子的面,心急火燎地当眾亲热起来。 赫拉儿的如此举动,被羞臊得满脸通红的五个元蒙妃子,大气都不敢出地往各自的嘴里塞食物。 吃饱了肚子,赶快回驛馆给娘家写信,爭取能得到赫拉儿的宠爱。 她们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赫拉儿的野心已经完全表露了出来,他的目的就是一统元蒙各部,然后成为元蒙各盟部最大的汗王。 谁主宰元蒙? 已经不是这些女人们能左右的事了,但她们心里清楚,能不被除掉,而且还能保持一个尊贵的身份,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这一顿不太早的早饭,几乎快到午时才结束,大汗淋漓的赫拉儿,也鬆开了那个壮实的侍女,死狗一样地瘫软在地毯上。 就在五个元蒙妃子慌忙起身,正欲离开的时候,一名从王宫来的卫兵,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 “稟王上!” 满头大汗的卫兵,直接衝到长条矮桌前跪倒,丝毫不顾几个光著身子的女人在场,急道:“大事不好!防线失守,大夏军队已经向我王城杀来。” 此言一出,犹如惊雷当头炸响。 四万兵马驻守的防线,就这样被大夏军队给破了? “消息可靠?” 赤身裸体的赫拉儿,来不及拿衣物遮羞,蹦起来就吼道:“这段时间边境毫无动静,也无大夏北防军出兵的跡象,如何一夜之间我防线会破防?” “千真万確啊王上!” 从王宫来的卫兵大口喘气,结巴说道:“驻守我寧鶻防线的兵马,有好几千兵卒逃了回来……” 第354章 真理就在大炮的射程之內 “咚!” 赫拉尔把一只碗口大的拳头,狠狠地擂在眼前的长条矮桌上,震得元蒙妃子们方才喝过奶茶的银碗,应声掉落在地上。 “传我王令下去!” 赫拉尔几乎是暴吼著,发令道:“集结城中所有兵马,登上银滩城,不能让大夏一卒一兵,靠近我王城之下半步。” 霎时间,温泉行宫里就乱了起来。 浑身一丝不掛的侍女和元蒙妃子们,惊慌失措地东奔西跑,在寻找可以遮羞的袍子。 獒犬们也是咆哮不已,挣得脖子里的铁链哗啦啦直响。 “快,卫兵护驾回城!” 赫拉尔差点忘了,他的温泉行宫还离王城十里地远。 要是大夏北防军提前一步,他就进入不了高大坚固的银滩城了。 如果被大夏北防军发现这处地方,仅靠他从王宫带来的那些侍卫们,就是加上守卫温泉行宫的卫兵,那也远远不够给兵马上万的大夏北防军塞牙缝。 陷入慌乱的温泉行宫,原来值守在这里的卫兵和侍女们,也爭先恐后地想跟著赫拉尔逃回城內避免战火。 已经坐上了马车的赫拉尔,突然回头吼道:“其余人留在原地,违令者斩!” 这一声令下,五个元蒙妃子都傻眼了,为了减小出行目標的赫拉尔,居然无耻地只带了一百侍卫,其余的侍女这些,一概让留在温泉行宫。 一阵绝望袭来,五个元蒙妃子,不由得华容失色,在心里咒骂起来这个见利忘义的寧鶻王上。 被留下的侍卫们,纷纷拔出佩刀,把蜂拥而上的侍女,还有元蒙妃子们逼进行宫。 赫拉尔在仓皇逃窜银滩城的路上,放眼可见还有从边境防区溃败的兵卒们,正向王城逃窜而来。 待赫拉尔在侍卫们的护送下,仓惶进了城门,发现王城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先一步逃回来的兵卒们,大肆地宣扬著大夏北防军是如何的猛不可挡,真实加夸张的描述,本是为了掩饰他们这些守军的狼狈和无能,但这种言行,更加引起了城內守军的恐慌。 “呜呜呜……” 银滩城四面的城楼上,已经响起了紧急的號角声。 城內的大户人家,听到风声后已经紧闭了家门,街面的店铺也早早打烊,手持兵器的寧鶻兵卒们,纷纷给城楼上搬运迎敌的擂木。 为了防止大夏北防军借著云梯强攻,成桶的羊油也被运了上去。 几个回到驛馆的元蒙王爷们,得知边境的守军已经溃败,他们心里已经明白了,这银滩城怕是也快被攻破了。 此时,王爷们都在急急忙忙地收拾各自的细软,没有人在意他们的萨其娜王后和五个王妃回来了没有? 亡国之奴,此时已经顾不得许多,心里已经盘算著该向哪个部族逃亡? 边境已破,说明他们元蒙协防的那一万兵马,已经变成了大夏军队的刀下只鬼。 就眼下的百十个原来的侍卫,也被寧鶻的一名將领驱赶著上了城头御敌。 就在银滩城里乱成一团的时候,叶十三带领的一万兵马,已经开到银滩城的西门外。 此时的四面城楼上,寧鶻的將领们严阵以待,边境防区的破防,著实让他们清醒了过来,大夏北防军的武力,根本不是传说中的那么不堪一击。 在此之前,他们原以为元蒙查尔津城的失守,那是哲別带走了最精锐的军队所致,这才让大夏北防军钻了空子。 眼下看来,他们都错了。 四万兵马抵挡不住大夏北防军,从而丟失了关口,而眼下的银滩城里,兵马数量还不足三万。 寧鶻不是没有兵马,而是向其他关口都布了兵马驻守,光挨著虎头关的那一面,为了防止重新占领了虎头关的大夏北防军偷袭,足足將两万大军,布置下来阻拦虎头关的北防军。 而其他防线上,也是多少都布置了一些兵力,这就让原本兵力雄厚的银滩城,显得是弱爆了许多。 结合到大夏北防军的战绩,无人敢下令打开城门摆开阵仗了开战,能守住这座王城,还得跪求长生天佛保佑了。 与此同时,周釗举目凝视西城楼片刻,道:“大將军,看城头的样子,四面城楼加起来,这寧鶻王宫所在的银滩城,恐怕不下三万兵马防守。” 这话,更加刺激了叶十三的神经,眼里寒芒闪动,冷声道:“管它多少兵马!依本统帅看来,这守城的兵马越多越好,免得我逐个去追杀他们。” 周釗心头一凛,隨即拱手道:“那么,末將派人前去喊话?” “喊话?” 叶十三眉头倒竖,狠瞪周釗一眼,厉声道:“打就是了,费那口舌有个屁用,要是喊话能达成邦交友好的协定,还要军队做什么?” 叶十三就这么不讲规矩,已经兵临城下,再喊那么虚套的狗屁陈词作何用途? “打!” 叶十三眼里杀机爆棚,怒吼一声道:“轰破城门,踏平银滩王城,让寧鶻王上在他的王宫门外跪迎本帅。” 如此霸气的话,也只有叶十三才能说得出来。 而且,他是说到做到,不是吹牛放空炮。 真理在哪里? 真理就在叶十三腰间的残刀之下,就在大炮的射程之內,而不在读书人毫无用处的夸夸其谈中。 叶十三的一声令下,五十门火炮齐发,二百步外的西城楼,顿时就被炸得四飞的烟尘笼罩。 眨眼之间,高大巍峨的西城楼,霎时就变成了一堆废墟。 五十门火炮又分成两组,一组炮口分散开来,对准了城头上的寧鶻兵卒们,另一组炮口却集中火力,对准了坚实无比的西城门。 “轰隆隆”的炮声,震得城头上寧鶻將领和兵卒们的耳膜都出了血。 只有大夏北防军,每个人的耳朵里都塞著羊毛糰子。 在炮火不断的攻打下,血肉横飞的城头,到处燃起了熊熊大火。 那些原本用来抵御北防军用云梯攻城的羊油桶,却被炮火击中后,被点燃的羊油,带著火舌流淌得到处都是,来不及疏散的寧鶻兵卒们,瞬间就陷入一片火海。 没被炸死烧死的弓箭手们,射出的羽箭还不到离北防军所在处的一半距离,就已经纷纷落地。 两扇坚实的城门,被集中起来的炮火眨眼间就炸得粉碎。 紧接著,五十辆装载著加特林机枪的小轮车,被大夏北防军推在前面,小轮车后面,又是阶梯式的两千长枪手。 第355章 踏平寧鶻王城 在猛烈的炮火打击下,伤亡惨重的寧鶻守军,纷纷退下城头。 令这些守军没料到的是,从城头慌张撤下来的兵马,还没疏散开来,就被涌进城门的机枪扫射得倒下了一片又一片。 城外的炮火依然猛烈如天雷。 城內连紧急疏散都没机会的守军们,在机枪的扫射下堆尸如山。 侥倖没被射杀到的寧鶻兵將们,此时已经被嚇破了胆,他们哪里见过如此的杀人阵势? “饶命啊!” “別杀我们……” “我们投降,放过我们……” 已经被嚇得魂飞魄散的寧鶻兵將们,以为大夏北防军是天神在助,纷纷扔掉手中的兵器,就地跪下连连磕头求饶。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叶十三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寧鶻守军死於非命? 但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丟掉了兵器磕头求饶的降兵。 眼前堆尸如山,血流成河的景象,叶十三的心里也是一阵颤抖。 寧鶻王上赫拉尔所犯下的滔天罪恶,却由这些活生生的兵卒,用生命来扛下了所有。 经歷过不少阵仗的周釗,也不忍心看到如此惨烈的场面。 “大將军,他们降了?” 周釗带著忐忑不安的惊恐,试探著向叶十三就是一句。 “哦!” 叶十三目光转移到周釗脸上,淡淡说道:“既然如此,依你之见?” 借驴下坡的叶十三,把问题又踢向周釗。 周敬面上一紧,拱手急道:“依末將看,既然他们投降,那就接收了这些兵马,再杀下去,那和屠城无二啊!” 屠城? 这顶帽子可大了! 不战屈人之兵,此乃战爭法则,更是作为一个名將的肚量和仁德。 既然这些兵將都扔掉兵器跪地求饶,足矣证明这些人是从骨头里怕了。 既然叶十三应了周釗所求,后面进了城门的七千骑兵,迅速地就將城內四处控制了起来。 西城的守军一投降,其他三面城楼上的兵將们,这才看到了活命的机会,主动交出兵器,接受大夏北防军骑兵的控制。 “带路吧!” 叶十三指著一名回鶻將领,冷声就是一句。 寧鶻將领神情一震,隨即说道:“末將兀察遵命!” 这个叫兀察的守军將领,转身就指著王宫的方向又道:“启稟叶统帅,赫拉尔此时就在王宫里面,他刚从温泉行宫回来不久。” 其实,就是没有守军带路,叶十三也知道赫拉尔王宫所在的地方。 他只是在考验这些降兵的可靠程度。 “好!” 叶十三目光一扫兀察,沉声道:“本帅正想看看兀察將军弃暗投明的决心,你带五百人马將赫拉尔拿下,本帅就在王宫外面静候佳音可好?” 说完,叶十三示意周釗,让给兀察发还五百把收缴来的兵器。 “请叶统帅放心,末將绝不辱使命!” 兀察一脸冷峻,和大夏人一样向叶十三抱拳一礼。 看著兀察领著五百降兵,杀气腾腾地冲向赫拉尔的王宫时,叶十三咧嘴笑了。 忽然,叶十三像是想到了什么? “何秀儿,山下那户牧民你还记得不?” 这突然的一问,让何秀儿顿时一惊,那户牧民,特战队员们谁不记得? “回大將军话,您说的可是蒲桂儿一家?” 何秀儿目光望向叶十三,又道:“她的男人叫德德海,听她说之前受伤瘸了一只脚,大將军还给德德海的儿子,当时还取了个叫『復生』的名字,蒲桂儿为此还高兴的不得了。” “没错,就是名叫蒲桂儿那户牧民。” 叶十三点点头,目光一扫眼前的卫兵,向何秀儿道:“你带几个原班人马去一趟,以防路上溃兵作乱,再带二百长枪血卫军,快马加鞭去把蒲桂儿一家接银滩城来,给她说,这是我的意思。” 说著话的空子,已经到了赫拉尔的王宫门外。 没走到门口,就已经听到里面激烈的砍杀声,十几个企图夺门而逃的王宫侍卫,刚窜出王宫的大门,就被叶十三身边的几杆长枪就地击毙。 王宫里面,负隅顽抗的侍卫们,多半已经被兀察所杀。 但也有降兵被凶猛的侍卫们反杀。 “兀察,你这个走狗败类!” 浑身是血的赫拉尔,提著一把刀柄镶嵌著宝石的金背长刀,喘著粗气破口大骂,“卖主求荣的东西,大夏北防军给你什么了?值得你反戈一击?” 兀察抹了一把被溅在脸上的人血,咬牙说道:“荒淫无道的东西,老子这就告诉你好了,为了银滩城的安寧,为了寧鶻百姓的明天,杀了你这个人神公愤的淫棍,就当老子是替天行道了。” 两人相互怒骂之间,兀察挥刀砍死了一名从侧面偷袭他的王宫侍卫,而赫拉尔也一刀砍翻了一名衝到他眼前的降兵。 兀察將滴著血的弯刀,缓缓指向赫拉尔,咬牙又道:“八年前,我同父异母的妹妹炎珠,被你强暴致死,我堂兄刚过门三天的新婚妻子,被你关起来淫虐致残,为修建温泉行宫,我年迈的大伯被石头砸死,你的恶行,三天三夜都数不完。” “还有,这畜生连老人都不放过,三年前他外出打猎,路过草场,连我年纪六旬的外祖母都不放过,外祖母被这畜生强暴后,羞於见人在马棚含恨上吊……” 被赫拉尔一刀砍翻在地的那名降兵,突然抬头抱住赫拉儿的双脚,嘴里狂喷著鲜血拼尽全力,趁机数落赫拉尔的罪行。 “去死吧你!” 赫拉尔没料到,被他砍翻的兵卒还没死时,反手一刀就从降兵的后背插了进去。 就在这一瞬间,兀察也是抓住机会斜砍出一刀,將赫拉尔的半只膝盖骨砍飞。 “啊……” 赫拉尔惨叫一声,身子一个踉蹌,紧急退后三步,举著金刀与兀察对峙著。 望著逼近了的降兵们,满身是血的赫拉尔狂笑道:“別说你们的妹妹和妻女,这寧鶻疆域內,上至天上的一片云,下到地上的一只蚂蚁,它都是属於我的,我是寧鶻的王上,这里的一起都属我所有,你们,你们这些贱民,居然敢造反?” 五百降兵,已经杀光了王宫里的侍卫,他们也有近一百多人被侍卫所杀。 剩下的降兵慢慢逼了过来,此时赫拉尔身边,已经不足二十名侍卫。 膝盖吃了兀察一刀的赫拉尔,摇摇晃晃已经站立不稳,举著手中的金刀狂笑道:“待我一统元蒙各部,下至六岁,上至六十的女人,只要本王上看得上,她们別无选择,给本王上献上你们的女人,那是你们的莫大荣幸……” “砰!” 一声尖锐的爆响,从兀察身后五十步外传来。 面目狰狞的赫拉尔,额头顿时就被炸开鸡蛋大的一个血洞。 就在赫拉尔向后倒去的一瞬间,兀察手中的弯刀快速砍出,在赫拉尔公牛一样强壮的身子倒地的同时,一颗硕大的脑袋就率先滚落在地。 第356章 大夏疆域,又多几处边城 赫拉尔身首分离之时,降兵们一拥而上。 在一片惨叫声中,剩下的二十几个侍卫,瞬间就被降兵们砍成了肉泥。 此时,叶十三背著双手,在一眾將领的拥护下,大踏步走了进来。 “无耻之徒,死有余辜!” 叶十三望著身首分离的赫拉尔,狠狠地骂了一句。 此时的王宫里面,到处都是尸体,血腥味令人作呕。 赫拉尔的一百多侍卫,那也是凶悍无比,五百降兵几乎近二百人,在他们的反抗中被杀死。 “很好!” 叶十三一瞥兀察和剩下的三百多降兵,点头道:“方才的话,本帅已经听到了,你们能为寧鶻百姓除害而砍了赫拉尔的脑袋,本统帅也好把寧鶻放心地交给你们治理,从此后,寧鶻和元蒙、大金、巴立这些部族一样,都属於大夏边城之列。” 这一战,直接灭了寧鶻城近两万守军,剩下甘愿投降的也有五千多人,还有一些兵將趁著混乱,从其他城门逃走。 叶十三耸耸鼻子,这王宫里的血腥味儿,真让他受不了。 “走,到驛馆议事。” 总得有个地方议事才行,反正把王宫得打扫乾净,起码也得半天时间,对於叶十三来说,这半天时间他能干很多事情。 101看书1?1???.???全手打无错站 兀察更是不傻,留下部分兵卒打扫王宫,他带著几名部將,紧跟隨叶十三去了驛馆。 银滩城中的驛馆,那可和城外官道上的驛站不同,这可是接待外邦使臣而设的堂馆。 叶十三对此並不陌生,居然走在前面带路,看著叶十三在驛馆內轻车熟路的样子,兀察和他的几名部將更是惊讶不止。 来到忽烈儿曾经住过的小楼下面,叶十三转头望向兀察,笑道:“如果本统帅没猜错,兀察將军一定是心中疑惑不已,奇怪本统帅为何对此地如此熟悉?” “回叶统帅话,末將正有此意!” 兀察脸上一红,坦然承认,丝毫没有隱瞒他对此事的疑虑。 叶十三嘴角一扬,指著眼前的而二层小楼,笑道:“还记得元蒙可汗忽烈儿吗?” 此言一出,兀察就像被雷击了一样,霎时就呆立当场。 “难道……” 兀察面颊一阵急抖,迟疑道:“刺杀忽烈儿可汗的,是叶统帅所为?” “哈哈哈……” 叶十三仰头一阵大笑,道:“还真让你给猜中了,在这楼上,砍了忽烈儿脑袋的人,正是本统帅。” 兀察万没想到,之前寧鶻怀疑的奸细所为,其实就是大夏北防统帅,亲自潜入银滩城的杰作。 当时为了求证忽烈儿和他新王妃萨日吉多的死因,寧鶻的朝臣们还为此爭论不休。 不管谁的推理占了上风,但总有漏洞被另一方提出来质疑。 这下,真相大白。 对叶十三的强悍,还有北防军战斗力的恐怖,兀察他们已经是怕到了骨头中了。 “走,看看那些王爷们!” 叶十三並没有登上他曾经此刺杀忽烈儿时的小楼,而是转身向一侧的另一幢房子走去。 这边的房间,住的可是元蒙的流亡王爷。 这些王爷们早已打包好了金银细软,只是苦於外面廝杀正烈而无法逃脱,在驛馆心神不寧地等待机会。 这下好了,三个王爷,被兀察带人给揪了出来。 “叶统帅请看!” 兀察指著王爷们打包好了的金银细软,还有已经停放在一旁的十几辆马车。 叶十三瞥了一眼垂头丧气的王爷和惴 惴不安的王爷家小们,缓缓说道:“既然三位王爷无处可去,本统帅就赐你们一片土地安家吧!” 一听叶十要赐土地给他们,三个王爷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叶十三把目光看向身边的陈七斤,道:“蒲桂儿和德德海放牧的地方,那一片区域够大的了,要是不够,可再向周边扩展十里地,安置三个王爷和他们的家眷,也是绰绰有余的了!” 这话,兀察不懂,周釗更是不懂。 但陈七斤懂,一旁的另外几个特战队员也懂。 “小的遵命,这就送三位王爷去那边。” 陈七斤一脸坏笑,也只有他完全明白叶十三的意思。 这些王爷们,元蒙的查尔津城是回不去了,其他部族也没有他们的立锥之地。 忽烈儿已死,这赫拉尔也被砍了脑袋,银滩城也就容不得他们继续享受了。 一听赐他们土地,王爷们顿时面上一喜。但又听到是让他们去边远地区放牧为生,方才的喜悦,霎时就变成了沮丧。 不过,好死不如赖活著。 好歹叶十三並没打算杀他们,更没有將他们驱逐。 放牧虽苦,但能活命。 叶十三把目光又投向伙房的方向,淡淡又道:“放牧是个好营生,没有邦交之事烦心,只管放牧牛羊就是,蓝天白云之下,无尘世的喧囂与聒噪,多美的日子啊!” 此言一出,兀察和周釗二人,差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叶十三可真够损的,將这些养尊处优的王爷们,赶到荒无人烟的地方放牧,还把这等苦闷日子,说得是如此清新脱俗。 这陈七斤更损,不愧是叶十三调教出来的人,一双小眼睛骨碌碌一转,瞅著眼前的大小包裹和箱子,笑道:“悠閒自在的放牧日子,带如此多的累赘何用?不如这样,留下这些身外之物,马车也是一户人家一辆,此等东西多而无益。” 话音一落,三个王爷当场就跪了。 “叶统帅,闰王爷开恩啊!” 王爷们磕头如捣蒜,恳求叶十三不要没收他们的財物。 叶十三斜眼一瞥地上的东西,还有一旁排成一行的十二辆马车,笑道:“陈卫队长已经替你们安排好了,还不快快感谢人家?” 杀人诛心啊! 叶十三不但没有答应王爷们的要求,而且还让这三个元蒙王爷,去感谢陈七斤的安排。 为了表现忠心的兀察,拱手一礼向叶十三说道:“末將请命,就让末將安排人手,送他们去该去的地方?” “好!” 叶十三背起手来,目光看向信誓旦旦的兀察,道:“派二百可靠人马,押他们去该去的地方。不过,还是给他们一些粮食,那边伙房有的是粮食,就给他们每户装一车好了,马车也多给一辆,毕竟女眷走如此远的路不太方便。” 此言一出,原本绝望至极的王爷们,又磕头谢道:“谢闰王爷恩典啊!” 草! 你们这些鸟人,原来不糊涂啊? 还知道在大金部族,老百姓都叫老子“闰王爷”的? 叶十三肚里一阵狠骂,面上依旧带著微笑说道:“应该的,大夏北防军,对自己的百姓还是照顾有加的。” 这话,直接將这些元蒙王爷,划拨到大夏的普通百姓行列。 第357章 大將军的话,小民哪敢不听 打发走了元蒙的三个流亡王爷,驛馆立即就清净多了。 叶十三命令兀察吩咐下去,让兀察的五千降兵,处理城中战死的寧鶻兵將的尸体。 银滩城里的秩序,暂由北防军负责维护,同时命令周釗,严禁北防军隨意骚扰城中百姓。 寧鶻的王爷大臣们,必须上缴家產,然后由北防军划定区域降为牧民。 不杀他们,已经是够仁慈上了。 他们的財產,將由北防军划拨出一部分,重新分配城外各处的穷苦牧民。 这一招,在大金和巴立两个部族,已经是有了显著的成效,对新政权的拥护,还得依靠广大的群眾基础。 如此一来,手中无兵马和兵器的贵族们,那可是掀不起半点的风浪。 这时候,伙房宰了肥羊,做了不少的丰盛饭菜。 就在准备开饭的时候,何秀儿带著一队血卫军长枪手们,风尘僕僕地已经到了银滩城。 “桂儿,这就是你娘家人的军队?” 望著银滩城里刀枪森森的大夏北防军,德德海心里不由得一阵发虚,隔著马车的窗户往外面看著。 其实,蒲桂儿的心里也没底。 在赶往银滩城的路上,隨处可见的寧鶻兵卒的尸体,她想到这里已经发生过一场特別惨烈的战斗。 但是过多的事情,何秀儿还是没有说。 何秀儿带著兵马找到她的时候,让她带上仅有的衣物,抱上復生,让德德海一起跟她去银滩城。 一进入驛馆大院,下了马车的蒲桂儿,一眼就看到站在一幢房子前面向几个將领训话的叶十三。 “真的是他们,我的娘家人!” 蒲桂儿的眼泪,在看到叶十三和陈七斤们的时候,一下子涌了出来。 这时候,叶十三也看到了何秀儿一行。 “小的见过大將军,蒲桂儿一家已经被接到了。” 一打照面,何秀儿单腿跪地,抱拳向叶十三稟报。 蒲桂儿看到此时的叶十三,却是一身战甲,而不是之前见到时的皮袍。 大將军? 那队二十人翻山越岭到她帐篷的头儿,居然是个大將军? 德德海更是紧张极了,银滩城里的状况,让他明白了这座寧鶻王上赫拉尔的王城,现在已经被大夏军队占领。 “小民德德海,携妻儿参见大將军!” 德德海毕竟是军伍出身,是懂得一些礼节的,上前向著叶十三就是一拜。 “免礼,起来说话!” 叶十三继而把视线,从何秀儿脸上转移到德德海身上。 “德德海再谢大將军给小儿赐名之恩!” 这下,德德海双腿跪了下来,向叶十三行了一个大夏人才有的跪礼。 有意思! 叶十三咧嘴一笑,顿时对这个德德海產生了兴趣。 “行了!” 叶十三把目光,看向抱著復生的蒲桂儿,又道:“外面冷,到里面说话。” “小民遵命!” 德德海抱拳又是一礼,然后从蒲桂儿的怀里,接过復生抱著,示意蒲桂儿跟他身边一起进去。 叶十三在一张铺著狼皮的高背大椅上坐定,然后示意眾將领在两侧也坐了。 “蒲桂儿也不要客气,就当这里是你的家了!” 叶十三笑意盈盈,目光望向一脸不自在的蒲桂儿。 蒲桂儿半天没回过神来,她的娘家兵爷们,曾经给她说过,让她可以选择任何在喜欢的地方生活的娘家人,居然是大夏边城北防军是统帅。 “喜欢银滩城吗?” 叶十三依旧笑意盈盈,目光看向蒲桂儿说道:“喜欢的话,你完全可以在银滩城生活。” 不喜欢又能怎样? 东大山下的草场,眼下只剩一顶破旧的毡帐,还有那一圈牛羊。 除此之外,她再也没有任何財產,清苦的游牧生活,无论如何也让她喜欢不起来。 “可我……” 在如此强大的权力面前,蒲桂儿不知道该如何说话?迟疑一阵,这又低声说道:“银滩城是好,但我和德德海能干何等营生?” 蒲桂儿的手里,是有一些当初叶十三们留下的银子,但她不知道,就凭德德海和她,那二十两银子,能在这银滩城做些何样的买卖? 对於牧民来说,城里的一间土坯房,都是一笔不小的財產。 一间小小的店铺,哪怕是卖些奶酪这些,也能將就著餬口过日子,但这银滩城房屋千间,哪一间是属於她一家三口的? 蒲桂儿的顾虑,在叶十三眼里,那简直就不是个事。 “先吃饭,都饿了。” 看到大盘的羊肉端上了桌,成筐的白面馒头也被抬了进来,叶十三指著大家面前的羊肉和馒头,笑道:“边吃边说,別让肚子受委屈,成天打打杀杀,不就为了一口吃食么!” 话是没错! 可就一口吃食,那可差別大了去了,烽火台的时候,一口稀汤都喝不饱。而且那糙米里面的砂子和老鼠屎,甚至要比米粒还要多。 战马的豆料,还有杂粮加野菜,更是难以下咽。 自从第一次杀退来犯的韃子兵时,烤马肉就成了叶十三最享受的食物了。 眼下,烤马肉是不怎么吃了,但粳米细面和现宰的肥羊,张口就能吃到。 叶十三玩笑式的说话,让在场的气氛瞬间就鬆缓了不少。 目光向德德海脸上一瞥,叶十三点点头又道:“本统帅给你一条新的活路,但你要这辈子不能亏待了蒲桂儿,要知道,本帅身边这些人,可都是她的娘家人。” 不要说叶十三这种带威胁的嘱咐了,就是叶十三不开口,德德海也不敢对蒲桂儿不好。 从何秀儿带著兵马,来牧场来接他们一家三口进城时,他就知道属於他一家三口的好日子来了。 “大將军的话,小民哪敢不听!” 一紧张,刚坐下的德德海,就地又跪了下来。 “起来吧!” 叶十三摆摆手,道:“今后,你就是这里的驛官,从此只有寧鶻部族,而不是寧鶻国了。” 说完,叶十三目光又投向兀察,朗声又道:“念你诛杀赫拉儿有功,且有悔过之意,本统帅代大夏朝廷,赐封你为寧鶻部族达鲁赤。” “兀察谢过叶统帅提携!” 面上一阵激动的兀察,压根没想到叶十三封他这么大的官。 当初投降,那只是情急之下的保命之举,没想到会得到如此丰厚的回报。 然后叶十三又从降兵里面,封了几个参领和佐领,让他们听命於周釗。 留下五千兵马,外加五百长枪手,十门火炮,十挺加特林给周釗。 眼下等於寧鶻归顺了大夏,也就是说寧鶻已经不用防御外敌,叶十三部署的这些兵力,完全是用来防止发生內乱。 寧鶻的军队,已经基本溃散了,近四五万兵马的战损,已经没有可战之兵了。 有五千降兵,加上留给周釗带领的五千多北防军,统治一个部族已经是绰绰有余。 喜极而泣的蒲桂儿,抱著復生双腿跪下,她万没想到,叶十三还让德德海做了驛官。 “民妇蒲桂儿,谢过娘家大將军的天恩!” 抱著復生长跪不起的蒲桂儿,再抬头时,已经泪流满面。 第358章 骂够了? 吃饭期间,兀察突然想到一事。 “还有一事,要稟叶统帅得知!” 兀察拱手又道:“赫拉儿劳民伤財,在西山脚下建有一座温泉行宫,里面四季如春,奇异草隨处可见,並且饲养獒犬十多只,有专门的卫兵的侍女值守,眼下王宫杂乱不堪,叶统帅可在温泉行宫住下来。” 叶十三本来想去虎头关视察,准备连夜动身,经兀察赫如此一说,好奇之下决定在温泉行宫住上一夜。 周釗闻言,拱手道:“如此甚好,就让崔明贵带五百血卫军,先把驻守那里的卫兵收拾了,好让大將军安心住下。”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道:“眼下城里杂事繁多,崔明贵还要负责城中防务,本统帅就带十八名卫兵就够了。” 算上吴六子,现有的特种兵只有十八个人了。 兀察一听,急了,惊道:“叶统帅不可大意,温泉行宫里面,赫拉儿的侍卫最少都有百人,就是那二三十个侍女,也是能骑善射,这些卫兵远远不够,还是末將亲自带五百兵卒先去清剿乾净。” “行了!” 叶十三大咧咧地一摆手,指著陈七斤他们说道:“当初,就在这驛馆,本统帅带著他们,还不是砍下了忽烈儿,还有他新王妃萨日吉多的脑袋。” 此言一出,兀察瞬间就被惊出一身冷汗,虽然他已经得知元蒙可汗忽烈儿是叶十三所杀,但不知道叶十三只带著这些卫兵进行的刺杀行动。 惊讶之余,好奇心又起。 兀察拱手一礼,急忙又道:“请问叶统帅,当时这王城戒备森严,加上边境防区的关卡更是四万大军驻守,叶大將军是如何进入寧鶻境內,又是如何进入两万多兵马防守的王城?” 这一问,也正是其他人都想知道的过程。 “呵呵!” 叶十三一笑,端过茶水先喝一口,然后才缓缓说道:“寧鶻边境的东大山,號称天然屏障,在本统帅眼里也不过如此。” “啊……” 兀察惊叫一声,瞪大了眼睛望向叶十三,不可置信地说道:“叶大將军是带著卫兵,攀越了东大山?” 这下,叶十三笑而不答,只管端起茶碗喝了起来。 这时候,蒲桂儿把怀里的復生递给德德海,然后插嘴说道:“还是让民妇说吧,当初大將军带著十九名卫兵,攀越东大山后来到民妇家里,起初民妇也是不相信……” 飞鸟都难以飞越想东大山,居然让叶十三徒步攀越了? 这下,兀察已经对叶十三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要说他们是乔装打扮混入寧鶻境內,这还有一说,谁知道他们居然成功地攀越了东大山。 如此一来,再进入银滩城,又进入驛馆刺杀忽烈儿,那就简单多了。 “叶统帅之神武,无人能及啊!” 拱手又是一礼的兀察,连连感嘆不已。如此看来,由他代表护送叶十三去温泉行宫的想法,纯属班门弄斧的大笑话。 叶十三嘴角一扬,指著陈七斤们说道:“要是他们十几个人,连百十个侍卫都对付不了,那要他们何用?” 此言一出,周釗心里的一个疑团,也迎刃而解。 叶十三曾经离开过大金的王宫一段时间,为此差点把香香郡主给急疯了。 现在他懂了,叶十三当初哪里是带著这些人去巡线? 那一定是在一处隱秘地方將这些人进行了十分严格的提升训练。 不然,吴六子,陈七斤,刘三和何秀儿们,眼里如何泛著令人不安的杀气? 就是一介女流何秀儿,原本就是个跟班的勤务兵而已,属於给叶十三端茶倒水的僕从,但此时的身手,已经不是一般的趟子手能比的。 军伍之人都知道,看一个人是否有杀气,不是看他手中的刀,而是看他眼睛里的刀气。 既然叶十三已经决定,只带十几名亲卫去温泉行宫,周釗也不好再坚持自己的想法。 兀察又是拱手一礼,道:“叶统帅既然不需要护送,那么末將只派两名兵卒给叶统帅带路。” “嗯!” 叶十三这下没有回绝,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不要把人手浪费在一些不必要的地方,眼下城內外急需大量人手处理后事,不敢有任何的懈怠和疏漏!” 说完,叶十三一挥手,陈七斤即刻就集合亲卫们出发。 一路上,还是能看到三五成群的溃兵,在荒野中漫无目標地逃窜。 “大將军!” 陈七斤指著远处几个狼狈逃窜的身影,道:“小的带几个人过去,將这些流窜敌贼给砍了?” “隨他们去吧!” 叶十三摆摆手,摇头道:“落到今天这境地,这些兵卒已经够艰难的了,只要他们不袭击我北防军,找不到新的落脚之地,就会自然散了。” 话是这样说的! 但叶十三的眉头,却是拧在了一起。 这种溃败的散兵,聚在一起就是祸患,要是无地可投,就会抢劫百姓成匪。 但此时,叶十三並不想理睬这种兵卒,无论是招抚,还是清剿,都得派出兵马四处去奔忙。 就眼前的事情,都够周釗忙乎的了,哪还有精力管这种人的死活? 这种兵卒,有家的自然会回家,没家的,要是归降北防军,那也不是一件坏事。 但他们选择了逃跑,就意味著他们甘愿与北防军继续为敌。 陈七斤通过叶十三的脸色,心里已经有数,作为边军统帅的亲隨,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马成是不在叶十三身边但机灵过人的陈七斤,也不逊色马成多少。 心领神会,那可是亲隨的必须功课。 “稟大將军,小的午饭吃多了,这肚子……” 陈七斤一手捂著肚子,满脸痛苦地望向叶十三,完全是一副要拉裤襠的狼狈架势。 叶十三眉头一皱,慍怒道:“懒驴上磨屎尿多,还不快去找地儿方便去?” “谢大將军!” 陈七斤嘴一咧,捂著肚子转身说道:“你们继续赶路,我一会就跟上来。” 叶十三神情自若,走在前头直奔两名降兵所指的方向。 待叶十三们的身影,被一片树林挡住的时候,陈七斤直起身子,望著不远处狂奔著的几个溃兵,眼里顿时一片杀机迸溅…… 此时,五个溃逃的兵卒,嘴里骂骂咧咧,不停地咒骂著北防军。 突然,他们被一条身影挡住。 “骂够了?” 身影一手执刀,冷冷地望著五个狼狈不堪的寧鶻兵卒。 短刀,革甲! “大夏北防军?” 陈七斤的突然出现,令五个漫无目標疯狂逃窜的寧鶻兵卒,惊得大叫起来。 五个寧鶻兵卒,发现只有陈七斤一人的时候,脸上霎时就露出了狞笑。 “原来是只两脚羊啊,正好宰了你,给老子们出出这口晦气!” 说著,五个寧鶻兵卒,缓缓举起弯刀,车轮一样把陈七斤围在中间。 陈七斤被五个寧鶻兵卒围住,脸上却是没有一丝怯意,大嘴一咧说道:“败军之卒,也敢在老子面前亮刀?” 一名寧鶻兵卒身子一躬,拉开了架势说道:“宰你这种两脚羊,一把刀就够了,何况我们是五把刀。” 陈七斤嘴角一扬,轻蔑地说道:“你们可知道,老子早就注意到你几个杂碎了?老子折回来,就是要试试一把刀砍五颗脑袋的滋味!” 话音未落,陈七斤突然出手,身子一个旋转,手中的佩刀划出一道银亮的圆圈。 “刷”一下! 一阵血雨,形成了一个圆形向圈外喷溅出去。 五个寧鶻兵卒的咽喉,被齐齐割开了三寸长的口子。 “九幽刀法,名不虚传!” 陈七斤把滴著血珠的刀身,在就近倒地的一具寧鶻兵卒的尸体上擦了擦,嘴里嘟囔一声,撒腿就向叶十三远去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359章 迷雾重重 陈七斤扬长而去,雪地上只留下五具脖子处往外喷血的尸体。 “大將军,累死小的了!” 追赶上来的陈七斤,气喘吁吁地望著叶十三。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叶十三回过头来,狠瞪准备跨上战马的陈七斤,骂道:“吃的时候没个够,拉的时候没个完,真是个现眼包。” 已经飞身上了马背的陈七斤,咧嘴笑道:“大將军说的是,小的记住了。” “哼!” 叶十三冷哼一声,目光盯著前面隱约可见的群山不在言语。 何秀儿和吴六子对视一眼,然后双双把视线,齐齐投向陈七斤。 “瞅著我干嘛?” 陈七斤嘴角一拧,向吴六子翻了个白眼,又道:“难道我脸上长啊!” 这一句,直接成功地將吴六子惹怒了。 吴六子牙一呲,小声说道:“小子,长能耐了?就是马成也不敢跟我炸刺,这才几天,你都成精了?” 听到吴六子训斥陈七斤,刘三蛋也催马撵了上来,狠狠地向陈七斤说道:“耍横,也要看看对手,別他娘的老是一副牛哄哄的样子。” “刘三蛋,小心老子捏爆你的那两蛋。” 不敢和吴六子顶嘴的陈七斤,对吴六子的徒弟刘三蛋可不怵。 反正,在亲卫中间,何秀儿是他们任何人都不敢得罪的。 何秀儿是叶十三的贴身女卫兵,那种关係不言而明。 再者,探马头子吴六子,就是卫兵头子马成,当初也是在吴六子面子不敢造次。 除了这三人之外,亲卫里面就数陈七斤横了。 “你这泡屎,拉的可真够时间!” 吴六子压低声音,生怕被走到最前面的两个带路降兵听到。 “就是,你不会连肠子都拉出来了吧?” 借著有吴六子在旁,刘三蛋也是衝著陈七斤就是一句。 “嘿嘿!” 见到有人起疑,陈七斤面上一阵得意,拿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撑开手掌的五指,在吴六子和何秀儿的面前翻转著晃了一下。 “呵呵!” 吴六子转怒为笑,向陈七斤竖了一下大拇指,低声赞道:“不错,你可比马成那狗东西强多了。” 就连平时不拘言笑的何秀儿,也半眯著眼睛低声说道:“行啊!今晚吃饭,我的一份扒你一半。” “可別!” 一听何秀儿要分一半的饭给陈七斤,刘三蛋可是急了,连忙摆手说道:“那货吃多了又得到处拉了。” “去你的!” 陈七斤手里的马鞭一扬,假怒道:“要是不服气,有的是机会让你也多吃多拉!” 几个亲卫话是没有明说,但心里都跟明镜似的,那些被打败的溃兵,本身就是一害,无处落脚的这些溃兵们,走到哪儿就祸害到哪儿。 杀人放火都是常有的事,抢粮食和財物,姦淫百姓妇女更是少不了的节目。 叶十三眼下,是腾不出手来清剿这些散兵游勇,但不等於就放过这些祸害们。 陈七斤方才借著吃坏了肚子去拉屎,目的就是避开带路的两个降兵,將看到的那五个溃兵给杀了。 当然,这些都是叶十三同意了的,只是那两个降兵没有想到而已。 眼下对寧鶻投降了的这些兵马,该安抚的安抚,该重用的重用,还不能让他们误会北防军残暴不仁。 非常时期,要有非常的手段,不然往往会適得其反。 “都別闹了!” 吴六子摆摆手,催马就紧跟了上去,前面雾气繚绕的地方,肯定就是那温泉所在的行宫了。 果然,打马走在最前面的两个降兵,勒住了马头,向叶十三说道:“统帅请看,前面就是温泉行宫,我们可以下马走过去了。” 山脚下,一片雾气腾腾,隱约有建筑的屋脊出现。 叶十三翻身下马,把马韁交给跟上来的吴六子。 “不错!” 叶十三点点头,迎著扑面而来的温暖湿气,拔出了腰间的残刀,示意后面的人警惕前面温泉范围。 奇怪! 听兀察说过,温泉行宫有不少的獒犬,如何他们已经到了近前,却不闻獒犬特有的咆哮声? 韃子的獒犬,不但体型高大,性子凶猛,而且嗅觉也是极其灵敏。 按常理来说,只要有人靠近这个区域,早有獒犬咆哮不已,值守温泉行宫的侍卫们,也就闻声而动了。 “你两个,可曾来过这里?” 心里也是一阵纳闷的叶十三,目光看向两个降兵,道:“为何如此安静,不似有人值守的禁地?” “回统帅话!” 一名降兵悵然一望雾气瀰漫之处,道:“小的只是知道此地,但从未进去过,王上的行宫,没有特许,就是兀察將军这等身份,也不能隨便靠近此地的。” “让我试试!” 一脸严肃的吴六子,把手中的马韁递给陈七斤,然后向前几步,低下身子就咆哮起来。 “嗷吼……嗷吼……” 吴六子像獒犬一样低吼一阵,前面雾气深处,丝毫不见有任何动静传来。 “待我侦查一番,你们做好准备。” 吴六子脖子一拧,拔刀在手,向刘三蛋摆了一下脑袋,刘三蛋就像狸猫一样,跟著吴六子向前一躥就不见了踪影。 “大家隱蔽,最好战斗准备。” 叶十三也是一句吩咐,率先向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后面奔了过去。 不大一会,剩下的人都找好了藏身的位置,握著手中的佩刀,全身贯注地盯著前面雾气繚绕的区域。 雾气深处,悄然一片死寂,周围的群山,也就像沉睡了一样。 “咪呜……” 突然,一声喵叫,让等候在外面的叶十三们神情一震。 眨眼间,吴六子和刘三蛋二人,从两个不同的方向窜了出来。 第360章 他乡遇故人 现了身的吴六子,向聚了过来的叶十三摇摇头。 “无人?”叶十三问。 “嗯!”吴六子点点头。 “都跑了?”叶十三又问。 “一个不剩。”吴六子又点点头。 陈七斤神情一急,插嘴道:“探查清楚没有?別是让人家藏起来打我们的埋伏?” “信不过就自个去看!” 刘三蛋一呲牙,插嘴也是一句。 “行了!” 叶十三一扬手中马鞭,沉声道:“都谨慎点,也別太大意,进去看看!” 制止了刘三蛋和陈七斤的斗嘴,叶十三把残刀插回腰间刀鞘,率先就一头钻进浓浓的迷雾中。 没走上几步,眼前一片开朗。 出现在眾人面前的,那可是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一样不少。 这里遍布泉眼,每处大大小小的泉眼冒著丝丝热气,热气升空后,在这边区域形成一片浓雾。 外面天气越是寒冷,这块区域的雾气就越是浓密。 绕过一片园式的景致,一幢圆顶建筑霍然出现在眼前。 这就是温泉行宫? 巨大的石块被凿成功整齐的长条,就像转头一样错落有致地砌成高墙,高墙上的窗欞,又是大夏南国的样式,里面悬掛著层层薄纱。 进得行宫大厅,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汪冒著热气的池水。 池边摆满的绿植,此时已经散落得四处都是。 做工精美的长条雕木桌,大多也是倒翻在地,烧制精美的瓷器,成了一地的碎片散落著。 皮裘,狐皮围脖,轻纱內衣,丝绸外衣……面料昂贵的女人衣物,也扔得是到处可见。 地上狼藉一片,没有吃完的食物,也在池水中漂浮著不少。 看来,这里刚遭遇过一场浩劫。 “大將军,这里有人!” 陈七斤兴奋的叫喊,让其他人霎时就把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 一喊有人,吴六子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起来。 “怎么会呢?” 刘三蛋也是,不可置信地就嘟囔一句。 就在这时候,陈七斤拎小鸡一样,拎著一个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进来。 “大將军,从地窖发现一个!” 陈七斤把手中拎著的人往地上一扔,得意地瞥了吴六子一眼。 这下,吴六子的脸,彻底绿了。 还真有人? 他搜寻了整个温泉行宫,却没想到地窖还藏著一个。 “军爷饶命啊!”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男子,“砰砰砰”直磕响头,“我只是个厨子,求军爷不要杀我。” 男子一口夹生的韃子话,口音的后味,满是大夏边城的土著腔。 叶十三斜眼一瞥地上的人,顿时觉得有些脸熟,脑子里也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厨子?” 叶十三眉头一皱,淡淡说道:“抬起头来。” 不料,这话一出口,地上的人骤然一抖,隨即抬头望向叶十三。 “叶千户大人,是您?” 中年男子的这一声叫喊,叶十三隨即一怔,然后就乐了。 “贾迎福,贾掌柜,如何是你?” 隨著叶十三的这一问,贾迎福就像见了亲娘一样,老大不小的人了,瘪著嘴就大哭道:“千户大人啊!小的这番遭遇,那可是一言难尽啊……” “大胆!” 贾迎福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没诉说完毕,就让吴六子一句打断,“原来你是大夏人,居然在此当奸细,而且对我边军统帅如此不敬。” 吴六子的这番强词夺理,嚇得贾迎福差点就尿了。 “叶千户,您可是知道小人的,小人这条命,还是叶千户……” “放肆!” 面对喋喋不休的贾迎福,吴六子再一次打断贾迎福的哭诉,呲著牙又道:“亏你还认得我边军统帅,那就好好交代你的问题!” 此时的贾迎福,把求生的希望完全寄托在叶十三身上。 好歹,叶十三也算是个熟人,並且是曾经放他一条生路的人。 但他不知道,此时的叶十三,在短短的时间里立下了赫赫战功,再也不是那个黄羊峴防区的下千户了。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左右一看,说道:“別嚇唬他了,让他慢慢说。” 当初为了从周敬堂手里搞银子,叶十三带著马成参与,其他人当然对贾迎福这个角色不怎么熟悉的。 “谢千户大人!” 贾迎福磕了个响头,爬起来怔怔地立在一旁。 “这里面的人,都去哪儿了?” 叶十三当然是挑要紧的先问,至於贾迎福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相信他自己会说的。 贾迎福抬起头来,缓缓说道:“回千户大人话,这里的成百侍卫,带著三十个侍女,察觉到银滩城外我大夏的军队打来后,把这里值钱的东西,尽数打包带著逃往深山去了。” 伸了伸细长的脖子,喉结一动,咽了口唾沫下肚的贾迎福又道:“还有五个元蒙的妃子,厨子,杂役也被侍卫们强行带走了。” 明白了! 就在叶十三们攻城的时候,这里的侍卫们判断到赫拉尔必败,所以抢先一步,在北防军破城之际,带著赫拉尔的侍女,还有元蒙妃子以及值钱的物件,躲进深山了。 “他们,为何没带著你?” 叶十三在一张被何秀儿扶正了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盯著贾迎福的脸又是一问。 “小的察觉不对,趁那些侍卫们收拾东西的时候,提前藏入菜窖辟祸。” 贾迎福说完,小眼睛里光亮一闪,似乎对他自己当场的机智选择,暗自一阵得意。 这鸟人,还真狡猾! 要不是他趁乱藏进菜窖,那些韃子侍卫,说不定就会杀了这鸟人的。 韃子侍卫们不傻,带著侍女和元蒙的妃子,可以给自己当老婆用,对於贾迎福这个大夏男人,那就是个多余的累赘。 不杀他,留著何用? 如此想著,叶十三兀自点点头,摆手又道:“你没回內地,如何跑这里给他们当厨子?” “难道,你的厨艺很好吗?” 对此百思不得其解的叶十三,紧接著又是一问。 这一问,也正是大家都想知道的一个问题,何秀儿也是知道贾迎福这个人的,就是当初贾迎福被抓到营房的那时候,她没有与之碰面而已。 “別老是千户千户的,叶大將军,现已是北防军统帅,你再敢对大將军不敬,我活剥了你的皮!” 何秀儿扬了扬手中的短刀,恶狠狠地向贾迎福就是一句。 此言一出,贾迎福浑身一抖。 “大將军明鑑啊!” 被叶十三此时的身份,嚇得一哆嗦的贾迎福又跪了下来,急道:“当初,小的离开黄羊峴后,一路昼伏夜行,歷尽千辛万苦才到达虎头关,不料由於没有边民通向牌无法进入內地……” 第361章 你他娘的命真大 “然后,小的辗转流离,最后流落到寧鶻地界。” 贾迎福说完,长出了一口气,垂著脑袋等待发落。 “本帅是问你,你如何在此地当了厨子?” 对贾迎福新的身份,叶十三依然充满了好奇。 “厨子?” 贾迎福一怔,隨即改口说道:“不瞒大將军您,方才那是小的信口胡诌,其实小的在这里,就是个种菜的杂役,偶尔也在伙房帮厨……” 囉里囉嗦半天,叶十三终於听明白了。 这个贾迎福当初被他放走后,情知边城是无法再呆了,去內地又没有出关证明,只有流落到寧鶻境內流浪。 活该这鸟人命不该绝,正好碰上温泉行宫招种菜的能手,贾迎福由此就在这个世外桃源安居了下来。 由於这里环境独特,在进山的峡谷地带,有几亩四季常绿的土地。赫拉尔准备在这片土地上种上蔬菜供王宫食用,可寧鶻人种菜却是外行,这就让流落到寧鶻的贾迎福抓住了落脚的机会。 大夏人习惯种植各类蔬菜,这让不善蔬果的寧鶻韃子们羡慕不已。 在韃子们的生活地,蔬菜解肉腻,助消化,品种多,口感又独特,是属於奢侈类的佐餐食物,也只有皇族才能享受得起。 “你他娘的命真大!” 叶十三点点头,向跪在地上的贾迎福又道:“起来吧,和他们把这里收拾收拾,今夜本帅就住此地了。” 又捡回了一条命的贾迎福,千恩万谢地带著亲卫们开始打扫卫生。 不大时候,温泉行宫被收拾都井井有条。 当然,晚饭更是丰富,不但有鹿肉可以食用,还有几样新鲜碧绿的蔬菜,被做出了样端上了桌。 这一夜,亲卫们轮流值守,轮流泡温泉把自己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也洗了个乾净。 一脸怯意的叶十三,躺在一张铺著熊皮的软椅上,懒洋洋地说道:“要不是军务在身,老子真想在此住上一辈子。” 何秀儿在一旁梳理著湿漉漉的头髮,低声说道:“大將军若是喜欢住在这里,何不把老夫人和彩儿妹妹,也一起接过来?” “唉!” 不料,叶十三却是摇摇头,嘆息道:“本帅就是劳碌命,哪有享受这等清閒的时候?” “这有何不可?” 何秀儿望著叶十三的脸,道:“眼下外族已经尽数归顺我大夏,这些部族,都是大夏边城的一部分,大將军如此战功,就是被朝廷封王也不为过,区区一座行宫而已,与大將军的战功比起来,这等享受也是微不足道。” 这番话,真让叶十三对何秀儿另眼相看。 一个平日沉默不语的边城女人,居然有著如此的见地和领略。 这个对他百依百顺,尽心服侍的女卫兵,能说出如此有格局的话,还真让叶十三暗自惊讶。 “难道,你不想香香郡主,也搬过来一起住?” 提起他的亲人,叶十三突然又想起香香郡主,便迎著何秀儿的目光,又是一句反问。 这一问,何秀儿一怔。 何秀儿梳理著湿漉漉的长髮的手,不由得在额前一停顿,继而幽幽说道:“寧鶻又不是她打下来的,既然大將军愿意让郡主搬过来住,小的有何理由拦著?” 话音是不高,可醋意甚浓。 女人啊! 在前世的现代,叶十三没少带著学姐学妹们去开房。 可眼下大权在握,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民间的闺秀,外族的公主,还有眼下元蒙和寧鶻的那些妃子们,只要叶十三想睡她们,谁敢对他说个“不”字? 然而,叶十三却没了往昔那种隨意放纵的心思。 他的心里,已经从渴求吃一顿饱饭,到心繫家国天下的状態。 对郑家的仇恨,他一刻都没忘了,但大夏万千百姓的福祉,似乎占据了他时刻准备復仇的心理空间。 自从修习了前世现代的那种心法,他的体格,已经不再是陪太子读书的替身那般羸弱。 被赵大牛殴打造成的脑伤,也逐步被治癒后,歷歷往事,让他又陷入一种极度的困惑之中。 香香郡主,居然是他的未婚妻,这个白月光,也是仇人肃王郑岳嵩的掌珠。 一想这些,叶十三一阵头大。 他看著何秀儿,心中泛起別样的涟漪。 这个女人,郑一刀死后,就默默跟在他身边,到如今能坦诚表达內心的醋意,说明叶十三已经是她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 “本帅可没说一定要让郡主搬来,她在大金部族的闰王府呆待著,享受大金百姓的顶礼膜拜,岂不是正合她的脾性?” 以她高高在上,飞扬跋扈,又任性妄为的性子,大金的达鲁赤库库巴,正好听她的使唤。 加上老酒鬼乌力吉巴特尔,还有机灵鬼吉格勒围著她转,她才懒得操心这仗该如何去打? 镇北王在边城的势力,她有辱使命没有完成肃王和皇后交给她的任务。 可她却重拾旧梦,从此牵手白月光,甚至肚里已经怀了叶十三的娃儿。这一点,京都方面至今还被瞒在鼓里。 听叶十三如此一说,何秀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却又很快掩饰过去,故作镇定道:“人家可是肃王府的郡主,又是前来边城监军,而且还是大將军的未婚妻,大將军自有决断,小的只是隨口一说。” 叶十三直起身子,轻轻抬起何秀儿的下巴,认真道:“在本帅心里,你早已不是普通的女卫兵,有些话,无需藏著掖著。” 何秀儿脸颊泛红,心跳陡然加快,她从未想过,面冷如铁的叶十三,会如此直白地跟她吐露心意。 此时,窗外微风轻拂,竹叶沙沙作响,在这个季节,能见到南方才有的翠竹,也实为一种罕见的情景。 看来,荒淫无道的赫拉尔,不但热衷於营造欢场气氛,又諳熟大夏文化。 这些,从温泉行宫的陈设,就可以看得出来。 他能得到的每一个女人,都被他肆意地淫虐。天生一副公牛体格的赫拉尔,简直就是那些女人的恶梦。 一座淫宫,已经在叶十三的脑海里,有了閒养之地的雏形。 招一些下人,专门伺候叶刘氏和彩儿,让这两个苦命的女人,也有个安逸舒適的日子可享。 “贾迎福完全可以留著,此人精明能干,只是遇上了本统帅,这才倒霉得到如此地步,他曾经可没少给周敬堂敛財。” 叶十三又有了打算,如果把叶刘氏和彩儿接过来住,贾迎福倒是个管事的好手。 此人两次死里逃生,全拜他叶十三所赐,忠诚度,那是毋容置疑的,起码他怕,他所怕的一切,叶十三都能主宰他的生死。 至於香香郡主,目前还不好安排,和郑家的事没了之前,他不想把自己捆绑在这个由別人先废弃的婚约上。 第362章 恭迎统帅 一夜缠绵,只恨夜太短。 天刚放亮,叶十三就已经洗漱完毕。 叶十三让何秀儿传两个降兵过来。 此时,两个降兵正在伙房里,卖力地和贾迎福做早饭。 被传到叶十三面前,叶十三向降兵吩咐道:“你二人,和贾迎福暂时看守此地,进驻行宫的血卫军,最迟午时就到达此地。” 为了防止那些逃进深山的寧鶻侍卫们再来行宫洗劫,叶十三决定派兵驻扎看守此地。 草草用过早饭,回到驛馆的叶十三,直接让崔明贵拨出五十名血卫军长枪手,去城西十里外的温泉行宫驻扎。 有了这五十名血卫军,就是有一千兵马企图进入行宫都不用怕。 思忖片刻,叶十三又重新部署,带一千长枪手,四十门火炮,四十挺马克沁机枪, 一千长枪,再加两千骑兵开拔虎头关。 因为想到路上遇上溃败后乱窜的元蒙和寧鶻兵马,还可以对这些祸害一併清剿乾净。 火炮和机枪数量虽少,但配置的人马可不少,如此看来,四千兵马跟隨叶十三开拔虎头关。 剩下的六千兵马,有周釗和崔明贵带著,叶十三大可放心地离开银滩城。 还不到天黑,四千兵马已经到达寧鶻与大夏虎头关接壤的关口附近。 “吴六子,去探一下!” 离边境的关口不足三里路时,叶十三突然让吴六子去探路。 “大將军不必如此,关口驻防的寧鶻兵马,早都跑光了,不然我军已经到达关口防区,为何不见寧鶻驻军出现?” 陈七斤一只手搭在额头上,远望片刻,便认为不必派探马蹚路,直接出境就可。 “你懂个屁!” 叶十三眼睛一瞪,差点甩手就给陈七斤一鞭子。 之前的马成,就没少挨马鞭。 叶十三用马鞭指著虎头关方向,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要探个清楚。” 陈七斤脖子一缩,吐了一下舌头,躲在马后不再吭气。 吴六子从不怀疑叶十三的判断,更不会在执行命令的时候打折扣。 就在吴六子带著两名探马,跑出半里地的时候,“轰”一声巨响,从边境关卡方向远远传来,离大队人马不足二百步的正前方,积雪被炸得冲天而起。 是炮? “退后半里地,以防误伤!” 霎时就明白过来的叶十三,刚喊出一句,“轰隆隆”一阵闷响之下,眼前一百步处,接连被炸出了九个桌面大的坑。 “大將军,是我们的炮火,马成这狗东西,居然敢向大將军您开炮,看我不捏碎他的两颗卵蛋!” 调转马头,急忙向后撤退的刘三蛋,扯著嗓子继续骂道:“真是瞎了他的狗眼,待到了虎头关,我非弄死他不可!” 刘三蛋的叫骂,惹得陈七斤瞬间暴怒道:“闭上你的臭嘴,再敢胡言乱语,老子先捏爆你的两颗狗卵蛋。” 当著陈七斤的面骂马成,那就像当著刘三蛋的面骂吴六子一样。 叶十三懒得管这档子叫驴啃骚马的破事,怒吼道:“都把破嘴给老子闭上,撤到安全地带等候消息。” 撤到半里地外,陈七斤訕笑著,向叶十说道:“我们的人,还以为我们是寧鶻的军队呢,这不,炮火都伺候上了。” 草! 这鸟人! 什么狗屁我们的人还以为我们……? 这要是命题作文,前世现代的语文老师,卷面分绝对给陈七斤这鸟人一个大鸭蛋。 应该说是“虎头关我军的炮火,差点误伤了从寧鶻开赴虎头关的我军……” 去他娘的! 这鸟人,把老子都给绕进去了。 肚里一阵怒骂,叶十三狠瞪陈七斤一眼,道:“这下明白了吧?” “明白了,小的明白了。” 陈七斤訕笑著,还不忘侧过头去狠瞪幸灾乐祸的刘三蛋。 “和马成一样,都是糊涂蛋。” 看到陈七斤挨骂,刘三蛋一阵得意,腆著脸向叶十三说道:“幸亏大將军有预见,提醒及时,不然陈卫队长可就殉国了。” “你他娘的才殉国呢!” 被羞臊得满脸通红的陈七斤,差点一鞭子就向刘三蛋的脖子甩过去。 叶十三目不转睛地盯著正前方,嘴里却骂道:“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真是拴不到一个槽上的两头叫驴。” 这时候,一排黑点,突然出现在地平线上。 白茫茫的雪原,有人出现,那可是相当的醒目。 转眼间,十匹战马风驰电掣地就到了近前。 “大將军!” 跑在最前面的一匹战马背上,迅速跳下一个人来,叫喊著就衝到叶十三面前跪了。 “大將军,请恕末將迎接来迟。” “不迟,不是炮火已经欢迎过了吗?” 叶十三板著一张脸,目光冷冷看向一脸尷尬的马成。 这时候,后面的九匹战马,也到了近前。 “末將等,参见大將军!” 几个將领,和一起回来的吴六子三人,齐齐跪下向叶十行礼。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骂道:“警惕性还蛮高的,不错,除马成外,其他人每人赏银十两。” “啊……” 马成一怔,哭丧著脸就狠瞪得意忘形的吴六子一眼。 但六个小將领就不同了,在马成的带来下,齐齐拱手向叶十三说道:“末將谢过大將军,请大將军出境入关。” 屁话! 寧鶻都是大夏的一个边城了,还出哪门子境? 叶十三差点就给马成一鞭子。 这马成和陈七斤都吃了一瘪,兴奋得刘三蛋好像是他得了十两银子的赏钱一样,一路上眉开眼笑,嘰嘰喳喳地说个不停。 到了关口,马成要撤回守军。 叶十三扫了一眼上千名的兵马,说道:“兵马还撤不得,但驻防改为巡防,若是发现寧鶻和元蒙的溃兵,直接杀了就是。” 叶十三对待寧鶻的兵马,只要当初没有投降的,逃跑掉的那些,一概视为顽敌对待。 马成向六个小將领吩咐一番,然后跟隨叶十三赶往虎头关。 半个时辰后,到了虎头关前。 得到讯息的周大祥和袁彪二人,带著一眾將领,出了关门前行半里路来迎接叶十三。 “虎头关守將周大祥,恭迎大將军!” “末將袁彪,恭迎大將军蒞临虎头关!” 周大祥和袁彪,走在眾將领的前面,远远就向五十步外的叶十三跪了下去。 二人身后的上百名大小將领,齐齐跪地,同声呼道:“末將等,恭迎统帅叶大將军!” “都起来吧!” 端坐马背上的叶十三,目光望向失而復得的虎头关,朗声说道:“戍边有功,诸位辛苦了。” 第363章 本王让你走了吗? 眾將领眾星捧月一样,拥著叶十三来到镇上行辕。 叶十三屁股还没坐稳,忽然有稟报上来,“启稟大將军,朝廷来人了。” 朝廷来人? 周大祥一怔,惊道:“哲別大军南下,切断了朝廷和边城的联繫,朝廷的人是如何到达边城?” 这个疑问,在场的人都有同感。 “宣!” 只有叶十三面颊一抽,脸色隨即就阴沉下来,让把朝廷来的人带上来。 “赶快备马,十万火急需要传达边城军部!” 一名太监,带著四名御林军,风尘僕僕地就踏进行辕大厅张口就嚷嚷。 这等急切,让眾將领心头一震。 太监的到来,那一定是传达皇帝的旨意,而非是兵部的命令。 叶十三高坐椅子上面,目光盯著满头大汗的太监,冷声说道:“既然是去边城军部,何不在驛站换马?跑来行辕做什么?” 此言一出,太监一张煞白脸,顿时就绿了,一双阴騖的目光看向叶十三,尖声怒道:“大胆,你个狗东西,咱家为了避开元蒙韃子的大军,绕道不少才来得虎头关,你这行辕还不赶快准备熟牛肉做乾粮,拿出最好的快马给咱家用,如何如此多的屁话?” 此言一出,叶十三直接被成功激怒,道:“推出去,砍了!” 砍宫里来的太监? 周大祥们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就是太监本人,顿时也是一脸黑线上头,跳起来骂道:“活腻了你?不知死活的东西,你可知道,咱家那是要去军部传旨?” 传旨? 果然是皇帝派来的人,不然,哪会有御林军跟著! “砍了!” 叶十三面不改色,冷声又是一句。 “遵命!” 陈七斤和刘三蛋,已经拔出腰间佩刀冲了过来。 “你们敢?” 四个御林军见状,“仓啷”一声,四把佩刀出鞘,把面色煞白的太监护在身后厉声斥道:“御林军护送唐公公,要向北防军统帅叶十三传旨,赶快准备乾粮和快马。” 御林军的话刚落,太监从两名御林军的肩膀中间探出脸来,紧盯著叶十三的脸骂道:“反了你了?胆敢寻衅滋事,咱家可定你这狗东西一个蓄意谋反!” 蓄意谋反? 叶十三这辈子,最听不得的就是这“谋反”二字。 但一听对方是要去军部,特意向他传达皇帝的圣意时,也不禁强压下了火气。 叶十三缓缓起身,绕到桌子前面,然后单腿跪了下来。 “我,就是叶十三,也是刚刚巡防到此。” 此言一出,一眾將领也纷纷跪倒,低头准备听旨。 一听对方就是叶十三,太监顿时喜出望外,急道:“如此甚好!正是天助我也,这一路,可真是顛断咱家的老腰了,既然你就是边军统帅叶十三,那咱家就宣旨!” 太急忙分开眼前的御林军,走上前来,把手伸进怀里。 四个御林军,也鬆了一口气,把出鞘的佩刀又插了回去。 “咔咔!” 太监使劲吭了两声,清清嗓子后,把胸一挺,扬起鸡脖子尖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詔曰,念边军统帅叶十三治军有方,战绩卓越,守土有功,特赐封原镇北大將军叶十三为『一字並肩王』,享一等侯爵禄。如今异族起兵南下,蔑我天威,祸我中原,大夏皇帝天恩,著一字並肩王叶十三入关御敌,可领北防军一万兵马,將韃奴哲別部驱离我土,钦此!” 一字並肩王? 享一品侯爵禄? 叶十三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鸟皇帝,他娘的还真豁出去了,捨得如此赐封一个戍边武將? 要知道,这一品並肩王,那可不是一般的异性王爷能比的。 按大夏律,除皇后和太子外,就是嬪妃和皇子们,见了一字並肩王也得下跪行礼,大臣们就更不用说了。 见叶十三呆愣当场,太监满脸堆笑,道:“王爷,还不快快接旨谢恩?咱家的手,这都举酸了。” 叶十三耳根一阵急抽,咬牙又道:“让本王只带一万兵马?去解中原之危?” 这一问,太监轻蔑一笑,道:“知足吧王爷,圣上已经有违祖制,朝堂上力排眾议,特许王爷带领边军入关,就是当年镇北王吕南庭,他也没如此之殊荣啊!” 眾將领刚从叶十三被封为一字並肩王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又被带兵入关的这话,惊得张大了嘴。 据悉,哲別带著南下的,那可是六万大军。 皇帝赐封叶十三,却又让他只带一万兵马入关解围。 看见叶十三还在呆愣状態,太监眉头一皱,冷声道:“难道,你真要抗旨不成?” “公公息怒,叶十三不敢!” 叶十三伸出双手,缓缓就是一句。 “这还差不多,人还是要识相点好。” 太监阴阴一笑,把手中的圣旨,上前一步塞到叶十三举在头顶的双手中。 “叶十三谢主隆恩。” 谢过恩后,叶十三面色冷冷,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完成了皇差的太监,面色一缓,拱手又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既然圣旨已宣,咱家也该好好歇缓一阵了。” 话是这样一说,但太监可是原地站著不动。 狗东西,想的倒美,还敢敲老子的竹槓? 叶十三知道,姓唐的这阉狗,那是在等赏钱。 想到这里,叶十三把目光看向四个御林军,淡淡说道:“既然事已办完,几位可去镇上驛馆歇息了,本王让驛馆准备酒菜给几位洗尘。” “王爷客气了,我等这就告辞!” 四个御林军向叶十三拱手一礼,然后转身就走。 “哼!” 看到叶十三没有打赏的意思,而且还下了逐客令,太监面上顿时一冷,鼻孔冷哼一声,悻悻地就转身跟著御林军要走。 “本王让你走了吗?” 叶十三盯著太监的后背,冷声就是一句。 这一声,直接把太监给惹毛了。 就是四个御林军,也不禁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著眼中寒芒闪动的叶十三。 第364章 探马头子任务可不轻 “你的事完了,可我的事,没完!” 叶十三冷声又是一句。 太监心头一凛,慌道:“圣旨已接,王爷还有何事?” 眾將领都看得出来,此时的唐太监,已经显得有些心虚,口气也没了方才的气势。 迎著太监不安的目光,叶十三缓缓说道:“方才,『够东西』可是你叫的?” “这……” 惨白的脸上一阵尷尬的太监訕訕说道:“方才,咱家不是不认得王爷您吗?俗话说得好,不知者无罪,还请王爷见谅咱家的唐突。” “不知者无罪?现在,你知道了?” 叶十三似笑非笑,紧跟著又是一句逼问。 这一问,太监眉头一皱,敷衍道:“王爷说笑话,您的身份,是您亲口说给咱家的,圣旨也是咱家亲口传的,咱家哪有再不知王爷是谁的道理?” “知道就好!” 叶十三面上陡然色变,一只手中,已经多了一把破铁条一样的残刀。 “本王这把刀,砍过元蒙可汗忽烈儿的脑袋,也砍下来过寧鶻王上赫拉尔的脑袋,死在这把刀下的韃子,比你这个阉货活过的天数还要多,死在本王的刀下,不丟人!”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寒光一闪,太监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及发出,一颗脑袋就离开脖子在空中打著转儿,飞出一丈远时才缓缓落地。 “王爷不可……” 被惊出一身冷汗的四个御林军,察觉有异后,一句话还没喊完,太监的身子从脖子处狂喷著血柱,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望著呆若木鸡的四个御林军,叶十三像是记起了什么? 把手中的残刀缓缓插回刀鞘,这又淡淡说道:“给哥几个看赏,每人五十两银子,如此远的路护送唐公公来了,这回去的时候,还得带著唐公公的脑袋,也够辛苦四位的了!” 说完,叶十三摆摆手,转身就上了二楼。 彻底傻了眼的四个御林军,只有接受现实,他们只是奉旨护送传旨太监,但又没说和叶十三拼命。 再说,就叶十三方才的身手,已经让他们知道了武艺和武艺的差距。 尤其是叶十三的那边刀,看著就像一根还没完工的刀坯,而且还离握柄的地方残缺了一块,可那刀砍掉了唐太监的脑袋后,上面居然没沾染一滴血跡。 心头一阵恐惧的四个御林军,只能见好就收,何况叶十三还给他们每人五十两银子,回去后在皇帝面前,该如何说话?那可是明摆著的。 上了二楼的叶十三,即刻陷入了沉思。 周大祥带著眾將领,神色凝重地上了二楼,齐齐地站著叶十三面前。 “王爷!” 眾將领齐齐跪下,向叶十三行礼表示对封为一字並肩王的祝贺。 “都起来吧!”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叶十三摆摆手,目光一瞥眾將,沉声道:“如今哲別大军南下,业已威胁到京都安危,沿途百姓屡遭涂炭,圣上准许边军入关,为的就是將哲別的六万大军一举剿灭。” 周大祥挺起胸膛,拱手道:“末將愿听王爷调遣,六万韃子兵处於孤立无援之地,末將可带兵前去剿灭。” “你错了!” 叶十三摆摆手,面色凝重说道:“六万韃子兵马,日耗不小,他们就地取材,沿途抢劫我大夏百姓,根本不在乎粮草的后继之忧。” “再者,圣上虽然打破祖制,准许我边军入关,但限制一万兵马之內的兵力,看来朝廷还是对边军有所防备啊!” 叶十三悵然的,当然就是兵马的数量限制。 这一点,明摆著的。 就是不说,眾將领心里也清楚朝廷的意思。 “哼!” 袁彪冷哼一声,牢骚道:“想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如此荒唐的规定,让我大军如何入关抗敌?” 此言一出,眾將领纷纷表示愤慨,对朝廷的这等举措,怨言不断。 “行了!” 叶十三从桌后站了起来,走到眾將领面前,目光一一从他们脸上扫过,道:“我边军十万兵马,眼下可战之兵,也就是勉强七千数,如今寧鶻、元蒙查尔津城周边、大金和巴立部族,业已归我边城所辖,如此多的领地,是要分出兵马来驻扎才得安稳,就是朝廷不限我边军入关的兵数,本王也无法带更多的兵马去战哲別的六万大军。” “王爷!” 周大祥迟疑一番,拱手又道:“兵马不足,可征新丁入伍,如今边城兵源匱乏,但放宽年龄,以及其他条件,尚可徵得部分兵数应急。” 此言一出,叶十三直接摇头。 目光一瞥周大祥,道:“凑数之卒,纯属浪费粮餉,无他也罢!” 与其滥征一些充数的兵卒,不如省下粮餉给现役兵將,这帐,叶十三算得最清了。 底层兵卒的粮餉,果腹都是问题,如果压下部分战损不上报朝廷,多出来的这部分粮餉,还可对现役兵將进行粮餉添补。 肚子都吃不饱,还打个锤子的仗。 叶十三倒背著双手,在地上转了一圈,重新坐在桌子后面。 “吴六子听令!” 突然,叶十三点了吴六子的卯。 “小的在。” 吴六子往前一窜,立在桌前低头听令。 叶十三望著吴六子,道:“从军中挑选人手,快马加鞭,分头去各防区传本王命令。” “巴立,大金二部族,由苏烈带一万兵马驻防。” “命穆顺带一万兵马,驻防查尔津城。” “补够一万兵马给周釗,寧鶻银滩城给他驻守。” “原万川郡防区,西河镇防区,黄羊峴防区,各布兵马三千数,以作各防区之间机动协防之用。” “现虎头关守將袁彪、马成二人,带现有两千血卫军长枪,六十门火炮,三千骑兵,与本王此行带著的四千兵马重新整编。” “这虎头关,就由周大祥带剩余兵马驻扎布防。” 叶十三一口气將心中的部署安排出来,將各防区的兵力和將领,都重新做了调整。 如此一来,准备出关的一万兵马,也重新整编。 这一万兵马里面,从北防军中选拔出来的血卫军,就占了六成。 其他防区,也留了小部分血卫军驻防,各防区毕竟不能少了火器的强势力量。 而且叶十三带著的这一万兵马里面,四千骑兵,用处就多了去了。 这四千骑兵,可在火炮先行打击敌阵后衝锋陷阵,又可做打扫战场使用,就是粮草运输,也用不著再动用田兵。 一万兵马的限制,叶十三只有把兵数压缩到极致,杀伤力恐怖的血卫军数量只能占大多数。 如此一来,六千血卫军组成的主力杀阵,光血卫军长枪手就三千数,一百门火炮,四十挺跨越时空仿製马克沁机枪,那可真是哲別率领的六万韃子兵噩梦的开始。 吩咐完毕,叶十三又向吴六子下令道:“传令到位,你尽数运送弹药,直走官道抵达这虎头关,然后做好本王大军的补给准备。” 吴六子自知肩上责任重大,退下后直接去周大祥的驻军中,挑选得力的隨行人马。 第365章 杀回去 旌旗猎猎,战马嘶鸣。 一万北防军里面,血卫军就占了六成。 自从军以来,袁彪从未如此神气过,骑在马背上犹如一尊杀神。 叶十三倒是淡定如常,依旧一身革甲。按军职,他应该金甲上身。 “出关!” 照样神气十足的马成,跨上战马后,手中三角令旗一挥,就传达了一字並肩王入关作战的命令。 重新定居下来的虎头关百姓,从四面八方赶来,沿途欢送北防军入关作战。 百姓们扶老携幼,有的怀里抱著家里仅有的下蛋鸡,有的用绳子牵著家里仅有的一只羊,还有的衣襟中兜著几颗煮熟的山药蛋,也有筐里装著黑面餑餑的人,在寒风中等候在大军经过的路边。 北防军就是他家家园的守护神,叶十三就是他们过上安稳日子的希望。 “王爷,请收下草民的一点心意吧!” “菩萨保佑我北防军旗开得胜,定將韃子狗贼斩杀乾净!” “叶將军,叶王爷,若不嫌弃,草民还能走得动路,就让草民给大军推车餵马吧?” “王爷一路保重,草民全家等候王爷率部凯旋……” “……” 道路两边,人声鼎沸,百姓们纷纷拦在马前,让兵將们收下他们的心意。 叶十三直起身子,拱手向官道两边熙熙攘攘的百姓说道:“叶十三谢过各位父老乡亲,驱除韃虏,此乃叶某人的天职,叶某此去,定不会辜负乡亲们的厚望……” 一位白髮苍苍的老者,瘦骨嶙峋的双手高举著一碗酒,挤在马前的时候,那碗酒已经被泼洒得只留碗底。 “王爷,请饮下草民为大军准备的壮行酒!” 一只边缘儘是豁口的粗碗,里面仅剩盖不住碗底的几滴酒液,被老者颤颤巍巍地高举著。 “这位老伯!” 面对如此盛情,叶十三只有跳下马背,双手接过那只几乎空了的粗碗,道:“叶十三就代表伐贼大军,饮了老伯的这碗壮行酒。” 说罢! 叶十三双手高举著没剩几滴酒液的空碗,就如端著满碗的琼酿一样,仰起头来做了个豪饮的动作,然后咂吧咂吧嘴唇,把那只空碗狠狠往地上一摔,吼道:“驱除韃虏,佑我大夏。” “驱除韃虏,佑我大夏……” 山呼之声,响彻云霄。 无论是兵將,还是百姓,无不跟著叶十三高呼起来。 在震天的山呼声中,何秀儿偷偷地回望虎头关放向一眼。 作为从未离开过边城的她来说,虎头关外,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她年迈的老爹,还在黄羊峴防区的村子里。 那个和她有著几夜夫妻名分的郑一刀,也被埋葬在黄羊峴防区的一处沙樑上。 “老郑,我替你回家。” 何秀儿喃喃自语,她知道,郑一刀原名郑毅,早年间是从內地征来的兵卒,跟著镇北王吕南庭打了半辈子仗。 在这群情激奋的时刻,何秀儿此时却伤感起来,借著远望,拿衣袖偷偷擦了擦眼角溢出来的泪。 队伍缓缓开拔,不大时候,虎头关和沿途送行的百姓,渐渐模糊了起来。 血卫军都是从北防军的常备军中,选拔出来的年纪最小的兵卒,此时个个就如斗鸡,兴奋得满脸通红。 一名血卫军长枪手,兴奋不已地向前面压阵的马成说道:“马副统领,我们此去,是替圣上打仗?” “逑!” 马成闻声,转过头来狠瞪兵卒一眼,咧嘴道:“老子只听王爷的,血卫军是王爷一手创建,是王爷的兵,老子吃不饱的时候,谁给老子想尽一切办法弄粮餉的?” 这一句,嚇得兵卒舌头一吐。 对於关內的富饶,好多兵卒也只是听说,他们原本就是边城长大的人。 但来自內地的部分,那可是早起从关內入伍,被吕南庭带到边城。 这部分人,已经从当初的小卒,成了今天四旬开外的將领。 就是没有被晋升的那些人,活下来的,只配淘汰进入田兵伍。 无论从任何方面讲,这一万兵马的士气,可是空前少有的高涨。 为数不多的几个將领,那可是十几岁从內地的家乡被征丁,然后值守边城半辈子。 此次出征,对他们来说,就是无数次梦里回家乡的情景,已经变成了事实。 而血卫军们,这些边城土著和边城一代,甚至二代们的后代,对家里老人们时不时提起的內地,更是有著一种说不出的嚮往。 身为从內地京都被贬而来的叶十三,又是边军统帅,亲率大军出征,更是知道兵將们的心思。 繁华的內地,是无数边城人的嚮往。 边城的苍凉,但又让內地人为之却步。 叶十三挺直了身子,傲然扫视一眼浩浩荡荡的大军,提高了声调吼道:“剿灭犯我国土的韃子,砍了哲別的脑袋,本王重重有赏。” “王爷神武!” 身边的血卫军们,顿时就欢呼起来。 叶十三接著又道:“原籍在內地的兵將,凡参战者,无论有无战功,均赏银三十两。籍贯在边城者,亦可赏银十两。” 此言一出,边军轰动。 消息从叶十三身边的兵卒口中,一直向队伍的两头相传开来。 三十两银子,那可不是小数。 有了这笔钱,就可以捎给內地的家人。 籍贯在边城的兵卒们同样欢呼雀跃,有了这十两赏银,就可从繁华的內地,购买一些边城见不到的东西,拿回家给自己的父母。 叶十三粗略一算,如此平均下来,也得二十万两银子打赏大军。 从叶腊八和絳云楼查抄的脏银,够支付他刚才夸下的海口了。 何况,若是论功行赏,朝廷不可能没有任何的表示。 再说,他还准备藉此入关的机会,好好地跟肃王算一笔帐。 想到肃王郑岳嵩,叶十三眼神闪过一丝寒芒。 叶家惨遭陷害,自己和母亲还有瞎眼的妹妹一行,一路上棲棲惶惶,悲悲戚戚,遭尽了呵斥和白眼,歷尽了千辛万苦才到边城。 而这一切,全都是拜郑岳嵩所赐。 如今,他带著一万大军,浩浩荡荡杀向內地。 这一切,別说是郑岳嵩了,就是叶十三他自己,也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大军一路疾驰,入关以来,少有积雪的官道尘土飞扬。 很快,便与韃子的前锋部队遭遇。叶十三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持长枪,身先士卒,带领著边军如猛虎下山般冲向敌军。边军们士气高昂,为了那丰厚的赏银,也为了守护家国,个个奋勇杀敌。 “稟王爷!” 前去探路的刘三蛋,带著几个亲卫折了回来,在马前稟道:“前面三十里舖的地方,有一处驛站,但驛站已经无人值守,更无粮食草料留存,但大军亦可在驛站的房屋內过夜。” “好!” 叶十三点点头,神色凝重说道:“有屋顶就成,少扎一些帐篷,也算省力省时不少,赶落日前,到达三十里舖。” 不用说,自哲別大军挥师南下,一路上烧杀抢掠,这沿途的驛站,早都被韃子兵马洗劫一空了。 那些畜生,没烧了驛站的房屋,就算已经烧高香了。 第366章 三十里舖的驛站 三十里舖的驛站,已经破败不堪。 除了房屋的顶子还在,其他的设施已经被破坏得惨不忍睹。 “將就一夜吧!” 叶十三眉头紧锁,扫向驛站各处,除了伙房和马厩勉强可用以外,住房里面,所有的炕都是塌了的。 “王爷!” 刘三蛋又凑了上来,小声说道:“小的打听到,哲別大军,在望京河西遇阻,但他也没有绕道行军,而是在望京河西岸的两个县驻扎了下来。” 哲別不傻,与其绕道寻找能攻入京畿地界的突破口,不如先將进入京都的西北片给封锁了。 如此一来,大夏朝廷便於整个北防脱节,而边城的北防军,也就得不到大夏朝廷的粮草支援。 这种隔断,用不了多久,无粮草和物资支援的北防军,就会不战自败。 要知道,大夏边城这几年,屡遭他们抢劫,靠边城垦田区自產的粮食,已经完全不能支撑近十万大军的消耗。 而大夏朝廷,同时又收不到整个北片的赋税,这国力自然就弱了。 而他的元蒙大军,却不发愁军资和粮草的阻隔,就地取材就足够了。 听了刘三蛋的稟报,叶十三缓缓说道:“自出虎头关,內地大片地方,已经被元蒙韃子兵践踏过了,三郡六县,地盘不小,但就是拦截不住元蒙韃子南下的野心。” 何秀儿已经从军灶上端来茶水,摆放在叶十三面前,叶十三在铺著稻草的房屋里席地而坐。 借著蜡烛的光亮,叶十三让袁彪铺开地图。哲別带领的六万兵马,那可不是个小数目。 起码,横向战线应该有四百到六百里左右。 如果横向战线这么长,最少有三个郡县被囊括在里面。 叶十三皱起眉头注视著地图,接连喝过两碗热茶,这才说道:“如此长的战线,韃子兵马最少分成两部分,而且两部分兵马之间相距不会超过二百里。” 这个问题,其实就是个军事常识。 六万兵马聚在一起,拥挤程度上看,都无法排兵布阵,攻城略地时造成自己的踩踏,反而不利於战斗。 但他们也不敢过於分散,如此会造成分散后反而被大夏地方军队灭掉。 此时的哲別大军,就像洪水猛兽,走到哪里,哪里就生灵涂炭,有的村庄已经没有了人烟。 粗略估计,自哲別大军破了虎头关一路南下后,沿途的郡县,至少有十万百姓死於战火。 只有离官道稍远的偏僻地方,才有倖免於难的百姓活了下来。 叶十三想到这里,指著望京河西面的两处郡县说道:“眼下,我军已经进入西山省柳树县三十里舖地界,向北地势崎嶇荒漠较多,东南方向人口较为密集,物產自然是丰富於其他地方,哲別大军南下,也就是沿著比较富庶的郡县一路杀戮。” 看到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標记,几个老家在內地的將领,眼里已经快要喷火。 哲別大军经过的地方,烧杀抢掠,到处都是焦土和空村。 內地少雪,到处一片苍黄,被韃子兵洗劫过的村庄,遍地的残垣断壁令人惊心怵目。 叶十三的眉头,皱得是越来越紧,眼里寒芒不断闪过。 良久,叶十三缓缓抬头,沉声又道:“眼下消息,也只是从流落到三十里舖的零星难门嘴里得知,至於哲別兵马的实际部署,我们还不得而知。” 扫了眼前眾將领一眼,叶十三淡淡又道:“哲別至少在望京河西区域,分两处布兵,但会再分出一支兵马筹集粮草。” 筹集粮草? 袁彪一怔,接话道:“那就是这支兵马,向韃子兵一路挺进时,遗漏的两侧地带进行搜刮?” “没错!” 叶十三点点头,继续说道:“官道平坦好行军,但毕竟住民有限,较偏的区域当时没被祸及,六万兵马日耗不少,如不这样,他们的粮草也难以为继。” 就在此时,晚饭已经做好,叶十三吩咐大家吃完饭抓紧休息,同时让伙房半夜就做早饭和乾粮,爭取在天亮之前出发。 一路的惨相,使叶十三恨不得生出两只翅膀飞赴战场,將哲別的六万兵马杀个乾净。 …… 天还没亮透,大军已经吃过早饭。 叶十三把眾將领再次召集起来。 指著地图,苦思冥想了半夜的叶十三,指著地图上被新標的两条线路说道:“分出两队兵马,每队兵马各二百长枪手,再配三百骑兵趟子手,沿官道两翼横向五十里到一百里范围行军,目標就是搜刮粮草军资的韃子兵,但凡与韃子兵碰面,一个不留尽数射杀。” 如此布置,使大军呈“川”字型挺进。 叶十三指著地图,最终把会合目的地,定在三百里外的榆树郡。 从地图看,三百里外的榆树郡,那可是通向周边各县的一处枢纽。 此时的榆树郡,已经被哲別大军攻破郡城后,成了一座无官府的荒城。哲別大军洗劫一空后,也是由榆树郡开始分兵,將六万兵马分成两部分,进而力图踏上京畿道大破京都。 “末將这就安排下去!” 袁彪完全明白了叶十三的意思,立即就去分配兵马。 “王爷!” 马成从地图上抬头,望著叶十三说道:“每队两百长枪,三百骑兵趟子手,兵力少不?” “足够了!” 叶十三摆手,又道:“因为沦陷区域已无成型的地方军队,哲別派出搜刮粮草的兵马,数量不会很多,一般也就是两三千兵数而已,要么就是多股兵马出动,到处进行搜刮民財,但每股兵马的兵数不会很多。有二百长枪,足矣剿灭三千左右的兵马,再加上三百骑兵辅助,足可灭掉一切外出搜刮粮草的韃子。” 叶十三的这番分析,那可是丝丝入扣。 哲別还真派出了几股兵马,扩大了范围搜刮粮草,但每股兵马也就是两千人数。 不大时候,两组各五百人的兵马已经整装待发,叶十三走出屋子,目光一扫高举著火把的兵们,冷声道:“都给本王听好了,若发现抢粮韃子,一概就地射杀,不留任何活口,所获粮食,就地留给当地受难百姓。” “小的们,谨遵王爷命令!” 一千兵卒,被火光照映下的眼里杀气腾腾,挺起胸膛高声应答。 第367章 活口 四天后,三路兵马在榆树郡会合。 还真让叶十三预料到了。 哲別派出了五股兵马外出搜刮粮草,但凡是能吃的,无论活物还是粮米,尽数被这些韃子兵抢掠一空。 韃子兵们所到之处,无论是家禽还是牲畜,都没有逃过韃子兵们的黑手。就是女人们,只要是来不及跑掉被他们抓住的,无一例外都被残暴地轮姦。 为此,被致死致残老幼,在韃子兵所经之地比比皆是。 “稟王爷!” 袁彪归拢过大军后,前来向叶十三稟报战绩,“左翼兵马,剿灭韃子匪兵一千七百二十人,缴获的伤马死马,还有被抢的粮食以及牲畜,都留给当地受难百姓,我军有三名兵卒坠马轻伤,一名长枪手由於长枪走火伤了眼睛,除此之外再无战损。” “嗯!” 叶十三点点头,表示对此战果略为满意,“如此说来,还是有韃子匪兵逃了?” 这一问,袁彪心头一凛,红著脸又道:“在不同的地方两次遇敌,但还是有大致二百多韃子兵跑掉了。” 跑掉的,算起来也就一成过些,叶十三又把目光,看向匆匆来到眼前的马成。 “你那边的战况如何?” 从马成的脸上,就能看出战绩不俗。 果然,马成快步上前,躬身拱手,施礼道:“稟王爷,右翼兵马,一路上遇敌三股,剿灭敌数二千九百一十六人,上等战马九百七十匹,马车三百五十架。” “哦!” 叶十三眉头一挑,迟疑道:“就没缴获韃子匪兵所抢的百姓物资?” “没!” 马成又道:“据带兵的將领说,他这一支兵马,连遇三股敌贼,但这些韃子还在行军之中,还未抢到百姓的物资,一打照面,我军直接射杀,至会师前,共杀敌不足三千数。” 如此一算,哲別的近五千兵马,已经被赶赴战场的大夏军队所剿灭。 那些跑掉的韃子兵,肯定会向哲別稟报路途的遭遇。 大军驻扎在榆树郡城,偌大的郡城,街头鲜见人影,几乎没有店铺开门经营。 一些被杀死的官兵和百姓,尸骨都无人掩埋,在城中各个角落隨处可见。 走在榆树郡城內的街头,叶十三的眉头,那可是越皱越深。 看到是大夏军队,一些胆大的百姓,开始走出家门,恳请將士们给他们一些活命的食物。 “这位军爷,行行好吧!” 一个白髮苍苍的老者,带著一个不足十岁的男娃,爷孙二人跪在叶十三面前,伸著鹤爪一样乌黑又枯瘦的手,哀求道:“家里没一颗粮食了,儿子被韃子杀了,儿媳被那些畜生祸祸死了,眼下老婆子也饿死了,我老头子死了也就死了,可孙娃儿还小,求军爷行行好,救救可怜的娃儿吧!” 瘦猴一样的男娃,紧地抱住老者的一只胳膊,失神的眼睛里一点应有的光泽都没有。望著挣扎在死亡线上的祖孙俩,叶十三的心里一阵颤抖。 “扶他们过去,先给喝一碗粥。” 叶十三无力地向何秀儿摆摆手,再走下去转街的勇气都没有了。 “谢军爷啊!我的孙儿有救了。” 老者一双昏黄的老眼,顿时老泪纵横,伏在地上磕头不已。 “老人家,请隨我来吧!” 何秀儿扶起了老者,然后拉著男娃鸡爪一样的手,就把祖孙二人带到设在几间早已没了主人的店铺里面的伙房。 叶十三又把目光,看向身边的陈七斤,沉声说道:“去,召集百姓,把城里没人掩埋的那些尸体,运到城外埋了,参与的百姓,每人发放十斤大米。” 在不远处偷窥的几个百姓,一听到有粮食发放,呼啦啦一下就涌了过来。 “军爷,行行好吧!” 蓬头垢面的百姓们,看到北防军不似地方军队那样凶神恶煞,还给了方才那祖孙俩饭吃。 这些人纷纷伸手,张口就要饭吃,“城里已经没有可填肚子的东西了,离开春剜野菜捋树叶还早,韃子兵抢光了我们的东西,跑得慢的都被杀了……” 一名三旬左右的男子,说著说著就哭了起来。 “军爷,我们得活下去啊,城里城外,找不到一粒粮食,官府的人也都跑光了,这可让我们如何活呀?” 越来越多的百姓,听到风声后全都聚集了过来。 不大时候,临时当做伙房的店铺前面,跪满了男女老少。 “王爷三思啊!” 袁彪来到叶十三身边,附耳低语道:“我军的粮食,本来就无多余的,就是从边城调集军粮,那也得些时日,要是把粮食分给他们……” “行了!” 袁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叶十三粗暴打断,“难道,就让本王眼睁睁看著他们都饿毙不成?” 吃了一瘪的袁彪,还想力爭几句,但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狠瞪袁彪一眼,叶十三缓缓又道:“行军延迟一日,先处理这些尸体,城中百姓所剩无几,且又老弱居多,如无军队帮助,那么多的尸体是无法及时掩埋掉的,再是天冷,尸体也会腐烂,倘若由此引发瘟疫,后果將不堪设想。” 叶十三为了清理榆树郡城隨处可见的尸体,不惜延误一日行程。 此时,大锅的米粥已经煮好了。 几乎饿疯了的百姓们,不顾身边兵卒们的维持秩序,一个劲地就向锅台旁挤去。 “砰!” 一声巨响。 涌向锅台的百姓们,被惊嚇得停止了拥挤,惊恐地望著叶十三手中朝天举著的一支长枪。 叶十三往一处台阶上一站,接过身边兵卒的长枪朝天鸣放后,扯著嗓子喊道:“都不要抢,人人有份,老人,孩童和女人排前面,男人们在后面排齐了。” 一旁的何秀儿,手里也多了一把大勺,目光看向眼前的老人和孩童们,急道:“都別急,小心烫伤,等粥凉一些了慢慢喝。” 叶十三粗略一数眼前的百姓,这些人数量大概有七八百,按榆树郡的规模来看,加上当地衙门的驻军,人数要在三万左右才是啊! 可眼下,偌大的榆树城,就剩这不足千人的活口。 第368章 这话,不接受反驳 这一夜,叶十三彻底失眠。 他回想起被充军的路上,经过榆树郡城的时候,曾经被这里的繁华所震惊。 而现在,榆树郡城中的活口,还不足千人。 就是逃亡在外面四处的百姓陆续回来,没有粮食吃的话,这些百姓也会被饿死。 吃饱了饭的年轻百姓,和兵卒们一起运送尸体去城外掩埋。 內地要比边城稍暖一些,如不及时掩埋,这些尸体就会腐烂。 “王爷,您也吃点!” 何秀儿从叶十三身边爬了起来,拿过一只用盆子扣著的大碗,大碗里有半碗煮山药块,山药块儿上面还扣著一只黑面餑餑。 “您先吃著,小的去烧茶。” 何秀儿穿好了衣服,就要求外面给叶十三烧茶。 “行了!” 直起身子的叶十三,摆手说道:“三更半夜的,別瞎折腾了,冷水也照样能喝。” 叶十三制止了何秀儿去烧茶,抓起黑面餑餑,就著半碗煮山药块,就算是补了一顿晚上的饭。 望著狼吞虎咽的叶十三,何秀儿一阵心疼,这样的吃食,衙门的班头都不吃的,可叶十三这个边军统帅,又是被封为一字並肩王的大將军,却是吃得津津有味。 叶十三知道何秀儿此时的心思,笑道:“有吃的就不错了,想想烽火台的时候,这样的吃食都没有,马料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这话没错! 何秀儿刚到烽火台营房的时候,发著霉味的米粥,清得能照出人影,要不是叶十三首战大捷后,得来的那些冻马肉,说不定屯田村也得有人被饿死。 为此,叶十三还带著吴六子他们,从峴口越境,去抢过韃子的粮食和牛羊。 人饿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韃子也是一样,不但抢粮,还杀人放火姦淫女人。 鑑於眼下的困境,在掌灯之前,叶十三吩咐马成,让他带人驾上那些缴获来的马车,去右翼拦截过韃子兵的地方,把搜寻范围放大,若是遇上跑散的韃子战马,无论伤的死的,都给尽数拉回来。 ……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叶十三发现,百姓的数量,比昨日下午多了二三百人。 原来,在外居无定所,四处逃命中的百姓们,遇到马成带著的兵马后,才得知关外的北防军已经到了榆树郡城。 占用商铺作为伙房的那条街上,老幼们早早地赶了过来,在墙角缩成一团等粥饭。 洗漱完毕的叶十三,目光一扫那些蓬头垢面的百姓们,高声道:“本统帅宣布一条法令,城中房屋,你们儘量找自己原来的使用,不可趁机占用他人屋產,事已至此,想必你们也是家不周全,若遇情投意合者,可重新组建家庭,大家拧成一股绳,没有过不去的坎。” 说完,叶十三发现百姓眼里儘是焦虑之色,便又说道:“告诉你们,入侵我大夏的韃子,已经蹦躂不了几天了,本王远在边城的大军,已经杀了他们的可汗和王上,如今大金、巴立、元蒙的查尔津城,还有寧鶻,都已经被我大夏边军占领,离此最近的虎头关,也重回我边军之手。你们,再无后顾之忧,哲別带领的六万兵马,本王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一番豪言壮语,百姓们似乎並没有被感动,他们依旧忧心忡忡,可怜巴巴地望著叶十三发呆。 “王爷,他们担心的是吃的。” 袁彪又凑了过来,在叶十三耳边低语一声。 “就你知道!” 叶十三此时空著手,不然,保准一马鞭就会抡过去。 又吃了一瘪的袁彪,訕訕笑著退后一步,低下头来不再多嘴。 边军只准一万兵马入关! 这个,才是叶十三眼下头疼的事。 从边城运输粮草,至少也得两千人马,他带著的这一万兵马里面,本身就让三千骑兵,已经兼任著隨军粮草的运输任务。 就是粮草到了虎头关,那也得有人运送到此才行。 靠谁? 就靠这些饿红眼了的饥民们? 沉思良久,叶十三让何秀儿找两名骑兵百夫长过来。 片刻后,两名百夫长到了。 叶十三的目光,从二人脸上扫过,然后说道:“你二人,各带一百兵马,范围放大,归拢失散的地方兵卒,然后组织他们,专事粮草的运输任务。” 右翼兵马缴获来的战马,还有马车,全都留给这二百骑兵。 不大时候,两个百夫长各带一百骑兵,已经整装待发,就等叶十三训话。 叶十三背著双手,目光一扫二百骑兵,朗声说道:“边军统帅令,你们带上乾粮,即刻出发,横向放大范围,村,镇,县之地,遇见溃散的地方兵卒,尽数归拢造册。” 边军统帅令? 叶十三这下没有称王,而是以边军统帅的身份,向自己麾下的二百骑兵下了命令。 “你们可都听好了!” 叶十三的目光,冷冷地再一次从骑兵们脸上扫过,道:“谁若是归拢兵卒十人,可晋升什长。归拢五十人者,可晋升甲正。归拢一百人者,那自然是百夫长了。若是能归拢道一千兵数,赐副尉军职。” 此言一出,二百骑兵恨不得去周边掘地三尺,把溃散的地方军队的兵卒,全都给归拢起来。 两个百夫长带著各自的兵马刚走一会,马成带著的人也都陆续回来了。 还真让他们找回了不少的伤马和死马,粗略一瞅,足有七八百匹之多。 这下好了,有了这些马肉,再留一些粮食,榆树郡城的这些百姓们,就不会有人被饿死。 叶十三又留下一百骑兵,驻守郡城维持秩序,他太清楚这些百姓了,若是没有法规束缚,体弱者被分到的7物,就会被其他人瞬间抢走。 有时候,自己人比敌人还要可怕。 饿红了眼的时候,易子相食的现象,也不是没有过。 前脚掩埋掉了的尸体,后脚被人挖出来割掉了两股的肉,那也是常见的现象 如果用道德来考验人性,那么你就彻底输了。 这世道,归根结底,还得靠手中的刀说话。 真理,不但在手中的刀下,而且还在火炮的射程之类。 这话,不接受反驳。 第369章 此局无解,只有死战 叶十三再一次打开地图。 袁彪和马成神色凝重,眼睛紧盯著叶十三指头所指的位置。 叶十三缓缓抬头,道:“急行军两日,务必到达丰泽县。” 此言一出,袁彪大惊道:“王爷,哲別大军分为两处,丰泽这块,是韃子兵马最为集中的地方,依末將看,不如先打陕寧县,挫败陕寧的韃子兵马后,再向丰泽採取合围剿灭。” 此言一出,马成立即反驳道:“哲別大军虽然被分布两处,但牵一髮而动全身,那可是六万兵马的强大阵容,我军应当分兵,向两处韃子兵马同时进行攻击。” 其余將领,也是看法不同,有赞成袁彪部署的,也有支持马成观点的。 “都不可取!” 叶十三摇摇头,站起来说道:“你二人的兵策,无一可行,哲別大军兵马最多的部分,就在丰泽,我军直接进入丰泽,先將这部分韃子兵马杀光。” “请王爷三思!” 马成急了,指著地图惊道:“我军一上来,就正面对韃子兵马最强的部分下手,如不分兵留一手的话,陕寧的这部分韃子兵马,增援丰泽会给我军造成更大的阻力。要么预留小股兵马,从这里狙击陕寧准备增援丰泽的韃子兵马,这处地势险要,布兵一千长枪就足矣。” “猪脑子!” 叶十三目光看向马成,继续道:“我大军总数一万兵马,尤其以火器见长,更適合集中攻击,如果分兵,我军就会陷入被韃子兵合围的不利境地。选择拿丰泽开刀,那是丰泽地势开阔又平坦,更利於火炮射杀,何况丰泽韃子兵马是最多、最集中的一处,更適合我军火器射杀的优势。如果丰泽的韃子兵马被杀光,陕寧的那部分韃子兵马,还敢来增援?怕是他们寻找逃跑的路线都嫌迟了!” 此言一出,眾將领们都不吭气了。 如此打法,就是集中兵力,对密集型的敌阵,进行高密度射杀。 “入关一万兵马,本王不敢分兵啊!” 叶十三嘆息一声,对布阵的战法表示无可奈何。 “如果分兵,火力就会相对减弱,我军被敌贼合围的机率就会放大,战损一兵,敌我悬殊就会更大。” 叶十三目光看向眾將领,把心中的担忧毫不保留地说了出来。 袁彪硬起头皮,继续说道:“王爷,如此打法是很有效,但受到我军强烈射杀后的敌贼,只是前期损失部分兵马,剩下的採取分散战术,我军又过於集中,如此岂不是劣势凸显?” “这个不要紧!” 叶十三摆摆手,道:“在我军头轮攻势下,敌军死伤过多,士气必定大减,就是紧急分散,那也是逃命之举,被我军追而射杀,他们哪有喘息机会重新研究战术?” 目光冷冷一扫眾將领,叶十三又道:“眼下,我军是一比六的兵马劣势,兵马劣势,不等於兵力就弱,火器擅长中长距离的射杀,使元蒙韃子兵的弓箭彻底失去作用。韃子擅长马战,而我军火炮先行打乱他们的阵脚,就是骑兵正面对我阵地採取强攻,机枪的扫射势態,正是发挥我军机枪杀伤力最大优势。” 此言一出,袁彪和马成,对战术再无话说。 作为已经经歷过几场用火器杀敌战斗的將领,更是信赖火器的无比威力,但也对火器的短板劣势,也要有个清楚的认识。 火器就是距离的优势,杀伤力强,致命性更高,精准程度远高於弓箭。 火炮,机枪,还有长枪的梯队阵型,讲的就是距离优势。 真正到马战和步战时,战斗说明已经接近尾声,由骑兵来打扫战场的时候了。 “王爷英明!” 从不失机灵的马成,咧嘴就是一句恭维,一脸訕笑望著叶十三。 这马屁,可是拍对了地方。 叶十三狠瞪马成一眼,示意马成將地图收起。 此时,榆树郡城百姓的事,已经安排妥当。派人出去归拢当地溃兵的行动,两个骑兵百夫长已经带队出发了。 有留给百姓的一小部分军粮,加上寻找来的那些伤马死马,这千余百姓的口粮问题,已经不是什么大事了。 耽误了一日行程的叶十三,天不亮就吃完早饭,一万大军继续南下,目標就是两百里外的丰泽县。 望京河流域的丰泽、陕寧二县,那可是进入京畿道的北大门。 如果这两个县的任何一个县被攻破,京都就没有安全可言。 丰泽、陕寧二县,更是自哲別大军南下以来,正面和哲別大军对阵打过一仗的两个县。 虎头关被破后,哲別大军一路南下,所到郡县,几乎都没有遇阻,地方军队早都闻风而逃。 就是这样,还有来不及逃跑的地方军队,被哲別的兵马杀了个片甲不留。 与之相比,丰泽与陕寧二县,还算是抵抗过一阵的了。 无耐两个县的兵力,本身就比较弱於韃子兵马,哲別的六万兵马没费多大的气力,两座城池就被攻破。 相反,攻破二城之后,哲別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大开杀戒,这才使陕寧和丰泽两线的百姓死伤较少。 如此结果,並不是哲別大发慈悲,而是他的兵马,需要奴役这里的百姓为之干活。 六万兵马的吃喝,光挑水劈柴的人,就需要不少。 铡草餵马,更是需要不少的人力,哲別不想让自己的兵马,让这等琐事给缠住。 深入大夏腹地,虽然旗开得胜遇阻很少,但不等於他们就没有危机可言。 在无后援的情况下,哲別只有向前杀的这一条路可走,拿下京都,就可號令大夏朝廷,反之就是死路一条。 如今渡河遇阻,令哲別头疼不已,望京河的河水,不似北漠那般寒冷,只结了一层薄冰。 造舟行船,那不是这些韃子兵们会干的事。即就是扎排组筏渡河,也得再等一月天气回暖才行。 况且,大夏朝廷从各县调集的军队,已经集结在望京河东面,要是强行破冰渡河,就会被大夏军队的步弓手射杀。 毕竟在刺骨的河水中,是无法有力地回击大夏守军,只有挨打的份。 就在哲別养精蓄锐等待时机的时候,却不知一万边军,已经才虎头关入关,正向丰泽县杀来。 第370章 死战 兵贵神速,叶十不敢再有所延误。 一万大军浩浩荡荡,沿官道就赶向二百里外的丰泽县。 比预计的时间,还早了半日,一万大军已经抵达丰泽县境內。 此时,天还没有完全黑。 在一处空无一人的驛站前,叶十三命令大军就地造饭。 不大时候,刘三蛋带著三名亲卫折返回来。 “王爷,哲別大军就驻扎在三十里外,韃子布防在丰泽县兵马足有三万多。” 顺过一口气后,满头大汗的刘三蛋继续说道:“哲別带领五百卫兵,住在丰泽县城內,大军都在城外十五里处驻扎。” “好!” 叶十三点点头,摆手道:“去歇著,等天亮后,继续再探哲別动向。” 刘三蛋退下后,叶十三吩咐何秀儿,道:“传令下去,今晚吃乾饭,然后抓紧时间歇息,灶上火头军连夜煮好马肉做乾粮,午夜烧好稀粥,马肉稀粥,绝配。” 吩咐完何秀儿,叶十三又把目光转向袁彪,道:“马不卸鞍,车不解套,兵將不脱甲冑,歇息两个时辰后,半柱香的时间用饭,一个时辰行军,在天亮之前趁黑踏平哲別大军的军营。” 待袁彪去安排,叶十三又向马成吩咐道:“火炮远程射杀,但弹药不能浪费,命中率若是不高,本王拿你试问。” 这下,排兵布阵,就是考验马成的时候了。 火炮的远程打击,不光是火力压制,而是要有效地射杀敌军兵马。 叶十三这次,那可是孤注一掷,边军只能入关一万兵马,这就让他只能以战术和兵力的组合来取胜了。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他很清楚,此战,不能耗时太久。弹药一旦耗尽,如此悬殊的兵力之下,他的血卫军可能就从此不存在了。 北方军里面筛选出来最年轻的兵卒,才组成今天的血卫军阵容,一旦战损过大,整个北防军就后继无人。 边城已经没有了优质兵源,眼下在籍的北防军,年龄也都偏大,血卫军就是整个北防军中,最精锐的一支力量。 这六七千血卫军,是叶十三的班底,也是他的全部希望。 留在边城各防区的那部分,加起来看,总数还不足三千。 眼下带著入关的这部分,就是叶十三的底气和资本。 没有了他们,光靠骑兵和步弓手,別说是开疆拓土,就是守住千里边城固有的防区,怕是也难以支撑下去。 他必须要让元彪和马成知道,这一战,不能出现任何的紕漏。 “王爷,您也別太上火了,我军能攻破查尔津城和银滩城,能重新收復虎头关,就哲別的这六万兵马,实在不足可惧。” 何秀儿把一碗热茶,放在叶十三面前后,向叶十三说了一番宽心的话。 “那不一样!” 叶十三摇摇头,苦笑道:“在边城,本王可有调兵遣將的余地,再说元蒙和寧鶻的那些兵马,只是数量庞大而已,但战斗力却是很差,哲別此次带出来的这六万兵马,那可是元蒙所有部族中,精心挑选出来的精锐,无论马战还是步战,凶悍程度不是一般兵马可比。” “再说!” 叶十三喝了一口热茶,继续道:“眼下我军只有一万兵马,战损一个,那这个坑成了空缺而无法补充。我军的兵力悬殊来看,就是以一敌六,牺牲一个兵卒,等於下一个兵卒就要面对十二个韃子兵。战损一百,后面的一百兵卒,面对的就是一千二百个韃子兵。別小看这一个兵卒的作用,我们的兵马,贏得起战爭,但死不起人。” 其实,何秀儿何尝不知道这些? 跟著叶十三打了几场硬仗,她也知道兵力悬殊的利弊。 “王爷,小的不懂排兵布阵,但知道王爷的血卫军无坚不摧,区区六万韃子兵马,如何能挡住我血卫军中最精锐的部分?” 这话,还真没说错。 虽然只准许一万边军入关,但这一万边军,那可不是北防军的常备军,而是层层筛选出来最年轻的兵卒,又经过严格训练,使用的又是鬼神都愁的火器。 当然,叶十三担心的,並不完全是面对的六万韃子兵马。 有些事情,他只是在心底深处的一种担忧,而这种担忧是他无法说出口的。 他最怕的,不是面对哲別大军,而是大夏朝廷,这一点,那可是何秀儿没永远无法体会到的。 卫兵已经端来了饭食,叶十三摆摆手,道:“不管他了,干就完了。” 草草吃过晚饭,除了岗哨,还有火头军外,其余兵马即刻进入休息状態…… 两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精神抖擞的兵將们,还不到半柱香功夫,就吃完了早饭进入战前准备。 此时,午夜刚过一点儿。 叶十三抬头看看月色,向袁彪道:“大军全体出发,务必在一个时辰內,到底预期阵地。” 袁彪一声令下,大军开始向三十里外的目標位置挺进。 內地湿气大,不似边城那么乾燥,月色不是很好,叶十三却没让兵將们点起火把照亮。 他让骑兵在前面开路,若是有不平坦处,及时告知后面的炮车。 好在內地的官道相对宽敞,有无山路行军,一个时辰的时间,大军到达预期的位置。 此时,大军所在的位置,离韃子的兵营不足三里地。 趁著依稀可辨的夜色,叶十三下令,炮车向前再挺进一里地,然后布阵。 紧接著,四十挺载著加特林机枪的小轮车,在三千长枪的护卫下,布置在炮车前方一里地处。 如此大的动静,对面韃子的兵营陆续亮起了火把。 示警的號角,也被“呜呜”地吹响了起来。 韃子兵营地的这一警觉,整个营区霎时就亮起了无数的火把。 此时,已经到了天亮之前最黑暗的时刻,对面阵营亮起的火把,正好成了炮火射击的目標物。 望著无数闪亮的火把,还有耳中传来战马隱约的嘶鸣声,叶十三十三嘴角一扬,站在炮阵后面笑了。 “开炮!” 隨著叶十三大手一挥,身边的袁彪大吼一声,一百门火炮,一起向不足二里地外的韃子兵营地,顿时就发起了疯狂的炮轰。 呼隆隆的炮火,一起射向火把亮成一片的韃子兵营地,霎时就有无数的火光冲天而起。 剧烈的爆炸声响彻夜空,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韃子兵营瞬间陷入一片混乱,哭喊声、马嘶声交织在一起。炮弹精准地落在营帐之间,许多营帐被炸得四分五裂,燃烧的牛毛毡帐的碎片四处飞散。 不少韃子兵还没反应过来具体是怎么回事?就被炮火炸得肢体分离。 无数的火把掉落在地上的血泊之中熄灭,也有无数的火把,掉落在更远处点燃了炮火没有打击到的毡帐上。 偌大的营区,瞬间就变成了一片火海。 然而,这些兵马,到底是哲別挑选出来的精锐,毕竟久经沙场,短暂的慌乱之后,他们迅速组织起防御。 大片的兵卒死亡,並没有嚇倒这些韃子兵的精锐,一些韃子兵已经跨上战马,顺著炮火飞来的方向,高举著战刀冲了过来。 第371章 又有吃不完的烤马肉 面对衝过来的韃子骑兵,炮火併没有停止。 韃子的整个营区,已经被笼罩在炮火的打击之下。 炮阵前面,指挥著机枪阵营的马成,眼里泛起寒芒,心中的杀机早已爆棚,就等著韃子骑兵进入机枪的射程。 根据韃子骑兵举著的火把判断距离,八百步,五百步,三百步…… “开火”。 隨著马成狼一样的怒吼,四十挺机枪,枪口喷著火舌,一起射向冲了过来的韃子骑兵。 四十挺机枪,每挺之间五十步的间距,拉开著近一里地的战线。 这一番开火,韃子骑兵齐刷刷倒地不起,人的惨叫声和战马的悲鸣声,霎时就交织在一起。 前面的韃子骑兵,连人带马倒在机枪阵地前二百步处,后面的韃子骑兵又吼叫著冲了过来。 “噠噠噠……” 四十支枪口喷著火舌,不断有血卫兵轮流向枪身上的浇尿降温。 一片又一片的韃子骑兵被射杀倒地,受惊的战马开始向后乱撞乱跑。 这一下,开始拼命衝锋的韃子骑兵阵型,彻底乱了。 趁著机枪歇火的时候,三千血卫军长枪手,又组成四个阶梯阵型,向乱成一团的韃子骑兵们再次进行射杀。 韃子骑兵阵营里的火把,越来越少,可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 借著晨曦的光亮,看到边军阵地前面,已经是堆尸如山,大地被血泊染成了赤红一片。 “炮火暂停,长枪追击!” 叶十三嘴角带著冷笑,又是一声令下。 没来及衝上阵来的韃子兵们,开始用弓箭还击,但至少三百步的距离,射出去的羽箭,纷纷落在离长枪手阵地百十步处。 “都听好了,保持二百步以上的距离!” 马成又是一声狼吼,亲自抓过一支长枪,半蹲在地上,开始寻找敌阵中貌似將领的韃子射击。 这一番射击,又让不少的韃子兵倒在血泊中。 清晨的冷风中,到处瀰漫著肉体被烧焦的味道,原本白茫茫一片的韃子营帐,此时已经变成了灰烬。 无主的战马,开始在晨曦中四处奔逃,看清了四周环境的韃子兵们,也开始了向丰泽城方向逃窜。 “骑兵出动,弓箭射杀!” 叶十三又是一声暴吼,近三千骑兵,纷纷弯弓搭箭,向韃子兵们逃窜的方向策马就追了上去。 此时的韃子兵们,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卒,都已经是逃命心切,溃不成军的没命狂奔,生怕慢上一步,就会送掉性命。 “嗖嗖嗖……” 无数的羽箭,紧追著逃命的韃子兵们开弓就射,为了防止韃子兵回头反击,马成带著三千长枪血卫军又追赶上来。 如此一来,韃子兵们只恨自己的腿短,哪还敢回头迎击北防军的追兵。 这一次追击,因为是马战,长枪的准头会受到影响,为了节省弹药,所谓的射杀,也只是给骑兵弓箭手们壮个声势而已。 有长枪在后,韃子兵就不敢回头迎击,如此一来,北防军的骑兵,就有更多的机会用弓箭射杀逃跑的韃子兵。 “王爷,韃子兵退了!” 何秀儿按捺著內心的激动,目光紧盯著韃子兵们逃跑的方向。 根据大致的目测,这一战,耗时半个时辰,却歼灭了一半的韃子兵马。 也就是说,最少有两万韃子兵马,被这一轮的射杀所消灭。 兵败如山倒,无心恋战,只顾逃命的韃子兵们,纷纷退回了丰泽城內。 此战告捷,边军士气大增,歼灭韃子兵马两万左右,居然零战损。 这个结果,很是令叶十三满意。加上行军途中临时布置的左右翼所剿灭的那部分搜刮粮草的兵马,哲別的六万大军,已经有两万五左右的兵马被杀,战损直达三成以上。 “王爷!” 马成和袁彪,一脸喜气地来到叶十三身边。 “我军是破城还是转而剿灭陕寧县那部分韃子兵马?” 破城? 那是必要的,但不是眼下。 丰泽城中,还有好多大夏的百姓,如果此时破城,会使边军放不开手脚。 如此一来,边军的战损就会增加,这不是叶十三想要的结果。 “先不破城,假装围困丰泽县城,抓紧时间造饭准备乾粮,等丰泽县城关起四面城门严防死守时,我军再开赴陕寧攻其不备。” 时间,就是叶十三致胜的法宝之一,趁著陕寧的韃子兵毫无准备之时,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先假装围攻丰泽县城,使哲別急於防守,而不会採取其他的战术。与此同时,爭取时间使火头军烤马肉煮稀粥。 眼下,有的是马肉,这就解决了军粮紧张的大问题。 此时,刘三蛋几个还没出现,叶十三知道,这几个亲卫,已经趁乱换上韃子兵的衣服,成功地混入丰泽城了。 这一手,是叶十三在部署行军的时候,给刘三蛋面授机宜的兵策。 这次,刘三蛋带走的亲卫不是两个,而是八个,算起来,这班探马,已经全体出动。 有炮火进行远程打击,陈七斤几个当然也没閒著,收集机枪蛋壳,那就是他们义不容辞的活了。 当然,何秀儿例外,要留在叶十三身边,隨时向各將领传达叶十三的命令。 “王爷,韃子兵的死马伤马太多,是要尽数收集吗?” 一名骑兵將领赶来,向叶十三稟报打扫战场的战况。 叶十三望著眼前堆积如山的韃子兵器,皱眉道:“铁器一样不剩,要尽数带上,等杀光这些韃子兵马,交由当地百姓打农具使用。至於那些战马,挑最好的腿肉剐下来,肚肠和马头扔了就是,城外的百姓捡了去,还可充飢用。” 叶十三不想有太多的累赘,手里就这一万兵马,除六千多血卫军外,光是这些战利品,也够三千多骑兵累的了。 “吩咐下去,除了这顿饭食,每个兵將务必带足五斤熟马肉。” 叶十三向何秀儿传达了命令,他为了节省时间,还不让兵將们饿著肚子作战,目的就是不给元蒙韃子丝毫的喘息机会。 兵力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了,剩下的就是战术。 这一点,叶十三可是费劲了心机,这才制定出如此的作战计划。 开饭期间,叶十三向將领们说道:“陕寧的韃子兵马,远不足方才的这部分多,但我军弹药有限,加上陕寧境內地势多山,全歼这部分韃子兵马,那是不可能的,但务必做到不浪费弹药,还要把陕寧的韃子兵马主力打散,使其逃往各山区,使他们在短时间內无法归拢聚集。如此一来,首先我军就有了喘息的机会。” “遵命!末將定將王爷的作战计划,让所有参战兵將领悟透了。” 袁彪用无比敬佩的目光看向叶十三,这个从烽燧兵一路砍向一字並肩王的奴籍,作战计划居然如此縝密,战术也是神出鬼没,令他这个戎马半生的校尉,也是自嘆不如。 “启稟王爷!” 突然,一名骑兵將领赶了过来,向叶十三稟报导:“有零星的百姓,出现在战场周围。” 百姓? 胆子可够大的,逃命都来不及,还敢在炮火连天的战场周围出现? “带过来!” 为此一阵纳闷的叶十三,吩咐將领把那些百姓带过来由他盘问。 不多时,足有七八十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被带到叶十三面前。 “军爷……” 一到叶十三面前,这些百姓们纷纷跪下,一帮老爷们就哭了起来。 “哭个屁!” 陈七斤就想怒目金刚一样,瞪著地上跪著的百姓就骂道:“有胆子往这边闯,就別他娘的掉眼泪。” “军爷!” 一名貌似带头的中年男子,一指韃子营地后面的方向,哽咽道:“小民都是那边村里的人,被韃子兵们强迫著给他们挑水餵马,小民们发现后半夜韃子的营地打雷著火,这才装著胆子,从村里跑出来偷看……” 原来,这些百姓,都是五里外那一片村庄的村民,在被炮火声惊醒后,这才躲起来观看动静。 当发现有军队和韃子兵马开战后,他们想到,这一定是朝廷派来的兵马。 “军爷,家里人都快饿死了,求军爷行行好,就让小民们捡一些马骨头回去煮汤喝?” 领头的中年男子,终於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哈哈哈……” 叶十三仰头一阵大笑,目光看向地上跪著的村民说道:“你们给韃子兵餵马,这下好了,就让韃子的战马餵你们的肚子吧!” 说完,叶十三示意村民们起来后又道:“派人快去通知各村的人,这边死马伤马不少,趁我大军还没离开,赶快运回村里。还有,这些兵器你们也拿回去藏好了,等日子太平了,让铁匠打成农具开春了使用。” 此言一出,百姓们喜极而泣,领头的男子说道:“多谢军爷,小民那一带,有五个村子,还有上千人活著,有了这些马肉,大家就有盼头了。” 第372章 人狠话不多 后晌时分,蜂拥而至的村民们,已经把能搬走的马肉马架尽数搬走。 那些韃子兵的弯刀,也被全部拿了个乾净,解决了周围百姓的活命食物,又减轻了大军的负担,这让叶十三长出了一口气。 面对城外十里处乌泱泱的边军,城中的哲別严令四城的出入,逃回城里的兵马,也全部拉上城头防守,时刻防备边军攻城。 不料,叶十三却指挥大军,调转马头,向一百里外的陕寧县而去。 就是天黑后,大军也没有停息,兵將们拿出准备好的熟马肉,边走边吃。 一直到子夜,已经到达陕寧境內。 “王爷,此地离韃子营地还有二十里路,我军是继续行军,还是就地休整?” 借著微弱的月光,袁彪又查看了一番地图,向叶十三稟报方位。 已经有了一次战斗经验,叶十三也无需多说,抬头看了看朦朧的月色,道:“就地休整,烧水吃乾粮,歇缓半个时辰,直接杀向敌营。” 人狠话不多,叶十三简单干脆,直接下达了准备作战的命令。 二十里路? 兵將们神情振奋,立刻调整了行军顺序,长枪在前,骑兵押后,一鼓作气就直奔预定地点。 望著敌营哨塔上隱约亮著的一串灯笼,在二里地处停了下来的叶十三,把目光看向陈七斤,道:“带几支长枪摸过去,射杀哨塔兵卒,动静越大越好。” 已经有了实战经验的陈七斤,知道这是要把大营中沉睡的韃子兵们,全都给惊动起来,然后趁著混乱进行高密度射杀。 陈七斤带了五名近卫,抓起长枪就摸了过去。 “你三个,去那边,多放几枪弄出响动。” 眼前的哨塔有两处,东西间隔近一里地,陈七斤让另外三名亲卫去西边,他带著两名亲卫去东边。 “记住了,射杀哨兵后,迅速退回阵地。” 陈七斤又是一句叮嘱,然后猫著腰就扑向离他三百步外的哨塔。 木柵栏做成的营门旁边,立著一座圆木搭建的哨塔,离地足有三丈高。 如此高的瞭望哨塔,韃子哨兵却没有发现边军已经到了二里地外。 在这些韃子哨兵的意识中,已经没有大夏的军队从北边出现,他们大军经过的地方,已经再无大夏军队。 高高掛起的一串灯笼下面,一名韃子哨兵,穿著厚厚的皮袍,正在塔台上来迴转悠著。 摸到哨塔下面的陈七斤,向身边的亲卫说道:“先射下灯笼,再朝天一射,最后射哨兵,都记住了,由我先射,你二人依次跟著。” “砰!” 话音刚落,陈七斤扣响了手中的长枪,哨塔上的灯笼,立刻就被打了个稀巴烂。 “砰!” 又是一声枪响,大营上空出现了一团火。 塔台惊得一个直蹦的韃子哨兵,立刻从腰间摸出一只牛角,扬起脑袋“呜呜呜……”吹了起来。 沉闷的牛角號,吹响了敌袭的示警声。 “砰!” 第三个亲卫手中的长枪,枪口喷出一团火,“呜呜”吹著牛角號的韃子哨兵,一头就栽下了塔台重重地掉落在地。 三息过后,西边也响起了“呜呜”的牛角號,紧接著三声枪响,那边顿时就没了动静。 “杀,杀!” 陈七斤狠踢一脚韃子哨兵的尸体,然后带著两名亲卫撒腿就往回狂奔。 就在陈七斤们,刚离开韃子营门半里地的时候,身后立刻就炸了营。 火把一支接一支地亮了起来。 不愧是元蒙各部族挑选出来的精锐,反应竟是如此迅速。 眨眼之间,也就是陈七斤们刚跑回自己的阵地,敌营中的火把,已经亮成了一片。 “行了!” 月色比昨夜还要差一些,黑暗中的叶十三,亲自下令,“炮火射杀!” “轰隆隆……” 一百门火炮,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对面敌营里到处都是毡帐和韃子兵的残肢在飞。 一连三拨炮火的猛烈射杀,敌营已经是一片火海。 这时候,叶十三又吼道:“全体亮起火把。” 早有准备的兵將们,纷纷点燃火把,嘴里也是发出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这次,韃子兵们却没有向边军的阵地衝杀,而是急著聚集兵马。 火把映著一脸诡笑的叶十三,一字排开的长蛇阵,使对面敌营的韃子,不知道究竟来了多少大夏军队? 火炮停止了射击,叶十三又大吼一声,“机枪向前推进,离敌营三百步射杀!” 一声令下,三千长枪,护送著四十挺机枪迅速向前推进。 三千骑兵,高举著火把喊杀助威。 月色越来越暗,倒是显得火把越来越亮,敌营中燃烧的毡帐,火光映红了半个天空。 这部分韃子驻军,人马数量远少於丰泽县的驻军,但营地中的毡帐更加密集,在从天而降的突袭下,反应极快的韃子兵们,却相互踩踏的死伤无数。 “射杀,全力射杀!” 马成挥著手中的火把,疯了一样在枪阵后面喊道:“不放过一个活口,我军不接受投降,把这些畜生全给老子杀了!” 作为血卫军副统领的马成,暴跳著指挥机枪对敌营射杀。 慌乱不堪中的韃子兵们,在拥挤中就被子弹打成了筛子,在人流密集的拥挤中,已经中弹死去的兵卒,尸体都没有空间可倒下。 战马受惊后的疯狂踩踏,又让一些被挤倒在地的兵卒,由此送掉了性命。 “噠噠噠……” 加特林的扫射下,大片大片的韃子兵马,横七竖八地倒地死去。没有立即毙命的韃子,惨嚎声令人毛骨悚然。 再是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但在这种突来的射杀下,溃不成军的韃子兵们已经无法列阵抵抗,就连逃离兵营,都无法找准逃命的方向。 还是有韃子兵企图反击,射出的羽箭,远远地在边军阵前落地。 “保持射程,不要让韃子兵靠近我军一百五十步內。” 马成观察著形势,不断地调整战术和射杀方式。一百五十步,那是硬弓的最大射程。 叶十三的战术,马成已经完全领会。不能使自己的兵马,进入韃子步卒的弓箭射程之內,还要防止韃子骑兵的衝杀。 射杀一阵接一阵,但凡有韃子的身影进入目测的界限,一律都被密集的火力射杀。 就算有骑兵突破边军预测的禁区范围,他们也在交织在一起的火力网下,纷纷被连人带马尽数射杀。 后面的韃子兵已经集结了马队,踩著前面死去的韃子兵的尸体,接连发动了三次衝锋,但都被边军的火力网,射杀在两百步之外。 “再来一轮炮火!” 叶十三又是一声暴吼。 “轰隆隆……” 韃子营地,又有战马和兵卒的残肢飞上半空。 这一下,几股准备再次衝锋反击的骑兵,也被炮火炸得四散奔逃。 “熄灭火把。” 望著韃子火光冲天,又乱成一团的营地,叶十三下令兵將们熄灭自己手中的火把。 如此一来,边军阵地已经是漆黑一片,使对面的韃子兵们,看不到这边的情形。 但也没有韃子再顾上这些,而是疯狂地寻找逃出大营的路线。 借著营地冲天的火光,韃子兵们开始择路而逃,咒骂声,叫喊声,战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 叶十三咧著嘴笑了,此时的韃子阵营,只顾四散奔逃的韃子兵们,已经对边军没有任何的威胁。 “长枪推进一百步,精准射杀各自视线內的敌贼!” 马成又是一声暴吼,黑暗中的三千长枪手,迅速地向两边扩散开来,拉开距离扩大了射杀的范围,然后战线向前推进了一百步。 此时,已经距离韃子的营地不足一百步了,失去反击方向的韃子兵们,哪还顾得上再行反击? 第373章 速战速决 边军阵营,鸦雀无声。 映著火光,看到敌营中慌乱逃窜的韃子兵马,袁彪低声道:“王爷,末將率骑兵衝杀一阵,再杀掉一些溃兵如何?” “不可!” 黑暗中的叶十三语气坚定,口吻冷冷说道:“那边地势崎嶇不利追击,韃子骑兵战斗力不俗,我军骑兵若是追击,定会造成一定的伤亡,此法不可取。” “那就由他们逃了?” 马成也摸黑赶了过来,插嘴就是一句。 叶十三冷冷一笑,道:“此番射杀,已经歼敌过半,击溃这部分兵马,就是我军此战的目的。” 说完,叶十三忽然又道:“全军警戒,若有溃兵慌不择路冲向这边,务必尽数射杀。” 但此时,再是慌乱中疲於逃命的韃子兵们,无论是步军还是骑兵,都没有人向北面逃跑。 敌营中的烈火,还在依旧燃烧著,空气中瀰漫著人肉被烧焦的味道,敌营中已经不见有韃子兵马活著的身影了。 这时候,叶十三向前走了几百步,目光冷冷地说道:“传令下去,骑兵打扫战场,韃子兵的军粮,先尽数清理出来。” 这时候,粮食比什么都重要。 如果下手慢了,韃子的粮食就会被熊熊大火焚为灰烬。 袁彪得令,回头暴吼道:“火炮不动,长枪手分散两头警戒,骑兵进入敌营搜寻粮食出来。” 骑兵们迅速行动,如鬼魅般穿梭在还冒著烟的敌营中。借著还未熄灭的火光,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仔细翻找著粮草的踪跡。 不多时,就有士兵兴奋地大喊:“找到了,这里有粮草!”一处又一处的粮草被发现,一袋袋粮食被扛出营地。 叶十三站在已经变成了碎片的营门一旁,看著被兵卒们从残火中抢出来的粮草,心中稍感欣慰。 好在,粮草被屯集在营帐后方半里地处,这才倖免了密集的炮火轰炸。 这些粮草,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让將士们少些饥寒之苦。 三千下了战马的骑兵,个个忙得焦头烂额,不大时候营门前的粮食已经堆积成山。 远处的天边,渐渐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望著狼藉遍地的敌营,叶十三高声又道:“向丰泽城方向,后退五十里扎营。” 此言一出,袁彪急了。 “王爷,韃子此番损失惨重,现已天亮,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將逃窜的几股残敌尽数剿灭。” “是啊王爷!” 马成也说道:“眼下残敌数量,已经少於我军,山区再是地形复杂,也不影响我军搜山。” 叶十三望著远处绵延起伏的山峦,摇头道:“如此搜索,是要分兵才成,但我边军就这些兵马,除密集型的炮火杀敌外,其他战术,都不利於我军作战。” “难道这就让他们跑了?” 心有不甘的马成,又是一句。 “跑不了!” 叶十三收回视线,淡淡说道:“没了粮食,他们还会出来,到那时候,我军看到一个,射杀一个。” 袁彪迟疑一下,把目光投向叶十三又道:“王爷,就是守株待兔,我军也应该驻扎在此处或者山脚,如果向丰泽城方向后退五十里,正好处於韃子兵马两军合围之下?” 此言一出,眾將领纷纷把目光,齐齐投向叶十三。 不料,叶十三的脸上,並无半点慌乱。 “都是猪脑子!” 一瞥眼前眾將领,叶十三背起双手,在地上走来走去,缓缓又道:“后退五十里扎营,是將丰泽、陕寧这两部分残敌从中截断,他们无法互通信息,也就无法对我边军形成合围势態。” “再说!” 叶十三停顿了一下,望著灰头土脸的骑兵又道:“我边军自入关以来,长途跋涉,日夜奔袭,也该到了休整的时候了,关键是弹药已经不多,少了火器的加持,我们的骑兵、步军,能挡住哲別残敌的衝杀?” 此言一出,眾將领霎时被惊出一身冷汗。 元蒙韃子兵再是伤亡惨重,但逃出去的兵马加起来,也是有三万左右的。 假如依靠骑兵和步军,他们这些边军,还真不够哲別的残部当菜切。 “敌不动,我不动!” 叶十三冷声又是一句。 这下,眾將领才完全明白,后退五十里扎营,大军急需休整。 但此时的韃子残部,也不敢轻易出战,就是有小股的韃子兵马出现,火器远程就可射杀。 此时的弹药存量,千万不敢再进行主动出击,更不敢隨意浪费。 攻破丰泽城的打算,只能暂时搁浅,但丰泽城內的哲別,他也不敢贸然向城外出兵。 起码,如果看不到驻扎在陕寧这支兵马前来援助丰泽城的话,城內的哲別残部,是不会涉险出击的。 这一次,叶十三却没让兵將们分割马肉带著,到处瀰漫著人肉被烧焦的味道,烤马肉只会让兵將们更加反胃。 有这些粮草,就是驻扎个把月,那也足够大军消耗的了。 何况,他们自身还带著一些粮草的。 袁彪布置下去后,各部將纷纷行动,不大时候,大军开始向丰泽城方向撤退。 等到达目的地后,天色已经晚了下来。 从敌营的火中抢回来的部分羊毛毡,此时已经起到了大作用。 內地的气候,是比边城要温暖一些,但此时的夜里,依旧寒气逼人。 有了这些羊毛毡铺在地上,兵將们就少受一些罪。 围著篝火,坐在羊毛毡上的兵卒们,却没有一个人在火上烤马肉吃。 更没有人提议。 一口口大锅中,稀粥已经被烧开,平时难以充飢的这种清汤寡水的饭食,却勾起了兵卒们的胃口。 看来,顿顿吃肉,也会让人生厌。 叶十三也不例外,端著大碗,把碗里的稀粥,喝得咕嚕嚕直响。 …… 接连两夜的炮火,惊天动地的声响,让望京河东面的守军们同样大吃一惊。 卢一鸣派出的探马,回来稟报了查探到的情形时,激动得卢一鸣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边军打过来了?” 探马也是无比激动,道:“小的们不敢靠近,但远远看到驻扎陕寧的韃子兵马,残部逃向东面的山里。韃子兵的营地,已经是一片灰烬。” 就在这个时候,温苍玉的副將也到了军营。 “赵祥见过卢將军!” 右先锋温苍玉派来的副將,一打照面先行一礼,紧接著就说道:“我军防区所在的敌营,隔河可见,丰泽城外的韃子兵营,被一支不明出处的军队所烧,敌兵死伤过半,剩余的逃往丰泽城方向,不知是何部兵马如此驍勇?” “好,好,好!” 再也绷不住了的卢一鸣,从椅子上蹦起来说道:“我防区对面也是,探马方才回来稟报,驻扎陕寧的韃子兵马,昨夜兵营尽毁,残部逃向东面山区,但袭击韃子兵营的军队,却向丰泽城方向撤退。” “快!” 兴奋之余,卢一鸣目光看向温苍玉的副將赵祥,急道:“快隨我进京面见王爷,將这战局及时稟报与镇北王知道。” 哲別的六万大军,就这样损失一半,而且还被烧了兵营,这样的喜讯,让这些驻扎在河东的守军激动不已。 起码,京都是保住了。 但他们无法確定,给哲別大军如此重创的兵马,是不是来自虎头关外的边军? 只有边军才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 但一万边军,是如何连续两夜和六万韃子兵马廝杀? 由於战斗在半夜打响,天明时结束,河东的守军无法观测到战斗过程。 “备马,镇北王府!” 为此不敢怠慢的卢一鸣,衝著军帐外面就是一声吼。 第374章 云鼎茶楼的茶娘 捷报入京,朝堂大惊。 “圣上,据我军探马报,望京河西哲別大军,近日遭受重创,並且兵营尽毁,兵马折损一半左右。” 镇北王吕南庭,同样激动无比,向皇上朱不治稟报了探查到的战情。 “一半兵马折损?” 朱不治一拍龙椅扶手,面色瞬间变得潮红,拍过扶手的那只手,也是一阵急抖。 “是啊圣上!” 镇北王这才淡定了下来,不紧不慢又道:“大战都是发生在夜间,我军左右翼,俱观测到敌军大营雷声爆响,不断有火光冲天燃起,通过天明后的暗中探查,发现敌军死亡数量大致有半。” 雷声爆响? 朱不治一怔,隨即又道:“难道我大夏,似有神兵从天而降?”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一片附和之声,纷纷言道:“想必是圣上为民所想,这才诚心感天,故有神兵天降诛灭乱我大夏疆土的元蒙贼匪。” 屁话! 如此荒唐的諂媚之词,居然不嫌肉麻出自你等小人之口。 镇北王面颊急抽,心中大骂不止,皱起眉头又道:“启稟圣上,世上哪有天兵一说?依微臣见,定是边军入关,这才使哲別大军受此重创。” “满口胡言!” 镇北王吕南庭话音刚落,新太子朱桓就跳了出来,指著吕南庭的鼻子吼道:“明明是我父皇仁心感天,这才有神兵来助,不然这严冬腊月,何来惊雷不断?” 是啊! 哪有冬天打雷了? 活了一把年纪的吕南庭,他自己也没见过腊月有雷鸣电闪,而且引发大火烧了敌营的现象。 “太子殿下……” 强忍著心头怒气的吕南庭,虽然面带不悦,但还是向朱桓拱手道:“圣上准许边军入关,如不是边军神武,哪来敌军弃营激退的道理?” “哼!” 朱桓白眼一翻,厉声又道:“就算是边军入关,仅凭一万兵马,如何是六万元蒙大军的对手?” “边军统帅叶十三,那可不是一般的將领,此人本自勇猛,且又用兵如神……” 吕南庭理据力爭,话还没说完,就被朱桓粗暴打断。 “够了!” 朱桓转而把目光投向鑾台,躬身拱手,向他的皇帝老子说道:“父皇明鑑,叶十三此人暴戾恣睢,且又喜怒无常,丝毫不把父皇放在眼里,去边城的传旨太监黄公公,就是这狂徒叶十三为了向朝廷示威,向父皇示威,將黄公公当著四名御林军的面拔刀砍杀,依儿臣之见,理应废黜叶十三一字並肩王之封號,收回其掌控边军的军权,以绝此人蓄意谋反的后患。” 此言一出,就是保持沉默的肃王郑岳嵩,也不禁眉头暗皱。 “圣上!” 郑岳嵩横出文臣班列一步,躬身拱手,礼道:“眼下哲別大军遭受重创,我京都之危,可说是解了一半,如是將哲別残部尽数剿灭,我大夏江山社稷才能永固无虞,如今危机尚在,还请圣上三思啊!” “咳咳!” 朱不治一阵急咳,一旁太监立即奉上痰盂,另一名宫女赶忙上前,轻轻拍打著朱不治的背部。 片刻后,朱不治喘气稍平。 目光缓缓从文武百官面上扫过,淡淡说道:“朕,累了,今日朝议,暂且作罢!” “散了吧!” 朱桓见状,忙向文武百官扬扬手,道:“父皇龙体欠安,诸位请回吧!” 吕南庭心头一震,想说什么?但又欲言又止。 跪恩退下后,吕南庭的一张脸,已经是难看得无法言说。 “镇北王请留步!” 就在吕南庭下了廊檐下的台阶,转身正欲离开的时候,郑岳嵩突然从执事房的拐角处窜了出来。 “肃王有何指教?” 吕南庭虽然停下了脚步,但是背著身子没有回头。 郑岳嵩拱手一礼,低声又道:“此处耳目繁杂,我等还是边走边说吧!” 说完,郑岳嵩不管吕南庭是否愿意,径直就向外面走去。 就在出了宫门的时候,郑岳嵩转过身来,向紧跟其后的吕南庭拱手又道:“还请镇北王移步,前边有家云鼎茶楼,听说里边茶艺精到,不妨上去品尝一番。” “云鼎茶楼?” 吕南庭嘴角扬起轻蔑的一笑,道:“那不是肃王你的买卖吗?” “呵呵!” 郑岳嵩面上一尬,訕笑道:“还是瞒不过镇北王的耳目啊!实不相瞒,这家茶楼,还真是我的买卖,还请镇北王赏脸,上去一坐如何?” “哦!” 吕南庭一捋胸前鬍鬚,道:“如果不去,倒是显得老朽小家子气了,就喝杯茶,这有何可惧?” 两个异性王爷,大夏的肱骨之臣,第一次在朝堂之外,这一文一武,居然有著如此多的话说。 “镇北王请!” 说话间,云鼎茶楼到了,郑岳嵩一躬身,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肃王请!” 吕南庭停了脚步,拱手也是一礼。 二人谦让一番,便被奉茶的小廝,带入一处极其僻静的雅间。 “二位王爷稍后,茶汤即刻就好。” 小廝低垂著脑袋,把两人让进雅间,然后放下帘子就退了出去。 片刻后,几名姿色不俗的妙龄女子,端著茶盘裊裊而来。 乾果,蜜饯,各色小点心,转眼间就摆了满满一桌。 妙龄女子退下后,一名同样妙龄的茶娘,莲步轻移走了进来。 “奴婢,见过二位王爷!” 茶娘一进入雅间,就跪下来行礼。 吕南庭心里,霎时就明白了,这些都是郑岳嵩提前安排好了的。 不然,云鼎茶楼的茶娘,是如何认得他这个镇北王的? 茶娘面带微笑,双手轻柔地將茶具摆放整齐。她拿起茶壶,注入適量的热水,温烫茶具,以去除杂质和异味。隨后,將水倒掉,动作流畅而自然。 接著,茶娘又从茶盒中取出一撮碧绿的茶叶,放入茶壶中。 从雅间窗欞透进来的阳光,照得眼前的茶具晶莹剔透,仿佛蕴含著无尽的韵味。 茶娘一双眸子波光粼粼,向二人微微一笑,用茶匙轻轻地將茶叶拨匀,使其分布均匀。 然后,茶娘缓缓直起上身,提起水壶,以悬壶高冲的方式注入热水,水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冲入茶壶中。茶叶在热水的冲泡下,缓缓舒展,散发出阵阵清香。 片刻之后,茶娘开始进行分茶。將泡好的茶汤倒入公道杯中,动作轻柔而稳定,確保茶汤的均匀分配。 接著,茶娘依次將茶汤倒入两只玲瓏精巧的茶杯中。 碧绿的叶,泡出来的茶汤,却是如琥珀般晶莹剔透,散发著诱人的香气。 “二位王爷,请慢用!” 茶娘抬起头来,莞儿一笑,两只玉手分別將两只茶杯,轻轻地推到郑岳嵩和吕南庭面前。 这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直看得吕南庭目瞪口呆。 戎马一生的他,虽然被封了镇北王,但喝茶,还是习惯大壶煮了,用大碗来喝。 就在吕南庭心中惊嘆不已的时候,郑岳嵩向茶娘摆摆手,淡淡说道:“你,退下吧!” 第375章 堂堂肃王,也有低声下气的时候 如此深意,必有所图。 果然,三口茶汤下肚,郑岳嵩拱手道:“你我同朝为官,之前交集不多,但郑某,还是对镇北王敬佩有加啊!” 能说出这话,也需要一番勇气才是。 吕南庭暗中惊嘆郑岳嵩还有著如此厚的脸皮。 “肃王客气了!” 吕南庭放下茶杯,一捋胸前长须,缓缓说道:“老朽一介武夫,一向直来直往,难懂这繁杂的人情世故,还望肃王不吝赐教!” 说罢,吕南庭神色自若,淡定地望向郑岳嵩。 郑岳嵩亲手给吕南庭喝空了的茶杯里斟上茶水,笑道:“镇北王不必见外,说起来,小女香逸,还是镇北王麾下的卒子。” 香香郡主? 狗东西,拐弯抹角半天,这才扯到边军这里。 吕南庭心头一凛,正色说道:“肃王错了,香香郡主此乃朝廷遣往边城的监军,本不属边军列。何况老朽离开边军也有些年头了,边军此乃朝廷之戍边军队,现由一字並肩王叶十三统率。” 对於郑岳嵩的套近乎,吕南庭那是毫不领情,一句话就把自己和边军撇了个乾净。 “镇北王客气了!” 郑岳嵩毫不气馁,面对吕南庭的冷陌,继续笑道:“但一字並肩王叶十三,那可是镇北王您一手举荐起来的呀!” 这一军,还真把吕南庭给將住了。 没错! 谁都知道,当初给叶十三晋升军职,那可是他这个镇北王,亲自在朝堂向皇帝奏请。 为了这个,很久已经不参与朝会的吕南庭,亲手写了奏摺,在朝廷上力荐给有功的边军进行嘉奖。 当时,一个底层烽燧兵,晋升到一个下千户而已,要知道朝堂的京官,对这地方等芝麻小官,那是不入法眼的。 谁知,这个奴籍兵卒,却是连创战绩,依照朝廷对边军的嘉奖令,军职居然一路飆升。 等肃王郑岳嵩关注到此人的时候,这才知道叶十三的真实身份,而且此时的叶十三,已经被初授正四品的昭勇將军。 要知道,这昭勇將军,已经是名列兵部的军册,不光是边城军部所属了。 吕南庭稳稳神,“呵呵”一笑说道:“老朽无非是爱才而已,边城的军务,毕竟倾注了老朽毕生的心血,举荐一个將才,那也无可厚非。” “说得极是啊!” 郑岳嵩依旧笑意盈盈,缓缓又道:“如此说来,镇北王和郑某之间,那更不是外人了。” “哦!” 吕南庭面上一怔,道:“肃王何出此言?” “唉!难为人父啊!” 郑岳嵩嘆息一声,摆手道:“说出来也不怕镇北王笑话,这小女香逸,和叶十三自小就有婚约,如今二人共守边城,这等年纪的娃儿们,正是谈婚论嫁的时候,郑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镇北莫要推辞?”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说著,郑岳嵩又是拱手一礼,眼睛死死盯著吕南庭的反应。 狗东西,终於露出尾巴来了! 吕南庭微微一愣,隨即心中暗忖,这肃王打的好算盘,竟想借著儿女婚约之事,与他这个宿敌拉近关係。 想到此处,吕南庭微微一笑, 道:“肃王但说无妨,只要是老朽能做到的,绝不推諉。” 此言一出,郑岳嵩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缓缓又道:“镇北王德高望重,在这朝堂上下、边城內外皆有极高威望,小女香逸,与叶十三早有婚约,但婚嫁大事,非三媒六证不可,郑某想恳请镇北王出任大媒,也好让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一手,实在是高。 就连吕南庭,心中也不禁佩服,郑岳嵩的城府居然是如此之深。 这事,要是答应了,表面看似简单,实则背后牵扯诸多,自己与肃王便有了更深的关联。 倘若直言拒绝,倒显得他这个镇北王如此不通情理,更是小气得让人笑话。 他心里明白,这个趋炎附势之徒,已经开始准备退出太子一党了。 看来,皇后和太子,在肃王的眼里,已经有了某种危机。 肃王的嗅觉,真他娘的比狗鼻子还要灵敏。 这狗东西,要倒戈皇后和太子了? “哈哈哈……” 吕南庭大笑一声,端起眼前的茶杯,浅尝一口茶汤后,说道:“老朽还不知道,肃王和太师之间,还有此等交情?” 这话,无疑是在打郑岳嵩的脸。 朝中谁都知道,郑家和叶家,曾经那可是至交,直到前太子谋逆一案发生,这郑岳嵩突然变脸,在朝堂上力数叶鐸若干罪状! 面对吕南庭的如此一问,再是脸皮厚、城府深,郑岳嵩也不禁老脸一红,訕訕说道:“大殿下谋逆一案,事情已经过去,就不必提它了。只是故友不在,儿女之事,更是缘分至此,上一辈的恩怨,不应再累及儿女。” 郑岳嵩这话,等於是向吕南庭直接摊牌。 “呵呵!” 吕南庭爽朗一笑,喝了一口茶汤说道:“边军统帅与监军之间,有何情愫,老朽我是並不知情,既然肃王毫不见外把话说到如此份上,恕老朽直言,叶家,可能要的不光是一个儿媳,还需要一个清白!” 还需要一个清白! 此言就像五雷轰顶,让郑岳嵩当场石化。 吕南庭的態度,既没有拒绝,更没有答应,而是提醒郑岳嵩,接下来的路,他这个肃王该如何去走? “老朽谢过肃王香茗款待!”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吕南庭站了起来,向郑岳嵩供了供手,然后大踏步离开了云鼎茶楼。 “难道,真的要本王该重新选择了?” 望著吕南庭远去的背影,一脸茫然的郑岳嵩,望著满桌的茶点发呆。 茶娘突然出现在雅间门口,娉婷一礼说道:“王爷,让奴婢给您捶捶背可好?” 善於察言观色的茶娘,这下可看走了眼,嗲声嗲气地刚问了一句,就点燃了郑岳嵩的怒火。 “滚!” 郑岳嵩差点抓起眼前喝空了的茶杯,就准备砸在茶娘那张风情的脸上。 “王爷!” 就在此时,一名家丁匆匆赶来,一打照面急道:“太子殿下,在府上等候王爷多时了,而且火气还不小。” 火气不小? 郑岳嵩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草包东西,老夫的火气还没地方撒呢!” 当著家丁的面,郑岳嵩狠骂一句,然后一甩衣袖,急匆匆就赶往肃王府。 第376章 微臣哪有一百万两银子借给太子殿下 肃王府。 新太子朱桓,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客堂地上来迴转圈。 “不知太子殿下驾到,微臣有失远迎,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一打照面,郑岳嵩躬身一礼。 “行了,別整这没用的了。” 朱桓一扬手,极不耐烦地打断了郑岳嵩的客套。 此时的客堂,地上到处都是瓷器的碎片。 不用说,这都是朱桓给砸的。 目睹空空如也的檀木架子,郑岳嵩心疼得差点背过气去。 这些瓷器,那可是官窑所出,件件都是精品孤品。 “真是气死本殿下了!” 朱桓转过身来,又抓起桌上的一只鸡缸杯,扬起手起来就甩在地上,“叶十三这狗东西,他要是一日不死,本殿下就一日吃不下饭。” “啪……” 隨著鸡缸杯清脆的碎裂声,郑岳嵩心里又是刀割般的一抽。 去他娘的! 你吃不下饭,关老夫屁事!老夫自己一脑袋的疙瘩,还没地方磨呢! 要摔,就摔你家的去。 有本事的话,去把你皇帝老子南书房摆的那些都摔了。 心里滴血的郑岳嵩,肚里一阵咒天骂地,恨不得上前狠抽新太子几个嘴巴。 “太子殿下息怒!” 被气得面颊发抖的郑岳嵩,一脸惜疼地瞥著地上的碎瓷片,拱手向朱桓说道:“眼下元蒙大军紧逼京都,是圣上准许边军入关,叶十三已將哲別带领的兵马剿灭了一半,缓解了京都之危,但不等於京都由此安然无事,不彻底剿灭哲別残部,圣上就一日吃不下饭。” “管他谁吃不下饭?” 朱桓猛然转过身来,狠瞪郑岳嵩一眼,慍怒道:“母后说了,让你儘快拿个主意出来,要是被叶十三和镇北王那老傢伙,把大夏半壁江山的军队掌握在手里,这对本殿下的登基,就是个最大的阻碍。” 此言一出,郑岳嵩拉下脸来,冷声道:“解困之功,非边军莫属,如何到了太子殿下嘴里,叶十三反而成了朝廷的罪人?” “你老糊涂了?” 朱桓瞬间暴怒,抓起身边的烛台要摔,“你想想,叶十三要是得了势,追究起他爹的死来,还有你的好果子吃?” “我?” 郑岳嵩强压著火气,用一根指头反指著自己的鼻尖,道:“叶家一事,与微臣何干?” “难道那些指证叶鐸的罪状,不是你弄出来的?” 朱桓就像抓住了郑岳嵩的把柄一样,得意洋洋地望向郑岳嵩被气绿了的那张老脸。 “皇后娘娘是何旨意?” 强按著怒火,郑岳嵩垂下头来,低声又是一句。 “你可听好了!” 朱桓眼里闪过一丝狠毒,压低声音说道:“母后的意思,是……” “这……” 听完朱桓转达了皇后的意思,郑岳嵩不禁浑身一抖,急道:“如今眾目睽睽,都知道边军统帅带兵入关剿灭哲別大军,那可是奉了圣上的圣旨,如何就成了带兵逼宫,企图谋反?” 说罢,郑岳嵩继续说道:“这等荒唐之举,如何去掩天下悠悠眾口?” 面对郑岳嵩的质问,朱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这有何难?你可假传圣旨,召他进京领赏,只要他踏入京畿道半步,就可定他个带兵进京,企图谋反的大罪。” 到时候,你一推三二五,不承认向叶十三传过父皇旨意,他叶十三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太子殿下,歷来传旨,都是太监的差事,微臣如何能让叶十三相信,在京都皇城的鼻子低下,还能由朝臣代太监宣读圣旨的事?” 如此漏洞,郑岳嵩一句就驳了回去。 “你傻呀?” 朱桓一脸坏笑,低声又道:“肃王不是喜欢看戏?来你府上唱堂会的戏班,不缺细皮嫩肉的男旦,给他几两银子,还怕他扮不像个宫里的太监?” 去你娘的! 让戏班的男旦,去假扮宫里的太监传旨? 郑岳嵩差点就骂出声来。 如此下流的损招,这草包都能想得出来? 心里暗暗吃惊的郑岳嵩,眉头一皱,眼中满是忧虑,“太子殿下,此事风险太大。叶十三手握重兵,若是让他察觉我等意图,定会起兵反抗,到时候天下大乱,恐难以收场。” “那才好!” 朱桓一脸得意,笑道:“如此一来,本殿反而不担心了,朝廷就可倾天下之力,剿灭他就是,到那时候,谁敢站出来为一个反贼说话?” 望著一脸吃惊的郑岳嵩,朱桓又道:“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只要藉机罢了他的军权,这就够了。” 郑岳嵩沉默良久,最终缓缓嘆了口气,“既如此,微臣尽力而为吧。” 打发掉这尊瘟神,就是眼下最大的幸事,郑岳嵩巴不得朱桓即刻离开肃王府。 一听郑岳嵩答应了,朱桓眉开眼笑地把一只手伸到郑岳嵩面前,撇撇嘴说道:“表舅,你得借我点银子?” 去你娘的! 郑岳嵩心里一急,差点就骂出口。 砸了老夫一地的碎瓷不说,还有脸伸手向老夫要银子? “殿下!” 差点当场吐血的郑岳嵩,急道:“多少?” “不多!” 朱桓一撇嘴,半眯著眼睛说道:“就一百两。” 尼玛! 张口就一百两,你这草包,当老夫是户部管银库的金簿主事? “微臣哪有一百两银子借给殿下?” 面颊猛然一抽的郑岳嵩,不由得惊叫道:“以前是弄了些银子,可里里外外,为太子殿下拉拢朝臣培植力量,这哪一样不得大钱?” “別哭穷了!” 朱桓轻蔑地瞪了郑岳嵩一眼,不耐烦地说道:“那就八十万两,可不能再少了,眼下正是用钱的时候,东宫殿那些署官,办事得大把的银子,等本殿下荣登大宝,这点碎银算什么?” 荣登大宝? 登你娘个肚皮去吧! 一百万两银子,如何到了你这草包嘴里,就成了碎银子? 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收敛,你母子就作死吧! 郑岳嵩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喘过几口粗气,这才说道:“请太子殿下稍等片刻,微臣去去就来!” 出了客堂,来到书房的郑岳嵩,甩手一个巴掌,就把书房里整理书案的婢女,给抽了个四脚朝天。 “滚出去!” 看著婢女连滚带爬地出了书房,郑岳嵩这才打开书架后面的一道暗门,进去后数了一叠银票出来。 第377章 又是云鼎茶楼 片刻后。 就在郑岳嵩双手向朱桓递上银票的同时,吕南庭已经回到镇北王府。 满怀欣喜的卢一鸣,却等来了一脸怒气的镇北王回来。 “老王爷!” 卢一鸣迎了上去,顺手接过吕南庭脱下来的狼皮大麾。 “圣上对边军此战,肯定是龙顏大悦吧?” “哼!” 面对卢一鸣的这一问,吕南庭鼻子里冷哼一声,慍怒道:“圣上是揣著明白装糊涂,更口不提边军大捷的功劳,却爱听那些谗臣之言,信什么天兵神降之类的狗屁话。” “看来,圣上久病,思维是有些不清。” 卢一鸣瞬间沮丧,扶吕南庭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去给吕南庭倒茶。 看到卢一鸣倒的一碗茶水,吕南庭不由得感慨道:“同样的喝茶,肃王把茶,却是喝出了万般样啊!” 喝茶,不就是用嘴喝的么? 还能喝出何等的样来? 不等一脸懵逼的卢一鸣再问,吕南庭缓缓又道:“云鼎楼的茶,余味甚远啊!” 这一说,卢一鸣更是糊涂了。 茶就是茶,难道和韭菜一样,吃过后打出来的饱嗝,还带著韭菜的余味不成? 如是那样,岂不是更加扫兴! 瞥了一眼还是发愣著的卢一鸣,吕南庭摆手道:“不说也罢,难得老夫再度生气。” 见吕南庭如此,卢一鸣也不敢多问,反正,由此看来,老王爷这次上朝,肯定是生了一肚子的气回来。 但这和肃王的茶,又有哪门子的关係? “王爷,您歇著,末將这就去防区值守!” 要务在身不便久留的卢一鸣,只好告別镇北王府,和温苍玉的副將赵祥,各自去了河东的防区。 就在二人走后不久,马啸来了。 “有线索了?” 没等马啸跪礼,吕南庭就抢先问话。 马啸还是单腿跪地,拱手道:“回老王爷话,天牢的那两个老乡狱卒,和一同值守监牢的狱卒耍钱,为赌债闹个不休的时候发生斗殴,被同监值班的狱卒给捅死了。” 完了! 有人灭口了。 如此一来,岳佟的死,这就断了线索。 “不过!” 马啸似有所悟,接著又道:“这俩狱卒,前几天被人请到云鼎茶楼喝茶。” 又是云鼎茶楼? 吕南庭心头一凛,道:“是何人如此慷慨,居然请两个狱卒,去如此奢靡的地方喝茶?” 马啸不假思索,道:“是东宫殿的一名署官,此人和俩狱卒也是同乡。” 东宫殿的署官? 那不就是新太子朱桓的人吗? 还真有新太子的事。 “那好!” 吕南庭点点头,喃喃道:“既然如此,肃王该给老夫一个说法了,好歹岳佟也是老夫的部將,不信就从云鼎楼查不出线索?” 此言一出,马啸大惊。 在给吕南庭续过一碗茶水后,马啸说道:“老王爷三思啊!东宫殿的署官,无非就是请两个狱卒去云鼎楼喝过茶而已,但不等於云鼎楼有人参与其中。都知道,云鼎楼背后的东家,那可是肃王郑岳嵩,投鼠忌器,肃王和老王爷您素来不和,依末將看,还是谨慎为妙!” “哼!” 吕南庭大手一扬,瞪眼说道:“云鼎茶楼是没有参与其间,但不等於云鼎茶楼就没人听到他们说什么话?” 懂了,马啸这下懂了。 可云鼎茶楼那不是他这个身份的人能调查的,看来老王爷要亲自出马了? 果然,吕南庭瞥了马啸一眼,道:“云鼎茶楼的事,你先且放下,此次挫败哲別大军的,必是我边军精锐,你得设法去望京河西岸,找到边军营地,和叶十三取得联繫。” “带老朽的口话,入京需谨慎。” 吕南庭又是一句叮嘱,让马啸带个口话给叶十三,让他对於进京的事,还需多加考虑。 当然! 作为过来人,吕南庭把能想到的,全部都考虑进去了。 马啸领命而去,心中暗自思忖此事的复杂程度。叶十三此次立功,风头正盛,可京都局势波譎云诡,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行事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冠以蓄意谋反的罪名。 卸磨杀驴,这事古来有之。 歷代帝王最头疼的,当然就是功高盖主的武將了。 眼下,吕南庭发愁的,倒不是入侵大夏的哲別大军了,而是如何保住叶十三不受陷害,才是他最大的夙愿。 他老了,边城的军权,不能落在那些玩权弄术的谗臣手中。 边军,不但是大夏疆域的守护神,而且还是大夏基业的磐石。 新太子一党,也许会狗急跳墙,会对叶十三进行殊死的一击。 扳倒新太子一党,才能化解皇子夺嫡留下的仇恨,这个必须藉助肃王的力量。 毕竟,肃王只是个傀儡,背后的罪魁祸首,还是皇后和新太子朱桓。 但他生性刚直,又怎能对部將的生死坐视不管。思索良久,吕南庭决定亲自前往肃王府,他换上一身便服,只带了一个僕从悄然出门。 因为他感觉到,肃王和皇后之间,已经產生了裂痕。 而这个裂痕的產生,根源还是边军的崛起,叶十三如今战功显赫,又被封为一字並肩王,这个结果,让首当其衝的肃王寢食难安。 叶家和郑家的那笔帐,叶十三不可能不清算,因为叶十三已经有了算这笔旧帐的资本和能力。 不然,在朝堂上红得发紫的肃王,如何会腆著脸来请他这个宿敌,为郑香逸和叶十三保媒? 看来,肃王是想和他这个宿敌联手了。 请他喝茶,提出保媒,只是个试探,更是个握手的契机。 但这些,必须提前让叶十三知道,让他心里对朝中的局势有个底,对京都暗藏的政治漩涡,有个规避风险的准备。 进入內城,抄小巷,肃王府並不远。 在京都皇城最繁华的路段,肃王府高大的门楼,彰显著这座府邸的与眾不同。 在经过贴著封条,瓦塄中已经长出了荒草的太师府时,吕南庭的心头不免一阵难受。 大夏的諍臣,国之栋樑叶鐸,就那样成了皇子夺嫡被陷害的牺牲品。 虽然他和叶鐸交集不多,但在边城时,他就十分敬仰这位饱学之士。 如无良政,边军也不会崛起,他统率边城十万大军,和叶鐸力主下对戍边军资的支持,那是分不开的。 当初若是没有银子招兵买马,就没有后来边军的规模。 第378章 煎熬 边军营地,一片喊杀。 不但骑兵在列阵练习衝杀,就是炮手和枪手们,也操起战刀紧张训练。 奇怪,原本这些火器,是进行射杀训练的,这会却练起了刀术。 整个大营,完全是一副战前的预热训练,杀气腾腾的架势,使远处瞭望的百姓心腾起了无数的希望。 有了他们,驱逐韃子就不在话下,安稳日子也就不远了。 各村倖存的百姓们闻风而动,男女老少弃上阵,爭先恐后地分割那些被炮火打死打伤的韃子战马。 有了这些战马,活命的机会就更大一些,不然,他们虽然没被韃子兵杀死,但也会由於缺粮而被饿死。 大军训练得热火朝天,可军帐內的叶十三,却是度日如年。 吴六子一天不运送弹药过来,他的心里一天就不会踏实。 弹药就是他的底气,就是他的命,也是他和大夏朝廷讲道理的筹码。 “王爷,喝一碗茶吧!” 何秀儿把一碗茶水放在叶十三面前,望著叶十三赤红的眼睛又道:“这都上火了,要是有菊泡水喝了,会好一些的。” 在此处驻扎已经两日,也不见刘三蛋派人传信,说明丰泽城已经严禁出入。 “传陈七斤!” 叶十三把茶碗往旁边一放,让何秀儿去喊陈七斤过来。 这吴六子不在,探马的活就是刘三蛋打头,刘三蛋也不在,只有派陈七斤了。 “王爷,您有何吩咐?” 片刻后,陈七斤到,进入军帐就向叶十三跪礼。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不耐烦说道:“派几个人出去,丰泽城方向,陕寧山区那边,都给盯紧了。” “王爷,这些事情,小的早都安排好了,还请王爷放心。” 陈七斤一咧嘴,衝著叶十点直笑。 “哦!” 叶十三一怔,道:“你都安排过了?” “王爷,昨天早上,您不是已经吩咐过小的了吗?” 陈七斤一脸无奈,望著叶十三只是苦笑不已,又道:“而且,王爷您这是第二次问小的了。” 此言一出,叶十三脸上一红。 草! 难道是老子患上健忘症了? 如此简单的事,居然重复布置? “王爷,您睡一会,就昨夜,您都挑灯瞅了半夜的地图。” 何秀儿把一件狼皮大麾,披在叶十三身上,又道:“训练的事,自然有袁彪和马成两位副统领操心,眼下有无战事,驻扎防守期间,还是要休息好身子骨,这军帐不比屋子,可不能受了风寒。” “好吧!” 叶十三摆摆手,喝了一口热茶后,裹著熊皮皮大麾,就在军帐中的一块羊毛毡上躺了下去。那张在东大山猎下的棕熊,剥皮后被熟制好了,行军时叶十三一直带在身边。 陈七斤见状,悄然退了下去。 只有何秀儿留在帐中,整理著隨身携带的一些零碎东西。 就连午饭,何秀儿都没有叫醒叶十三来吃。 吃饭简单,只要是饿了,就是行军的路上,骑在马背上都可以吃乾粮充飢。 这睡觉就不一样了,叶十三好不容易睡著,真该让他好好歇息一会了。 这一觉,睡得可真实在,到后晌还没醒。 陈七斤带著亲卫,寸步不离地守在军帐外面,即就是边军的营地里面,陈七斤依然恪守职责不肯轻移半步。 半天时间过去,依旧没有新的讯息传来。 直到傍晚时分,叶十三悠然醒来。 “几时了?” 一揉眼睛,叶十三就向何秀儿问时辰。 “回王爷话!” 何秀儿向外一探头,道:“申时已过,但酉时未到,您若是还觉乏困,再睡一些时段也可,要是饿了,小的这就给您去热饭?” 叶十三伸了个懒腰,掀开身上裹著的熊皮大麾,一翻身就坐了起来。 “稟王爷!” 就在此时,陈七斤躬身进来,向叶十三稟道:“河东来人了,是镇北王的人。” 镇北王的人? 为何不是朝廷兵部派来的人? 皇帝既然准许边军入关,此时最应该和他取得联繫的,更应该是兵部的人。 “哦!” 叶十三心头一凛,扬手道:“带进来。” 话音刚落,两名亲卫从左右跟著一名青年男子进入军帐。 男子身穿衣常服,而不是甲冑,下身的裤,已经被水湿了个透,站在叶十三面湿裤腿还往下滴水。 “镇北王麾下副尉马啸,参见一字並肩王。” 马啸单腿跪地,拱手低头,向叶十三行了个大礼。 望著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马啸,叶十三扬手道:“起来吧!” “末將谢过王爷!” 马啸起身,立在一旁候著。 待马啸起来的时候,叶十三一瞥地上的水渍,转头向何秀儿说道:“拿火盆过来,把饭食也端过来一些。” 叶十三语气和蔼,丝毫没有边军统帅或者是一字並肩王的架子。 “坐吧!” 军帐没有椅子,叶十三一指旁边的一块羊毛毡垫,示意马啸坐著。 “王爷,末將还是站著的好!” 马啸一脸拘谨,垂头站在一旁,目光看著自己湿漉漉的靴子不肯坐下。 “泅水而来?” 叶十三一瞥马啸,然后向军帐外面说道:“带马副尉换上乾燥裤子和靴子。” 边军打扫战场的战利品里面,就有没被血跡浸泡过的韃子衣裤和靴子。 那些被战马踩死的韃子,有部分人的衣裤是没被沾上血渍,扔掉可惜,收集边军用来御寒。 不大时候,陈七斤不但给马啸换了裤和靴子,也给马啸带著的两名隨从,也更换了乾燥的裤和牛皮靴子。 待马啸再次回到军帐,这才盘腿在羊毛毡垫上坐了下来。 此时,何秀儿端著食盘进来,另一名亲卫,一把一只燃烧得正旺的火盆,放在军帐內的地上。 “没木炭了?” 叶十三耸耸鼻子,眉头一皱说道:“这马粪燃起来骚臭无比,让客人如何进食?” 此言一出,马啸赶忙又站立起来,拱手急道:“王爷不必如此,说实话,这烤马粪火,只是味儿比牛粪火冲了些,但末將倍感亲切,仿佛又回到了边城的日子。” “你在边军待过?” 叶十三再次把目光,投向马啸脸上,又是缓缓的一问。 “回王爷话!” 马啸一脸激动,忙道:“末將十四岁从军,在老王爷麾下餵马,这马粪火可没少烤,后来进入步军列,成了一名趟子手。” 步军,趟子手? 叶十三心头一凛,又道:“军中曾经有个郑毅,你可认得?” “郑一刀?” 马啸的神情,此时更加激动起来,拱手又道:“当然认得,当初他就是末將的刀术教头,可是末將资质平庸,学的本领不及郑教头的三成。” “他死了,为国捐躯了!” 叶十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然后把食盘往马啸眼前推了推,和气说道:“吃吧,本王也饿了。” 何秀儿把一双筷子递给叶十三,然后又把一双筷子递给马啸。 望著食盘中的两碗稀粥,一盘清炒地瓜叶子,还有两块杂粮面的烙饼时,马啸不淡定了。 “王爷,您就吃这?” 迎著马啸惊讶的目光,叶十点笑道:“如何?这等吃食,难道填不饱肚子?” 这一句,马啸的眼圈红了。 他万没想到,身为边军统帅的叶十三,又是王爷身份,居然和兵將们一样吃这等粗食? 第379章 老王爷带的口话 马啸可是含著热泪,吃完了眼前的饭食。 “镇北王身子骨可硬朗著?” 叶十三把筷子一放,直起身子,终於把话引到正题。 “回王爷话!” 马啸激动地又站了起来,目光左右一看,低声道:“托王爷的福,老王爷身子骨还硬朗,只是最近烦心事颇多。” 说著,马啸神情不自然地又是向左右一瞥。 叶十三知道,马啸此番前来,定是有要紧事说与他的。 “无碍!” 叶十三摆摆手,瞥了何秀儿和陈七斤一眼,然后又把视线转移到马啸脸上,道:“都是本王的亲隨,无需迴避。” 话是这样说的,但何秀儿和陈七斤对视一眼,然后就退出了军帐。 此时,马啸一脸悲色,小声又道:“岳佟大將军死了,是被人投毒害死的,老王爷为此大发雷霆,命末將暗中调查此事。” “啊……” 这一下,叶十三吃惊不小。 对於岳佟,他还是很感激的,无论如何,岳佟都是他的顶头上司,更是让他这条咸鱼翻身的恩人。 “是谁害死了岳统帅?” 叶十三眼中,已是寒芒闪动,马啸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从叶十三身上迸发出来的杀气。 稳稳神后,马啸继续说道:“本来,老王爷和肃王,力主岳佟大將军领兵抗击哲別大军。” “不料有人从中作梗,买通天牢的狱卒,將在押候审的岳佟大將军给毒死了。” “末將刚查到一些线索,可两个狱卒又被他人灭口。” “此事牵扯到东宫殿的署官,老王爷情知末將已经无法再查了,由他亲自去找肃王,因为东宫殿的署官,曾经请这两个狱卒去云鼎茶楼吃过茶,而云鼎茶楼背后的东家,那可是肃王郑岳嵩。” 此言一出,叶十三一阵发懵。 “云鼎茶楼?” 他的记忆中,是有这么一处地方,但那可是皇城的权贵们,才能消费得起的去处。 东宫殿的署官,请天牢的狱卒,去那种地方喝茶,这里面绝对有事。 虽然他和镇北王吕南庭从未谋面,但说起来也是颇有渊源,正因为如此,他才被一步步推上了边军统帅的位置。 可以说,是吕南庭,巧妙地把北防军的军权,交在了他叶十三的手中。 “王爷,您没事吧?” 看到叶十三又是一阵发愣,马啸也是关切地一问。 “继续说!” 叶十三摆摆手,示意马啸坐下。 马啸稳稳神,迟疑片刻,又道:“最近,肃王找老王爷了,但老王爷心存芥蒂,叶太师的死,末將还没查明白,只有老王爷出马,要跟肃王摊牌了。” 此言一出,叶十三差点跳起来,急道:“你在调查我叶家的事?” “嗯!” 马啸点点头,道:“这些,都是老王爷交代下的,末將已经查到,毒死岳佟大將军的毒药,和圣上茶水中的毒,极其相似。” 这下,该叶十三不淡定了,此时脑仁一阵生疼,直让他脑子一片空白。 老毛病,又犯了。 努力让自己先冷静下来,叶十三这才慢慢恢復了神智,他清楚,任何时候,不能太过激动。 “来人!” 叶十三向军帐外喊了一声。 “小的在。” 何秀儿应声进来,立在叶十三面前。 “去,拿些上好的马腿肉,再拿一坛酒来,让那两位也过来,他们一路辛苦,吃些烤肉喝点酒,也好暖和一些。” 叶十三语气平缓,向何秀儿交代了一阵。 这两天,边军只吃稀粥和杂粮饼子,烤肉对他们来说,反胃得下不了肚。 叶十三岔开方才的话题,目的是让自己不要再受到重度的刺激,这才破例在军中饮酒一次。 要烤肉吃,马粪火可不成,那股子骚臭味道,取暖勉强能成,这用它烤肉,可就差那么些意思了。 亲卫从军灶拿来木柴,重新换了火盆,切好的马肉也被端了上来,从韃子营地缴获的酒,也被搬了一坛过来。 马啸的两个跟班,也被从其他毡帐带到这边。 “小的们参见一字並肩王。” 两个跟班一进军帐,就跪下来向叶十三行礼,在他们眼里,这个素未谋面的边军统帅,更不是外人。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示意大家围著火盆席地而坐,自己动手烤马肉吃。 “酒隨量,马肉管够,都別给本王客气。” 叶十三望著马啸他们,再没有提及关於他父亲叶鐸的半个字。 “王爷,您先吃!” 马啸把一块烤得滋滋冒油的马后腿肉,双手捧向叶十三。 “你们三人自便,本王对马肉那可是吃够了。” 叶十三摆摆手,让马啸他们不要太过拘谨。 马肉,那可是不可多得的食物。 在骑兵的眼里,战马就是他们的生命,就是一些老马弱马,退役后也要拉车耕地,不可能被宰杀了食用。 能够被杀掉吃了的,就是一些治疗无望的病马和死马,反正好马是严禁宰食的,何况也没人捨得宰马来吃。 当他们从叶十三口中,得知边军大败韃子兵马后,大批的伤马死马,反而成了边军的口粮时,这种顿顿有肉的日子,惊得马啸他们合不拢嘴。 就眼下这两场战斗,就收穫了上万匹的伤马死马,这个数字,那是他们之前从未听闻的。 更让他们吃惊的是,一万边军,居然无一人战死。 这绝对不是神话,而是从叶十三嘴里,亲口说出来的大实话。 镇北王是边军的军魂的话,那么叶十三,就是边军的战神。 不光是边军,就是放眼大夏,还无人有过这等辉煌的战绩。 边军的威猛,又一次震惊朝野,再一次名扬天下。 马啸端起一碗酒,单腿跪地,举过头顶片刻,然后把碗中的酒,缓缓泼洒在地上,神情肃穆地说道:“头碗酒,敬我边军为国捐躯的前辈和弟兄们。” 此举,让叶十三心里小有感动,他对这个大不了他几岁的马啸,也有了新的看法。 马啸接过一旁隨从递过的第二碗酒,依旧举过头顶,恭敬说道:“第二碗酒,末將敬王爷,我边军弟兄在王爷的率领下,再创辉煌战绩。” 这一下,可真难住了叶十三。 就是前世的现代,他也只是两瓶啤酒的酒量,对於白酒,那可是很少沾杯。 但眼下,面对马啸敬上的一大碗烈酒,他只有接了过来,一仰脖子喝了个一乾二净。 最后,马啸端起第三碗酒,向叶十三说道:“这碗酒,末將喝了,老王爷让末將给王爷您带句口话,回京之事,千万谨慎。” “谨慎回京?” 叶十三心头一震,他感觉到,镇北王的这句暗示,似乎有情形已经对他不利,让他打算回京的时候,千万要小心从事。 “本王,谢过老王爷!” 叶十三点点头,淡淡就是一句。 “王爷保重,末將这就告辞!” 马啸把碗中的酒一饮而尽,拿袖口一抹嘴,带著两名隨从,向叶十三躬身一礼后,大步出了军帐,瞬间就消失在军营外的夜色中。 第380章 边军统帅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也许是喝了一大碗酒的缘故,叶十三这一夜睡得特別沉。 “王爷,您醒了?” 早起的何秀儿,已经端来了温热的洗脸水,侍奉叶十三洗漱。 “卯时了?” 叶十三一瞥军帐外面,发觉天已经亮透。 “是辰时了。” 何秀儿在水中摆弄著帕子,低头又是一句。 叶十三知道,昨晚和马啸提到郑一刀,或许触动了何秀儿深藏的伤感。 马啸给边军英烈们敬的那碗酒,多半也是听到郑一刀的战死而发。 “还没有吴六子的消息?” 叶十三最关切的,就是弹药,吴六子一天不运弹药回来,他一天就没精神和底气。 从马啸带来镇北王给他的口信来看,朝中的局势那是相当复杂和混乱的,但话音没有直指什么? 叶十三总感觉到,这种危险,有一部分是来自皇帝。 镇北王暗中调查叶家的那事,这是让叶十三没有想到的,一些原本不错的旧交,也是唯恐躲避不及带来杀身之祸,这吕南庭居然关注起这个来。 当然,镇北王此举,一半是和岳佟的死有关。另一半,可能是要给他这边军的个接班人做些什么? “早饭在锅里热著,小的给王爷去拿!” 侍奉完叶十三洗漱,何秀儿又匆忙地去拿早饭。 “呃……呃呃……” 一出军帐,何秀儿蹲在外面就乾呕起来。 叶十三眉头一皱,隔著军帐说道:“儘量吃些素食,烤马肉什么的,別再吃了,这一战,火烧敌营,把不少韃子兵都烧焦了,闻著烤马肉的味道,兵將们都想吐。” “呃呃……” 何秀儿又是一阵乾呕。 “算了!” 叶十三在军帐里踱著步子,兀自又道:“要是有醃酸菜解解腻,或许会好些。” “小的,小的怕是身上已经有了?” 呕吐的眼泪都出来了的何秀儿,挣扎著回了一句叶十三的话。 “啊……” 这下,叶十点懵了。 “你是说?” 叶十三使劲地摇了摇头,两手又使劲地揉了揉太阳穴,愣了愣神,惊道:“你也是有了?” “应该是!” 何秀儿应了一声,便小跑著去军灶给叶十三拿早饭。 “这可如何是好?” 叶十三一慌,急忙出了军帐,却没看到何秀儿的身影。 草! 在前世的现代,老子也没少带学姐学妹开房啊! 但也没见谁中標了的。 这古代,真他娘的不让人省心,就睡了两个,她娘的都有身孕了。 老子把火器都研製出来了,如何就没想到研製几款挡“子弹”的“防弹衣”啊? 这一枪一个准,一炮怀一个,还让不让老子爽了? 这中弹的两个,一个虽然是和自己已有婚约的未婚妻,但她也是仇家的女儿。 另一个呢? 何秀儿第一次是他给开的苞,但毕竟她是嫁给了郑一刀。如今郑一刀是死了,但他让一个寡妇怀了身子,要是传出去,这捡来的这张便宜脸,还往哪儿搁啊? 这张脸可不比从前,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扇巴掌的奴籍的脸,这可是边军统帅、一字並肩王的金面啊! 叶十三一阵抓狂,烦躁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后悔,这次出征,真不该带上何秀儿。 让何秀儿驻守温泉行宫多好! 香香郡主,他可是刻意给留在了大金部族,让这个刁蛮任性的郡主,守著木桑王爷曾经的王宫自个耍威风去吧! 可他没想的何秀儿会怀孕。 何秀儿那地,贫瘠得没几根草毛,却不料没让他的一粒种子浪费。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擼出来甩墙上餵苍蝇。 呸! 大冷天的,哪有苍蝇可餵? 在他面前任劳任怨的何秀儿,有了身孕,还跟著他东征西战,真可是苦了这个苦命的女人了。 不行! 无论如何,再不能让这个命运多舛的女人受苦了。 正在叶十三胡思乱想的时候,何秀儿端了食盘进来。 “收拾东西,本王派人送你回虎头关,要么直接回寧鶻,温泉行宫气候温暖,你就住那儿吧!” 没等何秀儿把食盘放下,叶十三就急著说出了他的想法。 “不,小的哪儿都不去!” 何秀儿双肩一阵轻颤,把食盘放在矮桌上,从里面往外拿出一碗糊糊汤,还有两个黑面餑餑,说道:“小的就留在王爷身边,侍奉王爷的饮食起居。” “那不行!” 叶十三又恢復了倔强,冷著脸缓缓说道:“这里毕竟是战场,战场上刀枪无眼,本王可不想让你有任何的危险,哪怕一点儿危险,都不容许在你身上发生。” “不,小的不想回边城!” 何秀儿颤抖个不停,双手握拳放在嘴巴上,哀求道:“就让小的留下来,就是要回边城,小的也是跟王爷一起回去。” “不行!” 叶十三摆摆手,倔强道:“不想回边城也好,本王派人,护送你过河,暂时安顿在镇北王府,那也不是办不到。” 在京都,叶十三已经是没有家了,镇北王府,绝对会给他这个面子的。 “王爷错了!” 何秀儿抬起头来,苦笑道:“小的从了军,就是边军的一卒,若是没有皇命恩准,边军擅入京畿道,那就形同造反!” “去他娘的造反!” 一提动不动就扣个造反的帽子,叶十三的黑血就往上涌起,瞬间暴怒道:“把老子逼急了,老子真他娘的造反,別以为老子不敢!” “王爷……” 此言一出,差点把何秀儿给嚇个半死。 她慌张地向军帐外面望了望,然后急忙摆手,哭道:“王爷息怒,都是小的不对,气懵了王爷,使王爷失了心智才这等胡言乱语。” “唉!” 冷静了下来的叶十三,摇摇头道:“有些事,非本王能左右,本王也不知道,要是那一天真的来了,本王该如何面对?” 何秀儿是不知道,叶十三口中的“那一天”,到底是指哪一天? 拿衣袖擦了擦筷子,赶忙递进叶十三的手中,急道:“王爷昨夜喝酒了,想必酒劲还没过,快快吃些饭食,也好醒醒神智。” 叶十三哪有吃饭的心思? 怔怔地望著何秀儿那张清秀的脸,缓缓说道:“听本王的,回边城,那里安全。” “哲別的兵马,被剿灭如此之多,这里如何就不安全了?” 何秀儿声音不高,但语气更是倔强。 叶十三的心里,能给他带来危险的,已经不是哲別的这些兵马了。 那种危险,变数太多。 只是他无法向何秀儿说,要是香香郡主,还能探討一番这个问题。 不同的出身,就无法感受到另一个阶层的事情,就是说了她也不懂。 就像贪腐一样,两个穷得叮噹响的人,给他们十两银子,像叶腊八这种人,见过世面,会把这十两银子用到极致,从而去谋更大的黑钱。 而另一个人只是个田兵的话,最多猛吃猛喝一顿,然后把剩下的银子藏起来,以备不需之急。 不同阶层的人,形成的格局和眼界,当然就不同了。 向高五这种土鱉,当个伍长,剋扣几两烽燧兵的粮餉,一个月能吃上几顿酒肉,再和浑身油腻腻的张寡妇,驴嘶马叫地在营房的大炕上快活几夜,他就觉得自己的日子,已经和京都的皇帝一样滋润了。 第381章 潜伏者 “那好!” 没了一点脾气的叶十三,只好说道:“以后,端茶倒水的活,就让其他人干吧!” “不碍事!” 何秀儿低著头,小声又道:“那些活,又不出大力,就是夜里侍奉王爷,也没啥大碍的,总比让王爷憋著的好。” 何秀儿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小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叶十三再是浑,也不至於如此奴役一个女卫兵。是个男人,就该有男人的风度。怀有身孕的女人,就该得到更好的照顾和休息。 留何秀儿在身边,这个女人免不了要干这干那,要是安排在周边的村里,那可是更危险了,没有比他身边再安全不过的事了。 身边的探马和亲卫,都已经被撒出去刺探各路消息,总不能让那些炮手枪手,或者是骑兵来伺候何秀儿吧? 虽然何秀儿还没到挺著一个大肚子行动不便的时候,但她毕竟怀孕了,怀的还是老子的种。 叶十三一阵头大,望著食盘里的食物,道:“你歇著,以后这些事情,让別人干得了。” “这又不费事费力!” 何秀儿低著头,小声嘟囔了一句。 叶十三能指挥千军万马,杀敌所向披靡,但到此时的何秀儿面前,却显得是那么的束手无策…… 刘三蛋七人,也是鬱闷到了极点。 在边军大破丰泽城外的韃子兵马大营后,趁著天亮之前的混乱,他们扒了韃子兵尸体上的革甲,戴上韃子兵的帽盔,用羊皮捲起长枪,每个人把佩刀掖在革甲下的皮袍里面,手中拿著捡来的弯刀,天亮后混在乌泱泱的溃军里面,前呼后拥地进入了丰泽城。 潮水一样的溃兵,爭先恐后地撤向丰泽城,从四面城门仓皇进入。 到了丰泽城里面,街上到处是没头苍蝇一样的溃兵,傻了眼的刘三蛋,知道时间长了会露馅。 再是溃败后撤兵混乱了点,但进城后,各部兵马肯定是要清点人数,然后重新布防的。 在韃子兵的队伍重新归整之前,找不到一个藏身之处,那绝对是死定了。 “那边,好像是座城隍庙!” 被大股溃兵的拥挤中,一路奔向城中心的刘三蛋,突发发现丰泽县衙方向的正对面,是一座城隍庙。 县衙和城隍庙相隔足有二里,二者遥遥相望,远远地对门而立。 “就去那边!” 操著一口元蒙话的刘三蛋,低声又是一句。 一行七人推推搡搡,装作是伤兵一样又相互携扶,趁著混乱就向城隍庙奔去。 城隍庙已经破败不堪,连庙门都被拆掉了,围墙更是被扒得像烽火台的垛口。 幸好,院內的一座大殿还没倒,破烂不堪的城隍爷塑像,还端坐高台。 “进去再说!” 刘三蛋四下一瞅,躬身就顺著庙墙底下,一溜烟窜进大殿。 “嘿嘿!” 进入殿中,刘三蛋咧嘴笑了,瞅著手脚都不全了的城隍爷泥塑,戏謔道:“只要您老人家还在,这丰泽城还是咱的。” 跟在后面进了大殿的兵卒,赶忙跪下来磕头祈祷,“城隍老爷保佑……” “屁!” 刘三蛋眼睛一瞪,转头怒骂道:“自个的庙门都被韃子拆了,法身也都烂了,还保佑个毬,能保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个手中的傢伙什。” 不料,一名兵卒抬起头来,咧嘴笑道:“要不如此,谁知道我们几个是难民呢?” “嘿嘿,还真是!” 刘三蛋也咧著嘴笑了,但瞬间又是眼睛一瞪,低声吼道:“查探各角落,一个老鼠洞都不能放过,要快!” 此言一出,大家四散开来,各自分头行动。 不大时候,七人又聚在一起。 “后院有水井一口,里面被扔进不少杂物,但井內有水。” “院子靠后左侧,一排屋子,被隔开成三间,一间有住过人的痕跡,一间堆放过杂物,另一间,是伙房。” “后院围墙处,有苇席搭建的茅厕一座,菜地一亩左右。” “无任何能食用的粮食,菜地靠前院墙角,发现菜窖一口,里面尸体一具,根据衣物判断,应该是此地的庙祝。” 兵卒们把所有探查到的信息,匯聚在一起。 刘三蛋眉头一皱,冷声道:“把庙祝的衣裤给扒了,然后把菜窖填了,也算是让他入土为安。” 把庙祝尸体上的衣服扒了? 看来,刘三蛋是要接替庙祝,来看管这城隍庙了? 果然,刘三蛋接过兵卒拿过来从庙祝尸体上扒来的衣裤,在刚燃起的一拢柴火上抖了三抖,道:“老子伺候城隍老爷几天,你们都是香客或者是无家可归的流民,记住了?” “小的们记住了。” 六个兵卒,齐声回答。只要吴六子不在的时候,刘三蛋就是老大。 从死人身上扒衣服穿,这在军伍行列,根本不是稀奇事。 刀口舔血的军伍之人,是不信那个邪的。 俗话说:神鬼怕恶人,这些行军打仗的人,只为君王的利益杀人,至於善恶,他们无从去考虑。 七人藏好了从韃子兵尸体上扒来的革甲,露出大夏人的皮袍,儘量把自己捯飭得更像流民一样。 反正,就这条件下,谁像什么?就扮什么。 “把水井掏一下,清理乾净了,老子嗓子都冒烟了。” 刘三蛋使劲咽了一口唾液下肚,巴不得此时有一壶热茶端上来给他喝。 七人的怀里,出发的时候,每人带著十斤左右煮熟了的马肉。 无论他们在丰泽城潜伏多久? 这些熟马肉,就是他们赖以活命的乾粮。 城里不比城外,他们不敢隨意拋头露面,在到处都是韃子兵的丰泽城,他们就是见不得光的老鼠。 这一潜伏下来,已经过了六天,还等不见城外的大军攻城的动静。 困在这不足二亩地大的破庙中,刘三蛋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焦急归焦急,就是装神弄鬼,那也得持续下去,丰泽城內的城隍庙里,断了的香火,居然又燃了起来。 无法出城的百姓们,三三两两,来城隍庙烧香许愿,祈求城隍老爷保佑他们平安。 供桌前的功德箱里面,居然有人扔进去几个铜板。 但那些被香客们摆上供桌的供品,可就潦草多了。看似有瓜有果,有鱼有肉,但无一例外都是用泥巴捏成的。 人都没吃的,哪有给神佛吃的? 泥胎吃泥供,这不正好吗? 不但如此,刘三蛋还忍痛,给昏倒在庙门口的一个路人,管了一顿马肉汤。 供品是没得吃了,又倒搭出去一碗马肉汤。为此,刘三蛋指著供桌后面高台上泥塑的城隍像,跳著脚咒骂了半天。 第382章 混出城去 不能光在城隍庙窝著。 扮作流民的探马,端著破碗,拄著一根棍子,在丰泽城內各处,佝僂著腰,求爷爷告奶奶的四处乞討。 接连两天,丰泽城內韃子兵马的布防,已经被绘在这些探马皮袍的里襟上面。 “头儿!” 一名扮作乞丐的探马兵卒,目光看向刘三蛋,道:“四个城门口,严谨百姓靠近,城內老百姓家的碾子,都被韃子兵搜了去,搬运到城头准备当滚石用。” “城內的民居,已经有我大夏的老百姓被饿毙,但由於无法出城安葬,尸体在家里都快臭了。” 另一名探马,也道出了一条令人揪心的消息。 “头儿,倒毙在街边的尸体,屁股上的肉啊!在夜里都叫饿急了的人剜掉了。” 这个消息,让在城隍老爷神像后面睡大觉的刘三蛋不淡定了。 “看来,城中断粮不少日子了,这一封城,老百姓怕是得饿死一片?” 眼珠子红得就要吃人的刘三蛋,把拳头握得“叭叭”直响,也就这这个时候,最后一名出去刺探消息的探马兵卒,鬼鬼祟祟跑了进来。兵卒一进入大殿,扔掉手里的棍子和破碗急道:“头儿,好消息!” “你他娘的快说!” 刘三蛋“噌”一下就坐了起来,眼睛盯著兵卒,道:“別磕磕巴巴的,什么好消息?” 长出了一口气的兵卒,面带喜色说道:“城中这几天死人不少,哲別怕饿死的百姓多了,尸体腐烂会引发瘟疫,便准许百姓运尸体出城安葬。” “好!” 刘三蛋眼睛一亮,激动道:“如此一来,我们就能出城了。” “不过……” 兵卒面颊一抽,又道:“哲別下令,丰泽城只准出,不能进,这样一来,出城安葬尸体的百姓,就再也回不来了。” 此言一出,刘三蛋眼里的光,霎时就又暗淡下来。 片刻后,刘三蛋猛然抬起头来,又道:“这样好了,你四人出城,剩下我三人继续潜伏。” 一番密谋之后,四名外出討饭的兵卒,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扛回来两具瘦骨嶙峋的男女尸体,拆下城隍庙里茅厕顶上盖著的两片芦席,分別把两具尸体给卷了。 然后,四名兵卒两人各抬著一只芦席捲儿,腰间扎著一根麻绳,头上插著一片从窗欞上揭下来的白纸片,面带悲色,哭哭啼啼地就向离城隍庙最近的东城门走去。 一路上,神色恓惶的人不少,只出不进的命令,並没有让城內死去亲人的百姓却步。 相反,在城外,还有更大的活动空间,眼下大战刚结束,能在野外捡拾到受伤后跑散死去的战马,那可不亚於捡到金元宝一样令人振奋。 怀揣金元宝,无处购买粮食也是枉然,但捡拾到一匹死掉的战马,那可能吃上一段时间。 不过,守城的韃子兵也不傻,只准许一具尸体带两个活人出城。 这样一来,原本一些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给守城们的韃子兵轰了回来。 哲別的目的,就是怕太多的尸体腐烂后引起瘟疫,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城中元蒙大军的安危,他管你死的是老娘还是老子? 就是把尸体扔城外餵了野狗,那也不管他的事了。 被拦截下来不让出城的男女们,哀求著跪倒一片。 “多余的三人,快快滚回去!” 守城的韃子兵,把一支鉤镰枪横在一支无人组成的送葬队伍面前,大吼著让一名面色蜡黄的女人,还有她的两个儿子不让出城。 “军爷啊!求您行行好吧,他爹饿死了,两个小叔抬著送葬,民妇娘三总得送一程吧……” 头上缠了一圈白布的妇女哭得撕心裂肺,但拦在前面的韃子兵卒,却是凶神恶煞毫不动情。 人家屋里男人死了,两个小叔抬去埋葬,女人带著两个年幼的娃儿送葬,这有何不可? “滚!” 一名韃子兵卒,直接將手中的鉤镰的枪尖,抵在妇女的心窝上吼道:“再不滚回去,老子一枪刺死你这死婆子,大將军的命令,不容许任何人违抗,一具尸体只能允许两人出城埋葬,多余的人都不能出城。” “一具尸体,只能出去两人?” 妇人失神地望著两个抬著丈夫尸体的小叔,嘴里喃喃自语个不停。 两个小叔,此时低垂著脑袋,半点祈求的话也不敢出口,生怕一言不慎,惹怒了守城的韃子兵,牵连得他二人都出不了城。 突然,旁边一个韃子兵坏笑著走了过来,斜著眼睛一瞥跪地哀求著的娘三,拧起嘴角说道:“不过,要是你死了,这两娃抬你出城埋葬的话,他们就能出去了。” 此言一出,两个小叔把脑袋,垂得是更低了。 但妇人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光亮。 “军爷此话当真?” 妇人浑身一抖,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眼巴巴望著发话的韃子兵急道:“民妇要是死了,这两娃儿就能出城埋葬民妇的尸骨?” “没错!” 韃子兵挺了挺身,傲然地又瞥妇人一眼,坏笑道:“老子说话算话,要是你死了,他们出城埋你,这也算是没有违背我大將军的命令。” “好,好,好!” 妇女缓缓转过头来,伸手在两个年纪在十二三岁的娃儿头上抚摸著,轻声说道:“儿啊!听见军爷的话了吗?你给为娘记住,娘要是死了,不准你俩哭,只要把娘拖出城去扔荒滩上餵狼都行,记住了?” “娘……” 女人的话一落,岁数看起来小一点的男娃,顿时就哭了起来。 “不准哭,记住娘的话。” 说完,妇女嘴角扬起一丝浅笑,突然往前一扑,双手抓住韃子兵抵在她胸前的枪尖,狠力往里一送。 “噗嗤!” 这一下,一尺长的鉤镰枪尖,直接被捅进了妇女的心窝。 手持鉤镰长枪的韃子兵一慌,隨手一抽鉤镰,妇女胸前,霎时就喷出一团血。 “军爷……你……说话……得算……数……” 嘴角也溢出血来的女人,挣扎著向眼前的韃子兵说了一句,然后缓缓倒地死去。 “娘……” 两个还未成年的娃儿,被眼前的一幕嚇得目瞪口呆,愣了片刻后,双双扑在妇女身上就嚎啕大哭。 “东儿柱儿,还不赶快抬著你娘出城埋了?” “哭个屁,还不快走?” 这时候,一直低垂著脑袋的两个小叔,大声就向两个哭得快要断气的侄儿一句。 这一声吼,两个娃儿纷纷起身,吃力地抬著枯瘦如柴的他娘,紧跟在抬著他们的爹的两个小叔身后,跌跌撞撞就赶向眼前的城门洞子。 “哈哈哈……” 望著狼狈不堪的送葬队伍,守城门的韃子兵们笑得是前倾后仰。 离得不远的四个探马兵卒,看得眼里快要喷火,恨不得从皮袍下抽出藏著的佩刀,將这些毫无人性的韃子兵,全部杀个精光后衝出城去。 但他们不敢,也不能。 就凭他四人,就是杀死上百个韃子兵,那也是冲不出城去。 “后面的,你他娘的磨蹭什么?” 一脸凶悍的韃子兵们,又把目光投向跟在后面抬著两具尸体的四个探马身上。 第383章 老哥俩和小哥俩 就在最后一名探马,从守城的韃子兵面前经过时,屁股上就狠狠地挨了一脚。 “快走,晦气!” “再磨磨蹭蹭的,老子打断你们的腿,让你们驮著尸体爬著出去!” 另一个韃子兵,也插嘴大骂一声。 挨了这一踹,抬著芦席捲儿裹著的尸体,四名探马一溜烟就出了城门洞子。 原本还装著步履蹣跚的样子,这下不装了,四名探马心头又是一紧,瞬间就离开了让他们鬱闷不已的丰泽城。 一口气奔出二里地,四人放下芦席捲儿裹著的尸体,蹲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气。 “老子真想给那些畜生一刀!” “急什么?暂且让他们多活几天,等大军攻城的时候,一个活口都不留,让这些畜生想投降都没门。” “不知道王爷那边如何了?” “既然出来了,也不急这一时,把那俩可怜的娃儿带上吧?” 四个探马兵卒就地一商量,留下两个用佩刀在地上挖坑,另外两个,转身就直奔原路。 不大时候,捡来的男女尸体,也被两个探马,就势在一处凹下去的地方埋了。 另外的两个探马,也带著两个未成年的娃儿,还有他们的两个一脸茫然的小叔回来。 “你俩,都叫什么名字?”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一名探马弯下腰来,和蔼地问两个未成年的娃儿。 脸上泪痕未乾,目光躲闪的男娃儿,看起来较大一点的一个小声应道:“我叫东儿,今年十三了,这是我弟弟柱了,十一岁了。” 十三岁? 屯田村军户韩老三的大儿子韩庆,在峴口战死的时候,才十四岁啊! “哦!” 探马直起身子,点点头道:“东儿,柱儿,我记住了。” 然后,探马把目光,又看向一旁一脸茫然的两个小叔,冷声问道:“你们在城外的村里,可有亲友可投靠?” “没!” 两个小叔,一脸恓惶,木訥地摇摇头。 “那你们出城以后,如何活得下去?” 探马目光冷峻,紧接著又是一问。 “不知道!” 其中一个稍矮的男子,诺诺说道:“反正,出了城再看,呆家里只有死路一条,城外就是刨草根吃,也有地方可刨的。” 刨你娘的草根,天寒地冻有你刨的草根? 探马肚里暗骂一句,然后从怀里掏出拳头大的一块熟马肉,撕开两半后,向两个娃儿递了过去,“东儿,柱儿,赶快把这些吃了吧!” 这块熟马肉,也是四个探马身上最后的乾粮,他们准备出城的时候,都把自己身上剩下的熟马肉,留给了继续潜伏的刘三蛋三人,每个人的身上,就只留了拳头大的一小块。 一看到有吃的,而且还是肉,两个娃儿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稍大一点的东儿,双手接过那块撕成两半的熟马肉,把其中的一半递给他的弟弟柱儿,他盯著手中的半块熟马肉愣了片刻,然后又把自己手中的这半块熟马肉,重新撕成三份后,把其中的两份又递向两个小叔,“叔,您两个也吃吧!” 不错! 好有情义的娃儿。 四个探马,不由得暗暗点头,这个叫“东儿”的娃,是个好娃儿。 一看到这四人怀中有熟肉,而且他们的面色,也不像是挨过久饿的人,个头稍矮的男子,“扑通”一声跪下,向方才问他们话的探马说道:“看来几位大哥有办法,求你收留我们兄弟和两个侄子吧!” 收留? 这遍地都是饥民,如何收留? 再说,大营那是不容许外人进出的,况且没有叶十三的命令,这样的主,他们还真做不了。 看到四人迟疑不语,个头稍矮的男子又道:“我也知道,兵荒马乱的,谁家都不宽裕,要不这样,把这哥俩卖给几位,让他们干些杂活,任打任骂都由四位爷做主。” 去你娘的! 面对这人如此厚顏无情的请求,发话的探马差点就一个巴掌抽过去。 思忖片刻,探马说道:“我们身上也没钱,就是有钱给你,你也拿钱买不到一粒粮食。” 没错! 韃子兵控制了一切,就是怀里揣著金元宝,上哪儿买粮去? 韃子抢粮,不给就杀,就是周边村镇找到粮行,那也没有一粒粮食可卖。 这时候,瘦高一点的男子,眼睛骨碌碌一转,目光从另外三个探马的胸前扫过,插嘴说道:“没钱也成,拿吃的换,这两娃儿,要是不听使唤,打死他们都没关係,你们只管带走就是。” “行了!” 探马一摆手,冷声说道:“看来,你二人决定是要甩掉这两个包袱了,也不怪你们狠心,这饿急了,你们这老哥俩,说不定还会吃了这小哥俩的。” 说完,发话的探马,目光一扫另外三个同伴,道:“把你们身上的乾粮,全给他们,这两娃,咱带走。” 得了三块熟马肉的老哥俩,边往嘴里疯狂地塞著马肉,边撒腿就向远处跑去。 “谢谢四位爷收留!” 懂事的东儿,拉著柱儿的手就跪了下来,眼泪汪汪地说道:“还请四位爷放心,我和弟弟绝不偷懒,什么苦活累活都能干。” “起来吧!” 发话的探马上前,把小哥俩拉了起来,说道:“別大爷大爷的,其实我们四个,比你俩也大不了几岁,就叫我们『大哥』吧!” 论起岁数,这些兵卒们,也就二十左右,只是边城的军伍生活,让他们看起来比较苍老一些。 直到傍晚时分,带著两个娃儿的四个探马,一路向东,这才找到了大军的营地。 在向叶十三稟明了缘由后,东儿和柱儿,这才被安置了下来。 叶十三目光一扫何秀儿的肚子,这又把视线投向两个娃儿,嘆息道:“可惜啊!他们的娘没了,不然,本王这里还真缺个侍奉的人。” 嘆口气后,叶十三摆摆手,向身边亲卫又道:“去大灶先拿两个餑餑给他们吃,稀粥估计还得一阵。” 说完,叶十三像是又记起了什么? “烤一点马肉给他哥俩吃,比起餑餑来,他们应该更喜欢马肉。” 叶十三说著,自己都笑了。 原本勉强能填饱肚子的兵卒们,好不容易有了烤马肉改善伙食,可这一战下来,敌营的大火烧焦的人肉味道,让他们对原本奢侈无比的马肉,產生了如此大的应激反应。 何秀儿提来茶壶,给东儿和柱儿各倒了一碗热茶,笑著说道:“慢慢吃,管够,別让吃得太猛撑了胃。” 目光一瞥狼吞虎咽的小哥俩,叶十三说道:“这两个娃儿,就留你身边,给你跑个小腿递个东西什么的。” 第384章 对,我们打回去 东儿和柱儿这哥俩,看来真是饿久了。 每人一块烤马肉,一只黑面餑餑下肚后,又连喝两碗稀粥。 怕这哥俩被撑坏了肚子,何秀儿再没让给他们拿吃的。 “去,一旁歇著去,这里不缺你俩的一口吃的。” 何秀儿让亲卫带东儿和柱儿,去亲卫们住的毡帐歇息。 晚饭后的叶十三,依旧没等到吴六子的音信。 看这势头,再过几天,丰泽城会大片的饿死人,城中百姓们的性命堪忧啊! 哲別是不会管这些百姓的死活的,他们只会奴役城內外的百姓替他们干活。 但哲別心里,其实比百姓更急,百姓饿死,他的兵马也好不到哪去去。 派出去搜刮粮草的那五千兵马,看来是回不来了? 就是那五千兵马搜颳了粮草,眼下也无法突破大夏北防军的防线回城。 这都几天了,但也等不到驻扎在陕寧县的那部分兵马援助丰泽城。 看来,陕寧的兵马,说不定被大夏北防军打散了。 哲別的焦虑,毫不亚於叶十三的焦虑。 丰泽城外,五十里处的边军大营,依旧没有任何出兵的动静。 韃子也有探马,扮成大夏百姓饥民,在城外一带四处活动。 最难过的,就是陕寧县被打散了的那部分韃子兵。 几股韃子兵仓皇逃向山区,向东是他们不敢进入河东地界,哪怕望京河出自这里的一条峡谷,但他们这点兵马,还是不敢贸然跨过峡谷去。 他们不像丰泽城里的那部分韃子兵,逃向山里的时候,他们来不及带上粮草。就是一些骑兵,连战马都来不及找来骑著,跟著步军就一路狂奔进山。 其中最大的一支溃军,数量將近五千人左右,在杀光了最后一匹战马充飢时,带兵的將领达兀坐不住了。 “勇士们,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哲別將军不可能营救我们回去,说不定他已经被大夏北防军给杀死了。” 达兀一脸悲愤,目光一扫垂头丧气的兵卒们,接著又道:“大夏军队能夜袭我营,我军为何就不能夜袭他们的营地?” “对,我们打回去!” “反正让在这里饿死,不如抢些大夏军队的粮食回来。” “他们夜袭我营之时,我军因为毫无准备,这才败得一沓涂地,要是我军瞅准机会夜袭他们,说不定还会杀了他们的统帅叶十三?” “还犹豫什么?我们杀出去,说不定还能和其他部分的兵马会合。” 看到自己的动员起了作用,达兀面露狠色,咬牙吼道:“勇士们,过了今夜,我军再无可食之物,今夜我军就出山,洗劫大夏军队的营地杀人抢粮!” 话音一落,韃子兵们霎时就激动起来,纷纷挥舞著手中的弯刀,恨不得立刻就杀出山谷。 “出发!” 达兀一挥手,高声说道:“出山后就地隱蔽,等天黑后急行军,摸到大夏北防军的营地,见人就杀,见粮食就抢,赶天亮之前撤退。” 虽然这支溃军藏匿在深山里面,但他们派出的探马,已经探查到边军的营地所在。 夜幕很快降临,山林间瀰漫著诡异的静謐。达兀带领著这近五千残兵,已经悄无声息地摸下了山。他们身形狼狈,却眼神凶狠,復仇与求生的欲望在心中燃烧。 不愧是哲別从各盟部调集的精锐,这五千溃兵,在达兀的带领下,只用了两个半时辰的时间,靠著两腿狂奔,就到达了离山脚五十多里地的边军营地外面。 此时,还不到子时。 “都看到了?” 达兀伏在地上,向眼前同样伏著几百步弓手说道:“勇士们,我们爬著过去,但凡看到有大夏的兵將,一概射杀。” “遵命!” 伏在达兀眼前的一名小將领,低声应了一声,然后这些步弓手们,以极快的速度就向大营的一头爬著摸了过去。 眼下,大营寂静一片,暗淡的月光下,居然没看到有任何的兵卒巡逻。 这一发现,让领头的小將领心中一喜。此时,离营地最靠边的一排毡帐,已经不足二百步。 “砰!” 一道火光,带著一声沉闷的枪响,刚抬起头来的小將领,前额被炸出鸡蛋大的一个血洞。 “咚!” 小將领抬起还没三息时间的头颅,重重地磕向地面就没了动静。 “砰!” 又是一声炸响传来,刚从小將领身边站立起来的一个步弓手,正拉开了弓弦惊慌地张望前面的时候,半变脸一下子就不见了。 狂喷而出的人血,淋得地上趴著的几个步弓手,一跃而起急急准备放箭。 “砰砰砰……” 爆响声突然密集了起来,刚刚准备联排向毡帐方向放箭的韃子步弓手,在密集的枪响下,以各自最帅的姿势倒地死去。 “勇士们杀过去,被他们发现了!” 伏在地上的达兀,低吼一声,然后跳了起来挥著手中的弯刀,率先就冲向那一片毡帐。 地上伏著的韃子兵们,纷纷跳了起来,黑暗中的两只眼睛里面,全是一片狠光,悄无声息地举著弯刀,以最快的速度就冲了过去。 “砰砰砰……” 这下,沉闷的枪声,从三面响起,还没衝出五十步远的韃子溃兵们,惨叫著就一个个倒了下去。 “不好,有埋伏,快撤!” 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的达兀,这才意识到,他们中了大夏北防军的埋伏。 不然,大战期间,如此重要的屯兵营地,夜间如何就没有兵卒巡逻? 一个“撤”字还没落地,达兀只觉得嗓子眼一甜,隨即眼前一黑,牯牛一样的身子,“咕咚”一声就栽倒在地。 就在达兀一头栽倒的瞬间,他扬起的手中,那把弯刀划了个弧线,掉落下来时砍断了身边一个溃兵的脖子。 “砰砰砰……砰砰……” 枪响声越来越密集,就是看不到大夏兵卒的半点身影,偌大的营地,居然连一支火把都没亮著。 被突来的射杀,惊得魂飞魄散的韃子溃兵们,终於清醒地认识到,他们想错了,大夏北防军,已经在等他们这些溃军多时了。 从三面射出的枪弹,將这五千韃子溃军,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射杀得所剩无几。 冷风裹著血腥味,让马成直觉一阵噁心。从一座毡帐后面走出来后,看著眼前横七竖八掉落在地的箭鏃,冷笑道:“老子等你们这些杂碎好几天了,如何就来了这么点人马?” 第385章 这伙溃兵,看来真饿急了眼 “马副统领,残敌跑掉了一些,还追不追?” 一名血卫军百夫长上前,请示马成,追击不追击方才逃掉的那些韃子溃兵? “算了!” 马成接过身边兵卒刚点燃的火把,照著眼前的韃子兵尸体,道:“王爷有令,如无他亲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追击溃兵。” 叶十三怕的是战损,他杀得起数量再多的韃子兵,但死不起自己的半个兵卒。 这是开战前,面对一比六的兵马悬殊,亲口下的军令。 没人知道,就在离大营不远的半里地处,还藏匿著一支上千人的韃子溃兵。 这支韃子溃兵,也是抱著同样的目的,他们来得比达兀还要早一个时辰,但他们底气没有达兀的底气足,在发现另一支溃兵也有著相同的意图时,他们决定就地潜伏,目的就是想著捡个漏。 谁知,就在他们这些人沾沾自喜的时候,眼前过去的那五千兵马,在北防军的一阵火力射杀下,跑回来的还不足二百人。 “长生天佛保佑啊!” 一名小將领趴在地上长嘆一声,欣庆自己没有贸然行动。 不然,方才送掉命的,那可就是他带著的这一千兵马了。 “別弄出声响,悄悄撤回去!” 小將领说著,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生怕弄出声响,被半里地外的大夏北防军发现。 在这一千溃兵踮著脚,轻手轻脚地退后几百步时,带头的小將领撒开双腿,就向山区方向狂奔起来。 这一跑,又一支溃兵被惊动。 呜哩哇啦一阵喊叫,更加慌乱的溃兵们,又从另一处树林中被惊得四散跑开。 原来,这几支溃兵,虽然没匯聚在一处,但在飢饿难耐之下,想法惊人的行动到了一起。 两伙溃军,在惊慌之下,拉开弓箭胡乱射了一阵时,这才发现都是自己人。 在跑出五里地后,两支溃军重新归拢起来,粗略归整后,居然发现他们此时,已经只剩不到三千兵数。 战马已经被杀得一匹不剩,就是逃回山里,那也是没一口食物可充飢。 “难道真要饿死在这?” 暗淡的月色中,一名满脸污垢的溃兵绝望地嘟囔著。 一名身穿铁甲的小將领面色阴沉,他深知此时情况危急,万一大夏北防军追赶过来,他这些人连逃回山里的机会都没有了。 突然,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大声道:“既然没了食物,那咱们就找村子,有粮就吃粮,没粮,吃人!” 吃人? 这伙溃兵,看来真的饿急了眼。 “哈哈哈……” 一名满脸是毛的老韃子兵,突然狂笑道:“大夏人的女人和娃儿,皮肉细嫩,比兔子肉都好吃,要是有酒,老子还喜欢剜了这些女人和娃儿们的心肝下酒。” 袭击北防军的营地无望,逃回山里又无粮食可吃,韃子溃兵们在绝望之下,就想起了吃人。 “头领,此地离陕寧县城方向十五里处,也就是离我军之前大营五到十里的地方,不是有几处村子的吗?” “对呀!” 小將领一怔,隨即兴奋起来,厉声说道:“那些两脚羊,当初我们没屠村,就是留著他们给我们挑水餵马砍柴用,这下好了,说不定他们还捡了咱们的马,村里肯定有不少的马肉。” “那还不快去?村里的女人,也该好好侍奉侍奉我们了,反正活一天算一天,不抢他们的东西,不睡他们的女人,老子死了都不瞑目。” “把路带好了,大家这就去村里,要是天亮了,说不定会遇上巡防的大夏军队。” “还等什么?站这里说废话,不如及早赶路,不然天亮了就完了,別说遇上大夏军队,就是那些村民,看到我们就跑得一乾二净,还有狗屁上的女人等我们去睡?” 狂躁到了极点的韃子溃兵们,举著手中的弯刀,恨不得长上翅膀飞到就近的村子里,然后去杀人放火,抢吃的睡女人。 几个小將领已经商量好了,待屠了村,抢了食物,再押著村里比较年轻的女人供他们路上轮流淫乐。 只要有食物,带在身上就可以翻山越岭,步行著到达寧鶻地界。 只要坚持到寧鶻地界,就有战马可骑,就有奶茶和羊肉吃了。 有了这些,回到元蒙的部族,也就不在话下了。 “头领,要是我们回去部族,可汗会不会降罪我等?” 一名溃兵突然一问,惊得小將领顿时一怔,呆愣片刻,咬牙说道:“就是可汗降罪於我们这些人,那也要回去,我们的父母妻儿,我们的草场和牛羊,都在部族,总比在大夏的土地上被杀死,被饿死要好多了。” 此言一出,近三千韃子溃兵又兴奋起来,加快了脚步就赶往陕寧县城的方向。 此时,离丰泽城方向的北防军大营位置越来越远,韃子溃兵们心中的压力,相应地也越来越小。 到底是哲別从各部族调集来的精锐,就在如此残酷的环境下,面临著缺粮时的死亡威胁,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提出向大夏北防军投降。 这份狠辣,在哲別带领的六万兵马中,並不少见,他们破关南下的目的,就是要攻破大夏京都的皇城,从而和寧鶻王上赫拉尔瓜分大夏疆土。 他们顶著暗淡的月色,饿著肚子一路疾行,夜色愈发深沉,四周静謐得只有杂乱的脚步声。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隱约的犬吠,韃子溃兵们大喜,知道村子就在不远处了。 “都跟上,莫要乱了!” 小將领一阵惊喜,咬著牙狠狠说道:“不要留活口,能杀的杀,能带走的年轻女人,全部用绳子串起来押著,粮食可能没有多少,但他们肯定捡了不少我们的死马伤马,这下,我们和这些两脚羊算总帐的时候到了。” 此时,前面隱约出现一片树林,由於韃子兵之前驻军在此,原本茂密的树林被砍伐得稀疏不堪。 强迫村民砍伐树林,就是为了给他们提供做饭的木柴。 “快,进入那片林子,然后点起火把,一鼓作气围了村子,这一路接连有五个村子,不能拖延时间太久。” 小將领一声令下,近三千韃子溃兵,呼啦啦就涌向百步开外的树林。 “嗖嗖嗖……” 就在韃子溃兵们离树林不到五十步的时候,树林中突然射出了密集的箭簇。 “啊……” 面部中箭的韃子溃兵,一下子又乱了起来,谁也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遭遇弓箭的射杀? 突来的弓箭射杀,让毫无防御准备的韃子溃兵们,霎时就挤成了一团。 他们刚把硬弓箭插回后背,弯刀也掛回腰间,摸出了火燧正准备进入林子燃起火把,被这突来的一阵射杀,顿时就让好几百前面的韃子溃兵倒地不起。 被射死的韃子溃兵,已经没了生息,尸体还被同伴踩踏不已。 受伤了的韃子,惨叫声瘮人,面部中箭后顿时失去战斗力。 林中不断有羽箭射出,林子外面百步之內,不断有惨叫声响起,倒地的声音更是络绎不绝。 “坏了!又中埋伏。” 小將领把心一横,暴吼道:“杀过去,杀一个算一个,杀两个算一双。” 第386章 血肉和骨渣一起横飞 奇怪! 就在没打算退缩的韃子溃兵们,全都横下心来,拔出弯刀杀进树林的时候,却没发现有任何的敌人出现。 相反,还有上百个韃子溃兵,从树林两侧衝进去后,被对面衝进来的自己人,没有分辨的情况下的疯狂互砍,直接让不少的人又送了掉了性命。 这节骨眼上,谁还顾得上计较这些? “杀进村去,方才放冷箭的,一定是那些该死的村民!” 疯了一样的小將领,奋不顾身地带头向村子衝过去。 “杀,不要放过一个大夏人!” 后面紧跟著的韃子溃兵们,踩著同伴的尸体,疯了一样地就冲了过去。 情知没有退路的这些韃子溃兵,谁也不想被饿死,杀进村里抢得食物,说不定还能活著回到他们的部族。 要是就此退缩,那可一点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精锐就是精锐,都这时候了,没有一个韃子溃兵喊投降。 这种情形之下,就是有人喊,也会被同伴杀死。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 低矮的民房,就像一头头臥著的怪兽出现在眼前。 “嗖嗖嗖……” 就在疯狂喊杀中的韃子溃兵,准备从各个房屋的空隙中杀进去搜索的时候,无数的羽箭带著破空之声,纷纷射向进入村口的韃子溃兵们。 “啊……” 又是一片悽厉的惨叫声响起,不断有韃子溃兵倒地翻滚不停。 无数的箭簇,从矮墙,房屋,树木后面,不断地射了过来,霎时又有近五百韃子溃兵倒地不起。 这接连两轮的弓箭射杀,能够站著的韃子溃兵人数,已经不足原先的一半了。 而他们,却连离他们距离最近的一处破院子,都没有衝杀进去。 “不好,他们不是村民,是大夏军队北防军的步弓手?” 还是有明白人。 这一声喊叫,剩下的韃子溃兵,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迟了,已经迟了。 “砰砰砰……” 令韃子溃兵们魂飞魄散的枪响,又从几处屋舍后面喷出了火舌。 退回到弓箭射程外,正商量对策的韃子溃兵们,这一下却没有被倖免,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就有一大片黑影倒了下去。 “砰砰砰……” 枪声依旧接连响起,是血卫军手中的长枪声音。 开始向四处散开的韃子溃兵,还是有人被射杀倒地后死去。 忽然,原本跑出了二三百步的一些韃子溃兵,惊恐地又退回了原地。 四周也突然亮起了无数的火把,可被不下千支的火把,渐渐包围起来的韃子溃兵们,数量已经不足百人。 头盔已经不知道何时丟了,披头散髮的小將领,双手握著弯刀,双眼喷火地紧盯著缓缓向他走来的一个大夏兵將。 “你,何人?” 韃子小將领,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黑塔一样的身子向上一挺,凶神恶煞的就是一问。 无数的火把,映著寒气逼人的大夏战刀,这刀,不似北防军常备军用的那种腰刀。 刀身狭窄,刀背略厚,刀尖又直线斜出,而握柄却是能搭两只手上去。 这刀的刀型,和叶十三腰间的那把残刀相似。 同样是黑炭一样的北防军兵將,一手握著战刀,边向前缓缓走著,边淡淡说道:“你老子我,大夏边城北防军旗下,血卫军副统领袁彪。” 说完,袁彪已经走到离小將领不足一丈处站了,轻蔑地一瞥怒目圆睁的韃子兵小將领,冷声又道:“至於你是谁?老子没兴趣知道,就是哲別站在老子面前,他也得死!” 一个“死”字刚落地,元彪的另一只手,已经搭上战刀的刀柄,身子同时转了半个圈,两条胳膊抡圆了,从上而下向韃子兵小將领斜劈下去。 “咔嚓!” 与此同时,韃子兵小將领,也是双手握住弯刀,咬著牙就冲了过来。 迟了! 袁彪手中的战刀,已经在一息之间斜劈而下,韃子小將领一颗鬚髮蓬乱的脑袋,已经带著一条肩膀,被活生生砍了下来掉落在地。 “杀!” 举著火把的兵卒们,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无数的战刀在火把的辉映下,泛起一片冷森森的寒光,即刻就向剩余的韃子溃兵们头上罩去。 惨叫声,骨裂声,金属尖锐的撞击声,霎时就响成了一片。 血肉,骨渣,还有鬚髮,一起乱飞起来。 一阵冷风突然吹过,村外的荒滩上瞬间就寂静了下来。 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被冷风吹得四散开来。 “九幽刀法,真是痛快!” 袁彪把手中的战刀,直竖在眼前,目光从刀尖扫到手柄,又从手柄望到刀尖。 “副统领,要说刀法,那二十名亲卫的刀法,可真是得了王爷的真传啊!就那个何秀儿,虽然是个女兵,但刀法也不容小覷。” 一名兵卒訕笑著,凑到袁彪跟前,卖弄似的也把自己手中的战刀,左右翻看了几遍。 袁彪从战刀上收回视线,笑道:“王爷还真是料事如神,早就算准了逃进山里的这些韃子兵们会来偷袭。” “不过也好,王爷为了节省弹药,这才有了让我等刀战的机会。说实话,小的早就想用刀砍这些韃子兵的脑袋了,过癮,真他娘的过癮。”兵卒訕笑著,把手中的战刀,依依不捨地插回了刀鞘。 “撤!” 袁彪大手一挥,转身就走。 方才插话的兵卒急了,叫喊道:“副统领大人,这战场不打扫了?” “打扫个屁!” 袁彪径直往村子的另一头走著,头也不回地说道:“不就是些兵器吗?留给当地村民,开春打造农具使用得了。” 说的也是,这些韃子溃兵,一没有了战马,二没有军资,就一把弯刀,还有什么可打扫的战场? “嘿嘿!” 兵卒憨笑一声,从身边另一个兵卒手中接过一支火把,高喊道:“都听好了,袁副统领命令,不用打扫战场,立即返回驻地大营。” 无数的火把,立刻进入村子,又齐齐向村子的另一头涌去。 在村子另一头的空地上,成群的村民聚在一起,惊恐不安地向村里不断地张望著。 他们的身后,足有两千匹战马,在等著主人的归来。 原来,村子里的人,早都被撤了出去,留在外面替袁彪他们看守战马。 第387章 不长眼的东西 天色大亮,两千兵马如数回到营地。 “报战损!” 一打照面,叶十三冷著脸,张口就让袁彪报上战损。 “回稟王爷!” 进入军帐的袁彪,单腿跪地,拱手稟道:“行军布阵的路上,我军两个兵卒,不小心翻入沟壑,一个摔断了腿骨,一个磕破了脑袋,杀敌期间,无一兵一卒阵亡。” “不长眼的东西!” 叶十三瞬间暴怒,指著袁彪的鼻子大骂,“走路都能摔断腿,还能把自己的脑袋给磕破,真他娘的废物。” 袁彪低垂著脑袋,一张脸红得就像个霜打了的柿子,但心里可是受用极了。 只要是叶十三拧起嘴角笑了,那决定是没好果子吃的。 如果骂人,可就平安无事了。 “王爷息怒!” 袁彪低头又道:“陕寧县境內而今残敌不多,袭击大营的那部分,逃回山里的估计不足二百人,我军可一门心思对付丰泽城就是。” 丰泽城內,哲別的兵马撑死也就两万左右,但攻破一座城池,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没有火炮和枪械的威力,就手头这一万兵马,能不能打开丰泽县城的城门,还是个未知数。 再说,就是破了城,在顽隅抵抗的元蒙精锐面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是毋容置疑的。 战术再高明,那也得看相对的条件,这一点,叶十三不傻。 灭了陕寧境內的这部分残敌,背腹受敌的隱患,已经是不存在了。 眼下就是耗著,耗粮草,耗双方的心理承受力。 丰泽城內,饿死的百姓越来越多。 每天都有大量的百姓出城送葬。 昔日繁华无比的丰泽城,如今却被浓郁的死亡气息笼罩著。 面对好多无人送葬的尸体,哲別急眼了。 投井填埋,那可要不得,眼下多一口水源,兵马就多一份活命的保障。 焚烧? 那更得拆不少的民居门窗做燃料,会消耗兵力不少。 路只有一条了。 那就是让自己的兵马,拉那些无主的尸体去城外掩埋。 只有这样,才可避免大量的尸体在城內腐烂。 “大將军!” 一名偏將上前,向哲別稟道:“今早探马报,昨夜陕寧县境內,大夏北防军又杀死我军半万兵將。” 半万兵將? 那不是五千兵马? 如此说来,陕寧的那部分兵马,已经是指望不上了。 “大夏军队的营地,可有动静?” 哲別虎眉头一竖,厉声又道:“本將军就不信,他叶十三会如此怕死,乖乖的闭营不出?” 望著低头不语的偏將,哲別又道:“盯住了就是,只要他打不进这丰泽城,就咬不下老子的卵。” 偏將迟疑片刻,又道:“但我军情况很不乐观,战马已经无草料可食,兵將们用餵战马的豆料当伙食,有些体弱的战马,已经臥地不起了。” “宰了!” 哲別豹眼圆睁,毫不犹豫地说道:“既然臥地不起,趁著还有几斤肉,宰了给大家吃,要是等到饿死,只剩包著骨头的一张马皮何用?” “对了!” 哲別目光一瞥屋子里间,又道:“摘一副马心马肝,本將军要生食下酒。” 屋子的里间,四个胖瘦不一,高矮也不尽相同,年龄又各异的女人,无一例外都光著身子。 这些女人,都是破城后,哲別挑选出来供自己淫乐发泄的工具。 牯牛一样强壮的哲別,短短数日时间,居然將这些原本珠圆玉润的女人,给摧残得一脸病色。 其中一个年过五旬,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女人,已经弯腰叉腿,走路都不是很利索的了。 还有这等岁数的女人,能被哲別看上? 错了! 年过五旬的女人,並不是姿色出眾,只是勉强算得上风韵犹存罢了。只是她的身份比较特殊,是丰泽城县令张伯义的原配夫人。弃城而逃的张伯义,只带著小妾和儿女仓皇逃窜,却將外出烧香拜佛去的原配夫人没来及带走。 折腾这个老婆子,目的就是对大夏地方官府的羞辱。 而那个十四五岁的女子,可是城中大户余员外家的小姐。余员外向哲別献上了绸缎庄,粮行和成箱的金银,却没逃脱掌上明珠被哲別夜夜摧残的厄运。 至於另外两个姿色绝佳的女人,那可是丰泽城中怡红院的尖子窑姐儿。 这四个女人,自打丰泽城被破后,夜夜被哲別强行寻欢,被折腾得苦不堪言。 尤其是业已绝经了的县令原配,已经到了屎尿都失禁的地步。 那个余员外家的小姐更残,自打被哲別强行占有后,下身一直出血不止,面色惨白得就像死人。而且骨盆受损,就连走路都无法並腿。 她们带给哲別的,不光是这个牯牛一样的男人生理上的发泄,更大程度上,是让哲別的征服欲,得到了极大限度的满足。 偏將退出后,哲別进得里间,半眯著眼睛说道:“你们这些两脚羊啊!別她娘的成天给老子哭丧著脸,都笑起来,把你们大夏的那些乐器玩意儿,都给到鼓得响起来!” 一脸淫邪的哲別,洋洋得意地望向四个瑟瑟发抖的女人,大马金刀地往软榻上一坐,又道:“谁表现好,老子赏谁一碗乾饭吃,谁要是惹老子不高兴,老子就剜谁的肉来下酒。” 此言一出,四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抖得是更厉害了。 “军爷,您就发发善心,让奴家回去看看吧!” 一名窑姐儿,光溜溜地跪在哲別眼前,祈求放她回去看看城外村中的家里。 “哈哈哈……” 哲別仰头一阵狂笑,然后身子向前一倾,伸手捏著窑姐儿的下巴,说道:“你是在老子这里享福了,可曾知道,城里城外已经饿死人不少,就是老子的军马,也饿得爬不起来了,你家里,哪还有活著的人?” “要是不信,你们大可去那边临街的屋子,推开窗户看看,就知道了。” 哲別斜瞥眼前四人一眼,得意的又是一句。 四个女人听了,一脸茫然地望了望大刺刺坐在软榻上的哲別,然后迟疑地走向临街的屋子。 为了防止这些女人跳窗寻短见,或者是企图逃跑,她们四人被关在这间靠里的屋子里混居。 四个女人,忐忑不安地来到临街的一间屋子,一起拥挤在窗口向外看著。 此时窗外的街上,店铺关张,行人稀少,就是有零星的行人经过,那也是步履蹣跚,神色恓惶抬著尸体去城外送葬的人。 除了抬著亲人尸体的百姓,再就是元蒙的韃子兵到处巡逻。 偌大的丰泽城,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繁华,到处都充斥著死亡的气息。 绝望了的女人们,伏在窗欞上“嚶嚶”地抽泣不断。 哲別进了临街的屋子,来到那个窑姐儿的身后一站,目光从窑姐儿的头顶望向街面,笑道:“都看清楚了?被饿死的,下场都那样了!” “啊……” 抽泣中的窑姐儿,突然感觉得一阵恐惧袭来,不由得身子猛然一僵。 “本將军没说错吧?” 哲別狞笑著,仰著一张满脸是毛的脸,把窑姐儿狠狠地从后面,硬挤得贴到窗沿上。 “不听本將军的话,下一个被抬出城外餵野狗的,就是你们这些两脚羊。” 哲別眼珠子发红,可心里更是发狂,把兵败带来的恐慌,通过这种方式,企图让自己放鬆下来。 “你们可知道?” 哲別喋喋不休,咬著牙使著劲,继续说道:“这丰泽城里,你们大夏人,已经饿死了不少。要怪,就怪叶十三那个狗东西,让那些饿死的怨鬼们,找叶十三索命去吧!” 窑姐儿白眼一阵直翻,似乎要被推搡得从窗口掉下去一样。 第388章 兔子急了也咬人 “稟大將军,新鲜的马肝马心,末將都准备好了!” 屋子外面,传来偏將的稟报。 “好!” 哲別被屋子外面的这一声,闹得浑身一哆嗦,长出一口气后,意犹未尽地转过头来,抖抖裤腰说道:“你几个,还不快去洗刷乾净?弄些声响出来,给本將军助助酒兴。” 哲彆扭头走了,剩下的四个女人,却是一脸悲愤地站著没动。 “如此活著,还有何意思?” 年过五旬的县令夫人,木然地望著窗外,摇头又道:“我大夏百姓,在这些韃子的眼里,还不如一只牛羊,如今城中百姓尽数饿死,我们苟且还能活几日?” “我又尿血了,还是死了的好,要是死了,就不遭这等罪受了……” 余员外家的小姐,眼神空洞地喃喃自语个不停。 只有方才被哲別摁在窗沿上的那个窑姐儿,半侧著身子瘫在地上一声不吭。 “唉!” 另外一个窑姐儿,瞥了一眼地上的姐妹,悲色道:“我等弱女子,再是人尽可夫,但也不想让这等元蒙韃子糟践,死有何惧?大不了同归於尽……” 同归於尽? 此言一出,瘫在地上的窑姐儿,心头猛然一震。 “我等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有何法子和这活阎王同归於尽?” 面色惨白,浑身被冷汗湿透的窑姐儿,从地上缓缓抬头,悽然的就是一问。 “那还不简单!” 站著的那个窑姐儿,一脸愤然地说道:“操不了刀,难道还下不了毒?” 下毒? 就她们眼下的处境,身上寸缕全无,何来毒药给別人可下? 灌別人一嘴的骚尿,那可是毒不死人的。 提出下毒的窑姐儿,眼里闪过一丝怨毒,咬牙说道:“那活阎王不是要生吃马心马肝饮酒作乐的吗?还要我等歌舞给他助兴,这要是把那活阎王灌个烂醉,机会不就……” 窑姐儿的话是没有说完,但意思,剩下的三人都懂了。 “与其生不如死的这般活著,还不如舍了这身臭皮囊,將祸害我等的那狗贼给……” 余员外家的小姐,原本失神的眸子,霎时就亮了起来,望著屁股不敢落地,斜瘫在地上的窑姐儿说道:“趁那畜生烂醉,就是用被子捂著,用裤带勒著,也能把他给活活弄死。” “鲁莽不得!” 还是上了年纪的县令夫人冷静,目光缓缓望向三人,低声道:“我等贱命,倒是死不足惜,关键是要想出个周全的办法,才能一试得手……” 三人听了县令夫人的话,皆陷入沉思。 片刻后,站著的窑姐儿眼睛一亮,说道:“老夫人所言极是,我等不能贸然行事。那活阎王平日里警惕性高,唯有在他彻底放鬆之时,我等才有机会。他既然喜好歌舞助兴,我们不妨在这上面做文章?” 余员外家的小姐忙问:“这位姐姐,是要如何做文章?” 窑姐儿冷笑一声,“我们佯装顺从,用心奏乐,跳舞欢唱,把他哄得开心,让他逐渐放下防备时,再在酒上想法子,设法灌醉他,而且,灌酒的同时,我们就这副烂身子,轮流上去缠著,待他烂醉如泥,又沉溺其中时,我们再动手不迟。” 已经人事的女人都知道,男人只有到了那个要紧关头,神经是高度集中在那一刻享受上的。 如果趁著哲別忘乎所以的境地时,那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县令夫人微微点头,“这主意可行,灌酒是少不了的,但老婆子的这副烂身子,怕是那活阎王已经不太稀罕了的,只能委屈你三人了。” 这时,一直沉默瘫在地上的窑姐儿缓缓开口:“能让那畜生送命,我就是当场死了,也好给姐妹们製造下手的机会。” “你一人肯定不成!” 另一名窑姐儿,摆手说道:“那活阎王牛劲不小,耐力又是惊人,还是要谨慎行事!” “这样好了!” 站著的窑姐儿,目光从三个女人光溜溜的身子上扫过,小声说道:“大家都知道,要是让那活阎王极快地进入那一刻,大家可都不敢泄气,一鼓作气让他痴迷起来。” “嗯!” 剩下的三人,频频点头,地上斜躺著的窑姐儿接著说道:“我姐妹出身青楼欢场,精通音律,尤善歌舞,待会由我二人各持乐器弹唱助兴,老夫人和小姐,尽数灌他酒就是,同时再撩拨他几下,待他性起要干那事,你二人尽情献媚迎合於他,这期间,我二人轮流弹唱欢舞,又轮流拿酒灌他,待他酒劲大发之时,再换你二人下来……” 与此同时,城隍庙。 “头儿,元蒙韃子的战马断草料了。” 一名探马,闪身进了大殿,向刘三蛋稟报探得的情况。 “战马缺草料,並不影响这些韃子兵的。想想,要是有战马被宰来食用,他们能坚持的天数,那可得不少的日子。” 面对这个讯息,刘三蛋反而没有高兴起来。 要知道,平日里,作为骑兵,战马就是他们的第二条生命。 无论是韃子兵,还是北防军,都没有人主动去宰杀战马食用。 只有战马失去了作战的能力,那就不一样了,会成为军队的口粮充飢。 想一想,近两万韃子兵的战马,进入丰泽城內的,也足有八千匹左右。 有了这八千匹战马食用,哲別的这些兵將,是不会被饿死的,起码在半个月內,他们是能坚持住的。 相反,城外的北防军就不同了,要是朝廷不支援粮草,吴六子也儘快赶不到这里的话,叶十三那边的日子,比城內的哲別还要难熬。 哲別是不管城內百姓的死活,大夏的百姓,在元蒙韃子眼中,就是一个个会说话的两脚羊而已。 但叶十三就不同了,这个面冷心热的人,是看不得城外百姓遭罪的,就是那些粮食,还要挤出来一些,接济周边村里的百姓不被饿死。 “城外还没消息,可真急死人了!” 不淡定了的刘三蛋,丧著一张脸在大殿地上转圈。 这几天,饿毙在城隍庙外面的路人,还是他三人抬到后面的菜地给埋了的。 再这样下去,就是他三人,也怕是坚持不了几天。 “他娘的!” 刘三蛋悻悻地骂了一句,没人知道,他这是在骂哲別,还是在骂…… 第389章 乐声欢歌助酒兴 县衙后院的小楼,琴声悠扬。 “见玉兔又转东升。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是嫦娥离月宫……” 夜色降临,烛光摇曳。 小楼內琴声叮咚,一名窑姐儿藕节一样的手臂,就像流云一样翻绕在琴弦。 另一名窑姐儿,晃著白的身子,在一张矮桌前夸张地扭动著腰肢,一双白嫩的光脚,在地上踢踏著节拍。 抚琴的窑姐儿,一边拨弄著琴弦,一边红唇亲启,又唱道:“锦筵红,罗幕翠,侍宴美人姝丽。十五六,解怜才,劝人深酒杯。黛眉长,檀口小,耳畔向人轻道。柳阴曲,是儿家,门前杏红……” 伴著悦耳的唱词,余员外家的小姐,双手举著一碗酒,送道哲別嘴边,声音极尽温柔地说道:“將军,小女子给您餵了喝吧!” “真你娘的爽快!” 刚把一片生马肝,用小刀叉著送进嘴里的哲別,嘴角带著新鲜马肝的血液,伸出舌头舔著嘴唇说道:“本將军高兴,看来你们也怕被饿死,把本將军伺候好了,有你们的饱饭吃的!” 说著,哲別手都没动,直接把嘴凑到碗边,一口气就吸乾了碗中的酒。 “哈哈哈……” 哲別喝乾了碗中的酒,抬起头来又是一阵狂笑,道:“好酒,你们大夏人,就是会酿酒,真他娘的够劲。” “將军,把老身都这碗,也喝了吧!” 一旁的县令夫人,早已举著酒碗等著了,机不可失地把酒碗凑了上去。 哲別斜眼一瞥县令夫人,不怀好意地笑道:“你这老婆子,怕是也饿了?不过你这老皮老肉的,將就著还能让本將军乐呵一阵。” 此言一出,县令夫人不禁窜出一股尿水,但手中的酒碗,却直灌哲別。 “算你还知趣,也知道巴结本將军了?” 喝了碗中酒的哲別,得意洋洋地看向一身老肉鬆弛的县令夫人,道:“到底是享过福的女人,不似草原上那些粗糙婆子可比的。” 半副马肝,已经被哲別用小刀割食了一半,一坛酒,很快也就见了底,但哲別还是在软榻上稳坐如钟。 这活阎王,要灌醉他,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又一坛酒被打开,弹琴的窑姐儿,额头已现细密的汗珠。 边舞边拋著媚眼的窑姐儿,胸前已经汗流不止,时不时扭著腰肢上前,给哲別眼前的大碗里添著酒。 此时,感觉到浑身燥热的哲別,脱下了身上的金甲,最后连里面的袍也脱了,露著黑毛森森的胸膛。 那把忽烈儿可汗御赐的金刀,就掛在他身后的墙上。 “將军好酒量啊!” 余家小姐,强忍著血淋淋的马肝带来的反胃,嗲声又把一大碗酒举在哲別的嘴边。 就这样左一碗,右一碗,直喝得哲別胸前寸把长的黑毛上都掛满了汗珠子,可他的身子依然稳坐不倒。 直跳得香汗淋漓的窑姐儿,转身又抱起一支琵琶,晃著一身的白肉,在桌前弹唱道:“琵琶伴奴家的琵琶 趁著如今人马不喧譁 只听得蹄声噠噠 奴家想凭著切肤的指甲 弹出心理的嗟呀 琵琶伴奴家的琵琶 这里没有新草发新芽 也没有枝低椏 在敌敕川前燕支山下 只有冰树结琼 琵琶呀奴家的琵琶 奴家不敢瞧日落平沙 雁飞过暮云之下 不能为奴家传达一句话 到烟靄外的人家 琵琶奴家的琵琶 记得当初被选入京华 常对著南天悲咤 那知道如今去朝远嫁 望昭阳又是天涯 琵琶啊奴家的琵琶 你瞧太阳落了平沙 夜风在荒野上发 与一片马嘶声相应答 远方响动了胡笳……” 跳舞的人替换了弹琴的人,弹琴的人暗吸一口气,稳稳身后,眉目传情地来到桌前,抓起酒碗嗲声嗲气地说道:“將军太偏心了,只喝她们的酒,为何就不等奴家给將军敬酒?” “哈哈哈……” 满面红光的哲別,得意得又是一阵狂笑,伸手捏了一下敬酒窑姐儿的脸蛋,淫邪地说道:“你们几个,这无论老小,都懂事多了,今夜,本將军那就雨露均沾,好好犒赏你们四人舒坦一番……” 趁著哲別仰头喝酒的空子,敬酒的窑姐儿,向余家小姐一呶嘴,余家小姐双手一阵轻颤,隨即就把一只小巧的手伸向哲別的腰下…… 被窑姐儿接连敬过三大碗酒后,哲別的舌头根子,终於硬了起来,“骚娘们,这就等不及了?倒撩起本將军来了!” 说著,哲別伸过一只大手,就像拎一只兔子一样,把身边的余家小姐,提悬了搁在自己的腿根上坐了。 “將军,这酒还多著,就是和余家妹子亲热,也不能不喝酒啊!” 敬酒的窑姐儿,迈开一条光腿,直接从哲別眼前的矮桌上跨了过去,然后挤在余家小姐方才坐著的位置,一条藕节一样白净的胳膊,揽住哲別粗壮的脖子,另一只手中的酒碗,就搭在哲別的嘴边往进灌。 哲別的酒量,还真是惊人。 就在这种架势下,他还不忘摁著余家小姐在他怀里上下蠕动,还腾出来一张大嘴不停地喝酒吃肉。 很快,一颗鲜血淋淋的马心,也被切成了片,被一旁的县令夫人,亲手餵他吃了个乾净。 浓烈的酒气,腥味十足的马肝,还有热哄哄的怪味儿,瀰漫得屋子里到处都是。 紧闭著眼睛,痛苦得五官都扭曲了的余家小姐,嘴里还不停地说道:“將军神武无比,將军好酒量啊!” 看到余家小姐冷汗淋漓,嘴唇已经变得青紫的样子,县令夫人一咬牙,把上身贴在哲別鬚髮连成一片的脸上,发嗲地说道:“將军切莫太过偏心,难道真是嫌我这老婆子不中用了?” 说著话的同时,县令夫人就势把余家小姐往旁边一推,然后一摆磨盘样的屁股,就狠狠地往哲別怀里一坐。 “再喝一碗吧將军,您的酒量,恐怕天神下凡,都比不上將军的海量了?” 方才弹琴的窑姐儿,又把一碗酒递到哲別嘴边。 无奈,这碗酒,却被泼洒掉了不少。哲別的一颗脑袋,被县令夫人疯狂摇晃得前后直摆。 第390章 石榴裙下死,终成下流鬼 眼看第二坛酒,即將见底。 弹著琵琶唱著曲儿的窑姐儿,也放下了怀里的琵琶,绕到后面抱住了哲別的脑袋。 此时,一场伺机刺杀哲別的部署,已经全面铺开。 拼尽全力的县令夫人,紧咬著牙关让自己多坚持一会。 就在她即將昏死过去的时候,放下了酒碗的窑姐儿,將她奋力向一边一推,扳著哲別的肩头,將哲別压在自己的身上。 桌上已经是狼藉一片,马肝已经只剩下拳头大的一块,坛里的酒已经见了底。 从地上挣扎著爬了起来的县令夫人,继续寻找著下手的机会,要把哲別弄死,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忽然,县令夫人的目光,看向哲別穿著毡靴的一双大脚。 给他搓脚,也能让他放鬆警惕? 忍著令人旋晕的脚臭,县令夫人还是硬把哲別的毡靴给脱了下来。 这被人搓脚的感觉,一下子就让哲別上了头。 “舒坦,真你娘的舒坦……” 一旁的余家小姐见状,咬牙直起身子,急忙说道:“將军背上垢痂不薄,怕是多日没有沐浴的缘故,就让小女子给將军搓搓背……” 说著,强忍著胃里翻江倒海的余家小姐,一只小巧的手掌,就在哲別大熊一样的后背上挠搓起垢痂来。 “嘿嘿!” 喷著酒气的哲別,快活地笑道:“你们几个,还真会伺候,完了本將军多赏一些饭食……” 除了下边的窑姐儿,另外三个女人,把哲別团团围住,揉脚的揉脚,搓背搓背,就等时机成熟下手杀人。 隨著哲別呼吸的不断粗重,三个女人轮番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就是被哲別压在身下的窑姐儿,也拼尽了全力,伸出一双胳膊,死死地箍住哲別粗壮的脖子。 “嗷嗷……” 哲別突然身子一僵,脑袋向前一伸,狼一样地吼叫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一旁已经腾出手来的窑姐儿,抓过桌上哲別割肉用的尖刀,双手握住刀柄,使尽了全力照准哲別的后心就插了进去。 这一刀进去,剧烈的疼痛,使哲別猛然直起了身子。 下边的窑姐儿,双手一用尽力气,就像哲別的下身狠狠抓去。 “嗷嗷……” 前后上下吃疼之下的哲別,就像虾米一样又躬下了身子。 被哲別猛然一挺身时,撞倒在地的县令夫人,一抬头就看到墙上掛著的那把金刀。 “仓啷!” 县令夫人一咬牙,拼命站了起来把金刀抽了出来。 “砍呀!快砍……” 余家小姐一愣,隨即就衝著县令夫人喊了起来。 双腿哆嗦的就像筛糠一样的县令夫人,双手扬起金刀,眼睛一闭就向哲別的后脖颈砍了下去。 “嗷……” 哲別又是一声惨叫,一甩胳膊,就把死死按住他后背的窑姐儿,甩飞出去撞在墙角。 “嘭!”一声闷响。 挣扎著摇摇晃晃站起来的哲別,又是捣出一拳,小碗大的拳头,一下子就捶在余家小姐的胸口。 “噗!” 肉眼可见胸口塌陷下去的余家小姐,张口就喷出一口血后,像一只虾子一样蜷缩起来倒了下去。 “咔嚓嚓……” 哲別的一只光脚,已经踩在仰躺著的窑姐儿的腿根,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的同时,窑姐儿的半边胯骨,已经被哲別的一只脚生生地踩碎了。 被这一幕嚇得撒开了手的县令夫人,吃惊地向后退著。 “扑通!” 后脖颈还带著砍到肉中金刀的哲別,在一只抓向县令夫人的手,还离县令夫人面前不足一尺的时候,轰然倒地不起。 双手握著尖刀的窑姐儿,早已被哲別甩出去的时候,一头撞在墙角昏死了过去。 “大將军,什么声音在响?” 听到响动的两名卫兵,探头探脑地站在屋门外问话。 “不对,进去看看!” 方才吼叫不断的屋里,居然无人应答,神情一愣的卫兵,相互看了对方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两步,把脑袋向门內探去。 “不好啦!有刺客……” 一眼就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哲別,还有东倒西歪的四个女人后,最先探入脑袋的卫兵,转身就扯著嗓子喊叫起来。 “把守住各处,別让刺客跑了!” 闻声而来的卫兵们,叫喊著就冲了上来。 当卫兵们涌进了屋子,在没搜查到其他可疑人后,这才把视线,投向四个惨不忍睹的女人身上。 除了靠在墙面上瑟瑟发抖的县令夫人外,其他三个女人,早已经口鼻喷血气绝身亡。 “是什么人?” 一名卫兵扬起手中的弯刀,衝著已经瘫坐在墙角的县令夫人问道:“来了多少个刺客?” 这狼嚎鬼叫的一声质问,猛然打了个激灵的县令夫人,此时反而镇定了下来。 县令夫人丝毫不顾自己还光著身子,一咬牙硬挺著站了起来,目光一瞥屋內乱成一团,向外抬著哲別身子的卫兵们,口吻极其轻蔑地说道:“哪有什么刺客,宰杀你们这等畜生,我大夏的女人就足够了!” 此言一出,七手八脚乱成一团的卫兵们,霎时就停止了各自的动作,十几道目光,向狼一样看向县令夫人。 “是你们这些烂货杀了哲別將军?” 一名卫兵用刀指向县令夫人,不可置信地又是一问。 县令夫人轻蔑地一笑,拼足了气力大声说道:“一个毫无人性的猪狗,人人得以诛之,你们这些畜生,恐怕是照样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说完,在十几名卫兵的目瞪口呆之下,县令夫人神情一凛,一头就撞向桌上的空酒罈子。 “哗啦啦……” 隨著空酒罈子的碎裂声,一股脑浆,也从县令夫人头骨的裂口中,直接喷射而出…… “哲別將军死了?” “我们元蒙的第一勇士,战无不胜的哲別將军死了!” “都愣著干什么?快找郎中……” “將军都没气息了,再找郎中还有何用?” 在场的韃子卫兵们,谁也没有料到,他们部族的英雄,就这样被四个响屁都夹不住的女人给杀了? 哲別每当要作乐的时候,都不容许他们这些卫兵上楼靠近。 这下好了,元蒙的勇士,他们那些盟部的希望,就这样被四个虚弱不堪,而且手无寸缕的大夏女人给杀了! 哲別的这一死,顿时就让县衙里面乱了起来。 闻声赶来的偏將,目光一扫现场,上前查验一番,確认哲別已经死透了,这才冷声说道:“封锁消息,不可將哲別將军的死讯传出去,违令者,杀无赦!” 第391章 城隍庙 哲別的死,让丰泽县衙內的韃子兵们,顿时就陷入了无尽的恐慌。 “现在,都听我巴耶鲁的!” 偏將目光冷冷,扫了一圈集中在县衙后院的卫兵们。 此时的卫兵们心里都明白,他们这支军队,没个主帅不成。 哲別將军已经死了,偏將巴耶鲁,自然就会上位。 巴耶鲁再次把目光投向眾卫兵脸上,沉声道:“对外面城楼上值守的各將领,传达哲別將军的命令,杀掉一些弱马作口粮,隨时准备出城突围!” 哲別將军不是已经死了吗? 为何还要以哲別將军的身份,去向各將领传达命令? 这个问题,不想都明白。 哲別带领的这六万兵马,大多都是从各盟部调集而来,除了他们这些从元蒙本部族出来的兵將,对偏將巴耶鲁比较顺从外,其他部族的兵將们,他们可只认哲別一人。 哲別不但是元蒙的第一勇士,而且手中还有忽烈儿可汗御赐的金刀。 那边金刀,就是代表著元蒙至高无上的权力。 顺从哲別,就是顺从可汗忽烈儿。 “去,把我们自己的那部分兵马,全部集中到县衙外围。” 巴耶鲁目光看向一名卫兵小头领,让他去召集城內巡防的那些兵马。 这时候,他最先防备的,就是內訌。 不大时候,丰泽城內,各条街区都开始杀马。 急缺草料的情况下,大半的战马已经倒地不起,巴耶鲁下令,先將这些战马给杀了食用。 不然,等不到大夏的北防军攻城,他们自己的兵將都会因为飢饿,和那些被抬出城掩埋的大夏百姓没什么两样。 杀马的这个决定,让刘三蛋等来了机会。 “头儿,韃子们到处杀马了!” 一名探马溜进大殿,及时地向刘三蛋稟报了丰泽城中最新的动静。 这个消息,刘三蛋並没有表示出意外,战马没了草料,三五天就会臥地不起,要是宰杀得迟了,那就只剩一张包著骨头的马皮了。 “头儿,眼下各街区有点乱,我们混进去捞一点马肉回来?” 探马又是一句,急切地望著刘三蛋那双小眼睛,只盼他做出决定。 “能成。” 原本想刘三蛋会犹豫不决,不料这下刘三蛋倒是很乾脆,挤吧著一双小眼睛又到:“老鼠洞里掏的那几把粮食煮的稀汤,一泡尿就没了,老子肚子里屎都没了,再不弄些吃的,真就该在后院菜地里,给自己挖坑埋自己的份了。” 调侃一句后,刘三蛋又道:“换上韃子兵的革甲,儘量別多说话,能蒙多少马肉回来就算多少!” 说著,刘三蛋从神案底下,摸出前几天藏起来的韃子兵穿的革甲,麻利地换上后,又抓了一把香灰,把原本就脏污遍布的那张脸,也给涂抹了一下。 “头儿,我两个不等谢老五那小子了?” 面对探马的一问,刘三蛋摆摆手,道:“这事,还真不能等了,再迟,就连马毛都没有了。” 此言一出,探马抓紧时间,即刻就像刘三蛋一样的操作,把自己弄得更像韃子兵一些。 二人一路小跑,直奔离城隍庙最近的一处杀马的地方。此时,已经有韃子兵卒们,在街边排起了长队。 为了不引起韃子兵们的怀疑,二人低垂著脑袋,一副病懨懨的样子闷不吭声。 好大一会过去了,天色也黑了下来,排在二人前面的几个韃子兵,等得不耐烦了就叫骂起来。 “老子要找哲別將军说理!” 一名满脸是毛,身形魁梧的韃子兵,看到肉案上已经剩下不多的几块马肉,但等著分马肉的人,还把队排得老长,如此情景,满脸毛急得又骂道:“你们宰马分肉,给老子们这会才通知,你们吃饱喝足了在街头巡逻,可让老子们在城头上饿著肚子被寒风吹著!” “就是的,这不公平!” 另一个韃子兵也喊叫起来,“他们就是区別对待,我们盟部的兵將,连餵马的豆料都分不到,眼下这马是不用餵了,宰了分肉还如此不公平!” “此次出征大夏,各盟部都出了兵,为何就不能公平对待?” 这一嚷嚷,排著的队就乱了,要等轮到他们,案子上的那些马肉,早都给排前面的那些人分完了。 这下一波宰马,那要到明天早上,这会要是分不到马肉,今夜值守城头,就得饿著肚子了。 面对这些怨声载道的嚷嚷,刘三蛋用胳膊肘,捣了捣身后站著的探马,然后就离开队列,直接上去冲向案子后面。 “啪啪!” 刘三蛋抡圆的巴掌左右开弓,狠抽了其中一名分肉兵卒两个大嘴叉子。 “去你娘的,换你这些狗东西,上城楼整夜守著试试?” 刘三蛋嘴里用韃子话暴吼著,抽过韃子兵卒的那只手,却放了下来摸向了案子上的一块马肉。 看到宰马分肉的同伴被打,呼啦啦涌上来几个宰马的兵卒,擦拳磨掌地正要收拾刘三蛋。 “给老子打这些狗东西们!” 方才骂人的满脸毛韃子,看到宰马的兵卒们如此囂张,挥著拳头就冲了上来,一拳就把冲向刘三蛋的一个韃子兵,直接打了个四脚朝天。 “打!” 紧张得差点尿裤襠的探马,也高喊一声,排在队列后面的另外几个韃子兵,也挥著拳头就冲了上去。 已经把一块马肉摸在手中的刘三蛋,趁著混乱就从人堆里挤了出来。 “快跑!” 挤出人堆的刘三蛋,低语一声,攥著那块马肉撒腿就跑。 回到城隍庙的二人,把切碎后的马肉,燉了半锅肉粥后,另外一个探马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 “头儿,不好了!” 一进入伙房,后来的探马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外面,全城戒严,我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全城戒严?” 刘三蛋把头一转,低声吼道:“从晌午后开始,城里都乱糟糟的,如何这时候突然戒严?” “好像,好像……” 后来的探马,说著说著,就耸起了鼻子,一双眼睛,也骨碌碌地望向灶台。 “好像城头的韃子兵,和巡城的韃子兵,为分马肉打了起来,而且还死了人。” 说完,后来的探马,三步並作两步,衝到灶台前就揭开了锅盖。 第392章 诈死 “好香啊!” 揭开锅盖的探马,闭著眼睛使劲地吸了一口气。 “哪来的肉?” 后来的探马放下锅盖,紧接著又是一问。 “嘿嘿!” 和刘三蛋假扮韃子兵的探马,嘴角一拧说道:“咱刘头,睡了哲別的姨奶奶,这老棺材瓤子一高兴,就赏咱刘头一块马肉。” “去你娘的!” 被调侃的刘三蛋,抡起手中的勺子,衝著同伴就骂道:“你这混毬才睡了哲別的姨奶奶,老子可没那个胃口,这肉,既然说是老子挣来的,这顿饭没你赵贵的份。” 此言一出,探马急了,陪著笑脸说道:“可別啊头,你打架,我还在一旁起鬨架秧子呢,要说不给吃,那就別给谢老五这小子。” 后来的探马谢老五,挠挠后脑勺说道:“城头的韃子兵打架抢马肉,难道是你二人搞的鬼?” 此言一出,刘三蛋眼睛一瞪,手中的勺子一扬,骂道:“值守城头的韃子吃得马肉,守著城隍老爷的血卫军,就吃不得马肉了?” 嬉笑怒骂一阵,三人把锅从灶抬上端了下来,搁在地上用土块垫稳后,用树枝截成两段的筷子捞著肉丁吃,然后轮流用那只破勺子舀汤来喝。 蹲在地上的三人,一马肉稀粥,喝得是浑身出汗。 “真他娘的舒服!” 放下了勺子的刘三蛋,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抬头看向外面的夜空,淡淡又道:“明天,无论如何得出城,再晚就来不及了。” 此言一出,另外两个探马急了。 “头,不潜伏了?” “眼下城中混乱,这么多天都熬过来了,如何明日就出城?” 面对二人的一问,刘三蛋正色说道:“城內的气氛,我觉得不正常,就是兵卒之间发生打斗事件,这在任何军队中都很正常,但今夜的这事,居然全城戒严了,这说明,韃子內部,极有可能发生了大的变故!” “那你说,明日如何出城?” 名叫谢老五的探马,又是一问。 刘三蛋嘴角一拧,缓缓说道:“当然是你两个怂货,抬著老子,一路哭哭啼啼,和城里那些送葬的百姓一样,这不就出去了吗?” “哦,小的懂了!” 名叫赵贵的探马,神情庄重地点点头,淡淡又道:“是头儿把自己给弄死,然后由小的和谢老五这怂货,抬著死得硬邦邦的头儿你,如丧考妣的嚎著丧,然后就出城掩埋。” “滚你娘的!” 刘三蛋一扬胳膊,嚇得赵贵脖子一缩。 眼下的情形来看,只有扮尸体,由另外两个人抬著,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地混出城去。 要不然,这城內还不知道能发生何样的变故? 配合城外大军的行动,但眼下城外的情况,还不得而知,叶十三至今没有发动强攻丰泽城,说明还缺乏必要的条件。 眼下就他们三人,无论从刺杀哲別,或者是里合外应打开一道城门,这都是难以办到的事情。 就像当初在银滩城,刺杀元蒙可汗忽烈儿那样的斩首行动,仅凭他几个,那是根本无法实现。 掩埋几具百姓的尸体,根本不是潜伏的目的。 如今丰泽城內,已经没有再潜伏下去的必要,还不如趁著离开,把眼下的情形稟报给叶十三。 …… 半夜起来的三人,把剩下的那些马肉给烤了。 “吃吧!垫些肚子,收拾东西准备出城。” 刘三蛋拿出了所有带来的物件,前面四人留下的长枪,加上他们三人的,这可没办法带出城去。 送出城要掩埋的尸体,那是不容许有棺材的,守城门的韃子兵,会扣下棺材用来供他们烧火用。 有的尸体上面,连一张蓆子都没有盖著,就那样被抬出了城去。 “刘头,这火器,那可是我们血卫军的命根子啊!” 谢老五摸著裹在长枪外面的羊皮,一脸惜疼地不肯放手。 “就是啊刘头,为了製造这些杀器,王爷可没少费心思,如今就这么丟了,回去后如何向王爷交代啊?” 赵贵也丧著一张脸,极不情愿地把腰间的韃子弯刀扔地上。 “混帐东西!” 这一下,刘三蛋翻了脸,厉声骂道:“任何时候,作为一名探马,都要做到处事不惊,如果一个人容易被情绪左右,是会坏大事的。” 这些话,曾经吴六子骂过他。 而此时,刘三蛋把吴六子骂过他的这些话,一字不改的送给了谢老五和赵贵二人。 吴六子就是一个能把事情做到极致的人,曾经一次执行任务,在雪地中潜伏的他,等一头寻食的狼,把鼻子嗅到他的脸不及一寸的时候,这才突然伸出两手,掐住狼的脖子,就地一滚把狼压在身下,活活给把狼的脖子折断。 如果吴六子在离狼二三十步的时候,放箭射杀正在一路嗅来的狼的话,恐怕就被半里外巡逻的元蒙韃子兵发现。 二人低垂著脑袋,不敢对刘三蛋的话有半点反驳。 “去,把茅厕的芦席给拆了,带过来给老子盖『尸骨』用。” 刘三蛋轰走了两个探马,把地上的七支长枪,捆起来塞进城隍老爷的神案下面,然后拿些破烂给从外面塞了个严实。 说实话,他更捨不得这些东西,只是眼下出於无奈。 不大时候,去拆茅厕上芦席的二人回来,手里拿著两张粪臭熏天的破蓆子。 上次四人出城的时候,已经把茅厕顶上的两张芦席给揭了,现在只剩下做围挡的两张蓆子。 这两张蓆子,和之前盖顶的芦席就不同了,挨著地面的半截,到处都是粪渣糊成的粪壳。 “刘头,小的去打些水,刷洗一下这蓆子上的粪。” 谢老五捏著鼻子,说著就要去井里打水。 “行了!” 刘三蛋摆摆手,撇嘴说道:“脏一些有脏一些的道理,到时候你们就明白了。” “啊……” 赵贵被惊得叫起来,急道:“粪都糊成这样了,如何往你的身上盖?” “猪脑子!” 刘三蛋又是一阵发怒,低声骂道:“给老子记住了,待会天一亮出城的时候,把有粪的一头,盖老子脸上好了。” 此言一出,二人当场石化。 呆愣片刻,谢老五小声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要的哈!” “到时候,可別怪怨我俩?” 赵贵也是一句,然后憋不住了,转过头去就笑了。 第393章 嚎著丧出城去 说干就干。 从茅厕里拆了两根做围挡的棒子,扎成一副简易担架。 脸上涂满香灰的刘三蛋,被两张粪臭冲天的芦席,卷得直挺挺的被搁在上面。 “刘头,你可憋住气了哈!” 谢老五把芦席沾满了粪壳的一头,往刘三蛋的脸上遮了遮,咧著嘴角就叮嘱一句。 “是啊头儿,你可千万要憋住气了,更不敢乱动。” 赵贵撇撇嘴,也是一句。 “滚你娘的蛋,就你俩屁话多,还不快走?” 席筒底下憋著一口气的刘三蛋,忍不住怒骂一句。 “看看看,就这定力,如何瞒得过守城门的韃子兵?” 谢老五一撇嘴,忍不住笑了起来。 “刘头,你可不敢开口骂人,粪渣会掉嘴里的。” 赵贵坏笑一声,这才抬起担架的一头,呶嘴示意谢老五赶快走。 二人哭丧著脸,头上插著脏不拉几的白纸片,算是给“亡人”戴孝了。 抬著刘三蛋快步走著的二人,在离东城门不足二百步时,立刻放慢了步子,有气无力地缓缓前行著。 街头已经很少见到出城送葬的百姓,倒是弯刀在手,列队巡逻的韃子兵,一下子比平时多了起来。 “俺的爹呀!苦命的爹啊……你老人家肚里没食,还逛哪门子窑子啊……这不给累死了呀……” 前头的谢老五,放开了嗓子,哭得是悲痛欲绝。 “噗嗤!” 后面的赵贵一个没忍住就笑了,然后沉声骂道:“放你娘的臭狗屁,饿得爬都爬不动了,还逛个屁的窑子,鬼才信!还不赶快给咱头儿换词?” 说完,赵贵拉开破锣一样的嗓子,撕心裂肺地哭道:“爹啊!你就是再饿,也不能吃粪啊!粪可是不能吃的呀!一口粪噎死了你老人家,叫俺兄弟俩孤苦伶仃如何活呀!” 这一声哭喊,前头走著的谢老五,接著嚎哭道:“你一口粪吞下去,硬是把自己给噎死,以后谁给俺哥俩娶媳妇啊?” 哭声悲切,步履蹣跚,四只眼睛一路偷瞄,二人转眼间就到了城门口的拦马桩前面。 “站住!” 一名韃子兵凶神恶煞地走上前来,拿著弯刀就要挑开席筒的一头。 弯刀锋利无比,泛著森森寒气。 这一下,哭声戛然而止。 心头一震的谢老五和赵贵二人,一只手不约而同地摸向自己的皮袍下面。 就在韃子兵手中的弯刀,正欲从“尸体”的头部挑开蓆子查验时,被扑面而来的一股粪臭,熏得倒退了三步。 “他娘的,臭死人了!” 韃子兵一只手在面前扇著,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 “军爷英明啊!” 谢老五瘪著嘴,满脸恓惶地说道:“俺爹他,就是饿急了后,出去在街边吃別人拉下的屎,这不,就让一口屎给活活噎死了么……” “呜呜呜……” 后面的赵贵,缓缓收回伸向皮袍底下的手,拿手背抹著眼角呜咽个不停。 谢老五的话,顿时让韃子兵胃里一阵翻滚,差点当场就吐了。 “滚,快滚!” 另外一名韃子兵,手持长矛指向二人骂道:“再不走,老子捅出你俩狗东西的粪来。” “军爷息怒,军爷息怒……” 哈著腰的谢老五,赶快抬起担架的一头,向赵贵使了个眼色,二人一脸惊慌地抬著刘三蛋,一溜烟就冲向了城门洞。 “呸!” 看到二人抬著尸体跑了,持刀的韃子兵长出一口气,狠狠地向地上唾了一口,骂道:“大清早,真他娘的晦气,碰见个吃屎给噎死了的,差点把老子给噁心吐了。” 握著尖矛的韃子兵,转过头来说道:“要是再饿几天,我们的人都到了吃屎的时候了。就昨晚,为了分马肉,城头的和分肉的打起来了,还出了人命,为此各部族的兵马,对这次分肉意见挺大的。 就在二人喋喋不休,满腹牢骚的时候,几个骑兵从远处冲了过来。 “哲別將军命令,即刻起,四城门严禁放行,违令者斩!” 此言一出,守城门的韃子兵卒们,一脸茫然地望向来人。 “还有百姓送葬出城,为何又不准出城了?” 一名韃子兵大声问了一句。 来到拦马桩前,骑在马上的一名小头目说道:“哲別將军的命令,执行就是,哪来如此多的屁话?” 说罢,小头目手中的马鞭,一指谢老五们的背影,厉声又道:“还不快关闭城门,都愣著干什么?” “小的遵命!” 一队兵卒,一脸怨气地奔向城门洞子,向值守在两扇门板前的一队同伴喊道:“快,哲別將军有令,关闭城门。” 就在这一声喊出的时候,两扇沉重的门板,被几个兵卒从里面使劲推动起来。 “咣当!” 两扇半尺厚的门板,关闭时巨大的响声,从赵贵的身后传来,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的三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再慢一步,就会被关在城门里面了。 “快放老子下来!” 被粪臭熏得差点背过气去的刘三蛋,急得低吼一声。 “扑通!” 谢老五和赵贵二人同时鬆手,把抬著的简易担架扔在地上,被从席筒中摔出来的刘三蛋,扫了身后一丈外,已经紧闭起来的城门,急吼道:“快跑!” 这一声吼,三人撒腿就狂奔起来,將丰泽城远远地拋在了身后。 一口气跑出了五里地,回头望了一眼並没有追兵出现,三人这才一屁股坐地上,张著嘴大喘著粗气。 “好险!” 刘三蛋喘著气,心有余悸地说道:“要是那韃子兵用刀砍一下,用尖矛刺一下来查验尸体,说不定把老子的诈死给变成了真死。” 为了能顺利出城,刘三蛋可真是豁出去了,他让同伴把有芦席有粪壳的一头遮他脸上,这样有助於他憋气不敢呼吸。 歇息片刻,刘三蛋站起身来,目光盯著两个同伴骂道:“拿哭丧辱骂老子的这事,回去再和你两个怂货算帐。” 说完,刘三蛋辨认一下方向,撒腿就狂奔起来。 午时刚过,差点跑断了肠子的三人,顺利地回到离丰泽城五十里外的大营。 “王爷……” 累成了狗的刘三蛋,呼哧带喘地稟道:“丰泽城中的韃子,也快挺不住了,战马都杀掉吃了。” 叶十三眉头紧锁,轻轻摇头说道:“守城的兵马,本身就用不上战马,他们有了马肉充飢,战斗力是不会受影响的,我军破城的时机,还是有待……” 望了一眼同样大喘著气的两个探马,叶十三摆手又道:“辛苦你们了,先下去好好歇著。” 机灵的东儿和柱儿,一人提著茶壶,一人拿著茶碗,小跑著过来就给三人倒茶。 “这俩小子是?” 一头雾水的刘三蛋,把目光看向屁顛屁顛的兄弟二人,向叶十三身边的亲卫就是一问。 “回刘头话!” 年长的东儿,把一碗茶水递向刘三蛋,说道:“小的兄弟两个,是丰泽城里人,多亏刘头的手下收留……” 听了半天,刘三蛋这才明白过来,这俩小子,原来是先他三人几天,借著送葬混出城的同伴们,从路上捡来的孤儿。 待刘三蛋三人下去歇息,叶十三把之前出城探马的一件皮袍,翻过来放在桌上瞅著。 “王爷,看来丰泽城內,已经发生了重大变故,这份布兵图,怕是没多大用处了?” 袁彪凑上前来,瞅著绘在皮袍里襟上哲別的布兵图,心事重重的就是一句。 “唉!” 叶十三长嘆一声,心情复杂地说道:“如此下去,丰泽城內,我大夏百姓怕是尽数饿毙,就是杀了哲別的全部兵马,那些百姓也活不过来了。” “王爷,不好了!” 一名亲卫,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那边,那边……” “狼撵你了?慢慢说!” 叶十三猛然抬头,眼睛瞪向报信卫兵,差点一个巴掌就抽过去。 第394章 虚惊一场 亲卫气喘吁吁,急道:“有一大队兵马,向我大营方向而来。” 一大队兵马? 还向这边大营而来? 难道,是丰泽城內的韃子,准备向北防军出战了? “各部戒备,立刻进入一级战备!” 叶十三大吼一声,大步出了军帐。 一队兵马,旌旗飘飘,浩浩荡荡向大营这边移动过来。 之前布置在朝著丰泽城方向的五十门火炮,炮手们瞬间就到位。 长枪手也是,一千长枪血卫军,在片刻间就分成阶梯阵型准备应战。 最为灵活行动的三千骑兵,已经在炮阵两侧拉开了战线。 这处大营的兵力分布,把火炮和长枪一分为二,分別朝向丰泽城和陕寧县的两个方向布置。 只有骑兵是没有固定位置,在整个营区来回穿插。 叶十三目测到,远处开赴过来的这支兵马,人数足有一千以上。 忽然,就在长蛇般的队伍中,出现了数量不下三百辆的马车,跟在队伍最后,蜿蜒著向这边移动。 难道是? 叶十三面颊一阵急抖,举目又是一阵远眺。 “命令各部,切莫轻举妄动!” 叶十三扬起手,冲身边的袁彪就是一声大吼。 袁彪也是一阵慌乱,要是遭遇敌袭,两军对垒之下,火器的弹药已经不足了,只有用火力先行震慑几下之后,还得依靠骑兵和步军衝杀。 那把战刀,已经被袁彪高举著,只等敌人靠近后,火炮先来几下之后,然后由他率著骑兵出击。 知道长枪已经射杀不了几下的马成,也是已经战刀出鞘,只等长枪震慑性的射杀过后,他带步军上前廝杀。 渐渐的,长蛇一样的队伍,人影慢慢清晰起来。 “火炮准备!” 袁彪的面色凝重起来,望著已经离大营还不足二里地的队伍,准备下令开火。 “慢!” 紧盯著远处目不转睛的叶十三,突然高举著一只手暴吼一声,然后回头向刘三蛋喊道:“去,再探一下!” “小的遵命!” 刘三蛋应了一声,然后弯下腰来,专挑地面上有凹坑的地方,向野兔一样左右不定地躥了出去。 也正在此时,远远望见远处的兵马,三骑战马衝出队伍,向著这边疾驰而来。 “切莫开火!” 叶十三依旧盯著前方,面颊又是一阵急抖。 遥遥望见三骑战马向这边疾驰而来,一排长枪的枪口,已经迎著马上的三人慢慢移动。 就在这时,向前躥出去再探情形的刘三蛋,突然间停了下来,高举著两手蹦跳个不停。 虚惊一场。 叶十三悬提著的一颗心,也缓缓地落了下来。 “王爷,是吴六子!” 阵前的马成,也看清了来者,转头就向叶十三喊了一声。 “狗东西,你还知道回来?” 叶十三骂了一句,背著手转身从营门返回就往军帐走。 同样鬆了一口气的袁彪,把战刀插回刀鞘,向马背上隨时准备衝锋的骑兵们吼道:“下马,都去搬运军资。” 这吴六子一来,那可是带著粮草和弹药的,叶十三这段日子里,苦苦等待著的也就是这。 骑兵们呼啦啦地下了马背,把战刀和弓箭都插回原位,兴奋地欢呼起来,狂奔著就迎了上去。 转眼间,三骑战马已经来到大营外面,吴六子跳下战马就奔向营门,紧跟在马后狂奔著的刘三蛋,紧赶几步牵住了马韁,將还在奔跑中的战马,硬拽得停了下来原地打转。 隨后,和吴六子同来的二人,勒停马头后,跳下马背疾步上前,单腿跪地,拱手向袁彪行礼。 “末將,回来了!” 二人的声音,带著无比的兴奋,后音又显得是疲惫不堪。 “走,去见王爷!” 袁彪面色一紧,率先转身就直奔军帐。 此时,军帐內。 “王爷……” 吴六子单腿跪地,拱手向背对著他的叶十三稟道:“末將来迟,还请王爷治罪!” “你还知道回来?” 叶十三背对著手,冷声就是一句。 “王爷……” 跪地拱手的吴六子,低垂著脑袋,“末將也是心急如焚,不料途中连降大雪,道路几经中断,无论如何,这也是末將办事不力……” 叶十三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吴六子身上,但神色中並未有太多的责备。 “起来吧,这一路的艰辛,本王也是知晓的,粮草和弹药可都完好?” 吴六子赶忙起身,恭敬道:“王爷放心,粮草虽有部分损耗,但不影响大局,弹药更是妥善保存。” 不用言说,弹药,就是他们血卫军的命。 叶十三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轻瞥吴六子一眼,淡淡又道,“此次你等歷经艰难,还能將物资带回,也算大功一件。下去好好休息吧,待大战结束,本王再论功行赏。” 吴六子抬起头来,又道:“多亏我们的人归拢来的那些地方兵將,不然,我北防军一万兵马的入关限制,边城再无法派兵运送粮草和弹药,筹集民夫又得延误不少时日,正好有归拢来的地方兵將,在虎头关集结等候,这才使军资运输有了办法。” “行了!” 叶十三一摆手,道:“你先去歇著,本王见见这些地方兵將再说。” 说罢,叶十三背起手来,正准备出了军帐去外面。 这时候,袁彪带著两名骑兵百夫长,后面还跟著一个面孔陌生的中年兵將。 不用说,这个中年兵將,就是这次归拢来的地方军队中,军职最高的一个了。 能归拢到溃散的地方兵將,也算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然这些极其要紧的军资,如何能从虎头关运送到此? 一打照面,两个骑兵百夫长率先跪了,拱手道:“末將等,向王爷復命!” 二人同声说完,其中一个百夫长接著稟道:“末將从榆树郡,经当阳、临水两县赶赴虎头关,沿途归拢地方兵將六百九十人数,诛灭为祸百姓的地方军溃兵一百七十六人,我部伤亡六人。” “末將从榆树郡出发,经大隆、通北二县,归拢地方溃军散兵五百整,剿灭沦为流寇的地方兵马三百二十余人,我骑兵战损二十一人。” 也就是说,当初从榆树郡派出去的这明个百夫长,总共归拢到地方败军一千过一点,也將抗敌无力,祸害百姓却毫不含糊的溃兵,给清缴了五百余人。 但这不足三十人的战损,还是让叶十三心头一沉。 “都起来吧!” 叶十三一只手虚抬一下,示意二人起来,隨后把视线,转移到后面站著的那个中年兵將身上。 中年兵將眼中闪过一丝不安,隨即就低头跪下,拱手道:“当阳县驻军副都尉白耀,特来向边军统帅请罪。” 面对地方驻军副都尉白曜的这个请罪,也十三嘴角一拧,扬起轻蔑的一笑,道:“请罪谈不上,你本不属边军列,此番听从边军差遣运送粮草,也算是有功了。” 鸟人! 没地儿混饭了? 这才接受边军的调遣,面对外敌入侵时的逃兵,还真不配多费老子的口水,与你这等软蛋怂包在此磨牙。 叶十三肚里骂了一阵,隨即板起脸来,冷声向心头一松的白耀又道:“一字並肩王令,当阳县驻军副都尉白耀,本王命你率领此次归拢之兵將,即日起,扩大查访范围,继续归拢溃散、逃跑的地方兵马,若遇阻挠、或是沦为流寇危害百姓的兵卒,就地正法!” 这一声,嚇得刚鬆了一口气,还期待著有赏钱可的白耀,浑身就是一个哆嗦。 他这才明白,方才的叶十三,以边军统帅的名义对他客气致谢。 而这眼睛一眨,却是抬出了一字並肩的惊人身份,目的就是让他这个逃兵將功赎罪。 第395章 元蒙韃子临死前的最后疯狂 此言一出,白耀瞬间就被惊出一身冷汗。 “小的谢王爷开恩!” 单腿跪地改为双腿跪著,而且连连磕头的白耀,对自称,也从“末將”变成了“小的”。 此时他才明白,不是边军管不了地方,而是叶十三懒得和他掰扯。 就他一个逃兵將领,还真没资格在叶十三面前自称“末將”。 没擼掉他的军职,就已经很开恩了。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一脸冷漠地又道:“拿出你身为军伍的血性,別让百姓们唾弃就是。” “谢王爷教诲,谢王爷教诲……” 把头磕得就像鸡啄米一样的白耀,差点当场就尿了裤子。 无论是边军统帅,还是一字並肩王的身份,要杀他这样一个地方驻军的都尉,根本不需要罗织罪名的,光凭他们没能挡住哲別大军这一条,弃地方百姓而不顾,这就够了。 要不,身份显赫的边军前统帅、车骑大將军岳佟,为何由於虎头关失守,而被下了三司的天牢? 归拢逃向各处的原地方兵马,从而將功补过,这等宽恕,可惜当初的岳佟,就没被皇帝如此酌情对待。 白耀知趣地退下后,叶十三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目光一扫眼前將领们,眼中杀机迸溅的叶十三,冷冷说道:“传令下去即刻造饭,將丰臺城给破了,不把哲別这畜生的脑袋砍了,我边军对不起虎头关和这內地死伤的十几万百姓和兵將。” 此时,天色渐晚。 丰泽城的县衙外,捧著哲別那把御赐金刀的巴耶鲁,开始行使自他上位后,第一次调遣兵马的大权。 县衙门口摆开一溜长桌,大块的烤马肉已经被端上了桌,而且还有酒。 值守在丰泽城四面城头上的各部族將领,都被巴耶鲁借著哲別將军的名义,召集在了一起。 足有五千左右的元蒙兵马,齐齐把守著县衙门外的两条街区。 一队近二百人的卫兵,凶神恶煞地列队站在巴耶鲁身后。 一名部族將领,黑著一张脸把拳头攥得“叭叭”直响。 另一名部族將领,则嚷嚷著要见哲別將军。 显然,他们这些部族將领,是对这次分配马肉,心里有著极大的怒气。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巴耶鲁心里咒骂著自己的那些兵將,就连分配马肉这等小事,居然闹出了分配不公引起殴斗风波。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以哲別將军的名义,让这些部族的將领们,紧密配合才行。 场面的气氛,一度沉闷。 巴耶鲁目光一扫眼前的部族將领们,稳稳神后,缓缓说道:“丰泽城已经是不能再守了,杀入大夏京都皇城的战策,眼下我军无力再战,哲別將军有令,必须出城突围,不可坐以待毙,我大军只有突破大夏北防军的包围,进入山区,取道寧鶻再做打算。” “好!” 方才还一脸黑线上头的部族將领,碗口大的拳头擂了桌面一下,吼道:“早就该杀出去了,我大军哪有如此窝囊过,在这丰泽城当缩头乌龟,可不是我军勇士的选择。” “看来,援兵是等不到了?” 另一名部族將领,神情有些悲愴,摇头道:“眼下我军已经没有战马可用,步战又是我军弱项,何况城外包围我军的,那可是边军统帅叶十三亲自出马。” 看来,这名部族將领,对叶十还是心有余悸。 北防军夜袭大营的那一幕,让他至今不寒而慄。 “待本將见过哲別將军后,再行定夺。” 部族將领犹豫不决,站起来就准备进入县衙找哲別面谈。 “懦夫!” 巴耶鲁“噌”一下就站了起来,一只手里举著那把金刀,冷声道:“哲別將军酒后作乐染了风寒,此时正在闭门发汗治疗,特交代本將代行军务,你敢对哲別將军的命令不从?” 此言一出,巴耶鲁身后的两百卫兵,也把手中的弯刀横在胸前,一脸杀气地瞪向部族將领。 他们心里清楚,如果几股力量不拧在一起,眼下这不足两万的兵马如果成了一盘散沙,那他们就突破不了北防军的包围,就会把命送掉在这异地他乡的大夏。 那样的话,他们被大夏的军队杀死后,还会被大夏的百姓挫骨扬灰。 要是让这些將领们知道哲別已经死了,那就彻底完了。 这些將领们谁也不服谁,各自为战寻找出路,他们就会被大夏北防军直接蚕食掉的。 好在,一见到巴耶鲁手中高举著的金刀,部族將领一下子就蔫了。 那不光是一把刀鞘镶嵌著宝石的金刀,而是可汗忽烈儿至高无上的皇命在此。 “哲別將军的命令,若有违抗,定斩不饶!” 狐假虎威的巴耶鲁,暴吼著又是一句。 看到部族將领又坐回了原位,巴耶鲁这又说道:“能宰的弱马,已经全都宰杀光了,我军再不敢困在这里耽误下去了,吃饱了这顿,趁夜色出城,也给他叶十三的北防军,来一次夜袭。” “好!” 方才叫好的那名部族將领,拳头又擂了一下桌面,囂张地说道:“等饿得裤子都提不起来了,大夏的女人都能砍下我们的脑袋当尿罐用,我等还是抓紧时间,吃饱喝足,再放一把火烧了这丰泽城,將叶十三那狗东西杀个丟盔弃甲。” “出城夜袭是肯定的,但这丰泽城还不能一把火给烧了。” 面色沮丧的那个部族將领,忧心忡忡地又道:“既然是夜袭,那就不敢闹出动静,若是放火烧城,这不是给驻扎在城外的大夏军队报信吗” 这话在理,巴耶鲁点点头,道:“就听你的,吃饱喝足,快速出击。” 意见,就这么快被统一。 不大时候,沿街燃起的火堆上,围满了韃子兵將,每人手中都拿著一根串著马肉的木棍,在熊熊的火焰上翻转燎烤。 衙门口的將领们,大口吃著烤马肉,大碗喝著烈酒,完全是一副吃饱喝足后,和大夏军队决一死战的架势。 天色越来越暗,各条街区露天燃著的火堆,可是越燃越旺,被燎烤得半生不熟的马肉,被虎狼一样的韃子兵们,连血带肉疯狂地撕扯进肚里。 城头的兵卒们,也开始被调了下来,又一轮的疯狂吃喝开始了。 先前吃饱喝足了的兵將们,已经跨上了为数不多的战马,准备作为先锋战队和北防军拼杀。 “四城门都打开,杀向大夏军队的营地!” 当最后一堆篝火暗淡了下来,在焦急等待中的巴耶鲁,高举著金刀就是一声令下。 第396章 鱼死网破之势 丰泽城四面的城门,齐刷刷被打开。 不敢亮起火把的韃子兵马,就著暗淡的月光,浩浩荡荡就是一阵急行军。 走在队伍最后的,是一辆用黑布做幔,四周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带蓬马车。 不用说,车篷里面,是哲別的尸体。 “巴耶鲁將军!” 一名卫队长撵了上来,低声向巴耶鲁说道:“他们,不会发现吧?” 巴耶鲁压低了声音,道:“瞒一时是一时,眼下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夜袭大夏军队的大营上面,待突袭成功,我军进入大山后,再向他们说出实情,到那时候,各部族就是分道扬鑣,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让他们知道得越迟,对我们统一部署兵力越有利,反正纸里是包不住火的,最终还是得让他们知道,但不是此时,得等突围成功,进入大山后,完全摆脱大夏军队的追击才行。” “明白,那我就让大家严加警戒,不容许任何部族的兵將靠近马车。” 卫队长点点头,转身就守护在马车一侧。 与此同时,叶十三已经离开营地,趁著天黑向丰泽城开拔。 在走出十五里地左右时,探马五六子折了回来。 “王爷,前方五六里处,有大批军队抹黑向我军方向奔袭而来。” “是何处的兵马?” 叶十三心头一凛,大声一问后,似乎猜到了什么? 五六子迟疑片刻,道:“月色虽暗,但末將不敢贸然靠近,凭末將的直觉,应该是韃子的兵马。” 韃子兵吗? 那只能是丰泽城內,困犹斗兽的哲別,终於坐不住了,企图率领残部拼死突围了。 “快,传令下去,停止行军,查勘地形就地列阵,准备歼灭韃子兵马!” 叶十三翻身下马,隨口就是一声令下。 不一刻,急行军中的兵將们,纷纷停了下来,依著周围的地势,开始排兵布阵。 “炮阵听令,各炮车之间,拉开五十步间距。” “机枪听令,在炮阵前方百步位置待命,炮火一旦停止,迅速向前推进一里,然后调整射杀方向。” “长枪听令,跟隨机枪左右,机枪停火降温期间,所有长枪拉开梯阵,阶梯式战术射杀二百步范围之敌。” “骑兵,步军听令,列队炮阵后方,长枪一旦停火,將由你们进行近身搏杀。” 叶十三提高声调,亲自向各部將领下了作战命令。 霎时,各部迅速行动起来,半柱香功夫不到,无论是炮阵,还是枪阵,都已经部署到位,就等韃子兵马进入射程。 內地的天气,远没有边城乾燥。 此时夜已过半,已经到了寅时左右,离天亮再有一个时辰。 雾气渐浓,夜色已经完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整个阵地都被黑夜笼罩起来。 “王爷,是否点起火把照明?” 陈七斤凑到近前,画蛇添足的就是一句。 “猪脑子!” 黑暗中的叶十三,差点就一马鞭给陈七斤兜头抡过去,冷哼一声后,继而骂道:“我军已经布阵完毕,只待韃子兵马进入射程,你这是要给韃子兵马点火指路不成?” “王爷息怒,是小的肤浅了!” 陈七斤习惯性地一缩脖子,急忙就躲在一边不敢吭气。 “去,传令下去,我阵地严禁照明和喧譁,违令者斩!” 陈七斤一句愚蠢的多嘴,倒是提醒了叶十三。 不过,已经諳熟夜间作战的血卫军们,哪有不懂这个道理。 就是没人下令严禁照明和喧譁,他们也没有一人愚蠢到如此地步。 倒是已经不足三里处的韃子兵马,完全陷入一片漆黑后,巴耶鲁慌了起来。 “传令下去,点起火把照明,不可耽误行军,等月色微明之时,再熄灭火把好了。” 急於行军的巴耶鲁,一算路程还有二十里地才能到达预定地方,就是打著火把行军,这个距离也没多大的暴露风险。 就是月色一直黑暗下去,等接近大夏军队营地时,一举衝杀过去,连放火带砍杀,让叶十三的兵马瞬间溃散。 不多时,无数的火把亮了接连起来,队伍就像一条蜿蜒的火龙,在漆黑的夜里更是显眼。 “王爷,有火把亮了!” 刘三蛋出现了,向叶十三稟报,离阵地三里左右,对方兵马燃起火把继续行军。 “好!” 叶十三眼里精光一闪,兴奋道:“正愁无法精准锁定目標,这下有了,韃子兵自己照亮,岂不是等著我军火力送他们下地狱?” 这个消息,让身边的亲卫们更是一阵激动。 如此黑的夜,有了精准的射杀目標,这一战不会持续太久,就会让这些韃子兵们去见阎王爷。 军中都知道,杀伐果断的叶十三,最狠辣的一点,就是从不接受韃子的俘虏。 一旦开战,杀尽砍光,绝不打算让一名俘虏来消耗粮食。 自己都缺粮食,哪有给俘虏吃的? “怕吗?” 叶十三突然,发声问起何秀儿身边的东儿和柱儿。 “回王爷话!” 东儿咬著牙,狠狠地说道:“东儿不怕,那些韃子们太坏了,他们抢了我们的粮食,还杀人,家里的门窗,都被他们拆了烧火,要不是他们,东儿的爹就不会饿死,娘也不会被逼死。” “恳请王爷给柱儿一把刀,柱儿要杀了那些韃子。” 原本比较话少的柱儿,这时候也往前一站,让叶十三给他一把刀。 黑暗中叶十三微微頷首,轻声说道:“你兄弟二人,与何军士往后站,打仗杀人,那是军队的事,你俩是百姓,理应受到边军保护。” 何秀儿怕这两个混小子,黏著叶十三添麻烦,便开口说道:“王爷的命令,你两个还不听著?” 说著,何秀儿抓住兄弟二人的手,迅速地往后面退去。 半天没敢说话的陈七斤,又憋不住说道:“小子,等你俩蛋毛长齐了,老子的刀给你们使。” 陈七斤的话,引得亲卫们肚里一阵发笑,但是谁也不敢笑出声来。 大战在即,怎敢喧譁? 漆黑一片的阵地,除了战马偶尔发出的响鼻声,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哇……哇……” 突然,几声瘮人的乌鸦叫声,打破了黑夜的死寂。 “炮火,放!” 只听袁彪狼嚎一样的吼声,“轰隆隆”的炮火,霎时就照亮了半边天空。 隱约出现在视线中的火把长龙,在炮火的炸响声中,一下子就乱成了几段。 当然,乌鸦是夜里不会叫的,除了吴六子和刘三蛋,是没人会发出这样的声音的。 第397章 金刀 “不好,我们遭到了伏击!” 一名部族將领,望著地上横七竖八倒下的兵卒,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杀过去!” 部族將领並没被猛烈的炮火所嚇住,瞬间鬚髮倒立起来的他,高举弯刀暴吼道:“有敌兵拦截,杀出一条血路,我们就有活命的机会。” “杀……” 情知没有退路的韃子兵们,火把下的一张张面孔,露著无比的狠色,已经顾不得排兵布阵,直接排山倒海地向炮火发出的方向,一路喊杀地冲了过去。 此时,他们还离炮火阵地的距离,足有一里地。 “轰隆隆……” 又是一阵炮火在黑压压的人群中炸响,在一闪而逝的火光中,韃子兵的残肢断臂,接二连三地横飞起来。 韃子兵们狂叫著,前赴后继地冲向一里多地外的炮火发射之处,有的兵卒还嫌战甲碍事,直接脱掉战甲,把皮袍翻开堆在腰间,露著两条光膀子直往前冲。 疯了,韃子兵都疯了。 受惊的战马横衝直撞,將不少的步军踩踏得非死即伤。 骑兵控制不住自己的战马后,直接一刀砍向马脖子,把自己的马砍死,不给大夏军队留下能用的战马,然后和步军一样衝杀不停。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com】 这种狠辣,还真不愧是从各部族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但在炮火面前,再是精锐,也改变不了成为炮灰的事实。 前面的队伍遭遇火力射杀,后面的自然就乱了,卫队长一脸的绝望,举著火把来到巴耶鲁面前,急道:“巴耶鲁將军,这如何是好?” 巴耶鲁浑身一颤,强打精神咬牙说道:“有其他部族在前面顶著,我部人马务必將哲別將军的灵车给护好了。” 此言一出,卫队长顿时急了,目光望向队伍前面不断掉地熄灭的火把,又惊呼起来,“我们的人马必须加入进去,不然,就凭那些部族的力量,是不足矣杀开一条血路的。” 杀个屁,你得衝进去北防军的阵地才行。 “急什么?” 巴耶鲁眼珠子一转,低声道:“就是再多的人马上去,也不够大夏北防军屠杀,眼下,我们必须绕开战场,借著他们缠住大夏军队,好使我们顺利进山。” 进山? 还进个毛线! 此地地势平坦,离山区还有百十里路,要是熄掉火把偷偷溜走,黑灯瞎火的连方向都无法辨別。 巴耶鲁的话,立刻引起了卫队长的反对,“巴耶鲁將军,我不能如此怕死,丟下其他盟部的人马不顾,这哪是我们元蒙勇士的作法?” 面对卫队长的质疑,巴耶鲁向身侧的一名亲信使了个眼色,然后继续说道:“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哲別將军的遗体,不能受到任何的侮辱,我元蒙的第一勇士,虽死犹荣,要是把哲別將军的遗体带不回查尔津城,就是可汗那里你我都无法交代。” “不!” 卫队长可不吃这套。 见巴耶鲁如此自私,便再不顾及巴耶鲁的將领身份,咬牙又道:“正因为哲別將军的威名,我等更不能贪生怕死,大家拥护你替代哲別將军,那是希望你把各部族的兵力,组织起来拧成一股最强的力量,好让我们这些人马能够成功突围,可是你……” “噗嗤!” 卫队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把尺把长的剔骨尖刀,从后背直穿前胸。 “败……类……” 卫队长面上霎时一僵,张口喷出一口血来,一句怒骂都没发出,就“扑通”一声向前栽倒。 这卫队长被杀,剩下的卫兵们,可不敢和巴耶鲁对著干,纷纷低下头来装著没感到这一幕。 “快,熄掉火把,向西南方撤退!” 丰泽城是回不去了,就是回去那也得饿死,只有绕道,离开这个即將变成人间地狱的地方。 巴耶鲁嘴角扬起一丝奸笑,吩咐亲信带著自己的这部分人马,悄悄向侧方位撤离。 “这马车?” 亲信目光一瞥,一指旁边停著的马车,又道:“如无火把照亮,车子走不了多远就会翻车,哲別將军的遗体……” “本將军的话,你还不明白?” 巴耶鲁眼睛一瞪,急道:“一具尸体而已,有何舍不下的?扔了就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已经来不及了。 一阵猛烈的炮火过后,火炮阵地前面做好了准备的机枪,已经被推了上来半里地。 “噠噠噠……” 呼啸著的子弹,从巴耶鲁耳边飞过,刚才还和他商量著的亲信,闷哼一声就倒地死去。 紧接著,马车旁的卫兵,也惨叫是倒下了一片。 此时,他们的队伍里,已经几乎看不到火把亮著,借著越来越近的火光闪过,巴耶鲁只看到遍地的尸体。 完了! 近两万人马的队伍,已经看不到有活著的兵卒喊杀。 “走,向西南边。” 心中恐惧到了极点的巴耶鲁,带著身边不足百人的卫兵和步军,乱成一团地就向侧面奔去。 哪知道? 跌跌撞撞的逃兵们,还没跑出半里地,就被迎面射来的一排枪弹,打得就像冰雹下的朵一样乱摆几下,然后带著浑身喷血的窟窿,一头倒在漆黑的夜里。 不知道跌倒了几次的巴耶鲁,披头散髮地爬起来后,这才发现,自己带著的那把金刀,已经不知道掉在哪里? 也就是这方才的一倒,急忙爬了起来的巴耶鲁,居然辨不清方向,带著一身从地上滚落时沾满的污血,居然向原路狂奔过去。 “咚!” 一声闷响,慌不择路的巴耶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就栽倒在一辆马车的车軲轆旁边。 此时的马车,拉车的马已经倒地死去,腥臭的马血,瞬间就在地上蔓延开来。 由於巴耶鲁一个狗吃屎倒下的时候,一张脸正好栽进被车軲轆压出的凹槽中。 在寒风中冒著热气的马血,汩汩地流向地上的凹槽中,凹槽中的一汪马血,瞬间又被凝固起来,把巴耶鲁的一张脸,顺著耳根就给埋了进去…… 卯时的晨曦,驱散了令人作呕的腥风。 围成一个半圆的血卫军们,仔细地辨认著地上堆积如山的韃子兵尸体。 “快来看啊!” 一名步军喊了起来,“这里有一把金刀……” 金刀? 眾將领们就像开饭一样,纷纷奔向步军叫喊的地方。 “真的是金刀!” 一名小將领结果步军递过来的金刀,反覆地观摩著刀鞘上镶嵌著的七色宝石的金刀。 “应该是哲別的刀?” 袁彪也赶了过来,接过金刀,拔刀出鞘反覆查看一番,然后在地方横七竖八的尸体中,仔细地辨认著每一具尸体上的战甲。 铜甲,铁甲,革甲,没有藤甲,但也有没穿任何战甲的白身也在其中。 而且,铜甲极少,也就那么三五具。 金甲? 金甲呢?如何唯独不见金甲! 这把金刀非哲別莫属,但如何不见身穿金甲的尸体? 难道,哲別玩了一手金蝉脱壳,自己偷偷溜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黑灯瞎火的,他能往哪儿逃? 除非,他没有隨军出城。 第398章 丰泽城 叶十三也赶了过来。 “王爷,这把金刀,应该是哲別所有?” 满腹狐疑的袁彪,双手捧著金刀,小心翼翼地递向叶十三。 不料,叶十三轻蔑地斜瞥一眼袁彪捧著的金刀,淡淡说道:“无非就是个纸老虎而已,用金铸刀,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质地太软不说,还沉得要命。” 这话不假! 叶十三腰里掛著的那把,其貌不扬,看起来就像一截烂铁条一样的刀坯,用起来那可是削铁如泥。 “你可拿好了!” 叶十三说著话的时候,腰里那把残刀此时已经出鞘,被叶十三握在手里。 没人看到叶十三是何时抽刀出来。 这时候,眾將领眼前一条黑线闪过的同时,袁彪手里捧著的那把金刀,已经连刀鞘带里面的刀身,被叶十三手中的残刀,从中部斜劈成两节。 “刀是用来砍杀的,不是摆那里唬人的。” 叶十三嘴角一拧,轻蔑地又是一句。 这话,说得在场的大小將领们,顿时就哭笑不得。 谁都知道,这样的刀,哪是拿著衝锋陷阵砍人脑袋的? 那是权力的象徵,有著至高无上的威严。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它就是皇权的化身,就是奴役民眾的工具。 “那个號称元蒙的第一勇士呢?” 叶十三的目光,才金刀上移开,在眼前横七竖八的尸体上扫视著。 袁彪面颊一抽,小声道:“回王爷话,就是没发现有穿金甲的尸体。” 都知道,叶十三问的,可是哲別的尸体。 方才那一砍,金刀的断茬,就离袁彪捧著金刀的两只手中间断开。 元蒙瞅著自己的两只手掌,发现自己的十根指头,居然一根都没有少。 “王爷,这里有辆马车!” 几百步外的吴六子,带著刘三蛋几个,正围在一辆用黑慢围著车篷的马车。 马车的车篷被黑幔围起,一个念头,直接袭上叶十三的大脑。 莫非? 叶十三迟疑一下,转身就奔向几百步外的马车。 “王爷,车里有具尸体!” 还没奔到车跟前,吴六子又是一声高喊。 “狗东西,还穿著金甲?” 此时,爬上车辕的刘三蛋,已经和谢老五把车中的尸体,给拖了出来。 尸体高大魁梧,但面色青紫,从胸前渗出的血渍,已经变得紫黑。 “这人,死了有一天多了!” 吴六子查验了一番尸体,又用手指蘸了蘸尸体胸前的血痂,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又道:“这人死去已有十二个时辰了,並且在死前大量饮酒,看刀口,是用利器从后背贯通到前胸。” 尸体被扔在地上,铁线编织的软甲上面,两只肩膀的虎头装饰,却是用真金打造的。 有了这个標誌,也就是所说的金甲了。 吴六子拨弄著尸体,前后翻看了一阵,道:“此人军职极高,这身金甲,应该是死后被套上去的。” 死后被套上去的? 莫非,这人是被人杀了后,才给穿上金甲,然后装进车里,跟著队伍后面准备运回元蒙? 吴六子站了起来,搓著手又道:“王爷,依末將看,此人应该死於內訌。” 一提“內訌”二字,刘三蛋猛然打了个激灵,惊道:“莫非昨日早上,丰泽城內突然封城,差点让我三人出不了城,想必就是发生了这等事情?” 叶十三沉默不语,半眯著眼睛,目光一直盯著尸体金甲下面露出的皮袍。 这皮袍做工精细,边沿居然是用丝绸镶边。 要知道,在元蒙的服饰中,能用大夏的丝绸做衣服边饰的,只有是皇族。 但哲別的大军中,没听说有皇族带兵。 答案只有一个,这尸体,就是哲別本人。 “细搜车內,小物件都不要放过!” 叶十三突然抬头,向刘三蛋就是一句。 不大一会,刘三蛋捧著一些零碎出来,还真让叶十三猜中了,那些零碎中,用一块羊皮裹著的,居然是一块印签,懂元蒙文字的兵卒一看,果真是哲別的印符。 这鸟人? 如何死的是如此窝囊? 叶十三一阵疑惑,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来。 是谁杀了哲別?这个问题,又是眾將领们心头的一个疑团。 这时候,五六子又把倒在车軲轆旁边的巴耶鲁的尸体,给翻了过来查看。 “王爷,此人额前有拳头大的淤血包,看来是慌不择路撞上马车昏倒,又被流到面部周围的马血给呛死。” 你这鸟人,要是放在前世的现代,不做个法医的话,可真是屈才了。 叶十三肚里一阵嘀咕,摆摆手道:“此人是哲別无疑,砍下头来,扒了金甲,向朝廷復命。” 说罢,叶十三又把目光投向袁彪拿著的两截金刀上,又道:“当然,还有这把废刀。” 这么说,大破虎头关,然后一路南下的元蒙大军,已经是完了? 从一路势如破竹,到最后仓皇逃窜,这才多少日子啊! 叶十三目光一扫血流成河的战场,神情木然地说道:“骑兵,步军,留下打扫战场,战甲,兵器都尽数收缴起来,那些死马,就留给周边村民吧!” “王爷,我们接下来?” 袁彪也是神色凝重,丝毫没有战胜者的喜悦感,低声就是一问。 “回丰泽城。” 叶十三淡淡一句,似乎疲惫到了极点。 …… 丰泽城內,倖存的百姓们,爭先恐后地抢食著被韃子兵们扔了一地的马骨头。 没有被啃食乾净的马骨头,成了这些百姓们眼里的活命食物。 “快跑,韃子兵又回来了!” 突然,有百姓喊了起来,在街边疯狂抢食的人们,顿时就慌乱了起来。 已经无人看守,敞开著的城门处,一队兵马远远地奔向城內。 百姓们瞬间瞳孔紧缩,惊恐万状的又四散奔逃。 “不要慌,大家不要慌……” 三匹战马飞奔而来,沿著各条街一路大喊道:“各位父老乡亲,我们是大夏军队,是来保护你们的,韃子的兵马,已经被我北防军杀光了……” 什么? 大夏军队,北防军? 韃子的兵马,已经被杀光了? 疯狂逃命的百姓们,闻声后停了下来,將信將疑地望著浩浩荡荡开过来的队伍。 “他们,真的不是韃子!” 突然,一名百姓喊了起来,他看清了队伍前面的人,长相和装扮,还是和韃子兵马不同。 这一声喊,原本已经跑远了的百姓们,也纷纷折返回来,跪在街边哭声一片。 第399章 香消玉殞四女人 “军爷啊!可把你们可给盼来了……” 望著都快成了废墟的民居,还有气息奄奄的百姓,叶十三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妇孺们哭天抢地,男人们目光呆滯,整个丰泽城,就像一座活死人墓。 “先给他们,分些粮食吧!” 叶十三无力地扬扬手,让陈七斤维持秩序,准备把带来的粮食,先分给百姓们一点。 这些没被饿死,也没机会逃出城去的百姓们,数量已经不多,但也算是让丰泽城又有了人间烟火。 一到了城內,刘三蛋首先就去了城隍庙,把藏在神案底下的那七支长枪给找了出来。 衝著缺胳膊少腿的城隍爷塑像,刘三蛋衝著神案就是一泡尿。 刘三蛋边尿边骂道:“看你那怂包样子,五王八候的端坐高台,光知道接受万民跪拜,却不能护佑一方,与其留你在此装模装样,不如让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破庙,也好给丰泽城的百姓,省下些香火钱来。” 骂归骂,但刘三蛋终归还是没有放火烧了城隍庙,毕竟他几个也是在此躲藏了几天。 与此同时,吴六子却在县衙的小楼上,发现了四具赤裸著身子的女尸。 查验过后,吴六子的眉头,立即就皱了起来。 “何姑娘,还得有劳你了!” 吴六子把目光看向一旁打下手的何秀儿,又道:“这些女人,不知道是何身份,但他们的死因,是遭暴力致死,给她们找些衣物穿著,然后派人拉城外埋了。” 面对四具身体赤裸,死前表情痛苦的女人,作为女人的何秀儿,通过对这些女人身体局部的观察,知道这四人生前没少遭暴虐摧残。 吴六子又查看著墙壁上喷射状的血渍,还有掉落桌底的一把剔骨尖刀判断,这把尖刀,莫非就是造成哲別尸体上贯通伤的那把锐器? “可有线索发现?” 此时,叶十三进了屋子,隨口就是一问。 “王爷请看!” 吴六子用一只手帕,托著那把剔骨尖刀,呈在叶十三面前说道:“此刀,是元蒙韃子隨身携带之物,韃子吃肉的时候,往往拿这种小刀来分割骨肉,根据此刀的做工来看,它的主人身份应该不低。” “你是说,这小刀,是哲別之物?” 叶十三一怔,目光停留在那把剔骨尖刀上,隨口又是一问。 吴六子点点头,道:“有这等可能。” 丰泽城內最好的建筑,就是这幢县衙內临街的小楼。 能住在这里的,只有是韃子兵中军职最高的人。 而军职最高的,非哲別莫属。 想到这里,叶十三的目光,开始在屋子各处扫视一遍,当视线触及到被何秀儿归拢在一起的四具女尸时,不禁眉头一皱,道:“这些女人,又是何等身份?” “反正不是元蒙的侍婢!” 何秀儿摇摇头,把目光看向叶十三,缓缓又道:“她们赤身裸体,无衣物可判断身份,但可断定,她们应该是我大夏女人,而非是从军的韃子女人。” “怎讲?” 叶十三一阵发愣,虽有好奇心的促使,但还是问了一句。 何秀儿面上一红,指著摆在眼前的四具女尸的光脚说道:“韃子女人常年脚穿牛皮长靴,故而脚的后跟、前掌、小拇趾侧面磨有很厚的老茧。而我大夏女人,多穿布鞋,就是常年劳作之人,老茧位置也是略有不同。何况,这四个女人虽然年龄不尽相同,但每个人的脚底,却是皮肉细嫩,不似是常年干力气活的劳苦之眾。再者,除了这一老一少的女人外,其余两人的手指修长,但指头前端却有茧痂,可手掌处却是细嫩无比,很有可能是长期抚琴之人。再观其私处肌肤,两侧黝黑髮亮,虽然人已经是死了,尸体又僵硬多时,但那中间生门的鬆弛程度,似是长期开撑弛张所致,除了青楼的烟女子,寻常妇人不会如此频繁弛张……” “哦!” 这些话,让叶十三面上一阵尷尬,何秀儿对女人的身子,居然有著如此精到的见解。 尷尬之下应承一声,訕訕又道:“那么这一老一少,该是何人?” 叶十三的目光,一扫县令夫人和余家小姐的尸体,对何秀儿又是一问。 这一问,何秀儿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 表情很不自然地瞥了叶十三一眼,略作迟疑,又道:“至於这两人,小的还真不好判断,这年长之人,已是绝经之老嫗,按理说这个年纪的女人,早已少了床笫之欢,但观其下阴,似乎遭受强暴,与生门相连的气门,也遭受过暴力进入。” “啊……” 叶十三面颊一抽,指著年纪尚小的余家小姐的尸体,不由得又道:“这妙龄女子,不知是何来歷?” “这个……” 何秀儿眉头微微一皱,继而嘆息一声,面带悲愴,幽幽说道:“如此妙龄女子,应该尚未出阁,却遭受了极其不齿的暴力弛张,看私处尚有败血渗漏,该是被坏了宫腔和肚肠……” 此言一出,就是叶十三和吴六子两个大男人,也不禁头皮一麻,如此变態的手段,用在这些女人身上,不知道是什么人?才能干得出这等令人髮指的事来。 吴六子思忖片刻,说道:“王爷,依末將之见,哲別应该就是死在这间屋子的。” “你是说?” 叶十三一怔,指著地上陈著的四具女尸,道:“是她们杀了哲別?” “嗯!” 吴六子点点头,继续说道:“有这等可能,王爷请看,这里有一只空酒罈,还有一只酒罈被打碎,如此大的罈子,可见饮者酒量不小,但再是酒量惊人,两坛酒下肚,怕也是醉烂如泥的时候了。这些女人身无寸缕,又如何姑娘所说的那般遭遇,定是饮酒之人强行淫乐,被虐者联手起来,藉此机会愤而杀人……” 草! 吴六子这鸟人,老子还真小看他了,这要是放在前世的现代,不但可以当个法医,还能当个刑警专破人命案子。 就在叶十三一阵乱想的时候,吴六子目光一扫屋子內外,继续说道:“能住在这里的,也只能是哲別这等军职最高的人了,也只有他才能享受这等权力,虏来城中女人供他淫乐。” 事情已经明摆著了。 是哲別饮酒作乐的同时,还对这些女人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淫虐,从而导致被不堪忍受其兽性的女人,趁其不备將他杀死。 不然,別说四个身无长物的弱女子了,就是二十个普通兵卒,也不一定是哲別的对手。 第400章 何人堂前击鼓? “厚葬!” 叶十三不忍再看四个女人的尸体,走到屋子门口时,又转过头来向何秀儿说道:“想办法,找一些好点的衣物,让她们穿好一点。” “小的明白!” 何秀儿点点头,便开始在小楼的其他房间,翻箱倒柜地寻找了起来。 不大时候,还真让何秀儿找出来一些女人穿的衣裙来。 儘管何秀儿自己都没怎么化过妆,但她拿出了十二分的细致,给四个年纪不同的女人,用翻找出来的一盒脂粉,全都画上了妆。 “安息吧姐妹们,但愿在来世,不再做女人!” 说来也怪,穿戴一新,又被画好了妆的四具尸体,经何秀儿念叨著的时候,用手轻轻地一抹她们的眼皮时,原本远睁著眼睛表情痛苦的面容,居然都合上双目,面呈一副安详之態。 此情景,把带著几个兵卒,准备抬尸体出去安葬的刘三蛋,差点给嚇尿了。 “秀儿,她们不是死了吗?如何还能听得你说话?” 刘三蛋壮起胆子,探著头瞅了一眼地上神態安详的四具尸体,赶紧双手合十说道:“四位姐妹,请恕我刘三蛋不敬,上头有令,命我刘三蛋將四位抬出去入土为安,如是触碰诸位法体,刘三蛋绝无冒犯之心。诸位要是迁怒於人,还是找谢老五和赵贵两个吧……” 此言一出,门口准备进来搬运尸体的谢老五和赵贵,二人顿时炸毛! “刘三蛋,你这货,咋是如此的不厚道?” “刘三蛋,別以为你管著老子,惹毛了老子,照样打你一裤襠屎不可!” 当即暴怒的谢老五和赵贵,顾不得和刘三蛋多掰扯,慌忙进到屋子,在地上跪了又道:“四位仙姑放心,小的一定將你们轻拿轻放,找一块向阳的风水宝地,给诸位披麻戴孝安埋……” 一旁原本暗自伤神的何秀儿,又被这三个活宝,惹得差点笑出声来…… 片刻后,四辆马车,拉著四具穿戴整齐的尸体,穿过衙门所在的街区,一路向城外驶去。 尸体被用四条席筒给裹著,每条席筒上面,还插著几朵做工粗笨的纸。 虽然没有大型的纸扎,但香烛还是有的。 谢老五和赵贵二人,一会儿衝著马车上的尸体祷告不停,一会儿又怒目圆瞪刘三蛋。 这下,嘴头占了便宜的刘三蛋,一言不发,骑在马背上只顾偷笑。 狗东西! 老子诈死出城的时候,你两个怂货,也没少欺负老子。 没给你两个狗东西嘴里餵粪渣,就已经算老子宽宏大度了。 这三人的官司,无人能断清楚。 陈七斤派来的六个卫兵,只管扛著锄头铁锹这些,跟在马车后面挤眉弄眼。 …… 晌午时分,不断有原先借著送葬出城的百姓们,陆续向城里涌来。 此时的丰泽城,不再是来时那般无人状態,四个城门內,已经有血卫军轮岗值守,城头上面,还被布置了部分炮火。 代表著北漠戍边军队北防军的军旗,还有北防军统帅叶十三的帅旗,已经在四面城楼上迎风招展。 逃出战去的那些百姓,並没有找到投亲靠友的归宿,只是没被饿死而已。 有的百姓步履匆匆,揣著从战场上捡来的死马肉,神色不安地又往城里跑。 各条街区的民居,屋顶上都升起了久违了的炊烟,但也有些家户的院落,已经是空无一人。 叶十三坐在打扫一新的县衙大堂,目光冷冷看向袁彪,思忖片刻,道:“去,在兵將中问问,找几个识字的来,暂时担任丰泽城民事主簿。” “王爷!” 元蒙一怔,把不解的目光投向叶十三,拱手问道:“我军只是暂且歇缓一阵,这衙门的事,不应由我边军去管。” “放屁!” 叶十三巴掌一拍堂案,怒道:“边军给百姓粮食,给百姓安寧,就有权力管辖一方百姓的一应事务。” “王爷息怒,是末將肤浅了!” 袁彪老脸一红,急忙退下去找识字的兵將。 见袁彪吃了一瘪,一旁偷笑的马成,当然也没躲过叶十三的眼睛。 “你乐个屁!” 叶十三衝著马成就是一句,嚇得马成差点一个趔趄。 “听好了!” 叶十一目光又盯著马成,缓缓说道:“去百姓家查访一下,有能力担任百户长的,挑选一些过来,丰泽城不能没有秩序。” 马成的机灵,那可是天生的,叶十三如此一说,他就心里已经有了数。 “王爷,末將有种预感,这丰泽城里的大户,虽然未能倖免韃子兵们的洗劫,但私藏一些財物,他们还是会的,尤其是那些开店经商做买卖的,不可能没有藏钱藏粮的地方。” 此言一出,叶十三似有所悟。 对呀!那些买卖人,十有八九都是奸商,这种人的习惯,那是不可能把所有的鸡蛋,都装进一个篮子里的。 只要是富户,要么就是城內有店铺买卖,要么就是城外有良田千亩,这些人不可能一点藏私都没有,被饿死的,多半都是普通家户,活著的这部分人里面,肯定还是有富户的。 “王爷,末將走访百姓,也顺便动员一下那些住高墙大院的居民们,让他们把摊子支起来,丰泽城不能是一座只有活人,而没活水的枯竭之城。” 马成的这番话,让叶十三吃惊不已,愣神片刻,道:“你肯定有原来的富户,会把店铺重新开办起来?” “嗯!” 马成点点头,道,韃子只熟悉边民的习俗,但不了解內地买卖人的狡猾,那些家里没往城外送过死人送葬的,家里定是藏有粮食,只是他们不敢让人知道而已。 这话没错,兵荒马乱的年月,要是谁家有粮被別人知道,那城里的韃子兵,肯定是不会放过这些人的。 再者,饿急了的人,也会陡生盗匪之胆,逼急了杀人抢粮,那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还有!” 马成挠挠脑袋,又道:“这內地民风不似边城那般粗獷,读书人不少,末將走访百姓的时候,先查访一些落第之人,由他们主持地方事务,要比粗通文墨的兵將要在行一些。” 这话,让叶十三霎时就陷入沉思。 不大时候,叶十三抬起头来,淡淡说道:“主政地方事务,这二者都不能少了,他们之间相互帮衬,相互监督,这样百姓才有公平可待。” “王爷英明,那末將这就带人沿街走访,也好把这丰泽城內的民生现状,扎扎实实摸个底。” 这时候,一名亲卫来报。 “稟王爷,衙门外面,有两个自称是东儿和柱儿家长的男子,吵闹著要告状。” 有这事? 还告状! 老子在这县衙大堂上屁股都没坐热,就有人把老子当回事了。 叶十三顿时眼里寒芒一闪,他是知道的是,这俩娃儿,已经死了爹娘,还哪来的家长? 第401章 升堂 “咚咚咚……” 就在叶十三肚里暗骂著的时候,衙门口的堂鼓,被人擂得山响。 他娘的! 看来老子真要断案不成? 自流放充军以来,老子捡过狼粪,点过烽烟,睡过边城的女人,抢过韃子的粮食和战马,杀过不良土財主,坑过钱庄的银子,抄过粮行和货栈的財產,窑子里弄死过人,王城里行过刺,可就是他娘的没有明镜高悬断过案。 自己都觉得好笑的叶十三,面色一寒,向何秀儿说道,“本县要升堂了,可有衙役在?” 本县? 升堂? 何秀儿差点都笑笑出来,但还是强忍著笑,一脸严肃地上前一步,弯腰拱手道:“回老爷话,小的这就去召集衙役。” 不大时候,八名腰刀高悬,手持木棍的亲卫,一溜小跑从衙后进入大堂。 亲卫们分成两排,在大堂上左右四个,立在那里还真像那么回事。 就在这时候,陈七斤跑得满头大汗,捧著笔墨纸砚上来放在案上,然后和一同进来的何秀儿,往叶十三的身后分左右一站。 “咚咚咚……” 堂鼓又一次被敲响,声音大得鼓面都快要被敲破的架势。 “升——堂——” 不失机灵的陈七斤,扯著嗓子就高喊一声。 “来人,堂外何人击鼓?” 叶十三上身一挺,极力做出县令老爷升堂的样子来。 “稟王……哦不!回老爷话,是丰泽城百姓击鼓。” 一名亲卫,有模有样地应了一声。 “將击鼓之人,给本老爷带上堂来。”叶十三又是一句,然后拿手在光溜溜的下巴上,捋鬍鬚那样一捋。 片刻后,两名“衙役”带著两个青年男子进来。 “青天大老爷啊!您可要给草民做主啊!” 两个獐头鼠目,衣著脏污不堪的男子,被带到堂上后,跪在地上就叫喊著不停。 叶十三白眼一翻,又是一个“捋鬍鬚”的动作,淡淡说道: “你二人,要状告何人?” 状告何人? 堂下跪著的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继而把脸转向叶十三,同声说道:“草民不知啊!” “状告何人都不知道,你这是在戏弄本老爷不成?” 叶十三勃然大怒,厉声道:来人,將两个无端生事的刁民,拖下去各打五十大板。” “冤枉啊老爷!” “老爷明鑑,草民確实不知对方姓甚名谁?” 二人急忙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地说道:“草民所说,句句事实。” “哼!” 叶十三鼻子冷哼一声,翘起二郎腿侧身坐了,何秀儿见状,赶快拿过茶壶,给叶十三倒了一碗茶水放在面前。 “青天大老爷明鑑!” 貌似年长的一人,抬起头来又道:“草民陈满仓,和胞弟陈满囤,状告拐带草民两个侄儿的人贩,还请青天大老爷为草民兄弟做主!” “哦!” 叶十三抓过茶碗,左右摇摆著脑袋,轻轻地吹著茶水上面的浮沫,待喝过两口茶水时,又道:“状告他人,可有诉状?” 诉状? 二人又是一番面面相覷,继而转过头来,由陈满仓说道:“事出仓促,家中又无纸笔,故无诉状给老爷。” “草民口述,也能揭发人贩的罪行,还望青天大老爷明鑑!” 名叫陈满囤的男子,跑风漏气地急忙又补了一句。 “好!” 叶十三喝过三口茶水,又把身子坐正了过来,目光一瞥堂下两人,缓缓说道:“无诉状也可,你二人將所告之人的罪状,一一与本老爷道来。” “不过!” 叶十三嘴角一扬,笑道:“如果你等所述,与实情不符,那就是诬告,本老爷可绝不轻绕这等寻衅滋事的刁恶行为。” “老爷啊!您先看看草民的脸!” 陈满仓斜过身子,指著自己的一侧肿得老高的腮帮,带著哭腔说道:“草民与那恶贼说理,不料竟被他的同伴所伤。” “草民也是啊!” 陈满囤张大了嘴,指了一下自己豁牙的嘴,然后跑风漏气地说道:“他们还打掉了草民的四颗门牙,如此囂张,眼中不但没有王法,更没有青天大老爷您啊!” 草! 还学会煽风点火了? 老子坐堂,还不足一个时辰,丰泽城里的百姓,谁知道老子姓甚名谁? 你以为你这鸟人,是什么好东西? 既然你们这些鸟人恶人先告状,那老子就好好断一断这家务事。 此时,兄弟二人又对视一眼。 陈满囤张口欲说,忽然又拿手掩住了自己没了门牙的嘴,向他哥陈满仓投去一瞥。 陈满仓跪著往前挪了两步,哭丧著脸道:“前些日子,我兄弟二人带著两个年幼的侄子,在逃难的途中,不幸遇到三个人贩,这些人贩丧尽天良,一番言巧语,骗得两个不諳世事的侄子跟他们走了。” “哦!” 叶十三眼里亮光一闪,似是来了兴趣,身子从堂案后向前一探,道:“还真是三个拐子,这就把你那亲亲的两个侄儿,给拐走了?” “可不是啊!” 原本掩著一张没了门牙的嘴的陈满囤,急切地插嘴又道:“就在草民兄弟二人苦寻多日无果的时候,本想回家歇息几天再出去找找,不料,待草民兄弟二人回到家中,却发现那三个人贩,骗得两个年幼的侄儿的信任,溜回草民在这城里的家中,正欲卷了草民家里的財物逃跑,被草民兄弟堵在屋中正待报官之时,那狗急跳墙的人贩贼子,不但不知悔改,反將草民兄弟殴打一顿……” “你家里有还財物?” 叶十三冷不丁一句,就打断了陈满囤跑风漏气的控诉。 这一问,霎时就把兄弟俩问了个瞠目结舌,在韃子的洗劫之下,还有狗屁的家財可言? 不过,倒是陈满仓反应极快,连忙摆手道:“老爷误解了,草民是说,这人贩三人,是要霸占草民的祖宅。草民祖上三代人留下来的宅子,他们居然要霸占了去,还把草民兄弟俩,给殴打成这等模样。” 草! 你这个两个混毬,真把老子当傻子了不成? 丰泽城內,无主的宅子到处都是,谁还稀罕你那破地? 编,老子就看你们这些鸟人,再如何编下去? 叶十三向二人投去戏謔的一瞥,淡淡说道:“如今看来,你兄弟二人的冤屈,可真是不小了?” “青天大老爷明鑑啊!” 二人又是一阵磕头如捣蒜,难掩脸上的得意之色。 不料,叶十三又端起茶碗,慢悠悠地喝过一阵,这才说道:“依你二人所诉,本老爷该如何是好?” 该如何是好? 兄弟二人,又是对视一眼。 片刻后,陈满仓说道:“求青天大老爷做主,將那拐带草民两个侄儿的人贩贼子,让把牢底坐穿,草民的侄儿娃们,自当是归还给草民兄弟以续陈氏香火。” 狗东西! 原来打的是这算盘? 自己都快饿死了,还继承个狗屁的香火,无非是拿这两个娃儿再找主顾去卖钱。 第402章 老子和你们姓陈的没完 听叶十三如此一说,两兄弟不禁面露喜色。 何秀儿是知道,刘三蛋三人,带著东儿和柱儿,是去他们在城中的家里看看。 回到丰泽城中,好歹也是到了家门口,东儿和柱儿自然是想家了。 虽然爹娘已经不在了,但那个院子,还是他兄弟两人的家。 至於以后如何生活? 还不得而知,但回一趟家还是很有必要的。为此,刘三蛋带著两个探马准备送两个娃儿过去一趟。为了不惊扰到街坊邻居,三人刻意换上便装常服,就跟了两个娃儿去他们的家里。 这一去,还没转遍那个小院,就被从城外回来的陈满仓和陈满囤二人撞上。 老兄弟俩一看到小兄弟俩,先是一愣,眼睛隨即就亮了。 眼下战爭结束,有安稳日子过了,可以把这小兄弟俩卖给大户人家,又能换几两银子。 却不料,他兄弟二人非但没把刘三蛋和两个探马轰出自家的院子,而且还被两个探马,给狠狠地抽了一个耳光,反而把他老兄弟俩轰了出来。 这下好了! 大堂上击鼓一告,不但独吞陈家的这份家业,还能把这小兄弟二人,给重新找个下家卖了。 “青天大老爷,草民这就带衙门的班头,去捉拿那三个人贩贼子?” 心头一阵得意的陈家兄弟,巴不得就让这边衙役们,去把刘三蛋三人给绑了,然后打一顿板子,再投入衙门的大牢。 “去几个人,將陈氏兄弟所说的拐子,给本老爷拿到大堂来。” 叶十三把目光投向陈七斤,心领神会的陈七斤,立刻眉开眼笑地说道:“老爷稍后,拿人的事,就交给小的去办。” 说完,陈七斤向堂上左右站著的两班衙役说道:“出来两个,跟我去拿人。” “这位班头,两人怕是不够?得多带些人才行,那三人看著都不是善茬!” 陈满仓一看这只去三人拿人,生怕拿不住了给跑了,急得又是一阵叫喊。 陈七斤问清楚了地址,饶有意味地瞪了兄弟二人一眼,然后一扬手道:“哥几个,跟我拿人去。” 出了县衙,三人直奔陈家。 一名装扮衙役的亲卫笑道:“头儿,这俩不长眼的怂货,这下可是踢到石头了。” “可不!” 另一名亲卫也笑了,道:“大战结束,王爷在等朝廷的圣令,正好閒得心慌,拿陈家这对草包兄弟开涮,等会更有好戏看嘍!” 不料,陈七斤眼珠子一瞪,呲牙说道:“先別,趁此机会,咱先整治整治刘三蛋这货,如不敲打他一番,还真骑到老子头上拉屎了。” 这一下,两名亲卫是脸都绿了。 叶十三的二十名亲卫里面,除了何秀儿是个女的,身份比较特殊,也不参与原卫兵和探马们的较劲外,其余人都看对方不顺眼,时不时地要爭个上风。 陈七斤在吴六子面前,那可是大屁都不敢放一个,但对刘三蛋就不一样了。 敢与吴六子较劲的,那也有只马成一人有这个胆量。 叶十三身边的这些亲卫,个个都是嗷嗷叫的狼,没一个是善茬。 不大时候,穿过几条街,来到一处住房低矮的后街。 陈家的大门,是敞开著的,门板早都被韃子兵们拆了,拿到城头夜间烧火取暖用了。 “人犯刘三蛋,给老子滚出来!” 一到门口,陈七斤稳稳神,使劲地挺了挺腰杆,衝著门里就吼了一声。 跟在后面的两名亲卫,相互一眼,撇撇嘴都想溜走的架势。 吼完一声,陈七斤回过头来,向两名亲卫说道:“都別怯,进去给老子摁住了再说,刘三蛋要是敢反抗,先揍了再说。” 揍刘三蛋? 有没有搞错啊! 王爷只是閒得无聊,藉机戏耍一下那两个不长眼的东西,这怎能当真去绑刘三蛋? 三人你推我搡,进了院子后,这才发现刘三蛋和另外两个探马,正在帮两个娃儿收拾屋子。 “嘿!” 一看到陈七斤来了,刘三蛋呲牙说道:“正好缺几个出力气的,来得好,赶快把这些破烂给归整一下。” 当然,方才在门口的那一声吼,刘三蛋是听见了的,不过他把这没当回事。 “呸!” 陈七斤眼珠子一瞪,指著身后提著棍子的两个亲卫说道:“你可看好了,哥几个是来拿你这个人贩的,有人在堂上把你给告了。” “哈哈哈……” 刘三蛋眯起一双小眼睛,呲著牙说道:“你小子,这可是皮痒了?” 柱儿看到陈七斤来了,笑著跑到跟前,说道:“陈大哥来了!” “去,一边耍去,青天大老爷差我几个,来捉拿拐带人口的嫌犯,待会,你兄弟二人,还要跟我回去堂上作证。” 此言一出,一旁帮忙给刘三蛋拿工具的东儿急了,惊道:“难道是我那两个黑心的叔叔,把刘大哥们给告了?” 东儿一脸惊慌,急得差点哭起来又道:“这城里衙门的老爷们早都跑了,难道老爷们又回来了?” 陈七斤脸上浮起一丝得意,瞥了一眼东儿和柱儿,说道:“你那两个叔叔,跑到县衙击鼓,王爷受理了此案,特命我们三个,来捉拿拐带人口的嫌犯刘三蛋三人过堂的。” “去你娘的!” 一听真有人把他们三个给告了,刘三蛋瞬间就怒了,眼珠子一瞪就骂道:“小子,说你胖,你还给老子喘起来了?” 见刘三蛋成功地被激怒,陈七斤可就乐了,他还真怕刘三蛋乖乖地跟他走了。要是这样,那就没好戏看了。 “刘三蛋,你敢抗法?” 陈七斤暴吼一句,转身向两名亲为说道:“还不把违抗法令的刘三蛋,给老子拿下?” 此言一出,两名哭笑不得的亲卫,一脸难堪地不知如何是好? 就是上前拿人,就他俩,还不一定是刘三蛋的对手呢。何况,刘三蛋旁边,还有两个一脸茫然的探马。这要是两个探马也向著刘三蛋,他二人可就要吃个眼前亏了。 看到两名亲卫站著没动,面上一黑的陈七斤,亲自上前,趁著刘三蛋没当回事,抬起一脚就踹在刘三蛋的后腿弯。 “扑通!” 冷不防的这一脚,直接將刘三蛋给踹得跪了下来。 “这还差不多!” 陈七斤嘴角一拧,衝著其他两个探马道:“老子没和你们耍笑,真是有人將你三人在王爷面前告了,识相的,乖乖跟著老子回去,也好让老子向王爷交差。” 此言一出,不但两个探马一愣,就连准备站起来狠狠收拾陈七斤一顿的刘三蛋,也是被惊得张大了嘴。 刘三蛋站了起来,顾不得拍打裤子上的灰土,隨即目光看向另外两个亲卫,道:“哥几个,真是陈七斤这怂货说的那样?” 两名亲卫咧著嘴,尷尬一笑,道:“没错啊刘头,真有人告你们了,兄弟们几个,眼下在大堂上当衙役呢!” “走吧刘头,王爷可是等著升堂,你三个要是不去,岂不是让王爷等个没趣无法下台?” 另一名探马,也插了一嘴,直接把话给说透了。 这下,刘三蛋懂了。 不光是有人在叶十三面前高他的状,而是閒的蛋疼的叶十三,为了消遣陈家那两个败家货,特意受理了这个案子,用来打发无聊的时光。 狠瞪洋洋得意的陈七斤一眼,刘三蛋咬著牙,阴阴地说道:“小子,別你娘的给老子嘚瑟,等过了堂,老子先收拾那两个草包,再收拾你这个混蛋,反正,老子和你们姓陈的没完!” 姓陈的? 他娘的,还真是的,告状想那两个怂货,他们也可是姓陈啊! 第403章 先打二十板子再说 看著刘三蛋咬牙切齿,陈七斤心头一凛。 心头一虚,陈七斤率先出了院子,在前头走著。 既然是王爷派的差事,刘三蛋只有咽下这口气,垂著脑袋就往外走。 其中一名亲卫,向跟著出了院子的两个娃儿说道:“你两个,可要分清了香臭,谁真心对你们好?谁对你们不好?到了大堂上,可要想好了说。” “没错!” 另一名探马,也插嘴道:“可不能当白眼狼,你们的那两个叔,压根就没憋好屁。” 东儿已经懂事不少,一脸怒容地说道:“几位大哥放心吧!到了大堂,我和弟弟知道如何去说。” “嗯!” 一脸怒气的刘三蛋,转过头来笑道:“你两个,不要学陈七斤这没良心的货,当初要不是我的那些兄弟们把你二人带到军营,恐怕你们早都饿死在路上了,指望你们的那两个叔养活你们,这太阳得从西边出来。” 柱儿点点头,又眨巴著眼睛说道:“陈大哥也是好人,就这几天,他还给我和哥哥,教了几手防身的拳脚功夫。” 此言一出,刘三蛋撇撇嘴,轻蔑地又道:“就他那三脚猫的几下子,也敢说是功夫?改天閒了,刘大哥我,好好教你几手有用的。” 一听还有人要教他们功夫,兄弟二人立刻就兴奋了起来。 身后跟著的两名亲卫和探马,一路交头接耳,嘻嘻哈哈地说笑个不停,只有刘三蛋和陈七斤二人,看著对方时的眼神,都暗藏著坏笑。 不多时,衙门到了。 此时,已经有看热闹的百姓,在衙门口围了一大圈。 “嘿!那不是后街陈家的两个浪荡鬼吗?” “是啊!就是老陈家的两个不爭气的败家子儿子,他们这是要告谁的状?” “这俩赌鬼,输光了老陈头分给他两个的家產,厚著脸皮到他大哥家经常蹭饭。” “誒!奇怪,如何不见老大陈满堂的两个儿子?” “你不说我还忘了,陈满堂是有两个半大小子,不会是被饿死了吧?” “唉!完全有可能,老大陈满堂宅心仁厚,可他这两个弟弟,就不是那么厚道了,饿死侄儿,那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 但和陈家相熟的人,没人说这陈老二和陈老三的好话,可见,这老兄弟俩,在丰泽城街坊们眼里,口碑还真不那么好。 “让让,都让让……” 一阵扬眉吐气的陈七斤,走在最前面,大声吆喝著让围观在衙门外的百姓让路。 一脸黑线上头的刘三蛋,就像谁欠了他二十两银子没还的债主,鼻孔冷哼著粗气,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通过一路上另外四人的说话,他已经知道了堂上的情形,既然叶十三要断这宗案子,他还只有配合下去当好这个被告。 在看到陈七斤带著一群人过来,围观的百姓们,霎时又议论起来。 “快看,那不是陈家老大的两个小子吗?” “看样子,是老陈头的两个儿子,把他大哥的两个儿子给告了吧?” “不会吧!大人告小娃儿,这可不是人干的事儿。” “这年头,啥怪事没有?” “没错!这人饿急了,死人的屁股上都剜肉吃,侄儿算什么?” “……” 在围观百姓的嚷嚷声中,一行人已经来到了衙门的大堂上。 陈七斤进入大堂,得意地瞥了刘三蛋一眼,然后拱手向堂案后面昏昏欲睡的叶十三稟道:“启稟老爷,嫌犯刘三蛋,和他的同伙,还有苦主,都被带到!” 这样声稟报,叶十三打了个激灵,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堂下跪得膝盖生疼的陈家老哥俩,也顿时心头一凛,急忙拔直了身子。 “威——武——” 两侧的衙役,在地上跺著手中的棍子,提高了声调喊起了堂威。 “小的刘三蛋,见过青天大老爷!” 刘三蛋学著陈家兄弟的口吻,就在堂上跪了下来。 “小的们,参见青天大老爷叶老爷!” 两名探马,紧接著也跪了下来。 “草民陈东儿,陈柱儿,拜见大將军老爷!” 一路上搜肠刮肚半天的陈家小哥俩,偷偷商量过后,给叶十三来了这么一个称呼。 刘三蛋跪在陈满仓身边,斜著眼就向陈满仓呲了一下牙。 心头一虚的陈满仓,下意识地捂著自己挨过巴掌的那半边脸,条件反射般地向旁边一挪。 陈满囤更是紧张,赶快捂住了自己已经没有了四颗上门牙的嘴。 “青天大老爷,就是他们!” 神情变得无比紧张的陈满仓,一指刘三蛋就向堂案后面的叶十三,高声叫喊叫个不断。 “来呀!” 叶十三眼睛一瞪,向堂上衙役喊道:“先將咆哮公堂的陈满仓,打二十大板再说!” 此言一出,两边衙役面上一喜,立刻就有两个衙役不由分说,將方才高喊个不停的陈满仓,按在地上直直的趴了。 另外两名衙役上前,在陈满仓身边两步处分左右站了,然后抡起手中茶杯粗的棍子,照准了陈满仓的屁股,就像打连枷一样就打了下去。 “啪,啪,啪……” 带著一股风的棍子,打在陈满仓的屁股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啊……疼死我了……大老爷啊……打错了……” 一声惨叫发出的陈满仓,被两名扮作衙役的亲卫,按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一,二,三……十八,十九,二十。” 隨著“啪”的一声,最后一棍子落下,方才还惨叫著高喊“打错了”的陈满仓,此时已经皮开肉绽,趴在地上只是哼哼不停。 叶十三嘴角一扬,目光一扫在地上死狗一样趴著的陈满仓,缓缓说道:“本老爷让谁说话?还轮不到你来教。本老爷先向谁问话,自有本老爷的道理。你再是认为自己有理,那也不能如此蔑视公堂,老爷我不打你,还能打谁?” 这一顿棍子,简直就要了陈满仓的半条命,他心里后悔极了,想想自己方才不该如此喧譁。 既然这些人已经被带到公堂上,如何审理?那是县令老爷的事,他急著叫喊什么? 你不叫喊,难道县令老爷就不知道来人是谁了? 也是这一顿棍子,嚇得旁边跪著的陈满囤,当场就尿了裤子。 “老……老爷……我兄弟二人……是……原告……” 此时,陈满囤已经语无伦次,急得面色发白,跑风漏气地又道:“老爷……怕是……打错了……” 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这一说话,抢著辩解,却又让叶十三抓住了把柄。 果然,叶十三眉头一竖,面色一变吼道:“陈家兄弟目无堂审秩序,再三扰乱本老爷审案的步骤,来呀!也打他二十棍子,让他醒醒脑子再作指证!” 此言一出,就是刘三蛋,也差一点绷不住笑了。 第404章 这哥俩,踢到石头了 叶十三说完,直接捧著茶壶,嘴对著嘴儿喝了起来。 这顿板子,他看著心里直乐。近日来的鬱闷,也似乎散了不少。 草! 老子好久都没如此开心了。 刚打完陈满仓的衙役们,还想著来个二茬,继续打陈满囤的板子过个癮。 另一班衙役却不干了,其中一人站出来说道:“几位辛苦了,也该歇会了,至於这陈满囤的板子,就由我等执行吧!” 说完,衙役咧著嘴一乐,向同样等得心里猫抓的另外三人说道:“都愣著干嘛?老爷的话,你们都没听见?” “听见了,我等都听见了!” 三名衙役上前,和刚才的那四个一样,先按得陈满囤在地上趴直了,按头的按头,压脚的压脚,由另外两个抡起棍子就打。 棍子抽打在人肉上的闷响,陈满囤的撕心裂肺的惨叫,还有一旁衙役慢悠悠的数数声,霎时就交织在一起。 当数著数的衙役,数到“十五”的时候,陈满囤的叫喊,已经变成了哼哼。 一顿板子下来,陈家的两个老哥俩,再也没人抢著说话。 看足了戏的叶十三,这才把手中的茶壶放回桌面,目光看向跪著的东儿哥俩说道:“陈东儿,陈柱儿,你两个可要向本老爷实话实说,不得有任何的欺瞒,堂上跪著的刘三蛋三人,是否拐骗你哥俩离开了丰泽城?” “大老爷明鑑啊!” 陈东儿站了起来,心里已经想好了说法,目光一扫身边的柱儿,缓缓向叶十三说道:“前些日子,两个叔叔,还有我娘带著我和弟弟,去城外掩埋已经被饿死的爹,不料韃子兵百般刁难之下,我娘当场扑枪自尽,目的就是为了我和弟弟能出得丰泽城逃个活命。后来,两个叔叔,还有我兄弟二人,掩埋了我爹娘后,遇到四个好心的大哥,四个大哥给我们马肉吃,而我的两个叔叔,想要把我和弟弟卖给他们,由於四个大哥没钱,叔叔们又提出用马肉交换……” 此时,大堂门口,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们。 陈家老哥俩,企图向路遇的四个男子卖掉这小哥俩,无奈对方没有银子,还不死心的老哥俩,又提出拿食物来换。 如此一来,陈家小哥俩,被好心人带走后,不但没有让他们干苦累活,而且还管饱饭吃。 总之来说,这小哥俩,是被自己的两个亲叔叔,换了马肉吃了。 这种行为,和把小哥俩卖掉没什么两样。 但眼前的三个被告,压根就不是当初拿马肉换走小哥俩的那些人,而是他们的同伴,这次去陈家,是帮小哥俩收拾家里屋子的。 陈东儿话音刚落,陈柱儿接著又道:“启稟大老爷,我家两个叔叔,败光了我祖父留给他俩的家產,从此赖在我家不走,我爹宅心仁厚,对此毫无怨言,直到这次韃子侵占丰泽城,遭难后的我家,吃粮更是紧张,为了给大家省出一口吃的,爹却被被活活饿死……” 此言一出,满堂譁然。 就连堂案后面坐著的叶十三,面颊一阵急抖,一旁站著的何秀儿,也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军中都知道东儿和柱儿的来歷,但不知道他一家人的具体遭遇。 哥哥为了省粮食照顾两个不成器的弟弟,没想到哥哥被饿死后,嫂子也遇难,可这两个弟弟,不但没有照顾好已经失去了爹娘的两个侄儿,反而想著拿两个侄儿换些银子。 如此无耻的行径,让大堂门口围观著的百姓们,彻底愤怒了。 “畜生,简直丧尽天良,和那些韃子有何两样?” “陈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两个不爭气的东西?” “看看,这就是猪狗不如的货,连亲侄子都想卖掉!” “呸!不要脸,不知感恩,还要倒打一耙,应该严惩不贷!” “……” 大堂门口,围观的百姓们,对陈家老哥俩,那可是骂不绝口。 被一顿板子打了个半死的陈家老哥俩,此时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啪!” 叶十三一拍惊堂木,高声又道:“原告陈满仓、陈满囤,你二人指证,堂上刘三蛋三人,是否为当初拐走你家两个侄儿之人?” 当然不是。 刘三蛋出城,那是后来几天的事了,怎么会是刘三蛋呢? 陈家老哥俩,回城后看到小哥俩和另外三个陌生人在一起,而那三人,又不是当初拿马肉换走小哥俩的四人,但小哥俩又和他们在一起,不肯重新跟著他老哥俩,这才心里起了歹意,击鼓告状编造罪状。 “好好与本老爷说来!” 堂案后面坐著的叶十三,又是暴吼一声。 此时,就是再鬼迷心窍,陈家老哥俩再也不敢撒谎半句。 地上趴著的陈满仓,缓缓抬起头来,虚弱说道:“当初,是草民眼,认错人了。” “那你呢?” 叶十点目光冷冷,视线转移到陈满囤身上。 迎著叶十三刀子一样的目光,陈满囤也是吃力地抬著头,颤声答道:“草民饿昏了头,是认错了人……” 这话听著没问题,但仔细一想,不对啊! 就是说认错了人,但还是表示小哥俩当初是被人拐走。 认错的人,可以当庭释放,那么当初拐走小哥俩的那四人,是否还要缉拿归案? 拐带人口贩卖,在任何朝代,那都是犯罪,要被下大狱的。 要是由此背上人命,还得被砍头才是。 叶十三不傻,这老哥俩,还是留了一手,以此来表示自己並非捏造事实诬告他人。 只是被饿昏了头,饿了眼,认错了人而已。 这两个混跡赌场的老油子,还他娘的真是心机不少,都这个时候了,还要设法洗脱诬告他人的罪责。 这霸占家產不成,就心生毒计,计谋露馅之后,又避重就轻为自己洗脱。 鸟人! 老子岂是你们这些草包能糊弄的? 堂堂镇首周敬堂如何? 不比你们这些草包能耐小吧! 还不是被老子几次三番地搞了他不少的银子。 你们跟他比,算个毬。 还有元蒙可汗忽烈儿,那是何等人物? 忽烈儿雄霸元蒙多年,手握千军万马,不照样被老子夺了城池,而且还被砍了脑袋。 就你这等人渣,还给老子我耍心眼子子? 呸! 不让你这俩鸟人吃些苦头,还不知道马王爷长著几只眼睛? “啪!” 叶十三肚里暗骂一阵,一拍惊堂木,厉声斥道:“本老爷最后再问你哥俩一次,当初在城外,陈东儿和陈柱儿,是被你二人换了马肉吃?还是被人言巧语拐骗带走?” 这一声质问,陈家的老哥俩,情知已经无法抵赖,要是再行狡辩,小哥俩会继续站出来揭露他二人的谎言了。 “大老爷啊!草民知罪……” “青天大老爷开恩啊!草民是一时糊涂,愧对当初施捨马肉给草民的好心人啊……” 第405章 这些人,真该千刀万剐 一场官司,就此了解。 当陈家老哥俩,被叶十三当堂判罚苦役,发配修缮城墙和城內外的道路时,堂外百姓无不欢呼。 “这位军爷,可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狗日的张伯义,可真他娘的一点都不义,韃子兵打来的时候,居然带著家小和兵马跑了。” “你还等张伯义为城中的百姓抗敌?他连自己的大老婆都顾不上管了,丟下还在城外去烧香拜佛的大老婆,自己个跑了个没影。” “要是县太爷都像这位军爷一样,丰泽城的老百姓就有救了!” “身为地方父母官,张伯义真不是个东西。” “听说他的大老婆,被狗韃子哲別抓了去,和几个女人一起侍奉……” “作孽啊!张伯义的原配夫人,年纪应该过了五十,如何侍奉得了虎狼一般的韃子……” “老哥,你可小声点,当今世道,官官相护……” 堂外百姓纷纷议论不休,张口就骂丰泽城县令张伯义不是个东西。 张伯义? 地方父母官? 大老婆,原配夫人? 听著堂外百姓的议论,原本退堂后要回屋的叶十三,脑海里突然被这三个问题又给拖住。 “刘三蛋,你去打听一下,这个张伯义到底是怎么回事?” 贏了官司,被当场“释放”的刘三蛋,面上一阵激动,拱手道:“王爷,小的这就去打听。” 临出后衙的时候,刘三蛋狠瞪陈七斤一眼,呲牙道:“小子,你给老子等著。” 心头一凛的陈七斤,訕笑著说道:“如何就那么大的火气?这一切,还不是王爷的安排。” 紧跟其后的何秀儿眉头一皱,道:“行了,你俩没完了?眼下百废待兴,朝廷至今还未音信给边军,王爷心头烦著呢,遇到这么一个乐子开心一下,你俩还觉得自己吃亏了不是?” “何姑娘言重了,咱不是嚇唬嚇唬这怂货么!” 刘三蛋眯著一双小眼睛,直衝何秀儿笑个不停。 何秀儿白了刘三蛋一眼,不再理会,向东儿和柱儿招招手,快步就去撵回了后院的叶十三。 叶十三回到屋內,把整理出来的一摞文书,一一摊在桌上,仔细地翻阅起来…… 直到傍晚,派出去的人这才陆续回来,一个个站在叶十三面前准备稟报结果。 晚饭已经上桌,要比行军时的伙食,做法可是精细多了。 城內一家关了张的厨子,带著一个徒弟,主动来县衙找差事干。 那些原本被大伙都吃腻了的马肉,居然被做出了不少的样。 要不是提前知道是用马肉做的,大家还真分辨不出来是何肉类? 望著桌上丰盛的饭菜,叶十三目光看向何秀儿,道:“今日破裂,准许大家饮酒,本王也要喝。” 一听有酒喝,在场的將领们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看来这县衙,还藏了不少的酒? 就在这时候,东儿和柱儿,各抱著一坛酒进来放在桌上。 后面进屋的三个亲卫,两只胳膊弯里,也是各抱著两坛。 如此一来,足有六坛酒可喝。 大小將领十几人,分两个圆桌坐了,只有叶十三独自占了一张方桌。 陈家小哥俩,一人添茶,一人倒酒,在桌边就像游鱼一样利索。 每个桌上,一大盆干辣椒炒马肉,一大盆酸菜烩马肚肠,一大盆米粒掺著豆料的乾饭,外加一箩筐杂粮面的餑餑。 酒楼厨子的手艺不赖,闻著味儿,眾將领就来了胃口。 袁彪举起酒碗,向叶十三说道:“王爷,末將敬您一杯。” 草! 这一碗,得分多少杯啊? 既然想喝,那就喝个痛快,不必再扭扭捏捏。 想到这里,叶十三单手端起碗来,缓缓说道:“今日本王也破例一次,饮酒三杯。” 才三杯啊? 眾將领心头一凛,只好一起站立,各自端起酒碗,同声向叶十三说道:“末將等,敬王爷。” 一连三碗酒下肚,叶十三的肚里,霎时就像火烧了起来。 在前世的现代,那处隱秘之地修习刀法和心法的时候,就是不能喝酒,世外高人们的清修之地,是严禁饮酒的,所以叶十三唯独没练出来酒量。 说是隱秘宗门,其实就是坐落在一处风景区后山的书画院。那院子常年不接待访客,但里面的几位老古董,可是能耐不小,叶十三也是由於一些特殊关係,才进入那个渠道学习了一段时间。 那些学习內容,在前世的现代看来,就是一些极其荒谬的东西,就是说出去,也只能遭人笑话。 用前世现代学来的心法,疗这具身体曾经受过的创伤,助他身强体健打造筋骨。 “王爷,您得吃点东西!” 在一旁候著的何秀儿,发觉叶十三已经醉了,但满桌的菜,却是还没动筷子。 眾將领们兴高采烈,完全浸沉在打贏了胜仗的喜悦中,只有叶十三却是一肚子的心事。 镇北王带来的那句话,让他一直忧心忡忡。 何秀儿看出了叶十三的心事,忐忑不安地又道:“您要是累了,小的扶您休息?” “有一点累!” 三碗酒下肚,头昏脑涨的叶十三,伸出一只手让何秀儿扶著,就离开了聚餐的屋子。 刚躺下,吴六子就来了。 “王爷,丰泽城的富户余员外,在他家的祖宗祠堂,有一处面积不小的地库,里面藏了不少的粮食。” 站在炕沿前的吴六子,给刚被何秀儿扶得躺下的叶十三,稟报了这么一条炸裂的消息。 看来,余员外主动交给韃子的,那只是明面上的一处粮行而已。 “还有!” 吴六子压低了声音,道:“余员外有个肤白貌美的小女儿,十四五岁,韃子占领了丰泽城后,被哲別强占了去。” “哦!” 叶十三示意吴六子继续说下去。 吴六子又道:“我们发现的那四具女尸里面,年纪最小的那个,应该就是余家姑娘了。” “还有年纪最大的那位,末將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丰泽城县令张伯义的原配夫人,韃子来的时候,张伯义的原配夫人去城外一家庙里烧香,错过了逃跑的时辰,韃子入城后,被哲別发现,这老妇人也没逃过哲別的凌辱。” “至於另外两个年纪不到三十的女尸,末將推测,她们应该是这丰泽城青楼的头牌和楼,韃子兵进城,当然是不会放过这等美色了。” “知道了!” 叶十三点点头,但没表示出有多惊讶。 倒是何秀儿一脸的吃惊,想起那些女人死前的惨状,急道:“这余家,也太不是东西了,连自己的女儿的保护不了,还卖主求荣苟且偷生。县令张伯义更是混蛋,丟下百姓不说,还將自己的原配夫人,也扔给韃子不管。这些人,真该千刀万剐。”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摇头道:“本王头昏得厉害,这些事,明日再说。” 第406章 钦差大人 “王爷,快醒醒!” 一阵急促的摇晃加叫喊,把叶十三从睡梦中唤醒。 “天亮了?” 叶十三睡眼惺忪,张口就是一问。 站在炕沿前的何秀儿,一脸焦急地又道:“都快午时了,城外来了一支兵马,大概有千人之多,看情形,应该是朝廷派人来了?” 朝廷? 终於派人来了? 叶十三没等何秀儿服侍,自己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洗漱完了后,让何秀儿召集部將,准备去城外迎接朝廷来人。 “王爷,你不吃些饭食?” 错过了早饭,又错过了午饭,而且昨晚没吃一口饭菜的叶十三,此时还空著肚子。 “不了!” 叶十三摆摆手,又吩咐道:“让厨房准备饭食,酒是已经没了,但远道而来的钦差,不能不吃饭啊!到时候,本王陪他们一起用饭就行。” 何秀儿也是第一次见叶十三对朝廷来人如此重视。 以往,叶十三从不把朝廷的人当回事,反正怠慢是谈不上,但也不是很热情,完全是一副顺其自然,不冷不热的態度。 而今,叶十三似乎对来自朝廷的信息,表现得是望眼欲穿的地步,这一点,不禁让何秀儿感觉到此事何其重要。 不大时候,亲卫,大小將领,齐齐在县衙门口整装待发。 叶十三更是容光焕发,一身革甲之下,那把残刀高悬在腰间。 五百血卫军长枪手,更是威风凛凛,高举各色旗子,组成了一支孔武有力的仪仗。 此时的东城门外面,一队人马也是彩旗飘飘,马上之人立在城外翘首期盼。 就在城外的队伍,等得口乾舌燥的时候,一队人马步履整齐,昂首挺胸出城而来。 待叶十三走出城外时,对面的队伍中一匹健马疾驰而至。 在离叶十三一丈距离时,突然勒停马头,飞身下马后跪地稟道:“末將马啸,见过一字並肩王!” 老熟人了! 前些日子在大营晤过面的,不陌生,算是熟人。 “马副尉请起!” 叶十三伸出双臂,凌空虚抬一下,又道:“一路辛苦了。” “稟王爷,镇北王他老人家来了。” 马啸起身的同时,低声又是一句。 镇北王? 吕南庭亲自到了? 对於这个传说中的人物,也算是叶十三的前辈亲自来了,对此,叶十三多少还是有些意外。 儘管他心里早有了准备,但还是不免一阵激动。 他接了吕南庭一手打造的边军,將边军又打造得如此强悍,眼下战无不胜的战斗力,这又是他这个新一代边军统帅的风采和功绩。 一听镇北王亲自来了,叶十三“哦”了一声,大步流星就迎了上去。 马啸紧跟其后,落后叶十三半步,一起走向前面等待著的钦差队伍。 “中见红面长须者,就是老王爷!” 临近钦差队伍,马啸急忙提醒一句。 叶十三加快步履,紧赶几步上前,衝著前排队伍中长须飘飘的吕南庭,拱手又是一礼:“老王爷安好!” 此言一出,吕南庭即刻翻身下马,知道来者是谁了? “吕南庭参见一字並肩王!” 虽是王爷,但这些被封王的异姓王爷中,当然要数一字並肩王的地位高了。 一字並肩,当然是指和当今的皇帝並肩。 这个分量,作为老前辈吕南庭,还是拎得清的。 “老王爷不可!” 叶十三眼疾手快,不像见马啸时那样双手虚抬一下,而是两只手,直接托住了吕南庭的两只胳膊肘,才没让吕南庭跪拜下去。 再是镇北王,又是边军曾经的功勋人物,但见了一字並肩王,那还得行跪礼。 吕南庭跪礼被阻,不禁目眶一红,急忙向叶十三说道:“快来见过钦差大人!” 钦差大人? 难道,作为镇北王的吕南庭,居然不是钦差? 叶十三顺著吕南庭所指,目光投向马背上一个白面无须,一身县令官袍,年纪不到六旬的男子。 再是被封的一字並肩王,见了钦差,那也得行礼。 叶十三面上一紧,正步上前,单膝跪地,拱手道:“大夏北漠,戍边北防军统帅叶十三,见过钦差大人!” 马上之人,目光一瞥叶十三,傲慢说道:“叶统帅辛苦了,前边带路吧!” 此言一出,低著头的叶十三,顿时面颊一抖。 一字並肩王向钦差行礼,那是敬大夏皇帝,剥去钦差身份外,这些人还得向叶十三行礼。 此人傲慢无礼,居然连一句好听的客套话都没有。 算了,人家可是钦差,就是镇北王吕南庭,也对此人礼貌有加,甘做陪衬而已。 “钦差大人请!” 叶十三再是心头不快,但还是往一侧一让,跟上来的眾將领们,也纷纷跪地,齐声高呼:“末將等,恭迎钦差大人,恭迎镇北王蒞临丰泽城。” “都起来吧!” 马背上的钦差,不耐烦地扬扬手,语气冷冷地说道:“磨磨蹭蹭,还不让开,本钦差可都等了半天了。” “恭迎钦差大人入城!” 袁彪扯起狼嚎一样的嗓子,大吼一声后,五百血卫军齐齐分开,立在城外两侧,把钦差带的兵马让在路中间。 “哼!” 钦差鼻孔冷哼一声,连马都没下,一拽韁绳,策马就向城內一路小跑。 望著钦差和隨从的背影,一路走著的吕南庭,不由得眉头一皱。 “老王爷安好!” 袁彪紧跟了上来,在吕南庭身侧拱手一礼。 吕南庭转过头来,极力地从记忆中搜索著对袁彪的记忆。 “你,是袁……” 吕南庭还是一阵卡壳,只叫出了袁彪的姓氏。 袁彪憨憨一笑,又道:“回老王爷话,小的步弓手袁彪。” “哈哈哈……” 吕南庭一捋胸前长须,大笑一声,然后感慨道:“昔日鼻涕虫,如今也是狠角色,好,好,好!” “老王爷过奖了!” 受到吕南庭夸讚的袁彪,躬身一礼,又道:“还不是老王爷和岳统帅调教的好,小的又受叶统帅器重,眼下带领血卫军隨叶统帅亲征。” 见袁彪如此出色,一脸欣慰的吕南庭,不禁向钦差大人的背影,投去表情复杂的一瞥。 不大时候,县衙到了。 从街区到衙门两侧,全副武装的血卫军,拿出了最有精气神的派头,齐齐立在两旁恭迎钦差大人的到来。 不料,一到衙门口,还没等叶十三客套,跟在钦差大人身后,身穿缎面袍的一个中年男人,扬手向后面喊道:“到家了,把大人的东西都搬进去。” 话音一落,队伍中间驶出成十辆马车,排著队就来到衙门口。 叶十三望著成十辆马车上,鼓鼓囊囊的包裹,还有大大小小不少的箱子,更有从带篷子的马车上,下来的一群红柳绿的妇孺们时,一头雾水地看向吕南庭。 阵势不小的钦差队伍,一溜马车上装载的,却是私人物品,而非是给作战边军的犒赏之物。 吕南庭此时一言不发,目光平静如水,仿佛眼前的景象於自己无关。 这时候,那个管家模样的男子,扯著嗓子又喊道:“都小心点,別把大人的东西都给磕破坏了,一应物品,全都抬进去归原处摆放整齐了!” 归原处摆放整齐了? 这是钦差? 还是衣锦还乡的员外老財? “且慢!” 叶十三面颊一抽,缓缓上前几步,目光冷冷看向管家模样的男子,道:“钦差大人蒞临丰泽城,你居然让这些人先行进入县衙,这成何体统?” “哼!” 管家模样的男子,根本不尿叶十三这一壶,口气极其傲慢地说道:“你可搞清楚了,钦差大人的家眷,一路鞍马劳顿,先进入县衙休息这有何不可?再说,这丰泽县本来就是张大人管辖,你再是边军统帅,但也要分清主次,难道还要鳩占鹊巢不成?” 张大人? 张伯义? 去你娘的,老子鳩占鹊巢了? 一听这话,叶十三顿时炸毛,这帮杂碎,原来是爭抢战果来了? 第407章 听旨前,先杀人 原来是这狗东西? 叶十三眼里一道寒芒闪过,心头更是杀机爆棚。 此时,钦差大人一脸傲气,一抬脚就跨向大堂台阶。 “站住!” 一声暴吼,犹如惊雷炸响。 叶十三背起双手,缓缓踏上大堂门口的台阶,挡在钦差面前,转过身来冷声问道:“你,就是这丰泽城县县令张伯义?” “大胆!” 方才被叶十三责问过的男子,小跑过来冷眼看向叶十三,怒道:“钦差大人的名讳,岂是你这等奴籍喊叫的?” 这鸟人! 还真是张伯义。 懂了,老子全都懂了。 韃子兵打来的时候,闻到风声弃城而逃的张伯义,在大战告捷,丰泽城再无危险的情况下,这鸟人居然以钦差大人的身份,重新来坐镇丰泽城,目的就是要挤走他这个代管者。 如此一来,边军只有撤出丰泽城,把管理权限交给地方衙门。这一手,就是要让他叶十三带著边军回北漠边城呆著。 面对管家的这一声斥责,叶十三嘴角一拧,呲牙说道:“钦差不钦差,这事先放一放,身为地方官,外敌来侵之时,弃大夏疆域而不顾,弃辖下百姓安危而不闻,眼下战事结束,国土无虞,竟有这种毫无廉耻的厚顏之徒重返庙堂,你有何脸面再见这丰泽城的男女老少?有何资格再以百姓父母自居?” 叶十三字字珠璣,句句在理,驳得准备踏入衙门大堂的张伯义,白胖的脸上顿时汗如雨下。 “放肆!” 张伯义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可那个管家,蹦跳起来指著叶十三的鼻子又道:“钦差大人身负皇命,前来传达皇上圣旨,你身为边军,哪有资格管辖地方事务?” 此时的吕南庭,目光冷冷,站在一旁一言未发,但也没有规劝叶十三不要衝动。 管家的一声吼,队伍中呼啦啦就涌出百十个卒来,瞬间就把叶十三围在中间。 好啊! 这是准备给老子来硬的了? 叶十三嘴角扬起一丝轻蔑的笑意,目光看向带兵之人,淡淡说道:“白耀,你这是来向本王復命的吗?” 前段时间,被叶十三差遣到周边各县,前去归拢地方溃兵的白曜,神情顿时一阵尷尬,訕笑道:“启稟叶统帅,末將已经被钦差张大人,命为地方驻军兵马都尉,主管丰泽县辖下一应防务,末將职务在身,还请叶统帅见谅!” 草! 这个见利忘义的鸟人,归拢了不到二百乌合之眾,这就投靠张伯义了? 叶十三心里更是清楚,能將张伯义这种临阵脱逃的败类,反而重新启用,並且以钦差的身份来见他这个边军统帅,这后面,绝对是有人刻意针对他,才来了这么一手。 不过,这背后之人,还派了镇北王吕南庭一起前来,更是让他这个一字並肩王投鼠忌器,从而不便耍蛮横性子。 张伯义轻蔑地瞥了叶十三一眼,转身又往衙门大堂走去。 “来人!” 叶十三目光冷冷,厉声吼道:“將临阵脱逃,玩忽职守之人张伯义拿下!” 话音一落,两名亲卫扑上前来,一左一右就摁住了张伯义的两条膀子。 “仓啷啷”一声响,其他亲卫,已经战刀在手,齐齐指向白耀和他带著的那些兵卒。 这一下子,张伯义的管家,可是怕了,脸上青红不定地站在一旁,不敢再言语半句。 可白耀就不同了,毕竟也是军伍出身,虽然惧怕韃子,但把大夏的兵將那可是没当回事,面上肌肉猛抖几下,衝著身后的百十个兵卒吼道:“你们都听好了,谁敢对钦差大人兵刀上身,一概谋反论处,杀无赦!” 自以为有著尚方宝剑,护送钦差大人再次露面的白耀,还真高估了叶十三的自律性。 “好!” 叶十三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面对白耀和他的百十名兵卒,叶十三又道:“本王让你归拢溃兵,你却助紂为虐,那好,本王就让你看看,这人头是如落地的?” 说完,叶十三面色一冷,道:“陈七斤听令,给老子杀!” 这可不得了,这百十人,只是白耀新编的卫兵,另外那一千余兵马,还在街口排著队呢。 一个“杀”字出口,就连吕南庭也是面上一紧。 陈七斤们更不用说了,包括何秀儿,手中战刀划出道道寒光,衝进那百十名兵卒伙里,不由分说就是一通砍杀。 “你敢……” 大惊之下,白耀拔出佩刀,正欲冲向叶十三的时候,刘三蛋就像鬼魅一样出现在白耀身后,手中的凌空划出一道弧线,白耀握著佩刀的那只手,连同手中的刀一起掉落在地。 “啊……我的手……” 忽然觉得胳膊一轻的白耀,侧目一瞅,即刻就被嚇得大叫起来。 他惊恐地看到,自己的右手,还握著那把刀,已经在地上扔著,而他的断腕之处,一股血箭,就直喷台阶前张伯义是脸上。 亲卫们一声不吭,只顾砍杀,那百十个兵卒们的惨叫声,就连身经百战的吕南庭,都不禁心里一抽。叶十三的狠辣,他已领略。 一眨眼的功夫,百十名兵卒,被不足二十人的亲卫,砍杀鎝一个不剩。 望著衙门口血泊中横七竖八的兵卒尸体,挥舞著一只断臂蹦跳不已的白耀,一阵颤慄就昏死过去。 此时的张伯义,已经是魂飞魄散,那些喷溅在他脸上的血珠,就像开了一脸的梅。他万没想到,叶十三会当著镇北王的面,毫不顾及他这个钦差的身份,居然大肆杀人。 奇怪的是,那些被白耀从虎头关带著运送过粮草军资的溃兵们,却是列队在街口,並没有参与进来。 他们,是和白耀一样,是北防军骑兵的两个百夫长,从榆树郡一带归拢在一起的,只是白耀军职较高,故而让白耀带领而已。 叶十三目光冷冷,缓缓望向早已颤抖个不停的张伯义,道:“你不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吗?该你宣读圣上的皇命了!” 此言一出,魂飞魄散的张伯义,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颤声道:“下,下官遵命!” 草! 不是钦差大人吗? 这就在老子面前,又成“下官”了? 叶十三轻蔑地一瞥张伯义,然后跪了下来,准备听他宣读圣旨。 第408章 边军落泪 叶十三的这一跪,就洗清了他抗旨不遵的嫌疑。 吕南庭微微頷首,跟在叶十三身后,一撩战甲下摆,也跟著跪了下来。 叶十三的这一跪,让张伯义暗暗鬆了一口气。原来,这个狗屁不是的一字並肩王,无非是在本钦差面前摆个谱,耍一耍边军统帅的威风而已。 这不,圣旨到了,他还不是乖乖地在本钦差面前跪了。 边军再是厉害,量他叶十三也不敢抗旨。 稳稳神后,张伯义一甩胳膊,推开了刚才摁住他臂膀的两个亲卫,然后把胸膛一挺,从怀中急忙拿出圣旨,眼里闪过一丝得意,高声宣读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詔曰: 吾朝疆土,素遭韃子侵扰,京都之围,乃我朝之大难。然今有边城北防军统帅、一字並肩王叶十三,率麾下一万將士,奋勇抗敌,以非凡之勇略,解我大夏京都之围,其功甚伟,实乃我朝之栋樑。 此役之中,叶十三领身先士卒,不畏韃子之凶焰,临危不惧,指挥若定。其麾下將士亦皆英勇无畏,同仇敌愾,与韃子展开殊死搏斗,终获大捷。此乃我朝之荣耀,亦为大夏將士之楷模。 念其功高,特赐黄金两千两,锦缎百匹,以示嘉奖。废黜叶氏奴籍之名,以彰其功。望其能继续保持英勇之態,为我朝之安寧,继续固守北漠边城,保我大夏疆土完整。 其余参与此战之將士,亦皆有功,皆赐银百两,以慰其心。望其能牢记此役之勇,为我朝之兴盛,不懈努力。 钦此。” 赐金两千两? 废黜叶氏奴籍之名? 老子都打到望京河了,却没提让老子进京面圣受此嘉奖? 这道圣旨,是让老子原路返回,去守著北漠边城那个苦寒之地。 怪不得,一个县令,也没把老子这个一字並肩王放在眼里。 “谢圣上隆恩!” 叶十三几乎是咬著牙,向张伯义敷衍了一句。 张伯义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上前一步,双手把圣旨塞进叶十三举过头顶的手中。 “恭喜叶统帅,贺喜叶统帅,下官这就吩咐下去,为叶统帅设宴请功,也为叶统帅凯旋边城送行。”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送行? 去你娘的,这就要赶老子走了? 叶十三面色一沉,把圣旨往怀里一揣,然后站了起来。 “说完了?” 迎著张伯义忐忑不安的目光,叶十三冷冷就是一句。 这一句,让吕南庭心头重重一震。 张伯义是完成了钦差的使命,但叶十三在边城的时候,曾有两次杀了传旨太监的前科,再怎么说,张伯义也是朝廷命官,毕竟和宫里那些太监不同。 想到此处,吕南庭心头又是一震,急忙说道:“还请一字並肩王三思啊!张伯义那可是朝廷命官,边军无权插手地方事务。” 害怕叶十三闯下大祸的吕南庭,情急之下就是一句提醒。 面对吕南庭的好意,叶十三面无表情,缓缓说道:“我边军还真无权干涉地方事务,但不等於这丰泽城的百姓,他们就没有权力?依本王看,还是將这张伯义,交给丰泽城內倖存的老百姓吧!” 此言一出,方才摁住张伯义臂膀的两个亲卫,立刻又上前去,就將张伯义推到大街上喊道:“丰泽城的乡亲们,快来迎接你们的父母官,张伯义大人回来嘍!” 这一声喊,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陈家小哥俩,一人拿著一只破鞋,直接就砸在张伯义的脑门上。 紧接著,张伯义的后背上,又挨了另外一人抡过来的一粪叉。 霎时,蜂拥而至的百姓们,纷纷围了上去,嘴里不断地咒骂著,对著张伯义就是一通拳打脚踢…… 这一慕,直接將吕南庭给看呆了。 他万万没想到,行事狠辣不善绕弯的叶十三,居然还有著如此的狡诈。 “老王爷请!” 叶十三的一声招呼,打断了吕南庭的发呆。 “老朽佩服!” 吕南庭向叶十三拱手一礼,毫不扭捏地进了县衙。 不多时,何秀儿带著东儿和柱儿,拎著茶壶,端著茶碗进来。 待斟上了茶水,叶十三摆摆手,示意何秀儿们退下。 “老王爷!” 叶十三拱起手来,向吕南庭一礼,道:“末將谢过老王爷教诲。” “使不得啊!” 吕南庭见叶十三如此行礼,急道:“老朽痴长你些年岁而已,如此大礼,真是折煞老朽了。” 也许,只有吕南庭这个镇北王,才把叶十三这个一字並肩王当回事。 吕南庭喝了一口茶,这才缓缓说道:“这张伯义的背后,是皇后和太子在作祟,不然,一个弃城而逃的罪官,哪能领了钦差这等皇差?” 这一点,叶十三早都想到了。 沉思片刻,叶十三抬起头来,道:“此事,有没有肃王参与其中?” 吕南庭思忖片刻,摇头道:“应该没有,老朽能够和钦差同来,还是肃王向圣上极力諫言,这才使老朽能够见得你一面。” “哦!” 叶十三一阵迷茫,对此有些不解。 肃王郑岳嵩,向来都是太子和皇后的人,当初陷害叶家与前太子谋反,就是这个郑岳嵩起了大作用。 “还有!” 吕南庭一捋胸前长须,又道:“圣上对作战边军的嘉奖中,原本只有黄金、白银和锦缎,还是肃王力呈你的战绩,奏请圣上废黜叶家的奴籍身份,为此,还遭他昔日的盟友一通反驳,圣上最后决定,同意废黜叶家奴籍身份,恢復士族籍,但不许你进入京都,就地返回边城履行戍边之责。” 这一点,叶十三也想到了。 当初看到钦差带著的兵马时,就没见到有运输粮草的车辆,也就是说,不给他这一万兵马粮草,这一万边军就得回边城去。 就在二人谈话的时候,刘三蛋来稟。 一脸诡异的刘三蛋,站在屋门口稟道:“二位王爷不好了!” “有屁快放!” 叶十三一怔,呲著牙就骂了一句。 刘三蛋依旧那副表情,稟道:“县令张伯义,被城中的老百姓活活给打死了,那个惨样,差点把小的给嚇死。” 这个结果,吕南庭早都想到了。 从叶十三打算把张伯义交给老百姓的时候,他就知道张伯义是活不成了。 义愤填膺的城中百姓,哪能放过这等厚顏无耻之徒? 看到刘三蛋还在门口站著,叶十三面色一冷,摆手道:“还愣著干什么?既然张伯义死了,他那些搜刮百姓得来的钱財,还不分给城里的百姓?” 看到刘三蛋转身要走,叶十三又道:“还有,张伯义是死了,他那些小妾们总不能让饿死,依我看,城中死了老婆的,不妨许配给这些人延续香火,总不能让这些女人,为一个狼心狗肺的死人守寡?” “小的遵命!” 刘三蛋嘴角浮起诡异的一笑,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 “老王爷!” 叶十三收回视线,向吕南庭拱手又道:“还请老王爷恩准,末將想跟老王爷借一个人。” “谁?” 吕南庭一怔,想不出叶十三这是要干什么?要知道,叶十三身边,都是一些狠角色,没必要再和他这个退役了的边军统帅要人。 迎著吕南庭不解的目光,叶十三笑道:“末將想让马啸留下,您看看,这丰泽城乱糟糟的,那些归拢回来的一千多地方兵將,没个人带著,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此言一出,吕南庭自嘆不如,叶十三的这等谋略,他还真比不了。 “好!” 吕南庭激动得鬍鬚直抖,拱手道:“老朽放心不下的,也就是这个马啸了。卢一鸣,还有温苍玉,这次藉机韃子打进来,领了地方筹集的兵马,好歹也算是有个事干,就剩这马啸,老朽实在是不想让他荒废了。” …… 第二天早上,留下马啸的吕南庭,带著几名卫兵准备返回京都。 “末將还得有劳老王爷了!” 说著,叶十三一摆手,身后的袁彪上前,捧著一只芦苇编成的笼子,道:“请老王爷替叶统帅,將元蒙韃子大將军哲別的首级,交给圣上。” 话音一落,马成双手捧著用一卷破布托著的两半截金刀,说道:“这是元蒙可汗忽烈儿,御赐给哲別的金刀,请老王爷將此物,一併交给圣上。” 哲別的脑袋,元蒙可汗的金刀? 这让吕南庭又是大吃一惊。 欣慰地点点头后,吕南庭热泪盈眶,颤声道:“但愿朝廷,但愿圣上,能够善待我边军。为了千里北防线的安寧,我边军流尽了热血,但愿圣上切莫再让我边军流泪。” 吕南庭的这席话,听得叶十三在內的大小將领们,目眶顿时就湿润了起来。 这些皇族们,既要边军像狗一样的忠诚,为大夏的疆土日夜守护。 但对边军,又像防恶狼一样地防著,生怕边军入关,跨过望京河,踏上京畿道。 第409章 任命县丞 送走吕南庭,叶十三一脸悵然。 “王爷!” 袁彪也是一脸不舍,拱手向叶十三说道:“我们也该准备离开了,看来內地无边军的立足之地。” “急什么?” 叶十三一咧嘴,不屑地望了京都方向一眼,道:“老子打下的地盘,想呆几天就几天,只要老子愿意,谁敢驱逐我边军?” “没错!” 一旁马成也是点点头,道:“圣旨上说,是让我边军返回北漠,持续防守边城疆土,又没限制离开內地的时间。” 眾將领也是愤愤不平,满腹怨气发著牢骚,他们千里奔袭,为的就是京都的安危,可朝廷对边军处处限制,让一些家在內地的兵將,都无法休假去见亲人一面。 叶十三却是不以为然,目光一扫眾將领,缓缓说道:“传本王的命令下去,凡是家在这三郡八县的兵將,享受假期一月,届时虎头关报到就可,朝廷不是有嘉奖下来吗,每人无论军职,都有一百两银子可拿,回去也好给家中二老一个交代。” 此言一出,眾將领一片山呼,从虎头关到望京河西岸的三郡八县,至少有六七百人的老家在这片土地上。如此一来,这些兵將就有时间回家探亲。 朝廷为了让这一万北防军离开內地,不惜拿出如此丰厚的嘉奖,目的就是怕这些北防军的兵將心生反叛。 儘管如此,但叶十三的心里,那个结,还是越结越大。 朝廷为了这次嘉奖,看来也是了血本,不但给这一万边军每人一百两银子,而且还给叶十三一人的嘉奖,那可就是两千两黄金。 钱再多,也难消叶十三心里的各种不舒坦。 眼下,边军集荣誉一身,但这三郡八县还是个烂摊子,尤其是丰泽城,更是让叶十三不忍离开。 “边城是要回去,但也不急这一时,那本王就边走边看,韃子兵马的铁蹄,没有踏到的地方是何等样子?” 叶十三打算,並不急著直接拔营开赴虎头关外,而是沿途一路边溜达边行军,顺便整治一下破败不堪的战祸区域。 当然,这丰泽城,就是第一个要被整治的典型了。谁说边军不能插手地方事务? 扯他娘的蛋!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被人揍急了,杀怕了,第一个就是想到让边军来救命。 地方的事,老子还就管定了。 回到城中,叶十三这才准备吃早饭,由於吕南庭急著要回去復命,早饭都没来及吃一口。 “王爷,您饿了吗?” 东儿把一碗稀粥,放在桌上,望著叶十三的脸就是一问。 “当然饿了,我又不是铁打的。” 叶十三大嘴一咧,又接过柱儿递过来的一块杂乱餑餑。 “王爷,您慢点吃,可別给噎著了。” 叶十三打了个冷嗝,急得柱儿赶忙拍打叶十三的后背。 何秀儿又切了一盘酸菜,放在桌上说道:“我军的粮草,勉强还能维持一些时日,可城中的百姓,仅靠我们分给的那些粮食,怕是维持不了多久?” 拿钱买粮? 眼下,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可是粮在哪里? 只能去没被韃子兵洗劫过的那些县了,但如此一来,去这些县偏离主轴线,横向左右几百里的县,自有做粮食买卖的商户去干这些事。眼下,只能把手头的事情办利索就成了。 边军撤离后,朝廷不可能对这些被韃子洗劫过的郡县不管不顾的。 先处理丰泽县的事再说,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 草草吃过早饭,叶十三唤来了吴六子。 “王爷!” 吴六子一脸狡黠,凑上前来说道:“余员外的粮行,方才开门营业了。” 草! 这老东西,还挺心急的。 这韃子刚被剿灭乾净,朝廷也派人来过了,他就以为这丰泽城,又是他余家的钱袋子了? “去,传马啸过来,让本王看看,这地方驻军的都尉,是如何维护地方百姓的利益?” 刚接管了归拢来的一千一百三十名地方溃兵的马啸,就被叶十三的亲卫带到叶十三面前。 “末將参见王爷!” 精神头十足的马啸,一打照面就给叶十三跪了。 “行了!” 叶十三一瞥马啸,缓缓说道:“望京河西的丰泽县,陕寧县,那可是京都外围的一道屏障,如今百废待兴,你身上的担子可不轻啊!” “谢王爷提携,末將必將鞠躬尽瘁,维护好这两县辖区的安寧。” 马啸知道,他今天的这个职位,那可是叶十三给的。在朝廷还没插手之前,这里的一切还是叶十三说了算。 何况,吕南庭回去后,定会向在朝堂上奏请,把叶十三的这些任命给落实下来,户部、吏部也相应录入地方官的一应名册。 虽然他已经不在边军,但和边军的关联,还是尽在不言中。 叶十三摆摆手,淡淡说道:“眼下,城中百姓手里的粮食,也维持不了多少日子,况且城外的流民,也不断流向丰泽城,想必陕寧城內也是如此,听说这丰泽城中的大户余员外,私藏粮食不少,恰巧今天开张营业,这地方治安的事,边军是不便插手,你身为地方驻军的都尉,还得多费心才是。” “王爷放心,末將定不会让王爷失望!” 马啸拱手一礼,鏗鏘作答。 “哎!” 叶十三摆摆手,又道:“边军只是內地的一个过客而已,地方事务,还得主政地方的衙门来料理,本王失望不失望,那不紧要,关键是不能让地方百姓失望。” 这话,马啸岂能不懂? 思忖片刻,马啸拱手又道:“请王爷放心,在末將管辖的地面上,绝不容许坑害百姓的半点事情发生。” 马啸走后,袁彪带著一个四旬男子进来。 “王爷,末將还真找到一个落第的读书人,此人王云鹤,街坊中口碑不错,就是为人太过耿直,曾经担任丰泽县县丞期间,屡遭县令张伯义打压排挤,愤而离职后一直赋閒在家读书画画。” 袁彪一作介绍,来人双膝跪地,拱手拜道:“草民王云鹤,拜见一字並肩王。” “起来吧!” 叶十三摆摆手,目光盯著这个长相普通,面带倔强的四旬男子,淡淡说道:“出任过县丞的人,也不完全是落第学子,算是小有功名的了,能愤而离职,可见风骨不馁啊!” “王爷过奖了!” 王云鹤脸上一阵尷尬,羞愧道:“未能给百姓谋利,赌气与上司,实在是愧对『功名』二字,更不敢说自己是读书人。” “哈哈哈……” 王云鹤的话,叶十三不但没恼,反而仰头大笑不止,“看你脾性,和本王一个尿性,不过,本王当初,那可是什么气都受得,但你记住,百折不挠,总比一折就断要实惠多了,你要的是名,百姓要的是利,而张伯义要的是財,无非就是各取所需罢了。” 一旁的袁彪,没想到叶十三说话如此直接,一句话就把酸腐之流毛病,直接给点了个透。 一个人过分注重名节,其实也並不完全是清廉正直,而是一种偏执。 只是在名节和名利方面,选择了前者而已。这样也好,起码不与百姓爭利,对上不阿諛奉承,对下不搜刮压榨,这就是一个好官。 县丞在京官眼里根本就不是个官,但在地方百姓身上,那就是一层能压死人的天。 除了县令高他一级外,一个县的赋税,田亩,人口,哪一样不从现场的手中过? 第410章 隆裕粮行该倒大霉了 初次见面,印象不错。 “行了!” 叶十三也懒得再客套,直接说道:“好歹你也是参加过会试的举子,更是上了吏部名册的人了,本王让你依旧担任这丰泽县县丞一职,在朝廷没有委派新县令之前,丰泽县辖下一应事务,均由你这个县丞做主,你,有这个胆吗?” “有何不敢?” 此言一出,王云鹤的倔脾气又上来了,“不就是个烂摊子么,草民早都看得堵心,早日让丰泽县的百姓回归往常,也好让草民能咽下一口顺心的糊糊汤。” 草! 这老书呆子,还真是个牛脾气。 要知道,就是镇北王吕南庭,在他这个一字並肩王面前,说话都是客气有加,一个当个过芝麻小吏的举子,可硬气得很。 若是朝中无人,就是地方衙门的一个小吏,也干不了个顺心的。 “好!” 叶十三拧起嘴角一笑,冷声又道:“给你三年时间,丰泽县若要还是萎靡不振毫无生机,也不用朝廷问责,你自己拔根毬毛把自己吊死得了。” 此言一出,就连袁彪这个武將,都吃惊不小。 叶十三出身士族之家,是太师叶鐸之子,从小陪伴太子读书,也算是饱学之士,风雅之流了,但此时说出的话来,粗鲁得让他这等粗人都不禁咋舌。 不料,这个贱骨头王云鹤,还真他娘的喝这一壶。 被激得满脸通红的王云鹤,又往地上一跪,脖子里青筋直起,面颊一抖开口就道:“王爷,丰泽县沃夜百里最適耕种,如今缺的就是人丁,草民想均田下去,让平时无田耕种的人也有个依靠,这肚里有食了,人丁自然就丰盈起来。三年时间够了,眼下就可以组织百姓城外平地整田,只待开春播种就可……” 这还没上位呢? 王云鹤就在叶十三面前滔滔不绝,把自己的治理方案,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好,好,好!” 叶十三一连叫了三个好,然后把东儿和柱儿唤到跟前,又向马啸说道:“本王还有个私事相求,这俩娃儿已失双亲,种地还无法耕作,在衙门谋个端茶倒水跑小腿的活,混一碗饱肚子的糊糊就成。” 这堂堂边军统帅、一字並肩王都开口了,马啸能不答应? “末將遵命!” 马啸拱手又是一礼,道:“一些勤杂活,还真需要人手,王爷您就放心好了,这俩小哥,就交给末將,等混够岁数,入个军伍也不成问题。” 一说入军伍,年纪尚小的柱儿就绷不住了,往前一步,衝著马啸说道:“都尉大人,小的已经学了不少的拳脚,就是刀术,小的也能耍几下的。” “东儿回来,別在都尉大人面前吹牛!” 到底是东儿长了柱儿一岁,懂得礼数。 此言一出,柱儿就急了,忙道:“都尉大人,小的没有矇骗您的意思,王爷身边的那几位大哥,都教过我哥俩拳法和刀术的,不信,小的就给大人练几手看看?”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行了!” 叶十三成功地被一脸痴相的柱儿逗笑,摆手道:“你可知道?这都尉大人,那可是从边军退到地方的,就你那几下三脚猫的功夫,能入都尉大人的法眼?” 一听马啸是出边军出来的,柱儿一下子就蔫吧了,退了回去低头站著不再言语半句。 在他的心里,边军就是天下最厉害的军队,边军的兵卒,都是战无不胜的煞神。 还是东儿机灵,向马啸拱手一礼,道:“多谢都尉大人收留。” 叶十三瞥了一眼小哥俩,又道:“正好,你兄弟二人,一个跟著县丞王云鹤跑小腿,一个给都尉大人打下手,一文一武,刚好。” 既然叶十三已经下了令,马啸目光从陈家小哥俩身上扫过,道:“老大行事稳重,就让跟著县丞大人左右,这老二虎气十足,末將就带著歷练,正好,你拿几两银子,给你一辆马车,去余员外的粮行,给买些粮食回来。” 一听当下就派了差事,柱儿高兴得差点就蹦起来。 “不过!” 马啸板起脸来,正色说道:“出去后,千万不能说是衙门的人,就当你是村里没了爹娘的孤儿得了,別人要问这马车,你就说是借来暂用的是了。” 打发走了柱儿,马啸向叶十三躬身行礼,然后急急退下就去准备。 看到眼前的人都走了,何秀儿一脸著急地说道:“这马都尉也太隨意了吧!让柱儿拿银子一个人去买粮食,这不是找著让人给坑吗?” “呵呵!” 叶十三嘴角一扬,笑道:“这马啸,还真怕卖粮的不坑弱小呢!” 此言一出,何秀儿懂了。 这马啸是诚心的,专门拋出柱儿这么个鱼饵,专等丰泽城的大户余员外上鉤。 看来,这马啸是急著要让叶十三放心。说不准,这里面,绝对是有叶十三的意图,只是让马啸领会到了。 在衙门后院,地方兵卒专门给柱儿挑了一辆拉车的老马,给了几只装米的袋子。 不大时候,“隆裕粮行”四个大字,就出现在赶著马车的柱儿面前。 手里攥著五两银子的柱儿,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 可以说,他现在已经当差了,是给衙门跑腿。 此时,手里藏有一些钱的百姓们,早已在隆裕粮行门口排起了长队。 粮行的伙计们,个个神气十足,抬著大斗小升,出出进进忙个不停。 “都排好了,挤什么挤?” 一名满脸疙瘩的伙计,站著粮行前面的台子上骂骂咧咧,让排队买粮的人不要拥挤。 “你这粮店,方才掛的牌子上一两银子两斗米,这如何一转眼,又变成二两银子一斗米了?” 要知道,在平时,一两银子可买四斗上好的粳米,可眼下,隆裕粮行拿出来的,却是放地窖藏了很久的陈米。 是陈米不说,並且还是陈了的糙米。 就这糙米,刚开门市的时候,掛的牌子可是一两银子两斗,看到排队的人多,又给换成二两银子一斗糙米的价格了。 面对百姓们的质疑,满脸疙瘩的伙计,把头一扬,蛮横说道:“就这价格,爱买不买,兵荒马乱的,有粮吃就不错了,哪来这么多臭毛病?” 是啊! 就算你家里堆著金山,换不成粮食也是枉然。 刚刚饿死人的惨状,在场的人谁没经歷过? 手心里把一些碎银子,攥得汗水津津的百姓们,忍气吞声地又排起了队…… 第411章 买米 百姓们怨声载道,但还是无可奈何地买了米回去。 好不容易,这才轮到柱儿。 要是按方才的米价,柱儿手里的十两银子,只能买五斗米回来。 在家中的时候,这买米糶粮的事,柱儿还真没干过,都是爹娘在操持,既然米是明码標了价的,买就是了。 “这位大哥,给我来点米,帮我装袋子吧!” 柱儿一伸手,就把手里一直攥著的那锭银子,向满脸疙瘩的伙计给递了上去。 “嘿!小东西,你家大人呢?” 看到一个半大小子,一下子拿出十两银子,伙计的眼睛都直了,隨口就是一问。 柱儿把身板拔得直直的,大声大气地说道:“爹妈前些日子饿死了,家里小爷我做主,卖你的米就是,问那么多干嘛?” 蛋毛都没长齐,还小爷? 伙计肚里骂了一句,脸上立即堆著笑向里面喊道:“出来几个,给这位小爷装米嘍!” 这一声喊,从里面跑出来两个伙计,重新拿了一只斗,挤眉弄眼地就忙活起来。 柱子煞有介事地背著两手,看著伙计们在忙碌著量米装袋。 “小爷,米装好了,小的给您装车上哈!” 满脸疙瘩的伙计,笑得就像一只裂嘴石榴,亲自动手,把米袋给扛到马车上放了。 “小爷,您慢走!” 伙计一拍双手,扑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土,客气的又是一句。 “辛苦你了,多谢!” 柱儿一脸满意,拉著马韁,把马车转了个方向,正准备离开隆裕粮行的时候,两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粮行门前。 “且慢!” 一身常服的刘三蛋,眯著一双小眼睛,煞神一样就在粮行门口一站。 “我说伙计,方才你给这位小哥,卖了多少米出去?” 刘三蛋歪著脖子,一看都不是善茬。 外地口音? 一脸疙瘩的伙计,先是一惊,瞬间就把脸一黑,道:“十两银子,五斗米。” 然后,伙计一指身后的牌子,没好气地又道:“这里明明白白写著,二两银子一斗米,你长著一双眼睛,没看到这个啊?” 不料,刘三蛋看都没看写著米价的牌子一眼,冷声又道:“老子是问你,方才,你收了人家十两银子,卖给人家多少斤米?” 多少斤米? 这买米,都是论斗,或者是论升,要是数量巨大,那是论石,谁还论斤两? 伙计心里陡然一惊,显然,这个外地口音的人,是来找茬的。 果然,刘三蛋不等伙计回答,上前一步,一把抓起方才量米的斗,把头转向后面买米的人,提高了声调喊道:“大家给评评理,哄抬米价也就算了,可这斗上还要坑人害人。” 这一嚷嚷,方才已经买了米的人,也转过头来瞅向这边。 这下,伙计急眼了。 恶狠狠盯著刘三蛋,咬著牙说道:“我说过路的,要是肚子饿了,大爷我赏你一个餑餑吃,要是再敢胡言乱语,小心老子打断你的腿。” “不得了啊!隆裕粮行的伙计打人了,他们用黑心斗量米,被识破了还要打人……” 提著斗子的刘三蛋,还没挨打,就杀猪一样地叫我起来。 另外一个同伴,也指著伙计喊道:“没有王法了,如此赚黑心钱,就不怕天打五雷轰?” 此时,粮行的伙计,脸都绿了。 一脸疙瘩的伙计,向另外两个伙计低声说道:“去,把斗子给抢回来,再把这不识相的东西,打断了腿扔东城的城隍庙去。” 此言一出,另外两个伙计一下子就冲了上去,把手里拿著米斗的刘三蛋,霎时就围在中间。 这一围,刘三蛋死死把量米的斗子抱在怀里,左冲右撞地不让两个伙计靠近。 不大时候,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两个伙计和刘三蛋本人,也在衝突中弄得满脸是血。 看到刘三蛋的脸上一片血红的时候,学了几手拳脚的柱儿,哭喊著衝上去对著两个伙计一阵拳打脚踢。 柱儿到底还是个孩子,虽然两个伙计是挨了柱儿的几下拳头,但最终还是他们占了上风。 “让开,谁在这里聚眾闹事?” 一队气势汹汹的官兵,不由分说就把隆裕粮行给包围了起来。 “官爷啊!” 一看到围观的人们纷纷避让开来,满脸是血,怀里还抱著一只量米斗的刘三蛋,乱滚带爬地到了带头的一名武將面前,“打死人了啊,官爷啊,他们不但赚黑心钱,还要打人,这还有王法吗?” 这一阵喊叫,武將的脸就黑了下来,目光一扫两个同样狼狈不堪的伙计,怒声问道:“他说的,可是事实?” “这位差官大人,切莫听这个泼皮无奈在大人面前胡说八道,此人到处流窜,本非我丰泽人氏,只因敲诈我店不成,他这又改污衊了。” 一脸疙瘩的伙计站了出来,极力地向带头的武將解释著。 武將转过头来,厉声又道:“你一个外乡人,如何要找这家粮行的麻烦?” 刘三蛋急了,又叫喊道:“差官大人明鑑啊!小的本是木匠出身,一眼就看到这斗子有鬼。” 木匠出身? 骗鬼去吧!你爹倒是木匠还差不多。 同行的亲卫,差点就笑出声来,心想这刘三蛋也太能编了,就看看他接下来如何编下去。 本来是一起来的搭档,这时候,却站在一旁看起了热闹。 “口说无凭,你红口白牙就说人家的斗子有鬼,那么我就要管管这事了。” 带兵来的武將,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准备將此事过问到底。 此言一出,主事的伙计面颊一阵急抖,赶忙上前几步,凑到官差的耳边低声说道:“差官大人明鑑啊!隆裕粮行,那可是城中大员外余老爷的买卖,在这丰泽城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老字號了,差官大人初来乍到,要不信,可借一步里边说话。” 说著,伙计就把武將往里边让著。 “且慢!” 武將上前一步,扫了粮行门楣上的匾额一眼,回过头来又道:“本差官不管是谁的买卖,若真是有坑人行为,那可要吃官司的了。” “当然,诬告他人,也是要吃官司的。” 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的武將,把视线又转移到刘三蛋脸上。 “你倒是说说,这家粮行是如何坑人的?” 这一问,刘三蛋就来了劲,小眼睛一眨巴,转身就往粮行门口的台子上一站,提高了声调,张口就问道:“你他娘的先別喊冤,老子问你,你这一斗米,是多少斤来著?” 是呀! 这话没错啊! 方才,刘三蛋就问过伙计,收了人家十两银子,卖给人家多少斤米? 这下,刘三蛋直接问的,那可是一斗米多少斤? 伙计面颊一抽,冷声答道:“本店方才给这小爷,卖了五斗米啊,装米的时候,那位小爷可都是亲眼看著的。” “放你娘的臭狗屁!” 刘三蛋並不买帐,举著手中的斗子,又道:“老子没问你卖出去多少斗,而是问你卖给这位小哥多少斤米?” 这一问,伙计的脸又绿了。 武將也似乎听出来些门道,面色一冷,厉声道:“说!” “这位柴火大人!” 伙计就像变戏法一样,立即堆起笑脸,道:“这不都一样吗?客人来小店买米,小的们都是用斗来装的,哪有拿秤一斤一两的去卖?” 是啊! 这话,人傢伙计也没说错呀! 难道,你去买二百斤米,粮行的伙计会一斤一斤地秤二百下? 都是拿斗量的嘛! 第412章 私改官斗,死罪 刘三蛋目光一扫围观的人群,脸上浮起一丝得意。 然后,刘三蛋又把视线,转移到主事的伙计脸上,大声问道:“据我所知,我大夏官斗,一斗为十八斤,一斤为十六两,也可是一斗为十升,这是官制计量,朝廷的工部,製造司对此早有备案。” 话音一落,人群一脸茫然。 这其貌不扬,外乡口音的人,扯朝廷的官製做何用处? 就在围观者们对此一头雾水的时候,刘三蛋目光紧盯著主事伙计的脸,把手中的斗子高高举起,大声问道:“你这斗,能装多少斤米?” 这一问,主事伙计面色顿变。 没等主事伙计回答,刘三蛋把脸转向带兵的將领,高声又道:“敢问这位差官大人,私改官斗,该当何罪?” “那还用说,死罪!” 將领毫不迟疑,应声就是一答。 “好!” 刘三蛋叫了一声好来,继续高举著斗子,目光一扫在场的围观者们,道:“有劳诸位了,谁家有秤?借用一下,当场验验隆裕粮行卖米的这斗子,到底是能装多少斤米来?” 这下,围观者们都明白了过来。 方才买了米,还没离开的人们,也纷纷围了上来,把肩上的米袋往地上一放,就等著看验斗的结果。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就在这时候,一个矮胖的五旬男子,身穿狐皮大麾,身后跟著两个伙计,步履匆匆就赶了过来。 “这位差官,小民余耀祖,是这隆裕粮行的东家,还请差官后院喝茶!” 一打照面,丰泽城內的大户,隆裕粮行的东家余耀祖,躬身拱手,向將领一个大礼。 將领斜瞥一眼余耀祖,撇撇嘴道:“来得正好,免得我派人去拿你问话,既然是东家来了,那就当场验一下你隆裕粮行量米的官斗。” 要知道,凡是开粮行的,所有用斗、升,皆是官制,这也是朝廷户部的规章制度。 绸缎,布料,这些行当,所用市尺,亦是官制之物,且以三尺软物为例,公差不能错出三个毫釐。 就是药房抓药的戥子,那更是严格,以一两为例,公差不落一钱。 一听当场验斗,余耀祖脸上的肥肉陡然一抖,急忙拱手又道:“差官大人明鑑,还请差官大人內屋喝茶等候,验斗的事,小民即刻就安排下人去做。” “不劳你的手了!” 將领面色一冷,丝毫不为余耀祖的话所动,狠瞪余耀祖一眼,冷声又道:“既然当眾验斗,那可是官家的事,哪能容你肆意妄为?” 话音一落,就有围观的百姓,从自己家中拿来桿秤。 而且这秤,还不是一把,是三把度量不同的桿秤。 將领目光一扫眼前的三把桿秤,向围观的百姓说道:“为了公平起见,你们中人,出来几位,拿我的这把刀,先来验验你们的秤。” 一阵推搡之下,马上就站出来三人,拱手向將领一礼,说道:“草民等,愿替大人当眾验秤。” “好!” 將领点点头,解下自己腰间的佩刀,向旁边看热闹的人递了过去。 片刻后,第一把桿秤称配刀的重量,持秤人数著秤桿上的秤钉,道:“大人宝刀,重六斤八两七钱。” “大人的这把刀,分量如上,也是六斤八两七钱。” 第二个持秤人,相继就报出了佩刀的重量。 “此刀分量,和前秤所称,不差分毫,重六斤八两七钱。” 最后一个持秤者,高喊著报出了所称的重量。 三把桿秤,所有称重一致,说明此秤误差不过一钱。 “如此甚好!” 將领把目光,又看向刘三蛋,提高声调说道:“你拿此斗,从隆裕粮行的米仓,装满一斗米出来。” 此言一出,刘三蛋仰著一张满是血污的脸,说道:“小的这就去。” 片刻后,刘三蛋双手抱著装满了米的斗子,然后放在粮行门口正中。 將领走上前,拿起一把秤,將秤砣熟练地掛在绳上,他目光专注地盯著秤桿上的秤星,大声说道:“看好了!”隨著秤砣缓缓移动,终於在一个位置停住。 此时,秤桿不翘不垂,平直无比。 將领再一次,把目光投向眾人,道:“经我復验,此秤无误。” 说完,把秤递向眼前面如死灰的余耀祖,“余掌柜,还是你来復秤,將这斗米给秤个斤数出来。” 此时,余耀祖的一张胖脸,表情就像吃了屎一样难看。 一双抖得厉害的手接过秤桿,上前凑近將领,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大人要是愿意,一切都好商量,小民可以用此秤,来给大人秤银子。” 不料,这將领还真不吃这一套,继续说道:“此斗米,由余东家復第一秤,提出异议者復第二秤,当地百姓选一人出来復第三秤。” 此言一出,余耀祖的脸上,豆粒大的汗珠子,已经簌簌往下掉了。 “称重啊!愣著干什么?” 將领面色一寒,一只手已经按在刀柄上,道:“本都尉的话,你是当耳旁风了不是?” “都尉大人……” 余耀祖这才知道,眼前之人,居然是个都尉。 眾目睽睽之下,余耀祖又是在都尉的逼视下,缓缓把秤勾,勾向斗子两侧拉起来的绳扣上。 乌黑的秤桿一头,在余耀祖小心翼翼地將斗子提离地面的时候,一个劲地向下点头。 要不是余耀祖伸手快,那只秤砣,差点就从秤桿一头滑下来掉在地上。 一点一点,余耀祖绝望地向后挪动著秤砣的细绳,低垂著的秤桿一头,也慢慢地向上升起。 “停!” 待秤桿平齐,也没让向上翘起,就被都尉喊停了。 “一十九斤八两!此斗米毛重一十九斤八两,除掉斗子官制的五斤的皮重,米的净重为一十四斤八两。” 此言一出,围观者譁然一片。 这斗米,居然比官斗少了整整四斤。 “剩下两人,继续復秤,將此斗米的重量,亲手给称出来。” 副尉又是一声,下令刘三蛋和另一个围观的百姓,以此来復称米的重量。 “除去皮重,米净重一十四斤八两。” “我这也是一样,总共重量为一十九斤八两,除去皮重……” 三称復秤,米重一致。 余耀祖脸色有些发白,囁嚅著:“天乾物燥,此米应该失了水分过多,这才……” “哼!” 都尉冷笑一声,“在场诸位都听到了,如今这斗米差了近四斤!要知道,官制的斗子,要是装米的时候摇一摇,这重量会上升半斤到八两,故而定为一十八斤,这也是宽许了公差的,你隆裕粮行,私改官斗坑害百姓,破坏行规缺斤少两不说,还哄抬米价於平常高出四倍有余,这个,你当著丰泽城的父老乡亲,该如何解释?” 围观百姓们顿时炸开了锅,纷纷指责余耀祖。 余耀祖额头冷汗直冒,还想狡辩:“大人,许是这秤有差池,或是米仓的米……” “够了,你当本都尉是傻子不成?你当百姓都是泥巴捏的土鸡瓦狗不成?” 第413章 丰泽城內衙门已经有人公务 丰泽城,这座曾经繁华热闹的城镇,被哲別大军占领后的阴云至今未散。 一队地方驻军杀气腾腾,要对城內大户余耀祖的家,展开一场大规模的查抄行动,目標不仅是余家的巨额家產,还有藏在余家祖宗祠堂地库中的粮食。 余耀祖,在丰泽城是个响噹噹的人物。他的家族数代经营,积累下无数財富。 余家大宅坐落在丰泽城中心,雕樑画栋,气势恢宏,门前的石狮子威风凛凛,也是丰泽城內没被韃子兵破坏,保护完好为数不多的家户之一。 平日里,余耀祖为人高调,行事霸道,仗著家族的势力,在城中没少干欺压百姓的勾当的余家,隨著验斗復秤的一幕结束,意味著气数已经尽了。 “我余家,完了!” 五大绑著的余耀祖,死鱼一样的眼睛瞥了一眼面前的兵卒,这时候他才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被人早已挖好了坑,只等他来跳。 这些兵马,连县令张伯义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张伯义还有著钦差的双重身份。 “你们,无权管辖地方事务,僭越边军防务之职,插手地方政务,这是要和朝廷的法令对著干了?” 情急之下,余耀祖想到了这些兵马的身份,拼著老命就大叫起来。 “哈哈哈……” 带兵的都尉一阵狂笑,盯著余耀祖那张惨白的胖脸,口气轻蔑地说道:“睁大你的狗眼,你可给老子看好了,老子是地方驻军都尉马啸,不是边军的校尉。” 地方驻军? 就这周围的几个郡县,韃子兵杀来的时候,溃败得一塌涂地,甚至还有的地方兵马不战而败,闻得韃子兵到来之时,就已经弃城而逃了。 这边军入城才两天,逃散了的老百姓,也是陆续回城,哪有地方衙门人员的半点影子? 不对,这支兵马,绝对是边军冒充的,丰泽城的县衙,连地方官都跑没了,何来的地方驻军? 马啸的话,並没有让余耀祖清醒,他把最后一线活命的希望,还寄托在朝廷的这些律令上面。 望著给粮行贴封条的兵卒们,余耀祖索性豁了出去,大吼道:“我要去郡府告你们,你们这些边军不顾朝廷禁令,抢劫地方商户,让你们都不了兜著走!” 吃不了兜著走? 余耀祖可是不知道,此时的余家大院, 已经被地方驻军的兵马围得水泄不通。 “前后门都给守住了,不准放走一人。” 带队的百夫长,指挥著兵卒们开始查抄何家的財產。 另一队兵卒,已经奔赴何家的祖宗祠堂。 但在隆裕粮行前的余耀祖,还不死心地怒吼道:“我余家在这丰泽城,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你们怎能如此无礼!就是触犯律法,那也得地方衙门过问,你们这些带兵打仗的边军算得了什么?” “不用郡府审理,有丰泽县就够了!” 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从看热闹的人圈外面传来。 围观的百姓纷纷让出一条道来,把方才发声的人让了进来。 “王大人,救命啊!” 这声音不陌生,余耀祖浑身打了个激灵,眼睛里亮光一闪,转头就向来人哭喊道:“你可是当过县丞的,自是熟知朝廷律令的了,这些边军无法无天,肆意查抄地方商户的財物,王大人你可要替我作证啊!” “呸!” 来人走到余耀祖面前,张口就唾。 盯著被唾了一脸唾沫的余耀祖,来人打开手中的卷宗,高声念道:“丰泽城商户余耀祖,经营粮行短斤少两,坑害地方百姓。肆意哄抬粮价,且又偷逃赋税。私改官斗,破坏大夏法纪。外敌入侵之时,余耀祖认贼作父,奉上粮行、绸缎庄、以资元蒙敌贼。经由丰泽县衙门决断,数罪併罚,判不法之徒余耀祖斩刑,抄没一应非法所得,上交地方衙门,用以賑济劫后余生的受难百姓。” “你,你,你……” 差点背过气去的余耀祖,霎时浑身就剧烈抖动起来,撕心裂肺地又叫喊道:“你一个卸任之人,已是平民百姓一个,如何审判得了我?” “蠢贼,你可听好了!” 来者脖子上青筋暴起,厉声斥道:“而今,我王云鹤还是丰泽县县丞,地方一应事务,本县丞自是有权处置。” “来人,让他画押!” 王云鹤又是一声暴吼,东儿挤出人圈,把一份列著余耀祖罪状的纸,铺开放在地上,从左右押著余耀祖的两个兵卒,硬是把余耀祖给摁得趴了下来。 东儿从怀里拿出一只硃砂印盒,扳著起余耀祖的一根指头,在印盒中蘸了一下,然后把余耀祖蘸著硃砂印油的指头,往那张罪状上狠狠一按。 “斩了!” 看到余耀祖已经按了手印,王云鹤从东儿手中接过那份罪状,当场就下令將余耀祖斩首。 话音一落,余耀祖被从地上拉起,倒拖著就直奔菜市口。 一队兵卒拔出佩刀,隨即就紧跟上去。 这时候,围观的老百姓才清醒过来,丰泽城里,衙门已经开始公务了。 与此同时,高大气派的余家大院,已经是乱成了一团,余耀祖的四个小妾,哭哭啼啼地不肯搬离自己住的屋子,被兵卒们用刀架著脖子,一个个给押了出来在院子里跪著。 就是余家大院的菜窖,里面也是別有洞天。 一道暗门被打开的同时,一股子发霉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成捆的狐皮,成匹的绸缎,成箱的金银,成筐的名贵药材,全部都被兵卒们搬到院子里堆放了。 祖宗祠堂那边,地库的规模更是不小,一座三进出大宅院的祖宗祠堂,整个地下都被挖空了修建成地库。 几乎在祠堂的每个屋子的角落里,都有一处不显眼的通气孔。 如此规模的地库,让搜查的兵將们,也不禁为之咋舌。 “他娘的,这余家,简直就是一窝地老鼠,这么大的院子底下都是空的,那得费多少匠工才能建成?” “再好的地库,存放粮食也会发霉,这味道,都是粮食发霉了的味道。” “看来关內就是適合种粮,一个丰泽县,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一个財主。” “可惜啊!关內土地如此肥沃,如今人口减员耕种不力……” “边军还是厉害,仅凭一万兵马,就將哲別大军杀得鸡犬不剩。” “当初我们要是抵抗,说不定也会大大削减韃子兵的人数,朝廷也不会再让边军入关。” “屁话!我们那些將领,一听韃子兵破了虎头关,一路南下烧杀抢掠,趁早卷著贵重財物都跑了……” “这次,我们这些从各县归拢来的散兵,又被组建城里驻守地方的军队,其实就是边军统帅,布置在关內的一支力量。” “住口,这话要是传出去,不但朝廷会制裁边军,我们这些地方驻军,说不定就会被朝廷就地解散。” “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我们今天的这些,是谁给的就成……” “兵熊熊一个,將熊熊一窝,老子当初要不是上面的將领太怂包,也不至於战败了逃跑……” 兵卒们往外面一袋接一袋地搬运粮食,嘴里不停地议论著当下的局势…… 第414章 余家惊人的財富 余家的財富,真是惊人。 就是给哲別双手奉上的那些除外,光这次查抄了的,堆满了县衙的后院。 粮食更是不用说了,大米和麦子,数量毫不亚於当初被查抄的何家。 叶十的目光,从院子里堆放的抄没財物上扫过,又转移到一摞清单上。 “吩咐下去,所有粮食,按数量分成十份,大军带走两份,地方驻军留一份,给当地百姓按照人口名册留一份,免费分给百姓度日,有这些粮食,起码能熬到朝廷的賑济粮到来,其余的,按平时的价格在粮行出售,隆裕粮行,即刻改成『北漠粮栈』由衙门派人经营。” 回到县衙的刘三蛋,被柱儿端来的洗脸水洗过脸后,柱儿盯著刘三蛋的脸大叫起来:“刘大哥,你的脸,原来没受伤啊?” 当初,看著刘三蛋满脸是血的时候,柱儿这才发疯地衝上去,没命地和两个伙计廝打。 “嘿嘿!” 刘三蛋眯著小眼睛一笑,道:“我是没受半点伤,要是被那两个蠢货都给打伤的话,还有脸呆在王爷身边?还有脸在边军混?” “啊……” 柱儿被刘三蛋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刘三蛋脸上没一点伤,那么这血?就是那两个伙计流出来的了。 刘三蛋弄伤了两个伙计,而把血涂得自己满脸都是,还在马啸和城中百姓们面前惨嚎不已,完全是一副被隆裕粮行的伙计打惨了的样子。 “你真没受伤?” 不可置信的东儿,把刘三蛋从头到脚,又扫视了一遍。 这时候,陈七斤走了过来,呲著牙插嘴说道:“那怂货,要是真能让两个卖粮的伙计给伤的话,別说找人给他做主了,就是自己拔根毬毛上吊都嫌迟了。” “滚你娘的!” 面对陈七斤的插嘴,勃然大怒的刘三蛋又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你这是夸老子呢?还是损老子呢?” “看你这人?” 陈七斤收敛了笑,怒目骂道:“好端端的夸你厉害,倒像是踩你尾巴了一样,吼什么吼?” 此言一出,刘三蛋跳起来就要收拾陈七斤,可陈七斤也不怯,一挽袖子就说道:“老子可不是粮行的伙计,你可得小心了哈!” 还没等两人动手,就被赶了过来的何秀儿骂散。 “都什么时候了,还闹?” 两人一见何秀儿,顿时就蔫吧了。 “王爷找你们呢!” 何秀儿撂下一句,转身就走。 “咳咳!” 陈七斤急了,撵上去就问:“这次查抄那么多银子,不会是要留给城中百姓吧?” 这一问,还真问住了何秀儿。 刘三蛋也凑上前来,小声问道:“余家孝敬哲別的財物,还有哲別一路抢来的那些,眼下都被咱们给缴获了,查抄的这部分,应该也能带走的吧?” 何秀儿回过头来,莞儿一笑说道:“这个,还真是要问王爷的。” 从被剿灭了的哲別大军手中,缴获的那些金银財宝,已经够几辆大车拉的了,这要是再算上何家的这些,边军可真是富的流油。 想想,元蒙可汗,还有那些王爷,都被叶十三抄了府邸。 寧鶻王上赫拉尔也不例外,搜颳了一辈子的財物,这下都归了叶十三。 这要是回去后论功行赏,功不可没的亲卫们,每人可得分上一大笔银子的。 果然,让这俩货给猜到了。 一见了叶十三,就被派了活下来。 叶十三目光一扫陈七斤和刘三蛋,沉声说道:“去,將所有財物,留一半给地方衙门用以賑济百姓。至於金银,留下两成给衙门,用来给百姓修缮房屋和给驻军发餉,其余的打包装箱,尽数带回边城,要是有半点疏漏,本王拿你两个能閒出病来的傢伙是问。” 二人一阵惊喜,同声应道:“请王爷放心,小的一定不辱使命。” “滚下去!” 叶十三手一扬,两人就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当初入关的路上,剿灭搜刮粮草的韃子兵后缴获的那些马车,这下又派上了用场,从虎头关运送粮草弹药到丰泽,又从丰泽拉著金银財宝和粮食回边城。 忙乎了大半天的刘三蛋和陈七斤,这才指挥著骑兵们,给车辆装好要运回去的东西。 三千多骑兵,这下又成了粮草輜重的运输主力。 既然大战告捷,就没有急行军的必要了,之前一日的路程,现在改为三日,沿途可视察地方民情,又可解决一些遇到的问题。 起程时,丰泽城的百姓,齐齐跪在街边,哭天抹泪地挽留边军不要离开。 如此看来,民心所向,已经是有了。 入关以来的这一战,不仅缴获了金银財宝和大批的粮食,又让叶十三在关內百姓的心中,形成了新的气象。 一路上,百姓们听闻是打退元蒙的叶十三的队伍,纷纷就地跪下,目送救命恩人的离开。 望著官道沿途衣衫襤褸,成群结队的百姓们,叶十三不时地让队伍停下,分出一些乾粮和粮食,给重返家园的百姓们。 叶十三看著这些朴实的百姓,心中满是感慨,深知保家卫国的意义所在。 每到一处,他都会下马与百姓交谈,询问他们的所缺,再给他们一些粮食和布料。 北防军打败了入侵內地的元蒙大军的消息,就像一股风一样吹遍了三郡八县。 没有受到哲別兵马烧杀抢掠的一些县,商人们闻风而动,已经准备商队,开始了內地的边城的通商。 大金,巴立,查尔津城,整个寧鶻都被北防军占领的消息,更是让各地的商队振奋不已。 如此一来,他们行商的范围,比以前大了三倍有余,所却的流通货品,更是成倍增长。 商队发財的机会来了,就是望京河东的各郡县,各商號也纷纷把目光投向边城。 没几天,已经有商队上路,通往边城的官道上,已经又出现了驮马和车队的影子。 没急著赶路的叶十三,走一段,歇一会,完全是一副行马赏景的样子。 “王爷!” 何秀儿赶了上来,落后叶十三半个马身,道:“如此下去,到了黄羊峴,也得二十几天时间。” “急什么?” 叶十三嘴角一扬,笑道:“反正又没仗可打,再说我们又不是不从內地撤军,这不是在回边城吗?反正,离过年也不远了,赶年三十到达温泉行宫就行了。” 看来,叶十三是打算在寧鶻过年,反正寧鶻已经被北防军管控,成了北防线上的一处新防线。 第415章 新太子又不爽了 早朝,气氛又一次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文武百官们都低垂著脑袋,无人主动上奏。 整个朝堂之上,居然没一丝战胜哲別大军后的喜悦。 新太子朱桓,面色铁青。 “父皇!” 朱桓目光一扫文武百官,然后向他的父皇朱不治奏道:“边军统帅叶十三,屡次挑衅皇权国威,居然不把钦差张伯义放在眼里。” “哦!” 鑾台的龙椅上,朱不治神情自若,漫不经心地问道:“难道这叶十三居功自傲?” “何止是居功自傲?” 朱桓咬著牙,恶狠狠地又道:“钦差到了地方,就是代表著父皇您的圣意和威严,不料这叶十三,居然连这个帐都不买。” 迎著朱桓几乎要喷火的目光,朱不治缓缓说道:“如今韃子已经被边军剿灭,叶十三重扬我大夏国威,重振我北漠边防军之军威,只要叶十三领了朕的旨意,就不算对钦差不敬了。” “父皇!” 朱桓急了,目光一瞥闭目养神的吕南庭,继而把视线又转移到鑾台之上,道:“叶十三飞扬跋扈,欲对钦差张伯义私动兵刀,身为边军插手地方政务,这是蔑视我大夏法令,目无我祖宗律条,如此囂张气焰,若不革除他的兵权,日后定能酿成祸患。” “太子殿下言重了!” 吕南庭耳根一阵痉挛,缓缓睁开眼睛,向朱桓拱手一礼,淡淡说道:“张伯义是钦差不假,但他还是丰泽城的县令,在哲別大军入关以来,一路烧杀抢掠至丰泽县地界时,闻风丧胆的张伯义,居然不顾自己是一县之主的身份,拋弃身为地方百姓父母的职责,居然带著一群小妾,载著多年搜刮来的財物,丟下需要他阻挡外敌入侵的丰泽城,连夜出逃,躲避战祸,如此玩忽职守,瀆职枉法之徒,身为一字並肩王的边军统帅叶十三,如何敬得张伯义这等官中败类?” 此言一出,满堂譁然。 张伯义再是罪大恶极,那也不是边军所能责罚的,自有三司衙门,自有国家法纪处置,叶十三再是身份显赫,但也不能越过刑部,越过理察院,越过皇权的圣裁,对张伯义进行处置吧? 再说,弃城而逃的地方官,岂止是张伯义一人? 自虎头关以南,望京河以北的三郡八县,几乎有一半的郡县沦陷,有一半的驻军和官员弃城逃走。 难道,叶十三还要逐个追究这些人的瀆职罪行? 骆驼的脖子再长,那也吃不了隔山的草。 叶十三再是能战,那也不能无视大夏律法,任意处置朝廷任命的地方官员。 “圣上明鑑!” 不料,吕南庭的话刚落,肃王郑岳嵩又站了出来,向鑾台上高坐著的朱不治奏道:“边军统帅叶十三,再是不耻丰泽县县令张伯义的溃逃行为,但也没有责罚他。张伯义弃城逃跑,致辖下百姓安危而不顾,丰泽城已经是民怨沸腾。张伯义此次归来,被义愤填膺的城中百姓,在极其愤怒之下围殴致死。” “胡说!” 朱桓愤然转头,怒目瞪向郑岳嵩,慍色斥道:“一派胡言,再是叶十三没有处置张伯义,但身为领著一万兵马的將帅,眼瞅著地方官员被暴民殴打致死,也没有及时平息暴乱,將张伯义及时救出,难道这不是瀆职吗?” “太子殿下错了!” 话音刚落,吕南庭又接著说道:“太子殿下方才言辞凿凿,说要捍卫大夏法律,边军不能干涉地方事务,如此一来,叶十三身为边军统帅,如何插手这等地方事务?再说,张伯义激起滔天民愤,太子殿下这是责怪叶十三没有镇压这些从韃子屠刀下倖存的百姓了?如是那样,我大夏边军,和那些烧杀抢掠的元蒙贼子何异?” “你……” 朱桓面上一红,一时找不出个反驳吕南庭的理由来。 到底还是嫩了点。 镇北王吕南庭,肃王郑岳嵩,这一文一武,浸淫官场宦海多年,岂是一个黄口小儿能够驳倒的? 再说,张伯义造成的恶劣影响,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法不责眾之下,难道叶十三有这责任去和百姓对著干? 民心所向,就是仁政。 “行了!” 生怕朱桓再次出丑,朱不治摆摆手,缓缓说道:“本来朕还要治他张伯义的大罪,既然事態已经如此,这件事就不再议了。” 卸磨杀驴,帝王惯用的手段。 既然已经逼退了叶十三,边军已经撤向边城,朱不治心中的目的,算是已经达到了。 “不过!” 朱不治目光从文武百官的面上一一扫过,缓缓又道:“眼下,犯我大夏疆土的元蒙贼子,已经被我边军尽数诛杀,可遭受涂炭的那些郡县,还需有能力的人出任地方官,诸位可有合適人选?” 如此机会,哪个大臣会轻易放过? 补一名县令的实缺,那可有大把的银子捞的,户部掛著名的举子、进士不少,都在伸长了脖子等空缺。 一时间,朝上眾臣纷纷諫言,向皇帝朱不治极力推荐自己的人。 当然,吕南庭也没閒著,从怀中拿出一份奏摺,道:“启奏圣上,眼下元蒙贼子是被边军斩杀殆尽了,但地方秩序混乱不堪。缺衣少食之下,流民亦会变成流寇,地方百姓的安寧,依然需要放在首位。微臣將手下副尉马啸,留在丰泽城带领一些归拢回来的溃兵,驻扎下来以防匪患祸乱,其他郡县亦是如此,更加急需地方驻军维稳。” 文臣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將自己的人进行地方官的空缺候补。武將亦是如此,只要有战乱发生,就有部下们上位的机会。 朱不治略扫太监递上来的摺子一眼,拿笔御批之后,又向太监说道:“转兵部,由兵部安排实缺,一併交由户部核验。” 如此一来,马啸明正严顺地领了地方都尉职,比卢一鸣和温苍玉还要高出一级。 要知道,这副尉和正职之间,晋升一级得有多难? 一般来说,军中的正职,到了地方就会降一级使用。 而马啸这个副尉,任地方驻军职务,不但没降,反升一级上去直接领了都尉职。 第416章 皇后娘娘这又上火了 退朝后,后宫。 “啪……” 一只精美的瓷碗,被皇后娘娘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皇后娘娘息怒!” 瑟瑟发抖的宫女,顾不得捡拾地上的碎瓷片,赶忙又冲了一碗蜂蜜水。 “皇后娘娘,这润肠之物,非南山的黑蜂酿的蜜不可!” 说著,宫女换了银碗的蜂蜜水,轻轻放在桌上。 不料,皇后站了起来,焦躁不安地在寢殿地上走来走去。 看到皇后娘娘对蜂蜜水如此厌烦,宫女小心翼翼地捡拾著地上到处落下的碎瓷片,轻声又道:“要不,奴婢化一碗羊油,给皇后娘娘您灌灌肠?” “灌肠灌肠,你们这些该死的奴才,就知道灌肠!” 一提灌肠,皇后的脸都绿了,不由得身子一僵,那个滋味可真让她受不了,但拉不出屎来的难受,更让她坐臥不安。 “偌大个太医院,难道那些蠢才们,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皇后慍怒上头,嚇得屏风后面候著的两名太监,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们知道,皇后娘娘是盼著叶十三带的边军把哲別大军给灭了,但叶十三不但灭了哲別的六万兵马,而边军却是没有战损一兵一卒。 这个战果,却让皇后娘娘上火不已。 她的期待结果,就是灭了哲別大军,也伤了边军元气,最好是叶十三战死。 皇后一急就上火,一上火就拉不出屎来,这拉不出屎来,又让皇后著急无比。 但是,最上火,最著急,也是最怕皇后娘娘上火的,还是他们这些太监和宫女们。 每逢这种状態,简直就是太监和宫女们的灾难,侍奉中稍有不慎,就会被活活打死。 所以,一旦皇后娘娘拉不出屎来,太监和宫女们就紧张得吃不下饭。 用银勺掏? 很难掌握力度,稍有不慎刮擦到了周边,少不了就是一顿毒打。 办法目前只有一个,那就是用手去掏。 可这又脏又臭的活儿,谁都不愿意主动去做。 两名太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与抗拒。宫女们也都低垂著头,大气都不敢出。 以往,也掏过几次。 服侍皇后沐浴完毕,让皇后躺下了,然后轻柔皇后的肚子,让肠道之气变得顺畅一些。 若是还不见效,那就轻揉皇后的五穀轮迴之门,使之全身心地放鬆下来,然后太监或者宫女,食指和中指併拢,涂抹上一层羊油做润滑。 这个过程中,太监和宫女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若是稍有不慎使手指见血,或者是皇后娘娘受不了那种撑裂下的巨疼,结果就是有人被拖出去乱棍打死。 但这些太监和宫女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不是太医院的太医们无能,而是那些太医压根就不敢用药。 如是换作常人,三粒巴豆,两片大黄,放一起煮水喝了,別说是便秘拉不出屎,就怕泻得腿软站不起来。 太医们寧可用清热解表的温和药方,来祛除皇后的心火,却不敢用哪怕是带有微毒的泻药。 寢殿內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过了半晌,其中一名年纪稍长的太监咬了咬牙,心一横,从屏风后面闪身出来,缓缓走上前,颤声道:“皇后娘娘,奴……奴才愿为娘娘分忧。”皇后此时,也实在没了其他办法,皱著眉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那太监强忍著內心的不適,低头又道:“还请皇后娘娘移驾浴室,待奴才侍奉皇后娘娘更衣后,再行通畅之法。” 话音一落,身边的宫女们即刻上前,拥簇著皇后娘娘去寢室更衣。另一名小太监,赶忙端了一只火盆放进浴室预热。 老太监也没閒著,反覆查看自己的已经修剪得无法再短的手指甲,不放心地又拿起剪刀颳了一下指甲的边缘,生怕指甲有丝毫的锐刺,刮伤了皇后的肠道。 不一刻,皇后被宫女们扶上一只拆掉了面板的靠背椅,把皇后的两条光腿,由两个宫女从两边高高抬起,老太监二指併拢,涂满了化成水样的羊油,小心翼翼地转动著,缓缓插进皇后紧缩著的五穀轮迴之门。 “娘娘,您忍著点!得放鬆。” 老太监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边转动著手腕,便让一旁的小太监,往他还露在外面的手指上淋羊油…… 等一碗羊油,顺著老太监极力撑开的指头缝灌了个点滴不剩时,老太监这才缓缓地抽出了手指。 “皇后娘娘,您放鬆,放鬆……” 说著话的同时,老太监用眼神示意,放下了羊油碗的小太监,两只手快速地就在皇后娘娘的小腹上,像揉面一样揉动了起来。 “噗突突……” 一阵气体带著水的恶臭,在浴室里散开后,紧接著一股顏色发黑,驴粪蛋似的排泄物,带著不小的压力喷射了一地…… 第417章 睚眥必报的皇后娘娘 牙关紧咬的皇后娘娘,顿时觉得浑身一阵轻鬆。 “这法子,疼是疼了点,但还是挺管用。” 老太监低著头,望著皇后喷了一地的腌臢之物,强压著往上直泛的胃液,恭维著就是一句。 “该死的肃王!” 余怒未消的皇后,长出了一口气后,由宫女擦洗著身子,嘴里继续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这个时候了,还替叶十三说话。” “皇后娘娘息怒!” 一名宫女缓缓抬头,小心翼翼说道:“娘娘这是急火攻心,造成五穀轮迴不畅,要是长期如此,肠毒就会积淀太盛,疏通起来更是费力。” “太医说了,娘娘要饮食清淡,多在室外转悠让肠道得以蠕动,保持心情舒畅,切忌生气劳心。” 道理都懂,可难办到。 肃王在朝堂上与镇北王的不谋而合,让皇后不淡定了,这一急,就上火。 如今叶十三已经带著一万兵马,离开內地撤向边城。但张伯义之死,却没有撼动叶十三的地位,这又让皇后急火攻心。 为了找个及早让叶十三离开內地的理由,皇后这才物色来张伯义这么个玩意儿出任钦差,当太子集团的大臣们,极力推荐地方官张伯义担任钦差后,皇后就大等著张伯义重回丰泽城的县衙,好让叶十三让出丰泽城,从而踏上回边城的路。 谁曾想到,有钦差身份加持的张伯义,居然被丰泽城的老百姓们,给当街活活打死。 这废物,也太窝囊到家了。 太子抓住这一点,在奏请他的父皇按律处置叶十三的时候,镇北王护短,那是说不过去的,但肃王站出来,也是极力为叶十三开脱,这就让人摸不著头脑了。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求见!” 刚被宫女们服侍著穿好了衣裙的皇后,就听到浴室外面廊檐下候著的太监稟报。 “让太子在外面等候!” 皇后厉声一句,然后狠瞪老太监一眼,咬牙道:“弄疼了本宫的事,待会再跟你算。” 此言一出,老太监浑身一抖。 他给皇后扩充五穀轮迴之门的时候,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就是让小太监灌羊油的时候,那也是儘量只是撑开了一条窄缝,没敢给撑圆了的。 就这,皇后娘娘杀猪般地叫喊了半天。 皇后的话,透著冷冷的杀机。 倒不是每次杖毙宫女和太监的原因是弄疼了她,而是借著灌肠带来的痛苦,打死个奴才,来出心中的那口恶气而已。 如今皇后为了边军的事,这才导致上火,若是皇后和太子的目的达不到,这股恶气还得某个倒霉的宫女,或者是太监得用性命来扛著。 老太监目光落在自己的右手上,这一瞅,不由得让他自己心里陡然一惊。 他的手指,粗壮得就像一根根胡萝卜一样,要是两根手指併拢,似有儿臂一般粗细。 这个疏忽,霎时就让老太监出了一身冷汗。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宫里的膳食养人,这中年一过,身体飞速发福,这身体自然就肥胖了起来,手指的粗细,也就发麵一样地膨胀了。 心头一阵恐惧的老太监,不由地把视线,又转移到一旁的一名宫女身上。宫女的手指,纤细修长,只是比筷子粗了一些。 再看另一名宫女,手指也是多肉而粗壮。 此时,皇后整理好仪容,面色阴沉地走出浴室。 望著皇后的背影不见,老太监擦了一把额头的汗,低声向指头纤细的宫女说道:“宝珠,你得练习灌肠了,下次就由你来做,其他人给你打下手。” 老太监的话,让名叫宝珠的宫女一惊,慌忙摆手急道:“使不得啊藺公公,您服侍皇后娘娘多年,对皇后娘娘的脾性了如指掌,奴婢手法生硬,如何伺候得了皇后娘娘灌肠?” 老太监摇摇头,低声又道:“皇后娘娘不高兴,我们几个就得受累,这事你可要拎得清,手法生硬不要紧,先可在如意身上多练,你指头纤细,这样可使皇后娘娘忍耐得持久一些……” 朱桓早已在殿中焦急等待,见皇后出来,赶忙上前请安。 “儿臣,给母后请安!” 朱桓转过身来,向著走出浴室来到客堂的皇后,双膝一曲就跪了下来。 强忍著被灌过肠的不適,皇后抬眼冷冷看他,“这么急著见本宫,所为何事?” 朱桓抬起头来,一脸忧色地说道:“母后,如今张伯义之事闹得朝堂沸沸扬扬,儿臣担心叶十三之事再生变故。” 皇后冷哼一声,“你慌什么!叶十三不过是边城一將,能翻出什么风浪。就是封了他一个王爷,那也只是个虚名而已,只要拿下他的兵权,在本宫这里,什么王都不顶事。” 朱桓却皱眉道:“可肃王这老东西,突然为他开脱,儿臣实在想不明白。” 皇后目光闪烁,思索片刻道:“肃王向来心思深沉,他此举必有目的。你且別急,本宫自会想办法应对。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叶十三继续在这內地逗留太久,要是让他趁机笼络人心,民心所向之下,后果不堪设想。” 朱桓眼露狠光,咬牙说道:“叶十三这狗东西一日不死,儿臣就一日难以入睡。父皇今来龙体日渐康健,儿臣登基怕是遥遥无期,要是父皇龙体持续欠安,儿臣自会被推上监国太子之位行事,可眼下……”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目光一转,道:“你去联络朝中大臣,让他们继续弹劾叶十三,务必给他安上个大罪,肃王那边,你再去拱一把火,也好让他有所行动,不能一味求稳,免得夜长梦多。” 待朱桓离开,皇后这才在软榻上侧身躺下,因为每次灌完肠,三五天都无法在椅子上端坐。 “来人!” 面色阴沉的皇后,侧身半躺在软榻上,口气冰冷的就是一句。 “奴婢在!” 两名在客堂候著的宫女,急忙上前跪下。 “去,宣藺元桥过来。” 不一刻,老太监和小太监,还有在浴室收拾完狼藉的两名宫女,一起被带到皇后面前站了。 皇后的目光扫过客堂,忽然停留在捣过药的玉杵上。 玉杵通体光滑,长约一尺,鸡蛋般粗细,是专用来研磨桃胶所用。 “藺公公,辛苦了!” 皇后似笑非笑,目光缓缓落在忐忑不安的老太监身上。 “为皇后娘娘鞠躬尽瘁,那是奴才的福分,不敢谈辛苦二字。” 头都不敢抬一下的老太监,心里七上八下直打鼓。 皇后娘娘把视线,又转移到桌上的玉杵上,眼里闪过一丝阴毒,继而笑道:“方才,你为了本宫,確实没少出力。” “这样吧!” 皇后目光直接看向另外两个宫女,道:“让桃红和崔荷也侍奉一下你,算作是对你方才卖力的犒赏。” “皇后娘娘,奴才……” 老太监抖如筛糠,猛然抬头,目光惊恐地望著宫女桃红,已经攥在手中的捣药玉杵。 第418章 宫闈乱 求饶,已经是没用了。 老太监被拉进了浴室,片刻后,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就传了过来。 “狗奴才!” 听著老太监的惨叫,皇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又向身边的宫女说道:“给本宫熬一碗银耳粥来。” 由於便秘引起的腹肚胀疼,两天一夜都没敢进食的皇后,此时才觉得飢肠轆轆难以忍受。 浴室中,被扒下了裤子的老太监身后,面色涨红,神情紧张的桃红,硬是把那根捣药的玉杵,给捅进老太监的五穀轮迴之门。 她知道,如果她不尽心去做完这等恶事,反过来她就要遭受比这还要狠辣的惩罚。 一阵白眼翻过,老太监身子一僵,当场就昏死过去。 此时的红桃,双手握著那根沾满了粪便和血跡的玉杵,浑身抖得就像她受过一样。 “藺公公,这不是奴婢狠心,而是皇后娘娘的懿旨没人敢违背。” 桃知道,皇后娘娘只要心气不顺,就会拿她们这些下人出气。 受虐,那是再常见不过的了,让侍卫乱棍打死的,也不在少处。 “咱家,不……怪你……” 气若游丝的老太监,趴在浴凳上缓缓睁眼,吃力地又说道:“太医嘱咐下的那些法子,要儘快熟悉透了,若是轮到你们这班侍奉皇后娘娘,保准也会遭罚的。” “藺公公,奴婢害怕!” 被老太监的话,嚇得差点把手里玉杵掉地上的宫女,霎时就紧张了起来。 荒淫无道不说,还残暴不仁的皇后,对待下人的那些手段,真是无奇不有,耳闻目睹过这些的桃红,如何能不害怕? 死死按著老太监后背的宫女崔荷,也是一脸惊恐地鬆开了手,蹲了下来把趴在浴凳上的老太监给扶了起来。 “藺公公,您老可別嚇唬奴婢了?” 崔荷一脸紧张,不可置信地望向老太监。 “唉!” 咬牙翻过身来的老太监,露著和女人一样光禿禿的下体,摇头道:“无道之人,妄想大事,如此丧德,神佛难佑。” 老太监当然知道,皇后母子是为何事恼怒? 这一切,根本不用言明。 太子在朝堂上屡出昏招,引得群臣不满,皇上也颇有微词,皇后为此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只能將一腔怒火,发泄在这些伺候她的下人身上。 “藺公公,那依您看,这往后可如何是好?”红桃哭丧著脸问道。 老太监嘆了口气,挣扎著站了起来,整理好了衣裤,一脸羞愧地说道:“能熬一日是一日吧,咱们做下人的,哪有什么法子。只是你们自己平日里都机灵著点,莫要衝撞了娘娘。” 两个宫女听了,都默默点头,心中满是悽苦。这深宫里,人人自危,她们不过是皇后隨意摆弄的螻蚁。 如此暴戾无常的皇后,在女人中还真是少见,凡是之前侍奉过她的那几个宫女,不是暴毙就是失踪。 其实后宫的嬪妃们中间,早有皇后荒淫无道的传言,当初饲养的那些公獒,其用途不言而明。只要是侍奉过皇后与獒共处一室的宫女,此时不见一人再出现过。 崔荷和红桃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恐惧。她们深知,在这后宫之中,命运根本不由自己掌控。 “藺公公,难道咱们就只能这样等死吗?”崔荷忍不住带著哭腔说道。 老太监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缓缓道:“莫要再提这些无用的话,若被旁人听见,又是一场大祸。咱们能做的,便是守好自己的本分,兴许还能多活些日子。” 深宫的日子,对於太监和宫女来说,那可是天堂中的地狱。 混得好的,锦衣玉食不说,而且还威风八面,就是一些朝臣,还得看这些人的脸色。 遇上个主子残暴不成性的,挨打那是家常便饭,一不小心送掉性命,那也是司空见惯的事。 就朱桓身边的宫女,被虐残虐死的也不在少数。 夜晚来临,宫灯昏黄。 崔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她想著白天的种种,心中越发觉得绝望。 “咪呜……”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她瞬间警觉起来,小心翼翼地起身查看。只见一只黑猫在窗台上徘徊,发出诡异的叫声。 一只猫而已。 崔荷嚇得差点叫出声来,在这深宫之中,任何一点异常,都可能带来无尽的灾难。 “咪呜……咪呜……” 猫的叫声逐渐远去,使深夜更加瘮人。 “崔荷,你醒了?” 而与此同时,红桃也被这动静惊醒,隔著帘子就是一问。 “桃姐姐,我怕!” 崔荷声音颤抖,极小地应了一声。这个进宫不久,年岁还不足十五的宫女,此时心里满是无边的恐惧。 “来吧!睡我这边,两个人挤挤也暖和些。” 桃红没有掌灯,摸索著撩起帘子,让崔荷来和她睡一张床。 宫女的屋里,那可是没有火盆的,一条羊毛毡,一条薄被,就是她们就寢的全部家当。 两人在黑暗中紧紧抱在一起,年岁稍长几岁的桃红,一双手开始在崔荷光溜溜的身体上,不断地抚摸著,让崔荷从惊嚇中镇定下来。 桃红怀里的崔荷,还被方才猫的叫声,惊嚇得簌簌发抖。 “別怕,就是一只猫而已,明妃娘娘喜欢猫,皇后娘娘爱养狗,玉妃娘娘爱侍弄草,这是宫里人尽皆知的事儿,没啥可怕的。” 在桃红的不断安抚下,崔荷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也像一只猫一样,温顺地任桃的手在她身上游走。 “嗯!” 安静下来的崔荷,鼻息渐渐粗重起来,桃红的指尖有意无意地,从她最为敏感的部位划过的时候,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一下子就笼罩了她的全身。 “你可知道,太监和宫女对食的事儿?” 黑暗中,桃红就是一问。 “对食?” 崔红一头雾水,对这个词,表示出了极大的陌生。 “嗨!” 桃红咧咧嘴,低声又道:“在宫中,一些脾性相投的宫女太监,私下结成对子,就像外面两口子一样,知冷知热,连心体己,没个势力圈子,走哪都是受欺负的份儿……” 经过桃红的一番点拨,崔荷这才明白,原来专门伺候人的太监和宫女,私低下也有势力帮派活动。 有了这个,宫女和太监们之间,私下互通信息,被其他主子暗中收买,那更是少不了的事儿。 “桃红姐姐,你有对食的太监吗?” 崔荷突然好奇,猛然就是一问。 “我?” 黑暗中的桃红一愣,隨即小声说道:“我不喜欢不阴不阳,不男不女的太监,但我倒是喜欢你这样乖巧又可怜的宫女……” 说著话的时候,桃红的手並没有停下来,而是更加有力地,伸向崔荷作为女儿家最要紧的地方。 第419章 睡不著的人不少 这一夜,都有睡不著的人。 肃王府里,郑岳嵩还在书房呆坐著。 “王爷,都快子时了!” 一名侍婢小心翼翼,立在书案前小声就是一句提醒。 “出去!” 郑岳嵩眼皮都没抬一下,嘴唇轻轻一动,声音冷冷,就把侍婢轰了出去。 “回来!” 刚走到书房门口,正欲跨出门槛的侍婢,又被身后冷冷的一声喊了回去。 “夫人们都睡了?” 郑岳嵩终於动了一动,目光呆滯看向侍婢。 退了回来的侍婢,低著头又立在书案前,低声道:“回王爷话,大夫人早都睡了,二夫人那边,给王爷准备了鹿鞭瘦肉粥的夜宵,还用文火慢燉著。” “哼!” 郑岳嵩面颊一阵轻抖,撇嘴道:“这是要把我这把老骨头拆散了?” “二夫人说,王爷近来操劳国事,得好好进补才是。” 低著头的侍婢,低声又是一句。 “哼!” 郑岳嵩又是一声冷哼,“国事?她眼里也就这些滋补的玩意儿。” 说罢,他缓缓起身,在书房內踱步。脑海里思绪万千,並非二夫人的夜宵,而是朝堂上那些错综复杂的局势,让他寢食难安啊! “去把那粥端来,我倒要尝尝她的心意。” 郑岳嵩坐回椅子,神色恢復几分平静。 不多时,热气腾腾的鹿鞭瘦肉粥,被侍女端到了桌上。郑岳嵩看著那碗散发著淡淡腥味,还有一股子草药味的粥,却没有立刻动筷。 他想起了白天朝堂上的爭执,各方势力明爭暗斗,自己身处其中,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復。 眼下,最难把控的就是女儿香逸和叶十三的事,纸里是包不住火的。香香郡主已经有了身孕的事,早在边军中传开了。 没准,朝中一些信息灵通的人,也早已知道了这档子摆不上檯面的事。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桩丑事,但往好了想,这又是打开叶十三那把心锁的钥匙。 只要叶十三答应和香逸成亲,叶家和郑家的前嫌,也就冰释了。 通过一万边军剿灭哲別六万兵马来看,叶十三的恐怖,已经让皇上的不安了。 这一万兵马的战斗力,足矣让叶十三所有的敌对势力为之胆寒。 手中的汤匙轻轻搅动著粥,思绪却飘得更远。“这粥,补得了身子,却补不了这千疮百孔的局势啊。” 郑岳嵩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疲惫与无奈。在这寂静的夜里,他不知道这场权力的博弈,究竟会走向何方,而自己又该如何在这风云变幻中,在新太子和叶十三之间,做出一个最正確的取捨? 他对新太子朱桓,已经失去了信心。朱桓的表现,简直就是个草包。国之储君,怎能如此混帐? 皇子之间的夺嫡,往往都是你死我活的斗爭,这个漩涡,他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就是为了自保,那也得缓释了和叶家的这段世仇。 “叶鐸老兄,愚弟我,悔之晚矣!” 郑岳嵩又是一声长嘆! 眼下香逸已经有了身孕,若是再和叶十三成不了亲,他郑家手中的这张底牌,那就失去发挥作用的大好时机了。 镇北王? 也只有他了! 只有镇北王吕南庭,才能帮他郑家解开这个死结。 但这个死结,如何解? 吕南庭虽然是一介武夫,但脑子不浑,对时局看得透彻无比。 “圣上,您还要装糊涂吗?” 郑岳嵩又是一声长嘆。 这朱不治,表面装糊涂,心里跟明镜似的。 忌讳边军入关的,其实就是他自己。 但他偏偏想让边军入关,抗击哲別的六万大军,但又要通过他们这些臣子先提出来,然后再由另外一派的人去反驳,最后他收拾残局,做出准许边军入关的圣裁。 这一切,从表面看,朱不治是背著数典忘祖的骂名,为了万民的福祉甘愿这样。 边军入关,叶十三大获全胜,他又任由太子的人推出张伯义这个混帐东西,从而达到激化矛盾,使叶十三撤军离开內地。 如此一来,表面看,张伯义是被叶十三借百姓之手弄死,实际上,是他借叶十三之手弄死张伯义。 帝王心术,深不可测! 他已经怀疑到皇后和太子当初的阴谋,但又不追究责任罢免了朱桓,没有陈列这母子的罪行,更没有废后。 大兵压境之时,其实他早就部署好了这一步,只是让他们这些臣子,来諫言献策去实施。 “高,实在是高!” 想到这里,郑岳嵩不禁感嘆不已,对朱不治的这份心机,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叶十三的问题上,他这个肃王,还有镇北王,包括朱桓母子,都是朱不治手中的棋子。 至於这盘棋接下来如何下? 再是老谋深算,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来人!” 郑岳嵩从书案后站了起来,目光一瞥碎步跑来的侍婢,道:“几时了?” “回王爷话,丑时了!” 侍婢低著头,说完就收拾桌上郑岳嵩没吃几口的鹿鞭瘦肉粥。 瞅著侍婢白皙的后脖颈,还有由於紧张,隨著呼吸起伏不定的胸脯时,郑岳嵩又改变了注意。 “去,把里间的床给铺了,夜已过半,就不打搅几位夫人了,你服侍本王就在这边睡吧!” “轰”一下! 侍婢直觉得一股炭火烧上了头,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就是平时郑岳嵩和任何一个夫人就寢时,偶尔也让她在一旁服侍。 但大多数的时候,是由夫人们自己的侍婢在一旁伺候著。 她虽然是个贴身侍婢,但也就是在书房整理一下书卷,端茶倒水提个鞋子而已。 “王爷……” 心头一凛的侍婢,差点把郑岳嵩没吃几口的粥碗打翻在桌上。 “囉嗦什么?” 郑岳嵩的眼睛,此时一刻都没离开侍婢日渐发育得饱满的身子,喉结上下一阵蠕动,道:“还不快去收拾里间的床铺?” 除了原配以外的几位夫人,再是姿色不俗,但也无法和这刚满十八的侍婢来比。 心头烦乱不堪的郑岳嵩,只想另闢蹊径,用这种快活的云雨方式,让自己暂时去忽略那些令人头疼的事。 身为买来的下人,只要主人想干什么?她就得无条件顺从。 脸烧得像火炭一样的侍婢,心里一阵慌乱,又一阵说不出的感觉,强按著“砰砰”直跳的心,加紧了脚步就往与书房隔著屏风的里间走。 第420章 王爷,奴婢只是信口一说 “王爷,您……” 浑身烧得就像火炭一样的侍婢,半闭著眼睛望著呼吸越来越急促的郑岳嵩。 呼哧带喘的郑岳嵩,就像老母猪拱白菜一样,弓著身子在床榻上蠕动半天,然后就像一滩稀泥一样摊开。 老了。 就这么点事儿,居然半途而废。 紧张得浑身颤抖的婢女,渐渐让一种失望,替代了方才那种莫名的兴奋,隨即就沮丧地背对著郑岳嵩,把自己缩成一团。 “噗!” 郑岳嵩一抬头,就吹熄了床头的蜡烛,把脑袋一缩,就像一只壁虎一样,紧贴著侍婢的后背躺了下来。 心有不甘的郑岳嵩,一只手却没閒著,当指尖触及到一处夹缝的时候,那种湿热感又让他不安起来。 过了这道坎,就是成功了一半。 香逸和叶十三的婚事,已经遇到瓶颈地带,那道坎,如何才能迈过去? 这时候,千万不能退缩,也许换个方式会更好? 如此想著,郑岳嵩的手,不由得狠命地加了一把劲。 “哇……” 似乎已经熟睡过去的侍婢,突然像从噩梦中惊醒一样,身子猛然向前一挺,又一僵,颤抖著一声尖叫。 “喊什么?” 郑岳嵩沉声一句,压低了声音又道:“这不都一样吗?狼叼了你脚脖子似的,有何可喊叫的?” 一顿怒斥之下,一动也不敢再动的侍女,又装作熟睡一样默不作声…… “记住了,早上起来,你去一趟镇北王府,就说本王请镇北王,在云鼎茶楼喝茶!” 毫无睡意的郑岳嵩,知道侍婢没有睡著,就吩咐白天要办的事情。 “还有!” 郑岳嵩说著话的时候,手上也没閒著,一个劲地让手指代表著他不老的春心,继续说道:“让管家过去一趟,准备一份厚礼先拿到茶楼。” “奴婢记住了!” 终於,硬憋著一口气不敢出的侍婢,开口应了一声。 “你出门的时候,从后门出去,路上儘量不要引起別人注意,一个女人,大多不会被那些眼线给盯上的。” 郑岳嵩喋喋不休,细致地对侍婢做了一番交代。 直到臂膀一阵酸困传来,郑岳嵩这才平躺了下来,使身子快要被贴到墙上的侍婢,也有机会躺平了身子。 “王爷这是要请镇北王喝茶吗?” 侍婢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她不该问的废话,主子交代的事情,只管去办就成了,多嘴多舌,那可是做一个下人的大忌。 尤其在肃王这样的府邸,除了稟报和听训之外,其他时候当哑巴最好。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古人诚不欺我,这是很有道理的,把处事处世的智慧,全给总结明白了。 不料,郑岳嵩却没有恼怒,而是“嗯”了一声。 “王爷何不亲自去镇北王府拜访?” 为了掩饰心中的慌乱,侍婢昏了头的又是一问。她记得,前几天镇北王还亲自来了一趟肃王府。这在以前,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 镇北王和肃王之间的矛盾,那可是眾人皆知。两人一直明爭暗斗,似有你死我亡的斗爭之势。如何这两个仇家,居然在短短时间內,关係变得如此微妙起来? 正在侍婢心里暗中揣摩著的时候,消停了下来的郑岳嵩,忽然又转过头来,凑在她的耳根说道:“本王改变主意了,就听你的,一早,就亲自去趟镇北王府,这大臣之间的走动,谁爱说什么,就让他们去说吧!本王还要大摇大摆,光明正大地去镇北王府。” “王爷,奴婢只是信口一说!” 一听郑岳嵩改变了主意,一阵惊慌的侍婢又道:“王爷该避嫌的时候,还得避嫌才是,奴婢只是瞎说而已,王爷千万莫要当真。” 蠢货! 老夫岂是听你的话才要去镇北王府? 一个奴婢,老夫没怪罪你多嘴多舌就不错了,还敢自以为是。 郑岳嵩眉头一皱,但还是没有斥责侍婢,毕竟这个下人方才,也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满足和快乐。 忽然灵光一现,郑岳猛然一下坐了起来,但也没有点燃蜡烛,在黑暗中说道:“这样,你给本王办一件大事!” 此言一出,侍婢一阵激动,方才被郑岳嵩手指弄出来的疼痛,也不觉得那么疼了,强压著心头的喜悦,急道:“奴婢何德何能?居然让王爷如此器重,就怕奴婢无能,办事不力坏了王爷的大事。” “此事不难,只是辛苦了些!” 郑岳嵩在黑暗中摆摆手,压低声音又道:“天一大亮,你就得动身,给你一辆马车,再派几个卫兵,你去一趟边城,把本王的信带给小姐……” “啊……” 被郑岳嵩用手捯飭的时候,都强忍著没喊叫的侍婢,此时闻言之下,却被大惊得叫出声来。 这是要她去北漠边城? 那可是千里之外的地方啊! 不知道是激动,还是被嚇著了,侍婢一掀被子就坐了起来。 “王爷是想小姐了?” 黑暗中,侍女与郑岳嵩脸对著脸,双方都你感觉到对的急促的鼻息。 “別多问,你去了,小姐自然就会知道本王的意思。” “还有!” 思忖片刻,黑暗中的郑岳嵩又道:“边城不似內地,小姐那边缺的用物定是不少,你走的时候,多挑选一些,再派两辆马车拉物品用。” 去边城,一般人出行就是路上不耽误,也得二十天左右, 那时候已经到了过年的时候了。 “奴婢明白了!” 婢女点点头,道:“王爷思女心切,是要给小姐送年货吧!” 送年货? 这个问题,就郑岳嵩自己都没想到。 倒是让这下人自作聪明的一说,反而提醒了他。 “没错!” 郑岳嵩一撇嘴,身子向前一探,把同样光溜溜的侍婢揽进怀里,道:“离过年不远了,小姐远在边城防区监军,本王对她也是思念有加,只有送一些年货,也算思女心切吧!” “要不,王爷列个单子,奴婢好去採办?” 一阵激动加感动的侍婢,脑子里即刻就涌现出琳琅满目的小物品来。 京都的街头,无论是內城外城,集市上从不缺来自各地的稀罕物品。 就是肃王府来说,能见到各地送来的贡品,那也不是多稀奇的事。 不料,此言一出,郑岳嵩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不悦地说道:“不用如此麻烦,你能想到的,儘量都带著,尤其女儿家用的那些,让你办事,就有用你的道理,这些难道还要本王一一交代?” 第421章 肃王府郡主的任性 谈话有一阵没一阵的。 意犹未尽的郑岳嵩,再次重试云雨,无奈又是望门兴嘆。 罢了,老夫的身子,坏就坏在那些猛补之物上。 沮丧之下,郑岳嵩不免又是一阵揣摸和撕咬,直到把自己折腾累了,才迷迷糊糊睡去。 不大时候,天已经渐渐亮了,但郑岳嵩却是鼾声如雷。 “王爷,奴婢这就去收拾东西了?” 试探了一句,不见郑岳嵩应声,侍婢这才起来烧水,然后蹲在一只铜盆上,把一片狼藉之处洗了个乾净。 就在肃王府的下人,在侍婢的指挥下大肆装车的时候,远在大金部族的香香郡主,也是心神不寧地满地乱转。 “苏哲何在?” 早早就洗漱完了的香香郡主,早茶都顾不上喝,扯著嗓子就找卫队长苏哲。 “郡主,末將在!” 苏哲一路小跑,从后院的营房直奔王府大殿。 已经在大殿里不知道转悠了多少圈的香香郡主,急不可待地问道:“可有王爷的消息?” “郡主……” 苏哲一阵头大,訕笑道:“王爷从虎头关,接到圣旨后带著一万兵马,直接入关南下和哲別大军作战,按时间来推算,说不定这几日就有捷报传来。” “不行!” 香香郡主粉脸一变,跺著脚说道:“其他防区的驻军就不用说了,就这王府的两百血卫军,加上我们自己的五十卫兵,即刻去准备,最迟午饭后,出关增援王爷。” 她也知道,就是增援叶十三,但她这个监军,实际上调动不了任何一支北防军的,將领们可以让著她,但不会由她任性调动兵马。 这一点,那是叶十三给將领们的命令。 但王府的这些就不同了,二百长枪手血卫军,叶十三把他们划为王府卫队列,是用来专门保护香香郡主人身安全的。 按理说,这二百血卫军,那可得听她的命令的。 “郡主不可!” 不料,话音一落,苏哲大惊,急道:“圣上只许一万边军入关作战,王爷所带的兵马,是在圣令的旨意下整合而成,也就是王爷从查尔津城,带出去攻打寧鶻的那部分兵马,到了虎头关,再行组合成一万大军南下抗敌。郡主这要是带我们入关,咱自己带来的这五十人,当然是算不上违抗皇命了,但二百名血卫军就不一样了。二百血卫军,本就属北防军之列,他们被郡主带著入关,岂不是违抗了圣上给王爷下的圣旨?” “圣旨上,只是限制了王爷带兵入关的兵马数量,又非限制本郡主?” 香香郡主直接耍赖,居然说出了这等自欺欺人的话来。 这二百血卫军长枪手,怎么说都是边军列,不管由谁调遣? 只要超过一万人数,那就是抗旨,就有谋反之嫌疑。 此言一出,苏哲直接头大。 身为监军,不可能连这都不懂? 不料,香香郡主自己也知理亏,继而改口又道:“要不,到了黄羊峴,从屯田村挑选五百能战的田兵带著?” “郡主三思!” 一脸无奈的苏哲,硬起头皮又道:“田兵,烽燧兵,虽然不是北防军常备军,但也属边军之列啊!” 苏哲说完,肚里差点就骂翻了天,但怕香香郡主看出他的心思,就强装镇定低头不言。 “要不这样!” 香香郡主面上一喜,眨巴眼睛又道:“我大夏边城的任何兵马都属於边军,受朝廷禁令不得入关,本郡主让达鲁赤库库巴,挑选五千大金遣散的那些兵卒,给他们发还收缴来的兵器,由本郡主带著入关可好?” 此言一出,苏哲差点被嚇死! “万万不可啊郡主!” 大惊失色的苏哲,这才意识到香香郡主快要疯了,居然有这种昏了头的想法,双手乱摆一阵急道:“郡主若是那样,直接害死王爷了。” “屁话!” 香香郡主瞬间大怒,慍色道:“边军受限制,韃子如何又不行了?难道朝廷的禁令,还管得了韃子?” 如此蛮横,苏哲直接无语。 呆愣片刻,苏哲沉下脸来,正色道:“郡主莫要糊涂,大金,元蒙查尔津,寧鶻虽然归顺了北防军,属我边城之疆域,但朝廷还没正式册封这些外邦王爷,还没正式將这些部族纳入大夏疆域,若是郡主率领这些大金兵卒,踏入我大夏固有领土,那就是资敌入侵的大罪啊!” 这话没错,这些部族,只是归顺了叶十三,但没有向大夏朝廷递交玉璽国印,並没接受大夏朝廷的召见和册封。 只要大金人带著兵器,入关作战,那就是韃子兵对大夏的二次入侵。 儘管他们针对的是哲別大军,但这也是极其冒险的行为。 猪脑子! 脑袋让驴给踢了? 苏哲忍不住肚里一阵咒骂,但还是耐著性子,眼巴巴地等香香郡主回归理性。 “哼!” 香香郡主又是狠狠地一跺脚,骂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眼看著王爷,在內地陷入困境?” “不行,本郡主非去不可!” 没等苏哲说话,香香郡主又是一句。 说干就干,雷厉风行,香香郡主目光看向紫伶,道:“传我命令,卫兵即刻准备,午饭后开赴虎头关。” 苏哲就在眼前,如何让侍婢紫伶去传令? 苏哲面上一阵尷尬,訕笑著说道:“郡主要是想家了,我们自可离开这里,用不著打著增援王爷的名义出关。” 这话,让香香郡主听了,却是一番嘲讽的味道。 想回京都就回京都,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干嘛还要豪气干云,扯上增援叶十三的大旗? 香香郡主以为,身为她的卫队长的苏哲,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啪!” 心头正暗自得意的苏哲,脸上隨即就挨了香香郡主怒火中烧的一抽。 香香郡主一脸轻蔑,望著苏哲迅速肿起来的半边脸,冷笑道:“本郡主还真高看你了,没想到,本郡主在你的心里,竟是如此的虚偽不成?” 这一声怒吼,惊得王府院子里的卫兵们,呼啦啦一下就赶了过来。 “郡主,发生何事?” 卫兵们一脸急切,目光狐疑地看向一只手捂著半边脸的苏哲。 香香郡主不屑地把视线,从苏哲脸上缓缓移开,向赶来的卫兵们说道:“去,都准备一下,午饭后出发,隨本郡主入关作战!” 肃王府的卫兵,虽然被苏哲率领,但终归还是听香香郡主的。 “遵命!” 一名卫兵站了出来,拱手道:“小的们这就去备马,带足乾粮,用不著午时了,这就跟隨郡主入关!” 事情闹大了。 苏哲一阵绝望,这些卫兵都是糊涂蛋,光知道顺从,不知道用脑子考虑问题。 第422章 一切得等王爷回来再说 “郡主!” 苏哲霎时就被惊出一身冷汗,拔出佩刀横在自己脖子上,然后跪在门口挡住香香郡主和几个卫兵的出路。 “滚开!” 瞬间暴怒的香香郡主,目光一瞥身边的卫兵,吼道;“把苏哲拉下去,本郡主身边不需要懦夫。” 牛劲已经上来了。 这架势,看来好话说不通了的。 卫兵们一阵为难,毕竟苏哲是卫队长,如此粗暴对待,他们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聚集在门外的卫兵,也是越来越多。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边的动静,更是惊动了血卫军,立刻就有一名百夫长奔了过来。 此时的苏哲,完全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他是要以自己的死,来阻止香香郡主的行动。 “郡主,您这是……” 百夫长拱手一礼,然后目光又瞥向跪著的苏哲,道:“苏统领,你这是?” 苏哲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目光恳切看向百夫长,急道:“吴全,你替我劝劝郡主,郡主她要带卫兵增援王爷,这事使不得啊!” 此言一出,百夫长吴全一愣。 显然,叶十三是对吴全有所交代的,他一定有自己的职责范围。 一看这剑拔弩张的架势,吴全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吴全又是躬身一礼,笑道:“使不得啊郡主,王爷临行前,是让郡主替他坐镇大金部族,如今郡主私自离岗,这岂不是玩忽职守?要是他日王爷怪罪下来,这让小的如何交代?” 坐镇大金部族? 私自离岗,玩忽职守? 吴全话语诚恳,这顶帽子,可是给香香郡主稳稳地扣脑袋上了。 短短几句,言下之意就是让香香郡主不能临阵脱逃。 “你……” 香香郡主一双美眸寒芒顿起,“刷”一下抽出短剑指向吴全,咬牙道:“你们置王爷的生死而不顾,却拦在这里给本郡主找不是,活腻了?不想死的,都滚开!” 血卫军,还怕死? 这下,吴全的脸绿了,目光冷冷一扫门內外的卫兵们,冷声道:“难道,你们也敢违背王爷的命令?” 这一下,卫兵们慌了。 血卫军的战斗力,他们可是有目共睹的,何况人数而言,五十对抗两百,简直就是拿鸡蛋碰石头。 再说,血卫军手中,不但有战刀,而且还有长枪。 一群卫兵,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吴全目光一瞥苏哲,慍色说道:“苏统领,身为郡主侍卫长,居然没有给郡主讲明利害,又对你的卫兵缺少管教,你这是提前谢罪不成?” 说完,吴全嘴角一拧,冷声又道:“恕兄弟我说句得罪的话,要想谢罪,那也等王爷回来再说。” 这话,一语双关,说得漂亮。 一切得等王爷回来再说! 意思是无论如何,都要等叶十三回来了再决定。 话已经很明白了,叶十三回来之前,谁也不能离开大金部族。 苏哲更不是傻子,心领神会,转头向吴全说道:“苏哲遵命,等王爷凯旋之时,苏哲向王爷当面请罪。” 自己找了个台阶可下,说完就站了起来的苏哲,又是狠瞪几个卫兵一眼,怒道:“还不去外边值守,站这里让郡主生气?” 骑虎难下的卫兵们,相互一眼后,知趣地退了出去。 “混蛋,我饶不了你,回来看怎么收拾你!” 香香郡主怒骂一句,然后愤愤地坐了下来生闷气。 她这才明白,叶十三这混蛋,等於是把她给软禁在此地了。 说什么她是大金部族百姓爱戴的王妃? 狗屁! 这些甜言蜜语的话,让她飘飘然了好久,现在看来,这些都是一道看不见的绳索,硬是把她给绑在这座王府里了。 “郡主息怒!” 吴全进了大殿的门,拱手一礼说道:“郡主还怀著小王爷呢,这要是气坏了身子,大金部族的百姓们,可饶不了小的们啊!” “狗屁!” 不提这个,香香郡主的气还小些,但一提这个,那余怒瞬间又被点燃,怒吼道:“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阴险奸诈之徒,都给我滚出去!” “看见你们,本郡主就冒气!” 狠瞪苏哲一眼,香香郡主又是一句。 挨了骂,反而让苏哲心头一松,赶紧拱手说道:“郡主息怒,末將这就出去值守。” 吴全心里一乐,表面上还是那副油缸倒了脚步不乱的镇定,拱手道:“郡主也莫要担忧,王爷带著的,那可是边军精锐血卫军,弄死哲別的那些兵马,还不跟玩似的?” 这话,也算是给香香郡主宽心。 说完,吴全躬身一礼,然后就退了出去。 待走到宫殿外面,苏哲从一旁闪身出来,压低声音说道:“多亏吴兄解围,不然,兄弟我真得就要一死明志了。” “如何弄成这样?” 吴全走到一处拐角地带,回过头来又是一问。 “唉!” 苏哲长嘆一声,摆手道:“眼看就有过年了,我们离开京都也有些日子了,郡主定是想家了,又心系王爷安危,这才要带著大家入关增援作战军队。” 苏哲把所发生的事,毫不隱瞒地说了出来。 “你呀!” 吴全大嘴一咧,轻蔑说道:“活该你挨剋,郡主明明是心急王爷,这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王爷的安危,才是郡主最上心的。你倒好,却把郡主的心思,扯到想回家了,这不是羞辱人家郡主对王爷的一番深情吗?” “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苏哲这才意识到,自己挨的那一巴掌,到底是何缘故了? “嗨!” 懊恼不已的苏哲,狠拍一下大腿,苦笑道:“我这猪脑子,为何就多想了一层?” “那是你想家了!” 吴全冷冷一句,轻瞥苏哲一眼,然后转身就走了,留下苏哲一人在原地发呆。 “难道,真的是我想家了?” 苏哲站在原地,又喃喃自语道:“看来,我真是错会了郡主的意思,才让她如此盛怒不已,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是我自己?” 想到这里,苏哲摇摇头,但目光一瞥不远处值岗的卫兵时,这气又不打一处来。 这帮傢伙,平时对他这个统领卫队长的命令,那可是言听计从,但到了关键时刻,她们只听郡主的。 苏哲不由得摇摇头,为自己这等尷尬的处境,心中不免又是一阵失落。 第423章 白富美和现眼包 木桑的王宫,又恢復了平静。 百般无聊之下,香香郡主发起了呆。 “郡主,乌力吉他们来了!” 紫伶进得屋子,低声又是一句。 “快让他们进来。” 闷得快要疯了的香香郡主,不禁美眸一亮,吩咐紫伶去招呼客人。 “王妃吉祥,民妇见过王妃!” 一打照面,吉格勒的母亲纳兰,笑意盈盈的就是一礼。 “乌力吉巴特尔,见过王妃!” 老酒鬼把背著的一只袋子,放在地上后,隨即也向香香郡主施了个大夏人的拱手礼。 “王妃吉祥,吉格勒见过王妃!” 身后跟著一只小羊羔的吉格勒,揉了揉冻得发红的鼻尖,向香香郡主行了个跪礼。 心头顿觉一暖的香香郡主,赶忙说道:“免礼,都起来坐。” 有人来看望她,这是香香郡主最感动的事。 香香郡主拉著纳兰的手,让她坐下后,这下发现,纳兰的眸子比以前明亮多了,也许是和老酒鬼走在一起的缘故,这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得到了老酒鬼夜里不歇停的滋润后,焕发出了女人特有的那种魅力。 这个大金部族的前郡主,在香香郡主面前,却是一直以民妇自称。 可见她对地位的得失,看得是很淡,如此洒脱的心性,还真让香香郡主佩服。 纳兰示意老酒鬼打开那只袋子,笑意盈盈地说道:“民妇閒来无事,特意给小王爷准备了些衣物和鞋子,还请王妃不要嫌弃民妇女红的粗陋。” 小袍子,小兀拉,还有豹皮小帽,霎时就被摆了一地。 看到这些,香香郡主不免眼角一阵湿润,牵掛著她肚子孩子的,却是这些大金部族的韃子百姓。 “王妃看看这个?” 突然,老酒鬼抬起一只脚来,自豪地指著脚上大夏人才有的布鞋,笑道:“还请王妃猜猜,这鞋子,是来自何处?” 老酒鬼兴奋得鼻子通红,无比激动地望向香香郡主。 “难道,边城通商了?” 这鞋,只有边贸集市才有,不然老酒鬼他从何地来? “王妃错了!” 老酒鬼摇摇头,一脸得意地说道:“是王爷家的彩儿郡主,为了感谢乌力吉,这才特意做的。” “啊……” 这下,该香香郡主吃惊了。 彩儿的眼睛好了?还会做鞋子了? 看来,这老酒鬼的医术,还真是名不虚传。 经老酒鬼如此一说,香香郡主突然萌生出想见见这一家人的念头,既然进不了关,但在元蒙的地界上活动,总不算是玩忽职守吧? 好了! 碰巧这苏哲让她生了一肚子的气,那么就让他跑断了腿再说。 如此一想,香香郡主向紫伶说道:“吩咐灶上,好好做几样酒菜,本郡主要招待客人。还有,传本郡主的命令,让苏哲带些卫兵,跑一趟黄羊峴防区的芦河湾村,去何家大院,把叶老夫人和小姐接过来,这木桑的王宫,怎么说也比一个土財主家的宅子要好多了。” “郡主这是要接王爷的家人过来?” 紫伶一怔,隨口就是一问。 想到当场在何家大院时,与叶十三发生的种种不快,还让自己的同伴月瑶为此送了命的事,心里不禁一阵紧张。 这要是叶刘氏也住这里,就香香郡主忽冷忽热的那性子,说不定还会生出何等的是非来? 面对紫伶的这一问,香香郡主笑道:“这不,眼看就离过年不足一个月了,老夫人和彩儿在村子里,也是冷冷清清的,接这边过来,好歹也是个气氛。” 一听要去接叶刘氏和彩儿,乌力吉也激动起来,“好啊!王妃的亲人到了,这就是大金部族的喜事,我乌力吉打几只鹿来,也好给王妃和老夫人过个好年。” 元蒙人都知道,大夏人的过年,那可是一年中最热闹,最隆重的节日了。 紫伶下去传令,香香郡主这又拉著纳兰的手,笑道:“你也算是大金部族前皇室的郡主,不可在本郡主面前,再民妇民妇的了,如今王爷恩泽边城,大金和大夏都是一家人,起码,在边城,在王爷的眼里,你们都不是外人。” 如果好好说话,这香香郡主还真有些格局,完全不是叶十三眼中的傻白甜和显眼包。 无论如何? 以香香郡主出生士族之家,又有郡主的身份,怎么说也是个白富美。 “谢王妃抬爱!” 一身朴素新衣的纳兰,谦和地笑笑,说道:“王爷宅心仁厚,王妃又是如此亲和,民妇真是感激不尽,至於前朝的身份,民妇早已不在乎了,王爷杀了木桑和忽烈儿,替民妇的族人报仇雪恨,民妇就已经感恩戴德了,只要吉格勒他好好地活著,就是民妇最大的福气。” 面对这个韃子的前郡主,对世事如此通透地看法,香香郡主真希望叶刘氏,和这个韃子女人一样豁达。 她总觉得,叶刘氏身上,有一种她不喜欢的东西。 但这种东西她又说不出个具体来,叶刘氏在她这个郡主面前,表现出的那种卑微,不但刺痛了她的心,也让她对自己的父亲,感到了深深的罪责。 作为曾经太子太师的夫人,在京都的朝臣眼中,那也是有著相当显赫的地位。 而如今,叶家蒙难。 这个太师夫人,也一下子变得卑微起来,为了叶十三的安危,她在任何权势面前,就是一个可怜的磕头虫。 “你別担心!” 香香郡主拉著纳兰的手,又道:“吉格勒还小,等他成年,说不定王爷会赐封他一个爵位,能让他世袭家族曾经的地位。” 这时候的香香郡主,哪里再是一个刁蛮任性的郡主? 在纳兰面前,简直就是一个母亲,一个心胸宽广的王妃。 也许,母性是相同的,无关大夏人还是韃子。 香香郡主怀了身孕,这一下子就有了一个母亲为自己儿子前程的担忧。纳兰的心,香香郡主懂。要是放怀孕以前,香香郡主很可能会不懂这些的。 有些事,无师自通。 “民妇谢过王妃!” 纳兰赶忙向香香郡主施礼道谢,吉格勒也是激动得满脸通红,把那只到处乱跑的羊羔,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它在这宫殿里到处拉屎。 有这殊荣的,放眼整个大金部族,也就只有吉格勒有这份礼遇了的。 那只羊羔,就是一条纽带,从而使他们这些人,形成了一个心性共融的圈子。 “郡主,捷报!” 就在此时,一名卫兵兴奋得声音颤抖,衝到门口就是一声稟报。 第424章 捷报不成反挨打 捷报? 香香郡主猛然一怔,隨即从座位上直接蹦了起来。 “快传!” 这个消息,让香香郡主振奋不已,就是老酒鬼几个,也是一脸期盼。 不一刻,內地来的人被带到。 “小的见过郡主!” 来人进得宫殿,单腿跪地,拱手就是一礼。 “刘三蛋,快说!” 香香郡主当然是认得来人,迫不及待地就问战事。 “回郡主话!” 刘三蛋抬起头来,目光一瞥周围的老酒鬼几个,然后说道:“边军出征一万兵马,几乎全歼哲別六万大军,我边军零战损,只有轻伤不足百人。” “刘三蛋,你確定你没哄骗本郡主?” 如此战果,香香郡主反而不信了,一双美眸寒芒一闪,怒道:“是不是战局於边军不利,伤亡惨重,王爷让你来搬救兵?” 零战损? 而且还全歼哲別率领的六万精锐? 这话让谁听了,都无法相信。 就是老酒鬼乌力吉,也是撇撇嘴,只不过没有插话而已。 吉格勒更是不信了,打仗的事,他是不懂。 但他知道,一只犄角粗壮又尖锐的公氂牛,那也架不住六只饿狼的围攻。边军就一万兵马,但哲別带著的,那可是元蒙各盟部凑起来的六万精锐,而且骑兵还占了多数。就是边军打了胜仗,那也不可能一个兵卒都不死的,元蒙韃子兵手中的弯刀,决定不是用纸糊的。再说,哲別的六万兵马,就是在火炮的攻击下溃败,那也不可能没有成功逃跑了的? 几乎全歼,如此战果? 只能说明,战事更加残酷,叶十三这才派亲卫来报信,对她这个未婚先孕的“王妃”来一番安慰。 “不给你点顏色,你是不说实话了是吧?” 心系叶十三安危的香香郡主,隨手就抓起桌旁的马鞭,指著眼前跪著的刘三蛋,慍色又道:“说,战事如何对边军不利?只要王爷无恙,任何结果本郡主都能接受。身为边军监军,本郡主不会追究边军溃败的责任。” 刘三蛋心中叫苦不迭,连忙又道:“郡主明鑑,小的所言句句属实!王爷现已在返回边城的途中,由於所经郡县还有诸多事务要办,到达边城还得些时日,这才派小的先行一步回来报信。” “还不老实?简直满嘴胡言!” 如此解释,香香郡主非但没信,反而怒火中烧,暴吼道:“来人,把刘三蛋拉下去,军棍伺候!” 这一声令下,呼啦啦就涌进来几名卫兵。 这下,刘三蛋可是急了。 “郡主且慢!” 刘三蛋面颊一抽,一瞥旁边跃跃欲试的几个卫兵,急忙又喊道:“我边军到了地方,首先採取夜袭的战术,由於火器的优势,哲別的兵马在夜间只有挨打的份,哪还有与我边军对阵的机会?如此以来,我边军两战两胜,使丰泽城外,陕寧城外的两处驻军营地尽毁,兵马伤亡不计其数,残部又遭我边军分头伏击……” 情急之下,已经累成了狗的刘三蛋,这又口乾舌燥地讲作战过程,不厌其烦地大致上描述一遍。 “闭嘴!” 突然,香香郡主又是一声厉吼,在听到丰泽城內,钦差到了后,镇北王向叶十三说起肃王向皇上奏请,让吕南庭一同前往丰泽城这事的时候,实在忍无可忍的香香郡主,立即打断了刘三蛋对此事的陈述。 “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香香郡主粉脸突变,银牙紧咬,一双美眸寒芒闪动,厉声又道:“谁都知道,我父亲和镇北王之间,那是水火不容,他老人家怎会向圣上举荐镇北王陪同钦差去丰泽城见王爷?” 此言一出,就连刘三蛋自己都懵了。 是啊! 几乎都知道,在朝中,肃王向来和镇北王不和,而且处心积虑,要瓦解镇北王在边城的势力为快。 这肃王为镇北王说话? 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可事实就是如此,在肃王郑岳嵩的极力举荐下,不但镇北王吕南庭復出,还掌握了地方驻军的兵权,而且又陪同钦差张伯义,一同来到丰泽城,代表朝廷降旨给叶十三。 “把谎报军情,言出无状,蔑视军法的边军探马刘三蛋,拉下去打五十军棍!” 柳眉倒竖的香香郡主,处置苏哲,她还心存疑虑。但在刘三蛋这等身份的人身上,行使监军权力,那可是一点顾忌都没有。 她的卫兵们也是,让他们收拾自己的卫队长苏哲时,大家都暗暗叫苦,但收拾这边军的一个小探马,再是情面上掰不破,但还是能完全执行香香郡主的命令。 霎时,两名卫兵上前,一左一右摁住刘三蛋的臂膀,然后將刘三蛋就倒拖了出去。 “郡主,你要听小的解释啊!” 刘三蛋不断挣扎著,急得高声又道:“小的句句属实,郡主要是不信,何不等王爷凯旋时当面对质?” 还跟姑奶奶我提叶十三? 看来,你这身皮肉,痒痒的是閒迟了? 一脸寒霜的香香郡主,坐在那里只喘粗气,攥著马鞭的手心里,也都是汗。 被拖到宫殿外面的刘三蛋,被两名卫兵按头的按头,压脚的压脚,瞬间就被按得趴了下来。 “我说哥几个?” 刘三蛋挣扎著抬起头来,恶狠狠地向眼前握著两根棍子的卫兵说道:“郡主是在气头上,不信我所说的事实,但你们心里要有个数,虽然当差身不由己,但做事还得有些分寸,要是真把老子打坏了,等王爷回来,郡主是担不了责的,但你们几个那可就不一样了。” 刘三蛋的话,直接透著威胁的味道,目光一瞥一脸得意的卫兵们,咬牙又道:“就是王爷碍於郡主的情面,对你们不做处置,但老子的同伴们,可饶不了你们的。” 这话,还真让几个卫兵心头一震。 就是打错了,叶十三也不会责罚他们,命令是郡主下的,但叶十三不会打郡主的板子的。 可这刘三蛋不是个善茬,叶十三身边的那些亲卫,肯定是会替刘三蛋出头的。在军中,报个私仇很方便,隨便一个“相互切磋”的藉口,就会把他们几个给弄废了。 那些亲卫的手段,从眼神里就可看得出来,他们二十人眼中的那股杀气,像狼。 “你们可想好了?” 被摁得在地上趴著的刘三蛋,偏著脑袋又是一问。 方才还一脸得意的两名卫兵,相互对视一眼,把手中的棍子往地上一跺,低声道:“刘头,请恕兄弟们冒犯了,郡主的脾气,老哥你是知道的,兄弟们手下掌握著些……” “啪,啪,啪……” 话音一落,一阵清脆的棍子声,隨即就响了起来。 第425章 挨鞭子 就在“啪啪”的响声,传到宫殿里面的时候。 余怒未消的香香郡主,心头陡然一惊。 这要是把刘三蛋给打坏了? 叶十三交代下来搬救兵的差事,由谁去完成? 从这里另派別人,但另派的人,那是完全不知道战情的呀! “停了!” 香香郡主心里一慌,攥著马鞭就冲了出去制止。 这一脚跨出宫殿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差点又把香香郡主给气得吐血。 只见原本趴著挨板子的刘三蛋,却盘腿在一旁坐著,半眯著眼睛看戏似的,瞅著两名抡圆了棍子,在打一件皮袍的卫兵直笑。 她的两名卫兵,此时正抡著手中的军棍,把一件从刘三蛋身上脱下来的皮袍,嘴里数著数,拍打得正欢实著。 “二七,二八,二九……” 两名卫兵手中的军棍,打在摺叠起来的皮袍上“啪啪”直响的同时,他们的嘴里,还轮换著在数著棍数。 “啪……啪……” 两声清脆的鞭响中,棍子打在皮袍上的声音,霎时就断了下来。 “三十,三十一,三十二……”一脸盛怒的香香郡主,抡圆了手中的马鞭,披头盖脸地就抽向两名拿著棍子的卫兵。 而且,她边抽著卫兵,嘴里还接著卫兵喊出的数字,继续往下数著。 “啊……” 伴著鞭响,还有数著数的声音,两名卫兵的惨叫声,同时就响了起来。 “郡主饶命啊!” 扔了军棍,抱著脑袋,且又不敢躲闪的卫兵们,跪在地上连声求饶。 “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五十!” 脸都差点被气歪了的香香郡主,一口气就把剩下的数给抽了个完。 望著脸上和脖子上,布满了马鞭抽出来血痕的卫兵,香香郡主原本高耸著的胸脯,距离地起伏不断,鼻孔呼出的气更是急促。 再看方才盘腿坐著的刘三蛋, 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那件被摺叠起来的皮袍,还在地上静静地放著。 像受惊的野兔一样,来不及拿走地上那件替他受过的皮袍,一口气窜到后院血卫军营房的刘三蛋,还不放心地从窗户缝里向外瞅著。 被突然出现的刘三蛋,嚇得差点把茶碗掉在地上的吴全,惊道:“你,你不是隨军出征了吗?如何……” “小声点!” 刘三蛋一回头,把一根手指竖在嘴上,低声道:“嚷什么嚷?生怕那位听不见啊!” 狠瞪吴全一眼,向外窥探了一阵,又没见香香郡主的卫兵们追过来的刘三蛋,这才在桌前一坐,抓起桌上的茶壶,对著茶壶的嘴儿,一口气喝光了壶中的热茶后,拿手背一抹嘴,长出了一口气后,这才向一脸懵逼的吴全说道:“咱边军此战告捷,王爷派我来报信,不料这郡主死活不信我的话,还以谎报军情为由,让她那些卫兵打我的板子……” “哈哈哈……” 不料,吴全一阵大笑,望著一脸狼狈的刘三蛋,低声道:“那位,你得躲著点,何时看到她讲过理?” 说完,吴全別有意味地一笑,低声又道:“那位的毛病要咱王爷治,別人,没辙!” 屁话! 人家肃王府的郡主,又任边军的监军职,再是无能,难道还能被你们这些下等兵卒给治住了? 有这个能力,还有资格的,那只有叶十三了。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更凑巧的是,这二人,原本就是青梅竹马,又是从小就订了亲事的一对冤家。这郡主再刁蛮,她还不乖乖听她未婚夫的话? 就在二人窃窃私语的时候,后院外面响起了一片急促的脚步声。 坏了! 追来了? 果然,想到传讯搬救兵的重要性,香香郡主亲自带著一队卫兵,满院子地在找刘三蛋。 “去,那边再看看!” 没错,是香香郡主霸道的语气和声音。 “稟郡主,伙房那边也没有。” “稟郡主,马棚周围也没见他,血卫军说他的马还在,就是没见到人。” “郡主,王宫外面也问了,门岗说没见姓刘的出去。” 听见外面的嚷嚷声,刘三蛋的脸都绿了,目光一瞥吴全,急道:“別傻站著了,快想个辙,把兄弟我藏起来。” “呵呵!” 吴全倒是不紧不慢,一点都不著急的样子,探头向门外瞥了一眼,这才低声说道:“拿出你潜伏隱身的本事,正好让咱也开开眼,京都来的几个蠢货卫兵而已,对你来说,这不难对付吧?” 去你娘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拿老子开涮。 肚里暗骂一句,刘三蛋脸都绿了,此时香香郡主带著卫兵,已经进了后院门向这屋子走来。 哪儿藏啊? 刘三蛋迅速一扫屋子,除了一排大炕,再就是他眼前这张厚笨的方桌了。 有了! 只见刘三蛋推开屁股下的长条凳子,身子一缩,就像一条鱼一样滑进桌子下面。 可桌子四周没有帷幔,要是桌下蹲著个人,一进门就能看到。 刘三蛋倒吸一口气,两腿一曲,两只脚跟向上,踩住桌面里侧的两只內角上,然后双手也是向上一抓,同时就扣住了桌面下面的另外两个內角。 如此一来,刘三蛋的后背顶著桌面,就像一只壁虎,面朝下紧贴在桌面下悬空著。 刚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香香郡主的一只脚,就踏进了屋子。 进了屋子,香香郡主耸耸鼻子,满屋子的汗臭和脚臭味,熏得她眉头一皱。 当目光仔细地扫视过屋子的每个角落后,香香郡主没等吴全招呼,强忍著屋子里的脚臭汗臭味,一屁股就在刘三蛋方才坐过的长条凳子上坐了下来。 “郡主,您这是?” 揣著明白装糊涂的吴全,訕笑著就是一句。 “哼!” 香香郡主鼻孔一声冷哼,目光冷冷盯著吴全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慍色道:“你可听好了,要是知道刘三蛋在哪里?快快稟报本郡主,要是敢耍滑头,本郡主轻饶不了,不要以为王爷不在,本郡主就拿你们这些人没办法了?” “郡主息怒!” 吴全依旧訕笑著,拱手一礼说道:“小的没听明白,刘三蛋回来报信,不是在郡主屋里吗?如何找到小的这里了?难道这小子,是骗了郡主的赏钱,跑了?” 呸! 这帮狗东西,和叶十三那混蛋,都是一个德行,说话都从来没个正形。 “咚!” 香香郡主擂了桌面一拳,怒道:“別给本郡主玩肠子,只要告诉本郡主刘三蛋在哪里?本郡主照样有赏。” 有赏? 看来,这怂货,在郡主这里还值几个银子? 吴全脸上浮起一丝坏笑,道:“郡主莫非是要砍刘三蛋的脑袋?” “屁话!” 香香郡主美眸一翻,厉声又道:“本郡主只是急著找见这狗东西,商量派兵增援王爷的事宜,谁要砍他的狗头了?” 老天爷保佑,原来不是砍头啊? 刘三蛋,兄弟我对不住了,既然郡主不砍你的狗头,那就让兄弟我,先蒙郡主几两银子的赏钱再说! 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吴全压低声音,道:“郡主稍后,小的去打听一下,准能打听到刘三蛋的下落。” 说完,吴全一转身,就溜出了屋子。 第426章 你俩,没一个好东西 吴全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刘三蛋不就在桌面下藏著吗? 干嘛跑外面去打听? 片刻后,吴全手提一把茶壶,还抱著一只豁了边的茶碗,步履匆匆急忙赶来。 “郡主先喝口茶,稍候片刻,相信刘三蛋的下落即刻就知。” 望著豁边又乌黑的碗沿,香香郡主眉头一皱,敷衍道:“茶就不喝了,办事要紧,刘三蛋的下落,务必要查清楚了?” “郡主稍后,先喝碗茶水!” 说著,吴全討好似的,放下茶碗后,笨手笨脚地就给香香郡主倒茶。 这一倒,出洋相了。 也许是吴全心里紧张,居然提著茶壶,把灶间刚烧开的一壶茶水,给倒在碗沿外面。 滚烫的茶水,即刻就在桌面上流得到处都是。 “啊……” 突然,桌底下冷不丁一声惨叫,隨即就有人骂了起来,“狗东西吴全,老子和你没完。” “扑通!” 骂声还没停,一声闷响后,从桌子底下,钻出个人来在地上狂跳著,还背著一只手,惨叫著在后背一阵乱抓个不停。 被这突来的一幕,惊得差点从长条凳子上一个仰面朝天的香香郡主,这才看到眼前狂跳个不停的人,正就是她要找的刘三蛋。 再看眼前的桌面,由於桌面的板子之间,裂开著一条一筷子宽的缝子,而吴全倒在碗沿外面的茶水,顺著桌面的缝隙就流了下去。 这脱了袍只穿著內衣的刘三蛋,被桌面缝子里留下的茶水,背后直接就烫湿了一大片。 “刘,刘兄……” 吴全手中还提著早已倒空了的茶壶,一脸紧张地望向在地上蹦躂著的刘三蛋,又是一声急道:“兄弟我,见了郡主,这手就抖……” “扑哧!” 本来一脸严霜的香香郡主,霎时就被惹得笑了起来,还差点吹个鼻涕泡。 刘三蛋的后背,差点被烫掉了一层皮,眼中喷著怒火,就要把吴全给吃了一样。 望著狼狈不堪的刘三蛋,笑够了的香香郡主,顿时把脸一拉,视线转移到一脸不安,手无举措的吴全身上,慍色骂道:“你俩,没一个好东西!” 这时候,刘三蛋彻底被激怒了,丝毫不顾香香郡主在场,指著吴全的鼻子骂道:“卖友求荣的东西,王爷不日就到边城,到时候,老子非要你这狗东西给个说法不成。” 再是带领二百血卫军的百夫长,可作为叶十三亲卫之一的刘三蛋,却是不怯吴全。 王爷不日就到边城? 香香郡主一怔,难道,这刘三蛋说的是实话? “行了!” 香香郡主一摆手,目光冷冷看向刘三蛋,道:“没烫死你,算你命大,放老实点,本郡主再问你一次,王爷真没任何危险?” 牛劲上来的刘三蛋,没好气地说道:“这个,还是等王爷回来,郡主亲自问王爷好了,小的还要去寧鶻的温泉行宫,向老夫人和小姐报平安,还请郡主不要为难小的,免得耽误了王爷的交代。” “寧鶻的温泉行宫?” 香香郡主又是一头雾水,急道:“老夫人和彩儿,不是在芦河湾的何家大院吗?这如何又冒出个温泉行宫来?” 此言一出,刘三蛋就知道,这个郡主,还不知道吴六子已经派人,把叶刘氏和彩儿,送到了银滩城外十里处的那个温泉行宫。 刘三蛋一撇嘴,又道:“回郡主话,入关后,王爷让吴头筹备粮食时,顺便派人把老夫人和彩儿,直接送到新发现的一处温暖地方,想必是时间紧迫,加上路途遥远,还没来及另行派人告知郡主。” “不过……” 刘三蛋挠著后背被烫过的位置,咧嘴又道:“不过就是派人告知郡主,说寧鶻银滩城外,有一处温暖如春的好地方,郡主也不会相信的。反正,郡主是信不过王爷的。” “放屁!” 面上霎时就一红的香香郡主,岂能听不出刘三蛋话里有话?瞬间暴怒道:“本郡主是信不过你这贼骨头,而非是信不过王爷,你这刁钻货,少给本郡主头上栽赃,本郡主何时信不过王爷了?” 急眼了! 自知理亏的香香郡主,没理都要搅三分的她,如何会在这些兵卒面前认错? 无处撒气的她,这又把目光看向一旁偷著乐的吴全,怒道:“你,也不是给个好东西,一起串通起来欺瞒本郡主,这笔帐,本郡主先替你俩记著,等王爷一回来,再跟你们算总帐!” 吴全一脸尷尬,訕笑道:“郡主息怒,小的可不敢欺瞒您吶,这桌下何时藏了人?小的也不知道啊!” “哼!” 香香郡主冷哼一声,气鼓鼓道:“暂且信你们一回。王爷要是真在凯旋途中,本郡主少不了给你俩一份大大的赏赐。但要是敢动鬼心眼欺骗本郡主,到时候可没你们的好果子吃。” 见香香郡主如此,气不打一处来的刘三蛋,忍著后背火辣辣的疼痛,拱手道:“启稟郡主,小的把挨板子前没说完的话,请郡主允许小的说完?” 啊! 还有话要说啊? “说!” 香香郡主柳眉倒竖,这刘三蛋,原来话只说了一半,就被自己下令打军棍了? “你可得照实说完了,再敢给本郡主藏著掖著,那一顿军棍是少不了的。” 为此不知愧疚的香香郡主,反而又是一阵威胁。 刘三蛋面颊一抽,耸耸肩膀,歪著脖子又道:“凯旋途中,由於沿途百姓需要安置,地方溃兵更需归拢,王爷命小的先行一步,將捷报传与郡主,命郡主收拾行囊,隨小的起程,前往寧鶻王城银滩城外十里处的温泉行宫,那处行宫,有温泉几眼,此地气候温润,適合歇养,再说年关將近,一家人可在此地过个团圆年。” “啊……” 这下,该香香郡主吃惊了。 “如此要紧之事,你如何当初不早说?” 香香郡主还不忘强词夺理,反而埋怨刘三蛋一句。 哼! 就你那急性子的霸道货,容许我说完了吗? 这时候,反而怪责我说迟了! 刘三蛋肚里暗哼一声,埋怨几句,拱手又道:“还需郡主早些收拾行囊,也好及时赶路。” 话音一落,香香郡主面上一红,在地上转圈说道:“本郡主已经派苏哲去黄羊峴防区,芦河湾村何家大院接老夫人和彩儿了,如此看来,苏哲可是要空跑一趟了?” 说完,香香郡主目光看向身边两名卫兵,急道:“快马加鞭,將苏卫队长追回来。” 此言一出,刘三蛋心里乐了。 这苏哲,摊上这么个主子,可真够倒霉的。 第427章 这下惨了 女人的脸,瞬息万变。 待追赶苏哲的卫兵走后,香香郡主一张俊脸犹如山烂漫,笑意盈盈地看向瑟瑟发抖的刘三蛋道:“你那皮袍可是穿不成了,本郡主这就赏你一件。” 原来,香香郡主发现卫兵执法作假,刘三蛋又跑掉后,气疯了的她,拔出短剑一阵乱砍,將替刘三蛋受过的那件皮袍,瞬间就给砍成了一堆碎屑。 回到宫殿里面,紫伶捧著一件做工精细的袍子,低头说道:“郡主,这件袍子,那可是您让奴婢做给王爷穿的……” “行了!” 斜瞥一脸不情愿的紫伶一眼,香香郡主摆摆手,大咧咧说道:“没有皮袍穿,你让冻死他啊?” 刘三蛋目光一瞥那件质地上乘,做工又无比精美的袍子,再看紫伶那张气鼓鼓的脸,顿时心怒放。 “小的谢过郡主!” 刘三蛋拱手一礼,然后双臂一展站在紫伶面前,訕訕说道:“还得麻烦姑娘,帮我穿上才成,这背上被烫伤,自行穿衣多有不便。” “哼!” 紫伶闻言色变,让她侍奉刘三蛋这种人穿衣,真是想得美。 也许是叶十三没事了,还如此惦记著她的缘故,心情大好的香香郡主眼珠子一转,拧起嘴来笑道:“刘三蛋功劳不小,又是王爷的亲隨,这次受伤,也活该他倒霉,这样吧!本郡主就许你一路侍奉他几天。” “啊……” 不光是紫伶,就是刘三蛋,也不禁惊叫一声。 在穿衣的时候,闻著紫伶秀髮散出的淡淡香味,刘三蛋直接就醉了。 “好了,还像木头一样杵著干嘛?” 给刘三蛋系好了皮袍的扣子,又扎好了腰带的紫伶,狠推了闭著眼睛一脸享受的刘三蛋一下,嘟囔道:“你又没瞎,要装死讹人不是?” “嘿嘿!” 刘三骤然睁开那双小眼睛,訕笑道:“姑娘侍奉更衣,我都不知不觉中睡著了。” 香香郡主半眯著眼睛,饶有兴趣地望著刘三蛋那张不怀好意的脸,骂道:“德性,还不去指挥卫兵装车?” 刘三蛋猛然回神,郡主这是要让他去指挥那些卫兵? 不过也是,苏哲不在,香香郡主也不见外,还让他暂时带领这些卫兵了。 既然要离开一段时间,说不定还会常住,香香郡主煞有介事地,把达鲁赤库库巴,还有驻军將领苏烈召集在一起。 目光一扫库库巴和苏烈,香香郡主拿出了郡主与监军的庄严和威仪,坐在木桑王爷昔日的王座上,居高临下地说道:“王爷已在凯旋途中,本郡主要去寧鶻与王爷会合,大金、巴立两部族一应事务,均有你二人酌情处理,若是出了乱子,本郡主绝不轻饶。” 摆足了架子,交代了事情,香香郡主这才心满意足,坐上了早已准备好了的马车。 当然,临行前,香香郡主也没忘训斥一番值守王宫的血卫军百夫长吴全一顿。 虽然吴全没敢违背她这个郡主的命令,巧妙地逼得刘三蛋现身,这才让她省去了诸多的麻烦。 但这事,终归吴全不厚道。所以,这本该给的赏银,也就由此作罢。 马车缓缓启动,一队不足三十人的卫兵,紧紧跟在马车后面。 车轮滚滚,扬起一路的残雪。 刘三蛋骑马跟在马车旁,时不时偷瞄车厢內的紫伶。 紫伶则安静地坐在车內,透过车窗看著沿途白茫茫的雪景,时不时向车窗瞪眼一剜从外面向內偷窥著她的那双眼睛。 一行护卫,护送著三辆马车。 香香郡主和紫伶乘坐一辆,两个主厨的壮妇,自然是同乘一辆了。剩下的一辆马车上,便装载著一路的吃喝拉撒所用。 队伍没有直接过河进入元蒙地界,而是顺著沁目河一路向东,这条路线,直接多了,能省不少的路来。 当初吴六子派人,从芦河湾的何家大院,接了叶刘氏和彩儿后,並没有走屯田村的峴口,而是顺著黄羊峴一路向东,直到兔窝堡时才出境。 所以,没有经过大金部族这个镇子,香香郡主也就无法得知这些事情了。 中途造饭休息时,刘三蛋拿了水袋,从两个做饭的壮妇那里灌了热水,主动给郡主和紫伶送水。 他献宝似的,將水递到紫伶面前,紫伶白了他一眼却还是接了过去。香香郡主调侃道:“刘三蛋,你可记住了,紫伶可不是一般的侍婢,说不定將来要侍奉王爷的。” “嘿嘿!” 刘三蛋挠挠头,老脸一红说道:“出门在外,小的理应多劳一些,这还让郡主误解了。” 误解? 就你那馋样,本郡主还看不出来? 香香郡主向刘三蛋翻了个白眼,便只顾低头喝水不再理会。 说实话,叶十三身边的这些人里面,她还是比较喜欢那个李二狗。 也不光是当初叶十三带著李二狗夜闯韃子的粮草大营,从大营中將她营救出来的缘故,而是李二狗为人憨厚,不似其他人这般鬼精。 吴六子的手下,除了李二狗外,其他的贼尖溜滑,没一个是善茬。 还有马成手下那些,陈七斤几个,机灵不失凶狠,就是没一个听她这个郡主的话。 眼下李二狗又不在这边,她除了自己的卫兵,连一个及时得知叶十三动向的知情人都没有。 如果將刘三蛋拉拢过来,就凭这货的狡猾,那也对自己掌握叶十三的行踪,是很有大用的。 尤其是叶十三出门,亲卫们就得跟著,那个何秀儿,当然也少不了在叶十三身边了。 这里面的事儿,不用言明,但作为叶十三的未婚妻,总是心里不太舒服。 傍晚时分,终於过了沁目河。 在元蒙的一户牧民家歇脚,刘三蛋忙著安排卫兵站岗巡逻。 香香郡主在牛羊圈栏外面转悠,心中想著与叶十三会合后的事情,这几天,肚子里能明显感觉到胎动,而关於婚期的事情,父王那边还没有音信传来,这个,才是她最担心,也是最头疼的事了。 紫伶则在一顶毡帐里面收拾床铺,刘三蛋忍不住又凑过去帮忙,紫伶面色一寒,低声斥责道:“你就別在这添乱了,这不是你该进来的地方。” “嘿嘿!” 刘三蛋闭上眼睛,狠狠地嗅著从紫伶秀髮中散发出来的香气,不怀好意地说道:“待王爷回来,论功行赏之时,我特意稟明王爷,让王爷把你,赏赐给我做老婆。” 说完,刘三蛋睁开眼睛,意犹未尽地瞥了紫伶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就在刘三蛋出了毡帐的瞬间,紫伶冷冷说道:“我是郡主的人,赏赐给谁?这可不是王爷能做主的。” 此言一出,已经出了毡帐的刘三蛋一愣,背对著紫伶又道:“郡主的人?连郡主都是王爷的,王爷有何做不了主的?” 这话没错,叶十三能做得了边城十万戍边大军的住,能做得大金,元蒙,寧鶻这些韃子的主,一个侍婢而已,在叶十三的眼里算得了什么? 第428章 赌一把 第二天上路,香香郡主更是兴奋无比。 “刘三蛋,靠近点。” 好奇心极重的香香郡主,隔著车窗,就喊骑马护卫在车边的刘三蛋。 待刘三蛋靠近窗户,香香郡主问道:“说说,那行宫,是何样的一所去处?” “回郡主话!” 刘三蛋在马背上一挺身子,然后又弯下腰来,把脑袋凑近车窗,得意地说道:“银滩城外十里地靠山处,从外面看,雾气繚绕,进得里面,又是別有洞天,芳草如茵,绿树繁茂不说,几眼泉水更是温热无比,此地建有亭台楼阁,最大的一处泉眼,外面建了宫殿便於室內洗浴戏水……” “刘三蛋!” 不料,对刘三蛋绘声绘色的描述,香香郡主柳眉一竖,又怒道:“又拿本郡主开涮不是?北漠边城乃是苦寒之地,就是內地江南,此等季节湖泊河流也不是温热状態,再敢满嘴胡言,本郡主割了你的舌头做鞋底踩!” 面对瞬间又怒目圆睁的香香郡主,刘三蛋一阵头大,苦笑道:“郡主不信,小的也没办法,要是换作他人,小的定会和他赌上一赌不可!” 赌? 就你这狗东西,还拿这等话来嚇唬本郡主? “这有何难?” 香香郡主狠瞪车窗一眼,慍色道:“本郡主不妨和你赌上一把,给你个机会,许你和本郡主赌上一赌,你,敢吗?” “啊……” 香香郡主的这一手,惊得刘三蛋一时不知所措。 “知道就好!” 香香郡主轻蔑一瞥车窗,厉声又道:“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好,再敢耍鬼心眼,本郡主绝不轻饶!” 万没想到,刘三蛋还真被香香郡主激起了赌性,把牙一咬,硬起头皮道:“郡主要是信不过小的,这赌局,小的应了。” 一听这刘三蛋还来劲了,香香郡主的气就更大了,狠瞪车窗一眼,沉声道:“那你可听好了,若是你哄骗本郡主,到了地方,本郡主不但割了你的舌头,而且还以监军身份,革除你的军籍,到那时候,你可要愿赌服输,就是王爷反对也没用。” 革除军籍? 这一手,够狠。 刘三蛋也是下了狠心,在车外马背上拱手一礼,道:“这赌注,小的认了,不过……” “本郡主知道你这狗东西的那些鬼心思!” 刘三蛋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香香郡主打断,怒骂一句后继续说道:“要是真如你所说那般,算本郡主输了,不但额外输你二十辆银子,还將本郡主的侍婢紫伶,许配给你成家。” “谢郡主玉成!” 马背上的刘三蛋,差点就跳了起来,一脸喜色地连连道谢。 此时车篷內的紫伶,委屈地却要哭了,可怜巴巴地望向香香郡主,哭求道:“求郡主不要撵奴婢走,就是郡主不需要奴婢了,奴婢还是回到老家算了,或者继续在肃王府洗衣做饭,奴婢不想跟著他过日子。” 面对紫伶的哀求,香香郡主摆摆手,低声又道:“谁输谁贏还不一定呢,你有何可害怕的?这次,他输定了。你想想,在这冰天雪地的北漠,哪有他说的那种地方?就是做梦,那也得做个靠谱的梦才是。” 面对香香郡主胸有成竹的一说,紫伶面上一红,低声道:“听灶上的厨娘说,这些在各村驻军待过的兵卒,性子上来的时候,连母羊都当女人用,奴婢好害怕这种人的,要是郡主万一输了………” “行了!” 香香郡主眉头一皱,忍住了噁心,低声道:“你就当他是头公羊得了,何况,本郡主还没输了赌呢,你就如此扫兴说这等不吉利的话。” 紫伶听了,只能委屈地抿著嘴,不再言语。 刘三蛋在外面虽然听不到车內细语,但大致也能猜到紫伶的不情愿,不过他並不在意。此刻他满心都是这场赌局,若真能贏,那可就赚大发了…… 又是一整天的跋涉,此时,已经到了元蒙境內,直达与寧鶻的边境就可,不必绕道查尔津城。 香香郡主的监军兵符,在这里照样是个特別的通行证,只要是有北防军设的关卡,通行都是畅通无阻。也有不少的小將领认出来刘三蛋,毕竟是叶十三身边的人,就比较被人记住。 最后一次扎营,是在进入寧鶻境內三十里处的一所哨卡。 一顿半生不熟的烤马肉,差点就把香香郡主给吃吐了。 自从住进木桑的王宫,那伙食虽然算不上好,但要比在黄羊峴防区时好多了。 起码,隔三岔五的有燉雪鸡吃。 为了给有了身孕的香香郡主补身子,老酒鬼和吉格勒没少外出套雪鸡。在他们眼里,香香郡主怀著的,就是他们大金部族的世子。 他们的眼里,叶十三才是主宰这片土地的王爷。什么大夏不大夏的,他们没这个概念。 尤其是吉格勒,经常嚷嚷著,等小世子会跑了,他就带著小世子去蓝天下的草地上放羊。 为此,香香郡主差点都笑喷了饭。 在离开京都后的日子里,她觉得最亲的人,除了对她忽冷忽热的叶十三外,就数老酒鬼和吉格勒一家了。 她甚至有些后悔,在这次出行的时候,居然没把吉格勒和他的母亲纳兰带上,当然,还有那个老酒鬼。 这三人,就是她最鬱闷的时候,在大金部族给她带来快乐和温暖的人。 夜里下雪了,车子已经是无法继续走动,第二天早上,香香郡主只好改为骑马。 两个健壮的厨娘,由於不会骑马,只好在齐膝深的积雪中不行。卫兵的马,也是驮了从车上卸下来的不少东西的。 如此一来,赶路的速度,直接就慢了下来。 望了一眼白茫茫的雪野,香香郡主回过头来,目光看向刘三蛋,道:“本郡主还真希望你贏了,如果你赌贏了,本郡主却没少了什么?就是紫伶和你成了家,她也得侍奉本郡主。可要是你输了,割了你的一条狗舌头,对本郡主来说没多大的好处,反而在这冰天雪地的寧鶻,本郡主说不定还要受罪不少。” “借郡主吉言!” 刘三蛋眨巴著小眼睛,訕笑道:“如此看来,小的不贏都不行了。” 跟在后面的卫兵们,虽然不敢插嘴说话,但心里都希望刘三蛋贏。 就像香香郡主所言,刘三蛋要是输了,对他们还真没什么好处。就是把刘三蛋给剐了剁了餵狼,他们这些人,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该受的罪,还得受。 只有刘三蛋赌贏了,他们就会住进刘三蛋所描述的那种仙境一样的地方。 路越来越难走,香香郡主越来越觉得刘三蛋在说谎。 说不定,这里面还有叶十三的主意,为了誆她心甘情愿地来寧鶻,居然让刘三蛋编这么个圈套让她钻。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混蛋,绝对是这样,不然,就凭刘三蛋的身份,他敢欺骗堂堂郡主? 短短四十里路,让一队人马走得差点绝望,好在天色將晚的时候,已经离刘三蛋说的那个什么狗屁行宫,还有一里多地了。 第429章 今昔非比叶刘氏 “郡主,地上的雪,好像薄多了?” 一名卫兵上前,似乎发现了脚下的雪,要比走过的那些路上的雪,要薄了许多。 暮色已经来临,人困马乏之下,谁也没精力去留意这些。 “郡主,这风,好像没那么冷了,吹在脖子里,不像是刀割那般难以忍受。” “郡主,这空气,似乎很潮湿的,小的脸上都有水汽。” 卫兵们慢慢发现了,周围的环境,悄悄地在变化著。 “大伙加把劲,再不足一里地,就到温泉行宫了。” 在前面带路的刘三蛋,停了下来,向身后就是一声高喊。 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卫兵们正在找可然的东西,要点燃照明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了几点光亮。 隨著光亮的不断靠近,香香郡主自己都发现,地上已经不见了积雪,全是湿乎乎的泥土,沾在鞋底上不容易下来。 难道,前面真的有温泉行宫? 就在香香郡主惊诧不已的时候,几点光亮已经到了跟前。 “刘头儿,是你?” 有人认出了刘三蛋,在向刘三蛋问话。 只见眼前不远处的刘三蛋,提高了声调说道:“快过去几个,帮忙把马上驮的东西卸了,郡主都累了,让伙房准备酒菜,好好给郡主接风。” “是郡主到了?” 又是一声发问。 刘三蛋脖子一梗,怒道:“老子吃撑了,能拿郡主来和你耍笑?” 话音一落,呼啦啦上来几个血卫军,高举著灯笼,就向香香郡主站著的地方赶了过来。 “小的们,参见郡主!” 走在前面提著灯笼的几个血卫军,在看清了香香郡主后,立即就单腿跪地行礼。 香香郡主看到,这些人手中提著的灯笼做工精致,完全是大夏江南的风格。 再看他们身上,可是单衣上面穿著革甲,完全不是之前在军中,那种胀鼓鼓的装束。 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在不知不觉中出了汗。 “带路!” 看来,真让刘三蛋这货给赌贏了? 强按著心头的好奇和激动,下了马的香香郡主,大咧咧地就向前走了过去。 “郡主请!” 也是已经下了马,把马韁交给一名血卫军的刘三蛋,接过血卫军手中的一支灯笼举著,向香香郡主又道:“这边走,小心脚下。” “哼!” 香香郡主鼻孔冷哼一声,狠剜一脸訕笑著的刘三蛋一眼,径直就向前走去。 还没走上百步,一股湿润的水汽就扑面而来,弄得她额前的刘海一片潮湿。 “紫伶,快跟上!” 一阵不適应之下,香香郡主居然心里一阵慌乱,转过头来就喊紫伶。 两名壮妇,也提著包裹大步赶了上来,映著旁边血卫军高举著的灯笼,看到她们脸上已经是汗水津津。 “这哪儿啊!怎的如此之热?” 一名壮妇嘴里说著话,不停地拿袖口擦著额头的汗水。 “郡主,行宫就在前面,很快就到了!” 刘三蛋依旧边走边停,小心翼翼地把灯笼举在香香郡主面前。 “你也小心点,注意脚下!” 刘三蛋转头,向身后的紫伶也是一句提醒。 不料,紫伶面上一红,撇嘴道:“不用你管,本姑娘自会走路。” 碰了一鼻子灰,刘三蛋居然没恼,嘴里“嘿嘿”笑著就在前面带路。 忽然,迎面扑来的水汽突然加重,灯笼的光晕,也是猛然缩小了许多,这说明,周围的夜色更加黑暗了一些。 在这种状態下,继续行走了百步左右时,眼前一下子就亮豁了起来。 虽然是晚上,但一排排掛在各个屋檐下的灯笼,却比方才那段路时亮了许多,而且扑在脸上的水汽,也没那么多了,一下子就让人有些了清爽舒適的感觉,不似方才那般压抑。 “郡主,行宫到了!” 然后,刘三蛋扯起嗓子,高喊一声:“郡主驾到!” 香香郡主看到,在一座高大的建筑前面,一队血卫军列队立著,还有几个下人打扮的男子,已经迎了上来。 “小的们,参见郡主!”看到香香郡主被刘三蛋带了过来,下人和血卫军,齐齐跪在小径两边迎接。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温泉行宫?” 香香郡主压低声音,向刘三蛋就是一问。 “回郡主话!” 刘三蛋附下身子,小声回道:“这就是温泉行宫,进去就是正殿,里面客堂和臥室,都分布在殿厅的边上,布局不似常见的建筑那般。” “哦!” 在確定了后,香香郡主点点头,目光却冷了下来。 她稳稳神后,昂首挺胸,摆出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高贵姿態,缓缓从两侧跪著的血卫军中间走过。 当她在刘三蛋的指引下,步入大厅后,立即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是目瞪口呆。 再是来自京都,再是出自世家,但眼前的奢华程度,让她这个肃王府的郡主,也是自嘆不如。 一汪碧波,在大厅中央,时不时有丝丝白色的热气,从碧绿的水中升起。 池子边上,莫不是白玉雕成的围栏。 围栏之外,又是绿色诱人的各种绿植,一些红的,白的儿,点缀在一丛丛绿植中间,在与北漠边城相邻的寧鶻,能看到如此的景致,还真让人吃惊不小。 跟在香香郡主身后的紫伶,还有两个主厨的壮妇,更是被惊得目瞪口呆,她们以为,这就是传说中的人间仙境了。 只有那二十几名卫兵,被血卫军拦在外面另行安排。 看来,刘三蛋不发话,血卫军是不会放这些人进去污染空气。 “郡主您看!” 刘三蛋一脸訕笑,道:“这泉水温热舒適,泡个澡,浑身舒坦,然后在此喝茶小憩,郡主可自行安排!” “啊……” 香香郡主被刘三蛋的话,立刻就被嚇了一跳,这池子周围摆满了茶座,身为女人的郡主,如何在这大庭广眾之下,解除了衣物赤身去洗浴? 或许是看出了香香郡主的疑惑,刘三蛋躬身说道:“郡主莫要误会,小的进入这里,也是情非得已,平时,男客是禁止入內,就是侍卫,也在二道门外候著,能进入这里的,全是女宾。” 言下之意,要不是带香香郡主进来,他刘三蛋还没资格进入大厅內部。 “咳……” 就在此时,池水正对面的一道屏风后面,有人轻咳一声,然后说道:“谁呀?吵吵闹闹的,简直没一点规矩!” 声音好熟,香香郡主不禁眉头暗暗一皱。 能进入这里面的,几乎都是叶十三至关重要的人,不用挨著数,都能猜到几分。 话音一落,叶刘氏被蔡一和彩儿,从左右扶著,从屏风后面缓缓走了出来。 果然是她? 香香郡主已经猜到是谁了?但只是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而已。 “吆!” 叶刘氏面上闪过一丝强装出来的惊诧,继而又道:“这什么风,居然把监军大人给吹来了?” 监军大人? 这称呼倒也没错,但怎么听都彆扭。 难道叫一声“郡主”,就会折了叶刘氏的身份? 第430章 赌贏了,但也输了 面对如此称呼,香香郡主倒也淡定。 “郑香逸,见过老夫人!” 香香郡主神色安然,口吻和蔼,语气平静,以小辈身份,向叶刘氏一礼。 “哦!” 面对香香郡主的这一问候,叶刘氏就像久未谋面,忽然见到熟人一样,点头道:“原来是肃王府的千金,失敬,失敬!” 香香郡主粉面一阵急抖,依然耐著性子,低头又道:“老夫人近来安好!” “好,老身一直都好,承蒙肃王府上的千金掛念。” 叶刘氏说著,在一张茶桌后面,缓缓坐了下来。 叶刘氏自始至终,从屏风后面发声,到走出来后接受別人打招呼,又到茶桌后面坐下,从没称呼过“郡主”二字。 想想,她初次和香香郡主见面的时候,生怕香香郡主找叶十三的麻烦,跪在地上差点把脑袋都磕破了,对“郡主”这个称呼,更是从不离口。 按理说,这次皇上降旨,特赦了叶家的奴籍身份,恢復士族籍,这叶刘氏还无从得知此消息的。 就是知道了皇上这次降旨的內容,那也只是脱去了奴籍身份的枷锁,叶十三是被封为一字並肩王,但她叶刘氏並没有『一品誥命夫人』的赐封,见了香香郡主,理应还是得行礼的。 叶刘氏突来的傲慢,让刘三蛋都有些尷尬,彆扭十足的他,上前向叶刘氏行礼。 “小的刘三蛋,问老夫人安!” 刘三蛋躬身拱手,礼貌有加。 不料,叶刘氏微微点头后,目光看向刘三蛋,缓缓说道:“不知你带监军大人来此,是有何军务要务可办?” 这一问,刘三蛋面颊一抖,硬起头皮又道:“回老夫人话,小的奉王爷之命,特去大金部族接郡主来此小住,眼看年关將至,王爷不日就到温泉行宫,打算和家人一起过年。” “哦!” 叶刘氏似有所悟,点点头道:“我儿如此孝心,必是圣上念其功勋,这才让我母子团圆过个好年,既然如此,就更不应该让一些无关的外人,打搅这行宫的清静了。”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浑身一抖。 方才进入这里时的那份激动和喜悦,已经荡然无存。 “紫伶,传令下去,收拾东西,我们走。” 香香郡主双肩微抖,神色瞬间黯然下来,转头就向外走去。 “郡主三思!” 紫伶一急,就在香香郡主面前跪了下来,哭道:“眼下外面天色漆黑,我们的马匹和卫兵,都已经疲惫不堪,我们要是离开此地,这黑灯瞎火的还能去哪里啊?” 望著哭成了个泪人的紫伶,香香郡主悽然一笑,道:“我大夏疆域何其之大,难道就没有我们这几十人马的棲身之地?” 说完,香香郡主转身向叶刘氏盈盈一礼,然后昂首挺胸,头也不回地出了大厅的门去了外面。 “郡主……” 察觉情形不妙的刘三蛋,回头看了叶刘氏一眼,然后就追了出去。 “娘,您如何对郡主姐姐那般说话?” 一脸尷尬的彩儿,摇著叶刘氏的肩头,低声就是一句发问。 叶刘氏缓缓伸手,把彩儿搭在她肩头的一只手,轻轻拨了下来,然后说道:“这么大人了,居然不懂半点礼数。” 这话,让彩儿又是一头雾水。 叶刘氏转过头来,目光看向彩儿,又道:“一字並肩王的高堂,难道要向小小肃王府的小姐行礼不成?” 一字並肩王的高堂? 懂了,这叶十氏,已经端出了一字並肩王高堂的身份,当然是不把香香郡主放在眼里了。 “娘……” 彩儿急了,又伸手拉住叶刘氏的手,道:“香逸姐姐,好歹也是个郡主,再说,她还是哥哥的未婚妻,是彩儿未过门的嫂子啊!” “你未过门的嫂子?” 叶刘氏面上一怔,隨即慍怒道:“此事,为娘应允了吗?” 此言一出,彩儿瞬间被惊呆,一双眸子顿时失神,思忖片刻喃喃说道:“当初,娘不是说,郡主和哥哥从小定亲,还要让彩儿,多找机会亲近香香郡主的吗?” “此一时,彼一时!” 叶刘氏一脸严霜,冷声道:“而今我叶家,不用再看谁的脸色活著,除了圣上,谁也不敢再小覷我叶家。” 彩儿傻呆呆地愣在那里,感觉到和她相依为命的娘,此时变得十分陌生。 蔡一神情木然,呆立在一旁面无表情,自从叶腊八被斩后,她干活的时候经常走神。 一身锦缎的叶刘氏,倒是一脸的悠閒自在之状,端起桌上泡好了的茶水,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此时的外面,刚被安置下来的卫兵们,又纷纷起身,饿著肚子开始往马背上驮东西。 一名卫兵不解,小声问道:“郡主,大伙一口气还没歇过来,这是又要去哪里?” “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香香郡主一脸恍惚,淡淡一句回了卫兵的话。 “郡主息怒!” 刘三蛋从身后追了出来,拱手急道:“要不,小的护送郡主先回银滩城好了,等王爷回来……” “闭嘴!” 刘三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香香郡主厉声打断。香香郡主轻蔑地一瞥刘三蛋,口吻带著不屑,道:“你赌贏了,本郡主认输就是,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不!” 话音一落,紫伶衝到刘三蛋面前,咬著牙说道:“姓刘的,你给本姑娘记住了,我就是自己把自己餵了狼,也不嫁你这种忘恩负义的得势小人。” 忘恩负义的得势小人? 刘三蛋老脸一红,隨即就明白过来了紫伶话中的含义。 “紫伶姑娘,我……” “滚开,本姑娘再也不想看到你这种小人嘴脸!” 歇斯底里的紫伶,把一只包裹往肩上一甩,然后扶著香香郡主的一只胳膊肘,颤声道:“郡主,我们走。” 被一顿羞辱后的刘三蛋,就像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低著头来到香香郡主面前,“扑通”往地上一跪,诚恳说道:“郡主就是要走,那也得吃了饭再走,小的已经安排了灶上,为郡主接风洗尘的酒菜,估计也快好了!” 不料,香香郡主目视前方黑沉沉的夜色,目无表情地说道:“无功不受禄,一字並肩王家的饭食,肃王府消受不起。 说罢,香香郡主目光一冷,把胸脯一挺,大步流星就走向来时的入口…… 第431章 郡主走了 这一夜,刘三蛋在惴惴不安中度过。 天还没亮,刘三蛋就召集温泉行宫的血卫军。 目光从眼前二百血卫军的脸上一一扫过,刘三蛋终於下了决心,沉声道:“一半人留下,做好行宫和老夫人的一应护卫,另一半人,跟我去银滩城给郡主护驾。” “刘头,郡主身边,不是有自己的卫兵吗?” 一名百夫长站了出来,对刘三蛋的决定表示疑惑。 刘三蛋嘴角一抖,沉声又道:“郡主不光是监军职,而且还怀著王爷的崽,眼下我边军虽然进驻元蒙各地,但溃兵流寇无处不在,护卫郡主的人身安全,就是你我该乾的头等大事。” “属下明白!” 百夫长心头一凛,立即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转头就向血卫军们吼道:“听刘头的,出列一百,带上武器,去银滩城。” 不大时候,银滩城到了。 见过周釗后,刘三蛋向周釗简明扼要地稟明了缘由。 周釗眉头紧锁,霎时感到问题的棘手,这种事情,不但关乎到军务,更是掺和了“家务事”的。 对於叶十三家属的情况,他还是知道一些的,但对叶刘氏陡然转变的態度,也令他骑虎难下。 “不管那么多了!” 周釗面颊一阵抽搐,沉声道:“至於王爷的家人,我们无权干涉他们的日常,但郡主不能在我们驻军的防区出任何意外,不然,对王爷,对朝廷,我们都难以交代。” 由於香香郡主连夜离开行宫后,並没有来银滩城赫拉尔的王宫,由此可见,香香郡主不一定向银滩城的驻军求助。 “快,查城中的驛馆,酒楼,客栈,务必要找到郡主的下落。” 周釗当机立断,吩咐身边將领,就是把银滩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香香郡主的下落,然后把她接回王宫再说。 不一刻,几名將领纷纷回来向周釗復命。 “稟將军,郡主没到驛馆。” “稟將军,城中客栈,酒楼,凡事经营住宿的地方,均没见到郡主和她的卫兵们。” “稟將军,四处城门,昨夜都没有郡主入或者出城城的消息。” 遭了? 周敬面颊又是一阵抽搐,急道:“看来郡主昨夜离开行宫后,並没打算入城,很可能原路返回大金部族?” 如此一想,周釗又下命令,“派出人马,一路向虎头关方向沿途查访,另一路,向元蒙方向追赶,郡主要是回大金部族,必须经过查尔津城外围地界。” “还有,再派人手,查访城外农牧民家,看看郡主有无在这种地方投宿?” 周釗把能想到的地方和路线,全部安排了人手去查访。 急得向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圈的刘三蛋,决定亲自带一百血卫军,沿途去追赶香香郡主。 由於降雪后积雪很深,没有马车的队伍,仅凭战马驮著东西,这种步行的速度,应该不是很快。 刘三蛋就像疯了一样,带著一百血卫军,在齐膝深的积雪中,向著来时的方向,一口气就狂奔出三十里地。 白茫茫的雪野,乾净得不见任何活物的影子。 而且,除了来时踩出来的脚印外,再也没看到回去的脚印落下。 这一切说明,香香郡主和她的卫兵们,並没有从原路经过。 “刘头,周围横向三五里地,也不见有郡主那拨人的足跡出现。” 血卫军的百夫长,又稟报了他们扩大范围后勘察的结果。 作为一个探马,除了吴六子有著斥候的军衔外,他们这些人还真没有一个具体的军衔,只是一个普通的兵卒而已。 但又是因为叶十三身边被选拔出来的亲卫,这些探马和卫兵的身份,那就无形中高了许多。就是这些百夫长们,对他们也是尊敬有加。 何况,身为什长的刘三蛋,和陈七斤一样,在亲卫中大小是个头儿。 听了稟报,刘三蛋顿时一阵头大。 香香郡主一行人,黑灯瞎火的,一夜之间不可能走得了多远。 而且,他们都还空著肚子。 再说,一路上也没见有生火做饭留下的痕跡,关键是他们身上,乾粮早在来时的路上吃光了。 “但愿郡主她们,千万別遇上狼群!” 刘三蛋目光涣散,精神几乎快要崩溃。 上次在寧鶻的王城,刺杀元蒙可汗忽烈儿后,在回查尔津城的路上,夜里遭遇狼群袭击,导致三名队友葬身狼腹的那件事,至今都是这些亲卫们心中的噩梦。 就香香郡主的这些卫兵,作战能力,那可是远远比不上他们这些亲卫的。 这要是夜间遇上狼群? 浑身一哆嗦,刘三蛋不敢往下想了。 刘三蛋深知,香香郡主若在这冰天雪地中饿著肚子,又无合適庇护,隨时可能遭遇各种危险。 香香郡主这种凭空消失了的样子,让刘三蛋陷入一种恐惧和绝望。 “往西南边找找看!” 刘三蛋突然下令,平缓地带毫无踪跡的话,郡主或许为了寻找村落,或能躲避风雪之处,选择了绕道西南方向?或者,是夜间无火把照明,迷路后偏离来时走过的路线? 一百血卫军就地转向,朝著西南方向艰难迈进。 又行了数里地,眼尖的士兵喊道:“刘头,快看,那边有个二十来人马向这边而来!” “还真是!” “不会是郡主和她的卫兵们吧?” 相继有人发现了前面出现的一队人马,黑点一样的一队人马,正向这边艰难地移动。 “他们应该迷路了,不然如何会返回了?” 百夫长聚目凝神,遥望了片刻,转头向刘三蛋又道:“迷路了也好,起码我们找见了郡主。” 刘三蛋一阵激动,嘴唇一阵急抖,暴吼道:“快,把郡主接回来,到了银滩城再说。” 话音一落,刘三蛋一夹马肚,胯下的战马仰头一声嘶鸣,踩著半人深的积雪,吃力地向发现来人的方向奔去。 “快跟上!” 百夫长也是一抖马韁,向眼前的一百血卫军高喊一声,率先就向著刘三蛋的背影追了上去。 战马爭先恐后,在深雪中前行,背著长枪的血卫军们,使劲地拿马鞭抽打著马屁股。 “咴咻咻……” 嘶鸣著的战马,鼻孔喷著老粗的白气,片刻功夫,就清楚地看到对面而来的一队人马。 “不是郡主,他们是苏哲!” 一名血卫军认出了来人,兴奋中又夹杂著沮丧,大叫著喊了一声。 “啊……” 刘三蛋勒住马韁,仔细一阵辨认。 “他娘的,还真是苏哲那狗东西!” 第432章 太师夫人的谱 “苏將军!” 刘三蛋目光一扫迎面跋涉而来的苏哲们,但没看到香香郡主的半点身影。 “可否遇见郡主?” 废话,纯属废话。 话一出口,刘三蛋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大废话。 也只有他才清楚,苏哲这是去何家大院接叶刘氏,后来被香香郡主派人追回来的。 “怎么?” 行跡狼狈不堪,一脸疲倦的苏哲,一头雾水地反问道:“郡主不是被你接走了吗?我得到郡主的口信,这才匆匆赶了过来。” “郡主不见了,我们这也在找!” 一脸沮丧的刘三蛋,低头嘟囔了一声。 “刘三蛋,你个狗东西!” 瞬间暴怒的苏哲,“仓啷”一声抽出佩刀,直接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落在刘三蛋的马前,手中的佩刀直指刘三蛋的胸口,冷声道:“你,弄丟了郡主?” 刘三蛋点点头。 “混蛋!” 苏哲的脸,一下子就绿了,身后跟著的卫兵,也都佩刀出鞘,把刘三蛋团团围在中间。 哗啦啦! 卫兵们的举动,瞬间激怒了血卫军,一排排长枪,直接顶在二十三名卫兵的后脑勺上。 “都把火器放下!” 刘三蛋见状,扬手暴吼一声,血卫军们相互对视片刻,这才把枪口移开了卫兵们的脑袋。 “你倒是说呀!到底是怎么回事?” 双眼赤红的苏哲,带著颤声又是一问。 “嗨!” 懊恼不已的刘三蛋,翻身下马后,这才把到了温泉行宫后发生的一切,大致上说了一遍。 “郡主就这脾气,我也没办法。” 刘三蛋双手一摊,终於说了句靠谱的话。 苏哲一摆手,卫兵们这才佩刀回鞘,茫然地打量著同样一脸著急的血卫军们。 其实,卫兵们心里都清楚,这些血卫军们,此刻的心情和他们並没什么两样,都为郡主的失踪而发愁。 “走,边走边找!” 沉思片刻,苏哲终於又开口了。 一行人纷纷上马,稍稍偏离了来时的路线,继续返回搜索地上的足跡。 两队人马合在一起,直到傍晚,也没发现新的线索。 回到银滩城后,周釗立刻安排了饭菜。 望著满桌的酒菜,一脸官司的苏哲,却是提不起一点精神来。 “苏將军,先用饭吧!” 刘三蛋一脸歉意,督促苏哲和他带著的卫兵们先吃饭。 苏哲目光冷冷,转头看向刘三蛋,沉声道:“一顿饭不吃,也饿不死人的,既然郡主是从什么狗屁行宫走失,那你带本將去那个行宫看看!” 此言一出,刘三蛋大惊,就是周釗,面色也不自然起来。 要知道,香香郡主是出了行宫才失联的,又不是在行宫里面走失。苏哲的目的,说不定就是要去找叶刘氏的麻烦。 如此嫌疑,谁敢答应? 叶刘氏眼下已经脱了奴籍,这个身份不要紧,更要命的她可是叶十三的母亲。 如果让苏哲前去温泉行宫一闹,再搞出些什么不好的事的话,就他们这些人,如何向叶十三交代? 苏哲目光一瞥身边的二十一名卫兵,沉声又道:“吃吧,你们先填饱肚子,然后我们去那个行宫。” 早已饿得飢肠轆轆的卫兵们,低下头来就大吃起来,片刻功夫,满桌的饭菜被一扫而光。 “苏將军,你应该信得过小的,郡主走失,小的心里也是很著急的,周將军也派了不少的人手,现已四处寻找郡主的下落。” 刘三蛋腆著脸,把一只白面馒头塞进苏哲的手中,让他不要一意孤行去温泉行宫。 这下,苏哲倒也没有客气,一口气吃掉了六个馒头,又接连喝了三碗糊糊汤。 吃饱喝足,苏哲面色一变,向身边卫兵们吼道:“出发,找不到郡主,你们还想睡觉歇息?” 其实,卫兵们吃饱喝足后,各自检查著各自隨身所带的兵器,没有一人准备在此歇息的跡象。 呼啦啦一下,这边身背硬弓,腰悬佩刀的卫兵,齐刷刷站了起来。 “苏哲,你这是要去哪里?” 周釗急了,拦在前面就是一问。 “郡主赌气出走,和叶老夫人並无多大关係,还请苏將军不要鲁莽!” 刘三但心头一凛,也站起来给周釗帮腔。 苏哲一脸严霜,嘴角一阵抽搐,咬著牙冷冷说道:“我要搜查那个温泉行宫,包括它外围二里內的任何角落,至於叶老夫人如何想?这和我无关,我是朝廷兵马司的人,不是叶统帅的部下,担任郡主的卫队长,就是要替郡主的安危著想。” 说完,苏哲大手一挥,挺胸就往外走。 这番话,居然將周釗和刘三蛋驳得哑口无言。 “快跟上!” 周敬向刘三蛋使个眼色,让刘三蛋跟著苏哲,生怕香香郡主的卫队长会干出何等出格的事来,到时候怕不好收场。 “记住了,可不能由著他胡来!” 周釗盯著刘三蛋的脸,话里有话的又是一句。 神情严肃的刘三蛋,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要是苏哲有任何的过激行为,血卫军当可加以制止。 反正,香香郡主的下落,得抓紧了寻找,但也不能让苏哲做出任何伤害叶刘氏和彩儿的事情来。 此时的温泉行宫,灯火一片通明。 到底是温暖湿润的地带,桌上摆著几盘碧绿诱人的蔬菜,这个季节能有绿叶菜食用,那可真是別人想都不敢想的。 叶刘氏完全是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举手投足,简直和之前判若两人。 “记住了,这青菜,要用熟油翻炒才行,可不能过了火候。” “还有,这熬粥,不是说把米煮熟就成,得文火慢燉,这样熬出来的粥饭,才能绵糯爽口。” “看看,这醃菜,得用清水多泡,洗净多余的盐分,再切细丝,你自己看看,这和猪食有何区別?” “还有,这窝头,必须要小,鸡蛋大就刚好,你看你,这窝头都赶上拳头大了,让人如何下得了口去?” 指著桌上的饭食,慢斯条理的叶刘氏,劈头盖脸就对桌前低头站著的贾迎福一通收拾。 “老夫人息怒,小的记住了!” 双腿都差点打颤的贾迎福,唯唯诺诺地应著声,完全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下去吧!” 叶刘氏扬扬手,如释大赦的贾迎福,躬身就退了出去。 “娘,这饭食,不是已经很好了吗?” 彩儿一脸的不自然,怯生生的就是一句。 “唉!” 叶刘氏望了彩儿一眼,嘆口气后又道:“你从小患有眼疾,故无法读书,子曰:食不厌精,膾不厌细。食饐而餲,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肉虽多,不使胜食气。唯酒无量,不及乱。沽酒市脯,不食。不撤姜食,不多食。好端端的肉和菜蔬,竟然被他们这等劣厨,糟蹋成这样,这岂不是暴殄天物?” 到底是太子太师叶鐸的夫人,这一张口,就对眼前的饭食,挑出了如此之多的毛病。 第433章 硬闯温泉行宫的卫队长 出了城门,苏哲直奔温泉行宫。 但刚走到雾气腾腾的入口处,就被突然现身的血卫军给拦住。 “站住,什么人?” 几名血卫军已经战刀在手,后面的几个,又是长枪对著苏哲他们。 “北漠边城北防军郑香逸监军麾下、肃王府郡主卫队长苏哲,前来寻找郡主下落。” 苏哲一脸杀气,冷声报了职务,尤其把香香郡主的监军职务,给掛在了前面。 就是这些血卫军,那也是北防军所属,如此算来,都不是外人。 但血卫军心里有数,香香郡主的失踪,已经让他们如临大敌。在这个节骨眼上,谁敢掉以轻心? 一名血卫军兵卒上前,倒握著刀柄,向苏哲拱手一礼,道:“小的见过苏將军,只是郡主已经离开此地,小的不方便给诸位放行,还请苏將军见谅。” 这些血卫军,当然是认得苏哲的,但出於防务程序,不得不如此一番盘问。 苏哲嘴角一拧,冷声道:“郡主在不在里边?只是你说的而已,本將得亲自查看才行。” 血卫军兵卒抬头望著苏哲和卫兵们一眼,继续说道:“如今天色已晚,还请苏將军回城歇息,若是非要搜查,明天过来也未必不可!” “老子要是不呢?” 苏哲眼里寒芒一闪,挺身就上前两步。 “苏將军,別逼小的们!” 血卫军兵卒瞬间变脸,把手中的战刀,向胸前一横。 苏哲身后的二十一名卫兵,也是一脸杀气,手中的佩刀,在灯笼若隱若现的光晕下,泛起层层寒光。 他们豁出去了! 要是香香郡主不幸遇难,那他们这些人,就是回到京都,也是难逃一死。 所以,这会他们都不怕了,对血卫军的敬佩、羡慕和恐惧,都统统拋在脑后。 “住手!” 隨著一阵疾驰而来的马蹄声,老远就跳下了马的刘三蛋,飞奔著就直衝过来。 “让他进去!” 刘三蛋目光一瞥血卫军们,摆手示意,让他们给苏哲放行。 “谢了!” 苏哲声音冷冷,向刘三蛋潦草拱手一礼,算是谢过。 进了温泉行宫的范围,苏哲却没有进入各建筑內搜查,而是在各建筑的周围转悠不停。 “有劳几位,借几盏灯笼可好?” 苏哲把目光,再一次投向跟隨在左右的血卫军。 “还不快去?” 刘三蛋眼睛一瞪,向一旁的血卫军们怒吼一声。 不大时候,几盏大型灯笼,被兵卒们拿了过来。 苏哲目光一扫周围,黑沉沉的夜色中,除了潮湿的水汽扑面,再也没发现什么。 “刘头,郡主是从何位置,与你分手的?” 突然,苏哲如此一问。 刘三蛋心头陡然一惊,似乎想到了什么? “跟我来!” 说著,刘三蛋拔腿就往外走,直到之前香香郡主脱离他视线的地方,举著灯笼仔细查看起来。 还真不愧是探马,在仔细地查看著地面上泥土痕跡的时候,不觉中已经走出了半里地远。 “郡主应该从此处改变了方向,怪不得外面的雪地上,没有他们离开时的任何痕跡。” 恍然大悟的刘三蛋,把目光重新投向苏哲脸上。 “你是军中有名的探马,应该比我在行,如此多的人,兵分几路也没查到郡主的下落,说明郡主压根就没走那么远。” 苏哲目光看向黑洞洞的四周,思忖片刻又道:“此地气候独特,地上鲜有积雪,加上雾气瀰漫,郡主迷路的可能性很大。看来,只有白天寻找了。” 苏哲不是不讲理,这时候反而相当的理性。 暗暗鬆了一口气的刘三蛋,訕笑著说道:“还是苏將军厉害,小的就没想到这一层。” 看来,香香郡主还真没走远。 当初他们所有人,都想著香香郡主为了儘快离开此地,所以他们把搜寻范围,尽最大可能的无限放大到二三十里以外。 刘三蛋把目光,又投向跟他一起来的两名血卫军脸上,道:“速去请周將军来此一趟,顺便再把之前的人都带过来。” 说完,刘三蛋又把视线,转移到苏哲脸上,道:“请苏將军入內歇著,今夜咱就在此过夜,等周將军一到,再研判郡主的下落。” 事已至此,苏哲只好点头答应。 重新进入行宫范围后,刘三蛋把他们直接带到血卫军们住的一排屋子。 待苏哲坐定后,刘三蛋低声又道:“既然到了这里,苏將军要不要给叶老夫人打个招呼?” 这话没错,毕竟叶刘氏在此住著。 不料,苏哲嘴角一扬,似笑非笑地说道:“苏某人只拜见边城的军政长官,对於其他人等,苏某真没这个必要!” 此言一出,刘三蛋老脸一红。 他明白苏哲话里的意思,作为从京都来的军伍,还真不想拜见这个拜见那个的,说白了,叶刘氏只是叶十三的母亲而已,仅此而已。 面上一阵尷尬之后,刘三蛋岔开话题,又向其他卫兵说道:“前面院子有几处泉眼,泉水温热,诸位可以好好泡个澡,以解跋涉奔忙的疲劳。” 此言一出,卫兵们脸上一阵惊喜,纷纷把目光看向苏哲。 “去吧!” 苏哲摆摆手,又道:“想洗漱的,就去洗好了,这种地方极其罕见,洗洗也没什么不妥。” 话音一落,卫兵们迫不及待地冲向不远处的一处泉眼。 久不洗浴的卫兵们,身上的垢痂,早都结成了壳,这等气候,还有如此温暖的地方,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下饺子一样跳入泉眼的卫兵们,急忙就搓洗起来,浑身被热水浸泡的舒服感,真是无法言说。 这一泡,神清气爽。 通体无比舒畅的卫兵们,心里不禁暗暗埋怨。如此仙境般的所在,这郡主为何还要赌气离开? 再是叶刘氏飞扬跋扈,不理她就是,堂堂肃王府的郡主,边军监军,理她一个閒居的老婆子干什么? 看到卫兵们洗浴,苏哲身上也痒痒了起来,这等地方,还真他娘的不赖。 到底是没扛过温泉的诱惑,苏哲也放下了架子,跳入水中洗了个浑身舒坦。 见气氛缓和了一些,刘三蛋上前又道:“请苏將军移步厅喝茶,周將军即刻就到了。” “好!” 穿好了衣服甲冑的苏哲,点点头又道:“恭敬不如从命,刘头安排就是。” 第434章 催命鬼 不大时候,周釗到了。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到了温泉行宫的周釗,並没有想著去拜见叶刘氏,而是直接到了行宫后院的厅。 “周將军,依我看,明一早,我们得从就近入手,行宫出口半里地周围,应该有线索可寻。” 一打照面,苏哲迫不及待地就提出了方案。 就近? 意思是说,香香郡主並没走远,而是一出行宫,直接就在雾气中迷了路,然后走了岔道? 这一点,之前谁都没有想到。 原以为,香香郡主一出行宫入口,必定了直奔来路。 坏了! 行宫的入口,从外面看,那可是极其隱蔽的。入口不是很直通,两侧山石耸峙,树木杂草茂盛,稍有不慎就会陷入乱石丛生的危险地带。 想到这里,刘三蛋面颊一阵急抖,眼里闪过一丝不安。 当然,这一切,没有逃脱苏哲的眼睛。 “刘头,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此言一出,刘三蛋心头猛然一沉,知道已经瞒不过去,面上一红说道:“要是从出口外的乱石滩迷路,很可能就会进入深山。” 深山? 苏哲一阵纳闷,又道:“就是迷路的可能性大,但进山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因为来时没有山路,但发觉走上山路的话,郡主自然会发觉自己走错了方向,定会返回来重新寻找原路的。” “嗨!” 刘三蛋一拍大腿,急道:“怕就怕的这个,郡主是发现已经走错了道,但不一定有机会折返啊!” 此时的周釗,眉头越皱越紧,差点把手中握著的茶杯给捏碎了。 闻言之下,苏哲更不懂了。 刘三蛋接著说道:“原先温泉行宫里,有一百多赫拉尔王上的侍卫,我大军攻破银滩城时,这些侍卫们挟持了元蒙可汗的几个妃子,一起逃进山里,就怕……” 刘三蛋说道此处,不由得停了下来。 懂了,苏哲懂了,刘三蛋自己也懂了。 香香郡主根本没有踏上原路走远,而是在雾气瀰漫中迷了路,然后被出山活动的那些寧鶻侍卫们给掳走了? 想到这一层,刘三蛋不淡定了,额头上立即就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子。 “周將军,小的建议调集五百血卫军精锐,天亮之前搜山。” 刘三蛋坐不住了,张口就向周釗要人。 调集血卫军? 这不是问题,只要侦查的方向对了,崔名贵会亲自调拨人手的。 “好!” 周釗站了起来,目光一瞥苏哲,道:“还请苏將军不要著急,本將这就回城,让血卫军准备,五百人马要是不够,那就一千。” 望著说话鏗鏘有力的周釗,苏哲这才稍稍放心下来,一百寧鶻侍卫,根本对这些血卫军造不成任何的威胁,但美艷绝伦的香香郡主落入他们手里,后果就不敢想下去了。 等周釗离开,苏哲急忙又想刘三蛋说道:“此事,还真慢不得,通向山里的路不知道有几处?” 刘三蛋挠挠头,道:“能走人的路,只有一条崎嶇的山道,要是攀岩的话,那路就不止一条了。” 不用说,山里地形极其复杂,要不然,这些溃兵早被周釗的兵马给清剿乾净了。 因为这伙侍卫,自从进了山里,並没有明著外出活动,所以银滩城中的官兵,也就没有剿灭他们的方向。 叶十三布置在行宫的这二百血卫军,就是为了防止这伙侍卫捲土重来。 由此看来,这伙侍卫虽然没有明著出现,但不等於没有出来活动。 山里缺吃少穿,外出寻找食物时,遇到迷路的郡主她们…… 刚到子时,崔明贵亲自带著五百血卫军,杀气腾腾地就来到温泉行宫。 此时的崔明贵,已经被叶十三提升到副统领的位置,军职仅仅次於元彪和马成二人。 一个哨卡的伍长,短短时间被晋升到这个职位,在北防军中,除了叶十三外,也是绝无仅有的一个。 王爷的未婚妻走丟了,这还了得? 一根筋的崔明贵,私下里兵卒们都称他为“催命鬼”,这个绰號,最初还是由叶十三给喊起的。 到了行宫是崔明贵,亲自打著灯笼,又实地勘验了一番环境,面色阴沉地说道:“都听好了,就地值守,天一放亮,就进山搜查,躲屋子里有个屁用,要是那些贼子们,在天亮前溜出山口的话,岂不是要我们白跑一趟?” 此言一出,就连苏哲都觉得方才大意了,要是那些侍卫们,借著夜色和雾气的掩护,偷偷转移出去,等天亮后还搜查个屁! 刘三蛋老脸一红,訕訕道:“这就布兵把守?” 崔明贵狠瞪刘三蛋一眼,破口就骂:“你猪脑子?跟著王爷身边也有不少日子了,就这么没长进的?等你茶喝饱了,敌人早都溜了,等天亮了你再进山,吃屎都抢不到一泡冒热气的。” 面对如此谩骂,刘三蛋只有陪著笑脸受著。 刘三蛋可以不尿陈七斤,但对崔明贵,那可是尊敬有加。 血卫军中,只敬佩能者,尤其是叶十三特別看重的崔明贵,就是马成他也不敢小覷崔明贵的。 崔明贵亲自出马,可见对此事的上心程度。 望著刘三蛋挨骂,苏哲脸上也不好看。平时,这些血卫军们,可真没给过他们这些卫兵们好脸色看。 当然,卫兵们当场,更没看起过北防军的,自从亲眼看到过叶十三杀敌的那架势,这才对北防军的看法有所改变。 尤其是从北防军的常备军中,挑选出来的这些血卫军们,战斗力的强悍,更让他们这些从京都来的卫兵们胆寒。 可这次,崔明贵那可是为了帮助寻找香香郡主而来,於公於私,苏哲都得敬著点。 “崔副统领英明!” 不觉中,苏哲也说了一句拍马屁的话出来,拱手向崔明贵说道:“我还真忘了这茬,此地环境复杂,要是喝茶等天亮,说不定那些贼子还真从此处给溜了。” “哼!” 崔明贵鼻孔冷哼一声,转头向自己带来的血卫军吼道:“凡是能通过一人的崖缝,浅滩,树丛,都给老子守死了,王妃真要是出一点麻烦,老子非剥了你们的皮不可!” 王妃? 苏哲懂了。 在崔明贵的眼中,压根没有什么郡主和监军的,他的眼中,只有叶十三的未婚妻郑香逸。 叶十三被大金的百姓称为闰王爷,那香香郡主自然被称为王妃。 再说,眼下叶十三已经被皇帝赐封为一字並肩王,那么他的未婚妻,自然就是王妃了。 可惜,只是还没过门。 第435章 这也叫线索? 五百血卫军,说干就干。 不大时候,已经把二里地范围內,凡是和山口接壤的地方,全部给包围了起来。 剩下刘三蛋带著的那一百血卫军,立刻回到行宫內,准备早上进山搜查时所用的工具。 天还没亮,火把,镐头,绳索,都被带到现场。 由於是水气太盛的缘故,已经是卯时了,头顶的天空,还是灰黑一片,崔明贵亲手举著一支羊油火把,目光一扫眼前的血卫军,“都盯仔细了,一路上注意两侧岔道,但凡能藏匿、行走的区域,都不能放过一处,若是发现任何可疑之人,就地射杀。” 有崔明贵下令,就没刘三蛋和苏哲什么事了,不过二人还是带头走在最前面,生怕漏过一处可疑之地。 山道崎嶇,越来越难走,加上视线受阻,行军是慢如蜗牛。 看得出来,这里面根本就没有路,所谓的路,也只是出入的次数多了,踩出来一些便於行走的痕跡而已。 不过,进入山口,就是怪石嶙峋的峡谷,而这种峡谷没有固定的走势,弯弯曲曲,进入的道路也是高低不平,说白了这就不是路。能爬上挡在眼前的巨石,就能继续行走一段。能跨过眼前的壕沟,又能行走一程。如此反反覆覆,一个时辰过去,已经到了晨时,头顶才出现一些微弱的光亮。 如此算来,这一个时辰,他们走了还不足十里地。 崔明贵抬头看了看天,扬起一只手说道:“所有照明之物,尽数熄掉,搜查途中,严禁高声喧譁,违令者,斩!” 这可真是催命鬼! 就连说话的口气,也都和叶十三一样。 不过,就是没有重申这些,军纪严明的血卫军,那是轻易不会犯错的。 霎时,所有的火把,灯笼,都被熄灭。 走在最前面的血卫军,手里的战刀,不断地探测著一路出现的草丛,洞孔,只要是能藏匿一个人身面积的地方,都用战刀插进去查验。 如此地毯式推进的搜查方式,就是一只兔子和山鸡,都逃不脱这种细致的搜查。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进度还不足二里地,苏哲有些慌了。 如此深度的区域,何时才能搜查到一些蛛丝马跡? 就是有了蛛丝马跡,那也是继续深入跟踪下去才是。 “有情况!” 突然,刘三蛋趴了下来,像狗一样在眼前的乱石中嗅个不停。 这一声,崔明贵和苏哲都围了过来,只见刘三蛋两根手指间,夹著一根鸟类的羽毛。 “这有何稀罕?一根鸟毛而已,山中出现此物,更是平常不过了。” 一名卫兵小头目,凑上前来,瞅著刘三蛋手指夹著的那根羽毛,就是一句嘟囔。 刘三蛋从地上趴了起来,目光冷冷看向卫兵小头目,把那很长约半尺,宽约一寸的褐色羽毛,举在苏哲眼前,道:“苏將军,让你的人看看,这是何物?” “羽毛啊!” 苏哲不假思索,张口就来。 刘三蛋嘴角扬起一丝不屑,轻蔑地又道:“就是头猪,也认得这是一根羽毛,可小的想问,这是何物身上的羽毛?” 话音一落,苏哲就怒了,瞪著眼睛说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此等羽毛,不是鸟身上掉下来的,难道是你边军身上拔下来的?” 带著火气的苏哲,张口就是一句。 崔明贵狠瞪苏哲和那个小头目一眼,沉声怒道:“你们嚷个屁,听刘三蛋的!” 连崔明贵都这样说了,苏哲再是一脸的不服气,但也拿崔明贵没办法。 刘三蛋嘴角一拧,举著那根羽毛,沉声道:“都看好了,这玩意,不是雁毛,也不是野鸭的毛,更不是鸽子雪鸡之类的毛,它可是家养鸡的毛!” 家养鸡的毛? 笑话,这地方,家鸡如何跋涉到此? 要是有鹰鷂抓了家鸡吃了,肯定是有一窝毛的,不可能留一根在地上。 再说,寧鶻百姓多游牧,没有饲养家禽的习惯。 倒是一些半农半牧之地的百姓,也像大夏人一样饲养家禽,可他们的居住地,离这里起码有上百里地,家禽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刘头,你是说,我们行宫的鸡被盗了?” 一名驻守行宫的血卫军挤出人群,插嘴就是一句。 “没错!” 刘三蛋嘴角一柠,得意道: “方圆百里,也只有温泉行宫有饲养家禽的,赫拉尔当初引进了不少大夏人的习俗,行宫里的建筑就是。还有开垦出来的菜地,饲养鸡鸭,这都是供他的王宫食用。看来,行宫没有看管好鸡鸭,让鸡鸭到处乱跑,说明有之前的侍卫接近过行宫外围,顺手抓了只鸡走了。” “当然!” 刘三蛋目光又扫眼前眾人一眼,继续道:“这根鸡毛,就是他们返回途中,由鸡身上掉落在此,说明他们接近过行宫,又从此地返回。” 此言一出,眾人一阵面面相覷。 行宫周围多水,鸡鸭到处乱跑也是常態,但从掉落在十几里外深山中的一根羽毛,就能认出是来自家鸡身上,而且还推断出,那些侍卫曾经到过行宫外面伺机行事。 最大可能就是,早有一些侍卫,趁黑潜伏在行宫入口不远处,伺机偷窃行宫內的食物。 不料发现行宫里面戒备森严无法硬取,又恰好赶上香香郡主出来…… 这一切,都顺理成章。 苏哲一阵激动,道:“刘头的意思,那些人肯定是来过了?” “没错!” 刘三蛋自信地点点头,“如是这样,他们不会久留此地的,说不定会很快转移。” 此言一出,崔明贵目光一扫眼前耸立的怪石,道:“都散开了,人手分为五组,只要是能攀越、能趟水、能通行的地方,分开搜查,发现敌情及时明枪示警。” 片刻间,总共六百血卫军,霎时就分成五组,每组一百人,四散开来开始搜索。 刘三蛋当然带著行宫的一百血卫军,从最宽的一处地方继续向前搜索。 崔明贵和苏哲,当然和卫兵们跟在刘三蛋身后。 半个时辰又过去了。 不过,脚下的路,却是好走了不少,地势相对也开阔了一些,原本茂密的灌木,居然被人为地砍出了条路。 根据那些灌木断茬的新鲜程度来看,应该是不久前砍伐的。 “刘头,有情况!” 隨著侧面一名卫兵的惊叫,紧接著就是“砰”的一声枪响。 第436章 贼去巢空 “砰!” 又是一声炸裂般的枪响。 “扑通!” 从前面百步远的一块巨石上,就栽下来一个人来。 “衝上去!” 崔明贵一挥手中的战刀,身边几十名血卫军,迅速地就直奔前面的乱石滩。 “注意警戒,其他人跟上。” 崔明贵狼吼一样,又是一声令下。 又有二三十名血卫军,纷纷抢先占据了几处巨石,搭起了手中的长枪,聚精会神地捕捉著隨时会出现的目標。 刘三蛋上前,用手中的战刀,拨拉了一下从巨石上掉下来的尸体。 “是韃子!” 刘三蛋点点头,用刀尖挑断了韃子的腰带,道:“搜,看看有何可用的线索?” 韃子是个白身,没有穿战甲。 除了从怀里搜出几块碎银,再无其他物件。 “刘头,抓了个活的!” 突然,从前面巨石后面,跑出来一个血卫军,挥手喊刘三蛋过去。 “走,去看看!” 刘三蛋一摆头,示意苏哲和他的卫兵们都跟上。 佩刀出鞘,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卫兵们,小心翼翼地跟在刘三蛋后面,就从前面的巨石两侧绕了进去。 “刘头,那边发现几处山洞,崔副统领已经过去了!” 又一名血卫军跑了过来,稟报前面的情况。 山洞? 刘三蛋神情一震,道:“看来是摸到老窝了,说不定人都早跑了?” 说完,刘三蛋就像兔子一样,直奔兵卒指著的地方。 “准备战斗,跟上去!” 苏哲见状,挥著佩刀也是一声高喊。 “喊个毬,要是有贼人,他们早都放枪射杀了!” 刘三蛋回头骂了一句,然后把战刀插回刀鞘。 山洞不大,却深。 是自然形成,乾涸了的溶洞,里面崎嶇不平,到处可见韃子侍卫们的粪便。 几处洞穴,情景几乎一致。 除了遍地的粪便外,还有女人擦拭过经血的麻纸团儿,被扔得到处都是。 此时,崔明贵用战刀,指著地上躺著的一名白身韃子,冷冷问道:“其他人呢?” 白身韃子的一只手,捂著向外不断渗血的膝盖,惊恐地望著崔明贵一言不发。 看来,第一声枪响,只是击中了这个韃子侍卫的膝盖。第二声枪响,才把另外一名韃子侍卫给射杀。 “不说?” 崔明贵笑了,又道:“看你的嘴硬,还是老子的刀硬?” “啊……” 话音一刚落,地上半躺著的韃子侍卫,面颊一阵急抖,就惨叫起来。 崔明贵的刀尖,在韃子侍卫不断往外渗血的伤口处,左一下右一下转著往里剜动。 隨著碎骨渣,肉屑,汩汩喷出的血箭,几颗顏色发黑的几颗钢珠,一併被刀尖剜了出来。 这审问的手段,就是苏哲,后背也不禁一阵发凉。 边军的狠辣,真让人咂舌。 一阵惨叫过后,韃子侍卫紧咬牙关,任豆粒大的汗珠子,从惨白的脸上直往衣领里灌,但还是死不吭气。 “够胆,看你能撑多久?” 崔名贵又是一笑,道:“別人都叫老子催命鬼,老子要是撬不开你的嘴,还真对不住王爷给赐的这个绰號!” 说完,崔明贵目光看向一名血卫军兵卒,道:“给他伤口止止血。” 给伤口止血? 没搞错吧!这是在审讯,又不是治疗伤兵? “遵命!” 血卫军兵卒把手中的长枪,递给崔明贵后,从腰间解下一只装著火药的牛角,在韃子侍卫身边蹲了下来后,把牛角中的黑色火药,直接灌入了韃子侍卫膝头的血洞中。 “啪啪……” 另一名血卫军兵卒,隨即就打燃了火镰,弯下腰来点燃了即將被血水浸透的火药。 “刺啦……轰……” 只见火镰触到火药的一瞬间,韃子侍卫的膝头,霎时被燃起一片火光。 再看那条腿,不禁让苏哲和他的卫兵们浑身一抖,差点就尿了裤襠。 在火光一闪而逝后,那只血如泉涌的膝盖周围,血肉已经被瞬间烧焦,一股难闻的焦糊味,夹杂著火药燃烧过的硫磺味道,半截焦黑的人腿骨,惨不忍睹地展现在眾人面前。 “我说……我说……” 昏死片刻的韃子侍卫,又被疼得醒了过来,身子急剧抽搐不停,虚弱的就是一句。 “这就怂了?” 崔明贵依旧笑著,弯下腰来问道:“你们这些杂碎,把郡主和她的二十七名卫兵,还有三个侍婢,给带到何处去了?” 韃子侍卫嘴唇颤抖,双眼满是恐惧与痛苦,有气无力地说道:“被……被带到了西山腰出山……前往……科尔玛部族……” 口供断断续续,说完后,韃子侍卫终於支撑不住,脑袋一歪又昏死过去。 原来,自打这些侍卫逃到此处后,知道这地方也不是久留之地,派出人手出去打探消息,终於和一股溃兵们接上了头。 最后这些人决定,等待时机越过寧鶻边境,投奔元蒙的另外一个部族科尔玛部,在潜入温泉行宫周围,准备伺机盗抢一些食物做路上的乾粮时,却意外地发现了迷路的香香郡主一行。 由於偷听到了刘三蛋和香香郡主的谈话,觉得天赐良机的韃子侍卫们,利用对环境的熟悉,把离开行宫入口半里地外的香香郡主她们给活捉了去。 “窝囊废!” 苏哲老脸一红,情不自禁地骂了一句。 二十七名卫兵,就这样被缴了械。 由於韃子侍卫们一击成功,把香香郡主打昏后,以此为要挟,让卫兵们乖乖地放下了兵器。 “回头,老子宰了他们这些窝囊废!” 被气得面色铁青的苏哲,忍不住又是破口大骂。 刘三蛋轻蔑地一瞥苏哲,淡淡说道:“就是宰了你的那些废物,那也得把他们先救出来再说,不然,你宰个屁!” 面对刘三蛋的奚落,黑著一张脸的苏哲,也只好认了。 崔明贵抬头向四周望了望,沉声道:“再搜查一下,看看有无遗漏。” 不大时候,所有能藏身的洞穴,都被查找了个遍。 看来,这两个韃子侍卫,是留下来看守老窝的,那些侍卫们的革甲这些,都被留下没有被穿走。 白身方便隱藏,如果穿著甲冑,最容易暴露身份。 刘三蛋把目光,投向崔明贵说道:“副统领,依小的见,当务之急,就是封锁边境线,把这伙贼子拦截下来。” “猪脑子?” 崔明贵怒骂刘三蛋一句,道:“边境线动輒几百里,你以为这伙人会挑有哨卡的路线走?” “那小的只好带人追踪了!” 刘三蛋脖子一梗,又道:“反正,郡主落在他们手里,看来凶多吉少,不及时追踪,他们逃脱的机会就越大。” “就是,我们应该兵分几路,一刻也不敢鬆懈。” 把牙咬得“咯吱吱”的苏哲,也是力挺刘三蛋的意见。 不料,此时的崔明贵,却是一点都不著急。 在地上来回走动片刻,突然说道:“他们绑架郡主的目的,就是拿这个筹码,才能投靠科尔玛部,不然科尔玛部也不缺几百兵卒会收留他们,要是手里有了郡主这个筹码,科尔玛部,会联合周边几个態度死硬的部族,来跟大夏北防军讲条件的,如此一来,郡主的安危,暂时不用考虑。” “啊……” 这番话,顿时就把刘三蛋和苏哲,给惊得合不拢嘴。 第437章 筹码 “所以,我们可不敢把那些贼子,这时候给追急了!” 崔明贵干脆把话挑明,又道:“想想,我们要是追急了,求生无望的那些贼子,肯定是杀了手中的人质做垫背的,要是他们顺利逃脱,反倒是一件好事,起码科尔玛部,会把王妃好好地供著,用来和咱们王爷讲条件。” “他们拿郡主,能和王爷讲什么样的条件?” 百思不得其解的刘三蛋,梗著脖子就是一问。 “呵呵!” 背著手的崔明贵,目光一瞥刘三蛋,道:“那就要看他们的胃口了,说不定,他们会提出,让王爷拿寧鶻,或者是查尔津城做交换。” 拿郡主交换城池和地盘? 这手真狠。 想想,要是杀了郡主她们,无非就是泄愤而已,丝毫动摇不了大夏军队的丁点儿实力。 拿郡主换取被北防军占领的疆域,那可是胜过几万大军的作用。 就是再有几万大军,也不一定能把这些地方给夺回去。 如此一说,苏哲和刘三蛋,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香香郡主不是普通人,他们得好好伺候著才是,如果掉了一根毛,那这个筹码就大打折扣了。 要是香香郡主死了,他们手里不但没有了用来要挟大夏军队的筹码,说不定还会招来大夏军队的疯狂报復,被灭族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就叶十三的脾性,不把科尔玛部族踏平了,那就不是叶十三。 就在此时,听到枪响的另外五支血卫军,也从四周赶了过来。 “撤!” 在询问过其他搜查结果后,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崔明贵大手一摆,冷声又道:“回城,等王爷回来再做定夺。” 刘三蛋面上一抽,指著地方昏死过去的韃子侍卫,道:“这个,如何处置?” “还用问?” 崔明贵狠瞪刘三蛋一眼,笑道:“与其让他受罪,不如早些解脱。” 说完,崔明贵看也没看地上的韃子侍卫一眼,隨手就扣动了长枪的扳机。 “砰!” 韃子侍卫的脑袋,在一声枪响下,瞬间就炸裂开来,血和脑浆,直接喷了苏哲一身。 “呕……” 嗓眼一阵翻滚的苏哲,当场就弯腰呕吐起来。 其实,在崔明贵一转身的时候,机灵的几名血卫军和刘三蛋,赶快就从韃子侍卫身边跳开几步,只有苏哲还在一旁傻站著的。 一阵乾呕之下,连苦胆水都吐了出来的苏哲,忍气吞声地只好跟在血卫军后面撤回。 回去的路,可是好走多了,毕竟走过的路就不那么难走了,半个时辰时间,已经到达了银滩城。 香香郡主的走失,与叶刘氏有很大的关係,周釗安排了最好的住处,把苏哲和他的卫兵们安顿下来。 只有刘三蛋带著一百行宫的血卫军,暂且回了行宫等待叶十三凯旋的消息。 …… 一处靠山的牧场,依山脚搭著几处窝棚。 从围栏中上千牛羊的数量来看,这处牧场的规模不小,只有千户长才有如此富足的牛羊。 一处最大的窝棚里面,牛粪火上架著的一只锅中,已经飘出了羊肉的香味。 其他几堆牛粪火上,烧著的奶茶,也已经翻滚出了奶茶特有的味道。 另外一个窝棚下面,五个衣著华丽的女人,也是围著一堆牛粪火在烧奶茶,从她们身上皮袍的华丽程度来看,似乎有著不俗的身份,起码,她们不是牧民。 十几名侍女装束的女人,正在一旁忙碌著,从一副羊骨架上往下来剔肉,但从这些女人的面容来看,无不都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这下好了,我们有食物可用了,如果再不出山,就会被饿死在山里面。” 一名面容姣好的女人,傲慢地一瞥身边的其他四名女人,脸上浮起一丝倦意,道:“眼下,只要把这些臭男人们,都给侍奉好了,才有我们的好日子过。” 另一名面色苍白的女人抬起头来,惨然一笑说道:“我们这辈子,天生就是被千人骑万人压的命,这王妃还没当上几年,可汗就死了,赫拉尔这个畜生也死了,我们这又成他的侍卫们,轮流来睡的女人了。” “真让人受不了,昨夜里,另外那一百多猪狗,轮流折腾我们这些人,都像饿狼一样,啃得人浑身都疼。” “行了,醒醒吧!能活著就不错了,还做你的妃子梦呢?” “我可受不了,一晚上,都让三四十个男人轮流折腾,这罪何时才能受够?” “就是的,我们已经別无选择,认命吧!这副身子,能活著扛到科尔玛部,就算是长生天佛保佑了。” “之前被成百的侍卫轮流糟蹋,这下又加入了近二百败兵进来,就是铁打的身子,那也会被磨穿的。” “誒!” 一名妃子装束的女人,把目光投向一处角落,不怀好意地笑道:“怕什么?不是又有四个女人被抓来了,怎么说我们身上的担子,也会轻一点的。” “屁话!” 话音刚落,就有另一个女人反驳道:“別说有四个女人加入进来,就是再有四十个,平均到我们身上的那些臭男人,也只是减少了几个而已,该被折腾死的,照样活不到明天。” 顺著那些女人的视线,窝棚靠山崖的一面,角落里蜷缩著四个垂头丧气的女人。 其中一个美艷绝伦,一脸愤怒的女人,还被捆住了双手。 “听说,那个女人,还是大夏的一个郡主,是北防军统帅的妻子?” “没错,她们可不是用来侍奉这些臭男人的,是被抓来和大夏军队交换领地的,可值钱呢!要是被折腾死了,拿什么逼大夏军队退兵?” “这么说?敌人的女人,倒是享福了?而我们自己人,却要夜夜被他们折腾掉半条命?” “呸!同样是妃子,我们咋就如此倒霉?” “少说几句吧!萨其娜王后和琪琪格公主,都被赫拉尔那个恶狼给弄死了,他手下的这些侍卫,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是顺著他们,不就是女人该受的罪吗?咬著牙扛著就是了。” 面对这些女人们的纷嚷,蜷缩在角落里的香香郡主,不由得浑身打颤。落入这些溃兵的手里,首先遭罪的就是女人,这些常年饥渴的雄性动物们,会蜂拥而至把女人们撕成碎片。 从眼前的这些女人们的脸上可以看到,无论是妃子,还是侍婢们,都没少被那些禽兽们摧残。 “放我出去,不然,大夏军队会踏平元蒙大地上所有的部族。” 香香郡主挣扎著坐了起来,眸子里一片愤怒,咬著牙就是一句虚张声势的硬话。 “吆!” 一名妃子装束的女人,向角落投来轻蔑的一瞥,口气不屑地说道:“看来,昨夜没让你伺候那些人,你那身皮肉痒痒得发慌是吧?” “落地凤凰不如鸡,別摆你什么北防军统帅夫人的臭架子,老娘之前,那还是可汗的妃子呢!如今照样不是被那些猪狗任意骑著?” 又一个妃子装束的女人,恶狠狠地瞪著香香郡主,歇斯底里的就是一句咒骂。 就在此时,一个脸上横著一条刀疤的男人,一脸邪笑地出现在窝棚入口。 韃子男人脸上的刀疤,就像一条紫红的蜈蚣,斜著从鼻樑一侧趴到下頜骨部位。 隨著韃子男人说话的时候,那条紫色的疤痕,就像蜈蚣一样爬动起来。 韃子男人一瞥角落里的香香郡主,继而又把视线,转移在火堆旁的几个妃子装束的女人身上,狞笑著道:“叫嚷什么?吃饱了来劲了不是?告诉你们,老子也吃饱了,比那几天更有劲了,今晚,你们可得好好伺候老子了!” 说完,刀疤韃子“哈哈”一阵狂笑,不怀好意的目光,又在香香郡主身上又扫来扫去。 第438章 饿中生智 刀疤韃子一脸邪笑,迈开步子走向角落。 “你不要过来!” 香香郡主心头一凛,极力地向后挪动著身子。 “放心,你可是个大宝贝,老子还捨不得给毁了,不过她们三个就难说了!” 刀疤韃子坏笑著,又把目光,从香香郡主身上转移到紫伶身上。 “这只两脚羊不错,白皮嫩肉的,比我们的那些个娘们儿有味道多了!” 此言一出,紫伶差点就给嚇尿了,瞅著刀疤韃子领口露出的森森黑毛,惊恐地尖叫起来,“不要过来,求你了。” 刀疤韃子却充耳不闻,步步紧逼,上前一步抓住紫伶的两只胳膊,手臂一用力,紫伶就像被拎小鸡一样被提离了地面。 “哭什么,老子就喜欢你们大夏的女人,等会儿有你快活的时候!” 刀疤韃子大笑著,当场就要对紫伶动手动脚。 “混帐,你要是敢对她们三个有任何的不轨,本郡主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此时,香香郡主知道,怕也没用,越是怕,他们就越是来劲。 你越是求饶,就会激得他们的兽性更加狂躁。 话音一落,刀疤韃子浑身一僵。 这娘们,还真不能碰,要是这个郡主为此寻了短见,那他们这些人手里什么都没有了。 没了筹码,就是去了科尔玛部,那也是不受待见的,说不定还会被驱逐。 无论如何,这大夏的郡主是不能有任何的闪失,不然,就他的那些同伴们,首先会將他剁碎了餵狼。 他们躲进深山,杀光了所有的獒犬食用,这才熬到了今天。 小不忍则乱大谋。 要是为了一个侍婢,砸了自己的锅,这才不划算。 刀疤韃子訕訕一笑,转身又走到牛粪火堆旁边,双手一伸,就把两个妃子装束的女人揽进怀里,把一张满脸是毛的大嘴凑了上来说道:“那就你两个了,把老子伺候好了,到时候老子在科尔玛部升了官,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两个妃子装束的女人,似乎对这些已经司空见惯,眉头微微一皱,其中一人说道:“总得找一处有遮掩的地方,毕竟我们也不是牛马,如何当著如此多人的面做得这种事情?” “嘿嘿!” 如此一说,刀疤韃子更是来劲,直接双臂一抬,就把两个妃子装束的女人,给扛到左右肩上,狂笑道:“还知道羞?那就好,前边给牛羊堆草料的地方,正好让老子快活一回了。” 看著刀疤韃子扛著两个女人走向堆放草料的地方,其他女人霎时就浮起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香香郡主脸色煞白,紫伶和另外两个壮妇,也一脸的惊恐,生怕再有韃子衝进来对她们实施侵犯。 在这些经常见不到女人的韃子兵眼里,她们就是一只只可供淫乐的两脚羊。 紫伶依偎在香香郡主身边,低声安慰:“郡主莫怕,刘三蛋那个混蛋,不可能坐视不管的,他一定不放心我们,会寻找我们的下落的。” 这时候,紫伶的脑子里,全是那个一脸坏笑的小眼睛男人。 “难啊!” 香香郡主摇摇头,悲观地说道:“他们会以为我们已经回了大金,不会想到我们迷路后的这等遭遇的。” “那可不一定!” 紫伶反而语气坚定,思忖片刻,幽幽说道:“无论如何,郡主打赌输了,那混蛋绝对不甘心就这么放奴婢走了,郡主已经把奴婢输给了他,他要是明白过来,一定会追赶我们的,到那时,就会发现我们根本没有走出寧鶻地界。” “但愿吧!” 香香郡主一怔,这才想到,她当初是和刘三蛋为此打过赌的,然而,无论如何,她是输了,把紫伶当赌注输给了刘三蛋。 “我问你?” 香香郡主目光看向紫伶,紧盯著紫伶的眼睛,突然又道:“给我说实话,你,喜欢刘三蛋吗?” 这一问,紫伶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 “唉!” 香香郡主嘆息一声,惋惜道:“当时,我被气懵了,竟然忘了赌局的事,不然把你当场交给刘三蛋,也不至於让你也遭受这般屈辱。” 话音刚落,紫伶就抱住香香郡主哭了起来。 “郡主,您不要撵奴婢走,奴婢这辈子谁都不嫁,奴婢要伺候郡主您一辈子。” “你傻呀!” 被捆绑著双手的香香郡主,侧过头来,戚然一笑说道:“就是嫁了刘三蛋,你也没离开我呀!刘三蛋是探马,是王爷的亲卫,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在一起的呀!” 一席话,说得紫伶又破涕而笑,居然忘了自己深陷虎穴。 与此同时,那二十七名卫兵就不一样了。 与牛栏相连著的一孔崖穴下面,二十七名被缴了械的卫兵,像牛羊一样,被关押在用粗木柵栏围起来的崖穴下面。 垂头丧气的卫兵们,被饿得差点快要昏过去了。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当初豁出去拼了!” 一名卫兵,饿得浑身发软,蜷缩在崖下凹进去的地方发抖。 “是啊!当初要是拼了,说不定还能逃脱,就是战死,也比饿死要好听些。” 另一名卫兵也发起了牢骚。 又冷又饿的卫兵们,此时都后悔起来,后悔当初不应该放下兵器缴械。 那些韃子侍卫们,只是打昏了郡主控制起来,情急之下才让他们做出了如此简单的选择,要是当初奋力一搏,说不定会干掉那些韃子侍卫们。 当时,潜伏在那片地方的韃子侍卫,也就是四五十个之多,人数对抗並不是很悬殊。 和血卫军比,他们是弱了那么一些,但他们这些当初被挑选出来的卫兵,无论从弓马,还是步战,都是比较出类拔萃的。 然而,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买。 “我们得想办法逃出去?” 一名卫兵挣扎著坐了起来,从粗木柵栏里望著外面,萌生出了逃跑的想法。 “跑个屁!” 话一出口,就被另外的卫兵反驳道:“別说逃跑,就是放我们回去,就我们被饿成这样,恐怕也走不出十里地。” 这话,立刻引起了共鸣。 卫兵们纷纷嚷嚷不断。 “此地,离银滩城方向,应该有上百里路,就是逃出去,也得饿死冻死在半路。” “也是,这地方紧挨著西山,这些牧民也是他们一伙的,就是抢了马,我们也跑不过韃子的弓箭。” “混帐东西,我们跑了,郡主咋办?” 有人当头泼了一瓢冷水,使爭论是否逃跑的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咩……咩咩……” 爭论声是停了,卫兵们又陷入一阵绝望,一阵稚嫩的羊羔叫声,让沉默下来的卫兵们,又被唤醒了求生的欲望。 “我有办法啦!” 就在这时候,一名年纪最小的卫兵,兴奋地叫喊起来。 第439章 香甜温热的羊奶 有办法? 卫兵们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发声之处。 “咩……” 又是一声稚嫩的叫声。 顺著发声之处,看到与羊圈紧挨著的柵栏下面,躺著的卫兵坐起来又道:“有羊羔吃的,就有我们吃的!” “羊奶?” 剩下的二十六名卫兵,不约而同地齐声叫了出来。 “嗯!” 卫兵指了指身后的羊圈,低声又道:“如此多的羊,產了羔子的母羊也不少,羊羔能吃奶,我们为何就不能?” 此言一出,卫兵们霎时就兴奋了起来。 没错啊!好主意。 如何就把这一招给忘了? 好几百只羊里面,光產了羔子的母羊,最少也有百只,就是每人吃两只母羊的奶,那也是足矣充飢的。 一时间,卫兵们忘了羊圈带来的骚臭,齐齐扑在与羊圈相隔的这片柵栏,一双双目光向饿狼一样,在眼前的羊群中搜寻著各自想要的目標。 出主意的卫兵,一看这架势,急得又叫了起来,“都散开,別让韃子们发现了,要吃羊奶,那也等天黑以后才行。” 使劲地吞咽著唾液的卫兵们,只好分散开来,半躺在地上和方才没什么两样。 此时,最大的一处窝棚里,热气腾腾的羊肉已经出锅,一群溃兵小將领就像饿狼一样,疯狂地撕扯著煮得半生不熟的羊肉,大肆地又谈论著女人的各种滋味。 他们和卫兵们一样,都在等著天黑。只要天黑了,他们这些小將领,就可以轮流睡那些侍卫们带来的女人了。 近百个侍卫,加上快二百的溃兵,把逃亡途中最大的快乐,建立在不足二十人数的女人们身上。 带著女人逃亡,那是最大的累赘,可是夜里骑著她们行乐,又是逃亡途中最大的快慰。 “那几个女人,还是忽烈儿可汗的妃子们?” “这时候了,什么妃子不妃子的,女人都一样,没什么不同。” “总有不同的地方吧?她们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粗糙细嫩和美丑,如何就说都一样呢?” “可別扯了,都是毛病,没女人的时候,母羊母牛和女人也没多大区別,这有女人了,都他娘的还分起高矮美丑来,真他娘的贱!” “嘿嘿,让我说呀!女人和母羊母牛一样,能用就行。” “去你娘的,难道你的额吉是母羊母牛?你的阿爸当初和母羊母牛生的你?” “哈哈哈……” 眼里泛著淫光的韃子们,放肆的大笑不止,他们把逃亡途中最大的快乐,建立在淫虐女人身上。 “头儿这会正忙乎著呢!” 几个韃子侍卫,边啃著手中的羊腿,边在一旁也低声议论。 “那当然,无论如何,咱们头儿得先来,这些天,在山里饿得腿都发软,谁还想那事?” “现在好了,有肉吃,当然就想睡女人了。” 无论是韃子侍卫,还是韃子溃兵们,此时的话题,都离不开女人。 他们疯狂地撕扯著半生不熟的羊肉,狠命地填著自己空了几天的肚子,然后又幻想著天黑下来后,又在那些女人身上,肆意的消耗掉他们多余出来的精力。 而另一边,那些想著羊奶的卫兵们,表面上安静下来,內心却满是对羊奶的期待。他们时不时偷瞄羊圈,想像著天黑后喝上羊奶的情景。 终於,夜幕缓缓降临,黑暗笼罩了这片山崖下的草场。 待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卫兵们悄悄爬了起来,一起涌向紧挨著羊圈的柵栏。 柵栏被卫兵们使劲扳扯了一阵,缝隙大得足够钻进去一个人的时候,几个身材瘦小的卫兵,已经迫不及待地挤过柵栏的缝隙,从羊群中摸过一只羊摁住,然后摸到羊奶后,一口叼母羊的奶头起就没命地吮吸起来。 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丝毫不影响卫兵们在黑暗中寻找目標。 不大时候,整个被木柵栏围起来的羊圈中,四处遍布著偷食羊奶的卫兵们。 起初,母羊们被这些突然闯入的人嚇得有些躁动,但在卫兵们温柔的安抚下,渐渐安静下来。 羊群骚臭的味道,在一丝温热的羊奶入口下,就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了。 尝到了甜头的卫兵们,一只又一只地换著母羊,食量大的卫兵,五六只母羊的奶水,才够他吃饱喝足。 人性的深处,就是兽性的隱藏地带,如果有诱发因素,兽性自然就爆发出来。 一些原本把羊奶吃饱了肚子的卫兵,溜回去躺了一阵后,被一种莫名的躁动促使下,又悄悄地返回了羊圈…… 只不过,他们和那些韃子兵不同,他们只有这些刚餵他们吃过奶的母羊。 韃子侍卫带来的女人,很快就被吃饱喝足的溃兵们瓜分了个乾净,窝棚角落里的香香郡主们,在韃子侍卫们的看管下,吃完了分给她们四人的一些羊肉,然后就被继续看管了起来。 还好,由於身份特殊被当做筹码的她们,由此躲过了韃子侍卫和溃兵们的淫虐。 “郡主,王爷何时回来?” 突然,黑暗中,紫伶发声问了香香郡主一句。 “该是很快了!” 香香郡主给紫伶回了一句自己心里都没底的话,然后在心里自问,“混蛋,你何时才能回来啊?” 两名壮妇能听懂韃子语言,在黑暗摸索著凑了过来,低声说道:“郡主,我们明天,就会被他们带著去科尔玛部,听他们方才说,趁著这场大雪,从大夏军队不易巡防到的地带出去,这样的话,我们就会被他们当人质看押起来的。” “难道眼下,我们还不是人质吗?” 香香郡主反而坦然了下来,反问一句后,又安慰两名壮妇说道:“只要他们把本郡主当人质,和王爷谈交换条件的时候,王爷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一定有办法收拾这些杂碎们的。” “也是!” 其中一名壮妇,接过话头说道:“我们大夏人很少放牧,要那么多地方做何用?还不如把草场还给那些韃子,换得郡主的自由之身,想必王爷不会稀罕那些草场的。” “元蒙的地方有什么好的?远不如咱边城富庶,如今咱的军队打败了韃子,就让韃子每年给军部,进贡牛羊和毛皮就成了,要这些地方有何用?” “连累二位了!” 黑暗中,香香郡主悽然一笑,又道:“假如我们能被王爷救出去,本郡主先给你俩各奖赏一百两银子,权作是跟本郡主吃苦受累的报酬。 “使不得啊郡主!” 话音一落,其中一名壮妇就急道:“民妇侍奉郡主,工钱每月由镇衙门,发放到民妇的婆家就是,民妇怎敢再要郡主您的赏赐呢!” 第440章 罪恶的逃亡之路 在另一处崖穴中,千户一家人却是惴惴不安。 黑暗中,女主满是担忧地说道:“这如何是好?他们宰了我们那么多羊,吃掉了我们能吃半年的粮食,他们走了,我们如何活下去?” “小声点!” 男主声音充满了惊慌,低声又道:“如果不让他们宰羊,他们就会宰了我们,然后再宰我们的羊吃。” “难道,我们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女主又是一问。 “能有何办法?”男子拿皮袍捂住女主的嘴,低声又道:“我们的草场,离银滩城还有七十里地,离最近的哨卡,也有四十多里,要是少了一人,他们准会认为我们去向大夏军队报信,那会杀了我们全家的呀!” “我们的两个儿子,已经战死了,这个家里,就剩我们五口了。” 男子的声音,突然就呜咽了起来。 被男主捂住了嘴的女主,嘴里呜啦一阵就不吭声了。 “记住了!” 男子还不放心,凑到女主的耳根,低声又道:“无论谁主宰草原,我们都是放牧为生,我们得罪不起任何人,只盼长生天保佑,让这些恶魔早些离开这里吧!” 被皮袍捂住了嘴的女人,点点头后,再也没有说话。 北防军占领银滩城后,並没有没收他们的財產,但这些溃兵来了,肆意地宰羊吃,肆意地拆了他们的柵栏烧火取暖。 而且,那些溃兵,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她和她的三个还未成年的女儿身上扫来扫去。 一想起这些,她就浑身哆嗦。 “赶快睡一会,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让我们给他们准备路上的吃的,宰羊就让他们宰吧!反正我们无法阻止。” 男主又是一句,催促女人赶快眯一会。 然而,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过来。 “兰察,赶快起来宰羊,给我们准备路上的乾粮!” “让你的婆娘也起来煮肉,再敢睡懒觉,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草场。” 两名韃子溃兵,用弯刀拍打著门板,催促一阵后就离开。 “兰察,我怕!” 女主紧紧拉住男主的手,唉声嘆气地说道:“他们这是要把我们的羊,全给宰光了,那些小羔子没了母羊,可咋活啊?” 粗略一算,这近三百人马,路上最少得带著一百只左右的羊。 从这里到科尔玛部,最少也得三天的行程,一百只羊路上吃,还算是少的。 不过,再多了,他们也无法携带。 为了儘快打发掉这些人,男主一咬牙,说道:“那还得宰,只有他们儘快离开,要多少就宰多少,起码还能留下一些,要是他们再多住几天,一天就得宰掉上百只羊的,恐怕一只羊都给我们留不下。” 儘管女主不情愿,但还是爬了起来,去外面的一处崖穴底下,给这些溃兵们煮肉。 此时,大部分溃兵和侍卫们已经睡去,留下五六十执勤的兵卒们,在一处敞开著的崖穴下烤火。 草场的木柵栏,被这些人拆了下来,在崖穴下点起了几堆篝火。 “乌婭,赶快去烧水,不然他们又要催了!” 男主已经穿好了皮袍,借著羊油灯微弱的光亮,瞅了一眼熟睡中的三个女儿,转头又是催促了女主一声。 “兰察,你去给他们宰羊的时候,把带羔子的母羊留下,健壮的羊也留下,老羊和骚公羊多挑一些宰了。” 女主不放心地也叮嘱了男主一番。 片刻后,几支火把在羊圈外面亮起。 看到火光,蜷缩在崖底的一名卫兵,低声说道:“看来,他们要上路了,来找羊宰了准备路上的食物了。” “大家准备好了,找机会,能下手就下手,跑出去一个算一个,他们走的时候,绝对不会留著我的,会將我们全部杀了的。” “別出声,都安静,看看再说!” 卫兵们一阵慌乱,低语一阵后,又装作睡过去了的样子。 几个韃子溃兵,已经进了羊圈,骂骂咧咧地在那里挑要宰的羊。 “他娘的,他们搂著娘们儿快活,让老子在这里执勤干活!” “別废话了,赶快挑羊,要是天亮还没弄好路上吃的食物,挨鞭子的就是我们。” “兰察,赶快捡最肥的羊挑出来,日后头儿升了官,也给你个官做,你一家可就搬到银滩城里享福了,再也不用在这地方放牧了。” “就是啊兰察,你可要放聪明些,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这羊我们都得杀了吃肉,要是惹得头儿不高兴,后果你自己掂量!” 溃兵们嚷嚷闹闹,把挑出来的羊推到柵栏外面,由另外几个溃兵,拖到崖穴下去宰杀。 这片山崖绵延数十里,在这一里长的一段,崖下凹进去的地方不少。凹进去的崖穴有深有浅,有高有低。 放牧的人最喜欢在这种地方安家,就是转场,这些崖穴可以做固定的住处来存放不宜搬运的东西。大小合適的崖穴,可以住人用,面积最大的崖穴可以圈牛羊,狭长一些的,可以堆放草料不被雨雪给湿了。 另外一处较浅的崖穴下面,拆下来的围栏被堆放成好几堆,宰了的羊肉,被分成大块。 一只羊在这些溃兵手里,迅速地被分解成六大块,脖子,两侧肋骨,四条腿分別拆卸后,由其他执勤的溃兵们,用棍子挑著在火堆上烧烤。 他们不需要把羊肉烤透烤熟,只要烤乾羊肉里的血水,就可以带在路上食用了。 只有羊的心肝这些,才会放在锅里煮一下。当然,这些活就是女主乌婭乾的。 一口大锅被几块石头支起,底下燃起了木柴,乌婭正围在锅边忙碌著。 这时候,一名溃兵用胳膊肘捣了身边另外一名溃兵,然后不怀好意地向乌婭呶了一下嘴。 那被捣了胳膊肘的溃兵先是一怔,当目光投向乌婭肥硕的身子时,不由得用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嘘!” 先前的溃兵,又是一个眼神,心领神会的溃兵,嘴角浮起一丝邪笑,点点头后,就放下了手中烤著的羊腿。 两个溃兵,眼里泛著淫光,向四处瞅了一下,然后扑上去把正在锅边忙碌著的乌婭,一下子就按到在地。 紧接著,乌婭的嘴里,被塞进了一大团腥臭的羊毛,然后被两名溃兵按住手脚后,被抬进了不远处的草料堆下面…… 崖穴之间都离得不远,隔上几步就有一处,堆放草料的这一段崖穴,分布得是最长的一段。 秋天打下的草料,全部被堆放在这一段。 嘴里被塞进了一团羊毛的乌婭,无论如何挣扎,都挣脱不了两名溃兵的魔爪。 乌婭的皮袍下面的衣裤,瞬间就被两名溃兵扒了下来,挣扎中的乌婭被摁得趴在了草堆中,一阵要命的刺疼之下,乌婭隨即就昏了过去。 第441章 眼皮跳,是凶兆 这些溃兵疯了。 吃舍饭砸锅的事,他们也干得出来。 把脑袋被摁在草堆中的乌婭,昏死过去后,又在致命的疼痛中醒了过来,但任何挣扎,都摆脱不了两个溃兵轮流在她背后的疯狂折腾。 “誒!” 另外烤著肉的几个溃兵,发现离大锅最近的火堆旁的两人不见了。 而且,在大锅中煮著羊杂的女主乌婭也不见了,任由锅中的浮沫向外面溢出来。 “这两个上哪儿去了?” 发现情况不对的溃兵,走过去从地上捡起被扔下的两条羊腿。 “他娘的,准是找地方快活去了?” 另一名赶了过来的溃兵,把目光又投向浮沫翻滚著的汤锅,咧著嘴道:“看来,就老子傻,他们搂著娘们快活的快活,睡觉的睡觉,老子就是在这寒风中干活的命!” 如此一嚷嚷,另外几个烤著肉的溃兵们,也纷纷围了过来。 “离天亮还早著,不如我们……” 其中一名溃兵,不怀好意地向四处一瞅。 “行了吧!” 又一名溃兵一咧嘴,道:“里面的女人,没我们的份,大夏女人,就连头儿都不能动,这兰察的婆娘,也被这两个货弄哪儿去了?我们只有那些臭烘烘的母羊了。” “嘘!” 一名溃兵站了出来,目光一扫烤肉的十几个同伴,低声道:“兰察不是还有三个女儿吗?” 此言一出,十几个溃兵眼里就像饿狼一样,霎时就泛起了绿光。 “不错,老子还把这茬给忘了,虽然兰察的三个女儿还小,远不如他的婆娘乌婭肥美,但总是女人啊!而且还嫩……” 一条罪恶的计划,瞬间就这这伙丧失了人性的溃兵们中间形成。 最后,有人提议,这十五个人,分成三拨,每拨一炷香功夫,三拨人轮流烤肉,轮流去牧场主兰察住的窝棚…… 兰察熟睡中的三个女儿,还没来及叫喊出来,就被一双手罪恶的大手,死死地捂住了嘴巴。 当第一拨溃兵离开兰察的住处时,最小的一个女儿朵萨,已经在一片血渍中死去。 这个不足十岁的女儿,活生生地就被这些禽兽们摧残致死,她的两个姐姐,最大的也才十三岁,哭喊不出来的她们,在要命的撕裂中一次次昏死过去,又一次次被疼醒。 “兰察,羊已经差不多够了,快去帮忙宰杀剥皮!” 一名溃兵望了一眼被推到柵栏外面的羊,觉得数量已经差不多了。 “好的,我这就去!” 巴不得这些溃兵们离开他家的兰察,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羊圈。 突然,兰察的一只眼皮跳动起来,无论怎么揉搓,都无济於事。同时,兰又觉得一阵莫名的心慌,这种心慌的感觉,让他心神不寧起来。 眼皮跳,是凶兆! 兰察心头,顿时就涌起一股不祥之感来。 去看看! 绕过宰羊的现场,到了乌婭煮肉的地方,却没看到一个人影? 奇怪,他们哪儿去了? 再看地上,借著火堆的光亮,看到一根根羊腿,一扇扇羊排,带著棍子被扔在地上。 可是专门负责烤肉的十几个溃兵,却是一个也不见踪影。 兰察的一只眼皮,跳得更是厉害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两名溃兵像做贼一样,从堆放草料的地方溜了过来。 两人在看到兰察的瞬间,脸上表情顿时一僵,隨即笑道:“吃坏了肚子,出了趟恭。” 说完,两人一猫腰,就从兰察身边溜了过去。 吃坏了肚子? 活该,等不到羊肉熟了,如此狼吞虎咽的吃法,肚子不窜稀才怪! 狗东西们,吃死你们,拉死你们。 兰察肚里骂著,继续往前面走去,突然,隱约中看到草堆下面,有一片白的东西。 当兰察满腹狐疑地走到近前,这才发现,方才白的,是人露在外面的屁股。 这姿势,可不是出恭拉屎的样子啊! 待走得更近一些,兰察眼前一黑,一个踉蹌差点就栽倒在草堆旁边。 那袍子,他再也熟悉不过了,是他的婆娘乌婭身上穿著的。 “乌婭,你这是怎么了?” 当兰察一双手把乌婭翻过来的时候,发现乌婭嘴里,被塞进了一团脏污不堪带著羊粪球的羊毛,而且鼻孔中也钻满了草料碎屑,昔日面色红润的乌婭,此时一张面孔乌青不堪,分明是在极度的痛苦中,呼吸不畅又给活活憋死了。 依稀可以看到,乌婭方才趴著的地方,一滩血污还散发著排泄物的味道,兰察的心一阵急剧的颤抖,顿时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畜生,我要杀了你们……” 愤怒得双眼喷火的兰察,替已经渐渐僵硬的乌婭,把皮袍下的衣裤往上拉了拉,用散落在旁的枯草盖住了乌婭的尸体,然后缓缓地站了起来。 不行! 他们人多,先把女儿们藏起来,然后再找这些畜生算帐。 冷静下来的兰察,把腰里別著的一把刀子握在手里,然后绕到住的地方,轻轻溜了进去。 “宝日,奈日嘎,查娜,你们赶快起来穿好衣服!” 摸进了住处的兰察,不敢点亮羊油灯,在黑暗中低声呼唤著自己的三个女儿。 “娃儿们,你们听见了吗?” 兰察又向前摸了一步,还听不到女儿们的应答和任何反应。 这什么味? 一股血腥,直衝兰察的鼻子。 不对,这不是宰羊的味道。 一种不祥之感,又在瞬间衝上兰察的大脑。 “宝日,奈日嘎……” 兰察呼唤女儿们的声音,已经颤抖起来。 血? 这是血! 兰察在羊毛毡上,触摸到了一滩粘稠的东西。 “查娜,我的娃儿们……” 兰察的摸索中的手,急剧地颤抖了起来,他只摸到了三具已经渐渐在变冷的尸体。 “畜生,我要杀了你们!” 兰察浑身颤抖个不停,一只手哆嗦得连方才拿著的刀子,都好几次掉在了地上。 年轻时候从过军伍的兰察,很快就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片刻后,兰察又来到宰羊的地方,向正忙碌著的十几个溃兵说道:“我发现还有些肥羊被漏掉了,挑选出来的老羊和廋羊太多,得重新挑选。” 话音一落,就有一名溃兵说道:“好啊兰察,还真有你的,头儿肯定会好好奖赏你的。” “那还等什么?还不去再挑选一些膘厚的肥羊来宰?” 吃羊,就要吃肥嫩的羊,这可是眾所周知的经验。 说话间,有四个溃兵放下了手中的尖刀,跟著兰察又走向了羊圈。 第442章 你们宰羊我杀人 不多时,几个溃兵进入羊圈。 “都仔细一些,挑膘肥的羊出来。” 兰察的手里,紧紧地攥著那把一尺长的尖刀,说著话的时候,悄悄靠近一名正在弯腰摸著羊脊背的溃兵。 “噗嗤!” 兰察两手同时行动,左手从后面捂住溃兵嘴巴的同时,右手的尖刀,已经从溃兵的后心直穿前心窝。 这还不算,兰察右手腕使劲地转动著尖刀,直到溃兵在瞬间死透了,这才缓缓地鬆开左手,然后不动声色地把溃兵的尸体,挪动到一个死角放了下来。 “多捏捏羊的后背,脊梁骨凸起的羊儿瘦,后背摸不到脊骨的羊儿肥。” 兰察继续说著挑选肥羊的经验,一边又向另外一个溃兵靠近。 “噗嗤!” 同样的办法,手起刀落,毫不拖泥带水。 又一具尸体,被兰察挪到一处死角放下。 漆黑的羊圈中,摸索著挑选肥羊的韃子溃兵,已经有三人被兰察悄无声息地杀死。 这时候,隔著柵栏装睡的一名卫兵,悄悄地捅了身边躺著的同伴,把声音压得最低说道:“羊圈里不对劲,你闻闻,有血腥味儿!” 军伍出身的卫兵,对血腥味儿並不陌生,几个听到了说话的卫兵们,顿时耸著鼻子,极力捕捉著来自羊圈的动静。 “咩……” 羊圈中的羊儿,被挑选羊的韃子溃兵们搅扰得满地乱跑起来。 越来越浓的血腥味道,让隔著一道柵栏的卫兵们,准確判断出此时的羊圈里面,正在进行著一场悄无声息的谋杀。 躁动不安的羊群,从羊圈的一侧又涌向另一侧。那种热烘烘的血腥味道,夹杂著羊粪尿的骚臭味儿,一个劲地往卫兵们的鼻孔里钻。 是谁? 难道是內訌? 越来越多的卫兵们,已经被同伴相互传递了这个信息。 机会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条黑影从羊群中直起身子。 突然,一名卫兵慢慢靠近柵栏,用韃子语言说道:“你为什么杀人?” “胡说八道!” 黑影慌了,声音带著惊恐。 如果这些被关著的大夏卫兵叫喊起来,他的行动不但被打断,而且性命也就算是到头了。 就在黑影一阵慌乱的时候,卫兵小声又道:“你一个人,杀不了多少,只有和我们联合,说不定我们都能逃出去。” 逃出去? 兰察並没想著要逃离这里,他只想杀人,把这里的兵卒全部杀光。 至於杀完这些人以后干什么?他还真没考虑以后的事。 “不管你是谁?听我们的话,对你没坏处,起码,我们能帮你杀更多的人。” 卫兵的声音不高,但听到兰察的耳中,却是如惊雷炸响。 此时,所有的卫兵,都聚集在柵栏前,就等著羊圈中的黑影做出选择。 短暂的沉默过后,黑影终於开口说道:“我是这里的牧主兰察,他们这些畜生,吃我家的羊和粮食还不算,他们姦杀了我的妻子乌婭,还……” 兰察呜咽得说不下去了,痛苦地在羊圈里蹲了下来。 “好了,別难过了,事已至此,那就让我们帮你报仇吧!” 说著,卫兵们和偷吃羊奶时那样,纷纷从缝隙比较大的那处柵栏钻了进去,围在兰察身边,低声安慰了几句。 “那边还有多少人?” 一名卫兵小头目,直接深入主题。 黑暗中,兰察抬起头来,道:“烤肉的有十七人,宰羊剥皮的,除了被我杀了的六人,还有十九人在那边正在宰羊。” 十九人? 加上兰察,那他们这边就是二十八人,这二十八人出去,没有把这十九人一击致命的把握的话,说不定还会惊动了另外在烤肉的那一十七人。 卫兵小头目眼珠子一转,又道:“还得麻烦你一趟,最好再骗过来几个先杀掉,剩下的就好办了!” “好吧!” 兰察从地上站了起来,快步就向宰羊的地方奔过去。 片刻后,正在宰羊的人里面,不知道兰察给如何说的?立刻就有八人赶了过来。 这八人刚从崖角一露头,瞬间就被早已等著的卫兵们,扑上去捂住嘴巴摁倒在地,这八个人,和之前被兰察杀掉的那六人一样,连叫喊都没发出一声,就悄无声息地毙了命。 “收集兵器!”小头目又是一句。 卫兵们迅速从这八名韃子溃兵的身上解下弯刀,又把他们插在长靴筒中的尖刀也搜了出来。 加上之前被杀死在羊圈中的,一共收集了十四把弯刀。 没有被分配到弯刀的卫兵,每人一把剔骨尖刀攥著。 “这样……” 小头目把卫兵聚集在一起,然后根据兰察描述的实际情况,从而制定了一个周密的杀人计划。 外面现有韃子兵共二十八人,这个人数和他们相等。 若是想要一举杀掉这么多人,只有分批来完成。 先杀掉宰羊剥皮的那十一人,然后这二十八人再杀烤著肉的十七人,这样把握就更大了。 “记住了!” 小头目继续叮嘱道:“我们前面的人每人拉一只羊过去,其他人紧跟后面,等到了宰杀羊的地方后,两人一组,杀一兵卒。” 安排完毕,排在前面的成十人,每人从羊的一根后腿上拽著一只羊,乱鬨鬨地就涌向宰羊剥皮的那处崖穴下面。 “这么慢!你们这些傢伙,是不是和母羊先入了一会洞房?” 一名正在剥著羊皮的韃子溃兵,抬起头来不怀好意地调侃著。 映著火堆的光亮,他看到的不是自己方才的同伴,而是一些大夏人的面孔。 喊叫? 已经来不及了。 宰羊剥皮的十一人,就在一眨眼间,被涌上来的卫兵们,弯刀一挥直接割断了喉咙。 倒在地上的尸体,喉咙处还汩汩冒著腥热的血,他们腰间的弯刀,很快就被卫兵们收缴了去。 “还有那边的十七个,大家不要慌,办法一样,把宰好了的羊肉,扛过去一些,其余人后面跟上!” 小头目鬆了一口气,指著地上已经剥掉了皮的几具羊架子,又是吩咐了一番。 此时,二十七名卫兵,加上兰察,人手一把亮晃晃的弯刀握著。 “前边的人把刀收了,免得被他们发现,后面的人负责杀人,前面的扛著羊肉遮挡那些人的视线,记住了,提前盯好目標的位置,不可混乱起来让跑掉了!” 小头目又是一番严厉的叮嘱,这种杀人方式,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要是惊动了熟睡的那部分韃子,数量可就不是眼前的这些了,那会是二百多人的阵势啊! 到那时候,他们这二十八人,只有挨宰的份,哪还有继续杀人的机会? 第443章 烧死这些畜生得了 扛著羊架子肉的卫兵们,缓缓摸向烤肉的地方。 此时,在熊熊燃烧的五堆木柴火旁边,挑著木棍烤著羊肉的韃子溃兵,一个个面露著淫邪的狂笑。 被烤好了的羊腿和羊排,被码放在一旁晾著。 “真他娘的过癮!” 一名韃子溃兵嘴角掛著一丝邪笑,得意的就是一句。 “老子也是,好久都没如此受活过了,活该这家人倒霉遇上了老子。” “小声点,別让他给听到了!” 一名韃子溃兵忐忑不安,心神不寧地四处瞄了一眼。 “怕个毬!” 方才满脸是毛的溃兵小头目,狰狞的一笑,狠声又道:“就是听到了,他还能如何?无非就是让老子的刀,再多杀一个人而已。” 五堆木柴火烤的羊肉滋滋冒油,羊肉特有的香味儿,一下子就散发了出来。 就在这时候,卫兵们扛著宰杀好了的羊,纷纷赶到这边烤肉的崖穴下来过来。 “都歇会,我们来替你们!” 一名把韃子语言说得特別溜的卫兵,隨即就是一句。 烤著一根羊腿的一名韃子溃兵,瞥了一眼低头扛著羊架子肉的卫兵们,喜上眉梢地说道:“正好,正好肚子都饿了,你们轮换著先烤一会,我吃它一条羊腿再说!” 看到有人过来替换他们烤肉,围著柴火堆的韃子溃兵们,纷纷离开火堆让出位置,自己却举著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肉,盘腿坐在一边先啃了起来。 加上兰察在內的二十八人,背对著方才烤肉的韃子溃兵们,开始把前面几个卫兵扛著的羊架子肉,放在地上挥刀分解起来。 “咳咳!” 卫兵中有人咳嗽了一声。 突然,二十八把准备分解羊架子肉的弯刀,抡起来后,並没有砍向地上放著的十几具羊架子肉,而是刀锋一转,向身后坐在地上撕扯著烤肉吃的韃子溃兵的脖子上砍了下去。 二十八把弯刀,在火光下映起一片银光,冷风夹杂著彻骨的寒气,同时就捲起一片腥味扑鼻的血雨。 “刷……” 隨著弯刀的砍下,一片血雨就在火光中扬了起来。 十七颗嘴里塞满了烤肉的脑袋,连一声疼都没来及喊出,就已经咕嚕嚕滚落了一地。 从十七具躯体脖子出喷出的血柱,霎时就淹没了崖穴下的地面。 “草场外,有一处草垛,里面还有八个放哨的!” 兰察望著地上的尸体,抬头又向草场外面看了看。 外面还有人? 卫兵小头目一怔,立即意识到疏忽了外围的情况。 就八个韃子溃兵而已,杀他们太容易了。 兰察继续望向草场外面,道:“那一片草垛,其中一个草垛是空心的,里面用木头搭起来一个空间,外面盖了秋天收割下来的枯草,平时用来放獒犬以防狼群祸害牧场时才用的,今年夏季遭遇犬瘟,我的六只獒犬全部都死了。” 原来是这样啊! 小头目思忖片刻,低声向卫兵们说道:“郡主那边,外围都是韃子兵住著,要想溜进去更不行不通。硬杀进去,就我们这些人,最多只能杀死五十人左右,而剩下的韃子兵会把我们剁成肉酱。” 滴入了羊油在里面的木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得正旺,只见兰察面颊一抖,狠声说道:“放火烧死这些恶狼,比我们和他们拼命要强多了。” 烧? 好主意。 卫兵们纷纷表示赞成,当即就制定了方案。 派出十人去草场出口,负责杀掉那八个放哨的韃子兵。 剩下的人,尽最大可能,把这边的草堆,全推到住著韃子溃兵的那三处带窝棚的崖穴下面。 分工完毕,十名卫兵立刻扑向黑夜中草场外面的草垛。 剩下的人,操著木叉,棍子,使劲地把崖穴那一头堆著的草堆,飞快地移动到窝棚处堆了起来。 “快,不能让他们发现了!” 小头目压低了声音,督促大家放快速度。 不大时候,除了关押著香香郡主的那孔崖穴,其他的崖穴外面,都堆满了干透了的枯草堆。 “等等我!” 望了一眼柴堆上的火光映著的枯草堆,兰察说完从一旁抱起一具尸体,蹣跚著走向自己曾经住著的窝棚。 两名卫兵从柴堆中,抽出两根带著火焰的木柴,跟在兰察一侧给他照亮。 为了稳妥起见,卫兵小头目把手一挥,几名卫兵也就跟了过去。 兰察把怀中的尸体,轻轻地放在一张羊毛毡上,然后兰察借著身后卫兵手中火把的光亮,给三个惨死的女儿满是粪便和血污的身子上,盖上她们平时喜欢穿的袍子。 “乌婭,查娜,宝日,奈日嘎,天堂里没有战爭,没有恶魔,也没有暴风雪和飢饿,我杀了那些畜生,给你们报了仇,我们一家人,再也不会分开了。” 说完,满脸是泪的兰察,转过头来怔怔地望著几名卫兵,道:“能帮著拆一些木头吗?柵栏都是好木头,拆下来堆满这间棚子,我要陪她们母女去天堂。” 火葬? 卫兵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兰察要用木柴,火化了他的妻女。 外面是有很多的木材,但碗口粗的柵栏,拆起来弄出的动静会很大,如此一来会惊醒里面的韃子兵们。 鑑於这种情况,卫兵略一思索,道,“两手准备,拆柵栏的拆柵栏,外面准备点火的准备点火,若是韃子溃兵们有动静,即刻点火就是。” 话音一落,剩下的卫兵们即刻行动起来,不大时候,拆下来的木头,已经交叉在一起堆满了整个窝棚。 “兰察,你用的东西还在里面?” 望著堆好了的木柴,一名卫兵这才想起来,兰察一家的生活用品没被搬出来。 兰察双目失神,喃喃自语道:“不用了,那些,已经用不上了。” 说完,兰察又把目光投向一名卫兵,从卫兵手中,接过燃烧著的那根木柴,恳求道:“我们萍水相逢,至於你们的大恩,兰察无以为报,剩下的那些牛羊,你们能带走就最好了,不要给那些畜生留一只羊。” 这话,怪怪的,就像遗言。 “兰察,说什么呢?烧死那些人,你放牧也行,跟我们走也行,为何如此悲观!” 卫兵一怔,一种不详的预感就涌了上来。 “拜託!愿长生天保佑你们。” 兰察把帮忙的卫兵们,从窝棚里面推了出去,然后从里面把门閂死。 “兰察,想开点……” 见此情景,卫兵急大叫起来。 使劲推了几下窝棚的门,但是窝棚的门,已经被从里面给閂得死死的,推了几下纹丝不动。 “快走!” 事已至此,坚持无用。 卫兵一挥手,举著火把迅速离开兰察一家住著的窝棚,来到堆满了草堆的窝棚外面,发现那十名卫兵,提著还在往下滴血的弯刀,已经守在窝棚外面。 卫兵小头目冷冷的目光,一扫眼前的二十六人,眉头拧在一起说道:“把这些火堆,全部移过来,烧死他们算了。” 第444章 人肉烧焦的味道 一声令下,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 二十七个卫兵一手提著弯刀,一手从火堆中抽出燃烧著的木柴,直接就塞进崖穴下堆起的草堆。 片刻间,五个大火堆上燃著的木柴,全部被插进了草堆中。 “哗啦啦……” 火借著风势,在崖穴下瞬间就燃成了一条火龙。 “撤,到外面那处草垛中潜伏起来。” 卫兵小头目望著熊熊燃起的火焰,大手一挥就带头奔向半里地外的草垛中。 半夜怒吼的寒风,將燃著的草堆,吹得火焰更加高涨了起来。 噼里啪啦的响声,伴著冲天而起的烈焰,直接照亮了半边天空。 “啊……” 一阵接一阵的惨叫声,开始从火光中悽厉地传出,一个个燃成了火球的韃子溃兵们,没命地从火光中往外冲。 “不好,著火了……” 没著火的窝棚里面,惊慌失措的韃子溃兵们,看到外面滔天的火势后,又跑回了窝棚里面,片刻后就押著香香郡主四人向外面的空地上跑去。 火借风势,越燃越大。 燃成了一个个火球的韃子溃兵们,在胡乱奔跑中不断有人惨叫著倒下。 在齐膝的积雪中翻滚著的火球,渐渐变成了一具焦炭,不断惨叫的声音,也由此弱了下来。 “头儿,我们把郡主抢回来?” 一名从草垛底下向外偷窥动静的卫兵,望著蜂拥而出的韃子侍卫们,握著弯刀就想衝过去拼杀。 “再等等,眼下情形,对我们还是不利,那些没被烧死的韃子兵数量,还是远在我们人数的三倍以上。” 有的韃子溃兵被烧成了一个火球,从火焰中冲了出来后,倒在外面的雪地上翻滚不停。 也有往外冲的韃子溃兵,摇晃几下,就直接倒在燃烧著的草堆中,挣扎几下再也没有爬起。 更有韃子溃兵反穿了皮袍,蒙住脑袋后衝出火堆,然后掀掉身上的皮袍安然无恙。 烈焰噼里啪啦的燃爆声,气急败坏的咒骂声,还有惊恐万分的惨叫声,夹杂著牛羊受惊后的叫声,霎时就让这处草场混乱成一片。 “哈哈哈……” 就在草堆被点燃的时候,兰察一家住著的那处窝棚,从里面也燃起了熊熊大火。 兰察悽厉的狂笑,听得半里地外的卫兵们,心头一阵紧抽不已。 寒风怒號,火焰一浪高过一浪,兰察悽厉的狂笑,也渐渐听不到了。 卫兵们沉默了,静静地瞅著著火的方向。 大火还在无情地肆虐著,照亮了这片混乱不堪的草场。隨著火势的蔓延,更多的窝棚被引燃,整个区域宛如一片火海。那些侥倖逃出火海的韃子溃兵,身上带著烧伤,狼狈地在雪地里挣扎。 “头儿,不能再等了,郡主她们情况危急,会被带走的!”另一名卫兵著急地说道,眼中满是担忧。 此时,逃出火海的韃子溃兵和韃子侍卫们聚在一起,紧急商议片刻,然后就去马棚牵马。 还有不死心的韃子们,从火场外围捡回来一些被扔在地上的羊肉,准备在逃跑的路上食用。 “该死!” 远远窥探著韃子兵们动静的卫兵,后悔方才没把那些羊肉,全给扔进草堆中一起烧了。 眼看著慌乱中的韃子们,抢回一些羊肉后,直接丟下还没来及跑出来的同伴,直接趁著夜色逃向西南方向。 “头儿,他们跑了!” 急得快要哭出来的一个卫兵,紧攥著手中的弯刀,指著韃子们逃跑的方向喊道:“再不追就来不及了,郡主就会被他们带到科尔玛部。” “冷静!” 小头目铁青著脸,望著韃子兵逃窜的方向,咬牙说道:“他们人马还有一百三多人,就我们这些人,根本无法抢回郡主,要是硬拼,不但救不回郡主,反而送了自己的性命,不是我们怕死,就怕这些韃子被逼急了,他们会狗急跳墙杀了郡主的。” 此言一出,眼里喷火的卫兵们,霎时就泄气了。 他们手中没有火器,无论从弓马还是步战,都无法和如此数量的韃子们硬拼。 何况更要命的是,这些韃子手中还有香香郡主做人质。 眼看著逃出来的韃子们,押著心香香郡主四人,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熊熊大火,一直燃烧了足有半个时辰,滚烫的热浪,使火堆外面百步远的积雪都开始融化。 卫兵们也看著崖穴下面的火势渐渐弱了下来,空气中瀰漫著的焦糊味,让人分不清的人肉的味道?还是那些被宰杀后的羊肉味道? “上去看看!” 见火势已经小了下来,天空也暗淡了许多,小头目弯刀一挥,就率先衝出了草垛。 草堆的灰烬,还有余火在烧著,冷风吹得灰堆一片通红,黑色的草灰飘得到处都是。 顶著炙人的热浪,排成一排的卫兵们,握著弯刀的手对著前面,一步步向几处崖穴靠近。 此时,被烈焰焚烧过的崖穴下面,已经没有了遮挡的窝棚,借著火堆的余火,可以清楚看到崖穴里面,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 这些没跑出来的韃子们,不是被烧得退了回去,就是被浓烟直接呛死在梦中。 崖穴里面的温度,炙热得不容靠近。 就是进入崖里面,也没有任何的意义,里面除了尸体,再无其他。 那些从温泉行宫被挟持了的侍女和妃子们,在这样的大火中,无一人倖免,全部被光著身子被浓烟呛死在里面。 那些强迫她们淫乐的韃子小將领们,来不及穿上皮袍,就在往外冲的过程中,直接烧死在火堆中变成了焦炭。 “快看,那边的火还在烧著!” 一名卫兵,用刀指著兰察一家住著的崖穴。 此时崖穴外面的棚子,已经被烧成了灰烬,堆放在里面的木柴,那可是要比枯草堆奈烧多了。 映著火光,依稀可分辨出来,一具焦黑的尸体,在地上四具同样焦黑的尸体旁坐立著。 “那是兰察?” 望著坐立著的尸体,卫兵们惊叫起来。 这个韃子男人,用自焚的方式,守护在他的家人身边。 “真他娘的是条汉子!” 看得后背冷汗淋漓的卫兵们,惊嘆这个韃子男人的惊人意志。 在木柴燃起的熊熊烈火中,他居然盘腿坐著守护在妻女的尸体旁边,甘把自己烧成一桩焦炭。 “兰察和他的婆娘,还有女儿们,都上天堂了!” 小头目嘆息一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那些被烧死的韃子,他们该下地狱,十八层地狱!” 卫兵们纷纷嚷嚷,发泄著心中的愤怒。 被大火惊扰了的牛羊,齐齐逃离了之前的棚圈,在草场外面的黑暗中,又聚集在一起向这边张望著。 “准备战斗,有马蹄声!” 忽然,一名负责警戒的卫兵,大叫一声就指著远处。 第445章 是自己人 沉闷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头儿,不会是他们返回来了吧?” 在之前的羊圈后面崖穴下,重新隱藏了起来的卫兵,急切地就是一问。 “不一定,马蹄声方向稍偏离韃子们逃跑的方向,但他们有绕回来的可能性。” “有可能,也许他们迷了路,也许他们以为这场大火是个意外事故,而不是遇上了敌袭。” “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 卫兵小头目的神色,霎时就紧张了起来,握著弯刀直起上身,一动不动地注视著外面的黑夜。 马蹄声越来越清晰,渐渐有火把的影子出现。 战马的四蹄,踩踏在雪地上的沉闷声,对於这些卫兵来说,那是再也熟悉不过的了。 隨著马蹄声的临近,火把的数量也是越来越多,粗略一数,足有百十支之多。 “咴咻咻……” 站马的嘶鸣,又让卫兵们心头一凛。看来,今夜决一死战,那可是躲不过了。 就是跑,也逃不出被骑兵的包围射杀。 “兄弟们,看来,我们躲不过了,准备拼杀!” 知道害怕无用,小头目只好把心一横,缓缓地直起身子,准备在马队包抄过来的时候,杀他个措手不及。 “都准备好了!” 小头目一咬牙,目光盯著越来越近的马队,沉声道:“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都给老子別怂了,我们就是战死,也不能给肃王府丟脸,不能让边军看不起,更不能让这些韃子兵,笑话咱大夏的军伍。” 马队的到来,火把惊得牛羊又躁动起来。原本聚集在黑暗中的牛羊,又被从西南方过来的马队,惊扰向这边乱跑过来。 “快!过去看看,有韃子烧牧民的草场!” 突然,已经到了那些草垛前的骑兵,其中一人高喊起来。 此时,兰察住处的柴火,还在燃烧著。 映著火光照亮的地方,看到几名兵卒突然下马,弓著腰就直奔过来。 “准备,混入牛羊群中,把牛羊往外赶,借著牛羊掩护,杀人夺马突围出去,不然被他们堵在这个死角,一顿乱箭就会把我们射成刺蝟的。” 小头目已经看到,包围了过来的骑兵背上,都有硬弓和插满了箭簇的箭囊。 就在卫兵们从崖底的黑暗中,慢慢向前面四处乱跑的牛羊群中靠近的时候,一名卫兵突然喊叫起来,“是边军,是我们的人!” 这一喊叫,下了马冲向兰察住处的几个骑兵,惊愣片刻,隨即张弓搭箭吼道:“什么人?” 话音未落,满满的大夏边城口音。 “別放箭,自己人!” 弓著身子的一名卫兵,站了起来走向火光映射下的亮处,激动地又喊道:“我们是郡主的卫兵,请问是巡逻的驻军吗?” 霎时间,骑兵们纷纷围了上来,双方这才看清了对方的面孔和装扮。 “他们,挟持了郡主,从你们来时的方向逃了!” 卫兵小头目衝到前面,急切地向骑在马背上的一名將领稟报。 “火是你们放的?” 马背上的將领,目光一瞥眼前狼狈不堪的卫兵们,冷声又道:“他们都是何人?” 这一问,卫兵小头目老脸一红,道:“启稟大人,小的是郡主身边的卫兵牟智,劫持郡主的,是一伙韃子山贼,他们曾经是寧鶻王上的侍卫,和寧鶻的溃兵联合起来,要將我们押解科尔玛部……” 卫兵小头目牟智,囉里囉嗦,將这两天以来的经过,大致上向巡逻的骑兵將领作了个称述。 巡逻的骑兵將领,轻蔑地一瞥眼前的卫兵们,又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缓缓说道:“就地歇息,等天亮后,留五十人暂且驻扎下来,看守此地的牛羊,其余五十人隨我进城,將这些废物交给苏哲將军处置。” “你们,不去解救郡主了?” 卫兵小头目牟智,硬著头皮又是一问。 不料,这一问,立刻就招来了一顿怒骂。 已经下了马背的骑兵將领,目光斜瞥牟智一眼,慍怒道:“我军发现这边大火冲天,这才赶来查看,一路上並未发现有韃子溃兵,这足矣说明,韃子溃兵离开此地后,改变路线而去,这黑天半夜的,如何找到他们?” 是啊! 眼下又没有月光,加上这一带临近山区,地形又特別复杂,就是发现敌踪,说不定倒会使香香郡主的处境更加危险。 面对牟智的一问,骑兵將领手中马鞭指向牟智,嘴角一拧说道:“老子如何决定,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废物指挥!” 望著敢怒不敢言的卫兵们,骑兵將领又道:“老子没把你们这些废物绑起来问罪,就已经够宽恕的了,你们居然有脸指使老子?” 闻言之下,卫兵们纷纷低头不语。 说到底,这次的遭遇,他们可真够丟人的。 不大时候,骑兵的兵卒们,已经搜查过了所有的崖穴,这才聚在关押过香香郡主她们的这处崖穴歇息。 崖穴中木柴又被燃了起来,好在里面还有一口大锅。 兵卒们开始烧水,被捡回来十多只剥了皮的羊,也被分割了开始在火上烧烤。 “去,把外面跑散的牛羊,都归拢回原地,韃子的尸体都扔远一点,免得老子看著噁心倒了胃口!” 一脸神气的骑兵將领,居高临下地命令卫兵们去干这些善后的活。 “小的遵命!” 垂头丧气的牟智,潦草地向骑兵將领拱手一礼,然后一挥手,带著卫兵们去外面忙乎…… 待牛羊归拢在了一起,外面的天,也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飢肠轆轆的卫兵们,这才进入崖穴里面听候安排。 “吃吧!” 坐在火堆后面的骑兵將领,一指被烤得冒油的羊肉,又道:“看在你们杀了三十几个韃子兵,又烧死了一百多韃子兵的这份功劳上,给你们饱餐一顿的机会,要不然,不打你们一顿军棍,老子还真不解气。” 一听给羊肉吃,卫兵们顿时面露喜色,纷纷拱手道谢。 两天两夜肚里没见一口像样的食物了,那些喝进肚子里的羊奶,早都消耗得不见踪影,这烤得喷香的羊肉,对他们这些人的诱惑力,那可是无法言表的了。 卫兵们的吃相,比那些韃子溃兵们好看不了多少,几乎饿疯了的他们,把手中的羊肋骨和羊腿骨,啃得比狗啃过的还要乾净。 吃饱喝足,外面天色已经大亮,骑兵將领眉头紧锁,望著远处片刻,转过头来说道:“此地无需留人看守,既然牧主一家已经遇难,这些牛羊只好充公处置,能赶的,能带的,都不要落下一件,尽数带往银滩城,报之周釗將军再说。” 第446章 村落 直到天色將晚,卫兵们才回到银滩城。 “你们还有脸回来?” 在地上来回走动著的苏哲,脸色难看得嚇人,望著眼前跪著的二十七名卫兵,差点就抡起巴掌挨个扇嘴巴。 牟智低著头,一副甘愿受罚的样子。 “还好,你们多少还杀了一些韃子,不然,就丟了郡主这事,都够砍你们脑袋的了。” 苏哲把近日的怨气,一下子撒在这二十七个倒霉鬼身上。 “行了!” 一旁的刘三蛋呲著牙,口气轻蔑地说道:“他们够可以的了,二十几个人,弄死了一百多韃子兵,还能活著回来,除了我们边军,再谁有如此的战绩?” 刘三蛋说话是不好听了些,但道理还是有的,內地那些驻军,在韃子兵马打来的时候,好多驻军闻风而逃,正面做出抵抗的少之又少。 比起那些地方驻军,这些卫兵们已经相当不错了。 刘三蛋说这话,也是给苏哲一个台阶下。 “还是想想以后如何办吧?” 刘三蛋喝著茶,头也没抬的又是一句。 以后如何? 这不是在等消息的吗! 得到了稟报后的周釗,带著崔明贵来了,对这二十七名卫兵,少不了又是一番盘问。 “周將军,按照目前情况来看,这些韃子兵押著郡主,直接走山路去投奔科尔玛部。” “应该是!” 周釗点点头,道:“这些韃子兵犹如惊弓之鸟,他们最怕的就是遇上我军的巡逻队,有哨卡的区域,会儘量避开的。” 只要不缺食物,这种环境对於韃子们来说,是难不倒他们的。 倒是包括香香郡主在內的四个女人,被捆了双手,横搁在马背上趴著,一路顛簸的肠子都快被从嘴里吐出来了。 好在这处山峦不是很险要,只是顺著山谷绕来绕去走,积雪差不多半人深了,惊弓之鸟般的韃子兵们,顾不得考虑太多,一路跋涉,一路啃食著从火场抢回来的那些羊肉。 经过半夜加一天的跋涉,在翻越了一片山峦后,又进入一片盆地区域。 在艰难的跋涉中,一名韃子兵突然停下,指著前方喊道:“快看,那有个村子!” 这一声喊叫,让疲惫不堪的韃子兵们,霎时又看到了一丝希望。 果然,暮色下的不远处,有几处冒著炊烟的木头房屋。 盆地区域不小,到处散落著木屋和毡帐,还有大片的用围栏围起来的牛羊。 满脸是毛的韃子侍卫头目,眼睛顿时一亮,有了村子,就有热腾腾的奶茶喝。 这一路啃食那些被冻硬了的,而且还半生不熟的羊肉,渴了就抓一把雪来嚼的逃亡日子,即將就要结束了。 但是进入这里,这里是科尔玛部的领地? 还是元蒙查尔津城的领地?他们搞不清楚,只是知道他们已经脱离了寧鶻的疆域,到了外邦的地界,不能再像兰察的草场那样放肆。 “去,探探路!” 满脸毛的侍卫头目,向身边一名侍卫撇撇嘴,示意他去摸一摸情况。 两名韃子侍卫,疲倦的脸上顿时来了精神,舔舔嘴唇就向离得最近,一处顶子升起炊烟的毡帐奔了过去。 “快放我下来!” 爬在马背上快被顛碎了內臟的香香郡主,蠕动著身子叫喊个不停。 “混蛋,你们这些畜生!” 在兰察的草场,目睹了韃子们兽行的香香郡主,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放我下来,你们这些混蛋!” 香香郡主有气无力的又是一声喊叫。 “臭婆娘!” 满脸是毛的韃子侍卫头目,不怀好意地斜瞥面色蜡黄的香香郡主一眼,撇撇嘴说道:“吼个屁!要不是拿你当交易的筹码,老子早都想让你尝尝草原男人的厉害了,別不识抬举。” 说罢,满脸是毛的韃子侍卫头目,便不再看香香郡主一眼,而是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不远处的村落上。 剩下的韃子们弯刀在手,完全保持著警惕,兰察草场的经歷,让他们至今心有余悸。 他们不敢贸然进村,全部隱身在一片乱石丛生的灌木后面,目不转睛地捕捉著周围的一切。 “嗷嗷……” 一阵獒犬的吠声,又让这些韃子们紧张了起来。 “混蛋,放我下来!” 香香郡主挣扎著又叫喊一声。 “放她们下来!” 终於被惹烦了的韃子侍卫头目,示意牵马的侍卫们,把香香郡主四人,从马背上全都放了下来。 “扑通!” 刚被从马背上放了下来的四人,一个个站立不稳,齐齐一个屁股墩就坐在地上。 不用说,她们四人的腿,早都麻木了。 “郡主小心!” 同样被摔倒在地的紫伶,惊叫著就爬向香香郡主,然后试图把香香郡主给扶起来。 “扑通!” 这下,不是一个人倒了,而是扶著香香郡主的紫伶,双腿麻木之下,还没完全站立起来,又和被她扶著的香香郡主再次跌倒。 两个壮妇也是,硬撑著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香香郡主和紫伶身边,弯腰下来把紫伶和香香给扶了起来。 望著山坳里暮色中的村子,香香郡主心中反而坦然了下来,起码,她们不用再被迫著长途跋涉了。 就在这个时候,前去打探消息的两个韃子溃兵跑了回来。 “海图克侍卫长,我们已经到了科尔玛部族的领地!” 听到稟报,满脸毛的侍卫头目海图克,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兴奋地大叫道:“总算是到了,大家在此休整一夜,明天就去科尔玛部的恰克镇,到王宫见科尔玛部的腾格斯王爷。” 说完,海图克把鹰一样的目光,投向一脸镇定的香香郡主说道:“恭喜大夏郡主,我们快要到达目的地了,郡主可要老老实实的才行,不然,我的这些手下可不管你是不是郡主,在他们的眼里,你们这些女人,就是两脚羊而已。” 面对韃子侍卫头目的威胁,香香郡主挪动了一下酸麻的双腿,冷冷说道:“不就是当人质吗?带路就是,哪来如此多的屁话,有好吃好喝的,拿过来给姑奶奶几个享用就是。” “好!” 韃子侍卫头目海图克,点了点那张满脸是毛的脑袋,狂笑道:“到底是见过些世面的人物,不像忽烈儿可汗的那些哭哭啼啼的妃子们,只要你们配合我,保准一路上让郡主你和你的下人们好吃好喝。” 迎著海图克饿狼一样的目光,两个壮妇都不由得双腿一阵猛夹,忽烈儿可汗的妃子们受辱的那些场景,不由得就在她们脑海中闪现出来。 这些畜生们,拿女人的身体,极度地扩张来供他们发泄取乐。 “郡主,紫伶姑娘,让奴婢们扶著您!” 两名壮妇把头一低,赶忙扶著香香郡主和紫伶二人,在韃子兵们的押送中,跌跌撞撞地走向村里。 第447章 驛站 与此同时,入关作战的边军,已经离虎头关百里左右的路程。 “王爷,赶后日掌灯前,我们就会到达虎头关!” 吴六子来到叶十三马后,望著北方就是一句。 “不急,放假回老家的兵將们,还没尽数返回,我们也没必要急著赶路。” 叶十三走马观,一路瀏览著沿途的景色。 “我记得来的时候,此地有一处驛站?” 叶十三突然想起来什么? 转头又是一问。 刘三蛋闻言,催马赶上几步,错过吴六子半个马身,道:“驛站应该就在前面几里路的地方,当时驛站的驛丞和杂役都跑完了,就剩几排空房子,不知道如今恢復作用了没有?” 按理说,朝廷应该重新安排各郡县的官员编制和公务的开展了。 要是县衙恢復了公务,辖区內的驛站,更是少不了放在第一位来运作的,大小官员的上任,一应賑济物资的转运,都离不开驛站的运行。 百废待兴之际,信使传达公文给各地,更是少不了沿途换马休整。 边军不插手地方事务,但地方事务的安排上,少不了叶十三的插手。 没有叶十三,沿途的溃兵就无法归拢,流散人员更是没有人组织起来重新投入使用。 逃散到各处的百姓,终归要回家重新开始生活,而这一切没有地方衙门的疏导,会使局面更加混乱。 一些溃兵们,成群结伴沦为流寇,一路打劫原本已经苦不堪言的百姓。 更有一些大户,以极低的代价,僱佣一些溃散的兵卒,来给自己看家护院,也趁机霸占別人的田地归自己所有。 朝廷在派出钦差的时候,其实已经派出了不少的候补官员,分散到各地的官衙上任。 这些被任命的地方官员们,差不多和张伯义们一同开赴任上。 叶十三到达一地的时候,这些官员们也是基本就任到位。 流散的百姓们,成群结队,陆续回到自己的家乡,只等地方衙门发放朝廷拨下来的賑济粮。 “王爷,驛站的运营,应该是就位了的,这一路上,朝廷运送賑济粮的车马不少。” 吴六子望著官道上不断出现的车马,又是一句。 “但愿这些老爷们,能如实地將賑济粮及时地发放给百姓们。” 刘三蛋也是插了一嘴,眼睛不时地撇著路边歇脚的百姓们,这些四处逃亡的百姓,破衣烂衫,蓬头垢面惨不忍睹。 有些胆大的,还拦住大军要吃的。 “军爷,行行好吧!” 望著路边伸出的一双双手枯瘦的手,叶十三吩咐陈七斤,“传令下去,剩下的乾粮,有多少就给他们多少。” 陈七斤闻言,惊道:“王爷,我们的乾粮本身就不多,而且大多还是那些煮熟的冻马肉,要是都给了他们,我们路上如何充飢?” “不碍事!” 叶十三摆摆手,道:“已经离驛站不远了,到了驛站,我们就有热饭吃,可这些百姓就不同了,驛站是不给他们提供任何食物的。” 望著路边一张张惨无人色的脸,说明这些百姓们四处逃亡时,並没有吃饱肚子,冻死饿死、病死在路上的也不少。 “先给他们再说,肚里有食,他们才有气力回家。” 叶十三摇摇头,又道:“再难,也不能让百姓难。再苦,也不能让百姓扛著。我们打仗,不就是为了这些百姓的福祉吗?” “小的遵命!” 陈七斤点点头,然后勒转催马头,就向后面的队伍,一一传达叶十三的命令。 兵將们开始拿出分给自己的那些冻马肉,还有黑面餑餑,陆续分给路边那些衣衫襤褸,表情呆滯的百姓们。 这一路,边军不但给沿途是饥民分发食物,还要掩埋那些倒毙在路边,长期无人收拾的饥民尸体。 百姓们眼中噙著泪水,纷纷跪地叩谢。“多谢军爷!多谢王爷大恩!” 那一声声感激,在寒风中颤抖,却又无比真挚。 叶十三望著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战爭带来的伤痛,百姓承受了太多。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打掉边城一切不稳定的因素,不敢说多远,让边城起码在以后的二十年內,再无战事发生。 队伍继续前行,终於看到了通向县城路口的驛站。 官道上的驛站,处在一处丁字路口,直走是虎头关方向,右拐不远就是一处县城。 驛站还是来时的老样子,破败不堪的柵栏和围墙,依旧显示著劫后的惨状。只是在驛站的柵栏门外,站著一群早已在等待中的驛丞和地方官。 这些地方官们,其实早在他们上任时,就已经知道要让边军撤出內地的消息。上峰交代过他们,要让边军儘早离开各个辖区,不能在內地逗留太久。 所以,这些地方官们,一到任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恢復驛站的功能,为边军撤退做接待准备。 还没走到驛站的大柵门口,县衙的官员们迎上前来百十步,带著驛丞就地跪了,纷纷向骑在马上的叶十三行礼。 “柳树县县令杜儒轩,恭迎一字並肩王,边军王师凯旋。” “柳树县,三十里舖驛站驛丞牛汝成,恭迎一字並肩王蒞临本站。” “下官等,参见一字並肩王!” 所有在驛站外等候的大小官员们,依次向叶十三行礼。 “王爷,三十里舖的驛站到了。” 吴六子也是低声一句,提醒了叶十三一下。 “免礼,都起来吧!” 叶十三一扬手,示意迎接他的这些地方官员们不要多礼。 陈七斤早已跳下马背,上前把叶十三手中的马鞭接了过来,然后一手虚扶著叶十三下马。 “王爷请!” 年纪四旬上下,面白无须的柳树县县令杜儒轩,哈著腰上前,拱手又道:“王爷一路鞍马劳顿,还请王爷入內歇息!” “下官已经为王爷准备好了食宿,请王爷移驾驛站客房。” 三十里舖驛站的驛丞,也拱手又是一礼,站在一旁等叶十入內。 叶十三背著双手,並没有急著进入驛站,而是目光一扫眼前的大小地方官。 这些地方官们,无一不是官衣鲜亮,一脸意气风发的样子。 “辖下流民百姓,都可曾安置好了?” 叶十三把视线,突然转移到县令杜儒轩脸上,道:“柳树县劫后余生,百姓急需粮食,有的人家园不存,更需衙门賑济安置,再说衙门还得著手以防盗匪、瘟疫的出现,你身为地方父母,却把心思放在本帅身上,岂不是对人力的极大浪费?” 这一问,杜儒轩面上顿时一僵。 第448章 老子还真就不走了 “回王爷话!” 杜儒轩一怔,他没想得叶十三会问这个? 稍加镇定后,杜儒轩拱起手来,低头又道:“人口重新造籍,已在进行中,各村镇流离失所的百姓,已经被安置回原籍重建家园,老百姓为此倍感皇恩浩荡,情绪大都稳定,並无流民聚眾成匪的现象。” “哦!” 叶十三斜瞥杜儒轩一眼,冷笑道:“杜大人上任,也就是半月时间而已,怎的如此神速,已將柳树县各村镇的安置事宜,进行得如此圆满?” 这一问,杜儒轩心中一凛,额头上微微沁出汗珠,忙道:“回王爷话,自上任来,卑职日夜不敢懈怠,又得诸多下属得力相助,眾人齐心协力,这才使得安置流民之事,能有如此进展。柳树县百姓饱受流离之苦,如今能重归故土,自然全力配合,是以进展颇为顺利。” 这话,说出来鬼都不信,更何况是叶十三。 半个月前才到任的地方官员,就是之前的衙门班底都齐全,光是给辖下个村镇张贴公文布告,那也得一些时日,再別说疏导安置流民了。 有些流民还在路上,有的流民回来时发现,家园已经毁於战火,棲身都成了问题,还谈何进展顺利? 叶十三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杜大人倒是能干。不过,本帅问你,柳树县人口减员几成?屋舍损毁多少?无主的房屋、田產,更是多少?失去家园无处棲身的百姓数量又是多少?已经被安置下来的,又给发了多少賑济粮?地方溃兵归拢多少,驻军配置又进行如何了?即就是眼下外敌已剿,我大夏疆土太平无事,可若匪患又起,又当如何?杜大人可有应对之策?” 杜儒轩连忙道:“王爷放心,卑职已著手整顿本县治安,加强各村镇的巡逻防卫,还招募了一些精壮之士进行训练,组建了地方民勇。同时,也在与周边县城互通消息,若有匪情,可相互支援。定不让匪患再扰柳树县安寧。还有人口事宜,县丞已经组织书吏著手整编籍册,无主的房屋田產,也在逐步落实造册中,待一些零散的失散百姓回过家园,准確的数字就会上报朝廷。” “哦!” 叶十三嘴角一扬,淡淡又道:“人口造籍,田亩登记尚可延后,但你县的治安,配置却是如此迅速,杜大人口中所谓的精壮之士,这些人从何而来?” 是啊! 韃子兵马所经之处,无不烧杀抢掠,百姓流离失所,除了被哲別大军杀掉的,那些饿死,病死的也不计其数,仅倖存者而言,那也是走路打摆子,一步三歇气的样子,哪里还有精壮之士一说? 叶十三微微頷首,目光冷冷,却依旧透著几分审视。 迎著叶十点利箭一样的目光,柳树县的县令杜儒轩,不由得心头一虚。 叶十三方才所问的那些数字,他一条都回答不上来。 从京都临行前,上峰一直强调,到了地方上任,千万不能让这支边军在內地久留。 面对叶十三单刀直入的一问,杜儒轩面颊一抽,拱手又道:“一些民眾並无饱受战乱,大户们在周边郡县也有买卖和產业,战祸將起之时,他们及时避乱,故而……” “简直一派胡言!” 话音未落,叶十三勃然大怒,打断杜儒轩的夸夸其谈,接著质问道:“难道这些大户,提前知晓外敌何时入侵?如是那样,此等行径够得上通敌叛国了。若要不是,这些大户人家,会甘愿充当民团人丁防御匪患?” 如果此时,杜儒轩叫苦连天,这倒也符合眼下情形。 可偏偏这个蠢货,为了及早打发掉叶十三,防止叶十三插手地方事务,特编造了这么一系列虚假政绩出来。 叶十三眼中寒芒一闪,冷声又道:“本统帅一路过来,沿途饿殍遍野,而不见地方衙门组织人手掩埋。流民飢肠轆轆,託儿带女何其艰难,你柳树县可曾设粥场一处?”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在一连串的质问下,杜儒轩的额头,已经汗水津津。 柳树县县令的这些伎俩,叶十三岂能不懂? 你们这些鸟人,都巴不得边军撤回关外越早越好。 老子还真就不走了,看你们这些鸟人能把老子如何? 如此想著,叶十三把头一转,提高声调,向身后官道上排了一长溜的队伍吼道:“马车解套,战马卸鞍,火炮离架,各部检查輜重,车辆修理,伤马治疗,身体不適者就地修养。” 此言一出,杜儒轩的脸,当即就绿了。 如此一来,这上万的边军,直接就等於驻扎了下来。 如此多的兵马,不是打尖和歇脚,而是就是驻扎休整,他们不在地方生事才怪。 不说这生事不生事?就近万大军的粮草供应,那也得他杜儒轩喝一壶的。 此言一出,袁彪站在驛站的柵栏门口,左右挥动著两面红黄色的三角小旗,三千多骑兵率先进了驛站,把战马在柵栏上拴得到处都是。 紧接著,一百门火炮,由上千名兵卒推入驛站大院最中间的空地上。 不大时候,上万兵马,全部进入驛站大院,而且在四周设立了岗哨。 如此一来,就是驛站的杂役进出,都要经过岗哨的盘查。 “饭食都准备好了?” 这时候,叶十三才转过脸来,目光盯著驛丞的脸,突然就是一句发问。 “回王爷话!” 事情大出意料的牛汝成,这时候哭丧著脸说道:“粥饭早已准备好了的,战马的草料,下官也准备了两天的,还请王爷移步,早些用饭歇息为好!” 不料,叶十三並不急著前去用饭,而是目光一扫拴的到处都是的战马,缓缓又道:“两天的草料哪够?这一通休整下来,没个十天半个月,那可是走不了的。” 十天半个月? 就是多待个三五天,都够人头疼的了。 如此多的兵马,光熬粥饭,都要人的命,驛站的杂役根本就没那么多。 叶十三好像看穿了驛丞的心思,嘴角一扬,然后笑道:“既然柳树县父母官如此体恤我边军,那么好了,在场的官员,无论官职大小,都应分工烧饭餵马,谁若是敢抗命,均以瀆职论处!” 此言一出,脸绿了的,不再是杜儒轩一人了。 第449章 天下粮仓一般黑 叶十三的如此决定,让柳树县的地方官们,顿时就傻了眼。 在驛站的客房坐定,饭食已经上了桌。 “王爷,我等真要在此休整十天半个月的?” 一头雾水的袁彪,硬著头皮就是一问。 叶十三目光盯著桌上的粥饭,缓缓说道:“看看这米,老鼠屎,沙子,米虫一样不少啊!” “他娘的,小的去宰了这驛丞。” 马成一看粥饭,顿时就跳了起来。 “稍安勿躁!” 叶十三摆摆手,接著说道:“派人去看看,若是他们都吃这个,那我边军也无话可说,就怪朝廷给的賑济粮,就这样的陈粮了,若是他们吃的好米,只能说这里边有贪墨賑济粮的事了。” 话音一落,吴六子衝著门外喊道:“刘三蛋,去那些老爷们的桌上看看,要么去伙房先查验一下再说。” 这样的饭食,在边城军营中可没少吃,但在內地,就是朝廷拨的賑济粮是这样也就罢了,可驛站出现如此劣质的米,却是让人不解。 要知道,驛站吃饭的,那可都是来来往往的,都是朝廷的信使和差官。 要是连这种粮食都如此,只能说是一些人的胆子,已经大到肆无忌惮的地步了。 能在驛馆吃饭的,不是各地衙门外出办事的差官,就是京都派往各地的信使,一些官员的外出,也是要经过一些驛站的。 可以说,官道上的驛站,那就是一个特殊机构,不但有优质的马匹备用,而且还有可口的饭菜。 如今外敌入侵,屋舍破败,马匹无存也就罢了,但后补来的粮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1???.???】 没过多久,刘三蛋就匆匆跑了回来,脸上满是愤怒之色。“王爷,那些当官的吃的都是精米白面,还有不少鸡鸭鱼肉,咱们这粥饭和他们的简直天壤之別!” 这还能行? 在场的大小將领们,顿时就被气炸了肺。 马成更是握紧了拳头,咬牙道:“他娘的,果然有贪墨的勾当,这等狗官,怎能容他!” “呵呵!” 只有叶十三笑了,目光一扫眼前眾將领,道:“那些鸡鸭鱼肉,本来就是给本王准备的。” 给你准备? 不会吧!既然地方官给叶十三准备了精米白面和酒菜,如何偏偏端了这等粥饭上来? 迎著眾將领不解上目光,叶十三笑道:“人家好酒好菜,准备招待一番,好送我们起程回边城,这本王改变了主意,要多驻扎一段日,他们就沉不住气了,故意拿这等饭食,目的就是让我们忍受不了这样的伙食,会及早离开此地回边城。” 此言一出,眾將领这才明白,这些地方官员,为了逼走边军,才故意拿这样的饭食来对待他们。 “真他娘的可恨!” 吴六子小眼睛一转,心里已经惦记上了。 叶十三面色阴沉,目光中透著寒意,沉声道:“我边军吃这等饭食,也不是吃不下去,关键是公粮的事,绝不能姑息。驛站乃官道重要之地,他们都如此胆大妄为,其他地方怕是更不堪设想。” 袁彪也点头附和,“王爷,他们想儘早让咱离开內地,就是怕咱边军插手地方事务,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得想个法子整治这些人。” 叶十三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此事不可鲁莽,咱们找条缝来,再给他杜儒轩下蛆。边军是不宜插手地方事务,但一字並肩王就未必不可!” 话音一落,吴六子把脸转向刘三蛋,道:“去,摸一下这驛站的仓房,探探驛站粮食储存的情况。” “小的遵命!” 刘三蛋大嘴一咧,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 “吃!” 叶十三皱了皱眉,望著桌上的粥饭,道:“就当大家忆苦思甜了,之前在边城,这等饭食也没少吃,如何打了几次胜仗就吃不得了?” 如此一说,眾將领不吭气了,就当这顿饭是出气饭。 饭还没有吃完,刘三蛋回来了,手里还拿著两条空米袋。 “王爷,请看这个!” 刘三蛋把两条空米袋摆在地上,眾將领一眼就看出了不同。 两条米袋质地和顏色大致相同,但一只角上的印记就不同了。 两条米袋其中一条袋子的右上角,印著的是一个“徐”字,字体是黑色印墨。另一只米袋的印字却在左上角,为红色印记,圆圈中是一个“京”字。 望著米袋上截然不同的印字顏色和印记,袁彪的脸就绿了,恨声道:“红字是京都的官仓米,黑色印字是地方粮行东家的字號標记,看来,这朝廷从官仓调拨给各驛站的米,在这三十里舖的驛站,却是走了偏门?” “会走了哪里?”叶十三张口就问。 袁彪从地上拿起米袋,分別在桌上抖了一抖,然后指著掉落在桌面上的几颗米粒说道:“虽然都是糙米,但官仓出的新米,色泽发白,倒入民仓的米可就不同了,不但色泽暗淡发黄,而且还有霉味和杂质。” “为何要倒入民仓?”叶十三又是一句问。 “猫腻就在此处!” 袁彪扔掉米袋,两只手分別捡起桌上的两种米粒,举到叶十三面前说道:“这倒入民仓的米,原本出自官仓,官家储存的库米,存放时间长了就开始变质,到每年新米入库时,司库官员將这类陈米划入损耗列,作为牲畜饲料低价倒卖给不法粮商,从而赚取差额。或者,司库勾结粮商,將粮商库存的陈米,以正常新米的购价做帐入库储备,然后將原本储备的新米倒出给粮商,如此一出一进,大把的银子就落到了自个的口袋。” “反正,这类储备用粮,是朝廷专为备荒、备战、賑灾而设,就是把烂米作新米入库,或者是將新米作烂米处理,这在帐面上是看不出来的。”袁彪说完,又补了一句。 懂了,叶十三这下又懂了。 官商勾结,赚的是新旧米的差价,要这样看,上到户部,下到地方官仓,一粒米上面,连著的可是一长串的蛀虫。 之前他光以为,粮食买卖,无非就是大斗进小斗出的短斤少两的勾当,如此一看,就这一粒米,里面的道道可深著呢! “你是说,驛站或者地方衙门,把京都调拨来的官仓新米,倒给地方粮商卖高价,而用地方粮商的陈化米,顶官方用粮的数字?” “王爷英明!” 袁彪不失时机地拍了个叶十三的马屁。 “他娘的!” 这下,该叶十三的脸绿了,想起之前在烽火台时领的那些军粮,看来就是军部伙同地方粮商搞的鬼。 管军粮的那些致果校尉们,没少干这种没屁眼的事。 面颊一抽的叶十三,当即向吴六子命令道:“如是这样,柳树县的县城內,经营粮食的粮行,就有最大的嫌疑,至於如何弄他们?你自己看著办!” 此言一出,陈七斤绷不住了,訕笑著说道:“王爷,吴副尉一路奔忙,这也太辛苦了,这等小事,就交给小的去办吧?” 话音一落,眾將领都明白,这卫兵和探马,虽然都是叶十三的亲卫属,但谁也不服谁,等到这种机会,陈七斤难免要较劲了。 叶十三狠瞪陈七斤一眼,笑骂道:“翅膀硬了?敢叫板吴六子了?” 陈七斤脸上一红,还没开口,刘三蛋眼睛一瞪,凑上来插嘴说道:“一边呆著去,这差事你能干得了?” “呵呵!” 不料,吴六子却爽朗一笑,瞥了陈七斤一眼,道:“行了,要不明天,你和刘三蛋都去,带上几个得力助手,把柳树县的这包脓给挤出来。” “小的谢过吴副尉!” 陈七斤赶忙拱手,向吴六子一礼。 吴六子摆摆手,笑道:“別忙著谢,明天把事办好就成,我要是不答应,那位的脸上可不好看嘍!” 说著,吴六子往桌后的马成脸上投去一瞥。 马成已经是血卫军副统领了,当然对这些小意气不是很计较了,大嘴一咧没说任何较劲的话。 得到马成的默许,陈七斤更是信心满满,只等第二天就去城里好好找个茬子。 第450章 仁和粮行,又得遭殃 天还没亮透,十辆马车趁黑就出了驛站。 一身常服的陈七斤,咧著嘴就向刘三蛋投去一瞥。 “刘兄,今天可得兄弟我出出头了?” “德行!” 刘三蛋白眼一翻,坐在马车上就闭目养神。 何秀儿也坐了一辆平板马车,目光一扫后面跟著的马车,笑道:“一只槽上拴不住两头叫驴。” “哈哈哈……” 何秀儿的话,惹得赶车的亲卫们一阵大笑。 这次进城,亲卫们全体出动。 一十八名亲卫,带著十辆空车,一身商旅伙计的打扮,皮袍下可是掖著战刀。 “我说刘兄,王爷把这些官老爷们,给扣在驛站餵马烧饭,县城的衙门那可就没人坐堂了?” 陈七斤没话找话,刘三蛋因为上次在丰泽城过堂的事,懒得理藉机收拾过他的陈七斤。 “要是这衙门的老爷真牵扯进去,王爷的刀,那可是要见红了?” 陈七斤又是一句。 刘三蛋被吵得实在不耐烦了,小眼睛一睁,骂道:“正好啊!宰了贪官,你不就是县太爷了吗?” “嘿嘿!” 陈七斤一缩脖子,又道:“就是砍了贪官的脑袋,那县太爷的位子,还得刘兄您坐,兄弟我给刘兄当个班头,看谁家的小娘子俊,就抓来给刘兄当压堂夫人!” “去你娘的!”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刘三蛋终於被逗笑,咧著嘴骂道:“老子要是当了县太爷,好歹也是个七品八品的官儿,还缺没媳妇儿?要你这怂货去抢民女给老子当压堂夫人?” “都闭嘴!” 何秀儿怒了,眼睛一瞪骂道:“好歹也是小有职务的军伍了,说话如此没有分寸,別给王爷丟人现眼。” 既然何秀儿开口了,刘三蛋和陈七斤二人,“嘿嘿”一笑再不较劲。 何秀儿思忖片刻,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柳树县城开粮行的,不一定像是丰泽城中的余家那种地方土財主,很有可能是外县来的商户,柳树县已经被韃子烧杀抢掠一空的重灾区了,就是地方原有的商户没被杀掉,也没能力再重新开张。” “何姑娘是说?” 刘三蛋眉头一挑,沉思道:“真要是那样,这粮行的东家,应该是和这新县令有著密不可分的关联。” 陈七斤大嘴一咧,张口就道:“还应该?用屁股想都能想到,这满目疮痍的柳树县,但凡能开张的买卖,尤其是像粮食这等经营,没有官府的背景,他能开得起来才怪!” 此言一出,刘三蛋就怒了,狠瞪著陈七斤说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不管是何人的买卖,只要是参与官粮倒卖,都是死罪!” 何秀儿可是没心思和这两人斗嘴,眼里寒芒一闪,咬牙又道:“无论涉及何等官员?把事情查实了就是,王爷的刀,能砍下任何人的脑袋!” 这话不假,边军统帅的身份,那是不便参与地方事务,但可向更高一级的地方衙门转交。 如果案子够大,哪怕是没牵连到军务,边军统帅可上书朝廷查办,直达圣听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可叶十三是谁? 他不但有著边军统帅的身份,还是当今皇帝赐封的一字並肩王。 一字並肩王,和谁並肩? 当然是和当今皇上举肩齐眉的了,如此身份,处置一个地方官,还不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说到底,这次行动,刘三蛋是主要负责人。而陈七斤,那自然就是辅助刘三蛋办事了。 三十里舖的驛站,当然是距离柳树县城三十里路了。 一个时辰后,十辆被健马拉著的马车,已经到了柳树县的城门外。 此时,天色才大亮起来。 劫后余生的柳树县城,四个城门连值守的兵卒都没有,任由各色人等自由出入。 原本外逃的百姓,已经陆续回来,其他地方没有了家园的流民,也有人来这里企图寻找一条活路。 昔日热闹非凡的街区,眼下冷清的门可罗雀。 “快看,那边有一家粮行!” 赶著马车的一名亲卫,突然指著空堂堂的街区,转头向后面人喊道:“没错,就是粮行,看样子才开门做买卖的,门口好多物件儿都是新的。” “仁和粮行”四个大字,醒目地出现在眾人眼里。 粮行的房屋是旧的,可悬掛在门楣上头正中的匾额,那可是崭新的。 就那“仁和粮行”四个大字,也是墨跡一新,似乎是最近才写上去的。 新店开张,顾客寥寥无几,就是零星有人问及粮价,也是被惊得说不出话来摇头而去。 “快看,来了一排车子!” 无精打采的粮行伙计,百般无聊之下,突然看到向这边而来的十辆马车,顿时激动地大叫起来,“掌柜的,来客了!” “嚷个屁!” 店內掌柜,懒洋洋又道:“都是饿得半死是穷鬼,哪有银子买粮?” 话是这样说著,掌柜的但还是探出头来,一手摸著下巴上几根鼠须,向街面上瞭了一眼。 还真有客商? 看穿著打扮,不似城中难民,是赶著一溜马车的。 “快,都打起精神来!” 獐头鼠目的掌柜,呲了一口黄牙,转头又向店里几个伙计喊道:“来客了,大伙准备好了。” 还真是前来买粮的主顾,十辆大车在粮行门外的街面上一字排开。 十辆车,这可是大主顾啊! 此时,刘三蛋把腰杆一直,伸出一只胳膊,向迫不及待跳下马车的陈七斤说道:“把掌柜的扶著点,別瞎头没脑的光顾著自个!” 陈七斤一怔,隨即一呲牙,躬身道:“少东家,您走稳了。” 说著,伸著两手,搀扶住刘三蛋伸过来的胳膊。 刘三蛋半眯著眼睛,低声向陈七斤说道:“小子,有些眼力见吧!別跟一根棍子样的杵著,得见机行事!” “是,是,少东家说的是!” 陈七斤哈著腰,扶著刘三蛋踏上粮行门前的台阶,声掉提高了说道:“少东家,您可得看著点路,上次掉粪坑差点被呛死,害得小的被老东家打了一顿板子,这次出门,您可得睁大眼睛走路了哎!” 此言一出,后面跟著的亲卫们,差点绷不住就笑出声来。刘三蛋的眼睛本身就小,这如何就能睁大了? 再说,刘三蛋何时被掉进过粪坑?还差一点被呛死,真他娘的能编。 小东家? 这小子还真能互諂,嘴头子又损老子不少。 刘三蛋肚里也是暗骂一句,然后把目光,投向粮行门楣上方的匾额上。 “哎吆!” 粮行掌柜一脸堆笑,从门口闪身出来,急忙拱手说道:“看来是远道而来的客人,真让小店蓬蓽生辉啊,里边请,里边请!” 说著,下巴上长著几根鼠须的粮行掌柜,赶忙就把被陈七斤扶著的刘三蛋,指引著往店里面迎。 “你,就是这家粮行的掌柜?” 不料,刘三蛋停了下来,目光一瞥粮行掌柜,懒洋洋地就是一问。 “回贵客话!” 粮行掌柜的一张脸,已经笑成了一朵菊,满脸的褶子,被挤压鎝就像一张牛粪饼。 第451章 仁和粮行后院码放的官粮 “这家粮店是你开的?” 刘三蛋半眯著眼睛,抬头一瞥“仁和粮行”四个大字的匾额,隨口就是一句。 “回贵客话!” 点头哈腰的鼠须掌柜,拱手一礼又道:“鄙人姓徐,名丰秋,在此经营粮店多年,还请这位掌柜多多照顾小店生意!” 去你娘的! 旧店换新牌,之前的“谷兴粮行”咋就成你这货的了? 老子自从入关,一路上各郡县的大致情况,那是基本摸清了的。 老子就看你这狗东西,接下来如何瞎编? 此时,一旁假意搀扶著刘三蛋的陈七斤,却沉不住气插嘴说道:“还不把好米好面拿出来,我们少东家还要忙著赶路。” “急什么?” 面对陈七斤的插嘴,刘三蛋眉头一皱,沉声道:“就是投胎,也不急於这一时,我们得准备一路的伙食所需,又不是买个一斗两升的。” 此言一出,仁和粮行的掌柜徐丰秋一阵激动,赶忙又道:“本店粮食存储不少,无论米麵,应有尽有,不知道这位东家採办多少?” 採办多少? 长眼睛是出气的?没看到老子备了十辆大车! 刘三蛋眉头一皱,道:“如今元蒙韃子被朝廷尽数剿灭,这內地也安寧了,我祖上行商多年,此次向关外边城行商,这一路吃喝不少,光路上所需的粮食,最少也得几十大车。” 吹吧! 还几十大车?见过的买卖人多了,一路上也就是风餐露宿,大多都是以乾粮炒麵为主,谁还一路开灶煮饭的? 粮行掌柜嘴角一咧,肚里嘀咕几句,拱手道:“敢问这位东家,这次去关外行商,怕是驮队和车驾不少了?” “那还用说?” 刘三蛋大手一扬,傲然说道:“眼下北漠边城百货稀缺,茶叶,布匹,瓷器,竹器,蔗,都是能赚大钱的买卖,我这次备货充足,光是运输都三百多人马车辆。本来一路吃饭住宿所需,给沿途的驛站掏几个银子,就能满足这食宿之需,驛站官员赚了私钱,我也有了食宿所供,不料到了这三十里舖的驛站,他们放著白的银子不挣,还差点把我们给轰了出来。这不,我得买些米麵,好自己准备吃喝了。” “那是,那是!” 此言一出,徐丰秋把头,点得就像鸡啄米一样,笑道:“听说边军要离开內地,这三十里舖的驛站,还哪敢接待过路的商旅挣私钱啊?他们得给入关作战德胜后,撤回边城的北防军准备食宿,驛站主事官员,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不自在?” “哦!” 刘三蛋点点头,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啊?” “没错!” 徐丰秋面上一阵得意,继续说道:“眼下这沿路沿线的村镇,都为欢送边军做准备,就是县衙的老爷们,也在驛站等候边军到来,何况驛站都是仓促筹办,人力物力还是紧张,哪有多余的能力挣外快?” “別囉嗦了!” 等得不耐烦的陈七斤,眼珠子一瞪说道:“快装米,婆婆妈妈的,耽误我们赶路,住不住驛站,不得一样要吃饭么!” 话音一落,方才还急著要让他们买米的粮行掌柜,此时却不急了,捋著下巴上的几根鼠须,慢悠悠说道:“不瞒诸位,如今的粮价,那可是一眨眼一个价,本店有的是上等的粳米,可价格嘛!” 徐丰秋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开始卖关子了。 “价格?” 刘三蛋闻言一怔,指著门口立著的牌子,道:“不是上等粳米一两银子一斗的吗?这价格已经顶天了,难道你们还要坐地起价?” 绕了半天弯子,话终於进入了正题。 此时的亲卫们,也把十辆马车横了过来,车槽的一头对著粮行的大门,做出一副方便装粮的样子。 “此言差矣呀这位东家!” 徐丰秋嘴角一扬,缓缓说道,“这世道,人命轻贱,只有粮食值钱。別说是一两银子一斗粳米,就是二两银子一斗糙米,那也不一定有粮可售。” “嘿!” 这话,刘三蛋就不爱听了,眼睛一瞪说道:“这位东家,你可是呆在京都不知道这些地方的行情,本地的粮食,都让韃子给抢光了,就是外地的粮,也不见得就能上市交易,朝廷为了筹备粮草,已经从各地徵收了不下三次,民间还哪有粮食可买卖?” “既然民间没粮可买卖,你开这破店作何用途?” 陈七斤已经几不耐烦了,张嘴就懟了徐丰秋一句。 “这位客官稍安勿躁!” 徐丰秋摆摆手,慢斯条理地又道:“民间已经没有粮食可交易,並不等於本店就没有粮食可买卖?” 这话,就让陈七斤不懂了。 陈七斤白眼一翻,手中马鞭指向粮行掌柜徐丰秋,勃然大怒道:“老子来买米,你他娘的给老子扯东扯西,粮价奇高不说,但也没见你店里有粮啊!” 还真是,粮行內店铺的地上,就摆著几只板柜,每只板柜中,堆著小的可怜的一些发霉的糙米,哪有他们所以说的什么粳米? “少东家,我们走,这地方根本无粮可购,要不我们坚持到虎头关,在虎头镇找粮店买粮得了。” 说著,陈七斤把马鞭插在腰上,转身就去扶刘三蛋离开。 这时候,候在马车旁的卫兵们,也嚷嚷了起来。 “掛羊头卖狗肉,哪有什么粮食可卖?” “这破店,口气不小,就是不见粮食。” “我就说嘛!鬼都不见的县城,开粮行给谁卖去?” “光是嘴上的功夫了,拿不出像样的米来,还不如把这破牌子给摘了去?” 就是何秀儿,也眉头一皱,缓缓踏上台阶,走到刘三蛋身边说道:“耽误了这么久,一粒好米都没见到,回去告诉老东家一声,就说这一路没有粮食可买,不如到了虎头镇再说?” “那好吧!听你们的。” 刘三蛋点点头,遗憾地摆摆手,又伸出一只胳膊让陈七斤扶著。 “且慢!” 见此情景,徐丰秋面露笑容,拱手又道:“不瞒这位东家,好米好面,本店有的是,只是不便摆放在显眼处而已。” 说完,徐丰秋兀自转身,又道:“跟我来!” 望著徐丰秋的背影,刘三蛋和陈七斤交换了个眼神,眸子里顿时就浮起了一丝杀气。 “那好,我们少东家就信你一次!” 说著话的同时,刘三蛋和陈七斤,跟隨在徐丰秋的身后,径直进了粮店里面,又从一道侧门来到后院。 徐丰秋停了脚步,目光看向一同进入后院的一名伙计,道:“打开仓房,让这位东家看看。” “吱呀呀”一声响过,一排仓房其中一间的两扇木门,被两名伙计从外面推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码放整齐的米袋。 刘三蛋走上前去,看到米袋的一角,无一例外地印著个“京”字。 “看到了吧?” 笑容可掬的徐丰秋,半眯著眼睛,一手捋著下巴上的几根鼠须,淡淡说道:“一两银子一斗,这一袋米是两斗,官制的斗子,可不缺斤少两,这位东家不要说自己吃,就是运到关外,这样上好的粳米,怕是翻上一翻,卖个二两银子一斗,销路都不错问题,还能大赚一笔啊!” 徐丰秋把伸向刘三蛋眼前的一只巴掌,撑开了翻转一下,一双眼睛却是盯死了刘三蛋的脸。 “你这是官粮?” 刘三个嘴角一阵抽搐,眼睛不带眨一下地盯著仓房中数量不少的米袋。 “呵呵!” 徐丰秋直了直身子,傲然说道:“这位东家还真是有眼力,不瞒您说,这些,全都是京都出仓的官粮。” 第452章 压根就没打算付帐 官粮? 老子可不就是找官粮的吗? 望著码放整齐,而且满屋子的米袋,刘三蛋心里笑了。 “你一个民营粮行,如何会有官粮外卖?” 刘三蛋半眯著眼睛,就像一头盯著猎物的老狼,漫不经心地又是一问。 “这个……” 徐丰秋捋了捋下巴上下几根鼠须,眨巴著眼睛低声说道:“如今的世道,没些个背景和靠山,还如何经营得了粮食生意?” “哦!” 刘三蛋眼珠子一转,缓缓说道:“看来徐掌柜是有背景和靠山的了?” 就在这时候,立在仓房门口的一名伙计,面带得意地说道:“我们东家,那可是……” “闭嘴,滚一边去!” 伙计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丰秋粗暴打断。狠瞪伙计一眼,徐丰秋骂道:“干你的活就是,再敢多嘴,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被骂的伙计,浑身一抖,缩著脖子不再言语。 “这位东家,米已经让你看了,至於要多少?你给个数吧!” 把目光又投向刘三蛋后,徐丰秋开始催促了。 “好说!” 刘三蛋点点头,沉声道:“我带了十辆大车,每车装二十袋,十辆车共二百袋。” 二百袋? 徐丰秋笑了,笑得满脸的褶子拥挤在一起,就像一坨干透了的牛粪。 “混帐东西!” 喜上眉梢的徐丰秋,转身就骂伙计,“还不快装车,愣著干什么?” 这一声吼,店里的三名伙计,加上仓房的两个,立刻就擼起袖子搬米。 不大时候,停放在街面上的十辆大车,都被装满了米袋。 望著一溜摆开的马车,刘三蛋眯著眼睛又笑了。 “这位东家!” 同样满脸堆笑的粮行掌柜徐丰秋,捋下巴上的几根鼠须,哈著腰向站在店门口的刘三蛋又道:“二百袋上好粳米,已经给你装车完毕,该会一下帐了,一袋米二两银子,这二百袋米,总共是四百两银子,请问这位东家是银票还是现银付帐?” “付帐?” 刘三蛋一怔,这买米还要付帐啊! 斜眼一瞥身边的陈七斤,刘三蛋缓缓说道:“去,跟徐掌柜把银子付了!” 此言一出,陈七斤脸都绿了。 昨晚只是决定,准许他跟刘三蛋出来办事,早上天不亮就出发,乾粮都没来及带著,谁给他提前交代银子的事了? 兜里比脸还要乾净的陈七斤,差点就指著刘三蛋的鼻子骂娘。 “那你就付帐吧!” 从伙计手中接过算盘的徐丰秋,噼里啪啦又是一阵拨弄,然后把算盘平举在陈七斤面前,諂笑道:“刚好,整数。” 就在陈七斤一阵发愣的时候,刘三蛋笑眯眯地已经下了台阶,迈开方步就走向停著的马车。 “该付帐了?” 徐丰秋依旧笑著,目光殷切地望向陈七斤。 脸都绿了的陈七斤,双手搓了一下,腆著脸说道:“老子没钱,你催个屁!” “啊……” 徐丰秋就像被雷击了一样,霎时呆立当场,发愣片刻后,脸色大变的徐丰秋,急道:“这位管事,可不带耍笑哈!买米付帐,天经地义,本店小本经营,概不赊欠。” “谁赊欠了?” 陈七斤胸膛一挺,半眯著眼睛,居高临下地望向矮他一头的徐丰秋,冷声道:“老子说赊帐的话了吗?” “这位管事息怒!” 徐丰秋又换上了一副笑脸,拱手一礼又道:“是没说赊欠的话,是我多心了。” 陈七斤嘴角一拧,又道:“老子是没说过要赊帐的话,但也没给你说要掏银子的话呀!” “这……” 望著陈七斤油盐不进,一副滚刀肉的架势,徐丰秋不禁浑身一抖。 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后,徐丰秋拱手又道:“这位管事可真会说笑话,你掏银子我出米,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可老子没出银子,你已经把米给出了。” 陈七斤似笑非笑,接住话头又是一句,把徐丰秋给绕了进去。 这时候,一旁候著的两名伙计,其中一人已经悄悄溜进店里。 片刻后,突然店里衝出来四名手持棍棒的伙计,一眨眼就把陈七斤给围了起来。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装了仁和粮行的米,就要掏银子付帐。耍赖,在这柳树县是行不通的!” 徐丰秋一改方才的谦卑,面色一变,声色俱厉瞪向陈七斤。 此时的陈七斤,傲慢地看向徐丰秋,似乎忘了自己还被四个手持棍棒的伙计围著,口气轻蔑地说道:“你这鱉孙,这是要向老子动武了?” 站在店门的一名伙计,手里也握著一根扁担,虎视眈眈地瞪向陈七斤。 徐丰秋目光一瞥路边的马车,看到那些人就像瞅热闹一样,脸上既没有一丝惊慌,也没有当即要走的样子。 尤其是方才的刘三蛋,居然爬上马车,两手插进袖筒里,把脑袋靠在米袋上打起了盹。 这架势,让徐丰秋搞不懂了。 说他们是流寇吧? 但这从些人身上,丝毫看不到半点落魄之相。 倒是他们满脸的悍气,又不似一般人那样篤定。 徐丰秋开始慌了,继而把视线,又转移到陈七斤脸上,紧盯著陈七斤片刻,冷声道:“既然你不想付帐,那么这米,我就得卸下来了。” 一看软硬不吃的陈七斤,徐丰秋只好退而求次,把米搬回仓房就算完事。 “还愣著干什么?” 徐丰秋硬著头皮,冲伙计们就大吼一声。 五个伙计一愣,不解的目光望了徐丰秋片刻,转身就跑向街面上满载著米袋的马车。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率先衝到一辆马车旁边的一名伙计,手刚伸向车上的米袋时,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霎时就肿了起来。 一只纤细的手印,在伙计脸上渐渐隆起。 何秀儿甩了一下刚抽过耳光的手,露著一口整齐又好看的白牙笑道:“搬姑奶奶的米,也不提前吱唔一声,说搬就搬吶?” “你,你们,还敢打人?” 捂著半边脸的伙计,带著哭腔吼道:“买米不给钱,居然还打人,没王法了?” “啪!” 话音一落,又是一声脆响,伙计另外的半边脸,也渐渐地和挨过巴掌的那半边,瞬间就变得一样高低了。 “掌柜的,他们打人!” 见势不妙,旁边持著棍子的另一个伙计,反应过来后就大叫起来,“这些人就没想著掏钱,他们要抢我们的米。” “你说对了一半!” 赶车的亲卫,突然转过脸来,笑嘻嘻地看著叫喊的伙计,冷不丁一鞭子就抽了过来。 “啊……” 这下惨了! 叫喊中的伙计,杀猪一样的惨叫起来,他的脸上,出现的可不是一个巴掌印,而是迅速渗出一串血珠的皮鞭印子。 第453章 衙役 不给钱,还打人? 看到已经有两名伙计挨了打,徐丰秋再也不淡定了。 “好啊!” 面颊一阵急抖,徐丰秋呲著一口的黄牙,恶狠狠地说道:“看来,你们这是特意来抢粮食的了,你们眼里可有王法?” “王法?” 陈七斤一脸茫然,左顾右盼一阵,又把视线转移到徐丰秋脸上,就像傻子一样问道:“你这粮店还有王法?卖多少银子一斤?” 明白了! 这下,徐丰秋全都明白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此时才明白,眼前的这伙人,绝对不是什么从京都去边城的客商。 不是客商,那他们又会是什么人呢? 溃兵? 韃子打来的时候,各郡县溃散的驻军,不就是靠勒索百姓勉强度日的吗? 想到这里,徐丰秋一阵头大,遇上这些浑人,那是无法讲理的。 这要钱不给,还不让卸车,总不能白白让他们就这样把二百袋子粳米给拉走吧? “原来是军爷!” 徐丰秋硬起头皮,走到第一辆马车前,向车上闭目打盹的刘三蛋拱手一礼,道:“各位若是没个好的去处,不如留下来驻扎这柳树县吃粮,眼下各郡县秩序正在恢復期间,是需要兵卒替衙门维持地方秩序的,这位军爷若是有意,我倒是可以向县太爷举荐各位。” “你认得县太爷?” 在车上靠著米袋打盹的刘三蛋,骤然睁开眼睛,紧接著问道:“你一个开店卖粮的,如何认得朝廷委派的地方官员?” 这一问,徐丰秋不但没有慌乱,反而面露得意之色。 目光从另外几辆马车和赶车的兵卒身上扫过后,又盯著刘三蛋的脸,道:“如今衙门还真却人手,眼下正值用人之际,无论诸位之前从事过何等营生,但到了县太爷手下,那就是官府的人了。” “呸!” 不料,徐丰秋的话刚一落,就被刘三蛋一伸脖子,唾了一脸的浓痰。 刘三蛋嘴角一拧,骂道:“誆到老子头上来了?你要是有那关係,自己何不在柳树县谋个官做?” 被唾了一脸痰的徐丰秋,又挨了刘三蛋的一骂后,不但没有恼怒,反而笑道:“这你就不懂了,等过些日子,我就是当个县丞,那也不是办不到的,可眼下,我得把这粮行给开好了,把粮食给卖了才行。” 此言一出,刘三蛋似乎犹豫起来。 徐丰秋紧盯著刘三蛋的脸,觉得火候已经到了,便又说道:“进了衙门,那就是官家的人了,总比各位四处漂泊的要强多了,今天县太爷和各位大人不在县衙,我倒是可以替县太爷答应了,你们多少也会些拳脚功夫,就在县衙当衙役好了,你,给当他们的班头岂不是更好?” 一个开粮行的掌柜,充其量就是个买卖人,他能任命县衙的衙役? 任何县衙,从班头到衙役,都不是朝廷任命,而是衙门从地方招募。 这些上不了朝廷户部和吏部籍册的人,一应开支,都由地方赋税承担。 这种有粮可吃,有餉可拿的差事,总比四处为寇要强上那么一些。 起码也算是个正经日子,和之前入伍驻军地方的兵卒生活没什么两样。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好好想想吧!” 此时把姿態摆得高高在上的徐丰秋,背起了双手,居然在马车前面踱起了方步。 刘三蛋半眯著眼睛,向粮店门口台阶上站著的陈七斤招招手,道:“徐掌柜安排的这差事,你意下如何?” 没等陈七斤回答,突然停止了踱步的徐丰秋,急忙插嘴说道:“如此甚好,你当班头,他可以当个副班头,你们这些人,分为两班行走衙门,岂不是更好?” 陈七斤大嘴一咧,瞥了徐丰秋一眼,道:“你说了怕是不顶用,衙门当差,那得县太爷点头才是,你一个卖粮食做买卖的,说到头也是个草民,如何就做得了官府的主?” “嘿嘿!” 这一问,霎时让徐丰秋更加得意起来,把胸使劲一挺,捋著下巴上的几根鼠须,缓缓说道:“衙门的这主,我虽然做不了,但我让你们当衙役,在县衙当差的事,那可是在县太爷面前作数的。” “啪!” 徐丰秋的话刚说完,就被陈七斤一个巴掌,又给抽得像陀螺一样原地转圈。 “拿老子开心呢是不?” 陈七斤瞬间暴怒,指著转了三圈后倒在地上的徐丰秋又骂道:“你以为,县太爷是你乾姐夫?你姐被县太爷在窑子里给睡了?” “噗!” 吐出一口血沫和几颗焦黄的碎牙的徐丰秋,趴在地上急忙喊道:“你可听清了,县太爷那是在他家里睡的我姐姐,我的姐姐也不窑子里的窑姐儿,县太爷是我的亲姐夫,我姐姐可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这事,我这个小舅子说了真算,替衙门物色几个狠人,这是县太爷吩咐过的。” “此话当真?” 陈七斤蹲了下来,盯著徐丰秋已经肿得像猪头一样的脸,又道:“县太爷让你物色几个狠人?那老子告诉你好了,老子別的不行,要是说狠,那可是足够狠的了!” 被陈七斤一个巴掌抽得五官差点都变形的徐丰秋,顾不得脸上的疼痛,一骨碌从地上趴了起来,目光一扫陈七斤和刘三蛋几个,惊喜道:“够狠,够狠,我姐夫他就需要这等人选,你们都入过军伍,是最合適的人选,从即刻起,你们就是柳树县官府的人了,眼下县太爷去驛站见边军统帅,衙门的事,暂时就由我安排了,你们,那可得听我的。” “诸位要是不信,我可去县衙,拿几套兵卒的衣服你们先穿著,有了这身皮,就不怕一些刁民不服管教!” 说完,徐丰秋又补充一句,打发两名伙计跑县衙拿东西。 不大时候,去了县衙的伙计回来,两人手中提著两只包裹,摊在地上打开后,还真是十几套地方兵卒穿的制式衣服。 “诸位先將就几天,暂且用棍子,兵器过几天朝廷就会派发下来,到那时候,给诸位每人一把腰刀。” 用一团塞著出了血的鼻孔的徐丰秋,转身上了粮店门口的台子,卯足了劲说道:“队列,我就不用囉嗦了,正班头身后一排,副班头身后一排,先站好了给我看看!” 脸肿得就像个猪头的徐丰秋,此时却威风凛凛地站在台阶上,指手画脚地让刘三蛋他们站好了队列。 第454章 为何不设粥场施粥 这一声喊。 已经把兵卒衣服,硬扯的套在皮袍外面的亲卫们,纷纷排成两排,呲牙咧嘴地笑著站成了队列。 “都站直了,东倒西歪,成何体统?” 目光一扫亲卫们,背著手的徐丰秋就神气了起来,方才被陈七斤抽过的脸,也不觉得那么疼了。 “我说徐掌柜!” 刘三蛋腆著脸,訕笑著说道:“这大伙都当差了,可这肚子里至今水米未进,如何给你站得直溜了?” “饿了?” 徐丰秋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隨即把头一转,向伙计们吼道:“快去煮饭,把前几天带来的那半扇子猪肉,也给大伙燉了吃!” 吩咐完伙计,徐丰秋目光一扫刘三蛋和陈七斤二人,指著满载著米袋的十辆大车,道:“车上的米,先卸了,至於衙门用粮,就不用你们操心了,既然当了差,就少不了你们的一口粥饭。” 卸米? 老子好不容易把米誆上了车,这又让卸下来? 如此一来,岂不是让这粮行掌柜又得逞了? 亲卫们纷纷把目光,投在刘三蛋脸上,这次行动,一切以刘三蛋的號令为主。 “能愣著干嘛?” 刘三蛋脖子一歪,斜瞅著身后的亲卫们,指著路边停放的马车,又道:“还不把米给卸下来?” 这头儿发话了,那就得卸。 一头雾水的亲卫们,穿著衙役的衣服,磨磨蹭蹭开始卸车上的米袋。 陈七斤也没閒著,站在仓房里面指手画脚,让他那班亲卫们,在仓房里清点存米的数量。 “都登记清楚了,不要漏掉一袋,无论是陈米还是新米,只要是有官仓標记的,全都给记下来。” 此时,鼻孔里塞子一团的徐丰秋,正得意扬扬地在另一间屋子里喝茶。 “还是掌柜的厉害!” 一名伙计提著茶壶,站在旁边就拍起了马屁。 徐丰秋一仰肿得就像猪头一样的脸,得意道:“记住了,午饭后,这米价的牌子得改一改,糙米一两银子一斗,粳米二两银子一斗,並且把咱准备的私改斗拿出来,凡是出的米,改用斗量,整袋的米就不要摆在柜上了。” “掌柜的,这陈米如何定价?” 伙计又是一问。 “陈米?” 徐丰秋沉声片刻,又道:“陈米全都撤下来,柜上只放糙米和粳米。” “掌柜的,本来咱的米价那些穷鬼都嫌贵,这糙米和粳米价格翻了一翻,怕是更没人买了?” 伙计忧心忡忡,不放心的又是一问。 “怕什么?” 脸肿的猪头一样的徐丰秋,白了伙计一眼又道:“朝廷拨下来的这些陈米,本来就是賑济粮,咱扣下这批賑济粮不发放,店里只出售有价粮,再饿上那么三两天,就不怕没人嫌咱的米贵了。” “小的明白了,还是掌柜的高明。” 伙计又是一句恭维,然后把目光向门外一瞥,低声道:“那些人,凶神恶煞的,怕是不好对付?” “呵呵!” 徐丰秋摆摆手,笑道:“再凶狠,还不是照样听我摆布,先给他们些甜头,吃饱了有他们干的活,官仓那些陈米,还得由他们运到驛站去,正好他们的那些马车,那可是派上了大用场了,我正发愁没有人手使唤,这下好了,收编了这些狠货,还就不怕刁民聚眾闹事了。” 不大时候,饭菜已经做好。 粮行后院的一间屋子里,长条桌上摆著大盆的煮肉燉白菜,油汪汪的肥肉片子,看得让人嗓眼里直吞口水,粳米乾饭,在大海碗里堆得冒尖。 箩筐里的白面馒头,一只手都抓不过来。 在青楼当头牌,光长得好看没用,还得有一对傲人胸才行,要是一只手能攥住的,那就不算是大馒头了。 看到如此又大又白的馒头,卫兵们被勾起的,那可不光是食慾了。 望著长条桌上摆著的饭菜,身穿衙役差服的何秀儿,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液下去。 “都吃,管够!” 得意扬扬的徐丰秋,背著手在地上走来走去,目光一瞥刘三蛋们,硬声又道:“今天起,你们就是衙门吃粮的人了,县太爷眼下几天还有事情要忙,你们暂时就由我替衙门管著了。” 陈七斤一手抓起一只大白馒头,另一只手中的筷子,专挑大盆里的肥肉片子夹,塞满了肉菜的嘴还不閒著,嘟囔著说道:“赶快吃,吃饱肚里了干活。” 干活? 这话,亲卫们都懂。 刘三蛋可就没那么多话了,闷著头只管往嘴里扒肉扒饭,就让陈七斤嘚瑟去吧! 不大时候,十八名亲卫们,吃光了三大盆肉菜,两桶米饭,一箩筐大白馒头后,这才揉著肚子,懒洋洋地在粮行的后院里四处溜达。 徐丰秋看著这群吃饱喝足的人,脸上露出一丝算计的笑容,他清了清嗓子喊道:“都別閒逛了,一会儿跟我去县衙的官仓,赶上你们的马车,官仓是有些米都要运到三十里舖的驛站,动作都麻溜点!” 官仓? 刘三蛋面颊一阵抽搐,目光一瞥陈七斤,沉声道:“陈副班头,这次该到你小子出力的时候了,你可別给老子偷懒。” 这话,陈七斤哪能不懂? 看来,衙门的官仓,和这仁和粮行后院的仓房,那是有著紧密的联繫的。 阴阴一笑,陈七斤扯著嗓子,目光一扫几乎吃撑了的亲卫们,狼一样吼道:“都给老子听好了,徐掌柜派下活了,拿出你们的狠劲来,谁要是不够狠,可別怪老子手里的鞭子不长眼睛。” “遵命!” 亲卫们应答如山呼,陈七斤这才转过头来,瞅著徐丰秋说道:“掌柜的,还行不?” “行,行,就要这股子狠劲才行。” 满心欢喜的徐丰秋,这下终於可以高枕无忧了,有了这班子人马,还怕什么流民闹事? 看谁不顺眼,收拾谁就是。 最主要的,这帮子人不但有狠劲,而且还有车有马有力气。 可眼下最缺的,就是给他们每人配一把刀了。 这刀是军械,地方驻军划拨下来后,由朝廷统一划拨到地方官府。 腰里没有一把刀悬著,怎么看都差了点意思。 到了县衙后院的官仓,眼前的景象,可真让亲卫们大吃一惊。 码放得整齐的官米,数量要比仁和粮行仓房的多了去了,还有用来賑济百姓的陈米数量更大。 “徐掌柜,这些陈米,不拿去开粥场施粥啊?” 把一双小眼睛睁得老大的刘三蛋,此时也被震惊到了,老百姓逃难归来,家中无米可炊,倒毙在路边的流民也是不少,可朝廷賑济百姓的陈米,就这样被屯著。 “开眼了不是?” 徐丰秋斜瞥刘三蛋一眼,又道:“我说刘班头,大家卯足了劲干,从今开始,这些米都由我们说了算,都开粥场施捨出去了?我们的粮还卖给谁?白的银子打哪儿来?” 第455章 好戏上场 银子? 白的银子,就是这么来的? 战火殃及之处饿殍遍野,路边白骨垒垒,堆就了地方官兜里白的银子? 陈七斤的心,猛然一抽,他脑海里出现的,可不是白的银子,而是路边无人掩埋的森森白骨。 “跟著我给衙门干,这些可不是粮食,而是白的银子,” 徐丰秋越说越得意,掛著两嘴角的白沫,邪笑著又道:“咱有了钱,再把这柳树县的青楼给重新办起来,来往的客商们,不也就有个好去处了不是?” 目光从眾亲卫脸上扫过一遍,徐丰秋滔滔不绝又道:“眼下打跑了韃子,太平日子到了,这商贸就得恢復起来,货栈商號,窑子赌坊,酒楼茶肆,哪一样能少得了,开办这些,不都得拿钱铺垫吗?再说,有了买卖,就有了赋税,如此一来,官府和朝廷,不也就有了收入?” 刘三蛋面颊又是一阵急抽,訕笑著说道:“徐掌柜还真是个干大事的人,兄弟们之前光知道吃饱肚子,看来这眼界还得扩展才是。” “没错!” 说得嘴角白沫四溅的徐丰秋,把视线转移到刘三蛋脸上,点头道:“光会些拳脚是没用的,得动脑子,你们遇上了我,算你们跟对了人,好好给衙门干事,有你们的好处可拿的。” 合著给衙门干事,就是把朝廷给百姓活命的粮食,拿去给高价卖了? 亲卫们强按著心中爆棚的杀机,纷纷把目光投向刘三蛋脸上。 刘三蛋当然懂大家的眼神,但还是嘴角一拧,吼道:“都愣著干什么?还不听从徐掌柜的安排?” “这就对了!” 徐丰秋满意地点点头,指著身后的官仓,道:“都看清了,把这些陈米,装满你们的车,给送到三十里舖的驛站。” “知道了!” 陈七斤点点头,就开始指挥亲卫们装车,“听徐掌柜的,赶紧装车,不然赶天黑到不了三十里舖的驛站。” “没错!” 背著双手的徐丰秋,满意地又点点头,笑道:“你们两班人,每班九人,这十辆马车,还得补上一人,把陈米送到三十里舖的驛站,住上一宿不钱的店,二天早上再运新米回来。” 新米? 昨晚在驛站吃的那顿饭,就是这种陈米做的? 驛站仓房原来的新米,又要搬运回来放在仁和粮行的仓房? 这倒来倒去,他们还真不嫌麻烦,当老子是白使唤的力巴了? 陈七斤哈著腰,向徐丰秋说道:“掌柜的意思,是把这十车陈米送到驛站,回来的时候,顺便从驛站运新米回来?” 此言一出,徐丰秋笑道:“你这不就全懂了吗?既然懂了,那就麻利的,別在路上给耽误了,要知道,这可是官府的差事,要是路上有麻烦,你知道该如何去解决!” “那我作何打算?” 看到陈七斤被安排了差事,刘三蛋又凑了上去,哈著腰就是一问。 徐丰秋又转过脸来,眉头一皱说道:“急什么?剩下的人,你带著在这柳树县城的各街区转上那么几圈,好让城里的百姓们都知道,县衙有的是衙役,让他们都老实点。” “都记住了,拿出威风来,別一副三天没吃饭的蔫巴样!” 徐丰秋又补充了一句,这才转身回了粮行。 此时,外逃出去的倖存者们,陆陆续续赶回了柳树县城內,各自回了城內早已被洗劫一空的家。 但也有些门户,彻底成了没人的绝户,只剩一处空落落的宅院。 家中没有一粒粮食的人们,还不死心地潜入別人家,翻箱倒柜企图寻找出一口能吃的食物来。 有些人食物是没找到,可把被人家的其他物件,一个劲地往自己家里搬,有些人乾脆搬了无主的物件儿,直接摆大街上卖。 回到城中的人们,只求一口活命的粮,对那些物件儿却是视而不见。 但是有些人家,当初被韃子兵放火,烧成了一片废墟,只能寻找一处无人的院落棲身。 柳树县城,缺的就是一口赖以活命的粮食。 有些人是歷尽千辛万苦,回到城中的家里后,却没有熬过一夜的饥寒,最终倒在地上没有再爬起来。 有了一线生机的柳树县,又被一层死亡的阴云笼罩著。 只有那些藏有一些金银的人,熬不住飢饿的折磨,忍痛从仁和粮行换一点满是沙子和老鼠屎的陈米,拿回家给活著的人续命。 一直到了掌灯时分,陈七斤带著十辆满载陈米的马车,回到了三十里舖的驛站。 一进入驛站的大柵门,陈七斤扯著嗓子嚷嚷道:“让开点道,柳树县县衙陈副班头,给三十里舖驛站送官粮来了。” 谁不认识陈七斤这货? 望著十辆满载著米袋的马车,边军们不知道这陈七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这样一路吆喝,一路咋呼著,陈七斤带著十辆马车,一直到了驛站的仓房门口。 “快去找驛丞老爷,就说县衙送官粮来了。” 陈七斤嗓门不小,衝著一名驛站的杂役就嚷嚷。 县衙的副班头? 而且是来送官粮? 刚餵了一圈马的大小官员,腰酸背痛地刚进入一间屋子歇著,就被外面的嚷嚷声吵得是一头雾水。 “混帐!” 听到陈七斤的嚷嚷,又隔著窗户看到赶著马车衙役打扮的人后,杜儒轩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快,別让这混蛋再嚷嚷了!” 杜儒轩急忙把目光投向驛丞,急道:“赶快去把米卸了,及时打发他们回去,边军还没走呢,再別弄出其他事来。” 这些衙役的出现,把驛丞牛汝成,也是嚇了个半死。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杜儒轩在屋子里一跺脚,气得又骂道:“徐丰秋这个混帐东西,这个节骨眼上,把这些新招募的狗东西们不看管著些,居然还派了活,真是该死!” 就在柳树县的大小官员们,在屋子里慌成一团的时候,叶十三站在窗户跟前却笑了。 “这场戏,好看!” 转过身后,叶十三目光看向袁彪他们,沉声道:“看来,这几个玩意儿,还真找到了柳树县的缝子,陈七斤都当上副班头了。” “是啊!” 马成猫著腰,从窗户纸的破洞向外看著,嘴里也说道:“看来柳树县这个缝子还不小,官府的差事都让他们干上了。” “嘿嘿!” 吴六子更是笑得一脸的褶子,眯起一双小眼睛说道:“王爷,这下,我们想走都走不了啦!柳树县事不小,得王爷忙乎一阵的了。” 叶十三却意外地摆摆头,缓缓说道:“我们也別耽误太久,赶年关还要回到银滩城,这点破事,由你出面就是,跑龙套的已经上场了,你这个主角明天也该亮相了。” “王爷,您是说?让小的去办这趟差事?” 吴六子面上一喜,咧著嘴看向叶十三。 叶十三点点头,又道:“没错,人手不够的话,让马成给你拉个帮套好了,本王就只管看戏,可不管如何唱。” 第456章 又挖一个大坑 驛丞牛汝成,紧张的额头都出了汗。 “快,快,帮他们把车卸了。” 指挥著几个杂役,一会功夫就把十辆马车上的陈米,全给卸到仓房后把门锁了。 “哎哎!” 看到仓房的门被锁了,陈七斤扯著大嗓门又喊道:“锁门干嘛呀!这回去的马车,还得拉新米给仁和粮行的,徐掌柜都给小的交代好了的。” “你,小点声!” 驛丞牛汝成,脸一下子就绿了,急忙把驴一样扯著嗓子喊叫的陈七斤,推搡到方才的屋子里。 等进了屋子,牛汝成的脸就变了,怒目瞪向陈七斤,沉声怒道:“混帐东西,还不赶快见过县令杜大人!” 其实,在来驛站的时候,陈七斤早就看到过这帮人了。 但是以县令杜儒轩为首的这帮人,却没有注意到叶十三身后的这些亲卫们,他们的注意力一直在叶十三身上。 “柳树县当差衙役副班头陈七斤,见过县令大人!” 陈七斤腆著脸,急忙就向一脸怒容的杜儒轩拱手一礼。 “混帐东西!” 杜儒轩眉头一皱,斜瞥陈七斤一眼,慍色说道:“做事毛毛糙糙,这成何体统?回去先在粮行帮忙,这边不要再来了,给徐丰秋带个话,就说本县过几天回来,凡事三思而行,切莫急躁张扬。” “哪……” 被训斥了一顿的陈七斤,挠著后脑勺又道:“徐掌柜说,今晚就住驛站,明早装车把新米运回去的。” “闭嘴!” 一提新米,杜儒轩就又变了脸,低声怒道:“趁著天黑赶快回去,不用装车了,驛站如今驻扎著边军,哪有空余的屋子给你们住?” 一听让他带人连夜回县城,陈七斤就不高兴了,大嘴一咧,嚷嚷道:“老爷明鑑啊!小的们还饿著肚子呢,徐掌柜说驛站有鱼有肉,伙食可是好著呢!” 此言一出,杜儒轩差点就给陈七斤那张脸上甩过去一巴掌,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著吃,饿死鬼投胎啊? 深吸一口气,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的杜儒轩,转过脸去向驛丞吩咐道:“让伙房给这些衙役们弄些吃的,然后装车连夜回去,不然这夜长梦多,再生出不好的事来可就麻烦了!” 说完,杜儒轩又把视线,转移到陈七斤脸上,沉声道:“你带人先去装车,饭食很快就好,驛站眼下腾不出空房可住,你们得连夜回去,三十里路不远,別他娘的嚷嚷了,你,明白!” “小的明白!” 陈七斤咧著大嘴笑了,直笑得杜儒轩心头一阵发毛。 “滚!” 没好气地骂了一声,杜儒轩这才回到椅子上坐了。 不多时,陈七斤就像幽灵一样,出现在叶十三的屋子里。 “王爷!” 陈七斤一脸諂笑,拱手说道:“这帮狗日的,给咱们吃烂米,县城的一家粮行,是杜儒轩这狗东西开的,他的小舅子徐丰秋是粮行的掌柜,专门高价出售官仓出的新米。” “果然有鬼!” 叶十三点点头,目光一扫眾將领,沉声道:“看来,这把刀不沾一次血,是无法动身回边城了。” 眾將领纷纷点头,对这两天吃的饭食,內心已经是愤怒无比了,只等这些亲卫们在县城闹出些动静来。 陈七斤拱著的手还没放下,低著头又稟道:“更让小的气愤的是,这帮狗日的,为了高价售米,居然剋扣了朝廷给战后灾区的賑灾粮,柳树县辖区,无一处粥场开放,就是逃难回来的百姓,手中没钱买高价米的话,照样逃不脱被饿死的下场。” “什么?” 这下,轮到叶十三不淡定了,眼中寒芒一闪,怒道:“沿途见到的那些百姓,只盼回去后有官府施捨的粥喝,他们居然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简直毫无半点人性可言,该死!” 说完,叶十三把目光看向吴六子,冷冷说道:“你带五百兵马,明日天亮之前出发,到柳树县县城后,先把仁和粮行给抄了,这粥场不能再拖了,得让城內百姓和沿途的流民都喝上粥。” 向吴六子吩咐完毕,叶十三又向马成吩咐,“带一千骑兵,分成几路,沿途告知逃难百姓,就说各郡县都有朝廷下令设的粥场……” 如此一来,柳树县辖下方圆百里的流民百姓,都將知道朝廷已经拨了賑济粮下来。 战火殃及下的百姓,如果连一口陈米熬的粥都吃不到嘴里,那这些官员们,贪墨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本来賑济粮这一项,从朝廷到地方,不但以次充好,而且还层层盘剥,眼看到了饥民的嘴边,还又被扣下来颗粒不见。 如此灭绝人性的贪墨,別说不配为官了,就是做人也是不够格的。 朝廷的大员们,趁著賑济地方,把陈米烂粮以新米好粮的名义调拨,实际上是把库存备荒被战轮换下来的损耗粮充数量,从而大捞一把。 可是到了地方,就有杜儒轩之流的地方父母官,样百出又要盘剥一番。 可眼下,柳树县的县令杜儒轩更狠,连这种烂粮都乾脆扣下不发放,以此抬高粮价,藉机出售倒腾来的官米给饥民。 此等人神共愤的恶行,若是层层上报,猴年马月都等不到惩处的结果,这条线上,杜儒轩之流,只是一个小蚂蚱而已。 杀! 叶十三眼中,已经是寒芒迸溅。 没那么多弯子,就拿在驛站吃的这些烂饭食,再加上仁和粮行私售官米的行为,直接將柳树县的蛀虫们,拉到街口砍脑袋,岂不是很爽? 叶十三心中杀意翻涌,他深知,若不採取雷霆手段,这柳树县的百姓,还不知还要遭受多少苦难? 此时,伙房已经做好了饭食。 虽然没有鸡鸭鱼肉,但肥嘟嘟的肉片子,吃得这些充当衙役的亲卫们满嘴流油。 望著狼吞虎咽的衙役们,驛丞牛汝成溜进来说道:“抓紧时间吃,赶上你们的车连夜回去,且不可在此多作逗留,回去告诉徐丰秋,在边军没离开柳树县地界之前,还是不要开仓售粮了,让那没粮吃的人再饿上几天,说不定粮食卖起来更快!” 此言一出,刘三蛋差点被一口饭糰噎得上不来气。 眼珠子瞪圆了的刘三蛋,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伸著脖子打了个饱嗝,道:“请驛丞大人和县令老爷放心,小的定会尽职尽责,就是杀人,小的们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这话,听到驛丞牛汝成的耳朵里,可是受用极了。但他不知道的是,刘三蛋的目光,正在从他的脖子上寻找下刀的位置。 “快些出发,別磨蹭了,以后有你们吃不完的肉。” 驛丞摆摆手,督促一句就出了屋子。 目送著十辆马车趁黑出了驛站,杜儒轩和牛汝成们,这才放心地回到屋子里坐了。 但他们没有发现,一队五百人的步军,还有一千骑兵也隨后就出了驛站不知去向。 第457章 开仓放粮,支锅施粥 摸黑又一趟折返,总算完成了徐丰秋交代的任务,將十车官米运回了县衙。 卸了拉车的马,在衙门后院的一排屋子中,陈七斤和刘三蛋们又聚在一起。 已经到了后半夜,亲卫们还兴致勃勃,谋算著如何戳破柳树县的这个大脓包? 何秀儿一撇嘴,冷声道:“何必如此麻烦,直接亮明身份不就得了?” “是啊!” 另一名亲卫也道:“三下五除二把这伙人给剁了,和他们这些人渣客气什么?” “不急!” 刘三蛋摆摆手,道:“先逗逗徐丰秋这孙子,等玩够了,再一刀砍了他狗东西的脑袋也不迟!” 陈七斤也是一脸坏笑,半眯著眼睛说道:“这狗东西不是要咱们狠一点吗?那就狠给他看好了!”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刘三蛋们大等著吃一顿有肉的早饭,然后变了脸跟徐丰秋算帐。 就在这时候,仁和粮行的一名伙计,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衙门后院,一把推开屋门叫喊道:“快,带上棍子,粮行有刁民闹事!” 刁民闹事? 这么早? 刘三蛋懂了,吴六子带著五百步军,到了县城后,肯定是连夜动员那些回到家的百姓们,就说朝廷拨了賑济粮,让他们跟衙门要粮? 这招够狠,阴差阳错,百姓们知道衙门没人,居然跑到粮行去闹腾,看他徐丰秋如何应对? 狠瞪伙计一眼,刘三蛋骂道:“我等都是衙门的差役,如何管得了街面上的私事?” 陈七斤也是白眼一翻,伸了个懒腰说道:“老子们来回六十里路,回来后这天都快亮了,別说瞌睡没法补回来,这肚里饿得就像猫抓,回去告诉徐掌柜,等老子吃过早饭,再说刁民的事。” “你……” 伙计一指陈七斤,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刘三蛋眼珠子一转,目光看向陈七斤,缓缓说道:“陈副班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吃著衙门的饭,就得给衙门干事,这个道理,难道你不懂?” “对,对,刘班头说得对!” 没等陈七斤回应,伙计抢前面又道:“粮行和衙门,其实都是一回事,老爷把权交给徐掌柜,徐掌柜又替老爷找的你们,所以你们得把粮行的场面给撑起来,不能让那些穷鬼们闹腾!” “说得好!” 刘三蛋点点头,半眯著眼睛瞥了伙计一眼,淡淡道:“这样吧!按理说,刁民闹事,衙门理应出面,可粮行不占理啊!米价如此之高,老百姓心里有怨气,他们买不起粮,只有闹事了。你回去给徐掌柜说,把那些刁民给誆到衙门口来闹,只要他们咆哮公堂,老子就有理由收拾他们了。” “刘头,还是你行!” 伙计对刘三蛋竖了个大拇指,然后撒腿就跑了。 望著伙计的背影,刘三蛋笑道:“开仓放粮,支锅熬粥。” 此言一出,陈七斤这才明白过来。 “刘兄,还是你狠,软刀子杀人,血都不溅一滴。” 被陈七斤一夸,刘三蛋“哈哈”一笑,又道:“人家徐掌柜让你狠一点,那我只有软一点了,把干狠活的机会,让给你得了。” 说完,刘三蛋眼珠子一瞪,吼道:“各屋子找找,凡是能煮饭的傢伙什,都拿出来在衙门口支起来,本班头要给柳树县的百姓放舍饭!” 话音一落,亲卫们顿时兴奋起来,一溜烟出去就在各屋子里翻腾了起来。 还真没费多大功夫,还没开火的县衙伙房,就有杜儒轩上任时带来的四口大锅。 不大一会,四口大锅被支了起来。 何秀儿亲自抡著一把大勺,站在一口大锅前指挥著。 “去,把车上的好米,先给卸几袋下来。” 陈七斤也没閒著,当即让亲卫们把车上的米给卸了下来。 这粥锅里的水还没开,就有从粮行那边赶过来的老百姓,在粥锅前排起了队。 刘三蛋背著双手,站在衙门口的台阶上,目光一扫稀稀拉拉的百姓,提高了声调说道:“父老乡亲们放心,粥饭够分,还得烦劳各位,趁著粥饭还没煮好,去给街坊邻居们说一声,就说朝廷有賑济粮下来了,吃完舍饭,再去仁和粮行排队领粮。” 这一通喊话,排队的人群就欢呼起来。 刘三蛋伸出双手,凌空向下压了压,等人群稍加安静,又道:“施捨的粥饭,每人三碗,分发粮食是要按人丁算口数,诸位吃完粥饭,如实报上家里人口……” 话音一落,百姓更是欢呼一片。 片刻间,衙门口的百姓,越聚越多,四口大锅前面,队伍已经排了上百步。不但回到家中的百姓都出来等粥饭,四面空堂堂的城门里,也陆续有流民相互搀扶著赶向城里。 “衙门施粥了……” “大家快去县衙门口,官家放舍饭了……” “老天爷开眼了,我们饿不死了……” 更多的人,从各条街区纷纷赶向衙门口。 打发走了闹事的一些百姓后,一头雾水的徐丰秋关闭了店门,带著两名伙计也赶向县衙。 他想亲眼看看他招募的衙役们,是如何摆出官府的威风收拾这些刁民的。 到了衙门口,徐丰秋差点被气得当场吐血,一张得意洋洋的脸,霎时就绿了。 此时被支在衙门口台阶下的四口大锅里,粘稠的米粥咕嘟嘟冒著泡,散发著新米特有的香气。 四行排得长长的队伍中,飢肠轆轆的百姓们,正伸长了脖子吞咽著口水,就等挥著大勺的“衙役”给他们放舍饭了。 “咳咳!后边排队去,挤什么挤?” 陈七斤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衝著徐丰秋就是一通吼叫。 “好好看看,是我!” 陈七斤差点被气蒙了头,压低声音说道:“你糊涂了,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哦!” 陈七斤一镇,歪著脑袋端详半天,大嘴一咧,道:“有些面熟,只是一时记不起来了!” 狗东西! 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要不是心里发怵,徐丰秋差点一个巴掌甩过去。 这才一夜的功夫,姓陈的这狗东西就翻脸不认人了? 要知道,这份衙役的差事,还是他给许的呢! 强忍著心头的怒火,徐丰秋又把视线投向忙碌著的衙役们,企图找到刘三蛋的身影来。 此时的刘三蛋,正挥舞著双手,向纷纷涌向锅边的百姓们喊道:“都別挤,大家都有份,慢慢吃,別让烫著啦……” 四把大勺,上下翻飞忙个不停,端著碗和小盆的百姓们,捧著滚烫的粥饭边走边吹,躲在一旁的墙角下就狂吃了起来。 第458章 賑济粮 县衙门口,粥饭飘香。 看著一袋袋官仓新米被倒入大锅,一轮接一轮的粥饭出来,徐丰秋这下彻底才傻眼了。 “刘班头!” 从熙熙攘攘的饥民堆里,好不容易挤到刘三蛋跟前的徐丰秋,上气不接下气地把刘三蛋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道:“谁让你给煮粥舍饭的?” “朝廷啊!” 刘三个胸堂一挺,理直气壮地看向气急败坏的徐丰秋,道:“朝廷賑济地方的粮食,不应该设粥场吗?” 此言一出,徐丰秋一愣,隨即就明白过来,这施粥賑济,定是杜儒轩为了做给过路的边军看的,故而昨晚在驛站交代陈七斤这么做的。 “错了错了!” 想到此处,徐丰秋急道:“就是施粥,也不能拿这个米啊!仓房有的是陈米糙米,谁让你拿这官仓出来的新米煮粥了?” “快快!” 心里一急,徐丰秋挡住一名正往大锅里倒米的卫兵,道:“快停下,就是施粥,也不是这么个施法,每人每天一碗稀粥就可,而且不用拿这个米来煮粥的。” 卫兵好像没听懂,胳膊一挡说道:“如何煮粥?一天施多少?这你得问班头去!” “哎呀呀……” 被卫兵胳膊一挡,差点翻进粥锅中的徐丰秋,被烧得滚烫的锅沿,霎时就把一只手腕烫起了一片燎泡。 抱著一只手腕惨叫不已的徐丰秋,顾不上和卫兵计较,又匆忙跑向另一头的陈七斤面前。 “咳咳!陈副班头,难道老爷他昨晚没给你交代清楚?” 徐丰秋以为,这施粥的事,是县令杜儒轩交代给陈七斤的任务呢! “老爷?交代何事?” 陈七斤一脸茫然,摇摇头后,指著徐丰秋疼得呲牙咧嘴的脸说道:“老子都忙晕乎了,想起你是谁了,徐掌柜啊徐掌柜,要不是你一问,老子还真忘了县太爷的命令了,他让你把粮行的米,按人头髮给城中百姓,这賑灾粮,本应该用到该用的地方才是。” “啊……” 这下,该徐丰秋搞不懂了。 不可置信地望向陈七斤片刻,咬牙道:“县令老爷真是如此安排的?” “屁话!” 陈七斤眼睛一瞪,拧著嘴角怒道:“老子身为县衙的差役,自当听从县令杜大人的吩咐,你若是不信,自当去驛站问个清楚。” 去驛站问个清楚? 这三十里舖驛站,来回就得六十里路,就是骑马,也得跑一天路的。 难道,县太爷真的改变方案了? 此时,从城外涌入城內的流民越来越多,飢肠轆轆的流民们聚在县衙门口,眼巴巴看著排在队伍前面的城中百姓一碗碗地领粥食用。 “吃完了粥的让开地方,去街口排队。” 另外几名衙役打扮的亲卫,挨个登记复合人名,让登记入册后的人们,去街上的仁和粮行领賑济粮。 其实,吴六子带著五百步军,已经挨个摸过底了,把初步登记了百姓名册交给了刘三蛋。 领了賑济粮后的城中百姓,就不能再来吃粥了,自可在家中做饭。 前面吃完了粥饭的百姓,又在街口排队登记,登记完后又匆匆赶往仁和粮行,生怕慢上一步,粮食就会被其他人抢光一样。 但面对著紧闭著门板的仁和粮行,等得不耐烦了的百姓们,开始“啪啪啪”地拍打著门板叫喊。 “快放粮,大白天关门干什么?” “黑心粮店,难道还敢贪墨朝廷的賑济粮不成?”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闭门不开,里面的人死哪儿去了?” “……” 仁和粮行门口,叫骂声一浪高过一浪,嚇得大气都不敢出的伙计们,聚在后院的一间屋子里急得团团转。 “听说县衙施粥了?” “就是,掌柜的也赶过去看了!” “县令大人如何又改变主意了?” “应该是做给边军看,你想想,边军经过柳树县,要是看到百姓没有粮吃,他们能不上报朝廷吗?” “地方的事,他边军急哪门子急?” “屁话!韃子一路烧杀抢掠,关边军何事?但人家边军还不是入关作战,剿灭了六万韃子大军,难道人家还管不著地方的事?” “话是那样说,边军不插手地方事务,这各种事务又没有明显的边界,地方百姓和韃子打交道,这在平时也无可厚非,但在非常时期,边军有权查你是否通敌?” “没错,边军不插手地方事务,那是边军嫌麻烦,不是说管不了!” “县令大人去了驛站,这都两三天了还没回来,说明大人们在驛站和边军的將军们在商量治理大事,不然,地方官出面打个招呼,也就没什么事了,何故现在还没回来?” “县令大人和即將撤回边城的边军將领们,有何大事要谈?” “这你就不懂了吧?边军虽然要从內地撤退了,但地方上还有不少的溃兵,这些溃兵难免会占山为王,祸害一方百姓。有的溃兵四处流窜成了流寇,走一路抢一路,和那些韃子兵没什么区別,要是这地方的防务不做个交接,那就是边军的任务还没有圆满完成。” 一名伙计的夸夸其谈的一番分析,让另外几名伙计点头不已。 原来,县令大人还没回来,是有很多的事务要和边军交接。 看来,这开粥场施粥放饭的举动,一定是县令大人交代衙役们这么做的。 “砰砰砰!” 外面的店门,又被百姓们拍得山响,伙计们一阵面面相覷,其中一人说道:“会不会是县令大人,还吩咐了开仓放粮的事?” 是啊! 光靠施粥,只能救个急,不能让人饿死而已。 但要解决根本问题,还得有粮食发放下去。 “別瞎猜了,还是找掌柜的回来,不然会出大事!” 一名伙计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衙门口找徐丰秋。 …… 望著越来越多的人,涌向衙门口的粥锅,一阵头皮发麻的徐丰秋,要想阻止,却不知道如何下手? “掌柜的,不好了!” 突然,粮行的一名伙计,急忙跑了过来又道:“好多的人嚷嚷著要分賑济粮,店门都快被打烂了,再不去看看,恐怕要出大事!” 话音一落,徐丰秋彻底急眼了,目光看向一旁的陈七斤,把心一横,吼道:“陈副班头,我命令你,拿上棍子,带上你的这班人,快跟我去粮店,有人要抢粮了!” “呸!棍子顶个屁用?” 不料,陈七斤转过脸来,差点唾了徐丰秋一脸,然后一撩皮袍就骂道:“老子有的是刀,它还不比棍子好使?” 一把长刀,顿时从陈七斤的袍子下边露了出来。 这时候,围了过来的急忙亲卫们,纷纷撩起袍子,露出下面从不离身的战刀。 “好!” 徐丰秋的眼睛,触及到那一把把长刀的时候,激动得大叫起来:“昨晚去驛站,老爷他,给你们配发兵器了?” 第459章 还差点忘了自己还是县衙的差役 “快,將闹事的人给抓起来!” 还没赶到粮行门口,徐丰秋大老远地就喊了起来。 陈七斤九人,直接把皮袍底下的战刀,拿出来悬掛在腰间。 此时的仁和粮行门口,已经围满了等著领賑济粮的百姓。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一个健步衝到店门口的徐丰秋,恶狠狠地衝著群情激愤的百姓喊道:“这里是私人买卖,你们这是没有王法了?” “你藏著賑济粮不放,我们就找你要!” 一名气得脸色铁青的老者,一把白鬍鬚抖动著说道:“朝廷给地方的賑济粮,如何到了你这私人的粮行?” “一派胡言!” 瞬间暴跳如雷的徐丰秋,指著老者的鼻子又骂道:“朝廷的賑济粮,你们应该去衙门討要,再说,衙门不是已经给你们施粥了吗?” “施粥只是应急之举,但賑济粮发放到手,才是朝廷对百姓的战后安置之策。” 老者当仁不让,义正言辞地懟了过来。 此言一出,人群即刻骚动起来,大有把徐丰秋撕碎了的架势。 “反了你们?” 气急败坏的徐丰秋,猛然转身,盯著陈七斤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暴吼道:“给我把这带头闹事的老不死的吊起来,看谁还敢在这起鬨?” 不料,徐丰秋的这一声吼,並没让陈七斤挪动半步。 “聋了?” 徐丰秋顾不得手腕被粥锅烫伤后的疼痛,舞著双手指向眼前的几个正欲砸店门的百姓吼道:“他们,还有他,全部给我抓起来!” “啪!” 话音刚落,暴吼一声的徐丰秋,被陈七斤一个巴掌,抽得就像陀螺一样转了起来。 “吼什么吼?” 陈七斤一咧大嘴,皱起眉头望向被抽得一脸懵逼的徐丰秋,道:“他们又没抢衙门,抓哪门子抓?老子可是县衙的差役,又不是你仁和粮行的伙计!” 此言一出,徐丰秋稳了稳神,一手捂著渐渐肿起的脸,大怒道:“混帐东西,你可听好了,你们是县衙门的差役没错,可这差事还是我给的,再告诉你一遍,我仁和粮行就是衙门,衙门和仁和粮行是一回事,仁和粮行的粮,就是衙门的粮,如今这些刁民要造饭抢粮,你还不赶快將他们拿下?” 盛怒之下,徐丰秋一口气將粮行和衙门的这点儿猫腻,直接当著百姓的面给揭了个底朝天。 话音一落,围在粮行门口的百姓们,彻底就炸了锅。 方才徐丰秋还口口声声,说仁和粮行是私人的买卖,让嚷著要賑济粮的人去衙门要,这下,不打自招了,情急之下自己当著这么多人的面喊了出来。 陈七斤笑了,一脸狡黠地望著徐丰秋,提高了声调问道:“掌柜的,你可想好了,万一我抓错了人,这上头追究下来,我可就倒霉了!” “就是,徐掌柜要当著大家的面,把话说清楚了,不然我们哥几个饭没混上,还惹一身官司不划算。” 一名衙役扮相的卫兵,也扯著大嗓门喊了起来。 这一喊,徐丰秋更著急了,顾不得半边脸和一只手腕的疼痛,跺著脚大吼道:“你们是聋了还是瞎了?给你们说了,仁和粮行的粮食,就是衙门的粮食,抢仁和粮行的粮,就是跟衙门作对,还不赶快把这些带头闹事的刁民给我拿下?” 看著陈七斤们已经握在手中的长刀时,徐丰秋的底气更足了,叫囂著让他们把带头嚷嚷的几个百姓抓起来。 还没等陈七斤们动手,一队身穿革甲的步军,队列整齐地从旁边一条巷子出来。 走在步军队伍最前面的,当然是吴六子了。 步军队列整齐,背上斜挎著长枪,手中的战刀泛起森森寒光。 围观的百姓一看是官兵,纷纷让开了一条道出来。 “方才是谁说话?” 吴六子从分开的百姓中间,手里攥著一根马鞭,大踏步就走上了粮店门口的台阶。 迎著吴六子冷嗖嗖的目光,忐忑不安的徐丰秋强挤出一丝笑意,忍住一只手腕的巨疼,拱手道:“回这位军爷话,方才是小的在说话。” “哦!” 吴六子半眯著眼睛,上下一瞥半边脸肿得老高的徐丰秋,冷冷又道:“你方才是说,这仁和粮行的粮,是衙门的粮食?” “是,是!” 徐丰秋把头点得就像鸡啄米一样,连声又道:“衙门的粮,也是我这仁和粮行的粮。” “哦!” 吴六子点点头,目光一瞥和徐丰秋站在一起的陈七斤,嘴角一拧,吼道:“你既然是衙门的差役,还不將私藏官米公粮的不法商人给拿下?” 此时的陈七斤,一脸茫然地望向徐丰秋,脖子一伸问道:“徐掌柜,你说句话,我们几个真是衙门的差役?不是你柜上的伙计?” 徐丰秋急得直摆手,慌忙说道:“你们当然是县衙的差役了,昨晚不是见到县太爷了吗?你是副班头呀!不是我粮行柜上的伙计。” 这一问,直接將徐丰秋给绕进去了,还等著这个凶神恶煞的副班头替他撑腰。 “拿下!” 陈七斤突然胸膛一挺,话音未落,身后穿著衙役差服的两名亲卫,虎狼一样冲了上来,瞬间就將徐丰秋给摁倒在地。 “陈副班头,你莫要搞错……”挣扎著想抬起头来的徐丰秋,被死死地摁在地上,还心有不甘地吼叫道:“让你当这个班头,就是替衙门做事,你……” 刚喊了一声,肋骨就被摁著他的亲卫顶了一膝盖,徐丰秋直接被疼得昏死过去。 陈七斤嘴角一拧,斜瞥一眼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徐丰秋,轻蔑说道:“你都亲口说了,老子是衙门的差役,你也当著大伙的面,亲口承认你粮行里面是衙门的粮米,衙门的粮也是你的,这不都自己招供了吗?” 说完,陈七斤咧咧嘴,又向身后的其他亲卫们说道:“都听好了,將倒卖官粮的罪民徐丰秋捆起来吊著,仁和粮行所有存粮,无论新旧,一律登记查封。” 这时候,粮行的两名伙计,对只认死理的陈七斤喊道:“陈副班头,你搞错了,咱的米本来就是县衙官仓的米,还查封什么?” 陈七斤大嘴一咧,得意地望向两名伙计,提高声调说道:“没错啊!正因为这里的米是县衙官仓的米,才要给查封的。” 说完,陈七斤像是想起来什么? 斜瞥两名伙计一眼,道:“明白了,你们五个伙计,原来也参与了倒卖官米的勾当,本差役岂能让你们几个漏网?” 话音一落,剩下下亲卫们呼啦啦上来,將眼前的两名伙计给绑了。 “去,后院看看,那边还有三个伙计,全都给老子拿下!” 陈七斤一瞥两名被摁倒在地的伙计后,抬头把目光看向后院,向亲卫们又是一声狼一样的吼叫。 第460章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这一下,百姓们沸腾了。 吴六子斜瞥一眼陈七斤,煞有介事地说道:“既然你们是衙门的人,那就有权替衙门行事,朝廷给地方的賑济粮,如何被这仁和粮行私藏了的,也要尽数查抄登记了。眼下,开仓放粮让百姓们渡过难关才是。” 这话,表面听著像那么回事,其实就是吴六子给陈七斤下了命令,让他以衙门差役的身份,將朝廷賑济百姓的粮食,及时发放到无米可炊的百姓手中。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这县令和大小官吏都不在场,饥民的需求又如此迫切,衙门的差役,自然就能替衙门做主了。 “都排好队了,按名册领粮食!” 陈七斤大嘴一咧,往高处一站大手一挥,就下令让衙役们给百姓们分粮下去。 这陈米烂米也是粮啊! 只要是能吃的,就饿不死人,既然朝廷拨下来的是陈米,那就照实发放就是。 如此一想,陈七斤扯著嗓子又喊道:“每家每户,不分男女不分老幼,一律每人糙米一斗。” 此言一出,充当著衙役的亲卫们,站出来四人,两人一组,抬著斗子就开始放粮。 与此同时,刘三蛋那边也没消停,指挥著他那班“衙役”们,不断地挑水,劈柴,抬米,煮粥。 “刘头,陈七斤这小子,估计这会正收拾徐掌柜呢?” 一名亲卫一脸坏笑,凑到刘三蛋面前就是一句。 “去去去!劈你的柴火去。” 刘三蛋一脸嫌弃,一扬手就打发了企图趁著说话想偷懒的亲卫,一撇嘴又道:“你们和他一个德行,老是不服气我们探马,这下吴头把机会给了陈七斤,就连吴头和我,都是给陈七斤这小子跑龙套的,这次的主角他来唱,王爷等著看戏就成。” 何秀儿用大勺搅动著大锅里的粥饭,转过头来插嘴道:“徐丰秋不是要求衙役们狠一些吗?这下好了,说不定他自个,已经被陈七斤那货,把一口的牙都给打光了。” 刘三蛋半眯著眼睛,一边指挥著几个亲卫维持维持,一边接话说道:“陈七斤那小子,除了不服人还心眼小之外,手底下可不含糊,徐丰秋那狗东西,这下可真是挑对了人。” 与此同时,仁和粮行。 外面的动静越闹越大后,一名待在后院屋里的伙计,借著出去查看,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 出了粮行后院的伙计,不多时已经出现在城北的官道上。 其实,自他一溜出仁和粮行的后院,就被两个步军盯上了。 “要不要抓他回来?” 一名步军端起长枪,已经瞄准了顺著墙根悄悄离开的伙计。 “放他去!” 另一名步军摆摆手,低声说道:“他要是出城,一定是去向杜儒轩报信,这不正是王爷计划的么!” 方才的步军收回了长枪,点头道:“王爷的卫兵们可真会闹腾,要我说,直接查封粮仓,给这些参与贪墨的人定个罪,把脑袋砍了就是,何必耽误时间搞得如此复杂!” “你是猪脑子?” 另一名步军摇摇头,把嘴一撇说道:“直接定罪?就凭还没设粥场施粥?就凭私人的粮行存放官米?” 方才的步军不服气道:“如此重要的两条,难道还不够定他们贪墨之罪?” “你可真是猪脑子!” 另一名步军立即反驳道:“眼下百废待兴,出逃在外的百姓也是陆陆续续回家,衙门班组更是还不健全,若是柳树县的县令杜儒轩说尚缺人手,还不足矣开仓賑济百姓,借粮行的仓房存放官米,这也是能说得过去的事,让王爷如何定这些人的贪墨之罪?” “那还不简单?就凭他们给我们吃烂米这事!”方才的步军不服气又是一句。 “你还真是猪脑子!” 另一名步军无奈地摇摇头,撇嘴又道:“给我们吃烂米,人家藉口很多,要么就是驛站的杂役煮饭时拿错米了,要么就是特意省下好米给百姓吃,就凭一顿饭,你能砍了一个朝廷任命的县令?” 狠瞪同伴一眼,接著又道:“既然被卫兵们发现猫腻,这才想办法把地方官贪墨粮食的罪证坐实,他们已经被招募成了县衙的衙役,还怕得不到內情?这不,情形已经逼得徐丰秋吐了真话,那蠢货还指望陈七斤那货替他撑腰呢,结果陈七斤这个一根筋,死抓住他们是衙门的差役,就该给衙门办事,倒逼的徐丰秋那个蠢货,为了表示自己和县令是一伙人,这才把话说岔,说成了衙门的官粮就是他的粮食,这不等於是亲口承认,自己也参与倒卖官米了吗?” “原来如此!” 方才的步军,这才点点头,完全明白了过来,然后又道:“这样一来,为了洗脱自己私售官米的罪行,这混蛋肯定要扯出县令杜儒轩,说他也是给衙门办事,不存在私售官米一说,但这样,就名正言顺地把衙门又给扯了进来,只要有那块写著米价的牌子,倒卖官米的大罪就坐实了,到这时候,县令,驛丞,这帮蛀虫一个都跑不掉。” 此言一出,另一名步军这才点点头,又道:“孺子可教,还不算太笨,別叨叨了,前面已经放粮了,我们去维护秩序要紧。” 仁和粮行后院的仓房,已经全部被打开,那些倒腾来的陈米,尽数发放给吃过粥饭的百姓手中。 傍晚时分,柳树县的民居上空,裊裊升起久违了的炊烟。 两班“衙役”忙得是不亦乐乎,五百步军也没閒著,他们把无人居住的院落,暂时安排给外来的流民棲身。 与此同时,从仁和粮行后院跑出去的那名伙计,已经到了三十里外的驛站。 “站住,什么人?” 驛站大柵门外执勤的北防军,手中尖矛一伸,就拦住了闷头往里直闯的伙计。 “军爷,小的有要事,进去稟报县令大人。”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伙计,望著凶神恶煞的把门兵卒,直言要见柳树县的县令杜儒轩。 不料,兵卒眼睛一瞪,怒斥道:“驛站重地,都是官府人员进出之所,你又是何人居然要见地方官?” “军爷,小的乃是仁和粮行的伙计,有十万火急的情况,急需稟明县令杜大人!” 伙计急得在地上乱转,可把手在大柵门的北防军兵卒,却是一副慢悠悠的样子,丝毫没有半点通融的意思。 另一名兵卒白眼一翻,懒洋洋问道:“难道是县衙著火了?” “没,那没。”伙计额头又急出了一层汗来。 “那是县太爷的老婆生儿子了?”问话的兵卒,大嘴一撇又是一问。 “都,都不是!” 伙计赶忙摆手,急道:“大人的家眷,还没被接来县衙,何来生子一说?倒是城中秩序已经大乱,需要杜大人出面。” “一派胡言!” 问话的兵卒瞬间大怒,手中尖矛向前一伸,抵在伙计胸口骂道:“县衙已经招募了衙役,就是有公务急需处理,也轮不到一个卖粮的伙计如此上心,滚!老子没空和你磨牙。” 第461章 这个脓包,该挑破了 “杜大人,城里出事了!” 通融无望,情急之下的伙计,居然扯著嗓子在驛站外大喊起来。 “稟报杜大人,粮行出事了,衙门的伙计抓了徐掌柜,您得赶快回去看看!” 什么都顾不得了的伙计,跳著蹦子就在驛站外面大喊大叫。 这一喊,值守在大柵门外的兵卒,却没有再继续驱赶,任由仁和粮行的那个伙计,在大柵门外面扯著嗓子大喊大叫。 这一喊,正在餵马的地方官们,霎时就慌了。 “大人,县城出事了!” 一名书吏模样的男子,放下手中的水桶,低声向身边正给战马添草料的杜儒轩就是一句。 “我说师爷,你小点声,快出去,將那蠢货带进来!” 杜儒轩拿袖口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示意师爷將粮行的伙计带进来。 当师爷转身要走的时候,杜儒轩又说道:“好了,不用带他进来,你去外边找个僻静处,先问清缘由再说。” “大人放心,我知道如何去做。” 师爷点点头,急忙拔腿就往外走,当他急急赶到大柵门时,从驛站客房那边出来了两名兵卒,直接將外面叫喊著的伙计给带走了。 见此情景,师爷的脸,当下就绿了。 果然,粮行的伙计,直接被带到叶十三的屋子里…… “不好了大人,那蠢货被北防军的人,带到叶十三屋里去了!” 徒劳无果的师爷,急忙又回到马棚,將方才的情况告知了杜儒轩。 “坏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杜儒轩浑身一抖,急忙说道:“徐丰秋这蠢货,本县让他暂且不要妄动,这惹下祸事来,如何才能平息?” “大人,县城不光是有百姓闹事,还有一些不明身份的兵卒,事情要是闹大,让他们知道了,就更不好收拾局面了。” 说著,师爷的目光,向叶十三住的屋子那边一瞥。 杜儒轩心头又是一震,低头沉思道:“现场还有不少的兵卒?难道是朝廷派给地方的驻军不成?” “有这可能,眼下各地局面混乱,逃难的流民到处都是,口中无粮就会生事不少,若无驻军维持秩序,光靠各衙门是无法恢復正常局面的。” 师爷思忖片刻,觉得那些突然出现的兵卒,应该就是朝廷拨付的兵马,派往柳树县的来的地方驻军,由於衙门没有对接的官员,他们只好和那些衙役们先接触。 杜儒轩直觉一阵头大,猛然醒过神来,道:“无论如何,我们得回县衙才是,叶十三再是边军统帅,他也无权扣押我等地方官员。” “就是,他想在此住多久,就让他住多久好了,我们必须回到县衙,及时处理这等棘手事务,不然会出大事的。” 师爷咬著牙,也做出了决定。 “那好!” 杜儒轩点点头,目光看向那边的客房又道:“边军这边,就让驛丞应付得了,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分內事,让老子留这鬼地方餵马烧饭,真他娘的折辱人了!” 说完,杜儒轩招招手,等师爷凑近一些,他压低声音又道:“这样好了,你去找牛汝成,让他把驛站仓房剩下的官米,让边军带路上食用,伙食还是用那些烂米,这样边军就会早日起程回边城,本县去找叶十三辞別,就说衙门有要事一大堆急需公务。” 师爷心领神会,忙不迭地点头,转身匆匆去找驛丞牛汝成。 杜儒轩稳了稳神,整理了一下衣衫,拍打了一下衣袖上的草屑,又正了正头上的官帽,深吸一口气,朝著叶十三所在的屋子走去。 到了屋前,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噹噹!” “进来。”屋內传来叶十三沉稳的声音。 “杜儒轩求见叶统帅!” 稟过一声后,没管里面应答不应答,杜儒轩推门而入,脸上堆满了笑容,躬身一礼又道:“叶统帅,实在抱歉,县衙那边突发诸多要事,亟待本官回去处理,不能再在此处侍奉叶统帅了。” 叶十三抬眸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杜大人身为地方父母官,理应公务繁忙,我自然理解。只是不知这驛站后续安排如何?” 杜儒轩一怔,隨即忙道:“还请叶统帅放心,驛丞会好好安排,仓房还留著些官米,只因边军兵马眾多,故无法全用官米造饭,这些官米虽少,还请叶统帅带路上食用。” 叶十三嘴角微微上扬,“如此甚好,杜大人有心了,陈米烂粮也不是吃不得,只要是能填饱肚子,我边军並不挑剔,只要百姓肚里有食,才不辜负朝廷对我等的厚望。” 见叶十三如此爽快,杜儒轩心中暗喜,以为计谋得逞,又寒暄了几句,眼睛一瞥地上低头跪著的粮行伙计,便又怒斥道:“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扰了叶统帅的清净,回去再拿你是问。” 另一边,师爷已找到牛汝成,將杜儒轩的意思传达清楚。牛汝成虽面露难色,但也不敢违抗,如此一来,驛站仓房的官米,就会一粒都不剩了。 儘管十二分的不情愿,但他只得照做。 驛站本不属地方衙门管辖,各地驛站由兵部直接管理,地方衙门还要辅助驛站日常所需的补充。 但地方衙门直接將户部拨给三十里舖驛站的官米扣了下来,又和賑济地方的陈米做了调换,这让驛丞牛汝成不得不顺从了杜儒轩的意思,毕竟这一番倒腾之下,会有大把的银子,会落入他们几人的手中。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叶十三早已洞悉他们这等低劣的手段。看著杜儒轩带著伙计离去的背影,叶十三冷冷一笑,对身旁的袁彪道:“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悟,且看他回去衙门时,如何应对吴六子手中的刀?” “王爷,您不打算亲自出面了?” 袁彪一哈腰,拱手道:“如此重大的贪墨案子,涉及柳树县,辖下好几万百姓的生死,王爷真放心让他们去办?” 叶十三笑笑,摆手道:“此时又不复杂,杀人的事,用刀说话就成,有那几个足够了,本王就留著看戏得了,为此也没必要久留,你这边,还得做好隨时行军的准备。” 就在这时候,驛丞牛汝成求见。 “三十里舖驛站驛丞牛汝成,求见王爷!” 听到屋子外面的稟报,叶十三眼中闪过一丝寒芒,用眼神示意袁彪去准备文房四宝。 牛汝成进的屋里,双膝一跪就稟道:“启稟王爷,本驛站还有数量不多的官米,下官方才查看了一下,共有二十六石,数量虽少,也可补充王爷行军路上的军粮。” 叶十三似乎不为这些官米所动,而是冷冷问道:“你告诉本王,此番恢復驛站运作,朝廷拨付下来给三十里舖驛站的官米总数是多少?” 此言一出,牛汝成顿时冷汗淋漓。 第462章 柳树县的一层天 已经到了掌灯时分,月光也是相当惨澹。 带著一干官员,还有仁和粮行来报信的伙计,杜儒轩急不可待地就踏上了回城之路。 等到了城门口,杜儒轩傻眼了。 此时的城门已经紧闭,城头上还亮著一堆燃烧的柴火。 “大人,小的出城时,城门还是敞开著的,这才半日光景,就有人值守了?” 要知道,但凡是城门,夜里亥时之前就会关闭,直到第二天辰时再行开放。 如无特殊情况下,城门的关闭时间,都是戌时关闭。 “走,我们到西城门再看看!” 既然北城门关闭,那就只好绕道其他城门了。 这次,杜儒轩又想错了,折腾了一个时辰,跑遍了其他三处城门,都是徒劳。 柳树县城的四面城门,此时已经关闭得严严实实,他们在下面扯破了嗓子叫喊半天,破烂的城头上面,连个人影都没露一下面。 此时,已经到了丑时,离天亮开城门还有两个时辰,旷野中吹来的冷风,冻得一干官员发抖不止。 无奈之下,身为柳树县县令的杜儒轩,只有降尊放下官老爷的架子,蹲在一处背风的城墙底下等待天亮。 “大人,看来城里出现的那些兵马,真是朝廷拨付下来的驻军了。” 师爷一手捋著下巴上的鬍鬚,好像对吴六子带著的那五百步军,已经有了定论。 “都怪叶十三,既然到了驛站,歇息一阵上路就好,他倒是不急,还驻扎了下来,耽误得本官都陪著他两天时间。” 牢骚满腹的杜儒轩,不免又是一通宣泄。 “还不是我们人手紧张的缘故,才出来如此多的岔子!” 纷纷不平的杜儒轩,抬头望著暗淡的月色,咬牙又道:“朝廷这次给各地补缺,朝中各位大人也是费劲了心机,从县令、县丞、主簿,都安插自己的人,光这几个郡县,太子的人就占了一大半。” 师爷微微皱眉,轻声道:“大人所言极是,如今这局势复杂,各方势力暗流涌动。咱们在这柳树县,行事也诸多掣肘。只是不知这突然出现的驻军,背后究竟是哪方势力?若真是太子的人,往后怕是更不好应对了。” “哼!” 杜儒轩冷哼一声:“不管是谁的人,在这柳树县,就得守本县的规矩。等天亮进城,我倒要看看,这些兵马究竟有多大的来头。” 此言一出,师爷和主簿心头顿时一凛。 主簿思忖片刻,迟疑道:“大人,万一这驻军盯上给驛站的官米,还有朝廷用来賑济百姓的陈米,咱们……” “这就是要看带兵的都尉是谁的人了?” 杜儒轩摇摇头,道:“有传言说,肃王和太子,最近不是很合拍,做事也是不尽合辙,眼下镇北王又掌握了京畿的兵权,这些驻军由谁调拨?还真是个谜。” 师爷倒是不慌,点点头说道:“无论是谁的人,是猫就不嫌鱼虾腥臭,大不了分他一笔,只要这事不被边军知晓就好,那个叶十三可不是省油的灯,他连钦差都敢杀,之前在边城的时候,还杀过两个传旨的太监。” 借著暗淡的月光,杜儒轩又把视线,转移到粮行的伙计身上,“混帐东西,难道衙门的那两班衙役,就没有出面干涉那些兵马的行为?” “嗨!” 伙计哭丧著脸,急忙说道:“陈副班头连夜从驛站回来后,就和刘班头一起煮粥施捨,徐掌柜又让陈副班头带著人,去粮行抓闹事的百姓,谁知这事越弄越不可收拾,最后陈副班头昏了头,又把徐掌柜给绑了。” 此言一出,杜儒轩们就搞不懂了。 这些衙役们,是徐丰秋代衙门招募的,按理说,他们是听徐丰秋的话才是。 当听明白了原委,杜儒轩顿时火冒三丈,张口骂道:“混帐至极,简直愚蠢到家了,明明知道衙役是为衙门办事,这徐丰秋鬼迷心窍,非但分不清公私,乱扯一气,衙役们又是认死理,这下好了,养狗的倒让狗啃了脚脖子,这个混帐东西!” 主薄更是激动,涨红了脸说道:“徐掌柜也真浑,就说粮行的粮,是衙门借他的仓房不就得了?非要把仁和粮行的粮,说成是和衙门的粮一样,如此一来,无形中自己承认了,是他拿了衙门的粮食来给自己卖钱,人家不抓他抓谁?” 杜儒轩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思索片刻后说道:“如今事情已然这般,必须儘快想办法解决,若是闹得不可收拾,上头怪罪下来,咱们都脱不了干係。师爷,依你之见,当如何是好?” 师爷摩挲著下巴,沉思片刻道:“大人,当务之急是先把徐丰秋从衙役手中解救出来,稳定住局面。然后再与那些闹事的兵马协商,看看能否用些银钱,或者其他好处安抚住他们,让他们不再嚷嚷此事。至於粮行这边,得赶紧找个由头圆过去,就说粮食是衙门暂存,以备不时之需,如今被人误解才闹出这场风波。” 杜儒轩微微皱眉,“银钱倒是小事,可就怕那些兵马胃口太大,难以满足。这年头,敢出面找事的,都是有背景和靠山的,胃口都也大得不是一般。万一他们背后的主子从中作梗,想把我等拉下马来,再顺理成章地安插自己的人,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主簿也在一旁附和:“大人所言极是,这些兵马是何人所派?我们眼下无法得知,如果真是太子那边的人,这事就麻烦大了,听说太子的人四处弄钱,都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这给驛站的官米,还有给地方的賑济粮,一旦被这些人盯上,那咱们可就白忙活了。” 几个地方官一脸焦急,巴不得这城门给开了,让他们进去后把事情捋顺。 腊月的风,吹在脸上就像刀割。 虽然是接近了打春的时候,但越是靠近边城的区域,气候那可是越冷。 蹲在城墙底下也无济於事,杜儒轩又站了起来,来回踱步还让他觉得身上热和了一些。 “光是百姓闹事,那也好办,让衙役们抓几个带头的,然后给其他人分发一些陈米安抚一下,但这有兵马掺和进来,事情就复杂了不少!” 在原地来回踱步的杜儒轩,心里越来越不踏实,他始终想不出这些兵马,到底是不是朝廷拨付下来的驻军? 在一干官员们的忐忑不安中,东方慢慢地泛起了鱼肚白。 “大人,辰时快到了!” 一脸疲倦的师爷,望著天空良久,又道:“无论天色如何变?大人您还是这柳树县的一层天。” 第463章 明镜高悬 “哐当!” 一声巨响,然后又是一阵“扎扎扎”的重物被推动的声音。 柳树县的城门开了。 “大人,城门开了!” 隨著师爷的一声喊,蹲得双腿酸麻的杜儒轩,猛然打了个冷颤。 “慢著!” 望著急急就要进入城门的官员们,杜儒轩压低了声音,向师爷说道:“你,就是县丞,切不可说漏了嘴,只有百姓名册的再造,眼下只等百姓们基本返乡后,才好重录户籍。” “你!” 杜儒轩把目光,又投向主簿脸上,道:“关於粮食运转,发放,一应关於粮食的统筹,你要心里有数。” “其他人,对商户,田亩,人口,赋税的重新造册,也要有个分工,万一有人问起来,必须对应作答。” 说完之后,杜儒轩又是一句补充。 “请大人放心,我等记住了。” 眾官员点点头,表示心中有数,知道如何去对付场面。 杜儒轩点点头,再没吭声,骑上马背挺著胸膛,立刻摆起了一县之首的威风。 “站住,什么人?” 刚踏入城门洞子,就被从里面出来的一队兵卒拦在马前。 “大胆!” 师爷催马上前,目光望向腰悬长刀的兵卒道:“县令杜大人在此,你们又是何人?” “杜大人?” 一名头目模样的兵卒,歪著脑袋上下打量一番眼前的官员们,嘴角一拧说道:“来者可是柳树县县令杜儒轩?” “正是本官!” 马背上的杜儒轩,傲然一挺胸膛,淡淡就是一句。 迎著兵卒的目光,对视片刻,杜儒轩缓缓又道:“辛苦各位了,这柳树县正是缺人之际,你们来得正好,眼下秩序混乱,正是地方驻军多劳累的时候了。” “你们的头是谁?” 杜儒轩的话刚落,师爷就紧追著一句。 兵卒站著没动,目光又看向师爷,道:“你又是何人?” 师爷轻蔑一笑,皱眉说道:“你可听好了,我可是这柳树县的县丞,此番陪同县令杜大人外出犒劳边军回来,却不知你们地方驻军已经就位,快快闪开,待处理完衙门的公务,本县丞设宴给你们接风洗尘!” “洗尘就免了!” 兵卒依然不为所动,目光一瞥眾官员,冷冷说道:“既然你们是柳树县的官员,正好有一桩案子需要查实,还请诸位务必配合调查!” 说完,兵卒往旁边一闪,其他兵卒呼啦啦一下就涌了上来,就像押解人犯一样,把杜儒轩们围在中间。 “请吧,杜大人!” 兵卒冷声冷语,口吻丝毫没有半点对县令大人的尊敬,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 “放肆!” 兵卒的话,让师爷勃然大怒,脸色一变厉斥道:“就是地方驻军的都尉,见了县令也得行礼,你一个小小的什长,见了一县之主居然如此无理,是谁给你的胆子?” 那兵卒头目却並未理会师爷的话,冷笑一声道:“县丞大人好大的口气!不过,查办贪墨大案,无论涉及谁?都將以大夏国法为准绳,以朝纲法纪为尺度,眼下这桩案子,还真得杜大人出堂不可!” “哼!” 杜儒轩鼻孔冷哼一声,厉声又道:“你们还知道本县才是这柳树县的父母官?但凡发生在柳树县辖下的案子,还知道得由本县出堂?” 见杜儒轩如此傲气,兵卒们也不多言,列队两侧把几个地方官员夹在中间直奔县衙。 晨色辉映著炊烟,柳树县城终於有了人间烟火。 望著各街区屋顶裊裊的炊烟,杜儒轩不禁嘆道:“劫后余生啊!我柳树百姓,终能安生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本官当躬耕於此,为万民铺就生息良壤。” 话音一落,师爷恭维道:“大人心繫百姓疾苦,是我等楷模,当以大人事跡,时常勉励自己才是!” “二位大人所言极是!” 主簿也是跟风拍马,摸著下巴上的一把短须嘆道:“朝廷以万民福祉为先,我等当应鞠躬尽瘁,为了给百姓在战后重建家园,下官死而后已在所不辞!” 一干人假惺惺的,相互吹捧一番,不多时已经到了县衙门口。 但眼前的情景,却让杜儒轩大吃一惊。 县衙大堂內的公案,被抬到了衙门口摆著,和一面巨大的堂鼓,並齐放在门口台阶上。 原本悬掛在大堂正中的“明镜高悬”四个大字,此时被卸了下来掛在衙门口的正上方。 衙门口台阶下一侧的一棵柳树,斜出的一根树杈上,吊著一个垂著脑袋的男子。 街面上挤满了看热闹的城中百姓,还有从外面流落到此的外乡人们,数量也是十分庞大。 “让开,让开!” 主簿提高了声调,大声吆喝著让围观的百姓们让路。 师爷也是不失时机,提高了声调高喊道:“县令杜大人到!” 杜大人来了? 围观的群眾纷纷让开一条路来,把几个地方官,和跟在后面的一队兵卒,赶快让了进来。 就在这时候,被捆住了两只手腕,吊在柳树上的男子,挣扎著抬起头来,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喊道:“姐夫,救我!” 姐夫? 难道这被吊起来的倒粮嫌犯,居然还有亲戚在此? 这一喊,让骑在马背上的杜儒轩浑身一震。 “是谁如此大胆?” 杜儒轩怒从心起,目光一扫衙门口,发现门口的堂案后面,坐著一位小眼睛的男子,正慢悠悠地端著茶碗,左右摇摆著脑袋,吹著漂浮在茶水上面的浮沫。 而衙门口两侧,各站著九个手持木棍,腰悬长刀的衙役。 其中一个衙役他认得,就是来驛站送米的那个副班头陈七斤。 陈七斤站著台阶的最高处,另一个同样在对面站著的满脸凶悍的衙役,看来就是正班头刘三蛋了。 “姐夫,救救我,他们要杀我!”哭丧著脸的男子,望向这边又是一声惨嚎。 杜儒轩心头一凛,目光冷冷望向陈七斤,质问道:“谁让你如此胡闹?身为县衙的差役,没有本县的命令,如何乱抓百姓?” “老爷回来了?” 陈七斤面上一凛,潦草向杜儒轩一礼,然后说道:“这个粮店掌柜,盗卖县衙官仓的粮食,小的这是在替大人执法啊!” 去你娘的! 让你这种混帐当差,真是徐丰秋瞎了眼。 香臭不分的东西,你他娘都就不会转弯变通? 这本来就是一回事,你他娘的非要当两回事来看! 脸一下子就绿了的杜儒轩,肚里立刻就骂个不停。 第464章 直接跳坑,无需审讯 “大胆!” 师爷面颊一抽,目光看向堂案后喝茶的人,怒道:“何人在此私设公堂,你眼里还有大夏王法吗?” 话音一落,主簿也是咬牙切齿,紧跟著吼道:“公堂之上,岂能由你们胡闹?” 杜儒轩也把视线,转移到刘三蛋脸上,质问道:“你就是衙役的班头了?身为差役,居然不分皂白,任由这等身份不明之人扰乱秩序,本县招你们这些饭桶何用?” “大人此言差矣!” 刘三蛋站在台阶上,半眯著小眼睛瞥向杜儒轩,居高临下地向杜儒轩潦草一礼,道:“小的一日为柳树县的差役,就为衙门负一天的责任,如今有人盗卖官米,如此营私舞弊的盗匪行径,小的身为县衙差役,岂能坐视不管这等坑害百姓,欺瞒朝廷的枉法之徒?” “误会,都是误会!” 强压著火气的杜儒轩,口气不得不软下来说道:“尔等上任的第一天,就如此尽职尽责,本县事后必定有赏。但诸位初来乍到,还没完全了解实情,导致这等误打误判,实属不够严谨,做事还欠多方考虑。这仁和粮行有空仓可用,我县衙官仓数量有限,一下子无法容纳朝廷拨付下来的粮食,这给驛站的官米,给地方百姓的賑济粮,一下子运到原本条件匱乏的柳树县城,本县只好借用民地,委託粮行徐掌柜代为看管,这哪是盗卖官米?哪是贪墨枉法啊?” 杜儒轩面不改色,言辞凿凿,把一桩內外勾结,盗卖官米的贪墨行为,直接抹得如此光溜。 倒卖盗卖,都是贪赃枉法之列。 面对杜儒轩十分篤定的狡辩,摇著脑袋吹著茶水上面浮沫的吴六子,缓缓抬起头来,眼睛看都没看杜儒轩一眼,淡淡说道:“刘班头,你是如何被招募到这柳树县当衙役的?” 这一问,问得刘三蛋脸上一怔,不由得把目光,看向被吊在柳树叉上向徐丰秋。 是啊! 就是杜儒轩本人,作为县令,他还真不知道他的这些衙役,是如何被编入柳树县衙门差役之列? 刘三蛋小眼睛一眨巴,拱手向堂案后坐著的吴六子说道:“军门明鑑,小的路过此地,看到衙门招募差役的告示,这就前来应徵。” “胡说!” 此言一出,被吊得气若游丝的徐丰秋可急了,挣扎著叫喊道:“没良心的东西,要不是我,你们这些溃兵游勇,能谋得这等差使?” 爭功心切的徐丰秋,眼下极力想撇清盗卖倒卖官米的罪行,为了儘快证明他这是替衙门存放粮食,拼足了全力叫喊道:“我看到你们无钱买粮,为了给你们一条活命的机会,这才举荐你们这些人入了衙门的差役职,没想到你们这般糊涂,连我这个恩人都抓起来了。” 无钱买粮? 为了给这些人一条活命? 这下,在场围观的百姓们都听出来了,这些人无钱买粮吃,粮行的掌柜大发善心,恰好衙门缺少人手,这就举荐这些人当了衙役,也解决了这些人的吃饭问题。 如是这样,这些衙役们更应该感谢仁和粮行掌柜徐丰秋才是。 不料,吴六子眼珠子一转,迎著刘三蛋的目光,又道:“真如他所说那样?” “是,是,当时,小的们真无钱买米,已经装车的米,因为兜里没钱,这才又被卸了下来……” “是这样吗?” 吴六子这才把目光,又投向不断扭动著的徐丰秋身上。 “没错!情况正是如此,就是我给他们举荐的这个差使,这衙门的事,草民还能替县令大人代劳。” 如果和县衙扯上关係,自己就不存在被指责的那些罪行了。 但徐丰秋万没想到,这一次,他又把自己给绕了进去。 “杜大人,你可听清了?” 吴六子突然把目光,直接投向杜儒轩的脸上。 杜儒轩面颊一抽,当即说道:“没错,战后之地百废待兴,眼下县衙缺少人手,本官委託仁和粮行掌柜,代理一些无关紧要的衙门事务,也好使安置百姓的事宜儘快实施,如今发生这等误会,但初衷都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本官也就不打算追究此等过错了。” 说完,杜儒轩一咬牙,目光看向陈七斤,吼道:“既然如此,还不赶快將徐掌柜给放下来?” 放他下来? 陈七斤心里一阵冷笑,老子好不容易把你们这些狗东西给绕进去,让你们亲口承认所犯罪行,你红口白牙就让让老子放人? 知道老子是为何事而来的吗? “大人,使不得啊!” 陈七斤一脸焦急,目光殷切地看向杜儒轩,拱手道:“小的给您当差,不就是替衙门做事吗?” “这还用说?” 杜儒轩一挥手,极不耐烦地吼道:“既然你是本县的属下,为衙门办差的差役,就赶快將徐掌柜放下来,他和你一样,也是为衙门做事。” “徐掌柜他,也是为衙门做事?” 陈七斤一愣,惊讶得大张著嘴。 “没错!” 杜儒轩点点头,皱著眉头又道:“这下,你可明白了!” “是,小的明白了!” 陈七斤把头点得就像鸡啄米一样,隨即转身,从另一名衙役手中,接过一块粮店门口摆放的米价牌子,举了起来说道:“如此说来,盗卖倒卖朝廷下拨的官米賑济粮,是衙门和私营粮店相互勾结了?” 此言一出,围观的百姓一阵躁动,杜儒轩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上当了! 这这狗东西,原来不是只认死理的一根筋啊? 他们,处心积虑,一步步,一句句,把他这个县太爷给往坑里赶。 完了,迟了! 这不知不觉中,身为县令的自己,却亲口把这罪名给坐实了。 豆粒大的汗珠子,霎时就从杜儒轩的额头上滚落下来。 “拿下!” 突然,就在地方官员们的一片惊愣中,堂案后面的吴六子一拍惊堂木,站起来暴吼道:“身为地方父母官,居然勾结奸商盗卖倒卖賑济粮,眼下饥民嗷嗷待哺,战后的柳树县满目疮痍,韃子烧杀抢掠,所到之处血流成河,而今朝廷调集边军剿灭来犯之敌,各地官府都在积极安抚百姓,你柳树县倒好,居然丧心病狂不顾百姓死活,只管巧立名目,大贪辖下百姓的活命之粮,此等死罪,看你们如何洗脱?” “杀了这狗官,我们已经够苦的了,他们还如此黑心……” “原来是他们扣了賑济粮,逼著我们掏钱卖高价米……” “猪狗不如的东西,圣贤书竟让这等下流胚子读了,而且还做官来祸害百姓……” “这位军爷,您要替我们穷苦百姓做主啊!杀了这些脏官们,为饿死的人报仇啊……” 一时间,群情激愤,烂鞋破瓦片犹如飞蝗,一起向杜儒轩几个官员的脑袋上飞来。 第465章 民愤 地方官员,面如死灰。 他们万没想到,一场看似很荒唐的闹剧,居然將他们推上风口浪尖。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杜儒轩面颊一阵急抖,差点一头从马背上栽下来,一只手哆嗦著指向陈七斤。 “回大人话!” 陈七斤一脸訕笑,弓腰拱手,阴阳怪气地说道:“小的们是柳树县衙门的差役啊!大人这就忘了?” “既然是衙门的差役,那就是本官的属下,如何听从他人指使?” 气急败坏的杜儒轩,就像疯狗一样怒吼不停。 陈七斤依旧嬉皮笑脸,道:“小的冤枉啊大人,小的既然是柳树县衙门的差役,那就得为朝廷办事,这衙门又不是大人你家开的,大人如何责怪到小的们头上?” “你……” 气血一阵翻涌的杜儒轩,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就栽下马背。 “混帐东西,看把杜大人给气的?” 师爷鬍鬚一抖,指著陈七斤就破口大骂,然后赶快溜下马背,去扶掉落马下的杜儒轩。 这时候,陈七斤嘴角一拧,跳下台阶,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攥著师爷胸前的官衣,抡圆了巴掌照准了师爷那张气急败坏的脸,左右开弓就扇了起来。 “啪,啪,啪……” 几声清脆的巴掌响起,师爷的脑袋就像拨浪鼓一样摆来摆去,从嘴巴里喷出的血沫和碎牙,霎时就溅了一地。 “徐掌柜,你不是让小的们狠起来吗?你看看,小的们还行吧?” 陈七斤拧著嘴角,一顿巴掌扇得啪啪直响,还不忘向吊在柳树叉上的徐丰秋问话。 此时的徐丰秋,当瞬间明白过来后,居然嚇得屎尿从两条裤管里直往下流,哪还顾得上回答陈七斤的奚落。 “打的好!” “打死这些毫无人性的脏官!” “好样的,作为衙门的差役,就该奉公守法,不应该为虎作倀!” “衙役大人,把他们都抓起来,这些狗官没一个好的!” 百姓们又嚷嚷起来,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这时候,浑身一震的主簿,完全明白了过来,他们这些人,自始至终,就落入了一个早已布置好了的圈套。 “本官要向上峰稟报……” “啪……” 回过神来的主簿,一句话还没喊出口,嘴上就狠狠地挨了陈七斤一个巴掌。 “噗!” 一口带著碎牙的血,直接喷了早已晕头转向的师爷一头一脸。 吴六子目光一扫眼前群情激愤的百姓,伸出两手凭空向下压了压,提高声调说道:“现已查明,柳树县县令杜儒轩,县衙主簿苟启明,三十里舖驛丞毛顺三人,伙同师爷李宝斋、仁和粮行掌柜徐丰秋,盗卖倒卖朝廷下拨给驛站的官米和地方賑济粮,证据確凿,且罪官杜儒轩业已亲口承认,按大夏律,斩!”话音一落,两名兵卒上前,把刚才记录下来的证词,拿到前面,按著几人的手指在硃砂盒中一蘸,当场就在上面落了印。 “拖出去,砍了!” 吴六子眼里寒芒一闪,向堂案前的衙役们一挥手。 刘三蛋面颊一抽,“仓啷”一声腰间的战刀就出了刀鞘。 其余衙役见状,也纷纷抽出兵刃,如狼似虎地朝著杜儒轩等人扑去。 这阵势,刚清醒过来的杜儒轩,此刻又被嚇得面无人色,从拖著他两条胳膊的衙役手中挣扎起来,竭尽全力地嘶吼道:“你们无权处置本官,就是有罪,那也是郡府所判,你们是何人?再是地方驻军,那也是辅助县衙治理地方,哪有权力来给本官定罪?” 此时,只有徐丰秋是个没有功名和官职的草民,被从柳树叉上解下来后,瘫软在地哭喊道:“军爷饶命啊,草民不想死,这都是师爷出的主意,杜大人是草民的姐夫,草民凡事都听杜大人的,是师爷和杜大人唆使草民,拿官米高价出售……” “混帐,你……” 一看徐丰秋全招了,杜儒轩一阵绝望,这罪大了,无论让任何衙门审理,那也难逃一死。 “军门,下官冤枉啊!” 不甘心就这样被砍了脑袋的主簿,挣扎著抬起头来,向堂案后面的吴六子喊道:“这一切,都是杜儒轩胁迫下官,下官身为主簿,职责就是主管粮食,自朝廷的賑济粮下来,杜儒轩让下官找三十里舖驛站的驛丞商议,將官米换成陈米做接待使用,而官米则寄放在他小舅子的仁和粮行卖高价,其实,仁和粮行背后的东家就是杜儒轩,他的小舅子徐丰秋,只是个明面上的掌柜。” 被两名衙役摁得死死的主簿苟启明,硬是一口气將贪墨粮食的內幕全盘托出。 说真的,要是杜儒轩不点头,光凭他主管粮食的主簿,还真没如此大的胆子,去联合驛站的人將新旧米偷梁换柱。 如果將主簿也杀了? 这柳树县的公务,將由谁来办? 起码,县衙得有个主事之人才行。 吴六子沉思片刻,抬头看向主簿苟启明,冷声道:“那好,本將就给你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你將方才所说,详细写张供词,本將就免你一死,在朝廷没有委派新的县令接任之前,柳树县的一应公务,都由你酌情处理。” “谢军门不杀之恩,下官一定竭尽全力,为朝廷,为百姓办好这等事务!” 两个衙役一送手,主簿苟启明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连连向吴六子磕头谢恩。 在苟启动写供词的时候,吴六子这才知道,那个县丞还是个假的,这李宝斋只是个经熟人介绍给杜儒轩,来充当师爷的一个官场混子,拿银子贿赂杜儒轩,这还没来柳树县上任时的杜儒轩,就已经把县丞之职,许诺给这个混跡官场的掮客。 如此一来,这杜儒轩的罪名,又多了一条收受贿赂,向他人卖官的大罪。 已经被五大绑捆了起来的杜儒轩,无力地抬起头来,双眼无神地望向吴六子,悲声问道:“敢问这位军门,你是受何人派遣至此?” “你可听好了!” 吴六子双手背在身后,从堂案后面绕到台阶前站了,胸脯一挺,朗声说道:“北防军统帅麾下,探马斥候吴六子,领副尉军职。” 北防军? 叶十三麾下斥候,那不是探马头子吗? 杜儒轩一阵颤慄,为了千方百计要逼北防军早些离开內地,自己不惜留在驛站帮忙餵马,哪知道叶十三的手下,在背后却掏了他的老窝。 第466章 没有边军砍不了的脑袋 “砍了!” 吴六子面无表情,声音冷得瘮人。 陈七斤的这班衙役,迅速架起三人,倒拖著奔向街头菜市口。 “本官不服,你们边军无权处置內地官员!” 还不死心的杜儒轩,一路哀嚎不断。 只有徐丰秋和李宝斋二人,耷拉著脑袋,就像一条死狗一样任由衙役们拖走。 围观的百姓们,呼啦啦涌向菜市口,爭前恐后地跟在后面,急切地要看这些贪官被砍头的下场。 到了县衙外面的正街,这才发现,街面两边,整齐地立著不少的革甲兵卒。 这些兵卒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震慑得看热闹的百姓们,即刻安静下来都不敢大声喧譁。 “本官要上书朝廷……” 杜儒轩还在歇斯底里地哀嚎著,不甘心这样就被砍了脑袋。 “你们边军,无权插手地方事务……” “本官要见边军统帅……” “杀了本官,看你们如何城向皇后娘娘交代……” “本官要进宫,要向皇后娘娘解释……” 任杜儒轩喊破了嗓子,押著他的衙役们,却是充耳不闻。 刘三蛋带著另一班衙役,腰悬战刀,威风凛凛地跟在后面。 终於到了菜市口,刑场早已布置妥当。一队血卫军面带杀气,已经等候多时了。 目睹此景,杜儒轩这才完全明白,这一切,都是早已计划好了的。 杀他,只是个过程问题。 “姐夫,我不想死……” 突然,被摁在地上跪了的徐丰秋,抬起头来,扯著嗓子就是一声嚎叫。 “任命吧!” 此时的杜儒轩,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幻想,情知已经躲不过一死,还不如死得硬气一些,缓缓抬起头髮蓬乱的脑袋,咬著牙骂道:“叶十三,你不得好死,纵然你战功显赫,也难逃皇后娘娘对你的制裁!” “大人,我好后悔啊!” 李宝斋却不一样,满脸沮丧地抬头看了看晴光万里天空,无比痛心地说道:“我们终究是別人在棋盘上博弈的一粒棋子,自我们经他人点拨,领了这等差事后,就已经一脚踏入了鬼门关,如此下场,怨不得谁了,一切都是我们咎由自取,不认命?还能如何!” 此时,刘三蛋嘴角一拧,站在杜儒轩身后,缓缓抽出腰间战刀,把那把造型独特的战刀举在眼前,望著刀身泛起的银光,淡淡说道:“王爷设计的这刀,生来就是饮血的,绝不是一个摆设!” 说完,目光一瞥站在徐丰秋身后的陈七斤,缓缓又道:“陈副班头,那就让大家看看你的狠劲了?” 陈七斤大嘴一咧,平端著手中战刀,“嘿嘿”一笑,道:“小的还真不能让徐掌柜给失望了,要是不狠,岂不是对不住徐掌柜的眼光?” 何秀儿此时已经解下了围裙,露出了一身衙役装扮,把玩著手中的短刀,微微一笑,道:“当初岳大將军赐我这把短刀,就是允许我加入烽燧兵,跟了王爷这些日子,不让这把短刀饮饮血,还真对不住当初岳大將军的赐刀之恩!” “砍了!” 隨后赶来的吴六子,大马金刀地在高处一站,半眯著眼睛暴吼一声。 “咔嚓……” 钢刀砍断颈骨的声音,让在场看热闹的百姓,心里顿时一抽。 三道银光闪过之后,三股殷红的人血,带著呛人的腥味,直接从三个脖颈处喷出三道血柱。 三颗脑袋,在满地的血泊中滚动几下就停了,隨即三具尸体缓缓倒下。 唯一被免於一死的主簿苟启明,带著同样被赦免了牢刑的粮行伙计们,双腿打颤地站在一旁,望著地上血泊中的三具尸体,魂飞魄散地向吴六子跪了下来。 吴六子目光一瞥眼前跪著的六人,缓缓说道:“苟启明你给老子听好了,带著这五个傢伙,把县衙的事给搭理好了,爭取將功补过,不杀你们,不等於让你们就此逍遥法外。你们给老子记住了,没有边军砍不了的脑袋,別他娘的心存侥倖,你身为主簿,剩下的那些粮食,你当然知道它原本的用途。” “请军门放心,下官一定履行职责,將賑济粮用到正途,绝不辜负朝廷对百姓的恩泽!” 主簿苟启明磕头如捣蒜,连连向吴六子做著保证。 仁和粮行的五个伙计,也是磕头虫一样,趴在地上同声说道:“军爷放心,小的们一定不会偷懒,管好这批粮食,绝不敢再出半点差错。” “知道就好!” 吴六子抬起头来,目光一扫围观的百姓们,提高声调说道:“父老乡亲们,眼下需要大家齐心协力,配合县衙共渡难关,遵守法纪,让柳树县恢復以前的繁荣昌盛,假如谁敢趁乱生事,必定严惩不贷!” 百姓们听了,纷纷点头称是,人群中响起一片应和声:“请军爷放心,我们一定相互帮扶,自觉遵守朝廷法纪法规……” 有了救命粮的百姓们,哪敢不听告诫的? 他们心里清楚,要是没有这些边军,柳树县不知道还要饿死多少人? 吴六子见状,微微頷首。他深知,光靠几句威慑的话远远不够,还需实实在在地將賑济之事安排妥当。 於是,他转头对主簿苟启明说道:“已统计的受灾人数,按照人头公平分发粮食,不得有丝毫偏袒。每一笔粮食的去向,都要记录清楚,若有遗漏,拿你是问。” 苟启明忙不迭应下,带著伙计们匆匆去办。 吴六子又从围观群眾中,挑选了成十个身强力壮的百姓,让刘三蛋们把身上的衙役差服,脱下来给这些人穿。 他在人群中来回巡视,眼神坚定而威严。百姓们看著这位边军將领,心中既有敬畏,又多了几分安心。 在吴六子的坐镇下,柳树县的賑济流程,已经有条不紊地进行著。 被砍下来的三颗脑袋,已经在菜市口立起来的三根木桿上,悬掛著示眾。 “成了!” 吴六子目光一扫刘三蛋们,冷声道:“我等当应回去向王爷復命了,这柳树县的其他事宜,还得由王爷再行定夺。” 过足了衙役癮的亲卫们,心里已经明白,粮食的事已经完结,他们也该到回边城的时候了。 第467章 稟王爷,郡主被韃子掳走了 傍晚时分,回到驛站。 此时的驛丞牛汝成,忐忑不安地从窗纸的一处破洞中,瞅著一拨又一拨进入驛站的兵马。 这些兵马,是何时离开驛站的? 当看清楚骑在马上的几名將领的时候,牛汝成的心里犯起了嘀咕。 突然,他的视线,停留在一个熟悉的面孔上。 “他,不是县衙的衙役副班头吗?” 被惊掉了三魂的牛汝成,此时看到穿著皮袍常服的谢老五,正下了马武赳赳地走向他这边的屋子过来。 谢老五的这张脸,他在前天晚上,已经是熟烂於心了的。 跟在谢老五身后的那几个人,好像是往驛站送过陈米的那些衙役? “牛汝成,快滚出来,跟老子去见王爷!” 就在牛汝成一头雾水的时候,门外已经响起了谢老五炸雷般的吼声。 “这不是谢副班头吗?” 牛汝成打开了屋门,故作镇定地就是一问。 “別管老子是谁?见了王爷,你就知道老子是谁了!” 凶神恶煞的谢老五,轻蔑地看向牛汝成,嘴角一拧又道:“杜儒轩已经被砍了脑袋,掛在柳树县城的菜市口示眾呢,你肩上的这玩意儿,能不能保得住?就看你认罪的態度了!” “带走!” 话音一落,谢老五霎时变了脸,一挥手就有两名亲卫上来,从左右扭著牛汝成的胳膊,直接押著牛汝成去了叶十三住的屋子。 “扑通!” 刚进屋子,牛汝成自己就跪了。 “下官有罪!” 牛汝成双膝跪地,脑袋低垂,主动向叶十三请罪。 “还望王爷惩治下官营私舞弊之罪!” 带著颤声的牛汝成,紧接著又是一句。 “哦!” 叶十三端坐桌后,目光冷冷看向眼前地上跪著的牛汝成,缓缓说道:“你,何罪之有?” “呜呜……” 一把年纪的牛汝成,在叶十三的这一问之下,居然抽泣起来,哽咽道:“下官枉读圣贤书,愧对朝廷信任,愧对地方百姓期待,居然鬼迷心窍,听信李宝斋的谗言,与杜儒轩勾结,將朝廷拨给驛站的官米,换成用来賑济灾民的陈米来赚差价。” 多杀一个人,对於叶十三来说,那也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事。 可是杀了牛汝成,这驛站的运行就会出乱子,而他的北防军,又不能留在內地参与这些事务。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思忖片刻,叶十三微微頷首,冷声道:“你还有读书人的羞耻之心?” 驛丞牛汝成缓缓抬起,泪流满面说道:“政者,正也,子帅不正,孰能不正。其身正,不令其行,其身不正,虽令不行。下官就是迫於杜儒轩官威,贪心与懦性之下,居然屈服於他与之同污,还请王爷治下官瀆职之罪!” 见这个已经有一把年纪的驛丞,尚有读书人的羞耻之心,叶十三微微頷首,冷声又道:“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居也。念你尚有悔悟,其罪可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你大可与县衙主簿苟启明二人,將调换的粮食如数补回,若是日后再犯,定斩不饶!” 牛汝成忙不迭地点头,涕泪横流道:“下官知罪了,日夜难安,如今只求王爷给下官一个將功赎罪的机会。” 叶十三目光如炬,盯著牛汝成道:“既知罪,那便说说,你打算如何弥补这犯下的过错?” 牛汝成连忙抬起头,眼中满是急切与诚恳:“王爷,下官愿將流失之差额,从下官的奉银里面补上,幸亏仁和粮行还未將调换的官米售出,不然就是把下官的家抄了,也补不起这等亏空。並且,下官会亲自监督,確保每一粒米都能物尽其用,绝不再出现任何营私舞弊的情况。” 仔细一想,被调换了的官米,被刘三蛋们煮粥用掉了不少,这部分缺额,也不算在牛汝的头上。 叶十三沉默许久,屋內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良久,叶十三缓缓开口:“起来吧,本王暂且信你一回,若再有差错,定不轻饶!” 此言一出,牛汝成如蒙大赦,连忙磕头谢恩,待站起身时,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 待驛丞牛汝成悔过后,叶十三抓起笔来,当机修书一封,用火漆封口后,让牛汝成即刻派人,將信送往丰泽城驻军都尉马啸,使马啸再行转交镇北王吕南庭。 要不然,他砍了柳树县的县令脑袋,使柳树县的秩序,又处於无官府的混乱状態,信中阐明了原委,让镇北王代他上奏朝廷,重新委派地方官员给柳树县。 杀人是不得已而为之,而非是光图自己心头所快,砍了地方官的脑袋,然后再上书朝廷,这也不是行不通的。 自己先砍了这些贪官的脑袋,再上奏朝廷,那么朝廷的重视程度就高了起来,很快会將地方官的空缺给补上。 倘若叶十三光是掌握了地方官犯罪的证据,然后移交主政地方的上级衙门查处,这一级一级的流程,处理结果能把举报人给熬死。 且不说这过程中有没有人包庇?就是那些审批覆核的流程,能將人的鬍鬚等白不可。 直接砍头,这多简单! 手中的刀,不就是用来讲理的吗? 处理完柳树县的事,叶十三目光看向何秀儿,道:“你去伙房督促一下,让驛站的人准备明日行军的乾粮,早饭后,大军撤回虎头关。” 年关已近,叶十三也实在不想再逗留下去,边军的天地就在边城,多留內地一日,朝廷和地方官心里都不踏实。 何秀儿领命而去,叶十三则在屋內踱步沉思。此次柳树县之行,虽手段强硬,但他心中无愧,只为百姓討个公道。 他深知,边军的存在不仅是抵御外敌,更是守护一方安寧。 如果贪墨横行,百姓苦不堪言,那么他的戍边之功,还有何等意义? 边军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安静,难道就是贪官污吏鱼肉百姓的乐土? 呸! 如是那样,老子岂不是助紂为虐的炮灰? 鸟人! 你们既然怕边军在內地停留,那老子就暂且回边城过年,等开春天暖后,老子再和你们这些鸟人算总帐。 首先,朝廷欠边军的粮餉,绝不能再让拖欠,得一併清了。 老子不要利息和滯纳金,已经是很体恤你们这些鸟人了的。 此时的驛丞牛汝成,亲自在伙房指挥,把之前藏著的白面细米,还有一些鸡鸭鱼肉全都拿了出来,准备一顿丰盛的送行饭。 就这几天边军吃的那些烂米伙食,他心里为此一直愧疚不已。 当何秀儿从伙房回来,稟报过一切后,正准备要把何秀儿压在炕上温存一番,就又听到屋子外面卫兵的说话声里,有急促的脚步声赶了过来。 “王爷,不好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几乎是带著哭腔喊道:“郡主被韃子掳走了……” 第468章 归心似箭 “他娘的!” 叶十三就像被蛇咬了一口,猛然从何秀儿的裤腰下面抽回了手。 “郡主如何被韃子掳走了?” 顾不上擦拭一下手指头的叶十三,翻身就跳下了炕直奔桌边坐了。 “小的康玉,是虎头关周大祥將军麾下探马……” “少你娘的给老子废话,说重点的!” 一声暴吼打断了信使的自我介绍,叶十三差点把湿漉漉的巴掌,就抽在信使的脸上。 “回王爷话!” 跌跌撞撞进了屋子后就跪了的信使康玉,一脸惊慌地又说道:“虎头关接到银滩城的急报,说郡主一行,在寧鶻地界被一伙韃子溃兵所……” 望著呼哧带喘的信使,叶十三直接蹦了起来,额头青筋暴起,怒声骂道:“刘三蛋,老子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王爷,郡主她,被韃子给掳走了?” 一脸惊恐的何秀儿,急忙紧了一下裤带,光著脚就从炕上跳了下来。 叶十三眼里寒芒顿起,沉声向何秀儿说道:“传我命令,各部人马准备好了,大军即刻出发。” “王爷莫急!” 何秀儿掖好了內衣,迎著叶十三就要喷火的目光,安抚道:“这上万大军,輜重更是不少,尤其炮车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不如骑兵和长枪血卫军先行一步,其他各部充分准备后再上路?”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深吸一口气,叶十三稳稳神,咬牙道:“就听你的,一千长枪血卫军,即刻隨本王出发,里边步军全部骑马赶路,骑兵全部留下,没马的改为步军辅助炮车和輜重天亮后动身。” 听到动静的驛丞牛汝成,战战兢兢来到叶十三的屋子。 “王爷如此著急赶路,不如抓紧时间先垫些肚子,晚饭已经过了好些时候了,这夜间赶路更得吃饱了才是,灶间现已煮了些肉刚出锅,要么下官先安排隨行兵將用饭?” “还吃个屁!” 叶十三没好气地骂了驛丞一句,摆手又道:“难得你还想到这些,不如这样,能吃的饭食,全部打包起来带路上,谁要是饿了顶不住了,行军途中照样可以垫几口。” “好好,下官这就去办!” 驛丞牛汝成连声应诺,转眼就溜出了屋子。 不大时候,叶十三已经甲冑上身,何秀儿也是披掛挺当,传令回来准备隨军开拔。 袁彪急匆匆赶了过来,拱手道:“王爷,骑兵和炮车,还有輜重,稍作准备后半夜就可开拔。” “不急!” 叶十三摆摆手,沉声道:“你留下押后,炮车和輜重,没必要如此著急上路,本王有马成带著血卫军长枪就够了,把骑兵的战马留一些,让所有的长枪血卫军都骑马上路。” 吩咐完毕,待叶十三吃屋门,亲卫们已经立在马上静静等候。 “嗯,好样的!” 叶十三目光冷冷,扫过驛站大院里已经跨上了战马的亲卫们,心头顿时一阵欣慰。 他的这些接受过特训的卫兵和探马,素质和其他兵卒就是不一样。 “王爷,请上马!” 陈七斤亲自牵了战马,在队首位置站著等候。 何秀儿的战马,也由谢老五骑在自己的马背上牵著韁绳。 吴六子呢? 此时怎么就不见了吴六子? 就在叶十三纳闷之间,吴六子骑著马,从驛站的大柵门方向已经折返回来。 “王爷,走官道一日半可达虎头关,若是走山道,差不多一日时间,就能到达虎头关侧面寧鶻地界。” 叶十三眉头一皱,思忖片刻,道:“若是走山道捷径,夜间行军麻烦颇多,山道拥挤易发事故,还是走官道得了!” 由於急於开拔,粮草速度缓慢无法跟进,叶十三又道:“你带几人赶在前头,通知虎头关准备饭食和乾粮,本王一到虎头镇,直接用饭歇息半个时辰,必要时还要换马,命令周大祥务必准备齐全一应所需。” “遵命!” 吴六子在马背上拱手一礼,然后勒转马头,带著几名隨从衝出大柵门直奔官道。 隨后,连一碗稀粥都顾不得喝下肚里的叶十三,带著驛丞打包好了的二百多斤熟肉,数量还不足一千的餑餑,率领著一千长枪血卫军,在夜色中全速奔赴虎头关方向。 一路飞扬的尘土,由於月色暗淡,导致能见度越来越低,叶十三只好下令兵马尽最大大程度拉开距离,如此一来,可避免战马之间发生碰撞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待到天色微亮,已经离虎头关不足六十里地了。 “嘟嚕嚕……” 战马打著响鼻,从两只鼻孔喷出老粗的白气,浑身都被汗水湿透。 叶十三回头望向长长的队伍,转头吼道:“放慢马速,分发食物下去,在马背上进食垫一垫肚子。” 这下,何秀儿有的忙乎了。 每个兵卒,只能分得二两左右的熟肉,三人分吃两只黑面餑餑。 牛皮水袋中的水,已经被冻成了冰坨,兵卒们隔著袋子敲碎冰坨,只好含一块冰渣来解渴。 由於战马大量出汗,故不敢直接停下歇缓,要是战马由此受了风寒,可就会倒地不起。 急行军一夜,但也不敢继续狂奔,如此下去会让战马直接炸肺。 慢行一个时辰,战马状態也稍好一些,兵卒们肚里多少也见了些食物,叶十三下令一个时辰內赶完四十里路。 到了虎头镇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 虎头关守將周大祥,至少已经亲自跑了三次大灶,督促饭食儘快上桌。吴六子只是比叶十三率领的血卫军,早到了一个半时辰而已。 就是这早到的一个半时辰,直接跑废了五匹战马。吴六子五人以五匹战马的代价,换来的就是叶十三不用等待,就可以吃到热腾腾的饭菜。 这一路,何秀儿不敢插嘴问话,只有她心里明白,香香郡主被掳,叶十三的心里定是著急如焚。 “王爷,前面就是虎头镇了!” 马成举目一望,只见一片高矮不一的屋舍,此时已经出现在不足二里地处。 “吴六子定是已经到了!” 叶十三顺著马成所指,高声又道:“到了兵营,都检查一下马匹,需要更换的,及时找虎头关守军调换,水袋,乾粮,都各自准备足了,用过饭后,稍加歇息两炷香功夫,都听清楚了?” “请王爷放心,我等都铭记在心。” 兵卒们势如山呼,齐声应答。 第469章 虎头镇 “末將周大祥,恭迎王爷凯旋!” 早已带著眾將领,在镇口冷风中等待了半个时辰的周大祥,离叶十三百步之远就跪了。 “行了!” 叶十三神色冷峻,在马背上一摆手,直接问道:“饭食可准备好了?” “回王爷话!” 单腿跪地的周大祥,拱手道:“乾饭,馒头,地瓜豆腐汤,都已经准备就绪。” “好!” 叶十三点点头,对饭食又肉没肉並不介意,又道:“烧好热茶灌装水袋,乾粮每人不得少了三个餑餑,一个时辰后务必准备齐了!” “回王爷话,乾粮按每人五个杂粮餑餑之数,尚在製作中,茶水业已烧滚,一千战马正在餵食草料,火把火绳,伤药绷带,也在紧急准备中了,还请王爷先用饭歇息。” 周大祥稟报完毕,站了起来亲自牵住马韁绳,另一只手准备扶叶十三下马。 “行了!” 叶十三一摆手,直接跳下马背,连手中的马鞭一趟扔给周大祥,然后径直奔向前面不远处的兵营。 其他將领还跪在地上,准备向叶十行礼,周大祥又把马韁递给身边的卫兵,向跪著的眾將领说道:“没眼色啊?王爷已经去了大营,你们还跪著干嘛?” 眾將领面上一阵尷尬,急忙起身,帮马成和何秀儿们牵了马,然后闪在一旁,把德胜而归的血卫军们,让在前面进入大营。 叶十三大步迈进兵营,目光如炬扫视著周围。火头军们见王爷到来,纷纷挺直腰杆,不敢有丝毫懈怠。 叶十三径直走向议事大厅中央,看著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却没有立刻动筷。 “把地图拿来!”叶十三高声道。 很快,一幅详细的行军地图就摆在了桌上。 眉头紧锁的叶十三,俯下身子凝视片刻,手指在地图上不停地滑动,紧跟进来的周大祥,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王爷,先用饭,路线的事,当然是取直线最近了。” 瞥了一眼满桌的饭菜,周大祥硬起头皮,做好了挨骂的准备,眼睛一闭还是催促了一声。 “不要管我,让大家先用饭,出发时刻不变。” 叶十三头都没有抬一下,眼睛盯著地图,就回了周大祥一句。 此言一出,马成摆摆手,示意亲卫们赶快用饭,別再等著叶十三先动筷子。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超顺畅,??????????????????.??????任你读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这边一开饭,大营各屋的一千血卫军长枪手,同时得到传话,纷纷抓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只有叶十三这边,何秀儿往一只大碗中盛好了汤,然后用筷子穿著两只杂粮面做的餑餑,在一只炭火盆上翻烤了起来。 待一块餑餑烤得外皮金黄,何秀儿直接把那块餑餑,上前去塞进叶十三手中。 眼睛没离地图的叶十三,嘴里嚼著杂粮面餑餑,一手指著地图上纵横交错的地方,“你处守军做好准备,明日起,对这些区域,派出兵马严加搜索,但凡发现武装了的韃子,尽数剿灭。包括关口通商检查,凡是私带武器者,一律扣押审讯。溃兵、流寇,见到必诛。辖区居民、商户,窝藏、若发现资助溃兵流寇者,一律以通敌论处,抄家斩首。” “末將遵命!” 叶十三的意思,周大祥懂了。 眼下虎头关周围,无论是寧鶻地界,还是边城辖区,但凡发现武装韃子,或者溃兵流寇,都是被剿灭的对象,凡是携带兵器的商旅,也要受到边军管制。 周大祥在一旁又道:“眼下暂无战事,末將可分出四组人马,每组五百人,在寧鶻和我虎头关辖区,对山区和较偏僻的荒原,一律搜索一遍,身份可疑者,格杀勿论。” “好!” 叶十三的视线这才离开地图,直起身子看向周大祥,又道:“正常的商旅、牧民,以及行人,是不会涉足这等区域,但凡遇到结伙者,且有武器在身,尽数剿灭就是。” 周大祥心里明白,借著香香郡主被韃子掳走了的火气,叶十三要对边军控制的地区进行一次清洗。 不过,这种隱患不除,边城难有寧日。 无论是韃子兵马,还是大夏的原驻军,溃败后逃向四处。 这些人只要找不到好的落脚点,无一例外落草为寇,就干起了拦路抢劫商旅和沿途百姓的勾当。 三天能饿出个贼,何况是这些刀尖舔过血的军伍。在缺衣少食的处境下,他们不可能放下武器去討饭做乞丐。 这类人会用自己的武力,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任何东西,不祸害百姓,他们是无法活下去的。 “每组人马里面,最少五十长枪,步弓手更是不能少了,五百人全部骑兵化,如此一来,可搜寻更多的地方。” 叶十三又对准备派出的兵马,做了装备要求。他要让周大祥在短期內,將他在地图上指到的区域,尽数搜查一遍。 当然,那些区域,寧鶻境內分布最广,得需三支兵马分头进行。 总之,就是一个杀字。 但凡是个隱患和祸害,叶十三都要先除为快。 既然安排妥了,周大祥即刻就去准备。 “王爷快快用饭,末將这就去部署。” 周大祥的背影消失不见,叶十三这才坐了下来,狼吞虎咽地吃完眼前的饭食,这才向何秀儿说道:“你若是吃不消,还是留下,等袁彪他们到了,再隨大军一起到银滩城?” “不!” 何秀儿倔强地挺了挺发育的还有些起色的胸部,道:“郡主有难,小的也要跟隨王爷一起去解救郡主,特战队不能没了小的,大家当应並肩作战。” “行了!” 叶十三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低声道:“快去歇著,出发后可没就有功夫再歇脚,要是吃不消,就早点告知本王。” 不料,一夜行军没有合眼的何秀儿,转身就往外走,说道:“小的去看看乾粮准备得如何了,一千人马的乾粮,那可不是个小数。” 此时,吴六子一手拿著块餑餑啃著,在一排大灶前催促道:“餑餑个头大,多操心要给蒸透了,要是里面生了,老子的鞭子可不光是抽战马的。” 虽然是虎头关的兵卒火头军,也知道边军里面的头號探马吴六子。 叶十三身边的人,就是军中一些校尉,也要给他三分面子。 “吴头稍候!” 一名忙得满头大汗的火头军,訕笑著又道:“小的给吴头盛一碗奶茶,菜汤已经完了,奶茶不够了再添。” 看著吴六子干啃著一块餑餑,即刻就有伙夫上来,麻利地给吴六子倒了一大碗奶茶。 说是奶茶,其实就是煮了的老茶,里面放了一些盐巴而已,和奶一点关係都没有。 此番边军內地大捷,全歼哲別六万大军,这名声已经传遍整个边城,叶十三身边的人,谁敢不敬? 第470章 內訌一触即发 饭后的马成,也没閒著。 “这一千匹战马,都是挑选过的良马?” 目光一瞪身边陪同的副尉,马成又把视线,投在马厩里的战马身上。 “回副统领话!” 周大祥麾下的副尉,哈著腰訕笑道:“周大將军亲自下令,谁敢在挑选战马这等大事上有所怠慢?” “知道就好!” 马成狠瞪副尉一眼,然后把视线转移到正在吃著草料的战马身上,道:“眼下要日夜行军,战马的耐力和抗病力都要上乘,耽误了王爷的大事,你我都得自裁谢罪,別等著谁来执行军法。” 对於边军之前的一些猫腻,烽燧兵出身的马成,那可是门清。剋扣粮餉,那是太普遍的现象,就是战马调配,也是以次充好屡见不鲜。 眼下叶十三统领边军,这些话不用说,身边的人都知道该如何去办。 马成嘴上是如此一说,居然嚇得副尉扑通一声跪下,“马副统领明鑑,虎头关也是王爷辖下的防区,谁敢弄虚作假!” 目光一扫紧张得额头出了汗的副尉,马成心头顿时腾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来。 想想之前,就军部那些玩意儿们,谁还把烽燧兵放在眼里? 北防军的常备军,就是一个兵卒,也没把属於地方驻军的烽燧兵正眼瞧一下的。 叶十三烽火台一战成名,紧接著杀出黄羊峴,抢了韃子的牛羊和草料,这才使北防军对叶十三另眼相看。 自从叶十三升任黄羊峴防区的千户,隨著战功的积累,他们这些人的身价也就跟著涨了起来。 直到叶十三一步步被晋升为北防军统帅时,他们这些最初的班底,就是军中的校尉们,也不敢小瞧了。 无论是马成还是吴六子,可以在任何防区横著走了,血卫军的恐怖,那是不用言说的。 马成伸手將副尉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起来吧,我也就是提个醒,如今王爷统领北防军,一心想要整顿军务,咱们可得紧跟王爷步伐。” 副尉忙不迭点头,“是是是,马副统领所言极是,末將一定用心办差。” 马成的目光,再一次扫过战马,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你去营房通知一下大家,让他们各自拿原来的马鞍备马,一炷香后开拔。” 轻轻抚摸著专为叶十三挑选的一匹毛色枣红的战马的马鬃,继续说道:“王爷为了北漠安稳,日夜操劳,咱们作为下属,更该把事情办得妥妥噹噹。每一匹战马都关乎著战场上的胜负,丝毫不容有失。” 副尉在一旁恭敬地站著,大气都不敢出。马成回头看了他一眼,“去忙你的吧,换下来的战马要好生餵养,有病的战马及时诊治。” 副尉如蒙大赦,连忙告退,转身就去营房通知小憩中的血卫军备马。 此时,一直在盯著路上所需的吴六子,不敢在叶十三身边多做停留。这次刘三蛋弄丟了郡主,他这个探马头子,脸上顿觉无光。 要是香香郡主有个闪失,他这个斥候也就干到头了,就是叶十三不追究连带,他也无脸再统领这些探马了。 从伙房出来,不放心的他又直奔马厩,正好和马成碰了个正面。 “马副统领,你也在?” 吴六子心头一虚,訕笑著看向马成。 马成迎著吴六子躲躲闪闪的目光,大嘴一咧说道:“吴头挺忙啊!路上所带,都准备齐了?” “回副统领话!” 吴六子强按著火气,硬著头皮道:“人均五个大餑餑,茶水也灌好了水袋,就等战马吃完草料出发!” 马成被擢升副统领,带领长枪血卫军,这要比只管著成十名探马的吴六子要神气多了。 在长枪没有製造出来时,马成只是个叶十三的跟班,充其量也就是个什长。 那时候,他对吴六子可是羡慕极了。 看穿了吴六子心思的马成,一脸坏笑地又道:“要是郡主她少一根汗毛,刘三蛋那货就完了,到那时候,你这个斥候,脸上也不好看啊!” 吴六子面颊一阵抽动,把牙一咬,低声骂道:“你嘚瑟个屁,老子这次要是救不回郡主,自己拧下脑袋给你当夜壶!” “嘖嘖,看看你那驴脾气!” 马成半眯著眼睛,把胸膛一挺,口气轻蔑地又道:“解救郡主,还得血卫军火力解决,就你那些偷鸡摸狗的手段,能从韃子手里把郡主给救回来?” 此言一出,吴六子成功地被激怒。 想当初,香香郡主刚来边城时在野驴滩打猎,被韃子掳走后,还是叶十三带著他和李狗子,把香香郡主硬给抢了回来。 这马成,诚心是来噁心他的。 面上一红的吴六子,一个箭步上去,一把就攥住了马成的领子,“你娘的,再敢嚼老子的牙茬骨,老子先敲掉你的牙!” “好啊!” 马成眼睛一瞪,丝毫不怵急眼了的吴六子,反而把脑袋向前一伸,挑衅道:“来呀!有本事就把老子的脑袋给拧下来,要是没胆,就给大伙备马去!” 与此同时,血卫军们接到命令后迅速行动起来。他们提著自己的马鞍,来到马厩准备给调换的战马备鞍时,一眼就看到斗鸡一样的吴六子和马成。 这下,有好戏看了! 在军中,没有不好斗的人,尤其是狼一样的血卫军们。 这些血卫军们,谁也不敢轻易偏向谁,但面对这场景,谁也不想错过这等热闹。 於是,一群人瞬间围了过来,將吴六子和马成团团围住。有人吹著口哨,有人大声叫嚷起来:“干一架!头儿们谁都別怂!” 现场气氛愈发热烈。面对狼一样“嗷嗷”直叫的起鬨,吴六子的脸一下就绿了。 要是此时认怂,那他在军中的威望,可就一落千丈。 但是他要是先动手揍了马成,“行衅滋事”的罪名,可就落在他的头上了。要知道,军中严令禁止兵將没私下斗殴,违令者,只有喜提三十军棍了。 吴六子手上的劲道,又加大几分,但还是没有挥拳揍马成。 马成也是,两只手垂著,可他眼神中毫无惧色,依旧怒视著吴六子。两人就这样斗鸡一样地僵持著,气氛剑拔弩张。 “都什么时候了?二位头儿还有心思嬉闹!” 突然,一声脆呵,从人圈外吼起,紧接著何秀儿和亲卫们挤了进来,又道:“军情紧急,眼下还不是切磋武艺的时候,延误了行军时刻,看二位头儿如何向王爷交代?” “何姑娘说笑了,我哥俩闹著玩儿呢!吴头餑餑吃多了,想消化消化,硬揪著我的领子让给他找兽医看看呢!” 从来不失机灵的马成,迅速抓住这个借驴下坡的好机会,一句玩笑话,就给自己和吴六子找了个台阶。 “呸!” 吴六子借势鬆开马成的衣领,转头向围观的人们说道:“都怪我准备不足,马副统领没吃饱,居然跑这边和战马抢草料吃!” “哈哈哈……” 此言一出,惹得围观的兵卒们一阵大笑,一场危机,也就迎刃而解了。 第471章 北风怒吼 片刻后,天色大变。 刚踏入寧鶻境內不久,天气就变了,北风夹杂著雪粒,瞬间就把一千人马笼罩起来。 “王爷,这雪看来停不下了?” 望著白茫茫一片的四野,吴六子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的就是一句。 “下刀子也要赶路!” 心急如焚的叶十三,狼一样就暴吼起来,“就是走不了,也没地方歇脚,此地毫无遮拦,如果再不走,就会被风雪埋掉。” 刀子一样的冷风,怒吼著直往兵卒们的衣领中灌,雪粒打在脸上,那滋味真不好受。 如此一来,行军的速度直接就慢了一半。 “跟紧了,千万不敢掉队!” 顶著迎面而来的呼呼北风,叶十三回过头去,又是一声暴吼。 这种天气,又是在荒漠地带,一旦掉队,就会失去方向,能见度极低的情况下,野兽都会迷路,何况是人呢! 眾人听了叶十三的话,虽心中叫苦不迭,但也明白形势严峻,只能咬著牙在风雪中艰难前行。马匹在厚厚的积雪中举步维艰,马蹄每一次抬起落下都带著巨大的阻力。兵卒们身上的革甲,很快被风雪打湿,继而变得坚硬起来。 寒风透过革甲的缝隙,一点点侵入骨髓,冻得兵卒可在马背上就像一截木桩,紧咬著牙关的兵卒们,谁也不敢让马停下步子。 吴六子和马成二人,一左一右,落后叶十三半个马身护卫在两侧。 叶十三侧过头来,向马成吼道:“去后面,带好你的长枪手。” 说完,叶十三又把头转向左面,向吴六子吼道:“別光跟著我,前后仔细查看,若有伤马伤兵,即刻给予照顾,不可落下一人一马。” 他深知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一旦迷失方向或者体力不支,掉队的兵卒只有死路一条。 “王爷,前面似乎有个小山丘,或许我们能去那里暂避一下!” 不一刻,吴六子又赶了上来。 大声喊道,声音很快被呼啸的北风淹没。 叶十三眯著眼,努力朝左前方看去,隱隱约约看到了那个小山丘,他用力一挥马鞭:“快走,到那里再说!” 於是,这一千人马又鼓起最后一丝力气,朝著小山丘艰难地挪动,在白茫茫的天地间,他们的身影显得如此渺小。 北风怒吼著就像要把马背上的人撕裂一样,低著脑袋缩著脖子的兵卒们,使劲地抽打著战马,顶著呼啸的北风转向左前方。 “下马步行!” 顶著风行走困难,战马也是原地打转,叶十三带头下马,紧拽著马韁绳,硬扯著战马弯腰前行。 后面跟著的兵卒们,纷纷下了马背,吃力地跟在叶十三身后。 何秀儿紧咬牙关,硬是一声不吭没有落下半步。 终於,他们来到了小山丘下。 山丘不高,但阻挡了北风的肆虐。 兵卒们这才直起脖子,长长地让自己出了一口气。 山丘后面是一处洼地,茂密的灌木几尽被积雪淹没,只有一些绿色的松柏,在白茫茫的洼地中很是显眼。 “歇息片刻,去探探路再说!” 叶十三目光凝视著洼地片刻,下令让大家在这稍加背风的地方歇停一会。 一千人马,在凹地里挤在一起,试图从彼战马喷出的鼻息中,获取一丝温暖。有人相互帮忙搓揉几乎快要冻僵的手脚,只等吴六子探路回来。 “王爷,这天也快要黑了,还是及早寻找可以扎营的地方,不然风雪肆虐之处,那可是无法过夜的!”马成一脸忧虑,向叶十三建议。 “先等等!” 叶十三眉头紧皱,搓著自己的双手,点头道:“要是吴六子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我们只有暂时在此过夜了,要是继续赶路,在天黑前找不到可以扎营的地方,那麻烦可就大了。” 上次夜晚被狼群袭击的事,至今让叶十三心有余悸。 虽然眼下带著一千兵马,对狼群那可是无所畏惧,但这风雪要比狼群可怕多了。 不多时,吴六子气喘吁吁回来了。 “王爷,山坳后面又是荒漠,积雪淹没膝盖,要是宿营,只有就地过夜了。” 迎著吴六子无可奈何的目光,叶十三的眉头,皱得是拧在了一起。吴六子没办法的事,他更没撤。 “王爷,此地背风,只有这样了!” 吴六子指著眼前洼地里的灌木,又道:“按每人砍一席之地来看,也不了一炷香的时间,每人砍两席之地,这人和马都有地方棲身了。” 叶十三听明白了,吴六子的意思,是要砍伐洼地的灌木,腾出地方来露营。 “听你的!” 叶十三点点头,转身吼道:“先去一拨人,从洼地砍出一片空地,然后加入人手向四周扩大。” 话音一落,就有兵卒们从鞍桥下抽出斧子,下到洼地后,分开一条能够站立的地方开始砍伐。 不大时候,一间屋子大小的空地,硬就这样被砍了出来。 紧接著,后面加入的兵卒,纷纷抽出战刀,加入砍伐中把空地不断扩大。 亲卫们的战刀,那可是上好的精钢打造,砍伐起这些灌木来,简直就像风捲残云一样无阻。 空地越来越大,加入砍伐的兵卒也是越来越多,等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时,已经被砍出了足有四亩地大的空地。 够了,足够了。 战马们被拴在空地周围的灌木枝条上,兵卒们把灌木丛中没被积雪浸过的枯草收集起来铺在地上,然后又用干透了的灌木枝,点起一堆堆的篝火。 隨著噼里啪啦的燃烧中,四周一下子就热活了起来。 几近力竭的兵卒们,坐臥在乾草堆上,拿出各自背著的餑餑,围著火堆吃了起来。 叶十三目光环伺整个空地,提高了声调说道:“火不能熄,柴火不够,直接砍了松柏烧火就是。” 火光掩映之下,神情疲惫的兵卒们,在啃食过乾粮之后,轮换著在枯草堆里拥挤著睡去。 伴著起伏不断的鼾声,轮班的兵卒们,依旧砍伐著周围的灌木和松柏,一堆堆篝火一直保持著最旺的燃烧状態。 “秀儿,苦了你了!” 靠在一棵松树下的叶十三,把何秀儿冻得冰凉的一双手,夹在自己的腋下给捂著。 何秀儿闭著眼睛,侧著脸把脑袋靠在叶十三的胸膛上,梦囈道:“小的不苦,小的知足了,能跟著王爷出生入死,小的比那个郡主还要幸福!” 第472章 凯旋之途,狼狈归来 雪不停地下著,被熊熊燃烧的篝火,烤成了雾蒙蒙的水汽。 “王爷,天亮了!” 依偎在叶十三怀里的何秀儿,仰起面来望著天空慢悠悠落下的雪片。 叶十三早已醒了,只是没有挪动一下酸麻的身子,只怕他一挪动,睡得正香的何秀儿就会醒来。 “通知下去,每个人只能吃一个餑餑,乾粮不敢一次吃完,这等天气,要挨到银滩城,还不知道要用多少时日?” 叶十三一脸担忧,怕饥寒交迫的兵卒们放开肚子吃光所带的乾粮。 要是在乾粮吃完后,两天內到达不了银滩城,那麻烦就大了,就会有体弱的兵卒扛不住死在这风雪交加的行军途中。 在体力严重透支下,身体失温后隨时就会毙命。 叶十三不想他这些没在战场上折损一人的兵马,却会狼狈地死在得胜后的凯旋之时。 吴六子几乎一夜没睡,他带著著几个亲卫中的探马,从砍伐后的灌木丛里,把细茅草收集起来餵马。 这人有餑餑充飢,战马也得填饱肚子。 “你没歇著?” 叶十三目光如炬,盯著吴六子赤红的眼睛,厉声吼道:“你不必自责什么,郡主的丟失,也许是个意外,刘三蛋不是个粗心的人。” “王爷……” 吴六子一阵哽咽,想说什么?嘴唇一阵蠕动,但还是没有再说出来。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狠瞪吴六子一眼,冷声道:“抓紧时间眯一会去,一个时辰后出发。” 吴六子红著眼睛,默默地点点头,转身找了个避风处躺了下来。 叶十三看著他疲惫的背影,心中也有些不忍。此次急著行军的目的,就是为了赶回银滩城,香香郡主被掳的事,让叶一直十三懊恼不已。 何秀儿轻轻拉住叶十三的衣袖,小声道:“王爷,小的给您烤块餑餑垫著,既然事已至此,莫要太过忧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唉!” 叶十三嘆息一声,迎著何秀儿温柔的眼眸,心中不免又是一丝愧疚。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围著火堆吃了一个烤餑餑的兵卒们,纷纷起身牵著各自的战马。队伍再次起程,走出洼地,翻过一道矮梁后,风雪依旧肆虐,地势虽然平坦了许多,但在齐著腿根的积雪中,脚下的路愈发难行。 “都上马,双马並排前行,后马顺著前马走过的地方走。” 叶十上了马背,勒马站在一侧,让吴六子和另一名探马並骑而行,让给后面的人马先蹚出一条路来。 如此一来,后面的人马,行走起来就相对轻鬆一些。 此时,马成赶了上来,向叶十三说道:“王爷,您押后,末將带人前面蹚路,也好和吴头有个替换。”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叶十三注视马成片刻,道:“不较劲了?” 此言一出,马成老脸一红。 “王爷说笑了,末將和吴头,关係那可铁著呢!” 马成訕笑著,迎著叶十三凌厉的目光,赶忙为自己开脱了一句。 看来,叶十三对他的这些班底,还是比较了解的。 “那好!” 叶十三点点头,道:“吴六子一夜没合眼,你带著人前面蹚路,让吴六子跟后面把握方向就是。” “末將遵命!” 马成大嘴一咧,抽打著战马就直奔队伍的最前面…… 两天后,身心疲惫到了极点的血卫军们,在掌灯时分,终於到达银滩城。 带著一身疲惫的叶十三,此时只想好好泡个热水澡,但他出乎所有人的意外,直接回到银滩城內赫拉尔的王宫,而没有去温暖如春的温泉行宫。 “末將恭迎王爷凯旋!” 闻讯而来的周釗,带著眾將领齐聚王宫,一打照面就跪了下来。 叶十三此时,连满是泥巴的靴子都没来及换,冷声就问:“郡主还没一点消息?” “王爷息怒!” 额头霎时见汗的周釗,低垂著脑袋说道:“末將派出多股人马,在寧鶻境內四处搜寻,还是不见郡主下落。” 沉默片刻,周釗硬起头皮,继续说道:“王爷一路辛苦,先行洗漱一下,末將已经派人去烧水造饭给王爷接风。” 叶十三眉头一皱,摆摆手道:“传令下去,把营房弄暖和些,大家都冻坏了,他们的饭菜就送营房里好了。” 说完,叶十三把目光看向陈七斤,道:“你几个,也去洗洗,然后这边开饭。” 不大时候,简单泡了个桶的叶十三,回头瞥了一眼桶水中白的何秀儿,自行换过衣物后又来到正殿。 此时,洗漱完毕的亲卫们,早已在殿上候著了。 此时,哭丧著脸的刘三蛋,还有心里忐忑不安的苏哲,垂著脑袋在殿厅地上站著。 “王爷,小的有罪!” 一打照面,刘三蛋和苏哲同时跪了下来。 叶十三瞅都没瞅刘三蛋一眼,而是直接把目光投向苏哲,歉意道:“苏將军,你不必如此,要说过错,这是边军的过错,与你这个侍卫长无关,你还是歇息去吧!” 眾將领没想到,香香郡主被韃子溃兵掳走,叶十三却对香香郡主的卫队长如此客气。 苏哲一脸惭愧,本以为叶十三会对他这个直接责任人大发雷霆,但没想到叶十三把责任揽到边军身上。 说实话,要说责任,苏哲这次还真没半点过错。 神情一怔之后,苏哲站起来拱手道:“末將恭贺王爷德胜归来,若是有何差遣,末將万死不辞!” “退下吧!” 叶十三摆摆手,示意苏哲不要客气。 目送苏哲的背影出了殿厅,叶十三的面颊急抖几下,视线隨即就转移在地上跪著的刘三蛋身上,“说,不要漏掉半个字,若是有任何隱瞒,你就不配跟著本王左右。” 此言一出,刘三蛋浑身一震。 一旁的吴六子,手握著马鞭眼里就要喷火,要不是叶十三在场,刘三蛋首先是躲不脱一顿抽。 “王爷息怒!” 刘三蛋缓缓抬起头来,满脸愧色地说道:“都怪小的疏忽大意,不应该让郡主和老夫人碰面,行宫面积不小,都怪小的没有安置好了。” 话音一落,刘三蛋又垂下了脑袋。 叶十三这才明白过来,是香香郡主和老夫人碰面后,定是发生了一些不快的事。 难道,是香香郡主自持身份,对老夫人另眼相看,导致发生口舌? 要是这样,还真符合香香郡主一贯的性子,愤而出走也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好了!” 叶十三摆摆手,摇头道:“此事且不提了,先用饭再说。” 此言一出,周釗如释大赦,干嘛示意卫兵们上菜。 不一刻,烤得滋滋冒油的整只肥羊,被装在木盘里端上了桌。 酸菜,醃萝卜,用晒乾的菌子烧的汤,还有几道顏色碧绿诱人的小炒,一起都端了上来。 周釗接过卫兵递上来的酒碗,高举在叶十三面前,朗声道:“末將祝贺王爷亲征大捷,为我边军战绩再创辉煌,王爷神勇无敌,当是我边军之楷模、军神。” 楷模、军神? 这称呼,老子爱听。但你们弄丟了老子的妞,还如何让老子开心起来? 要知道,郡主那妞,肚里可是怀著老子的娃儿的呀! 第473章 庆功酒 庆功酒,又是连干三杯! 叶十三放下大海碗,拿衣袖擦了擦嘴角,这等粗放,与之前太师家的少爷比,那可是格格不入。 “行了!” 酒气已经上脸的叶十三,摆摆手道:“明日起,银滩城以北至元蒙查尔津城以东,派出兵马交叉搜索,村落,牧场,集镇,包括之前那些副万户和千户们的宅子、草场,一律过筛一遍,但凡是携带兵器的团伙、甚至被收编了作护院的溃兵,一律就地格杀。” “还有!” 叶十三沉声片刻,接著又道:“敌军溃败之时,兵器丟弃得到处都是,但凡上缴捡拾到的兵器的民眾,一律拿粮食奖励,一把刀一支尖矛或者是鉤镰,赏米一斗,私藏兵器三把以上者,斩!並且没收牛羊家產和草场。” “私售马匹给境外,一律按通敌论处,但凡是马匹交易,一律进入集市管控,严禁在自家草场私自买卖。” “盐巴、布匹、茶叶、铁器农具,均有衙门机构经营。” “毛皮经营自由,但严禁私製革甲盈利。” “辖区韃子成年男子外出行商,一律在衙门登记备案,如无衙门颁发的通商牌证,一概以通敌论处。” “北防军中,严禁血卫军和常备军之间交流火器,违令者,斩!” “军中各部,尤其勤务,但凡发现倒卖、贪墨军资者,斩!”借著酒劲,叶十三大髮禁令,颁布完每条都足矣让人掉脑袋的禁令后,这才胡乱吃了些东西,藉口路途劳累就去睡了。 这叶十三一离开席桌,周釗也不好在继续庆贺下去。 “各位辛苦,本將再敬各位三杯!” 周釗端起倒满了酒的大海碗,把酒碗向亲卫们和大小將领面前一举,仰起脖子,咕嘟嘟就喝了个痛快。 大小將领们也是,心照不宣,海碗当酒杯,美美地又灌了三碗酒下肚。 叶十三武力爆棚,唯独不善饮酒,故而军中大行禁酒令。 待何秀儿和亲卫们推让一番,勉强喝了几口酒,又吃了些酒菜后回到房中,叶十三已经呼呼大睡了。 望著呼吸均匀,脸庞稜角分明的叶十三,何秀儿不禁红晕上脸,一阵心跳之下,掀开被子的一角就爬了进去。 紧贴著叶十三躺下,何秀儿的一只手,似乎触碰到了一个异常坚硬的东西。 一股酸麻的感觉,就像触电一个迅速袭上何秀儿的大脑。 在酒劲的促使下,把脑袋蒙在被子中的何秀儿,心跳陡然加快,脸上滚烫得就像著了火。 也许是酒劲的缘故,让何秀儿此时顿觉嗓眼生烟,巴不得有一壶凉茶灌个痛快。 生烟的嗓眼,让那种乾渴一直蔓延到胸腔,著了火一样的滚烫,何秀儿觉得自己的身躯都燃烧了起来。 酒劲又让她眩晕起来,意识也逐渐迷糊,似乎一直茶壶被她此刻握在手中,而且她滚烫的脸颊,正贴著茶壶同样滚烫的壶嘴儿。 “水,水……” 梦囈中的何秀儿,在呢喃著酒话的同时,迫不及待地张开嘴,把手中的壶嘴儿就吞了进去没命地吮吸起来…… 当一股温热的奶茶,从何秀儿喉咙中激射而下后,何秀儿的眼皮渐渐沉重,迷迷糊糊中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在一片广袤的草原上,伏在马背上的她,任由战马畅开四蹄狂奔,战马在无尽的顛簸中,居然跑出了风驰电掣的速度,这让她產生了从来没有过的快感,之前在马背上顛簸带来的那种恐惧感,已经荡然无存,她使劲地夹著双腿,疯狂地扭动著上身,企图让胯下的战马更卖力地奔腾起来。 而此时,大雪停了后的王宫外面月光如水,只有巡逻的卫兵,时不时从各个角落出现,片刻间又消失在阴影之中…… 二天大早,叶十三一睁眼,发现何秀儿已经洗漱完了。 “王爷,奶茶已经好了!” 何秀儿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站在一旁低垂著脑袋。 “没胃口吃早饭!” 叶十三摆摆手,准备下炕时,这才发现自己的內衣,已经是焕然一新。 愣神片刻,叶十三斜瞥低垂著脑袋的何秀儿一眼,淡淡说道:“传令下去,去温泉行宫。” 温泉行宫? “王爷,您不用早茶了?” 何秀儿一怔,这叶十三昨晚没吃多少饭菜,只是猛灌了三大碗酒下肚,这空著肚子去温泉行宫,难道不部署寻找香香郡主了? 就是周釗和眾將领,已经部署完了叶十三昨晚下的命令,正等待叶十三新的指示。 酒饭后的亲卫们,又美美睡了一觉,急行军带来的乏困已经一扫而光。 “全体准备,隨王爷去行宫!” 何秀儿出现在亲卫住的屋门口,隔著屋门就是一声命令。 片刻后,包括吴六子和刘三蛋在內,还有之前刘三蛋从行宫带出来的五十长枪手,一行人业已整装待发。 一路上叶十三一言不发,似乎揣著重重的心事。 十里路不远,眨眼就到。 一到温泉行宫,贾迎福就赶了出来。 “王爷……” 一打照面,贾迎春长跪不起,核桃壳样的脸上,已经是老泪纵横。 “起来说话!” 叶十三眉头一皱,狠瞪此时如丧考妣的贾迎福一眼。 “末將恭迎王爷凯旋行宫!” 贾迎福拿袖口一抹老泪,站起来后,在他身跪著的两个降兵,齐齐向叶十三行礼。 “小的呼图克,恭迎王爷!” “小的力赞,恭迎王爷回行宫!” “都起来吧!” 叶十三摆摆手,示意下人们不要多礼,然后又把目光一扫两个降兵,道:“你两个,传本王命令,叫兀察將军来一趟行宫。” “小的遵命!” 两个降兵爬了起来,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 “我娘她们可好?” 叶十三一瞥呼图克和力赞的背影,这才把目光又投在贾迎福身上,“这里的生活,她们还习惯?” “回王爷话!” 贾迎福低垂著脑袋,道:“老夫人很喜欢行宫的生活,这里的气候和伙食,都是无可挑剔的,就是老夫人不喜欢被外人打搅,不容许小的们过多接近。” 此言一出,叶十三就懵了。 隱约的记忆中,叶刘氏总是一副很威严的样子,在太师府给下人们立了不少的规矩。 但在边城,这一切都变了。叶刘氏开始变得胆小怕事,见谁都是一副兢兢战战的样子,硬是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磕头虫。 这温泉行宫,无非就是生活舒適了一些,但又与世隔绝,若是不走动,不交流,除了不缺吃喝外,在这等地方和坐牢何异? 第474章 我叶家,悔得起这婚 温泉行宫,温暖如春。 进入里面后,叶十三顿时觉得身上出汗捂得难受,不由得解开了身上革甲的扣子。 走到行宫穹顶型的正殿门口,贾迎春站著不动了,躬身说道:“王爷请,老夫人和小姐就在里边。” 叶十三驻足片刻,正了正头上的头盔,然后迈步进入二道门內。 就在此时,立在头道门口的贾迎福急道:“王爷自可进入拜见老夫人,其他閒杂人等不得入內。” 此言一出,叶十三不由得一怔,此地,何时有这规矩? 想到不打搅叶刘氏的清净,叶十三道:“你们,就留在外面好了!” 说罢,叶十三让何秀儿跟隨,径直走向池水后面的大厅。 此时的泉眼周围,池水雾气繚绕,周围绿植团簇,地面更是洁净得一尘不染。 “娘,孩儿回来了!” 叶十三心头一阵温暖,加快了步子就绕过池边的假山,向一道屏风后的厅门走去。 何秀儿紧跟其后,生怕落下半步。 进得大厅,一眼就看到容光焕发,已经变得雍容华贵的叶刘氏,正翘著兰指握著一把银勺,搅动著眼前银碗中的银耳燕窝粥。 同样一身真丝绣裙的彩儿,则静静地立在一旁,完全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和之前破衣烂衫的那个盲眼姑娘,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眼眶一阵湿润的叶十三,快步上前,在大厅中央就跪了。 “孩儿见过母亲!” “出去!” 不料,叶刘氏头也没抬,语气冷冷又道:“亏你出身太师之府,枉读圣贤所著《五礼通考》一书,眼下我儿已是封王之列,为何行事如此粗陋?”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话音一落,叶十三当场懵逼。 《五礼通考》一书,他是熟烂於心,但没想到,在今天叶刘氏会拿这个来要求自己。 就在叶十三发呆期间,何秀儿双膝一跪,盈盈拜道:“民女何秀儿,见过老夫人!” “滚出去!” 慢悠悠搅动著银碗中银耳燕窝粥的叶刘氏,瞬间勃然大怒,抬起头来怒目看向叶十三,慍色道:“你身为封王之將,更当礼仪为上,自己粗陋不堪不说,还带这等阿猫阿狗来见为娘,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娘!” 一旁的彩儿急了,一双波光粼粼的大眼睛向叶十三使了个眼色,然后双手握拳,轻轻捶打著叶刘氏的后背,怯生生地说道:“哥哥出征归来,思亲心切,故而忘了我太师府的礼数,尤其在这边城之地的军中,娘就莫要为难哥哥,莫要过於讲究了礼数了!” “放肆!” 彩儿的话,引得叶刘氏更加暴怒起来,眉头一挑又道:“正因边城这等缺乏教化之地的粗陋,我太师府的人,更不能少了教养,不能忘了该有的礼数。” 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叶十三一阵头大,这叶刘氏居然如此固执,拿这等昔日的繁文縟节来要求他们。 何秀儿更是眼泪在目眶中打转,默默站起来后,弯著腰退了下去。 叶十三看著何秀儿委屈离开的背影,心中满是不忍与愤懣。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怒火,缓缓起身,对著叶刘氏拱手道:“娘,孩儿深知礼仪重要,可如今世道不同往昔,边关战事吃紧,儿在军中歷经生死,只为守护家国。这一路上,见过太多百姓流离失所,哪还顾得上那些琐碎礼数!” 叶刘氏却不为所动,冷哼一声道:“不管何时何地,礼数都不可废。你如今身为封王,一举一动关乎家族顏面,怎能如此隨性?” 家族? 一个被贬籍流放的人,还有家族门庭可言? 再是叶十三已经被封“一字並肩王”了,但叶家只能是並肩王府,也不再是昔日荣光无上的太师府。 此时,一个念头突然闪了出来,香香郡主,会不会是遭受叶刘氏的如此礼遇,这才愤而出走? 想到当初在何家大院见了香香郡主,叶刘氏在香香郡主面前长跪不起的那一幕,叶十三心头又是一阵刺痛。 当初,他对香香郡主冷眼横对的时候,叶刘氏为此以死相挟,让他不要顶撞香香郡主,甚至让他对香香郡主要唯命是从。 而今,叶刘氏变了,变得如此骄横,甚至比香香郡主当初的任性还要过分。 此时,见叶十三跪著不动,叶刘氏又道:“出去,等你把《五礼通考》背诵熟练了,再来见我。” 此言一出,彩儿急了,忙又打圆场道:“娘,哥哥也是一片赤子之心,您就別生气啦!哥哥率兵千里征战,这一杯茶都没喝,娘就要让哥哥捧起书本,要不这样,让哥哥日后好好补上这些礼数,今日就先饶了他这一回吧。” 叶十三心里暗暗叫苦,前身这哥们,如何就摊上这么一个趋炎附势的老娘? 就在这时候,叶刘氏缓和了口气,缓缓又道:“也不是为娘不近情理,而今祖宗庇护,圣上垂恩,你也是功勋在身的王爷了,这一身土鸡瓦狗之气,將来如何登堂入室参议朝政?” 登堂入室参议朝政? 叶十三心头一震,就他自己,也没想如此之远。 看来这叶刘氏,已经把他这个咸鱼翻身的儿子,视为將来在朝堂上参政议政的王公大臣了? 没等叶十三缓过劲来问香香郡主的事,叶刘氏放下手中的银勺,双手放在腹部端坐起来,宝相庄严地看向叶十三,缓缓又道:“前些日子,郑家那丫头,就是为娘从这里轰出去的。” “娘,您不能如此对待香逸!” 一提香香郡主,叶十三又急了,从地上直接站起来说道:“拋开私怨不谈,人家还是身负监军职,就是军中將领,也不得对她不敬!” “哼!” 叶刘氏一脸不屑,轻蔑又道:“小小监军,无非就是个军中摆设,你身为边军统帅,何故迁就於她?再说,小小肃王府,岂能与一字並肩王相提並论?” 狠瞪叶十三一眼,叶刘氏盯著叶十三的脸,咬著牙冷声又道:“要说私怨,我叶家与郑岳嵩不共戴天,自交恶以来,那婚约自是废了,就是按大夏婚仪来说,就是不废,也只是一道婚约而已,远没有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和亲迎的地步,我叶家,悔得起这婚!” 此言一出,叶十三的脸,彻底就绿了。 稳稳神后,叶十三沉声道:“婚约不婚约先不谈,男女之事,是孩儿和香逸之间的事,与郑家无关。” “岂能无关?” 叶刘氏瞬间暴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张刚滋养得有些起色的脸,霎时就变得阴沉无比,“你已经过了士冠之年,婚约大事,当由高堂作主,如此蝇苟之合,哪配得上以礼立世的叶家?” 没错! 太子太师的叶鐸,那可是礼仪廉孝之典范,曾经就是以礼入仕,叶家当然就是一面礼仪的標杆。 但那些,隨著叶家被贬,早都烟消云散了。 第475章 鹰牌 “稟王爷,兀察將军到了!” 就在叶十三无言以对的时候,去而復返的何秀儿稟报,站在外面的屏风前说兀察到了。 “上茶,带他进来。” 叶十三藉此机会,转身就出了殿厅,在池水边的一张大桌后坐了。 温泉行宫,本身就是寧鶻王上行乐所在,更是掌控著寧鶻的王者所有。 太师府的礼仪? 狗屁! 要不是老子手中的刀,有谁把一个过了气的太师府还记在心上? 这世道,手中的刀,就是最大的理,没有之一。 没这刀,韃子和你讲理?还是边军给你讲礼? 正因为这把刀,大夏皇帝朱不治,也开始和一个奴籍將礼数了。 没这把刀,一个同为奴籍的被贬老嫗,哪来的底气,在这温泉行宫给別人摆谱说礼? 但此时的何秀儿,对屏风后面的那道门,还是心有余悸。 叶十三目光一瞥何秀儿,冷声道:“让贾迎福去烧茶,传卫兵们进来,本王要在此公务。” 这话,不光是说给何秀儿听,很大程度上,是说给屏风后面那道门里的叶刘氏听。 温泉行宫,是公权力所在,不是谁的家属发威的地方。 不过,计较礼数的叶刘氏,在识大体方面,那可是不用谁来提醒了。 “彩儿,且不可喧譁,你哥哥在公务,任何无关之人,都不能肆意打搅,这是规矩。” 再是眼高於顶,在叶十三准备接见地方將领的时候,叶刘氏也只能呆在室內,不便出去到处走动。 有了叶十三亲自下的命令,加上何秀儿,包括吴六子在內的一十八人,齐刷刷站立在大桌两侧。 贾迎福低著头,端来茶水和乾果,然后低头退下立在门厅候著。 兀察进来,惊讶地望了望四周,然后快步走向桌前,单腿跪地,拱手道:“末將兀察,见过王爷!” “坐!” 叶十三淡淡一句,示意兀察坐下。 “谢王爷。” 兀察又扫了一眼池水和周边的景致,这才小心翼翼地在桌侧坐了下来。 “不瞒王爷,末將也是第一次来这里面,之前,赫拉尔可是严禁除他钦点的人之外,任何人都不得入內。” 兀察不禁感慨一番,但他不知福,叶十三在此召见他,也属钦点,银滩城里的其他部將,也不一定能进入这里。 叶十三目光缓缓从兀察脸上扫过,淡淡说道:“寧鶻地面,兀察將军定是熟悉的了?” “那是当然,末將之前就是防务职,尤其是各条边境线的地理地形,基本上都是熟烂於心。” 兀察毫不掩饰,表示自己对边境线的熟悉程度,那是分內之事所能。 “依你看,赫拉尔的侍卫们,劫持了郡主后,会投靠哪个部族?” 叶十三目光盯著兀察,似乎要看穿兀察的心思。 兀察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道:“王爷,赫拉尔的侍卫们多是他的心腹,劫持郡主后,最有可能投靠的,便是与赫拉尔关係匪浅的图尔古部。图尔古部一直对寧鶻的富饶之地有所覬覦,且图尔古部的领地与咱们接壤,地形复杂,便於隱匿踪跡。但从眼下我们的布防来看,那些侍卫劫持了郡主,在没有足够的食物下,逃往图尔古部的可能性又不大。” 叶十三轻轻点头,手指有节奏地敲打著桌面:“去图尔古部,確实困难不小,而且他们占据了兰察的牧场,后来发生大火后匆忙出逃,这方向和图尔古部可不在同一线上,再说他们也无法就地折返再途径银滩城去图尔古部,本王以为,他们另择主子的可能性比较大。” “末將知道那个牧场!” 兀察点点头,道:“他们劫持郡主后,不知何故背道相驰,末將估计,只有那一带比较偏僻,出逃时很少遇见我们的巡防兵,故而他们改变了主意。” “不过……” 兀察又陷入深思,片刻后抬头说道:“离他们出逃路线最近的,是科尔玛部,翻过山就是科尔玛部的恰克镇,那地方又和元蒙接壤,离查尔津城倒是不远了。” “哦!” 叶十三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思忖片刻,道:“难道,这海图克带领著那些侍卫,劫持了郡主后,是投奔科尔玛部的王爷腾格斯?” 科尔玛部? 他娘的,这个部族,不就是元蒙忽烈儿的曾经的盟部之一吗? 在北防军攻破查尔津城之后,一些溃兵没来及逃向寧鶻的,就转道山区去了科尔玛部族。 这个部族,也是最死硬的一个,至今不接受北防军的管辖。 “好!” 叶十三点点头,目光看向兀察,沉声道:“这样好了,你带领原兵马百十人,扮作商旅,带上盐巴、布匹和茶叶,沿海克图逃跑的路线,从恰克镇一带查寻郡主下落。记住,只需打探消息,不能轻举妄动。” “末將明白!” 兀察点点头,这不单是一项任务,而是叶十三对他的信任。 就香香郡主被掳之后,谨慎起见,周釗派出了几支兵马,四处搜寻香香郡主的下落,但就是没有给他这个最熟悉环境的人派活,他的任务,依旧是带著反叛了赫拉尔的那五千兵卒,轮流值守在银滩城內外。 就是边境的驻军,都由北防军来担任,没让他们这些兵马插手。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叶十三既然把兀察找来,就是让这个熟悉寧鶻边境环境的旧守军將领,去打探香香郡主的下落。 这些人扮作商旅,同为韃子的科尔玛部族就不会怀疑,行事也就就方便多了。 叶十三从吴六子手中,接过一枚边军通行令牌,放在桌上向兀察眼前一推,道:“此令牌归你所有,但凡是大夏北防军值守的关卡,都是畅通无阻,你自行选择路线也好,这个由你掌握,就是从查尔津城的元蒙境內绕道,那也是行得通的,眼下战事结束,內地与边城通商正常,没人会怀疑你的人不是商旅!” “末將谢王爷信任!” 兀察一阵激动,双眼看向眼前的令牌,这枚令牌的分量,他心里都有数的。 能从边境关卡通行的令牌,那可是大夏北防军军部,只有为数不多的將领才能使用。 探马头子吴六子,当然有此殊荣使用这种令牌了。 金刀,虎符,鹰牌。 那可是军中的三大法宝,代表著军中较高的地位和特权。 摆在兀察眼前的,就是上面铸造著一只雄鹰的铜牌。 第476章 肃王府送来的年货 兀察领命走后,叶十三让卫兵们也退下。 然后让吴六子跑一趟虎头关,按他的部署把撤回的大军,重新整合后调集六千兵马来银滩城。 看来,叶十三下狠茬了。 “王爷,这眼看就要过年了!” 何秀儿忧心忡忡,不免想到香香郡主的处境。 “这个年,不好过!” 叶十三把脑袋,往藤编软椅上一靠,又道:“这些不死心的韃子,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给人添堵,诚心不让我们过个好年。” “那该如何是好?” 何秀儿站在软椅后面,尖尖的十指,揉著叶十三的太阳穴。 “等等吧!看看有没有其他消息传来,三天后再说。” 面对热气腾腾的泉眼,叶十三连泡个温泉的心思都没有,他的心里,一直在盘算著什么?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 吴六子从虎头关,带著重新组合后的六千兵马,在掌灯前回到银滩城。 他不但带回了兵马,还带来了一队来自京都的车马。 京都来的十几辆马车,在长途跋涉后已经显得破败不堪,如此艰难的行程中,令人出乎意料的是,领头的居然是个二十出头的婢女。 “王爷,肃王府来人了,末將在虎头镇的驛站遇到他们。” 吴六子附下身子,在叶十三耳边低声一句。 “哦!” 叶十三差点从藤编软椅上蹦了起来,惊道:“肃王府,郑家的人?” “是的王爷,末將已经把他们安顿在城中的驛馆。”吴六子又是一句。 这些消息,倒让叶十三觉得意外。 肃王郑岳嵩,这是要干什么? “郡主被掳的事,末將没敢告诉他们!” 吴六子低著头,低声又是一句。 这一句,提醒了叶十三,这郡主丟了,见了肃王府来的人,该如何是好? 背起了手在地上走来走去的叶十三,不觉一阵脑袋发蒙。 “肃王府派来的是何人?” 叶十三突然转头,目光看向同样一脸尷尬的吴六子,又是一句发问。 吴六子抬起头来,訕笑道:“是个下人侍婢。” 下人侍婢? 这下,又让叶十三搞不懂了,如此远的路,千里迢迢就来个侍婢,而不是管家或者是其他有身份的人? 肃王郑岳嵩,不是要低头讲和吗?不是厚著老脸向镇北王吕南庭求和吗?这打发个下人过来,这又是几个意思? “他们是来接郡主回京都过年?”叶十三又是一问。 吴六子摇摇头,道:“这个,他们没提及要接郡主回去的事,十几辆车子上,装载的全是一些年货和日常用物。” 草! 惊老子一身的冷汗。 叶十三长出一口气,向吴六子说道:“你回去驛馆,告诉蒲桂儿和德德海,招呼好了京都的来人,明一早,带管事的那个侍婢来这里见我。” 正在说著话的时候,亲卫进来稟报:“王爷,行宫外面有来自京都的人,嚷嚷著要见郡主!” 她娘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肃王府的人,直接闹著跑来温泉行宫了? 吴六子四下一望,低声道:“王爷,要么末將出去,將她给支走?” “行了!” 一阵头大的叶十三,摆摆手道:“既然来了,那就让她进来吧!” 不大时候,三名侍婢打扮的女子,被带到叶十三面前。 其中一个侍婢打扮与另外两个不同,虽然服饰的款式相同,但面料和镶嵌的绣工,还是比另外两人的要高上一个等级。 不用说,这个侍婢,就是这次来人的头了。 “奴婢如燕,见过姑爷!” 带头的侍婢,侧身弯腰,中规中矩地向叶十一礼。 姑爷? 搞错没有?老子可是一字並肩王,得称老子“王爷”才是。 差点被惊掉下巴的叶十三,对如此荒唐的称呼,搞得是哭笑不得。 毕竟,是他们弄丟了香香郡主,再是个侍婢,那也是人家娘家的人。 “如燕姑娘来见本王,不知有何指教?” 叶十三稳稳神,对眼前这个身份低微的侍婢,还是保持了最大的克制和忍让,淡淡就一句。 如燕好奇地瞅著池水四周的绿植,目光在眼前的陈设上扫来扫去,最后把视线转移到叶十三面上道:“眼看年关將至,肃王爷思女心切,故派奴婢送年货给姑爷和小姐,边城物品奇缺,加上天寒地冻,姑爷和小姐又镇守边城无暇回家,肃王府让奴婢留下来侍奉小姐左右。” 无暇回家? 狗屁! 话倒是说得漂亮,你们处心积虑把老子赶回边城,生怕在內地多逗留一日。这话在你们嘴里,又成了老子无暇回家了? 真服了你们这些鸟人! 肃王爷,呸! 这老东西素来和皇后穿一条裤子,和新太子一个鼻孔出气。 巴不得把老子弄死在这千里边城,这又冒出来个“姑爷”一词,真他娘的新鲜。 “哦哦!” 叶十三含糊答应一声,特意把“本王”二字压重声调又道:“要说这边城,还真不太平,就是本王在內地打了胜仗,可是边城各处的防务,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不免事儿也就多了一些。” 说完,叶十三又是一阵懊恼。 不就一个肃王府的侍婢吗?最底层的下人一个,老子身为边军统帅,又是当今皇帝赐封的一字並肩王,用得著和一个下人如此客套? 如此一想,叶十三目光一瞥何秀儿,提高了声调说道:“吩咐伙房,拿些茶点过来,再安排屋子给如燕姑娘们住。” “姑爷不必如此客气,奴婢只是来看看小姐,您身份如此显贵,不必对奴婢这般抬举。” 如燕急得两手乱摆,惊叫著又道:“如今算来,姑爷也不是外人,如燕就是姑爷身边的奴婢,烧茶送水的事,自当奴婢去干就是。” 叶十三已经顾不上跟谁客气了,只是一时还没想好如何开口,把香香郡主的事情说出来而已。 此时,贾迎春已经烧好了茶水,和两个降兵端著茶点乾果,瞬间就摆了满满一桌。 如燕好像对这些东西並不在意,一双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四处,貌似对这个行宫的存在,有著极大的惊讶。 “如燕姑娘要是累了,这里泉眼不少,可让何姑娘带你们先去泡个温泉,其他事,明日再说。” 终於想到了一个好藉口,叶十三一摆手,就准备让何秀儿带如燕和另外两个侍婢,先好好的泡个温泉澡。 如此一来,免得如燕在他面前,再提要见香香郡主的事。 叶十三眼下最头疼的,就是有人在面前提香香郡主。 第477章 叶老夫人在郑家下人面前的威风 “是谁在此大呼小叫?” 一声怒气衝天,又威严无比的问话,从假山后的屏风处传了过来。 话音一落,叶十三眉头一皱。 彩儿扶著叶刘氏,从假山的一侧缓步走了过来。 “娘,您怎的过来了?” 叶十三面颊又是一抽,转身望向威仪无比的叶刘氏。 叶家老夫人? 如燕也是一怔,隨即带著两名侍婢跪了下来。 “肃王府侍婢如燕,见过叶老夫人!” 如燕和两个侍婢低著头,双手伏地在桌旁跪著。 “哼!” 叶刘氏看都没看地上跪著的如燕们一眼,而是把目光投向叶十三,道:“你身为圣上御封的王爷,又是千里边城边军统帅,岂能容一个下人在此大呼小叫?” 这话,就有些找茬了! 京都来人,又是肃王府的,是来给香香郡主送年货的,在叶十三眼里,也算是客了。 “娘,您不歇著,来这边有何事啊?”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叶十三硬著头皮,还是问了叶刘氏一声。 不料,这一问,叶刘氏更加神气十足,寒著脸道:“行军打仗的事,为娘是干涉不得,但这日常琐碎,还得为娘替你操心,此地幽静舒適,是私人所在之处,不似衙门那样接待各色人等,让一些不相干的人来此聒噪,这有失你的尊贵身份!” 此言一出,如燕就不乐意了。 这话,明明是衝著她来的,更是衝著肃王府来到,就是傻子也能听得出来。 “老夫人息怒!” 如燕依然在地上跪著,抬起头来又道:“奴婢奉王爷之命,来送年货给姑爷和小姐,无意间打搅了老夫人的清静,还请老夫人海涵。” 不用如燕自我介绍,叶刘氏已经知道她们是什么人了。 就在贾迎福烧茶的时候,帮灶的蔡一,听到这些消息后,这才告知了叶刘氏。 叶刘氏赶到这边的主要原因,也是为了阻挡叶十三和肃王府的人接触。 如燕的话刚落,叶刘氏就投来轻蔑的一瞥,然后在一张雕椅子上坐了下来,冷眼又盯著如燕,厉声斥道:“一个奴婢,目无尊卑廉耻,你在一字並肩王面前的用词,『姑爷』这等尊称,也是你肃王府的奴婢配叫的?” 没等如燕辩解,叶刘氏恶声又道:“年货长年货短的,边军统帅府上,自有朝廷体恤,不缺谁家的一点年货,你还是带回去吧!” 叶十三一阵头大,这叶刘氏一出来就找茬,还动口把肃王府来的人要撵回去。 口口声声把尊卑,和礼数掛在嘴边的人,居然和一个婢女在此计较长短,这是让叶十三不知道说什么了好? “彩儿,扶娘进去歇息!” 无奈之下,叶十三把目光投向彩儿,企图让叶刘氏离开这里。 彩儿心领神会,赶忙上前,轻声劝道:“娘,您消消气,先进去歇著吧,莫要气坏了身子。再说,泡脚的时候也到了,您的脚这段时间恢復得很好,再泡几次按摩几下,骨伤就会很快痊癒的。” 叶刘氏却不领情,眼睛一翻,一把甩开彩儿的手,“哼,老身今儿非得把这事,给说清楚不可!肃王府又怎样,也得守这世间的规矩,我叶家如何过年,轮得到郑家安排?” 听出味儿来的如燕,心中委屈得不得了,眼眶泛红,却仍强忍著泪水,恭敬道:“老夫人,肃王爷对姑爷和小姐一向关怀备至,这些年货不过是王爷给小姐和姑爷的一点心意,並无冒犯贵府之意。” “哼哼!” 叶刘氏冷笑一声,“关怀备至?我叶府家破人亡,被贬流放,这也是肃王的关怀吧?” 只此一句,如燕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叶十三见场面愈发不可收拾,眉头紧皱,提高声调道:“娘!您说这些,和一个婢女犯得著吗?如燕是肃王府的下人没错,但她也是客人,您这般谴责实在不妥。” 叶刘氏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当眾反驳她,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你……你竟敢帮著仇人说话!” 说罢,眼眶一红,似要落下泪来。 彩儿见状,赶紧又扶住叶刘氏,“娘,您彆气,哥哥说的也没错,如燕也是来看望郡主的,郡主身为监军,远在京都的家里来人送些年货,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叶家如何能干涉得了!” 没错啊! 肃王府给自己在边城军中任监军职的女人,在年关將至之时,送一些年货物品,这关別人何事? 说是给“姑爷和小姐”送年货,那只是客套话而已,人家千里迢迢过来,本来就是给香香郡主送年货来的。 横加指责,蛮不讲理,难道这也是太师府的礼数? “反了反了!” 彩儿的话,更让叶刘氏暴怒起来,手中拐杖“咚咚”一敲地面,怒斥道:“老身是管不著谁家的人给谁送年货,但这是叶家人在此,既然是肃王府的人,那就是应该去找姓郑的监军得了,来叶家人生活的地方何干?” 这话,彻底激怒了如燕。 再是一个侍婢,那也是肃王府上的下人,出了肃王府,如何受得了这等气? “姑爷,奴婢要见我家小姐!” 如燕把目光,投向叶十三脸上,不再理会气急败坏的叶刘氏。 “放肆!” 不料,叶刘氏在听到“姑爷”二字时,勃然大怒道:“大夏国堂堂一字並肩王,千里边城十万戍边北防军的统帅,何时成了你郑家的女婿?” 这一问,还真给把如燕问了个张口结舌,从地上站了起来后,又不知所措的低下头来。 思忖片刻,如燕缓缓抬头,重新把目光投向叶十三,道:“还请统帅大人告知奴婢,我家小姐何在?” 是啊! 香香郡主何在? 这一问,该叶十三坐蜡了,面上一红,目光不禁看向身边的何秀儿。 被一个下人如此追问,但又回答不了人家,再是身份尊贵无比,但也够面上掛不住的了。 不料,叶刘氏面色一寒,从椅子上缓缓站立,淡淡说道:“老身来告诉你,郑家丫头,已经被韃子兵抓走了,至於她被抓到何处,还未得知下落!” 此言一出,不亚於惊雷当头炸响,如燕一张粉脸,霎时就变得惨白无比。 “敢问统帅大人,此事可属实?” 如燕声音发抖,双肩也轻颤起来,涌出泪水的双眸看向叶十三脸上。 “是!” 叶十三点点头,黯然又道:“本王已经派出多股兵马,正在四处寻找郡主下落,截至目前,还没准確消息传来。” 第478章 元蒙只有一个 “如何会这样?” 这下,如燕彻底傻眼了。 呆愣片刻,如燕把牙一咬,道:“还请姑爷多派兵马,儘快找到小姐下落,要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那可都活不成了!” 说著,如燕双腿一软,在叶十三面前跪了下来。 “起来吧!” 叶十三面色难看极了,伸手虚抬一下,道:“解救郡主,乃我边军不可推卸的责任,眼下天色已晚,你们在此歇息一晚,明早再回驛馆等消息好了。” 说完,叶十三示意何秀儿,先带如燕和两个侍婢泡个温泉,再安排好房间住宿,然后早上送回城中的驛馆。 “跟我来吧!” 通情达理的何秀儿,领著如燕和另外两个侍婢,出了侧门后绕了个弯,来到一处小一点的泉眼处。 此处雾气繚绕,建有几间造型精致的木屋,洗浴后就近可以歇息。 ……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还不见有任何关於香香郡主的消息传来。 扮作商旅的兀察,至今也没有回来。 眼看年关逼近,回到银滩城赫拉尔王宫的叶十三,实在是坐不住了。 “王爷,要么再等等?” 周釗犹豫片刻,但还是硬著头皮,向查看著弹药的叶十三就是一句。 这些弹药,叶十三已经查看过不下五遍了。 就在昨天,从硫磺谷经大金到查尔津城,又送来一批弹药。 这批弹药质量更加上乘,数量更是不少,叶十三专门划拨了一百血卫军看守。 从炮车到长枪,在崔明贵和马成的带领下,已经全部完成检修和保养,血卫军们擦拳磨掌,只能叶十三一声令下开赴新的战场。 血卫军们如此,骑兵也没閒著,四千兵马的马队,分成了好几组,直接在城外的雪野练习阵法和衝杀。 “王爷,查尔津城来人了,在驛馆等候王爷召见!” 吴六子进得王宫,目光闪烁不定,单腿跪地就是一声稟报。 查尔津城? 难道,他们是送年货过来? “是达鲁赤嘎力巴,带著科尔玛部族的使臣,来拜见王爷您的!” 吴六子抬起头来,又是一句。 终於来了? 此言一出,叶十三心头猛然一震。 “好!” 叶十三拳头重重一擂桌面,咬牙道:“传令下去,副尉以上將领,全部大殿会客。” 吴六子心领神会,点点头后躬身退下。 叶十三紧绷著的表情,缓缓放鬆了下来,转头向何秀儿说道:“亲卫集合,去王宫大殿,看看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们,给本王带了何等礼物?” 这话,何秀儿岂能不懂? 科尔玛部族的使臣到了,这就意味著,香香郡主已经有了下落。 片刻后,银滩城原寧鶻王上赫拉尔的王宫,北防军將领分立在大殿两侧,高高的王座下的左右两侧,又各立著九名腰悬战刀的亲卫。 高坐在王座上的叶十三,却是一身皮革战甲,而不是会见邦国使臣的王爷礼服。 叶十三目光一瞥眾將领,然后向一侧的何秀儿点点头。 立在左侧亲卫之首的何秀儿,把目光转向大殿门口,高声道:“宣科尔玛部使臣乌赫特,覲见大夏一字並肩王。” 此言一出,殿上眾將领的神情,瞬间就肃穆起来,金刚罗汉一样站著把腰杆拔得挺直。 大殿外面,一队使团成员,在查尔津城达鲁赤嘎力巴的带领下,神情傲慢地进入大殿。 “查尔津城达鲁赤嘎力巴,参见王爷!” 嘎力巴深躬一礼,抬头又道:“科尔玛部族王上腾格斯,派使臣来拜见王爷,下官特带他们来银滩城覲见。” 嘎力巴说完,退向大殿左侧,在周釗的下首站了。 进入大殿的使团成员只有四人,个个昂首挺胸,傲气十足不可一世的样子。 其中为首一人,右手往左胸一按,微微躬身,道:“元蒙科尔玛国师乌赫特,奉腾格斯可汗之命,前来向大夏北防军统帅商討邦交之谊。” 话音一落,刚鬆了一口气的嘎力巴,面上顏色顿时大变,惊怒道:“大胆,在大夏一字並肩王面前,科尔玛部敢以邦国自居?” 不要说嘎力巴了,就是殿上眾將领,闻言后也是面上色变。 元蒙前盟部之一的科尔玛部族,不但没有归属大夏北防军,眼下公然在叶十三面前以邦国自居,科尔玛部族王上腾格斯,已经打出了元蒙的旗號,还以可汗自居派出使臣来谈邦交。 出乎意料的是,叶十三倒是没有表示出惊讶,仿佛他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对於嘎力巴的愤怒,乌赫特表现得不屑一顾,斜瞥一眼嘎力巴后,口吻轻蔑地又道:“盟部的嘎力巴王爷,都能成为大夏的达鲁赤,我科尔玛部族王上,为何就成不了元蒙的可汗?” 迎著乌赫特轻蔑的目光,嘎力巴被气得浑身发抖,指著乌赫特骂道:“王爷答应拿粮食换铜矿,就是你们科尔玛部在背后搞鬼,拒绝了王爷的一片好意,如今还大言不惭,在王爷面前如此放肆,你们……” 嘎力巴一把白鬍鬚急抖不停,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叶十三不为所动,目光缓缓看向嘎力巴,淡淡说道:“达鲁赤稍安勿躁,且先听听他们所谓的可汗,是如何与我大夏谈邦交之谊?” 此言一出,周釗站了出来,拱手一礼道:“王爷不必对科尔玛部如此客气,一个元蒙的盟部而已,居然大言不惭公开和我大夏北防军对立,既然元蒙已经归顺我大夏,科尔玛部此举就是大逆不道,反叛作乱而已!” 话音一落,大殿上眾將领更是义愤填膺,怒目瞪向使臣乌赫特。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缓缓说道:“既然科尔玛部族王上腾格斯,公然称自己为元蒙的汗王,那么本王倒是想听听,这个元蒙可汗有和话向我大夏北防军要说?” 此言一出,眾將领只好歇停下来,站回原位默不作声。 乌赫特面上一阵得意,傲然看向叶十三,潦草一礼又道:“看来,大夏还是有明白人,我汗王旨意,是拿大夏肃王府的郡主,换取我元蒙被大夏北防军侵占的查尔津城、喀尔桌部、伦什卡部、吉台克部四处领地。从此后,我科尔玛部族和大夏之间,互通商贸,两国互敬如兄弟,可修百年无战之好。” “哈哈哈……” 正当眾將领们听得双眼喷火的时候,叶十三却仰头一阵大笑,道:“你可听好了,元蒙只有一个,那就是以查尔津城为中心的元蒙盟部,其他部族只是个部族,永远成不了我大夏的邦国!” 第479章 本王还就乱来了 只有一个元蒙? 那就是说,在叶十三眼里,根本不承认第二个元蒙存在? 如此一来,科尔玛部的首领腾格斯,也只是一个部族的王上,而不是元蒙盟部的可汗! 乌赫特面颊一抽,稳神说道:“叶统帅,您別忘了,贵国的郡主还在科尔玛部做客,我倒是听说,这个郡主还是叶统帅您的未婚妻?” “没错!” 叶十三淡淡一笑,缓缓又道:“郑香逸她,郡主不郡主倒无所谓,但他还真是本王的未婚妻,既然本王的未婚妻客居科尔玛部族,那就让她多住些日子,也好替本王省几顿饭食好了!”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周釗面颊一阵急抖,但还是没说出话来。 省几顿饭食? 堂堂北防军统帅,再说军粮紧张,但也不至於让一个郡主,甚至是监军,来省他几顿饭食的粮食吧? 倒是乌赫特一怔,叶十三的这態度,让他多少还是感到有些意外。 “哦!” 乌赫特目光一扫大殿上的北防军將领们,继而把视线又转移到王座之上,道:“郑香逸身为大夏肃王府的郡主,又是和叶统帅自小订了婚约之人,叶统帅如此淡漠,可让大夏上至朝廷,下直百姓,都会认为叶统帅不忠、不义,叶统帅再是权势滔天,但也难掩天下悠悠眾口对叶统帅的討伐!” 叶十三嘴角一扬,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冷冷说道“乌赫特,休要用这等言语来胁迫本王。天下悠悠眾口?在江山社稷与领土面前,任何个人利益都是微不足道的,本王行事,一切以大夏朝廷的利益为重,以大夏万民的福祉为本。正因为郑香逸是本王的未婚妻,身为大夏北防军统帅,叶某人不敢徇私半点。若因顾忌这些,就对你们元蒙退避三舍,那才是天大的笑话。你回去后,大可將本王的意思转告腾格斯,也可转告本王的未婚妻郑香逸本人,本王若为了一个女人就向你们妥协,才是真正的不忠不义,对大夏不忠,对麾下將士不义。” 此言一出,眾將领心头重重一震。 就连何秀儿,也不禁心头颤动不已,在国家和万民的利益面前,叶十三可以牺牲一切。 乌赫特脸色微变,他没想到叶十三竟如此强硬,丝毫不把舆论压力放在眼里。“叶统帅如此决绝,就不怕科尔玛部对郡主不利?” 鸟人! 真威胁到老子头上来了? 那好,老子就让你们知道威胁的味道。 叶十三面上一冷,眼里寒芒一闪,道:“既然你说郑香逸是在你科尔玛部做客,那么你们就把客人伺候好了,倘若腾格斯若敢动她一根汗毛,本王定让整个科尔玛部为之陪葬。回去告诉腾格斯,限六日之內,也就是大夏人的大年三十,將郡主送到这银滩城来,本王照样代表大夏朝廷,赐封腾格斯为科尔玛部族达鲁赤,若是本王届时看不到郡主,那么这天底下再也没有科尔玛部。” 说完,叶十三从王座上站了起来,一甩衣袖,道:“送客。” “叶统帅……” 这下,乌赫特慌了,咬牙道:“你,你这是在威胁科尔玛部族,在威胁腾格斯可汗!” “你站著这里,不也是在威胁本王吗?” 叶十三怒斥一句,心头已经腾起一股杀气。 “你会后悔的,你会为你的狂妄,为你的无知、无情、无义付出代价的。” 乌赫特高举著两只手,形骸放浪地在大殿里手蹈足舞,丝毫没把叶十三放在眼里。 草! 无知、无情、无义? 在你这鸟人嘴里,老子还真成三无產品了? 望著乌赫特的狂妄,叶十三心里的杀机已经爆棚,眼里寒芒一闪,怒道:“砍了!” 砍了? 绝对没听错? 刘三蛋面颊一抽,一双小眼睛狼一样盯著乌赫特粗壮的脖子,似乎在找下刀的位置。 “聋了?” 叶十三目光一瞥王台下的亲卫,怒吼著又是一句。 “遵命!” 这下听清了,刘三蛋往前一躥,腰间的战刀已经出鞘。 这一下,乌赫特心头一颤,急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们不可乱来!” “本王还就乱来了!” 叶十三嘴角一拧,冷声又道:“两国交战是不斩来使,可一个科尔玛部族,在本王眼里还算不上是个国。拖出去,砍了!” 这一声令下,陈七斤和另一个亲卫迅速上前,一反手就把乌赫特的双手反剪背后,然后摁低了脑袋推著乌赫特就往外走。 刘三蛋战刀在手,一个箭步就跟了上去。 剩下的亲卫们,也在片刻间战刀出鞘,银亮的刀身冷冰冰地压在另外三个使团成员的脖颈上。 “大夏王爷饶命啊……” 顿觉不妙的三人,瞬间就怂了,往地上一跪就求饶起来。 “啊……”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悽厉的惨叫,让跪著的三人浑身又是一抖。 从叶十三下令,到刘三蛋和陈七斤出场,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在场的人都知道,此时乌赫特的一颗脑袋,早已是搬家了。 片刻后,三名亲卫已经战刀入鞘,没事人一样进得殿来站在原位。 叶十三缓缓把目光,又投向地上跪著的一个身穿铜甲的使团成员身上,淡淡道:“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而已,也敢在本王面前称国师,你又是何人?” 这一问,身穿铜甲的使团成员浑身一抖,急道:“回大夏王爷话,在下阿尔山,是国师……不不,是乌赫特的隨行武官,还请大夏王爷恕在下的失礼之过。” “行了!” 站在王台上的叶十三一摆手,大大咧咧又道:“总算是有个识相的,回去告诉腾格斯本王的要求,至於他如何做?这將关乎到科尔玛部族的生死存亡!” “阿尔山谨遵大夏王爷命令!” 这个身为使团武官的阿尔山,此时已经惧怕到骨髓,哪敢再像乌赫特那样狂妄。 叶十三又一摆手,向亲卫们说道:“把乌赫特的脑袋装起来,让阿尔山带回科尔玛部,吩咐驛馆酒肉招待,大夏北防军从不怠慢访客。” 看到陈七斤带著一班亲卫押著阿尔山们出了殿堂,周釗站了出来急道:“王爷,杀了乌赫特,必定激怒腾格斯,科尔玛部会迁怒於郡主的呀!” “他敢!” 叶十三就像一尊杀神,怒吼一声看向袁彪和马成他们,道:“如是那样,你们该如何?” 袁彪和马成面颊一抽,齐齐出列,站在殿堂中央向叶十三抱拳说道:“郡主要是少跟汗毛,血卫军將踏平科尔玛部。” 第480章 拿领地换郡主,妄想 阿尔山刚走,苏哲又来了。 被安排到驛馆住著的苏哲,不但带著五十卫兵,还带著从京都来的如燕。 “王爷!” 苏哲来到殿厅,当即就给叶十三跪了,垂著脑袋说道:“请王爷恩准,苏哲愿意去科尔玛部当人质,把郡主从腾格斯的手里给换回来。” 得知方才在驛馆见到的那些韃子们后,苏哲这才知道,那些韃子居然是科尔玛部的使团,专为香香郡主的事而来谈交换条件。 苏哲一脸刚毅,完全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叶十三斜瞥苏哲一眼,道:“苏將军这是要替郡主做人质了?” “没错,只要能换郡主回来,末將粉身碎骨都心甘情愿!”苏哲回答的那可是毫不拖泥带水。 叶十三嘴角一扬,又道:“那你可知道,科尔玛部扣押郡主做人质,背后是何企图?” “当然是以此要挟,和王爷您讲条件了。”苏哲毫不思索,回答得乾脆利落。 “那么!” 叶十三缓缓走下王台,站在苏哲面前,居高临下地望著视死如归的苏哲,淡淡又道:“你可知道,科尔玛部的使者,向本王提出了何等的兑换要求?” “这……” 苏哲瞠目结舌,回答不上来,迎著叶十三的目光发呆。 “还是你们告诉他吧!” 叶十三视线离开苏哲的脸,双手背在身后,目光看向殿门,撂下一句话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是小的告诉苏將军好了!” 刘三蛋一脸玩味地看向苏哲,嘴角一扬说道:“科尔玛部狮子大开口,要王爷拿查尔津城在內的四个盟部,来换郡主回来。” “啊……” 这下,轮到苏哲大张嘴了。 望著被惊呆了的苏哲,刘三蛋轻蔑说道:“苏將军给自己估个价吧!若是换你当人质,能值此等价否?依小的看,还是別给王爷添乱了的好。” 此言一出,苏哲老脸顿时一红。 就他一个从京都来的校尉,只是担任著香香郡主的侍卫长一职,就他,在叶十三眼里,能值元蒙的四个部族的地盘? “真是不自量力!” 周釗也是眉头一皱,冷哼一声道:“王爷已经有了部署,苏將军还是稍安勿躁,以免对王爷的部署產生干扰。” 其他將领也是一阵窃窃私语,目光中儘是嘲笑的意味,臊得苏哲只想找个鼠洞了钻进去。 他也万没想到,科尔玛部族的王上腾格斯,会提出如此惊人的条件? 要知道,换粮食,或者是草场,那还说得过去。 但以一个肃王府的郡主做筹码,向大夏北防军换四处领地,这就有些过分了,领土不比財物,岂是张口就能答应的? 发动一场战爭,动輒就是成千上万兵卒的死亡,才夺得一处领地而已。 科尔玛部拿香香郡主做筹码,跟叶十三换如此多的领地,不知道他是疯了?还是压根就没想让香香郡主回来? 与其说叶十三没有诚意,拒绝了科尔玛部提出的条件,还不如说是科尔玛部痴心妄想。 算一下,忽烈儿统治下的元蒙,屡次骚扰边城各防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边城百姓这几年来死伤多少? 就黄羊峴一战,在峴口死了多少田兵和新卒? 如果朝廷降旨,拿查尔津城、喀尔桌部、伦什卡部、吉台克部四处领地,来换香香郡主还有一说。但让叶十三拿边城无数百姓的血泪,去换取一个女人的自由?恐怕是难以做出决定了。 当然,叶十三是没有做出拿四处领地换人质的决定,但肯定不会轻饶科尔玛部的王上腾格斯。 大年三十落日前,就是叶十三给科尔玛部的最后期限。 想到这里,周釗顿时被惊出一身冷汗,叶十三这是要在大年三十向科尔玛部出兵,等科尔玛部派人送回郡主,那是不可能的。 一直对一些盟部不肯归顺大夏北防军这事,叶十三一直是耿耿於怀。这下,是不长眼的科尔玛部,主动给叶十三送来了机会。 叶十三的心机之深,周釗又一次被震撼到了。 再看方才袁彪和马成的架势,周釗已经意识到,这个年,註定是不会安稳在这过的。 看到叶十三出了王宫,刘三蛋一挥手,带著亲卫们就紧跟了出去。 “王爷,这是要去驛馆,还是温泉行宫?” 陈七斤就像叶十三肚里的蛔虫,知道叶十三不是閒的蛋疼而连转悠。 “那你猜错,本王意欲何为?” 叶十三半眯著眼睛,望著陈七斤就是一句。 陈七斤眼珠子一转,訕笑道:“依小的见,王爷此时定是想觅一清净之处,用来部署向科尔玛部出兵的策略?” “呵呵!” 叶十三大嘴一咧,笑道:“你他娘的还真是老子肚里的蛔虫,真不愧是马成带出来的人,去行宫再说。” 跟著叶十三马后去温泉行宫的路上,陈七斤得意地向並肩走著的刘三蛋一咧嘴,气得刘三蛋差点一马鞭就抡过去。 看把这怂货给得意的? 刘三蛋肚里一通暗骂,恨不得把陈七斤给摁地上狠揍一顿。 到了行宫,叶十三选择了一处比较僻静的泉眼泡著,转过头去向给他搓背的何秀儿说道:“如果本王没猜错,兀察今天也该回来了。” “您就如此肯定?” 何秀儿一怔,思忖片刻又道:“王爷拒绝了科尔玛部的条件,那腾格斯要真是恼怒之下杀了郡主,这可如何是好?” “他不敢!” 叶十三转过身子,一根手指翻卷著何秀儿一缕湿漉漉的秀髮,迎著何秀儿闪烁不定的目光说道:“腾格斯的目的是称王,要做可汗,藉机统治整个元蒙,他把郡主当成实现他妄想的跳板。” “万一呢?” 何秀儿还是有些担心,心猿意马地又是一句。 “他敢!” 叶十三一咬牙,身子差点把何秀儿顶出水面,浑身的肌肉一紧,额头青筋暴起,狠声说道:“本王能杀忽烈儿,能杀赫拉尔,就不在乎多杀一个腾格斯,要是他真把郡主如约送来,倒也让大家都过个好年。” 身子向后一仰的何秀儿,大张著嘴喘不过气人,喉咙只有发出“嗯嗯”的声音,貌似在应答著叶十三的说话。 第481章 一条槽上拴不住两头叫驴 “王爷,兀察求见!” 守候在外面的亲卫,向里面泡温泉的叶十三稟报一声。 果然没说错,兀察来了。 “王爷真神,兀察果真来了,看来他也有所收穫。” 何秀儿爬出泉眼,胡乱擦乾自己后,赶快侍奉叶十三更衣。 不大时候来到茶室,风尘僕僕的兀察已经是等候一会了。 “王爷……” 看到叶十三进来,坐在茶桌后的兀察赶忙站起来,绕到茶桌前就要跪礼。 “行了!” 叶十三一摆手,示意兀察不要多礼,“想必兀察將军此行斩获不小!” 背著双手的叶十三,並没有急著坐下,方才在泉眼里的一阵折腾,似乎让他还意犹未尽。 经温热的泉眼一泡,何秀儿此时出落得更加嫵媚动人了,她从茶室门口,接过贾迎福端过来的茶盘,腰肢一扭就进了茶室。 看到茶水在杯中斟好了,叶十三这才在茶桌后面坐了。 “王爷,末將从查尔津地界进入科尔玛,一路佯装行商,多方打听消息,没费多大功夫就打听到了郡主的下落,得知郡主在科尔玛部族安好无恙,末將这才从当初溃兵出逃时的路线翻山回来。” 说著,兀察从怀里拿出一卷处理得白净又柔软的羊皮,走到茶桌旁把羊皮在茶桌上铺开。 “行啊你!” 叶十三目光盯著桌面上铺开的地图,不禁对兀察赞道:“这图绘得不错,兀察將军还真是个有心人。” 受到夸讚,兀察咧嘴一笑,指著地图又道:“王爷请看,如果带有輜重车辆,走查尔津这边再向东斜插,路线会更合理一些。若是无车马輜重,从当初溃兵出逃的这片山区,直接由此地进入,要比溃兵们当初出逃是路线还要捷短一些。” “你是说,海图克挟持郡主出逃时,走的这条路线还不是最短的?” 叶十三顿时来了兴趣,目光停在兀察所指的地方,饶有兴趣地又是一问。 “是的王爷!” 兀察点点头,手指在地图上移动著,又道:“估计是夜间慌不择路的原因吧!海克图多绕了两道山谷和一道山樑,要是从那家牧场向西南斜行二十里,进入山口后直接翻越,再出一条由西向北的山谷,就可直接到达科尔玛部族的索里湖,绕湖十五里,就是腾格斯住著的巴瑙城了。” 说完,兀察的手指在地图上又移动一点,道:“海克图是进入了恰克镇,然后由恰克镇出谷,再绕道索里湖的南面向北折返,如此一来,將近多用了一天的时间,也就是多绕了差不多六七十里路。” 这个发现,让叶十三兴奋不已,眼睛一直盯著地图不放。 良久,这才抬起头来,目光看向兀察,道:“本王该赏你,不然还真对不住你这几日的奔忙。” 说完,叶十三把目光看向何秀儿,沉声道:“给兀察將军赏银一百两,米一石。其余兵士赏银五两,米一斗。” 此言一出,兀察大喜过望,当即跪下来谢道:“末將谢过王爷赏赐!” “行了!” 叶十三又把视线,转移到兀察乱蓬蓬的鬚髮上,笑道:“既然来了,本王再赐你泡个温泉,洗去一身的疲惫,好回家和妻儿团聚。” 兀察听闻,感动得热泪盈眶,再次叩首道:“王爷如此厚爱,末將粉身碎骨难报万一!” 叶十三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隨后,便安排人带著兀察去泡温泉。 待兀察离开后,叶十三又將目光落在地图上,仔细琢磨著兀察所说的路线。他心中暗自盘算,若能掌控这条更便捷的路线,日后无论是行军打仗,还是应对突发状况,都將占据极大优势。 何秀儿在一旁看著叶十三专注的样子,轻声问道:“王爷,您可是在谋划著名什么?” 叶十三抬起头,微微一笑道:“本王有个想法,和上次进入银滩城时一样,无需大军,有我特战队就足矣!” 此言一出,何秀儿惊道:“王爷,您是要带著小的们,潜入巴瑙城?” “没错!” 叶十三指著地图说道:“从这条路线潜入巴瑙城,要比上次我们进入这银滩城,还要容易多了,到时候趁黑出发。” 叶十三说的是眉色飞舞,何秀儿却没兴奋起来,微微皱眉,面露担忧之色:“王爷,虽说路线看似容易,银滩城我们是偷袭,但巴瑙城毕竟不同於银滩城,怕是腾格斯早有防备,毕竟他手里扣押著郡主,不可能没有任何是防范。” 叶十三摆摆手,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拍了拍何秀儿的肩膀,笑道:“防范肯定是有的,但他们的防范,只是对边境的重视,城內就是部署严密一些,但也难不倒我们特战队,你对自己和队友都要有信心,不入虎穴,怎救郡主?此次行动若成功,大军破城的时候,就没有了这些顾虑。” “小的有信心,对大伙也有信心。” 何秀儿点点头,知道叶十三一旦决定下来的事情,那可是无法改变的。 “让刘三蛋和陈七斤进来!” 一听叶十三召唤,刘三蛋和陈七斤二人,爭先恐后地往茶亭里跑。 “抢著去投胎啊你?” 刘三蛋一伸腿,就给陈七斤一个绊子,把先於他一步之距的陈七斤,差点给绊个狗吃屎。 “刘头,你这样就差劲了,我去投胎,你也要抢?万一你抢投个猪胎,这又怪怨兄弟我不仗义了!” 陈七斤就势稳住身子,还不忘嘴上占一句便宜。 “一条槽上拴不住两头叫驴!” 跟在后面的何秀儿,狠瞪二人一眼,隨口就是一句叫骂。 听到外面的动静,叶十三就知道二人在拌嘴,这俩货,没个歇停的时候。只要遇在一起,总要爭个上风头才是。 待二人进得茶厅,在茶桌前站定后,叶十三头也没抬,慢悠悠地端著一只茶碗细细端详。 “王爷,小的们到了!” 刘三蛋和陈七斤二人,哈著腰站在茶桌前面,同声就是一句。 “闹够了?” 叶十三依旧没有抬头,语气缓缓说道:“离年三十没几天了,你们想在何处过年?” 这一问,把二人问得同声一愣。 “王爷,莫不是要回黄羊峴?” 陈七斤抖了个机灵,抢到刘三蛋回答前就是一句。 “看来,你是想家了?” 叶十三放下茶碗,把身子往椅子上一靠,又道:“边城虽然偏远,但过年要比这韃子窝热闹多了,但我们身为军伍,就是过年,无非也是几顿饭食中,多见几次肉而已,比起其他,也再无其他。” 此言一出,不光是陈七斤,就是刘三蛋也听了个一头雾水。 如何叫个“比起其他,也再无其他?” 对了,叶十三没有明確回答,说明就没有回黄羊峴的打算,再说老夫人和彩儿已经接来这边,还有必要回黄羊峴过年? 想到这里,刘三蛋又想到叶十三给科尔玛部下的约定之事,顿时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叶十三这是没打算过年,他打算开战! “回王爷话,小的想踏上科尔玛部的王城巴瑙城,在腾格斯的王宫里过年!” 此言一出,叶十三的眼睛顿时一亮。 第482章 温泉行宫的春联 六天期限,一晃而过。 叶刘氏打发贾迎福找来红纸,让叶十三写一副对联贴行宫门口。 按照大夏习俗,大门是应该贴春联的。 叶十三为此倒是没说什么,沉思片刻后,拿过笔墨就写。 剑出鞘兮意未足,凤展翅兮云飞舞; 烽火照兮锣鼓催,战鼓笳兮喊声怒。 “好,好字!” 一副对联写罢,一旁的叶举忍不住叫好起来。 “哥哥一笔好字,就是彩儿不懂哥哥写了何等意思?” 彩儿瞪大了眼睛,瞅著墨跡未乾的对联也是一阵感嘆。 只有叶刘氏眉头紧蹙,慍色说道:“一年春始,一元復始,在此万象更新之际,你陪太子读书多年,怎就不知年之喜庆?作出这等肃杀之句,居家之地,当以祥和之词为上,不比兵营那等地方,需要这等杀伐气息励志。” 此言一出,叶举面上一红,退后两步低著头不再言语。 彩儿也是把嘴一撇,儘管她不懂对联的意思,但从叶刘氏的说话得知,叶十三方才写的对联,她娘並不喜欢。 自搬来温泉行宫住了,叶刘氏的姿態,一下子就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就是叶举,也在他这个堂嫂面前是毕恭毕敬,像个下人一样,无论言行举止,都像在当初的太师府一样严谨有度。 蔡一也不是当初那样被叶刘氏体恤,她除了端茶送水,洗衣煮饭外,就是在叶刘氏面前抬头说话,都会被训斥没礼教。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当然,这些人在叶刘氏眼里,只是下人属,但对於彩儿,叶刘氏依然没有放任自流。自彩儿被乌力吉巴特尔治好了眼疾后,叶刘氏就让她开始跟蔡一学习女红。但到了这温泉行宫,叶刘氏对彩儿的要求又变了,吃饭不能发出声响,走路步不过尺,坐姿更是要並膝收脚,总之一切要求,都要符合士族门庭的行为规范。 “坐容、立容、行容、礼容,乃为女子之良德,故缺一不可。” 叶刘氏动不动,就拿“四容”说话。 不单是这些,她在每日洗漱完毕,吃过早茶后,雷打不动地亲自给彩儿讲《女戒》《內训》《女论语》和《女范捷录》。 由於边城缺乏此类书籍,叶刘氏亲自从德行、修身、慎言、谨行、勤励、节俭、警戒、积善、迁善、崇圣训、景贤范、事父母、事君、事舅姑、奉祭祀、母仪、睦亲、慈幼、逮下、待外戚等类容讲授。 对彩儿尚且如此,那么对叶十三这个叶家的香火继承人,要求更是严格了。 面对叶十三写的对联,叶刘氏当然是不太满意,这等杀伐錚錚之词,在她认为,是不適宜贴在行宫的。 不料,叶十三对此却是不以为然,搁下笔来说道:“眼下韃子依旧作乱,郡主又被韃子掳走尚未解救回来,孩儿身为边军统帅,实在是无心安逸,一副对联而已,写在朱纸之上,也算是年节的喜庆气氛。” “荒唐!” 叶刘氏更是当仁不让,目光正视叶十三,娓娓说道:“是月也,大饮烝。天子乃祈来年於天宗,大割祠於公社及门閭。腊先祖五祀,劳农以休息之。祖宗已有礼记,也就是说这个月里,天子要和群臣在太学举办宴会,共饮美酒,並祭祀宗庙。具体流程是天子向日、月、星辰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大获丰收,命人宰杀並分割牲畜身体,以祭祀土地神及城门和里门。用田猎所获的禽兽进行门、户、中霤、灶、行五祀的祭拜,同时朝廷还要慰劳农民,让他们得以休息。眼下我等虽在边关,无法向往常一样祭祀天地和祖先,但一副春联还是得有。” 见叶十三对此不是很上心,气得叶刘氏又把视线,转移到叶举脸上,道:“没有一副好春联如何能行?既然闰儿军务操劳累了,就由你来写吧!” 此言一出,叶举面颊一抽。 “老夫人明鑑,愚弟怕是写不好!” 紧张得额头出汗的叶举,偷偷向叶十三投去求救的一瞥。 叶十三当然懂叶举的意思,大嘴一咧说道:“二叔的字,虽然比不上父亲大人的成就,但也中矩规范,就一副春联而已,有何写不得它?” 此言一出,叶刘氏开口又道:“你执笔,就依老身的意思写吧!” 看到叶举重新铺开纸笔,叶刘氏说道:“满门天赐平安福,举室人迎富贵春。” 叶刘氏虽然一介女流,但身为太师夫人,楹联造诣当然不浅。 但从她撰的意思来看,那种渴求富贵的心跡,昭然跃於纸上。 目光一瞥所写內容,叶十三不由得眉头微皱一下,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看到叶举已经写好了春联,叶刘氏的神情这才缓和了一些,继而满心欢喜说道:“身在北漠,故无法祭祀祖宗,唯有此联聊表心意了,我已经安排了灶间,准备了几样酒菜,今日除夕,我叶氏族人,当以在此守岁!” 此言一出,叶十三面颊一抽。 此时,日以偏西,还不见科尔玛部如约送香香郡主回来。 “请母亲大人恕孩儿不孝之罪!” 叶十三就地跪了下来,拱手向叶刘氏又道:“孩儿曾与科尔玛部有约,以大年除夕为限,令他们送回郡主,眼下时辰將至最后时刻,还不见该部族履约,孩儿今夜更有军务部署要紧,故无法陪母亲和二叔还有妹妹守岁了!” “荒唐!” 叶刘氏对叶十三突来的一说,气得身子一摇慌,稳稳神又道:“郑香逸拋开郡主身份先不谈,她既然身为监军,就有为国捐躯之预见和责任,退一万步说,就是这个监军有此一歿,那也是她郑家戍边之功的无上荣光。你身为边军统帅,自可按大夏军规,向朝廷上报战损奏请嘉奖就是。” “娘……” 叶十三万没想到,再是叶刘氏不近人情了些,但这种对於香香郡主生死而不顾的態度,还是让他大为震惊。 想当初,叶刘氏低三下四,把来边城监军的香香郡主,看成了能让叶家人求生的救命稻草。 在何家大院的时候,甚至不惜向自己的儿子下跪,乞求叶十三不要顶撞香香郡主。 可如今,叶十三的身份和地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后,叶刘氏对此的態度,更是上了不止一层楼,不但不再把香香郡主放在眼里,而且还冷血得让叶十三浑身发抖。 在惊叫了一声“娘”后,叶十三趴在地上连磕三头后,站起来说道:“请恕孩儿无法从命!” 说完,叶十三转身就走出了行宫的茶厅。 待气得浑身发抖的叶刘氏,被彩儿和蔡一扶著,在叶举的陪同下追出院子的时候,叶十三已经战甲在身,带著一队亲卫离开了温泉行宫。 第483章 这俩货,没一个好东西 “逆子!” 叶刘氏有气无力地叫喊了一声,就被蔡一和彩儿扶了回去…… 温泉行宫外面,叶十三目光一扫已经全副武装的亲卫们,沉声道:“该带的,都齐活了?” 刘三蛋一挺胸,鏗鏘道:“回王爷话,一应用物,无一遗漏。” 陈七斤更是信心满满,一拍鼓鼓囊囊的皮袍,道:“王爷放心,较上回而言,只多不少。” 何秀儿也不甘落后,指著马背上的一个捲儿说道:“那张熊皮也带著了,夜宿野地的时候还可防潮。” “好!” 叶十三点点头,又道:“回城稍作安排,大军和特战队同时出发。” 不大时候,银滩城內。 马背上的叶十三立在城门口,目光一扫旌旗猎猎的大军,再抬头看了看即將暗下来的天空,提高了声调说道:“周釗將军,还有崔明贵留在此地驻守银滩城。” “末將遵命!” 周釗和崔明贵二人,同时向叶十三拱手,又同声应答。 叶十三目光又看向排成一排的炮车,道:“袁彪,马成,率火炮一百架,机枪五十,长枪两千,骑兵三千,绕道查尔津地界,务必於四日后进入科尔玛部族的地界,再行军一日打破巴瑙城。” “末將谨遵王爷命令,五日后定將巴瑙城炸成废墟。” 袁彪和马成,更是一脸杀气,信誓旦旦向叶十三下了保证。 “好!” 叶十三最后把目光,看向马成,道:“你带二三十长枪,跟隨我特战队,到了山下,特战队弃马步行,你可藉此扮成行商的马队,走捷径与大军联络,及时通报科尔玛部动向的一应信息。” “请王爷放心,末將明白。” 吴六子当然知道该如何去做,这些事,他做到的要比叶十三想的还要细致。 “好!” 叶十三点点头,勒转马头,暴吼道:“开拔!” 一声令下,叶十三带著亲卫们,率先衝出了城门洞子,趁著夜色向一片山区的方向狂奔而去。 隨后,浩浩荡荡的大军,出城后,就沿著寧鶻境內的官道,向著查尔津城方向开拔。 月色甚好,照得大地一片银白,加上积雪的映衬,四野恍如白昼一样…… 不到子夜,特战队这边,已经到了山下,叶十三们下了马,把战马交给跟隨在后的吴六子。 “王爷保重!” 吴六子带著二十名长枪手,向叶十三拱手又道:“如果不出意外,末將会早於大军三日到达科尔玛部的腹地,然后向北折返迎接大军,如果王爷需要末將接应,那么末將就改变路线,直接向巴瑙城方向靠近?” “不用了!” 叶十三摆摆手,道:“真要是到了急需接应的那一步,你这二十人马已经无济於事了,就是接应解困,那也得大队兵马给科尔玛部造成攻势压力,才可使我等脱困,就按原计划执行,不要考虑我特战队!” 望著只身涉险的特战队,吴六子不禁生出一股敬佩之情,只好在心里暗暗为他们祈福。 和吴六子就此分手后,一个时辰的时间,叶十三们已经攀上了一座险峰的半山腰。 “王爷,该是子时了。” 刘三蛋望了望山崖一侧无比皎洁的月亮,便借著月光,目光搜寻到半山腰的一处凹槽处。 “王爷,按照山形,我们该斜向下山,虽然月光如昼,但积雪覆盖之处凶险颇多,不如就地歇息,待天明后再行出发?” 陈七斤仔细查看一番四周,赶了过来向叶十三稟报情况。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听你的,大伙就地歇息,生火烧水,吃饱乾粮养精蓄锐,天亮后一鼓作气到达平谷地带。” 依照地图所示,叶十三同意了陈七斤的建议,和大家在一处背风的崖脚,开始部署露营。 “王爷,您坐这儿!” 何秀儿已经解开背上的熊皮捲儿,把那张上次猎获的熊皮,铺在靠里面的一个角落,让叶十三先坐著。 眾人也迅速行动起来,有的去拾捡乾枯的树枝,有的拿出乾粮和水袋。 不一会儿,一拢篝火便在半山腰的崖角燃烧起来,不大一会,一只铜盆中化开的雪水,也被烧得沸腾起来。 火苗映照著一张张面面孔,眸子里透著狠色亲卫们,纷纷拿出自带的乾粮,围著火堆开始进食。 这次的乾粮,那可是几天前就精心准备了的。穀物被炒熟后,又被研磨成粉,在木製的小碗中拌上一小坨羊油,然后再加一点沸水进去,用一根手指搅拌均匀后,再用三根手指撮了吃。 这种炒熟了的乾粮,不光是炒熟了的穀物,里面还有煮熟后又晒乾了的牛肉。牛肉选取不带油脂的瘦肉,煮熟后又晒乾,然后用石锤捣碎,加在炒熟的穀物面里面,食用的时候只要吃上那么一小碗,再喝些热水下肚,这可是要顶大半天的饱饭的。 这个做法,还是叶十三所创。 受前世现代的压缩饼乾的启发,叶十三反覆琢磨,终於想出来就现有的食物,来做成这种便於携带,又极其抗饿的行军食物来。 这种食物要比餑餑好多了,就是天热的时候,炒熟了的穀物面也不容易变质,就是干牛肉细沫,由於添加了盐巴的缘故,存放时间也会保持很长一段日子的。 “这乾粮,真香。” 刘三蛋半眯著眼睛,盯著手里被自己捏成了团的穀物面,咂巴著嘴就是一句夸讚。 “刘头,你可少吃点!” 陈七斤凑了过来,一瞥刘三蛋手中的炒麵糰子,笑道:“王爷知道你狗肚子里盛不住酥油,这才弄了如此美气的乾粮,你可得好好感谢王爷。” 话音一落,刘三蛋跳起来要打,目光一瞥坐在一旁同样吃著乾粮的叶十三时,便又坐下来訕笑道:“咱王爷要是不代兵的话,准是个好厨子。” 去你娘的! 叶十三自己,都差点被刘三蛋的话给逗笑了。 狗东西! 在你眼里,合著老子就是做厨子的料? 狠瞪刘三蛋一眼,叶十三又把视线转移到陈七斤脸上,道:“乾粮都堵不住你的嘴,那就你先值头班夜,其他人先睡两个时辰的觉再说。” “哈哈哈……” 此言一出,亲卫们都笑了起来。 眼下已经过了子时,再过两个时辰,天都亮了,也该到赶路的时候了。 “小的,遵命!” 面颊一抽的陈七斤,訕訕地又坐了下来,抓紧时间搅拌著自己碗里的剩余吃食,然后准备值夜哨。 大家围坐在篝火旁,一边喝著热水,一边把搅拌过穀物面的木碗刮食乾净,一边小声说著玩笑话。 刘三蛋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行囊,然后裹著皮袍倒头就睡。 陈七斤斜瞥一眼在火堆旁蒙著脑袋缩成了个刺蝟的刘三蛋,撇撇嘴又道:“看看,有些人已经做梦娶媳妇了,没出息的样。” 刘三蛋脑袋缩进皮袍里,忍著气没回嘴,他是知道的,要是他此时回嘴,正中了陈七斤的计了,叶十三绝对也罚他和陈七斤一起值夜的。 “这么快就睡死了?猪都没他瞌睡多。” 陈七斤一撇嘴,又是一句后,见刘三蛋还是没有反应,这才失望地转身离开,从皮袍下抽出战刀,就走向前面开阔处来回走动著值哨。 看到陈七斤如此挑衅,而刘三蛋毫无动静的样子,何秀儿笑道:“陈头这次失算了,刘头学贼了,硬是没上当。” “这俩货,没一个好东西!” 叶十点笑骂一声,转身后倒头就睡。 第484章 边军统帅也有傻眼的时候 不觉中,天色已亮。 刘三蛋几乎是第一个从皮袍中伸出脑袋。 “陈头,起这么早啊!” 明知陈七斤值了一夜的哨,刘三蛋还故意如此一问。 陈七斤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咧嘴笑道:“习惯早起了,刘头昨晚睡得挺香吧?说不定梦见叼著一根大骨头啃了个美!” “还行!” 刘三蛋嘿嘿一笑,从皮袍里钻出来,一边活动著身子一边说:“托这皮袍的福,睡得还真不错,就是梦见娶媳妇了,刚要准备入洞房的时候,这天就亮了。” “哈哈哈……” 其他人也从皮袍中伸出脑袋,大笑一阵后,一个个麻利地爬了起来收拾行囊,准备继续赶路。 叶十三睁眼一扫眾人,目光看向远处,沉声道:“宣布一下纪律,下山途中,禁止喧譁。” “遵命!”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伴你读,101????????????.?????超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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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谷底的冰溪,一路蜿蜒前行,两边茂密的灌木丛里,不断有雪鸡被惊得飞起。 刘三蛋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向紧跟在后面的陈七斤一伸手,笑道:“兄弟,借你的弩一用。” 借弩? 陈七斤笑了,知道这下有烤肉吃了。 “不行,弩箭何其珍贵,被你糟蹋掉了,到真正用的时候,岂不是要傻眼?” 陈七斤一手捂住袍子的下摆,装作防备刘三蛋要抢夺的样子。 “拿来!” 刘三蛋把一只手伸向陈七斤,低声骂道:“少他娘的给老子装蒜,不多要,就两只弩箭足够了。” 陈七斤眼珠子一转,故意提高了声调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哈!要是到时候给王爷吃不到烤肉,看你这张脸往哪搁?” “少你娘的给老子磨嘰!” 刘三蛋一把从陈七斤手里,夺他过刚从皮袍下拿出来的一把短柄弓弩,然后又道:“你可看好了,带著大家,顺结冰的溪流走,要是遇到溪流分叉,还是挑选冰面最宽的一支溪流走。” 话音一落,刘三蛋一头钻进冰溪旁边茂密的灌木丛中,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望著刘三蛋消失的方向,陈七斤张口骂道:“看把怂货给能的,走路的谁不会?” 其实谁都明白,虽然眼前只有一条结了冰的溪流,一丈宽的冰溪两侧,便又是高过人身的灌木,只有冰溪上面毫无遮挡,顺著冰面行走就是。 这时候,队伍最后面押阵的叶十三开口了,“都听著刘三蛋说的,別想著太简单了,要是遇上溪流分叉,走错一处,尽头说不定就是个死角。” “遵命!” 恍然大悟过来的眾人,这才领悟到刘三蛋方才的话,要是真有如此简单,顺著冰面走就是了,何必再专门提醒前面带路的陈七斤? 果然,在走出五里地左右的时候,隨著冰溪的拐弯,前面突然出现一道陡峭的山崖,就像一把竖著的刀刃一样,將一丈左右宽的冰面分成两条。 “这?” 前面带路的陈七斤,望著眼前分成两处,而且还是一样宽度的冰溪,顿时就傻了眼。 每条冰溪都是弯弯曲曲,两边都有陡峭的山崖遮挡,让人无法看到挡尽头,跟在后面的亲卫们,霎时就不淡定了。 “应该走左边这条……” “不对,应该走右边才是……” “这好端端的,如何就分叉了呢……” “还是就地歇息一阵,等刘头来了再说……” “等个屁,说不定刘头,早都跑我们前面了……” “要么就抓鬮……” “胡扯,抓鬮那是赌场上碰运气,不是选择正確的路线……” “还是让王爷选吧!” 六神无主的亲卫们,霎时就把目光,齐齐投向后面赶上来的叶十三。 “真的分路了?” 望著眼前同样宽度的冰面,叶十三一阵头大,心里隨即就慌乱了起来。 稳稳神后,叶十三抬起头来,企图从太阳的位置,判断出地图上的方向来。 不料,头顶一片狭窄的天空,根本看不到太阳的影子。 “刘三蛋,老子抽了你小子的筋。” 懊恼至极的陈七斤,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恼怒道:“发牢骚顶个屁用,找到出路才是正道。” 话是这样说,但如何来判断正確的出路究竟是哪一条? 第485章 別有风味的烤肉 “走右边!” 就在大伙六神无主的时候,何秀儿突然喊叫一声。 “为何选择右边?” 叶十三倒是冷静,低声就是一问。 何秀儿迎著叶十三的目光,激动地说道:“刘头是从右边走的,说不定他已经赶在我们的前头,眼前冰面的积雪上,並没有刘头的留下的脚印,这足矣说明,刘头一直是从右边行走。” 草! 如此简单的问题,老子如何就没想到? 叶十三老脸不由得一红,怔了一怔,沉声道:“行了,就听你的,走右边。” 眾人一阵兴奋,方才的沮丧,隨即就一扫而光,立刻拔腿就从右面的冰面上继续前行。 其实,叶十三是赌了一把运气,他心里明白,要是刘三蛋走左边的话,只要他不想留下痕跡,是有好多办法不会让自己留下脚印的。 这本事,吴六子有,刘三蛋说不定也会。 但刘三蛋真要是选择走左边了,就会不会故意隱掉痕跡。 果然,在继续赶了近十里路后,峡谷也逐渐宽阔起来,已经能远远望见尽头的谷口。 “快看,那边有烟升起!” 突然一名亲卫喊了起来,指著前面一处山崖下隱隱约约升起的青烟。 一缕淡淡的青烟,要是不注意看,还真发现不了。 “注意警戒!” 陈七斤低吼一声,“仓啷”一下就从皮袍下抽出战刀,然后弯著腰,就像一只狸猫一样借著灌木的掩护,向青烟升起的地方摸了过去。 “跟上!” 叶十三一摆手,剩下的亲卫们,纷纷从皮袍下抽出战刀握著,猫著腰一个个就跟了上去。 突然,前面领头的陈七斤,在灌木丛中站直了身子,惊喜道:“还真是刘三蛋那货,果真跑我们的前面去了!” 话音一落,亲卫们都欢呼起来。 “跑我们前面,刘头他是如何做到的?” “刘头他长翅膀了不成?” 说话间,眾人已经奔到刘三蛋跟前,看到一拢柴火已经被点燃,何秀儿脸上出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轻鬆。 “你站火堆旁边烤烤后背!” 叶十三指著前面熊熊燃烧的火堆,让何秀儿过去把后背烤一烤。 何秀儿面上一红,低头道:“如何要让小的烤后背?” 叶十三大嘴一咧,笑道:“跋涉半天,后背出汗最多,停下来要是不把后背继续让热乎著,最容易受了风寒。” 剩下的话,叶十三没有说透。 “小的遵命!” 何秀儿投来感激的一瞥,红著脸就去了火堆旁边,背身站定后,双手只是把皮袍的下摆,轻轻地向上拉起了一些。 此时,刘三蛋从身边的荒草堆里,拽了一头死鹿出来,呲著呀对刚准备坐下烤火的陈七斤说道:“去,把皮给剥了,然后开膛破肚,把肉也给卸了。” “哪来的鹿?” 陈七斤几乎是蹦起来喊道:“这鹿,怕是有一百多斤重了?” “废物,掂掂不就知道了?” 狠瞪陈七斤一眼,刘三蛋直接把死鹿扔在陈七斤面前。 一看刘三蛋猎了一头鹿,不用陈七斤动手,早有其他人兴奋得跳了起来,拉扯著鹿腿就去剥皮卸肉。 “王爷,您先坐著!” 刘三蛋蹦了过来,指了指火堆旁的一个枯草捆子,让叶十三在枯草捆子上坐了。 “都別閒著!” 说完,刘三蛋目光一扫其余的亲卫们,又道:“都砍几根红柳枝来,削尖一头,待会串了鹿肉烤食。” 其实不用刘三蛋安排,已经有人钻到灌木丛里,专挑拇指粗的红柳枝条来砍。 背对著火堆站著的何秀儿,皮袍的下摆处,已经腾起了一片热气。 闻著钻入鼻孔的湿热水汽,叶十三浑身霎时就热了起来,血液好像在瞬间也沸腾了,那种古怪的味道,比喝了一碗鹿血还令人兴奋。 没等陈七斤动手,一头鹿很快就被亲卫们分解掉了,玩刀的人,干这事那可最拿手了,根本不用別人指教。 片刻后,穿在红柳枝上的鹿肉,被烤得“滋滋”作响,铜盆里的茶水,也烧得翻滚起来。 何秀儿的皮袍下,热气越来越浓,那种古怪又令人兴奋的味儿,一个劲地往叶十三的鼻子里钻。 “王爷,您先尝尝!” 陈七斤蹦躂了过来,把一串烤得肉香四溢的鹿肉,举向叶十三面前。 使劲耸了耸鼻子的叶十三,从那种令人燥热的味儿中睁开眼睛,扫了一眼火堆旁用红柳枝举著鹿肉烧烤著的亲卫们,咧嘴说道:“这么快?” “王爷,刘三蛋也就这点好处了,除此之外,再无长处。” 陈七斤腆著脸,掛著一脸的諂笑。 “滚一边去!” 叶十三伸手接过鹿肉,张口就轰了陈七斤一句。 陈七斤討了个没趣,却也不恼,嬉皮笑脸地退到一旁。叶十三咬下一口烤鹿肉,外焦里嫩,香气在口中散开。他一边嚼著,目光不自觉又落在何秀儿身上。 此时,何秀儿转过身来,水汽在她腰身周围氤氳,竟添了几分朦朧的美態。 “不错,这鹿肉,烤得倒是恰到好处。” 叶十三说著,又吃了一口。 刘三蛋也把一串刚烤好了的鹿肉,递向何秀儿,嘿嘿笑道:“王爷喜欢就好,只是便宜了陈七斤这小子,按理说,该给他吃马粪还差不多,要他几根弩箭,抠门得就像要他的狗命一样。” “刘头是如何猎了这鹿的?我还以为,你会和上次一样,弄几只野兔和雪鸡之类的给大伙解馋。” 何秀儿接过鹿肉咬著,好奇地就是一问。 刘三蛋在一只木碗中,倒入刚烧开的茶水,放在叶十三面前,拿另一只木碗继续倒茶水的时候,说道:“小的发现有鹿的踪跡,仔细一看,还有几粒新鲜的鹿粪,小的这就向陈七斤借强弩使了。” “刘头,你可真厉害!” 何秀儿一脸的佩服,又瞥了刘三蛋一眼。 “何姑娘过奖了,喝点茶,別噎著。”刘三蛋把手中的茶碗,放在何秀儿脚边的地上,又拿著叶十点喝空了的木碗给添满了茶水。 乾枯的树枝不断地被扔进火堆里,火焰一阵高过一阵,亲卫们大口吃著烤鹿肉,不断地向刘三蛋说著恭维的话。 看来,吃人家的嘴软,这话一点都没错。 就是陈七斤,一张脸笑得就像牛粪饼,把一串烤得嫩香的鹿肝,走过来又递向叶十三,“王爷,您尝尝这鹿肝,可真鲜香无比啊!” “不错,真不错!” 一口鹿肝入口,叶十三真惊嘆陈七斤烤肉的法子,这鹿肝要比鹿肉难烤多了,要是只是想烤熟了,那也简单,但是要把心肝之类的,烤出特有的嫩香味儿,这火候不是好掌握的。 这次,陈七斤没有挨骂。 叶十三继续品尝著烤鹿肝的美味,大嘴一撇说道:“忙乎了半天,你也抓紧时间吃饱肚子,一会还要赶路。” “好的王爷!” 陈七斤哈著腰,訕笑道:“鹿心被小的剖成了两半,在灰堆中燜著,待会小的拿给王爷和何姑娘品尝。” 说完,陈七斤一伸手,就从身边一名亲卫手中,抓过一根鹿前腿,顾不得吹掉上面的焦灰,举到嘴边就像狼一样撕扯起来。 第486章 科尔玛部族的野心 一顿烤鹿肉,让大家过足了癮。 “嘿嘿!” 刘三蛋半眯著眼睛一笑,道:“今儿不是大年初一么,吃顿好的,也算是咱和王爷过大年了。” 草! 这小子你说,老子还真忘了! 大夏人最注重的年三十,是在半山腰的崖脚下蜷缩了一夜。 天一亮又匆匆行动起来,令人心惊胆颤的行军之路,让人都忘了今天是大年初一。 叶十三目光一扫火堆旁的亲卫们,笑道:“此番行动结束后,每人赏银五十两,就算是本王给大家拜年了。” 这要是放在前世的现代,在大年这些节日,不照样有一日三薪拿吗? 古代也不例外,给出征的兵卒们,发个赏银也没什么不好。 “谢王爷,小的们感谢王爷赏赐!” 亲卫们顿时沸腾起来,纷纷从火堆旁站起来,齐齐向叶十三拱手道谢。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目光又一次从亲卫们脸上扫过,沉声道:“待到了巴瑙城,咱先尝尝腾格斯家的年货再说。” “哈哈哈……” 亲卫们被叶十三的话逗笑,他们都知道,韃子们是不怎么讲究过大年的。 和上次一样,吃完烤肉,熄灭火堆。 “王爷,从地图看,出来谷口,就是平缓地带了!” 刘三蛋指著不远处的谷口,用脚又把地上的灰烬踩了踩。 叶十三目视谷口,道:“一鼓作气出谷,赶天黑之前,要到达巴瑙城位置,等天黑下来潜入城內找地方匿藏。” “王爷!” 陈七斤凑了上来,道:“从地图上看,兀察所指的这条线路是近了点,但是光索里湖的面积就够大了,要是绕湖半周,也得將近有二十里路程,才能到达巴瑙城下,如此一来,到达巴瑙城下的时间,大致就在子时,等攀墙入城后,怕是不好寻找棲身之处?” “还真让你小子,给说出问题来了?” 刘三蛋一怔,思忖片刻又道:“如此说来,就是我们进了巴瑙城,一时也不好找到合適的藏身之处,这个时候,巴瑙城內定是戒备森严,弄不好还会暴露了自己?” 经二人如此一说,叶十三立刻陷入了深思。 科尔玛境內,由於到了年节,往来的商旅都赶回关內过年,再说战爭结束才不久,也没有大宗的贸易开始,一些零星的商贩,那也是各部族的人而已,大夏的商人在这个时候,几乎是不会出现在科尔玛部族的领地的。 如此一来,城中的客栈,也不会正常开门。 就是有客栈开著,大半夜的叫门住宿,定会引起巴瑙城內的巡逻兵盘查。 由於科尔玛部族周围,接壤的是寧鶻和元蒙的查尔津,在无邦交活动进行的时候,城內的驛馆,也是没有开放的。 根据兀察带来的消息可知,巴瑙城的面积並不大,而且还是一座用土夯起来的城池,远不像大夏的城墙那样有砖石堆砌,就是一个用土夯彻城的大围圈而已。 城中的建筑,多是一些土夯的屋舍,就是王宫,也是用土夯成,再用泥巴粉刷个光溜而已的建筑。 元蒙境內的腹地,韃子们不会生產砖瓦,居住更是简陋不堪,更谈不上有何宏伟的建筑和豪华的装饰。 说白了,巴瑙城就是一座土城而已。 科尔玛部境內面积是不小,但山区占了一半之多,除了与查尔津城接壤的区域是平缓地带,但靠近寧鶻这边都是山区。 巴瑙城不大,但索里湖面积却不小。波光粼粼的索里湖周围,那可是盛產宝石的地方,光是玛瑙的种类,就有十几种之多。 加上周围山区出產各种宝石,这座建在索里湖畔的巴瑙城,也就是成了元蒙最大的宝石集结地。 在每一片群山包围的凹地处,都有一个不大的镇子,每个镇子,也就是科尔玛部人口最集中的地方。 但是与查尔津接壤的区域,则是大片的草场,科尔玛部族的牧民,几乎全部是集中在这半部分领土上。 皮毛和宝石,还有一些矿產,就是科尔玛部族向大夏换取粮食,还有其他货品的主要出產。 眼下,寧鶻和查尔津区域,都归顺了大夏北防军,被列入大夏北漠的疆域,如此一来,这让科尔玛部族的王上腾格斯就彻夜难眠了。 贸易中断,就更是卡住了科尔玛部族的脖子,缺粮就是他们面临的头等大事。 寧鶻王上赫拉尔的侍卫们,掳了大夏肃王府的郡主后,前来投奔科尔玛部时,这让腾格斯高兴得又睡不著觉了。 他提出了和科尔玛部族接壤的四处领地,用来和香香郡主做交换条件,其实他的期望值上面,留足了让大夏北防军统帅叶十三砍价的空间。只要叶十三答应把查尔津城,还有任何一处盟部的领地,交换给科尔玛部,他就算了达到了目的。 他需要一个四通八达的交易地,而不是被大夏北防军封锁通商后坐以待毙。 科尔玛部族不需要直接和大夏通商,只需要把宝石和皮毛,还有一些矿產,在查尔津城出售给大金、寧鶻等地的商旅就足够了。 这些商旅,会拿这些商品,奔赴各地再和大夏商旅交易。 他坚信,被大夏北防军控制下的元蒙各部,会倒戈过来拥护他的。 那时候,他就是元蒙的新汗王,他就是各盟部跪拜的腾格斯可汗了。 腾格斯的美梦,让叶十三一句话就打破了。 叶十三一口回绝了使臣提出的交换条件,而且还砍了使臣乌赫特的脑袋。 但腾格斯也没有履约,根本没打算在年三十前,將香香郡主送回寧鶻的银滩城。 他坚信,叶十三有此举,是太过看重他们大夏人的大年。 过大年,在大夏人眼中,那是不分君王和平民,是朝野上下最重要的节日。 可自以为是的腾格斯,还真就低估了叶十三。 此时,叶十三带著亲卫们,已经离索里湖不远了。 按大夏习俗,有“破五”一说。 也就是说,从年三十晚饭后,民眾不会出门,呆在家中守岁过年,直到正月初五这天,才会出门走动,玩社火闹灯,一直会到正月十五过后才歇停。 依旧是刘三蛋带路,一行人直奔谷口。 “王爷快看,那边应该就是索里湖了?” 隨著刘三蛋的一声叫喊,眾人举目望去,只见视野开阔无比的远处,低於地平面的地方,一个巨大的湖泊,被积雪覆盖著看不到边际。 第487章 夜宴 巴瑙城內,腾格斯的王宫。 一座巨大的半圆形建筑,坐落在一处四面都是围墙的院落中央。 坟包一个的建筑,毫无任何外形装饰,只有一些狭小的门窗,从而看得出来是供人居住的地方。 这座巨大的院落,四周的围墙又宽又厚,全用黄土夯成。 围墙里面,四周又是成排的低矮房屋,所有的房屋,也是用土夯成。 这种门窗狭小,外形土气的建筑群內,却是很少见到有树木存在。 整个院落,又是坐落在一座土城之中,院落之外的建筑,除了四面的城墙,建筑物都是同样低矮、且有简陋。 要是站在宽厚笨拙的城墙上往下看,一座座,一排排的屋舍,就像一个个坟包。 唯一不同的就是街边的店铺,屋舍除了用土夯成以外,门窗是比其他屋舍的要大了一些。 城里面最大的那处院落,虽然不见过大年的喜庆气氛,但屋內却是热闹非凡。 在那个巨大的半圆形建筑內,四周摆满了矮桌,每张矮桌后面,都坐著一个喝得红光满面的男人。 围成一个圆圈的矮桌中央,空地上摆著一溜炭火正旺的火盆,每个火盆旁边,都有一个烤著肉的侍女,还有烧著奶茶的下人。 虽然到了春节大年,春寒料峭之下,滴水依然成冰,但建筑里面,却是热气腾腾。 一排火盆的周围,铺著厚厚的羊毛毯子,毯子上面,一队袒胸露乳,白的大腿晃动著的同时,脚腕上的银铃叮咚作响的歌舞姬们,正身披彩带舞得欢实。 每张矮桌上面,摆著一只大木盘,木盘里堆满了烤好了的肥羊肉,还有一碗奶茶和银制的酒碗。 拿著小刀割著肉吃的男子们,大声地说笑,放肆地谈论女人,大口吃肉,又大碗喝酒。 “腾格斯可汗,鲁巴敬您一碗酒!” 一张矮桌后面,一个体型如熊的男子站了起来,向主位上的腾格斯端起一碗酒说道:“咱科尔玛部族,也学学大夏人,过一过他们的大年好了。” “说的好!” 主位上坐著的腾格斯,一捋下巴上刷子一样的短须,把目光看向他左下侧一张矮桌后面坐著的香香郡主,端起一只盛满了酒的银碗,满脸通红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本汗就敬大夏肃王府的郡主一碗,这大年,不就是你们大夏人最大的节日吗?” 与此同时,腾格斯右下方矮桌后面,坐著的几位胸脯高耸,面如银盘,轻纱下面露著巨藕粗的胳膊的王后和王妃们,也用胡萝卜一样的手指,抓起银制的酒碗,张开涂抹得猩红的嘴唇,半眯著狭长的眼缝说道:“没想到,我科尔玛部族的皇室,也沾了远道而来的大夏郡主的光,在今天过一个大年初一的年节,还望这位郡主妹妹,给我科尔玛部族带来更好的运气,让我科尔玛部族,成为元蒙的第一大部族。” 说罢,皇后把银碗举向自己厚厚的嘴唇,一仰脖子,一碗酒就下了肚。 “赵香逸谢过王爷王后!” 左边矮桌后面的香香郡主,缓缓抬起头来,淡淡说道:“本郡主怀有身孕,故饮不得酒,这大年之春,更是四节交替,万物开始復甦的一个节气,也不光是我大夏的节日,但凡天下之事,都与二十四节气脱不了关係,我大夏重生產,事农桑,从而节气尤为重要,只是你们韃子不善耕作,故不知节气之重要性了。” 见香香郡主如此一说,在坐的眾人,有人点头称讚,也有人对此不屑一顾。 在大多数韃子的眼里,他们光知道农历四月,燕来之时,就是牛羊转场放牧的时候到了,到了气候转凉,大雁南归的时候,又是牛羊归圈,牧人开始猫冬的时候了。 什么节气?还二十四个,哪来的这般麻烦! 香香郡主也是作为礼节,话赶话而已,象徵性说了一两句而已。她心里清楚,对这些还未开化,缺乏教化的韃蛮来说,讲节气之变化,无异於对牛弹琴。 一听香香郡主有著身孕,腾格斯更加兴奋不已,举起银碗,將自己的一碗酒一饮而光,笑道:“既然郡主有著身孕,就不怕大夏北防军的叶统帅,不答应本汗的条件嘍!” “哈哈哈……” 腾格斯放下酒碗,仰头又是一阵狂笑,道:“叶十三杀了本汗的使臣乌赫特,就以为是嚇住了本汗,他错了,大错特错,只要本汗留著郡主,就等於是把他的儿子也留在了科尔玛部,区区一个查尔津城,他有什么捨不得的?” “是啊!” 方才敬酒的男子巴鲁站了起来,又端起一碗酒道:“查尔津城,本来就不是大夏疆域,是叶十三那个强盗,硬从我们元蒙人手中抢去的,我巴鲁就不信他叶十三不妥协?” 说完,巴鲁和腾格斯,隔著几张矮桌,还有跳舞的舞姬们,举了一下酒碗,然后又是一阵豪饮。 就在此时,坐在末位的一名男子,也端起酒碗站了起来道:“海克图祝我可汗宏图霸业早成!” 香香郡主面上一紧,厌恶地投去一瞥。 原来是寧鶻的溃兵,赫拉尔留在温泉行宫,看守元蒙妃子们的侍卫长海克图。 海克图敞著皮袍的领子,露著黑森森的胸毛,目光贪婪地从几个舞姬身上扫过,对著腾格斯说道:“依我之见,可汗应该抓住时机向查尔津出兵,大夏人此时忙於过大年,防务必定疏鬆,正好给可汗製造了绝好的机会光复查尔津。” 此言一出,酒宴上腾格斯的部下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此事的可行性来。 “此言差矣!” 巴鲁站了起来,目光不屑地一瞥海克图,轻蔑说道:“侍卫长大人一张口就是向查尔津城出兵,敢问侍卫长大人自己带来多少兵马?莫不是想著押了这肃王府的郡主,去查尔津城向城內的大夏北防军示威,好让他们乖乖打开城门投降?” 话音一落,也有人支持海克图的说法,站起来说道:“这有何不可?查尔津城的大夏军队,投鼠忌器,还敢不顾他们郡主的死活?要知道,这肃王府的郡主,还肩任著大夏北漠边城戍边北防军监军一职,难道这个分量还不够?” “胡说!” 巴鲁勃然大怒,一双眼睛瞪得老圆,狠狠瞪向说话的人怒斥道:“如是这样,难道肃王府的郡主,在他们的统帅叶十三眼里,就没有重要性可言?既然如此重要,直接让叶十三定夺,双方不用一兵一卒,直接交换查尔津城就是。” 这话,倒也符合逻辑。 韃子们的眼里,香香郡主的身份那可是无比重要,既然这样,直接换取查尔津城就是,还出兵押著香香郡主去城下要挟守军,这不是更荒唐吗? “巴鲁將军此言差矣!” 海克图却不以为然,当仁不让地说道:“眼下他们的统帅叶十三在银滩城,而我建议可汗是向查尔津城出兵,查尔津城的守军,总要顾及肃王府郡主的监军身份,会接受科尔玛部大军的要求,从而放弃查尔津城来做交换。要是等叶十三那头狼来答应,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叶十三已经杀了可汗的使臣乌赫特,言明不拿任何领土来交换他的未婚妻,还大言不惭地要去限期內,让可汗把郡主给送回银滩城去。” 此言一出,巴鲁面颊一抽,嘴唇蠕动一下,又把要说的话给硬咽了回去。 “想想吧!” 海克图一脸淫邪,把视线转移到香香郡主脸上,不怀好意地说道:“监军大人,你的未婚夫,怕是要放弃你了,如此身份的男人,难道身边还缺女人不成?” 说完,盯著面上色变的香香郡主,海克图“哈哈哈”就一阵狂妄的大笑。 第488章 韃子的女人们 “放肆!” 突然,一声暴吼从一处角落传来。 一个身材魁梧,鬚髮皆白的男子,站了起来指著海克图骂道:“一条丧家之犬,居然敢蛊惑人心,教唆我科尔玛部与大夏北防军为敌,你寧鶻亡了,难道还要让我科尔玛部族,跟著给寧鶻陪葬不成?” “索伦,不得无礼!” 有人对海克图斥责,让腾格斯眉头一皱说道:“海克图是客,是我科尔玛部族的朋友,你身为科尔玛部族里面很有声望的族户,如何对待贵客这般无礼?” 鬚髮皆白的索伦一怔,转身端起酒碗,向腾格斯说道:“索伦祝腾格斯王上、哈图娜王后、达纳王妃、图雅公主福寿安康!” 索伦说完,一仰脖子,把一碗酒喝了个精光。 然后,不等侍女斟酒,索伦自己拿起酒罈,斟满酒碗端著,目光看向对面桌上的香香郡主说道:“也祝美丽的大夏郡主康健吉祥!” 香香郡主没想到,在这科尔玛部族的韃子窝里,还有人向她这个人质表示祝福,激动之下,但也为了礼节,香香郡主端起茶水,举在眼前说道:“赵香逸谢过索伦万户。” “大夏郡主客气了,您是客,值此大夏年节,索伦为地主之谊,更应向大夏郡主送上祝福。” 索伦说完,一仰脖子,又把一碗酒灌进肚里。 放下酒碗,索伦的目光,又转向海克图,神色严肃说道:“海克图,我敬你也是条汉子,但你今日所言,实在是將我科尔玛部推向万劫不復之地。大夏北防军何等强大,与他们为敌,不过是以卵击石。我们科尔玛部世世代代在此生活,若因你一言,让族人陷入战火,这就是你想看到的?” 海克图脸色阴沉,冷哼一声:“索伦,你莫要在此胡言。我一心为科尔玛部的未来著想,大夏对我们虎视眈眈,叶十三到处开疆扩土,元蒙一半的疆域,已经成了大夏北防军的领地,你以为,这个狼一样的北防军统帅,他会放过你科尔玛部族?” “开疆扩土?” 索伦冷笑一声,目光一扫室內眾人,冷声道:“之前,大金盟部木桑,对部族疏於管教,导致大夏边民屡受骚扰,这才使大金和巴立两个盟部,被大夏北防军攻陷。而木桑和图海不知悔过,极力鼓动可汗忽烈儿又向虎头关出兵,哲別拿下虎头关后,率部一路南下,攻破大夏关內两郡六县,六万大军驻扎望京河西岸,目的是要直取大夏京都。可结果如何?六万兵马,让叶十三的一万北防军杀了个乾净。六万兵马里面,光我科尔玛部,就派出了九千健儿,这个血淋淋的教训,还不够我等反思吗?” 索伦满脸悲愤,端著酒碗的手,不停地在发抖。 稳稳神后,索伦又道:“如今商贸停滯,我部族好多住民无粮可食,面临断炊之苦,只怕等不到各关口商贸通畅,无粮可食的百姓,就会將牛羊宰杀乾净,如此下去,我科尔玛部族还能存在?”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寻找活路!” 海克图当仁不让,反客为主,丝毫没有把索伦这个副万户放在眼里,梗起脖子就懟了回去。 索伦冷笑:“必须寻找活路?我看你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利,来我科尔玛部为你寻找活路的吧?腾格斯王上,还请您三思,莫要被这等小人矇骗!” 一听索伦对他的称呼,还是以“王上”相称,这就让腾格斯心里极其不快。 看来,这个老索伦,是反对他当汗王一统元蒙的雄心壮略。 正因为叶十三的强悍,他才不敢轻举妄动,但这下机会来了,海克图抓了叶十三的未婚妻,有了这个人质,难道还抵不上几万大军吗? 单凭武力对抗,腾格斯知道科尔玛部眼下最多能凑出两万兵马。 但这两万兵马,从哲別的失败来看,在北防军面前还不够人家砍的。 有了手上这个人质,那就大不一样了,他不相信叶十三会无动於衷? 为了不使索伦再说出什么败兴的话来,坐在主位上的腾格斯,主动端起一碗酒,目光一扫全场,说道:“索伦所言,不无道理。海克图的提议,本汗也需从长计议。今日是大夏人的年节,肃王府的郡主在此,我等也莫要再提此事,大家且尽情欢乐。” 说罢,他举起酒碗,示意眾人继续饮酒作乐,可气氛却已不如先前那般轻鬆,隱隱瀰漫著一丝紧张与不安。 当然,哈图娜王后是最懂腾格斯的人了,她放下酒碗,绕过矮桌,来到燃烧正旺的火盆外围,抖著一身的肥肉,和几个舞姬一起舞动了起来。 这哈图娜王后一下场,达纳王妃也坐不住了,脱下狐皮围腰后,扭著肥硕的大屁股,就像水蛇一样围著火盆摆动个不停。 有了王后和王妃的加入,跳舞的气氛一下子就高涨了起来,腾格斯另外的几个女人,也按捺不住內心的躁动,纷纷扭动著圆滚滚的腰身,把满身的肥肉,抖动得快要掉下来一样。 室內的角落里,琴师和鼓手,卖命地弄出最大的声响,吸引得男子们也放下酒碗,围绕著自己面前的矮桌,一个个手蹈足舞起来。 此时的香香郡主,竟然忘了自己是人质的处境,情不自禁地用手拍打著桌面,把两只肩膀也轻轻地晃动著。 “郡主!” 香香郡主的举动,嚇得身后站著的紫伶,差点就当场尿了裤子。 在这韃子窝里,郡主居然还高兴起来了,这不是自找苦头吗? 那些韃子,个个就像马熊一样,要是他们酒后兴起,说不准就会对她们做出不轨之举。 紫伶赶紧上前,凑到香香郡主耳边,低声道:“郡主,莫要如此,此地不宜放纵,小心惹恼了这些韃子。” 香香郡主一怔,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境,赶忙收敛了笑容与动作,心中暗自懊恼自己的失態。 而此时,哈图娜王后看到香香郡主的一系列动作,一张银盆大脸顿时就堆满了笑意,她疯狂地扭动著一身的肥肉,缓缓靠近了香香郡主,边扭动边说道:“跳起来啊妹妹,我们活著,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的男人高兴吗?这男人一高兴,浑身的劲就往我们女人身上使,男人使的劲头越大,我们女人不就更高兴了吗?”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 她没想到,韃子的女人,而且还是个王后,居然如此泼辣。 第489章 巴瑙城 “咚咚咚……” 马头琴悠扬之后,又是一阵急促而亢奋的鼓声。 炭盆燃烧正旺,热浪滚滚之下,科尔玛皇室的女人们,露著白的胳膊和滚圆的大腿舞成一片。 光著脚的女人们,在柔软的羊毛毯上使劲地跺著光脚,脚腕上的银铃,在一片白的大腿的晃动下,发出一连串的脆响。 夜色,在巴瑙城王宫中曖昧起来,王族们奢靡的狂欢,只需一个藉口。 而在这大年之夜,城中的百姓,却围著昏暗的火盆嘆息不已。 断粮已经有些日子了,以玛瑙为首的各种宝石,由於商道阻塞而无法兑换到粮食,城中牛羊肉的价格,也是日渐飞涨,家家户户堆著的宝石原料,不亚於是一堆堆毫无用处的石头。 坐落在山区各处的镇子,也是一样,严重缺粮之下,牛羊被过度宰杀,就是牧区,存栏量也是在急剧在下降。 成堆的皮毛,在积雪中显得是那么的脏乱不堪,科尔玛部族的民眾,被一种深深的恐惧包围著。 与此同时,巴瑙城外。 城墙之下,聚集著一群不速之客。 巴瑙城是建在一处缓坡上,厚约一丈的城墙,全部用土筑成。 由於用掉了大量的黄土,使城墙外面的地势更加低缓,显得这座笨拙的土城更加高大突兀起来。 城墙之上的四面城楼,也是用土筑成,就像四个坟包,坐落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 “王爷,这土城,不用绳索就可以攀爬上去!” 刘三蛋用手指扣了一下城墙上凹凸不平的墙面,在夜色中咧嘴笑了。 “等等,月亮隱身之后,利用黑下来的时候,攀越城墙就不会被发现!” 陈七斤抬头看了看皎洁的月光,建议暂时不要行动的好。 “如此甚好!” 叶十三点点头,同意了陈七斤的建议,示意大家在城墙根一字排开,如此可减小目標。 城墙外围拐角处的阴影中,缩著脖子的亲卫们,只有等待月光被云层吞噬,如此一来,他们就可以利用片刻间的黑暗,完成攀上城头的过程。 攀城不难,只等时机。 从索里湖吹过来的冷风,直往人的骨头缝里钻。地势越高,风越是强劲,宽大的皮袍下冷风见缝就钻。 城头上面更不好受,巡哨的科尔玛部的韃子兵们,三五成群围著火堆烤火,一个个把脑袋,缩得就像一只只棲息在芦苇盪里的大雁。 “要是有一只肥羊烤了,再烫一壶酒,那该有多舒坦啊!” 一名鬚髮连在一起的老韃子兵,呲著一口黄牙在火堆旁边感慨不断。 “想的美!” 另一名面带淫邪,鷂眼鹰鼻的高个韃子兵,压低了声音说道:“別光想著吃喝,这等寒冷的天气,要是在热腾腾的火盆旁边,铺一张厚厚的羊毛毯子,把我家那浑身都是肥肉的婆娘给脱光了,狠劲地使她喊叫才是最舒坦的日子。” “哈哈哈……” 高个韃子兵的话,即刻就引来了一阵不怀好意的狂笑。 “我说额尔登,你那婆娘,怕是要一头公牛,才能过足她的癮了?” 一名矮胖的韃子兵,揉了揉冻得发红的鼻头,围了过来蹲在火堆旁插嘴就是一句。 鬚髮连在一起的老韃子兵,伸著双臂打了个哈欠,咧咧嘴又道:“再好的婆娘,男人要是肚里没食,那也是餵不饱的,总不能让我们像牛羊一样,吃一肚子的草,再去睡自己的婆娘吧?” 一提吃的,几个百般聊赖的韃子兵们,神情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丝毫没有方才谈论女人时的那种兴奋。 “我见过额尔登的婆娘,嘿嘿,那屁股就像磨盘,那胸肉,奶一窝娃儿都不成问题,这么冷的天,要是搂著额尔登的肥婆娘睡上一夜,还真他娘的带劲。” 一名刚巡哨回来的年轻韃子兵,听到烤火的韃子兵们的调侃,急不可待地就是一句。 “腾格尔,你小子是想死了?想睡额尔登的婆娘,小心额尔登把你的那两颗牛蛋给挤出来餵狗。” 鬚髮连在一起的老韃子兵,斜瞥年轻的韃子兵一眼,开玩笑似的提出了警告。 不料,额尔登撇撇嘴,道:“日子都这样了,还顾得那么多?腾格尔要是给我一斗粮食,我那婆娘任他小子去睡,別说一晚上了,就是睡两晚三晚,甚至五个晚上,老子都答应他的。” 眾人听闻,先是一愣,隨即又是一阵鬨笑。 “额尔登,你可真没出息,一斗粮食,就把自个的婆娘给別人睡了?”矮胖韃子兵笑得前仰后合。 额尔登的话,让腾格尔眼睛一亮,伸著舌头舔了舔皸裂的嘴唇,凑上前去说道:“我们科尔玛部族的男人,那可是一言成钉,额尔登你可不要反悔!” “老子从不虚言!” 额尔登眼睛一瞪,拍著胸脯又道:“不就是想睡老子的婆娘吗?不过你小子可得有粮食才行,没粮食,那就滚远一些,別站这里碍老子的眼!” 话音一落,腾格尔挠挠头,脸上的兴奋荡然无存,一脸无奈地说道:“我要有一斗粮食,还用得著睡你那个生了四个儿子的老婆娘?还没被男人掰开过腿的黄大闺女,拿一斗粮食的聘礼,照样能娶到家里任我睡的,就这,我还得挑屁股大的女娃子娶回家。” 话音一落,额尔登不吭声了。 此时的粮食,比任何人的尊严都要紧。 女人,就像母牛母羊,生来就是被雄性交配的。至於和谁交配?都不影响种群的繁殖。 但人没了粮食,就像牛羊没了草料,那就得绝种。 老韃子兵吐了口唾沫,嘟囔道:“都別做美梦了,这段日子粮食早就见底了,眼下就怕战事再起,上头又让我们加紧巡防,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安稳下来?” “谁说不是呢,查尔津城的客商们不来,粮食交易就断了,眼下可汗又把大夏的一个郡主当人质,至於能不能换得查尔津城?这谁都不好说。”另一个韃子兵搓搓手,蹲在火堆边也跟著抱怨起来。 一时间,眾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有那堆篝火,还在噼里啪啦地响著。 没有了粮食,他们每个人的一家老小,如何能熬到春暖开? 第490章 在虎穴酣睡 “都闭嘴!” 老韃子兵站了起来,抬头瞅了瞅天空,又道:“云层即將遮住月亮,我们趁著黑暗之前,再巡查一圈就回城楼歇息一会。” “好的!” 额尔登也站了起来,说道:“分两组,分头转一圈,先把我们这段区域值守好了。” 话音一落,烤火的韃子兵们,纷纷起身,在城头向两个方向开始巡视…… 不大时候,天空暗淡了下来。 “行动!” 叶十三低吼一声,率先用一把短刀插进城墙面上,然后轮换著左右手握著的短刀,转眼间就消失在城头的垛口后面不见了踪影。 其余的亲卫们,有样学样,左右手纷纷握著短刀,蹭蹭蹭就攀了上去。 此时,城头上几丈外的地方,还没熄火的篝火继续燃烧著,几名坐在火堆旁的韃子兵们,纷纷打起了瞌睡。 城头垛口下,一溜蹲著的黑影,顺著垛口根部,向著城墙內侧一处开口处缓缓移动。 片刻后,隱身了的月亮,重新掛在了城楼上放。 此时的城墙上面,除了几堆即將熄灭的篝火,还在有气无力地燃烧著,四周又陷入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冷风掠过城头,打著瞌睡的韃子兵们,把身子在火堆旁蜷缩得更紧了。 下了城后,顺著城墙根的阴影,带著亲卫们狂奔了一段路的叶十三,终於在一个拐角处停了下来。 “都別慌,等前面巡城的韃子兵过去了再说!” 叶十三的后背,紧贴著墙面,目光看向半里地外的一队火把。 “这段路不长,那边是街区,应该是居住最密集的区域。” 刘三蛋低声也是一句。 “反正,王宫是最显眼的,就看我们选择何处藏身了?” 陈七斤也是一句,等待叶十三做出去何处藏身的决定。 就在此时,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队二十人左右的巡城兵卒,举著火把从亲卫们眼前走过。 不多时,又有一队人数大致相等的韃子兵们,从相反的方向,举著火把走了过来。 等这队巡城的韃子兵走了过去后,叶十三压低了声音,道:“先潜入那片民房集中的区域,这样好隱蔽一些,然后在寻找合適的藏身之处。” “小的明白!” 刘三蛋点点头,顺著墙根开始向城区移动…… “应该就是这里!” 叶十三抬头望著一座院子的圆形拱门,低声又道:“据兀察描述,巴瑙城里的驛馆,就是这个了。” “应该是!” 刘三蛋接著说道:“除了那座王宫比较高大以外,就数这院子面积大了,普通百姓家,不会有如此大的庄院的。” 陈七斤摸了摸圆型拱门厚实的门板,插嘴道:“如是驛馆的话,我们从后面进入,这样就不会惊动驛馆的人。” “听你的!” 叶十三点点头,大致分辨了一下方向,然后顺著围墙,向后院绕了过去。 到了后院位置,围墙虽高,但难不倒叶十三们。 就这种围墙,丝毫不用藉助任何攀爬工具的,对於受过特训的亲卫们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就是这里了!” 叶十三目测了一下四周,点点头肯定了位置。 “行动!” 一声令下,亲卫们毫不费吹灰之力,越过墙头就进入院中。 “还是和上次一样,寻找马厩的位置,有马厩的地方,就有草料房和杂物间。” 叶十三环伺一周眼前,然后退回围墙下的一片阴影中。 “王爷,小的去探一圈!” 这个时候,自然就该刘三蛋先出场了。 不大时候,刘三蛋就像一只狸猫,毫无声息地折返了回来。 “王爷!” 刘三蛋指著前院的方向,压低声音道:“房屋不多,但全都住满了人,那一排房屋,还有靠近后院的这排,都有打呼嚕的声音。” “那么多?” 这下,让叶十三搞不懂了。 眼下是没有邦交事宜的阶段,一个封闭的部族,为何驛馆就住满了人? 何秀儿思忖片刻,突然插嘴说道:“会不会是掳走了郡主的那些侍卫溃兵?” 一语惊醒梦中人。 “肯定是那伙狗贼,除此之外,还有哪个部族来这里活动?” 陈七斤一咬牙,低声又道:“索性把这些狗东西们给宰了,腾出房屋给咱们住得了!” “胡闹!” 叶十三慍声一句,又道:“杀他们,也不在这一时,眼下我们需要的是不被任何人发现,得潜伏到大军破城的时候。” “嘿嘿!” 刘三蛋低声一笑,又道:“只有和伙房连著的仓房,里面较为宽敞一些,起码饿不著我们的。” “你他娘的,就不能一次说完?” 挨了叶十三骂的陈七斤,转眼就骂了刘三蛋一句。 “没一个好东西,都给老子闭嘴!” 见二人又要斗嘴,叶十三索性连二人一起收拾起来,“既然你俩不消停,那食物的事情,就交给你两个了。” 此言一出,陈七斤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的嘴巴。 迟了,已经来不及了。 叶十三已经下令,罚他和刘三蛋二人,负责大伙在潜伏期间的吃喝问题。 这个处罚,让其他亲卫们都捂著嘴笑了起来。 “都闭嘴,去仓房!” 叶十三率先走出墙根的阴影,让刘三蛋在前面带路,一行人迅速进入仓库后,刘三蛋从怀里又摸出一支羊油巨烛,点燃后放在地上。 “还是刘头厉害!” 陈七斤又不淡定了,一边打量著仓房內部,嘴也不閒地又说道:“小弟怀疑,刘头的祖上八代,应该是摸金校尉出身?” 这一张口,就没憋好屁。 刚夸了刘三蛋一句,后面的话听著就不对味儿了。 叶十三再懒得理睬这两货,最后选定一处角落,沉声道:“搬几捆草帘子过来,分开两处铺了,这两天,就睡这角落成了。” 仓房外面堆著不少的芦草帘子,正好拿来在角落的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仓房一头的拐角,就是作为伙房的一排屋子,这些屋子狭窄又低矮,都是土墙泥顶子,除了盖了一层芦苇杆以外,一片瓦都不见盖在上面。 “这里倒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地,起码吃喝不愁,只要不被韃子们发现,藏匿几天根本不成问题。” 何秀儿把背上的熊皮捲儿,打开了铺在一张草帘子上面,小声和叶十三说著话。 此时,已经到了丑时,离天亮还不足两个时辰了,叶十三目光一扫眾人,沉声道:“各自瞅准了各自的位置,留两人值哨,其他人就此歇息。” 一声令下,值哨的两个亲卫各抱一卷草帘子,在窗下和门內一侧,各自裹紧了皮袍开始注视著外面的动静。 最后刘三蛋摸了一趟伙房,回来后吹熄了羊油巨烛,然后裹著皮袍就睡了过去…… 就在大家酣睡正甜的时候,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隨即就有人咳嗽吐痰的声音,也一併响了起来。 第491章 虎穴狼窝 外面突来的动静,一下子就惊醒了屋內的人。 两名值哨的亲卫,已经战刀出鞘,竖著耳朵极力捕捉著外面的动静。 此时,外面的天还没亮,正是天亮前最黑的一段时间。 “別担心,应该是伙夫!” 刘三蛋早已爬了起来,在窗户处听了片刻,然后摸了回来,从他刚才睡著的地方,拿过来一只羊皮袋子。 “都拿著,这可是硬菜!” 说著,黑暗中的刘三蛋,把一块块用体温暖热了的东西,分头塞进大伙的手中。 “刘头,你他娘的可真行,羊肉啊!” 反应极快的陈七斤,即刻就判断出来,刘三蛋塞进他们手中的,是一块煮熟了的羊肉。 “呸!” 黑暗中刘三蛋唾了一口,隨即低声骂道:“这肉,真不该给你这狗东西吃,该让你饿著去!” “別啊刘头!” 陈七斤訕笑著,带著巴结的口吻说道:“这大过年的,兄弟们有肉吃,当然会记著刘兄你的好。” 原来,刘三蛋在睡前,摸到伙房里面,找见了煮熟的羊肉,然后就给拿了回来,把冻得像石头一样的羊肉块,裹在皮袍下面一直给捂了半宿。 “还是刘头能耐大,这等形势下,还能给大伙弄来吃的,不佩服都不行啊!” 何秀儿也是,啃了一口羊肉后,由衷地感嘆了一番。 “嘿嘿!” 陈七斤在黑暗中发出笑声,訕訕说道:“刘兄,还是你行,王爷让咱两人弄吃的,你一人替兄弟弄了,到了杀人的时候,老哥你退后,兄弟我连你的一份也替你杀了!” “吃吃吃……” 不敢出声的亲卫们,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叶十三摇摇头又骂道:“这俩货,真是同一个小鬼,用鞭子赶了投胎来的。” 骂归骂,但填了肚子的亲卫们,在这种枯燥又危险的境地下,也当一种乐子来享受了。 亲卫们笑了,叶十三也咧嘴笑了,只是大家都没出声。 外面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在驛馆住著的那些侍卫溃兵们,居然列队操练了起来。 透过窗欞的破洞,看到一个额头有一道刀疤的男子,正在给溃兵们训话。 “都打起精神来,待会外面操练,让科尔玛部族的兵將们,要看到我们的勇敢和战力,眼下腾格斯可汗和大夏北防军还未达成人质交换的领地,我们这些人还没被他们完全接纳,等熬过这阵子,腾格斯可汗一统元蒙各部族,我们就是科尔玛部族的功臣……” 望著嘴角唾沫飞溅的溃兵头领,叶十三冷冷说道:“想必,这狗东西就是侍卫长海克图了?” “先让他蹦躂几天,我一定要亲手割下他的两颗狗卵子不可!” 陈七斤也是咬著牙,把战刀攥得紧紧的,恨不得立刻衝出去砍了这个祸首。 刘三蛋斜瞥一眼一脸狠色的陈七斤,低声道:“別急兄弟,要是海图克先撞到我手里,老哥我替你割了他的狗卵子,任何拿给你下酒吃!” 看到一百多溃兵列队走出驛馆的圆拱门,鬆了一口气的叶十三说道:“此地还是不太可靠,离大军破城,起码还得两天时间,在这期间,驛馆的伙房们肯定要来这仓房拿东西,如是那样,我们的行跡就会暴露。” 此言一出,亲卫们不淡定了,个个脸上都闪过一丝慌乱。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去处? 灯下黑? 叶十三忽然打了个激灵,这最危险的地方,莫过於腾格斯的王宫了? 但眼下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如何才能潜入腾格斯的王宫里面? “刘三蛋?”叶十三沉声一句。 “小的在。” 刘三蛋赶快凑到叶十三跟前,低声又道:“王爷有何吩咐?” 叶十三思忖片刻,道:“潜入腾格斯的王宫,你有把握没?” “绝对的把握那是没有,不过小的倒是可以试试!” 说完,刘三蛋目光看向贴著墙根站著的亲卫们,低声道:“谢老五,赵贵出列!” “刘头?” 两名亲卫立刻站了出来,低声就是一句。 “听好了!” 刘三蛋虎著脸,目光在谢老五和赵贵的脸上一阵乱扫,接著说道:“趁著那帮瘪孙子们出去拉练,我们也瞅准时机混出驛馆,全方位侦查王宫的位置和地形。” “遵命!” 谢老五和赵贵,双双拱手,同声应答。 谢老五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从门缝向外瞅著说道:“等我一会,得弄些韃子的物件儿回来,不然咱这幅尊容怕是不敢上街!” 说完,谢老五把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左右一瞅,然后一猫腰,就躥了个没影。 这仓房堆积著粮食和冻肉,还有不少的日用品,眼下住著一百来自寧鶻的溃兵,驛馆的杂役时不时要过来拿米麵和肉来烹厨,难免会被他们发现异常。 若要完全安全,只有將驛馆內的所有人都杀光,其次再无他法,因为驛馆里面,再无一处无人涉足的屋子供他们藏身。 不大时候,谢老五拿了三顶韃子的帽子,还有三把弯刀回来。 看那弯刀的破烂样,绝不是韃子兵所使的兵器,很可能是给驛馆的杂役所配的兵刃。 “刘头,翻便了几个屋子,只有这些可用得上!” 谢老五把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目光殷切地看向刘三蛋那张让人琢磨不透的脸。 “行了!” 刘三蛋完全和叶十三一付口气,撇嘴道:“戴上帽子,挎上弯刀,皮袍领子拉高一点,混出去探路。” 霎时间,赵贵也行动起来,三人完全是一副韃子兵的样子。 看著三人消失不见,叶十三目光一扫剩下的亲卫们,沉声道:“准备好了,时刻准备作战,若被发现,直接灭口。”“明白!” 亲卫们低声应答,然后各自查看了一番自己手中的战刀,分別靠著窗户和门內两侧站了。 叶十三从窗欞的破洞望向外面,又道:“按约定,大军最少还得两日才能到达,这期间,这间仓房不可能不进来杂役拿东西,我们无法在这仓房中等到大军破城就会被发现。” 眼下的处境,大伙都明白,要么重新寻找一处安全的地方藏身,要么就被这驛馆里面的人全部杀光。 但无论如何选择? 那还得等外出侦查的刘三蛋三人回来再说。 第492章 先发制人 好大一会,刘三蛋们才回来。 “王爷!” 刘三蛋一脸丧气,毫无一丝自信在脸上,沮丧说道:“外面流动巡逻十分频繁,要想穿过一条十字路口到达王宫外围,根本没有可趁的间隙,只能等晚上没有月色的时候,抓住巡逻兵卒交叉而过的一瞬间,这样才可接近王宫外围。” “晚上?没有月光?” 叶十三眉头一皱,道:“且不说晚上有无月光?就是眼下能不能挨到晚上,还是个大问题,这一日两餐,伙房的杂役定会来仓房搬运食材,怕是我们无法等待天黑!” 此言一出,亲卫们都紧张了起来。 眼下伙房已经开始忙碌,外出拉练的溃兵们,也快到回来吃饭的时候,杂役们说不定就来仓房搬东西。 这时候,在刘三蛋也无计可施的时候,陈七斤上前一步,向叶十三拱手说道:“王爷,还等何时?杀就是了!” “杀?” 叶十三心头一凛,目光冷冷看向一脸狠色的陈七斤,又道:“你的意思,是將这驛馆里面的一百多人,尽数杀死,如此我们就可高枕无忧?” “没错!” 陈七斤点点头,咬牙又道:“小的方才数过了,海克图带领的溃兵,连他在內总数一百二十六人,驛馆杂役数目不详,看样子也超不过十人之数。驛馆的杂役可以不杀,但得暂时控制起来,那一百二十六个寧鶻侍卫们,可得杀个乾净才是。” “有种!” 刘三蛋眼睛一亮,向陈七斤竖了一下大拇指。 “王爷,只有如此了!” 何秀儿也是,目光看向叶十三道:“这些人都该死,迟杀早杀,反正都要杀,不如今天就砍了他们,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对,杀了这伙狗东西,看守住驛馆的这些杂役,还有人给我们做饭,我们在此可安心等待下一步的行动。” 赵贵也是,眼里寒芒闪动,一副等不急了的样子。 “好!” 叶十三眼里也是寒芒一闪,冷声又道:“加上本王,我们总共一十九人,要砍杀一百二十六个韃子溃兵,首先得把驛馆的杂役先控制起来,免得走漏风声暴露我们的行踪。” 恰在此时,从伙房的方向,过来两个杂役,骂骂咧咧地向仓房走来。 “这些丧家之犬,没一个好东西,天天要吃要喝,牛气的都跟大爷似的。” 一名杂役边走边发牢骚。 另一名杂役直接骂道:“寧鶻完蛋了,赫拉尔被大夏军队给宰了,银滩城也被北防军占领了,这些人没地方可去,听说绑了大夏的一个郡主,来投奔我们科尔玛部族,说白了就是些惶惶不可终日的逃兵,在我们这里装的就像个功臣,还要求吃好喝好!” “恬不知耻的东西!” 之前的杂役接著又骂道:“眼下粮食紧缺,他们还要顿顿乾饭,这一百多人一天两顿饭来算,每天就要吃掉两袋米,我们自己的家人,已经好久没有米吃了。” “光吃米不说,还要酒肉伺候,老子一年都喝不上几顿酒,好吃好喝的全餵这些狗了!” 后来发话的杂役,更是一肚子怒气,喋喋不休骂个不停。 不大时候,两个杂役来到仓房门口,一伸手就推开了仓房的门。 “不准动!” 就在两个杂役一脚跨入仓房门內的时候,嘴巴被人从后背伸过来的一只手捂住,紧接著,一把短刀就抵在他们的胸口。 “別出声,要是敢喊叫,老子一刀宰了你们!” 瞬间被嚇破了胆的两个杂役,这才看到,仓房里面,居然站满了手持长刀的大夏人。 “呜呜……” 两名杂役说不出话来,惊恐地睁大眼睛望著眼前的大夏人。 “哐当!” 仓房的门,迅速被人从里面给关死了。 “听好了!” 叶十三走到二人面前,望著两个杂役惊恐万状的眼睛,冷冷说道:“其实,你们完全不用害怕,只要你们听话,我们就不杀你们!” 两个呆若木鸡的杂役,就像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刘三蛋怕二人没有听懂叶十三的话,接著就用韃子的语言又说了一遍。 “呜呜……” 两名杂役这下才反应过来,使劲地点著头。 “放开他们!” 叶十三目光一瞥二人,让亲卫鬆手。 “刘三蛋,你问问,他们总共有几个人?” 叶十三怕自己的话,这两个杂役听得不是很懂,就让刘三蛋来问他们话。 “我们,总共七人,都在伙房煮饭!” 其中一名杂役,已经听懂了叶十三所问,没等刘三蛋再问,就操著大夏语言告诉了自己的人数。 “行了!” 叶十三嘴角一拧,盯著两个杂役又道:“就在这里,你们得把剩下的五人,给叫到这里。” “明白,小的明白!” 会说大夏话的一名杂役,连连向叶十三点头,然后扯著嗓子就喊,意思是仓房发现很多老鼠,把粮食糟蹋得不成样子。 这一喊,还真管用。 片刻间,从伙房出来五个杂役,拿著笤帚和铲子急急直奔过来。 待这五人一进仓房,门便再度关上。他们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亲卫们瞬间制服。看著周围寒光闪闪的长刀,这几个杂役嚇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直接瘫倒在地。 叶十三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神色冰冷:“你们听好,今日不想死,就乖乖配合。只是得委屈你们一下,得绑了你们的手,塞住你的嘴。等我们杀光了那些从寧鶻来的人,再给你们自由,我们和那伙人有仇,没必要伤害你们七个。” “老实点,要是谁敢耍招,老子可就不客气了,照样会杀了你们!” 陈七斤扬了扬手中的战刀,恶狠狠地嚇唬了一通。 刘三蛋一摆手,亲卫们一起动手,把七个杂役的双手捆绑在后背,然后从杂役们的衣物上扯一片破布,直接將杂役们的嘴给塞了起来。 望著蹲了一地的杂役,叶十三冷冷说道:“任何人不准出这屋子半步,若是不听劝告,老子会將你们七个一起杀了。” 说完,叶十三一伸手,从就近的一个杂役头上,摘下帽子给自己戴了。 剩下的人见状,也纷纷摘了杂役们的帽子,戴在自己头上以后,就跟著叶十三出了仓房。 来到伙房里面,叶十三首先看到几口大锅中煮好了的奶茶,一挥手道:“趁他们还没收队,抓紧时间先垫肚子,等会行动,下手都狠一点,別给这伙人喘息的机会,务必做到速战速决!” 话音一落,亲卫们迅速上前,一手抓著杂粮面做的餑餑,一手端起奶茶碗,狼吞虎咽地就吃了起来。 一碗奶茶刚下肚,手中的餑餑才啃了一半,就听到外面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 “王爷,海克图拉练结束,他们收队了!” 第493章 他们不是科尔玛部族的人 “来了,他们来了!” 谢老五面上一紧,赶快扔下了手中还没啃完的半个餑餑。 是溃兵们拉练结束了。 仓房里的空气,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一百二十六对十九,將近是一比七的悬殊。 刘三蛋的额头,霎时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核桃一样的喉结上下一蠕动,把最后一口餑餑吞咽下去说道:“总共是七间屋子供他们住著,我们得分头进入他们的住处先埋伏起来,只能三人一组,各占六屋,王爷武艺超群,就独占一处好了。” “好!” 叶十三点点头,沉声道:“事不宜迟,你们自由组合快速行动,本王要等这伙人全部进了屋子再动手。” 话音一落,亲卫们身形一闪,按出了仓房的顺序,三人一间屋子先行进入。 当最后一组亲卫关起门来时,一身疲惫的溃兵们,已经涌入了驛馆的圆拱形大门。 “快拿饭食上来,饿死人了!” 解散了列队的溃兵们,吵吵闹闹地开始卸甲解刀,把革甲和弯刀整齐地放在一排兵器架上,然后向各自住的屋子走去。 叶十三缓缓出了伙房,低著头径直走向圆拱形的大门,“哐当”一声,就把两扇厚实的木门给閂了起来。 “啊……” 就在这时候,分头进入各屋的第一个溃兵,几乎同时惨叫了一声。 紧接著,又是几声惨叫不断响起。 只见涌向各屋的溃兵,又一窝蜂地退了出来,然后狂叫著直奔院中的兵器架子。 嗖—— 此时的叶十三,向溃兵云集的方向狂奔几步,然后一跃而起的同时,手中的残刀同时出鞘,像一只大鸟一样,衝著离他最近的一个溃兵头顶落下。 “咔嚓!” 隨著一道乌光一闪,刚把弯刀搁在木架上的溃兵,一颗满脸是毛的脑袋,在肩头翻了个顛倒就滚落在地,他那马熊一样的身躯倒下的同时,脖颈处狂喷而出的人血,直接喷射了几个不知所措的溃兵们一头一脸。 前面进屋的溃兵狂叫了倒退了出来,引得后面正要进屋的溃兵们一阵慌乱,感觉有异的他们,纷纷奔向卸甲的木架前拿兵器。 “和他们拼了,科尔玛部族不讲信用,霸占人质不说,还要將我们灭口!” 有溃兵惊慌地大叫起来,但刚衝到兵器架旁边的几个溃兵,被还没落地的叶十三凌空一个转身,三颗脑袋又离开了身子在地上滚了起来。 惨叫声接二连三,从各屋衝出来的亲卫们,挥刀就向退回院中的溃兵们砍了过来。 此时,已经退出了屋子的溃兵们,把木架前的叶十三围在中间。 眨眼间,又有三个溃兵,企图抢夺木架上的弯刀时,被叶十三砍断了脖子。 “他们不是科尔玛部族的人!” 又有一名溃兵,发现端倪后,扯开嗓子大叫了起来。 此时,大致有四十多个溃兵,已经变成了亲卫们的刀下之鬼。 这个时候,陈七斤把战刀横在胸前,绕到木架后面背对著院门,直接截断了溃兵们的退路。 “杀!” 从屋子里冲了出来的刘三蛋,直接把头上的皮帽,一把拽下来扔在地上,吼叫著又冲向眼前的溃兵们。 面对手无寸铁的溃兵,亲卫们这下顾虑就少了,手起刀落之处,惨叫声不绝於耳,残臂断掌,在血雨中横飞。 企图夺门而逃的几个溃兵,转眼间就被堵住了退路的陈七斤砍翻在地,疯狂扑向兵器架的溃兵,直接被叶十三轮得就像风车一样的残刀砍成两段。 不大功夫,一百二十六名溃兵,能站立著与亲卫们对峙的已经不足四十人。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披头散髮的溃兵,手中居然轮著一条同伴被砍的手臂当兵器,发疯似的逼退了几个卫兵,看他额头的刀疤已经变得紫红,满身血污就像一头厉鬼衝到叶十三面前,“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叶十三一脸傲气望向对方,语气冷冷说道:“如果老子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那个海图克了?” 此言一出,厉鬼一样的溃兵浑身一抖,握著一条断臂惊恐地后退了两步。 叶十三缓缓上前两步,残刀指向海图克,轻蔑地说道:“那你可听好了,老子就是大夏边军统帅——叶十三!” “叶十三?” 几个已经魂飞魄散的溃兵,竟然被嚇得失声叫了出来。 堂堂北防军统帅,居然带著不足二十人,出现在科尔玛部族王城中的驛馆杀人,这让溃兵们彻底绝望了。 “啊……” 又是一片惨叫声响起,在溃兵们一愣神的片刻间,又有十几个溃兵被亲卫们砍倒在地。 几乎每个亲卫的身上,都被溅满了骨渣和肉渣,尤其刘三蛋的脸上,直接被喷射的人血染成了赤红。 海图克瞪大了双眼,脸上满是恐惧与不甘,嘶吼道:“叶十三,你……你竟敢如此大开杀戒!科尔玛族不会放过你的,你的未婚妻,还在腾格斯可汗的手里,你要是放了我,说不定腾格斯可汗也会放了赵香逸郡主。” “你妄想!” 叶十三差点一口痰唾在海图克脸上,不屑地瞥了海图克一眼,轻蔑说道:“你想著腾格斯拿大夏肃王府的郡主,来换你海图克的狗命?老子告诉你好了,你海图克的狗命,不值钱!” 此言一出,握著一条人臂的海图克,绝望地又后退了几步,“別,別过来!” 此时,形同厉鬼一样的海图克,眼里儘是绝望,哪还有之前在拉练时,给溃兵们训话时的神气? 叶十三缓缓跟进几步,道:“自从你们绑了我的未婚妻,就已经註定了你们的死期,哲別的六万兵马,在老子眼里都不算什么!杀你们这等群乌合之眾,也就是给老子的卫兵们练练刀而已,能死在他们的刀下,也算是你们的无上荣光!” 说著,叶十三脸上陡然色变,居然把手中的残刀反手插进刀鞘,同时嘴里暴吼一声“杀”! 话音一落,亲卫们手中的战刀,又连成一片刀光,仅剩的二十几名溃兵,转眼间就变成了刀下之鬼。 驛馆大院发血泊中,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只有双目圆睁的海图克,手握著一条同伴的手臂,披头散髮地站著没有倒下。 只见他的胸前,露出来一截刀尖,隨著刀尖缓缓被从后面抽回,轰然倒地的海图克身后,站著身材娇小的何秀儿。 叶十三目光一瞥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强压著嗓眼里上涌的胃液,冷声道:“去把仓房里的杂役放了,留两人烧饭,另外五人帮助打扫这里。” 强忍著胃內的翻滚把话说完,叶十三向著方才眼角的余光,瞥到的一处茅房就冲了过去。 一阵稀里哗啦的狂吐过后,叶十三这才觉得好受了一点。 没有再回仓房的他,隨便钻进一间坟包一样的屋子,顺著炕沿倒头就睡…… “王爷,饭食好了,该用饭了!”是何秀儿的声音。 声音轻柔无比,就像一个母亲在唤自己的婴孩一样。 待叶十三缓缓睁开眼睛,地上的桌上,已经摆上了饭食。 驛馆的杂役拿出了最好的存货,上好的羊肉在木盘中堆得冒尖。 瞥了一眼热气腾腾的羊肉,叶十三有气无力地说道:“把肉,给大伙分了,我只想喝茶,记住了,茶叶多放,水要烧滚了。” 没听错吧? 放著如此喷香的羊肉不吃,偏偏要喝一泡尿就饿的奶茶! 刘三蛋从门口探进头来,訕笑著说道:“王爷,您醒了?” “王爷,您可嚇死小的们了!” 陈七斤也探进了脑袋,向里瞅著就是一问。 “去,把肉端下去,给大伙分了吧!” 叶十三答非所问,然后拿起一块黑面餑餑,张嘴就啃了起来。 “那小的,就替弟兄们谢过王爷了!” 刘三蛋进了屋里,哈著腰端起桌上的羊肉,一溜烟就没了影子。 不大时候,杂役重新烧好了奶茶,亲自提著茶壶进了屋子。 望著站在眼前双腿直哆嗦的杂役,叶十三说道:“怕什么?你们又没犯老子的死罪,好生在这呆著,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们记住了,就是以后,也不会有人治你们的罪了,科尔玛部族的这巴瑙城,將由我大夏北防军接管。” “小的遵命!” 抖得就像筛糠一样的杂役,弓著身子低头退了出去,一连喝了三大碗奶茶,又啃了一块黑面餑餑的叶十三,这才觉得胃里面又好受了一些。 “传刘三蛋,陈七斤二人!” 叶十三抬头看向何秀儿,让他传二人进来见他。 第494章 换新装 “王爷,您找我们?” 刘三蛋和陈七斤二人,已经洗乾净了脸上的血污,直直地站在叶十三面前。 “坐吧!” 叶十三从炕上直起身子,目光看向刘三蛋,缓缓说道:“早些让驛馆的人准备晚饭,吃完饭后,你那班人先休息,陈七斤那班值夜,待子时,你的人和本王出发,寻找机会潜入腾格斯的王宫。” 此言一出,陈七斤大惊。 “王爷,那小的呢?” 叶十三又把视线,转移到陈七斤脸上,道:“你与何姑娘一起,带著另外的人守住这驛馆,记住了看好那些杂役,不能让一个杂役溜出去,要是有人要进入驛馆,就让驛馆的杂役,隨便找个藉口拒绝掉好了。” 陈七斤虽心中有些失落,不能隨叶十三一同潜入王宫冒险,但还是立刻应道:“王爷放心,小的一定把驛馆守得严严实实,绝不让一个人进出有差池。” 除了心眼小一些,但手上却不含糊的陈七斤,当然知道留下来的必要性,潜入王宫行事,超过十个人就碍事,三四个人又显得不够用,情况紧急之时,无法相互接应同伴。 刘三蛋这边,减掉一个何秀儿,再加进去一个叶十三,人数还是九人不变,只是陈七斤这边就成了十人,人手倒是多了一份力量。 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就在杂役们刚烧好了饭食的时候,驛馆的门被从外面扣响。 听到一声接一声的扣门声,亲卫们的一颗心,霎时就悬提了起来,在这个要命的时候,要是腾格斯派人过来找海图克有事,那可就露馅了。 “去,按我说的去做!” 叶十三目光冷冷,看向杂役又道:“不能慌,务必要找好藉口,將叫门的人给推了,就说寧鶻来的海图克,最不喜欢別人打搅了。” “那小的去了!” 杂役战战兢兢,心里懊恼不已,谁让自己逞能,在驛丞面前应了这差事? 本应该轮休的他,却为了討好驛丞,让驛丞回去和新娶的二房老婆滚热炕,他替驛丞来支应公务上的事。 这下好了,差点把自己的小命给送掉不说,保不住还会出什么邪性事? 叩门声一下比一下急促,铜质的门环每响一声,杂役的心就猛抽一下。 “过去看看!” 叶十三向刘三蛋和谢老五一使眼色,二人紧攥刀把,分左右上前立在门侧。 “什么人?” 壮起胆子的杂役,隔门就是一问。 “边关镇守驻军信使!” 门外立即就回应了一声,虽然是元蒙口音,但听在刘三蛋的耳中,却是似曾相识的味道。 一听是信使,杂役更加紧张起来,慌忙又道:“无空房接纳,驛馆现有重要人物住宿,你们还是另寻他处。” “快开门,要是误了大事,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门外的口气越发强硬,似乎带著威胁的味道。 至於以后如何担责? 那是以后的事情,要命的是眼下,这伙人杀人就像砍菜,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快走,给你们都说了,驛馆根本腾不出房间来,你们在城里隨便找个住处吧!” 硬起头皮的杂役,横下心来又是一句给顶了回去。 就在这时候,刘三蛋咧著嘴笑了,向对面虎视眈眈的陈七斤呶呶嘴,弄得陈七斤一头雾水干瞪著眼。 “你退后,让我来!” 刘三蛋伸手一把,把杂役拨到自己身后,上前一步就要去开门。 这一举动,惊得谢老五立刻握紧了战刀,时刻准备突发情况。 “吱扭”一声。 沉重的木门,从里面被刘三蛋打开,一个头戴韃子皮帽,低著头的男子,一只手伸进皮袍底下,似乎也在握著武器以应不速之变的样子。 “里边请!” 刘三蛋呲著牙,直接一句大夏官话。 此言一出,差点把陈七斤给惊出一泡尿来。 来人牵著一匹驮满了货物的马,身后还跟著六个同样牵著驮马的男子。 一行七人完全一副韃子装束,低著头牵马进入院內。 “哐当!” 圆拱门的两扇门板,又被重重地閂了起来。 “这边请!” 屁顛屁顛的刘三蛋,閂好门板后,跑到牵马男子前面,接过男子手中的马韁绳,把男子一直指引到叶十三面前。 此时,叶十三身侧,亲卫们如临大敌,战刀在手眼露杀气,目光一路紧盯著来人在叶十三面前停了。 “末……” 来人见了叶十三,腿一打弯就要下跪行礼。 “行了!” 叶十三一摆手,直接制止了来人行礼的动作,转身就往屋里走去。 这一下,更让陈七斤们搞不懂了。 看到刘三蛋就像个跟屁虫一样在来人身后跟著,一脸狐疑的陈七斤也拔腿跟了进去。 到了屋里,陈七斤被惊得再一次张大了嘴。 “吴副统领,是你?” 站在叶十三面前的,正是脱了皮帽的吴六子。 而且,此时的吴六子,不再是方才满脸是毛的大鬍子韃子。 他的脸上,是弄了一副假鬍鬚戴著的, “诸位辛苦了!” 吴六子微微一笑,向陈七斤和其他亲卫拱拱手,表示已经打过招呼了。 “王爷,大军估计已经抵达科尔玛边境,最迟今夜子时,会踏平科尔玛的关卡向巴瑙城挺进。” “好!” 叶十三咧嘴一笑,道:“起码,今晚至少能睡个囫圇觉了,不必涉险去腾格斯的王宫了。” 如果子时发动进攻,袁彪和马成带领的大军,一路势如破竹之下,最迟两日后就能打到索里湖畔的巴瑙城下。 解救香香郡主,只是指日可待的事了,眼下的香香郡主还能在腾格里的王宫內,享受一番贵宾待遇。 吴六子让隨从卸下马背上驮著的包裹,打开后拿出一顶皮帽。 狐皮的,狼皮的,甚至还有熊皮和豹皮做成的帽,塞了满满一口袋。 皮袍也是,有镶著豹皮边的,有粗布镶边的,反正各色款式应有尽有,完全够亲卫们更换的了。 “王爷,有了这些,我们大可在城內活动了,过了明天,巴瑙城会更加混乱,各地的人都会逃向这边,谁还会注意到我们与眾不同?” 吴六子选了一件比较华丽的韃子常服,又道:“王爷要是穿了这一身,走在巴瑙城里,就是巴瑙城里的富户了,没准会被別人当成千户老爷的!” 何秀儿看到包裹里面,还有一件边缘绣著祥云图案女人穿的袍子,不用说,这件做工独特的皮袍,就是转意为她准备的了。 “吴副统领,这件袍子,想必就是给我的了?” 说著,何秀儿从包裹里面,拎起来那件皮袍在身上比试著。 “去,给大伙分下去,让换上这个。” 吴六子转头吩咐刘三蛋,让把几个包裹里装著的皮袍和帽,给大家分了。 正好,大伙身上的袍子,已经被血渍弄得脏污不堪,有了新的袍子可换,这大年过得可真不虚。 第495章 王宫果然戒备森严 一夜好觉,居然睡了个自然醒。 待叶十三洗漱完了,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奶茶。 “王爷,吃完饭,我们就能去外面溜达了!” 焕然一新的何秀儿,捧著给叶十三的新皮袍和帽子,立在一边侍奉叶十三更衣。 叶十三伸著胳膊,任由何秀儿给他穿衣,嗅著何秀儿头髮中散发出的淡淡清香,道:“正好,趁著逛街,本王亲自勘探一下王宫的地形。” 一听外出,刘三蛋们即刻就兴奋了起来,自从进入科尔玛境內,大家都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要是能光明正大地活动,心中的那股鬱闷,一下子就荡然无存了。 这顿早饭,叶十三依旧没有吃肉,烤得焦黄冒油的全羊,对他来说没有丝毫的吸引力,相反,越是肉类,会越让他倒了胃口。 昨日的那一场廝杀,血腥味和横飞的骨肉,让他对肉类產生了极大的排斥。 倒是这些亲卫们,真是过年的架势,胃口都好得出奇,丝毫没有昨日的血腥影响半点胃口。 尤其是陈七斤,昨日除了叶十三杀人最多,接下来就是数他杀的多了,起码足有十几个溃兵死在了他的刀下。相反的是刘三蛋,被陈七斤抢在前头后,只杀掉了五个溃兵。 粗略算来,光叶十三一人,就砍死了將近四十个溃兵,其余的亲卫们,也就是杀了两三个溃兵而已。 不过,唯一杀了一个溃兵的何秀儿,但她杀掉的,却是溃兵头子海图克。 吃了两个餑餑,又喝了两碗奶茶的叶十三,目光一瞥正在大口吃肉的亲卫们,笑道:“此番解救郡主,每人不分杀人多少,统统嘉奖一百两银子。” 此言一出,亲卫们顿时眼里晴光大放。这一百两银子的奖励,加上入关作战朝廷奖励的银子,够抵上两年的餉银了。 但这是叶十三个人掏腰包的奖励,银子从哪儿来? 这一点毫不怀疑,自然有来钱的路子,既然到了科尔玛部族的王城,叶十三定是不会光解救了香香郡主就打道回府的。 一个盟部王爷积攒了两代人的家產,除了物件和草场地產背不走,银钱那可是最好的战利品了。 自从叶十三来到边城,被晋升为下千户后,第一件事就是搞钱。周敬堂就是被叶十三拿来第一个开刀的人。 自那次后,周敬堂在边城的灰色產业,几乎都落在了叶十三的口袋里。 加上从牛煜,还有田诚业手里搞来的银子,粗略一算,也超过了百万两之多。 “谢王爷……” 兴高采烈的亲卫们,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了饭食,留下陈七斤的一班人看守驛馆,其余的人都跟著叶十三外出。 “大家儘量少说话!” 出了驛馆的大门,叶十三又是一番叮嘱,此番外出,只用眼睛多观察环境,最好少开口说话。 这一点,亲卫们都懂,就是会韃子语言的,一旦是开了口,保不准就会被人听出来。 一行人三三两两,相互保持著距离,在巴瑙城內四处溜达。 主要的几条街区,店铺还是开著门做买卖,到处都是悬掛著的上等皮毛,各类宝石陈列得琳琅满目,但是少有客户来购买。 说实话,这类物品,在城中到处都是,当地人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了。 科尔玛部族的人,眼下都缺粮食。 而粮食並不多余的其他部族,更是不可能拿出仅有的一点存粮,来换取这些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的东西。 转遍整个城区的街道,眼里看不到大夏来的商户。 眼下的邦交来说,从大夏內地来的商户们,此时还没到达虎头关。就是有战后早到的商户们出关,也仅仅是在边城辖区通商,他们带来的物品,正常流通到这等地方,最快也得三五个月。 大夏边城的集贸市场,可流通的物资,被大金和巴立这些部族的商人带回去,然后才能流通到查尔津城辖区。 可眼下的查尔津城,就是最后一道可通商的地方,如果没有特別的通行证,商旅们是出不了关卡的,北防军已经封锁了对这些没有归顺的部族的通商。 卡脖子,是最管用的政治手段之一。 断了粮食和盐巴的交易,发愁的是这些盟部的人,而不是大夏边城的北防军们。 “看似热闹,实际冷清!” 叶十三不禁感嘆一句,继续向前走著。 “王爷,过了眼前那个路口,就是腾格斯的王宫了。” 其实,叶十三已经看到了王宫独特的建筑,对刘三蛋的提醒,他只是点了点头。 何秀儿一身新衣,紧紧跟在叶十三身旁,眼睛好奇地看著四周。 叶十三轻声问她:“秀儿,这科尔玛的巴瑙城,比我们之前路过的地方如何?” 何秀儿歪著头想了想:“王爷,这里看似热闹了许多,但从各方面来看,比起查尔津城就差远了,就这住房和市场,连银滩城都比不上。”叶十三微微一笑,道:“要是巴瑙城比查尔津和银滩城好了,这腾格斯就不会有如此大的野心了。” “不过,这科尔玛部族,也有它的好处,矿產就是丰富,但得换成银子和粮食才管用,否则那些矿產,都是一堆不顶吃喝的石头而已。” 叶十三一语道破实质,压低了声音又道:“科尔玛部族的南部多山,镇子也比其他部族要多,初级的交易,都是在各镇的集市就近交易,这一点要比其他部族方便多了。” 平地少了,居住就密集,只有居住密集的地方,才能自然形成集镇。 说著话的时候,前面走著的吴六子,刻意慢下了脚步,待和叶十三並肩的时候,压低声音说道:“王爷,这巴瑙城不大,但巡城的兵马却不少,如果要接近王宫不被发现,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其实,这一点叶十三早已留意到了,街上人流如潮,但是足有一半的行人,是城中的兵卒,分成了许多小组在交叉著巡逻。 “王爷,果然戒备森严!” 刘三蛋紧赶两步上前,斜瞥一眼王宫外围,低声又是一句。 因为接近王宫的这一片,店铺已经少了,城中百姓也就少有人在此处转悠了。 如果再贸然接近,可能就会引起巡逻兵卒们的盘查,反正王宫周围的情况,已经是尽收眼底,再是靠近也没有必要了。 叶十三拉著何秀儿的手,转过了方向,若无其事地向侧面走去。 这个举动,让刘三蛋和吴六子二人,霎时就捏了一把汗。 第496章 王宫里的女人们 此时,一队服装艷丽的女人,正向这边走来。 虽然没有仪仗相伴,但威风凛凛的一队侍卫,个个却是鲜衣怒马。 “王爷,她们是王宫出来的人?” 吴六子顿时面颊一抽,腮帮子急剧抖动几下,低语一声劝说叶十三赶快掉头。 “怕什么?” 叶十三反而眼前一亮,淡淡笑道:“久居王宫的人,也閒得心慌,出来透透气有何不好?” 说著,叶十三拽著何秀儿的手,若无其事地向前走著,一双眼睛左顾右盼,向店铺乱瞅。 其实,王宫侧面街道对面的店铺,数量已经很少了。 几间店铺,墙壁上掛著各色皮毛,里面的柜子上,又堆满了各色宝石雕琢成的鐲子、吊坠,还有玉佩。 这边的店铺,商品远远没有前面走过的街区丰富。 一队威风凛凛的侍卫排成了两行,在服装艷丽的女人们前面开路,走在女人们后面的,是同样装扮的侍卫们。 女人们嗓门不小,声音洪亮,毫无一丝贵族女人的矜持,嘻嘻哈哈地有说有笑向街口走来。 看来,这些人是从王宫侧门出来,准备到外面逛街看热闹而来。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吴六子们见状,纷纷低下头来,躲在街边让开了路,生怕会引起別人的怀疑。 “哈哈,今天我们也像大夏人一样,过大年逛大街嘍!” “大夏人真有意思,街还是早已就有了的街,为何非要在过大年的时候才要逛?” “也是啊!大夏人的大年,却选在了这么冷的时候,哪像我们元蒙人的节日,是在五月时节举行隆重的赛马、刁羊、还有射箭。” 女人们一脸兴奋,肆无忌惮地高声嚷嚷著。 “敢问大夏郡主,你们大夏人每年的这时候,都要穿最好的衣服?吃最好的食物吗?” 有女人发声,向同行的人问话。 一个让大家无比熟悉的声音,向问话的人说道:“我们大夏主事农耕,一年四季之中都在忙碌,只有在这新旧交替的年节,才閒下来享受一年辛苦带来的收成,集市在这个时候,也是最热闹的。我们大夏人不光是在这个时候穿最好的衣服,吃最好的食物,而且还要拿著礼品走亲访友。光这些还不算,各地方都有烟火可观,有灯可赏,到处都唱大戏,玩杂耍,一直闹过正月十五的元宵节才算。” “如此多热闹啊?” 有人惊叫起来,接著又道:“那么,我们也可以送礼品,给你这个大夏郡主了?” “正好,大家逛街的时候,可以挑选大夏郡主喜欢的物件,送给大夏郡主做年节的礼物了。” “有意思,送了礼物,我们科尔玛部族的王族女人,也算是过了个大夏人的大年。” 几个衣著华贵的女人,圆鼓鼓的身子上到处掛满了宝石,兴奋地又说又笑。 “是郡主!” 何秀儿低垂著脑袋,被叶十三拽著的一只手,已经紧张的手心里全都是汗。 “嗯!” 显然,叶十三是最早发现了香香郡主,眼下只有保持足够的篤定。 叶十三却依旧不紧不慢,目光在那群女人身上扫过。一个熟悉的身影,霎时就映入眼帘,还真是香香郡主。 此时的香香郡主,被几个王宫里的王后和王妃们拥著,正从他身边经过。 看来,她们这是要去前面最繁华的街区。 就在女人们和叶十三擦肩而过的时候,不经意转了一下脑袋的香香郡主,突然就像被电击了一样,双肩急剧地抖动起来,紧接著两股眼泪就滚出了目眶。 她看到了两个再也熟悉不过的身影,正在依偎著在街边的店铺门口溜达。 稳稳神后,当她的目光,扫视到周围的人时,映入眼帘的熟悉身影,立即就多了起来。 他们,都来了? 这些人,绝对不是大过年的来科尔玛部族的巴瑙城逛街,这是为她而来。 被她目光扫到的那些熟悉的人,有的瞬间低下了头,有的脸上暴出了惊喜,也有的刻意转过头去躲闪著她的目光。 “大夏郡主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不会是想家了吧?这都哭了。” “妹妹穿得如此单薄,是冷了的缘故吧?” “要是妹妹不喜欢街上的行人,我们可以下令让侍卫们赶走他们?” 突然看到香香郡主落泪,几个身肥体胖的女人们,一下子就慌了,七嘴八舌地问长问短。 让这个作为人质的女人开心,更是她们的责任,腾格斯把这项任务,那可是交给了她们几个。 再说,冬日的王宫,更是百般无聊,有个异族的女人讲一些她们从未听过的稀奇事,也算是一个乐子。 香香郡主心里一阵慌乱,赶快拿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急忙说道:“不碍事,今天有些颳风,吹得眼睛里进灰土了。” 这个谎,可真撒对地方了。 在漠北,吹风是常有的现象了,这要是在开春后的荒漠戈壁地带,一旦颳风,飞沙蔽日的场景更是不少见。 这些王宫里的女人,一旦外出,穿戴可是够扎实的了。皮毛做的帽子,皮袍的衣领又是有这长长的毛在上面。如此一来,帽子和衣领之间,只露著一张朗月般的大脸。 再看香香郡主,虽然穿著做工精美的皮袍,但在外面露著修长而白皙的脖子,这风吹过来可是毫无遮揽的。 “那好啊!” 其中一个王妃说道:“前面就有家成衣铺,那可是巴瑙城里面最好的成衣店铺了,掌柜的家传手艺,专做各类衣服,姐姐我就送你一顶熊皮帽子,再送你一条狐皮围脖好了!” 此言一出,其他女人也叫嚷起来。 “那我就送郡主妹妹一双鹿皮做的靴子好了!” “我要送大夏郡主一件豹皮坎肩。” “大夏郡主可不能没有一双水獭皮做的手套。” “姐姐们都送衣服鞋子和手套了,那我就给郡主妹妹身上,掛满我们科尔玛部族特有的宝石,买完衣服,我们就去给郡主妹妹挑选宝石了。” 嚷嚷声中,女人们很快就转过了街角,从叶十三的视线中消失。 紧接著,足有三十人左右的侍女们,紧跟其后走了过去,但叶十三的目光,却没有搜寻到紫伶和另外两个壮妇。 侍女们的后面,又是百十人的侍卫。侍卫们长得牛高马大,挎著刀鞘镶嵌著各种宝石的弯刀,威风凛凛地从叶十三面前走了过去。 就在此时,吴六子凑了过来。 “王爷,这如何是好?” 斜瞥一脸焦急的吴六子一眼,叶十三依旧篤定如常,缓缓说道:“拉开距离,跟上。” 第497章 香料好啊!谁有香料? 片刻间,亲卫们都得到命令。 拉开距离,跟著郡主。 而此时,一家专售成衣的店铺门口,侍卫们已经排成了一排,把店铺和街上的行人完全隔离了开来。 “王爷,我们无法靠近!” 刘三蛋退了回来,在叶十三耳边轻声一句。 看侍卫们的这等架势,他们是无法靠近香香郡主的。 “告诉吴六子,想出个接近郡主的办法来!” 叶十三目视著不远处的侍卫队列,皱著眉头就向刘三蛋下达了命令。 “王爷,您是要硬抢了郡主,然后我们杀出城去?” 何秀儿一惊,不可置信地望著叶十三那张冷酷无比的脸。 “当然不是!” 叶十三目不转睛盯著前面,缓缓说道:“接近郡主,传递信息,让她准备配合我们的行动就是。” “哦!” 长出一口气的何秀儿,悬提著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在成衣店铺的正对面,吴六子也是急得抓耳挠腮,如此森严的戒备,他们作为路人是无法近前的。 巴瑙城並不大,可以说外来的閒杂人等很少,街头巡逻的兵卒数量要超过逛街的人,但王族出行时,护卫还是十分严谨的。 尤其是手上有了大夏郡主做人质的今天,王宫內的侍卫们,把保护香香郡主的任务,放在了头等大事序列。 方才女人们的谈话,那可是一句不漏地传入了亲卫们的耳中。 买完衣服,就去选宝石? 吴六子面颊一抽,隨即就喜上眉梢,向刘三蛋低语几句,刘三蛋漫不经心地转悠了片刻,就把吴六子的话,向隨行的亲卫们传达到人。 最后,吴六子的目光,停留在他这一侧的一家宝石店铺。 这家店铺,房屋面积要稍大周围的几家同行店铺,而且里面摆著的物件儿,大多都是雕琢成型的成品。 就它了。 吴六子一使眼色,谢老五就和两名亲卫在店铺门口转来转去,无意中遮挡得本地的行人靠近不了这家店铺。 店铺內的宝石雕件,真是琳琅满目,各类配饰和摆件,那可是应有尽有。 “咳!” 瞥了一眼对面的成衣店后,吴六子轻咳一声,挺起胸膛就迈进了宝石店內。 柜檯后面坐著的掌柜,一看到有客人进来,赶忙起身笑脸相迎。 “客官儘管选,儘管挑,本店的东西都是选最好的料子,用最好的玉匠雕刻,而且价钱公道绝不蒙人!” 对於掌柜卖力的介绍,吴六子就像见过大世面的客商一样,漫不经心地一扫店铺內的陈设,隨手拿起一个雕件说道:“这只玉佩多少钱?” “客官行家啊!” 宝石店铺的掌柜,背书似的一竖大拇指,又道:“小本经营,还真不多要您的,要是大夏国的钱,那就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 还是按大夏国的雪银算。 这个价格,要是在大夏內地还真不贵,但是在这科尔玛部的產地,当然算是天价了。 “贵了!” 吴六子淡淡一句,转身就往外走。 “客官留步!” 一看好不容易上门来的客商要走,急得掌柜从直接里面撵了出来。 “价钱好说,好说,只要东西能入客官您的眼,您大胆还价就是!” 掌柜一眼看出来,吴六子不是这巴瑙城的人,更不是科尔玛部族的人,这样的客商要东西,绝不是一件两件的,说不定还是大宗贩运的大买卖人。 在宝石生意如此萧条的巴瑙城,从外盟来的客商,岂能轻易给放走了? “您坐,东西慢慢看,价钱完了再谈!” 掌柜一脸堆笑,生怕吴六子去了別家。 吴六子眼角一瞥对面的成衣点店,还看不到王宫里的那些女人出来。 他,是在耗时间。 是要等到王宫里的那些女人们,挑选完衣服后,来这边店里给香香郡主选宝石。 “客官不是我科尔玛部族?” 掌柜一脸堆笑,热情地招呼著吴六子,从柜子底下又拿出几样雕工精湛的摆件,一一放在店內的一张大木桌上。 吴六子仔细地观摩著一尊白玉雕成的观音站像,头也不回地应道:“都是元蒙人,不过我从大金部族那边过来。” 一提大金,掌柜眼睛亮了。 “客官从大金而来?” “没错!”吴六子隨口一句,然后又道:“赶在沁目河上的结冰融化之前,来各部族转转,要是有好的东西贩一些回去,也够我在天热时的大半年忙活了。” 果然是大买卖人,掌柜面颊一阵急抖,忙又说道:“辛苦辛苦,客官从大金到查尔津,又从查尔津到巴瑙,这一路不容易啊!” 掌柜心里越发高兴起来,如此远道而来的客人,都是诚心要货的,而且数量还不会少了。 如此一想,掌柜乾脆把店里轻易不示人的雕件,一咬牙全都给拿了出来。 “客官,您放心挑选,至於价钱都好说,我店里的这些货,够您拿回去忙活半年的,而且能让您赚大钱。” 听了掌柜的话,吴六子也不再客气,至於雕件的质地如何?他是不怎么懂的,但他知道掌柜后面拿出来的这些,都是要比之前柜檯上摆著的要好多了。 不多时候,吴六子杂七杂八已经挑了不少,大大小小堆满了整个桌面。 “就这些了,开个价吧?” 吴六子往外瞥了一眼,隨即就问起了价格。 “不多要您,十万两!”掌柜伸出两只巴掌,在吴六子面前一晃。 “一万两。”吴六子半眯著眼睛,直接竖著一根食指,给打了一折还价。 “八万两,可再不能少了,再少,我一家就得和牛羊一样吃草过活了。” 掌柜面颊一抽,急忙又是一句。 吴六子不动声色,继续道:“一万五千两,” “客官!” 掌柜的急了,一咬牙道:“五万两,再不能少了,就这,已经是亏本了,只要能换成银子,亏本也得出货啊!” “两万,不卖的话,我就去別家看看?” 吴六子站了起来,把两只手筒进袖子里,完全一副你爱卖不卖的样子。 “三万,就三万,你总得让我一家老小活下去吧!不是我吹牛,在这巴瑙城,不管你钱多少?可如此上乘的货可不多,就是有,也是一件半件的,但绝不是如此多的数量,不瞒客官您说,这可是我的老本啊!” 掌柜声音都快哭出来了,一脸的沮丧就像刚死了爹娘。 “成交!” 吴六子胸膛一挺,算是答应了这笔三万两银子的买卖,没等掌柜开口,吴六点接著又道:“不过,我得拿东西换,粮食运不过来,在查尔津城屯著,隨身带来的只有香料,我的香料,能让你们巴瑙城的女人,个个都香喷喷的。” 香料? 掌柜差点一口老血就喷出来。 如此杀价,而且挑的还是店里最上乘的货品,几乎把他多年的家底给掏空了,结果拿不顶吃喝的香料来换。 “你,你耍我?” 掌柜脸都绿了,指著吴六子的脸,腮帮抖著大声喊道:“你没有现银,就不要挑我的货了,这货挑都好了,又说拿香料换,这不是明摆著欺负人吗?” 是啊! 就是不带现银,拿粮食换宝石,也算是正常的交易。 这香料?在任何地方都是极少用途的,除了王宫的女人,其他人谁用得起? 掌柜这一喊叫,半条街的人都听到了。 “香料好啊!谁有香料?” 突然门外有人接口,声音脆得就像银铃,而且还是大夏女人的口音。 第498章 成交 “闪开,都闪开!” 此时门外,又是一阵侍卫们驱赶行人的怒吼声。 “是谁有香料?” 脆生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隨即一只穿著鹿皮靴子的脚,就跨进了店门。 紧接著,一群衣著华贵的女人,一个接一个地都进了店铺,把宝石店中的柜檯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小民巴康,见过王后,见过各位王妃!” 看到涌进店里的女人们,立在桌子旁边的掌柜,一下子就跪了下来。 “你店里有香料卖?” 这下,开口的却不是大夏口音的女人,而是王后哈图娜。 “回王后话!” 掌柜巴康抬起头来,指著眼前的吴六子说道:“就是此人有香料,他是大金部族的客商,想拿他的香料来换小民的货物。” “哦!” 哈图娜王宫把目光,又投向吴六子脸上,刚要开口问话,就被香香郡主抢在前面问道:“你是从大金来的客商?” “是的!” 吴六子右手按在左胸上,弯腰说道:“我是从大金部族来的客商,由於拿来交换货物的粮食,无法从查尔津运到科尔玛部的巴瑙城,只好拿香料来兑换这家店铺的货物,不曾料到,这家店铺的掌柜他不要我的香料。” “他不要,我要了!” 香香郡主眉头一挑,隨即就答应將吴六子的香料要下来。 “你能要那么多?” 吴六子一惊,接著又道:“我的香料,足有十斤,是从大夏客商手里用了上千件上等皮毛换来,如此多的香料,你能用得完?” “这有何难?” 香香郡主莞儿一笑,把目光投向涌进店铺里面的王宫女人们,笑道:“这些姐姐们,给我送帽子,送靴子,送围脖,还送皮袍这些。我是大夏人,得拿大夏最好最贵的香料,做礼物回赠各位姐姐,如此岂不是正好?” 没等吴六子说话,香香郡主眉色飞舞地又继续说道:“一两上等香料,可缝製三只香包,一只香包带在身上,能让使用它的人,一两年浑身都是香喷喷的,你的十斤香料,可製作四百八十只香包,有了这四百八只香包,王这些姐姐们足够香两辈子的了。”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此言一出,王后哈图娜和几个王妃们,一下子被惊得目瞪口呆。 四百八十只香包? 分给她们的话,每人可分六十个啊! 这六十个香包带在身上,就算一只香包使用一年,那也得六十年才能用完。 而且,她们已经是三十几岁和四十几岁的女人了,还能活六十年不? 不管还能活多少年? 但这上等香料做的香包,能让她们满身的膻味、汗味和其他异味都一扫而光。 如是那样,腾格斯可汗,还不抱著她们肥硕的身子,从头到脚给亲个遍? 在王宫女人们的无比惊愣中,香香郡主目光看向吴六子,娓娓又道:“这样好了,你的十斤上等香料卖给我,我也不亏待你,就给你五万两银子好了!” 五万两? 这下,店铺掌柜巴康的脸,一下子就绿了,嘴唇一阵抖动,急道:“小民和这位客商买卖在先,理应……” “放肆!” 巴康后面的话还没出口,脖子上就被搁上了一把冰凉的弯刀,手持弯刀的一名侍卫恶狠狠说道:“敢和王宫的人抢生意,你活腻了?” “退下!” 哈图娜王妃狠瞪侍卫一眼,侍卫从巴康脖子上抽回弯刀,然后躬身退出了店铺。 看到侍卫退了出去,哈图娜王后又把视线投向掌柜巴康,不怒自威地说道:“买卖是有先后,我科尔玛部族最讲诚信了,但是你和这个大金的客商,已经谈崩了买卖,我们的人这才接著谈了,如何?你敢对抗科尔玛部的法律不成?” 哈图娜王后搬出了法律,就是她胡搅蛮缠,一介草民也是不敢再和王宫的人爭了。 不过,就在掌柜巴康面如死灰,心中追悔莫及的时候,一名王妃开口说道:“你是买卖没有谈成,但我可以挑选你的宝石,来送给大夏的郡主妹妹,如此一来,你不算太亏了,还是能赚一笔钱的。” “谢王后,谢王妃!” 掌柜巴康,一下子又跪了下来,在地上磕头向王宫的女人们致谢。 “行了!” 香香郡主摆摆手,把视线转移到吴六子脸上,道:“眼下,我是要挑选一些宝石的,这样好了,你回去住处拿你的香料,晚上给我送到王宫,至於银子,等你的香料送到我手里,我给你大夏的银票。” “谢郡主!” 吴六子面上一喜,躬身一礼,激动说道:“郡主原来是要用香料做香包,这样好了!我这次还带来一些上等的丝绸,虽然数量不多,但缝製香包那是足够的了,顺便再把一些卖剩了的其它布料,也一併送给王后和各位王妃好了。” 此言一出,哈图娜王后的一张胖脸,顿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挺著高耸的胸部上前一步,伸手从皮袍中摸出来一面金色的令牌,哈图哈图把怀里捂得热腾腾的令牌,向吴六子递了过去说道:“大夏郡主的话,你可听明白了?这只牌子拿好了,就从王宫的从东门进来。” “谢王后!” 吴六子一激动,就差抱住一身肥肉的哈图娜王后,然后在地上抡圆了给转一圈了。 “那我就不打搅你们挑选宝石了!” 吴六子强按著一颗狂跳的心,躬身一礼,然后迅速离开了宝石店铺。 待一溜烟奔出二百来步,来到正在街边等候的叶十三身边,吴六子颤声说道:“成了王爷,事情成了!” 说著,吴六子把哈图娜王后递给他的那面金牌,双手递向叶十三。 “哦!是腾格斯的妃子们,要招你做东床快婿了?” 同样强按著內心狂喜的叶十三,破天荒的调侃了吴六子一句。 “哎呀王爷!” 吴六子老脸一红,望著叶十三又訕笑道:“那些女人就像一头母熊,末將还得留著这副小身板,跟隨王爷您四处征战呢!” “嗤嗤嗤……” 几名亲卫,也被叶十三和吴六子的玩笑话,惹得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然,他们心里清楚,要不是有特別让叶十三高兴的事,堂堂边军统帅,会和他们这下部下如此开玩笑? 这等玩笑话,倒让何秀儿面上一红,她却是装作没听到,低著头就往回走。 第499章 一斤等於十六两 “运气真不错!” 到了驛馆,一脸兴奋的吴六子,就像说书人一样,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在宝石店铺里面谈买卖的过程。 “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被逗笑了的叶十三,又对著吴六子笑骂一句,然后板著脸又道:“十斤香料?你准备拿锯末,还是米麵糊弄王宫的女人?” “王爷!” 吴六子一脸得意,訕笑著又道:“之前,咱不是在赫拉尔的温泉行宫里面,搜出来不少的东西吗?这些东西里面,就有上等的香料啊!末將掂了一下,足够有十斤的,要是真缝香包的话,一两香料缝三只香包,这可是十斤香料,足够缝四百八十只香包的了,要是在匀出来一些,缝五百只都不在话下。” 喜爱淫乐各种女人的赫拉尔,重金从大夏买来的香料,这下让叶十三派上用场。 一两香料,缝三只香包。 一斤香料,那就是能缝三十只了。 如何这十斤香料,就能缝四百八十只香包?不是三百只吗? 这货,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 叶十三肚里一阵狠骂,脑子突然一激灵,这是古代,一斤那可是十六两,不是前世现代的十两啊! “嘿嘿!” 如此一想,叶十三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望著四匹布料,一卷丝绸,还有一只布袋装著的香料,吴六子又把目光投向叶十三说道:“王爷,东西都在这里了,您看?” 话音一落,刘三蛋和陈七斤二人,硬是挤到叶十三面前,虽然二人没说话,但大家都知道,这二人是要爭取进王宫解救香香郡主的机会。 叶十三往炕沿上一坐,目光从亲卫们的脸上一一扫过,良久,语气冰冷地说道:“就眼下这些东西,最多能进去六人。” 此言一出,绷不住了的刘三蛋把胸膛一挺,鏗鏘说道:“王爷,算小的一个。” 这刘三蛋都开口请缨了,陈七斤自然不甘落后,抬起头来说道:“小的愿隨王爷深入虎穴,就是泼了这条小命,也要把郡主给救回来。” 这一下,谢老五,赵贵,还有其他亲卫,就连吴六子带来的六个长枪血卫军,也纷纷凑上前来请缨。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淡淡说道:“进入王宫,和留在这驛馆里面,二者相比都很重要。” “这样吧!” 叶十的目光,看向没有表態的何秀儿身上,缓缓又道:“秀儿姑娘算一个,女人在郡主身边毕竟方便一些。吴副统领不能少了,没这个掌柜的,我们当伙计的可不能抓瞎。” 说完,叶十三这才把目光,继而投向刘三蛋那张目光殷切的脸上,淡淡道:“既然吴副统领打头去王宫,这里没你不成,谢老五也留下,陈七斤跟我们一组。” 最后,叶十三又钦点了两个亲卫,组成了以吴六子打头的行动组,只等天黑下来后进入王宫。 人员已经定了,大家分头去做准备。 何秀儿把不解的目光,投向叶十三说道:“吴副统领故意闹出声音,是吸引郡主去那家店铺。郡主当然知道吴副统领的意图了,就藉机和吴副统领谈起了香料生意,但让小的不解的是,明明时间足够,郡主为何要把交货的时间选在夜里?” 是啊! 当时遇见香香郡主,才是接近午时,要是让吴六子回住的客栈拿香料,也用不了半个时辰,白天的时间都足够了,干嘛非要选择晚上? “你呀!猪脑子。” 叶十三瞥了何秀儿一眼,笑道:“郡主她可鬼著呢!知道我们这些人来巴瑙城,那一定是为营救她而来,要是直接和吴副统领做完了这笔香料买卖,我们还再会有机会接近她?” “是小的肤浅了!”何秀儿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 叶十三接过何秀儿递上来的奶茶碗端在手里,笑著又道:“郡主借著她们要挑宝石,这就给拖延时间找了个藉口,说不定挑选完宝石后,她不会立即回王宫的,说不定会鼓动著那些王后王妃们一直转悠到天黑。如此一来,这些女人们转累了,回去用膳后就会入寢歇息,不正是给我们留下了大好的潜伏机会?” “原来是这样啊!” 何秀儿抬起头来,拿过烧奶茶的茶壶,又道:“郡主真是冰雪聪慧,岂是我等这些粗人能比得了的!” “嗯!” 这话,叶十三赞成,点点头说道:“要论鬼心眼,你们几个还真不是郡主的对手,要是论功夫,陈七斤的几下子,倒是和郡主差不了多少。” 这话一出口,陈七斤得意扬扬地一瞥刘三蛋,气得刘三蛋一翻白眼,要不是非常时刻,说不定差刘三蛋就想和他在院子里练练了。 “不过!” 叶十三话锋一转,目光一扫眼前眾人,又道:“本王教你们的那些刀法,要勤练,就是悟性再差的人,但勤能补拙,用不了多久,苏哲的那几下子,根本就不是你们中间任何一个人的对手。” 此言一出,亲卫们激动得差点蹦起来。 跟了叶十三这么久,刀法已经是有了很大的进步,但要和京都来的校尉比,还是有些差距的。 光靠狠还不够,得勤练刀法,九幽刀法,就是他们跟著叶十三的资本…… 还真让叶十三给说著了。 自吴六子离开宝石店铺之后,心情真正大好的香香郡主,精挑细选地给自己挑选各种宝石雕成的物件。 “郡主妹妹手腕纤细,这对鐲子適合郡主妹妹戴了。” “这支髮釵,就是专门给郡主妹妹定做的一样,大家看看,它插在郡主妹妹的髮髻上多好看啊!” “这只带鉤好精致,掛在郡主妹妹的腰带上正合適。” “郡主妹妹的脖子,就像天鹅的脖子一样优美,这串珠子掛著不错。” 王后和王妃们,七嘴八舌地做著各种建议,香香郡主故意做出举棋不定的样子,把之前看过的雕件,又拿过来试上半天,最后等选定了几样东西后,午时都已经过了。 浸沉在香包带来的喜悦和兴奋中的女人们,也是被王宫中无聊的生活厌烦透了,大家嘻嘻哈哈,说说笑笑,一直把巴瑙城中的几条街都给转了个遍。 最后,香香郡主提出要看看索里湖的雪景,一行人在侍卫们的带领下,又登上了巴瑙城的城头,等大家观赏够了城外的景色时,太阳已经西斜了下来。 第500章 我是活该,这怨不得別人 到了掌灯时分,草草吃过晚饭,一行六人即刻出发。 “王爷,这香料袋子轻,给您拿著好了!” 吴六子选择把重量最轻的,让叶十三拿著,自己准备扛一匹布去王宫。 叶十三摆摆手,沉声道:“记住了,这次行动,你是从大金部族来科尔玛部族做买卖的的客商掌柜,包括本王和他们几个,都是你的伙计。” “小的遵命!” 吴六子面上一阵尷尬,隨即就把香料袋子捧在自己怀里。 “走吧掌柜的!” 叶十三叫吴六子一声掌柜的,把一卷丝绸搁在何秀儿的肩上,然后把一匹布自己扛了起来。 剩下的三名亲卫,赶忙各扛一匹布,跟在叶十三的身后,低著头一路直奔王宫。 到了白天去过的那个路口,走在最前面的吴六子压低了声音,道:“王爷,横著走一段路,应该就是王宫的东门了。” 还真是,走了不到一百步,眼前就看到有两盏灯笼亮著。 借著灯笼的微光,能看到紧闭的东门,还有门口两侧立著的两名牛高马大的侍卫。 镇定片刻后,吴六子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硬著头皮走上前去。 “可是送香料的?” 刚走到门口,其中一个侍卫开口就问。 “是的。” 吴六子的手里,早已把那面散发著狐臭味的金牌,向侍卫面前一亮。 “噹噹!” 其中一个侍卫,轻轻扣了一下门板。 “吱呀”一声,两扇漆著金色漆面的木门,从里面被打开。 “进来吧!跟我走。” 隨著木门被打开的同时,一名韃子侍女望了吴六子们一眼,然后挑著一只灯笼在前面带路。 “哐当!” 沉重的木门,又被守卫在门內的侍卫关了起来。 看来,这王后哈图娜的令牌还真管用,侍卫们对吴六子他们,连搜都没有搜,就这样放他们进去了。 六个人七拐八拐,被挑著灯笼的侍女带到一幢很小的土楼下面。 “小声点,王妃们都累了,別惊扰了她们休息。” 侍女冷著声音,还不忘叮嘱吴六子们一声。 就在此时,土楼的门被打开,香香郡主迫不及待地迎了出来,从侍女的手中接过灯笼,向侍女的手里塞了一只玉佩,道:“服侍一天了,你也走累了,早些下去歇息,等清点完货,我让其他人送他们出去。” “谢郡主,不过您可不敢向王后说我偷懒。” 侍女向香香郡主吐了一下舌头,转身就跑了个没影。 看来,这些侍女们,白天跟著转悠了一天,早都腿酸脚疼的坚持不住了。 一进了土楼里面,吴六子就闪在一边,把叶十三让在了前头。 “混蛋,你还知道来?” 香香郡主一双拳头,扑了上来就捶打著叶十三的胸膛。 “小的们见过郡主!” 眼见香香郡主抽泣著捶打叶十三,何秀儿扛著一卷丝绸,站在一旁就弯腰行礼。 这一下,香香郡主停止了对叶十三的捶打,从怀里摸出一条手绢儿擦了擦眼睛,稳稳神后说道:“大伙辛苦了,赶快把东西放下。” 就在这时候,提著一壶热茶的紫伶从后面出来,直奔叶十三面前跪下,“奴婢见过王爷……” 紫伶的话还没说完,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儿。 两个壮妇也红著眼圈,从后面的隔间出来,一声不吭地在叶十三面前跪下。 “好了!” 叶十三摆摆手,笑道:“都起来吧,你们受委屈了。” “王爷……” 这时候,一声不吭就跪下的两个壮妇,抬起头来抽噎得泣不成声。 叶十三目光搜寻著土楼里的陈设,这栋面积不大,造型像坟包一样的土楼,居然还是两层。底层除了刚才进入的大厅,周边就是三间被隔成的屋子,其中的一间屋子,被当做厨房使用,另外两间可以住人,两个壮妇就是住在这屋的。 上面的一层,还有个敞开的凉台,剩下的又是三间屋子,不过最大的一间屋子是个带小厅的套间。 如此格局,倒像是前世现代中,乡下农民自己盖的土別墅一样。 待叶十三巡视了一遍后,又下得底层,吴六子开口道:“王爷,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当然是留下来在此过年嘍!” 叶十三背起手来,在地上跺著步说道:“我们悄悄地藏起来,那些妃子们还以为我们送完货就离开了王宫,再说,放在平时,也没有人敢无故留下来。” “那门口的侍卫如何应付?” 赵贵心头一凛,急忙就地一问。 “这个简单!” 叶十三摆摆手,道:“这个时候,正是侍卫们换值的交叉点,就是有人还记得我们进入王宫,但王宫有几道门可以出去,难道只能走一道门?如此一来,谁也不会怀疑有人在王宫藏起来过夜的。” 赵贵挠挠后脑勺,道:“王爷,总之这王宫是个狼窝,不如我们带著郡主悄悄回驛馆,等天亮后再想办法混出城去,反正眼下我们都是韃子打扮,走街上都没人怀疑我们是大夏人。” “混帐!” 没等叶十三答覆赵贵,吴六子就破口大骂道:“猪脑子你?要是明天一早,那些女人们发现王妃不见了,腾格斯的侍卫还不把巴瑙城翻个底朝天?” 挨了骂的赵贵,脸上一红,退到一边不再吭声。 叶十三目光一扫五人,道:“你四个,今夜值守这里以防万一,其余人去上面一层。今夜要是无事,明日换郡主她们几个女人在这里,我们五个男的去上面一层。如此一来,谁也发现不了有何破绽。” 这个决定,也是命令。 吴六子点点头,低声道:“哥几个,竖起耳朵,今夜谁也不能打瞌睡。” 赵贵们没有出声,只是重重地点了几下头。 叶十三微微頷首,转身就上了土楼的第二层。 一到了第二层,何秀儿知趣地和紫伶住了一间屋子,两个壮妇当然不用说,俩人自然也是同住一间,如此一来,带小厅的套间,当然就是叶十三和香香郡主二人独处了。 “香逸,让你受委屈了!” 叶十三关了门,双手按住香香郡主的肩头,轻声就是一句。 “我是活该,这怨不得別人!” 香香郡主抬起头来,茫然地望向叶十三的脸,幽幽说道:“要是能从这里脱身,我还是回大金那边,还是大金部族的百姓厚道。库库巴、吉格勒,还有老酒鬼乌力吉,他们淳朴厚道,都不是见利忘义之辈,和他们在一起,我心头舒畅。” 此言一出,叶十三不由得面上一红,他心里明白,香香郡主话里的意思,是指什么? “香逸,我不准你到处乱跑,银滩城外的温泉行宫,就是你在元蒙的住处。” 叶十三话虽轻柔,但態度坚决。 “不敢高攀!” 香香郡主顿时冷下脸来,接著说道:“我赵香逸出身卑微,又无战功傍身,一只麻雀而已,怎敢污了太师府的屋檐,要不我就回黄羊峴,或者是镇上的军部,在大夏国的边城,我看看谁有资格再赶我走?” 是啊! 大夏北漠的千里边城,那是朝廷的辖区,是大夏北防军打下来的安寧,就是叶十三这个新统帅,也没有理由赶走朝廷派来的监军。 何况是虽然免了奴籍,但还是庶民的叶刘氏,更没有资格驱赶堂堂监军身份的香香郡主。 第501章 王宫里的独栋小楼 香香郡主的態度,让叶十三一阵头大。 “你可给本帅听好了!” 无奈之下,叶十三只有拿出了边军统帅的架子,冷声道:“本帅在哪里?你这个监军,就得跟著在哪里,本帅不许你有任何的脱逃行为,违令者,军棍伺候!” “混蛋!” 香香郡主白眼一翻,扑上来照准叶十三的肩头,一口就咬了下去。 “丝……” 叶十三紧咬牙关,猛吸一口凉气。 这一口,彻骨的疼痛。 这傻白甜,还真狠心咬了。 叶十三强忍著肩头的疼痛,顺势往前一倒,就把咬著他肩头的香香郡主,给压在了身下。 隨著叶十三的一阵摸索,香香郡主嚶嚀一声就鬆开了口。 “不可这样!” 香香郡主死命地用手遮挡住女儿家最为要紧的地方,挣扎著一扭腰说道:“我现在怀著你的娃儿,这样会伤著娃儿的呀!你就不会忍一忍?” “要不?” 香香郡主一推叶十三,又道:“你不是有那个亲卫吗?何秀儿她能行的。” “秀儿她,和你一样,也有了我的娃儿。”叶十三一脸坏笑,低声就是一句。 “不过?” 叶十三半眯著眼睛,紧盯著香香郡主那张五官精美的脸,訕笑道:“秀儿是不可能了,你之前,不是要让紫伶替你侍奉我的吗?” “不行!” 香香郡主一骨碌坐了起来,急道:“之前我是那样想过,想让紫伶做我的陪嫁丫头,也算是给你通房之用,但紫伶已经,被我当赌注给输掉了。” 最后一句,香香郡主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没搞错吧! 当赌注给输掉了? 好赌之人,就是输掉自己的裤衩,也不会输掉身边侍奉她的侍婢。 何况,从未听说这傻白甜还嗜赌。再说大金也没赌坊啊! 不行,得问清楚了。 叶十三紧盯著那张美艷绝伦的脸,缓缓说道:“我没听错吧?” “骗你干嘛?” 香香郡主粉面一红,低声道:“我和刘三蛋打赌,结果给赌输了,我是拿紫伶做的赌注。” 草! 半侧身半躺著的叶十三,差点就蹦起来。 这刘三蛋也太胆大了,居然敢给香香郡主设套,把作为香香郡主贴身侍婢的紫伶,给当筹码贏去了。 “刘三蛋该死!” 叶十点瞬间暴怒,眼里寒芒一闪,又道:“我让他来接你,他敢给你下套弄这事,他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这一怒,嚇得香香郡主一哆嗦。 “不是他的错,这全怪我!” 香香郡主红著脸,把刘三蛋来到大金以后的事,这才毫无保留地说了一遍。 “你如何就信不过他呢?” 叶十三哭笑不得,无奈地直摇头。 刘三蛋回去报信,香香郡主死活不相信,叶十三的一万兵马,能把哲別的六万大军给灭了? 如此一来,这才闹出这等笑掉大牙的笑话。 既然如此,只好硬憋著了。 不大时候,屋里的一只土炉,燃烧得正旺,屋子一下子就热了许多。 摸著香香郡主不再纤细的腰身,叶十三浑身的血液,霎时又沸腾了起来。 “这样可好?” 紧贴著香香郡主的后背,叶十三恬著脸又道:“总有伤不著娃儿的地方,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么!” “要命啊你?” 背著身子的香香郡主,面上又是一红。这下,是直接红到了耳根,无可奈何地说道:“真服了你了,非得要这样吗?” “嗯!” 叶十三一脸訕笑,完全就是一副泼皮无赖样。 “那好吧!” 拗不过叶十三的香香郡主,坐了起来下了炕,幽幽说道:“我去拿点羊油给抹上,不然会要人命的。” …… 此时的底层,吴六子们如临大敌,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是何声音?” 赵贵竖著耳朵,屛著呼吸听著上面含糊不清的响动。 “留意外边,谁让你听上面的动静了?” 吴六子狠瞪赵贵一眼,然后把赵贵换到门后待著。 “我也听到了,是郡主,好像她在喊疼!” 另一个亲卫,也冒出来一句。 “混帐东西!” 吴六子差点一个耳光就甩过去,指著亲卫的鼻子低声骂道:“都把耳朵堵起来,一炷香过后再取下来。” 挨了一顿骂的亲卫们,只好拿桌上的灯芯,揪了一团羊毛后塞住自己的耳朵,然后在各自的位置留意著外面。 外面一片寂静,没有歌舞喧闹的声音,四处除了偶尔有巡逻侍卫的咳嗽声外,再无其他响动。 本来不安分的女人们,由於白天逛街走得太累,饭后早早地进入了梦乡,少了平日夜晚中的那种躁动。 香香郡主居住的这一片,应该属於后宫和勤务人员居住的混合地带,相对来说比较僻静。 能单独安排香香郡主的住处,就巴瑙城的建筑规模来说,那也相当不错的了。这个人质,在腾格斯的眼里,就是一个让他实现壮志雄心的筹码。 为了不给这个人质造成心理压力,腾格斯才把香香郡主,安排到离他的女眷们相邻的地方住著,而且只在外围布置了岗哨,並没有在住处派兵把手。 时间在静謐中缓缓流逝,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亲卫们纷纷取下耳朵里塞著的羊毛,重新全神贯注地留意著外面的动静。 吴六子被上面那种声音,搅扰得更是心神不寧,但他不敢刻意去听,不敢往深了去想,只有盼著那种古怪的喘息声早些停了。 上面终於歇停了,吴六子紧绷著神经,也隨即鬆弛了下来,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门窗的方向。 楼上套间里的香香郡主,把紧咬在嘴里的被角吐了出来,大喘过几口气后,边擦著额头细密的汗珠,边幽幽地说道:“不知道这等荒唐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既然你我自小就有婚约,何不光明正大把婚事给办了?” 婚事? 光明正大地办了? 一提这个,叶十三的头就大了起来,忽然想起来肃王府送来的年货,低声道:“肃王派人来了,是一个叫如燕的侍婢,带著十几辆马车,拉著年货来银滩城了,眼下被安排在驛馆住著。” “如燕?” 香香郡主一怔,思忖片刻,这才说道:“府上是有这么个侍婢,但如燕是父亲书房的下人,並不是我闺房这边的下人。” 说完,香香郡主又陷入沉思,良久没有出声。 至於郑岳嵩派自己书房的下人,还是香香郡主闺房那边的下人来送年货,对他来说没任何区別,无论派谁?都是他肃王府的下人。 突然,香香郡主一掀被子,直愣愣地坐了起来,丝毫不顾方才叶十三给她带来的巨疼,急道:“父亲派如燕送年货,那一定是有极其要紧的事了,我得儘快见到如燕才是。” 第502章 深入虎穴 “我大军,现已破了科尔玛部族的边防关卡!” 叶十三冷不丁一句,打断了香香郡主关於肃王府的话题。 “什么?” 香香郡主一惊,急道:“大军已经出动了?” “嗯!” 叶十三点点头,笑道:“子时了,按约定,袁彪和马成,已经率领大军,將科尔玛部族的关卡打个粉碎,最迟两日后,我边军六千兵马將踏平巴瑙城。” 六千兵马? 听起来有些玄乎,但那可是由长枪和火炮组成的杀阵,而且还有转为收割敌人生命而设计的机枪。 香香郡主这下明白了,叶十三此番前来,不是要救了她从巴瑙城突围出去,而是在这里等著接应袁彪带领的大军。 “六万兵马,能打进来?” 香香郡主被叶十三的话,直接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科尔玛部族再是兵力不济,从各镇调集二万多兵马还是有可能的。 眼下这巴瑙城內,守军数量就有一万兵马,加上上千的王宫卫队,凭藉巴瑙城的地势,北防军能轻易打进来? 然而,她低估了火器作战的威力。 叶十三设计的火器阵型,不光是为了攻城略地,简直就是收割敌人兵將性命的工具。 此时的叶十三,一脸冷峻,眼里寒芒闪动,冷冷说道:“在银滩城,本王已经杀了前来讲交换条件的使臣乌赫特,並且带话给腾格斯,限他在大年三十除夕之前,將你送回银滩城,否则,我北防军踏平科尔玛部的巴瑙城。” “啊……” 话音一落,香香郡主被惊愣得合不拢嘴。 “你当真是为了我,要將科尔玛部族给灭了?” 香香郡主的问话,声音都打著颤,她不可置信地又是一问,没想到这混蛋,方才还为了泄掉他积攒多日的邪火,差点让她在那种不寻常的途径中疼个半死。可为了她,居然要灭掉一个部族,踏平一座王城。 “你不相信?” 叶十三目光冷冷,望著窗户外皎洁的月光,又道:“谁敢难为你,我就收拾谁,在这世间,没有人比我的家人更重要了。” “我算是你的家人?” 香香郡主心头一暖,一脸狡黠地向叶十三投去一瞥。 “不是我的家人,难道你是青楼的窑姐儿?” 叶十三针锋相对,毫不客气地一句给懟了回去。 “混蛋!” 香香郡主瞬间被激怒,一张粉脸严霜遍布,咬牙骂道:“在你眼里,只有窑姐儿?” 女人不讲理起来,说什么都白搭,叶十三只是摇摇头,转身就自顾自的睡了。 一看到叶十三倒头就睡,香香郡主的火气,顿时又升腾起来,一把扯过叶十三身上的被子,光著一双白嫩的脚,站在炕沿下的羊毛毯子上,继续骂道:“给我说清楚了,我到底是你的家人,还是青楼的窑姐儿?” “小声点!” 叶十三生无可恋地又爬了起来,半眯著眼睛盯著眼前白晃晃的香香郡主,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闹!” 这一句,香香郡主顿时就闭了嘴,狠瞪叶十三一眼,然后爬上炕来背著身子,在侧躺著的叶十三面前躺了下来。 突然,似乎又想到什么? 背对著叶十三的香香郡主,一下子又翻了过来,面朝著叶十三睡了,而且把身后的被子,使劲地裹住了压在身下。 “得防著你点!” 香香郡主对自己调整后的睡觉姿势颇为得意,面对面望著叶十三,道:“等你睡了,我再睡,你那股邪劲得几次才能泄完,我可不能再吃一次亏了。” 叶十三本来很困,这时候又睡意全无,满脑子都是腾格斯接到战报后的表情变化。 狗东西,敢拿老子的女人要挟老子! 你这破王爷是当到头了,科尔玛部族该换老大了。 如果袁彪和马成子时就发起进攻,估计明天大早,腾格斯就能接到来自边境关卡的八百里急报。 就是信使在夜间行程缓慢,明天午时准能到达巴瑙城,那个时候,巴瑙城就会乱起来,起码腾格斯的这王宫会先乱起来。 香香郡主闭著眼睛装睡一会,不见叶十三从她背后有所动作,这才放心地睁开眼睛,道:“你真不困吗?” 此言一出,倒把叶十三给惊了一怔,翻了香香郡主一个白眼后,低声道:“你安心睡吧,过了今夜,巴瑙城再无安生觉可睡了。” “可不能乱来哈!” 香香郡主又把身后的被子,向身下掖著裹紧了一些,道:“我可是怀著你的娃儿的。” 说完,香香郡主呢喃几句,就沉睡了过去。 其实,逛街逛得早就乏困到极点的香香郡主,是怕叶十三再次做出那种令人羞於启齿的行径,她是嚇得不敢睡过去而已。 那滋味,能让她火辣辣的死上一回。 “行,都睡,我也真困了。” 叶十三说完,把脖子下面的被角,向下压了压,伴著香香郡主均匀的呼吸声,不多时就打起了轻鼾…… 这一觉,睡得可真沉。 叶十三在睡梦中,突然听到一阵嘈杂的声响。他猛地睁开双眼,一骨碌就爬了起来。 “你不再睡会啦?” 和他同时睁眼的香香郡主,露著一只光洁的肩头,支起上半身又道:“看来你也累了,我醒来了一会,发现你睡的比猪还死。” “几时了?” 叶十三顾不上和香香郡主斗嘴,眼睛一瞥拉得严实的窗帘,又道:“记住了,今天可得保持最高的警惕,无论发生什么事?首先不能慌乱,一切隨机应变。” 香香郡主被叶十三的严肃,气恼地把嘴一撇,不情愿地说道:“大过年的,你那脸就不能喜庆一点?就像谁欠了你银子不还似的。” 草! 还大过年的? 难道科尔玛部族的年,要比大夏各地的年还好过? 现眼包,这可是狼窝,是虎穴,后脑勺都得长眼睛才是。 叶十三肚里骂著,无耐地撇撇嘴,道:“快穿好了,別人早都起来了,就你我还臥在被窝里,就不怕人笑话?” “谁敢?” 香香郡主翻了个白眼,然后背著身子开始穿衣服。 叶十三管不了那么多,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迫不及待地奔到窗户,轻轻拉开窗户的一个角,极力捕捉著王宫四处的动静。 眼下,还察觉不到什么,早上的王宫,依旧安静如常。 看来,科尔玛部族的边境,还没有將噩耗送至巴瑙城。 就在此时,紫伶在外面敲门。 “郡主,奴婢进来服侍您洗漱?” 只是投石问路,紫伶这丫头鬼精,生怕贸然闯入,碰见她不该看到的一幕,那才多尷尬啊! 有紫伶在,何秀儿倒也知趣,自己洗漱完了,就下去底层的厅里拨弄著火盆。 熬了一夜的亲卫们,眨巴著通红的眼睛,只等叶十三下楼来安排新的部署。 第503章 王宫乱了 “有吃的吗?” 一来到底层,叶十三就把目光投向两名壮妇。 “有,这边有烤饃,王爷要是饿了,民妇这就去拿。” 一名壮妇闻言,赶紧就去后面的屋子拿食物。 叶十三目光一瞥熬得就像乏鹰一样的四个亲卫,缓缓说道:“拿著烤饃,去上面屋子待著,先把肚子垫饱了,再抓紧时间眯一会,有任何动静,本王先盯著的。” 叶十三知道,这天要是亮了,很快就有王宫的侍婢们,过来这边服侍香香郡主,那些王妃们,说不定也来这边凑热闹做香包的。 这时候,香香郡主也是一脸严肃,目光看向另外的一个壮妇,道:“赶快烧好奶茶,给送上面去,必要的话,你也留在上面装病,要是她们来了,我就说你吃坏了肚子,把屋子搞得一片狼藉,如此一来,王宫里的女人们就不会上二楼了。” “请郡主放心,民妇明白!” 壮妇点点头,知道不能让王宫的任何人去上面,不然这些冒险来营救她们的人就会暴露。 不大时候,去拿烤饃的壮妇,端著一盘烤得焦黄的谷面饃过来,同时还拿著一碗醃韭菜。 “行了!” 叶十三一瞥盘中的烤饃,向大伙沉声说道:“今天,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慌乱,只要他们不带走郡主,任何人都不得轻举妄动。” 说完,叶十三打了个手势,让大家心里明白就好,不必出声应答。 包括何秀儿,和另一个装病的壮妇,一起来的二楼的屋子。 吴六子四人,每人吃了两个烤饃,喝了两碗奶茶后,就在两个壮妇昨晚睡的屋里去眯一会。 叶十三和何秀儿,在带套间的屋子里坐了,装病的壮妇开始摆弄火盆,准备给叶十三和何秀儿把饃给烤热了。 “王爷,您就凑合著吃吧!” 壮妇一脸歉意,低头又道:“这王宫里面,粮食都不宽裕,除了各种肉,很少有麵食调剂。” “就是苦了老百姓了!” 何秀儿苦笑著说道:“王宫里面,就是没有粮食,他们也有肉吃,外面的百姓,只有煮晒乾的野菜充飢了。” “还是我们通天驛镇上好,这地方的人,身上都是一股子难闻的羊圈味儿!” 壮妇边收拾火盆,边皱著眉头说韃子女人的种种不是。 叶十三知道,在前世的现代,这种味道,被现代医学上称为“狐臭”的。 大夏人要是长时间不洗澡,身上散发出来的是汗臭,但韃子们的汗臭味,那可味道多了。死老鼠味,羊膻味,还有酸中带著奶味的怪味儿。 边城住民,对韃子们身上的味儿,多少还习惯一些,但对於他和香香郡主这些从內地京都的人来说,那可是大倒了胃口。 叶十三微微皱眉,心中虽对这味道也颇为不適,但还是正色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我们大夏人眼中的窈窕淑女,在他们看来,就是一个病秧子而已,越是寒苦之地,对人体格的要求就越高,韃子不需要娇柔婉约之態,他们只服强悍,如此民风,我大夏军队並不惧怕。这次,就让他们彻底尝尝,他们嘴里两脚羊的厉害。” “还是王爷博学!” 壮妇面上一红,接著说道:“腾格斯为了拿郡主向王爷交换领地,这才投鼠忌器,民妇这些做下人的女人,才没被那些畜生糟蹋。幸亏王爷及时赶来,不然,民妇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 “你不用怕!”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何秀儿在火盆上翻烤著冰凉的烤饃,缓缓说道:“愚蠢至极的腾格斯,会为他的混帐行为付出代价的,我们北防军不会放过他们这些人的。” 壮妇一脸的感激,眼泪在目眶中打转,低著头又道:“有几次,民妇几个,在温泉后面的山里,差点就遭了那些畜生们的黑手。几个元蒙的妃子,被他们糟蹋得只剩半条命了,最后那些可怜的女人,也被活活烧死了。” 说到那场大火,叶十三的心里又是一沉。 牧民兰察一家四口的惨死,让他至今如鯁在喉,想起海图克的种种恶行,叶十三又把拳头攥得“叭叭”直响。 忽然,壮妇像是想起了什么?咬牙切齿地又道:“抓了郡主和民妇的那些畜生,王爷应该把他们碎尸万段,想起那帮子恶人,民妇就恨不得吃了他们的肉。” 此言一出,惹得叶十三笑了起来,盯著壮妇苦大仇深的表情,笑道:“想吃他们的肉?这还不简单,那些人,已经被本王给宰了,全都填进了驛馆的两口菜窖中,你真想吃他们的肉,回头本王让人挖出来好了。” 话音一落,壮妇一怔,隨即就伏在地上抽泣个不停。 从壮妇断断续续的陈述中,叶十三这才知道,海图克抓了她们之后,虽然没有对她们进行姦污,但在赶路的途中,没少用马鞭抽她们这些女人的屁股。 从她们被鞭子抽打得痛不欲生的哀嚎中,那些溃兵们得到了宣泄式的快乐。 “別出声!” 突然,何秀儿面色一变,迅速躥到楼道口,小心翼翼地向下面偷窥。 此时,四个提著食盒的王宫侍女,来到底层后,在桌上把拿著的食盒一一打开。 “郡主,哈图娜王后说了,吃完早饭,就和郡主一起做你们大夏人的香包啦!” 送饭的侍女,把饭菜拿出来在桌上摆好,也向香香郡主传达了哈图娜王后的意思。 待侍女们走后,紫伶把桌上的饭菜,又分出一些,让另外的一个壮妇送了上来。 “王爷,您得抓紧时间吃了,郡主说,王后她们很快就到这边来的。” 叶十三点点头,向壮妇说道:“你们可记住了,就是找任何藉口,都要把企图进入楼上的人给拦下来,实在不行,本王就只好动粗了。” 何秀儿点点头,道:“王爷说的是,眼下我们还不能暴露,该到现身的时候,自然会让腾格斯大吃一惊的。” 正说著,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叶十三一个箭步衝到窗户口,瞅见一队侍卫,急匆匆地向东门方向赶去。 紧接著,远远望见,与通向这边的一道圆形拱门处,也站上了岗哨。 见此情景,叶十三面颊一阵急抖,看来,是边境关卡的消息到了。 果不其然,片刻后,几名侍女一路小跑赶向这边,到了门口,急急向里面说道:“可汗有令,为了大夏郡主的人身安全,还请大夏郡主不要隨便走出这里,大夏郡主要是有何需求,儘管开口就是了。” “看来,给王后和王妃们的香包,没人来催了!” 叶十三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目光看向何秀儿,笑道:“秀儿,你猜猜,腾格斯这会最想干什么?” “那还用说?” 何秀儿抿嘴一笑,道:“当然是害怕极了,这会说不定在调兵遣將,准备和我大军决一死战!” 还决一死战! 就他? 赶快找地方逃吧!把这里的钱財,还有女人,统统给老子留下好了。 要不然,老子一声令下,这里將是血流成河,任何企图打我查尔津城主意的人,都將人头落地以儆效尤。 第504章 有人被绑著押了过来 情况果然有了变化。 直到早饭吃罢,还不见那些妃子们来这边。 “我们的大军,真的已经踏上了进攻之路?” 来到二楼的香香郡主,不可置信地望向叶十三。 叶十三的目光,从窗口移开,看向香香郡主笑道:“难道你没发现这王宫的变化?虽然没人过来说发生了何事?但她们已经顾不上陪你开心了。” “说不定,她们已经开始收拾金银细软,准备逃跑的路线了。” 叶十三笑眯眯的,又补充了一句。 “呜呜呜……呜呜……” 就在这时候,远处一阵牛角號被吹响。 香香郡主的表情,在听到牛角號沉闷的声音,骤然大变,“是我们的军队,真的打进来了?” 她这时候,这下才完全相信了叶十三的话,这號角声三长两短,代表著敌袭的预警,是紧急防御的號角声。 霎时间,原本僻静的这后院,也喧囂了起来。侍女、侍卫,还有杂役们,在小楼前来回奔忙个不停。 王宫的卫队,已经从与后院相连著的马厩里,牵出了战马。 “难道,他们真要撤退?” 从窗口看到外面的慌乱,香香郡主向叶十三投去一瞥,又道:“腾格斯不会弃城不顾吧?” 叶十三摆摆手,沉声道:“至少目前还不会,他们在重新部署巴瑙城的防务,应该是派出一些侍卫,去增援四面城门的防守。” 说完,叶十三上前一步,双手按在香香郡主的肩头,几乎是鼻尖碰著鼻尖,缓缓又道:“腾格斯不会轻易放弃的,就是我大军攻到城下,他还幻想著把你押上城头,以此要挟北防军,让出查尔津城给他。” “想的美!” 香香郡主粉面一寒,咬牙道:“他要是现在悔悟,立刻放我的话,你会不会从科尔玛部退兵?” “不能!” 叶十三鬆开了双手,把手背在身后,在地上来回踱步,道:“这事没得商量,自他腾格斯和海图克沆瀣一气,达成了拿你换领地的共识后,註定此事已经无法挽回了,我怎会如此撤兵?不把这巴瑙城打成一堆尘土,就等於我白来一趟。” “你怎么会白来一趟?” 香香郡主瞪大了眼睛,急道:“救了我,也算是目的达到了,还给科尔玛部族一个不小的教训,这已经是双贏了呀!而且,还是我们这头贏两次。” “难道,这科尔玛部族,就不该给我点利息?” 叶十三似笑非笑,半眯著眼睛又是一句。 “啊……” 香香郡主这下彻底被惊震了,叶十三的目的,不光是要营救她回去,他最终的目的,是要科尔玛部族归顺北防军。 也许,海图克掳了她以后,为了给他这条丧家之犬换取个棲身之地,故而才找上了科尔玛部,如此一来,正好给了叶十三一个收拾科尔玛部的绝好机会。 这混蛋,真够狠! 不但虎口拔牙,而且还要把虎穴给一窝端了。 打小就没看出来,这混蛋藏得是如此之深,一个原本儒雅隨和的读书人,如何就这般强悍冷血? 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还有,这读了一肚子圣贤书的人,还藏著不少的肠子,那些令人难以启齿,难以承受的阴损法子,绝对是从青楼学回来的。 前面好好的路无法行走时,他居然硬是从后面给进了。 除了青楼那些地方,不然,哪有这等如此下流的手段? 呸! 混蛋玩意儿,要不是我怀著他的娃儿,说不准还会使出何等的下流样来? 香香郡主肚里骂开了锅,但一双美眸,还是向叶十三翻了个白眼。 “你们几个可藏好了,眼下外面可正乱著呢!” 香香郡主把目光看向何秀儿,吩咐一句后,又向叶十三翻了个白眼,任何匆忙的就下了楼回到底下的大厅。 已经眯了一会的吴六子们,也被外面的纷乱动静吵醒。 “王爷,有动静了?” 快步来到窗户口的吴六子,向外瞥了一眼,就是焦急的一句问话。 “看情形,是边境的急报到了,不然不会有如此的慌乱。” 叶十三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目光一瞥睡醒了的赵贵他们,道:“都准备好了,以免突发情况的应对,说不准,腾格斯会来这边押走郡主。” “狗急跳墙,不得不防。” 叶十三又是一句补充,然后眼睛紧盯著窗外。 “放开我,你们这些蠢货,快把我放开!” 突然,一声怒骂从前院方向传来。 不大时候,一队侍卫,反绑著几个人推搡著直奔后院而来。 叫骂得最凶的,是一个被反绑了双手的高个男子。 男子鬚髮皆白,年纪大概五旬上下,他不停地挣扎著,继续怒骂道:“腾格斯,你这个野心勃勃的蠢货,你要把科尔玛部族带向毁灭,你是科尔玛部族的千古罪人,你应该杀了海图克那个魔鬼,应该释放大夏肃王府的郡主,和大夏北防军永修友谊……” “是索伦?” 香香郡主在下面,也看到了这一幕。 “快请王爷下来,不,我亲自上去!” 香香郡主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噔噔噔地就跑上了上面的屋子。 “王爷,他是索伦!” 看到香香郡主一脸焦急,叶十三心头一凛,道:“无论是谁?他们都是科尔玛部族的人,你不必为他们担忧,只能说这是他们的內乱。” “不是的!” 香香郡主把牙一咬,急道:“索伦这人比较正直,一直反对腾格斯拿我做人质,就在大年三十的晚宴上,他还站出来训斥海图克,极力反对拿我换领地的计划,主张科尔玛部族和大夏保持友邦关係。” “哦!” 叶十三眼珠子一转,道:“还有这事?” “没错!” 香香郡主又道:“如果不是他,我很可能就会被关押在地牢中,反正是个人质,那些韃子只会拿我当筹码,而不会当做客人以礼相待。他这会被绑了,肯定是极力阻止腾格斯的荒唐行为,才导致腾格斯大怒,怕他坏事才把他给抓了起来。” “还有,这个索伦,一直不认可腾格斯的可汗地位。” 香香郡主一口气说完,又急急补充一句。 “那你的意思是?” 叶十三似笑非笑,把问题拋给香香郡主。 香香郡主一脸焦急,道:“当然是不想让腾格斯把索伦给杀害了,索伦他是个好人,听说他还是查尔津多伦的表亲。” 多伦的表亲? 有意思。 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嘍! 叶十三目光一冷,看向吴六子,沉声道:“你带人下去,盯好了,要是他们企图杀掉索伦,就先下手把他给抢回来。如果这些人没动手,你们就別急著行动,见机行事就好。” 第505章 剩下的,就是用战刀说话的事了 “腾格斯,你会后悔的。” 索伦被两名侍卫从左右押著,一双豹眼圆睁,继续破口大骂个不停。 “和大夏北防军作对,你是要把自己,也给变成海图克那样的丧家之犬。” “闭嘴!” 押著索伦的侍卫,怒声训斥道:“要不是看你德高望重,可汗早就砍你的脑袋了,我劝你还是放聪明些,別坏了可汗的大事。” “呸!” 双眼似要喷火的索伦,挣扎著唾了侍卫一脸,怒声又骂道:“睁大你们是狗眼看看,看看我科尔玛部族的人吃的什么?他们在吃草,没有粮食可吃,要是杀光了牛羊,科尔玛部族就完了!” 侍卫被索伦骂得心头火起,举著手中的弯刀,恶狠狠说道:“老东西,给脸不要,別仗著你在部族中还有些威望,就在这里大吼大叫,惹怒了老子,老子照样砍下你的狗头送你上西天。” 和索伦一起把绑著押过来的另外两人,纷纷破口大骂起来。 “如今大夏北防军已经发兵,打得边境防区的守军们只顾逃命,你们还在此为腾格斯这个小人甘当帮凶,你们就不怕大夏军队打进来杀了你全家?” “混帐东西!你们几个要是聪明人的话,赶快放开我们,让我们出去组织族人,向腾格斯死諫,逼他放弃愚蠢的野心,把大夏肃王府的郡主,给归还到大夏人的手里。” 面对二人的怒斥,侍卫们也是左右为难,其中一个侍卫开口说道:“三位大人,你们就消停些吧!別再为难我们这些当差的了,可汗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拿大夏的郡主,向北防军换领地,有了领地,我们部族的人还愁没有粮食吃?” “別和这三个老东西废话!” 领头的侍卫,狠瞪其他侍卫一眼,剩下的五个侍卫顿时不再言语。 “就是这里了!” 领头的侍卫指著离小楼不远处的一排拴马桩,狞笑道:“把索伦几个,给捆结实点,要是还敢骂人,餵他们一肚子马粪得了。他们不是叫唤没粮食吃吗?那吃马粪也成啊!” 望著木桩前散落了一地的马粪球,领头的侍卫不怀好意地瞪了索伦一眼。 片刻后,索伦三人,又被捆绑在那排拴马桩上。 把人捆在拴马桩上,这对索伦这等地位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莫大的羞辱。领头侍卫一瞥索伦三人,然后向其他侍卫们说道:“留下三人好好看著,饿他两天,看这些老东西还嘴硬?” 领头侍卫说完,轻蔑一瞥索伦三人,带著另外两个侍卫扬长而去。 “看样子,这王宫內已经发生过一次危机了!” 叶十三摇摇头,瞅著窗户外面绑著的索伦三人,又道:“这老傢伙,胳膊没拧过大腿啊!要是在此冻上一夜,就是不死,也得落个残疾。” 北漠的气候,再是春节期间,那和冬天没多大区別,一个上了年纪的人,饿著肚子被绑在拴马桩上不能动弹,一夜功夫就会被冻死。 “听那些侍卫的话,这索伦在科尔玛部族还有些声望?” 叶十三说著,把目光投向香香郡主脸上。 香香郡主思忖片刻,点头道:“应该如此,要是他无足轻重,腾格斯早就杀他了,留著他不杀,只能说明腾格斯还有顾虑,只是防止索伦他纠集各地的头人,对他腾格斯称当汗王的计划產生威胁。” “有意思!” 叶十三点点头,从窗户口走到桌旁坐了,笑道:“这个面子,腾格斯不给,我这个边军统帅给,留著巴瑙城,让这个索伦当科尔玛部族的王爷得了!” “那末將去救他回来?” 一听叶十三的打算,吴六子急著就要去解救索伦三人。 “不急!” 叶十三摆摆手,缓缓说道:“既然已经这样了,就让这老傢伙们先饿饿肚子未尝不是好事,要知道,自由来之不易啊!等天黑了再说。” 等天黑了再说? 那就是要让索伦三人,被绑在拴马桩上冻饿半天了? 眼下才到午时,离天黑还得两个时辰,就这天气,加上饿著肚子,可真够索伦受的了。 要是在平时,午饭准时会送过来,今天却不一样了,还不见王宫的侍女给香香郡主她们送饭。 好大一会,才有两个侍女神色慌张,提著食盒奔了过来。 “今日饭食,为何如此之慢?”香香郡主目光投向送饭的两个侍女,其中一个侍女踌躇片刻,这才低声说道:“王爷正在召集部將们议事,伙房也是乱成一团,故而这饭食就慢了许多。” “这是发生何等大事了?” 香香郡主明知故问,然后亲自把两只食盒打开,看到里面的饭食又是烤饃和煮熟了的牛肉。 “好像,边关开战了!” 另一个侍女,做贼一样,低声就是一句。 香香郡主知道从这些侍女嘴里,也问不出多少有用的东西来,自己动手把食物拿出摆在桌上,眼珠子一转又道:“最近走路多,这饭量也就大了,这些饭食,怕是只能吃个半饱?” 说著,香香郡主从怀里摸出来两支玛瑙雕成的髮簪,向两个侍女手中各塞一只,说道:“有劳二位妹妹了,要是方便,多拿一些吃的过来。” 两个侍女相互看了对方一眼,然后把手里的那支玛瑙髮簪迅速塞进怀里,向香香郡主点点头后,提著掏空了的食盒飞快地走了。 不大时候,两个侍女去而又返。 其中一个侍女远远站著不动,像是在替同伴望风,而另一个侍女,直接提了一只篮子,用衣襟盖著篮子向这边飞奔而来。 “郡主,赶快收好了,能找到的熟食,也就是这些了。” 侍女气喘吁吁,说完后直接放下篮子,转身就溜了个没影。 “呵呵!” 叶十三从二楼下来,目光看向篮子,笑道:“这白面餑餑,还有半只烤羊,可够我们这些人吃上两日的了。” “还不快去烧奶茶!” 香香郡主也是,斜瞥身边的一个壮妇一眼,道:“要是没奶茶喝著,这吃食能噎死人的。” 家有余粮,年饉不慌。 有了这等硬吃喝,叶十三再也没有顾虑了。就这粗糙的饭食,王宫里的一般侍卫和侍女,还不一定能分得到。 大家都清楚,只有吃饱肚子,就没有大问题,剩下的,就是用手中的战刀说话的事了。 第506章 参见一字並肩王 直到午饭吃完,也没见王宫是那些女人过来。 此时她们,已经顾不上香香郡主了。 “王爷,我们何时动手?” 从窗户口望著索伦三人的吴六子,又是一句。 叶十三看看天色,摆手道:“稍等片刻,说必定会来侍卫换人,他们不给索伦饭吃,但看守索伦的侍卫,得轮换著吃饭。” “末將明白了!” 吴六子点点头,低声又道:“王爷的意思,是等侍卫们轮值后,再动手?” 叶十三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不多时,果然如叶十三所料,看守索伦的侍卫开始轮换。三个侍卫前来交接,前面的三个侍卫,跺了跺冻的酸麻的脚,迫不及待地就离开了后院。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叶十三眼神一凛,对吴六子说道:“你带上陈七斤和赵贵,去扭断他们的脖子,你们练的徒手搏斗,该派上用场了,能不动刀就不动刀了。” 香香郡主几乎惊叫起来,“王爷,一刀砍了他们多省事,万一半天弄不死他们,惊动了王宫中的大批兵马,那可就功亏一簣了。” 不料,吴六子嘴角掛著一笑怪笑,躬身一礼向香香郡主说道:“还请郡主放心,特战队徒手能博豹捉狼,三个韃子侍卫算什么?” 说完,没等香香郡主反应过来,吴六子一招手,赵贵和陈七斤面上一喜,跟著吴六子迅速下楼,把门拉开半边,一闪身就溜了出去。 看到三人去了下面,香香郡主一把抓住桌上放著的一把战刀,扭头就赶到了下面一层。 何秀儿见状,目光看向叶十三,叶十三点点头,何秀儿从皮袍下抽出战刀,迅速就跟了下去。 小楼底层里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只有叶十三继续留在上面,完全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清閒样。 几声沉闷的响声,隨即就传入了耳中,片刻后,吴六子带著神色慌张的索伦三人,匆匆来到小楼。 “索伦见过大夏郡主!” 当看到香香郡主那张美艷绝伦的脸时,索伦这才知道,是这个人质救了他们,一愣之下,索伦三人向香香郡主深躬一礼。 “谢郡主救命之恩。” 索伦满脸惭愧,立在地上不知所措。 “索伦大人不必如此,其实救你们的,是另有其人,跟我来吧!” 香香郡主莞儿一笑,转身就往楼上走。 索伦又是一怔,他实在想不出,在这王宫,谁还有如此势力敢和腾格斯作对? 到了上层,他看到一个身穿元蒙皮袍,长相却是大夏人的英俊男子。 “大夏人?” 索伦的目光,在和叶十三的目光对撞的一瞬间,失声地叫了出来。 “没错!” 叶十三昂首挺胸,背著双手立在窗前,缓缓道:“我就是不折不扣的大夏人。” “敢问尊驾如何称呼?” 索伦学著大夏人行礼的样子,双手一拱,弯腰低头,向叶十三就是一问。 “还是郡主来说吧!” 叶十三没有直接回答索伦的问话,淡淡一句,然后转过了身子向窗外望著。 香香郡主走到索伦身边,低声道:“索伦大人没想到吧?你眼前的这位,就是本郡主的未婚夫。” “啊……” 不光是索伦,还有跟在他身后的二人,直接被惊得叫出了声。 “大夏北漠边城,北防军统帅叶十三?” 一阵慌乱之下,索伦稳稳神,缓缓抬起头来,感慨道:“听闻叶统帅用兵如神,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谁能想到,您竟然会在此出现?” “大人!” 索伦身后一人,弯腰说道:“这说明,腾格斯他们的气数,已经尽了,我科尔玛部族,有救了!” “是啊!” 另外一人,也是万分感慨,接过话头说道:“腾格斯的野心,丝毫不输哲別那个混蛋,他们的眼里只有自己的私慾,而没有万千百姓的利益,今日之忧,活该他们如此下场。” 就在这时候,背著双手的叶十三,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冷冷看向索伦,道:“科尔玛部索伦听封!” 听封? 不光是索伦本人一怔,就是旁边站著的香香郡主,也是心头一凛。 呆愣片刻,索伦浑身一震,隨即就跪了下来。 索伦的这一跪,身后跟著的二人,也同时就跪了。 “即刻起,你就是科尔玛部族的达鲁赤,替大夏北防军军部,也替科尔玛部族的万千百姓,管理好这个部族和疆域。” “索伦,谢过叶统帅。” 伏在地上的索伦三人,平伸著双手,额头重重地磕到地上。 香香郡主美眸一翻,淡淡说道:“你应该谢一字並肩王,本郡主的未婚夫,可不光是个边军统帅。” 此言一出,无异於惊雷当头炸响。 一字並肩王? 这封號,那可是和大夏皇帝並肩啊! “索伦等,参见一字並肩王!” 索伦和另外二人,再一次重重地把额头磕在地上。 等索伦再次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是老泪纵横。 这等於,叶十三代表边城军部,也代表大夏朝廷,封了个主宰科尔玛部族的达鲁赤。 “免礼,起来吧!” 叶十点淡淡一句,然后把目光投向陈七斤,沉声道:“你带两名亲卫,换上方才侍卫的衣服,带上他们三人,干掉王宫东门值守的侍卫,去驛馆和刘三蛋匯合。” 自从进了王宫,叶十三就没给陈七斤单独安排任务,有吴六子在,还轮不到陈七斤拋头露面。 就方才去解救索伦时,才轮到陈七斤出手。 这下好了,叶十三直接让陈七斤带著赵贵和另外一个亲卫,去护送索伦三人出王宫。 可以说,有吴六子在场,就没有陈七斤说话的份,这些眼力见,陈七斤还是有的。 但话音一落,索伦就慌忙说道:“叶王爷有所不知,驛馆里住著的,那可是一百多个从寧鶻逃回来的侍卫,海图克就是他们的头,一群豺狼一样的东西,叶王爷还是让您的人小心才是啊!” “达鲁赤大人有所不知,海图克和他的那些溃兵,早被我们给宰了,尸体都填在驛馆的两口菜窖里,眼下的驛馆里面,都是我们王爷的人。” “啊……” 索伦再一次,被惊得叫出了声来。 第507章 兵不刃血,才是上策 离开吴六子,陈七斤就神气了起来。 “麻利点!” 在拴马桩前,三下五除二就换好了衣服,陈七斤就训上了赵贵:“待会动手的时候,都狠著点,別留一个活口,更不能放跑一个,听明白了?” “陈头,我们听明白了!” 陈七斤和另外一个亲卫,把头点得就像鸡啄米一样。 片刻后,身穿侍卫服的陈七斤三人,低著头走在前面,身后跟著同样低著头的索伦三人。 七拐八拐,片刻间就到了王宫东门。此时的东门里侧,站著值守的侍卫,可不是他们扮作客商进入时的两人,而是整整六个身材魁梧的侍卫。 陈七斤腰悬弯刀,一手按在弯刀柄上,威风凛凛地走向门口。 “紧急换岗,你们几个,去帮王后打包行李!” 站在灯笼阴影中的陈七斤,低声就是一句。 “可汗真的决定,要换地方了?” 门口的侍卫一愣,立刻把手中的灯笼递向陈七斤,然后一摆手,带著另外五人匆匆离开。 看到被矇骗的不见了踪影的侍卫们,赵贵悬提在嗓眼上的一颗心,霎时就落在肚里。 用智,这可不是陈七斤的风格。 方才陈七斤还叮嘱他们,让他们动手时麻利点,而且还要够狠。 难道,这亲卫中的第一號狠人,是从吴六子假扮客商成功混入王宫,他才受到了启发? 管他呢! 兵不血刃,才是上策,能不动刀枪就能闯关,那是最高的战术了。 “吱呀”一声,门被从里面打开,又被从外面拉起来关住。 站在门外的两个侍卫,反而没有再问什么,看到有人出来后,赶快站得笔直,生怕被里面出来的侍卫训斥一顿。 “警惕著些,可不准偷懒!”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解书荒,101????????????.??????超全 】 陈七斤低著头,扫了一眼灯笼笼光晕下的两个侍卫,恶狠狠的就是一句。 训斥完两个侍卫,陈七斤依旧不慌不忙,但是步子跨得很大,一眨眼功夫,就带著身后的五人,拐进了另外一条街面。 “陈头,还是你厉害!” 赵贵拿袖口擦了一把额头的汗,不失时机地拍了一次陈七斤的马屁。 要知道,刘三蛋的这些个跟班,向来不把陈七斤这班人放在眼里。 “比你们刘头如何?” 陈七斤得意地咧著大嘴,目光注视著前面,嘴里却是向赵贵一问。 “这……” 赵贵眼珠子一阵乱转,愣了片刻后,只是“嘿嘿”发笑,而没有正面回答陈七斤的问话。 待穿过了一条街后,索伦三人这才放下心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方才要出王宫的时候,他三人已经做好了和侍卫们拼死一搏的准备。 未曾料到,就这么轻鬆地矇混了出来。 此时,街面上到处都是侍卫和巡城司的人,而且从各地涌往巴瑙城的百姓更多。 百姓们三五成群,扎堆聚在街边的房屋底下,拥挤著攒成一堆相互取暖。 不用说,这些都是一路逃命而来的百姓们。 如此多的百姓涌入巴瑙城,难怪王宫的压力倍增,腾格斯为此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这些现象,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科尔玛部的边境防线,已经被大夏军队摧毁。 为了这场火中取栗的危险豪赌,孤注一掷的腾格斯,把最强的兵力,都部署在了科尔玛部和查尔津城辖下接壤的关卡。这边境一旦破防,巴瑙城的防守,其实就是个聋子的耳朵,摆设而已。 就是驛馆外面,也挤满了从城外逃过来的百姓。 陈七斤在驛馆门口,扣了两下门环,然后又学了一声猫叫。 这一叫,赵贵忍不住笑了起来。陈七斤的猫叫,就像耗子临死时的叫声。 “吱呀”一声,两扇沉重的木门,被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 “陈头?” 是谢老五,大嘴一咧,就把门缝拉大了一些。 待索伦三人都进了驛馆,刘三蛋吩咐驛馆的伙夫,赶快给索伦三人准备饭食。 “谢了,饭食就不必了!” 索伦摆摆手,面色焦急说道:“事不宜迟,我得行动起来,召集部族抵制腾格斯,不把腾格斯这个魔鬼拉下马,就是科尔玛部族最大的灾难。” 此言一出,刘三蛋懂了。 要是腾格斯负隅顽抗,那么在北防军火力猛烈的攻势下,巴瑙城內那就得血流成河,堆尸如山的惨状,那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达鲁赤的意思是?” 刘三蛋一瞥索伦,想听索伦是如何想法? 索伦眉头紧锁,神情视死如归,目光凌厉看向身边二人,道:“你二人分头行动,把利弊向守城的將领讲个透彻,我再去串联其他头人,万不可延误时间……” 等索伦安排完毕,刘三蛋目光看向陈七斤,冷声道:“还得有劳陈头,护送三位去办事。” 面对刘三蛋的差遣,陈七斤呲牙说道:“合著你比吴斥候还牛气!” 刘三蛋半眯著眼睛,一脸堆笑说道:“別看眼下咱身边这二十几號人,能堪当重任的,还只能是兄弟你了,能者多劳,你就多担待点?” “这还差不多!” 陈七斤傲然挺胸,一副狠辣样就尽显出来。 能不动兵刀,就不动兵刀。 叶十三的狠辣里面,也透著一种仁慈。该死的,必须一刀致命,眼睛都不带眨的。不该死的,那就给他们一次机会。 对於腾格斯的盲从者,需要索伦这样的人来点醒他们。而对於海图克这样的死硬分子,直接砍了就是,对这些人讲大局,纯属浪费唾沫星子。 別看陈七斤狠辣,但有些时候,也不愿滥杀无辜。矇混出王宫,腾格斯的侍卫也就少死八人。 待索伦三人和陈七斤带的人出了驛馆,刘三蛋目光一扫眼前的亲卫们,沉声道:“眼下是城里最混乱的时候,满街都是从城外逃向这边的百姓,到了明日,大军很可能会到达索里湖地界,我们隨时做好配合王爷的行动。” “遵命!” 就连驛馆里的几个杂役,也完全明白了他们眼下的处境,自从看到索伦跟著这些人进入驛馆,他们就明白了,腾格斯完了,科尔玛部族,將由索伦做主了,要是配合好了大夏军队,他们这些人还是能倖免被杀掉的。 “这位大人!” 暂时负责驛馆的一个驛卒上前,向刘三蛋深躬一礼,道:“如果用得著小的出力,大人儘管吩咐好了!” 刘三蛋半眯著眼睛,盯著驛卒的脸片刻,道:“除了做饭以外,还真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大人儘管吩咐,小的万死不辞!” 驛卒一脸诚恳,主动向刘三蛋请缨,希望他也能为推翻腾格斯的统治,尽一份绵薄之力。 刘三蛋用一根手指抠了下巴,思忖片刻,道:“这样吧!等天亮后,你跑一趟王宫,想办法和我们的人取得联繫。” 第508章 大夏军队已经向王城打过来了 此时,王宫大殿。 “可汗,城外大量的百姓进入,已经造成街道拥挤。” 听到稟报的腾格斯,来回在大殿中焦躁不安地走动著。 “关闭城门,不准放进一人。” 腾格斯几乎都吼叫著,向前来报讯的侍卫下令。 “可是……” 低著头的侍卫,突然抬起头来,面带难色地说道:“天黑以后,四面城门本来就是紧闭著的,但各镇涌来的百姓,守城的兵將也都是来自各部族,他们还是將熟悉的族人放了进来,造成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混帐!” 腾格斯顿时暴跳如雷,大吼道:“传令下去,擅自放人入城者,斩!” “可汗明鑑啊!” 此令一下,大殿上的几个王妃急了,纷纷上前哀求道:“可汗三思啊!从各镇逃难而来的人,大都是得到讯息的头面人物,普通百姓是无力如此迁徙,要是王城连他们都拒绝,可汗的威望就会大打折扣的,要知道,守城的兵將,都是来自各镇各族的人,如此下去,谁还听可汗您的话?” 这些王妃们,她们的娘家,都在各镇各族,要是严令放人进来,那么被拒在城外的人,就会多了一份被大夏军队杀掉的危险。 忧心忡忡的哈图娜王后,也皱起眉头说道:“眼下,我们的敌人是大夏军队,而不是王城外的各镇部族,要是他们都归顺了大夏军队,我巴瑙城岂不是就成了一座孤城?” “荒唐至极!” 王后和王妃们的话,更让腾格斯勃然大怒,目光一扫殿上眾人,腾格斯咬牙又道:“这些愚蠢的人们,听风就是雨,他们就是不敌大夏军队,分散到山里各处就是,非得要给巴瑙城添堵不成?” 此言一出,王妃们霎时就绝望了起来。 眼下的天气,山里积雪覆盖,哪能藏身? 再说,就是有矿洞坑道可以藏身,但仓促之下哪有食物供他们活命? 就是王宫里面,存粮也是不多,如果四城封锁起来,光巴瑙城內,又得多少百姓被活活饿死? 望著眾人满是怨气的脸,腾格斯缓缓又道:“你们,完全是受了索伦那老傢伙的蛊惑,想想,大夏军队为何打我科尔玛部族?还不是为了他们的郡主?如今他们的郡主在本汗手里,他们无非就是虚张声势,以此来嚇唬本汗,將大夏郡主送回银滩城而已。” “可据急报所述,大夏军队已经向王城打了过来,可汗要是再无好的对策,巴瑙城就危险了!” 一名忧心忡忡的部族头领,硬著头皮插进一句。 “放心好了!” 腾格斯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本汗已经在城头布置了兵马,王宫的卫队都被派出去多半,到时候本汗將大夏郡主绑到城头上,就不信大夏军队还敢进攻巴瑙城?” 说完,腾格斯得意地挺了挺胸,又道:“主动权是握在本汗手中,到时候,逼他大夏军队签下交换合约,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自己都心虚的没了底的腾格斯,还强装镇定,让大家不要慌乱。 腾格斯又把目光,看向几个王妃,道:“你们不是说,大夏郡主送了不少的香料,要给你们给个人都做香包携带吗?此时不去和大夏郡主做香包,在此添乱有何益处?” 此言一出,哈图娜王后一怔,隨即向几个王妃说道:“就听可汗的,你们先去陪大夏郡主,这非常时刻,也免得发生意外。” 几个王妃虽心有不愿,但也不敢违抗,只得起身退下。腾格斯望著她们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鬆了口气。 然而,他表面上的镇定,並不能掩盖內心的焦虑。如何逼迫大夏军队就范,还真是个难题,万一那个叶十三,为了自己是边军统帅的面子,放弃这个未婚妻咋办? 毕竟,赵香逸只是个肃王府的郡主,而不是大夏皇帝的亲生女儿。 这王爷家的郡主,和皇家的公主还是有很大差別的。 他甚至有些后悔,后悔的不是拿这个郡主做人质,而是当初没联合几个部族一起抵抗大夏北防军。 本想著,凭著一己之力,拿下查尔津城后,以此作为控制整个元蒙的资本,所以没有联合其他的几个部族,就是怕这些部族都来分一点好处,让他当不成元蒙的新汗王。 几个王妃带著各自的侍女,拿了针线,只好去了香香郡主居住的独栋小楼。 “不好,有一群女人来这边了!” 吴六子从窗户口看到,十几个衣著华贵的女人,正向这边走来。 “慌什么?” 叶十三嘴角一扬,道:“只要不是来押解郡主的侍卫就好,几个妃子,不难对付,交给郡主去应付就是。” “郡主小心了!” 听到吴六子的警讯,正在小楼底层的何秀儿,抓起桌上的战刀,一溜烟就上了二楼。 “快拿条帕子给我!” 香香郡主闻言,即刻把紫伶递过来的一条帕子蘸湿了水,然后覆盖在额头上后,在火盆旁坐著打盹。 片刻间,几盏灯笼停在小楼门外。 王妃们进了里面,看到香香郡主萎靡不振的样子,便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郡主妹妹这是不舒服了?” “不会是染了风寒?” “想著郡主妹妹还没睡,我们几个过来说说话。” 香香郡主无力地摆摆手,被紫伶扶著站了起来,然后目光看向两名壮妇,吃力说道:“快去烧茶!” 待几个王妃在桌旁坐了,香香郡主这才说道:“自那天去了城头观景,可能是走路出汗,又被冷风吹了,回来后脑袋一直昏昏沉沉,吃饭也没胃口,时昏时醒,眼下倒是比前一天还好了许多。” “唉!” 其中一名年长的王妃,嘆口气道:“难怪郡主妹妹这边如此篤定,王宫都闹翻天了,姐姐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咳!” 另一个王妃假咳一声,貌似提醒了年长王妃方才的话。 “发生何等大事了吗?” 香香郡主佯装不知,急切地又是一问。 “哦,没,没什么!” 假咳了一声的王妃,尷尬地笑道:“今日粮食紧缺,外面边境又封锁,可汗的火气就大了些,时不时就大发脾气,这不,我们姐妹为了躲他,这才来妹妹这里避个清閒。” 此时,奶茶已经烧好。 “妹妹我借献佛,姐姐们都喝碗奶茶,也好驱驱寒冷。” 紫伶给妃子们端上奶茶,然后在上楼的台阶口站著,生怕有人突然摸到上面去了。 妃子们喝著奶茶,东拉一句,西扯一句,就是没有人再提及眼下形势的严峻任何话题。 奇怪的是,但也没有人提及做香包的事,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后,嘱咐香香郡主要注意好身体之类的关切话,然后藉口夜深了,也该歇息了就离开了小楼。 第509章 在老子面前,谈你娘的血统 王妃们走后,叶十三下来。 “有意思!” 叶十三背著双手,缓缓下了台阶,望著紧闭的屋门笑道:“这婆娘多了,看来也不见得是个好事,一人一句,能把腾格斯给烦死。” “那你以后可少找几个!” 香香郡主接了话头,一双美眸一翻,不由得瞥了叶十三身后的何秀儿一眼。 叶十三转过身来,话里有话地说道:“关键是得餵饱了她们,要是没粮给她们吃饱,那还不拆了腾格斯的老骨头?” “就你没个够!” 香香郡主冷冷一句,然后示意紫伶给叶十三倒碗奶茶。 望著低头端著奶茶上前的紫伶,叶十三又笑道:“可真便宜了刘三蛋这小子。” 刘三蛋? 这三个字一出口,紫伶的手一哆嗦,差点把奶茶碗打翻在桌上。 是啊! 这次行动,如何不见和叶十三形影不离的刘三蛋? 紫伶心头一凛,稳稳神把奶茶碗放在叶十三面前,小声问道:“敢问王爷,刘头如何没跟著王爷左右?” 草! 还真有人惦记刘三蛋那怂货了? 叶十三板起脸来,嘆口气后,无奈地说道:“刘三蛋办砸了差事,弄丟了郡主,被苏哲那混蛋一刀给砍了!” “啊……” 紫伶如同雷击了一样,身形一晃,差点就栽倒在地上。 望著紫伶瞬间失神的双眸,香香郡主狠剜叶十三一眼,这才扶住了紫伶,安慰道:“你没事吧?” 良久,紫伶失声痛哭了起来,抽噎著说道:“不怪刘头的,要怪就怪藏在山里的那些强盗,是海图克他们,抓了郡主和奴婢们……” 望著一脸悲痛的紫伶,吴六子都羡慕起刘三蛋来。这傢伙,居然让郡主身边的侍婢为他伤怀,真要是死了,他娘的这也值了。 “刘三蛋好福气吆!” 吴六子一个忍不住,就感嘆了一声。这一声感嘆,让叶十三霎时就意识到了什么? 军伍生涯,大多数兵將错过了婚配年龄,就是退伍,要是手头无钱,就註定了孤老终生。 边军不能这样,不能因为军伍生涯,而断送了兵將们的一生。 沉思片刻,叶十三骤然睁眼。 目光一扫吴六子,笑道:“本王有个想法,元蒙自和本王征战以来,男丁战损无数,留下女人们无依无靠,更是没有適龄的男子婚配,我边军兵卒,只要跟隨本王征战过的,若是愿意和元蒙女人婚配,本王赏他安家费。” 此言一出,就是香香郡主,也是大吃一惊。 “王爷三思啊!” 香香郡主顿时容失色,急道:“元蒙和我大夏,原本不是一族,如此婚配,岂不是乱了血统?” 草! 在老子面前,谈你娘的血统? 將相王侯,府上妻妾成群。皇宫的皇族,更是嬪妃如云,合著在平民百姓头上,就讲起了血统? 叶十三心里如此骂著,但脸上不动声色,笑道:“郡主此言差矣,所谓的血统,无非就是一些头脑顽固的人,为了巩固自身的利益不外流,是拿来束缚万民的做法,自古以来,邦国之间,早有和亲一说,皇族尚可如此,我边军將士就如何不能?” 话音一落,吴六子激动得嘴唇直抖,高呼道:“还是王爷英明!” “小声点!” 香香郡主狠瞪架秧子起鬨的吴六子一眼,咬牙骂道:“丟人现眼,你就不怕王宫的人听到?既然你也拥护,本郡主也就无话可说了。” 话一说完,香香郡主美眸一翻,坏兮兮看向被她骂得面红耳赤的吴六子一眼,笑道:“那好,本郡主也体恤兵將一番,你位居斥候,这军职要比刘三蛋们高多了,方才进来的王妃里面,年纪最小的那个,也有二十五六了,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吧!这样好了,等灭了腾格斯,本郡主做主,就將那个名叫傲云的王妃赏赐给你!” “啊……” 香香郡主的话,惊得吴六子合不拢嘴来,喜怒无常的郡主,那可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的。 “还不赶快谢过郡主?” 叶十三看热闹不嫌事大,眼睛一瞪,差点就给吴六子一个脖儿拐。 “末將,谢过郡主赐婚之恩!” 心情极度复杂的吴六子,来不及多想,就地跪了给香香郡主行礼。 香香郡主傲然地望向吴六子,缓缓又道:“那个傲云,据本郡主所知,虽然嫁入王宫有几年了,但还是没有生育过娃儿,人家的娘家,也算是科尔玛部族里的富户了,跟了你,不算太亏吧!” “一切由郡主和王爷做主!” 吴六子低著头,知道反对无用,不如先得一个丰腴壮实的婆娘再说。 “主意不错!” 叶十三向香香郡主投去欣赏的目光,笑道:“正好,黄羊峴防区內,就屯田村的大片荒地,如果建成居住地,可安置上千的兵將成婚安家。” “看你这人自私的!” 香香郡主狠剜叶十三一眼,道:“难道其他防区,就没有这项殊荣了?” “有,有的!” 叶十三索性手指蘸了碗中的奶茶,在桌面上画道:“这里,还有这里,包括大金靠近野驴滩的这片土地,都可开荒耕种,建屋娶妻都不成问题。” 比画半天,叶十三抬起头来,语重声长地说道:“兵將成家,那是必然的,但这里面的大问题,可不是一桩婚配那么简单。” “什么大问题?” 香香郡主把嘴一撇,心想,成年在军营的男人们,母羊在他们眼里都是天仙,不就是有个婆娘,晚上搂著发泄多余的精力吗? 叶十三站了起来,背起双手,目光看向窗外,淡淡说道:“邦国之间的和亲,也就是为了两国之间不再发生战爭,我边军將士和元蒙女人成婚,这大夏边民和元蒙各部,都成了亲戚,谁还再想著发动战爭掠夺他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 叶十三的话,香香郡主本以为是个玩笑,没想到,这个做法还有利於边城的稳定,更利於两国之间的邦交。 此言一出,就连从不插嘴的何秀儿,脸上也是一片緋红。 只有紫伶就像丟了魂似的,双目失神望向外面。 “傻丫头!” 香香郡主伸出一根葱白一样的手指,戳了紫伶的额头一下,笑道:“王爷是耍笑你的,苏哲就是狗胆包天,他也不敢对刘三蛋怎样!” “啊……” 转悲为喜的紫伶,惊叫一声,差点就吹出个鼻涕泡来。 第510章 圣贤书上也教这些? 过了午夜,兴致勃勃的几人才睡去。 虽然身处虎穴狼窝,但大家的情绪,却是无比的高涨。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紫伶居然主动提出由她来值夜,这个想法,当然被叶十三拒绝了。 再是少了陈七斤三人,但也轮不到让紫伶来值夜,这份殊荣,当然是吴六子莫属了。 等上了炕,香香郡主先没有背对著叶十三睡,眼神闪烁不停,面对面向叶十三说道:“我可是怀著你的娃儿的,无论前面和后面,都不能胡来的哈!” 话说这样说著,香香郡主还是警惕地把被子,紧紧地裹在背后,生怕叶十三转到她的身后再行那种不耻之举。 不料,叶十三大嘴一咧,低声说道:“其实,方法不止一种,你想想,嘴巴能说话,也就能干其他事……” “啊……” 香香郡主再次被叶十三的想法震惊,这个装著一肚子圣贤书的人,怎会有如此令人难堪的想法? 难道,圣贤书里,也教唆读书人做这种事? “那你得去洗洗!” 惊愣过后,香香郡主满脸緋红,用被角掩面,低声就是一句…… 好大一会,香香郡主红脸,从叶十三怀里抬起头来。 然后,香香郡主下了炕直奔痰盂,在吐了个天昏地暗后,这才顺过一口气来。 “你混蛋!” 站在炕沿前,胸脯急剧起伏著的香香郡主,指著炕上半躺著的叶十骂道:“嗓子眼差点都被你捅破,差点都气憋死我了,你居然不知羞耻地还笑,让你笑,让你笑……” 气急败坏的香香郡主,抓起炕头的一只枕头,劈头盖脸地就砸在叶十三的脑袋上。 一脸愜意中的叶十三,被香香郡主用枕头的这一顿打,差点就笑得背过了气去。 等两人闹够了,这天,也已经快亮了。 “你不眯一会了?” 叶十三靠在被子上,笑眯眯地望向炕沿前站著的香香郡主,指了指窗口又道:“等天亮了,就有更好的戏看了,腾格斯会像疯狗一样发狂的。”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不由得一阵紧张,狠瞪叶十三一眼,惊道:“他不会真押著我上城头吧?” “他会!” 叶十三嘴角一扬,又道:“可他没机会了。” 听叶十三如此一说,香香郡主这才放下心来,端起一只茶碗中的奶茶,漱漱口后,重新爬到炕上睡了…… 就在香香郡主睡下不多时,两名壮妇已经起来,一个负责生火,另一个开始准备早饭。 王宫已经陷入了混乱,再等伙房给她送饭,可能有些不合时宜了。 何秀儿起来得更早,已经来到底层,向一脸倦容的吴六子说道:“让小的值守,你去眯一会吧!” 吴六子看了看窗外的天空,点头道:“也好,你替我会,我爬桌上眯上一阵行了。” 此时的天空,已经进入了黎明前的黑暗时段,小楼外面掛著的灯笼,也已经熄灭。 隨著时间慢慢流逝,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何秀儿站在小楼底层,警惕地观察著四周的动静。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和叫嚷声,似乎是有人来了。 何秀儿心中一紧,赶忙叫醒了爬在桌上眯盹儿的吴六子。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与戒备。 很快,一群人就衝到了小楼侧面的拴马桩前。 “不好,索伦跑了!” 一名领头的侍卫,从地上捡起几节断绳子,左右观望一番,然后就进了拴马桩后面的一排杂物间。 “这里有人!” 隨著领头侍卫的一声喊,围在拴马桩前面的侍卫们,立刻就扑向杂物间。 不大时候,三具冻得冰凉的尸体,被侍卫们从杂物间里给抬了出来。 三具尸体,都是被人扭断了脖子,而且还被扒掉了外面的侍卫服和帽子。 “快,你去稟报可汗,就说索伦他们跑了,其余人,跟我去东门。” 气急败坏的领头侍卫,立即做了分工,然后向小楼这边瞥了一眼,带著几个侍卫就直奔王宫东门。 看到侍卫们离去的背影,何秀儿和吴六子二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快,將此情况,稟报王爷。” 吴六子指了指上面,让何秀儿把方才发生的一切,向叶十三做个稟报。 不大时候,穿戴整齐的叶十三,缓缓走下台阶到了底层,在桌边坐定后,淡淡说道:“发现索伦跑了,只能让腾格斯更加恐慌,他眼下不光是要对付北防军的攻城,而且还要防止索伦破坏他的大事。”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吴六子紧张的目光望向叶十三,如此境地,叶十三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 不料,叶十三伸了个懒腰,又张口打了个哈欠,好像没睡醒一样,淡淡又道:“如此一来,至少午饭前没事,眼下腾格斯更顾不上这边,正好本王再眯一会得了。” “啊……” 叶十三的反应,让何秀儿和吴六子大吃一惊,这都什么时候了? 还想睡觉? 难道昨天夜里,他硬是没合一眼? 不对啊! 就昨夜,没听到香香郡主的那种要命的叫声,完全是没有任何动静的呀! 不光是吴六子,何秀儿也是一脸的不解,再是没个够,但那也分时候啊!眼下已经到了十万火急的时刻,矛盾一触即发,他倒好,真拿自己是来巴瑙城过大年的客人了? 就在这时候,从上面下来的香香郡主,在紫伶的服侍下,又对著一只痰盂漱口。 听到香香郡主嗓眼发出的乾呕声,何秀儿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 也只有她霎时懂了,昨夜的叶十三,对香香郡主具体干了些何其古怪的事。 “索伦的事,被他们发现了?” 漱完口的香香郡主,走了过来把目光投向何秀儿,装模做样地又是一问。 “是的!” 何秀儿低著头,说道:“他们还发现了那三人的尸体,这会去追查了。” “也好!” 香香郡主美眸一翻,得意说道:“如此一来,腾格斯更慌了,说明他的王宫里面,还有索伦的人,这会怕是该排查奸细了,看他有几只手来忙乎?” 还真是的,这种事情发生。 让任何人都能想到,这王宫里面,绝对是有索伦的同伙的,起码看守东门的那八个侍卫,是逃脱不了干係的。 要是按照这种线索一路追查,那么,和这八名侍卫亲近的侍卫们,又將会被列为审查对象来甄別。腾格斯就是有八只手,也忙不过来如此多的琐碎的事来。 倒是作为人质的她,却在王宫一隅悠閒自得。 此时的叶十三,已经打著哈欠,懒洋洋地去了上面继续睡觉。 “瞧那样子!” 香香郡主一瞥台阶上叶十三的背影,继续嘟囔道:“就像把筋抽掉了一样,都这时候了,还睡个没够!” “王爷连日来奔波不停,定是乏困到了极点,既然眼下无事,就让王爷好好歇息著吧!” 紫伶倒是善解人意,把早饭端到桌上,又对吴六子说道:“吃了饭,吴头要么也歇息一阵去,这里让奴婢盯著就是!” “多谢紫伶姑娘!” 吴六子大嘴一咧,笑道:“这些累,对於特战队员来说,根本就不是事儿!” 何秀儿也笑了,接著吴六子的话头说道:“总比野外趴雪窝子强多了,起码有一口热乎水喝的,何况还是奶茶呢!” 话音一落,香香郡主的好奇心就起来了,非缠著何秀儿,让她讲一下野外行动的趣事。 何秀儿耐不住香香郡主的纠缠,只好把野外行动时的那些惊险抹掉,就拿刘三蛋独特的狩猎方法,让大家在极度困难的环境中有烤肉吃。 经这么一说,香香郡主就不干了,立刻牢骚满腹地说道:“如此有趣的事,居然丟下我一人,真是可恶至极,在他眼里,还有我这个监军吗?” 第511章 城头的兵將们都傻呀了 “下次,一定要带上本郡主!” 香香郡主气的粉脸煞白,咬著牙又道:“本郡主就知道,他这是把我当包袱甩了,每次外出,都要编个理由丟下我的。” 面对香香郡主的说法,吴六子只笑不语,只有他清楚,外出行动的人,经歷的却是常人无法克服的凶险和困难。 “吴六子,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香香郡主眉头倒竖,继而把视线转移到吴六子脸上,余怒未消地说道:“王爷也真是任性,说失踪就失踪,说不见就不见,身为十万边军的统帅,如此任性这可得了?” “还有!” 香香郡主像是记起了什么? 美眸一翻又道:“就上次,带著你们集体失踪多日,本郡主还以为他去巡防,结果是压根没有去沿线的烽火台,鬼鬼祟祟没个正形,哪有半点大將军的样子?” 面对香香郡主的声討,吴六子心里清楚,她指的就是那次叶十三,带他们在硫磺谷秘密集训的事。 这事,无论如何不能透露半点风声,以为硫磺谷还有火器製造基地,那可是叶十三的命脉所在。 不过,比起前任边军统帅岳佟,叶十三可是低调多了,成天一头扎在一线防区,和前线兵將混在一起,亲自部署各种作战计划的实施,而没有在军部的大將军行辕待上一天。 与这些比起来,叶十三就是个边军的马前卒,哪有半点坐镇军部行使手中大权的架势? 这一点,是在边军的军史上,从来没有过的作风。 与前线来比,位於镇上的军部,就是最安全的大后方,大將军行辕,就是边军统帅的府邸。 而叶十三,却是行走在战爭的最前沿阵地,成天东奔西忙没个歇停。相反,军部的那些副尉们,一个个就像官老爷,守著军需库成天小酒不断,这个边军统帅就像是给他们打杂的火头军。 如此一想,吴六子心里还真替叶十三叫屈,別说坐镇军部,就是待在黄羊峴的屯田村,也比动輒就长途跋涉的要好多了。 “郡主所言极是!” 吴六子尷尬的笑笑,就凭香香郡主的脾气,他可是不敢惹的,只好对香香郡主说的任何话,都点头称是。 不过,平心而论,叶十三在一线还真没白忙活。 边城的千里疆域,那是镇北王吕南庭打下的基业和安寧,到了岳佟手里,这千里疆域是没丟失一寸,但是安寧,可就谈不上了,近年韃子屡犯边境,边城百姓那可是苦不堪言。 被韃子所杀,所抢的百姓,更是不计其数。 这下好了,叶十三不但重新打下了一片安寧,而且还开疆扩土,以此拿下了元蒙近半的疆域。 就这一点,连朝廷都想不到,也不敢想。 大夏的江山社稷,疆域国土,將由叶十三而变。 叶十三的戍边功勋,当记入史册。 草草吃完早饭,除了叶十三还在蒙头大睡以外,其他人都进入了紧张的守备状態。 “轰隆隆……” 就在这时候,一阵闷雷般的响声传了过来,吴六子一下子就蹦了起来。 “大军到了!” “真的是火炮的声音,袁將军他们打过来了!” 何秀儿霎时也兴奋起来,满脸通红地冲向门边。 “是吗?是袁彪和马成他们吗?” 香香郡主一怔,隨即就是一问。 闷雷般的炮声,不断地响起,王宫外面即刻就喧闹了起来。 叫喊声,痛哭声,还有咒骂声交织在一起。 原本僻静的后院,突然间就多了四处乱跑的侍卫和侍女们。 从二楼的窗户向远处望去,在城头的方向,不时地升起烟柱和火光,隱约还有喊杀声如潮水般涌来。 此时,火光冲天的巴瑙城內,惊慌失措的百姓们四处乱窜,不断有守城兵卒的残肢断体,被炮火炸得飞上半空,然后一阵接一阵的血雨,带著骨渣和肉沫,就像天女散一样落入城中。 科尔玛部族的人们,哪里见过如此阵仗?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城头上坟包一样的城楼,已经被炮火炸得渣都不剩。而此时,袁彪带著的炮阵,还离巴瑙城半里地远。 “挺住,不要慌乱,只是打雷而已,弓箭手做好准备,等大夏军队靠近城墙,大伙再进行射杀!” 一名武將嘶哑著嗓子,挥舞著弯刀在指挥城头上乱成一团的守军。 腾格斯的死士们,连大夏军队的面都没见著,就已经被炸乱了阵脚,不少兵將已经见了阎王爷去报导投胎。 狼一样吼叫著的死士们,挥舞著弯刀,背著弓箭,蜂拥而至地冲向一个个垛口。 也有一些兵將聚在一起,交换一下眼神后悄悄溜下了城头。 袁彪和马成带著的大军,採取直线行军,从结著厚厚的冰面的索里湖上,直接向巴瑙城开了过来。 一阵猛烈的炮火攻击下,巴瑙城发城墙,不大时候就已经变得破烂不堪。炮火一停,立刻就有长枪血卫军在冰面上一字排开,向半里地外的城下齐齐推进。 “砰砰砰……” 一阵爆豆般的炸响,在离城下二百步的距离开火,城头上张弓搭箭的韃子兵们,瞬间就一个个倒了下去。 即就是有人已经向血卫军们进行射杀,但他们射出去的箭簇,纷纷落在城下百步之內,离长枪手的阵地,还有百步之遥。 这一下,城头的兵將们傻眼了。 他们的雁翎箭,再是硬弓发射,那也伤不著大夏军队的半根毫毛,而大夏军队手中喷火的兵器,不断地將他们的兵將射杀倒地。 “快,派人向王宫求援,让可汗派兵增援我们!” 狂叫著的一名武將,挥舞著弯刀绝望地大喊不止,让身边的兵卒速去王宫向腾格斯求援。 “砰……” 一声枪响,武將的额头迸溅出一团血,狂舞著的弯刀,也脱手而飞,魁梧的身躯直挺挺就向后倒去。 “啊……將军死了……” 望著满脸是血的武將,在地上蹬了几下腿就没了动静,原本慌乱的兵將们,此时更加慌乱起来。 “撤!”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城头上还想顽隅抵抗的兵將们,顿时醒悟了过来,纷纷拥挤著向出口奔去。 枪声不断地响起,喊杀声更是震天动地,转眼间大夏军队就到了城下。 第512章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此时,巴瑙城中一片混乱。 令人觉得奇怪的是,城中不时出现一些左臂缠著一圈羊毛绳子的兵卒。 有这种標记的人里面,有穿著革甲的兵卒,也有穿著皮袍的白身,但他们无一例外地在左臂上缠了几圈羊毛绳子。 这些人在纷乱的人群中逐渐聚集到一起,片刻后,他们又分成两路,一路直奔西城门,另一路返回街区直奔王宫。 “可汗,城楼被毁,我守城將士死伤无数啊!” 一名满身灰土的將领,革甲上溅满了血渍,衝进王宫后就扑倒在地哭喊不停。 没等腾格斯反应过来,又一名侍卫狂奔而至,跪在大殿门口稟道:“稟报可汗,索伦纠集了无数的人,此时將王宫包围了起来。” “反了,简直是反了!” 腾格斯瞬间变得就像疯了一样,抓起桌上的茶壶就砸在地上。 “不好了,索伦带人,打开了西城门,將大夏军队给放了进来。” 一名满身血污的兵卒,乱滚带爬地进了王宫,还没走到大殿门前,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来。 “快,守住王宫大门,將大夏肃王府的郡主,给本汗王押到这里来。” 气急败坏的腾格斯,就像一头髮疯的獒犬,双目赤红地暴吼著,让侍卫去押香香郡主过来。 就在这时候,从后院方向,走过来一支二十多人的队伍。 队伍前面走著的,可不就是大夏肃王府的郡主赵香逸吗? 此时的香香郡主,穿著崭新的皮袍,头戴一顶熊皮帽子,脖子里还围著一条毛色银白的狐狸尾巴。 与她並肩而行的,却是一个身穿元蒙皮袍,面孔却是大夏人的英俊男子。 二人身后,二十五名手持战刀的亲卫,其中一个亲卫,还是个头戴豹皮帽的女人。 “我自己来了,就不用麻烦你的侍卫们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解无聊,?0???????.??????超方便 】 香香郡主胸脯高耸,目光平静如水,浑身上下无不显示著一种说不出的高贵。 “他们,都是何人?” 察觉到情形不对的腾格斯,指著香香郡主身后的亲卫们,颤声就是一句。 这些人手持的长刀,就是大夏血卫军的战刀,对此兵器,元蒙军中早有描述。 再看同行的男子,目光高冷透著一种霸气,双手背在身后,目空一切的样子,就当腾格斯大殿前,聚集著的百十名侍卫不存在一样。 “郡主妹妹,这些都是什么人?” 腾格斯身边的哈图娜王后,惊愣片刻,一脸悲伤的也是发出一问。 “回王后姐姐话,身边这位,就是妹妹我的未婚夫君。” 话音一落,大殿內的人都傻了眼。 大夏肃王府郡主的未婚夫,不就是大夏北漠边城北防军的统帅,那个叫叶十三的吗? “可汗,让末將拿下他们!” 一名侍卫,唰一下举起弯刀,狰狞的脸上鬍鬚根根倒立,怒吼著就向叶十三冲了过来。 “砰!” 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正从大殿门口狂奔而出的侍卫,额头喷出一团血,身子左右一阵摇摆,“扑通”一声就栽倒在大殿门口的台阶下。 “噹啷!” 侍卫手中,那把刀柄镶嵌著各色宝石的弯刀,一下子就被扔出去十步远。 一名血卫军长枪手,吹了一口枪口冒出的青烟,隨即就退回了叶十三身后。 “你,你来这里何干?” 开始语无伦次的腾格斯,颤抖著手指向叶十三,又道:“你不在你的银滩城,来我巴瑙城有何贵干?” 这不是笑话吗? 这是屁话,老子来都来了,还放这种毫无意思的臭狗屁。 叶十三鼻孔冷哼一声,缓缓说道:“来给你拜年啊!眼下可是我大夏的大年时节,大夏人有拜年访亲的习俗,本王的未婚妻在这里,难道本王就来不得这巴瑙城?” “你,你是如何进的我王宫?” 面色变得死灰一片的腾格斯,颤抖著手又是指著叶十三一问。 “走进来的呀!” 叶十三背著双手,缓缓走向大殿门口,道:“本王可没长翅膀,就这样走进来的,不过不是今天,而是在大年初一夜,就已经到这巴瑙城里。” 大年初一夜? 如此看来,叶十三已经在巴瑙城,待了至少有三天了? 面对如此强敌的潜入,巴瑙城的守军们,对此却是浑然不知。 就在此时,把守著王宫正门的侍卫们,呼啦啦一下向院內退了回来。 从正门蜂拥而入的兵卒和白身们,瞬间就围住了大殿门口。他们无一例外,左胳膊上都缠著几圈羊毛绳子。 一身铁甲的索伦,一脸悲愤地走了上来,在看到叶十三的瞬间,深躬一礼说道:“科尔玛部族达鲁赤索伦,参见王爷!” 科尔玛部族达鲁赤? 这个称呼,不就是大夏朝廷,赐封外族头领的官职吗? 这索伦,何时被大夏朝廷,赐封为科尔玛部族的达鲁赤了? “叛徒,无耻至极!” 在腾格斯看到这一幕后,差点就晕了过去,指著索伦就打骂起来。 索伦,拜见叶十三后,这才把视线转移到腾格斯脸上,怒声吼道:“你才是叛徒,是你这个野心勃勃的傢伙,叛变了科尔玛部族,是你腾格斯背叛了部族王爷的宗旨,是你这个无耻的叛徒,才將科尔玛部族带向战爭,让我们的族人饱受战火之苦。” 索伦越说越激动,眼中满是怒火:“为了科尔玛部族的未来,为了族人们能过上安稳日子,我索伦绝不允许你继续错下去!” 腾格斯气得浑身发抖,怒极反笑:“哈哈哈,安稳日子?跟著大夏朝廷就能有安稳日子?索伦,你太天真了!” 叶十三微微皱眉,看向腾格斯道:“腾格斯,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大夏的强大你无法抗衡,继续反抗,只会让更多科尔玛部族的人送掉性命!” 就在此时,大殿后面突然衝出来十来个侍卫,押著几个人提著包裹的王妃过来。 “稟可汗,您的这几个王妃,趁著混乱要逃跑,被我等发现后拿下了!” 侍卫们还没察觉到眼前的危机,兴冲冲地向腾格斯邀功。 “哈哈哈……” 腾格斯突然仰头一阵狂笑,转身一把夺过侍卫手中的弯刀,指著被押了过来的王妃中间一个最年轻的王妃骂道:“傲云,既然你不愿跟本汗一起,那么本汗就先送你上西天!” “可汗不要啊!” 哈图娜王后大惊失色,想要上前阻止腾格斯,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腾格斯手中的弯刀,已经向傲云的脑袋上砍了下去。 此时的傲云,目光呆滯,面无表情地呆立当场。 “砰!” 又是一声枪响,在这千钧一髮之际,腾格斯举著弯刀的一只手,已经不见了半个手掌,那把弯刀,隨即掉落下来插进地上,刀尖离王妃傲云的脚尖,还不足一寸。 “我的婆娘,还轮不到你来处置!” 吴六子一脸坏笑,吹了一口冒著青烟的枪口,然后把长枪还给了身后的血卫军。 他的婆娘? 傲云明明是腾格斯最后纳的一名王妃,也是出身科尔玛部族的女人,如何被这个大夏人称为他的婆娘? 这时候,香香郡主缓缓上前,拉著傲云的手,笑意吟吟地说道:“你不介意吧?本郡主已经把你,赐给这位吴將军当老婆了。”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当著人家男人的面,把这个男人的妃子,却赐给了一个外族男人。 此时一脸木訥的傲云,似乎还未从惊嚇中回过神来,胳膊上挽著一只包裹,傻呆呆地立著没有任何反应。 第513章 看看,这就是民心所向 “啊……” 握著半个手掌的腾格斯,一声惨叫,这才把傲云惊得回过神来。 腾格斯的那些侍卫们,此时已经被嚇得魂飞魄散,谁还敢向叶十三动手? 倒是索伦身后的兵將们,握著兵器虎视眈眈,把大殿门的腾格斯和他的死党们给包围了起来。 “腾格斯,你这个恶魔,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索伦一脸严霜,冷冷的望著已经被疼得五官都扭曲了的腾格斯,“科尔玛部族,是属於科尔玛万千百姓的,他们需要商贸,需要粮食吃,而不是妄想著让你拿他们的生命为你卖命,去让你称霸元蒙当汗王的,你出去外面看看,你的那些爪牙都是什么下场?” “杀了他……” 索伦身后的兵將们,纷纷举起弯刀高喊,要將腾格斯的脑袋砍了才解恨。 腾格斯的断掌处,不断地喷著血箭,面色逐渐变得惨白的腾格斯身形踉蹌起来,完全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更多的民眾涌进了王宫,极力高呼著要將腾格斯给杀了。 “看看,这就是民心所向!” 索伦缓缓上两步,淡淡又道:“百姓们要的是安居乐业,不是谁来当汗王的问题,科尔玛部的宝石,要通过商贸走向天下,换取族人活命的粮食和御寒的布料,谁把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谁才有资格来坐这个王宫,你,该让位了。” “不要杀他!” 突然,哈图娜王后衝出殿门,伸开双臂,用肥胖的身躯挡在腾格斯面前,向索伦乞求道:“求你饶他一命,他只是鬼迷心窍,听信了海图克那个魔鬼的谗言,罪魁祸首就是那个海图克,该死的人是他!” 话音一落,叶十三缓缓上前,目光看向哈图娜王后,道:“叛贼海图克,早被本王正法,寧鶻的叛徒,是由北防军处置,他已经死了。” 海图剋死了? 腾格斯身边的人,这才注意到,根本没有那个能言善辩的海图克在这里,看来他真的被叶十三们处决了。 “扑通!” 哈图娜王后在索伦面前,直接跪了下来。 “哈图娜,你不必如此,你是个好人,但是你没有管好你的男人,任他胡作非为祸害部族。” 索伦上前,伸出双手,把跪了下来的哈图娜给扶了起来。 此时,香香郡主眼圈一红,低声向叶十三说道:“求你一件事,能不能放过哈图娜王后?我在这里的日子,她们几个对我都很好。” 叶十三把目光,看向索伦说道:“本王的目的,是营救郡主回去,既然本王已经封你为科尔玛部族的达鲁赤,这里的一切,就由你这个达鲁赤来决断,科尔玛部族的內务,还得由你们这些族人来做主。”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追书就上 101 看书网,????????s.???超实用 】 话音一落,吴六子站了出来,目光一扫腾格斯,冷声道:“查抄你个人財產,来弥补大夏军队出兵的损失,其余的事宜,將由达鲁赤大人决定。” 此时,失血过多的腾格斯,已经站立不稳,在哈图娜的搀扶下,靠在大殿的门框下大口喘著粗气。 索伦目光一扫身后的兵將们,冷声道:“將腾格斯的財產抄了,交给吴將军处置,还有傲云,也是吴將军的人了,至於腾格斯,他的死活,由各镇的头人们投票决定,但不可难为哈图娜……” 科尔玛部的兵將们,纷纷行动起来,腾格斯也被暂时关押了起来,傲云渐渐回过了神来,泪涌动的眸子看向香香郡主。 “郡主妹妹,你是,將我,赐给了这个男人?” 傲云把胳膊上的包裹抱在怀里,视线又转移到吴六子脸上,迟疑道:“你,有些眼熟!” 有些眼熟? 这就对了,当初扮作大金客商的,不正就是他吗? 此时吴六子已经扯掉了大鬍子,完全是原来的面孔,但那狡黠的眼神,被傲云记得。 不过,这个时候,不必再去说那些琐事,吴六子“呵呵”一笑,转身向香香郡主躬身一礼,道:“多谢郡主抬爱,这傲云,末將就带回去了。” 眼下的形势,逼迫得腾格斯的侍卫们,纷纷放下兵器投降,索伦开始部署巴瑙城的善后事宜。 叶十三背著双手,缓缓踏入了王宫大殿,坐在腾格斯曾经坐过的那把靠背镶满了宝石的椅子上。 象徵著科尔玛部族至高无上权力的王座,就这样被易了主。 叶十三目光如炬,居高临下望著索伦等人,道:“达鲁赤索伦听令,组织车马,去查尔津城,找多伦领一些粮食,其他物资,可找嘎力巴领取。” 说完,叶十三又想到什么,目光看向殿外跪著的几个王妃,又道:“腾格斯的女眷,你们当应善待,隨她们意愿可以改嫁,王宫中的侍女,本王要带走,你整理好名册送到驛馆。还有,百姓中无主家,无牛羊田產的女娃儿们,儘快造出名册,一併交由郡主手里,本王要带她们回去妥善安排家庭。” 既然大事办妥,香香郡主得救,叶十三一天也不想在这地方多待,將以后的一应事宜,给索伦做了个交代后,带著一班亲卫离开王宫去了驛馆。 此时的驛馆,酒饭已经上桌,就等著叶十三回来。 袁彪和马成二人,也来驛馆见叶十三。 紫伶给桌上添上奶茶,红著脸低垂著脑袋站在一旁候著,时不时偷偷地瞥著在门口执勤的刘三蛋。 城中百姓,已经回到各家,从城外逃难而来都那些人,都陆续踏上了返程之路。 王宫门前的街面上,一长溜马车,满载著从王宫里查抄的腾格斯的家財,正准备隨叶十三的大军返回。 而在城外,前往查尔津城运粮的队伍更是壮观,无论是驮马,还是马车,旁边都站满了手提包裹的元蒙女子。 这些女娃们一脸茫然,被组织在了一起准备出发。 不大时候,索伦的人,將整理好了的名单,全部带来交给香香郡主。 趁著叶十三和袁彪们谈事的空子,香香郡主把傲云叫道身边,让她带著王宫里准备隨军的四十六名侍女,赶快抓紧时间用饭,因为大军即刻就要出发。 第514章 女人们的名字 晌午后,巴瑙城外。 袁彪和马成带领的六千兵马,此时旌旗蔽空,战马嘶鸣,將士们威风凛凛整装待发。 望著长龙似的队伍,叶十三大手一挥,提高了声调道:“开拔查尔津城。” “得令!” 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的吴六子,扬著一面三角令旗,向排在最前头的队伍疾驰而去。 “王爷令,大军开拔查尔津城。” 一声令下,队伍前排的帅旗,被旗手们高高举起,战马一阵嘶鸣,队伍开始移动起来。 折返后的吴六子,勒马停在一辆由三匹健马拉著的輦车旁边,復命道:“大军开拔,请王爷上车。” 早有立在车前的刘三蛋,伸手虚扶一下,叶十三抬腿就上了輦车。 这种由三匹健马拉著的輦车,还不止一辆,一字排开跟在叶十三乘坐的輦车后面。 仔细一看,这样的輦车,总共有十辆之多。 在最后一辆輦车后面,又是一长溜不带车篷的马车,百十辆马车上面,都坐满了手拿包裹的元蒙女子。 第一辆輦车,也是最豪华的,自叶十三多次外出以来,这一次是最气派的一次。 车篷內宽敞无比,中间还有一只深口的小炭盆在烧著木炭。 叶十三和香香郡主,当然是在主位坐了,两侧车窗位置,则坐的是紫伶和傲云二人。 第二辆輦车的车篷內,自然是何秀儿坐了,一同乘坐的自然是两名主厨的壮妇。 只要不和香香郡主同坐一辆车子,何秀儿心头的压力,就小了许多。和香香郡主每次碰面,她的心里总像是被一块石头压著。 后面的八辆马车的车篷中,坐满了王宫的侍女们,侍女们一脸兴奋,似乎有著更崭新的生活在等著她们,一路嘰嘰喳喳好不热闹。 只有不带车篷的马车上,那些元蒙的女娃们,个个神情恍惚,不知道迎接她们的,是何样的命运?她们每个人的心里,都在偷偷地祈祷。 “王爷,这一千多元蒙女娃,您打算如何安排?” 兴奋不已的香香郡主,翻看著手中的人员名册,望著那古里怪样的人名,一个劲地直皱眉头。 此时的叶十三,却把脑袋靠在香香郡主的肩头,隨著輦车的摇晃,直接打起了鼾声。 “看你那死猪样!” 见无人回答,討了个没趣的香香郡主,骂了一声后,又把视线投向手中的名册上。 “乌日嘎、乌日汗、乌日娜、古日吉……” 瞅著瞅著,香香郡主合上名册,笑骂道:“这都什么呀?日来日去的,元蒙人给女娃取名,难道就是给人日的?” 此言一出,紫伶面上一红,低下头来不敢言语半句。 心直口快的傲云,可就不同了,接过香香郡主手中的名册一翻,认真说道:“不是郡主所言那样,我们的名字,都是有意义的,不是指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比如这个叫『苏日娜』的,意思是她就像天上的星星,启明星一样璀璨;还有这个『萨日娜』意思就是太阳一样的光明;奈日嘎、温暖萨日盖、满德日哇、乌日汗、敖登格日乐这些,每个名字都是有具体的寓意,朵,云朵,星星,月亮,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可以拿来做我们元蒙女人的名字……” 傲云讲得是一本正经十分认真,可听在香香郡主耳朵里,还是这日那日的全是日。 “好了,咱不日了行不?” 差点笑断了气的香香郡主,拿手绢擦著眼角笑出来的泪,摆手道:“反正,这些名字,念起来绕口不说,也不易被记住,反正就是个日,日个没完……” 话音一落,紫伶都忍不住笑了。 “郡主,您可以把需要留在身边的,给起个我们大夏人的名字多好?” “对呀!” 香香郡主一拍大腿,兴奋道:“女人的名字,要么含蓄,要么明朗,比如春、冬月、夏荷、秋菊这些,多有诗意啊!” 望著傲云一脸不解的表情,香香郡主又道:“如此一来,名字容易被人记住,而且叫起来还顺口,总比一张口就日长日短的要好听多了。” 对於语言的发音,大夏人有大夏人的理解,这个可是傲云不懂的了。 突然,香香郡主看著傲云,又道:“那你的名字,又代表什么呢?” 傲云抿了抿嘴,说道:“我的名字傲云,是指智慧的意思,让郡主见笑了。” 香香郡主眼睛一亮,“智慧?这名字倒是不错,一听就很有韵味。不过,依本郡主看啊,你这名字虽然好,但在咱大夏,要是换个名字说不定会更有意思。” 傲云微微皱眉,有些疑惑,不解道:“郡主,为何要换名字?我觉得傲云挺好。” 香香郡主欠了欠身子,然后一边比画一边说:“你想啊,在我们大夏,人际交往频繁,一个朗朗上口又好记的名字更容易让人亲近。就像本郡主给你取个新名字,叫慧兰,聪慧的慧,兰的兰,既体现了你的智慧,又有一种优雅的感觉,多好!” “慧兰?” 傲云思索片刻,轻轻摇头,道“郡主,多谢您的好意,可这名字是阿爸和额吉给我取的,承载著他们对我的期望,我不想隨意更改。” 香香郡主碰了个软钉子,正不知如何缓解眼前的尷尬。 一直没有插嘴的紫伶,这时候抬起头来,小声笑道:“郡主忘了,傲云已经被您赐给吴斥候做老婆了,以后她的名字,就不会继续用了,得在前面加上夫家姓氏才行,这可是我大夏的规矩。” 大夏的规矩! “哈哈哈……” 香香郡主霎时就笑得枝乱颤,笑道:“那不就成了吴慧兰了吗?好听,好听……” 一听被赐婚的事,傲云脸上也是一红,不由得目光从车窗向外一瞥。 此时的吴六子,已经换上了一身革甲,一把长长的战刀悬在腰间,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目视著前方赶路。 这个男人英气十足,就是眼睛小了点,但那双小眼睛里,却透著狼一样的狠光。 看到傲云在窥探著窗外,紫伶也不由得把视线,投向自己这边的车窗,时不时注视著车窗外紧攥著马韁的刘三蛋。 第515章 左男右女,这是大夏规矩 “快看,查尔津皇城!” 有眼尖的元蒙女娃,认出了远处的一座城池。 整整三天的行军,她们终於被带到了查尔津城。 得到消息的穆顺,带著多伦和嘎力巴,亲自在城外迎接叶十三的凯旋。 “末將给王爷,郡主拜年了!” “多伦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嘎力巴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三人见到叶十三,齐齐在那辆豪华的輦车前跪了,各按各的礼节,向叶十三和香香郡主行礼。 “大家年都过得好吧?” 叶十三从挑起的车帘中,笑意吟吟地望向车前跪著的人,张口就是一句过年的问候。 被前呼后拥地迎进王宫,在王座上坐定后,其他將领们进得大殿,跪下来参见叶十三。 大夏人注重年节,满满的过年问候,让叶十三高兴不已。 看来,这个年,註定是在行军中过了。 不光是这昔日的皇宫,还有驛馆和兵营的校场上,早已摆开了大锅,牛羊肉在大锅中的沸水里翻腾著。 早有预见的穆顺,提前准备好了食材,一场声势浩大的庆功宴,即將在查尔津城中开席。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读好书上 101 看书网,101??????.??????超靠谱 】 由於宫地方有限,叶十三决定,自己要和眾將士没一起欢宴,所以把自己的席位,也设在了兵营的校场上。 待在宫內喝过一阵茶后,叶十三被眾人拥簇著来到兵营的校场。 一座巨大的军帐,就设在校场正中,军帐中央的地上,竖著摆放了一长溜火盆。 主位和两侧铺著羊毛毯子,毯子上又摆上了长条矮桌。 叶十三和香香郡主二人,盘著腿就像元蒙人一样席地而坐。 军帐两侧,又是几排一长溜的席棚,席棚外面又是一长溜的火堆。 军帐正中的前面,竖著立起了一长溜的锅灶,在这大冷天,光著膀子的火头军正干得热火朝天。 上万人规模的欢宴,让从巴瑙城来的运粮队伍,真是大开了眼界,他们被安排到军帐外的左侧席棚里坐了,而那一千元蒙女娃,被安排在军帐右侧的席棚入席。 男左女右,这是大夏规矩。 其次,才是这次出征的兵將们的席位。 多伦和嘎力巴二人,从城中组织的元蒙男女们,早已用过饭食,就等著在庆功宴上载歌载舞。 服饰一新的男女们,已经在席棚外面围著火堆,只等著一字並肩王的一声令下,就开始表演他们最拿手的节目。 这样的场面,也令香香郡主兴奋不已,自从到了边城,如此浩大的盛势,她也是第一次见到。 椒盐羊肝、清蒸羊肺、熏马肠、火爆腰,还有烤全羊和红烧鱼,摆了满满一桌。 成筐的白面馒头,还有烙饼,油炸饊子这些大夏麵食,也是应有尽有。 为了席面有鱼,穆顺亲自带领兵卒们,在沁目河上凿冰捕鱼,“连年有鱼”这个谐音,这可是大夏人过年的保留节目。 多伦和嘎力巴也激动不已,科尔玛部族的归顺,这让叶十三下达给他二人的铜料任务,可就轻鬆多了。 望著桌上海碗中的酒,叶十三破天荒的端了起来,离开席座,双手举著酒碗,一直走出了军帐,在席棚外面走著,举起酒碗,提高声调道:“大夏北漠边城,戍边北防军大小將士们,时值年节,又逢大捷,本王敬你们!” 边军统帅、一字並肩王亲自敬酒。 呼啦啦一下,大小將领们也端起酒碗,纷纷离开席座,齐齐涌向席棚外面,高举酒碗欢呼道:“末將等,恭迎王爷凯旋,共祝边城太平。” 一时间,兵营的校场上,呼声雷动,震响云霄。 待连敬三大碗酒,叶十三已经绕场一周,回到军帐的正席位坐了。 也许是心情极佳的缘故,这三碗酒下肚后,叶十三面不改色,居然没有像前几次那样出现醉態。 已经放下了酒碗的叶十三,突然又站了起来,当眾宣布了一件喜事。 “我大夏边军將士,愿与元蒙女子婚配者,可报上名来。” 此言一出,场面寂静片刻,瞬间后爆发出惊雷般的掌声。 几乎每个席棚下面,喝得面红耳赤的兵卒们,不时地把热辣辣的目光,投向军帐左侧的席棚。 一千元蒙女娃们,正在左侧的席棚下就坐入席,她们暂时由紫伶和傲云两人管理。 得知將她们这些人,要许配给大夏的边军將士们的时候,一些女娃或许是由於害怕,居然低头抽泣个不停,也有胆大一些的女娃,不时地偷瞄正向这边看来的兵將们。 自进入查尔津城,街道两旁站满了百姓,他们欢呼雀跃,纷纷向叶十三表达著敬意和感激。叶十三看著热情的民眾,心中满是感慨,深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这片土地,让这些百姓有粮食吃。 最兴奋的,莫过於刘三蛋和吴六子了,这师徒二人,已经有了目標女人,只是刘三蛋的女人紫伶,那是和香香郡主打赌贏来的。 “你小子,吃了豹子胆了?” 亲卫们桌上首席的吴六子,呲著牙就是一句。 刘三蛋脖子一缩,訕笑道:“小的也是玩笑之举,谁知道郡主对赌局如此认真,这个,小的可不敢不遵命!” “什么人嘛!” 陈七斤满脸通红,低头又喝了一口酒,说道:“得了便宜还卖乖,还不敢不遵命?亏你小子说得出口?” “就是,刘头太不厚道了!” 就连谢老五,也呲著牙衝著刘三蛋就是一句。 赵贵一脸訕笑,端了酒碗凑过来道:“小弟恭喜刘兄,贺喜刘兄,有这等好事,別忘了弟兄们哈!” 面对陈七斤的咒骂,还有谢老五们的调侃,刘三蛋这时也不恼,端起酒碗就猛灌自己一口,道:“都衝著我干嘛?有眼见的,抓紧机会去求郡主,那一千水灵灵的元蒙女子,下手迟了可就没份了哈!” 求香香郡主? 此时香香郡主正在军帐中坐席,谁敢跑那边添乱? “有了!” 陈七斤突然大叫一声,差点就从桌后蹦了起来,把碗里的一口酒喝掉后,压低了声音说道:“郡主那边,咱可不敢去,这边,吴头和刘头都在,何不领著大家,去左面席棚下找傲云和紫伶姑娘,咱就是敬一杯茶,也是个过大年的心意哈!大家说是不是?” “好主意!” 亲卫们纷纷站了起来,有的人还特意提来了一只奶茶壶,围住吴六子和刘三蛋,鼓动著让这二人,带他们去对面的席棚敬茶。 陈七斤这一手够辣,臊得吴六子都慌了神。刘三蛋更是双手乱摆,不知道如何应对? 第516章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別,都別,去那边敬茶,我可不敢!” 天不怕地不怕的吴六子,这时候可怂了。 刘三蛋也是,急得差点就钻桌下,两手乱摆说道:“紫伶姑娘你们又不是不熟,自个过去敬茶得了,我还饿著肚子,得先吃点。” 看到吴六子和刘三蛋的狼狈样,旁边桌上的何秀儿,差点笑出了眼泪。 何秀儿的这一笑,把围著刘三蛋和吴六子的亲卫们的目光,一下子就吸引了过来。 “我带你们去吧!” 何秀儿落落大方地站了起来,一瞥眼前的亲卫们,又道:“不过,本人要求两点,一,年龄二十五岁以下者,不要参与。二,到了女宾席上,可不能无礼,都听明白了?” “我们听明白了!” 几个岁数大了的亲卫,兴奋得直蹦,算上朝廷嘉奖的银子,这下他们的手里,足有百两银子。要简单地成个家,百十两银子那可是足够了。 但一些年龄十七八的亲卫,一脸失望地又坐了下来,抓起桌上的肉块,大口地撕扯起来。 “就是,好好吃你们的饭,起什么哄啊!” 陈七斤一脸得意,还不忘奚落几句岁数小的亲卫们。 说完,陈七斤又腆著脸,訕笑道:“秀儿姑娘,请吧!” “好!” 何秀儿接过谢老五手中的奶茶壶,走在前面,陈七斤们你推我搡,扭扭捏捏地在身后跟著。 看到何秀儿过来这边席棚,紫伶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哪敢劳累何姑娘?” 说著,紫伶赶忙从何秀儿手中把奶茶壶接了过来,她原本在军帐中侍奉香香郡主,被香香郡主打发到这边,让和傲云一起照看元蒙的这一千女娃。 军帐中添茶倒水的事,香香郡主刻意让从王宫里,带出来的那四十六个侍女来干。 在王宫里学过规矩的女娃,要比百姓家的野丫头侍奉得好。 何况,军帐中入席的,都是军中有著相当地位的將领们。 何秀儿笑意盈盈,从各桌上的女娃们面上一一扫过,低声向紫伶说道:“这些傢伙们都坐不住了,想走个捷径,嚷著要巴结一下你这个管事人。” 一瞥陈七斤们饿狼一样的眼神,紫伶面上一红,低声向何秀儿说道:“刘三蛋这人,也不知道管著点他们,这叫我如何是好?” “嘿嘿!” 何秀儿一笑,提高了声音故意说道:“这事儿,刘头要是管了,他准是找著挨揍。” 还真没错,刘三蛋不带路也就罢了,要是敢阻拦陈七斤他们过来敬茶,说不准真会挨揍的。 陈七斤端起茶碗,腆著脸凑上来訕笑道:“紫伶姑娘,小弟敬你一碗茶,也祝你过年吉祥。” “谢谢陈头!” 紫伶面上一红,赶快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算是应了陈七斤的问候。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这陈七斤一敬茶,谢老五就赶著跟上,也端起了茶碗,“紫伶姑娘,小弟嘴笨,咱好好过年哈!” “你们,岁数都比我大呢,可不敢再称小弟了!” 紫伶的脸,直接红到了脖颈,赶快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同时在军帐中,叶十三吃了一会酒菜,这又抬起头来,望著帐中各桌上的將领们,缓缓说道:“眼下,元蒙各部已经归顺我边军,估计短期內再无战事,本王想,趁著空閒,开荒建造,也给未婚的大龄兵將,顺便在边城安个家。” 此言一出,將领们纷纷放下筷子,目光一起看向叶十三。 叶十三指著军帐中侍奉酒桌的侍女们,又道:“这些元蒙女子,机灵勤快,不妨给我未婚的將领们牵个红线,若是看中了入了眼的,向郡主说知就是。” 话音一落,席桌上还没成家的將领们,纷纷站了起来,端起酒碗,激动说道:“王爷就是我等的再生父母啊!” 草! 老子还没办喜事呢,只是身边有两个陪睡的女人而已,怎么说也是个未婚青年,如何比得了你们的父母? 就在叶十三肚里骂著的时候,將领们又把目光投向香香郡主,举著酒碗又道:“这得辛苦郡主了,成家立业,末將们平时根本就不敢想的事,还是王爷和郡主体恤我等,这份大恩,末將等当以粉身碎骨报之。” 一番热血沸腾的感言,臊得香香郡主一时慌乱起来,自己还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却已经被叶十三这个混蛋弄大了肚子不说,而且还要操心这些將士们的终身大事。 叶十三好像觉察到了香香郡主的窘態,站起来笑道:“我等为国戍边的军伍儿女,当应不拘小节,那些老祖宗留下的繁文縟节就不可取了,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元蒙女娃,和我大夏人成婚结亲,当然,这个还得仰仗两位达鲁赤大人玉成美事了。” 此言一出,多伦和嘎力巴二人,赶快站了起来说道:“元蒙和大夏结亲,那才是融到血液里的友好,下官定不会使王爷和王妃失望,各部族的適龄女娃,要是愿意嫁给大夏男子,下官一定玉成好事。” 有了二人的表態,叶十三这才笑著坐下。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没有人口,再大的疆域,也是个狗屁。 之前几年,边城人口锐减。这次哲別入侵內地,又屠了几个县镇,如果再不发展人口,哪怕是再大的战功,到头来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场庆功宴,一直闹到晚上,吃饱喝足了的兵將们,这才回到各自的营房。 查尔津城內的驛馆,还有大一些的客栈,都被安排了从巴瑙城来的运粮队住了。 那一千元蒙女娃,只好安排到宫里的各屋子挤了。 回到宫的第一件事,叶十三召集军中最高將领们,又是一场茶话会。 这时候,叶十三才拿出最终的部署,要向將领们公布。 叶十三目光如炬,扫了眾將领们一眼,道:“就眼下来看,元蒙各部,起码十五年內,哪怕就是他们不服我大夏,也没有再战之力,故本王决定,从各部族撤回一半的驻军,只留一半兵马维持地方稳定,就已经足够了。” 穆顺心头一凛,站起来道:“王爷,我军都是驻扎在各盟部的王城,自是各部族的核心地带了,这撤兵,该是如何个撤法?” 问得好! 一句撤兵,绝不是那么简单,总要有个更符合形势的裁撤部署吧? “这个简单!” 叶十三把一片茶叶,吐在手心,然后说道:“我边军號称十万大军,其实经过筛选,加上虎头关战损,实际可战兵数也就六万余。” “从眼下的形势来看,虎头关就是第一大要隘防区,兵马数量得保持两万。” “银滩城南接虎头关,北壤查尔津,处於两地之间,故驻军有五千兵马足矣!” “这查尔津城,地处整个元蒙的核心,又是商贸集散地,驻军兵马不能少了一万,因为临近大金,有这一万兵马也就足够了。” “其次,就是大金和与之相连的巴立,这两个小盟部,五千兵马够了!” “剩下两万余兵马,撤回我大夏原有的疆域,在黄羊峴以內驻防,怎么说,那里才是我军的故土,不能没有个屯兵的计划。” 叶十三一口气,將兵力的重新部署,给將领们计划了一番。 天晴修伞,才能未雨绸繆。 第517章 婚配 “开拔!” 休整三日,叶十三直接踏上回黄羊峴的返程。 除了几员大將在元蒙各部驻军,袁彪和马成当然隨叶十三同行。 如此一来,只是將原来的防线,推进到元蒙境內的几个领地。 作为大本营的黄羊峴,可是不能让空著的,黄羊峴防区,就是叶十三发跡的地方。 “王爷,过了沁目河,就是大金地界,我们可在大金休整一天。” 袁彪赶到輦车侧面,向著车窗就是一句。 “嗯!” 车篷內闭目养神的叶十三,点点头道:“是要休整一天,得了如此多的財物,怎么说也得赏赐老酒鬼他们一点。” 一提老酒鬼乌力吉,香香郡主就不想多走了,偷瞥一眼叶十三说道:“黄羊峴防区,房屋大多破烂,我们如此多的人,如何住得下?不如,我暂且住在大金,等日后防区建造有了起色,我再回去?” “不行!” 叶十三眼睛都没睁一下,嘴唇一动,淡淡说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黄羊峴就是本王的家。” 屁话! 黄羊峴是你的家? 说具体一点,是屯田村的签房大院? 还是沙窝地的那个破草屋? 还是那个烽火台下的营房? 你这混蛋,说的不会是铁匠铺后面,何秀儿住的小院吧? 你可搞清楚了,那是郑一刀的房子,你睡了人家的婆娘,难道还要霸占那个小窝? 被驳回了请求的香香郡主,肚里就是一通狠骂,还不时地向叶十三翻白眼。 这是时候,闭著眼睛的叶十三又道:“嫁鸡隨鸡,嫁狗隨狗,我走哪儿,你就得跟著去哪儿。” “呸!” 这话,直接惹恼了香香郡主,慍色道:“本姑娘还没嫁呢!” “呵呵!” 叶十三缓缓睁开眼睛,瞥了一眼香香郡主不再纤细的腰身,笑道:“你肚里的娃儿,已经替你嫁了。” “混蛋!” 香香郡主瞬间暴怒,吼道:“亏你还是从小陪太子读书多年,装了一肚子圣贤书的人,怎的就一肚子坏水,说出这等厚顏无耻的话来?” 此言一出,不明就里的傲云,一双毛呵呵的大眼睛,在二人脸上扫来扫去,只有紫伶深深垂著脑袋,嚇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不料,面对香香郡主的斥责,叶十三淡淡一笑,道:“规矩,都是人定的,强者画个圈,就让弱者往里钻,这就是有史以来的规矩,但那些狗屁规矩,在我这里,得改!” 话音一落,香香郡主气得双手乱摆,惊道:“听听,这都什么话?难道,你就一场酒席也捨不得办?三媒六证也懒得请了?” “是啊!” 叶十三一脸坏笑,又道:“军伍之人,何必注重那些俗礼和小节?我只会入洞房。” 此言一出,不顾还有其他人在车內,香香郡主转过头来,就在叶十三的肩头一口咬了下去。 “丝……” 叶十三嘴角一咧,倒吸一口凉气,缓缓说道:“看你野狗样的,一言不合就咬人,回到防区,军中將士们,办一场集体婚礼多好?那场面之大,试问天下谁能做到?” 集体婚礼? 意思是说,大夏军队里被选出来的未婚兵將,和这一千过点儿人数的元蒙女娃,在防区举行一场史无前例的盛大婚礼? “真的?” 鬆了口的香香郡主,猛然抬起头来,惊到:“你真的要办一场旷世婚礼?” “那是!” 叶十三点点头,道:“到那时候,我要让天下人,见证这个伟大的时刻,见证边军辛苦付出后应得的收穫。” 香香郡主瞬间懂了,叶十三治军,不但有铁血狠辣的手腕,而且还有柔情似水的一面。 “还疼不?” 香香郡主霎时又乖巧得像只兔子,伸著一只白嫩修长的手,轻轻抚摸著叶十三肩头刚被她咬过的地方,“不会咬疼你了吧?” 这脸,一天八变,方才乌云怒吼,这时又晴光万里。 叶十三大嘴一咧,无奈地摇摇头,道:“疼多了就不疼了,不过下次下嘴,可得换位置了!”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美艷绝伦的粉脸,一下子又变得通红起来,咬著一口银牙,恶狠狠说道:“下次?下次我给你乾脆咬掉好了!” 叶十三哈哈一笑,道:“那我可得时刻提防著了,不然少个物件,这辈子就没得乐趣啦!” 香香郡主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嗔怒道:“如此更好,那就和宫里的太监们没区別了,一辈子留在本郡主身边不得离开半步。” 此言一出,傲云和紫伶,霎时明白这二人打情骂俏的內容了,臊得她们不敢回头,一双眼睛直盯著车窗外面。 此时,车內气氛轻鬆愉悦。叶十三望著窗外逐渐西沉的落日,心中开始盘算著集体婚礼的诸多事宜。 粮草筹备、场地布置、婚礼流程……每一项都需要精心安排,这不仅是將士们的终身大事,更是稳定军心、彰显大夏军威的重要契机。 香香郡主似乎看穿了叶十三的心思,轻声说道:“我可以帮你一起筹备,这些元蒙女子,我比你更了解她们。” 叶十三转过头,看著她认真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点点头道:“那就有劳你了,你的任务,就牵红线,配对子,把我军適龄將士,和这些女娃配好了对子就成了,这场婚礼定要办得风风光光。” 说完,叶十三思忖片刻,又道:“要么,派人先行去黄羊峴准备,通知韩老三,先让田兵们做好接纳事宜,你我趁著清净,在大金这边小住三两天,把各自手头要部署的事宜罗列好了,再回黄羊峴防区实施就可。” 一听要在大金小住,香香郡主的心情又好了几分,说时候,她还真喜欢这个地方,在大金的木桑王宫,她就是主人,根本用不著看谁的眼色。 寧鶻的温泉行宫,让她心里对居住地的选择,已经有了阴影。 “还有!” 香香郡主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你不是说如燕到了银滩城,快派人送信,让如燕来黄羊峴好了,反正我在哪里?她们就得跟著我,既然是来给我送年货的,待在寧鶻也不是个事。” “这个……” 叶十三卖了个关子,最后还是没忍住说道:“我是如此想的,到大婚那天,苏哲带著你的卫兵和如燕她们,就像宾客一样,届时到达黄羊峴,来参加这场旷世未有的婚礼,如此可好?” 这个提议新鲜,婚礼那天,这些人就像宾客一样前来贺喜,多有意思啊! 第518章 谁还没个私心 三天后,叶十三终於到了黄羊峴。 两万多大军齐聚黄羊峴,防区的兵营立刻就显得拥挤起来。 叶十三又部署一番,除了身边带来的四千血卫军,还有常备军中完成婚配的八百兵將,其余人马驻扎镇上的军部大营。 屯田村的签房大院,拥挤得水泄不通,各烽火台的什长们,纷纷前来参拜得胜归来的一字並肩王。 “沙窝梁烽火台……” “五里营烽火台……” “交河埠烽火台……” “狼嚎岭烽火台……” “鷂子岭烽火台……” “兔窝堡烽火台……” “落雁坡烽火台……” “通天驛烽火台……” “黄羊峴烽火台什长丁威,参见统帅、一字並肩王!” 十个烽火台的什长,齐齐跪在签房大院,向大厅中端坐的叶十三行礼。 几个驻村驻军將领,沙柳滩村驻军百夫长郭威,落雁坡村驻军百夫长蔡云,鷂子岭村驻军百夫长戚虎,也赶来屯田村参见叶十三。 望著当初发跡时的原始班底,叶十三不由得一阵激动。 看到他们一张张被风沙剥蚀的过早苍老的面容,叶十三心里有一种回家了的感觉。 “都起来吧!” 无言胜万语,百夫长,甲正,还有烽火台的什长们,一起挤在签房坐了。 韩老三的婆娘,已经把茶水烧得滚开,由老二儿子韩喜和老三儿子韩吉提著茶壶,忙碌著给大家添茶倒水。 如此亲切的氛围,香香郡主笑了笑,只有带著两名壮妇,还有紫伶,跟著何秀儿去了铁匠铺后面的小院。 此时的韩喜,不似第一次见到是嘴唇上还拖著鼻涕的样子,多日不见,个头也似乎长高了一点。 倒是韩老三的三儿子韩吉,却和当场的韩喜一个样,两股鼻涕就要从嘴唇上过河架势。 “王爷!” 韩喜立在叶十三身侧,吸吸鼻子说道:“我娘说了,过了这年,我就十三岁了,我要像哥哥那样战场杀敌!” 战场杀敌? 叶十三的心,猛然就往下一沉,韩老三的老大儿子韩庆,跟著郑一刀在峴口战死的时候,才刚满十四岁啊! “不行!” 望著韩喜憨冬冬的脸,叶十三伸出手来,摸著韩喜的头,缓缓说道:“你还小,就在签房打个下手,本王给你二两银子的月餉,战场杀敌,那是大人们的事,等你年满十六再说。” “王爷將军,我也要上阵杀敌!” 这韩喜刚被叶十三拒绝,他的三弟韩吉,出溜著鼻子就凑了过来,一双大眼睛看向叶十三,道:“我爹说了,不敢上阵杀敌的人,就不是男子汉!” “听话哈!” 叶十三把目光,又看向韩吉,食指弯了个鉤,在韩吉的鼻樑上颳了一下,然后手指横著向韩吉的嘴上一抹,笑道:“这鼻涕都过河了,还男子汉吶?” “哈哈哈……” 韩吉的样子,热得满屋子的將领们都大笑起来,门外的韩老三见了,弓著背就小跑著进来,拧起韩吉的耳朵就要打。 “咳咳!” 叶十三一伸胳膊,把怒气冲冲的韩老三给挡了回去,道:“我说你这韩老三啊,都当僉事了,还当著人多处打孩子?” 韩老三老脸一红,哈著腰说道:“这龟孙子,不打不懂事,净给王爷添麻烦!”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撇嘴道:“好像你多懂事似的,孩子这么小,都有一腔报国的热血,你是军伍,又是烈属,这韩庆为国捐躯了,怎么说也得等韩喜和韩吉长大了在说,平时就不会教著娃儿们点?” “那是,那是!” 挨了训的韩老三,把头点得就像鸡啄米一样,訕笑著又道:“这俩小子,成天的不消停,没少挨我的收拾,要是三天不打,准能上房揭瓦。” 这俩小子,看到叶十三在训他们的爹,提著茶壶一溜烟躥了个没影…… 说实话,屯田村的琐事可真不少,要比徐老六活著的时候繁杂多了。军粮的囤放,运转,工匠们的召集,基础设施的修建,哪一样的离不开韩老三操心。 而且韩老三的婆娘,还兼任著对伤兵们的照顾,两个娃儿也是跟在身后左右打下手。 自从大军出关作战以来,黄羊峴就是有力的后勤之地,屯田村的军户们,也被韩老三组织了起来,像朱老八这样的人,都参与各种活计的施展。 当然,从军部运来的粮食,作为酬劳也填补了军户们的生活。 与此同时,回到铁匠铺后院的香香郡主,也没由此歇著。 喝了一碗热水后,就投入了紧张的配对活计,幸亏留下来的王选和刘四二人,还有从镇上带来的四个侍婢,都帮忙整理配对的名册。 “郡主,这元蒙的女娃儿,还有一人没被画圈儿列出来,这適龄的兵將们,还有上百人之多,您看是让这些兵將们抓鬮?还是?” “行了!” 香香郡主抿了抿嘴,笑道:“这个叫其木格的,就先留著吧!” 一旁的傲云不解,迟疑道:“王爷的意思,是儘快將我族的女人们,尽数给配对好了,由军部的名义,及早採办婚礼用品,郡主这留下一人,怕是会拖了时日?” 香香郡主挤了一下眼睛,舌头一吐,一脸狡黠地说道:“狼多肉少,谁还没个私心?这个其木格,本郡主看她眉清目秀,不胖不瘦,正好配个本郡主亲近的人才是。” “啊……” 香香郡主的话,引得何秀儿都吃了一惊。就是紫伶,也觉得香香郡主的这个做法有些奇怪。 在这边城,除了紫伶和苏哲,再就是五十个卫兵,这些人都不属於边军,结亲配对,也就没他们的份。 可是,除了这些人,再也找不出一个和香香郡主亲近的人了。 肃王府,在边城,是没有亲戚的,反正没有听说过。 难道? 何秀儿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是她和香香郡主有了身孕,香香郡主考虑到叶十三对那事的迫切,这才留出来一个当通房丫头使唤? 有这可能,绝对的,要不是她打赌输了,把紫伶输给了刘三蛋,这个通房丫头,就非紫伶莫属了。 一旁的紫伶,心里的想法,也和何秀儿不谋而合,面上一红说道:“难为郡主了,也苦了王爷,就王爷那阵势,再有三两个,也不算多的。” “呸!” 香香郡主粉脸突变,两手一摊,撇嘴道:“我说你们,想哪儿了?” 狠瞪紫伶和何秀儿一眼,这才又道:“本郡主是把其木格,留给李狗子的,按军功论,这次婚配,还真轮不到他,但本郡主就这么决定了,把李狗子的名字,添上去,王爷那边,本郡主去说。” 李狗子啊? 何秀儿和紫伶二人,同时脸上一红,也同时鬆了一口气。 当初从韃子营地,营救打猎时被韃子俘虏了的香香郡主,李狗子可是把香香郡主背在背上,一夜狂奔了几十里地。 第519章 红绸,得有 关於结亲配对的消息,一下子就在各防区的军中传开。 没有被安排上的將士们,只怨自己运气不好,或者是表现得还不够出色。 这几天,还真给把香香郡主累著了。 自打到了边城,她第一次如此忙碌了一场,名册是没问题了,但一应用品,该繁还是该简? 这就让她心里没了底。 就她自己,也是头一回,还没上过轿,就被叶十三搞大了肚子。 “韩家嫂子,你看这事?” 毫无头绪的香香郡主,只好把希望抱在韩老三的婆娘身上。 心想,这个生了三个儿子的婆娘,起码懂一点所需。 不料,韩老三婆娘的话,差点让她笑掉大牙。 “郡主啊!” 韩老三婆娘双手在围裙上一搓,大大咧咧说道:“嫁娶这事,说排场,那可真有排场的,想当年在镇上,小的去给一家財主帮厨,全鸡全鸭,全鱼全肘子,桌上足足十八道菜,乾饭和馒头,还不限量,就最后那道汤,丸子多得人均三四个……” “哎呀!” 香香郡主急得双手乱摆,皱眉道:“咱不说吃喝,这成亲吧!身上总得换吧?住的铺的,总得像样吧?谁让你净说席面了?” “哦,哦!” 韩老三的婆娘大嘴一咧,思忖片刻又道:“这三媒六证就不说了哈!接亲的人,提前得给女方家下聘礼,头衣佩,喜服喜礼,都不能少了。头可金可银,衣佩可玉件可绣物。喜服从里到外,胸衣小裤,袜子绣鞋,夹袄外套,袍子裙衫,不能少了这个数!” 说著,韩老三的婆娘,把一只巴掌在香香郡主面前翻了一翻。 香香郡主一阵头大,摆手又道:“不是说这些,要说排场,这些都不算什么?皇族王府,每逢亲事,场面大得你都想不到,本郡主是问,就咱眼下的环境条件,如何把此事办得好看一些?” 也是,就韩老三的婆娘,最多也就是给镇上的土財主家帮过厨而已,像京都士族王府那等官邸办事,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的排场多了去了。 再说,元蒙女娃,都被带过来了,还下个狗屁的聘礼?就是集体大婚那天,这个婚礼过程中的所需,如何布置才是? “你能不简单一点?” 香香郡主一撇嘴,又道:“要说礼数,谁肚里的货能比王爷懂得多?人家可是打小陪太子读书,什么样的礼不懂?咱就说,这一千零四十六对夫妻,总不能穿著常服,隨便找一间草屋,给塞进去就算完婚吧?” 此言一出,韩老三婆娘一拍大腿,急道:“这有何不可?” 一惊一乍的韩老三婆娘,瞪圆了眼睛,摊著两手又道:“咱大活人还能叫尿给憋死?饥饉灾年,穷户人成亲,三尺红绸挽朵,瘦驴驮著俏娇娘,虱子成团的破絮中照样搂著新娘子入洞房,只要女人腚大,就不怕生不出儿子!” 话音一落,香香郡主不由得把目光,瞥向韩老三婆娘的腚。 这一瞅,还真给把香香郡主给逗乐了。韩老三婆娘的大肥腚,还真不小,坐在那里就像一盘石磨。 討教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不过,韩老三婆娘提到的三尺红绸,可是提醒了香香郡主。这大婚的日子,没有红色的东西,那可不喜庆。 红绸,得有。 还有,集体婚礼,那排场大了,鞭炮可不能少了。 时间仓促,婚期定在二月二那天。 叶十三说,那天是个特別的日子,至於如何特別?他没说。 香香郡主知道,过了二月二,大地復甦,边城就要大规模开荒、建造屋舍、修筑工事三头並进。 所以,集体婚礼,必须在二月二完成。 挖空心思几天,香香郡主终於擬定了一份採购单,然后兴冲冲地去了签房大院,拿著採购单让叶十三过目。 “辛苦了!” 叶十三坐在案桌后面,笑呵呵地接过香香郡主递上来的单子。 “芦席,一千零四十六张。” “羊毛毯子,一千零四十六张。” “被,一千零四十六条。” “芦枕头、瓦盆、米缸、面瓮、油篓、案板,各一千零四十六个。” “大红盖头,需红绸三尺;新郎胸前红,需红绸三尺。共一千零四十六付。” “响鞭,一千掛。” 读到此处,叶十三咧咧嘴,道:“这响鞭?” “啊呀!” 香香郡主白眼一翻,急道:“但凡喜事,少不了放几掛鞭炮,如此盛大的混乱,这一千掛鞭炮,也不算多啊!” 草! 这没脑子的,眼下万物都缺,唯独不缺声响。 叶十三强忍住了没有笑,严肃说道:“依我看,这响鞭,不要也罢,咱长枪几千,火炮好几百,响它个惊天动地,还不比一掛小小的炮仗?” “好好,这一项,划了。” 说著,香香郡主抓起案桌上的毛笔,直接在叶十三手中的採购单上,给抹了一笔。 把毛笔往笔架上一搁,香香郡主接著说道:“以上这些,由军费支出,其他居家所需,兵將们自己的赏银足够了,需要何物,让他们自行採办好了。” “嗯!” 叶十三点点头,称讚道:“言之有理,就听你的。” “那好!” 香香郡主站了起来,指著叶十三手中的採购单,道:“事不宜迟,得及早採购,你在上面落个印,我拿它去军部支银子。” 草! 这妞,不傻呀! 还知道让老子在上面落印,然后她找军部要钱,原来不是要从得来的浮財中支出啊? 从元蒙各王城得来的浮財,数额还真不少,眼下粮食勉强一些,最不愁的就是钱了。 不差钱,老子的兜里,有的是银子。 看到叶十三在採购单上,加盖了边军统帅的大將军印,香香郡主一把夺过单子,转头急急向外面喊道:“刘三蛋,带上你的人,组织一百辆大车,一炷香功夫后,本郡主要去镇里。” 刘三蛋小跑著进了签房大厅,向叶十三投去闻讯的一瞥,叶十三点点头,提高了声调吼道:“聋了?耳朵塞驴毛啦!郡主的话,你没听见?” 看到刘三蛋傻笑著出了签房,隔著窗户叶十三又大喊道:“套上本王的輦车,护送郡主去镇上。” “遵命!” 话音一落,刘三蛋就像兔子一样,早已奔出了签房大院。 第520章 你们大夏人真好 当集体婚礼的消息,传到温泉行宫。 “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此婚礼,是我边军百年不遇的一大喜事啊!” 周釗亲自去了一趟温泉行宫,把关於集体婚礼的消息,告知了叶刘氏。 叶刘氏微微頷首,激动道:“集体婚礼移风易俗,好啊!戍边將士功不可没,与元蒙结亲,又是利国利民的邦交良策。此举,当入史册;此功,千古流芳!” 此言一出,周釗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拱手又道:“届时,郡主,何姑娘二人,一起嫁给王爷,集体婚礼,王爷更是这场盛大喜事的台柱子啊!” 不料,周釗话音一落,叶刘氏的脸,陡然就变。 “什么?” 叶刘氏红润的面颊,紧接著就急抖起来,一只手哆嗦著指向周釗,怒道:“老身还以为,是他体恤部下,这才有此一举,没想到,是他率先破坏祖制,经不起女色引诱,上了郑家那贱货的当了!” 堂堂肃王府郡主,此时在叶刘氏嘴里,却成了贱货。 郡主,郑家丫头,贱货。 对郑香逸的身份和称呼,在叶刘氏嘴里,一次比比一次还要不堪。 “逆子,气死老身了!” 叶刘氏浑身哆嗦,脸色霎时就变得灰白,用拐杖“咚咚”地跺著地面,咬牙道:“我太师府,和郑家绝无和解之日,堂堂一字並肩王,不娶蒲柳之姿,起码也是该有皇家的公主嫁他,更不用说何秀儿那等小民了。” 看到叶刘氏瞬间变得如此激愤,周釗不觉一阵头大,藉口还有军务要办,狼狈不堪地像逃命一样离开了温泉行宫。 与此同时,一辆由三匹健马拉著的豪华輦车,在十名亲卫的护卫下,从屯田村拐上了官道。 一百辆不带车篷的马车,就像一条长龙,紧跟在豪华輦车的后面。 輦车的车篷里,香香郡主端坐著闭目养神,傲云和紫伶二人,不时地撩起窗帘,瞅著官道两侧来往的行人。 自从把韃子赶出峴口以外,北防军又占领了元蒙的不少领地后,边城各处的官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日渐多了起来。 一路上,领头的亲卫刘三蛋,眉开眼笑地策马紧跟著輦车,马头始终保持和车窗平齐。 “刘头,兄弟们都馋羊肉了!” 亲卫们相互挤了个眼睛,一起向刘三蛋嚷嚷,“记得上次跟著王爷下馆子,还是开战前的日子,不知道那家『南来顺』的馆子还在不在?” 他娘的! 这帮兔崽子们,这时候想宰老子一把了? 刘三蛋何等精明,岂能猜不出这班亲卫们的心思? “饿死鬼投胎!” 刘三蛋转头,狠瞪赵贵一眼,骂道:“外出办差,当听郡主的,想吃什么就请示郡主。” 谢老五一脸訕笑,双腿一夹马肚紧赶几步,待马头和刘三蛋的马平齐,低声道:“刘头,可不带这么抠门的哈!” 刘三蛋脸一黑,便不再理睬谢老五。 不料,这谢老五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衝著车窗內说道:“紫伶姑娘,等到了镇上,兄弟们请你吃肚包鸡,要是想吃燉羊肉,那咱们就邀请上郡主,一起去南来顺?” 这冷不丁的一声,把车窗里面的紫伶,可给嚇了一大跳。 “不,不用了,留著你们的赏银,以后用钱的地方多著呢,吃饭的事,军部应该有安排的。” 这话没错,给叶十三办事,那是公事,军部就是叶十三的军事行政机构,谁还敢在统帅身边的人眼里扬沙子? 何况,还是香香郡主亲自出马,而且又是边军的监军职务。 军部的那些致果校尉们,紧赶著巴结都怕嫌迟了。 既然亲卫们一致嚷著要吃馆子,如果让谢老五们真掏了钱请大家吃一顿,这个面子,刘三蛋还真丟不起。 “行了!” 刘三蛋大嘴一咧,转头又狠瞪谢老五一眼,笑骂道:“都別他娘的给老子点眼药了,郡主和紫伶姑娘想吃馆子,还轮不到你们这帮混蛋请客,想吃顿羊肉,今天就吃个够,一只肥羊,二十个大白馒头,三十张春饼卷大葱,够了吧?” “哈哈哈……” 亲卫们在马背上笑得前呼后仰,一起喊道:“够了够了,再来一盆子酸萝卜条解腻,那可真叫享受。” 一听刘三蛋要掏钱下馆子,车窗里面的紫伶更是急了,立刻惊呼道:“使不得啊,到了军部,自有军灶安排我等人的伙食,有郡主在,想必饭菜也不会很差的,不必那冤枉钱下馆子吃。” 听到嚷嚷的香香郡主,骤然睁开眼睛,衝著紫伶笑骂道:“还没拜天地呢!这么急就替刘三蛋守著兜里的银子了?” 此言一出,紫伶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 她这才想到,这帮子亲卫,是在拿刘三蛋开涮,而她,不知不觉中替刘三蛋著急了。 不料,这一下,刘三蛋心头一阵激动,衝著车窗叫道:“郡主,是小的愿意,之前跟王爷去镇里,大家都吃那家馆子的,这次小的请郡主和大伙,美美的吃一顿清燉羊肉,再来一盆肚包鸡,春饼夹著大葱,馒头泡著羊汤,畅开肚皮吃就是了。” 在边城这种粗獷的环境里,本身生性好动的香香郡主,也逐渐適应了这种粗放,粗糙的饭菜,粗獷的语言,粗糲的男人女人,都让她倍感亲切不少。 既然刘三蛋已经爽快地答应了请大家吃馆子,紫伶也不好再说什么? 傲云也似乎被这种气氛所感染,情不自禁地说道:“你们大夏人真好。” 不知不觉,在嬉闹声中,通天驛镇到了。 到了军部,管著军资的校尉副尉们,齐齐在香香郡主面前跪了。 “末將参见郡主监军大人!” “不必多礼,照这个单子,核算价格,拨出银子,然后本郡主拿去衙门让周大人採办!香香郡主居高临下,望著跪在地上的一片后脑勺,让紫伶把採购单,递给领头的致果校尉。 “请郡主先到大將军行辕喝茶歇息,末將这就去核价。” 致果校尉哈著腰,罗锅一样站在香香郡主一侧,又道:“地方衙门的事,就不用郡主亲临了,末將派人知会周大人一声,然后在行辕设宴,为监军大人接风洗尘。” 从公务上看,在军部,监军职务,那是名正言顺的顶头上司。 而地方衙门,只是一个配合机构,用不著身为监军的香香郡主,亲自跑一趟衙门去找周敬堂。 就是拋开监军职务不谈,光是肃王府郡主的身份,也够周敬堂鞍前马后地跑一阵了。 但香香郡主却不以为然,摆摆手道:“接风洗尘就算了,这顿饭,大伙要去南来顺吃馆子,至於晚饭,你们看著办吧,不要太过铺张浪费,平时的军务餐就成。” 说完,香香郡主背著双手,学著叶十三走路的样子,出了军部的大柵门,直奔南来顺而去。 第521章 份子钱 南来顺,顾客盈门。 战事结束,各地客商云集边城,通天驛这样的大镇,自然就热闹多了。 “郡主请!” 刘三蛋哈著腰,把香香郡主让在前面。 “紫伶姑娘小心脚下台阶!” 这时候,刘三蛋就像个宫里的太监,简直暖心极了。 由於香香郡主来过一次南来顺,美艷绝伦的长相,让掌柜的深刻脑海。 “贵客啊!” 掌柜一见了香香郡主,急忙就跪下磕头。 “行了!” 香香郡主学著叶十三的样子,大咧咧一摆手,冷脸道:“瞎咋呼什么?赶快收拾一处雅间。” 掌柜知道这些人都是军伍,就是叶十三不在,他也是不敢怠慢。 再说,这些人都是財神爷啊! 也就是这伙人吃饭,从不赖帐,更不耍威风欺负买卖人。 掌柜婆娘一看来者都是熟人,一张枣核似的脸上,堆起的褶子笑得就像一张干透了的牛粪饼。 “各位军爷,这边请!” 亲自拿了抹布擦桌子抹凳子的掌柜婆娘,虽然眼前这伙人眼下没穿甲冑,但她还是知道这些人的大致身份。 “各位军爷,还是肥羊一只?” 掌柜的目光一扫刘三蛋他们,发现人数比上次少了一半,所以没敢说出宰两只羊的话。 “你看著办吧!” 香香郡主一瞥刘三蛋,把大权直接下放。 “遵命!” 刘三蛋咧嘴一笑,转头向掌柜说道:“就一十三人的量,一只肥羊足够了,再整一只肚包鸡,酸萝卜条一盆,馒头每人两个。” “好勒!” 掌柜满心欢喜,立刻使眼色让婆娘下去安排宰羊,然后又向刘三蛋说道:“本店最近上了鱼鲜,送一道鯽鱼豆腐汤给军爷尝个鲜!” 一听有白送的鯽鱼豆腐汤,香香郡主顿时来了胃口,道:“羊肉別全给燉了,剐一些较瘦的腿肉,和大葱爆炒了,记住了,多放晒乾的辣椒皮。” 这初来边城时,闻不得半点腥膻的香香郡主,此时儼然一副吃羊肉的行家,居然要去掌柜如何去烹厨。 这人刚坐稳,茶就已经上了。 雅间的位置,当然是南来顺二楼最好的临窗位置,这处雅间不但通风透气,而且视野开阔能看到街面的景象。 就在这时候,隔著窗户看到,一个满脸横肉,穿著一身皮袍,戴著一顶狼皮帽的男子,带著几个身穿革甲的衙门兵卒,大摇大摆向南来顺走来。 来人直奔二楼,目光一扫二楼的散桌客人,然后一撩帘子,就进了香香郡主所在的雅间。 “几位打哪儿来啊?” 狼皮帽的男子,年纪三十上下,双臂抱在胸前,一只手的食指,抠著自己腮帮子上的一颗黑痦子,目光看向坐在桌后的香香郡主,饶有玩味地问道:“外来的客商,在衙门报备了没有?” 外来的客商? 还要到衙门报备? 香香郡主被问得面上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所穿的,那可是在巴瑙城时置办的一身行头。 就是傲云,更不用说了,浑身上下都是韃子女人的装扮。 看来来人不怀好意,刘三蛋嘴角一拧,直接拦在狼皮帽男子面前,冷声道:“给老子滚出去!” 这一句,大出狼皮帽男子的意外。 在这通天驛镇上,还有人敢对他如此说话? “让他说!” 香香郡主语气平缓,示意刘三蛋不要多事。 刘三蛋盯著狼皮帽的男子,眼里寒芒一闪,隨即就往旁边一站。 这时候,狼皮帽的男子,在看清香香郡主的容貌时,不由得眼里亮光闪起。 在这等粗獷的地方,还能见到如此精致的女人,浑身一哆嗦的狼皮帽男子,只觉得自己的魂儿都飞了出来。 “敢问美人打哪来啊?可否在镇衙门报备?” 眼里淫光四射的中年男子,边抠著脸上的痦子,哈著腰又是一问。 香香郡主把身子直了直,斜瞥一眼来人,反问道:“你是镇衙门的人?” “回美人话!” 哈著腰的男子,骤然把腰板一挺,头也不回的向身后一指,傲然道:“大爷我不是镇衙门的人,但大爷我身后的哥几个就是衙门的公差。” 香香郡主冷笑一声,道:“既然不是衙门之人,哪来的资格在此盘问?带著你身后所谓的公差,即刻给我离开。” 就是香香郡主冷著脸说话,也让狼皮帽的男子骨头都酥了。 “美人,別不识好歹,在这通天驛镇,还没人敢跟大爷我这般说话。” 他身后几个兵卒,也开始蠢蠢欲动,有意无意地拍著腰间的佩刀。 就在此时,馆子掌柜亲自提了新烧的茶水过来,正准备来雅间添茶,看到眼前情景时,急得赶忙上前两步,惊道:“蒲爷,您可不能……” “去你娘的,哪凉快哪待著去!” 隨著狼皮帽男子的一声叫骂,掌柜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直接抽得馆子掌柜就地转圈,茶壶滚烫的茶水,也给甩了旁边一名兵卒的浑身都是。 “他娘的,你想烫死老子?” 兵卒大骂一声,隨即又给了掌柜一个飞踹,直接把原地打转的馆子掌柜,一脚给踹得撞在了墙上。 顾不得疼痛的馆子掌柜,挣扎著从地上抬起头来,又是一声急道:“你们不能……” “还敢多嘴?” “啪!” 又是一个响亮的嘴巴,直接把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馆子掌柜,给抽得把没说完的话,直接咽进了肚里。 满嘴流血的掌柜,张口喷出几颗碎牙,身子一晃就倒了下去。 “他爹……” 楼上的响动,惊得枣核一样枯瘦的女人,疯了一样奔上二楼,扑在昏死过去的掌柜身上就嚎啕大哭起来。 “扫兴!” 狼皮帽的男子,回头瞥了一眼纷纷跑开的散客们,又把视线投向香香郡主那张美艷绝伦的脸上,半眯著眼睛不怀好意的笑道:“看到了?这就是大爷我的威风。” “肆意殴打无辜百姓,这就是你的威风?还是通天驛镇衙门的威风?” 香香郡主一脸怒气,冷声就是一问。 这时候,另一张桌上早已按捺不住的谢老五,“噌”一下站了起来,又被刘三蛋一把拽得坐了下来。 这香香郡主平时一点就爆的性子,今日却是出奇的篤定,看来这个自称“大爷”的傢伙,非得把自己给作死不可! 如此想著,刘三蛋的脸上,霎时就浮起了一丝古怪的笑意。 经香香郡主如此一问,狼皮帽的男子,更加得意起来,身子向前一探,半眯著眼睛笑道:“那是这老东西该打,也不看看大爷我要干什么?” “那你想干什么?” 香香郡主越来越镇定,张口又是一问。 “问得好!” 狼皮帽的男子,又把身板往直一挺,指著刘三蛋们一桌,硬著口气又道:“识相的,打发他们下楼去坐,你,们三个,陪大爷我在这里喝上二两,要是大爷我高兴,说不定还免了你们的份子钱?” “份子钱?” 香香郡主一怔,还真给弄了个一头雾水。 “不知道了吧?” 狼皮帽男子见状,又把身子向前一倾,色眯眯说道:“那大爷就告诉你们,统帅过几日,要和京都来的郡主在边城大婚,凡是开门做买卖的,南来北往谈生意的,都得隨一份喜礼份子钱。” 说完,狼皮帽的男子,紧盯著香香郡主那张美艷绝伦的脸,核桃大的喉结上下蠕动个不停,狠劲地吞咽著由嗓眼里向外泛出的口水 第522章 也该让小的们喝口汤啊 份子钱,喜礼? 本郡主如何不知道这事? 没听那混蛋说,要让地方衙门准备份子钱做喜礼啊? 难道是? 香香郡主美眸一转,霎时就明白了过来。 “这事,我如何就不知道?” 香香郡主眼里寒芒一闪,冷声就是一问。 不料,狼皮帽的男子“哈哈”一声大笑,又直起身边,傲然说道:“之前不知道,这会儿不是知道了?” 说完,狼皮帽的男子脸色一变,狠声又道:“两条路,一条就是拿一百两银子的份子钱;另外一条,就是陪大爷我在这喝上二两,大爷保你在这通天驛镇上横著走。” 此言一出,身后的几个兵卒,一脸得意地笑了。 可是刘三蛋们,个个脸都黑了下来,眼里更是寒芒四射。 瞎了狗眼的狗东西! 想寻短见? 那好啊!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找书就去 101 看书网,????????????.??????超全 】 上吊、割腕、喝砒霜,反正都能弄死自己。 这不长眼的,偏偏绕过这些法子,直接来叩阎王爷的门了。 刘三蛋黑了下来的脸,渐渐又浮上一丝古怪的笑意,端起桌上的茶水,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就是紫伶这样的侍婢,脸上除了愤怒之外,居然不见一丝怯色。 她知道,在这些活阎王面前,镇衙门的人就是个狗屁。 只有傲云显得有些忐忑不安,眼中满是惊恐,不由得把身子往里缩著。 有人面露怯意,狼皮帽的男子更为得意了起来,一双色眼又看向傲云,坏笑道:“大爷我看来今儿艷福不浅啊!没想到元蒙女人,还有这等姿色,真他娘的舒坦啊!” 几个兵卒也往前一凑,起鬨道:“蒲大爷吃肉,也该让小的们喝口汤啊!” “哈哈哈……” 话音一落,兵卒们肆无忌惮地狂笑不止,甚至有一个兵卒,大著胆子上前就近拧了一下紫伶的脸蛋。 这一下,紫伶可不干了,眉头一竖就破口大骂,“有人养无人教的畜生,大天白日调戏良家,你们眼里还有没大夏王法?” 肃王府的侍婢,出口就是不一样,起码嘴里能冒出王法这等词来。 “王法?” “哈哈哈……” 不料紫伶的怒斥,引得狼皮帽的男子又是一阵狂笑,道:“小妮子还知道王法?告诉你好了,在这通天驛镇上,大爷我就是王法。” 说著,狼皮帽男子男子,夸张地一挺胸脯,大幅度地摇晃著两条肩膀,一副天底下他最大的架势。 就在这时候,刘三蛋就像鬼一样,毫无声息地出现在拧了紫伶脸蛋一把的兵卒身后,沉声道:“你这只手,看来有些多余了?” 兵卒被身后突来的声音,惊得猛然一个转身,当看清是刘三蛋后,便伸手指著刘三蛋的鼻子骂道:“你们怎么还没滚下去?不是让你们下去吃饭……” “啊……” 兵卒对刘三蛋的怒骂,后面的话戛然而止,隨即而来的就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紧接著,隨著兵卒胳膊的一晃动,一股血箭直喷狼皮帽男子的一脸。 没人看清楚刘三蛋是如何出手,只看到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出了鞘的刀。 再看地上,刚才拧过紫伶脸蛋的那只手,已经被齐腕砍了下掉落在桌脚旁边。 “啊……疼死我了……” 用另一只手,握住断腕的兵卒,蜡黄的脸上顿时汗如雨下。 用手抹了一把脸上血污的狼皮帽的男子,霎时被惊得后腿三步,指著香香郡主颤声问道:“你们究竟是何人?胆敢在此行凶,难道你们眼里,就没了王法不成?” “王法?” 香香郡主美眸一翻,没事人一样端起茶碗,慢悠悠喝过一口,这才继续说道:“稀罕啊稀罕,这话居然从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嘴里说出,可真够笑掉大牙的哈!” 这时候,另外几个兵卒,其中两名已经拔出了腰刀,另外三个举著棍子,把刘三蛋团团围了起来。 情知不妙的狼皮帽男子,这才觉得这些人貌似不是常人,而且还带著刀。 “胆敢在此行凶,而且拿刀砍伤衙门官差,快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狼皮帽的男子,此时脸上已经有了怯色,但还是硬起头皮一问。 香香郡主喝过一口茶后,又左右摇摆著脑袋,吹著茶水上面的浮沫,淡淡说道:“既然你这狗东西问了,那我就告诉你好了!” 说罢,香香郡主抬起头来,煞有介事地盯著狼皮帽男子额头已经见汗的脸,冷冷说道:“我们是周敬堂那个狗东西都惹不起的人,这个,够吗?” “啊……” 话音一落,狼皮帽的男子,不禁又后退两步,一双眼里满是惊恐,急道:“你,你们,认识周大人?” “何止认识!” 香香郡主傲然一句,低下头来又喝起了茶水。 此时,被砍掉了一只手的兵卒,用一只袖子裹著断腕,脸色煞白地吼道:“蒲大爷,你千万別让这些人给唬住了,他们不是商旅,携带兵器,定是元蒙奸细,快將他们拿下。” 此言一出,狼皮帽的男子,面颊一抽,又上前一步,恶声说道:“好啊!差点被你们这些人给蒙了,来人,给我拿下!” 与此同时,香香郡主也抬起头来,同声说道:“来人,给我拿下!” 围著刘三蛋的五个兵卒,刚要听令动手,但他们的脖子上,已经被架上了一把长柄战刀。 原来,后面桌上坐的那些人,身上都有兵器。 这下,狼皮帽的男子,开始不淡定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狼皮帽的男子额头虚汗淋漓,声音也不由得软了下来,可香香郡主依然面不改色,低下头来继续喝茶。 那五个兵卒,已经被亲卫们背靠背捆住了双手,然后用脚踹到墙角蹲著。 这时候,紫伶站了起来,怒目看向狼皮帽的男子,大声说道:“哼!问我们是谁?等会你自然就知道了。” 香香郡主斜瞥紫伶一眼,缓缓说道:“去催一下饭菜,这羊肉要是冷了,那可就不好吃了!” 满地都是被喷溅的血污,而且还有一只断手扔在地上,香香郡主就像没事人一样,对这些简直视若无睹。 可狼皮帽的男子就不同了,开始慢慢向后退著,企图离开南来顺。 不料,就在他退出三步后,就觉得后背被什么东西给抵著。 待他缓缓转过头去,却看到刘三蛋手中刚砍过別人一只的那把刀,正抵在他的后心上。 第523章 混帐东西,还不跪下 “大天白日,你想干什么?” 心头陡然一惊的狼皮帽的男子,话音里已经带著颤声。 这伙人,不好惹。 就在这时候,瘦得就像枣核一样的掌柜婆娘,搀扶著鼻青脸肿的掌柜,跌跌撞撞来到桌前,“扑通”一声就跪下来说道:“军爷们,都是小店不好,给军爷们惹来了麻烦。” 望著哭丧著脸的掌柜两口子,香香郡主缓缓说道:“不甘你们的事,下去吧!有劳二位把饭食弄好就行了。” 军爷? 这些穿著各色皮袍的人,难道是军伍行列? 这一下,,狼皮帽的男子,更加不淡定了,硬起头皮,兢兢战战地说道:“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 这话,差点惹得紫伶都笑了。 香香郡主端起茶碗,看都没看狼皮帽的男子一眼,口气轻蔑地说道:“你,可曾考取过功名?” “回军爷话,没有。”狼皮帽的男子赶快应答。 “那你可曾中过武举?” 香香郡主眼皮都没抬一下,接著又一问。 “没,没有,我没中过武举。”狼皮帽的男子,回答的声音,已经小了许多。 “那么,你是立有战功了?” 香香郡主抬起头来,冷声又是一问。 这一问,狼皮帽的男子,双腿不由得抖了起来。 这被问到的三样,他一样都不沾边。 “那么,方才你说,在这通天驛镇,你就是王法,难道你是朝廷任命的封疆大吏?” 香香郡主的问话味道,蕴含著浓浓的怒意,一张冷艷的俏脸,浮起一曾逼人的杀气。 这一问,狼皮帽的男子,差点就当场尿了。 能如此问话的人,可不是一般身份的人啊! 狼皮帽的男子,把心一横,硬起头皮,訕笑道:“小的閒来无事,替衙门办点小事,不想无意冒犯各位军爷……” “这是冒犯的事吗?” 香香郡主突然一句,打断了狼皮帽的男子急於辩解的话,厉声道:“閒来无事?你如何不一根根剁了自己的手指头玩?如何不把自己给阉了当太监玩?” “小的错了,还往各位军爷息怒,今天这顿饭,算在小的身上!” 说著,狼皮帽的男子,煞白的脸上硬是挤出一副笑容,贱兮兮地看向香香郡主。 然后,转过头去,衝著楼梯口喊道:“混帐东西,还不赶快给军爷把饭菜端上来!” 话音未落,香香郡主冷声又道:“真把自己当个玩意了,我下馆子,还用得著你来安排?” 狼皮帽的男子脸上笑容瞬间僵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这时,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个伙计战战兢兢地端著爆炒了的羊腿肉走了上来。小心翼翼地將盘子放在桌上,便低著头说道:“军爷先慢用,燉羊肉稍后就好,肚包鸡也快熟了。” 说完,两名伙计准备退下。 香香郡主看都没看桌上的饭菜一眼,目光依旧紧紧盯著狼皮帽的男子,“我问你,这通天驛镇,你收了多少所谓的作喜礼的份子钱?” 一提到钱,狼皮帽的男子,眼里一道亮光闪过,钱能摆平的事,那就不是事儿。 想到这里,狼皮帽的男子一脸諂笑,伸手入怀,摸出几张银票,双手捧著说道:“不多,也就这三百多两,小的已经换成了银票,军爷要是喜欢,就算小的孝敬军爷的茶资了。” 说著,狼皮帽的男子,上前两步,双手颤抖著把银票放在桌上。 “你以为,我缺你这几个茶钱不成?” 香香郡主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冷又是一句。 此言一出,狼皮帽的男子面颊一抽,嫌少了? 很快,狼皮帽的男子又挤出一脸的諂笑,道:“要是不够,小的这就再收一轮,眼下镇上往来的客商越来越多,再收他个千八百两不成问题。” “难道,北防军打下来的这片安寧,是让你来敲诈勒索各路客商,来给自己大发不义之財的黑道了?” 香香郡主声色俱厉的这一问,狼皮帽的男子,顿觉话茬不对,眼前这伙人,貌似不好对付。 就在这时候,一队人马,急匆匆向南来顺赶来。 接到军部转来的採购单,周敬堂立刻带著一班衙役,风风火火就赶来南来顺见香香郡主。 这一到二楼,就被眼前的一幕嚇傻了。 “姐夫,你可是来了!” 一看到刚才楼梯口冒出脑袋的周敬堂,狼皮帽的男子,就像看到了大救星一样,哭丧著脸就是一声喊叫。 不料,匆匆上楼的周敬堂,看都没看狼皮帽的男子一眼,双手撩起官袍的下摆,紧赶几步上前,“扑通”一声就在桌前三步处跪了。 “下官周敬堂,见过郡主!” 郡主? 这一声称呼,就像当头一棒,差点让狼皮帽的男子昏厥过去。 “周大人,本郡主问你!” 眼中寒芒闪过的香香郡主,冷冷说道:“打著本郡主和王爷大婚要送喜礼份子钱的旗號,到处勒索客商钱財,败坏王爷清誉,置王爷於搜刮民財的恶名之下,而且色胆包天,居然当面调戏本郡主,你身为地方父母,本郡主问你,此等恶行,该当何罪?” 不用说,周敬堂心里业已明白,香香郡主口中之人是谁了? “混帐东西,还不跪下!” 地上跪著的周敬堂,抬起头来向后一转,衝著狼皮帽的男子就是一吼。 “小的不知是郡主驾到,失礼之处,还请郡主恕罪!” 面色再次大变的狼皮帽的男子,赶快就地跪了,前额触地,连声就向香香郡主求饶。 香香郡主把目光,看向已经一脸冷汗的周敬堂,淡淡说道:“你可听说过?当初,在万川郡的絳云楼,企图对本郡主不轨的驻军將领谭高祖,最后的下场如何?” 这一问,地上跪著的周敬堂,顿时就浑身抖了起来。 他明白这句话里的分量,当初在万川郡的絳云楼,驻军將领谭祖高,由於酒后昏了头,色胆包天调戏香香郡主,被叶十三当场一刀结果了性命。 眼下,香香郡主旧事重提,其意不言而明。 “请郡主恕罪,饶下官的內弟蒲林之一命吧!” 周敬堂老泪纵横,在地上把头磕得“咚咚”直响。 此时的狼皮帽的男子,才知道他已经把祸闯大了,而被刘三蛋砍掉了一只手的那名兵卒,听到他们冒犯的是肃王府的郡主、边军统帅叶十三未婚妻时,加上失血过多,即刻就昏死了过去。 “饶命啊郡主!小的不知是郡主驾到,这才昏了头出言不敬!” 周敬堂的小舅子,头上戴著的狼皮帽,在磕头求饶的时候,已经掉落下来滚到了墙角。 第524章 押下去,砍了 “郡主开恩啊……” 泣不成声的周敬堂,伏在地上,双肩抖得就像筛糠。 他心里清楚,按律法,打著衙门的旗號,以边军统帅和肃王府的郡主大婚,凑喜礼份子钱为由勒索过往客商,这已经是犯了死罪。 而且,这丧心病狂的蒲林之,居然满嘴污言秽语挑衅郡主,这本就是闯下砍脑袋的大祸了。 要是深究,身为地方官,纵容內弟敲诈勒索无恶不作,这又是丟官坐牢的罪责了。 眼下,香香郡主只是让他以地方官的身份,依法处置蒲林之而已,这说明,香香郡主对他周敬堂,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要是换做叶十三在场,说不定他周敬堂项上的这颗人头,怕是早已落地了。 周敬堂的目光,突然瞥见桌脚旁边的一只人手上,这又发现,眼前地上黑乎乎的一片,是业已变黑了的人血,而不是桌子遮挡出来的影子。 这一发现,周敬堂立刻瘫软在地。 “姐夫,我不想死,求你给郡主说,这是一场误会……” 蒲林之哭喊著,爬到周敬堂身边,拽著周敬堂一条软踏踏的胳膊,摇晃著又道:“你是这镇上最大的官,再是军伍之人身份显赫,那也不便干涉地方事务,姐夫,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燉好了羊肉的掌柜,窥探了几次楼上情形,都不敢再上楼一步。 被蒲林之拽著胳膊摇晃了一阵的周敬堂,猛然一甩胳膊,挣脱了蒲林之的手,转头向衙役们吼道:“来人,押下去,砍了。” “姐夫,你不能杀我,我可是你亲亲的妻弟啊!” 嚇得面如土色的蒲林之,急得又叫喊起来,他万没想到,周敬堂会不顾亲戚的情分,要杀他交差。 和谭祖高比,蒲林之这样的泼皮无赖算个屁! 就是他周敬堂,也无法和谭祖高这等身份的將领比,没杀他这个地方官,香香郡主已经很给他面子了,这一点,他周敬堂心里不糊涂。 “砍了!” 看见衙役们犹豫著的样子,周敬堂跳了起来,一把夺过其中一名衙役手中的刀,眼睛一闭,就向地上爬著的蒲林之的后脖颈砍了下去。 “咔嚓!” 一阵骨头的脆裂声响过,蒲林之脖颈处狂喷而出的人血,飞溅得到处都是。 这顿饭,黄了。 望著满地的血污,还有蒲林之被砍得耷拉在肩头的脑袋,加上地上桌脚旁的那只人手,香香郡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股酸水隨即就狂喷而出。 “郡主,您不要紧吧?” 紫伶一脸焦急,赶忙扶住了香香郡主,拿出一块帕子给香香郡主擦了擦嘴。 周敬堂的狠,是她没有想到,本以为周敬堂会继续为他的妻弟求情,让她法外开恩免蒲林之一死,没想的周敬堂居然亲自动手,当著她的面,將自己的妻弟给砍死。 那些被捆了起来的兵卒们,看到周敬堂的样子后,顿时就被嚇得魂飞魄散,只恨他们自己鬼迷心窍,听了蒲林之的话,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把他们几个,给下入大牢!” 周敬堂提著还在滴著血是刀,向楼梯口候著的衙役们喊道:“好好查查,他们最近总共勒索了商户们多少银子?” 一声令下,如狼似虎的衙役们冲了过来,就把另外几个被绑著的兵卒,准备押解到衙门的大牢中去。 此时的周敬堂,手中的刀“噹啷”一声掉地,隨即又跪下来垂著脑袋,只等香香郡主发落。 呕吐过一阵,拿茶水漱过口的香香郡主,斜瞥地上跪著的周敬堂一眼,冷声道:“去办差吧,採购单的一应物品,限两日內务必採办齐全了。” 看到香香郡主的背影,从楼梯口消失不见,周敬堂这才缓过劲来,从地上爬起后,斥责另外几个衙役,让做好了蒲林之的善后之事。 这顿饭,谁也没有再吃的胃口,出了南来顺,就直奔军部。 刘三蛋脸上的顏色难看极了,这个殷情没献成,反而弄出如此多的事来,多少让他心里愤愤不已。 “郡主,这事闹的,都怪小的考虑不周。” 刘三蛋一脸尷尬,跟在香香郡主身后解释,两只眼珠子却不断地瞟著紫伶又道:“回去让军部大灶,弄些清淡的吃食给郡主,油腻过大的饭食,最容易引起反胃。” 只有紫伶心里明白,香香郡主反胃的原因之一,就地突然看到了被刘三蛋砍下来的那只手,再是军伍之人,面对这等场景,难免不会反胃噁心的。 之前起鬨著让刘三蛋请客的亲卫们,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今天闹成这样,他们都觉得自己也有责任。虽然祸是那个该死的蒲林之闯的,为此也掉了脑袋,但要是他们不去南来顺下馆子,就不会碰上这等烂事。 到了军部,赶车的兵卒们正在用饭,香香郡主也没有挑剔,吩咐军部的人,这样的伙食就成。 用过饭食,香香郡主在行辕歇息后,刘三蛋这才让亲卫们站成一排,被他板著脸挨个踢了一通屁股。 “今天的事,其实不怪你的!” 侍奉香香郡主歇息后,紫伶来到刘三蛋身边,瞥了一眼刘三蛋那张神情沮丧的脸,幽幽说道:“那混蛋已经伏法,你也別过意不去了,归根结底,还是周敬堂管束身边人不严,才有这等触犯刑律的乱象发生,但愿他引以为戒,严管下属,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別给郡主添堵就行。” 归根结底,周敬堂还是肃王势力圈中的人,也是朝廷为了制约北防军的权力,由此派往边城的一批地方官员。 刘三蛋微微点头,闷声道:“话虽如此,但终究是在边城地盘出了事,何况还是在军部所在的镇上,让郡主遭受如此羞怒的事情,我边军责任最大。” 他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咬牙又道:“砍了那小子一只手,倒是便宜他了。本来,我是要弄死他的,我的女人,他敢摸脸蛋,简直活腻了。” 说到这,紫伶脸上一红,嗔怒道:“你休要胡说八道,本姑娘要侍奉郡主,我谁也不嫁。” 这话,刚好被一旁的傲云听到。 傲云面上一怔,不解地问道:“在昨日,郡主不是说,还要给这位刘头,还有那位吴头,再赏赐五十两银子做安家费的。郡主还说,给李狗子也有一份……” 话还没说完,眼前的紫伶,却溜了个没影,只留著傲云和刘三蛋二人,大张著嘴愣在原地。 第525章 投石问路 从镇上回来,看到屯田村已经忙成一锅粥。 由於地面没未解冻,建造屋舍进行缓慢,两万多兵马的安置就是大问题。 最后,叶十三决定,在屯田村只保留五百长枪作为护卫,其余兵马一律回镇上军部的大营驻扎。 马成和袁彪二人,自然就驻扎军部了。 调回崔明贵在身边,让其担任五百护卫的副尉一职。 各营参与集体婚礼的一千余兵將,在防区十几个村子就近安家,这一下子,整个防区都忙了起来。 战后的边城各郡县、镇子,商贸一下子就火爆了起来。 居家用品,成了抢手货。 兜里有了嘉奖银子的兵將们,忙得置办生活所需,锅碗瓢盆和蓆子毛毡,一下子都成了供不应求的货物。 周敬堂以地方衙门的名义,又送来一些猪羊,还有凿冰捕来的鱼,收集来的菌子乾鲜也不少。 “下官,参见一字並肩王!” 进入签房大院的大厅,周敬堂就双膝跪倒,低垂著脑袋向叶十三行礼。 说实话,他最怕见到的人,就是坑了他无数银子的叶十三。 其次,就是香香郡主了。 但香香郡主来说,他还得要见,他不敢断了香香郡主这条线。 这条线,是他和京都產生联繫的一条重要途径,有关他的仕途,甚至是生死。 “行了!” 叶十三斜瞥周敬堂一眼,摆手道:“辛苦你了,如此琐事,还得你这个地方官操劳,也算你一片心意。” 周敬堂抬起头来,恭敬说道:“谢王爷宽宏,地方衙门体恤边军有功將士,也属分內之事,將士们受王爷恩泽,能就地成家,王爷此举功德无量,身为地方官吏,下官当以王爷马前是詹。” 这番话,说得极其诚恳,起码看不出来是巴结諂媚之意。 周敬堂站了起来,但没离开,而是在案桌一侧站著。 按理说,拜见叶十三之后,他应该去铁匠铺的后院见香香郡主才对。 这周敬堂没有告辞的意思,叶十三觉得这里面可能还有事?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追书就上 101 看书网,101??????.??????超讚 】 “你不去看望郡主了?” 叶十三头也没抬,眼睛一直盯在婚配將士的名册上,隨口又是一句。 这一问,果然有事。 周敬堂一哈腰,迟疑片刻,拱手又道:“稟王爷,朝廷划拨到边城的军粮,品质似乎瑕疵颇多。” “哦!” 叶十三一怔,猛然抬头,目光冷冷看向周敬堂那张忐忑不安的胖脸,迎著周敬堂闪烁不定的目光,道:“说来听听?” 这等事,地方官最是门清了,不知为何?周敬堂把这个盖子,要向叶十三揭开。 “是这样!” 周敬堂拱手低头,又道:“边军战后从內地撤回,朝廷划拨给边军的粮食,按理说应该是从南部今年新征的稻穀,但镇衙门收到的穀物,似乎是陈年旧粮,下官想,莫非是万川郡给搞错了?把往年边军大仓的库存,给混拨到我通天驛镇了?” 谁都知道,这朝廷给边城的军粮,是囤积在万川郡衙门大仓的,再由万川郡衙门,分別运送到各驻军大营的仓库。由於边军的军部,设立在这通天驛镇,粮食到了万川郡后,郡衙门要將一半的军粮,及时向军部输送,这是地方衙门的责任,不该由戍边的驻军自己操心这些。” 以次充好,短斤少两,这是傻子都知道的事。 千里送粮食,到手七八成。 也就是说,千里路上运送粮食,最后到了地方,就已经是七八成分量了。 这个现象,自古如此。 损耗,运送人员沿途自食,加上一些猫腻,到了地方有时候数量会减半。 在烽火台时,有不少沙子、老鼠屎、米虫尸体的糙米,叶十三也没少吃这样的军粮。 而且就这,数量还不够。 但这话,周敬堂此时给说了出来,他这是要表明心跡,来弥补自己內弟造成的恶劣影响? 叶十三眉头一皱,沉思片刻,盯著周敬堂低垂著的后脑勺,缓缓说道:“歷来军粮的分配,你们地方衙门是直接的参与者,军部如何接收?本王也不明其中详情,那么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是好?” 周敬堂放下手来,缓缓抬头,向叶十三继续说道:“下官发现粮食质次,不是今年新粮,故而还未將这批粮食移交给镇上军部。” 明白了,这下叶十三全懂了。 周敬堂这只老狐狸,在以往,但凡军粮到了,地方衙门按规定,及时分配给驻军大营。 这次不一样了,眼下边军统帅是叶十三,如果发现军粮质量不好,逐级追查起来,说不定他这颗脑袋,就要从肩膀上搬家了。 之前岳佟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眼下可是叶十三当家。 万一叶十三和岳佟不是一个套路,那么这个常规的操作就有天大的风险。 起码,叶十三不是岳佟,他得加倍小心,这狗东西自从到了边城,他这个镇衙门的地方官,就开始倒霉了。 边城各大镇的衙门,和內地的县衙是同一个级別,但边城却没有设府,最大是郡一级了。 如此一来,边城各地,地方官级別悬殊不是很大,如此一来是为了让地方官相互监督。 但朝廷的措施如何严密,营私结党,自古以来都是官场顽疾,无人能杜绝得了。 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说不定就和朝中的一品大员能扯得上关係。 周敬堂这一手,是在投石问路。 “既然如此,这等粮食,怕是无法移交军部了?” 叶十三缓缓一句,然后静等周敬堂的反应。 “下官也为此事发愁!” 周敬堂垂下脑袋,目光不敢与叶十三对视,缓缓又道:“郡衙调配下来的旧米陈粮,要是军部的致果校尉不予签收,驻军的吃粮就会短缺。要是签收,各防区的將士们,就该吃这等陈粮烂米做的饭食了,他们为国戍边,不应如此亏欠。” 不应如此亏欠? 老东西,明明是你怕担责,这才多了个心眼,主动来探老子的口风。 老子要是点头,让军部签收了这批粮食,那么以后的规矩依旧照常不变。 要是老子拒绝这批粮食,那么你们就会重新想对策了,在粮食分配程序上面,可以说,没有一个环节是乾净的。 叶十三心里一阵冷笑,但又一阵得意,这些鸟人,起码是知道怕了。 叶十点的脸上,不惊不怒,目光一瞥周敬堂,淡淡说道:“朝廷下拨新粮,我边军將士是不能再吃那些陈米烂穀子的,至於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你自己看著办吧!” 这一下,叶十三把球又给踢回来了。 话已经表明,这批粮食,军部不会收的,但军粮还不能耽误。 但叶十三也没有对此大发雷霆,並没有表明军部要追查此事。 如此一来,这个问题就麻烦了。只能说这批粮食还没入军部的粮库,他周敬堂就没有弄虚作假的嫌疑。但在这批粮食上,他也就无法得到好处。 第526章 就等运粮官如何表现了 这下,麻烦大了! 就算是这批粮食出库时,和库存的陈粮烂米搞混了,需要调换过来那也得耗费不少时日。 眼下边军由叶十三率领,那就不好说话了。 军中断粮,过错者就得掉脑袋。 周敬堂是在走一步险棋。 如果这个环节出在內地,那么弄虚作假的源头,就在朝廷的户部。 如果军粮是进入虎头关才这样,那么问题,多半就出在万川郡牛煜身上。 无论是出在哪个环节? 都是他得罪不起的存在,他只有被裹胁进去往下走。 但权衡再三,周敬堂还是选择了叶十三,要是得罪了上面,大不了降级或者免职,但叶十三要是一旦发现粮食问题,就会砍他周敬堂的脑袋。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藏书多,101??????.??????隨时享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所以,这批粮食被万川郡运来后,他亲自查验后没有签收,更没有知会镇上军部的致果校尉们…… 连夜回到镇上衙门,周敬堂立即招来几个下属。 “这批粮食,通天驛镇衙门不能收。” 周敬堂神色凝重,淡淡就是一句。 “大人,要是军部催粮?” 衙门的主簿,从火盆后面站了起来,忧心忡忡就是一句。 “没办法!” 周敬堂直了直身子,把嘴里的酒菜咽进肚里,压低声音说道:“反正,这批粮食,千万不能由我等接手进入官仓,剩下的事,就与我等关联不多了。” “还有!” 周敬堂目光一扫身边几人,又道:“万川郡来的人,本官最好不见,免得被牵扯进去。” 此言一出,几个下属心知肚明,知道这个差事,说不定会掀起惊天波涛来。 接下来,一连两日,周敬堂都在抱病臥床,以受了风寒为由不见任何人。 驛馆里急的团团转的运粮官,只好越过镇衙门,直接找军部的粮草官致果校尉对接。 “唐兄,你看这事?” 运粮官打发掉了侍奉他们的驛卒,亲自给致果校尉的酒碗里添满了酒。 致果校尉眉头一皱,思忖片刻,道:“周大人这一病,病得也是蹊蹺,莫非,他是怕了?” “有何可怕?” 运粮官一脸不悦,道:“这多年来,一直不都如此吗?何故这次,周大人竟然亲自验粮?而且死死不肯吐话。” “唉!” 致果校尉摆摆手,嘆口气,又苦笑道:“白兄你是不知啊!就前几日,周大人那不长眼的混帐小舅子,居然打著衙门的旗號,带著几个衙门的兵卒,在衙门已经徵收过税赋的基础上,大肆盘剥镇上商户不说,而且还敲诈来往的客商。活该这混球倒霉,居然撞到郡主手里……” “啊……” 运粮官大吃一惊,道:“还有这事?” 面对运粮官的一问,致果校尉点点头,然后端起酒碗开始喝酒。 酒桌的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良久,喝了几口闷酒的运粮官,把心一横,目光看向同样喝著闷酒的致果校尉,咬著牙打破僵局,道:“唐兄,你如何看待此事?小弟已经耽误两三日,怕是不好回去向牛大人交差啊!” “周大人怕了,这让兄弟我有何办法?” 致果校尉摆摆手,摇头又道:“在周大人眼里,他最怕的人就是叶十啊,他那混帐小舅子的事,还没过头七,他是投鼠忌器啊!”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宣节校尉放下了酒碗,插嘴道:“这个叶十三,真把周敬堂给弄怕了。” 一提叶十三,致果校尉的气,那就不打一处来。 当初,叶十三在西河镇,抄了宋贵的粮行,还杀了他这个致果校尉的下属吕怀山,但抄没的財物却没有上交军部,而是自己充了军费。 这口气,一直如鯁在喉。 可让他们这些人想不到的是,就叶十三这等人,居然一步步高升不停,一个奴籍出身的底层兵卒,最后还坐上了边军统帅的位子,他们这些人,都成了这叶十三的部下。 “叶十三这人,不好惹。” 致果校尉放下酒碗,闷头又吃起酒菜来。 运粮官把视线,又转移到宣节校尉脸上,眼里儘是无尽的暗示。 “唐兄!” 宣节校尉端起酒碗,举向低头吃菜的致果校尉,笑道:“发愁是一天,快乐也是一天,既然白兄从万川郡来了,咱兄弟伙就喝个高兴,至於公务,先不谈它。” 这话,致果校尉当然心里有数,就等运粮官如何表现了? 果然,三人互敬一番后,三两酒又下了肚,运粮官趁著酒兴说道:“眼下內地和边城,商贸开始大兴,这物资流转,数量定会大增不少,边军所需也会由此加大,既然周大人他如此怕事,他的一份好处,只怕以后就与他无缘嘍!” 然后,运粮官把视线,定格在致果校尉已经喝得紫红的脸上,低声又道:“依兄弟看,周大人这份,小弟还是直接给唐兄好了,少一个人进来,我们兄弟伙不就吃得更饱一些?” 一旁观察火候的宣节校尉,不失时机地煽风点火道:“其实也没什么,叶十三只是把周敬堂给搞怕了,也从周敬堂身上弄了不少的银子,这换作谁都会害怕。叶十三再是厉害,但他不一定懂这军粮的道道。再说,军中事务如此繁多,他还能想到军粮调拨这一层?像他这种人,只会张口要物资,哪管这蛋是公鸡下的,还是母鸡下的?” “万一这叶十三插手军粮呢?” 致果校尉又是一句。 “放心好了!” 宣节校尉摆摆手,笑道:“如今的军粮,只要及时拨付,不再严重缺数,就已经不错了,他还能想到这军粮还有新米旧米之分?有粮食吃,就够他谢天谢地的了。” 其实,这些道理,都懂。 就是在等谁来说破。 终於被宣节校尉说破后,致果校尉又道:“那就依二位的吧!但愿这里头没事。” 此言一出,运粮官立刻什么伸手入怀,拿出一份军粮签收单据,双手放在桌上。 致果校尉打开单据,看到里面夹著三张银票,每张银票是五百两的面额,他把其中的两张拿出来揣进自己的怀里,把剩下的一张,合在单据中递向宣节校尉道:“杨兄也验收一遍,若是符合规定,签字后兄弟我在上面盖印。” 此时,夜已经深了。 酒桌上已经是狼藉一片,喝得东倒西歪的三人,被各自的手下扶了回去。 那批从万川郡运来的旧穀子,待天亮的时候,已经全部入了军部的粮库。 第527章 这谁干的? 二天大早,镇衙门。 “大人,那批粮食,被入了军库的粮仓。” 主簿一脸不安,赶到后衙向周敬堂稟报。 “这些人,胆大包天啊!” 周敬堂摇摇头,显得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又道:“此事,就当衙门不知情,反正是军粮,入的又是军部的粮仓。” 待主簿走后,周敬堂回到隔间的炕上,搂著新纳的小妾,又睡起了回笼觉。 “大人,他们绕过你,是独吞了那些好处!” 小妾一脸可惜,心疼得就像割了她身上一块肉似的。一石粮食,就能换她这样的女人做小妾的。 周敬堂从被窝里伸出脑袋,擦了擦嘴角的涎水笑道:“你懂个屁,那些好处,会要了老子的命!” 说完,周敬堂又把脑袋,像只乌龟一样缩回被窝里。 还在回味周敬堂话中意思的小妾,不由得双腿猛然一夹,叫道:“你这鬍鬚,就像钢锥一样,会要了妾身的命啊!” …… 黄羊峴防区的屯田村,已经基本完成了集体婚礼所需屋舍的搭建。 入围的將士们,自行买来了一些基本的日用品,就等婚礼结束后搂著新娘入洞房了。 “狗子?” 叶十三一抬头,就看到李狗子站在签房门口傻笑。 “狗子参见王爷!” 李狗子脸上一激动,三步並作两步,进了门就跪下行礼。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笑道:“烽火台那边,要比东征西战舒服多了,你来这边,是有公干?” “小的最近几天,一直在村里忙活。” 站了起来的李狗子,一脸傻相地笑著,主动从火盆上提下茶壶,给叶十三面前的碗里,添上了刚烧滚的茶水。 “你在村里忙活?” 叶十三一怔,隨即张口就是一问。 “是的王爷!” 李狗子放下茶壶,立在案桌边傻笑道:“王爷不是给小的们配婚了嘛!小的这几天,忙著和工匠们一起修造屋舍,今天才得空过来给王爷行礼。” 没搞错吧? 老子记得,李狗子还不够这次婚配的岁数要求。 这次婚配,元蒙女娃数量有限,故在军中列出来有战功,而且岁数在二十五周岁以上者,才有资格进行配对,这李狗子,如何入围了这次婚配的人选里面? 叶十三怕自己记错了李狗子的岁数,打开名册一页页往后翻,终於在名册最后一页的最后一行,看到了李狗子的名字。 “李狗子,配婚其木格。” 叶十三不由得念了出来。 “小的谢过王爷,王爷就是狗子的再生父母。” 李狗子满脸堆笑,激动得差点就哭了出来。 草! 这谁干的? 名册表明,其木格的年龄,只有十六岁。 而且,名册上所有被配婚的男女,都註明了籍贯和岁数的,只有李狗子这一行里,只有其木格的年龄,而李狗子只有名字。 要说疏忽,这不大可能。 要说李狗子找人作假,这更不可能,名册是香香郡主亲自誊写,那字体,叶十三打小就熟。 如此一来,就排除了其他人作弊的可能性,但香香郡主不会疏忽到不填写人员年龄的这程度。 因为,配婚的主要条件,也是唯一的两项硬条件,那就是兵將们必须有战功,其次才是年龄。 草! 还拉起伙来了? 叶十三想著想著,突然咧嘴笑了。 记得香香郡主曾经给他一块餑餑吃,他赌气不吃,香香郡主也赌气地把餑餑给了李狗子,命令李狗子把餑餑给吃了。 叶十三知道,那次营救香香郡主,李狗子是出了大力的,背上背著百十斤重的一个大活人,前后奔跑几十里雪地,差点就累的吐血,就这份人情,无人比得了李狗子的。 想到这里,叶十三把嘴一撇,摆手道:“谢个屁,要谢,就去铁匠铺后院,谢郡主去,是她关照你的,不然,这次哪有给你这怂货配对的份?” “啊……” 此言一出,惊得李狗子张大了嘴,呆愣片刻,咧著大嘴又傻笑道:“就是郡主给小的配婚,那也是王爷您的意思,小的心里知道,王爷和郡主,都对小的好。” 草! 好个毬! 老子都羡慕嫉妒了,要是没猜错,这个叫“其木格”的元蒙女子,不但是个黄大闺女,而且还姿色不错,绝对不会是长得就像大母牛一样的粗壮婆娘。 那种粗壮婆娘,一身肥肉不说,满盘似的脸上,要是一笑,两只眼睛准会眯成一条缝的。 叶十三的牙一阵痒痒,但嘴上还是说道:“去后院看看,你也好久没见到郡主了,记得嘴乖点儿,別你娘的一说话就能噎死个人。” “谢王爷提醒,这个小的知道。” 李狗子的话还没说完,人已经一溜烟出了签房大院。 叶十三隔著窗户,望著李狗子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摇头苦笑。这小子,平日里看著憨憨傻傻,对他和郡主的这份感激,倒是发自肺腑。 比起刘三蛋和陈七斤二人的机灵和鬼精,李狗子可真是差远了,但比憨厚,那两货只有重新投胎了。 这李狗子刚离开,卫兵说峴口那边有一支兵马从元蒙方向过来,根据瞭望的情形,应该是苏哲他们。 这刚过完元宵节没几天,离集体婚礼还有五六天时间,如燕这么急就赶来了? 不说给说好了,让京都肃王府的来人,在婚礼时候到场,那样会在现场增添一些宾客气氛。 还真是苏哲他们。 五十卫兵,护送著如燕带著著十辆大车,进入峴口后就直奔屯田村的签房大院。 “也不知道郡主,在这等寒苦的地方如今过得怎样……”从车窗探出脑袋的如燕,望著屯田村低矮的房屋,不由得一阵喃喃自语。 她实在搞不明白,放著京都肃王府舒坦日子不过,非要来这条件艰苦,而且动盪不安的边城的香香郡主,到底是图个什么? 自打住进银滩城的驛馆里面,通过苏哲她才知道,香香郡主来边城后所发生的大小事情。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来说,难道就是如此重要?” 如燕百思为此不得其解,她认为,女人生来,就是被男人睡的。 至於被何等身份的男人睡,这才是命数所定,男人的那物件儿都一样,被谁来睡,没什么不同。 可就搞不懂,身为穿金戴银,又不愁吃喝的王爷家的郡主,非要跑这边城被一身骚臭味儿的男人睡。她的眼里,边城的男人,就是一头头浑身散发著骚臭味儿的公羊。自打进入元蒙的寧鶻,到处都是这种味儿。 第528章 肃王府的侍婢 “奴婢见过王爷!” “末將参见王爷!” 一打照面,向叶十三行过礼后,苏哲自然是退出签房来到大院中候著。 但如燕就不同了,跪在地上没有起来,接著又道:“奴婢想见郡主!” 来都来了,难道不让你见她? 叶十三喊来韩老三的老二儿子韩喜,指著地上跪著的如燕道:“喜子,带这个姐姐去郡主那边。” 只要是叶十三派活,韩喜是跑得飞快,片刻后,如燕和另外两个侍婢,被韩喜带到了铁匠铺的后院。 出了签房大院,七拐八拐后来到小院的如燕,被眼前的景象大吃一惊。 肃王府的郡主,就住这等地方? 这种院子,狭小且不说,就房屋而言,远比不上京都肃王府的柴火房。 “奴婢如燕,见过小姐!” 一见到香香郡主,如燕在跪下行礼的时候,眼泪不由得刷啦啦就滚落下来。 问候声过后,如燕顿觉称呼不妥,隨即又道:“郡主受苦了。” 香香郡主知道如燕为何落泪,但凡是京都来的人,看到她眼下的衣食住行,莫不摇头嘆息的,堂堂肃王府的郡主,在这边城和普通兵卒吃住没多大区別时,不感嘆都由不得自己。 “起来吧!” 香香郡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意吟吟说道:“累了就歇会,这边屋子是小了些,但也暖和。” 提了茶壶的紫伶过来,看到如燕后,两人相互问好,算是打过招呼了。 如燕和紫伶,虽然同在肃王府,但如燕是小姐闺楼的侍婢,如燕又是老爷书房的侍婢,这二人之间本身就交集不多,只是相互认识而已。 扫视了一番香香郡主住著的屋子,如燕在桌上並没看到一些女儿家常吃的零嘴,她就知道香香郡主在这种地方,能把饭吃饱就已经不错了。 如燕给同行的两个侍婢耳语一番,两个侍婢飞快地出了小院,不大时候,隨行的车夫和护卫们,扛著大大小小的箱子,还有不少的袋子进了小院,把从京都带来的所有东西,全都堆放在不大的小院里。 “郡主,这些是您的衣物!” 如燕说著,指挥著其他人把装著衣物的箱子,全都搬进香香郡主住的屋子。 “小姐,这些是年货,是要拿到厨房的。” 望著院里堆积如山的东西,香香郡主只有笑著任由如燕安排。 如燕目光一瞥两名壮妇,板起脸来说道:“咸鱼熏鱼,不能让受潮了。腊肉和燻肉也是一样,得放在能被烟火熏著的地方,不然会坏掉。” “这是贡米,专为郡主熬粥喝的,你们胆敢偷食,小心我割了你们的舌头。” “这些是菌子乾货,不能受潮,更不能挤压碎了,得高置起来才行。” 听著如燕一件件,一桩桩地交代,两名壮妇急了,別说几间屋子了,就是院子里的空閒地方,也无法如此存放如此多的年货。 就连镇衙门派来给香香郡主跑腿用的王选和刘四二人,至今还在柴房住著。 最后,如燕指著数量不少的袋子,又道:“这些,得放郡主的屋,里面全是各种零嘴儿。” 一听说有零嘴儿,好久没见到过零嘴的香香郡主,肚里的馋虫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 “还有零嘴啊!” 就像站旁边看热闹一样的香香郡主,即刻又道:“赶快拿一些出来,本郡主可馋这些了。” 怀孕的女人本来就馋,加上边城的冬天,哪有什么零嘴吃? “菊红,翠儿,你两个聋了?” 一听香香郡主馋零嘴,紫伶目光看向两个自己带来的侍婢,怒道:“还不快拿些零嘴儿出来,让郡主添添口味。” 片刻间,香香郡主住的屋里,原本不大的桌面上,被摆上了从各个袋子里拿出来的各样零嘴儿。 柿饼、灶、盐焗生、蜜饯、核桃、干枣、松子、榛子,炒南瓜籽、还有晒乾了的酸梅和板栗。 望著摆了一桌面的零嘴儿,在场的人无不口舌生津,韩喜的哈喇子,直接流得二尺长。 “去去去,外边呆著去!” 如燕嫌弃地瞥了韩喜一眼,扬著手就把帮忙拿东西的韩喜往外撵。 这一撵,两名壮妇和王选刘四,知趣的低著头就往外走。 “等等!” 香香郡主狠瞪如烟一眼,然后目光看向紫伶,道:“把这些,各样抓一把给他们尝尝。” 紫伶面上一喜,得意地瞥了如燕一眼,然后特意抓了两大把各类零嘴儿,先给韩喜的口袋里塞了进去。 “喜子,这是郡主赏你的,拿回去让你娘和弟弟也尝尝。” 紫伶特意交代韩喜,不能一个人独吞了这千里迢迢送来的零嘴儿。 看到小院的下人们都分到了一把零嘴儿,香香郡主这又把目光,投向一脸惊讶的如燕说道:“你可知道?就方才那娃儿,他的哥哥才十四岁,就已经为国捐躯,战死在守护这片疆土的一次拼杀中。” 此言一出,如燕不由得面上一红,低头说道:“郡主息怒,奴婢只是怕这些东西给您留少了,王爷说过,这些零嘴儿,都是您从小就爱吃的。” “唉!” 香香郡主从如燕脸上收回视线,轻轻嘆了口气,柔声又道:“没有他们的拼命,哪有我们的安寧?我虽爱吃,可怎能忘了那些为国家付出的人。他们在前线拋头颅、洒热血,才有我们如今安稳的日子。一些零嘴儿而已,大家吃了才香。” 说罢,香香郡主望著桌上的各样零嘴儿,又道:“留一些本郡主和王爷吃的,剩下的在集体婚礼的酒宴上,放上一点,让大伙都尝一尝,毕竟这些东西,来之不易啊!” 听香香郡主如此决定,如燕轻声道:“郡主心怀大义,奴婢受教了。” 紫伶在一旁笑著接口道:“郡主一向善良仁爱,咱们跟著郡主,也都沾了光呢。” 香香郡主白了她一眼,“就你嘴甜。大家都不容易,平日里都尽心尽力伺候,自然不能亏待了。” 说著,她迫不及待地拿起一颗蜜饯放入口中,细细品味,又道:“这蜜饯的滋味,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如今身处异地,能尝到京都的味道,也算解了几分思乡之情。” 虽然如燕没侍奉过香香郡主,但她在肃王府时就知道,这个大小姐,可不是个善茬,骄横不说,还刁钻,不是个好伺候的主。 但今日所见,完全不是传闻中的那样。 第529章 这是嫁妆 望著堆了一炕的大小包裹,香香郡主反而犯了愁。 女人爱美是天性,但她身处如此环境,哪方便穿这些工料皆是上乘的衣物? 这要是在温泉行宫还有一说,方便洗浴,地方又宽敞舒適,可这是黄羊峴防区啊! 当她的目光,停在一套顏色鲜红的喜袍上时,她心里明白了,这是嫁妆。 红色的绸缎上,用金色的丝线绣著祥云和牡丹,就差绣上飞凤了。 如燕挥退紫伶后,眼圈一红,从怀中摸出一叠银票,低声道:“这一百万两银子,是王爷让您过日子用的,这里还有一份王爷的亲笔信。” 香香郡主接过如燕递上来的带著体温的银票和书信时,不禁潸然泪下。 在这一瞬间,她似乎懂了,她的父亲肃王,並没有招她回京的意思,倒是好像让她长居边城一样? 当著如燕的面,香香郡主拆开了火漆封口的信封,却发现里面只有巴掌大小的一片白纸,上面什么字都没有。 “这?” 望著手中的白纸,香香郡主傻眼了。 是父亲装错了信封? 还是另有深意? 好在,如燕正在收拾炕上堆著的衣物,並没有察觉到香香郡主打开信笺后的困惑。 无字天书,可真是无字天书。 香香郡主心里一阵懊恼,隨即又是一阵难过,把白纸重新装进信封后,然后把信封揣进怀里。 …… 小院的晚饭,那可是异常的丰盛。 香香郡主住的屋里,桌上七碟子八大碗,满满百了一桌面。 从签房大院回来的叶十三,望著满桌的饭菜,也不禁一阵感慨。 “如此丰盛?” 叶十三肚里的馋虫,也被如此丰盛的饭食,一下子就勾引了起来。 “王爷快用膳,有些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在锦衣玉食麵前,香香郡主也讲究了起来,一个劲地催叶十三入座用饭。 自打到了边城,“用膳”这个词,叶十三再也没有听到过,刚被香香郡主的嘴里说出,他又是一种对前身那哥们经歷的模糊回忆。 这些饭菜,当然不是两个壮妇能做出来的,自然是如燕带来的两个侍婢的厨艺。 此时的饭桌旁边,如燕和紫伶二人,一左一右侍奉著。 小院的这间屋子虽小,但由於如燕的到来,之前的那种等级感,无形之中自然就森严了起来。 最近已经习惯了散漫和隨意的紫伶,也不由地进入了在肃王府时的状態,给香香郡主面前的小碗中分好了菜后,拿著一只帕子静静地候在一旁。 而另一侧的如燕,两个侍婢把饭菜端在门口时,由她接过再摆上桌。 如燕的一举一动,把所有人都带入了身份的角色。 望著一桌子面的碗碟,这两人哪能吃得完? 叶十三目光一瞥方桌空著的两侧,向紫伶说道:“去,將傲云和何秀儿叫来,大家一起吃吧!” “王爷不可!” 紫伶还没挪动脚步,如燕却先跪了下来,道:“那个傲云,已经不是什么王妃了,何秀儿更是身份卑微,岂能和王爷同桌用膳?” 草! 不就一顿饭吗? 方桌能坐四人,而且饭菜又是如此之多,如何就不能让他人同食了? 叶十三不由得肚里火起,只是没有发作出来。 “大胆!” 香香郡主却开口了,怒目瞪向地上跪著的如燕,慍色说道:“傲云虽然已经不是元蒙部族的王妃,但她曾经对本郡主还不错,何秀儿更是,已经是王爷纳的妾了,大婚日期再即,如何就不能让她们上桌了?” “郡主息怒,是奴婢错了!” 如燕一脸恐慌,急忙磕头不停。 “王爷的话,你也敢反驳?” 香香郡主余怒未消,瞪著眼睛又是一句。 “请王爷恕罪,是奴婢不懂王爷的规矩。” 如燕又撅著屁股,把头转向叶十三跪了,一个劲地在地上磕头。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並不想和一个下人计较,示意紫伶去叫傲云和何秀儿过来一起用饭。 就在紫伶去隔壁屋子的时候,如燕已经给空著的两个座位上,麻利地摆好了碗筷。 却不料,傲云和何秀儿过来后,站在一旁不肯入座。 尤其是何秀儿,看到如此丰盛的饭菜时,心头那种天生的自卑,自然就涌了上来,在香香郡主面前,她短的,可不止一头。 这等饭食,她见都没见过。 如果吃相不雅,在香香郡主的这些侍婢面前,都是一件很丟人的事。傲云倒没有在意这些,她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份,已经不是科尔玛部族的王妃了,如今的主人是叶十三和香香郡主,而她,只是一个被赐婚给將官的婆娘而已。 面对二人的窘態,叶十三大大咧咧地说道:“郡主都说了,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你二人还磨蹭什么?” 如此一说,傲云和何秀儿,这才低著头在空位上坐了。 一顿饭,在尷尬中终於结束。 就寢的时候,紫伶都准备下去了,如燕却立在一旁不走。 难道,这如燕是要侍奉老子和郡主入寢? 叶十三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就沸腾了起来,这紫伶是给刘三蛋了,如燕正好来填补上这个通房丫头的空缺了? 自打何秀儿和香香郡主的腰身粗了起来,二人死活不让他再折腾,这时间长了,能把人憋出病来。 正在叶十三心头暗自窃喜的时候,只见如燕打开了一个包裹在炕上,向叶十三和香香郡主说道:“这套喜袍,是府上专意为王爷准备的。” 说著,如燕脱了鞋子,一双白脚站在炕上,把喜袍在手里抖了开来。 和香香郡主的那件顏色一样,但上面用金线绣著的图案却不一样。 一只金蟒,映入眼帘。 镶著墨绿绣边的大红喜服,胸前用金线绣著一只威风凛凛的蟒头,金蟒的两只前爪,一左一右搭在喜服的肩头,绣肘和腰侧,都是白色的祥云图案,金蟒的尾巴一直甩在喜服的后背。 隨即,玉带,配饰,一些小玩意掛件,一股脑儿地被如燕摆在炕上。 “王爷,郡主,该试试喜服了,要是哪里不合身,奴婢们也好儘早裁改!” 此言一出,叶十三明白了。 这郑岳嵩,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机会自然到来。 他让镇北王吕南庭带话的意思,已经应证了这一切计划的实施。 只要这身喜服上身,郑叶两家的恩怨,自然就云消雾散了。 哥们,咋办? 叶十三在心里,不禁犹豫了起来,之前,他只是想娶了香香郡主,不等於就此和郑家和解。 那是两码事。 给香香郡主一个家,这是一个男人的责任和良知,谁叫你搞大人家肚子的? 但和郑家,那是世仇,是屈辱的根源。 “快伸胳膊,让如燕侍奉你穿衣!” 一脸兴奋的香香郡主,摸著自己的喜服,丝毫没注意到叶十三面上的表情变化。 “木头了?” 香香郡主抬头,又是催促一句。 叶十三心里,只等前世那哥们的残魂给个启示,这可是他的仇,老子是无所谓的,有女人睡就够了! 第530章 就你那娘,真不是个东西 叶十三闭起眼睛,站在炕沿前发呆。 此时的脑海中,居然没有关於前身丝毫的反应。 这鸟人,看来他的残魂,已经被自己修习心法疗伤的时候,直接给格式化了。 那好! 老子就全权替你做主了。 这美人,老子已经笑纳,至於你那个不是东西的老泰山,老子暂且也就放过他了。 至於你的生母叶刘氏,就你那娘,可真不是个东西,翻脸比翻书还快,简直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女人。 行了,老子曾经说过,剩下的事,就交给老子了。 无论老子如何选择?就算是你的最终意愿了。 “试衣服?” 叶十三突然睁开眼睛,目光瞥向如燕,接著就是一句。 “是呀王爷,您大婚的喜服,得提前试试!” 说著,如燕又下了炕,扶著叶十三的胳膊肘,把手里拿著的大红金蟒喜服,就往叶十三身上套。 不大一会,叶十三已经穿戴整齐。 这一套喜服上身,展现出来的不光是喜庆,而是一种天生具有的王者风范。 “哎呀!” 如燕望著眼前的叶十三,又把视线转移到香香郡主脸上,惊喜道:“郡主您看看,王爷的喜服,大小长短,恰恰合身啊!” “还真是!” (请记住 读好书选 101 看书网,????????????.??????超讚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香香郡主两团红晕上脸,娇羞说道:“还真巧了,难道这是天意?” 待如燕又把脱下来的喜服叠放整齐,一些零碎配饰也重新装入盒子后,向二人道过安后,退出了屋子从外面把门给关上后,香香郡主这才从怀里,拿出肃王郑岳嵩给她的那封信。 “王爷!” 香香郡主把那份空无一字的白纸,举在叶十三面前说道:“家父来信,上面却未落一字,你看?” 无字天书? 这老东西,玩什么玄机? 叶十三接过白纸,举在油灯下反覆观看,就是一张白纸而已。 不死心的他,想到前世现代中,一种隱形书写方式后,叶十三试探著把白纸放入酒碗,不眨眼地盯了半天,也不见纸上有字跡出现。 草! 这古代,还没发达到有隱形书写的技术,它就是一张白纸。 懊恼的叶十三,突然心头一凛,无字的白纸,说明这郑岳嵩,把选择的路,让他叶十自己书写? 老东西! 你这鸟人,还真有两下子,不教唆,不说明,全让老子自己悟? 片刻后,叶十三摇摇头,意思是自己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上了炕后,面对面和香香郡主睡了。 不甘心的香香郡主,这时候自然无法入睡,仰著脸看向叶十三,轻声道:“家父托如燕,给我带了一百两的银票,这下,我们有银子了。” 一百两银票? 侧身躺著的叶十三,差点就从炕上蹦起来。 一百两银票不是个小数目,就是边城办婚事,那也用不了如此之多。 以年货的名义,夹带著大婚用的喜服,又送来一百万两的银票,这说明,郑岳嵩这只老狐狸,不再明著参与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了? 堂堂肃王府,能做出这个决定,一点都不符合大夏士族的礼制。 除非? 叶十三心头陡然一惊,片刻间,他似乎懂了。 几大车足够吃一年的零嘴儿,一封无字天书样的家信,再加上一百万两银票? 这就是说,让香香郡主和他,安心在边城安家。京都,是回不去了? 看来,京都朝堂的局势变化,对他这个边军统帅,有著诸多的凶险和不利因素。 老东西,谢了! 你这鸟人,还算是干了一件人干的事。 无论是良心发现,还是为了你的这掌上明珠,老子就谢你这一次的暗示提醒。 如此想著,叶十三对香香郡主说道:“肃王如此尽心,看来朝中局势,与我边军不利啊!” “你胡说!” 香香郡主一惊,支起上身说道:“你率部南下,解了京都之危,圣上更是看重你这个边军统帅了,就是一些朝臣心有不服,但一字並肩王的帽子,他们得不了去的。” 其实,香香郡主並不是完全不懂这些,她已经从她老子的做法上,揣摩到了一些信息。 叶十三越是厉害,朝廷对他的提防就越高,她来边城监军的最初目的,就是要瓦解镇北王吕南庭在边军中的势力,使边城的十万北防军,完全控制在朝廷的手中。 无论是谁来领军,必须是听从皇帝势力的命令,不再是由已经卸任了边军统帅的镇北王掌控。 岳佟虽然死了,但北防军又被叶十三掌控。 这个叶十三,说白了还是镇北王吕南庭势力圈的推动下,一步步上升到了边军统帅的位置。 就这一点,首先皇帝老儿是心存芥蒂,但又无法將其从边军的核心权力中剥离。 面对香香郡主的否定,叶十三又道:“別不信,眼下战事结束,边城秩序稳定,边军结构瑾然,你这个监军本来就是个摆设,也该被召回京都的时候了,为何你父亲依然没有举动?反而送来如此多的东西,甚至让你我在边城完婚?那一百万两银票,是给你的嫁妆,更是你在边城安家的本钱。” “那是我上次捎去家书,言明我已经有了身孕,作为父亲,他只能同意我俩儘早完婚,以免提前生了娃儿败坏门风,导致天下人笑话。” 香香郡主理据力爭,把自己给京都写信的事,也给说了出来。 其实,这些事情,就是她不主动说,叶十三也能猜到。 一个还未出阁的大家闺秀,更是身份显赫的肃王府郡主,被人搞大了肚子,心里不急才怪。 既然生米已经煮成熟饭,郑岳嵩只好改变策略,叶十三也是能力超眾,如果剷除不了就拉拢,对郑岳嵩来说,这反而是个天大的好机会。 但对叶十三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如此一来,他在朝中,也算了有了耳目眼线。 朝廷的动向,肃王不可能坐视不理,一旦有不利於边军的风吹草动,叶十三会在短时间內得知消息。 这封空无一字的家书,就是要把选择权,让叶十三自己去把握。 “为人父母,难啊!” 叶十三长嘆一声,忽然又板起脸来,道:“但是我的父母,又能给自己的孩儿做什么?” 第531章 去他娘的以孝道治国 叶十三的一声感慨,使香香郡主心里一疼。 她知道叶十三心中的那份痛苦,更知道叶刘氏对郑家的仇恨。 眼下的叶刘氏,极力反对叶十三娶她这个仇家之女。 她初来边城之时,既是郡主身份,又是监军职务,叶刘氏生怕她做出斩草除根的事来,將叶家的独苗叶十三进一步斩杀殆尽,所以在她这个曾经的小辈面前,不惜下跪示好,想让她念及旧情放过叶家人。 这后来,隨著叶十三战功频频,屡次被晋升,叶刘氏眼中的她,已经隨著叶十三身份的一次次升迁,她的地位也一次次被贬值。 直到今天,战功显赫的叶十三,不但擢升边军统帅,还被封为一字並肩王后,叶十三再立战功,解了京都之危,朝廷免了叶家人的奴籍之苦,恢復士族籍后,叶刘氏直接和她翻了脸。 叶刘氏的眼里,叶家在地位上,起码已经超过了肃王府。 从此,叶家不用再仰人鼻息,像蛆虫一样苟且偷生了。 见叶十三伤感起来,香香郡主不敢再多说什么? “睡吧,你也累了!” 香香郡主主动靠近了叶十三一点,而且把背朝向叶十三怀里,紧紧地贴著叶十三的腹部。 这一主动,甚至是不惜忍受那种炸裂的疼痛,把后面交给了叶十三。 可这时候的叶十三,反而没有了一丝褻玩的念头,闭起眼睛让自己儘快进入梦乡…… 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早有亲卫来到小院,在屋子外面急得团团乱转。 叶十三还在酣睡不醒,紫伶和如燕更是不敢前去打搅,只好让刘三蛋在外面等著。 “你冷吗?” 看到刘三蛋心神不寧地在院子里乱转圈,紫伶心疼地就是一句。 “冷倒是不冷,可是事情紧急啊!” 刘三蛋一脸的不安,小声对紫伶就是一句。 “进屋吧,里面暖和!” 紫伶面上一红,让刘三蛋去他屋里坐著等。 女人的闺房,忌讳外人男子进入,可紫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儘管她和京都来的三个侍婢同住一屋。 “不,不了!” 刘三蛋一瞥面色冷漠的如燕,就打消了去屋里坐著的念头。 “王爷累了,郡主也没动静,估计还得一会!” 紫伶说著话的时候,一张粉脸直接红到了耳根。在之前,她就发现过,叶十三临起床的时候,还要和郡主来那么一下子的。 刘三蛋凑到紫伶跟前,压低声音说道:“前天我去了趟西河镇,买了两卷上等的羊毛毡,咱把炕面给铺厚实一点,除了发下来的那些,另外所有的居家用物,基本上都全活了。” “那得不少银子吧?” 听到刘三蛋已经採办了些居家用具,紫伶不禁捏著自己的衣襟,红著脸又道:“要是钱不够,我还有一副银鐲子没有戴过,你大可拿了换些家用回来。” “不了!” 刘三蛋一阵激动,紧张得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压低了声音又道:“基本用物都够了,就是缺少什么?也不能拿你的钱,鐲子换掉了,你戴什么?” “我……” 紫伶眼眶一热,就说不出话来。 “行了!” 刘三蛋一摆手,诡异的冲紫伶一笑,目光一瞥如燕不在跟前,这又笑著说道:“別说我值办了一些家用之物,就是炕上只有一条芦席,也有人会看不下去给咱一些的。” “想的到美!” 紫伶剜了刘三蛋一眼,撇嘴说道:“你在此无家人,我也是,除了郡主和王爷,谁还管你我的死活?” 不料,刘三蛋做贼一样,四处一瞅,压低声音又道:“傻呀你!你不想想,你是肃王府的使唤丫头,你的家人早把你卖给了郑家,所以就是有家人,也未必做得了主,这下好了,郡主是把你输给了我的,这倒让我省了一笔彩礼银子,而且,郡主她说不定,多多少少还会给你一些嫁妆的,不然,这肃王府的脸往哪搁啊!” 这鸟人! 还真他娘的鬼精,居然会如此算帐? 不过也是,虽然紫伶是香香郡主打赌输给刘三蛋的赌注,但也不可能让紫伶如此寒酸的,跟著刘三蛋去滚光蓆子吧? 不过,刘三蛋的这一说法,还是让紫伶心头一喜,郡主说定不会就这样把她给嫁出去,就是稍稍给一些嫁妆表示一下,那也是她们这些侍婢们,半辈子都积攒不了的。 “你到底说说,何事如此著急?” 紫伶岔开话题,直接问起刘三蛋来稟报的事情。 这一问,刘三蛋面上神情,霎时就不自然起来。 四下一瞅之后,刘三蛋往前一凑,附著紫伶的耳根说道:“老夫人回来了,此时正在签房大发脾气。” “啊……” 这一消息,紫伶瞬间不淡定了。 “这如何是好?”紫伶急了。 “还是等王爷醒来再说,签房那边暂且有吴斥候陪著老夫人说话。” 刘三蛋一脸无奈,此时倒有些磨蹭时间的意思。 与此同时,天还没亮透,就已经从大金赶过来的叶刘氏,业已坐在签房里的火盆后面,衝著眼前束手而立的吴六子大发雷霆。 “看看这里!” 叶刘氏神气十足,但也怒容满面,指著签房大院说道:“堂堂边军统帅,放著好好的军部行辕不住,非在这种破烂地方將就,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 “老夫人息怒!” 被训得三孙子一样的吴六子,陪著笑脸急道:“王爷心系边军兵將,这战事虽然结束,但战后重建的事情千头万绪,样样都得王爷定夺。再说,这集体婚礼在即,王爷亲自坐镇现场,目的就是……” “够了!” 又是一番勃然大怒的叶刘氏,直接粗暴地打断了吴六子的话,怒道:“我看他,这是不把我这个当娘的放在眼里,翅膀硬了,连这些话都听不得了。要知道,我大夏可是以孝道治国。” 去他娘的以孝道治国。 叶十三为军中立有战功的大龄將士配婚,这如何就是不孝了? 俗话说得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为国征战的兵將们,若是討不得婆娘,身后无子嗣,难道这就是你嘴里的孝道? 吴六子心里虽然被气得牙痒,但对叶十三的母亲,还是没一点脾气敢发作。 嫌这嫌那! 当初瘸著一只脚,和瞎眼女儿住在沙窝地那个四面进风的茅草屋时,如何就不嫌弃了? 那时候,屯田村给上一袋满是砂子、老鼠屎和米虫的糙米,都巴不得给徐老六磕头致谢。 这才吃了几顿饱饭啊!就这样目中无人了? 叶十三是他们心中的战神,是他们的英雄,又是有著配婚大恩的人,再是作为一个母亲,如此迁怒於自己的儿子,別人也会看不下去的。 第532章 找个靠谱的男人嫁了 等叶十三洗漱完了,才知道刘三蛋已经等候多时。 叶十三心里咯噔一下,眉头微微一皱,骂道:“既然是老夫人到了,何不早些唤醒本王?” 一阵头大的叶十三,怒骂一句刘三蛋,然后拔腿就赶往签房大院。 这一消息,也让香香郡主心里猛然一沉。 看到刘三蛋紧隨叶十三而去,香香郡主把紫伶唤进屋里,详细问询一番,便发起了呆来。 “郡主,您没事吧?” 看到香香郡主的样子,紫伶不免一阵担心,这叶刘氏在温泉行宫时的架势,她又不是没见过。 这集体婚礼在即,叶刘氏的到来,並不是一件好事。 “郡主,您要是觉得冷了,奴婢给您把火盆烧旺一些?” 紫伶看到,香香郡主的双肩,在微微地抖动不停。 这时候,用贡米熬煮的白粥好了,如燕端著食盘进来,把粥碗和两样精致的小菜,还有刚烙好的薄饼一起摆在桌上。 “郡主,早膳好了,您还是趁热用膳的好,要是不合您的口味,奴婢再去给您做?” 如燕的恭敬態度,让香香郡主霎时回过神来。 无论如何? 她还是肃王府的郡主,这个身份,是任何人都抹灭不了的。 香香郡主稳稳神,坐在桌后开始用饭,在喝了半碗贡米白粥后,突然像是记起了什么? “如燕,你把带来的包裹打开,挑两套顏色喜庆的衣裙,拿出来给本郡主看看!” “奴婢遵命!” 香香郡主的话,如燕就像圣旨一样接著,即刻从一只藤箱中,翻出两套崭新的裙装来。 “郡主,这两套裙装,一套杏色,一套粉色,面料和绣工,都是上乘。” 如燕一脸欢喜,抖开了手中的衣裙让香香郡主过目。 “嗯,还不错!” 香香郡主微微一笑,把目光看向一旁候著的紫伶,道:“这两套衣裙,就给你做嫁妆好了,这里物资奇缺,不似內地那般好採购,其他东西镇里集市都有,想必是刘三蛋已经置办了些,本郡主再拿一百两银子给你,以备不需之急,往后,你就是刘三蛋的妻子了,得好生跟人家过日子。” “郡主……” 紫伶一下子跪在地上,哽咽道:“奴婢不嫁人,奴婢捨不得郡主!” “屁话!” 香香郡主白眼一翻,笑骂道:“你也成年了,找个可靠男人嫁了,这有何不好?” 望著地上哭得梨带雨的紫伶,香香郡主又道:“以后,本郡主这里,就是你的娘家,刘三蛋那货要是敢欺负你,看本郡主不抽了他的筋?” 说完,香香郡主又把视线,转移到如燕脸上,道:“给紫伶擦把脸,试试新衣,肃王府的奴婢,就算是嫁人,也要风风光光的嫁。” 说这话的时候,香香郡主那可是咬著牙说的。 这句话的意思,只有紫伶懂,香香郡主的心里,那是憋著无尽的委屈。 “好了好了,紫伶妹妹,你就偷著乐吧!” 一脸羡慕夹杂著嫉妒的如燕,拉了一把地上跪著的紫伶,和从伙房过来的两个侍女,一起给紫伶试新衣。 就在此时,急匆匆赶到了签房大院的叶十三,可是硬著头皮听训。 叶刘氏一脸悲切样,拍著大腿又道:“我叶家所遭的那些耻辱,难道你都忘了?” “娘!” 叶十三硬著头皮,目光平静地方看向叶刘氏,低声道:“您不妨想想当初,郑岳嵩为何要如此对待我叶家?” 这一问,叶刘氏一怔,隨即说道:“事情不是明摆著的吗?他郑岳嵩,不就是以此居功,嚮往上爬吗?” “唉!” 叶十三摇摇头,无奈地又继续说道:“那些,只是表面而已,如是背后没人指使,给他郑岳嵩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凭空捏造我父亲鼓动太子谋反的证据,这背后的事儿,不就是明摆著的嘛!” “哼!” 叶刘氏鼻孔重重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与叶十三对视。 “反正,我叶家和肃王府,势不两立。” 不甘心的叶刘氏,冷冷又是一句。 “娘啊!” 叶十三耐著性子,望著叶刘氏因生气而变得煞白的脸,又道:“当初,郑家要不那么去做,他背后的人能饶了他?” 这个道理,当初身为太师夫人的叶刘氏,岂能不懂个中缘由? 就是没有郑岳嵩去干,也会有张岳嵩王岳嵩的捏造那些证据。 有人为了夺嫡,就得先搬开太子太师这个障碍。 郑岳嵩只是別人手中的一把刀而已,但太师叶鐸,就是夺嫡者眼中的一个绊脚石。 不过,无论如何? 既然作为两家至交的郑岳嵩干出这等事来,还是遭人唾弃的。 看到叶刘氏不再言语,叶十三稳稳神,缓缓又道:“娘赶了如此远的路,想必也是饿了,孩儿那边有粥饭,先用饭再说!” 此言一出,一旁的彩儿,也低声说道:“娘,我也饿了!” 天不亮就赶路,肚里早已是飢肠轆轆,但叶刘氏一点都没有要去后院的意思。 此时,吴六子已经安排了小灶,为叶刘氏们做好了饭食。 叶十三陪著叶刘氏和彩儿,在签房的大厅里用完都快到了午时的早饭,叶刘氏又问道:“你真是铁了心要娶这俩女人?” “嗯!” 叶十三点点头,目光无比坚定,沉声道:“孩儿心意已决,此事绝无更改!” 话音一落,叶刘氏双肩一阵轻颤,悲声又道:“既然我儿一意孤行,但为娘也有一个要求!” “是何要求?”叶十三问得,有些迫不及待。 叶刘氏直了直上身,冷声道:“郑家丫头,何氏女子,都不可以正妻的名义入室,必须是纳妾的名分举办婚宴。” 此言一出,叶十三面颊一抽。 草! 这那是要求? 这是在羞辱郑家,起码是羞辱香香郡主。 至於何秀儿,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侧室居之,就是个妾室,何秀儿也是无可挑剔的,好歹也是个名分和归宿。 但郑家就不同了,再怎么说,那是打小就有婚约的。 如此做法,走到哪里都说不通,天下就没这个理。 不过,为了防止叶刘氏胡闹,叶十三怔了一下,隨即就答应了下来。 “娘,孩儿听您的。” 看到叶十三答应了她的要求,叶刘氏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缓过一阵,又喝了一碗茶水,叶刘氏这才说道:“为娘和你妹,还是回何家大院住吧!” 如此甚好! 只要叶刘氏不待在这里,就不会有不愉快的事继续发生,让她们去何家大院,那是最好不过了,到婚礼时,再接她们过来不就行了? 如此一想,叶十三立刻安排卫兵,护送叶刘氏几个回芦河湾村的何家大院。 第533章 待嫁的女人们 转眼间,婚期到了。 屯田村的校场上,二百多张席桌,在四行临时搭成的棚子下,分成四排两两摆开。 为了这些搭棚的蓆子,芦河湾村的村民们,夜以继日地忙活了成十天,这才编织够数所需的芦席。 在面对面摆著的席桌中间的空地上,又是一长溜的大锅灶。 顶头的正中位置,又是一个芦席搭成的巨大喜棚。喜棚里面,又是摆著十张席桌。 早早从周围各村赶来的村民们,已经把校场围得水泄不通。 屯田村几乎所有的军户家中,都聚集著来自周边的亲友,入围配婚的兵將们,已经穿戴一新,被集中在大营中等待上场。 由於元蒙女子出嫁,不讲究红布盖头,香香郡主由此决定,將红盖头取消,改由新娘和新郎牵著红绸上场。 如此一来,就是人多混乱,彼此也弄丟不了自己的配对之人。 要不然,最后领错了新娘,那可就成了千古笑谈。 这时候,作为主事这一块的香香郡主,也得移交活计给典礼官了,她自己在今天,也是將要出嫁的新娘了。 铁匠铺后面的小院,已经是人满为患,各屋子都已拥挤不堪。 最忙碌的,当然要数如燕了,作为肃王府来的侍婢,郡主出阁,就化妆打扮,那可不是一般家户能比的。 待两名壮妇给香香郡主拿著线绞过脸后,如燕亲自上场,一丝不苟地给香香郡主化妆。 两名侍女,端著胭脂和粉盒,在一旁站得腿都哆嗦。 如此精致和繁琐的化妆,就是性子急躁的香香郡主,也乖乖地端坐在方凳上,硬是把一泡尿给憋了回去,耐心地由如燕在她的头脸上捯飭个不停。 她要的,就是盛装出场。 她等的,也就是出嫁的这一幕。 如燕到底是出自肃王府的人,就像一个管家,呼来喝去,居然將身边的几个人指挥得有条不紊。 就连王选和刘四,都列入送亲的人里面。 当然,这只是个过程,到时候,从新娘的集中地,拿著各色喜礼,跟在香香郡主身后,得一直把香香郡主“送”到婚礼现场。 待如燕偏著脑袋,左看右看,直到自己满意时,香香郡主差点就憋不住尿裤子,忙完香香郡主的容妆,如燕又去了隔壁屋里,接著开始给紫伶和何秀儿化妆。 不过,给紫伶和何秀儿的容妆,倒是没那么复杂,没费多大的劲就收拾得光彩照人。 从一只装满了水的瓦盆中,看到自己容妆的何秀儿,差点憋不住就哭了。 她自打成人,就没有画过如此精美的容妆。 如燕所用的那些材料,她別说见过了,就是听,都没有听过。 那些脂粉,还有唇红,无一不是贡品。 要不是怕眼泪毁坏容妆,何秀儿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让自己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此时,与之前药房相连的老仓库那边,韩老三的婆娘带著一群军户家的婆娘,也是忙得团团转。 穿戴一新的元蒙女娃们,几乎都是自己给自己收拾打扮,就这,分发东西的韩老三婆娘们,几乎都累断了腰杆。 一千余人的量,还真不是个小数目。 “那个日,日什么来著?” 记不住元蒙女娃名字的韩老三婆娘,光记住了这些女娃名字中的“日”字。 动不动在军户婆娘们中间,闹个哄堂大笑的韩老三婆娘,气得红著脸直嘟囔,“书本上那么多字,她爹她娘,除了日,就不知道別的?” 这样洋相,別说是韩老三的粗糙婆娘了,就是出身士族之家的香香郡主,也闹过如此的笑话。 气得动不动就发牢骚的韩老三婆娘,最后都以把自己给气笑了而收场。 “乌日汗,你的红绸,可给拿好了哈!” “萨日娜,这是你的,拿著別乱跑,要是被別人拐走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满德日哇,这是你的……” “奥登格日乐,还有你,拿好了……” “乌梅,拿著这个……” “娜仁,你的珠掉了,丟三落四,都什么时候了?还如此不上心……” 这边热闹分发著物件,那边何秀儿好不容易稳住了情绪,整理了一下妆容,准备好了待会就出门去集合。 紫伶是有著新的喜服和嫁妆,只有何秀儿身上穿戴的,还是叶十三突然想起来后,打发人去镇上紧急採办的。 他在这事上,唯一没有做主把香香郡主的东西,来分一些给何秀儿,要是那样一来,何秀在香香郡主面前,可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秀儿姐,你收拾好了没有?我娘打发我来问!” 就在此时,韩喜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一进入小院,就扯著嗓子嚷嚷。 不一会,韩吉怀里抱著几条盖头,身后跟著一群鼻涕小娃也跑来小院,进门就嚷道:“娘说了,我们大夏女人,出嫁时都要顶红盖头的!” 两名壮妇见状,赶快上前从韩吉的怀里,拿过几条红绸盖头,先给何秀儿和紫伶的头上,各盖了一条上去。 至於香香郡主那边,如燕早都准备好了,就是盖头,也是金线刺绣了一个大大的“囍”字的。 看来,肃王郑岳嵩,在打发如燕来边城时,就已经部署好了这一切。 都已经怀上了娃儿的香香郡主,突然在这一刻紧张了起来。 为了缓解自己心里的那种紧张,赶快从桌上的盘中,抓了一大把零嘴儿,出了屋子就往韩喜韩吉的手里塞。 “新娘子发喜礼嘍……” 一看到是有零嘴儿吃,差点乐得鼻涕冒泡的韩喜,扯著嗓子就喊。 这一喊,跟著韩吉身后来的那些小娃儿们,爭先恐后地往前挤。 “新娘子好漂亮啊,发喜礼嘍……” 这一通喊叫,差点又把香香郡主给逗笑。 刚要喊紫伶使唤,突然又想到,此时的紫伶,也是待嫁的新娘啊! “如燕,菊红,翠儿,赶快发喜礼,你看看这些馋嘴猫,都等不及了!” 如燕一看这阵势,急得一把抓过炕沿上早已拿出来的大红盖头,直接上前就把香香郡主给从头到脸,全给遮了个严实。 “天老爷啊!郡主您如何就出门见人了?” 给香香郡主盖好了盖头,如燕又赶忙从桌上端起装零嘴儿的食盘,出了院子就撒,“屁娃们,赶快抢了,拿著零嘴儿前头走著,把喜词儿给唱起来!” 此言一出,拖著鼻涕的娃儿们,一窝蜂地从屋门口散开,跑到院门口去抢散落满地的零嘴儿,然后唱著喜词,一路直奔婚礼现场。 “快,嫁妆抬著,去仓房集合!”拿手背擦了一把额头上汗珠子的如燕,喊院子里的隨从们,赶快把该拿著的东西全部拿著,送香香郡主们这些新娘,去计划好了的地方集合。 话音一落,如燕率先扶著香香郡主的一只胳膊肘,缓缓向院门走去。 “郡主,看著些脚下,可不敢让盖头掉了。” 在如燕的搀扶下,香香郡主小心翼翼,抬脚就跨出了院门。 紧接著,菊红扶著何秀儿,翠儿扶著紫伶,一前一后,跟在如燕后面就出了院子。 其次就是两名壮妇,各端一只铺著红纸的木盘,木盘中摆满了梳子镜子和脂粉盒儿之类的小玩意。 一身喜气的刘四和王选,两人抬著一只贴著喜子的大木箱,又紧跟在两名壮妇身后。 第534章 鼻涕虫唱喜歌 一群鼻涕虫们,由韩吉带领著,在前头疯跑。 得了零嘴儿的娃儿们,个个兴高采烈,扯著嗓子齐唱喜歌:“今宵铺床,事事吉祥;孝敬公婆,莫忘爹娘。” “铺床铺床,四角鸳鸯,先生儿子,后生姑娘。” “新床方方,放在中央。祝福新人,幸福吉祥。” “铺床铺床,富贵堂皇。財源满地,米粮满仓。” “铺床铺床,喜气洋洋。万事皆乐,幸福吉祥。” “一把果子撒床头,生下贵子中诸侯。” “二把果子撒床脚,生下千金赛嫦娥。” “三把果子撒得远,喜看新人喜相连。” “四把果子撒得近,笑看新人笑盈盈。” “把果子撒得多,新郎新娘多快活。” “六把果子撒得少,夫妇恩爱家道好。” “七把果子撒床沿,夫妇当家都孝贤。” “八把果子撒得匀,夫妇见面说私情。” “九把果子撒新郎,新郎抬头看新娘。” “自从今日结良缘,新郎新娘世同堂。” “铺床铺得这么好,一对小子跑不了。” “铺床铺得这么全,荣华富贵万万年。” “铺床铺床铺被子,幸福美满一辈子。铺床又来铺床单,又有吃来又有穿,铺床再来放枕头,日子红亮有奔头。” “一铺金、二铺银,麒麟送子送上门。三铺床是桃李园,夫妻恩爱一百年。四铺铺上四季財,金银財宝滚滚来。五铺六铺是致富,七铺八铺堆金库。九铺铺上大元宝:十铺铺的真是全,也生女来也生男,生个女的当娘娘,生个男的状元郎……” 在一群娃儿们唱的欢快喜词中,脚步匆匆的香香郡主,已经来到铁匠铺外面的空地上。 此时,已经有元蒙的一千余女娃们,在韩老三婆娘的组织下,排著队等候著了。 “郡主来了,快,准备出发。” 看来香香郡主们从小院已经出来,早已等得心焦的韩老三婆娘,急忙向身边的一群军户婆娘喊道:“把新娘们照看好了,郡主排头走著,签房大院恭迎结亲队伍。” 一行人往后迅速移动几步,把前面的位置腾挪得更加宽展一些,让如燕搀扶著香香的郡主排在最前面。 然后,何秀儿和紫伶这些,被菊红和翠儿搀扶著依次在后面跟著,带著一千余红柳绿的元蒙新娘队伍,急急奔向签房大院。 “新姑爷们,新娘子来嘍……” 新娘队伍前面奔跑著的鼻涕娃儿们,唱罢喜词,衝著前面等待的人群就是一阵高喊。 娃儿们的这一喊,“呜哩哇啦”的嗩吶乐班,鼓起腮帮子就使劲吹了起来。 一曲《百鸟朝凤》吹罢,红光满面的韩老三,半驼著腰向身后的新郎队伍大喊:“都別慌,把乱,按顺序,一个个来。” 新娘和新郎的队列顺序,那可是按照配婚名册排的,要是有一个人站错了位子,那么牵到的新娘,或许就不是名册上排好了的那位。 此时,身穿各样喜装的兵將们,一颗心砰砰直跳,伸长了脖子就像等待开饭一样,在签房大院门口等候多时了。 “王爷驾到!” 隨著韩喜从签房大院里面的一声高喊,由两名岁数最小,精神抖擞的亲卫,拥著一身大红喜袍的叶十三走了出来。 “王爷!快致迎亲辞!” 韩老三看到叶十三出来,赶快把前面的位置让开,把两名亲卫拥著的叶十三让在前头主位。 此时,原本满腹经纶,学富五车的叶十三,一时居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这爷们娶亲,何尝不是头一回呢? 望著眼前排成了长龙的新娘队伍,叶十三呆愣片刻后,涨红了脸高声吼道:“琴韵谱成同梦语,灯笑对含羞人。今日边军娶佳人,伉儷情深筑边城。” 话音一落,韩老三伸长了鸡脖子,大喊道:“鼓乐开道,新人上轿!” 上轿? 哪有轿? 这无非就是个流程,叶十三上前两步,右手拽著香香郡主手中的红绸一头,左手又牵了何秀儿手里的红绸一头,跟在乐班后面,昂首挺胸走向校场。 紧接著,胸带红绸的吴六子,面颊一阵急抖,激动地上前几步,拉著傲云手中的红绸,快步跟在叶十三身后。 这吴六子红绸牵了傲云一走,刘三蛋迫不及待地躥了过去,由於太过紧张,直接把自己绊了个马趴,满脸通红地爬起来后,一个箭步窜到被菊红扶著的紫伶跟前,拉起紫伶手里的红绸一头,慌乱地就跟了上去。 接下来,李狗子,丁威,陈七斤这些依次上前,来不及细看给自己的新娘长啥样,各自牵了配婚女娃手中的红绸…… 此时的大校场周围,已经被各村来的百姓们围得人山人海。 正中最大的喜棚底下,也坐满了前来贺喜的元蒙各部族的达鲁赤们。 这些各盟部的前王爷们,带著上等的皮毛、珠宝、宰好了的肥羊,昨夜就聚集在大金,今早天不亮就出发,赶在婚礼前到场贺喜。 万川郡,西河镇,通天驛镇和周边各县镇衙门的人,也是带著各色贺礼,连夜出发,早早到了婚礼现场。 前来维持秩序的马成,站在校场边的一处哨塔上,看到叶十三牵著红绸,带著一长溜接亲队伍过来,把手中的令旗左右一挥。 “砰砰砰……” 一连五百响的枪声,惊得半里地外的鸟雀,扑稜稜地在天空乱飞。 枪声一停,充当典礼官的一名军部主薄,高声宣道:“吉时已到,边军將士集体婚礼,自此刻起始!” 话音一落,呜哩哇啦,又是一段喜庆的嗩吶吹奏。 待乐声停了,典礼官又高宣道:“天成佳偶是知音,共苦同甘不变心。边城喜得良缘时,铁骨戍边唱古今。” 一段祝词说罢,又是一段喜曲吹奏。 “砰砰砰……” 又是一阵惊雷般的枪声响起,震得在场的人们都捂住了耳朵。 这声响,胜过鞭炮百倍不止。 此举动,不但增添喜庆气氛,又能震慑那些前来贺喜的元蒙各部族的前王爷们。 叶十三的这个设计,可谓是一举两得。 枪声一停,千余对夫妻,牵著红绸面对面而立。 偌大的校场,此时被新人们站得没有一丝空地。 叶刘氏被彩儿和蔡一二人,从左右搀扶著,在正中喜棚的一张椅子上坐定后,典礼官目光看向叶十三,高声又道:“请新人先拜天地,再拜高堂!” 面对脸上篤定,心里冒火的叶刘氏,向著天地一拜后的叶十三,左右手牵著两条红绸,三人面向叶刘氏就拜了下去。 这一拜之后,典礼官走出喜棚,面向校场上站的密密麻麻的新娘新郎们,提高了声调高喊道:“天地在上,高堂在心,夫妻对拜!” 一声“夫妻对拜”出口,牵著红绸的新人们,齐齐向著对方一拜到底。 第535章 李狗子的洞房花烛夜 婚礼规模,无人不感慨! 声势之大,更是无人不被震惊。 崔明贵带著五百长枪血卫军,以震天的响动,代替了自古以来的鞭炮响声。 这不但將婚礼的气氛烘托到了高潮,更將大夏北防军的军威,展示在了元蒙各部族达鲁赤们的面前。 还好,没放火炮,不然这些达鲁赤们,准会被嚇出尿来。 行礼结束,典礼拼足了吃奶的劲,振臂高呼一声“开席”。 霎时间,一队著装整齐的兵卒,手中掌著食盘鱼贯而入,把盘中的冷热菜餚,一一摆放在各席桌上。 校场上的新人们,也是就近入座,吃过一轮后,各自领著各自的新娘,列队来到正中的喜棚门口,向叶十三告別后,就急急忙忙回洞房。 在附近村里有亲友的兵將,亲友们早已等待在村口,把一对新人接了后,赶快离开了屯田村去婚房。 一月婚假的时间,够这些兵將们在新安的家中肆意挥霍了。 而那些在附近村没有亲友的兵將,其实也自有安排。他们带著新娘,赶著从屯田村借来的马车,载著自己的新娘和一些分到手的贺礼,或骑马,或乘车,自行回到分配好的新房开始那激动人心的一刻。这仪式虽然简单,却也充满温馨。新房里布置著大红喜字,在边城初春的寒意中,透著一股生机勃勃的喜庆。 离屯田村远一些的新人,已经陆续回了新家去入洞房,安置在就近的人,却是热闹非凡。 喜棚里面气氛更是火爆,吃席的宾朋们个个喜气洋洋,待作为贵客的元蒙各部族的达鲁赤们离开后,屯田村的老少们又开始轮流吃席。 一字排开的一长溜大锅灶上,火头军们轮流上阵,大块的羊肉大盘装了,被端上席桌后,又被吃席的人们大口撕扯著狂吞。 元蒙五个盟部,送来的羊肉数量不下二千只,除了分给每对新人十斤羊肉后,剩下的羊肉全部入锅上桌。 流水席最后吃成了大锅肉,这让肚里久不见荤油的屯田村军户们,全家老小都过足了口福。 不安分的娃儿们,手里捧著大块的带骨羊肉,边啃食著羊肉,边在校场的席桌间打闹嬉戏。 与此同时,刘三蛋和陈七斤二人,那可就惨了! 一帮子年少的亲卫们,以闹洞房的名义,直接在喜棚里就把二人给整了个惨。 刘三蛋的脸上,被亲卫们抓了锅底的黑灰,把一张脸涂抹得不成样子,只留一口白牙在那里呲著傻笑。 陈七斤就不同了,蹲在喜棚的一角连声告饶,四肢被亲卫们拧掐得直打哆嗦。 只有一脸憨相李狗子,其实是最鸡贼的一个,婚礼仪式完毕,头轮席面一吃,从负责发放物品的签房大院,领了十斤羊肉背在身上,车马都没找,直接拉著其木格的手,一路小跑来到沙窝地的新房。 沙窝地的两间茅草屋,被修葺后分给李狗子作婚房用。 一进入婚房,往负责看守的两个小娃儿手中各塞了一把铜钱,“嘿嘿”笑著就把两个小娃推出了门外。 两个小娃不但没恼,反而高兴得直蹦,他们还得赶去校场吃大席面的。 “哐当!” 婚房的两扇门板,被李狗子从里面给閂了。 然后,李狗子伸过一条粗壮的胳膊,把准备在牛粪火的火盆上烧茶喝的其木格拦腰抱起,不顾其木格的尖叫,就把其木格放在炕上的羊毛毡上剥了个精光…… 半晌过去,李狗子才像一头犁了十亩地的老牛一样,双腿打颤著爬下了炕沿。 雪白的羊毛毡上,几处醒目的血渍,就像散落在雪地上的梅瓣儿,几度昏厥过去的其木格,急忙把扔了一炕的衣物抓起来就往身上套。 李狗子喘著粗气,抓起桌上的茶壶,嘴对著壶嘴,一口气灌了半肚子的凉茶下去。 “嘿嘿!” 半眯著眼睛,咧著大嘴,呲著一口白牙的李狗子子,这才在桌旁坐了下来,目光死死盯著炕上慌乱不已的其木格傻笑著。 “疼死我了!” 其木格又羞又恼,边往身上拉扯著衣物,低著头又道:“你就像草原上的饿狼,巴不得將人的骨头都拆了。” “还是郡主偏心!” 望著其木格潭水一样深邃的眼睛,还有发育的小山一样的胸脯,李狗子又得意道:“王爷和郡主的恩情,狗子我一辈子都还不完啊!” 下炕的时候,其木格腿根一疼,隨即脚下一软,差点就跌个马趴。 幸亏李狗子眼疾手快,一把就把其木格拦腰揽住。 “小心点,別闪了腰!” 李狗子一脸惜疼地望著其木格,两只眼睛里全是关爱。 “哼!” 其木格把嘴一噘,一把推开李狗子,嗔怒道:“都是你,我的腿根都快劈了,要不是你那么蛮力,我的腿能站立不住吗?” 此言一出,李狗子只是衝著满脸怒意的其木格傻笑。 “闪开!” 其木格又推了李狗子一把,然后嘴角一抽,就在燃著的牛粪火盆边蹲了下来。 “灌水啊你,傻坐著就像个石头。” 其木格拨弄著牛粪火,回头衝著李狗子又是一句。 “嘿嘿!” 李狗子这才抓起桌上的茶壶,从墙角的水缸里,舀了凉水进去后把茶壶递给其木格。 “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李狗子目光看向其木格的后背,冷不丁就是一句。 “不对!” 其木格放稳了茶壶,转过头来又道:“这不是家,这是你们大夏人的洞房,有牛羊和草场的地方,才是我们的家。” 此言一出,李狗子差点笑喷! 这蛮婆子,大夏人有几个放牧的? 在边城还能见到极少的大夏人放牧,要是在內地,就是牛羊,也养不了几只的,而且都还是耕牛。 “不对!” 李狗子把嘴凑到其木格的耳边,纠正道:“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在芦河湾村,还有王爷赏赐给我的二十亩地,你不会种地,我把地租给別人去种,咱没地方养牛羊,但是开春后能养鸡鸭,然后……” 李狗子话说一半,停了下来眯著眼睛衝著其木格傻笑。 “然后什么?” 其木格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解地望看向笑得就像一尊弥勒佛一样的李狗子。 李狗子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隨即鼻孔出气粗重起来,一张脸开始涨得通红,迎著其木格的目光,猛然又道:“然后,你给我生一炕的娃儿!” 话音一落,李狗子把其木格从火盆边抱了起来,转身又奔向炕沿…… 第536章 今夜,我要双飞 直到傍晚,校场上才逐渐冷清下来。 婚礼仪式结束,喜宴完毕的人,都开始各回各处,叶刘氏也回了何家大院。 轮到最后吃席的,是就近的喜客和屯田村的军户们。 除了叶十三外,几乎所有的新婚夫妻,都急急忙忙的进入了洞房。 香香郡主身边少了紫伶,心里顿时就觉得有些空落。 紫伶的出嫁,让如燕多少觉得有些意外。 卖入王府的侍婢,生死都在主家,能幸运到出嫁的,確实没有几个。 望著拥挤不堪的屋子,如燕目光投向疲惫不堪的香香郡主,道:“敢问小姐,您和姑爷何时搬回婚房去住?” “这个……” 被如燕如此一问,香香郡主一愣,她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在意的,是叶十三给了她这个名分,她只抱著嫁鸡隨鸡,嫁狗隨狗的態度,至於如何生活?那就由叶十三吧! 思忖片刻,香香郡主把目光,投向靠在炕上缓著酒劲的叶十三,道:“还是让姑爷做主吧!” 姑爷? 不叫王爷啦! 不行,得和肃王府的人,还是拉开些距离的好。 “这个嘛!以后再说,眼下这边事情不少,样样得本王盯著才行。” 本王? 如燕面上一抽,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紧张,急忙又道:“王爷军务是繁忙了些,可眼下郡主有著身孕,更应该有个宽敞舒適的地方住著才是。” 地方当然有,军部的大將军行辕,本身就是边军统帅的住所。 而且,自岳佟时,行辕里啥都不缺,家具都是成套的,房屋更是不少,卫兵和下人也有专门的住处。 如烟所指,也是这个。 叶十三一个自称“本王”,让香香郡主心里一阵难过,这个混蛋,始终不承认自己是肃王府的女婿。 让下人称呼个姑爷,能少你混蛋一块肉似的? 不过如燕的问话,也是有道理的,挤在这么一处低矮的地方,侍婢,厨娘,还有一妻一妾,如何將就得了? 就这,还没算香香郡主的五十卫兵,更没把包括吴六子在內的,那十八个亲卫给算进去。 几乎所有的人,都分散在屯田村就这样凑合著。 这一点,叶十三当然知道。 只有何秀儿一声不吭,静静地坐在火盆边上烧茶水。 她不想离开这里,郑一刀留给她的这个小院,就是她唯一的財產,也是她心里能让她踏实的底气。 豪门府邸,对她来说,没有丝毫的吸引力,她只在乎守著这个男人,给他暖脚,给他生娃,哪怕是跟著这个男人去种田放牧,她都愿意。 叶十三似乎洞察到了何秀儿的心思,伸了个懒腰后,侧过脸来,向何秀儿问道:“秀儿,依你之见?” 这一问,问得何秀儿浑身一哆嗦。 稳稳神后,急忙又道:“小的愿听王爷安排,一切以王爷命令是从!” “哈哈哈……” 话音一落,香香郡主忍不住就大笑起来,道:“这娃儿也怀上了,哪怕是个侧室,也算是迎娶过来了,如何还小的小的乱叫?” 被香香郡主这一奚落,何秀儿臊得满脸通红,只想有个地缝钻进去,双手一阵乱摆,急道:“郡主息怒,小的,失仪了!” “哈哈哈……笑死人了……” 何秀儿的话,又惹得香香郡主笑得枝乱颤,修长的手指指向烧茶的何秀儿,嗔怒道:“既然你我共侍一夫,那就不要如此见外招人笑话了,我两个,姐妹称呼就好,你称我香逸姐姐,我叫你秀儿妹妹,如此可好!” “秀儿,谢郡主姐姐!” 何秀儿一激动,就跪下磕头。 这一下,直接把香香郡主差点给笑尿。 肩膀抽搐几下,香香郡主这又说道:“不过,我可声明了哈!至於香香这个小名,只容许我的夫君叫,你们是不知道,小时候,有些人天天掛在嘴上,叫得可亲了!” 说完,香香郡主美眸一转,偷瞥叶十三一眼。 草! 又提小时候? 这哪是回味青梅竹马的美好? 这是给老子心头扎刀子。 “行了!” 叶十三大手一摆,坐直了身子,把目光投向如燕说道:“你们这些做下人的,要是敢对二夫人有半点不敬,本王剥了你们的皮做鼓敲。” “王爷息怒,奴婢哪敢啊!” 如燕心头一慌,当即就跪了下来。 这时候,菊红端了一碗酸汤进来,低著头道:“姑爷,此汤醒酒,您多喝一点,不然胃里难受头也昏晕。” 菊红的话刚落,端著粥盘的翠儿进屋,边收拾桌子,边道:“小姐,银耳莲子羹好了,要趁热喝的。” 目光一瞥桌面上筷子的数量,叶十三骤然变脸,怒道:“少一双筷子,你们眼里,可有二夫人?” 此言一出,菊红和翠儿,嚇得浑身发抖,跪下来说道:“姑爷息怒,是奴婢们的错,心头一急,居然给忘了!” “下不为例!” 叶十三板著脸,目光一扫地上三人,沉声又道:“该说的,本王已经说给如燕听了,若有下次,定罚不饶!” “混帐东西!” 肃王府来的侍婢们的做法,不禁让香香郡主脸上掛不住了,都这时候了,这些没眼力的下人,让她在叶十三面前丟了如此大的一次人。 叶十三心里清楚,这些奴婢,眼里压根没把何秀儿当个人看。 这是边城,不是京都的肃王府,谁要是刻意为难何秀儿,恐怕后果是不太好看。 叶十三看著嚇得瑟瑟发抖的三个侍婢,心中虽有怒气,但也知道此时不宜过度苛责。是人都有私心,肃王府的下人,当然是向著她们的郡主了。 只要香香郡主不为难何秀儿,下人们的態度,自然就好了。 香香郡主狠瞪如燕们一眼,挥手道:“去,给二夫人做两道可口的菜,忙碌一天,肚子早都饿了,要是再没眼力,就滚回京都去!” 滚回京都? 这可是侍婢们巴不得的好事。 但肃王並没有交代她们送完年货就回来,她们就是香香郡主新的侍女,而如燕,就是肃王留在边城的眼线。 菊红和翠儿,赶快从地上爬起,溜回伙房去做菜。 …… 饭后,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守著两个怀著娃儿的新娘,叶十三当然是少了一份洞房烛夜的乐趣。 三个侍婢,侍奉三个主子泡完脚,这才各自端著木盆退了下去。 望著桌上流了一滩蜡水的红烛,何秀儿面上一红,低著头又道:“香逸姐姐就陪王爷,我,还是去隔壁屋里睡吧!” 说著,何秀儿偷瞥叶十三一眼,只见叶十三的目光,正看向她的一双光脚,嚇得何秀儿又低下了脑袋。 “说什么疯话?” 叶十三大嘴一咧,伸了个懒腰,坏笑道:“今夜,我要双飞!” 双飞? 喜词中的比翼鸟,难道不是双飞鸟吗? 这还要如何个双飞? 第537章 我又要杀人了 烛摇曳,三人对坐。 望著身边两个腰身已经变粗的新娘,叶十三只有傻笑的份。 “委屈你了!” 脱掉了喜袍的香香郡主,修长的食指摸著自己微微隆起的肚皮,面上一红又道:“要不……” 话已经出口,但还是没有勇气说下去。 何秀儿也是一样,嘴唇蠕动一阵,到底也是羞於出口。 这二女共事一夫的尷尬,她们任何一个都適应不了,毕竟她们不是青楼的窑姐儿,这里是洞房,更不是窑子的客房。 两床大红面儿的被子,把原本不大的小炕,直接给盖了个严实。 酒劲过后的叶十三,胸腔里依然就像烈火燃烧。 今日大喜,难免要和前来贺喜的贵客们互敬几杯,如此一来,喝进肚里的酒水就少不了的。 两位俏娇娘,一个珠圆玉润,一个青涩待放,唯一相似之处,就是二人是肌肤,都是雪白如玉。 仰躺在二人中间的叶十三,分开在左右的两只手,不停地在被子里面抠搜著。 突然,就在何秀儿和香香郡主一阵颤慄之下,叶十三冷不丁开口说道:“我又要杀人了!” 杀人? 这洞房烛夜,杀哪门子人啊! 莫非,是脑子被憋坏了? 就在这一瞬间,何秀儿和香香郡主二人,居然同时做出了同一个动作,各自转过身去,把自己的背朝向炕里面。 不料,仰躺著的叶十三並没有把面朝向谁的背,张口又道:“明日,军部划拨给黄羊峴防区的军粮,就会运来屯田村。”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一怔,隨即又转过身来,道:“如今黄羊峴防区添人添口,粮食消耗不少,军部及时调运军粮这是好事啊!” “就是呀!” 何秀儿也转过身子,接著香香郡主的话茬说道:“大婚之夜的,王爷说这,多不吉利,军粮运送及时,何故还要杀人?” “而且,要杀的,还不止一个!”叶十三不为二人的话所动,眼睛望著天蓬,淡淡又是一句。 坏了! 肯定是精虫上头,憋坏了脑子。 香香郡主一急,就向颇有同感的何秀儿使了个嫵媚的眼色,何秀儿面上一红,掀起被子的一角,然后把脑袋就伸进被子里面。 “你烧糊涂了,净说胡话!” 香香郡主把上身偎在叶十三的脸上,一只手摸著叶十三的额头又道:“別胡思乱想了,这段时间够累,趁著新婚期间,好好歇缓几天,过些日子就要春播,到那时候会更忙的!” “呼!” 何秀儿从被窝中探出脑袋,长出一口气后,拿手背擦了一下嘴角的涎水,急急地向香香郡主一个眼神。 香香郡主往下一躺,隨即掀起被角,把自己的脑袋也伸了进去。 何秀儿又凑了上来,一只手抚摸著叶十三的胸膛,柔声说道:“如今战事结束,正是需要修造工事,兴建屋舍,开荒耕作之时,此等事务,样样离不开王爷操心,万不可乱了心智啊!” 在何秀儿的安抚下,闭著眼睛的叶十三,突然嘴角一拧,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猛然圆睁,平躺著的身子向上一挺,隨即又缓缓倒了下来。 “呕……” 从被窝里伸出脑袋的香香郡主,飞快地爬向炕沿,一伸脖子,就对著炕沿下的痰盂狂吐个不停…… 天亮后的屯田村,四处寂静一片。 昨日喜宴上喝多了的人们,还浸沉在热炕上的美梦中,新婚的男女们,更是贪恋这千金一刻的洞房烛夜,在该起床的时候,还意犹未尽地重复了一遍昨夜的功课。 就连年近四旬的韩老三,在烧得滚烫的火炕上,半驼的身子就像一只钻沙的虾子,在敦实的婆娘身上,蠕动得只教自己大喘粗气。 “老不死的!” 韩老三的敦实婆娘,使劲地向外推著牛皮一样粘上来的韩老三,睡眼朦朧地嘟囔道:“还让不让人活了?这段日子,老娘的腰杆都累断了三回,这刚能歇缓一阵,你这老骚牯又折腾个没完,也不看看,到底是你的洞房烛夜,还是人家有功將士们的新婚之乐?” 顾不上说话的韩老三,只顾咬著牙一个劲地蠕动,就在敦实婆娘的牢骚,渐渐变成呢喃和哼哼的时候,窗外却有人急急喊道:“僉事大人,镇上,送军粮过来,你快快起来,粮车已经到了村口!” 话音一落,韩老师脊骨一抽,整个人就像抽掉了筋一样,瘫趴在敦实婆娘宽大的肚皮上泄了气。 “去他娘的!” 万分沮丧的韩老三,衝著窗口骂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等时候来!” 不料,敦实婆娘却发话道:“快去,你莫要牢骚,眼下人口猛增,办婚礼又消耗不少粮食,大库要是空了,难为的还不是你自个?” “那是,那是!” 韩老三弓著身子,溜下炕后收拾一番,然后就急急赶向签房大院。 此时,一队粮车,已经进入校场,只等兼管防区粮仓的韩老三签收。 “这粮,真他娘的及时!” 趿著鞋子的韩老三,老远就又看到,一个负责运粮的兵將,带著几名隨从兵卒,缩著脖子在签房大院门口跺著脚取暖。 “僉事大人!” 看到韩老三过来,眼前一亮的运粮兵將,挤出一副笑脸就迎了上去笑道:“防区的粮不敢拖延,还得及时运送,要是这军灶断了烟火,你我的责任可就大了!” 去你娘的! 军灶断火,关我地方田兵何事? 再说,军部这些人,哪怕是个卒子,在地方田兵面前也是眼高於顶。 一个小兵將,居然称呼老子“僉事大人”? 不对,这里面,有鬼! 韩老三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拱手道:“辛苦辛苦,大人赶了如此远的路,快进屋烤烤火暖和暖和!” 暖和个屁! 自己刚从婆娘的肚子上爬下来,无人生火的签房,里面冷得就像冰窖。 但韩老三一脸热情,驼著背哈著腰,从裤腰上解下钥匙,打开签房的门,一个劲地把兵將往里让。 “僉事大人不用客气,眼下事务繁忙,这边刚有举行过如此规模的婚礼,驻军存粮定是欠缺,军部故不敢耽误,还望僉事大人快快签收入库为好!” 催老子收粮? 之前可不是这样啊! 徐老六在的时候,就是跑断了腿,看遍了军部致果校尉们的冷脸,也不一定按时要回来粮食的。 难道是叶十三主政边军,军部这些混蛋们,才不敢拖延军粮的发放? 第538章 验粮 “那好,那好!” 如是想著,韩老三转过身子,扭头向院子里几个田兵招招手,示意他们一起去校场收粮。 去校场的路上,韩老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时的校场上,田兵们正在忙著拆喜棚,仅剩的一片空地,被上百辆满载著粮食口袋的马车,挤得是水泄不通。 “僉事大人快看!” 目光闪烁不定的兵將,一指成百辆的粮车,笑道:“每车十石,一百二十辆车,共计一千二百石粮食,僉事大人数完车数,就让他们这些人,直接替僉事大人入库就可!” 说著,兵將大手一挥,高声吼道:“车子排过来,让僉事大人点数,每点过数的车子,自行去粮仓卸车,不得劳累为王爷婚事操劳了多日的田兵弟兄们!” 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运粮官的如此积极,倒让韩老三有些不太適应,之前他们这些人来的时候,个个牛气得就像大爷,数量一清点,就在一旁喝茶,由田兵们累死累活的卸车入仓。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绝对不是因为边军统帅在屯田村住著,这些人才如此的殷勤。 按军龄,从步卒到田兵,从伍已有二十年的韩老三,也算是个资深老兵油子了。 “且慢!” 韩老三眼珠子一转,一只手一摆,道:“先验粮,再点数。” 说著,韩老三从身后跟来的田兵手中,接过一根长约二尺,粗约一寸,一头削尖了的竹管,走到一辆马车旁边,隔著麻皮粮袋,就像早晨时爬在自己婆娘身上那样,嘴角一拧就捅了进去。 这么一捅,再一抽,竹管里面便塞满了稻穀。 韩老三把稻穀往手心里一倒,然后搓了搓,举在眼前仔细观看片刻。 穀壳顏色灰暗,甚至还有黑色的霉点,隱约有著一股淡淡的霉味。 “噗!” 韩老三又向手中吹了口气,飞扬的稻壳,就从手心飞得眼前到处都是。 留在手心被搓出壳的糙米,数量远比眼前飞扬著的空壳要多。 如果按往常的粮来看,只是空壳多了一些,但在手心不见沙砾和鼠粪,这样的粮算是不错了。 之前成品的糙米,完整的颗粒都少,里面沙砾、米虫尸体、老鼠粪便比比皆是。 这次没有经过碾舂的稻穀,似乎要比以往成品的糙米要强多了。 “嗯!” 韩老三点点头,抬起头来目光看向粮车,接连查验了几辆车子,情形大致都是如此。 见此情形,运粮的兵將又笑著催道:“僉事大人儘管点数,卸车入仓的活,就交给他们去干。” 说著,从怀里拿出粮食调拨清单握在手中,只等韩老三清点过粮食数量后签字落印。 “一,二,三……” 就在韩老三伸著一只手,指头点著数著粮车数量的时候,本该在洞房中欢度蜜月的叶十三,身后跟著还穿著喜服的香香郡主和何秀儿二人,快步奔向这边。 在看到叶十三的一瞬间,运粮兵將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紧接著快步上前,在离叶十三十来步远时,单腿就跪了下来,“末將参见王爷,参见王妃,参见二夫人!” “哼!” 叶十三冷哼一声,看都没看地上跪著行礼的运粮官,大步流星径直走向粮车,目光一扫几名田兵,道:“打开粮袋!” “遵命!” 几名田兵上前,直接从车上抬下两只装满著稻穀的袋子,哗啦啦一下就给把袋子在地上倒空。 “这,就是朝廷此次下拨给我边军的粮食?” 叶十三语气冷冷,厉声又是一问。 “回王爷话!” 运粮兵將从地上爬起,拱手又道:“正是如此,粮食一到边城,上边就紧急调拨到我军部,考虑到最近黄羊峴防区消耗巨大,军部粮库不敢耽搁,就儘快调拨一批粮食到此,以备不需之用。” “哦!” 叶十三目光一瞥地上的稻穀,继而的视线投向运粮官脸上,问道:“你手中的调拨清单,名目是稻种?还是防区驻军的口粮?” 稻种? 还有这一说? 兵將面上一抽,急道:“可能,应该是口粮!” “口粮?” 叶十三嘴角一拧,道:“歷来军粮,大多为舂好了的糙米,此次运来的是稻穀,你可知道,本王向朝廷上过摺子,要的是开春播种用的稻种和军粮,既然送来的是稻穀,那就是本王要的稻种了?” “那,就是稻种了!” 运粮兵將脸上,已经是大汗淋漓,说话也不利索起来。 叶十三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又道:“既然是稻种,为何不是今年的新稻?” 这一问,韩老三才明白过来,眼下送过来的陈稻,压根就秧不出苗来的。 边城,虽然是北方地区,但芦河沿岸,是可种一季水稻的。 叶十三看著运粮兵將的狼狈模样,缓缓又道:“这批粮食,是如何入得我军部的粮仓?” “末將不知,可能,可能是搞混了,末將这就回去立即覆核,还请王爷息怒!” “你们这些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糊弄本王,糊弄边军!” 叶十三已经勃然大怒,眼里寒芒闪动,脸上杀气浮现。 “王爷,小的实在不知情啊,都是上头安排的。” 作为运粮官的兵將,扑通一声跪地,磕头如捣蒜。 “不知情?” 叶十三目光冰冷,扫视著在场眾人,提高声调说道:“这每一粒粮食,都关乎著边军將士的生死,关乎著边疆的安稳。据本王所知,这批粮食地方衙门並没有签收,是如何到了我军部的粮仓?”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听出了端倪,这镇衙门发现问题,没有进行签收,可是军部的粮草署却越过地方衙门,直接將万川郡拨下来的这批粮食,给入了库,而且按照惯例向下面防区调拨。 “是谁如此大胆?” 明白了过来的香香郡主,一张粉脸也被气得铁青,跺著脚就继续骂道:“吃了豹子胆了,居然在王爷的眼皮底下造假,简直就是嫌自己命长了!” 这时候,何秀儿才明白过来,就昨天夜里,叶十三说他又要杀人的话,原来是指这个,並不是被憋得头脑发昏所致。 “绑了!” 叶十三语气平缓下来,淡淡就是一句,没等卫兵们到场,几名田兵一哄而上,三下五除二,就將运粮的兵將捆了个结实。 韩老三也是面上一红,低著头说道:“请王爷恕罪,小的疏忽了这茬。” “猪脑子!” 叶十三狠瞪韩老三一眼,怒道:“也不想想,春播在即,你身为田兵僉事,拿什么来播种?” 是啊! 非作战主力部队的田兵,不就是搞粮食生產的吗? 如此大的疏漏摆在眼前,韩老三却是浑然不知。 第539章 回大將军行辕 “收拾行囊,回镇上!” 叶十三终於吐口,做出了回镇上居住的决定。 “快啊!” 强按著內心狂喜的香香郡主,转头就向隨后赶来的如燕吩咐:“收拾好了东西,隨王爷搬回镇上军部大將军行辕。” “奴婢遵命!” 如燕听了,转身就往小院跑,这个决定下来,她们就不会再如此拥挤著生活了。 叶十三身边的人,心中都是激动不已,只有何秀儿一人暗自伤神。 这个地方,就是她的家,郑一刀留下的小院,就是她所有的家產。 离开这里,她就像断了根的浮萍,但是叶十三的意志,没人违背得了。 趁著香香郡主们收拾行囊的时候,何秀儿去了一趟韩老三家,把小院嘱託给韩老三的婆娘照看。 如今的何秀儿,身份今非昔比,就是她不主动找韩老三家去说,韩老三也会派专人照料小院的。 这个小院,是属於郑一刀的私產,而非屯田村的公房。 回到小院,大家还在忙碌著打包装车,就它能带走的,也只是身上的这套喜服了,其他的除了一身革甲,再就是些平日换洗的旧內衣了。 至於那些旧家具,还有锅灶,是没必要带著的。 再说,大將军行辕,根本不缺这些。 “都手下轻点,別弄破了箱子哈!” “说你呢!毛毛糙糙的,轻拿轻放,里边是郡主吃的零嘴儿!” “咋回事你?没吃饭似的,半天才搬这么点?” “熬粥的贡米袋子,不要和燻肉混装一车,串味了就不好了!” “郡主的衣物不能那样装车,底下先要铺上毛毡!” “粉盒胭脂盒,不能给放倒置了,里面的东西要是洒了,你就等著挨鞭子吧!” “蠢货,那是瓷器,要是碰碎了,看郡主不要了你的小命!” 如燕儼然一副管家样,站著院子中吆三喝四,指挥著下人门和卫兵们打包装车。面对指手画脚的如燕,就是苏哲,也得忍气吞声,站著院门口的巷子里,生怕卫兵们粗心大意弄坏了东西。 午饭时分,装车已经基本就绪,光是香香郡主的物件,就足足装了十辆马车。 运送年货来的十辆马车,又载著原物,得搬运到镇上军部的大將军行辕。 加上两名壮妇,还有王选和刘四的行礼,还有一些零碎外,也拉了整整两辆马车。 崔明贵带著五百长枪血卫军,早已套好了輦车在签房大院门口待命。叶十三们在签房的灶上吃过午饭,由血卫军押著运粮官,直接开赴通天驛镇。 当然,那批陈粮,被留了下来,当做口粮暂存。 落日前的军部,粮草行署的致果校尉,焦躁不安地在屋里转来转去,按时间,运送粮食的人马,也该回来復命了。 “唐大人,镇外开来一队人马,我们运粮的马车好像也在里面!” 粮库的一名兵卒,急匆匆来到屋里,向致果校尉稟报方才在镇街上的所见。 “你可看仔细了?” 致果校尉一惊,急忙又是一问。 兵卒道:“看仔细了,我们的粮车前面,是王爷的帅旗,足有五六百卫兵跟著,好威风的!” “啊……” 闻言之下,致果校尉的眼珠子,差点就掉在地上。 王爷的帅旗? 这么说,是叶十三回军部坐镇行辕? 管不了那么多了,迎接统帅要紧。 致果校尉面颊一抽,急道:“快,知会军资、粮草暑副尉们,镇街口迎接统帅!” 与此同时,得到讯息的军部大小將领们,已经纷纷出动,从兵营正往大將军行辕外的街口赶。 通天驛镇口,从官道过来的一支兵马旌旗蔽空,五百多匹战马嘶鸣不断,后面马车排成了一长串,叶十三的帅旗被高高举起,腰悬长刀的十几名亲卫,护卫在一辆豪华的輦车两侧,跟在前面打著旗帜的卫兵后面。 如此威风凛凛的队伍,街头的百姓纷纷退让开来,跪在大街两边低头恭迎一字並肩王进入镇街。 一字並肩王出行,就如皇帝亲临,但凡行人都得下跪。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离天黑掌灯时不远了。 叶十三坐在輦车之中,神色平静地看著街道两旁跪著的百姓。 自被贬充军后,通天驛镇他来往不知多少回了,但这次,是在一片跪迎中进入镇街。 輦车所到之处,街道两边跪著的人们,无论是何身份?无不低头匍匐,没有人敢抬头去看一眼缓缓驶过眼前的輦车。 队伍缓缓前行,很快来到行辕外的街口。致果校尉与一眾军部將领早已在此等候,见到帅旗,纷纷单膝跪地,高呼:“参见王爷!” 崔明贵上前,站在輦车前弯腰伸手,虚扶一下,低头出了车篷的叶十三,下了车辕后背起双手,目光缓缓从眾將领面上扫过。 如燕带著菊红和翠儿,从后面的车上下来,然后站在輦车两侧,搀扶著香香郡主和何秀儿下车。 “王爷,里边请!” 袁彪一脸堆笑,和马成站在一起,把叶十三往行辕大门方向让著。 无人能察觉到,此时的叶十三,心中杀机已经爆棚。 吴六子和刘三蛋他们,还有陈七斤这些人,此时都被放了婚假,身边现有的这些人,无人能体察到叶十三的心思。 进入行辕后,叶十三径直走向军务厅,眾人隨后跟上。 落座后,叶十三目光又是一扫眾人,最后停留在致果校尉脸上:“唐仁奎,此番粮食,是谁验收入我军库?” 这一问,致果校尉心里一惊。 “回王爷话,此番万川郡送粮,此乃末將和宣节校尉按流程签收入库。” “哦!” 叶十三目光平静,缓缓又道:“可以数目类別?” “有!” 致果校尉擦了把额头的汗,又道:“我军部粮草署,收到万川郡划拨朝廷下发的粮食,其中稻穀一千八百石,糙米四千二百石,共计数量六千石整,其中稻穀一千两百石,今天一早已经运送黄羊峴防区。” “那你可知道,朝廷下发边军的粮食,为何有糙米,也有稻穀?”叶十三语气依旧平缓,淡淡又是一问。 “回王爷话!” 听到叶十三如此一问,致果校尉心头略微一宽,张口道:“依末將看,如今朝廷重视戍边大计,怕我边军粮草不济,故在仓促筹备之下,来不及將稻穀脱壳,这也是怕延误时日的无奈之举,故而军粮里面有稻穀一说。” 叶十三点点头,道:“如此看来,是朝廷体恤我边军,怕我边军断粮,將来不及脱壳的稻穀,也一併下拨给了我边城北防军?” “王爷英明!” 如此一问,致果校尉心头又是一宽,諂笑道:“王爷您战功显赫,朝廷更是怕我边军委屈,仓促筹备粮草,难免有紕漏存在,不过稻穀也好,屯田村有的是田兵赋閒,可將稻穀春成糙米就可。” 鸟人! 死到临头了,还在给老子编故事! 今晚不把你们这一窝蛀虫给剐了,老子愧对头上这个“王”字。 第540章 王爷,这是要杀人了? 叶十三如此耐心的问话,让马成心头一凛。 王爷,这是要杀人了? 真不愧是叶十三肚里的蛔虫,吴六子不在跟前,可昔日的跟班马成在。 马成向崔明贵投去饶有意味的一瞥,使崔明贵心里陡然一惊。 这一瞥,有暗示! 崔明贵是有名的一根筋,只要是叶十三的指示,哪怕是错了,他也要执行到底。 在军中,他只认叶十三。 崔明贵向行辕大厅门口一招手,然后上前几步,站在离致果校尉身边的不远的地方。 果然,叶十三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淡淡道:“按规定,上边拨付军粮,理应由地方衙门负责转交军部,何故这批粮食,越过地方衙门的监督,直接到了我军部的大仓?” 叶十三突然撇开稻穀和糙米不谈,话锋一转又扯到手续上面。 这一问,致果校尉面颊急剧抖动起来,他万没想到,这问话,突然又给折了回来? 原以为,粮食的事情,已经到了尾声,惯例性的问话而已。 “这……” 致果校尉面色突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这时候,低头站著的宣节校尉,拱手一礼,抬头说道:“回王爷话,万川郡下拨的粮食,本该由镇衙门周大人签收,但周大人感染风寒臥床不起,我等又怕拖延久了,会耽误防区將士们的吃粮事宜,故而替防区將士们著急,这才省了流程,接纳粮食入我军部大仓,进而及时调拨给防区驻军食用。” 此言一出,叶十三站了起来,缓缓走下椅子,道:“可惜啊!这批粮食,那可是朝廷下拨给我边军的稻种,是从岭南徵收的新稻,何故到了边城急急入库,却摇身一变,却成了发霉的烂稻?” 话音一落,满堂皆惊。 原来,这些稻穀,並不是朝廷来不及脱壳,怕耽误边军缺粮的补给才將稻穀折算成糙米拨付,而是用於边城春耕播种的种粮? 这一下,就是致果校尉浑身是嘴,也无法自圆其说了? “会不会是,你等替防区驻军著急,给装错车了?” 叶十三似笑非笑,又是一问。 “对对对!” 呆愣中的致果校尉,经叶十三如此一问,立即把头点得就像鸡啄米一样,忙道:“应该是末將办事心切,將陈稻和种粮给混装了去!” “是这样啊?” 叶十三点点头,猛然转身,目光冷冷盯著致果校尉那张不知所措的脸,厉声道:“那么,新稻粮种又在何处?” “又在何处?” 昏了头的致果校尉,居然把脸转向宣节校尉,茫然问道:“是啊!新稻粮种,又在何处?” 懵了! 这个致果校尉,脑袋已经混乱起来,居然向身边人,发出如此荒唐的一问。 这一问,问得宣节校尉,直接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这才明白,叶十三这是在拿他们过堂,而不是例行问话。 情知无法再编下去的宣节校尉,“扑通”一声就地跪了。 紧接著,从他身后,一把冰凉的长刀,已经贴著他的后脖颈,重重地压在他的肩头。 “血卫军听令,將粮草署副尉以上兵將,全部看押起来,待明日,先砍一拨脑袋再说!” 叶十三冷冷一句,然后转身,就离开军务大厅回了客堂。 片刻间,崔明贵的人,已经把在场的几名粮草官们全都给绑了。 马成更没閒著,直接带人去了粮草署,將所有相关的人员,全部集中起来就地突审。 插不上手的袁彪,怒吼著让部下赶快去馆子订饭食,军灶上已经来不及做了,赶了半天路的叶十三们,此时还饿著肚子。 很快,饭食的事情,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安排了下去。 叶十三几个的饭菜,是去街上的馆子操办,五百卫兵和其他人员的,就由兵营提供。 叶十三回到与寢室连著的客堂,发现如燕们还在忙碌著收拾屋子。 香香郡主知道,叶十三回到镇上居住,就是开始坐镇军部了,和各部门的將领们见个面,这更符合军务流程。 但她更猜得到,叶十三这会功夫,不但和军部的大小將领们会了面,而且还锁定了下一步要砍脑袋的目標。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叶十三上任,却是砍脑袋。 看著坐在椅子上,微微闭目养神的叶十三,香香郡主眼神示意,让菊红赶快去烧茶。 坐在椅子上紧闭著眼睛的叶十三,他心中思索著此次粮种事件背后,可能隱藏的更大阴谋。 军部粮草署的这些校尉们,也许只是个接盘侠,这上面,说不定会是一连串的黑手在操作。 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说不定,这只是冰山一角。 自古以来,在任何军中,粮草问题总是第一大问题,病垢最多的,也是集中在这一块。 不多时,袁彪亲自带著几个街上酒楼的伙计,伙计们提著食盒,把各样饭菜一股脑儿地往桌上摆。 袁彪訕訕地立在旁边,催促道:“王爷,郡主,二夫人,快快用饭,想必大家都饿很久了?” 看到叶十三们开始动起筷子,袁彪亲自提著茶壶给叶十三添茶,又道:“没想到,这姓唐的胆子真不小,王爷已经接管边军了,这伙人还不知道收敛,居然继续在粮草上动手脚,若不是王爷您精明,长期如此,还不知要出多大乱子!” 叶十三咽下一口饭菜,目光深邃望向一旁的袁彪,道:“莫要掉以轻心,此案牵连甚广,这里边,不光是粮草署的事,后续还有诸多事情要查。” “那末將,该如何?” 袁彪一急,忙著就是一问。 叶十三抓著筷子的手,摆了摆,缓缓说道:“这个,你办不了,还是带好你的兵就是,有马成那货,再硬的嘴,他都能撬得开!” 这话不假,袁彪可是深有体会,最初跟著叶十三的那帮人,没有一个不狠的。 其实,叶十三早就看粮草署的致果校尉唐仁奎,宣节校尉杨明为首的这班人早就不顺眼了。 在西河镇砍了宋贵和吕怀山的脑袋,查没周敬堂的外桩买卖后,这伙人一直就对叶十三作梗不少,要不是岳佟对叶十三有些偏向,说不定他们还要以贪墨军资的理由,来治叶十三的罪。 管著军资的这伙人,没他娘的一个好东西,这次撞在叶十三的刀口上了,也算是罪有应得。 第541章 有请周大人 “王爷起了么?” 天刚放亮,熬得一双眼珠子通红的马成,急匆匆到了行辕。 见是马成到了,一名亲卫急忙跪了,道:“请大人先在值日房喝茶等候,王爷昨夜熄灯很晚,估计一时半会还不起的。” 曾经的亲卫头子,眼下已是血卫军副统领,亲卫们见了马成,当然是十分亲切的了。 “弄些热水,烫一点更好,这脚都粘靴子里了!” 马成往值日房中的椅子上一坐,急著就脱脚上的靴子,霎时一股令人窒息的脚臭,就在屋里瀰漫开来。 待一盆热水放在马成脚边,马成把一双光脚伸进盆水,这才愜意地把脑袋往椅背上一靠。 曾经跟著叶十三,从周敬堂手里搞银子的时候,就对军部管著军资的这些人看不顺眼了。 尤其是军粮这一块,喝够了满是沙子和老鼠屎稀粥的底层兵卒们,更是对这些人恨得咬牙切齿。 亲卫一脸訕笑,边给马成倒茶,边问道:“副统领大人,那些校尉大人们,可都招了?” “能不招吗?” 马成一脸得意,在盆水中左脚搓著右脚,又道:“落在老子手里,石头都得开口说话,何况是个肉身大活人呢!” 马成的话,让亲卫骤然一惊,隨即就低下头来。 不料,这一低头,却看到马成脱下的一双长筒牛皮靴子旁边,却不见有袜子。 生硬的牛皮长靴,要是没一双袜子穿,那光脚可受不了,別说磨脚了,就是这气候能把脚趾给冻掉。 可眼前的马成,就是一双光脚穿著牛皮长靴的。 “副统领大人,你的袜子呢?” 心生纳闷的亲卫,张口就是一问。 “嘿嘿!” 马成嘴角扬起一抹坏笑,又道:“唐仁奎和杨明那两个王八蛋,叫喊得老子心烦,可惜老子的一双羊毛袜子了,给他二人一人一只堵嘴用了。” “啊……” 此言一出,亲卫手中的茶壶,差点被惊得掉地上。 这边城的冬天,对於军伍之人来说,热水甚是稀缺,三五个月不洗脚,那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穿在牛皮长筒靴里面的羊毛袜子,三五天就能被脚汗浸泡成个泥壳,那味道,自然就不用说了。 这马成,就拿自己脚上不知道多久没洗过的羊毛袜子,给两个校尉塞嘴里了。 看来,审讯时唐仁奎和杨明们的惨叫声,那得有多瘮人? 就在马成泡完了脚,坐在火盆边烤餑餑吃的时候,军部的主簿,带著两个手下也到了值日房。 “都招了?” 马成头也没抬,隨口就是一句。 主簿指著两个手下怀里捧著的帐册,笑道:“能不招吗?唐仁奎和杨明都吐口了,他们这些副尉们还敢硬扛?” 值守门岗的两个亲卫,猜不到昨晚被抓走的那些人,在马成手里到底经歷了什么?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些人,不亚於在阎王殿走了一遭。 此时的马成,像是想起了什么? 目光一瞥一名亲卫,道:“去通知崔明贵,趁早让兄弟们准备好,王爷过会定有大动作。” 大动作? 主薄一惊,怔怔地望向马成,他猜不透马成话中的意思,作为叶十三曾经形影不离的跟班,对叶十三的心思,肯定是掌握透了的。 亲卫点点头,一溜烟就去了后院卫兵住的地方。崔明贵带著的五百长枪血卫军,是没住大营的,大將军行辕的一处偏院面积不小,几排房屋够他们住了。 眼下回去歇息,已经不可能了,叶十三要是起了,第一件事就该过问那些稻穀的事了。 主薄让两个手下,把帐册放在值日房的桌上,然后围著火盆,和马成一起烤了餑餑吃。 待一壶茶水喝完,每人两块烤餑餑下肚,天也大亮了起来。 没等马成他们去见叶十三,镇衙门的周敬堂已经到了,被亲卫拦在行辕大门外面候著。 叶十三在炕上伸了个懒腰,望著桌旁已经洗漱完了的香香郡主和何秀儿,笑道:“你们赶快抓紧时间用饭,不然过会想吃都没胃口了!” “王爷何故如此一说?” 香香郡主白眼一翻,对著镜子把眉毛又描了描。 只有何秀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心头一震,然后看向叶十三说道:“王爷,是要我去召集大伙了?” “不用!” 叶十三摆摆手,笑道:“以后的行动,你就不用参加了,虽然吴六子和刘三蛋们都给放假了,但有马成和崔明贵在,就不用其他人手了。” 果然让何秀儿猜中了,叶十三这是要动手了。 如燕及时地端来早饭,叶十点草草吃过几口,拿手背一抹嘴,穿起平时穿的皮袍,然后直奔行辕的军务大厅。 临出屋门,叶十三回头又道:“想看热闹,放麻利点吃完,说不定还要出趟远门!” 话音一落,叶十三已经不见踪影。 出趟远门? 这刚举行完婚礼,回到军部的大將军行辕,炕都没睡热三天,这又要去哪里? 难道嫁给这个混蛋,就註定了漂泊的命? 香香郡主心里如是骂著,嘴上还是抓紧了进食的速度,风捲残云一般,把碗里的贡米粥喝了个乾净,又吃了一块白麵饼,就著几口咸菜算是吃完了早饭。 见香香郡主如此积极,何秀儿倒是不便再掺和,低著头慢慢地品尝著贡米白粥特有的味道。 待叶十三到了军务大厅,眾將领们已经在两旁候著了。 周敬堂也被卫兵放了进来,站在大厅外面等候叶十三召见。 “末將等,参见王爷!” 眾將领们例行向叶十三行礼,然后静等叶十三的命令。 叶十三目光从眾將领面上一一扫过,思忖片刻,道:“看你们都是使刀的,但这次,本王还真看不上你们的刀法。” 刀法? 这是要选拔趟子手? 但也不对啊! 大小將领们,那可都是从军以来,从趟子手或者是步弓手一步步混起来的。到今天这个位子,手上多少还是有些能耐的,如何还入不了叶十三的法眼? 就在大小將领们一头雾水的时候,叶十三目光看向大厅门口,道:“有请周大人!” 话音一落,候在门外的周敬堂,躬身弯腰,快步就进入大厅,双膝一跪,道:“下官,见过王爷!” “周大人不必多礼!” 叶十三摆摆手,待周敬堂从地上起来,便又道:“本王有一事,还得烦劳周大人!” 此言一出,周敬堂面颊一抽。 就是大小將领,也不由得把目光,齐聚在周敬堂那张油汪汪的胖脸上。 见叶十三如此一说,周敬堂紧憋著的一口气,这才稍有鬆缓。 “王爷客气了,您有何指示,下官听令就是!” 周敬堂低垂著脑袋,向叶十三拱手又是一礼。 “也不是多大的事!” 叶十三又是一摆手,大咧咧说道:“你替本王,找一个剥皮利索的屠夫,杀猪宰羊的都成,只要手上利索。” 话音一落,大小將领们更是一头雾水。这叶十三难道要杀猪宰羊犒劳大伙不成? 就是宰杀猪羊来犒劳大伙,这也完全没有必要如此找人啊! 军灶上的火头军们里面,就是挑水劈柴的人,哪个不会干宰杀的活? 第542章 剥皮楦草,立木示眾 这等小事,还真不是事儿。 “大人,人找来了!”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镇衙门的兵卒,带著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匆匆赶到大將军行辕。 周敬堂目光一扫来人,点点头后,低声道:“快,跟本官去见王爷!” 一进入大厅,没等周敬堂说话,矮胖男子就双膝跪地,高呼道:“菜市口羊屠牛驴儿,拜见王爷!” “牛驴儿,你手艺如何?”叶十三斜瞥著地上跪了的牛驴儿,直接就是一问。 “回王爷话!” 牛驴儿脸上闪过一丝得意,抬头拱手又道:“不瞒王爷您,就是给只老鼠让草民宰杀,草民也会剥下一张完整的老鼠皮来,就是老鼠的尾巴,也能完整无损!” “好!” 叶十三一拍案桌,抬头望向一旁的马成,提高声调说道:“將贪墨军粮、弄虚作假的人犯唐仁奎、杨明二人,交由羊屠牛驴儿剥皮楦草,然后在镇街口立木示眾一月。” 剥皮楦草? 此言一出,大厅里所有人,都不篤定了。 意思是把这次粮种事件中,查出来作弊的致果校尉唐仁奎,宣节校尉杨明二人,活剥了人皮,而且人皮要剥成筒状还不能剖开,里面塞入稻草再復原成人形? 此刑,令人不寒而慄。 周敬堂差点都当场尿了裤襠,稳稳神后,急忙在心里只念菩萨保佑,欣庆这次因为顾虑太多,而没向往常一样参与此等操作,这才躲过被剥皮楦草的酷刑。 当眾夸下海口的牛驴儿,此时想死的心都有了,在菜市口宰羊卖肉半辈子,却接了这么一件棘手的活儿。 后悔无用,干就是了。 叶十三不但要把弄虚作假的这些人剥皮楦草,而且还要立木示眾一个月。 望著眼前目瞪口呆的军部大小將官们,叶十三突然觉得,前身那哥们的残魂,依旧隱藏在自己的身体里,不然这等残酷的刑法,自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的啊! 而且,前身那哥们的残魂,已经被他的做法和心性,磨链得更加冷酷起来。 叶十三想到这些,不禁在心里暗道:“哥们,无论如何?都已经这样了,此后一切决定,好事算老子的,作恶就算是你的决定了哈!” “反正,你跟著老子,以后泡妞睡女人,也算是享尽天下美色,这才哪跟哪儿?等著瞧吧!” 叶十三在心里,暗暗又是一番自语。 如此更好,反正事不由己的时候总有,就算是前身那个倒霉鬼的过错好了。 如此一想,倒也心安理得。 看到马成带著牛驴儿,出了大厅去执行刑法,叶十三目光看向门口候著的崔明贵,道:“你去备车,带上血卫军,隨本王去万川郡!” 然后,叶十三又把目光看向主簿,道:“曾有泰,你身为军部主簿,隨本王一起去吧,事关军资粮草,查帐归你,砍头杀人归本王是了。” “末將遵命!” 军需官主簿曾有泰面颊一抽,赶快躬身退下,急忙组织军部的刀笔书吏,准备隨时出发。 急急吃完早饭的香香郡主,迫不及待的来到军务大厅,却发现议事已经散了。 目光一瞥正待离开的军部那些各部主事將官们死灰般的人脸,香香郡主霎时就明白了,叶十三开始著手整顿军务了。 “这就完了?”香香郡主一问,为自己没赶上趟而沮丧。 “这才开始!”叶十三一笑,笑得有些诡异。 这都散了,还开始个屁! 香香郡主心里狠骂一句,然后又道:“那你喊我过来,是有何要紧的热闹看?” 叶十三半眯著眼睛,压低声音说道:“本王带你去逛絳云楼可好?” 絳云楼! 啊?那不是青楼窑子吗? 这混蛋,再是我怀有身孕,但也想方设法满足了你,就这还不够? 还要赶赴几百里路,去万川郡城的絳云楼找窑姐儿? 望著叶十三皮笑肉不笑的那张脸,香香郡主真想给一把抓他个满脸开。 这混蛋,简直操蛋到家了,想上青楼逛窑子,还要带上自己的新婚都夫人,这脑袋,方才没被驴踢了吧? 大將军行辕有的是战马,就是没有驴。要不,这脑袋准是被门给夹了。 霎时就慍怒上脸的香香郡主,一时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她万没想到,叶十三会如此想法,这倒给她来了个措手不及。 “去,让如燕准备一下,就让她一路侍奉你好了。菊红和翠儿就不用跟著了,留下来照顾何秀儿。” 叶十三依旧笑意吟吟,一副令人琢磨不透的样子。 一听不带何秀儿,香香郡主这才有些动容,道:“非去不可?” “嗯!” 叶十三点点头,又道:“车都快备好了,一会开拔。” 香香郡主咬了咬牙,心想这混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不成,他真要带自己去那烟之地? 但看他这般坚决,自己又实在好奇,便跺跺脚转身去让如燕准备。 不大时候,如燕背著一个不小的包裹,脚边还放著一只藤条箱子,和香香郡主站在行辕门口东张西张。 片刻间,苏哲带著五十卫兵,策马来到香香郡主面前,下马拜道:“启稟郡主,卫队集结完毕!” 带著自己的卫兵,香香郡主这才觉得够威风。 一时间,行辕门口就热闹了起来,从大营牵了战马的血卫军们,纷纷到行辕门外集合。 身著革甲的血卫军们,身姿挺拔如松,背负长枪,腰悬战刀,牵著战马立在街边等待开拔的命令。 隨著行辕侧门发出沉重而悠长的声响,一辆华丽的輦车,由三匹健马拉著缓缓驶出。 车身以硬木打造,雕刻著精美的祥云朵朵与瑞兽奔腾图案,外层镶嵌著的铜钉在早晨的阳光下夺目耀眼。 拉车的三匹骏马,皆是元蒙的良驹,毛色油亮似绸缎,鬃毛隨风飘动。马身上的轡头、鞍具皆装饰著宝石,奢华程度那可是不言而喻。 马车缓缓行到香香郡主身边停了下来,赶车的兵卒身子一躬,道:“请王妃上车!” 一听这称呼,就是叶十三的人。 “王爷呢?” 香香郡主看到撩起来的车帘后面,车篷空空,只放著一只燃著的炭盆,里面並不见叶十三坐著。 “回王妃话!” 赶车和兵卒笑著,指了指后面说道:“王爷他要骑马,说腾开车內的地方,让王妃一路也可躺著歇息。” 这混蛋,还知道惜疼人? 迟疑中的香香郡主,被如燕扶上了车篷里面,赶车的兵卒,把包裹毫无藤箱也接了上去。 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响动,行辕侧门外就扬起了尘土。 又是一队血卫军,他们高举著各种旗帜,直奔队伍的最前面而去。 飞虎旗、游龙旗、日月旗,还有中间绣著一个大大的“叶”字的帅旗隨风猎猎作响。 这混蛋,终於知道知道讲排场了? 香香郡主这才觉得,身为边军统帅的叶十三,出行时就应该如此,不再像平日里一伙散兵游勇的穷酸样就好。 第543章 这操作,可真有意思 从充军边城,到万民跪拜,还不足三月时间。 叶十三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沿著他被当初被充军来时的路,又沿途向边城一处最大的郡城折返。 记得充军路上,他差点被饿死在边城最繁华的郡城。 要不是跛著一只脚的叶刘氏,哭求押解他们的兵卒,给了半碗那些人喝剩的残汤,他说不准就会饿毙在驛站的伙房外面。 此时,五百多匹战马,扬起的尘土就像一条张牙舞爪的黄龙,使二三里地范围內的官道无法视物。 所经之处,行人无不在路边跪拜。 每到一地,都有驛丞率眾跪迎。 他们所拜,所迎的,只不过是边军的统帅。而跪的,那可是与当今皇帝並肩的王爷叶十三。 他们同时跪拜的,更大程度上是给他们带来安寧,保护边城不受外族入侵的守护神叶十三。 这时候,香香郡主也觉得自己,在此时才像个郡主。 但她不知道,行人们同时跪拜的,是一字並肩王叶十三的王妃。 “看到了吧!” 车篷內的香香郡主,目光一瞥面向车窗的如燕,自豪道:“他在边城,已经有了气象。” 不料,如燕缓缓转过头来,淡淡说道:“姑爷终归是还是镇北王的人。”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陡然一惊。 这话,不是一个侍婢能说出口的,可如燕,千真万確是她肃王府的侍婢。 “你知道吗?他今天早上,把军部贪墨军粮的两个校尉,剥皮楦草,还要立木示眾!” 香香郡主又是一句,然后目光紧盯著如燕的脸。 如燕闻言,面色平静,丝毫没有被香香郡主方才的话震撼到,摇摇头道:“正因为姑爷他太过狠辣,所以朝廷至今提防著他!” 这话,更不是一个侍婢能说的。 如燕能带著肃王府的僕从来送年货到边城,这说明,她在父亲大人的眼中,是极其重要的一个人。 也就是说,如燕,就是父亲大人的心腹之人。 作为一个年轻侍婢,得到主子的如此信任,那么,这里面不排除有那种事发生。 如此一想,香香郡主心里就有数了。 但为了更进一步证实,香香郡主换了话题,试探道:“眼下,我和二夫人,都有了身孕,也是在房事的禁忌期间,王爷需求又很迫切,你们这些侍婢,可要做好和王爷通房的准备了!” “不可!” 话一出口,如燕差点就跳起来,隨即又镇定下来说道:“需要通房丫头,奴婢安排菊红和翠儿就可,请小姐莫要烦恼此事。” “可她俩,岁数还小!” 香香郡主说著,眼睛紧盯著如燕表情的细微变化,又道:“王爷体格健硕,性子又生猛,就怕菊红和翠儿,架不住王爷的虎狼之势,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果然,如燕眼里闪过一丝惊慌,急忙又道:“不碍事的,郡主多虑了,再说,菊红和翠儿,年纪也十五六了,让王爷爱惜著她们不就行了。” “你不行吗?” 香香郡主面色一沉,慍怒已经上来,盯著如燕略显慌乱的脸就是一问。 “奴婢,奴婢早是残败柳之身,就怕败了王爷的兴致!” 如燕彻底慌了,直接道出了她已经被破了身子。 “那更好啊!” 香香郡主狡黠一笑,道:“通房丫头而已,又不是王爷纳妾,能替代主子让王爷尽兴就是,管你是否完璧之身。” 此言一出,如燕更惊慌起来。 沉思片刻,在车篷中直接跪了,低头说道:“奴婢是府上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婢,如何再能给新姑爷当通房丫头?” 果然是! 这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侍婢。 不过,也没有老丈人和新女婿共用一个女人的道理。 如此说来,完全让自己给猜中了。 这个如燕,真是父亲身边的心腹,也算是父亲安插在她身边的一个眼线。 “好了!” 香香郡主一摆手,漫不经心地又道:“玩笑话而已,不必认真,就是我安排了通房丫头,王爷还不一定答应呢!” 既然已经试探出来如燕的底细,通房丫头的这个话题,也就是没必要再说下去了。 除此之外,香香郡主心里,不由得又多了一层对如燕的提防。 再是自己父亲派来的心腹,但她,已经是叶十三的妻子。 叶十三和郑家,內心深处还没有和解。 这里面,不光是个人恩怨,而且还牵扯到一个诡异的政治立场。 京都的那个深不可测的政治漩涡,多少人在里面沉沉又浮浮,一不小心,就会让一个士族之家被碾为粉齏。 就在叶十三的卫队,战马嘶鸣著一路奔向万川郡的时候,芦河湾村的何家大院,也註定了不安生。 自打参加婚礼回来,叶刘氏的脸就没有舒展过。 “去,唤叶举过来!” 叶刘氏好像下定了决心,把目光看向蔡一,让她找叶举来见她。 不大时候,叶举到了,低著头站在叶刘氏面前。 叶刘氏扬扬手,蔡一知趣地退了下去,客堂就只有叶刘氏和叶举二人。 “敢问老夫人有何吩咐?” 叶举一脸不安,浑身不自在地站著。 叶刘氏盯著叶举,思忖片刻,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放在桌上向叶举一推,低声道:“你跑一趟京都,这上面的名单里面,都是我太师府之前有过交情的人,你大可串联他们,在朝上弹劾肃王郑岳嵩捏造证据陷害太子太师一事。” “老夫人……” 话音一落,叶举额头冷汗顿时如雨,惊道:“王爷已经和郡主喜结连理,这大婚蜜月期间,如此动作,怕是?” “窝囊!” 叶刘氏眉毛倒竖,慍色道:“有何可惧?” 叶举抬起头来,微微摇头道:“老夫人不妨想想,我叶家蒙难之时,那些人有谁站出来替我大哥仗义执言?他们畏惧权势,一个个噤声装哑,他们都知道,这肃王的背后,站著的可是皇后和新太子。” 此言一出,叶刘氏冷哼一声,轻蔑说道:“这个,你不必担忧,那些人昔日见死不救,我叶家今昔非比,闰儿如今战功盖世,是朝廷戍边不可缺少的栋樑之才,更是圣上亲封的一字並肩王,叶家昔日那些故友,他们巴不得搭著梯子,来重攀我叶家门坎,世上之人,为官者无不趋炎附势,你大可放心去做。” “这事,王爷可知?” 心有顾虑的叶举,硬著头皮又是一问。 这一问,叶刘氏直接拉下脸来,不耐烦地说道:“闰儿如今大权在握,忙得不可开交,此等小事,就不要给他添乱为好。” “知道了!” 叶举一阵头大,只好答应下来。 叶刘氏思忖片刻,又从怀里拿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往叶举面前一推,道:“穷家富路,不要怕钱,何况我叶家,如今也不拮据,这些钱你拿著路上用。” 五百两银票? 这叶刘氏好大的手笔,要知道,当初还是香香郡主,从烽火台赶叶腊八回来的时候,给了叶腊八一千两银票,说是给叶刘氏做生活所用。 眼下,这叶刘氏却拿著香香郡主当初接济她的钱,来作为弹劾肃王郑岳嵩的活动经费。 这操作,可真有意思。 第544章 银票,女人,豪车 “等等!” 就在叶举收拾好了路上换洗的衣服,从后院备好了马准备上路的时候。 叶刘氏带著提著一只包裹的蔡一,已经在门廊下站著。 望著蔡一低著头,胳膊上还挽著一只包裹时,叶举不禁又是一阵头大。 果然,叶刘氏和顏悦色地说道:“此去路途遥远,你才四十出头,难免孤独有加,就让蔡一,做个侍奉你的伴隨吧!” 此言一出,叶举不免老脸一红。 叶刘氏的言外之意,说的已经很明白了,为了消遣他一路上的孤独和寂寞,特意把蔡一给他做个伴侣。 如此一来,他有了使唤的下人不说,还有了夜里陪睡的女人。 “这……” 叶举不由得大张著嘴说不出话来,不料叶刘氏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摆摆手,大咧咧说道:“我叶家的下人,无论跟著谁都一样,既然腊八没这个福分,你这当叔的,也就不要再推辞了的好。” “愚弟遵命!” 叶举硬起头皮,又向叶刘氏躬身一礼。 眼见叶举应允了下来,叶刘氏又道:“你带著蔡一,骑马就算了,女人经不起如此顛簸,还是套一辆车子,就老身回来时乘坐的那辆车子,你拿去用吧!” 此言一出,叶举被惊得张大了嘴,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那辆车子,可是从银滩城回黄羊峴防区时,周釗亲自下令,从抄没的寧鶻王族的財產中,挑选出来的一辆上好马车。 叶刘氏如此慷慨,看来她对让叶举去京都的事,是孤注一掷的了血本。 银票,女人,豪车。 光这三样,叶举就知道,此番自己身上的担子不轻。 “你可记住了,不得走漏半点风声,这也是老身没派田兵作护送的道理。” 叶刘氏又是一番叮嘱,好像她身边的任何人,包括看守粮仓的田兵,都应该听她差遣似的。 自叶腊八死后,蔡一总是神情恍惚,做事也是丟三落四,不是茶壶中的水烧得溢出来,把火盆中的火灰冲得四处都是,就是倒茶时把茶水倒在茶杯外面,由此也没少挨叶刘氏的训斥。 看来,叶刘氏这是已经厌烦了蔡一的侍奉,准备重新物色新的下人了。 在这黄羊峴防区,僱佣一个女娃使唤,一年五两银子就足够了。 如今的叶刘氏,不缺那几个银子。 果然,就在叶举赶著马车,车篷里坐著一脸木訥的蔡一,出了何家大院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村里的一个老妇,带著两名十四五岁的女娃,胳膊上挽著包裹,急匆匆地进了何家大院。 叶举把脑袋缩进袍的衣领里,坐在车辕上紧靠著车篷的门框,赶著马车一路无语。 按路程,他得赶到西河镇才能歇脚住店,不能在通天驛镇上多做停留。 这次赶著入京,那可是秘密进行,不敢让任何熟悉的人发现行踪…… 与此同时,香香郡主目光又望向如燕,突然问道:“我和那个何秀儿,都已经有了身孕,这要是何秀儿先生下娃儿,岂不是……” 话一出口,如燕就知道了香香郡主的心中的担忧,笑道:“小姐莫要担忧,就是何秀儿先给王爷生了娃儿,那也是庶出,只有您生的娃儿,才是王爷的嫡长子。” “哦!” 听如燕如此一说,香香郡主心中多日的困惑,这下可一下子就消散了。 与如烟这个下人相比,她这个王府的小姐,还真是幼稚单纯多了。 如此可见,如燕在她父亲身边,已经被薰染了不少日子了。 鑑於扬尘太大,除了打著旗帜的卫兵们排在队伍前面,剩下的血卫军们,跟在车后的苏哲他们后面,马蹄踩踏得大地一片震动,声势如雷地向东南方向直奔而去。 如果是直线赶路,就会绕开西河镇,晚上歇脚,也只有镇外十里处官道旁的驛站了。 果然,队伍一路疾驰,终於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沿官道直行,並没有在西河镇歇脚的意思,直接越过了西河镇地界,在出了镇东的十里处,进入了官道旁边的驛站休整。 看到有大队兵马从官道上过来,驛丞急忙带著驛卒们,齐齐在驛站外面迎接。 当看到队伍前面竖起的帅旗时,驛丞面颊一抽,赶忙就地跪了。 训练有素的血卫军,旗帜迅速向两边散开,把跟在后面的叶十三给让了出来。 叶十三的马身后面,又是一辆豪华无比的輦车,輦车后面,又是威风凛凛的五十名卫兵。 队伍最后的,可是腰悬战刀,身背长枪的血卫军们。 “小姐,到驛站了!” 如燕活动了一下坐得酸麻的双腿,然后起来搀扶香香郡主准备下车。 在无人的时候,她还是习惯称呼香香郡主为“小姐”。只有在人前,那必须是要称呼“郡主”的。 輦车一停,后面跟著的苏哲们,呼啦啦一下就上来,分左右护卫在輦车两侧。 说实话,这有著五百血卫军的时候,这种护卫方式纯属多余,但香香郡主就喜欢这种仪式感,起码说明自己有自己的专职卫队。 再说,自香香郡主在寧鶻的温泉行宫外面,被溃兵俘虏过一次后,苏哲可是一步都不敢远离香香郡主身边。 马背上的叶十三,也是在崔明贵的虚扶之下,一跃下了马背。 香香郡主在如燕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上前几步紧跟在叶十三身侧。 “下官参见王爷!” 见到帅旗,驛丞就知道来者是谁了。 一看叶十三身侧,还站著一位被人搀扶,一身大红喜装的香香郡主时,就认定这香香郡主也一起同行的。 要不然,任何女人,是不能与叶十三几乎平齐站著的。 仅凭这些特徵,老於世故的驛丞,心中已经確定了香香郡主的身份。 边军统帅叶十三,和肃王府郡主在边城大婚的事,整个边城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作为眼力不浅的驛丞,確定来者的身份並不是件难事。 “下官见过王妃!” 驛丞接著,又是一礼问候。 “行了!” 叶十三环顾四周一眼,摆手道:“你就是驛丞了?” 面对叶十三的一问,驛丞拱手又道:“下官正是这南十里店驛站的驛丞孙智。” “好!” 叶十三点点头,又道:“速速安排下去,热水,饭食,马匹草料,一样的不能少了。” 驛丞从地上爬起,接著又道:“请王爷,王妃移步驛舍歇息,一应所需,下官定会安排齐了。” 话音一落,几名驛卒上前,首先將马车接了,待叶十三和香香郡主进了驛站大门,这才將马车先赶往院中,血卫军们纷纷下马,跟在马车后面自行去马厩拴马。 第545章 狼 天黑之前,叶举已经到了通天驛镇。 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他只好赶车继续赶路,就连一口乾粮都没去街边的店铺买。 “二爷,我们何处歇脚?” 车篷內的蔡一,从车窗望著身后远去的镇街,小声就是一问。 叶举神情紧张,一双眼睛紧盯著前面的官道,低声道:“等天黑时,我们应该能到有村子的地方,只要不在镇上过夜,就不会遇见王爷身边的兵们的。” 可令叶举没有想到的是,在继续走出了二十里地后,下一个村子没有出现,可天色已经黑得不快见五指了。 “二爷,天黑了!” 车篷里蔡一的声音,带著极度的不安,其实叶举也是感到一阵恐惧。频发战乱的地方,溃兵、流寇並不少见,若是遇上任何一种,那就有苦头吃了。 杀人越货,也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还有狼群,更是夜里的一大威胁,飢饿的它们可不管你是谁? 叶举咬了咬牙,安慰菜一说道:“继续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 马车在黑暗中缓缓前行,车轮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突然,远方传来一阵隱隱约约的叫声,似是狼嚎。 蔡一嚇得脸色惨白,在车篷的一角紧缩著身子,不大一会,又从车帘底下爬了出来,紧紧地靠在叶举的身上。 被蔡一的身子紧紧贴著后背, 叶举心里猛然一沉,他的年龄,要比这个二十刚出头的女人,大了將近两倍。 这个差点成为他的侄媳妇的女人,此时被叶刘氏又给了他。 常常把大夏以孝道治天下掛在嘴边的叶刘氏,起码在这个事上,做出了违背伦理纲常的决定,將原本许配给叶腊八的蔡一,又以陪伴的名义送给了叶举。 由此看来,叶刘氏的眼里,只有利益而无廉耻可言。 一老一少二人,面对漆黑的夜,伴著拉车马儿的响鼻声,在夜色中紧紧地拥在一起。 “蔡姑娘莫怕!”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叶举勒停了马,借著眼前模糊的环境轮廓,在路边一丛枯死的树木上拴住了马,然后摸黑折了一堆枯树枝,在马车旁边生了一堆火。 有火,狼就不敢来。 火堆不但可以取暖,也能给人壮胆。 隨著夜越来越深,远处的狼嚎声,也是越来越近。 枯树枝在火堆上嗶嗶啵啵地燃烧著,马车周围一丈內被火光照亮了起来。 叶举从车篷內搬出一只布袋,从布袋中倒出五六斤豆料让马儿吃著,然后又借著火堆的光亮,继续折起了枯树枝。 “二爷,这里有把斧子!” 蔡一在车篷的底板处,发现一块活动的底板,掀开一摸,凹槽中放著一把斧子和几样简单的修车工具。 “有斧子好!” 叶举急忙奔了过来,从蔡一的手中接过斧子,开始砍起来较粗的树干。这將近一夜时间,光靠手摺的那些细枝,火堆肯定是维持不到天亮的。 “????……” 隨著叶举的不断砍伐,马车旁边的烧柴越堆越多,叶举费了不少的劲,才將碗口粗的三棵枯死的矮树给伐倒。 望著足够烧一夜火的柴火,叶举不由得鬆了一口气。 “二爷,外面风大,车子里面暖和一些。” 旷野中的风,冷得刺骨,叶举缩了缩脖子,转身就钻进了车篷。 车篷里面也不是很暖和,只是没有被风吹到而已。 “二爷,我怕!” 又冷又饿的蔡一,说话的时候,上下牙关都磕出了响声。 “蔡姑娘,挤紧点就不冷了,等天一亮,我们先找地方吃顿热饭。” 叶举半躺在车篷里解开自己的袍,把瑟瑟发抖的蔡一,紧紧揽紧自己的怀里。 四十出头,正是一个男人雄性十足的时候,怀里抱著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就沸腾了起来。 孤男寡女,在寂静的深夜,听著彼此的心跳时,四条胳膊就像蛇一样交织在一起,忍不住缠住了对方的脖子。 叶举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蔡一的脸颊,此时也是滚烫无比。 在寒冷的车篷里,两人之间却升腾起一股別样的热度。然而,就在叶举的手,触及到蔡一一处湿热的地方时,外面原本安静地吃著豆料的马儿,突然显得焦躁不安起来,四只蹄子,在地上踢踏出不小的响动。 “灰咻咻!” 突然,马儿长嘶一声。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叶举也在瞬间,从那块湿热处抽回了手。 “你別动,在车里待著,我出去看看!” 心头陡然一惊的叶举,把刚才抽回的那只手,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然后抓起放在一旁的斧子,一掀车帘就钻了出去。 几双发著幽光的眼睛,就像鬼火一样,在离马车不远的地方忽暗忽闪。 狼? 叶举的第一反应,就是有狼来了。 但也在这瞬间的反应之下,方才在车內那股即將爆发的暖流,一下子就喷射在了自己的裤內。 惊恐之下的叶举,慢慢冷静了下来,继而生出了一股豪情。 不行! 一堆火根本不够,不足以嚇退这些畜生。 情急之下,叶举想到了再生一堆火,如果火堆多了,这些玩意儿肯定就会被嚇退。 不然,他和蔡一,就会被祭了狼的五臟庙。 叶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袍,把腰带扎得更紧了些。向著车內低声说道:“你別出来,好生在里面待著。” 说完,叶举一手举著斧子,另一只手,开始把燃著的火堆上的木柴,小心翼翼地抽了出来一根,然后把带著火苗的那根木柴,缓缓地放在马车后面一丈之处。 一根,两根…… 不大一会,叶举在马车后面,硬给分出来一堆火来。 两堆火燃著,周围闪烁不定的绿光,瞬间就远了起来。 可当火堆上的火焰,慢慢矮了下来的时候,那些绿光,瞬间又围了上来。 面对此等情景,叶举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蔡姑娘,你给咱唱一曲!” 內心惊慌无比的叶举,突然让车篷內的蔡一给他唱曲,方才他还叮嘱蔡一可不敢出声。 “月牙儿迎来了三更,奴家却等不见翻墙的人,邻家的猫儿真气人,偏偏在奴家的窗前叫春!” “月牙儿送走了四更,奴家等不见赶猫的人,鼠儿在房樑上真吵人,闹得比叫春的猫儿还凶……” 隔著车窗,蔡一咿咿呀呀地唱著,叶举不断地来往在两堆火之间,不停地往火堆上添著木柴。 第546章 二爷,你醒了 “蔡姑娘,接著唱,我爱听!” 火光照映著的光晕之外,黑暗中闪烁不定的绿光,似乎越来越近。 叶举的声音,已经颤抖著向车篷內的蔡一说话。 “月牙儿啊!送走了五更……送走了五更……奴家等的人……却变成了断头的鬼魂……” 蔡一的唱腔,不但颤声不断,而且还抽泣了起来。 显然,她是已经从车窗,看到了黑暗中那些令人毛骨悚然、发著绿光的无数眼睛。 一双双发著绿光的眼睛,企图向马车靠近,映著火光都能看到它们鬼魅般的身影。 “唱得好,我给你伴奏!” 叶举带著颤声,抡起手中的斧子,用力地砍著剩下的几棵枯树。 “??????……????……” 斧子砍在树桩上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烧柴,被叶举添在两个燃烧著的火堆上。 火堆越添越大,燃烧得越来越旺,木屑飞溅中的砍树声,却渐渐缓慢了下来,声响也逐渐小了。 冷风呼呼地吹著,火堆燃烧得是越来越旺,光晕直接扩大到一丈外的地方。 “禿嚕嚕!” 马儿打了个响鼻,焦躁和不安似乎也小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火堆上的火焰,渐渐地矮了下来。 地上扔得到处都是的木柴,也越来越少,奔跑在两个火堆之间的叶举,步伐也是沉重如铅,两条腿的挪动,更加缓慢了下来。 车篷內蔡一的唱曲声,也已经变成了嘶哑和绝望的哭声。 “喔喔喔……” 就在火堆上的火焰,已经快要熄灭的时候,远处一声隱约的鸡鸣,让面如死灰的叶举心头又是一震。 “汪汪汪……汪汪……” 紧接著,一阵狗的狂吠,使叶举快要涣散的心神,一下子又凝聚起来。 “嗷……” 一声狼嚎,也是又近而远,晨曦中十几条灰色的影子,撒开四蹄就向远处隱约的山峦处消失不见。 从恍惚中恢復了神智的叶举,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微亮了起来。 “狼走了!” 叶举虚弱地说了一句,然后手中的斧子也掉在地上,双腿一软,就瘫倒在车辕旁边。 “二爷,二爷你没事吧?” 发现已经天亮了的蔡一,从车帘底下钻了出来,下了车辕后把叶举的脑袋抱进怀里就是一阵哭喊和摇晃…… “水……我渴……喝水……” 紧闭著眼睛的叶举,在恍惚中,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液体,带著一股苦咸的味道,顺著他乾裂的嘴唇,一股脑儿就冲入他的喉咙。 叶举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车篷中了,袍的领口已经被洇湿一片,似乎还散发著他下车时嗅过的手上的那种味道。 “二爷,你醒了?” 蔡一伏在叶举身边,红著脸又道:“可嚇死我了,怎么摇都唤不醒你。” 叶举用舌头添添嘴唇,虚弱说道:“狼走了!” “走了二爷!” 蔡一点点头,眼泪一下子就滚落了下来,解开自己袍的纽盘扣,伸出双臂把把叶举的脸,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前暖著,喃喃说道:“是走了,我看到十几头狼,个个都像牛犊那么大,向山那边跑了。” “跑了就好!” 叶举说著话,缓缓地合上眼睛,沉沉地在蔡一温热的怀里睡了过去…… 这一睡,叶举不知睡了多久? 当他在马车的摇晃中醒来的时候,天上的太阳已经过了正午。 车篷外的路上,行人络绎不绝,透过车帘不断晃动时掀起的缝隙,他看到了蔡一的后背。 是蔡一,坐在车辕上,双手拉扯著马儿的引绳在赶车。 “这到哪儿了?” 体力恢復了不少的叶举,挑起车帘出了车篷,坐在蔡一身边就是一问。 蔡一目视前方隱约的建筑物,兴奋地说道:“快看,前面应该是个镇子!” “那应该是西河镇了?” 叶举点点头,伸手接过马儿的绳,向蔡一说道:“你快去车中,我来赶车,万不可碰见王爷身边的兵卒,认出你我,那就无法完成老夫人交代的事情了。” “嗯!” 蔡一点点头,乖巧地回到了车篷里面,然后隔著车帘说道:“你也留点神,別让人给认出来。” 提到叶刘氏,赶著马车的叶举,不由得嘆息一声,道:“老夫人她,变了!” 此言一出,车篷內的蔡一就一阵紧张,压低声音急忙说道:“可不敢说老夫人,她不是之前的那个老夫人了,是一字並肩王的高堂大人。” “也是!” 叶举苦笑一下,摇摇头又道:“是闰儿打下了让叶家翻身的战功,也给老夫人打下了滋生野心的资本。” “王爷他,倒没有架子!” 愤愤不平的蔡一,隔著车帘又是一句,片刻后,又嘆息道:“秀儿的命,真好,这辈子遇上王爷这样的人,值了。” “没错!” 一提到叶十三,叶举就来了精神,自豪道:“王爷从小读书刻苦,知礼仪,识大体,儒雅英俊,不料我叶家突生变故,充军之后磨难许多,是变了心性而已。” 沉默片刻,叶举又道:“不过,自古以来,乱世出梟雄,王爷算一个,没有他,我这把老骨头,早让何家大爷那些恶霸拆散了餵了狼了。” 蔡一不知道叶十三之前是何等样子,但她和何秀儿,被饿得走投无路时,为了一口活命的糊糊汤,不惜拿自己的身子,去求叶十三收留她们。 这一切,一晃而过,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当这场梦醒了的时候,叶腊八死了,何秀儿嫁了,而她,却又被叶刘氏给了叶举当下人使唤。 “王爷,原来是太子的伴读?” 叶举的话,让蔡一吃惊不小。 “应该说,是前太子的伴读,他从小,就和前太子一起读书,而我的堂兄叶鐸,就是太子的老师……” 叶举滔滔不绝,將叶举之前的风光,大致上给蔡一说了一遍。 “那二爷你的家眷?” 蔡一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眼眶,哽咽著又是一问。 “死了,应该都不在人世了!” 叶举神情悲愴,但还是回答了蔡一的好奇。 沉默片刻,叶举又道:“可惜腊八这孩子,误入歧途,走偏了路,把自己给毁了!” 一提叶腊八,车帘后面的蔡一,就不吭声了。 第547章 拐子胡同的客栈 “到镇上了!” 叶举低声一句,然后赶著马车,从一条背街的巷子进去。 “二爷,这是要去哪里?” 一脸不解的蔡一,从车帘挑起的一角缝隙中问叶举。 叶举缩著脖子,衣领遮住大半张脸,拉下了帽檐又道:“找家人少的客栈,把马车先放著再说。” 战后的边城,一天比一天热闹,內地蜂拥而至的商队,把大大小小的客栈,都给挤得满满的。 在巷子的尽头,叶举看到一家宽敞的院子,门口掛著“客栈”的牌子,便把马车赶了过去。 这种院子,原本就不是客栈,因为来往的人多了,这才接待一些客商,趁机挣几个油盐钱而已。 “老头子,来客啦!” 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嫗,端著一张簸箕在挑拣生了虫的米,看到低矮的院墙外面来了马车,就朝屋里一喊。 “来了来了!” 隨著一声沙哑的应答,一个驼背老者,顶著一头白髮,像一只虾米一样躥到柵栏门前从里面打开了门。 “客官里边请!” 老者张著没几颗牙的嘴,揉著一双赤红的烂眼,就把叶举往院子里让。 “有草料,还有乾净的上房,热水火盆都齐全,一晚只收十个大子。” 老者一边让著叶举赶车进去,一边急不可待地报上了住宿费用。 十个大子一夜,真不贵。 要是正街上的酒楼或者客栈,这等条件起码得二十个大子,还不包括饭食。 此时的蔡一,用一张头巾包裹著脸,直露著一双眼睛,咳嗽一声就提著她和叶举的包裹下了车子。 “隨我来,赶快上炕歇著,我给二位烧炕。” 放下了簸箕的老嫗,急忙把蔡一往客房带,老者也急著去抱草料餵马,生怕慢上一步,好不容易等来的客人,会扭头去了別家投宿。 叶举拴了马,嘱咐老者几句,然后急急去了镇上。 怀里的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需要找钱庄兑换成小面额的。 身上现有的差不多二十两的碎银,还得拿出几两来换成铜板使用。 一路上仅二人的小开支,离不开碎银和铜子的,大额银票在一些地方使不开不说,而且还容易招灾引贼惦记。 待叶举从镇街上转悠了一圈回来,老嫗已经把临时客房的炕,给烧得热乎了许多,还提来一桶洗漱用的热水。 此时,离天黑还早,叶举决定今天不走了,好好歇缓一夜,也好消解一下昨夜受到的惊嚇,还有极度的疲劳,得好好歇缓过来。 街上一趟的叶举,不但兑换好了路上所需的银子和铜板,而且顺手从集市上买了一只五斤重的母鸡回来。 “这位婶子,劳驾把这鸡宰好了给燉了,再烙一些饼我在路上作乾粮带著。” 说完,叶举把绑著脚爪的母鸡,往地上一扔,这才转身上了一间很小的阁楼。 到了客房,看到蔡一已经洗漱完毕,正把一双白嫩的脚在木盆中泡著。 “这么快?” 蔡一抬起头来,惊讶地看著叶举。 “这不是逛街游玩的地方,不敢四处瞎溜达,办完事就赶了回来。” 叶举说著话,把帽子摘了,坐在刚燃起的火盆边捣鼓著烧茶水。 这时候,给马添完了草料的老者,又赶了过来找叶举拉话,无奈之下,叶举只好下了阁楼,来到下面老者住的屋子,应付著老者的问长问短。 老者拿一只老碗,给叶举倒了一碗茶水,问道:“客官不像是买卖人?” 屁话!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哪有买卖人不带伙计的? 这一没货物驮著,二没伙计跟著,有这样的买卖人吗? “我是来边城投靠亲友的!”叶举言不由衷地应付了一句。 也是这一句,表明自己是从內地来边城,而不是要离开边城去內地。 “看来,內地也不好过啊!” 老头嘆息一声,揉著赤红的两只烂眼,望著门外又道:“战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田地荒芜,家破人亡的也不在少数,这在边城活不下去的,都往內地跑。內地无法过活的,又给边城跑,这活人难啊!” “老人家,你家里还有何人?” 望著老者一脸的恓惶样,叶举忍不住就是一问。 “唉!” 老者又是一声嘆息,道:“家有两子,一子得病死了已经多年了,次子在虎头关边军服役,自虎头关被韃子攻破后,就再无音讯传来,反正书信也是不见一封。” 此言一出,看老者伤感不已,叶举不知说什么好? 拉话进入尷尬阶段,二人半天再无话说。 良久,还是老者岔开话题,抬头又道:“昨日镇上热闹非凡,传言一字並肩王、边军叶统帅要来西河镇,镇衙门的大小官员,和镇上商户都去镇街口迎接,不料统帅大人竟然绕道而行,直接沿官道向南去了万川郡方向。” 话音一落,叶举一惊。 稳稳神后,试探著问道:“莫非是传言不实,让如此多的人空等一场?” “此事千真万確!” 老者摆摆手,肯定说道:“小老儿我,远远望见岔路口的官道上,旗帜如云,车马成行,好不威风的一队人马,一直排了足有二里地长。” 说完,老者目光看向呆愣中的叶举,竖起一根牛角尖一样的大拇指,烂眼光芒闪烁,又道:“统帅大人是边城百姓的大救星啊!自他率领北防军以来,打得韃子兵四处逃窜,不但把抢掠边民的韃子们赶出边城地界,而且还占领了不少韃子的地盘。” “那这统帅大人,可真是个好人!”叶举笑了笑,回了老者一句。 “唉!” 老者又是一声嘆息,继续感慨道:“要是我的二牛没被韃子兵杀了,他准会捎书信回来的,能在统帅大人麾下杀敌,那也是我季家人的一份无上的荣光啊!” “哦!” 叶举点点头,道:“原来老伯姓季?” “没错!” 老者也是点点头,双眼一瞥门外,又道:“我季家,在这拐子胡同,已经有五十年了,我的大儿大牛,是在我爹咽气的那天夜里出生的,次子二牛,出生在腊月初八的早上,那是小老儿我老年时又得一子,谁曾想……” 老者说著,嗓子里又哽咽起来,叶举心头也是一阵难受,找了个藉口就离开了老者的屋子。 对於这个话癆一样的老者,也不算了白费话,叶举得到的最有价值的信息,就是叶十三已经去了万川郡的事。 第548章 夜间街头的叫花子 “王爷他,去了万川郡!” 一脚踏入客房,叶举就急不可待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蔡一。 “那如何是好?” 蔡一也是一惊,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並不是一件好事,如果赶得急了,说不定还会碰面。 其实,这种担忧,纯属庸人自扰。 叶十三的行军速度,可不是叶举赶著马车的这样。 完全不用考虑和叶十三的人碰面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但叶举想不到这些,过于谨慎之下,居然有些慌乱。 “那就,明日迟些上路,不必要天一亮就急著赶路。” 蔡一决定,明日大早饭以后,再动身上路。如此一来,就会和叶十三的兵马,拉开不少的路程。 “也好!” 叶举点点头,道:“那就听你的,起码我两人也能好好的休息一下。” 此言一出,蔡一脸上一红,低头道:“二爷,你坐下,让我给你好好泡泡脚,也是解一下乏力。” 叶举拗不过蔡一,只好坐在炕沿上,任由蔡一给他脱了鞋袜,然后按著他的一双大脚,在盆水中泡著揉搓。 低头泡著脚的叶举,目光又停留在蔡一白皙的脖颈上,从蔡一半敞开的领口出,一条深深的肉沟,使他浑身的血液又沸腾起来。 蔡一蹲在地上,耐心地搓洗著叶举的双脚,她知道这个老男人昨夜为了不让火堆熄灭,不断地砍柴续火,差点被累死在火堆旁边。 这个男人年纪是大了些,但为人厚道善良,远比那个死了的叶腊八要可靠多了。 被蔡一搓著脚的叶举,呼吸不禁粗重起来,情不自禁地抬起一只手来,缓缓向蔡一的领口伸去。 “客官,鸡燉好了哎!” 下面老嫗的叫喊,使叶举猛然缩回了手,蔡一也抬头应道:“好,我这就下来端饭。” “还是我去!” 叶举从盆中抬起双脚,由蔡一拿一团破布擦著,道:“我下去端饭,你好生待著,儘量不要拋头露面的好。” “嗯!” 蔡一点点头,然后弯腰端了脚盆就去泼水。 叶举下了客房,到了厨房时,看到鸡肉已经被燉得稀烂,一锅油汪汪的肉汤,更是香气扑鼻。 那只燉烂了的母鸡,被装进一只瓦盆中,锅里还剩有不少的鸡汤。 叶举把瓦盆放进一只大木盘里,把刚烙好的黑麵饼子也装了进去,然后拿了两只空碗,端著食盘转身要走的时候,目光一瞥锅中剩下的鸡汤,笑道:“锅里的,你和老伯吃了去,这鸡够肥,汤也油大。” “那我老婆子,就谢过客官了!一听叶举把锅中的鸡汤,让她老两口喝了,激动得老嫗一个劲地弯腰致谢。 到了屋里,叶举直接扯下一条鸡腿递给蔡一,“赶快趁热吃了,又冻又惊的一夜,肚子早都空了。” (请记住 读小说就上 101 看书网,101??????.?????超顺畅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二爷,你坐著,还是让我来服侍你!” 见叶举如此和蔼,蔡一脸上一红,连忙就拿碗盛了鸡汤放在叶举面前。 如此体贴与谦让一番,二人不再客气,爬在桌上就是一通狼吞虎咽,等二人抬起头来,一只鸡已经被吃得只剩一堆骨头,瓦盆中的鸡汤,也被喝了个乾净。 叶举收拾了狼藉一片的桌面,把餐具拿回厨房再回到屋里。 肚里有了食,屋里有了热气,叶举浑身的血液,瞬间又奔腾起来。 目光盯著低头坐在炕沿上的蔡一,呼吸逐渐粗重起来的叶举,伸手抓著蔡一的两只光脚腕,就把蔡一举得在炕面上仰躺了下来。 蔡一轻哼了一声,闭起眼睛就像熟睡过去一样,任由叶举把头埋进她餵过叶举水喝的地方。 一股熟悉的味道,带著苦咸直衝叶举的喉咙,马车上迷糊中喝了个够的解渴之物,又一次从叶举的喉咙,直接冲灌了进去…… 半炷香功夫过去,叶举满头大汗地往炕上一倒,头朝里面直喘粗气,一脸红晕的蔡一,掩好衣裤后拉过被子,就给叶举身上盖了。 不料这到头一睡,直接睡到了太阳落山。 从炕上爬起来的叶举,望著窗外的暮色,摇头道:“罢了,今日赶路,已经迟了,这半日路程,又被耽误了。” 蔡一惜疼地望著叶举,轻声说道:“二爷,赶路也不在一日行程,我看你睡得太死,不忍心叫醒,王后路上安稳就好。” “也是!” 叶举点点头,从炕上爬起来又道:“以后,夜间再也不能赶路了,当投宿就投宿,该住店就住店,也不在乎为了省几个铜钱让自己送命。” 差点葬入狼腹的经歷,回想起来令二人心头又是一阵胆寒。 “我去镇街看看,顺便从馆子买一些熟肉带著路上食用。” 叶举说著,穿好了鞋就去了街面。 街面上的店铺,门口已经掛起了灯笼,茶肆和酒楼生意依然火爆。战后的边城,南来北往的客商们,成了这些地方的最大主顾。 忽然,一阵顽童们的嬉闹声,从一家亮著灯笼的酒楼门口传来。 “疯子疯子吃马粪,手里拿著一根棍,棍子棍子要打谁?专打骑马坐轿人……” “快看哦!疯子又吃马粪嘍,疯子又要打人了……” 隨著顽童们的嬉闹声,一个蓬头垢面,头髮结成了毛毡,身上裹著一堆脏污不堪的破絮的乞丐,手中拿著一根三尺来长的树杈,乱舞著阻挡扔向他的马粪蛋蛋。 这一幕,看得叶举心头一时火起。 “住手,谁让你们欺负一个討饭的人的?” 叶举的厉声呵斥,几个向乞丐身上扔著马粪蛋蛋的顽童,看到有人出面就一鬨而散。 乞丐停下了手中树杈的挥舞,转过头来向叶举投来感激的一瞥。 这一瞥,让咫尺间相对的四目,一下子就定格在街头的冷风中。 叶举看到乞丐满是污垢,分不清五官的面容急抖起来。 只有那双圆睁著的眼睛,透著几分曾经相识的味道。 根据这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叶举判断出来,眼前的乞丐是个女人。 “他爹?” 乞丐浑身抖个不停,涌出眼眶的泪水,把面颊上的污垢冲刷出两道槽来。 一声“他爹”,叶举就像被雷击中了一样,当场石化不知所措。 “他爹!” 乞丐又是一声颤抖著的轻呼,扔掉手中握著的树杈,两只黑得就像粪铲一样的手,颤抖著抓住叶举的衣袖摇晃起来。 “你,你是淑嫻?” 根据乞丐的声音,叶举听出了这个沦为叫子的女人,正是他的髮妻叶陈氏陈淑嫻。 小叶举四岁的髮妻,三十八岁的她,此时看起来,比五十出头的叶刘氏还要苍老。 “你如何成了这般模样?” 叶举把髮妻叶陈氏扶直了站著,满脸关切地又是一问。 “他爹……” 喉头一阵哽咽的叶陈氏,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被叶举扶著的身子,筛糠一样地抖著。 “走,我带你去吃饭!” 叶举稳稳神,拉著髮妻叶陈氏的一只手,大步走向眼前的酒楼。 “去去去,臭死人了,死子,还不滚远些!” 就在一脚踏入酒楼的时候,迎面上来的一个伙计,挥著手就把叶陈氏往外赶。 “放肆!” 怒不可遏的叶举,目光瞪向酒楼伙计,厉声斥道:“开门做买卖,哪有把客人往外撵的道理?” “哎哟这位爷哎!” 伙计一脸苦相,一摊两手说道:“您是不知道,这叫子在这镇上可有些日子了,臭烘烘的往这里一站,谁还来上这吃饭啊?” 第549章 老子有钱 “反正就这样!” 顶著叶举的怒火,伙计白眼一翻,把叶举上下打量一番,戏謔道:“你要好心,带回你家得了,就本店,別想从这里討走半碗剩饭!” “啪!” 话音一落,叶举抬手就给了伙计一个大耳刮子。 这一巴掌,直接抽得伙计像陀螺一样,在地上转了两圈才停。 叶举伸手入怀,又是“啪”的一声,把一两碎银拍在桌上,咬牙道:“一碗乾饭,一碗肉汤,两个白面馒头,剩下的给老子买煮好了的熟肉,切好了包起来老子带走。” 一两银子,够买两只活羊的,就是买成品熟肉,那也能买不少了。 趁著伙计愣神的片刻,叶举按著叶陈氏的双肩,在酒楼正中的一张桌上坐了,轻声道:“你別说话,等著吃饭就成,我一会就来。” 狠瞪伙计一眼,叶举怒冲冲地就离开酒楼,找到一家正准备打烊的成衣店铺,胡乱拿了一双鞋袜,內衣內裤和衣外套后,又把一两银子,拍在柜上让成衣店铺的掌柜找零。 “这位爷!” 成衣店铺的掌柜,訕笑著对叶举说道:“柜上不巧没了零钱找您,这样好了,我再凑一套春装,算是齐著这一两银子的货,您看如何?” 事已至此,叶举也不想多耽误功夫,反正这家掌柜是大赚了一笔,他也不想计较这么多了。 提著衣物包裹的叶举,来到酒楼时,他要的饭食已经上桌,后堂也正在忙著给切熟肉。 一两银子,够下十顿馆子。 还是钱的面子大。 除了端桌上的这些饭食,剩下的找零全部买了煮熟了的羊腿包了。 看著叶陈氏风捲残云一样,流著眼泪把桌上的饭食一扫而光后,叶句这才一手提著包裹,另一只手搀扶著叶陈氏离开了酒楼。 待回到拐儿胡同深处的客栈时,蔡一已经急得在屋里乱转,生怕叶举出去后会出什么事? “你可来了?” 等著给叶举开门的老者,一脸惊奇地望著叶举搀扶著的乞丐。 “你带她来干什么?” 老者被惊得一双烂眼珠子都差点掉地,指著乞丐又道:“这婆娘如此命大,居然还活著?” “你认得她?” 叶举心中陡然一惊,脱口就是一问。 “当然认得,这镇上的人,没有人不知道她的。” 老者还没有关起院门的意思,挡在叶陈氏面前,向叶举说道:“这婆子,性子倒是很烈的,当初在镇上的百楼,好像是流放之人被充了官妓,不料这婆子性子死烈,硬是不去接客,最后被管事的打死扔在野外,不料这婆子命不该绝,冻了一夜居然活过来了,从此就在这周围討饭为生……” 此言一出,叶举这才鬆了一口气,这些人,並不知道陈淑嫻的真实身份。 叶举眼珠子一转,从怀里摸出一把铜板往老者手中一塞,低声道:“我看她可怜,又是家乡口音,这才带她来这里,你让婶子赶快烧一大锅水,侍奉她好好洗个乾净,这些钱,就算是酬劳了!” 老者把叶举塞进他手里的铜板,攥得死死的,点头说道:“看来客官也是个菩萨心肠,老汉我这就帮忙去烧水。” 说著,老者这才关起院门,然后去喊老嫗烧水。 叶举扶著叶陈氏,进了伙房隔壁的房间,让她先坐下休息。 不一会儿,老嫗烧好了水,打了几桶热水,到房间又倒入一只专供泡澡用的大木桶里,这才让叶陈氏脱衣进入大桶中泡著。 退到门外的叶举,又把买来的新衣放在屋门外面的一只凳子上,隔著门板交代几句,然后拿著剩下的东西去了上房。 早已等得心急火燎的蔡一,一把把叶举拉到屋內,急切问道:“二爷,你出去採办食物,如何带个乞丐回来?” 叶举一把捂住蔡一的嘴,低声將遇到叶陈氏的大致情况,毫无保留地告诉了蔡一。 “啊……” 蔡一惊愣得张大了嘴,半天不知道再说什么? 良久,叶举说道:“看来,此地也不可就留,天不亮咱就上路,別让镇上的人看到咱去了何处!” “嗯!” 蔡一点点头,咬著嘴唇道:“二奶奶命大,还能遇上二爷,说明老天眷恋你们,这才睁眼让你二人相遇,无论如何?先离开此地再说。” 叶举感激地望著蔡一,诚恳说道:“只要我活一天,就不会让你和她再受一天苦。” “那我,去帮二奶奶洗浴了!” 蔡一翻出一把梳子和一把剪刀,要去帮叶陈氏洗个乾净。 叶句看著蔡一手中的梳子和剪刀,低声又道:“別多嘴,收拾乾净就可,万万不能在店家两口子面前说漏了嘴!” “这个,我明白!” 蔡一点点头,转身就出了屋门。 心神不寧的叶举,又出去给马添了一遍豆料,然后细致地检查了一下车子的状况。 待回到上房,梳洗得焕然一新的叶陈氏,也被蔡一带到了上房。 “快,上炕暖著!” 叶举把站在炕沿前发呆的叶陈氏,往炕上一推,又道:“啥也別想,啥也別问,活著就行,好好睡一觉,其他的话,明早在路上说。” 换上了乾净衣服,修剪掉虱蟣成团的乱发,重新梳了髮髻的叶陈氏,整个人焕然一新,虽面容憔悴,却也难掩往昔的端庄。 叶举看著她,心中感慨万千,上前一步,把被子往叶陈氏的肩头盖了,低声道:“安心睡吧,啥也不用说了。” 叶陈氏微微点头,眼中泛著泪光,缩进被窝里,人却没有睡著,但哭声裹在被子里令人心碎。 心中五味杂陈的叶举,坐在一旁发愣,蔡一把一碗茶水递在叶举手中低声说道:“二爷,你也眯一会,明早还要赶路。” 同样难以入眠的蔡一,只有陪叶举在炕头坐著。 夜渐渐深了,整个小镇都沉浸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偶尔有犬吠声进入耳中。 夜已过半,叶举和蔡一,把脚伸进被子的一角暖著,但谁也没有再说话。 凭著女人特有的直觉,把头蒙进被子里面的叶陈氏,知道蔡一和叶举之间,不是一般的关係,遭受过如此磨难的一家人,居然在这种情形下相遇。 不知过了多久,三人谁也没有睡踏实的人,开始下了炕洗脸漱口。 知道叶举要赶路,老嫗也是后半夜就起来,烧好了粥饭等三人食用。 叶举亲自去了厨房,端来稀粥和黑面餑餑,向蔡一和叶陈氏催促道:“趁热吃了,赶天亮之前,我们必须离开镇街。” 三人以最快的速度,风捲残云地把桌上的粥饭吃了个乾净,然后提著包裹,坐著马车就出了镇街口。 此时,天还完全没有亮,整个西河镇的街区,不见有早起的人走动。 第550章 可怜髮妻叶陈氏 三个衣著普通的人,却乘坐著一辆十分华贵的马车。 要是走在街上,说不定会引起別人的猜忌。 出了镇街口的马车,一口气奔出十里地远时,天色已经完全大亮。 叶举放慢了马速,站在路边撒了一泡隔夜的老尿。 车篷內的两个女人,也相继下了马车,在背著叶举的一面,蹲下来放掉了在肚里沤得赤黄的一泡尿水。 待两个女人重新钻进车篷,赶著马车的叶举,这才说道:“闰儿出息了,眼下已经是这千里边城的北防军统帅,还被圣上赐封为一字並肩王。” 叶举的话,並没有引起车篷內叶陈氏的强烈反应,只听叶陈氏冷冷说道:“谋反的是他们,封王的也是他们,只有我们,合著就是受连带被贬籍的命?” 是啊! 叶十三统领著名册上的十万边军,又是与当今皇帝一字並肩的王爷,叶家,也被废了奴籍,但没人查找这个当初充为官妓,被打死扔在野地里又活了过来的女人,无人告知她这一切。 只是地方衙门,在她被抬到镇外的野地里被扔掉的时候,那份流放人员的名册上,用红笔勾掉了一个奴籍的名字而已。 “你受苦了!” 叶举嘆息一声,只管盯著前方赶著马车。 “你被发配到了何处?这又是要到何处去?” 叶陈氏最关心的,也是这个问题,爬在车帘跟前,望著车辕上叶举的后背说话。 “唉!” 叶举嘆口气,接著又道:“她叫蔡一,是通天驛镇黄羊峴防区的村民,眼下,老夫人让她跟著我了。” 叶举答非所问,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叶陈氏的问话。 “老夫人?” 车帘后的叶陈氏一怔,疑惑地问道:“是大嫂吗?” “嗯!” 叶举点点头,又道:“闰儿出息了,就是我,也得称她为老夫人,腊八没了,老夫人就派我跑一趟京都,替叶家办点事情。” 一路走著,叶举这才把自从到了边城以后的事,一件件,一桩桩地说与他的髮妻叶陈氏听。 说话的人,唉声嘆气。 听著话的人,一路悲悲切切流泪不断,触景生情的蔡一,也是陪著掉了一路的眼泪。 “这个公道,叶家必须討回来!” 原本对此事並不上心的叶举,自打遇到髮妻后,心中对肃王府的仇恨,一下子就升腾起来。 要不是郑岳嵩,他一家人就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从这一刻,他理解叶刘氏了。 其实叶举和叶鐸,並不是亲兄弟,只是没出三服的血亲族人,只因受了叶鐸的连累,三族之內的叶氏血亲,在那场浩劫中无一倖免。 原本万念俱灰的他,只是奉命办事而已,但亲人团聚后,他要为那场浩劫中死去的儿女,必须討要个说法,这个仇,在叶陈氏出现的那一刻,就重新被点燃了起来。 “这是我们的命!” 叶陈氏表现的倒很平淡,悵然说道:“就是把那些人,一个个都给杀了剐了,我们的娃儿们,还能活过来?” “不!” 叶举悲愴地说道:“你活著,就是我的希望,说明老天,把我叶举的活路,还没有给堵死,凭什么那些人升官发財逍遥自在,却让我们这些无辜的人,却要流离顛沛任人欺负?” 原本生性敦厚的叶举,回想起髮妻在街头所受的那些凌辱时,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 “还是闰儿说得对,手中有刀,才能和別人讲理,否则,谁听你囉嗦?” 叶举不停地说著,將胸中蕴藏著的闷气,一股脑儿都发泄了出来。 叶陈氏听著丈夫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她轻轻地掀起车帘,望著叶举的后背,泣声道:“他爹,我懂你的心思,可这谈何容易。肃王府势力庞大,仅凭你又能如何?” 叶举紧紧握拳,目光中满是坚毅:“不管有多难,我都要试一试。这些日子我生不如死,每到深夜我只有偷偷流泪,还是老夫人说得对,他们,必须给我叶家一个交代。” “不,你错了!” 叶陈氏颤抖起来,悲声说道:“给叶家一个公道?就是给叶家一个公道,那也是叶鐸的叶家,你叶举,只是个族人,只是受连带的份,这个公道,能给你什么?是封王?还是赐官?还是让我们一家老小能活到之前那样?” 叶陈氏的话,就像一盆冰冷的水,向叶举兜头泼下。 是啊! 从高位跌落的,是太师夫人,不是他叶举。 叶家以太子太师叶鐸为主,为尊,为上,为荣,他叶举,只是住在太师府侧院的一个下人头儿,只是半个管家的身份。 插不上嘴的蔡一,在一旁默默听著,不时地拿手背擦著眼泪。 蔡一也没想到,叶举的髮妻还活著,更没想到叶举的內心,居然是如此的偏执。 “二爷,你进来歇会,我来赶一会车!” 蔡一想让叶举冷静下来,提出了由她来赶车。 “不行!” 叶举回答得斩钉截铁,转过头来说道:“有我在,就不能让你们女人受累,你和夫人眯一会,昨夜都没睡好,车里要是冷了,就把衣裹紧一些。” 这话,又让蔡一心头一暖,叶举情绪虽然激动,但也不失厚道。 知道了蔡一的身份,叶刘氏也道:“蔡家妹妹,就让他赶车吧!我们女人拋头露面,说不定会招致麻烦的,你要是困了,就靠在姐姐身上睡一会吧!” 面对和蔼可亲的叶陈氏,蔡一內心被完全地感动了,二人相互依靠在一起,渐渐地睡了过去。 叶陈氏的身体十分虚弱,隨著马车的顛簸而不断地咳嗽。 在经过一处集镇的时候,叶举又买了一条被子,让叶陈氏头枕衣物包裹,躺在车篷內的羊毛毯上,然后给盖上被子一路睡著。 “二爷,该给二奶奶抓几副药吃了!” 一路上服侍著叶陈氏的蔡一,不禁为叶陈氏的身体状况担忧起来,不止一次地提醒叶举,得找个郎中给叶陈氏瞧瞧病。 “这都是饿的!” 叶举赶著车子,嘆息道:“遭了如此多的罪,饥寒交迫多日,处处又受欺负,能扛到今日也实属不易,待吃上几顿饱饭,穿暖睡好,说不定就会好起来的。” 蔡一也觉得叶举说得有道理,把被子往叶陈氏的身上又盖严了一些,道:“那就让二奶奶吃好一点,光是粗粮垫肚子也不行。” “嗯!” 叶举点点头,道:“待出了关,找家客栈,燉一只鸡再给滋补一下。” 此时,又赶了两天的路,离虎头关越来越近了。 第551章 可真是个下流坯子 “王爷,前面分路口就是驛站,向左三里,就是万川郡城,要是直走下去,两日后就可达虎头关。” 崔明贵指著前面路边的一处驛站,向叶十三稟报方位。 在蔡一为叶陈氏的身体发愁时,叶十三已经到了万川郡城。 住在城外官道分路口驛站的叶十三,並没有急著召见牛煜。 午饭后,叶十三把目光投向喝著茶的香香郡主,神秘说道:“不想去絳云楼喝茶?” 急死你! 心里还没放下那个窑子窝? 香香郡主心里一阵暗骂,然后左右摇晃著脑袋,漫不经心地吹著茶水上面的浮沫,似乎没听到叶十三说的话。 看把你这混蛋给急的! 先在这里喝茶,等牛煜带领万川郡的大小官员,步行到此迎接我们进城,难道这不够威风吗? 香香郡主一小口一小口地呡著茶水,就像故意在消磨叶十三的性子一样。 “我说,城里的絳云楼,好茶不少,还能听曲儿。”见香香郡主没反应,叶十三又是一句。 “是吗?” 香香郡主这下,好像听清了叶十三的话,然后说道:“品茶就品个心静,一个骚烘烘的窑子窝,能品出个何等爽口的茶味来?” “恐怕是窑姐儿的尿骚味吧?” 说完,香香郡主又补刀一句,然后又慢悠悠地,呡著茶碗中已经快要凉透了的茶水。 草! 这傻白甜,又来劲了? 一说絳云楼,她就以为老子是馋窑姐儿的身子了! 上次去逛絳云楼,茶没喝成,曲儿也没听上,倒是让她遭受了一番调戏,可也让老子趁机杀了谭高祖那个够东西,从而夺了万川郡驻军的兵权。 一提这个,她就耿耿於怀。 叶十三目光瞥向门外,道:“崔明贵可在?” “末將在!” 话音一落,崔明贵立刻出现在门口,拱手又道:“请王爷吩咐!” “嗯!” 叶十三伸了个懒腰,点头道:“喊上主簿曾有泰,你几个隨本王进城逛逛!” “遵命!” 崔明贵从来不问要干什么?转身就去执行叶十三的命令。 不大时候,军部军资粮草署的主簿曾有泰,带著两名属下,已经在门口候著。 叶十三目光一瞥门口候著的人,大手一挥,道:“都打起精神来,这逛街可是一件好事!” 就在叶十三带著崔明贵们,还有十来个卫兵,骑了马出了驛站大柵门都时候。 香香郡主带著如燕就撵了出来。 “等一等!” 隨著香香郡主慍怒的叫喊,驛站大院的一隅,苏哲亲自赶著那辆豪华輦车就跟了出来。 “再急,也不在这一时!” 撵了出来的香香郡主,狠剜马背上的叶十三一眼,然后转身就上了苏哲赶著的马车。 这下苏哲知趣,並没让五十名卫兵全跟著,而是只带了两名卫兵,让他俩跟在马车后面一路小跑。 他心里清楚,叶十三没有直接进城,那一定是有著另外的部署,自己要是带如此多的卫兵,可能会遭叶十三的训斥。 其实,在五百血卫军面前,他和他的五十名卫兵,显得有些多余了。 但无论如何?他也得跟隨郡主左右。 这次进城,总人数还不足三十人,更没有举著各类旗帜。 不大时候,到了万川郡城的主要街区,叶十三抬头看向“絳云楼”三个烫金大字,向身后说道:“郡主要喝茶听曲,崔明贵和曾有泰也不妨一起上去坐坐!” 此言一出,曾有泰面颊一抽,急道:“末將还是逛逛集镇得了,这等地方,末將多少还是有些不適应!” 只有崔明贵不吱声,別说是座青楼了,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他也眉头不会皱一下就跳。 再说,他心里明白,王爷不是个不靠谱的人,能带著自己的王妃来青楼这等地方,必定是有著另外的深意。 崔明贵向身边的卫兵低语一阵,只留两名卫兵跟著,其他卫兵迅速消失在絳云楼周围不见了踪影。 “走啊!別愣著。” 叶十三把胸膛一挺,双手背在身后,径直走向里边奔向二楼而去。 “曾大人,王爷都进去了,还愣著干嘛?” 崔明贵不敢和香香郡主说话,只好转头提醒一脸尷尬的曾有泰。 “哼!” 香香郡主斜瞥二人一眼,傲然挺胸,有如燕跟著在身后,急急就盯著叶十三的后背撵了上去。 王妃都进去了,曾有泰只有硬起头皮,狐疑地望了崔明贵一眼,这才拔腿就往里走。 作为千里边城最大的郡城,万川郡的客商数量,要远大於其他县镇,加上离虎头关又近,从內地来边城的客商们,首先要在万川郡城停留。 边城各地的客商也是,通往內地的必经之路,万川郡更是他们歇脚的一站。 元蒙各部族的商队们,也开始向內地贩运商品,车辆、驮马、还有骆驼队伍,规模更是不小。 这一下子,就让饱经战乱的万川郡的商贸,短短时间內就繁荣了起来。 主要的街区都是人流如织,熙熙攘攘的街头,谁也没注意到叶十三们一行的到来。 絳云楼的生意,进入了空前的火爆,到处都充斥著酒色財气的味道。 一楼的各桌,早已人满为患,摆著各样小菜的酒桌上,酒客们小酌的同时,相互交流著各种有关商贸的信息。 二楼更是热闹,各个雅间,狎笑声更是不绝於耳,衣裙暴露的窑姐儿们,弹唱吟曲,歌舞一片。 外面街头春寒料峭,可絳云楼里面別有洞天,到处都是燃著的炭盆带来的融融暖意。 通向三楼的楼梯口,可就与其他两层不同了。 两名一脸猥琐的兵卒,各立在楼梯两侧把守,不断有姿色不凡的上等窑姐儿,就像蝴蝶一样跑上跑下,再就是端茶送水的伙计出入。 草! 吃著粮餉的兵卒,到这等窑子地方值守了? 叶十三嘴角微微一抽,目光一扫二楼各处,拔腿就直奔通向三楼的楼梯口。 “哎哎!” 就在叶十三的一只脚,刚要跨上通向三楼的楼梯时,被离在楼梯口的一名兵卒伸手拦住,“谁呀你?这是你能上去的地方?” 兵卒眼睛一瞪,要不是看到叶十三也是革甲在身,他说不定一个耳刮子就甩了过来。 “老子我兜里有钱,如何就上去不得?” 叶十三也是眼睛一瞪,怒目看向拦著他的兵卒,骂道:“一个窑子,难道还看是谁的钱大不成?” “呵呵!” 楼梯口立著的另外一个兵卒,扫了一眼叶十三,然后笑道:“看来这位兄弟是得了外快了?要是想喝酒,城里地方多了去了,我劝你还是別在这絳云楼给自己找不自在。” “怎么讲?” 叶十三又把目光,瞪向说话的兵卒,道:“难道絳云楼的姐儿们,都是镶了金边儿不成?” 此言一出,紧跟上来的香香郡主,脸一下子就绿了。 呸! 可真是个下流坯子! 女人那玩意儿,都是肉长的,无非就是有骚有臭之分,但绝对没有香的,最多也是无异味而已,到你这混蛋嘴里,就有镶边儿的了? 第552章 老子还真来对了 “兄弟,还是听劝的好!” 两个兵卒可就不同了,傲然看向叶十三,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老子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叶十三脖子一梗,一副硬要往里闯的架势。 这时候,发话的兵卒压低声音,道:“这是为你好,弄几个外快不容易,但这地方,那可是大人物来的,像咱这种人,街巷里隨便找个婆娘,滚一夜大炕多爽,非要来这销金窟钱闻个骚气?” 大人物? 老子还真来对了! 叶十三心头一乐,板起脸来说道:“老子就想在这絳云楼找个乐子,管他谁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 面对叶十三的执著,跟在不远处的香香郡主,只想衝上去扇他两个嘴巴的心都有。 但叶十三没下令,崔明贵就没有上前,只是冷冷地扫视著周围的动静。 这时候,两个守在楼梯口的兵卒,也注意到了崔明贵们和香香郡主几个。 “哎哟!” 拦著叶十三的兵卒乐了,笑道:“看著眼生,原来是常备军的弟兄们,看来这打了胜仗得了赏钱,这么急就找了標致妞儿来作乐了?” 另一名兵卒也说道:“我说哥几个,你们是常备军,兄弟我是地方衙门的,都是军伍之人,大家谁也別难为谁了,老实说,今日上面喝酒听曲的那几位,那可是从京都来的。我劝几位,带著这两个俏娘子,找家客栈,大炕上热热乎乎滚著难道不好吗?非要来这种地方凑热闹招惹是非不成?” “你娘你姐你妹你家婆娘,才去客栈滚大炕呢!” 兵卒劝说叶十三的话,让后面跟著的香香郡主勃然大怒,衝上来指著两个兵卒的鼻尖就破口大骂。 肃王府的郡主,再是泼辣任性,也冒不出如此粗的脏口。 这边城待久了,如此难听的话,也张口就来。 目光一瞥香香郡主涨红著的俊脸,拦著叶十三的那名卫兵起劲了,一脸邪笑道:“行啊兄弟,我说咋这么硬气呢!原来艷福不浅啊!” “不过!” 兵卒眼珠子一转,嘴角一拧又道:“哪怕你带个天仙过来,絳云楼可不惯著你,说白了,这地方就不是你这等人来的地方!” “没错!” 之前发话的兵卒,也一脸邪笑道:“再是得了外快发点小財,那也得看日子,就这几天,这楼上的细糠,就不是你们这些野猪吃的,衙门的大人们,和京都来的大人们才是正主。” 明白了! 这些鸟人,还真聚在絳云楼享乐。 看来,老子来对了! 叶十三肚了一阵暗骂,拿出了一副泼皮样子,无论两个兵卒说什么?他的赖著不走了。 就在这个时候,忙得顾不上歇口气的一名伙计,突然发现这边的吵闹。 “快快快,楼上没地方了,几位可去別家玩耍了!” 伙计还算客气,也是由於看著叶十三几个穿著革甲的缘故,说起话来的態度並不怎么恶劣。 “老子我今天,还就不走了!” 叶十三脖子又是一梗,就差坐地上撒泼了。 丟人现眼! 既然要上楼坐包间,拿出王爷的身份难道不好吗? 香香郡主见状,气得对叶十三只翻白眼。 现眼包! 自己丟人不说,还连累別人跟著遭白眼。 香香郡主肚里咒骂个不停,恨不得甩手回头就走。 但一想,这混蛋如此执拗,要是她这赌气一走,岂不是更中人家的下怀? 不行! 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这混蛋半步,看他究竟能闹出个何等的样来? 反正,跟著这现眼包,丟人害臊也就认了。 香香郡主如此想著,铁了心不走了,就要看看叶十三今天要玩个何等的样? 不仅如此,哪怕別这里的人把她误会成外面的暗娼都成,谁叫她嫁了这么个混蛋? 而且,还带她来这种地方! 伙计见劝说不动叶十三,那张见人就笑的面孔,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我说这位爷!” 伙计耐著性子,斜眼一瞥崔明贵几个,然后又道:“楼上实在是腾不开地方,再说那都是大人们的包场,这二楼的雅间也座无虚席,总不能在这里给你几位支张桌子吧?” 说著,伙计指著眼前玄关位置的一片空处,对叶十三就是一番规劝。 不料,此言一出,倒让叶十三眼前一亮,咧嘴大嘴说道:“如此甚好,支张桌子行啊!反正老子不走了,在这喝酒听曲也是一样!” 见叶十三几个穿著革甲,又是生人面孔,伙计猜的这些人都是北防军里面参战有功的常备军,得了几个赏银,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但又不便把事情搞得太僵。 “那好!” 伙计无奈之下,只好搬了两张桌子合併在一起,在二楼的玄关位置给摆了。不大一会,茶水、茶点、几样精致的小菜,还有一壶陈酿的酒也摆在桌上。 “几位,请慢用!” 伙计不屑地一瞥叶十三们,轻蔑又道:“诸位总共七位男客,每人一两银子,两位女客免单。” 这地方不便宜啊! 就这几样小菜,一壶酒加一壶茶,就要每人一两银子,就是这几样东西加起来,也不值半两银子的。 崔明贵三人,曾有泰三人,加上叶十三自己,这就得七两银子的消费支出啊! 絳云楼的消费,这才是按二楼的標准算,要是三楼的话,还不知道多少银子一客? 何况,还有四楼,但听说四楼一般情况是不对外开放的。 每客一两银子的收费,要是添酒添菜添茶点,那还得另外算钱,而且价钱肯定是不会便宜的。 面对如此高昂的消费,叶十三却不以为然,目光一瞥下面桌上坐著的曾有泰,淡淡道:“会帐!” 曾有泰面颊一抽,赶忙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就递向伙计。 “各位先慢用,等小的去柜上找零!” 伙计满脸堆笑,接过银锭哈著腰就准备下楼去柜上找回三两碎银。 不料,叶十三摆摆手,大咧咧说道:“不急,这座儿是有了,可还缺个弹琴唱曲儿的人啊!” “啊……” 叶十三的这一要求,让伙计大吃一惊,本来是本著为难叶十三,才提出在楼梯口的玄关位置摆张桌子,没想到这叶十三也不挑剔,答应下来后,却又提出要点窑姐儿弹琴唱曲儿? 这女人,不是自己已经带著的吗? 伙计一阵惊讶,隨即就被目光投向和叶十三同桌坐著的香香郡主和如烟脸上。 两个女人,一个五官清秀,而另一个更是美艷惊人,这为何还要点絳云楼的人? 两张合併成一字的桌上,叶十三在头桌上坐了主位,如燕和香香郡主,当然是坐两侧了。 剩下的崔明贵三人,还有同样带著两名手下的曾泰,六个人挤著占了一张桌子。 伙计目光闪烁不定,向叶十三訕笑道:“这位爷,弹琴唱曲的姐儿,眼下都没空,全在上面陪客!” “去你娘的!” 伙计的话,让叶十三勃然大怒,一把就掀翻了桌子,差点把几样下酒的小菜给泼进香香郡主的怀里。 第553章 老子要是不赔呢 “这小子,是来找茬的?” 方才,还羡慕叶十三出手大方的领个兵卒,此时才知道叶十三不是个善茬。 “敢在絳云楼闹事?” 伙计也没想到,叶十三会来这一手,顿时就怒道:“別给脸不要脸,就你这种卒子,还不够格在此说狠话。” 话音一落,七八个手持棍棒的伙计,恶狠狠地就赶了过来。 一看这架势,守在楼梯口的两个兵卒,也变了脸,纷纷从腰间抽出刀来,生怕叶十三硬闯上楼给他俩惹麻烦。 “老子钱,弹琴唱曲的姐儿都没有,这絳云楼不是欺负人吗?” 叶十三倒是怒气冲冲,嘴里更是骂骂咧咧。 这一掀桌子,崔明贵也站了起来,一抬脚就把自己方才坐著的桌子,也给踢得支离破碎,那些餐具茶具酒具,霎时就成了碎渣溅落一地。 “噹啷!” 两个卫兵,也是一脸杀气浮现,腰间的战刀已经出鞘。 絳云楼的打手再是凶狠,此时也不禁怂了,看这些人手中的刀,要比楼梯口衙门兵卒手中的刀要长上那么一些,而且刀型也有差別。 这些人,是战场上下来的,他们这些人,那可是唬不住的。 楼梯口的两个兵卒,更是不敢贸然行动,他们心里清楚,这些人要是犯起来,那可是不计后果的,杀人也就是一抬手的事。 衙门的兵卒,平时咋呼一下老百姓还可以,但面对上过战场的北防军,那可就怂了。 尤其是最近屡战屡胜的北防军,战场上那可是杀过韃子的。 “哥几个,听兄弟一劝,別在此地闹事!” 楼梯口的一个兵卒,目光看向叶十三,硬著头皮就是一句劝。 此时,由於响动太大,惊得二楼各个雅间里的客人,纷纷跑出来查看,一看到通向三楼的楼梯口剑张弩拔的架势,立即就躲远了看热闹。 就在此时,从三楼下来一个身后还跟著丫鬟的妖艷女人。 女人年纪三十上下,一张妖艷无比的脸上,眸子里却是透著一股阴毒的笑意。 “何事让这位大爷如此盛怒?” 面对一地的狼藉,女人面上不见一丝惊震,依旧保持著盈盈的笑意,目光投向叶十三又道:“我絳云楼也有规矩,要是客人不满意,可退回茶水银子,但你砸了我絳云楼的物件儿,那可得照价赔偿的吆!” 当她的目光,看到了香香郡主的时候,也不由得心头重重一震。 如此漂亮的女人,她生平还未见过,这女人不但生得美艷绝伦,而且还有一种高冷的气质存在。 这种女人,要是留在絳云楼,那些有钱人,还不上赶著双手奉上银子,排著队只求一亲芳泽? 但凡常逛青楼的有钱人,见过的漂亮女人不少,但那种艷俗的女人,如何能比得这种孤冷又高傲的绝世美人? 就旁边那个女子,照样不是窑子里的艷俗女人可比,只是长相不那么惊人而已。 妖艷女人眼神里,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毒,继续笑著说道:“八只碟子,四个盘,茶壶酒壶各一,茶杯子酒盅儿共一十八只,每样东西二两银子,这加起来打碎了共三十件,酒水茶水和酒菜点心就不算了,光这三十只碟子杯子的,怎么著也得六十两银子赔啊!” 草! 就这些玩意儿,从集市上置办,都不了半两银子,可在这婆娘嘴里,一下子就值六十两银子了? “老子要是不赔呢?” 叶十三脖子一梗,咧著嘴又道:“別说六十两银子,就是六个铜板,老子都不想掏。” “是掏不出来吧?” 妖艷女人依旧笑意盈盈,扭著水蛇腰上前几步,直接在香香郡主面前停了,饶有兴趣地盯著香香郡主那张美艷绝伦的脸,笑道:“没钱赔?那就拿这俩妞儿顶帐,发脾气,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此言一出,叶十三不但没恼,反而笑了,把目光看向香香郡主,訕笑道:“你看这,我手头紧了些,要不,我先走一步?” 说完,在所有人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地的时候,叶十三却把两手往袖子里一筒,直接一副脚底抹油要溜的样子。 这下,香香郡主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混蛋! 不要脸,你故意闹事,却把烂摊子让我收拾! 诚心的是吧? 那好,姑奶奶就让你看看,这段时间正好手痒,就让你这混蛋看一回不掏钱的大戏。 叶十三脖子一缩,独自转身就溜下了楼。 到了楼下,出了絳云楼的门后,朝著正在外面左顾右盼的苏哲说道:“这地方宰客啊!居然把王妃给扣了。” 话音一落,苏哲就像一头狼一样,面色一变就冲了进去直奔二楼。 此时,香香郡主却是出奇的篤定,抓过一只凳子,扭著屁股一坐,视线从身边几个架子上摆放的各种摆件儿上,又转移到妖艷女人脸上,笑著说道:“在你眼里,我就值六十两银子?” 妖艷女人嘴角浮起一丝阴笑,道:“那么你说说,你这张脸,到底要值多少银子啊?” “那你可看好了?” 香香郡主从妖艷女人脸上收回视线,似笑非笑地望向刚衝上二楼的苏哲,轻描淡写地说道:“这地方的物件儿,听说可值钱了,你们几个看看,我值多少钱?就给我砸多少钱的东西,要是还不够,就把这絳云楼给一把火烧了,也好给这位老鴇子凑够我的身价。” 此言一出,苏哲懂了,崔明贵也咧著嘴笑了,只有曾有泰和两个属下,被惊得就像三根木桩,立在旁边不知所措。 “砰……” 一声巨响,离崔明贵最近的一张木架,上面的瓶瓶罐罐,隨著木架被崔明贵一脚踹倒而碎裂了一地。 “哗啦啦……” 紧接著,又是一阵绵薄和纸张的撕裂声,玄关的三面墙上掛著的字画,被苏哲用刀挑了下来撕成粉碎。 “咔嚓……” 隨即,第一排雅间的窗欞,被一名卫兵挥刀砍成了木渣四下飞溅。 这时候,回过神来的曾有泰,转身向身边的两名属下吼道:“砸,全都给砸了!” 说著话的同时,曾有泰操起一只凳子,衝过去对著各个雅间的门窗,抡起凳子就是一通狂砸。 这一下,原本躲远了看热闹的客人们,纷纷抱头鼠窜,生怕脚下慢上一步,就会被四处飞溅的物件碎片砸破脑袋。 一时间,二楼陷入一片混乱。 四处逃命的客人们,连滚带爬地冲向楼梯,弹琴唱曲的窑姐儿们,尖叫著跟在男客们身后就逃向楼下。 看著二楼被砸得四处横飞的物件儿,坐著凳子上的香香郡主,嘴角始终掛著一丝迷人的微笑。 第554章 疯狂打砸 “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下,轮到妖艷女人不淡定了,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睛,惊恐地望向香香郡主,颤声就是一问。 两个把手楼梯口的兵卒,更是一阵心惊胆战,纷纷退上了楼梯,一脸不安地看著二楼那些人疯狂地打砸。 “轰隆……” 一声巨响之下,紧接著尘土就飞扬起来。 是苏哲,直接砍断了一处雅间的门柱,使出了蛮力將最前排的一处雅间推到在地。 这哪是打砸? 这是拆楼,是將絳云楼夷为平地的架势。 妖艷女人身边手持棍棒的那些打手们,此刻已经面如死灰,那个跟在身后的丫鬟,打颤著双腿不说,从两只裤腿中已经流下一滩尿水来。 香香郡主一脸篤定,就连站在她身后的如燕,也是一脸冷笑地望著已经面无人色的妖艷女人。 好像在向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说,这就是肃王府的威风。 “我家小姐的身价,可不止这些哦!” 如燕一脸鄙夷,轻蔑地望向妖艷女人,手指绕著一条白丝手绢儿,嗲声又道:“別说是一座小小的窑子了,就是把万川郡城里的衙门给拆了,也不是办不到的事。” 此言一出,妖艷女人身子一阵摇晃,差点就占立不稳栽倒在地上。 连衙门都敢拆的人,身份是何其恐怖? 这二楼的男客和窑姐儿们,疯狂逃窜到了一楼,一楼喝酒听书的客人们,也是跟著往外跑。 倒是三楼还没动静,因为三楼是几处封闭的包房,如此大的响动之下,包房的僻静却没感觉到这楼都快被拆塌了。 包房虽然避静不易被搅扰,但一名被灌酒灌得肚子胀疼的窑姐儿,出了包房去一处屏风后面的尿痛上放尿的时候,这才发现从楼梯口涌上来的烟尘,瀰漫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待趁著烟尘的遮掩,就地放过一泡酣畅淋漓的尿水后,窑姐儿衝到楼梯口一看,差点就被嚇个半死。 就在她探头的一瞬间,正好看到几个抡著长刀四处乱砍的卫兵。 “不好了!” 容失色窑姐儿,一手提著裙摆,一手掩住口鼻,没命地跑向自己所在的包房…… 也许是香香郡主自己,被四处瀰漫的烟尘呛得受不了了,摆摆手道:“这些,还不足本人身价的一根毛,一楼接著。” 说完,从如燕手中接过一条粉色的丝巾捂住口鼻,屁股一扭就离开凳子下到了一楼。 此时的一楼,从里面跑出去的客人和窑姐儿们,站在街面上对著絳云楼指指点点。 香香郡主顺手捞了一把椅子,直接出了一楼的厅门,坐在门口的台子上笑得一脸灿烂。 等香香郡主下楼不见了身影,妖艷女人和几个打手,这才连滚带爬地逃向三楼…… 由此看来,絳云楼再是霸道,老鴇子再是有人背后撑著,但在肃王府的侍婢如燕这样的下人来比,简直就是土鸡瓦狗。 单凭那份篤定的气势看,絳云楼已经输得底裤都掉了。 “小姐,恕奴婢粗心,没带一把瓜子儿出来。” 站在香香郡主身后的如燕,低头就是一句自责。 “行了!” 香香郡主美眸一翻,嗔怒道:“骚气熏天的破地方,那瓜子儿还能入口啊?” “是奴婢肤浅了!” 如燕哈著腰,卑微地笑著,就像自己做错了事一样。 香香郡主在絳云楼门口这么一坐,满街的视线,都被吸引到她的身上。 面对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一主一仆,万川郡城里看热闹的人们,霎时就进入了一场对她二人身份的猜测。 “这絳云楼,肯定是得罪人了,你没看,这女主都打上门来了!” “这女人厉害,家里肯定有钱,不然谁敢砸絳云楼啊?” “好戏在后头,別看她带人砸的欢,她可是不知道,这絳云楼的背后,那可是郡衙门!” “有她哭的时候,这絳云楼是那么好惹的?” “不对,可能是她家相公逛窑子,被她给堵被窝里了,不然哪来如此大的火气?” “有钱有势的男人,哪一个不喝酒,又有哪一个不睡窑姐儿?” “不对,这女人,绝不是一般人家的夫人,她可是带著兵来的!” 各种猜侧,各种议论,竟然成了这条街上最热门的话题。 无论如何? 敢如此打砸絳云楼的人,绝不是一般人。 这一点,那是毋容置疑的。 草! 这傻白甜还真的有一手,老子都没想到,这妞儿可真狠著呢! 起码,没有拿出郡主或者是王妃的身份,来压絳云楼的老鴇子一头,而是凭著本性中的霸道,给絳云楼来了个砸锅拆灶的狠招。 躲在看热闹的人群中的叶十三,差点就笑出了眼泪,低声向挤到他身边的一个卫兵低语几句,然后不动神色地继续观看这场由香香郡主登台的独角戏。 这时候,三楼包房里的客人们,不但慌了神,而且还是雷霆大怒。 敢在老虎下巴上拔鬍鬚,绝对了活腻了。 再是几个兵卒撒泼,但也有个度才是,耍个狠,说几句威胁的硬气话,蹭一顿不钱的酒饭,当然也是能说得过去的。 但这动輒就打砸的毛病犯了,那可真是找错地方了,再是上过战场杀过韃子的常备军,但在他们这些人面前,身份的底子还是薄了点。 单凭违反军纪这一条,就够他们解甲归田的,加上能让他们祖宗八代倾家荡產的赔偿,就是拿吃屎来谢罪都嫌迟了。 被气得脸色铁青的一名官员模样的男子,双眼喷火地望向已经被气得嘴唇哆嗦的牛煜说道:“牛大人,您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有如此不服调教的耕牛?” “呸!” 勃然大怒的牛煜,向地上唾了一口进了嘴里的尘土,暴吼道:“今天,老子要杀牛剥皮,看看这几头牛到底有几斤几两骨头?” 乱成一锅粥的三楼,一群衣著光鲜的男人们,纷纷拿衣袖遮住口鼻,怒气冲冲地就下了三楼。 当看到二楼的一片狼藉时,走在前面的牛煜,差点就背过气去。 “混帐东西!” 牛煜隨即破口大骂,听到一楼还有更大的动静后,转身向几名兵卒吼道:“去,將他们全部拿下,先打断手脚,再谈其他。” 加上之前值守楼梯口的两个兵卒,总共不到六个兵卒的跟班们,再是有牛煜撑腰,但面对那些打砸个不停的北防军,心里还是有些胆怯。 这伙人敢打砸絳云楼,说明把他们这几个地方衙门的兵卒,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他们心里清楚,北防军兵卒手中的刀,那可是被韃子的血餵过的。 第555章 让她在佛前诵经消罪到死 “大胆!” 顾不得烟尘呛人的牛煜,一下到一楼,立即暴吼起来。 “简直反了,给本官拿下他们!” 紧接著,跟在牛煜身后的两个从京都来的官员,也是大吼一声。 此时的一楼,更是惨不忍睹,架子上的陈设,墙上的字画,包括桌椅这些,都被打砸成了一堆废墟,就差没把整栋楼给拆倒了。 从后门逃出去的絳云楼的伙计和窑姐儿们,惊魂未定地望著从窗户里横飞出来的各种物件儿,一个个不知所措地就那样瞅著。 那些被吼声震得回过神的衙门兵卒,硬著头皮就朝著正在打砸的人衝过去。 结果可想而知! 还没等六个兵卒挥刀阻拦,崔明贵手中的战刀一挡,就把衝到眼前的一个衙门兵卒手中的佩刀震落在地,隨即飞起一脚,直接將衙门兵卒的身体,踹得向门口横飞出去。 “啊……” 一声惨叫之下,飞出去后脑袋撞在门框上的衙门兵卒,落地后身子一阵抽搐,然后两腿一蹬就咽了气。 剩下的五个衙门兵卒,情形也好不到哪去,在血卫军面前动刀,只能说是和自杀无异。 不过,他们五个,却幸运多了, 只是被打断了腿脚,躺在地上惨嚎个不停。 “反了,简直目无王法!” 见此情景,牛煜衝出门外,准备调集衙门的地方驻军,將这些无法无天打砸的兵卒给缉拿归案。 由於在絳云楼这种地方待客,为了避人耳目,故没有带大队的人马跟著,只是几个跑腿的衙门兵卒而已。 就在气急败坏的牛煜,带著京都来的两个官员,还有絳云楼的老鴇子,和一群上等窑姐儿从门厅蜂拥而出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门口坐在一张椅子上的香香郡主。 这一眼,直接让牛煜的心臟骤停。 “下……下官……不知……郡主驾到……” 牛煜在瞬间,说话不利索起来。 “扑通!” 双腿一阵打战之后,牛煜就地跪了。 “下官恭迎王妃来迟,还请王妃恕罪!” 终於稳下了神的牛煜,忽然想起来香香郡主已经与叶十三成婚,此时的身份,应该是一字並肩王的王妃,而非再是肃王府的郡主。 也就是牛煜的这一声招呼,加上这一跪。 跟在后面夺门而出的官员和老鴇子们,当即就傻了眼。 郡主? 王妃? 这任何一个身份,足矣让他们这些人脱三层皮的。 这时候,呼啦啦一下,从围观著的人群中,挤出来十几个卫兵,齐刷刷就在香香郡主两侧站了。 这些卫兵,腰间悬著的长刀,和打砸絳云楼的那几个人手中的刀是一个样儿。 欲哭无泪,又魂飞魄散的妖艷女人,这个平时风骚无限,百媚千娇的老鴇子,此时一张脸由於过度惊嚇,五官已经扭曲不堪,跪在牛煜身后不停地发抖。 “说说,你这窑子窝,得多少银子赔?” 香香郡主笑顏如,一双美眸在老鴇子的身上扫来扫去。 “民妇有眼……无珠……还请郡主……不……还请……王妃恕罪……” 浑身抖得说不出一句完整话的老鴇子,此时只盼香香郡主法外开恩。 香香郡主依旧笑意吟吟,毫无一点生气的样子,一双美眸在眼前如潮的人流中,极力搜寻著叶十三的影子,嘴里却淡淡说道:“有眼无珠?那好啊!既然有眼无珠,说明就是两只毫无用处的泡儿而已,废了就是,免得以后再看到让你害怕的事情。” “不……” 妖艷的老鴇子,颤抖著从牛煜身后爬到前面,抬起头来哀嚎道:“民妇只是一时眼瞎,无意间衝撞了王妃,俗话说,不知者无罪,这个道理,王妃应该懂的!” “哦!” 香香郡主一怔,缓缓转过头来,淡淡又道:“你这是?再教本王妃如何做人了!” “民妇不敢啊!” 老鴇子高撅著圆滚滚的屁股,额头使劲地在地上磕著,哭嚎道:“王妃大人自有大量,像民妇这等草芥,王妃就当个屁给放了吧!” 到底是混江湖的风尘女子,在这等风浪中,还要能言善辩地替自己百般开脱。 这份胆识,一般人还真不具备。 不过,事情到了这份上,光怕死也没用,爭一爭,辩一辩,说不定还能活命。 就在这时候,一个头髮蓬乱的妇人,也看出了些门道,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趴在香香郡主面前哭道:“民妇恳求王妃做主啊!民妇的闺女,被他们拉去抵了赌债,卖到这絳云楼里供人糟蹋……” “王妃明鑑!” 又有一个白髮苍苍的老者,举著一双瘦骨嶙峋的手,扑倒在香香郡主眼前,噙著眼泪说道:“草民的儿媳也是,草民的独子战死在虎头关,家中只有草民,还有带著一岁幼儿守寡的儿媳苦熬日子,只因草民之前借了驴打滚的印子钱埋葬因思子心切而亡的老伴后,还不上驴打滚的利息钱,被放印子钱的人,硬是抢走草民的儿媳抵债,让她在这絳云楼挣钱,说是什么时候挣够了印子钱,什么时候就放草民的儿媳回家!” 一时间,有不少的围观百姓站了出来,纷纷指责著絳云楼的种种不是。 破鼓眾人捶,这话一点都不假,原本是看热闹的人们,这时候才发现,是絳云楼惹了不该惹的主,这才招致了这场灭顶之灾,所以都站了出来,七嘴八舌地数落著絳云楼的诸多恶行。 香香郡主的耳朵,听著这些罄竹难书的控诉,一双美眸却没搜寻到叶十三的身影。 这混蛋! 躲哪儿去了? 离了张屠户,不吃带毛猪,没你这个边军统帅,本妃照样能让这些人渣的脑袋搬家。 不信?你就走著瞧吧! 香香郡主肚里暗骂一通,把目光看向曾有泰,缓缓说道:“將这害人不浅的窑子窝,给本妃封了,所有人集中在后院,不可放跑一个。” 吩咐完毕,香香郡主又把视线,转移到苏哲脸上,道:“既然这老鴇子的一双眼睛没用,那就把这对烂泡儿给废了,然后找家寺院,让她在佛前诵经消罪到死。” “不要啊王妃……” 老鴇子闻言,立刻就像杀猪一样嚎叫起来。 正愁一肚子气没撒完的苏哲,大手一摆,两名他带来的卫兵,恶狼一样上来,倒拖著屎尿已经失禁的老鴇子,转身就向街外走去。 第556章 己身不正,何以正人? “不,你们不能……” 老鴇子的哀嚎声,渐行渐远。 “该你了!” 香香郡主这又把目光,看向跪著的牛煜,冷声道:“万川郡是边城重地,难道衙门的公务,是在窑子这些婊子的肚子上办理?” 这话粗鲁至极,但又直击灵魂。 “王妃明鑑啊!” 牛煜额头冷汗淋漓,嘴唇哆嗦著说道:“下官和京都来户部来的粮官,也就是喝个小酒听个曲儿,不曾想到这该死的鴇子衝撞了王妃,这都是下官的失职。” 香香郡主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冷峻起来,厉声斥道:“己身不正,何以正人?为官一任,却沉溺於女色淫乐,你曾经也是科举上榜之人,圣贤书都让你给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面对香香郡主的责问,牛煜和两个来自京都的粮官,低垂著脑袋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说白了,就是为官者青楼狎妓,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何况絳云楼,还是衙门颁发了牌证的场所,在大夏开青楼办窑子,那是合法的买卖。 说到底,还真犯不上刑责。 但以下犯上,衝撞郡主或者王妃这一条,那可是有罪可究了。 但絳云楼有眼无珠的鴇子婆,已经被香香郡主下令剜眼监禁,已经算是责罚到头了。 问题是,面对百姓的控诉,絳云楼还有强抢民女的行为,这一条,那可是犯了大夏律法。 目光一瞥已经被打砸得惨不忍睹的絳云楼,香香郡主目光看向主簿曾有泰,缓缓说道:“查抄絳云楼逆產,將强抢来的民女,每人补偿五十两银子让家人带走,剩下窑姐儿、龟奴等,就地罚苦役劳工三月,没收牌证以经营污点备案。” 此言一出,几名被以身抵债的女人,被从后院带了出来,每人拿了五十两银子的赔偿,交由等候在人群中的家人领回。 “王妃圣明啊……” 呼啦啦一下,街头的百姓,霎时就跪倒一大片。 这难道就是人心所向? 香香郡主自己也不由得感慨起来,怪不得那混蛋,走到哪儿都受人拥护。 看来,百姓们的诉求其实很简单,他们不怕苦,就怕有了冤屈无处伸张。 人活著,除了一口饭食,再就是一口气而已。 心中成就感大增的香香郡主,这才缓缓从椅子上起来,目光一瞥身边如燕,淡淡道:“这折腾半天,肚子也饿了,找家乾净之处,好好吃一顿饭食,也不枉来万川郡城一趟。” 说完,双手像叶十三那样,往身后一背,然后迈著方步,向大街上走去。 “保护郡主!” 施刑回来的苏哲,向身边两个卫兵一使眼色,三人紧紧跟在香香郡主的身后,沿著街面开始溜达。 香香郡主这一走,曾有泰只好和崔明贵几个,进行对絳云楼查抄的善后事宜。 这时候,谁也不知道叶十三去了哪里? 从地上爬起来的牛煜,一阵心惊肉跳过后,紧张的神情渐渐舒缓了些下来,这香香郡主,居然没有继续对他发飆,就这么快扔下这茬算完事了? 只要官职在,一座絳云楼算什么? 等风头过后,彩云楼,香色楼,群芳楼,怡红楼等,还不是说开就开? 废了一个鴇子婆算什么? 有著经营手段,曾经卖过皮肉的窑姐儿不少,老子到时候物色一大把,只是换个名堂照,样给老子把这皮肉生意给做起来。 只要边城风调雨顺,物產丰收,往来客商络绎不绝,这个行当就会经久不息。 这世道,男人只要是吃饱了肚子,裤襠里那玩意就开始想女人了。 家不如野香,野就在窑子的大炕上。 有了青楼窑子,就有了衙门的税收,如果把这行当私下控制在自己手里,那一份利润,不就是自己的钱了吗? 赌坊,印子钱,青楼,这可是一本万利的连襟行当。 也是骨肉相连的一条线买卖。 就像开客栈的,也卖饭食一样,二者不可缺一。 尤其是出门经商的男人,一个人的寂寞,就在女人巴掌大的那块地方,却能让两个人快活。 两个人快活的后面,又是一群人的饭碗。 什么是皮肉生意? 那就是不长牙的嘴,能嚼烂这世上最硬的物件。巴掌大,二指宽的一吊肉,能吞下三代人积攒下来的家业。 如此想著,牛煜脸上的横肉又是一阵急抖,不动声色地向身后惊魂未定的两个京都来的粮官点点头。 此时,有惊无险的两个粮官,低头一阵私语。该动身了,这趟边城之行,財色双收,也该回京復命了,到衙门拿了回执,及早动身,免得夜长梦多。 “让二位受惊了!” 牛煜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望著两个粮官,低声道:“这里人多眼杂,回衙门再说。” 两个粮官相视一眼,心领神会点点头,跟在牛煜身后就像衙门急赶。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牛煜,此时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这场波澜的挑起者是谁?他居然没想到这一层。 在现场的那些兵卒,还有絳云楼的打手们,也无人提及这个祸首,为何突然就不见了? 一个貌似“跟班”样的人,还真没人在意他,事情闹大后,这些人才知道,那人只是这个身份惊人的王妃,带著一个马前卒而已。 事发突然,且又惊天动地,牛煜这等心思縝密之人,也居然没考虑到既然香香郡主来了万川郡,为何不见有叶十三陪同? 这个错误和疏漏,註定了牛煜的倒霉生涯,已经拉开了帷幕。 到了郡衙,还没来及歇一口气的牛煜,就看到一个管事由於跑得太急,在进门的时候跌了一跤。 “混帐东西,狼撵你了?” 摔倒在地的管事,来不及从地上爬起,抬起鼻子出血的脸,惊恐稟道:“大人,粮食大仓被封,有北防军包围了我郡的屯粮大仓。” “什么?” 牛煜的脸色,瞬间大变,两名粮官,隨即也是大惊失色。 “是边军统帅叶十三亲临,大仓周围不许任何人靠近。” 从地上爬了起来的管事,惊魂未定地又是一句。 叶十三? 糊涂啊!我怎的就忘了这茬? 与之相比,絳云楼的事,简直就不是个事。 “牛大人!” 其中一个粮官,拱手一礼,强装镇定,道:“既然我等已经交差,且大人这边公务繁忙,我等也就不便再討扰大人了,这就带著属下回京復命!” 去你娘的! 本来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们这些狗东西,这是要丟下老子顶缸? 牛煜心头一阵叫骂,脸上还是淡定起来,缓缓道:“要走,也不急这一时,二位在此先喝茶压惊,待本官先见过边军统帅,再给二位送行好了!” 把话一撂,牛煜急急带著管事,便直奔二里外的粮食大仓。 待牛煜出了衙门,京都来的两个粮官,对视一眼点点头,急忙喊了住在后衙的十几名押粮兵將,以最快的速度备好马匹,选择了另外一条出城的方向,催马就狂奔而去。 “快,先绕道,避开这段路,得火速离开这鬼地方!” “没错,只要出了虎头关,就是他边军统帅,也奈何我俩不得!” 在这山雨欲来之际,两名粮官也是够鸡贼的,没有直接从正街出城,而是打马拐向北街,直奔与京都方向相反的西门而且。 第557章 不听话的人,是没人喜欢 “王爷,请恕下官迎接来迟!” 跌跌撞撞的牛煜,一路跑得连靴子差点都掉了。 还没到大仓的大柵门口,向著背著手站著的叶十三远远就跪了。 这时候,他从恍然大悟,正主是奔著粮仓而来,其他的都是絮。 而絳云楼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 “酒喝完了?” 叶十三表情淡然,脸上看不出阴晴,淡淡就是一问。 “王爷恕罪啊!” 面颊一阵急抖的牛煜,情知这一关难过,他突然想到,这叶十三都来万川郡了,可是前去通天驛镇运送军粮的白致远,却还没有回来復命。 这一刻,牛煜明白了。 通天驛镇那边,肯定是出事了。 他不知道,军部粮草署的致果校尉唐仁奎,宣节校尉杨明二人,此时已经被剥皮楦草,被掛在高杆上示眾。 其他参与者,包括运送完粮草,还没回到万川郡的白致远,被一纸海捕文书,从半路拦截缉拿归案,和那些副尉们被一起砍了脑袋。 有关案件的卷宗,除了在镇衙门备案的,其中一份就在军部主簿曾有泰的身上揣著。 叶十三,是有备而来。 查办粮草案子是真,至於絳云楼,只是给香香郡主找了个乐子玩。 一队威风凛凛的血卫军,此时已经把大仓包围了起来,原本看守大仓的兵卒,全部被集中起来由血卫军看守。 “起来吧!”叶十三冷冷开口,牛煜战战兢兢地起身,双腿发软差点又跌坐回去。 “王爷,不知您来这大仓所为何事?” 牛煜强装镇定问道,心中却如鼓擂般。 叶十三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向大仓,“听闻万川郡粮仓,粮食类別混乱不堪,常有张冠李戴之嫌,本王今日便来好好查一查。” 此言一出,牛煜脸色瞬间煞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王爷,这……这定是传言有误!” “哦!” 叶十三半眯著眼睛,冷笑一声,道:“误会?难道这粮食一进入万川郡的公库大仓,自然就老母鸡变鸭了?” “王爷明鑑啊!” 牛煜在地上跪著,一路爬向叶十三面前,抬起头来又道:“朝廷每次下放的粮食,数目都是记录在册,万川郡公库大仓,又及时应各地防区的申请,及时发放粮食,一应出入,都备案清楚,数目毫无差错。” 鸟人! 还真他娘的会搞。 一斗沙子,和一斗瘪糠,容积是一样的,但重量一样吗? 去你娘的! 你这鸟人,真拿老子当书呆子了? 別说这些差別了,就窑子里的头牌窑姐儿,看似光鲜照人,她能和未出阁的黄大闺女比贞操吗? 一样的生死轮迴门,那也有狭紧和松敞之別。 把老子向朝廷要的新稻种,给偷梁换柱弄成陈穀子,你以为同样的餑餑吃了,就你这鸟人聪明? 叶十三缓缓进入大仓的签房,在案桌后面坐了,跟了进来都牛煜,不知所措地束手立在一旁。 就在此时,郡衙的郡丞,带著衙门的大小官员,还有公库大仓的主簿,急急赶向签房。 “下官等,参见王爷!” 来人齐齐跪地,向叶十三行礼。 叶十三目光一瞥跪了一片的地方官们,摆摆手道:“一旁候著。” 忐忑不安的地方官们,在一声“谢王爷”后,束手立在两侧,垂著脑袋不敢抬头与叶十三的目光对视。 一名血卫军烧好茶水,给叶十三面前的桌上斟了茶水,然后立在一旁候著。 喝著茶的叶十三,就像没事人一样,漫不经心地吹著茶水上面的浮沫,就像在这里混时间一样悠閒。 半炷香时间过去,站得双腿酸麻的大小官员们,心里不禁慌了起来。 这种沉默,就像等死一样可怕。 只要叶十三不开口,这些官员们可是不敢贸然开口,生怕一言不慎,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终於,这种可怕的沉默,被一声稟报打破。 匆匆赶来的军部主簿曾有泰,带著两名属下进了公库大仓的大柵门,来到签房外面稟道:“下官曾有泰,向王爷报到!” 报到? 军部的主簿,那可是管钱粮帐务的,这等人来万川郡的公库大仓,其目的是不言而明啊! 果然,曾有泰在见过叶十三后,目光一扫两侧站著的地方官员,提高了声调说道:“都听好了,速將万川郡公库大仓一应出入帐册,拿过来让本官核验?” 该来的,都来了! 这不该来的,也都来了。 话音一落,牛煜额头冷汗直冒,颤声道:“王爷……” 这一声“王爷”叫得是心虚无比,叶十三目光看向牛煜,缓缓说道:“饿了?” 如此怪异的一问,牛煜顿时眼睛一亮,訕笑道:“下官考虑到王爷王妃蒞临万川郡,这已经到了饭点,王妃是自行游览各酒楼,下官不敢打搅王妃雅兴,还请王爷移驾郡衙,也让下官聊表心意!” 鸟人! 看来是怕了? 拿吃饭搪塞老子,无非就是给老子塞银票,好让这一关轻鬆过去。 杀了你这鸟人,老子照样发財,你们所贪墨的赃款,老子直接充到军费里面,给边军发餉银难道不好? 横竖都是老子口袋里的钱,干嘛让你来左右老子? 杀不杀你这个鸟人? 还得看这次查帐的结果,要是你这鸟人真参与倒卖粮种的案子,说明你这鸟人对老子那可是阴奉阳违,不听话的人,没人喜欢。 朝廷派谁来当万川郡的这个官? 对老子来说意义不大,但有一条,不管是谁,既然在边城当官,就得听老子的。 如此想著,叶十三斜瞥牛煜一眼,道:“那好,本王就去郡衙门等消息好了。” 这一决定,让牛煜的心头,又是一阵轻鬆。 “王爷请!” 哈著腰的牛煜,恭恭敬敬地把叶十三让在前面,然后自己紧跟其后,生怕慢上半步的话叶十三就从他眼前飞了。 絳云楼发生的那一幕,已经让他的三魂丟了一半,如果叶十三再兴什么风浪,他这条老命,还真经不起如此惊嚇。 从叶十三看不出阴晴的脸上,牛煜还真无法揣测叶十三內心的动静。叶十三越是篤定,牛煜的心里就越是不踏实。 叶十三背著手在前面走著,上百名血卫军也是紧跟其后。 没人知道,原本在城外驛站候著的血卫军们,如何此时就出现在城內的公库大仓? 第558章 这鹰,还真经不起熬 杀人诛心! 如此煎熬,可真让牛煜几度崩溃。 叶十三就像熬鹰一样,既不数落牛煜的罪状,也不给他寄予厚望。 如此一来,牛煜的脑子一刻都没停下来对时事的各种分析和猜测。 终於,牛煜绷不住了,硬起头皮说道:“王爷,您从军部过来万川郡,这一路也够奔波的了,想吃点什么?儘管吩咐下官就好!” “人肉可好?” 冷不丁,叶十三隨口如此一句。 话音一落,牛煜刚堆起来的訕笑,霎时就僵在脸上。 “本王恨不得吃人肉!” 没等牛煜从一头雾水中回过神来,叶十三又是一句,继而接著说道:“周敬堂替本王物色了一个有绝活的屠夫,他能將活人剥皮,然后楦草又成人型,本王此行走得是急躁了些,却不知剥皮后的人肉作何用场了?要是餵了野狗,那也未必太可惜了!” 此言一出,跟在身后还没来得及进入郡衙的牛煜,直接一泡老尿就直灌裤襠。 这哪里是点菜? 这是在活剐牛煜。 怀疑是自己听岔了的牛煜,硬起头皮就问:“王爷说笑话了,下官可不经一嚇啊!这大活人还能剥皮用?” “能啊!有何不能?” 叶十三就像是茶馆里说书的,进了郡衙,在案桌后面一坐,接著又道:“剥皮楦草,立木示眾,这难道不行吗?” 话音一落,牛煜的脑袋“轰”一下就懵了,整个人就像雷击了一样,张大了嘴立在案桌一侧当场石化。 叶十三就像没事人一样,更像是在给牛煜讲道听途说的故事一样,摇晃著脑袋又道:“军部粮草署的唐仁奎、杨明二人,他们的皮囊,这会应该立在桿头,让通天驛镇的老少们瞅稀罕吶!” “哦,忘了!” 叶十点像是又记起来什么? 突然一拍脑袋,又道:“万川郡不是有个叫白什么的副都尉?他倒是没被剥皮楦草,直接砍了脑袋,免得让那卖肉的屠户太过劳累,本王也省了一份一吊大钱的僱工支出。” 白致远? 他真的被砍头了? 这方才说的,被剥皮楦草的唐仁奎和杨明,这二人牛煜是听说过的,一个是致果校尉,另一个则是宣节校尉。 他们被处以极刑,更加说明,这叶十三就是奔著粮食来的。 冷汗如雨的牛煜,此时就像进了阎王殿,而不是他坐镇的郡衙门。 叶十三这是在抽丝剥茧,在把他这个万川郡最大的地方官,置入釜中文火慢煮,直叫他肉烂脱骨现原形。 “咕咚!” 牛煜终於崩溃了,不是跪了, 而是直接瘫坐在地。 叶十三一点一点,直接把內心极度恐慌的牛煜,给慢慢击垮。 “不可偷懒哈!” 叶十三漫不经心地一瞥地上瘫坐著的牛煜,缓缓又道:“牛大人不是要招呼本王吃喝吗?怎的到了你的衙门了,却坐地上耍赖,难道是怕本王食量宽大,得费你不少银子?” 面对叶十三的问话,恍若隔世的牛煜,脑袋已经是一片混沌,双目失神喃喃说道:“王爷这是,要將下官剜心扒肝啊,要剐下官的肉啊!” “你的肉,很好吃吗?” 叶十三一脸的不可置信,惊讶地望向神魂游离的牛煜,接著说道:“你也不至於如此怕事,就一顿饭食而已,还能把你给吃断顿了不成?” 这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话里有话,但话里更有能让他身首异处的钢刀。 “王爷啊……您就给……下官……一个痛快吧……” 这下,牛煜彻底是溃不成型了。 內心最后一丝坚守,被叶十三直接摧毁,坐在地上神情木訥,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成了! 这鹰,还真经不起熬。 这才哪跟哪儿啊!这么快就怂了? 叶十三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轻蔑地瞥向牛煜一眼,不屑道:“起来吧!瞧你那些出息,本王真饿了,让厨房准备些粥饭和馒头吧,要是有咸菜那更好。”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牛煜,居然忘了叶十三的吩咐,还在地上就像断了魂一样哀嚎著。 “啪!” 案桌后面的叶十三,猛然一拍桌上的惊堂木,怒道:“本王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是吧?” 这一声,把牛煜掉了的三魂, 又给惊嚇回来。 牛煜浑身一抖,如梦初醒,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双腿发软差点又摔倒。他满脸涕泪,哆哆嗦嗦地应道:“王爷息怒,王爷息怒!下官这就安排下去,吩咐厨房准备!” 说罢,连滚带爬地往门外跑,不料一脚踩到官袍的下摆,在临跨出门槛的时候,又摔了个嘴啃地。 “哈哈哈……” 望著,牛煜的狼狈样,叶十三拍著桌面就是一阵大笑。 不一会儿,牛煜带著几个衙役,战战兢兢地端著热气腾腾的粥饭、馒头,还有几碟咸菜走进来。 走到案桌前,牛煜都不敢抬头,更不敢看叶十三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將饭食,一样样摆放在桌上。 “这还差不多!” 叶十三看著摆在面前的简单饭菜,隨口一句,然后抓起一个馒头,头也不抬地啃了起来。 待一大碗稀粥,两个馒头,一碟咸菜下肚,叶十三这才放下筷子斜瞥一眼牛煜,道:“这味道倒是不错,不知牛大人,平日里吃些何样的饭食?” 这话,纯属明知故问,就牛煜的那些灰色进帐,顿顿鸡鸭鱼肉,都不成问题的。 像这等极其平常的饭食,估计他是看都不看一眼。 就这种饭食,在北防军的一些驻军防区,还不能普及,断粮、能照出人影的稀汤、砂子和鼠粪遍布的糙米粥,还是照样有的。 但这一问,牛煜嚇得冷汗直冒,连忙躬身道:“王爷谬讚,下官平日生活极为简朴,这等吃食也是常吃,只是有了公务接待,故而会去酒楼待客吃些好的。” 此时的香香郡主,自己找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酒楼。 要了一处雅间,点了几样边城特色的菜,和如燕占了一张桌子,开始细细品尝。 苏哲带著两名卫兵,在离雅间不远的位置,也占了一张桌子,要了一条烤羊腿,三大碗乾饭,一盆豆腐汤,敞开肚皮就大吃起来。 雅间內的主僕二人,如燕的吃法,倒像是个大家闺秀,文雅细致得一丝不苟。 相反,作为肃王府的郡主,吃相难看极了,只是比叶十三身边的那些亲们,稍加雅致一些。 第559章 你,打过猎吗? “小姐,姑爷他……” 心神不寧的如燕,望著大吃二喝的香香郡主,低声就是一问。 “管他呢!” 香香郡主头也没抬,正把一根鸡脖子在嘴里嚼得“嘎嘣”响,含糊说道:“要是没猜错的话,这会他准是找郡衙门的麻烦去了。” “啊……” 如燕这才明白过来,来万川郡城,绝不是閒得蛋疼要逛青楼的。 “急什么?” 香香郡主抬起头来,白了如燕一眼,又道:“王爷一向忙著打仗,这战事停了,军务却需要整顿,加上地方衙门私底下手脚不断,不弄死几个带头的,这边城还不乱套了?” 如燕一头雾水地望著香香郡主,迟疑一下又道:“早就听说新姑爷是个文弱书生,为何到了边城军中,却是如此凶悍威猛?” “你问我,我问谁?” 香香郡主又白了如燕一眼,抓起茶杯喝了一口,这又说道:“开始,我也是如此想著,但绝没想到,他居然是个有著极其丰富的作战经验的將才,手上功夫更是一流,放眼我大夏,恐怕再也挑不出像他一样第二个战將了。” 此言一出,如燕沉默。 之前肃王捏造的那些证据,是揭露太师纵容太子谋逆篡位,但依照这实情来看,太师府可真是隱藏了实力,该不会是真有谋反之心? 太师叶鐸,心机居然如此之深? 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瞒过朝廷所有的眼线,培养出这么一个惊世骇人的將才来。 如燕想提醒香香郡主些什么? 但嘴唇蠕动几下,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 香香郡主喝完了一杯茶,拿丝帕擦擦嘴,伸了个懒腰,这才说道:“走,郡衙门看看去!” 外面桌上的苏哲三人,早已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饭,已经在等候香香郡主下一步的动作了。 此番出行,他只是跟紧香香郡主就行,至於叶十三去干什么事?这不是他考虑的,郡主的安危,就是他放在首位的任务。 出了酒楼,苏哲三人寸步不离地紧跟其后,生怕这人来人往的街头,冷不丁会出现什么意外? 香香郡主没上马车,执意要从这里走到郡衙门。 苏哲只好让一名卫兵赶著马车跟著,他亲自护卫在香香郡主身侧。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留在驛站的那几百號血卫军,此时已经在这万川郡城了!” 香香郡主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把身后跟著的苏哲,顿时给嚇了一大跳。 “不会吧?” 苏哲摇摇头,接著道:“王爷的目的,可能是要去虎头关巡视,路过这里休整,顺便逛一逛万川郡城,要是王爷的目的地是万川郡城,何不直接进入城內,而在城外的驛站歇脚?” “打过猎没有?” 香香郡主答非所问,突然又冒出一句话。 苏哲一怔,隨即答道:“之前,在兵马司的时候,冬月假期,偶尔也去郊外打猎。” 香香郡主头也没回,脱口就道:“那你一定不是个好猎手嘍!” “不瞒郡主您!” 苏哲咧嘴一笑,道:“末將打猎,还真是屡有斩获,无论標枪投掷猎杀,还是弓箭射杀,末將很少有让猎物逃脱的时候。” 面对苏哲的得意,香香郡主只是把嘴一撇。 “知道王爷是如何打猎的吗?” 香香郡主依旧没有回头看苏哲一眼,直接又是一问。 王爷打猎? 说真的,自从跟隨香香郡主来到边城,还真没看到过叶十三打猎的。 “这个?倒是没有。”苏哲隨口一答。 香香郡主停了脚步,转过头来看向苏哲,淡淡说道:“王爷打猎,不用標枪投掷,也不拿弓箭射杀,他专爱徒手活捉猎物。” “啊……” 此言一出,惊得苏哲张大了嘴。 这不可能! 自来边城以后,几乎是和郡主寸步不离,这期间,就没看到过叶十三是如何打猎。可能是叶十三在香香郡主枕边吹牛的话而已,这等话,不足以信也! 香香郡主见苏哲不语,又道:“你所谓的打猎,那是围猎而已,一群人製造出动静来,惊动猎物出现,你拿猎物当靶而已,皇家秋围也是如此,只能猎获一些围困在猎场里面的猎物而已,可王爷就不同了。” “王爷有何不同?” 听得一头雾水的苏哲,好奇的隨即就是一问。 这一问,香香郡主並没作答,而是转头继续行走。 倒是如燕眉头一皱,怒道:“猪脑子,郡主已经说得如此透彻,你还不明白箇中道理?” 面对如燕的专横,身为校尉的苏哲,这时候也拿她没辙。 看到敢怒不敢言的苏哲,如燕忍不住又道:“苏將军,动动脑子想想吧!王爷来郡城,不就是打猎吗?” “啊……” 话音一落,苏哲又被惊了个大张嘴。 “原来……” 苏哲话一张口,就没有继续往下说,老脸一红就低头跟著走路。 他终於明白了! 叶十三哪是和他猜的一样去虎头关巡视? 原本的目標,就是这万川郡。 留下大队兵马在驛站,就是不让万川郡城有所警惕。 至於逛青楼,那只是个幌子,也是一个用来吸引別人视线的小把戏,叶十三真正的猎物,根本不是絳云楼的窑姐儿。 “如燕姑娘冰雪聪慧,本將佩服佩服!” 想到这一层,苏哲不由地赞了如燕一句。 “这下,懂了?” 如燕面上水波不兴,冷冷又是一问。 “懂了,懂了,王爷真是好智谋!” 苏哲把头点得就像鸡啄米,连连应著如燕的问话。他知道,一个下人如此专横,那是有著肃王给她的底气。 不然,哪有一个侍婢,在一个校尉面前如此放肆的道理? 这个如燕,或许带著肃王的意志,来边城的目的,不光是侍奉香香郡主这么简单。 如是这样,那可得事事小心了,京都的政治漩涡,朝堂局势的诡异变化,都能让捲入其中的人,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日后,还望如燕姑娘,不吝赐教才是!” 苏哲不动声色,又恭维了如燕一句。 说话间,郡衙门已经在眼前不远处,真如香香郡主所说那样,一队足有五十人的血卫军,一字排开守在郡衙门口。 可他们来郡城的时候,隨行的血卫军,算上崔明贵也才十六人。 “郡主快看,是血卫军!” 苏哲指著衙门口的卫兵,给香香郡主提示了一下。 香香郡主嘴角一扬,並没有理睬苏哲的提示。这些,她早都料到了。 自从叶十三从她的视线內消失,她就猜到,万川郡的事没有结束,这才刚刚开始。 第560章 铁肩担道义的美誉 就在此时,曾有泰也出现在视线中。 “郡主,曾主簿也来了!” 苏哲又看到,主簿曾有泰,带著两名下属,怀里捧著一摞帐册,急匆匆赶向郡衙门。 “果真如此!” 香香郡主一张粉脸,顿时就乐了,道:“这下,该我看热闹了,这场戏,王爷登台了。” 此时的郡衙里面,牛煜的內心彻底被叶十三击溃,就像抽掉了筋一样,有气无力地垂头等死。 他知道,在叶十三面前,他已经连狡辩的勇气都没了。 进了郡衙的曾有泰,从身后的两名属下手中,接过帐册放在案桌上,拱手道:“启稟王爷,都在这里了!” “嗯!” 叶十三点点头,粗略地一翻帐册,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冷冷看向万念俱灰的牛煜,道:“这批粮食,入关时已经就是陈谷了?看来这一块上,你是没有作假,但你倒好,拿糙米的斗数,用穀子的斗数平帐,可真有你的哈?” 没脱壳的穀子,要是脱了壳,估计只有半斗的糙米。这拿穀子的斗数,按糙米的斗数下拨入库,无形之中一半的数量就被剋扣了下来。 一斗谷,只能春半斗米。 这个做法,还真能笑掉大牙,难道舂下来的谷糠,也能当米吃? 当然谷糠不能当米吃,但可顶米的数量。 为了能捞油水,这些人可真是动了不少的心思。 但如此看来,朝廷拨下来的新稻粮种的去向,就只能问两个运粮官了。 “那么!” 叶十三目光又看向牛煜,道:“依你之见,朝廷给我边城的新稻粮种,为何就变成了陈年穀子?” “这个……” 牛煜浑身一颤,急道:“下官確实不知,这个要问京都来的粮官了,容下官去找他俩过来,让给王爷说个清楚。” 说著,牛煜就要去找两个京都来的粮官。 “早跑了!” 叶十三摆摆手,摇头道:“你以为,他们还能在此坐以待毙?告诉你好了,本王已经对他两个,下了海捕文书,量他们也出不了虎头关。” “啊……” 此言一出,牛煜更加巨抖起来,叶十三把部署,都做到这一步了,蒙在鼓里的只有他们这些弄虚作假的人。 “一切,愿听王爷处置!” 牛煜再一次崩溃,站立不稳就地瘫坐了下来。 叶十三冷哼一声,“处置?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本王岂能轻易饶过。你们这般胆大妄为,竟敢在军粮上动手脚,全然不顾边城百姓与將士的死活,实属该死!” 他目光如炬,扫视著在场眾人,“这新稻粮种关乎边城来年的收成,关乎无数人的生计,你们却为了一己私利,千方百计,肆意妄为。” “牛煜,你身为地方官员,不仅没有尽到监管之责,还参与其中,可知罪?” 叶十三厉声问话。牛煜面如死灰,喃喃道:“下官知罪,下官罪该万死!” “死?” 叶十三嘴角一拧,道:“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说完,留下一群面如死灰的官员呆在原地,既然不杀他们,不知等待他们的最终命运会是如何? 死不是最可怕的,等死的过程,那才是最令人身心崩溃的无尽煎熬。 接下来如何做? 这个不用说,得赶快补齐粮数,然后再等叶十三发落。 香香郡主看到这一慕,心里就已经清楚,这个牛煜死不了,叶十三还要留著他继续办事。 帝王心术? 忽然,一个大胆的字眼,从香香郡主的脑海中蹦出。 叶十三对付人的做法,往往超出常理范围。 一边是杀伐决断,一边又是欲擒故纵,一边还在笼络人心。 就是周敬堂而言,被叶十三坑了无数的银子,却拿叶十三一点办法都没有,照样屁顛屁顛的为叶十三所用。 这次周敬堂置身事外,就是一个特別的例子,他已经完全被叶十三所用。 看来,这个牛煜,就是叶十三將要复製的第二个周敬堂。 该杀的,叶十三眼睛都不眨一下,砍脑袋,剥皮楦草,手段狠辣得让人不寒而慄。 但是该下大狱的这些犯官,他却直接放过,留在任上继续做官。但这些人对叶十三,已经是死心塌地,丝毫不敢再有半点敷衍,直接被叶十三所奴役。 混蛋! 真没看出来,你不光是会带兵打仗,而且还是驭人弄权的高手。 香香郡主不光如此,身后的如燕,心头更是震惊不少。 这个叶十三,还真不简单。 就在此时,叶十三目光一扫眼前眾人,缓缓又道:“本王,並不喜欢杀人,本王只想把事情做好,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才是我等的天职。” “谢王爷不杀之恩啊!” 此言一出,牛煜又跪了下来,哭得可是稀里哗啦。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淡淡又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今后该如何?想必你心里有数。” “下官,定为王爷马前是詹!” 泪流满面的牛煜,扬起头来又道:“为王爷效劳,下官万死不辞,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这话,让香香郡主眉头一皱。 牛煜可是主政地方的朝廷大员,就是表忠心,那也是向朝廷表白,如何向驻守边城的戍边军队献媚? 牛煜的一番心跡所表,更让如燕心头惊起滔天巨浪,在按大夏律,地方官结交武將,那可是有谋反之嫌的死罪。 这牛煜不再是结交武將,而是向边军统帅表忠。 “行了!” 叶十三从案桌后面站了起来,背著手在郡衙大堂上踱著步子,目光一扫眼前的地方官员们,缓缓道:“我们肩负著朝廷的重託,扛著天下百姓的期望,担著无边的道义,挑著万民的福祉和大夏的疆域安危,本王也想偷懒,但身上职责却不容本王如此,共勉励吧!” 说完,叶十三大步流星,昂首就走向外面。 香香郡主偷窥叶十三一眼,心里就骂了起来。 呸! 不愧是读了一肚子的圣贤书,可真是能说。 把人卖了,还得替你数钱。 这一趟下来,不但把缺失的军粮给追缴了回来,而且还把絳云楼的窑姐儿们咬著牙挣下的皮肉钱,尽数装入了自己的腰里,又落了个铁肩道义的美誉。 甘蔗没有两头甜,可让这混蛋,都嚼出美味了。 儘管是心里骂著,香香郡主还是面上一紧,挥手道:“跟上王爷,都別磨磨蹭蹭的。” 第561章 海捕文书 “回军部!” 叶十三出了郡衙,直接下令回通天驛镇。 “那两个京都来的运粮官,眼下还没归案!” 香香郡主不解地看向叶十三,这次粮食的问题,主犯还未归案,就这么回了? “他们跑不了,本王无非是,想知道背后主谋是谁了?” 叶十三摆摆手,胸有成竹地望著香香郡主,笑道:“贪我一粒粮种,误我一季庄稼,就得拿一穗粮食来还,这帐,划算。” 这话,虽然是笑著说的,可香香郡主感觉到,叶十三的心里,那是憋著一肚子的狠劲。 此时她真怕,甚至有种担忧,万一这新稻粮种的问题,是出在根源上的话,有可能肃王府会被牵扯进去。 但愿这次的粮食调拨,她父亲郑岳嵩没有经手就好。 但愿,父亲与这事无关。 香香郡主深吸一口气,等叶十三上了马背,这才坐上了马车,由苏哲驾著马车离开郡衙门口。 此时的血卫军们,纷纷打出边军统帅的旗帜,威风凛凛开向城外。 眼尖的苏哲,此时突然发现,叶十三身边却少了一个重要人物。 这支血卫军由崔明贵带著,可是这崔明贵何时就不见了呢? 迎著猎猎旌旗,满街的城中百姓,这才知道一字並肩王来了郡城,霎时街道两边,就跪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一字並肩王驾临万川郡城,能亲眼一睹边军统帅的风采,那可是城中百姓们的无上荣光。 等马车出了万川郡城,一路向西河镇而去的时候,车篷內的香香郡主,低声向如燕问道:“依你之见,这批粮食里面的稻种,猫腻是出在何处?” 这一问,如燕面颊一抽,她没想到,这个平日大大咧咧的小姐,居然想到了这一层? “依奴婢看!” 如燕目光扫了一眼车窗外面,然后压低声音又道:“此事,多半和运粮官脱不开干係!” “他们为何如此大胆?”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伴你读,101??????.?????超顺畅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香香郡主摇摇头,疑虑重重说道:“按理说,这军粮里面,门道可就多了,以次充好屡见不鲜,缺斤少两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这是种粮,不是口粮,那可是有著另外的用途,如何就出了这等岔子?” 面对香香郡主的一问,如燕沉思片刻,这才说道:“口粮掺假显而易见,一眼也是能看出问题,各环节都心知肚明,各拿各的好处而已,种粮就不同了,没脱壳的穀子,只看数量,也没人从数量上动心思,但是新稻和旧稻,差距可就大了。” 这个不用说,当然有新旧之差的价格了,这说的不是废话吗? 如燕望著一头雾水的香香郡主,低声又道:“小姐不妨想想,眼下口粮如此紧缺,谁的手里还有旧稻穀存著?” 是啊!有些地方,树皮都被剥了吃了,谁家还存著稻穀不脱壳舂米? 哪有如此多的陈谷来徵收? “国库?” 香香郡主差点惊叫起来。 只有国库大仓,才有储备,这种储备一直存在,就是为了防止年饉、战爭发生的储备粮。 这种粮,不到万分得已的时候,是不会动的。只有每年的新粮徵收上来,储备的稻穀会依阶梯顺序退出国家大库的。 这种储备粮的期限,一般都是三年制,新粮入仓,够三年的陈粮退出。 也就是说,这次运往边城的军粮里面,同时被划拨下来的种粮,不可能在沿途被调换。 因为这个数量巨大,所经的任何一地,就是他们有胆作假,但都没有如此庞大的库存来配合搞鬼。 这种粮的问题,就出在根上。 依照朝廷战备粮的退出储备的次序,理应划拨给边城的新稻粮种,直接没有实际出库,而是將这个该出库的数量,拿已经退出战备储备次序的陈穀子,替代了这个庞大的粮种数量。 要是这样,问题就明摆著了。 只要撬开运粮官的嘴,户部国库的那个环节上,该现形的內鬼,就藏不住了。 但问题又来了! 能在国库动手脚的,绝不是看守储备粮仓的库丁敢干的事,那可就是户部的大员了。 掌管户部的,除了户部尚书外,然后就是左右侍郎了。 户部掌管著大夏的疆域土地,人口、钱穀之政和贡赋之差。 但这些分工里面,又下分为仓部、金部和度部。 如此数量,如此大胆,就是户部的左右侍郎,作为一个从四品官员,恐怕还不敢在这等事上做手脚。 剩下的就不难排除了,那就是正三品的户部尚书林维山了。 想到此处,香香郡主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如燕,你得回去,向父亲大人如实稟明此事,这事大了,万不可耽误!” 香香郡主不由得面色大变,这可不是简单的贪墨军粮,而是朝廷的某个势力,在背后与叶十三分庭抗礼的手段。 而且,这种操作,还不一定是户部尚书林维山的决定。 如果不是身为肃王的父亲大人,那么就是另外一股势力向叶十三下手了。 “小姐,您可想好了?” 老於世故的如燕,脸上倒是没有表现出惊诧,儘管她做梦都想回京都,离开边城这种令她不舒適的破地方。 “嗯!” 香香郡主毫不迟疑地点点点头,盯著如燕的脸凝视片刻,口气坚决地又道:“到了驛站的时候,我稟明王爷,就说府上有事你得回去,然后抽出十名卫兵互送你回京都,反正有苏哲在,多几个人少几个人都一样。” 不大时候,驛站到了,血卫军们开始准备歇息。 苏哲得知了香香郡主的决定,即刻抽出十名卫兵,严加嘱咐一番后,从驛丞手里要了一辆马车供如燕乘坐…… 二天大早,草草用过早饭。 肃王府来的十名卫兵,护送著如燕急急上路。 作为一字並肩王的叶十三和香香郡主的双重身份,要一辆驛站的马车並不是难事,而且,苏哲亲自出面,还是挑了一辆车况最牢靠的车子和拉车的马。 在如燕们动身不久,血卫军们也上路了。 叶十三骑马和輦车平齐,隔著车窗说道:“如燕回去也好,这事背后,绝没那么简单,或许肃王他,还能打探出一些消息来!” 话音一落,香香郡主心里顿时一沉。 这混蛋! 连我的心思都摸透了,打发如燕回京都的目的,这他都猜到了。 这话,似乎带著一些威胁,甚至是一箭双鵰的味道。要真是肃王动的手脚,叶十三照样会不客气的。 如果和肃王无关,那么肃王更不会坐视不理,反而有助於叶十三这一面。 “但愿是吧!” 香香郡主心里一阵慌乱,把视线从车窗收回,她刻意躲避著从叶十三那双眸子中,透出来的那种饶有玩味的狡黠。 她甚至觉得,她在叶十三面前就像裸奔一样。 一切心思,都会被他看穿。 第562章 插翅难飞终伏法 晴空万里,天上一丝云都没有。 一队近二十人的兵马,向虎头关疾驰而来。 “大人,前面就是虎头关了!” 一名兵卒身形疲惫不堪,从马鞍上直起身子,手中马鞭指向二里地外的虎头关雄伟的关楼。 一名官员模样的男子,目光看向身边另外一个装束和他差不多的官员,长出了一口气说道:“程兄,我们绕道足有八十里路,这下终於看到希望了!” “可不是!” 另一名官员,目光看向前面的关楼,徐徐说道:“出了虎头关,就是发生天大的事,边军也拿你我没办法了!” 这时候,一名兵卒说道:“大人那边就是虎头镇了,要不先去吃些饭食?马儿也得餵个水吃些草料!” “都跟上,出了关,在三十里舖驛站歇息也不迟,千万不敢在此耽误时辰!” 之前说话的官员,回头冲十六名隨从吼了一声,然后双腿一夹马肚,胯下口吐白沫的马儿,嘶鸣一声就向关楼衝去。 这队身心疲惫的兵马,从所处的荒滩地带,一路直奔虎头关,而没有去对面离虎头关几里地的虎头镇歇息。 到了关楼下面,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官员,瞳孔突然一阵紧缩。 出现在通关城门口的两张通缉告示,让他差点一头栽下马背。 “海捕文书?” 隨著他紧急勒马后的一声惊叫,紧接著跟了上来的兵將们,同时也看到了令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一幕。 他们,被通缉了。 “撤!” 一阵心惊胆战后,领头的官员勒转马头,准备沿来路斜线退回。 “撤回原路十里,从山区弃马攀越进入內地!” 带著无比恐慌的声音,官员当机立断就下了命令,要绕道关口外的山区,攀越山崖进入內地辖区。 此时,已经晚了。 只见关楼的瞭望口上,一面红色的三角旗左右一晃,关口內一支上百人的兵马就冲了出来。 与此同时,虎头关镇的镇街口,也有一支二三十人的兵马疾驰过来。 “快,不然我们会被包围的!” 霎时惊恐万状的领头兵將,大吼一声,使劲抽打著胯下的马儿,鼻孔喷著粗气的马儿,箭一样就向远处山峦重叠的方向狂奔而去。 不料,包抄过来的战马,速度更是快了几分,不大时候已经紧贴著这伙人的两侧,片刻间就將他们围堵了起来。 “砰!” 一声爆响之后,疾驰在最前面的一匹马上的官员,脑后喷出一团红白之物,一头就从疾驰著的马背栽到地上。 这一下,没命的逃窜的兵马们,不由得放慢了速度,霎时就让两支追赶过来的兵马包围了起来。 立在马背上的一名男子,手里的长枪高举,枪口还冒著一缕淡淡的青烟。 “快快下马,放下兵器,就地抱头蹲著。” 男子勒马抄在前面,挡住了那伙人的去路,大吼一声后又道:“谁是程进、苟启明?快给老子站出来!” 被迫下了马背的一十七人,纷纷低头不言,蹲在地上抱著脑袋。 “不说是吧?” 从马背上又跳下来几名追赶者,哗啦一下手中的长枪,纷纷抵在地上蹲著的人的后脑勺上。 关口衝出来的一支兵马也是,手中的弓箭,也齐齐对准了地上蹲著的人。 这时候,地上蹲著的一名兵卒,恐慌地抬起头来,指著身边一名官员装束的人说道:“他,就是苟启明,死了的那个就是程进。” “好!” 马背上举著长枪的男子,笑道:“把苟启明给老子绑了,其余人放行,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这笔帐,到时候有人会跟他们算的。” 放行? 剩下的一十六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依旧蹲在地上抱著脑袋。 “都聋了?” 马背上的人勃然大怒,吼道:“还想留下来蹭老子的饭?” 这一声怒吼,让十六人如梦初醒,赶忙站起身来,互相看了看,確认不是听错后,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兵器,牵过马匹,缓缓朝后方退去。被指认出来的苟启明,面色如土,双腿发软,连反抗都没了力气,只能任由几名士兵卒,將他五大绑捆了个结实。 马背上的男子跳下马来,缓缓走到苟启明身前,居高临下地看著他,眼中满是不屑:“属兔子的?跑得倒挺快,前头还在絳云楼快活,这就到了虎头关想溜了?” 苟启明低著头,不敢直视男子的目光,嘴里囁嚅著:“要杀要剐,请便!” “去你娘的!” 话音一落,举著长枪的男子怒道:“在老子面前称硬汉?好啊!我崔明贵只负责缉拿人犯,到了马成马副统领的手里,你他娘的怕是连你八辈祖宗的小名都上赶著说出来的。” 望著一脸木訥的苟启明,崔明贵又道:“不妨告诉你好了,我军部的两个败类,早已被剥皮楦草,在通天驛镇街口立木示眾了,老子看你能硬到几时?” 剥皮楦草? 立木示眾? 被五大绑著的苟启明,霎时就抖得像筛糠一样,眼里不由得闪过一丝恐惧,隨即就垂下了脑袋。 “押回去!” 崔明贵又是一声暴吼,上来两名血卫军,直接把五大绑著的苟启明,给脊背朝著马鞍,直接用绳子绑在马背上。 这绑法,真要命! 隨著马儿的狂奔,马背上的人脊椎骨就会被生生折断。 待血卫军们都翻身上马,崔明贵拱手向关口出来的那支兵马说道:“辛苦了诸位,回去代小弟向穆顺將军道谢。” 一名將领模样的人,也向崔明贵拱手道:“不必客气,大家都是王爷麾下,听令於王爷的部署,那是大家共同的职责。” 两支兵马的领头者,相互客套一番,掉转马头后各自上路。 那些被放掉了的兵卒们,上了马后,丧家之犬般的一口气奔出关口,继续前行了十余里路后,这才敢停了下来在路边喘著粗气歇息一阵。 “两位大人一个死了,一个被抓了,这叫咱们回去如何交差?” “呸!就你我的身份,只是两位大人的跟隨而已,还交个屁差,回去如实稟报就是。” “可嚇死我了,北防军杀人如麻,落在他们手里就是不死,那也得脱三层皮不可,没想到把我们给放了!” “人家要的是能做主的大人们,就我们这些跟隨的人员,杀了也没任何意义。” “也是,上头搞鬼,关我们这些人何干?” 一帮子死里逃生的兵卒们,坐在路边七嘴八舌发著牢骚。 第563章 陷井 “二爷,二奶奶咳得厉害!” 车篷內的蔡一,一手按著叶陈氏的胸口轻轻揉著,焦急的就向车帘外一句。 “坚持一会,天黑前就会有集镇了,到时候歇缓一夜,抓药煎了让夫人喝。” 一脸焦急的叶举,把马车赶得飞快,好在这车子结实,马也健壮,不然还真经不起如此顛簸。 为了节省时间,叶举很少住店,把白天的时间全用在赶路上。 “他爹,我怕是不行了!” 叶陈氏气息微弱,虚弱的就是一句。 一个无比坚强的女人,歷经无数磨难,可就在与亲人团聚后,感到自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咔咔……咔……” 叶陈氏的咳声,一次比一次揪心。每咳一次,身子就抽得像一张拉满了的弓。 “二奶奶,坚持一会,前面应该就是虎头镇,找个郎中抓些药喝了就好!” 蔡一把叶陈氏扶得半坐了起来,用手拍打著叶陈氏的后背又道:“边城气候寒冷,到了內地温暖地带,好好调养一段时间的身子骨,啥病都会好的。” 面对蔡一的宽慰,叶陈氏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我活不了那么长了,我死后,辛苦你好好陪伴孩儿他爹,也別指望叶家能带来何等的富贵,自个过好自个的日子就行。” 车辕上坐著的叶举,被叶陈氏句句扎心的话,刺得心头又是对郑家的仇恨,霎时又燃烧起来。 “孩他娘,你放心好了,別人欠咱叶家的,我一定要让他们加倍偿还的。” 赶著马车的叶举,说话的时候,紧咬牙关眼中喷火,恨不得飞到京都串联一帮朝臣,把肃王郑岳嵩给弹劾下马斩首问罪。 再不济,也得让郑家丟官遭贬,这才能解得他的心头之恨。 还是老夫人有主见,避开叶十三,向肃王府討还血债。 到那时候,肃王府垮台,但又不影响叶十三的升迁,叶家大仇得报,这又是一番新的气象。 不知不觉中,日头已经偏西,一处集镇,也出现在眼前。 望著离集镇二三里地处,一座雄伟的关楼拔地而起,叶举一下子就激动起来。 “虎头关?” 面颊一阵急抖的叶举,失声惊喜道:“快看,前面就是虎头关,出了关,就是內地辖区了。” 蔡一闻声,从车窗望了一会,道:“天色將晚,还得在虎头镇过夜,二奶奶的身子骨十分虚弱,得是要歇缓一两天了?” 这要是直接出关,离下一个集镇,可能还要二三十里地左右。 叶举记得,从內地到虎头关,三十里舖有处驛站,但驛站都是接待官差,不接待民客的。 要赶到下一个县镇,最少还足有五十多里地走的,天色已经快要黑了,继续赶路是行不通了的。 眼下,只有在虎头镇歇息一夜,明早出关。 转眼间,虎头镇到了。 昔日繁华无比的虎头镇,眼下来往的客商倒是多了一些,但居住的原住民却没有多少了。 哲別大军破了虎头关后,虎头镇就是遭遇洗劫的第一个挨刀的镇子。 镇上百姓,来不及逃走的,都做了韃子兵们的刀下之鬼。 家中財物,也是被韃子兵洗劫一空。 有些屋舍,也被韃子兵焚之一炬。 再是战后重建,只是回迁了部分无家可归的人在此落户,陆续回来的原住民,数量也不足原人口的一半。 气候寒冷,又无法兴建房屋,空下来的无主之宅,就成了后来者的住处。 就是有人居住的院落,大多都是经营酒肆和客栈的买卖。 所以说,眼下的虎头镇,最不缺的就是客栈。 进入镇街,叶举的目光,最先搜寻的就是药铺。 “这位老爷,僱工不?” “掌柜的,要雇力巴搬运货物不?” 药铺还没看到,一群衣衫襤褸的人却围住了马车,纷纷挤上前来找活干。 “敢问各位,可知道这镇上有药铺?” 叶举答非所问,目光一扫几张渴求的面孔,就是一句反问。 “掌柜是要搬运药材的人?” “这位客官,可是要在此开药铺做买卖?” “这虎头镇缺各种商號,只要有钱,干什么行当都行,小的我可给掌柜的跑小腿。” 围著马车的人们,急於推荐自己,却没人知道叶举究竟要干什么? “既然没有药铺,还请各位让开,我这里不需要僱工的。” 叶举一阵懊恼,挥挥手中的马鞭,继续赶著马车往里走。 “扫兴……” “原来是个过路的……” 急於找活乾的人,脸上无不失望一片,发著牢骚就陆续散开。 就在叶举赶著马车,来到一家客栈门口时,却看到方才围著马车找活乾的人中,一个精瘦的年轻人,一直跟在马车后面並没有离开。 “你还有何事?都给你们说了,我不僱工的。” 叶举一脸警惕,没好气地问了年轻人一句。 “后街有个瞎子,他会瞧病!” 年轻人摇摇头,张口一句,然后转身就走。 “等等!” 叶举一怔,隨即就喊住了即將离开的年轻男子。 “烦劳小哥给带个路,我定有报酬给你!” 叶举神色缓和下来,向衣衫襤褸的年轻男子拱手一礼。 “报酬不报酬的无所谓,能给一口吃的就成。” 年轻男子摆摆手,转身折返回来,径直走在前面带路。 叶举抬头瞅了一眼客栈门头的匾额,然后勒转马头,跟在年轻男子身后,满怀希望的就去找会瞧病的瞎子。 七拐八拐,来到后街一处相当破败的院子外面。 “这位掌柜,到了!” 年轻男子一指敞开的院门,说完就立在一边。 “谢谢小哥了,待我瞧完病后,定有报酬给你。” 叶举把马车,直接赶进了没有了院门的破院,然后从外面掀起轿帘,和蔡一把奄奄一息的叶陈氏给扶了下来。 “麻烦这位小哥,先去向郎中告知一声的好?” 叶举把目光,投向面无表情的年轻人脸上。 年轻男子耸耸鼻子,淡淡说道:“不必如此麻烦,扶著病人进去就可,郎中眼神不好,需要让病人带到跟前,他才能给把脉诊治的。” 如此一说,叶举也就顾不上再客套了。 和蔡一二人,一左一右,扶著叶陈氏,缓缓就走向一间掛著破旧门帘的屋子。 此时,年轻男子的脸上,闪过一丝狞笑。 同时把手伸入烂絮一样的破袍子底下,抽出了一把军伍人才有的短刀。 第564章 遭遇劫匪 屋里光线昏暗,几乎没有家具陈设。 一堆破絮,堆在一处墙角,根本就不是住著人的样子。 叶举目光极力搜寻著年轻男子口中所谓的瞎子郎中,可整个屋內,除了堆在墙角的一堆破絮外,再就是一堆生过火的灰烬,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別瞅了!” 年轻男子冷冷的声音,在屋门口响起。 “你誆我?” 叶举吃惊地回过头来,愤怒地望向年轻男子,却发现年轻男子手中,多了一把短刀。 不好! 遇上劫匪了。 叶举一阵绝望,不由得伸开双臂,把蔡一和叶陈氏护在身后。 此时后悔已晚,车上的那把斧子,也没带在身边,赤手空拳那是无法和一个持刀的人对抗的。 年轻人似乎看出了叶举的心思,沉声又道:“別想了,就是你手中有兵器,那也不是我的对手,別逼我杀人,这地方避静至极,叫喊也无用,看你们也是家境殷实之人,分一半钱財,外面那匹马我也要了。如此,可好?” 眼前之人年纪不大,说话可是十分老辣,有著和他年龄极不相符的篤定和凶悍。 此言一出,叶举直接傻眼。 马没了,如何去得了京都? 再要是费一番周折,採购拉车的马匹,那又得耗费不少时日。 叶举硬著头皮,咬牙说道:“你在此打劫,就不怕官府將你绳之以法?” “呵呵!” 年轻人轻蔑一笑,又道:“我本来就是死人堆中爬出来的人,活一天,算两半天。有了银子,找个谁都不认识我的地方,混几天轻鬆日子,这就够了!” “我只求財,不害命!” 年轻人目光一瞥已经站立不住的叶陈氏,撇嘴又道:“这位夫人已经不行了,据我的经验,她已经活不过子夜,別说找郎中看了,就是有郎中,也救不了她了,何况这虎头镇,正是百废待兴之时,韃子之前杀光了来不及逃跑的百姓,这还哪有药铺?” 年轻男子的话,犹如一把重锤砸在叶举心上,让他陷入了一阵绝望。 “二奶奶,你醒醒!” 这时候,蔡一听到叶陈氏喉咙里“咕咕”一阵响动,然后脖子就软了下来耷拉在她的怀里。 “孩他娘……” 叶举也顾不得眼前握著短刀的年轻男子,急忙转身就將叶陈氏抱在怀里,在一阵摇晃之下,叶陈氏不但没有睁眼醒来,相反的是在叶举的怀里,身子渐渐僵硬了下来。 “淑嫻……叶家……对不起你……” 此时的叶举,抱著叶陈氏逐渐僵硬的身子,已经泣不成声。 这时候,年轻男子缓缓转身,冷冷说道:“节哀吧!人死不能復生,早死早解脱,久病之身,早日解脱,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 屋內的光线,越来越暗。 正不知所措的叶举,看到年轻男子又折返回来,把一根破烂的椽子,在地上用刀劈碎后生起了火。 紧接著,男子从马车里面,搜出了叶举三人的行礼,打开后惊喜地发现,包裹里面还有两只黑面餑餑。 也许是饿久了的缘故,年轻男子自顾抓起餑餑,也不在火堆上烤一下,拿到嘴边就啃了起来。 映著火光的照映,男子面部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起来,嚼著餑餑的嘴巴,也渐渐缓了下来。 “说,这饃,你是从何得来?” 年轻男子眼神霎时犀利起来,闪两道寒芒,直看向神情沮丧的叶举。 此时,叶举已经把凉透了的叶陈氏,平放在地上,和蔡一蹲在叶陈氏的尸体旁边暗自伤神。 突然被年轻男子如此一问,叶举头也没抬,缓缓说道:“此乾粮,乃是和我有一面之交,孤苦伶仃的一对老夫妻所赠,你吃了它,也不枉老人家的思子之情。” “爹,娘……” 话音一落,年轻人情绪大变,不禁叫出声来。 “你,你……” 叶举心头陡然一惊,指著年轻男子急道:“你是二牛,季二牛?” “你又是谁?” 年轻男子猛然抬头,手中的短刀,直接指向叶举的胸膛,狠声又道:“最好老实交代,若是有半点假话,休怪我手中的刀不长眼睛!” 看到年轻男子的激烈反应,叶举的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了。 叶举稳稳神,目光看向年轻男子,站了起来缓缓又道:“我不但知道你是季二牛,还知道你是腊月初八所生,和我死去的侄子是同样生日,你的哥哥大牛早年病逝,你在拐子胡同的家中,还有年迈的高堂盼著你回去。” “爹,娘……” 年轻男子的嘴唇,一阵急抖之后,转过身子就向叶举来时的方向跪了下去。 看到年轻男子是巷子深处那家客栈掌柜的小儿子无疑时,叶举高悬著的一颗心,这才缓缓落了下来,在暗暗长出了一口气后,缓缓走向年轻男子身后。 “起来吧后生,你打劫我,我不怪你,这里有几两银子,你大可拿了回家探望父母。” 叶举说著,从怀里摸出足有十多两的一把碎银,把手伸在跪著的年轻男子面前。 “不!” 当看到叶举伸过来的手时,季二牛就像被马蜂蛰了一样,猛然又从地上站起,拱手一礼说道:“能在此地遇见故人,也算是三生有缘,还请大叔饶恕二牛的鲁莽才是。” 看著季二牛眸子里闪动著的泪光,叶举心中判断,这后生人並不坏,不然,见財起意的人,在这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二人杀了,劫了身上的財物,又有谁知道? “不怪你,这不怪你,都怪这世道!” 叶举苦笑著,安慰了季二牛一句。 季二牛瞥了一眼地上叶陈氏的尸体,缓缓说道:“既然婶子没了,还是入土为安的好,大叔出门在外,运著婶子的身子也有诸多的不便,不如找一处地方先把婶子给埋了,他日得便再行祭奠?” 这话,还真提醒了叶举,要是这样拉著一具尸体赶路,如果遇到官府盘查,还真是个大麻烦,要是平时,就他是叶家人的身份而言,根本就不怕任何盘查,可眼下要紧的就是不能暴露身份,得儘快赶到京都办大事。 “这里天寒地冻,如何安葬她呀!” 叶举一阵头大,季二牛说的再是有道理,但在此地,他也无法將髮妻安葬。別说有什么棺槨了,就是一口薄皮棺材,眼下在这虎头镇上也无处购买。 “大叔,情非得已,一切只能从简了。” 还是季二牛看得透彻,缓缓又是一句。 叶举迎著季二牛诚恳的目光,点头道:“只有如此了,还得麻烦你搭个手,好將我这苦命的髮妻入土为安!” 第565章 熟悉的味道 “还得仰仗你跑腿了?” 叶举把方才伸向季二牛面前的那些碎银,重新又递过去,悽然说道:“镇上能买到何物?我也不甚清楚,就劳你看著置办几样好了!” 如此一说,季二牛这才收下了叶举递过来的碎银。 待季二牛出了院子,叶举放声哭了起来。 “二爷节哀!” 蔡一將蹲了下来的叶举扶起,悲声说道:“眼下只好如此了,让二奶奶入土为安,我们也好安心赶路,你千万要保重身体才行。” “郑岳嵩老东西,我叶家与你不共戴天!” 悲痛欲绝的叶举,只有把这一切,归咎於肃王郑岳嵩身上。 不大时候,去而又返的季二牛,怀里抱著一些烧纸,还带著两名扛著一把铁锹和一把镐头的客栈伙计。 “大叔,咱去安埋婶子,地方都说好了,有家客栈的掌柜,在镇子外面有块地,给他两吊钱买了下来给婶子做墓地用,这位姑娘就让先回客栈住下,反正这活儿也不是女人能干的。” “嗯!” 此时心里乱极了的叶举,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黑天,只有听季二牛的安排,点点头说道:“那就听你的了。” 一名客栈的伙计把肩上扛著的铁锹和镐头放下,然后把地上的行李搬回车上,准备带著蔡一先回客栈。 “等等!” 叶举喊停了正要赶车的客栈伙计,从车篷里拿出一片羊毛毡,这才摆摆手示意伙计先走一步。 待把叶陈氏身上的衣物捋顺了后,叶举用那块羊毛毡把叶陈氏裹紧了,这才和另一名伙计拿著镐头和铁锹,由季二牛扛著毡捲儿,去了镇子后面的一处荒地。 此时,还有一名客栈的伙计,挑著一只灯笼,已经在地头等候。 看到季二牛和叶举过来,挑著灯笼的伙计道:“就这里了,这是掌柜家的菜地,割你一块出来埋人,地方也是足够大了的。” 伙计说著,就在地头的角上拿一根枯枝画了个范围,道:“客官看好了,以后若来祭奠,旁边这棵枣树,就是个很好认的標记。” “兄弟,帮忙搭把手!” 季二牛看来在虎头镇也混了有一段时间了,起码和这些客栈伙计是脸熟了的,如此一说之下,伙计也没拒绝,把手中挑著的灯笼,往枣树上一掛,然后自己拿起镐头就挖了起来。 有两个伙计和季二牛动手,叶举只好蹲在一旁点燃了烧纸,默不作声地望著叶陈氏的尸体暗自垂泪。 在荒地上呼呼的冷风中,映著烧纸的火光和灯笼的光晕,镐头在坚硬的地面上碰撞出沉闷的声音,直到半个时辰后,一个五尺多深的墓坑已经被挖好。 “够深的了,要是浅了,保不准会被野狗给掏了!” 季二牛用铁锹的把子,量了一下墓坑的深度,然后把目光投向叶举就是一句。 叶举对这些还真不在行,觉得季二牛说得有道理,这人埋得浅了,会被野狗和狐狸之类的给扒开掏了。 只有深埋,才能让人安心。 其实,要在平时,五尺多深的墓坑,还真不算是深的,一般都要在七尺或者九尺才行。 但边城的土地,表皮还是冻土层,加上只有三人轮流干活,能挖到这个深度,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 埋了叶陈氏,回到客栈,夜已经深了。 望著一身破絮的季二牛,叶举把剩下的碎银,让季二牛收好,“让伙计烧水,你也好好洗一下,然后去换身衣服吧!” 不大时候,洗漱乾净了的季二牛,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身旧服穿著来见叶举。 此时,客栈已经做好了饭菜,给三人端了上来。 “把三个小哥也请了,大家一起吃,也算是感谢他们援手了!” 叶举让季二牛把帮过忙的伙计,也请过来吃喝一些,算作是答谢。 可季二牛说道:“不必了,我已经给了他们一些碎银做酬谢,这身衣服,还是他们给的。” 已经到了夜深人静呼呼大睡的时候了,叶举和蔡一才开始吃饭,斟了一杯酒后,叶举向季二牛说道:“这杯酒,感谢二牛仗义援手。” 说完,叶举仰起脖子一饮而尽,自从到了边城,在何家大院的叶举是有喝酒的机会,但他从来没有主动饮过一次酒。 倒是出事前的叶腊八,那段时间可是经常喝得醉醺醺回来。 面对叶举的敬酒,季二牛倒也知趣,自己端杯赶忙说道:“大叔和家中二老也算是相识,我做这些,也是应该的。” “吃吧,多吃点!” 叶举指著桌上的饭菜,让季二牛先填饱肚子,根据他打劫的行为来看,这季二牛也是混得食不果腹。 不大时候,狼吞虎咽的三人,把桌上的饭菜吃了个乾净。 叶举目光看向换了衣服后精干利落的季二牛,思忖片刻,又道:“你要是想回家,我给你盘缠,要是想在此做点小买卖,这十两银子你拿著做本钱吧!” 不料,季二牛把叶举刚掏出来放在桌面上的一锭银子,往叶举怀里一推,道:“二牛不能拿你的钱,看来你也是有要事赶路,这路上费定是不少,等天气暖和,镇上活就多了,二牛自会找到活路做的。” 看来,混成这样,確实没脸回家见二老。 与其让这人在外面这样游荡,不如? 鑑於这次被打劫的惊险,叶举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这此是命大,碰巧遇上季二牛,要是下次遇上別的劫匪打劫? 猛然打了个激灵的叶举,盯著季二牛片刻,这才缓缓说道:“这样吧!我正好去內地办事,身边也急需个人手,不如这样好了,给你每月二两银子的酬劳,吃住全管,你可愿意跟著我跑个小腿?” 此言一出,季二牛可是没有推辞,站了起来向叶举一拱手,道:“承蒙大叔不弃,二牛甘愿跟著大叔。” “好!” 叶举心里一阵激动,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窗外,道:“去给店家说说,再给你开间客房,多准备明早路上的乾粮。” 季二牛一躬身,就下去找伙计安排叶举交代的事情。 吹熄了灯后,蔡一有些担心,偎在叶举怀里说道:“此人匪性十足,二爷何故留他在身边?” “有用!” 叶举抚摸著蔡一柔软的腰身,把被子蒙在头上,低声道:“这一路惊险不少,要是入关进入內地,说不定路上情况比边城还要糟呢?” 不等蔡一说话,叶举接著说道:“边城地带,尚有边军震慑贼匪流寇,要是到了內地,路上说不定还不如边城,此人手上还是有些功夫的,有了他跟著,多一个跑腿的人,更能相互照应。” 蔡一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这年头,人命是如此轻贱。 叶举心里也清楚蔡一担忧的原因,在拐子胡同的客栈中,他和驼子老者拉家常的那些话,蔡一是不知道的。 季二牛吃了一个餑餑的时候,察觉出来这餑餑的味道,是来自他母亲的手中,所以,一场凶险,才有了这等转机。 第566章 原来如此 二天大早,待叶举洗漱完了,季二牛已经餵完了马。 “大叔,客栈的早饭熟了!” 季二牛在叶举住的客房外面,低声就是一句。 “一起吃,抓紧时间。” 叶举隔门应了一句,就让蔡一收拾包裹。 三人草草用过早饭,由季二牛赶车,叶举也钻进车篷和蔡一一起坐了。 出关很顺利,几乎没有怎么盘查,待马车驶出十里地后,叶举挪到车帘后面,把车帘挑起一条缝,看著季二牛的后背问道:“既然你没战死,为何没在军中?” 这话,听得蔡一心头一颤,这样问话,会不会引起季二牛的禁忌? 不料,季二牛並没打算隱瞒,直接爽朗地说道:“哲別的韃子兵打来的时候,我虎头关兵將们也是奋力抵抗,无奈兵马悬殊太大,加上韃子兵都是挑选出来的精锐,我北防军不敌之后,便在韃子兵破关之时,四散逃命……” “后来呢?”叶举又问。 “唉!” 季二牛嘆息一声,又道:“溃败的兵马,到处乱窜,有人逃回原籍,有人流落他乡,更有人沦为盗匪流寇,后来边军剿匪,又归拢流落四处的兵卒……” “那后来呢?”叶举急不可待地又是一问。 “后来!” 季二牛摇摇头,接著说道:“正在我准备溜回西河镇老家,听闻边军归拢旧部,我便和几个弟兄前往,不料到了大营,被罚做苦役一月,修建被损坏的关楼,待工事完毕,上头就將我们这些人革除军籍……” 明白了,叶举全明白了。 溃兵里面,像季二牛这种,並不是那么无辜,而是在溃散之后,四处偷盗抢掠,只是没有杀百姓而已。 所以,北防军判罚这些人一月的苦役后,就取消了他们的军籍。 也好,有些溃兵到处抢掠百姓不说,而且遇阻后伤人性命,像这种恶行的,最后都被北防军以匪类为名给剿灭乾净。 而季二牛这类情节不是很严重的,没让继续留在军中,而是革除军籍,连做个田兵的资格都没有了。 如此一来,羞於见父母的季二牛,只有在外流浪,饿急了也干抢劫路人的勾当。 叶举的收留,对他来说,是找了一个正当的营生,以后去见父母,也就心安理得了。 这说明,季二牛並不坏,內心深处且有廉耻感。 望著季二牛的后背,叶举也不禁感嘆不已。 要是季二牛当场战死,他的父母也就不会苦苦等待消息了,军部会有一笔抚恤金髮放的。 “大叔,你姓叶?” 季二牛冷不丁一问,惊得叶举心头一颤。 思忖片刻,这才说道:“是啊!姓叶名举,內地人氏,客居边城,此番回內地,是有诸多的要事去办。” 叶举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把实情说出来。 “我爹我娘,身子骨还硬朗?” 好在季二牛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又提及他年老的父母。 “二老尚好!” 叶举实话实说,道:“婶子腿脚利索,洗衣煮饭样样得行,老伯健谈,就是常犯眼疾。” 说到这里,叶举正要问出自己心中的疑虑时,季二牛主动说道:“日子是苦了些,但娘的茶饭味道,我一辈子是忘不了的,尤其是娘做的黑面餑餑,那个味道,和別人家的不同。” 原来是这样啊? 话音一落,叶举心头豁然开朗,他还纳闷呢,这季二牛如何吃了几口餑餑,就追问他餑餑的来歷? “都是黑面餑餑,这又有如何的不同?” 叶举好奇之下,居然打破砂锅问到底。 季二牛也不瞒著,爽快说道:“边城人的餑餑,大多生硬,家母的餑餑,是有独门法子。我小的时候,有个西边来的游方道人,在我家歇脚,日子虽然清苦,但母亲宽厚待人,道人临走时,教家母一个法子,盐硷滩上的蓬草,割回来晒乾烧灰,然后用草灰放入醒好的面中……” 此言一出,叶举只当是听了个故事,不料车篷內的蔡一,却是欣喜万分,道:“我说婶子的黑面餑餑,咋就如此喧腾,並且少有酸味,原来是这个缘故啊!这样好了,以后我做餑餑时,就用这个法子。” 突然,叶举像是想起了什么? 接过餑餑的话题,向季二牛说道:“要是有一天,北防军中,採用这个方法做餑餑,也是一大幸事,要是那样,你可被恢復军籍,就是去不了北防军的作战常备军,入田兵列还是可行的。” “大叔有这个门路?” 季二牛的態度,对此似乎有了一丝热情。 看来,他在乎军伍的荣誉。 “门路不敢说,但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叶举没有实话实说,但他认为,假如將这个法子推荐给边军,叶十三点头让季二牛恢復军籍,当个田兵还是有把握的。 军籍,就有一份口粮可领,好歹也算是个饭碗。 不过,就眼下,才进入內地不足百里,关於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是不便轻易透露给別人的好。 到了京都,想瞒都瞒不住,但也没必要再瞒下去,毕竟他要以叶家人的身份,按那些名单,一个个去游说串联。到踏上京都地界,这些,自然就会对季二牛透露的,毕竟一些跑腿的事,还少不了让他去办。 叶举心里这般想著,面上却不动声色。 季二牛见叶举说得篤定,只是笑笑,眼中闪过的一丝期待,却又很快黯淡下去,低声道:“即便能恢復军籍做个田兵,也不枉我从军一场,家中双亲日渐衰老,不能让二老带著一份屈辱入土。” 蔡一听了,心中也不免一阵感动,道:“但凡是个正经营生,家中二老也就放心了,你父母老年得子,对你的安危,心中甚是放心不下。” 说话间,不觉中又行了二十里路,三十里舖驛站快要到了。 过了三十里舖驛站不远,就是柳树县了,他们就可赶在天黑之前,在柳树县找一家客栈歇息一晚。 就在即將经过路边的驛站时候,叶举瞳孔一阵紧缩,隔著车窗看到,一辆马车急急驶入驛站的大柵门,护送著马车的,却是十名骑马的革甲卫兵。 他在那十名革甲卫兵中,看到了几个似曾熟悉的面孔。 这些卫兵,是香香郡主的卫兵,当初在何家大院的时候,他和这些卫兵之间,彼此都是见过数面的。 难道? 是香香郡主要回京都? 这才举办完婚礼没几天,如何就急著回去? 就在叶举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停在驛站大柵门內的马车上,下来了一个衣著不俗的女人。 如燕! 怎会是她? 叶举在银滩城外的温泉行宫时,曾经见过从京都来边城,给香香郡主送年货的如燕。再加上婚礼那天,这个女人陪伴在香香郡主左右,叶举可是深深地记住了她的长相。 “快走,不然天黑前,就赶不到柳树县了。” 生怕这辆马车引起如燕和卫兵们的注意,惊出了一身汗的叶举,催季二牛把马车赶快一点。 第567章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大叔莫急,过了三十里舖,前面左拐应该就是柳树县城了。” 见叶举如此著急,季二牛又解释一番。 也许是事情太大的缘故,自知肩上责任不小的叶举,不免就会紧张万分。 直到马车拐上了去柳树县的岔口,叶举悬提著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如燕和他不同,凭著身份,拿肃王府的腰牌,就可沿途住宿任何驛站。 就是不在驛站食宿,找到地方衙门的话,那也是少不了一番的招待。 肃王的身份,在地方衙门,那是相当的有分量。 就是府上的一个侍婢,地方衙门也是不敢慢待。 叶举神色的不自在,引起了蔡一的注意,但叶举没有说缘故,蔡一知道有些事情,第三人在场的话,不说有不说的理由,不问有不问的道理。 自从留在叶刘氏身边,她的认知就起了变化,这些人,终究和边城的村民不同,总是有很多的规矩在无形中存在,行为举止,还是不同於普通村民。 蔡一不懂什么叫阶层? 但她能感觉出来,只有她身边的村民,只是为活著而活著。 当初叶刘氏卑微的活著,但她的骨子里,却是深埋著一种不甘,所有的卑微,只是为了换取继续活著的机会。 就连平时温和敦厚的叶举,此时表现出来的,都是一副百折不挠的復仇架势。 她想像不出,这叶家人,在京都的时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是有一座大院子,有不少的下人僕从? 而且每月都有不少的铁桿俸禄拿著? 京都又是何等样子? 难道,要比边城的万川郡城还要大? 儘管蔡一没有去过万川郡,但她知道,那可是千里边城最大的郡城,有著繁华的街道和最大的店铺。 就是男人们嘴里的青楼窑子,那也比镇上的大炕窝豪华多了,而且窑姐儿们个个香气袭人,美得就像天仙一样。 但蔡一见过最美的人,那就是京都来的香香郡主,郡主的美,整个边城都找不出第二个。 香香郡主不但身段诱人,而且五官更是美到了极致,不光是这些,在她的身上,还有一种让人说不出味道的贵气和高冷。 蔡一的伙伴何秀儿,也勉强算得上是个美人,但何秀儿的美,就像一颗还没转黄的绿杏子,青涩又带著土气。 那些元蒙来的女人,包括傲云,个个都是丰乳肥臀,身板能扛得住一头牛跨压的架势。 她也见过烽火台之前伍长的老相好张寡妇,那婆娘,就是一头任何牲口都跨压的母牛。 张寡妇不但一身的肥肉,那种油腻,还散发著一种酸臭味儿。 就那样的女人,都能从何伍长那里,混得几碗从兵卒粮餉中剋扣来的糙米。 有著同样想法的她和何秀儿,在饿得走路都打摆的时候,也效仿曾经的张寡妇,拉下脸来去烽火台的营房,企图攀上新什长叶十三。 叶十三可不像何伍长睡张寡妇那样,不但没有沾她俩的身子,而且还留她们在营房打杂。 为了照顾腿脚不便叶刘氏,还有眼睛不能视物的彩儿,这又把让她去沙窝地侍奉叶刘氏,以致后来,让她一直留在叶刘氏身边住在何家大院。 而今天,她却睡在了叶举怀里,当叶举的那股滚烫,进入她冰雪消融的身体中时,她这才意识到,叶举就是她以后的男人。 这个男人眼下带著她去內地,去传说中的京都。 在蔡一不断的遐思和回忆中,马车已经驶入了柳树县城。 柳树县虽然离边城最近,但到底是內地,气温也要比边城热多了。 马车中坐著的蔡一,后背也微微出汗。 “找家避静一些的客栈,儘量不要引起別人的注意。” 叶举隔著车帘,向季二牛就是一句叮嘱。 “知道了大叔!” 到底是军伍混过的人,话不多,但沉稳。 很快,在街角一处不起眼的客栈门口,季二牛转头问道:“大叔,这家如何?” 隔著车窗,叶举四下张望一番,点头道:“就这家吧!你去要两间乾净屋子,饭食就让送屋里得了,记得把马餵好,车子要停放在不显眼的地方。” 叶举交代一番,等马车进了客栈不大的后院,这才和蔡一提著包裹下了马车。 看到叶举如此小心,相比之下,季二牛倒是篤定多了。 他的那把短刀,可是不折不扣的制式刀,要是被盘查出来,那可就是私藏兵器的罪名了。 在被罚苦役之前,他们这些溃兵的武器,可都是被收缴了的。但作为季二牛这种兵卒,在发生过拼杀的地方,捡拾一把兵器藏著,那是极其平常的事了。 但凡是战场,都有打扫不乾净的时候,总有一些兵器会散落在民间的。 此时的柳树县城,秩序已经完全恢復,一些流落在外的人,也基本上回家生活。 大量的內地客商,云集在柳树县城,在县衙办理出关行商的牌证,还有对申报的交易货物进行核验。 按大夏规定,內地进入边城的客商,一律都要对出关的人数、货品进行登记报备核验。 仅此一项,就够柳树县衙忙活的了。 加上春耕在即,耕牛、粮种的交易,更是如荼似火。 叶十三撤回边城前,大力整治了几个郡县的贪腐问题,使这些郡县的气象,一下子就进入了崭新状態。 按管辖权来说,边军不能插手地方事务,尤其是內地官员的吏治,但叶十三照样插手了,而且杀起那些朝廷任命的地方官时,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叶十三的底气,不光是他手中握著这些地方官为祸一方的確凿证据,还有他这个“一字並肩王”的无上身份。 如此一来,就是朝中有些人为此不满,但地方官那些贪墨的犯罪事实摆著,对此谁也无法对叶十三的做法明面上进行反对。 这些哑巴亏,朝中一些势力,註定是吃定了。 儘管这些势力,对叶十三恨得是咬牙切齿,但也拿叶十三毫无办法。 庇护贪腐官员,那可不是一件明智的选择,这些官场油子们,还没蠢到如此地步。 可新太子朱桓就不同了,叶十三的做法,让他寢食难安。 眼下,肃王郑岳嵩,似乎是指望不上了,但他要弄死叶十三的想法,却一刻都没放下过。 就在朝中一股清流一致表彰叶十三戍边有功的时候,朱桓却极力地在他老子朱不治面前,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叶十三治军有方,驍勇善战,不失为一个百年罕见的將才,但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了,一个在眾人眼皮底下,成天陪前太子读书的人,是如何拥有一身惊人的武艺,且有著机智过人的作战能力? 冰冻三次,非一日之寒。 再次证明,原太子太师,谋逆造反不是空穴来风。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只要叶十三活著,大夏朱家的基业,就危危可及。 第568章 摆事实,讲道理 “父皇,细思极恐啊!” 新太子朱桓,一开朝会,就率先启奏。 朱不治面颊微微一阵抽动,目光缓缓看向鑾台下站著的朱桓,淡淡道:“太子有何事要奏?” “启奏父皇!” 朱桓躬身,道:“凡事不可只看其表,內在之处,才是真章所在,儿臣以为,边军统帅叶十三此人,实在是危险至极,若不提前对他施以制裁,恐怕往后……”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交头接耳,朝臣们私底下议论一片。 只有文臣班列之首的肃王郑岳嵩,还有武將班列之首的吕南庭二人,对此提议似乎充耳不闻,完全是一副闭目养神的状態。 “边军统帅叶十三功勋卓著,为我大夏疆域的稳固功不可没,太子这是何出此言?” 朱不治眉头又是微微一动,淡淡又是一问。 “父皇明鑑!” 新太子朱桓抬起头来,又上前一步,躬身拱手道:“正因如此,才是叶家阴谋的可怕之处。” “叶家阴谋?” 朱不治面颊一阵急抖,原本昏昏欲睡的眼眸,一下子就变得凌厉起来,慍色道:“简直一派胡言,叶家曾经有罪,但叶十三已经將功补过,何况朕根据他的战功,赐封他为一字並肩王,如此忠君爱国之將才,何来阴谋一说?” 此言一出,朝堂上部分大臣们,也是频频点头,对此说法有著高度的认可。 面对朱不治的不悦,朱桓並没有收敛,而是进一步说道:“父皇不妨想想,逆臣叶鐸之子,眾所周知,此子自小就陪儿臣畏罪自杀的大哥读书,从未喜好过刀弓,更未参与过兵马骑射的训练,这一点,在场的诸位大人,也都是耳闻目睹的吧?” 话音一落,满朝文武,更是纷纷点点称是。 “但事实上!” 新太子朱桓,猛然把胸一挺,提高了声调说道:“边城十万大军,分布在千里防线,也无法有效阻止元蒙韃子对我边民的频繁骚扰,这一点,更令朝廷头疼不已。” 这话不假,事实確实如此。 朱桓转过头来,目光一扫堂上眾臣,又道:“可是已经被贬为奴籍的叶家小子,却在边城屡立战功,一鸣惊人。最为儿臣吃惊的是,身为一个底层兵卒,居然亲率身边兵將,屡次杀退来犯之敌,此人的武艺、统兵才能、甚至超过我朝现有將领,这一点,正是叶家阴谋的一大破绽。” 此言一出,朝堂譁然一片。 还真是的,一个柔弱书生,居然蕴藏著如此强悍的本领,这多年来,居然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难道叶举,真的? 就连镇北王吕南庭,也不禁心头重重一震。 但根据他的暗中调查,叶鐸的那些罪名,几乎都是捏造而成,並无一件能够经得起推敲。 可是新太子的这一番话,又让他陷入了困惑。 镇北王吕南庭,不由地向对面站著的郑岳嵩,投去一瞥。 但此时的肃王郑岳嵩,却像老僧入定一般,似乎不为眼前局势所动,站在那里眼睛都没睁一下。 吕南庭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思索,若叶举真如朱桓所言,叶家有著非凡武艺和统兵之才,那之前自己做的调查,就是一番毫无用处的徒劳之举。 但无论如何? 边军,不能落在他人之手。否则,边城的防御,就会自內部崩溃。 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看到朝堂上眾臣们一片窃窃私语,朱桓又道:“此子的野心,已经昭然若见,就连父皇派出的钦差,他都敢杀,朝廷任命的地方官,他说杀就杀,说砍脑袋就砍脑袋,丝毫没把大夏律法、父皇的威严放在眼里,如此下去,定会祸及我大夏的国之根基,带坏我大夏的律法风气,依儿臣之见,在其羽翼渐丰之际,废黜此子的一字並肩封號,罢免他的统帅兵权,但念其曾经的战功,赐他宅院一座,供其颐养天年可好?” 此言一出,又有户部尚书出列,躬身稟道:“圣上明鑑,太子之言不无道理,这边军统帅叶十三拥兵自重,插手地方事务,微臣以为,叶家之前表面忠心,实则暗中培养叶十三,妄图有朝一日坐大,顛覆我朝江山基业。” 这时,一位老臣颤巍巍地站出:“圣上明鑑,太子所言虽有几分道理,但仅凭这些推测,便断定叶家有谋逆之心,似乎证据不足啊!” 朱桓目光犀利地看向老臣,缓缓道:“王大人,依你看来,他们所述,多半有假了?” 此言一出,老臣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低头退下。 朝堂气氛愈发紧张压抑,眾人的目光都在新太子、皇帝和各位大臣之间流转,一场关於叶十三命运的风暴,似乎正越卷越大。 就在眾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时候,朱不治目光一扫堂上眾臣,最后定格在郑岳嵩脸上,沉声道:“肃王,你对此有何看法?” “启稟圣上!” 郑岳嵩似乎早就等著大夏皇帝朱不治的这一问,眼睛骤然一睁,横出文臣班列一步,躬身拱手道:“叶十三虽然是被贬奴籍的戴罪之身,但他依然不忘忠君报国的赤子之心,在任黄羊峴烽火台烽燧兵期间,勇杀来犯韃子,及时修补防御工事,后在升任千户之时,又对防区各村驻军进行训练和有效部署,叶十三在戍边期间屡立战功,在统领边军最高兵权之时,不但为我朝基业充土扩疆,並且亲率一万之数的兵马,尽数歼灭犯我大夏疆土的哲別大军,解我京都之危,扬我大夏国威。至於斩杀那些作奸犯科的地方官吏,更是以正我朝律法的正义之举,此举造福百姓,巩固皇权威严,引领官场清风正气,震慑贪赃枉法的宵小之徒,如此忠良之人,何来叛逆之心?” 真不愧是肃王,不急不慢,不温不火,吐字清晰,语调平缓,有理有据,將叶十三戍边的功绩,一一摆了出来。 话音一落,满朝文武,又开始竖起大拇指,频频点头称是。 不料,肃王的这一番说辞,隨即就引来新太子朱桓的激烈反驳。 朱桓面颊一抽,目光阴狠看向郑岳嵩,咬牙道:“肃王如此三番,屡屡为叶十三开脱,你到底是何居心?” “太子明鑑!” 郑岳嵩躬身又是一礼,语气平缓问道:“微臣所述,哪一件虚了?哪一桩又假了?摆事实,讲道理,难道就是居心不良?” 第569章 太子所言极是 要比辩论,新太子朱桓可差远了。 肃王郑岳嵩不怒不躁,有板有眼,寥寥数语,就把朱桓问了个哑口无言。 不过,朱桓哪能由此罢休? 眼珠子一转,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肃王如此偏袒此子,早就听说郑家与叶家,是有著婚约的儿女亲家,难怪肃王置公道而不顾,巧言令色为你的东床快婿镀金增色,想你那女儿,可真是瞎驴撞草垛了,有了顺口之食。” 面对新太子朱桓的恶毒嘲讽,肃王郑岳嵩居然不恼不怒。 “太子所言极是!” 郑岳嵩微微一笑,拱手又道:“微臣感谢太子为小女的祝福,小女香逸,自小和叶家小子定有婚约,此番小女在边城监军,小两口已经结为连理,並肩齐驱固守我大夏边城。” “啊……” 话音一落,满朝文武顿时惊讶至极,就是鑾台上高坐龙椅的朱不治,心头也是陡然一惊。 “王府千金大婚,郑爱卿如何没有邀请眾亲友道贺?如此重要的大事,居然这等草率?” 朱不治目光如炬,紧盯肃王郑岳嵩的脸上。 郑岳嵩不急不慢,躬身拱手,向朱不治礼道:“按理说,婚丧嫁娶,此乃头等大事,但此事再大,也大不过我大夏江山社稷的安危,小婿值守边城防区,当以牺牲个人安乐,小女更是体恤圣上戍边大计的焦虑,故而简办婚礼,在一线阵地遥拜高堂。” 此言一出,就是镇北王吕南庭,也不由心头一热。 真不愧是肃王,攻守兼备,进退有度,居然把这事涂抹得如此大义和光溜。 “恭喜肃王,贺喜肃王,遗憾之处,老朽就是没能討得一杯喜酒喝,甚是遗憾啊!” 镇北王吕南庭,即刻面上堆笑,向郑岳嵩拱手一礼。 这一礼,朝堂上眾臣,也纷纷拱手,说了一堆言不由衷的客套话来表示祝贺。 “微臣还有一事,要向圣上稟报!” 郑岳嵩向文武百官拱手一圈,表示感谢后,又向鑾台上高坐龙椅的朱不治稟道:“眼下元蒙的五个部族,已经归顺我大夏朝廷,就在小女大婚之时,边军有功將士,也和元蒙各部族的未婚女子,进行了一场集体婚礼。如此一来,元蒙之地,再也不是外邦,而是我大夏疆域中的一个外族而已,如此一来,我大夏与元蒙水乳交融,不但民间相互通婚,再无疆域爭夺间隙,我大夏宏伟基业,更是广阔无边,微臣奏请圣上,可降旨户部,將元蒙现已归顺的五个部族,纳入我大夏春耕生產之序列,使我大夏物產更加充盈,万民福祉更为丰厚。” 郑岳嵩这一手,可真是老辣。 直接將集体婚礼的事,给以两族姻亲的角度说了出来。 如此一来,便少了由其他渠道传入朝廷耳中引来的各种猜忌。 这事,还真让朱不治呆愣在龙椅上,良久都没回过神来。 但这番说辞,却引起了新太子朱桓更加激烈的反驳。 几乎是铁青著脸的朱桓,怒吼道:“反了反了,简直反了,叶十三这是处心积虑,肆意破坏我大夏血脉,鼓动我边军兵將,竟然与异邦蛮子繁衍后代,使我大夏人民血统混乱,人种浑浊,乱我文化,礼仪崩坏,民俗顛覆,数典忘祖的杂交恶行,对此等包藏祸心之人,非得以重典惩治不可!” 这番话,还真是屁话连篇。 民间各族通婚,古来有之。就是皇族一脉,更有为了政治邦交促使下的和亲一说。 如此牵强附会,横加其责的无理取闹,更让眾臣对朱桓的做派嗤之以鼻。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看书网藏书多,101??????.??????隨时读 】 就是新太子集团的成员们,也是不禁面上一红,却无人敢出面提醒朱桓一句。 朱桓滔滔不绝,咄咄逼人,只会在朝堂上闹出更多的笑话而已。 脑子一片混乱的朱不治,此时也听不下去了,摆摆手道:“异族之间互婚,未尝不是件好事,就是元蒙蛮夷,受我大夏文风的教化,更显我大夏文明之浩瀚,使我大夏礼仪传播更为广远,遗憾的是,肃王嫁女,朕未曾喝得一杯喜酒,甚是遗憾啊!” 朱不治这番话,算是替他这个丟人现眼的儿子,打了个圆场而已。 但叶十三如何武艺超群?又统兵如神? 这倒是个值得推敲的问题。 肃王郑岳嵩,那可不是一般的老狐狸,面上不动声色,侃侃而谈道:“诸位心中疑虑叶十三居然会武艺之事,这並不难解,小女香逸,自幼舞枪弄棒,叶十三陪大皇子读书之余,也常来我府上和香逸玩耍,时间长了,耳熏目染之下,难免会一些刀弓之技,加上成年后,自然就有一把子力气。领兵有道之说,更是简单,太傅教大皇子兵法,读书之余,大皇子难免会向陪读之伴提及一二,如此一来,会一点排兵布阵的窍道,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原来如此? 这番解释,倒不牵强,似乎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就连镇北王吕南庭,也不禁暗暗点头,心中感嘆此子聪慧无比,居然到了插柳成荫的地步。 为叶十三暗暗捏著一把汗的吕南庭,为此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退朝后,后宫的皇后就又上火了。 “难道肃王他,真的倒向了叶十三?” 皇后一脸的不可置信,眉头倒竖看向朱桓。 “母后,此事千真万確,儿臣哪敢欺瞒母后?” 朱桓更是额头青筋暴起,脸上呈现著与他年龄极其不符的阴毒。 “不过,作为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女婿美言几句,倒也是符合情理的事情,大是大非上,肃王还是有分寸的。” 不甘心的皇后,又是自言自语一番,他不信郑岳嵩会在朝堂上明著和太子对著干,就是反水,也不会明著来,这不符合郑岳嵩的行事作风。 “哎呀母后!” 朱桓背著双手,焦躁地在地上转著圈,嘴里继续骂道:“那个老东西,处处和本太子作对,真不知道他耍什么肠子?” “不许这样说你表舅!” 皇后白了朱桓一眼,皱著眉头坐了下来,思忖片刻,道:“难道,他在揣摩你父皇的意思?” “父皇的意思?” 朱桓一怔,继而说道:“那个老糊涂蛋,还能有何等意思?趁他没驾崩前,把姓叶的给弄死,除此之外,他还有何作为让本太子看到希望?” “混帐东西!” 皇后勃然大怒,一拍桌面怒道:“再不济,他也是你的父皇,朝上眾臣都听他的,要是他驾崩,就你能收拾住局面?” 狠瞪朱桓一眼,皇后又道:“眼下叶十三正红著的,是你父皇手里捧著的香餑餑,你要做的,就是当上监国太子,如此一来,你就有足够的权力空间处理朝政,只要卡住给边城的供给,叶十三再是能耐通天,光靠吃土也活不下去,要知道,十万边军,那可是天天要吃饭的。” “母后的意思是?” 话音一落,朱桓来了劲头,面上一喜,道:“难不成,让朝廷断了十万边军的粮餉?” 皇后摆摆手,摇头道:“那样行不通的,太监是生不出儿子的,瘪谷是秧不出稻苗来的。” 此言一出,朱桓一头雾水。 第570章 制衡之术 与此同时,御书房。 至於叶十三的武艺是如何练就? 朱不治已经不在意这个了,就算是之前叶鐸对他的秘密培养,或者是在和郑香逸小时候玩耍时学了一些,这些都不重要。 叶鐸当初是否参与了前太子谋逆篡位一事,此时也不是很重要了。 叶鐸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朱桓那混帐东西,在朝堂上乱说一气,甚至有一种狗急跳墙的架势,不惜逻辑矛盾强加罪名,但有一点,不得不让朕心生提防,那就是朱桓嘴里叶十三“拥兵自重”一说。 拥兵自重! 对於这种將帅,还是要留个心眼,一时大意就会养虎为患。 念他盖天之功,封他一字並肩王,愿他对朕,依旧忠心。 当初,镇北王吕南庭,朝堂上力挺这个奴籍兵卒叶十三时,而肃王郑岳嵩,又极力打压边军势力。 你当朕是傻子? 难道就看不出这等权势之爭? 朕留著你们任何一方,並非朕的耳根子软,而是朕让你们相互克制对方,如此才能使局势平衡,各方势力的相互牵制之下,才有朕的安稳觉睡。 如今叶十三势力渐起,吕南庭隱隱有扶持之意,郑岳嵩那边想必不会坐视不管。朕且冷眼旁观,看他们如何动作。这朝堂就如同一盘棋局,你们皆是朕手中的棋子,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朕的法眼。 叶家这小子,若真有不臣之心,朕也不会姑息。 一字並肩王的封號,既是荣耀也是枷锁,朕倒要看看,他在这重重压力和诱惑之下,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至於吕南庭和郑岳嵩,他们之间的爭斗和暗合,朕只需稍作引导,便能让其朝著朕希望的方向发展。 这制衡之术,朕已运用得炉火纯青。 任何妄图打破这平衡之人,都將成为朕立威的牺牲品。朕要让这天下人都知道,这江山,终究是姓朱。朕的皇权,不容任何人染指,任何心怀不轨之人,都必將付出惨痛的代价。 叶鐸当初究竟有没有参与老大的弒君篡位密谋,朕心里清楚,老大就败在一个“仁”字上,在这些不肖子孙的夺嫡中,自然会输得一塌糊涂,这和他的老师叶鐸主张的“仁政”不无关係,身为太师,应当懂得当仁即仁,当狠即狠的道理。可他,身为人师,居然不懂这个。倒是他的这个儿子,確实也够狠的。 朕的老二,狠是绰绰有余,但当不得半点仁德,此等品行,岂能治理天下? 怒其不爭,这个太子,虽然不是最佳的人选,但不得不立。 要是不立老二朱桓为太子,那么,未成年的老三、老四,还有老五他们的母妃,能消停下来吗? 每个皇妃,都盯著太子这个位子,都想把自己的儿子推上储君之位。 有二老朱桓先占了这个太子位,搬进东宫殿,给他几个署官协助学习朝政,其他人就会死了对太子位的爭夺之心。 兄弟相残,这是任何君王都不愿看到的事情,但也是任何一个君王躲不掉的人间悲剧。 最无情是帝王家! 这话,不假。 龙案后面的朱不治,眉头拧成了两条蚕,沉声向立在一旁灯影下的影卫道:“肃王就这么快就答应让他的掌珠远嫁边城了?” “前些日子,肃王派他府上的一名侍女,带著十辆马车,去边城给女儿送年货,至今不见归来。” 影卫低著头,回答了朱不治的问话。 “哦!” 朱不治一怔,道:“看来,他倒是站著为人父母的一边,把当初的打算给放弃了?莫非他这女儿,倒是把他给拿住了不成?” 这个问题,影卫没有作答,朱不治倒像是自言自语。 “镇北王那边,可有动静?” 朱不治又是一问。 影卫思忖片刻,道:“吕南庭倒是不见有任何异动,但是户部那边,忙於给边城调运军粮,对此皇后娘娘也挺上心的,曾派宫里太监藺元,去过户部尚书的府上。” “荒唐!” 朱不治面上陡然色变,怒道:“朝廷政务,她操哪门子心?” 影卫又不作答,立在灯影中低头不言。 朱不治摆摆手,影卫躬身,从屏风后面退了下去…… 西河镇,夜市繁华。 內地来的客商,已经抵达边城腹地。 西河镇的货栈,迎来了新一轮的囤货,元蒙各部的驮队,也將由此进入內地而歇脚。 百楼,更是男人们必不可少的去处。 散布在各小巷中的暗娼们,也纷纷出动,走上街头向南来北往的陌生男人们拋著媚眼。 百楼內,丝竹之声不绝於耳,满楼飘香。楼中姑娘们轻歌曼舞,引得男客们如痴如醉。 在二楼的雅间里,一位身著锦袍的男子独坐,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却丝毫未动筷子的跡象。他目光深邃地望著楼下的热闹场景,似在思索著什么? 从此人装束来看,应该不是来往的客商,但也不是衙门的官吏。奇怪的是,他一没点窑姐儿陪酒,又没单独让女人给他唱曲,独占一处雅间闹中取静的样子。 看此人面白无须,喝茶的时候,还翘著一根兰指,肤色也是细致丰润,不似一般男人那般粗糲,由此可见,此人绝非边城人氏。 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一名同样面白无须的小廝,推门进来,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男子微微皱眉,隨后起身,將一锭银子丟在桌上,快步离开雅间。 “找到乾净住处了?” 男子尖著嗓子,下楼梯的时候就是一问。 小斯打扮的人,跟在后面低声道:“都是一股子羊骚味儿,再就是脚臭汗臭的大炕,少不了烟燻火燎的味道。” “还是住青楼吧!” 小斯紧跟其后,低声又道:“只有青楼的被褥,洗得倒是乾净一点,这边城的客栈,真他娘的不是人住的地方,甚至还有虱子和跳蚤!” 下了二楼的锦袍男子,快步出了百楼,来到后院停著的一辆马车前站了,尖著嗓子低声道:“就是住青楼,那也得找一家生意冷淡,屋舍乾净整洁的才行,就街巷里那些暗娼住的地方,比猪窝还脏,万不可找那种窑子窝的好。 “还真有一家这样是青楼!” 小斯模样的男子,对锦袍男子又道:“小的打听清楚了,后街有一家青楼,是个独院,由於位置偏僻,加上东家財力不济,生意一直半死不活的,乾净倒是乾净,就是偏了点儿!” “就它了!” 锦袍男子眼睛一亮,急道:“趁天色还早,快去那家看看。” 说完,锦袍男子迫不及待地钻进车子,催促小斯赶了车去后街。 第571章 也有太监上青楼 “翠红院?” 下了马车的锦袍男子,立在车前,抬头望著后街这家青楼的招牌,摇摇头,撇嘴道:“俗,忒俗,难怪生意不济!” 小斯一脸失望,低声道:“要不,再换一家看看?” “不!” 锦袍男子嘴角上扬,阴阴笑道:“就这家了,去叫门吧!” 此言一出,小斯神色一松。 还等小斯上前去叩门,隨著“吱呀”一声门响,一阵香风就扑面而来。 锦袍男子耸耸鼻子,隨即就拿出一条丝绢,捂著鼻子看向门內。 “吆!来客啦?” 两个岁数在四十上下,抖著一身肥肉的女人,脂粉涂得脸上的褶子就像落过雪的犁沟,肥鹅一样摇摆著就迎了出来。 “生客呀!內地来的?” 走在前面的女人,张著涂抹的猩红的嘴唇又道:“二位爷细皮嫩肉,肯定不是边城的买卖人!” “你是窑子做买卖,还是官家查户籍?” 锦袍男子一脸阴沉,冷声就是一问。 另一个女人把手里的手娟儿一扬,嗲声接道:“看不出大爷脾气可不小,那一身的猛劲儿怕是也是不小吧?” 话音一落,锦袍男子撇撇嘴,轻蔑说道:“就你们这等货色,生意能好了才怪!” 锦袍男子一脸鄙夷,不屑地扫了两个女人一眼,道:“叫你们当家的出来见客!” 说完,锦袍男子斜瞥一眼小斯,沉声又道:“去,把车赶后院,今晚就这了。” 就在这时候,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了出来,隨即一个身材饱满,韵味十足,年纪三十上下,长相还算有几分姿色的女人,跨出门槛就像锦袍男子盈盈一礼,娇声道:“大爷里边说话,外面冷,买卖不成仁义在,来的都是客,喝杯热茶暖暖身子也好!” 说完,女人狠瞪两个老女人一眼,怒道:“还不快去给客官烧茶?” “这还差不多!”锦袍男子点点头,然后迈腿就进入门內。 屋內倒是宽敞,但光线昏暗,几盏油灯的灯芯上,几簇半死不活的火苗在忽闪著。 锦袍男子並没有急著坐下,而是在屋里转了一大圈,然后推开后面的窗户,探出头去打量了一番后院的布局。 “大爷,您坐!” 女人上前两步,扶著锦袍男子的一只胳膊肘,娇声又道:“敢问大爷是先喝酒?还是直接上二楼?” “二楼?” 锦袍男子一怔,转头阴阴地望向一脸媚笑的女人。 女人故作娇羞装,低头一笑道:“二楼就是由奴家侍奉大爷你宽衣解带,在热炕上暖和。” 101看书 看书就上 101 看书网,1?1???.???超讚 全手打无错站 紧接著,女人又道:“奴家知道,大爷如此精致的人,是看不上槐她们的!” “那就二楼!” 锦袍男子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但很快就恢復了常態,目光不屑地一瞥楼梯口,又道:“带路吧!” “还有,让她们在二楼,再收拾一间乾净屋子,给咱的车夫住。”锦袍男子走著的同时,又补了一句。 “大爷莫要担心,这些都是该有的。” 前面带路的女人,上了二楼后,点燃了一盏油灯放在走廊的桌上。 “上面黑,大爷可要小心脚下。” 女人说著,又把一盏油灯点燃,准备进入一处包房。 “先在外边坐会!” 跟了上来的锦袍男子,却是一点都不著急进入包房,而是一屁股就在走廊的桌旁坐了。 这时候,在后院停了车的小廝,也被烧好了茶的一个老女人带上了二楼。 老女人边给桌上的茶碗中斟茶,边瞥了小廝一眼,邪笑道:“这小哥,长得真俊,跟个大姑娘似的。” “你话真多!” 小廝面颊一抽,恨恨地数落了老女人一句。 “哈哈哈……” 引领锦袍男子上楼的女人,银铃一样大笑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这內地来的两位爷,今晚註定是让我轮流伺候的,你们几个,还是收拾屋子把炕早些烧热的好,免得月底分不到份儿钱的。” 小廝听了这话,冷哼一声,別过头去不再理会。 倒是那老女人也不恼,依旧笑著给锦袍男子斟了茶,说道:“大爷,这茶可是咱店里新到的好茶,今天早上才从內地来的客商那里买的,您尝尝。” 锦袍男子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微微皱眉道:“这茶也就一般般,算不得什么好茶,下苦的力巴喝还差不多。” 引领锦袍男子上楼的女人,赶忙赔笑道:“大爷见多识广,自然瞧不上这等货色,要不奴家这就去换更好的来?” 锦袍男子摆了摆手:“罢了,暂且就这样,就这边城而言,县太爷也不一定能喝到上等茶叶的,跟你们说这些,白费口舌而已。” “奴家名叫小翠,是这翠红院的掌柜,要不,给二位爷唱一段荤曲儿先开个胃?” 原来是这里掌柜,怪不得对两个老女人说话如此不客气。 “行了!” 锦袍男子摆摆手,不耐烦道:“你是掌柜?那更好了,今夜就有说道的话了。” 此言一出,小翠一脸欣喜,偷瞥一旁的小廝一眼,继而把视线又投向锦袍男子,故作羞怯道:“看来,今晚可得够奴家喝一壶的了,二位爷是双棍撬蚌取珍珠?还是单枪独探桃源?” 此言一出,锦袍男子不禁面上一怔,隨口道:“此话怎讲?” “看来二位爷,还是个生客?” 小翠嫣然一笑,半倚在锦袍男子肩头,拋了个媚眼又道:“看大爷也是个雅致人,奴家也就不酸了,直说吧!” 不料,就在小翠扭捏著卖关子的时候,斟完了茶,准备去收拾屋子的老女人,一脸坏笑地说道:“这个都不懂,还上青楼?双棍撬蚌取珍珠,就是两位爷一前一后,把姐儿夹中间一起玩。至於单枪独探桃源,那就更简单了,一对一慢慢来唄!” 话音一落,锦袍男子面颊一阵急抖,隨即阴笑著说道:“咱不双棍撬蚌,也不单枪独闯,五虎下山掏鸟窝,就够让你们嘚瑟的了!” 五虎下山? 还掏鸟窝? 不光是老女人,就是小翠,也不由得眉头一皱,一时搞不明白这內地来的客人说的是何样的活? 只有一旁立著的小廝,阴阴一笑,插嘴说道:“亏你们还是卖大炕挣皮肉钱的,如此浅显的活儿都不懂,还这呀那呀的囉嗦个没完,还不赶快烧水去,爷一身臭汗,得洗洗才能入睡。” 话扯到正题上,小翠也收敛了撩骚,一扬手里的帕子,直言道:“只要银子到位,就是翻肠倒肚,姐儿们都给客人支著,去,听这位爷的,烧水,伺候二位爷泡脚解乏。” 第572章 大手笔 这青楼,也够惨的。 入夜时分,正是青楼窑子买卖红火的黄金时候。 可这翠红院,依旧门前冷清,只有锦袍男子和小廝二人,在二楼喝茶消磨时间。 “去,把大门閂了,今晚咱包场了。” 锦袍男子手中的丝绢儿一扬,做出了一个让小翠大吃一惊的决定。 “大爷?” 小翠不可置信地望向锦袍男子那张白得有些瘮人的脸,吃惊道:“你是要包了奴家的翠红院,不再接待其他客人?” “没听懂啊你?”小廝突然变脸,怒道:“让你閂门,你照办就是,哪来如此多的废话?” “那好!” 小翠一咬牙,似乎做了个狠心的决定,正色道:“小店虽然买卖清冷,但包场有包场的规矩,此刻起,到明日午时前,二两银子可好?” 二两银子? 话音一落,小廝和锦袍男子,相互对视一眼,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神情。 “要么?” 小翠把伸出的两根手指,一下子就收了回去,思忖片刻,又道:“如果二位爷嫌贵,价钱还可再商议!” “哦!不不,二两就二两,赶快去閂门好了,咱不喜欢乱糟糟的样子。” 锦袍男子猛然回过神来,即刻就应了下来。 看到小翠扭著屁股下楼去安排,锦袍男子摇头笑道:“才二两银子,很多吗?” 小廝一哈腰,訕笑道:“山猪没吃过细糠,这里不比京都,二两银子,估计够她几个吃好几天饱饭的了。” 看著锦袍男子一脸的阴笑,小廝又道:“就这,她们还赚大了,咱不包场,说不准也没其他人来,不就还是咱这一单买卖吗?” 说的是,看著情形,就是照常开门纳客,也不见得再有人来的。既然有人提出包场,作为掌柜的小翠,何乐而不为呢! 下了楼的小翠,向一楼候著的另一个老女人说道:“別杵著了,快去閂门打烊,今晚贵客包场,还给二两银子的头彩。” “啊……” 老女人惊得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说道:“这內地人,可真有钱,一出手就是二两?” 小翠得意地哼了一声:“那可不,咱这小地方难得来这样的阔绰主顾。快別囉嗦,手脚麻利点,把灯笼挑下来熄了,大门閂紧,都上二楼候著,万一这俩爷一高兴,玩一些邪性样儿,大家可都得配合好了,別惹得客人不高兴。” “那是,那是,反正就这一身老肉,別说是伺候这俩娘娘腔,就是让老娘去后院伺候他们拉车的马,老娘看在银子的面上,也得咬牙扛过这一关。” 老女人忙不迭点头,低声嘻骂一句,转身去挑灯关门。 此时楼上的锦袍男子,起身在地上踱步,从二楼的一头,走到另一头,好像在用脚步丈量著楼面的大小。 小廝在一旁轻声道:“这地方虽说偏了些,但这院子盖了没几年,只是没有经营起来而已。拴马的时候,小的留意了后院,一排屋子倒也整齐,就不知道这是何人置办的家业?” “先住一夜,酌情处理!” 锦袍男子面色一冷,小廝就束手而立,重重地点了点头。 “切不可暴露身份,否则,我们都得死!” 锦袍男子补充一句,拿手作刀,来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楼下閂好门后,老女人挑著一盏灯笼上了楼,把灯笼別在楼梯口,又忙著去帮另一个老女人收拾屋子。 小翠从楼下端了几样乾果上来,摆在桌上说道:“二位爷运气真好,这几样东西,都是今天早上从集市买的,之前还买不到的,这內地客商一来,集市上东西就多了起来。” 几样製作粗糙的乾果,看得锦袍男子眉头一皱。对这等製作毛糙的零嘴儿,他似乎是不屑一顾。 要是在內地,一吊钱,就能从集市上买一筐回来。 而小翠嘴里標榜好茶,在他眼里,就和村边树上的树叶没什么两样。 再別说这些茶具了,他餵猫用的碗儿碟儿,都比这翠红院的茶具酒具,是要贵上一百倍都不止。 既来之,则安之! 入乡隨俗,这个道理,锦袍男子还是懂的。 目光一瞥一脸殷勤的小翠,锦袍男子直了直身子,缓缓说道:“咱问你话,你得老实回答,就你这地方,一个月能有多少流水银子?” 这一问,小翠一愣。 稳稳神后,暗暗一咬牙,盈盈笑道:“也不多,差不离二三十两还是有的。” “这边位置不好,比不得人家百楼这些地方,但也不是很差。” 说完,小翠又补了一句,然后目光偷窥著锦袍男子脸上的反应。 锦袍男子点点头,又道:“这些进项,是不多,但咱想知道,这个院子,你投了多少银子的本?” 这一问,霎时让小翠又是一怔。 一个来青楼寻欢作乐的狎客,何故问到这等话题? 莫不是打探消息,然后进行打劫的贼匪流寇? 反正,这年头,什么样儿的人都有,还是小心为妙。 “哎呀爷?” 小翠答非所问,岔开话题,撒娇道:“这天也黑了,炕也烧热了,就等大爷一展雄风让奴家哀求的时候了!” 说著,小翠把鼓囊囊的上身,向前一倾,使劲地凑向锦袍男子的鼻尖。 “嘎嘎嘎……” 见小翠如此急不可待,锦袍男子喉咙发出鸭子一般的笑声,斜瞥旁边小廝一眼,道:“你,先给咱泡脚,然后你自去隔壁屋里,让她们也伺候你泡泡脚。” 此言一出,小廝点点头,躬身就退下去端水。 这一下,小翠却是急了,揽住锦袍男子的脖子,娇声道:“还是让奴家给大爷搓脚的好,那位小哥,就让歇缓著去吧!” “不了!” 锦袍男子摆摆手,摇头道:“泡脚的事,还是让他来吧!咱已经习惯了,你还是先去炕上等著,急什么?有你哀求的时候!” 面对锦袍男子如此古怪的要求,见好就收的小翠,只好把嘴一噘,道:“那好吧,奴家就先去准备了,到时候见识见识大爷的五什么虎的,看看是不是要吞了奴家?” 锦袍男子嘴角扬起一丝怪笑,摆摆手,然后把脑袋往椅背上一靠,静等著小廝来给他泡脚。 第573章 驴打滚的印子钱 “大爷,奴家还以为你睡著了!” 已经只穿著一只红肚兜的荷,正半倚在铺盖卷上望向进了屋的锦袍男子。 “嘎嘎嘎……” 锦袍男子又是鸭子一样的怪笑过后,又如狗一般耸耸鼻子,扫了一眼屋里的陈设,这才一条腿跪上炕沿,两只脚后跟左右一蹬,就把脚上的两只厚底靴子就脱在地上。 “大爷,奴家都等不及了!” 荷斜瞥一眼锦袍男子,凑上前来,拿出一副力博男人欢心的架势,开始用她的职业手段,准备让眼前的这个客人儘快进入角色。 “急什么?” 当荷的一双手,触及到锦袍男子的衣扣时,锦袍男子一扭头,就吹熄了灯龕里的油灯。 荷哪能放过这次挣钱的机会,就像蛇一样缠了上去,待把锦袍男子身上的衣裤褪尽的时候,自己的手却被锦袍男子挡回,没能使她更进一步施展下去。 “奴家想看看,大爷的什么吴只虎藏在何处?大爷如此心急就把灯给熄了,诚心不让奴家看那五只虎什么的?” 荷不愧是行业中人,哪能轻易放过和男客独处的机会? 就在她使尽了浑身解术,以阵几近疯狂的操作之下,一个惊人的发现,差点把她这个久经风月的行家里手,也就嚇掉了三魂。 她稳了稳神,极力地先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又努力地进行了一番求证。 身边这人,不是男人。 但这个在她们面前爷长爷短的人,也绝非是和她一样的女人。 太监? 忽然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荷脑子里一闪而过。 不可能! 这种人,只有皇宫才有,在民间,那是见不到的。 再说,关於这种人,她也只是听说,从来没有见过的。 就在她一度发懵,后背汗毛倒炸的时候,身边的人开始行动了。 这时候,她才完全明白过来。所谓的五虎,是指一只手上的五根指头…… 为了银子,对,必须把这笔银子给挣到手了。 看在银子的面子上,就是死在五虎之下,也要把这二两银子给挣到手了。 后背又是一阵发凉的荷,咬著牙关任由“五虎”疯狂地撕扯著…… 不知过了多久,所谓的“五虎”像是吃饱了猎物的肉,终於歇停了下来。 如坠云雾的荷,也在一阵说不出的感觉中打起了轻鼾。 可她不知道,就在她头昏脑涨地睡了过去的时候,隔壁屋子里,两个老女人就像杀猪一样地哀嚎了半夜…… “砰砰砰……” 一阵疯狂的砸门声,把翠红院三个极度疲惫的女人,从早晨的梦里惊醒。 “开门开门,再不开门,老子就劈了你这破门板!” 一阵狼嚎一样的叫骂声,也把锦袍男子和隔壁屋里的小廝给吵醒了。 “什么人在闹?” 锦袍男子眼里寒芒一闪,厉声就是一问。 “是,是放印子钱的债主!” 荷带著颤声,从被窝里探出一颗头髮蓬乱的脑袋,怯生生就是一答。 “你借人家银子了?” 满脸怒容的锦袍男子,目光冷冷看向身边半裸的女人,低声又是一问。 “嗯!” 荷紧咬嘴唇,点点头又道:“当初,为了盘下这个院子,是借了点银子。” 此时,外面的砸门声,一阵紧过一阵,似乎就要把门板给拆了。 “你去看看!” 锦袍男子目光冷冷,坐了起来开始穿衣。 不大时候,匆忙穿好了衣物的荷,由两个同样惊慌的老女人陪著,急忙下到一楼,把从里面閂了起来的门给打开。 “磨磨蹭蹭,耽误老子时间,今天是最后期限,躲是躲不过去的,还是老老实实还钱吧!” 来人语气强硬,恶狠狠地张口就要银子。 荷脸色煞白,囁嚅著说:“大爷,再宽限几日吧,我实在是凑不出这么多钱啊。” 堵在门口凶神恶煞的债主一听,眼睛一瞪,怒道:“宽限?还要宽限到何时?你这骚婆娘別在老子面前別装蒜,当初借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说著,他一挥手,身后几个手提棍棒的手下便往里走了进来。 这等架势,直接把跟在荷身后的两个老女人嚇得瘫坐在地,两个鸡窝般的脑袋抵在一起不敢说话。 “郝大爷,求你了,就宽限几天,等我凑够了银子,及时还了你的债!” 荷急得双手乱摆,想要阻拦,却被债主一把推开。 “房契拿来,別给老子磨蹭,当初可是白纸黑字写得明白,老子没功夫和你磨牙。” 债主把一只手,直接伸到荷眼前,张口就要翠红楼的房契抵债。 就在场面一片混乱之时,身穿高领锦袍男子,带著同样身穿高领袍的小廝,缓缓从楼上走下,他白皙的脸上神色平静,眼神却透著一股阴冷的威严。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闯民宅,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锦袍男子鄙夷地一瞥眼前要债的人,冷冷就是一句。 面对突然出现的二人,债主先是一愣,目光一扫二人,隨即就狂笑道:“有钱养粉头小白脸,无钱还老子的债,还给老子讲狗屁的王法!” “她欠的钱,我还。但你们得把借据拿来,收了银子,立刻滚出翠红院,免得你们一身的烂臭,脏了这地方的乾净。” “哈哈哈……” 要债的男子一怔,隨即仰头一阵狂笑,又道:“乾净?一个猪狗都不来的窑子,还装什么乾净?老子瞧你两个,多半也是伺候男人的货吧?这年头,窑子里女人都多的是,没想到还有男人,也想挣这份被人捅粪眼的钱?” 要债男子的狂笑,引得几个手拿棍棒的人也是一阵邪笑,纷纷把不怀好意的目光,在锦袍男子和小廝身上扫来扫去。 “你们是討债,还是找死?” 锦袍男子眼里已是寒芒闪动,惨白的脸上肌肉一阵抽搐,就像一头狼一样,死死盯著要债男子的眼睛。 不知怎的? 原本凶神恶煞的要债男子,在锦袍男子的这一阵紧盯之下,心头居然產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来。 此时的锦袍男子,心头已经是杀机爆棚,紧盯著要债的男子,冷冷说道:“拿借据出来,多少银子由我来付!” 锦袍男子的声音,冷得就像一把冰锥直刺对方心臟。 “好,那你可看好了!” 要债的男子从怀里掏出一纸借据,拧著最近狠声说道:“九出十三归的规矩,借一百两,给九十两,一月期限连本带利得还一百三十两,可这魏荷已经逾期多日,连滚带利截至今日,得还我郝松三百六十五两银子,要是今日午时前拿不出钱来,这座院子,就归我郝松所有!” 九出十三归? 好狠的印子钱,看来这翠红院的掌柜荷,还真拿不出如此之多的银子来还债。 第574章 还债 紧盯眼前的债主片刻。 锦袍男子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笑意,向一旁小廝说道:“给他。” 没听错吧? 这可是白的三百六十五两银子啊! 锦袍男子如此一张嘴,就要替这翠红院的掌柜魏荷把债给还了? “看清楚了,这可是大晟钱庄的银票,四百两整,你得找爷三十五两的零头出来。” 小廝把两张面额为二百两的银票,在债主郝松的面前一晃,另一只手同时伸出,冷声道:“借据拿来,银票归你!” “你,你们,真要替她还债?” 郝松面颊一抽,不可置信地看向锦袍男子和小廝,迟疑道:“二位可想好了,三百六十五两银子,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少废话!” 小廝嘴角一拧,阴阴地说道:”你管谁还债?只要银票不假就是了,几百两银子在爷眼里,还真不是个什么大钱!” 面对二人咄咄逼人的气势,凶神恶煞的郝松,气焰一下子就矮了半截,伸手又把借据拿了出来递向小廝。 这借据交了小廝手中,银票也被自己接了过来,郝松面上又露出一副赖皮相,訕笑道:“还真不凑巧,今早出门时,忘了带现银,这三十五两零头,还真无法找你们了!我们跑这一趟,怎么说也得有个茶水钱不是!” 这不是明著耍无赖么? 难道这三十五两银子的找头,就这么算了不成? 面对郝松的这一说,小廝又是阴阴一笑,道:“那简单,剁你一根手指,就当抵了三十五两银子了。” “你敢?” 话音一落,郝松面色一变,后面的话还没出口,直觉得咽喉处一凉,一把做工精美的匕首,已经抵在他的下巴底下。 “別,別,玩笑话而已!” 没人看清小廝是如何出手?可这一手,让几个手持棍棒的打手,也不禁往后一退。 小廝阴冷的眼神,透著一股凌厉的杀气,就是郝松这等人,也不禁后背一阵发凉。 郝松目光不敢和小廝对视,伸手入怀,摸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缓缓递向小廝拿著借据的手,颤声道:“这是五十两,多余的十五两就不用找了,大家交个朋友,这篇就算翻过去了!” “滚!” 面对郝松的示弱,小廝並不买帐,接过那五十两银子,这才把匕首抽了回来。 看到匕首离开了咽喉,郝松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带著几个打手灰溜溜地走了。 “给老子等著!不怕以后没机会收拾你们。” 走了老远,他才敢回头衝著翠红院的大门,接著骂道:“小子,边城地界,老子说了算,这笔帐,老子给你们记下了!” 看到债主终於走了,此时的荷,却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小廝斜瞥一眼荷的狼狈样,上前两步,双手把借据捧到锦袍男面前,恭敬说道:“藺掌柜,这个您收好了!” 藺掌柜? 这个不男不女的,难道也是为了自己的翠红院而来? 果然,锦袍男子微微一笑,目光看向瘫坐地上的荷,道:“好了,要债的打发了,以后没人再闹著向你要房契了!” 是没人再要房契了,但借据还在这不男不女的人手里,荷心里依旧轻鬆不下来。 锦袍男子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转身就往二楼走,临上楼梯的时候,回过头来说道:“该用早饭了!” 该用早饭了? 这么说,这两个不男不女的客人,是不打算走了? 想到昨夜的事,荷心里一阵发怵,但又想到借据又到了这两人手里,就等於这事还没完。 “去做饭吧!” 荷把心一横,向两个老女人交待一番,然后低著头跟在锦袍男子身后上了二楼。 待茶水端了上来,荷亲自拎著茶壶,来到临窗户的一张桌前。 “藺爷,你喝茶!” 荷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此时才知道,这两人是盯上她的翠红院了。 不然,没有男根的人,还上什么青楼? 美女在这种人面前脱衣,就是对他们极大的羞辱。 何况,这两人居然还主动找上门来,要是他两个真需要女来折腾取乐,百楼有的是年轻的漂亮女人,何况这两人又不缺钱,根本没必要来她这三天不见客人登门的破地方。 面对荷忐忑不安的招呼声,锦袍男子阴阴一笑,目光看向荷阴晴不定的那张脸,道:“什么爷不爷的?没外人的时候,就叫咱藺掌柜好了!” 藺掌柜? 话音一落,荷心里陡然一惊,隨即张口说道:“多谢藺掌柜慷慨解囊,替奴家还债的银子,奴家想办法还藺掌柜就是,只是得需要一些日子才行。” “还咱银子?” 藺掌柜撇撇嘴,轻蔑说道:“就你这地方,靠她俩给你挣银子?” 说著,藺掌柜一甩手中的丝帕,指著往桌上端早饭的两个老女人又道:“就这等粗糠,得多饿的猪才能下得去口?三百多两银子,就是你自个黑天白夜的不歇气,也挣不来个领头。好了,別试探咱的心思了。老实给你说吧,你这店,归咱了,但咱还是让你出面当掌柜,而且给你三成的股。” 说著,藺掌柜竖起三根指头,在荷眼前一晃,一脸邪笑地说道:“也就是三虎的利润给你了。” 说起三虎,荷就想起昨夜的五虎,不禁让她腿根一阵痉挛。 “不过!” 藺掌柜目光一扫两个老女人,淡淡又道:“要得挣钱,这挣大钱啊!她们两个还是算了吧!在后院干些其他杂活就行了。再说,这经营也得换名堂,” “换名堂?” 藺掌柜的话,让小翠大吃一惊。这青楼窑子,本就是喝酒、唱曲儿、陪男客滚大炕的营生,离了这些,那还叫青楼? 藺掌柜摆摆手,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边,目光看向后院,道:“窑子这行当里面,就青楼而言,这镇上有百楼一家就够了,其余的那几家,都是苟延残喘,无法从中分得一杯羹。所以,像样的钱,翠红院挣不了,就是挣力巴们的几吊铜板,那也被各巷子里的暗娼挣走了,而且人家还不投本钱,自家屋里有的是大炕,无须酒菜伺候著。” “那翠红院该如何?” 荷急了,惊慌之下又是一问。 藺掌柜从窗外收回视线,转过身来看向一脸茫然的荷,道:“第一,改名。第二,招新人。第三,换玩法。” 这第一,好办,只要好听的名字,取好了更好匾额就是。 第二也不难,有钱了物色几个年轻的女子过来,也不是多难的事儿。 可第三,那就令人不解了,难道专让客人玩五虎掏兔不成?就是客人好这一口,那也得姐儿们扛得住啊! 第575章 鸳鸯浴 “你听著就是了!” 藺掌柜只一眼,就看穿了荷心中的疑虑。 一摆手中的丝绢儿,侃侃又道:“改经营不难,说白了,就是换个让客人新鲜又舒服的玩法而已。” 说得倒是好听! 何等玩法让客人舒適又新鲜? 男人和女人之间,不就那些事吗? 至於唱曲,陪酒,说白了就是个情趣,无非就是个掏空客人腰包的前奏而已。 只於新鲜,换个新面孔的姐儿,对常来的男客们来说,就是一分新鲜劲。 要说舒坦嘛! 好这一口的,事前都迫不及待,而后都擂胸捶背,没一个不后悔的。 望著一头雾水,但又不知所措的荷,藺掌柜又坐了下来,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然后又拿起小勺,翘著兰指搅动著碗里的粥,缓缓又道:“一楼,撤掉酒桌和板凳,全部隔成半间屋子大小的格挡,放置一只能够让人半躺下来的澡桶,看一楼的面积,六只大澡桶就足够。二楼格局不变,但陈设得改,大炕拆了,换成木榻,再设茶桌就可。” 此言一出,荷就惊叫起来,“这不就是澡堂吗?” “是澡堂不假!” 藺掌柜点点头,但又摆摆手道:“一楼进得门厅,设一间更衣室,找木匠定做格子衣柜,设两个小廝侍奉客人更衣。待客人更衣后,由一小廝带入隔间泡桶,另一小廝看守更衣间。” “澡堂子还如此繁琐?” 荷听著头就大了,张嘴就是一句反驳。 藺掌柜却不以为然,继续说道:“待客人入桶后,由新招来的姐儿,侍奉客人洗浴,此法也叫鸳鸯戏水浴,记住,此环节只能洗浴,姐儿是不供客人淫乐。” 此言一出,大张著嘴的荷,又嘟囔道:“如此洗法,客人已经是慾火焚身,不供客人淫乐,下次谁还再来?” “你急什么?” 藺掌柜眉头一皱,白了荷一眼,淡淡又道:“热水泡桶,令人浑身出汗,再加上有姐儿给搓泥,那滋味儿定是享受不少。若是客人意犹未尽,就可带上二楼,在木榻上享另外安排的姐儿的敲背、疏筋、捏脚这些。另外,在此等享受中,还可安排一名姐儿在旁弹琴助兴。” “啊……” 此言一出,荷直接被惊得张大了嘴。通过藺掌柜的解说,她都觉得浑身舒坦起来。 热水泡得出汗,然后搓泥,等洗浴乾净,又给客人敲背、舒筋、捏脚,又听琴声…… 就连旁边候著的两个老女人,也是浸沉在那种无边的享受中,神色浮起一片愜意,仿佛自己就是那个男客,正在接受姐儿们的伺候。 藺掌柜目光一瞥眼前的三个女人,缓缓又道:“姐儿不需太多,十个左右就足矣,同时来此的男客,也不一定成群结队,就是三三两两,一天要是不断档,那也不少人客了。” 说完,就像把荷看穿了一样的藺掌柜,“嘎嘎”一笑,神秘说道:“你儘快找木匠改造这里,同时抓紧了招新人,至於如何教姐儿们手法的事,就交给王冒去办,这一套流程,王冒的手法,那可是一绝,保准来过一次的男客,这辈子都忘不了。当然,要是有富家女宾,也接待下来,是个人都会享受,是银子都不会拒之门外。” 此时,三个女人这才知道,那个小廝,原来叫王冒。 荷回过神来,忙不迭点头,眼中满是兴奋与期待。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藺掌柜,到底是內地来的贵客啊!这主意真是妙极了。如此一来,咱们这生意必定红火!” 荷的眼里,已经全是亮光一片,就是三成的分红,也比她自己经营的好多了。 如此看来,以后不但不愁客人,而且还有钱挣,就是翠红院归了藺掌柜,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要是翠红院被郝松得了去,她自己也会无处可去,只能在別人的青楼里卖身了。 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大干一场,脑海里开始盘算著,改造店面和招聘新人的诸多事宜。 藺掌柜点点头,略作沉声,忽然抬头又道:“翠红院,就改名『鸳鸯浴』吧!” 鸳鸯浴? 好听,真好听,意思也足! 隨即,荷兴高采烈的神情,霎时又黯淡下来,小声道:“如此一来,那也得投入不少银子,可奴家,身上只有不足二十两的存银,怕是还差不少了?” 不料,藺掌柜摆摆手,道:“你们只管做活,钱的事,咱来出。” 那两个老女人也回过神,忙附和著荷的话,对藺掌柜的想法讚不绝口。 藺掌柜微微一瞥两个老女人,又道:“你们先盯著改造这里,待收拾好了,后院还要置上几口大锅,烧水的事,就归你两个了,钱不少你挣的,每月还有红可分。这做生意啊!就得有新点子,咱们把这洗浴的享受,做到极致,不愁没客人来。” “还有!” 藺掌柜突然板起脸来,目光阴冷得有些嚇人,紧盯著眼前的三个女人,咬牙道:“咱和王冒的身份,你们的嘴可得守严实了,要是透露半点实情出去,咱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身份? 说实话,直到这时候,三个女人才知道这两个没了男根的人如何称呼?在此之前,她们对此却是一无所知,还敢打听人家什么身份? 能混口饭吃就不错了,管他俩是干什么的玩意儿! “有人来闹事如何是好?” 突然,荷想到被人找麻烦的事来,这种买卖,官府、黑道,都盯著的。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 藺掌柜面色阴冷,恶声道:“敢在鸳鸯浴找麻烦,除非他们嫌自己命长了?” 目光一转,藺掌柜又道:“还有,后院留两间静室,供咱自己住,但严禁任何人打搅。这三楼也是,閒著也是閒著,堆放杂物太可惜了,改造成不互打搅的几处茶话间,就弄上火炕,供洗浴完了的客人聚一起喝茶谈事。” 藺掌柜事无巨细,连閒置的三楼,都重新做了规划。 向荷交待完毕,这才把目光看向一旁候著的小廝王冒,沉声道:“你都也记住了,荷在台前,你在幕后,儘快把咱的这买卖给经营起来。” 王冒没有应声,只是重重地点了几下头。 这种默契,好像两人之间,已经到了一种心领神会的程度。 荷突然觉得,这神秘的二人,说不定背后还有人给撑腰。 至於背后是谁? 她想不出来,也无头绪去猜测,更无必要去费那个心思。 有钱挣,这就够了! 第576章 娃儿们 同时,西河镇。 原本不打算在西河镇休整,可错过了路程的叶十三,便临时决定留宿一晚再说。 “王爷,您打算歇脚西河镇了?” 崔明贵抬头望著即將落山的太阳,又瞅了瞅去西河镇的岔路口。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住宿一晚再说,巡视不巡视也就那样,无法就是招摇过市而已,本王倒要看看,这西河镇的军务、政务如何?” 说著,叶十三目光一瞥旌旗蔽空的仪仗队,道:“留下十名血卫军,苏哲和他的卫兵也留著,你带其他人连夜赶路就是。” “末將明白。” 崔明贵点点头,他知道,叶十三去西河镇,不想大张旗鼓地张扬。 如此一来,十名血卫军,加上苏哲剩下的四十卫兵,跟隨著叶十三的人马也就是五十人了。 自恢復通商以来,大一些的商队,也都不止这些人数。 叶十三的装束,一身革甲,和普通兵卒无二。 若是按军职讲,身为边军统帅,怎么著也是铜甲在身,就是银甲也不为过。 可他偏偏就是一身革甲,只是革甲下面的袍,要比烽火台的时候好多了的。 不说边军统帅如此高的军职了,就是常服来看,他也没一身像样的衣服,除了婚礼时那身绣著金蟒的大红喜服外,著装打扮再就无半点王爷的样子。 整支队伍,除了香香郡主乘坐的这辆輦车无比豪华以外,骑著马的这些人,个个都是跟班的卫兵打扮。 当然,就叶十三的样子,也不例外。 没有了旌旗依仗,没有了庞大的卫队,这支兵马还真不起眼。 “敢问王爷,是要去衙门还是?” 唯一身穿铁页软甲的苏哲,赶著马车,向叶十三一问。 没错! 这天都快黑了,当务之急就是先找住宿的地方。 结果,顺著两条交叉的街面转了一个大圈,能看到的客栈,都是客满。 春耕在即,商贸恢復,南来北往商队们更是不少,西河镇的住宿,达到了空前的火爆程度。 “王爷,都客满,没地儿住了!”一名血卫军上前,低声向叶十三一句。 叶十三眉头一皱,道:“再找找,偏一点更好,其他人先用饭。” 目光瞥到临街一家酒楼,叶十三当即决定,派两个血卫军分头去找住的地方,其他人先在这家酒楼用饭。 就在等饭菜上桌的时候,派去寻找住宿的人回来了,一名血卫军在叶十三耳边低语道:“王爷,前面拐角,有条胡同,走到尽头有一家客栈勉强还能住人。” “行了!” 叶十三抬起头来,点头又道:“去,有乾净上房的话,先给订了,其他房间有大通铺就够了,房间数量不足,你们可以挤挤。” “遵命!” 报信的血卫军点点头,火速就去把探得的那家客栈给订了。 客栈是有著落了,但大等著用饭的叶十三们,却半天不见饭食上桌,原来是人数猛增,酒楼的灶上一时还做不出来。 “行了,不等了!” 叶十三站了起来,向身边人道:“从酒楼买两只活羊,街头粮店买两袋米一袋面,直接去客栈做饭吃吧!” 等到了拐子胡同尽头的客栈,留下採购活羊和米麵的人也到了。 “哎吆!赶快屋里先暖和著,娃儿们都冻著了。” 季驼子一看来了四五十个兵卒,赶忙把大柵门开到最大程度,把叶十三们往里让著。 由於没有道破自己的身份,叶十三也是听之任之,转头向季驼子问道:“快把上房打开,有女眷怕冷,先让屋里缓和著去!” “好勒!” 季驼子转过头去,向灶屋喊道:“老婆子,快带贵客上房坐著,然后麻利点儿,给娃儿们烧饭。” 娃儿们? 这个称呼,让卫兵们心头顿时一暖,按季驼子两口子的年纪,做他们的父母也是绰绰有余的了。 面对唯一穿著铁甲的苏哲,季驼子哈著腰又道:“这位军爷,屋里请!” 如此称呼,倒让苏哲面颊一抽,叶十三都没进屋,他哪敢在叶十三的前面进屋? 由於没有僱佣伙计,任何事情都是季驼子老两口亲力亲为。 “马车不错啊军爷!” 帮忙卸马的季驼子,还真发现这輦车不但木质上乘,而且內饰更是奢华,加上这些人来的时候,唯一身穿铁甲的苏哲亲自赶车,这才认定苏哲就是这支人马里面,军职最高的军官。 面对季驼子的夸讚,苏哲一脸尷尬,笑著点点头,站在叶十三身后只等叶十三先进屋。 好在季驼子並没有继续扯马车的话题,而是指著眼前的一排屋子说道:“都进屋,三间屋子都是,上房只有一间归女眷住。” 叶十三不动,所有人都立在院子里傻等。 目光一瞥血卫军牵著的两只活羊,叶十三咧嘴道:“把羊剥了,去几个人帮忙煮饭,乾饭饼子燉羊肉,大伙今晚敞开肚皮吃。” 叶十三的这一开口,季驼子这才明白过来,眼前发號施令的这个,才是管事的人。 不过也对,凡事都有管家之类的人操心,不可能让当头儿的人去干这干那吧? 看到叶十三们自带著食材,季驼子又喊道:“老婆子,你不用煮饭了,替娃儿们烙饼就行了。” 不过还真是,要是让季驼子的老伴,一人干如此多的活,那还不把人给累死? 这叶十三一发话,卫兵们抱柴的抱柴,宰羊的宰羊,烧锅的烧锅,伙房內外霎时就忙碌起来。 看到大家都忙活起来,叶十三这才进了就近的一间屋子。 屋子看来年久失修,但也算是乾净,因为这地方相当的僻静,来住店的人並不是常有。 要是没人去巷口外的街面上拉客,一般人还真不知道,这胡同里面还有这么一家客栈。 由於是居户改造的客栈,也只有一间带套间的上房,剩下的四间房屋,一间老两口自己住了,另外三间,里面盘了大通铺的火炕,来供客商住宿。 客房的另外一侧,就是杂物间连著的一间伙房了,后院的草棚底下,就作为马厩使用。 奇怪! 这么多人到了客栈,季驼子却没报住宿的价格。 叶十三一阵纳闷,隨即就问道:“老掌柜,如此四间房,住宿一夜,那得多少费?” “嗨!” 季驼子摆摆手,笑道:“要是管吃喝,老汉也就收个粥饭钱,既然你们都自带吃喝了,烧点柴没啥的,这钱,免了!” 免了? 话音一落,满屋的人都是面上一怔。 看这老两口,衣衫补丁摞著补丁,说明日子也是非常的恓惶,这好不容易来了一笔大买卖的主顾,却为何要免了这住宿的钱? 第577章 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老伯说笑了!” 叶十三笑著,缓缓就是一句。 这客栈,总共四间客房,已经被他们全给占了。 就这样,如何还不要他们的钱? 迎著叶十三不解的目光,季驼子从火盆上提下茶壶,先给桌上的几只茶碗斟上茶水,这才说道:“屋子嘛!空著也是閒物,大冷的天,给你们住,也算是老汉我的一份心意。” 这话,听著暖心,但不符合买卖人的秉性。 俗话说得好,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哪有这些行业白给人送便宜的事? 黑店? 不大可能,完全是不可能的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军伍的头上动歪心思? 何况,就这破客栈,里里外外就两个风烛残年的老棺材瓤子。 “先喝些茶暖和暖和身子!” 季驼子提著茶壶,把桌上的四只茶碗都添了茶水,然后向身边一名卫兵说道:“还得烦劳小哥,你腿脚麻利,跑一趟伙房多拿些碗过来,不然这人多,是不够喝的!” 看著卫兵的身影出了屋子,季驼子又笑道:“我的娃儿,也在军伍,和你们一般大年纪。” 原来如此! 霎时间,屋里的人,都明白了缘故。 叶十三抬起头来,道:“老伯的娃儿,也是服役的军伍?” “是啊!” 季驼子给茶壶里又灌上了凉水,放在火盆上烧著,又道:“只是好久都没他的音讯了,娃儿在边军,驻守虎头关。” 边军,虎头关? 此言一出,苏哲的卫兵们,顿时对季驼子肃然起敬。 这边军的统帅就在眼前,谁敢对边军的家属不敬? “老伯,你坐,我来烧茶!” 苏哲面上一红,扶著季驼子就往椅子上按。 “可使不得啊!” 受宠若惊的季驼子,望著一身铁甲的苏哲,急忙道:“军爷辛苦,理应老汉我烧茶伺候著才是。” 叶十三望著一脸不安的季驼子,又道:“你家娃儿,那就是万川郡的驻军了,调防虎头关的吧?” “不是!” 被苏哲按得坐了下来的季驼子,慌忙站了起来,向叶十说道:“二牛一直驻守虎头关,自打韃子打进来,就再无他的音讯了!” 说完,季驼子背过身去,拿袖口偷偷擦了擦眼睛。 此言一出,叶十三心头猛然一沉,之前就驻守虎头关? 看来,这老者的儿子,定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哲別的六万兵马,在破关之时,杀了不少的虎头关守军。 就是没被哲別大军杀死的,溃败后四散而去。虎头关被收復后,被归拢回来的也没多少人马。 如果说这人的儿子至今音讯全无? 那么,原因只有两个。其一,他的儿子战死,军部战损统计有误,故而就没有抚恤金髮放给家属。 其二,那就是守军溃败后,部分溃兵沦落成匪,继而抢劫村民,被穆顺的兵马剿灭。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原因了。 但无论如何?这家人,也是边军的家属。 不管老者的儿子是如何个结果?就凭他免费让大伙住宿这一点,就不该愧对这份来自大后方的支持。 “坐著说吧!” 叶十三伸出一只手,凌空向下压了压,示意季驼子坐著说话。 如此一来,这就让季驼子更加不懂了。 按理说,这支兵马中,是身穿铁页战甲的苏哲军职最高, 可在这个貌似总管的人面前,他还是畏首畏尾,丝毫没有一个军职高的人的样子。 叶十三似乎看穿了季驼子的心思,为了不至於让季驼子一头雾水,便把目光投向苏哲,道:“苏將军,让卫兵们去帮忙烧茶,该劈柴就劈柴,该打水就打水,让老掌柜陪我说说话!” 此言一出,苏哲懂了,叶十三是不让他们彆扭,但还不想透露真实身份。 如此一想,苏哲拱手道:“末將这就去安排!” 说完,苏哲急急出了屋子,去另外两间客房去安排人帮忙干活。 这一下,季驼子明白了,这个貌似管家样的人,才是军职最大的官儿。 身穿铁页战甲的,向身穿革甲的自称末將,那么这个身穿革甲的人,军职比穿铁甲的要高。 “多谢將军!” 季驼子终於对叶十三有个称呼,拱手一礼,然后站著说道:“还请將军恕小老儿眼拙,冒犯之处,还望將军海涵!” “坐,坐下说!” 叶十三笑了笑,示意季驼子坐下说话。 如此一来,季驼子更加拘束了起来,又上前来,把桌上的灯芯往高了挑了挑。 叶十三目光看向季驼子,缓缓说道:“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季驼子又是拱手一礼,道:“回將军话,小儿名叫季二牛,从军已有四个年头,算起来也是虚二十一岁了。” “哦!” 叶十三点点头,又道:“可有军部下发的抚恤金之类?” “没!” 季驼子一脸茫然,痛苦地摇摇头,他知道,这抚恤金意味著什么! 正因为他一直没有收到抚恤金,心底这才抱有一丝希望。 “我可帮你查一查,过些时候回话给你好了!” 叶十三当场表態,要把此事落到实处,无论结果如何?都会给季驼子一个准信。 “你两个,听好了!” 叶十三把目光,隨即看向两名血卫军,当场说道:“明一早,你两人跑一趟虎头关,让穆顺查一下季二牛的事。” “遵命!” 两名血卫军齐齐拱手一礼,同声应答下来。 季驼子也是一阵激动,当即在桌旁跪了下来,双眼噙著泪水,颤声道:“小老儿谢过將军,无论小儿二牛下落如何,也好圆了他母亲的思念之情,老伴夜夜垂泪,心里就是放不下小儿二牛。其实,小老儿心里明白,二牛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 “老人家,快快请起,查找季二牛的音讯,这也是我的分內职责。说白了,是我军务疏漏所致。要说过错,还得请你老人家海涵!” 叶十三说著,不由得站了起来,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把季驼子给扶了起来。 季驼子再次抬头时,已经泪流满面,嘴唇抖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大锅燉羊肉已经好了,卫兵们端著三只盛满了带汤羊肉的大瓦盆,给三间客房的桌上各放了一盆。 苏哲进得屋来,向叶十三低声道:“末將端了一份羊肉,放在了上房。” “那好!” 叶十三点点头,道:“我就去上房用饭,你们就在此吃过,肉够吃的,別忘了给老掌柜夫妻留一份。” 说完,叶十三这才回到上房,去陪身边已经没了侍婢的香香郡主。 “这老两口,看著也挺不容易的!” 刚一脚踏入上房,坐在桌前的香香郡主,迎面就来了一句。 “是啊!” 叶十三点点头,在桌旁坐了下来,又道:“就这恓惶日子,他还免费给我们住,说是不收我们的钱。” “这又是为何?” 香香郡主一怔,死活想不出这老驼子此举的用意? 叶十三笑了笑,抓起一块羊肉,边啃边道:“说来也挺让人心头难受的,这老掌柜,有个年满二十的儿子,在虎头关守將刘勛手下服役,至今死活不明,老人家看到这些卫兵们,就像看到自己的儿子一样,说什么都不收我们的店脚钱。” “那可不行!” 香香郡主抬起头来,激动道:“我们不但要给他住宿的钱,而且还要赏他!” “嗯!” 叶十三点点头,等把嘴里的一块肉咽了下去,这又说道:“棘手的是,查他儿子季二牛的下落,就怕到时候的结果,会让他夫妻二人失望的。” 第578章 亏你还是个读书人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王爷王妃,早饭好了!” 苏哲亲自来到上房外面,轻声就是一句。 “知道了!” 正把脑袋埋进叶十三腰间的香香郡主,抬起头来向炕沿下痰盆中吐了一口的香香郡主,隨即就是一句应答。 “呕呕……” 待苏哲的脚步声走远,翻身下炕的香香郡主,伸著脑袋在痰盆上又乾呕一阵。 片刻后,拿一条丝绢擦了擦嘴角涎水的香香郡主,望著炕上一脸愜意的叶十三,嗔怒道:“真想一口给你废了,然后送宫里敬事房去,可真折腾死我了,这何时才是个头啊?” “別恼啊!” 叶十三一脸坏笑地站了起来,然后自己开始穿衣,道:“一份好处,都让你给独吞了,再说,后面不也是挺好的吗?就你像要命似的,差点把屋顶都叫喊塌了。” “还说?” 香香郡主狠剜叶十三一眼,怒声骂道:“不要脸,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如此下流的路数,就你能做得出来,呸!” “你看你这人?” 下了炕开始穿靴子的叶十三,冷不丁伸手拍了一下香香郡主的屁股,道:“如此肥实,说得就像纸糊的一样,如此美妙的事,在你嘴里就像上大刑似的。” “臭不要脸!” 香香郡主面上一红,两只手握成拳头,使劲地捶打著叶十三的肩头,继续骂道:“正人君子不走歪门邪道,你就不走人走的路,如此淫邪无道,在你嘴里还说得是如此清新脱俗,呸呸……” 叶十三一边躲闪,一边笑著求饶:“好了好了,別打啦!再打,你的手又该疼了,夜里握不住活儿,可又埋怨我的不是了!” “哎呀呀!” 话音一落,香香郡主真的甩著两只手,嘴里吸溜吸溜地叫唤起来。 “看看,手疼了是吧!” 叶十三笑著,挤眉弄眼地自己动手洗脸漱口。 甩了几下手的香香郡主,噘著嘴又道:“也不知道你从哪学来这些荒唐玩意儿,我想圣贤书上,定时没有这等下流法子教你,准是从青楼窑子里的烂女人那里学的。” “你看你这人?” 漱完了口的叶十三,边往身上套著袍,边又说道:“这就像灭火,你眼前燃著一堆火,而你想把它给灭了,拿水浇灭也是灭,拿土给盖灭这也是灭,就是一股大风忽然给吹灭,它也是灭了啊!你何必纠结这火是如何被灭的?” “就你歪理多。” 香香郡主冷声一句,便不再理睬叶十三,而是端了叶十点洗漱过的木盆,从后窗直接把水泼了出去,再从门口套间的火盆上,拿了壶倒入热水端进来开始洗漱…… 早饭是白米粥,加上白麵饼子,味道確实不错,加上季驼子老伴醃的野菜,让叶十三吃了个满嘴生香。 就这种客栈,还真给投宿的客人提供不了多好的饭菜,平时除了糙米稀粥,再就是黑面餑餑了。 想著回去也没多要紧的时候,叶十三想著一路逛一下沿途的集市,顺便了解一下农耕市场的所需之物。 由於这次从万川郡,查抄了絳云楼不少银子,叶十三想著也阔气一回,吩咐苏哲,让派人去大肆採购食材,然后在客栈的灶上去做就是。 不一会,木炭、鸡鸭、腊肉、萝卜、地瓜、干笋乾菌子,还有灶塘烧的柴火,都被列上了採购单。 苏哲还是第一次和叶十三如此接触,乐得大嘴一咧,亲自安排人手去採购。 叶十三一脸含笑,目光看向季驼子夫妇,道:“饭食就让他们去操办,老夫人也歇缓几顿,人多,活累,身体吃不消的。” 话音一落,老太婆握著围裙的一角,站在一旁就擦起了眼角。 也许,叶十三就是他见过的最大的將领,更令他夫妇想不到的是,眼前的这对男女,身份那可是整个边城再找不出第二个的人物。 有一大群兵卒,张口老伯大娘地喊著,乐得季驼子两口子,笑得一脸的褶子就像干透了的牛粪饼。 极少接触底层人的香香郡主,也不由得感慨万分,没来边城之前,她压根就不知道底层百姓是何等样子? 当她在屯田村朱老八家看到的那一口吃的时,她才意识到,这些底层百姓的饭食,还真比不上肃王府里用来看门的狗吃的好。 那一刻,她被震撼了。 在何家大院,当她亲眼看到当初的太师夫人叶刘氏,把一碗糙米粥喝得一脸幸福的时候,她才知道人和人之间,由於身份的变化,就连活法都变了。 屯田村的那些田兵,把半碗煮马料吃完后,又伸长了舌头舔碗里豆渣的时候,她背著叶十三都流过几次眼泪。 当得知韩老三的鼻涕虫儿子韩庆,战死在峴口的时候,她才觉得她这个北防军的监军,简直就是个浪费粮食的摆设。 郑一刀的死,韩庆的死,包括老酒鬼乌力吉巴特尔的死,无一不触痛著她的神经。 那个从小和她青梅竹马的闰儿哥哥,陌生得让她无所適从,但她的闰儿哥哥身上的那种倔强,那种狠辣,甚至是残酷,都深深地抓住了她的心。 “闰儿哥哥,我们去逛街好吗?” 当著季驼子夫妇的面,香香郡主居然叫叶十三去逛街。 “好,今天得閒,和香妹逛逛街,也算是一份乐子。” 叶十三笑笑,便向身边的几名血卫军使了个眼色。 除了派去虎头关办差的两个,剩下的八名血卫军,这就准备跟叶十三出去转悠。 此时,季驼子夫妇,还不知道他们面对的是身份何等恐怖的人物。 他们只是把寻找儿子季二牛的希望,寄托在这个毫无架子的將军身上。 西河镇的街,远远没有万川郡城的规模大,但仅有的两条街区,可是人流如织,准备农耕的百姓们,纷纷上街寻找自己开播前所需的一应物件。 最近从內地来的商旅,也带来了不少的货物,只要兜里有银子,就能买到边城稀缺的东西。 从元蒙那边过来的商客们,驮著皮毛和各类宝石,换布料,换粮食,也喜欢现银交易。 一些陌生的行当,也开始在边城的各处物色著经营场所,更给边城人增添了不少好奇与猜测。 第579章 你算个狗屁的王法 “闰儿哥哥快看!” 香香郡主一阵激动,高声喊道:“那边好多人,没想到这西河镇今天如此热闹!” “香妹別急,慢慢转著看!” 叶十三不紧不慢,完全一副悠閒的样子。 为了不引起路人的围观,香香郡主刻意把那张美艷绝伦的脸,用一条纱巾给遮了起来。再说,边城的二月初,风沙时时有,女人用纱巾遮面也是常有的现象。 顺著香香郡主目光所指,眼前不远处,一群人围成圈子,时不时地高声叫好。 叶十三和香香郡主好奇地踱步过去,挤入人群一探究竟。只见圈內是一个中年汉子,带著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在卖艺。 中年汉子身形矫健,挥舞著手中的长枪,枪闪烁,虎虎生风,引得眾人连连喝彩。小女孩则在一旁配合,翻著跟头,动作轻盈灵活,如燕子在檐下翻飞。 一阵枪术表演结束后,中年汉子抱拳作揖,说道:“各位看官,小的父女二人路过此地,盘缠用尽,还望各位行行好,赏几个粥饭钱,让我们父女能有口饭吃。” 说著,小女孩乖巧地拿著铜锣,把锣底朝上向眾人討钱。 然而,围观的人大多只是看个热闹,真正愿意掏钱的却没几个。 眼见著铜锣里只有寥寥几个铜板,小女孩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失落。 香香郡主心中不忍,伸手便要去掏荷包。 叶十三却轻轻拉住她,小声说道:“香妹,莫急著打赏,先看看再说。” 香香郡主闻言,又把伸向怀里的手,隨即就收了回来。 “让开,都让开!” 就在这时,人群中外面突然一阵骚乱,一个泼皮模样的人,蛮横地拨开人圈挤了进来。 这泼皮模样的人,身材高大威猛,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穿著一身破旧却哨的袍,腰间还別著一把短刀。 在身后几个嘍囉的拥簇下,哄散眼前围观的人群后,大摇大摆地走到中年汉子面前,斜著眼睛打量一番,嗤笑道:“就你们这两下子,也在这要钱?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面对来人蛮横的指责,中年汉子眉头一皱,却还是强忍著怒气,抱拳说道:“这位爷,小的路过贵地,確实是无奈之举,还望高抬贵手。” 泼皮却不依不饶,斜眼一瞥身边討钱的女娃,突然飞起一脚,將女娃手中端著的铜锣踢翻在地上,几个铜板也隨即散落一地。 小女孩被嚇得脸色苍白,不敢捡拾地上的铜板躲,躲到中年汉子身后浑身发抖。 原本围观著看热闹的人们,呼啦啦一下就四散开来,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 別人都散开躲远,这一下子就把叶十三和香香郡主孤零零地露在了前面。 香香郡主暗暗握拳,银牙咬得咯咯直响,胸脯一挺就要上前。 不料,叶十三一把拉住香香郡主的手腕,低声道:“香妹別动,先看看再说!” 又是先看看再说! 只见那泼皮继续叫囂道:“想在这儿挣钱,那得交场地费啊!你以为,这里是你家的打麦场?你想打滚就打滚,你想翻跟斗就翻跟斗?” 中年汉子面颊一阵急抖,继续恳求道:“这位爷,家里房屋,都被韃子兵烧了,小的实在没办法,这才带著小女一路乞討到此,还望大爷高抬贵手,我父女也是稍作停留,混一顿饭食就走!” “別给老子废话!” 泼皮斜著膀子,用手拍拍腰间的刀,撇嘴又道:“管你在这待几天?只要交了钱,任你怎么去耍都行。没钱,一个字,滚!” “那好吧!” 汉子脸上一阵难堪,放下拱著的手,道:“小的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弯下腰来,伸手就去捡拾散落在地上的几个铜板。 “慢著!” 泼皮双手抱在胸前,上前两步,把掉在地上的两枚铜钱用脚踩住,道:“掉地上的,就属於这片地上的主了,你捡什么捡?识相的,给老子滚!” 中年汉子眼中闪过一丝悲愤,却又不敢发作,只能默默直起身子,拉著女儿准备离开。 不料,就在汉子转身刚走出三五步时,女娃挣脱她爹的手,转身跑了回来,爬在地上就急忙捡拾那几枚铜板。 “哈哈哈……” 泼皮见状,仰头一阵大笑,道:“看来,你这妞儿,是不想走了?” “那好!” 泼皮白眼一翻,大手一挥,向身后的几个嘍囉说道:“既然这妞儿不想走,那就带回去。” 话音一落,两个嘍囉上前,正准备把刚从地上捡拾了几枚铜板的女娃给抓住时,纱巾遮面的香香郡主,忍无可忍之下就挡在女娃前面。 “大天白日,朗朗乾坤,你们竟如此欺负人!这天下难道就没有王法了?” 香香郡主被气得七窍生烟,一手把女娃护在身后,一手指著泼皮就是一句质问。 面对突来的一幕,泼皮一愣,隨即大笑起来:“谁的裤襠破了?露出你这张嘴来?还王法?在这地界,老子就是王法!” 泼皮目光一斜,上下打量香香郡主一番,撇嘴又道:“原来是个娘们,呵呵,有意思,你可知道,大爷我是谁吗?” 这一问,香香郡主纱巾底下的脸上笑了,绕有玩味地问道:“这么说,你就是西河镇的镇首田诚业了?” 这话,明知故问,田诚业那是香香郡主见过的。 这一问,泼皮脸上一怔,隨即摇头道:“镇首大人何等身份,也来管这鸡毛蒜皮的事?” “哦!” 香香郡主继而又问,“那你是镇衙地方兵马的都尉了?” 笑话,堂堂地方兵马的都尉,岂是眼前泼皮的这等猥琐样子? “都尉大人更忙,懒得管这些破事。” 泼皮傲然挺胸,回答的霸气十足。 “那么!” 香香郡主眼珠子一转,慍色又道:“你不是衙门的大人,也不是地方兵马都尉,那么你就是地方驻军百夫长了?” 见过如此磕磣的百夫长吗? 好歹,地方驻军,那也是北防军里面的协防军队,哪有这等屌样的百夫长? 不过,这接二连三的发问,让泼皮警惕起来。 能知道这些的,那可不是一般的老百姓,再看香香郡主身上的衣物,从上到下,无一不是做工精美的上等面料。 再看和她一起的男子,身上却是穿著革甲,说明此人是军伍行列。 但令泼皮没想到的是,八名同样身穿革甲的血卫军,正一脸杀气地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冷冷地注视著他的一举一动。 面对泼皮的呆愣,香香郡主又道:“既然你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说明你本身就狗屁都不是。既然你狗屁都不是,你算个狗屁的王法?” 第580章 这父女,也够可怜的 面对如此奚落,泼皮怒了。 “你又是谁?敢管老子的事!” 泼皮面上一红,顿时就恼怒成羞,但依旧硬著头皮,道:“不管你是谁?但在西河镇上,还没人敢对老子呲牙!” “哦!” 香香郡主双手往胸前一抱,目光轻蔑地看向泼皮,嘴角扬起一丝不屑,淡淡又道:“一个狗屁不是的东西,还没完没了在此找茬。看来,这神仙,也拦不住要找死的人啊!” 此言一出,泼皮心头一虚。 如果在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面前就此认怂,那么,以后在这西河镇,可就没得混了。 心中盘算一番,这女人,身边就一个兵卒。而他这边,起码有六个嘍囉跟著,就是群殴,他也不一定输。 但是军伍中人不好惹啊!尤其是眼下的北防军。倘若这个身穿革甲的同伙,要是北防军某部的兵卒,那可多少会有麻烦的。 不料,一旁的叶十三,好像看穿了泼皮的心思,退后两步,坏笑道:“你们的事,我不插手,要杀要打,隨你们便。” 这? 叶十三这一手,让泼皮就搞不懂了,明明这二人是一起的,为何遇上麻烦,其中一个就退缩了? 难道,军中的纪律,让这个兵卒怕了? 退后了两步的叶十三,半眯著眼睛又道:“我和她,是一起来看热闹的,仅此而已,看热闹,如今有了新热闹,也不妨碍我再看一场好了!” 这举动,完全是一副“我跟她不熟”的样子。 此言一出,泼皮方才的心虚,慢慢踏实了下来,一个女人而已,说不定是谁家的女眷,看不过眼,说几句路见不平的硬气话而已,对这种女人,不足为惧。 说不定,还是哪家青楼新来的窑姐儿呢! 泼皮心里,即刻就对香香郡主的身份,大致上做出了个判断。 要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女眷,如何没有下人跟著? 只有青楼新来的窑姐儿,才有兴致逛大集,和男客们廝混的时候,也听说过当地的一些人物和名流而已。 如此一想,泼皮的胆子,就又大了起来。 紧盯著香香郡主的眼睛,泼皮邪笑起来,“明著告诉你好了,老子虽然比不得衙门的那位,也不是地方兵马的都尉,更不是什么地方驻军的百夫长,但西河镇的这一亩三分地上,老子就是王法,念在你是个女人的份上,老子也不跟你计较这些,既然你强行替別人出头,那好了,只要你跟老子走,把老子伺候舒坦了,这不长眼的父女俩,老子自然会放过二人的。” 让香香郡主伺候他? 这话一出口,已经是把脑袋搁在刀底下了。 还让香香郡主把他伺候舒坦?这就更加催自己赶去投胎了。 果然,话音一落,香香郡主的一双美眸,顿时就寒芒四射。 “来人,砍了!” 香香郡主提高声调,冷冷就是一句。 此言一出,身穿革甲的叶十三一动不动,就像眼前的事儿,和自己无关似的。 可不远处围观的人群里,霎时就骚动起来,七八个身穿革甲的兵卒,纷纷挤了出来,转眼间就奔到香香郡主面前。 “把带头的杀了,其余的交衙门罚苦役三年。” 香香郡主轻描淡写地就是一句,然后拉著小女娃的手,转身走向一边。 “你……你们……是何人……” 一看眼前陡变的形势,顿觉不妙的泼皮,一下子就慌了,说话更是不利索了起来。 面对泼皮惊恐的一问,一名兵卒缓缓抽刀,淡淡说道:“北防军统帅卫队,这够吗?” 话音一落,泼皮“扑通”一声就跪了。 北防军统帅的卫队? 这是什么样的恐怖存在?不用说,都知道这个身份的分量是有多重。 这些身穿革甲,腰挎战刀,背上背著一支毛毡捲儿的兵卒,个个眼里杀气腾腾。 “饶命啊军爷……” 泼皮怂了,瞬间崩溃,魂飞魄散地跪在地上直磕响头。 “去死吧呢!” 说话的兵卒嘴角一拧,话音未落,拔刀、砍头,就一息之间,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咔嚓!” 骨头的断裂,人血的扑鼻,惊慌的叫喊,一下子就呈现在围观者的眼前。 “扑通扑通……” 剩下的六个嘍囉,已经面无人色地跪了下来,浑身抖得就像筛糠一样。 走出了几步的香香郡主,回过头来轻蔑说道:“狗屁都算不上的东西,还敢代替大夏的王法?真该刨你家祖宗十八代的祖坟。” 包括叶十三在內,还有八个血卫军们,没人再问这些人是什么身份? 可以说,他们是什么身份,在香香郡主和叶十三眼里,照样狗屁不是。 “送衙门去,別让他们在此碍眼了!” 香香郡主目光一瞥剩下的六人,淡淡一句,隨意地就像处理了一堆没人清扫的垃圾。 “谢这位大人的救命大恩!” 回过神来的汉子,一脸不安地上前,在香香郡主面前一跪,又道:“草民父女初来乍到,得罪了这等恶人,要不是大人秉公执法,草民父女恐怕就……” 望著地上汉子低垂著的后脑勺,香香郡主缓缓又道:“起来吧!此地治安如此混乱,责任在我们身上,感到不安的不应该是你。” 这话,还真没说错! 要说责任,地方衙门的责任就大了,边城辖区,大天白日地痞肆意敲诈路人,首先地方衙门就脱不了干係。 身为边军统帅,也不能说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 小女娃也抬起头来,目光怯生生地望向拉著她一只手的香香郡主,小声道:“敢问大人,这些钱,民女能带走吗?” “当然可以!” 香香郡主点点头,目光看向女娃,笑道:“你们凭本事挣的钱,如何就不能拿走了?” 说完,香香郡主又把目光,投向汉子脸上,道:“你有何打算?难道就这样一路卖艺,混几个稀粥钱不成?” 这一问,直接问得汉子把脑袋垂得更低了,思忖片刻,这才小声说道:“回大人话,草民上无片瓦,下无田地,只有带著小女四处漂泊混肚子。” “起来说话,別老跪著!” 这时候,叶十三凑了上来,笑嘻嘻问道:“方才看你枪法,应该是出身军伍的步军了?” 汉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束手垂立,道:“回大人话,草民自十五岁起,曾在军中六年,退伍后在老家给人家赶车,不料年前韃子进犯,家人死於战乱……” 原来是这样,这父女,也够可怜的。 第581章 热闹不断 “將此等恶徒,交由衙门处置!” 叶十三摆摆手,就是一句交待。 六名血卫军,押著双腿打颤的六个地痞嘍囉去了衙门。 由於不想暴露身份,便把目光看向香香郡主,低声又道:“香妹,走啊!” 此时的香香郡主,已经没了再要逛街的兴趣,一瞥眼前的父女二人,又向叶十三道:“闰儿哥哥,这父女也没个正经营生,香妹我想收留下来,依你之见?” 迎著香香郡主问询的目光,叶十三摆摆手道:“此事,你大可作主,是你替他们出面解决的麻烦,当然由你定夺了。” 一听香香郡主要收留他父女,汉子一下子又跪了下来,道:“草民万四平,和小女月儿谢过二位恩人!” 女娃见状,也跪了下来,低著头道:“万月儿谢过二位大人的赐食之恩。” 没错! 收留他们,不就是给了他们一碗饭吃吗? “你是来自內地?” 叶十三目光望向万四平,又是一句发问,既然收留別人,该盘问的,还是要问个明白做个了解的好。 “回大人话!” 万四平抬起头来,诚恳说道:“草民榆树郡人氏,眼下就和小女月儿相依为命。” 香香郡主一双美眸,低头看向眼前跪著的万月儿,道:“长得还算清秀標致,今年多大了?” “回大人话!” 万月儿抬起头来,羞怯说道:“刚过这个年,民女已经虚岁十二了。” 想到紫伶已经出嫁,身边还没这么个人,如燕带来的那两个侍女,总觉得是个被安插在自己身边的耳目一样,有个贴心的体己人也好。 这父女“大人大人”地叫著,这称呼也不算错误,毕竟香香郡主还是边军监军职。 在老百姓眼里,只要是吃官饭的人,都是他们头顶的一层天,笼统地称为大人也没错。 “你会赶车?” 香香郡主又把目光,投向万四平脸上,道:“如是车赶得好,那就更好了,留下来给我赶车吧!” “谢大人!” 父女两人,又是一通磕头,然后站了起来立在一旁候著。 此时,身边只有两名血卫军跟著。 叶十三瞥了一眼地上泼皮的尸体,淡淡说道:“去大集转转,这里自有衙门的人善后。” “还转啊?” 香香郡主早已没了逛街的兴趣,方才的血腥,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但遇上这等恶人,还是要杀了的好。 跟著叶十三久了,她也变得善心泛滥,但又杀伐果断。 既然叶十三还想逛街,香香郡主也就再没反对,她心里清楚,这不是单纯的逛街,而是微服私访洞察地方治理的成效。 离开方才的地方,叶十三信步走向大集最集中的地方,一应交易,就在前面那一片区域进行。 这还没走到近前,就有吵闹声传了过来。 “大人,你们不能这样啊!” “小民的东西还没成交一件出去,哪来的钱交税啊!” “大人宽限一下,晚些时候再交税银行不?” “求各位大人了,不要拿走小民的东西,家里就指望这些卖了后开锅啊!” “……” 听这声音,完全是摆摊卖货的,和镇衙收税的起了衝突。 果然,转眼间就听到官差的声音,向几个摆摊的百姓怒斥起来。 “一派胡言,任何买卖,都得缴纳赋税。你等万般理由,也不能躲过赋税的收缴,你们不拿银子出来,大人们吃什么喝什么?” 此言一出,叶十三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赋税那是上缴国库,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难道从百姓身上强纳税款,就是为了让大人们吃喝用? 虽然官吏的俸禄,皆是来自民间赋税,但这话如此说出来,怎么听都不顺耳。 就在此时,忽闻衙门的人又怒骂道:“你们这些刁民,若是胆敢挑头抗税,官府不但会没收你们的货物,而且还要罚你们苦役,情节严重者,还得下大狱。你们,可都想好了?” “走,过去看看!” 叶十三面颊一抽,迈开大步径直就奔向吵闹之处。 到了近前,只见几个官差正凶神恶煞地围著一群百姓。百姓们面露焦急与无奈,摊位上的货物,已经被官差们肆意翻弄。 散落一地的物件儿,有木犁、耙子、耬子、还有一些锄头之类的铁器。 很明显,这些都是农具。 这下,轮到叶十三不淡定了,走到跟前,目光看向几个徵收赋税的差役,道:“边城军部令,今年春播、秋收,但凡是农具交易,一概不得徵收赋税,如何你们还要对农具交易强征赋税?” 但凡农具交易,一概不得徵收赋税? 此言一出,围观者,摆摊的,准备採购农具的,纷纷就嚷嚷了起来。 还有这事? 为何他们就不知道呢? 叶十三目光如炬,紧盯著近前的一个官差的脸,又道:“前些日子,军部知会地方衙门,让明文告示张贴於各镇集显眼之处,如何你西河镇就没执行军部的此项规定?” 这一问,为首的官差陡然一惊,当看到叶十三身上的革甲时,面上神色又篤定如初。 一个小小兵卒,居然敢管老子的事? “你又是何人?” 官差口气傲慢,斜瞥叶十三一眼,压根就没把叶十三放在眼里。 “我是何人这不要紧!” 叶十三目光一扫周围眾人,又道:“如是衙门忘了此条规定,立刻纠正就是,莫要以此错误继续下去。边城这几年由於战乱造成民生艰难,免去农具交易的赋税,这也是符合朝廷法令的规定,你们莫要知错不改,继续徵收赋税造成春播延误。” 官差摆摆手,怒斥道:“你懂什么?今日这些刁民挑头抗税,说重了形同造反,你一个兵营吃粮的,別给自己找不自在。” 叶十三强压著心头怒火,依然平心静气地说道:“我不过是个路人,只是听著你的话实在荒谬。朝廷收税,为的是国家运转、百姓安寧,怎能被你歪曲成这般模样?” 话音一落,官差恼羞成怒,挥挥手道:“一个月餉三五两银子的马前卒,也敢管衙门大人们的事,如不是看你也是吃粮人的面子,抓你服苦役也不是办不到的事。识相的,走你的路,別把自己当根葱在这里显摆!” 勃然大怒的官差,一看到周围的百姓被叶十三的说辞挑动起来对抗情绪,立刻转头向身边跟著的几名兵卒道:“將这居心叵测,妖言惑眾,肆意破坏朝廷税法的人给抓起来!” 此言一出,叶十三面颊一阵急抖,继而说道:“没想到,你们居然胆大包天,置军部政令不顾,私征赋税增加百姓负担,而且拿权压人企图继续作恶,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话音一落,周围的百姓纷纷拥上前来,嚷嚷闹闹混乱一片。 “反了,简直反了!” 气急败坏的官差,顿时火冒三丈,指著叶十三的鼻子,怒吼道:“给脸不要的东西,你这是挑动民愤,蓄意造反不是?” 跟了过来的香香郡主,静静地看著这场热闹,而没有上前给叶十三帮腔。 这茬子事,叶十三已经插手,她只好看热闹就是。 前面那档子事,叶十三置身事外没有插手,是她自己处理。 这下,轮也轮到叶十三了。 第582章 我看谁敢 “拿下!” 隨著官差的一声暴吼,几名兵卒抽出腰刀就冲了上来。 “你敢?” 叶十三依然站著没动,紧盯著官差的脸就是一句质问。 此时,冲在前面的兵卒,手中的刀已经指向叶十三的脖子。 就在这时候,跟在香香郡主身后的万四平不淡定了,抡著手中的那边长枪,躥了过来就挡在叶十三面前。 突来的这一幕,让官差一怔,当看到一身补丁的万四平时,“哈哈”大笑道:“好啊!还有同伙,一起绑了。” “我看谁敢?” 面对几个拿刀的兵卒,万四平急吼一声,抡起手中的长枪,就把指著叶十三的两把刀给挡开。 不料,叶十三背著双手,就像没事人一样,目光一瞥万四平,淡淡说道:“这里没你事,一边待著去。” “大人,你?” 万四平回过头来,怔怔地望著叶十三,不解地说道:“这些人无法无天,他们可是啥事都能干的出来。” 叶十三淡淡一笑,道:“他们想动老子,怕是嫌自己活得命长了!” 一旁的官差看到几个兵卒还没动手,便又吼道:“混帐东西,还不將这两个反贼给拿下?” 反贼? 这两个字一出口,只见叶十三的面颊又是一抽。 他这辈子,最烦听到这两个字了。 呼啦啦,五六个兵卒一起亮出腰刀,直接把叶十三和万四平给包围起来。 叶十三一脸镇定,目光冷冷,向官差说道:“看来,想要谋反的是你,无视朝廷制度,无视边城军部的法令,还要倒打一耙来遮掩自己的罪行,老子赌你半炷香內,必死无疑!” “大人,他们要抓爹爹和那位大人!” 见此情景,一脸焦急的万月儿,乞求的目光望向香香郡主。 “不用担心!” 香香郡主微微弯腰,低声说道:“別说他们这些人了,就是比他们官大几倍的人来了,还得照样向那位大人磕头的。” 还真让香香郡主给说著了,此时一队兵马,急匆匆地赶向这边。 是六名血卫军把六个痞子嘍囉押送到衙门后,差点被嚇尿了的田诚业,急忙带了一名都尉,领著百十名地方兵卒就赶了过来。 “住手!” 看到这边的情景,田诚业几乎是连滚带爬,狼嚎一样地吼叫道:“瞎了眼的东西,还不快跪下请罪!” 这一声,让官差霎时就出了一身冷汗。能让田诚业如此慌张的人,起码官职要在县令以上的位置。 “下官,参见王爷!” 脸上已经是大汗淋漓的田诚业,面色惨白地往叶十三面前一跪,把头磕得就像鸡啄米一样又道:“不知王爷和王妃蒞临西河镇,下官迎接来迟,还望王爷王妃恕罪!” 此言一出,原本炸了锅的集市,顿时就静得鸦雀无声。 王爷? 王妃? 莫非眼前此人,就是边军统帅叶十三? 除了一脸茫然的万四平外,上至在场的官差和兵卒,下至摆摊的百姓,齐齐双膝跪地,把脑袋垂得前额触地。 “大人,他们真的给那位大人磕头了!” 万月儿一下子兴奋起来,一双明亮的眸子看向香香郡主。 “下官见过王妃!” 此时,田诚业又看到了香香郡主,急忙又向香香郡主磕头行礼。 “你是王妃大人?” 这下,万月儿也被惊呆了,她的心中,王妃就是官职很高的大人了。 香香郡主没理睬田诚业,继而向万月儿笑道:“你叫我郡主、王妃、监军大人都可以,切不可叫我郡主大人或者是王妃大人,懂吗?” “嗯!” 万月儿一脸认真,点点头道:“民女知道了,郡主大人。” 香香郡主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拿手指戳了一下万月儿的额头,道:“如何又在郡主前面加了个大人?” 这下,被惊得张大了嘴的万四月,这才知道,当初救了他父女的这一对男女,身份居然如此骇人。 “噹啷!” 手都抖了起来的万四平,横在胸前护著叶十三的那柄长枪,直接就掉在地上。 “扑通!” 紧接著,万四平也跪了。 他知道,“王爷”这个称呼,那可不是任何一个官老爷就能背得起来的。 “你跪著干嘛?” 叶十三微微一笑,又道:“起来,替我把那人头上的官帽给摘了!” 说著,叶十三目光看向地上跪著的田诚业。 此言一出,田诚业倒也识趣,面如死灰地抬起头来,然后自己从脑袋上摘下官帽,双手捧著举过头顶。 万四平一怔,稳稳神后,上前两步从田诚业的手中,把那顶官帽接了过来捧在怀里。 场面气氛,连冷风似乎都凝固了起来,方才的官差,匍匐在地浑身抖个不停。 “说,是谁置军部的命令而不顾,向农具交易徵收赋税的?” 叶十三声音冷到了极点,就像一把冰锥,直刺每个人的心臟。 此言一出,田诚业转过头去,狠狠地看向身后跪著的主簿。 西河镇的主簿,要是放在內地,那可是和县丞一级的官员。 此时的主簿,伏在地上身如筛糠,根本没注意到田诚业喷火的目光看向他这边。 田诚业咬著牙,恨恨说道:“麻书正,你给我解释清楚,方才王爷所问,究竟是何缘故?” “大人息怒啊!” 主簿麻书正浑身又是一抖,这才急忙说道:“是下官一时疏忽,忘了军部的法令,这才导致如此的疏漏……” “疏漏?” 叶十三瞬间暴怒,打断麻书正的话,道:“军部的法令都能被疏漏,还有何事能被你记住?” 田诚业跪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心里已经恨死这个主簿了,这短命货居然背著他,在税赋上搞鬼,无论如何?他身为衙门的一把手,这罪责是躲不过了的。 军部为了振兴边城,这才下达了农具交易免税的法令,让各地衙门配合执行。不料,偏偏这个法令,在他的西河镇就出了乱子。 叶十三杀人,无须过多的理由,占住一条就够了。而且还不需要过堂走那些繁琐的审批流程,手起刀落就解决问题了。 “都是下官不查,让此等小人钻了空子,这无论如何?都是下官的过错,还请王爷治下官的瀆职之罪!” 田诚业懊恼不已,跪在地上请求叶十三发落,没有一丝的狡辩为自己开脱。 也就是爭取了个主动,叶十三面色一缓,道:“亏你还有半点羞耻之心,这样好了,本王也不罢你的官了,至於这些作奸犯科的人,你知道该如何处置?” “下官明白!” 田诚业抬起头来,从万四平手中,又接过官帽端端正正地戴了,然后从地上爬起,转身夺过旁边兵卒手中的刀,抡圆了胳膊,照准了主簿麻书正的后脖颈就砍了下去。 “啊……” 一声惨叫,让在场的人都打了个哆嗦,田诚业这一刀,居然砍偏了,麻书正的一只肩膀,被砍得仅连著一块皮肉,一条膀子就向后反转了过来。 被溅得满脸是血的田诚业,心头一慌,急忙又抡刀砍了下去。 前一刀斜了,这一刀,又高了。 麻书正的半个头骨,连著一只耳朵,又被田诚业一刀砍飞。 红的血,白的脑浆,一下子就喷了出来。 第583章 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 这一刀下去,麻书正不再喊叫。 倒在血泊中的麻书正,两条腿抽搐几下,就完全没了动静。 人是杀了,可提著刀的田诚业,站在一地的血泊中,两条腿抖得快要跌倒的样子。 这种杀人的架势,能把被杀的人活生生给嚇死。 “饶命啊……” 麻书正的死,嚇得官差魂飞魄散,自知难逃一死的他,跪在地上转著圈地磕头求饶。 “都是他……麻主簿……让小的们……乾的……” 像陀螺一样,在满地血泊中转圈磕头的官差,此时一个劲地把责任,向已经死了的麻书正头上推。 是谁指使,已经不重要了。 置军部法令而不顾的麻书正已经死了,但衝撞一字並肩王、企图对边军统帅兵刀上身的官差,怎么说都是死罪。 “怎么?” 叶十三一脸鄙夷地盯著地上陀螺一样磕头的官差,缓缓说道:“你方才的狠劲,哪儿去了?” “王爷……统帅大人……小的有眼……无珠……” 官差已经语无伦次,只想著把罪责推卸掉一部分,自己只担个被胁迫的罪名,也好逃得一死。 “既然有眼无珠,那么留著一对窟窿又有何用?” 叶十三嘴角上扬,轻蔑一瞥方才还气焰无比囂张的官差,冷声又道:“既然如此,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挖眼后討饭为生,也配得上你曾经的无耻了。” 话音一落,两名血卫军上来,倒拖著早已被嚇得屁滚尿流的官差就去执行刑责。 挖眼后让去討饭为生? 这酷刑,还不如一刀来个痛快的好。 除了在战场上,其他时候,叶十三不想动不动就杀人,他要的是震慑效果。 如果不震慑各类盘剥百姓的行为,就是他叶十三浑身是腿,也跑不过来查办遍地开的贪腐行为。 旱涝天灾,无人能左右。 可是地方官无度盘剥辖下百姓,那可是人祸,是天怒人怨的恶行。 这种烂到骨髓中的恶习,歷朝歷代都杜绝不了,但叶十三只能用他的办法,能惩治多就算多少了。 反正,用嘴讲道理的时候,还不如用刀说话。 手中的刀,就是真理,就是和人说话的底气。 叶十三不顾扑鼻的血腥味儿,转过头来,向集市上卖各类农具的百姓们高声说道:“大夏边城北防军军部令,今年春耕,秋收,农具交易,一概免徵各项赋税,其他货物商品不在此列,若有人再敢顶风违法乱纪,你们可向当地驻军处举报,由当地驻军负责向军部呈报处置。” “王爷英明啊……” “统帅大將军仁德啊……” 集市上跪倒的百姓们,更是山呼一片。 处理完这桩闹剧,叶十三望向田诚业,道:“將这种违反法纪的兵卒,地痞流氓等人,罚苦役,开荒田,如此折免他们所犯之过错。” “走,去村里看看。” 叶十三丟下一地慌乱的衙门官吏,摆摆手,转身又向集市尽头的村子走去。 “还要逛啊?” 香香郡主把嘴一噘,狠跺了一下脚,扭身就跟了上去。 这时候,一脸忐忑不安的万四平,才知道自己父女跟隨的是身份何等显赫的大人物了。 “月儿,扶著王妃!” 万四平一脸焦急,催促自己的女儿,把香香郡主扶著点。 两名血卫军已经回来,和另外六名血卫军默不作声地跟在叶十三身后。 万四平更是一脸的紧张,攥著那把铁枪,不离左右地紧跟了上去。 踏入村庄,满目疮痍,残垣断壁,衣衫襤褸的村民们目光呆滯。 叶十三隨意一瞥眼前的破败的院落,走进一间破屋,一位老者躺在床上,气息微弱。 “老人家,这春耕即將就开始了,家里粪肥可曾积攒够了?” 叶十三站在炕沿前,轻声就是一问。 老者费力睁开眼,看到叶十三穿著革甲,眼中隨即就惊慌起来,“大人……容小的一段时间……家中缺少壮劳力……” 叶十三沉默一会,掏出一锭足有十两的银子,往炕沿上一放,然后又去了別家。 半天功夫过去,但凡去过的农户家,无一不是缺少耕牛和身壮的劳力。 叶十三心里清楚,有的人家,已经没有了青壮男丁,就是有男丁的,大多也在军伍服役。 跟著叶十三走访了几家农户的香香郡主,眼里所看到的,大多和屯田村军户朱老八家一样的境地。 集镇空前繁荣的背后,就是破败村庄的苟延残喘。 此时,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叶十三抬头看看天空,缓缓说道:“回吧,再转下去,还不是十只猴子一副脸孔。” 这话没错! 缺人,少粮的村子,情况到处都差不多。 眼下战乱是结束了,但要恢復边城的元气,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眼下,粮种的事,足够他头疼的了。 就是杀再多的人,那些陈穀子,出苗率也不会提高半分。 此时要是从內地的南方,採购稻种的话,节气上已经来不及了。 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 这个道理,叶十三懂。 不大时候,已经返回到街面,叶十三目光一瞥一家成衣店,向身后两个血卫军道:“带他父女去,给置办两身换洗的衣服。” 说著,叶十三又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丟给其中的一名血卫军,然后拉著香香郡主的手,道:“回客栈吧!吃完午饭,也该回军部了。” 听叶十三的口气,已经没了继续在西河镇逗留的半点意思。看来,新发现的问题,让他的自信,一下子就跌落千丈。 “嗯!” 香香郡主点点头,乖巧得就像只猫。她明白,这个时候,儘量別招惹叶十三这混蛋。 “闰儿哥哥,无论遇到何等困难?香妹都站你这边的。” 香香郡主仰起脸来,深情地望向叶十三那双总叫人琢磨不透的眸子,就是一句打鸡血式的安慰话。 叶十三咧嘴一笑,继续走著说道:“这仗眼下是算打完了,可比打仗还难弄的事情,又是一大堆要我去做。” 在叶十三眼里,解决老百姓吃饭的头等大事,才是最难办的事。 相比之下,打仗反而是最简单的,利用前世现代的战略战法,还有无坚不摧的火器,在古代这种战场上杀人,简直就是玩掌上游戏一样简单。 可他再是能干,也凭空变不出粮食来。 一茬庄稼,起码要两三个季节生长,不是灭掉哪个部族就能办到的。 何况,收復了元蒙的五个部族,这张口要粮的人,又就多了不少。 第584章 我得防著朝廷点 “將军回来了?” 季驼子看到叶十三逛街回来,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叶十三打发苏哲,採购了各种能买得到的食材,这让客栈的伙食一下子就丰盛了不少。 並且,有卫兵们帮忙烧锅,劈柴,挑水这些活,老两口几乎是插不上手,唯一能做的就是烧茶、餵马。 “嗯!” 叶十三对季驼子点点头,和蔼说道:“吃完午饭,由於军务繁忙,还得继续赶路。” 季驼子心里明白,军伍之人,不似平常百姓这般閒散。 “將军稍后,小老儿这就去灶间看看饭食!” 季驼子面上一怔,急忙去伙房查看饭食的进度,正好,各样饭菜,已经基本就绪。 待饭菜上桌,叶十三吩咐苏哲,抓紧时间用饭,然后回军部。 草草用过午饭,叶十三拿出十两的两锭银子,放在桌上权当是这两日的住宿费了。 余下的食材,也留了下来再不准备带著。 “將军,这如何是好?” 季驼子和老伴,热泪盈眶跪倒在地,死活得不肯收下银子。 这时候,苏哲眼珠子一转,沉声道:“既然你也是军户之家,那就该听命令,將军让你收著,你就收著好了!” 此言一出,季驼子才肯收下那二十两银子。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看书就上 101 看书网,精彩尽在????????????.??????】 “二牛他娘,看看吧!” 季驼子泪流满面,手里捧著银子递向身边的老伴,道:“叶统帅治下的边军,就是和之前不一样,这也是咱二牛,为家里挣下的一份荣光啊!” 令季驼子想不到的是,他嘴里的叶统帅,就是给他银子的人。 他只当叶十三是军部的一名將官而已。 …… 回到军部的第二天,叶十三就开始部署新的措施。 这个决定,他是做了一夜的思想斗爭后,才咬著牙列出了计划。 “闰儿哥哥,你真要裁兵?” 香香郡主眉头紧锁,她的意识中,军队就是叶十三的生命,就是叶十三安身立命的根本。 叶十三愴然地望了望窗外,痴呆片刻,咬牙说道:“非裁不可了,如此下去,整个边城就会被军队拖垮。”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急了,“没有了军队,那还有边城吗?” 叶十三怔了怔,目光迎著香香郡主的目光,道:“当初,你们不是盼著边军分裂吗?如何眼下我开始裁军,你又开始如此反对?” “那不一样!” 香香郡主面上一红,尷尬说道:“此一时彼一时,眼下我们就得依靠军队来维持边城的稳定,裁军,更会大大削减边城的防务力量,会动摇你这个边军统帅的根基。” 草! 这么快就向著老子了? 不瓦解边军的势力了? 看来,女大不中留,这话一点都没错,古人诚不欺我啊! 叶十三肚里一阵暗笑,正色又道:“边城的口粮底子,已经养不起如此多的兵马,虽然朝廷供应著一半的粮餉,可实际算来,实数更是不足六成。”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撇撇嘴,道:“还不是一样的,十万边军的兵册,实际兵数不足七万,虚高部分,正好抵消朝廷粮餉的虚数,这难道不是一对一的供应吗?” 话音一落,叶十三摆摆手,道:“边城不光有边军,还有百姓,眼下看,三成的粮食,还需补贴地方百姓。” 这话,就让香香郡主无语了。 原本是地方百姓,负担著一半的粮草,如此一来,倒成边军反哺百姓了? “如果边城没了百姓,那么戍边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叶十三一语道破实质问题。 “那你,是如何个裁法?”香香郡主又是一问。 “是这样!” 叶十三舔了舔嘴唇,直了直身子,又道:“眼下边军兵力实数,为六万五千余数,裁掉三十五岁以上,军职百夫长以下兵卒一万二两千人,边军常备军还有五万三千兵数,此兵数,作战足够!” “难道,这三十五岁以上的一两千名兵卒,他们就不吃粮了?你又將他们如何安置?是要遣散他们回原籍?”香香郡主立刻又是一问。 这一问,直击灵魂。 不会把这一万两千的人数,遣散原籍后省出口粮来? 但这一问,让叶十三道出了核心问题的实质存在,思忖片刻,道:“转为田兵,各防区的裁撤兵数,就地转为田兵,军籍保留,战时杀敌,閒时务农。” “而且!” 叶十三停顿片刻,继而又道:“剩下常备军,一半训练,一半参与开荒,二者轮流进行,力保这次春耕在边城各地全面展开。”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这才转过弯来。 这哪是裁军啊? 这是以战养战,以农养军,以军辅农的交叉壮大。 反正发生战爭,不一定多方派兵出去,一支威武之师就够了。 根据已经发生过的战爭来看,一次作战,北防军出动两三万兵马的规模,已经足矣让敌方用六七万或者更多是兵马来对阵。 何况,元蒙的任何一个部族,已经拿不出大於一万兵数的兵力来对抗北防军。 可以说,起码以后几年內,北防军在戍边这一块上,是没有战爭可打的,六万兵马就是閒置状態。 如果將这部分富裕的力量,用来开荒產粮,那真是把好钢用在了刀刃上。 没了粮,一切都是空谈。 “我得防著朝廷点!” 叶十三又是狡黠一笑,道:“太子说不定,会变相地减少对边军的供给,再说边城百姓也需要粮食,我得两手准备才行。” 香香郡主撇撇嘴,道:“这些,都是你从兵书上学的?” 这傻缺! 啥都往兵书上扯。 歷史的教训,难道还不够? 叶十三心里一乐,但面上又严肃道:“也不尽然,书上是学了一点,剩下的是我自己悟的。” “说来听听!” 这一下,香香郡来了兴趣,霎时就凑了上来,非让叶十三讲个明白不成。 叶十三咧咧嘴,道:“你想想,歷朝歷代,每逢灾年饥荒,都有不堪忍受苛捐杂税的百姓揭竿而起,最后导致皇帝老儿被赶下了台。所谓的真命天子,狗屁!都是骗人的鬼话,没有万年不变的江山,只有风水轮流转的帝王。”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面上陡然色变,急得一伸手就捂住了叶十三的嘴巴,惊道:“此等逆言,万万再说不得!” 叶十三却是无所谓的样子,一把拨开香香郡主的手,又道:“你还別不爱听,想想,要是百姓造反,朝廷又下令军队镇压百姓,军中兵卒,哪一个不是百姓家所出?百姓都活不下去了,他们当兵是为了谁?饥荒年,皇族王公食肉糜,穷苦百姓啃树皮,这是什么道理?” “忠君爱国,这国是谁的?不就是天下百姓的吗?” “君又是谁?不就是替天下百姓管理国家的吗?” “若是君王不仁,以百姓为芻狗,这等君王,还要他何用?” 叶十三一口气,把所谓的道理,直接给香香郡主讲透了。 话音一落,香香郡主急忙又道:“这些,都是圣贤书上说的?” “是我总结的。” 叶十三直接一句,把香香郡主下面想问的,一下子给堵了回去。 第585章 裁军 “我终於明白了!” 香香郡主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明白何事了?”叶十三接著就是一问。 香香郡主抬起头来,左右一看,发现没有人在旁边,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当初,传言大皇子谋逆造反,身为太子太师的叶伯伯由此受到牵连,原来,是你这混蛋,鼓动大皇子谋逆的?” 草! 这脑迴路,真是服了。 叶十三没想到,他的一通胡说八道,居然让香香郡主联想到当初太子谋反的那事上。 “你可真坏!” 香香郡主一脸惊异,继而面带痛苦,道:“当初那事,我还深感愧疚,是肃王府对不住叶家,没想到,这个传言居然是真的。你陪太子读书就是,干嘛非要给他出那些餿主意?” 草! 完了,飆戏太猛,演过头了? 叶十三心里陡然一惊,这下闯祸了,这个傻白甜,居然是这样理解他方才的高谈阔论。 老子还真不信这个邪了! 就算是老子当初,真过鼓动过身为太子的大皇子谋逆造反,你们能拿老子如何? 如此想著,叶十三沉下脸来,冷声道:“如此浅显的道理,难道你就不明白?” “你小声点!” 叶十三如此大声,嚇得香香郡主脸色都变了,急忙扑了上来,两只手就捂住了叶十的嘴,几乎是把自己的双唇,凑到叶十三的脸上,咬著叶十三的耳朵说道:“你要裁军也行,种粮也成,我都跟著你干,再苦再累我都毫无怨言,就是再不敢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虎狼之词来。” “反正!” 叶十三又一次,从嘴巴上拿开香香郡主的手,道:“百姓得有粮食吃。有粮食,他们就不会造反。他们不造反,国家就太平,这道理,你该明白吧?” “明白,明白,我全明白!” 香香郡主的头,点得就像鸡啄米一样。 草! 累死老子了,不过这话,终於让老子给圆回来了。 此时,真明白了叶十三意思的香香郡主,转身就从火盆上拿下茶壶,给叶十三斟了一碗茶水,然后又把关於裁军的计划,拿过来仔细翻开著。 “好啊!” 香香郡主越看越兴奋,指著卷宗上几处地方,又道:“如此一来,大片的荒漠就会变成良田,到了夏季,夏粮就可丰收了,等到秋后,还有秋田可收。如此一来,不但增加了边城百姓的收入,又给朝廷减轻了负担。” 叶十三大嘴一咧,笑道:“爱妃都懂了本王的裁兵计划,那么,就依你,召开军部会议,將裁撤名单,分头送到各防区,一应物资,即刻著手调运,爱妃身为监军职,就由爱妃主持这次军部会议,我头有些疼,上阁楼睡一会发发汗。” 草! 老子就把这活,派给你干去吧! 嫁鸡隨鸡,嫁狗隨狗,既然嫁给老子,就是老子真造反,你也得吹號角擂战鼓。 现眼包! 这次,就给你一个嘚瑟的机会,以监军的名义,把老子的裁军大计,由你这个现眼包过把癮得了。 想到这里,叶十三一抬屁股,就离开了那张代表著北防军最高军职的熊皮大椅,道:“坐这儿,传令卫兵,召集军部有关將领,即刻启动裁军程序!” 说完,叶十三揉著太阳穴,上了二楼尽头的一间阁楼。 果然,片刻后,何秀儿端了一碗薑汤,款款上了阁楼。 “听郡主说,你头疼,应该是一路奔波,受了风寒的缘故吧?” 一进入阁楼,何秀儿一脸关切,坐在炕沿上摸了一把叶十三的额头,然后开始餵叶十三薑汤喝。 待一碗薑汤下肚,叶十三把脑袋往被窝里一缩,道:“估计不是路上受了风寒,应该是被憋的。” 说著,叶十三的眼睛,瞥了何秀儿一眼。 “你……” 何秀儿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 她轻啐一口,嗔怪道:“就你嘴贫,好好养病,別尽说些没正经的话。” 叶十三嘿嘿一笑,却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何秀儿赶忙轻轻拍著他的背,动作轻柔又带著些许心疼。 “此次裁军,就让郡主去操持,她爱出这个风头,让她发號施令过把癮得了。” 当著何秀儿的面,叶十三一语道破心思,继而又道:“你上来,炕热著的,我给你挠挠背!” 挠挠背? 这话,何秀儿岂能不懂? “就你没够,就你古怪!” 何秀儿面上又是一红,低声道:“先等会,待我把空碗拿下去,再拿一点菜油上来,没菜油润一润不行的,那会裂了的。” 说完,何秀儿便端著空碗匆匆下了阁楼。 不大时候,她手里拿著一小壶菜油又快步走了上来。將菜油放在一旁的桌上,她轻轻坐在炕沿,背对著叶十三就把菜油倒在手心…… 好大一会,一脸愜意的叶十三,从被窝里探出头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丝……” 倒吸一口凉气的何秀儿,也是如释大赦一般,继而从被窝里探出头,把几乎僵直的身子翻转了过来,小声说道:“即將春播,那些陈穀子,看来是无法秧苗的了?” “唉!” 叶十三嘆息一声,道:“无非就是个出苗问题,没有其他办法的话,挑拣一下,还得拿它秧苗,不然,芦河一带的水田,岂不是就浪费了?” “还有!” 叶十三像是想起了什么? 盯著何秀儿的眼睛,兴奋地又道:“没战事了,战马的餵养,可节约一些,从豆料中挑拣一些好的豆子,在新开荒的土地上播种,如此可以弥补粮种的不足。” “也好!” 还在保持僵直中的何秀儿,点头道:“豆田只要丰收,杂粮就能补充口粮,只要是五穀杂粮,就能让百姓和军队都能吃饱。” 曾经挨过不少饿的何秀儿,对口粮的体会,那是香香郡主这等出身的人,永远也无法体会到的。 “嗯!” 叶十三也是点点头,道:“大金部族那边,半荒漠的地带,也適合开垦出来种粮食,如此一来,粮食缺口的问题,就会逐一解决,有了粮食,边城就稳定,有些问题,不一定光靠军队,得多方面入手才行。” 第586章 军垦兵团 “都给本监军听好了!” 香香郡主还真拿出了监军的架势,刻意换上了那身银甲,端坐在那张铺著熊皮的高背大椅上,一张美艷绝伦的脸上目光冷冷,扫视一番行辕中立在两侧的军署官,又道:“本监军,代传统帅大將军令。” 话一出口,刻意停顿片刻,翻开眼前桌上的卷册,又道:“即日起,北漠边城戍边北防军,自行裁撤作战常备军。” 裁军? 话音一落,一眾军署官,面上无不一紧。 但叶十三的军令,不容任何人反驳,执行就是,没人敢找不自在。 军需那一块,致果校尉唐仁奎和宣节校尉杨明,被剥皮楦草后还在街头的旗杆上掛著。 还哪敢有人对叶十三的决定,来一番吹毛求疵? 见无人出来反驳,或者是进一步询问,香香郡主一挺胸脯,又道:“现已根据军籍兵册,將有军职百夫长以下,年龄在三十五岁以上兵卒,退出作战常备军序列,入田兵籍。” 此言一出,行辕大厅的军署官们,无不鬆了一口气。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看书认准 101 看书网,101??????.??????超给力 】 只要不裁掉他们这些吃閒饭的,哪怕把穆顺、周釗、周大祥和苏烈这样的四个大將军给撤了,也不关他们这些人的事。 撤一些年纪大了的兵卒,那还不是兵籍名册上勾几笔的事。 这时候,香香郡主又道:“你们每人,各自负责一个防区的筛选任务,整理好被裁兵卒的名单,籍贯、军龄、年龄、家庭人口,本人战功,都要详细录入,然后火速送往各防区战区,由防区进行核对无误后执行。” “末將遵命!” 站立在大厅左侧的军署官们,纷纷拱手领了命令。 香香郡主又拿过一份册页,道:“军资署听好了,除现有的四个垦区,再设大金屯田区,眼下除黄羊峴屯田村正常运转外,原有的其他三处垦区业已基本荒废,即日起,成立军垦兵团,调拨农具、粮种,修建垦区屋舍,边城军垦纳入日常军事管理序列。” 军垦兵团? 如此一来,北漠边城,已经进入完全的军管制了。 就在军署官们,又是一脸诧异的时候,香香郡主盯著册页继续说道:“各商贸聚集地,通关赋税这一块,成立军部税司,纳入军需管辖。地方集贸税收,由原管辖区衙门收取。” 此言一出,军署官们又是一脸兴奋,如此一来,边城的財政,一半就掌握在边军手中。 不料,后面的话,更加炸裂。 香香郡主合上册页,抬起头来,目光又是一番扫视,道:“由血卫军成立纠察队,对千里边城三郡、六县和一十二镇的地方武装,有权进行纠察。” “啊……” 此言一出,大厅內的军署官们,无一不被惊得张大了嘴巴! 这就等於,听令於地方衙门的那些都尉副尉们,所管理的地方治安军队,都將由北防军兼管。 如此一来,北防军军部,就是替朝廷行使行政大权了? 要是再加上外交自主权,这军部的统帅,岂不就成了大夏的节度使? 其实,叶十三拿下元蒙五个部族,已经行使著节度使的邦交大权了。 宣读完叶十三的命令,香香郡主双手放在案桌上,脑袋向椅背上一靠,道:“诸位要是有意见,或者更好的策略,不妨提出来?” 谁傻呀? 在叶十三已经成型的战略部署上,再去多嘴找不痛快? 一眾军署官们,左右相互对视一眼,齐齐拱手,同声道:“末將等,谨遵统帅令!” 这场由叶十三以北防军统帅名义亲自起草,又由监军香香郡主亲自颁布的军政法令,就这样开始执行。 待散会后,万月儿提了茶壶进来,低著头给香香郡主面前的茶碗中添茶。 “月儿,见了我,何故如此胆怯?” 香香郡主笑意吟吟,半眯著眼睛看著一身新衣的万月儿。 此时的万月儿,才知道救了她的这对夫妻,官儿大得让她不敢想像。 那些看起来耀武扬威的军官们,进了这间屋子,全都都低著头的。 她这样一个下人,怎敢抬头说话? “行了!” 香香郡主一摆手,又道:“去,给厨房说一声,王爷头疼不適,饭要煮清淡一些,让菊红熬一碗薑汤,去给王爷喝了!” “奴婢知道了!” 万月儿低著头,退了出去后,一溜烟就直奔厨房。 从厨房出来,万月儿这才去了偏院下人住的地方,这时候,万四平已经餵完了所有的马,正坐在屋里喝茶。 “爹爹,王妃的官儿很大吗?” 这一问,差点把万四平给惹笑了,摸著万月儿的头,低声道:“丫头,是我们遇上贵人了,王爷和王妃,而且还是边城这地方最大的官儿,王爷和王妃还管著十万军队的。” 万月儿不知道十万是个何等概念? 但她看得出来,在边城,就数王爷和王妃的官最大了。 军伍出身的万四平,可是知道这些的,一字並肩王,那可不是一般的封王称號。 十万边军的统帅,更不是一般大將军就能比得上的。 何况,边军的战绩,在大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父女,遇上了这等贵人,结束了顛沛流离的卖艺生涯,也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他的职责,只是赶那辆豪华的輦车,操心那三匹拉车的马。 但不好意思閒著的他,主动把行辕马厩中卫兵的战马全都给餵了。 不光是干这些活,伙房需要的柴火,他也劈了后码放整齐。 就在此时,缓过了劲的何秀儿,挪了挪腰身,下了炕后蹲在瓦盆上放了一泡尿,又把腿根蹭得到处都是的菜油擦洗乾净后,坐在炕沿向叶十三说道:“眼下黄羊峴防区已经开始准备春耕,我想回去看看,顺便再去何家大院那边,探望一下老夫人,把芦河湾村里的那些地,看著安顿一下。” 在芦河湾村,叶十三给了何秀儿她爹五十亩地,也算是给了何家一份彩礼。 在芦河湾村,何家是个大姓,除了何虎何员外一家外,其余的何家,大多都是穷得揭不开锅的一类。 如今何虎死了,何家大院也被充了公,作为黄羊峴防区的一处屯粮仓库存在著,那三进三出的大宅子,除了几个看守粮仓的田兵外,再就是叶刘氏住著了。 此言一出,叶十三毫不思索就点头道:“跟著本王东征西战,如今战事歇停,春播在即,也该回去看看了。” “那妾身就谢过王爷了!” 何秀儿一脸惊喜,此刻觉得尾巴骨也不怎么裂疼了,一脸含笑地又道:“要是能行,妾身这就去准备东西,然后直接赶路。” 叶十三把身子往炕沿前一躥,伸著脑袋说道:“如今马车不缺,让万四平再备一辆车子,你带几名血卫军跟著,看看有何礼物也带一些过去。” 香香郡主刚到铁匠铺的后院时,曾经赏过何秀儿几锭银子,那五十辆银子,至今还被何秀儿存著没有出去。 再说,何秀儿也没地方钱,除了接济她那个老子外。 “卫兵就不用了,有马车就成。” 何秀儿也实在,不想闹那么大的排场。 再说,眼下的黄羊峴,那可是边城最安全的地方,从军部到黄羊峴,出现流寇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让你带,你就带著!” 叶十三大嘴一咧,又道:“如今,你好歹也是本王的侧妃了,虽然不铺张浪费大动干戈,但必要的隨从还是该有的。” “妾身遵王爷令!” 何秀儿行了个礼,然后就退出了阁楼。 她心里清楚,叶十三虽然不是摆排场,但他也要面子的,有卫兵跟著她,这就是一字並肩王的侧妃的身份,更是边军统帅的面子。 第587章 衣锦还乡今昔非比 “侧王妃,车子准备好了!” 万四平一脸恭敬,来到何秀儿住的屋前。 虽然说万四平是香香郡主的指定车夫,但香香郡主不一定每天都有出行需求,所以何秀儿出行,也是由万四平赶车。 崔明贵拨了二十名血卫军,让护送何秀儿去黄羊峴防区。 叶十三的五百亲卫中,拨出二十个也不算多。 为了一路对何秀儿有个照顾,行辕中之前的一个下人喜儿,让侍奉在何秀儿左右。 菊红和翠儿,虽然说是侍婢,但毕竟是肃王府给香香郡主的陪嫁丫头,何秀儿带著她们,总觉得自己浑身的不自在,所以何秀儿婉拒了香香郡主的安排。 “感谢正妃姐姐,不必如此麻烦,隨便有个女的陪伴就可。” 望著一脸拘束的何秀儿,香香郡主点点头,道:“那就依你,身边没个女人不行,卫兵再多,但也有不方便使唤的时候。” 这话没错! 倘若有个女人方面的需求,总不能让卫兵扶著何秀儿去入厕吧? 毕竟,何秀儿也是怀著身孕的,就是肚子还不明显,但也是在危险期內。 米、面、油,还有茶叶和盐巴,在香香郡主的安排下,都被一起装到车上。 “把这些带著,回一趟娘家不容易,给老人拿一些生活必须,也是做女儿的一番心意。” 香香郡主此时,拿出了正妃的气度,吩咐何秀儿把这些东西,拿回去给她的老爹用。 “秀儿谢过正妃姐姐!” 临上马车的何秀儿,站在车辕前,由衷地向香香郡主施了一礼。 “去吧!” 香香郡主摆摆手,目光又看向立在马前的万四平,道:“路上多操点心,车子千万要赶稳了,不能出现半点差池。” “请王妃放心,小的明白!” 万四平躬身一礼,然后等喜儿把何秀儿扶上车篷里面坐了,这才牵著马头从侧门出了大將军行辕。 此时的万四平,一身新换的常服,整个人看起来也是格外精神。 这辆车子,可不是香香郡主乘坐的那辆輦车,虽然叶十三不是很在意这些,但何秀儿自己也有自知之明,尊卑有序那可是少不了的规矩。 车篷內坐著的何秀儿,自打举行过婚礼后,那身革甲就被搁置起来,身上穿著的,可是绣著精美草的袍。 身为一字並肩王的侧妃,是没必要再穿著那套底层兵卒的革甲。 她和香香郡主不同,而香香郡主方才在行辕大厅,代边军统帅叶十三颁布法令的时候,那可是穿著那身银甲的,监军职务,那可是当初来边城时,京都兵部兵马司正式委任的军职。 从出身讲,香香郡主是肃王府的郡主,而她何秀儿只是边城的一介草民。 从军职看,香香郡主又是边军监军,而她何秀儿只是叶十三身边的一个亲卫兵卒。 就生活身份来看,香香郡主是一字並肩的正妃,她何秀儿,也只是一个侧室。 但这个侧妃身份,那在边城可是了不得的存在。 二十名血卫军,前面十人,后面又是十人,骑著战马把马车护卫在中间,一路就向芦河湾村奔去。 何秀儿的家,离何家大院並不远,处在一处低矮的村舍地带。 被喜儿扶下马车,踏进那个破落不堪的院子的时候,何秀儿的一声“爹”,让院子里收拾耕犁的何大壮,一怔之后,隨即就在院子里跪了。 “草民见过侧王妃!” 何大壮犁沟样的脸上,带著惊喜,又带著一丝不安,向自己的亲生女儿磕头行礼。 “爹爹不可!” 何秀儿眼眶一红,隨即两股眼泪就滚落下来,三步並作两步上前,双手把苍老不堪的老爹给扶了起来。 “散了散了,大家都不要围观!” 院门外,二十名卫兵一字排开,劝阻著企图进入院子的近邻们。 这些人,大多都姓何,也都是和何大壮一样穷的村民们,他们不是军户,是地道的边城原住民。 “各位大人高抬贵手,让我们进去向侧王妃行礼!” 邻居们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恳求院门外的卫兵们放行。 “放肆!” 一名卫兵苦劝无果,立刻沉下脸来斥道:“念你们都是左邻右舍的亲房,这才对你等网开一面,若是打搅了侧王妃的探亲心情,你等可是吃罪不起!” 外面的吵闹,使何秀儿回过头来,瞥了一眼低矮的院墙外面围著的乡亲们时,向一旁的喜儿低声说道:“去,放他们进来,都是左邻右舍的亲房,见见也好,毕竟我多日不在村里,让大家掛念了。” 如今,何秀儿的身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说话的姿態也就相应地高了起来。 当初,饿得头晕眼,走路都打摆子的时候,也不见哪个亲房接济她一碗糊糊喝。 要不是蔡一拉下脸来,鼓动她拿身子找手中有了一点小权力的叶十三换活命的话,这时候说不定已经被饿死在那个討饭的路上了。 喜儿出得院门,向院门外的卫兵低语几句,卫兵提高了声调,道:“每家户只许进去两人参见侧王妃,其余人散了,不许在此处喧闹!” 此言一出,围观在院门外的村人们,一阵交头接耳后,眉开眼笑地进了何大壮家是院子。 没被允许进入院子的人,退得远远是,伸长了脖子,不断向这边张望个不停。 “草民等,参见侧王妃!” 带头的老者,一头白髮在初春的微风中飞扬著,进入院子后,带著一群人齐齐跪下向何秀儿行礼。 “各位大伯,大哥,婶娘嫂子们快快请起!” 面对跪了一地的脑袋,何秀儿不由得一阵慌乱,自打她出娘胎以后,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抬举。 “不知侧王妃回乡探亲,草民等有失远迎,还望侧王妃恕罪!” 老者嘴里说辞还不少,一张口就是一套一套的。 何秀儿清楚地记得,就是这个她称为大伯的老头,前几年还砍掉了她家的一棵枣树,说是那棵枣树,不应该把枝丫伸到他家的院子里来。就因为那事,她爹何大壮跑去和这老者理论,还差点被老者的几个儿子给揍了。 “行了!” 何秀儿稳稳神后,这才篤定地说道:“我回家探望自家爹爹,也没想著打搅別人,各位既然来了,就请屋里坐吧!” 再是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何秀儿也不愿把这些人给轰走,她要维护叶十三的王爷形象,更要拿出边军统帅侧室的威严,不跟这些趋炎附势的小老百姓计较过多。 一听何秀儿让他们进屋坐,地上跪著的人们,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 第588章 佃户 “他叔上坐,我们站著就行!” 先行涌进屋子的几个老者,硬是把何大壮给扶在一张破椅子上坐了。 在平时,这些人虽然穷,但有谁正眼瞧过比他们还要穷的何大壮? 此时的何大壮,在短暂的受宠若惊之后,竟然把原本佝僂了半辈子的老腰,使劲地向前挺了一挺。 原本不大的屋子,霎时就被涌进来的人站得水泄不通。 立在门口的何秀儿,不由得暗暗皱了皱眉头,瞥了一眼对她爹此时毕恭毕敬的人们说道:“你们来得正好,我家那五十亩地,不妨就交给你们耕种了,秋后收成,五五来分,如何?” 此言一出,围著何大壮的人们,霎时就激动起来,爭先恐后地让何秀儿把那五十亩地给他去种。 这个行情,绝无仅有! 之前,芦河湾村的佃户们,在耕种员外何虎家的田地时,最多只能拿到三成的收成。 地还是那些地,只是换了东家,何秀儿一张口,就是五五分成。 面对如此激烈的爭抢,都想给她家做佃户,这反而让何秀儿一时犯了难。 就五十亩田地而已,爭抢的人足有七八户。 就在此时,何大壮满脸涨红地站了起来,激动道:“我的地,我自己种,给谁也不给,再说,五五分成天底下哪有如此低的租子?” 何大壮一辈子都没拥有过如此多的良田,自己家种的那几亩薄田,一年也打不了多少粮食。 眼下,五十亩好田,就在自己名下,他哪捨得给被人租种? “爹!” 一听何大壮要自己种那五十亩地,何秀儿急眼了,“您身子骨这样了,再不能劳累了的,就让他们去种,您收租也够吃够喝了。” “爹还能行!” 何大壮涨红著脸,要不是碍於何秀儿的侧王妃身份,也为了给自己突变的身份撑面子的话,何大壮差点就起身往外撵人了。 “反正,我不同意您去耕种田地了!” 何秀儿执拗起来,她心里清楚,她爹是穷怕了,捨不得地给別人种,那五五分成,让他心疼得就像割肉,思忖片刻,又道:“如此好了,既然爹爹嫌租子低了,那就四六分成,本妃就这么定了。” 一句“本妃”出口,在场的人都立刻安静下来,谁也不敢再大声出气了。 “那就依侧王妃的旨意吧!” 明知扭不过女儿的何大壮,只有见好就收,四六的分成也算不错的了。 但这地,究竟给谁家让种了合適? 这事,又让何大壮一阵为难。 这时候,香香郡主又想起来几年前她这个堂伯,为了一棵枣树,和他的几个儿子打了她爹一顿的事来。 一股怒气油然而生,目光隨即看向白髮老者,淡淡说道:“依本妃看,这佃户,就给何牛儿老伯吧!” 此言一出,何牛儿面上一喜,转过身来跪下谢道:“感谢侧王妃垂恩,从今后,小民就是大壮兄弟的佃户了。” 说完,何牛儿跪在地上原地调转身子,又向何大壮拜道:“东家兄弟在上,请受我一拜。” 这一拜,直接洗刷掉了当年被打的屈辱。 “哼!” 何大壮重新坐了下来,怒目看向地上跪著的何牛儿,一脸激动地说道:“地是给你种了,要是种不好了,我抽你的筋。” 本来想著和老爹说一会话的,眼见家里这么多人闹哄哄的,反正地的事已经安顿好了,再待著也没多大意思。 反正,不要说黄羊峴防区了,起码在芦河湾村,是没人敢欺负她爹何大壮了。 想到还要去何家大院,何秀儿让卫兵们把带来是东西,全拿到屋里放了,然后在一地的跪送中,带著卫兵和喜儿,就去了离此不足二里远的何家大院。 何秀儿的这一趟娘家,可真是给何大壮长了脸,就在她离开不久后,之前来她家的那些人,爭先恐后地在她家干起了活。 修补破烂的院墙,劈柴,拿锄头铁锹的,又把门口高低不平的坑洼,给填得直溜又平坦。 “下次侧王妃回来,这路就不顛了,顛坏了侧王妃的身子骨,那我们芦河湾的人罪过就大了……” 带著一群人干活的何牛儿,訕笑著在何大壮麵前一个劲地討好。 何秀儿到了何家大院,值门岗的田兵见了,即刻就跪下迎接。 “小的们恭迎侧王妃!” 望著几张比较熟悉的面孔,何秀儿摆摆手,缓缓说道:“起来吧,几位辛苦了。” 田兵们纷纷立在大门两侧,道:“侧王妃里边请!” 何秀儿的到来,是属於访客,田兵们没有按照惯例先稟报叶刘氏,而是直接请何秀儿入內。 待进入客堂,何秀儿依旧双膝一弯,跪地拜道:“奴婢拜见老夫人!” 自称奴婢? 这个称呼,已经够抬举叶刘氏的了。 叶刘氏虽然被废黜了奴籍,恢復了士族籍,但也没有誥命夫人之类的封號。 何秀儿那可是名正言顺的侧王妃,以小辈之礼相见,说明已经很不错的了。 “哼!” 叶刘氏轻哼一声,眼皮一抬,淡淡说道:“如此大礼,老身实不敢当,起来坐吧!” 话是这样说著,可叶刘氏的屁股,却在椅子上没有挪动一下。 “侧王妃蒞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叶刘氏一张口,满嘴儘是嘲讽之词,看来她对叶十三的婚事,揣著一肚子的不满。 当初在烽火台营房时,她视何秀儿如己出的那般慈爱,已经是荡然无存了。 那时候,何秀儿要出嫁郑一刀,叶刘氏还自詡为娘家人,给了何秀儿一支骨釵。 这支骨釵,眼下就別在何秀儿的髮髻上。 何秀儿本身出身卑微,在叶刘氏面前,也是极尽保持著对叶刘氏的尊敬。 既然叶刘氏如此一问,倒把何秀儿逼得不知如何是好? 思忖片刻,何秀儿忽然想到叶十三的那二千亩地。 除了当初军部嘉奖叶十三的土地,再加上叶十三通过一番骚操作,將何虎的土地归公后,左右一倒腾,他的名下已经有了不下两千亩的良田在芦河湾村。 “回老夫人话!” 何秀儿盈盈一礼,缓缓说道:“府上叶举在不?奴婢想商量一下王爷的那些土地如何安排耕种?这春播即將开始,王爷又忙於军务,奴婢出生在此,自然对这地方的人脉熟悉一些,叶举要是在的话,奴婢想找一些佃户,把王爷的田地,分派给佃户们早做准备?” 找叶举? 这让叶刘氏一阵慌乱,脸上闪过一丝紧张后,叶刘氏这又说道:“家里的事,老身就可做主,用不著叶举这等管家来安排,田地是吧?这样好了,既然你已经嫁入叶家,你自然有权去处理这等小事。至於如何耕种?老身还真不在行,就由你去安排行了,不用找叶举商议,由你做主就是。反正你出生此地,这地头人又熟悉,务农本是你的分內之事,既然春播在即,老身也就不便耽误这等春耕大事了,你儘快去找佃户安排为好!” 生怕叶举不在何家大院的事情暴露,叶刘氏索性顺水推舟,让何秀儿自行去处置那些田地的事。 此言一出,一阵意外的何秀儿,呆愣片刻,隨即又道:“谢老夫人指教,奴婢这就去找人协商。” 连一杯茶水都没喝到的何秀儿,只好向叶刘氏告辞,出了何家大院后,居然不知道该去哪里歇脚? 原以为,看望一下叶刘氏,这何家大院也算是叶十三的家,怎么著也能住上三两天的。 在这边,她还可以见到蔡一,也能和蔡一说说体己话。 可现在,她倒成个不受人待见的蹭饭客了。 懊恼之余,何秀儿也没再回她家那娘家个破院,只派了两名卫兵,去告知她爹何大壮,让何虎家原来的佃户,要是想继续租种地块的,就来屯田村商议。 只有屯田村铁匠铺后面的那个小院,才是她的家。在那个小院中,她才住得踏实。 第589章 侧王妃驾到 何秀儿一回到屯田村,就受到了最高规格的礼仪接待。 人刚到签房大院,韩老三即刻派人去小院打扫卫生。 虽然离开屯田村才没多少日子,但让何秀儿感受到了一种无比暖心的亲切。 这份温暖,在她的娘家芦河湾村,那可是体会不到的。 “侧王妃蒞临屯田村,是有指示下达?” 韩老三驼著背,站在一旁毕恭毕敬地说话。 何秀儿也不拿作,直接说道:“小住一段时间,顺便安排一下王爷的田亩出租事宜。” 其实,这些事情,在何家大院完全可以办理了,但无奈之下的何秀儿,只有回屯田村来安排。 此言一出,韩老三笑道:“侧王妃是想大伙了,光是田亩的事情,捎句话,小的就安排妥当了,哪能让您鞍马劳顿的来回跑路?” 话是这样一说,却让何秀儿心头受用不已,这里面不但有著侧王妃身份带来的便利,更有著一份乡土之亲的体贴。 此时的屯田村,也是忙碌一片。 各种农具的修理,粮种的筛选,耕牛的调教,都如火似荼地进行著。 屯田村田兵的主要任务,就是春播秋收,垦田才是他们主要的职责。 由於协防原因,田兵们和叶十三的关係,走得是更近了一些。 铁匠铺也是更加忙碌起来,赶著打造各类农具的军户们,忙得更是不可开交。 韩老三大小也是个官了,操起心来事无巨细,巴不得自己亲自上阵去抡大锤。 要不是叶十三,他一个受过重伤的半驼子,能当上屯田村的僉事? 叶十三就是让他韩家祖坟冒青烟的恩人,不但救过他的命,而且还给了他一个僉事的官职。 所以,韩老三的热情,倒让何秀儿觉得屯田村才是她的娘家。 这人屁股刚坐稳,热腾腾的茶水就上来了,並且韩老三又安排灶上准备饭食。 说实话,何秀儿此时还真饿了,但转眼一想,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的,所以急忙说道:“饭食就不必了,以后,这边灶上把二十名卫兵的伙食解决了就成,至於我这边就不用管了。” 既然何秀儿都发话了,韩老三只有听从的份。 留下二十名卫兵在签房大院,何秀儿让万四平赶著马车,直接去了小院。 此时的小院,已经被打扫得乾乾净净,待停好了车子,何秀儿直接自己做饭,只有这样,她才觉得活得充实一些。 万四平被安排到小院住了,这个车夫,也能起到来回跑腿传话的作用,这样一来,何秀儿既能图个安静,又不耽误一应事务的安排,反正小院离签房大院不远,这些琐事万四平就可以胜任的了。 喜儿也没有另住一屋,和何秀儿一起住在之前的套间里。 带著厨房的套间,做饭取暖,倒也方便不少。 儘管韩老三送来了一些屯田村最好的食材,但何秀儿还是保持了粗茶淡饭,她知道眼下的屯田村,田兵和军户们的生活,也只是勉强能吃饱肚子,而且还是杂粮为主。 不大时候,稀粥,烙饼,被端上了桌。 这到屯田村的第一顿饭,就这样简单,也许是累了,饭后的何秀儿,双腿一沾炕面,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二天大早,还没来及烧茶喝的何秀儿,就被一阵纷乱的嚷嚷声给吵醒。 “侧王妃,有一群说是从芦河湾来的佃户,嚷嚷著要见您!” 万四平站在屋门外面,低声向何秀儿稟报著院门外的情况。 “让他们先去签房大院候著,如此吵闹,成何体统?” 何秀儿此时,已经对她那些所谓的“娘家人”没了一丝的好感。 要论血缘关係,还真没几家亲近的,只是同姓一个“何”字而已,也不知道多少年前才是同一个祖宗了? 说完,何秀儿目光看向喜儿,道:“不急,慢慢烧茶,喝了再去,让那些人等著去得了!” 在芦河湾的情景,喜儿是见过了的,她也知道,何秀儿对这些人,心里还是有著种种厌烦的。 “奴婢明白!” 喜儿嫣然一笑,一头钻进隔壁的套间,开始烧茶、煮粥、烙饼。 待早饭慢慢地吃罢,何秀儿这才被喜儿搀扶著一只胳膊,在万四平的带领下,慢悠悠来到签房大院。 “侧王妃驾到!” 刚到签房大院门口,前来接应的卫兵,扯著嗓子又是一声喊。 这一声喊过,从芦河湾村来的上百个佃户们,纷纷跪倒在地,低垂著脑袋等何秀儿进入签房。 签房门外,左右都有卫兵站著,韩老三也是一脸冷峻,立在门侧恭迎何秀儿的到来。 “草民等,见过侧王妃!” 何秀儿一进入签房大院,院子里跪著的佃户们,齐齐就问候起来。 “行了!” 在案桌后面坐了的何秀儿,目光一瞥签房门外院子里跪著的佃户们,淡淡说道:“拿出你们和何虎之前签过的合约来,排好了队,一个一个来,不可喧譁,更不得拥挤。” 这些人,都是何秀儿的乡亲们,他们都是之前何员外何虎家的佃户。何秀儿让他们这些人拿出之前的租地合约,如此一来,这就简单多了。 原人耕种原地块,那是再简单不过的安排了。 何秀儿要做的,就是把之前约定的租子,在原基础上相应地降低一些。 这样,等於是给这些佃户们让了最少一成的利出来。 韩老三已经派了两名人手,摆开了两张桌子,让佃户们拿之前的合约,重重誊写后,重新办理租地事宜。 合约基本內容不变,只是在原来的租子基础上,酌情下降了数量而已。 比如,之前约定要向员外何虎家上交七成收成的地块,何秀儿只要他们上交六成。 要上交八成的地块,何秀儿只让上交六成半。 如此一来,佃户们种一年的庄稼,就能多得一些收成给自己。 並且,在亩数的认定上,何秀儿也是做了很大让步。 比如有人租种了五十三亩地,那么要上交的收成,就按五十亩的整数算,多下来三亩地收成,就全归了租地的佃户。 新的合约,让所有的佃户们都大喜过望,每一个重新签完合约的人,都对何秀儿是感激不尽。 如此一来,他们一年的收成中,归自己的那部分,就要比给何员外当初给的要少了。 这些人中间,有不少人是何秀儿的叔伯或者兄弟,他们无一例外的通过这次合约,得到了最大的实惠。 儘管他们以往,对何秀儿一家並无任何的恩惠。 有了何秀儿,他们就有了在边城炫耀的资本,他们就能以侧王妃娘家人的身份自居。 第590章 秘密基地 处理完田亩的事,何秀儿也乐得清閒。 百般无聊之下,拿起了针线,和喜儿开始缝製小娃儿的衣服这些。 然后,这种清閒自在还没三天,叶十三就来了。 这次回屯田村,叶十三却没有带香香郡主,更没有带眾多的血卫军卫队,只有崔明贵和二十名卫兵跟著。 “王爷,您怎么来了?” 对於叶十三的到来,何秀儿感到很意外,部署整个边城的春播,那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眼下正在裁军,之前几近荒废的三处垦区,也要大力开发起来的。 再说,又增添了一处大金垦区。 “巡察而已!” 叶十三笑了笑,並没有为此多说什么? 巡察,说贴切一点,更应该是监军的职责,可香香郡主没来。 不过作为边军的统帅,任何军务都得面面俱到。 在小院简单吃过午饭,叶十三便带著崔明贵就出发了。 只有何秀儿知道,叶十三这是去了硫磺谷,也只有何秀儿才跟著叶十三去过硫磺谷的,她更知道硫磺谷里面的秘密。 硫磺谷,那可是高度机密所在,除了叶十三的血卫军心腹,其他北防军兵將都不一定知道这个秘密的存在。 此时,硫磺谷外,已经被搭建了哨塔,没有特別的允许,一般人是靠近不了谷口的。 谷內崎嶇的小道,也被石匠们休整得比较平坦了,进出的物资运输,比之前畅通多了。 硫磺谷外的野驴滩,靠近这一片的区域,都被划成了禁区,是严禁隨意逗留和靠近的。 如无特许的擅闯行为,一律就地击毙。 如此一来,紧临著大金部族边界的那道山崖,成了最好的天然屏障。外围的部分森林被砍伐后,用来修建了各种工事,如此设计之下,从外围是看不到硫磺谷的入口的。 叶十三驻足,审视一番硫磺谷外的建造,点点头表示很满意。 被修整得很平坦的谷底,策马长驱直入,待到了那处更为隱秘的地方时,曹三锤和林老么二人,正带著各自的人忙碌个不停。 叶十三给他们的伙食,那可是北防军中最好的,起码顿顿能吃饱,而且阶段性的还有肉吃。 看到叶十三到了,林老么脸上一阵激动,放下手中的活就赶了过来。 “小的参见王爷!” “免礼。” 叶十三摆摆手,在椅子上坐下来后,道:“去传曹百工过来。” 林老么和曹三锤二人,已经被叶十三封了百工职位,月俸高达二十两银子。 这个待遇,比曹三锤当时在朝廷製造司铸造办的时候,还要高出整整五两。 一个九品县丞,月俸也只是十五两银子,但叶十三手下的百工,就高达二十两了。 一个曾经被贬的匠工,居然在边城得到叶十三的赏识,成就了一番事业。 林老么也是如此,对此,他二人对叶十三,那可是死心塌地的跟隨。 不大时候,曹三锤带著两个徒弟来了,两个徒弟捧著的木匣中,装著各种小玩意儿。 叶十三摆手,制止了曹三锤的行礼,直接道:“最近可有突破?” 曹三锤从一个徒弟手中,接过木匣放在桌上,然后拿出几样枪械构件,兴奋道:“王爷请看,这是机簧,经几次淬火后,弹性提高了不少。还有,这个撞针,硬度提高,脆性降低,使用次数经反覆撞击测试,已经达到万次不老钝、不断裂、不变形弯曲。” “好!” 叶十三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这几样构件的打造成功,那火器的威力性能,就提升了不止几个台阶。 这些玩意儿,那可是根据对前世现代的记忆,叶十三精心绘製出来的枪械构造图。 叶十三对枪械熟悉的程度,已经到了滚瓜烂熟的地步,无奈就是绘画水平太臭,只能画个大样。至於精密的尺寸,只有依靠他標出来的数据,由曹三锤自己发挥了。 对前世的现代的枪械中,叶十三选择了苏制ak47,美制m16两种枪械作为母本,由曹三锤来试製。 苏制ak47可以替代血卫军眼下使用的火遂长枪。而美制m16速射微冲,由於携带方便,就可以武装卫队了。 由於眼下的冶炼技术,对马克沁机枪使用时的发热,导致枪管变形的问题一直无法有效解决,叶十三这才挖空心思,重新寻找製造突破。 远程行军,机枪的运输就是个大问题,费的气力比炮车的运输,也省不了多少力的。 叶十三需要一支使用先进火器的精锐部队,这支精锐部队的兵数,设计在一万兵数的兵力。 如果这两样枪械试製成功,那么这一万精锐,就可横扫天下了。 而且,在这一万精锐中,还是包括两千后勤兵数。 衝锋陷阵的两百门改进过的炮车,暂定兵数为一千六百人。 六千手持ak47的骑兵和步军,其火力程度,足矣横扫一切使用冷兵器军队。 再加上使用m16微冲的近五百兵数的血卫军卫队,还有什么样的敌人消灭不了? 在边城现有的五万余兵马中,发展够两万血卫军,作为自己的嫡系部队,也足矣傲世天下了。 两万血卫军,分出一万精锐隨时出征作战,另一万血卫军镇守大本营。 元蒙,朝廷,让他们自己掂量去吧! 在曹三锤的带领下,精钢和高品质的铜,都被提炼了出来,枪械和弹药的性能都大大提高不少。 这一点,让叶十三高兴不已。 凭著前世现代的记忆,那些枪械散件,在叶十三手中摆弄几下,一支透著杀气的新枪械就成型了。 曹三锤不仅如此,而且还带著叶十三来到一处洞穴,指是一架被红绸盖著的新火炮说道:“王爷,请看看这个!” 红衣大炮? 一个名词,在叶十三的脑海中,霎时就蹦了出来。 原来,曹三锤又根据图纸上的枪械原理,居然试造出来一门改进过的火炮。 当炮身上的红绸被拿掉的一瞬间,一架炮身修长,铸造精美的长管火炮就呈现在眼前。 “王爷!” 曹三锤指著炮膛说道:“小的试过了,后座力也小了,但更加精准了,而且射程被拉长了近三百米。” “好!” 叶十三情不自禁,又叫了一身好来,观摩一番后又道:“继续造,只要原料够,能造多少就算多少。” “遵命!” 曹三锤就是个铁痴,只要有好钢,他的劲头一下子就上来了,甚至到了废寢忘食的程度。 这些原来的天然洞孔,被人工凿挖得更深了一些,而且里面比之前更加宽阔。 当然,硫磺谷內的戒备,那可是森严无比,就是北防军的人,如果没有叶十三的特许,是进入不了谷外野驴滩的军事禁区,再別说进入硫磺谷了。 元蒙的铜料,只能运输到大金,然后由专门的兵卒运进野驴滩。 第591章 这哪是读书人 “以后,这边的火器调运,你来负责!” 叶十三把目光看向崔明贵,沉声又道:“物料的进入,自有原来的人负责,成品火器的调配,你得盯紧了,本王得把吴六子抽出来另作他用。” “末將遵命!” 崔明贵面上一紧,隨即答应,他知道火器的重要性,更知道叶十三对他的信任。 如此一来,硫磺谷的火器调配,就交给他这个卫兵统领了。 从硫磺谷回来,叶十三一直处於兴奋之中。 “让韩老三宰只肥羊,本王要烤著吃!” 叶十三吩咐卫兵,让去通知韩老三宰羊,签房这块,是有一批羊饲养著,但是非一般需要是不会宰的。 但凡是能吃的,都被归为军资类,尤其是牛羊和战马。 不大时候,韩喜兴冲冲跑来小院,说他爹亲自宰好了羊,让他来请王爷和侧王妃过去。 何秀儿望著一脸兴奋的韩喜,从桌上抓了一把零嘴儿,就往韩喜的手里塞。 “喜子,拿著吃去!” 这些零嘴,还是当初香香郡主分给何秀儿的一份,她存在箱子里自己都捨不得吃。 “谢侧王妃!”拿著零嘴儿的韩喜,连声就感谢何秀儿。 这趟小腿,他跑得是太值了。 “这娃儿!” 望著韩喜旋风一样又离去的背影,何秀儿笑著又道:“咱们的娃儿,以后定是很捣蛋的吧?” “那不一定!” 叶十三大嘴一咧,道:“本王的娃儿应该是个读书的料,哪像韩家小子们这般顽劣!” 这话,说得一点都不脸红。 就你那一身活阎王的贼匪性子,哪像一个读书人? 要不是知道你从小陪太子读书,谁能看出来,你这样子是读过圣贤书的? 何秀儿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叶十三的额头,嗔道:“也不瞧瞧你自己,就你这打打杀杀的性子,娃儿也老实不了多少!要不是郡主之前说你打小陪太子读书,又是太师府上的公子,妾身真没看出来你有个读书人的样儿。” “书是读进肚子里的,不是掛在脸上。”叶十三隨即就是一句狡辩。 “肚子里?” 何秀儿乐了,笑道:“可夫君的肚子里,儘是些折腾妾身的古怪法子,哪有读书人的温厚?” 草! 看来老子的这口爱好,居然让何秀儿也感到惊奇了? 香香郡主曾经也是如此一说,还说老子把圣贤书读进狗肚子了,一个劲地追问那些法子,是不是从书上学来的? “读书不能读死书,要活学活用。”叶十三嘴一咧,又是一句狡辩。目光一扫何秀儿的腰身,小声又道:“人不能走死路子,得变通,不管横著竖著,能走通就成,你说是不?” 此言一出,何秀儿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 这哪是读书人? 简直就是个下流坯子,那些令人羞於启齿的法子,他居然能使得出来。 还好,多次后她已经习惯了,记得头几次,差点让她疼疯掉了。 那种刀锯斧劈的滋味,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此时,喜儿也过来催,说烤肉的调料都准备好了。 “去,让韩老三拿羊肉过来,在这边烤肉好了,也让他陪本王喝几杯!” 叶十三把目光,看向刚赶过来的崔明贵,示意他把韩老三喊这边过来。 不多时候,韩老三肩上扛著一只羊架子,怀里又抱著一坛酒,乐呵呵地就赶了过来。 此时,木炭火已经在一只大火盆中燃起,喜儿把分割好了的羊肉,穿在铁签上在炭火上翻烤著。 一听叶十三居然主动要著喝酒,韩老三激动著面颊一抖,把怀里抱著一坛酒赶快在桌上打开封口。 “王爷,这酒也不是好酒,您將就著喝一点好了!” 韩老三一脸訕笑,抱著酒罈局促不安地在桌旁立著。 “你两个都坐,一起吃,顺便谈些事情。” 叶十三在方桌是上首坐了,何秀儿坐在次位,崔明贵和韩老三二人,在下首並排坐了。 羊腿和羊排,在屋门口的炭火上被烤得滋滋冒油,崔明贵斟了酒,端起酒碗说道:“末將敬王爷一杯!” “好!” 叶十三麻利地端起酒碗,一仰脖子就把一碗酒灌入喉咙。 这一幕,真让何秀儿大吃一惊。 自她跟著叶十三的那天起,就没看到过叶十三喝酒如此爽快。 对一个不善饮酒的人来说,喝酒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王爷海量啊!”韩老三藉机,奉承了叶十三一句。 紧接著,韩老三也端起酒碗,站起来恭敬说道:“小的也敬王爷一杯!” 面对韩老三的敬酒,叶十三照样来者不拒,仰起脖子又是一干而净。 何秀儿不由得皱起眉头,伸手想去拦,却见叶十三已经放下酒碗,抹了把嘴,满脸都是满意之色。 就在这时候,头一拨被烤好了的羊肉,被装入木盘端上了桌,叶十三伸手,先撕下一快带著肥油的羊排,递向何秀儿说道:“来,这块肉好,不肥不柴,快趁热吃了!” 接住叶十三递来的羊肉,何秀儿不禁一阵感动。自跟著叶十三起,都是她在侍奉叶十的吃喝,自己总是在最后才吃的。 这一次,叶十三居然把她给让在了前面。 “妾身,谢王爷!” 何秀儿接住羊肉,感激地就是一句言谢的话。 “吃吧!” 叶十三自己也大啃了一口羊肉,抬起头来说道:“都动手动嘴,一起吃,这烤肉要是凉了,就少了那份口感。” 一个田兵僉事,一个卫兵统领,和边军最高统帅同桌吃肉喝酒,这在等级森严的古代是绝无仅有的。 为此,崔明贵和韩老三二人,心中顿时感激得肝脑涂地。 待第三番的肉烤好了后,四人已经吃得直摸自己的肚皮。 何秀儿瞥了一眼还剩著的大半只羊架,向进来添茶的喜儿说道:“你和万四平自己烤了去吃,剩下的肉,烤好后让韩僉事带回家个娃儿们吃。” “使不得啊侧王妃!” 韩老三听了如此安排,急得双手一阵乱摆,道:“那两只狼崽子,有多少都不够,剩下的羊架子,留著给您和王爷燉汤喝。” 说实在的,屯田村的生活,肉类真是稀缺之物。 也就是大战那段时间,韃子兵们的死马肉,才让屯田村的人们好好地吃了一段时间后,生活又回归到了清苦状態。 何秀儿瞪了韩老三一眼,嗔怒道:“是给韩吉和韩喜吃,没说给你吃呀!你的一顿肉,刚才不是吃了吗?” “侧王妃息怒!” 韩老三老脸一红,訕笑道:“小的遵命,待会回家时,定把王爷和侧王妃的这番心意,带给那里娘仨,就说侧王妃特意给他们留的肉。” “这还差不多!” 何秀儿一笑,然后望了叶十三一眼,端起茶碗就喝起茶来。 第592章 有太监来边城了 “稟王爷!” 万四平突然进屋,站在门里稟道:“院门外,有个叫刘三蛋的人求见!” “他如何来这边了?” 叶十三放下茶碗,目光看向万四平,道:“传他进来见本王。” 片刻后,刘三蛋到了。 “小的夫妻二人,参见王爷,参见侧王妃!” 刘三蛋身后,跟著提著一只包裹的紫伶,和刘三蛋一起在屋门外跪了。 “你们两口子,口福不浅啊!” 叶十三瞥了一眼刘三蛋和紫伶二人,继续挪喻道:“是不是像贼一样,在某个角落盯著,看到这边把羊肉给烤好了,这就躥出来见本王了?” 此言一出,韩老三和崔明贵二人,也都尷尬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料,刘三蛋却厚著脸皮,訕笑道:“小的本来是要去镇上军部向王爷报到,却被一阵肉香给勾得双腿发软,这腿一软,不知道如何就赶这边过来了!” “狗鼻子你?” 何秀儿一手捂著嘴,窃笑道:“没你刘三蛋找不到的好吃的,有你的狗鼻子在,耗子洞得藏不住隔夜的粮。” 此言一出,紫伶被臊得满脸通红,低著头不敢和何秀儿的目光对撞,刘三蛋却仰著脸,笑得一脸灿烂。 “行了!” 叶十三一摆手,道:“要是早来,就让你小子上手烤肉了,要说这烤肉的法子,在军中还真没人比过你的。” 这时候,崔明贵和韩老三二人,才听得出来,叶十三这是和刘三蛋在说来耍笑。 进了屋的夫妻二人,站在一旁立著。 叶十三让何秀儿和自己坐一排,然后让紫伶和刘三蛋在桌子一侧坐了。 一段时间不见,紫伶的眼眸,透著一种清澈见底的明亮,看来这刘三蛋在这些日子里,没少给紫伶狠灌积攒下来的积蓄。 刘三蛋喝了一口喜儿给倒的茶水,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道:“王爷,有情况!” 有情况? 此言一出,崔明贵顿时紧张起来,不由得一手攥紧了腰间的佩刀。 “说来听听!” 叶十三瞬间也沉下脸来,摆摆手,示意门口的喜儿和万四平暂且退下。 崔明贵立刻明白过来,起身就离开桌子,在门口站了值哨。 刘三蛋思忖片刻,道:“小的无意间发现,在西河镇有不男不女的人出现,小的怀疑是宫里的人。” “太监?” 叶十三不禁叫出了声,隨即又陷入了沉思。 韩老三也是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只有何秀儿一头雾水,目光在几人的脸上不停地扫来扫去。 “你可认准了?” 叶十三再次抬头,面色已经是十分的难看。 “嗯!” 刘三蛋点点头,小声道:“小的,为此尾隨那些人一段路,而且……” 突然停了说话的刘三蛋,目光在何秀儿和紫伶的脸上一扫,尷尬地笑道:“而且小的,转意偷窥过其中一人去茅厕。” 这个猥琐的事儿,却没招来笑话,而是让叶十三的眉头皱得是更紧了。 只有他清楚,刘三蛋这时候,绝不会信口开河。 “他们在何处聚集?” 叶十三眼里寒芒四射,紧紧盯著刘三蛋的脸,就等刘三蛋说出个令他也觉得意外的话来。 不料,刘三蛋的回答,还差点让他把手中的茶碗打翻在地。 “是一家青楼。”刘三蛋点点头,神色凝重得阴云密布。 “青楼?” 何秀儿突然笑了,掩著嘴忍不住说道:“你可真会逗人,谁都听说过,这宫里的太监是何等人,他们居然会上青楼?” 也只有何秀儿一人笑了,紫伶一脸严肃,低著头看不见一丝稀奇相。 兀自笑了一阵的何秀儿,这才发现,叶十三他们几个,居然没一个人觉得刘三蛋的话好笑的。 叶十三面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冷冷说道:“看来,是有人准备对我边军动手了,居然布置了这些阉狗来做事。” 谁都知道,这太监,是不能隨便出宫的。 这边城出现太监,还真是一道晴天霹雳。要是太监出现在京都皇城,那也有得一说,但这太监在边城出现,绝非是出来採购宫里所用的东西。 叶十三目光一扫眼前的人,道:“韩老三你记住了,找可靠部下,让留意屯田村来往的陌生人,尤其是面相和举止,不男不女的那种,一定要盯紧了,但不能打草惊蛇。” 然后,叶十三又把目光,看向崔明贵,道:“你派手下,即刻找吴六子来这边见我,然后你回镇上,严密注意通天驛镇上的动静,同时將这消息告知苏哲,让他也多加警惕。” 崔明贵应声领命,转身便带著两名亲兵匆匆离去。 叶十三的目光,又落回刘三蛋身上,声音压得更低:“那青楼叫什么名字?里头主事的是谁?” 刘三蛋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道:“叫『鸳鸯浴』,听说是之前叫『翠红院』,买卖一直半死不活,后来有人注资,改换了门牌,又换了经营手段,鴇子还是之前的鴇子,可是背后的东家,却另有其人。”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此等內情?”叶十三眉头紧蹙,又是一问。 “咳咳!” 刘三蛋面上一阵尷尬,訕笑道:“有家叫钱松的远亲,在西河镇不务正业,以放印子钱为生,那家叫翠红院的鴇子,当初盘下那处院子的时候,曾借小的那个远亲二十两银子,最后这利滚利,给滚到三百多两,那个叫荷的鴇子还不起银子,小的那个远亲去收房契顶债。岂料这一去,房契是没收回来,还差点吃了亏。” “挨打了?”叶十三又是一问。 “那倒没!” 刘三蛋喝了口茶水,看来赶路赶得急,口渴极了。 等一口茶水下肚,刘三蛋舔舔嘴唇,又道:“原本那家青楼的鴇子,按期限拿不出钱来,钱松正准备收房契的时候,有人出面了。” “是太监?”叶十三眉头一挑。 “嗯!” 刘三蛋点点头,继续说道:“有两个不男不女的人出现了,替鴇子还了债,这借据,就又到了那两人的手中。” “明白了!” 叶十三点点头,道:“是那两人,也盯上了青楼的买卖。” “没错!” 刘三蛋也点点头,接著说道:“没几天,这青楼就换了招牌,重新开业,里面的玩法也变了,生意他娘的还火爆了起来。” 话音一落,刘三蛋把茶碗中的茶水,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又道:“嘿嘿,小的那远亲记仇,自己怕弄不过那青楼的主子,居然找到小的跟前,让小的约几个军伍弟兄们,去那家青楼找茬,替他出口气。” “你去了?”叶十三眉头又是一挑。 “这哪能啊!” 刘三蛋急忙摆手,道:“就一远亲而已,何况乾的是伤天害理的营生,小的哪能替他出这个头?” “这就对了!” 何秀儿突然插嘴,道:“我们军伍人,千万不能干伤天害理的事,再说青楼也不是个好地方,犯了法自然有衙门惩治,你们切不可给地痞流氓撑腰。” “侧王妃说的是,小的记住了。” 就在这时候,吴六子到了。 第593章 先摸一下这些太监们的底再说 “你来得正好!” 叶十三一瞥吴六子,示意他坐下说话。 “末將见过王爷,见过侧王妃!” 进来屋里的吴六子,行过礼后,这才坐了下来。 当听完刘三蛋的敘述后,吴六子也陷入了深思。 这事情,绝非一般。 京都皇城宫中的太监,居然远赴边城开青楼,这也有点太离奇了吧? 至於开青楼能赚多少银子? 这个且不论,就是宫中太监,那也不得私自出宫啊! 太监长期在外活动,而且还是离京都將近两千里的边城,这绝不是一般太监的胆大妄为就能说得通的。 “好奇之下,为了彻底探清这些人的真实身份,小的这才特意偷窥他们入厕……” 刘三蛋一脸尷尬,訕笑著又补充了一句。 本书首发 追书认准 101 看书网,101??????.??????超省心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叶十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放在桌上的一只巴掌,也握成了拳头。 “你们可听好了!” 叶十三眉头紧锁,目光一瞥眼前的刘三蛋和吴六子,沉声道:“组织得力人手,最少两人一组,分散到边城各县镇,必要时,內地也安排一部分,彻底摸清这些太监的动向。” 安排完探马的活后,叶十三又交代韩老三,务必將春播的准备全面展开。 由於边城出现太监在活动,考虑到安全问题,叶十三没让何秀儿在屯田村久留,直接隨他回了军部。 大將军行辕,阁楼静室。 香香郡主眉头也是拧在了一起,面前桌上的一碗茶水,早已经凉透了。 “你说这些公公们,为何对青楼情有独钟?” 百思不得其解的香香郡主,冷不丁就是一问。 苏哲面颊一阵急抖,但还是没说出话来。 “这不难理解!” 叶十三缓缓放下茶碗,淡淡说道:“这些阉狗,不男不女,只有青楼这等地方,才不会引起別人的过分注意,也是他们藏身的好去处。” “那他们为何要藏身青楼?” 香香郡主还是不解其意,紧追著又是一问。 是啊! 从京都皇城的宫中,跑得如此遥远的边城,难道就是为了开青楼挣几个皮肉钱? 不能,绝对不能。 这些太监背后的主子,绝不是却那几个皮肉钱的主。 叶十三指尖轻叩桌面,眸底掠过一丝寒芒:“他们藏身青楼,是为了借人来人往的掩护,织一张情报网。边城虽是边陲,却连通外邦与中原,商队、行旅、甚至军中斥候,多少人会在青楼歇脚?那些太监扮成龟奴、杂役,听酒客的醉话,看客人的文书,便能悄无声息地摸清军情与商道。” 香香郡主恍然大悟,却又蹙眉:“可他们费这么大劲,总不会只为了传些琐碎消息吧?这些消息,本是朝廷的邦交所需,就是需要,也该由正规的渠道获得,还轮不到派一群公公出来混事。” “自然不止。” 叶十三起身走到窗边,望著远处连绵的城墙,“本王怀疑他们背后的人,是在建立一个由太监为主的机构组织,这些太监,只是前期打铺垫的一些,估计后面会有更多的太监加入进来。” 苏哲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发紧:“王爷是说……朝中有人打造秘密组织?” 叶十三回头看他,不置可否:“不是朝廷,而是后宫。起码,眼下他们的活动,还是秘密进行的,估计到了一定的时候,这个秘密组织,会堂而皇之的大行其道。” 一定的时候,那是什么时候? 叶十三越说,香香郡主越是一头雾水。 白了叶十三一眼,然后又问道:“你说的眼下还不是时候,那么,何时才是时候?” 面对香香郡主的这一问,叶十三面颊一抖,沉声道:“如果本王没猜错的话,那个时候,应该就是圣上將行就木的时候。” “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香香郡主又是一问。 这一问,直接把叶十三问得张口结舌,愣了半天才道:“目的?不外乎就是监视边军动向,控制地方官员,剷除异己了。” 此言一出,直接把香香郡主给惊得差点蹦起来。 监视边军,控制地方官员,剷除异己? 这可是赤裸裸的造反现象。 也只有后宫,才能派出如此数量的太监。 后宫? 那会是谁? 不想不知道,一想嚇一跳,整个后宫,有能量调动大量太监的,除了皇后娘娘,还能有谁? 如此说来,是新太子他亲娘,在背后搞动作了。 想到这一层,香香郡主后背霎时就冷汗直冒。 就是苏哲,也是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子。 叶十三却不以为然,嘴角浮起一丝令人琢磨不透的笑意,目光看向苏哲,冷冷说道:“即刻起,你的人,不离王妃半步,若是有可疑人等蓄意靠近王妃,一律格杀勿论。” 其实,就是没有苏哲和那剩下的四十卫兵,就叶十三身边的护卫力量,早已超过了苏哲这些人的武力。 但叶十三还是给苏哲下了一道紧箍咒。 苏哲在边城的任务,就是保护香香郡主,如此一来,苏哲就会对京都的动静刻意放在心上。 不同身份的人,获得信息的渠道也是各有不同,叶十三此举,就是多了一条获得信息的渠道。 “末將遵命!” 苏哲闻言,心头一凛,隨即沉声又应道:“末將不惜粉身碎骨,都要誓保王妃的人身安全,绝不让乱贼宵小之徒靠近王妃半步。” 他知道,叶十三这是在考验他,也是在提醒他宫中有人已经针对肃王府了。 只有香香郡主,却还沉浸在皇后阴谋的震惊里,手指紧紧攥著裙摆,声音发颤:“她……她为何要这么做?新太子已是储君,她身为嫡母,业已位居母仪天下的皇后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叶十三收回看向苏哲的目光,落在郡主苍白的脸上,语气里多了几分冷厉:“你要知道,太子只是储君,而非国君。太子只是太子而已,还不是监国太子,这大夏的天下,到底是谁说了算?可就难说了。”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和苏哲二人,霎时后背冷汗直冒。 “那如何是好?” 香香郡主有些慌了,不由得向叶十三投去一瞥。 叶十三嘴角上扬,淡淡一笑,道:“本王就想看看,这女人到底有多疯狂?先摸一下这些太监们的底再说!” 第594章 都是该死之徒 一晃半月过去,各垦区的春耕进行得如火似荼。 几乎每个垦区,都新增了一万亩以上的开荒田。 令叶十三没想到的是,如燕到了京都后,向肃王稟明了边城的情况后,郑岳嵩把自己在密室关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朝时,他向皇帝朱不治呈上了紧急调拨粮种的摺子。 当然,与此同时,好多大臣也知道了,户部运粮到边城的两个主事,已经被叶十三杀了。 经过一番激烈的唇枪舌战,最后朱不治终於採纳了郑岳嵩的諫言,火速筹备粮种运往边城。 当然,郑岳嵩的奏请,也得到了吕南庭的声援。 朱不治心里明白,不敢把叶十三给逼急了。 归根结底,还是朝中出了问题,粮种被调包,这搁在谁的身上,都难息心头的怒火,何况还是叶十三这等战功卓著的边军统帅。 当然,最后的结果,就是户部尚书林维山被免职,进而打入天牢候审。 虽然给边城紧急补调了一批粮种,但朱不治的心中,也对叶十三產生了恨意。 儘管这个错误没出在叶十三身上,但叶十三不经过朝廷审理,一怒之下就杀官员的做法,让他深感不安。 新太子朱桓,虽然在朝堂上反驳了一番向边城补调粮种的请求,但由於害怕事情深究受到牵连,虚张声势地叫嚷一阵后,也就没敢再坚持己见。 如此一来,令叶十三发愁的事,这就减少了一半。 接下来,叶十三就可腾出手来,过问那些太监的事了。 外出一段时间的吴六子,刘三蛋们,齐齐回来向叶十三復命。 “王爷!” 吴六子一脸严峻,低声道:“基本摸清了那些人的动向和藏匿之地。” “哦!” 叶十三眉头一挑,眼里寒芒一闪,道:“难道不成,他们真是宫中出来的太监?” “嗯!” 刘三蛋点点头,接过吴六子的话,插嘴说道:“无一例外,那些突然出现在边城的人,还真是太监们,这些人有组织,有纪律,並且著装也开始统一起来。” 著装统一起来? 叶十三的脸,霎时就阴沉得能拧出水来。著装统一,说明这些人,已经准备明著活动了? 吴六子又道:“这些人出手阔绰,几乎一夜之间,將边城各郡、县、镇的青楼,尽数收购,经营方式也是多种多样,奇怪的是这些场所收费並不是很高,故而吸引了不少的男客们。” “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香香郡主忍耐不住,张口就是一问。 刘三蛋面颊一抽,道:“粗略估算,进入边城的太监,人数大致在两百人左右。” 两百人左右? 这个数,从太监的数量来讲,已经是够惊人的了。 皇宫里面,太监人数也只有两千左右,光一个边城,就来了如此数量的太监。 这么多的太监出宫,难道內务府就没有察觉? 细思极恐,就是叶十三,此刻也不淡定了。 两百左右的人数,这还是有据可估的,要是把暗处的,正往边城继续派的,全部算进去的话,那人数? 刘三蛋说完,吴六子接著说道:“这些太监们,头戴雁翎高帽,身穿高领锦衣,而且他们的腰上,还掛著宫中羽林卫所使的绣春刀,只是还没有在明处活动。” 绣春刀? 此言一出,叶十三差点就蹦起来。 叶十三的眼中,已经是杀气腾腾,“咔嚓!”一只茶碗,被叶十三捏了个粉碎。 “王爷……” 香香郡主一惊,急得叫出声来,“一伙太监而已,如何让王爷如此盛怒?” 草! 这些阉狗,看此情形,收购青楼时,恐怕已经拿下了地方衙门,老子岂能由你们这些不阴不阳的玩意儿,来这里插手边城事务? 还给老子来渗透这一手,你当老子是瞎子聋子不成? 既然如此,老子就叫你们这些不阴不阳的狗东西们有来无回,来多少,老子杀多少。 叶十三摆摆手,目光看向何秀儿,最后又停留在香香郡主脸上,沉声道:“你们想不到吧?这些阉党为祸不小,趁他们还未形成气候,还是早些剷除的好,这些太监眼下主要任务就是搞暗杀,只是他们来边城时间较短,还没有经营好自己的机构,只是他们是对行动目標,眼下还未动手而已!” 说著,叶十三拿过那把残刀,放在桌上抚摸著刀鞘。 这把在別人眼里的破铁条,可是要过不少人的命。 死在它之下的,没有半个冤魂,都是该死之徒。 叶十三目光停留在桌上的残刀上,嘴里又道:“现象表明,那些太监都是有武功的,很可能武功还不俗,应该是宫中秘密培养的一批公公了。” 吴六子点点头,道:“据末將暗中观察,那些太监,举手投足一派阴柔,但身手狠辣,应该是宫里暗中培养的高手。” 高手? 在老子的九幽刀法之下,谁敢自称高手? 一个裤襠里缺玩意的阉狗,缺少阳气的东西,能练成什么像样的武功来? 不过,身体残缺之人,歹毒却是不假。 能组织这种人的主子,心机不但够深,而且阴毒更是有余。 把一群不阴不阳的太监,能秘密培养成杀手的人,心中定是藏著极大的野心,这份野心之下,叶家就成了第一个被清除的绊脚石。 想到这里,叶十三的心中,杀机顿时爆棚。 “好啊!” 叶十三点点头,目光看向刘三蛋,道:“你先选定一处,然后我们试试刀。” “遵命!” 刘三蛋面上一喜,似乎早就等著这句话了,小眼睛一眨吧,道:“就近就有,狗东西们胆子不小,居然在通天驛镇也开始张罗了,现就有一家澡堂在进行中,估计没几天就会开门做买卖了。” “好!” 叶十三眼中寒芒一闪,道:“你再去摸一下路,就拿这家开始,居然在军部的眼皮子底下,搞他们的立足之地了?” 此时,休婚假的亲卫们,已经陆续报到了。 叶十三让吴六子选拔一些好手出来,隨时准备行动。 像剷除这种秘密据点,是用不了多少人手的,只需要挑选一些刀法精湛的好手就够了。 第595章 杀个痛快 夜幕降临,街面上华灯初上。 一家用来洗浴的澡堂,正在夜以继日地施工。 “王爷,就这了!” 在一片阴影中的刘三蛋,指著对面不远处的一处小楼。 “好啊!” 同样站立在阴影中的叶十三,咧嘴道:“行啊!居然选了这么一处不闹不静的地方,今夜本王就让它开不了张。” “王爷,我们攀窗进去,还是从大门进去?” 身后的吴六子,突然就是一句。 思忖片刻,叶十三冷冷道:“这么个地方,又不是龙潭虎穴,用不著偷偷摸摸的,从大门进入好了。” 叶十三和吴六子,还有刘三蛋三人,一身常服看不出具体身份特徵。 但每人的袍子下面,可是带著刀的。 “咣咣咣……” 三人大摇大摆,走到对面街尾,由刘三蛋上前砸门。 如此动静,盖过了里面木匠们干活的声音。 “谁呀?” 一声娇滴滴,又带著恼怒的女人声音,隨即就传了出来。 “快开门!” 嘴里喷著酒气,几乎站立不稳的刘三蛋,骂骂咧咧地又拍打著门板。 “討厌!” 门內的女人声音,顿时就不高兴起来,“还没到营业的时候,催个鬼啊你,急著要投胎是不是?” “吱呀”一声,门被从里面打开。 一张涂抹得无比粉白的女人脸,差点就和刘三蛋撞个鼻子。 刘三蛋斜著眼睛,完全是一副泼皮样子,一把推开那女人,踉蹌著闯了进去。 叶十三和吴六子却低著脑袋,紧隨其后就进了里面。 目光扫过堂內——几个赤著膀子的木匠正围著木架敲打,地上散落著刨和木屑,角落里堆著新制的浴桶。 那女人捂著被撞疼的肩膀,叉腰骂道:“哪来的醉鬼?敢在老娘这儿撒野!” 刘三蛋却没理她,径直走到正刨木头的木匠身边,一脚踹翻了离他最近的一只半成型的浴桶。 “砰”的一声巨响,木屑飞溅。木匠们惊得停了手,不知所措地望著三个陌生的闯入者。 气急败坏的女人冲了上来,指著刘三蛋的后背骂道:“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 刘三蛋转过头来,歪著脖子说道:“大半夜的,叮叮噹噹闹个没完,老子还睡不睡觉了?再说,你们在此开工,给街坊们给搅扰钱了没有?” 搅扰钱? 女人明白了,眼前这三人,绝不是这周边的街坊,很可能是通天驛镇上的地痞。 稳稳神后,女人嘴角一撇,轻蔑说道:“一应打点,本掌柜都给了衙门,几位要是不服,可去衙门討要啊!” “衙门是衙门的,老子是老子的,两码事!” 刘三蛋也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滚刀肉架势,“咔嚓”一声,又把另外一只刚完工的浴桶,给踹了个稀巴烂。 “还有!” 刘三蛋没完没了,一双小眼睛紧盯著女人粉白的脸,嘴角一拧又道:“这每月,还得孝敬老子我一百两银子,不然,你这破买卖就別打算在此开张!” 一百两? 可真敢要。 一家这样规模的青楼,流水银子也就是百十两,这还没挣钱呢,刘三蛋一开口就是一百两。 这哪是讹钱? 这简直就是不让人家的买卖开张。 要是讹钱的话,敲诈个二三十两银子的酒钱,倒也能说得过去。 在镇上的这个位置,一百两银子,差不多能把这院子给买下来的。 看到这连日来刚做好了的浴桶,一只已经被来人损坏,一个五大三粗的木匠,提著斧子就冲了过来吼道:“你们这些混蛋,损坏了老子辛苦做好的物件,该你们赔老子钱才是!” “啪!” 话音一落,木匠手中的斧子,已经到了吴六子手中,而木匠的脸上,也被吴六子一个巴掌抽得肿了起来。 没人看清木匠手里的斧子,是如何到了吴六子的手里。 “喊啥喊?” 吴六子更是一副泼皮架势,抽过木匠一个耳光后,手中的斧子,抡圆了后就砍向一旁的雕格挡。 “咔嚓!” 刚做好的雕格挡,又变成了四溅的木屑,几名木匠见状,惊恐地退缩到一边,再也没人敢上前咋呼。 叶十三嘴角一拧,指了指身后还敞开著的门,道:“没你们事,都给老子滚,不然,老子一把火烧了这里,让你们连討工钱的地方都没了!” 这一通嚇唬,几个木匠相互对视一眼,然后一个个溜走了。 此时,只有脸色煞白的鴇子,六神无主地望著被砸烂了的浴桶,欲哭无泪地狠狠瞪著刘三蛋。 “去,叫能做主的人出来!” 刘三蛋大刺刺地一脚踩在一只椅子上,歪著脑袋在那里抠鼻孔。 就在这时候,“哐当”一声,门被从里面给关上了,五个面白无须,身穿锦衣,头戴插著雁翎高帽的男子,突然就出现在面前。 “活腻了?” 为首的一名男子,操著尖细的声音,目光冷冷看向刘三蛋,恶声又道:“要钱?多的是,只是有没有命?这才是最关键的。” “少你娘的屁话了,不答应老子的条件,给老子直接关门好了!” 刘三蛋也是冷冷一句,抠著鼻孔的手指一弹,一坨发绿的鼻屎,就飞向为首男子的脸上。 “哎呀!” 猝不及防的男子,拿手一抹腮帮子上的鼻屎,差点当场就吐了,眼里寒芒一闪,暴怒道:“宰了,一个都不要留。” 话音一落,围著刘三蛋们的锦衣男子,手中突然就多出了一把佩刀。 绣春刀? 这刀,叶十三大小就见过,宫中的羽林卫,腰间配著的就是这刀。 可令五个锦衣男子没想到的是,叶十三们一撩袍子,手中也是多了一把刀。 但这刀,对锦衣男子们来说,却很陌生。 为首的锦衣男子面颊一抽,尖声惊道:“好啊!原来是军伍之人,你们以为换上便装来敲诈勒索,咱就认不出你们了?” 说著,为首的锦衣男子,把目光转移到叶十三的手上,像鸭子一样“嘎嘎嘎”怪笑道:“狗东西,一把像样的刀都没有,拿根破铁条就敢出来打劫?” 看来,这些锦衣男子,直接认定叶十三们是边城的底层兵卒,盯上了他们这家还没开张的买卖,居然想著要敲诈一笔银子。 叶十三目光冷冷,嘴角掛著一丝令人琢磨不透的笑意,道:“宰几条阉狗,这刀就足够了!” 阉狗? 此言一出,在场的五名锦衣男子,面色顿时大变,为首的锦衣男子后退一步,厉声惊道:“看来,是咱看走眼了,你们这是有备而来,这就更是留不得你们三个狗东西了!” 话音一落,其他四个锦衣男子,挥刀就直接向三人的脖子上砍了过来。 “叮……” 一声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叶十三手中的残刀,貌似不经意地向外一挡,两名锦衣男子手中的刀,带著两只握刀的手掌,居然被那把看起来破铁条一样的刀,从手腕处齐齐斩下。 “啊……” 隨著两股血箭的喷溅,两个锦衣男子握著断腕就惨叫起来。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锦衣男子,一个被刘三蛋刺穿了胸膛,刀尖从后背直接出来。 而另一个锦衣男子,直接被吴六子一个闪身后,挥刀砍断了脖子。 “你,你们……究竟……是何人?” 这下,为首的锦衣男子不淡定了。 这手法,绝不是一般的兵卒,为首的锦衣男子手中也多了一把刀,一脸惊恐地望著叶十三,握著刀的手,已经抖个不停。 “扑通!” 叶十三头也没转,手臂又是一抡,被斩断了手腕的两个锦衣男子,咽喉位置隨即出现了一条红线后,隨著鲜血的狂喷之下,倒在地上就没了声响。 第596章 东厂 “死了?” 为首的锦衣男子,从地上的尸体上收回视线。 他这才明白,闯入的三人里面,最不起眼的叶十三,才是这三人的领头。 “你,到底什么人?” 强装镇定的锦衣男子,阴冷的目光看向叶十三脸上,咬牙又道:“出手就要人性命,到底有何冤讎?” “无冤,但不能说无仇!” 叶十三似笑非笑,不屑地一瞥锦衣男子,嘲讽道:“公公来此边城,是为开办青楼供自己玩乐的了?” 公公? 此言一出,锦衣男子浑身一颤,握著刀的手,也抖得更是厉害了起来。 眼见身份被识破,锦衣男子突然就像鸭子一样“嘎嘎”笑了起来,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財不富,咱家在外边挣几个银子,这也遭你们妒恨上了?” “妒恨?” 叶十三摆摆手,嘴角一撇轻蔑说道:“就那几个皮肉银子,老子还未必看得上眼,你一个宫里端屎尿盆子,给妃子们擦屁股的公公,能出得了皇宫,来此千里之外的地方挣银子,恐怕费出去的银子,要比挣回来的还多吧?” 此言一出,锦衣男子的手,抖得差不多快握不住刀了,满脸儘是惊骇之色。 叶十三斜眼一瞥锦衣男子手中的刀,轻蔑道:“这端屎尿盆子的手,何时也握上绣春刀了?” 这话,让锦衣男子恐慌到了极点,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无遗。而且,能识得绣春刀的人,那可绝不是一般的军伍之人。 起码,在边城,能认得绣春刀的人,足矣让他这个宫里出来的人,感到无边的恐惧已经將他包围。 “既然此地不允许做买卖,那么咱家就不打搅了!” 锦衣男子说著,开始有意识地退向门口。 这是要逃了? 叶十三岂能让这个太监轻易逃脱! “你还能走得了吗?”叶十三眉头一皱,冷声又是一句。 此时,吴六子和刘三蛋二人,已经横刀立在门边,挡住了太监的退路。 锦衣男子此时,已经没有了挥刀杀出一条血路的勇气,就方才叶十三斩杀另外两名太监的刀法,至今让他心颤不已。 出刀之快,且又如此诡异的刀法,他从来都没见过。 儘管,他们这些太监,秘密练习过多种刀法的,但那种刀法,却是从未看到过。 “既然各位方才说,每月要拿一百两银子,咱家手里还有些银票,全给你们了,如何?”说著,锦衣男子的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弯下腰来缓缓放在地上,又道:“这是一千两,换咱家一条生路。” 不料,叶十三斜眼一瞥地上的一叠银票,继而又把目光看向锦衣男子,撇嘴笑道:“我这人吶,比较无耻,这银子也要,你的命,也照单全收!” 此言一出,犹如晴天霹雳,震惊得锦衣男子手中的刀,差点都掉在地上。 看情形,他是走不掉了。 既然横竖都是一死,那么只有拼了。 锦衣男子惨白的面颊一抽,尖著嗓子阴阴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咱家这条命你拿去好了!” 话音一落,一道寒光直射叶十三面门。 叶十三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脑袋微微一转,锦衣男子手中的绣春刀,冰凉的刀身紧擦著叶十三的耳根走空。 这一招,確实比方才杀掉的那两个,要高明多了。 但也是这一刀,锦衣男子一击失败之下,抽手已经是来不及了,只听“咔嚓”一声骨头的断裂声,握刀的那条胳膊,从肘子处,已经被叶十三反手一刀给卸了下来,断臂出喷射的人血,差点就给叶十三洗了脸。 “你,到底是何人?” 锦衣男子一手捏著断臂喷血的骨茬处,额头豆粒大的冷汗,也直往锦衣的高领中灌进,嘴唇哆嗦著又是一问。 “从小陪太子读书的那位,就是老子我了!” 叶十三似笑非笑,饶有意味地回了锦衣男子的话。 “啊?” 疼得冷汗淋漓的锦衣男子,瞳孔一阵紧缩,颤声道:“你,你就是被充军的太师之子叶十三?” 锦衣男子彻底崩溃了,令宫廷不安的那个人,居然就站在他的面前。 他们处心积虑的计划中,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去接近这个人。 不料,这个人居然找上门来,就这样意外地出现在他面前。 更令人崩溃的是,派出的那么多人里面,偏偏该他倒霉,让这个人找到了还没站稳脚跟的他。 叶十三手腕微翻,残刀抵住锦衣男子的咽喉,冷笑道:“怎么?现在才认出老子?晚了。” 锦衣男子浑身筛糠般抖著,断骨处的血还在汩汩往外冒,他忽然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嘶喊:“王爷饶命!奴才只是奉命行事!是……是藺公公让奴才们潜伏在此。” 叶十三眉峰一挑,刀刃又逼近半分,喉间的皮肉已被割出一道血痕:“藺公公?看来,这皇后娘娘,还真把老子装心里面了?” 锦衣男子忙不迭点头,额前的冷汗混著血珠滴在刀刃上:“是!皇后娘娘说您在边统兵城一日,新太子他就一日不得安寧!还说……” 面对锦衣男子倒豆子一般的坦白,叶十三忽然笑了,笑声里却淬著冰:“可惜啊!他这新太子,心思不用在勤理朝政上面,成天挖空了心思,动不动来找老子的麻烦。就他那个不安分的娘,放著好好的皇后位子不安享清福,却在暗中培养了一帮你们这等货色,为她那个不成器的混帐儿子,用你们这些阉狗成立个狗屁东厂,企图来为他登基扫除一切障碍,真他娘的好笑!” 话音未落,刀光一闪,锦衣男子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叶十三抽刀拭去血渍,轻蔑地一瞥地上的五具尸体,道:“找地方埋了,不用通知衙门,就当什么事都不曾有过。” 吴六子和刘三蛋二人,当然懂叶十三的意思,这不是办案,而是秘密杀人剷除祸根。 还真没让叶十三失望,在后院,居然发现一处新挖的地窖。 这一发现,令他兴奋不已,直接將五个太监的尸体,一併给填入地窖。 那个鴇子婆,从墙角被刘三蛋拖起来的时候,一裤襠的屎尿,已经从两只裤脚流个不停。 显然,叶十三们杀人的场面,直接將她的三魂给嚇飞了。 “王爷,这个?” 刘三蛋目光看向叶十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请示如何处置这个女人? “唉!” 叶十三嘆口气,摆摆手,道:“杀了吧!她也不是罪大恶极之人,无非就是受僱於人而已。不杀吧!此等机密之事,被她尽收眼底,如何是好?你二人给个主意吧!” 此言一出,吴六子眼睛骨碌碌一转,道:“王爷,此人既然是娼身,也就无所谓贞洁了,充入官妓又怕走漏风声,不如送曹百工那里,也好解解工匠们的苦闷?” “混帐东西!” 话音一落,叶十三勃然大怒,道:“如此隱秘之地,岂能这等人隨意进入?” 平时机灵过人的吴六子,这次居然出了个超级餿主意,吃了一瘪后老脸一红低头不再言语。 第597章 绣春刀 “容本王再想想!” 杀人不眨眼的叶十三,面对处置一个女人的时候,却没了主意。 浑身抖如筛糠的鴇子,刘三蛋手一松,就又瘫坐在地上魂飞魄散地不知所措。 “大人饶命啊!” 终於回过神来的鴇子,夹著一裤襠的屎尿,翻身趴在地上,不断地向叶十三磕头。 她已经知道,眼前的这三人,绝对不是前来敲诈勒索的地痞流氓,而是军部的人。 军部的这三人,不是为了敲诈钱財,而是要她背后这些人的命。 这时候,她才明白过来,她身边这些比女人还要女人的男人,原来是来自皇宫的太监。 “大人明鑑!” 华容失色的鴇子,趴在地上把头磕得咚咚直响,颤声哀求道:“民妇什么都不知道,还请大人明查,那些人犯了何罪?这不关民妇的事!” 这时候,说什么都迟了。 不是说你一个卖皮肉挣银子的青楼女人了,就是你何事都没干,光是知道了有人杀了太监这事,就已经该被灭口了。 好在叶十三仁慈,並没打算杀一个风尘女子来灭口,而是打算找一个稳妥之地,把这女人给安置了去。 幸好,准备派往这边的窑姐儿们,还在其他地方培训洗浴的技艺,也就只有这鴇子婆一人是个麻烦。 这吴六子是吃了一瘪,餿主意被叶十三驳了回去,刘三蛋小眼睛一转,又道:“依小的见,可將此人,送往温泉行宫,给贾迎福打个下手,在那边干活也好?” 此言一出,叶十三眉头一舒,道:“如此可行,带回去,给下边的人可交代好了,明日隨送粮种的兵马,把人交给贾迎福看管也不错。” “谢大人不杀之恩,民妇下辈子做牛做马……”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打断了鴇子婆痛哭流涕的表白,道:“管好你的嘴,到了那边,好好干活,一应事宜听从安排就是。” 既然事情已经办妥,叶十三目光一瞥遍地的狼藉,然后示意刘三蛋把鴇子婆装入麻袋,三人又像幽灵一样,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 待回到行辕,已经是半夜时分。 打著盹的香香郡主,让万月儿把一壶奶茶,在火盆上热了又热。 同样没有睡去的何秀儿,也是焦急万分地不断听著外面的动静。 “王爷回来了?” 何秀儿第一个听到动静,上前拉开了屋门。 “真的是王爷回来了?” 猛然从打盹中惊醒的香香郡主,睁眼看向屋子门口。 “你们都还睡?” 一脸惊愣的叶十三,进了屋后,目光看向屋內的三人。 “担心死妾身了!” 说著话的何秀儿,掌著一支灯台,把叶十三上下打量一番,又道:“出去这么久,正妃姐姐都担心得一直嚷嚷。” “死外边才好!” 不料,香香郡主白眼一翻,嗔怒道:“说是去办事,青楼那种地方,谁知道他究竟干了何事?” 草! 这婆娘,老子去杀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就几个太监,老子可没那种爱好。 就是喜欢从后面乐一下,那也是仅限女人才行啊!死太监归根结底还是个男人,老子才没那种噁心的阳鲜之好。 想哪儿去了你? 叶十三肚里一阵叫骂,嘴上却道:“让二位爱妃为本王担心了,时辰不早了,也该歇息了,这都有著身孕,如此熬夜可使不得。” 说完,叶十三摆摆手,示意万月儿退下去歇息后,这又把目光在香香郡主和何秀儿的脸上扫来扫去。 这混蛋,没个够,又来了? 被叶十三的目光如此一扫,香香郡主不觉尾巴骨一紧,知道叶十三想干何事? 何秀儿也是面上一红,她懂叶十三目光中的意思,瞅了香香郡主一眼,娇羞道:“正妃姐姐,您用点儿菜油好了?” 香香郡主从火盆边起身,拉了一下裙衫的下摆,嘟囔道:“不用哪行?简直就要人的命!” “嘿嘿!” 叶十三一脸坏笑,自己先去倒了热水在盆子里面,拿过一条帕子就洗了一番…… 帕子擦过手心时,叶十三眼角的余光,早黏在香香郡主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喉结不自觉滚了滚。 拿了半碗菜油过来的何秀儿,已悄声挪到床边,指尖捻著锦被一角,烛火跳在她泛红的耳垂上,像沾了细碎的霞光。 “急什么?”香香郡主虽嘴上嗔怪,却还配合著何秀儿给她涂抹菜油。 望著两个女人如此默契,叶十三不由得心中一阵得意,鱼与熊掌,都可兼得。有如此温顺的两个佳人陪伴,还有何不满足的? 被叶十三一把从后面揽住腰的香香郡主,忍不住“呀”的低呼一声,手忙脚乱扶住他的胳膊,“小心些!肚里还有……” “知道知道!” 叶十三咬著她的耳垂轻笑,热气喷得香香郡主脖颈发颤,“又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本王轻著点就是。” 说著,叶十三的鼻息,逐渐粗重起来。 不多时候,立在一旁的何秀儿,忙不迭掀开被子,待他把香香郡主放妥帖,自己也红著脸挨在另一侧。 烛芯“噼啪”爆了个火星,叶十三吹灭灯台,屋內顿时只剩火盆里木炭燃烧的细碎声响…… “他们真的是宫里出来的?” 黑暗中,已经单独裹著被子的香香郡主,突然发声一问。 正紧贴著何秀儿的叶十三,隨即答道:“没错,是宫里那位,专为太子秘密培养的一批人,据带头的太监交代,他们都属於东厂!” “东厂?” 黑暗中的香香郡主,不由得叫出声来,“为东宫太子豢养的太监组织,让此等残缺不全的玩意儿替她儿子做事,她非把天下给搅乱不可!” 只有何秀儿的叫声,不是为事情的真相所惊讶,她僵直的身子,直等叶十三的那股子劲气泄散下来。 “如此说来,东厂的人,已经遍布边城了?” 后背被惊出了冷汗的香香郡主,突然坐了起来,在黑暗中继续说道:“此事,应该稟知圣上,哪能由后宫那位如此乱来?” “你傻呀!” 叶十三一咬呀,双臂一阵用力,几乎把何秀儿挤到炕角的墙上,道:“怕是圣上早已知道这个组织的存在,宫里的事,何时能瞒过他的耳目,你別忘了,那些影卫是作何用途的?” 长长地出过一口气后,叶十三缓缓又道:“那些太监,用的兵器可是绣春刀。”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差点被惊掉了下巴。 “绣春刀?” 被又一次惊得叫出了声的香香郡主,不可置信地说道:“绣春刀的使用,那是非常严格的,只有圣上的羽林卫才可佩戴,也可以说,绣春刀就是御用之刀,由工部铸造司专门打造,但又不归兵器署管辖。” 看来,此事的复杂性,远远超过了她对此事的判断。 第598章 如家客栈 此时,京都。 “二爷,这就是京都了?” 蔡一看著满街的灯火,不由得感嘆不已。 “这就是京都!” 叶举点点头,然后目光在寻找著客栈。 太师府已经被解封,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不打算去昔日的太师府去住。 季二牛有著和他年纪不相符的沉稳,只顾牵著拉车的马,儘量靠著街边行走。 终於,在外城一家背街处,找到了一家客栈。 “就这里了!” 叶举眼前一亮,目光瞅向“如家客栈”的四个大字,让季二牛把马车赶到如家客栈的后院。 刚进客栈的后院,店小二便满脸堆笑迎上来:“客官里边请!打尖还是住店?” 叶举隔著车窗,目光一扫周围,发现没人盯梢,这才沉声道:“两间上房,要避静,再备些热乎饭菜送到房里。” 直到伙计肯定了房间,叶举这才竖起衣领,带著蔡一下了车子。 下了车子的蔡一,好奇地东张西望,在京都她所看到的,都是边城没有的拥挤和繁华。季二牛把马拴好,又仔细检查了一番车子状况,这才拿著马车里的包裹,紧跟在伙计身后上了后院的一处二楼。 两间上房,都带著套间。 里面的陈设,也都是桌椅齐全,布置要比边城的客栈精细多了。 外城虽然远比不上內城,但客栈的档次,还真不是一般的车马店所比。再说,为了安全起见,太差的客栈,叶举也是不敢选择的。 不大时候,热水和饭菜,都已经被端到客房。 洗漱完毕后,叶举目光看向桌上的饭菜,压低声音对两人道:“京都不比別处,说话行事,处处都得小心。太师府虽解封,但指不定还有別人的眼线盯著咱们呢。” 正说著,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三人同时噤声,叶举使了个眼色,季二牛的手也伸向袍子下面的刀。 “客官,您要餵马的豆料不?有上好上豆料!” 是店小二的声音,叶举鬆了口气,扬声道:“拿进来看看吧!” 店小二进来,把半袋豆料放在地上,道:“这豆料不错,要是客官需要,可留著路上餵马。” 面对热情的店小二,叶举故意问道:“最近京里可有什么新鲜事?” 店小二一边往火盆添炭,一边笑道:“新鲜事?就前些日子,听说户部尚书被罢了官,押在天牢候审,这几天又有传言,说这人在天牢中突发恶疾暴毙!” “还有,京都府尹大人的公子,大闹畅春阁,把里面的头牌姐儿给破了相,被兵马司的人给抓了,今儿一早满大街都贴了告示呢!” “不过也奇怪,这京都內外城抓人,那是巡城司的差事,再说京都府尹又是巡城司的上司,兵马司直接抓人,看来这畅春阁的后台不小啊!” 店小二接二连三,將他所听来的稀奇事,一股脑儿地全道了出来。 “还真是稀奇事啊!” 叶举点点头,塞给店小二几枚铜钱,又道:“谢小哥了,你下去吧。” 等门再次关上,叶举脸色凝重起来,迟疑道:“户部尚书……那是新皇后的人,这节骨眼上闹出事,怕是有人故意搅浑水。看来,这京都的事,可复杂著呢!” 蔡一和季二牛对视一眼,都郑重地点了点头,二人知道,叶举要办的事,那是和朝中的朝臣有关,一不小心就会招致灾祸上身。 兵马司能越过巡城司,把府尹大人的公子抓了,这说明朝中的势力,更是错综复杂。 一个窑姐儿的背后,居然能牵动朝中的关係,原本暗流涌动的势力爭夺,已经被摆在了明处。 春寒虽然料峭,但內地的京都,却是要比边城暖和多了。 火盆虽然燃著,但客栈已经停止了烧炕,这就让被窝凉了许多。 把那份名单反覆斟酌了一会的叶举,身上一阵发冷后,便脱鞋上炕,把蔡一压在身下又是一番热身运动。 这翻来覆去的一通折腾后,大汗淋漓的二人,才觉得被窝里热和了许多。 蔡一身上热烘烘的气息,让叶举忘记了一路奔波的疲劳,使著浑身都劲儿,把对肃王府都怨恨,一股脑儿地就给蔡一不断倾泻了进去。 这种转移目標的復仇方式,使蔡一不断地活跃起来,原本的那种矜持,在叶举的这种侵袭下,把所有的害臊感都一扫而空…… 二天大早,蔡一已经把洗脸水端来,只等叶举起来洗漱。 但叶举还在极度疲劳过后的酣睡中,这时候,店小二已经送来了早饭。 “二爷!” 蔡一摇晃著叶举的肩膀,硬是把还在熟睡中的叶举喊叫了醒来,“不早了,该起了。” “天亮了?” 睡眼惺忪的叶举,直起上身就是一问,“才睡下不久,你就如此叫喊!” 待揉了几下眼睛时,叶举这才发现,太阳已经照到了窗欞,给客房铺上了一层眩目的金色。 “都这么迟了,你如何不早早唤醒我?” 心头陡然一惊的叶举,隨即就埋怨蔡一喊他迟了。 此时,朝会已经散了,朝臣们业已回了各自的府邸。 一翻身下了炕后,自行穿戴整齐的叶举,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物,然后洗漱一阵来到外面的套间。 早已用过早饭都季二牛,已经去餵马检查车子的状况,桌上的早饭就只等蔡一和叶举食用了。 被叶举埋怨了一通的蔡一,红著脸给叶举的碗里盛了粥饭,然后又把一盘咸菜推到叶举面前,“二爷,先吃饭,是你睡得太香了,人家不忍心那么早喊醒你嘛!” 蔡一当然是心疼叶举是身子骨了,再说,叶举已经是年过四十的人了。 “唉!” 叶举嘆了口气,心知自己夜里太贪恋蔡一的身子,这才一直反覆折腾到后半夜,但来京都的目的,不是享受二人之间是男欢女爱,那是来办大事的。 一阵狼吞虎咽,桌上的粥饭,被叶举一人吃掉了大半,然后一抹嘴,目光看向蔡一,道:“你留下,我去找个住处,等收拾好了,再接你过去。” “这不是已经住下了吗?” 蔡一噘嘴,不解地望向叶举,又道:“如此来回折腾,多浪费时间?” “你懂什么?” 叶举面色一正,道:“住店,岂是长久之计?得租个小院才行,客栈人多眼杂,不是长久居住得了的。” 长期居住? 蔡一心头一惊,这次来京都,难道要住很久才行? 反正,她也管不了如此之多,她只是个奴婢,实际上就是个侍奉叶举的下人而已。 至於叶举如何看待她?那只是叶举的良心问题,当她是侧室?当她是陪睡的下人?这些都不是她能决定得了的。 反正,她觉得叶举人不坏,作为一个寻找投靠的女人来说,您给她饭吃,就是最好的男人。 第599章 京都外城的夜景 在外城,叶举顾虑少了许多。 但由于谨慎,还是乘坐马车出行,由季二牛赶著车子,专找一些小门户集中的地方。 “叔,我们意欲何为?” 赶著马车的季二牛,还是没忍住向叶举问话。 隔著车窗向外瞅著街景的叶举,便也再没有向季二牛隱瞒,直接说道:“找一家院子租下来,先住著,总比客栈费要小一些。” 看来,叶举这是真要在京都长住,租房还真比住店要划算一些。 也许是运气的缘故,没打听多久,就在一处叫“猫儿巷”的地方,找到一家面积不大的独院。 两排屋子,呈曲尺形分布著,门前的一棵柳树,枝条已经吐露出了嫩黄的新芽。 院子不大,上房三间,是两侧套著书房和寢室的。 另外一排屋子也是三间,厨房,杂物间,下人居室各占一间。 这种不分前后院的独门小院,也就是一般小家户的居所。 好在院內墙角,依著一棵梨树搭建的草棚,正好停放马车。 与昨晚住的客栈相比,这个独院一月的租费,只占住店所费的三成。 “你去接蔡姑娘过来,顺便买上一些所用之物。” 叶举决定,由他来打扫院落,让季二牛去接蔡一,能不露面的时候,儘量还是不露面的好。 “把路可给记住了?” 不放心的叶举,望著牵著马准备掉头的季二牛,又是一句叮嘱。 “放心吧叔,丟不了的!” 季二牛咧嘴一笑,赶著马车就直奔如家客栈。 好大一会,叶举累得腰杆都快要断了的时候,季二牛赶著马车回来了。 米麵,烧柴,几样简单的灶具碗碟,还有一捲儿从旧货摊上淘来的铺盖,塞了满满一马车被拉到了小院。 不大时候,燃起的火盆上,茶壶里已经被煮上了茶水。 厨房里擦拭乾净的灶台上,蔡一也开始生火烧饭。 季二牛把淘来的旧铺盖捲儿,扔进杂物间隔壁的屋子,然后又开始收拾井台上的用来打水的轆轤。 坐在擦拭一新的桌后的叶举,又迫不及待地从怀里拿出那份名单。 “建极殿大学士文戴,理察院御史夏吉兆,文渊阁大学士康珏……” 叶举指尖划过泛纸页,每念一个名字,眉头便拧紧一分。 这名单上的人,无一不是朝中举足轻重的角色,可这些人都住在內城,要是登门造访,那也得有帖子呈上,门迎才会去稟报。 “这帖子,如何写?” 叶举不由地出了声,秘密潜入京都的他,究竟该不该以叶家人的身份,去这些府邸投送帖子? 正思忖著,蔡一端著食盘进来,开始从食盘中一样样往外拿饭菜。 “不,绝不能!” 叶举突然又是一句,差点嚇得蔡一把一碗粥饭打翻在桌上。 “二爷,您这是怎么了?” 蔡一赶快扶稳了食盘,一脸惊慌地望向叶举。 被蔡一的这一喊,惊得回过了神来的叶举,长出一口气后又道:“你是知道的,我们来京都办事,兹事体大,眼下还不易公开身份,不然,那些暗中的仇家,定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这些事,蔡一不懂。 作为叶刘氏赏赐给叶举的她,其作用也就是给叶举做饭洗衣,晚上陪叶举睡觉的女人而已。 这等大事,岂是她一个出生卑微的底层民妇能懂的? 只要侍奉好了叶举的衣食住行,让叶举得到了一个男人对女人的需求,这就是她的分內之事。 至於其他,就是掰开揉碎了去讲,她也未必能明白个中的道理。 “二爷,还是先吃饭吧!” 蔡一把一盆燉鸡,推向叶举面前,又道:“昨夜耗人太甚,燉了只鸡给您补补身子骨,以后,可不敢那么用力了。” 蔡一红著脸,从盆里又盛出来一碗鸡汤,放在叶举面前后,这才坐下来拿起筷子低头吃饭。 “二牛呢?” 叶举目光看向桌上饭菜,又瞥了一眼门口,发现季二牛並没有一起过来用饭。 “二牛,他在那屋!” 蔡一指了指伙房那边,道:“叫他了,他说那屋就好。” “也好!” 叶举端起碗来,用筷子点著桌面,道:“饭后,你和二牛出去一趟,再採办一些笔墨纸张,其它所需,你自己看著办了。” 说实话,自从离开边城,一路上的顛簸虽然辛苦,但蔡一却是异常的开心。 自从跟了叶举,她才觉得自己是个女人,是个有血有肉有感觉的女人。 叶举是老了点,但他毕竟是个男人,这个男人让她多次得到了一个年轻女人该有的那种滋味。 在叶举老牛一样的喘息声里,她也体会到了一个女人无法言说的欢愉。 关键是,叶举从来没把她当一个下人看。 叶举就是她的依靠,是她的唯一,她不愿叶举在这京都出任何事。 蔡一草草吃过饭,却叮嘱叶举慢慢吃,然后出去找了季二牛,趁著天色还不是太晚,要在街上去採办叶举交代的一应用物。 暮色四合时,季二牛和蔡一,走上了华灯初上的街头。 街面铺著青石板,被灯笼映得泛著暖光,街边两侧各类门店的幌子,就像旌旗一样被夜风吹得哗哗直响。 芝麻烧饼的香气,不时地往二人的鼻孔里钻。 胭脂铺的蔷薇膏,甜气又是在微风中飘了过来。 绸缎庄的蜀锦幌子垂著金线,风一吹就晃出细碎的光芒。 酒肆中的猜拳声和说笑声,也是飘出窗外扰得行人耳根无法清静。 勾栏瓦舍更是不少,动听的丝竹声,裹著女人的浪笑声,令蔡一心慌不已。 穿红著绿的姑娘们,倚在雕栏杆上,把手中挑著的一只精致的灯笼,不断地向楼下的行人晃动著。 就是一路沉闷的季二牛,也不禁目光游离不定,京都的繁华让他有著无所適从的紧张。 各种叫卖声络绎不绝,不过叫卖的京都口音,蔡一却已经习惯了不少,在何家大院,她耳边儘是这种口音。 与京都相比,边城就是一处蛮荒之地,难怪叶刘氏对此耿耿於怀,这才派叶举串联一些故交,要给叶家討个说法。 更夫的梆子敲了两下,街面却更热闹,这要是在边城,大多店铺已经到了打烊的时候,可在京都,却是夜市刚刚开始。 目光所及之处,除了各色行人,还有威风凛凛的巡城兵卒,就是鏢局的鏢师,也把胸膛挺得老高,押著鏢车穿街而过。 远处鼓楼的轮廓,浸在淡淡月色里就像一幅画,檐角的铜铃,在微微的夜风里,时不时发出悦耳的轻响。 边城的月亮总是冷的,照得城墙像块冰,可京城的月亮却裹著暖光,落在青瓦上,落在姑娘们的罗裙上,到处都是透著一种和边城截然不同的味道。 “这京都,可真是热闹啊!” 东张西望的蔡一,不由得惊嘆起来。 第600章 建极殿大学士的府邸 夜已深,桌上的灯烛还亮著。 “奇怪!” 叶举眉头紧锁,目光紧盯著名单上的人名。 “如何就少了镇北王吕南庭呢?” 按理说,镇北王吕南庭,是更应该和叶十三站在一起,可是叶刘氏亲擬的名单上,却是没有镇北王吕南庭的名字。 要想扳倒肃王郑岳嵩,没有镇北王吕这等手握兵权的人可是不行。 无论从声望,还是现有的实力,镇北王吕南庭的分量,那是自当不用多说的,可偏偏就没有把吕南庭给列进去。 其实,叶举並不知道,镇北王吕南庭,在此之前,和太师府並无多大的交情。 这一点,在认知上面,他还是差了叶刘氏一筹。 “二爷,不早了!” 披著衣服的蔡一,把重新热了的一碗鸡汤,放在叶举面前又道:“趁热喝了,早点歇息,明天您还要出去拜会那些大人的。” 望著蔡一对他一脸关切的样子,叶举的心思又活泛起来,望著眼前的鸡汤碗,道:“如此猛补,会让人容易上火的。” 笑话! 简直就是说笑话。 这世上,只有累死的耕牛,哪有犁烂的水田? 蔡一的年龄,正是水田一块,就是再强壮的耕牛,那也得累到口吐白沫。 一直生性敦厚的叶举,此时也不觉发起少年的轻狂来,蔡一的那种哀求声,只是蔡一喜欢表达欢愉的一种方式,而非是蔡一真的经不起他的折腾。 这事情,各个女人的表现,那可是各有不同的。 蔡一在那个时刻都表现,只是自己习惯的一种方式,並非是真的哀求叶举。 迎著叶举火辣辣的目光,蔡一被他看得脸泛红晕,眼尾垂下去,睫毛颤巍巍地说道:“二爷,鸡汤快凉了,还是趁热喝了。” 她声音又软又糯,带著点刚被热汤熏过的湿气,趁著叶举发愣的片刻,赶快抽回了被叶举握著的一只手。 “凉了便再热!” 叶举把那份名单,往旁边一挪,目光不离蔡一的眼睛,又道:“一碗鸡汤而已,哪有你的身子暖人!” 此言一出,蔡一的脸瞬间红透,但又担忧叶举的身子骨,这又说道:“二爷可不能沉溺这些,老夫人的嘱託,还是得上心才好,明日的事更为重要,切不可由此误了原有的计划!” 到了京都的叶举,虽然处处小心,但离开叶刘氏之后,他觉得心里敞亮了许多,也没有了被人管著的那种压抑。 这里不比客栈,就像他的家一样,他想干何事?那是不必考虑太多的。 “老夫人交代的事,我是自然不会忘了!”叶举轻笑一声,將她往怀里带了带,鼻尖蹭著她蔡一滚烫的脸颊,低声道:“忙归忙,伺候我的人,总得先把我伺候舒服了不是?老夫人也是此意,她让你跟著我,不就是让你听从我的使唤嘛!” 如此一说,蔡一的身子轻轻抖了一下,却没再反抗,任由叶举就像一头猪一样在她怀里拱著…… 第二天早上,叶举出奇的早。 蔡一之前的担忧,並没有出现,叶举不但没有那种疲惫不堪的样子,反而目光矍鑠兴奋不已。 早饭后,叶举目光看向季二牛,道:“备车,先去建极殿大学士文戴府上。” 季二牛点点头,迟疑一下说道:“叔,这个时间,恐怕朝会还没散,大人们都不在府上?” “这我知道!” 叶举摆摆手,道:“早点出门,提前还得採办一些礼物,登门拜访那些大人们,不置办一些贵重礼品,空手是不好说话的。” 正因为如此,叶刘氏在叶举动身的时候,倾其所有把银票都给了叶举,目的就是支应这类开销。 一路省吃俭用的叶举,为的也是这个。 “知道了!” 季二牛点点头,火速去备车,马已经是餵过草料的了,隨时都能备车出去。 不大时候,顺利进入內城,转了几家店铺后,叶举终於选定了一尊顏色红亮的珊瑚树,毫不迟疑地了一百两银子买了下来。 “小心点,可不敢给磕著了!” 指著店铺伙计装盒包扎好了的珊瑚树,叶举又叮嘱了一番,让季二牛抱著装有珊瑚树的盒子,这才回到街边的马车上。 “记住,到了地方,可不敢多说话!” 坐在车篷里的叶举,不放心的又是一句嘱咐,生怕季二牛冒失,到了大人们都府邸门口,会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来。 “知道了叔!” 季二牛有著和他年龄极不相符的沉稳,回了叶举一句后只顾专心驾车。 车篷內的叶举,反而忐忑不安,之前出门时的兴奋,即刻就被一种恐惧所替代。 离文戴的府邸越近,这种不安就越深。 建极殿大学士文戴,和叶鐸私交不错,为人也颇为正直,被叶刘氏列在名单的首位要拜访的人。 马车軲轆碾过內城都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咯吱”声,叶举却觉得每一声都像敲在心上。 他掀起车帘一角,望著街巷两侧朱漆大门次第排开,门楣上悬掛的匾额烫金大字,在日光下晃得人眼晕,那些府邸中住著的,那都是这皇城中举足轻重的朝臣。 “你可把车赶稳了,万不可让马受惊乱跑!” 眼看文戴的府邸就要到了,车篷內的叶举,不由得额头出汗。 说实在的,今昔非比,眼下已经不是他在太师府的时候了,更不是以往的那种礼节性走动。何况又是带著叶刘氏的嘱託,来串联这些重臣们弹劾肃王郑岳嵩而来。 “叔,切莫紧张!” 为了保险起见,牵著马走著的季二牛,已经感觉到了叶举的紧张,压低了声音又道:“只要你熟悉这里,就像以往一样好了。” 话是这样说著,但车篷內的叶举,一颗心在胸腔里狂跳个不停。 但他自己也搞不明白,此时的他,究竟在怕些什么? “叔不紧张,叔只是谨慎,兹事体大,万不可马虎。” 叶举给自己打了个圆场,也极力让自己篤定下来。 “吁——” 季二牛忽然勒住韁绳,马车稳稳停在一处门楼气派的府邸前。 朱红的大门,镶嵌著拳头大的三十六枚铜钉,彰显著此处的主人,有著不凡的身份和地位。 叶举的心,猛然一沉,在深吸了一口气后,这才亲自抱著装有珊瑚树的盒子,从里面掀起车帘钻出了车篷。 “叔,脚下小心!” 稳住了车子的季二牛,赶过来一手搀扶著叶举下车的同时,附在叶举的耳根又道:“別紧张,不就是走访你府上的故友吗?” 此时!季二牛还不知道,他叫叔的这个人,就是边军统帅叶十三的堂叔。 第601章 闭门羹 “你把车子停旁边,我自己去叫门!” 叶举没有让季二牛去叫门,而是交代一下后,亲自上前到了门口的台阶前站了。 稳稳神后,叶举一脚跨上门前台阶,抓著一只门环,均匀地叩了三下。 “门外何人?” 隨即,朱红的门內,传来一声问话。 “在下远道而来,专为拜访文大学士!” 叶举不亢不卑,声音不高不低,稳稳就的是一句。 “可有帖子?” 门內,又是一句问话。 “是这样!” 叶举深吸一口气,把脑袋紧贴著门缝,又道:“事出有因,故不便递上拜帖,还望先行通报为盼!” “去去去,没有名帖,谁知道你是何人?” 门內的说话声,霎时就变了,语气冷得拒人於千里之外。 吃了个闭门羹的叶举,一脸沮丧著望著两扇朱红的大门发呆。 说来也是,文府是何等地方? 就是之前的太师府,恐怕也不会放来歷不明的人进去。 这等常识,叶举居然给忽视了,且还心存侥倖想进入文府。 “叔,不妨换个法子?” 不知道何时,季二牛凑上前来,目光看向门楼一侧,低声道:“正门不便叫嚷,不妨去侧门试试?” 此言一出,叶举眼睛又是一亮。 顺著季二牛的目光,侧面一条巷子貌似不浅,一直通向深处直到拐弯。 这地方,叶举其实不算陌生。 “听你的!” 叶举点点头,目光四下一瞥,然后做贼一样就溜回了马车。 季二牛牵著马,將马车一直行驶到巷子里面的拐弯处时,一道侧门却是敞开著的,有几个文府的下人,正在出出进进搬运东西。 看到有马车进来,一名下人模样的男子,站在巷子中间拦住马车,道:“此路不通別处,还请绕道而行。” 言下之意,这条巷子,是个死胡同而已。 “这位老哥,请莫误会!” 车篷內的叶举闻声,赶快探出头来,道:“我远道而来,有要事拜见文大学士,还请老哥辛苦一下,稟报大学士一声。” 说著,麻利下了车子的叶举,赶忙从怀里拿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快步上前就塞进男子的手中。 这次,叶举是没有抱著那只装有珊瑚树的箱子,站在侧门一旁,满脸希冀地望著男子。 “不能这样,你这是……” 看到银子,男子一脸紧张,本能的促使下,就把银子往叶举的怀里推著。 “在下也不为难老哥,只需老哥向文大学士稟报一声,就说来自边城的叶家有人求见!” 也许是叶家的威名太盛,或许是十两白的银子诱惑太大,男子推让一番,回头一瞥院內,忙碌著的其他人並没有看向这边时,这才迅速地把那锭银子揣进怀里,目光看向向叶举说道:“既然是叶家来访,为何不从正门递上拜贴?” 这话,简直就是废话! 无论是之前的太师府,还是今天的一字並肩王,要是正式来访,还递个狗屁的拜贴? 只需隨从站在大学士的府邸前,高呼一声太师驾到,里面的人还不出来跪迎才是? 由此可见,像叶举的这等拜访,倒像是做贼一样。 “请稍后,我这就去向老爷稟报!” 男子拱手一礼,让叶举在外面候著,然后急急奔向院子深处。 不大时候,就在叶举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去而復返的男子,一脸不安地向叶举拱手一礼,道:“实在抱歉,老爷身子不適,不方便会见客人,还是请回吧!” “哎哎……” 此言一出,叶举急得叫了起来。 不料,男子往后一退,“哐当”一声,把侧门从里面给关了起来。 “这……” 急得一跺脚的叶举,又准备上前叩门。 就在这时候,季二牛上前拉住叶举,低声道:“叔,不可鲁莽,回去再做商议!” 季二牛连拉带拖,直接把叶举给弄进车篷里面,然后掉转马头,赶著马车就离开了文府的巷子。 “会不会是文大学士真的身体不適?” 坐在车篷內的叶举,不甘心的又是一句。 “叔!” 专心赶车的季二牛,头也不回地说道:“这哪是身子不適?人家那是摆明了不想见你。” 其实,叶举已经懂了。 前门没有拜帖是恕不通报,但在侧门这回,已经是稟明了身份的。 如此看来,这文家,也是躲著叶家了。 “去城西,前门路口右拐!” 沮丧到了极点的叶举,把牙一咬,隔著车帘又是一声指挥,让季二牛听他的指路,赶车去城西方向。 季二牛没有吭声,坐在车辕上一拉引绳,马车转弯就向城西方向而去。 “我就不信了,这些人他们就如此怕事?” 叶举在车內,恨得牙都痒,他没想到第一个要拜访的人,就让他吃了个闭门羹。 別说以前的太师府如何了?就今天叶十三的成就,威名已经盖过了当初的叶家。 一字並肩王,那可是当初的太子太师不能比及的身份。 既然如此,那就去理察院御史府上吧! 坐在车篷內的叶举,一手按在装有珊瑚树的木箱上,目光紧盯著车窗外面街头的景象。 內城都店铺,大多都是高端物品的经营门店,街头要比外城整齐多了,毕竟大量的閒杂人是不宜在內城活动的,巡城司的兵马,也是四处巡逻,这就让內城的秩序比外城又好多了。 再说,就是住在內城都人,那也是身份显赫之流,不似外城那般鱼龙混杂。 可以说,內外城,那可是百姓与官的分界线。 当然,內城也有一些普通百姓居住,但祖產在此,也是一份不小的家业。 但大多数住在內城都官员,都是有著一定身份的京官,地方官是不能在京都置办田地和房產的。 这住在城西的理察院御史,就是叶举此时拜访的第二个目標了夏吉兆了。 “停下!” 突然,车帘后面的叶举,叫停了马车。 季二牛停了马车,听到车帘后面的叶举又道:“旁边那家茶行,眼下正卖明前茶,你去里边买十斤上好的明前茶来。” 话音一落,从车帘后面伸出一只手来,把一张百两银票递向季二牛。 不大时候,季二牛把一只编织精美的竹笼,从茶行抱了出来塞进车篷內。 “二爷,明前茶一斤六两银子,这一笼是十斤,找银四十两。” 季二牛把茶笼放进车帘內,又把四锭找银,从车帘缝里塞了进来。 车帘內的叶举,往外一推季二牛捧著银子的手,道:“你且拿著,购买礼物的事情还多,这些都要你去採办。” 季二牛只好缩回拿著银子的手,坐上车辕赶著马车沿街西行。 一炷香功夫,城西的一片高门大院的住宅区到了。 隔著车窗,叶举是目光看向一处大开著的府门,隔著车帘又道:“你去,就说是有叶家人从边城来,要见御史夏大人。” “別忘了给门迎小费银子!” 放下半开的车帘,叶举又是一句叮嘱。 这次,他没有亲自露面,指使季二牛去叫门,並且直接通报了家门。 给门迎的小费银子,一出手就是十两,这手笔也算是不小了。 第602章 四处碰壁的叶家人 “这位兄弟!” 季二牛不慌不忙,稳步上前,向值守在府门一侧的一个门迎拱手一礼。 “你又是哪家大人的跟班?” 门迎目光一瞥季二牛,隨后又把胸膛一挺,目光看向不远处的马车。 “还请兄弟借一步说话!” 季二牛往旁边一站,避开进出的几个人后,快速地从怀里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往一脸迟疑的门迎手中一塞,低声道:“行程仓促,故没有备下拜帖,烦劳兄弟稟报御史大人一声,就说边城叶家有人来访!” “好!” 门迎紧攥著被塞进手里的那锭银子,左右看了一眼,然后道:“你且候著,別到处乱跑,待我去里边稟报!” 说完,门迎向对面立著的另一个门迎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身就直奔里边而去。 这一切,全被从里面挑著车帘一角的叶举,尽数看在眼里。 这次,应该成了? 忐忑不安的叶举,不由得把目光看向身边放著的厚礼。 这夏府,他是来过的。 以往夏府给太师府送年节礼,作为回礼,是他带著下人来过几次这里。 包括前面那家,大学士文戴的府上,他也是之前去过的。 看到夏府大开著的府门,又想到方才府门紧闭的文家,叶举不禁一阵疑惑,文戴是不是真的身体不適不宜见客? 他真希望文戴身体有恙,如此一来,他就有二次登门造访的机会。 不然,进入大学士府上的这条路,就已经被堵死了。 就在叶举和季二牛二人,一阵焦急的等待中,突然看到夏府院內急匆匆赶来三个下人。 其中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下人,出了府门后,目光一扫离府门一侧不远的季二牛,面上一阵尷尬,拱手道:“真不凑巧,是我记错了,御史大人一早就外出办事,且不知归期,兄弟还是请回吧!” 此言一出,车篷內竖著耳朵的叶举,浑身都血液霎时就凝固了起来,夏家,也拒绝了和叶家人的会见。 只有季二牛面上一怔,隨即拱手道:“辛苦了,我们改天再来拜访御史大人。” 待回到马车旁边,叶举目光看向前面停著的几顶轿子,愤怒说道:“简直一派胡言,明明有人进府拜访,唯独不接见我叶家,真是岂有此理?” 从府邸门外的景象看,此时的御史大人府上,往来的宾客该是不少, 这次,叶举没有等季二牛安慰他的话来,虚弱说道:“城南,文渊阁大学士,康珏府上。” 此时! 叶举已经明显感觉到,名单上的这些人,无一例外地都在躲著他叶家人。 去城南康家,已经是別无选择的选择了,准备的这些礼品,连送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这些人家,压根也不缺这等东西,只是空手不好登门,礼节性地带一些见面礼而已。 去城南的路上,叶举已经没有了观赏街景都兴趣,只是在心头默默祈祷,希望城南的康家,不再拒绝他的造访请求…… 直到傍晚,叶举没有成功拜访到名单上的任何一个人,垂头丧气地坐在车篷內兀自发呆。 “二爷!” 季二牛隔著车窗,轻声道:“先回住处吧?” “也好!” 车篷內的叶举,回答得有气无力。 马车軲轆碾过內城的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极了叶举此刻沉重的心跳。 街旁的灯笼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透过车帘缝隙钻进来,却照不亮他眼底的晦暗。 叶举攥著那份皱巴巴的名单,名单上的名字,就像一堵堵冰冷的城墙,將他一次次拦在外面。 “二爷,要不令想他策?” 坐在车辕上赶车的季二牛,踌躇片刻,说出了一个想法,“可通过这些下人,打听一下他们为何不见你的缘故?” “算了!” 叶举软塌塌地靠在车篷內,无力地摆摆手,隔著车帘道:“先回去,然后想想,是否我们的说话,有何不妥之处?” 就在此时,叶举的瞳孔突然一阵紧缩,他从车窗外,看到了一座高大的门楼。 “停一下!” 叶举不由得激动起来,弯腰就钻出了车篷,不等季二牛来扶,跳下马车就直奔门楼而去。 紧闭著的朱门,顏色依旧鲜亮无比,六十四枚拳头大的铜钉,在从不远处射来的灯笼光晕下,泛著一层神秘的冷光。 撕掉了封条的两扇朱门上面,门楣上已经不见了“叶府”二字的匾额。 但高大的门楼,依旧彰显著这座府邸昔日的威严与贵气。 “大哥……” 扑在门板上的叶举,老泪纵横地用手抚摸著门板上拳头大的铜钉,几度哽咽得快要昏厥过去。 这一幕! 不但落入赶车的季二牛眼中,更是落在了暗处几双闪动的眼里。 “二爷,你这是?” 一阵慌乱的季二牛,飞奔过来后,从门板上扶起叶举,不解道:“这又是谁的府邸?二爷何故如此伤心?” 话音一落,叶举心头一震。 坏了! 怎的如此失態? 心头陡然一惊的叶举,赶忙挥袖擦了一下眼泪,然后紧著步子赶到车前,不等季二牛搀扶,一猫腰就钻进车篷內坐了。 “快走,快快离开此地!” 叶举的声音,带著无比的惊慌与悲痛,只有季二牛还不知道,眼前这座气派的官邸,就是叶举昔日的叶家所在。 话音一落,马车飞快地行驶起来,一眨眼就把叶府所在的街区,远远地拋在暮色之中。 还好,赶在闭城之前,马车驶出了內城,已经到了外城的街面上。 暮色如墨般晕染开来,外城的街道上行人渐稀,只有零星几家酒肆,还亮著昏黄的灯笼。 这片紧邻著內城的街区,店铺是少了些,主要是出入內外城的要道之地,巡城司的兵马,也时不时地在交叉巡逻。 无比伤感的叶举,惊弓之鸟一般缩在车篷里,指尖仍残留著铜钉冰冷的触感,那六十四枚铜钉,承载著叶家的起落与兴衰。 太师府,曾经是多少朝臣络绎不绝拜访的门户,可如今,孤零零的就像一座没了香客的破庙。 这座曾煊赫一时的府邸,竟成了他连提及都要心惊胆战的禁忌。 车軲轆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格外刺耳,叶举把那份名单,在手心里攥成了一团。 “二爷,到了。” 季二牛的声音,从车外传来,紧接著,听到了响动的蔡一,腰里扎著围裙,也急匆匆的从小院的门內出来。 第603章 权衡之下 掌灯时分,窗外飘起了濛濛细雨。 桌上的烛光依旧亮著,一碗稀粥,已经是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二爷,您得吃点呀!” 一脸焦急的蔡一,把那碗稀粥,又在锅里热了一遍。 “让我一人静静,你们,都下去吧!” 叶举无力的摆摆手,双目无神的盯著黑漆漆的窗外,此时,窗外的细雨,已经滴起了檐水。 “二爷!” 季二牛立在桌前,他已经感觉到,这个叶举,非同一般。 从他要拜访的这些人的府邸来看,这个叶举,也是曾经的京都人,而且身后的背景不是一般的显赫。 能攀上这些三品以上京官的人,自身的地位本身就不俗,但他又从叶举身上,却没看到一丝的那种霸气与高贵。 他判断到,这个叶举,无非就是一个替別人跑腿的下人。 “下去吧!” 面对想说些什么的季二牛,叶举还是摆摆手,同时把目光看向蔡一,虚弱说道:“你,也下去吧!让我一人静静。”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蔡一嘴唇蠕动了一下,终归没有说出话来,目光看了季二牛一眼,就低头出了屋子,来到季二牛的屋子坐了。 思忖片刻,蔡一还是先开了口,目光看向季二牛,道:“今日出访,事情不顺利?” “嗯!” 紧绷著嘴的季二牛,擦了把脸后,端起半壶凉茶一饮而尽,然后说道:“岂止是不顺利,而是压根就没人待见,连那些大人的府门都没让进去。” “啊……” 话音一落,蔡一被惊得合不拢嘴来,迟疑之下,惊讶道:“这京都人,如何这般待客?” 面对蔡一的惊讶,季二牛苦笑一下,然后再没说什么话来。 他知道,这个蔡一,也是出身边城的一下个人,如何懂得这官宦门第之间的微妙关係? 尤其是这京都的大员们,相互之间的走动,那可是极其谨慎的,官场上的荣华与凶险,那可是並存著的。 这和什么待客之道无关,是无比诡异的政治漩涡中,每个人对时局的判断与抉择而已…… 与此同时,建极殿大学士文戴府上。 书房灯火通明,炉上茶壶冒著热气。 案桌后面的文戴,目光一扫眼前的一拨同僚,缓缓说道:“边城来人,说是叶家来访,老夫怕生枝节,故而推脱了来客的造访。” “大学士何故如此?” 旁边椅子上坐著的理察院御史夏吉兆,一捋胸前的长须,淡淡就是一问。 “这还不简单?” 文戴目光看向夏吉兆,淡淡道:“若是叶家人走访故交,就是不便报上边军统帅的名头,那么一字並肩王倒也无可厚非,这只是表明了叶家?老夫还是不明其意,故不敢贸然接见。” “没错!” 夏吉兆点点头,道:“下官也是如此想法,单单一句叶家,让我等费神去领会,这可不是走访之道。” 此言一出,放下了茶碗的文渊阁大学士康珏抬起头来,笑道:“非常时期,谨慎为上,无论叶家报上何等名头,都不合眼下时宜。” “康兄此话怎讲?” 文戴缓缓端起茶碗,轻呷一口茶水,淡淡就是一问。 面对文戴的问话,同是大学士的康珏又道:“文兄是知道的,就我等的处境,还真不宜和边城產生过多的往来,大家都清楚,朝臣结交武將,本就是朝廷大忌,何况还是边军乎?” 康珏的一句话,直接戳破了实质,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云里雾里的虚托一番。 “康学士英明!” 坐在末尾的另外一个人接过话茬,点头道:“若是叶家真有事宜,一字並肩王何等尊贵,大可安排下来就是,如此走访,本身就有朋党之嫌!” “说的也是!” 又有人点点头,接著说道:“叶家真要是有事需要办理,眼下有肃王府就足够了,叶家公子不但是圣上赐封的一字並肩王,就他的边军统帅身份而言,也自有镇北王吕南庭出面,如果我等贸然捲入其中,怕是这里面……” 已是深夜,茶越喝越白,话越说越透,在座的人里面,居然都是如此惊人的共识,没有一个人表示出愿意接见叶家人的打算。 他们一致认为,除非叶十三亲临京都,他们无论是从公或者是论私,都免不了主动拜见的,但对於叶家其他人的突然造访,直接婉言谢绝。 谁都明白,眼下的局势,已经是凶险到了极点。 表面都没了平静的假象,这后面,定是已经到了刀光血影的地步。 虽说朱门深似海,但比起帝王心术,简直就不值一提。 身居高位的这些官场油子们,岂能不懂这些道理? 宦海沉浮多年,已经將他们薰染得油滑无比,不是当初太师叶鐸的那般真挚。 不大时候,在座的人都纷纷起身,拱手向文戴道別:“不早了,我等就不打搅了……” 不一会,数十乘轿子,纷纷从文府的侧门离开,然后在濛濛细雨中分头奔向內城各处…… 直到第二天傍晚,叶举还在沉睡不起,额头烫得就像火炭一样。 当然,这一整天,叶举那可是水米未进。 “这可如何是好?” 望著桌上的饭食,急得快要哭了的蔡一,不由的目光看向季二牛。 季二牛眉头紧锁,注视著炕上虚弱无力的叶举,思忖片刻,沉声道:“得请郎中给叔瞧瞧病了,如此下去可不行。” 一听要请郎中,叶举挣扎著摆摆手,急道:“不可带外人来此,我没事,睡一觉就好。 ”睡一觉就好? 蔡一和季二牛心里清楚,要不喝药下去,这急火攻心之下,非要了叶举的老命不可。 不说別的,就是到了京都的两夜,叶举可是在蔡一身上没少消耗精力。 再是加上办事不利,这一下子就把这个满腹仇恨的人给放倒了。 “叔,那你歇会,我们就不打搅了。” 季二牛向蔡一使了个眼色,然后就退了出去。 蔡一怔了怔,从桌上端了已经凉了的鸡汤,准备去厨房再给热一热。 出了屋门后,季二牛道:“既然叔不让请郎中,那就不请了,但这药非抓不可,不然如此下去,叔的身子骨会有大麻烦的。” 此言一出,惊得蔡一差点把鸡汤盆子扣在地上,“就依你,那就快快给二爷抓药。” “嗯!” 季二牛点点头,抬头一看天色,道:“事不宜迟,得儘快抓药回来给叔煎服。” 说完,季二牛一摸怀里没完的三锭银子,转身就往院门外走。 “等等我!” 放下了盆子的蔡一,从厨房中撵了出来,跟在季二牛身后道:“我跟你一起去!” 季二牛是不知道,蔡一有些话那是说不出口,她要跟著去的目的,就是要让郎中宰给叶举抓一些补药。 只有她心里清楚,叶举这几天下来,身子骨可是亏得不轻。 第604章 病急乱投医 雨还在下著,街头鲜有行人。 如此绵绵不断的春雨,竟然冲淡了京都夜市的繁华。 一些店铺,早早打烊。 “再去那边看看!” 季二牛望著另一条街区,向头髮湿漉漉的蔡一说道:“无论如何?今晚定要抓了药回去,不然叔挺不住的。” “听你的!” 蔡一带著颤声,已经六神无主的她,只想著儘快找到一家还没打烊的药铺。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街头寻找亮著灯笼的药铺,雨丝裹著寒气往领子里钻,蔡一紧了紧外衫,紧跟在季二牛身后不敢落下半步。 此时的外城,不再是一座繁华之都,倒像是一头將要吞噬她的怪兽,让她心里恐惧不已。 忽然,看到一条巷尾,有盏昏黄的灯笼晃了晃,隨著光晕的闪过,“回春堂”三个字的木牌,映入季二牛的眼帘。 “快,那边!” 季二牛伸手指向身侧的一条窄巷,激动的就是一声叫喊。 蔡一眼睛一亮,衝到季二牛前面,踩得泥水四溅直奔光亮之处。 刚到药铺门口,差点和拿著一支杆子出来,准备挑灯打烊的伙计给撞个满怀。 “郎中,有郎中在吗?” 蔡一的声音,急得就要哭出来一样。 “晚了,药柜都锁了。” 伙计目光一瞥二人,道:“郎中早都回家歇息了,还请二位明早再来。” 明早? 蔡一愣了一下,然后抓住伙计正要往下来挑灯笼的杆子,使劲摇晃著说道:“明早就来不及了,还请大哥你行行好,带我们去郎中家请他开个方子。” “我们给钱!多少都行!” 还是季二牛直接,目光冷冷看向一脸鄙夷的伙计,从怀里摸出一把足有二两多的碎银,沉声道:“不让你白跑路,一点心意,病人等不了明天。” “这……” 正在从门头上往下来挑灯笼的伙计,目光看到季二牛伸到眼前的碎银,不由地撇嘴道:“此地到城北坐堂郎中家,也得好远的一段路,再说这时候过去,郎中都熄灯睡了……” “大哥,你就帮帮忙好了!” 蔡一已经急了,从手腕上擼下一只银鐲,急忙塞进伙计的怀里又道:“郎中家再是路远,也当悬壶济世为本,还得大哥你跑一趟了!”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最主要的是银子滚烫,伙计嘴角一阵抽搐,楞愣神道:“也好,看在你两口子如此孝心的份上,我就跑一趟得了,郎中出夜诊的可能性不大,但可根据病人症状,开方下来由我抓药却是可行的。” 两口子? 被伙计的一句称呼,臊得满脸通红的蔡一,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急道:“病人四十出头,最近办事不利导致心病加重,再者房事上面,或许有些频繁……” 蔡一称述病情的声音,也是由大到小,最后小得几乎自己都听不见。 有人向伙计表述这些,季二牛也懒得插嘴,反正有些时候,闭嘴要比说话管用。 “晓得了,我听明白了!” 伙计就像鸡啄米一样地点著头,手中也停下了继续挑取高掛起来的两只灯笼,但还是把铺门给上了锁,道:“那就得二位在此多等一会了,待我稟明郎中,开好了方子,拿回药柜的钥匙,再来给二位来抓药。” “谢了,快去快回!” 季二牛和蔡一,几乎是同声说出了一句催促的话。 伞都没来及打著的伙计,抓过一顶草帽,就消失在沥沥细雨中不见。 “往里站站,別让檐水给淋湿了!” 季二牛拉了一把蔡一,让蔡一站在药铺的屋檐底下,避免让流下来的房檐水给淋透了。 其实,二人的肩膀和后背,在满街寻找药铺的时候,就已经被时断时续的毛毛雨给淋湿了衣服。 再是內地的京都要比边城暖和多了,但在这个阴雨天的夜里,蔡一还是冷得牙关打颤。 “给,披上这个!” 借著灯笼昏黄的光亮,看著浑身哆嗦的蔡一,季二牛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身上的袍子,伸手就给蔡一披在背上。 一阵暖意上身的蔡一,感激地望向面色冷峻的季二牛,道:“这如何是好?你要是也受了风寒,可不得了。” “我能行!” 季二牛摆摆手,苦笑道:“我这人命贱,阎王不收,恶鬼不爱,曾经战场上趴过雪窝,破衣烂衫和野鸭一样,睡过冰面上的芦苇盪,不也是好好的!” 这一点,蔡一深信不疑。 就在虎头镇初次遇见季二牛的时候,一身破衣烂衫的他,在如此寒冷的边城不照样挺过了三九严冬? 濛濛细雨还在下著,回春堂门口的两只灯笼,里面的蜡烛也快要燃尽,笼罩在二人头顶的光晕,也是越来越小。 去郎中家的伙计,应该是个住店看门的伙计,为了药铺的安全起见,他走的时候,並没有让二人进入药铺里面等候。 “二牛,你说,这个伙计会不会骗了我们?” 到现在还不见伙计回来,蔡一不由得慌了起来,她心疼的不是那些碎银和银鐲,而是叶举能不能喝到药? 那只银鐲,还是进入內地后,即將到达京都地界的望京河对面时,叶举一高兴,就给她在当地一家银店,买了一只银鐲亲手戴在她的手腕上。 那只银鐲,也是她自生下来,第一次佩戴如此贵重的物件。 季二牛摇摇头,肯定地说道:“他应该不会骗我们,药铺是跑不了的,为了几两碎银,一个伙计是没那么大的胆子。” 这话没错! 要得进入任何店铺当伙计,那得有可靠的人担保才行,再说一般伙计也没有工钱可拿,那些碎银能让他阔绰半年的,既然到手的外財,那就已经是自己的了,更没必要拿著这些钱跑路。 夜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冷。 目光所及之处,已经没有几盏亮灯的地方了。 四周已经是很少有光亮了,二人又陷入了一场漫长的等待。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就在蔡一快要绝望的时候,季二牛指著巷口道:“快看,他来了!” 此言一出,蔡一打了个激灵。 巷口微弱的光亮中,一个人影踩著四溅的泥水,向这边飞奔而来。 是伙计没错! “让二位久等了!”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伙计,拿出钥匙就打开了药铺的门,在点燃一盏油灯后,开始照著方子给抓药。 很快,药已经抓好。 “二位,请回吧!” 伙计把包好了的药,递向季二牛,又道:“快快去煎服,同时还应好言宽慰病人为好,任何药方都非万能,不一定吃药就能医得百病。” 这话,说得没错。 叶举的病,是因为体虚又受了风寒,加上事情没办成一样导致急火攻心,汤药加好言宽慰,就能解决这个病症。 “多谢多谢,今日之恩,改日再报!” 既然药已经到手,二人来不及多加客套,出了药铺就摸著黑,向著小院的方向一路狂奔。 第605章 雨夜惊魂殞命人 “这下没错,前面就是!” 不知跌了多少跤的二人,终於摸著黑找到了住处。 “谢天谢地……” 一身泥水的蔡一,在看到小院的门时,这才哭出了声来。 这一路,二人走岔了街口,凭著记忆又给摸了回来。 由於急促,二人居然没有发现,离开小院的时候,从外面扣起来的门板,此时却是虚掩著的,手一推,就开了。 进了院子的二人,急急直奔上房。 就在一脚踏入门口台阶的时候,季二牛心头猛然一震。 血腥味? 这种味道,对於从死人堆里爬过无数次的他来说,那是太过熟悉不过了。 瞳孔一阵紧缩的季二牛,胳膊一伸就把蔡一挡在身后,同时另一只手,已经伸向藏在衣衫下面的短刀。 “莫慌!” 季二牛低声一句,然后用手中的短刀,轻轻地拨开了同样虚掩著的屋门。 血腥味扑面而来,浓烈得令人作呕。 此时,屋內也是漆黑一片。 走之前,桌上的灯烛,那可是亮著的。 季二牛的这一举动,差点就让身后提著药包的蔡一当场尿了。 “二爷他……” 蔡一的声音,已经颤抖不已。 “別出声!” 季二牛又是一句,然后贴著门框,伸著短刀慢慢摸了进去。 片刻后,灯烛重新被燃起,但隨后进了屋子的蔡一,却被惊得当场尖叫起来。 “二爷?” 此时的季二牛,正举著灯烛站在炕沿前,缓缓把手中的灯烛放在旁边,然后伸过一只手,扶起了胸口还在往外冒著血水的叶举。 叶举的胸口,一个触目惊心的刀口,刀口周围已经有了暗红的凝血。 “叔,你醒醒……” 再是沉稳的季二牛,这时候也慌乱了起来。 在一阵叫喊中,叶举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一瞥眼前烛影下的二人,咳出一口血来挣扎著说道:“快……走……” “二爷……” 此时的蔡一,已经泪流满面,手中的药包,也掉在了地上。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藏书广,101??????.??????任你读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叶举呼吸微弱,吃力地望著二人又道:“二……牛……就让……蔡姑……娘……跟著……你……好了……” 话还没说完,叶举的口中,又渗出一股血来。 “是谁干的?” 季二牛的声音颤抖著,同时也带著无比的愤怒。 “太……监……快回……稟王……爷……” 叶举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一句话没有说完,脑袋一歪就没了气息。 “二爷……” “叔……” 一阵悲痛之下,季二牛猛地攥紧了短刀,指节泛白,眼眶里的血丝几乎要迸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弯腰將叶举的眼睛轻轻合上,又用衣角擦了擦他嘴角的血跡,向一旁快要昏厥过去的蔡一说道:“听他的,此地不可久留,我们走!” 此时的蔡一,已经瘫软在炕沿前,一双手还死死地抓著叶举的一只胳膊不放。 “赶快离开此地!” 季二牛又是一声,然后一把抓起炕上的包裹,另一只手把蔡一拦腰抱起就衝出屋子。 此时,雨停了,天色也已经微亮了起来。 把蔡一放在车辕上的季二牛,解下了马准备套车的时候,忽然皱了皱眉头,转身又飞快地衝进屋里。 叶举的身子,已经逐渐疆域,季二牛在叶举的怀里,没摸到任何银票。他知道,之前是有不少的银票,是在叶举怀里揣著的。 事不宜迟,季二牛抓起一件叶举脱在炕脚的袍子,套在身上就又衝出屋子。 马车目標太大,只有捨弃。 再说,要是赶著马车出去,速度会慢很多。而且,还得要走能够行车的路才成。 解开马韁后,季二牛把浑身无力的蔡一,抱上马背,然后自己从车辕上抓过那只包裹,出了院门后飞身上马,一扯马韁,一手紧抱著蔡一的腰,两只脚后跟一磕马肚,就向最初来时的城门口疾驰而去。 此时心中虽然有著不少的疑虑,但来不及多想多问,只要能出城就可。 不大时候,天色已经大亮,通向郊外的城门,也刚好被打开。 一手扯著马韁,另一只手紧揽著蔡一的腰的季二牛,出了城狂奔一阵后,策马就向一条小道而去。 此时,季二牛要做的,那就是少走官道,一路向北离京都地界越远越好…… 就在季二牛和蔡一疯狂逃命的时候,散了朝会的肃王郑岳嵩,刚回到府邸,一名卫兵就闯进了书房。 “稟王爷!” 卫兵一打照面,就急忙稟道:“据眼线探知,叶家派人来京都了。” “叶家派人来京都了?” 郑岳嵩心头陡然一惊,但面上神色不动,缓缓说道:“这有何大惊小怪的?眼下叶家已经恢復了士族籍,再也不是被贬边城的奴籍了,叶家人回京,等於是回自己的家。再说了,太师府已经被解禁,就是叶家人住进去,那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王爷!” 卫兵压低声音,又道:“您说得在理,但叶家人並没有回之前的太师府。” “哦!” 郑岳嵩脱了一只靴子,另一只靴子还悬在抬著的一条腿上,淡淡说道:“常不住人了,再加上府上发生过不少事,应该是想著打扫乾净,然后再住回去。” 说著话的时候,郑岳嵩心里已经乱了,但他在片刻之间,还是无法对此事理出个头绪。 “可是……” 卫兵踌躇片刻,又道:“叶家人到了京都后,就急著去一些大人们的府上,整整一天时间,居然走访了不下五六家之多,但那些大人们,几乎都没有接见来人,关於叶家人来京都的消息,也是由此被我们的人打探到的。” “真有此事?” 郑岳嵩面颊一阵急抖,隨即又道:“处初到京都,走访一些故交旧友,也是人之常情,这没什么不妥的。” 说完,郑岳嵩摆摆手,又道:“既然如此,也就別打搅他了,不过盯著点,万一叶家人有何需求,作为亲戚,肃王府理应帮助一下。” 待卫兵退下,郑岳嵩目光看向如燕,道:“知会天香茶楼,本王要请人品茶。” 不多时,天香茶楼的一处雅间,明前的新茶已经泡好,几样精致的茶点,也摆了一桌面。 郑岳嵩端起茶碗,左右摇晃的脑袋,慢悠悠地吹著茶水上面的茶叶,片刻后,才缓缓放下茶碗,向眼前几个被邀请来品茶的人说道:“叶家来人了!” 此言一出,其中一人怔了怔,低声道:“王爷,朝廷禁令,边军不得入关,就是叶家来人,您的东床快婿怕是无法亲临吧?” “也是!” 郑岳嵩点点头,微笑道:“小婿戍边责任重大,眼下又是边城春播时节,就是朝廷没有此等禁令,他也无法从如此繁忙的军务中告假回京探亲。” “那是,那是!” 问话者一阵尷尬,隨即又訕笑道:“这叶家来人,定是要看守太师府了,久不住人的屋子,极易坏朽坍塌,还得是有人看护的好。” “这个,目前还不得知!” 郑岳嵩摇摇头,淡淡又道:“目前,老朽我还未见到来人,只是听说他到了京都,就急於拜访一些大人们了!” “啊……” 此言一出,在座的几个人,无不大吃一惊。 第606章 谁又是坐收渔翁之利之人 郑岳嵩的话,让品茶的人们,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片刻后,还是郑岳嵩打破了僵局。 轻呷三口茶水后,郑岳嵩缓缓说道:“看来,这叶老夫人,对肃王府成见至深啊!” “那如何是好?” 坐在一旁的另一人,把举在嘴边的茶碗悬在半空,忧心忡忡地说道:“既然王爷和叶十三已经成了翁婿关係,按理说,这段恩怨,已经该是放下了的。” “尽人事,听天命吧!” 郑岳嵩淡淡一笑,又端起茶碗浅尝一口,道:“这新茶,苦味不足,清香倒也爽口!” “好茶,好茶!” 喝茶的人,纷纷赞口不绝,然后七嘴八舌地谈论了一番关於茶市的行情。 待品茶的人散去,郑岳嵩沉下脸来,吩咐如燕道:“去,让他们准备十斤上好的新茶,本王也送一些给镇北王尝尝。” 不多时,茶楼的人,把十斤明前新茶,装入郑岳嵩乘坐的马车上。 待到了镇北王府,吕南庭正在客堂地上来回踱步。 看到吕南庭面上一闪而过的不安,郑岳嵩的心头又是陡然一沉。 “老朽正想去天香茶楼,品一品今年的新茶,未曾想到肃王会不请自来?” 望著被下人带到客堂门口的郑岳嵩,吕南庭拱手就是一句笑谈。 郑岳嵩也是拱手一礼,笑道:“品茶何须去那种闹哄哄的地方?这不,兄弟我给老哥哥送上门来,借贵府的井水烧开,就此冲泡岂不是更好?” 这一番称兄道弟的说辞,让郑岳嵩说出来,居然毫无半点违和感。 不愧是浸淫官场半生的老滑头,说完后,就像在自己家的书房一样,拉过一张椅子就坐了下来。 “唉!” 吕南庭轻嘆一声,道:“那老朽就多谢肃王了。眼下,老朽正为一事上火,有肃王的明前新茶祛火,这比任何良药都管用。” 说话者一语双关,听者又是心头一震。 “老哥哥所为何事心头上火?可否说来听听!”郑岳嵩抓住话头,紧接著就是一问。 吕南庭摆摆手,挥退侍奉在旁的下人,然后神色一紧,说道:“边城叶家来人,是之前太师府上管理下人的叶举,此人也算是叶鐸的同宗兄弟,就在昨夜,被人杀死在外城一处小院里。” “啊……” 话音一落,郑岳嵩被惊得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惊震之余,郑岳嵩摇头道:“兄弟也是刚听闻叶家人来京都的事,这才登门想和老哥哥说说这事,未曾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向叶家人下手了?” “蹊蹺之处,就在这里!” 吕南庭一脸愤怒,抬头看向郑岳嵩,道:“以老朽的判断,肃王你,断然不会使这种下作手段,看来这里面,是有人一直在盯著叶家的。” 此言一出,郑岳嵩道:“看来,这人一到京都,就已经被盯上了。” “难道?” 郑岳嵩眉头又是一皱,思忖片刻,又道:“据说,这叶家来人,到了京都,就急於拜访好几位大人们,但这些他要拜访的人,却都没有放他进门,按理说,这些人虽然没有与他会面,但也不至於加害与他!” 吕南庭也是,点头道:“据老朽所知,这个叶举,虽然是叶鐸的同宗兄弟,但在京都的时候,並没有在任何衙门任职,充其量也就是个府上的下人头儿而已,叶家遭贬,他也受到牵连,被发配边城为奴做苦役……” “杀一个这样的人,究竟所为何事?” 郑岳嵩眼里,寒芒毕露,声音冷冷又道:“叶举来京都,依兄弟之见,绝非是受叶家小子所託,多半是叶家老夫人的主意。” “老夫人的主意?” 吕南庭一怔,目光又看向郑岳嵩,道:“肃王何出此言?” “唉!” 郑岳嵩又是一声嘆息,摆手道:“香香和叶家小子的婚约,老哥哥是知晓的,可叶老夫人为此,却是一直耿耿於怀,为叶家曾经的那场变故,对郑家是怨恨颇深,有奴婢从边城回来,告知我说,香香在边城,屡受老夫人的责难,对这桩亲事,更是大加反对,无奈拗不过自己的儿子,只好勉强答应举办婚礼……” 一番囉里囉嗦的讲述,听得吕南庭眉头越皱越深,直垂胸前的一把白须,也是抖动不已。 瞥了郑岳嵩一眼,吕南庭道:“难道这叶举,是老夫人派来串联昔日故交,目的就是扳倒你这个肃王?” 此言一出,郑岳嵩倒是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吕南庭捋了一把胸前的白须,也是一声长嘆。 待下人端来新泡的茶水,摆在桌上退下后,吕南庭这才坐了下来,道:“喝茶,肃王这茶,闻著味儿就知道不是俗物!” 吕南庭端起茶碗,目视著漂浮在茶水上面几片嫩黄的茶叶,不免又是一句感嘆。 待三口热茶下肚,吕南京开口又道:“既然叶举到了京都,为何不去叶府住著?偏偏在外城住平民小院,据查实,那处院子,而且那处院子,还是刚刚租来两天。” 看来,无论是肃王郑岳嵩,还是镇北王吕南庭,他们都有各自的眼线,盯著京都地面上的一举一动。 叶举遇难的事,很快就被他们知晓。 这些人对世事的洞察,也是火候不浅,他们由此判断出来,叶举来京,绝非叶十三派遣,而是叶刘氏所指使,说不定叶十三压根就不知道有这等事情。 “依肃王之见,这行凶者,到底是何等人物?” 吕南庭一口热茶下肚,直接一句直击问题核心的问话。 “这个不好说!” 郑岳嵩摆摆手,摇头道:“要说这叶举,虽然来京,但他的能量,对任何人造不成威胁,杀他的人,无非就是想嫁祸於人而已!” “此言怎讲?” 吕南庭面上一紧,接著又是一问。 郑岳嵩摆摆手,苦笑道:“这不明摆著的嘛!杀了叶家人,嫁祸肃王府,从而重新挑起叶家小子对我郑家的成见,要知道,眼下的叶家小子,那可是权倾边城统兵十万的大將军,又是圣上赐封的一字並肩王,挑事之人,不就图个坐收渔翁之利么?” 话已经说得很明了,但还是等於什么都没说。 这坐等渔翁之利者,又会是何人? 这个人,首先是容不下叶家,但又对郑家不满,除此之外,再无別的嫌疑。 第607章 逃亡路上 与此同时,离京都地界四五十里处。 顺利出了外城的季二牛,此时已经到瞭望京河西岸的一个村外。 “坚持一下,前面有座破庙!” 季二牛一手紧抱著浑身瘫软的蔡一,一手扯著马韁绳纵马疾驰。 此时的马儿,嘴角满是白沫,两只鼻孔喷著粗壮的白气。 一路不敢走官道的季二牛,专挑村道赶路。 不大时候,季二牛勒住马头,在离村子不远的一处破庙前停了。 季二牛绕著破庙外围转了一圈,又探头向庙內窥探片刻,这才把马在庙侧的一棵枯树上拴了。 “蔡姑娘,你醒醒!” 季二牛怀里的蔡一,额头滚烫得嚇人,半眯著眼睛神智有些不清。 本想在破庙暂时歇缓一会的季二牛,皱了皱眉头,举目向四周望了望,然后打消了在此歇脚的念头,把蔡一重新放上马背,牵著马走向不远处的村子。 “这小两口打哪儿来啊?” 刚进入村口,就有一个老嫗上前问话。 季二牛的年龄,和蔡一差不多相仿,或许蔡一只比季二牛大上那么两三岁而已,两人走在一起,自然会被人认定是两口子了。 被人如此一问,季二牛不觉面上一红,苦笑道:“回老人家话,小可走亲戚,无奈战乱之下,亲戚家已经无人在世了,这不,家眷也由此病倒。” “唉!” 老嫗拿松树皮一样的手背,擦了擦眼角,道:“世道不稳,就这村里,年前也是死人不少,如今活著的,大多也是残破之户!老婆子我,就是个饱受战乱之苦的绝户,娃儿你要是不嫌弃,去就老婆子家歇缓一阵。” 望著眼前走路都颤巍巍的老嫗,季二牛目光又是一扫眼前几处低矮的院落,没发现有何不妥后,这才牵著马跟在老嫗身后进了村。 老嫗的家,破烂不堪,除了院內外的几棵梨树冒出的新芽外,整个院落再无一点生机。 望著老嫗的背影,季二牛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待把蔡一抱入屋內的炕上,季二牛目光投向老嫗,道:“老人家,村里可有郎中?” 老嫗摇摇头,走上前来,用鹤爪一样的手,摸了摸蔡一的额头,点头道:“不碍事,只是悲伤过度,又受风寒,喝一些清热的草药,歇缓三两日就可。” “这,附近可有药铺?”闻言之下,季二牛心头略为宽鬆一些,接著又是一问。 老嫗又是摇摇头,指著破窗外面,道:“那屋檐下,掛著的那串草药,你腿脚麻利,替我拿下来就是,山野之地,不缺这等常用之物。” 听到有现成的草药,季二牛的眼睛,一下子就明亮起来,窜出屋子就把那串枯草一样的东西拿了下来交给老嫗。 看到老嫗在一只破瓦罐里开始熬煮草药,季二牛去了院里餵马,然后目光投向院外几棵枯死的树木。 树木的树干焦黑一片,显然,这个村子,也曾经发生过战乱。 季二牛从屋里又找见一把斧子,甩开膀子就把几棵枯死的树给伐了,然后砍成劈柴,在院里地堆放整齐。 就在此时,把草药熬在火上的老嫗,吃力地背著一只袋子,怀里还抱著一只母鸡进入院中。 “家里没啥了,好在大伙还能借给我老婆子一些东西,你手脚麻利,把这只鸡宰了,我去熬粥。” 老嫗放下背著的办袋小米,把怀里抱著的老母鸡,递给季二牛让去宰杀。 借的? 也只有借了,家徒四壁的老嫗,只有从別人家借来这些东西的了。 原来,老嫗把草药熬上后,就去別人家借这些东西了。 季二牛目眶一热,差点就叫一声“娘”出来。 宰完鸡后,季二牛这才把老嫗的家,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残破不堪的院墙,几乎快要倒塌的屋子,除了吐著新芽的几棵梨树外,还真看不到一件像样的物件儿。 如此情景,他不由得想起,远在边城小镇上年迈的父母。 在那个不小的院子里,二老是否还劈得动柴火? 家里的米瓮,是否有可炊的粮食? 他白髮苍苍的母亲,是否也在巷口成天等著他归来? “娃儿,药熬好了,快拿给小娘子服了!” 不大时候,老嫗从瓦罐中清出药汤,让季二牛给蔡一餵了。 “娘……” 接过药碗的季二牛,终於在这一刻破防,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娘! “娃儿……” 老嫗的眼中,早已泪水涟涟,撩起衣襟擦了擦眼睛,道:“別难过,就这世道,活著就好!” 待季二牛餵蔡一喝过药后,老嫗端来掺著小米燉了的鸡汤,让季二牛趁热餵了蔡一吃。 “娘,您也吃!” 季二牛乾脆喊老嫗为娘,放下碗后,扶老嫗在一旁坐了。 老嫗擦擦眼角,微笑道:“你们还年轻,我老了,风地里的灯,说不定一场风来,要灭也就灭了……” 在吃饭的过程中,季二牛才知道,老嫗的儿子儿媳,和他年纪差不多一般大,因为战乱失踪,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家里就只剩老嫗一人苦苦支撑著了。 回想到自己的遭遇,季二牛宽慰老嫗道:“娘,別担心,您的娃儿,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收拾著碗筷的老嫗望著季二牛,浑浊的眼睛里泛起微光,点点头又道:“我信,这话我信……”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几声狗吠,紧接著,又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面对突来的动静,季二牛心里一紧,下意识將老嫗护在身后,握紧了腰间那把短刀,然后缓缓地將门板,用脚推过去关了起来。 此时,老嫗却按住他的胳膊,低声道:“莫慌,许是邻村逃难的,这地方,总有逃难的人经过的。” 果然,片刻后,一个衣衫襤褸的人,跌跌撞撞就奔向敞开著的院门。 “娘啊!” 这人还没到跟前,呼叫声已经就像一把重锤,直接砸向屋內老嫗的心上。 “我儿,果真是我儿!” 老嫗浑身一抖,不顾一切就拉开虚掩著的屋门,颤颤巍巍地就奔向院门。 “牛儿,娘的娃!” 老嫗的声音,惊喜中带著哭声,紧赶几步上去,就和奔向院门的人抱在了一起。 牛儿? 季二牛心头一震,这叫声,和他娘喊他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看此情景,来人还真的是老嫗的儿子? 方才不是说,还有儿媳一起失踪的么!如何就他一个人回来? “牛儿我的娃,赶快进屋见过恩人!” 老嫗拉著来人的手,指著屋门说道:“活菩萨啊!是他们带来的福气,真是恩人的吉言吶,说你准会回来的,才让娘临时死还能见到我的牛儿。” 鼻子一酸的季二牛,隨即就迎了出去,从另一侧扶著来人说道:“兄弟我路过贵地,不免打搅她老人家了,得罪之处还望兄台见谅!” 待把来人扶进屋里坐了,季二牛发现,来人的一条腿,膝盖处已经渗著血水,身上的衣裤,业已破烂不堪。 第608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多亏这位兄弟了!” 缓过劲来的牛儿,向季二牛拱手一礼。 “都是自家兄弟,虽然萍水相逢,你我之间也就不必客气了,按理说,应该是我感谢大娘的收留才是。” 季二牛也是拱手一礼,然后给牛儿盛了一碗带著鸡汤的小米粥饭。 一通狼吞虎咽,牛儿接连三碗粥饭下肚,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敢问兄弟大名?” 放下了碗筷的牛儿,感激地望向季二牛。 季二牛目光一瞥老嫗,笑道:“还真是巧了,我本无大名,从小到大,爹娘就喊我『二牛』的了。” 此言一出,老嫗都乐了,张著豁牙都嘴,笑得都流出了眼泪。 “缘分啊!” 老嫗擦擦眼睛,继续说道:“就在村口,我第一眼看到小两口都时候,感觉是我的牛儿回来了……” 提到“小两口”三个字时,老嫗目光又看向牛儿,迟疑道:“兰如何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此言一出,牛儿顿时耷拉下了脑袋,好久才道:“当初为了躲韃子兵,孩儿和兰中途走散,后来孩儿流落京都地界,为了寻找失散的兰,这段时间一直在京都给人扛活为生……” 京都来的? 季二牛心头陡然一惊,但面上还是篤定如初,丝毫没有表露出半点的不安来。 趁著老嫗去洗锅刷碗的空子,季二牛问牛儿,“你到底经歷了何事?” 此言一出,牛儿一瞥屋外,低声道:“之前没说,是怕娘担心,昨日夜里京都外城发生血案。今天早上巡城司、兵马司,甚至刑部都出动了,在外城到处抓人,说是有扛活的盲流见財起意,杀了来京的租户抢劫银钱,幸亏我昨天出城替人搬货,不然保准被官府给抓起来审问的,听到此消息后,我再也不敢停留京都地界,就是城外郊区,也不敢混了,无可去之处,这才想著家里还是安稳一些。” 一个凶杀案,居然惊动了如此多的衙门? 季二牛不由得把狐疑的目光,投向炕上躺著的蔡一。 不正常! 绝不正常,就是发生个命案,在那种偏僻的小院,三五天还不一定被人发现。 再说,人命如此轻贱的今天,一个租户被杀,能如此惊动官府,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除非,是有人刻意製造动静,定下个由头大动干戈,从而把这事给掩饰过去? 这叶举,到底是何等来头? “出门在外,小心点也好!” 季二牛敷衍一番,然后又开始给蔡一熬药。 此地,还是久留不得,儘快离开为好。 原本打算在此歇缓几天,让蔡一好好养养身子,但牛儿的所述,让季二牛即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此地离京都地界,只隔著一条望京河而已。 不觉间,到了掌灯时分,老嫗在燉鸡汤里面拌了蒸熟的小米饭,让季二牛餵蔡一吃了。 这吃过两顿饱饭,又喝过两次药汤的蔡一,烧已经退了许多。 也已经深了,老嫗和牛儿,也回屋去歇息。 吹熄了油灯后,守在蔡一身边的季二牛,低声向蔡一问起了关於叶举身份的事。 “你给我照实说,叔他究竟是何等出身?” 对於京都的人和事,蔡一和季二牛一样陌生,但对叶家,蔡一还是多少了解一点。 “二爷他是叶家人!” 蔡一没打算隱瞒,直接说了叶举的身份。 这不废话吗? 姓叶名举,不就是叶家人吗? 可这叶家,到底是个何等存在? “他是叶十三的堂叔!” 黑暗中的蔡一,接著又是一句。 此言一出,无异於平地一声惊雷炸响。 他是叶十三的堂叔? “叶十三”这三个字,在边城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尤其是入过军伍的人来说,好不亚於是晴天霹雳。 季二牛被惊得合不拢嘴,一阵呆愣过后,伸手摸到蔡一的肩膀,摇晃道:“你说的这些,可都是实话?” 黑暗中的蔡一悽然一笑,道:“既然二爷把我託付给了你,我也就是你的人了,如何还要瞒你不成?” 一向沉稳的季二牛,这时候脑子也不免有些混乱,稳稳神后,低声道:“从叔的遇难来看,在京都,叶家还是有不少的仇家,这些人权势滔天,我们得儘早赶回边城,內地多一分都不能停留。” “嗯!” 黑暗中的蔡一,木訥地点点头,一个弱女子,只能听別人的安排了。 睡意全无的季二牛,重新燃起油灯,把包裹整理了一下,里面也只是蔡一换洗的衣服而已,他身上,也只是多了一件叶举的袍子。 那些铺盖和零碎,都来不及收拾丟在外城那个小院了。 这些都不重要,只要短刀在,它就是在这乱世之中活命的底气。 “我不想回老夫人那边!” 望著收拾东西的季二牛,蔡一咬了咬嘴唇,突然就是一句。 她不敢面对叶举办事失败的后果,更不想再看到叶刘氏那张居高临下,对她且又冷漠的脸。 “你带我走吧,去哪儿都行。” 迟疑一下,蔡一又是一句。 “不行!” 下了炕的季二牛,回答得斩钉截铁,神色冷峻不容置疑地又道:“叔嘱託的事,我一定要办到,这事得及时稟报统帅大人。” 叶举临咽气前,是让季二牛去找叶十三,而没说让他向老夫人稟报。 叶十三是边军的统帅,也是季二牛心中的战神,这一点,谁都改变不了。 “待见过统帅大人,我带你回家,守在爹娘身边过安稳日子。” 季二牛迟疑片刻,还是给蔡一给了个肯定的答覆。 “反正,我死也不想回到何家大院那边。” 蔡一点点头,算是听从了季二牛的话。 只要不去继续侍奉叶刘氏,让她干任何事都行,何家大院的那种压抑,让她快要疯掉了。 她不在乎女人所谓的狗屁贞洁,她只需要有一个对她好的男人,能够让她有饭吃,有个温暖去处的归宿就成,至於这个男人是谁?她没有选择的能力。 为了一口活命的饭食,曾经不惜拿身子换饭吃,她被叶十三拒绝过,但叶十三却收留了她。 自从侍奉叶刘氏时,她又被叶十三半开玩笑似的许配给叶腊八,这事最终无果。 后来,她又被叶刘氏,变相地送给了叶举。 可如今,叶举死了,这个真心对她好的老男人,临死时,又把他託付给了这个入过军伍,又当过流寇劫匪的年轻人季二牛。 她的命运,就是別人击鼓传的一个道具,谁用得著,就给谁使唤。 这些男人们里面,叶十三没有乘人之危。叶腊八看不起她,叶举怜悯她也惜疼她,只有这个季二牛,还不知道以后是如何对待她? 女人要得活下去,只需向男人岔开腿,蔡一已经就是靠著向男人岔腿来活著。 好不容易挨到天色发亮,早已餵过了马的季二牛,把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在桌上权当是饭资,然后拉著蔡一的手,牵了马出了院门,瞬间就消失在灰濛濛的晨曦中。 十两银子,够买不少的粮食了,作为感激老嫗的舍饭之恩,是季二牛有生以来最为大方的一次。 第609章 死后的体面 京都皇城,被一层诡异的气氛笼罩。 內外城所有的出入口,都被加强了盘查。 一个被人杀死在外城平民居住区的租客,很快就被查明了身份——叶府管家叶举。 在叶家的鼎盛时期,叶举那也不是叶府的管家,只是管理下人的一个头儿而已。 诡异的是,那个小院很快就被人发现。 死在小院正屋中炕上的叶举,也很快被人识別出了身份。 被人杀死的叶举,反而有了叶府管家的头衔。 叶府,虽然不再是太子太师的府邸,但那也是一字並肩王、边城十万边防军统帅叶十三在京都皇城內城的家。 但没有一个衙门提及叶府的这个管家叶举,是如何会住进外城的一个普通小院? 更没人提及和叶举在一起的还有些什么人? 但各衙门高度重视起来,就像提前商量好了一样,把京都皇城的內外城查了个底朝天,也抓了不少的流动人员。 当初的结论,也由从流民贼寇劫財杀人,又推理到叶家被仇家杀人灭口。 那么! 叶家的仇人是谁? 但凡是知道叶家遭遇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肃王府。 “王爷!” 卢一鸣一脸不安,站在书案前稟道:“街头传言,似乎是有人故意散播,说肃王府派人杀了回京的叶府管家。” “不碍事!” 吕南庭一脸篤定,摆手道:“那是有人故意放出的口风,来引导民间舆论从而造势,只要衙门不去府上调查,一切都是白搭。” 衙门调查? 如无確凿证据,谁敢去肃王府传唤郑岳嵩审问? 就是当今圣上,也不可能糊涂到了如此地步,向衙门降旨查案的。 “可是,民间舆论,会对肃王府造成不利的影响。” 卢一鸣面上一急,接著又是一句。 吕南庭摇摇头,苦笑道:“既然有人把这把火,故意向肃王府那边引,最终目的不是京都的舆论如何?而是让这个民间传言,传到边城叶十三的耳中。这,才是他们引火的最终目的。” “原来是这样啊?” 卢一鸣一脸惊愕。 “没错!” 吕南庭喝了口茶水,又道:“不妨想想,外城那处小院,就是里面死个人,要是没人发现后报官,烂成白骨都没人会知道的,如何就即刻有人发现里面租客被杀?” 说来也是! 租住的小院,又是刚住入进去,和街坊邻居又不熟悉,没人会去串门什么的。 再说小院较为僻静,不似住客栈那般被人留意,既然同住的人没有报官,外人是如何关注到这些的? 此事,种种跡象看来,根本就经不起半点推敲。 与此同时,被叶举想要造访的那些大人们,心里又是一番五味杂陈。 叶举的行踪,定是由於登门求访,这才被人得知后跟踪,以致最后被杀害。 他们虽然拒绝了叶举的求见,但无论如何?是洗脱不了泄露叶举身份的嫌疑。 就是死十个叶举,也不可能让这些大人们中的任何一个皱一下眉头的。 但叶举是谁? 他可是十万北防军统帅叶十三的堂叔,一字並肩王府上的管家。 至於叶举是在哪个环节?哪个地方被人向外泄露了身份?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也无法去追责查证。 反正,叶举死了,叶家定会过问此事。 此时,散朝后的一些大人们,又聚集在建极殿大学士文戴的官邸。 “究竟是何人行凶?” “不是有传言说,肃王府派人对叶管家灭口?” “糊涂啊糊涂,这种传言,怎能可信?” “也是啊!郑叶两家,已经结成了儿女亲家,再是心有芥蒂,肃王府也不可能杀一个下人泄愤。况且,肃王还不是如此无脑之人。” “这叶举,也真是的,放著堂堂的叶府不去住著,租哪门子破民房啊?” “这正是可疑之处,说明他此番来京,是不想暴露身份,秘密进行和我等的见面。” “你说说,他如此一来,岂不是把我们这些人架火上给烤了?” “真不知道他此番来京,是老夫人的意思,还是叶十三的目的?” “这些,都不重要了,眼下形势杂乱,有些人在暗中,就是要看著有人倒霉。” “要是真像传言那样,叶家定不会放过郑家!” “此言差矣!你以为,叶十三会如此糊涂?” “此人文治武功,皆属一流,岂能看不破这里面的破绽?” “但无论如何?是我等当初考虑不周,叶举被害,我等多少还是有些疏漏之处!” 咋办? 叶举的尸体,还在刑部的停尸房放著,仵作已经勘验完毕,致命之处就是胸口被人捅了一刀。 “咳咳!” 面对眾人的纷嚷,文戴半握著拳头放在嘴边假咳两声,然后缓缓道:“无论如何?我等和叶家也是故交,叶府管家叶举遭此不测,於情於理,我等都应该出面善后。” 此言一出,等於是放了口话下来,大人们纷纷点头称是。 不大时候,各府派出的管家带著下人们,由一名大人作为代表,去刑部办理叶举尸骨的安埋事宜。 不料,就在一行人准备好了棺木,到了刑部的时候,这次发现,他们已经来晚了。 肃王府的管家,已经办理好了一应手续,带著肃王府的僕从,將叶举的尸体入殮装棺后,正准备离开刑部的验尸房。 如此一来,想在叶十三那里落个好听的大人们,这番操作也落了个空。 被肃王府捷足先登,他们也只好作罢。 既然棺木和纸扎已经准备就绪,这等东西又无法退回店铺,只好尷尬地跟在肃王府的送葬队伍后面,去了城外早已买好了的一处墓地,把叶举给下葬安埋了。 当然,那具多出来的棺木,也和眾多的纸扎一起给烧了。 整个葬礼,低调而奢华。 送葬路上,没有乐班吹吹打打的跟隨,也没有和尚道士做的法事道场,但由权倾朝野的大人们的出面操办,对於一个官宦人家的管家来说,那可是绝无仅有的体面。 一辈子没有出人头地的叶举,压根没想到在他死后,还有如此多的大人们为他操办后事。 雨夜的那一刀,不但要了他的命,而且还引发了京都一场不小的震动。 如此一来,不知道他在投胎的路上,是哭还是笑? 第610章 真相 边城的通天驛镇,一片农耕繁忙的景象。 死了五个来自京都的太监,却没有人发现这些,平静得就像这些人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稟王爷!” 一名从虎头关回来的亲卫,在行辕大厅向叶十三稟报导:“那个季二牛,已经查明是个溃兵,此人在虎头关失守后,流落四处,后来被归拢回来,又被革了军籍后,在虎头镇一带游荡,据一家客栈哦伙计说,前些日子季二牛被人僱佣,替人僱主赶车去了內地。” “哦!” 叶十三一怔,笑道:“还真有此人?不过也好,既然没战死沙场,说明他命大。又没被穆顺正法,也说明他溃败后没做下十恶不赦的事。只要活著,家里老人就有了盼头。” 思忖片刻,叶十三又道:“这样好了,你再跑一趟西河镇,就说季二牛还活著,被派往內地公务,让季驼子夫妇不要过於著急。” 待亲卫退下,香香郡主笑道:“只要这人活著,迟早会去看望父母的,挣几个银子,也就有脸回家了。” “也是!” 何秀儿也点点头,道:“这溃兵有好有坏,命运也是多舛,就看走何样的路了?” 叶十三指尖轻叩案几,目光落在窗外的树木上,道:“溃兵的路,极其混乱,从眾心理强,只要是有人带头,他们可是任何事情都能干得出来。幸好,这个季二牛,还没把路走得太偏。” 在当时,收復了虎头关后,血卫军也杀了不少沦为贼寇的溃兵,但也归拢了不少人马回来。 也许是香香郡主对季驼子夫妇有好感,思忖片刻又道:“如果这季二牛从內地回来,可让他在行辕干点活,既然会赶车,那就让和和万四平搭个伴好了!”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这些,都不成问题,那就顺便告知那老两口,只要他儿子季二牛回来,就让来军部报到。” 事情是如此决定了,但还等到季驼子夫妇见到儿子,季二牛却在十天后主动来找叶十三了。 见到季二牛的同时,几乎让叶十三们惊得眼珠子掉地。 “王爷,外面有人求见!” 夜幕降临,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卫兵来寢室门口稟报。 “谁呀?” 正准备泡脚就寢的香香郡主,问了一声后嘟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哪个没眼色的这时候找王爷?” “他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非见到王爷本人不可!” 卫兵又是一句,似乎这事真的重要无比。 “带他进来!” 叶十三眉头一皱,目光看了旁边何秀儿何香香郡主一眼,又道:“这时候来找本王的,绝对不是鸡毛蒜皮的琐碎事情。” 叶十三刚来到大厅,来人就被带到。 “退伍边军季二牛,参见统帅大人!” 一名蓬头垢面,衣服被刮破多处的男子,一进入大厅就地跪了。 季二牛? 叶十三一时还没愣过神来,在季二牛的身后跟著跪下的一个女人,也抬起乱蓬蓬的脑袋,泣声道:“奴婢蔡一,见过王爷!” 蔡一? 这不是见鬼了? 何家大院里侍奉在叶刘氏身边的蔡一,如何和內地来的季二牛搅在一起? 这一声“蔡一见过王爷”,让套间寢室內的何秀儿,趿著鞋子就冲了出来。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香香郡主也是,愣过神后,紧跟在何秀儿身后就来到大厅。 “你就是季二牛?” 叶十三大张著嘴,惊讶的就是一问。 “小的就是季二牛,之前在虎头关服役!” 季二牛抬起头来,激动地望向叶十三。 目光一扫二人长途跋涉的狼狈样,叶十三顾不得说其他,抬手道:“都起来,先洗把脸,吃些饭食再说。” 不知道是喜还是忧的叶十三,对蔡一的出现,又是一头雾水。 “王爷、王妃……” 蔡一爬在地上没有起身,已经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没等叶十三问出心中的疑虑,蔡一抬起头来哭道:“二爷没了,在京都被人害了!” 此言一出,叶十三一个踉蹌,站立不稳的他,一手扶著桌面,厉声道:“叶举和你,不是在我母亲身边的吗?这如何又在京都地界?” 这个消息,令所有人吃惊不小。 “是奴婢没照顾好二爷!” 被叶十三一问,蔡一哭得更加凶了。 这一哭,叶十三的头更大了,极力让自己淡定下来,冷声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稟王爷!” 蔡一抽抽噎噎,低著头说道:“是老夫人,让奴婢一路侍奉二爷……” “行了!” 蔡一囉里囉嗦的敘述,使叶十三火冒三丈,大手一摆打断了蔡一的话,继而把目光投向季二牛,眼里寒芒一闪,冷声又道:“你,照实说!” 季二牛有条不紊,把他自从遇见叶举以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给说了出来。 “糊涂,糊涂至极!” 叶十三暴吼一声,继而把视线,从季二牛脸上又转移到蔡一身上,缓缓又道:“老夫人让你一路侍奉叶举,但她差使叶举去京都,究竟是为了何事?” 其实,根据季二牛的敘述,叶十三已经猜到了叶刘氏的目的,但他还是对蔡一如此一问。 也只有蔡一,才知道內情。 季二牛就是个车夫而已。 事到如今,蔡一也知道隱瞒无望,怔了怔后,又道:“老夫人写了个名单,让二爷去京都找那些大人们,说是……” 蔡一突然不往下说了,眼睛一瞥旁边坐著的香香郡主。 “说!” 叶十三又是一声暴吼,把蔡一嚇得浑身又是一阵哆嗦。 何秀儿瞥了一眼叶十三,轻声向蔡一说道:“別紧张,照实向王爷说就是,事已至此,还隱瞒著有何必要?” 蔡一把头垂得更低了,心一横,硬著头皮说道:“老夫人她,让二爷,找那些大人们,一起弹劾,肃王……”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粉面陡变,怒目看向蔡一,吼道:“混帐东西,我肃王府惹你了?” 怒不可遏的香香郡主,衝著蔡一就是一句叫骂。 谁都知道,蔡一这种奴婢,和肃王府那是风牛马不相及的。 就是骂! 那也是骂老夫人,但作为叶家的儿媳,她哪敢明著宣泄自己心头的愤怒? 场面一阵尷尬,叶十三摆摆手,向万月儿说道:“带这两人先去洗漱,给换身衣服,吃点东西后再带来见本王。” 第611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行辕大厅,一片死寂。 香香郡主一脸严霜,把脸侧向一边不看叶十三。 何秀儿也是一脸忧愁,时不时地望向门口。 叶十三怒容满面,鼻孔的粗气出得就像乏牛一样。 突然,香香郡主转过脸来,怒目瞪向叶十三,歇斯底里地吼道:“还要怎样?要不,我和肚里的娃儿,给你叶家人抵命得了!” 说罢,两只拳头就像雨点一样,使劲地捶打著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 “正妃姐姐,不可如此!” 被嚇得尖叫了起来的何秀儿,扑过去死死按住香香郡主的两条胳膊。 “够了!” 被香香郡主这一闹,气得叶十三把桌上的茶碗,一甩胳膊就拨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这一下,哭闹声戛然而止。 香香郡主变戏法一样,狠剜叶十三一眼,又把脸侧向一边不再看叶十三。 清官难断家务事! 这家务事,可真够复杂的,既牵扯到谋逆造反的罪名,又涉及將功补过后的报復,更为掺杂了爱恨情仇的夫妻、婆媳关係。 大厅內,有陷入一阵冷战的寂静。 夹在中间的何秀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无人说话的大厅,只有烛台上的灯芯,冷不丁地爆响一声。 不大时候,梳洗一新的季二牛何蔡一,用过饭后,被带到叶十三面前。 此时的季二牛,给找了一身卫兵的服装穿著,这精神一下子就抖了起来。 想想,京都离虎头关一千多里地,虎头关又离军部也足有六七百里了,不知道季二牛带著蔡一,是如何夜以继日地翻山越岭,抄近道赶了两千多里地来见叶十三的? 那身衣服,才短短不足半月时间,就弄得襤褸不堪的了。 可见,季二牛的这一路,定是吃了常人无法想像的苦。 倒是蔡一,就像大病了一场一样,软塌塌的没一点精神,坐在一旁低头不语。 二人的再次被带到,打破了大厅的沉闷。 叶十三目光,再次从二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季二牛身上,道:“叶举临死前,让你带著蔡一儘快离开京都,让来找本王?” “是!” 季二牛点点头,又道:“我问了叔,他说杀他的人,是太监!” 太监! 叶十三一下子又从桌后站了起来。 “太监?” 情不自禁叫出声来的叶十三,眼里顿时寒芒四射。 这一声,就是香香郡主,也不由得转过头来,目光看向季二牛,急道:“你是真的听清了,叶举他说的就是太监?” “嗯!” 季二牛向香香郡主拱手一礼,又道:“千真万確,叔当时气息奄奄,说话吃力,但咬字还是清晰的,小的没听错。” 叶举不会认错人的,京都的人,尤其是叶家人,对宫里的太监,那是能认出来的。 “王爷!” 香香郡主噌一下站了起来,怒冲冲看向叶十三,道:“本妃正式请缨,参加诛杀东厂太监的行动。” “妾身也是!” 何秀儿也站了起来,向叶十三拱手道:“妾身不愿退出特战队,要与大伙共进退。” 这一下,在场的人,都把矛头对准了那些锦衣太监。 看来,东厂的势力,已经在京都大肆活动了。 眼下的边城,潜伏起来的那些太监,只是通天驛镇的五个被叶十三除了,但其他地方的锦衣太监,目前还在监视活动的过程中。 叶十三的脸,阴得能拧出水来。 目光一瞥门外,冷声道:“传眾亲卫,即刻来见本王。” 片刻后,吴六子带著刘三蛋一行人,火速就赶到了行辕大厅。 本来,亲卫们就住在行辕的偏院,一声令下就隨传隨到。 “王爷!” 吴六子弯腰拱手,带著亲卫们向叶十三拱手一礼。 “嗯!” 叶十三点点头,背著手在亲卫们面前踱著步子,目光在眾人面上一扫,道:“吴六子、刘三蛋、陈七斤、谢老五……你们九人出列,其他人回去睡觉。” “遵命!” 被点了名的九人,齐齐往前一站,剩下的成十名亲卫,又退出了行辕大厅。 叶十三一转头,目光看向香香郡主身边的万月儿,道:“去,吩咐伙房,即刻做饭,准备乾粮。” “奴婢遵命!” 万月儿应了一声,挑著灯笼就去了后院的伙房。后院的伙房,是行辕的小灶,食材要比血卫军大营要好一些。 叶十三收回视线,又看向吴六子九人,冷声道:“即刻准备,饭后开拔西河镇。” 此时,夜以过半,行辕大厅却是灯火通明。 待吴六子们退下去准备,叶十三又把目光看向季二牛,道:“你若是想回家看看,倒是可以隨本王同行,若是不想回去,就在此先歇几天。” 此言一出,季二牛就愣住了。 这统帅大人,是如何知道他家就在西河镇? 就在季二牛愣神的时候,叶十三又道:“家里二老,已经等候你好久了,他们一直在等候你的音讯,十天前,本王还派人去你家,向你家二老说派你去了內地公务!” 话音一落,季二牛就地又跪了。 “统帅大人,您是如何得知小的当初去了內地?” 这一问,叶十三斜瞥季二牛一眼,道:“本王亲口答应过你的父母,打听你的下落,这才派人去虎头关,专门查过兵册。” “统帅大人认得小的家中的二老?” 季二牛吃惊得合不拢嘴,迟疑的又是一问。 “何止认识!” 叶十三点点头,又道:“你母亲做的黑面餑餑,味道很是独特。” 此言一出,季二牛顿时泪如雨下,哽咽道:“统帅大人如此关切小的家人,只是小的在伍时不爭气,未能杀退来犯之敌,溃败后更无功於当地父老……” “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对於季二牛的自责,並没放在心上,道:“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军伍就好,还有一点军伍男儿的血性和正义,依本王之见,你还是先回一趟西河镇,看望一下家中父母,至於想做事,机会多的是。” “小的遵命!” 地上跪著的季二牛,抬起头来向叶十三拱手一礼。 “起来吧!” 叶十三转过头来,目光又看向蔡一,思忖片刻,这才说道:“既然叶举把你託付给了季二牛,想必你也懂得其中意思,叶举也是本王的堂叔,本王就尊重他的遗愿了,你大可不必再回何家大院了。” 话音一落,蔡一慌乱地向叶十三跪了,喜极而泣道:“奴婢谢王爷周全,从此后,奴婢就跟二牛过日子了。” 叶十三摆摆手,道:“这也是你的命数,更是你和季二牛的缘分,至於缺什么?就给侧王妃说。” 对於蔡一,自从叶腊八死后,叶十三心里总是有著一丝愧疚。 这下好了,有了季二牛这个接盘侠,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第612章 总不能如此寒酸去见父母 还不到午时,西河镇到了。 后半夜从通天驛镇出发的叶十三一行,快马加鞭的到底了目的地。 “王爷?” 吴六子抬头看了看天,就叫了吗声。 叶十三当然懂吴六子的意思,道:“先去二牛家的客栈,饭后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晚上行动。” 说完,叶十三看了看身后马背上的季二牛,从怀里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了过去,道:“拿著,军伍几年,总不能如此寒酸去见父母!” “使不得啊统帅大人!” 季二牛急得双手一阵乱摆,惊道:“家中二老看到小的全须全尾的回家,就已经很知足了,小的哪敢再拿统帅大人的银子?” “你敢抗命?” 叶十三沉下脸来,怒道:“你护送叶举到京,又歷尽艰辛回来报信,就当是本王赏你的酬劳了!” 如此一来,感动得热泪盈眶的季二牛,双手颤抖著把那一张百两银票接了过去。 待到了街区,老远就看到拐子胡同入口,季二牛的老娘用围裙裹著两只手,站在巷口左顾右盼。 她这是在为自家的客栈揽客,也是在等她的小儿子季二牛回来。 “看,老人家就在那边!” 叶十三马鞭指向拐子胡同方向,向季二牛又道:“为了不惊动任何人,你跟在后面不要抬头,到了家里,再和你父母相见好了。” “小的遵命!” 季二牛低声一句,就把身后的亲卫让在前面,自己低著头跟在后头。 叶十三和九个亲卫,都是一身便服,只有季二牛一人是身穿卫兵服的。 本来,季二牛是想带上蔡一,趁机见见父母。 但一想,蔡一和叶举,之前住过他家的客栈,是和他父母相识的,这种关係之下,让他一时还羞於向父母,来介绍他和蔡一的事。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就在叶十三们快要到了拐子胡同口时,季二牛赶上前突然说道:“统帅大人,您和大伙先去客栈,小的一会就来。” “也行!” 叶十三点点头,知道这季二牛,是要给他的父母买一些东西。 见到季驼子后,叶十三还是没有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在季驼子夫妇眼中,他就是军部的一个將官。 “托將军福!” 季驼子笑得满脸菊盛开,躬著腰把叶十三往屋里让著,“二牛有音讯了,这还得感谢將军上心此事,將二牛的给打听到了。” “你也不用如此客气,查找季二牛的下落,也算是本人分內的事。” 叶十三笑了笑,转身就进了屋子。 屁股还没坐稳,季二牛他娘就端了一盆煮鸡蛋过来,笑呵呵说道:“托將军福,上次买来的鸡,民妇没捨得宰杀,没曾想到,那几只鸡还给民妇天天生蛋。这几天下来,居然攒了不少。” 叶十三这才想起来,上次在西河镇,苏哲是出去在街上採办了不少的东西,结果决定返回军部,没来及吃的食材,全部留给了季驼子夫妇。 看著木盆里十来个煮鸡蛋,还带著余温的鸡蛋,叶十三伸手拿起一个,入手温烫,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老人家太客气了,这些鸡蛋,该留著让你的小儿子二牛吃了。” 叶十三说著,就要把手中的鸡蛋放下,却被季二牛他娘按住了手,急道:“將军可別嫌弃,民妇知道,將军这是对民妇的好,眼下日子虽然不宽裕,几个煮鸡蛋,你们大家分了吃了,和二牛吃了的一样。再说,等二牛回来,这又能攒下一些来,到那时候,再给他煮了吃也不迟。” 季驼子老伴的话音刚落,就听到院子外面有人喊道:“爹,娘,孩儿回来了!” “二牛?” 季驼子老伴一怔,狐疑地把目光投向屋外,“我的娃儿啊……” 话没说完,眼泪先是夺目而出,还没等季驼子老伴出了屋门去迎接季二牛,季驼子已经站在院子里骂道:“混帐东西,你还知道回来?” 此时的季二牛,肩上扛著一袋面,手里又牵著一头羊,满脸堆笑地往里走。 季驼子虎著脸,狠瞪季二牛一眼,怒声道:“还不赶快过来见过將军?” 此言一出,季二牛咧嘴笑了,丟开手中拴著羊的绳子,把面袋著扛进厨房,与迎了出来的他娘抱著头唏嘘不已。 “娃呀!” 季驼子老伴一把推开季二牛,拉著季二牛的手,来到叶十三面前,对季二牛说道:“快来拜见这位將军,要不是这位將军打听你的音讯,你爹都急得跳河啦!” “你才跳河呢!” 紧赶过来的季驼子,白了老伴一眼,又冲季二牛骂道:“见了將军为何不跪?没教养的东西!” 说著,季驼子拽过一根烧火的树枝,准备要抽季二牛。 这时候,季二牛又咧嘴笑了,把他娘扶著坐下,目光看向他爹季驼子,这又说道:“爹,娘,您二老还不知道吧?眼前这位,就是我边军统帅大人!” 边军统帅大人? 季驼子夫妇,如同雷击,愣在当场就像两尊石像。 眼前的叶十三,和蔼可亲,也是个年纪不大的憨娃儿,这和他们心目中想像的统帅,那可是相去甚远。 大將军出行,那得旌旗蔽空,卫兵上千,沿途行人都得跪拜。可眼前的叶十三,只是带著一些兵卒,丝毫没有那种雷霆万钧的架势。 见父母还在发呆,季二牛急道,“爹,娘,如何还愣著,按理说,您二老和统帅大人,也不是第一次见了,难道孩儿还会骗您不成?” “孩儿眼下,就在统帅大人身边当差!” 季二牛笑著,又是一句补充。 “娃呀!你终於出息了?” 季驼子面颊一阵急抖,又把目光看向身边的老伴,道:“老婆子,听见了吗?二牛没在虎头关,是在大將军身边听差使。” 老两口眼里,霎时泪闪烁,齐齐向叶十三又跪了下来。 “大將军在上,请恕草民夫妻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之处,还请大將军海涵!” 季驼子双手伏地,对著叶十三就是一拜。 “行了行了!” 叶十三摆摆手,示意季驼子夫妇起来说话,“都不是生客了,不必如此客气,二牛以后,还有其他差使干,今天这边,也是有要事做的。” 此言一出,季二牛神情一凛。 “爹,娘,可不敢耽误我等军务!” 说著话的时候,季二牛拉著他爹娘的手就往外走,“快快宰羊烙饼,统帅大人吃了还得歇息,过多的话,事关军务机密,孩儿就不能说了。” 季二牛如此一说,季驼子夫妇连连点头,道:“军务要紧,那可是天大的事,老婆子,你可不能再囉嗦,娃儿跟著大將军,是干大事的人。” 看著父母一脸凛然,季二牛心头一酸,赶忙先去宰羊。 他买了一头羊回来,目的就是在自家的客栈里,好好招呼叶十三的。 第613章 蹚路 季驼子父子宰羊燉肉,老伴儿也开始和面烙饼。 不大时候,大盆的燉羊肉,还有白麵饼子被端上了桌。 叶十三知道这是季二牛的心意,也不再客气,下令亲卫们抓紧时间吃饭,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 在叶十三们包头大睡的时候,季二牛才和爹娘在另一间屋子里说话。 季二牛他娘眼泪汪汪,粗糙的一双老手抚摸著季二牛同样粗糙的脸,心疼地说道:“娃呀!跟著统帅大人,那可得好好干,他们都是好人,你可不敢偷懒!” “这世道,把老百姓当人看的官老爷,实在是没几个,但统帅大人就不一样,他对咱老百姓,可是真心的好。” 季驼子点点头,也是一句。 季二牛他娘,撩起一角围裙,擦了擦眼睛说道:“跟著统帅大人好好干,將来给你说一门亲事,找个婆娘过安稳日子。” “娘!” 季二牛抬起头来,面上一红,迟疑一下说道:“孩儿已经有了婚配,本想著办完差事,再给二老说这事的。” “啊!” 季二牛她娘先是一怔,隨即就惊喜道:“是谁家的闺女?何不带来让娘和你爹瞅瞅?” 此言一出,季二牛脸上又是一红,低声道:“其实,爹娘都见过她的,她就是叶家二爷的使唤丫头,二叶病故前,就把她託付给了孩儿。” “何况这事,统帅大人也答应了的。” 季二牛抬起头来,又补充了一句。 “叶家二爷?” 季驼子使劲地在脑海中,极力地搜寻著这个叫“二爷”的人。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片刻后,季驼子把目光,投向老伴说道:“一月前,来咱家投宿的那个人,带著个年轻女子,后来在街头偶遇他失散的妻子,你还记得这人不?” 季二牛他娘思忖片刻,突然惊道:“难道,二牛说的,是蔡姑娘?” “二牛,你说说,是蔡姑娘不?”季二牛他娘,急急把目光又投向季二牛脸上,紧追著又是一问。 “嗯!” 季二牛点点头,表示默认,但他没有向爹娘说和叶举认识的过程,也没有提及叶举在京都被人杀害的事。 大户人家的下人,而且长相也不丑,能给季二牛做婆娘,季驼子两口子当然是高兴了。 季二牛他娘黝黑的脸上皱纹都笑成了,拍著大腿道:“娃儿啊!那蔡姑娘看著就嫻淑懂事,给你做媳妇,爹娘一百个放心!” 季驼子翻著一双烂眼,忽然拉下脸来,沉声道:“改日就去请个媒人,把这事定下来!等你办完差事回来,咱就热热闹闹办喜酒!” 季二牛低著头,耳朵尖还红著,嘴里嘟囔:“不急不急,眼下军务正忙,统帅那边事情颇多,等过了这阵子,空閒下来了再说此事。” 其实,季二牛心里也没底。 虽然说这一路上,他和蔡一就像夫妻一样过来了,谁也没想著有一天要操办酒席这些。 酒席不酒席,也就那样了。 作为死里逃生的人来说,活著就是最大的福分,那些仪式,已经不怎么重要了。 “爹,娘,统帅大人在这里的事,可不敢泄露出去。” 季二牛想到了什么? 脸色一正,就是一句叮嘱。 季驼子点点头,道:“我懂,统帅大人上次来的时候,就是隱瞒了身份,看来,他是有诸多的事,不便让別人知道他是谁?” 如此一说,季二牛放心了,点点头又道:“缺什么?就去採办,至於干什么?千万不要多嘴多舌。” “你放心好了!” 季二牛他娘也点头道:“我就专司煮饭,你爹餵马,其他的不干涉。” 说到煮饭,季二牛目光扫了一眼,吃剩的羊架子还在,就说道:“还是趁早煮饭,他们睡醒了,就该吃饭了,我再去买一袋米菜,饭菜儘量丰盛一些。” 一听季二牛要去买米,他娘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米够的,上次,统帅的人买了好多,娘和你爹也捨不得吃,全都留著。你坐著,娘给你煮几个鸡蛋吃。” …… 掌灯时分,叶十三们才睡醒。 望著满桌丰盛的饭食,叶十三道:“慢慢吃,不急,行动不宜早了,饭后刘三蛋和陈七斤先去蹚路,准你二人也享受一下。” 此言一出,刘三蛋和陈七斤脸上一紧,低著头不敢说话。 有吴六子在,这俩货可是老实多了,不敢动不动就斗嘴较劲。 吴六子抬起头来,目光一扫二人,沉声道:“王爷的话,你两个可听清了?” “小的们明白!” 二人齐声应答。 “好!” 吴六子点点头,又道:“到了地方,得机灵著点,情况摸准了,大伙一起行动。” “是。” 在座的亲卫们,齐齐回答吴六子的话。 先去蹚路,那就是去百楼洗个鸳鸯浴,享受一下百楼改造后的经营特色。 西河镇的百楼,几经关停,这下被那些锦衣太监们盘了下来,找了个明面上的老鴇子掌柜经营,背后由他们在掌控。 作为西河镇最大的青楼,这一改造,还真吸引了不少的客人。 舒舒服服地泡个澡,然后听曲喝茶,要是想让窑姐儿伺候著,那更是以往没有过的愜意。 有老鴇子掌柜出面和衙门打交道,那些太监们,就不用拋头露面了,这个操作,还真是进行得严丝合缝。 这种场合,最適合那些太监们隱身了,就是不经意出来活动,也没有人发现这些人有什么地方不妥。 刘三蛋和陈七斤二人,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饭,二人各拿了十两银子,然后检查了一番隨身携带的物件儿,最后把战刀解了下来,只留靴子中插著的匕首就出了客栈。 “我说刘三蛋,你他娘的可別死在窑姐儿的肚皮上,这是王爷让探路的法子,不是真让你去逍遥享受!” 一出客栈,陈七斤就和刘三蛋斗上了。 “放你娘的屁!” 刘三蛋瞪了陈七斤一眼,回嘴道:“老子知道是去蹚路,不过你小子可注意了,別把你的狠劲全用在摆弄窑姐儿身上,那些窑姐儿,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万一你被折腾瘫了,我可不好向你家娘子交代。” “嘿嘿!” 一提这,陈七斤就笑了起来,低声道:“你还別说,这集体婚礼,还真有意思,我家那婆娘,劲头可真不小,开始还害羞,过后就直接不让老子歇著,简直就是一头吃不饱的母牛。” “哈哈哈……” 刘三蛋一阵大笑,斜瞥陈七斤一眼,道:“也有你这怂货吃不消的时候?元蒙女娃那可不像我大夏女人矜持,那些人就像发情的牛羊,人家管你累不累呢!” 第614章 赖帐百花楼 “他们还没睡?” 季驼子瞅了一眼叶十三们住的屋子,纳闷的就是一句。 “爹,娘,您二老困了就睡,我值守著好了!” 季二牛催促了父母一句,然后就去给马添夜草。 快到子夜时分,叶十三们还在围炉烤火聊天,一点都没有要出动的意思。 此时,就是百楼,男客们也走得差不多了,只有两名客人泡完了桶又听曲,听完了曲又叫了酒菜开始大吃大喝。 陪酒的窑姐儿,换了一拨又一拨,就是没有个让二人满意的。 就是听曲,这二位,簫声嫌沉闷,笛声又嫌调子悠长,弹琵琶又嫌音色单调,琴瑟和鸣吧!他们又嫌重音吵闹。 哪怕是窑姐儿给捏脚捶腿,不是嫌力道轻了,就是嫌下手狠了。 总之,没有一样能让这二位满意的项目和人。 十五六的姐儿,他们嫌青涩无味。二十五六的,又嫌人家半点朱唇被万人亲过。来个丰腴的姐儿,他二人嫌肥胖油腻。小巧玲瓏的,却又嫌人家骨瘦如柴没韵味。 就连酒菜,不是嫌盐水鸭味道淡得如嚼锯末,鱼头燉豆腐上桌,却又嫌豆腐咸得齁人。 如此反反覆覆,挑三拣四,气得老鴇子在心里,已经把这二位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个遍。 “二位爷!” 老鴇子强顏欢笑,款款上前,抓起酒壶,就给二人的杯子里各添了一杯酒后,耐著性子笑道:“这时辰也不早了,百楼也该打烊了,还请二位爷先把帐给会了?” “好说,好说!” 刘三蛋点点头,端起眼前杯子,把杯中酒仰头一干而尽。 喝乾了酒杯的刘三蛋,开始磨蹭著穿衣服。 看到其中的一位开始穿衣,老鴇子心里顿时鬆了一口气,这两个混帐东西,终於该走了? “哎呀!” 突然,正在穿衣的刘三蛋,就像记起来什么? 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一转,急道:“这桶也泡了,脚也捏了,曲儿呢?也听了,可我居然忘了告诉家里娘子一声,家里那位,还等我一起吃饭呢?” “猪脑子你?” 也开始穿衣的陈七斤,一手提著裤子,一手指著刘三蛋骂道:“都怨你这个混帐东西,老子出来打醋,非让你给拽这地方来,家里娃儿他娘,还在眼巴巴等老子打的醋泡姜芽吃的。” 此言一出,老鴇子心头一凛。 这等混帐话,也能说得出口,看来,这俩混帐东西,磨蹭到这个时候,哪是准备要赖帐了? “二位大爷!” 老鴇子面上肥肉一抖,依旧笑意吟吟地说道:“还是先把帐给结了,然后二位慢慢穿衣,这姐儿们都已经困得支不住了,大家都该到歇缓的时候了。” “催什么催啊?” 裤子还在手里的陈七斤,忽然眼珠子一瞪,怒道:“离天亮还早著吶,就是赶著去投胎,也不急於这一时!” 面对陈七斤的怒骂,老鴇子依旧耐著性子,道:“这位大爷息怒,结帐也是天经地义的事,迟结早结,反正都得结嘛!” 此言一出,刘三蛋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伸入怀里的一只手,也就像被蝎子蛰了一样,急急又从怀里给缩了回来,訕訕说道:“糟了,出门忘带银子了,你身上可有?” 话音一落,陈七斤就急了,霎时变了脸骂道:“去茅厕拉屎,也得带一根刮屎的棍儿,你硬拽著老子逛青楼,居然没带著银子?” “嘿嘿!” 挨了骂的刘三蛋,缓缓转过头来,目光看向早已七窍生烟的老鴇子,一脸諂笑地说道:“这位姐姐,要不,这帐先给记著,等我手里出了货,再来结帐如何?” 此言一出,老鴇子脸上的笑瞬间僵住,肥肉抖得更厉害了,她皮笑肉不笑地盯著刘三蛋,咬牙道:“记帐?我们这『百楼』可不是开善堂的!別说记著,今儿个要是拿不出银子,你们俩这身皮怕是要给我留下当抵押!” 陈七斤一听这话,裤腰都顾不上系,提著裤子就跳起来骂道:“难道你这是黑店不成?老子只是忘了带银子,又不是不给你?” 说完,陈七斤把目光看向刘三蛋,指著刘三蛋的鼻子就骂:“都是你这夯货害的!老子的醋还没打回家,娃儿他娘还在等醋吃饭,这都半夜了,你让老子上哪儿打醋去?” 这一骂,刘三蛋也慌了神,搓著手在原地转圈,忽然眼睛一亮,笑道:“有了!我这就去你家,给你家婆娘说,就说你掉醋坊的醋缸里给淹死了,让她別等你了,再找个好人家给改嫁了。然后,我替你拿了婆娘改嫁都彩礼银子,再来赎你可好?” “你才掉醋缸里给淹死了,你婆娘才改嫁呢!” 陈七斤勃然大怒,几下穿好了裤子,光著上身就准备和刘三蛋动手。 这时候,看出了门道的老鴇子,斜眼一瞥二人,顿时就拉下脸来骂道:“都別他娘的在老娘面前演戏了,还是乖乖掏银子吧!这泡桶,捏脚捶腿,听曲儿,吃菜喝酒,还有轮番换姐儿一十八次,总共一百零六两银子,老娘给你们抹个零,就给一百两好了!” “一百两?” 刘三蛋和陈七斤二人,同时被惊得叫出了声。 “不就是洗洗搓搓,吃吃喝喝,哪能如此之多?” 刘三蛋一脸惊讶,目光直直地盯著老鴇子的脸,茫然的就是一问。 陈七斤也像是被嚇掉了魂一样,浑身一抖,迟疑道:“就是轮番换姐儿,但老子一个都没睡啊?难道,这也算钱?” 此言一出,老鴇子差点被气死。 这前前后后,百楼的姐儿们,被这两个怂货,一个个都点了过来,而且还嫌弃了个没完。 可这一算帐,就给老娘装糊涂了。 老鴇子阴阴一笑,目光一扫已经穿戴整齐的二人,冷声又道:“老娘还是再奉劝二位一次,这地方,绝非二位想的如此简单,没几下子,能在西河镇开如此大的买卖?” 面对老鴇子的威胁,刘三蛋变戏法一样,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贱嗖嗖地又道:“这不,再和你商量的嘛!如何就这么大的火气?” “是啊!” 陈七斤也是一脸訕笑,凑上来说道:“买卖不成仁义在,何必为了区区一百两银子,大家撕破脸都不好看!” “呸!” 勃然大怒的老鴇子,差点一口就唾在陈七斤的眼窝,怒气衝天地说道:“收起你那些鬼心思,老娘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奶水还要多,想在百楼占便宜,怕是找错了地方?” 说完,老鴇子又把目光看向刘三蛋,恶声道:“你们可商量好了,留下一个,另一个出去找钱来赎人,要是一个时辰內,老娘见不到银子的话,就等著收尸吧!” 这下,老鴇子来硬的了,放出话后,索性往椅子上一坐,两条胳膊抱在胸前,一副丝毫没得商量的样子。 不但老鴇子如此强硬,老鴇子的身后,霎时就多了四个身材锦衣的人来。 第615章 牛羊也得有人伺候啊 “你退下!” 四个锦衣男子中,其中一人开口了,他让老鴇子退下。 “是。” 老鴇子一低头,弯腰就退了下去。 “这,这是要干什么?” 刘三蛋一慌,目光看向眼前四个锦衣男子。 为首的锦衣男子,阴阴一笑,道:“样耍到百楼了?看来,还真是有人活够了。” “別,別!” 陈七斤也是连连摆手,急道:“老子是来玩窑姐儿的,对不男不女的阴阳人可没兴趣,诸位还是退下吧!” 此言一出,四名锦衣男子惨白的脸上怒容骤起,眼里更是杀机顿现。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刻意来找茬的,哪是嫖客的正常行为? 陈七斤的话,简直就是找死。 果然,四个锦衣男子,手里突然就多了一把刀出来,毫无血色的脸,更加显得阴沉可怕。 “还真是来送死的!” 为首的锦衣男子,缓缓举起刀来指向陈七斤,道:“自从你们进入百楼,就没安好心,想白嫖,那也得看看自己的命够长不?” “冤枉啊!” 陈七斤一急,摊开两手说道:“整个百楼,没选中一个满意的姐儿,谁嫖了?再说,就是没相中一个,大爷我也不嫖你们这些不男不女的死太监吧?” “死太监”三个字,从陈七斤嘴里出来,四个锦衣男子立刻就懂了。 他们都身份,其实已经暴露了,这些人就是专为他们而来。 “你,究竟是何人?” 为首的锦衣太监急了,身份被识破后,眼里的杀机更是浓了。 “逛窑子的人啊!” 陈七斤没说话,一旁的刘三蛋,却是嬉皮笑脸凑过来一句。 “是啊!” 陈七斤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接著说道:“老子就搞不懂了,这女人是让嫖客睡的,你们这些没了玩意儿的太监,待在窑子有何用?嫖女人吧!缺个最管用的物件儿。难道,你们是冒充女人,以假乱真骗嫖客钱的吧?” 刘三蛋一双小眼睛闪烁不定,一拍脑门惊道:“原来是这样啊!女人不够了,用他们来凑数?噁心,真他娘的噁心到家了。” 面对二人不怀好意的调侃,为首的锦衣太监阴阴笑道:“死到临头了,还他娘的贫嘴,看来,你们的好奇心,会將你们送命的!” 话音一落,四把刀寒光一闪,就向二人兜头砍来。 “叮……” 一阵金属的碰撞,隨著火星一阵四溅,刘三蛋和陈七斤身后,又多了六个手执长刀的男子来。 这六个人幽灵一样的出现,令一刀砍空的四个锦衣太监,面上陡然色变。 “他们还有帮手!” 一名锦衣太监大喊一声,隨即又冲了上来。 “噗!” 衝上来的太监,又是一刀走空,但自己的后背,却露出一段刀尖。 这刀法,让另外三名太监,顿时就不淡定了。 “你们,到底是何人?” 面色惨白的为首太监,此时已经额头见汗,颤声又道:“能识破咱家身份的,定不是一般人,你们究竟是何人?” 陈七斤拍了拍袖口的灰尘,咧嘴一笑:“太监的裤襠里没货,耳朵倒是灵光得很。不过你问我们是谁?不如先看看自己的下场。” 话音未落,身后六人已如鬼魅般散开,刀光在灯烛下划出银弧,剩下三名太监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削断了手腕。 为首太监瘫坐在地,看著满地断刀和血泊,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们,不会是京都来的吧?” 此时,他才决定不妙,这些人是专意来找他们都,至於来这里作乐,那全是幌子,目的就是引他们现身。 刘三蛋踹了他一脚,笑道:“还装蒜呢?你以为藏身窑子,就能瞒天过海?在边城,就是眼前跑过去一只老鼠,老子都能认得出公母来,何况你们这些不男不女的阉狗。” 就在这时候,叶十三从第一个太监胸前抽了刀来,太监的尸体轰然倒地。 叶十三不慌不忙,在倒地太监的身上擦了擦手中破铁条一样的残刀,淡淡说道:“你们东厂的手,未必伸得太长了吧?” 此言一出,为首太监瞳孔骤缩,猛地咬住舌尖想自尽,却被陈七斤飞起一脚踢碎了下巴。 陈七斤蹲下身,用匕首挑开他的衣襟,露出內衬绣著的蝙蝠纹:“东厂的標记都露出来了,还嘴硬?看来你们是准备死扛了?” 为首太监眼中闪过一丝惊恐,碎牙掉了一地的他,此时已经无法开口说话。 “索性告诉你吧!” 叶十三支起身子,把胸膛一挺,缓缓又道:“別等了,没人来啦!后院那十个,早都见阎王爷去领投胎路牌了。” 此时,倒在地上的太监们,断腕处血流如注,原本惨白的脸上,已经泛起青色,浑身抖得就如筛糠。 “不必多问,按规矩处理。”叶十三转过身子,冷冷就是一句。 话音刚落,刀光再起,三名太监瞬间没了声息。 陈七斤望著地上的尸体,咧嘴笑道:“全杀了多可惜,应该留一两个,侍奉刘头儿多好!” “去你娘的!” 刘三蛋面上一红,指著陈七斤骂道:“混帐东西,你才找太监当婆娘呢!” “都闭嘴!” 吴六子面颊一抽,狠瞪二人一眼,咬牙道:“一张破嘴,成天没个遮拦,既然如此,你二人就去后院收拾现场,赶天亮前,这里要完好如初,不然,我剥了你两个的皮做鼓敲。” “王爷!” 吴六子又把目光,看向叶十三脸上,躬身又道:“这百楼光是窑姐儿就一十八人,加上烧茶做饭的八个老妈子,还有六个提茶壶的龟奴,总共三十二人,这將如何处置?” “简单!” 叶十三缓缓转身,目光一扫大厅,淡淡道:“这些阉狗的尸体,后院的菜窖里就地填了,至於另外的三十二人,发配屯田村,交给韩老三,愿意从良的姐儿,给年岁大了的田兵为妻,不愿意从良的,那么多的田地,够她们干活的了。” 说完,叶十三又想到什么? 思忖片刻,又道:“那些老妈子,就分配给屯田村的老光棍军户,洗洗刷刷,缝缝补补还是能行的,田地中的庄稼活,她们是干不动了的。” “哪?” 吴六子乐了,又道:“四个提茶壶的龟奴,可是男人,得如何处置?” “那更简单!” 叶十三咧咧嘴,道:“发配大金那边,去放牧难道不好?牛羊也得有人伺候啊!” 第616章 內地来的口信 没人知道西河镇的百楼,在一夜之间发生过什么? 百楼的三层经营场所,物件摆放整齐,地上乾净如初。 就是后院,也是不见有一丝杂乱,仿佛这里的人,在一夜之间走了个乾净。 和往日唯一不同的是,厨房的米麵油,还有蔬菜这些,已经被搬得丁点不剩,但凡是能吃的,能喝的,一样儿都没留下。 天色已经大亮,季驼子夫妇望著摆了一屋子的食材,惊讶地问季二牛,“如此多的米麵,就我和你娘二人,如何能吃得完?” 季二牛耸耸鼻子,笑道:“慢慢吃,反正別糟蹋了,爹和娘都老了,牙口也不好了,多吃些细粮,总比粗粮要好。再说,万一来客人住店,饭食好一些,回头客也就多了。” 季二牛他娘用围裙擦擦眼角,道:“统帅大人他们,天没亮就走了,早饭都没来及吃一口的。” 季驼子瞥了一眼老伴,道:“军中大事堆成山,你以为军伍中人,像居家的人那般消閒?” 看到二人拌嘴,季二牛苦笑道:“行了,我在家最多陪二老三两天,多余的时间也没有,爹和娘就別相互埋怨了,家里的日子,不也是已经好起来了嘛!” 也是! 就眼下,客栈的生意虽然惨澹,但是家里有米有面,有肉有油,光各种茶叶,都够喝二年的了。 季驼子夫妇不知道这些东西打哪儿来的,光知道统帅大人赏赐的就够了。 季二牛被留下来几天,一是在家陪父母一阵,还有个重要的任务,就是留著耳朵听著西河镇的动静。 他虽然没有参加夜里的行动,但他知道,叶十三们在百楼,杀了一十四名来自宫里的太监。 他更知道,曾经名噪一时的百楼,有一次人去楼口,只是没人知道,百楼为何突然关了门? 一身革甲的季二牛出现在街头,街坊邻居们这才知道,季驼子的小儿子还活著。 季二牛依旧不善言辞,见了街坊邻居,点头问好,却是一样不少。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话说。 与此同时,大將军行辕。 回到军部的叶十三,刚想补一觉,就被卫兵的稟报搅扰了。 “王爷,內地来人了!” 卫兵站在门口,又道:“是內地榆树郡地方驻军都尉马啸的人求见王爷。” 马啸的人? 这马啸,原本是镇北王吕南庭的手下,因为朝廷一直没有安排马啸、温苍玉和卢一鸣三人的实职,后来哲別大军入侵內地,慌了神的朝廷这才重新让吕南庭出山带兵,温苍玉和卢一鸣二人,也由此得到机会,被吕南庭任命了左右先锋,总算了解决了职务。 就剩这马啸一人,还在兵马司空掛著名,叶十三歼灭哲別的六万兵马后,顺应將马啸以归拢內地各处溃兵的名义,委以地方驻军都尉的职务,算是统兵榆树郡,兼管丰泽县一带的三个县的地方驻军。 这马啸派人来,定是有大事发生。 果然,来人被带到后,向叶十三单膝跪地就是一礼。 “榆树郡地方驻军副尉陈山槐,拜见王爷。” 叶十三目光一瞥地上跪著的来人,淡淡说道:“內地驻军,有事该向兵马司稟报,何故不远千里,来这边城见本王?” “你可知道?边军是不插手地方事务,何况还是內地的事情。” 叶十三说完,端起茶碗就喝起茶来。 这个陈山槐,他可是见过一面的,当场在內地大营,跟著马啸来过大营的。 眼下,他已经被提为地方驻军的副尉,由此看来,这个陈山槐也是马啸信得过的人。 地上跪著的陈山槐,拱手又道:“事情蹊蹺多疑,马都尉並无书信给王爷,小的只有马都尉的口信一句,仅此而已。” 口信? 看来,这事不小。 为了严谨起见,马啸不留任何痕跡,只是交代了一句话。 “讲!” 叶十三目光一冷,直接就是一问。 “稟王爷!” 陈山槐低著头,压低声音道:”都尉大人口信,说王爷曾经任命了的內地几个地方官,业已被人暗杀了。” 此言一出,叶十三一把捏碎了手中的茶碗,厉声道:“地方官被暗杀,何不上报刑部?” “王爷息怒!” 陈山槐依旧拱手低头,继续说道:“按程序,此事已经急报朝廷,但马都尉私下打发小的来见王爷,让王爷心里有个提防。” “可曾锁定凶手身份?” 叶十三淡淡一句,然后绕出桌后,在大厅里来回踱步。 忽然,叶十三停止了来回走动,目光看向地上跪著的陈三槐,道:“你记住了,回去告诉马啸,严密监视內地各郡县的青楼窑子,如果有不男不女的人出现,立即封锁该场所,一个不留全部斩杀乾净。” “还有!” 叶十三思忖片刻,低声又道:“务必让马啸带话给老王爷,让他注意京都皇城內太监的动向。” “王爷,您是说……” 叶十三一扬手,就打断了陈山槐往下要说的话,继续说道:“记住了,决不可手软,只要情况属实,杀个乾净一点都不会错的。” “明白!” 陈山槐点点头,抬起头来望著叶十三,那些话,他懂了。 “起来吧!” 叶十三抬抬手,又道:“事不宜迟,赶快下去用饭,不可有半点耽误,要是你的马不行,可从这挑选好马儘快上路。” 陈山槐被带下去用饭,叶十三又坐在桌后发呆。 看来,宫中的那位,疯了! 手中无一兵一卒,居然秘密培训了一帮子公公,真他娘的想得出。 而且,看眼下的情形,这东厂的公公们,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为了给主子扫清障碍,居然不惜一切手段大开杀戒。 草! 真把老子当傻子了? 那就看看,谁狠过谁! 就让老子这个一柱擎天,斗斗你们这些裤襠里没傢伙什的玩意儿们。 “传吴六子!” 叶十三一拳擂在桌面上,一只茶碗又被震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败家子,这都两只茶碗碎了!” 香香郡主从套间出来,望著地上茶碗的碎片,就白了叶十三一眼。 “碎几只茶碗算什么?” 叶十三嘴角扬起一丝坏笑,道:“本王还要砸烂她那口破锅。” 第617章 围剿阉党正当时 不大时候,吴六子到了。 “王爷!” 吴六子单膝下跪,拱手就是一礼。 望著叶十三的神色,身边的崔明贵,就已经猜到,这下又有大的行动了。 果然,叶十三目光一扫吴六子,道:“挑选一百好手,带上长枪,限半月內,边城所有的郡、县、镇的青楼,但凡是有东厂那些阉狗把控的,尽数斩杀乾净!” “末將遵命!” 吴六子面颊一抽,眼里寒芒一闪,鏗鏘道:“所有涉事青楼的名单,都已经尽数掌握,用不了半月,十日就足够了,末將定將这些阉党一个不留除个乾净。” 待吴六子退下,叶十三又让崔明贵派人跑一趟虎头关。 “告诉穆顺,严加关口的盘查,但凡是面白无须,没有喉结的男子,进一步验明正身,只要是裤襠里没有玩意儿的太监,一律就地诛杀!”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急了,目光一瞥叶十三,道:“王爷,这是明著要和那位干了?” “没错!” 叶十三嘴角上扬,轻蔑说道:“非圣令所在,太监不可出宫,此律条乃是大夏国法所定,太监宫女,私自出宫者,一律当斩!” “可那是……” 叶十三一扬手,打断了香香郡主想要说的话,摆手又道:“是有人揣著明白装糊涂,可本王眼里不容得半点沙子,发现一个,杀一个,本王看看能有多少太监不够杀的?” 揣著明白装糊涂的人,不用明说,香香郡主只是那是在指谁了? 如此数量的太监出宫,当今圣上要是不知道才怪! 这伙阉党,已经在各地开始暗杀那位的绊脚石了,就是一个小小的地方县令,他们都不放过。 香香郡主秀眉紧蹙,按在腹部的指尖无意识绞著帕子:“可王爷您想过吗?这些太监眼下如此疯狂,这说明,他们背后的那位,也已经是孤注一掷了,您这么做,等於直接打了他的脸,万一她……” 叶十三知道香香郡主担心何事? 就他而言,光脚不怕穿鞋的,何况手中兵权在握,压根就不怵宫里的那位。 可肃王府就不同了,要是宫里的那位,和肃王府撕破脸的话,吃亏的只有是肃王府了。 但叶十三似乎不管这些,冷冷说道:“顾虑太多,等於姑息养奸,若是让这些阉党成了气候,朝政由后宫左右,那才是大夏的灾难,朝中大臣若是不合后宫的心意,都会遭到报復和暗杀的,绝不能让朝政落入后宫手里。” 叶十三的目光,冷得可怕,就像两把冰锥一样令人不寒而慄。 “可是……” 香香郡主似乎没有了之前的衝动,冷静说道:“杀几个太监,只能是泄愤而已,说不定还会逼得那位狗急跳墙,依本妃之见,还是將此事上奏朝廷,由圣上处置的好?” “朝廷?” 叶十三转过头来,缓缓说道:“你以为,如此多的太监出宫,朝廷看不到?” 是啊! 进出皇宫,那可是有著严格的盘查,除了朝臣们正常上朝外,其余时间的任何出入,那是要有主子的腰牌才行。皇宫不是集市,由不得任何人自由出入。 再说,圣上的眼线密探,也是遍布皇城內外,不会对此视若无睹。 “叶许,这里边……” 香香郡主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急得叶十三说过,有人在坐等渔翁之利。 是有人刻意让別人和叶十三暗斗,然后等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出面收拾残局。 “嗯!” 叶十三点点头,道:“各管各的段,反正,在边城,容不得这些阉党乱来。见一个,杀一个。至於其他地方,自有当地处置此事,不到万不得已,本王目前还不打算直接插手內地事务。” 谁都知道,叶举的死,其实已经激怒了叶十三。 並且,这次內地来报,那些县令被暗杀的案子,等於是宫中的势力,已经直接针对边城了。 那些势力已经急著清除异己了,把不听话的官员一个个除掉,才能把政权把握在手中。 手中没有兵权,只好抓住政权了。 这一点,真是狗急跳墙了。 但对香香郡主的担忧,叶十三觉得不是没有道理,目光一瞥香香郡主,笑道:“爱妃不必多虑,就肃王府而言,岂能任阉党横行?” 这话没错! 怎么说这郑岳嵩也是权倾朝野的人物,绝不可能任由这些太监们乱来。目前肃王府没有动作,不等於郑岳嵩就没有察觉此事? 包括內地兵权在手的镇北王,眼里更是揉不得沙子,这二人於公於私,都是站向叶十三这边的。 对於镇北王吕南庭来说,边军就是他一生的心血,当然不会眼睁睁的看著別人瓦解边军。 肃王郑岳嵩也是,拋开边军不说,而今的叶十三,那可是他的女婿。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这种姻亲利益,报团取暖的作用他不会不知道的。 如果郑岳嵩和吕南庭联手,这一文一武,就会在朝堂上形成一股强大的势力,那些被迫听从后宫命令的势力,就会被牵著住。 如此一想,叶十三道:“传苏哲!” 这和苏哲有何关係? 就在香香郡主纳闷的时候,苏哲被带到。 叶十三目光看向苏哲,然后又把视线转移到香香郡主脸上,道:“本王有个想法,你的安全,那是不用考虑的,但肃王府正是用人之际,依本王之见,苏哲留在这里,其实也没多大作用。不如让苏哲回京都,留在肃王身边听差遣好了?” 还真是的,这苏哲,其实就是个面子活,香香郡主的安全问题,那是不用考虑的。 从京都带来的卫队,眼下就是个摆设而已。 无论从人马数量,再到战斗力来看,他们远不是血卫军的对手。而今叶十三和香香郡主已经成了亲,这支卫队就没有了实质性的作用。 正好,眼下香香郡主最担忧的,就是肃王府了。 经叶十三如此一说,她也动摇了起来。 “就依你!” 香香郡主把目光,殷切地望向苏哲,道:“眼下的情形,你也是知道一二的,父亲大人那边,还得有得力人手办事,既然王爷已经如此安排,你准备一下,然后带著大伙回京都可好?” “末將遵命!” 话都说这份上了,苏哲不可能赖著不走。 反正,无论是边城,还是京都,他的职务就是侍卫长。 说实话,来边城这么久,除了边城的气候不太適应他以外,这里的人,还真不赖。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就是边军宰好,那也不能久留著不回去啊! 第618章 狗急跳墙 对於东厂太监,叶十三已经全面出手。 一夜之间,遍布在千里边城各郡、县、镇的那些东厂机构,无一例外地都被连根拔起。 那些隱匿於青楼窑子的太监们,全都被血卫军杀了个乾净。 就虎头关而言,还截杀了几批企图出关的太监。 京都,天香阁茶楼。 “肃王可曾察觉到,这京都地下暗流涌动啊?” 镇北王吕南庭,放下手中的茶盏,把目光投向肃王郑岳嵩,漫不经心地淡淡一问。 郑岳嵩面颊一抽,摆手道:“不足为惧,一些见不得人的阉狗而已,只要朝堂上局面稳定,就凭那些不男不女的玩意儿,掀不起多大的风浪的。” 此言一出,吕南庭笑道:“不可小覷啊!眼下这些势力,明著不敢肆意妄为,但是暗中却谋害了不少持不同政见的同僚,如此一来,剩下的那些人,就会屈服后宫的淫威,在朝堂上和我等作对!” “保护清流,我等责无旁贷啊!” 吕南庭一捋胸前白须,意味深长的又是一句。 这话没错,那些清官,在府上不是被投毒,就是被割喉。 大家心里都明白是咋回事,但手头又无实证,只好採取明哲保身的態度,来躲过这场灾难。 如果这些太监们,没有明著形成一种武装力量,他们还真无法上奏摺给圣上处置这些人。 眼下,东厂的势力,正在雏形之中,如果任其发展下去,那局面会一发不可收拾。 到时候,东厂的太监直接武装起来,像军队一样明著出现,那么大夏就完了。 女人做事的阴毒之处,真能让人后背汗毛倒炸。 而且,阴毒之处,是她物色了这种不男不女的公公们,行事更加阴毒。 这些身体残缺之人,內心有著极度的扭曲,办事手段也是极尽狠辣。 其手段,更是令人髮指。 有些官员被杀,正因为该官员妻妾眾多,临死的时候,居然被这些人割掉了裤襠里的那物件,从而达到他们的泄愤目的。 而那些妻妾们,更是遭到了非人的摧残,下体不分前后,都被插入了巨型棒状物导致死亡。 东厂这伙人,在执行主子的命令时,捎带了自身残缺引起的扭曲心理,那些变態的发泄,也就应然而生了。 吕南庭话音刚落,同座的一位穿緋色官袍的御史猛地拍案:“镇北王所言极是!前几日,吏部郎中张大人的幼子,不过五岁,竟被人割掉了鸡鸡,硬生生给疼死,案子上报刑部,直到今日早朝,还没给下说法。” “这些阉狗惨无人道,户部新任左侍郎的姚翔,十六岁还未出阁的女儿出城去静安寺烧香,途中被一伙人掳走后,硬是用手撕破了该女娃的童贞,后来人被拋入荒山野岭被家丁找回了,但羞於见人的女娃在家中投井自尽……” “想想,前段时间,由於叶家的管家叶举在外城被杀,这京畿地界被各路兵马梳理过了几遍,如何还有流寇劫匪出现?” “明摆著的,就是流寇劫匪,那也是求財为主,怎能只残害人家未出阁的女娃?而没有绑架了向她家人勒索钱財?” “显然,这是报復,也是恐嚇官员的目的。” 雅间喝茶的几位大人,为此无不义愤填膺。 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苦於手中没有证据而已,也就无法直接弹劾谁了? 郑岳嵩的人,和镇北王的人,不谋而合地坐在了一起,通过品茶来抒发著心中的牢骚。 “如此暴虐无道,我等不能等閒视之,得团结起来,共同抵制这股邪风才是!” 御史激动得下巴上鬍鬚直抖,放下茶盏后又是一通发泄。 座中眾人皆倒吸冷气。 户部侍郎捏著茶盏的指节泛白:“这般畜生行径,若再不遏制,我等岂非要眼睁睁看著大夏的根基,被这群阉人蛀空?可圣上……圣上如今对此不闻不问,连元老们的奏摺都留中不发啊!” “留中不发?” 吕南庭眼中精光一闪,缓缓道,“那就逼他看。明日早朝,我等三十七位官员一同免冠叩闕,若圣上仍不处置东厂,便以死相諫——总好过看著祖宗江山,毁在这群阴人手里!” 此言一出,满座寂静。隨即,有人咬牙点头,有人攥紧了腰间的玉带,连方才抹泪的御史也挺直了脊樑:“好!我等便隨镇北王一同,拼了这顶乌纱帽,也要护住大夏的朗朗乾坤!” 几个文官,在镇北王吕南庭这个武將面前,完全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臊得文官之首的肃王郑岳嵩,不由得面上一红。 要知道,最了解后宫那位的,也只有他了。 曾经给后宫那位鞍前马后办事的,也是他这个肃王郑岳嵩。 眼下,这些人毫不忌讳地在他面前谈论此事,说明,这些人已经看出来他和后宫那位,已经不是同一伙人了。 这些官油子们都看得出来,眼下的肃王,只有何一字並肩王叶十三站在一起,这样才是他肃王府最明智的选择。 当然,镇北王吕南庭,更是这个想法。 冤家宜解不宜结,多个志同道合的人,总比多树立一个仇敌要好。 这个道理,都懂。 眼下叶十三在边城的势力,那可是日如中天,手中不但握著十万北方军,而且叶十三令人胆寒的战斗力,更是让人重新选择的开始。 能带著一万边军,尽数剿灭哲別六万兵马的人,在大夏还找不出第二个。 以此类推,一万边军可灭六万韃子兵,也就能跨过望京河踏平京畿地。 这些人,即钦佩叶十三的能力,又怕他拥兵自重造反。 其实,最怕这个的,那就是眼下装聋作哑的当今圣上了。 如今在朝会上,说话底气最足的,也就是镇北王吕南庭了。 吕南庭虽然已经不在边城,但他一手打造的十万边军,就是他今天最为傲的底气。 只要边军不在朝中奸佞的手中,谁当这个边军统帅,对他来说都是无所谓的。 边军,本身职责就是戍边,为大夏疆域国土而战,为大夏万千百姓的福祉而战。 而叶十三,出乎意料地又將边军带领出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彪悍和高度。 但这些,也正是眼下让一些人寢食难安的根源所在,不灭了叶十三,那些人的目的就会难以实现。 叶十三就是那些人谋取天下的最大绊脚石。 对十万边军,那些人眼下是毫无办法,但剷除叶十三的地方影响和势力,这些人可是毫不手软,能暗杀就暗杀,能威胁就威胁,能拉拢就儘量拉拢。 第619章 还是肃王深明大义 翌日,早朝。 朝堂上气氛肃穆,向大夏皇帝朱不治行过礼后,竟然无人开口说话。 朱不治面色浮肿,目光涣散,眼皮子一抬,微微一扫鑾台下站著的文武百官,淡淡说道:“难道,你们都无本可奏?” “启奏父皇!” 新太子朱桓,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拱手道:“依儿臣之见,眼下边城稳定,当以重农轻战,如此庞大的兵马数量,朝廷负担颇重,百姓更是赋税增加,天下苦不堪言啊!” 此言一出,眾臣一阵面面相覷,但无人出面反对。 不过,这番话也不无道理,就眼下而言,光是边城扩大军垦,粮种这一块,已经让朝廷掸尽全力,加大徵收力度后,地方百姓更是雪上加霜。 朱不治微微闭目,片刻后,眼里突然一亮,道:“太子的諫言,也不无道理,眼下元蒙一半的盟部,已经归顺大夏边城管辖,就是剩下的一些死硬部族,其兵马实力也无法与我大夏边军抗衡,裁撤部分兵马,减轻边城军部压力,这也是为一字並肩王消减了粮餉压力。” 话音一落,吕南庭心头陡然一惊,圣上这是要削减边军兵力。 “圣上三思啊!” 绷不住了的吕南庭,横出武將班列一步,拱手低头,诚恳道:“眼下虽然战事歇停,但少了兵马数量对周边元蒙部族的有力震慑,那些部族时间长了还会重蹈旧辙。眼下再是军垦扩大,但也不影响边军兵马的压力,閒时练兵、军垦,战时上阵杀敌,故而不能对我千里边城的戍边大计裁撤兵马。” 此言一出,一些文臣也纷纷表態,言明边城十万大军的重要性。 就是裁撤了部分兵马,难道被裁撤掉的这部分兵马,就不吃粮食了? 如此一来,朝堂上又是一番政见的对立,又是一番势力集团之间的利益博弈。 就在两种意见势均力敌的时候,朱不治把目光,缓缓投向肃王郑岳嵩,凝视片刻,淡淡道:“依肃王之见?” 闭目养神的郑岳嵩,似乎早就知道会有此一问。 郑岳嵩缓缓睁眼,横出文臣班列两步,不紧不慢地向鑾台上高坐的朱不治拱手一礼,低头道:“太子殿下之言,也有一定的道理。镇北王的顾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这边城军部的压力,是该朝廷考虑了,但对於戍边大计,更是不能掉以轻心。依微臣之见,可將边军调回一部分,驻守在丰泽城,由此形成我大夏京都的第二道防线,如此一来,这部分兵马,所需粮草和餉银,就不用边城军部负担了。”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安静下来。 丰泽城乃京都屏障,自从哲別大军破了虎头关南下,內地望京河以西的地方驻军,溃败得一塌糊涂,就是周边和外邦的接壤处,眼下也没有足够的兵力去部署防务。 若调边军驻守,既能减轻边城粮草压力,又能强化京畿防务,看似两全其美。 吕南庭眉头紧锁,刚要开口反驳,却见郑岳嵩话锋一转:“然戍边兵力不可骤减,可从北防军中,抽调一万兵马补充內地防务。” 此言一出,朱不治眼中闪过一丝讚许,抚掌道:“肃王此计甚妙!既解边城军部粮草之困,又固京都第二屏障之守。” 这一下子,就裁撤了叶十三一万兵马,朱桓不由得把目光投向郑岳嵩。 老东西,你到底是想通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怎的有了女婿,就急著和本殿下对著干了? 这不,转了一圈,还不是回到本殿下手心来了? “还是肃王深明大义!” 新太子朱桓,居然在朝堂上夸了郑岳嵩一句。 “太子殿下谬讚了!” 郑岳嵩不亢不卑,转身向朱桓拱手一礼,又道:“抽调一万兵马出来,也好让边军统帅叶十三减轻负担,更让內地秩序更加稳固,如今內地治安混乱,屡有地方官被杀害的案件发生,有了这一万兵马的加持,地方治安起码得以改善。” 此言一出,就是刚才反对裁撤边军的朝臣们,也只好话头一转,纷纷支持郑岳嵩的提议。 屡有地方官被杀害,已经闹得是人心惶惶,这个建议,当场就得到了为数不少的支持。 就是镇北王吕南庭,虽然不解郑岳嵩的做法,但也没有更充分的理由来反驳。 “那好!” 朱不治面上一阵轻鬆,道:“既然诸位都同意调拨一万边军,来驻守地方,那朕就擬旨,送达边城军部了。” 文臣们纷纷附和,武將也没有反驳的得力依据,吕南庭虽仍有疑虑,却也无法公然与眾臣对抗。 边军移防,看似皆大欢喜。 散朝后,吕南庭拦住郑岳嵩,沉声道:“肃王此举,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削减边军,岂不是助长了后宫在京中的势力?” 郑岳嵩负手而立,望著宫墙外的落日,淡淡道:“镇北王多虑了,本王只是为大夏江山计。” 说罢,拂袖而去,留下吕南庭立在原地,望著郑岳嵩的背影,心中疑云更重。 老东西,出尔反尔,老夫居然看不透你? 待吕南庭气呼呼回到府邸,却看到马啸早已在书房等候著他。 “小的,见过老王爷!” 马啸一见到吕南庭,单膝跪下拱手就拜。 “起来吧!” 怒气未消的吕南庭,坐了下来就粗气直出。 “老王爷这是?” 看到吕南庭的样子,马啸就知道朝会上定是发生了於镇北王不利的事。 “哼!” 果然,吕南庭冷哼一声,怒气冲冲说道:“肃王这老东西,居然支持太子裁撤边军,调防一万边军入內地,如此一来,边城的兵马,就少了一万精兵强將啊!” 此言一出,马啸大喜过望,急道:“老王爷,好事啊!” “好个屁!” 吕南庭一拍桌面,衝著马啸怒吼道:“边军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规模,这一调防,等於是裁撤掉了边军一万兵马的实力。如此阴险的做法,你居然叫好?” “老王爷息怒!” 马啸依旧满脸堆笑,低声道:“老王爷不妨想想,这肃王何许人也?他能轻易让太子占了自个女婿的便宜?” “怎讲?” 吕南庭豹眼圆睁,死死盯著马啸的脸,就等马啸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第620章 老夫自嘆不如 “郑岳嵩这只老狐狸,他的意图你能识破?” 吕南庭紧盯著马啸的脸,冷冷又是一句。 马啸一脸兴奋,低声道:“老王爷,这是好事啊!” “好个屁!” 吕南庭怒目圆睁,差点就给凑上前来的马啸一个嘴巴,怒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別给老夫卖关子!” 对於昔日的部下,吕南庭可是够严厉的了。 这急惊风还真遇上了慢郎中, 马啸稳稳神,缓缓说道:“老王爷您想想,太子提议裁撤边军,理由又是如此充分,圣上要是直接答应下来,说不定一半的兵马就会被退役处置。” 有道理,吕南庭微微頷首。 马啸又道:“明知圣命不可逆转,肃王抢先一步,明著是力挺太子的策略,实则是保住了边军的兵力,將一万兵马调拨內地驻防,如此一来,朝廷更是欢喜,京都安危又是多了一层保障。” “老东西,老夫自嘆不如!” 吕南庭摆摆手,面色也缓和了不少。 他这才明白,调出边城的这一万兵马,说不定背后还是听命於叶十三。 如此一来,边军的势力,丝毫没有被减弱。 “还有……” 马啸踌躇片刻,欲言又止。 吕南庭眼睛一瞪,骂道:“有屁就一次放乾净,別你娘的吭吭哈哈的?” “老王爷息怒!” 马啸陪著笑脸,低声又道:“如今国库空虚,兵源匱乏,朝廷征不到新兵,又养不起更多的军队,但朝廷又不敢把您手中的兵马布置在望京河以西,就怕您和边军联合起来威胁到京都。所以,圣上不可能从您手中,抽调兵马放在京都与边城之间的千里土地上,只有把边军的兵马抽调出来,划入內地驻军序列,由兵马司直接管辖。如此一来,朝廷的目的,眼下算是达到了。” “你小子,当个都尉,还真是屈才你了?” 吕南庭狠瞪马啸一眼,笑骂了一句,然后示意马啸坐下说话。 “而且!” 马啸屁股还没挨著椅子,伸著脖子又道:“如果末將没有猜错,这肃王,已经向朝廷建议,由谁来带领这一万兵马?” “谁?” 吕南庭一惊,惊道:“这一点,老夫更是没想到。” “老王爷想想!” 马啸压低了声音,又道:“这个人,不能是叶十三最看重的將领,朝廷会有顾虑,所以带领这一万兵马的人,將由朝廷任命!” “你娘的,能不能一口气给老夫说完?” 急於知道结果的吕南庭,差点把茶碗就扔过去,可马啸就是一副不急不慢的架势,面上一红,又道:“如果末將没猜错的话,这肃王向朝廷举荐的人里面,说不定就有末將。” 话音一落,吕南庭终於忍不住,把一碗茶水给泼了过去。 “混帐东西!” 被气得一把白须都抖起来都吕南庭,一下子站了起来,指著马啸的鼻尖上的茶叶骂道;“说了半天,原来是满嘴胡言,你这兔崽子是逗老夫开心来了?” 这话,搁谁都不会相信。 一个毫无根据的推测,就能说得如此肯定,这也太不谨慎了。 一看吕南庭真的怒了,马啸双手一摊,顾不得擦拭被泼了一脸的茶水,满脸委屈地说道:“老王爷,末將哪敢拿您穷开心啊?” 这话不假,量他马啸也没这个胆子。 拿堂堂镇北王开涮,除非是活腻了,嫌自己命长了找不自在? “您再想想啊!” 马啸面色通红,訕訕又道:“肃王出的主意,划拨出一万边军给內地的地方驻军,那么,带兵之人,朝廷肯定是不会答应边军中的任何一个將领的,但要兵部从兵马司选调带兵之將,又怕边军不服闹出事端不好收拾。如此一来,末將就很有可能被肃王举荐给朝廷,来带领这一万边军的。换句话说,肃王他,定是不希望这一万边军,落入他人的掌控之下。” “啊……” 这下,吕南庭彻底懂了! 郑岳嵩的这一手,实在是高明,起码,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把这一万边军,让原本驻扎在內地驻军的都尉马啸带著,这也是顺其自然的事。 要是继续让边军中的任何一个將领带兵进入內地,朝廷是最忌讳的,也是等於放边军入关,而不是划拨一部分边军归为地方驻军管辖。 所以,眼下叶十三麾下的任何一个边军將领,都不会被隨这一万兵马调拨出来。 但要是朝廷从兵马司,另外派人管理这一万边军,怕又引起事端造成动乱。 今天的边军,强悍狠辣,不是一般人能带领得住的。 故而让原本在內地的驻军都尉马啸,冷手抓一个热馒头,成了这一万边军的將领。 “高啊,实在是高!” 吕南庭摇摇头,情不自禁地竖了一下大拇指,感嘆道:“真不愧是肃王,如此城府和心机,老夫自嘆远不及他。” 心情瞬间大好的吕南庭,目光又看向马啸,道:“如此一来,边军还在我等手中,只是换了个名堂,是肃王给太子玩了个障眼法而已。” 这时候,吕南庭才悟出郑岳嵩的高明之处来。要是没有他的这一建议,朝廷强行裁撤边军,叶十三若是不答应,那就是抗旨谋反。 若是答应,估计得有一半的兵马由此被退伍,边军实力大减,元气大伤之下,自己多年的心血由此被毁。 好在郑岳嵩主动来了这么一手,使太子的阴谋无法完全得逞,单从表面上看,也顺应了太子的意图,使边军减少了一万兵马。 “肃王啊肃王!” 吕南庭摇摇头,感嘆道:“也只有你这老狐狸,才能和那些人周旋,要放在老夫身上,要么寧可玉碎,不为这些人的瓦全,背个叛逆的罪名被斩,要么打断了牙和著血自己吞下去。” 一番感慨之后,吕南庭目光如炬,看向马啸说道:“你也別骄傲,再是你料事如神,事情真如你所想的那样,但你也收敛著点,关键时刻,不要忘了边军的本就行。” 这句话,等於是表明了態度。 朝廷真要让马啸统领这一万兵马,还得听朝廷的调遣,又让马啸不要忘了,他自己曾经也是边军的一员。 第621章 太子殿下求见 后宫,皇后寢殿。 “娘娘,水温还可以不?” 一名涂脂抹粉,妖嬈无比的太监,拿著一瓢热水,缓缓添入浴桶。 “再热一点,本宫就喜欢酣畅淋漓的感觉!” 从水中露著两只浑圆的肩头的皇后,紧闭著眼睛,享受著被热水包围著的愜意。 巨大的浴桶,大得一次能坐下四五个人来。 浴室內雾气腾腾,几盆绿植,在縈绕的水汽中若隱若现。 侍奉在皇后身边的,此时却不见一个宫女,全是涂脂抹粉的一群年轻太监。 太监们穿著极少,腰间只围著一块浴巾,提著冒著热气的水桶,从浴室的门口,一直排到浴桶旁边。 为首的太监姓李,是皇后宫里新来的掌事,他轻手轻脚地探了探水温,又添了半瓢热水,低声笑道:“娘娘金贵身子,这热水得慢慢调,才不烫著您。” 皇后这才睁开眼,眼尾扫过一排太监片刻,忽然指著最末那个面生的少年:“你,过来。” 少年太监身子一僵,攥著水桶的指节泛白,颤巍巍挪到桶边。皇后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指尖冰凉:“新来的?看著倒是乾净。” 李太监忙赔笑:“是昨儿刚从浣衣局调过来的,手脚还算伶俐。” 皇后却忽然沉了脸,猛地將他的头往水里按:“本宫的浴桶,也是你这种贱奴能靠近的?” 少年挣扎著呛了水,喉间发出呜咽。李太监嚇得跪倒在地:“娘娘息怒!是奴才没调教好……” 皇后却忽然鬆开手,任由少年太监瘫在地上咳嗽,她指尖划过水面,漫不经心道:“听说,御园的锦鲤最近少了几尾?” 李太监心下一凛,忙道:“是……是奴才们看管不严,已经在查了。” 皇后轻笑一声,水珠顺著肩头滑落:“鱼儿少了几尾不要紧,手脚不乾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本宫身边的公公,可要割乾净了,可別有留著半截把儿的混进来?” 说罢,她抬眼看向窗外,雾气中隱约映出宫墙的轮廓,“本宫就在这里,照样能指挥天下,点拨大夏江山,根本不用本宫出宫一步,本宫倒要看看,那些人奔波半辈子,能不能翻出本宫的手掌心?” 李太监不敢多言,看著皇后伸出水面的一双手,尖尖的食指涂得猩红的指甲,心里顿时一阵发毛。 “娘娘莫要担忧,藺公公不是在外面替娘娘您做事吗?以他的能耐,定不会让娘娘您失望的。” 李太监低著头,开始把一双手伸进桶水,摸索著握住皇后的一只脚,开始慢慢地揉搓起脚缝来。 桶里的水渐渐凉了,一旁候著的太监,用瓢从浴桶中舀出一瓢渐凉的水,另一个太监又从装著热水的木桶中,舀一瓢给及时地添进去。 如此一来,浴桶中的水,始终保持著皇后满意的温度。 皇后指尖漫不经心地绕著水面打转,任由围著浴桶一圈的太监不断地添水舀水,浑身上下,也同时被太监们丝滑的手搓来搓去…… 无数的手,一起忙碌著。 就在皇后愜意得突然来了尿意的时候,浴室门外的太监,躬身进来后,立在离浴桶不远处,低头稟道:“启稟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求见!” 紧闭著双眼,静等那股尿意带来的爽快的皇后,冷不丁给这一声稟报,搅扰得那种快意,霎时间就消失得荡然无存。 盛怒之下,猛然睁眼的皇后,慍色斥道:“不长眼的东西,你就不会晚一刻进来?” 说完,目光一扫围著浴桶的太监们,道:“將这不长眼的狗东西,拉出去坐热蜡。” 此言一出,前来稟报的太监,一下子就跪在湿漉漉的地上,浑身哆嗦著说道:“娘娘开恩,饶了奴才这一回吧!” 皇后目光看向太监苍白的脸上,痒意未消的她,恨声道:“谁让本宫不舒坦,本宫就让他不好受,拉下去,换粗蜡。” 坐蜡! 这可是藺公公当初为了討好皇后,想出来用来惩罚犯了错的宫女的法子,这下,这个令人髮指的下作手段,却用在了这些太监身上。 让犯了错的人,去坐烤热了的蜡烛,那滋味,不比刑部的木驴刑好受多少。 遭受过灌肠痛苦的皇后,很乐意用这种法子,来惩罚犯了错的宫女和太监。 她要的是这些人对她绝对的顺从,只要稍有不如意的地方,就会实行这等法子来惩罚身边的奴才。 在后宫,她的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会决定一个太监和宫女的生死。 她的一切意志,都等同於皇帝的圣旨。 那太监被拖了出去,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声音越来越远,最终被殿外的风声吞没。 皇后重新闭上眼,可那股被打断的快意再也找不回来,指尖无意识地抠著浴桶边缘的雕,指节泛白。 “太子还在外头?”她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浴桶旁的太监忙跪稟:“回娘娘,太子殿下已经在外头候了快半炷香了……” “半炷香?” 皇后嗤笑一声,水隨著她的动作溅起,“今日是怎么了?刚下朝会,这就急著来看望他的母后了?” 一问过后,她顿了顿,眼睫微抬,“让他在屏风外跪著回话,本宫没穿衣裳,不想见人。” 不多时,浴室外,外很快传来太子略显侷促的脚步声,接著是膝盖触地的轻响。 “儿臣给母后请安……” “说吧,什么急事,非要赶著本宫沐浴的时候来?” 皇后的声音,透过浴室的珠帘传出去,带著不容置疑的威压。 太子似乎噎了一下,才低声道:“回母后话,是好事,父皇他,恩准了儿臣裁撤边军兵马的请求,故此,儿臣特意前来,向母后稟知此事!” “哦!” 皇后的眉头瞬间皱起,恩准? “你的奏请,那些大人们没有反驳?” 皇后一阵意外,皱著眉头又是一问。 “可喜可贺呀!” 外面跪著的太子,眉色一喜,接著说道:“是有一些反对的声音,不过,这次肃王那老东西,倒是很给力,不但支持儿臣的諫言,而且还提出了具体的方案,这就让那些反对的声音,一下子没了话说。” 此言一出,桶水中的皇后,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悦声道:“学著点,这就是城府,你表舅不是个糊涂人,之前的態度,那是给別人看的,就是他这个肃王,也得顺应局势,但到了关键时刻,自己人终归是自己人。” 说完,李太监在水中的手,触摸得皇后小腹一挺,不耐烦地又道:“退下吧,回去东宫殿,多看看书,別成天在那些宫女身上找出气包,待大事成了,天下的女人,还不是由你来挑?” “谢母后教导,儿臣告辞!” 面上一喜的太子朱桓,嘴角闪过一丝诡笑,不怀好意地一瞥身边的宫女一眼,然后爬起来就一溜烟出了皇后的寢殿。 第622章 老子何乐而不为呢 果然让马啸给猜著了。 虎头关唯一被放行的太监,就是这次来边城军部传旨的太监。 “公公辛苦了!” 叶十三从地上爬起,向传旨太监微微一笑。 太监望著叶十三,心头不免一阵紧张,之前来边城传旨的太监,一言不慎,就被叶十三砍了脑袋。 “王爷军务如此繁忙,咱家也就不多打搅了,既然圣旨已宣,就没咱家的事了。” 茶都没喝一杯都传旨太监,巴不得插上翅膀就离开叶十三面前。 “不急,不急!” 叶十三满脸含笑,目光看向传旨太监,又道:“公公赶了如此远的路,这一路的顛簸,受罪定是不少,既然来了,不妨吃顿饭再走!” 此言一出,传旨太监犯了难。 这不答应吧!那就是拂了边军统帅、一字並肩王的面子。 要是答应了,万一说东道西,一句话说得不合叶十三的心意,那这颗脑袋,能不能保住就难说了? 叶十三杀敌无数,威名更是远播天下。 但叶十三更是杀过两个来边城传旨的太监,这个恶名,已经在皇宫的太监们心里掛上了號。 “吩咐下去,给公公接风洗尘!” 叶十三目光一瞥万月儿,让她去吩咐厨房,为传旨太监备宴。 宴请太监? 没听错吧! 香香郡主眉头一皱,不由得看向何秀儿。 都知道,眼下叶十三最痛恨的,那就是宫里的太监了。 何秀儿也是一脸诧异,却没敢多问,只悄悄拉了拉香香郡主的衣袖,示意她稍安勿躁。 传旨太监额角的冷汗顺著脸颊往下淌,强挤出笑容摆手:“王爷厚爱,咱家心领了!只是宫里还有差事等著復命,实在不敢耽搁……” 话没说完,叶十三已起身走到他面前,手轻轻搭在他肩上——那掌心的温度让太监浑身一僵,仿佛下一秒脖子就要分家。 “也不在这一时,急什么?” “公公这是不给本王面子?” 叶十三的声音依旧温和,可眼底的寒意却让太监打了个哆嗦。 “春耕如此繁忙,事事离不了王爷操持,咱家如此叨扰,心里甚是不安!” 传旨太监面色煞白,既不敢断然拒绝,又不敢轻易答应叶十三的挽留款待,站在行辕大厅里一时不知所措。 “边城不比內地,更无法和京都媲美,只有粗茶淡饭聊表心意。” 叶十三完全一副温和的样子,这更让传旨太监心里没了底。 传旨太监看著叶十三似笑非笑的脸,知道今日这饭是躲不过了,只得颤巍巍应道:“那……那便叨扰王爷了!” 不大时候,烤全羊,清燉鸡,还有鱼头燉豆腐,都被端了上来。 不用说,这是边城最好的吃喝了。 宴席间,叶十三只谈边城的物貌和邻邦的风俗,半句不提朝廷的事,传旨太监却如坐针毡,每一口饭都小心翼翼,生怕有何忌讳惹得叶十三不高兴。 好不容易,半个时辰过后,一顿饭算是结束。 直到饭后,叶十三亲自送他到军部门口,递给他一个小包,笑道:“公公路上辛苦,说实话,此番抽调一万兵马驻防內地,可真是减轻了本王的负担了。一万兵马,不算太多,但也不少了,这一万张嘴,天天要吃要喝,光是战马的草料,都够本王多少个日夜睡不著觉了。” 此言一出,传旨太监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感慨道:“王爷有王爷的难处,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可这一人要为千口之腹谋温饱啊!” 传旨太监躬身拱手,向叶十三深施一礼又道:“王爷威名早已传遍天下,王爷的仁德,更是人皆尽知。自从王爷执掌边军兵权以来,大夏边城固若金汤不说,兵將们更能吃饱饭了。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 见传旨太监说得真切,叶十三笑呵呵说道:“让公公谬讚了,本王还真为这几万张口的温饱发愁,今日公公带来佳音,才使本王肩头,顿觉轻鬆了不少。” 说著,叶十三把手中的小包,往传旨太监怀里一塞,道:“一点心意,还望公公莫要嫌少,就当本王请公公喝一杯明前新茶。” “使不得啊王爷!” 摸著小包中疙里疙瘩的,传旨太监心头陡然一惊——这可是银子。 “边城如此艰难,王爷肩上担子不轻,咱家怎敢拿王爷的……” 传旨太监急忙摇头,把塞入怀里的小包,又推向叶十三。 “京都来人,也算是故人!” 叶十三抬头望著远方,道:“本王戍边在此,很少能见到京都来人,公公应该知道,本王的家原本就在內城,见到公公,犹如见到故亲一样。” “王爷……” 一番话,说得传旨太监目眶一红,嘴唇一阵哆嗦,低声又道:“凡事小心,王爷保重!” 说完,传旨太监把小包塞入怀內,向叶十三躬身一礼后,转身急忙就奔向百步外等候著的隨从们。 凡事小心,王爷保重! 望著传旨太监上了马背远去的背影,叶十三嘴角一拧笑道:“算你还有些良知,朝廷裁撤边军,你以为老子不懂个中猫腻?” 老子要是对这次抽调一万边军不高兴,岂不是正中了那些人的下怀? 给老子扣一顶抗旨谋反的罪名,引起全天下对老子的討伐,这就是等著让老子跳坑了。 老子偏偏要高兴起来,这一万兵马,老子给你们,就当是老子出兵內地的先头部队好了。 让马啸统兵? 叶十三差点笑出了眼泪。 这主意,绝对是香香郡主她爹肃王乾的。 派穆顺、周釗、周大祥、袁彪或者是苏烈,估计朝廷一个都不答应。 放一个半吊子马啸,是让朝廷打消了疑虑,又让这一万兵马,隨时还会听命於他这个边军统帅。 这老登,可真有一手。 有这一万大军进入內地驻防,还扯他娘的边军不能入关? 这不? 你们不已经让边军入关了吗? 这阉货要是一回去,如实稟报了老子的情绪,估计再不会有人跳出来继续裁撤边军了。 眼下之意,老子是在甩包袱,而朝廷正在接盘。 这样的美事? 那些人能让老子继续得逞? 无论如何? 这一万兵马,老子捨得给。 有人替老子养兵,老子何乐而不为呢? 第623章 傀儡 叶十三毫不拖泥带水,直接从虎头关的二万驻军中,即刻划拨出一万常备军来。 眼下,火器还不能让带入內地。 所以,只能划拨常备军,而血卫军一个都不能流失。 目光一扫眼前眾將领,叶十三把脑袋往椅背上一靠,道:“从虎头关穆顺部,拨出一万常备军,交由兵马司管辖入驻內地丰泽城。为了军中秩序不乱,还得选出一名副尉出来,你等可有合適人选?” 此言一出,眼前几个將领不由得一脸茫然,都紧闭著嘴巴不说话了。 片刻后,叶十三身子前倾,双手扶在桌面上,又道:“对於统兵副尉,朝廷也有朝廷的顾虑,边城防务之重,是不会让现有防区的將领进入內地,只好暂由副尉以下的將领中,选一位副尉出来,带著这一万兵马,入关向最近升任昭毅將军的马啸报到,你们里面,也可自荐!” 朝廷採纳了肃王郑岳嵩的建议,升任地方驻军都尉马啸为昭毅將军,目的就是让马啸对朝廷更加感恩戴德。 行辕大厅一片死寂,一时没人主动说话。 进入內地驻军,眼下之意,也就是脱离了边军制。 “那好!” (请记住 读好书上 101 看书网,101??????.??????超省心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叶十三咧嘴一笑,道:“没出息的东西,如此机会摆在眼前,你们这些怂货,居然没有半点上进之心?” 说完,叶十三目光一扫眼前眾人,手指貌似不经意地一指吴六子,道:“就你了,即刻起,领地方驻军副都尉职,前去虎头关穆顺处,办理交割事宜,然后带著一万兵马和名册,向昭毅將军马啸报到。” “王爷……” 吴六子面颊一抖,嘴瘪得就像挨了打的委屈婆娘,急道:“末將还是愿意跟隨王爷左右……” “屁话!” 叶十三脸色陡变,从桌后站了起来,怒道:“边军也是听朝廷的,內地驻军,和边军一样,都是为大夏守土,都是为天下百姓的福祉而战,两者之间,本就没有区別。” 两者之间,本就没有区別? 这话,吴六子懂了! 叶十三让他统兵,里面的话已经说得够明白的了,这是对他的信任,而非是把他撵出边军序列。 “末將遵命!” 吴六子心头猛然一震,隨即单腿跪地,拱手道:“末將这就去虎头关,带领兵马入关向昭毅將军报到。” 话音一落,叶十三目光又看向陈七斤,道:“你,就跟著吴副尉吧!丰泽城你也是熟悉的,曾经也是为丰泽城的百姓出过一份力的人了。” 此言一出,陈七斤心里明白,地方驻军,与边军之间的联繫,將由他来跑腿。 “小的遵命!” 陈七斤隨即跪地,回答得鏗鏘有力,丝毫不带半点犹豫。 叶十三见二人领命,紧绷的脸色稍缓,指节轻叩桌案:“记住,到了地方,不可肆意妄为,马啸也算是老边军了,凡事多向他请教。” 吴六子挺直脊背:“王爷放心!末將心里有数,定带好这一万兵马!” 叶十三目光炯炯,一扫吴六子和陈七斤二人,又道:“內地阉党的活动,要比边城猖狂多了。剿灭阉党,你二人应该是有经验了的。” 这一万边军还没到內地,叶十三已经把任务给布置下了。 说完,叶十三扬扬手,道:“圣命不可违,去吧!” …… 一万边军归了地方,新太子朱桓,得意的笑了。 “狗东西!” 咧著嘴的朱桓,目光一扫东宫殿的署官们,道:“如今边城,除了那些种地的,可战兵马应该不足之前的一半,本殿下想看看,那姓叶的拿什么嘚瑟?” 面对朱桓的得意,署官们一阵面面相覷。 这有何可得意的? 无非就是朝廷替叶十三养著这一万兵马了,之前朝廷只负担一半的粮餉,剩下的一半,由边城自筹。 如此一来,边城的赋税,不上交朝廷户部的国库,纯属自给自足的养兵模式。 “太子殿下英明!” 一名署官拱手,諂媚道:“重兵把守的虎头关,眼下兵力少了一半,若是边城有异动,朝廷的大军,隨即可以出关维稳。” “没错!” 又有一名署官插话道:“叶十三虽然拿下了元蒙不少的地方,但他得分散兵力去驻防这些盟部,如今兵力最强的一处虎头关,也被抽调出了一半的兵马,就是其他防区,还得派出部分兵马参与军垦,如此一来,若是发生紧急情况,叶十三手头,根本无法在短期內调集兵马。” “这得感谢肃王啊!” 一脸得意的朱桓,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缓缓说道:“父皇给他一个空头王爷,本殿下再抽调他一万兵马,看他狗东西如何与本郡主作对?” 说的也是! 不让边军入关,让叶十三空顶著一个“一字並肩王”的头衔,就是他想扶植一批自己的势力,那也得有机会啊! 在边城,无法联络朝官,也就没办法经营自己的势力圈子。 想到这里,朱桓又得意道:“大夏的事,还是朝廷说了算,这狗东西,居然派了一个屁事都干不成的管家,企图在京都发展朋党。不料,叶家昔日的那些故交,一个都没见他,反而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小命!” 说到叶举的死,几个署官心头一凛。 他们都清楚,叶举是死於何人之手? 就在此时,一名署官眉头一皱,道:“太子殿下,好久没有藺公公传来的消息了?” “这有何奇怪的?” 朱桓眼珠子一瞪,道:“母后的人,有事自然是先稟报母后了,没有这些公公们的消息,说明一切都在计划中顺利进行。” “是下官多虑了!” 署官擦擦额头的汗,退回了座椅上,想再说些什么?但又没说出口来。 他总觉得,这种安静,似乎不太正常。 东厂才成立不久,正是大肆扩充地盘的时候,这都好久了,却不见有关边城的消息传来。 要知道,派去边城的那好几百长公,可是皇后身后当红太监藺公公亲自带著的。 也许,是太子说的对。 皇后的事情,自然不会让他们这些署官们知道。 就是有重大消息,那也是向皇后稟报的,这些厂公,自然有自己的体系。虽然是为了这个东宫太子而设的东厂,但真正的权柄,那可是握在皇后娘娘的手中。 太子朱桓,倒像是皇后娘娘推到前台的一个傀儡,操纵一切都,只有是足不出户,成天在珠帘后面,躺在软榻上喝茶养生的皇后娘娘了。 第624章 皇后娘娘又上火了 “叶十三,本殿下耗死你个狗东西!” 朱桓仰头“哈哈”一阵狂笑,又自语道:“你以为,本殿下补拨粮种给你,是支持你的军垦大业?” “错了!” “本殿下就是让你带著你那些边军,像老牛一样在边城种地產粮!” “跟本殿下斗,你爹都不是对手,就你,差远了!” “种几季庄稼,你狗东西就是泥土里面刨食的力巴一个,还大將军?呸!没了韃子入侵,你就是閒物一个,就是我朱家拴在边城的一条狗!” 眉色飞舞地痛骂叶十三一阵,朱桓这才觉得胸腔中亮堂多了。 朱桓的狂妄,一班署官居然没一人出言反对,但他们心里,却是有著极度的不安。 与此同时,皇后却不淡定了。 几乎一个月时间了,边城的东厂机构,居然没有半点信息传来。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这不正常! 绝对的不正常。 “李正!” 皇后凤眸一转,霎时严霜上脸,目光冷冷看向李太监,道:“你带几个人,即刻动身去一趟边城,看看藺公公到底在搞些何等名堂?” 此言一出,李太监浑身一抖,这京都到虎头关,也是近千里路,出了虎头关才是千里边城的地域。 边城如此之大,又不能公开活动,要和藺公公取得联繫,谈何容易? “敢问娘娘,奴才到了边城,如何找得藺公公?” 李太监硬起头皮,垂著脑袋就是一问。 “你先去准备,挑选一些好手跟著,务必將藺公公那边的一应情况,都给本宫摸准了!” 皇后凤眸一翻,瞪了李太监一眼,又道:“出发的时候,自然给你联络地址。” “奴才遵命!” 心头一凛的李太监,躬身退下后,急忙挑选了八名年轻力壮的太监。这些人,都是皇后培养的公公,更是能骑善射的一类。 不大时候,待这八名太监都准备好了马匹和兵器,李太监从敬事房支取了一万两银票,然后又来到皇后寢殿。 “给,拿著!” 皇后把一只火漆封口的信封,放在桌上,向李太监面前一推,又道:“出了虎头关,再行打开,你此行所需要的都在上面。” “奴才明白!” 李太监上前,双手接过信封,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后,这才躬身退下。 待李太监的背影,消失在寢殿门口不见,皇后又是一阵莫名的心慌。 按理说,这边城的消息,最少半月匯总一次送往宫里。 可这次,將近一个月了,却不见有任何的消息送达。 为了东厂在边城扎根,她可是了血本的,从户部倒腾出来的那十万两银子,已经被得鏰子不剩,庞大的开支,眼下已经是入不敷出。 为了这笔开支,户部尚书已经掉了脑袋。 去边城送粮的两个主事,也被叶十三那个狗东西给杀了。 “狗东西!” 想到这里,皇后银牙紧咬,情不自禁地骂道:“看你还能蹦躂到何时?想在京都罗织关係网,你也太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叶府,是被解封了。 眼下还没有叶家人住进去,那两扇朱门依旧紧闭著,但无数的眼睛,可在暗中时刻都盯著叶府周围的动静。 叶举的死,纯属他咎由自取,好端端的不直接回小院,停下车子跑府门口发什么癲? 就在叶举扶门痛哭的那一刻,就有人已经把这个消息,快速地送达到了后宫。 紧接著,得到了命令的两名锦衣太监,就在那个雨夜,向叶举这个倒霉鬼下手了。 其实,盯著叶府的,不光是那些锦衣太监们,还有皇帝身边的影卫。 自被贬边城充军的叶十三,在北防军中得了势后,皇后就落下了个上火的病根。 这一上火,她就拉不出屎来。 眼下,对於边城的动静,她是一无所知。 一种不详的预感,顿时就袭上心头。 被派去边城的这些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居然不见有丝毫的讯息传来。 可怕的是,通过其他的渠道,也没听到边城有任何的事件发生,更没有关於宫中太监的任何话题出现。 难道,这些暗桩,是彻底沉睡了? 按设计,眼下已经过了沉睡期,正是暗桩甦醒,执行任务的大好时机。 丰泽城的暗桩就不错,还有柳树县和榆树郡,这些暗桩们已经甦醒,暗杀了几个不听话的地方官。 就是京都皇城的暗桩,也对一些朝臣进行了各种形式的震慑。 谁不听话,就收拾谁。 眼下,皇帝已经是有心无力,可恶之处就是已经立了太子,但又不给太子授以实权,太子监国的议程,到眼下还没有被提上朝议。 其他那些妃子们,也是不甘落后,四处培植势力,企图给新太子製造些麻烦,从而达到她们的儿子夺嫡的目的。 新太子眼下还不是监国太子,这就让其他妃子看到了一线希望,太子只是储君,並不等於是九五之尊的皇上。 眼下皇帝隱疾復发,只要一激动就咳,好几次咳得就像一只虾,直接从侍寢的妃子肚皮上蹦落下来。 自从上次被投毒,朱不治就很少让妃子们侍寢了。 除了身边的宫女侍奉他宽衣解带以外,至於临幸谁?已经不常翻她们的牌子了。 在喝了几头鹿的血后,朱不治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丝欲望,正待享受那一番久违了的云雨时,这一通剧烈的咳嗽,隨即就如洪水溃堤,翻落在妃子身边趴著直出粗气。 这一泄气,朱不治又是气色萎靡,一副大限將至的样子。 如此状態之下,妃子们又不安生了。 各种势力,也在暗中宠宠欲动,自己的贴身侍婢,说不定就是其他妃子重金买通了的眼线。 这段时间的皇后,对身边的人和事,那可是极其的敏感。 “云怡,你去准备一下,由你来给本宫灌肠!” 打了一个奇臭无比的嗝后,皇后把目光,看向一旁侍奉她的宫女云怡。 一听皇后要灌肠,云怡霎时就打了个寒颤。 这李太监不在,她们要是手上力道稍有不適,就会招来杖毙之灾。 皇后的敏感,已经到了疑神疑鬼的地步,对谁都不尽相信。 “奴婢遵命!” 云怡一阵紧张,然后惊慌地退了下去,赶忙就准备灌肠所用的一应物件。 羊油是少不了的,外面裹著羊肠衣的玉管,更得提前检查边缘有无磕碰出的破损。 如果没有玉管辅助通气,那羊油是无法灌进去润肠的。 第625章 致命的失误 “快传太医!” 一声惊恐万状的叫喊,惊得皇后寢殿中的太监和宫女们,顿时就乱了起来。 “快,让太医院的太医们过来,皇后娘娘有险!” 一名脸色煞白的太监,衝出寢殿后,站在廊檐下就是一阵叫喊。 这一喊,整个后宫都乱了。 一些妃子们,先是一惊,隨即强按著心头的狂喜,纷纷打发自己身边的宫女,去皇后寢殿那边打探情况。 不大时候,太医院的太医们,一路小跑,急匆匆就赶到了皇后的寢殿。 “孙院首!” 一名太监满脸惊慌,不安地把太医院的院首孙诚拉到一边,低声道:“都怪那个该死的云怡,採用您建议的法子给皇后娘娘灌肠时,居然一时不慎,通气用的玉石管儿,给滑到皇后娘娘的肚子里去了!” “啊……” 话音一落,孙诚差点一个站立不稳就跌坐地上。 通气用的玉石管儿,那可是外面裹著新鲜的羊肠衣,然后涂上菜油,进入人体二寸深,目的就是把人体肠道內久积的废气给排出来。 待久积的废气徐徐排出后,才可缓缓灌入融化了的羊油注入人的肠道,再通过按摩腹部,使积累在肠道內的宿便顺利排出体外。 这个办法,还是太医院一帮太医们,经过无数次的试验,才归纳出来的一个较为舒適的灌肠办法。 之前用手指辅助的灌法,使被灌肠者的痛苦大增,所有才有了后来的这个法子。 可眼下,居然出了如此大的疏漏,那支近四寸长,快一寸粗的玉石管儿,滑进人的肠道,如何取得出来啊? 总不能,拿一把刀剖开皇后的肚子,把那管儿给拿出来? 反正,从肠道的入口,已经是无法將那根滑腻无比的玉石管儿掏出来了。 孙诚额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官袍。 他踉蹌著扑到寢殿外的廊柱旁,扶住冰冷的台阶才勉强稳住身形,脑子里飞速闪过太医院典籍里关於肠道异物的记载——那玉石管裹著羊肠衣,沾了菜油,滑得像条泥鰍,一旦滑过直肠弯曲处,怕是要一路坠进大肠深处。皇后万金之躯,別说动刀剖腹,便是稍有差池引发肠穿孔,那就是满门抄斩的滔天大祸! 一阵急火攻心,身为院首的孙诚,居然眼前一黑,霎时就昏了过去。 “孙院首……” 不光是太监,就连紧跟其后,拿著药箱的几个资深太医,也都被惊得急叫起来。 另外一个太监见状,赶忙打开药箱,拿出一根银针,扎在孙诚的人中穴,捻动著说道:“快,你们先进去,千万不要让皇后娘娘躺著,得站直了才行。” “您倒是拿个主意啊!” 太监急得直跺脚,望著躺在柱子下的孙诚,声音都发颤,上下牙床磕碰著说道:“皇后娘娘这会儿,捂著肚子直哼哼,直说肠子里头坠得慌,奴才们还没敢告诉她真相……” 原来,就在皇后娘娘趴在一张特製的床上时,从后面给她排气的云怡,突然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不料,这一声喷嚏,使云怡的脑袋向前猛然一倾,隨即不由得握著玉管儿的两手,就向前一送。这一送之下,原本滑腻无比的玉石管儿,隨即就被直接捅进了皇后娘娘的肠道。 悠悠醒来的孙诚,猛地又一回神,指甲掐进掌心逼自己冷静。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冲身后的太医们喝令:“快!取麻油、蜂蜜来,再备三根细长的银鉤,鉤尖要磨得圆润!还有,让殿內的宫女都退出来,只留两名稳当的嬤嬤伺候!” 他边说边往寢殿里闯,刚跨进门,就见皇后蜷缩在榻上,脸色惨白如纸,额上的冷汗把鬢髮都浸湿了。 那个宫女云怡,已经不在皇后娘娘身边。 孙诚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声音带著不易察觉的颤抖:“臣……臣罪该万死!请娘娘恕罪!” 好在皇后娘娘此时,並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越来越觉得坠胀的肚子上。 皇后艰难地睁开眼,紧皱眉头,怒道:“这该死的奴才们,怕是羊油没有烤热,把硬块的羊油给本宫塞进去了?这会,坠胀更是厉害……別……別跪著了……快想办法……似乎东西在里头……直往下滑……” 看来,皇后还不知情。 要是她知道了通气用的玉石管儿,被滑进了她的肚中,恐怕这时候早都嚇得昏死过去了? 孙诚不敢耽搁,忙起身走到浴室里面,先让嬤嬤扶著皇后侧躺,又將温热的麻油和蜂蜜混合液缓缓灌入肠道——这是想让肠道润滑,同时刺激蠕动,试试能不能让玉石管顺著肠道慢慢滑到直肠入口。 “皇后娘娘,您站起来,隔一会,鬆弛一下,看看是否让里面的东西流出来?” 孙诚自己心里都没底,只是抱著一丝幻想,只要肠道入口太过鬆弛,隨著被灌入的东西流出,说不定那根玉石管儿就会露头。 只要它露头,哪怕是一点儿,就有机会把它给勾拽出来。 可半个时辰过去,皇后被折腾得额上青筋都冒出来了,蜂蜜和麻油,也被轮番灌过不下十回了。 可那玉石管,却丝毫不见踪影。 趴在地上,抬头紧盯著皇后那里的孙诚,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等候在外面的太医们,更是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地在寢殿门口的廊檐下乱转。 孙诚的心沉到了谷底,盯著皇后痛苦的脸,此时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万一那玩意儿取不出来,提供了这个法子的他,就是首当其衝的罪魁祸首。 自己掉脑袋不说,还有可能被灭族。 此时,已经焦躁不安的皇后,张口大骂道:“云怡死哪儿去了?问问她,是不是错把猪胰子,当羊油给用了?” 云怡? 是啊!云怡呢? 此言一出,几个太监急忙寻找云怡。 就在太监们满屋子搜寻云怡的时候,一名宫女急匆匆赶了过来,还没走到寢室门口,就扯著嗓子叫喊道:“不好了,云怡她,她跳井了……” 跳井了? 该死! 这当事人一死了之,剩下的人,就成这次失误的背锅侠了。 “什么?” 皇后娘娘勃然大怒,几乎是吼著说道:“千刀万剐的东西,给本宫打捞出来剥皮楦草!” 双臂已经支撑得酸麻无比的皇后,此时把一腔的怒火,只有发泄在已经跳井寻了短见的云怡身上。 看到皇后如此盛怒,就是身边的太监们,此时也不敢实话实说。 要是让皇后知道了真相,恐怕,一怒之下,他们在场的这些人,连喊一声“娘娘饶命”的机会都没有。 第626章 太医也是束手无策 云怡死了! 她娘的,你是一死了之,却把皇后的手里的这把刀,架在了我等头上。 听到稟报后的孙诚,不由得浑身一抖。 眼见皇后已经冷汗淋漓,孙诚想到了准备好了的“探肠鉤”——用银鉤裹著沾了蜡的线,慢慢探入肠道勾住异物。可这法子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就会鉤破肠壁。 他咬了咬牙,从药箱里取出磨好了的一根一尺来长的银鉤。 “皇后娘娘,您忍著点!” 当双手把探肠鉤,触到皇后身后时,孙诚的手抖得就像筛糠。 “叮……” 一声金属碰撞地面的细微响声,手中的探肠鉤,隨著剧烈的抖动掉在地上。 由於紧张过度,孙诚的手一抖,拿著的器械就掉落在地。 此时,孙诚神情尷尬,不安地紧盯直叫人紧张难以下手的部位。 那些被灌进去辅助用物,几乎没有起到该有的作用,更不见有异物自然地排出来。 大气都不敢出的孙诚,连额头渗出的细米汗珠都不敢擦一下。 不行! 得用指诊,摸不清里面的情况,贸然用针,会出大乱子的。 孙诚捡拾起来那根探肠针,递给一旁同样紧张得面色都变了的老宫女。 待重新准备一番,润滑了一下手指的孙诚,开始又一番的诊断。 眼下,最可行的办法,就是指诊了。 一个指节,不够! 两个指节,还是没有任何的触碰感传来。 孙诚一咬牙,把第三个指节,努力地向深处一探。 这一探,额头顿时就又出了汗。 指尖的触碰之下,是有异物,但不是会诊时所需的最佳位置。 糟了,横著了! 孙诚已经清楚地意识到,通气用的玉石管儿,已经在里面倾斜了,根本触摸不到一头的洞孔。 管儿的空心洞孔不垂直,探肠鉤就起不到丁点儿作用。 可以说,就是探肠鉤进去,也无法把它勾住另一端给拽出来。 这一刻,孙诚绝望了。 这个位置的特殊性,是不可能把整只手,都给放进去把倾斜了的管儿给顺过来。 要是能放进去一只手,也就不存在这么叫人束手无策的事了。 从孙诚的脸上,两个打下手的老宫女,已经察觉到了他的绝望。 这时候,原本暴躁如雷的皇后,已经痛苦得失去了配合的耐心。 “混帐东西!” 皇后的身子一阵紧绷,又是一阵瘫软,眉头又是一皱厉声骂道:“你们这些庸医,朝廷的厚禄白养著你们这些狗东西,到了要紧关头,一点屁大的作用都没有,如此让本宫遭罪,其心可诛!” 还真没骂错! 想尽千般办法,也是於事无补,要是真有个惊天动地的响屁,说不定还真能把那根管儿给嘣出来。 看著皇后摇摇欲坠的身子,孙诚向两个老宫女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先扶皇后娘娘回床上躺著,待太医院会诊一个良方,再给皇后娘娘施治。记住,可不敢皇后娘娘著凉了。” “奴婢知道了!” 两个老宫女点点头,一人拿乾净的帕子,给皇后擦拭著流得到处都是的麻油,另一个老宫女从前面,扶住了皇后娘娘两条早已酸麻的胳膊。 待出了浴室,孙诚一瞥寢殿地上跪著的几个太监,然后快步就出了寢殿的门。 看到孙诚出来,廊檐下急得团团转的几个太医们,纷纷就围了上来。 “院首大人……” 面对太医们询问的目光,孙诚沮丧地摇摇头,颤声道:“情况不妙,看来,我等的气数已尽……” 廊檐下的风,卷著初春的寒气,吹得太医们的官袍簌簌发抖。 为首的李太医脸色煞白,颤声追问:“院首,那玉石管儿……当真半分办法都没有?” 孙诚闭著眼摆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肠道宽大,出口狭小,管儿又在里面半横著。麻油、推拿、都无法使它直溜过来,故而银鉤无法使用。” “这可如何是好?” 太医们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他们心里都清楚,玉石都物件,根本不会自己消溶,直接会造成更严重的堵塞,在肠道內时间长了,那会要了皇后的命。” 皇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人,还能活著? “混帐东西,你们统统都该死!一个简单的事儿,在你们手里,居然被搞得如此不堪……你们……这是要害死本宫不成?” 这时,寢室內突然传来皇后愤怒的叫骂声,夹杂著瓷器碎裂的脆响。 几个太医嚇得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外面殿厅里跪著的宫女和太监们,更是嚇得不敢抬头。 孙诚猛地睁眼,眼中布满血丝:“都愣著干什么?快去太医院把所有古籍翻出来!《千金方》《外台秘要》……哪怕是民间偏方,只要能通滯的,都给我找出来!” 说完,孙诚像是记起来什么? 转身又进了殿厅里面,唤过一个太监,低声道:“真实情况,万不可让娘娘知晓,还得瞒著她点,不然……” 后面的话,孙诚没有明说。 这些太监和宫女们,比孙诚还要懂皇后娘娘。 要是知道云怡犯下了如此大的疏漏,他们这些人,会在皇后娘娘的盛怒之下,即刻就会被那些锦衣太监杀掉。 此时,身边的锦衣太监们,都隨李太监去了边城。 不大时候,太医们搬来了医典,还有几样名贵药材都搬了过来。 人参、麝香、蟾酥…… 但凡能镇痛安神的,都已经准备到位了。 “別慌乱!” 孙诚目光一瞥几个太医,又向从殿厅里出来的几个太监低声道:“娘娘身边,此时不能留人太多,不然,娘娘回怀疑到事情的严重,大家还是在外面候著,嘴巴都可要管严实了……” 太医们面面相覷,心里慌乱得直打鼓,此时孙诚说什么就什么,没人敢反驳,也没人敢贸然出主意。 孙诚整了整官帽,快步往殿內走去,背影竟有些赴死的决绝。 廊下的风更冷了,吹得檐角处一棵柳树的枝条,又是一阵乱摆不已, 脸色惨白如纸的太医,还有惴惴不安的宫女太监,此时都把孙诚当成了主心骨。 孙诚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第627章 这些人,准是来看她笑话的 “快看,皇后娘娘那边,乱了!” 离皇后寢殿不远的几处地方,探头探脑的一些太监和宫女,都在向这边张望著。 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大时候,有些妃子,就已经知道皇后娘娘这边发生了何事。 “哈哈哈……” 三皇子他娘的寢殿,虞妃一脸兴奋,手里握著一根鹅蛋粗,玉石雕成的窗帘吊坠儿,淫邪地笑道:“如何不是这个?这玩意儿给掉进去,那该多好!” “虞妃娘娘!” 一旁侍奉她梳头的老太监,嘴角猛然一抽,惊道:“就是那通气的管儿,要是出不来的话,定会要了皇后娘娘的命,这窗帘坠儿,如何能使得?” “你们都听好了!” 一双美眸闪烁不停的虞妃,咬牙又道:“不要怕钱,多方打探那边的一应消息,给那几位大学士府上,多送一些今年的新茶。” “还有!” 虞妃望著镜子里自己的脸,笑道:“把这个消息,都给放出去,就说皇后娘娘一时不慎,自己把一个硬物儿,给放入自个的肚里拿不出来了……” 这下好了! 原本是由宫女云怡不小心,造成了通气的物件滑落皇后的肠道。但在虞妃的嘴里,就成了皇后娘娘自个拿东西往里放。 並且,物件儿大得拿不出来,急得太医院的太医们都要上吊。 不多时,整个后宫,这个炸裂的消息就迅速传开了。 “皇后娘娘她,怎的如此糊涂?” “唉!圣上龙体不振多日,这皇后娘娘也跟著遭罪。” “圣上好久不翻皇后娘娘的牌子,难怪皇后娘娘如此心焦……” “听说,那物件儿可不小,还是玉石的……” “都別瞎嚷嚷了,或许另有隱情,听说那玩意儿,是在皇后娘娘的肠道……” “啊……不是说?……怎会进了那个地方?” 一时间,整个后宫,都在谈论此事。 有人笑得前呼后仰,有人笑得眼角泪闪烁,也有人笑得弯腰抱肚,更有人笑得把一口茶水喷了別人一脸。 她们从皇后的遭遇中,突然看到了一丝曙光。 如此荒唐的事,如果大肆传播开来,將直接影响到皇家的声誉。 一次由养生保健引起的事故,被这些人別有用心的嘴里,传播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居然如此荒淫无道,最后导致她自己饱受著这种奇技淫巧带来的无边痛苦。 后宫的一些人,接著就行动起来,肆无忌惮地添加了不少的说法进去,甚至有人还说,是宫里养的獒犬,被皇后娘娘情急之下剪断了那玩意儿,剩下的还留在皇后娘娘的肠道里不得出来。 皇宫里是没有活驴的,不然,就会有公驴的说法出来。 “各位姐姐妹妹们,皇后娘娘遭此疼痛,我等也应该去探望一下才是?” 虞姬美眸一转,扫了眼前四皇子他娘,五皇子、六皇子他娘们一眼,娇滴滴又道:“皇后娘娘如此尊贵,又是后宫嬪妃之首,於情於理,我等都不能视若无睹,给皇后娘娘祈福,也是我等应该做的。” “虞妃姐姐所言极是!” 几个嬪妃,连忙点头称是,脸上也是一副假装关切的神情。 虞妃的提议,其他人都心领神会,至於如何去做?那可是各种么蛾子就上马了。 果然,天还完全没黑下来,福禧宫外面的地上,到处都摆满了用来祈福的油灯。 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们,还有大大小小的公主们,都在虞妃的带领下齐齐跪了一地。 待向天地三拜九叩之后,虞姬让皇子和公主们都跪著,自己带著其他嬪妃,提著大大小小的食盒,还有形形色色的礼物,由各自身边的宫女和太监们拥著,浩浩荡荡就踏上了皇后寢殿门口的台阶。 “虞姬娘娘,您这是……” 皇后寢殿內,殿厅里候著的太监和宫女们,看到蜂拥而来的各位嬪妃,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听说皇后娘娘凤体有恙,本妃带姐妹们来,特意看望皇后娘娘!” 虞姬一脸关切的神情,焦急地不时向里面张望。 “各位娘娘庙还是请回吧!” 额头渗出了汗珠的太监,伸手一拦正欲抬脚跨入寢殿的虞姬,急道:“太医说了,皇后娘娘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搅!” “啪!” 话音一落,虞姬一个嘴巴就扇了过去,怒道:“混帐东西,本宫看你是想害死皇后娘娘?本妃好不容易让御膳房准备了滋补的饭食,你这狗奴才却要把本妃拦下!你,到底是何居心?” 挨了一抽的太监,还哪敢放这些嘰嘰喳喳的嬪妃门进去? 他们极力隱瞒的事,却不料这么快就在后宫传得沸沸扬扬。 这时候,进入寢殿客堂的太医们,也纷纷赶了出来。 “使不得啊!” 为首的孙诚,看到眼前廊檐下站得密密麻麻的人时,不由得头就大了。 “孙太医!” 虞姬目光冷冷,看向孙诚的同时,厉声又道:“你身为太医院的院首,就连一些小恙都治不了,如此拦著,难道皇后娘娘是患了绝症不成?” “大胆!” “让开!” “你们这些废物,到底是何居心?” “要是在敢拦著,本妃这就去稟明圣上!” 虞姬身后的嬪妃们,也一起向孙诚发难,言辞处处透著威胁。 “给本妃闪开!” 虞姬突然眉头一挑,伸手狠推孙诚一把,然后一脚跨入门槛,一阵碎步小跑,就直奔皇后的寢室。 这一下,身后跟著的嬪妃们,呼啦啦一下就涌了进去。 提著食盒,捧著礼物的宫女和太监,也都趁机蜂拥而入。 这时候,说什么都迟了。 偌大的殿厅,居然让嬪妃们和她们带来的下人,给挤得满满当当。 “皇后娘娘啊!” 虞姬声音悲切,三步並作两步,一撩寢室门口的珠帘,进去后就地跪了。 “听闻皇后娘娘凤体欠安,奴婢让膳房做了几样可口的滋补膳食,特意给皇后娘娘送来。” 虞姬说著,缓缓抬头望向软榻上羞愤不已的皇后,急切地又道:“还是让奴婢餵皇后娘娘进食吧!这些奴才,笨手笨脚,怕是侍奉不好皇后娘娘!” 一提“笨手笨脚”四个字,皇后娘娘原本惨白的脸,霎时就变得青紫。 “不,不用了,一点小恙而已,太医说可能是痔疮犯了!” 一阵慌乱之下,皇后娘娘顺口就是一句撒谎,极力地想把这事给遮掩过去。 她心里清楚,这些嬪妃们到来,一定是后宫已经传遍了。 自从被立后,她在这些嬪妃们面前,还没有像此时这样慌乱过。 这些人,准是来看她笑话的! 第628章 好狗不咬登门客 差点被气蒙了的皇后,居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皇后娘娘莫要著急,有奴婢们在,定能看护周到。” 虞妃一脸真切,说著就向外面招手,示意自己的宫女把食盒递上来。 “皇后娘娘,这是奴婢让膳房熬的银耳参芪粥,是用上等的黄芪,加上党参熬煮了的,具有益气养顏的功效,就让奴婢餵您吃吧!” 虞姬已经打开了食盒,把一罐用热水温著的粥碗,拿出来后,用一只银勺轻轻搅动著。 “咕嚕嚕……” 皇后的肚里,条件反射般的一阵肠鸣响起,从午时到现在,她还真没顾得上吃一口饭食。 这肠道里的宿便,还没有被排出来,但胃里的空荡,却让她难受无比。 明知对方是不怀好意,但她又一时无法拒绝。 本来自身的恐慌,已经让她心里乱了套,再加上虞妃如此煽情的说法,更让她一时无法应对。 这个平日里逆来顺受的虞妃,其实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眼下机会是来了,她不愿放过这个绝佳的翻身机会。 她要把这趟水,彻底给搅浑了。 如此状態,要是那物件拿不出来,几天后皇后绝对是腹胀而死。 但她要在皇后死之前,让皇后身败名裂,有愧於“母仪天下”的这个美誉。 绝不能让她以“绝症”的名义殯天,要让她丟尽皇家的顏面再死。 面对虞妃的百般殷勤,皇后只好说道:“本宫本来没胃口进食,既然虞妃妹妹如此有心,那本宫就吃上一点,也不枉虞妃妹妹苦心一场。” 皇后侧著身子半坐了起来,这一坐,顿觉肚里就被一团东西撑著。 反覆调换了几个坐姿,这才使皇后娘娘稍稍觉得舒坦了些。 “皇后娘娘,粥要是烫了,或者凉了,就给奴婢说!” 虞妃小心翼翼,拿著银勺就餵皇后吃粥,还不忘问一下粥的温度是否適宜。 听到寢室內虞妃餵皇后吃粥,生怕被虞妃抢了头功的嬪妃们,在寢室外面爭选恐后地叫嚷起来。 “皇后娘娘,奴婢为您准备了一支千年老山参,专意拿来让娘娘滋补身子。” “听闻皇后娘娘凤体欠安,奴婢特意觅得一支百年灵芝……” “奴婢已经给皇后娘娘祈福了,这朵来自西域的冰山雪莲,希望对娘娘有用……” “娘娘,奴婢这里有上等的阿胶,听说它是补血益气的良药,娘娘不妨试试……” 这粥还没吃下半碗,皇后娘娘就被外面的聒噪声,闹得又是一肚子邪火。 伸手不打笑脸人,好狗不咬登门客。 再是心里窝著一团火气,皇后娘娘还是咬牙应承道:“本宫谢过各位妹妹,一点小恙而已,就不劳各位如此掛念了,待他日小恙祛除,本宫设宴款待各位妹妹。” 寢室外面的人,岂能听不出皇后话中的逐客令? 在一片“期盼皇后娘娘早日康復”的客套声里,嬪妃们相视一眼,然后又一窝蜂地退了下去离开了皇后寢殿。 …… 待虞妃们离开后,皇后霎时就暴跳如雷。 如此丟人的事,居然弄得人人皆知,这说明,她的身边,已经有別人的眼线。 “给本宫查!” 下了软榻的皇后,来到寢殿大厅,望著跪了一地的宫女和太监们,怒道:“如此隱秘的事,屁大一会功夫,居然传遍宫里,如此下去,岂不是全京都的人,都知道本宫凤体有恙?” 不大时候,十名锦衣太监到了。 这些太监,地位远高於普通的太监,与普通太监相比,都是拿双份月俸的一类厂公。 看到厂公们到了,皇后目光从侍奉她的宫女们身上一一扫过,一双眸子已经是寒芒四射。 “没人招认是吧?” 皇后的目光,再次扫了宫女们一眼,突然,把目光定格在一个名叫“彩锦”的宫女身上,冷冷道:“把彩锦拉下去,剜乳削鼻,本宫就不信没人招认?” “皇后娘娘明鑑啊!” 名叫“彩锦”的宫女,霎时就尿了,只因为她和云怡是同乡,这就成了泄密的最大嫌疑人。 “拉下去!” 皇后面色骤变,恶声就是一句。 两名头戴雁翎高帽的厂公,如狼似虎地把彩锦从地上拖起,然后倒拎著彩锦的两只脚脖子就往外走。 “皇后娘娘饶命啊……奴婢冤枉……” 管你冤枉不冤枉,本宫就要杀鸡骇猴,哪怕错杀一千,也不漏掉一个。 这时候,想让本宫仁慈? 错了! 本宫只有孤注一掷,谁敢背叛本宫,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脸色已经泛青的皇后,一口银牙咬得“咯咯”直响,她心里清楚,不一定是彩锦泄的密,但眼下只有先拿彩锦开刀。 谁叫她和云怡是同乡呢? 云怡已经死了,被从井里打捞上来后,已经让人给剥皮楦草了。 这个该死的东西,是否被人买通后故意失手? 真相已经无从追查了,但眼下身边的这些人,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她们都有嫌疑。 太医? 这几个太医嫌疑倒是不大,被人买通的可能性很小,但也不能说绝对没有。 此时,飢肠轆轆的太医们,也跪在殿厅的一侧,低垂著脑袋瑟瑟发抖。 “孙大人!” 皇后的目光,又看向孙诚,冷声道:“你给本宫如实说来,云怡给本宫肚里,到底是放入了何物?” 凭感觉,皇后已经不相信是那些没融化的羊油块了。 那种要命的坠胀感,绝对是硬物。 要是凝固了的羊油块儿,经过如此几番折腾,早都化了流出来了,如何还是从肚皮外面摸起来梆硬的一坨? 时间越久,这种坠胀感就越强,从肚皮外面摸到的感觉,更是硬了不少面积。 迎著皇后喷火的目光,浑身一抖的孙诚,只好说道:“皇后娘娘息怒,是云怡不小心,將通气用的一支管儿,滑了进去……” 此言一出,皇后身子一晃,要不是跪在身边的一名太监眼疾手快,赶忙趴起来將她扶住才没有跌倒在地。 通气用的管儿? 这玩意儿,她可是见过的。 当初还是孙诚拿到她的面前,指著那支用白玉雕成的空心管儿,侃侃而谈说了半天它的好处。 两头被打磨得无比光滑的白玉管儿,外面裹著新鲜的羊肠衣,然后再用麻油涂在上面做润滑用。 空心管儿一旦进入肠道,就会从空心处把聚集后排不出的气体,儘快地排放出来,然后再注入润肠的羊油…… 想想那支裹了羊肠衣后的白玉管儿的粗细,皇后差点就一脚踹向孙诚的面门。 那物件儿,进入肠道后,如何能自个出来? 第629章 告御状 “原来是你,要害死本宫?” 皇后身子一阵发软,被太监扶著骂道:“要是不交代出你背后的人来,本宫也將你剥皮楦草!” 已经站立不稳的皇后,衝著地上已经颤抖不已的孙诚,就是一句令人肝胆俱裂的威胁。 “皇后娘娘明鑑!” 面如死灰的孙诚,趴在地上辩解道:“下官是不知道云怡如此毛糙,就是借下官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皇后娘娘您的身上动手脚啊!” “太医院琢磨出这东西来,也是为了皇后娘娘您使用方便,免得遭受以往灌肠的那般痛苦,故而……” “够了!” 皇后哪里还听得进去太医的辩解,指著孙诚的后脑勺又道:“如此粗陋之物,当初被你这狗东西说得是天乱坠,要是有防护措施,如何能滑入本宫肚里拿不出来?” 此言一出,孙诚哑了。 皇后的这番驳斥没毛病,要是那支玉石管儿,一端要是设有横柄这类的保险措施,岂能畅通无阻的就进了皇后的直肠里面? 当初的想法,在使用此物通气的时候,只需进入一半长度就可。 但眼下看来,这简直就是个要命的设计。 想想,打磨得光滑无比的白玉管儿,外面又裹著柔软的新鲜羊肠衣,而且羊肠衣的外面,又被涂抹了麻油,如此一来,就是抓在手中,那也是滑溜无比。 照这么看,出事就是迟早。 一旦稍有不慎,另外一半滑落进去,那也是情理之中的隱患。 现在,后悔无用,说任何的话都迟了。 (请记住 读小说就上 101 看书网,????????????.??????超顺畅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关键是,眼下如何把它给安全地取出来? 以孙诚为首的这些太医们,还真杀不得! 儘管皇后心中,已经是杀机澎湃,但一只手无意间摸到自己的肚皮,不由得心里又是一阵后怕。 “暂且留这你们这些废物!” 皇后狠瞪瑟瑟发抖的孙诚一眼,然后把视线,又转移到眼前跪著的太监和宫女们身上,道:“你们,各领二十大板,谁要是检举出泄密的人,赏银百两!” 此时,殿厅里死寂一片。 就连告饶的人,也没有一个,都知道,此时少说话才是上策。在喜怒无常的皇后面前,儘量还是保持沉默为好。 至於生死,那就交给运气了。 …… 殿厅里的人,跪了整整一夜。 皇后也是被孙诚施治了几番,就差拿手杵进去往外掏了。 那支裹著羊肠衣的白玉管儿,经过几次深度指诊,依旧在皇后的肚里纹丝未动。相反,已经有更多的宿便,已经堆积在那物件周围,纯粹把粪便的出路给堵了个严实。 天色微亮之时,为此毫无进展的孙诚,心中已经打起了赴死的念头。 此番,定是在劫难逃! 沮丧无比的孙诚,出了浴室来到殿厅,唤过一名太医,用手指在该太医的手心划道:“这几样药,儘快翻找出来,皇后娘娘的安危,就靠它了!” 在说著话的时候,孙诚把“安危”二字,刻意压得很重。 孙诚的手指,在太医手心每划过几笔,太医的面颊就急抖一阵。 出了寢殿大厅,双腿跪得肿胀的太医,跌跌撞撞就直奔太医院。 经过一阵紧张的收拾,该太医闭著眼睛片刻,然后猛然转身,扭头就直奔外面而去…… 他明白了孙诚的交待,写在他手心里的那个字,是一个“逃”字。 如果在皇后的耐心消失之前,能带著积攒下来的银子,接了自己和孙诚的家眷,顺利逃出京都,就是他此生最大的造化。 与此同时,边城芦河湾。 何家大院周围的柳树,枝条已经有了嫩黄的苞芽在上面。 由於蔡一跟了季二牛,叶十三也没打算让蔡一再去服侍叶刘氏。 季二牛探亲结束,被叶十三派往屯田村,让他给僉事韩老三打个下手。 临行的时候,何秀儿拉著蔡一的手,让蔡一可暂住在铁匠铺后面的那个小院。 “谢侧王妃,民妇还是去沙窝地吧!” 蔡一谢绝了何秀儿对她的照顾,提出了去沙窝地,当初叶刘氏和彩儿住过的那间茅草屋。 “你是不知道吧?” 何秀儿瞥了蔡一一眼,又道:“沙窝地的那屋子,王爷已经给了李狗子做婚房用了。” 此言一出,蔡一只好答应道:“那么好了,民妇就替侧王妃照看那处小院。” 就这样,季二牛带著蔡一,还有当初侍奉香香郡主的那两名壮妇,一起去了黄羊峴防区。 由於在大將军行辕,有的是侍婢,再加上如燕留下来的两名肃王府的侍婢,香香郡主身边已经不缺下人了的。 当初周敬堂僱佣来的两名壮妇,叶十三就安排给了何家大院,让她们给叶刘氏和彩儿洗衣做饭。 照样是万四平赶著马车,拉著两名壮妇和一些日常用品,和季二牛一起上了路。 季二牛却没有要马车,带著他和蔡一简单的行礼,两人同骑著一匹健马,和万四平赶著的马车一起出发。 走过一段共同的路后,在一处岔路口分开,各自奔向各自的目的地。 万四平赶著马车,到了何家大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快要黑了。 两名壮妇,也是经过叶十三的交代,在叶刘氏面前,儘量不要提及关於蔡一的任何事情。 在香香郡主身边久了,这两名出身农家的壮妇,也知道何样的话能说,何样的话又不能隨便多嘴。 “民妇,拜见老夫人!” 两名壮妇进了何家大院,就去客堂拜见叶刘氏和彩儿。 “民妇,见过小姐!” “都起来吧!” 对两名壮妇的到来,叶刘氏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摆摆手就算是应了二人和她的见面。 此时,她的心思,全在带著她的重託,去了京都办事的叶举身上。 “你们在王爷那边,可曾听到有关京都的消息?” 叶刘氏的目光,望著眼前茶碗中的茶水,淡淡就是一问。两名壮妇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其中一个说道:“启稟老夫人,王爷的事,民妇这等下人,那是无法得知的。” 话一出口,叶刘氏就知道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堂堂边军统帅的事情,岂是两个在灶间烧水煮饭的厨娘能得知的? 但她还是问了,也许是抱著一丝不甘心的侥倖吧! “下去吧!” 一阵沮丧的叶刘氏,摆手挥退了两名壮妇。 望著两名壮妇消失在客堂门外的背影,彩儿忽然说道:“娘,我们还是搬去镇里,和哥哥住一起吧?” “哼!” 叶刘氏冷哼一声,慍色道:“眼不见为净,为娘是见不得那两个贱人。” “娘!” 彩儿把嘴一噘,道:“郡主和何姑娘,已经是彩儿的嫂嫂了,娘如何还容不得她们?” 叶刘氏抬起头来,幽怨地望著彩儿,咬牙说道:“一个人蒲柳之身,一个又是仇家之女,她们嫁入我叶家,那是太师府的耻辱!” 就在这时候,去屯田村办事的田兵回来,向叶刘氏提及在屯田村看到了蔡一。 这一消息,让叶刘氏顿时呆愣当场。 好大一会,回过神来的叶刘氏,眼圈就红了起来。 此时,她全明白了! 这叶举,看来是从京都回来了,应该是事情没有办成,不敢回来见她,而是留在了叶十三那边。 就是这个下人蔡一,也躲著没有回何家大院。 “废物!” 沉默许久的叶刘氏,突然怒吼一声,嚇得彩儿一时说不出话来。 叶刘氏的五官,已经让愤怒激得扭曲起来,望著彩儿恨恨说道:“跟为娘进京,娘要面圣,告他肃王府郑家的御状!” 告御状? 对於已经从小失明的彩儿来说,她是不知道,这告御状是何样的一件事情? “既然那些大人们靠不住,为娘就豁出这条老命,告不倒郑岳嵩,老身誓不为人!” 第630章 赴京之路 这一次,叶刘氏多了个心眼。 经过半夜的收拾,一些换洗的衣服,全都被叶刘氏打成了包裹。 天还没亮,煎熬了半夜的叶刘氏,就喊两名壮妇煮饭,还交代让准备乾粮。 草草用过早饭,天还黑著,叶刘氏对两名壮妇说道:“你二人好好看家,不得擅离大院半步,老身有事要去镇上王爷那边。” 从香香郡主身上,已经领教过叶刘氏的蛮横和无理,两名壮妇还哪敢多嘴,只有点头算是答应。 然后,叶刘氏亲自去了偏院一趟,让看守粮仓的一个名叫“陶立”的田兵,赶快餵马套车。 待那名田兵赶著马车上了路,叶刘氏这才说道:“陶立,你可听好了!” “老夫人请讲,小的洗耳恭听!” 由於天还没亮透,专心看路赶车的田兵,隨即就应了一声。 坐在车篷內的叶刘氏,按著身边彩儿的一只手说道:“王爷昨晚带话,让你护送老身和小姐去京都,为了保密起见,故无法派兵互送,边军不得入关,这你应该是知道的?” 边军不能入关! 这条禁令,身为曾经的军伍,田兵哪能不知? “回老夫人话,小的知道了。” 话一出口,田兵陶立就是一阵头大。 这差事,那可是一份殊荣。 但又一想,从黄羊峴防区到虎头关,就已经是好几百里路了。 这入关后,到达京都地界,又是將近上千里路的行程。 对此毫无准备的他,就这拉粮的车马,总得准备一些路上所需的物品吧? 虽然看不到陶立面上的表情变化,但叶刘氏似乎是猜到了这个田兵的心中所想,隔著车篷的帘子,笑道:“你放心好了,儘管把车赶好就是,到了虎头镇,老身自会为你置办一身行头的。” “谢老夫人!” 专心赶车的陶立,生怕车子顛簸得厉害,不敢回头的他,隨口就道:“小的孑身一人,就是赶长路,也没家小需要安顿,还请老夫人放心就是。” 身穿一套破旧革甲的陶立,最担心的就是这身装扮,就怕这身破烂入关以后,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经叶刘氏如此一说,他也就完全放心了。 京都就不用说了,就是內地,对他这样的人来说,那也是有著足够的吸引力的。 如果护送叶刘氏和彩儿回京,这也是足够他吹一辈子牛的辉煌经歷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读好书选 101 看书网,????????????.??????超省心 】 叶刘氏好像是完全看穿了这个田兵,隔著车帘又道:“到了京都,你也算是大功一件,要是想留在京都,老身也乐得有你这等忠心的人在叶府干事。” “就是你想成个家,那也不是办不到的事,到时候,府上要招下人的,那些女娃,由你挑一个就是,一应销有老身给你安排。” 叶刘氏又是一句补充,直接给陶立画了个大大的饼。 也许,在叶刘氏的眼里,只要事情办成了,这点小事简直就算不上是个事。 由於上次叶举走的时候,叶刘氏几乎把手头的银票,尽数给了叶举,此时她身上,只有一些碎银而已。 这些,她都想好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就在昨夜,她和彩儿不但打包了换洗的衣物,而且把何家原来的那些银器和铜器,都装了满满一大箱子。 一只大箱子,两个装有衣物的大包裹,顿时就把车篷里面的空间,占据了一多半。 她和彩儿,只有紧紧地挤在一个角落。也只有困了的时候,才各自枕著一只包裹,蜷著双腿在车篷內眯一会。 她都打算好了,在边城地界,吃住歇脚,就去沿途的驛站。 田兵身穿革甲,又有边军的军垦田兵外出办事的腰牌,就是在驛站待遇差点,那也没什么的。 要是进入內地,找一家店铺,把这一大箱子银器和铜器,兑换成现银或者银票,那也足够到京都后用一段时间的了。 她已经计划好了的,到了京都,就直接去內城的叶府住下。 自己家的大宅子,为何就不去住了? 既然朝廷恢復了叶家的士族籍,解封后的叶府,一应用具还是该有的。 虽然当初被抄了家,但朝廷给她一些补偿,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话任何时候都有道理,叶府再是歷经了抄家,但那太师府的气势,也不是一般的官邸就能比的。 如今,叶十三已经被圣上赐封一字並肩王,太师府正门上的铜钉,就是增加到九九八十一颗,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老夫人,您和小姐可坐稳了,天已经大亮了,小的这就把马打快了哈!” 陶立浸沉在对未来的无限遐想中,赶著马车在官道上疾驰。 哪怕是没吃早饭的他,这时候一点都不觉得饿,直到午时,他才停了车子,吃了一些彩儿递给他的两只白麵饼子。 简单地在车上吃过乾粮,又开始赶路。 马车軲轆碾过路面上的碎石,发出单调的“咯吱”声。 叶刘氏撩开车蓬的窗帘一角,望著窗外掠过的荒草坡,心里却像揣了块热炭——只要到了京都,回到昔日的太师府,就算是结束了这种被流放的日子。 虽然由於叶十三战功显赫,朝廷废黜了叶家的奴籍,恢復了士族籍后,但在叶刘氏的心里,叶家人还是在流放状態。 只有住进京都內城门楼高大的那座大宅,才可以说是结束了被流放的日子。 彩儿在身旁揉著酸胀的腿,低声道:“娘,您要是困了,就靠著包裹再眯会儿?” 此时的叶刘氏,倒是比彩儿还要精神,道:“为娘不困,方才眯了会,这下不困了,前面还有三十里,应该就是青岗驛了,到了驛站吃顿热饭,再好好的睡一觉就是。” 而此时,最为得意的,莫过是赶车的田兵陶立了。 年近三十的他,本该不到从北防军常备军里面淘汰下来的年纪,但由於刀弓太差的缘故,被直接淘汰到了田兵序列。 身处底层的他,只觉得一场泼天的富贵,就这样意外地砸到了他的头上。 之前,他寧可相信自己被雷击,也不敢想像有一场富贵降临到他的身上 能吃饱肚子,就已经是他此生最大的奢望,更不敢想成个家什么的。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田兵勒住韁绳,下了车辕后,对著车篷拱手道:“老夫人,前面岔路口,有队兵马在盘查行人,说是要核对过往行人的路引。” 叶刘氏心头一紧,忙攥紧了彩儿的手,压低声音道:“別慌,军垦田兵的腰牌是真的,就是不说出王爷的名头,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们!” 她深吸一口气,正了正衣襟——当年在太师府见惯了场面,这点阵仗还真嚇不倒她。 盘查过往车辆的兵卒,很快到了车前,领头的是个络腮鬍大汉,目光扫过田兵腰间的腰牌,又往车篷里瞟了一眼:“军垦田兵?这车上拉的什么?” 田兵挺直腰板:“回大人,是家眷的衣物和些旧物件,外出办事,顺便送家眷去虎头关投奔亲戚。” 络腮鬍“嗯”了一声,伸手就要掀车帘。叶刘氏猛地探出头,声音不高却带著几分威慑:“这位差爷,內眷的私物不便示人,若是不信,可隨我们去驛站查验——只是耽误了军垦的差事,怕是要惊动你上司的吧?” 她故意把“军垦”二字咬得很重,叶十三眼下大力开展军垦,这在战后的边城已经是头等大事了。 络腮鬍愣了愣,想起最近军垦的力度,果然收回了手,挥了挥马鞭,笑道:“走吧走吧,快些赶路。” 车帘放下的瞬间,叶刘氏后背已浸出一层薄汗。彩儿拍著胸口喘气道:“娘,您刚才那语气,跟当年在府里训管事似的!” 叶刘氏苦笑一声,指尖仍在颤抖——原来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气度,无形之中还是就爆发了出来。 第631章 叶府 出了虎头关,就是內地辖区。 內地的气候,要比边城暖和多了,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一片绿色。 叶刘氏的心情,也隨即好了起来。 已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常服,梳洗得就像新郎官一样的陶立,坐在车辕上一路咧嘴直笑。 “老夫人,进入內地,应该离京都不远了吧?” 陶立一脸兴奋,丝毫看不出长途跋涉的疲倦。 “应该是快了,一半的路程已经走过了。” 叶刘氏双眼一直瀏览著车窗外的景色,隨口就是一句。 对於治好了眼疾的彩儿来说,一路的景色更加让她兴奋不已,满目的绿色不说,还有星星点点的红色儿。 这一切,都是之前她未曾看到过的。 时不时有蜜蜂和蝴蝶,在车窗口飞悬一阵,这让彩儿更是兴奋不已。 “娘,我看到了,那些飞的虫儿很好看!” “娘,那边的草丛里,有几朵儿!” “娘,天上飞的是鸟儿吗?” “娘,您快看,水里游著的是何物?” 在路边停车小憩的空閒中,彩儿拍著手蹦跳个不停,凡是眼中看到的东西,都会问个不停的。 此时,叶刘氏的心思,却是全部在京都的事情上。 太师府叶家老宅的海棠也应该发芽了吧! 后院的玉兰、凌霄,还有紫藤,都也开了吧! 要是前院那些牡丹没有被损坏,此时也应该枝繁叶茂,团似锦了? 外城都街头,穷人家的娃儿们,也提著篮子沿街叫卖榆钱儿了? 太师府后园的那口小池,各色锦鲤,也应该畅游在睡莲之间。 彩儿居住的绣楼檐下,那窝燕子,也该是育雏的时候了? 伙房的案子上,各色新鲜蔬菜,该到摆放著的时候了! 她的寢室窗台上,那几只紫砂的兰盆子,此时还在不在? 这一切,在边城可是没有的。 这时候的京都,王宫贵族们的府上,都已经把裘皮入柜,各色丝绸的单衣上身,出了外城的郊野,到处都是踏青春游的富家子弟。 京都的繁华,岂是一片苍黄的边城所比? 芳草如茵的郊野,手摇摺扇的公子哥,边游览春日的美景,边吟诗作赋。 丫鬟陪同下的官府千金,抖著手中的丝绢儿,一路追逐彩蝶,一路嗅著香,嘰嘰喳喳嬉闹无比。 而在边城,满眼都是油头垢面的人,到处都是一股子牛羊的膻味,就是人们身上的衣物,大多也是土黄色一片,毫无纺织物的质感和缝製技艺的精美绣功。 在一个叫“清溪县”的地方,叶刘氏让陶立扛著那只大箱子,找了一家钱庄,按照分量和兑换比例,居然兑换了六百多两纹银。 这一下,叶刘氏的荷包,霎时就阔气了起来。 到了內地,就不能仗著田兵的身份吃住驛站了。 不到非不得已,是不便暴露叶家人的身份,每到一地,挑一家乾净的客栈住了就是。 路程离京都越近,叶刘氏的心潮就翻滚得越是厉害。 已经打算好了,到了京都,就直接去叶府。 那些大人们,不再理睬他们就是,按理说,只要她这个太师夫人一回叶府,那些大人们还不得主动登门拜访? 叶家,也不再是遭贬后人人都躲著都叶家了。 叶府也不再是昔日的太师府,但它又是一字並肩王的叶府。 只要她一出现在叶府,不出三日,那些大人们,还不是捧著礼品,成群结队的来府上拜见她这个王爷的母亲? 告御状,就是此行的主要目的。 扳倒郑家,叶举就是京都最大的门阀。 叶家是没几个人了,但有叶十三一人就够了。 叶家是没昔日的势了,但叶十三手中的十万北防军,就是叶家今日的威势。 与这些相比,肃王府就是个屁! 有了今天叶十三立下的盖世战功,谁敢对叶家不敬? 叶刘氏坐在车篷內的一只包裹上,指尖捻著钱庄刚给的银票,边角被汗湿了也捨不得鬆开。 车窗外掠过官道旁的茶肆酒旗,她忽然挺直腰板,对著赶车的陶立高声吩咐:“待会儿路过绸缎庄,挑两匹最时兴的云锦,要石榴红和石青的——別心疼银子!” 陶立应著,却偷偷回头瞥了眼她身上从边城来时穿著的褂子,没敢多嘴再问。 “老夫人,看路牌,再有三十里路,就进入丰泽县地界了!” 跳下车辕,牵著马走著的陶立,转头对著车帘后面又是一句。 “丰泽县,那可是大县!” 叶刘氏点点头,隨口就附和了陶立一句,她的心思,已经飞到瞭望京河以东的京畿道…… 很快,又是几日一晃而过。 快要散架了的马车,几经修补后,终於驶上了京都地界的官道上。 往两只手心里舔了几口唾沫的叶刘氏,双手从耳根,向脑后顺了顺半白的头髮。 “彩儿,打起精神来!” 叶刘氏目光一瞥身边疲惫不堪的彩儿,神情严肃的就是一句。 此时的彩儿,这一路顛簸了快一个月后,早已对车窗外的景致,失去了当初的兴趣。 “娘,我瞌睡!” 彩儿微微睁眼,懒洋洋说道:“到家了您叫我一声,这一路太累了,我的骨头都快被顛簸散架了的。” “没出息的东西!” 对彩儿的慵懒,叶刘氏慍色又道:“此地是京都,皇城所在之地,不似边城那等缺少教化的粗陋,坐要有坐像,行要有行態,娘教你的那些《女戒》《內训》《女论语》还有《女范捷录》难道你都给忘了?” 此言一出,彩儿顿时就慌了! 叶刘氏对彩儿的功课,就是这些繁琐又冗长的內容。 这些內容,对她的言谈举止,都有著极其严格的规范要求。 这时候,她才明白,京都的皇城內外,就是该用到这些规范的地方。 当她正襟端坐后,叶刘氏脸上的神情,这才缓和了些。 “你可把那些,全都给记牢了?” 叶刘氏狠剜彩儿一眼,生怕彩儿忘了这些的她,冷声又是一句叮嚀。 半日光景后,马车终於驶入了內城。 当看到叶府高大的门楼时,叶刘氏的目眶,不禁就红了起来。 待她下了马车,在彩儿的搀扶下,走上门前的台阶,伸手触到门环的时候,却发现,其中一扇门板,是虚掩著的。 隨即,一名身穿青衣,下人打扮的男子就走了出来。 “您是?” 男子上下打量眼前的三人一番,狐疑地向叶刘氏就是一问。 “你又是谁?” 眉头一皱的叶刘氏,在脑海中极力搜寻著府上昔日下人容貌的时候,冷声就是一句反问。 如此陌生,应该不是昔日的下人? 再说,府上之前的下人,岂有不认识她这个主人的道理? 男子拱手一礼,道:“小的由肃王府派来,是临时照看叶府的人,敢问夫人是要找何人?” 肃王府? 话音一落,叶刘氏顿时就火冒三丈,厉声斥道:“滚!我叶家,何时轮到肃王府来照看宅子?” “啊……” 男子面上闪过一丝惊慌,拱手又是急道:“原来是老夫人到了,请恕小的迎接来迟!” “滚!” 面对男子的惊讶,怒不可遏的叶刘氏,瞪圆了眼睛继续怒斥道:“未经主人允许,擅闯叶府,你该当何罪?” 说完,叶刘氏愤然转头,向身后马车前立著的陶立吼道:“来呀!將这擅闯叶府的贼人拿下,交由巡城司衙门处置。” “你聋了?” 看到陶立一脸呆愣,叶刘氏又怒道:“亏你还是军伍之人,如此窝囊,叶府要你何用?” 此言一出,陶立浑身打了个激灵,转身就从车篷的垫子底下,抽出了一把锈跡斑斑的腰刀,硬著头皮上前,壮起胆子说道:“老夫人的话,难道你没听见?” 就在这时候,门內又出来同样打扮的一人,目光一扫门前,向之前的男子说道:“老黄,究竟何事吵闹?” “叶家来人了!” 被称为“老黄”的男子,指著叶刘氏向来者说道:“该人应该是叶老夫人,一见面就怒骂我们。” “还请老夫人息怒!” 来人满脸堆笑,向叶刘氏拱手一礼,又道:“小的二人,奉肃王之令,临时照看叶家的宅子,既然老夫人到了,小的也算了任务完成,这就收拾东西回去。” 说著,来者打开了大门,又道:“老夫人请,待小的去打开侧门,马车可从侧门进入。” 和两个肃王府的下人斗气,也確实有失风范,叶刘氏怔了怔,然后昂首挺胸,大踏步进入了自己的家门。 进了叶府的刘叶氏,目光所及之处,无不乾净如初,到处都被打扫得很是整洁。 对此,叶刘氏並不领情,相反的,对於郑家先入为主的做法,更是多了一丝怨恨。 第632章 本宫要是死了,你们都得陪葬 与此同时,福禧宫。 再多都脂粉,也遮盖不了皇后脸上暴增的色斑。 一旦开口说话,就连她自己,都闻出来一股子来自肺腑的臭气从喉咙而出。 此时她的肚子,鼓胀得就像怀胎六月的孕妇,隔著裙衫,都能摸到肚皮下大片的硬块。 “拖下去,杖毙!” 皇后把目光,又看向侍奉了她一夜的两个宫女和一名太监,歇斯底里的就是一声喊叫。 早已候在寢殿门外走廊里的厂公们,立刻就有人进来,把早已嚇得面无人色的三人倒拖了出去。 截止目前,已经有五拨人被活活打死。 此时留在寢殿的太医,也被打死了三个,眼下只剩太医院的院首孙诚,和充当助手的一名年轻太医。 在眾人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孙诚反如老狗般篤定,他要办的事,看来已经办成了。 那名四天前被他打发出去拿药的太医,可能早已按照他的暗示,把家人转移出了京都,隱姓埋名去逃命了。 针灸、推拿、按摩,对皇后根本没用。 眼下的情况,就是麻油都无法灌入她的直肠了。 可以说,皇后的直肠里面,已经被完全堵死了。 那些针灸过的针眼,在几次泡桶后,也开始溃烂。 曾经光洁如玉的肌肤,眼下可是溃烂得惨不忍睹,自知命不久矣的皇后,已经彻底崩溃了。 不敢进食的她,只有靠著挤来的羊奶和鹿奶维持著生命,她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就连腰都已经无法正常弯曲。 “本宫要是死了,你们这些人,都得给本宫陪葬!” 精神崩溃后皇后,已经顾不得羞耻,光著身子衝出寢室,站在殿厅地上跪著的太监和宫女们面前,大吼大叫地闹个不停。 就在此时,一名厂公匆匆赶来。 “启稟皇后娘娘,叶刘氏出现了,一同出现在叶府的,还有她的女儿和一名车夫。” 话音一落,猛然一怔的皇后,眼里闪过一丝狠毒,咬著牙吼道:“杀,全给本宫杀了,一个都不要留著。” “奴才遵命!” 低著头的厂公,面颊猛然一抽,低头就退出了寢殿。 “哈哈哈……” 披头散髮的皇后,赤著脚在地上走动著,呲著牙齦出血的嘴,眼里全是阴毒之色,狂笑一阵后又道:“太师府,叶家,一字並肩王,十万边军的统帅?在本宫眼里,全都是狗屁!” 她挺著僵硬的肚子,赤足踩在冰凉的地砖上,腿根沾满著羊油和菜油的混合物,厉鬼一样的目光,在眼前跪著的人身上扫来扫去。 面对一群低垂著脑袋,把额头紧贴在地砖上的宫女和太监,歇斯底里地又吼叫道:“本宫乃大夏国母,是天选的凤凰,岂容几个贱奴毁了本宫的一切!” 她突然揪住自己的头髮,指甲深深嵌进头皮,渗出血丝也毫不在意,“叶十三那个奴籍,漏网之鱼而已,十万边军算个狗屁,在本宫的东厂面前,照样让他成为一具可供野狗啃食的尸体……” 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们,早已嚇得浑身发抖,把头埋得更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皇后的目光扫过他们,突然停在一个缩在角落的小宫女身上,那宫女不过十三四岁,嚇得眼泪直流,手里的帕子都攥破了。 皇后突然笑了,笑得悽厉:“你哭什么?是在可怜本宫吗?” 说完,她猛地衝过去,抬脚就往小宫女身上踹,“本宫用得著你们可怜?一群贱婢,等本宫好了,第一个就剜了你的眼睛!” 小宫女惨叫一声,蜷缩在地上,鲜血从她嘴角溢出。 旁边的老太监想要求情,刚抬起头,就被皇后狠狠瞪了回去:“怎么?你这狗奴才,也想替她求情?信不信本宫现在就让人把你拖下去凌迟?” 老太监赶紧把头磕得“咚咚”响,颤声哭泣道:“皇后娘娘息怒,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每说一句话,皇后的嘴里,就喷出一股带著腐烂味儿的臭气,牙齦已经严重出血的她,加上她已经扭曲了的五官,和索命厉鬼无二。 皇后喘著粗气,扶著柱子站稳,目光再次投向殿外。 天边的乌云越积越厚,像是要压垮整个皇宫。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体內无法排出的粪便,毒素已经蔓延到五臟六腑,每一次呼吸都带著腐臭的味道。 但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不甘心让那些毁掉她的人活著。 “去,传本宫命令,让厂公把叶府围了,本宫要让叶府不能有任何活著的东西,哪怕是一只老鼠,都不能让活著!” 几乎是拼足了全力,暴吼著说完后,皇后僵硬的身子,“咕咚”一声就倒在柱子旁边。 “皇后娘娘……” 皇后的这一倒,直接把在场的人嚇得魂飞魄散。 “娘娘醒醒……” 赤身裸体,仰面八叉,倒在地砖上的皇后,嘴唇已经泛起了黑青都顏色。 “哗啦啦……” 寢殿外面,突然大雨倾盆,檐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在殿门外形成了一道雨幕。 就在此时,站在叶府正厅廊檐上的叶刘氏,望著院中地面上击打起的水,不禁脱口吟起诗来。 “雨洗尘埃万象清, 风梳柳色翠痕生。 檐垂玉线敲阶响, 池漾金波映日明。 庭院苔深欲绽, 长林叶茂鸟初鸣。 凭栏独揽春归处, 满目生机归客情。” “娘,好诗啊!” 彩儿半懂不懂,拍著手只管叫好。 面对彩儿的拍手叫好,叶刘氏不禁摇头道:“若论作诗,就是你的父亲,也不一定能比得过你的哥哥。” “哥哥真有如此厉害?” 彩儿瞪大了眼睛,不解的目光惊奇地望向叶刘氏。 “嗯!” 叶刘氏点点头,嘆息道:“你哥哥天赋异稟,从小陪太子读书,若论文治,就是太子他,也不一定能胜过闰儿的。没曾想到我叶家遭此大难,被贬奴籍流放边城后,原本一派儒雅的闰儿,一路的残酷磨难,导致他心性大变,竟然成了一介武夫。虽然他无数战功在身,但也是鲁莽野夫之性了,就拿他的婚姻来说,就不是一个有著士族见地之人的选择……” 感嘆一番,望著眼前的瓢泼大雨,本想在府中四处查看一番的叶刘氏,也打消了主意,把目光投向一旁候著的陶立,道:“眼下,你就住在府门內的执事房中,但凡来访之客,必须问清了身份,来向老身稟报后,才能决定是否让其进入府邸。” “小的明白!” 喜笑顏开的陶立,霎时就觉得自己的身份,自从进入这座府邸后,也隨著就高大了起来。 “等雨停了,你赶上车子出去外面街上,买一些米麵和油肉蔬菜回来。” 叶刘氏又交代陶立一句,然后就缓缓进入客堂里面。 第633章 带血的脚印和一支雁翎 还没等到雨停下来,天色就黑了。 在阴雨天,天色黑得那可是要早一个时辰的。 “老夫人,看来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小的还是去买米麵吧!” 热情无比高涨的陶立,抬头望了一眼灰黑的天空,从墙角拽过一件蓑衣,一头就衝进雨幕中…… 內城之大,其繁华程度,让从小在边城之地长大的陶立,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瓢泼大雨阻隔了视线,所走过的街区,让陶立就很快辨不清了哪条路是来时走过的? 也是由於下雨的缘故,一些店铺打烊比较早,边走边找东西购买的陶立,等到把十斤米,一只鸡,还有几样青菜买到手时,他自己都不记得走了几条街区? 反正,所有走过的街区,都是雨濛濛一片。 所有来时的路上,也是店铺连著店铺,商號连著商號。 在他看来,每条街区的样子,几乎都是一个样儿。 他眼下要找的,就是周围少有店铺,全是高门大院的宅子区。 “这地方,真把人给弄糊涂了!” 背著购买来的几样东西,走得精疲力竭的陶立,终於在雨停了的时候,这才摸到了叶府所在的宅子区。 “终於找见了,老夫人和小姐,怕是已经很饿了吧?”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用了多少时间的陶立,一摸蓑衣下的米袋还是干著的,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两只鞋子里面,全是泥水,腿上的裤子,也是齐膝盖湿透。 顾不得这些的陶立,向著眼前隱约出现的门楼,就直奔了过去。 “老夫人,小姐,小的回来了!” 此时,陶立还不知道,他的这一番东奔西跑地寻找来时的路,已经过来半夜的时间。 进了府门,陶立从执事房中点了一盏灯笼挑著,然后把买来的东西就往伙房拿。 之前肃王府派来的两名下人,就在执事房住著看护宅子,照明用的灯烛这些,还是比较齐全的。 不知道眼下是何时辰的陶立,一手挑著灯笼,一手提了米袋青菜和那只鸡,刚摸到偏院中厨房的门口时,突然觉得后脖颈一凉。 凭著职业的敏感,他感觉得出来,那是一把刀带来的凉意,而不是房檐滴下来的雨水。 紧接著,一个尖细的声音,阴阴地在他身后响起:“就等你了,害得咱家守了大半夜,天都快亮了,你这杂碎这才出现!” “好汉,要求財,你还是去別处吧!” 故作镇定的陶立,他不相信会有人敢在叶府打劫,叶府是何等地方? 那可是一字並肩王在京都的府邸,是边军统帅叶十三的家。有人来叶府打劫,简直就是混了头了。 想到这里,陶立背著身子又道:“你可知道这是谁的府上吗?要是说出来,准会嚇死你!” “谁的府上?” 用刀按著陶立后脖颈的人,尖著嗓子又道:“不就是叶家吗?就凭你这等废物,还真不知道咱家是谁了?一个充军奴籍的破宅子,还真挡不住咱家杀人的路子,去死吧你!”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超顺畅,????????????.??????隨时看 】 话音一落,陶立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霎时从咽喉处袭上大脑,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京都的天空已经放起了晴色。 得到下人稟报后的郑岳嵩,即刻让下人准备好了厚礼,然后约了镇北王吕南庭,就等雨停后登门拜访叶刘氏。 约上吕南庭作陪,她叶刘氏再是蛮横,也不至於当著堂堂镇北王的面,让他这个“亲家”下不来台面。 “不知这叶夫人,居然如此回到京都?” 一头雾水的吕南庭,在约定的街口,见到郑岳嵩后,不解地问了一句。 “唉!” 郑岳嵩拱拱手,苦笑道:“这叶夫人,定是一意孤行,瞒著她家小子的,不然,將近两千里路的行程,若没有几十个隨从跟著,她如何上路赴京?” 这话没错! 就是边军不得入关,叶十三是无法派一支卫队跟著,那也得打发些下人跟著,一路侍奉著他这老娘才行啊! “有劳镇北王了!” 拱著手的郑岳嵩,一脸訕笑著又道:“无论如何?老朽也得登门拜访这个亲家,久不住人的宅子,柴米油盐都缺,凡事还得自个亲力亲为,就是她再不待见老朽,总不能不看镇北王的金面,伸手来打老朽这个笑脸人吧!” 吕南庭点点头,扫了一眼郑岳嵩身后挑著礼品,拿著一应生活用物的下人们,道:“曾经也是太师夫人,这等修养还是有的,再是两家芥蒂不浅,但娃儿们已经喜结连理,她心头的那些恨意,也该到放下的时候了!” 说完,二人步行走在前面,带著一队拿著各色礼物的下人队伍,浩浩荡荡就直奔叶府而去。 就在离叶府的府门不足五步时,停了下来的郑岳嵩,正准备让下人去叩门,目光突然停留在府门口的台阶上。 脚印? 一种不详的预感,即刻袭上脑子。 郑岳嵩上前两步,仔细往台阶上一瞅,霎时就额头出汗。 “吕兄快看这里!” 顺著郑岳嵩的手指所指,心头一凛的吕南庭,快步赶上前去,半只带著血跡的脚印,赫然出现在眼前。 门前最高的一处台阶,雨水是淋不到的,出现半只带血的脚印,这极不正常。 看那血跡未乾的半只脚印,应该是不久前才留下的。 “不好!” 吕南庭胸前的白须一抖,顺手就拔出隨身携带著的佩刀,往旁边一闪,一双虎目中寒芒暴起,紧盯著两扇紧闭著的府门,冷声道:“大家小心了,情况有异!” 此言一出,两名卫兵迅速上前,一左一右靠近府门,用手中的刀,慢慢伸向门缝。 “吱呀!” 两扇朱门,被卫兵用刀推开。 一片晴光照射下的院子,安静得有些诡异。 吕南庭和郑岳嵩二人,对视一眼,从台阶两侧缓缓踏入门內。 “快看那边!” 顺著吕南庭的目光,雨后未乾的地面上,掉落著一支一尺来长的雁翎。 郑岳嵩的面颊,在目光触及到眼前地面上的那支雁翎时,不由得又是一阵急剧的抽搐。 “来人!” 吕南庭向府门外大吼一声,隨即就衝进来十几个卫兵。 目光紧盯著眼前的屋舍,吕南庭向卫兵冷声说道:“快去查看,不要放过任何地方。” 郑岳嵩上前几步,从脚印杂乱的泥地上,弯腰捡起那根雁翎,然后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那支雁翎,虽然经过雨水的浸泡,但是一股淡淡的香味,还是直钻郑岳嵩的鼻子。 显然,这支雁翎,绝对不是大雁从叶府上空飞过的时候掉落下来的。 再说,这个季节,是没有大雁高飞的。 想到这里,郑岳嵩心头猛然一震,隨即就把手中的雁翎,急急递向镇北王吕南庭面前。 “吕兄请看!” 第634章 抉择 “雁翎?” 吕南庭眉头紧锁,接过那支尺把长雁翎,在眼前反覆查看著。 这种雁翎,是野生大雁的翅羽。 一般来说,是作为箭簇的尾翼所用,是不可多得的造箭材料。 大雁的羽毛,相比之下要比家鹅的羽毛轻多了,用在箭簇上当尾翼,那是再好不过的材料了。 但这支雁翎,却是完整的一根,没有被作为箭簇尾翼使用过的截断痕跡,整个根部的羽管都是完整无损的。 香味? 印加贡品? 这种味道,来自贵重的香料所致,绝不是民间香料的味道。 吕南庭的面颊,又是一抽,连著耳根都抽搐了一下。 使用这种香料的,只有是宫里的人。 但雁翎上有这种味道,那就只剩一种人了——黑纱高帽插雁翎? 厂公? “是东厂的人!” 虎目圆睁的吕南庭,怒声就是一句。 “果然是那些阉党?” 其实,郑岳嵩的心里,已经是有了答案,听吕南庭也是如此一说,这又怒道:“看来,这些阉党,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了,如此下去,朝纲大乱不说,京都的秩序更是会大乱!” 一层阴云,霎时就笼罩在二人心头。 就在此时,进入府內各处查看的卫兵们,纷纷聚集到吕南庭面前。 一名卫兵上前,拱手稟道:“启稟王爷,正厅套间的寢室,发现一老一少两具女尸,偏院伙房门口也有男尸一具。寢室的两具女尸,年老的死者被绳索类软物勒断气管窒息而死,年少的女尸,下体被暴力撕裂,失血过多而亡。至於伙房门口的男尸,为利刃隔断喉管死亡。” “都死了?” 一旁的郑岳嵩,双眼似要滴血,紧握拳头怒道:“简直疯狂至极,如此丧心病狂,看来叶举也是死於这些阉党之手?” 此时,吕南庭双眼紧闭,喃喃说道:“难道,这大夏的天,真的是要变了?” 这话,让郑岳嵩心头猛然又是重重一震,惊慌道:“吕兄,难道她要?” “嗯!” 吕南庭的神情,隨即就沮丧起来,重重地点了几下头,然后就向门外走去。 到了院门口,吕南庭回过头来,向身后的十几名卫兵吼道:“看护好现场,除了刑部的人以外,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叶府半步,擅闯叶府者,杀无赦!” 见镇北王吕南庭如此,肃王郑岳嵩一脸悲切,也对门口排著队捧著礼品的下人们说道:“你们去採办一些纸扎,协助镇北王的人维持好现场秩序,若有情况,即刻稟报老夫。” 半个时辰后,天香阁茶楼。 摆放在茶台上的几盏香茗,已经没了一丝热气。样数不少的乾果和茶点,也没人动手享用,静室里的空气,几乎要凝固起来。 良久,郑岳嵩目光一扫眼前的几位同僚,沉声道:“情况已经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各位大人们对此可有良策?” “肃王……” 一名御史神情悽然,摇头道:“圣上最近龙体欠佳,朝政不力,都是太子那一党左右著朝政,甚至已经架空了內阁,我等的諫言,不是被驳回,就是被搁置,就连虞妃的那些人,也在里面乱搅一气,整个国政已是混乱一片。” 此言一出,两名大学士也义愤填膺,纷纷指责国政混乱的种种危害,但无一人能说出个力挽狂澜的法子来。 “皇后的人,把控著户部,一应开支都无法支取,对此,我等也是束手无策!” “更可怕的是,圣上的羽林卫里面,也出现了由东厂成员组成的锦衣卫,整个皇宫,也在这些人的把控之下,就是面圣,我等也进入不了南书房!” “巡城司也是,有的將官外调,有的被免,东厂的厂公握著巡城司的一半大权。” “不知何故?朝臣们告病的告病,借著年事已高隱退的隱退,生怕搅入眼下这个漩涡中……” “太监们枉顾律法,大肆出宫到处活动,一些地方驻军將领,也被他们陆续收买……” “司礼监压著不少地方递来的摺子,南方赋税加重,为此百姓和官府对抗起来,流血衝突接连发生……” “沿海更是糟糕,来自琉球、扶桑的倭人,屡次在海上打劫我大夏渔民和商船,就是陆上,也屡遭登陆的倭人烧杀抢掠,发不出兵餉的地方官府无兵可派,更有甚者和盗匪勾结……” “几个藩王,也是拥兵自重,他们无视百姓疾苦,私征赋税,对於朝廷乱象,都是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架势……” 面对眾人怨气衝天的纷嚷,吕南庭皱眉道:“难道,我等面圣,都要经过这些锦衣卫的许可了?”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点头,再无话说。 “老夫就不信这个邪了,他们还敢拦著老夫面圣不成?” 说著,吕南庭站了起来,转身就要往外走。 “吕兄不可鲁莽!” 话音一落,郑岳嵩急了,向吕南庭说道:“若是吕兄硬闯南书房,正好落入他们的圈套,定你一个弒君谋反的大罪,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此言一出,吕南庭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太师叶鐸被抄家的那一幕,立即在他脑海中闪现了出来。 “那……如何是好?” 一脸颓废的吕南庭,沮丧地又坐了下来,目光看向郑岳嵩,道:“难道,我等就这样眼睁睁看著,让那些阉党肆意妄为?”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另外的大人们,纷纷低头不敢言语半句。 还是郑岳嵩率先打破沉闷,缓缓说道:“大家还是谨慎为好,一应变故,还得静观其变,眼下叶府血案,就看刑部如何施展了?” 待静室中的大人们,陆续离开后,吕南庭这又把目光看向郑岳嵩脸上,低声道:“难道肃王你,也要静观其变不成?” 郑岳嵩半眯著眼睛,一手捋著下巴上白的短须,沉声道:“如果真有人容不得老朽,那老朽只好拼死一搏了!” 拼死一搏? 你肃王再是权力滔天,手下也无兵马,拿什么跟那些人去拼死? 就是朝堂上一呼百应,但这政令,如何出得了京都城? 政令出不了京都,一切都是白搭。 面对郑岳嵩的这一说,吕南庭面颊又是一抽,思忖片刻,怒道:“老夫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由著他们把边军给毁了!” 二人眼中,此时已经寒芒四射,心中的杀机更是澎湃不已…… 不大时候,从边城回到京都向郑岳嵩復命还没几天的苏哲,又带十几名卫兵,连夜就过瞭望京河。 第635章 噩耗传来 几日后,边城。 “王爷,苏將军求见!” 一名亲卫匆忙进入行辕大厅,向叶十三稟报苏哲回来了。 “苏哲?” 叶十三眉头一皱,又道:“他不是已经回京都了吗?如何这又赶回边城?” 一旁的香香郡主,心头涌起一丝不祥之感,急道:“快带他进来。” 霎时,两名亲卫,分左右架著苏哲进来。 “王爷,王妃……” 亲卫的手一松,苏哲就瘫软在地上,吃力地抬起头来哭道:“京都……出大事了……” 京都出大事了? 此言一出,叶十三浑身一震,沉声道:“別急,慢慢说来!” 眼前地上趴著的苏哲,完全不是之前精干利落的样子,浑身灰土的他,就像是逃难的流民一样。 大口喘气的苏哲,居然一时说不出话来,一旁的亲卫又向叶十三说道:“苏將军的马,到了行辕门口就倒地死了,看来是炸了肺。” 此言一出,叶十三不淡定了。 能跑死马,说明事情已经是相当严重了。 “扶他起来!” 叶十三眉头紧锁,让卫兵把苏哲扶在椅子上坐了,然后让喝了一碗热茶顺顺气。 一碗热茶下肚,稍稍顺过了气的苏哲,身子从椅子上滑落在地上跪了,哭道:“王爷,王妃,老夫人和小姐,还有一名田兵,在府上遇难了!” “啊……” 叶十三被惊得直接蹦了起来,大吼道:“胡说八道,老夫人和小姐,她们在何家大院住著,如何与京都的叶府扯上关係?” 儘管如此说著,叶十三心里还是霎时就明白了,叶刘氏和彩儿,背著他去了京都。 就在此时,又有亲卫匆匆进来,急稟道:“稟王爷,內地丰泽城驻军,昭毅將军马啸派副將前来报信!” “带进来!” 叶十三的脑袋一下就嗡了,马啸又派人来,看来此事已经到了十万火急的程度。 “末將,参见一字並肩王!” 马啸的副將被带到,一打照面,就单腿跪地又稟道:“奉镇北王命令,昭毅將军麾下步军管带蒲三贵,特赶来向王爷报信,令堂令妹,还有一名田兵,在府上被人杀害,镇北王特令昭毅將军,火速將此噩耗稟知王爷……” 这郑岳嵩,还有吕南庭二人,如此紧急地派人来边城,说明事態的严重性,不光是叶刘氏和彩儿被杀这么简单。 一阵气血翻涌之下,叶十三的脑子里突然一阵空白,坐在椅子上就像一尊泥像一样发起呆来。 望著目光呆滯,一动不动的叶十三,香香郡主率先哭了起来,“老夫人和彩儿,又没得罪谁?她们如何就惨遭这等毒手?” 何秀儿也是暗自垂泪,她实在搞不懂,在何家大院好好的,这叶刘氏母女为何就悄悄地去了京都? 歇缓过一阵的苏哲,这才把事情的原委,向叶十三和香香郡主说了个详细。 此时的叶十三,就像一个傻子一样,目光涣散,面部僵硬毫无一丝表情,整个人直接就像木桩一样。 苏哲的话,他是一字不落地全听在了耳中,但他此时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草! 老子失语了? 如何这就说不出话来? 他心里十分清楚,只觉得一个东西在他的脑海中横衝直撞,像是一个被囚禁了的人,在狠命地要撞破樊笼一样。 不好,是前身那哥们的残魂? 草! 这怂包,残魂原来还没有离开躯体? 这段时间如此安静,老子还以为前身的残魂,早已被自己研习心法的时候给清除乾净了? 原来,他是在坐享其成,看到老子所干的事,也是他活著的时候无法完成的壮举,这才在暗处默默享受著这份快乐。 此时,母亲和妹妹被人杀害,这哥们就蹦出来了?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香香郡主扑了上来,使劲摇晃著叶十三的双肩哭喊道:“您说话呀!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妾身也就不想活了!” 何秀儿也跪在地上,抱著叶十三的双腿,哭喊道:“王爷您说句话呀!人死不能復生,军中不能没有了王爷,您別嚇奴婢了好不好?” 香香郡主和何秀儿的这一哭喊,嚇得万月儿也哭了起来。 不一刻,侍奉在行辕大厅里端茶倒水的翠儿和菊,也跟著哭出了声。 闻声赶来的崔明贵,上前摸了摸叶十三的胳膊腿,又翻看了一下叶十三的眼瞼,惊道:“王爷悲伤过度,又有中风跡象,快找郎中……” 整个行辕大厅,霎时就乱成一锅粥,崔明贵下令封锁行辕,封锁消息,不许任何人接近行辕半步,卫兵们齐刷刷地把行辕包围起来,杜绝一切进入行辕的人。 叶十三就像被人捆绑在了椅子上,他目睹著眼前的一切,但丝毫动弹不得。 他清楚,是前身那哥们急眼了,一改往日的怯懦,那缕没散尽的残魂,不顾一切地和他的心智在搏斗。 草! 你这怂包,还知道发怒? 早要是这样,怎会被老子魂穿了? 算你还有一点血性,知道母亲和妹妹被害,这就藏不住了? 叶十三心里骂著,但嘴里却说不出半句话来,但他的心智,还是下意识地和前身的残魂搏斗起来。 叶十三能清晰感受到脑海中那股力量在疯狂衝撞,像是要將他的意识撕裂开来。他想张口回应,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沙哑声。眼前的香香郡主泪眼婆娑,何秀儿的哭声更是尖锐刺耳,可这些都仿佛隔著一层厚厚的屏障,变得模糊不清。 “滚出去!”叶十三在心里怒吼,他能感觉到那股残魂的怨念如同潮水般涌来,全是对母亲和妹妹惨死的不甘与愤怒。“你现在出来有什么用?人死不能復生,只会让事情更糟!”他拼命运转心法,试图將那股残魂压制下去,额头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就在这时,大厅里六神无主的眾人,突然看到叶十三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他猛地推开香香郡主,踉蹌著后退几步,重重撞在身后的柱子上。 “噗——” 一口鲜血从他嘴角喷出,溅在身前的青砖上,宛如一朵朵悽厉的红梅。 那股残魂的力量似乎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叶十三就像被人掐著脖子一样,不停地在地上翻滚著。 看到叶十三在殿厅中就像和別人摔跤那样,一会儿翻滚,一会儿又挺身而起,嚇得行辕大厅中的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香香郡主嚇得脸色惨白,她慌忙爬起来想去搀扶,却被叶十三眼中突然迸发的猩红光芒嚇得停住了脚步。 就像一只提线木偶一样的叶十三,不停地在折腾著。 突然,只见叶十三缓缓抬起头,原本涣散的目光,霎时又变得锐利如刀,他死死盯著前方虚空。 “老子反了!” 在没人搀扶下的叶十三,好像挣脱了一种无形的束缚,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披头散髮地暴吼道:“老子要杀回京都,把那些人全部杀光!” “王爷……” 对叶十三突来的变化,惊嚇得出了一身冷汗的香香郡主,冲了上去抱住了叶十三,使劲摇晃著惊叫道:“我们要节哀,可不敢胡言乱语,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还是不能说的……” 草! 老子说什么了? 难道,方才那些要造反的话,真是出自老子之口? 猛然打了个激灵的叶十三,这才醒悟了过来,前身那哥们,要造反? 好啊! 你这怂包窝囊废,你是慷了一把老子的慨,可把老子给害死了! 不过,造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你这怂包窝囊废,都有如此的血性,那老子也就不装了! 放心吧哥们,老子既然睡了你的妞,那就替你出这口气,报这个仇。 第636章 本王就要谋反 “来人!” 叶十三终於说出了自己要说的话,冷冷的目光中寒芒闪动,缓缓抬头看向眼前的下属们。 “末將在!” 崔明贵心头一凛,拱手就站在叶十三面,听候叶十三的命令。 叶十三的目光,冷冷地再一次从眾人面前扫过,最后停在崔明贵脸上,道:“传本王命令,抽调两万血卫军由袁彪带著,隨本王入关!”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粉顏突变,惊道:“王爷不可啊!边军不得入关,此乃朝廷禁令,若有违反,均以谋反论处!” “本王就要谋反!” 叶十三缓缓站了起来,淡淡又道:“狗屁的禁令,待本王杀到皇城再说!” 说完,叶十三把腰间的那把残刀,拿在手中端详道:“本王要亲自砍下朱桓的脑袋,用朱家人的血,来祭祀叶家的亡魂。” 待身边的將领们,分头去办事,叶十三这才回到了二楼的静室。 一看到叶十三离开大厅,放心不下的香香郡主,和何秀儿二人,紧隨其后就跟了上去。 上了二楼静室的叶十三,目光一瞥身后紧跟上来的何秀儿和香香郡主二人,扭头道:“传令下去,没有本王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楼梯半步。” 说完,面色阴沉的叶十三,在燃著的火盆后面坐了下来。 “夫君,你这没事吧?” 香香郡主目光不敢和叶十三对撞,小心翼翼地就是一问。 此时,叶十三的脸,铁青得嚇人。 “还请王爷节哀!” 何秀儿在叶十三身边坐了下来,扶著叶十三的一只胳膊,幽幽说道:“老夫人带著彩儿去了京都,定是有她的打算,只是不该瞒著王爷,事情既然已经发生,王爷定要冷静从事,可向朝廷上书,追查凶手才是上策!” 追查凶手? 你一介草民懂个屁! 知道吗?堂堂肃王,也就是我的老丈杆子,还有镇北王,也就是边军的创始统帅,他们这么急派手下来边城报信,难道仅仅是为了让老子我节哀? 这俩老傢伙,为了自保,也是为了大夏的基业,不要落在那些奸佞手中,这才派人向边城八百里急报。 你这婆娘,也就是个大头兵。 两个老傢伙,已经做出了改朝换代的准备,鼓动老子我发兵入关。 就在这时候,香香郡主缓缓抬头,来到火盆旁边,动手烧起了茶水。 烧茶这活,歷来都是何秀儿乾的。 “本王饿了!” 叶十三把目光,看向一旁的何秀儿,又道:“去,拿两根羊腿来,本王要亲自烤食。” 知道饿了? 又动手要烤羊排? 这说明,叶十三的神智,此时已经恢復了正常,不再是胡言乱语的那副架势了。 面上神情一松的何秀儿,闻言之下,急忙起身说道:“好的,奴婢这就去拿羊腿,无论如何?这饭还是要吃的,身子骨要紧,千万不能让垮了。” 草! 这话还算靠谱! 老子真不能垮,答应前身那哥们的事,一定要办到的。 只有悲伤过度? 已经言过其实了,只是表示惋惜而已,尤其彩儿,豆蔻年华才见光明,就被那些阉党给毁了。 为了魂穿过来的这句躯体,为了人间正义,老子反了又如何? 看到何秀儿下楼去拿羊腿,香香郡主抬起头来,突然发问,“父亲大人的意思?” 叶十三大嘴一咧,做出一副欲哭无泪的悲痛样,道:“拋开叶家和郑家的恩怨不谈,可他也是本王的泰山大人啊!他的想法,难道做小婿的还敢违抗?” 其实,冷静下来后的香香郡主,也从苏哲的话里,揣摩出了她爹的態度,那就是拼死一搏,也不能把大夏的基业拱手让给皇后和新太子。 大夏基业一旦落入那些人的手里,能不能容下他们这些人还难说。 镇北王的人带来的话,意思也是如此,边军不能被那些人控制。保全边军,唯一的出路就是孤注一掷,把那些人的囂张气焰给打下去。 至於报仇不报仇? 其实这都是一回事,灭了东厂,杀了幕后黑手,既报了血仇,又保全了自己。 没有退路的肃王和镇北王,只有把翻盘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叶十三身上。 至於叶十三如何选择? 他们这些下注的人,只有下定离手,然后苦等结果了。 “夫君,你真是要反?” 香香郡主一脸茫然,眼神涣散地望向叶十三。 面对香香郡主的一问,叶十三又道:“这事,我听你爹的。” “那好吧!” 拨弄著碳火的香香郡主,从火盆旁边站了起来,一张粉脸也渐渐变得冷峻无比,银呀一咬,道:“妾身,听夫君的,嫁鸡隨鸡,嫁狗隨狗,夫君要造反,妾身甘愿阵前先锋!” “行了!” 叶十三一瞥双手按在肚子上的香香郡主,又道:“你是监军,和秀儿还是待在军部,打仗的事,就交给男人们吧!” 不一刻,何秀儿拿来了两根羊腿,同时也拿著一捲儿白綾。 就在叶十三低头烤肉的时候,何秀儿把那捲儿白綾在炕沿上铺开,用剪刀开始裁剪。 羊腿在木炭火上,被烤的滋滋冒油的时候,叶十三抬起头来,这才发现,香香郡主和何秀儿二人,已经是一身白孝,站在他面前兀自抹泪。 草! 她们都戴上孝了? 该死! 老子如何就忘了这茬? 叶十三老脸一红,自圆其说地说道:“没让大家戴孝,就是怕大家更加伤悲,既然如此,那就给本王也裁剪一身吧!” 被臊得无地自容的叶十三,霎时就没了吃烤肉的心情,指著烤好了的两只羊腿,道:“拿下去,给苏哲和蒲三贵二人吃了,就说是本王赏赐他们,这一路,为了给本王报信,都跑死了几匹马了。” 此言一出,香香郡主和何秀儿,二人分別在盘子里端著一条被烤得焦黄的羊腿,转身就下楼去行辕大厅。 “等等,本王也去!” 百般聊赖的叶十三,又提出他也去大厅。 到了楼下的大厅,叶十三这才发现,所有的人,都已经是白孝在身。 就连万月儿,头上也缠上了一圈白綾。 整个行辕大厅,几名卫兵部將和下人们,都已经是重孝在身。这一幕,让叶十三的眼圈,也不由得红了起来。 走在前面的香香郡主,把手中的木盘,向苏哲面前一推,道:“王爷亲自烤的,你报丧辛苦,这是主家的谢仪!” 何秀儿也把手中的木盘,向蒲三贵面前一举,道:“千里报丧,蒲將军辛苦了,本侧妃代表孝子,在这里先谢过蒲將军。” 话音一落,苏哲和蒲三贵二人,顿时急得双手乱摆。 “王妃不可,折煞末將了!” “侧王妃言重了,都是老王爷麾下,末將也是应该的。” 二人被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面对作为孝媳的香香郡主和何秀儿,竟然一时侷促得不知所措。 “吃吧!” 叶十三扬扬手,目光看向二人说道:“八百里加急,可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吃饱了,好好再睡一觉,你们的那些同伴,说不定还在路上正赶著呢,等他们到了边城,本王也该到动身入关的时候了!” 动身入关? 难道,叶十三真的要入关? 是进京奔丧? 还是…… 二人心头陡然一惊,不敢再问任何的话,只顾捧著烤羊腿狼吞虎咽起来。 第637章 来多少,老子就杀多少 一晃三日。 这三日,叶十三是把自己关在静室里度过。 “王爷,大军到了!” 崔明贵站在静室门外,隔著门就是一句稟报。 “好!” 静室的门,被从里面打开,叶十三一身革甲,外面又裹著一层白色的孝衣,目光冷冷缓缓跨出门来。 立在楼下面梯口的袁彪和马成二人,齐齐单腿跪地,拱起手来同时说道:“稟王爷,两万血卫军,已经集结完毕,火炮长枪和弹药,俱已到位,请王爷下令!” 站在二楼静室门口的台阶上,举目望向行辕东侧大营的校场,旌旗蔽空,战马嘶鸣,一架架红衣炮车,在晨曦中泛起一片恐怖的杀气。 就是行辕大厅外面,五百卫兵战刀高举,在朝霞中扬起一片寒光。 身穿银甲的香香郡主,身披一条大红的斗篷,和同样穿著一身革甲的何秀儿,在行辕大门外的一张条桌后面立著。 叶十三目光冷冷,挺著胸膛缓缓下了楼梯。 待叶十三就要走出行辕大门,香香郡主和何秀儿二人,双手高举著酒碗,热泪盈眶地说道:“此酒,是妾身为夫君壮行,愚媳未能灵前跪孝,还望婆母大人在天之灵恕我等不孝之罪!” 一席送別的话,听得叶十的目眶又是一红。 他的目光突然瞥到,此时的行辕大厅,已经被摆上了香烛,黑色的挽帐,和下人们身上白色的孝服,形成了鲜明又刺眼的对比。 虽然是魂穿而来,由此得来的便宜母亲和妹妹,但叶十三不由得心头一阵感动,居然躬身向大厅门內目送他的下人们,深深就是一礼。 然后,叶十三猛然转头,大步走出行辕大门,左手接过香香郡主举著的酒碗,右手又把何秀儿举著的酒碗接住,道:“谢二位夫人,边城家中,就有劳二位了。” 说罢,叶十三仰起脖子,分別把两碗酒喝了个一乾二净。 “啪……” 一阵瓷器清脆的碎裂声响起,被喝空了的两只酒碗,在地上摔成了磁渣。 叶十三此番赴京,却把边城当做是自己的“家”。 何秀儿和香香郡主目眶顿时一红,相互搀扶著上前,四只眸子深情地望向叶十三,极力不让盈眶的泪水,从她们的脸颊上滚落下来。 “保重!” 叶十三向二人拱手一礼,然后猛然转身,飞身就上了崔明贵牵著的那匹枣红战马。 “大军开拔!” 看到叶十三上了马背,袁彪大手一挥,就是一声暴吼。 隨著袁彪的暴吼,“呜呜呜”的牛角號被吹响。 大营校场上的两万血卫军,旌旗突然高举,马头纷纷一起向南,杀气腾腾地就开向官道。 与此同时,在虎头关备齐了粮草的穆顺,正等待入关大军的到来,卫兵突然来报,“启稟大將军,有一队三十六人的锦衣太监,在关口嚷嚷著要出关进入边城!” “太监?” 穆顺面颊一抽,虎躯一震,怒道:“来得好,把这些阉狗全都砍了,给王爷入关奔丧祭旗!” 卫兵抬起头来,急道:“这些太监,可是拿著皇后娘娘的令牌。” “斩!” 穆顺拳头一擂桌面,暴吼道:“边军只听从统帅的军令,这些祸国殃民的阉狗,一个都留他不得,全砍了!” 卫兵见穆顺神色决绝,不敢再劝,躬身领命退下。 片刻后,关口的城门內,突然出现一队兵马。 这队兵马足有二百人,背上背著的都是清一色的硬弓。 看得出来,这可是把手虎头关的边军中,抽出来的优等步弓手。 正在马背上等得一阵心慌意乱的李公公,看到突然涌出来的兵马,向身边的锦衣太监们笑道:“算这些边军识相,这不但放行,而且还迎接咱家了。看来,少不了一场酒宴接待。” 这一次,李太监想错了。 这是边城的第一道关口,是北防军的地盘,不是內地沿途的驛站。 酒宴接待? 亏他想得出来,此时的边军,杀的就是宫里出来的太监。 这撞到刀口上的厂公们,正好杀了给叶十三的入关祭旗。 从前几天出关时的苏哲隨从口中,穆顺已经得知了京都的变故,同时也接到了叶十三让他准备入关所需粮草的命令。 “诸位不必客气!” 马背上的李公公,尖著嗓子,居高临下地望向从城门口涌出来的兵马,傲然地又道:“咱家来边城公务,时间仓促,就不劳边军费心招待了,隨便弄几样酒菜就可,咱家吃了还要赶路。” 就方才,李公公拿出临行时皇后娘娘给他的那封密信,打开后,发现是一张边城的行政地图,第一站標明的,就是万川郡城內的絳云楼。 此时,他的心思,已经在絳云楼上。 絳云楼就是东厂设在边城的一处最大的联络点。 只要到了絳云楼,就能知道分布在边城各县镇厂公们的动向。 面对李太监的自以为是,涌出城门口的兵马,迅速在他们面前散开,呈扇形把李太监带著的三十五个厂公给围了起来。 “这?” 眼前架势,让李太监霎时就不懂了。 这时候,李太监身边的一名厂公,突然把出佩刀,急道:“大家小心,情况不妙,这些人绝非善类!” 晚了! 已经晚了。 就在厂公们纷纷拔刀的时候,只听到边军兵马中有人高喊一声“放”。 霎时,无数的箭簇,带著尖锐的破空之声,就像飞蝗一样疾射而来。 “噗噗……” 一阵锐器进入肉体的声音,即刻就连成了一片,手中挥舞著佩刀,试图阻挡射向他们的利箭的厂公们,转眼间就被射落马下。 当李太监低下头来,望著自己胸口插著的一支箭簇,他的眼前,已经没有一个厂公或者一匹战马立著。 被射成了刺蝟的人和马,倒在地上的血泊中,已经没有一人或者一马能够再站起来。 “你……们……大逆……不道……” 一句话还没说完,李太监的嘴角涌出一股血来,“咕咚”一声就栽下马背。 紧接著,浑身插满了箭簇的马,也轰然倒下,把掉落在地的李太监给压了个不见踪影。 看到满地的尸体,关楼上的穆顺,脸色这才缓和了些,骂道:“来多少,老子杀多少,只要不怕死就来吧!” 第638章 皇后娘娘殯天了 “传本將命令下去!” 面对遍地尸体,穆顺嘴角一拧,又道:“骑兵、步军、輜重,时刻做好准备,若有必要,隨王爷入关进京弔唁。” 入关? 进京弔唁! 將士们都明白,叶十三入关,那是回叶府奔丧。 这几万边军兵马入关,就不是奔丧和弔唁那么简单了。 “遵命!” 一眾將领,站在穆顺面前齐齐拱手,各部兵马也是紧张有序地进行了准备。 只要叶十三率领的大军一到,虎头关的兵马,粮草,会跟著一起行动起来。 …… 此时,福禧宫。 皇后寢殿一片阴云,锦衣卫和厂公,已经控制了后宫。 然后人都出入,都有著严格的限制。 “把这个,给太子!” 面色乌青,浑身恶臭四溢的皇后,腹胀如牛地仰躺在软榻上,吃力地抬起一只鹤爪一样的手,虚弱说道:“当狠则狠。” 寢室门口跪著的新太子朱桓,拿著一块帕子,捂著口鼻,目光时不时瞥向珠帘后面。 昔日韵荣华贵,美艷照人,威仪天下的皇后,此时浑身恶臭,形如枯蒿地只悬著一口气。 此时,她连一小碗挤来的羊奶,都已经无法进食了。 曾经白皙柔软的肚皮,此时就像一堆发酵后餵猪用的粗糠,隨时都有爆裂的危险。 整个寢殿,都被各种药味和难闻的臭味笼罩著。 一名太监从里面掀起珠帘,把一封密信,双手递向寢室门口跪著的新太子朱桓,低声道:“太子殿下,这是皇后娘娘让交给您的。” 其实,皇后方才的话,朱桓在外面听得是一清二楚。 朱桓伸出一只手,用两根指头尖拎著密信的一只角,连捂在口鼻上都手帕都没取下来,只是点了点头。 如此小心翼翼,似乎怕皇后的污秽,会沾染在他身上一样。 朱桓从地上爬起,躬身退下后,出了福禧宫来到外面,这才拿下口鼻上捂著的帕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皇后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皇后方才交给他的这个东西。 急不可待地打开密信,朱桓的眼眸里,霎时就浮起一丝狠色。 “魏公公?” 朱桓万没想到,父皇身边的大太监巍嵐,居然也是母后的人? 心头一阵惊喜过后,朱桓转过头来,向身边一名署官说道:“快,传魏公公来东宫殿议事!” 署官拱手一礼,离开朱桓身边片刻,在一名锦衣卫耳边嘀咕一阵。 就在朱桓出了福禧宫后,已经脱离了人形的皇后,挺著即將临盆一样的肚子,在满屋都恶臭中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皇后娘娘殯天了……” 片刻后,太监尖锐的声音,霎时就传遍了宫里宫外。 此时的东宫殿,朱桓早已身穿龙袍,坐在一把雕著飞龙的鑾椅上,目光一扫眼前的署官们。 “从即刻起,孤准备接管朝政,一应国事,当以孤的旨意为上。” 署官们面面相覷,为首的礼部郎中颤声拱手:“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新丧,国丧期间骤行新政恐引非议……且陛下龙体违和,尚未传位詔书,此时接管朝政,於礼不合啊!” 朱桓猛地拍向扶手,龙纹鑾椅发出沉闷的吱呀声:“於礼不合?孤是父皇亲立的太子!皇后既薨,后宫无主,国政大事,难道要交给一群只会引经据典的腐儒?” 他將密信“啪”地甩在案上,“魏嵐已在来的路上,他是父皇近侍,掌著內廷印信,有他作证,谁敢不服?”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太监的通报:“魏公公到——” 朱桓眼中精光一闪,扬声道:“宣!” 面白无须,两道眉毛已经雪白的魏嵐,身著暗纹蟒袍,弓著的背却挺得笔直,迈进殿门时,目光先扫过案上的密信,隨即“噗通”跪地:“老奴参见太子殿下。” “魏公公不必多礼。” 朱桓起身虚扶,声音却冷得像冰,“母后的密信孤已看过,你既是她的人,如今母后去了,你是要继续效忠先皇后,还是……效忠新君?” 魏嵐额头抵著地面,白眉绞在一起,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老奴……老奴,唯太子殿下马首是瞻。” 见魏嵐如此,朱桓满意地笑了,转身坐回龙椅:“很好!传孤口諭,即日起,魏嵐暂代司礼监掌印,所有奏摺先呈东宫过目。另外,锦衣卫即刻封锁宫门,没有孤的手諭,任何人不得出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署官们:“还有,礼部即刻擬旨,昭告天下皇后薨逝,国丧期间,诸王无召不得入京。违令者——” 朱桓指尖摩挲著鑾椅扶手上的龙鳞,咬牙切齿说道:“以谋逆论处。” 殿內死寂一片,只有魏嵐的声音清晰传来:“老奴遵旨。”署官们见状,纷纷伏地叩首:“臣等遵太子殿下令!” “都起来吧!” 朱桓摆摆手,双手放在龙椅的扶手上,昂起头来又道:“父皇龙体欠安,还是不要让他知道母后已经殯天的事为好,若是走漏消息,父皇悲伤过度发生意外,那我等之罪,於弒君无异……” 如此一来,朱桓以皇帝龙体不適为由,切断了皇帝与大臣们的任何联繫。 可以说,皇帝被他的老二儿子,借著为他好的理由,完全给架空了起来。 也可以说,大夏皇帝朱不治,被新太子朱桓软禁了。 魏嵐领命退下时,袖口下的手指却悄然攥紧。他走到殿外廊下,仰头望著灰濛濛的天,喉间泛起一丝腥甜——皇后待他恩重如山,老家的百顷田產,都是皇后所赐,家中族人,也有好多被安排在地方衙门任职,扶太子上位,就是他的职责。 他,才是东厂真正做主的人。 此时,他才感觉到,如今太子的手段,竟比皇后还要狠辣几分。 皇后大丧期间,皇宫被封锁起来,內外城的防务,也进入了前所未有的戒备状態。 后宫到处飘著白幡,无论太监还是宫女,就是侍卫们,也是一袭白孝在身,但又处於秘不发丧的状態。 朝事,由此也暂停了下来。 但东宫殿的议事,就像昔日的朝会,一天都没有停止。 禁宫深处的暖阁里,朱不治靠在软榻上,枯瘦的手指摩挲著枕边的玉如意。 “咳咳!” 朱不治咳了两声,浑浊的眼睛望向窗外:“今日殿外怎的这般静?连鸟雀的聒噪声都没了!” 此言一出,一旁侍疾的小太监忙低头回话:“回圣上话,天暖了,鸟儿都去树林筑巢了。” 朱不治却没接话,只是盯著小太监颤抖的指尖,忽然问道:“皇后……有多久没来看朕了?” 话音一落,小太监膝盖一软,“噗通”跪下,急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近日住在太庙为圣上祈福,故不敢惊扰陛下。” 朱不治闭上眼,眼角滑下一滴泪。 他不是老糊涂——一个女人,去太庙祈福?这原本就是违背祖制的荒唐事。魏嵐也是常往皇后那边跑,这现象,绝对不正常。 他知道,皇后定是出事了,可他连床都下不去,身边的人全是朱桓的耳目。 此时,东宫正殿,朱桓正看著魏嵐呈上的密报:城外望京河东岸,镇北王部署的兵马,已经封锁了所有通向外面的路。 他冷笑一声,將密报扔在火盆里:“告诉锦衣卫指挥使,就说父皇要召见吕南庭。还有,通知郑岳嵩,就说母后已经殯天,让他来福禧宫商议后事。” 这个理由,可真是找到了点子上了,居然丝毫没有破绽。 镇北王是朱不治部署在京都地方的兵马,就是朱不治最大的依仗,召见朱不治,这也是圣上对他的器重。 而肃王郑岳嵩,好歹也是朱不的表妹。这皇后娘娘殯天,郑岳嵩也算是娘家人了。 通知娘家人议事,这也是丧葬必不可少的仪规。 第639章 软禁 皇后娘娘殯天? 肃王郑岳嵩心头一凛,隨即面颊一抽,又陷入沉思中。 “稟王爷!” 管家匆匆进了书房,急道:“宫里来人了,说是太子紧急召见王爷,以便商议皇后娘娘丧葬事宜!” 召见? 行啊! 按照规矩,再是皇家,那也得拿著礼物来请皇后的娘家人。 这可倒好,一句召见,算是行了“请”的礼仪。 这倒是符合太子的作风,他从来就没把本王当舅家长辈看待。 “本王这就去!” 郑岳嵩思忖片刻,正了正头上的帽冠,回头望了望案桌上的案牘,胸膛一挺了出了书房。 与此同时,镇北王府。 “王爷,宫里来人了,圣上召见王爷!” 卫兵进了客堂,拱手就像吕南庭稟报,这段时间坐臥不安的吕南庭,被这个消息惊得浑身一震。 圣上召见? 莫非,宫里又有大事发生? 就这段时间以来,他多次求见皇帝,都被锦衣卫拒绝,说是皇帝静养期间,不见任何人的。 这一次,皇帝居然亲自下了口諭,要召见他去面圣。 “备轿!” 吕南庭虎躯一震,用手梳拢了一下胸前的白须,大步流星就出了府门。 不大时候,进了宫的吕南庭,就被传旨的太监带入养心殿。 “微臣,参见圣上!” 病榻上的朱不治,侧过脸来,涣散的目光一瞥跪在地上向他行礼的吕南庭,嘴唇蠕动一下,虚弱说道:“你……来了……” “圣上!” 吕南庭跪在地上向前挪了几步,然后低头又道:“不知圣上召见微臣,是有何旨意?” 朱不治死灰般的面色,突然就变得潮红,伸著一只手企图挣扎著要坐起来。 “圣上,您可不敢乱动!” 一旁的魏嵐,急忙上前,把朱不治伸著的那只手,硬生生给压了下去用被子盖住说道:“太医说,您得静养,不宜多说话,奴才已经熬好了参汤,得给圣上餵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伴你读,101??????.?????超贴心 】 朱不治嘴唇又是一阵蠕动,目光看向吕南庭,吃力说道:“朕……废黜……朱桓……太……” “圣上,您不会又咳血了吧?” 话还没说完,面颊一抽的魏嵐,迅速地把一只帕著捂在朱不治的嘴上,另一只手轻轻拍打著朱不治的后背,急道:“圣上有何旨意?稍后老奴去办,眼下得喝药了,还是保重龙体要紧!” “咳咳……” 胸部一阵急剧起伏的朱不治,眸子中闪过一丝愤怒,嘴唇一阵哆嗦又说不出话来。 “快扶圣上躺下!” 迎著不治寒芒一现的双眸,魏嵐示意一旁的两名宫女,扶著朱不治躺平了,然后转过头来,向地上跪著的吕南庭说道:“请镇北王这边来,待圣上缓过这口气,稍加歇息,再召见王爷的好!” 听魏嵐如此一说,无奈之下的吕南庭,起身后就跟在魏嵐身后,来到养心殿后院的一间茶室。 “王爷,这边请!” 魏嵐恭敬有加,弓著身子在前面带路,在镇北王吕南庭面前,完全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辛苦魏总管了!” 吕南庭拱手一礼,便跟著魏嵐走向茶室。 待吕南庭一脚跨进茶室,这才看到,內阁成员中的几位大学士,已经在里边坐著了。 看到镇北王吕南庭进来,里面的人纷纷站了起来,目光中儘是不安和惊恐。 建极殿大学士文戴,理察院御史夏吉兆,文渊阁大学士唐珏,还有文渊阁的阁老徐智昀,都对吕南庭的到来,感到无比的惊讶! “老朽见过各位大人!” 吕南庭面上一怔,隨即拱手,向在座的几位朝中重臣,深深施了一礼。 平时,这几位老臣,可是很少上朝的,但他们却是左右著大夏国政的重要人物。 他们中任何一人的咳嗽,说不定在京都就会引发一场地震。 他们每个人的意见,都能形成朝堂上的风向標。 难道,圣上早都召见了他们? 就在吕南庭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带他过来的魏嵐,向在座的大人们拱手一礼,谦虚地说道:“圣上又咳得喘不过气来,还请各位大人稍安勿躁。要是渴了,饿了,还是困了,这边有的是吃喝,御膳房会日夜为大人们准备。要是困了,隔壁屋子有床铺可供大人们歇息。” 说完,魏嵐又是躬身一礼,退出茶室后,身子一直,面色霎时就阴沉下来,向一旁挥挥手,一队挎著绣春刀的锦衣卫,就齐刷刷在茶室门口站了。 “哼!” 魏嵐目光一瞥茶室的门,眼里闪过一丝狠色,然后带著两名小太监,急急就去了后宫方向。 待魏嵐离开,茶室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几位大学士面面相覷,手指不自觉地摩挲著茶盏边缘。 文戴捋了捋白的鬍鬚,声音带著不易察觉的颤抖:“镇北王……您可知圣上今日宣召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吕南庭眉头紧锁,缓缓摇头:“本王也是刚被魏公公引至此地,此前並未接获任何旨意。” 夏吉兆猛地一拍桌子,茶盏里的茶水溅了出来:“不对劲!魏嵐那阉人方才的神色,还有门口的锦衣卫……这哪里是议事,分明是软禁!” 此言一出,唐珏连忙拉住他的衣袖,示意他小声些:“夏大人慎言!圣上龙体违和,或许只是让我等在此待命,切勿妄加揣测。” 吕南庭眉头紧锁,缓步走到窗边,透过缝隙看向外面。庭院里除了锦衣卫,还有一些头戴高帽,插著雁翎的厂公,把守在通向外面的廊檐下。 见此情景,他心中不免一沉,圣上近来病情反覆,今日將几位重臣齐聚於此,恐怕是要藉机发难。 突然,茶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小太监端著新沏的茶走了进来,眼神躲闪,放下茶盘就匆匆离开。 “镇北王,您请用茶!” 小太监放下茶水,从盘中又拿出两样茶点摆在桌上,然后低著头匆匆离开。 看到小太监离去的背影,夏吉兆愤然又道:“皇后娘娘殯天,按理说,我等应该前去弔唁,这阉狗魏嵐假借圣上召见,將我等软禁在此,不知是何居心?” 此言一出,吕南庭陡然一惊。 晚了,上当了。 宫內到处掛著白幡,却没让百官们前去祭拜,这本身就不正常。 可眼下,除了肃王郑岳嵩外,大夏朝廷的栋樑们,几乎全都集中在此。 而且,根据方才在养心殿的情景来看,皇帝还不知道皇后已经死了。 一种不祥之感,霎时就从吕南庭的心头腾升起来。 “朕,废黜,朱桓,太……” 皇帝断断续续的那句没说完的话? 难道是,皇帝他要,废黜朱桓的太子位? 细思极恐,这时候仔细回味当时的场景,吕南庭的背后,顿时就出了冷汗。 第640章 皇家丧仪 “太子殿下,肃王到了!” 一名太监,躬身进了皇后寢殿,向朱桓稟报。 “王爷,这边请!” 带路的太监,领著郑岳嵩进了福禧宫,然后径直走向皇后的寢殿。 此时,福禧宫內外,到处都是身穿白绸孝衣的锦衣卫。 一身重孝的朱桓,急匆匆走下寢殿前的台阶,迎著走向这边的郑岳嵩,哭丧著脸哀嚎道:“表舅啊!母后她,殯天了!” 表舅? 这称呼,可真是稀罕。 朱桓称他的这一声“表舅”,那可有好久没听到过了。 心头一沉的郑岳嵩,向朱桓深躬一礼,缓声说道:“还请太子殿下节哀!” “表舅!” 朱桓夸张地一抹眼角,斜瞥一眼神情严肃的郑岳嵩,又哀嚎道:“母后突发恶疾,就是不想让表舅费心,这才没让本殿去府上请表舅探望。” “带微臣去给皇后娘娘上香吧!” 如此情景,郑岳嵩面上也不由得一阵难过。无论如何?这皇后也是他的亲表妹。 “表舅请!” 朱桓赶忙一伸手,走在一侧,把郑岳嵩让在前面。 郑岳嵩缓缓跨上寢殿前的台阶,然后进入殿內,来到殿厅中央的灵位前站了。 一旁身穿白孝的一名太监,把点燃的三炷香,双手递向郑岳嵩。 郑岳嵩双手接过太监递过来的香,然后举过头顶,面向皇后的灵位,又跪了下来拜了三拜。 待郑岳嵩起身,把三炷香插进灵位前的香炉中,从另一侧上来两名太监,把一身白绸孝衣,就侍奉郑岳嵩穿了。 穿了孝衣的郑岳嵩,刚转过身来,殿內门侧站著的礼官就高喊道:“孝子孝女,谢过娘舅!” 话音一落,灵堂两侧跪著的皇子和公主们,包括太子朱桓在內,纷纷向郑岳嵩磕头回礼。 望著纷纷向他磕头的皇子和公主们,被抬举为“娘舅”的郑岳嵩,只好向跪著的孝子们说道:“还请各位殿下和公主们,节哀顺变!” 若是按大夏礼制,受到大礼回谢的对象,应该是朱桓的亲娘舅才是。 此时,朱桓的那些舅舅们,一个个交头接耳,跪在殿厅一角,目光不断地向郑岳嵩这边瞥过。 “表舅!” 谢过礼的朱桓,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指向殿厅外面,又道:“还请表舅到那边房中上座,至於母后的丧仪,得由几位舅舅定夺。” 几位舅舅定夺? 此言一出,郑岳嵩就懵了。 这可是皇家的葬礼,不是民间百姓家死了女主。 要是民间百姓家女主死了,那是得有娘家人来定框框。 大夏皇族,自有祖宗规矩,就是皇后死了,那也是依照皇家礼仪来安葬,按照皇家礼製得昭告天下进行国葬才是,何时由娘家人说了算? 眼下朱桓把郑岳嵩推到娘家主事人的高位上,这里面,定有不可告人的猫腻。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些伎俩,岂能瞒得过郑岳嵩这条老狐狸的法眼? 果然没猜错,待郑岳嵩的目光,投向殿厅一角,那边跪著的几个表兄弟们,纷纷拱手向他行礼。 这若是在朝堂上,郑岳嵩对这些人的恭敬还觉得是理所当然,但这是在皇后的灵堂上,论亲疏的话,郑岳嵩还真算不上是正主。 郑岳嵩眼角的余光,扫过那几个表兄弟,只见这些平日里不思上进的乌合之眾们眼神闪烁,嘴角却藏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心中冷笑更甚。 他稳稳神,缓缓出了寢殿,顺著朱桓的指引,来到离寢殿稍偏的一间书房落座。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腰间的一只玉佩——那是皇后御赐之物,此刻却像块烙铁般滚烫。 “表舅!” 朱桓的声音適时响起,带著几个亲娘舅过来往郑岳嵩面前一站,朱桓的声音还带著一丝急切的味道,却又透著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母后生前最念著娘家情谊,尤其是表舅力挽狂澜的超眾能力,如今母后她老人家去了,若不让舅舅们主事,儿臣怕九泉之下,母后也难以心安。” 郑岳嵩抬眼看向朱桓,只见这太子眼眶红肿,脸上却不见半分慌乱,反而隱隱透著一股掌控全局的篤定。 他忽然有种预感,一场阴谋,正在围绕著他这个肃王展开。 想到此处,郑岳嵩目光一扫跟进来的几位表弟,道:“皇后娘娘殯天,我等再是娘家人,但皇家祖制不可破,礼部会安排一应程序,堪舆、筑墓、礼器、祭祀、各类仪典都不可少的,你们不可刪减规程,更不能任意添加內容,除了圣上有特別交代以外,此规矩不可更改半点。” 郑岳嵩有种预感,所以对皇后的丧仪,特別强调了由礼部操办。 在大夏祖制中,百官服丧是第一位。 皇后殯天,朝廷会进入一段时间的哀悼期,百官会穿戴素服表示哀悼。 其次就是撰写哀册文,由朝廷中的大学士,或其他官员撰写哀册文,以纪念皇后的生平事跡和美德。 接下来,就是上諡號。 皇帝会给去世的皇后上諡號,这是对皇后一生的评价和荣誉。 然后,在皇陵由工部负责修建帝陵。 如果皇后与皇帝合葬,那么会在皇帝的陵墓附近,为皇后另造墓室。 如果皇后有单独的陵墓,也会在此时修建或准备。 待举国哀悼后,就是安葬和封陵了。在选定的日期,皇后最终会被安葬入土。 这个过程中可能会有一些仪式,如诵读哀册文、皇帝亲临现场等。 皇后安葬入土,陵墓会被封闭,以保护墓內的物品和遗体。 这一切,都是固有的仪程,礼部有专司皇族丧仪的官员班子。 所以,无需所谓的娘家人来主持任何的议程。 郑岳嵩的话音一落,几个表弟都垂下头来。 这时候,朱桓面颊一抽,又道:“表舅所言极是,祖宗礼制,当不可刪改,但眼下父皇龙体欠安,还不敢让父皇知道母后殯天之事,这份悲痛,就怕父皇……” 此言一出,郑岳嵩眉头紧锁,沉声道:“此事微臣早已思虑再三。圣上龙体违和,確需暂缓告知,但丧仪之事却半分也耽搁不得。礼部那边得儘快安排,一应事宜皆按祖制暗中操办,对外只称皇后凤体违和需静养,暂不对外见客。待丧仪筹备妥当,再寻个合適时机,由太子殿下出面缓缓稟明圣上,想来圣上虽悲痛,也会念及祖制与大局。” 朱桓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忧色:“可表舅,父皇对母后情深意篤,若骤然听闻噩耗,怕是……” 郑岳嵩面颊一抽,抬手打断太子的理由,道:“正因如此,才更需周全。眼下最要紧的是稳住局面,莫让后宫与朝堂因皇后殯天之事生乱。太子殿下不是一般的皇子,更需谨言慎行,切不可在人前流露半分哀色,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揣测。待一切安排妥当,自有分晓。” 几个表弟听罢,虽仍有顾虑,却也知晓郑岳嵩所言非虚,只得纷纷点头应是。 郑岳嵩看著他们,又叮嘱道:“记住,祖宗规矩不可破,圣上的身体亦需顾全,其中的分寸,你们需好好把握。” 此言一出,朱桓可是急了。 他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瞥了皇后寢殿方位一眼,低声道:“通知礼部,那是当然,但不是现在。眼下朝中势力暗中闹得不消停,宫中又是各派势力的眼线遍布,尤其是虞妃娘娘,这几日私下串联朝臣,还企图在父皇面前弹劾本殿。依本殿看来,由礼部操办丧仪暂缓一步,就由表舅您,先在此主持大局自家人先祭拜一段时间。待父皇龙体好转,稟明此事后,再由礼部进行皇家丧仪的规程。” 此言一出,郑岳嵩陡然一惊。 第641章 退位詔 明白了! 此时的郑岳嵩,完全明白了过来。 朱桓的这一手,是將他这个朝堂上的文臣之首,硬是利用皇后的丧仪,把他扶在皇后娘家人的高位上,等於是在灵堂中软禁了起来。 “太子殿下……” 郑岳嵩急了。 再是稳如老狗,但朱桓的这个决定,郑岳嵩还是不淡定了。 “怎的?” 朱桓面色一改方才的谦卑,阴著脸道:“孤的话,肃王居然有意见?” 话音一落,郑岳嵩这才明白了朱桓的真实目的。 这太子,已经是等不及了。 他要借著皇后殯天的事,把朝中大臣,分別隔离开来。 作为影响力不小的肃王,就是太子眼中放在首位的绊脚石。 这个手中无任何兵马的太子,居然要动用锦衣卫和东厂,把朝臣隔离开来强行上位。 到那时候,他会以天子的名义,来昭告天下他登基的事实。 那时候的朝臣们,只好顺应这个事实,要是谁有半点微词,那可是大逆不道的反叛之言。 相信到那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他就可荣登大宝,以帝王之名號令天下。 至於他的老子朱不治,是禪让帝位?还是遗詔?这就是其他人无法得知的秘密了。 被霎时惊出一身冷汗的郑岳嵩,这时才觉得,自己这趟入宫,是他宦海沉浮半生中,最草率的一次选择。 斜瞥一眼额头见汗的郑岳嵩,朱桓又道:“肃王放心好了,郑府的下人,这边的太监们已经打发他们回去了,就说肃王要为皇后娘娘守灵,暂且不回肃王府了。” 这时候,朱桓装都不装了,直接向郑岳嵩摊了牌。 “微臣,遵命!” 一阵绝望的郑岳嵩,强按下心头的怒火,低头就向朱桓拱手一礼。 “这就对了嘛!” 朱桓变戏法一样,又换上一副笑脸,背著手向郑岳嵩说道:“还是表舅识大体,顾大局,更是朝廷不可多得的栋樑之才。” 郑岳嵩垂首立在桌旁,一阵绝望的他,此时在心里,却期盼著苏哲把话给顺利地转达到边城。 眼下的叶府,三口棺材还停放在府中,由肃王府和镇北王府的下人们,在设置的灵堂中为逝者守灵。 就在郑岳嵩的思绪,转移到叶府的时候,忽听朱桓又道:“对了,眼下朝会休停,还需劳烦表舅代擬一份『圣上龙体违和、传位於太子』的詔书底稿——毕竟,父皇这几日『病势沉重』,怕是连笔都握不住了。” 朱桓语气轻佻,仿佛在说一件稀鬆平常的琐事,可落在郑岳嵩耳中,却如惊雷炸响。 “太子殿下,此举……恐难服眾啊!” 郑岳嵩终是忍不住抬眼,声音带著不易察觉的颤抖。 朱桓却猛地转过身,笑容骤然敛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服眾?孤已经是国之储了,眼下父皇病重,无法亲理国事,孤急父之急,忧君之忧,这有何不好的?” 此言一出,郑岳嵩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他这才明白,朱桓早已布下天罗地网,自己不过是他棋盘上一颗被拿捏住的棋子。 由他来擬这个让位詔书,目的就是让朝中那些重臣们彻底信服。 要不然,会写字的人多了,为何要找上他这个肃王? 就在这时候,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小太监躬身进来稟报:“太子殿下,魏总管求见,说已按您的吩咐,將六部尚书的家眷已经『请』到了东宫殿安置。” 朱桓嘴角,即刻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告诉魏嵐,做得好!再传孤的口諭,这段时间,所有在京官员,必须留在各自府邸,无故外出者,以谋逆论处。” 说罢,他又看向郑岳嵩,语气带著不容置疑的威压:“表舅,你且在此稍候,待孤处理完这些『小事』,再与你商议登基大典的细节——毕竟,你这位国之栋樑,可是要在大典上为孤捧玉璽的。” 郑岳嵩闭了闭眼,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別人砧板上的鱼,只有接受被人刀俎分割了。 待朱桓背著手离开,其中一个表弟,訕笑著说道:“太子殿下还是器重表哥,如此大的事,得由表哥才能稳妥。” 面对如此厚顏无耻的恭维,郑岳嵩猛地睁开眼,目光如淬了冰般扫过那说话的表弟。他记得此人前段日子,还在府中抱怨太子跋扈,把他这些娘舅们丝毫没放在眼里。 今日,却已换了副諂媚嘴脸。郑岳嵩直觉喉间一阵发紧,他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冷声道:“器重?怕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吧!” 话音未落,书房门口又传来魏嵐尖细的嗓音:“肃王爷,太子殿下有令,即刻擬写让位詔书,先帝御用的硃砂笔,咱家已经给您送来了!” 此言一出,郑岳嵩踉蹌著起身,他瞥见案上摊开的明黄绢帛,阳光透过窗欞照在上面,刺得人眼生疼。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无所不能的皇帝此时在病榻上无助的眼神。 可如今,龙椅旁的利刃已架在脖颈,他若敢违逆,郑氏满门怕是要和六部尚书的家眷一样,沦为阶下囚。 “肃王爷,请吧!” 进得书房的魏嵐,双手递上一支御笔,半眯著眼睛紧盯著郑岳嵩的脸。 此时的郑岳嵩,只觉得那支硃砂御笔,似有千金之重。 一个內务府的太监总管,皇上身边的红人,在肃王这等官职显赫的大臣面前,居然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架势。 这对郑岳嵩来说,既是威胁,更是一种侮辱。 说白了,太监就是个奴才,宫里的下人而已,在有著官衔的国之栋樑面前,其实啥也不是。 但偏偏现在,就连郑岳嵩这等身份显赫的朝臣,都要看这些人的眼色行事。 “肃王爷,您写啊!” 看到郑岳嵩握著御笔的手在发抖,魏嵐不耐烦地又道:“难道肃王,是要太子殿下来给您研磨铺纸不成?” 心头猛然一震的郑岳嵩,极力稳稳心神,然后执笔在纸上写下“奉天承运,皇帝詔曰……” 第642章 谋杀 “好!” 隨著郑岳嵩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遗詔,落笔註明日期,魏嵐抚掌赞道:“肃王好字,好字啊!” 搁下了笔的郑岳嵩,面色苍白得就如得了一场大病一样,在桌前几乎站立不稳。 倒是內务府总管魏嵐,却不慌不忙,目光再一次从墨跡未乾的纸上扫过,然后从怀中拿出一方玉璽,稳稳地在遗詔上落了朱印。 这朱印一盖,这张墨跡未乾的纸张,就成了圣旨,成了大夏皇帝朱不治退位的詔书。 “表兄好才思,好字体啊!” 几个表弟,也是欣喜若狂地围了上来,站在桌边就是一阵言不由衷的夸讚。 郑岳嵩擬定了皇帝退位的詔书,倒像是他们立了大功一件。 若是朱他日桓登基,那他们这些人,就是当今皇帝的舅舅,说不定这皇帝一高兴,给他们个个封王加爵。 待墨跡干透,魏嵐捧著退位詔欢喜离去,只有郑岳嵩瘫软在椅子上大口喘气。 不知道镇北王吕南庭,此时此刻在做何事? 突然,郑岳嵩想到了吕南庭。 能跟他这个肃王站一起的,以往的那些人,一半被皇后拉拢了过去,另一半还和他保持一致。 眼下镇北王吕南庭,又和他站在了一起,这又让他多了一份持仗。 毕竟,眼下的吕南庭,那可是控制著整个京畿地的兵马大权。 宫里的阉党再是猖狂,那也无法和几万地方驻军对抗。 若是吕南庭手中的兵马,能进入皇城维持秩序,他朱桓眼下还翻不了天。只要皇帝在朝会上不宣布退位,仅凭魏嵐一党,还是撼动不了大夏朝廷清流势力的根基。 郑岳嵩又错了! 此时的镇北王吕南庭,正和那些大夏朝廷的中流砥柱们,同样被软禁在养心殿后院的茶室,由成百的锦衣卫看守著。 朝会是暂停了,但国事依然进行著。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就在茶室中的吕南庭们,正在忧心忡忡的时候,去而復返的魏嵐,带著司礼监的几个官员来到茶室。 “各位大人们,圣上有旨!” 魏嵐神情严峻,往茶室门口一站。 一听圣上有旨,內阁成员和吕南庭都纷纷跪地。 魏嵐目光一扫眼前的这些朝中栋樑,打开手中举著的退位詔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詔曰:朕以寡德,嗣承大统,临御寰宇二十有五载。赖天地神祇护佑,列祖列宗庇荫,黎元归心,四海清寧。然岁月不居,天道循环,朕春秋已高,精力渐衰,恐难再担社稷重任,上负苍生,下负万民。 太子朱桓,性行温良,聪慧英毅,仁孝夙成,夙夜忧勤,克尽孝道。自册立以来,辅弼朝政,抚绥军民,体察民情,功绩卓著,朝野称颂,堪为储贰,以承大统。今朕决意传位於太子,以顺天心,以孚民意,以安社稷。 自今以往,太子朱桓可即皇帝位,即刻布告天下,咸使闻知。朕虽退位,仍当颐养天年,遥祝新君圣明,四海昇平,万民康阜。 钦此。 大夏二十五年春月甲酉日。” “各位大人,都听清了?” 念罢退位詔书的魏嵐,上前两步,把手中的退位詔书,递向最前面跪著的文戴,道:“文大学士,您又是阁老,把圣上的退位詔书,拿给几位大人瞅瞅!” 从惊愣中还没回过神来的文戴,只有木訥地接过詔书,仔细研读一遍后,又递向身边跪著的夏吉兆…… 不大时候,被软禁在上书房中的六部尚书们,也同样接到了由魏嵐宣读的退位詔。 不过,这次陪同魏嵐前去的,可是吕南庭和文戴二人。 半日功夫,新太子朱桓,已经是大夏的新国君了,只是还未举行登基大典。 在御园暖棚旁边的一间屋子里,虞妃被一团破布塞住了嘴巴,双手背在身后,被绑的就像狗一样在一张大桌上趴著。 如此僻静的地方,虞妃是如何出现在这里? 她本该是和那些嬪妃,还有皇子和公主们,在福禧宫为皇后守灵才是。 “吱呀”一声,屋门从外面被推开。 原本一身白孝的朱桓,此时却是身穿杏黄龙袍,背著双手进来后,把一只穿著金线绣著飞龙的厚底靴子,踩在虞姬面前用来插的桌面上,朱桓一双半眯著的眸子,透著淫光看向虞妃被憋得通红的脸。 “父皇方才,已经下了退位詔书,將大统之权,传位於孤了,虞妃娘娘你白忙活了!” 说著,朱桓一伸手,拽掉了被塞入虞妃嘴里的那团破布。 “你胡说!” 缓过了一口气的虞妃,歇斯底里地就又叫喊起来,“你身为太子,却又作恶多端,德不配位岂能作为大夏储君?將来继承大统,岂能是你这等无良无德之人?” 愤怒加激动的虞妃,挣扎著抬起头来,衣领下高耸的胸脯,也是剧烈地起伏不定。 “好啊!” 朱桓紧盯著虞妃的领口片刻,从虞妃面前放下脚来,绕到虞妃的身后说道:“既然虞妃娘娘说朕作恶多端,那么,不妨再给孤加上一条『淫乱宫闈』好了!” 淫乱宫闈? 此言一出,虞妃浑身一抖,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隨即就惊恐无比地叫喊起来,“你,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 朱桓在虞妃的身后一站,隨著一声锦帛被撕裂的声音,邪笑道:“你是女人,孤是男人,你说还能做什么?” “不!” 察觉到朱桓的不轨意图,虞妃魂飞魄散地叫骂道:“本妃是你父皇的妃子,按辈分也是你的母妃,且年纪又大你一轮不止,你如何有这禽兽不如的想法……” 就在虞妃惊恐万状的时候,突然就被一阵粗暴的撑裂感,衝撞得完全趴了下来。 “骂呀!” 虞妃身后的朱桓,五官几近扭曲,憋足了劲头咬牙说道:“反正,孤在你们眼中,永远都好不了,那么不如索性就坏到底好了!” “畜生……天打五雷轰的……你会遭报应的……” 虞妃的哭喊声,却引来了朱桓更加得意的狂笑。 “你骂呀!” 朱桓突然从后面伸出两手,死死掐住虞妃鹅颈一样修长的脖子,使劲地摇晃著虞妃的身子狂笑道:“看你能骂到几时,告诉你好了,弄死你,正好给朕的母后殉葬,你那儿子,也算是孤的三弟,孤就仁慈一次,留他看守太庙抄写经书好了……” 朱桓掐著虞妃脖子的双手,越来越紧。虞妃原本涨红的一张脸,此时就惨白起来,嘴唇逐渐变得乌青一片。 渐渐地,虞妃停止了叫骂,一直向后坚挺著的脖子,也渐渐无力地软了下来。 忽然,嘴唇乌青的虞妃,在朱桓从身后的一推之下,已经毫无挣扎跡象地扑倒在桌上一动不动。 “死了?” 朱桓一怔,隨即鬆开了掐著虞妃脖子的两只手,意犹未尽地又道:“就这么死了,也太便宜你了。” “来人!” 望著在桌面上已经一动不动的虞妃,朱桓目光阴沉地看向门口,厉声道:“將虞妃娘娘用白綾吊起来,就说她由於皇后娘娘的殯天,悲愤过度而悬樑自尽!” “奴才明白!” 两名太监上前,拿著一根白綾就往虞妃的脖子上缠绕,准备把虞妃给偽装成悬樑自尽的假象。 第643章 狂风骤雨满皇宫 皇宫內到处白幡飘飘,却没有礼部为皇后举行的丧仪开启。 “不好了,虞妃娘娘她……” 忽然,有太监匆忙来到福禧宫皇后的灵堂內,上气不接下气地又高声惊呼道:“虞妃娘娘她……她自縊了……” “啊……” 话音一落,整个灵堂內为皇后守灵的人们,都被惊得叫出声来。 “母妃……” 年仅十五岁的三皇子,一听他的母妃上吊自杀了,顿时就哭喊道:“这不可能,好端端的,母妃为何要悬樑自尽?” 说著,三皇子从地上爬起,迈开脚步就往虞妃的寢殿跑去。 不料,虞妃的寢殿,也是空无一人,所有的太监和宫女,都在福禧宫守灵。 “三殿下,虞妃娘娘她不在这边!” 隨后赶了过来的一名太监,紧跟在三皇子身后说道:”虞妃娘娘她,是去了御园都暖棚,说是要採摘一些祭奠皇后娘娘用的白色儿。” 话音一落,三皇子急忙转身,又向御园都方向奔去。 悲痛欲绝都三皇子,一路流泪一路狂奔,就在一脚踏入御园的时候,远远看到一群锦衣卫,已经在暖棚前面指指点点。 看到三皇子奔了过来,一名领头的锦衣卫,伸手一拦,急道:“三殿下止步,里边正为虞妃娘娘殮身,还请三殿下迴避片刻。” “滚开!” 三皇子就像疯了一样,瘦弱的身子向前一衝,直接把拦著他的一名身高马大的锦衣卫给推了个趔趄。 “母妃……” 三皇子嚎叫著,衝进暖棚和连著著一间用来插的屋子,就扑在平放在一张大桌上的虞妃身上哭喊道:“您醒醒,您给孩儿说,是谁谋害了您?” 泪眼婆娑的三皇子,疯了一样摇晃著虞妃的肩膀。 此时的虞妃双眼紧闭,脖子上交叉著一道赤红的勒痕,並且两只手腕上,也有绳子勒出的印子。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几个太监,正在为虞妃化妆,被三皇子的突然闯入,手中的脂粉盒子都被撞落了一地。 “三殿下,节哀顺变!” 几名太监对视一眼,然后上前拉拉扯扯,企图把三皇子劝离此地。 就在拉扯之中,三皇子的目光,突然看向扔在一旁被撕裂的裙裤上。 此等锦帛被撕裂,那得是用了多大的劲头啊? 这条裙裤,三皇子认得出来,是他母妃身上所穿之物。 从裙裤被撕裂的程度看,他的母妃在活著的时候,定是遭受了非凡的暴力。 再是未成年人,但他已经略懂一些事情,这些东西的出现,可见在他母妃身上,究竟发生了何等可怕的事情? “混帐东西!” 三皇子拼命挣扎著,张口就对拉扯著他的太监们骂道:“本殿下要让刑部的仵作来验尸,母妃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你们入殮,一定是有人害她……” 是啊! 好端端的一个人,皇后娘娘死了,她就是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妃子了。 再是因为皇后的死而悲痛,也不至於自己想不开去上吊。 再说,虞妃和皇后的个人关係,还没好到共生死的那种程度。 就在此时,魏嵐突然出现。 “三殿下节哀吧!” 魏嵐目光冷冷,一瞥发疯似的三皇子,冷声又道:“眼下皇后娘娘殯天,宫里正在服丧期间,这虞妃娘娘又出意外,身为皇子,你该是跪下来守灵才是,而不是在此地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 从太监们的包围中挣脱开来的三皇子,怒目瞪向魏嵐吼道:“魏公公,本殿的母妃死得不明不白,你们就这样给入殮了,本殿要稟明父皇,让父皇降旨刑部查个明白!” 此言一出,魏嵐面颊一抽。 凝视三皇子片刻,魏嵐点头道:“也好,咱家这就带三殿下去见圣上,查明虞妃娘娘的死因,也好让三殿下明了心病。” 见魏嵐如此一说,三皇子急道:“那好,这就有劳魏公公了。” 尚未成年的三皇子,哪里能预料到这里边的凶险? 心存感激之下,急急跟在魏嵐身后,就向养心殿的方向走去。 就在快要走出御园的时候,魏嵐突然止步,指著前面不远处的井台说道:“听说,虞妃娘娘来暖棚前,曾经到这井台上逗留了片刻,好像说是有隨身的物件,一不小心掉落井中,三殿下稍等片刻,待咱家前去查看一下。” 母妃在井台逗留过? 而且还有隨身物品掉落井中,莫非是母妃要自己打水浇不成? 如此一想,三皇子便拔腿就紧赶过去,急叫道:“魏公公等等本殿……” 心急之下,三皇子居然抢在了魏嵐的前面,上了井台后,双手扶著井沿,就探头向井內望去。 就在这一剎那间,魏嵐眼眸中快速闪过一丝阴毒,隨即上前一步,同时伸手在三皇子的后背猛然一推。 “咕咚!” 一声沉闷的响声,伴著四溅的水,井口內的水面上三皇子高举著的两手,一阵乱抓后就渐渐沉入了水底。 “去死吧!” 向井口附身窥探了一眼都魏嵐,嘴角扬起一丝狞笑,道:“下辈子投个好胎吧,別再来帝王家了。” 井水被激起的涟漪,一圈圈盪了开来,渐渐又恢復了镜面一样的平静。 “不好了,快来人啊!” 骤然间收敛了狞笑都魏嵐,跺著脚趴在井台上,扯著尖嗓又喊道:“三殿下投井了,赶快来人啊……” 魏嵐似锦裂帛的叫喊声,惊得御园中的锦衣卫们,纷纷直奔过来。 “快,三殿下他……” 望著飞奔而来的锦衣卫们,魏嵐磕磕巴巴,急得双手一阵乱摆,语无伦次地又喊道:“路过井台,三殿下他,跳井了……” 锦衣卫们火速找来绳子和竹竿,七手八脚地就开始打捞落井的三皇子…… 不大时候,一脸沮丧的魏嵐带著几名太监,匆匆来到皇后的灵堂,他低垂著脑袋跪了下来悲声稟道:“启稟圣上,三皇子他,经受不了虞妃娘娘的事,突发心疯,居然乘人不备投井自尽了呀……” “三弟……” 朱桓一怔,隨即就嚎啕大哭道:“你这是为何呀?虞妃娘娘尸骨未寒,三弟这又经受不了失亲之痛,居然舍朕而去……” 这一下,皇后的灵堂中霎时就乱了起来。其他几个嬪妃,把脑袋低垂著不敢抬头,一阵无边的恐惧,顿时就把她们包围了起来。 “圣上节哀!” 魏嵐也是泪流满面,缓缓地抬起头来无比痛心地又道:“逝者已矣,还望圣上保重龙体,都怪奴才没有照看好三殿下……” 一阵痛心疾首的自责之后,朱桓缓缓抬起头来,沉声道:“宫中接二连三出事,定是有邪风晦气作祟,传朕的旨意,明日开朝会,朕要登基冲喜。” 登基冲喜? 朱桓这是要以宫中晦气太重,需要衝喜,从而选择了在明日朝会,来举行登基大典? 如此重要的仪式,这等仓促之下,如何准备充足? 其实,这一切,早都在暗中准备好了。 “奴才遵旨!” 魏嵐从地上爬起,低头又道:“奴才这就去挨个通知各位大人,明日朝会时间,由礼部为圣上举行登基典礼。” 第644章 新皇登基 这一夜,整个皇城都行动了起来。 从外城到內城,四面城门紧闭,巡城司几乎全体出动,把控著每一处能进入皇城的要道。 宫內宫外,到处都是锦衣卫和东厂的厂公。 被挨个通知到了的朝臣们,大多数人都是寢食难安,几乎都是在书房坐到了半夜。 灯火通明的皇宫,除了福禧宫以外,其他宫殿和院落,都被撤掉了白幡,取而代之的是各色喜庆的彩灯。 一排排大红的宫灯在金鑾殿前亮起,就连殿前空地上都几棵参天大树,也都掛满了红色的丝带。 惴惴不安的朝臣们,早已来到金鑾殿前,心神不寧地聚集在空地上排队等候。 “吉时已到……” 一声尖锐的唱喏,撕破了夜空的黑幕,司礼监秉笔太监高站在殿前的廊檐下,扯著嗓子又道:“储君继承皇位,登基大典即將开始,请各位臣工,有序进入殿內恭祝我皇君临天下,为我大夏不朽基业再续辉煌!” 话音一落,殿前空地上的眾臣们,心头又是陡然一惊。 就在此时,金鑾殿两扇沉重的朱门,从里面缓缓打开。 隨即出来的,又是一队杀气腾腾的锦衣卫,迅速分开后站在殿门两侧。 眾臣低垂著脑袋,鸦雀无声地列队进入大殿,然后和往常一样,分文武班列在大殿两侧站定。 此时,已经脱了孝服的嬪妃、皇子、公主和一应皇亲们,都已经在大殿中央齐齐跪著。 鑾台之上,大夏皇帝朱不治身著十二章纹袞服,在內侍搀扶下半躺在铺著锦被龙椅里面。 朱不治目光呆滯,嘴唇一阵微微抖动,已经是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臣等,参见太上皇!” 眾臣纷纷跪倒,向龙椅上被锦被裹著的大夏皇帝朱不治行礼。 朱不治嘴唇又是微微一动,搭在龙椅扶手上的一只手,手指也是微微动了一下。 就在此时,新太子朱桓已经身著十二旒冕冠,缓步踏上白玉阶。 当他从魏嵐手中,接过那方沉甸甸的玉璽时,殿外突然传来三声钟鸣,惊起檐角铜铃齐响。 还在地上跪著的眾臣,又是山呼海啸般叩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祝新皇登基的声浪,撞在鎏金樑柱上,化作满殿轰鸣。 新帝朱桓缓缓转身,以胜利者的目光,望向身侧龙椅中高悬著一口气的朱不治。 迎著朱桓的目光,吃力地抬起头来老皇帝朱不治,浑浊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最终在嘴角化为一抹释然的微笑。 御座前的香炉,腾起裊裊青烟,將这新旧交替的瞬间,永远凝在了朝堂上成百人的心头。 朱桓目光一瞥侍奉在一旁的太监,道:“太上皇精神欠佳,快送下去让太医调养。” 待四名太监把朱不治抬了下去,魏嵐上前,目光一扫鑾台下跪著的皇族和眾臣们,扯著尖嗓又道:“新君继位,请圣上龙椅入座。” 在一片琴瑟和鸣的伴奏下,身穿崭新龙袍的朱桓,侧身一步,然后转身,双手向上一举,然后扶著龙椅的两侧扶手坐了下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皇子公主,都又前额触地,双手伸出平放在地上呼声雷动。 大夏最高的权杖,就这样被朱桓握在了手中。 “平身!” 朱桓一只手虚空一抬,傲然一扫朝堂上眾人,淡淡说道:“朕登基时刻,恰逢丧母之痛,一应典仪,只好从简。现有虞妃娘娘,以及朕的三弟,丧仪都得举行。故此,先就朕的登基之要昭告天下,按照祖制,再行举办一应丧仪,使朕的三位亲人得以厚葬。” “圣上节哀顺变,臣等遵旨!” 话音一落,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们,纷纷磕头领旨。 那些皇族,也纷纷起身,退出金鑾殿后,又换上了孝衣,列队去了福禧宫为皇后守灵。 此时,御园。 那间用来插的屋子,也被设置成了灵堂。 虞妃的娘家人,也接到圣旨后,纷纷来到灵前祭拜。 作为皇子的朱昀,尸体又被停放在他的书房,由一班戴著白孝的太监看守。 將虞妃和三皇子的尸体,分在两地设祭奠,这就有些奇怪了。 既然都是死在御园,何不將灵堂设在一起? 退朝后的文武百官们,也並没有回到各自的府邸,而是按照大夏礼制,换上了白绸孝服,被安置在一起进行对皇后娘娘的服丧仪式。 朱桓指尖摩挲著龙椅扶手上的饕餮纹,眸色渐沉。 魏嵐见状,在一旁低声说道:“圣上,朝廷已经昭告天下,新君登基,举国欢庆。皇后娘娘的丧仪,也让同时进行。” “行了!” 朱桓不耐烦地摆摆手,拿出一副九五之尊的王者架势,道:“该如何做的?你去做就是,礼部又不是不懂祖宗礼制,非得屁大点事,都来麻烦朕不成?” “圣上息怒!” 魏嵐面上一紧,急忙跪下,又道:“近日圣上日夜操劳,可不敢累坏了龙体,至於丧仪的规程,就由奴才让礼部操办,钦天监也推算好了下葬的吉日,圣上还是多歇著为好。” 朱桓目光一瞥退朝后的金鑾殿,从龙椅上缓缓起身,淡淡又道:“太上皇看来时日也不多了,养心殿那边,朕就不打搅他老人家了,你可让人给看好了,切莫让閒杂人等搅扰了太上皇的静养。” “奴才明白!” 魏嵐面颊一抽,低头又道:“眼下內城外城,都已经是水泼不进,就是有人心怀不轨,他也进不了京都,掀不起风浪,那些朝臣已经认可了圣上的登基,至於外面的事,就让他们按班就部地去办就是。” “不可轻心大意!” 朱桓狠瞪魏嵐一眼,又道:“派人盯紧城外的驻军,一旦他们有任何异动,即刻罢免吕南庭的兵权。” “奴才遵旨!” 魏嵐抬起头来,低声又道:“看眼下,肃王和镇北王这两个老东西,就是不服圣上您继承大统,但仅凭他两条老泥鰍,在圣上您这条真龙面前,也兴不起丁点儿风浪,只要朝政进入以往的流程,他们的那些声音,可以忽略不计。” 没错! 太子已经登基,而且有朱不治的退位詔书,文武百官还是得按班就部来履行自己的职责。 顺应大局,这是任何一个人选择的路子,谁敢在这个时候出现不和谐的声音? 就是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 朱桓的算盘打得不错,既然迟迟继承不了大统,那就先下手为强,剷除一切阻碍他继位的绊脚石。 眼下已经荣登大宝,朝中局势也在稳定之中,就是令他一直耿耿於怀都边军,以后找机会收拾就是。 此时,他忘了,叶府还有三具尸体,还在由別人设的灵堂中,没有人主持安葬事宜。 第645章 百官服丧,皇太后諡號 “百官服丧,祭奠皇太后!” 礼部的丧仪礼官,神情严肃,高站在原皇后寢殿前的廊檐下,目光一扫跪得密密麻麻的文武百官和皇亲们,扯著嗓子又喊道:“宣读皇太后諡號!” 諡號! 这可是新君上位,给他的母亲赐封的荣誉。 肃王郑岳嵩抬头望向寢殿里面,此时的灵堂,布置得要比前日肃穆多了。 寢殿四周內悬起素白幔帐,樑上铜铃蒙著白綾,殿角铜鹤香炉里,燃著寸许长的白烛。 新帝朱桓身著白色丧服,跪在福禧宫前冰凉地砖上,指尖抚过皇后娘娘生前最爱的那支点翠步摇。 殿內的灵堂烛火摇曳,在香菸繚绕之下,还散发著一股药味和腐烂的臭味。 同样身穿白孝的礼部尚书,捧著擬好的諡號摺子颤巍巍上前:“圣上,臣等擬『孝惠』二字,『孝』承太上皇之恩,『惠』显娘娘之仁……” 孝惠? 朱桓忽然抬眼,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不够!” 此言一出,跪在眾臣班列之首的肃王郑岳嵩,面颊一抽。这諡號,难道朱桓还不满意? “母后一生,以仁心待宫人,以慈怀抚万民,就是临崩之际,也犹念苍生。” 朱桓的声音,犹如一根铁钉,狠狠地钉在地上,抬头望向灵堂,咬牙又道:“当加『仁』字,諡『孝惠仁皇后』!” 话音一落,礼部尚书连忙躬身道:“圣上圣明,微臣遵旨!” 朱桓却没看他,只是望著寢殿门口上方悬著的白幡,忽然悲声道:“母后,您听见了吗?” 礼部尚书直起身子,面向跪得乌泱泱的人们,捧著明黄册页,声音在高大的殿宇里打著转:“大夏皇太后,讳婉仪,年三十有八,以坤仪之尊,哺圣上成人,今因恶疾殯天,新帝念生母皇太后生身之天恩,教诲之大德,故赐生母皇太后,諡號为『孝惠仁皇太后』……” 这皇后一死,朱桓登基,她的身份也由此升为皇太后,而且还得了一个“孝惠仁太后”的諡號。 话音一落,百官和皇亲们,在一片哀乐声中,跪在地上又是一番叩拜。 片刻后,乐班奏响的哀乐停了,魏嵐又站了出来,扯著尖嗓宣道:“经钦天监的堪定,一个时辰后起灵,虞妃娘娘和三殿下的灵柩,一併前往皇陵下葬。” 这时候,福禧宫外面,顺著高大的宫墙,已经摆满了席桌。 送葬的队伍,早已用过了饭,就等仪式结束,百官和皇亲们用完了“寒食宴”后,护送三具灵柩出城奔赴皇陵。 与此同时,叶府。 高大的府门前面,站著一排头缠白布的卫兵。 这二十名卫兵,是当初镇北王吕南庭所派,用来看守叶府。 府內正厅,掛著一些白色的挽帐,三口棺材呈“品”字型摆放在正厅中央。 不用说,摆放在首位的那口棺材,就是叶刘氏的灵柩了。 其次的两口棺材,分別就是叶彩儿和田兵陶立的灵柩了。 此时,这三人已经由仵作入殮,装入棺材后待葬。 至於叶十三到底会不会来京都奔丧? 但短期內,是无人敢做主將这三人给葬了。 案子虽然上报过刑部,但这么久了,还不见朝廷对此有结论和措施。 如燕带著肃王府的十来个男女下人,守在灵前充当著孝子的角色。 上香,烧纸,献饭祭祀。 仪式是简单了些,总比曝尸庭院无人掩盖的要好多了。 由於天气越来越热,又不见郑岳嵩回府指示,如燕急得就像热锅的蚂蚁,烦躁地在庭院中走来走去。 “胡班头!” 如燕把目光,突然看向门口的卫兵队长,不安地说道:“你家吕王爷,至今还没回府吗?” “小声点!” 胡班头向左右巷口瞄了一眼,然后闪身进了院子,这才说道:“听说宫里,也在发丧,二位王爷都在给皇后娘娘服丧,叶府这边,二位王爷更是身不由己,眼下是顾不上了。” “这可如何是好?” 此言一出,如燕的眉头,霎时就皱了起来,抬头望向烈日正炎的天空,担忧道:“要是再延误一些时日,这尸体就会腐烂发臭,总不能一直就这样摆著吧?” “唉!” 胡班头摆摆手,无可奈何地说道:“要是二位王爷任何一个在场,都能拍板下葬事宜,前段时间刚埋葬了管家叶举,墓地附近的村民,早都打好了墓坑等棺木下葬,如今百官服丧期间,是严禁其他人办任何事情的,没有宫里的通行令牌,就是我等也出不来外城啊!” “这如何是好?” 如燕更是焦急万分,但有些话,她可是不敢说出口的。 说不定,叶十三的大军已经在路上了。 她明白郑岳嵩的心思,肃王府已经对朱桓失去了信心,只要朱桓的目的达到,这个“表外甥”就会拿郑岳嵩开刀的。 与其等死,不如…… 作为镇北王留在叶府的卫兵班头,胡豹更是明白吕南庭的意思。 在叶十三没出现之前,是严禁任何人对叶府有动作。 这个边军的前统帅,在新太子眼里,也是他登基的绊脚石。 眼下新太子可能已经荣登大宝,只是被皇后的丧事,搅乱了步骤而已。 驻扎在城外望京河一带的四万大军,左右先锋卢一鸣和温仓玉二人,是不会阻拦叶十三带领的边军踏上京畿道的。 就是望京河西岸区域,地方驻军昭毅將军马啸,是不可能拦截入关的边军的。 更何况,被削减的一万边军,由吴六子带领,就是地方驻军对叶十三的入关有所阻拦,吴六子带领的这一万边军,恐怕是不会答应的。 胡豹的担忧,一点都不比如燕的焦虑少,他也是一样,不敢轻易透露镇北王的意图。 这段日子以来,叶府周围,时不时有锦衣卫出现。 这些人,早把叶府给盯死了。 叶府上的一应动静,都逃不过这些眼线的耳目。 所以,就是一些正常的出入,胡豹和如燕,对此都是特別的谨慎。 就在此时,隱隱传来一阵哀乐。 难道,是宫里发丧了? 哀乐由远及近,似乎已经出了宫门,叶府在內城所在的位置,是离宫门是比较近的。 “胡班头,你听听,好像是?” 如燕竖起耳朵,极力捕捉著传人耳中的动静。 “嗯!” 胡豹点点头,低声又道:“看来,是宫里出殯了。” 第646章 边军反了 “轰隆隆……” 就在胡豹和如燕二人,竖起耳朵听著远处的动静时,一阵惊雷般的炸响,从外城方向传来。 “打雷了?” 胡豹一惊,不由得抬头望向天空。 此时,天空万里无云,头顶是晴色一片。 只有如燕心头陡然一惊,这声音,她太熟悉了。 是火炮的声音,在边城的时候,她是听到过这种声音的。 “胡班头!” 如燕一阵紧张,不由得把视线转移到胡豹脸上,低声急道:“是火炮的声音,只有边军才有火炮,应该是……” “嘘!” 此言一出,胡豹心头一凛,把一根手指竖在嘴上,向如燕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这如何是好?” 如燕眼里闪过一丝兴奋,隨即又紧张起来,压低声音又道:“我等该如何是好?” “如燕姑娘,莫慌!” 胡豹大步走向府门,来到府门外面一字排开的卫兵面前,沉声道:“即刻起,分为两班,一班值守这里,另外一班撤回院中,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离叶府半步。” …… 惊天的炸响,让出殯的队伍霎时就慌乱了起来。 魏嵐举目远望片刻,来到朱桓面前,附著朱桓的耳根,低语道:“圣上,响动由外城方向传来,应该是有了异动。” “轰隆隆……” 就在此时,又是一连串的惊天炸响,刚出了內城,准备进入外城区域送殯队伍,远远望见东面的天空,腾起无数黑色的烟柱。 这绝对不是打雷的声音。 浩浩荡荡的送殯队伍,不由得就乱了起来,很多人心里都清楚,没有乌云密布,没有电闪的出现,这惊天的炸响,可不是天工在打雷啊? 再说,钦天监也没有预报说,最近几日会有雷鸣闪电的天气。 紧跟在三具棺槨后面的郑岳嵩,耳根一阵急抽,不由得向身边不远处的吕南庭,投去一瞥。 此时,吕南庭也正把目光,投向郑岳嵩。 二人的目光,在瞬间碰撞一起,然后向对方,微微点了点头。 也就在此时,从朱桓身边离开的魏嵐,阴沉著一张惨白的脸,一撩白绸孝衣的下摆,抽出一把刀柄镶满了各色宝石的刀,快步走向送殯的队伍前面,指著外城东面的方向,对前面开路的锦衣卫们尖声吼道:“快,去东门看看,擅入外城者,杀无赦!” 这一声令下,一队足有上千人马的锦衣卫,策马就向城东方向疾驰而去。 如此情景,郑岳嵩心头暗暗吃惊,他万没想到,皇城的锦衣卫和厂公数量,会有如此之多? 看来,他的那个皇后表妹,在他这个得力干將面前,还是深藏了一手。 能培养出如此数量的厂公,且能渗透皇帝的御林卫,这绝非是一日之功。 说明,皇后的计划,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在皇子们之间的夺嫡中,他这是被封为肃王的表兄,无非就是皇后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如此一想,郑岳嵩对皇后心头的那一份愧疚,霎时就消失得荡然无存。 从眼下的情景判断,把控著皇宫內外的厂公,数量没有一万,但也有八千的。 还有皇帝的御林卫里面,至少有一半的人,也是效忠皇后的。 这一半人的数量,也是足有五千人的。 可以说,加上另一半的御林卫眼下由新皇朱桓指挥,这內外城的兵马力量,更是將近两万数。 但不知道他的女婿叶十三这次赴京“奔丧”会带多少北防军跟隨? 此时,跪在街道两边的百姓们,看到凶神恶煞的锦衣卫们倾巢出动,纷纷躲进身后的各个店铺藏身。 一些进入不了店铺的百姓,纷纷在街头乱跑了起来。 东边惊雷般地炸响,越来越密集。 停了下来的送殯队伍,虽然排头已经到达外城区域,可另一头的排尾,还在內城的城门里面。 可见,这次出殯,规模是何其浩大。 折返回来的魏嵐,目光看向皇后灵柩两侧的锦衣卫,尖著嗓子吼道:“莫要慌乱,护驾要紧。” 话音未落,远处的街道尽头,几匹健马向这边疾驰而来。 “保护圣上!” 看到远远而来的健马,魏嵐面色一变,指挥灵柩两侧的锦衣卫,在朱桓面前站成一排。 这个时候,魏嵐不敢有半点大意,生怕这里面出个岔子。 “启稟圣上,边军反了……” 三匹健马疾衝过来,最前的一匹马上,是一名满脸是伤的东厂头领。 在离朱桓二十来步的地方,三名厂公勒住马头,翻身下马就哭喊著爬了过来,“圣上,魏总管,边军反了!” 边军反了? 此言一出,整个送殯的队伍更加慌乱起来。 远在千里之外的北防军,如何在这个节骨眼上就反了? “混帐东西!” 魏嵐上前几步,一脚就把报信的厂公踹了个仰面朝天,“再敢妖言惑眾,咱家先砍了你的狗头!” “总管大人明鑑!” 爬了过来跪在地上另一名厂公,浑身哆嗦著说道:“外城是出不去了,边军的兵马,已经把整个皇城都给围了。” 把整个皇城都给围了? 这皇城辖下,就外城的范围,那可是足有十几里地长,京都的皇城,面积可是不小,要得围城,那得多少兵马? “启稟总管大人!” 另外一名厂公,抬起头来,仰著满是血污的脸,急道:“整个京畿道,绵延数十里,到处都是边军的战旗。而且,还有无数的红衣大炮,正在东门外摆开,城头的守军,已经死伤无数……” 此言一出,朱桓急眼了。 他甩掉身上的白绸孝衣,露出下面的杏黄龙袍,气急败坏地怒吼道:“砍了,简直一派胡言,如此製造恐慌,其心可诛!” “圣上明鑑啊!” 从地上又爬起来跪著的厂公头领,魂飞魄散地又辩解道:“围困皇城的旗帜里面,就有边军统帅叶十三的帅旗,这是奴才在城头亲眼所见……” 厂公头领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面色大变的魏嵐,挥起手中的刀来,“咔嚓”一声直接砍下了脑袋。 “啊……” 紧接著,另外两名厂公,被魏嵐手起刀落,一口气就砍死在地上。 望著地上三具血流如注的尸体,面色惨白的朱桓,目光惊恐地望向魏嵐,急道:“快,给城外的驻军下令,让他们务必把叛军拦下。” 屁话! 简直就是个白痴一个。 边军都打到了城外,难道驻扎在望京河以东,守护著京畿道的地方驻军,不知道边军来犯? 要进入京都,首先得进入京畿道,如此浅显的道理,难道这朱桓就不懂? 再说,叶十三曾经带著一万边军入关,剿灭了哲別的六万精锐,区区四万地方驻军,就能挡住几万边军的势头? “圣上!” 魏嵐面色惨白,在朱桓面前跪了下来,急道:“若真是边军反了,恐怕城外的地方驻军,也已经靠不住了!” 此言一出,朱桓更加急眼,跺著脚就吼道:“传朕的旨意,东厂、锦衣卫、巡城司,所有兵马全部拉上城头,给朕死死守住……” 第647章 倒戈 在场的人都明白。 京都的地方驻军靠不住的话? 仅凭皇城內外的这些兵马,根本就无法和叶十三带领的北防军抵抗,就是从各地调集地方驻军,也是来不及了。 別说八百里加急从各地调集兵马了,就是城內的人,能不能出得城去?这都是个问题了。 轰隆隆的炮火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整个外城的天空,也被腾起的黑烟所笼罩,远远望见,已经有东面和南面的城楼处,熊熊火光冲天而起。 紧接著,北面和西面,城头也是火光冲天。 没人知道,城头的那些混合守军,射出的箭鏃,在百步內就落在地上。而边军手中的火器长枪,却在二百步外,將城头上的守军,一个个射杀倒地。 遮天蔽日的旌旗,接连不断的炮火轰炸,让四面城头没有被边军射杀掉的守军们,纷纷丟盔弃甲,向城內开始逃窜。 增援城头的那些锦衣卫、厂公、巡城司的兵將,一阵血肉横飞之下,魂飞魄散地就向城內开始撤退。 与其说是撤退,还不如说是逃命! 朱桓没有等到守城的兵马,將城外的边军射杀多少,而是看到潮水一样的溃兵,纷纷向这边退了回来。 “圣上!” 魏嵐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已经知道,皇城是守不住了,惊慌之下,就向朱桓急道:“暂且退回宫中,先守住皇宫,待奴才派人和叛军斡旋。” 说完,魏嵐面色又是一冷,绕过棺槨走到郑岳嵩和吕南庭面前,目光一瞥二人,恶声说道:“肃王,镇北王,叛贼叶十三,和二位王爷牵连不小,眼下局势,还得二位王爷出面斡旋才是!” 无耻阉狗,这时候才想起老夫来? 郑岳嵩心里一阵暗骂,跪在地上低头急道:“若真是边城的北防军叛乱,老臣绝不能让其得逞,虽然叶十三是老臣的女婿不假,但老臣寧愿拼死守著皇城,也不会向叶十三妥协低头。” “混帐!” 话音一落,朱桓就撵了过来,指著郑岳嵩的鼻子骂道:“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死守个屁,你死了不要紧,可朕还不想陪著你死!” 骂完郑岳嵩,朱桓的视线,又转移到吕南庭脸上,急道:“还有你,可別在朕面前嘴硬了,朕不需要你们的大义凛然,你曾是北防军的老统帅,由你出面,下令北防军不要被反贼叶十三所蛊惑,让他们拿下叶十三,就是大功一件,朕给他们封王!” “微臣遵旨!” 吕南庭额头触地,没有向郑岳嵩那般大义凛然。 此言一出,朱桓目光又看向郑岳嵩,沉声道:“朕令你,和镇北王一起,出城与北防军斡旋,务必让北防军悔悟,不要执迷不悟上了反贼叶十三的当!” “臣,遵旨!” 郑岳嵩伏地磕头,然后站了起来,目光一瞥吕南庭,拱手道:“走吧镇北王,相信北防军会听你这个老统帅的话,就是砍了叶十三,老夫就当没他这个女婿。” 话音一落,二人就被一队锦衣卫押著,牵过来两匹马骑著,然后直奔城东而去。 看到吕南庭和郑岳嵩离开,朱桓这又吼道:“快,护驾!先退回宫里,剩下的兵马关门死守,不许放一个人进宫。” 已经慌乱不堪的送殯队伍,把三口棺槨都留在原地,皇族们纷纷退入宫中,把文武百官全都闭在宫门外面。 望著身后紧闭起来的宫门,无路可退的文武百官们,只好留在原地发呆。 內城的门,也紧闭了起来,由锦衣卫把手,使內城和外城完全隔离开来。 留在內城中枢大道上的送殯队伍,此时,只剩下一些京官和普通太监,还有一些来不及进入皇宫的宫女。 通向皇宫大门的中枢道上,到处散落著纸扎和白幡,一脸惊慌的眾人,手无举措的待在原地。 这个时候,各位大人们对此都是三缄其口,生怕一言不慎惹祸招灾,纷纷垂著脑袋在地上走来走去。 此时的各种势力,也都没了成见,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满脸担忧但又不便商议什么? 昔日和叶家交好的那些大人们,此时眼里都是一片迷惘,居然没有一个人主动提及叶府上的丧事到底是如何了? 此地,已经离叶府不远,穿过一条街,就是叶府所在之处了。 他们这些人,居然没有一个人提出来,要去叶府祭拜。 皇后殯天,太子突然登基,这让心理上毫无准备的他们,一时都乱了方寸。 乌泱泱的送殯队伍,在无比的煎熬中挣扎著,远处传来炮火炸裂的巨响声,让他们的心一下子又悬提起来。 爆响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夹杂著的廝杀声,也是越来越清晰。 死亡的恐惧,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开始有人悄悄地离开原地,开始向中枢道两侧的巷子逃窜。 有人带头,就有人跟隨,场面秩序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一阵密集的炸响,从不远处传来,喊杀声也更近了。 就在此时,成百个满身血污的锦衣卫,狼狈不堪地从通向外城的城门口,惊慌失措地撤退回来。 紧接著,一队威风凛凛的骑兵,高举著边军旗帜疾驰而来。 骑兵身后,又是一队手持火器长枪的步军。 內城破了? 一阵绝望的人们,在幡然醒悟之间,开始向四处逃窜。 此时已经迟了! 疾驰而来的骑兵,迅速地就將来不及逃窜的人们包围起来。 “原地待著,谁敢妄动,格杀勿论!” 马背上的吴六子,高举著战刀一脸杀气,策马就来到三具棺槨面前。 “边城戍边北防军统帅,赴京奔丧,尔等待在原地听候命令,谁敢妄动,格杀勿论!” 吴六子又是暴吼一声,身后的步军呼啦啦上前,手中的火器长枪,齐齐对著给皇后出殯的人们。 那些大人们,个个面如死灰,没人敢上前搭话询问。 不大时候,中枢道上聚集了五千左右的兵马。 那成百个溃败后的锦衣卫,被边军当场射杀在这些大人们面前。 没有进入宫中的这部分送殯的人,都被集中在一起,涌进內城的边军,已经把皇宫外面包围得水泄不通。 几十架炮车上的红衣大炮,齐齐对准了皇宫都大门。 吴六子目光一瞥那些大人们,大嘴一咧,轻蔑说道:“看你们一脸如丧考妣的样子,真是朱家不可多得的孝子贤孙啊!” 这话,嘲讽得那些大人们,霎时就老脸一红。 皇后殯天,举国哀悼,谁敢不来服丧? 何况,这新太子一登基,皇后就是皇太后了。 再是一具臭不可闻的尸体,那也是大夏朝臣和万民头上的一座大山。 面对吴六子的嘲讽,大学士文戴,稳稳神后,硬著头皮上前,拱手道:“敢问这位將军,一字並肩王何在?” 这一问,身边的夏吉兆这些朝中重臣,也纷纷拱手,询问叶十三在哪里? 看来,叶十三亲率大军,以奔丧的名义赴京,而且攻破了皇城,这些昔日和叶家有著交情的大人们,还是绷不住了。 不料,马背上的吴六子,目光不屑地从那些大人们脸上一一扫过,口吻轻蔑地说道:“猪脑子?统帅大人赴京奔丧,当然是在自己家祭拜老夫人和妹妹了,难道像你们这些狗奴才一样?” 这话,等於是唾了这些大人们一脸。 是啊! 既然是奔丧,那定是去了叶府,如何会来这里见他们这些人? 此言一出,文渊阁大学士康珏,面带愧色上前一步,拱手向吴六子说道:“我等算是叶家旧交,无奈身不由己,未能去叶府祭奠老夫人,还请这位將军允许,放我等赶赴叶府,祭拜叶老夫人和小姐,也算是聊表心意!” “好!” 不料吴六子十分爽快,霎时就点头又道:“不管你们是真心还是假意?本將准了!” 说完,吴六子转头,冷声对一班边军道:“都听好了,跟著几位大人,去府上祭拜老夫人。” 第648章 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请吧,几位大人!” 一名步军上前,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就让康珏在前面带路。 当然,边军的兵將,对皇城是不熟悉的,要是没人带路,他们还真找不到叶府在哪里? 不大时候,叶府到了。 此时,通向叶府的街面,两旁已经站满了杀气腾腾的边军。 在巷口,又是一队手持火器长枪的血卫军。 几位大人被带进叶府时,令他们惊掉下巴的是,当初被锦衣卫押著,出城斡旋的肃王和镇北王,此时正在叶府正厅的灵堂前,向叶老夫人的灵位上香。 这一幕,让他们霎时就明白过来,朝中的两个顶樑柱,原来是通著叶十三的。 一位身穿白孝,神情凝重的青年男子,正跪在灵前祭拜。 他,就是叶十三? 从祭拜者的背影,几位大人瞬间就认出了此人。 对昔日太师府的公子,他们还是比较熟悉的。 短短时间,在边城声名鹊起,立下无数战功,让元蒙臣服,又被皇帝朱不治赐封“一字並肩王”的边军统帅叶十三,此时就出现在他们都眼前。 看到有人被带到,如燕拿著一把子点燃了的香,走上前来,向每人的手中分发了三根。 灵堂一侧,肃王府的十几个下人,头戴白孝,跪在一旁向上香祭拜的人磕头回礼。 虽然叶刘氏的灵位前面,没有叶家的孝子,但作为姻亲的郑家,派来的这些下人,也算是尽了孝子贤孙的仁义了。 叶十三祭拜完毕,起身后缓缓转头,目光看向一旁的郑岳嵩片刻,冷声道:“叶十三谢过肃王!” 这一声,让郑岳嵩不知所措。 作为他的女婿,却没有称呼他一声“岳丈”大人。 不过也好,在此时此刻,叶十三终究没把他当仇人看待。 起码,也是道了一声谢的。 相反,叶十三对忙前忙后的如燕,可是热情多了,言语之间屡屡表示出感激之情。 “老王爷!” 叶十三又转过头来,目光看向一旁的镇北王,拱手又道:“多谢操劳,叶十三代表叶氏一门,谢过老王爷关照。” 回到府邸的叶十三,在看到正厅中设置的灵堂时,这才知道,郑家和吕家,已经派人守在这里多日了。无论如何?再是和肃王府有仇,但这份情义,也足够抵消他对郑家的怨恨了。 再说,叶家惨遭巨变,归根结底还是皇后在幕后运作,郑家只是皇后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何况,眼下他已经和香香郡主成了亲,这段仇恨,也该放下了。 发觉有人被带进灵堂,叶十三转过头来,冷冷看向来人。 “下官,见过一字並肩王!” 几位大人赶忙上前,向叶刘氏的灵位拜了三拜,起身后把手中燃著的香插进香炉后,又向叶十三跪了下来行礼。 一字並肩王,那可是与当初的皇帝朱不治並肩,就是这些內阁成员们见了,也得行跪礼。 “各位大人请起!” 叶十三虚空一抬手,示意几位大人起来说话。 对於这几位,叶十三並不知道叶举曾经碰壁的事情,也就谈不上对这几位有何成见了。 既然来了,那就是客! “看座!” 叶十三目光投向一旁候著的吕南庭的卫兵们,把几位大人往客堂一侧的桌上让著。 自来到府邸,血卫军就担任了警戒任务,原本值守在叶府內外的卫兵们,自然就开始干一些烧水添茶的活。 在叶十三的客套下,几位大人诚惶诚恐,不敢入座的他们,齐齐把目光,投向一旁站著的肃王和镇北王脸上。 再是来叶府弔唁,但论性质,叶十三可是反贼无异。 大夏的朝臣,和一个反了的边军將领在一起,多少还是让他们心中忐忑不安。 还是肃王镇岳嵩老辣,直接上前把话挑明,向几位大人拱手道:“自太子太师起,叶家对大夏,那可是忠心耿耿,但叶家惨遭横祸,皆是朱桓和皇后所为。即就是叶家被贬奴籍,充军边城,皇后和朱桓也没由此停止对叶家的残害,眼下叶家的遭遇,各位大人已经有目共睹,如此残暴不仁的君王,只能毁了大夏的基业!”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想必几位大人们,也听懂弦外之音的了。 郑岳嵩说完,吕南庭接著又道:“老朽进宫面圣,圣上已有废黜朱桓太子位的想法,但话没说完,就被阉狗魏嵐打断,后面的事,诸位大人更是亲身经歷了的,皇子夺嫡,朱桓上位,宫里宫外所发生的一切,相信诸位大人都是心中有数了?” 几位大人,谁不懂这些? 太子上位,说白了就是绑架了皇帝,弄虚作假,用一份强迫郑岳嵩写下的退位詔,使自己登上了大宝继承了皇位。 说白了,朱桓的皇位,就是篡位抢来的。 眼下,朱桓大势已去,躲进宫中垂死挣扎,而大夏的军队,从边军到地方,兵权无不被掌握在叶十三和吕南庭手中。 但叶十三究竟意欲何为? 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他们谁都不敢发问。 就在此时,府门外又来了不少的人,被血卫军拦下。 原来,方才一些趁乱溜回自家的朝臣们,一路上看到满街都是锦衣卫和厂公们的尸体,他们这才觉得,北防军不但破了皇城,而且杀光了朱桓的所有兵马。 也就是说,北防军已经完全控制了京都,就是血洗皇宫,那也是一眨眼的事情。 叶十三能带著北防军,不顾朝廷禁令入关,也就没把眼下的皇家放在眼里。 眼下的局势,已经是一目了然。 不用谁来说破,大家心里都清楚朱家完了。 作为宦海沉浮多年的官油子们,很清楚地意识到,北防军能毫无声响地出现在京都,说明叶十三入关以后,一路上没受到任何阻拦。 不然,早就有地方驻军的八百里急报呈送朝廷的。 由此看来,从边城到地方,大夏的兵马,已经都听叶十三的命令了。 权衡再三,这些朝臣们还哪敢在家中听天由命?一个个不约而同地来叶府祭拜。 “稟王爷!” 马成一脸杀气,大步流星地进了府门,来到正厅的灵堂前,躬身向叶十三稟道:“有一些京官,前来拜祭拜老夫人和小姐,末將请示王爷,是该放行还是羈押?” “哦!” 叶十三一怔,目光一扫郑岳嵩,道:“依肃王之见?” 迎著叶十三的目光,郑岳嵩心头陡然一惊。 这混蛋! 人家是来叶家祭拜,又不是肃王府死了人,何故要问老夫? 这狗东西,论心机,可真超过他老子叶鐸许多,居然在这个接骨眼上,把如此棘手的问题,一脚踢给他这个老泰山。 自打见面,一声“老岳丈”都没称呼过,倒像他是长辈一样。 郑岳嵩一咬牙,道:“既然各位大人来府上祭拜,也是叶家的情谊所在,更说明了各位大人不肯与叶家为敌。” 到底是老狐狸,一旁的吕南庭微微頷首,不得不佩服郑岳嵩的老辣。 这话说明,朝中的大臣,此时已经打算倒向叶家了。 身为大夏的朝臣,这个时候倒向叶家,问题已经不言而明了。 果然,叶十三嘴角扬起一丝微笑,朗声说道:“没想到,今天我叶家,还有如此声望,既然是各位大人的一片心意,那本王就领了!” 草! 原来,你们这些狗东西,都怕死啊! 既然老子带边军入关,全是你们这些狗东西给逼老子造反的。 朱家的气数尽了! 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既然老子进了这皇城,坐上金鑾殿那把龙椅,这有何不可? 叶十三肚里一阵发笑,把目光看向府门中鱼贯而入的朝臣们,拱手道:“诸位大人蒞临叶府祭拜,叶十三先行谢过各位大人!” 话音一落,就像上朝一样从府门中进来的朝臣们,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道:“下官等,参见一字並肩王,还请王爷恕我等怠慢之罪!” 面对眾臣的跪拜,叶十三傲然挺胸,一派王者之气,无形之中浑然天成。 ……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