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胡开局：华娱1999》 第一章 列车惊魂 暑末秋初。 头枕铁轨，耳机里正播放欢快的《我是女生》，宋乐乐只觉肠子已经悔青了。 她是脑袋进水了，才会拒绝家人和司机送行，与闺搭一道搭乘火车往赴京城。 哪怕是在软臥车厢。 十八年来首次脱离父母的羽翼，甫一上路，则惊魂乍现？ 532/1次直快列车首发洛城，宋乐乐和闺蜜在第二站王屋上车。 王屋站是个小站，停车时间十分钟，空无一人的车厢里，两人很快爬上了预定的上铺。刚安顿好那会儿，眼瞅著列车即將发车，两人会心一笑，正欲庆幸能够独享这间车厢，却不料有人卡著点儿开门进来。 明明是准乘四人的车厢，除了她和闺蜜，又进来三个人。 起初宋乐乐没有多想，以为火车发车后，肯定会有人自行离开，或许就在隔壁车厢——既然选择了公共运输，遇到这种社会底层在所难免——只当是增添社会阅歷了。 是的，社会底层。只消拿眼一瞥，宋乐乐便为他们下定了判词。 一水的、可笑的郭天王式中分头，灯光下油光发亮，不知涂抹了多少廉价的摩丝，还故作瀟洒的甩来甩去，不时拿手捋上一下？ 呕！ 与闺蜜对视一眼后，两人同时失去了说话的欲望，隨后宋乐乐戴上walkman的耳机，而对面的闺蜜则取出来一本《新概念英语》，借著灯光默读。 余光扫过，宋乐乐暗自冷笑，闺蜜依然是如此努力。 倒也正常，以闺蜜的小市民出身，即便考上了国內最顶级的学府——京城大学，还得拼命。 她则不然，人生之路已经步入坦途。 虽说即將就读的学校稍逊一筹，却也是妥妥的重点院校，京城理工大学！ 过往三年的努力，足以令宋乐乐自傲。 高一不提，高二文理分班那会儿，她使了些手段，特意和年级里的学霸分在同一间宿舍，还上下铺，处成了闺蜜，形影不离的一起早读、一起吃饭、一起自习……加之填报志愿时她充分汲取了亲姐宋能能同志的意见建议，第一志愿选择京城理工大学的冷门专业——法律系。 终是如愿以偿。 宋能能同志在最高法工作，待到毕业后，除了家族在地方上的能量，宋能能甚至能为她在京城就职提供臂助！ 一念至此，宋乐乐无端想起，班里好像还有个同学，也被京城理工大学法律系录取了。 只能是运气使然。 那同学虽说有点小帅，却是农村孩子，平日里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照理说命运全靠隨波逐流，怎会有分毫的远见与卓识。 当下法学是热门专业，可报考的人也多，四年后乌泱泱的拥上社会，公检法才需要几个人？没点社会背景，能找到工作吗？ 也算好事。 毕竟是老乡，兼两年同班同学，虽说往日交流甚少，但上大学后给点机会让他跑跑腿打打杂便是。 在宋乐乐看来，以她的家世容貌，那是对方的荣幸！ 往日女生宿舍夜谈时传闻的谁谁谁、谁谁谁喜欢他暗恋他，宋乐乐压根没放在心上。 幼稚！ 上大学后，意味著步入了成年人的世界，想必他也会变得成熟，懂得仰视她，再不像高中时敢对她爱理不理了！ 如此乱七八糟的想著，倒也不耽搁宋乐乐悄无声息的调低了耳机音量，偷听车厢里的对话。 “靠！这就是软臥？真爽啊……可是这tm门一关，看不到列车员的动静，怎么逃票？难道现在就往床底下藏？” “藏个鸡儿，放心！我能把你带上车，就不怕查票！年初我去深市，同样没有买票，两三天啊，你猜我睡在哪了？” “睡？” “昂——你不知道吧，火车上专门有一节车厢，留给列车员们睡觉，我就睡在那里，有个女乘务员，一路上给我买水买饭，伺候的舒舒坦坦，临下车时还千叮嚀万嘱咐，让我安顿好给她打传呼……” “打了没有？” “你说呢？前几个月我在深市，住的地方都是她租的！” “牛逼！” 逃票？还恬不知耻的说著这种“丰功伟绩”？ 他们不仅是社会底层，更是人渣！ 宋乐乐不由皱眉，下意识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被子，余光所见，闺蜜不知何时已经藏到了被子里！ 真是倒霉，身为美玉，怎能与这些破砖烂瓦共处一室？ 偏头看向枕边的诺基亚3210，宋乐乐暗自决定，倘若真如这些人渣所言，乘务员查票后他们还能赖在这里，就悄悄联繫家里，让铁路局处理。 到得此时，虽说几乎不敢看向下方，宋乐乐不由止住了胡思乱想，凝神竖起耳朵来听。 车厢门打开了，悉悉索索的动静，是这群人渣的同伙。 “小叔，7號下铺，这是你的位置。你先歇著。我带了烧鸡，还有四瓶榆树白，等列车员查完票，咱给分了！” 有票？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有票也是人渣！ 宋乐乐听说过，榆树白是今年家里时兴的劣酒，四块钱一瓶。 可它毕竟是白酒而非啤酒，四个人，四瓶？ 喝死你们！ 如此腹誹著，宋乐乐果断决定不再等乘务员查票，悄无声息的將手机拿到手里。 忍无可忍了。 得联繫家里。 万一他们赖著不走，喝完酒后，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查票！” 车厢门再次打开，这次是乘务员，紧接著，有点耳熟的声音响起。 “姑娘你好，这是我的票。哦，对了，是在九號车厢补票吧，我们还有两个人没买到软臥票，需要过去补一下。” “是在九號车厢补票——不是，你凭什么喊我『姑娘』？小弟，姐姐已经二十四了，你装甚么大人啊……刚才看见你在车厢连接处抽菸我就想说你，呛得一直咳嗽，你会抽菸吗？你还小，別沾染那些坏毛病！” “呃……知道了，谢谢姐哈……三儿，拿著钱，你和格非先去补票。” 听到声音，宋乐乐感觉脑袋有片刻短路，紧接著，她猛的起身，眼瞅著下方正在递钱的，可不正是方才想到那人？ 班里考上京城理工大学那人？ 嘴巴张翕了几下，宋乐乐一时语滯：“程跃！你——” 第二章 三百二十七 所见所闻超乎想像。 宋乐乐不懂，眼前的两年同窗，朴实的农村孩子，怎会与这些社会渣滓们为伍？ 程跃闻声抬头，稍觉诧异，继而浅浅笑了：“好巧，宋乐乐同学。” 本就不熟，大学毕业后再未见面。后来高中同学聚会，她也从不参加。所以，有二十多年没见了罢？ 可是，此时此刻，他分明是在大学报到的路上…… 恍惚与错乱再度袭来。 是的，再度袭来。 要去京城读书了，身为初中时班主任的得意弟子，昨晚老头见他来家里探望，欣喜异常，全然不顾师娘在旁边不停的拧啊拧、拧啊拧的，碎碎叨叨的叮嘱：“你比別人早一年上学，才十七岁，还没成人，所以到京城后別急著谈恋爱，专心读书，学文化，长见识，这是你日后搞事业的根基！你放心，等你成功了，出人头地了，女人那玩意儿，站你眼前，左转转、右转转，任你挑！嘶……疼！我这不是在教小跃认真学习嘛……你轻点！不是，你別拧，小跃在呢！” “咦？是不是有人在房后吹口哨？” 程跃笑得合不拢嘴：“明天要去京城上学，剑锋和格非他们在外边等我去饭店喝酒。还有个你不认识，没上过初中，也是我发小，叫小三。” “小三？无所谓！”老头威武霸气，“去啥饭店！他程剑锋、程格非都是我的学生，毕业几年了，我也吃不了他们！喊进来，就在家里喝！你哥刚给我搞来几箱白酒……孩他妈，你去整几个菜！” 老头的大儿子在民航上班，飞行员，带回来的都是好酒。 五个人，后来喝了两箱？！ 何时散场，如何回家，记忆里一片空白。 一觉睡到正午，如梦似醒间，好像做了一个持续二十多年的长梦，梦里是他往后二十多年的人生歷程？ 在梦里，他已经大学毕业多年，兜兜转转又回到京城定居，奔波劳碌，菸酒应酬……在同样一场大酒之后，戛然而止。 是梦吗？ 可是也太过清晰、太过完整了！ 他正神思不定，程剑锋、程格非和程小三先后来到家里，七嘴八舌的诉说昨晚酒后狼狈模样。母亲在一旁听完，讥笑说道，三更半夜不见回家，父亲出门寻找，发现他正搂著大门酣睡！ 同样的情形、同样的对话！ 好似活在梦里！ 程跃尝试著做出改变。 他先是忽悠同往京城上学的剑锋狠心买下软臥车票，临行前又劝说无所事事的格非与小三同行，只当去见见世面。 他们都答应了。 梦里，此番行程，只有他和剑锋两人，苦捱了十七个小时的硬座。彼时满怀激动，且为隨身携带的学费、生活费而提心弔胆，竟然不觉得累！ 当然，也不曾遇到眼前的宋乐乐。 “嗨，程跃。” 上铺又探出一个脑袋，张晨，学校、也是王屋市本届唯一考上京城大学的学霸，毕业后会去国开行工作，情史波澜壮阔，结婚对象倒是程跃的好友。 梦里对她的熟悉程度，自然远非宋乐乐可比，程跃眼神微亮，笑意浓了几分：“张晨啊——” 尚未来得及寒暄，对话便被乘务员小姐姐打断了：“你们认识？不是一起买的票，碰巧遇上的？不应该啊，王屋站是个小站，没几个人上车，你们候车时应该能够遇到啊……也对，程跃是吧，你卡著点来的，贼沉气，难怪呢。”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读小说选 101 看书网，??????????????????.??????超流畅 】 话语不停，手上的动作不停，乘务员查完车票，又盯著格非和小三出门买票，这才离去。而经过她这一番打岔后，张晨又拿起了新概念英语，宋乐乐则躺回了铺席，不知在想什么。 程跃不以为意，望向剑锋：“三儿说他带了酒，你还喝不？” 程剑锋瓮声回道：“从今以后，我再喝酒，就是狗！” 呵，程跃心道：梦里硬座席上，我没问你，是你主动说出了同样的话。 军训过后，你会从京城工业大学过来找我，校门外吃拉条时，非得要一份凉菜，外加一瓶二锅头，死活拦不住！ 轻笑一声展开被子，躺下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格非和小三回返，两人买了硬座票，又將剩下的钱递还。 程跃没说什么。 至於两人提议喝酒，程跃指了指上铺，悄声说道：“我同学，宋乐乐，交通局局长的女儿，最烦闻到酒味了。” “管球她嘞……” 小三一脸不屑，还想嘟囔，被格非强行拉走了。 “你有点眼色吧！长得还行，说不定和你小叔有什么呢！” …… 躺在逼仄的臥铺上，程跃心潮澎湃，沿途甚至无心理会身边的人和事。 他並不知道，就在刚才，宋乐乐还將他点评为“隨波逐流”，即便知道了，或许只会坦然应上一句—— “你说得对”。 他本就是个普通的农村孩子，所幸父母开明和善，挣得不多，足以养家餬口，而且赐予他一副上好的皮囊，以及过得去的智商。 还能奢求什么呢？ 小学、初中、高中，他都能轻轻鬆鬆考出好成绩，虽非头名，倒也足以营造一个宽鬆的成长环境。 成绩好了，遇到的都是好人。 仿佛事事顺遂。 直至到京城读书，成人，步入社会…… 隨后二十多年的人生里，那些痛彻心扉的错失、浑浑噩噩的曲折、平淡如水的温情，还会再现吗？ 火车飞驰，此后漫长的车程里，程跃所在的车厢始终显得安静：剑锋酒意未褪，一路似睡非睡，躺在那里装死；张晨和宋乐乐出门去吃过午餐，未有理会假寐的程跃；程跃乐得清静，脑子里在不停的回想、畅想，或者叫幻想…… 於是到得京城车站，不咸不淡的与两位女同学分別之后，程剑锋独自去他的学校报到，程跃带著格非和小三，来到京城理工的南门。 这年头周边多是五六层的旧楼，有很多房子出租，打发两人去扫楼之后，程跃站在那里，遥望东南，佇立了许久。 视线仿佛能穿越幢幢建筑，看到北舞。 凝望间，程跃的嘴角不由自主翘了起来，心底在默默自语：“不急，不急！” “丫头……你来了吗？” 教学楼前报到、交学费，忙完后將行李送到寢室，来不及与熟悉又陌生的同学们寒暄，他又匆匆走出校门，很快租下一套房子。 63平，两居室，家具家电齐全，床上甚至还有凉蓆、枕头和毛毯。 押一付三，两千四百元整！ “服了，叔和婶给你多少钱啊，往后你准备喝西北风？” 房东走后，程格非忍不住出声吐槽，他刚在怀州一所中专毕业，喜欢打投幣的游戏机，所以每学期都有一半时间闹饥荒，领悟颇深。 “其实我还带来了这么多年攒下的钱。” 迎著两人惊喜的目光，程跃掏净裤兜，数了数，笑著说：“总共还有三百二十七？” 第三章 高哥脾气极好 三个月前，中影集团掛牌成立，执掌北影厂近五年的韩三坪，履新中影集团副董事长、副总经理，自峨眉厂已经开始追隨他的高成笙隨之而动，任中影集团办公室副主任。 主职还是服务韩三坪。 费三十，买到一张ic卡，隨后找一处公用电话，先给家里报平安，留下记忆中的寢室电话號码，然后是查號台、中影办，拿到了高成笙的办公电话。 是的，高成笙的办公电话貌似无需保密，程跃甜甜的唤了几声，接线的姐姐乐於行个方便。 陡然回到十七岁，特別新鲜，装嫩唤“姐姐”特別诚恳…… 於是拨號，接通。 “高主任，你好。” “您好，请问您是？” “我？先不说这个。韩总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吧？” “……什么意思？” “他好歪的，骂人可难听了，你的日子难捱吧？” “你……到底是哪个？” “学生。今天刚来北理工报到。豫省王屋市人，是个小地方，高哥知道吗？” “……” “听说韩总的分工倾向於行政方面，主抓集团的业务重组、资產整合以及產权制度改革，对吗？” “你到底是哪个！” “我叫程跃，北理工法律系的，今天刚来报到。真的，学生证暂时没有，但是我有身份证，送上门给你瞧瞧？呃……五六公里，我大概半个小时能到，你可以趁机打几个电话，证实我的身份。” “我管你是谁！不是……你打电话是什么目的！” “卖歌，卖一首歌。当然，如果大家谈得来，如果你有需要的话，甚至是韩总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们聊聊电影行业的发展、职业生涯规划之类的。这些是免费的，增值服务……我的目的只是为了卖一首歌，换点生活费。事先声明，歌曲不满意、不需要的话，不必买，我不强求。怎样，见面吗？” “卖歌？还增值什么？神经病！这里是中影，不是中唱！” 高成笙狠狠摔掉电话，只一霎，发现並未掛断，又捡了起来，吼道：“瓜娃子！你来！” 嘟嘟嘟—— 愣怔了片刻，程跃轻轻掛好电话，撇了撇嘴，不满说道：“我话还没讲完，再见不说就掛电话，没礼貌！” “若非轻易要不来韩总的电话，哪个愿意理你？” 一般来说，高成笙是个脾气极好的男人，否则断然无法忍受韩三坪这么多年。 当然，后来他也走了，多年后会对人说“他骂人太难听了”。 现如今他正处水深火热之中，经常被韩三坪训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虽说能够理解，也能自我调节，终归心底会藏著几缕火苗。 恰逢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打来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的话…… 瓜娃子哪来的资格置喙？ 王屋是什么鬼地方，学生？刚来京城就了解中影、了解厂长和我，还清楚集团內部的暗潮涌动，大言不惭说发展、讲规划？ 瓜娃子！ 骗鬼去吧！ 撂下电话，平復了一会儿心情，高成笙本想不再理会此事，只当是个恶作剧，可转念一想，近段时间，关於集团內部的分工，厂长正在博弈，昨天还发过脾气，说是…… 跟那神经病说得一字不差！ 集团高层內部小会的议题，尚未形成决议，遑论公开，他怎能知晓！ 枯坐片刻后，高成笙举手搓揉了一阵紧绷的面颊，取来电话薄，勉强找到个合適的號码。 “林教授，您好，打扰了，我是北影厂的高成笙……对，现在是在中影，干得还是那些活……对，有点小事想麻烦您，咱北理工是不是有个法律系……嗨！是我孤陋浅闻，以为咱学校是工科学校……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的孩子今天过来报到，就在法律系，我想打听一下他的宿舍电话，您肯定认识他们法律系的老师……导员？太麻烦了，你把电话给我……也行，真的太感谢了！孩子叫程跃……程？成功的成，飞跃的跃……法律系的，老家在豫省王屋市，今天刚来报到……” 下午四时许，站在中影办公楼前，程跃的脚步略显踌躇。 在梦里他去过一些衙门，不乏比眼前中影更矜贵的所在，所以怯场谈不上，只是，真要这么做吗？ 有些事，明明有更省心、更便捷的途经。 脑海里闪过无数张刻骨铭心的画面，一帧帧、一幅幅……最终归结於那张哀婉淒绝的绝美面容。 这是丫头曾经的愿望，恰好我也喜欢，为什么不呢？ 一念至此，毫无来由的，感觉有点心虚…… 对得起……黄脸婆吗？ 使劲晃了晃脑袋，咬牙正欲进楼，厚实的玻璃门打开了，一位脸型方正，浓眉，呃……眼不算大，目光带著不善的中年男人迎面走来。程跃笑了笑，抬手说道：“高哥是吧，我是程跃。” 刚才进门登记，门卫给他打过电话，看表情，似乎並不欢迎？ 径直走到程跃面前，高成笙无声审视片刻后，硬声说道：“我知道你是程跃，我托人传真了你的照片，还联繫了你的母校——王屋一中！我知道你是个土生土长，甚至可以说，昨天之前，应该没有离开过王屋市的小孩。” 见一面而已，查得这么细。 领导的大秘，都有被献媚、被迫害的妄想症！ 程跃呵笑了一声，微嘲说道：“高哥办事縝密，难怪韩总將你从峨眉厂带来，这么多年也没换人。” 高成笙不为所动，语调近乎呵斥：“我不知道你是在哪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但是，倘若你想以此来誆骗，甚至讹诈领导，信不信我不仅能报警抓你，还能让你被学校开除，赶回老家！” 这便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副作用了，程跃心知肚明，轻笑摇头：“不信……要不你试试？” 高成笙闻言一滯。 寒窗十年，终於来到京城，难道程跃一点也不在乎？ “算了，当我没来。” 程跃瞥他一眼，颇觉无聊，顿了顿，说道：“你要是不准备报警，或者干些什么，那就……再见？” 隨后等了三两秒，不见高成笙有何反应，便咧了咧嘴，转身离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 毕竟是在办公楼前，方才两人交谈的声音都有所收敛。可到得此时，眼瞅著程跃走得乾脆，高成笙竟然脱口喊了一句！ 程跃皱眉回头，不满说道：“我说过了，卖歌。我再说清楚点，是一首歌在某种场合的使用权。” 知道高成笙一时难以理解，这会儿程跃却懒得多做解释，於是重复道：“算了，再见。” “你等等！” 第四章 韩总十分暴躁？ “口口声声说是卖歌的，小样不带，你甚至连一张列印的词曲都没有？” 虽说高成笙是美工出身，可他作为製片人出品的电影已好几部，有时候免不了得把控音乐部分。所以，对於音乐，他称不上专精，却也有自己的理解与判断。 威逼不成，高成笙耐下性子，將程跃带来一间空閒的小会议室，打算先聊聊所谓的歌曲，伺机再谈其余。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程跃竟如此的敷衍！ 抑或有恃无恐？ 高成笙愈发觉得眼前的程跃诡异难测，可越是如此，他初时见面的躁怒与恐嚇越是不见，反而显得平易近人。 程跃自知理亏，赧声解释：“高哥，你知道我是小地方来的，怎会见过印表机那种高端设备，我们学校的机房还是486doc系统呢……” 事儿办得的確不对，这两天心神摇曳，脑袋里装著无可估量的財富，潜意识里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成了儿时臆想中的天命之子…… 飘了，得改！ 已经打算委曲求全，可高成笙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手写的呢？” “马上，很快！” 程跃態度端正，无需对方帮忙，主动跑到边柜取来稿纸和笔，埋头奋笔疾书！ “你……” 高成笙正觉无言，腰间的手机突然震动，打开皮套取出看看，隨后迅速接通。 “厂长……我在一楼小会议室……不忙！没什么事，有个人来自荐一首歌，说是咱用得著……是很稀罕，可……还没来得及详谈，他让我先听歌……这……没有，正准备听呢……啊？好！我去电梯口等您！” 诺基亚6150，梦里我也有过…… 看到对方手里傻笨的手机，程跃毫无来由心生嫌弃，倒也没耽搁忙活。 “大领导要亲自过来，你……说话注意点！” 狠狠地刺了程跃一眼，高成笙撂下这一句话，快步跑开，程跃笔尖稍顿，脸上笑意浮现。 大领导？厂长？ 韩总挺清閒啊，竟然会主动过来。 …… 等待的时间稍久了点，程跃写完后，心知是高成笙在提前匯报些什么，他不急，只是肚子有点饿了。 掰著指头算算，昨天登上火车至今，水米未进。 舔了舔略显乾涩的嘴唇，程跃拿目光逡巡周遭，没有看到记忆里隨处可见的矿泉水，边柜上有个暖瓶，不知道里边不会留存剩水。 懒得起身验证。 多年后不止一人卖水能卖成首富，几乎全凭营销策略和渠道建设。待到时势成熟，提前半步卡位，岂不轻鬆？ 布鞋首富？ 搬运工？ 风口上的那啥都能起飞。 却是无趣得紧…… 百无聊赖间，敞开的房门处传来脚步声，程跃微笑著起身相迎，当先映入眼帘的，可不正是数年后国內影坛最奢遮的人物——韩三坪？ 到时候他会有一个响噹噹的尊称。 当然，眼前的这位尚非“三爷”，他正值盛年，黑亮的短髮根根竖立，面相併不亲善，眼睛略小，却亮得嚇人，哪怕是在盛夏，標誌性的中山装与黑布鞋依然乾净齐整。 “韩总好。” 眼瞅著对方一言不发，径直坐向会议桌的主位，隨后点了根烟，抽了两口，这才审视过来。程跃笑容不变，站得挺直，任由对方看著，任由高成笙关好房门，摆好菸灰缸，坐在对面。 “长得倒是挺帅，身量体態也行，是个明星苗子。” 这是韩三坪说的第一句话，平平淡淡的，像是下班后坐在沙发上抽菸看报，妻子拿回菜市场买到的肉，让他评价，他瞥了一眼，说道：“好，就做回锅肉。” 程跃笑得轻鬆，温声以对：“谢谢韩总夸奖。可我想凭才华吃饭，而不是脸。” 烟雾恰好氤氳，繚绕住韩三坪眼角的些微抽动。高成笙却是不济，他兀地起身，继而察觉两人仍是神態自若的对视著，甚至无人看向他这边的响动，支吾了半声，脱口说道：“厂长，我去接一壶水……” 无怪乎高成笙反应过激。 两句话，如果说是初次见面的客套，韩三坪以上位者的姿態，捧了程跃一句，而程跃，却是不识抬举。 可稍作思量，其中似乎又有深意。 高成笙若有所觉，不够明晰。 以对话的两人而言，韩三坪执导过几部影片，出品或监製的更多，但他不是导演，更非艺术家，他是管理者，是官员。 官场的思维模式、官员的说话方式，当然与导演不同。 在楼上办公室，韩三坪与一位高层领导电话沟通了许久，忙完后，本想让高成笙送来几个排队的剧本，换换脑子，拨通內线电话后，无人接听，又换成手机號……他在听歌？ 很是罕见。 一时兴起，索性亲自过来看看。 电梯口听完匯报，不同於高成笙的懵懂，任由程跃牵著鼻子拿捏，韩三坪只是冷笑，要看程跃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17岁的小孩，刚考上大学。 来中影卖歌，放言要谈电影產业的发展、他的职业生涯规划？ 何其荒谬！ 韩三坪素来不缺“寧向直中取”的勇气，他在空军锤炼过，曾在办公室和拿刀闹事的职工对呛！ 当然，他更不缺为人处世的智慧，所以见到程跃，不动声色给出一定的压力之后，送上了甜枣。 ——我看好你，你想当明星吗？ ——说说你到底是什么来头，有何企图。 程跃听懂了，所以会说：我没什么来头，也不需要祈求甚么，因为我有才华。 何其狂妄！ …… 高成笙提著暖瓶去接水了，场间沉默了片刻。 “这样吧，韩总。” 程跃垂眸看了一眼写好的词曲，继而抬头说道：“高主任应该向您匯报过，我是来卖歌的。既然有幸得到您拨冗亲见，便请您再耽搁十来分钟，听我清唱一遍这首歌，再匯报一下它的运用方式，或者说场景。” 程跃诚恳说道：“在我的设想中，这首歌，应该能突破今年惨澹的电影市场，为中影提供些许宣传上，乃至於政策上的助益。” 政策上？ 听到最后这几个字，韩三坪投来的目光愈发慑人，他深吸了两口烟，隨后拧灭在菸灰缸里，伸出了右手。 “拿来！” 第五章 《错位时空》 1999年，国內电影市场总票房8.1亿，回落到整个九十年代的最低点。 诚然，原因是多方面的 韩三坪身处其间，免不了为之惶然。 他是站在台前，风光无限，可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副厅级领导干部，全国上下有千千万万！ 短短片刻，程跃样貌略带青涩，神態气势却是不卑不亢、通透明亮的巨大反差，令韩三坪暗自咂舌。 且听听罢。 …… 高成笙接水回来后，送来一杯，程跃掀开白瓷杯盖，稍稍润了润嗓，那边韩三坪也看完了词曲。 他对曲调不精，歌词却看得分明。 怎么说呢，似乎是一首“红歌”？ “韩总，高主任。” “高中三年，令我记忆犹新的，有两个瞬间。” “这首歌，正是因由这两个瞬间，而有所发散、有所感悟。” 隨著程跃的诉说，韩三坪下意识掐灭了再次点燃的香菸，坐姿变得正直，他郑重说道：“我在洗耳恭听！” 程跃点了点头：“正如纸上所写，歌名《错位时空》，是一首红歌。但表现形式与传统意义上的爱国歌曲不同——我得收著来唱，情感饱满，又得自然轻盈……可能有点绕，请两位领导直接欣赏呈现的效果吧。” 红歌？ 《保卫黄河》、《映山红》、《红星照我去战斗》…… 尚未看到词曲的高成笙迅速想起一首首或大气磅礴、或激情高昂的曲调，“轻盈”是什么意思？ 他的念头这才闪动，一道与所有红歌、甚至是所有知名歌曲，风格迥异的歌声，仿佛不是出自程跃口中，而是从云端飘落，飘渺、细腻而又柔和的悠荡於会议室之中。 高成笙瞠目结舌！ “那一年你和我一样年纪， 年轻得像首青涩的歌曲， 但为了创造梦中那个新天地， 你转身匆匆走进风雨， 我看见千万个可爱的你， 不回头向硝烟深处奔去， 多少个青春背影消失在夜里， 换来晨曦……” 梦里，有段时间ktv大行其道，程跃人缘挺好，酒局极多，免不了会经常出入这种场所。 他是相对內敛的性子，可每次步入ktv之前，均已酒意微醺，“怂人胆”得以膨胀。 彼时，当他拿起话筒，唱仅有的几首会唱的歌，他才发现，自己的天赋竟然相当出眾？ 一切自然而然，去的多了、唱得多了，会的也就多了。 閒暇时，他学过一阵吉他。 后来ktv不再去了，他对音乐的兴趣倒是不曾消褪，家里甚至买了钢琴。 好贵的…… “我仰望你看过的星空， 穿过百年时空再相逢， 你转过身之前的那个笑容， 我都懂， 我仰望你看过的星空， 脚下大地已换了时空， 你留在风中摇曳的那抹红， 在心中， 心中……” 经过多年练习，程跃的歌唱技巧儼然嫻熟，真假声的转换与融合、气泡音、逐弱颤音，乃至於当下尚未出现的半空气唱法，化作歌声，飘入听眾耳中。 “举起手我说出同样誓言， 黑白间你的笑容多清晰， 你说你从来也不后悔， 把一生奉献给这片辽阔大地， 我多想伸手紧紧拥抱你， 告诉你一切都尘埃落定， 百年前你梦想的那个新中国， 有多美丽……” 对於程跃的歌唱技法，韩三坪和高成笙似懂非懂，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听著歌声，两人耳目一新之余，竟然觉得非常动听？ 动听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隨著歌声，並不磅礴的歌声，两人的脑海里竟然不由自主浮现了那段腥风血雨的岁月、那些前仆后继的先烈、那群视死如归的英雄？ 他们风华正茂！ 他们慨然赴死！ 歌声里，两人仿佛正与年轻的先辈们隔空对话，脑海里仿佛在举臂宣誓：賡续红色血脉，投身未竟事业！ 不知不觉间，两人都站了起来。 …… 对於音乐而言，哪怕是经典，天然有个特点——挑人。 情歌打动不了贪玩的小孩；摇滚感染不了性格严谨的人；新时令小调，甚至以地域之分来挑。 但是对每一位国人而言，謳歌先烈的曲调，自发能引起共鸣。 这是自幼听到的往事、受到的教育、浸染的薰陶造就，近乎根植血脉！ 尤其是对红色子弟韩三坪而言、对於文艺工作者高成笙而言，触动两人理所应当。 是的，不是觉得好听，不是觉得优秀，他们被深深的打动了！ 回到眼前，结果就是，程跃就这么清唱了三分多钟，如敬如慕、如泣如诉的清唱，换来了场间默然好久。 直到程跃端起水杯又抿了几口，韩三坪这才以略显喑哑的声音问道：“能再唱一遍吗？” 程跃没有拒绝，问道：“有钢琴或是吉他吗？” “有！”高成笙当即回应，“楼上活动室有钢琴！” 於是沉默的上楼，到活动室后，坐好，程跃稍微试了试手，感觉仍在，技巧仍在，仿佛从未远离。 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两人，轻轻点头，按下琴键，又唱一遍。 不提別人的想法，单就程跃而言，隨著手指飞舞、琴声叮咚、歌声轻吐，他仿佛感觉浑身上下，无处不在欢愉。 他是喜欢唱歌的。 称不上迷恋，却少不了这份调剂，或者说陶冶与抚慰。 他正自慨嘆，身边的韩三坪攥著手里的词曲，语调不知不觉变得极为客气：“不好意思啊程跃……出神了……现在想起你唱歌前还说过一些话，能再唱一遍，让我想想吗？” “当然。” 程跃微笑以应：“这是我的荣幸。” 於是一遍……又一遍？ 反覆再三，再三反覆！ 其间，韩三坪甚至让高成笙取来一台录音机，就这样录了一遍！ 程跃终於累了，变著法子討饶：“韩总，下班了吧？我看领导们都在走呢！” 韩三坪扭头一看，嚯！不知何时，活动室门外的走道上，竟然乌泱泱的挤著十几號人！ “是下班了。” 未有理会观眾，韩三坪看了一眼腕錶，笑著回头：“程跃，你们学校那边有家便宜坊，我请你吃烤鸭，顺道送你回去！” 第六章 小程是懂事的！ 说是请客吃饭，韩三坪却又返回办公室忙活了很久，程跃几乎饿到半死，他才露面，儼然若无其事的喊道：“走，吃饭！” 这年头京城的路况著实顺畅，桑塔纳2000甚至能跑出百码高速。当然，晚八点了！也可能是因为此时已过交通拥堵期。 梦里，买台钢琴就能心疼肉疼的程跃，大抵是勉力求活的芸芸眾生之一。摇到號后，他曾经兴致勃勃买来一台十万出头的轿车，然后几次上路，发现从来都是没完没了的拥堵和东找西寻的停车，遂心生厌弃，那台车也就常年停放在车库里吃灰，断油亏电，实属寻常。 十几年，跑了一万多公里？ 地铁出行才是他的常態。 便宜坊的小包里，高成笙安排好饭菜，正打算去大厅找司机一起用餐，韩三坪让他留下。 “没外人，今天一起吃饭，待会儿让小程给你讲讲那个啥……职业生涯规划？” 这是个稀罕词，不明觉厉的样子。 你看，饶是韩三坪，他也慕强，在某方面被折服之后，其余信或不信，但凡你说出口，他都会尝试著给你展示的机会。 他的心，终归是在“职业生涯”上。 不提《错位时空》，试图掌控谈话节奏？ 程跃心知，初次见面的相处，大抵是能为日后定下基调的。 於是，仿佛是因由美味在前，只能眼巴巴的看看，却不好先动筷子，程跃近乎积怨成怒，请示道：“既然是韩总的指示，高哥这边简单，不耽搁甚么，索性我先讲两句？” “好！”韩三坪顿时侧目，点上一根烟，抽著，“你说！” “坐啊，高哥。关於你的职业生涯……” 程跃的目光掠过高成笙，落在韩三坪这边，笑盈盈的，轻快明亮的，说道：“高哥，时间你定，等到哪天你觉得再也无法忍受韩总的欺负了，来找我，我保你不缺吃喝！” “嘿！咳咳咳咳……” 面前摆放的菸灰缸里，韩三坪狠狠掐灭了烟，怒目而视：“小程，你听哪个说老子欺负成笙了？纯属胡扯！我告诉你，別以为你歌唱得好，就可以乱讲话！” 说著，说著，他自个儿倒是笑了：“你个瓜娃子！” “厂长，我今天第一次见他，真不是我！” 高成笙忙不叠赌咒发誓，反倒越描越黑。韩三坪笑著扭头，骂出声来：“哈戳戳的，就算是你如何，没听到小程说了，反正你不跟我，也会投他，没外人，坐！” 高成笙欲哭无泪。 好傢伙，言外之意，岂非仍在说职业规划？ 程跃暗自翻了个白眼，收起笑容，苦兮兮的请示：“韩总，我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咱能不能吃完再聊，或者边吃边聊？” 那就边吃边聊。 程跃吃，韩三坪聊。 “听成笙说你是王屋市的？好地方啊，出过愚公，人杰地灵！主席他老人家的『老三篇』里有『愚公移山』，当年我背得滚瓜烂熟——中国古代有个寓言，叫做愚公移山。说的是古代有一位老人，住在华北，名叫北山愚公……你还小，知道老三篇吗？” “嗯。” “挺好……王屋山也好，道教十大洞天之首，歷史上有好多名人去过。现在也出名，比如……对了，去年香江李天胜拍的《鹿鼎记》看过没有，里边有个王屋派，曾柔是王屋派的，她是韦小宝的老婆。扮演韦小宝的陈晓春这两年风头正劲，古惑仔看过吧，不止这些，我听香江的朋友说，陈晓春今年还会发专。” “嗯。” “都这样。不止是香江，台省一样，唱得好了就演戏，演得好了就出专辑。你写的歌好，唱得更好，肯定能火，以后要不要演戏？” 嚯！ 兜兜转转，说到演戏上了？ 不问想不想，只说要不要？ 这才几句话嘛，我肚子才填了个坑！ 程跃恋恋不捨的看了眼转到身前的油燜大虾，咽下吞在嘴里的烤鸭卷饼，喝了一口酸梅汤…… “別愣著，你吃你的！” 好假！ “差不多了。” 程跃使劲抬头，看向韩三坪，满是真诚：“韩总，且不说演戏，唱歌我若想火，还得请您帮忙。” 韩三坪眉毛一挑：“哦？” 几个小时前，听完歌后，经过初时的悸动，韩三坪將程跃晾在一边，返回办公室想了好久。 程跃的意思是，《错位时空》於他有用。 他是中影的副董事长、副总经理。 值此共和国五十华诞之际，他应该做的是拍好一部献礼片，謳歌祖国，鼓舞社会。 成笙吼过程跃，说这里是中影，而非中唱。 程跃依然对《错位时空》信心满满。 肯定与电影相关。 主题曲，或者插曲。 那就是《横空出世》和《我的1919》。 两部片子的情况，程跃该不该知道，只是一个闪念，就被韩三坪拋之脑后。 不重要。 成笙说，程跃甚至知道他的职责，知道他尚未敲定的分工。 遑论其余？ 一点一点来，眼下无需纠结这些。 再说《横空出世》和《我的1919》。 前者是讲述先辈们隱姓埋名、歷经艰辛製造原子弹的；后者则是民国时期驻美公使顾维钧先生参加巴黎和会，就胶东半岛问题进行外交斡旋的演绎。 无论是作为主题曲还是插曲，韩三坪觉得，《错位时空》都有些勉强。 这两部片子，不是他当年拍摄的“地平线”或“主席的故事”。 还是那句话：真的勉强！ 似乎被一层薄雾笼罩，韩三坪心有不解，终归没有妄下定论。 他在等程跃的说辞。 老实说，有点心焦。 成笙说，程跃是个瓜娃子，为人处世稚嫩，要大人大量。 好！ 韩三坪耐著性子抽菸、耐著性子听程跃耍嘴、耐著性子看程跃吃饭、耐著性子讲古说今…… 挺好，程跃还是懂事的，匆匆填饱后，主动说他若想火，需要自己帮忙。 主动且诚恳。 韩三坪欣慰且受用。 非止如此！ 程跃接下来的话，超越了他的期望。 程跃说：“在此之前，容我班门弄斧，先谈谈对电影產业、对《横空出世》，些许芻蕘之见。” 电影產业？ 《横空出世》？ 这一刻，韩三坪如同灌下一杯冰镇的啤酒，透心劲爽！ ——小程是懂事的! 第七章 韩总，您对《横空出世》的票房预期如何？ 便宜坊的小包里，程跃正在侃侃而谈：“任何產业研究，首先当是经济发展与社会背景分析，这是宏观层面的议题。” “韩总、高哥，您二位是体制內领导、行业里专家，对於这方面的问题，比方说我们面对的外部环境，改革的进程、遇到的困难，行业的发展阶段、趋势等一系列问题，肯定有深入了解，无需我班门弄斧。” “一言以蔽之，国內从上到下，各行各业，都不容易。” “电影產业亦然。” 何止“不容易”。 …… 於是市场没了，上游產业的好日子也…… 直面大眾的娱乐行…… 当然，不是说所有的娱乐行业 至於说观影效果？ 有的看就行！ 太阳底下无新鲜事，此时此刻，与多年后的市 前期的…… …… 身为业內人士，韩三坪与高成笙当然深有体会。 没有给两人留下感慨的时间，程跃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但是，我要说，我们正处於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光明，就在眼前。” 此言一出，韩三坪忍不住皱眉问道：“你是哪来的信心？” 他接触的人很多，其中不乏经济学方面的专家智囊，饶是如此，韩三坪也从未见过像程跃这般，云淡风轻一般说出如此篤定的语句。 梦里来的。 至於如何解释…… 当你知道结果，反推原因，岂非易如翻掌？ 程跃如此想著，果断放弃了一条条聱牙戟口的长篇大论，將话题拉回正轨：“首先明確一点，我所讲的『光明』，是指经济发展再度迈入快车道，带动文娱產业、电影產业蓬勃发展。” 他顿了顿，问道：“韩总，在你看来，倘若我国能够加入国际世贸组织，以上所讲会不会成立？” 眾所周知，拉动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是投资、消费和净出口。此时“引进来，走出去”的理念已深入人心，韩三坪当然晓得。其中加入世贸组织乃关键一环，为此，近年来我国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和让步。韩三坪猛地一震，脱口而出：“当然！可是……” “没有可是。” 程跃直接摇头，说道：“年內，我国必然会与老美签订双边协议，为加入世贸组织铺平道路。” 眸光闪烁，落在程跃那张俊秀的脸上，韩三坪陷入了沉思。 远的姑且不提。 1986年，我国正式开始与关贸总协定缔约国进行双边谈判，期间屡经波折，甚至把关贸总协定的名字熬成了“世贸组织”。 1997年下半年起，我们先后与多个地区达成双边协定。 1998年年底，——应邀访问小美，双方初步达成了签约意向。 今年4月，——赴小美谈判，小美承诺“坚定地支持我方於1999年加入世贸组织”。可是，仅在二十多天后，5月8日，以小美为首的北约轰炸——使馆，我方隨即中止了与其加入世贸组织的双边谈判。 三个月以来，小美多次提出恢復谈判，——尚无回应。 程跃知道，下个月，在一次国际会议上，——將会与小美大统领会晤，双方决定恢復双边谈判，並於年內达成协议。 为了发展，为了满足广大群眾对美好生活的嚮往，註定了我们不得意气用事，只能隱忍攀爬，默默积蓄力量。 回到眼前，哪怕是在打断韩三坪的言语，程跃依然是神情淡然、语句平和，其中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这一刻，韩三坪忍不住在想：程跃，真的只有十七岁吗？ 回想几个小时前的举动，韩三坪甚至怀疑：他，不如程跃成熟？ 彼时，听完《错位时空》，回到办公室，韩三坪將一切杂念都拋至脑后：程跃的目的、即將上映的电影、个人的官场之路……他做出了一件极不成熟、堪称匪夷所思的举动！ 他竟然恳求一位领导，在电话里听完了那首“粗製乱造”的《错位时空》录音版！ 当时的他顾不了其余，因为国庆盛典的重要环节——“祖国颂大型文艺晚会”已经成型，他只想突破常规，將这首歌推上晚会，推给全国人民！ 领导听了，领导思考了，领导拒绝了。 “小韩，此时不宜节外生枝，可以放在春晚。” “——喜欢听歌，你儘快安排那孩子进录音棚。” “先把磁带送来。” 三句话没有停顿，所以“节外生枝”这四个字没有嚇到“小韩”，他只是有点不懂。 哪怕电话掛断后又想了许久。 此时此刻，听著程跃讲“世贸组织”，韩三坪恍然大悟！ 几代人、几十年的努力，可以说，加入世贸组织乃国运所系，容不得任何瑕疵和意外。 最关键的一步尚未达成，在国庆庆典上推出《错位时空》，隨后舆论的导向，造成的影响……哪怕有丁点风险，韩三坪也会觉得罪莫大焉…… 后背不知不觉感觉有些滑腻，韩三坪以极其强大的自制力，点著一支烟，匆匆转变话题：“好。假设你所言成真，经济发展会迎来极大的利好，娱乐板块亦然。可远水不解近渴，《横空出世》会在近期上映，你这首歌……你有什么高见？” “高见？” 程跃狐疑地看向对方，略显语滯。 老韩竟然信……或者说放过了加入世贸组织，乃至於电影產业的发展这个话题？ 就凭他轻飘飘的一句“没有可是”？ 好吧，不重要，姑且不提这些……可是对於票房，他真的谈不上有什么“高见”。记忆里他甚至没有看过《横空出世》，他只是在影片放映多年后无意中看到评分挺高，看过剧情简介与相关介绍。 票房差强人意。 程跃心想，哪怕是在当前局势下，票房收入肯定会有提升的空间，可是他不清楚详情，他试图从老韩口中得到些什么。 怎么说呢，诚恳是人与人沟通的大杀器。 於是，直视著韩三坪略显晦涩的面容，程跃的话语满满都是诚恳： “韩总，您对《横空出世》的票房预期如何？” 第八章 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时间已近午夜，裤兜里三千块钱鼓鼓囊囊，程跃颇感迷惘。 自打他提出问题，老韩的注意力变得有些飘忽，甚至没有正经给出答案。 可是他给钱非常主动，非常爽快。 当时程跃说，他的设想是办一场《横空出世》首映礼，《错位时空》作为宣传曲同时推出，值此国庆佳节即將来临之际，让歌曲与电影互相成就。 事实上，如此一来，到底是谁在成就谁，委实难以说清。 程跃不觉得有愧，毕竟记忆里《横空出世》的票房摆在那里，起点太低了，他几无压力。 老韩未置可否，主动问他，开价多少。 这是……同意了？ 程跃试探著报价五千，老韩当即就让高成笙去车里取钱，很不巧，车上钱不够，然后就拿到了三千块钱。 明天高成笙还会送来两千。 合同、票据……老韩压根没提！ 所谓的、程跃自以为的大杀器——职业生涯规划，一句没有再提。 几次主动提及，老韩却是心不在焉，压根不予理会。 刚才停车的时候，他很是突兀的说道：別乱钱，好好学习。 什么意思？ 管得著吗你？ 算了，明天再问高成笙罢。 总的来说，虽然钱拿得有点烫手，可燃眉之急稍稍得以缓解。 下一步，他需要一笔巨款，用来录歌。 巨款也得想办法，手握得天独厚的优势，不去努力做到最好，甚至说躺平，找一家唱片公司求职，任由对方摆布？ 傻不傻啊？ 说起来，唱歌这件事，对他而言，终究只是一步台阶。 …… 找到一家正在营业的饭店，买了两个硬菜，搭配主食，提回租到房子。 “你俩竟然睡得这么早？” 唤醒已经入睡的两人，程跃一边摆布饭菜，一边表示不解：“没钱了？” 三百多块钱，出门前他留下两百，两人不该完啊。看样子也不像喝过酒，睡得这么早，简直不可思议。 十七八岁的年纪，哪有十二点前睡觉的！ “不是……” 小三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正欲解释，程跃嫌弃道：“別说了，你先去洗洗。” “哦……” 程格非没有走开，他看著桌上的饭菜，声音很是无奈：“你又钱了……” “昂！下午你俩吃了什么？” 片刻后，没有等到回音，程跃抬眼望去，程格非挠了挠头，索性坐在桌旁。 “程跃。” “嗯？” “我和小三商量过了，打算留在京城。” 程跃愣了愣：“好啊。” 原本的计划是两人来到京城，纯属游玩，过段时间就回，现在突然说想要留下是什么鬼？ 不过问题不大，大家年龄还小，留在京城开拓开拓视野，也是好事。 对於程跃的应允，程格非丝毫不觉意外，他继续说道：“下午你有事出去了，我和小三也出门找到了工作。是一家大酒店，当服务员。管吃住，每人每月还有五六百工资。那酒店有很多女服务员，小三说，只要干几天，肯定会有很多女的爭著抢著养他，他也会帮我找几个女朋友，养活我。所以我俩用不著工资，都能给你，不耽误你上大学。” 程跃越听越觉不对，直至木立当场！ 意思是你俩骗钱骗色，让女人养，我让你俩养？ 这是何等的我艸！ 一时间，程跃竟无言以对！ 话说回来，程跃知道小三有这样的能耐，一米八几的个子，这年头真的很高了，肤色稍显黝黑，但五官周正，嘴甜，脸皮又厚……可程格非你呢？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 哦，还算有自知之明，说的是让小三帮他找女朋友…… 可是老子用得著吗？有你俩这么厚顏无耻吗？ 正想骂人，小三来了：“对！钱的事你不用管，只管安心学习，我们都在等你大学毕业后，跟著你吃香的喝辣的呢！”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程跃愣神片刻，笑骂出声：“滚蛋，过来喝酒！” 榆树白还剩两瓶，杯子不够，直接往碗里倒。 程小三姑且不提，且说程格非。 他样貌寻常，个头有点矮，不到一米七的样子，脾性称得上极好，此时此刻，任谁也无法料到，日后他会捅出多大的窟窿。 彼时，程跃已经定居京城，大家都在为生活奔波，每年也就是回家后聚会几次，喝几场酒。平常的联繫很少。 2015年，有一天程跃突然接到程格非的电话，他说，要跑路了。 可能是也想找人倾诉，他很是详细的讲明了前因后果。 程格非的父亲是个包工头，承揽著家里几个工厂的基建活计，称不上大富大贵，但绝对不愁吃喝。 记忆里，从今年开始，程格非就会跟著他的父亲干活，手里的钱，很是宽鬆。 程格非贪玩，除了往来工地，经常带著一些人吃喝玩乐，没心没肺的耍乐。 几年后，他的人面越来越广，在建筑行业里混得风生水起。 后来他就结婚了，程跃陪著他，娶回了一个非常漂亮的新娘。 新娘很漂亮，新娘很有志向。 没过两年，在新娘的引领与指导下，两人四处举债，投资了好几个地產项目。 无一例外，全部打了水漂。 民间借贷近四千万，其中有一千多万来自放贷公司。 程格非说，其他的都不怕，银行的、亲戚朋友的、街坊邻居的……可以慢慢还，但放贷公司那边，会要人命的…… 他不得不跑。 当然，他手里肯定还有余钱，打电话的目的只是单纯的道別，另外，让程跃有机会替他看看父母。 程跃苦笑著应声，隨后短短数年里，他的父母先后离世，都是癌症……程格非没有，也不敢露面。 端起碗，灌著酒，程跃决定藏好兜里的钱，坚决不让两人知道。 或许，让他们留下来，也是好事。 衷心的祝愿他们短时间內就能经受一番社会的拷打！ 於是灌酒、猜拳、谈天说地。 小三说，他若是挣钱，一定回家把土房扒掉，盖成砖房，让老娘住，省得老娘住在他大哥家，天天生气。 格非说，当服务员不行，来钱太慢。要开游戏厅，拳皇、三国志那种，他见过的游戏厅老板，不论在哪，个个富得流油。传呼机、手机、小轿车，一样不缺！ “缺不缺小蜜？”小三很是正经的问道。 “你以为呢？”格非不屑於回答这个问题。 於是小三就陷入了沉思，显然他心动了。 程跃想说什么，却不记得他们说的游戏厅还能再存活几年，毫无来由想起《新华字典》里一句话，於是端起了碗。 “来，干了睡觉！明天你俩上班，我去上学，预祝我们前途光明！” 第九章 宿舍號：304 1999年，全国高校招生人数较上年激增48%，以无比蛮横的姿態，拉开了高等教育狂飆突进的帷幕。京城理工也不例外，本届法律系，招录人数达七十六名之多。 程跃来得早，偌大的阶梯教室空无几人，走到高处临窗那边坐下，不多时，一张张青涩犹存的面容次第映入眼帘。 记忆里上大学后他是差生，经常旷课，每逢考试及格线就是终极目標，有过两次掛科的经歷。 程跃將责任归咎於刚刚进来这人——翟心齐，他的室友，也是老乡。 这傢伙是豫省陈留县人，高中復读两年后，乘著扩招的东风，终於考来这里。他出身豪富，家资以千万计，中等身材，却生得膘肥体壮，是法学系篮球队的主力小前锋。非止於此，翟心齐上大学后，又尝试了许多爱好，足球、吉他、街舞……当然，大多无疾而终。 程跃正是在他的攛掇下，一起到北舞那边学习街舞，几天之后，他放弃了，程跃却是坚持了半年，后来遇到了丫头…… 记忆涌上心头，程跃无声端坐，嘴角噙笑，眸光不住闪烁，却已失去了焦点。 “看！那个男生好帅！都没人好意思坐他旁边……乐乐，要不我们过去吧，你挨著他坐，我坐你旁边！” 门口处有女生在咬耳朵，宋乐乐依言望去，发现了程跃。等了几秒，不见程跃主动招呼，她便微微皱眉，摇头道：“不要了。第一天，说不定老师会有重要事情宣布，我们坐前排吧。” 哪有甚么重要事情，无非就是欢迎、点名，喊到的人上台领取东西。自我介绍的环节，放在明天军训的时候。 协助辅导员发放物品的是个女生，程跃知道，军训过后，她会被任命为本年级的团支书，她叫龚玉，毕业后会到部委工作。 犹记得龚玉是大学同学里，程跃唯一主动邀请人家吃饭的女生。 上大学了，少男少女的春心萌动了。 有个同学，程跃认为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於是约龚玉吃饭，偷偷打听人家的情况。 龚玉说，人家已经有男朋友了。 遂无疾而终…… 呵，青春。 此时想来，程跃仍觉得脸颊微微生烫…… 台上辅导员点到了程跃的名字，於是走上讲台，自龚玉手中接来餐卡、学生证和迷彩服，笑了笑，正欲离开，听见辅导员在喊：“程跃？” “嗯？”程跃转身皱眉。 辅导员名叫陈忠，是法律系本科刚刚毕业的学生，他正在准备研究生考试，后来就是一边读研，一边兼任著99级辅导员。 基本没有往来，程跃对他的印象不深，此时平添几分厌烦。 高成笙拿到的那些信息，肯定与他脱不开关係。 果不其然，看到程跃望来，他甚至主动在问：“昨天，你有个长辈找你，联繫上了没有？” 神tm的长辈！ 程跃暗自翻了个白眼，决定力劝老韩多留高成笙几年！口中淡淡说道：“不是什么长辈，算是朋友吧。找到了。他听说我来京城读书，就为我准备了房间，让我去住。所以，陈老师，以后我可能会住在校外。” “校外？”陈忠迟疑道，“原则上学校並不禁止在校外住宿，但是你要注意安全，有联繫方式的话，留下一个，方便学校有事及时通知到你。” “知道了，谢谢老师。”程跃应了一声，转身就走，留下陈忠在身后欲言又止，不知道他还想再囉嗦些什么。 讲台上，龚玉盯著程跃，明眸流盼。 辅导员也是老师，龚玉何曾见过如此与老师对话的学生？ 程跃他非但不显谦卑，反倒有点居高临下的感觉？ 凭什么啊，帅哥就可以为所欲为？ …… 不可否认，在人际交往过程中，帅哥的確能获得许多便利，但是到得程跃这一层面，陌生人眼前骤亮的同时，忍不住又会暗生自惭形秽的怯懦感。 怯懦，意味著远离，这，很不好。 所幸从小到大，程跃经常在笑，不知不觉，就能拉近与旁人的距离。 “程跃，我们要去批发市场买日用品，一起吗？” 回到宿舍，程跃爬在上铺，正归置行李，听到有人在问。於是趴在床沿，低头看向下方，笑了起来。 说话的是刘鹏程，浙省人，官宦子弟，军训后竞聘为班长，记忆里上课点名，他没少替程跃遮掩。在他身边，还有四个人同行： 顾长远，瘦小黑矮，滇省人； 王平，家在秦省，他会说那里的麵食太好吃了，所以体重从来没少於一百公斤，外八字的步態永远改变不了了； 张涛，吉省人，偌大的黑框眼镜遮住了半张脸； 张全明，来自粤省，金丝眼镜下的小眼滴溜溜的转，毕业没两年，就在家里出了车祸，英年早逝…… 笑著笑著，程跃的嗓音莫名显得干哑，他没有在意，只是说道：“你们去吧，我不缺什么……下午都早点回来，初次见面，我请咱寢室聚餐，权当拜拜码头。” “吆喝！”不待旁人吱声，窗台那边的下铺喊出声来，“这么豪横啊！” 程跃偏了偏头，笑意盈盈：“豪横不敢当，我只是年龄最小，识相罢了。不像有的人，身为寢室的老大，一点自觉性也无。” 他叫何君武，京城本地人，无人知晓，他已经在北外读过两年，期间打架斗殴屡教不改，终於混不下去了，后来经过惨痛的棍棒教育后，被家里想办法塞了过来。 “你昨天没来，怎么知道我是老大？” 何君武有些纳闷，却是没有计较：“知道我是老大就行，今天轮不到你！鹏程，哥几个早去早回，下午我来安排！” 程跃当即响应：“就等你这句话呢！” “嗨！你——” 请客这件事吧，对其他人可能是个负担，但何君武他是高干子弟，这个时候，乐於能出风头。 程跃对他怨念颇深，记忆里染上菸癮，就是他不停的带来好烟引诱，他不让別人抽，只给程跃！ 很快，寢室里就剩下程跃与何君武、翟心齐三人，何君武拿著手机在拨弄著什么，程跃无意中看到，来了兴趣：“摩托罗拉v998？多少钱买的？” “没问，朋友送的！”满不在乎的样子。 程跃呵了一声，不再给他装逼的机会：“四哥，有扑克牌没有，咱仨玩牌吧？” “肯定有，来！”翟心齐一跃而起。 第十章 京城·王屋 这年头上大学还有补助，预存在餐卡里，不多，吃几顿饭却是足够。 到得饭点，三人说笑著往餐厅走去，只是刚到楼下，程跃就望到高成笙站在远处，他愣了愣，藉故支开两人，独自迎了过去。 “我来给你送钱。”高成笙如此说道。 这一天酷热难耐，他虽然是站在阴凉处，蓝色的短袖衬衫已经湿透，额头鬢角的汗水不住流淌。程跃若有所思，问道：“等了多长时间？怎么不打电话？” “刚到。”高成笙强笑著，抬臂擦拭汗水。 “哦——”程跃伸出手来，“辛苦了，高哥。天气太热，我就不留你了，同学还在等我吃饭。” “別啊！” 高成笙急道：“既然来了，我请你去外边吃顿好的！而且，你那两个同学已经走了。” 缓缓收手，程跃眉心渐蹙，不再言语。 昨晚老韩到后来心不在焉，眼前的高成笙没苦硬吃，这是……在盯梢？ 不见程跃应声，高成笙催促道：“走啊，这里有家新疆菜，听说味道不错。” 咧嘴笑笑，程跃缓声问道“高哥，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没啊！能有什么，就是来给你送钱。顺便请你吃饭。” 程跃当然不信，问道：“你是不是现在就想离开韩总？” “什么意思？胡说！”高成笙矢口否认，“这种话，你再別说了，我真的没有这种心思！” “那——韩总呢？在公司？你不急著回去？” 脸上的汗水越来越多，高成笙又抹了一把，索性说道：“哎呀，你別问了，走！先去吃饭！” “好。” 程跃不再逼他，呵笑出声，“走罢，我请你，就学校的小餐厅，近，而且还有空调！” 言罢，不待高成笙推让，转身往餐厅走去。 小餐厅人不算多，酸辣土豆丝、麻婆豆腐、水煮肉片、红烧鱼块，刷卡报上四个单锅小炒，程跃拿著两瓶汽水，找处空桌，坐了下来。 高成笙去洗漱了，程跃拨弄著冰凉的汽水瓶，若有所思。 …… 时间回拨。 午夜时分，將程跃送回学校后，韩三坪回家短暂休息了两三个钟头，隨后提起手包，往楼下走去。 高成笙和司机没有离开，蜷在车里打盹。 於是直奔机场。 八时许，飞机降落在中州机场。 朋友带著秘书已经在大厅迎候，很快，三人登上了备好的车辆。 “老兄，真是添麻烦了！我家里还存著两瓶陈年茅台，等你再去京城，我一定捨命相陪！” 说来很巧，韩三坪和这个朋友是几年前在医院相识的，都没甚么大病，调养护理为主，搭上话后觉得还挺投缘，就背著医生偷偷去外边小店里喝酒，一来二去，倒是成了少有的“乾净”朋友！ 更巧的是，遇到程跃后，韩三坪突然想起，这个朋友曾经在王屋市任职！ “酒的事好说。倒是你突然打来电话，火急火燎要去王屋，到底所为何事？” 韩三坪正色回道：“现在真的不方便讲，年后我肯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覆！” 朋友看他一眼，笑了笑：“也行。” 两个小时后，抵达王屋，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在市委的一间办公室里，韩三坪见到了想见的人。 “领导好。” “你好，今天请你过来，是想了解一下程跃……你还记得他吗？” “记得。他刚从我的班里毕业……领导，程跃他怎么了？” “没事，就是了解他的情况，麻烦你介绍一下。” “没什么好介绍的，他就是一个学生，普普通通的学生。” “普普通通？” “是啊，小孩不都那样。” “都怎样？” “就是……上课、下课……” “呵……老师，我声名一下，程跃他不是犯了什么错误，请你不要有牴触心理。” “我能问一下，您是哪个单位的吗？” “单位不太方便讲，能告诉你的是，这件事，与程跃日后的发展有关。” “发展？就业是吧？可他才刚上大学……他没什么问题啊，成绩好，人品也好，团结同学、尊敬师长……您到底想问什么？” “他有什么特长？” “这个我不清楚。除了极个別的艺术生、体育生，一般情况下，我们不支持学生耗费时间在其它方面，您知道的，豫省的学生，竞爭还是很激烈的。” “他会弹琴吗？唱歌怎么样？” “不清楚。” “好，谢谢你。今天的事，麻烦你不要外传，免得给程跃带来不利影响。” “……” ——这是程跃的高中班主任。 韩三坪知道，他问话的切入点搞错了，但错有错著，他能感觉到这位老师对程跃的认可和维护。 “领导好！” “你好，请问你对程千里同志熟悉吗？” “千里？肯定熟，他是我兄弟。乾亲，他喊我娘『乾妈』。” “麻烦你介绍一下他的情况。” “嗯……千里是五六年生的，今年四十四岁，当过兵，在部队入党，復员后分配在机械厂，后来就自己做生意了，办过小工厂，开过饭店，也有其它小生意。” “你刚才说他復员后分配在机械厂，后来是被开除了？” “咋可能？他是自己不乾的！他这人没个正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干什么都干不长！” “他的妻子没有意见？” “你还真说对了！他娶了一个好媳妇，明事理，干什么都支持他，人家家里解放前是书香门第，当初也是我们乡女兵连连长，千里遇上人家，烧高香了！” “两人有孩子吗？” “有。就一个，叫程跃。今年考上了重点大学。他们这一茬，有两个考上重点大学的。上一茬只有一个，是个女娃，不过人家上的是京城大学，更厉害。” “麻烦你介绍介绍程跃？” “小跃？怎么了？从小到大都是好孩子，学习成绩从来都是名列前茅，有什么值得介绍的？” “呵……老哥，我吶，其实是程跃学校的老师……” “什么？” “老师……程跃呢，学校有意让他明年入党，刚好我来这边出差，就顺便了解了解他的家庭背景。” “你！那你了解完了吧？！绝对没有问题！他爸是党员，我也是党员！小跃这孩子我们从小看到大，绝对没有问题！” “我也觉得没有问题。对了，程跃他有什么特长？” “我记得他小时候学过书法、绘画，这算不算特长？” “还有吗？” “还有就是……小跃他外婆家有个姐是剧团的，我记得几年前千里说过送小跃去学琵琶还是二胡啥的，后来就不清楚了。” “哦……” “领导，你还想了解什么，儘管问，不行你去村里打听一下，咱身正不怕影斜，小跃他绝对没有问题！” “没什么了，你说的我肯定信！对了，回家之后，今天的事，你先不要外传。” “为啥？千里也不能说？” “最好不要说。你想啊，这事还没有確定，万一出了岔子，你又说出去了，对孩子影响不好。” “行。” ——这是程庄的村支书，程跃叫伯父。 第十一章 喝 酒 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长长吐出一口气息。 处身娱乐业这个行当，遇人繁多且杂乱，韩三坪自付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极少需要耗心竭力参详一个人了。 这次是特例。 领导那边姑且不提，单是那首歌对他韩三坪的触动，已经足够了。 程跃这个人，近妖。 肯定还有很多谜团，但也大抵能够放心了。 人只要没有问题，至於其它，没关係，日子还长，慢慢来。 可惜没时间，更不方便见见他的父母。 点菸猛抽了两口，韩三坪拨通电话，问道：“送过去没？” 同一时间，京城理工小餐厅，高成笙看了一眼程跃，起身走远，他知道问的是那盒磁带：“送了。提前联繫过刘秘，七点四十，按他的指示，交给了警卫员。” “好。”韩三坪看看腕錶，估算著时间，“我大概会在五点返回，安排车在机场等著。还有，下午你请程跃吃饭，七点前把他带回公司，我要见他。” 说话间，韩三坪突然加重了语气：“接电话这么慢，你在哪？” “程跃的学校！厂长，我和程跃一起，正在餐厅吃饭。”高成笙急声解释，“我过来给程跃送钱，你也说过，今天还要见他，我就在这里等著，等你指示……” 匆匆赶来，急於离去，估计还得跟这边推让很久，韩三坪一脑门官司，不等高成笙说完，直接掛断了电话。 听著电话里响起的忙音，高成笙苦笑一声，走回餐桌。 几步之后，已经收拾好心情。 他早已习惯。 眼见高成笙回来，程跃没有多嘴，只是问道：“吃好没？” 高成笙点头道：“肯定好了，你们学校的川菜还挺够味，费心了。” “那……”程跃放慢了语调，“就这样？我不留你了，有事再联繫？” “別！” 高成笙搓了搓手：“你下午还有事吗？” “有。”程跃点头道，“说好了晚上要和寢室的人聚餐。” “推了吧，或者改天？” 高成笙略带企盼：“领导想见你，让我们七点前在公司等著。” “高哥，不太合適吧？” 程跃沉默了会儿，上身离开餐桌，微微后仰：“我这样说吧……首先，你口中的『领导』，是你的，不是我的。我说得再直白点，他可以领导你，无权使唤我，对吧？” 高成笙默然无语。 程跃又道：“当然，我知道你是在和我商量，但我真的有事，去不了，请你理解。” “还有，我应该清楚的讲过，找你们是合作，而非求助或者上杆子討好你们。所以，大家地位平等，处得来，咱就继续，合不来就一拍两散，成吗？” “高哥，昨天从你手里拿到的钱，我隨时可以退还，咱也没签合同，不牵涉其它纠纷，好聚好散，成吗？” 莫名感觉烦躁。 在程跃看来，他去中影寻求合作，目的只是上台唱首歌，挣点生活费，如此而已。简简单单的一件事，被人盯梢，稀里糊涂的绕著，有意思吗？ 自打昨天说完入世谈判之后，老韩的状態明显不对，歌不说了，电影也不提了，莫名其妙让他好好学习？ 还是那句话：管得著吗你？ 高成笙无言以对，不知该如何分辨。 韩三坪的所作所为，不会向他解释。可他不傻，单是早上送歌那件事，就足以让他猜出个七七八八。他不知道韩三坪去中州所为何事，可他知道程跃家在那边，而且若非有紧要之事，那盘磁带必然是韩三坪亲自去送。 能有什么紧要事，肯定还是为了那首歌。 或者说，为了程跃！ 这些能说吗？ 不能！ 至少他没资格说。 高成笙正自为难，程跃已经起身离开。 “回吧，高哥。请示一下韩总，看他是什么章程。我这边乐於配合。” “晚上我要喝一场大酒，回来估计也接不了电话，有事请明天联繫。” 確实是大酒，程跃已经做好了献身的准备。 饭店是何君武订的，出门前听他说在便宜坊，程跃不仅没有扫兴，甚至还帮腔了两嘴：没吃过，听说过，比全聚德的烤鸭还要正宗，老大选的地儿准没错。 酒是进门前程跃藉故离开，让附近的菸酒店送的，白瓷二锅头，两箱。 酒送来房间，何君武不满说道：“饭店里有酒，你让別人送干甚。” “喝这个顺口。”程跃搪塞了两句，也就揭过了。 可是……两箱酒啊！ 有人惊讶、有人起鬨、有人为难、有人甚至直接想溜！ 最后是何君武一锤定音：大家初次喝酒，都不清楚酒量，量力而行，不强求。 果真不强求吗？ 三两的玻璃杯，初次聚会，第一杯肯定都得倒满吧？ 何君武讲祝酒词，大家一起碰三次，喝完。 顾长远说他从来不曾饮酒，先试试。好，那就试试。除了第一口被呛，往后很顺利的就把这杯酒试完了，当然，舌头有点直了。 张全明说他也试试，没一会儿就开始往桌子底下钻，还好这房间大，空閒的椅子多，几个人七手八脚將他抬上了摆好的椅子。 他是真的不能喝，程跃知道。 然后酒局正式开始。 何君武领头，依次碰杯，一圈碰完他整杯乾掉，剩下的人喝三分之一。 何君武个大脸白，此时脸色稍稍泛红，並无大碍。 刘鹏程行二，其人肤色黝黑，第二轮酒喝完，儼然若无其事。 顾长远行三，经过很长时间的苦苦哀求，眾人饶过了他：不过圈可以，但是碰杯的酒，还得喝。 翟心齐嘎嘎狂笑：来吧，我是老四，该我了！ 两百四十斤的王平也想求饶，被残酷镇压后，捏著鼻子灌下。 这么大的体量，不能喝谁信？ 呃……好像是真不能喝了…… 下一个，张涛呢？算了，还有椅子，扶著他和老七躺在一起吧。 程跃端起酒杯，掰著指头开始狡辩：你们一杯酒，干六个人，分六口喝完，现在顾老三和王老五也废了，和我乾杯的只有三个人，是不是我喝三口，半杯就行？ “想得美！” “你试试！” “必须得……呃……得喝一杯！” “咦，三哥，你清醒著吶？听你的，我喝！前提是咱俩来个小插曲，额外先干一杯？” “呼——呼——” 挤兑、说笑，吵闹。 流程走完，底下是捉对廝杀，一会儿俩大的对战俩小的，一会儿豫省单挑京城和浙省。 “靠，老四，为什么老八始终和你一组？” 对他们的酒量，程跃心里清楚，张涛是在装醉，何君武、刘鹏程和翟心齐还能再战。 那就战唄。 指不定还能在一起喝几次酒。 第十二章 什么意思？ 清晨，突如其来的铃声吵醒了程跃，心里清楚是老式电话在响，手却下意识地摸向枕边，迷迷糊糊，摸不到手机，愣了会儿。 睁开眼睛，脑子回来了。 这里是京城理工的宿舍，他没有手机。 第几天了？还没適应…… 可能是因为喝酒了？ 年轻真好，半点宿醉的感觉也无。 熹微的晨光映入眼帘，耳边很清静，可能也就五六点。 谁这么缺德啊，现在打电话。 哪天熬大夜，老子一定会凌晨三点喊你起床尿尿！ 铃声停顿了片刻，再度响起。他睡在上铺，趴在床边一看，大家都在酣睡，於是嘆了口气，轻轻爬下床铺，到门口拿起话筒：“你好。” “你好。请……程跃，是我，高成笙……” 暗藏恼意，程跃应道：“听出来了。” “我和韩总在你的寢室楼下，方便下来吗？” 听筒里静了会儿，隨后是程跃的声音：“稍等，我先洗漱。” …… 淡灰的 v领t恤，天蓝色的牛仔裤，没有什么牌子，更不贵，是这会儿程跃的心头好，置办了两身。 鞋子很贵，每双一百二十大洋，是蓝白相间的李寧运动鞋，程跃情有独钟，成绩单下来时，同款，让老妈奖励了两双。 一身装束简单清爽，以当下程跃的眼光，也觉得挺好。 唇边绒毛初生，没有鬍子可刮。头髮稍显长了，自然分开，称不上打理，但也很帅！ 洗漱台前对镜臭美了一下，程跃咧了咧嘴，將东西送回宿舍，往楼下走去。 韩三坪依然是中式的黑色短褂，两人並行，一黑一白、一中一西、一老一少……煞是惹眼。 所幸这会儿校园里挺静，人影很少，校外的车鸣声清晰入耳。 “昨晚玩得开心吗？”韩三坪没话找话。 “当然。”程跃浅浅的笑，“人生阶段不同，任务不同，活法儿也不同。您年富力强，事业蒸蒸日上，正是实现理想与抱负的关键时刻。而我呢，年不至弱冠，尚有父母资助，若不趁机再耍两年，日后会遗憾的。” 事业蒸蒸日上？ 韩三坪怀疑程跃在不阴不阳的点他，可他没有证据，於是呵呵一笑，不做计较：“耍可以，正事也得做，否则是浪费光阴，尤其是对你而言。” 昨日飞机晚点近两个小时，韩三坪心急难耐，却是无可奈何。事先他已经听取了高成笙的电话匯报，知道程跃讲过的每一句话，走过了惊讶、愤怒和无奈的心路歷程，如今只想哄著、骗著，委曲求全。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上交那盘磁带后，从某种程度来说，事情已经脱离了掌控，他好像轻易奈何不了程跃了。 “谢谢韩总提点。”程跃態度端正，表情诚恳，“肯定不会耽搁正事。我会吃好睡好，毕竟我才十七，说不定还能长个儿，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我也会尊重师长、团结同学，认真学习科学文化知识……对了韩总，早上还要军训，您有要事的话，能快点说吗？” 韩三坪几乎被噎得半死。 话是好话，从狗嘴里吐出来好生彆扭！ 乜视一眼后，韩三坪转头，唤来高成笙，令他递上一个盒子：“送你的，联繫起来方便，你看看喜欢不？” 程跃没有伸手，转身直视韩三坪，郑重说道：“韩总，我受不起。” 摩托罗拉v998，昨天晚上何君武刚刚说过，得六七千，远超程跃过往高中三年的费。 换句话说，老韩的手机没有见过，但是能买高成笙腰里的6110两三个！ “不全是送你！” 韩三坪挥了挥手，略显不耐：“联繫你太不方便了，我是为了自己。” “韩总。”程跃无动於衷，“其实您不需要考虑如何联繫我。但凡提前议定的事，我保证不会掉链子，不会存在需要紧急联繫的情况。如果，我说如果。如果確实有突发情况，您可以打我寢室电话，我不在，也会收到口信后第一时间回復。我是一个学生，用不起手机这种贵重物品。话说回来，若是您还不满意，我可以儘快配上传呼机，將號码告知高秘书。” “哎……你！” 点了几下程跃，韩三坪甩手就走。高成笙见状，低声劝道：“你拿著吧，昨晚韩总特意让我买的。当时手机店都关门了，费了不少周折。” “麻烦你了，高哥。” 程跃挤出一丝笑意，没有接那手机，快步追上了韩三坪：“韩总，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待会儿我还要军训，就直言了啊，您別觉得冒犯。您放心，有些事我並不看重，比如说那首歌交给谁唱。我可以卖，市价就行……” “什么？”韩三坪猛地站定，目光如炬，瞪了过来。 他的神情不似作偽，程跃略感迷惘，皱眉问道：“不是为了那首歌？那你送我手机干嘛？” 是啊，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子弟，千千万万的学生之一，除了那首歌，还有什么值得你送礼討好？ 此时此刻，韩三坪的心绪极为复杂，有好心被拒的羞恼，更有被误解的气愤，到得最后，却是惊讶於程跃的话语。 “你刚才说卖歌？你捨得？你知道那意味著什么？” 哦，原来他不是因为我说卖歌而吃惊，单纯是因为我同意卖歌而吃惊！ 程跃心下大定，淡淡地说：“我知道的，那是首好歌，不管交给谁唱，他都能获益匪浅。所以我的开价不会低。还有，咱得提前说好，唱歌的人，必须经我同意……” 这一刻，程跃想起一张油腻的胖脸，厌恶顿生，语气变得郑重：“您放心，我真捨得卖，毕竟我还有不少，不爭这一首！” 那人是京圈的，此时春风得意，狼尾巴还藏在屁股下，不可不防。 至於其它，走著瞧著唄！ 话说回来，老韩的態度还行，至少知道重礼笼络。 韩三坪当然不知道程跃的心里戏，他只是单纯的吃惊，大吃一惊！ “你想卖歌？” 韩三坪重声再问：“还有……你还有不少？不是，你说你还有不少是什么意思？” 两人的对话几乎不在一个频道，程跃察觉到不对，狐疑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韩三坪稍觉头痛，硬声说道：“什么什么意思！” 一阵沉默后，程跃挠了挠头，道：“好，让我们重来啊。” 时间不早了，能看到有些身著迷彩的人，拿著饭缸，往餐厅走去。程跃略感焦躁，耐著性子再问：“你送我那部昂贵的手机，是什么意思？” 第十三章 换 歌 毋庸置疑，韩三坪睿智通透，为人处世堪称老辣。而程跃的性格底色，却是可怜的、抹不去的清高与孤傲。程跃有清醒的自我认知，却是屡屡碰壁，从不悔改。 回到眼前，韩三坪没有应声，他稍作思量后，板起脸，喝道：“你认为送手机是为了討好你？贪图你那首歌？你把我韩三坪想成什么人了！” 程跃没被嚇住，他紧盯著韩三坪，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当然一无所获，於是他更加迷惘。 严格来说，还是有点收穫的——程跃知道，老韩是在虚张声势，就像初中时班主任拿著棍棒嚇他。 算了，尊老爱幼是美德。程跃摊了摊手，躺平认输：“我错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您今天过来就是为了送个手机？好意心领了，铭感五內，但真不能收，太贵重了。这事咱揭过不提罢。您还有其他吩咐吗？麻烦儘快说，我得去吃点早餐，军训很累的……” 眼见他的惫懒模样，韩三坪好气又好笑，脸色仍是紧绷：“军训不重要……” “很重要的。”程跃以极弱的语气，行极不礼貌之举，“我是学生，任何学校的安排都很重要。还有啊，我这辈子可能无缘从军了，难得的军训体验真的很重要，如若珍宝……” 不能被牵著鼻子走，哪怕不想军训，不想在太阳下暴晒，也得梗著脖子说喜欢！ 可是老韩他……意欲何为？ 说话被人打断了？韩三坪竟有些失神……这种体验，隨著他地位日升，威望日隆，好久不曾有过了。他若有所思的审视著程跃，默默听他说完，吐出一口气，笑了。 “好！我们重新再来！我解释给你听！” 程跃貌似懵懂，却没有吱声，只是靦腆一笑。 韩三坪哼笑一声，缓缓说道：“前天晚上，听你唱《错位时空》，我深受震撼，忍不住联想到国庆庆典……” 韩三坪懂了，程跃是个顺毛驴，不能再像对待下属那样，直接下令指挥，要把事讲透，商量著来，说不定会有出人意料的效果。 事实的確如此。隨著韩三坪的话语，程跃不由自主张开了嘴，目光逐渐涣散，失去了焦点。 真怪不得他没有预见老韩的操作，在他看来，韩三坪是个成熟的领导干部，绝不会做出他说的那种幼稚的行为！ 至於说有没有想过这首歌会引来特別的关注？ 肯定有啊，得到某些领导的讚誉，也在预料之中。可这些都是后话，绝对不应该来得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 老韩冒失且不成熟的举动，导致事情完全超乎他的意料，此时听来，不啻於核弹炸在眼前！ 阅兵？春晚？ 就凭一首歌，小说也不敢这样写吧？ 晕晕乎乎的，听不清韩三坪在叨咕什么，后来如梦初醒，发现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盒子。程跃愣神剎那，转头四处寻找：“高哥呢？不是，这手机我真的不能收……” 韩三坪微嘲哼道：“不是你同意让他帮你请假去了？他把手机给你，你也没有拒绝啊。” 小样！嚇不死你！ “什么请假？” 程跃以从未有过的、近乎虔诚的神態、语气，直面韩三坪：“韩总，刚才您说过的话，能再讲一遍吗？” 韩三坪不屑於理他。 …… 这天，桑塔纳行驶的极稳，车厢里很是安静。沉默了好长时间之后，韩三坪突然问道：“你刚才说过，还有不少的歌，是什么意思？” 程跃置若罔闻，贪婪地看向窗外。 黄色的麵包车在灵活的穿梭，敞开的车窗里，有衣著鲜丽的女郎；自行车很多，后座上的小孩，门牙掉了，穿著背心和短裤；远处的胡同深处，偶尔一瞥，几位老人，正摇著扇子在打麻將……大爷！这才几点来著？ “问你话呢！”韩三坪敲了敲程跃腿上的盒子。 程跃回过头来，將盒子放到扶手箱上：“不少的歌就是不少的歌啊……”眼见韩三坪正欲发怒，程跃连忙补救：“韩总，我活了十七年了，一首歌几十个字，我总共写几百个字，或者几千个字，正常吧？” “正常。”不知为何，韩三坪静了下来，悠悠说道，“到录音棚，除了《错位时空》，麻烦你再让我听点字。谢谢。” …… 录音棚在京城文化艺术音像出版社，三年前，这家出版社与京城电视台、京城电视艺术中心，以及当时老韩执掌的京城电影公司，共同出资组建了紫禁城影业，成绩斐然，故而老韩来到这里，像是到了他的地盘。 程跃在会客室等候，不一会儿，韩三坪回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个人，慈眉善目的，髮际线略显退缩。 韩三坪进门就招手：“小跃，过来见个领导，张书记。” 程跃心想可能是出版社的书记，笑著迎过去，握住对方伸出的右手，口中喊著：“张书记好。”同时目光微不可查的偏向韩三坪，等他介绍。 韩三坪没有介绍，只是阴惻惻的笑。倒是张书记上下打量著，蔼声说道：“果然是一表人才！程跃，一直听三坪讲你，终於见面了。” 韩三坪微嘲插言：“你別被表象蒙蔽了，这小子歪得很！” 程跃覥顏陪笑，张书记却不惯他，懟了一句：“责任肯定在你！”转头又对程跃说：“前天半夜三更，三坪像发了神经，让我在电话里听歌。你唱的！真好！今天我来现场听听，欢迎吗？” 看得出来，张书记和韩三坪是莫逆之交，程跃笑得轻鬆起来，说道：“求之不得啊，书记，请您多多指导！” “指导？算你小子说对了，你知道他是谁吗？”没有再卖关子，韩三坪介绍道，“京城文化局党组书记，张合平。以前这里的老总。你应该听过他写的歌，《糊涂的爱》……” 程跃恍然大悟，没等他说完，直接唱了两句：“故事里的事，说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哈哈，张书记，我是听您的歌长大的！” 《故事里的事》，《宰相刘罗锅》片尾曲，张合平，也就是眼前的张书记填词，被戴蕘演绎的调皮又不失自然，与剧集相益得彰，实乃不可多得的影视金曲之一。 当然，还有《糊涂的爱》、《不见不散》等等，他是一位专业型管理者。 有个念头想了一路，既然遇到专家，而且和老韩关係深厚，程跃没有藏掖，直接说道：“书记，韩总，春晚是闔家欢乐的舞台，唱《错位时空》这首歌，我心里有点犯嘀咕，所以想换首歌试试，劳烦您二位审审？” 第十四章 天胡开局 京城文化艺术音像出版社致力於传统文化的收集与推广，在流行音乐的製作与发行板块，声名不彰。其1993年编辑出版的《华夏京剧有声大考》，是最具权威性和史料价值的戏曲音乐总集。而今正忙於《华夏音乐家大系（器乐篇）》的收录工作。 从某种意义来讲，她不以盈利为目的，重金打造的演艺厅、录音棚，使用对象多是传统艺术家们。 走进录音棚，程跃的目光扫过周遭无可挑剔的声学环境，稍稍远离了那边昂贵的诺音曼m149麦克风，热身，开嗓。 昨晚的酒意消散已尽，早餐只喝了点白粥。他，状態正好。 一门之隔的监听室里，张合平听著程跃喊嗓、哼鸣嘆气、模擬救护车的声响……放言道：“我见过的许多歌手，都不如他。” “哪方面？”韩三坪显得心不在焉。 “鬆弛感，专业度。” 低头看向程跃方才手写的歌词，张合平嘆道：“刚才听他清唱那几句，你猜我是怎么想的？天才啊……” 韩三坪默然无声，天不天才姑且不提，他现在恨不得掐死某人。 领导的指示已下，一句犯嘀咕，就想换歌？ 前推百年，剥皮点天灯都有可能！ 强抑胸中烦躁，透过厚实的玻璃，韩三坪冷眼看著程跃，走向麦克风。 声音入耳。 韩三坪只觉，隨著程跃开嗓，恢弘与壮阔，猝不及防就撞在了脸上！ “wao~ wao~ wao~——wao~ wao~ wao~； 天地龙鳞； wu~ wu~wu~…… 这江山，我起笔; 民族血脉又几万里； 几世纪，六百年里； 龙的传人歷经风雨……” …… 夜，chang委楼。 demo（小样）已经播完，领导闔目无声。 韩三坪半坐在沙发上，上身竭力前倾，微颤说道：“恰逢龙年春节，春晚上，程跃建议用这首《天地龙鳞》。关於《错位时空》，他建议以专辑的形式发行。他说……他说他准备当一个小小的艺人，创作自由，没有能力更没资格影响国家大事。” 睁眼，看向韩三坪，领导的面色绝无怒意：“说说你的意见。” 韩三坪心下稍定，吭哧道：“《天地龙鳞》的確更適宜一些……” “按程跃的意思办吧。”领导一锤定音。 “是！” 韩三坪急声补充道：“关於专辑的事，程跃说，他此前的积累，做一张专辑绰绰有余。今天京城文化局的张合平书记也在现场，程跃进行了初步展示，张书记评价很高，称那些歌无一不是精品、极品，推出后必將风行全国。张书记甚至称之为华语乐坛第一专，一定不会辱没《错位时空》。因为条件不成熟，其它歌我没有录下带来。” “合平还是有能力的。”领导靄声道，“当然，你的慧眼识珠是前提。” 心臟几乎要蹦到嗓尖，韩三坪强忍激动，连忙回道：“我真的不敢居功，是党造就了一切！程跃的父亲是党员，空降兵老班长，他出身这种家庭，才能写出这些歌曲。专辑里还有一首歌，是程跃特意写给他父亲的。” “好！真好……” 后背已经湿透，韩三坪却是一阵轻鬆：“已经和程跃谈妥，专辑的製作和发行，由京城文艺音像出版社负责，初定排期两个月。十首歌，词、曲由程跃包办，张合平同志统筹製作。明天我会再去一趟豫省，带著合同请程跃的父母签字確认。他还差几个月不到十八岁。” “別让孩子吃亏。” “您放心！” 回到车上，韩三坪狠狠撕扯领口，由上而下，蛮横的拽开所有扣子，敞开了湿透的胸脯：“格老子的！以后我再搭理那小子，就不姓韩！” 前排的高成笙沉默了片刻，没敢回头，横下心来问道：“明天还要再去中州吗？” “老子去见他老子，又不是见他！”韩三坪吼道，“今天晚上你別睡了！和小王换替开车，去中州机场等我！” “明白！” 高成笙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唯有畅快：厂长，可算有人能降住你了！ …… 北舞对面是紫竹院公园，面积不大，沿湖的步道，很快就能走完。程跃已经绕行了两圈，还在漫无目的的游逛。 不是在后悔什么，更没有患得患失，今天的事情是当下最优解，甚至可以说，他占了天大的便宜。 粉嫩嫩的新人，一点知名度也无，走独立歌手的路子……合作方同意不要版权，宣发匹配最好的资源，给予业內最顶级的分成条款，前期投入还全款垫付…… 唱片公司的太子爷出道，也享受不了如此优待！ 说白了，出版社那边，或者直接说张合平，压根没指望在他身上赚钱。人家的视线，根本不在钱上！ 原本做好了篳路蓝缕的创业筹划，也做好了与人唇枪舌战，乃至於勾心斗角的准备，多年后写回忆录，至少能水十万字以上……仿佛一拳打中空气，好生令人失落。 不全是矫情。记忆里假假他也曾攒过局，歷练过几个项目，蛮大的心劲，等著试手呢…… 一切都怪老韩！ 人吶，经不起念叨，他这边刚想起老韩，电话就来了。 是的，他收下了手机，主要是老韩搞来的电话號码特別顺口，好多六呢……张书记那边承诺，手机钱，还有之前的三千块钱——后来的两千没接，都会儘快支给老韩，从程跃日后的收益里扣减。 理论上，程跃和中影、和老韩，已经没了瓜葛…… 程跃並不知道，此时桑塔纳的副驾上，高成笙正在强迫不让自己扭头看向老韩，耗费的力道，几乎把脖子给拧断了！ ——你还姓韩吗？！ “联繫家里没？” “没呢，放心吧，我爸妈特別开明，待会儿打个招呼就行。而且合同我已经签字摁手印了，他们不会细看。话说，这种小事儿，您为什么要亲自过去，中影没有工作？” “管好你自己，別再作妖就行！”韩三坪恨声道，“我给绍红导演打过招呼了，回头让成笙把电话给你，她和丈夫正在拍戏，两人不管是谁，会抽出时间拍你的mv，你有空联繫一下！” 绍红？ 李绍红。 在老韩手下当差时，和她丈夫曾念评是谁拿过银熊？ 在出版社呆了一天，试唱、录歌，討论合同、討论专辑的製作，免不了会提及mv的拍摄，程跃说服了所有人，一切都会按程跃的思路来走，本想这两天打磨好剧本，再正式商议，不料老韩竟如此给力？ 呵，杀鸡用牛刀已不足形容。 称得上是天胡开局，只是，好生无趣…… 第十五章 父·母 许多事，非当事人难窥全貌。比如说程跃的家庭內务，很多人以为是程跃的父亲当家作主，其实不然，他的母亲才是最终boss。 原因是多方面的，拣重点来说，就是他的父亲得空则想偷玩，比如说下象棋啦、养猫遛狗啦，甚至是排乾一段河渠，提桶捡鱼……小时候河道里水多，鱼虾成群，程跃没少吃鱼，以至於现在都不太热衷。 总的来说，若非母亲主持大局，父亲他根本不会把心思放在挣钱养家之上！ 令程跃心悦诚服的是，但凡有外人在场，哪怕是爷爷奶奶在场，母亲都会给足面子。程跃的父亲，儼然是名副其实的一家之主。 回到租房，程跃没有洗漱，首先拨通了电话：“爸，我妈呢？” 这年头，家里的电话没有来电显示，不怕他们知道在用手机。 “在这儿，怎么了？”父亲习惯性显示他的存在。 程跃没给他面子，直接道：“让我妈接电话。” “好。” 於是话筒交到母亲手里，程跃说完几句之后，母亲道：“小跃，你等下，我开免提，让你爸也听听。” “嗯……” 片刻后，程跃继续说著：“简单来说，就是我写了几首歌，来京城后，找到一家国企上门推销，人家觉得很好，愿意帮我做成专辑售卖，卖得好了，会分给我一部分钱。现在是法治社会，所以需要提前签个合同。我呢，还不到十八岁，按国家规定，合同需要监护人签字。你俩不管是谁，得签个字。明天会有领导去家里找你们，你俩拿到合同后，具体內容不用管，我都看过了，只要检查一下我摁过的手印，最后签字那块，还有骑缝处……骑缝章知道吧——把合同捻开，侧面，看能不能组成一个完整的手印——这两个地方没有问题，那就没事了。签字吧。” “啥意思，你会唱歌？还写歌？”父亲程千里忍了很久，三番五次想打断程跃，皆遭镇压。此时终於能够开口，连珠炮也似，“跟国企签合同？人家看得上你？你知道啥是合同？” 程跃张嘴就来：“唱歌写歌谁不会？我从小到大都有音乐课，何况你还买了vcd，我不是经常在家看碟听歌吗？至於说合同，我学的是法学，肯定比你懂啊。” “你跟我比啥，我当年办厂，也跟人签过协议……不对，先不说这些。那么多人上学、上音乐课，看vcd，还有专门的音乐生，我咋没听说过谁会写歌？那是明星才会的，你会？” “我咋就不能会了？以后我肯定也是明星。” “不可能！能得你！你咋不说我是明星？” “你长得不行！我隨我妈，长得俊，这样才行。” “哎……你……” “噗嗤”一声，母亲在那边笑道：“你別说了！” 顿了顿，母亲说道：“小跃，军训开始了没有？” 程跃笑道：“今天刚开始，但是我没有参加。刚才说了，我要去录歌，那国企的领导替我请假了。” “嗯……好，军训可以请假。但是你要记住，不管做什么，文化课不能耽误。” “我知道的。” “你刚才说，明天来签合同的是国企领导？” “是。他有级別的，好像和家里的市长一样，比市官员低半级。” “他会带工作证吗？” “这就不知道了，我没见过他的工作证。这样吧，你记住他的长相就行，呃……个子不低，和我爸差不多，短头髮，应该会穿黑马褂和黑布鞋，看起来很有个性。妈，他叫韩三坪，你放心，他对我很照顾，只要是他去签字，肯定没问题。” “好，你上大学了，也算成人了，爸妈信你。明天我让你爸做几个菜在家等著。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等签完字，我给你说。” “知道了。妈，你和我爸也早点睡。哎，对了，我可能要去人家的单位里录歌，这段时间经常不在学校，等我晚上回来给你们打电话吧。” “好，早点睡吧。” 电话掛断后，程跃拨弄著手机翻盖，目光放空，鼻子毫无来由阵阵发酸。 突然想起了父母老去的模样，到得那时，爷爷奶奶都不在了…… 刚才忘记问一嘴爷爷奶奶的近况了。 程千里同志曾是炊事班班长，家里也开过几年饭店，老韩明天有口福了。 …… 另一边，电话掛断，程千里不满说道：“你著急掛电话干啥，事情没问清楚掛什么电话？他啥时学会唱歌了，还会写歌？咱家就没有出过这样的人！” 母亲许秋叶反问道：“咱家出过大学生？” “咋没有？大姐家平飞。” “他上的是中专！” “中专？中专回来能当老师？”程千里挠了挠头，不屈不挠，“不管怎么说，小跃他不应该会写歌。你记得不，那几年寒暑假，我天天骑车送他去学书法、学绘画，从来没学过音乐。不对，你家侄女办过辅导班，教琵琶和二胡，小跃確实去过，可他没过两天就不学了，就这样能学会写歌？我是不信。” 许秋叶没接他的话茬，直接问道：“你就说从小到大，小跃骗过人吗？” “骗过！” 程千里理直气壮：“他上小学三年级那年，我正在大街下棋，他骗我说你让我回家做饭，等我回来，你根本都不在家！” 程跃的小学是在村里读的，中午回家吃饭后，还得赶回学校。那些年，但凡母亲有事外出，他很少能吃上热饭。 “该！”许秋叶啐了一声，懒得与他掰扯，不耐说道，“睡觉！明天你早点起来去菜市场买菜，有客人要来，別给小跃丟脸！” “手拿把攥的事，放心吧。对了，小跃刚才说来的人是什么级別？副市长？和师长差不多，我当兵那会儿，在师长面前也说得上话……” “能得你，別说了，赶紧睡吧！” 程千里又咕噥了两句，很快就睡著了。他就是这样，隨程跃的奶奶，心大，天塌下来也能呼呼大睡。 反观许秋叶，程千里已经睡著很久了，她却不曾合眼，无声地望著顶上白色的蚊帐。 唱歌不难，街上已经出现了歌厅，大多只有一间房，里边摆放著电视和音响，年轻人坐在沙发上，喝酒、唱歌，鬼哭狼嚎。 小跃是从来不靠近这种地方的。 可他怎么就会写歌了呢？ 第十六章 来 访 流行歌曲的製作流程，大体上可分为曲、词、编曲、录音、混音和母带製作六个环节，隨后则是mv的拍摄、平面海报的製作、实体唱片的装订以及宣传发售等等。 核心当然是曲与词的创作，这两个环节最吃天赋。天才不论，寻常人经多年习练，大抵可以写出水准以上的词曲，但若想造就经典，非“妙手偶得”不可。就好比千年以降，能出现“大李杜”那般璀璨闪耀的人物实乃邀天之倖，纵是“小李杜”，已然足够横压一个时代，道尽风流了。 其中“妙手偶得”，典型如张若虚，“孤篇压全唐”，余作儘是泛泛。与之相对的“贾岛推敲”，已是寻常人努力的尽头了。 唱片公司的存在正因由此，他们会徵集、收拢、择选那些至少水准以上的优秀词曲，集中交给一名歌手演绎，从而形成强大的影响力，造就最高的社会与经济价值。 以上种种，自然不在程跃的考量之中，张合平心知肚明，所以降尊紆贵的与程跃定位为合作关係，他说自己是服务员，只提供意见建议，一切由程跃决断。老韩却是傲娇得很，表现出来就是只打电话，不和程跃见面…… 当然，传统意义上的合作，必然夹杂著人情与利益的种种掣肘，但是，当程跃带著《错位时空》，敲开中影的大门，紧接著又拋出了《天地龙鳞》，隨后更是一曲曲顶级神作，韩三坪与张合平几近麻木之余，再无其它念想。两人唯有一个共识，那便是：不计成本，不求盈利！ 两人所求，本就不在“利”字之上。 於是，编曲照程跃的思路走，伴奏的话，琴和吉他，程跃的水准已然够用，可民族乐团的一级演奏员能来，你確定不需要吗？ 有个叫刘小松的，江湖人送諢號“打击乐之王”，当年摇滚劈开了国內的流行乐坛，而他在马德里学成归来后，几乎是所有明星乐队的首选。他跟我很熟，要喊来吗？ 对了，前两天吃饭遇到了刘欢，我没泄露你的歌，也没吹捧什么，只是简单讲了讲事实。他迫不及待的想来现场观摩学习，可以吗？ 程跃能说什么？ 来唄，都来！ 这一天，刘欢过来的时候，是程跃在出版社闭关修行的第十二天，十二天以来，他从未走出出版社的大门，一应所需，皆由韩三坪指派常驻於此的高成笙负责。 手里端著盒饭，程跃和刘小松正在混音台前聆听《童话》的效果呈现。昨天很晚的时候，不晓得韩三坪使了何等的神通，竟然將孔向东老师请来，为这首歌演绎了钢琴伴奏部分。老实说，用力过猛了……扒拉完最后一口饭，程跃將饭盒放到一边，囫圇著问：“昨天我搞到了凌晨两点，刘哥，你觉得怎么样？” 刘小松个子挺高，眉眼却是极淡，每当他发出惊讶和惊嘆的时候，口鼻就成了“嘆號”下方的墨点。他挺閒的，从第一天起，就像跳槽来到出版社，除了实在熬不动回家睡觉，与程跃难捨难分。 “太奢侈了……” 不待刘小松说完，身后传来了刘欢的嘆息：“太好听了……” 闻声回头，程跃笑了，伸臂迎上前去：“欢迎刘欢老师蒞临指导工作！” 至於刘小松，显然和刘欢是熟识的，安坐不动，只是撇嘴说道：“哥们儿没骗你吧！” 不待程跃发问，刘小松主动解释道：“刘老师昨晚邀我，说今天没课，一起来出版社听新人录歌，哥们儿一听，乐了……今儿一大早过来，忙得没个空閒儿，没机会说。” 东北出身的汉子，妥妥的海龟精英，儿化音却不离口。 想想倒也正常，圈子就这么大，露头的就这么几个，两人分涉台前与幕后，且都算体制內人士，天然適宜亲近。 程跃正要说话，刘欢拉著他的手，抢著说道：“程跃，千万別误会，我不是不懂规矩，想擅自带人过来。听张书记说完后，我心想贸然登门，总得带点见面礼。我一穷教书的，勉强也就这哥们儿拿得出手，就想带过来让你试试，看看是否合用，能不能帮上忙……哈哈。” 刘欢喜不自胜，刘小松却是一头黑线：“啥？！你把哥们儿当见面礼？” 程跃哈哈大笑，看向刘欢：“刘老师，我这里基本上忙完了，还有一些录好的歌，要不您来听听，给指点指点？” “不敢当！” 张合平与刘小松將程跃吹上了天，刚才听了一首，果然不同凡响。刘欢心痒难耐，连声说道：“我学习学习！”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追书认准 101 看书网，101????????????.??????超方便 】 说话间，刘小松已经將方才的言语拋之脑后，递给刘欢一个耳机，转身操作控制台：“昨儿碍於规矩，不好细说。哥们儿知道小跃敞亮，这不，你有福了！你tm敢信？十天！十天一张专辑！十天一张神专！鼓、琴、吉他、贝斯……一切都在小跃脑中，我们都是工具！现成的谱子戳你脸上，哪一段、哪一拍要什么效果，给你说得明明白白，你当好工具就行！我不服啊，我给別人伴奏，能思考、能发挥、能提意见的！我回家后自己琢磨，整宿整宿睡不著，想破了脑袋，嘿，还真tm不能改……” “过了啊，刘哥。” 听他没完没了的呼呲咧咧，程跃臊得慌。 “过了吗？”刘小松反问一声，带上了耳机，“算了，听歌！” 两人听歌的时候，程跃抽著脸颊发呆。 只剩母带处理了，確保歌曲在不同的设备上播放效果以及响度都能达到標准，以当下的技术水平而言，不难。 不见天日，没完没了的忙活。幸好首先完成了录音，否则以现在的状態，效果不容乐观。 不知不觉趴在混音台上睡著了。四十多分钟后，刘小松摘下耳机，正想对刘欢倾诉些什么，微微一愣，拉著犹自出神的刘欢：“走，出去说话……別影响小跃。” “啊？”刘欢扭头，隨后连忙捂嘴，重重点头。 小心翼翼的关上隔音门，刘小松转变了话题：“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除了我和小跃，还有一个人耗在这里。” “谁？” “中影韩总的秘书，高成笙。”刘小松感慨道，“他早都萎了，刚才把饭送来，找地儿打盹去了。我和高成笙聊过，这十几天，小跃的睡觉时间，每天从未超过四个小时。” 刘欢也是感慨：“上次张总给我说过大致情形，要不是你在这里，我真的不敢相信……话说回来，我要是能做这么一张专辑，別说十几天，十几年不睡都行！” “你就不怕猝死？” 刘小松斜睨著他：“小跃告诉我，人十几天不吃饭，有水喝还能喘息，几天不让睡觉，不死也疯了！” “別贫了。”刘欢笑骂道，“赶紧仔细说说，十几天一张专辑，还是这样的质量，耸人听闻！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刘小松挠了挠头，皱眉说道：“首先，你得把录音师赶走，亲自负责录音！” “什么？！” 第十七章 当 然 时值正午，本就清净的录音棚外走廊空无一人，对著刘欢，刘小松正侃侃而谈：“你知道，我是张合平书记喊来的。那天我刚过来，正好听见小跃在棚里对录音师说『老师，我知道您很专业，可是对於这些歌，我有自己的想法，不需要您一遍遍的打断、纠正，让我顺顺噹噹的唱完，好吗』？我心想：好傢伙，张书记这是让我来伺候谁家的太子爷？我肯定干不了。可是听他唱几句后，我又捨不得走，这嗓子、这调子……你能理解吗？咱都是做音乐的，你肯定懂！然后我就继续听，没一会儿，那录音师又打断了小跃，老实说，我当时刚来，听得少，不知道录音师说得有没有道理，可我觉得作为一名录音师，你在歌手录製过程中屡次三番的打断，没道理！哪怕你等人家唱完后再说啊，坏心態的……然后我就看到小跃不唱了——对了，他喜欢光著脚在棚里录音——他到角落里拿起手机，直接给张书记打电话，说他不需要录音师，哈哈。” 刘欢若有所思：“录音师做得有点过了，是不是有其他原因？” “我猜是有的。”刘小松並不確定，“那天我是下班后过来的，录音师肯定是在加班，他也许心里不爽？再加上张书记调走了，不是他的直接领导，犯浑了吧？反正小跃打完电话，没一会儿，张书记就火急火燎赶来了，那录音师一点也不怵，甩著脸走的。” 哪个单位都有老油子存在，端著铁饭碗的尤甚，刘欢不是仙儿，清楚这些魍魎魑魅，点头说道：“程跃做得对，他跟这种人打交道，跌份儿，交给张书记处理最好。” 不经意间，在刘欢的心里，程跃的地位已经有些超然。 刘小松笑著，说得得意：“老实说，当时我心里有点儿打鼓。我心想，一个电话就能召来张书记，这得什么背景啊。可是我不管了，就凭他那张小脸儿，我看著不像胡来的人！关键是我更想听他剩下的歌，所以就留下来了。这些天，打鼓的时候咱本本份份，他给的谱子，没有敲错半个鼓点，所以，很荣幸，这张专辑，我是真的从头跟到了尾。话说回来，其实高成笙早对我说了，小跃他没有背景，他是农村孩子，今年才考来京城理工的大一新生，可咱还是本本份份的，哈哈……” 本本份份，没有敲错半个鼓点？ 何等谦卑的词语，怎能从你口中吐出？ 刘欢心里清楚，能让这位混跡摇滚圈多年的老炮儿如此作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唯音乐而已。 说到底，他是个纯粹的人。 没有纠缠於此，刘欢问道：“你和程跃处得久，有没有问他……呃，有没有人告诉你……这张专辑里，明明每一首歌都是能扛鼎的存在，拆分下来，做成两三张专辑也能大火，他为什么，就像我刚进门时你说的，如此奢侈？” 刘小松一拍大腿：“肯定问过！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他的好歌用不完！” “什么？！” 刘欢已经不记得这是他今天第几次惊呼出声了：“用不完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刘小松苦笑著说，“我问他『用不完』是什么意思，他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外星人，他说，说……『用完了再写，不就用不完了』？” 说话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刘小松的声调几乎带点哭腔：“欢儿，这么多年，你说他们为了一首歌让谁主唱，狗屎一样的歌……爭来爭去，有什么劲儿？” 刘欢哑然无声，想起那些年摇滚圈里狗屁倒灶的事情，沉默了很久，最后也只是拍了拍刘小松的肩膀，还是无言。 他比刘小松小了整整一年，平日和圈內人一样，是叫“黑哥”的。 ……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录音棚里，程跃微微偏头，好奇问道。 他眯了会儿，醒来后发现刘小松和刘欢不在，没有去找，揉了揉眼开始製作母带，不成想两人进来后，刘小松罕见的沉默，刘欢却在第一时间说道，让他叫刘小松“黑哥”，然后叫他“刘哥”、“欢哥”，甚至直接叫“刘欢”也行。 “大家都叫他『黑哥』。”不算解释，刘欢瞥了一眼电脑屏幕，直接问道，“你这是在忙什么，母带？” “是啊，挺简单的。” 程跃笑了笑，说道：“主要就是一个响度。刘老师，metallica的黑蛇，你有吗？” “我有。”刘小松抢声说道。 91年，metallica推出了一张同名专辑，因其独特的黑色封面设计，在右下角隱藏著一条神秘的黑蛇，乐迷亲切地称之为“黑蛇”或者“黑专辑”。这张专辑，不仅標誌著metallica乐队的艺术巔峰，更成为了重金属音乐从地下走向主流的里程碑。 程跃点头道：“黑蛇的动態响度差不多能到11个db，但是，国外今年出了一种设备，叫限幅器，理论上能把声音推到无限接近0db。用於母带处理，音乐的响度也会变得无比夸张。我觉得metallica会走火入魔，无限追求响度。” 这种知识，我一个几十年前的留学生、大半辈子都在玩摇滚的专业人士尚且不知……刘小鬆脱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程跃以慈祥且怜悯的眼神望来，温柔说道：“黑哥，你虽然年龄有点大，可也应该知道，世界上有一种很神奇的存在，人们称之为『网络』……” “艸！” 刘小松觉得程跃在侮辱他，可他没有证据！ 刘欢哈哈大笑，摊手说道：“限幅器？惭愧，我身为音乐教师，也不知道，回头我一定会抓紧学习学习……小跃，你还玩摇滚？” “玩唄。”程跃瞥了一眼刘小松，眼角猩红。想起这么多天人家任劳任怨，勤勤恳恳的像头老黄牛，总得有点表示吧？ 可他现在拿不出钱来…… 略顿了顿，程跃笑著说：“这里什么乐器都有，刘老师你多才多艺，听说家里有一百多种乐器，个个嫻熟。黑哥就不提了。我也勉强能耍几样……要不，咱仨就玩一首试试？” “有歌？” “你有歌？” 两人异口同声发问，程跃傲然以应： “当然！” 第十八章 赠 歌 “我跟你描述一个灵魂， 它拥有不谢的青春， 每当夜色降临， 就会轻轻歌唱， 它唱著一个新鲜的故事， 里面的人们相互微笑， 是不是每个夜晚都要这样， 为了爱， 去用清醒交换。 男孩別哭， 美丽世界的孤儿， 可我的心， 我的家， 在哪里， 在哪里呢我的朋友。 静静地听， 有个声音在说爱你， 闭上眼， 跟隨她， 跟隨她、就像跟著希望。 那些城市上空飘著一颗颗不安的心， 她一定也曾在这儿跳过欢快的舞蹈， 清风吹来让我感到一阵迷醉， 那婆娑的身影， 太阳般光洁， 那些男孩一次次地叫著寂寞妈妈， 爱是否能抚平他们內心的內心的伤痕， 孤独的人吶， 我带上你走。 boy boy boy isolation， bye bye bye bye bye a one night stand， dance dance in nowhere， don't don't don't don't don't be afraid again， boy boy boy isolation， bye bye bye bye bye a one night stand， dance dance in nowhere， don't don't don't don't you don't don't don't be afraid。” …… 华灯初上，银石灰的富康车在街上安静的行驶，刘欢安静的开著车，听副驾上的刘小松浅吟低唱，一遍又一遍，泪流满面。 良久，车辆停靠在家属楼下，刘小松转头朝著刘欢咧了下嘴，拉开车门，抬腿就走。 “噯，你等等！” “咋？” 刘欢偏头，斜睨著，戏謔说道：“跟我玩one night stand啊？我辛辛苦苦开车送你回来，你用完就走？连声『再见』都没有？” 闻言一愣，刘小松哭笑不得：“滚你丫的！” 两句话说完，他像是回过神来，反手又將车门关上，没了急著离开的意思。 刘欢笑了：“说说吧。” “说什么？” “什么都行。”刘欢笑容不减，“比如说，你唱了一路的《男孩別哭》。对了，平心而论啊，虽然我们是多年的交情，我也不能昧著良心说话……嗯，你以后还是专心打鼓吧，唱歌这种事，交给小跃就行。” 刘小松认真说道：“小跃歌里写了，每当夜色降临，我都会轻轻歌唱。” 刘欢嘿笑不止，问道：“你不会以为这首歌是写给你的吧？你不会以为小跃能这么快，几分钟，好，最多十分钟，就能写出这样一首歌，送给你？以前我们討论过十五分钟《大约在冬季》成曲这件事，可两者的旋律、复杂程度相差远甚。好。《男孩別哭》也……不太复杂，可当时“摇滚”是我们提出来的，这是命题作文，而且这是雷鬼，他真有能力轻轻鬆鬆写出这种档次的雷鬼？” “为什么不能？” 刘小松没有正面回答，连声反问：“他不是也送了你一首歌？你觉得除了你还有別人能唱？就算今天小跃见到你后，开始琢磨这件事。总共用了多长时间？六个、七个小时？期间他还睡了个觉，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录这首雷鬼？” 刘欢突然沉默。 钱夹的拉链兜里，刘欢整整齐齐的折放著一张纸，纸上程跃以温润閒雅的赵体，写下了名为《向天再借五百年》的词曲。 程跃说，这是他往日看完《康熙大帝》一书所作。 都是业內顶级人士，只消稍作考量，刘欢已经认定，这首歌除了他，没几人能唱。 难道程跃能掐会算，知道他会在今天出现，知道得送歌给他？ 事实上，刘欢內心里自有猜测，《男孩別哭》是安慰刘小松的，而《向天再借五百年》，是程跃在肆无忌惮的泼洒才华，安慰刘小松后，隨手补偿他刘欢的…… 刘欢清楚，他和程跃初次见面，肯定不如刘小松亲近。 说起来他真得承黑哥的情。 可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晃了晃头，不再去想这些，刘欢正容问道：“黑哥，说正经的，你觉得《向天再借五百年》我出多少钱合適？” 刘小松纳闷道：“他不是说送你的？况且，我们帮他的《男孩別哭》配乐了。” 完了！ 胸腔里咯噔了一下，刘欢知道，黑哥完了！ 黑哥是个敞亮人，从来不占旁人便宜，他没见过，更没听说过。 黑哥肯定清楚《向天再借五百年》的质量，他敢在这种事上替程跃做主，除非程跃在他心中，不是“別人”！ 刘欢他的確为《男孩別哭》弹了贝斯，后来大家一起又把键盘、打击乐之类的补全了，可这种事，若非恰逢其会，程跃用得著他吗？程跃是说要把这首歌放到首专里，他也说了，这首歌不会宣传，甚至不会放到专辑目录里，当成一个惊喜送给听眾。 对了，这首歌甚至连mv都拍了，高成笙掌镜，画面就是他们三人录歌的过程。 真是豪横啊…… 以程跃这张专辑的质量，饶是以他刘欢当下的地位，能参与其中，也只有荣幸，万不敢自矜自傲。 用来换《向天再借五百年》？ 呵呵。 《向天再借五百年》程跃没唱，没做示范，只是让他回家读一读《康熙大帝》，找到感觉后自由发挥。饶是如此，刘欢已经认定，这是一首能吃一辈子的歌，就像程跃专辑里的每一首歌！ 他刘欢是脸大，面子也大，可真大不到让人免费送这首歌的程度！ 目光复杂的望了刘小松一眼，刘欢嘿笑了一声，不復多言：“回吧，再见，谢谢！” “谢我？” “再见！” 晚上在家，刘欢接到了张合平的电话。 “听说你今天去出版社了？” “啊？张书记？对不住啊，我昏了头，没有主动向您匯报！” “別……你什么意思？” “您听我说。首先，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言语祝贺，祝贺您发掘了一位大才、天才！” “哈哈哈哈……担不起，担不起，这其实是三坪的功劳。不对，他小子命好，是程跃主动上门找的他！” “总之，多余的话不说了，您肯定心里有数，不在乎多我一两句恭维之语。” “我在乎，你可以多讲几句！” “您別那我开涮了，我还有事请您帮忙。” “哈哈，你说，我在听！” “是这样的，托您之福，我今天见到了程跃，更幸运的是，他当场送给了我一首歌……这首歌我非常非常喜欢，质量没得说，天板级別！问题是，他不收钱，免费赠送！作词、作曲。我非常想唱，可是现在只能在家偷著唱，以后也不好让別人听到，您理解我的意思吧？所以，您能否拨冗与他谈谈，让他开个价？不对，不是多少的问题，肯定往最高处给，关键是规矩，不能不给！我真的很喜欢这首歌，从出版社回来，我就一直在琢磨这首歌，甚至忘了给您匯报，现在还要厚顏请您帮忙……” “別说了，別说了刘老师，我听懂你的意思了，我一定帮你问问！” “谢谢！谢谢！万分感谢！” “方便问一下吗，他给了你什么歌？” “二月河老师的《康熙大帝》您读过吧，程跃说如果这本书影视化，这首歌就是主题曲。真的，我认为没有比这首歌更好的了，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 对於程跃而言，《男孩別哭》是奖励刘小松的，至於说《向天再借五百年》，有段记忆，说是《康熙王朝》拍完后，在主题曲的演唱方面，剧组与曲作者爭得不可开交。前者属意刘欢，后者坚持要用韩雷，双方各执一词，闹得满城风雨。 最终以刘欢的主动退出而收场。 既然遇到了刘欢，那就送给人家唄。 他们说刘欢能唱出江湖草莽的豪气，却唱不出帝王唯我独尊的霸气，程跃不信。 不得不说，那部剧是非真多，投资方、主演、配角、主题曲……哪个都闹得沸沸扬扬。 炒作吗？ 没钱，否则肯定提前买下那本书的版权，让你们没得吵…… 第十九章 斗 嘴 每隔一年半载，记忆里的程跃都会点开《死亡阴影》，创设一张隨机地图，不停的玩，反覆的玩，直到摸清所有细节，然后拋之脑后，直到再次点开。 就像有试卷的答案——不能列印出来，只能记在脑子里——参加考试，別有一番乐趣…… 这天彻底熬了个通宵，完成了母带製作，醒来时已经下午四点，本打算外出觅食，程跃发现门外高成笙留了纸条：韩总和张总在等。 这年头能发简讯的手机，委实不多，至少高成笙的诺基亚6150不行。 小会议室里见到两人，程跃尚未说话，张合平已经竖起了拇指：“牛！” “您捧了！”程跃拱手抱拳，笑意盈盈。 事情告一段落，他是真的轻鬆。 “虚偽！”韩三坪吐出一口烟雾，冷哼出声。 十来天没见，这傢伙还是如此欠懟，得亏程跃此时心情明媚，懒得与他计较，只是坐到对面，回一声“哼”了事。 张合平哈哈大笑，完了靄声问道：“小跃，母带我和三坪听了，反覆听了，完美无瑕！恭维的话估计你也听腻了，我们就不走这个流程，直接说正事。下一步你是怎么打算的？我听三坪说，李绍红夫妇同意为你拍摄mv，这段时间你忙著录歌，还没联繫吧？要不你休息几天，喘口气，然后让三坪安排他们联繫你？歌曲要不要提前送给他们，他们听完后，得和你一起商量著设计剧本、挑选演员……时间还是挺紧的。” 闻言，程跃斜睨老韩，仿佛在说：学学！学学人家是怎么说话的！ 韩三坪秒懂，又是冷哼，冷脸抽菸。 当天向领导匯报，说这张专辑两个月製作完成，老实说，韩三坪压力很大。他清楚，不计前期筹备工作，耗时几个月製作一张专辑，才是常態。 所幸程跃爭气，十来天就完成了母带製作，惊艷之余，韩三坪很是鬆了口气，要知道程跃赶走录音师那天，他好悬才强行忍住，没有过来！ 已经勉强能交待了。 那就顺著他吧，哪怕他不用李绍红…… 可是为什么呀？ 算了，不管多么匪夷所思，这小子从来不会令人失望，不是吗？ 没有迟疑，程跃直接说道：“《童话》mv的分镜，我已经画好了。要不，我先拿过来让你们瞅瞅？” 目光交匯剎那，张合平没再出声，韩三坪道：“不用你去，成笙马上送饭过来。你吃饭，让成笙去拿。” 隨后，程跃吃饭的时候，两人將椅子挪到一起，脑袋凑在一起，翻看手稿，厚厚的一摞手稿！ 剧情简介、详述、一幅幅分镜以及標註…… 这年头“be美学”的概念尚无人明確，但韩三坪与张合平是何等人物，模糊的感觉、精准的判断，自然升起：典型的倒敘开篇后，甜美时光+灾厄降临+惊惶失措+哀痛欲绝+回忆杀。 张合平不提，韩三坪在审读的过程中，连抽三支烟，而且，到得最后，整个手稿，几乎被他蛮横的搂到怀里。 程跃知道，私下里他唤张合平为“哥”，还挺尊敬的！ “一百六十七个镜头，至少7分半，拍mv？” 烟雾瀰漫，韩三坪突然问道。 程跃已经吃完了饭，点头应是：“我想把故事讲好，除了开篇，歌曲段落间，也会有留白之处。” 旁枝末节放到一边，韩三坪直接问道：“你打算让谁来拍？你亲自上手？” “別！我不懂！”程跃断然摇头，“导演你决定就好，其实我觉得请李导他们，有点大材小用，委屈人家了。” 这是真心话。 说破大天，几个mv而已，分镜完善的mv而已，导演系毕业在即的学生足矣，请李绍红夫妇，即便不费钱，也费人情。 “那就还是李绍红！” 韩三坪一言而决：“曾念评更好，到时候他掌镜，拍摄你俩商量著来。你不要觉得委屈他们，能拍你的mv，他们应该荣幸，应该对我感恩！” 这样说来，钱就不会太多了……程跃化身貔貅，抿嘴直笑：“说了你决定！拍摄过程中，时刻欢迎韩总蒞临指导！” “哼，演员呢？” 程跃小心翼翼问道：“男主……我想试试……至於说女主，我来定，成吗？” “可以！”韩三坪问也不问，“其它歌曲呢？” “你先让我看看本子啊！” 张合平一把扇到韩三坪手上，夺走了手稿。程跃边笑边保证：“大致都有了想法，说到底只是mv，不会都像《童话》这样复杂。放心，我能赶出来，不会误事！对了，那首《错位时空》，本子写出来后给你，mv你来导。还是那个思路，我想从经典影片中截取一些画面，比如说你的……” “好。” 没有多说什么，韩三坪又取出一颗烟，微抖，叼在嘴里，点上。 片刻后，他瞅了一眼专心致志翻阅手稿的张合平，转过头来：“小跃，这里没外人，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程跃坐直了身子，笑意不减：“您讲！” 些微的姿態调整，韩三坪知道，程跃又进入了临战状態！ “瓜娃子！” 心底暗骂一句，面色不变，韩三坪缓声问道：“我听张局长说，昨天你免费送给刘欢一首好歌？非常好的歌？” 程跃眉心微皱，反思考量：“既然是送，当然是免费啊。” “为什么？” “因为……”程跃斟酌著道，“首先，我录的最后这首歌，刘欢老师从头帮到尾；其次……哎呀，也没什么了，我就是觉得那首歌適合人家唱，这不碰上了嘛……” 总不能把真实想法说出来…… 目光灼灼，直视程跃。韩三坪郑重说道：“你这样不对，不该这样做。” 脑海里的歷练不是白给的，说话间，程跃已经醒悟，他嘆了口气：“你说吧，我在听……” 韩三坪眉角微扬，问道：“懂了？” “不懂！”程跃眼珠上翻，漏出满框苍白，“但我知道你为我好！” 显然，老韩是懂战略的，他没有放过战机：“我听说徐金江拍过一部戏，为演好盲人，全程像你这样翻眼，眼睛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 “我错了！” 程跃当即直视对方，正襟危坐：“韩总！韩叔！程跃正在聆听您的谆谆教诲！” 拿烟的手狠狠抖了一下，一团菸灰落在桌上，韩三坪没有理会，脖颈一扬：“你叫什么？再叫一声听听！” “算了啊！你俩说相声呢？！” 张合平没眼再看，呵斥韩三坪：“有意思吗？”转头间声调已然柔和：“小跃啊，事情不能这样办。” 第二十章 升米恩，斗米仇 张合平道：“你想想，刘欢是我让来的。在你录歌的过程中，三坪和我，不管多么激动，多么想对別人分享，他都忍住了，我做得不好，让刘欢来了。” 说话间，他摆了摆手：“不用说什么，毋庸置疑，这件事是我不对。但是也能说明，我和刘欢的关係很好，我信任他。我猜小跃你送他一首歌，肯定有这方面的考量，这些暂且不论。” 稍有停顿，张合平继续说道：“在我看来，让刘欢提前听到你的歌，能和你沟通交流，已经是给他天大的好处了，他帮你弹贝斯什么的，理所应当，对吧？好，即便你觉得他出力了，人是我叫来的，那就是我的事，回头我请他一杯酒，足矣！可你直接送他一首歌，刘欢说，能吃一辈子的歌，太贵重了，他不敢也不配收。我不是在看低刘欢，正因为他是讲究人，我才这样说，你懂吧？现在的情况是，你把他架在那儿了，他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收下，但又捨不得放手。他若是厚著脸皮唱了，发行了，以后就见不了你，也见不了我了。你说对不对？” “对，是我考虑不周！”程跃不住点头，“升米恩，斗米仇。” 比如说他和老韩、和张合平，互相之间称不上恩情。確切的说，互利互惠，或者顺手提携而已，整件事对大家都有裨益。至於说是否有真情存在，唯时间方可成就抑或证明。乐观点说，有些人之间会很快，那叫“投缘”。而有些人之间会很慢，或者脾性不合，一拍两散。 至於说刘欢，一面之交，若无滤镜加持，根本谈不上感情，送出的东西，的確不太合適。 程跃无心之失，误人误己了…… “对嘍！看来你是真懂。”张合平笑得欣慰，“你打算怎么办？” “按规矩来。”程跃道，“我的歌挺值钱的，收3%的版税分成？” 张合平尚未开口，韩三坪已经出声：“便宜他了！” 显然，张合平也有此意，点头说道：“他得领情。” 程跃知道，就音乐產业而言，大体上有磁带销售收入和版税两种收益模式。销售收入是卖產品的钱，版税是智慧財產权使用费。版税是销售收入的一部分。 国家规定，版税是销售收入的3.5%，实际情况却在0.5%到3%之间，程跃的开价已至顶格。 至於说程跃自己的专辑，按照他和出版社，或者直接说他和韩三坪、张合平议定的合同，基本上他能得到扣减成本后的所有收益。 听起来很厉害，对吧？ 比如说一盒售价10元的磁带，生產成本至少2元，包括磁带壳、带基、印刷、复製；发行商和渠道拿走4元，他们负责批发、运输、仓储、分销；零售商的利润是2元；唱片公司需要1.5元，覆盖製作、宣传、管理成本；留给程跃的，就是0.5元。 事实上，照正常情况，程跃根本拿不到0.5元。百分之五的分成比例，是他和出版社签订的保底分成条款。 这就代表著，如果专辑能卖一百万盒，程跃能分得五十万元…… 百万销量，白金唱片，在这个盗版横行的年代，何其艰难！ 这年头，歌手赚钱，全凭商演和代言，而程跃对商演兴致缺缺，基本上堵死了赚钱的路子…… 听说年初圤树发行的专辑《我去2000年》大卖特卖，马上要成为金唱片了，也就是50万盒的销量，而他的实际收入，甚至还不到五万块钱…… 他好像是1.5%的分成比例。 而且，哪怕等到专辑上市，也是有帐期存在的，可以预见的未来，程跃只会是个穷鬼。他甚至不得不想，万一春晚能够登台，演出服怎么办？ 当然，版税这块儿，肯定还有电视、电台、影视、gg等方面的使用费，在彩铃时代尚未到来的当下，可以忽略不计…… 回到眼前，事情已经说完，程跃却是很烦，他直接说出了口：“以后我再不给別人写歌了，忒烦……”话没说完，赶紧打上补丁：“当然，除了极个別例外。” “比如？”韩三坪没来由的好奇。 分镜还在眼前，程跃说童话mv的女主他定，韩三坪虽然答应的爽快，代表不了他没有想法。 程跃敷衍道：“不知道，话不能说死嘛。” 韩三坪呵笑一声，略过不提，追问道：“倘若我向你要歌呢？” 程跃瞪他一眼，转头直接求援：“张局！他欺负我！” “好了啊，你俩……” 张合平笑著问道：“到饭点了，你想吃什么，我和三坪请你。” 程跃摇头说道：“我刚吃完饭……没事的话，我就回房收拾收拾东西，走了。学校那边明天开始上课，即便是请假，我也得露个面。后天吧，后天开始准备mv，我直接去找曾老师？” “好。” 韩三坪指向桌上的手稿：“分镜留下，今天晚上我会送给念评，后天一早，他给你打电话。” …… 程跃走后，张合平看著桌上的手稿，问道：“你去过两次王屋了，都是无功而返，这个呢？” 韩三坪明白他的意思，回道：“上次我见了他的初中班主任，和你一样，姓张。两人关係很好，刚喝过一场大酒，闹了不少笑话。张老师说他在学校练过一段时间国画。当然，解释不了这些，你看他写的字，深得赵体三味。这小子是个迷！我还是那句话，他会什么、不会什么，我们別再纠结了，慢慢陪著他，慢慢观察他，总有一天会搞明白。现在別说分镜了，就算你问我他会不会生孩子，我也毫不犹豫地说：他会！” “有你这样说话的？”张合平哑然失笑，“怨不得小跃一直懟你！” 话说到这儿，韩三坪也是问道：“刚才我说向他要歌，你说他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回家！” 张合平直接起身：“你自己猜吧！” 哪里需要去猜，当时程跃让张合平做主，以张合平和他的关係，程跃知道张合平和他的关係，张合平是他带著程跃认识的……需要猜吗？ 张合平懒得陪他演戏！ 由此看来，程跃为人之通透，处事之练达，绝对不容小覷。 至於刘欢那件事，解释起来很简单：程跃不在乎！ 这种猜测，张合平不会诉诸於口，他知道，韩三坪肯定知道。 “《男孩別哭》真的没问题吧？” 最终，两人一起走出了办公楼，临別前，韩三坪犹难心安，再次追问，问的当然是“one night stand”。 “你呀，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絮叨？”张合平摆手就走，“摇滚嘛，还没写上目录。退一万步来说，他有被纵容的资格。” 两人之间，张合平简单、豁达，而韩三坪的心思更重一些。称不上对错高下，前行的方式不同而已。正因由此，两人才能投缘，相知相重。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位置，何其难得！ 第二十一章 红磨坊大酒店 在房间里写了会儿东西，猛然惊醒，已经很晚了，匆匆收拾好东西，程跃离开了出版社。 夜幕笼罩，烟火瀰漫人间。公交车上，程跃望向窗外，望著一对对痴男怨女牵手、搂抱、爭吵…… 下车后走了一段，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处金碧辉煌的门头，霓虹灯闪烁，“红磨坊大酒店”几个大字熠熠生辉。 门前站著挺拔的迎宾小哥，高沿礼帽下是缀著金色排扣的絳红燕尾服，白手套、白裤子，黑色的尖头皮鞋鋥光油亮。 好时髦的装束…… “先生……我艸！你咋来了！” 白牙闪闪，小三笑得不见了眼：“来来来！格非在里边传菜，我带你进去！” “你能走开？” “废话！哥们横著走！” 显然，他不大算是吹牛。走进旋转门，小三过去对旁边的西服经理说了句什么，那经理望过来，程跃微笑点头，经理也点了点头，走出门外，接替了小三的岗位。 华丽的水晶灯从高处吊落大堂，小三指著说道：“怎么样，气派吧！比咱家的大酒店高档多了！主打粤菜，就一个字，『贵』！我和格非天天吃，等会我让你尝尝！” 程跃很给面子，不住点头：“行啊，你们先忙，不急，我刚吃完饭。” “那更好了！”小三喜形於色，“等会我去厨房，让他们上好菜的时候，每样留下一些。比如说……狮子头！狮子头吃过吗？纯肉的，比咱家的肉丸好吃多了！” 呃……狮子头是粤菜吗？ 好吧，小三刚才说的是“主打”，有其它菜式，很合理。 不过这酒店生意的確火爆，他们很忙，传菜员们脚底生风，在走道上、楼梯间，往来穿梭。 找到程格非的时候，他手里正端著一个盘子，看到两人，他直接截停一位同事，递了过去：“帮个忙，榕江厅的，我哥们来了！” 憨厚称不上，可能有滤镜加持，反正程跃觉得他笑起来很是討喜。迎面走过来，程格非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你咋来了？” “閒，就过来看看。” 周遭一片繁忙，程跃道：“要不你们先忙，我去外边逛一会儿，晚点再来。” “那得到11点往后了……” 小三话未说完，格非道：“你要是没事，我给你找个地方歇著。有个小包今晚没开，你去里边待著就行，比外边凉快多了。” 事实上程跃本打算去街上走走看看呢，不过能有个僻静的地方更好。於是他拍了拍挎包，点头说道：“好啊，三儿你去忙吧，让格非把我领过去。我带了纸笔，正好写点东西。” “大学生就是不一样，我和格非出门只带烟和火。” “对了。”程跃拦住了他，从包里取出两包烟，“你给同事们分分，我这里还有，格非也有。” “牛逼啊！软中！我可捨不得分给他们！” 小三很是惊喜，格非却苦著脸：“买的？” 在家里一顿酒几十块钱，不疼不痒。可是自打来到京城，对程跃的钱方式，程格非是真的怕了…… “可能吗？”程跃没有解释，又递给他两包，“走吧，赶紧的！这是一条烟，剩下的等会儿再给你们。” 整天和高成笙在一起，让他偷老韩几条烟，岂不轻而易举？ 程跃是个好人，老韩抽菸太凶，他心疼！ 说起来那天高成笙很是诧异，“你是歌手，抽菸？”程跃百般解释，从列举抽菸的歌手，到他根本不抽，只是拿来送人……费尽口舌，高成笙才不情不愿的偷来一条。 高成笙並不知道，程跃在小本本上，“冒充长辈”下方另起一行，又为他记下了一条“罪状”：不给偷烟…… 攒吧！ …… 果然能清清静静的呆到了十一点多，小三和格非端菜进来的时候，程跃收起纸笔，將餐桌空了出来。 “怎么样，我小叔！正儿八经的重点大学生，就爱学习！” 小三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不止是他，还有格非，两人身边，分明陪著两位女孩，在帮忙端菜！ 程格非旁边那位倒还罢了，程小三身边这位，看向他的目光，就像她手里的菜，拔丝红薯…… 拔丝红薯是粤菜吗？ 好吧，主打。 这才几天？他天天喊我“小叔”，等他在这里干到年底，我是不是该荣升“爷”字辈了？ 程跃忧心忡忡的和两人，以及两位女孩喝起了酒，小三这边已经確定了关係，女孩叫邢丽红，本地人，只不过是偏远山区的；格非身边那位叫田苗，南方人，温婉如水的模样，有小三和邢丽红助攻，眼瞅著光明不远了…… 喝酒间，小三问向邢丽红：“你们宿舍的其她人呢，都下班了吧，不能叫来一个陪我小叔？” 程跃已然微醺，闻言大吃一惊，连连摇头：“別！tmd我还得赶紧回学校！” 小三很委屈：“又不干什么……” 突然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过激，程跃闻言皱眉，端起杯子看向酒水：今天怎会醉得这么快？ 转念一想，这顿酒喝的都是他们平常收拢的剩酒，有半斤的、有三二两的，浓香、清香、酱香……还有tmd馥郁香，五八门，方才脑袋一晃，头更晕了！ “换啤酒，喊一会儿！” 程跃果断放下酒杯，决定再换一样，以毒攻毒。 “喊一会儿”的意思，当然是划拳猜枚了，大抵是能把酒意喊出去的。 没过一会儿，格非问道：“你来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对。你嗓哑了？” “还好吧，可能是这段时间喊的多了。” “猜枚？” “可能吗？你俩在酒店这么长时间，除了咱家，还见过哪个地方猜枚？” “是不多……” “不用管我。”程跃看了一眼正在和邢丽红蜜里调油的小三，“说说你俩，在这里怎么样？” “很好啊。”格非偷瞥一眼身边的女孩，“刚来那几天，有个迎宾看小三不顺眼，他也不敢弄啥，就是阴阳怪气，背地里说点怪话。他爱占小便宜，经理也烦他。小三和我找机会把他修理了一顿，第二天他就不干了。其它就没啥了。” “没啥就行。” 程跃闷闷不乐的灌下一杯啤酒。看到两人如鱼得水的模样，他很失望。 何时才能让他们经受社会的毒打呢？ 散场后，程跃没回住处，不知不觉再次来到紫竹院公园，此时的公园大门已经紧闭，他就坐在门外的台阶上发呆，面前是万寿寺路。马路对面，正是北舞。 第二十二章 学校·片场 一大早来到寢室，何君武的床铺空著，听说他没有参加军训，理由是家里有人生病住院。刘鹏程给他打过电话，表达探望的意思，被严词拒绝。程跃知道，他有个妹妹，当时热感冒输了半天液体。 所以说，他没有欺骗辅导员。 张涛问程跃是什么原因，程跃想了想，说“工作忙？”张涛很不满意，说他哄傻子呢，程跃极其吃惊，但也不得不昧著良心成全了他，点头应是。 翟心齐不屑说道，程跃你看似占了便宜，没有汗流浹背、没有腰酸腿疼、没有累成狗……实则亏大了！军训间隙，知道他们看过多少表演，饱过多少眼福吗？比如说別的院系有三个女孩，一起跳了段劲舞，肆意挥洒青春貌美，那叫一个轰动全场！ 程跃很配合地问人家是哪个院系的，如何才能再次看到，翟心齐道：晚了，太晚了！昨天学校迎新晚会上人家又表演了，你又错过了。 程跃捶足顿胸，引为平生之大憾！ “对了。” 翟心齐指著书桌说道：“昨天晚会前，你有个老乡来找，说是工业大学的，他留了电话號码。” 坏了！ 把剑锋给忘了。 记忆里就在昨晚，两人一起喝完酒后去看迎新晚会，刚进场，程剑锋就忍不住要吐，程跃慌忙拉著他出去寻找洗手间，后来也没再回去，所以对这场晚会是真的一点印象也无。 话说回来，当时程跃好像还在出版社呢，后来到红磨坊的时候，估计他正在返回学校的公交车上。 以后再说吧…… 点名、上课，程跃取出稿纸，不停的写写画画。白瞎了出版社精美的印刷和logo，他用的全是背面空白页。 点名的时候，望著辅导员陈忠投来的目光，程跃心想，高成笙给他请假，用的是什么理由来著？ 课间休息，去找陈忠，陈忠看著程跃手写的假条，额角的青筋直抽：“一个月？有事？什么事？” “上次他们给我请假，说是什么事？” 陈忠面色古怪：“说中影有业务需要你的配合。” “那就还是配合他们。”程跃眨了眨眼，掏出手机，“需要我把上次那人再叫来吗？” 陈忠的目光焊在了摩托罗拉v998上，他的办公桌对面，是教《劳动法》的老师，挺和善一老太太。老太太笑道：“嚯！这手机可不便宜，小程，你什么家庭出身啊？” “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 程跃看向老太太，忍笑说道：“解放前二爷爷是那边的军官，中条山战役打鬼子，为国捐躯了，他没留后，所以没影响到我家的家庭成份。” 虽然死的早，二爷爷的遗泽程跃受过。 小时候听爷爷讲，抗日战爭期间，二爷爷骑著高头大马，带著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回家出钱起了一方偌大的庭院。程跃的童年，就是在那座院子里度过的，桑葚、榆钱，被马蜂扎，怎能不怀念啊…… “只要打鬼子，都是烈士！” 老太太一言而决：“陈老师，只要小程不耽误学习，时间上我看可以有点弹性。你要是不放心，就按小程说的，打给上次那人？” “不用，我隨口问问……” 慌忙完成了意思表达，陈忠不敢延误，匆匆批准了程跃的请假。 老太太也是他的恩师。 “谢谢老师！”程跃乖巧的向老太太保证，“我会抽出时间自习，不懂的地方，做好笔记，来学校后向您请教。” “上课去吧。”老太太挥了挥手，“大学期间不同以往，全凭自觉，你要铭记在心。別挥霍青春，日后追悔莫及。” …… 北影厂，摄影棚。 这段时间，《大明宫词》的拍摄如火如荼，身为前北影厂职工，李绍红夫妇耗在这里的时间，比工作期间，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明宫词》是荣信达成立以来，最为重要的项目，说“孤注一掷”可能有点过分，但这部剧的成败，直接会决定荣信达今后五年是高歌猛进，还是蜷缩起来，默默舔舐伤口。 李绍红夫妇，合计持有荣信达50%的股份。 为此，两人恨不得天天住在摄影棚里，恨不得把时间掰开来用。 直到韩三坪的电话打来！ “念评，高成笙送来的那摞纸，你看过没有？” 拍摄间隙，饰演武则天的归亚磊离场补妆，李绍红突然问向丈夫，语气极为不耐。 当然不耐！ 心不甘情不愿，又拒绝不了！ 前段时间接到韩三坪的电话，说让他俩拍摄mv？这个关头，银熊奖大导拍mv？ 期间十多天没提，以为韩三坪熄了那离谱的念头。熟料昨晚高成笙又突然送来所谓的“分镜”……李绍红看也不看，直接扔到了一边！ 没有当著高成笙的面扔，已经是李绍红最大的克制了。 荣信达的註册地址，还在北影厂的平房里…… “哪有时间啊……” 曾念评弱弱地回了一句，转头又去查看镜头、调整机位，他是真的很忙。 毕竟理智犹存，李绍红跟了过去，无奈说道：“老韩哪哪都好，就是蛮霸，还习惯当谜语人……他知道我们的处境，所以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件事有古怪。高成笙不是说今天送录音过来？等他再来，要不你和他聊几句，探探底？” 曾念评纳闷扭头，李绍红知道他的意思，坦言道：“我和他说不出来的彆扭，平常只是面子上过得去，我问他，他不一定会言声。你人缘好，这次得你出马。说真的，你看他脚前脚后，送纸送歌，分明是一点时间也不敢耽搁，这件事，你必须得慎重对待！” 事情其实很可笑，李绍红性格强势，却是屡屡在韩三坪那里吃瘪，前些年她每逢一肚子气从韩三坪的办公室出来，免不了会看到对门的高成笙，免不了会不经意就迁怒高成笙。几次三番，高成笙对她敬谢不敏。除非工作必须，哪怕在街上碰见，也会把她当成空气。 自家的屋里人性格如何，曾念评心知肚明，他没有迟疑，点头允了。 夫妻俩很多事都由李绍红出面，而对曾念评来说，他只是不喜欢多事，並非不会处事。 说话间，李绍红看到那边饰演少年太平公主的周汛又在偷打电话，不由嘆了口气：“你说周汛她哪哪都好，为什么是个恋爱脑呢？” 曾念评知道她在发牢骚，没有言声。 今年，荣信达签下了二十五岁的周汛，这姑娘形体寻常、声名不响，灵气却是十足，李绍红对她期许极高，如今的公司一姐归亚磊也很喜欢，可她…… “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李绍红恨恨撂下一句话后，转身巡查片场。 “天生操心劳碌命，奈何他人？” 曾念评无动於衷，自顾自忙活。 第二十三章 即兴表演 下午是小班课，英语。 所谓的小班课，就是一间教室里坐二十来號人，老师甚至会一边讲课，一边前后游走，她有鹰一般的锐利眼神，能轻易抓到你在调皮，你在发呆，你在思春…… 甭想分心他用。 就程跃而言，四六级考试暂时不敢保证，但日常对话交流，不存在障碍。所以他没有按部就班听讲的打算，又担心被年轻貌美的英语老师抓成典型，於是就对已经当选班长的刘鹏程说明了情况，打算留在寢室继续赶私活。 “什么？你又请假一个月？”张涛耳朵贼灵，“天天请假，你是来学习的？” 偏头，嘴角噙笑，不言声，盯著，审视。很快，张涛的黑脸僵硬起来，程跃呵笑一声，不再理他，转头拨弄起手机。 好无聊，早上已经请好了假，为什么中午不回租房？ 寢室里干活真不方便…… 周遭静了会儿，隨后是翟心齐略显夸张的声音：“老八，我们去上课了，你留下来自己爽吧！” “回见。” 开门，关门。 可能是后悔刚才有点窝囊，刺透寢室门，张涛的抱怨声清晰传了回来：“不识好歹，我关心他的学习，有错吗？” “老八挺成熟的……” 刘鹏程的劝解声刚起了头，被翟心齐嗤笑打断：“张涛，你关心老八的学习？他是你爹？需要你奉上孝心？” 一言既出，再无声息。 程跃为翟心齐的“膘肥体壮”默默点了个赞，决定有机会给他加个鸡腿。 算了，回租房吧。 背上包，还没出门，电话来了。 “你好，程跃老师？我是曾念评，韩总介绍的，高主任在我旁边。” …… 北舞的西墙外是条小巷，寥寥三两家店，租赁服装的、卖乐器的、卖书报唱片的……没了。 往北走，过马路口，百米开外是民族大学的西门，这里要热闹很多，各色商店、饭馆、书报亭，甚至还有一家舞蹈社，据说是北舞的学生们创办，主要招收周边几所大学的学生，教授舞蹈，少不得也有时下流行的街舞。 舞蹈社对面有家小吃店，主营麻辣烫、米线和肉夹饃，味道很赞，每到饭点，都会有学生挤在门外，等著打包带走，抑或排起长队，等待里边空出座位。 好不容易等到位置，程跃和高成笙、曾念评坐了下来。等餐的时候，程跃笑著说：“曾老师，我知道我的想法很离谱。要不，你吃完饭先回去忙活，我和高哥閒逛一会儿，说不定明天就会按你的意思来办。” 电话里，曾念评向他推荐，由周汛出演mv的女主，所有的mv都可以，免费，只要程跃同意，他保证周汛每天24小时候场，绝不受任何事情干扰。 《大明宫词》也不行。 他生怕程跃不了解周汛，甚至还力邀程跃去北影厂，看一些影视资料，以及现场面试。 程跃的回覆很荒唐，他说，打算先在学校周边逛逛，试试能否碰到一个合眼缘的。所以说，能不能碰到、人家愿不愿意、有没有能力……反正就很荒唐！ 结果就是，两人过来陪他一起荒唐。 小吃店里，曾念评恳切说道：“程老师，我先向您表个態，我的原则肯定和您一样，和成笙一样，一切以拍好mv为前提！我向您推荐周汛，没有任何私心杂念。她的少女感、灵气、可塑性，我觉得和您真的很搭。当然，一切以您的意见为准。您觉得在这里看看，可能会有灵感或者惊喜，那就看看。我陪著您，说不定能提供一点浅白的建议。我的其它工作都已经安排妥当，在您的专辑没有完成之前，服务好这张专辑，是我唯一的任务！” 几乎不用动脑。 听完整张专辑，听高成笙隱晦的说些事后，曾念评甚至不用和李绍红商量，直接决定推掉一切，全身心投入到这张专辑里。 至於说推荐周汛，有没有其它想法，那就见仁见智了。 至少他是真的觉得合適，才会说出口来。 程跃觉得很是棘手，心想，他怎么不能像老韩一样，鼻孔朝天呢？ 他越好说话，程跃越觉得难办。 早知道坚守本心，找个无名之辈执导了。mv而已，比如说有个叫寧皓的傢伙还在上学，便宜好用，不香吗？ 要什么金熊银熊啊…… 程跃苦笑无声，高成笙適时说道：“小跃，你不用多想，念评是靠谱的，所以厂长让我把有些情况给他说了，而且，我和他多年交情，合得来，你就像对厂长那样对他就行。” “什么意思？” 两人同时看向高成笙，高成笙挺直脖颈，恶狠狠道：“懟！只管懟，放心懟！” 曾念评瞠目结舌，不敢相信高成笙说的话，更不敢相信是高成笙在说话。 程跃却是拿出手机：“来来来，拿出刚才的气势，把话再说一遍，我保证不会录下来给韩总听！” 高成笙大吃一惊：“手机还能当录音机用？！” 程跃有点迷惘，看了看手机：“不能吗？” …… 不管手机能不能录音，经过这一番插科打諢，至少程跃感觉没那么尷尬了，他总是不太擅长拒绝別人。 程跃反思的时候，高成笙在很慎重很慎重的交代曾念评，刚才的话一定一定要保密。曾念评表示，他的为人大家都清楚，出了事只管拿他是问。 至於程跃会不会泄密，高成笙说，他掌握的把柄更多，无需担心！ 吃完饭，程跃和两人站到马路对面，恰好正是舞蹈社的招牌下方，他站了会儿，高成笙顺著他的目光，看向刚才出来的小吃店，问道：“我们就站在这里？” 程跃的声音有点飘忽：“高哥，你知道吗，这家店里的米线，鸡丝米线，非常非常好吃……” 没有应声，高成笙显得很疑惑。 程跃回过神来，笑著指向脚下：“我打算在这里，搞个街头表演。” 狭窄的街巷，拥挤的人潮。 有点跟不上程跃跳跃的思路，高成笙问：“街头表演？这里？” “对！稍等，我试试能否借一把吉他。” 说话间，程跃转身走进舞蹈社，留下高成笙和曾念评面面相覷。 曾念评斟酌著用词，悄声问道：“他向来这么……隨性？” “肯定和常人不同。” 高成笙敷衍了一句，想想不对，又郑重说道：“你觉得『隨性』的人，能让厂长他们这么重视吗？我不懂他在干什么，但我会认真去想，他为什么要这样干。” 舞蹈社里，没有吉他。程跃前前后后问了好几个人，甚至还包括学员，很失望地走了出来。 “高哥，那边是乐器店，你去借或者买一把民谣吉他，隨便一把就行，成吗？” 高成笙看他一眼，没再言声，转身往乐器店走去。 等待的时候，曾念评问：“为什么突然想到了街头表演？可惜我没带摄像机，不能录製原始素材。” “不用。” 程跃摇了摇头：“即兴表演而已。” 第二十四章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上） 高成笙做事，向来不止是能让你满意，他能超越你的期望。 从乐器店回来，高成笙不仅带来几把民谣吉他，供程跃挑选，甚至还带著乐器店的老板以及两位店员，他们帮忙拿来了全套话筒、支架以及音响。 布场的时候，避开了舞蹈社的正门。乐器店的老板熟门熟路走进说了些什么，然后就透过窗户，用上了舞蹈社的电源、排插。老板又从里边搬来一把椅子。很快，程跃坐在话筒前，稍稍试音后，笑著对高成笙竖了下拇指，转头对老板道了声“谢谢”。 夏末秋初，时间来到七点，天色仍然很亮。这里是几所大学的匯集之处，路上、店铺里，人头攒动，熙攘热闹。 然而就在这片喧闹之中，其中一端、一角、一点，无由传来了动听的乐声。 是纯音乐，吉他曲《卡农》，来自押尾光太郎。 程跃的吉他演奏肯定达不到大师水准，手里的琴弦更没有特调。但是，这是一首程跃相对熟悉的曲子，左手和弦、右手旋律，嫻熟的交织一起，编成空灵的乐声，经音响放大之后，送向周边，送入人们耳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有人停驻了脚步，带著好奇、带著惊喜，围了过来。 隨著曲调渐进，路上、远处，惊呼声连绵不绝…… 这里是一条狭窄的街巷，从未有人进行现场表演，来往的又多是年轻的学子，其中很多人对《卡农》耳熟能详，乍一听闻，首先以为是音响的声音，循声望来，看到了摆放的设备，更耀眼的，是正在弹奏的程跃……一声轻“咦”之后，不知不觉，往这边走来。 程跃没有抬头，乐章没有停驻，仿佛有指尖精灵翩翩起舞，它们嫻熟地以轻重和缓急之分，时而送来清风徐徐拂面，时而送来山风温煦过身……而掌控这一切的，正是程跃在灵活跳动的修长十指。 作为超越民族和国界的传世乐章，《卡农》渲染在任何乐器上，都能令人为之沉醉。 几分钟后，一曲既了，程跃耳边的杂音已经消失不见，渐渐响起的，是善意的、热烈的掌声。 程跃微笑，抬头，目光环视一周后，抿嘴无声，很快又自顾自的低头拨动吉他。 短暂轻音过后，是一段绚烂至极的华彩！ “加州旅馆！”有人忍不住低声轻呼。 气氛略显躁动，程跃恍然不觉，低头安坐如常、弹奏如常。 如果说《卡农》是一首纯音乐，大多人是在上课时、走在校园时，被动熟悉的话，《加州旅馆》这首殿堂级的摇滚，很多人是在口口相传之后，以崇慕的心態，主动去听的。 这年头“阿美的空气太甜了”，其中肯定有这些优秀曲目潜移默化的影响。 《加州旅馆》的前奏很长，弹奏的难度极高，程跃始终没有抬头，注意力全部放在琴弦上、手指上。 隨著他的手指翻飞、跳动，不知何时近前的女孩，眸光瀲灩起来，她在忍不住臆想：“学生？肯定是。哪个学校的？肯定不是我们学校的。不然的话，长得这么帅，才华满溢，我肯定知道……” 年轻的时候，男孩女孩都会被某种特长吸引，为之沉醉。 记忆里的我，何德何能，换得丫头青睞？ 丫头…… 你会出现吗？ 仰头，展喉。 程跃以最舒服的发音姿態，唱出了歌词：： “on a dark desert highway， cool wind in my hair； 行驶在昏黑的沙漠公路上，凉风吹起我的头髮； warm smell of colitas， rising up through the air； 浓烈的大·麻味道弥散在空气中……” 两句，仅仅两句之后，惊呼声兀地升腾，此起彼伏！ “天啊！” “太好听了！” “太厉害了！” …… 不得不说，英语、法语、西班牙语……讲外文当然与我们本身的发音方式差异很大，唱歌的时候，尤为不同。 程跃恰好懂得这些发音技巧，於是，他唱出来之后，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太纯正了！ 闭上眼睛，你会以为是阿美人在唱歌！ 纯正之余，毫不客气地说，程跃的嗓音天赋，加持后世学到的演唱技法，场间、乃至於当下流行乐坛，无一人能打！ 更夸张的是，这两天程跃的嗓子恰好有点沙哑，他在录《男孩別哭》的时候，已经体现出来，被他巧妙地融入歌声，当时呈现的效果，连刘欢都为之惊嘆，直呼程跃“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 如今他以稍显沙哑，或者说磁性满溢的嗓音，来唱这首摇滚，糅合了摇滚、乡村、雷鬼的“加州摇滚”…… 最直观的结果就是，围在身边的人越来越多，而且，近处尚且还好，远处的人，一点素养也无，呼喊声、討论声此起彼伏！ 程跃充耳不闻，沉浸在自己编织的乐声中。 《加州旅馆》很长，可是再长也有结束的时候，唱完后，程跃揉了揉眼，稍愣了愣，当即卸下吉他，交给身边的高成笙。 “不唱了？” “唱啊！” “哥们儿/帅哥/学弟……继续唱啊！” 程跃没有应声，抽出话筒，站到了椅子上。 远处旁观的人群不提，不知何时，身边已经围聚了近两百人……目光环视周遭，程跃苦笑过后，对著话筒说道：“我，的確、可能是大家的学弟……为什么是“可能”呢？因为我虽然是今年的新生，但在场的肯定还有新生，肯定还有人比我年龄小，他们是我的学弟，或者学妹。” “轰”的一声，大笑爆鸣而起。 “谁说的！你多大啊？说出来比一比！” “好吧。”程跃笑笑，继续说道：“我承认，你们大多是我的学长，可你们就是这样给学弟带头的吗？” 他指向两边，不满说道：“看，路已经给人家挡实了！” 不等眾人反应，他继续说著：“听我口令啊，民族大学的……北舞的，请站上路东的台阶，对，就是我对面的台阶！其他学校的，或者已经毕业的，请往我这边分散，站上台阶，让出道路！” “请速度快点，我们正在扰乱交通秩序、我们正在肇事，我们正在繁忙的路口，在交警叔叔严厉的目光下，反覆横跳！” “更可怕的是，以我为首！” “不要拥挤，不要推搡，速度快点！” “大家不想我被警察叔叔带走吧？” “带走了，谁给你们唱歌啊……” 鬨笑声不断，人群的分散和移动不断，场面逐渐好看起来。 这年头的同学们啊…… 出现在这里的，几乎都是附近的学生，肯定以民族大学居多，东边的马路牙子宽敞，被他们挤得满满当当。程跃这边相对狭窄一些，但是两边的人群各自延展几十米后，勉强容得下了。 几乎没有关注身边两侧，程跃盯著对面的人群，等人群站好后，他跳下椅子，没有擦拭脚印，就这样重新放好话筒，接住递来的吉他，坐回到椅子上。 “学弟，你可以去咱们民族大学的操场啊！” 近处有女孩高喊，程跃微笑摇头。 “同学，你是哪个学校的，你叫什么名字？” …… 第二十五章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中） 身侧，高成笙看著秩序渐渐好转的人群，悬著的心终於放下，凑到曾念评耳边，笑著说道：“他总是能给人带来惊喜。” 曾念评若有所思，横亘在心里的念头愈发强烈，他没有言声，只是点了点头。 在程跃的左手边，稍远处，民族大学西门的对面，有两个女孩正踮著脚尖观看，其中一位的容貌煞是夺人眼球，怎么说呢，异域风情十足，和李香寧颇有几分神似之处。 女孩挽著同伴的胳膊，问到：“他好厉害！你猜他会是哪个学校的？” 没有听到回应，她便自顾自说道：“肯定不是我们学校的，昨天的迎新晚会没有见过。民族大学好多能歌善舞的，说不定就是这里的。” 一声轻笑，同伴悠悠说道：“我猜啊，肯定是我们学校的。” “啊？！” “而且……”同伴偏头，笑著看她，“和你同一个系、同一个班！” “不可能吧！龚玉！” 不小心惊呼出声，女孩赶紧捂住了嘴，心虚地看向周遭：还好…… “真的。” 龚玉已经转头，看向程跃：“他就是程跃，和我们隔壁寢室的宋乐乐是高中同学。” 程跃关注的重点不在这边，否则的话，他应该能够发现，龚玉身边的女孩，正是他记忆里暗恋过的女孩。 以他的性子，如今再见，大抵会慈祥地望著对方，道一声：“虎园园同学，好久不见。” 是的，女孩姓“虎”，很神奇的姓氏，很难不令人记忆深刻。 两个女孩对话的时候，同一时间，程跃正在对著话筒问：“大家喜欢听英文歌？” “当然！” “太多经典了！” “我们也有经典！” “你真土……” ……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解闷好，101????????????.??????超流畅 】 程跃摇头笑笑，没有多说什么：“好吧，那就英文歌。下面这首，陈佰强先生曾经唱过，有人知道吗？” 等了会儿，没有等到想听的回答，他不再言声，轻轻拨动了琴弦。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您正要去斯卡波罗集市吗？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香草、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给我捎个口信给一位居住在那里的人； 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他曾经是我真爱的恋人……” 来得太早了？ 丫头还没有出现在这里？ 程跃有点惶急，有点气馁…… …… “tell him to make me a cambric shirt； 告诉他为我做一件细麻纱布衬衫；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香草、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without no seams nor needle work； 毫无裁剪和针脚； then 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那么他就是我真爱的人……” 不能直接去学校找。 她很聪明，戒备心很强，再好的藉口，都很难说服她，即便她最后同意，也会留下意想不到的隱患。 …… “tell him to find me an acre of land； 请他为我找一亩地；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香草、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between salt water and the sea strands； 在咸水和海岸之间； then 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那么他就是我真爱的人……” 已经遗憾过一生，程跃不愿再午夜梦回，独自躲起来抽菸。 他已经不抽菸了。 程跃想给她最好的，只要能做到。 程跃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急，不急…… 肯定会遇到，肯定会有办法！ …… “tell him to reap it with a sickle of leather； 请他用皮做的镰刀收割庄稼；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香草、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and gather it all in a bunch of heather； 然后把它们收集在一束石楠丛中； then he'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那么他就是我真爱的人……” 正所谓大巧不工。 这首歌很好听，非常好听，唱起来却是不难，只要你將感情融入其中…… 程跃自然而然的，能够做到。 不比《加州旅馆》，他甚至还有余力，不时张望周遭，张望北舞那边…… ……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你要去斯卡波罗集市吗？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香草、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给我捎个口信给一位居住在那里的人； 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他曾经是我真爱的恋人……” 不经意间，程跃的目光扫过一个地方，他愣了愣，闭眼，又睁眼，僵硬的转头，回看。 眼瞼不受控制般紧缩，触电也似，酥麻感滚落全身！ 他以极大的毅力，控制著，唱完最后一个音符，快速低头，看向吉他上苍白的手指。 重重喘息。 他想笑，却感觉鼻头有点酸，眼眶有点潮…… 不得不说，听眾们的素质確实很高，在唱这首《斯卡布罗集市》的时候，场间安静异常。唱完后，大家又鼓掌欢呼了很久，给了程跃很长的调整时间。 叫好声中，程跃缓缓抬头，挤出笑脸。很快，他关掉麦克风，转头看向高成笙：“高哥，你来一下。” 高成笙愣了半秒，挪了半步，將耳朵凑到程跃脸前。 曾念评也凑上前来。 程跃低声说道：“在我身后，北舞的同学那边，他们人不多，你应该能够看到，有个女孩，穿白色半袖上衣，浅绿色的竖纹及膝裙，乳白色的浅口皮鞋……能看到吗？她身边是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 隨著程跃的话语，高成笙已经找到了人，可能吧…… 高成笙想不明白，在拥挤的人群中，程跃是怎么知道人家鞋履的顏色和款式。 饶是如此，他没有迟疑，直接点头：“看到了。” “她就是我的mv女主，你去吧，过去和她谈谈。” 中影集团的中层干部，程跃甚至让他带来了名片和工作证，可信度应该足够了。 往后的事好办。 不管丫头今天答应与否，只要能顺理成章的见第一面，哪怕是和高成笙见面，往后……程跃信心十足！ 回到眼前，高成笙尚未应声，曾念评问道：“我也过去吧？我看到那边有个熟人，是北舞古典舞系的章军教授，或许能帮上忙。” 差点扭断脖颈，看向曾念评，程跃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麻烦了，曾老师！” 丫头正是古典舞系的，程跃甚至多次听她提及章军老师！ 与程跃对视几秒后，没有多话，曾念评重重点头：“放心！” 两人正欲离开，程跃又唤了一声：“高哥？” “你说。” “拍我的mv，有报酬吧？” 高成笙笑道：“肯定有啊。” 仿佛忘了之前说过的话，曾念评建议道：“其实第一次接触，不需要谈报酬。您若是觉得需要，一部三千块钱，合適吗？” 罕见的，程跃的脸色不太自然：“五千行吗？” “放心，我来谈。”高成笙接口说道。 程跃知道，高成笙的意思，不是和別人谈，是和丫头谈。 他很放心。 第二十六章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下） 閒聊的时候，丫头说过，她们这些学舞蹈的，尤其是能来北舞的，天资是基础——比如说身高、腿长，乃至於脚背、膝盖等细微之处；努力是前提——至少六至七年，每天四到五个小时的专业训练；家境是关键——它会直接决定你能否走上这条道路。 烧钱啊…… 她在学校，几乎是个特例。她出身单亲家庭，妈妈是普通的中学教师，一辈子都在为她而活，很苦，很累。 那时候年轻，不懂事，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过她。 …… “不好意思啊。” 高成笙和曾念评离开后，程跃打开话筒，解释了一句：“处理点事情。” 现场秩序井然，他接著说道：“天要黑了，再唱最后一首。” 没有理会人群中些许躁动，他自顾自说著：“嗯……是我的歌，是中文歌。” “哈。”马路对面，有个青涩的男生报以大笑，“中文歌，也是我们的歌。” 程跃听到了，抬眼望去，略愣了愣，好生眼熟……对了，是他。 只是一个闪念，程跃瞬间將他拋在脑后，说道：“这首歌叫《好久不见》。”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藏书广，101????????????.??????任你读 全手打无错站 紧接著弹响吉他，目光投往远处。 …… 怎么说呢？ 多年以后，《好久不见》是一首耳熟能详的经典曲目，很多人会唱，事实上，能唱好却不太容易。 当然，在程跃看来，对唱歌来说，非是专业歌手，自娱自乐或者呼朋引伴放鬆心情的时候，能够传情达意、吐露心扉，足矣。而程跃呢，却是因为恰好余暇较多，恰好喜欢音乐，了点心思琢磨、练习而已。 到得此时，程跃对这首歌的旋律把控、声调起伏，以及需要营造的画面感，可谓炉火纯青。 如今他需要做的，有且只有，將感情融入其中。 他很喜欢这首歌，他感同身受。 在程跃的视线里，高成笙和曾念评先是找到了章军老师，在说什么。他没有停驻，很快就偏移了目光，眼里全是丫头。 与此同时，伴著乐声，程跃自然而然的用气泡音带出“我”字，像在倾诉、娓娓倾诉，哼起了歌谣。 “我来到，你的城市； 走过你来时的路； 想像著，没我的日子； 你是怎样的孤独……” …… “孤独”略带颤音。 多年后，有人说过，丫头回老家之后，始终不曾结婚。 对，就是丫头身边那位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孩，她叫秦望舒，两人是室友，也是闺蜜。 彼时遇见秦望舒纯属巧合，寥寥三两句交谈而已。 能看到她在丫头耳边说了句什么，丫头没有理会，只是娥眉微蹙，远远望来。 程跃知道，丫头已经开始怀疑，程跃是否注视著她。 她总是这么聪明…… 没有闪躲，程跃目不转睛的看著，看著三个人挤到丫头身边，其中章军老师说了些什么，隨后，他们就一起走向远处清净的地方。 临走前，丫头回身凝望了几秒，程跃一边唱歌，一边微笑点头。 是的。他的脸上浮现了笑意。 “……我会带著笑脸，挥手寒暄； 和你，坐著聊聊天；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 对你说一句； 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 眾所周知，民族大学在音乐教育和演艺方面成就极高，培养过，以后还会培养更多的艺术家和知名艺人。敢在民族大学门前献丑，旁的不说，至少有几分胆色。 李凯愁——刚才曾经对程跃说“中文歌，也是我们的歌”——是民族大学音舞系的，他是最早来听程跃唱歌的那批人之一，吉他声响起后，他就围了过来。 年轻人心气都高，李凯愁也不例外。但是，他的志向不在唱歌，而在作词作曲之上，所以，他是以欣赏，或者说带点儿审视、挑剔的心態来看程跃表演的。 ——我以后肯定能写出绝世名曲，你竟然敢在我面前表演，著实有种，倘若日后有缘，让你演奏我的曲目，也无不可。 这是他听完《卡农》的心声。 《加州旅馆》之后，李凯愁惊艷且惊喜。 ——我的摇滚有人唱了！ 然后就是《斯卡布罗集市》。 ——民谣也唱得这么棒？ 到得《好久不见》。 ——新歌？新歌！“我的歌”是这种意思？应该是吧，否则他哪来的胆量来这里表演。 程跃唱完了好久，却一直偏头望向別处。李凯愁自歌声中抽离之后，压根不想其余，高声喊道：“这首歌是你写的？” 程跃缓缓回头，望了过去：“是啊。” “能再唱一遍吗？” 话音刚落，响应声此起彼伏：“对！encore！” “encore！” “帅哥，encore啦……” “没有安可……”程跃轻笑著，就这样抱著吉他，抽出话筒，再次站到椅子上，“各位同学，马上天黑了，让我们有缘再见，好吗？” 换来的当然是一片乱鬨鬨的抗议声，程跃充耳不闻，笑容不减，目光扫视全场，一字一顿地说著：“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喧闹中，李凯稠的声调格外高亢：“后会个毛啊！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哪个学校的？” 程跃当即鬆开吉他，指向民族大学西门，理直气壮地说：“我叫程跃，京城理工法律系的。我的团支书就在那边，对！就是那个捂嘴偷笑的漂亮女生，她可以证明！” 刚刚无意中看到龚玉，程跃著实有点惊喜，否则还真是难以收场。 迎著无数道目光，龚玉大大方方鬆开手，笑著学程跃喊话：“我叫龚玉，京城理工法律系99级的，我可以证明他没有骗人，哈哈……” “谢谢支书大人！”程跃接口就说，“散了吧，同学们，后会有期！” 可能是因为程跃很光棍的表明了身份，瞬间褪去了某种滤镜加持——大家都是同龄人，我们学校也有会唱歌的、写歌的，即便你唱得是好了点，写的歌也不错，可是往后谁说得准呢？再说了，以后还能见面……诸如此类的——人群终归是渐渐离散，渐渐走开。 程跃在向乐器店老板道谢的时候，李凯愁凑上前来，他问：“那首《好久不见》是你什么时候写的？” “什么意思？”程跃反问道。 “歌者，咏志也。”李凯愁很正经的在问，“你看起来年龄不大，谈过几次恋爱？” 程跃正色回道：“愚者才需要亲身经歷，智者从歷史中、从书本杂誌上、从影视作品中……汲取营养，足够了。” 这傢伙以后作词作曲成就不俗，带著老婆孩子唱《你笑起来真好看》，挺好听的，程跃不愿意把人家带偏。 李凯愁皱眉苦思的时候，来到这边的龚玉笑著问道：“意思是……你没谈过恋爱？” “暂时没有。” 程跃略感心虚：脑子里的记忆……不算吧？ 第二十七章 劝 龚玉和虎园园走了，程跃心里有事，甚至没有和虎园园打个招呼。 稍稍远离之后，原本像鵪鶉一样，缩在龚玉身后的虎园园支棱起来，笑著问道：“龚玉，你和程跃很熟？” “为什么这样问。”龚玉语调寻常。 虎园园笑得促狭：“不熟的话，你不觉得开口问人家是否谈过恋爱，多少有点冒昧？” “本来不可能问的。”龚玉解释道，“是另外那个男生在问，我们刚好遇到，参与了他们的话题而已。” “哦——参与——” 虎园园阴阳怪气地说：“我看到某个人的耳朵后边有点红了，嘻嘻，天太热了吗？” 龚玉横她一眼，没再言声。 虎园园不以为意，喋喋不休道：“你知道的，按我们的习俗，十四五岁成婚很是寻常。我呢，若不是因为上学，可能已经有孩子了。其实国家有政策，允许我们上学期间结婚，我的家里人也经常催我。” “我讲这些的意思就是，比学习成绩、管理能力，或者说为人处世，我不如你。但是吧，在谈朋友这件事上，我比你懂。哈哈……” 话语至此，虎园园强行绷脸，忍笑说道：“龚玉同学！团支书大人！现在，我以过来人的身份，郑重建议你：遇到喜欢的人，不能一直藏著，要说出来，哪怕我们是女孩，哪怕没有结果，不能让自己留下遗憾！” 之前知道唱歌的是程跃后，虎园园当即想到，她已经不止一次在龚玉口中听过这个名字。 第一次是军训期间，宿舍里夜谈，討论年级里哪个男生最帅。该龚玉发言的时候，她说出了“程跃”这个名字。当时大家几乎没有印象，不知道程跃是谁，有人追问，被龚玉很快糊弄了过去。 第二次还是在军训期间——当然，来到学校后，除了今天，都是在军训——那天虎园园来了亲戚，想请假，却畏畏缩缩不太敢去找辅导员。龚玉对她说：有个同学，名字叫程跃，哪怕第一次见到辅导员，神態语气流畅自然，辅导员反而显得有点……你又怕什么来著？ 后来肯定还有，提及的由头虎园园没有留意，但她能够確定，还有不止一次！ 要知道女生寢室是经常討论男生的，这种话题，龚玉向来参与不多，她也从未提过別人…… 回到眼前。 两人不紧不慢的走著，路灯或远或近，光线忽明忽暗，龚玉姣好的面容，有时候会平添几分晦涩。 她说：“园园，我理解你的意思。但是……” 顿了顿，龚玉挺直脊背，目视前方，淡淡地说：“隨缘吧。我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愿在別的地方耗神耗力。” …… 这一年，bbs的余辉依旧夺目。 去年，被视为中文bbs的“黄埔军校”——四通利方论坛，和海外华人网站“华渊资讯”合併，成立新浪网，论坛逐渐被门户网站模式取代。使得原本就是京城高校圈的顶级流量池——水木清华bbs，又迎来一大波用户进驻热潮，成为京城高校学生群体，当之无愧的精神家园。 晚8点23分，水木清华bbs出现了一个帖子，名为“以歌会友——京城理工登门挑战民族大学”。 名字很有噱头，该帖也详细描述了出现在民族大学西门的“演唱会”盛况，对京城理工的程跃极尽夸讚之能，甚至称之为“有史以来京城高校第一音乐才子”。 这种帖子当然会引来群嘲无数，短时间內被盖楼上百层，其中最热的回覆是：我劝楼主慎言！ 回復的字数不多，寥寥几句而已：楼主，你是新生吗？今天以前，你听过歌吗？你是否知道去年水木毕业了一位学长，名叫“李建”？ 李建，出生於文艺世家，自幼学习戏曲和武术，1993年以一首《说句心里话》被保送进入水木大学，期间获奖无数，是校园里备受宠爱的明星人物。 哪怕是在校外，人家隨著水木艺术团，不断参加全国各地的各种演出，甚至还举办过个人作品演唱会！ 唱的，是大家最喜欢的校园民谣！ 有这等奢遮人物在前，隨便出来一个人，在一条小巷里，唱几首歌，就敢称之为“有史以来京城高校第一音乐才子”？ 论坛上很多人看到这个帖子，第一印象就是楼主譁眾取宠，他们甚至连点开的欲望也无，不然的话，楼主会挨骂更多、更多…… 大家都知道，对一个帖子最大的侮辱就是无视，根本懒得点开。 凭什么给他增添热度，上网不用钱吗？ …… 此时，程跃正拿著高成笙已经付款的吉他，在一角僻静的所在，无声佇立。 四周很静，或者说，程跃听不到很多声音，他只是默默地看著远处，远处的月色和城市的霓虹交织在一起，氤氳出斑斕的光圈，化作诡譎的幻梦。 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息，拨通了电话。 “高哥，谈得怎么样？” 电话接通的有点慢，程跃猜测，高成笙避开了旁人。 “不太好。” 高成笙没有隱瞒，他有点气馁。 曾念评和章军老师谈妥，几乎在顷刻之间。换他来和女孩谈，耗时良久，进展甚微。 其实曾念评和章军也在不停的劝说。 多好的条件啊，除了程跃藉藉无名。 除了这一点，mv而已，钱多、事少、耗时短，与曾念评商量几句后，高成笙甚至做主，可以根据女孩的课程安排，拍摄时间灵活调整！ 女孩身边的同伴急得跺脚，恨不得替她答应，她却始终在说，需要和母亲商量商量。给她电话，让她走远点商量，她却轻轻摇头：“对不起，老师，晚点行吗？” 礼貌，清冷。 高成笙觉得，除了正在通话这位，自打来到京城，他再没遇到过这般难缠的人了。 最后，高成笙无奈说道：“我不清楚她在顾虑什么，但是，想再问一问，否则的话，虽然她说『晚点』，但大概率是会拒绝。” 程跃笑了笑：“高哥，今天我就不过去了。你把电话给她，让我和她谈一谈。” “好。” “稍等。” 第二十八章 林翩翩和秦望舒 手机交给女孩，高成笙唤走其他人，给她留下了清净的通话空间。 “你好，我叫程跃，和你一样，是今年刚来京城上学的新生，我是京城理工法律系的。” 程跃知道，女孩不会主动说话。虽然高成笙说过，但他还是固执的做了自我介绍。 “我听说了，你好。” 分明是清清淡淡的语调，程跃却感觉嗓尖一阵发堵……不敢耽搁，他乾笑了一声，掩饰道：“这两天我嗓子不太舒服。” 没有停顿，他紧接著说：“我呢，来自豫西北一座小城，是个普通的农村孩子。十几天前，来学校报到的时候，是第一次来到京城。所以，我在这里，除了几个高中同学，没有认识的人……不对，还有两个发小，他们送我来学校报到，还没走。” 程跃清楚自己该说什么，他在心里练习过很多次：“至於说刚才你见到的两个人，中影的高主任，是我来到京城的第一天，在学校办完报到手续后，买了一张ic卡，通过查號台联繫到他，然后坐著公交车，去中影认识的；另外一个，曾念评曾老师，今天第一次见到。” 他很囉嗦，女孩没有反感，略觉心安，应了一声：“是吗？” “真的。”程跃精神一震，笑著说，“这些骗不了你，呆会儿你可以和高主任聊聊，他应该调查过我。而且，我胆子挺大的，刚开始打电话和他联繫的时候，把他气得够呛，他还骂我『瓜娃子』！那天他肯见我，我猜原本的打算是教训我一顿，后来嘛，我给他唱了一首歌，他就服了，哈哈……我唱歌挺好听的，刚才你也听到了，对吧？” 夜色深沉，没有人知道，程跃笑著笑著，泪水满溢眼眶…… 不知道女孩有没有答覆，程跃再次拿起手机后，自顾自说道：“很晚了，你要早点回去休息。后来的事，我就不再囉嗦了，回头你可以问问高主任，他很清楚，脾气也很好，你不用怕他。当然，你要是愿意听我讲，我荣幸至极。哈哈，总的来说，就是他们挺看好我，而且我已经写好一些歌，他们就愿意给我出一张专辑。专辑嘛，总要拍mv的，他们又联繫了曾念评老师。对了，mv的剧本是我写的，他们给你讲了吗？” “高主任讲过的。” “对。剧本是为专辑里一首歌写的，叫《童话》。明天吧，你要是同意，明天等你有时间了，我带你去出版社听听这首歌，现在只完成了一盒母带，他们不让我带走，呵……关於mv，在我的设想中，是一个很纯、很感人的故事，你觉得是吗？哈哈。所以我想找一个新人做女主角，不太想用他们推荐的厉害演员。当然啊，私下里对你说，我承认自己是因为没拍过戏，怕被人家专业的演员笑话，所以才想找个新人，而且不能是学表演的新人，这样一来，大家都是从零开始，谁也不会笑话谁，哈哈。” 女孩微不可查地轻笑一声，旁人甚至感觉不到，程跃却是瞬间想到了她抿嘴微笑的模样。 强抑心跳，程跃笑著说道：“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我突发奇想，奢望老天……对，就是在那里唱歌，妄想能碰到一个……嗨！怎么说呢，你知道剧本是我写的，我肯定幻想过女主角的模样，对吧……哈哈……然后看到了你，就让他们去找你了……” 哪怕有再多的心里准备，这个时候，程跃也是笨嘴拙舌，说话语不成句……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说著：“当然，我也看到你身边的朋友了，拍mv的话，可能得离开学校，来回坐车什么的，你的朋友如果有时间的话，让她陪著你，有个伴儿。我没有別的意思，就是我打算请你拍的mv不止一个，可能还需要其他人出演，朋友、同学之类的……就算没有机会，曾导挺牛的，看看他的拍摄过程，应该也很有趣……你看可以吗？” 女孩沉默了会儿，轻声说道：“我需要和妈妈商量一下。” “当然！” 程跃觉得，除了她的母亲，世间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她，哪怕是些微的语气波动……程跃的嘴角微微上翘，篤定说道：“肯定要和妈妈商量，我的事儿，向来也是老妈做主！” 无需女孩应声，程跃趁机问道：“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知道我叫程跃……你呢？” 事实上，高成笙已经告诉了他，他却想听女孩亲口来说。 电话里沉默了会儿，正当程跃患得患失之际，传来了女孩的声音。 “林翩翩。” …… 恭恭敬敬地送別老师和两位领导，秦望舒急得要死，拉著女孩不让她动：“林翩翩！你傻了吧！你是不是不知道刚才那两个人的分量！好，不说分量！你说了，我们是学生，学习才是第一要务！他们再厉害也耽误不得你的学习！可章老师呢？虽然他很和蔼，可你不给人家面子，你敢肯定人家心里不会对你產生意见？以后他若是不用心教你，你能学好吗？” 林翩翩认真说道：“章老师不会的。” “你太天真了！” 秦望舒急怒难制，几乎是在吼叫：“好！也不说章老师！今天我陪你出去，为了什么！你说过，舞蹈社每天能挣六十，每月能去十天，多少钱！一个月六百！且不说你还没有谈定，人家舞蹈社还不知道用不用你！我就问你，刚才高主任和曾导是怎么说的？一部mv最多十天！五千！你什么都不需要会，曾导教你！你不缺钱吗？你没病吧！” “你抓疼我了。” 林翩翩使劲抽出手臂，揉了揉，不满说道：“我没有不答应啊。” “可你答应了吗？你还要考虑！” 秦望舒一点也不觉得內疚，只是张牙舞爪：“你知道这件事传到学校，会有多少师姐哭著喊著毛遂自荐吗！师哥也会！” 说完，她自己“噗嗤”一声笑了，转眼又绷住了脸：“林翩翩同学！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得快点！人家说不定晚上就会改变主意，把你扔到一边！” “我……其实也没怎么想，我需要徵得妈妈同意。” “好，我们马上回去！” 秦望舒拉著女孩就走，没走两步，停了下来：“不行！不能回寢室，不能让別人听到！我们找个公用电话，我带了ic卡！” 一边说著，一边不由分说，拉著女孩往电话亭走去。 很快，电话接通后，林翩翩刚叫了声“妈”，话筒瞬间被人夺走，整个人也被挤出了电话亭。 “阿姨，我是望舒啊……” 甜甜的打完招呼后，秦望舒语气陡转，愤声控诉：“你的翩翩傻了！” 女孩子和男孩不同，程跃来到京城，往家里打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林翩翩却是每天都和妈妈联繫，通话期间，秦望舒掺和过好几次，早已熟稔。 第二十九章 《不如不见》 胸有成竹？ 气定神閒？ 没有…… 程跃坐立难安，几次动笔想画分镜，却始终静不下心，甚至有了抽菸的衝动……良久，他苦笑一声，搁下笔，走到了窗前。 夜已深沉，窗外单调如常，对面的那栋旧楼无声横臥，住户多已入睡。 想来自己所处这栋楼也是如此。 不知何处的流浪猫在叫春，声音清晰可闻。 格非和小三该下班了，要不，去找他们喝酒？ 念头旋起即灭，程跃暗骂一声，自己是个笨蛋。 突然，和弦声响了起来，程跃急速回身，將手机抓在手里。 “高哥。” “林翩翩同意了。” 高成笙没有废话，他有点好奇：“你是怎样说服她的？” 尚未来得及回答，传来老韩的声音：“不用问他！你不行，可这小子出马对付一个小姑娘，岂非手到擒来！” 程跃看了眼手机，確认是高成笙办公室的號码，他的心绪已有平復，却仍不掩笑意：“韩总的声音听起来不对，这是天酒地回来了？可怜高哥你忙碌一天，半夜还得伺候他……高哥，有加班费吗？我的劳动法老师业內闻名，需要帮你引荐吗？” 老韩嘿了一声，没再言语；高成笙则是无比熟练的化作鵪鶉，同样没了声响。 电话里停滯了片刻。 程跃想起高成笙这段时间透漏的只言片语……其实不用他来透漏，程跃当初登门，去找韩三坪，当然胸有成竹。 这次是真的胸有成竹…… 沉默中，程跃无端开口：“刚才我站在窗前，想起来伟人的《七律》，『风物宜长放眼量』，然后又想起了刘邦鸿门宴后，退守汉中的掌故……” 很是莫名其妙的话，韩三坪却是猛地一震，仿佛听到重锤擂鼓，霎时酒醒大半：“你的意思是？” 他没问程跃在说什么，甚至没有怀疑，程跃是否有资格说些什么。 程跃没说什么，转而笑著说道：“韩总，据说喝完大酒之后，必须得喝回魂酒。要不，我牺牲一下，半夜陪你去喝点养生酒？” 老韩真是及时雨，这不，酒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记忆里印象深刻，两年后的事，有个高中同学，他没有继续读书，参军了，是武警，看守监狱那种，在小店里买到一部翻新的经典三星手机，蛤蟆机，使用大半年后，当地的刑警找上门来。 ——涉案手机，已经监听了很长时间，確定他没有问题，这才露面…… 有些事，当然不方便在电话里讲。 老韩他一把手当惯了，蛮霸惯了，如今有了顶头上司，像孙猴子被戴上紧箍咒，心底的彆扭、诸般的掣肘，他能习惯？ 他要是能习惯，日后还会创立公司，打算另起炉灶？ 当然，他终归不会走，他志不在此。最终苦媳妇熬成了婆。 程跃清楚，期间可能会有犹疑，但老韩不是逃兵，所以，打算给他做点心理按摩。 简单！ 程跃心想，当天初次见面，老韩若是多点耐心，愿意听他继续讲，何须一直煎熬？ 此刻，韩三坪没有犹疑，直接反问：“你在学校？” 於是午夜深处，一家好似正在演奏“二泉映月”的夜市摊上，一个少年、两位中年男人，很是心善的光顾而来，他们坐在角落里，边喝边聊，边聊边喝，直至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老板很有眼力劲儿，除了上菜送酒，根本不去打扰。到得后来，那边也用不上他了，其中一位中年人，自行取酒取串儿。 他们离开的时候，老板清楚的看到，不提开车的那位，另一位，来时满身酒气的中年人，如同仙丹入腹，精神抖擞，行走间气势凌人，不怒自威。反观那个少年，初时笑嘻嘻，走时蔫儿吧唧，白瞎了那副好样貌！ 姜，还是老的辣！ …… 果然，我不擅长喝啤酒…… 醒来后，程跃躺在床上，突然不知该干什么。 或者说：该怎么办。 好似精气神已经耗尽，目標就在那儿，远远就能看到，却找不到、不敢找前行的路。 更直白的说：全凭一股执念，他见到了丫头，也算认识了丫头，下一步，他迟疑了，畏惧了！ 家里，还有他相濡以沫十几年的黄脸婆…… 说到底，哪怕多了二十多年记忆，他不惧任何人，以俯视的心態处理任何事，本质上，他还是个普通人，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他没有飘，没有把自己当成超人。 话说回来，当个鸵鸟，走一步看一步，非他本意，那就——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两者……或许、大概、可能……不同吧？ 洗漱完，喊了两嗓，突然发现啤酒是灵丹妙药，他好像满血復活了。 於是给刘小松打电话：“黑哥，忙吗？” 刘小松说，他身上爬满了蛆。 那就出版社见。 到出版社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傍晚。两人刚做好准备，准备开始录歌，透过玻璃，程跃看到高成笙带著两位女孩来了，於是对著话筒说：“稍等哈，我录首歌。” “头沾湿无可避免； 光东总依恋雨点； 乘早机忍耐著呵欠； 完全为见你一面……” 一遍唱完，出来后曾念评也到了，笑著打过招呼，听了一遍，感觉有点不对，於是返工。 “……寻得到尘封小店； 回不到相恋那天； 灵气大概早被污染； 谁为了生活不变……” 丫头不变…… “你会粤语？” 高成笙没问，曾念评没问，两位女孩更不会问，反倒是黑哥显得惊奇。 “识唱歌咋，少少咁啦。” 隨口回了一句，程跃又听一遍，完美，就这样！ 转头对两位女孩说：“看，录歌挺简单的，对吧。下一步要做的，就是给歌配上画面了，他们说叫mv，然后就得劳烦您两位了。” 她们有点儿拘谨，勉强笑笑回应。程跃回以微笑，看向曾念评：“曾导，和《男孩別哭》一样，现在录的也会放到专辑末尾，目录不显示。其中《男孩別哭》的画面，高哥已经拍好了。您帮忙审一下。至於这首歌，以及《好久不见》，我的意见是羊城的街景，白天、夜晚之类的，有差异就行。比如说这首《不如不见》，雨夜、繁华的街道、水洼里映出两侧的建筑、温暖的灯光……不要出现人，只有怀念和眷恋。让大家把心思放在听歌上，你觉得怎么样？” 曾念评认真想了想，连声道好：“挺好。这样最好。我说真的。像《童话》那样的故事，整张专辑，搭配两三首歌足矣，剩下的简约最好，免得喧宾夺主。” “高哥、黑哥，你俩什么意见？” “你说得对！” “你为什么会粤语？” “欢迎啊……”压根不理黑哥，程跃直接看向两位女孩，“具体的事，待会儿再谈。到饭点了，我们出去吃个便饭，算是欢迎两位同学过来帮忙。” 说话间，他指向高成笙：“咱是学生，至少现在还没有收入，让高主任请客！” 第三十章 將军赶路，不追小兔 最后还是没有出去吃饭。 可能是上次录音师那件事后，张局长下了严令，出版社接待的极为周到。这天来得突然，而且没人交代后勤，程跃他们正准备出去，碰到了餐厅送来的盒饭，每人都有，甚至还多了两份。 於是让两位女孩一边听歌，一边吃饭，剩下的人来到小会议室。 吃完饭，程跃把曾念评叫到门外，他说：“曾导，话，我只说一次，不管什么原因，这次你扔下自己的事，过来帮忙，我承情，以后咱走著看著，好吗？” 曾念评连道“不敢”，程跃话锋一转，笑著说道：“这两天我感觉你有话想说，对不对？说唄，你是专家，马上要拍mv了，一切都得指望你。我先表个態，我肯定听你指挥，还得提前说声你多担待，我不会嘛，估计那两个女孩也够呛。” 在曾念评看来，年龄、经验、阅歷之类的姑且不提，如果说昨天在民族大学门外唱歌的时候，程跃的表现令他咂舌，到得此时，曾念评简直有点佩服了！ 不是专业方面，而是为人处世。 如此敏锐的直觉，或者洞察力，对他而言，除了共同生活几十年的妻子，没人有过！ 目光复杂的看著程跃，曾念评不再隱藏，说道：“能为您……” “別！” 程跃很没礼貌的打断了他，语气满是无奈：“曾导，你叫我『程跃』、『小程』、『小跃』，或者隨便什么都行，別用『您』字，行吗？你不怕害我折寿？” 曾念评笑了笑，迟疑了片刻，道：“听你的。我这样说吧。能给你掌镜，是我的荣幸。真的！你对自己的歌心里有数。我很乐於参与你的项目，我会尽我所能，力求不要辱没你唱的歌。但是，我想明確的是，你的mv导演一职，我不敢当，剧本、分镜，都是你的，你同意让我掌镜，已经非常看得起我了，给我掛摄像的名头就行，你觉得如何？” 这年头的专辑，別说摄像了，mv导演的名字都不一定会显示。 程跃很耐心的听他讲完，很认真的问道：“那么，你觉得导演应该写谁的名字？” 曾念评知道程跃知道他的意思，仍然很认真的回答：“写你的名字，比我合適。” 程跃想了想，道：“我不是专业人士，理解可能会有偏差。现在我谈谈自己的想法，该纠正的时候，曾导你隨时可以打断我。” 他掰著指头说道：“在我看来，身为一名导演，情商、领导力、沟通能力、商业嗅觉、抗压能力……等等这些姑且不提，只说最关键的、专业方面的，镜头语言、剪辑思维、对声音和……算了，就这些，我不会。而且还有表演方面，洞察、指导演员的表演，根据演员的特质，调整表演方式，我甚至连表演都不会，一窍不通那种！你觉得，我这样的水准，当得起『导演』两个字吗？” 无意批判或者讥讽別人，在程跃看来，任何行业、专业，確实有天赋的存在，前提是，你得认真学习专业知识，把基础夯实了，这样才能充分发挥你的天赋，而非信马由韁的自娱自乐，拍出一言难尽的玩意儿。 当导演，拍电影，成本太高了，不止是资金，还有参与者本身的价值、造成的社会影响力等更重要的成本。 程跃不愿、至少是眼下不愿，丟人现眼。 曾念评补充道：“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我知道。” 程跃笑著打断了他：“你想说艺术创造力，对吧？你觉得我画了几副分镜，嗯，可能有的地方还標註了自己臆想的镜头位置、呈现的效果之类的，就觉得我行了？” 他摇了摇头，郑重说道：“曾导，我还差得远呢，很远很远！因为我没有基础，一切都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末，我不愿、也不配掛『导演』这两个字，你能理解吗？” 曾念评看著他，坚持说道：“我理解你的意思，可我认为你讲的最后这一点，才是导演最核心的能力，如果你具备这种能力，其余只是技术，而非艺术。技术层面的事，我负责实现，但艺术层面的，你有资格掌控。拍摄是门艺术，掌控艺术的人，才是核心！” 程跃略感词穷，挠了挠头，道：“我还有两点理由：其一，將军赶路，不追小兔。曾导，说句矫情的话，我是有一定目標的人，或者叫有理想的人。我不愿在这个时候沾染瑕疵。拍摄对我来说，不会，就是不会；不能，就是不能，请你理解我，帮助我，行吗？” 笑话！ 已经开著作弊器了，这时候还明抢人家的付出，有意思吗？ 程跃的心態足够成熟，底线却没低到这种程度。 程跃在继续说著：“第二，我也有私心。我承认，在你的拍摄过程中，我会向你学习、求教，如果你愿意教我的话，不提“师长”二字，至少是引路人。这种情况下，你再让我掛上『导演』，合適吗？难道你不愿意教我？” 曾念评沉默不语，门口那边，却是有人接上了话。 “不合適。” 程跃转头一看，韩三坪与张合平走了过来。韩三坪边走边说：“念评，別再囉嗦了，我也打算拍一首歌，导演肯定是我，你这是在给我上眼药？” “韩总，我没那个意思……” “就这样！用心拍，用心教！” “嗨……” 眼睁睁的看著老韩三言两语“说服”曾念评，程跃心想，你若是早点过来，何须我绞尽脑汁，说得口乾舌燥？ 事实上，照之前和老韩商量过的，《错位时空》的mv里，很多片段是剪辑他以前的作品，他署名导演，名副其实。 不过…… 程跃不解问道：“张局、韩总，你们怎么来了？” 张合平呵呵笑道：“这里是出版社，我来不得？还是你藏著点什么，不愿让我看到？” 老不修的……好吧，他才五十出头，老韩更小，四十多，正值盛年。 看著两人意味深长的表情，程跃嘿笑一声，当先往会议室走去。 老韩像是忘了昨晚的酒，问道：“听说你昨天唱了英文歌，你有这种本事？” 这种问题，昨天的他没心思问。 “刚才我还唱了粤语，待会儿您可以听听。” 程跃哼道：“我会的可多了，以后慢慢向您匯报！” 第三十一章 俩 好 程跃带来了剧本和分镜，《第一次》。 复印几份后，没有喊两个女孩，大家在会议室先看，先討论。 他们看著，程跃负责分茶倒水，突然听到老韩在问：“楼下两个女孩，，一人一个？” 语调寻常。 程跃很自然的回道：“这两个是林翩翩的，她总共三个。至於秦望舒，会有另外两首歌。” 韩三坪没再言语。 曾念评思考著，猜测著：“《童话》里女主病故了，然后是秦望舒？我觉得挺好。” 有件事得提前说，程跃问道：“曾导，这两部mv里都有吻戏，我的意思是错位拍摄，可行吗？” 此言一出，眾人的目光立马投来。 “为什么？”没有部分人的別样心思，曾念评是理解不了。 程跃羞涩说道：“我第一次……” “噗！” 正在喝水吃瓜的刘小松直接喷了一口：“小跃，咱老老实实写歌唱歌成不？我觉得演戏不適合你！” 程跃不满说道：“我倒是自我感觉良好……不是！我真的是第一次！” “莫耍宝！”大家都在笑，老韩皱眉问道，“女孩不同意？” 没有正面回答，程跃问向高成笙：“高哥，你给她讲《童话》的时候，提过有吻戏吗？” 事实上程跃知道答案，因为丫头来了。 果不其然，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后，程跃说：“我也没有，所以她同意与否，犹未可知。这不重要，现在是我不愿意。” 受家庭影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丫头是个很“迂腐”的女孩，別说吻戏了，亲密的肢体接触也会抗拒。 她会想很多，这一点，或许才是她昨晚犹豫的主要原因。 如果说之前还带著点別样的心思，现在，程跃退缩了…… “你不愿意？” 老韩皱眉不止：“理由，真正的理由！” “真的是第一次！”程跃觉得自己已足够诚恳，“你可以直接问我家人，我真的没有谈过朋友。” 刘小松压根不信：“你写那么多歌，唱得……” 他顿了顿，没有继续废话，直接说道：“大家都不是傻子，你说没有女朋友？” 程跃白他一眼，讥讽说道：“昨天有人问我同样的话，是个比你小几十岁的学生！我告诉他：愚者才需要亲身经歷，智者从歷史中、从报刊杂誌上、从影视作品中汲取营养，就够了。黑哥，你是愚者还是智者？” 好像开了群嘲？ 一言既出，换来几道不善的目光，韩三坪却没看他，陷入了沉思。 程跃微不可查的瞥他一眼，心想，这句话算是我给自己在打补丁，不管你信或不信。 感谢李凯愁同学，让我想起了这句话…… 旁人无语之际，张合平笑著说：“任何事都有第一次，你挑的女主，可以试试嘛，青春不留遗憾。” 老张也学坏了…… 程跃坚持说道：“以后的事不提，初吻，我不愿留给荧幕。” 程跃知道，有点冒昧了。 “算了，隨你！”儘管知道张合平是在玩笑，更不会对程跃產生看法，韩三坪还是主动说道，“念评，你琢磨一下镜头处理。” 曾念评应是。张合平同时在笑，在摇头：“三坪，你太护小跃了，不好。” 韩三坪嘿笑一声，没有辩白。 於是，就这样了。 张合平笑脸没变：“小跃，劳烦你动动腿，去把你的女主喊来？” 老实说，不太愿意。昨晚的阵仗已经够大了，再加上这两位…… 嘴里说“好”，程跃起身离开会议室。 程跃愈发篤定，一切都怪张局。张局自己不知自重，所以才会在他心中，由“张局”，降格成为“老张”。 两位女孩到来后，场间诸位，都是千年的狐狸，他们压根没提程跃耽搁的时间有点长了，只是由老张开口，亲切地勉励一番、提出几点期望、说好明天过来的时间……然后就让她们带著《第一次》的剧本走了。 老张心里有谱，正式开机前，他们不定还得在这里耽搁几天。 现有的两个剧本中，曾念评的意见是先拍《第一次》，大家都同意。 时间尚早，张合平看到一旁堆放的饭盒，说道：“今天就算了，改天再请你们喝酒。” 转头看向程跃：“小跃，听说你酒量很好？” 程跃笑著说：“还行吧。” 脸一板，说道：“酒量好也不能经常喝！” 然后就施施然走了。与之同行的，还有韩三坪和高成笙。 程跃翻了个白眼，看向剩下两人：“要不，咱去喝点？” 一说俩好！ …… 沙丁鱼罐里，两位女孩晕乎乎的，仍不忘互相虚抱，保护对方，以及手包里那摞厚厚的a4纸。 听到、见到的一切，对两人的衝击，“震撼”两字已不足形容。 她们，甚至从未拥有过这么厚的a4纸。 到得学校门口，夜幕已缓缓降临。两人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走向了对面的公园。 水波在眼前缓缓荡漾，凉风送来了水雾，拂面而过，像是在呢喃—— 秋意渐浓。 “我现在很热！” 秦望舒突然转身，抓住对方的手：“烧心那种热，非常后悔那种热！你能理解吗？” 林翩翩听懂了，但她並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理解，所以轻轻摇头，眸光如水波瀲灩。 可是很快，她就抽开了手，掩口轻笑，因为秦望舒根本没等她的回应，已经开始吟诵：“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她说，“望舒，別逗了行吗？” “不行！” 秦望舒狠狠转头，丝毫不顾形象，对著湖面大喊：“刘永凯——你是笨蛋——” 两位散步的老人恰好经过，嚇了一跳，怒目望来，看到女孩们后，表情微滯，隨后宽容地笑笑，摇著头离开了。 灯光里，林翩翩面若桃，恨不得找条地缝藏身。 秦望舒家在东北，父亲是做砂石生意的，为人四海，三教九流无所不交，她的名字甚至是从道观请的。 至於刘永凯，是她父亲把兄弟的儿子，两人青梅竹马，家里人也推波助澜，两年前就確定了关係。 这些事，林翩翩是知道的。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人在学校都是“异类”，这才分外投缘？ 第三十二章 他没有演，他在做自己 喝酒期间来了个电话，接通后，简单聊了几句，然后就掛断了。 黑哥问：谁啊？程跃瞥他一眼，说：同学。 几天没见，黑哥的边界感哪去了？ 的確是同学，一个高中时期的女同学，若非这个电话，程跃几乎將有些事情忘记了。 她是学医的，就在这个周末，会去学校里找他。彼时寢室里正在玩“双升”，就是用两幅扑克牌打升级。她给程跃送来一件t恤，甚至还请走了寢室里所有的人，看著程跃试穿。后来何君武调侃问道：你女朋友？程跃说：不是。何君武大吃一惊：你个傻子，千里迢迢来，送你衣服，不是女朋友？我看你眼瞎了，长得那么漂亮，不行你介绍给我！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女同学没再主动联繫他，他也没想起联繫人家。 再后来他遇到了丫头。 当时和丫头是怎么开始的？ 程跃想破脑袋，想不起来…… …… 《第一次》的mv很简单，一个场景，两个演员。 老韩派来的工作人员很快就完成了选址、布景、灯光和设备的调整等前期准备，隨后就悠然自得地等待演员进场。 演员耽搁了三天。 三天里，曾念评先是向两位临场的以及一位预备役演员，普及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布莱希特体系、梅耶荷德体系、格洛托夫斯基体系、乃至於梅兰芳体系、方法派等等基础知识，继而以《第一次》的剧本和分镜为素材，掰开了、揉碎了，將每一帧每一幅画面该怎么演、呈现的效果、经典影片案例、表达哪种情感或是感觉……最后那天更是指著现场的每一处布景，无比耐心、无比详实的娓娓道来。 非止如此，每天，当他顶著布满血丝的眼眸，提前与程跃討论一张张手绘的故事板时，程跃也忍不住为之咂舌。 这才是专业！这才叫用心！ 之前程跃甚至不知道“故事板”的存在…… 演员们听讲很认真，期间几乎没有交谈，只是认真听讲。 短短三天，课前课后，程跃手写的笔记和感悟，六万九千余字。 第四天，老张和老韩特意赶来参加开机仪式，大早上的，他俩都吃下好大一块烤乳猪。 化妆师、服装指导，和演员同时进场。 演员略显青涩，需要加深轮廓阴影，让他们看起来成熟一些。 走出化妆间，曾念评看著两人的状態，安排道：“小跃，先拍你弹琴唱歌的镜头。” 没有犹豫，程跃点头说“好”，回身去换正装。 程跃离开后，曾念评走到女孩面前，和声问道：“以前谈过恋爱吗？” 女孩微征，垂首摇头。 “那就体验！” 曾念评斩钉截铁般说道：“回想你看到的、听到的所有爱情故事，回想每一帧、每一个细节，找出最符合这个剧本的画面，学习它，体验它，让自己成为女主。哪怕是在拍摄期间，你也永远无需在意我的镜头，做到『当眾孤独』，做好你自己就行！” 女孩低头不语，曾念评没有离开，他深吸了一口气，吐出后耐心说道：“专辑你在听，那是张书记破例给出的母带副本。其他人我没资格评价，我想告诉你的是，为了这盒专辑，我放弃了很多，牺牲很大。我是拿这些mv当电影来拍的，能力，我可能有所欠缺，但是，我保证尽我所能！所以，请你用心点，拿出专业態度来，帮我、帮你、帮我们所有人，拍好mv，做好这张专辑，成吗？” 说话间，程跃已经回来，他没有插嘴，等到曾念评说完，这才说道：“曾导，我准备好了。” 然后就是弹琴唱歌，程跃不觉得难，按曾念评的要求，拍了几遍而已，期间，他主动提议，去外面跑了几千米，回来后留著头上的汗跡，换上西服，又唱一遍。 中午是盒饭，曾念评在搂著摄像机吃，程跃就拿著饭盒，坐往女孩旁边。 秦望舒也在，瑟瑟发抖的模样。 程跃看她一眼，笑了：“女侠！你的无畏、你的豪情，哪去了？” “你……你怎么知道他们叫我女侠？” 这是她高中时期的绰號，林翩翩都不知道！ “是吗？” 程跃狐疑望去：“我以为是首创呢，难道除了我，还有人这样叫你？” 秦望舒个子很高，一米七二的样子，在这个年代，女孩子里是真的很高了。 她的五官分明，眉色很浓，眼睛很大，鼻樑很高，有清晰的下頜线，配之以恰如其分的骨相打底，如同书本里的女侠，走进现世。 不过，以她当下的神情语態，程跃在心里默默给她扣减七分。 百分制，剩下的分数仍然不低，那是因为有滤镜加成，程跃清楚其人本性。 仿佛一句话耗尽了勇气，秦望舒低头舞筷，再不言声。 程跃不以为意，一边展开饭盒，一边自言自语。 “前段时间，就是来京城上学的前一天，晚上我去看望初中的班主任，被他强行留下，喝了好一场大酒，不省人事，然后记忆断层那种。不过，我坚持回到了家，他不行，当场就醉了，咋咋呼呼摆谱，让师娘给他倒酒，挨了狠狠一拳！” “我是在家门口上初中的，他呢，原来是民办教师，你们可能不知道什么是民办教师。我这样说吧，就是因为他，我对民办教师形成了刻板印象：非常严厉，喜欢用手打、用脚踢、用棍棒桌腿抡人。他正是这样，骂人非常难听，打人非常疼！” “其实他没怎么骂我，一般都是讽刺，什么小聪明了、喜欢种地了、记吃不记打了……之类的词语；打得也少，而且一般都打在肉厚的地方。有一次我下意识伸手去挡，挨了一下，他赶紧停下了，那次，是我挨打最轻的一次。” “他们那些年的民办教师，深信严师出高徒的道理。我能理解。所以我和他关係很好，真的很好，因为我知道，他是为我好，想让我好好学习，考上重点中学，考上大学。” 沉默了会儿，他说：“可能不尽相同，但道理是相通的，我们应该能分清好坏，善意或者恶意……翩翩，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在程跃讲述的时候，林翩翩没有吃饭，低头，看著手里的木筷。 等到程跃讲完，她抬起了头，看向程跃，轻轻点头：“你放心，我能理解。” 程跃愣神剎那，很快低头扒饭：“那就好……加油！” 这天下午，拍摄工作进展“顺利”，曾念评说，可能有三两个镜头能用？ 曾念评还说，他对今天的进展，很满意，因为他看到了希望。 別人离开后，曾念评独自留在片场，不停的审视已经决定报废的35mm胶片，期间，韩三坪打来电话，询问程跃的表现，或者叫“演技”？ 分秒不曾犹豫，曾念评脱口而出： “他没有演，他在做自己！” 第三十三章 失败的首秀 十七日，周五，程跃和高成笙一起前往央视大楼。 这年头央视还在復兴路上，与军博隔空相望，方方正正的楼体，低层有圆形裙楼，线条规整、普通。 高成笙说，春晚节目的遴选周六才会正式启动，《天地龙鳞》与別的节目不同，能够提前过来，可见一斑。 程跃知道他没有替某些人炫耀的意思，反倒是在安慰自己。笑了笑，轻快说道，放心罢，没有紧张的感觉，因为不倒翁冯道早有前言：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 有些场外因素不便言说，比如说这届春晚的总导演。可愈是如此，程跃愈感轻鬆。 过程乏善可陈，一间小型演播厅里，程跃登台献唱了《天地龙鳞》和《错位时空》，不出所料，前者入选，成功晋级下一轮。 在接待室等了会儿，是总导演亲自过来通知结果的。他很客气，说两首歌都太棒了，甚至引发专家团的激烈爭吵，大家都在哀嘆，可惜这两首歌同时出现。他还说会根据歌曲，儘快设计舞美，力爭下次遴选前，让歌曲呈现出最好的舞台效果。 程跃连声道谢：您费心了！ 然后就回去，继续拍摄mv。 期间休息的时候，秦望舒凑过来问：“听说你早上去央视了？要参加春晚？” 她在问著，程跃发现林翩翩的耳朵也竖了起来。 是啊，学舞蹈的女孩，谁人不以那个舞台为毕生所求？[lz1] 程跃若有所思，敷衍的点了点头。 “会唱哪首歌？” “新歌。” 程跃很残忍，不待对方惊呼，不待对方追问，直接说道：“別想了，如果你能提前听到，那就代表我被淘汰了；反之，老老实实等著看春晚吧！” “你这人！”秦望舒征了会儿，怒目而视，“看错你了！我本以为咱俩关係挺好的！” 程跃悠悠说道：“那是你的错觉……” 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秦望舒眼波流转，凑到程跃耳边：“要不……我让翩翩过来求你？” “谁都不行！” 程跃义正言辞，声音却压得极低：“別以为我是个没有原则的人！” 说完，起身就走，去摄像机那边找曾念评。 “呵，怂包！” 看著程跃逃窜的背影，秦望舒不屑说道。 …… 许多事，当你享受便利的时候，就要承担莫名其妙的风险。 中秋节的前一天，昼夜平分，是为秋分。 曾念评说，对新人而言，其实拍电影比拍连续剧更友好。因为拍电影的时候，导演会很有耐心，捨得一遍遍打磨，狠扣每一个镜头，胶片烧得再多，也能忍受；而拍连续剧的时候，导演的关注点必然放在成本和速度上，演技大差不差就行，新人能学到的要少很多。 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尤其是后来女孩对轻微的肢体接触几乎不再抗拒之后，曾念评紧锁多日的眉头终於会偶尔展开。 但是，程跃的心思极其复杂，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认真的演戏，贪婪的学习，时常陷入沉思，將看到的、学到的、悟到的，融入脑海。 这一天，韩三坪与张合平联袂而来，同行的是相声名家，李金抖。 客客气气打完招呼，程跃疑惑望去，是张合平给的解释。 一周前，程跃去央视参加春晚遴选，表演並上交了《天地龙鳞》与《错位时空》。 而京城电视台有个王牌节目——《周末喜相逢》。 这是一个大型曲艺综艺晚会节目，每周六或周日在京城电视二台播出，时长约90分钟，一般包含四到六个曲艺节目，以及一到两个主旋律音乐环节。 李金抖是《周末喜相逢》的常驻主持人，而他更广为人知的身份、地位，在曲艺界，他是相声名宿之一。 相声之於春晚无需多言，李金抖本人也上过三次春晚，朋友圈里更是每年必上。 他不知从何处听闻了程跃以及程跃的节目，很快直接联繫到他的顶头上司——张合平，原本是意图通过张合平，联繫韩三坪，再找程跃……不成想一发即中——张合平也是正主。 张合平知会了韩三坪，韩三坪並不赞同，认为弊大於利。可李金抖不晓得到底听说了什么，他也不愿“出卖”別人，只是再三坚持。 於是，就出现了眼前的情形。 程跃理解不了，问道：“李老师，您確定是让我上《周末喜相逢》，唱《错位时空》？” “確定！”李金抖重重点头，“你放心，资歷、名望，都不是节目选择的关键因素，只要你的作品过硬，一定没有问题。” 程跃又问：“您听过《错位时空》吗？” “没有！” 李金抖坦然说道：“但是有人对这首歌的评价非常非常高，我信他！” 程跃哭笑不得，诚恳说道：“李老师，蒙您青眼相加，我十分荣幸。但是，其它暂且不提，单说这首歌，与您的节目匹配度，我个人认为不太適合。这样吧，恰好这儿有人带了隨身听和母带，要不我给您拿来，您先听听再说。” 几分钟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反正听完一遍，李金抖沉吟了几秒，竟然还在坚持！ 他说：“容我倚老卖老一遭，隨张书记、韩总，喊你一声『小跃』。小跃！下期节目，《周末喜相逢》缺一首歌，我看好这首歌！听说你是来求学的，户口肯定迁来了，以后也是京城人。咱们京城爷们儿，讲究个脆生！你就给个准话，答不答应就行！” 程跃很无奈。 人，是老韩和老张带来的，他已经表明了態度，他不明白李金抖坚持的原因，於是说道：“张书记、韩总，你们定吧，我服从命令听指挥。” 张合平笑了：“小跃啊，难得你也有通情达理的时候……既然你放话，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清楚你的顾虑，而且韩总也是反对的，他认为时机过早，打乱了专辑发行的节奏。我都赞同。但有些事不能考量成败和利益。小跃，不要计较一时一地得失，你要相信自己，去吧！” 然后，程跃的首秀，就给了《周末喜相逢》。 大多情况下，《周末喜相逢》是现场录音的，程跃也不例外，老实说，表现尚可，但是节目的效果，一般。 这是一个欢乐向的节目，受眾乃至於现场的观眾，大多年龄偏大，《错位时空》过於新颖，过於流行了…… 第三十四章 家母不才 杨少华是京城土著，就读於水木大学计算机系，哪怕炎炎暑日，每天，他都会乐此不疲地蹬著自行车，骑行半个小时回家，只因家里有台配置奢侈的电脑可用。 他是民族大学教职工子弟，住在学校家属楼。 那天，正是杨少华在水木清华bbs发了一篇盛讚程跃的帖子，被批判得体无完肤。 他是温润的、不喜与人纠缠的性子，抗辩无果后，也就隨它去了。只是偶尔想起，会在心底暗骂几声：尔等匹夫无眼，吾羞与为伍！ 此时，国內网际网路处於早期发展阶段，监管相对宽鬆，国外的技术、娱乐、新闻网站，如yahoo!、cnn、微软官网等均可自由访问。杨少华本就习惯瀏览国外的专业网站，听英文歌曲，水木清华bbs非乃常驻之地，很快，这件事就被他拋之脑后。 拨號上网的速度感人，尤其是登录国外网站，一个有图片的网页，完全打开，缓衝三五分钟实乃常態，杨少华当然是习惯且以为理所当然的。等待的间隙，他走出客厅，去冰箱里找饮料喝。 母亲在看电视，本打算悄无声息地返回房间，可是杨少华听到了隱约有点耳熟的声音，循声望去，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电视正前。 “你挡到我了。” “妈，就是他！”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杨少华惊喜至极，声调不自觉高了许多。 母亲被嚇一跳，下意识问道：“什么就是他？” 目不转睛盯著电视，杨少华急声说道：“他就是那天我说的，在你们学校门口唱歌的程跃，他竟然上电视了？这是什么节目？周末喜相逢。他竟然上周末喜相逢了？！这是什么歌？以前没听过啊，天吶，又是一首新歌……” 眼睁睁的看著儿子陷入痴狂，母亲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往后一躺，靠著沙发，看著儿子的后背，听他囈语般胡言乱语。 直到这首歌唱完，程跃退场，本期周末喜相逢也来到了节目尾声。 杨少华恋恋不捨地挪开视线，转身对著母亲大笑说道：“我说得没错吧，他真的很厉害！新歌！肯定又是他的作品，他无敌了！对不对？对不对？” 母亲的思绪早已飘向远处，她在想：儿子本性偏柔，可他毕竟年轻，不乏爭强好胜之心，这是好事，是他成长的动力，以后该怎么引导呢…… 那天儿子回来得晚，热饭的时候问他原因，他感嘆说，在校门外听人唱歌了，真的很好听，那人甚至能自己创作，写得唱得都超级棒！ 当天的情形，儿子虽然嘆服，却也不至於如此激动，想来这些天他遇到了什么，或者是对歌手有了新的了解？ 含笑望著儿子，母亲摊开手，说道：“我刚听两句，你就过来捣乱，不仅把电视挡得瓷实，还咕咕叨叨不停，压根没有听清，你让我如何评价？” 躯体僵硬了剎那，杨少华郑重说道：“我的错！其实我也没有认真听。妈，明天早上咱俩一起看重播吧！” 周日早饭过后，父亲临出门前，看到儿子把录音机、隨身听、手持dv一股脑搬到客厅，此时正在检查手持dv的磁带，想起昨晚妻子的话，父亲笑著摇了摇头，轻声开门离去，没有打扰对方。 一般情况下，《周末喜相逢》的重播时间在次日早上九点四十。知道母亲很忙，將近十一点，临近程跃出场那会儿，杨少华才去书房请她出来。 “妈，我想把这首歌录下来，需要挡到电视屏幕，你不用管，闭眼听歌就行！” 等到程跃上台，杨少华仍然没有用心来听，他半跪在电视正前，稳稳得录下了整首歌曲。 然后就是手忙脚乱的关闭了所有录音设备。 “怎么样？” 母亲缓缓睁眼，没有发表意见：“你录好了吗？” “应该吧？” 母亲指著他手中的sony wm-d6c professional walkman说道：“用walkman放一遍，你也听听，发表一下个人意见。” 封闭的环境，全套家庭音响，號称“广播级”標准的专业隨身听，杨少华已经把现有的条件用到了极致，得到的，自然不负所望。 母亲听完后，未等杨少华言声，主动问道：“你说过这个叫程跃的……他是京城理工的学生？” “是。” 莫名的，母亲嘆了口气，问道：“你觉得怎样？” 杨少华老老实实地说：“很好听，感染力很强，隨著程跃的歌声，我觉得自己受到了一场洗礼和升华。但是现场的反应好像一般，而且我不会评价，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呵！作为我的儿子，你当初不选音乐，却选择了计算机，后悔吗？” 迎著儿子不服的眼神，母亲言笑晏晏：“好了，开玩笑的。计算机发展迅猛，前景光明，你的选择没错！至於说这首歌，昨天我已经知道，完全是程跃的个人作品。你觉得反响一般，那是因为舞台效果所致。以我的评价来讲，你发现了一个非常非常棒的歌手、创作者！” 话语没有停留，母亲接著说：“毫无疑问，这是一首红歌、大歌，但是她非常新颖，令我耳目一新，简直是有点佩服了！” “从旋律上讲，歌曲的主歌部分流畅、自然，以6级小和弦结尾，自带忧鬱属性，充分表达了作者对革命先辈的仰慕与哀思。在副歌部分，程跃採用4536的和弦走向，这是一种突然的惆悵转折，程跃的创作技法，或者说他的感觉，简洁有力，他的音乐语言，能够直接衝击听眾的心灵，也就是说，这首歌非常动听，具备广泛的流行潜力。” “编曲部分，程跃採用了钢琴、弦乐和新颖的电子乐，怎么形容呢？就像他奇怪的歌名一样，给了我一种深刻却又遥远的时空错位感，让我仿佛回到了那段岁月。” “关於程跃的唱功，我觉得不提也罢。用你的话说，『厉害』毋庸置疑。而且他的唱腔、技法，有些部分，我甚至还得研究研究，我发现在他的歌声里，有著我没听过的东西，他的唱法，给我一种……就是那种用气声发出来的，又带著轻微的磨砂感、厚重感，年轻昂扬，且深情。” “最后的最后，还是那句话，恭喜你，儿子！你发现了一位非常有才华、非常有潜力的歌手……不，不是『潜力』，用『能力』一词更合適！而且他有著一颗赤子之心，非是如此，写不出来这首歌，唱不出来这种感觉。” “刚才问你的时候，我始终在想，这样的学生，怎么会选择京城理工呢？他明明应该是在民族大学的！” 杨少华从未听过母亲如此盛讚一首歌、一个歌手，隨著母亲的话，他笑得非常痛快，非常骄傲，仿佛这首歌是他所作，是他所唱。 將客厅收拾妥当后，杨少华回到电脑前，迫不及待地再次打开水木清华bbs，找到人文艺术类音乐板块，很快就编辑了一条贴子，名为“当旋律成为记忆虫洞——再赞京城理工的超级歌手程跃！”然后向版主申请加精。 帖子里，杨少华留下了他在校內ftp伺服器存储的音乐文件地址，並將母亲口述的评价传了上去。 帖子的结尾，杨少华如此写著： “以上所言，专业评价皆由家母口述，余仅做记录，只字未改。” “家母不才，普通音乐教师，职称教授为正，一级作曲家。” “仅此而已。” 第三十五章 中官村某某处有售 邓家伟是鹏城人，常年西装革履，喜欢佩戴不同款式的精致金丝眼镜。他经营著一家文化传播公司，儒商范儿十足。 极少有人知晓，他的眼镜全是平光镜。 同样极少有人知晓，其人祖籍潮汕，二十年前初中肄业即来打拼，所谓的文化传播公司，主营业务是盗版磁带的刻录与生產。 业內人士方知，邓总不喜乱来，生平唯爱赚钱，其精准的眼光和快速变现能力，令人咂舌。 邓家伟正在关注水木清华bbs一篇置顶的精华帖。 他有椿长处：崇拜文化人，愿意听信文化人的每一句言语。吸引他投入珍贵的时间和热情来关注这篇帖子的原因，正是“家母不才”几句。 短短两天，眼睁睁地看著这篇帖子光速大火，眼睁睁看著下方每一层楼对贴主表达著认错、感恩、敬服，乃至於艷羡之情…… 是的，不止是上一篇吹捧程跃的帖子，杨少华的身份被扒出来了，家庭状况也有提及。 音乐文件已经下载，且多次聆听。 照理说，水木大学的ftp伺服器非本校成员不得访问。可是身为儒商，初中肄业的邓家伟显然是个例外，他手眼通天。 他是先看帖子，再去听歌。或许已经有了隱形的滤镜，顿生五体投地之感。 他，当机立断，亲手操刀，几个小时之內製作出一张拼盘专辑。 所谓的“拼盘专辑”，亦称“合集”，抑或“群星专辑”。 邓家伟的业务能力很是非凡，他紧扣国庆主题，整张专辑主打的就是家国情怀。既是流行乐，又要弘扬家国，远至章明敏的《我的中国心》，近者有屠红刚新鲜出炉的《精忠报国》。 专辑的封面，赫然写著“《精忠报国》、《错位时空》，群星共唱中华”！ 程跃已经上“星”了…… 执行力邓家伟是超强的。9月27日，当黑哥拿著这盒专辑，来到拍摄现场后，程跃看著目录，略感不適地挠了挠头。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精忠报国》和《向天再借五百年》的作曲，本系同人…… 这是借著《精忠报国》的势头，在宣传《错位时空》吗？ “音质怎么样？”程跃问道。 “这是重点吗？” 黑哥觉得程跃的关注点很奇怪，他满腹牢骚：“真不知道那些官老爷是怎么想的，非得让你上节目，受一肚子气不提，这下可好，肯定会影响专辑的销量！钱本来就不多，辛辛苦苦还给他人做嫁裳。” “影响销量不重要。”程跃摸著下頜的绒毛，若有所思，“你说得对，钱本来就不多，仨瓜俩枣而已。” 专辑能到黑哥手里，证明这首歌已经开始流传。国庆到来、阅兵临近之际，《周末喜相逢》不行，盗版商却是做得挺好，程跃很满意。 “嚯！好大的口气，有本事你今天晚上请我吃顿好的！” “满汉全席？私房菜？燕鲍翅？” 黑哥几乎要流口水了，他不住点头，然而程跃很快就灭掉了他的幻想：“没钱！”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学学人家！”抬手指向秦望舒，程跃一顿输出，“你这位老乡偶尔让我请客，顶多只是洋人的快餐。你倒好，胃口贼大，让我充分体验到人与人之间的参差！” 秦望舒闻风则动，几步走到眼前，她先是唤了一声“黑哥”，紧接著目光看向程跃手中：“这是什么？” 整日早出晚归，高成笙还帮忙安排了学校老师的补课，两位女孩的时间极其紧张，她们甚至和同寢的室友都难得交流。 她们並不知道，水木清华bbs上已经出现了很多帖子，內容大同小异，大家都在分享：《错位时空》，中官村某某处有售！ 当天晚上，程跃甚至接到了程剑锋的电话，他说今天听到了一首好歌，歌手也叫程跃，声音还和程跃有点像？ 程跃呵笑一声，反问道：是吗？ 须知，京城工业大学远在东南三环，到中官村这边，几乎需要穿越整个京城。 …… 十三年前夏末的一个夜晚，京城大学未名湖畔，有个叫许晓锋的英语系毕业生酒后放言：上学四年，被水木的歌手压了四年……老子发誓，以后不唱歌了，要当歌手的老板！ 今年年初，许晓锋出任国內华纳唱片总裁，圤树的《我去2000年》能够大卖，他，功不可没。 前段时间，许晓锋在接触“鲍家街43號”的主唱汪锋，他愿意签下汪锋，只签汪锋，而非整个乐队。 汪锋同意了。 早上例会，许晓锋拿著一张拼盘专辑，询问眾人：“有人知道这个唱《错位时空》的程跃吗？” 难得圤树在场，等了会儿，不见有人应声，他举起了手。 “我听別人提过，是京城理工大学的学生，正在筹备一张专辑，这首歌是其中之一。” “谁说的？” 圤树支吾半天，憋出两个字来。 “周汛。” 话题就此打住。 会后，许晓锋直接联繫周汛，他正在和周汛商谈歌手约事宜，早已熟络。 “你知道程跃？” “怎么了许总，你在打他的主意？”周汛愣了愣，笑道，“別想了，中影的韩总、文化局的张书记，恨不得把他含在嘴里，你抢不走。” 许晓锋说：“我没听懂。” 歌手的事，与中影和文化局何干？ 没卖关子，周汛直接给出了解释：“他是学生，今年刚来京城读书。我不清楚他是如何入了韩总和张书记的法眼，反正两人全力支持。眼下他正在做一张专辑的mv，我的曾总，曾念评直接丟掉《大明宫词》，亲自执导。其中的份量，你自己悟吧。” 许晓锋犹未死心，沉声问道：“他是和哪家唱片公司签的约？” “傲得很。听说走独立歌手的路子。人家有大佬护航，怎么开心怎么来唄。” 咂摸著，许晓锋下意识问道：“这些消息，你是如何得知的？” 迟滯了片刻，周汛的声音听起来很古怪：“当初曾导推荐我出演人家的mv，人家嫌我老，不用！你说我能不知道吗？” 曾念评突然消失，面对几个核心人员，李绍红怎能没有解释。 听过专辑的李绍红提过一嘴，替周汛惋惜。 拍个破mv，且不说耽误《大明宫词》，曾念评亲自出马，单凭李绍红的只言片语，以周汛的机灵劲儿，事后什么挖不出来？ 隨著周汛的话语，许晓锋的注意力被瞬间抓回，他格外吃惊，脱口而出：“嫌你老？” “小屁孩，还不到十八岁，老娘风华正茂，国色天香，你肯定瞎了眼！” 心底暗骂著，却是没有理会许晓锋的一惊一乍，周汛问道：“据我所知，程跃还没有出道。连我都是只闻其名，未听其音。他是怎么入了许总你的法眼？” 周汛有男朋友的，难不成是我误会了？可圤树的表现…… 许晓锋如此想著，口中说著：“他的歌，中官村某某处有售。” 第三十六章 火 了 杨少华旷课了，行尸走肉般在中官村游走。 许多摊位光明正大的陈列著盗版磁带，《错位时空》赫然放在最显眼处。 累了，他麻木地站在角落，数著对面商户的售卖情况。 一盒《错位时空》，两盒、三盒、四盒…… “是因为我吗？” 杨少华反覆质问自己，欲哭无泪。 不知道数了多久，不知道走了多久，当“京城理工大学”几个大字出现在眼前时，杨少华悚然惊醒，下意识想回身逃离。 愣怔剎那，隨后咬碎白牙，走进校园，问到了99级法律系上课的地点。 教室的大门紧闭，能听到老师讲课的声音。杨少华在走廊上等著、想著。 该怎么说呢？直接认错？得不到谅解怎么办？他会起诉我吗？我会被学校开除吗？ 他又想逃了…… 有位女生从身边经过，她原本是想进教室的，又转身回来，大大方方问道：“同学你好，我们正在上课，你有事吗？” “我……” “找程跃对吧？” 女生轻笑说道：“这些天好多同学来找程跃。很遗憾的告诉你，程跃请假了，什么时候回来，我们都不知道。我甚至在水木清华特意发过帖子，劝大家別来，你没看到吗？” “那……谢谢你！” 如释重负，杨少华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自从在校园里看到《错位时空》，他甚至不敢再碰电脑，自然也没有看到帖子。 在他身后，龚玉独立了片刻，这才自嘲一笑，悄然回到教室。 有的人，走著走著，越来越远了。 她其实知道程跃的手机號码，从来没有打过。 …… 回到家中，打开电脑，撤回了伺服器上音乐文件，隨后关闭电脑，独自坐回客厅。 母亲下班回来，提著菜，诧异问道：“你坐在这里？” 不在自己的臥室，不在电脑前？ 杨少华起身，看了母亲一眼，又低下了头：“妈，我可能犯了大错。” 母亲愣了愣，提著菜，走到儿子身前，柔声问道：“方便讲吗？” 杨少华如实讲出。 母亲微微蹙眉，说道：“你確定是你的责任，而非电视台或者……算了，你准备怎么办？” “我想联繫程跃，赔偿他，希望能得到他的谅解。” “好。”母亲缓缓展顏，“除了钱，还需要我做些什么？” “麻烦您帮我要到程跃的联繫方式。” “好。稍等啊。” 將买到的菜送进厨房，母亲在砧板前站了会儿，这才出去，拉著儿子坐到电话机前。 很快要到了程跃的手机號码，母亲心疼的看著儿子夺走话筒，看著他长吐一口气后，拨通了电话。 “你好。” “你好。我叫杨少华，是水木大学计算机系九七级学生，学號……” 程跃耐著性子听对方囉囉嗦嗦讲完，略感羞恼：姑且算是你的错，这首歌因为你，被盗版商抓到了空子。可是你这种態度，这种道德水准，是在暗讽我吗？是在阴阳我京城理工不如水木吗？ 於是没有好气的回道：“知道了！再见！” “啊？” “即便是你的失误，我这边也不需要你做什么，更不用赔偿，我原谅你了！再见！” “不是……” “没有『不是』，我挺忙的，还得干活，就这样，好吗？” 一时间，杨少华茫然无措。他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母亲，不知该说些什么…… 母亲抬手指向自己，轻声问道：“方便我说两句吗？” 杨少华下意识的问询：“我妈想和你说两句话。” “呃……好吧。” 母亲打开了免提，让儿子也能听到。 “程跃你好，我是少华的母亲。” “阿姨好。” “是这样的。刚才我下班回来，听少华给我讲了他做过的事。他主动联繫你，我是支持的。少华他爸从商，家中也算薄有积蓄，如果真的是我们给你造成了损失，你，或者是你的同事，方便和我们坐下来谈谈吗？” “阿姨，您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程跃笑著说，“首先，严格意义上来讲，至少眼下我只有同学，没有同事。我的事，自己能够做主。再说了，我觉得您大可放心，盗版的事，责任肯定不在少华。这首歌我外传的地方还有很多，肯定是他们泄露了。您和少华就別想这件事了，好吗？” “呵。据我所知，一首歌发布前，保密是重中之重吧？” “是啊。但也防不胜防。比如刚才少华说他是在电视上看到的，说不定就是电视台流出的？那磁带我听过，音质挺好的，至少是专业设备录下的。真的阿姨，你们就別再纠结这件事了。” 顿了顿，程跃抢声又说：“退一万步来讲，假如，我说是假如，假如確实是因为少华，平心而论，我对他唯有感谢，再无別的念想。因为这首歌在国庆之前传扬，对我意义重大，真的！” 原本的说辞被顶了回去，母亲笑了笑，问道：“方便讲吗？” “我说过的。”程跃也笑，“国庆，五十年大庆啊。我很荣幸，能够在这个时候，让大家听到这首歌。” “其中肯定有少华的功劳。您知道的，至少他有在论坛帮忙宣传。” 说起论坛，程跃突然想到，他为什么就没想过给自己买台电脑？ 以前学校里有微机室，很矜贵的场所，进门需要穿鞋套。三年高中，好像老师只让进过一次？ 光亮的、梁静如的《勇气》尚未现世，我凭什么对出版社的电脑心存不屑呢？哪怕是奔腾iii处理器、128mb內存、20gb硬碟、17英寸的大疙瘩显示器、拨號上网，也就机器卡点、网速慢点…… 难道说打字不比整天磨断笔头来得轻鬆？ 只是想想罢了。 一来没钱，出版社那破玩意儿据说得小两万，听起来不多？换个说法，也就相当於程跃记忆终结那会儿的四五十万吧；二来的確很忙，没有时间在网际网路上遨游…… 对於盗版磁带这件事，支持谈不上，可是不止程跃，老韩和老张也始终未有提及，足以说明一切了。 两人忙，不知道吗？ 高成笙说了，有好几个人问厂长，当初来中影唱歌那小伙，已经出道了？ 他们或许没买盗版磁带，耐不住他们有儿子、女儿，甚至有的人是在路上听到的。 直白点说，《错位时空》，火了。 以一种程跃不曾料想的方式。 第三十七章 回 顾 哪怕到后来越拍越顺，曾念评也是紧赶慢赶，这才在国庆节前夕完成了两位姑娘的戏份拍摄。 免不了会有聚餐，参与者不多，北舞的章军老师和两位学生、高成笙、曾念评、程跃，六人而已。 程跃发现，曾念评和章军老师称不上熟络，然后这顿饭就显得客客气气，一方感谢，一方夸奖，其余话题不多。 老韩和老张均未现身，尤其是老韩，这段时间神出鬼没，听高成笙说经常出差，有次见面提过一嘴，他也不说，程跃就懒得再问。 《错位时空》的mv，程跃出现的镜头仅有几个，被他零零碎碎拍摄，一切都得顺应他的时间…… 紧接著就是十月一日，整个京城化作红色的海洋，有金风颯颯吹送，纵无战鼓声鸣，依然激盪人心。 这一年，正值世纪之交，共和国五十华诞，广场上举办了盛大的阅兵仪式。 百米阅兵道，世纪精兵路。 人民军队发展壮大的歷程，浓缩成鏗鏘足音，声震四野！ …… 扔下拍摄任务，程跃拉上曾念评，找到一家饭馆，在电视上观看阅兵仪式。 没有多余的念头，从標兵就位开始，单是屏幕上出现的那些人脸、身形，足以令他激扬难抑了。 国歌的声响始终在脑海里迴荡。 返回的路上，曾念评问他：昨天的晚会看没？ 程跃说：没有。 曾念评说，有个年轻的女高音，唱了一首《五星红旗》，两天前这首歌的mv已经在央视一套黄金时段播出，是陈开歌拍的。 说起mv，曾念评感慨说道，上个月，汤璨的《祝福祖国》，mv是张一谋执导的。 与两人相比，他曾念评何德何能…… 程跃很是古怪的看他，说道：“《五星红旗》、《祝福祖国》，单凭这两个歌名，谁拍mv都不稀奇。咱这边勉强能跟人家碰瓷的《错位时空》，mv是韩总的，没你的份儿。剩下的曲目，你觉得张导也好、陈导也罢，可能降尊紆贵过来执导？” 曾念评重重点头：“只要他们听到专辑，不是可能，而是肯定。” “您太捧了！”程跃笑著说，“眼下只有咱俩，要不我给您演一出鼻孔朝天的戏码？” 曾念评哈哈大笑。 说起这两位大导，两人又聊到近期上映的电影：9月16日，《我的一九一九》，黄建忠执导，陈道铭担纲主演，是老韩准备的献礼片；9月22日，上影厂出品的《黄河绝恋》在香江上映；9月29日，同样是上影厂出品的《国歌》上映，吴子牜执导，一大一小两位帅哥何正军、陈堃分饰田汉和聂耳。话说人家陈堃的开局才是天胡，学生一枚已经是主旋律大片的男主了。 还有今天，老韩的《横空出世》上映。 曾念评提议道：“猜猜票房？” “三千。”程跃直接给出了答案。 后世，有人为博眼球，信誓旦旦地说《横空出世》票房基本为零。 虽然眼下正值电影市场的歷史最低谷；虽然经济形势不好、电视机普及、vcd/dvd盗版猖獗；虽然主旋律歷史题材对普通百姓和年轻观眾的吸引力远不如香江娱乐片、好莱坞大片……但是，这部影片独特的发行方式——单位、学校、部队组织集体包场观看，天然具备稳固的基本盘。 曾念评懂行，他说：“有点悲观吧？自髮型观眾会很少？这部片拍摄的时候虽然得到军方和政府的大力支持，三千也只够成本。” “回本就行。老韩……”程跃笑著改口，“韩总说过，这部片子，只要能够回本，拍摄放映的过程就是意义所在，养活了电影人、带动了相关產业，尤其是能够实现宣传方面的目標，都是纯赚！” 非止如此，到得后来，《横空出世》凭藉过硬的作品质量、穿越时代的感染力，加持时代情绪的变化，一次次翻红、大卖。 “苹果核？什么味儿啊？”“no！去你妈的！”这些表情包和短视频的广为流传，即为明证。 曾念评自是了解韩三坪的，他笑著点头：“韩总经常说类似的话。” 这一年，“国庆档”的形成萌芽初露。先行者，正是以上几部主旋律影片。 这天，mv拍的是《有没有人曾告诉你》，运镜、取景、光线，曾念评手拿把掐，尤其是对镜头里唯一的人物，程跃看后也忍不住生出舔屏之念。 嗯，是他自己！ …… 到得晚上，程跃借用出版社的电脑，整理出流行乐坛的现状。 1月5日，小齐哥的《爱像太平洋》內地版发布；16日，张灰妹的专辑《我可以抱你吗，爱人》发布；28日，章宇发布《雨一直下》；31日，圤树的《我去2000年》面世。 程跃备註写道： 华语专辑销量包括预估的盗版销售数量，从无精確数字。 《我可以抱你吗，爱人》號称湾湾破百万、全亚洲超800万张。 现象级神专，其后张灰妹以1.2亿新台幣（约3100万人民幣、后世10亿）的签约金，与丰华唱片续约。 华语乐坛史无前例的天价签约金。 …… 2月3日，华仔的《爱你一万年》在央视春节晚会首次公开演唱。 …… 3月28日，纳英《乾脆》举办京城发布会，有上一张专辑带动，亚洲销量约百万。 …… 5月8日，奶茶发布《我等你》，主打歌《后来》引发翻唱爭议；27日，栗玟发布专辑《今天到永远》，湾湾销量71万，全球销量號称500万。 …… 6月1日，五月天正式出道；18日，王非发布专辑《只爱陌生人》，全年亚洲销量80万张；25日，华仔受邀，参与麦可·杰克逊汉城演唱会。 …… 8月，《杰伦》demo集流出，包含《星晴》和《黑色幽默》。 …… 9月22日，谢挺锋发布《believe》（谢谢你的爱1999），抢先华仔的《爱你一万年》等演唱会合集发布十天，剑指四大天王。 …… 最后，程跃总结道：流行乐坛正处於新旧交替期。在湾湾，小齐哥和张灰妹统治市场，五月天、周杰仑初露锋芒；在香江，谢挺锋意图上位，王非持续引领潮流；在老家，纳英、孙腩崛起，栗泉尝试实验性音乐。 3月，栗泉发布《走钢索的人》，先锋爵士风格，挺有趣的。 第三十八章 五百年前是一家 10月下旬，mv拍摄完结，后期製作自有曾念评负责，程跃收拾好行囊，孤身坐上了远赴长安的列车。 他对长安很熟，转了两趟公交，来到城南一所学校。 这是一家五年一贯制的航空类院校，中专和大专连读。循著记忆，问了几声，找到了想找的人。 “认识我吧？” 他的笑容很自然。 “认识。” 面前的女孩怯怯回应。 两人同岁，家庭住址距离两百米。只因程跃提前一年上学，两人不曾同班，加上男孩和女孩玩不到一起，所以哪怕近在咫尺，以前还真是没有说过话。 距离最近的一次接触，是程跃去村后玩耍，遇到她在岸边看堂哥下河捉鱼。她的堂哥也是同岁，程跃当然熟悉，俩男孩聊了几句，她在一旁安静地站著。 那年……九岁？ 儘管如此，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认识就行。”程跃很自然地递过手机，“我还有一个，號码存上了。你先上课，放学后联繫，我请你吃饭。” “不……” 女孩下意识后退，却被程跃拉住，手机也被塞在手里。 她很紧张，生怕摔到手机，程跃鬆了手，她不得不使劲抓住。 她正无措，程跃已经道別：“有好朋友的话，你可以一起叫上。先这样，再见。我得出去找个地方住下。” 眼看著程跃真的在走，女孩下意识说道：“你……你可以住我同学的男生宿舍……” “不用。”程跃没有回头，只是挥手，“我不习惯。” 这会儿是课间休息的时间，眼看程跃走远，有同学来到女孩身边：“他是谁？找你干什么？” “我们村的。”女孩仍在发懵，“我不知道啊……” 同学看了看女孩手里的手机，来不及多说什么。 “先上课。” …… 路上，程跃接到了老韩的电话。 “你去哪了？” “领导好，有何吩咐，请指示。” 电话里静了片刻，隨后听到：“晚上记得看新闻联播。还有，赶紧回来，一堆事等著你！” 说完电话断了。 “发什么神经！” 那头的韩三坪很不习惯。 …… “老韩像弹簧，你弱他就强……” 哼著稀奇古怪的曲调，程跃笑嘻嘻地找处旅馆，安顿了下来。 此时的长安，属实令人不安。那会儿程跃刚从火车站出来，瞬间被无数热情的大妈狠狠拽住：“来，姨跟你说句话……” 好在程跃是真的能说长安话，费了好大力气，这才艰难逃出虎口，来到这里。 好在这里毗邻学校，相对安全，二十几块的旅馆也能住人。 记忆里接手过碑林一个破產的城中村改造项目，他是做投资的，得监管財务，那两年常来这里，市调之余，有小兄弟们带路，吃遍了长安。 现在肯定不行，没有几十年过去，外人是真的碰不了更不敢碰这里的项目。 吃饭的地方是程跃选的，就在附近。 电话联繫后，程跃提前过来，一点点掐开泡饃的大饼，等女孩过来。 没有意外，她带来了两位同学，一男一女。 先还手机，被程跃推了回去：“我还有，这个用不著，留给你的。” 女同学大惊：“真给她？六七千呢！” 程跃对服务员说：“葫芦鸡、虾仁、烧个茄子，再来个莲菜饼，加三碗泡饃、三个冰峰。” 然后转头：“是啊。” 然后又转头：“话费不用担心，我负责充值。” 神州行，只要通话，每分钟都是六毛，这还是程跃买的本地卡，没有漫游费。 有些事不便言说，反正，她用不起。 “我不需要……” “还没有介绍你的同学呢。” 女同学主动说道：“我叫陈雁南，他是同凯。我知道你叫程跃，你和程葳……” 眼看著她不再言语，满脸好奇，程跃笑著接话：“五百年前是一家？” 是的，她也姓程，说起来她和程剑锋算是亲近的同宗同族。至於说程跃自己，他不太懂，有点远。 至於陈雁南和同凯，程跃当然认识，记忆里，程跃甚至见过他们的儿子…… 同凯戴著眼镜，高高瘦瘦的，不太讲话，倒是陈雁南嘰嘰咋咋问个不停：“你在京城上学？” “是啊。” “不用上课？你怎么会来这里？” “採风，知道什么叫『採风』吗？” “不知道。” “周朝的时候，有专门的官员，负责採集各地民歌，编成了《诗经》里的『国风』。然后就有了『採风』。” “……我还是不懂……你学的是什么专业？” “法学。” “所以……你是来调查治安的？” 这脑迴路！ 你想害我性命？ 强行咽下嘴里的泡饃，程跃诚恳地说：“陈雁南同学，你先吃点东西，好吗？” 只是安静了片刻，陈雁南忍不住又问：“我听程葳说，她跟你不熟？” “雁南……” 程葳涨红了脸。 “你吃饭行不行！” 同凯怒目而视。 眼看同凯凶她，程跃毫不掩饰，露出了笑脸。 真当这位沉默寡言的，中专大专起步、专升本、硕博连读的狠人没一点情商、没一点脾气？ 陈雁南悻悻吃饭，食不知味。程跃笑著举起汽水瓶：“来，碰一个！” 属实不当人子…… 同凯却是咧嘴笑笑，同样举起汽水瓶：“下次再来，我请你喝点？” “好！” 少了陈雁南活跃气氛，饭桌上果然清净了许多，程跃不时抬头，看向掛在墙上，用角铁焊制的铁架上那台电视。 “本台记者从鹏城警局获悉，经过连日奋战，鹏城刑警成功查明一条完整的盗版唱片產业链，抓获製作、生產、运输、零售等二十余人。有关部门对此提出了口头嘉奖。专家指出，世界贸易组织对智慧財產权保护有严格的要求，此次行动，为我国顺利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新闻很短，却如惊涛骇浪。 望著画面里被抓获的犯罪人员，望著镜头里被刻意放大的《错位时空》，程跃举著筷子的手不停颤抖，脑袋里阵阵眩晕。 “韩三坪同志……” “你想嚇死个人？！” 长长嘆了口气。 “你们先坐，我出去打个电话。” 第三十九章 急 夜晚的长安喧囂热闹，在黯淡的光影里喧囂热闹。 程葳所在的学校，有著军工的底色。附近片区原本有很多军工厂，这两年断断续续的转產、关停、倒闭，毫无预兆的將一批批工人退还社会，赤条条推向市场，导致许多家庭狼狈不堪。 有人自谋生路；有人走上了歪路；还有人化作鸵鸟，嗜酒如命，整天醉生梦死。 避开眼前的酒鬼，远离之后，程跃吐出咬在嘴里的树枝，静等电话接通。 上个月十一日，大·长老在纽西兰奥克兰举行的亚太经济合作组织（apec）领导人非正式会议期间，与小美大·统领正式会晤，小美大·统领就5月南联盟“误炸”事宜再次道歉，隨后，两国元首原则上同意恢復双边谈判。 关於我国加入世贸组织的双边谈判。 此时，双方的谈判团队正在通过秘密渠道进行技术性磋商，智慧財產权的保护是核心条款之一。再往前推，我国自94年起，已经开始逐步修订《专利法》、《商標法》、《著作权法》等，使其达到国际標准。 所以，今天出现的新闻並不突兀。 但是，没有意义。 旁的不提，napster出现后，小美那边也正处於数字盗版的“狂野西部”时代，唱片行业一片恐慌，疯狂反扑，尚未见到成效。 不怕自曝其短，哪怕是在多年以后，记忆里的程跃的確常年是一些app的会员，饶是如此，他的电脑硬碟里始终存著无数首喜欢的歌曲、喜欢的影片。 来路五八门！ 更关键的是，这个產业，鬼知道背后隱藏著何等伟力，倘若招致反噬，只能追悔莫及！ 程跃对高成笙说过：“……钱本来就不多，仨瓜俩枣而已”，他是真心的。 他看不上卖唱片的几个小钱，为此行险，没有意义。 哪怕因为这次来到长安，他的衣兜再次乾瘪；哪怕他用著的手机是最便宜的，一千七百五十元；哪怕来的时候苦捱硬座…… 没有意义。 电话响了很久，才听到老韩的声音：“新闻看了？” 不知道是否受心理影响，程跃感觉他很累、很疲惫。沉默了会儿，咽下许多说辞，唯有一声苦笑：“收手吧，咱真的惹不起。关键是，没有意义，不值当。” “不用你说。”韩三坪当然明白，依然嘴硬，“我有分寸。” “你有个狗屁分寸！” 程跃被瞬间点爆，对著话筒低吼：“你知道这个產业有多大？有多少人？背后又站著多少个谁？你不怕他们狗急跳墙？难道你吃过蟠桃、饮过御酒，还偷过太上老君的仙丹，八卦炉里被炼成了不死金身？” 瓜娃子在骂我是猴？ 韩三坪愕然失声，良久，也不知道怎么从嘴里吐出一句：“你吃过？” 吃过什么，狗屁？ 程跃被气笑了，他深吸一口气，缓声说道：“韩叔！能说说你这段时间忙了什么，见过谁吗？” 韩三坪也笑：“你是谁？佳女她妈？还是中影的一把手？还是总局或者部里的领导？” “晚辈？下属？隨你怎么想。”没有心思陪他胡扯，程跃道，“我在恳请你，和我分享，关於《错乱时空》、关於今天的新闻，你做过什么。” 紧接著，又补上一句：“別说你没做什么，这段时间你不正常。” “呵，我不正常？”韩三坪又笑，慢条斯理地说，“我不和你计较。但是，你的恳请诚意不足，我看不到你的表情，说不定你在咬牙切齿低声骂，我听不到。所以，见面再说。” “好！”程跃的確开始咬牙了，“我在长安，明天见！” 说完掛断电话就走。 电话那头，韩三坪看著手机，笑骂出声：“瓜娃子……去长安做什么？” …… 担心行李被盗，过来吃饭的时候，程跃带著背包，此时方便了许多。 几十块的押金，不要了！ 快步走回饭店，结完帐后，到得餐桌那边，程跃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程葳：“我有急事，得赶回京城，这个给你。”然后对剩下两人勉强笑笑：“下次见。” “你的手机……” “你的，再见！” …… 眼睁睁看著程跃匆忙离去，送也跟不上他的脚步，三人面面相覷，缓缓坐了回去。 “真是个怪人！” 搬著椅子，陈雁南凑到程葳身边：“打开看看，打开看看！他在信里写了什么。” 她无比好奇！ 同凯试图阻拦：“不合適……” “你別管！”陈雁南极其硬气，“我俩姐妹的事，你不准看就行！” 程葳迟疑了片刻，终於还是打开。 一张摺叠的稿纸，展开后，包裹著六张红色的人民幣，国庆节刚刚发行的百元大钞。 稿纸上留字很少。 ——好好吃饭，钱別担心，回头我再给你。 ——有事电话联繫。 翻来覆去，眼珠子伸进信封也没找到其余，陈雁南不解望去，迟疑说道：“你说……和他不熟？” 手机烫手，钱也烫手，还要被人质疑，程葳急得想哭：“我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话！” 她忘了补充是今天以前。 本来就相信自己的好姐妹，陈雁南只是下意识多问一句，於是就转头看向同凯：“喂！同凯，別愣了！你说这个程跃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显，这个不急。” 同凯皱著眉头在说：“本来你俩说他是程葳的老乡，我没有多想。可是他刚才看到那个新闻的表现……算了，不多说了。我就问，你俩不觉得他的名字很熟？” 他们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眼睛转了会儿，她陈雁南也是狠人，直接抽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嘴巴子，而且一点也不觉得疼，只管放声惊呼：“对！唱歌的！《错位时空》！他是在京城读书，京城理工！他的声音更像！” 一连串精彩绝伦的表演，直接引来周边食客的注目观望。陈雁南丝毫不觉，拽著程葳就问：“他是程跃！对吧？” 程葳不知该如何回答…… 陈雁南慌忙又说：“你知道我的意思，是不是他？” 程葳弱弱回道：“我不知道……” 第四十章 座山雕，大魔王 风尘僕僕赶回京城，挤出火车站，直接来到韩三坪的办公室，程跃呆了三分钟不到，只字未言，转身就走，喊都喊不回来那种！ 三分钟前，见他进来，见高成笙关门离开，韩三坪冷笑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不得外传！” “领导指示：要看看这张专辑的真实销量。” 望著程跃瞪圆的双眼，韩三坪冷笑不止：“肯定不是因为你眼大！潜在的深意，你自己悟！” “执行过程中，不只是牛鬼蛇神，香江湾湾，包括你看好的网际网路行业，我都放出风声：绝不多事，只管你的歌。” 他已经多事了，不过，程跃懒得理他。 千里迢迢，苦捱几十个小时硬座，去见老婆，一顿饭没有吃完，被嚇得仓皇而归。 尤其是，还叫过他一声“韩叔”！ 程跃觉得，自己没有化身泼妇，直接破口大骂，已经很了不起了！ …… 韩三坪催他回来，当然是有要事。 刚出中影，程跃接到了高成笙的通知：明早9点，到出版社审查mv，商定发行计划。 自从开始拍摄，曾念评天天加班，剪出来的成品，程跃边拍边看。此时当然不觉意外，於是厌厌地回了声“好”，偏头看看，坐向路旁的一块侧石。 抬臂抹去额头的细汗，打开手机简讯箱，里边孤零零地躺著一条信息。 他想了一路，想了两天，终於给出回復。 程葳：为什么？ 程跃：我养你啊。 年初，《喜剧之王》在香江上映。 不提往后的张柏之，在程跃的眼中，程葳除了个子矮点——不足160cm；身材比例欠点——腿有一点点短……容顏之美，纤毫不弱於此时的张柏之。 懒得言述，反正就很精致，超级精致！ 说来可笑，两人之所以结婚，是別人介绍的。 程跃的四婶。 她会对程跃说：我和小葳她妈天天在一起唱戏，非常清楚，小葳真的很好，她外婆临老那两年，全凭她贴身伺候，亲生闺女也比不了。她就是这样耽搁了，否则凭她的长相、人品，早嫁人了！小跃，你年龄不小了，该结婚了。 程跃看了一眼旁边欲言又止的母亲，笑著说：好啊。 那时候，他会在家里的国企，任办公室副主任。 后来，恰逢企业面向社会公开招聘，程葳也入职了。 一起上班，却是很少一起下班。 彼时程跃不懂，他那些毫无意义的应酬，太多太多了。 程葳没有怨言。 她始终没有怨言。 …… 等了会儿，没有等到回復，程跃笑笑，拨通了电话。 “妈，家里的玉米收完没？” “收了。你竟然知道收玉米？” “那当然，虽然没干过活，可是我小时候往地里送过饭！不说这些，既然忙完了，你和我爸什么时候来京城？得快点，否则等我出名，就没办法陪你们看升旗仪式了！” “呵，能得你。不用你陪，以后我和你爸自己去。” “什么意思？” “本来是打算去的，可是前两天你爸和大队谈妥了，你上小学时那所学校閒置多年，被他承包下来种蘑菇。一堆活等著干，没时间了。” “你俩真閒！” 没有再劝，原本打算等他俩过来，让程葳也带著岳母来的，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她跑不了。 以后都是机会。 …… 又等了会儿，手机还是没音。程跃看看天色，抬腿往住处走去。 洗完澡，换身衣服，下楼吃东西，回来后写了几张稿纸，练了会儿歌，直到第二天睡醒，还是没有简讯。 多年后，程葳会说：她其实心眼很小，很记仇，但是她能憋著，一辈子不说出口！ 譬如，刚结婚，你就天天去ktv，天酒地；譬如，你酒后半夜做梦，喊过“丫头”。 程跃会挠挠头，支吾著说：“不可能……” 难不成她已经开始报復我了，两天后才回简讯？ …… 次日，出版社。 程跃制止了眾人前往视听室的打算，他说：“先去录音棚，我唱首歌，请大家给点意见。” 那就录音棚。 清唱。 《红顏劫》 “斩断情丝心犹乱； 千头万绪仍纠缠； 拱手让江山； 低眉恋红顏； 祸福轮流转； 是劫还是缘； 天机算不尽； 交织悲与欢； 古今痴男女； 谁能过情关……” 录音棚里，程跃边唱边想：又抢了张红光老师的生意，难道我会成为他挥之不去的梦魘？ 程跃大魔王？ 监听室里，大家均对《大明宫词》有所了解。所以，听著程跃的歌声，看著手中的词曲，韩三坪冷笑不止；张合平呵笑不止；高成笙忍笑不住；曾念评欲言又止…… 走出录音棚，不待程跃言声，韩三坪直接开口：“说吧，价格。” “干卿何事？” 程跃白他一眼，看向曾念评：“能用吗？” 曾念评苦笑，连连点头。 程跃说：“这是一首古风歌曲，顾名思义，配乐会用到很多民族乐器，我回头搞。两个条件：第一，五千，仅限《大明宫词》主题曲之用；第二，我不唱，我会指定歌手。” 他说得又急又快，等他说完，旁人才得以言声。 张合平问：“古风歌曲？” 曾念评说：“不可能！” 韩三坪问：“你不唱？” 程跃给出了答覆。 “张书记，『古风』这个概念，听到名字，你肯定心里有谱。我还有点別的想法，回头再向你匯报。” “曾导，五千是我自己的，录歌的、歌手的钱，你出。就这价，没得商量，否则咱一拍两散。” 他笑了笑，继续说道：“第八届大红鹰杯全国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有个萤屏奖得主，叫姚北娜，父亲是江城音乐学院教授。你放心，她从小被父亲精心培养，又师从父亲的同事，能力绝对没有问题。而且我还负责给她录歌，你把人找来就行。” 没有再爭其余，曾念评诚恳说道：“五千太少了，不合规矩。” 程跃首次正眼看向韩三坪，老韩又是冷笑，他只会冷笑！ 座山雕！ 座山雕转身先走。 “就这样，看mv。” 出了门，高成笙忍不住问道：“我记得你说过不给別人写歌？” 感觉大家都竖起了耳朵，程跃微窘，恼声道：“我还说过除了极个別人！” 高成笙不依不饶：“为什么姚北娜是『极个別人』？你甚至不认识。为什么你自己不唱？” 程跃停步不前，盯著高成笙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高哥，你这些问题就像薛丁格的猫，我回答之前，你怎么想都可以！你不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態有一种量子叠加態的美感？不要打开盒子，继续享受这种美！” 学歷有点低的高成笙有点懵…… 程跃知道，此时的姚北娜尚不起眼，他唱《红顏劫》，才是《大明宫词》的宣传爆点。 可是，由他作词作曲，负责监製，已经足够了。 可是，乳腺癌若发现得早，能够痊癒！ 大不了切掉…… 想想多年后的安吉丽娜·朱莉，虽然被魷鱼资本封杀，少有音讯，至少活著不是？ 藉此能认识小姚，不对，她好像比我大几个月？ 不管怎么说，倘若日后真能挽回“红顏劫”，何乐而不为？ 相传，姚北娜录这首歌的时候，是在化疗期间，一遍过。 此时她若情绪不足，怎么办呢？ 命令她看一百遍“黛玉葬”，唱一千遍《葬吟》，可行？ 第四十一章 不是什么大事？ 理论上，今天的工作很多，任务很重。 审查mv的成片效果，排位第一。 程跃深知，不比他还需要想方设法拉拢別人，拍mv而已，老韩夹袋里的导演很多很多，可他偏偏选择了眼下压力最大、拍摄任务最重的曾念评。 为什么呢？ 还不是因为他对曾念评足够了解？ 还不是因为这年头mv对於歌手、唱片公司乃至於整个音乐產业而言，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这样说罢。 首先，mv是最重要的宣传推广工具，负责在大眾发现新音乐的主要渠道——电视上打榜和打歌。 一首歌的mv是否吸引人，直接决定了它在榜单上的名次和播放频率，从而极大影响专辑的销量。 其次，它能塑造视觉形象，让歌手从“声音”变成了一个完整的“视觉偶像”。 比如说，年初布兰妮·斯皮尔斯(britney spears)在《...baby one more time》的mv中塑造的校服形象，席捲全球，成为无数青少年的时尚標杆。 同名专辑，《...baby one more time》是布兰妮的个人首张录音室专辑，標准版唱片，共收录11首歌，发行首周以12.1万张的销量登上“公告牌200强专辑榜”的冠军位置，此后累计夺魁六周。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海量小说在 101 看书网，101??????.??????任你读 】 布兰妮凭藉mv中展现的青春靚丽、动感活泼的甜心形象，已经贏得了“小甜甜”的称號！ 最后，mv通过讲述歌曲故事，用画面补充和延伸歌词的意境，让观眾对歌曲的情感共鸣更加强烈。 当然，它也是重要的收入渠道，是巩固和扩大歌迷群体、增强粉丝粘性、跨界曝光、应对市场竞爭的必需品。 在这个电视为王的时代，mv是將一首歌从听觉產品转化为视听综合產品，並以此在电视台进行打榜、塑造歌手形象、讲述歌曲故事、吸引粉丝、最终驱动唱片和相关视觉產品（vcd）销售的、必不可少且效力强大的核心营销工具！ 但是，必须得但是，不得不但是…… 有程跃提供的剧本，有曾念评、韩三坪、高成笙乃至於张合平、刘小松等等付出，最终呈现的效果，需要置疑吗？ 所以，认认真真看完、听完之后，韩三坪略作思付，直接说道：“下一项。” 无人置喙。 不知曾念评是怎么想的，尽心竭力两个多月，用拍电影的时间，拍出的mv，一句点评也没听到？ 他是鬆了口气？有点失落？还是在傲娇？ 无人理会。 反正平日里不时关注、不时沟通，大家对某些情绪、某些词汇近乎麻木。 紧接著，还在视听室里，眾人拿起了手边预备的发行方案。 程跃以为，方案可能是出版社的专业笔桿子写就，执笔者並不在场。 方便他出口喷人？ 很快瀏览完一遍，程跃微微皱眉，陷入了沉思。 张合平已有审阅，他看著程跃，耐心地等旁人看完，开口说道：“小跃，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好啊。” 程跃没有推辞，拿著方案，笑著说道：“本以为出版社不会擅长流行音乐的发行工作，不成想是我小覷天下英雄了！这份方案专业、详实……” “废话不要讲了。”老韩打断了他，“直接提意见！” “干卿何事？” 程跃按捺心底咆哮，压根不去瞅他！ 程跃不知，这份方案凝聚了中影、出版社、中唱、新华书店音像部，乃至於京城牡丹四星音像、松江美亚音像、光东……数十位专业人士的心血与汗水…… 为了保密，他们至今还在关著“禁闭”！ 一切，都是老韩促成的！ 倘若知晓，他还会对老韩心存怨懟吗？ 程跃表示：会！谁让你自作主张的？多事！我来不就得了？最关键的是，凭什么耽误我见老婆？ 於是，当此之时，程跃毫不客气地提出了意见！ 他侃侃而谈…… “照理说，我只是歌手，不应该太懂发行。但是，得益於网际网路的蓬勃发展，得益於出版社的『高端』电脑，我还真的有过研究。为了证明这点，我先拿小美的市场情况与大家分享。” “在小美，现在的流行乐市场，cd占据绝对的统治地位，与磁带相比，大约是在9:1的比值。他们没有vcd，至於黑胶什么的，大家都一样，可以忽略不计。” “不扯废话了，讲我们自己。” “可以说，我们正处於从传统模擬媒介向数字媒介转型的关键时期。” “磁带仍是绝对主力，cd是中高端市场的增长点，vcd作为“附加价值產品”异军突起。” “就以上三种媒介来讲，唱片界通行的做法是根据歌手知名度、唱片公司策略、目標市场和歌曲风格，决定发行总量和分配方案。” “这份方案同样如此，哦……我没有知名度……” “算了，不要计较这些旁枝末节。” “我们这张专辑，是流行乐，目標是追求最大的销量和传唱度，覆盖最广泛的消费群体。” “这点，我深表赞同。” “呃……首批一百万张的总量，我也没什么意见。” 已经很大胆了！ 前文提及谢挺锋的《believe》，早早就號称销量破百万，让大家往几百万上联想。其中正版部分，不管过去多少年，两岸三地，全世界范围內，他们敢说真正“破百万”吗？ 他们拿出来的，最有说服力的数字，也是“总供货量”。 其中，甚至包括“疑似盗版”的供货量！ “但是。”程跃继续说著，“比例不太合適。” “方案上关於磁带、cd、vcd的分配比例是6:2.5:1.5，老成持重，稳妥却不合適。” “方案制定者可能是尚未目睹曾导拍摄的mv，或者对vcd用户的购买潜力有所忽视。” “我建议改成5:2:3。” “强相关的是定价。” “磁带定价15，太高了，10元就好；cd是80元的顶格，信心真足！算了，我没意见；vcd也是顶格，50元？我同样没有意见。” “对了。”程跃翻了翻方案，又道，“还有“cd+vcd”豪华版，一百五？！……隨便吧。” 知道几个月前，程跃读高中每月生活费是多少吗？ 一百。 很宽鬆了，他甚至有余钱买几本喜欢的杂誌！ 高成笙发现了程跃讲述的华点：“减少磁带的数量，同时降低它的价格？” “老祖宗教过我们，要杀富济贫。”程跃云淡风轻以对。 曾念评问：“磁带太少，如果断货，这是在倒逼穷人更多的钱？” 程跃不解反问：“有cd和vcd播放器的，称得上穷人？” 韩三坪听得脑仁疼，拍了拍座椅，不耐烦道： “不是什么大事，按小跃说得来！你继续！” 程跃疑竇顿生。 不是什么大事？ 对待这种决策，除非一心只求破產，哪家唱片公司敢如此豪横？ 感觉又被老韩坑了，程跃没有言声，哼道：“继续就继续！” 第四十二章 气急败坏 发行一张专辑，版號的申请、音像製品编码、词曲审核等等，种种细务，无需程跃费心。 顺道提一句，得益於此时的社会环境，《男孩別哭》的些微词语，压根无人提及，就连老韩也是杞人忧天了。 可能他关心则乱？ 余下部分，专辑的封面设计、文案撰写、宣传物料的准备，简单过一遍即可。 大多是程跃的脸、程跃的全身、程跃的式吹捧……明眼人都会喜欢，值当討论什么？ 此时饭点已至，出版社却未提供盒饭，视听室里无人提起，只是继续討论。 正常情况下，发行一张专辑，前期的宣传至少持续三个月，新人需要更长的时间。 这张专辑选择在年尾第一时间发行，显然放弃了很多，比如说销量排行、爭名夺次之类的。 时间已经很紧迫了。 下个议题，首推哪首歌？ 曾念评说《错位时空》。此举堂堂正正，却被老韩否了，他说“流出的歌，不予考虑”。 mv是他的，他说了算。 於是，《好久不见》惨遭殃及。 没有人提议《不如不见》和《男孩別哭》，各有局限性不说，连名字都没有出现在专辑封面，不配首发。 剩下八首，好像哪个都行？ “《第一次》？”高成笙隨口说道，“歌名挺契合的。” 他们没有意见，討个口彩也好。 但是程跃死活不愿，问他理由？没有，懒得编排，单纯不愿！ 开玩笑！ 刚和老婆见第一面，发的第一条简讯尚未收到回復，这就和別人《第一次》了？ 电视上也不行！ 丫头也不行…… 至少不能偏心…… 程跃感觉，总有刁民想害朕！ 正待怒视高成笙，却听老韩说道：“你说！你定！” 你看，他又急眼！他露出了尾巴！ “定就定！”程跃泰然自若，“《爱情转移》。” 都转移了，还是秦望舒……程跃理直气壮！ “隨便你！” “隨便就隨便，还有你更急的时候……” 如此腹誹著，程跃低头看向方案上的宣传与推广条款，悠悠说道：“关於宣传和推广，这些话题营销啦、媒体通稿啦，甚至飞来飞去签售啦……咦，还得去香江和湾湾上节目？嘖嘖……这是把一年的工作都给我安排好了？” 他抬起头，看向张合平：“张书记，听说你曾经在农场劳动锻炼。请问，农场的驴有没有像我这样被使唤过？” 哪怕他自黑自嘲，张合平拒不配合，忍笑点头：“是这样用的。” “不可能！” 程跃不认，他断然说道：“我在民族大学唱过歌，我在《周末喜相逢》登过场……我已经足够任劳任怨、尽职尽责了。所以，需要用到我的活动，都砍掉吧！” 韩三坪压根不予理会，自顾自撕下一张纸，折成小盒子，当成菸灰缸，然后点起一根烟，抽了一口。 反倒是张合平语重心长：“小跃，你所看到的，都是费了力气沟通，有一定把握的。这是別人求之不得的机会，不能任性。” “张书记，我不是任性。” 程跃正色以对：“我这样做，正是为了这张专辑，说到底，为了我自己。” “大家都在听。”老张缓缓说道。 於是光明正大看向大家，未觉有异。 程跃不再多想，解释道：“这里牵涉到经济学和心理学原理。前者是指『物以稀为贵』；后者是指『稀缺性效应』。” “关於『物以稀为贵』，大家都懂。放我身上，每一次拋头露面，都是在消费自己，降低自己的价值。” 见仁见智罢，至少站得住脚。 程跃又道：“至於『稀缺性效应』。” “社会心理学证实，人们对稀缺的东西会赋予更高的价值，並產生更强烈的拥有欲望。同时，“恐惧错过”也是驱动消费的强大情绪。” 多年后，有人把两者用到了极致，生生创造出“飢饿营销”的概念。 此时远未出现，程跃当然不提。他说：“你想想，法拉利、劳力士、爱马仕，这些品牌，哪怕是品牌下最低端的產品，普通人能轻易买到的吗？它们的高价值从何而来？求而不得罢了。” “我觉得，放在我身上，同样適用。” “因为我和它们一样，有足够的產品力，足够的底气。” “我不需要当个劳模，与別人贴身肉搏。” “不去过度消费自己，维持点神秘感，反而更有利於我的品牌形象和专辑的售卖。” “当然，也有弊端。” 程跃知道轻重，他解释得很详尽：“对奢侈品来说，可能会滋生黄牛、滋生仿冒品，可能让消费者失去耐心，转投別的品牌。” “同样拿我来说，前者，又不是买不到专辑，况且韩总已经扫清了隱患；至於后者，呵……” “说句自大的话，至少在唱歌方面，往后，只要我乐意，不会有人能够夺走消费者对我的关注和期待！” 张合平听得很认真，当然，大家听得都很认真，只有他代表眾人开口而已。 “我大概理解你的意思，可是你基础不牢，尚无百年品牌的影响力。” 程跃笑著诡辩：“那就夯实基础，起步阶段就不要看低自己。各个方面你们已经做到尽善尽美了，已经为我的任性夯实了基础！” 大部分都是老韩的功劳，他挺辛苦的…… 一念至此，程跃瞥了一眼老韩，心软说道：“当然，我不会走极端，央视的节目参加一个吧。” 老韩当即吐出一口烟雾，他说：“加上香江和湾湾，各参加一个。” 程跃差点抽自己一嘴！ 不知道他是弹簧？！ 生而为人，怎能摔到在同一个地方？ 想了很久，不捨得自残，只能咬牙问道：“开年我准备再出一张流行乐，明年后半年还有一张新颖点的，会很费力气。这种情况下，你还指望我有时间乱跑？” 娱乐圈太卷了，尤其是香江那边，一年两张专辑屡见不鲜。不能只说出两张专辑，必须得加点筹码。 只是迟疑了半秒，老韩看起来气定神閒：“我相信你，不影响！” “打死我也不去！” 眼见他油盐不进，程跃气急败坏说道：“你再吱声，央视的节目也没了！” 转眼一看，高成笙竟然没有掩饰他深感痛惜的表情？ 好意思吗？凭什么？没点自知之明？ 程跃愈发羞恼：“饿了，吃饭！” 老婆还没回信呢，哪有心情陪你们一直胡扯？ 第四十三章 赌与钱 都很忙，没人愿意浪费时间，餐厅里吃完简餐，而后各奔东西。 韩三坪的车在送张合平，两人在后排说话。 韩三坪问：“什么时候把货铺完？” 张合平胸有成竹，直接回道：“最晚11月5日。” 两人承受的压力极大，一时间，车內静了下来。 没有人告诉程跃，包括坐在前排的高成笙。 ——磁带和cd已经完工，加上刚刚安排下去的vcd，总量250万张！ 倘若不是想听听程跃会扯些什么，韩三坪压根不会放任他来爭执磁带、cd、vcd的比例，浪费时间。 腾挪的余地太大了…… 250万张，配货方案是湾湾70万；香江20万；老家160万！ 若非时间太紧，他们甚至连李家坡、大马、小菲……都不愿放过。 为什么这样安排呢？ 首先，韩三坪，或者说有个团队考虑到了，程跃却忽略了一个人，一个他经常想起，本不该、却偏偏忽略的人。 ——王立宏！ 这一年，湾湾的唱片销量冠军不是张灰妹的《我可以抱你吗？爱人》，而是王立宏的《不可能错过你》！ 两者皆號称在湾湾销量超50万张。但是，湾湾ifpi（国际唱片业协会）年度销量排行榜，会將冠军颁给《不可能错过你》。 《我可以抱你吗？爱人》屈居亚军。 换句话说，全球销量800万的唱片，在主场，败给了全球销量100万的索尼旗下rca唱片的外来者。 此时的唱片销量统计何等混乱，乃至於离谱，可见一斑。 儘管只剩下月余时间，不提谁人主导了，韩三坪和张合平仍然计划往湾湾铺货70万。 他们是存著何等的野望啊…… 哪怕专辑里有《错位时空》。 这，才是韩三坪不愿首推《错位时空》的根本原因。 总得稍微照顾点同胞的情绪不是？ 再说香江。 似乎编不下去了，今年起，香江ifpi不再公开公布具体的、精確到张数的唱片销量数字。 但是有一点，吹捧最猛的、呼声最高的《believe》，如今號称在香江销量破十万。 於是，韩三坪与张合平铺货20万。 至於家里这边，没有ifpi这种统一的、“权威的”、全行业认可的唱片销量统计与排行榜系统，但是小齐哥的《爱像太平洋》早早宣称破百万，公认的冠军。 既然如此，那就铺货160万？ 得亏程跃不知，否则他非得抓著老韩的中山装，摇著吼著：“疯了？” 满打满算一个多月，爭全年销冠？ 疯了？！ 沉默的车里，张合平突然问道：“如果小跃知道你做的事，他还会不跑宣传吗？” 韩三坪笑了，气定神閒：“他会使性子，会发脾气。但是，累死，他也会跑。” “你倒是挺有信心。”张合平笑著摇头，看向窗外。 张合平深知，程跃推掉的那些节目、那些宣传机会，韩三坪付出了多大的心力。两个月来，他几乎没有处理过正经工作。饶是如此，韩三坪应该是听进了程跃讲的“稀缺性效应”，他觉得程跃能够成为『奢侈品』。 话说，今天听到的种种见解，程跃该有吗？ 他怎么会有？ 与张合平不同，韩三坪早早就跟自己和解了。努力过了，发现有些事想破脑袋亦是无用，何必一直为难自己？ 此时他谈兴已起，逮著张合平问：“不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分析一下，小跃为什么寧可耍赖，坚持不用《第一次》首推？” 张合平不耐说道：“我哪知道，是成笙提议的，你问他去。” 无需提问，副驾的高成笙当即回头，接口就说：“我想不明白！” 韩三坪若有所思：“拍《第一次》的女孩，我记得叫林翩翩？她和小跃闹彆扭了？” 不待高成笙回答，张合平霍然扭头：“三坪，过了啊！不像你了！” 几十岁的人，堂堂国家干部，八卦小孩子的事，合適吗？ 哪怕车里都是自己人。 “你別管！” 韩三坪没有理会，只是盯著高成笙。 高成笙苦思期间，韩三坪低声自语：“瓜娃子竟敢骂我，指不定能抓到痛脚。” “你说什么？”张合平听到了，他掰著对方肩膀，表情古怪，“小跃骂你？” “没有！”韩三坪使劲挣脱，矢口否认！ 顿时，张合平哈哈大笑起来，压住了高成笙的否认声。 怪不得今天开会，感觉两人之间別彆扭扭。本以为是小跃受了委屈，看来他也被报復了！ “该！” 笑著骂了一句，张合平边笑边说：“別扯那些不著边际的事。我问你，小跃说明年要出两张专辑，你怎么看？” “我看什么？他爱咋咋。” 张合平正色说道：“小跃说出两张专辑，我们都信。可是，有件事我没来得及说。我觉得你该和小跃沟通一下。否则，这两张专辑会在哪出，就难说了。” 闻言，韩三坪立即止住了胡思乱想，转头看向张合平。 张合平道：“华纳的老总，叫许晓锋，你可能不熟。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云里雾里弯绕，但我听出来了，他是对小跃起心了。” 没有质疑什么，韩三坪皱眉说道：“你继续。” “没了。” 张合平摊手说道：“没有私交，许晓锋能多说什么？探路而已。但是，我建议你提前有所准备，毕竟那是华纳，今年刚用五千万签下张灰妹的华纳，人家是能给小跃提供国际舞台的。你不是说过，小跃能唱英文歌，你敢说他不能写？反正这是正事，比你操心小跃的私事靠谱。” 下意识想拿烟，又忍了下来，韩三坪问道：“他只是起心，没说什么时候接触小跃？” “肯定没说。”张合平姿態不高，“但这种事，正常商业往来，人家能打个招呼，已经给足面子了。” 韩三坪点头说“对”，又想摸烟了。 “你打算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你说了，正常商业往来。” “我建议，让成笙找机会探探小跃的口风？” 看了高成笙一眼，韩三坪直接摸出手机：“不用，我问。” 於是—— “你在哪？” “说事！” “听说华纳想签你？” “是啊，三千万签字费，国际大牌的大使隨便挑，代言人也好商量……” 不等程跃说完，韩三坪直接掛断了电话，看向张合平：“他说了，不签！” 张合平目瞪口呆：“什么意思？” 两人离得太近，虽然听不真切，连蒙带猜，张合平知道程跃在说什么。 “你不懂。” 韩三坪篤定说道：“开口是钱，我就知道他对华纳没有兴趣。” “到底什么意思？”张合平復又追问。 “我有一种感觉，只是感觉，但错不了。”韩三坪缓声说道，“小跃他……看不上钱。” 他感觉错了。 程跃非常看得上。 此时的程跃，正在想方设法搂钱！ 第四十四章 《传奇》和简讯 红磨坊大酒店。 午饭和晚饭之间，有员工休息的时间。大家正聚在一起炸金，小三和格非被程跃喊了出来。 程跃很失望，因为他亲眼目睹两人如鱼得水，且没有挨打。 程格非很绝望，因为他看到程跃用来接电话的手机，无意识的嘟囔：“你又钱……” 程小三很奇怪，他盯著手机，问：“上次你留下一千，买得起手机？” 就在月初，两人领到一个半月工资，合计一千四百多元，连夜送了过去，程跃很开心地留下一千，很大方地说：“剩下的你俩买烟！” 这年头的髮小啊…… 一千元作用很大，否则，难说他该如何往赴长安。 求助爹娘？ 理直气壮，毕竟是他们的儿媳！ 终归是省下了。 至於眼下—— “当然买不起！”程跃恨声说道：“但是，你没听见我和別人通话，谈钱都是按千万来的？” 小三不懂，嬉笑著说：“你在和谁吹牛，没边儿了！什么大使、代言人的，啥玩意儿？” “別管这个。说件事。你俩是不是要发工资了？” “是。”程格非有气无力回道，“5號。” 他本想下个月能宽鬆点，买礼物討好女朋友呢…… 没有理会太多，程跃直接吩咐：“你俩提前和经理说好，领到这个月工资，立马辞职。回租房里住。我问过了，外国语大学有高丽语培训班，晚上和周末上课，学费每人大概一千。钱我来出。年前你俩啥都別干了，专心学高丽语。来年有事让你俩过去，会呆很长时间。” “啥？” 好不容易理解程跃的意思，程小三摇头不止：“我小学生，你让我学外国语？学不会！还想让我去高丽？你看我长得像外国人？” 程格非没有言声，只是跟著摇头，一直摇头。 “若是学会高丽语，去那边把交代的事办好，我保证两年之內，你能盖成村里最好的楼房！” 不能说再多了，怕嚇到他们。 说完小三，程跃皱眉看向格非：“有女朋友了，捨不得走？” 程格非迟疑著点头。 “怂样？又不是生离死別，高丽本来就是我们的，去那里就像你从家里来到这里。你若是心痒，这段时间我和小三住一间房，另一间留给你和田苗！” “两年后，事情办妥，我让你和小三都在京城买房，到时候你和田苗单过！” 说完，根本不给两人掰扯的机会，转身就走。 春节前后，高丽亚拓士公司的朴瓘镐会拉著几个同事另起炉灶，创立娱美德娱乐。 將来他们基於老东家亚拓士公司的——the legend of mir——开发出来the legend of mir 2，版权归两家公司共有。 the legend of mir现状惨澹，前景渺茫。 后年，the legend of mir 2將被松江盛大网络引入国內运营，名为《传奇》。 往后一地鸡毛，旷日持久没完没了的诉讼，乌泱泱的式授权，直到程跃的记忆终结，仍在持续。 七十多位明星代言的、无数空壳公司运营的《传奇》页游、手游，都是正版？ 说到底还是財帛动人心！天文数字的暴利，陈首富怎会捨得老老实实分润旁人？ 拿来给小美拯救人类多棒。 仿佛灵犀一指，他反向收购亚拓士，彻底把水搅浑，拥有了足够的底气与娱美德娱乐相爱相杀…… 前车有辙，程跃决定直接拿下亚拓士和娱美德，至少拿下亚拓士，釐清版权，將这场“国际”纷爭扼杀於无形之中。 不了几个钱，出版社给的分成应该够了。 等到年满十八，大不了抵押版权，再贷点款。 至於说格非中专毕业，小三是半个文盲，能否成事？ 那些从野蛮时代拼杀出来，或者正在拼杀的豪富、首富，又有几个不是文盲？ 很长时间內，学歷筛选的大多都是有没有资格为文盲打工。 即便如此，打工者的晋升条件，首要亦非能力。 程跃相信，小三心野，格非良善，有两人互补，有程跃掌舵，未来可期！ …… 回到学校，寢室里偏偏只有最不应该看到的两个人。 翟心齐揉揉眼睛，吼叫：“我艹！稀客！” “你竟然能完完整整回来？”何君武作势起身，“老四，你拉著他，待我出门喊一嗓子，看他还能否完整走出这栋寢室楼！” 程跃慌忙拦阻，拱手抱拳：“错了！老大，四哥！饶我这一遭，日后必有重谢！” “说来听听？” “京城的全聚德、便宜坊、大董、大鸭梨……” 不等程跃说完，何君武绕身欲离：“你和烤鸭卯上了？！” 程跃慌忙找补：“酒是茅台！五粮液、剑南春、汾酒……隨便！” 何君武勉强满意：“酒可以，吃饭的地儿，我定！” 程跃態度端正，任打任挨：“你是老大，你说的算！” 从来不敢小覷何君武的胃口，程跃暗自叫苦：刚刚骗来五千，还没到手，眼看就像烤鸭，要不翼而飞？ 翟心齐坐在里边大笑不止：“不闹了，说真的，你回来干甚？” “多新鲜？”走过去，程跃拍拍自己的床铺，挑眉问道，“我自己的寢室，不能回来？” “能！但是你得付钱。” “我交过住宿费！” 翟心齐掰著指头说道：“还有扰民费、接电话费、跑腿收信费……以及即將產生的安保费！” “你在嚇唬老实人？” 程跃不太相信。 杨少华做过的事，他知道了，是在水木清华bbs替他宣传的。所以夸张点可以。但“跑腿收信费”是什么鬼，当他是童话大王？这年头大家都在京城读书，正经人谁还写信？ “你不知道？”何君武皱眉咧嘴望来。 “知道什么？” 眼见他不似作偽，何君武笑得莫名：“你小子火了，大红大紫。全国各地的高校都有来信。头几天鹏城还替你拿，后来，拿不动了，索性连收信的任务，全部交给了辅导员。” 笑容里有羡慕、有佩服，还有…… 程跃的心思完全飘向了远处。 怪不得老婆不回信息，说不定我在她的学校也出名了？ 如今的她，怯弱，且自卑…… 糟糕，简讯回错了…… 火急火燎转身就走，程跃边走边说：“我有事，得先走了。老大，鹏程回来，让他代我向辅导员请假。” “几天？” “隨便！” 第四十五章 再 见 出租房里，程跃对著镜子，不停鞭策自己，不停强灌鸡汤！ “別让未来的你，鄙视现在的自己！” “你远比自己想像的更强大！” “艸！” “明明一切都得到了证实，你怂甚么？有脸说人家格非？” “记忆里，除了中道夭折的虎园园，你从来没有主动对任何人表达好感，你老婆也是四婶介绍后，她找的你！” “她肯定从小就暗恋你！” “没有一丁点心里优势？” “你行的！” “再过几年，你不是打算拍戏吗？曾念评教过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呢？你不是写过几万字心得？还能当个好演员吗？重剑无锋、大巧不工，把她演服了也行。” “都tm几十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患得患失？” “脸呢？” “你行的！” 看看手机，还不到六点。再等会儿，她应该还在吃饭。 不急。 “加油！” 看了看手机，再等十分钟。 又看了看手机，三分。 又看了看手机…… 不急…… 让她歇会儿…… 具体时间没有注意，程跃摁下號码，稍有迟滯，对面接通了电话。 “在干嘛？”他问。 “……没干嘛。”她说。 “哦。说个事儿。记得程格非和程小三吗，他们和你家住得更近。夏天陪我一起来京城报到，没走，留在这里打工。我准备明年让他们去高丽办事，能挣不少钱的事。” “嗯。” “还有程剑锋，和你家隔了一排，你俩沾亲，所以你肯定知道。我们一起来的。不过剑锋的学校比较远，京城太大了，而且我很忙，打过电话，还没见过面。” “嗯。” “上次……我不是在电视台唱过一首歌？被人录下来，放到网上。然后就传开了。你知道吗？” “嗯。” “你去过网吧？” “嗯……没有……” “哦。不说这个。剑锋他听到我唱的歌，然后特意给我打电话，说唱歌的人名字和我一样，太神奇了。我笑死了，假装不知道，告诉他回头我也听听。” “嗯。” “唱歌能挣钱，你知道吧？” “嗯。” “所以我就不缺钱了，以后都不会缺。通过唱歌，我还认识了很多朋友，也有领导吧，都挺好。以后有机会带你见见他们。” “……” “对了。我唱的不止一首歌，做了一整张专辑，十二首。忙得很。这段时间，说是来上学的，其实我基本上没有去过学校，很多同学都不认识。不去也没事，都是他们替我请假，他们认识人，打个招呼就行。那个专辑基本上做好了，很快你就能听到了。” “嗯。” “放心，不去学校，考试我也有把握，及格就行，简单。我从小学习都厉害，比你强，对吧？” “……嗯。” “其实……我也不太喜欢唱歌，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就是恰好我能写、能唱，还算是个有意义的事，还能挣钱，然后我就想，写唄、唱唄。” “嗯。” “写出来的，唱出来的，都比较夸张。你知道的，文艺嘛，总是来源於生活，又高於生活。我挺厉害的，小时候就能幻想自己是江湖大侠，那时候经常躺在稻草堆里看閒书。现在能想出来的更多，都是幻想。” “嗯。” “对了，出专辑，需要拍mv，你知道吧？” “嗯。” “拍mv就是演戏。导演也是我的朋友。他和我商量著挑选演员。主要是两个和咱差不多大小的学生。女的。” “……嗯。” “我的学校旁边，还有很多学校。那天我和导演去吃米线，碰到的。” “嗯。” “那两个女孩是一起的。拍mv这个导演叫曾念评，你可能没听说过，因为他是摄影师、导演，不会在屏幕上露脸。但是他很厉害，摄影的风格极致唯美、感染力很强，他很擅长运用光影和色彩讲述故事。他用那种运动控制镜头的方法，就是碰到他感觉需要的时候，会让你一遍又一遍的演，然后他拿著摄像机，有时候还有机械臂，或者还有其他人，从不同角度一遍又一遍拍下来，最后统一拿出来剪辑，就成了电视上看到的画面。” “嗯。” “有时候一个镜头，拍无数遍，我都快演吐了……” “嗯。” “曾念评的妻子也很厉害，叫李绍红。曾经拿过柏林电影节银熊奖，这是国际大奖，所以她比曾念评的名头还大。我没见过，因为她在忙著拍电视剧，《大明宫词》。对了，我给《大明宫词》写了一首主题曲，曾念评会给我五千块钱，就这两天。我再给你分点儿？” “嗯……不要……” “好吧，过段时间再说。” “……” “对了，拍mv的时候，你知道的，唱歌嘛，总是喜欢啦、失恋啦，要死要活的。然后会有一些接吻的镜头。” “……” “都是假的。错位拍摄，就是运用透视原理和前后错开的安排，欺骗你的视觉。等专辑出来了，我给你寄一份，你仔细看看，应该能看出来。根本没有碰到。都是假的。” “……” “不过，曾念评挺厉害的，他能以假乱真，你得仔细看看。” “……” “不行你就过来看，我这里什么都有。电脑上能一点一点播放，像慢动作一样。然后你就能看出来了。” “……” “这段时间我会很忙，虽然唱完了，但是专辑也要开始卖了，得宣传。我是新人嘛，不宣传一下，让別人知道，不好卖的。而且，我已经缺很多课了，得看看书，不然考试掛科，就搞笑了。还有，春……春节后，我准备再出一张专辑，现在就得开始准备。一堆事，根本没有时间。” “嗯。” “过年肯定是要回家的。估计和格非他们一起，你要是不来，那就回家再见。” “……” “这几年，每年三十晚上，我爸都会做一桌菜，让我招待別人。你应该听说过，家门口那些人都去我家。你哥也去。知道吧？” “嗯。” “他们在家没人搭理，我爸妈人好，愿意招待大家。不行今年你也过去？” “……” “不对。我忙得很，今年三十那天，可能回不到家。他们估计没地方喝酒了。家里的大人不搭理他们。” “……” “到时候我拉著格非和小三等我，一起回去，希望能避开春运最忙的时候，能买到票。” “嗯。” “那就……到家再见？” “……” “好了，不早了，你去洗洗，早点睡吧。对了，天快冷了，去买几件衣服。我这里有钱，会给你的。” “……” “再见。” “……” “再见……” …… 第四十六章 迴旋鏢 站在窗前，耳边听到谁家小孩的哭闹，大人的声音在哄。並不真切，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母亲哄孩子独睡，他正哭著喊著要和爸妈睡在一起。 生怕以后没人要他。 记忆里程葳曾多次商量要个孩子，他始终不愿，久而久之，她认命了，不再提了。 每次他出差在外，来到京城以后没再工作的程葳，一个人守在家里，会孤单吗？ 不知不觉，窗外的灯光一盏盏熄灭。陡然惊醒，正要过去洗漱，突然发现手机上有未读简讯。 23:27；老婆：晚安。 …… 整天都在看书。 学法律这个专业，若是只求文凭，顺顺噹噹毕业，背会考点即可。 他是有实务傍身的，此时把教材当小说来看，不求死记硬背，一遍遍读下来，自然就记住了。 甚至有余暇胡思乱想些什么。 很清静，很舒服。 然后就在傍晚的时候，接到了曾念评的电话，他说，姚北娜到了。 他是使了何等神通？有必要这么急吗？ 算了，明早出版社见。 出版社是国企，肉眼可见的奢侈浪费。程跃经常腹誹，自打老韩带他过来，几乎没有在录音棚见过旁人。 除了他指定的人。 见面后，发现有姚北娜的父亲同行，程跃感觉方便了许多，於是接过曾念评递来的信封，摸摸厚度，没多，就让他走。 不懂听歌的人，徒耗光阴，不忙吗？ 临別前，程跃交代：“合同过几个月再签，等我年满十八。否则得寄回老家，麻烦。” 旁边姚家父女的心情难以言说…… 肯定先和父亲打招呼。程跃言笑晏晏：“姚教授，您是专家，欢迎批评指点。” 人家是真正的音乐学院教授，打小就开始培养小姚。 “谢谢您给北娜机会！” 两人手握著，姚教授“难以言说”的心情横亘不散，表现出现的就是他非常客气，目光非常复杂、非常难以形容。 硬是要说，就是，有惊、有喜、有感慨…… 但不够多。 更多的是，怎么说呢，像是在看一头哼哼唧唧飢肠轆轆垂涎欲滴蠢蠢欲动的俊美白猪？ 如若不然，素昧平生，何必大费周章，点名找来自家鲜翠可口的小白菜？ 不敢不陪著过来…… 程跃擅长换位思考，程跃能理解人家。 你说电视剧猴年马月才能拍完，曾念评他著哪门子急？ 程跃略感委屈，於是笑著朝姚北娜点了点头，隨即看向其父：“不浪费时间了。姚教授，我唱两遍，然后你就和北娜先商量、先试。我得联繫人，过来做伴奏。” 说完就唱。 唱完后，突然想起，把不知不觉即將挨到迴旋鏢的正主给忘了？ 这首歌的作曲、製作人，本该是人家刘欢…… 直接拨通电话：有时间吗？有。来唄。 隨即生起对另外一个人伤害更深的念头？ 不管了！ 已成一团乱麻，再胡思乱想，活不活了？ 曾导，你著哪门子急？ 很快，在姚家父女惊喜起身的同时，程跃递出一张词曲：“欢哥，我唱你听，然后咱俩商量个事儿。” 忽略了姚家父女，忽略了程跃后半句话，刘欢迅速將目光投向词曲，笑意难遏：“果然不出所料，太棒了！” 也不知道他料到了啥，棒在何处…… 经常討论唱歌，这段时间，两人联繫甚密，和刘小松一起，刘欢也曾去过mv的拍摄现场。 此时此刻，草草瀏览一遍词曲，刘欢旁若无人，闔目聆听程跃的歌声。 一曲既了。 “太棒了……” “別棒了。相信我，这位同学也能很棒。” 是的。当下的姚北娜还不够棒。 笑著將三人介绍认识，寒暄过后，留下姚家父女练歌，程跃和刘欢来到別处。 “欢哥，明年空点时间出来。” “什么好事？” 他没问有没有。 程跃说：“曾导你见过，给我拍mv那个，他的妻子咱也提过一次。两人正在拍一部关於武则天的歷史大戏，开拍前，陈开歌看完剧本，直接把夫人塞了进去。刚才那首歌，是片头曲。不止是片头曲，我打算把全部配乐替你揽下来，如何？” 为什么刘欢是“音乐人”，而非简单的“歌手”？ 当然是因为人家玩得转音乐。电视剧的配乐而已，不在话下。 刘欢斟酌著说：“《大明宫词》这部剧，我有所耳闻，大製作！配乐，你为什么自己不做？” 主题曲有了，配乐还远吗？ “忙。” 程跃坦然说道：“专辑要上市了、缺课半个学期了、还有……算了，反正没有空閒。” “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就行。” “吩咐唄。” “前提是你我一起来做。我保证不浪费你的时间，关键之处，你出把力就行。” 程跃略想了想，笑意莫名：“確定？” “確定！” 程跃当即回应：“君子协定在前：合同条款你负责和剧组谈。收益咱俩一人一半，绝不因任何理由改变。” 刘欢点头允了。 “好。” 说完，程跃仍不放心，伸出手来：“击掌为誓！” “啪！” 程跃立即拨通了电话：“曾导，我和刘欢老师都在出版社，关於《大明宫词》的配乐有点想法，你回来？最好和李导一起。” 刚刚扛起摄像机的曾念评二话不说，叫上妻子就走。 掛断电话，程跃掰著指头说道：“我再出一首片尾曲，你负责唱。嗯，还有两个插曲，我觉得，你和刚才那小姑娘一人一首比较合適。这四首歌的编曲、配乐什么的，全部由你搞定。而且，等人家整部剧剪出来，剩下的事，都是你的。如何？” 其它都是小事。凭白得来两首歌，刘欢惊喜、惶恐。 “你……给我设套？” 他觉得自己占了好大便宜。 程跃不再强忍，嘿嘿直乐，直到曾念评夫妇过来，嘴角都没合拢。 “李导，以我和曾导的关係，咱就不客套了。我和刘欢老师商量过，觉得有三首歌比较適合《大明宫词》，您给检验一下成色，不满意的话，我和刘欢老师再写。” “肯定满意！” 不管內心如何，李绍红的惊喜令人信服。 刘欢脸都绿了！ 你已经写好歌了？ 套中套？ 程跃眉头一挑，看向刘欢：“欢哥，进录音棚，让那小姑娘一起听听？” 眼见刘欢欲言，程跃慌忙强调：“看手！” 刘欢抬手看看，无言以对；曾念评夫妇莫名其妙…… 隨后就是程跃清唱的《凤凰于飞》、《金缕衣》和《菩萨蛮》。 唱完，他来到监听室，对李绍红说：“李导，《凤凰于飞》是片尾曲，《金缕衣》和《菩萨蛮》是插曲。其中《凤凰于飞》和《菩萨蛮》是刘欢老师献唱，《金缕衣》交给姚北娜。刘欢老师会在近期完善这几首歌，等歌曲做成，您再审定？” “小跃啊，术业有专攻。我不讲这个。我只想问，《大明宫词》的配乐，你和刘欢老师……” 看看人家的情商，怪不得是人家拿银狮，曾导拿不到！ 程跃回道：“肯定是一起来做！” “太谢谢你了！还有刘欢老师、姚老师……念评他……嗨！一起吃个便饭？各位老师，请一定赏脸！” 第四十七章 强大的，怯懦的 还是那句话，都很忙，没有时间吃饭。 送走曾导夫妇，留下词曲，程跃飘然而去。 完美！ 姚北娜接上头了，甩手交给刘欢了，不用再面对姚教授了。 时间还早，只要说得上话，提前几年吱声就好。 已经演示过了，教人唱歌，两位教授是专业的！ 编曲什么的，只是简单提了几句，已经多嘴了，人家刘欢怎会需要他来捣乱？ 至於其它方面？不在乎，以后都不想了。 程跃觉得他空前强大，具备了成功人士的必备素养！ 秋高气爽，心情舒畅。 双安商场给老婆买衣服去！ 秋冬装从里到外都买，省得她不舍钱。 此时的她，已经和记忆里重合，那就再买点好吃的，指不定还能抽条？ 在邮局，小姐姐认真检查完邮寄物品，俏脸微微发红，低声轻问：“这些……你买的？” “昂！给我老婆买的。” 你多大？ 满脸不信，可她不好再问，於是低头拿来一张包裹皮，亲手缝合、装袋，让程跃填写“国內包裹详情单”。 字写得真好…… 称重、付费。 道谢之后就是再见。回到住处，给程葳发个信息，提醒她十天半月后会收到“领取邮件通知单”，去邮局的时候，记得带上身份证，否则人不给你。 衣兜里偷偷塞了钱，小姐姐没检查到……吧？ 话说，那个信佛的王顺风正在对数量可怜的加盟商收权，带著结拜兄弟四处征伐，好几年后才能走上正轨。 急死个人了。 然后就轻鬆了，除了电话畅通，像在闭关。 自习、弹唱、练舞。 是的，偶尔他会活动几下，很生疏、很外行，即便记忆里学过，且前些日子北舞的人对他有过指点。 自娱自乐而已。 除了吃饭，他基本不会下楼，哪怕是在专辑上市当天，他只是对电话那头的高成笙说声“知道了。” 隨后一切如故。 …… 这年头，哪个城市的火车站都是鱼龙混杂，寻常人躲之不及。 长安尤甚。 自打时间跌入十月（阴历），气温一日冷甚一日。广场上，枯黄的梧桐叶打著旋儿，与裹紧衣裳的行人擦肩而过。 天色还没黑透，目光扫过不到6点的大钟，石小勇缩著脖子，將手揣在黑色皮夹克兜里，左边眉骨处那道新鲜结疤的刀痕隱隱作痛，提醒著他，上位不会远了。 想起老大的脸上像是爬条蚰蜒，石小勇暗呼侥倖，心想，好悬没破相…… “勇哥，疤脸哥叫哩。” 小弟哈著白气跑来，冷风里鼻子一抽一抽。 石小勇点头，挪腿走向那边的老马家泡饃。 疤脸哥很敬业，经常在这里搭守。 推开油腻的玻璃门，一股混杂著菸酒、羊汤和辣子的热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见他进来，疤脸哥指向身边的空位：“来咧？坐。这鬼天气，逼鹅穿毛衫咧。” 石小勇搓著手坐下，旁边的兄弟眼中有活，马上给他倒满一杯高脖西凤。灌一大口后，很快，暖意扩散全身。 “刚正在说，往后西广场那边分给你管。”疤脸哥夹起一筷酱牛肉，漫不经心地说，“黄毛不中用咧，收钱不俐索。” 饶是已有所料，饶是心里藏著事，石小勇还是嗡地一下热血上头，他双手端起钢化杯，举在眉心：“疤脸哥！” 再无二话，余酒一饮而尽！ “你娃够狠，像额年轻时候。”亲自为他续上酒，疤脸哥右脸那道从眼角划到下巴的狰狞伤疤在灯光里更显骇人，“好好弄，前途大著哩。” 桌上的、旁处的都来道贺，少有外人来这家店，都是兄弟。 推杯换盏，喧囂热闹。 柜檯上那部老旧的录音机在响，声音被压住了。 又是碰一杯后，石小勇正在仰头狂灌冰峰，耳朵突然一抖。 “……时光时光慢些吧； 不要再让你变老了； 我愿用我一切； 换你岁月长留……” 疤脸哥说著什么，他没有细听，喉结在下意识滚动，不停咽下冰峰。 “……一生要强的爸爸；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微不足道的关心； 收下吧……” 他是城南人，混跡火车站两年了。 时间前推一年，三年前，同样是在初冬，父亲石建国在机械厂的最后一天。 石建国五十出头，为了让他顶班，办了內退。脱下穿过三十多年的工装时，父亲的手微微颤抖，却是强笑说道：“勇啊，达莫啥本事，能给你的，就这一份铁饭碗。我娃有文化，只要肯下心，把技术学到手，前途大著呢。” 石小勇並不情愿，他高中刚毕业，想去南方闯荡，不想困在这死气沉沉的地方。 可是，已经成这样了，能咋弄？ 结果一年不到，死气沉沉的厂子真的死了。 领到最后一笔两百六十四元工资，石小勇回家，把气全部撒在父亲身上。 “狗屁的铁饭碗！现在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不知何时，闯荡南方的心劲，没了。 父亲蹲在墙角，沉默地抽著旱菸，良久，说道：“这世道，咋都把人饿不死！咱爷俩扑起来重来，踏踏实实往下（hà）走，日子肯定能过好！” 石小勇再不信他，从此混跡街头，混来了火车站。 起初他是拉客的，与那些热情的老妈儿干著同样的活计，一步步混出头来。。 前天，一场激烈的火拼之后，他像雄狮漫步，巡视地盘。 心里像藏著一把火，走到了很少去往的货场那边，很不巧，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很长时间没见了，那身影瘦削，脊背微驼，穿著发白的蓝色工装，正吃力地將一个巨大的麻袋扛上肩膀，踉蹌了一下才又站稳。 转身的瞬间，石小勇看清了那张脸： ——皱了，涨得黑里透红。 是他的父亲石建国。 那一刻，石小勇猛地躲进角落，心跳如鼓。他眼睁睁看著父亲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麻袋压弯了腰。 有人在一旁吆喝：“老石，快点！磨蹭什么！天冷就偷懒？” 父亲不敢不应，喘息著：“就好，就好。” 石小勇像个小贼，偷偷溜走了。 路上，有人呼喊“勇哥！” 方才还意气风发的他，不知为何，低头缩脑，没有应声。 第四十八章 《一生有你》 “……谢谢你做的一切； 双手撑起我们的家； 总是竭尽所有； 把最好的给我...” 嬢嬢走得早。 他们说那时候父亲仍是远近闻名的俊后生，还是正式工，还很吃香，可是为了他，拒绝过很多人家。 彼时的工厂是个大家庭，父亲上班的时候，总会有人主动搭把手，帮趁著把他拉扯成人。 那时候去过车间，父亲站在工具机前，记忆里最深的是洪亮的嗓门和仿佛有使不完力气的身躯，挺直、强壮。 什么时候，变了模样？ “勇哥，咋？哭咧？”对面的兄弟突然笑起来，“咋跟老拐一个德行，喝点酒还掉金豆？” 放下杯，石小勇抬手摸脸，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疤脸哥扭头看来，眉头紧拧：“啥情况，小勇？” 石小勇突然起身，椅子向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对不起，疤脸哥，”他声音哽咽，“这活...额干不成咧。” 全场寂静。 蚰蜒无比狰狞。 据说疤脸哥手上不止一条人命，他不言声，店里再无人喘气。 唯有录音机在响。 “……时光时光慢些吧； 不要再让你变老了； 我愿用我一切； 换你岁月长留……” “我爸...我爸在站里扛麻袋。”石小勇抹了把脸，“我乾的……我……我想去找他。” 愣了愣，疤脸哥突然笑出声来：“想学汪杰？浪子回头？这世道回头有路么？” “不知道，我不知道……”石小勇深吸一口气，抬手指向货场那边，“可是，我爸在那里扛麻袋咧！” 他几乎是在嘶吼！ 迎著一眾惊愕的目光，石小勇掏出兜里所有的钱——大部分是今天收到的“保护费”，放在桌上。 “对不起！”他深深鞠躬，“谢谢您两年的照顾。” 说完，他起身衝出饭馆，头也不回，径直衝向货场那边。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货场上，冷风捲起尘土和碎纸屑。石小勇一眼就看到了父亲，正扛著一个比他身体还大的麻袋，一步一步地艰难挪动，浓重的喘息格外刺耳，呼出的白气划破了昏暗的灯光。 “爸！”石小勇喊道，声音颤抖。 脚步停滯，石建国愣了一下，抬头看见儿子，有些慌乱：“小勇？你、你咋来咧？” 麻袋跌落在地。 工头看见了，也看见了石小勇，迟疑著没敢过来。 “爸，回家。”走过去，拉著父亲，石小勇笑著说，“往后我来！” 眼眶里噙满了泪。 嘴唇囁嚅著，没有发出声音，父亲被他拽走了。 远处，几个人跟在疤脸哥身后，无声看著。 说走就走？ 有碎怂正想出头，被人推到了一边：“哥，回吧。” 於是就回了。 路上，这人突然说道：“哥，店里的录音机太次，给你搞套音响放家里？” “唱歌內娃叫啥？” “程跃，大学生，有文化！” 专辑是按照疤脸哥哼出的声调找的。也是离谱，平常能隨意拿东西的地方竟然真的没卖，跑了不少冤枉路，最后还是真金白银买来的！ 疤脸哥哼道：“文化人沟子渠渠儿多，往后店里头，再甭放他的歌咧。” …… 专辑名《一生有你》，共十二首歌，依次如下： 《有没有人告诉你》； 《第一次》； 《香》； 《童话》； 《爱情转移》； 《十年》； 《好久不见》； 《一生有你》； 《父亲》； 《错位时空》； 《不如不见》； 《男孩別哭》。 《不如不见》和《男孩別哭》未有在专辑封面显示。 封面上除了曲目，图片是程跃抱著吉他，低头弹唱。 京城，西便门城墙上。 …… 同样是在长安，城南的学校里，女生们將一间宿舍挤得落不下脚。 理由当然是来听歌。 她们自己不是没有听歌的设备——这年头人人都有隨身听，价格高低而已；也不是买不起磁带——十块钱，省省还是有的。 可是，哪有80块钱的cd，放在上千的松下 sl-ct490里听，来得震撼？ 松下 sl-ct490没有外放功能，耳塞分开戴，每次顶多两人来听，而且有人听过一遍不满足，还要再来。 同班的、同年级的、同校的…… 寢室楼这么多人…… 於是，就这样了。 事实上，楼里也不是只有这一台cd机、这一张cd。 可是，除了这间寢室，整栋楼、整个学校、整个城市…… 哪里还有程跃亲手买到的cd和cd机？ 刚开始，老师们也会借著检查宿舍的名义过来！ 有男的…… 对此，程葳早已无可奈何，习惯性蜷在上铺发呆。 第一次收到程跃的东西，她费尽力气，途中休息多次，抱回来后被陈雁南撞见，几天之內就传遍校园。 可以说陈雁南本是好意。 《十六岁的季》、《十七岁不哭》、《季·雨季》……在这些影视作品的薰染下长大，如今的少男少女怎能不会春心萌动？ 程葳当然是有追求者的，可她的成长环境，註定是抗拒、困扰。 不胜其扰。 偏偏她又是绵软的性子，摇头说“不”已经竭尽全力。 陈雁南当然清楚，甚至有多次主动出头，替程葳赶走追求者。如今她发现，对於程跃，好姐妹没再说“不”？ 何不传扬出去，让那些猫猫狗狗主动退却？ 至於眼下的情形，那是因为第二次收到的“通知单”，被好奇心爆棚的陈雁南强行扣下。播放器和唱片是两人一起取回的。 隨后又是大肆宣扬…… 然后就造成了眼下的情形。 可是，一天两天还好，自己的宿舍，天天被人占据、影响，室友们已经有人发牢骚了。始作俑者却没有认错的自觉，遑论悔改与弥补。 她甚至还在兴致勃勃地向人讲述，讲述过一万遍的故事。 程跃请她吃过饭！ “真的很帅！比海报上帅多了！不用问程葳，隨便找我们班的同学问下就行，很多人都见过！” 习惯了、麻木了。 程葳蜷著身子，默默想著心事。 直到电话响起，乡音传来。 “那个……程葳，我是小三啊，知道吧？我现在在你们学校，我和格非一起来的，程格非。小叔……程跃让我俩……他让给你租房。租好了，就在学校里，教师家属楼。你过来，我俩带你过去，钥匙给你。” 第四十九章 使人愣，自己愣 至於说程格非和程小三为什么工作不干，跑到了长安？ 很简单，能挣脱苦海，休息几天，两人求之不得！ 月初的时候，確切点说，5日领到工资之后，两人顺利达成攻守同盟：装疯卖傻，拖延时日。 ——酒店里这么爽，学个蛋的鸟语啊，咱俩是上学的料？ 至於程跃说过的盖房、买房？ 一点都不急！ 也就在第二天，两人正在和弟兄们玩牌，邢丽红衝过来，高举著手：“程三，你看！” 磁带？ 程小三很不耐烦地接住，瞥了一眼封面，当即愣住，叼在嘴里的烟扑簌簌往下抖灰。 “咋了？” 程格非探头来看，揉了揉眼，又揉了揉。 邢丽红还在咋咋呼呼大喊：“程跃！大街小巷都在放他的歌！他这么牛逼，你俩知道吗？” 知道个蛋！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还干毛啊，咱不是投奔程跃/小叔来的？ 很快，两人就重返课堂了…… …… 还有更简单。 譬如说新人发行新专，不管怎么来的，当你拥有旁人无可匹敌的资源之后，正常的宣传手法、路径，不提也罢。 不愿上节目？藉口学习？准备下一张专辑？ 隨你。 5日一早，全国各地的新华书店音像部；京城的牡丹四星音像、福声唱片；松江的美亚音像；鹏城博恩凯音像……以及所有连锁店；京城音像大厦、羊城海印电器城、海印音像城等批发零售市场；乃至於各个城市的百货商场音像柜檯、无数家专卖正版的街头小店……统一悬掛出《一生有你》的巨幅海报；统一循环播放《一生有你》的所有曲目；统一將《一生有你》的磁带、cd、vcd以及“cd+vcd”豪华版，摆放在最显眼处…… 5日开始，全国各地的电视台音乐节目，电台广播的音乐节目，《当代歌坛》、《歌迷大世界》等音乐杂誌，门户网站、bbs论坛，甚至公交车车身、地铁站、繁华商业区的gg牌上……主动或被动，无不皆是《一生有你》的狂轰滥炸。 短短几天，一生有你，世人皆知！ 短短几天，程跃之名，无人不晓！ 直接带来的就是，机关、学校的广播在自发播放《一生有你》；广场和商场在自发播放《一生有你》；许多民宅或私家车里，在传出《一生有你》…… 这是何等的豪横与伟力？ 乐坛歌坛懵了，娱乐圈懵了，文艺界懵了……仿佛集体失声，这几天，哪怕最为刁钻、最为活跃的评论员，也没发出只言片语。 持续时间很短，一个星期而已。 但，大局已定！ 后来，当人们提起1999年11月5日至11月11日七天，有人称之为“万马齐喑”，更多的人会说： ——哪个虫儿敢作声！ …… 然而对於程跃来说，自打从长安回来，他已经认命：隨你怎么折腾，反正我那百分之五的分成与投入无关。 他是在心疼老韩，所以才不愿参加节目，因为那都是老韩拿人情换来的。 老韩应该是很满意，所以直到下旬都没提过什么，答应的央视节目甚至没催。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程跃的日子无比愜意。 除了前几天，舔著脸向爸妈要来两千块钱。答应还的，因为这个学期的生活费人家已经支付。至於说什么时间还？ 一家人，算那么精细干嘛？ 自习、弹唱、活动筋骨…… 买东西，若非火烧眉头，他向来奉行“寧缺毋滥”。手痒想弹琴？忍唄，以后买斯坦威；想上网看新闻？现在的电脑，现在的网速，不难受吗？住得地方有点挤，不太方便？没事，四合院不远了…… 种种念头稍纵即逝，他其实挺闷的，耐得住寂寞。 直到11月下旬，接到一通不太正常的电话。 “专辑卖得不行？” “很好。” “老韩有事？” “没有。” “哦。那就是没事了。放心，咱天天通话，我吃得好，睡得好。不多说了，再见！” “等……” 程跃嘆了口气，道：“高哥。老韩有没有说过，你这人很难出头？” “没。”高成笙问，“为什么？” 程跃说：“这是他的不对。他脾气急，只会身教，没有耐心言传。我这样说吧，高哥，你有时间琢磨琢磨表演，在说话的时候，脑子里先过三秒，再吐出口，把表演的功底用到自己身上。如此一来，你就很难被人看穿了，换句话说，你有了城府……现在说吧，出了什么事？” “其实不算什么大事……” “……” “专辑卖得很好……” “我在听。” “免不了会有人眼红，说些风言风语……比如高小松，说他若是有你的背景，现在肯定衝出亚洲，拥抱世界了：小燕子也说，她诚心求歌，保证不会侵占词曲老师的功劳……” 程跃嗤笑，没有言语。 “还有……” “好了。”程跃打断了他，“高哥，如果都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就別再说了。我不关心。因为被狗咬到，我若不准备立即將它打死，就不会为难自己，只会老老实实地自行上医院，打疫苗。” “可是……” “你最好说点有用的，否则，不如直接过来，咱俩喝点儿小酒，让我当笑话来听。” 电话里静了会儿，高成笙正在看著，韩三坪在纸上写下“湾湾”两字。 迟疑著，高成笙说：“……专辑在湾湾卖得不太好。” “很差？” 程跃不太在意。老登在台，有《错位时空》，卖得不好实属常態。 高成笙说：“远远低於预期。” 略想了想，程跃问道：“大概能有三万？” 高成笙正自为难，电话被韩三坪夺走了。 他说：“十万上下。往那边送了七十万。” “该！”程跃愣了好久，咬牙说道，“头疼死你！” 说完，直接掛断了电话！ 已经是下班的时间，中影办公室里，高成笙愁苦问道：“厂长，怎么办？” “放心，他若不掛电话，我还有点愁。现在，呵……” 韩三坪老神在在：“且等著。” 第五十章 行湾湾 匪夷所思。 这年头，他们能得到近乎准確的实时专辑销量。 翌日，出版社，高成笙已经讲得口乾舌燥。 “……总的来说，內地已售一百一十万张；香江五万六；湾湾近十万；其它华语区串货、调货的，零零散散也有两三万张。” 张合平有事，会议室里坐著韩三坪、高成笙以及程跃。 关於销量，这张专辑有点特殊，不好与別人对比，程跃没说什么。 他甚至没有用心来听。 直到高成笙讲完很久，韩三坪没有言声，却是程跃目光空洞，囈语一般在说：“前段时间我去长安，火车站遇到个人，那人问，『要手机吗，便宜。』我问，『什么型號的，几成新？』那人缓缓说道，『你就站这里看，喜欢谁手里的，给我说。都是三百。』” 言罢，他晃了晃脑袋，看向韩三坪：“韩叔，帮我安排节目，先去湾湾的《龙兄虎弟》，然后是香江的《劲歌金曲》，越快越好。” 紧接著是高成笙：“高哥，联繫乐团的人，看谁有空，来做歌。喊上黑哥。” 然后，起身：“不浪费时间了，我得去准备歌。” 生活就像被那个啥，反抗不了怎么办？ …… 录音棚里，刘欢和姚家父女早已不在，空荡荡的。 几天前刘欢打来电话，他说接受熟人採访，讲了一些东西，鼓捣出一篇名为《让刘欢灌酒大醉、让姚北娜听歌到哭，天才还是鬼才？》的文章，发布在《京城晚报》。 感谢了，但程跃没看。 他有订阅报刊杂誌，但是財力不允许，得有所取捨，《京城晚报》惨遭放弃…… 没有放弃的，是10日那天，玉·泉发布的首张专辑《最美》。 昨晚去网吧上网，看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包括湾湾和香江那边的一些娱乐报导，什么“背景骇人”、“烽火捧新人”、“修音累死人”……诸如此类的，哂笑了之。 特意註册登录了水木清华bbs，满屏都在叫好，都在问：专辑出了，人呢？ 有人爆料：他的学校音讯全无。 有人不满：哪有这样的，买了他的专辑，只能见到纸片人？ 还有人显摆：想当初，我在学校门外看过他现场表演。 引来无数声討。 程跃忍俊不禁。 没忘正事。 他找到杨少华的帐號，留言说近期可能会参加湾湾和香江的娱乐节目，让他放出风声。 杨少华挺火的，天然工具人。 话说，这年头很多家户都在收看香江和湾湾的电视节目。不难，买一口大锅，放置高处，接上电视即可。 很快，11月23日，程跃和高成笙登上了往赴湾湾的飞机。 时间很紧，节目定在周六，27日播出，得提前录製。 老实说，程跃不太满意，这是他不愿上节目的主要原因。 ——现场直播多好，能说些想说的话。 他已经收到这期《龙兄虎弟》的台本，飞行全程都有在看。 …… 现如今，《龙兄虎弟》或者叫《龙虎综艺王》，仍是湾湾的王牌综艺节目，它结合音乐、短剧、访谈、游戏於一体，每周六晚间在台视黄金时段播出。 为什么说“仍”呢？ 因为就在五个月前，《龙兄虎弟》的创始兼核心主持人之一——张非因对湾湾综艺环境的“口水战”风气感到厌倦，宣布退出演艺圈，节目也因此停播数期。 后来，台视对节目进行了改版。再次上线后，不仅名字改为《龙虎综艺王》，主持人也由张非和费宇清，改由瓠瓜和吴总宪接棒。 大家仍习惯称之为《龙兄虎弟》。 节目的核心內容一脉相承，仍是“音乐教室、听歌说故事、综艺铁金刚、红白胜利”四个单元。 首先，音乐教室。 这是《龙兄虎弟》最著名、最经典的单元，原本由张非扮演“音乐教师”，费宇清和嘉宾们则扮演“学生”。课堂上，嘉宾不仅要唱得好，还要表演得夸张、有趣。 几乎所有宣传专辑的一线歌手都上过这个单元，例如今年的小齐哥、张灰妹、栗玟等。 观看天王天后们放下偶像包袱，狼狈又努力地完成表演，是观眾最大的乐趣所在。 刘得华可以被喷得满脸是水依然保持微笑，张灰妹可以拿著奇怪道具全力热舞…… 其次，听歌说故事。 这是一个相对安静、感性的单元，充分展现了费宇清的音乐素养和儒雅气质。 一般由费宇清担任主key，邀请歌手嘉宾分享某首经典歌曲或者他们新专辑中歌曲背后的故事。 分享完毕后，费宇清会和嘉宾一起完整的演唱这首歌曲。没有哨的伴奏和干扰，纯粹用歌声和故事打动人心。 这个单元是歌手宣传新专辑的绝佳平台，可以用更深入的方式介绍自己的音乐。 费宇清温柔动人的嗓音和得体的访谈，与“音乐教室”的疯狂形成了完美互补，充分展现了节目的多样性。 再次，综艺铁金刚。 这是一个大型短剧单元，考验嘉宾的演技和喜剧感。 主持人张非和费宇清带领嘉宾们一起拍摄一段古装或现代的情境喜剧。剧本主打搞笑和无厘头，张非经常扮演皇帝、大哥等角色，费宇清则经常反串女性角色。 最后，红白胜利。 这是一个將嘉宾分成“红队”和“白队”进行对抗的游戏单元。 由两位主持人各自带队，进行各种游戏竞赛，例如歌唱比赛、知识问答、肢体动作游戏等。 竞爭性和趣味性十足，充满了各种意外的笑料。 总的来说，作为台视的周六黄金档节目，《龙兄虎弟》/《龙虎综艺王》製作经费庞大，布景华丽，单元多样，是湾湾综艺节目“大製作”的代表。 不夸张地说，它定义了湾湾的综艺节目，不仅是宣传专辑的必上节目，更是检验艺人综艺感、亲和力和临场反应能力的“试金石”。 程跃知道，《龙虎综艺王》延续的时间不长，已然接近生命周期的终点，但它依然保持著极高的製作水平和影响力，是湾湾电视史上不可或缺的经典一页。 至於说拿在手上的台本。 时间还有，程跃打算与节目组商討一番。 我是新人，可是对於《龙兄虎弟》来说，你瓠瓜和吴总宪，何尝不是新人？ 於是，抵达桃园机场之后。 ——接机、客套、爭执、妥协、开机、ng、爭执、妥协、开机、ng、爭执、换人…… 第五十一章 至香江 吴总宪被换了。 过程乏善可陈，事实上程跃懒得与人拌嘴，他只是站在舞台中央，拿著话筒，没有顾忌数百位观眾、嘉宾以及工作人员，对吴总宪诚恳说道：“我不喜欢你这种『秀场贱嘴』的主持风格，要不，你休息一期？” 很快就有人想来办法，请出费宇清救急，替换了他。 为什么不是替换程跃？ 因为这个人姓吴名盾，影视製作人，与老韩有生意上的往来。 程跃略感遗憾，好生不易来趟湾湾，本以为能够见到小周同学呢，现在和人家的大哥闹点彆扭，如何还有机会…… 也算因祸得福，藉著费宇清復出的噱头，这一期《龙虎综艺王》大肆宣扬原汁原味，免不了还有“大陆仔强压总宪”之类的风言风语，赚足观眾眼球，收视率直接爆棚，达到前所未有的5.7%歷史新高。 力压同期的《超级星期天》和《我猜我猜我猜猜猜》，蟾宫折桂。 其中瓠瓜充当教师，鼓励课堂里的其余学生——小齐哥、小哥、煌安、贾晶雯说：“別灰心，振作起来，程跃他虽然歌唱得好，卖相更好，但他懒啊，我们都知道他不喜欢营业，肯定能给你们留下足够的fans！” 一度成为综艺名场面。 天可怜见，拍摄被耽误那半天里，眾人在一起閒聊，程跃说他一年顶多能出两张专辑，就被归类为“懒人”？ 这年头的艺人，太卷了…… 签售会、歌迷见面会之类的，当然没有。 《龙虎综艺王》尚未播出，一早，程跃已至香江，他要参加次日，也就是11月28日、星期天播出的《劲歌金曲》。 好巧不巧，在香江，竟然得遇老韩？ …… 老韩是带著一辆保姆车过来接机的，英凰的杨总赫然与他並排站著。 走出航站楼，程跃紧赶几步迎上去握手，连道不敢、受宠若惊之后，很自觉地钻到车厢后排，將宽大的座椅留给两位大佬。 高成笙坐稳副驾之后，车辆无比丝滑的离开了机场。 很快就察觉到气氛有点微妙，杨总笑了笑，主动开口：“小跃……韩总是这样叫的，我不冒犯吧？” “杨总说笑了。” 程跃陪笑说道：“您是长辈，隨意最好。” 杨总笑著说道：“小跃，这次你在湾湾，好威的！我公司有几个年轻人，本来是想接机，可他们心里发怵，不大敢来，哈哈。” “呃……还好吧。”程跃靦腆一笑，別无多言。 肯定是老韩蛐蛐我了！ 不过挺好的。 去年，眼前的这位大亨將飞图娱乐更名为英凰娱乐，宣布彻底进军娱乐界及传媒事业，现如今旗下儘是谢挺锋、容祖尔、叶佩文、何佳丽等一批新秀，程跃自付跟人家不会太合得来，能不见面当然是顶好的。 话说，杨总客套而已，旁人又怎能將他放在眼里？ 他有自知之明。 如此客套了几句之后，杨总话锋一转，笑著说道：“《劲歌金曲》与《龙虎综艺王》不同，香江与湾湾更是不同。小跃你只管安心，不会再有意外发生。” 程跃忙不叠道谢：“多谢杨总，全凭杨总照应！” 到得酒店，杨总留在门口，与韩三坪约好晚上的饭局，就准备离开。 他留下了一辆车在酒店候著，连同司机，供客人使用。 “安心。”临別握手，杨总拍了拍程跃的肩膀，再次强调，“一切均已安排妥当。” 目送著杨总远去，韩三坪突然开口：“这期《劲歌金曲》，本来是谢挺锋的，现在换成了你。你准备如何回报？” 说起来这个人情不小。 且不说人家谢挺锋是英凰的嫡亲太子，力捧之人。 就拿程跃自身来说，他作为一个在香江销售5万多张唱片的新人，应该说，是没有资格登上tvb《劲歌金曲》的舞台。 尤为关键的是，《劲歌金曲》是粤语歌的天下。 最直观的明证就是节目开播以来，出现的內地歌手，屈指可数。 有90年代初期的天后级人物毛阿閔，原因是她签约了tvb的华星唱片。 签约华星后，毛阿閔不仅多次登上《劲歌金曲》，甚至还发行过粤语专辑，並主演了tvb剧集《蓝风箏》。 她是开创者。 然后就是黑豹的第一张专辑由香江劲石唱片代理发行后，在香江摇滚乐迷中引起了巨大轰动，他们曾受邀参加《劲歌金曲》，表演代表作。 《劲歌金曲》意图展示的不是黑豹，而是“內地摇滚现象”。 最后则是去年娜英与香江歌手王非在春晚合唱《相约九八》之后，年初作为嘉宾上过一次《劲歌金曲》，目的是宣传她的专辑，她签约於emi百代唱片。 可以想像，程跃能够登上这个舞台，何其难得。 “回报？” 目送著保姆车离去，程跃不耐烦的回道，“我是小虾米，大佬之间的事情，哪有资格参合？” “懂就好！”韩三坪冷声以应，“下午我陪你一起去tvb！” “你真清閒！” 韩三坪绝不清閒。 韩三坪怕再有意外！ …… 相对来说，《劲歌金曲》要比《龙兄虎弟》简单得多。 首先是主持人何守心和张申悦致开场白並公布本期“劲歌金榜”排名。 然后是歌手现场表演，一般都是当期榜单最活跃的几位。 之所以说“一般”，肯定就有特例。 譬如程跃会在这个环节上场，但他並无“金曲”在榜。 第三部分是常规的访谈。主持人会问歌手的一些感悟，以及对今年奖项的展望。 最后则是游戏环节。很轻鬆、很简单的游戏。比如说给你的朋友打个电话了什么的。 总之，毫无压力。 对了，这节目还有个尾声，是主持人的事儿，他们会对下期节目进行预告，如今时值年末，大概也会展望即將到来的金曲奖颁奖典礼。 还是毫无压力。 正因由此，程跃对於老韩早早地喊他上车，前往tvb，心里颇有几分不满。 表现出来的就是，他在车上自顾自地换上香江本地的手机卡，然后专心致志玩起了贪吃蛇…… 到得tvb的候场休息室，他又放任老韩与这期节目的其他嘉宾——刘得华、郑修文、陈惠琳寒暄说笑，转眼消失不见。 也不知道老韩在哪认识的这么多人。 不见程跃之后，韩三坪未有著急，他只是有点奇怪，想不明白程跃会到什么地方。 正想让高成笙去问一声，隨后他就看到程跃提著一个带有外放功能的录音机回来，儼然熟门熟路。 “华哥，我这里有一首歌，觉得適合你唱，要不要听听？” 韩三坪和高成笙愕然望来。 很明显是程跃在家录好那首歌，他在湾湾没有用上。 可是，为什么送人？ 两人不会知道，这首歌明年就会出现，不管由谁来唱，反正得唱出来。 tmd留给小扁竞选用？ 做梦！ 若非在湾湾闹得不甚愉快，程跃肯定唱了！ 不过这样一来，大概还得给华哥一点酬劳？ 第五十二章 酬 劳 韩三坪和高成笙不解，刘得华更甚。他张了张嘴，未有出声，看向韩三坪，隨后就顺著韩三坪的视线，落到程跃这边。 脸上堆笑，这才说道：“sorry啊，非常感谢！可是……” 凭什么？ 摸爬滚打一辈子，起起伏伏这么多年，刘得华早已不再天真，不再奢望天上能掉馅饼。 他有关注到突兀崛起的程跃，今天更是见到韩三坪毫不避讳的亲自保驾护航，心里有所猜测：难不成真是旁人所言的“天龙人”？ 在內地、在香江，他都曾被人绑架、讹诈，对於很多事情，他只求敬而远之。 仅此而已。 稍等了等，没有等到“可是……”什么。 程跃轻笑，自顾自越过眾人，將录音机放在沙发上，摁下播放键，伴著前奏的声音，说道：“歌名《少年湾湾》。这是伴奏带，我唱一遍，华哥你再决定。” 是闽南语—— “青春兮面容、青春兮面容，上媠兮理想； 意志若海涌、意志若海涌，永远是心牵连； 已经行进二十一世纪，敢讲乌云也快通变青天； 时代已经强欲飞起来，毋通恬恬互儂骗毋知； 少年湾湾新兮风蓬，驶向未来咱兮嚮往； 少年湾湾新兮风蓬，驶向未来好兮嚮往……” 刘得华是巨星，亚洲巨星，湾湾当然是重要的基本盘，那里有比香江更大、更广阔的市场。 这首歌怎么说呢？ 能帮他抓稳已经拿下的湾湾！ 沉默了好一会儿，眼见韩三坪没有言声，表情淡然如水，刘得华再度看向程跃，手指录音机：“sorry，可是，为什么？” “我喜欢听《世界第一等》，觉得你唱的闽南语好听。”程跃问道，“要吗？” “当然要！” 不等刘得华再言，郑修文直接替他回答。 两人的关係…… 有点复杂，称一声蓝顏/红顏知己当是无过。 郑修文清楚，近两年刘得华中意的歌曲很少，以至於没有能力发行新专，只是拿零零散散的新歌和以前的老歌凑数，就拿今年来说，他的专辑名称索性就是《刘得华99演唱会》。 专辑里是什么歌，可想而知。 还好他人气极旺，根基扎实，尚未见到颓势。 可是，又能持续多久呢？ 新人正在冒头，谢挺锋的野心，毫不遮掩。 他在正面碰瓷华哥，他想踩著华哥上位！ 曾经四大天王叱吒风云的时代，正在拉下帷幕…… 当此之时，有人主动送来一首抓耳的好歌，哪怕別有用心，怎能不要？ 郑修文很急！ 可是刘得华仍未鬆口，他再次看向韩三坪。 韩三坪笑了，摇头：“不用看我，他的事，他能做主。”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乐见其成。” 虽然並不理解，但是韩三坪习惯了旁观，默默旁观。 於是刘得华再次看向程跃，再次问道：“sorry，为什么啊？” “我说了，我喜欢听《世界第一等》。这么说吧，我是你的粉丝。这首歌能被你唱，我会很满足，很有成就感。” “嘿嘿。” 刘得华乾笑出声，他转头看向韩三坪：“sorry啊，可是，韩总，您信吗？” 然后又是程跃：“程先生，要说fans，我是您的！修文可以作证，您的磁带、cd、vcd，我都有，歌声听过一遍又一遍，mv看过一遍又一遍！您的音乐造诣、表演水准……这首闽南语歌曲，听得出来，您是在刻意模仿我的发音习惯，但是我清楚，我唱得不会超越您！真心谢谢您，可是……” 他终归没有把话讲完、讲实。 中分头的黄毛华哥这么难缠？ 人与人的信任呢？我程跃能有什么坏心思？ 程跃似笑非笑，转头去找郑修文，示意她帮忙助攻。 不经意间，目光掠过陈惠琳，一触即散。 她的眼眸，灼热。 他的心神，悸动。 恰如《西厢记》里张生遇到崔鶯鶯；《牡丹亭》里杜丽娘梦到柳梦梅；《茶女》里阿尔芒看到玛格丽特…… 所谓的一见钟情，本质上都是见色起意？ 沉默了会儿，程跃走向角落那边的电子琴。 “华哥，还有一首，你要是喜欢，都是你的。” 很快，琴声响起，歌声响起。 这次是粤语。 ——《当我遇上你》。 “短短一生太多的变化； 难得又慢慢步进了平凡； 忘掉了多不想失去； 却终於失去他； 偏偏空虚心里多记掛； 风吹不息又似真却似假； 前路我可不惜一切； 再编织一个家； 现在不想想呀； 一世不想烦； 有谁人谁人令我不再惊怕； 遇上你你知道吗； 我不能一息间將你等於他； 是你在旁牵起了变化； 心枯也不禁说出这段情话； 是爱你你相信吗； 我竟然经得起心痛的伤疤； 在那最后一剎； 你不经意间永远已替代她……” 老实说，程跃很喜欢这首歌，记忆里百听不厌。 他的心，有点疼…… 到得此时，他没有理会投在身上的各种眼神，仰头看向跟来身边的刘得华，再问：“要吗？” “sorry……”舔了舔嘴唇，刘得华艰难又问，“为什么？” 最烦这种有原则的人了！ 程跃白他一眼，手指再度摁下琴键。 “还有一首，叫《练习》。” “嗯，国语。” 然后—— “如果留下多一秒钟； 可以减少明天想你的痛； 我会愿意放下所有； 交换任何一丝丝可能的占有； 幸福只剩一杯沙漏； 眼睁睁看著一幕幕甜蜜； 不会再有原本平凡无奇的拥有； 到现在竟像是无助的奢求； 我已开始练习； 开始慢慢著急； 著急这世界没有你； 已经和眼泪说好不哭泣； 但倒数计时的爱该怎么继续； 我天天练习； 天天都会熟悉； 在没有你的城市里； 试著刪除每个两人世界里； 那些曾经共同拥有的一切美好和回忆……” 然后，抬头。 “要吗？” “so……” 嗓音突然变得暗哑，刘得华险些发不出声来。 “要！” 也没等他难受，郑修文扑上捂住了他的嘴，狠狠把他闷在胸口，尖声大叫：“要！任何条件！你提！” 程跃突然发现，郑修文竟然和华哥的身高相差无几？ 起身，將华哥从窒息中抢救回来，程跃盯著对方，笑著说道：“华哥，儘快带人去京城吧。直接和韩总谈条件，我听他的。你的下张专辑我全包了，爭取过完元旦儘快发行。你得辛苦点这段时间，因为我会在春节过后发专。总不好咱俩直接打架的。” 所以，让人家帮忙，总得给点酬劳不是？ 至於说酬劳的来歷……无耻？ 呵，等他需要，再给他別的歌就是。 华哥是天皇巨星，期间，指不定能再搞来几首没听过的？ 第五十三章 安 可 这期《劲歌金曲》，到得歌手现场表演的环节，小虾米程跃最后出场，完成表演的巨星刘得华、郑修文和陈惠琳在台下观看。 介绍程跃的时候，资深主持人何守心很是诧异地看著台下按捺不住的三位巨星，他甚至没有看向登台的程跃，只是对著麦克风，吐出台词：“请问程先生为大家带来了什么歌曲？” 已经称得上事故了，可是导演没有叫停，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台下。 都在大声叫好的三位巨星身上。 台上，程跃应道：“《浮夸》。” “程先生不唱新歌吗？听说你在別的地方，唱过《浮夸》。” “这次是粤语版的。” “哇！” 何守心使劲扭头，面向镜头，夸张说道：“程先生的才华闻所未闻。他的每首歌都是亲自作曲填词，每首歌都是难得的好听！相信电视机前的观眾必有同感！下面，让我们一起欣赏——粤语版《浮夸》！” 抿了抿嘴，程跃低头，迎接抬起的话筒，静等伴奏声响。 这天的他，一席黑色修身西服，白衬衫，黑皮鞋。 是在拍mv的时候买到的。 简单，乃至於简陋。 可是他，站在台上，宛若台下无人。 宛若穿著最华丽的衣裳。 这是对的。 因为很多时候，莫名其妙的、俯视的心態避无可避。换到眼前，就是程跃面对眾人，地位再高、声誉再亮，他也生不出半点紧张。 《龙兄虎弟》如此，《劲歌金曲》同样如此。 落在舞台下方、电视机前的观眾眼里，就是：他……好鬆弛啊！ 偶尔瞥见的眼神，似乎，带著那么一点点的…… 孤傲？ 轻蔑？ …… 这首歌，程跃在《龙兄虎弟》唱了，国语版。 国语版的前半部分他用大量气声和弱混，声音如耳语般细腻，表现內心的独白与挣扎。后半部分则音域层层攀升，力量不断加强。 到得副歌部分，他的真假音转换丝滑无比，声音清澈透亮，极具穿透力，那本身就是一种“艺术性的炫技”，恰如其分地体现了歌词中“极致表演”的状態。 在最后的长音高音：歌曲结尾处的连续高音d#5长音，辉煌而震撼，仿佛艺术家將所有情绪和生命能量倾注於舞台，成就了艺术最璀璨的瞬间。 燃烧。 然后落幕！ 他在用歌声告诉眾人，什么“背景骇人”、什么“烽火捧新人”、什么“修音累死人”…… 老子是艺术家，老子很骄傲，老子会歌颂自己的追求。 …… 回到眼前，他不再炫技，只是拿真实的嗓音、真实的情感，嘶吼、歌唱。 《浮夸》，本是三年后作曲人听闻巨星陨落，而创作旋律，藉此表达內心的震撼与悲痛。 浮夸，是一种情绪上的迷惘与不解。 然而，这世界，人与人的情感很难互通。 填词人拿到曲调后，屡次尝试无果，不得不强制自己避开作曲人的念想，另闢蹊径，通过意象和情感表达出小人物的心路歷程。 这首歌也就变成了一个小人物不得志的嘶喊：他不愿被冷落，用“浮夸”吸引眼球。 很自然地，到得《劲歌金曲》，程跃变了模样。 得体却並不昂贵的衣著，晦涩的、娓娓道来的歌声，难懂的表情。 “有人问我，我就会讲，但是无人来； 我期待，到无奈，有话要讲，得不到装载； 我的心情犹像樽盖，等被揭开； 嘴巴却在养青苔； 人潮內，愈文静，愈变得，不受理睬； 自己要搞出意外； 像突然地高歌； 任何地方也像开四面台； 著最闪的衫，扮十分感慨； 有人来拍照要记住插袋——” 隨后，闷雷缓缓炸开。 他是孔乙己，在感慨：“年轻莫劝人，身卑不说理。” 在这个繁华世界，你实在太小太小了。 好吧，既然无人理我，我就自娱自乐，我疯，我狂，我唱歌，我跳舞，无论怎样，反正我不再沉默，我做演唱会，我开四面台！ “你当我是浮夸吧，夸张只因我很怕； 似木头，似石头的话，得到注意吗； 其实怕被忘记，至放大来演吧； 很不安，怎去优雅； 世上还讚颂沉默吗，不够爆炸； 怎么有话题，让我夸；做大娱乐家……” 无人理睬，哪怕做一个娱乐大家的人，也好过被同路人丟下！ 镜头落在华哥脸上，华哥泪流满面…… 他想起了被雪藏的那段岁月。 当然无暇理会，程跃在用心歌唱，仿佛在说，他迷惘、他害怕。 “那年十八，母校舞会，站著如嘍囉； 那时候，我含泪发誓各位，必须看到我； 在世间，平凡又普通的路太多； 屋村你住哪一座； 情爱中，工作中；受过的忽视太多； 自尊已饱经跌墮……” 我曾经也斗志昂扬，多少次含泪发誓，以后必须出人头地！ 但是难，太难了…… 自尊心慢慢不见了。 我只有拿起酒杯，恭敬举起，说一声：年轻，不懂事。 然后把幻想，连同眼角的泪水，一起咽下去。 “重视能治肚饿； 未曾获得过便知我为何； 大动作很多，犯下这些错； 搏人们看看我，算病態么——” 久而久之，我疯了！ “你当我是浮夸吧，夸张只因我很怕； 似木头，似石头的话，得到注意吗； 其实怕被忘记，至放大来演吧； 很不安，怎去优雅； 世上还讚颂沉默吗，不够爆炸； 怎么有话题，让我夸；做做大娱乐家……” …… “你，叫我做浮夸吧，加几声嘘声也不怕； 我在场，有闷场的话； 表演你看吗？ 够歇斯底里吗？ 以眼泪淋吧； 一心只想你惊讶； 我旧时似未存在吗， 加重注码； 青筋也现形，话我知，现在存在吗； 凝视我； 別再只看天； 我非你杯茶，也可尽情地喝吧； 別遗忘有人在为你声沙； 啊——” 不止是华哥，他像是在反覆的、逐个的质问场间每一位观眾：你知道我吗？你在乎我吗！你在乎我们吗？ 我们每天都在努力、都在工作。 住在屋村挪不开脚的地方，压抑、压抑、再压抑。 难道不许我嘶吼一声，大叫一声吗？ 这又何尝不是暴起的浮夸！ …… 余音裊裊绕樑，余音裊裊迴荡。 三位巨星率先起身，振臂高喊：“安可！安可！” 片刻后，演播厅內，匯成“安可”的海洋…… 何守心艰难举起话筒，大声感慨：“见过吗？观眾朋友们，这是真实的！自发的！见过吗！” 隨后，他也在喊：“安可，安可！” 舞台上，程跃略想了想，说道：“好吧，有一首。那个……麻烦伴奏。《爱情转移》有吗？粤语版，《富士山下》。” 第五十四章 《学猫叫》 “……原谅我不再送； 伤口应要结疤； 瓣铺满心里坟场才害怕； 如若你非我不嫁； 彼此终必火化； ……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何不把悲哀感觉； 假设是来自你虚构； 试管里找不到它染污眼眸； 前尘硬化像石头； 隨缘地拋下便逃走； 我绝不罕有； 往街里绕过一周； 我便化乌有。” 有人说，《富士山下》是一副残忍的分手现场，温情遮不住渣男冰冷的残忍。 …… 常规的访谈，不常规。 程跃尚未坐稳，何守心便急声问道：“程先生，能讲讲方才那首《富士山下》吗？关於作词！” “呃——” 想想这位的感情经歷，程跃微笑说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就好。” 这天，何守心的表现大失水准。听到程跃的敷衍之词，他颓然一坐，问出了他的最后一个问题：“程先生，您发布《爱情转移》的时候，有无《富士山下》？” “有。” “哦——” 还能追问什么呢，《好久不见》有《不如不见》，《爱情转移》怎么没有《富士山下》？ 算了…… 答案很简单，活著，无时无刻的选择与取捨罢了。 面对何守心的表现，台下的观眾姑且不提，都在同一个圈子里刨食，台上几人倒是各有所思。 张申悦开口救场，试图转移话题：“程先生……” “张姐。”程跃出言打断了她，“有没有搞错？” “啊？” 二十三岁的张申悦正值顏值巔峰，尤其是那双大眼，眨巴眨巴，委实显得可爱。 分手之前，她和谢挺锋谈了多久？ 有一个月吗？ 程跃笑著说道：“虽然我很帅，但是比华哥还要差点意思的，能不能別逮著我不放，问华哥，问sammi、kelly啦。” “其实……”张申悦捂嘴轻笑，像在祈求，“我就问一个问题，好吗？” 这种主持风格…… 程跃没有顶住，当即点头：“好。” 张申悦问：“《劲歌金曲》的舞台上，大家都会唱打榜歌曲，为什么程先生没唱《不如不见》，反而是一首新歌《浮夸》？” 程跃答道：“我是新人，不会好高騖远。《浮夸》是我明年专辑里的其中一首。我是来宣传新专辑的。” “可是《不如不见》明明很有潜力的！而且，你还有了第二次机会，唱得却是《富士山下》！” 迎著那双大眼，程跃並指划过嘴唇，拒不接话。 张申悦哈哈大笑，也不气恼，转而问向旁人：“andy哥、sammi姐、kelly姐，方才我有注意，程先生登台的时候，你们……” 她正说话，却被程跃很不礼貌地压住了声音。 “《心只有你》、《插曲》、《对你太在乎》，我超喜欢听的！” 这三首歌，正是刘得华三人今年的获奖歌曲，也是他们打榜的主力。 郑修文闻声大笑，解围说道：“《不如不见》，我超喜欢听的！华哥、kelly也是！” 天可怜见，此时的《不如不见》甚至没上榜单。 顿了顿，郑修文主动对张申悦说：“你是想问，程先生登台之时，我们为什么那么激动？” 张申悦使劲点头不止。 “很简单，是因为我们有幸提前听过程先生的现场演唱！” 郑修文起身，面对台下的观眾，笑容灿烂：“请允许我提前公布一个消息！华哥的下张专辑，程先生会亲自操刀，所有的歌曲！” 迎著滚滚声浪，郑修文大声喊道：“程先生的才华，大家有目共睹！相信他和华哥联手，必將为大家带来一场音乐的盛宴！” 她说话的时候，刘得华起身欲拦，却被程跃拉回了座位。 何必辜负佳人拳拳盛意？ 不得不说，郑修文太急了，她甚至是在借著这个舞台，逼迫程跃。 却是不知那一位喜欢出轨的人看到节目后作何感想。 男男女女，怨谁来著？ 程跃很自然地归咎於男人，只因他是男人。 舞台上，郑修文发出最后的宣告：“我们有幸试听几首，程先生用华哥的声音在唱！评价只有一句：明年的金曲榜，请大家期待华哥！期待程先生！” …… 好生不易，录製现场安静下来。 好生不易，得以开口的张申悦脱口就问：“程先生，sammi姐所言当真？我们能听听吗？” “当然不能！”程跃白了个眼。 “可是，大家都很想听啊。” 张申悦没有生气，捂嘴在笑：“要不，你学华哥的声音，唱一首他以前的歌曲？” 程跃不解问道：“访谈？唱歌？” 看了一眼神不守舍的何守心，张申悦指向自己的耳麦，大笑说道：“导演说了，因为你，这期节目已经“乱嗮坑”啦，隨便吧，哈哈哈哈……” 程跃也笑：“华哥的声音超难学，我不好献丑的。能否换个简单点的？” 张申悦眨了眨大眼：“啊？” 程跃一本正经地说：“我会学猫叫！” “啊？！” “我也会！”郑修文举手抢答！ “好啊。” 既然隨便玩，程跃看她一眼，向工作人员要来吉他：“华哥，我唱第一段，剩下的你来。sammi姐，我叫一声“喵”，剩下的你叫。” “好！”郑修文摩拳擦掌！ 你能相信，此时跃跃欲试、容光焕发的她，往后会与抑鬱症纠缠不休？ 於是—— 【程跃】“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 【郑修文大笑】：“……喵喵喵喵……” 【程跃】“在你面前撒个娇，哎呦喵……” 【郑修文大笑不止】：“……喵喵喵喵……” 【程跃】“我的心臟砰砰跳，迷恋上你的坏笑，你不说爱我我就喵……” 【郑修文前俯后仰】：“……喵喵喵喵……” 【程跃：华哥，跟我唱】“每天都需要你的拥抱，珍惜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你对我多重要，我想你比我更知道，你就是我的女主角。” 【程跃：sammi姐，跟我唱】“有时候我懒的像只猫，脾气不好时又张牙舞爪，你总是温柔的，能把我的心融化掉，我想要当你的小猫猫。” 【程跃：来，我们一起】“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在你面前撒个娇，哎呦喵喵喵喵喵，我的心臟砰砰跳，迷恋上你的坏笑，你不说爱我我就喵喵喵……” 全场轰然大笑，雷鸣般的掌声，久久不绝…… 第五十五章 宴无好宴 晚宴在酒店的传奇法餐厅——吉地士(gaddi's)举行。 偌大的宴会厅里，手工雕琢的木质镶板、璀璨的水晶吊灯、巨大的威尼斯银镜、来自法兰西的古董玻璃器皿、以及价值连城的青瓷器，每一个细节都在诉说著厚重的歷史与餐厅的辉煌。 这般矜贵的场合，乡巴佬程跃至少还穿著下午登台时那套廉价西服，土老帽韩三坪，一席中山装，坐在杨总右侧主宾之位，竟也敢神態自若？ 服务员怎会放他进来？ 程跃很是鄙夷地瞥他一眼，然后尝了口开胃小点——三文鱼塔塔配鱼子酱。 额…… 好吧，他承认自己吃不了细糠，於是端杯抿了一口白葡萄酒，再不动筷。 右侧坐著英凰艺人部总监霍文熙，前两年她被称为小林清霞，如今尚处信年华，艷压群芳！ 探头过来，她悄声问道：“不习惯吗？” “还好。” 程跃想了想，低声说道：“食材里添上梨肉，味道会更好一些。” “梨肉？” “嗯。”程跃点头，“三文鱼塔塔伴水晶梨及鱼子酱。” 你一个內地……少年，在教吉地士烧法兰西菜式？ 一时间，霍文熙竟无言以对？ 眼见对方愣神，程跃微微皱眉，记忆里很寻常的菜式，难道尚未出现？ 法餐厅常用梨肉啊。 笑了笑，他便不再多言。 然后是前菜——吉地士招牌鹅肝冻佐波特酒酱与无果麵包。 还別说，鹅肝入口，像是在吃甜点，绵绵的、香香的，带著回甘，真的挺好吃噯！ 黑松露野蘑菇汤、法式蜗牛、布列塔尼蓝龙虾配美洲酱汁…… 隨口应付著热情的霍总，程跃將心思全部放在美食之上，大快朵颐。 几乎每道菜，他都在细细品尝，宴会厅里最后吃完，所以少有时间参与眾人的餐间交谈，偶尔听人提到姓名，也只是抬头笑笑，算作回应。 却不知旁人有无腹誹他乡下人出身，饿死鬼投胎…… 沙拉之后是甜品，侍者过来收走餐具的时候，说香草舒芙蕾尚需半个小时烤制时间。 避无可避，程跃终於將目光看向场间眾人。 除开他和韩三坪，余下皆是英凰人马。 杨总、吴宇、霍文熙、汪杰、谢挺锋、容祖尔、钟欣桐、蔡濯妍。 其中吴宇是行政总裁，他在加入英凰之前已在香江娱乐界工作多年，拥有丰富的行业经验、製作经验以及广泛的人脉，汪杰之所以来到英凰，乃他一力促成。 现如今汪杰的嗓子已经被人“毒”哑了？ 不知自爱，鬼话连篇。 霍文熙以艺人身份出道，加入飞图娱乐时，彼时的男友是飞图太子。后来公司被杨总收购，她便选择投入幕后工作，成为香江名副其实的金牌经纪人，谢挺锋、容祖尔、钟欣桐、蔡濯妍等人爆火，其人居功甚伟。 十八岁的谢挺锋已出道三年；容祖尔在这一年崭露头角；倒是钟欣桐和蔡濯妍两人，尚属萌新，明年才会发行twins组合的首张专辑。 明明杨总说过，他们公司的年轻人不愿见到程跃，此时赫然在座，又是为何？ 从来都是宴无好宴，本想藉机尿遁，手机突然震动，取出来看一眼后，程跃不动声色收了回去。 “小跃，你用的是什么手机？” 杨总突然出声，转头看向韩三坪，调侃道：“韩总，有点苛待小跃了吧？” 韩三坪嘿笑说道：“你问问他，我也好奇。” 这部手机程跃用了好久，得亏他能忍著不问。 “工具而已。”程跃靦腆说道，“我手机挺好，能接打电话、收发简讯的。” 韩三坪问道：“以前那部呢？” “被没收了。嗯，我女朋友。” “女朋友？” 韩三坪眉心一拧，追问道：“你有女朋友？谁？” “多新鲜！我不能有吗？”程跃白眼以对，心想，管得著吗你？ 杨总狐疑望著，他怀疑两人都在演他。 韩三坪倒还罢了，程跃的演技，竟也炉火纯青？ 沉默了会儿，霍文熙捂嘴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何况程先生这种才子？韩总，我们挺锋也有女朋友。” 听得出来，她是在拉进程跃和谢挺锋的关係。 两人年龄相当，谈情说爱大抵也是共同语言？ 程跃略想了想，关於谢挺锋，这个时间段…… 张申悦大概率已经和雷松德在一起了；张柏之尚属炒作，宣传电影《老夫子》；王非是半年后公开的，此时应该当未开始。所以，仍是谈了时间长达半年之久的卢俏音？ 老实说，並不关心。 可是，那句话怎么说来著，死道友不死贫道？ 迎著谢挺锋阴沉的目光，程跃好奇问道：“方便问一声吗？” 都是圈里人，没人会多嘴多舌，应该称不上冒昧。 怎料“啪”的一声，谢挺锋拍案而起：“闷……你搞咩啊！” 言罢，头也不回，摔门而去！ 果然是十八岁的英凰太子！ 大佬当面仍如此威风，旁人敢吗？ 场间眾人反应各异，长袖善舞的霍文熙也不免显得尷尬。 对於谢挺锋而言，他忍一夜了！ 他根本不愿过来，耐不住霍文熙苦口劝说，说她有內部消息，程跃即將为刘得华做的专辑很棒，程跃肯定还有好歌，哪怕混个脸熟，说不定能有意外之喜？ 可是，给刘得华做专辑？ 向他求歌？ 谁不会写歌来著？ 谁写不出好歌来著？ 一个大陆仔还想谈论我的女人？！ …… 对程跃而言，谁又没点脾气来著？ 那边房门未闔，程跃面色变冷，冷笑起身：“谢谢杨总款待。” “韩总，我吃好了，再见。” 大步走出酒店，不多时，他便坐上一辆平平无奇的轿车，然后扯开领带，笑盈盈地看向车上几人。 “华哥，亲自开车？你搞咩啊？” “sammi姐，kelly，你俩也有时间陪他胡闹？” 所谓的法餐就是这样，一顿饭能吃四五个小时，哪怕是中间不欢而散，大抵也耗费了两三个小时。 收到刘得华的信息是在半个小时之前，却不知他们等了多长时间。 肯定等了好久，因为郑修文在气鼓鼓地说：“左等右等，请你宵夜也算胡闹？” “只是宵夜？” “你仲諗咩啊（你还在想什么）？” 程跃双目放光，兴致勃勃说道：“兰桂坊游街、c-club蹦迪、加州红唱k……我都想！” “你发梦啦！” “这样啊……” 程跃扭头，看向身边的司机刘得华，诚恳说道：“华哥，麻烦停车，我妈喊我回家睡觉。” 第五十六章 宴有好宴 近处有陈惠琳的房產。 二十多分钟后，四人来到山顶宾吉道一处唤名晓峰阁的楼盘。 偌大的落地窗前，程跃望向远处维多利亚港湾星火点点，嘖嘖称讚。 这是一套2，200平呎的公寓，陈惠琳说，近两年楼市惨澹，房价降了不少，她入手的时候了2，200万港元左右。 此时的港元与人民幣匯率基本相同。 拿今年爆火的圤树来说，姑且不提他欠公司的债务，《我去2000年》这张专辑，理论上能挣四五十万？ 多少年能买一套这样的房子？ 白加道上动輒上亿的独立屋呢？ …… 来的时候，陈惠琳的经纪人钟甄也在，她摆放好吃食，打完招呼就告辞离开，將这套豪宅留给了四人。 程跃有与钟甄交谈，在他看来，这位曾经是导演徐可的製片人，如今陈惠琳的经纪人，比老韩强太多了！ 她和陈惠琳情同母女，曾在陈惠琳哭著说“我真的唱不动了”的时候，抱著对方说：別怕，我陪你走到最后；也曾在陈惠琳第一次开演唱会，紧张到呕吐的时候，细心地帮对方整妆，然后说：別怕，我陪你走到最后。 程跃暗自决定：迟早要炒掉老韩！ 偌大的餐檯上，全港知名小吃，鱼蛋、烧鹅、炒蟹、鲜魷、牛柳、串烧、菠萝油……堆叠得满满当当。 落座后，程跃顺手將眼前一碟生换给身边的刘得华。 “sorry……谢谢……” 这边话音未落，郑修文讶声问道：“你怎知华哥爱吃生？” “fans，狂热的那种。”程跃张口就来，“懂？” 显然无人肯信。 这种细节，陈惠琳尚且不知，遑论他一个所谓的“fans”？ 嘴巴张翕几下，郑修文终是没再言声。 气氛安静一时，刘得华笑了笑，拧开一瓶桌上的茅台，问道：“来点？” 你都打开了…… “好。”程跃双手端杯，迎了过去。 程跃知道，刘得华是不大能够饮酒的，可是如若拒绝，对方只怕心绪难安。 毕竟他允诺对方的专辑，合同未签。 对面，陈惠琳也拿起醒酒器，为郑修文和她倒上罗曼尼。 然后一起端杯。 程跃抢声说道：“华哥，明天我会返京，你和韩总谈妥之后，隨时可以过去录歌。所以，今天我们只喝酒閒聊，不谈工作，不再客套，好吗？” 一句话，堵住刘得华好多言语，愣了会儿，他笑著点头：“cheers！”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101??????.??????超给力 】 转眼间，程跃就看到他灌下了整杯白酒！ 咳咳咳咳…… 程跃瞠目结舌，眼看著郑修文慌忙起身，过来为他递上餐巾，帮他擦拭嘴角…… 良久，刘得华面色酡红，勉力笑道：“我懂，一切都在酒中。我干了，你隨意。” 你懂个棒槌…… 看著手中五百毫升的高脚杯，看著杯中的半杯半斤茅台，程跃呵呵冷笑，端杯起身，稍稍远离餐桌之后，仰头倒入喉咙。 “哎——” “华哥，我没事。” 接住陈惠琳端来的水，程跃抿了两口，压下酒劲，问道：“有小杯吗？” 不想再用高脚杯了，可是，这年头茅台的包装盒里，三钱的小杯尚未普及。 陈惠琳淡淡说道：“我改天去买。” 闻言，程跃手腕微颤，他赶紧端起水大口饮完，这才说道：“回去坐吧。” “好。” 坐回原位，餐桌上有片刻沉寂，程跃无端冷笑，说道：“华哥，我有个朋友，但凡喝酒，他从来没有见过热菜，你晓得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你猜！” 言罢，懒得理他，看了一眼身前尚未动过的餐具，直接端起酒杯，走向对面：“sammi姐，咱俩换换位置。” 郑修文仍在发呆，直到程跃走到身边，这才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程跃恨声说道，“你去看好华哥，別让他再灌我酒！” 刘得华连忙狡辩：“我无意让你喝的！” “呵呵。” …… 不多时，三人將刘得华扶往沙发上躺下，重新落座之后，郑修文左看右看，忍不住出声问道：“kelly，你们……” 她能够察觉，对面两人明显不对！ 可是，她这一天都和kelly形影不离，她能肯定，两人甚至没直接对话！ 之前不应该认识！ 郑修文知道，很多人也都知道，这一年，kelly拍拖多年的男友有了新欢。分手后，kelly全身心投入工作之中，她从年头搏到年尾，连出四张专辑，电台、电视台、各种活动，面面俱到，有时候甚至一天赶三四个通告。单是下半年，kelly就接了无线的九个大show，成为无线力捧的嘉宾台柱，根本没有时间顾及私人感情。 郑修文怀疑，难不成自己喝了几口红酒，也像华哥一样，醉了？头晕了？眼了？ 不得不说，今日初识的程跃，委实古怪…… 程跃隱约记得，再过二十多天，陈惠琳在接受媒体採访时，会说“圣诞节咁浪漫，接多工作，可以令我忘记自己孤零零一个人。” 话虽如此，以她的成长环境，本身就不会把爱情婚姻放在人生的第一顺位，她曾经被人问道：日后老公和钟甄同时落水，救谁？她坦然说道会救钟甄，因为女人的友谊会更久一些。 程跃猜测，她只是孤单久了，一时悸动而已，过段时间就会忘记。 所以程跃不愿在这种话题上纠缠，没等陈惠琳言声，他接口说道：“sammi姐，要不要联繫人过来，接走华哥？” 吃的是艺人这碗饭，个人形象不容有失，郑修文知道轻重，直接將电话打给了李小林(clement lee)。 李小林是刘得华所有的艺能动音集团董事长，全面负责刘得华的经纪、唱片製作和整体事业规划。他为人低调，但能力极强，是刘得华最为信任的幕后军师，也是刘得华整个演艺生涯最重要的事业合伙人。 聪明如郑修文，等待的间隙，当然不再追问方才的话题，三人便閒聊起来，大多是她们在讲，程跃在听，散散碎碎的，让程跃对眼前两位顶级艺人的工作、生活有了了解。 她们是真的很辛苦、很努力。 也很幸运。 说话间，程跃突然想起件事，正在迟疑，陈惠琳递来一杯雷司令，问道：“在想什么？” 算了，不见为好，还她另外一首就是。 程跃说道：“我刚才对华哥说，不提工作。现在他喝多了，我却想谈一谈他的工作。” 说话间，他看向郑修文：“sammi姐，华哥的专辑里，我准备放一首情歌对唱，你有时间去趟京城吗，一天足矣。” “我？” 郑修文喜出望外：“有！” 第五十七章 《爱你》和《我不够爱你》 就著琴盖，程跃连续写下两首歌。 一首《爱你》，一首《我不够爱你》。 “送你的。” 將《爱你》递给陈惠琳，程跃说道：“编曲找別人做吧，我建议用electro house或synth-pop，加重低音鼓点，加入未来感的电子音效，营造出夜店派对那种火热氛围。你的嗓音冷艷且乾净，唱出自信、大胆的都市女性宣言就好。” 顿了顿，他补充说道：“大体与《恋爱情色》的风格相似。” 《恋爱情色》是爱普生的gg曲，收录於几天之后陈惠琳即將发布的同名专辑之中。 滨崎步同样有一首《恋爱情色》，两首歌皆源於小德双人组合 sweetbox的舞曲《everything’s gonna be alright》，经由她们分別演绎之后，在各自的市场，红极一时。 也正是因为这首歌的火爆，陈惠琳的团队深受启发，来年会推出多首电子舞曲，將她彻底送上“电音女王”的宝座。 《爱你》这首歌，能够助她一臂之力。 话说回来，《爱你》源自小德另外一个组合no angels的《when the angels sing》，如今原曲尚未现世，不虞有版权纷爭。 陈惠琳有看他的书写过程，接住词曲后，没有再看，只是问道：“送？” 程跃笑道：“承蒙款待，总得有点回礼不是？” 深深看他一眼，陈惠琳没再言声。 隨后，程跃將《我不够爱你》递给郑修文：“sammi姐，你的嗓音有独特的磁性和沙哑质感，中低音尤其富有感染力，天然適合表达挣扎、痛苦、执著这类复杂的、浓烈的情绪。唱这首歌里的『我不够爱你』，你要体会那种不甘的拷问，或者痛苦的自我剖析。情绪要有渐进，从克制，到彻底爆发，將那种爱恨交织的矛盾感表现出来。至於说华哥那边，我回头再和他討论。” “你是魔鬼吗？”郑修文又爱又恨，恼声说道。 她和陈惠琳都是天后级歌手，在程跃书写的过程中，已经对整首歌有了模糊的感觉。 毋庸置疑，歌是好歌，非常好的好歌。 可是，爱恨交织的矛盾感…… 郑修文觉得程跃是特意写给她的！ 忍不住看看自己手中的词曲，又看看陈惠琳的，一首《我不够爱你》，一首《爱你》……愈发羞恼！ 郑修文恨声说道：“我要听你演示！” “很晚了，会影响邻居休息。” “没关係，这里隔音很好。” 瞥了一眼多嘴的陈惠琳，程跃將纸笔放到一边，打开琴盖，手指搭在琴键之上。 “好吧。这首歌，如果我唱男声，我是这样想的……” 稍有停顿，程跃组织著言词：“这段感情，是男女双方因为恐惧或者现实压力而无法完全投入，是一种双向的挣扎和遗憾。” “如果我是华哥，唱主歌的时候，会是一种內敛的、疲惫的感觉。” “我想我不够爱你； 我不曾忘了自己； 没那么全心投入； 所以会一败涂地……” “你听，sammi姐，我是在模仿华哥的声音，使用胸腔共鸣，让声音下沉，这样就有了哽咽，或者说反思的感觉。用来回应你那种高亢的、具有穿透力的歌声，也会给你的爆发提供沉默但有力的依靠。” “总得来说，华哥会以收代放，以静制动。” …… 李小林到来之后，在程跃协助下，极其辛苦地將醉鬼刘得华背负上车。 还別说，刘得华的酒品极好，喝多后只是酣睡，没有闹人。 好似程跃！ 这是一辆不起眼的商务车，郑修文在后座照顾醉鬼，说好了让李小林捎带一程，程跃正想坐上副驾，被陈惠琳拉住了衣袖：“我送你。” 略有迟疑，程跃劝道：“喝酒不要开车。” “只是几口drc。”陈惠琳並不放手。 很快，商务车消失不见。 地下车库很静，两人无声站了很久，程跃嘆了口气：“车钥匙没带？算了……走吧，上楼再喝点，我们聊一聊。” “好！” 凌晨时分，电梯里静悄悄，对著光洁的镜面，程跃悠悠说道：“昨晚在酒店吃饭，谢挺锋被我气跑了，所以我才会有藉口提前离开。” “……” “当时我告诉他们，我有女朋友。韩总很吃惊，问我是谁，我不想让陌生人知道，所以没搭理他。霍文熙好心缓和气氛，主动说谢挺锋也有。我便拱了把火，气走了谢大少爷。” “……” “我真的有女友朋友，而且，我会娶她。” “……” 说话间，两人已回到家里，陈惠琳的家里。 程跃回身关门，猝不及防，有人抱了过来。 身体微微僵硬，程跃发出了无声的嘆息。 有身影在脑海里闪过。 这样做，好吗？ 身后的女人在问：“你嫌弃我？” 回身，拦腰將女人抱起，程跃闷声说道：“哪间臥室？” 灯光下，眼波溢彩，女人仰视著他，笑意盈盈：“这是我的房子。” 所以说哪间臥室都行，事实上也只有一件间臥室可用。 眾所周知，酒后会很持久，哪怕是这副躯体的第一次…… 迷醉。 沉沦…… 时间已至五点，几颗倔强的星辰在维港上空闪烁。 宝云道上的晓峰阁，无声俯瞰著静謐的都市。 空气是清冽的，带著山间绿植上夜露的湿润气息，与山下飘来的微弱海风糅合，盪入谁家窗台。 静謐是相对的，你若细听—— 远处隧道的通风口隱隱嗡鸣； 山间榕树上，早起的鸟儿发出零星的、试探性的啁啾； 有晨跑者，大汗淋漓，却又浑身舒爽，忍不住发出愉悦的呻吟…… 趴在他的胸前，女人在呢喃：“你是……真的厉害……” 环抱著她，他没有言声。 女人说：“你是不是嫌我……” 他拍了拍她，打断了她。 “你是骄女、贵女，莫学旁人作態。” “好。” 女人轻笑，在他的怀里拱了拱，找到最舒服的位置，停了下来。 良久，她突然说道：“ sammi很可怜的。” 沉默了会儿，他说：“我佩服华哥。我做不到。” “我中意你做不到。” “我中意你。” “我知道。” …… “对了，你说……有女朋友？” “有。而且，她会是我的妻子。” “为什么？” “很难讲的……” “以后我们还会见面吗？” “……让我想想……” “你回去后，把伴奏做好。那首歌，《爱你》，我要去京城录。” “……” “听到没？” “好。” “让我睡会儿，我说过，要送你的。” “好。” 很快，女人沉沉入睡，长长的睫毛，在暖黄的氛围灯下，偶有颤动。 她是骨相美人，期很长，十七八岁的容顏与眼下相差无几，多年后亦然。 一顰一笑，皆是典雅与雍容。 此时此刻，他即將十八，而她，二十七岁。 她叫kelly。 这个名字，属於精致的、勇敢的女人。 第五十八章 返 京 一大早回到酒店，走廊上恰好碰到老韩出门，莫名感到心虚，打了声招呼就闷头往自己房间走去。 这种感觉，像是偷偷出门玩了一夜，家门口撞见父母？ 呸！ “疯了一夜？”老韩一点眼力劲也无，他竟敢追问，“吃早饭没？” 程跃理也不理，不耐说道：“机票是几点的？” “十点多，还早。” 身为一名合格的大秘，高成笙自然早已起床，他早已打开了的房门，听到动静后，快步走来：“你確定要自己先回？” “確定。你们吃早餐吧，我回房收拾一下行李。” 韩三坪在这边还有点事，顺便与刘得华敲定合同。 其实没什么可谈的，刘得华主动说过，按行业的最高標准执行。只是恰好有了机会，韩三坪希望能以美元结算，他想留下美元，收到钱后换给程跃等值的人民幣。 往后几乎成为负担，很多人难以理解这个时代国家对美元的渴求。 事实上程跃也需要美元，明年去小韩那边有用。 他没有言声。 到得下午，程跃就踏在了京城的土地之上。这一程，在头等舱，他竟然签下了十几个名字？ 感觉挺神奇的，尤其是面对此时高质量的空乘姑娘。 后来就一帆风顺了，因为他老老实实地戴上了帽子和口罩。 回到出租房，晚上正和小三、格非喝酒閒聊，接到了高成笙的电话。高成生说这一期《劲歌金曲》爆了；刘得华明天就到，京城出版社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他和韩总也会回来……程跃嗯嗯啊啊应了几声。 “我艸！刘得华要来？还会找你？！” 程小三对流行歌曲基本无感，程格非倒是和普通人一样，对港台明星充满景仰，刘得华的歌曲他会唱不少。 脑子里闪过多年后与他们一起在ktv与人打架的场景，程跃呲了呲牙，嫻熟地画出大饼：“是啊，你俩好好学习韩语，用心做事，以后也能经常见到。” 说话间，他看向手机，心里琢磨著：漏音这么严重？ 这年头蓝牙耳机的技术尚未成熟，他决定明天买根有线的。 要时刻注重隱私……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感谢格非的提醒，所以他指著酒杯说道：“你喝一杯。” “凭啥？” “小样！来，划拳，杯中酒。” “来就来！” …… 30日晚间，免不了会有一场接风宴。宴席安排在广场旁边，刘得华下榻的贵宾楼饭店。 总的来说，除了主宾刘得华连连告饶、誓不饮酒以外，气氛总体愉快，与之同行的李小林、姚前等人，被韩三坪与张合平灌了不少白酒。 姚前是百代唱片的湾湾区总经理，刘得华的唱片合约签在百代，发行、製作、宣传和版权都归属於百代唱片。 所以说姚前才是这趟行程的最终金主。 姚前乐於出钱，他是音乐人出身，与张合平相谈甚欢。 张合平兴致高扬，因为刘得华在出版社录歌，场地、伴奏，乃至於日常服务之类的，也是一笔以美元结算的进项。 与刘得华窃窃私语半天，旁敲侧击打听出来没人知道他在那晚的完整行踪之后，程跃同样高兴，端起酒杯与前来碰酒的李小林喝了好大一口。 不多时，挨个敬酒的韩三坪过来指手画脚：“少喝点，明天还有正事。” 嘿！ 管得著嘛你？ 程跃端起酒杯，悍然饮尽！ 酒后乘坐张合平的桑塔纳重新住回出版社，他其实更愿步行，很近，隔著广场而已，张合平却坚持要送。 一路无话。到得出版社，张合平指著门前的警车说道：“我协调了派出所，这段时间，他们会安排警力在此重点防控。倒不是我杞人忧天，以防万一而已。” 也好。 虽说这年头的治安状况堪忧，可这里毕竟是在天子门前，需要应对的或许只有那些狂热的粉丝。 可是，谁会知道呢？ 老张大概是想让自己收钱收得心安理得吧…… 程跃自无异议，挥手道別，走进了出版社。 …… 12月1日，开始录製刘得华的专辑。 配乐找的仍是黑哥和民族乐团的老师。 黑哥姑且不提，民族乐团的老师们隨叫隨到。 一来程跃会儘量协调时间，不影响人家的本职工作；二来事少啊，钱多啊，离家近啊！ 他们的收入也就那样。一级演奏员的职务工资、津贴、演出费、排练费，加上极少数人享有的“政府特殊津贴”，每月不会超过1500元。 还有少数人，会通过教学、录音、乃至於商业演出，拿到些许额外收入。 费神误事不说，时间成本太高了。 在出版社帮程跃做歌，张合平给出的报酬是每首2600元。而且程跃基本能够做到，每首歌用时不超过一天，甚至几个小时。 怎能不欣然而来。 再说黑哥。他的个性、品行，决定了程跃的看重。同样的原因，也是程跃婉拒过张合平提到的诸如其他所谓的鼓王、首席吉他手、知名键盘手等等大拿的原因。 怎么说呢，黑哥毫无疑问是最顶尖的打击乐手，人送匪號“节奏博士”，他用丰富的打击乐为无数金曲增添了色彩和律动。 有人说黑哥风格兼容性太广，没有个性，没有存在感，不如某些乐手在某些领域“原汁原味”。 巧了，程跃偏偏不喜欢那些所谓的“原汁原味”！ 他不需要別人天才的自我发挥。 谈不上高下，但这正是民族乐团的演奏员，与那些流行乐团的乐手之间，根本差异所在。 或许有人会问，民族乐团的老师们，能玩好现代乐器吗？ 程跃反问，是章强老师弹不好吉他，还是宋非老师玩不转贝斯，抑或是王艺栋老师打不好鼓？ 他们才三十出头。 哪怕年过四十的崔君之老师，首席箜篌演奏家，键盘在她手里，乖顺得紧！ 还有意外之喜，他们能让程跃学到新东西！ 前文说过，出版社致力於传统文化的收集与推广，这里当然有民族乐团老师们常用的演艺厅。本来程跃说乐手是他的固定合作对象，香江来宾已无异议，然而就在这天，程跃又邀请他们欣赏了一曲现场演奏的《春江月夜》…… 第五十九章 录 歌 当天，程跃將词曲全部交给刘得华，让他自行琢磨，隨后，他和乐团的人鼓捣半天，做出来一首伴奏。 次日，演示一遍之后，程跃从录音棚出来，他说：“华哥，回想一下《今天》，这首歌可以说是《今天》的青春版，结构清晰，旋律简单有力，副歌部分需要一种坚定的、不服输的唱腔。你的歌声號召力十足，所以不需要技巧修饰，用最直接的情感吶喊就行。” “我先试试。” “嗯。” 等到刘得华唱完，程跃沉思了许久，这才说道：“我的错。我需要调整编曲，下午再录。” 刘得华的感觉不太明晰，所以他出声问道：“sorry啊，方便讲吗？” 程跃解释道：“摇滚风格不適合你，配乐需要调整一下，加强弦乐和钢琴的比重，减少电吉他的尖锐感，营造出『岁月史诗』的氛围，唱法也得隨之改动。问题不大，你等著就行。” “收到。我也琢磨琢磨。” 到得下午，仍是程跃先唱了一遍，他说：“这次是『述说式』的演唱。在主歌部分用更沉稳、更接近说话的语气，副歌部分则用扎实的胸声和坚定的语气表达，还是像《今天》那种澎湃但克制的处理方式。你需要以『过来人』的感觉，回顾並詮释自己当年的执著与倔强。能理解吧？” “我试试。” 隨后又重复了七八次，期间有休息、有沟通。倒得晚饭时间，程跃对著话筒说：“差不多了，华哥，你先回去休息，保持好状態，我们爭取明天录完这首歌。” 走出录音棚，刘得华迟疑著说道：“sorry啊，小跃，我觉得这首歌以摇滚的方式处理，会更好一些。” 录歌就是这样，怀疑、否定，推翻、重来，可能倒得最后，发现还是第一版最好。同一首歌，有人甚至会打磨三两个月。 哪有时间挥霍…… 略作思付，程跃看向身边的李小林和姚前，最后盯著姚前问道：“你的意见呢？我需要专业的、坦诚的意见。不管什么意见我都能接受，甚至可以换歌。” 姚前郑重说道：“摇滚风格更加有力，但是你的第二种版本，不弱於《今天》！” “是否需要换歌？” “不需要！” “那好，你们回去休息，我要去演播厅盯著伴奏。” 返回酒店的途中，刘得华带著耳机，在听程跃演唱的版本。李小林笑著问向姚前：“姚总，在想程跃？” “能不想吗？” 两人来往多年，交情颇深，故而讲话少有避讳。姚前说道：“你看他给华仔这张专辑，任何一首歌都能担纲主打，照常理来说，隨便徵集些其它曲目，三四张专辑也能做成。他是真的浪费啊。” “而且你听他讲话的意思，他竟然隨时可以换歌？可能还会更好？我当时好想昧著良心点头！” 李小林笑道：“该点头的，多首歌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呵……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小心鸡飞蛋打一场空。” 李小林辩白道：“我是见他一首首好歌，烂菜一般扔將出来，心知他不会在意而已。” “烂菜？”姚前嗤笑出声，“整个华语乐坛，一年到头，你见过几颗烂菜？能抱著程跃的大腿，你偷著乐罢。” 保姆车在热闹的长安街上静静行驶，沉默了会儿，李小林问道：“百代对他有没有想法？” 若能在同一家公司，以后当然会有更多的机会接触。 如今看来，程跃不会去香江发展，加深合作利大於弊。 “没有。”姚前坦然说道，“没资格有。” “此话怎讲？” “华纳对內地市场下了重注，他们倒是有过，早早报出了天价签约金，人家面都不见。况且，百代在內地甚至没设办事处，只是和沪城声像合作而已，哪有资格与人家谈什么条件？我已经有点后悔这趟跟来，明明是绝世美味，看到吃不到，令人心烦。” 言语至此，姚前意兴阑珊地转移了话题：“不说这种扫兴的事。娜英听闻我在京城，还有王非也在，两人有意组局吃饭，你意下如何？” 娜英和王非，也是百代旗下歌手。 “好！”李小林点头说道，“毕竟都是同事。” 12月3日，第一首歌录製完成，歌名《倔强》。 然后是《17岁》。 同样的流程，程跃唱完歌曲，走出录音棚，迎面就听刘得华问道：“sorry啊小跃，你是如何写出这首歌的？” 语调、神情复杂难言。 他觉得在程跃面前，自己毫无隱私可言。 有时候，他甚至会心生忌惮……崇拜？ 程跃又道：“fans，狂热的那种。” 若非相处数日，场间的李小林和姚前差点信了，刘得华同样如此，过来谈事的韩三坪在人后无声冷笑。 程跃心有所感，当即厉目而视！ “华哥，你就想像成演唱会现场，万眾瞩目之下，你在为大家倾诉二十年的心路歷程。仅此而已。” 说话间，程跃坐往控制台：“开始？” “好。” 这种录歌方式，天底下可有旁人能够做到？ 进度怎能不快。 空暇的时候，姚前说王非与娜英有意过来探视，程跃当场表示拒绝，不愿被人打扰。 隨后，姚前走了，回返湾湾，李小林与他同日离开，返回香江。 专辑进展顺利，mv的拍摄、宣传的筹划、发行时间的確定……两人都有大量工作亟待处理。 郑修文来了，录完《我不够爱你》则匆匆离去。她的日程极其繁忙，甚至没有时间吃顿好饭、滯留一晚。 陈惠琳来的时候，程跃正在为刘得华录製《起风了》，听完后，她取下耳机，出人意料提出要求：“我要一首这样的歌！” 她当然不缺好歌，在程跃的记忆里，来年她会发行五张专辑。 你敢信吗，五张！ 录歌、拍mv、宣传……加上各种日常曝光，这会是多么恐怖的工作强度？ 回到眼前，陈惠琳盯著程跃，索要歌曲，淡淡的口吻，坚定的语气。 程跃不禁会想：《起风了》，让她想起了什么？ 此时刘小松的工作已经完成，他是在程跃身边帮忙，听到陈惠琳的话，整个人变得僵直起来。 我没听错吧，这种语气…… 娇言嗔语？ 这是我该听到的？ 小跃不会杀人灭口吧！ “黑哥，发什么呆？帮我联繫各位老师，明天过来做歌。” “嗷～”刘小松一个激灵，大声吼叫，“收到！” 陈惠琳充耳不闻，死死盯著程跃，明眸闪耀，惊喜问道：“有？” 程跃笑著看她：“我可以说没有？” “我现在想听，立刻，马上！” 看似容光焕发，程跃却是知道，眼前的她，真的很累。 《恋爱情色》才上市没有几天，密集的宣传空隙，她又不辞辛苦，千里迢迢来到眼前。 “好。” 宠溺地应了一声后，程跃按下耳麦，说道：“华哥，kelly到了，我们休息会儿。” 待到刘得华出来，与kelly打完招呼之后，程跃说道：“我去琴房唱首歌，华哥你要不要来听？” 怎能捨得不听？ 第六十章 自作孽，不可活 琴房，手按琴键，程跃在娓娓道来。 “kelly，这首歌叫《岁月神偷》，讲的是时间和生活，是对过往的怀念、对现实的接纳、对自己的和解。” 他说：“你的声线有精致的都市感，唱这首歌，你要感觉坐在落地窗边，回顾事业与情感歷程，与自己和解之后，发自內心的释然与通透，继而珍惜当下。这首歌，和……算了，你把感觉由男女情感上升到人生感悟就好。” 眸光繾綣望著程跃，陈惠琳心想：讲得真好，是写给我的？ 什么时候写的？ 笑盈盈地，她点头应“是”，然后侧耳凝听。 於是，程跃按下琴键，隨著简单有力的伴奏，吟唱—— “能够握紧的就別放了； 能够拥抱的就別拉扯； 时间著急的冲刷著； 剩下了什么； 原谅走过的那些曲折； 原来留下的都是真的； 纵然似梦啊，半醒著； 笑著哭著都快活…… 谁—让—— 时间是让人猝不及防的东西； 晴时有风阴有时雨； 爭不过朝夕又念著往昔； 偷走了青丝却留住一个你； 岁月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行； 好的坏的都是风景； 別怪我贪心，只是不愿醒； 因为你只为你愿和我一起； 看云淡风轻——” …… 琴音渐落，歌声渐熄，程跃偏头望去，陈惠琳却仍在轻声曼歌：“能够握紧的就別放了……偷走了青丝却留住一个你……” 唱著唱著，明媚的笑容渐渐绽放。 等了会儿，程跃笑著问道：“可以吗？” “挺好。”陈惠琳说，“还有一首，我要听。” “没了。” “有，你刚才说漏嘴了。” 遇到一个聪慧的女人，如之奈何？ 听著两人对话，看著两人神態，刘小松呆若木鸡，脑子里不停自问自答—— 这是……打情骂俏？ 这是打情骂俏！ 他在心底吶喊：我眼睛虽小，但是贼亮！ 然后他看向刘得华，看向与陈惠琳同行的钟甄。 前者在礼貌地笑，后者是欣慰的笑…… 都知道？ 只有我蒙在鼓里？ 小跃在香江，一天而已，发生了什么！ 然后，刘小松看到程跃不情不愿，开始弹琴，同时在说：“这首歌叫《她比我丑》，呃……粤语。” “朋友都说； 你为了她心醉像个木偶； 任谁力劝亦无力可拯救； 我想到她比谁也更清秀； 我不看一眼绝对不肯走； 谁在此刻跟你成为密友； 明白事实已经不能补救； 我恨我尚要看清楚对手； 难以见谅你太没有要求； 感情红灯后； 顺势遇到她的温柔盲目地接受； 你说今后； 无人再动你念头； 明日我便会自由； 而我想冷笑就够； 她比我丑； 但竟可偷你走； 內心鬆口气； 不用再忍受； 若觉得她也算世界独有； 但我怎可看著你们； 爱到直至白首； 何解你； 厌旧爱新，竟也没有內疚； 若谁令你突然学懂偷走； 我知道她必然有点优秀； 我输了所有； 但说不出口； 才用心找一个； 堂皇藉口； 其实渐渐化妆不停加厚； 看著镜內我更加的颤抖 唯有怨恨你太没有要求 感情红灯后； 顺势遇到她的温柔盲目地接受； 你说今后无人再动你念头； 明日我便会自由； 曾有的却再没有； 她比我丑； 什么都比我丑； 用这种方法安慰我感受； 自觉得因过去爱你未够； 但我怎可看著你们； 爱到直至白首； 何事会令你逗留； 何以她有我没有； 她比我丑； 什么都比我丑； 用这种方法安慰我感受； 若觉得她也算世界独有； 就以祝福送赠你们； 要对著到白首。” 一曲既了，钟甄面色不虞；刘得华咳咳咳咳——咳嗽不止；刘小松略显惘然，悄然左顾右盼；程跃訕訕而笑，吶吶言道：“你要听的。” “是我要听。” 陈惠琳缓缓点头，俯视程跃：“但是我有几句话要讲。” “我在洗耳恭听。” 眸光直逼程跃，陈惠琳缓声说道：“第一，是因为他恋上她，我们才有了感情红灯。” 话语显得突兀，但是陈惠琳清楚，懂的都懂。 果不其然，程跃点头说道：“对。” 陈惠琳道：“第二，我从来没想看清她，我不关心。” “对。”程跃从善如流。 “第三，她的確比我要丑，分手后我的確如释重负。” “呃……对。” “对不对？”陈惠琳蹙眉追问。 程跃赶紧点头：“对！” 他其实有点好奇，你既然不想看她，怎知她比你丑？ 不能问。 主要是不敢问！ “好。”丝毫不顾及旁人，只是目不转睛地盯著程跃，陈惠琳继续说道，“第四，她肯定不如我，我没有觉得自己输了，输的是他。” “对！” “第五，我从来没有在化妆的时候颤抖，我不关心他们现在如何、往后如何，对我来说，他们是没关係的人，我不会因为他们耗费半点心神，如果不是因为你，因为你唱的歌，我已经忘了他们。” “对……不对，我的错……” 横他一眼，陈惠琳又道：“第六，我没有遗憾，如我所言，他对我来说是没关係的人。而且我確实自由了，我很高兴，现在的我，有资格追求自己喜欢的、想要的。” “呃……对。” “对不对？” “对！” “好。第七，我要你给我道歉，请我吃饭，请我喝酒！” “我道歉。喝酒……好……” 天可怜见，程跃觉得自己请不起…… 他是真的没钱……怎么办呢？ 偷偷瞥了刘小松一眼，程跃稍觉心安。 敲诈黑哥一顿，合適吧？ “第八。”陈惠琳在继续讲话，“我要你给我做一张专辑，其中，必须有这首歌，一字不改。我要你以后每次听到我唱这首歌，都要想起刚才我讲的话，所有的话。” “好……” “好了，我不生气。”深深地又看一眼程跃，陈惠琳转头看向旁人，“华哥，时间不早了，吃饭去吧？我们让他请客，还有这位……” 刘得华忍得辛苦，只会点头。刘小松慌忙自我介绍：“我叫刘小松，是……” 虽然合作过许多明星，虽然见过许多大场面，可是刘小松还是觉得自己被陈惠琳的气场全面压制了！ 哪怕她语调轻柔，面带微笑！ 仓促间，刘小松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 “他是黑哥。”程跃解围说道。 “没问你！” 看也不看多嘴之人，陈惠琳对刘小松说：“刘哥，初次见面，一起吃个便饭，可以吗？” “当然可以……谢谢……谢谢……可以……” 刘小松已然语无伦次。 第六十一章 菩 萨 次日七点一刻，刘得华来到录音棚，意外地发现程跃独自坐在录音台前，於是张口问道：“kelly呢？” 昨天晚上，程跃留宿贵宾楼，不曾瞒他。 更早的时候，那天在晓峰阁，刘得华已然清楚，若非因由程跃，那餐饭肯定不会是在kelly家中。 他和郑修文的面子不够。 甚至可以说没人有那么大的面子。 有点惊讶於程跃和陈惠琳的进展，可刘得华绝非多事之人，此时他只是诧异程跃怎会独自坐在这里。 “回去了。”程跃主动说道，“她的唱片不急，等正东签下合约后，才会开始製作。” 陈惠琳是正东唱片的签约歌手。 此时的正东唱片，背靠国际巨头bmg（贝塔斯曼音乐集团，此时的全球五大之一），旗下除开头號王牌陈惠琳，还有今年凭籍《为什么你背著我爱別人》而大红大紫的许知安，加之音乐总监雷松德，被香江歌坛冠以“天王天后宫”的名號，风头一时无俩。 当然，掌舵正东的，肯定还是它的创立者，香江乐坛教父——黄白高（paco wong）。 说来也巧，香江一行，见到的人不多，曲里拐弯的，好多都与正东能扯上关係。 郑修文的男友是並不“知安”的许知安；张申悦的前男友是谢挺锋，现任是正东的核心人物，“声音建筑师”雷松德；谢挺锋的前女友是张申悦，现任是正东旗下的卢俏音，很快就要换成与刘得华、娜英同门的王非。 怎生一个“乱”字了得。 好在陈惠琳出身够硬，洁身自爱有口皆碑。 昨晚与陈惠琳商量过了，关於她的专辑，回到香江，她会註册一家公司，代表程跃与正东签订合同，收益以美元结算。 这笔钱，程跃打算用往小韩那边。 关於公司名称，陈惠琳竟然兴致勃勃地与他討论了半夜，最终定下一个毫无新意的“琳跃娱乐”。彼时的程跃怕她余怒未消，忍气吞声，千依百顺以对…… 回到眼前，开始录歌之前，程跃说道：“《人啊》这首歌，表达的是一个男人的沉默輓歌。华哥，你需要將自己想像成一个独自承担並消化了所有生活重担的样子，这是一种深沉的、隱忍的痛楚。唱这首歌的时候，不在於旋律的优美，重点是真实感，那种撕开成功与坚强外表之后，暴露出来的人性脆弱。唱出这种感觉，才能引发听眾共鸣。” 这首歌，程跃讲得很细，一字一句演示，他说：“『有些痛重叠了，有些梦撕裂了……』这几句应该是低沉且压抑的，每一个字都像从沉重的往事中拔出，句尾微微颤抖，但迅速收敛。要使用大量的气声和胸腔共鸣，营造一种疲惫的、低语的感觉，你甚至可以刻意製造一些毛边和沙哑，表现出『在笑之前已经哭过了』的偽装和消耗……” “副歌部分，是一种直面矛盾的感觉，强调语言的节奏和重量。要採用『说唱式』的咬字，语气加重，利用你的嗓音中天然的沙哑颗粒感，来表现『不堪一击』和『互相伤害』的残酷真实。你听，『人啊，越想拋开的越是带著向前，我们只好越走越沉默』。『拋开』、『带著向前』、『越走越沉默』这些词，要用一种近乎咬牙切齿的顿挫感来强调，声调不必高，但力量要足，这是內心愤怒与无奈的交织……” “情感要有层次推进。第一段是內敛的、压抑的，重点表现『哭过了』、『错过了』『流干了』的往事沉淀感；从这里开始，『几乎要放弃了，才发现捨不得』，这是情绪的转折点，要表现出猝不及防的柔软和慌乱，『捨不得』这三个字，可以有轻微破音，是哽咽的感觉，展现心理防线失守的瞬间；最终的副歌直至结尾……” 刘得华已经习惯了程跃的讲解，习惯了程跃的录歌方式，隨后他便戴上监听耳机，听程跃跟著伴奏唱了两遍之后，表示懂了，然后换他进入录音棚。 两人配合嫻熟，到得下午，程跃从演播厅回来之后——那边有黑哥和各位老师在做陈惠琳的伴奏——刘得华又唱了几遍，这首歌便宣告完成。 至此，整张专辑完成。 专辑名《你和我》，歌曲列表如下： 《倔强》； 《17岁》； 《当我遇上你》； 《练习》； 《我不够爱你》； 《人啊》； 《男人哭吧不是罪》； 《天生天养》； 《少年湾湾》； 《起风了》。 明日即將返港，免不了晚上又是一场酒宴，不同於昨晚程跃请客的寒酸，这餐刘得华的答谢宴，是在一家冷门菜馆。 韩三坪推荐的，雅致且昂贵的素菜馆。 客人是与程跃商量著请的，不多。 但是，刘得华又喝多了，当著韩三坪、张合平、高成笙、刘小松的面，他双手合十，注视程跃。 “sorry啊……你知道吗，你很恐怖的！” 他总是喜欢说『sorry』。 “九三年我在大会堂参加賑灾晚会，罗大有、sophie（叶蒨文）、阿lam（林子翔）、谭校长、梅姑……两岸三地八百多位明星同台演出，当时的我是真的紧张，一时口误，將来到大陆说成湾湾，嚇得我赶紧跪地道歉，在台上，当著所有人的面跪地！那时的我，是真的腿软！” “你敢想像现在的我，看著你，是什么感觉吗？” “……” “《17岁》、《天生天养》……您像是菩萨临世，令我无所遁形……您知道吗，唱这些歌，我甚至以为是自己在袒露心声！” 刘得华信教虔诚，法名“慧果”，素食，自律，秉承“福报”二字。 与这种人来往，怎能不令人心安？ 酒桌上，旁人都在盯著程跃，神情复杂难言。 程跃头痛不已，抬手揉著眉心，暗自决定，往后再也不会与刘得华饮酒。 过得片刻，他举目望向眾人，苦笑说道：“华哥喝大了，散吧？” 餐厅门外，目送刘得华乘车离开，韩三坪突然吱声：“菩萨？” “扑你个头！”程跃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当即跳反，不管不顾谁在言声，低声吼叫，“明天我就举报，不死不休那种，直到你被开除党籍！” “凭什么？”韩三坪老神在在。 “你传播封建余毒，思想不纯洁，信仰不坚定！” “凭什么？” 韩三坪冷笑以应。 第六十二章 心 情 时间来到十二月下旬，大雪挥挥洒洒，飘落京城。 下了整整一夜。 醒来后，程跃双手揣兜，独立楼顶，极目远眺，不多时，佇成了雪人。 远处红墙里的雪似乎比外边更白，大片完整的、未被触碰的洁白从瀛台铺向丰泽园。 湖面封冻如琉璃，冰纹是它唯一的年轮，將天空与飞檐的轮廓纳入深邃的镜面里。 那些见证了无数重大时刻的建筑——怀仁堂、摄政王府的旧跡——此刻都披著厚重的雪被。 静默无声。 勤政殿前的台阶被清扫出青石的底色，露出清晰笔直的中轴线，仿佛在无言的秩序中，为某个重要时刻预留通道。 新世纪，近在眼前。 无声矗立许久，后来刘小松找了过来，陪著看了会儿雪，问道：“有歌？” “有你个头！” 玩笑著，刘小松帮忙拍打他衣领、后背的积雪，调侃说道：“你是真捨得糟践东西，巴宝莉呢！话说那位上次过来，给你带了多少件衣服？” 不知道。 两箱。 从头到脚，由內到外……满满当当两大皮箱。 最难消受美人恩…… 程跃跺了跺脚，往楼下走去。 “別废话了，干活去！” 事情很多。 kelly的专辑、他的专辑，学校还有期末考试。 年末尾牙，乱七八糟的各种典礼邀约不断，程跃理也不理。 但是，老韩说，下个月16日的劲歌金曲、央视27日在香江主办的全球华语榜中榜、以及湾湾那边尚未定档的金曲奖——以上三个颁奖典礼，必须参加。 他学会拉大旗作虎皮了，程跃无力反抗。 烦人！ “高主任找你，他带来了北舞的教授，说是你让请的。”下楼的时候，刘小松问，“你请北舞的教授干嘛？” “mv。” “嚯！拍个mv请北舞的教授？这就是你说过的高端大气上档次？” “你学得真快！別贫了。赶紧忙你的去，活干完后，你隨便晃荡。” “能晃去香江？你去给那位做专辑的时候，我也想去。” “只要你有时间。” “得嘞！” 这天开始，程跃的工作又增加一项——学习舞蹈，与章军教授一起討论、设计舞蹈。 他以分镜的形式，画出了编舞。 可谓貽笑大方…… 几天之后，曾念评不请自到。 没有觉得意外，程跃交给他一沓剧本：“麻烦了，曾哥。” 用时良久，细细读完剧本后，曾念评找到程跃，问：“女主是谁？” “林翩翩。” 有过犹豫，但还是报出了这个名字。 “知道了。”曾念评抽出几张纸，是《烟易冷》的剧本，问道，“这个mv，预算多少？” “我不懂。”程跃揉著肿胀的额角，“你可以问问韩总和张书记。” …… 北舞，舞蹈室。 对於一眾学子而言，这曲舞蹈很是简单，尤其她们还是伴舞，戴著面具不露面那种，鸡肋不如。 可是有幸被章军点名的人，都不捨得离开。 甚至有些已经毕业的人，哪怕闯出了点名堂，不知从哪听闻消息，也会通过弯弯绕绕的关係，联繫章军，恳求出场的机会。 肯定不是因为一点所谓的报酬，能来北舞上学的，家庭境况大多不差。 章军没有乱来，本本份份地挑选八位在校学生，林翩翩、秦望舒、王李坤、吕壹……还有个正在进修的委培生，媱晨。 “章老师，什么时候与程跃合练？” 已经在社会上廝混多年，媱晨很自然地將自己定位为这群学生仔的大姐，事事抢著出头。 “等通知。”收好磁带，章军放声说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可以回去休息了。明天还是这个时间，还在这里集合。” 闻言，眾人纷纷换上厚实的冬衣，作鸟兽散。 到得室外，雪还在下，林翩翩接住一片雪，看著它在掌心融化、乾涸，隨后又是一片。 雪，对她来说，很新鲜。 “傻了？” 秦望舒不住催促：“赶紧走，陪我去吃酸辣粉。这鬼天气，冻死个人了！” “你怕冷？” 林翩翩不解转头，看向这位东北大妞。 常言道，下雪不冷化雪冷，哪怕她身为一个南方人，此时尚未察觉寒意。 “瞅瞅，你瞅瞅！”捋起袖子，亮出白生生的小臂，秦望舒抱怨说道，“本来我肯定不冷，可你说程跃他唱的是个什么玩意儿，每次都能听得我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我必须去吃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酸辣粉，慰藉我可怜的小肚肚！” 忍不住笑了起来，林翩翩任由对方拉著，往校外走去。 走在熟悉的小巷里，秦望舒问：“还记得咱俩就是在这里遇到的程跃吗？” “记得。” “当时也是要吃酸辣粉。” 其实不对，林翩翩当时正在去舞蹈社面试，可她没有反驳，轻声“嗯”了一下。 秦望舒不觉有异，自顾自说著：“这段时间他有没有跟你联繫？肯定没有。有的话我肯定知道。你说，他为什么没有联繫你？我明明感觉到他对你有意思的。” “別胡说了，好吗？” “我没有胡说，我的眼不瞎！” “……” “不能这样了，等下次见他，我要当面问问！” “望舒，你不要乱来。小心我不理你了。” “总得问个清楚吧。” “不要，你別惹事。”林翩翩认真说道，“他和我真的没有关係，有点话，也是僱主和雇员，一起工作过几天。而且，我们和他，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唉……” 秦望舒缩了缩脖颈，语带惆悵：“他现在飞上天了，用不上你了，否则他怎么不找你拍mv呢？也就是这首歌，稀奇古怪的，需要伴舞，才来我们学校，找了一堆的人……” 鬱闷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秦望舒就对著一大碗酸辣粉，嘻嘻哈哈地吃著，大呼过癮！ 时不时从同伴的碗里挑来米线润口。 回去的时候，她又变了脸色，苦兮兮地质问：“翩翩，你为什么不拦著我呢？超標了知道吗？你看我肚子都起来了……” 林翩翩笑著安慰她：“没事，我们去公园走半个小时。” “不去！”秦望舒嚇得赶紧远离对方，使劲摇头，“下大雪呢，傻子才去！” 然后她们就回到了寢室，室友见两人回来，艷羡说道：“翩翩，曾导找你，让你给他回电话。” “哪个曾导？”秦望舒急声追问。 林翩翩心有所感，悄悄攥紧手指。 “曾念评啊，说是让拍mv呢。” 室友话音刚落，秦望舒已经抱著林翩翩，又蹦又跳。 “我就说嘛！” 第六十三章 淦！ 请了假，次日一早，林翩翩独自乘坐公交车，来到北影厂。 “小林。”刘欢恰好开车出来，看到林翩翩后，他摁响喇叭，落下车窗，探出硕大的脑袋，喊道，“你来这里干嘛？” 附近有许多趴活的演员，不好意思高声说话，林翩翩小跑来到车边，恭恭敬敬地说：“刘老师您好。我来拜访曾念评导演。” “他不在这里。”刘欢说，“上车，我载你一程。曾导在出版社，正好我要过去。” 目光闪躲，下意识退后半步，林翩翩迟疑说道：“可是……曾导他……让我来这里找……” 她的防备之意太过明显，刘欢愕然之余，又觉好笑。 认识林翩翩，是在mv拍摄现场，程跃介绍的。 作为音乐人，刘欢当然足够敏感，彼时只言片语已能察觉两人朦朧的好感。也正因此，他对这位女孩印象深刻。 此时竟被当成“坏人”防备？ 新鲜感涌上脑门，刘欢不由觉得好笑，於是直接拨通程跃的电话，聊了会儿，然后將手机递给女孩。 却是不知程跃在电话里讲了什么，反正拿回手机，刘欢没有为难已经羞红了脸的女孩，他说：“上车罢。副驾有点东西，你坐后排。” 其实空空荡荡。 分寸感，刘欢拿捏地明明白白。 车辆起步后，目光直视前方，刘欢主动开口，说道：“有个mv是古装戏，北影厂这边服饰齐全，按曾导的意思，是打算让你来试戏服的。刚才小跃说不需要，他心里有谱，会直接给你量身定製……翩翩，你听过他的新歌吗？” “没有的，刘老师。”林翩翩略显慌乱，急忙解释道，“自从上次拍完mv，他没有联繫过我。” “是吗？” 等完一个红灯，车辆再次起步。刘欢说：“前几天我在出版社，听了他的新歌，很棒！我能猜到他让你拍的是哪一首歌。” “特別特別好听！” “名字叫《烟易冷》。” “小跃他，真是令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 事发突然，曾念评被叫到出版社的时候，韩三坪和张合平皆在。 会议室里聊了会儿，韩三坪问《大明宫词》进展如何，曾念评说精剪完工；得益於小跃和刘欢的帮助，配音配乐也完成了；这一半天会呈上审查；同时在联繫播放平台，基本確定了，是央视。张合平说需要帮忙只管言声。曾念评说如果遇到困难，肯定会登门求助…… 央视不成的话，京城电视台是首选之一。 巴拉巴拉讲了会儿，曾念评带来的预算表没人关心，程跃也被晾在一边。他似无所觉，专心学习《刑法》。 很快就要期末考试了。 不多时，韩三坪与张合平对视一眼，同时起身离去。 到得门前，张合平回头，看向纹丝不动的程跃，无奈说道：“小跃，年底了，大家都很忙，別再整么蛾子了。” 程跃惘然抬头：“我没有啊。” “走了！”韩三坪催促道。 “走。”应了一声后，张合平还是说道，“mv怎么拍，你和念评商量就行。预算表我们不看，这种小事，没必要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又是“小事”？ 看著曾念评做好的预算表，程跃不太明白，一首歌的mv，三五分钟而已，投资过百万，能叫小事？ 摄影机租赁、胶片物料及洗印，25万；场记、剧务、灯光等现场人员，8万；场地及服道化38万；群演9万；后期製作12万。 如果导演、主演、剧本及策划费用按行情结算，拍这个mv，恐怕150万都很紧张。 整张专辑呢？ 九月上映的经典之作《暗战》，扣除刘得华、刘庆云的片酬，以及其他台前幕后人员的片酬，投资也就三两百万，仅在香江本地，票房揽收一千五百万。 话说一张专辑能挣几个钱，值得投资一两百万製作mv吗？ 哪个人，包括两岸三地的天皇巨星，曾经如此豪横？ 看来上一张专辑的成功，让老韩和老张彻底飘了。 这，很不好。 待到两人离开，程跃问道：“昨天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 曾念评说：“都没见面，电话里他们也不爱听，我只来得及说这个mv至少需要一百万。” “算了，咱俩再捋一捋。” 依照合同，mv的拍摄成本，將由出版社独立承担，与程跃没有关係。 越是如此，越得慎之又慎。 程跃觉得自己挺爱惜羽毛。 就在此时，刘欢和林翩翩到了。听了会儿，刘欢拿起放在眼前的预算表，问：“为什么？” 之前他在电话里听说程跃要为林翩翩定製古装，尚且暗自偷笑，心想程跃果非常人，为了討女孩子欢心，耍得真棒！ 本以为只是一套古装而已，用不了几个钱。 如今看来，他倒是貽笑大方了…… 谁家拍个mv，会有如此手笔？ 他不清楚程跃与出版社的合同，以为和行规一样，成本就是程跃的债务。 所以说程跃不接商演，不接gg和代言，全凭专辑挣一点钱，凭什么如此奢靡？ “为什么？” 程跃有很多理由，但是都不便诉诸於口，於是敷衍回道：“玩唄。” “牛！” 刘欢愣怔剎那，哼声说道：“《大明宫词》的钱，曾导给结了，扣除乐手、製作团队、录音等硬性支出，我说个整数，咱俩能分三十万，报税的事与你无关，所以你是十五万。既然你如此豪横，这笔钱就不给你了。” “別啊！”程跃大惊失色，当即叫苦，“我快穷死了！前段时间请人吃饭都没钱买单，不得不讹了黑哥一顿！” 终於有收入了！ 小三和格非的学费，还拖欠著呢！ “穷？你是怎么想的？拍个mv耗资百万，可著劲扔钱。赚钱的事你也不干，宝洁报价百万求你代言，甚至还有更高的，你为什么不接？” 这年头內地明星代言费的天板是巩皇，五百左右；然后就是刘欢、娜英……哦，还有红到发黑的小燕子，一百五到三百。 百万？ 噁心谁呢？ 程跃当然不予理会。 这种话影响团结，不方便讲。所以程跃对刘欢的唧唧歪歪充耳不闻，只是笑著接来存摺。 “我开的户头，密码你知道。” 所以还有我一椿好处，这笔钱不需要父母知道，能自由支配。 程跃愈发高兴，乃至於有点忘形，手一颤，差点直接將存摺转手交给別人。 前世今生，在脑海里，程跃不知道幻想过多少次让丫头暴富的场景。 还好他反应够快，应当无人察觉。 程跃大笑出声，囂张说道：“今天晚上我来请客，京城这地界，你们隨便挑！” “演过了啊！”刘欢很残忍，撕破了程跃顏面，“太做作了！” 非止如此，他竟然还问曾念评：“曾导，你是专家，他的演技能打几分？” 曾念评心善，委婉说道：“小跃可能是不在状態……” 淦！ 第六十四章 我去2000年（上） 刘欢和曾念评到楼下欣赏新专了。 话说前几天刘欢过来，尚且听过几首新歌，倒是曾念评，他甚至连半句都不曾听过，mv的剧本却已烂熟於心。 属实有点离谱。 会议室里余下程跃和林翩翩两人。 程跃起身倒了一杯热水，放到她的面前，然后没话找话：“好久不见啊。” 刘欢那傢伙的调侃犹在耳边，感觉有点不太自在。 倒不是羞涩抑或其它，坦白来说，他是愧疚。 如何直面林翩翩，令他最为纠结。 有时候夜深人静，他会取出一张白纸，中间画一条竖线，一边写上“再见”，一边写上“不见”，分別列出无数理由。 写写划划，划划写写。 程薇是要娶的，老夫老妻的感觉，只要哄骗到手——问题不大，往后余生哄她开心，哄家里的亲人开心，哄她一辈子平安喜乐就好。 相濡以沫是她唯一的期望。 kelly是意外，那时候陡然遇到一个心仪的、幻梦中的女人…… 偏偏她也心动。 这段时间以来，在程跃心中，kelly像是一个锚点，鲜活地证明著程跃是人，真实的人，而非循著记忆，找回往昔也好、弥补缺憾也罢，那种背负责任与愧疚的苦行者。 至於说往后如何，程跃想通了。 尽人事，听天命。 事实就在这里，无时不刻都在发生。 ——没人比他命好。 唯有眼前的林翩翩……记忆里对不起她，如今也难以对得起她…… 曾经想过，从开始就避免见她……很快就自我否定了。 真的不行。 得帮她换条人生轨跡，否则几年后的事，程跃不敢想像…… 难题就在眼前，如何面对她呢？ 记忆里两人都是学生，眼神里满是清澈的愚蠢，不知不觉走到了一起，然后像芸芸眾生，別离刻骨铭心。 如今的她，很为难吧？ 莫名的心疼翻涌。 坐在她的对面，看著她双手摩挲水杯，低头，仍未言声。程跃勉力笑笑，换成了疑问句：“我听章老师说，有人找你拍gg，你没答应？听说秦望舒拍过平面gg，说不定过两年就像高媛媛，能上大荧幕，你没兴趣？” “妈妈告诉我，现在要以学业为重，不要过多接触社会上的人。当初……也是因为你是学生。” 言罢，不等程跃开口，林翩翩抬头直视，主动问道：“你刚才说『好久不见』，我想问，你第一次唱《好久不见》的时候，在民族大学门外，为什么会盯著我看？” 她就是这样，对陌生人疏冷、戒备，在熟悉的人面前，才会露出坚强与聪慧。 一时间百感交集。程跃不敢拖延，回道：“当时我在找mv的女主角啊。这不，又请你来了。” 嘴角噙笑，坦坦荡荡的模样。 可是林翩翩不信。 既然来见程跃，林翩翩已经想过很多，已经下定了决心。所以她鼓足勇气，几乎是在祈求：“別敷衍我，好吗？你很聪明，应该知道，当初我既然答应做你的mv女主角，既然和你牵手，拥抱，哪怕是在拍戏……我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和別人那样。所以，別骗我，好吗？就像那次你给我讲你的初中老师，就像……就像刚才你想把存摺给我。认认真真回答我，好吗？” 隨著她的倾诉，程跃已不敢与她对视，目光转向她捧杯的手指。 茶杯的顏色，如同她修长的手指，因为过於用力，没了血色。 程跃沉默一时。 程跃说：“我回答不了。” “我不急，我等你。” 林翩翩说。 …… 有了点钱，程跃拽上了天。 工体的世纪晚会，那位叱吒京城演艺圈的“大哥”不知从哪找来门路，托张合平传话，报价12万，被程跃断然拒绝。 属实不识抬举。 须知，人家只让他唱一首《错位时空》而已。 黑哥当然被邀请了，他消息灵通，感慨说这台晚会，声势令人咋舌。 关於出场费，税前，娜英是21万；孙南16万；玉·泉组合9万；圤树6万……刘欢压轴登场，30万。 这是整场晚会的价格，大多得唱三两首歌。 所以说人家给程跃的开价，已经很慷慨了，不是吗？ 刘欢问程跃为何拒绝，不是喊穷吗？不愿凑个热闹，一起玩吗？ 程跃说很忙，他要做专辑，要准备期末考试。 分秒不得閒那种忙。 转眼就接到个固定电话，林翩翩问他有没有时间，这天晚上，整个京城都是欢庆的海洋，她想去皇家园林听崑曲、看舞龙舞狮。 她说，元旦放假三天，秦望舒回家了，所以无人同行，倘若一个人的话，她就守在学校，不会出门。 程跃说“有”。 答应的理直气壮。 因为要拍他的mv，人家不得不滯留京城，所以陪人散心理所应当。 关键是，他喜欢崑曲…… 园林外见面，林翩翩送他一副亲手织成的手套，色泽靛蓝，针脚细致、紧密。 不知她织了多少个日夜，耗费多少心神…… 程跃没有道谢，带著手套从纸袋里取出了他带来的礼物。 这是一部刚刚上市的摩托罗拉v998，珠光银色。 他是在给自己买手机的时候，想起与对方联繫不便，顺手多买了一部。 他的是银河灰，拿到手里的时候很新奇，却又感觉怪怪的：这手机太小了，文玩核桃也似。 而且贼贵！ 两部手机，两万。 此时京城三环里寻常的房子，够买个厕所了…… “买的时候，营业厅赠送一张手机卡，號码挺好记的，我就直接装上了你的手机，也存了我號码。” 打开包装盒，程跃取出手机递给她，想了想，又取出里边的说明书、充电器、备用电池…… “你干嘛？”林翩翩问。 “扔掉盒子啊，我们要游逛，带著是个累赘。” 沉默著，林翩翩夺走了包装盒，配件原样放好，小心翼翼地塞进自己的手提小包。 偌大的口罩，挡住了嘴角上扬，程跃暗自得意，心想：没有人比我更会送礼。 否则的话，丫头不一定会要！ “你知道吗？我清楚这个手机值多少钱，有同学买了……”低头整理著手包，露给程跃白皙的脖颈，林翩翩声音含羞，可是说著说著，只剩坚定，“但凡是你送给我的，不管多么贵重的礼物，我都会收，而且心里只有开心，再无多余念想。” 偌大的口罩，没挡住程跃眼角的蹦跳。 第六十五章 我去2000年（下） “你知道的，那天欢哥……就是刘欢，刚给我一大笔钱，被你撞见了，我心想，见者有份嘛，但是直接给钱，忒俗，你肯定不收，所以买了个礼物。” “而且，我需要你帮忙拍mv，平常联繫不太方便，这是工作需要。” “再说了，以我写歌、唱歌的实力，挣钱像喝水一样简单，一个手机而已，算不了什么，顺手的事儿，你千万不要多想！” 没有理会耳边的杂音，林翩翩悉心归置好所有物品，把手机装进衣兜，轻轻按了一下，確定它装进了衣兜深处，然后双手提著手袋，自然下垂，放在小腹上方，这才抬起头来，眸光直逼程跃，问道：“还有吗？” 这天的她，显然有过悉心打扮。 她是线条流畅的鹅蛋脸，肌肤白皙，光洁得如同暖玉。眼眸是两瓣清柔的桃形状，澄澈如水，衬得瞳仁愈发黑亮。她的鼻樑秀挺，唇形饱满，今天涂著清淡的奶茶色口红，较平常显得尤为可亲。 长发特意烫过，微卷，如海藻般蓬鬆，轻柔地垂落在修长的脖颈周遭。 衣著上，她选择了一件剪裁极佳的藏青色长款毛呢大衣，衣襟垂至膝盖上方。大衣之下，微露出了棕色的格纹长裤，带著些许书卷气息，脚上的黑色小皮鞋，款式简约，光泽柔和。 到得此时，她就这么静静地立著，问著：“还有吗？” “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持靚行凶』？”徒费一番口舌，程跃略显羞恼，没有好气的瞪她一眼，“没了！” “那就好。”她微微一笑，眉眼弯弯，“我们去进去吧。” “什么叫『持靚行凶』？” “『靚』，是『靚女』的『靚』，所以你猜。” “这是你在香江学会的词语？” …… 时值世纪之交，京城举办了多项庆典活动。 世纪坛那边庄重盛大，领导亲自出席，点燃了象徵民族復兴的熊熊火焰。 工体是群星演唱会；许多单位都有自己的庆典晚会；园林这边显得古韵十足：传统戏曲的名家名段表演；舞龙、舞狮、锣鼓、高蹺等会巡游；冰葫芦、耳朵、豌豆黄，乃至於滷煮火烧、爆肚炒肝等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诱人的香味在空气中瀰漫。 “饿吗？” “晚上我吃过饭了，你呢？” “我也吃了。” 周遭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每个人脸上都洋溢著节日的喜悦。 新千年来了，日子也在好转。 程跃觉得，能看到这么多张笑脸，已经不虚此行。 站在人群边缘，两人看了会儿会巡游，走向戏台那边，路上。程跃问道：“北舞没有晚会？” 记忆里这个时候，两人尚未挑明关係，林翩翩回家过节了。 程跃倒是留在了京城，看完学校的晚会，和翟心齐等人出去喝了场酒，返回寢室后接到了她的电话，那时候已经很晚了，喝得有点多，不记得讲了什么。 是不是该戒酒了？ 好像不太对，那不是现实…… “除了回家过节的，很多老师、同学都要参加外边的活动，所以学校没有单独举办。”林翩翩问，“京城理工呢？” “有一台晚会，辅导员打了电话，我不愿去。” “为什么？太疏远老师和同学，不好。” 这就开始了管教模式？ 程跃老老实实地作答：“你不知道，我们那个辅导员，长著一副势利眼，我懒得理会与他。” “很多人都是这样。”林翩翩轻笑说道，“趋利避害是本能，敬而远之就是。” 旁边有冰葫芦，林翩翩买来一串，用手取下一颗山楂，递到程跃脸前，等程跃掀开口罩，咬走。 过了会儿，是一瓣橘子。 酸酸甜甜的，沁人心脾。 恍惚中，程跃仿佛看到了记忆模样。 两人同岁，一年后程跃沉迷《传奇》，经常在网吧过夜，有时候她会说上几句，大多时候无声陪伴。 也不上网，就是坐在旁边，默默看著程跃。 记忆中翟心齐会艷羡说道：“你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 话说翟心齐身为篮球队主力，身体素质倍棒，只因他同时谈著两个女朋友，心力交瘁，一头栽倒在地板之上，大概就在这段时间？ 程跃暗自想著，该什么时候回寢室等待这个场面……自己不会摔跤吧…… “在想什么？” “那边，崑曲选段。” “《西厢记》啊……” 十点多的时候，程跃提议，两人打车换到广场看焰火表演。此时已临近午夜，人山人海里，可能是害怕被挤丟了，林翩翩挽住了他的手臂。 没再放开。 人数过万，无边无际。广场上，人群的喧囂声如同潮水般起伏，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著兴奋与期待。 同声高喊倒计时的时候，周遭儘是沸腾。 “十、九、八、七……”数万人的声音匯聚在一起，震耳欲聋。 林翩翩的喊声在程跃耳边清晰可闻。 “三、二、一！程跃！新年快乐！” 隨著零点的钟声响起，绚丽的焰火在夜空中绽放。五彩斑斕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天空，也照亮了林翩翩仰起的脸庞。在火热的氛围里，她微微生汗，脸颊嫣红，眼中倒映著璀璨的烟，美得令人窒息。 程跃晃了晃脑袋，说道：“该走了。” 马上就要出发，前往涿市影视城，早点回去，能休息会儿。 “哦。”林翩翩有点不舍，提议道，“我们走一段吧。” “好。” 身后的欢庆仍在持续。 两人从广场出发，走向北舞，沿途没怎么说话，她始终抱著他的手臂。 步行十几公里，没人再说坐车，没人喊累。 到得凌晨，程跃独自返回出版社的时候，已是四点过半。他没有睡觉，只是坐在那里，一边回復林翩翩的简讯，告诉她到了，让她赶紧睡会儿；一边翻看手机。 昨天和程薇联繫，程跃问她是否到家，让她去前排探望公婆。 直到程薇有了哭腔，程跃才赶紧改口：好好好，不去就不去，等过年我也回家再说。 kelly在零点发来一条简讯，说新年好。 他还没有回覆，她也没再联繫。 发了会儿呆，电话响了，曾念评说他到了。於是拿起背包，下楼，上车，一起去接林翩翩。 到得北舞，林翩翩已经在校门外等著了。 第六十六章《 烟花易冷》 影视城呆了一周，拍完《烟易冷》的mv后，回返京城。 曾念评清楚，斥资一百多万，他得主动让领导看到钱在何处。 成片后，他邀请韩三坪与张合平，在中影的小型播放厅，观看mv。 他剪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不需要歌声，因为韩三坪和张合平都喜欢这首歌，只要看完故事，mv的拼图，两人自然清楚。 荧幕上，山水画上，《烟易冷》四个大字缓缓隱去—— 晨光透过考古现场的边缘，洒在潮湿的泥土上。 林翩翩小心翼翼地用毛刷清理著刚出土的一枚玉佩。 渐渐地，玉佩露出温润的顏色。 玉佩上雕刻著古朴的双鱼缠绕图案，只是其中一条鱼尾，有了一道清晰的断痕，像是被人生生摔裂。 在玉佩的不远处，是一方残破的青石，像是某座建筑的台基。 当林翩翩拂去石上的泥土后，心跳驀地漏了一拍——上面有两个深深刻画的古体字：“翩翩”。 莫名的酸楚，瞬间涌上她的鼻尖。 画面闪回。 北魏永平年间，洛邑。 佛寺的钟声在暮色中传得很远，与朱雀大街的市井喧囂交织在一起。上元灯节，火树银，將整座城市映照得如同白昼。 程跃被亲兵们簇拥著，穿著一身玄色常服，却依旧掩不住军旅的肃杀之气。 人流如织，他被一阵欢笑声吸引。 回头望去，只见几个孩童追逐著嬉闹，不小心撞到了一位正驻足欣赏灯的素衣女子。 女子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程跃眼疾手快，上前一步，稳稳扶住了她的手臂。 “姑娘小心。” 林翩翩惊魂未定，抬眸对上那双关切的眼睛。 周遭所有的喧闹在那一刻仿佛骤然远去，只剩下彼此瞳孔中映出的灯火与身影。 “多…多谢將军。”她看到他腰间的令牌，低声致谢，脸颊微烫。 他鬆开手，目光掠过她发间一支简单的玉簪，觉得比满城华灯更清雅动人。 “人潮汹涌，姑娘若不介意，可与我等同行一程。” 林翩翩没有拒绝。 这夜，他们沿著洛水走了很久，谈了很久，从龙门石窟的佛像谈到白马寺的梵音，从边塞的诗句谈到江南的烟雨。他惊讶於她的博学与灵秀，她则窥见了他鎧甲之下，那颗嚮往安寧的文心。 离別时，程跃从怀中取出一枚双鱼玉佩，放入林翩翩的掌心：“以此为证，日后，程跃必当……” 她没有让他说完，只是握紧了玉佩，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我等你。” 战爭突兀到来。 军情紧急，出征前，程跃策马赶到他们最后约定的地方——那座香火鼎盛的寺庙。 在后园的菩提树下，他紧紧握住她的肩膀，目光灼灼：“翩翩，等我打贏这一仗，天下安定，我必归来。届时，娶你为妻！” 泪水在她眼中打转，林翩翩却是倔强地没有让它落下。 她將另一枚几乎一模一样的双鱼玉佩塞进对方手中：“带上它，就像我陪在你身边。程跃，我一生一世，都会在洛邑等你。” “好！” 程跃翻身上马，铁甲鏗鏘，回头再看她最后一眼，那素白的身影立在寺门，成了他此后无数噩梦与美梦中唯一的亮色。 程跃走后的洛邑，一日冷甚一日。 最初，林翩翩每日都会盛装走到城门，眺望远方。捷报偶尔传来，她便能欢喜数日。后来，战事胶著，音信渐稀。再后来，敌军即將兵临城下，洛邑城內人心惶惶，富户纷纷南逃。 父母兄长强令她收拾细软，准备举家南迁。 她第一次如此强硬地反抗。 “我不走！”她紧紧攥著胸前的玉佩，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执拗，“我若走了，他回来找不到我怎么办？” 林府只剩下寥寥数人。 城破那日，混乱与火光吞噬了整座城市。她在奔逃中染上风寒，一病不起。 她恳求相依为命的侍女將她安置在城门处一间简陋的小屋，苦苦等待。 她始终没有离开，后来，她再也不能离开了。 病榻上，她咳出的鲜血染红了素帕，眼神却始终望著城门的方向。在一个雨声淅沥的夜晚，气息奄奄的她，將玉佩交给一直照顾她的侍女。 “阿蛮……若他回来……告诉他……翩翩……一直在这里……等他……” 她的手无力垂下，窗外，是敌军的铁蹄踏过青石路的迴响。 战爭持续了数年。 程跃带著她给的玉佩，经歷了无数次苦战。每一次绝境，怀里的玉佩都在支撑著他活下去，打回去。 当他终於带著赫赫战功，挥军重返洛邑，看到的再不是记忆中的繁华帝都。 断壁残垣，荒草没膝。往日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只剩下野狗穿梭。空气中瀰漫著腐烂与萧瑟的气息。 他像个疯子，跌跌撞撞地冲向林家的府邸，只见一片焦土。他抓住每一个看似倖存的人询问，得到的只有麻木的摇头。 最后，阿蛮找到了他，泪流满面地將他带到城外一座孤坟前。 没有墓碑，只有一块粗糙的木牌，上面用炭灰写著“林氏翩翩”。 “她……一直等著您啊……直到最后……”阿蛮哽咽著转述了那句遗言。 天空开始落下冰冷的雨丝，打在他沾满征尘的铁衣上。程跃怔怔地站在那里，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 良久，他双膝一软，重重跪在泥泞之中，双手插入冰冷的泥土，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哀嚎。 雨水混合著泪水，肆意横流。他掏出那枚从未离身的玉佩，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將它摔碎，最终却只是让它裂开了一道痕，如同他的心。 他踉蹌著起身，走向那座同样残破的寺院。大殿屋顶塌了一半，雨水顺著破洞流下，浇在斑驳的佛像脸上，宛如慈悲的泪。 他跪在佛前，声音嘶哑，如同破碎的风箱。 “请大师……为我剃度。” 青丝落下，如同他与这个世界的最后牵绊，被无情斩断。 从此，洛邑少了一个將军，寺院里多了一个沉默的扫地僧。 扫地僧不念佛號，不参禪，只是日復一日地清扫著满院的落叶，如同清扫自己无尽的悔恨与思念。他活著的唯一意义，似乎就是守著她的孤坟，和这座承载了他们最后誓言的寺院。 每年她的忌日，他都会在坟前静坐一整天，任凭雨打风吹。 有人说，那个和尚，不是在扫地，而是在等著一个人。 岁月流逝，他在青灯古佛前，將那份惊涛骇浪般的痛楚，熬成了深不见底的沉寂。只有在雨声响起时，他古井无波的眼中，才会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波澜。 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他用颤抖的手，在那方她曾站立过的寺基青石背面，刻下了一行小字。 第六十七章 解放咯！ “师姐，下雨了，收拾一下准备收工吧！” 同学的声音將林翩翩从悲愴中唤醒。 她这才发现，自己脸上不知何时已一片冰凉，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她再次低头，看著手中那枚裂开的双鱼玉佩，和青石上深刻的“翩翩”二字。 鬼使神差，她唤来同学帮忙，一起费力地將青石翻了过来。 泥土被雨水冲刷，露出了背面那行几乎被岁月磨平，却依然能够辨认的刻痕。 “一世缘，一世尽。伽蓝雨声，皆是旧音。待我轮迴，再寻卿。” 林翩翩的心被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她驀地抬头，望向雨幕深处。 恍惚中，她看见，一位玄衣將军，正策马奔向一座繁华的古都。城门口，有素白的身影，正撑著油纸伞，眉眼儘是欢欣。 恍惚中，她看见，一身现代著装的程跃，正站在哪家寺院山门，左顾右盼，脸上儘是迷惘。 …… “好哇……” 隨著画面隱去，灯光亮起，张合平连声讚嘆：“故事好，拍得好，演得好，歌更好！” 本就极其喜欢《烟易冷》，如今看完片子，张合平愈发心折，喟嘆良久，最终化为复杂的短笑：“小跃他……呵……” “念评。”韩三坪沉默了会儿，突然出声，“林翩翩不对，她入戏了？” 两人本就不只是演戏，曾念评很早以前就有察觉，无意间甚至说过。 本质上，曾念评不喜背后嚼人口舌，搪塞道：“可能吧。” 韩三坪忒贼，眼看曾念评稍有迟疑，他的脑子已经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当即冷哼说道：“果然是她！” 在香江，程跃说过他有女朋友，韩三坪始终记在心里。 两个素人，能拍出这么好的片子……算了，程跃不可以常理计。单说林翩翩，相较於上次拍mv，肉眼可见的飞跃，难道真是演技的提升？ 韩三坪不信。 “什么意思？”唯有张合平不解。 “没事。我想说钱没白扔。” 几乎是句废话，虽说財务是出版社的，可是其余的mv摄製组成员，大多由他遣派，哪怕是在拍摄过程中，也会有人及时向他匯报工作。 看向曾念评，韩三坪说：“回头你和小跃议议，专辑上市后，可以考虑將这个mv影视化。” “对！”张合平当即附议，“等到专辑上市，mv流传开来，这个故事本身价值千万，再加上小跃和这个……林翩翩主演，我看他们演得挺好，又值千万，拍摄的成本就够了。特別是这个故事，完善后前景可期！” 曾念评殊无喜意，无奈说道：“我提过，可是小跃他並不赞成。” “为什么？” “原话是：何必为蛇画足？” “嘿——瓜娃子！” …… 与此同时，程跃来到北舞，见到了即將合作的各位同学。 章军就在身边，镇压了女孩们的蠢蠢欲动。 待到欢呼雀跃止住，程跃白了一眼带头起鬨的秦望舒，然后看向眾人，笑著说：“很荣幸能与大家合作。不瞒诸位，关於跳舞这件事，章教授对我盛讚有加，他说我骨骼清奇、天赋异稟，实乃世间罕见之天才，勤学苦练月余，定能达到我的学校——京城理工的晚会水平！至於和大家相比……我毕竟小有名气，留点面子，好吗？” 绝非谦言，但凡能进北舞的，每个人都有十多年的勤学苦练，虽然他算是有点底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有过练习，这段时间章军和林翩翩也在教他，可是，哪有资格与人家专业舞者比较？ 话说回来，华哥的老胳膊老腿尚且敢跳，何况是他？ 隨著程跃的话语，女孩们很给面子地哄然大笑。 媱晨尤为大方，她高声喊话：“我可以教你啊。” 当然看到了这位日后大名鼎鼎的恶之，程跃假意没有听到，继续说著：“委屈大家给我这个外行伴舞。我知道，这个舞蹈对你们来说很轻鬆，我也勉强能跳下来了。因为马上就要放假，没时间让我继续拖延，所以，就这样吧。今天我们合练几次，明天进摄影棚。 第二天，北影厂，《囍》这首歌的mv拍摄完成。 至此，程跃的第二张专辑，需要他参与的工作，全部完成。 专辑名《浮夸》，曲目列表如下： 《寂寞沙洲冷》； 《烟易冷》； 《夜空中最亮的星》； 《向云端》； 《当你老了》； 《浮夸》； 《童话镇》； 《大鱼》； 《丁香》； 《囍》。 如同上一张专辑，有两首歌没有在封面显示：粤语版的《浮夸》和英文版《大鱼》。 …… 1月10日，学校持续两天的期末考试如期举行，系里为程跃单设考场，劳动法老师亲自监考。 站在程跃身边看了会儿，老太太说：“我有点事儿，得回办公室忙著。你做完题后，卷子留下就行。” 程跃笑著应声：“收到。” 走到小会议室门前，老太太突然问道：“你和哪个同学比较熟悉？” 程跃不解其意，笑而不语。 这时候，哪怕是翟心齐、何君武，程跃也不敢高估他和人家的关係。 老太太顿时瞭然，安排道：“我看你还是別出门了。待会儿我將各科卷子全部拿来，午饭会让你们年级的团支书来送。你辛苦点，卷子一气做完，省得明天再来。这样你也轻省，我也轻省。如何？” 程跃自无不可，笑著开起了玩笑：“老师，您这是让我体会科考的禁錮？” “呵，差得远了。你想上厕所可以出去，戴上你的口罩。” 老太太离开后，程跃瞥了一眼她留在近处的课本，终究没有拿来翻看。 不需要的。 午饭果然是龚玉来送，程跃愣了一秒，这才接住饭盒，笑著说道：“支书大人，您让我受宠若惊啊。” 素来落落大方的龚玉耳背发烫，嗔道：“吃你的饭吧！” 龚玉知道：程跃猜到了，饭盒是她的。 在一旁看了会儿书，等到程跃吃完，龚玉夺走了饭盒，没让程跃去洗。 离开学校的时候，已经入夜良久，老太太陪著加班加点，程跃收到了明示：你不用补考了。 走在清冷黯淡的校园里，看著一间间灯火通明的教室或是寢室，程跃颇感自得。 ——旁人还得备战明天的考试，而他，解放咯！ 第六十八章 四合院 这天晚上，程跃留在了学校这边，出版社的行李也带了回来。 在他看来，既然工作完成，出版社无需再去。 那里终归是別人的公司，没事他不愿过去。 晚上照例和格非、小三喝酒——寒暑假才是学习的最好时光，没让他们回去；照例接到了高成笙的电话；照例次日又回到了出版社…… 韩三坪与张合平已至。 接住张合平递来的报表，大致扫过，甚至没有关注具体销量，程跃的目光落在最后的数字之上： ——分成总额：6，632，700元人民幣。 ——应纳税额：742，862.4元人民幣（適应税目：稿酬所得）。 ——税后收入：5，889，837.6元人民幣。 这是去年《一生有你》的销售收入分成。 张合平犹自感慨：“我记得前几年刘欢说过，他发行一张专辑，能拿到手將近十万。已经很了不起了。可是，你这……” 的確很了不起。 在这种市场环境之下，单说专辑，发行之后能够做到没有亏空，且到手十万，足以证明刘欢的是內地乐坛独一档的存在了。 放下报表，程跃一本正经地问：“要不，让出版社和税务部门再认真核对几遍？” 五六百万而已。 哪怕穷了半年，程跃始终相信往后他能得到更多，如此一来，他岂会著急，岂会將这笔分成看得很重？ 目光牢牢盯著程跃，张合平重声问道：“你清楚六百万是什么概念吗？你见过这么多钱吗？你知道去年几乎和你同时崛起的圤树、玉·泉，他们的唱片分成是多少吗？” “我知道的。” 程跃一一作答：“六百万，不够我在京城买套房子，所以见没见过，也就那样；至於圤树和玉·泉，他们可能已经还完或者正在偿还“投资人”的借款。” 是的。 唱片公司和旗下签约歌手之间，类似於“投资人”与“借款人”之间的关係。 唱片公司“投资”签约歌手，提前垫付唱片的製作费、mv拍摄费、宣传费等等，乃至於预支一部分费用供歌手日常开销。 而在歌手发行专辑，有了收入之后，首先得还唱片公司的“投资”，这时候单凭版税收入往往不够，需要后续的商演、代言之类的，弥补亏空。 商演和代言，才是他们的主要收入来源。 至於说程跃自己，他不好与別人比的……所以，他有底气不参加工体的晚会。 韩三坪的关注点与张合平不同，他皱眉问道：“买房子？哪有房子是这么贵？” 卖给外国人的公寓才几十万。 “就在附近。”程跃说，“南池子有个三进四合院，三五百万能拿下，但是需要翻新整修，可能又得三五百万。” “疯了？！” 高成笙脱口而出！ 这年头，常人心中当然是高楼大厦，甚至洋气的別墅，才是最好的房子。除了那些傻乎乎的国外富豪，寻求新鲜，哪个看得上拥挤破败的四合院？ 任何时候，稀缺的，才是最贵的。 他们不知道，程跃提到的三进四合院，会在两年后被一位欧洲驻华使馆的高级官员买下。 当然，这位使馆的官员並非先行者。 就在今年，北池子大街，紧邻东华门，一处王府或大型官邸的遗留部分，超过1000平方米，有多进院落，有抄手游廊、垂门等完整元素的非標四合院，会被一位海外华人以近千万的高价购买，直接刷新人们对四合院的认知。 早买几天，肯定能便宜一些。 在程跃的记忆中，他已经在双井那边的高楼里住好多年了，此时有了能力，当然想找个院子居住。 程跃知道，程薇会喜欢的，能让她的小猫有地方撒欢。 却是不知她是因为寂寞了养猫，还是真的喜欢养猫…… 但不管怎么说，紧邻海子，至少安全无虞不是？ 懒得掰扯许多，程跃问道：“还有事吗？” “两件事。”韩三坪说，“第一，你是否该有私人助理了？” 不止是私人助理，譬如说刘得华的助理团队——艺能动音。 李小林是团队总指挥，李小林的副手、娱乐宣传、唱片宣传、演艺事务助理、乃至於造型师、司机、保鏢……以及外围合作的律师、会计师、粉丝会管理者等等，共同构成了刘得华的助理团队，分別应对他在音乐、电影、gg等多领域的极致繁忙的日程，確保他天王地位的稳固和事业的长青。 对於程跃这边，上一张唱片情况特殊，韩三坪与张合平这才躬身入局，许多事亲力亲为帮他处理，往后必然不再可能。 如今他有了进项，筹划安排助理团队才是正事，而非去买那种破烂的四合院。 程跃当然清楚，更清楚这种事放开口子，就会发现需要的人越来越多，开支越来越大，然后就得接商演、接代言……然后就得像刘得华一样，被人灌酒，被人威逼利诱…… 他当然不会乐意，所以认真想了想，说道：“年后我会把这件事办妥。” 是时候该考虑找人帮忙了，老韩和老张已经打开了局面，所以，找的人不需要能力多强，人品过硬就行。 他有现成的人选，不止是值得信任，能力更是无可挑剔。 毕竟是他记忆里的师傅来著。 还有许多的同事、下属，如今参加工作的已有不少，若是需要，他有信心將他们哄骗过来。 “隨你。”韩三坪並不著急，“第二件事，你准备何时动身，参加劲歌金曲颁奖礼？” “奖项他们是怎么安排的？” “十大劲歌金曲有《不如不见》；最佳国语歌曲奖，金奖是《童话》；还有个新人荐场飆星奖，本来你是银奖，金奖是林欣如，我替你拒掉了。” 嗯，深得朕心！ 程跃默默给老韩点了个赞，突然想到：最佳国语歌曲奖，原本的金奖该是华哥的《爱你一万年》，却是不知他有没有拱手相让。 程跃说：“十五日，我会和黑哥一起过去，你们不用管了。” “需不需要为你安排车辆？” “不用了。这次过去，我会停留一段时间，帮陈惠琳做一张专辑，用车什么的，让她的公司安排就是。” “你为什么帮她製作专辑？”张合平忍不住问道。 韩三坪同样疑惑。 两人知道陈惠琳来过，很快就匆匆走了，郑秀文也是。 程跃如常说道：“上次她过来的时候，我又想到几首歌，拼拼凑凑差不多是一张专辑，索性都给了她。” “是吗？”韩三坪皱眉问道。 程跃懒得理会。 程跃暗自猜付，每天睡醒，老韩躺在床上发意症的时候，一定是在怀疑地球是不是圆的！ “说完了吧？” 白眼以对，程跃起身就走。 他有三天时间。 这年头，有国企专业在做四合院的中介生意。个人名义是买不了的，所以交易手段需要简单设计，得註册一家公司。 中介能帮上忙。 张合平说，就在今天，款项会转给家人提供的帐户。 那就找父母要钱，买四合院去！ 第六十九章 一个时代的落幕 15日来到香江，kelly已经在机场等候，所以很没义气的把黑哥扔在酒店，程跃再次来到晓峰阁。 缠绵过后，已经很晚了。 厨房外看著她笨拙地加热食物，程跃笑了笑，上前接手：“你出去罢，这里交给我。” 以她的家庭出身，成长环境，何时进过厨房？ 有心就好。 她不愿走，让开位置后，倚著门框看：“你会烧菜？” “我父亲擅长各种菜式，很小就开始教我，那时候只要不被母亲发现，他就偷懒，使唤我干活，还振振有词，说我懂事了，主动要求做饭。我也是傻，被母亲表扬两句后，就忘了揭穿他的面目，甚至会主动学习……所以，回头我可以烧菜给你，煲汤也行。” 陈惠琳掩口偷笑。 她相信程跃所言，暗自感谢那个谁，却是不好诉诸於口。转而说道：“颁奖礼的衣服，我为你准备好了。” “又买了？” “衣帽间里你的柜子空著好多地方，这几天我们得去定製一些。” “不用。我有两套正装就行。” “造型著装你得听我！” “……” 第二天在床上腻了好久，因为要参加活动，陈惠琳只是吃了点麵包，没有给程跃展示厨艺的机会。 到得中午，她要回公司提前准备，顺道把程跃放在了半岛酒店。 房间是正东安排的，知道程跃回来，刘小松问：“正东派来一辆丰田海狮，他们问你是否需要化妆师之类的？” “你觉得呢？” “算了，当我没说……tvb通知你五点半走上红毯，时间控制在一分半之內。他们同意了你的要求，只走后半程。” “嗯。到时候你的座位在哪？” “我是你的助理嘛。”刘小松笑道，“在內场，右边第三排。” 红毯时间是下午四点到六点之间，明星们按照咖位大小，由低到高出场，五点半挺好了，而且，只走后半程，是顶级明星才有的待遇。 程跃不是顶级明星，爭这个，主要是前半程的媒体记者太多，他不愿应付。后半程会好很多，签字板上写下名字，最多回答一个两个问题，就可以闪人了。 记者们肯定不会如此作想。所以，这天下午，当他在签字板前停留片刻，谋杀许多胶捲之后，有人便迫不及待的追问：“程先生，以前都说你背景惊人，始终没得回应，现在tvb对你这样安排，你有什么想说的？” 却是没人质疑他修音假唱了。 程跃笑了起来：“感谢支持，再见！” 颁奖典礼是现场直播，八点正式开始，那些提前入场的艺人，都在休息厅等候。 容祖尔见过，不熟。 年轻的张柏之清纯夺目，陈奕熏、杨千画、梁永琪、林欣如……男帅女靚。 都不认识。 角落里坐著，看到谢挺锋来了，扎著小辫，又屌又酷；许知安来了，春风得意，喜形於色。 八点过后，刘得华找来，他笑著和眾人打完招呼，来到近前：“sorry啊，方便出去吗？” 他有专属休息室。 “本打算去机场接你，被kelly拒绝了。这次你在香江，务必让我招待几天。” 程跃问道：“你不忙吗？” 他的专辑眼看就要上市，现在是衝刺期。 “吃饭总有时间。”刘得华说，“20日我要在这里举办音乐分享会，需要你和kelly帮手。专辑定在圣诞节发售。” 这是常规之举。 有点实力的香江歌手，专辑上市前，都会在体育场举办音乐分享会，邀请圈內好友、媒体、铁桿歌迷提前欣赏，算作市场试水。 其中有圈內好友的表演环节。 恰好人在香江，左右是要捧场，程跃没有推辞，说道：“我没问题，你和kelly商量。” 入场后程跃的位置在第二排，身边赫然坐著谢挺锋。 没完了是吧？ 不成想对方竟主动开口：“推掉新人奖后，你还有几个奖项？” 表情始终很屌很酷！ 程跃左顾右盼，確定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可是，咱俩熟吗？这种牌桌下的事，適合沟通吗？ 明白他心存炫耀，程跃暗自想笑，反问道：“方便问一声吗？” 问什么？我有几个奖项？ 谢挺锋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这句话，与那晚一字不差！ 怒气腾腾升起，铁拳握紧又松。 在这种场合下，谢挺锋毕竟没有失智，只是咬牙低吼威胁：“你给我等著！” 程跃呵呵一笑。 想接班四大天王？ 小肚鸡肠，气候难成。 程跃却不反思，明明是他先撩拨了人家。 若是有人追问，大抵他会振振有词：他是华哥的fans，看不得有人碰瓷！ 事实上，上次来到香江，他纯属被迫营业，心情本就鬱郁，英凰又摆明了向他邀歌，谢挺锋这个工具人出现的恰如其分，怎能忍住不用？ 右侧的陈奕熏感觉不妙，悄悄把电光椅挪远了点，可是人挨人、椅並椅，哪有空间逃离？ 程跃突然扭头，冲他咧嘴笑笑，陈奕熏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表情像是在哭…… 就在今年，陈奕迅的唱片约改签music plus，唱片发行权却被英凰买断，经纪约还在他自己的公司手里……迷之操作，导致纠纷不断，甚至会被英凰雪藏。 怨谁来著？ 至少陈医生不是常人。 隨著前排的大咖们陆续入场，司仪曾值伟、张伟建登台，宣布典礼开始。 金光灿灿的头贴装饰光头，张伟建和谢挺锋两人，在內地打人，是哪一年？ 本届“十大劲歌金曲颁奖典礼”，除了两位司仪，张国容在领取《monica》的荣誉大奖之后，像是焊在了舞台，他不仅表演了多首出道以来的代表作，而且负责將至高奖项——最受欢迎女歌星，颁给了陈惠琳。 至此，陈惠琳的天后之位，实至名归。 而最受欢迎男歌星，则由刘得华第四次获得。 金曲金奖是郑修文的《插曲》。 除了《插曲》，十大劲歌金曲，还有郭福成的《新的喝彩》；程跃的《不如不见》；许知安的《真心真意》；陈奕熏的《幸福摩天轮》；谢挺锋的《非走不可》；陈惠琳的《对你太在乎》；杨千画的《抬起我的头来》；王非的《偿还》；刘得华的《心只有你》。 其它还有诸如亚太区最受欢迎男歌星——郭福成、亚太区最受欢迎女歌星——王非、四台联颁音乐传媒大奖——刘得华……等等诸多奖项，颁奖和表演持续了很长时间。 到得最后，果不其然，人家谢挺锋不仅凭藉《非走不可》，斩获十大劲歌金曲和最佳作曲，而且荣获了四台联颁卓越表现大奖和杰出表现奖金奖，登台四次，领奖四个，唱歌四首。 反观程跃，只是登台两次，连谢挺锋曾经拿过的最佳新人奖都不曾获得。 属於一败涂地！ 事实上，这场颁奖典礼，还有一条重磅消息，占据了次日娱乐报刊的新闻头条。 ——天王黎名在领取“公益金最喜爱慈善金曲奖”时，公开宣布这是他在香江乐坛领取的最后一个奖项，从此以后，他不再参与任何香江乐坛的颁奖典礼，也不再领取任何奖项。 不管是出於何种原因，赛果造马也好，事业倾颓也罢，黎名的確是隱退了。 新千年伊始，黎名会投身幕后，成为商人；张雪友醉心音乐剧；郭福成再战一年后，专攻大荧幕；刘得华长青不倒，统治力却不復当初。 “四大天王”的时代，落下帷幕。 第七十章 醉態可掬 晚宴程跃没有参加，tvb无暇顾及，任他离去。 酒店里用完迟到的晚餐，带回了一份老火汤，陈惠琳到家的时候，汤还温热，她默默喝著，默不言声。 多年后她会对人讲，最爱家里的老火汤。 用完宵夜后，陈惠琳说：“明天我想休息。”顿了顿，她特意强调，“一天。” 很长时间了，她从未让自己偷懒。 程跃没有犹豫，说道：“好啊。” 不比男星之间的激烈角逐，女星方面，陈惠琳的天后之位早已坐稳，对她而言，拿到“最受欢迎女歌星”，只是一个象徵，而非证明。 不如一份老火汤。 “你要陪我出门买菜，回来后给我煲汤。” “好。” …… 18日，来到正东唱片，见到了陈惠琳演艺事业的总工程师——黄白高。 黄白高本是宝丽金的高层管理，创立正东唱片时，免不了会有kelly父亲的参与和支持。这些年，是黄白高在亲自负责kelly的唱片製作、形象定位、宣传策略等所有核心事务。 他已年近五旬，两鬢星白，身姿倒是依旧挺拔，一套剪裁合体的羊绒西装裹在身上，不见半分臃肿。 总裁办公室里，程跃和黄白高交谈的时候，陈惠琳、钟甄、雷松德也在旁听。 “去年的《恋爱情色》证明了电音舞曲大有可为，松徳老师精擅此类曲风，我就不再班门弄斧了，所以整张专辑都属於抒情、流行的范畴。我认为对於kelly的事业而言，电音舞曲是爆点、是突破口，但也不能少了流行乐曲。双线发展，方可行稳致远。” 程跃说：“伴奏我已做好带来，隨时欢迎两位老总和甄姐旁听。我並不偏执，愿意听取大家的意见，有哪首歌觉得不好，可以更换。” 黄白高略显讶异。 据他了解，程跃初次露面，出现在湾湾的《龙兄虎弟》，爭执过后，节目的核心主持人换了，本就风雨飘摇的《龙兄虎弟》命运如江河日下。 听说，湾湾的综艺节目盛传，再不会邀请程跃。 前天颁奖典礼，他亲眼看到程跃与谢挺锋发生衝突，谢挺锋面色铁青，而程跃回头就开始笑脸相对陈奕熏，混不在意的模样。 本以为是颇有来头，骄横自傲的性子，孰料说起话来，竟然如此中听？ 须知，kelly擅自决断，与程跃签订製作专辑的合同，旁人不提，音乐总监雷松德必然心存恚怒，今天是带著呕气来的，如今再看，哪里还有不快？ “程先生过谦了。”黄白高微笑说道，“我听说过，前段时间你为华仔製作专辑，百代的姚总心服口服。kelly的专辑，不会比那张差吧？” “见仁见智而已。”程跃淡淡说道。 刘得华曾经说过，《你和我》是最好的，与他听过的所有专辑相比。 所以说文无第一，全凭心境与共鸣。 《你和我》对刘得华的触动太深了，在別人听来，可能不会盲从。 至於kelly的专辑，至少在程跃看来，不弱於《你和我》。 他准备的曲目如下： 《爱你》； 《说爱你》； 《欧若拉》； 《爱的主打歌》； 《她比我丑》； 《恋爱达人》； 《我的骄傲》； 《岁月神偷》； 《独家村》； 《下一站天后》； 《when the angels sing》； 《i believe》。 其中《when the angels sing》和《i believe》分別是《爱你》和《恋爱达人》的英文原曲。 至於说优劣高下，待到专辑上市，交给听眾评判罢。 接下来的日子，程跃就在正东为陈惠琳製作专辑，他不喜与陌生人合作，录音室里只有黑哥帮忙，无意中倒是让黑哥挣得一笔丰厚的外快。 当然不是每天都在录音，有被耽误，这也是来香江製作专辑的原因。 陈惠琳很忙，哪怕这段时间她推延或是推掉了很多业务，仍有两场活动不得不参加。 还有，20日晚上，两人同时参加了华哥的音乐分享会。舞台上下，人前扮作好友模样，挺有趣的。 休息的时间，日常都是回到晓峰阁，腻在一起。 偶尔也会与別人接触。 25日这天，刘得华请两人吃饭，家宴，除了刘得华夫妇，还有苗乔伟与戚梅珍夫妇，苗乔伟是刘得华最铁的兄弟。 此时，“史上最帅杨康”苗乔伟已息影退圈十一年了，据说眼镜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连锁店开到了北美，儼然一副成功人士模样。 “小跃，我和华仔爱打保龄球，你喜欢吗？” 程跃坦然摇头：“从没玩过。” “你可以试试。”苗乔伟强烈安利，说道，“保龄球上手容易，精通很难。等你练熟之后，屏息凝神，扔出保龄球，然后听著清脆的撞击声，看著球瓶被全部击倒，四散飞溅，那一瞬间的满足，什么都比不了！” 程跃懂了，笑著说：“四哥，你俩同为『无线五虎將』的时候，是否压力很大？是那时候喜欢上了保龄球？你觉得我有什么压力需要发泄？” “喝酒！” 想了片刻，苗乔伟直接端起酒杯：“kelly，你別拦啊，他太气人了！” 当年他和刘得华拼了命往上攀爬，谨小慎微，逢人只敢笑脸相对，怨气和快乐全部寄托在保龄球上。 而程跃呢？ 少年得志，功成名就…… 陈惠琳笑著说道：“我肯定不拦。但是与他斗酒之前，我建议你问问华哥。” “问什么？”苗乔伟转头看向刘得华。 刘得华挤眉弄眼，说道：“上次刚到京城，我没喝酒，亲眼见到小跃喝下一斤多高度白酒，神色不变，没有半点醉意。” 夸张了，但是程跃没有反驳。 苗乔伟顿时愣住，看著手中的酒杯，感觉骑虎难下。 “没关係的，四哥。”陈惠琳怂恿说道，“你和他碰完酒后，让华哥碰，然后是珍姐、倩姐和我，我们车轮战，不信喝不倒他！” 看得出来，对於这餐饭局，陈惠琳很开心。 程跃明白原因，同意来到这场家庭聚会，本就为了让她开心。 往后姑且不提，在一起的日子，宠著、哄著她，理所应当。 “来战！”程跃没有怯场，端起酒杯说道，“我要让你们看到，何为孤勇者！” 很晚的时候，刘得华唤来林嘉栋帮忙送人，他想解释什么，程跃直接说：“我懂。” 车辆来到晓峰阁，程跃说：“林哥，这么晚了麻烦你来回奔波。不巧我马上就要回去。下次再来，给个机会，让我请你吃饭。” “不必了，程先生。”林嘉栋笑得憨厚，“一点小事而已。” 目送林嘉栋步行离开后，醉意盎然的陈惠琳问道：“他好像是tvb的艺人，名气不小。我不担心，可是，难道你不怕他说漏了风？” 程跃趁人之危，调侃问道：“你不担心？” “是啊。”陈惠琳醉態可掬，认真说道，“我喜欢你，愿意和你在一起，不怕任何人知道！可你说过，你有女朋友！额……就在这里，电梯里说的！” “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不愿想，不准问我！” 第七十一章 我等你 凌晨三四点的样子，被人捶了几拳。 粉拳不重，但是醒了。 他装作不知，装作沉睡如故。 眼睛悄悄打开小缝，窥见她发呆，她偷笑，然后拱进自己怀里。 过了会儿，她以淡淡的、理所应当的语调说道：“別装睡。我想要。” …… 不晓得是什么原因，很长时间了，程跃发现自己的精力出奇旺盛，每天睡四五个小时就好，整日元气满满。 达文西也似。 这种状態，记忆里不曾有过。 终归是件好事，而且已经有更神奇的事情在他身上发生，能够欣然接受。 起床熬了皮蛋瘦肉粥，差不多的时候，喊醒kelly洗漱，两人一起用罢早餐，钟甄已经带车在楼下等候。 到得机场，匯合了黑哥、华哥等人，往赴京城。 kelly的专辑，录音室部分完工了，《恋爱达人》和《i believe》有程跃献唱，总的来说，这次来到香江的目的基本达成，能够安心离去。 这天是26日，明天晚上，全球华语榜中榜將在首都体育场揭晓，程跃、陈惠琳和刘得华受邀参加。 作为华语乐坛最具影响力的颁奖典礼之一，榜中榜是展示音乐成就、巩固乐坛地位的重要场合之一，也是宣传新作、与乐迷互动的重要平台，参与本身就是对明星身份的认可，有助於维持高曝光度和健康形象。 明星就是这样，有影响力的颁奖典礼、评选活动，都会积极参与。 极端的例证，就是日后层出不穷的毯星。 过去的一年，kelly收穫满满。 香江这边，不提劲歌金曲，在香江电台的“十大中文金曲”中，她有五首候选金曲，力压其他天后，获得了“最佳改编歌曲奖”——是小齐哥原唱的《心太软》；在叱吒乐坛流行榜颁奖典礼，她获得了叱吒乐坛女歌手金奖，歌曲《对你太在乎》入选“专业推介叱吒十大”。 其余林林总总的小奖还有很多。 这一年，是她的高光年份、事业巔峰，她的表现是现象级的。 关於榜中榜，主办方星空卫视暗示她有重要奖项可拿，具体情况却不吐露。 程跃同样不甚清楚，但他成竹在胸。 且不说关心与否，老韩的话，是他最大的底气所在。 旅途中，程跃在想星空卫视的老板娘。 星空卫视隶属新闻集团，老板是全球传媒大亨默多克。 有个体育生出身、长相很不符合程跃审美的人，以两任前夫为跳板，先是入籍小美，第二步踏入新闻集团，旋即使出手段拿下默多克，就在去年六月，荣登新闻集团老板娘宝座。 当然，默多克是在覬覦庞大的华人市场，这是他休妻十几天后，迎娶体育生的主要考量。 但从体育生而言，人家智计百出、手腕高妙的传奇经歷，简直能写成一部女主长文。 实乃励志典范！ 这个时候，她正在稳固老板娘地位，当然无心“荣归故里”，参加什么劳什子榜中榜典礼。 程跃在猜，是不是老钟看菜下碟，使出了美人计？ 算了，不敢想。 晃了晃脑袋，转头调侃別人：“华哥，你看来气色不好，晕机？” 刘得华苦笑以对，噤口不言。 他不晕机，他晕酒。 苗乔伟还在他家躺尸呢…… 下了飞机，有打前哨的司机开车迎候，途中放下了黑哥，两辆保姆车先后来到贵宾楼。 先到一步的刘得华在大厅等候，等到两人过来，打完招呼，方才回房补觉。 他有別的任务。 这天晚上，他要参加央广节目，宣传即將发行的专辑。 前期工作均已完成，此次返港之后，他的专辑將正式上市！ 不多时，在曾经住过的房间里，程跃正透过窗户望向纪念碑，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简单洗漱后，陈惠琳走了过来。 “设计纪念碑的人。”程跃问道，“你知道梁思成和林徽因的事吗？” “知道一点。” “知道林洙吗？” “不知道。” “林洙是梁思成的第二任妻子。” 程跃回过头来，缓声说道：“她和林徽因同乡，深受林徽因的照顾和提携。在林徽因去世后，我记得是七年后，1962年，她和梁思成喜结连理。” “这件事遭到很多非议，梁思成的亲友、学生强烈反对。” “一来林洙算是林徽因的学生，与梁思成相差27岁，可以说也差著辈分；二来很多人脑袋有病，说梁思成再婚，是对林徽因不忠；当然，还有许多人污衊林洙嫁给梁思成的动机。” “是的，我是说『污衊』。” “在我看来，之前的梁思成活得很卑微。” “年轻的时候，他为了林徽因，放弃自己的专业，改学建筑。成婚后，林徽因是『客厅女王』，经常呼朋唤友，到家里谈天说地，梁思成得处处迁就、服侍，关键是还得忍受林徽因和徐志摩、金岳霖不清不楚。” “后来，徐志摩为了来见林徽因，飞机失事，早早死了；金岳霖竟然死皮赖脸搬到了梁家的隔壁居住。” “这些事林洙都亲身经歷，亲眼目睹。” “她肯定会可怜梁思成。” “再加上樑思成本来就是一个才华横溢、知识渊博的学者、大家，她也会敬服、仰慕。” “种种复杂的情感叠加，我认为林洙怜爱，且愿意照顾年迈的梁思成，与他白头偕老，这是一种纯粹的、伟大的感情，不该被旁人污衊。” “对了，人家健在呢，我们应该称呼人家梁夫人或者林奶奶的。” 安静地听完程跃讲述，陈惠琳似笑非笑，一字一顿说道：“我听你的意思，是在为林奶奶叫屈，而且对大家都喜欢的林徽因，並不喜欢？” “不喜欢！”程跃坦然摇头。 “那你想不想成为林徽因？” “怎么可能？你懂得，咱是纯爷们！” “我懂，但你別想逃避！”陈惠琳快要笑了，“我听你的语气，意思是纯爷们能三妻四妾，女人必须谨守妇道？” 程跃装傻，不解问道：“何出此言？” “呵！” 轻笑一声后，陈惠琳心想，难为他长篇大论，鬼扯半天，可是，他能把话题绕到这里，真是难得……於是不再纠缠，直接问道：“我承认昨晚喝多了，但是说过的、听到的话记得。我也想问你：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不愿想，不准……” 本打算使出慕容復的绝招，可是眼看著阴云密布，山雨欲来，程跃赶紧改口，正色说道：“kelly，给我两年时间。” 两年后，自己还不到三十。 念及此处，陈惠琳瞪了对方一眼，应允出声。 “我等你。” 程跃猛地一颤！ 第七十二章 榜中榜 毕竟是在家里。 首都体育馆，下车后走上红毯，场间先是安静了剎那，继而后方的尖叫声响起，前方的记者们拼命往前伸出话筒。 “我艸！见活人了！” “程跃——” “程先生！这里！” 程跃小心翼翼凑近一个话筒，说道：“別嚇我啊。今天，我给你们唱歌，成吗？” 说完，赶紧走向签名板。 到得这里，接受了採访。 央视的记者主动配合，问道：“程先生，《浮夸》你唱过好久了，大家都想再听，当时你说过是在宣传新专，请问你的新专何时发行？” 想著最后那首歌——《囍》，程跃笑著说道：“很快了，大年初一，送给大家的新年礼物！” 刘得华已经很努力了，可是耐不住程跃不按套路出牌，基本不做宣传，两人的专辑上市时间，相差十天而已。 不过问题不大，程跃撼动不了刘天王的销量，反倒是他的专辑，不声不响上市，可能会受点影响。 但他不太在意。 再说了，经济在好转，大过年的，谁人兜里没点压岁钱？ 买两张专辑绰绰有余！ 湘南卫视的记者问：“您什么时候在《快乐大本营》亮相？” 两年前，《快乐大本营》开播之后，迅速成为现象级的国民节目，主持人是稳定的铁三角，节目形式与內容不断创新，持续引领潮流，是当下无可爭议的“综艺之王”。 “你没发现吗？”程跃笑容不敛，说道，“我是个懒人，哈哈。” 鹏城卫视的记者自来熟，问道：“小跃！能否出一张粤语专辑，《不如不见》、《浮夸》！你明明会的！” 想了想，程跃说：“我儘量安排，但是今年可能没有时间。” 《南方周末》的问题颇有深度：“刚才你说会给大家唱歌，意思是你能確定今天获奖。请问，你从哪得到的消息？” “你在採访之前，做过功课吗？”程跃看向这个傻子，“你知道《一生有你》的销量吗？你知道有个奖项是最佳专辑吗？” 走进会场，同样是在公共休息室，程跃见到了林逸莲、章宇、徐怀玉、古句基、陈洁怡、苏慧崙、王礼宏、杜德威……嚯！还有谢挺锋！ 这次他先进来！ 正想跟人家打个招呼，被身后的小齐哥拽住：“入场后我们的位置紧邻，走啦，我有休息室。” 一步三回头…… 捨不得怒目望来的谢大少爷…… “晚上你准备怎么安排？” “啊？”程跃眨了眨眼。 “不会吧？”小齐哥大为不满，“在湾湾我有请你欸，这里是京城！” “星空卫视的晚宴，你不出席？” “你说了，是星空卫视的。我猜你也没有兴趣。” 是了，小齐哥的基本盘不在香江，程跃则没有凑热闹的打算。 可是，明天kelly就要走了…… “小齐哥霸气！”程跃竖起了拇指，问道，“还有谁？” “我和光亮、阿牛，一起来的。” 光亮…… 在香江和陈奕熏比邻而坐，程跃经受过歷练，心湖如古井无波：“明白，呆会儿咱一起溜走。” 小齐哥主动提议：“东华门的夜市我心念已久，找你是带路的，找个僻静的地方。” 东华门夜市？ 这地方离我的学校不远，周边的小店门清，要不要去？ “放心！” 程跃决定紧急求助老韩，劳烦京城饭店的谭家厅加塞一桌。 至於说小齐哥这边，看来，是三人合作的歌曲拿到奖了。 果不其然，在这晚获奖的最佳歌曲 top 25中，《浪一朵朵》排位第十，前五名是张灰妹的《给我感觉》、刘得华的《爱你一万年》、程跃的《童话》、王非的《当时的月亮》、谢挺锋的《谢谢你的爱1999》。 陈惠琳的《三秒钟》排位第七，不晓得是谁安排，她的奖，是程跃发的！ 当然，压轴大奖是最佳男歌手——刘得华、最佳女歌手——张灰妹。 程跃还拿到了男歌手最佳新人、最佳专辑，曾念评则是拿到了最佳音乐录影带奖。 领这个奖，曾念评会嫌弃吗？ 程跃饶有兴致地望去，发现他还挺激动？ 看来他长这么大，没有拍过mv。 放毒是天作之合，最受欢迎男歌手和最受欢迎女歌手，分別由谢挺锋和王非获得。 或许，颁奖礼过后，两人会约上联合庆祝，喝著喝著，酒意涌上，眼珠对上，床单滚上…… 值得一提的是，最受欢迎男歌手，奖项由刘得华颁发，谢挺锋上台领奖时，煞有其事地向刘得华深深鞠了一躬！ 刘得华明显愣了几秒，很快就笑容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二天，香江的媒体就开始大肆炒作，这是新老天王的相互认可，这是权力交接的一躬！ 不知道华哥是怎么想的，反正把程跃噁心的不轻。 逮著老实人薅上癮了？ 以上是流行歌曲榜——主榜单板块。 在针对內地歌手的神州音乐特別推荐奖方面，两个重磅奖项由娜英和孙南获得。 程跃同样拿到了最佳新人男歌手、最佳专辑。 照例，每拿一次奖，他就得唱一首歌，几乎唱完了整张专辑。 其中有圤树在台上安静的演唱《白樺林》，他唱完之后，正欲离开，身后传来突兀的喊声。 “再来一首《那些儿》！” 圤树愕然回头，起身站立的程跃在灯光下笑容灿烂，很快引来了无数观眾响应。 他终究没能再唱，《白樺林》获得了神州音乐特別推荐奖的最佳歌曲，《那些儿》没有获奖。 没有人知道，在程跃的记忆里，就在这天，圤树安静的演唱，散发的文艺气息，代表著內地原创音乐，开始进入主流视野，並占据重要地位。 颁奖到得尾声，小齐哥开始不停絮叨：“改天，改天我们再一起吃饭，这次你拿到这么多奖，提前走开说不过去。” “已经安排好了，那边会一直等著。”程跃低声说道，“你们三个人也拿到了最佳合唱歌曲，两个奖很屌了，咱就一起去宴会露上一面，然后一起逃跑。” 小齐哥厚道，但不傻：“夜市……需要一直等？” “懂不懂什么叫客隨主便？” 转头，程跃就开始看向那边的谢挺锋。 也不说话，就这么笑盈盈的看著…… 第七十三章 春 晚 年味渐浓，耳边已能听到零散的爆竹声。 kelly离开后，程跃带著格非会见了四合院改造团队，评审了团队拿出的初步方案。 在家里耳濡目染，在学校……算了，反正程格非懂得一些设计与施工流程，有他跟进，程跃只需在关键节点参与审议、验收即可。 当然，程格非的主要任务仍是学习韩语。 第二天是春晚首次带观眾彩排。 到底是在家里，节目组给了程跃单独的休息间。 彩排开始前，总导演特意过来聊天，说谢挺锋懂事，年前会留在京城，全力以赴三次彩排和最终演出；有些年龄大的，比如说林欣如，反倒不知轻重，下次彩排报到；倒是小燕子，兼著主持人的角色，今天也到了。 程跃笑了笑，没有言声。 这两年《还珠格格》制霸萤屏，小燕子和紫薇风头无俩，春晚也得高看三分。 至於说谢挺锋留在京城，到底是为了春晚还是…… 大过年的，不逗这孩子了。 “对了。”导演说，“开场的歌舞由张子怡表演，她刚才还提到了你，说你和她的母校走得很近，我听她的意思是想和你认识一下，你觉得呢？” “母校？”程跃问道，“她是北舞的？” “可以这么说。” 导演说：“她在北舞附中读了六年，后来考上了中戏。” “算了。”程跃摇了摇头，“我是第一次上春晚，挺紧张的，寧可专心准备节目。” “过谦了啊。”导演笑道，“你的颱风有目共睹，吴总宪都不是对手，怎么可能紧张。再说了，保险起见，这届春晚台里可能会用到还音。” 所谓的“还音”，就是假唱、对口型。 这种事怎么说呢，九年后国家才会出台专门的法规予以禁止。而且春晚面向全国12.56亿人民，导演组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他们力求稳妥，勉强可以理解。 功是功，过是过。 对於眼前之人，程跃的看法並不狭隘，哪怕他会走向监牢。 话说回来，最后这句话，才是他来閒扯半天的目的所在。 程跃並不偏激，尤其在这个时候，整个民族的自信心尚有不足，有些事改变不了，更无意给人家添堵。 他笑了笑，说道：“我都可以。” 他可以，有人却坚持原则。 彩排进行了两个小时，到第四个节目卡住了。 歌组合《九九新歌》，有圤树的《白樺林》，圤树坚持使用原唱。 时间差不多到了正午，导演组宣布暂停休息，放了盒饭。 一顿饭过后，圤树妥协了，彩排继续进行。 这届春晚，有著明確的篇章划分，第一篇章是“笑口常开闹今宵”，有七个节目；第二篇章是“国盛家和万事兴”，六个节目。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解无聊，?0???????.??????超方便 全手打无错站 《天地龙鳞》排在第二篇章首位。 初次彩排，主要是熟悉舞台位置、摄像机机位，磨合现场伴舞，测试音响和耳返效果。 此时的舞台侷促狭小，但是容得下身著汉服、手持扇子的九位姑娘起舞，也容得下一身白色中山装、袖口纹著金龙的程跃站在前方独自歌唱。 挺顺利的，节目组对程跃的走位、身后的舞蹈稍作调整后，又表演了一次，任务宣告完成。 返回后台，换下表演服，程跃正要离开，身旁张子怡突然出现。 到得此时，张子怡没了前年被张易谋相中的村姑气质，脸蛋上苹果肌犹在，水灵灵的。 “要走？”张子怡问，落落大方的熟稔模样。 路走的不对，但不能说她不够努力。 至少在这个阶段，两度天降机缘，被她牢牢抓在手里。 拍张易谋的《我的父亲母亲》，她提前到农村体验生活，干农活、住老乡家；《臥虎藏龙》，玉娇龙的首选並不是她，但她拼命训练的狠劲和倔强，最终打动了李桉。 当然，前提是舒琪拒掉了玉娇龙。 “是啊，你呢？” “我也要走，你住在哪？” “这样啊……” 程跃顿住了脚步，认真说道：“我建议你留下来，找机会再练一练，尤其是『还音』部分，毕竟全国人民都在看呢，比你的电影更重要。” 属於交浅言深了，但程跃並不在乎。 既然“碰”到了，大过年的，总比她让人发现假唱，给大家添堵要好。 她不听也无所谓，那是给大家增添谈资。 可能是感受到了程跃的诚意，张子怡说：“听你的，我的舞台经验的確不够。你能不能留下来指点指点？” “节目组人才济济，用不著我。” 程跃笑得欣慰：“加油！年前都忙，以后有机会请你吃饭。” “我可记住了啊。” “放心！” 首次彩排，没能在一天內完成，所以程跃休息一天后，参加了第二次带观眾彩排。 这次彩排，导演组要求所有演员必须到场，否则节目取消。 节目完整的走了一遍，程跃甚是轻鬆，上台前后，他避开镜头，亲耳听到了“竹板这么一打啊，別的咱不夸……”、““小样的！你穿个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了？” 亲眼目睹了吾先生、张灰妹、黎名、林芝炫……在舞台上的风姿。 这是赵中祥与倪蓱最后一次在春晚上搭档；是冯公跟牛裙最后一次同台亮相。 恍惚中，程跃感觉，他好像活在了歷史当中。 2月3日，大年二十七，这一年没有三十，所以这天的第三次带观眾彩排，也是录製备播带的日子。 如果直播时出现演员失声、卫星信號中断等任何无法即时修復的重大问题，导演会立刻切换备播带播放，因此，对所有的演出、幕后人员而言，这次彩排，已经是正式演出。 几个月的精心准备，在导演组的调度、掌控之下，节目顺利完成。 直到三十这天正式演出，一切都这么安安稳稳的走了过去。 老韩帮忙，借来了一辆奥迪。 表演结束后，晚上10点多，程跃亲自开车，载著格非和小三，驶上107国道。 没有高速可行。 他作弊了，托人通融了年龄限制。 这年头，但凡年满十八，很多人都能搞来驾照。 沿途一路畅通，极少遇到卡车、客车、拖拉机、马车、自行车或行人，到得初一这天，早上十点，家门就在眼前。 第七十四章 家 推门入户，家里的热闹从未有过。 往年不是这样。 爷爷奶奶身体很好，和小叔一家住在老院，在那里，前院有四栋房子，与四合院的格局类似，临街经营商店，后院是猪舍和茅厕，种著十几颗大树。 以前每年的初一，全家都去老院聚餐。 程跃记得，在他四岁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在这里盖了砖房，分家单过。隨后是二叔和三叔，他们的房子就在前排。 今年，却是一大家聚到了这里。 二叔家的程磊带著一群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他首先看到程跃，傻笑著喊道：“哥，回来了。” 母亲和二婶在旁边烧火做菜，闻言望了过来。 “回来了。” 母亲的语气如同常日里平淡。 照理说……且不说期间发生的变化，她半年没见儿子了，不想吗？ “昂。”程跃走到火边，捏起一块酥肉塞到嘴里，“我爷和我奶呢？” “你奶在屋里，你爷在老院看店。” “我去找奶奶说话。” 走进客厅，看见父亲和他的三个弟弟在打麻將，奶奶在炉火旁看电视。 坐到奶奶身边，未语先笑：“奶奶，昨晚在电视上看到我没？” “看到了。”奶奶也笑，“刘桂英她们说，都不敢认你了！” 程跃秒懂。 刘桂英是奶奶那代人，她们有几个经常聚在一起玩牌，以前贏玉米粒，现在耍大了，赌注变成了一毛钱。 所以说年三十她们又打牌了。 程跃边吃生，边问：“不敢认是啥意思？” “不敢认就对了。”奶奶笑著说道，“这些年你上学读书，经常不在家里，她们只记你穿开襠裤的时候。” “哈哈。吃完饭你是不是又要和她们打牌？” “今天不打，我们说好了上山烧香。” “咋去？” “你二叔开拖拉机送我们。” “哦。” 想了想，程跃知道奥迪a6坐不下她们庞大的队伍，也就没有逞能。 转头说道：“二叔，我带了好酒，看来你不能喝了。” “我不好那东西，和你爸一样。”二叔说道，“让你三叔、小叔喝。” 小时候这边新房建成，程跃的小叔住过几年，和程跃睡一个房间，经常带著他捞鱼摸虾，两人的关係尤为亲近。 “小叔，你咋说？” “让我尝尝你的好酒！” 吃饭的时候，长辈们都是实诚人，没人表现出特別的异样。 程磊从小就服程跃，被允许喝酒后，傻乐，从不多话。 二叔家还有个女儿，十三四岁，有点畏怯的样子。 “哥，我的同学说你有磁带今天开售……” “我带了，回头给你。” “能不能签名……” “要几个？” 三叔和小叔家的孩子还小，嬉笑玩闹，平添许多欢笑。 客厅里摆放两张桌子，凉菜、热炒、蒸碗、燉汤，有酒、有饮料，话不太多，但是，这才是普通家庭模样。 程跃很享受，很自在。 很快，变了。 午饭散场不久，肯定是谁回家宣扬了，陆陆续续有村民过来，甚至有邻村的。 都说没事，瞎逛，来家里瞅瞅。 父亲出门耍了，他们和母亲说话，眼睛却不时瞅向程跃。 大多程跃是认识的，可从未说过话，此时也无话可说。 一个两个还好，程跃会礼貌的问候一声，寒暄几句，可是…… “妈，昨天我熬了一夜，上楼睡了。” 程跃落荒而逃…… 晚上本打算邀请小伙伴们在家里喝酒，顺便喊程薇过来，在父母面前亮相，如今看来，不得不改变计划。 电话里连哄带骗，做通了程薇的工作，然后美美的睡了一觉，直到被鞭炮声吵醒。 穿衣起床，走上阳台，偷听楼下的动静。 头顶的天是洗过的藏蓝，清冽，高远。月牙儿很瘦，像一弯指甲印，却清亮得很。它的光，连同那漫天的碎星，清清冷冷地洒下来。远处有几株老树，枝丫虬曲著伸向夜空，像一幅淡墨写意的画。 几年后，这般景色將不復存在。灯光的污染，足以毁灭一切。 曾经在高原夜间行车，旷野里，星空更胜眼前。 听了会儿，转身下楼，昏黄的卤素灯光里，小三、格非和剑锋守在炉火旁。 “咋弄？”三人问道。 “我妈呢？” “我婶说，家里一直来人，不得安寧，她去老院躲一躲。” 家里已经热闹了好长时间。 不止是左邻右舍，电话里母亲讲过，元旦的时候，有市里的、乡里的领导来家慰问，年节更甚。 巷子口从未出现过那么多的小轿车。 搬家得提上日程了。 那么贵的四合院在改造、装修，不让他们守著，估计会睡不安稳。 住到京城之后，父亲好说，隨便找条胡同，他能跟人下一整天象棋，母亲干点什么呢？ 总不能给她一个孙子或孙女玩吧？ 呸…… 程跃晃了晃脑袋，赶紧扔掉这种无厘头的念想。 父母才四十多岁，干事创业正当其时，京城的餐饮业在翘首以盼呢！ “三儿，你去程薇家接她，我们去车上拿著礼物，咱在村口匯合，一起去张老师家。”紧接著，程跃再三叮嘱，“別说去哪，就告诉她去外边吃饭！” 提前告诉她去別人家里，程薇指定不敢。 “我办事，你放心！”哄人方面，程三值得信任！ 这天晚上，眾人再次来到曾经惨败的作战现场，不待程跃开口，师娘揭穿了某个兴致高昂的主人老底：“小跃，今天不能多喝，上次你老师在床上躺了三天！” “说什么呢？”老头不满且不服！ 程跃主动投降，说道：“是我不能多喝。”他眨眨眼，示意老头看向程薇，然后咬著耳朵说道：“上次我喝得不成人样，这不，她是来监督的。” “她是……” “你就当是我妈从小给我定的娃娃亲，反正以后必须得娶。” 老头狐疑望去，不停的审视程薇，心里有话想问程跃，但是没有开口。 ——我和你爸妈很熟，他们定下的娃娃亲，他们知道吗？ “够够的啦。”程跃突然放声，“老师，你想把我老婆嚇跑？” 一瞬间，程薇吹弹可破的脸蛋鲜红欲滴。 她也不敢言声，很快低头，像是要哭…… 师娘拉住了她，蔼声问道：“你是谁家的，以前没见小跃带你过来，不是老张的学生吧？” 程跃主动替她作答：“师娘，她外公家就在附近，退休前是许都的税务局局长。初中比我小一届，所以师父没教过她。” “哦……你是老三庆华家的？和你妈年轻的时候一样漂亮！”师娘笑著说道，“走，让他们喝著，咱娘俩去做个酸汤。” 两人走后，老头问道：“你认真的？” “认真的。”程跃点头，“娶妻娶贤，以后你就知道了。” “贤惠就好。” 老头表示认可：“反正你也不需要娘家人帮忙……对了，你啥时候学的音乐，学的唱歌？” 程跃大言不惭的说：“高中唄，我脑瓜子聪明，你又不是不知道。” 第七十五章 走 亲 时间到得午夜。 年节期间，本当万籟俱静的村落偶尔听闻喧闹，有酒鬼们在谁家长饮未归。 黄狗被惊醒了，汪汪叫响，引发此起彼伏的回应，迴荡整个村庄。 街上见不到人影，从车上取下礼品后，程跃提著大兜小兜送程薇回家，街门前，被死死的扯住了衣角。 他不解回头，皱眉问道：“干嘛？” “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 “反正……就是不能进……” “不讲理是吧？”放下手里的东西，程跃拿出手机，打开，將屏幕亮在程薇眼前，“过零点了，大年初二了，我送媳妇回娘家，理所应当。而且我不是空手来的，至少能换一碗鸡蛋水喝，这是我应得的！” “你……就是不能进……” “你真行！” 程跃嘆了口气，作势欲离，衣角却始终被人拉著，於是生气回头，又问：“干嘛？” “我从来没有去过电影院，我想看《东京攻略》。” 《东京攻略》？ 我…… kelly是主演！ 光线黯淡，所以程跃的表情晦涩不明，但是声线稳定，蕴含玩味：“想看自己去啊，反正家门都不让我进，我不陪你。” “我要你陪。” “我不陪。” “陪！”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不陪！” “陪！” 忍不住笑了。 程跃状若无意，问道：“为什么要看《东京攻略》？电影院还有什么片子？” 程薇说：“还有《甲方乙方》。陈雁南说《甲方乙方》好看，可搞笑了，但是同凯喜欢《东京攻略》。” 已经不在寢室住了，怎么陈雁南还是阴魂不散！ 鬆了口气，程跃心想，程薇果然是傻，看个电影，还得考虑到我。 声音轻鬆且轻柔：“明天我们早点过去，两部影片都看。” “嗯。” “好了，你回去吧，我要走了。” “我看著你走。” “不用。搬你的东西吧，不让我进门，我看你要搬上几趟！还有，我提醒你，明天你妈发现家里多了东西，肯定会问，你准备怎么回答？” 程薇想了很久，迟疑说道：“要不，我不要了，你还是放回车里吧……” “再见！” …… 早起下楼，去街门外鸣放了一掛长鞭。吃饺子的时候，母亲说：“前几天你有同学打来电话，我都记在本子上了，回头別忘了给人家回电话。” “都有谁啊？” “很多我记不清，你得自己看。” 母亲像是在隨意閒聊：“那些人里边，李科科、王川来过咱家，我认识。可是宋乐乐、张亚磊，还有几个女孩子……你们关係很好？怎么没听你说过？” 从来不敢低估母亲，程跃认真说道：“宋乐乐和张亚磊都在京城上学，老乡嘛。而且宋乐乐和我同校同班，至於说张亚磊，人家刚到京城，就打算找我聚会。” “没见？” “没有。那时候我已经开始忙了，她不知道。” 母亲追问道：“她住在哪？考上了哪所大学？人怎么样？” “你什么意思？”程跃不满说道，“別瞎想了，我才十七！” “知道就好！”母亲郑重说道，“我告诉你，你现在出名了，必须得谦虚谨慎，別给自己惹麻烦！” “知道了。我爸呢？” “菜市场卖蘑菇。反正是批发给別人的，他很快就会回来。” 说话间，院外传来摩托三轮的声响，程跃放下碗筷，出去打开大门，迎接父亲进来。 军大衣、针织帽、针织的围巾、皮护膝……等他卸下了重重防护，来到炉火旁坐下，母亲已经拿出了小本本，开始记帐。 程跃一边吃饭，一边听两人对帐。 年前基本上把蘑菇摘乾净了，这几天没有成熟多少。 往几家固定的饭馆客户送去一些后，剩下十多斤，菜市场批发给了熟人。 “妈，你看这样行不。”等到两人说完，程跃说道，“这几天让小叔跟著我爸送几天蘑菇，等小叔熟悉了，就把这摊子交给他，你和我爸去京城盯著房子的事。” 种蘑菇也有农忙时节，得临时僱人帮忙，小叔也参与了、学会了。 程跃记得，从今年起，那些给父亲帮忙的，有好几户也开始在自家的空房里种蘑菇了，都是小打小闹，其中就有小叔。 “我看行！”父亲眼前一亮，迫不及待的回应。 他就是这样的性子，乾的时候雄心勃勃，刻苦钻研，啃过好多食用菌栽培书籍，甚至和农科所搭上了线，经常上门请教。 有个叫老邓的专家，他还和人家处成了朋友。 但他干什么都不长久，这不，一茬蘑菇没有卖完，他就厌倦了，不想干了。 此时他刚说完话，马上换来母亲的怒目而视，马上就不敢吱声了…… 毫不掩饰对他的嘲讽，程跃嘿嘿一笑，看向母亲。 “你要上学，我们是得替你盯著。”母亲迟疑著说，“要不，等这批蘑菇卖完，让你爸带著你小叔种完下一批，我们再去？” “已经定下了设计、施工队伍，年后就会动工。” “你哪来的钱？不是说房钱很贵？” “贷款啊，现在买房子都能贷款，我还得起，银行哭著喊著求我贷款。” 话说到这里，也就够了。 母亲知道轻重，种蘑菇怎么比得上大几百万的房子，而且，装修又贷了多少？ 愁人。 小跃他怎么会变得如此大胆？ 真是管不住了…… 这天去舅舅家串亲。 奥迪车上，父亲坐在副驾，蠢蠢欲动。 他说：“你行不行？什么时候学会的开车？不行换我来开！” 程跃睥睨望去，不屑说道：“车是我从京城开回来的，你说行不行？再说了，你有小车驾照吗？我有！” “大过年的，哪里有人查车？没有驾照一样能开！” “肯定不行，亏你还是个党员！” “嘿！翅膀硬了？” “翅膀硬不硬难说……” 程跃笑著，扭头看向母亲：“妈，以前的事我不知道，你算一算，我和我爸，谁挣的钱多！” “程千里！”后排的母亲训斥说道，“別影响他开车！” 很快就到了母亲的娘家。 程跃的外公家是书香门第，外公去世很早，他没有见过，是外婆拉扯著舅舅和母亲长大，高二那年，他的外婆也逝世了。 母亲倒是还有叔伯，程跃不太熟悉，像往年一样，这天，他钻在表哥的书房，练毛笔字、拨弄吉他，任由父亲和母亲出门走访其他亲戚。 表哥不在，他结婚了，这天当然去他丈人家里。 还有个年龄更大的表姐，是剧团的，住在城里，这会儿还没到家。 第七十六章 访 友 祁小勇是王屋钢铁厂的办公室主任，现年二十九岁。 他出生於王屋市西部山区，自幼父母双亡，被姨妈抚养成人。 姨父是钢铁厂普通职工，有隱疾，生不了孩子，儘管如此，仍然没有善待祁小勇和他的姨妈。 后来钢铁厂发生安全事故，姨父罹难，祁小勇接班进厂，成为工人。 那年他十六岁。 十七岁那年，世上唯一善待於他的姨妈撒手人寰。 在车间当工人时，祁小勇在王屋日报上发表过几篇通讯文章，也正因此，那些年下班后，他经常去报社的阅览室阅读各种报刊杂誌，笔桿子越发老练。 时任钢铁厂老总慧眼识才，將祁小勇调到办公室，几年之后，提拔为办公室副主任、主任。 背后站著总经理，年纪轻轻的祁小勇，办公室主任祁小勇，权势胜过诸多副总！ 不得不说，此时的祁小勇不够老练、不够成熟，面对钢铁厂的种种沉疴，在总经理的支持下，他大刀阔斧厉行改革，几乎將所有人全部得罪。 从副总经理到普通职工，偌大的钢厂有数千人，哪怕佩服他的工作態度和能力，没人亲近於他。 他是孤臣。 所以迎来了盛极而衰。 九七年，全国股改潮中，有一位市领导退出官场，通过当时的竞聘，接手了钢铁厂。 钢铁厂成为公司制民营企业。 眾所周知，不论在哪家公司，办公室主任身为一把手的大管家，非心腹不可胜任。 祁小勇被逐步边缘化，如今虽然顶著办公室主任的名头，主要工作却是负责厂里的技改项目，实权甚至不如总经理带来的副主任。 当年被他压制的各个领导纷纷寻机敲打，令他举步维艰。 祁小勇没有怨天尤人，他一边反思过往经歷，一边扑在技改项目上，兢兢业业做好分內工作。 这辈子，他最不缺少的就是韧劲。 他不怕跌倒，他能重新起来！ …… 这天是大年初二，十点多，祁小勇带著保卫处员工，在厂里仔细巡检一遍后，返回家中。 家门外，祁小勇意外地发现，停放著一辆京牌奥迪？ 这是一栋两层小楼，位於紧邻厂区的城中村，是祁小勇与妻子在当年买下地皮后建成。 成为办公室主任之后，祁小勇接触的人形形色色、鱼龙混杂，其中不乏京城的客户、富商，他记忆力惊人，確定这辆车从未见过。 更何况这是一辆奥迪，公司上下，唯有总经理是这款专车。 “来人是谁？坐奥迪，还能让李红英这么晚了，留客在家？” 他的妻子名叫李红英。 两人是真正的相濡以沫。 那年在厂里的宿舍亲手刷上石灰、贴上红纸，独自一人，骑著借来的二八大槓，他娶回了李红英； 生孩子的时候，家穷，李红英落下病根，困扰至今，始终无半句怨言； 后来他成为中层，相比於其他几乎所有人中饱私囊乃至於损公肥私，李红英只是踏踏实实的和他一起攒下工资，许多年后才买下地皮，盖成了这栋小楼。 坦率来说，祁小勇和李红英没有真正的朋友，任何人来家，都是客人。 “谁来了？” 听到开门的动静，李红英来到院中迎接，祁小勇低声问道。 “我……”李红英的表情古怪，“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进去就知道了！” 待到祁小勇走进客厅，看到笑脸相迎的程跃，忍不住愣在自己的家门口。 祁小勇成熟、冷静，已有很多年不曾发愣。 祁小勇不听歌、不唱曲，极少有时间收看电视。 但他读报。 好不容易出了个明星、名人，整个王屋与有荣焉，报纸上有过连篇报导，有过程跃的大幅巨照！ …… 记忆里程跃进厂的时候，祁小勇是办公室主任。 莫名其妙招来一位重点大学的大学生，总经理考量再三，將程跃交给了祁小勇。 那时候祁小勇已经获得总经理的信任，成为名副其实的办公室主任。 祁小勇当然没有表现出对程跃的看重，甚至直接安排程跃跟著保卫处上班，巡逻、站岗。 不是学法律的吗？保卫处的全称是司法保卫处。 不成想程跃没心没肺，很快和一群退伍军人混成一片，一起喝酒，一起打架…… 如此考察了三个月后，祁小勇觉得，程跃这孩子能用，不像是来混几天就要辞职。 於是他把程跃调回身边，倾力培养，为自己培养帮手。 可以说，程跃的绝大部分基础工作技能，从最基础的办公软体使用，到公文撰写、制度建设、专项管理……都是在祁小勇的指导下学会的。 程跃学得很快，所以一年之后，祁小勇就將他推上了办公室副主任的位置。 又过了三年，程跃升任办公室主任，同时，祁小勇成为公司副总。 待到程跃结婚，程跃和程薇，与祁小勇和李红英，是真正的通家之好。 这天看完电影之后，程跃带著程薇熟门熟路来到祁小勇家中，三言两语搞定了深思不定的嫂子李红英。 程跃当然清楚祁小勇当下处境。 …… 眼见祁小勇回来，程跃起身相迎，笑容很亲近、很自然。 没有假模假式的寒暄与客套，程跃直接说道：“祁主任，我带著妻子……呃……未来的妻子，来给你和嫂子拜年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酱香酒，所以带了五粮液过来。而且我还知道你和嫂子做饭难吃，所以，用你家的食材，我下厨炒了几个菜。” “你肯定能够理解，我不方便外出吃饭……” “所以，咱俩喝点？” 如果说程跃在祁小勇身上还学到了什么，那就是喝酒。 祁小勇有他的歪理，將来他会告诉程跃：“身为办公室主任，酒量好有很大帮助，而自控力决定酒量，你不怕酒，能始终保持清醒，就会千杯不醉！” 他的酒量的確很好，与程跃旗鼓相当。 或许，这也是他亲近程跃的原因之一。 程跃决定，今天就把他喝好，边喝边聊。 姑且不提他在公司的处境，红英嫂的病、殿英的学习，是他这辈子最关心的事。 殿英是祁小勇和李红英唯一的儿子，祁殿英。 两者都急不得，是长久之事。 京城的条件，比家里强的何止一点半点？ 所以，华哥有李小林，kelly有黄白高和钟甄，我程跃何尝没有帮手？ 第七十七章 电 话 清晨，刘得华来电，免不了先是互道祝福。 “小跃，你的新专已经上市两天，可有关註销量？” 当此之时，程跃正裹著厚厚的袄，坐在自家房顶，望向冉冉升起的暖阳。 他的手边，靠著一把吉他——这是昨天从舅舅家討来的，表哥成婚后，早已不再碰它。 望著暖阳，想著刚才拨弄的曲调，程跃信口说道：“华哥，我们家有个规矩，初五之前，不谈工作。” “这么轻鬆？” 刘得华显然不信，笑道，“那你別谈，听我讲。” “……” 刘得华说：“我拿到了hmv的实时销量，昨天，《浮夸》是香江唱片市场的no.1，刚上市第二天欸！势头太猛了！” hmv源自约翰牛，首创“音像超市”概念，是香江音像零售市场的领导者，占据了三成以上市场份额。 旗舰店位於尖沙咀bj道与汉口道交界处，楼高四层、面积约3万平方英尺，是全港最大的唱片店。 在完整的统计数据出来之前，hmv的实时销量，足以反映唱片的热度。 照常理来说，《浮夸》不该卖得这么火，程跃想了想，问道：“《你和我》呢？” “昨天之前，《你和我》第一，连续九天时间。” 面对程跃，有些话刘得华也不避讳，他笑著说道：“上市首日，就压下了谢挺锋的《了解》，抢到了第一！” 程跃不由莞尔。 他觉得华哥挺可爱，心想：你一个天王巨星，和小孩子比，不觉得欺负人吗？ 刘得华继续说道：“英凰出品还有一张，是陈奕熏的粤语专辑《nothing really matters》，1日发行，也挺火的，应该能排第四，但是销量被前面的吃掉太多，数字不会好看。值得一提的是，我发现一个新人，李家坡华纳有个叫孙艷姿的小女孩，1日发行了同名专辑，包含《天黑黑》、《超快感》、《爱情证书》等歌，我听过了，很棒！” 程跃知道。 他肯定在关注音乐市场。 在京城的时候，他让格非买过《孙艷姿》，同时买到的还有资深歌后蔡芹的《遇见》、周慧的《周慧精选2》、林之颖的《去走走》、江美琦的《第二眼美女》…… 加上华哥的专辑、他的专辑…… 这才刚刚开年，这是什么神仙阵容？竞爭何其残酷！ 接下来两个月內，除了程跃製作的，福茂也为kelly做了一张专辑在排队上市。 还有张国容、梁永琪、刘偌英、范小萱、陶晶颖、王非、林逸莲、萧雅轩、五岳天……都要发专，哪一天都不轻鬆。 战吧！ 程跃突然在想，要不要勤快点，一个月內再做一张专辑，彻底把战火引爆？ 念头旋起即灭。 人活著，哪能只有工作？ “在听吗？”刘得华问。 “在呢。” 刘得华说：“艺能动音出了一份报告，说我们两个的专辑，已经形成了联动，预计能占据整个市场的七成份额，所以，你给我做的专辑，大概会成为我出道以来卖得最好一张！谢谢你，小跃！” 红彤彤的艷阳升了起来，打在程跃脸上，微烫。 他笑著说：“得空再给你一张。” “说话算话？” “哈哈。” “对了。”刘得华说，“昨晚霑伯打来电话，说听了你的专辑，每一首歌都百听不厌，他想和你见见。你怎么看？” “我在京城看！” 程跃没有好气说道：“一个倚老卖老的傢伙，你理他作甚？” 前些年，黄霑公开评价刘得华：“没有看过，写歌写得那么笨的作词人！” 连续三年！ 得亏是刘得华，见面后还会笑脸相对：“霑伯，你不要那么用力骂我好吗？” 换做旁人试试？ 换做谢挺锋试试？ 刘得华笑著说道：“霑伯人挺好的。” 呵笑一声，程跃没有接话。 好？ 好到现在没写给你半首歌？ 这就是程跃的好恶標准…… …… 早上起床后，祁小勇在厨房准备早餐，李红英则守著三岁的祁殿英，为他准备过年的新衣。 他们的房子只有两间宅基地，盖了两层，睡在楼上，楼下则是厨房、客厅和书房。 突然，李红英慌慌张张从楼上跑了下来，手里牢牢抓著一个小书包。 这是昨晚程跃带来的礼物之一，说是送给祁殿英的。 昨晚程跃离开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两人没有细看收到的礼物。 “小勇！你看！”李红英张开书包，伸在祁小勇脸前。 缓缓放下手中锅铲，祁小勇在身上抹了抹手，从书包里取出一张纸条。 ——给殿英的压岁钱，帮我侄子存好。 书包里是厚厚的、红彤彤的人民幣。 “我……大概数了，十摞，是……是十万？！” 两人都有十多年工龄，但一年的工资收入，合计不过万把块钱。 而且，两人白手起家，盖房子的外债，还有几千未还。 “怎么办？”李红英颤声说道，“丟了怎么办，你赶紧给他送去啊！” “没事儿，別慌。” 祁小勇笑了笑，从妻子手里接来书包，然后把纸条重新放回，拉上拉链：“別慌，他的车还在门外，能还给他！” “他什么时候过来开车？” “没说，肯定就在今天。” “你不是有他的电话？问一下啊。” “行，我知道了，没事儿，你別慌。” 厨房狭小，两个人站在里边，很侷促了。 祁小勇拿著书包，侧身走出厨房：“殿英呢？” “楼上，他没事，还没醒来。” “好。你负责做饭。我去书房给程跃打电话，问他几点过来。” 隨后，祁小勇走进书房，电话打了一遍又一遍，打了半个小时，始终占线。 坐在书桌前，祁小勇没有离开，看著眼前的小书包，面色始终平静。 十万块钱嚇不到他。 这些年，厂里的原材料进出、备品备件购买、工程技改项目，经他审批的，以亿计数。 可是，殿英收到的压岁钱，最高是多少？ 前年刚有了殿英，老厂长给过五十块钱。 平常都是一块、两块，五块钱已经很多了。 程跃他……呵。 出手就是十万，我祁小勇值吗？ 我若点头，他是否每年都得给殿英十万？ 第七十八章 调 研 电话始终没有打通。 时间来到八点，祁小勇拿著小书包、拿著程跃留下的车钥匙，走出家门。 抱著孩子，李红英將他送到门外，忧心忡忡：“小勇，能找到他吗？” “別担心，市里边我认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找不到？” 衝著粉雕玉琢的儿子笑笑，祁小勇说：“回去吧，別冻了殿英。” “开车慢点！” “我知道，回吧。” 途中打过一次电话，还是占线。 祁小勇暗自猜测，电话不停，是在谈事，还是在和昨晚的小姑娘通话？ 对祁小勇来说，通话时间一般不会超过三分钟，但他知道，厂里有人值班，尤其是没有结婚的小年轻值班，经常偷用电话聊天，浪费厂里的电话费，为此，他曾经处罚过相关部门。 程跃的年龄……呵。 没有盲目寻找，祁小勇来到了报社。 他知道报社收集、存档了程跃的相关材料。 档案员很熟，问道：“祁主任，您怎么会对程跃感兴趣？” 祁小勇说：“无意中听说了他，就顺便了解一下，看看厂里的庆典仪式，邀请他是否合適。” “祁主任，你没开玩笑？程跃是否合適？”档案员皮笑肉不笑，说道，“麻烦您先看看你们厂，甚至市里、省里有没有资格再说！” 当然能够听出对方的嘲讽之意，祁小勇没有生气，虚心请教：“我的確对你们年轻人的流行文化不太了解，你的意思是？” “年轻人？你太小看程跃了！” 或许是真心喜欢程跃，或许是年节期间工作清閒，年轻的档案员竟然义愤填膺地对祁小勇讲了好长时间。 “你知道吗，程跃第一次露面，是在京城电视台，唱了一首《错位时空》！那是正儿八经的红歌！红歌懂吗？爱国主义歌曲！现在的机关部队、企事业单位、学校，哪个地方举办合唱比赛没有这首歌？你们厂没有吗？” “有。”祁小勇承认道，“我甚至会唱，但是我不知道是程跃的歌。” “当然是程跃的歌！作词、作曲、演唱！程跃的每一首歌都是独立完成！他甚至刚刚给刘得华做了一张专辑！刘得华你不会陌生吧？算了，不提这个！我问你，春晚看了吗？《天地龙鳞》听了吗？” “没有。”祁小勇说，“那天我在单位值班。” “所以说，欸……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了！我告诉你，程跃在春晚唱的《天地龙鳞》！唱哭了我们报社的书记、社长！唱哭了报社里所有的老编辑！你还敢说他唱的是流行文化，是年轻人的歌？” “我……” “我告诉你！《天地龙鳞》太难了，我们是学不会，要不然以后的歌唱比赛，肯定有这首歌！” “回头我会欣赏。” “还有！”档案员边说边唱，“你听过《父亲》这首歌吗？『总是向你索取，却不曾说谢谢你……』嗨！你肯定没听过！这是謳歌亲情、謳歌父母的，你竟然说程跃唱的只是我们年轻人的歌？” “……” “欸！算了！我不跟你讲了！你要的资料都在这里，你自己看吧，我刚买了程跃的专辑，还没有听完呢！” 说完，档案员气冲冲地离去。 事实上，方才档案员所讲，很多祁小勇是知道的，在报纸上看到过，若非如此，昨天他怎能认出程跃，留程跃在家吃饭、聊天？ 他是故意的，因为档案员的怒火，令祁小勇对程跃的影响力初步有了实感，往日他无心关注的这些。 档案室的资料不算太多，大多是其它报章杂誌对於程跃作品的评论员文章。 祁小勇草草翻阅一遍，对程跃出道以来的整体情况，形成了完整的印象。 刚上大学、娱乐圈的新人、爆火……隱约有神秘力量加持。 取出手机看看时间，快十点了，祁小勇没再联繫程跃，他將电话打给了一位相熟的老编辑。 “老兄，在单位不在？” “小勇啊，我今天休息，有事？” “是这样的，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你觉得程跃这个人，日后的发展，前景如何？” “哦……你说他啊，天之骄子、才华横溢、如日方升、星途璀璨、云程发軔、春山可望！” “我知道了，谢谢啊老兄，改天一起喝酒。” “好。再见。” 无声静坐片刻后，祁小勇再次联繫程跃，这次，电话终於拨通。 “祁主任？” “程跃你好，你的车还在这里，什么时间来取？不方便的话，我给你送去？” “別！先放你家，我现在陪我奶奶来老舅家了。晚上我会过去，到时候咱俩再喝点。” “谢谢，我酒量不行，喝不动了。晚上我在家等你。” “呵呵，再见。” “再见。” 电话那头，等了三秒，程跃主动掛断了电话。 程跃知道，事情基本成了。 因为与上级通话，祁主任从来不会主动掛断电话。 可他不是上级，他是祁主任手下一名小兵。 简直是倒反天罡…… 就当是对他骗人的惩罚了。 喝不动了？ 能一周连战七天、一天两三场，酒场上装作醉醺醺，回家后儼然贤夫慈父……这样的人，这才喝了一次，说喝不动了？ …… 王屋日报社，祁小勇正想和档案员打个招呼离开，却听到那档案员突然惊叫：“我艸！我艸！艸艸！” “小宋？”祁小勇喊了一声，皱眉望去。 哪知小宋理也不理，自顾自卸下耳机，扑到电脑那边，嘴里不停的自言自语：“这tm是《囍》？大过年的，《丁香》老子忍了，还tm《囍》？tmd，不行，我要上论坛看看，看看大神们怎么评价……” 祁小勇皱眉不止，想了想，无声离去。 上车后，他掀开后座上的衣，摸了摸掩在下方的书包，隨后启动车辆。 没有直接回家，祁小勇先是去往新华书店，打算买到程跃的专辑回家。 到得新华书店，望著前方长长的队伍，祁小勇脚步微滯…… “小兄弟，你也是来买程跃的专辑？”排上队伍后，祁小勇问向前方十五六岁的少年。 “是的，叔叔。” 少年礼貌说道，挺高兴的样子：“还是王屋好，不愧是程跃的老家，俺们那里断货了，这里的阿姨说：都有，不用著急。” “你不是王屋的？” “叔叔，俺是隔壁县的，刚刚骑车过来，很近，一点也不累！” 第七十九章 同 学 军大衣、针织帽，还有那条针织的围巾…… 唯独没戴父亲的皮护膝。 摩托三轮的车厢里摆放著椅子，待奶奶坐稳扶好，程跃启动摩托，將她载回了老院，接著嗡嗡嗡嗡地回到自己家中。 三轮车停放在胡同里，打开大门后，程跃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旋即收拾好心情。 院子里坐著几人，闻声都已起身，见到程跃回来，有人很夸张地揉眼，很夸张地大笑说道：“我晕！你这个大明星太接地气了吧！” 他叫王礪锋，是程跃高中时期的班长。 这年头不比后世，人与人之间联繫委实不便。在程跃的高中同学里，很多人家中甚至没有固定电话，要想组织大规模的同学聚会，很难很难。 至於说眼前几人，都是住在巴掌大的市区之內，所以能聚到一起，结伴而来。 王礪锋、李科科、张晨、宋乐乐、张亚磊。 “各位老同学，新年好啊。” 卸下身上重重防护后，程跃笑容可掬：“年节上门，礼物……带了吗？” 眾人闻言一滯，倒是宋乐乐反应够快，她笑著说：“当然带了！放在车上，你陪我去拿？” “哪有你这样的？”程跃白她一眼，不满说道，“送礼还得让主人去拿，一点诚意也无。” “陪”这个字用得太好，程跃不敢去。 这姑娘果然不凡…… 所以无需过问，他们过来的交通工具，肯定是宋乐乐提供的，却是不知哪个负责驾驶。 正说笑著，母亲端著果盘，来到客厅门口：“小跃，赶紧请你的同学们进来！” “妈，我们就在这里晒会儿太阳，你帮我们准备一些菜，摆上后我们再进去坐。” 说完，程跃看向客人，提议道：“既然来了，咱就多喊几个人，王川、老龙、老卢……还有谁你们隨便喊，热闹热闹，何如？” 张晨低声说道：“不用麻烦了，我们只是来隨便看看。” “好啊。”程跃扬了扬手中的装备，笑道，“我骑三轮车送你回家，顺道接上愿意过来的人，你意下如何？” “我不让你送！” “看不起我的三轮车，还是不相信我的驾驶水平？你要知道，刚才我可是安安稳稳的载著我奶奶探亲回来！” “你……” 说说笑笑，仿佛回到了尚未褪色的高中岁月。 宋乐乐拿出手机，她存著几个同学的家庭电话，张晨甚至隨身携带著电话簿。 对於普通学生而言，这年头很少有人用上传呼，遑论手机。 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家里。 可是，但凡联繫上的，都会答应过来。 须知，程跃的想法已与此时的大多数人不同，在程跃看来，他的家距离市中心不过三五公里，顶多算作市郊——他很清楚，多年后市区会拓展至此，家里的耕地会被开发商收走——然而在此时绝大多数人眼里，这里是很偏僻的农村。 不一会儿，便联繫好十几个人，基本囊括了城区附近的所有同学。 虽说是大过年的，家里生肉熟肉、各种蔬菜样样不缺，可是母亲仍然审时度势，唤回了不知在谁家打牌的父亲，著手准备饭菜。 程跃再次提议：“给老苗打电话，问她愿不愿来！” 老苗是大家的班主任，性別女，常年顶著一头利落的短髮，架著厚厚的黑框眼镜，年龄三十出头…… 老苗爽快地同意了，宋乐乐在电话里讲，她有车，愿意去接老师。 “不用。” 程跃要来电话，未语先笑：“苗老师，你在家里等著，过会儿有计程车停到你家楼下，上车就行，那司机知道地址。” 电话掛断后，宋乐乐讶异问道：“计程车？” “是啊，刚才联繫的。”程跃解释道，“我表哥是客运公司的，他会找几辆计程车过来，等吃完饭，送大家回去。” “你竟然考虑的这么周到？” 程跃呵呵一笑，没有接话。 程跃的舅舅曾经是汽车兵，復员后分配在客运公司，表哥已经接班，长途车开了好几年。 王屋是个小地方，客运和出租属於一家公司。 今天是表哥过来探亲的日子，母亲说，表哥没有留下来吃饭，早早就回去了。 时间过去不久—— 迎接、说笑、打闹。 当然亲疏有別。 当然没有让旁人察觉异样。 待到老苗光临，程跃陪著她进到厨房，与父母寒暄。 老苗心有余悸说道，当初有个领导，不怒自威，很不好惹那种，將她传唤至政府问话，嚇得她以为程跃犯了什么错误，几天睡不安稳！ “都怪程跃！” 母亲瞪了程跃一眼，忙解释道：“不止是你，那个领导还问过程跃的伯父，后来又来到家里。他其实没有恶意，单纯是想了解小跃的背景。” 这些事程跃早已知晓，小本本上老韩名下的记录一件不少！ 太阳落山的时候，一群人开始围坐吃饭，程跃使出浑身解数，屡屡將话题从自己身上转移出去，老实说，这顿饭吃得很累。 可又能怎样呢？ 眼前的每一张笑脸，隨著时间流逝，大多都会渐行渐远，变得陌生，但总有那么几个，或铭记在心、或始终不弃，哪怕见面寥寥。 到得此时—— 程跃没有收到记忆里张亚磊送的那件t恤，王礪锋应该不会再因为追不上张亚磊，四处说他閒话； 张晨和老龙可能还会结婚，日后閒来无聊，他可能还会和老龙喝酒，张晨应该不会再屡屡埋怨； 李科科可能还会出国留学，成为土澳一所大学教授，在班级群里天天显摆，但不会再私下里拉著他讲述：国外的月亮又大又圆…… 这群傻x，喝酒的时候，竟然掏出几十张专辑让程跃签名，数量是在场人数的两倍还多！ 错了！ 扇嘴！ 因为老苗也带了，她说，下楼的时候碰见了数学老师，有两张是数学老师的…… 上弦月升起的时候，程跃目送眾人一一上车，隨后自己也坐上一辆黄色的麵包车。 开车的另有其人，副驾上表哥问道：“去哪？” 程跃揉了揉眉心，说道：“有辆车放在钢厂，得去开回来。” “你喝酒了，在家等著，我去就行。” “不行，我得过去。” 开车的时候得仔细检查，防止祁主任藏钱。 到程跃打算，到得祁主任家里，再喝一场回魂酒，顺便介绍表哥和他认识。 他已经把主意打到了表哥身上…… 第八十章 铺 垫 到家的时候不算太晚，母亲独自坐在炉火旁观看电视。 程跃瞥了一眼，是春节联欢晚会——此时，初一到初五期间，春节联欢晚会有多次重播，登台春晚的明星，会让亿万人民一遍遍观看，然后牢牢记住。 若非如此，大家怎么会抢破脑袋，参与春晚？ 电视里，灯光变幻，高高的马尾辫甩来甩去，身穿红色短裙、红色长靴的张灰妹正在高喊“coe on给我感觉——给我给我真的感觉……” 下个节目就是《天地龙鳞》，程跃饶有兴致地坐了下来，欣赏自己的表演。 几分钟后，电视里热烈的掌声经久不绝，饶是程跃，也不得不承认：人帅！歌靚！尤其是口型分秒不差，简直像是在现场真唱！ 话说回来，他是真的在唱，只不过话筒没有收音，电视里播放的是提前录好的那盘磁带…… “妈，怎么样？”程跃傲然问道。 “还行。” 母亲觉得很棒，內心无比自豪，但她不会助长某人的囂张气焰。淡淡回应一声后，紧接著问道：“你初几走？” “走？什么意思？”程跃不满说道，“我刚回来两天！” “你在家也是天天喝酒，不如到京城守著房子。” 这段时间，母亲每每想起那套天价四合院，彻夜难眠。 喝酒咱不爭辩，可是对程跃来说，守著房子？难不成它能飞走？ 於是更加不满：“现在那地方不能住人！” “为什么不能住人？没大门？还是没有窗户？没有铺盖的话，我来准备，反正你要开车过去，方便携带。” 电视里正在播放林之炫、黄阁选、满文君、满姜四人的歌曲《打个电话》，程跃心想，果然只能打电话，不能见面…… 他起身就走：“你看电视吧，我上楼睡觉。” “你到底走不走？” “我不……”走到门前，程跃突然转身，重新坐回板凳，嬉笑说道，“我跟你商量个事，你要是能够做到，我就走，保证守著那个价值千万的破房子，天天睁大眼睛，不睡觉，守好每一片破砖烂瓦！” 母亲警觉望来，沉默了片刻，才说：“你先告诉我，是什么事。” 程跃罕见的扭捏起来。 母亲的疑虑愈发浓烈，但她没有言声，只是牢牢盯著程跃。 好半晌，程跃陪笑说道：“你不是担心我在外边乱来吗？我告诉你，不会！因为我有女朋友。” “谁？！” 强抑激动，剎那间，母亲的脑海里闪过今天见到的所有女孩……不对，虽说没有刻意观察，可她清楚自己的儿子，儿子没有表现出对任何女孩的特殊对待。 也不对。 有时候，她甚至看不清自己的儿子了…… 不成想程跃吐露一个她完全意想不到的名字！ 程跃说：“妈，你知不知道后排那个程薇？” “哪个程薇？”母亲想了想，惊愕出声，“她？和你一般大小的、庆华家的？！” “对。” 程跃的话语流畅起来：“你若是能和程薇她妈商量好，让程薇和我一起去京城——反正那房子以后她也要住——我就隨时可以过去。” “不可能！”母亲终於忍不住了，拍腿吼道，“你什么时候和程薇好上了？你才多大？程薇才多大？你现在就敢肯定，以后你俩一定结婚？亏你说得出口，让我给庆华说？我的脸皮没你那么厚！” 程跃郑重说道：“我不是脸皮厚，我说真的，以后一定会和程薇结婚！” “谁信？” “程薇信！” 说完，程跃也不纠缠，直接起身：“反正这就是条件，您若是能够做到，別说明天，就算是现在让我出发，我也会立刻动身！” “你做梦吧！” “刚好，我正要上楼做梦，麻烦您再考虑考虑！” 第二天起床，母亲没有再提让程跃回京，程跃也不吱声，儼然无事发生。 確实是年龄太小了，除了热恋中的情侣，盲目自信，旁人不会相信他们的將来。 两家的房子太近，父母之间低头不见抬头见，倘若谈了，又分了，母亲会觉得无顏见人，连家门都走不出去…… 所以，她怎么可能去和庆华胡言乱语？ 事实上，程跃也没有奢望母亲现在出面，他的意图，只是提前知会一声而已。 许多事，念叨多了，大家就会慢慢习惯。 这天，还得去探望三个姑姑。 程跃的奶奶有七个子女，前三个都是女儿，从程跃的父亲开始，是四个儿子。 那个年代，重男轻女的思想不可避免，因此，程跃的父亲出生之后，不仅有爷爷奶奶溺爱，还有三个姐姐的精心照顾，在五六十年代，哪怕日子过得再苦，也是饿不著他。 或许，这才是他性格散漫的原因所在？ 姑姑们嫁得都不远，大姑直接就在同村。况且程跃有车代步，到得目的地，放下年礼，立即闪人，很快就走完一遍。 到得此时，不管怎么说，程跃没有偷懒，他踏踏实实地走完了该走到亲戚，因为他知道，这样的机会，以后可能不会再有。 时间来到午后，宋乐乐打来电话，语调轻柔：有时间吗？可以去她的家里坐坐，她邀请的人不多，小范围会更自在。 程跃看了看身边的程薇，满怀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和女朋友一起，在阳台宫。” 电话里沉默了会儿，无声断掉。 即便是隱约听到了电话里的女声，程薇没有多言，只是在虔诚的礼拜眼前这颗巨型银杏树。 这年头，除了香客和门前那些骗人的算命老头，阳台宫人流不多，没有导游，標识標牌也无，所以程跃有机会胡言乱语。 他指著枝繁叶茂、且周边衍生出许多小树的巨型银杏树说：“程薇，你知道这棵树的神奇之处吗？你看，那里寄生著一颗杵树，像不像一柄宝剑？我觉得不像，但是別人说像，他们说这叫『怀揣宝剑』；还有，这棵树活了一千九百余年，仍然枝繁叶茂，被称为『不老树』；再加上它孕育了这么多的小树，又被称为『子孙满堂』。” 顿了顿，程跃问道：“所以，今天你拜了这颗银杏树，是准备给我生几个女儿或者儿子？” 剎那间，程薇娇嫩的脸蛋鲜红欲滴，她剜了程跃一眼后，低头快步远离。 “別跑。” 程跃在她身后呼喊：“等我给你讲讲李白和玉真公主在这里偷情的故事，我还会背李白给她写的诗呢！” 第八十一章 还 车 初五这天，村支书来到家里，对程跃说：“小跃，乡里的书记安排，计划来你家慰问，你想让我怎么回话？” 慰问？ 什么玩意儿？ 支书和程跃的父亲是干兄弟，两家住得也近，程跃也是他看著长大的，所以言谈无忌。 程跃说：“伯（bai），我不愿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他可不是……算了，我给你拖著，等他再打电话，我会告诉他，你已经走了。” “嘿嘿，吃饭没，我去给你端一碗饺子？” “吃你的吧！” “嘿嘿。” 千年以降，脚下这片大地，村支书向来不怵那些所谓的里长、乡老。 县太爷呢？ 待到支书走后，程跃知道，他也该走了。 可是，总得趁机捞点好处不是？ 程跃说：“爸，中午给我准备几个菜，我要喊小三、格非、剑锋和程薇来家里吃饭，明天我一早就走。” 父亲允了。 母亲面无表情，说道：“今天我要去探望你的老姑，不管你了。” “去唄。”程跃殷勤说道，“要不然我开车送你？” “喝你的酒吧！” “嘿嘿。” 故意说出“程薇”这个名字，试探的结果令人满意。 程跃心知，母亲已经由抗拒，发展到眼不见心不烦了。 前景一片光明！ 这件事並不著急，程跃对母亲、对程薇信心十足。 念及此处，忍不住嘿嘿又笑。 “程千里！过来给我收拾东西！” 眼见程跃得意，母亲马上將恼火撒在了无辜群眾身上。 “有啥收拾的……” 父亲嘟囔著，乖乖起身…… …… 大抵在元宵节之前，国人始终不得安定，即便是不情不愿的回到岗位，也不会將心思全部放在工作之上。 领导们大多能够理解，错非十万火急，轻易不会苛责下属，哪怕他们取出隨身听，戴上耳机，偷听程跃新出的专辑。 有的领导甚至会与民同乐，主动討论两句。 “大过年的，程跃他又是《丁香》、又是《囍》，也不怕大家听抑鬱了？” “领导，其实挺好听的……” 到得下班以后，偌大的京城，三五成群，聚会喝酒的不计其数。 毕竟很多人都是从外地刚刚赶来，一年没见了。 领导们也不能免俗。 这天，韩三坪与张合平正在赴宴，手机铃声响起后，他看了一眼，直接坐在原位接听，很快，他对著话筒说：“我在顺峰酒楼鸿运厅，车主也在，钥匙你可以直接送来。” 只言片语，有人已经猜出了原委。 韩三坪身边，一位脸盘方正、眼型狭长的中年人笑著说道：“程跃？这事闹的，那辆车我压根没打算再要，还得麻烦他给送来？” 瞥他一眼，韩三坪没有接话。 倒是他的弟弟笑著说道：“车不重要。程跃可是个难得一见的角儿，这不刚好有了机会？” 兄弟两人是一家gg公司的老总，这些年垄断著某个知名大行的gg业务，挣得盆满钵满。去年投了点钱，联合韩三坪的北影厂、张合平的紫禁城影业，共同出品了一部电影——《没完没了》。 电影在去年12月上映，如今已是薄有微利。 这不，虽然电影没有下画，投资尚未结算，两人已邀请韩三坪和张合平过来小聚，算作提前庆祝。 在座的，免不了还有电影的主创人员：导演冯裤子、主演葛幽和傅飆。 兄弟俩自然就是艺兄弟gg有限公司的王忠军与王忠磊。 弟弟王忠磊略感遗憾，因为电影的另一位主演——湾湾的吴茜莲没有在场，此时听说程跃要来，一时起了兴致。 喝酒期间，能听个曲儿，也是美事。 京城这边的酒局，有少数民族传来的规矩，敬酒的人需要边唱歌边敬酒，王忠磊打算等程跃敬酒的时候，拖著不喝，让程跃多唱几首。 “程跃？” 听到几人言语，冯裤子眼头一亮，脱口说道：“这位可是难见！早听说过张总和韩总护得很紧，今天借著两位王总的酒局，咱也能开开眼了！” 说笑间，服务员引导程跃过来，进门后，目光扫过场间眾人，程跃眼瞼微缩。 房间里水晶灯耀眼，韩三坪未有察觉。 “在腐败啊。”程跃的声音带著惯有的慵懒。 “別贫了。”张合平笑骂出声，“等会儿再给你介绍，你先说吃饭没？” “没呢。” “张书记，我看不劳您介绍，程跃肯定认识我！”冯裤子主动起身张罗，“来！来做哥哥身边，等你垫巴垫巴，陪哥哥喝上两杯！” 程跃依言走了过去，主动拿起餐桌转台上的茅台、空杯，开始倒酒。 瓶中的茅台，倒出来，倒满一杯，需要时间。 “小跃？”张合平喊了一声。 韩三坪的眉心开始凝聚，但他没动，没有言声。 余者不明其意，看看韩张两人，暂时沉默。 冯裤子稍有愣神，伸手来拦，笑著说：“先吃点东西，太……” “太”是开口音。 所以被程跃倒好的茅台泼进嘴里。 酒飞溅，打在脸上、打进眼里。 冯裤子愕然闭眼，下意识回手擦拭，只是他的手尚未缩回，头上就猛地挨了一记重击，恍惚中，他知道，被酒瓶砸了。 这一击很重，没有疼痛的感觉，木木的。 然后又是两记。 听到了酒瓶落地的声音，没碎。 有粘稠的液体从头顶流下，流到了眼皮上。 血？ 冯裤子不敢肯定，因为他晕了，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侧翻。 程跃迅速拉开碍事的靠椅，抬脚踹去，將他蹬飞在地。 身后的葛幽慌忙起身拦阻，恰好撞上程跃拉开的椅子，扑通一声坐回原位。 葛幽眼睁睁的看著程跃疾步赶去，一脚……又一脚……不停地跺在冯裤子头上…… 眨眼间，冯裤子没了声息。 程跃转身回头，望向葛幽：“葛大爷，你想拦我？” 目色血红，似要择人而噬！ 葛幽心头一颤，强声说道：“你……凭什么打人！” 说话间，程跃已走回原位，走回葛幽身边，不紧不慢地拿起一块餐布，擦拭手上的酒渍。 “吾梦中好打人。” 说完，程跃扔掉餐布，掏出钥匙，放到转台之上，转到韩三坪面前。 “韩总，这是车钥匙。” “车还了，我爽了，再见。” 转身，拉开了包厢大门，施施然离去。 留下满室死寂，一片狼藉…… 第八十二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记忆里—— 有一天，程跃躺在床上，揉著惺忪的睡眼，眼看著丫头开门回来，眼看著她一反常態，直接扑到他的怀里，放声慟哭。 程跃愣住了，下意识抱紧了她，连声问道：“怎么了？丫头，怎么了？面试不顺利？还是谁欺负你了？” 丫头没有回答，只是狠狠地藏在他的怀里，泪水很快洇湿了他的t恤。 这一天，她始终咬著嘴唇，不肯说一个字。 那时候正是毕业季，丫头忙著四处投递简歷，期望能和他一起留在京城。 而他，日夜顛倒，沉迷於《魔兽世界》。 毕业后，他哄著父母，说要留在京城复习，准备来年考研。 而丫头似乎忘了上次的崩溃，平静的早出晚归，奔波在各个面试之间，只是话变得少了。 偶尔她会提起母亲打来的电话，叮嘱她务必找一份与专业相关的工作，哪怕不能留在京城，也不要浪费十几年的勤学苦练。 而程跃，依旧沉迷於艾泽拉斯大陆的鏖战。 直到又一个下午，程跃被一种极力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惊醒。 睁开眼，房间里光线昏暗，已是黄昏。 他侧过头，发现丫头回来了，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望著窗外，默默地流泪，双眼已经红肿。 程跃的睡意瞬间全无。他坐起身，声音带著刚睡醒的沙哑：“丫头……” 这一次，丫头没有扑进他的怀里。她甚至没有看他，目光依旧空洞地望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 沉默在简陋的出租房里蔓延。 就在程跃以为她又会像上次一样沉默到底时，她终於开口了。 声音嘶哑、乾涩。 “我……在京城……得罪了人。”她停顿了很久，似乎在积蓄勇气，“留不下了。” 程跃愣了愣，急声追问：“得罪了谁？怎么回事？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然而，丫头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重新闭上嘴巴，恢復了那种令人绝望的沉默。 她始终没有透露半个字。 最终，丫头走了。 没有爭吵，没有告別。 程跃愈发沉迷《魔兽世界》。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多年以后，程跃回过老家，去过边疆，最终又来到京城。 日子过得还算体面，他结了婚，妻子姓程，名薇。 他会在梦里喊出“丫头”，程薇会听到，会记一辈子。 有一天，偶遇秦望舒，礼貌而又疏远的寒暄过后，程跃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和她……联繫过吗？” 秦望舒没有回答，冷淡问道：“当年翩翩为什么回家，你知道原因吗？” 程跃下意识的摇头。 秦望舒说：“是冯裤子……他遇见了翩翩，挨一巴掌后，想把翩翩逼死！” 程跃如遭雷击。 没有再理程跃，秦望舒冷笑著，走了。 …… 在酒楼的前台买了包烟，出门后隨便找处台阶坐下，点燃吸了一口，呛得他差点没把心肺咳嗽出来。 良久，程跃苦笑一声，连烟带火丟到旁边，把头深深埋进双膝之间。 不知何时，身边坐了个人，捡起他扔掉的烟和火，默默抽出一根，放进嘴里点燃。 程跃被呛到了，闷声吼道：“离我远点！” 韩三坪並不理会，安静地抽菸。 三根烟后，韩三坪站了起来，拍打著身后的浮灰，说道：“走，送你回去。” 偶尔能听到鞭炮的响声，能看到烟衝上夜空。 桑塔纳行驶在京城流光溢彩的夜色里，窗外的霓虹灯飞速向后掠去，编织成一个个虚幻、繁华、破碎、残酷的梦。 程跃痴痴的望向窗外，忽然开口：“以后按月给我结帐。” “好。” “这两天会有人过来帮我，你让高哥给他讲讲电影拍摄的整个流程，告诉他怎么当好製片人。以后我很多事，包括音乐、包括电影，都会交给他打理。” 韩三坪沉默了片刻，应道：“好。” “是的，我准备拍电影了，剧本和大纲会儘快完成，完成后以中影的名义，你帮我申请《拍摄许可证》。” “好。” 程跃不再言声。 韩三坪说：“你还欠著央视的节目，这两天去录一期《华夏音乐电视》。” 程跃说：“好。” “去年开播的《同一首歌》，首期就想请你，当时你在香江，我替你推了。你要准备好，隨时可能参与。” “好。” “湘南经济电视台……” “没完了是吧？”程跃转过头来，问道，“你觉得我有时间吗？” 韩三坪冷笑说道：“你一个生瓜蛋子，电影都敢拍，没时间唱几首歌？” 程跃略显心虚，退让说道：“那边是欧阳台长联繫的你？你告诉他，过几个月，我会以他的名义，上一期《快乐大本营》，顺便宣传电影。” 此时的欧阳长林仍是湘南经济电视台的台长，在他的带领下，湘南经济电视台对湘南卫视形成了强烈衝击，他是湘南广电系统最具影响力和改革魄力的人，或许已经插手湘南卫视的具体工作。 韩三坪很看好他。 对於程跃……韩三坪点头说道：“可以。” …… 这一年，国內全年8.6亿的票房总额，冯裤子的《没完没了》以三千万的收入，位列亚军，冠军是1.3亿的《生死抉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没完没了》才是冠军，因为《生死抉择》是主旋律影片，观影方式和观影人数不能按商业逻辑概论。 正是《没完没了》的成功，坚定了王家兄弟投身电影行业的决心，也初步奠定了冯裤子在影坛的根基。 程跃计划压他一头，並且会让他永远抬不起头！ 老实说，不比唱歌，对於电影行业，程跃准备的並不充分。 这个时候入局，他会很忙、很累。 倘若今天没有遇到冯裤子，程跃並不打算让自己过得这么辛苦、这么累。 有了如今的程跃，丫头必然不会黯然回家。 况且，冯裤子浑身是病，待到时机成熟，捏死他根本不难。 何必再搭上自己？ 这一年，只要有了拿下《传奇》的资本，程跃本打算让自己轻轻鬆鬆过一年的。 可是，他毕竟见到了冯裤子，毕竟没能忍住…… 第八十三章 两个概念 没错，程跃打算开拍《疯狂的石头》。 记忆里，这部投资300万的电影，豪取2350万票房，再加上隨后的dvd/vcd、电视播放权、网络版权……是电影史上“小成本撬动大市场”的教科书级案例。 对程跃而言，投资与收益並不重要，关键在於这是一部喜剧，能与冯裤子对垒的喜剧。 时间流逝，笔尖墨水流淌。 几天后，剧本和大纲交给了韩三坪。 整体框架不动，细节有所调整。 毕竟提前了六年拍摄。 比如说选景。 罗汉寺、长江索道、解放碑、朝天门码头、各种坡坡坎坎和居民楼，这些山城的市井肌理一直都在，无需改动。 但是轻轨尚未开通，谢小盟搭訕美女的“胖子”雕塑未有落成。 程跃的解决策略是不再使用轻轨，强化视觉符號，將“索道”与“缆车”作为贯穿全片、连接两岸、角色移动的重要视觉元素。 至於说“胖子”雕塑，则更换为另一个能体现山城魔幻地形的场景，比如某个连接两栋居民楼的天桥，抑或是建兴坡大梯道。 保留谢小萌在一种奇特的山城地貌上泡妞的滑稽感即可。 当然，电影开机前，程跃还得带上摄影师，提前过去，进行一场深入的实地勘景。 再比如说台词。 有些通过取笑他人生理特徵来製造笑料的台词，过於廉价，例如谢小萌说：“我的厂子，搞人体研究的。关键是这个部位（指胸部），很丰满。” 虽然符合谢小萌猥琐好色的人设，但过於直白，略显低俗。 程跃调整为：“我的厂子，搞……搞艺术投资的。关键是这个项目，很有深度。” 还有黑皮在长途客车上说：“咱这回就差一个字：上车，走吧。” 这句台词是寧皓在致敬他的髮小主演的电影《上车，走吧》，这个梗，很少有人看懂，所以调整为黑皮说：“道哥，这回咱们就一个字：干就完了！” 还有很多超前的网络用语——“顏值”、“小姐姐”、“吐槽”、“接地气”、“逆袭”、“脑洞”等等，程跃很仔细地进行了修改：“盘亮条顺”、“妹子”、“挤兑”、“不装”…… 黑皮洗澡的时候，唱的那首《2002年的第一场雪》尚未现世，也被程跃改成了《爱你一万年》。 当然，除了剧本和大纲，程跃还有很多工作要做：统筹预算、组织团队、选定演员…… 这天，他休息了几个小时，迎接祁小勇的到来。 没有隆重的欢迎仪式，只是在他为祁小勇订下的酒店里吃了顿便饭。 高成笙也在。 “祁主任，刚来你就得投入工作了。”程跃说，“上半年，我的计划是拍摄一部电影，所以得让你跟著高主任在中影突击学习一个星期，然后陪我去山城出差。” 可怜祁小勇刚刚对流行音乐了解了几天，突然又变成了电影…… 没有犹豫，祁小勇点头说道：“收到！” 程跃解释道：“电影会在山城拍摄，到时候你的职务是製片主任，主要负责与山城相关部门的协调与沟通，所以，还是你的老本行，我相信你能轻鬆拿捏。” “事先声明，除了我允诺你的工资，製片主任这个职务，换做別人，可能会有额外收入，但你没有。我想说的是，如果这部电影按我的设想完成了，你在海淀买房的钱，就会有了。” 祁小勇不了解行情，仍是回应：“收到！” 酒店在中影附近，送走程跃后，祁小勇和高成笙走路回去。 途中，高成笙说：“祁主任，海淀的房价属於京城头部行列，不低於外贸公寓，一套房子至少得五十万，你得努力了。” 祁小勇问：“我是初来乍到，更是娱乐行业的门外汉。我想请教高主任您，一部电影的製片主任，一般能收入多少？” 高成笙说：“好的话，五万左右。” 当然，程跃不会大材小用，让祁小勇始终当个监製，这只是一个熟悉了解业务的过程罢了。 第二天，程跃参加了《华夏音乐电视》的节目录製。 《华夏音乐电视》开播於1995年，是央视唯一一档以推广、播放音乐电视（mtv）为核心，並深度介入流行音乐產业的日播节目，核心功能是“打歌”，也就是宣传歌手的最新作品。 然而程跃的《浮夸》已经上市十多天了。 节目以访谈开始。 主持人管瞳问道：“程跃，首先我要声明，你的这张专辑——《浮夸》，非常优秀，我和大多数观眾一样，非常非常喜欢！但是，我有个疑惑，我相信很多观眾朋友都有，我们总感觉你这张专辑有点奇怪，它不像我们平常听到的流行歌曲专辑，很难形容的感觉，你能帮大家解惑吗？” “这是一张试验性的专辑。”程跃缓缓说道，“我有些想法，想通过这张专辑，传递给大家，传递给每一位为大家服务的音乐人。” “其实这张专辑里，大部分歌曲属於常规的流行歌曲，比如说《一路生》、《童话镇》、《当你老了》等等，甚至包括《丁香》。” “大家可能觉得，《寂寞沙洲冷》、《烟易冷》和《囍》有点奇怪。” “今天，我不想就这三首歌多说什么，我想提出两个概念，是这三首歌音乐触碰到、但是未有达到的概念。” “一是中国风，二是古风。” “今明两年，我会分別就这两个概念，出两张专辑。” “其中，『中国风』的关键词是：以『西』为骨，以『中』为魂。根基是现代流行音乐体系，遵循现代和声与节奏律动，在流行音乐的框架內，点缀性地使用民族乐器，如琵琶、笛子、二胡等，作为色彩性乐器。或者採用传统五声音阶——宫、商、角、徵、羽来创作旋律，追求『古今对话，中西合璧』的效果，让熟悉流行音乐的听眾毫无障碍地接受东方韵味。” “『古风』的关键词是：以『中』为骨，以『境』为魂。其音乐根基更偏向东方旋律线条和意境营造。它可能不遵循复杂的西方和声理论，旋律上更接近我们的民歌、小调或戏曲。以民族乐器的音色和奏法作为编曲的核心骨架。即使使用西方乐器，也通常是为了模擬或辅助营造古朴、悠远的氛围。追求听觉上的“古意”，力图让听眾感觉置身於一个被还原或想像的古代世界。” “今天，我先將这两个概念拋出，欢迎每一位音乐人补充、完善，更欢迎每一位音乐人，在我的专辑发行之前，提前创作出类似的歌曲。” 小周同学，你有半年机会。 你若再不努力，《东风破》就要没了…… 第八十四章 萌 发 央视三套，华夏音乐电视。 节目进行到一半时，大屏幕开始播放《烟易冷》的mv。 演播室的灯光暗了下来，考古队员林翩翩出现在屏幕之中。 上元灯节、古剎梵寺、战火分乱、佳人病逝…… 程跃的歌声，隨著画面流转，婉转倾诉。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斑驳的城门，盘踞著老树根； 石板上迴荡的是，再等……” 待到灯光亮起，演播室內静寂无声，管瞳的眼眶微微湿润，她下意识地用手指轻拭眼角。 “太感人了。”她整理了一下情绪，含笑问道，“程跃，我刚才注意到，《烟易冷》的mv不仅由你主演，编剧也是你。请问在你的创作过程中，是先有这首歌，还是先有这个故事的构思？” “故事。” 程跃温声说道：“东魏迁都鄴城十余年后，在那个战火纷飞、王朝更迭的年代，抚军司马杨衒之重游洛阳，眼见昔日繁华的帝都如今只剩断壁残垣，追记劫前城郊佛寺的繁盛，將歷史变迁凝练成一部融歷史、地理、佛教与文学於一体的笔记——《洛阳伽蓝记》。这部作品不仅是一部地理志，更是一曲文明的輓歌。全书贯穿『昔日金碧辉煌，今日断壁残垣』的苍凉主题。” “这首歌，正是由此而生。” 管瞳略显窘迫，笑道：“《洛阳伽蓝记》我倒是见过，却从未细读，怨不得我写不出《烟易冷》这样的作品。” 程跃浅笑不语。 ——我也写不出来……吧？ “好啦，”管瞳適时转场，“现场观眾一定等急了。接下来，就请你为大家现场演唱这首歌吧。” …… 两天后，这期节目在电视上播出。不少业內人士经助理提醒，打开了电视。 当晚，在一间充满文艺气息的四合院里，高小怂与宋可、老狼、圤树、周汛等人聚在一起，围著火锅把酒言欢，边喝边看节目。 节目播完后，高小怂放下端了好久的酒杯，不屑地嗤笑：“两个概念？还想开宗立派？这小崽子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在座都是他的挚友，自然没人会驳他面子。 圤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为程跃辩解几句，可他本就不善言辞，终是欲言又止。 周汛看了看他，忽然开口：“小怂，你听说那件事没？” “什么事？” “不会没听说吧？”周汛语气带著试探，“你们京圈有位爷，被程跃开了瓢，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你真不知道？” “谁被打了？程跃他敢？” 不止是高小怂，在座几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目光齐刷刷投向周汛。 火锅还在咕嘟咕嘟地冒著热气，但气氛已经变得微妙。 周汛本以为这事早已传开，如今看来…… 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怂了，周汛乾笑两声：“我开玩笑的……” 有些事，知道的人多了，拿来调侃无妨；但若被人知道是她四处散播，麻烦就大了。 听说那人不敢报復程跃，报復她…… 她还想继续拍戏呢。 “嚇唬你呢！” 周汛笑著说道：“话说回来，你高小怂高爷，能写出程跃那样的歌吗？若写不出，不如积点口德，省得传出去让人笑话。” “谁说出去？再说了，谁说我写不出来？” …… 在香江，李小林看完节目，问刘得华：“他不是答应再为你製作一张专辑吗？” 意图不言自明。 刘得华笑骂：“讲下笑啫，唔使当真?。” 回家后，刘得华拨通了程跃的电话。 他並不奢望程跃再次为他写歌，故而语气坦然。 “小跃，我看了《华夏音乐电视》，你讲的概念很新，我不太懂。” “讲概念嘛，总得唬住人才算成功。” 程跃笑著解释：“其实並不新鲜。比如说你的《中国人》，旋律骨架是传统五声音阶——宫商角徵羽，这是华夏音乐的魂；编曲中用了二胡、锣鼓等民族乐器，营造出磅礴大气的氛围；歌词写的是家国情怀与文化认同——这就是典型的中国风。而《忘情水》也带有东方韵味，旋律流畅婉转，如行云流水，正是传统音乐讲究的线条美；歌词含蓄內敛，也符合我们的审美哲学。” “是吗？”刘得华若有所思。 “对了华哥，有件事想拜託你。” “你说，我在听。” “我记得你和连进是第十期无线艺员训练班的同学。我想请他出演一个国际杀手，你帮我提前约一下他的档期。” “你请他……是认真的？” “华哥，我最近在筹拍一部电影。” “你投资的？导演是谁？” “我投资，导演嘛，姓程名跃。” “……” “怎么不说话？” “不是，你让我缓一缓……小跃，你是在练手吗？那个角色，我陪你试试？” “你不行的，否则我肯定第一个找你。”程跃笑著解释，“首先，这是群像戏，你的气场太强，有你参演，电影就变成你和一群配角的故事，整体节奏会被打乱。其次，这个角色是个总掉链子的倒霉蛋，你自己觉得像吗？观眾能信吗？连进形象贴合、片酬適中，喜剧节奏也好，他才是最合適的人选。” “你来真的？” “你以为呢？” “……” 掛断电话后，刘得华思来想去，又拨通了kelly的电话。 “你知道小跃最近在忙什么吗？” “他说了，在筹拍一部电影。也不知道他发什么梦。华哥，我很忙的，今天在东瀛，明天还要飞到大马，他帮我做的那张专辑下周就要上市了。” “行，那你忙，注意休息。” “嗯，別管他了华哥，他说总投资不超过三百万，隨他玩吧。” …… 当然，也有人没看这期节目。比如某湾湾公司，程跃的名字几乎成了禁忌，助理们不敢触碰这个霉头。 然而几天后，“古风”与“中国风”的概念还是登上了报纸。 周杰仑在录音室的休息间里看完报纸后，陷入了沉思。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沙发上敲击著，灵感悄然萌发。 第八十五章 自降身段 艺兄弟gg有限公司。 王忠磊外出归来，耗时三分钟之久，检验完某个业务部经理的技能水平，这才晃晃荡盪走进兄长的办公室。 “刚去医院瞅了眼。”他往沙发里一陷，说道，“白癜风没破费，嘴皮子还行，不带磕巴的。” 说话间，王忠磊搓了搓牙：“程跃那小子属狗？逮人样死里咬！外伤不算，白癜风肋骨断两根，重度脑震盪！哥，你说人白癜风不就是让他陪杯酒吗，至於下那狠手？” “你真当是为杯酒？”王忠军没抬眼皮。 “不然呢？白癜风说了，两人以前压根都不认识。” “他准备怎么办？” “忍著唄！张合平留下当和事佬，韩三坪去追那小子，摆明了护著程跃，白癜风还能咋办？他只有打落牙齿往肚里咽！”说话间，王忠磊咦了一声，“还別说，好像真是前门牙断了，白癜风说话有点漏风……” 耳边听著不著调的话，王忠军在想一个电话，在想程跃凭什么令大老板也心生忌惮？ 久久得不到答案。 王忠军清楚，单凭韩三平或张合平，份量不够。 程跃这潭水有点深了，王忠军决定避而远之。 沙发上，王忠磊烤好一支雪茄，点上抽了一口，这才说道：“哥，我还是觉得白癜风咱得拉拢，娱乐这个行当咱得干。” “你说。” “哥，我是这样想的，开娱乐公司，就像古代开青楼。” 王忠磊正色说道：“对咱来说，开娱乐公司挣钱赔钱不重要，咱不在乎那仨瓜俩枣，但它能聚人、能捧人。但凡能捧出个明星，就会成为手里的王牌，帮助咱的事业稳步发展。” “你想想啊，古代那些青楼，但凡有个头牌，乌泱泱的名士权贵，上杆子往里挤。” “那些个名士权贵，手里攥著多少资源？” “现在也一样，咱的生意一样，有这些个头牌开路，以后才能保稳，才能更进一步。” 王忠军呵笑说道：“现在可是新社会了。” “我懂。新社会有新社会的玩法。咱遵纪守法，不强迫人！”王忠磊说，“等咱在娱乐圈站住脚，到时候资源握在手里，你想红？听话再捧你！这不就是你情我愿的事了？谁也挑不出毛病！” 王忠军没有接话，转而问道：“冯裤子口风如何？” 王忠磊大喜过望，当即拍著胸脯保证：“他没问题，你別管了，我肯定能把他拉来！” 既然关心白癜风，证明哥哥已经决定进军娱乐业了。 不枉他磨了一年的嘴皮。 等到娱乐公司做大做强，那些个明星，不让他提前“试戏”，哪来的机会出头？ …… 对於程跃来说，手绘分镜是耗时最长的工作，哪怕有一幅幅清晰的画面出现在脑海之中，他也得耗费足足两周时间。 然后是不停的排列、重组，优化每一个场景、每一位演员的拍摄计划。 期间，父母来了，住在小三和格非提前租好的房子，那房子离四合院很近，方便他们天天过去监工。 又一天，秦望舒喊他吃饭，他嫌出门麻烦，索性让她们路上买好饭菜，带来出租房里。 是的，肯定还有林翩翩同行。 在楼下接到两位女孩，进门之后，秦望舒睁大眼睛四处打量。 “你住在这里？还有別人？谁啊？” “两个朋友，他们在北外上辅导班，现在去上课了。” “同学？” “你管得著吗？” “嘁～我是在替翩翩问，你说不说？” “不说。” 然后，秦望舒就闯进了小三和格非的臥室，过一会儿，又走了出来，喊道：“翩翩，我替你检查了，应该是俩男的！” 程跃哭笑不得。 这个时候，程跃在收拾桌子，林翩翩正在厨房整理带来的饭菜，秦望舒则是凑来程跃身边，抢走一页分镜，问道：“你又在忙些什么？” “电影。” 程跃审视著她，若有所思：“给你一个角色，得去山城三天，去不去？” 场景集中拍摄是电影製作的黄金法则，能最大限度节省转场和布光的时间。 道哥女友的戏份简单：缆车上被谢小萌搭訕，踩他一脚；房前再次“偶遇”，接受谢小萌的邀请；卫生间里呕吐，收到翡翠后，离开歌厅——这些一天能够拍完。 房间里被捉姦再来一天。 预留一天冗余。 所以三天足矣。 秦望舒当然愿意，立刻替身边的好姐妹问话：“翩翩呢？去山城，那不就是去翩翩家？我很早都想过去，吃阿姨做的川菜！” 程跃笑著说道：“她看起来年龄太小，所以没有她的角色。” “你什么意思！”秦望舒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別闹了，望舒。” 林翩翩一边摆放饭菜，一边笑著说道：“你愿意就去，我妈妈不可能同意我拍电影。” 说完，头也不抬，问道：“怎么突然要拍电影？仍然是请曾导来拍，你当主演？” 程跃说：“我不演，我是导演。” “当导演啊……” 想起拍mv的时候，程跃经常向曾导学习，拍摄过程中，经常指导自己，林翩翩不觉意外，只是觉得有点快了。 於是问道：“怎么现在就想当导演了？拍电影需要很多钱吧？” 程跃沉默了会儿，笑著说：“小成本电影，用来练手的。” …… 三天后，韩三平的办公室，一个小范围的討论会正在召开。 目光扫过一眾心腹，韩三平直言不讳：“小跃已经说服了我，《疯狂的石头》肯定会儘快启动，你们都要进组，出工出力。老规矩，有意见现在就提。” 不等旁人开口，李逸华抢先说道：“厂长，执行导演我肯定接，废话就不讲了。有个其它事，包世宏这个角色，定下没有？” “有意向人选，还没有接触。” “我想推荐个人，孙宏雷。” 目光转向程跃，李逸华问道：“小跃，你觉得行不行？” “他啊……” 此时的孙宏雷是国家话剧院的优秀青年演员，去年，凭藉话剧《居里夫妇》获得了戏剧最高奖“梅奖”。 而且，他还是《我的父亲母亲》里边第一男主，虽然是个边缘角色，没办法和张子怡相比，但那毕竟是张易谋的电影，足以证明他的实力了。 不管出於什么原因，李逸华的提议绝无不妥。 甚至可以说，孙宏雷出演，属於自降身段。 第八十六章 探 討 李逸华说完，程跃尚在犹豫，录音师王学意提议：“冯董这个角色，我推荐王治文，他天生带著知识分子的孤傲和冷酷，演这种心狠手辣的老板，非常有说服力！” 程跃先是一愣，继而哑然失笑。 在程跃的预算里，整部影片的演员片酬不会超过四十万。 且不论王治文是否愿意出演——大概率不会，单说此时他的市场价，就在五十万左右，友情价也得三十万。 根本请不起的。 不等旁人再言，程跃开口说道：“各位老师，是我的错，没有將项目介绍清楚。” 程跃说：“除了剧本，这段时间我已经完成了分镜、拍摄计划、预算等一系列工作，我甚至写好了片尾曲，整部影片的配乐，同样有了思路。” “可以说，这部片子完成后的大致模样，我已经心中有数。” “这样吧，容我先匯报一下大致情况，然后，我们再开始討论。” 说话间，程跃的目光不经意扫过祁小勇，看到他已经取出a6笔记本，正在认真地做著记录，不由倍感亲切。 程跃有同样的习惯，学自祁主任…… 稍有停顿之后，程跃继续说道：“我先说预算。首先，这部片子完全由我个人投资……” 言语至此，韩三坪打断了他。 韩三坪说：“中影可以出资一半。” 程跃没有同意：“韩总，下部戏再说。” 两人都很清楚，这是韩三坪的支持。 但是，程跃不能接受。 不比做音乐，出专辑，那些与韩三坪的本职工作无关，帮忙无人置喙。 拍电影，在没有取得成绩之前，程跃再让对方出钱，无论结果如何，免不了会有风言风语传出。 程跃无需在意，但是对韩三坪而言，官声很重要。 “好了，我继续讲。” 程跃说：“大家应该知道，我呢，勉强算是一个出道半年的音乐人，从未接过商演或是代言，挣的钱全凭专辑销售所得，远远称不上大富大贵。因此，这部影片，总投资將控制在两百五十万以內。” “这么少？”王学意忍不住问道。 “是的。”程跃笑著说道，“王老师，你放心，预算中录音师的报酬还算公道，三万。” 王学意是北影厂的骨干，擅长在嘈杂的都市环境和喜剧节奏中，清晰地录製演员对白。 他大笑说道：“自己人，不讲这些。” 程跃说：“好了，既然提到钱，我就大致先讲一下计划的团队组成和预算分配。大家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值得藏掖。” “我和製片主任——祁主任，不列入预算。但是祁主任有六万资金支配，用来处理影片拍摄过程中涉外关係。” “摄影师我打算请余力伟，《小武》的摄影师，他擅长纪实风格，我准备给他12万。”言语至此，程跃看向眾人，“谁能帮忙请来？” “交给我。”韩三坪主动说道。 “好。”程跃说，“美术指导是李继閒，代表作《活著》和《扁担姑娘》，他能创造真实、粗糲的生活质感。5万。谁……” “我！”李逸华主动请缨，“我和他有点交情。” “好的，李哥。你的报酬和王哥一样，都是三万，別嫌少。” 李逸华作为执行导演，需要负责拍摄现场的调度与管理，三万的报酬，不多不少。 李逸华笑著说道：“不急，等你的片子上映再说，哈哈。” “你担心我以后挣不来钱吗？”程跃开了句玩笑，“李哥，既然你认识李继閒，是否也认识杜媛老师？她是西影厂的，《活著》、《红高粱》的剪辑师。” 李逸华是资深执导，人脉到处都是，所以信心十足。他说：“没问题，我帮你请。” “嗯，四万。”程跃说，“请人之前，我得將拍摄周期提前说明。” “从今天开始，整个项目，会控制在12周以內。” “本周完成核心团队的组建，除了刚才提到的人选，就是主要演员了。” “先说包世宏这个角色，以及李哥提到的孙宏雷老师。” “李哥，我是这样想的，对於一部小成本电影来讲，『合適』是最重要的。在《我的父亲母亲》里边，孙宏雷老师虽然饰演的是一个憨厚的儿子，但是他的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江湖气，狠辣与深情並存，这是改变不了的底色，你觉得对不对？” 一句话，令场间眾人深思不已。 除了祁小勇，余下的都是专业人士，即便没有见过孙宏雷，《我的父亲母亲》必然看过。 韩三坪很快说道：“小跃，你直接说意向人选。” 饶是韩三坪对程跃盲目信任，心里也在嘀咕：瓜娃子从一个憨厚的角色里，偏偏能看出狠辣，眼神太毒了！ 程跃又解释了几句，他说：“《疯狂的石头》是一部喜剧，包世宏这个角色的喜剧感来自於小人物的一本正经，他是一个有点憋屈，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普通人，如果让孙宏雷出演，我怕他会变成被逼到绝境的猛兽，削弱整个影片的市井气和草根性，李哥，你觉得呢？” 李逸华苦笑说道：“小跃，你別唱歌了，来北影厂当选角导演吧！” 程跃不由莞尔，转而说道：“王哥，你提议的王治文老师非常合適，但是我用不起，在我的预算中，所有演员的片酬仅有四十万……” 王学意直接说道：“当我没说，我承认你会选人！” 程跃没再囉嗦，看向老韩：“韩总，我需要李又斌老师饰演地產商冯董，6万。” “没问题。” 韩三坪的表现，绝对无愧於他这个零片酬的出品人、製片人…… 至於说李又斌，虽然他在去年的《横空出世》中，饰演的科学家文质彬彬，可是谁敢说他演不好一个从底层爬出来的、霸道的房地產奸商？ 他饰演的“冯董”，一定会比徐爭的版本，更凌厉、更具压迫感！ 程跃表示，他完全是出於角色需要，没有多余的想法…… 程跃说：“至於剩下的角色，我准备亲自去找，去请人家，我会儘快让他们和大家见面。” 李逸华好奇问道：“你到底打算请谁饰演包世宏？” “郭韜。” 第八十七章 挑兵选將 当晚，程跃和祁小勇来到一家酒吧，两人喝著啤酒，体验著这年头流行的“小资情调”。 不管是啤酒，还是朦朧的环境、周遭萌动的曖昧，祁小勇半点兴趣也无，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程跃心知肚明，但是在这种地方，与其喝那些乱七八糟的假酒，是真的不如来点啤酒算了。 至於说环境…… 他有正事来办。 没等太久，台上那支名为“蓝色风沙”的乐队结束了表演，乐队成员拿著啤酒，挨个致谢捧场的各位豪客。 程跃抬手指向方才在台上又唱又跳的长髮青年，示意祁小勇將他请来。 “谁授权你唱的《浮夸》？”迷离的光线中，程跃戴著帽子，仰头问道。 “这……那……你是……偶像！” “联繫方式给祁主任，这两天別接外地演出，隨时等我电话。” 黄勃点头如捣蒜。 …… 刘驊，时年三十八岁，是话剧与影视圈里有名的黄金配角，经验丰富，尤其擅长演绎市井气息浓、江湖味重的小人物。寻常观眾或许叫不出他的名字，但是他的演技在业內广受好评。 粗略翻完剧本，刘驊闔目沉思良久，再睁眼时，神情已然变得憨厚且诚恳。” “程老师，这剧本写得真好！您太厉害了！不过道哥这个角色……挑战性不算太大，很多人都能演。我呢……最近手头正好有点別的安排，时间上可能抽不开，您看……” 演戏演到了我的脸前？ 程跃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悠悠说道：“如果片酬从四万提到八万呢？” “哈哈哈……”隨著笑声，刘驊疏密不均的络腮鬍不住抖动，他伸出了大拇指，竖在自己的脑袋旁边：“程老师，两岸三地，您现在是这个！这点钱对您来说，塞牙缝都不够吧？” “甭废话，”程跃语气不耐，“行，还是不行？” 刘驊一咬牙，低吼：“有钱不赚是王八蛋！” 说完，他目光灼灼地盯著程跃，眼中適时流露出贪婪与期待。 “呵～”程跃轻笑说道，“八万没有，还是四万。” 绷脸皱眉，刘驊的语气森寒：“程老师，您这是拿我寻开心？” “就当是个面试吧。” 程跃不紧不慢地说：“我听说你喜欢钓鱼？钓鱼前要不要打窝？鱼鉤扔出去后，要不要耐心等？” 刘驊確实喜欢钓鱼，他隱约明白了程跃的意思。 程跃说：“这部剧，剧本是我写的，每一个字，都是我一笔一画写成的。分镜我画了几千张，仍在持续完善。摄像机我会选择肩扛的，最终实现手持纪实、快速剪辑、充满市井生猛气息的风格。” “刘老师，且不说这部片子的前景如何，仅凭我现在的名声、投入的心血，你认为將来在影视这个行当，我程跃能不能有点作为？” 目光凶狠的盯著刘驊，程跃一字一顿追问：“你愿不愿意，往我这边，投点鱼食？” …… 曾念评打来电话，问道：“小跃，听说你要拍电影？摄影师找了別人？” “曾哥，这部片子不適合你。”无需客套，程跃直接说道，“我记得荣信达有个演员叫沈羽倩，你让她和我联繫一下。” 曾念评和妻子开创了唯美精致的“影棚美学”，与《疯狂的石头》的生猛市井风格迥异，由他掌镜的话，程跃可能需要反覆的沟通与磨合。 没有时间浪费的。 至於说沈羽倩，现年二十五岁，曾在《我爱我家》中饰演小保姆张凤姑，朴实善良的形象深入人心。她还在《閒人马大姐》等大量情景喜剧中出演，拥有极强的亲和力和生活气息。 她是一位出色的特型演员，片酬合理，能高质量、高效率地完成表演。 她將成为片中男主包世宏的售票员妻子，並最终戴上那块宝石。 曾念评玩笑说道：“荣信达还有周汛、还有陈昆，你要不要？” “他们太漂亮了。”程跃笑著说，“不要！” “你呢？” “曾哥，我是导演！” …… 这天，程跃欣赏了一场话剧——《恋爱的犀牛》。 观眾聊聊无几。 这是一部先锋爱情话剧，由孟京暉执导、廖亦梅编剧，郭韜、吴悦等人主演，以市场化改革为背景，讲述犀牛饲养员马路对女孩明明的偏执单恋故事，通过存在主义主题与碎片化敘事探討物质社会中纯粹情感的坚守。 如今首个演出版本刚刚成型，仍在持续改进。 演出结束，程跃到后台与全体演职人员见面。 郭韜、吴悦、齐志、杨葶、廖矾…… 日后这些人或演或导，个个成就非凡。 这部剧，堪称国內演艺圈的“黄埔军校”。 反过来看，也正是因为国內影视业持续低迷，导致这些专业人才不得不固守话剧舞台，磨练演技。 连日里耗神费力，程跃的精神状態略显萎靡，迎著一眾惊异的目光，他勉强笑了笑：“孟导，下半年我的时间可能会宽裕些。如果这部戏在京城演出，能否给我二十场的参演机会？隨便什么小角色，露个脸就行。” 当然可以！ 天上掉馅饼的事，孟京暉求之不得。 这年头电影市场尚且疲软，曲高和寡的话剧更是无人观看。 他几乎是领著所有人在唱独角戏！ 而程跃……横空出世的程跃，深居简出的程跃，哪怕是在舞台上露个脸，孟京暉可以肯定，《恋爱的犀牛》必將场场爆满！ “你是想磨练演技？”孟京暉强压激动，勉力强笑，“小角色会不会太委屈……” “不会。” 程跃坦然说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这年头，网际网路不够成熟，数位相机罕见，狗仔、报匪这种行当无从谈起，程跃享受了私密，有些事也就没了捷径。 不然的话，程跃只需看几场演出，让人在小报上炒作一番，这部剧必然出圈。 何必亲自参与？ “帮什么忙？”孟京暉问。 程跃指向郭韜：“我想借他三十到三十五天。如果影响到大家的工作，我可以做出补偿。” 晚上，程跃宴请了《恋爱的犀牛》剧组，饭后，走在路上，他对郭韜说：“本来你的片酬是十万，但是刚才吃饭用掉了四千多，所以只剩九万多了。” 郭韜笑著说道：“您是老板，您说了算！” 对於郭韜而言，钱固然重要，能跟著程跃“耍”上一段时间，同样重要。 他是程跃的fans来著！ 第八十八章 毛脚女婿初登门 陈月娥是山城艺术学校舞蹈专业的讲师，更是学校一块响噹噹的金字招牌。 当此之时，儘管山城艺术学校只是一所中专院校，但是在整个西南地区，山城艺术学校的舞蹈专业，处於当之无愧的最顶端的位置。 须知，山城大学的舞蹈系两年后才会设立，而川省外国语大学舞蹈系设立的更晚，在六年之后。 在校內，除了几位拥有“高级讲师”（相当於大学副教授）职称的领导外，陈月娥的职称已升无可升，抵达了一名普通教师所能企及的顶峰。 这些年来，由陈月娥培养的学生，很多都走进了国家级、省级歌舞团、文工团，或者是考入了北舞、军艺等顶尖学府。 在教月育人方面，陈月娥的成绩单堪称辉煌。 当然，对陈月娥来说，在她所有的学生之中，培养时间最长的、倾注心血最多的，有且只有一个——她的女儿，林翩翩。 林翩翩是她仅有的女儿，也是她婚姻全程留存的唯一印记。 当年，在她身怀六甲之时，丈夫便远渡重洋，去往美利坚。 从此音讯全无。 十八年以来，陈月娥和林翩翩相依为命。 两人住在学校分配的家属院里，林翩翩去京城上学之后，这里就剩下陈月娥独居。 这天陈月娥刚下班回来，门卫老李就神秘兮兮地告诉她，刚才有人找她，那人衣著考究，戴著口罩和棒球帽，捂得严严实实。 老李信誓旦旦地说，准是她的哪个得意门生来了，因为他眼尖地瞥见对方提著的礼品，包装精美，一看就是“京城的稀罕物什”！ 满心疑惑地回到家中，陈月娥取出钥匙，正想打开房门，楼道上方走来一人，她抬头望去，动作稍有迟滯，旋即恢復了平静。 回过头来，陈月娥自顾自地开门，口中淡淡地说：“来了。” 程跃清楚丫头和母亲之间的关係，清楚陈月娥应该知道他和丫头的关係，所以受到冷落后，不觉意外。 他笑容自然，语调亲近：“阿姨，我来这边办事，顺道来看看您。” 记忆里、现世中，这是他首次出现在丫头的母亲面前。 可能是因为那天遇见了冯裤子，这天的程跃没有犹疑。 少许的生疏之外，心情、表情、语调，坚定且从容。 打开房门，陈月娥先行走进，並且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了一句不见起伏的话语：“家里没有多余的拖鞋，你直接进来吧。” 程跃跟著进去，带上房门后，打量著周围。 这是一套典型的三室一厅单位房，棋盘式的布局，进门后直接就是客厅——或者说，在山城这个地方，此时更准確的叫法是“饭厅”。 一张摺叠圆桌靠墙摆放，桌下塞著两把红色的电光椅，桌面上则是一瓶几乎每户人家都有的辣椒酱。 靠墙放著一张长款地木製沙发，没有成套，意思是没有单人位的独立沙发，证明著这个家里极少有客人接待。 沙发对面的电视柜上，一台21英寸的长虹彩电颇为醒目，电视屏幕上覆盖著一块手工鉤织的白色蕾丝盖布。 手艺很巧，与那天丫头赠送的手套相当。 电视柜上还有一台影碟机，影碟机上摞著几盒碟片，摆在最上方的，赫然正是《浮夸》。 事实上，房间里最引人注目的，是靠窗那一小块被特意留出的地方。那里铺著一块顏色有些发旧的地毯，地毯上方的墙面嵌著一张擦拭得乾乾净净的落地镜，镜子对面那堵墙，安装著一根木质把杆。 这里，应该就是她和丫头的“练功房”。 留在客厅，程跃將带来的礼物轻轻放在饭桌旁边。 陈月娥则提著路上买回的菜蔬径直走向厨房，她边走边问：“你吃饭没有？” “没呢，阿姨。”程跃答得坦然。 闻言，厨房里陈月娥放菜的动作微微一顿，隨后她就没有再走出厨房，隔著墙壁与程跃说话。 “你隨便坐吧，我给你做饭。” “谢谢阿姨。我听秦望舒说，您做饭非常好吃，这才特意空著肚子来的。” “望舒？那个姑娘长得漂亮，人也大方，当初我送翩翩上学，见过一面。后来就是在你的mv里见过。” “很快您就能见到她了。阿姨，我这次过来是为了勘景，准备拍一部电影。明天回京准备几天，很快就会再次过来。秦望舒在电影里有个角色，拍摄期间，她也要过来。” “哦。” 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程跃望著墙上的木质把杆，幻想著丫头练功的场景。 记忆里他去过蓉城，却是始终没有踏足这座山城。照片里见过丫头的母亲，今天，是首次见到真人。 不管受到怎样的冷遇，必须的得过来，不是吗？ 对於陈月娥来说，心情复杂难言。 年前她知道女儿要出演mv的时候，老实说，並没有过多在意。 从事文艺工作，这种事很正常，甚至可以说，很幸运。 她信任女儿，知道女儿懂得分寸，也会保护好自身。 直到她听到《一生有你》这张专辑，看到《童话》的mv，看到程跃的长相，看到女儿在mv的表现…… 没有刻意询问，但她每天都会和女儿通电话，很自然就会知道，mv拍完之后，女儿没有再和程跃联繫，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她本以为是多虑了。 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女儿又拍程跃的mv了…… 过年回来的时候，她赫然发现女儿使用的手机，价格之昂贵，绝不该出现在女儿手中。 这么多年，她和女儿相依为命，除了维持家用和女儿高昂的培养费用，日子过得並不宽鬆。而且女儿从小就特別懂事，哪怕拍mv挣了点钱，也不可能胡乱挥霍。 母女夜谈之后，陈月娥不得不承认，女儿已情根深种…… “他是怎么想的？”陈月娥问。 女儿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迷惘。 “妈，我不知道。”林翩翩说，“我敢肯定他喜欢我，他愿意为我做很多事情，但是，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让我成为他的女朋友……” 陈月娥如坠冰窟。 回想自己的人生经歷，有了女儿之后十多年的含辛茹苦。 这天，陈月娥同意让程跃进门，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修养与克制了。 第八十九章 山 城 回锅肉、蒜蓉油麦菜、蛋汤。 一碗米饭。 程跃吃完米饭，抬头问道：“阿姨，还有吗？” 此时，陈月娥的筷子尚且搁在餐碟上，乾乾净净。 深深地看了程跃一眼，將面前的饭碗推去，陈月娥说：“你吃吧。” “呃……” “我下午不吃主食。” 笑了笑，程跃没有道谢。 隨后没再言声，只是吃饭。 很快，一顿饭就这么安静乃至於诡异的吃完，程跃笑了笑，起身告辞。 “谢谢阿姨，很好吃，改天我再来看您。” 陈月娥未置可否。 程跃离开后，陈月娥坐到沙发上，看了看稍远处程跃带来的礼品——除了京城的知名点心，还有一套对她来说，可望而不可及的莱铂妮鱼子精华套装；又看了看几乎被清扫一空的餐桌。 默然无声。 过了会儿，她拿起固定电话，按下了女儿的宿舍號码。 其实她有手机，但是，固定电话要省钱很多。 接电话的正是林翩翩。 “妈，我刚洗完澡，正打算给你打电话呢。” “望舒呢，你们不去吃饭？” “她和室友一起去了，回来能给我带点。” “你还在长身体，练舞消耗也大，应该好好吃饭。” “我知道。” “嗯……刚才程跃来了。” “妈？！” “来家里了。你是否知道他在山城？” “我知道，他是昨天去的！他在筹拍一部电影，这次是去选景，过段时间还会过去，停留很长时间。可是，他怎么能找到我们家？我没告诉他，我甚至没有讲过你的工作……对了，他和章老师很熟，肯定是章老师告诉了他。可他没有告诉我会去家里……他去干什么了？这个时候，你给他做饭了吗？” “……能不做吗？他厚脸皮，赖著不走。” “妈～！” “你和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101看书 海量好书在 101 看书网，101??????.??????等你寻 全手打无错站 “我……还是那样，没怎么见过面……前段时间，我和望舒去了他租的房子，他和两个同乡的男孩住在一起。他很忙，就是准备那个电影。他打算当导演，而且亲自写剧本、做预算、画了很多很多的分镜图。我请教过老师，老师说，这些工作通常是团队完成的，他却是自己一个人。前几天他又在忙著找摄影师、美术指导、演员……对了，这部电影，望舒也要参演。” “我知道，他说瞭望舒要来。” “妈，他还说了什么？” “没什么了。” “……望舒的角色只需要拍摄三天……我也想找他要一个角色，陪望舒一起拍戏，当时拍mv，就是望舒陪我去的。妈，我也想趁机回家看看你。” “呵～” “妈——” “你这是回来看我？並且，我们说好的，上学期间你要安心学习，不再接戏。” “可也说过，他的mv除外。” “这次是电影，他没有请你……算了，你要心中有数。” “知道了……妈，你给他做什么饭？有灯影牛肉、水煮……” “停！他突然过来，我又不是神仙，仓促间怎么可能给他好好做饭？” “妈！” “他脸皮厚得很，吃完了所有的饭菜，我现在还饿著呢！” “妈～” …… 留下製片主任钱重逺和祁小勇在山城协调政府关係、確定拍摄场所、选定部分演员，程跃独自返回京城。 是的，钱重逺是製片主任，祁小勇被降为外联製片了，九人组成的製片组將由钱重逺统一指挥。 祁小勇这边好说，他能理解並坦然接受。 钱重逺是张合平塞过来的，他说不在乎虚名，但是，面对这样一位专业人士，程跃怎能不给人家匹配的身份。 钱重逺年龄不大，甚至比祁小勇还小两岁，可是，人家自97年参与创建紫禁城影业，推动了《甲方乙方》、《不见不散》、《没完没了》的顺利製作，经验已极其丰富。 话说，老张塞钱重逺过来，到底是何居心？ 程跃没时间理会。 除了製片组以外，还有以程跃和李逸华为首的导演组六人；摄影指导余力伟为首的摄影组十一人；美术指导李继閒带领的美术组十人；录音师王学意带领的录音组四人。 场务组的组长和成员，韩三坪联繫了峨眉厂出人，直接在山城匯合。 至於剪辑和后期製作，暂时並不需要，待到拍摄完成，剪辑师杜媛会来京城著手工作。 京城有製片人韩三坪坐镇，事情的进展不可能不快，程跃回到京城之后，用了两天时间，审定了拍摄物资以及部分道具，同意装车先行。 很快，程跃再次来到山城。 当天下午，山城宾馆的大型会议室里，主席台上，程跃望著台下人头攒动，並无太多感慨。 “三件事。” 程跃眉心微皱，面色稍显严肃：“首先，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参与，我希望在接下来的几十天內，大家能和我一起，齐心协力，做好这个项目。请相信，只要大家的工作能让我满意，这个项目不论成败，我程跃肯定还有第二个、第三个，第n个项目！大家的表现，將会直接决定以后我们还能不能再有合作的机会！” “聚餐安排在大后天，开机仪式当天，届时，我將端著酒杯，与大家一一认识。” “第二，剧本围读安排在明后两天，导演组全员，摄影组、美术组、录音组负责人，以及製片主任必须参加，至於其他人员是否参与，由各小组负责人自行决定。前提是不能耽误拍摄前的准备工作。” “第三，大家都是专业人士，相关的保密条例，合同里已经签署，无需我浪费口舌。这里我著重强调一点：剧本方面，尤其是提前拿到完整剧本的主要演员，请一定谨言慎行！” “如果的確有特殊需要，我会提前安排，比如说郭韜可以和王讯討论他的剧本，因为他需要向王讯学习本地方言；刘驊和彭啵同样。” “好了，就这些。舟车劳顿，大家都很辛苦，酒店的自助餐已经准备好了，大家去吃点、喝点，早点休息。” “散了。” 第九十章 人畜无害 走出会议室，钱重逺快步来到程跃身边，说：“市里的办公室主任来了，还有区里的领导，想和你见见，你看？” “在哪？” “茶室。”钱重逺笑道，“我听他们的意思，是大领导有意和你吃顿饭。他们只是来提前预约的。” 望著钱重逺脸上与有荣焉的笑意，程跃突然想到，他今年才三十一岁。 心里突然有一种索然无味的感觉涌了上来。 程跃微微停步，喊上了走在前方的祁小勇。 外联工作由祁小勇负责，所以三人一起前往茶室。 十分钟不到，程跃很快打发走来客，在前往餐厅的路上，程跃说：“祁主任，以后这种事，你和钱主任商量著处理。影片拍摄期间，我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任何外人，我都不会再见，能做到吗？” 祁小勇当即保证：“能！” 他就是这种工作作风，对於上级布置的任务，哪怕没有头绪，也会立即答应，回头想尽一切办法，儘量完成。 即使完成不了，他也会儘快给出合理的解释。 旁侧，钱重逺的脸色极其难堪。 走了好长一段，他才吐出一口闷气，主动说道：“这是我的责任，与祁主任无关。” 程跃略感惊讶，脸色渐渐缓和：“钱主任，你和祁主任一起共事好几天了，应该知道，一个月前，他还是一家企业的办公室主任，所以，我称呼他『祁主任』是一种习惯，以后也可能很难改变，不管他身处什么岗位。” 钱重逺皱眉解释道：“我没有这种意思。” “知道了。”程跃说，“你是製片主任，祁主任的工作，肯定得和你商量著来。我知道，我的身份会给你们的工作增添一些难度，请你们儘量克服，儘量別让閒事影响到我。” “没有难度，都是便利！”钱重逺信誓旦旦地说，“不论跑到哪个部门，我和祁主任报上你的名字之后，所有的工作，几乎没遇到阻碍！” “肯定是有利有弊。”程跃笑著说，“我上过学，老师教过我矛盾论。” 说笑间，三人来到了餐厅。 在饮食和住宿方面，程跃没有吝嗇，这家山城最好的酒店，程跃提供的餐標，绝对能令眾人满意。 住宿也基本没有差別，都在这里，有人住標间，有人住单间，仅此而已。 费用能够接受，这是钱重逺和祁小勇的功劳。 当然，选择住在这里，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便於工作开展，拍摄地的核心——罗汉寺就在两公里外。 站在餐厅入口，程跃张望了会儿，找到了连进，隨后独自走到他的身边。 “连老师，吃得惯吗？” “很丰盛啦。”连进笑著抬头。 程跃也笑：“等这部片子拍完，我肯定会去香江，到时候再隆重宴请你和华哥，以表谢意！” “是我该请你，谢谢你给我工作机会。”连进不仅讲话好听，还很风趣，他说，“不过讲实话啦，我不太愿意同华哥吃饭，他吃得太素，搞得我不好吃大鱼大肉，肚子里没有油水啦。” 程跃哈哈大笑：“到时候咱俩一起吃大鱼大肉，给他单独端一份生就行。” 接著，程跃又坐到李又斌面前。 “李老师，你其实可以在家休息几天，晚点再来的。” “刚好没什么事，早点过来，也能儘快融入剧组。” “这样啊。”程跃略想了想，说道，“要不，给你加点担子？” “你说。” “冯董这个角色，对你来讲，太轻鬆了，肯定有大量空余时间。剧组呢，刚好有一些新人，比如说饰演黑皮的黄渤、饰演冯董助理的王讯等等。我在想，你要不要在影片上署名：领衔主演兼表演顾问？” 几乎没有犹豫，李又斌点头同意了。 事情进展太顺，程跃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老韩对李又斌讲过什么？ 於是他直接问道：“李老师，你也太爽快了吧？我还没有给你加片酬呢！” “你饿不饿？”李又斌皱眉问道。 “饿。”程跃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还小，正长身体，容易饿。” “那你还不去拿点吃的？”李又斌笑骂说道，“我答应你能不能是因为剧本不错，愿意额外出点力？” 两人说笑期间，祁小勇端著一盘饭菜过来，程跃看见了，於是没等他开口，主动起身接到手里：“谢谢啊，我没忌口，吃什么都行。你赶紧去吃点东西。” 祁小勇点了点头，这才离开。 眼见程跃又坐回对面，李又斌说：“你组这个局还行，都是精兵强將，剧本也没得说。在我看来，只要你在拍摄过程中，愿意虚心学习，接纳大家的意见，前景值得期待。” 程跃边吃边笑，人畜无害的笑。 第二天，剧本围读刚刚开始，李又斌的眉头就拧了起来。 程跃看到了，差点把他和李云龙混成一体。 “他娘的！兵熊熊一个，將熊熊一窝！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当此之时，偌大的会议室里，长条桌摆成圆形，程跃坐在正中，扬了扬手中盖著“受控”红章、编號001的完整剧本，目光扫过全场： “有人曾说，『没有错误的表演，只有需要调整的剧本』。” “这句话，在我这里，在《疯狂的石头》剧组，並不適用。” “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演得与我写出的剧本不符，那是你错了，你得根据剧本调整，根据我的要求调整。” “以上话语，我不和大家爭论。” “既然进组了，总得把剧本围读做完不是？” “两天后，如果你还是觉得不赞同我，我们可以好聚好散。” “好了。我继续讲。” “《疯狂的石头》是一部多线敘事、快节奏的、扎根於山城本土的黑色喜剧。它的核心是『欲望』与『巧合』，我需要大家用最生猛的市井气，演绎这个结构精巧的故事。” “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所有演员，把『喜剧』这两个字彻底忘掉，把这部剧当成正剧来演。” “你只有全身心的投入角色，成为角色，才能符合我的要求。” “下面，让我们从第一场戏开始，依次进行角色朗读。” 第九十一章 剧本围读（上） 除了开场讲话，这天上午，程跃始终在安静地倾听和观察每一位演员的表现，不时在笔记本上做下记录。 没再言声。 中午有两个小时的用餐和休息时间。 一起从餐厅回来后，黄勃跟著“小松”的饰演者——王进松老师，来到他的房间。 戏中，黄勃、王进松和刘驊三人饰演“蟊贼三人组”。 去年，王进松毕业后留在北电任教，在影视圈，王进松是个素人，片酬极其合理，但他从未停止出演话剧，表演功底和台词能力，毋庸置疑。 他是程跃亲自请来的，並不费力。 程跃曾提点黄勃，若是他能从王进松身上学到一招半式，余生受用不尽。 黄勃言听计从，短短几天，已经和王进松混成了哥们儿。 “王哥，早上程导说『没有错误的表演，只有需要调整的剧本』，这句话有啥说法？” 黄勃勉强算是有点表演经验，他曾经在《上车，走吧》，露脸。 王进松烧著热水，笑著说：“你这口条也太活了，前两天尚且唤他『偶像』，今天就变成了『程导』？” “那是！”黄勃煞有其事地说，“咱向来爱岗敬业，现在是在剧组，既然他是导演，咱就应该尊称『程导』！” “呵。” “別『呵』，您给指点指点啊。” 说笑间，王进松已经整理好思路，他说：“这句话是业內广为流传的黄金法则，从表演的方法派来讲，它强调演员要从自身出发，真实的生活在角色情境里。所以，如果演员的表演出了问题，很可能是给定的情境或者说剧本不能令演员信服，导演要调整剧本，以適应演员的有机反应。” “在即兴戏剧中，有一条核心原则是“yes， and...”，也就是说无条件接受队友提供的设定，並在此基础上添砖加瓦。指责队友“错了”是最大的禁忌。这种“永远支持你的伙伴，问题出在情境上”的哲学，与这句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许多大师级导演，如李·斯特拉斯伯格、伊利亚·卡赞等，都强调导演要服务於演员的表演。他们认为导演的职责是创造一个能让演员真实表演的环境，如果表演不真实，那么导演有责任去调整包括剧本在內的一切因素。” “那……”黄勃勉强懂了，变得迷惑不解，“程导为啥说这句话不適用於《疯狂的石头》？” “我不明白。” 王进松坦然说道：“我说过，那是一条黄金法则。无论从表演的哪个流派来讲，或者说在实际拍摄过程中，国內、国外，剧本的调整从来都是常態。” “没有说哪个剧本是一成不变的，有些影片，甚至是拍摄完成后，导演还会补拍镜头，重新调整影片。” “程跃的讲话太武断了，他把自己的剧本当成圣旨，不许別人置喙。” “我理解不了。” “但是，我愿意给他两天时间。” “如果等剧本围读结束，我还是理解不了，到时候，哪怕他不同意报销路费，我也会返回学校。” “別价！”黄勃慌忙劝道，“两天时间是不是太短了？你总得等戏开拍几天，再做决定啊。” 王进松说：“足够了。再长就是浪费时间，害人害己。我早点离开，方便他换个演员。” 这天下午，准新人黄勃的表演远不如早上，本已记熟的台词，磕绊了多次。 程跃能够理解，因为午休期间，他收到了黄勃的简讯。 所以他没有言声。 不止是黄勃，对於任何演员的表现，他都没有打断或者点评。 他始终没有言声。 时间来到五点，剧本通读完成，程跃看了看手机，说：“辛苦了，今天就这样。” 人群默默离散，整个团队的氛围异常安静。 看著稳坐不动，奋笔疾书的程跃，李又斌本想说些什么，最终又咽了回去。 因为他看到会议室有旁人未走，而且还有两位年轻的女孩。 虽然不经常听歌，李又斌倒也知道，她们拍过程跃的mv。 算了。 李又斌心想，虽然是碍於韩三坪的情面而来，可是，说到底他和程跃不熟，何必多管閒事？ …… 会议室里，完成记录后，程跃合拢笔记，交给了主动留在身边的祁小勇。 他迟疑著说：“祁主任，晚上我有点私事……” 祁小勇面不改色，仿佛確有其事：“经钱主任批准，晚上我打算请索道公司的几个领导吃顿便饭。” “好，你去忙吧。” 眼睁睁地目送祁小勇离开，程跃挠了挠头，始终觉得彆扭。 过年的时候，他曾经带著程薇去祁小勇家里。 所以，现在的感觉，像是当个渣男，被亲近的家人发现？ 程跃很清楚，祁小勇的职业道德完全值得信任，他会始终支持並维护老板，但凡不是丧尽天良的坏事，交给他，他一定照办。 理论上没什么值得担心。 可……程跃还是觉得彆扭。 因为他真的没有將自己当成祁小勇的老板，反倒是將对方当成自己的兄长看待。 不管怎么说，程跃很快收拾好心情，笑著对两位女孩说道：“走了。刚好剧组里有辆宝马能用，我们开车过去。” 两人自然就是林翩翩和秦望舒，她们的戏份简单，原本是不必急著过来的，可是林翩翩既然开口，程跃怎能拒绝？ 程跃甚至想到了主意，这几天请章军老师也过来一趟。 他准备拿出舞蹈《千手观音》，由他负责编舞和音乐，章军担任导演。 表演团体当然仍是那些美丽的听障女孩。 他准备让《疯狂的石头》宣传《千手观音》，提前將这支舞蹈送上春晚。 至於说將来能否在帕运会上亮相，想来也不是难事。 如此一来，他和章军討论、策划舞蹈期间，林翩翩和秦望舒耽误的课程，也就有了老师辅导…… 算不算为了一碟醋包了一顿饺子？ 关於这辆宝马，虽然程跃是个萌新导演，钱重逺仍然给他白嫖了回来，当做道具使用。 美中不足的是，因为程跃没有答应为宝马代言，厂家对钱重逺说：隨便用，隨便撞！但是真送不了…… 第九十二章 剧本围读（下） 上车的时候，秦望舒嬉笑著將林翩翩推上副驾，自己却是坐到后排，一惊一乍地说：“程跃，你竟然真敢去翩翩家吃饭？” “为什么不敢？”程跃气度儼然，自信满满。 本就羞意未褪，闻言，林翩翩彻底低下了头。 “我告诉你啊，女人的第六感非常恐怖！”秦望舒郑重提醒道，“翩翩是陈阿姨的心肝宝贝，她老人家瞥一眼，就能发现你和翩翩有古怪！你俩一定要严加防范！” “不需要的。” “为什么？难道你俩敢让陈阿姨知道？” “知道什么？” 说话间，林翩翩横了程跃一眼，转头望向后座：“望舒啊……” “怎么了？” “那个……上次他来，已经去过我家了。” “什么！” 秦望舒愣了几秒，隨后一头撞上了车顶，恼声吼道：“好你个林翩翩，你竟然没告诉我？我本来就想不明白，你为什么愿意过来演戏，原来是因为这个？你把我蒙在鼓里，对得起我吗！” 程跃毫不犹豫地主动出头，冷笑说道：“秦望舒同学，你知道现在这辆车里除了你们两个姐妹外，还有谁吗？我，程跃，程大导演！你呢，现在只是程大导演手下一名小小的演员。你在程大导演面前，张牙舞爪，合適吗？” “去你个程大导演。”秦望舒余怒未消，吼道，“我们两姐妹说话，碍你什么事了？” “你声音太高，吵得我脑仁疼，影响我开车。” “好！林翩翩，我回头再和你算帐！”接著，秦望舒眼珠一转，问向程跃，“你上次去翩翩家，见到阿姨了？” “见了。” “说话了？” “说了。” “说什么了？” “……” 好久不听程跃回应，秦望舒推开无声祈求的林翩翩，上半身探往前排：“竟敢上门，你倒是胆子挺肥的，是不是就说了几句话，赶紧溜了？” “还吃了顿饭。” “真的？” 程跃微微侧身，扭头看向近在咫尺的俏脸：“你能不能安稳坐著，別影响我开车？” “嘁！” 坐回原位后，秦望舒呲牙说道：“林翩翩，你给我等著！” 这天在林翩翩家吃饭，陈月娥对程跃的態度依然称不上热情，可是有秦望舒存在，桌上的菜餚极为丰盛，秦望舒也將陈月娥哄得眉开眼笑。 吃完饭后，程跃独自返回了酒店，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忙。 第二天，剧本精读。 程跃直接点出了几个重要场次，让演员们依次演绎。 首先是黑皮在街上喝著啤酒，无意间看见道哥的女人菁菁和谢小萌醉醺醺的搂著走过，隨后蟊贼三人组回去抓姦的场景。 待到黑皮、道哥、小松、谢小萌、菁菁表演完毕，程跃向刘驊提问：“道哥，你认为自己是一个有职业道德的贼吗？” “当然！”刘驊流畅地给出了回答，“我只求財，不玩命。在行窃过程中，我有计划、有分工、有底线，还会约束黑皮伤人，当然有职业道德！” 说完，刘驊主动说道：“我经常对黑皮说『素质』，素质就是职业道德。” 程跃点了点头，又问：“当你回到家中，看到菁菁和谢小萌躺在床上，你是怎么想的？难过还是愤怒？” “丟人！”刘驊说，“老子在江湖上混，讲的就是个面子。结果被带了绿帽，还是被小弟发现的，我恼羞成怒，更多的是觉得丟人！” “很好！”程跃点了点头，“既然你觉得丟人，为什么还会给律师打电话？这种事，难道不应该是知道的人越多，越屈辱吗？” “我……我可能是被怒火冲昏了头。” 事实上，刘驊觉得剧本不太合理，但他没说。 “让我们暂时跳出角色来讲。”看著刘驊，程跃缓缓说道，“我说过，让你把这部剧当成正剧来演，我是让你在极度丟人、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主动放弃信奉的江湖规矩，投降社会，向法律求助。所以才会让你，让一个盗贼，諮询律师，这样才能形成反差，形成喜剧效果。能理解吗？” 刘驊恍然大悟，点头说道：“能！” 隨后，程跃看向黄勃：“黑皮，跟著道哥混，你认为最重要的是什么？” 黄勃笑著说道：“痛快！有道哥在，不用我动脑子，他指哪我打哪就行。” “你为什么经常想拿锤子砸人？” “道哥拦的时候，我停手就是！” “好。” 程跃看向王进松，问道：“小松，你觉得在蟊贼三人组中，你是不是最聪明的？” “看透不说透。”王进松阴惻惻地笑，“道哥是掌舵的，黑皮是出力的，我是那个確保船不会撞上暗礁的。” “你觉得自己和道哥、黑皮真的是一路人吗？你有没有想过单干？” “想过。但是单干风险太大，道上也讲究相互配合。跟著道哥，虽然钱分三份，但稳妥。再说了，没我在，他俩得饿死。” “所以，你对道哥和黑皮是有感情的？” “肯定有！” “那你是出於什么样的心思睡了大嫂。” “菁菁这个角色……”王进松迟疑道：“能不能是我经不起诱惑？” “不能，说服力不够。”程跃摇头说道，“你是確保航行安全的，所以你很有理智，经得起诱惑。” 这次，王进松沉默了很长时间，主动说道：“程导，我需要你的指导。” 程跃直接说道：“你觉得自己是最聪明的，你是確保航行安全的，你打心底看不起道哥和黑皮，平常除了忍受黑皮的莽撞，还得听道哥呼来喝去，於是你就在道哥的眼皮底下，动了他最珍爱的女人，这种感觉，比偷东西还刺激。” “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能！谢谢程导！” 程跃点了点头，马上看向秦望舒：“你还差得很远，晚上去买一条烟，送给王进松老师，让人家私下里给你补补课！” 秦望舒乖巧的连连点头。 程跃再次看向王进松，王进松笑著说道：“烟不敢收，程导安排的事，我肯定照办。” 於是只剩下彭啵。 程跃问道：“你用假翡翠换真翡翠，是为了钱，还是觉得这件事本身特別刺激？” 彭啵想了很久，主动请教：“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事实上他的表现不差，程跃笑了笑，温声说道：“主要是刺激。你泡妞是为了刺激，偷翡翠也是为了刺激。在那些憨憨傻傻的工人眼皮底下，完成一次完美的调包，对你来说，是行为艺术。” 这一天，程跃对每个演员、每个幕后人员，都讲了很多，到得最后，程跃再次强调：“这部戏，我需要大家牢记一个词——认真。认真表演，认真做好份內工作。” “仅此而已。” 第九十三章 头 疼 事实上，就在这天下午，剧本围读刚刚开始，程跃的脑袋开始疼了。 明天是开机仪式，韩三坪、张合平、高成笙、曾念评、刘欢、刘小松等人倒还罢了，远在香江的刘得华和陈惠琳竟然不请自到，搞了个突然袭击？ 收到简讯时，郭韜正在苦思冥想程跃提出的问题。 “我告诉你，包世宏。”程跃直接说道，“整部影片里，你追求的，是『正常』！” “你的身体不正常，尿不出来；你的工厂不正常，快倒闭了，你的整个人生，即將滑落深渊。” “翡翠，是让一切恢復正常的救命稻草，它能让你重新变成有用的保卫科科长，而不是连泡尿都撒不出来的废物。所以丟了之后，你必须拼命去找、去追，你追的不是翡翠，而是正常！” “你保护的也不是翡翠，而是你摇摇欲坠的生活，你所有的坚持，必须带著一种绝望的、可笑的悲壮感！” “好了，你仔细想想。” 言罢，程跃示意钱重逺来到身边，低声说道：“钱主任，香江的刘得华和陈惠琳要来，已经快到酒店了，你帮我去迎一迎，安排他们住下。” “什么！” 短促的惊呼之后，钱重逺连连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程跃若无其事，转头看向郭韜。 他看似镇定自若，心下已是兵荒马乱！ kelly来了，丫头也在这里！ 好生不易捱到收工，待到眾人散去，程跃收起笔记本，语调如常，问向滯留的两位女孩：“没走？住酒店吗今天？” “肯定住翩翩家。”秦望舒向来嘴快，抢著说道，“你不去吗？阿姨做了你的饭！” 程跃仔细解释道：“明天是开机仪式，韩总、张总、曾导他们，还有香江的几个朋友，都来捧场了。今天晚上，我得招待他们。” “这样啊，我们不懂。” 林翩翩歉声说道：“那你忙吧，我和望舒回去了。” “嗯，明天见。仪式定在九点十八分，別迟到了。” “放心吧。” 两位女孩是打车回去的，路上，秦望舒说：“翩翩，我怎么觉得程跃变化好大啊。以前拍mv的时候，他让人觉得很亲近。这次过来，尤其是今天，他讲话的时候声音不高，可不知为什么，就是让人大气不敢出，跟教导主任训话似的。” “他是导演。”想了想，林翩翩说，“面对这么多大人，如果像平时一样，大人们不会服他。” “也是。我告诉你啊，昨天，我其实听见有人私下里说，他们是来陪太子读书，怪声怪气的，我怕你不高兴，也就没说。今天我特意观察了那个人，原来他是摄影老师，怪不得他说是韩总亲自请来的。后来我就看到程跃对他讲话，说了一堆专业名词，反正我听不懂，那人一直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哈哈。程跃可真厉害，什么都懂！” “不仅得懂，他还得管人，很辛苦的。”林翩翩嘆了口气，“望舒，要不我们早点回学校吧，不在这里给他添乱了，等到需要我们演戏的时候再来。” “怎么是添乱呢？你不是打算照顾他？” 林翩翩赧然说道：“我以前没有想到，剧组里边的外人太多了，影响不好……而且，我发现祁主任很厉害，能照顾好他。而我们留在这里除了添乱，什么都做不到。” “不陪他过生日了？” “明天是劳动节，刚好是他的农历生日，我们陪他过完生日就走。” …… 这天晚上，免不了会有酒宴接待客人。 毕竟是在电影拍摄期间，大家都说程跃得坐主位，程跃置若罔闻，牢牢坐在次席，將主位留给了韩三坪。 程跃的另外一侧，是刘得华、陈惠琳以及连进。 酒店最大的宴会厅里，餐桌上围坐二十余人。 这顿饭，极少有人拼酒，尤其是对程跃，每个人都说他点到即可，明天是个大日子，他是主角，万万不敢误了正事。 程跃没有逞强。 大多是韩三坪在招呼眾人，他甚至主动起身，挨个与所有人碰酒，这天的他，面色和蔼可亲，与每个人都会说几句话。 张合平稍显清閒，有空吹捧程跃，他说：“小跃，听余老师讲，你对摄影也有研究？今天你和他討论手持摄影，他说很多方面都深受启发。我认识你这么久了，怎么感觉你一直都在让我刮目相看？” 余力伟？ 程跃看了一眼那边正在和老韩碰酒的摄影师，笑著说道：“轿子眾人抬嘛，我也很会糊弄人。张局，其实我只有一项技能，名曰『纸上谈兵』。” “程导，太谦虚了！”李继閒扬声说道，“咱俩从京城处到这里，十多天了，许多山城本地的风俗习惯，都是你在指点，这叫纸上谈兵？” 这时候，韩三坪来到李继閒身边，说道：“电影剪出来之前，你別捧他。” “哈哈，我说的是真心话。”李继閒慌忙起身，端起酒杯，“谢谢韩总，您放心，在程导手下，我一定尽力而为！” 韩三坪、张合平之后，哪怕是走个过场，程跃也得敬酒一圈。这圈酒，他没有和刘欢、黑哥等人客套太多，香江的客人们放在最后。 端著酒杯，程跃苦笑说道：“华哥、kelly，来回奔波，很辛苦的！” 陈惠琳笑得矜持：“你帮我做的唱片，市场反应很好，於情於理我都得来当面感谢。” “呃……我这段时间很忙，没有怎么关注。” “天后啦！”刘得华笑著说道，“kelly现在的势头，香江无人可当！” 说完，他凑到程跃身前，悄声低语：“kelly讲你习惯过农历生日，就在明天。成人礼很重要的！而且又有你的首部影片开机……唉，进哥对我讲，你很有一套，而且你的影片很有搞头，我后悔了听你，让他来演！” 生日？ 这段时间忙得昏头，程跃完全忘记了这茬！ 此时想来，当初在香江，陈惠琳拿著他的身份证，提起生日的时候，是他主动说道，他从小过的就是农历生日！ 坏了！ 丫头也知道！ 怪不得她会和秦望舒早早过来，参加这劳什子剧本围读…… 迎著陈惠琳礼貌却又暗藏韵味的笑顏，程跃心里“咯噔”一下，手隨心动，下意识地將杯中酒全部倒入嘴里！ “小跃？”韩三坪皱眉望来。 “呃……韩总、张总……我习惯了……不是，我今晚不再喝了！” 可能是因为喝酒，程跃的脑袋更疼了…… 第九十四章 生 日 酒后，在韩三坪入住的总统套房，召开了一个小范围的简短会议。 韩三坪说：“重逺，参加开机仪式的媒体名单，加上央视和湘南卫视。” 钱重逺点头应是。 “小跃，明天你正式成人，我的意见是拿出来，与电影开机捆绑宣传，你的意见是什么？” “我一直都是人！”程跃不满说道，“你看著办！” 老韩这边不需要猜，他肯定是从父母那儿听说的。这段时间，他们在京城见过几次。 为了这部电影，程跃退让了很多，韩三坪当然不会错失良机。 他目光敏锐如鹰，行动迅捷如虎。 “你俩在说什么？” 张合平想了想，笑出声来：“明天是小跃的十八岁生日？这可是件大事，更是难得的好事、巧事。十八岁生日当天，人生第一部电影开机，多好的兆头！小跃，以你现在的热度，这条新闻价值三百万宣传费！” 乱鬨鬨的祝福声中，李逸华笑著打趣：“张书记，您的意思是程导的生日值三百万？比拍摄成本还高？” 张合平笑容不减：“如果拍摄成本是五百万，那就值五百万，哈哈！” 程跃懒得理会这群酒蒙子，听到別人祝福，他就咧咧嘴，算作回应。 醉鬼们也不在意，话题乱成一团。 “十八岁！我十八岁的时候刚刚下乡，正在农场餵猪……” “我比你强，在美术厂调色呢。” 说笑间，韩三坪问李逸华、王学意等人：“听说剧组里氛围不错？” 李逸华笑著说道：“厂长，咱北影厂的人，可是从头到尾，都听您的，一直支持程导！” “至於说少数外聘人员，他们前几天可能有些閒言碎语，但从今天起，不会再有。” “你知道为什么？演戏的，程导给他们讲戏；扛摄像机的，程导给他们讲镜头；打杂的，程导给他们讲山城的规矩，把本地人都说得服服帖帖！” “你放心厂长，咱这种人就这毛病，把他们讲服了，他们就不会再炸刺儿。” “现在所有人都服小跃！” “他一个人不行。”韩三坪罕见地露出笑意，“有大家在，我才能放心。明天仪式结束，我和张局顺路去峨眉厂一趟，看看老伙计们，事后直接从蓉城返京，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协助小跃，圆满完成拍摄任务！等电影拍完，我在京城摆酒给大家接风！” 顿时，眾人一片欢腾。 待到气氛稍缓，眼见將要散去，高成笙连忙提醒道：“厂长，小跃露面之后，剧组的安保……” “对！” 张合平笑著看向钱重逺：“小跃现在的风头，在娱乐圈是独一档！况且，他罕见得像只大熊猫，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动静。重逺，你要高度重视，维护好片场秩序。” “请张总、韩总放心！”钱重逺连连点头不止。 说话间，程跃已经率先走出了房间。 隨后，他和祁小勇一起，到黑哥、刘欢、曾念评、华哥等人的房间转了一圈。 聊天之前，程跃首先介绍：这是祁小勇，以后我的事，祁哥同样做主。 往日里，祁小勇对娱乐圈並不关心，所以哪怕是面对刘得华，他也能不卑不亢，应对自如。 当然，是作为一名公司员工，面对老板的朋友，那种分寸下的自如。 祁小勇看得出来，这些人是程跃的朋友。 回到房间时，程跃看了看手机，时间恰好走过零点。 这天，他十八岁了。 坐在床头髮了会儿呆，脑子里很乱，像一团乱麻，铺开后又化作破网，飞上天空，遮天蔽日，筛下斑驳的光点。 一片一片，难以拼凑起来。 从刘得华的房间带回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程跃隨手拆开，思绪渐渐收拢。 这是一块腕錶，百达翡丽calatrava。 不太了解售价，得十来万吧？ 就这样，他拿著腕錶，坐在椅子上发呆。 这辈子干点什么呢？ 有一个同学，初一那年，老师让写作文——我的理想。 那个同学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工人，端上铁饭碗。 记忆里他没有成为工人，但確实端上了“铁饭碗”。 不对，听说监狱里也得干活，他好像被判了无期徒刑，至少得做工十五年吧？ 为什么会想到这些，想到他呢？ 程跃暗自反思：我现在已经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与记忆里完全不同，如此一来，还算被控制、被收监吗？ 程薇和丫头，是我的狱警吗？ 铃声响起，程跃苦笑一声，拿起手机，查看简讯。 “没忙完？” 於是，稍作洗漱，强打精神，悄无声息地来到陈惠琳的房间。 她穿著睡衣，打开了房门。 …… “你和华哥的专辑，卖得怎样？” “你做的专辑，两家公司统一了口径，宣传售卖一百六十万张，乐坛无人不服。我还有一张《爱你爱的》国语专辑，也卖了三十万张。” “挺好的。” “只是挺好？” “真好！” “太敷衍了！你晓得 leslie的唱片能卖几多？” “张国容？我连你的唱片都没时间关心，你觉得我可能知道吗？” “这个……不对，上个月leslie的新专上市，公司分析，销量会止步在6到8万张。今年，应该没人能超过我们了。” “嗯。” “……你讲话的声音不对，我觉得你有点奇怪。” “拍片啊，我是新手，剧本、预算、请人……劳心费神，我很辛苦的！” “好好好！辛苦你了，我听连进讲，你的片子很新颖、很厉害？” “肯定了，我做什么不厉害？” “咯咯……厉害！钱够不够？艺能动音给你结款了吗？” “够。华哥那边的钱有按期结算，在我父母那边，我没问过。” “琳跃娱乐还有。” “留著吧，等电影忙完，我去高丽要用。” “对了，华哥送你什么礼物？” “一块腕錶。” “我在萨维尔街给你预约了几套西服，很快他们就会联繫你，上门量体。” “知道了。9月你生日的时候，想要什么礼物？” “你说过叔叔烧菜很棒，我想吃。” “……” 天亮之前，程跃狼狈地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九十五章 开 机（上） 去年修订的“放假办法”，將春节、劳动节、国庆节的假期延长至三天。 政策落地后，通过调换前后周末，分別形成了三个连续七天的长假。 就《疯狂的石头》而言，对內，程跃以不菲的加班工资，安抚人心；对外，钱重逺和祁小勇尽职尽责，与相关部门谈妥，同意將罗汉寺这个热门景点闭门歇业，供剧组使用。 这一天，山城风和日丽。 09:06，罗汉寺正殿门前，《疯狂的石头》开机仪式准时举行。 铺著红布的长桌上，燃著高香和红烛；摆放著盖了红布的摄像机；供奉著烤乳猪、苹果、橙子、馒头、发糕，以及三杯白酒。 烤乳猪象徵“红红火火”的鸿运当头，苹果寓意平平安安，橙子是心想事成，馒头和发糕则代表著发財。 站在供桌前，程跃简短说道：“各位领导、同仁，媒体以及远道而来的朋友们！” “值此劳动佳节，感谢大家不辞辛苦，齐聚於此。” “首先，请允许我代表製片组，向全体演职人员、向远道而来的诸位亲朋，致以节日的问候和诚挚的感谢！” “这部《疯狂的石头》，讲的是欲望，是巧合，但更重要的，它讲的是生活！” “我相信，凭藉我们所有人的才华和努力，一定能把这颗『石头』，打磨成一块真正的『翡翠』！” “现在，我宣布：《疯狂的石头》，开机大吉！” 热烈的掌声中，程跃和韩三坪两人，共同揭开了摄像机的红布。 程跃先行敬香。 到得此时，他双手持香，低头祭拜，心中並无许多敬意。 他没有默念“顺顺利利”、“票房大卖”之类的祈祷。 因为他不知道，他在敬谁、他该敬谁。 紧接著是韩三坪敬香，然后是主要演员、主创团队以及剧组其他成员。 09:26，程跃与韩三坪共同持刀，在烤乳猪身上切下第一块肉，分给了主演郭韜。 双手接到烤肉后，郭韜回身向大家展示，掌声、笑声里，黄勃高声喊道：“別吃完昂，留俺一口！” 郭韜看了看黄勃，又看了看手里这块肉，几乎没有迟疑，当场塞到了嘴里。 迎著哄堂大笑，郭韜使尽全力吞咽之后，腾出嘴来喊道：“你想得美！” 笑声愈发热烈，传到了罗汉寺外。 有行人在门前经过，心生诧异：佛门……清静之地？ 隨后是集体合影，在写有“电影《疯狂的石头》开机大吉”字样的背景板前，程跃当仁不让，站在了前排正中。 这是程跃在影史上留下的第一张集体合影。 媒体的採访，就在背景板前。 当然有过提前的沟通与安排。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解闷好，????????????.??????超顺畅 】 儘管如此，程跃依然觉得，他牺牲很大，付出很多…… …… “程跃导演，您好。首先必须祝贺您，在音乐领域，您已经取得了现象级的成功，是国民偶像。今天我们是以一个电影新人导演的身份重新认识您。我们非常好奇，您为何要选择『跨界』，来到一个全新的、充满未知的片场，从头开始？在您看来，执导一部电影所带来的挑战和成就感，与创作一首金曲、完成一张唱片，有什么根本的不同？” “谢谢央视老师。” “在我看来，音乐是时间的艺术，它在一首歌的时间里，抓住听眾，那种成就感，是炽热而直接的。” “但电影完全不同。它对我来说，是空间的、建筑的艺术。我需要用镜头作为砖瓦，用光线作为水泥，为大家搭建一个可以走进去、並生活一段时间的『世界』。我需要思考每个人物的前史，掌控每一条敘事线索的走向。这种创造的维度更复杂，过程更漫长，也更有挑战性。” “我之所以来做导演，是因为在我心里有太多音乐无法完全承载的故事和情感，渴望通过电影来表达。” …… “程跃导演，我们注意到这是一部结构非常独特的喜剧。在当下市场环境下，您为何会选择这样一个多线敘事、充满巧合的故事？您认为它的核心价值在哪里？” “感谢凤凰卫视。这部电影的核心价值在於它的『接地气的智慧』。它不是一个悬浮的喜剧，它的根扎在真实的市井生活里。我们用一种快节奏的、巧合的手法，把一群小人物面对巨大诱惑时的眾生相展现出来，这里面有荒诞，也有温暖。我们希望证明，华夏电影需要也能容纳这种具有探索精神的类型片。” …… “程导，我是华夏电影报的记者。您的电影里充满了对小人物命运的关注，您认为这些角色最终的命运是由什么决定的？是性格，是巧合，还是这个时代？” “是欲望。性格决定了他们会伸手，巧合构成了他们伸手的路径，而这个时代给了他们各种各样的诱惑。最终所有人的命运都指向一点：人被自己的欲望驱动，最终也被自己的欲望反噬。我们想用一种幽默的方式，来呈现这个有点残酷的命题。” …… 《京城青年周刊》： “我们注意到您用了很多新人演员和话剧演员，这种选角是出於怎样的考虑？在与演员沟通时，您最看重的是什么？” “我的標准只有一条：『像』比『演』更重要。我不需要演员来『表演』角色，我需要他们『成为』角色。郭韜、刘驊、黄勃，他们身上自带的那种质感，是再多演技也无法替代的。我做的，就是把他们放到对的情境里，激发他们最真实的一面。” …… 《电影双周刊》： “导演，您知道现在整个电影市场都很惨澹，大家都不敢进电影院。很多大製作、大明星的片子都亏得很厉害。您作为一位新人导演，选择在这个时候，用一部没有超强卡司、风格冒险的电影来闯这个『冰河期』，您是出於一种怎样的判断？您不担心这是一次巨大的冒险，甚至可能赔上您之前在乐坛积累下的声誉吗？” “您问得非常对，也非常直接。我首先要说，不担心是假的。” “但我对『冒险』有不同的理解。在市场好的时候，大家一窝蜂去做同样『安全』的事，那才是最大的冒险，因为你会迅速被淹没。而在市场冷静的时候，你用心做一点不一样、有生命力的东西，反而可能被大家看见。” “我们这部电影，没有把宝押在咖位上，而是押在了『创意』和『真诚』上。大家不敢进电影院，不是因为不爱看电影，是因为怕看到不好看的电影。我们的责任，就是做一部让观眾觉得『值回票价』的好电影。” “您说到声誉。在我看来，最大的声誉不是永远成功，而是永远敢於追求真正的创作。如果因为我害怕失败而不敢做自己相信的事，那才是对我过去所有粉丝和声誉最大的辜负。” …… 《山城电视台》： “电影大量使用山城方言，您不怕这会影响全国观眾的接受度吗？这是一种冒险还是策略？” “策略。方言不是隔阂，是『风土』和『灵魂』。它带来的真实感和鲜活的生命力，一定能穿透银幕，征服观眾。” …… 《大眾电影》： “黄勃，在程导的电影里，与这么多前辈合作，你紧张吗？你如何理解『黑皮』这个角色？” “紧张，但也特別过癮！程导教会了我很多，他告诉我，黑皮是『直肠子的野兽』，他信奉最原始的生存法则，饿就要吃，困就要睡，有障碍就想砸掉。黑皮是这个复杂故事里最简单的一环，但是这种简单，往往能撞碎所有的复杂。” …… 第九十六章 开 机（下） 採访期间，製片组將贡品切成小块，分到每一位剧组成员手中。 程跃也不例外，他吃了一块苹果。 挺甜的。 09:56，有一处拍摄场地准备就绪，李逸华高声喊道：“《疯狂的石头》，开机大吉！各部门准备！” 程跃稳坐监视器后，声音清晰且沉稳：“全场静音！开机！” “录音开机！”王学意立即回应。 “摄影开机！”余力伟紧隨其后。 待到程跃微微頷首，余力伟便扛起摄影机缓缓移动镜头。 很快，十多秒后，程跃果断开口：“停！过了！” 这只是一个罗汉寺建筑的空镜，顺利完成在意料之中。 隨著程跃喊“停”，现场再次响起一阵轻鬆的欢呼，庆祝拍摄顺利开启。 至此，开机仪式全部完成。製片组开始向工作人员分发开机红包，程跃则招呼包世宏和三宝进入正殿，准备拍摄在罗汉寺的第一场戏。 按照计划，罗汉寺的戏份共需两周。第一周戏份相对简单，主要是让演员们適应场地和拍摄节奏，程跃安排了包世宏和三宝的日常、工艺厂布置展览以及各方势力的初次侦察。 …… 这天，拍摄现场单独设立了“观摩区”，將来访宾客与演职人员隔开。 大多数片场都是这样，並非《疯狂的石头》剧组原创。 观摩区內，远远地看著剧组运转，刘得华低声说道：“韩总，小跃如此年轻，音乐才华倒也罢了，有人讲天才总是不讲道理，我勉强能够理解。可他现在的表现，调动起来整个剧组如臂使指，难道也是天赋？” 面对刘得华，韩三坪自然不会托大敷衍，他认真说道：“每次製作专辑，拍mv的时候，小跃都有认真学习。” “讲得通吗？”刘得华微微摇头，“我入行二十多年，拍过的mv、影视剧……” “华哥！”一旁的陈惠琳笑著打断他，“你刚讲过，天才不讲道理！” 刘得华不由苦笑：“kelly，我清楚小跃和韩总亲近，隨便聊聊。” “我知道。” 陈惠琳看向韩三坪，问道：“韩总，能讲一下程先生为什么决定拍电影吗？” 对於这两位口碑极好的巨星，韩三坪乐於见到他们与程跃交好，故而未做隱瞒，他说：“春节期间，小跃与一位导演闹了点不愉快，那件事之后，他就告诉我，要拍电影了。” “是哪位导演？” 话刚出口，陈惠琳当即意识到不妥，歉声说道：“sorry，韩总，是我冒昧了，不该问的。” 韩三坪笑了笑，没再接话。 刘得华適时说道：“韩总，照您的意思，小跃拍这部电影是临时起意？可我听连进讲，这个剧本相当扎实，而且充满奇思妙想，远非香江的普通影片可比。” 韩三坪笑著说道：“他不讲道理嘛！” 话讲到这里，大概已难以继续，陈惠琳望著剧组方向看了会儿，忽然又轻声问道：“韩总，程先生……是个念旧的人？” 韩三坪虽然不解其意，但仍诚恳说道：“是的，陈小姐，他是个重情之人。我相信你和刘先生，肯定还有机会与他合作！” “合作？” 陈惠琳摇头说道：“韩总，与工作无关。” 韩三坪微微皱眉。 他清楚陈惠琳的背景，觉得对方有点过分了。 陈惠琳似无所觉，笑著说道：“我看到演员那边有两位女孩，曾经多次出演程先生的mv，这才有感而发。” 朝著演员区看了会儿，韩三坪释然笑道：“陈小姐，那边是林翩翩和秦望舒，北舞的两名学生。她们是小跃第一次拍mv的时候，在街上偶然遇到的。很多时候小跃是个“懒”人，他大概是觉得合作惯了，就不愿再费心另找新人。” “这样啊。” 陈惠琳笑意不减：“看来华哥和我，可能也会有与程先生再次合作的机会。” “我相信一定会有。” 得亏刘得华演技精深，不然的话，他听著陈惠琳言语，还不知要做出什么反应。 怎可能始终面带微笑，听两人语带机锋，虚与委蛇？ 不过，kelly她关注那两位女孩，靚女来著…… …… 观摩区为每位来宾都提供了靠椅安坐，刘小松与张合平、曾念评、刘欢等人，坐在韩三坪他们身后。 表面上，刘小松在听张合平说些什么，其实他却是在偷听前排的对话。 在刘小松看来，全场唯有他知道一个秘密——陈惠琳是程跃的女人。 他得时刻关注著，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向程跃匯报！ 他当然能够听出韩三坪与陈惠琳对话中的波譎云诡，所以客人们纷纷离去的时候，他藉故留了下来。 很快，刘小松等到了程跃。 中午剧组放饭的时候，程跃从片场出来，看到刘小松，直接走了过来。 “黑哥，今天是我的生日。” “啊？” “我的意思是，从今天起，我就年满十八了，有资格成立一家公司做点事。你要不要过来？” “当然要！” “那好，我现在就交给你一项任务。” “哈哈，程总您儘管吩咐！” “刘总，你是我的黑哥，所以我有些棘手的事，就全指望你了，比如说今天晚上，我得请人吃饭，剧组这边一桌，亲朋好友们一桌。你肯定在亲朋好友这桌。我呢，可能得来回串场，我希望在我离开的时候，你帮我盯著局势，有什么异常情况，立刻喊我回去。” “你能不能说明白点？” “呃……我需要將林翩翩和秦望舒安排在你旁边，kelly是贵宾，坐得稍远……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不懂！” “我不想让林翩翩发现我和kelly关係很好……反之亦然！懂？！” “林翩翩？！不是！我能不能不去你的公司？” “不能！” “那你能不能不要作死？” “你以为我愿意吗？林翩翩家就在这里，她让母亲在家做饭为我庆生，我去不了，我能狠心地让她自己回家？” “所以，你就打算在针尖上跳舞，捎带把我放火上烤？” “黑哥，帮帮忙嘛……” 第九十七章 待 客 几次来往之后，且不提关係变得熟稔，对於程跃的编舞能力，章军早已认可，因此，他愿意牺牲节假日，不远千里来到山城。 机场坐上了剧组派来的车辆，工作人员告诉章军，今天是程跃的生日，等他在酒店安顿下来，大抵便到了宴会时间。 途中，章军特意在文具店买了一支钢笔，作为送给程跃的生日礼物。 另一边，罗汉寺里留下守夜值班的人员，剧组回到了酒店。 程跃和林翩翩、秦望舒，一起来到章军的房间，聊了好一会儿，这才一同前往宴会厅。 直到此时，程跃才意外得知两位女孩自作主张，计划提前返校。 称不上惊讶，他本就清楚，丫头不是那种没有主见的女孩。 “好了，你俩可以多陪陈阿姨几天了，家里可以练舞，有问题也可以及时请教章老师，等到假期结束，我会为你俩订好机票，让你俩和章老师一起返回学校。” “至於说剧组这边，你俩的戏份安排在后半月，到时候我会提前发出通告。” 两人点头应是，秦望舒凑到程跃耳边，悄声说道：“真有你的！为了翩翩，你竟然把章老师『骗』了过来！” 程跃很是不满，放声说道：“怎么能叫骗呢？你刚才没听见吗，章老师和我有正事商討！” “要死啊你！” 惨遭出卖的秦望舒满脸通红，伸手去挠程跃，却被林翩翩笑著拉到一旁。 “別闹瞭望舒，老师在呢。” 秦望舒愈发羞恼，她怒目瞪向闺蜜：“一天到晚，你只管护他！咱俩还是不是好姐妹了！” “你们啊……”眼看著三人嬉闹，章军忍俊不禁，“年轻真好！” 在北舞从教多年，章军见过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在学生身上，尤其是女学生。 章军深知，对於他们这种人来说，纯净的爱情比奢侈品还要难得。 经济在发展，富人群体在扩大，北舞的女孩们面临的诱惑也在增多…… 幸运的是，林翩翩遇到了程跃。 可是，这种幸运能持续多长时间、多少年呢？ 临近宴会厅，章军让女孩先行入內，隨即正色说道：“程跃，我见过很多艺术家，他们的感情丰富、细腻，私德难免有些瑕疵。我不是不能理解，更没有资格对你说教，但是，翩翩是我的学生，是个好女孩，我希望你能够真心善待，儘量別让她伤心。这是我作为她的老师，对你最大的企望！”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超好用，????????????.??????等你读 】 “章老师。”程跃笑著点头，“我没有对你隱瞒，应该能说明点什么。还有，其实我也存著私心，我希望你在学校能照顾她，或者说她俩，只要有事，及时通知到我。” 章军点了点头，隨著程跃走进了宴会厅。 免不了先是互相介绍，很简单的，主要是程跃將北舞的老师和学生介绍给香江来客。 刘得华笑著说道：“其实我对林小姐和秦小姐非常熟悉，因为我听过很多次小跃的专辑，mv也看过多次。” 陈惠琳风华亲和，轻笑说道：“你们是程先生的朋友啊？像是走出了mv，男仔又帅女仔又靚，好衬啊！” 面对两位巨星，不止是林翩翩，秦望舒一时也觉羞赧，她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 程跃主动说道：“kelly，要不然，我的下张专辑，请你出演mv？” “好啊，我肯定会有时间！你没开玩笑吧？” “怎么可能，我求之不得！” 勉强结束了话题，程跃邀请眾人落座。 宴会厅里有一张圆形餐桌，程跃坐在主位，客人们依次安排如下：刘得华、陈惠琳、曾念评、章军、林翩翩、秦望舒、刘小松、刘欢。 完美！ 眾目睽睽之下，来自香江的天后，总不可能隔著整张桌子，与两个学生刻意交谈了吧？ 待到这边安顿下来，程跃拜託刘欢暂做照应，又给刘小松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后，来到了隔壁宴席。 剧组来人很多，坐满了一间宴会厅、三张大桌，即便是三五一组地碰杯，即便程跃有意减量，他也不得不喝下大半斤白酒。 隨后，他告了个饶，气定神閒地抽身离去。 程跃以为，黑哥没有匆匆忙忙过来告密，定是岁月静好！ 不成想甫一进门，他骤然一颤，当即酒意全消！ 不知何时，陈惠琳、林翩翩、秦望舒三人坐到了一起！ 此间气氛不似那厢热闹，大家都在就近聊天。陈惠琳大大方方地与两位学生敘著閒话。 程跃竖耳偷听，好像……確实没讲什么…… “喝了多少？来，先喝碗热汤，缓一缓。”眼见程跃进门，刘欢抬头打了声招呼。 程跃依言走去，坐下，伸手去接刘小松递来的汤碗，同时目光如刀，狠狠刺了过去。 ——要你何用！ 大抵是心存愧疚，刘小松压根不敢和他对视…… 程跃却是不知，自从那次在录音棚初次见到陈惠琳，刘小松已经下定决心，永远不敢忤逆陈惠琳了…… 刚才陈惠琳提议和他调换座位，他甚至很狗腿地提出一个更好的方案！ 回到眼前，程跃一边品汤，一边问向刘得华：“刚才你和欢哥在聊什么？” “聊你。我和刘欢老师在讲，同样是十八岁，我报名参加了tvb第十期艺员训练班，刘欢老师在读法兰西文学，而你……” 顿了顿，刘得华苦笑说道：“而你，不仅是歌坛顶流，甚至开始创作、执导影片了，我们虽然不知详情，但是听人介绍之后，足以猜出你可能又要给大家一个惊喜了。” “华哥、欢哥，你俩好生无趣。” 一句笑评之后，程跃图穷匕见，状若寻常，问向陈惠琳：“kelly，你们又在讲些什么？” “程先生，女生的话题……”陈惠琳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程跃从善如流，当即投降：“ok，我不问。” 很快，他端起酒杯，看向眾人。 “辛苦大家不远千里来到山城，客套之言，我就不再多讲。今天比较特殊，我坐在了主位，既然如此，首先，请容我敬酒三杯。” “第一杯，是道歉酒。大家都是远道而来，而我却忙著拍片，肯定有许多招待不周的地方。当然，能坐在这里的，我个人觉得，都不需要和你们客气太多，但不管怎么说，这杯酒总得喝，是吧？” …… “第二杯，是生日酒。老实说，这段时间忙得昏头转向，我自己都忘了十八岁生日，所以没有提前通知大家。但是机缘巧合，在这个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的日子，用华哥的话讲：成人礼，很重要的……我们聚到了一起。那就……喝吧？” …… “第三杯，是感谢酒。多余的话不讲，既然能在今天相聚，那我们一定能同行很长时间、很长的路。感谢大家的支持与照顾，让我们喝著、走著、看著！” …… 三杯酒后，程跃立即说道：“接下来我挨个敬一圈。” 场间大多清楚他的酒量，况且是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无人拦阻，无人推搪。 出人意料的是，程跃他自己反倒不敢多喝！ 与刘欢碰杯时，程跃主动说道：“欢哥，明天我还要忙，咱浅酌即可，等回到京城再聚，再尽兴。” 说话间，程跃忽然想起一事，没记错的话，多年后他会染上股骨头坏死？ 从某些方面来讲，这种病不算什么…… 咽下了酒，程跃坏笑说道：“欢哥，我建议你以后少喝点酒。” “为什么？” 刘欢看了看两人手中的空杯，感觉莫名其妙！ 程跃悠悠说道：“我前阵子听闻，喝酒会抑制『成骨细胞』，还能增强『破骨细胞』的活性，长期大量饮酒，容易导致股骨头坏死！” 刘欢扬了扬空杯，气极反笑：“这个时候，你讲这些？你好意思讲这些！” “都是自己人。” 程跃惫懒笑道：“酒得喝，话也得讲嘛……” 很快，他成功將眾人的注意力引到养生、美容之上。 隨著满口胡柴，保健品也被提及。 当此之时，保健品市场乱象丛生。盖中盖、静心口服液、排毒养顏胶囊、脑白金、生命一號、昂立一號……明星代言屡见不鲜。 程跃言之凿凿：“市面上所谓的保健品，大多是骗人的，为它们代言，迟早惹祸上身！” 代言方面，当然是刘得华和陈惠琳业务最多。 刘得华不解问道：“小跃，你才十八岁，怎会研究这些？” “保健品这个行当，骗钱太容易了。”程跃语带嚮往，“不瞒你说，有时我也心动……” 儘管话题离谱，甚至不合时宜，但程跃说了：他的生日，他不在意。 他只在意能否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当然，没耽误喝酒。 將近十一点，程跃切好了饭后甜点——生日蛋糕，分给每一个人。 於是，这顿饭就此完结。 有惊无险的完结。 凌晨时分，陈惠琳枕在他的身上，问道：“你许下了什么生日愿望？” “说出来就不灵了！” “好。那你猜，我和那两个女生聊了什么？” “除了聊我，还能有什么？” “我问了她们和你认识的经过……你是不是对林翩翩一见钟情，才选她当你的mv女主？” “除了你，这辈子我不会对任何人一见钟情。” “咯咯……” …… “他想回来找我，我拜託父亲往他家里传话，以后永远不许出现在我面前。” “……明年，我会求见伯父。” …… 次日一早，来宾们纷纷离去，剧组的拍摄工作，隨即步入正途。 前期的戏份，集中在罗汉寺正殿之內，主要是磨合团队、让演员们进入状態，所以，拍摄的进度令人满意。 与此同时，罗汉寺的山门之外，却是愈发喧闹。 连日来，隨著开机仪式的报导发布，各家媒体陆续首发、转载了程跃在罗汉寺拍摄电影的消息。 起初是山城的本地人、恰好来山城旅游的人，聚集在罗汉寺外，面对这种情况，剧组在当地派出所的协助之下，勉强能够劝退观眾，维持正常的秩序。 到得假期的后半阶段，这一天，钱重逺满头大汗，进来说道：“程导，外边人太多了，市局甚至派来一位副局长亲自坐镇，可是有很多人是特意从外地赶来的，他们不肯离开！” “想干什么？” “大家说，只要能见你一面就行！” 见一面就行？ 程跃不太相信。 “钱主任，你帮我在外边架设音响。还有，祁主任手里有我的专辑和《疯狂的石头》片尾曲，一併拿去，我需要伴奏。” “好！” 过不多时，钱重逺再次进来，告知一切已准备妥当，程跃便让剧组暂停休息，向外走去。 罗汉寺位於中心城区，正门前是一条不算宽敞的道路，几十人足以堵塞。 走出寺门，拥挤的人群顿时显现，映入程跃眼帘的，何止成百上千！ 纷乱的嘈杂声中，程跃长身而立，抬起话筒：“听歌吗？” 人群顿时一静，旋即匯城一个声音：“听！” 程跃缓缓说道：“人太多，就不让大家点歌了。这里的条件不是太好，后边很难听到，所以，请大家保持安静。” 接下来，他连续唱了三首歌，《一生有你》、《一路生》、《当你老了》。 原本，他是打算唱片尾曲的，提前为电影做个宣传，可是当他从寺门出来，他知道，不能唱了，而且，必须唱一些舒缓的歌曲。 所以，就这样了。 三首歌唱完，程跃耐心说道：“大家应该知道，我来这里，是有工作的，如同我唱的每一首歌，都是让大家听、让大家看的，所以，给我点时间和空间，让我完成自己的工作，好吗？” “好了，人呢，你们见到了；歌，我也唱了，现在，请大家在警察同志的指引下，有序离开，好吗？” “回去后麻烦大家帮我带句话，不管是在论坛上、朋友间，替我跟告诉大家：以后在这个地方，我不会再开门迎客了，昂？” “再来扰乱交通秩序，小心警察叔叔抓你！” 第九十八章 涌 当此之时，“京城名士”高小怂功成名就，地位显赫。 他经常穿梭於繁忙的宴席与聚会之间，於高朋满座、觥筹交错的喧闹之中，享受世间繁华、捕捉创作灵光。 偶尔也会远离尘世，闭关参悟生命的真諦。 一如“魏晋名士”，肆意挥洒著不羈和风流。 他经常喝高。 这天，挚友来访，他又喝高了！ 五月的京城西山，是一首被微风和阳光浸润的诗篇。 微风，如丝绸般润滑，好似怀中娇娘温软的肌肤。 阳光，若融化的蜜，恰如好友伴侣缠绵的目光。 这是一处幽僻的山间小院，酒足性尽之后，小高怂了，大高开始与好友商討大业。 黄垒慵散问道：“小怂，片子进展如何？” 去年今朝，经过最后的剧本打磨，高小怂与黄垒共同操持的电影《那时开》正式启动，圤树、夏宇、周汛担纲主演。 电影文艺范十足，在两人的指导下，圤树和夏宇合计使用十七种语言，对周汛深情倾诉——“我爱你！” 到得8月15日，六十人的剧组奔赴南戴河，正式开始拍摄，距今九月有余。 “急什么。”高小怂懒洋洋地说，“我还在精雕细琢。” 黄垒盯著掛在高小怂身上的女娘，先是说了一句：“美女，来哥哥身上。”继而骂道：“你tmd在西山酒池肉林，雕琢个鸟！” “你懂个蛋！” 高小怂回懟道：“咱哥俩拍出来的每一帧画面，都在脑子里，老子无时不刻都在创作，很快就能拿出来了！” “嘶——” 小黄垒入人口舌，大黄垒发出了一声舒畅的啼鸣，而后艰难说道：“別……tm很快了，你……tm躲在这里，外边有人想倒反天罡……那个谁……程跃……也在拍摄一部电影，满世界都是阿諛奉承……” “啥！” 高小怂瞬间酒意全消，他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推开身上的掛件：“你说啥？” “tmd……我给你说个……鸟，你……tmd打开手机看看信息，或者下山看看报纸就知道了……” “爽！” 这天下午，“文化商人”高小怂召集手下精兵悍將，一一分派作战任务：或探听《疯狂的石头》拍摄进展；或推进《那时开》的製作步伐！ “拍电影？他不怕扯著了蛋？老子要和他短兵相交，让他头破血流！” 往日温文尔雅的高小怂，一反常態，杀气腾腾！ …… 京城·艺gg。 確切地说，在这个一套班子、三个牌子的公司总部，此时称之为艺传媒更加合適。 另有一个牌子，昭示著艺经纪也在此处。 京城·艺传媒。 公司三大巨头——董事长、总经理王忠军，副董事长、副总经理王忠磊，董事、副总经理冯裤子正在商討要事。 一个月前，冯裤子愧疚满满却又不掩委屈，向张合平提交了辞呈，言明他只是想藉助民营资本，实现艺术梦想，日后，但凡张总有召，他必定鞍前马后，鞠躬尽瘁！ 冯裤子心意已决，张合平万般无奈，只得忍痛割爱，垂泪相送：紫禁城影业和北影厂永远是你的家，隨时欢迎你回家看看！ 冯裤子一步三回首，恋恋不捨地离开了紫禁城影业，志满意得的接受了艺传媒高管聘书。 而今，冯裤子焕然一新，曾经被剃掉的秀髮已经长全，缺角的门牙镶上了金边，整个人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王忠军赞声不断：“冯总，你的创作热情是公司发展的基石，难得你有了灵感，儘管道来，公司必將全力支持！” “感谢两位王总厚爱，裤子我知道轻重。” 冯裤子感激涕零：“电影这个行当，投资大、风险高！虽然裤子我初来乍到，可我已经有过几十年的积累和创意，如今我正想將以前的底蕴送给公司，一来报答两位王总知遇之恩；二来助力公司一炮打响！” “哦？”王忠军眼神一亮，“请讲！” 冯裤子侃侃而谈：“96年，我和朔爷共同创作过一个剧本——《过著狼狈不堪的生活》，改编自朔爷的大作《狼狈不堪》，当时因为种种原因，暂时搁置了。四五年以来，我始终对这个项目念念不忘，始终在默默精心打磨。正所谓念念不忘，必有迴响，如今我已成竹在胸！倘若有两位王总支持，我一定能够为公司做好这个项目！” 王忠磊皱眉问道：“我是粗人，懒得看书，不知道你说的『朔爷大作』，但是我有个疑问，四五年了，你为什么现在才准备拍摄？” “不瞒两位王总，裤子我自认有点眼光。”冯裤子恳切说道，“多年前，我已经看出来电影行业必將迎来剧变，民营资本的入场势不可挡。在国有企业僵化、孱弱的体制下，不利於我的艺术追求！所以我始终把这个项目，作为压箱底的宝贝藏了起来，祈求得遇明主之后，再展身手！” “两位王总，您二位正是裤子我苦等已久的明主哇！” “您捧了，捧了！”王忠磊大笑说道，“剧本呢？让我欣赏一下你的大作？” “我还没有带来，藏在家里的保险箱。两位王总若有兴趣，明儿个我一准带来！” “好！”王忠军大声说道，“公司相信冯总，明天我们就正式探討这个项目？” 冯裤子离开后，王忠磊嗤笑说道：“哥，果然如你所料，程跃拍电影的消息刚刚传开，冯裤子就坐不住了。” 王忠军嘿了一声，没有搭话。 “哥，冯裤子说的项目靠谱不？” 王忠军斟酌说道：“如果確实是他和汪朔创作的剧本，倒是值得一看。汪朔这个人，有点东西。” “汪朔！朔爷？！”王忠磊嗤笑不止，“你我是正儿八经的旗人，怎么没见他称呼『军爷』、『磊爷』？没一点眼力劲！” “別小看他！” 王忠军斜眼说道：“『朔爷』这个字眼，他用得妙不可言！你想想，这不证明了他懂得感恩，心怀旧主？现在他投到你我这里，要不要支持他的项目？要不要也让他感恩？” “他这是在点我们呢！” 王忠磊张了张嘴，良久，终於吐出一声： “艸！” 彻夜奋战之后，冯裤子將以前的剧本修修补补，改名为《一声嘆息》，提报公司，並很快得到批准。 攒局、造势、选角……艺传媒火力全开，冯裤子火力全开！ 明星大角如张国力、徐凣、刘倍等人纷纷入局，项目的推进一日千里。 “老子弄死你！” 忙得双眼煞红，冯裤子乐在其中！ …… 山城·罗汉寺。 《疯狂的石头》拍摄工作来到第二周。 这天，是一场难得的大场面，佛堂里人群熙熙攘攘，前来观看翡翠展出的游客络绎不绝。 黑皮当眾闹事，吸引了保安的注意力，混乱中小松趁机打开展柜，正欲调包翡翠，遭麦克阻拦。 包世宏终於赶来，发现了翡翠位置不对，猜测被人调包。 天塌了…… 监视器那边，程跃喊道：“cut！”，让所有演职人员暂停、休息。 短短时间，这是他第三次喊停了。 来到演出现场，程跃指著展柜里边的翡翠，问向郭韜：“包世宏，你来给我讲讲，发现翡翠被『盗』的瞬间，你的心理状態如何？” “天崩地裂，我以为翡翠被调包了，一切全完了。” “你该怎么展现？” 连续被喊停，郭韜已经有了想法：“导演，你是不是觉得表演张力不够？我应该先表演出来怀疑，就是那种不敢相信的感觉？” “不够。” “程导。” 郭韜笑了起来：“要我说，你就別浪费时间引导了，对我，你就像对待別人一样，直接告诉我怎么演就行，我肯定能演好，回头我再琢磨你的指导，成不？” 连日以来，拍摄进展出奇的顺利，不知別人是怎么想的，反正郭韜上场，但凡遇到这种情况，都是在程跃引导之后，他依言而行。 哪怕当时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事后想想，郭韜已然钦服。 当然，旁人的感觉与郭韜大抵相仿。 余力伟扛著摄影机过来，笑著说道：“程导，直接讲吧！” “包世宏若想磨练演技，回头他在话剧舞台有无数机会，现在有这么多群演在场，我看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程跃哑然失笑：“皇帝不急，你们著急什么？” 倒也没再坚持。 成片的每一帧、每一秒程跃烂熟於心，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对方的演技再好，也能被他轻易说服。 很多时候，他是特意留给演员自由发挥的空间，尝试能否得到意外之喜。 当然有过，但是几天下来，他们都变“懒”了…… “是这样的。”程跃笑著说道，“包世宏，成片之后，这个片段我会留下40秒的镜头。很重要的镜头。” “我需要你做到的是，返回来审视翡翠，首先，你要不敢相信，你趴下来盯著被烫伤的破洞，发现翡翠的位置变了，你以为翡翠被调包了，然后你不敢相信，这是一种自我防御的机制，你会眨眼一次之后，愣在当场，眼睛死死的盯著翡翠。” “你的大脑停滯了，处理不了这个『天塌了』的信息。” “然后，你强行直起上身，站立不稳，你又眨了两次眼，下意识看看左右，似乎在查看异常，但是，事实上你什么都看不到，然后你闭眼，又睁眼，头晕目眩，使劲闭眼，又睁眼……” “你会感觉恐惧，不寒而慄，你心想，怎么给厂长交代？怎么给全厂职工交代？你的失职，令所有人陷入了绝境。” “然后，就是下一个镜头里，你仰头栽倒，倒在了床上、枕头上。” “回到眼前，我要的是你演出『天塌了』，你要让观眾看到，你的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然后从內部开始崩塌。你的眼神先要『失焦』，然后再『聚焦』。你的身体要先『愣』一下，不敢相信，再感受到那种重压，轰然倒下。” “我建议你有个表演的支点，比如说喉结滚动，咽唾沫。” “好了，你琢磨一下该怎么演。” 这天，拍摄日程里没有安排李又斌的戏份，他是作为表演顾问留在片场。 黄勃下戏之后，凑到了李又斌身边。 “李老师，我的表现行不行？” “挺好。” “哈哈，谢谢李老师，您是顾问嘛，能不能指导一下，我有什么进步的空间？” 抬手指向场间，李又斌苦笑说道：“有程导在，何须『表演顾问』？” “这个……” 黄勃眼珠一转，张口就来：“程导对我说过，『人有力穷』之时，他不可能兼顾方方面面，所以才有製片、有场记、有摄影……当然也有您作为表演顾问。他说，有您帮忙，他只需要把握重点就行，您帮了他很大的忙！” “是吗？”李又斌转头看向黄勃。 “当然！”黄勃拍著胸脯说道，“我黑皮干啥啥不行，记性第一名！” “不对，是第三名！前两名是您和程导！” 李又斌岂是容易糊弄之人？他看著黄勃，笑了：“你小子！算了，我看你灵性十足，你告诉我，程导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把你拨弄了出来？” “我和程导是同行，都唱歌的，有一天他去现场看我表演，慧眼识珠，相中了我！” “你唱得比他还好？” “这个……”黄勃眨了眨眼，“李老师，您能不能尽点表演顾问的职责？” 李又斌忍俊不禁：“走，咱俩离远点，別影响里边拍摄。” 稍稍远离之后，李又斌皱眉说道：“黑皮，我可以教你演戏，你得告诉我，程导他唱歌的水平如何？” “您想让我怎么说？” “我知道他唱歌很好，可是好在哪，不懂。” “李老师，您是不是想和別人討论？我教您个巧，凡是您听过的名词，比如说唱功、情感、技巧……所有关於唱歌的，说起来程导，您只管夸，准没错！” “我……” 不知不觉，黄勃在剧组里如鱼得水，熟络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討人喜欢！ 主要是他长相討喜！ 请假条 如题，有点忙，请假一天。 第九十九章 签 人 时间来到第三周，拍摄日程主要是城市外景和追逐戏。 剧组的运转如同《童话镇》，流畅、自然，赏心悦目。 周五这天，林翩翩和秦望舒再次来到剧组，很快便融入片场氛围之中。 林翩翩姑且不提，她出场的镜头聊胜於无，二十秒不到，有程跃亲身引导，轻鬆完成。 菁菁这个角色相对复杂，可是剧组里有程跃、李又斌、王进松……乃至於每一位工作人员，秦望舒的戏份在三天之內，顺利完成。 鲜、红包、蛋糕、合影。 两位女孩的杀青仪式，与彭啵同时举行。 剧组里没有为他们安排杀青宴，因为这天晚上，程跃在艺术学校家属楼吃饭。 可能是不喜见到程跃，吃完饭后，陈月娥收拾好家务，藉故下楼消食，將房子留给了三个年轻人。 陈月娥走后，秦望舒感觉自己有点多余，迟疑著说：“要不……我也出去走走？” 她的表演用力过猛，然而程跃懒得调教。 他看向林翩翩，以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那个gg，你推掉吧。” “好。” 林翩翩嫣然一笑，半点犹豫也无。 去年以来，在政策的鼓励之下，乳製品行业集中爆发，伊利和蒙牛挥舞著钞票投放gg、寻找代言，给程跃的报价开口就是五百万两年，並表示可以继续商谈。 程跃理也不理。 如今他们又將主意打到了林翩翩身上，报价30万两年，他们私下里放言，如果林翩翩能够说服程跃一起代言，给她的个人价码，可以提升到一线当红明星的水平——80万两年。 简直是丧心病狂！ 三聚氰胺喝多了？ 程跃姑且不提，林翩翩一个仅仅拍过几部mv的在校学生，代言费堪比一线明星？ 迄今为止，林翩翩从程跃这边，拿到的报酬，总计不超过五万。 数字过於夸张，害得程跃犹豫了两天，才说出口让林翩翩拒绝。 他正在考虑该如何解释，秦望舒已是急声问道：“为什么推掉！” 懒得再编理由，程跃直接说道：“翩翩，等戏拍完后回到京城，我会註册一家娱乐公司，签下你的经纪约，以后你的事听我安排。” “好。” “事先说好，我不支持你成为演员，你当不了明星。” “我从来不想当明星。” 说话间，林翩翩看了一眼秦望舒，稍有犹豫之后，认真说道：“除了你的mv，我不想演戏。” 程跃笑了笑：“我知道了。” 不成想林翩翩红著脸，坚持说道：“可是……你答应了別人……” 程跃失神一时。 秦望舒捂嘴偷笑，幸灾乐祸地提醒：“那天你过生日，答应某个大明星，说下张专辑的mv，请她出演！” “……” “怎么办呢？”秦望舒追问出声。 “不是。”程跃看看两人，佯怒说道，“整天背著我的时候，你俩都在商量什么？” “甭想转移话题，你就说该怎么办！” “那天我是为了掩饰咱们的关係……” “什么关係！” “和你有什么关係！” “我替翩翩问的！” “……” 过了会儿，程跃看向林翩翩：“不管怎么说，我答应了人家，不好言而无信。你看这样行不行，下张专辑的mv，我不和她饰演情侣。往后再出专辑，女主都是你，行吗？” 林翩翩已经低头很久了，闻言轻轻点头。 “饶你一次！”秦望舒哼道，“我问你，你为什么不让翩翩接gg，不支持翩翩成为明星？” “望舒，我本来就不想成为明星。” “好，不提你。” 秦望舒盯著程跃，问道：“我想当大明星，你支持不支持。” “我管你……” 突然感觉浑身生寒，程跃连忙改口，说道：“不支持！” “为什么？” “因为所谓的明星，十之八九，扒开了外皮，都有腐臭的、令人作呕的味道。不分男女！” 数年后，有个姓范的会说：“那个时候，我们班里，礼拜五、礼拜六的时候，都是好多豪车来接同学……” ——她可能会渐渐屈从。 有个姓吴的会说：“不要进入娱乐圈啊，你长得那么漂亮，会被污染的！” ——他成了百亿大导，被人污衊不断。 有个姓竇的会说：“大电视台的购片人，中年妇女，色情狂，就买小鲜肉的片子！” ——他不演戏，可以吐出一点实言。 秦望舒当然有所耳闻，想了想，她转头看向林翩翩：“如果我想当大明星，你能不能做主，签下我的经纪约？” …… 第四周主要是內景戏。 冯董的办公室里，从香港再次飞来的连进，帮助李又斌杀青之后，电梯间落入法网。 次日，高架桥上，被麵包店老板骑著电驴追赶，是黄勃的最后一场戏，也是整部电影的最后一场戏。 扩音器里，程跃喊出“cut!”宣布全剧杀青之后，欢呼声传出了好远的距离。 是的，《疯狂的石头》拍摄工作已经完成，比预期提前了整整一周！ 眼前还有个黄勃的杀青仪式，程跃走上前去，本想握手，却又嫌弃他糊在身上的泥巴：“別碰我昂！赶紧回去洗乾净了，晚上喝酒！” 回到住处，黄勃冲洗一新，换上整洁的衣裳，正欲出门，祁小勇意外来访。 黄勃心明眼亮，早已清楚祁小勇的分量，他当然不敢慢待，笑著说道：“祁主任，我这就往餐厅去！” “不是过来催你。” 祁小勇走进房间，示意黄勃关上房门：“黄老师，我记得你说过，想去北电读书？” “是。”黄勃自嘲笑道，“但是咱这形象够呛，已经报考两年了，人看不上……” “王进松老师能不能帮忙？” “他已经帮忙了，建议我报考配音专业，我打算回去后就开始准备。” “配音？” “哈哈，曲线救国嘛，只要能考上，我肯定选修表演。” “回到京城，程总安排我筹备一家娱乐公司，据我所知，他肯定还要拍片，你要不要进来？” “当然要！” 黄勃连声道谢：“祁主任，不对，祁总！以后我肯定听您吩咐！” 第一百章 还 京 六月的京城，跳动在暑热和绿意之间。 槐树撑开墨绿色的巨伞，往胡同里投下斑驳的阴凉。 树荫下，老大爷在躺椅上，闔目假寐，肚皮上搁著收音机，飘出了咿呀咿呀的京剧唱腔，与树梢上不知疲倦的蝉鸣一唱一和。 四合院的改造仍在进行，不知何时，他们提前整治出一间耳房，父母搬了过来，在空地上支起炉灶，为匠人们起火做饭。 废弃的边角料钉成了方桌，就著方桌，程跃吃完杂酱面，在喝麵汤。 “咋样？”父亲忙完后，端碗过来，“我告诉你，在家里做饭，捨得放肉、捨得用料，烧地火火力也足，味道肯定比外面的老字號更香。” “好吃！” 程跃不吝讚赏，夸道：“爸，等房子装修好了，閒下来你和我妈可以考虑重拾旧业，把饭馆开在京城。” 父亲脸色陡变，端碗就走，嘴里不满说道：“你能挣钱了，何必让我瞎忙？开什么饭馆！起早贪黑，顶不上你唱几分钟……” 眼瞅著那厢母亲意动，程跃嘿嘿直乐：“妈，你俩都还年轻，总不能干等著抱孙子吧？” 母亲扭头喊道：“程千里！你去哪？” “不去哪，就在胡同里看人下棋。” “锅碗谁洗？” “你等我回来！” 转眼间，父亲消失不见，程跃继续拱火，说道：“妈，他能看人下棋，一坐就是一天，你一个人守在家里，多无聊啊。你想想，有饭店了，咱不图挣钱，至少能消磨时间不是？” “你少说两句！” 母亲瞪他一眼，恨声说道：“出去一个月，你瘦了几斤？” “你放心，等咱家有了饭店，我天天跑去后厨偷吃！” 这天，四合院里，京城的髮小们都在，程格非和程小三是首次正式参观，两人问向程剑锋：“你经常来，说说这套房子值多少钱？” 程剑锋卸下近视镜，哈了口气，在衣角擦拭乾净后，重新戴上。 “房子三百二，装修还没到头，预算是两百七，总共六百万。” “我艸……咱全村的房子加起来能值六百万？” “小叔给我说过，一套房子值多少钱，地段、地段、还tm是地段，你看看这是在哪？皇帝老子住过的地方！” “不对啊，程三，你不是想住楼房？现在又觉得这个院子好了？” “我更想睡在钱上！” 听著三人胡扯，程跃不由莞尔：“你们俩高丽语学得怎么样了？” “no problem！” “艸！准备好，过段时间我们就去高丽。” “????！” 程跃没有听懂…… 所以，他们可能是学会了…… …… 中影旗下，京城华龙电影数字製作有限公司。 35mm胶片素材，通过精密扫描，转化成数字文件，存储在巨大的硬碟阵列中。 剪辑室里，程跃和杜媛合作，需要完成创意剪辑，生成最终的剪辑决策表（edl）。 值得一提的是，杜媛不仅有张一谋御用“金剪刀”之称，先后剪辑过《红高粱》、《秋菊打官司》、《有话好好说》、《活著》等电影，倘若没有程跃添乱，她本就是《疯狂的石头》剪辑师。 此时，与程跃合作，杜媛觉得她有点多余。 “程导，这是常规影片？素材只有这些？” “够了。” …… “程导，你拍的影片，可以说不需要剪辑，你的钱，还有你送给我的资歷，我受之有愧。” “杜老师，以后再有片子，我爭取多磨你几天。” 技术员根据edl，使用胶片素材重新套片，速度依然很快。 李永基是华龙电影的首席调色师，程跃说：“山城的绿色和黄色要突出，但是务必不能鲜亮，我需要潮湿的、陈旧的感觉。” “罗汉寺內的光线，要有一种从高窗射进来的『灰尘感』。” “道哥团伙的戏份，色调要偏冷、偏脏，增强其底层和落魄感。” “李老师，我要的是『生猛』的生活质感，不是唯美的画面。请保留適当的颗粒感和现场光带来的一些不规则性。” “这是冯董的办公室，我们需要用色彩区分空间，它应该是冷峻的蓝灰色调，与市井的暖黄色调形成对比。” 按照程跃的要求，李永基使用达文西调色系统，对每个镜头进行了色彩校正和艺术化处理，统一了整个影片的视觉风格。 杜比混录棚，来自西影厂的录音师王刚，任声音指导。他完成了对白剪辑、音效设计、环境声採集、音乐混录，並最终將所有声音元素混合成5.1声道版本。 “程导，你这首方言说唱简直绝了！配合你的女声是谁在唱？” “她不是圈子里的人。” 录製这首歌的时候，祁小勇特意远赴长安，接来了程薇。 程薇学过声乐。 从来没有让她进入娱乐圈的打算，玩玩而已，足够了。 当时主要是想让她来京城逛逛，虽然只有一天。 接下来，將调色后的画面与混录完成的声音合成，重新输回35mm胶片。 至此，《疯狂的石头》后期製作完成，用时二十二天，比计划时间缩短了十三天。 六月十七日，程跃將最终拷贝交给钱重逺和祁小勇，让两人带去中影集团標准放映厅，与韩三坪一起观看。 这是“內部审查”，也称之为“送审前预审”，如果没有问题，则由中影牵头，钱重逺和祁小勇负责跑腿，上报广电总局进行內容审查，目的是获得“龙標”，合法进入影院发行、放映。 “这个……程导，你不去吗？” 以钱重逺的经验而言，內部审查这个环节，剪辑师、调色师、录音师……尤其是导演程跃，也得参与。 如今杜媛和王刚已经返回长安，李永基不见身影，程跃也不参与……且不提他和祁小勇，万一韩三坪提出意见，如何整改？ 程跃揉了揉太阳穴，疲態不掩：“我累了，需要回去休息，明天一早，还得飞往高丽。” “那……韩总或者总局提出修改意见怎么办？” “懒得改了，如果有人吹毛求疵，包括韩总，让韩总解决。” 第一百零一章 蛇 蝎（上） 来到高丽，程跃在首尔衿川区加山洞吞咽整整一周的泡菜之后，不得不承认，他来早了。 the legend of mir 2的开发工作尚未完成，遑论上线运营。 至於说他设想之中的游戏遇冷、低价入手的局面，更是无从谈起…… 倒也不是一无所获，聊以自慰的是，他对这款游戏的脉络有了清晰且全面的了解。 the legend of mir 2脱胎於1998年亚拓士公司开发的东方武侠背景的图形化mud（多用户对话）游戏——the legend of mir。 四年前成立的亚拓士公司，位列高丽的游戏公司二流层次。 它的现金奶牛有且只有一个——《千年》（the thousand years）。 《千年》是一款基於东方武侠背景的mmorpg（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拥有坚实的用户基础，为亚拓士提供了稳定的运营资金，支撑了the legend of mir的研发和运营。 the legend of mir上线之后，反应平平，亚拓士对其非常失望，无心投入更多的资源。 负责研发这款游戏的首席程式设计师朴瓘镐不甘失败，带领开发团队另立门户，创立娱美德娱乐，继续打磨完善the legend of mir。 娱美德与亚拓士签订了《共同开发与授权合同》，约定完善之后的新游戏，即the legend of mir 2，版权归双方共同所有。 合同约定，娱美德负责游戏的开发、叠代，亚拓士则负责市场与运维。 但是，其中有一项关键条款，即娱美德也可以將游戏授权给第三方运营，前提是该第三方所在的区域，亚拓士尚未介入。 换句话说，这是一种“谁先占，谁先得”的地域优先权模式。 按照程跃的初始设想，就是从娱美德拿到国內的运营授权，压制一到两年上线时间，待到网际网路泡沫破裂，再以白菜价收购娱美德，一劳永逸。 也可以从亚拓士入手。 亚拓士是上市公司，市值在3000万美元左右，程跃当然无法承担。 可是，不买这家公司，只买它手中的鸡肋產品the legend of mir 2，价值几何？ 程跃甚至知道，两年后，亚拓士的市值会缩水九成！ 回到眼前，网际网路的泡沫尚未破裂，寒冬尚未宠幸高丽，the legend of mir 2尚未上线，两家公司尚未再遭痛击，它们仍对这款游戏残存企望。 所以说，还是那句话，他来早了。 此时，程跃和程小三、程格非住在wootec大厦楼下普通的酒店，楼上便是娱美德娱乐。 收起桌上、床上、地上堆积的资料，程跃叮嘱道：“回头找处空地，將这些东西全部烧掉，不要留下痕跡。” “太浪费了……”小三甚是惋惜，“买的时候那么多钱，现在卖破烂也能换顿酒喝。” “別废话，你来打探消息，谨慎是第一要务！” “我只是说说，高丽的物价太高了……” “呆会儿我就会走，你俩在附近另找住处，盯著娱美德，继续收集它的各种信息，每天晚上写邮件给我，没问题吧？” “我想在对面租套房，买个望远镜，白天有人盯著，另一个人机动，晚上一起去网吧学习上网，咋样？” “租房后，你们可以买台电脑。” “好……你去哪？直接回国？” 程跃看了看桌上那张临行前，高成笙为他送来的邀请函，呵笑说道：“既然来了，我肯定要见识一下资本主义的奢华。你们別管了。” 邀请函是泰元娱乐有限公司送给韩三坪的，他们有一部电影——《飞天舞》即將上映，意图打入华夏市场。 今晚有一场活动，《飞天舞》的主演金喜善请客吃饭，土包子老韩的意思是让程跃见见世面！ 首尔中区奖忠洞一片私有的山丘上，新罗酒店用高墙和茂密的树林与车水马龙隔绝开来。 闹中取静，尽显尊贵。 办理入住手续后，程跃没有上楼，信步来到后庭院。 沿著蜿蜒的石板小径，走过瀑布与池塘，寻得一处长椅，坐了下来，眺望中心位置那座八角亭。 资金不足，时机不到，娱美德的事情，急不来。 家里交待祁小勇的工作，可有进展？ 算不得甚么大事。 他准备设立一家投资公司，需要一位管理者，目標人物是david wallerstein。 此人並不显赫，区区南非报业的子公司——mih集团华夏业务发展副总裁而已。 中文名“网大为”。 倘若网下“大为”，谁人还能拯救小马哥？ “????，?????????” 身边突然出现一位女娘，个子高挑，大眼睛下捂著口罩，米白色的长款风衣，搭配黑色长靴。 程跃看了看左右，笑著指向自己的嘴巴，摇头说道：“no korean，sorry。” 女娘眉眼弯弯，指向长椅的空处，换成了英语，纯正的美式发音：“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当然。” “谢谢。你是华夏来宾？” “谢谢你没有错认我是倭奴。” “你看起来要高很多……”女娘微怔，这才说道，“用词不太礼貌。” 程跃笑了笑。 “能请教一下吗，你对酒店的印象如何？” “我还没有进到房间，不好评价。” “环境呢？工作人员的服务呢？” “挺好。” “是这样的，客人。” 程跃答得敷衍，女娘也不生气，声音反倒是愈发轻柔：“新罗酒店近些年经营不善，宾客流失眾多，我见客人你气度不凡，想必见多识广，如果你有什么意见建议，还请不吝赐教。” “你是？” “我和酒店没什么关係，只是想做点研究。” “是吗？”程跃若有所思，“我对酒店不太关注，姑妄言之，你莫当真。” “据我所知，新罗酒店主要接待传统的政商精英和三星的客户，金融危机以来，高端商务活动减少，免不了受到衝击。” “而且，你们的定位是传统的贵族式奢华，略显陈旧。网际网路兴起以来，年轻的富豪更愿意选择时尚的君悦，或者丽思卡尔顿酒店。” “重塑形象，將你们的品牌定位从『传统贵族』，变革为『现代名流』吧。” 女娘轻笑：“客人认定了我和酒店有关？” “或许吧，反正与我无关。” 第一百零二章 蛇 蝎（下） 晚上六点，程跃绕过签到墙，直接进入了宴会厅。 他有过留意，签到墙旁侧立著巨幅海报，海报上字不认识，倒是那个身著晚裙、佩戴珠宝，正在品尝洋酒的女星认识。 金喜善。 找到一处角落坐下，静等活动开始。 “需要翻译吗？” 这种场合，她当然没戴口罩，程跃看了一眼，旋即收回目光：“谢谢。” “是我的荣幸。”她说，“欢迎蒞临酒店，参加珍饈·臻赏——金喜善私享晚宴。晚宴由bvlgari主办，martell赞助。对酒店来讲，承办这场活动，藉助『高丽第一美女』的形象，有助於强化奢华、高端的品牌定位，你觉得呢？” “开始介入家族事务了？” “呵，知道瞒不过你，你果然认识我。” 李富真，三星长公主。 程跃没有言声，他担心出口成脏，引来追杀。 “我同样认识你，所以才找你说话。” “谢谢。” 远处有几个人望向这边，可能是主办方的，也可能是…… 程跃正在猜测，他在想是否要主动走向那边，远离李富真。 晚了。 李富真已经侧身过来，附耳说道：“那边是泰元娱乐的社长金东元，《飞天舞》的导演金荣俊。你的邀请函是怎么来的？” “別人给的。” 程跃转头，直视对方，认真说道：“姐，我只是一个异国他乡的小小艺人，身板很弱，担不起重压，別为难我，成不？” 眸光忽闪，李富真微微后仰，掩口轻笑：“你竟然这么聪明？” 世人皆知，李富真与去年成婚的保鏢丈夫罅隙很深。 程跃清楚，入赘的保鏢丈夫是个幌子，李富真只是为了留在家族，永不外嫁。 她从未放弃家族资產。 所以事情很明显了，她只是在藉助程跃，了解酒店业务而已。 她不介意多一点緋闻……不应该啊？ 她不应该、更不需要玷污自身名誉。 没关係的人，懒得多想。 反正不管怎么说，如同小三和格非所为，商场如战场，爭权夺利，手段向来朴实无华。 就像多年后惠普不遮不掩灭掉林奇和他的利益相关方满门！ 不对，林奇的妻子没死，留著她，惠普才能追回损失。 程跃正暗自冷笑，李富真的声音又传入耳中：“可是，我真的喜欢你写的歌、唱的歌。从陈惠琳的《i believe》开始，我收集了你的所有歌曲。” 眼睛不眨，任凭笑意在嘴角漾开。 这种生物，相信爱情？喜欢《i believe》？ “不信？我会唱《i believe》，还有《big fish》！” “谢谢。需要签名吗？” “下次相逢，我定会带著你的专辑。” “好。” 活动开始了，酒店的总经理在台上致辞，然后是金喜善华丽登场，珠光宝气，摇曳生姿。 访谈期间，李富真颇为尽责地低声翻译：金喜善在讲《飞天舞》，在讲她对“奢华”与“美”的理解，在讲她和新罗酒店的共同点。 珠宝展示的环节，金喜善分享了身上珠宝的佩戴感受与设计理念。 简单的点亮仪式之后，金喜善开始接受媒体参访，程跃迫不及待地来到了晚宴区。 他不敢提前离场。 他怕那个疯婆娘同样提前离场。 所谓的米其林星级主厨定製的套餐非常噁心、非常难吃，主要是身边追来一位疯婆娘窃窃私语不停。 “主厨的理念是：以法餐之形，呈韩食之魂。” “这道菜是迎宾小点——初韵。你看，淡淡的松针烟雾縈绕在韩牛韃靼脆塔和黄金鱼子酱上，有没有感觉味蕾被瞬间唤醒？” “这是开胃菜——海洋之謐。取自济州岛清澈海域的野生鲍鱼，切成透光的薄片，然后用传统果酒製成的冰沙覆盖其上，鲜味十足。” “这是山珍之冠……” “姐。”程跃咬牙低语，“能闭嘴吗？” 李富真快速说道：“『传统贵族』，如何才能变为『现代名流』？” 程跃快速说道：“第一，挖掘酒店的独特价值，大力宣传八角亭和传统庭院，將其包装为『都市中心的精神绿洲』，开发以茶道、中药spa为特色的体验项目，与冰冷摩登的竞爭对手形成鲜明对比。” “第二，有节制的硬体更新，保留原有氛围，对老旧的客房、休息区进行翻新，融入更多的现代科技和舒適元素。” “第三，形象年轻化和媒体化，不再仅仅將自己定位为『酒店』，而是定位为『首尔精英生活方式的发源地』。比如说与时尚杂誌合作，將酒店的园林、宴会厅作为时尚大片的拍摄地；与顶级跑车、珠宝、腕錶品牌举办联合活动，打造高端圈层社交平台；还有就是像今天一样，邀请如李英爱、金喜善等最具人气和高级感的女明星，在酒店举办小型私人活动或接受专访，利用她们的明星效应，潜移默化地刷新酒店在公眾心中的形象。” “第四，激活餐饮业务，让酒店的餐厅成为城中的美食地標，而不仅仅是住客的食堂。” “第五，全力押注新罗免税店，扩大经营面积和品牌阵容，引入更多国际一线奢侈品。將免税店从酒店的一个附属部门，提升为核心战略业务。” “第六，永远强调服务，將酒店现有的標准化服务，提升到管家式服务，训练员工记住常客的姓名、偏好，提供超越预期的服务，构筑坚固的客户护城河。” “就这些了，现在你能不能回家？” 本是溢彩的眸光，很快黯淡下来，李富真幽幽说道：“酒店是我家的……” “算你狠！”程跃咬碎了牙，“今天晚上，我会在大堂过夜！” “何必呢，客人？” 李富真嘆了口气，仿佛吐出来无尽委屈：“父亲让我今晚回老宅睡觉……” “艸！” “你知道吗，为了听懂你唱的歌，我正在努力学习中文……” “知道『面如桃、心如蛇蝎』是什么意思吗？” “谢谢！” 次日一早，程跃仓皇逃离酒店，直奔机场。 楼上，李富真望著他的背影，笑如枝乱颤。 第一百零三章 草台班子 回到京城，中午在家里吃饭的时候，联繫好黑哥等人，出版社录歌。 祁小勇找来了出版社。 “电影的內容审查进展顺利，只剩下流程在走，韩总盯得很紧，十天左右就能完成。” “嗯，辛苦了。” “高丽的业务顺利吗？” “晦气，白跑了一趟。” “呵呵，你也该休息休息，权做放鬆了。” “有事？说吧。” “是这样的……”祁小勇稍作迟疑，说道，“网大为这个人，我建议你不必接触。影响不好。” “理由呢？” “根据mih办事处前台姑娘提供的信息，我亲眼目睹他被派出所释放。民警透露，自从他来到国內，作风不太检点。他通过各种途径，尤其是网络聊天，结识並玩弄了很多女孩。当天恰好被一位女孩的父亲堵在家里，扭送至派出所。民警说，女孩已经成年，他们很难处理，最后也只是口头警告，希望网大为有所收敛。很难，网大为自恃是个白人，趾高气扬，並无悔改的意思。” 程跃无语一时。 果然，这世界是个草台班子。 远观以为是精英，近看多是人渣。 难怪网大为推崇qq，竭力说服mih投资！ 原来是他的“神器”？ 这年头隨便一头白皮猪…… 艸！ “电影审查的事你別管了，腾出手来专门对付网大为。你可以藉助中影的关係，联繫纸媒、网络平台、电视台，將他的行为公之於眾，儘快……我的意思是，將网大为赶出华夏之前，你始终盯著这件事，盯著他。他任职的投资公司，能一併赶走最好。” “收到。” “別闷头只想工作，有时间出去走走，熟悉一下京城，提前为祁殿英选好学校，你得买学区房。还有，公司得规划一处办公场所，不用太大。这两年我打算买块地，自己建楼。” “我是这样想的，初期的办公选址放在附近，你看合適吗？” “合適。对了，你自己选个帮手，別让精力都浪费在杂务之上，没有意义。” “收到。有合適的人，我会提前向你匯报。” 七月十日，程跃回到学校参加期末考试，仍然是劳动法老师为他监考，老太太正要离去，程跃突然说道：“李老师，您在高丽能否联繫到值得信任的律师团队，明年我想在那边收购一家公司。” 老太太是京城理工法律系的主要创建者，她不仅在学校里德高望重，就全国范围而言，她也是民事诉讼法领域的著名学者和奠基人之一。 她当然有很多资源，不假思索，撂下了一句：“等你需要的时候，再来找我。” “现在就需要，我刚註册了一家公司，法律顾问虚位以待！” 老太太转身回来，问道：“这学期你在忙活什么？” “肯定以学习为第一要务！”程跃嬉笑说道，“捎带著做了几张唱片，拍了一部电影，同时为公司招来小猫两三只，都是朋友，劳务合同还等著您审核呢。” “谁帮你处理日常事务？” “祁小勇，我很信任他。” “回头让他找我。” “好嘞。” 与此同时，中影集团，一场班子扩大会议正在召开。 会议与平常的议程不同，董事长直接发言：“今天是个闭门会议，大家都可以畅所欲言。” “我先讲讲。” “《疯狂的石头》大家都看了，片子很好！编剧、导演……算了，我明说了，不管是音乐，还是影片，程跃拿出的作品从来都能令人惊艷！我的意见是集团全力支持影片的发行，特批90万预算製作拷贝，目標票房3000万。韩总不太同意，他认为过於保守。大家议一议吧。” 截止今日，国內年度票房排行前列的影片有： 去年12月15日开始上映的《没完没了》3000万； 1月28日上映的《东京攻略》2000万； 2月18日上映的《精灵鼠小弟》2080万； 3月2日上映的《將军的女儿》2100万； 4月14日上映的《西点揭秘》2010万； 5月25日上映的《双重阴谋》1500万； 6月16日上映的《角斗士》2000万。 可以说，董事长直接对標票房第一，力推《疯狂的石头》，不可谓不够大胆，不可谓对韩三坪不够支持，不可谓对程跃的信心不足！ 韩三坪在默默抽菸，会议室里静了会儿，有位副总便笑著说道：“《疯狂的石头》的確很好，韩总识人的眼光更是一绝，倘若没有您的支持，程跃也拿不出来这样的作品！” 说话间，他话锋一转：“可是，就程跃而言，他毕竟是个新人导演，作品从未经过市场验证，老实说，我心里还是有点忐忑，董事长的意见已经是突破常规，在大力提拔新人！我认为完全可行，甚至有点激进。” 言罢，会议室里復归安静。 韩三坪没有言声，换了根烟。 有人迟疑著，开口说道：“《疯狂的石头》毕竟是小成本电影，主演的票房號召力……对了，冯裤子的新片《一声嘆息》也在等著上映，还有那个谁……高小怂的《那时开》，这两人是怎么搞的？我听人说，他们憋著劲和程跃打擂台？简直是不顾大局，扎堆胡闹！” 他的表情看似愤慨，似乎是在批评，似乎別有意味…… 稀稀落落的声音次第响起。 “这……市场竞爭，不得不考虑啊……3000万的目標是否有点过了……” “对啊，现在的市场，迷信大导演、大明星、大製作。《一声嘆息》有冯裤子、张国力、徐凣；《那时开》是高小怂联手圤树和周汛，影响力不俗。反观《疯狂的石头》，只是个新人导演，带著一群『非主流』演员，投资两百多万的小成本影片，院线经理会不会对影片的卖座能力產生怀疑？排片上会不会保守？这些因素不容忽视……” “《疯狂的石头》的確是部好片，可是结构是否有点复杂？观眾的接受度也要考虑。” …… 声音传入耳中，韩三坪始终无言，始终在默默抽菸。 一支接著一支。 第一百零四章 韩三坪的战斗 此时，中影的三驾马车构成如下： 董事长杨步庭，专注於集团战略和董事会。 杨步庭是典型的学术型领导，曾任电影科研所所长、广电总局电影事业管理局副局长，主持过国內首台70毫米/8孔及10孔摄影机研製项目，著有《放映用整流器》、《电影技术》等专业著作。 他很少参与集团具体事务，此番直接主持《疯狂的石头》发行会议，绝不常见。 其次则是党官员、总经理兼广电总局电影局分党组成员佟刚，中影的日常工作由他主持。 接下来就是韩三坪了，因为他不仅是中影的副总经理，还手握实权，兼任北影厂的厂长。 这天的班子扩大会议，除了以上三人以及余下的几位副总，还有製片部主任、发行公司总经理、財务部主任、宣传负责人等，共计十七人参加。 会议进行了半个小时以后，连同董事长杨步庭在內，或长或短，发言者已有十三人。 韩三坪尚未开口，他在等佟刚发言。 他没有等到。 脸色如常，韩三坪掐灭了烟，翻开身前的笔记本，清了清嗓：“我讲几句。” 会议室里为之一静。 不管服与不服，没人愿意面对韩三坪的臭脾气。 韩三坪说：“首先，大家的发言我注意听了，尤其是马总表扬我眼光好，谢谢。” 一句话开场，很多人表情古怪，马总笑容和善，仅此而已。 韩三坪继续说道：“我不避讳和程跃关係亲密，前两天他不在家，我特意去拜访了他的父母，吃了一碗他父亲做好的炸酱麵。” “为什么？” “因为从去年开始，从我在这栋楼见到程跃开始，他的才华，折服了我，他的为人，折服了我。” “他不仅有才，而且立场很正，心向这个国家，心向党和人民！” “我清楚有人不以为然，觉得我韩三坪讲得太虚、太空，但是，这正是我韩三坪的原则，我认可程跃，首先是认可他的品行，觉得他能和我同行，是我的同志！” “同志之间，我可以对著党旗宣誓，从来没有和他有过……” “韩总！” 话语至此，杨步庭皱眉打断了他：“韩总！请你紧扣会议议题！” “是！杨总。” 低头看了一眼笔记本，抬头后，韩三坪说道：“这个会议，我们是在討论《疯狂的石头》发行方案。我想从背景谈起。” “什么是背景？背景就是市场，国內的电影市场。” “疲软、增长乏力、看不到希望……这些陈词滥调，无需我来赘述。” “我想强调一点，在这样的市场情况下，从今年1月1日算起，票房排行前五、前十的影片，除了香江的《东京攻略》，没有一部是国產影片！” “这说明什么？说明国產影片快要死了！” “难道我们就闭目等死，等著好莱坞攻城略地，等著美西方占领我们的宣传、文化高地？” “我们身处这个位置，甘心吗？坐得安稳吗？” “我不甘心！” “幸运的是我遇到了程跃，遇到了《疯狂的石头》。” “影片的质量大家都能判断，刚才有人提到了《一声嘆息》和《那时开》，我个人认为，两者不足以与《疯狂的石头》相提並论。” “如上所言，我的目標是拯救国內影片，因此，我希望《疯狂的石头》能够成为行业標杆，我將它放在『推动国產电影类型化创新』、『培育青年电影人才』的战略高度！” “我希望大家能和我同行，大力支持《疯狂的石头》。” “倘若《疯狂的石头》成功，它的成功將不仅是商业回报，更是中影对行业贡献的体现，能极大提升中影的品牌形象和行业地位。能为国產电影，注入一针立竿见影的强心剂！” “既然是强心剂，就不能对標去年的《没完没了》。” “我对这部电影的票房企望，不是《没完没了》的三千万，而是五千万、六千万！” “这种企望，离不开大家的支持，离不开前期投入。” “我愿意在这里立下军令状，如果票房不利，造成亏损，我自愿辞去副总经理的职务！” 韩三坪话音刚落，沉默良久的佟刚突然开口：“胡闹！集体决策，你有资格承担吗？我有资格承担吗！” 眼见韩三坪又想发言，佟刚大声说道：“你听我讲完！” 韩三坪看他一眼，点了一支烟。 烟雾裊裊升起。 佟刚缓缓说道：“我说点题外话。” “据我所知，上影厂出品的《生死抉择》，票房表现平平，但他们正在爭取上级支持。” “怎么支持呢？因为《生死抉择》的题材、敘事，紧扣时代脉搏，具有极好的宣传作用。” “成功的希望很大。” “倘若上级將《生死抉择》列入宣传规划，行政力量的干预下，票房將难以估量，上亿不足为奇。” “身为党员，我个人支持《生死抉择》，而且我们和上影厂是兄弟单位。” “但我认为，兄弟之间互相竞爭、互相进步，才能更好的发挥作用。” “我们拿什么和《生死抉择》竞爭？《一声嘆息》？《那时开》？” “我建议是《疯狂的石头》。” 话说到这里，韩三坪看了佟刚一眼，再次点燃一支烟。 佟刚继续说道：“刚才大家所言，市场、成本、观眾的接受度，都很有道理。” “但是，影片的质量才是根本。《疯狂的石头》质量如何，无需多言。其它方面，诸如投资的压力、与院线之间的协调、宣传资源……等等，我相信大家能够克服。” “更重要的是，我赞成韩总的讲话，我认为大家都愿意为国產电影出一份力。” “幸好程跃出现了，创作了《疯狂的石头》，让我们有了用武之地，不至於眼睁睁看著好莱坞大片攻城略地。” “哪怕有人对《疯狂的石头》仍有疑虑，可是，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甚至是，没得选。” “综上，我的意见是全力支持《疯狂的石头》。” “《孙子兵法》有云：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取法乎中，仅得其下；取法乎下，则无所得矣。” “我和韩总的目標一致，5000万。但是要做好准备，准备隨时增加拷贝数量。” “万一能有惊喜呢？” 第一百零五章 盛 会 会后，杨步庭的办公室里，很快就变得烟雾繚绕。 开窗透气之后，烧水、泡茶，放在韩三坪面前一杯，杨步庭取笑道：“惊喜来得突然，让你的后手失去用武之地，悵然若失？” 这天的会议，韩三坪特意请来杨步庭参加，许多准备，当然会提前说明。 走的是欲扬先抑的路子，杨步庭开场发言，提出3000万的票房目標，最后他將会被韩三坪说服，同意照5000万的目標安排拷贝。 至於说佟刚那边，韩三坪本没有指望只凭一番说辞打动对方，程跃为他提供的后手，才是终极杀招。 不成想佟刚的表现出人意料，目標轻而易举得以实现。 就像是战场上为了攻克某个山头，炮火洗地之后，战士们喝完壮行酒，根据战术安排，梯队衝锋。 未发一弹，发现敌人举著白旗，在坑道外列队欢迎？ 酒白喝了？ 韩三坪眉头紧锁，略显烦躁：“只要达成目標，我没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在想……” 说话间，敲门声响起，佟刚推门进来。 抬头看了一眼，韩三坪继续说道：“我在想接下来是一场硬仗。若想达成5000万的票房目標，排片是前提。全国各个省市的电影公司，以及核心影院的负责人，都得攻克，时间紧、任务重，发行的压力很大！” 此时，国內的影院归属地方政府，每个省市都有独立的电影公司，负责行政区划內影片的发行和影院管理，例如京城电影公司、山城电影公司、粤省电影公司等等。 如同一个个地方诸侯，掌控一方。 七零八落，尚未形成以资本为纽带的连锁院线。 若想取得超常的票房收入，没有眾多地方诸侯的配合，无异於痴人说梦。 “有眉目吗？”佟刚坐了下来，问道。 韩三坪斟酌著说：“中影垄断进口大片，有足够的底气与地方电影公司进行有效谈判。我在考虑是否组织一场行业会议，將各个公司的负责人邀请过来，先看片，再协商。这样一来，既能快速推进工作，又能节省大量的人力、物力。” “这个主意很好！” 佟刚当即点头，边想边说：“既然是行业会议，目光就不要局限在即將发行的影片之上，会议主题可以是保护、促进国產电影，今天你的发言，完全可以扩展成一篇专题演讲……” 说话间，佟刚捋清了思路：“如此一来，这场行业会议，將不再是单纯的影片推介会，而是一场影响深远的电影產业盛会。这场盛会，必將有力推动国產电影走出困境，迎来新生。这正是我们该做的，应做的！” 杨步庭补充道：“我建议提前向上级报备，爭取支持，並扩大邀请范围，主管领导、兄弟单位、学院派专家、知名从业人员、电视台、报刊杂誌……这將是文化產业的一场盛会！” “至於说即將上映的几部影片，捎带著举办观影会，让各个地方影院自行判断排片安排，灵活调整即可。” “对！我们也可以根据即时反馈，更精確的判断出三部电影的拷贝需求！” 水，忘记喝了；烟也不抽了。 三人聊著、说著，思路渐渐清晰，一项项工作安排渐渐成型。 不知何时，夜幕降了下来。 “差点忘了正事！” 佟刚本想开灯，站起身后愣了几秒，笑著说道：“家里人从津门搞来一箱海货，让我邀请两位到家中做客。怎么样，一起喝几盅？” 杨步庭略显诧异。 三人搭班子一年多了，他和韩三坪有过私下来往，至於佟刚…… 直接去家里做客？ 韩三坪笑著说道：“前段时间有英吉利裁缝来给小跃量体裁衣，被我撞见了，讹来一对英吉利茶杯。我带过去，弟妹不会嫌弃吧？” 初次登门，混吃混喝不好，总不能去买两箱牛奶吧？ “肯定不会，她就是崇洋媚外！” 佟刚也笑：“不过……你要是能请到程跃今晚过去，为我家里的专辑留下签名，她会更加满意。我家那小子不敢缠我，天天让她想办法，搞来程跃的签名。” 所以说，到底是为了请谁？ 今天他支持《疯狂的石头》又是为谁？ 不重要。 “我现在就联繫，应该没什么问题。” 韩三坪没有犹豫，直接说道：“他今天在学校考试，这个点应该考完了。你们也都知道，他这个人简单，忙的时候很忙，平常没什么业务。” “这样最好！”杨步庭大笑说道，“程跃算你的登门礼，茶杯是我的！” “杨总，你以前见过程跃？” “当然……没有。不过，我听韩总说他酒量很好，要不我回家拿两瓶酒？” “小看人不是，二锅头我家里成箱！” 家属院里，佟刚的房子整洁、温馨，小人回房写作业了，女主人打算过去辅导，程跃起身问道：“姐，我需要一笔贷款，去行里找你可行？” “当然！你这是给我送业绩上门，肯定欢迎！” “呃……回头你就知道了，我现在是入不敷出，穷得很，没你帮忙肯定不行！” “信不信別的银行听到风声，会拿著空白合同上门求你，金额隨便填？” “別，还是我去找你踏实。” 深夜，桑塔纳快到京城理工之时，韩三坪说：“那天在大排档……” “不谈这些。”程跃打断了他，“本就淒悽惨惨，冷冷清清……你想让我的书被直接封杀？”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人家目標远大，不像你，搂著电影这档子苦差不放。安心办好你们策划的盛会，有助於人家飞得更快、更高，也能让你早点熬出头。” “呵，他能配合我的工作，何来『熬』字？” “勾心斗角，你不觉得误事？人家已经充分表达了善意，你就偷著乐吧。” “你有什么安排，为什么不参加会议？” “有你在，何必浪费我的时间？我打算回趟老家，然后直接去山城参加首映。” “隨你……你的公司收拾好没，让成笙早点过去，占个位置。” “看你的安排，我这里隨便，反正影视这块早晚都是他的，別人抢不走。” “祁小勇呢？” “抓总，什么都管。” 第一百零六章 首映礼 7月21日，周五，晚 19:00，京城电影院。 位於西长安街的京城电影院，是毫无爭议的“京城第一影院”。 她始建於1937年，不仅歷史沉淀深厚、地理位置优越，更是京城的文化地標之一。 她拥有亚洲最大的影院大堂之一，大厅能容纳超过1200人，气势恢宏至极！ 此时的京城电影院灯光璀璨、名流云集。 《一声嘆息》的京城首映礼暨亲友观摩会正在举行。 红毯上，导演冯裤子和“编剧”汪朔挽手並行，昭示著这对黄金搭档再度联手。 签名之后，两人步履轻快地走向媒体区，走向《华夏电影报导》、京城电视台、《京城青年报》、《京城晚报》等核心媒体的採访区域。 一支话筒爭抢著，伸到了脸前。 “冯导，《一声嘆息》与《疯狂的石头》都在明天正式上映，这是您的有心安排，还是有意安排？” 冯裤子狠狠看了一眼提问的记者，来自《三联生活周刊》，咧嘴冷笑：“哟，您这问题问得，跟朔爷小说里的词儿似的，给我下套呢这是？” “我看你是有点多心！” “我没那閒工夫去安排谁！” “这市场啊，就像一大食堂，明天厨子们都上新菜，有燉红烧肉的，有燉红烧餿肉的，观眾是吃主儿，爱吃什么点什么。” “再说了，电影上映的日子是发行公司定的，是市场行为。你觉得我冯裤子会去盯著一个新人导演的电影，琢磨著跟他同一天打擂台？” “跌不跌份儿啊？” 还是哪支话筒，拼命前伸，到了嘴边。 手持话筒的记者大声问道：“您刚才说的是『红烧瘦肉』，还是『红烧餿肉』？” 冯裤子终於破防，脸色一绷，回身走进了影院。 被挤到一边的记者们面面相覷，《京城晚报》的沙卿看向这位出尽风头的同行，失笑问道：“小王，不合规矩吧？” 王晓峰很是无辜：“新闻自由……你不想问？” “想！” 吐出一个字后，沙卿抬高了声调：“你往后点，接下来別提问了，省得大家写不出来一篇正常的稿件。” 不情不愿，眼看就要被挤到后方，王晓峰恼声说道：“回头我就去论坛曝光，说你拦著我，不许我为程导张目！” “小屁孩，分不清工作、生活。”沙卿哂笑说道，“你猜我在论坛里有何名號？” 王晓峰已被挤远，回不了话。 果然，没了王晓峰之后，接下来的红毯流程顺畅了很多。 张国力、徐凣、刘倍、傅飆等演员阵容次第接受採访。 姜雯来助阵了，龙驤虎步。 作为冯裤子的挚友，葛幽的惊喜现身，引发了无数媒体的簇拥、无数粉丝都欢呼，將红毯气氛推向了高潮。 19:30，京城电影院超大厅，崔永源先是邀请韩三坪上台致辞，隨后则邀请冯裤子、汪朔、张国力、徐凣上台围坐，主持了一场微型《实话实说》。 很真诚，很有深度的《实话实说》。 “冯导，大家认识您，是从《甲方乙方》、《不见不散》那种乐呵呵的贺岁片开始。这回您的新作，片名就让人心里一沉，《一声嘆息》。您怎么突然转了这么大一个弯，触碰『婚外情』这个话题？” “小源这话问得在理。是啊，拍喜剧让大家高兴，是件功德。但人不能总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儿。我觉得一个导演，得有点表达欲，得说点自己真正关心的事儿。” “『婚外情』这三个字，就是故事的外壳。我想拍的是这里面人的状態——那种进退两难、里外不是人的『尷尬』，那种激情褪去后的一地鸡毛。它不轻鬆，甚至有点残酷，但我觉得它真实。我想把这种中年人的真实状態，端到大家面前。” …… “说到真实，这故事的魂是汪朔老师给的。朔爷，您怎么写出了这么一个让男人看了心虚、女人看了来气的故事？您想通过梁亚洲这个人物，表达点儿什么？” “我没想教育谁，也懒得评判对错。人性它就不是非黑即白的。梁亚洲吧，他就是一普通人，有点才，有点软，有点贪心，又没那么坏。他爱吗？都爱。能负责吗？负不了全责。” “我就想写这种普通人在欲望和责任之间的挣扎和狼狈。谁也別站在道德高地上指责谁，生活面前，大家都有点各自的难堪和不得已。这戏里，没圣人，也没恶棍，就几个被生活和情感折腾得够呛的凡人。” …… “国力，听了朔爷这『凡人』论，您来演这个『梁亚洲』，压力大吗？毕竟这个角色可不太討巧。” “压力非常大。这不是一个能用『好人』或『坏人』去简单定义的角色。他的痛苦是真实的，他的自私也是真实的。演他，你得钻进他的灵魂里去，去体会那种在两个女人、两种责任之间被撕扯的无力感。” “很多场戏，演得我心里特別堵。比如一些撒谎的戏，你要演出他眼神里的闪烁和內心的愧疚，那种状態非常消耗人。可以说，这是我演过最『累』的一个角色。” …… “徐凣，那您作为片中受到伤害的妻子『宋晓英』，在准备这个角色时，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挑战在於，她不能只是一个符號化的受害者。她有自己的尊严和坚韧。她的痛，不是歇斯底里的，而是往里走的，是那种默不作声的崩溃。” “我必须演绎出一种『平静水面下的风暴』。比如，当她察觉到丈夫可能出轨时，那种怀疑、心痛，但又强作镇定维持家庭体面的状態。这种內敛的表演，比爆发更难。这个角色让我相信，最深的绝望，往往是沉默的。” …… “好了，我们都听到了。一位想寻求突破、触碰真实的导演，一位洞察人性复杂的编剧，和两位深陷情感漩涡、用尽心力去表演的演员。他们为我们准备了一面镜子，照见的可能是生活里我们自己或身边的影子。 “那么接下来，就请大家带著这份映前的『思考』，一同走进这场关於情感、责任与无奈的故事——《一声嘆息》。” “请看电影。” …… 次日，媒体上的宣传铺天盖地。 “冯裤子一声嘆息，说尽男人心中事。” “这是一部让女人深思，让男人沉默的电影。” “《一声嘆息》首映礼轰动京城，冯裤子真诚之作引发深思。” …… 第一百零七章 山城电影院 7月22日，周六，山城电影院。 影院位於山城的核心商圈——两路口，巔峰时期拥有座位数2000余个。 近两年观影人数持续下降，影院的3个小型放映厅陆续关闭，唯有能坐下1500余人的超大主厅仍在运营。 理论上，影院的售票时间从早上九点开始，却从未守时。 首场电影的播放时间在中午过后，怎会有人早早过来买票？ 李桂兰是今天当班的售票员。 是的，山城电影院的售票员只有两个，两人轮换著上一天休一天，工作轻鬆自在。 九点过半，李桂兰端著一缸沱茶，拿著一捧报纸裹著的瓜子，不紧不慢地来到售票室，坐在办公桌前。 茶杯放到桌边，瓜子摆在眼前，想了想，李桂兰从抽屉里取出四本票据，左手捏起一颗瓜子，右手翻看票据。 片名：《一声嘆息》；时间：2000-07-22-13:30；票价：15元；座位：001排001號； 片名：《疯狂的石头》；时间：2000-07-22-15:30；票价：15元；座位：001排001號； 片名：《一声嘆息》；时间：2000-07-22-18:30；票价：18元；座位：001排001號； 片名：《疯狂的石头》；时间：2000-07-22-20:30；票价：15元；座位：001排001號。 正如方才经理所言，这天《疯狂的石头》午场和晚场等价。 仅限今天。 晚场可以让当爹的带著儿子一起来看，机会难得。 正想撕下心仪座位的票据，李桂兰突然想起她还没有打开桌旁的木质挡板，对外营业。 在李桂兰看来，此时肯定没人过来买票。 但是挡板必须打开，证明她已经开始工作！ 於是一手捏著瓜子，一手推开了挡板。 瞬间，一只清秀的小手伸了进来，捏著皱巴巴的十五块钱：“嬢嬢，我买下午场《疯狂的石头》。” “哦……” 李桂兰愣了愣，下意识接住钞票，看了一眼，收在抽屉里，然后用捏著瓜子的左手拨来对应的票据，压住，准备撕票。 动作嫻熟、精准，她闭著眼也不会出错。 撕下票据，留下票根，递出即可。 李桂兰停了下来，问道：“小朋友，今年几岁了？” “马上十四岁了。” “哦……你要看《疯狂的石头》？” “是的，嬢嬢，我是程跃的歌迷。电视上说，他也出演了这部电影。” “这样啊……你听嬢嬢的，別看下午场了，晚上再来！” “可是……晚上的票价贵……” “今天是特价，晚上也是十五。” “……好吧。” 撕下递出这张票后，一只手又伸了进来。 “大姐，买票，下午场《疯狂的石头》。” 没有接钱，李桂兰起身看向外间，眼前的情形令她又是一愣。 竟然有人排队？ 不多，十几个人的样子。 可是，怎么会有人排队呢？ “大姐，买票啊！” “哦……” “下午《疯狂的石头》！” 缓缓坐下后，李桂兰下意识说道：“弟娃儿，姐建议你看晚上那场。” “斗是楞个，黑了我要搓撞球。” “呵，给！” 此时，在队伍的最末端，是个清瘦的年轻人，他戴著很厚的眼镜，书呆模样。 他叫蔡俊峰，住在附近，这天吃完早饭，散步的时候，隨便走来这里。 蔡俊峰有点纳闷，什么时候电影院需要排队了？ 他正不解，前方的大哥回过头来：“兄弟，你也想看《疯狂的石头》？” “不是……”蔡俊峰迴神摇头，“大哥，我准备看《臥虎藏龙》。” “《臥虎藏龙》？没听说过。电影院也不演啊。你看那边的黑板上，只有《疯狂的石头》和《一声嘆息》。” 蔡俊峰眯眼望去，果然，售票窗口旁边的公告牌上写著，下午和晚上分別有两场电影，都是《一声嘆息》和《疯狂的石头》。 两张海报並排贴在一起。 《一声嘆息》是冷灰的色调，两张美女的俏顏之下，张国力揣兜踟躕。三人共同簇拥著海报正中的影片名称以及导演、主演的名號。 反观《疯狂的石头》，暗黑的底色，一团不够通透、不够规整的绿色，如哈哈镜一般，映照出三张陌生的脸庞。 片名在海报下方，很是醒目。 然后才是密密麻麻的许多小字，蔡俊峰看不清晰，想来也是导演、主演或者配角的名字。 “昨天还有《臥虎藏龙》的……”蔡俊峰嘟囔了一句，转身就想离开。 “別走啊，兄弟。” 前方的大哥很是热情：“你不看《疯狂的石头》？你知道这是谁的电影？” “不知道。” “程跃的！程跃你总该知道吧？” “知道。” “这就对了，你想想，程跃唱的歌哪一首不是经典？他给刘得华、陈惠琳创作的歌，哪一首不好听？他拍的电影肯定好看！在这部电影里，他不仅是编剧、导演，甚至还出演了一个角色！你看过《烟易冷》的mv没有？那个mv也是他的作品。我强烈建议你看看《疯狂的石头》，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蔡俊峰正在犹豫，在他的后方，不知何时多了几个人，七嘴八舌说道：“我在新浪网看了新闻，《疯狂的石头》特別nb，你不看一定后悔！” “论坛里有个大佬，据说是知名记者，人家提前看过《疯狂的石头》，吹爆了！” “对！” 大哥的声音很高：“兄弟，千万別走！否则你一定后悔！你想想，我大老远出差来到山城，今天家都不回了，就为了看《疯狂的石头》！” 不知不觉，蔡俊峰被挟裹著，来到了售票窗口。 大哥已经买到了票，临走前交待：“听我的，买晚上那场！” “呃……” “听人劝，吃饱饭！售票员大姐就是这样劝我的，我相信大姐，今天不回家了！” 离开的时候，蔡俊峰看到，队伍竟然比他排队的时候，更长了…… 他没有告诉別人，他和程跃是校友，他是九八级的，就读於京城理工王牌专业——车辆管理。 他也听程跃的歌，確实好听，但是对他而言，听歌只是在学习疲乏的时候，偶尔调剂与放鬆罢了。 他更喜欢国外的大片…… …… 到得中午，经理来到售票室，李桂兰如蒙大赦，甩手扔下一颗瓜子：“经理，快点儿来跟我换到手！我忙得搞不贏，颗瓜子都莫想嗑！” 第一百零八章 采 访 这天晚上，蔡俊峰是卡著点来的，走到影厅门口之后，他停步许久未动。 耳边儘是吵吵闹闹的声响，眼前儘是密密匝匝的人头！ 偌大的影厅，挤著至少七八百人。 山城电影院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放假前他在京城观看风靡全球的史诗级电影《角斗士》，当时影厅里坐了几人？ 程跃的名字，號召力竟如此恐怖？ “兄弟，你才过来？走走走，赶紧进去坐下。” 蔡俊峰正在愣神，买票时遇到的大哥在身后出现。 两人的座位紧邻。 “大哥，你也是刚刚过来？” “我閒得慌，刚才看了《一声嘆息》，艸，狗男女三角恋，嘆息个蛋！给老子餵了一坨大便，不得不出去喝了杯酒，漱漱口！” “……” 话语难接，蔡俊峰不知该说些什么。 很快，两人坐好之后，影院里安静了下来，屏幕上开始出现字幕。 程门跃动娱乐有限公司、华夏电影集团公司出品； 出品人：程跃； 製片人：韩三坪； 监製：钱重逺、祁小勇； 导演：程跃； 执行导演：李逸华； 编剧：程跃； 主演：郭韜、刘驊、连进； 特別演出：程跃、秦望舒、林翩翩； 摄影指导：余力伟； 剪辑…… 影片从俯拍山城开始——是的，从剧本开始，程跃便捨弃了包世宏做男科检查的剧情。 没有意义。 画外音，是谢小萌的声音：“老天对我太不公平了，我天天坐索道过江，居然从来没有看见过你。也许是我太关注这个城市的风景了，谁叫我是摄影师呢。” “噢，我叫谢小萌，叫我查尔斯好了。” 说话间，他打开一罐可乐。 “每当我从这个角度，看这个城市的时候，我就强烈的感觉到，城市是母体，而我们是生活在她的子宫里面。” “流氓！” “刚才我正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突然一抬头，就看见了你，你身上有一种东西，深深地打动了我，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母性，伟大的母性气息！” 菁菁咧了咧嘴，鞋跟重重跺在谢小萌的脚上。 “啊——” 可乐罐脱手，蹦出索道车厢，坠落…… “砰”的一声，片名出现——《疯狂的石头》。 谢小萌装逼不成，反遭痛击，隨著他的惨叫，影院里响起阵阵欢笑。 蔡俊峰微微皱眉，觉得有点恶俗。 倒是身边的大哥哈哈大笑，仿佛在吐出些什么…… 正片从玉石厂开始，王讯逼债、玉石厂偶得翡翠、笨贼三人组入户盗窃、警察照章盘查、片头的可乐罐砸碎麵包车前窗、麵包车滑落坡道撞在王讯的宝马车上、警察放过三个笨贼过来处理…… 镜头乾净利落、场景飞速转换、情节环环相扣，起初还带著几分挑剔的蔡俊峰，不知不觉间，腰板微微挺直，整个人已深深入戏。 隨著情节推动，台词、剧情、人物……一个个密集的笑点接连不断。 “狗日的，高科技啦，还搞无人驾驶。没看到我的车上写著別摸我（bmw）吗？” “与爹地斗，其乐无穷！” “牌子，班尼路！” “素质！注意素质！” “你泡妞还真下血本啊！” “你侮辱了我的人格，还侮辱我的智商。” “公共厕所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顶你个肺啊！” “歪、歪、歪？你马勒戈壁你……” …… 影厅的笑声从未断过。 直到程跃出现，推开车门，训斥道：“干嘛呢？没见过泡妞的？” 惊鸿一瞥，影厅里却同时有多人猛地起身：“程跃！” “哪？” “哪？” “嘘！都闭嘴！” …… 车上，染成了黄毛的程跃搂著林翩翩想亲，林翩翩笑著推开了他：“你不觉得太快了吗？” “太快了？我等到儿都谢了，啊啊啊……” 影厅里哄堂大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大笑。 “黄毛真帅！明天我就去染！” 直到影片结束，黑皮咬著麵包，跑出六十码高速，笑声始终未有断绝。 笑声戛然而止，因为隨著字幕的出现，片尾曲《我是山城崽儿》响了起来。 “山城话说唱？” 有人忍不住吱了一声，很快就识趣地闭上了嘴。 几乎没人注意到，此时，程跃已经站到了银幕旁边。 很快，隨著歌声远去，灯光亮起，程跃手持话筒，站在银幕下方，笑著问道：“满意吗？” “程跃？！” “啊——” “活人！” “满意！” “满意——” …… 程跃笑容不止：“好了，有事的可以从后门离开了。我要在这里接受一段採访。你们要是想留下来，我没意见，保持安静即可。” “耽误你们的时间，待会儿我可以再唱一遍片尾曲，作为补偿。” 当然没人捨得离开。 一个人也没有。 程跃笑了笑，看向前排坐著的记者。 都是一些亲近的媒体，多次联繫採访，程跃便让他们聚在了这里。 眼见程跃看来，王晓峰直接举手发言：“程导！採访之前，我要先向您检举揭发一个坏人！京城晚报的沙卿！昨天她阻挠我为您仗义执言！” “王小帅！” 沙卿大恼吼道：“你知道bbs里老娘是谁！” “我管你……”王晓峰有点傻眼，试探著问，“卿姐？” “明天我就收回你的副版权限！” “別啊！版大！我对您忠心耿耿……” 杨少华曾告诉程跃，他在水木清华论坛建立了一个名叫“跃论坊”的版面，现已成为整个论坛之冠，他管理起来相当费力，所以退位让贤，交给了沙卿。 王晓峰是副版之一。 眼看著两人內斗，程跃竟然觉得很是有趣？ “好了，別耽误大家时间。王小帅，你先提问。” 王晓峰当即问道：“程导，冯裤子说过，喜剧是最难拍的电影类型，您认同吗？” 程跃看他一眼，颇感欣慰：“不说难，他怎么自抬身价？” “我倒是觉得挺简单的，只要能扎根生活，真正观察並热爱生活里的普通人，幽默感会自己流淌出来。觉得『最难』，是因为他离真正的生活和普通人太远了。对我来说，拍《疯狂的石头》，只不过是在和观眾一起表达而已。” 沙卿问道：“片里每个人物都在不断地出丑或出错，这是你表达幽默的方式还是你认为生活就是这样？” 程跃说：“人生在世，所作所为很多都很愚蠢。但是我们认清自己很难。所谓旁观者清，作为旁观者看待一些事情其实是挺搞笑的，会有一种幽默性，我只是把我体会到的可笑的东西变成了电影。” 山城日报的记者问道：“程导，感谢您为山城创作这部精彩的电影，精彩的歌曲！您觉得影片里最荒诞的地方是哪里？” 程跃说：“谈不上最荒诞，因为生活本来就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荒诞和搞笑的细节，看你平时注不注意。例如那个盗贼从天板上吊下来，好像很高科技的样子，谁知道绳子不够长，这也是很荒诞的，你会经常发现在很专业的场合里会发生一些不可能发生的小问题，我觉得这就是生活教育我们的荒诞。” …… 第一百零九章 红烧餿肉 朝天门码头周边，是力夫和夜航者的深夜食堂。 一个蜂窝煤炉，一锅翻滚的麻辣汤，煮著各式穿好的素菜和寥寥几样荤腥，用最实在的价钱，熨帖著一个个深夜的飢肠。 路灯昏黄。 程跃咬著一串藕片，闻到了隔壁那家夜火锅的霸道香气，艷羡说道：“我也想吃毛肚……” 顺著他的目光望去，几位“棒棒”大叔正就著毛肚，喝著山城啤酒，划拳的声响好不热闹。 林翩翩抿嘴轻笑，向嬢嬢要来一瓶啤酒，倒上，端给程跃：“你少喝点，明天还有事呢。” 心思被看透了，程跃不觉脸红，反倒振振有词：“我不是想喝酒，我想和你划拳！” “我不会。” “你会什么？” “丟手绢、丟沙包……” 程跃一阵无语：“幼儿园好玩吗？” 事情在悄然改变。 这个暑假，她本不会去幼儿园的。 主管部门的规定，暑假是法定的、统一的假期，任何公立教育机构都必须遵守。 山城艺术学校附属幼儿园也不例外。 但是，他们有“暑期託管班”。 不是常规的教学上课，而是以託管、看护和组织游戏活动为主。 林翩翩在家清閒，不知是被谁喊了过去帮忙。 “小朋友们特別可爱。” 林翩翩的脸上，荡漾著程跃从未见过的神采：“你知道吗，他们今天和谁好了，明天不和谁说话了，都会偷偷告诉我。” 灌下一口啤酒，压下心中翻涌的触动，程跃笑著说道：“你开心就好。” “等我……”林翩翩突然脸红，低头拨弄著一串洁白的鵪鶉蛋，“这段时间……你准备跑几个城市？” “十来个。最后一站是星城，当初我承诺过参加一期快乐大本营。到时候会带几个主演过去。你要不要参加？” “不了。你可以带望舒过去。” “她不是主演……算了，我建议你和她签一份经纪合约，以后她挣的钱都得分你，这样才对得起你为她爭取机会。” “望舒为你挣钱还不够吗？” “我不想要她，是你要的。” “我是给你要……” 话没说完，林翩翩察觉不对，抬头认真说道：“望舒是我的好朋友。” 愣了愣，程跃气笑说道：“你在瞎想什么？” “我……” “好啦。明天的蓉城你要不要去，可以和阿姨一起，体验一次『空中快巴』？” 这年头，山城到蓉城之间，每天有十几趟小型客机往返，飞行全程仅需一个小时，而且可以先上飞机后买机票，隨到隨走。 但是，四五百的昂贵票价，普通人为之却步。 林翩翩显然意动，很快又黯然摇头：“她可能不太想去……” …… 在蓉城，川蜀电影公司拥有多家影院，位於盐市口的“西南影都”是江湖老大。 西南影都的特大厅，座位有一千多个，配备了最先进的杜比cp650 sr-d数字环绕声系统和超大银幕，其视听效果在整个西南地区都处於领先地位，是影音发烧友的圣地。 几乎所有来蓉城宣传的国產大片和好莱坞分帐大片，都会將西南影都作为首映礼的必选之地。 导演、明星云集於此，媒体闪光灯聚焦，这里是蓉城的“好莱坞中国剧院”。 从西南影都出发，步行十来分钟，有家总府皇冠假日酒店。 放下行李之后，程跃来到高成笙和刘小松的房间。 “你们去和电影公司交涉，今晚我不去西南影都了，换成太平洋电影城。” “为什么？”刘小松不解说道，“太平洋电影城没有巨型影厅。” “无所谓。你可以直接告诉他们，因为《一声嘆息》昨天在西南影都宣传，我觉得晦气！” “不至於吧……”高成笙很是无语，“隨便你，反正是双贏的事，你来宣传，肯定能让电影卖得更好，便於他们偷下更多的票房。” 这年头的电影票房，全凭各级电影公司层层上报，影片下画之后，没有经过十天半月的统计周期，中影掌握不了最终票房数据。 各级电影公司漏报、少报，私自截留票房，是公开的秘密。 人家也有捨己为人的时候，比如说有些特殊的影片，电影公司甚至会夸大票房…… 程跃提到的太平洋电影城，就在酒店旁边，与王府井百货同时开业。 太平洋电影城拥有9个中等容量的影厅，同样配备著时下最顶级的放映设备和音响系统，而且充满了现代设计感，装修风格明亮、时尚，座椅也很舒適。 它代表著全新的、国际化的观影体验，为影院產业树立了一个新的標杆，预示著“影宫时代”即將落幕，而“现代化多厅影城”正呼啸而来。 程跃任性说道：“高哥，传话给即將过去的城市，明確告诉他们，我不会选择和《一声嘆息》在同一家影院宣传，如果哪个城市为我们提供的影院条件不好，咱就不去了。” “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这天晚上，太平洋影城的9个影厅，1、3、4、7、9放映《疯狂的石头》，2、6放映《一声嘆息》，5號厅是《生死抉择》，8號厅则是《臥虎藏龙》。 20:30，除了正在上映影片的影厅，太平洋影城的广播里传出了声音：“亲爱的观眾朋友们，如果您有閒暇，请移步3號影厅，有序站好。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疯狂的石头》导演程跃，將在3號影厅，为大家现场演唱一首歌曲。” 很快，程跃手提吉他，走进了3號影厅。 坐好之后，他抬头看向人群，对著话筒说：“如果你手里的电影票是《一声嘆息》，能不能离开这里？外边有很多人挤不进来。” 眾皆愕然。 有机灵鬼突然高喊：“我们都不吃『红烧餿肉』！” “算了。”程跃撇了撇嘴，“即便有人吃『红烧餿肉』，应该也挤不出去。委屈了，麻烦您闭上耳朵，坚持几分钟。” “一首《成都》，送给不吃『红烧餿肉』的人。” 从这天晚上开始，出自冯裤子之口，被广大网友传扬的“红烧餿肉冯裤子”不脛而走。 这个尊名，將从线上传至线下。 很快。 第一百一十章 任 性 长安。 东大街的西北影城，以无与伦比的地理位置、恢弘的体量、顶级的硬体和深厚的文化积淀，代表了“影宫”模式在西部城市最后的辉煌。 偌大的影厅，程跃拿著话筒，问道：“你想，我长安话说得咋恁嫽？” 乱鬨鬨的吼叫声里，程跃半个字也没听清，片刻后，他嘆了口气：“算了，《西安人的歌》，送给大家。” 这天，程跃住得很近，就在西北影城对面的凯悦（阿房宫）饭店，杜媛和西影厂几个人，特意过来请他吃饭，到得此时，他才知道，郭大是西影厂的？ 到得餐厅，他本打算交待高成笙提前结帐，可是当他看到杜媛带来的小女孩后，改变了主意。 得让杜媛落下人情，他不好添乱。 挨个儿寒暄，到得小女孩的时候，程跃和蔼笑道：“小朋友，你应该叫我叔叔。” “大四岁也叫叔叔？” “四岁？那更应该叫叔叔了！俗话说『三岁一代沟』，咱俩之间不仅有『一代沟』，甚至还多了一年！” “不叫！” 杜媛笑著说道：“她是我朋友家孩子，叫景恬，特別喜欢你的电影。” “还有你的歌！”景恬大眼忽闪，“给你拍mv的姐姐，和你关係很好？” 程跃一本正经：“你应该叫人家『阿姨』。” “不叫！” 然后转战晋阳，程跃自弹自唱，歌名《太原》。 “太原，是我的家……三角路口那个老树下，有我儿时的牵掛。” “太原，有我的她……下马街口我弹著吉他，我上马街头吃羊杂……” 拎著吉他正欲离开，身边有人突然高喊：“程跃！你下一站去哪！” 程跃扭头望去，此人虽说乾瘦，却是一身奢侈品，戴著大金炼，显然是位不差钱的主。 “想听歌？我建议你稍微等等，很快就会有专辑上市。” “等不了！你说去哪就行！我家有矿！” 打扰了…… 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一下，程跃老老实实承认：“石门市。”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国內煤炭行业快速復甦，增长势头异常迅猛。 公认的黄金十年得从后年开始。 可是，这里是三晋大地…… 晚些时候，沙卿打来电话，她说：“论坛里都在猜测你的路线，有不少人已经守在近处最大的影院等你过去。” “帮我把行程告诉大家。还有，劝他们不要等，没必要，专辑很快就会上市。” “好……程导，你真任性！” “什么意思？” “一个城市一首好歌，你这种宣传手法，让別的导演们怎么活？下次再拍电影，你还这样宣传？” “还需要吗？” “……也是……” 石门，程跃唱的是《杀死那个石家庄人》。 引来骂声一片。 “艸！明天老子要再看一遍《疯狂的石头》，换换心情！” 中州是老家，唱的是《关於郑州的记忆》。 松江累了，程跃说：“容我休息一天，歇歇嗓子。弹会儿吉他吧，《松江观光客》。” 金陵是《鼓楼》。 鷺城是《我们的时光》。 到羊城的时候，陈惠琳也在。 酒店里听程跃唱了一遍，看了会儿剧本，她乐得直笑：“这个mv……” “莫欺少年穷！”程跃儼然自得，“哪怕跑了，最后我也能把你再抢回来！” “我不会跑。你准备找谁演对手戏？” “华哥？” “好威啊，天王天后陪你拍mv！” “呃……是有点过分。要不，你別演了？” “休想！” 这天晚上，程跃唱的是《广东爱情故事》。 基本上一夜没睡，天亮的时候，她问：“mv什么时候拍？” “下周，有空没？” “我来这里等你。” 最后一站，京城。 眼前的四合院是祁小勇租的办公场所，离爸妈那边很近，晃晃悠悠就能走来。 房主打理得很好，简单收拾后已经投入使用。 房主打算移民，程跃正在琢磨著，要不要出手买下来。 关键是缺钱，得想办法周转腾挪。 正在院子里晃荡，韩三坪和张合平找上门来。 张合平皱眉问道：“小跃，你是怎么想的？京城电影公司堵三坪几天了，也在找我。首都、大华、红楼……算了，只说大华和红楼，哪家影院不能用，为什么要去青年宫？” “青年宫怎么了？人家也有巨型影厅。再说了，我是共青团员，亲近组织理所应当！” “你知道为了听你唱几分钟歌，青年宫今天晚上的票价被炒到了多高？有二道贩子敢卖五百，还很抢手！” 程跃义愤填膺：“抓了他们，枪毙！” “你俩別说相声了。” 韩三坪冷眼瞅来：“有人让我问你，有没有打算办几场演唱会？” “没有！”程跃连连摇头，“到处都是地痞恶霸，我惹不起！” “隨你。” 韩三坪没有强求，程跃反倒不太敢信：“真的？” “哪有时间天天管你？领导只是隨口一问。” 张合平呵呵笑道：“小跃，听说你穷得都开始贷款了，演唱会来钱极快，我劝你试试。” “所谓的地痞恶霸，没人惹你。” “演唱会太费神了，几场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程跃摇头不止，“我寧可买几张彩票，指不定能中几百万。” 张合平追问不止：“知道全国有多少人吗？知道全国每天中大奖的有几个人吗？知道全国每天出车祸伤亡多少人吗？知道中大奖的机率比出门被车撞死难多少倍吗？” 程跃目瞪口呆：“张局，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这晚，青年宫影剧院，《bjbj》。 坐在前排，出现在程跃眼前的，除了晋阳那位土豪，还有很多熟悉的面孔。 刘欢、圤树、张子怡、娜英、周汛、孙南、韩葒…… 理论上，他只认识前三个人。 唱完歌后，张子怡说：“你欠我的饭，什么时候兑现？” “有吗？” 程跃略显迷惘，很快就不再纠结：“欢哥……还有各位大佬，感谢捧场，有时间的话，赏脸吃个宵夜？” 刘欢问道：“明天你不去湘南？” “累死了，休息一天，后天再去。” “行！喝点酒有助於睡眠！” “少喝点吧你！” “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多好！ 不比程跃、刘欢、娜英……这种让人熟知的公眾人物，平日里，韩三坪与张合平要自在许多。 走出影院，两人就近来到一家夜市，隨便找处角落，要来一箱冰镇啤酒。 酒杯碰撞，酒摇盪，旋即倒入口中，落入肚肠，驱走夏日的燥热。 这天，自打见到程跃，张合平的脸上经常浮现笑容。 此时亦然。 他看向韩三坪习惯性眉头紧皱，便习惯性问道：“三坪，在想什么？” “小跃为什么请那么多人吃饭？” “魔怔了？”张合平呵笑说道，“一群有头有脸的人物，自掏腰包，主动来影院捧场，信不信明天的娱乐版面都是这些？不管他怎么想，都得承情。不请人吃顿饭，难道甩脸就走？” 韩三坪冷笑：“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你不能始终戴著有色眼镜看人……算了，不提这些，这星期小跃的拷贝又多了几个？” “六十七。总计一百七十一个了。发行部门预计还得製作五六十个。” 心里默算著，张合平不由笑了起来，他端酒又喝了一杯：“这小子！又放了颗卫星！票房能有八千万？” “差不多。”韩三坪主动说道，“根据上面要求，中影正在起草一份报告，分析他的电影为什么有如此成绩。” “我认为，首先是他的影响力和號召力，他在年轻一代中声望太高，这些人恰好是观影的主力人群；” “其次是影片本身，既切合实事又充满趣味，结构有点深度，演员们演技在线，市场部反馈，很多年轻人二刷、三刷，简直不把钱当钱；” “更关键的，是他的宣传方式，为每个城市定製歌曲，首首还都是精品。这种宣传方式，国內国外绝无仅有。前天《鹏城日报》甚至公开呼吁，提醒他不要忘记国家的窗口，改革开放最前沿。” 张合平更乐了：“直辖市就剩下津门了，他们没有意见？” 韩三坪道：“光明电影院的总经理已经在中影住了三天，上下班比我还准时。不止是津门，成笙告诉我，赵本舢托刘得华传话，请小跃务必不要忘记东北，东三省哪怕只去一个城市就行。不知道是受了哪位领导的嘱託。” “小跃同意没？” “他问刘得华，你在那边被人绑架敲诈过，难道也想让我去尝尝滋味？” 张合平愣了几秒，哈哈大笑：“当年赵本舢出头解救刘得华，两人才搭上关係……所以，哪怕赵本舢做保，小跃也不愿去？” “那倒不是，毕竟是刘得华出面。他调侃几句之后，答应在星城忙完之后过去。” “哈哈……他要是再跑几个城市，中影准备的拷贝，是不是得再加一些？” 韩三坪没有接话，皱眉说道：“说实话，我不太支持他再跑。” “嗯？” “你注意没，他现在瘦了很多。挺高的个子，我看体重都不到一百二十斤了。” “是啊……” 想了想初见程跃的模样，张合平笑意不再。 沉默了会儿，张合平问道：“《一声嘆息》的票房怎样？” “很危险。艺的话水分太大，我不敢信。但是据我估算，《一声嘆息》的製作、宣发成本应该在700万左右。这段时间，我重点关注了几个城市的票房情况，不容乐观。” 韩三坪恼怒说道：“当初行会看完三部重点影片，我耐著性子劝说，让他们哪怕推迟上映一个星期都行。高小怂听劝，直接撤档了。反观冯裤子，说话绵里藏针，问我小跃在哪，怎么没参加行业会议？” “我能不懂他的意思？他自恃是个名导、大导，在问我为什么不劝小跃换档！” “自討苦吃！” 张合平嘆了口气：“冯裤子还是有能力的。” 喝了口酒，韩三坪惋惜说道：“我当然认可他的能力，所以，哪怕他为人差点、油滑点，我也能够接受。现在他和艺绑在了一起，希望这次票房结算之后，王家兄弟仍然支持他，他也能快点振作起来。” 顿了顿，韩三坪说：“北影厂没有问题，如果他遇到了坎，想回紫禁城，你要给他机会。” “小跃那边……” “是他动手打人，不是挨打。再者说，这次是冯裤子碰得满头流血，还不够他扬眉吐气？国內的电影產业，容得下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导演！” …… 亚运村公寓是京城最高挡的社区之一，非社会名流、商界精英、外籍人士不得居住。 去年丟掉原配、迎来新欢的冯裤子，在这里筑建了爱巢。 裸露的水泥墙体，混搭的各式家具，墙上悬掛的《甲方乙方》、《不见不散》、《没完没了》巨幅海报，无不昭示著这是一处前卫的、满是自我表达的“艺术家工作室”。 绝非急於迎娶佳人，导致没有时间装修。 此时，炉灶上的红烧肉已经变冷，砂锅里的燉汤尚有余温。 徐凣枯坐餐桌旁边，无声地看著桌上盘盘盏盏。 出神。 联繫好几次了，电话里环境音安静，可她能猜出来，冯裤子身边有女人。 可能不止一个。 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希望冯裤子能儘快振作起来，筹划將来的安排。 这次外出宣传电影，很多城市都碰到了钉子，不允许他们使用最好的宣传场所。 哪怕后来知道，程跃不会去往那些城市。 他们也不同意，心存幻想。 刚开始冯裤子还会恼怒，甩脸不去，后来还是去了。 影院小点、地方侷促点也好，现场的影迷不会显得数目可怜。 如今看来，《一声嘆息》註定是要遇冷。 可是，又怕甚么？ 一部影片而已，岂能撼动两人数十年辛劳铸就的煌煌地位？ 想当年她在大哥杨力新的帮助下，特招进入中戏，很快就將老师王之文拿下。 伏低做小，同居三年后，王之文始终不给机会，她又努力攀上大导甜壮壮！ 须知，张一谋、陈开歌之流，见到甜壮壮也得弯腰称道：前辈！ 虽然王之文气得扔出了她的行李，虽然甜壮壮没起到多大作用。 可她还有大哥兜底，大哥又亲自做配，將她送上了话剧舞台。 磨练演技，等待时机。 期间的人和事不值一提，去年，她的心灵被裤子领养了。 两人依偎著，携手並行。 多好！ 裤子是顶好的，他只是一时钻牛角尖而已。 前些年他太顺了，放鬆几天也好。 想必他今晚还是不会回来…… 徐凣的脑海里滑过一张张没有白癜风的脸庞、一幅幅健壮的身躯。 要不…… 多好！ 第一百一十二章 酒 东城区，新怡家园。 新怡家园是一个不新、不旧、不大、不小，平平无奇的小区。 小区里住著许多普普通通的百姓。 其中有一套房子，外间看不出甚么，內里看来，除了古色古香，赏心悦目以外，寻常人的感触不会很多。 但是，若是真让懂行的人进来，八大山人的《孤禽图》，元代的《雪溪牧归图》，晚明的夹头櫸画案，宋代吉州窑的剪纸贴梅瓶、磁州窑的白地黑梅瓶……只怕能让他惊得瞠目结舌。 客人离开后，相关服务人员也悄悄撤走，王家兄弟坐在茶室聊天。 “哥，已经能看出来，《一声嘆息》铁定赔本。”王忠磊说，“但我认为是件好事。你別看他冯裤子表面上俯首帖耳，內心却是畸形的膨胀。这次让他载个跟头，咱再表现得大气一点，指定能让他认清老板是谁！几百万而已，换个拍电影的熟手，我觉得值！” 王忠军摆弄著手里的建窑乌金釉茶盏，隨口应声：“嗯。” 王忠磊说：“我研究了好莱坞的规矩，只要不是血亏，还能再给那些有点名气的导演一次机会，比如说拍《角斗士》的雷德利·斯科特，原来是『票房毒药』，这不，今年一下子就让背后的公司挣得盆满钵满！” “嗯。” “正好趁这次机会收权。以后再拍电影，就不能让冯裤子肆意妄为了。给过他机会，他不中用嘛，以后用谁、捧谁，咱就能说了算，对吧？” “嗯。” “哥？” “屁大点事，囉囉嗦嗦不停？”王忠军放下茶盏，不耐说道，“等票房出来后，你多敲打他几次，管好用人就行！” “嘿……我懂。” “我不管你折腾的片子挣钱赔钱，只要能签下人，尤其是已经成名的男星女星就行。我有用处。” “嘿嘿……我懂！” “你懂个屁！把控风险是重中之重，你给我谨慎点！” “我……好！” 王忠磊知道，这段时间冯裤子介绍的人，起到了应有的作用，已经让哥哥吃到了甜头。 “还有，警告冯裤子，別再招惹程跃！几百万不是钱？哪怕不提钱，老子也收到了警告，说什么『要良性竞爭，共同促进文化產业繁荣发展』？你品品是什么意思！” “知道了……哥，你说这小子邪门不邪门？明明是新手，竟然真贏了裤子？怪不得他因为一杯酒，就敢捶裤子一顿。” “你还是以为他只捶了裤子一顿？” “不然呢？这次是裤子仓促出手，想压他一头。可惜偷鸡不成蚀把米……” “程跃是唱歌的，轻轻鬆鬆就能搂钱，只因为见到裤子，打一顿后还不解气，隔天就成了导演。”王忠军嗤笑说道，“你还认为是冯裤子主动求战？求捶得捶？” “有道理啊……” 王忠磊想起当时打算让程跃唱歌，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下意识说道：“所以说，还是因为那杯酒？他也太记仇了吧……” …… 另一边，祁小勇快速谈下一家烧烤小店，用於接待客人。 媒体的记者们也在。 不是什么刻意安排，正如程跃所言，吃点宵夜而已。 碰了几杯啤酒，接住张子怡递来的疙瘩汤，放下后，程跃敲了敲桌子，吸引眾人的目光。 “既然碰上了，而且大多是玩音乐的，我就把今明两年，发行专辑的计划提前向大家匯报一下。” “总共是六张专辑。” “年初已经发行了一张，《浮夸》；这些天差不多唱了十来首歌，也是一张，名字就叫《此心安处是吾乡》。” “接下来是十月一日国庆节一张，明年的大年初一、十月一日两张。” “明年的两张专辑之间，我可能会去香江呆一段时间，顺便发一张粤语专辑。” “应该就这些了。” “时间我可是提前定下来了，呆会儿一人敬你们一杯酒，求放过啊……” 好不容易等程跃说完，刘欢脱口而出：“谢谢你放过我们，没人愿意和你打擂！” 紧接著，他问：“你这也太恐怖了吧？都是原创？” “呃……要不你帮我写几首歌？” 刘欢哼了一声。 有记者拿出纸笔速记，包括祁小勇。 一时间，除了笔尖沙沙，店里再无声音。 张子怡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你的意思是，接下来一年多，你还会发行四十首新歌？你现在准备了几首？” “还没开始。” “距离国庆节只剩下一个多月了，这段时间你要连续发行两张专辑，其中一张，还没开始准备？” 程跃不由一怔。 可不是吗？ 去年九月，他想的可美了，计划一年出两张专辑，余下的时间谈谈恋爱、捡捡漏，轻鬆加愉快。 不知不觉，怎么变成了这样？ 一个多月內宣传电影、拍两张专辑的mv，录一张专辑…… 这是正常人能做到的？ “这样啊……” 程跃刚想反悔，那边的记者里有人喊道：“程导，我已经把您的计划编成简讯，发给了卿姐，她正在上网，发论坛了！” “不用谢！我会努力替你宣传的！” 扭头看看，是王晓峰，四处再瞅瞅，果然没找到沙卿。 於是伸手指向王晓峰：“黑哥，记住这个人，以后我出现的场所，不欢迎他。有我没他！” 话音刚落，好几个记者怯怯举手：“程导，我发给领导了。” “我也发给主编了……” 程跃一头黑线，张子怡吃吃偷笑。 “你想累死我吗？” 王晓峰连连摇头：“不能赖我，是你自己说的……” “程跃……导演。”韩葒突然说道，“我记得年初你在节目上讲过，今明两年会出两张专辑，中国风和古风，国庆节这张是中国风吗？” “本来是的。” “是否已经有创意或者曲调了？” “不止，已经有歌了。” 索性破罐破摔，程跃高声说道：“每人一瓶啤酒，喝完了，我现在就清唱给你们听！” 圤树突然迸出来一句话，很低，但是能够听清：“我能喝十瓶……” “喝死你！” 程跃怒目相向，恨恨言声！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天南地北 清晨，窗外的雨声，如同温柔的访客，淅淅沥沥走来。 朦朧的光线里，能够赖床不起，大抵是世间最幸福的事情。 思绪无章。 可以想，也可以不想；可以追著雨滴飘远，也可以在它落地前， ——消散。 令人无奈的是，这份短暂的慵懒，像是借来的，债主催著让还。 章军打来电话，询问《千手观音》初步成型，要不要看看。 程跃说：好，下午过去。 郭韜打来电话，抱怨何时参加排练《恋爱的犀牛》，二十场欠债，拖著没个尽头。 程跃说：晚上就去。 刘得华打来电话，聊了半个小时。他说： 《疯狂的石头》上映前，连进与tvb解约，加入他的公司，所以，明天肯定能按时抵达星城。 他在看助理搜集的资讯，提前恭喜票房大卖，太厉害了。 他不觉得意外。 很多新闻在吹捧昨晚的中国风歌曲，太遗憾了，他得等专辑上市才能听到。 他正在筹划巡演，到时候务必抽出时间助阵，一场就行。 程跃说： 助阵不敢保证，但是今年一张专辑，和明年一个金像奖或者金马奖的影帝，你选吧。 选明年的？好，留八十天档期。 老韩打来电话…… 算了，有点饿，得起床觅食。 次日，来到星城，在欧阳台长的办公室吃工作餐。 刚才在飞机上被空姐们投餵很多，所以不饿，程跃便隨手拨弄著饭盒。 旁边，欧阳长林放下筷子，诚恳说道：“韩总说你日程很满，工作很忙，这次能拨冗亲至，我很承情。” “您客气。他的命令我敢拖延，不敢不听。关键是《快乐大本营》別人求而不得，是您在帮我。” “呵，你的电影无需任何人帮。且不说这些，往后日子还长。对了，节目的台本你有没有修改意见？” “没有，挺好的。” 的確是“挺好的”，因为程跃很轻鬆。 本期《快乐大本营》又名“石头也疯狂”。 主持人是机智控场的何炯，以及甜美接梗的李襄。 大屏幕上播放了两分钟的影片快剪镜头，是节目的开场。 现场观眾的欢笑鼓掌声中，刘驊作黑帮老大扮相，率先登场，然后是互相拉扯的郭韜和黄勃两人。 他们是本期节目的“贼帮三人组”。 接下来，背景音乐变为《爱情转移》，连进西装革履，梳著油头，表情冷酷，以標准的模特步走出，展现“国际大盗”的风范。 秦望舒身著靚丽的连衣裙，挽著连晋的手臂，同时登场。 她是《爱情转移》mv的女主，顿时引来台下观眾欢呼的浪潮。 接下来，《我是重庆崽儿》说唱声中，程跃被主持人请了出来。 对著观眾，何炯快速说道：“快乐大本营的观眾朋友们大家好！今天我们现场来了一群『不正常』的人，他们带来了一块『疯狂的石头』！” 李襄接话道：“没错！据说这块石头价值连城，而且引发了一场超级爆笑的追逐战！让我们欢迎《疯狂的石头》剧组！” 这年头的综艺节目换汤不换药，游戏、访谈、表演而已，《快乐大本营》亦然。 游戏环节四十分钟，上半段是《疯狂的传声筒》，下半段则是《翡翠保卫战》。 分组对抗的模式，何炯与郭韜、秦望舒一组，李襄与连进、刘驊、黄勃一组。 他们的综艺感挺强的，將电影里的台词、情节演绎得笑料百出，程跃自嘆弗如。 人家也用不上他，任他站在一旁，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就好。 该笑还是得笑，他的演技在不断成长…… 访谈环节有二十分钟，程跃特意提到了“我们这部电影，不仅有疯狂的贼，还有像菁菁这样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和像麦克这样『专业』的国际大盗，他们共同构成了这个荒诞的故事”。 自家人、华哥的人，总得有点特权不是？ 十分钟的才艺展示，是程跃的独角戏。 面对两位主持人的提问，程跃说：“既然来到星城，肯定有歌。” “两个选择，前者唱到了国內很多地方，偏偏没有星城；后者是特意写给星城的。” “提醒一下，这两首歌都会放在专辑里，很快就能发售。” “节目上只唱一首，交给你们选择。” 李襄不满说道：“你是在为难我们……” 何炯拉住了她，咬牙切齿：“我们代表著全国观眾！” “好。” 程跃露出了笑脸：“一首《可能》，送给代表全国观眾的你们。” “……可能西安的城墙上，有人誓言不分；可能要去到大理，才算爱得认真；可能谁说要陪你，牵手走完一生；可能笑著……流出泪……” 程跃的眼眶湿了。 那天在长安街头，远远的就能看到城墙，他第一次牵到程薇的小手。 往后余生，程薇会允许他牵手一生吗？ 大概率会的，只要他不提出分手。 可是，程薇也会笑著，流出眼泪…… 大半年疯狂的忙碌，难道只是因为遇到了冯裤子？ 可能……不止…… 他不敢让自己閒下来，不敢让自己去想以后…… 演播厅里，唯有歌声曼唱。 安静了片刻之后，何炯如若惊醒：“程导，您青春年少，梦想是什么？” 程跃笑了笑：“能閒下来。” 次日飞往冰城，同行者除了黑哥，还有秦望舒。 学校里还没开学，秦望舒正好回家。 秦望舒说：“我爸也在冰城，想请你吃顿饭。” “好啊，刘永凯在不在？” “提他干什么！整天天酒地，我整个假期都没理他！” 程跃愣了几秒，突然觉得头等舱的座椅不够宽敞。 到得晚上，冰城工人文化宫，1500人的巨型放映厅里，程跃的目光掠过前排这些衣著端庄、面色和蔼的人群，很快投向远处。 “感谢铁子们来捧咱家捧场！我这就嚎两嗓子《家在东北》，大傢伙儿听著玩儿！” 隨后婉拒了赵本舢的邀请，在一家已经打烊的国营饭馆，见到了秦望舒的父亲。 一位清瘦俊逸的中年帅哥。 程跃眼睛一亮，决定放量大喝，爭取今晚把他拿下，拜了把子！ 然而他失算了，小覷了天下英雄…… 到得凌晨，他果断止损求饶：“我不行了，想回酒店睡觉。” “叫『叔』。” “……叔……” “还不错。以后再来东北，別找赵本舢，找你叔我。” “知道了，叔。” 深夜，一辆劳斯莱斯离开酒店，驶入街头。 “小祖宗，爹能帮到你的，只有这顿酒了。” “你再说！” “好，不说……” 良久，他揉了揉太阳穴，咕噥道：“小瘪犊子这么大量？幸亏老子提前服了解酒药……” 第一百一十四章 程 跃 候机的时候，老太太打来电话：“忙完了没有？” 程跃哭诉道：“老师，冰城瓢泼大雨，冲刷著街巷，冲不起我搁浅的青春。我看不到晦暗的、忙碌的人生，何时是个尽头！” “挺好。”老太太语调平稳，“9月1日新生开学典礼当晚，学校举行建校60周年庆典，你准备了什么节目？” “节目？” 程跃忙不迭申诉：“我觉得我能作为优秀校友代表，在台下观看！” “你才大二，没有资格。” “这么残忍的话，您是怎么说出来的？敢让我上台，您別后悔了！” “不会。学校说了，哪怕你站在台上不动，笑十分钟也行。” “合著我就是个卖笑的？” “你以为呢？你的师兄师姐们默默无闻，做出的贡献不一定比你要少。” 程跃不敢反驳。 但他想表达不满。 看了眼身边的黑哥，嗯，鼓机有了。 键盘自己来，再拉个贝斯手。 敢让我表演？ 我就敢来一首说唱——《大学自习曲》。 无偿替学校代言！ 台词已经想好了：“那天我在冰城，耳边儘是亲切的东北乡音，老太太命令我表演节目，我灵机一动……不用谢，没有人比我更懂京城理工！” …… 京城·北影厂。 四月，《大明宫词》在央视首播之后，收视率一路走高，隨后在全国多家地方电视台重播，影响力持续扩散，引发了全国性的观剧热潮。 该剧最突出的成就莫过於极致的莎士比亚式戏剧台词、华美考究的服化道、电影级別的摄影和充满悲剧美学的敘事。 这种大胆的艺术尝试前所未有。 归亚磊、陈葒、周汛，乃至於赵文萱，成为无数观眾心中的“白月光”与“硃砂痣”。 与之相互成就的，还有电视剧原声配乐，刘欢鼓捣出来一张合辑，销量颇为可观。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程跃也分到了一笔零钱。 俱往矣。 不对，收益还是有的，还能继续分到。 但是，荣信达不能停下，曾念评夫妇不能停下。 这段时间，荣信达买下了《橘子红了》小说版权，启用《大明宫词》核心团队，筹划將其拍成剧集。 大多是李绍红在忙，曾念评要清閒许多，他甚至有空去影院看了好几遍《疯狂的石头》。 李绍红当然会心生不满，忍不住发出牢骚：“程跃叫你去拍mv，你拿乔什么？” 曾念评瞥她一眼，懒得搭腔。 “拿乔”自然是不会的，曾念评清楚，小跃已经不需要他了。 他没有半点怨言，只是惊讶於小跃的成长，替小跃高兴。 《疯狂的石头》没有让他掌机摄影，他认为是对的。 哪怕看过好几遍了，他仍未找到那种粗糲的感觉。 很快，办公室安静了下来，李绍红全神贯注，审查草擬的剧本纲要，曾念评则是在想，mv的摄影师他愿意干，导演就不必了。 忍不住会想小跃的新专。 歌曲尚未听过，但是一个城市一首歌，铺天盖地的好评，充斥著报刊杂誌。 这张专辑，不知道他会如何设计剧情？ 想必也是顶好的。 “李导，在看剧本？” 不知何时，程跃走了进来，曾念评正欲起身招呼，程跃却没有理他，直接走到了李绍红身边。 “《橘子红了》？我看过原著。我想想啊……一首《爱殤》，还让上次那个姑娘——姚北娜演唱；一首《琴师》，欢哥来唱，能当片头曲和片尾曲，配乐还交给欢哥，怎么样？” 李绍红已经站了起来，笑容满面：“太早了！都听你的！我这里剧本还没成呢……哈哈，吃饭没？” “没，没时间。上了飞机再吃。” 说话间，转过头来：“赶紧的，都在等你！下次能不能別让我再跑了？没有两首歌交换，请不动你？不给祁主任面子也就算了，现在韩总在你这里也不好使了？还想不想在北影厂混了？” “不是……” “我的时间很紧，没空通盘考虑所有的mv，二三十个呢，別人你觉得我能信吗？” 然后又是转头：“李导，我们去羊城几天，然后还得让曾哥全国乱跑。对了，我买了房子，差不多收拾好了，等它通风透气一段时间，请你和曾哥过去坐坐啊。我爸妈已经来了，他们擅长烧菜！” “一定！对了，听说你的公司也开业了？” “嗯，没办什么仪式，没必要。我在想，去家里坐，你和曾哥肯定不会空手。短时间內，连收你们两份礼物，我怕你们骂我。” “哈哈。” “好了，走了啊。” “赶紧把他带他！我天天看他清閒，忍不住就想发火！” 飞机上，程跃看了看身旁听著歌、看著剧本的曾念评，咽下了窃窃私语。 和kelly的关係，瞒不了，也不需要瞒他。 他值得信任。 很快又得让丫头出演mv。 哪怕当面不提，他会不会暗戳戳地说我坏话？ 没办法…… 不得不说，除了曾念评，除了老韩派来的熟人，程跃根本不敢让別人参与mv的拍摄。 接下来，曾念评带人天南地北的拍摄，重走了一遍程跃的宣传路径，而程跃从羊城回来之后，又钻进了出版社，录歌，完善剧本。 等到曾念评回来，又开始了新一轮的mv拍摄。 时间来到9月下旬，《此心安处是吾乡》上市发行，包含以下歌曲和吉他曲： 《我是重庆崽儿》； 《成都》； 《西安人的歌》； 《太原》； 《杀死那个石家庄人》； 《关於郑州的记忆》； 《鼓楼》； 《我们的时光》； 《广东爱情故事》； 《bei京bei京》； 《家在东北》； 《长沙策长沙》； 《可能》； 《上海观光客》。 紧接著，国庆节当天，专辑《国风》上市： 《江南》； 《西厢》； 《昆明湖》； 《卷珠帘》； 《桃诺》； 《东风破》； 《菊台》； 《青瓷》； 《断桥残雪》； 《此生过半》； 《天地龙鳞》。 第二天，十月二日，星期一。 文联的《音乐周刊》，刊发了一篇国內摇滚文化和音乐文化研究的领军人物、《伤怒放》的作者——郝坊的专题文章，名曰： “华语乐坛，有且只有两人，前者是程跃，后者不是程跃！” 第一百一十五章 小 薇 暮色已合。 皇城根下，传统的宫灯悬掛在修缮一新的四合院门廊下，为整个院落铺上了一层温暖的釉彩。 一进院是会客厅，倒座房被彻底打通，餐厨、待客、喝茶一应俱全。 穿过垂门，庭院正中的海棠树是二进院的核心，南向的正房是父母的居所，抄手游廊连接著东厢的书房和影音室，以及西厢的两间客房。 三进院是私密天地，最是清幽，后罩房改造而成的套房里，有臥室、有卫浴、有书房，推窗可见庭院，抬头则是由椽子卫拱著的玻璃天窗。 已经昏天黑地连睡二三十个小时，躺在床上，仍然懒懒的不想起床。 《疯狂的石头》下画好久了，老韩仍在全国乱跑，与各地电影公司斗法，票房始终结算不了。 主宾之一空缺，给了藉口，让承诺的搬家请客得以延后。 更重要的原因是程薇不愿露面。 没有女主人，何来乔迁之喜？ 隨便吃顿饭得了！ 躺不动了，这才起床，出门便听到了零零散散的鞭炮声，偶有烟绽放，点亮夜空。 101看书 读小说上 101 看书网，101??????.??????超省心 全手打无错站 厨房找到了母亲，正在看著杂誌，趁她热饭的时候，瞥了一眼，是《知音》，顿时失去了翻阅的兴致。 “我爸呢？” “胡同口的商店里下棋。” “哦，商量个事唄。你让四婶带我奶奶过来住几天，顺便让她邀请程薇妈同行。她们不是喜欢听戏唱戏吗？你就说有几场名角的戏票，不看就浪费了！。” “我……你真行！” 母亲迟疑了会儿，明白了程跃的打算，讥讽说道：“绕这么大圈子，你还不是为了让程薇过来？！” “怎么能这样说呢？”程跃愤愤说道，“一群乡下人，有人会买机票吗？会坐飞机吗？难不成坐两天火车过来？程薇跟著，是服务人员！” “我也没坐过飞机，不会买机票，程薇为什么会？” “前段时间她来过一天，没敢见你。说这些干啥，你这当妈的，好意思跟儿媳妇攀比？她会坐飞机，以后不还得孝敬、服侍你？” “你认真的？” “当然！放心，这次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行，正常招待她们，以后慢慢来唄。” “我没工夫搭理你。” “妈～行行好吧……总不能让你儿子一辈子打光棍吧？” “行！” “说好了？” “你一辈子打光棍吧！” “妈～” “你才十八岁，我需要著急吗？” “当然需要！你不想想现在的社会多乱！他们可不像你儿子这么老实。十八岁有人都谈过四五个对象了，年龄再大点可还了得？尤其是女孩子，稍微有点姿色，就会被无数个男孩围猎，没有人能够逃脱，经过多年历练，这些女孩也会成长为猎人。所以说，我现在能帮你哄来一个知根知底的儿媳，你知足罢！我告诉你，你不帮忙，万一我和程薇谈崩了，万一往后我被一个老奸巨猾的女孩骗了，结婚后不得天天让你跟著生气？” “鬼话连篇，你猜我信不信？” “妈～” “吃你的饭吧！” “对了。过来后是不是就別让我奶奶走了？你带她去做一次全身检查，然后也让她过一个有暖气的冬天？” “没有家门口老太婆们作伴，你觉得她能住得安稳？” “也是。你都急得开始看《知音》了，怪可怜的。明天等程薇过来，我俩陪你去找门面房，咱赶紧把餐馆开了，给你找点事做！” “我可真谢谢你了！” “那当然，我现在长大了，考虑问题滴水不漏！” 一群人到来之后，肯定是首先参观房子，在三进院，程跃本打算对程薇说句悄悄话，奶奶叫住了他。 “小跃，你这房子不赖，快和老院一样大了。” “嘿嘿。” “后院这么大空地，你弄啥鱼池池？咋不垒个猪圈？以后家里的剩饭剩菜倒哪？” “奶，没人伺候啊，要不你住下来，我们再垒猪圈？” “那不行，老院的猪还等著我餵。哪一年过年不是我餵的猪杀掉后，你爸和你姑、你叔他们都不用买肉？今年过年，你要是不回去，奶坐飞机，把你家的肉送来。” “好。炸成酥肉，或者卤成熟肉啊，要不然飞机上不让带。” “不让带？那你串亲用的礼肉咋办？” “咱家在这里没有亲戚，都是自己吃。” “也是。” 以前母亲说过，他是个没心没肺的，隨他奶奶，天大的事该吃则吃，该睡则睡。 他只当这句话是在表扬。 一年来藏著天大的秘密，日子不还是过了？ 回到眼前，同样是首次乘坐飞机，四婶和程薇母亲嚇得不轻，一路上提心弔胆，生怕飞机掉落，这会儿精神懨懨，草草看完房子、草草吃点晚饭，早早就回房歇息去了。 反倒是奶奶，精神矍鑠，甚至让他和程薇陪著，在广场上逛了一圈。 “小跃，小薇说明天带我来看升旗仪式，你就別管了，多睡会儿。” “小薇？”程跃若有所思，“呃……好。” 奶奶问：“咋了？” “不咋，你说她叫小薇，我就想起来一首歌，名字就叫《小薇》，回去唱给你听？” “你唱的不行，没有《卷席筒》好听。” “呃……好吧……” 他习惯性蹭了蹭被口罩遮挡的鼻子，看向程薇：“你听不？” 程薇挽著奶奶，没有看他，但是点了点头。 程跃说：“既然是给你唱的歌，这两天你就辛苦点，带著奶奶她们逛故宫、爬长城，我不去了，找人把这首歌录下来，然后趁这两天，让你出演mv。” “我不会啊。” “简单，到时候你扇我一巴掌就行！” “……” 隨后几天，伴著“小薇啊，你可知道我多爱你”这句歌词—— 程薇扇了程跃一巴掌，陪著家人，游完京城，依依不捨地走了； 沈羽倩扇了程跃一巴掌，说了声“谢谢程导”，走了； 林翩翩和秦望舒，尤其是林翩翩，扇了程跃无数个巴掌，隨后两人傻笑著，一起走了…… 成片之后，曾念评郑重说道：“小跃，这个mv是迄今为止，你最真实、最成功的作品！” “导演是你！这是你的作品！” 程跃白他一眼，转头让出版社发行了一张单曲cd/vcd，每张成本约在3元左右，售价也是3元。 晚上在四合院聚餐，甫一进门，张合平不解问道：“你图什么？这首歌咋不攒下来放到下张专辑？” “不图甚么！” 程跃很是嘚瑟，“我快有钱了，任性！”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有钱？ 吃饭前，在书房，韩三坪和程跃聊了会儿。 “房子不错。” “你又不是没来过。眼红不？想要不？” “呵。” “別呵。我告诉你，只要你辞了职，执掌程门跃动，程门跃动肯定有你百分之五的股权，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五，在上市之前，我不会再分配给任何人。咋样，认真考虑考虑，到时候你单凭工资收入，肯定住得起这种房子。” 韩三坪不为所动，微嘲说道：“我该如何表扬你，壮志凌云？目光远大？” “隨便。”程跃也不失望，哼声说道，“反正程门跃动有百分之五的股权，是我给佳女准备的嫁妆。” “我是她爹，不需要你费心！” “我是她叔……呃……她哥也行……算了，不说了，你还没告诉我票房具体多少，我能分到多少呢！” “具体数字財务仍在確认，也就这两天了，不低於8500。恭喜你，用合平的话讲，你又放了颗卫星。若是没有国庆节重新上映的《生死抉择》，你的《疯狂的石头》稳居票房第一。” 压根没听后半句话，程跃在默默心算：“意思是程门跃动能分到3000万？” “至少。两百多万的成本，你挣了这么大一笔钱，有什么安排？” “在汶川建三所希望小学……” “为什么建在那里？” “建哪不都一样？以后我再拍片，每挣一千万，就建一所小学，从汶川开始，向周边辐射。你別打岔。建小学的钱除外，剩下的，我要从公司借出来，挪作他用。利息参照银行同期利率。” “你的公司，你隨便折腾。什么项目？” “与电影无关。对了，明年七月前后，我会去香江拍一部电影，台前幕后全用那里的人，投资额约在5500万港元，中影跟不跟？” “两百五到五千五，跨度这么大？” “没办法，那里是香江，虽说这两年电影市场不景气，可仍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全明星阵容的片酬就占了投资份额的大半。而且，这还是我打算和主要演员签订片酬加票房分成的合同，否则总投资8000万都不够。” “你的意思是……剧本已经有了，演员也选好了？” “都在脑子里，没空写出来，没空谈。” “等你拿出来项目计划书再说。” “那你等著吧。咱提前说好，如果时间晚了，这部片子没了中影的份额，你可別怪我。” “没有中影？你还想不想在內地上映？” “我……吹牛又不犯法！” “你竟然真打算不带中影？”韩三坪见他迟疑，当即有所怀疑，“这么高的投资额，你的钱要挪作他用，你哪来的信心从別的地方筹措？” “还好吧？分红不计，减去华哥的800万片酬，kelly的150万片酬，我的1000万多编剧、导演、演出、配乐、剪辑等等……就剩下3000多万了，想想办法，肯定能够搞来。” “你和陈惠琳的关係很好？” “一两百万的交情没有吗？谈正事呢，你再胡扯，我可真不带中影玩了。” “我隨便讲讲，你反应这么大干啥？” “……” “明年七月是吧？5500的投资，中影要3000，英凰1000。” “英凰……可以。这样的话，梁超伟、任迏华、万子良就给他们足额片酬，不算分红了。华哥那边，他隨意吧，如果他看完剧本，想投资我也同意。总投资至少6000万。不对，再减去我和华哥的片酬，还有4000万，中影2000万、英凰500万成不？你甚至还没有看剧本呢！” “我投的是人，不是剧本。多余的钱，你自己揣兜里吧。” 两天后，將老太太请来了公司。 围著茶台坐下，祁小勇负责泡茶，程跃问道：“老师，您对这一轮的网际网路泡沫破裂有什么看法？” 3月10日，以科技股为主的纳斯达克指数达到了歷史最高点 5048.62点。 隨后急转直下，下跌之路漫长且惨烈。 导火索是美联储自去年开始加息，抬高了资金成本，导致风险投资泛滥、没有盈利模式、估值严重脱离现实的.com神话瞬间破裂。 如今七个月过去了，纳指的下跌之路远远未至尽头，高丽也只是刚刚启动。 老太太想了想，缓缓说道：“时机未到。” 既然让老太太帮忙，程跃肯定已经將自己掌握的情况提前向她匯报，可他也有苦衷，因为有“陈首富”在后方追赶。 不足为外人道也。 “老师，我是这样想的，首先，资本市场涨涨跌跌，经济形势起起落落，我们永远確定不了何时是最高点、何时是最低点，对我来讲，只有最合適的点，我能创造或掌控的、最合適的点；其次，我同意您的说法，『时机未到』，我们的確可以再等一等。但我不想等了，我想主动出击。” “我在听。” “老师，我想麻烦您去趟高丽，策划、组织一场网际网路高峰论坛，邀请几个国际影响力较强的经济学家，金融、网际网路专家，向与会者提醒『轻装上阵，做好过冬的准备』。” “轻装上阵？捨弃不良资產、不能盈利的项目？” “嗯。据我所知，the legend of mir 2上市以来，成绩很不理想，但他们仍然心存侥倖，想通过亚拓士输血，继续更新、叠代项目。我的目的有二，一是让亚拓士充分认识风险，紧缩银根，力求自保；二是让娱美德走向末路，卖身求存。老师，对您而言，在危机尚未深入的时候，召开这么一场会议，往后您就是『吹哨人』，不仅不会影响您的声誉，反而能有所裨益。” 老太太淡然一笑，程跃赶紧补充说道：“我知道您不在乎，可我得考虑清楚不是？” “所以说，你是为了我的名声，才提前组织所谓的『高峰论坛』，甚至不惜多耗资金？” “不是。”程跃坦然说道，“我是为了万无一失，拿下娱美德。” “小跃，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惜从银行借贷，也要拿下游戏公司？你不觉得它是一种精神鸭片，会影响到孩子们的成长。” “老师，请您相信我，这是科技与时代发展的洪流，我们挡不住，只有適应和引导。拿下之后，引入国內，我至少能够儘量限制未成年人参与，换作其他人，我怕他们只会鼓励，不会阻拦。” “呵，你还有什么想法？” “发言的专家全球知名度要高，国內的网际网路公司也可以邀请他们参与，比如说搜狐、新浪、网易、8848、腾讯……” 眸中精光闪过，老太太问：“你的目標是谁？” “腾讯，只投资，不过问。” “这家公司没有任何的盈利点，你看上了它？” “我相信他们能够找到。” “好。最后一个问题。资金不足，你打算如何解决？” “到11月，我所能筹集到的所有资金，应该能达到600万美元。届时，只要能拿下娱美德就是胜利。至於说腾讯，不急，我再想办法就是。” 网大为已经被赶出了国境，他当然不急，却是不知小马哥急不急。 这个冬天挺冷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匯报和安排 胡同口送老太太离开，返回时，祁小勇翻开始终拿在手里的笔记本，看了一眼：“《一声嘆息》的总票房为540万元。据高总估算，亏损应该在160万到300万之间。” “亏这么点？”程跃犹感不满。 四个字，噎得祁小勇无话可说。 国庆假期，他回了趟老家，与钢铁厂的出纳聊天时得知，如今全厂在册职工4109人，每月发放的工资总额为205万。两三个月时间，就赔掉了四千多人一个月的工资，这还能算少吗？ 换个角度来说，昨天他和程跃在中影待了整日：他负责跑前跑后，程跃负责签字和换著办公室聊天，最终结回了《疯狂的石头》的影片分红——3243万。 拿厂里一个月的工资，用半年时间，挣回来一年半的工资…… 风险与回报之高，令人心惊胆战！ 半年以来，祁小勇从两吨矿石出一吨粗钢、几千工人白班夜班忙活的、实实在在的製造业，来到了这种一个人折腾半年就能挣好几千万的娱乐业…… 他很难找到实感…… 一晃神，两人回到了公司，回到了这栋租来的四合院。 倒座房暂时閒置。 后罩房隔成几间，其中祁小勇占据了一间。酒店不算，这是他在京城的首个落脚之处。 二进院里，正房是一明两暗三间：其中明间是会客室，摆放著茶台；东次间是程跃的办公室；西次间空閒。 程跃说过让祁小勇使用西次间，他没同意，自己占了东厢房一间；西厢的两间房，分別是高成笙和刘小松的办公室。 黄勃仍住在北电附近，准备屡战屡败的入学考试，轻易不会过来。 至於林翩翩和秦望舒，形同编外人员，程跃甚至不许別人告诉她们公司所在！ 重新坐回茶台，程跃坐到主泡位，烧水煮茶。祁小勇又翻开笔记本，说道：“高总明天回来。他说《天下无贼》的版权，峨眉厂不捨得出售，但是愿意与我们联合开发。详细情况，等他回来后再向你匯报。” 长假期间，高成笙携家带口返乡，程跃安排他顺便与峨眉厂谈谈。 “没事，眼下传递购买诚意即可。” 程跃笑著解释了几句：“《天下无贼》这个剧本，是峨眉厂请赵本復创作的，后来赵本復又將剧本改编成小说，发表在《作家》杂誌上。现在小说已经发表一年了，峨眉厂的项目仍未启动，大概率是要流產。且等著罢，等他们改变主意愿意出售再说。但也不能放鬆，让高哥始终跟著这件事，有情况及时匯报。他在峨眉厂熟人眾多，肯定会有人透风给他。” “收到。”祁小勇稍有迟疑，说道，“如果你真的看好这个剧本，何不请韩总出面协调一下？” “我不是非要不可。” 程跃直言不讳：“如果峨眉厂有能力拍，我乐见其成。我是在阻止他们將项目卖给別人，尤其是冯裤子。” “那就差不多了。高总走这一趟，至少体现了你的诚意，让峨眉厂充分重视这个项目，不再轻易转手。” “即便是日后转手，冯裤子敢出价爭抢这个项目，我也会与他竞爭，把价格抬得高高的，再抽身而走，然后拍一部片子与他针锋相对。亏死他个王八蛋！” “……” 祁小勇一时无语。 两人的过节他有所耳闻。在祁小勇，包括韩三坪、高成笙等知情者看来，饭桌上唯一一次见面，是程跃动手在先，冯裤子是受害者；后来冯裤子报復，与程跃同档上映影片，碰得头破血流。 总的来说，程跃始终没吃亏，何来这么大的怨气？ 眼见祁小勇沉默，程跃便说：“高哥回来后，你和他立即著手捐建学校的事。在京城选定设计院，以及专业的施工队伍和监理公司。其中最重要的要求是防震，不计成本，必须做到小震不坏、中震可修、大震不倒。听说那里是地震带，万一真出事了，我不想出钱出力还不落好，反遭人指责。” “准备工作完成后，你和高哥一起前往川中，协调好前期各项事务。如果当地政府吃拿卡要，延误工程进展，你可以明確告诉他们，这件事我非常重视。他们的所作所为，我会在全国主要媒体上，不遗余力地替他们扬名！” 停笔之后，祁小勇抬头问道：“必须从映秀开始？为什么不能从我们家的山区开始？” “我的第一部电影是在川省拍的，所以建学校也要从那边开始……” 沉默了会儿，程跃又说：“有件事我不瞒你，林翩翩也是我的女朋友。但是因为程薇，我可能这辈子都对不起她。虽然两者並无关联，但建学校我想从她家乡开始。” 违心的话不愿讲，祁小勇沉默以对。 程跃却不放过他，递来一杯猴魁，问道：“我是不是挺混蛋的？” 祁小勇嘆了口气：“我虽然想为你辩解，比如说你年少多金、风流倜儻、才华横溢，自然有女孩投怀送抱，难以抵挡。但我恰好知道，程薇和林翩翩，都是你主动招惹的。你让我如何评价？我只能说，你的私事我没资格评价。” “如果我叫你『哥』呢？” “我……” “哥，香江有个女明星，叫陈惠琳……她也是。” “……” “对了，行政和財务找好没有？” “国庆期间，我在家里谈好了两个人。”说话间，祁小勇鬼使神差地多了一嘴，“都是女的……” 很快，他微微皱眉，继续说道：“任雪华是財务，孙佳是行政。” 程跃心说，都是熟人…… “我没意见，催她们赶紧入职，最好是明天就坐飞机过来，反正公司报销路费。等她们过来之后，首先將我之前承诺你的买房钱发了。你选好房子了吧？需要多少？” “不需要……” “这件事你不要和我爭。给你解决后顾之忧，是为了让你更卖力地帮我干活。只此一次。以后等你將公司的薪酬制度擬定之后，我们照章办事。还有，你知道我缺的是大钱，不差你这几十万买房钱。就这样定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兄 弟 送程跃离开之后，祁小勇本想收拾茶台，却又坐了下来，久久未动。 他在想程跃对他的称呼。 熟人面前是“祁主任”，陌生人是“祁总”，刚才又多了一个——“哥”。 他能听出来，程跃叫得很自然，情真意切。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初次见面就给十万，入职就给出一万元的底薪，刚才又不容反驳地给出一套房子？ 能换家里二十套房子的房子。 程跃绝不小气，但也绝不是一个滥好人。 就拿公司现有的成员来说，林翩翩和秦望舒每月一千元生活费，黄勃是两千。 ——这些是需要还的，以后会从他们的片酬或者其他收入里扣除。 高成笙和刘小松的底薪暂定是7000元，已经很高了，因为高成笙在中影的年度收入，包括岗位工资、技能工资、津贴、月度奖金、年终奖……总计也不到5万块钱。 即將入职的任雪华和孙佳，程跃说让他参照中影的薪酬体系，上浮50%，月薪应该是在2000元左右。 所以说，他凭什么领这么多钱？凭他在家里的时候，身为中层干部，一个月600元上下的工资？ 凭他在半年前才认识程跃，甚至比高成笙和刘小松还晚半年？ 对他，程跃是哪来的青睞……乃至亲近？ 关於钱的事，已经困扰了他大半年，可他既然来到京城，自然是有所决断，决定將这辈子卖给程跃，竭尽所能罢了。 可是今天这一声“哥”叫出来，祁小勇突然觉得，他愿意付出的，不仅是自己这个“人”了。 还包括“心”。 当时虽然是习惯性的不动声色，但他能听出来，那声“哥”，与程跃平常称呼的“高哥”、“黑哥”不同。 所以，程跃是他这个孤儿的弟弟了。 弟弟年龄还小，远不到成家的时候，与几个女孩互生好感又有何妨？ 弟弟足够本分了，一心扑在工作上，否则，凭他的才华、样貌、身家，倘若胡来，能招惹的何止成百上千？ 弟弟又去高丽了，家里得替他守好，包括叔叔和婶子那边…… 枯坐许久之后，祁小勇取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雪华，你好，我是祁小勇……” …… 没有提前通知，程跃找到了格非和小三的住处。 敲门后，却是一个女孩掛著门链，將门打开一条缝，露出半张妆容精致的小脸，审视著问道：“?...?????” 程跃颇感迷惘，微微皱眉：“程小三住这里吗？” “小……三？”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女孩回头，勉强喊出两个中文汉字，不多时，门缝里探出程小三的脑袋：“我艸！叔，你咋来了？” 一阵噼里啪啦的开门声后，程跃走了进去，哭笑不得：“什么情况？” “她？没事，她听不懂。她是娱美德的前台，我马子，这段时间帮了不少忙。” “……” 程跃顿时无言！ 美男计？ 人家是为了工作，应该表扬？ 怪不得他们能拿到娱美德的內部信息…… “咋样？”小三洋洋自得，“我还给格非介绍了一个娱美德的……对，文员！他俩现在去逛街了。” 接过女孩端来的水杯，听著小三与她嘰哩哇啦地说著什么，程跃由衷地发出感慨：“牛逼……” tmd你一个小学勉强毕业的文盲，来到发达国家，与白领谈恋爱，算是为国爭光了吧？ “叔，吃饭没？这里什么都有，我让她弄个辣炒五肉，再让格非回来的时候，带点炸鸡、小菜、水果味烧酒，给你接风？” “顺便让格非在酒店给我订一间房，用他的或者他朋友的证件，离这里稍微远点。” “知道了。” 很快，那女孩钻进了厨房。 程跃忍不住问道：“我清楚你啥德行，格非呢？他和田苗分手了？” “整天见不著面，不分干啥？” “三儿，你想不想去倭国，那里有个伟大的职业，我觉得你非常適合。” “不去！学高丽话都快头疼死我了，再学倭语？你杀了我吧！叔，你这次来，是要收网了？” “你的意见呢？” “再等等吧，《传奇》的市场虽然不好，但娱美德没有死心，亚拓士给他们输血也没停下。他们想再次更新游戏的版本。我和格非的意思是，再给它半年时间，让它继续更新，到时候再失败一次，他们就该绝望了，卖的时候肯定非常便宜。” “万一人家版本更新后，就能热卖呢？” “不可能！”小三篤定说道，“你往窗外瞅瞅，他们都没人加班了！上个星期他们天天加班，一直没人想出好主意，该如何改进。若还是老套的砍怪升级，谁会想玩？这游戏我打了一个星期，就快吐了。” “格非呢？” “他啥游戏都玩，当然还在继续。” 说话间，格非带著吃食回来了，一个人。 “你女朋友呢？”程跃问道。 “我让她回家了。”格非说，“她不知道从哪买到了你的专辑，经常听，肯定认识你。” “行。小三刚才说你经常玩《传奇》，你觉得这款游戏咋样？” “挺上头的，我现在已经32级，能拿动棒棒了，天天下猪洞想打一把，但是始终打不到，伺服器里也只出了两把。我现在拿的还是宝剑，希望能打一把弯刀也行。” 裁决、凝霜、井中月。 隨著格非的话语，程跃自动將他提到的武器一一对应。 这游戏，他铭记在心，此时却半点想玩的欲望也无。 程跃说：“如果现在让你回国，玩不到这个游戏了，你舍不捨得？” “没啥捨不得的。只有一台电脑，而且小三也不喜欢玩，就我一个人耍，没啥意思。” 程跃在想：游戏的氛围也很重要，不然的话，就格非这种痴迷於投幣游戏的选手，怎能不会上头？ 在家的时候，程跃曾特意关注，有极个別的高级网吧开始接入了isdn或adsl，这被称为“专线”，网络速度已经能够承载运行源自湾湾的《万王之王》和高丽的《黑暗之光》，偶尔能见到一两个人在玩。 网吧这个行业的“石器时代”已经终结，“帝国时代”正在走来。 《传奇》，正站在“黄金时代”的起点。 第一百一十九章 拨云，见日 就在程跃和格非、小三在客厅聊天的时候，那女孩独自在厨房里忙碌，准备饭菜。 显然，女孩对厨房並不陌生，很快就端来一锅油润喷香的辣炒五肉，专用的石锅里盛著大酱汤，还有格非带回来的炸鸡、紫菜包饭、鱼糕串……几碟凉菜里，自然也少不了泡菜。 倒上几杯烧酒后，她来到程跃面前，微微鞠躬，说道：“?????.???????????.???????.” 隨后，小三摆了摆手，她便顺从地回到了厨房。 “叔，她刚才在向你问好，对你说她叫朴秀珍。” “不让人家一起吃饭？” “別管她，她会在厨房等著，及时给我们添菜添酒。这是高丽的规矩。” “此间乐，不思……” 话到嘴边，面对著两个文盲且对此习以为常的小三和格非，程跃硬生生改口。他脸上带著一副看不惯这种男尊女卑社会风气的凛然正义。 但真相是，他因羡慕却不得而感到愤怒！ “在这里住习惯后，你俩还要不要回家？以后娶媳妇的时候，还能不能接受国內的女孩？” “国內的咋啦？”小三不以为然，“我还调教不了？” “我准备带女朋友回国，她也愿意。”格非说，“她叫金智雨。其实今天让她回来没啥问题，她能保密，但是保险起见，我还是让她回去了。” 程跃心想，你俩牛逼……或者说高丽的女孩真好…… 记忆里，在张晨之前，因为都在南大读研，老龙曾经和另外一位女同学处过一段时间，后来那女同学嫁来了高丽。 有几年在班级群里，那女同学颇为活跃，经常分享她在高丽的生活。 字里行间带著难以掩饰的骄傲。 现在想来，她身为南大的研究生，嫁来高丽，成为家庭主妇，真的很值得骄傲吗？ 话说回来，李富真在家里是否同样如此？ 一念至此，程跃连忙晃了晃脑袋，將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赶走。 为了躲开李富真，他甚至不敢用自己的证件预定酒店！ 格非和小三端起了酒杯，程跃却没有理会，沉声说道：“过两天我的老师会带著几名助手，过来组织一场会议。我不露面，但是你俩要跟著帮忙，跑腿打杂之类的，期间用点心，能学一点是一点。” “等我买下娱美德，会让你俩去亚拓士学习游戏的运营和管理，以后这款游戏的汉化、架设伺服器、公测直到最终收费运营都会交给你们，它能否在国內按照我的规划上线，全靠你俩努力。” “所以，都用心点，別让我的全部身家打了水漂。” “我明確告诉你们，就算不提挣钱赔钱，我为这个项目付出的时间成本和精力成本巨大，我不想看到失败！倘若因为你俩出了岔子，別怪我不讲情面，直接让你俩滚蛋回家！” 从未有过的疾言厉色，让小三和格非不由紧张起来，端著酒杯不敢动弹。 程跃举杯和他们碰了一下，拿起筷子开始吃菜。 沉默中，程格非囁嚅著说：“那个……我听金智雨说，国內好像有公司在接触亚拓士……” “盛大？” “不太清楚，她只是听別人提过一句。要不我让她打听一下？” 想了想，程跃摇头说道：“不必节外生枝，我有分寸。” 去年12月，陈首富开启了网际网路创业之路，试图打造一个线上迪士尼式的互动娱乐社区，核心產品是“网络归谷”。 其实就是个虚擬社区，集动漫、社区、游戏於一体，用户可以在社区创建虚擬角色，进行聊天、养电子宠物、参与小游戏等活动。 说到底还是“借鑑”国外的类似產品而成，譬如说全球流行的“habbo hotel”。 但是，国內的网络环境远不如国外成熟，“网络归谷”始终无法找到稳定的盈利模式，盛大处於持续的烧钱状態，生存危机近在眼前。 陈首富意识到，他必须找到一个能迅速產生现金流的业务，来支撑他的宏大梦想。 於是，他將目光投向了高丽，投向了正在兴起的网路游戏。 以上种种，是盛大引入《热血传奇》的背景，程跃並非完全清楚。 不重要，因为他清楚地记得《热血传奇》是在2001年9月上线运营，往前倒推可知，陈首富签下代理合同的时间当在2001年7月。 距今尚有8个月时间，盛大现在开始接触亚拓士，合乎情理，但也称不上火烧眉头。 只要在年內拿下娱美德，则万事底定。 吃罢饭，程跃特意向朴秀珍表达了谢意，隨后孤身离去。 程小三心有余悸，长出一口气说道：“艸，我叔啥时候变得脾气这么暴躁？” “废话！”程格非似乎能够理解，“咱俩十来万了，屁事没干，他能不急吗？” 程小三不服说道：“他现在成大明星了，十来万算逑！” “他想买娱美德！我听金智雨说，年初娱美德的估值將近一千万美元，你知道那是多大一笔钱吗？他有吗？” “有道理……怪愁人嘞。他为啥不能再等一等，现在娱美德已经掉了不少，过完年肯定价格更低。” “盛大。”程格非篤声说道，“万一盛大签下代理合同，游戏没了，买娱美德还有屁用！” “这狗屁游戏，在高丽就是赔钱货，竟然真有人抢。也不知道我叔是咋想的。” “你管这些干啥，从小咱俩就听他的，现在照办就行。” “我只是跟你隨口说说。” 程小三眼珠一转，问道：“到时候这边的事情办完，咱俩回国，你真的准备带金智雨回去？” “不然嘞？你带不带朴秀珍？” “我也想带。她又不管我在外边咋疯，比国內的女人好多了！” “前提是你得有钱，能养活她。” “跟著我叔干，能缺钱吗？” “也是。反正他说啥，咱俩把啥干好就行。就算这次弄不成，他唱歌照样能挣来钱。我告诉你，我听金智雨说，他还在家拍了部电影，挣了老鼻子的钱。我猜这次买娱美德的钱，大部分都是那部电影挣的。” “啥电影？” “不知道。走，咱俩去上网查查。” …… 新罗酒店，社长办公室。 8月底，李富真取代了她的堂叔李洙彬，正式执掌新罗酒店。 此时，由她亲自任命的市场与销售专务正站在办公桌前，向她匯报工作。 “社长，机场传来消息，程跃在两个半小时以前入境。通过租车公司得知，他是在衿川区加山洞下车，其后则无记录。加山洞是服装、纺织、皮革等老旧產业的聚集地，匯集了大量底层工人和外乡人，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去那里。” 想了会儿，李富真问：“加山洞正在寻求转型？” “是。政府正在推动『加山数字团地』计划，尚无显著效果。” “排查市內所有酒店，同时，你亲自去加山洞，联繫当地势力，重点关注数字团地周边酒店，以及所有华人居所，將他找出来，请来酒店。记住，我说的是『请』，恭恭敬敬的把他请来，就当他是我一样对待！”” “明白……但是，他离开机场后，始终戴著帽子、口罩，怕是很难找到。” “我不听藉口，只要结果。” “是！” 凌晨时分，程跃接到了格非的电话，沉默了片刻，他说：“睡吧，没事。” “你……得罪人了？”程格非放心不下，迟疑著问，“为什么警察会拿著你的照片四处打听？” “md，一个疯女人！” 程跃嘆了口气，说道：“你不用管我，管好你和小三的女朋友，让她俩保密就行。” 程跃知道，三星，或者说三星的长公主有这般能量，他却不知，为何对方咬著他不放。 还有件事他不知道。 事实上，因为他的一番胡扯，李富真接任新罗酒店的时间，提前了將近一年。 结果就是，他像在坐牢也似，困在酒店里好长时间。 说好的好人有好报呢？ 事已至此，许多事不得不通过电话沟通，尤其是相对安全的固定电话。 “老师，这段时间我研究了一下高丽这边的法律法规以及相关案例，发现通过vie架构控制娱美德风险极大，法院、税务机关和公平贸易委员会很可能不承认vie的合法性。这种以规避法律为目的的协议，有可能因『违反善良风俗及其他社会秩序』而被判无效，更可能被认定为垄断或不公平竞爭，遭至重罚。” “他们的监管机构不是摆设，整个社会对本土文化產业的保护意识很强，一旦被媒体曝光，会立刻上升为政治事件和公眾舆论的焦点，引来巨大的监管压力。” 程跃不无艷羡地说道：“还是国內的监管宽鬆，现在的新兴网际网路企业，哪个不是通过vie架构隱匿实控人並实现税务减免的……” “你清楚我们的国情，发展经济是第一要务，为此，国家寧愿忍受一时的损失。” 老太太的声音极其和蔼：“別说这些没用的，你还有什么想法？” “很多。比如说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从亚拓士和娱美德手里买《热血传奇》这个產品，不买他们的公司，这样就很简单了。但是我有点不甘心，因为我还打算將来在纳指上市，收割阿美的財富呢。如果是纯粹的国內公司，又很难在纳指上市。” “再比如说，分阶段收购，对娱美德实施先合作、再控制、最后全盘接收的战略，这样不仅能给娱美德心理缓衝，更能实现每一步交易的合规透明，经得起审查。” “最差的情况就是，收购娱美德10%以上股权，爭取一个董事会观察员席位，然后和它成立合资公司，共同在国內运营游戏……” “老师，明说了，我不甘心，我不愿意与任何人合作。” 电话那头静了很久，老太太这才说道：“小跃，你知道吗，你很优秀。” 程跃愣了愣，才笑：“我当然知道！” “你是当局者迷。”老太太嘆了口气，“我不想提醒你，可我知道，你肯定能想明白，说不定你喝口水就能醒悟。” “我个人非常反对vie架构，非常不赞成你使用这种手段隱匿资產、避税，因为你不需要，对吧？” 程跃理直气壮地说：“当然！” “那我能不能提出一个要求，如果你要採取vie架构，我能不能介绍一家国有资本，进入你的体系，如你刚才所言，10%的股权，一个董事会观察员席位即可。你该明白我的意思，不是不相信你，而是必须得有监管。” 话说到这里，程跃顿时如拨云见日，一片清明。 正如他方才所讲，他买產品、买《热血传奇》的智慧財產权即可，只需要提前在英属维京群岛设立bvi公司，然后在开曼群岛搭建好vie架构，通过这个公司购买即可！ 他笑著问道：“老师，你想介绍哪家国资参与？几十万美元，可不是一笔小钱。” “保利。” 程跃心念电转，想到了很多传闻，最终还是笑笑：“可以。合作协议中，我可以承诺她享有清算优先权。” 老太太拒绝了：“那倒不必，她若愿意参与，就得承担风险。何况，你的名字现在也值几十万美元。” 两人商定之后，事情就变得简单。 程跃在英属维京群岛设立bvi公司，用这家公司，联合保利在开曼群岛设立以上市为目的的控制主体。通过控制主体，在香江设立一家全资子公司，然后香江公司在国內设立一家外商独资企业。 最后一步，则是通过外商独资企业，以一系列复杂的协议为抓手，比如说《独家技术諮询与服务协议》、《股权质押协议》、《独家购买权协议》、《股东授权委託书》等等，实现对国內运营主体的实际控制，其本质是“协议控制”而非“股权控制”。 以上种种，正是完整的“vie架构”。 具体事项，自然会有人办理，程跃只等签字即可。 接下来，只差拿到《热血传奇》的智慧財產权了！ 第一百二十章 意 外 时间跌入十一月，首尔的冬意彻底坐实。 北汉山的风磨出了凛冽的刀意，刮在脸上，是千丝万缕的刺痛。 空气乾冷，是直接的、坦荡的乾冷。 清晨的街头，上班族们——无论是裹在深色西装里的男人，还是保暖裤打底、外穿粗呢或毛料一步裙的女士——都已罩上厚实的服。他们在公车站或地铁口短暂驻足，从摊贩手中接过一个烫手的鯽鱼饼，或一杯氤氳著甜香的米露，在呵出的白气里，寻得片刻暖意。 奔驰车后座上，程跃的目光越过街头，越过匆匆行走的上班族们，来到了高丽的硅谷，江南区驛三洞数字產业中心。 身边只带著一名翻译。 这位摩根史坦利派来的金髮翻译，行事干练专业。她身上淡雅的香水味隨著从容的步伐散在空气中，顺利地將程跃引领至亚拓士的会议室。 狭长的椭圆形会议桌，內侧以亚拓士的创始人兼灵魂人物崔雄为中心，分別坐著朴冠浩、朴瓘镐等亚拓士和娱美德的高层人员，以及高盛、首尔伙伴諮询等股东方或投行的代表。 摩根史坦利有能力將他们找来匯聚。 迎著一眾审视、蔑视乃至於仇视的目光，稳定地走到会议桌外侧正中位置，程跃没有拉开座椅。 他站著。 他摘下头上的费多拉软呢帽，信手拂了拂棕色毛呢大衣的戧驳领，这才抬头，以微微俯视的目光，以中文淡淡说道：“女士们、先生们，早上好。” 金髮美女victoria·tori·ashton站在会议桌的门口那头，同声翻译。 程跃说：“或许你们有些人之前听说过我，或许有些人是前两天刚刚知道。” “不重要。” “重要的是，知道我有钱而且有能力赚更多的钱就行，知道我喜欢玩你们开发的游戏——《热血传奇》就行。” “我知道对你们而言，这款游戏是负担、是负资產。” “我担心你们会在这场愈演愈烈的网际网路泡沫中將它拋弃，不再运营。” “为此，我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將这款游戏的智慧財產权卖给我。好让你们甩掉包袱，轻装上阵——无论是过冬，还是去寻找下一个遥不可及的成功创意。” “至於我……” “我会为这款游戏搭建伺服器，上线运营，找人陪我一起征战玛法大陆。” “不计盈利或亏损。” “我开心就行。” “所以说，我要买你们的游戏。” “现在，我说出我的报价，一口价，没有討价还价的余地。” 本书首发 读好书上 101 看书网，????????s.???超省心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500万美元。” “好了，就这样，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你们有三天时间，认真討论。愿意就联繫我，不愿意的话——” “再见！” 言罢，程跃戴上帽子，遮住了清亮的眸光，微微点头示意，径直离开了会议室。 维托莉婭快步跟上，帮程跃摁下电梯，打开办公楼的大门，打开车门。 车辆匯入主路，行驶平稳。 维托莉婭从副驾转头过来，望向程跃：“先生，倘若他们奢望更多，您真的愿意放弃这款游戏？” “你觉得呢？” “如果我是亚拓士或者娱美德，我会认为您一时兴起，隨时可能忙於创作或者工作，將这款游戏拋之脑后。我会牢牢地將这个机会抓在手中。” “托莉，你的汉语很棒！”程跃笑了笑，將目光转向窗外飞逝的街景。 “谢谢您，程跃先生！” 维托莉婭回头坐好，让车厢恢復了安静。 放弃？ 绝无可能。 倘若今日討论的结果不合心意，三天时间，足够程跃做很多事情。 拉拢、分化、利诱，乃至……胁迫。 这里是高丽，程跃不惮於使用任何手段达成目的。 在资本主义的没有规则的规则之下。 正在沉思，手里的电话传出震动的嗡鸣。 程跃抬手一看，微微皱眉，摁下了接听键。 慵懒柔媚的声音裹入耳中。 “来了啊。” “你好。” “要不要姐姐给你点奖励，比如说……送你一款游戏？” “我和你不熟。” “那么……从一杯清晨的香浓咖啡、一餐正午的丰盛宴席开始熟悉？” “见谅，我很忙。” “信不信姐姐让你买不到游戏？” 不再言声，程跃直接掛断了电话。 小巧的三星手机合上那一剎，屏幕的微光映出了他毫无波澜的脸容。 这年头，国內的手机在高丽无法使用，这是他刚刚启用的cdma制式手机，甚至没有拨打或接听一个电话，號码是谁泄露了出去？ 三星的触角无孔不入，方才坐在会议室的，就有首尔伙伴諮询的联合创始人兼执行王牌金哲宇，他出身於三星证券併购部。 此人的嫌疑最大，但换句话来说，其他人，包括崔雄，有哪个不是在三星的阴影下瑟瑟发抖的蚂蚁？ 话说，寒冬已至，蚂蚁们没有躲进洞穴，还在活动？ 几乎就在程跃收起手机的同时，亚拓士的会议室里，金哲宇看了一眼突然震动的手机，起身离席，在门外短暂接听后，匆匆转身回来，停在门口，向眾人肃然鞠了一躬。 “不好意思，”话音与鞠躬同至，会议室里的嘈杂被瞬间剪断。 金哲宇说：“我刚刚接到指示。有人认为，《热血传奇》必须出售，並且，售价不应高於300万美元。” 一句话，顿时让激烈爭吵的会议室鸦雀无声。 强烈反对出售的朴瓘镐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嘴唇囁嚅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颓然躺在了椅子上； 认为售价该卖到680万美元的朴冠浩取出眼镜布，卸下眼镜，开始默默地擦拭镜片； 股东方高盛的代表面色不虞，却也没提出什么意见； 崔雄的脸上竟带著几分欣喜，恳切说道：“那就拜託金部长立即联繫华夏人，让他儘快签订合同？” 金哲宇清楚，对於崔雄来说，扔掉一个鸡肋產品，换来攀上三星的大树，他怎能不会高兴？ 无视了眾人精彩纷呈的脸色，金哲宇直接对崔雄说道：“麻烦崔社长亲自联繫程跃，晚上请他到新罗酒店用餐，庆祝合作顺利达成！” 他刻意强调了“新罗酒店”四个字，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崔雄心领神会，竟也起身，鞠了一躬：“一定不会令阁下失望！”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夜，新罗 是夜，新罗酒店雅舍，菜未上完，崔雄的电话便响了起来，他接通之后，起身离席，连连鞠躬道歉：母亲突发重病，他不得不马上回去处理。恕他失礼，日后一定诚挚致歉！ 崔雄离开后，房间里便只剩下程跃和李富真两人。李富真笑得前俯后仰，分毫不顾人前的优雅仪態：“你知道吗？崔社长的母亲已经过世六年了，哈哈……真是个妙人！” 程跃抬了抬眼皮，懒得理会。 他很失望，近乎於失落。 一年多的谋篇布局，辛勤努力，终於有资格登上牌桌，胜利也近在眼前。 掀牌的剎那，有人直接將对手的筹码推来眼前。 全部。 “他不跟了，这些都是你的！” 偏偏对手迫不及待地应声：“对！对！” 从某种程度来讲，程跃能够想通，他清楚自己的些微成绩，肯定比不了人家几代人的积累。 他並不绝望，他篤信他能够赶超。 可眼下的他，手里已经有足够的筹码，明明不需要对方添乱！ “???...” 所有这一切，都源於眼前这个蛇蝎轻飘飘的一句指示。 所有这一切，都源於老韩让他来这里参加那场劳什子私享晚宴。 所以说，还是那句话。 ——一切都怪老韩！ “说话啊！” 见他沉默，李富真不依不饶，嘴角噙笑，乜视出声：“你不是躲著我吗？不想理我吗？掛我电话吗？不愿和我吃饭吗？现在只剩你我两人，你不走吗？” 程跃揉了揉额角，收拾好破碎的心情，无奈说道：“我的事，真的不用你来添乱。五百万美元是《热血传奇》当下的公允价值，你告诉他们，按这个价格执行，好吗？” “你傻？为了一款想玩的破游戏，耗费这么多钱？省下一些，用来买名车豪宅，包养美女，岂不更好许多？” 每句话都不愿理会，程跃便说：“你別管我，行吗？” “我没管你，是你主动来我这里吃饭。” 別人胡搅蛮缠无足轻重，她却不行。程跃认真说道：“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你说出来，我改，行吗？” “你能把以前唱过的歌收回，以后也不再唱歌？”李富真戏謔说道，“我对你讲，《国风》真的很棒，你猜我最喜欢哪一首？” “我猜你没有喜欢的，那是中国风，与你无关。”程跃嘆息说道，“姐，我们都很忙，很累，別再胡搅蛮缠，好吗？” 说话间，程跃意识到，似乎他讲得每一句话都是疑问句，都带著无奈与祈求？ 他正反思，耳边便突然听到李富真说：“正因为很累，所以我才想听一些安静的歌，比如说《菊台》，比如说《可能》，比如说《丁香》……” 语调婉转幽怨？ 程跃下意识看向对方，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她却突然笑了，脸容明媚：“哈哈，骗到你了？我最喜欢《童话镇》！” 有一瞬间，程跃分明从她的脸上看到了自伤自怜？ 可是，与自己何干？ “你……算了，咱俩喝酒吧。” “好！” “喝完酒，我不管你的事，你也別管我的，行吗？” “呵呵。” “对了，你现在的中文讲得不错，只听声音，还真有点像天朝上国的贵人。” “上次你讲倭奴，现在又是上国，你明白什么叫发达国家，什么叫发展中国家吗？你哪来的勇气？” “悠远的歷史长河中，各种文明一一寂灭，唯有华夏永存。上下五千年、亿万华夏人，都能给我勇气。话说，你们庆州李氏是否与皋陶有关？” “皋陶？” “欸～我和你一个化外蛮夷费什么劲？” “你莫恃宠而骄！” “……姐，你简直是个天才，中文讲得真棒！” 將一个疯女人喝多不难，九点多，程跃便回到了入住的酒店。 老太太尚未休息，为他冲了杯浓茶。 程跃端著茶杯，愣了许久，这才说道：“老师，合同金额不变，还是五百万。我不愿因为这点钱，欠下人情。” 老太太沉默了会儿：“两百万……外匯。” “我会想办法挣回来。” “你知道就好。”老太太仍有不舍，开始从其他地方抠钱，“这次收购，交易结构设计、谈判，都是你独立完成，大摩除了提供些信息支持，基本上在坐享其成，我打算和他们谈谈，看看二十万美元的諮询费，能省下多少。” “好。您可以告诉大摩，三年之內，不管是跃动娱乐还是跃动网络，我必然会有一家上市公司，如果这次合作顺利，届时主承销商的位置，可能会有大摩一席。你问问他们，是否愿意赌一次，赌我这个人。” 老太太笑了：“这样就简单了，我相信他们愿意无偿提供本次服务。如此一来，整个收购的諮询费近乎为零。” “零？” 程跃也笑：“您带著师兄师姐们忙了这么长时间，会计师事务所您也得给，我看也值二十万美元。” “你小子门清，別让我多费口舌。二十万人民幣够了。” “这样啊……您为我找了一个合伙人，事情我就得和人家商量。我打算將省下的钱，在川中建成学校，这件事由您和他们沟通？还有，让他们派个会计，负责监督帐务。” “让保利的会计免费替你出力？我是该表扬你大方，还是夸你精明？” “老师，我是您的学生，严谨细致不是您教给我的？” “別贫了。赶紧把水喝完，回去休息。这段时间你也挺耗神的，底下的事就不用管了，等著签字用印即可。现在亚拓士和娱美德非常积极，政府的审批手续催得比我们还急，我看三两天事情就能完结。” “好。” 说完话，程跃放下杯子，正想离开，老太太忽然问道：“通过这次併购，你有什么心得？” 这是在实践中教学了，谁让人家是老师呢？ 程跃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是说各种专业知识、技术手段並不重要，但不得不说，台面下的交易，才能决定成败。” “那么，这次你在台面下付出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老师，我喝酒了，头疼……” “坐下！” “……” 迎著老太太严厉的目光，程跃无奈说道：“老师，我没做坏事，也没吃亏……不对，是没占別人便宜！反正我就是碰见一个人，您就当她是我的狂热粉丝罢，她非得帮忙，自作主张，我也管不住她。” “她的能量很大？” “在这种国家，金钱无所不能。” 老太太若有所思，暂时放过了他：“管不住別人不提，你能管好自己吗？” “大德不踰闲，小德出入可也？”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程跃耍赖说道：“这不是有你看著我嘛！” 第一百二十二章 首 富 相机的快门声咔咔作响，闪光灯耀眼夺目。 在媒体的见证下，签约台上，身著正装的程小三……不对，虽说尚未经过政府同意，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改名了，现在他叫程瀟，“瀟洒走一回”的“瀟”。 除了肤色稍显黢黑，程瀟身材高挺，五官周正，委实有几分瀟洒，这是他混跡丛的天然稟赋。 此时的程瀟脸色紧绷，一笔一画在写著什么，仿佛手中的签字笔重若千钧。 程跃知道，“瀟”字笔画太多，他是在认真地写、辛苦地写。 因为他正代表著跃动网络，与朴冠浩代表的亚拓士、朴瓘镐代表的娱美德分別签订《智慧財產权转让协议》。 隨后，三方还要在一份《共同確认函》上籤章。 莫名有些喜感，遮掩了拿下《热血传奇》的复杂心情。 倘若没有李富真添乱，程跃觉得自己会高兴很多，且不会拒绝与崔雄站在台上，见证签约仪式完成。 他正乱想，崔雄侧身过来，期盼说道：“程先生，恭喜我们的合作圆满达成。不知崔某是否有幸，邀请您和您的团队蒞临新罗酒店，出席庆祝晚宴？” 语调真诚，近乎谦卑。 因为崔雄意外多得了两百万美元。 更重要的是，因为这两百万美元，崔雄思前想后，终於鼓足勇气、忐忑不安地给李富真发了一条简讯，且很荣幸地收到了一句回覆： ——可。 晃了晃脑袋，程跃抬头看去，台上已签约完成，程瀟正在和朴冠浩、朴瓘镐分別握手。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读小说上 101 看书网，101??????.??????超省心 】 快门声中，程跃嘆了口气，说道：“好啊，谢谢崔社长。” “不敢，是程先生为人大气，折服了所有人。娱美德的朴社长也拜託崔某，一定要邀请到您。” 朴瓘镐吗？他不重要。 程跃又想，临別之际，再和李富真见一面罢。日后山高水远，风浪前程，皆不相关。 很快走出了签约会场，程跃將老太太送上车后，换乘另一台车，打算向程瀟和程格非交待点事。 途中，被人拦了下来。 名片拿在手里，质感极佳，泛著贵金属般的光泽，设计低调而奢华。 “程先生，你好。我是盛大网络的陈添桥。冒昧打扰，请允许我以一名普通歌迷、影迷的身份，向你说一声『幸会』！” “幸会啊，陈总……”看完名片，程跃抬起头来，好奇说道，“你的网络归谷我听说过，可是，你找我有何指教？呃……要签名吗？” 陈首富微怔，很快就大笑说道：“正是来討要签名的！不仅是唱片的签名，还有合同的签名！” 言罢，他不等程跃开口，主动说道：“你的唱片我都放在家里，没有带来，可以等下次见面再签。现在，我想对你提一点其它建议。” “我觉得程先生你才华横溢，在艺术领域成就非凡，能为广大受眾带来极其珍贵的作品，真的不忍心看你將宝贵的精力浪费在生意场上！” “谢谢。”程跃浅笑以应。 陈首富诚恳说道：“不知程先生是否得知，我的团队也在向我极力推荐《热血传奇》这款游戏，事实上，他们之前已经与亚拓士有所接触。” 程跃摇了摇头：“崔社长没告诉我。” 崔雄的確没讲，但是程格非说过。 所以不算骗人。 陈首富坦诚说道：“我的团队从亚拓士得知，程先生是自己想玩《热血传奇》，故而不惜重金，直接买断这款游戏。” “怎么说呢……我想说程先生年少多金，有资格如此任性！” “但是，我有一个更好的方案，那就是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盛大，是一家专业的游戏运维公司，我的团队在游戏行业经验丰富、渠道眾多。” “我们愿意替程先生打理渠道、运行、维护、客服等等一系列复杂繁琐的小事，让程先生既能隨心所欲的参与游戏，又能空出大量的精力和时间，从事歌曲创作、电影拍摄。” “我们是天作之合！” “总的来说……总不能为了吃肉，亲自去养一头猪吧？” “盛大愿意为程先生养猪！” 程跃无语一时，心想，想吃猪肉，我寧可去找丁三石…… 於是，他便不愿与陈首富討论养猪大业，直接问道：“你应该清楚我用了多少钱买下这款游戏，你准备让我怎么授权？” 陈首富豪爽说道：“无论亏损多少，盛大愿意以每年一千万人民幣的价格，连签三年，代理《热血传奇》，而且只是国內的代理权！” 程跃再度无语！ 陈首富言谈豪迈大气，可是程跃知道，他在把自己当成傻子来骗…… 始终防备著他，程跃怎能不知，他现在连五百万人民幣都拿不出来！ 瞬间失去了聊天的兴趣，程跃便说：“陈总，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但是应该能够理解，对我而言，钱，不太重要，甚至游戏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能力范围之內，我不愿受人控制或掣肘，哪怕玩游戏也是。” 说话间，他摇头阻止了首富出声，继续说道：“你我都很清楚，生意场上违约或者拖延的办法很多很多，我寧可浪费点钱，也不愿浪费时间和精力，更不愿因为这种糟心事，影响心情。所以，见谅，幸会，再会！” 到得此时，眼见程跃拒绝得乾脆，陈首富平白浪费了许多口舌，竟也不觉可惜，他笑了笑，不再多言，主动握手道別：“再会！” 目送著程跃的车队离开，身边的人问道：“陈总，我们就这样放弃？” “等他玩腻了再说。”陈首富毕竟感觉挫败，哼声说道，“总有一天，他会回头过来求我！” 言罢，他转身便走：“这次我要在高丽多留一段时间，爭取拿下《天堂》、《黑暗之光》或者《红月》的代理权。” 成功者的品行、风格各有不同，但这不服输的韧性，大抵是其共有的品质。 在当下的高丽，《天堂》是当之无愧的现象级、国民级网游，远非其它游戏可比。 至於说《黑暗之光》和《红月》，两者的热度同样高於《传奇》。 第一百二十三章 规 划 甫一上车，程瀟便迫不及待地说：“小叔，刚才我在台上表现咋样？我告诉你，签字的时候，我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差点忘了名字咋写！” 程跃尚未言声，程格非忍不住懟道：“艸，一个字你tm练了好几天，还不会写？我看你还是改回原来的名字吧，画三横多好？” “你能！你上试试！” “我至少是中专毕业，写过的字比你吃过的米都多！” “这话你也就骗骗別人！我还不知道你？上中专的时候，你上过几堂课，写过几个字？” “反正我不仅会写『程格非』，还会写『程格非很瀟洒』！” “日你！” “来啊，我要是反抗，我就是狗！” 吵吵闹闹，听得头疼，程跃忍不住吼道：“闭嘴！” 耳边为之一净。 从小到大，两人、乃至於他们和剑锋之间经常吵闹，照理说程跃应该习以为常，此时的他却心有疑虑，在想：这俩货不会在演我吧？ 很快就会將游戏交给他俩，俩货会不会在我面前假装不合，然后背地里联手黑钱？ 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忍心对他俩失望……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商务车缓缓行驶，程跃躺在座椅上，闭目揉著太阳穴：“你俩谁给我说说现在高丽的网路游戏市场格局。” 两人对视一眼后，程瀟对程格非挑了挑眉，程格非便说：“头部游戏就那几个，其中《天堂》是毫无爭议的霸主，远远领先其它网游；第二梯队有《红月》、《黑暗之光》、《千年》……” 程跃根本没听，他在思考別的，很快也就有了决断。 他知道，最负责的方式，就是不要考验人性，儘量完善体制与制度。 到得酒店，他將两人带来老太太的套房，当著老太太的面，对两人做出安排。 “跃动网络，暂定程瀟是总经理，程格非是常务副总，財务副总由保利遣派，你们三人商量，回国后一周之內，给我拿出组织架构设置和定岗定员招聘方案。” “你俩懂不懂、会不会不重要，还有时间，儘快学，按时给我。” “另外，公司设立监察部，部长由我指派，他將独立於公司架构之外，负责本部门人员招聘，不受公司人力资源部门的管理。” “丑话我讲在前头，你们俩现在都是试用期，不签劳动合同，不发工资，这些都是转正了才有。” “至於说什么时候转正，我不知道，看你们的表现。” “期间任何时候、因为任何事，谁让我不满意了，谁就回家。” “出於兄弟感情，我会私人给他一笔钱，让他风风光光的回去。” “明白吗？” 两人连连点头。 初生牛犊不怕虎，大抵讲的就是眼前两人。 “好。”程跃同样点头，继续说著，“今晚的宴会，你俩不必参与，直接去亚拓士，爭取早点把游戏的管理、运营摸清楚了，然后带著相关技术人员，早日回国。” “时间……一个月之內就行。” 两人再次点头。 “关於第三点……” 朝著老太太笑了笑，程跃又说：“李老师是我的老师，是我们的长辈，有些话我就不避讳她了。” “我告诉你俩，你俩很牛，我很佩服，来高丽几个月就能哄到女朋友，而且她们也出了力，对我买下《热血传奇》有点贡献。” 话说到这里，两人嘿嘿直笑。老太太不解出声：“小跃？” 程跃解释说：“他俩的女朋友是娱美德的文员和前台，透露了不少內部信息。” 老太太呵笑一声，不再言语。 程跃便继续说道：“你们的女朋友若想带回国，我没意见，欢迎，也欢迎她们参加平常的私人聚会，或者说去我家里。” “但是有一点，回国后她俩当专职主妇也好，另找工作也罢，不得进入跃动网络！” “我警告你俩，以后跃动网络的所有员工，我不准你俩和她们有任何工作以外的联繫，不准有办公室恋情发生，倘若你俩违规，被我发现，没得商量，请主动离开，別让我赶。” “明白吗？” 程格非点头之后，程瀟眼珠一转，问道：“如果有女的追我咋办？” 可能没见过如此厚顏无耻之人，老太太忍俊不禁，程跃却在点头：“有道理，不止是你，格非也可能遇到这种情况，因为等你们有了身家和地位，会有女人投怀送抱。” “我告诉你该咋办，两种情况，第一，如果你也喜欢人家，老老实实地让人家辞职，她只要不在我的公司，我不管你；第二，如果你不喜欢，那就明確拒绝並保持距离。一旦越线，我会先开除你！” “明白吗？” “明白。” “明白了。” “最后再说一点。”程跃道，“这次收购《热血传奇》，你俩的表现，基本能令我满意。当然，也是因为我对你俩没抱期望……但不管怎么说，你俩都出了力。” “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还有奖励？”程瀟倍感意外，在他看来，平常管吃、管喝、管泡妞，无需他从女人身上骗钱，已经心满意足！ 程格非傻笑说道：“要啥奖励，我俩也没干啥！” 有些话说到嘴边，程跃又改变了主意：“废话不再说了，你俩每人二十万，这是我私人给的奖励，不走跃动网络的帐。” “去年自从我上大学，你俩也跟著混一年多了，这笔钱算是辛苦费。” “就这样，滚吧。” 知道程跃是真心要给，两人也就不再推让，笑著走了。 两人离开之后，程跃问道：“老师，你猜我为什么给他们这笔钱？” “二十万？”老太太嗔怒说道，“你让我这个每月工资2748元的人猜？” “我想看看他俩会將钱在何处。” 程跃不敢再卖关子，解释道：“程瀟原来说过，想给他的母亲盖房，我们那里盖房便宜，几万块足够了；程格非倒是没什么压力。我希望他们主动將钱用在合適的地方，因为我已经提醒他们多次，儘早在京城买房。” 这个话题，两人也曾討论，除了学校发放的工资，老太太当然有额外收入，程跃也曾劝她买房。 而且，程跃还通过老太太介绍，在学校的家属院买过一套一百五十平方的房子。 那套房子不仅公摊极少，关键还是一套顶好的学区房！ 清楚程跃对程瀟和程格非的信任，远非旁人可比，老太太便不和他討论用人的问题，转而问道：“这边的事情基本告一段落，你还能动用多少钱，是否打算入股腾讯？” 程跃想了想，说道：“先前准备的收购资金，还剩500万左右，我不打算再动，留在跃动网络，作为运营费用。其它的，这段时间我的唱片分红、给別人做的唱片分红，大概也快到两千万了，听来不少，但是距离我打算用於收购腾讯的两亿资金相差甚远。” “索性就先放一放罢，不急！” “你这小子！”饶是早有准备，老太太也不由感慨，“挣钱像捡钱一样，胃口也真是嚇人！” 后半句没办法接，程跃便理直气壮地说：“老师，捡钱需要弯腰，而我，腰不太好！” 第一百二十四章 致李富真 程跃离开之后，老太太忍不住在想，她当了一辈子的老师，带过的学生不计其数，却是头一回见到程跃这种人。 品性与才华毋庸置疑，难道为人处事也有天赋一说？ 老太太认识程瀟和程格非有段时间了，对於这两个活宝，她能做到一笑了之，可是她很难相信，程跃竟如此重用两人。 他煞费苦心地將两人带来，安排工作，难道不正是为那两人铺路？ 他从创业之初，便不惜收敛团队的狼性，直接立下规矩，何尝不是为了两人？ 真是两个幸运的活宝。 若非要找出两人的优点，程瀟是混不吝的性格，程格非则稍显稳重，程跃决定以程瀟为主，程格非辅之，大抵已是无奈之中最好的选择了。 陈忠也是老太太的学生，老太太原本打算，有机会时將陈忠引荐给程跃帮忙，如今她知道这事没希望了。 一个人越是重情，就越记仇。 陈忠因为一点小事，得罪了程跃，可能再也难有机会，入得程跃法眼。 怪谁来著？ 只希望陈忠能从这件事上汲取教训，日后行事再稳重些，也算是不枉此番教训。 是夜，新罗酒店宴会厅，一场耗资近两亿韩元的奢华宴会如期举行。 听来很多？ 其实也就二十万美元罢了…… 这是一场主题站式宴会，共有四个组团：“海洋之心”主打海鲜和鱼子酱；“肉食者的狂欢”提供顶级鹅肝与各式牛排；“亚平寧的焰火”在现场烹製意面和蘑菇燉饭；“梦幻甜品岛”则现场烤製法式可丽饼並呈现分子料理甜品。 烤肉的焦香、黑松露的异香、海鲜的鲜甜、以及香檳与葡萄酒散发的果香……种种气味像是无形的嚮导，吸引著身著盛装的宾客们在一个餐檯前聚集，交流后又散开，流向另一个餐檯。 持续而优雅的流动。 宴会厅的一角，一个略微抬高的平台上，一支乐队正在轻柔地演奏。 爵士三重奏的乐声与清脆的碰杯声、餐檯上厨师烹飪时发出的火焰呼呼声和牛排滋滋声，共同为这场宴会营造出私密而尊贵的背景音。 程跃唤来了维托莉婭，轻声说道：“托莉，我需要你帮我在德拉瓦州註册一家单一成员有限责任公司，能做到吗？” 维托莉婭笑容甜美：“程先生，摩根斯坦利愿意为您提供任何服务。” “谢谢，麻烦你记一下，公司名称是『 bound pictures』，其他的诸如註册地址、公司帐户等等，你帮我一併办了，记住，完善的《运营协议》必不可少。” “跃动影业？”找侍者要来纸笔，维托莉婭记录之后，轻声问道，“程先生，我们知道，您在影视方面也有非凡的成就，您这是有意在美利坚投资影片？” “是的，我投资、我执导。” 几乎不假思索，维托莉婭当即问道：“程先生，我不仅愿意协助您构建公司，更愿意深度参与您的项目，比如说各种合同的草擬、谈判，以及ip的保护等所有事项，可以吗？” 並非所有的美女都是瓶，几次来往，程跃对维托莉婭的印象挺好，於是不再多言，点头允了：“好。” 两人正在交谈，入口处传来一阵不易察觉的骚动。 程跃偏头望去，李富真来了。 她並未刻意张扬，却像一道柔光，自然地吸引了全场目光。 一袭秋香绿的缎面及地长裙，光泽沉静如水，勾勒出她高挑的身姿。 隨著行走，她的裙摆微漾，自带无声的威仪。 长发挽成髮髻，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与修长的颈部线条，无需珠宝点缀，尽显乾净与素雅。 鹅蛋脸上妆容极淡，反透出肌肤温润如玉的光泽，衬得她那双明澈的眼眸，亮得嚇人。 她是顶美的，这种美，是財富、权力与教养共同浇灌的艺术品，令人心折，却不敢轻易靠近。 她未与任何人寒暄，目光径直落向程跃，款步而至。 侍者適时递上香檳。她信手取下一杯，指尖轻握。 “在聊什么？” “聊完了。” “没问你。” 李富真的目光落在了维托莉婭脸上。 维托莉婭迟疑片刻，坚持说道：“摩根斯坦利不能透露客户的隱私。” “呵。去忙吧。” 朝著托莉点头，程跃目送她离开后，不满说道：“你真行！” “坏了你的好事？” “是啊，挺好一场宴会，被你压得气氛全无。” 程跃撇了撇嘴：“送你一首歌。” 说完，他直接走向乐队。 要来了木吉他，目光投向安静的宴会厅、无声望来的眾人，程跃对著话筒说： “when i was sixteen， my father said， you can do anything you want in your life， but you must work hard to earn it. 当我16岁的时候，我的爸爸说，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在你自己的生活中，你需要努力工作去得到它。 i decided then that when i leave this world， what i leave behind will be the story of a life richly lived， not the money i've made. 我决定在离世之后，留下的是我精彩的人生，並不是我赚到的金钱。” …… 紧接著，不等眾人回应，他开始弹唱： “hey， once upon a younger year； 闪回到从前那些年； when all our shadows disappeared； 阳光扫尽一切阴云； the animals inside came out to play； 內心的野性奔放而出； hey， when face to face with all our fears； 当年我们直面所有恐惧； learned our lessons through the tears； 在泪水中学会渐渐长大； made memories we knew would never fade； 那些回忆永不曾褪色； one day my father he told me； 那天我父亲对我说； son， don't let it slip away； 孩子莫让时光虚度； he took me in his arms，i heard him say； 在他的怀中，我听到他说著； when you get older； 当你长大了； your wild heart will live for younger days； 这些激情就只能活在童年里； think of me if ever you're afraid； 孤单惊慌时就想想还有我在； he said， one day you'll leave this world behind； 他说过，总有一天，你將会离开这个世界； so live a life you will remember； 所以活出一个值得你铭记的人生； my father told me when i was just a child； 我爸爸告诉我这些，那时我还小； these are the nights that never die； 这些夜晚不会消亡； my father told me； 我父亲说过； when thunder clouds start pouring down； 当万钧雷霆化雨而下； light a fire they can't put out； 惊雷倐逝燃天火； carve your name into those shining stars； 闪烁留名繁星下； he said go venture far beyond these shores； 他说去海的那边远远探险吧； don't forsake this life of yours； 把握住你每一刻你精彩的生活； i'll guide you home no matter where you are； 相隔天涯还有家为你守著； one day my father，he told me； 那天我父亲，对我说； son， don't let it slip away； 孩子，时光匆匆莫留悔； when i was just a kid， i heard he say； 稚嫩的我听见他说著； when you get older； 当你长大了； your wild heart will live for younger days； 会想起当年不羈的岁月； think of me if ever you're afraid； 孤单惊慌时就想想还有我在； he said， one day you'll leave this world behind； 他说过，总有一天你会离开这个世界； so live a life you will remember； 所以去活出你难忘的样子； my father told me when i was just a child； 听著这些那时我还小； these are the nights that never die； 那些夜晚永远鲜活； my father told me； 我父亲说过； these are the nights that never die； 那些夜晚永远鲜活； my father told me； 我父亲说过； my father told me. 我父亲说过。” …… 曲终，人去，掌声持久且真诚。 所有人目光隨著程跃转动，直至他回到李富真身边。 过了会儿，宴会厅的氛围才回復正常。 李富真饮尽杯中香檳，语调不容拒绝：“你说过，送给我的。” 她相信，这首歌是写给她的，或许是在上次见面之后，或许，就在昨天。 总而言之，是写给她的，是眼前的小男人为她而写、而唱。 在她的家族，掌权者有且只有一个——她的父亲李健熙。 这首歌对她极其有用！ 果然，程跃说道：“歌曲名——the nights_to lee boo-jin。等我回去后，录完歌就给你寄来。” “要么你留在这里录歌，要么我派人跟你回去！” “我需要去一趟美利坚……吉他、鼓组、贝斯、电子合成器、和声……”程跃无奈说道，“这样吧，你让人跟著我先到香江，那里有我惯用的乐队和设备，我录完后让他带回来给你，隨后我再从香江出发。这样总可以了吧？” 没有回答，李富真转而问道：“你想要什么奖励……我给你一个机会，允许你提『任何』条件！” “別闹了行不？” “你別后悔！” “姐，我的老师在那边，我带你认识认识？”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生而为人，无论豪商巨贾，抑或升斗小民，皆困於各自的罗网。 程跃无心亦无力掺和李富真的家事，送首歌予她，已不枉相识一场。 到得香江，他借用正东的乐手与录音棚，匆匆將《the nights》製成母带，交给了身边形影不离的两名女子。 她们是李富真的保鏢，样貌不差，態度也算恭敬，可这般如影隨形，终是让程跃难以忍受。 隨著两人离去，仿佛一道无形枷锁应声而落。程跃刚舒得半口气，未及重整心神，门口的质询接踵而来：“你曾经讲我是骄女、贵女，那么……李富真呢？” 录歌时，雷松德自告奋勇过来帮忙。程跃未曾隱瞒，告诉他这首歌是送给李富真的。 没成想他口风如此不紧，转头就向陈惠琳透了消息。 属实不当人子！ 转头望向门口熟悉的倩影，程跃讶声问道：“请问你是谁？我家明媚大气的kelly哪去了？” “再大气的女人，也经不起她的男友四处留情！”说话间，她已被起身迎来的程跃拥入怀中，可她仍然在说，“在国內，你为林翩翩发行《小薇》；去一趟高丽，你又给李富真製作单曲……” 话音忽断。 良久，唇分。 眼中的陈惠琳罕见地画了淡妆，却难掩眉眼间一缕刻意修饰的倦意，程跃一阵心疼，柔声问道：“想我了？” 急著逃离高丽，结果就是他仓促来到香江，没能提前告知陈惠琳。 陈惠琳正在湾湾宣传她的大女主电影《薰衣草》，本以为此番无缘相会，却不料她扔下工作，赶了回来。 这不是她。 因为她素来是將工作放在首位的。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而她的成绩，的確耀眼得令人侧目。 单就香江本地乐坛而言，这一年，ifpi將白金唱片的標准从3万张下调至2.5万张，以反映盗版衝击下市场的萎缩。 根据ifpi的实时销量统计——除程跃的专辑销量为真实可查数据外，其余均包含对盗版份额的预估——年初，程跃为陈惠琳製作的专辑《爱你》，销量一骑绝尘，以27万张、11白金的成绩，牢牢霸占榜首。 榜眼和探分別是程跃的《浮夸》23万张以及刘得华的《你和我》19万张。 时至今日，程跃的《国风》也已累积近19万张的销量，后劲犹存，年底有望超越《浮夸》。 接下来就是陈惠琳的《宇宙》了，10万张、4白金。 王非的《寓言》7万张，次之； 程跃的《此心安处是吾乡》6.5万张； 陈惠琳的《kelly chen bpm dance collection》4到6万张； 谢挺锋的《零距离》4到6万张； 还有陈惠琳的《爱你爱的》、张雪友的《touch of love》、郑修文的《ladies first》大约也在3到5万张。 以上就是本年度香江唱片市场排行前列的十多张唱片了。 而且，陈惠琳还有一张《paper dolls纸玩偶》，大致也卖了2到4万张。 这一年，凭藉五张唱片、总计约五十万张的销量，陈惠琳无疑是香江乐坛当之无愧的女王。 成绩的背后，努力和辛苦不言而喻。 不止如此，在影视方面，这一年，陈惠琳有与梁超伟合作的《东京攻略》、与郭福成合作的《小亲亲》、与金成武合作的《薰衣草》三部电影上映。 姑且不论票房，仅看合作演员的阵容，其行业地位可见一斑。 免不了还有许多的节目、代言、商演……种种活动排满了她的日程。 她怎能不累？ 靠在程跃怀里，她轻笑说道：“除了工作，除了和甄姐聊天，剩下的时间都在想你。” “懂了。”程跃不满说道，“意思是没有想我，因为你已经没有时间了！” “別想转移话题。” 陈惠琳没放过他，继续问道：“我刚进公司，就听雷总监讲，你给李富真写了一首歌，非常棒、非常励志的英文歌。为什么？” 所以说，动了情，免不了会偶尔发昏。 饶是以陈惠琳独立、自信的性子，此时也在为三星李家的豪富忧心。 何况李富真的姿色委实不俗…… 程跃迟疑说道：“事情说来复杂……” “我不急，我有时间。” 程跃闻言稍愣，旋即不再拖延，主动且诚恳地坦白交待：“你清楚我在高丽做了什么。期间与李富真偶遇，她说是我的fans。后来在交易过程中她主动帮忙。我不愿欠她人情，听说她在家里……你懂得，豪门嘛，免不了会有爭权夺利，我便送她这首歌，让她討好父亲……总得来说，这是一场交易，我只求心安。” 陈惠琳信了，不再纠缠，转而问道：“《小薇》呢？” “你呀……”程跃抱紧了她，“这件事你藏了多久，现在才藉机问我？你想问是不是送给林翩翩的？我明確告诉你，不是！那首歌的mv只是闹著玩的，你没见里边有许多女孩？” 既然已开始审讯，陈惠琳便大大方方地继续追问：“你还没讲为什么发行单曲。” 程跃便说：“我坦白的话，你不准笑。” “笑？” “那天我和奶奶在一起，想到了这首歌，我问她要不要听，奶奶很直接地说不听，她老人家觉得我唱得不行，没有豫剧好听。我觉得好气又好笑，就发行了单曲……你什么意思？我说过了，不准笑！” 隨著程跃的话语，陈惠琳先是微微一怔，隨即像是被挠了痒痒，嘴角的弧度再也抑制不住。可那笑意早已从弯如月牙的眼眸中满溢出来，因忍笑而轻颤的身躯更是將她的心绪暴露无遗。 程跃先是故作生气，很快也是笑了，他在心里暗夸自己机智，他没有说半句骗人的话，好像已矇混过关了。 眼见氛围回暖，程跃决心一鼓作气，彻底解决单曲的疑虑，开口问道：“你还去湾湾吗，什么时候走？” “你呢？” “明天。我要去美利坚，那边的事比较急，而且可能需要停留一个多月。” 陈惠琳是热爱工作，所以能全力投入。 而对程跃来说，他却是因为欲望太多，想要的太多，不得不受苦受累。 活该…… “这样啊……” 听闻程跃所言，陈惠琳眸中的失望一闪而过，她笑著说：“我明天就回湾湾，甄姐他们还在那里。” 两人抱著沉默了会儿，程跃突然开口：“我承诺过，明年要去你家，所以今年我想多做点事，让自己的底气更足一点。”说话间，他紧了紧双臂，不让陈惠琳说话：“我知道没有必要，但是，这次你容我任性一次，满足我可怜的虚荣心罢……” 陈惠琳心头一烫，於是不再言语，只是狠狠地钻进他的怀里。 两人就这样站在录音棚门前，拥著、抱著，沉默著。 不知不觉，窗外天色已沉，程跃恍然惊醒，感慨出声：“都说红顏祸水，古之人诚不欺我……” “你帮我办点正事，召集正东的乐手和录音师什么的过来，我要帮你做个单曲发行，省得你因为这件事，日后再说我甚么。” “不会。”陈惠琳说，“以后我不会再提这件事了，我们回家吧。” 这些从未听过的柔情蜜语，令程跃心中发酸，他便忍不住有些懺愧，柔声说道：“我对你讲过，《薰衣草》的票房我不看好，虽说那电影是別人拍的，可你毕竟是女主。这首歌可以当做《薰衣草》的宣传曲，多少能有点帮助。” 《薰衣草》这部影片，讲的是陈惠琳饰演的漂亮女孩athena经营著一家香薰店，她希望透过薰衣草精油的香味，让每一个人都能闻到幸福的味道。 可是athena本人却並不幸福，自从她的男友安德鲁死后，她没有一天是开心度过的。 直到金城武饰演的折翼天使angel出现之后，athena的生活才得以改变，她逐渐了解到世间还有真爱在等著她，angel让她重新找回了幸福的感觉。 还是那句话，这是一部大女主电影，陈惠琳的戏份很多，她思念安德鲁的情节占据了很长篇幅。 於是，这首《亲爱的你怎么不在身边》就很合適了。 有一点不得不提，到得如今，程跃的音乐造诣臻至成熟，很多方面能做到信手拈来。 他很快就完成了这首歌的配乐调整，与原版“撕心裂肺的痛”不同，他能做到呈现那种更適合陈惠琳的“优雅的悲伤”。 陈惠琳的声音清亮、甜美、乾净，这首歌由她演绎，更像是对著电话，在向另一端的朋友冷静地讲述自己的故事，同样的歌声，她的表现会更含蓄、更理性，带著一丝克制。 她唱出的是无奈的喟嘆，是那种“我知道没办法，但我还是要继续”的韧性。 她本来就是坚强、独立的都市女孩。 经她演绎之后，《亲爱的你怎么不在身边》成为一首都市抒情歌、电子抒情歌，而非原版的苦情歌和疗伤情歌。 所以，配乐方面，程跃用到了钢琴、木吉他、大提琴、鼓机以及各种合成音。 更重要的是，经过程跃改编，这首歌呈现的效果与陈惠琳的代表作《记事本》有异曲同工之妙，两者交相辉映，足以互相成就！ 也正因此，这首歌的录製过程很是顺畅，雷松德始终在一旁协助，到得午夜时分，各项工作大体完成之后，雷松德已然心悦诚服，他说：“程老师，您和kelly明天都还要忙，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收尾工作交由我来即可，我一定能在今夜做好这首歌，明天一早就让kelly拿到！” 於是，程跃和陈惠琳便回到了晓峰阁。 这一晚，两人没捨得睡，拍摄《薰衣草》期间，陈惠琳特地拜师学艺，每天两个小时练习香薰按摩术，程跃便成了她的试验对象。 閒聊的时候，陈惠琳问：“你在美利坚的话，月底的匯演怎么办？” 程跃知道，为庆祝雪梨奥运会上代表团勇夺28金、位列金牌榜第三的歷史性佳绩，香江政府决定举行一场集文艺表演与体育明星互动於一体的大型公益匯演，与全体市民共同庆祝。 活动將集结全部获得金牌的运动员、特区政府高官、两岸三地顶尖的演艺明星，其规格和阵容堪称空前。 真·时间管理大师·程跃更是清楚，陈惠琳心存念想，期望月底能和他相聚。 这也是程跃来到香江录歌的理由之一。 “我推掉了，因为没有时间。” 看不到陈惠琳的表情，程跃便自顾自道：“明年年中，你帮我留一段档期，我要来这边拍摄影片，至少能呆三个月。” 惊喜来得突然，陈惠琳微微一愣，旋即加重了按摩的力道：“你计划好久了？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算了罢。” 程跃翻了个身，搂她躺下：“你根本做不了伺候人的工作，別再假惺惺给我按摩了……用別人的话讲，这次我去美利坚，就是为了镀金，等我神功大成，铸就金身，到时候会风风光光回来香江，直接玩把大的，集合全明星阵容拍部影片，影片里有两个男主、两个女主，女主我打算让你和sammi出演，呃……虽说是女主，戏份也不算太多，几天就能拍完。” “戏份少点更好！” 陈惠琳乐得直笑：“你说金刚不坏神功？我看好你，一定能成！剧本写好没？” “没有。前段时间在高丽与人勾心斗角，没有时间，我只准备好了去美利坚拍摄的影片。不过时间还有，来得及。话说回来，就算没有时间，到时候我在这里闭关撰写剧本，你捨得將我赶走？” “我建议你在美利坚別太辛苦，別急著赶写剧本，一次做好一件事就行。” “哈哈。” 很快天就亮了，虽说一夜没睡，虽说在高丽连日疲惫，程跃却有时间在漫长的国际旅途中回復精神。 反观陈惠琳，竟是神采奕奕，较之昨夜归来时更添几分娇艷光采，惹得程跃几乎想拋下一切，隨她同去湾湾！ 好生不易劝说自己离开了短暂的温柔乡，很快，程跃就来到了洛杉磯。 维托莉婭已经在机场等著他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维托莉婭 与地球自转赛跑了十六个小时，程跃抵达加州之时，恰是正午。 金黄的、倾斜的秋日阳光，自澄澈的远空洒落，勾勒出洛杉磯国际机场主体建筑的白色弧线。 坐上维托莉婭开来的保时捷911敞篷跑车，匯入到105號州际公路的车流，迎著乾爽的秋风，尤加利树和汽车尾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收音机里，布兰妮·斯皮尔斯正用她青春无敌的嗓音唱著《lucky》；路两旁，一丛丛夹竹桃仍在盛开；而远处圣莫尼卡山脉的草坡，已经染上了淡淡的秋色，像一块铺展的麂皮，无声提醒著已是十一月了。 不多时，跑车驶上好莱坞高速公路。 车流逐渐变得粘稠，路旁的巨幅gg牌上，《角斗士》里罗素·克劳坚毅的面容略显斑驳；《拜见岳父大人》里罗伯特·德尼罗紧蹙的眉头、《圣诞怪杰》里金·凯瑞诡异的绿脸、《霹雳娇娃》里刘玉玲颯爽的身姿，色泽正艷，爭夺著每一道投向它们的目光。 越过山峦之上好莱坞的標誌，保时捷自日落大道一处不起眼的铁门，直接驶入比弗利山庄酒店的马厩別墅。 別墅里，靚丽的金髮专属管家带著侍应生在庭院迎候。 无需下车，无需走进別墅，程跃已经闻到了好莱坞的味道。 这味道由玛丽莲·梦露在此驻留的香氛、由传奇富豪霍华德·休斯留下的雪茄余韵、由每日八千美元房价的钞票油墨，共同交织而成。 没有进入別墅，程跃伸了个懒腰，信步走向庭院中著名的私人泳池。 维托莉婭在身旁娓娓言说。 “程先生，如你吩咐，公司註册的相关文件，已经放在书房，只等你签字即可。” “谢谢。” “关於你提到的演员，伊万·麦克格雷格正在参演《红磨坊》；维果·莫腾森正在纽西兰参演《指环王》，下个月才能回来；爱德华·诺顿则在进行独立电影《男人爱美神》的后期製作，三人均无档期。唯有裘德·洛刚刚完成《兵临城下》的拍摄工作，有可能出演。” “且不论档期衝突。”程跃问道，“托莉，如果我请他们主演一部影片，用时十二天，片酬20万美元，你觉得哪个最有可能接受？” 闻言，维托莉婭陷入了沉思。 四年前，爱德华·诺顿辞掉了投行的金领工作，转身投入演艺圈，处女作《一级恐惧》当即获得奥斯卡最佳男配角提名，可谓一鸣惊人。98年，他再次凭藉《美国x档案》，荣获奥斯卡最佳男主角提名，是公认的智商极高、才华横溢的『演员中的演员』。 这般演员，出演程跃这个新人导演的影片，哪怕用时极短，区区20万美元，可能性微乎其微…… 再说裘德·洛，他从一位英吉利戏剧演员，已成为全球瞩目的好莱坞偶像，同样获得过奥斯卡最佳男配角提名，以其性感、危险、充满魅力的银幕形象徵服了全球。《兵临城下》更是他担纲绝对男主的a级商业巨製…… 还有伊万·麦克格雷格，人家刚拍完《星战前传1》，正值事业巔峰。 而维果·莫腾森倒是极有可能，可他远在纽西兰…… 维托莉婭轻声说道：“程先生，我建议你將开机时间推迟一个月，等维果·莫腾森回来。” “这部影片，我准备衝击1月中下旬的圣丹斯电影节，你要知道，圣丹斯电影节的报名时间已经截止，等我將影片製作完成，还得想办法加塞进去。”程跃撇了撇嘴，说道，“你看……我没时间等他。” 如今已是11月14日，60天之內，完成选角、拍摄、后期製作，並送上圣丹斯电影节，怎么看也绝无可能。 但是，维托莉婭自有韧性，既然为了程跃捨弃大摩许多项目，押注在他身上，她便不会轻易认输。 此时她尚未见到剧本，更不清楚程跃的计划安排，便开口问道：“影片的后期製作，需要多长时间？” “二十天。” 那便是三十二天，留给前期筹备和电影节公关的时间，只剩下二十八天……必须將前期的剧组筹备工作在一周之內完成，为公关工作创造儘可能多的时间…… 如此想著，维托莉婭问道：“程先生，据我了解，裘德·洛出演《兵临城下》的片酬是五百万美元加票房分红，请他参演独立电影的片酬，应该能压缩在一百五十万美元以下，你的预算能適当提高吗？或者，我可以想办法让大摩提供融资支持。” 话是这样讲的，程跃却是明白，托莉已经將希望放在了融资之上。 可是，摩根斯坦利很难同意参与这样的项目，她得付出很大的努力或者利益交换。 笑著看向眼前的金髮美女，程跃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脸盲，她的样貌似乎和娜塔莉·波特曼极其相似，学歷背景倒是更胜一筹。 程跃突然问道：“托莉，我记得你是耶鲁大学法学院的博士？” “是的。”维托莉婭稍有不解，却是没有耽误回应。 维多利亚·托莉·阿什顿成长於典型的白人精英家庭，父亲是哈佛大学歷史系教授，母亲是瑞生国际律师事务所波士顿分所的权益合伙人。 与那些享受“快乐教育”的底层人不同，她从小就在最顶尖的私立预科学校——菲利普斯·安多弗学习，本科是哈佛大学的社会学学士，研究生是耶鲁法学院的法律博士。 仿佛只是隨口问了一句，程跃很快就回到了正题：“托莉，你帮我將裘德·洛和爱德华·诺顿分別邀来，我应该能够说服其中一人。同时联繫詹姆斯·克伦威尔、贾德·赫希、约翰·马赫、奥林匹亚·杜卡基斯、艾琳·阿特金斯、凯特·哈德森，待我確认了主演之后，会马上定下剩余演员。” 程跃提到的这些人，无一不是资深演员或者说戏骨，其中不乏英格兰戏剧届的瑰宝、奥斯卡得主等等，这样的阵容，共同打造一部a级製作绰绰有余！ 维托莉婭已经猜出，程跃是在计划让这些人几乎零片酬出演他的影片…… 怎么说呢，身为投行成员，她愿意陪程跃豪赌一次！ 程跃的歌声犹在她的耳边迴荡：总有一天你会离开这个世界，所以去活出你难忘的样子…… 她的人生，正如父母赐予的名字，在不断胜利。 维托莉婭相信，选择程跃，同样是在选择胜利！ “如你所愿，程先生！”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这个男人来自地球》 在高丽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程跃被困在酒店，很难外出。 閒暇之余，他写完了《这个男人来自地球》的剧本，並在美利坚版权局和编剧协会的网站上分別完成註册流程。 他列印了三份，其中两份交给维托莉婭带走后，程跃便独自倒了半杯麦卡伦18年，將自己裹在低矮的深色义大利磨砂皮沙发里，等人。 他在等理察·沙因克曼。 理察·沙因克曼，现年42岁，是一名在好莱坞拍摄电视电影和b级片的、不起眼的导演。 所谓的电视电影，是指专门为电视台播出而製作的电影，通常投资很低、结构工整、节奏明快、拍摄周期极短、拍摄手法更依赖近景和特写，就像是电影的“快餐”，旨在快速、可靠地填满电视台的节目时间表並吸引gg。 而b级片，最初指好莱坞黄金时代“双片连映”中那个成本较低、製作较粗糙的“垫场片”，现在则泛指低成本、快节奏、注重娱乐性的类型片。 总的来说，理察·沙因克曼是好莱坞名利场中一名毫不起眼的小人物。 他从来都没有资格来到比佛利山庄酒店，遑论马厩別墅。 此时，他远远地停好自己这辆皮实的福特crown victoria之后，整了整身上唯一一套体面的西服，向別墅门前走去。 在十多米外，他被人拦了下来。 拦路者穿著一身得体的西服，像是一名寻常的地產经理。 混跡於名利场，理察对这类“地產经理”有所耳闻，他清楚此人必然是马厩別墅隱藏於暗处的安保力量，便慌忙说道：“先生，我是受邀而来，下榻酒店的yue cheng先生邀请我来，麻烦您通报一声。” “地產经理”审视著他，自腰间取出一部对讲机，通报了別墅的管家。 很快，管家便亲自出来，將他引了进去。 別墅的门是厚重的、由古老船木製成的双开门，客厅由昔日的马厩主体改造而成，挑高近七米的裸露原木屋顶架构出开阔的视野，深色的橡木樑上，仍可依稀辨出几个世纪前马蹄与草料留下的岁月纹理。巨大的落地窗取代了原来的马厩门，將远处连绵的山峦和近处精心养护的草坪框成一幅永恆的风景画。 时值黄昏，最后一抹金色的夕阳透过玻璃，为室內镀上一层蜂蜜般的光泽。 光线与壁炉里跳动的火焰交相辉映，映照出一张年轻却又不属於、亦不输於任何好莱坞明星的俊顏。 正是程跃。 理察正不知如何开口，程跃已用指尖轻点了一下房间中央那张巨大的茶几，说道：“沙因克曼先生，桌上有一份保密协议、一份剧本，麻烦你先签署协议，然后再看剧本。” “是的！程先生！” 理察思绪很乱，他其实很难专心审阅剧本，可他毕竟从业多年，看完一遍之后，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印象。 “程先生，您让我来的意思是？” “我需要一名副导演，你能胜任吗？” “谢谢程先生，不知您能给我提供多少报酬？” “周薪8000美元。” “谢谢，我不胜荣幸！”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你可以离开了，明天记得过来，签订《导演服务聘用协议》。” “是的。谢谢您！” 对於理察·沙因克曼来讲，这天的经歷像做梦一样，让他摸不清头脑。 他无法知晓，程跃是在確认、或者说证明著什么。 据说，在20世纪40年代，一位名叫杰罗姆·贝斯比的人就有了《这个男人来自地球》的故事创意，到了90年代末，在弥留之际，他开始动笔创作这个故事，可惜没有完成，便已逝去。 根据原版的製片人埃里克·d·威尔金森的讲述，是他在贝斯比去世后，通过其遗產管理人获得了这个剧本，隨后，他就带著剧本找到了理察·沙因克曼，让他执导一部预算仅20万美元的短片。 这是七年后的事情，理论上不会出现问题，但是程跃依然特意找到理察，通过他，来证明这个剧本如今尚未完成。 至此，他终於放下心来。 更进一步说，程跃已经完成了剧本的註册流程，法理上已无障碍，只要他的影片顺利拍完並上映，原本的剧本，自然就再无机会出现。 理察·沙因克曼毕竟是个导演，他的联繫方式还算容易找到，而且他是个很普通的导演，程跃很简单就能將他唤来马厩，予取予求。 但是对於那些知名大导演而言，事情就比较麻烦了。 但也並非做不到。 1967年，社会心理学家斯坦利·米尔格拉姆进行了一次著名的“小世界实验”，实验结果显示，平均只需要5.2个中间人，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便可產生联繫。 这个实验为“六度分隔理论”——即认为世界上任何两个互不相识的人之间，平均只需要通过不超过六个中间人就能够建立起联繫——提供了重要的实证依据。 当然，具体到每个个人，会存在一些偏差。 比如说，程跃想找来裘或者爱德华，可能需要3个中间人，而维托莉婭只需1人。 与此同时，维托莉婭正在拜访安东尼·明格拉。 安东尼·明格拉是裘的老乡，更重要的是，他四年前编剧並执导的《英国病人》荣获了第69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导演、最佳影片、最佳女配角等9项大奖，以及最佳改编剧本、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三项提名。 在好莱坞，他已触碰到权力的最巔峰。 看完剧本之后，安东尼思索著，问道：“托莉，你对这个剧本是怎么想的？” “安东尼先生，”维托莉婭诚恳说道：“从一个行业外人士的角度看，这个故事非常新颖、非常大胆。恕我直言，在此之前，我也不曾见过这个剧本，但是我已经很有信心，因为创作这个剧本的是c.y. cheng.” “程先生不仅是亚洲流行乐坛的天皇巨星，在古老的华夏拥有至高名望，几个月以前，他更是亲自编剧並执导了一部影片——《crazy stone》，该片的回报率惊人，院线收入是投资总额的三十四倍！” “摩根斯坦利认为，像他这样的天才，认真对待的事情，一定能够成功！” 根据好莱坞的长期跟踪研究，电影行业的平均投资回报率（roi）在-10%到+10%之间，一部电影的票房达到製作成本3倍即可盈利，三十四倍的院线收入，简直是一个现象级的成绩。 安东尼顿时来了兴趣，问道：“能跟我讲讲《crazy stone》吗？” 维托莉婭依然诚恳地回应：“如我刚才所言，我对电影行业的研究不深，而且因为文化隔阂的存在，虽然我能讲一口流利的中文，却依然理解不了《crazy stone》为何能取得如此辉煌的成就。” “看来，想明白这个问题，我需要与yue cheng先生探討才行。” 安东尼看著维托莉婭，清楚她言语背后的目的，他倒不觉得抗拒，笑著说道：“由你带来的剧本可知，yue cheng似乎对我们的文化並不存在太大隔阂。” 维托莉婭再次说道：“我们摩根史坦利认为，他是天才。” “那么，我是否有幸见到这位天才呢？” “安东尼先生，他非常期待与您会面。” 这天晚上，安东尼將爱德华约到了马厩別墅，並为他留下了研读剧本的私密空间。 客厅里，安东尼问道：“跃，你认为爱德华会点头吗？” “很难。”程跃解释道，“並非因为剧本或片酬，也不是因为档期衝突，而是因为我的执导风格和他的表演习惯之间存在著难以调和的矛盾。” 程跃惋惜说道：“在我的影片拍摄期间，一般情况下，不会允许演员自由发挥，然而爱德华是个天才，你懂得，天才总会有新颖的创意，你很难限制他的创新。” “我相信和他討论之后，我能说服他，但是会耽误很多时间。” “而我，缺少的恰恰正是时间。” 维托莉婭不解地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选择首先和他会面，而非裘德·洛先生？” “托莉，我想试试。”程跃嘆了口气，“你不会明白，我对他有多么的欣赏。” 程跃知道，四年后，有一部名为《天国王朝》的影片，其中爱德华饰演的鲍德温四世国王，因为罹患麻风而毁容，从头到尾都戴著一张银质的面具。 影片中，爱德华全凭眼神和台词，將角色演绎得出神入化！ 他仅凭一双深邃的眼睛和沉稳、威严的嗓音，就成功塑造了一个君主的全部权威与一个麻风病人的悲剧宿命。他的眼神里既有权衡、智慧、看透世事的疲惫，也有王者不容置疑的尊严！ 同样是眼神戏，如果说东方的梁朝伟是心灵的诗人，能將忧鬱、渴望、隱忍、爱慕、挣扎……所有情绪都能在他那双眼睛里无声地交织和流动，那么，爱德华的眼睛里蕴含的则是理性的风暴，不怒自威！ 更令程跃印象深刻的是，在那部戏里，他有一句经典台词：“耶路撒冷本身毫无价值……但它却意味著一切。” 至於说裘德·洛？ 裘有盛世美顏，裘被称为“英伦玫瑰”，裘的首任婚姻对象是有夫之妇，裘將会有好几段婚姻、好几个娃，会和保姆偷情、会带著老婆和好多人玩各种游戏…… 怎么说呢？ 娱乐圈大多如此，程跃不会因此就不用裘德·洛，他只是想先和爱德华谈谈。 哪怕他知道很难。 果不其然，爱德华看完剧本后出来，首先问到的便是很多废话，饶是如此，程跃也在耐心作答。 他清楚，正因为爱德华喜欢剧本，加之对他这个导演並不了解，所以才会反覆询问和考验。 爱德华问：“跃，你请我演的是电影吗？可以说只有一个场景，这太夸张了吧？” 程跃说：“我拍的不是动作片或剧情片，不需要大场面。我会用镜头语言、演员走位和面部特写，来捕捉每一次思想交锋的火，让观眾感受到一场『颅內戏剧』的紧张感。思想的碰撞可以比任何动作场面都更具张力。” 爱德华问：“你让我出演的角色很多时候处於一种超然的解说状態。他像是一个『概念』的化身，而非真实的人。我该如何让他变得真实？” 程跃说：“你要关注角色的脆弱感、痛苦，关注他失去了什么。每一次回忆，都应该带出一丝无法磨灭的悲伤。他与儿子阿特的关係，就是这种悲伤的终极体现——他看似掌控全局，实则是在完成一场痛苦的告別。” 爱德华问：“整部电影充满大段的、可能略显枯燥的学术討论，你如何確保它能抓住观眾？” 程跃说：“请將它视为一部『心理惊悚片』。核心悬念就是『他到底是天才还是疯子』。观眾会像剧中的学者一样，在不断相信与怀疑之间摇摆，直到最后被真相震撼。我们要做的就是驾驭这种悬念感。请相信，我能確保对话的节奏像一场精彩的网球赛，充满攻击与反击。绝不会让观眾感到沉闷。” 爱德华问：“它看起来像一部比较小眾的电影，它……” 终於，程跃打断了他，直接说道：“我拍这部电影，瞄准的不是传统院线，而是电影节、以及家庭影院市场。” “爱德，以你的聪明才智，我相信无需多做解释。” “现在，我有一个问题，请你慎重考虑，如果你能够赞同，我们便可以握手了，预祝合作顺利，否则，我只有期待下次再会了。” 爱德华不动声色，平稳地说道：“请讲。” 程跃嘆了口气，做出了最后一丝努力：“过去这一年，我已经编剧並执导了一部电影，商业收益极高。在影片筹备期间，我选用的都是一些普通演员。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在我的片场，我不允许任何人质疑我的判断，每个人都必须严格根据我的要求进行表演。” “这部影片同样如此，因为我的时间很紧，也不愿意浪费你的时间。” “爱德，我们能达成这项共识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好莱坞 片名：《这个男人来自地球》。 出品人、编剧、导演：c.y. cheng. 监製：安东尼·明格拉。 製片人：维托莉婭·t·阿什顿。 副导演：理察·沙因克曼…… 露脸的快递小哥不计，演员有且只有八人，其中，爱德华·诺顿饰演“长生种”约翰·奥德曼。 有一句话叫做：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 毫无疑问，爱德华是偏执狂，他狂热地热爱表演，热爱塑造心仪的角色。 像他这种人，怎能捨得放弃“耶穌”这个角色？ 剧本已经看完，天才般的创意、完美的逻辑自洽……爱德华几乎信了，“约翰·奥德曼”正是耶穌！ 也正因此，程跃的最后一句威胁，起到了应有的作用。 眼看程跃准备弃他不用，爱德华不得不暂时接受程跃“苛刻”的要求，他打算在表演过程中与程跃一边合作，一边谈判。 至於说《男人爱美神》，那是他能掌控的电影，耽误十天半个月並不妨事。 程跃也给予了他应有的尊重，即：1美元片酬+ 15%的毛利润分成…… 剩余七名演员，人类学家丹的饰演者托尼·托德最高，3万美元。余者诸如心理学家威尔·格鲁伯博士的饰演者理察·里尔、考古学家阿特·詹金斯的饰演者威廉姆·卡特、虔诚的基督徒伊迪丝的饰演者艾伦·克劳福德……等人，片酬在1万至2.5万美元之间。 最便宜的当属阿特的学生和恋人琳达·墨菲的饰演者，程跃让维托莉婭找来一名高中生参演，这位高中生的片酬当然很可怜，是按照演员工会的最低標註执行，即：每天600美元。 她的名字叫安妮·海瑟薇，与程跃同龄，现年十八岁，去年在电视剧《get real》中亮过相，还算有点基础。 分成不计，拍摄这部影片，程跃付出的演员薪酬总额约14万美元。 其它的诸如编剧与导演、灯光、录音等幕后人员费用；设备、场地、服化道、食宿等製作费用；管理与保险费用；宣传与储备金共计71万，其中包含程跃的各项薪酬18万美元。 综上，如果不计程跃常住马厩別墅的费用，拍摄这部影片，他共投资了85万美元、703万人民幣。 几乎相当於三部《疯狂的石头》，然而在程跃的预期里，他没指望收回一分钱投资…… 拍摄的过程乏善可陈，双机位布置两台索尼dsr-500ws而已，对程跃来说，爱德华最终也没闹什么么蛾子，十一天就完成了拍摄任务，隨后，他立刻投入到每天十四五个小时的后期製作当中。 12月5日，早上，程跃在长桌上吃完自己的早餐——一碗清粥、四碟扬州小菜、一份虾仁云吞之后，一边喝著普洱，一边在看《洛杉磯时报》。 总统宝座的爭夺正炙——“最高法院暂停重新计票，布希优势扩大”； 纳指仍在狂跌——“科技股泡沫破裂，市场持续动盪”； 美联储急了——“美联储暗示可能降息以刺激经济”； 巴以之间的衝突时有发生，和平谈判陷入僵局——“中东和平进程步履维艰”； 金·凯瑞展现出绝对的票房统治力——在上映的第三个周末（12月1日-3日），《圣诞怪杰》以约2400万至2700万美元的票房收入，稳坐冠军宝座…… 同样住在別墅的维托莉婭也起床了，道了声“早安”之后，她便坐在对面，享用她的早餐。 两片麵包，她正在往里边夹著黑松露碎和炒蛋。 “跃，你关注娱乐新闻吗？” “嗯哼？” “看来你不知道。”维托莉婭笑著说道，“昨晚我上网得知，《the nights》登陆公告牌。” “是吗？” 程跃抬头望她，微微蹙眉，一时不太相信。 此时的公告牌排行榜是流行音乐、男孩乐队和拉丁流行乐的天下，像《the nights》这样充满昂扬斗志的电子浩室音乐，相对小眾，很难获得主流电台的广泛播放，而电台播放量才是公告牌排名的主要决定因素。 天时、地利、人和，放在什么时候都能適用。 “是的。” 维托莉婭解释道：“我安排分析师重点关注了你的作品，在今早的邮件中，显示《the nights》登上了公告牌电子音乐榜，排名上升很快。分析师认为，三星集团肯定有一定的作为。” 程跃便笑了笑，不以为意。 公告牌电子音乐榜是副榜之一，影响力不高，哪怕是上升到冠军位置，也算不得甚么。 不过，这件事倒是提醒了他，马上要过年了，他承诺的大年初一那张专辑，还没开始製作。 略想了想，现在是香江的23点左右，陈惠琳可能没睡，於是將电话打了过去。 “kelly，能帮我约你的常用乐手来吗？我回不去，打算在这里把专辑做了。” 关於音乐，陈惠琳对他已盲目相信，只是问道：“mv呢？” 呃…… 这便有点难以回答了。 承诺过林翩翩，以后所有的mv都让她拍…… “没时间的，这张专辑主打风景和印象派画风……即便有些画面，我会让曾念评导演从別的地方剪辑，或者让他在国內找人拍摄……” 迎著陈惠琳的笑声，程跃柔声说道：“有时间的话，你可以抽空过来，我们合唱一首？” “好啊。” 乘车出门，路过酒店正门的时候，程跃突然看到个人，一时浮想联翩。 当此之时，常驻好莱坞的国內影星主要是程龙、李莲杰和周润蕟。程龙通过两年前的《尖峰时刻》，证明了他的实力，接拍的都是主流製作；李莲杰凭藉《致命武器4》的反派角色，站稳了脚跟，发展重心也在这里；周润蕟的成绩不见起色，长期在这里寻找机会。 程跃见到的正是周润蕟，却是不知他在忙些什么。 程跃记得，来年三月的第73届奥斯卡金像奖上，《臥虎藏龙》將获得最佳外语片、最佳艺术指导、最佳摄影、最佳原创音乐四项大奖，然而对男主角周润蕟的作用算不上很大，他將会继续在这里寻找机会。 直到三年后，他终於主演了一部a级製作——《防弹武僧》，票房和口碑双双失败…… 好莱坞，从来没有他的星光大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少年游》 王小甩，国际名导！ 三年前，即1997年，他创作的影片《极度寒冷》被《纽约时报》盛讚为“最勇敢的独立电影”！ 此时，他刚从韩三坪的办公室离开，留下韩三坪独自抽起了闷烟。 一支接著一支。 韩三坪不敢相信，方才，王小甩竟跪在了他的面前！ 王小甩真的跪了，跪下来指天发誓—— 王小甩说，他知道若按正常流程审查，《十七岁的单车》必然申报不了本届柏林电影节，他一时情急，鬼迷了心窍，这才擅自將影片送去参展。 王小甩保证，影片绝对符合规章制度，绝对没给国家抹黑，绝对是在謳歌普通人对美好事物的追求！ 王小甩恳求，韩总一定要相信他，一定要成为他坚实的后盾，为影片的公映打通关节…… 韩三坪怒极反笑…… 去年年底，北影厂投资了王小甩的新片，根据拍摄计划，影片將在今年十月完成。 高成笙离职之后，韩三坪有了新的秘书，磨合至今，尚未形成默契。 平日里韩三坪很忙，没有秘书提醒，忽略了这部影片，此时当他想起，將王小甩喊来，这才得知，对方已经將影片送选柏林电影节！ 一部未经审查，没有拿到“龙標”的电影，竟然被私自送选柏林电影节！ 影片的大致情况，韩三坪当然知晓：乡下少年小贵来京城打工，找到了一份骑自行车送快递的工作，公司许诺，等他攒够六百块钱，就可以买下公司配发的山地自行车。不料，就在钱快攒够的时候，自行车丟了。小贵满世界寻找，最后发现城市少年小坚从旧货市场买到了这辆车。几番纠缠较量过后，两人达成协议，一人一天，轮换使用这辆车…… 与王小甩之前的影片相同，《十七岁的单车》投资不高，演员也是些新人或者片酬不高的演员，譬如崔林、李宾、周汛、高园园等等。 也正因此，韩三坪对这部影片的关注度不高，他怎也不曾料到，王小甩竟如此大胆！ 对韩三坪来说，这无疑是一场严重的“工作事故”了！ 新千年伊始，国家正在谋求发展、正在积极融入国际社会、正在申请奥运会的举办资格……这部影片万一存在任何抹黑、丑化的情节，韩三坪不敢想像…… 狠狠地拧灭菸头，韩三坪抄起王小甩留下的片子，大步走向標准放映厅。 看完之后，韩三坪暗呼侥倖：影片基调虽是灰暗的，镜头里虽然儘是京城最破败的地方，表现的虽然有很多人性阴暗之处……但是比起那些刻意黑化或者丑化社会的影片，已然好上许多…… 走出放映厅，韩三坪点上了烟、拨通了电话：“合平，睡觉没？出来喝点？” 不多时，两人便坐上了酒桌。 这顿酒来得突兀，张合平却没问原因，笑呵呵地陪著韩三坪干喝闷酒。 几杯酒下肚，身上暖和起来，张合平挑起了话头：“小跃这段时间没和你联繫？” “没。”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十月份到现在？” “嗯。” “这小子！”张合平佯怒道，“他是不是在高丽被哪个女人迷倒了？几千万的巨资说扔便扔，人却没了音讯！” 酒杯停在半空，韩三坪问道：“你不知道？他在高丽为三星的李富真唱了一首英文歌，转头又给香江的陈惠琳写了一首情歌。” 闻言，张合平笑了起来：“照你这么说，他是被这两个女人——或者说其中某一位——迷得乐不思蜀了？” “你呀！”韩三坪哑然失笑，“我烦心不是因为他……算了，一点工作上的琐事，不值一提。咱还是说回小跃。前阵子我问了他父亲，听说他近期去了美利坚，也不知在忙些什么，不过他刚在高丽买了款网路游戏，我猜去美利坚，多半也和这事儿有关。” “网路游戏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听说是小孩子玩的，风评不算好。不过这个社会发展太快，网络的影响越来越大，我持保留意见。” “那就不聊这些。”张合平问道，“关於小跃，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事？” 既然在说程跃，韩三坪当然明白张合平的弦外之音，呵笑说道：“出版社归你管，与我何干？” 张合平接话道：“前两天出版社还向我叫苦，眼看就要过年了，小跃承诺的专辑还不见踪影，他是不是另有打算了？” 沉吟片刻，韩三坪直接拨通了电话：“念评，小跃的新专，你那边有什么进展？” 电话开著免提，张合平在一旁无声偷笑，他知道韩三坪在耍枪，套曾念评的话。 曾念评自不知晓，老实说道：“韩总，刘小松刚告诉我，明早九点半去出版社商量mv的拍摄。” “我和合平书记也到场听听。” “好。” 次日，出版社。 刘小松见到韩三坪后，赶忙陪笑道：“韩总，程总……呃……小跃的意思是，其中有一首粤语版的《少年》，mv由您负责，他说，画面儘量选用雪梨奥运会的精彩镜头即可。” 韩三坪未置可否。 隨后，四人一起聆听了整张专辑，张合平忍不住发出感慨：“这『少年』俩字，竟被他玩出这么多样来。你们说，还有什么题材，是小跃写不成、唱不好的？” 韩三坪若有所思，问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次是他想偷懒，所以抓住『少年』这个主题不放，硬是凑了一整张专辑？” “偷懒？凑？” 张合平失笑说道：“你让別人『偷懒』试试？还有谁能『凑』出来？” 韩三坪自嘲地笑了笑，也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 他却不知，误打误撞之下，他猜了个正著！ 这多时间，程跃忙於其它事务，对於这张专辑，確实是稍显敷衍…… 专辑名：《少年游》，歌曲列表如下： 《少年》——原版； 《少年的梦想》——即：《最初的梦想》； 《少年游》——原唱：魏chen； 《骄傲的少年》； 《少年他的奇幻漂流》； 《少年》——粤语版； 《少年中国说》； 《你曾经是少年》—焦迈qi版； 《少年维持著他的烦恼》； 《少年锦时》； 《少年游》——原唱：任贤qi； 《银の龙の背に乗って》——《最初的梦想》原曲。 第一百三十章 有所得 1997年，弗兰克·吉乌斯塔卖掉矿业公司，出资1600万美元创立了狮门影业，並在98年年初借壳汽车音响防盗公司mpp solutions inc在温哥华证券交易所上市。 紧接著，他通过一系列的资本运作，以多伦多证券交易所为跳板，最终將狮门影业送到纳斯达克上市。 在资本市场如鱼得水的弗兰克，很快就在娱乐业接连受挫——他投资的小成本文艺片，比如说《水牛城66》、《苦难》，票房与口碑均不及预期。 惨澹的现实面前，弗兰克终於有所领悟。 去年，他挖来宝丽金电影娱乐公司的总裁乔恩·菲尔海默，出任狮门娱乐电影部门总裁。乔恩·菲尔海默又带来了原艺匠娱乐的收购主管迈克·帕森內尔，担任收购与合拍高级副总裁。 乔恩和迈克联手，先是成功运作《眾神与野兽》在奥斯卡夺得“最佳改编剧本”奖，是为狮门影业的“立腕”之作；紧接著又推出b级片《美国精神病人》，以700万美元成本斩获3426万美元票房，成为狮门的“立名”之作。 而今，狮门影业正是一家极具侵略性和灵活性的独立发行商。 在狮门影业会议室，一系列复杂的协议签署完成之后，程跃將《这个男人来自地球》的所有权，拱手出让给狮门影业，他得到了480万美元的一次性买断款，以及若干能为他带来收益或负债的对赌条款。 比如说在即將举行的圣丹斯电影节，倘若影片未能获得“美利坚剧情片单元评审团大奖”，狮门影业补偿程跃100万美元；获得“沃尔多·索尔特剧本奖”，则补偿金额降至10万美元。 颗粒无收自不必多提。 比如说在即將举行的柏林电影节，倘若影片未能获得“金熊奖”，狮门影业补偿他30万美元；未能获得“银熊奖之评审团大奖”，补偿他50万美元；未能获得“银熊奖之最佳导演奖或最佳剧本奖”，补偿他100万美元……以上所有奖项任得其一，则无需触发补偿条款。 比如说在两年之內，影片带来的收入，包括dvd销售、电视台授权、gg等各项收入，如果没有达到2亿美元，程跃需赔偿狮门影业500万美元…… 各项条款复杂且严谨，足以清晰地表达签约各方的全部诉求及违约责任。 协议签署后，送走了需要在部分合约上签字认可的利益相关方爱德华，程跃留了下来，与乔恩和迈克聊了很长时间。 暮色降临之后，婉拒了对方的用餐邀请，程跃与维托莉婭同行，离开了狮门影业。 在维托莉婭看来，狮门影业绝非最好的交易对象，韦恩斯兄弟的米拉麦克斯影业、福克斯的探照灯、史匹柏的梦工厂skg……有许多厂牌都比狮门影业实力雄厚。 可是，程跃甚至没有让她联繫其它任何一家公司，直接指定了狮门影业。 维托莉婭不好多说甚么。 她也没说什么。 她能清晰地认清她的定位——为程跃提供人脉和法律、財务支持，適时提供专业建议，但绝不越界干涉最终决策。 维托莉婭清楚，程跃有著清晰的目標、明確的规划，以及达成目標的各项实力，她需要做的，只是不折不扣地完成对方交办的各项事宜。 至於某些她认为必要且恰当的提醒，则另当別论。 跑车上，维托莉婭不无惋惜地说道：“跃，刚才你阐述的那套发行策略，乔恩和麦克简直听呆了……如果交给大摩运作，价值百万美元！” 程跃笑了笑，不予置评。 將军赶路，不追小兔…… 此时的狮门影业还算良善，互利共贏的事情，他不介意提点几句。 好莱坞向来都是一个残酷的丛林，几年后j.k.罗琳的哈利·波特丛书被华纳兄弟电影公司搬上了银幕，每一部电影都是爆款，然而结算之后，华纳兄弟电影始终是在赔钱，始终无需向j.k.罗琳支付票房分帐。 好莱坞的帐本向来如此“精妙”。 而正处於上升期的狮门影业，吃相相对能好一些。 换做韦恩斯坦兄弟，信不信程跃一分钱也拿不到？ “谢谢你，托莉。”取出特意让狮门影业开出的支票，放在方向盘前的仪表台上，程跃说，“这段期间，没有你的帮忙，我很难做到这些。” 支票上写著八十万美元，甚至超过了《这个男人来自地球》的製作成本。 保时捷猛地向前一窜，差点与前车追尾，程跃被嚇了一跳，不满说道：“托莉，再有一次，我將拒绝乘坐你的跑车，永远！” 维托莉婭仿佛没有听见。 她突然倾身，在程跃的脸颊上快速印下唇印，隨后拿起支票，连声讚嘆：“跃！你是我见过的最慷慨、最绅士的老板！你知道吗，去年我的全部收入，不到二十万！” “你应该明白，这样的机会有且只有一次。” 程跃残忍说道：“以后我再来好莱坞，经你介绍相识的人脉，將是我弃你不用的最大理由！” “隨便！遇见別的老板，给我八万奖金，我就该谢谢上帝了！” 维托莉婭毫不在意，湛蓝的眼眸光辉闪耀：“等你离开之后，我要去冰岛和阿尔卑斯山麓大睡几天，然后再去摩纳哥和杜拜疯狂挥霍，最后再带著无数礼物回家……” 程跃打断了她：“后天就是圣诞节，你確定要去冰岛或者阿尔卑斯山？” “呃……我可以委屈自己，回家睡觉，睡醒后再去摩纳哥……” 说话间，跑车驶入比佛利大道，刚开业不久的世纪城购物中心，整个轮廓被成千上万颗微小的白炽灯珠——如同被敲碎的钻石——清晰地勾勒出来，像一艘悬浮在夜色中的星际航舰。 “托莉，我们去购物中心看看，买些礼物带回家？” “如你所愿，程先生！” 照例飞回了香江，回到晓峰阁的时候，程跃顺道买了点菜，然后燉上汤，炒了几道简单的家常菜。 饭菜端上餐桌，已是晚上10点过后。 陈惠琳回到家中，进门便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没有换鞋、没有放下手包，她就站在那里，背靠著入户门，眉开眼笑。 “傻愣著干嘛，不饿吗？” 程跃从厨房出来，看见了她：“来吃饭了。” 她踢掉靴子，扔下手提袋，赤脚走了过来：“我想吃你。” “呵……” 程跃卸下围裙，拦腰抱起了她。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多 事 回火热了饭菜。 吃饭的时候，陈惠琳说：“距离劲歌金曲颁奖典礼还有二十天，你有什么安排？” “不想参加。” “我想让你参加。” “蝉联天后了？” 闻言，程跃当即猜到了缘由，当然替她高兴，笑著打趣：“想让我亲临现场，见证你的加冕时刻？” 记忆中，她本就会蝉联天后，如今又多了一张儘是经典之作的专辑，怎会出现任何意外？ 倒是刘得华，不晓得能否爭过郭福成，再度登顶。 他应该已得到消息，潜规则如此，获奖与否，当事人会提前得到通知。 迄今为止，作为粤语乐坛的顶级奖项，劲歌金曲蝉联“最受欢迎男/女歌星”的记录保持者是梅艷方，她曾在 1985年、1986年、1987年、1988年和1989年连续五次折桂。 紧隨其后的是谭勇麟四次，在1984年、1985年、1986年和1987年。 然后是刘得华三次： 1990年、1991年和1992年；王非三次： 1994年、1995年和1996年。 底下就是黎名的两次了，在 1993年和1994年。 陈惠琳是去年的“最受欢迎女歌星”，今年如果能够再得一次，在粤语乐坛的歷史上，她便是不折不扣的“第六人”了。 想了想，明年的“最受欢迎女歌星”將落郑修文，而获得“最受欢迎男歌星”的许知安。许知安將发表那番著名的“厨房宣言”，公开感谢郑修文，然后將缠绵不断的抑鬱症“赠予”郑修文……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他正胡思，陈惠琳反问道：“若是不来，你的奖项肯定会颁给別人，你不要了？” “有奖？这一年我没有出粤语歌啊……哦，懂了，可是我没有收到通知或者暗示。” “他们得能联繫到你。”陈惠琳横他一眼，“等你回到京城，自然就知道了。” “好吧，我会参加。”程跃算了算时间，“十四日过来参加典礼，住两天，十七日去美利坚参加圣丹斯电影节。” “几天就拍出来到电影，你想在圣丹斯拿奖？” “拿不到奖，明年我就不能过来长住了。” “呃……我相信你已经神功大成，电影节上必定神挡杀神、佛挡弒佛！” “哈哈。” 在晓峰阁腻了一天，26日，程跃返回京城。 在父母新开的小馆里，十来人一边吃饭，一边聊著工作进展。 川中的学校在建三所；《热血传奇》计划在大年初七上线公测；《少年游》的mv还有三个等他出演…… 这顿饭也算作是对任雪华、孙佳，以及保利派来跃动网络的副总陈江峰三人的欢迎宴了，人家先后入职好多天了，才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活著的老板。 晚上在老韩家喝酒，一台索尼mavica数位相机，外加一条 true religion设计师牛仔裤，如愿以偿换来韩佳女喊了声“叔”，程跃顿时洋洋自得，端起酒杯想和眼前这位自动降格为“老哥”的韩三坪碰杯。 韩三坪却不理他，冷眼望来：“春晚你准备唱哪首歌？” “不是……” 程跃愣了愣，隨即说道：“我有节目了，《千手观音》！” 仍然没有理会，韩三坪自顾自说道：“今年春晚有三个导演，王喜平明天就会联繫你，节目我替你定了，《少年中国说》，时间很紧，要提前准备，確保舞台效果万无一失。” 程跃怒火中烧，端酒一饮而尽！ 这酒老贵了，700ml装的人头马路易十三，虽然他骗老韩说整箱都是从美利坚带回来的，9000人民幣一瓶，事实上据这箱酒的原主所讲，在香江更贵，要12000人民幣呢。 六瓶酒，程跃决定努力给他喝完！ 转眼他就恢復了理智，开始暗自盘算：1月18日至28日是圣丹斯电影节，期间必须得回来几天了，因为23日是大年三十。 保险起见，还是在家踏踏实实呆到初一再去美利坚罢！ 香江倒是可以多留几天了，可是14日的颁奖典礼又和学校的期末考试撞期…… 乱七八糟这么多事，是否该找个助理跟在身边，隨时提醒了？ 旁边老韩在问：“录歌也不回来，你在美利坚忙些什么？” “偏不告诉你！”程跃没有好气地回道。 次日，在北影厂的摄影棚见到了林翩翩，程跃取出一款经典的卡地亚三色金戒指，戴上对方頎长的手指：“我听別人讲过，说什么『清热解毒』，记不清了，反正这样戴证明你在热恋期间，戴无名指上表明你已经结婚了……你听过没？” 林翩翩低垂著头，脸颊緋红，轻轻摇了摇头。 程跃又说：“卖戒指的人说，白金、黄金和玫瑰金三种顏色，分別象徵著友谊、忠诚和爱情，非常適合作为定情信物……” 一旁的曾念评实在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他哭笑不得地转身离开了摄影棚，打算过会儿再回来。 程跃笑的得意，凑到林翩翩耳边，悄声匯报：“前段时间，我在美利坚拍了一部电影，回头你肯定能够看到。我是去忙正事呢，你不能怪我没有和你联繫。” “知道了。” “意思是不知道之前，心里边有埋怨过我？” “……嗯。” 目光从戒指上移开，认真地看著程跃，林翩翩说：“我一直在等你解释。” 程跃嘆了口气：“以后別再乱想了，你知道的，我忙起来就没日没夜，拍电影的时候尤其如此。对了，年前年后，我还得去美利坚和德意志，参加电影节，你要不要跟我出去，只当是旅游了。” 林翩翩怦然心动，眸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程跃含笑望著，却见她眼中的光芒敛了回去，她在抿嘴轻笑：“毕业之前，我不想和你单独外出。” “你在乱想什么？”程跃很是委屈。 “你没乱想，怎会觉得我在乱想？” “好你个傢伙，学会狡辩了？”程跃羞恼说道，“你別后悔，以后別怪我没有带你去见识腐朽的资本主义奢华。我告诉你，这次我在好莱坞，住的酒店房费每天都得六七万，里边有四五个僕人、七八个保鏢，出门有金髮美女开车接送，回去有全世界的美食儘管享用……” 天可怜见，他讲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林翩翩却偏偏不信，一双大大的眸子笑成了月牙，只当他在吹牛！ “算了。” 程跃终於气馁，无力说道：“我去喊曾导回来，抓紧拍mv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製作 请林翩翩和秦望舒吃了几顿饭、处理了许多公司的积压事务、给跃动网络的几十名员工开了场会、搭建了跃动网络的监察部、翻看了这个学期的各科教材…… 十三日，程跃来到学校参加期末考试，老太太將卷子递给他，问道：“你在美利坚帐上的钱，打算怎么用？” 这分明是盯上他尚未动用的四百万美元了。 对於外人，他轻易不会付出足够的信任，包括维托莉婭。 前段时间在美利坚签署的所有合约，他都有通过电话和伊妹儿与老太太沟通。他的事，老太太知之甚详。 没有迟疑，程跃直接说道：“如果有人想用，我可以配合转帐。只要將等值的港幣，转入跃动娱乐的香江帐户即可。” “放心，不会给你惹麻烦。” 听到了预料中的回答，老太太甚是欣慰，话语便多了几句：“你在高丽耗费五百多万外匯，这次算你还帐，还不够。不过你一个人跑到美利坚，月余时间能够赚到这些，也不算少。往后继续努力。” “还去？”程跃连声反驳，“我閒得慌？在家里有吃有喝多好？何必自討苦吃，一个人远渡重洋，孤苦伶仃受苦受累，还得忍受资本主义社会残酷剥削？” 老太太压根不理，转而问道：“你要港幣，是用来入手那边的腾讯股份？” “不是。腾讯可以再等等，会越来越便宜。这些钱，我会用来在香江拍一部电影。” “拍电影需要这么多钱？” 在老太太看来，程跃拍摄影片向来是以小博大，风险可控。而今突然要用三千多万港幣投资，属实显得冒进。 “老师，这部电影我还没做详细规划，但是总投资不少於六千万，中影和英凰也会跟投。以前我是没钱没名，只能拍小成本电影，现在有了点基础，不玩点大的，我岂能甘心？” 老太太微微蹙眉，却是说道：“这种事我不太懂，你心里有谱就行。” “没谱！”程跃故意说道，“好莱坞每年血本无归的电影成千上万，影片没上映之前，谁敢叫囂有十足把握？” “呵～抓紧时间考试！” “老师，中午我不吃饭了，我得把卷子一气儿做完，下午赶飞机去往香江。” 提前过来一天，是因为刘得华要提前请客。 （请记住 读小说上 101 看书网，????????????.??????超讚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他和陈惠琳两人，即將拿到终极大奖——本届劲歌金曲的“最受欢迎男/女歌星”。 提前庆祝的事当然不好让外人知晓，所以还是在刘得华家里吃饭，参与者仍是这几个人：刘得华夫妇、苗乔伟夫妇、林嘉栋夫妇、程跃和陈惠琳。 显然，程跃是眾矢之的。 刘得华说：“sorry啊，碰一杯吧，祝贺我们都拿到了大奖！” 程跃说：“好。” 苗乔伟说：“小跃，华仔与你喝的是『最受欢迎男歌星』酒，我要替他给你端一杯，谢谢你帮他写的《17岁》荣获十大金曲，爭夺其它奖项的时候也贏得好多感情分！” 程跃说：“好。” “小跃，这是我替华仔给你端的第二杯酒，谢谢你帮他拿下『最受欢迎国语歌曲奖』！” “好。” “小跃，这杯酒是我端给你的，恭喜你即將荣获『最佳作词奖』。” “好。” “小跃，这杯酒还是端给你的，恭喜你即將荣获『最佳作曲奖』。” “好。” “小跃，这两杯酒我陪你喝，恭喜你连获两个大奖！” “好。” 陈惠琳说：“我要和你喝两个酒，一杯是因为『最受欢迎女歌星』，一杯是因为『金曲金奖』，他们说《我的骄傲》是在唱『香江精神』。” 程跃说：“好。” 林嘉栋说：“程先生，我负责送你回家，所以，端一杯吧？” 程跃说：“谢谢！” 尚未动筷，程跃已经用50ml的杯子，灌下一斤多白酒！ 那天，他和老韩也只是分了一瓶。 所以说，从去年10月至今，他从未像今天这样，放开大喝…… 酒意醺醺，感觉挺好的，仿佛连年累月的疲惫一扫而空。 眼见苗乔伟还在怂恿三位女士与他碰杯，程跃终於不满，扬声说道：“四哥，我已经喝下一斤酒了，你还是不敢出战，缩在各位女士背后？” “哪个敢讲我缩头！” 苗乔伟当即不服，提杯挑战：“来！乾杯！我和你喝一样多！” 亏他讲得出口！ 然而很快，他便坐著打起了瞌睡。 程跃也终於得以消停，得意地吃菜喝粥。 等他吃了会儿，刘得华又端起了杯：“sorry啊小跃，这杯酒我可以自己喝，因为明天过后，我的得奖次数將会超过谭校长，与梅姑相当，成为劲歌金曲歷史上的並列第一。” 程跃没有扫兴，也端起来酒杯：“我还能喝点。” 程跃知道，刘得华的工作日程很满，他是真正的“劳模”。 去年十月至今，四个月內，除了日常工作，刘得华还同时接拍了两部电影——《全职杀手》和《瘦身男女》，两部影片预计都会在两个月內完成。 期间，他还定下了七场世界巡迴演唱会，其中美利坚三场、枫叶国两场、袋鼠国两场。 三月上旬之后，他才能暂时清閒下来。 想了想，程跃说：“华哥，我可能在2月底、3月初再次过来，停留三个月左右，拍摄与你讲过的那部影片，等你从袋鼠国巡演回来，別再安排其他工作了。” 刘得华点头之后，程跃看向林嘉栋：“你和tvb的合约还有好久？” “一年。”林嘉栋说，“明年才能到期。” 眼见程跃皱眉，刘得华便说：“小跃，tvb不存在障碍，有嘉栋的角色你只管安排。” 程跃笑道：“你有信心就好。我是怕这部影片火了，耽误嘉栋哥解约。” 既然谈起这个话题，刘得华忍不住问道：“什么类型的片子？投资多少？有没有著落？” 这些问题，他已经忍大半年了！ 当时，程跃让他选择专辑和影片的时候，他是出於补偿乃至於报恩的心理，选择出演影片。 他愿意为程跃的影片出一份力，而不是选择专辑、选择索取。 此时终於有机会问了，他挺好奇的。 不止是出演，刘得华在想，如果小跃的资金不足，他也能帮衬一些。 赚钱赔钱並不重要。 隨后，他便听到程跃在说： “警匪片，预计需要投资六千多万。前段时间我在美利坚拍了一部影片，暂时到手三千多万，再加上中影三千、英凰一千，资金已经备足。” 第一百三十三章 表 白 程跃的话语，瞬间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对面正在聊天的几位女士也望了过来。 不同於眾人吃惊的模样，陈惠琳笑意盈盈，满是盲信与骄傲。 她的確称得上盲信。 须知，在刚刚过去的一年，全港投资额最高的影片是徐可导演、谢挺锋主演的《顺流逆流》，號称投资5000万港幣，本土票房469万港幣，血本无归…… 接下来就是小齐哥主演的《夏日的么么茶》號称投资4000万港幣、刘得华主演的《孤男寡女》號称投资3500万港幣…… 刚开年，程跃就说他要投资六千多万拍片？ 而且钱已经凑够了，有三千多万是他自己的？ 何等的豪奢与自信！ 摇头不再乱想，刘得华问道：“上个月联繫不上，是因为你在美利坚？还拍了一部影片，卖了……不对，是挣了三千多万？你的意思是票房至少能到一个亿？” “影片还没有发行，所以谈不上票房。你可以理解为別人给我买断了，绝大部分利润送给人家了，所以我只挣了一点，也就不到五百万美元。” “到手五百万……你说的绝大部分利润能有多少？” “一亿美元？” “sorry啊小跃。” 愣了会儿，刘得华皱眉问道：“你没喝多吧？” 程跃白他一眼，懒得理会。 歷史上，《这个男人来自地球》的各种销售收入合计3.5亿美元，製片方从录像带的批发收入中能分得40%- 50%，所以说一亿美元利润，不过分吧？ 签订合同的时候，活生生把钱推给狮门影业的时候，程跃差点將金属笔桿给捏碎了！ “好，我们只说你拿到的五百万美元。”刘得华见他不像喝多的样子，追问出声，“我记得之前你在高丽，所以最多能在美利坚停留一个月，然后你就用这一个月时间，拍了一部影片，还挣了五百万美元？” 可能是因为喝了点酒，刘得华的声音越来越高：“我是否可以推论，如果让你拍一年电影，能挣六千万美元、五六亿港幣？票房至少得有十几亿？你知道去年整个香江、所有影片的票房是多少吗？ 9.42亿港幣！” 程跃被他天马行空的算法惊住了，一时间无言以对：“有你这样算的？！” “我算的有错吗？” “你厉害！”程跃更是懒得理他，“反正我去美利坚，就是为了凑点钱，支付你高昂的片酬！” “我有那么贵吗？” 刘得华也不想讲话了，他很不礼貌地说：“sorry啊小跃，我暂时不太愿意同你讲话。” “我更不想听你一直sorry啊sorry啊sorry！” 很快，刘得华便忍不住了：“小跃，能讲讲那部影片吗？” “sorry啊华哥。”程跃冷笑说道，“偏不告诉你！” 眼睁睁地看著两人斗嘴，尤其是从来不会与人斗嘴的刘得华吃瘪，陈惠琳终於忍不住了，捂嘴偷笑出声。 刘得华当即转头：“kelly？” “他不让我讲，不过……”陈惠琳不看程跃，忍笑说道，“我可以给你一点提示：这几天的圣丹斯电影节和下个月的柏林电影节，你关注一下，可能会有发现。” 程跃冷笑不止：“kelly，既然是你出卖我在先，以后就別怪我有事瞒你。” “你敢！” …… 很神奇的是，这届劲歌金曲颁奖典礼，程跃的座位本应是在后排，与那些词曲作者同列，tvb却將他安排在首排最显眼的位置，与刘得华、郭福成、张国容、张雪友、陈惠琳、郑修文等人坐在一起。 值得一提的是，郭富城获得了“亚太区最受欢迎香江男歌星”奖。 更值得一提的是，“最受欢迎男新人奖”由陈观希荣获。 看到陈观希的时候，程跃忍不住四处张望，努力寻找，最终也没有找到张白纸。 去年的时候，张白纸明明来了…… 然后他就忍不住看了一眼谢挺锋——《活著viva》是十大劲歌金曲之一，很意外地发现，谢挺锋竟然朝他艰难地抽了抽嘴？ 那是在笑？在艰难的表达善意？ 程跃打了个哆嗦，赶紧將目光移开…… 这晚，凭藉《独家村》，他领到了“最佳作曲奖”；凭藉《我的骄傲》，他领到了“最佳填词奖”。 这场典礼的主持人是曾植萎、林小峰和张申悦。 此时，张申悦和雷松德正在拍拖，两人都算认识程跃，熟人来著，所以当程跃领奖下台的时候，张申悦笑著喊道：“程先生，你还没有表演节目呢！” 程跃扭头看她，又低头看了看手中奖项：“领这种奖需要表演？” “別人不需要，但是，你是需要的！” 毋庸置疑，凭藉为刘得华和陈惠琳製作的专辑，凭藉刘得华和陈惠琳是今晚最大的贏家，台上台下儘是程跃的“好友”，“好友们”都在起鬨。 程跃笑了笑，不再推辞。 “能帮我拿来一把民谣吉他吗？” 很快，他试了试手中的山叶吉他，对著话筒说道：“再过几个月，嗯，六月吧，我会出一张粤语专辑，来和大家爭一爭今年的奖项，欢迎吗？” 张申悦笑著大喊：“欢迎！” “不欢迎！”曾植萎同时在喊，“粤语乐坛认为你不该將时间浪费在表演上，安心创作最好！” “一首《晚风心里吹》送给大家。” 程跃轻笑：“这首歌，是我即將发行的粤语专辑的其中一首；这首歌，承载著记忆里我对香江乐坛所有的美好回忆。包括且不限於王子、阿lam、阿伦、荣少、华哥、歌神、城城、小凤姐、liza姐……额……加上sammi和kelly吧，她们是我来到香江，最早认识的……谢谢。” 隨后，他等了会儿，等到全场雷鸣般的掌声渐熄，这才拨动琴弦，轻启歌喉： “愿晚风心里吹； 吹散我的泪； 似风箏把你追； 愿等你一辈子； 真情留住你； 梦里归家那一扇灯……” 一曲既了，台上的主持人久久不曾发言，不曾打断响彻红磡体育馆的掌声。 掌声里，程跃安静地下台，坐回原位。 刘得华附耳过来，感慨万千：“很荣幸你提到了我，但是我清楚，你最后感谢那个人，才是重点。” “小跃，这是我听到、见到的最浪漫的表白！” “你知道吗，这一生kelly永远离不开你了。” 程跃微微偏头，恰好迎上陈惠琳的眸光，如星光璀璨、似银河无限…… 所幸眾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无人察觉异样。 这届典礼之后的晚宴，程跃没能逃离。 他喝得比昨晚还多。 这一晚，陈惠琳极尽温柔、小意逢迎。 第一百三十四章 艸！ 国人大多懂得：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可能是因为程跃对香江乐坛的溢美之词，次日上午，他正在撰写剧本的时候，陈惠琳带著十多张报纸回来了，程跃接来一看，很快就哑然失笑。 “封王册后，君临颁奖礼！” 內容是刘得华和陈惠琳的获奖歌曲，都是他的作品。 香江纸媒，素来喜欢以標题博人眼球，不过对《明报》来说，刊登这种样式的文章，不太常见。 剩下的报纸也大多有点份量，甚至是官媒，文风相对平和。 “一首《晚风心里吹》，道尽港乐风流。” “內地天王，致敬港乐前辈。” “细数颁奖礼上程跃提及的群星。” “天王已定，谁与爭锋？”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他正在翻看，陈惠琳轻笑说道：“『封王册后』、『天王已定』，你好威啊！” 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 程跃放下报纸，正色回道：“我只打算当一次天王，所以天后肯定是你。你的专辑已经准备好了。而且，我还有个更好的主意，六月份我们同一天发专，哪怕因为竞爭，造成销量损失也无所谓，只要来年我们再同时领奖……你觉得这个主意怎样？” 专辑尚且没影儿，就敢放此豪言。 人世间可有人如此狂妄？ 人世间可还有更动人的情话？ 陈惠琳当然觉得这个主意很棒！ 她想了想，假意问道：“中午我给你做饭？” “別。” 程跃诚恳说道：“下午你还有活动，赶紧回公司准备罢。我也得继续赶稿，中午隨便吃点就行。” “咯咯……” 在这里住了將近一周，到得20日这天，程跃回到京城，参加春晚的第二次彩排。 是的，程跃也有资格不参加第一次彩排了…… 而且，他还特意向央视申请了一个大型休息室，供《千手观音》的舞者们和他共同使用。 笑著做了个鬼脸，不用麻烦在场的四位手语老师翻译，他已能用尚不熟练的手语与舞者们交流 “上次彩排，你们的表演有没有嚇到现场的观眾？” “不知道啊……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舞台两侧的手语老师身上，不过舞蹈动作和相互配合，早就形成了肌肉记忆，老师们说，舞蹈的完成度很高，应该还行吧？” “厉害！加油！爭取惊艷全国的观眾！” 累月长年，她们乾净且纯粹的人生，全部都倾注在这支舞蹈上，怎能不会惊艷世界？ “对了，我拍的电影里也有这个舞蹈，很棒，你们看过没有？” “没有。” “年后我带你们去个放映厅，专场看电影！” 他正聊著，被哭笑不得的章军拉到了一边。 “別添乱了，你那电影完全是在搞笑。” “搞笑怎么了？”程跃表示不服，“文娱有高低贵贱之分？” “可別给我乱扣帽子，我担不起。” 说话间，章军皱眉问道：“你还有一首独唱，不紧张？” “为什么要紧张？”程跃反问，“事先已胸有成竹，表演的时候竭尽所能，倘若真有意外，那也是紧张解决不了的，何必杞人忧天？” “道理我比你懂……” “所以我在跟你胡扯。”程跃笑道，“说起来你还是一名老师，而我只是学生。” “呵——” “我看你在女孩们面前演得挺好。这样就行，別影响大家就行。” “我比你懂。”章军再次说道，语调复杂，“可这是春晚啊……” “每临大事须静气……算了，我不跟你胡扯了，也不影响你们了，我出去逛逛。” “去哪？” “刘欢也在，我去他那里歇著。” 这届春晚，刘欢有一首独唱——《大家一起来》。 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去他的休息室歇著更好，他是个老油子，肯定不会紧张。 “谁说我不紧张？” 休息室里，刘欢正捧著茶杯，小口抿著：“你以为大家都和你一样，不是人？” “你咋骂人呢？” “你咋买房了不让我去呢？” 咦？ 好像有点道理？ 当时喊了老韩、老张、老曾，好像真把他忘了！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好伐？ “就这点小事？” 程跃一阵委屈，心想，明明自己年龄最小，为什么到处都需要劝慰別人？ 他苦口婆心地说：“你这人格局太小。伟人曾教导我们『牢骚太盛防肠断』，你咋就学不会呢？” “我只是一名歌手，放在古代，叫伶人！伶人能有格局？” “好吧，伶人！下次若有需要，我肯定点你的钟！” “滚犊子去吧。” 说话间，刘欢笑了：“我从报纸上看到，你又唱了一首好歌，轰动全港？反正时间还早，你哼几句让我听听，然后我就原谅你了。” “別。说点正事，《康熙王朝》这个项目启动了，你打听一下，想办法让他们知道你那首歌，主动找你。” 那首歌早已成为刘欢的心病，闻言，他精神猛振，迫不及待问道：“谁的片子？你从哪听说的？” “陈加林组局，朱宿进担任编剧。你別管我从哪听到的消息，想办法自己处理。” 其实压根不用想什么办法。 这段时间是颁奖季，程跃的公司也在圈內传扬开来，各种邀约纷至沓来，哪怕程跃不予理会，奖项也会自己长腿，跑到公司。 他滯留香江，本就存心躲避。 他可不愿像別人一样，將时间浪费在领奖和应酬之上。 再加上他和刘欢为《大明宫词》和《橘子红了》编曲配乐，gg商、影视剧组找到公司的也有很多，开价一个比一个嚇人。 找到刘欢这边的人也有很多，甚至极有可能，以后《康熙王朝》剧组会主动联繫两人。 不夸张地说，只要放出风声，就说程跃读《康熙大帝》有感，写了一首歌交给刘欢演绎，《康熙王朝》剧组的编曲配乐，没人敢接！ 不怕日后被啪啪打脸吗？ 所以，刘欢根本不觉为难，他只是骂了一声：“艸！终於不用再受煎熬了！自从你送歌给我，我录了几百遍，听了上千遍，终於熬出头了！” “艸？” 程跃讶声问道：“你刚才是不是说了句『艸』？有种你再说一次，看我敢不敢给你宣扬出去，替你这位伟大的人民教师好好长一次脸？” “艸！” 不得不说，刘欢的嗓音天赋极好，发声水平极高，所以能喊得中气十足、掷地有声！ 第一百三十五章 忙碌的春晚 春晚的第三次彩排，也就是录演备播带这次，程跃在演播厅门口遇到了赵本舢，打完招呼后，他本想离开，有人从身侧路过。 这人前行几步后，脚步微滯，隨后彻底转身，站在程跃面前，笑著说：“程先生，久仰。” 久仰？ 这个词很少听到，程跃脸上的笑意正在浮现，她又说道：“早上刚听我的先生阿萨亚斯提到你，好巧就碰到了。” 程跃顿时瞭然，笑容逐渐绽开：“幸会啊，张女士。” 正是张曼瑜。 她和梁超伟將在本届春晚合唱《样年华》。 在程跃看来，港台女星，在大荧幕的表现，张曼瑜的美貌可居榜眼。 她的眉眼轮廓，皆非绝色，就像一名学生，每一科的成绩都名列全年级第三，组合起来却是极佳，拥有无限的想像空间和可塑性。 是为最高级的电影脸。 她的身材比例，更是绝妙。 演技方面，早期的她可谓平庸，但是自从她和华哥演完《旺角卡门》之后，彻底开窍！ 除却《旺角卡门》，程跃从未见过，有哪位女星，能直挺挺地面对镜头、面对亿万观眾，敢明目张胆地矗立足足四十秒的时间。 李佳欣撑得住三四秒、关芝林五秒、钟初红十几秒……张曼瑜是断崖式领先的四十秒。 她的容顏內蕴，经得起观眾以最挑剔的眼光，挖掘四十秒。 这是足以傲视所有演员的资本！ ——不知从何时起，程跃观人察物，已习惯用导演的目光审视。 他会心动，只是欣赏，却不掺杂情慾。 挺好的，人生在世，自得其乐足矣。 眼前的张曼瑜三十七岁，正值演艺生涯的黄金时段，可惜她很快就会淡出影坛。 程跃不知道原因，无心探究，但已能够理解。 还是那句话，活得自得其乐足矣。 可他还是忍不住主动伸手，笑著说道：“有机会合作一次？” “好啊。”双手浅浅一握，张曼瑜笑道，“谢谢程导。” 照理说，仅凭一部《疯狂的石头》，程跃得不到张曼瑜青眼相加，可是，他清楚原因所在。 这天一早，程跃便接到了维托莉婭来电报喜，说是《这个男人来自地球》获得了金球奖的“最佳原创剧本奖”。 维托莉婭说金球奖、演员工会奖、导演工会奖是奥斯卡的前哨站和风向標，狮门影业的公关力度很大，目標直指这三个奖项的所有剧本类大奖。 乔恩也有电话打来，一则邀功，二来催促他儘快赶赴美利坚。 程跃画出的、出让的巨额利润，威力正在一点点显现。 张曼瑜的丈夫阿萨亚斯算是个知名导演，拍摄的片子大多用来冲奖，关注这种消息在情理之中。 旁人倒是很难留意。 包括老韩。 两人说话间，与张曼瑜同行的梁超伟也不言声，他藏在张曼瑜半步身后，尷尬地笑著、站著，浑身都是彆扭，仿佛程跃不主动开口，他便不知道该说些甚么…… 程跃清楚梁超伟的性格，恶趣味上头，偏不理他，任凭他傻傻地杵著。 “《样年华》我看了，上次彩排你在台上演唱同名歌曲我也在听，你的声线轻柔中透著疏离感，无需技巧雕琢，已格外真挚。真的很棒！” 虽说並不专业，张曼瑜对音乐却极为喜欢，此时听闻程跃夸讚，她开心大笑：“假唱来著，我录了好多遍的，哈哈，谢谢程导！以后还请你多多指教！” 多年后，她甚至还创作並演唱了一首歌，歌名程跃给忘了…… 这种场合，当然不可能长久站著，两人说话间，冯工、郭东临、玉·泉、蔡芩、郑毅健……纷纷从旁边经过。 很多人的目光不自觉投向这边，有人还笑著和程跃挥了挥手。 不多时，程跃便和张曼瑜挥手作別，他正想离开，张子怡走来问道：“你认识张曼瑜？” “刚刚认识。” 程跃答得实诚。 大半年以前，张子怡特地为《疯狂的石头》捧场，换来的却只是几十人一起聚餐，隨后她又几次联繫程跃，要么婉拒，要么联繫不上！ 她本已决定再也不会主动与程跃讲话，此时却忍不住说道：“张曼瑜出演的《样年华》在国际上获奖很多，可《臥虎藏龙》也没差多少，昨天还获得了美利坚金球奖的『最佳导演』和『最佳外语片』，也算是为华语电影增光添彩了。李桉导演对我说，影片在奥斯卡也有很大机率得奖！” “这个时候，你的心思在哪？” 程跃瞥她一眼，重声相斥：“瞧你那副崇洋媚外的嘴脸，奥斯卡得奖又能怎样？在我看来，你能不折不扣地完成春晚表演才更重要！” “你……” “我怎么了？我是为你好！专心演好你和郑毅健的合唱曲目，別到时候掉了链子，让人口诛笔伐！” “咚”的一声，粉拳捶在胸口，程跃连退两三步，心想这傢伙果然练过…… 无奈他的表演过於浮夸，张子怡只是瞪他一眼，气咻咻地转身离开。 “餵。”程跃在她身后假惺惺地喊著，“要不要我为你开个小灶，提前辅导？” 喊话间，他已经躲到了刘欢的休息室…… 刘欢习惯了这位不速之客，瞥过一眼，半声招呼欠奉。 程跃不依不饶：“你是不是该给客人端杯茶水？” “我怕噎著您了！” 第二天便是大年三十，与去年相同，还是假唱。 程跃躲在旁边看完《千手观音》，將舞者们迎回休息室，途中不断与眾人击掌相庆，恭喜他们顺利地完成了演出任务。 他本以为小姑娘们不会紧张，可是回到休息室，很多人都在抽噎…… 没有劝慰，程跃默默离开，再次回到刘欢那边。 这届春晚，《少年中国说》是压轴节目之一，倒计时的钟声敲响之后，隨著台上数十位孩童清朗地齐诵：“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程跃一袭领绣金龙的黑色中山装，走上台前，引吭高歌。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世人笑我我自强，不负年少！” 第一百三十六章 圣丹斯电影节 24日早上十点从京城出发，抵达旧金山的时候，时间回到了24日早上九点。 候机两个小时，转乘dl航班飞抵盐湖城，坐上了维托莉婭的保时捷。 这种车开起来舒服，对乘客却不太友好，程跃將副驾移到最后，这才勉强伸展。 “托莉，没换辆车？” “boss，下次你再带我赚钱后，一定如你所愿！” 维托莉婭玩笑说道：“我將永远不会怀疑您的魔法伟力！” 语气如此夸张，是因为她亲眼目睹了程跃以一人之力，造就了一部现象级影片。 圣丹斯电影节开幕以来，片商、发行商、观影者、本地居民……在所有的受眾之间，《这个男人来自地球》的热度持续高涨，引发的討论统治著整个帕克城！ 打个比方来说，在美利坚，教会的职能像是国內的居委会，將这个散装的国度勉强捏合起来，在这里，教徒无所不在。 揭示了上帝之子的影片天然具备受眾，《这个男人来自地球》可自圆其说，经得起討论与细究，许多观影者看完之后，与別人的分享欲、討论欲根本停不下来，於是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 这个冬天，被皑皑雪山环绕的圣丹斯电影节举办地——帕克城，几乎都在討论《这个男人来自地球》！ 时至今日，影片本身的力量已足够强大，可以说，程跃是坐等领奖即可，乔恩三番五次催他过来，却是因为圣丹斯电影节的创建者、超级影星罗伯特·雷德福期望与他会面。 一个小时后，帕克城华盛顿学校酒店里，程跃放下行李，看向维托莉婭：“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他打算先洗个澡呢。 维托莉婭说：“我在犹豫是否请你吃个晚餐，毕竟天色已黑，而你在今天並没有日程安排。” 程跃差点被气笑了。 刚从他手里赚到八十万美元…… “托莉，你不捨得买车也就罢了，请我吃顿饭也得慎重考虑？” “好吧。”维托莉婭终於下定决心，“一个小时后我们在大堂见面，我请你到riverhorse on main用餐！” 老实说托莉的选择没错，riverhorse on main餐厅还算可以，野味拼盘、夏威夷果脆皮大比目鱼和龙虾浓汤的味道都很鲜美，乐队的布鲁斯听来也在水准之上，两人吃完饭后走到门厅，给侍者小费之后，便穿上大衣，戴上围巾和手套，一起往酒店走回。 空气清冽、乾净，呼吸的热气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喂，小子！” 刚走出餐厅不久，背后便有人呼喊：“过来！” 这种声音，很难让人愿意理会，程跃阻止了维托莉婭回头，继续向前走去。 咚咚咚的脚步声越来越急，拉著维托莉婭稍作避让，一条粗壮的胳膊扑了个空，险些带著主人栽倒在地。 程跃冷眼望去，望著这人狼狈地站稳，满脸横肉抖动。 “小子！你知道我是谁？！” 程跃没有理会，他便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强抑怒火低吼：“哈维·韦恩斯坦！迪士尼的哈维！你知道我將多少影片送上奥斯卡？你知道我收购了多少华夏电影？！” 程跃的確知道，他买下来许多程龙、李莲杰、周润蕟的影片，也操控许多影片获得了奥斯卡奖盃，包括安东尼·明格拉的《英国病人》。 “我看到安东尼监製你的影片，幸运的小子！你和狮门影业的合同有没有漏洞？” 看得出来，哈维是从餐厅匆忙追出来的，没穿外套，这一会儿工夫已经冻得鼻头髮红。 程跃有点想笑，便煞有其事地说：“哈维，我的记忆力很好，可以將合同条款背给你听。违约责任第一条第一款……” “算了！” 哈维挥臂打断了声音，很快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名片，塞到程跃手中：“下次！我说下次！如果你再有影片，剧本先交给我看，明白吗！你们华夏人想在好莱坞立足，没有我哈维不行！明白吗？” 说完，不等程跃回应，噔噔噔就往餐厅跑回。 他是真的很冷！ 他甚至没有看到，程跃根本没接他的名片，被他放在手套上后，直接滑落在地。 “跃。”维托莉婭提醒道，“韦恩斯坦兄弟很有影响力。” “我知道，以后再说。” 倒不是对韦恩斯坦兄弟有多大的偏见，还是那句话，天下的乌鸦一般黑，程跃对娱乐圈的人很多都有偏见。 他无心也无力理会，等需要用到他们，再斗不迟。 第二天，和罗伯特·雷德福在他的庄园里会面。 七八十年代，雷德福是好莱坞最具票房號召力的顶级男星之一，主演了《虎豹小霸王》、《往日情怀》、《总统班底》、《鷲与鹰》等一大批叫好又叫座的影片。 他英俊、聪明、富有魅力，是典型的“美利坚金童”，能够轻鬆吸引媒体关注、获得赞助商支持，並凝聚电影人和观眾。 程跃此番前来，主要是想和他聊聊圣丹斯电影节的创办歷史。 虽然是得益於美利坚的整体实力和影响力，但是一个影星，能生生造就影响力遍布全球的电影节，委实有很多值得请教之处。 几乎聊了一天，乔恩提起《女巫布莱尔》的时候，程跃说：“艺匠公司开创的网际网路病毒式营销，的確是天才创意，直接让一部6万美元成本的影片，全球收入2.48亿美元。狮门影业当初也竞標获得部分发行权，应当有过復盘报告，你可以適当参考，化用在《这个男人来自地球》之上。” 剩下几天，程跃倒没有参加什么活动，以他的身份，过多宣扬，反而对影片的销售带来负面影响。 ——华夏人，凭什么对白人的信仰指手画脚？ 这种可能存在的障碍也並非不能解决，耶穌既然见过佛陀，改革开放后去一趟东方大国，遇见程跃又有何妨？ 狮门影业聪明人很多，交给他们宣传引导即可。 等到柏林电影节期间，情况自然会有所改观。 爬山、滑雪、在酒店撰写剧本，是程跃在帕克城的全部活动。 甚至在最后领奖这天，奖盃也是让维托莉婭代领，没有罗伯特·雷德福的帮忙，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美利坚剧情片单元评审团大奖”和“沃尔多·索尔特编剧奖”，皆被收入囊中。 第一百三十七章 柏 林 一支烟、一壶酒、一间车库、一个小家，都能为人带来寄託与安寧。 晓峰阁之於程跃，同样如此。 大年初七这天，程跃独自来到晓峰阁，打算独居几日之后，往赴柏林。 很奇怪的是，他没有事先知会，陈惠琳竟然也在？ 这便有点尷尬了…… “怎么没有陪父母过年？” “我担心遭贼，特意在这里守著！”她不掩笑意，从他的手里接过行李箱，“奖牌和证书在吗？” “在的。” 说话间，她已经嫻熟地打开箱子，从里边取出奖牌和证书。 两个黄铜材质的奖牌，鐫刻著圣丹斯电影节的官方logo以及奖项名称、获奖人、获奖年份。 证书的內容大体相同。 她笑著看了许久，一併搂在胸前：“留在这里，和我的奖盃放在一起。” “隨你。你还没说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笑得开心：“我在网上看到了获奖消息，心想你该回来了，於是就来等著。” 相对於奖章来说，陈惠琳更开心於程跃的出现，就像小时候她在学校获奖，迫不及待想拿去分享的人，一定是她的家人！ 她本就是为此特意守候，幸运的是她如愿以偿！ “我刚烤了麵包，你要不要吃点？” “好。我再煎几个鸡蛋。” 他在煎蛋的时候，她便守在厨房门外：“有没有关心你的专辑销量？这个月，许知安、刘若樱、易能静……不说了，反正你都不会在意。你的专辑能卖多少张？” “刚上市几天，谁知道呢？应该差不了吧，接下来整个二月没人发行新专，国语也就是娜英和毛阿閔会出两张老歌精选。”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你太霸道了。” “这叫勤奋好伐？大过年的，別人都在休息，唯有我是兢兢业业地发专，你不觉得我是艺人的楷模？” “楷模！今天天气挺好，满大街都是『少年』的歌声，我们去街上听一听？” “好。” 不止是专辑，《热血传奇》也会在今天上线公测，在街上感受一天香江的年味之后，晚上回来，程跃接到了两三个匯报电话，次日早上九点，在邮箱里打开了每日报表。 ——註册帐户73万，同时在线人数突破40万！ 虽然是免费期，收费之后人数將大幅回调，可是这个数字已经是梦幻开局了。 须知，一个月前，根据网际网路信息中心（cnnic）的权威统计，全国网民——每天使用网际网路超过一个小时的人——总数才2250万人，说明每三十个网民，其中就有一人玩了《热血传奇》！ 端著咖啡，陈惠琳来电脑前问道：“你看的是什么？在高丽买的游戏？” “不是。” 程跃摇头：“我看的是钱，天文数字的財富，能做很多事情的財富！” “鬼扯～” “有了这些钱，我就会去你家里。” “加油！你一定能够成功！” 时间一晃而过，元宵节当天，程跃来到玛琳·黛德丽广场的柏林电影宫，观看了柏林电影节的开幕影片——《兵临城下》。 老实说，程跃对裘无感，倒是觉得蕾切尔·薇姿超级漂亮，饱满的额头和嘴唇、深邃的褐色眼睛、希腊式挺直的鼻樑，赋予她油画般的古典美；剑桥大学文学专业的浸润，使她有了独特的典雅气质和文艺气息。 拍哪些影片用得上呢？ 《兵临城下》是一部情节驱动的优秀商业战爭片，开局以明快的节奏展现了史达林格勒战役的混乱、残酷与苏军士兵的“耗材”命运；“双雄对狙”核心情节充满了悬念和紧张感，狙击戏的张力营造得极为出色；以爱情线和政治线，构建了经典的“双男追女”的三角关係…… 当然，人物塑造的扁平化和工具化、爱情线的喧宾夺主等瑕疵是存在的，但是不可否认，这是一部史诗级战爭影片。 哪怕对影片瞭然於心，程跃依然看得津津有味。 接下来，程跃辗转於柏林市多个放映场馆，观看了多部影片——应该能获得“金熊”的《亲密》好刺激的，两个小时內有三十五分钟是直白的性爱镜头，不愧是法兰西出品；《义大利语学习班》是一部治癒系北欧喜剧；《叶子网络》揭示了美利坚叶子问题的复杂性；《爱你爱我》、《十七岁的单车》均与焦雄平推动的“三城记”系列电影相关，用她接受採访时的话讲，她想通过影片展示两岸三地的生活面貌…… 看完《十七岁的单车》，程跃心生怀疑：后来高园园怎么变成女神了？难道动过刀？或者说人家21岁之后，又“女大十八变”了？ 与此同时，高园园揉著眼睛，看向远处那人的背影，问向身边的周汛：“周姐，我眼了？” “什么意思？” “我刚才好像看到了程跃。” “哪？！” “这……已经走了……” 两人在人群里找了很久，一无所获。 “人家也是一位厉害的导演，还真有可能过来！”周汛雷厉风行，“走，我带你去找人问问。” 很快，两人便找到了韩三坪：“韩总，程跃导演也来观看电影节了？” “为什么这样说？” “刚才园园好像看见他了。” “不太清楚，他没有和我联繫。” “哦……” 本已打算离开，周汛又鼓足勇气回头：“韩总，您联繫他的公司问问？或者麻烦您给我一个电话，让我问问？说起来他还请我吃过饭呢，倘若真的来了，我想回请一场。毕竟是在国外，我们是自己人，天然能够亲近……” 周汛是荣信达的签约艺人，因为曾念评夫妇，平日里韩三坪对她还算温和。此时也不例外，想了想，韩三坪將祁小勇的电话说了出来。 “祁总您好，我是周汛。” 顿了顿，周汛朝向韩三坪嫣然笑著：“我和北影厂的韩总一起在柏林呢，我想找您问问，程跃导演是否也在这里？” 电话里稍有停顿，祁小勇说：“麻烦你向韩总匯报，前两天程总人在香江，正在准备一个电影项目，这件事韩总清楚。至於他现在在哪，我这里也联繫不上。” “打扰了，谢谢祁总。” “太客气了，再见！” 第一百三十八章 韩三坪 回到酒店，韩三坪站在书桌前，皱眉盯著几摞海报不放。 这是本届电影节有可能获奖的影片海报，其中以中间的《这个男人来自地球》討论度最高。 该片的几张海报构图都很简约，天空、旷野、小屋、门前行驶的汽车、爱德华·诺顿的半身像；爱德华·诺顿的面部特写、身后漫长的脚印；小木屋內饰、围坐交谈的学者们…… 每张海报都只是显示了影片名字，再无其它信息。 韩三坪在想工作人员收集的资讯：起先，《这个男人来自地球》获得了美利坚金球奖的“最佳原创剧本奖”，媒体上开始热议这部影片。 十几天前，该片在圣丹斯电影节再度擒获大奖，引爆了整个西方媒体。 自从柏林电影节开幕，最大的柏林电影宫便始终在播放这部影片，场场爆满！ 这届电影节开幕以来，影片的监製、主演、出品公司在不遗余力地宣传，本届电影节的评审团主席——比尔·麦克尼柯甚至毫不避讳地公开放话：《这个男人来自地球》是最伟大的作品之一！ 要知道比尔·麦克尼柯是好莱坞最具影响力的电影人之一，曾任奥斯卡评委会主席，现在仍是福克斯电影公司的执行长，任內推出过《勇敢的心》、《铁达尼號》、《红磨坊》、《男孩別哭》，以及《真实的谎言》、《断箭》、《虎胆龙威3》、《星战前传1魅影危机》、《x战警》、《独立日》、《冰河世纪》、《搏击俱乐部》、《偷天陷阱》……等无数部叫好又叫座的电影！ 令人奇怪的是，《这个男人来自地球》的编剧、导演却始终未曾露面，官方说法是出品人期望大家的注意力在影片的內容本身，而非创作者身上。 如果影片能够获奖，创作者自然会出席颁奖仪式。 他们看似在刻意淡化此人，引发的討论却是愈发热闹，已经助推影片的热议空前高涨！ 韩三坪当然去看过这部电影：场景简单、拍摄难度不高、投资不大……全靠故事和创意立起来整部影片。 他在片尾特意关注过出品人、编剧、导演c.y. cheng这个名字，也听到过別人討论这个名字，当时下意识地感慨：难道此人是个华裔？ 郑彩云？成毅？陈勇？陈英……都有可能。 肯定是从小在西方长大，甚至信教，才能拍出这样的片子。 不管怎么说，华裔就好，替华人爭气了！ 因为有《这个男人来自地球》，《爱你爱我》和《十七岁的单车》剧组早已压力倍增，这两个片子的故事虽然是不惜自污，迎合西方人的口味，乞求能得到一个奖项…… 可是你比得了亿万西方人信教这种浩荡大势吗？ 虽然韩三坪是为《十七岁的单车》而来，可他从来都是对这部影片能否获奖冷眼旁观，甚至得不到奖，在国內引起的纷扰越少，他反而越是高兴。 哪怕他用尽全力，流程摆在那里，《十七岁的单车》还是没有“龙標”呢！ 他是以旁观者的心態在参与这届电影节，心思大都放在全球电影產业的发展之上，这些天倒也结识了不少导演和业內人士…… 可是…… 可是今天周汛说他见到了程跃！ 哪怕周汛说是“好像”。 彼时的韩三坪面色不改，心里却早已浪潮翻涌——c.y. cheng，为什么不能是“程跃的程”！ 他被这小子骗了，这小子刚了一大笔钱，投入网际网路当中，他下意识以为这小子在美利坚也是为了网际网路的事！ 年前问他在美利坚忙些什么，他说“偏不告诉你”，没说不是在拍电影！ 这小子放出什么卫星，他都不会吃惊！ 有些事又被韩三坪串在一起，比方说程跃打算在香江拍摄的影片，钱还不够，而且程跃是不喜欢受人掣肘的性子，肯定会想办法再搞些钱……拍片子卖钱不是一条路吗？ 站了很久，脚有点麻，韩三坪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很快，他就拨通了一个电话：“打扰了刘先生，你知道现在如何能联繫上小跃吗？” “sorry啊韩总，我也联繫不上。”刘得华沉默了会儿，试探著说，“不如您给他发个邮件？” “不太习惯，你给他发过？” 刘得华又沉默了会儿：“有时候我们会通过邮件联繫。” 韩三坪笑了，转而问道：“最近忙不忙？” 刘得华如释重负，也笑：“还好，年节我有休息，这段时间又回来停了十多天，明天就要去美利坚大西洋城了，在北美还有五场演唱会，然后就可以安心等小跃的片子了。” “这部片子，你有没有份额？” 看似在问份额，目的却还是程跃，几千万的差额，程跃从哪里获得？ 刘得华再度沉默，良久，终於放弃抵抗。 他清楚韩三坪和程跃的关係，所以强笑问道：“sorry啊韩总，我能问一下吗，您和小跃闹彆扭了？” “呵～孩子大了，不好管。私下里搞小动作，也不会主动匯报了。” 这个电话，可能是刘得华最受煎熬的电话了，他陪笑坦白：“年前我问过他，是否需要为他的影片添点钱，他说不用，他在美利坚拍了部片子，卖了五百万美元。这段时间我始终在关注这部片子，已经获得很多奖项，不出意外的话，柏林电影节也会有所斩获。” 片名自然无需再提，刘得华问道：“韩总，您现在……” 韩三坪呵笑说道：“我在柏林，今天有人见到了他，我才知道他也在这里。竟然不来见我，看来是翅膀硬了。” 刘得华陪笑不止：“他可能不清楚您在那里。” “可能吧。好了，就这样，过段时间我们在香江再见。” “再见，韩总！” 掛完电话后，韩三坪又连续拨通两个电话，告诉他们《这个男人来自地球》是华夏导演的片子，多余的话，他没有再讲。 这两个人都是本届主竞赛单元的评审之一。 崔明惠，华裔，纽约大学电影系主任，1987年拍摄的《谁杀了陈果仁》，揭露一对白人父子杀害陈果仁，却仅判缓刑三年、罚款3780美元。 谢非，京城电影学院教授，第四代导演之一，1993年拍摄的《香魂女》，与李桉的《喜宴》共同获得了第43届柏林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金熊奖。 第一百三十九章 擒熊！ 2001年2月18日。 入夜之后，波茨坦广场星光熠熠，朱迪·丹奇女爵、朱丽叶·比诺什、约翰·马尔科维奇、凯文·史派西、梅格·瑞恩、妮可·基德曼、安东尼·霍普金斯……身著盛装，次第走上烫印著柏林电影节logo的艷红地毯。 地毯两侧，来自世界各地的电影人、媒体记者和影迷聚集於此，共同等待典礼的正式开始。 程跃与乔恩、维托莉婭一起，自专用通道入场之后，柏林电影宫內尚无几人落座。 乔恩喟嘆说道：“跃，短短两个月之內，你知道狮门影业为了这部影片，公关费投入了多少？五百万！整整五百万美元！当年將《眾神与野兽》送上奥斯卡的舞台，所有投入也不过六十多万美元。” “乔恩。” 程跃没有言声，维托莉婭却是问道：“录像带已经卖了多少？狮门影业已经获利多少？所以，一切都是生意，一切都物有所值，对吗？” “当然！”乔恩坦然说道，“狮门期待与跃动再次合作！” “我喜欢你，乔恩。”程跃淡淡说道。 典礼开始后，主持人首先介绍了以美利坚人比尔·麦克尼柯为首的国际评审团全体成员，共计九人，程跃听过最多的，当属来自倭国的北野武，余下七人，儘是欧罗巴的著名导演和演员。 奖项一项项地颁发，偶尔也有表演环节，古典音乐或者芭蕾舞表演，只是点缀而已。 银熊奖——最佳电影音乐：鲁特格尔·哈克尔，《计划》； 银熊奖——杰出艺术贡献：王小甩，《十七岁的单车》； 银熊奖——最佳新人演员：崔林、李宾，《十七岁的单车》； ——是的，没有周汛和高园园。 银熊奖——最佳剧本：c.y. cheng，《这个男人来自地球》； ——根据乔恩的安排，由爱德华·诺顿代领。 银熊奖——最佳女演员：凯瑞·福克斯，《亲密》； （请记住 追书神器 101 看书网，????????????.??????超流畅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银熊奖——最佳男演员：本尼西奥·德尔·托罗，《叶子网络》； ——同样由別人代领。 银熊奖——最佳导演：林正胜，《爱你爱我》； 银熊奖——评审团大奖：帕特里斯·夏侯，《亲密》； 金熊奖——最佳影片：c.y. cheng，《这个男人来自地球》！ 全场安静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爱德华身上，爱德华却是耸了耸肩，回头望向程跃。 程跃起身，和乔恩握了握手，隨后哭笑不得，再次抬起一条手臂，抱了抱已经张开双臂的维托莉婭。 “跃，很荣幸能参与你的登顶时刻！” “谢谢你，托莉。” 电影宫里静寂无声，万眾瞩目之下，程跃自旁侧的步道走向舞台，路过老韩附近的时候，他无声扮了个鬼脸…… 韩三坪面色如常，嘴角却有罕见的笑意隱隱浮现。 舞台上，手里捧著金熊的比尔·麦克尼柯目瞪口呆，他知道程跃的名字，知道程跃是华夏人，他却不知，程跃竟如此年轻！ 直到程跃站在他的面前，他甚至將金熊往胸前搂了搂，离程跃远点：“oh~my god！你是程？” 程跃无辜地眨了眨眼。 “对不起，请问你今年多大？” “十九。呃……再有三个月就十九了。” “所以你是十八岁？” “……” “对不起，你知道有史以来金熊奖获得者最年轻的是谁吗？让我想想，对，是米开朗基罗·弗兰马汀，那是在1981年，在他31岁的时候……所以，你是十八岁的程？” “是的，比尔先生。” “oh~my god……” “先生。”程跃指了指他搂著的奖盃，“我觉得你可以把这只熊给我了。” “嗷对！对不起！” 隨著程跃接来这八斤重的金熊，台下的观眾们终於开始躁动。 “oh mein gott!” “unglaublich!” “my god! an asian?” “jesus!” “what the hell? he's asian?” “holy shit！” …… 一片惊呼声中，程跃一手托熊、一手扶熊，目光向台下扫过。 安东尼·霍普金斯，《沉默的羔羊》； 妮可·基德曼，《雷霆壮志》； 梅格·瑞恩，《西雅图夜未眠》； 凯文·史派西……不能说…… 周汛、高园园……呵…… 老韩……呵！ 俯身对著话筒，程跃微微偏头，向比尔·麦克尼柯请示：“我需要发表感言吗？” 比尔连连点头。 “可是……” 电影宫里嘈杂的环境，根本不让他讲话。 於是，他又等了片刻，发现还是这样，就对著话筒说了句：“谢谢！”转身往台下走去。 “跃！” “嗯？” “你不用离开了，我们直接去新闻发布会厅！” 程跃看了看手中沉重的金熊，正迟疑间，比尔又说：“奖盃你得带著！” “好吧……” 接下来是一场获奖者新闻发布会，几乎所有的问题都在指向程跃。 “你真的是十八岁？” “是的。” “你真的是华夏人？” “是的。” “《这个男人来自地球》剧本真的由你原创？” “是的。” “我听说华夏人都是无神论者，你为什么能创作耶穌的故事？” “事实上在华夏，我以歌手的身份闻名。你可以想像成有一天，有个叫约翰·奥德曼的人，为了听我唱歌，给我讲了这个故事，当做交换。” “jesus!” 发布会后，本想从后台溜走，却被老韩堵到了，程跃赶紧將装著金熊的木盒塞给他：“太沉了，你帮我搂著！” 韩三坪下意识地接住，看了会儿：“不想要了？让中影替你保管？” “跟中影有一毛钱关係吗？这是美国佬替我爭取来的！” “出让了多少利益？” “艸！疼死我了！至少一亿美金！別不信，回头你算算帐就知道了！” “……你这次也算阴差阳错替我分担了压力。” “我知道。別说这些有的没的。”程跃拍了拍沉重的木盒，催促道，“赶紧走，托莉在前边等著呢，我们把这只熊放回酒店，然后去吃肉喝酒，明天回家我请你坐头等舱！” 韩三坪脚步微滯，蹙眉发问：“托莉是谁？” “就刚才和我拥抱的那位金髮美女。”程跃回头，得意地扬了扬眉毛，“怎么样，漂亮吧？” “你別作死！” “管得著吗你？” 第一百四十章 都 好 程跃快引发眾怒了。 居委会的大妈多次抱怨，说这条本来清净的胡同，现在比旅游景点还吵，全国各地的小年轻们都来閒逛，妄想能偶遇程跃。各大厂商、gg公司、娱乐公司，甚至那些跑单帮的艺人，现在也出现在这里，寻求渺茫的机会。 大门紧闭，茶台前，程跃惫懒说道：“你们说咋办吧，反正我经常不在这里，听不到別人发牢骚。” “她们得敢给你脸色！” 刘小松语气很冲：“瞅瞅这两天舆论把你吹得？流行天王！国际名导！文艺巨匠！华夏之光！都说你文比李苏，乐才不输莫扎特！” 程跃赶紧坐直了身子，眨眼问道：“吃炮仗了？” 这种说话方式，很不“黑哥”！ “我閒得慌！”刘小松理直气壮，“你不是对我讲过，『无事则生非』？” 原来如此……上一张专辑没让他参与。 程跃冷哼说道：“你爱咋咋，我又没限制你在外边接私活。不行你跟著祁哥、高哥，去监督学校建设。” “別！我当不了工头！” “守三个月，我带你玩下部电影的配乐。另外你再欠我三个月，是下张粤语专辑的。” “成交！” 轻鬆摆平刘小松，程跃將目光看向高成笙：“高哥，你带他去川中熟悉几天，然后直接去香江找我，著手影片的筹拍工作。” “好。” 紧接著，程跃说：“祁主任，有个叫王宝墙的，应该和我同龄，经常在北影厂门外趴活，你找到他，签下来。” 然后是黄勃：“勃哥，等你考上京城电影学院，我会带你和王宝墙拍一部电影。” “您瞧好吧！”黄勃拍著胸脯保证。 黄勃很有信心，因为他经常玩“王门立雪”，逮到人后，就拉著王进松喝酒…… “至於说给街坊邻居带来困扰的事……” 程跃无奈说道：“祁主任，找写字楼吧，我们换个地方。写字楼能有个安保和门禁。” “好。” 隨后，程跃看向任雪华和孙佳：“这套院子我已经买下了。公司搬走后，你俩就还住这里，算是替我看门。往后不管哪天不想住了，吱一声就行，成不？” 两人自然没有意见。 事实上，两人对程跃还有点陌生，仅有的几次接触之后，她们觉得，程跃作为大明星、大老板，与大家相处，竟像是玩儿一样？ 有时候两人私下里叨咕：若非祁小勇压著，这家公司迟早会被程跃玩没了！ 她们却是不知，就在昨天，在跃动网络，因为財务审批问题，程跃当著十几位参会人员，將程瀟训得抬不起头……那边保利派遣的財务部长如坐针毡，满头儘是大汗…… “交给你俩一个任务。”程跃继续说道，“去买个铜锅，还有木炭、餐具、食材什么的，中午我们就在这里吃顿火锅。好久没吃到，有点想了。” 到得下午，祁小勇开车，將他送来了京城理工家属院。 说起来他手握几个川省的学校项目，设计院和施工队的资源当然不缺，重新装修这套房子轻而易举，如今已经能够入住。 简单看了一遍，房子以淡黄色的墙漆为底，米黄色的瓷砖、实木家具、铁艺吊灯，搭配碎图案的窗帘，正是程跃选定的田园风格。 接住祁小勇递来的整串钥匙，程跃问道：“你的房子在哪？” “七號楼三楼。” “改天去你家吃饭。” “今天不去？” “呃……”程跃羞涩笑道，“这房子我是为林翩翩准备的，呆会儿想让她过来。大概率她还会带著秦望舒。” 祁小勇嘆了口气：“没事，我会提前给你嫂子交待清楚。” “那就没问题了。不急，你回去和嫂子一起准备吧，买几个菜就行，別太费事。” 买房的时候，祁小勇最为看重的就是学区，经程跃推荐，他也买到了这里，所以吃顿饭很是方便。 唯一麻烦的就是，李红英是见过程薇的…… 不过，程跃很清楚这对夫妇的品行、为人，说清楚了，就不用担心。 祁小勇离开之后，过不多时，程跃便出门將林翩翩和秦望舒迎了过来。 秦望舒问：“这房子是你买的？” “是啊。” 程跃看向林翩翩：“怎么样，我定的装修风格，喜欢不？” 程跃知道，她肯定喜欢，所以直接將钥匙递给了她：“我忙得脚不沾地，过段时间还得常驻香江，暑假能回来就不错了，房子你负责看守，哪天不想在学校住了，或者想自己做饭了，直接过来就行。反正走几步就到。” “不对。”说话间，他突然想起来了，“房產证上好像是你的名字，理论上你才是这里的主人。” 他將钥匙塞到林翩翩手中，在斗柜里取出深红色的《房屋所有权证》，打开一看，果然——权利人：林翩翩；共有情况：单独所有…… 展开放在林翩翩眼前：“那个……我能租你一间房吗？” 林翩翩攥著钥匙，盯著她的名字，就这么愣愣地站在客厅，不动、不言。 秦望舒没有出声打扰。 程跃便呵笑一声，將房產证塞到她的手里，拉著她的手臂：“走啊，去主臥看看，床品都是我在美利坚挑选，让人寄回来的，肯定合你心意。” “你放心，次臥和客房也布置好了，没人和你抢床。” “你要知道，这次我得奖的影片，卖了很多钱，对我来说，买套房就像当初买个手机一样轻鬆。” 林翩翩心想，多少钱姑且不提，费心思装修、布置、挑选各种用品，难道也很轻鬆？ 她没有言声，只是问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傻了？” 程跃笑得得意：“懂不懂什么叫惊喜？” “那个……” 林翩翩尚未言声，秦望舒在旁边举起了手：“程大导演，我妈喊我回家吃饭……” 一句话，逗得林翩翩掩口轻笑。 “秦望舒！”程跃恨恨瞪眼，“你怎么不向我学点好的？” “咦？你不就是用这种话骗到了翩翩？今天又想拿房子骗人？” “我能请你圆滚滚的离开吗？” “圆滚滚……你让我滚蛋？好你个傢伙！”秦望舒奋力抢走了林翩翩的手臂，“我不走了！我要保护翩翩！” 这一晚，在祁小勇家吃完饭后，走路將林翩翩和秦望舒送回了学校，程跃则是住在父母这边。 待到客人们离去，哄了祁殿英睡下，祁小勇夫妇开始收拾餐桌。 “小勇，林翩翩和程薇，哪个配得上程跃？” “都好。” “程薇不爱说话，今天这个林翩翩当过幼师，和殿英玩了那么长时间，一看就是喜欢小孩子的。” “嗯。都好。” 第一百四十一章 醉 酒 第二天中午，接到了林翩翩的电话，她问：“昨晚你没住这里？” 程跃说：“未经房主允许，我不敢住。” 林翩翩柔声细语：“你过来吧，下午我给你做饭。晚上需要加班的话，我和望舒就在舞蹈室里，不打扰你。” 那是一套四居室的房子，程跃特意让人装修一间舞蹈室。 他甚至没给自己留一间书房。 这件事无需著急，他会天南海北的忙碌，住不了几天。何况等过几年毕业后，留给秦望舒那间也能空閒出来。 甚至可以將客厅装上满墙书柜，中间摆一张书案也行。 “你们下午没课？” “嗯。” “这样啊……那你去网通公司问问，小区里能不能安装adsl，可以的话咱就买台电脑放在那里。” “知道了。” 这年头，京城已经开始小范围试点和推广adsl了，初装费和月租费非常昂贵，但是网速已经实现了质的飞跃，高达惊人的512kbps！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可惜的是，只有少数新建的高档小区或者进行了线路改造的区域才能申请安装，却是不知京城理工家属院能否享受，反正四合院这边是不行的。 倘若能够安装adsl，程跃便打算登陆《热血传奇》，唱一曲“无敌是多么的寂寞”！ 事实上最高56kbps的拨號上网或者128kbps的isdn也能玩《热血传奇》，打怪、练级、做任务基本没有问题，很多人都是这样玩的，只不过延迟稍微高点、卡顿稍微严重点，经常被卡掉线，经常被人偷杀，爆掉满身装备而已…… 很多人都是这样玩的！ 玩得不分昼夜、废寢忘食…… 很快程跃就接到通知，得益於隔壁就是京城理工大学，小区还真有安装adsl的埠，交了钱就能接通！ 於是他马上出发，途中就告诉程格非，让他联繫中关村的供应商，送台电脑过去。 这个供应商是在中关村柜檯卖光碟和刻录机的，口碑不错，生意也挺好的，每年能有上千万的销售额。 跃动网络需要大量的空白光碟和刻录设备，用於压制和复製母盘、测试盘、宣传盘，是这家供应商的大客户之一，让它帮忙送台电脑轻而易举。 等到程跃来到家属院，adsl已经接通，不多时，电脑也送来了，送货人刘强崬抱著一兜专辑，陪尽小心，求程跃签名。 “崬哥，你让我签这么多，是送女朋友们还是拿出去倒卖？” “程总，您別笑话我了。”刘强崬陪笑说道，“这不是听说我能见您，公司上下都求著要点福利……” “呵，你倒是一个好老板。” “不敢当！不敢当！只是一点小生意，得程总赏饭，才能养活了十几个兄弟。” “你是怎么过来的？” “开车。” “联繫你的人来当司机，在车上等著接你。我听格非说你喝酒很厉害，咱俩比一比。” 刘强崬倍感意外、近乎狂喜：“我车上有酒，我现在去拿！” “看那边。”程跃指向餐桌，“700毫升的路易十三，算一瓶一万吧。电脑的钱就在那里，你爭取喝够本吧。我不坑你，你喝多少，我陪多少，咋样？” 刘强崬足够聪明，聪明到他完全能够领会程跃的善意，可是聪明如他，也想不通程跃为何对他另眼相看。 “程总！只要你不怕吃亏！” “嘁～你得有那本事！” 这天晚上，精心准备晚餐的林翩翩和秦望舒很是委屈，入住的第一天，她们本以为能有一顿温馨的晚餐呢。 “他真不够意思！”厨房里，秦望舒悄声抱怨。 林翩翩便说：“肯定有原因的，我相信他。” 两女有足够的教养，能让刘强崬看不出异样。 刘强崬看出来的是，林翩翩应该是女主人，而秦望舒是女主人的闺蜜。 他当然不好意思將注意力放在女孩这边，始终看著程跃，边碰杯边说：“我是真的喜欢听你的歌，百听不厌。不信等我女朋友过来，你可以直接问她。” “嫂子什么时候过来？” “应该会晚一点，她有工作，下班后还得额外加班，整理帐务。” 酒后，努力將刘强崬塞上车，程跃將专辑放在副驾，向司机告状：“嫂子，他喝了两瓶烈酒，死活都拦不住！” “他向来都是这副德行！” 龚小静不觉意外，愧疚道歉：“给您添麻烦了！” 程跃强笑说道：“很高兴的。哈。其实我也喝多了……再见。” 可能是因为吹了点风，上楼之后，程跃直奔卫生间，吐了半天…… 等他洗漱完毕，强打精神出来，秦望舒讥笑不停：“英雄啊！每人两三斤酒，真是英雄！” 林翩翩气得想笑，端给他一碗酸汤：“一个陌生人，凭什么和他往死里喝？” 程跃振振有词：“你们不懂，越是陌生人，就越要在第一次將他喝服，让他以后见面不敢挑衅才行！” “能得你！” “以后不见面不行？” 次日午后，刘强崬头疼欲裂，死活不愿睁眼，死活不想起床，死活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他哀嘆一声，事实证明再好的酒，喝多了也会头痛；此刻他只想能继续睡著，直到头不再疼…… 可是他睡不著了。 於是他拼命乱想，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努力不再关注头疼。 昨天喝到最后是什么情况？都说了些什么？自己又是怎么回来的？ 不能询问程跃，关係不到那一步。 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热情？ 有人说他清高、孤傲，对谁都是爱理不理，自己有什么特別之处？ 自己这点小生意，一年到头，忙死忙活，挣的钱不够他唱一首歌，哪里值得他多看半眼？ 单纯是合眼缘吗？ 问问小静昨晚是什么情况？ 不敢问，不能主动找骂。等她训话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 《热血传奇》是程跃四五千万买回来的，自己啥时候能变得这么有钱，肯定会收手不干，享受生活，何必再忙死忙活，为了证明自己能在京城立足，能娶小静？ 游戏这个行业看来有点搞头，还有没有机会？ ——这一天，小商小贩刘强崬在床上躺了一天，思绪乱七八糟，根本理不清楚。 ——这一天，大明星程跃主动做好了午饭、晚饭，让两女放学回来即可享用。 早餐不值一提，是他从外边买回来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临 別 与两女同居的日子波澜不惊，程跃只表现了一天，周末便来了，恰好手头的事情已经忙完，周六晚上，三人正在客厅里看著电视聊天，程跃眼珠一转，开始向两人使劲推荐小汤山的温泉。 天寒地冻，泡个温泉多棒？ 那里有独门独院，不怕別人打扰！ 大不了咱要两间院子！ 秦望舒犹豫不决，林翩翩却横他一眼，根本不予理会！ 眼见事有不谐，程跃很是惋惜，委屈说道：“只是出去放鬆嘛……要不，我们去慕田峪爬长城？” 这便没有问题了。 於是，程跃去找祁小勇，要来车钥匙，两女则提前准备吃食和饮料。 跃动娱乐买了一辆奥迪a6，平常多是祁小勇在开，有时候他会充当司机，接送程跃的时候，私下里能谈点工作。 残冬將尽，新春欲来，正是慕田峪沉静中蕴含张力的时刻。 长城蜿蜒，如一条灰色的巨龙，蛰伏在连绵的燕山山脊上。 拂过敌楼的清风，不再凛冽，带著些许积雪融化后的湿润感觉。 空寂的城墙上游人稀少，多是外国游客和背包客。 偶尔驻足，仿佛能听到风声在耳畔低语，讲述这段长城千百年来苍劲、壮阔的往事。 从南北朝堆砌至今的砖石，既承载著徐达、戚继光的军事韜略，也浸染过抗日將士的热血，更见证了基辛格和尼克森访华的足跡。 岁月悠忽而过，永恆何其奢侈。 程跃甚至不敢祈望得到更多，能和丫头开心的相处几天，已是极好了。 秦望舒找来一位大姐帮忙拍摄照片，大姐显然不能理解三人拍照的时候，还被围巾和针织帽掩得结结实实，只留下三双眼睛在外，透著內心的喜乐。 她没有多问，只是笑著按下几次快门。 三人回去的时候，夕阳即將落山，於长城上远眺过去，绚烂却並不刺眼。 “秦望舒同学，我累了，要不你来开车，我和翩翩坐在后排？” “你想瞎了心了吧！” “翩翩，你什么时候和秦望舒闹彆扭啊？我觉得她这人不行，不適合当好朋友！” “呵～你开车呢，別分心。” …… 英凰娱乐。 陈观希来找霍文熙的时候，特意看了看周围，没有让人发现。 如果说谢挺锋出身於娱乐世家，从小在聚光灯下长大，是被人围观、替父还债的“困兽”。 那么，陈观希便是出身豪门、愤世嫉俗的“浪子”。 他的祖父是教育署高官和廉政公署创始人之一；父亲是顶级富豪，生意涉及金融、赌场、餐饮等多个领域，旗下还有娱乐公司，与英凰的老板是多年好友，在娱乐圈是资本和操盘手级別的存在。 九岁那年，陈观希的父母经过多年打闹，终於正式离婚；十三岁那年，父亲发现他难以管教，將他送去温哥华圣乔治中学，接受西方的教育。 每月高达100万港元的生活费，不足以填补陈观希空虚的灵魂。 很少有人知道，或者说多年之后人们才会知道，此时，他的父亲濒临破產。 表面上陈家依然风光，住著上千平的豪宅，家中有七个不同菜系的厨师，以及眾多专业的管家、菲佣、保鏢、司机…… 去年，陈观希甫一出道，英凰便为他量身打造了《特警新人类2》，启用大火的《特警新人类》原班人马，只是主演由谢挺锋换成了陈观希，且增加了性感美艷的李美琪做配。 陈观希出道即巔峰，充分向世人展示，在资本面前，所谓的“演艺世家”不值一提。 照理说愤世嫉俗的谢霆锋该心存怨懟，可是两人处成了朋友。 能做连襟那种“朋友”！ 因为陈观希清楚家里的財务状况，不得不“与人为善”，拼命上爬，以防大浪临头时，彻底將他拍死。 “文熙姐，听说公司有个项目，正在选角，你看我有没有机会？” 敲门进门之后，陈观希便露出来可爱的酒窝，態度亲近却不失分寸。 他清楚霍文熙是谁的禁臠。 “你的意思是程跃那个项目？” 霍文熙头疼不已：“这人很难交往，公司在他的项目里没有话语权，他甚至不愿接受公司投资。” “你清楚的，他刚在美利坚拍了一部影片，获奖无数不提，dvd也火爆全球，根本不缺资金，公司也是借著內地的关係，才让他勉强同意入股。” “eddie，我建议你不必考虑他的影片。他在片场很独，不允许任何人质疑他的命令。” 陈观希大度说道：“事实证明他总是对的，听他的也是应该。” “他在內地拍了《疯狂的石头》，票房火爆；又去美利坚拍《这个男人来自地球》，誉满全球。这次是他来香江拍的第一部影片，我不想错失这个机会！” “文熙姐，你和他熟悉，能否帮我引荐一下？” “或者提前过来那个人，高成笙，文熙姐你认识吧？” “认识。”霍文熙解释道，“我並非不想公关他的项目，只是这个人……你等我联繫一下高总。” 很快，电话打完之后，霍文熙愣在那里，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文熙姐？” “这……高总说……他会在这两天过来，让阿仔做好准备，等著签约？” “阿仔”是极亲近的人，对谢挺锋的称呼。 陈观希皱眉问道：“他和nic……” “你是指阿仔得罪过他？” 霍文熙一时心乱，口不择言，不过她也没觉得不太合適：“高总给的理由是，他说，上次颁奖典礼，阿仔对他笑了……” 鬼扯！ 陈观希极为不服，他也笑了，而且一直在笑！ 可能程跃没注意到…… 霍文熙已无心理会与他，要马上联繫谢挺锋，让谢挺锋从湾湾回来。 此时，谢挺锋和张白纸正在湾湾宣传即將上映《老夫子2001》，事情有点麻烦，霍文熙得联繫导演以及出品方协调时间。 《老夫子2001》的出品方是一百年电影，这家公司归属於向家的华夏星。 眼下向家在香江电影市场如日中天，很难惹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份 额 事实上，此时的香江影坛，还有两部大製作——號称投资五千万的《少林足球》，以及投资约八千万的《蜀山传》。 这两部影片均在去年完成了拍摄工作，正在进行后期的特效製作。 所以说，至少从已知的信息而言，程跃的《无间道》是年度投资第一大片。 时值香江影坛江河日下，每年开机的影片由高峰期的两百多部，锐减至眼下的不到一百部，多年前程龙投资上亿的影片再也没有出现，所以《无间道》未拍先火。 高成笙赴港以来，相关的媒体报导从未断绝，他的热度不弱於任何当红明星，以致於不得不举办了一场临时发布会。 “高总！《无间道》是否会公开选角？” “不会。程导对每个角色都有意向演员，我会根据他的安排进行联繫。” “如果程导指定的艺人没有档期，或者艺人不愿意出演怎么办？毕竟程导只有两部小成本作品，在导演这个职位，他只是个新人。” “我不屑於回答你这种譁眾取宠的问题，请你离开！” 不多时，换了一家媒体。 “如果程导指定的艺人没有档期，或者艺人不愿意出演怎么办？” “我可以这样回答你的问题：程导的项目一直有个特殊约定，那就是艺人必须按照他的要求表演。据我所知，好莱坞的影星也不例外，为此，《这个男人来自地球》差点换成裘德·诺先生主演。当然，结果大家都看到了，爱德华·诺顿先生改变了主意，因此站上了柏林电影节的领奖台。关於这一点，程导相信会有些艺人接受不了，所以他对每个角色都安排了备选方案，而且不止一个。” “都有哪些角色？『无间道』出自佛教典籍，即阿鼻地狱、无间地狱，难道程导拍完基督教后，决定演绎佛教传说？” “对不起，无可奉告。” …… 飞机上，韩三坪放下报纸，问道：“梁超伟那边是怎么说的？” 十多年来，梁超伟的经纪合约始终由王嘉卫的泽东公司打理，高成笙报价800万港幣，泽东公司要求与刘得华片酬等同，即1000万港幣。 程跃坏笑说道：“我让高哥还价到700万港幣，一口价，否则下次合作。” “结果呢？” “泽东同意了。” 仿佛受了委屈，程跃愤声说道：“他们也不看看时局，港片都烂成怂了，他去哪能找到500万以上的演出机会？这个时候还想跟华哥爭咖？一点也不知道顾全大局！就凭他拿到了坎城影帝？我倒是没觉得那玩意儿值几毛钱。再说了，我是去拯救港片的，没跟他们讲情怀，让他们主动降薪出演，已经够意思了，还敢討价还价？” 韩三坪沉默了会儿，突然说道：“敌军非但不投降，还胆敢向我还击？” “你这人觉悟不行！”程跃正色批评，“都是同胞，你要注意用词！” “別贫了，你说金棕櫚奖不值钱，什么值钱？” “多明显，亏你还是党员！人民群眾的口碑唄。” 到得香江，韩三坪带著程跃，坐上了一艘游艇出海。 船上除了游艇的主人——环亚老板和相关服务人员，就剩下华夏星的老板和老板夫人、英凰的老板和霍文熙。 將剧本、分镜、演员名录和成本测算交给几位大佬审读，程跃便溜上甲板，欣赏海天一色。 霍文熙跟了出来。 “程导，计划什么时候给自己买艘游艇？” “你讲笑啊？我只是个上不去牌桌的艺人而已。” “岂敢！你缺少的只是时间而已。我相信三十岁之前，我就该称你为『程博士』或者『程主席』了。” 程跃当然知道，香江的顶级富豪都会买个『博士』的名头，显得高人一等。 他却说道：“別，我本科还没毕业，也没耐心读博，你叫我『程跃』就好。” 霍文熙嫣然一笑：“不管怎么说，这次你能给挺锋机会，我代他先谢谢你了。等你有了閒暇，请务必给他机会，尽点心意。” “再说吧。” 说话间，舱室內几位大佬看完了文件，韩三坪喊了一声，程跃便走了进去。 不等別人出言，程跃直接说道：“这个项目，单指影片本身，利润不会高。我要的不是利润，是將香江警匪片提升到一个高度，证明香江能產出不逊於好莱坞的剧本和电影。影片上映后，我会运作，將这个剧本卖到好莱坞，指定出品公司、演员、导演，拍出能拿到奥斯卡奖项的影片。” “剧本的所有权在我，所以，我个人还能再赚到至少一笔。” “现在，我们是五家在谈，每家以两成份额为基数，不愿意接手，或者愿意出让的，我都可以接回来。” 本就是商量好的事情，中影也愿意多点份额，所以韩三坪没有言声。 环亚的老板问向剩下两家：“你们怎么说？” 他本身就是富豪，实力比华夏星和英凰强了很多，讲话底气十足。 华夏星的向太笑道：“既然是香江警匪片，我看內地的同胞可以再出让一些份额，比如说跃动娱乐。程导，你安安稳稳拿走一千万薪酬可好？让出来的份额，华夏星接了，欠你一个人情！” 环亚的老板便说：“程导，你说过这个影片本身赚不到几个钱，我们也只是求名。我可以做主，將所有的利润作为导演分成，全部给你。份额你就別占了，將投资留给香江。同时我担保没人干涉影片的创作，也欠你一份人情，怎样？” 程跃略想了想，点头允了：“分成就不必了，影片的利润按投资分就好，我不缺这点小钱。” 环亚的老板接著问道：“韩总，你怎么讲？” “给中影留一成份额，毕竟內地是主要票仓，程导的號召力我想不需要过多强调。” “谢谢！” 说完，他看向剩下的两家香江公司：“你们怎么说？既然这个项目是別人让过来的，我愿意和你们平分，一家三成。同样是那句话，嫌多的，我接。” “千把万竖旗，哪个舍让？开香檳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念无间 2001年3月13日，辛巳年，辛卯月，乙亥日。 忌：结婚、栽种、安葬、伐木。 宜：出行、搬家、合婚订婚、签订合同、搬新房、开业、买衣服、动土、安床、沐浴、安门、掛匾、祭祀、拆卸、起基、安香、开光、求子、上樑、竖柱、塑绘。 庚辰时（ 07:00 - 08:59）冲马，煞南。 喜神西北，財神正东，福神西南。 忌：无。 宜：结婚、出行、搬家、赴任、祈福、安葬、祭祀、作灶、酬神、收养子女、斋醮求財。 香江警察学院。 拜完关公，程跃与刘得华、梁超伟共同为摄像机揭幕之后，走上旁边的地台，与主创团队一起合影留念。 黑白基调的背景板，两侧的人物剪影中间，写著“一念无间，双雄对决”八个大字。 主要演员悉数在场，其中刘得华饰演刘建明、梁超伟饰演陈永仁、梁嘉辉饰演韩琛、任迏华饰演黄志成督查、陈惠琳饰演李心儿（心理医生）、郑修文饰演mary、连进饰演大b、林嘉栋饰演迪路、林鱈饰演傻强、谢挺锋饰演少年刘建明、程跃饰演少年陈永仁……张曼瑜客串陈永仁的前女友。 剧组的主要幕后包括：五位出品人、高成笙任製片、美术指导赵重邦和王晶晶、服装指导利碧珺、摄影指导黎耀暉、视觉效果顾问杜克风、灯光指导黄知明、武术指导林笛安…… 紧接著是媒体群访，提问的记者都很温柔。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看书网藏书多，101??????.??????隨时读 】 “程导，这部影片的总预算是多少？” “六千零七十万。” “华仔，你在影片中饰演什么角色？” “我饰演刘建明，一个……力求上进的年轻人。他是一个在黑白之间寻找自己道路的人，內心戏非常多。我相信这个角色会给大家带来很大的惊喜。” “伟仔、梁嘉辉先生，你们呢？” 两人对视一眼，梁嘉辉说：“我饰演韩琛，大佬来著，哈哈。” 梁超伟勉力露出微笑，认真回答道：“我的角色陈永仁，是一个背负著巨大压力的人。他为了一个信念，不得不活在无尽的黑暗中。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我也很享受这个过程。” …… 开机仪式的第一场戏，程跃选择了亲自出演。 ——他右肩掛包，左手提著行李，从警校的后门走出。 镜头打在年轻的陈永仁脸上，不见委屈，只有一种复杂的、强装的桀驁不驯，以及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痛苦。 “cut！” 喊停之后，程跃来到导演监视器前，检查完焦点、曝光、表演等细节情况，笑著说道：“《无间道》，第一镜，顺利通过！好头好尾，票房大卖！” …… 开机仪式结束后，第一天围绕著程跃在警察学院的戏份拍摄，市內、室外，远景、近景，独角戏、与任迏华和许金风的对手戏…… 陈惠琳、刘得华、梁嘉辉始终跟著拍摄场景在走，快要收工的时候，梁嘉辉喟嘆说道：“磨了一生演戏，现在终於明白有人天生就会。” 刘得华应声反问：“三日剧本围读，你和小跃打成一片，我以为你早已服气，原来都是演的？” “总得亲眼看看。” 说话间，梁嘉辉看向巧笑不止的陈惠琳：“kelly，他平常有冇演你？又靚又有才，身边冇別的女孩？” 陈惠琳脸色一黑，刘得华笑著將梁嘉辉推往一边，骂道：“搞咩啊！” 梁嘉辉贼笑不止：“堂堂天后，整日围著导演不走，我在为歌迷发声，催kelly上工啦！” 陈惠琳冷笑说道：“你惨了，你的戏份一定会最后拍完，来不及出演《周渔的火车》！” “我错了，kelly！”梁嘉辉的双手立马举到头顶，“帮帮忙啦，和巩莉演戏的机会很难得啦！” 梁嘉辉本想接下《周渔的火车》，看到《无间道》剧本后，辞掉了，后来那边说愿意等他两个月，他正欢喜，万万不愿再次失去机会。 巩莉是一方面，去內地演戏的机会並不常见。 …… 这天起，《无间道》开机的消息是两岸三地娱乐新闻的头条，热度始终居高不下，投资、导演、主演……哪个方面都能撑得起一篇头版头条。 3月19日，周一，拥有巨大销量的《东周刊》如期上市，一篇另闢蹊径的质疑文章放在首页。 ——剧本、导演、剪辑、配乐，皆由程跃所为，《无间道》算是港片吗？ 自然引来无数辩驳，除了程跃，投资是香江的、演员是香江的、幕后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是香江的，影片是在香江拍的、吃食饮水是香江的、故事是香江的……怎能不是港片？！ 当晚，整栋楼安然无恙，诡异的是隔壁也没有受到牵连，《东周刊》的编辑部却因线路故障，被烧得面目全非，暂时停刊已成定局。 几乎在同一时间，《东周刊》有几位特约撰稿人、编辑，不约而同发生了意外，有的是车祸；有的是与人纷爭被砍；甚至有人被街头殴斗牵连，伤势比当事人还重…… 《东周刊》是英凰的“旗舰媒体”，向来以风格大胆和侵犯性强出名，口碑和声誉很差，销量却极其成功，香江的艺人们对它心存怨懟却也无可奈何，此时见它落难，大多拍手叫好。 议论的焦点当然在於是谁收拾了《东周刊》。 须知，除了英凰，香江本土还有华夏星和环亚是《无间道》的主要投资方，哪一家都敢、都有可能。 尤其是华夏星，做这种事简直不要太容易了。 晚上陈惠琳提及此事，程跃讥笑说道：“哪有別人出手？老杨自己做的。” “他没有管好手下人，捅自己几刀，向別人赔罪而已。” “老狐狸！”陈惠琳唾了一声，“华夏星和环亚愿意替他挡枪？“ “当然还有其它补偿。” 没再多说什么，程跃在想，这件事发生之后，《东周刊》会不会收敛一些？明年裸·照风波还会不会出现？自己算不算帮了梁超伟大忙？ 那一百万没白扣下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急！ 当此之时，且不论那些需要昂贵特效的类型片，一部电影的成本主要费在哪？ 就拿《无间道》来说，6000万的预算，团队薪酬约3770万，前期的开发与后期的製作、宣发约1200万，应急储备300万，真正用於製作和拍摄的，仅剩800万而已。 所以说，哭惨、卖情怀、画大饼、谈未来……这个项目还真有可能以2000万的投资拿下来。 程跃有钱，程跃能有钱，程跃有资格不耍手段。 何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部戏之所以能够成功，主要归功於剧本。 也正因此，参与这个项目的，都是混跡於香江影坛多年的老手，所以，哪怕他们不在乎程跃在歌坛的成就、不在乎程跃在內地和美利坚拍摄的影片、敢对出品方阳奉阴违——应该是没人了——看到剧本后、见识程跃的演技后，又亲歷了几天程跃的调度、安排后，拍摄过程中，对各项指令，都能不折不扣的完成。 程跃几乎没有遇到过糟心事。 影片的拍摄进度飞快。 第一周完成了警校和寺院的拍摄工作，第二周是警署內部、音像店和韩琛地盘內的戏份，在组演员主要是刘得华、梁超伟、任迏华、林鱈和连晋。 就在这周，3月22日，程跃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不得不暂停了拍摄工作。 晚上19点，剧组放晚饭的时候，高成笙去安排剧组其他人员临时放假，程跃对身边人说：“不好意思，我得去趟美利坚，且休息几天，等候通知吧。” “我会儘快回来，把进度赶出来，不耽误大家的档期。” 刘得华反应很快：“奥斯卡？” “嗯。”程跃自嘲笑道，“这段时间忙，我差点忘了那边还有个提名。” 一个多月前，在加州洛杉磯的塞繆尔·戈尔德温剧院，美利坚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主席罗伯特·雷姆与去年的最佳女配角获奖者安吉丽娜·朱莉共同揭晓了本届奥斯卡获奖提名。 其中，史诗级大片《角斗士》以十二项提名领跑，成为夺奖的最大热门；李桉执导的《臥虎藏龙》以十项提名，创造了华语电影前所未有的成就，成为全球媒体的头条新闻。 《这个男人来自地球》虽然只有一项提名，可是这部影片的热度，不低於任何其它影片！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解闷好，?0???????.??????隨时看 全手打无错站 当时，程跃还没有拿到金熊，国內没人关注获得“最佳原创剧本”提名的c.y. cheng是何许人物。 现在已不太一样，尤其是隨著《无间道》开拍，香江的媒体几乎扒出了关於程跃的所有消息。 在所有人看来，程跃能获得一项提名已经很了不得了。 没有人能够理解，程跃对这个提名毫不在意，毕竟“原创剧本”这几个字和他没有关係。 梁超伟闷闷地坐在角落吃饭，偶尔窥来的眼神，分明带著艷羡。 他平常只是低头吃饭，不看別人，不主动与別人讲话。 任迏华却是敢说：“程导，改天再拍一部能拿奥斯卡的片子，我隨叫隨到！” “没有计划。”程跃想了想，说，“对我来说，各种奖项只是实现目標的手段，而非追求。” 这种態度令人难以理解，刘得华问道：“你的意思是，根本不在意各种奖项，哪怕是奥斯卡？” “是。” 程跃看著他说：“包括劲歌金曲。” “sorry啊程导，我暂时不想同你讲话。” 回到晓峰阁，程跃问道：“kelly，要不要陪我参加奥斯卡颁奖典礼？” 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没准备好。 陈惠琳迟疑说道：“我……我没有礼服……” “是啊，订製来不及，以前的也不能穿……”程跃好心劝慰道，“不妨事，咱不走红毯就是了，不缺那点曝光。” 陈惠琳狐疑望来：“你本来就没打算和我一起走红毯？” “怎么可能？”程跃很是委屈，“我是忘了这件事，没有提前安排……” “我替你定了一身中山装，和你参加春晚的风格类似，隨时可以让人送来。” 陈惠琳笑得得意：“顺便也给自己做了一身旗袍。” 程跃如遭雷击：“你刚还说没有礼服？” “是啊，以前穿过的不提，只剩一身旗袍了。” “旗袍……算了，我觉得你不適合穿，和你的形象定位不符！” “所以我向设计师提议，有过改良，是上下分身的，既保留了旗袍的神韵，又融入了现代服饰的实用性与时尚感。” “你整天不琢磨唱功、演技，研究什么衣服？” 程跃语重心长地说：“kelly，我觉得那种场合，不適合穿中山装和旗袍，万一拿不到奖，自己丟人不说，让身上的衣服跟著受委屈，罪莫大焉！” 这句话本身没错，理论上在奥斯卡典礼开奖之前，世界上唯有普华永道的两位牵头合伙人知道获奖情况。 奥斯卡有严格的保密制度——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近万名会员的投票，由普华永道会计师事务所负责匯总，经过一系列复杂的规则计算之后，最终结果，在颁奖前只有他们的两位牵头合伙人清楚。 选票全部是手工统计，不藉助任何电子设备。 颁奖典礼上，他们会准备两套完整的获奖者名单和信封，由两位合伙人分別保管，並经由不同路线前往典礼现场。 颁奖典礼进行时，两位合伙人会提著公文包站在舞台两侧。 公文包里是装著获奖结果的信件，这些信件在颁奖嘉宾上台的最后一刻才会交给他们。 颁奖嘉宾在台上当场拆开信封才能看到获奖者的名字…… 滴水不漏、万无一失对吧？ 却是不知普华永道在全球几亿、几十亿的被罚，又是为何。 扯远了，回到眼前。 面对程跃的百般狡辩，陈惠琳温柔抱他，柔声宽慰：“別给自己太大压力，你有提名已经很出彩了。” 程跃深深埋藏著脸。 想哭…… 万一让別人看到他和陈惠琳身著中式服装携手出席奥斯卡典礼怎么办？ 几乎是一定的，即便不看现场直播，铺天盖地的纸媒也会刊登图片！ 怎么办呢！ 在线等，急！ 第一百四十六章 红 毯 长安城，步履蹣跚。 厚重的歷史，仿佛一层层皴裂的甲冑，化作一任任只谋私利的大员、一茬茬勾心斗角的小吏、一代代坚韧求生的百姓，演绎世间百態。 新千年伊始，长安城还是个烂怂。 学校里能好很多。 家属楼在校园里，所以基本上不离学校的程薇，遇到的都是好人，老师们和蔼、同学们可亲，可她依然是畏怯软糯的模样，除了陈雁南和同凯，极少与別人搭腔。 放学后，陈雁南追著问道：“小薇，晚上准备做啥饭？” 自从那首歌上市以后，“小薇”便成了专属名称，学校里叫张薇、王薇、李薇、赵薇的，明面上没人敢抢。 不缺钱了，程薇也捨得买菜了，她正在研究厨艺，陈雁南是试验对象，评价也从“你別糟蹋粮食”变成了“能吃，比食堂强”。 “麻食。” 程薇苦恼问道：“燕南，为什么我总做不成饭店里的味道？” “认命吧，你就没那天赋！”陈雁南毫不留情，“我的要求不高，能吃就行！至於说想用饭菜討好你家那位，我看你还是死了心吧。再说了，他也不缺钱，以后肯定能给你找做饭阿姨。” 程薇脸色一垮，低头不再说话。 电话响了，程薇取出来一看，小心翼翼地接通了。 用了一年多的手机，依旧崭新。 电话里是程跃的声音。 “我要去美利坚一趟，你有什么想要的？” “没有。上次你带回来的衣服，我还没捨得穿。” “服了你了。你非得把新衣服放旧再穿？” “……” “不说这个了。我这次去是参加一场典礼，几天就会回来。这场典礼我可能要带上香江这边的大明星陈惠琳参加，你知道的，她正在给我拍片，我带她去涨点名气，提前给你说一声啊。” “我知道。你忙吧。不用给我说这些。” “呵～我想起来了，那边的箱包不错，我给你挑两个不显眼的，省得你提著蛇皮袋坐火车。” “……我没用蛇皮袋……” “差不多。好了，就这样啊。” “嗯，你先掛吧。” 电话掛断后，程薇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咋了？”陈雁南问。 “没什么。” 程薇抬头浅笑：“他要去美利坚，问我要不要什么。” “我知道！”陈雁南立即说道，“昨天我和同凯去上网了，看见新闻说他在美利坚拍的影片，极有可能获得奥斯卡大奖！天啊，你说他咋啥都会呢？” 程薇没有应声，只是在心里默默说道：“他也会……骗人……” 怯懦而又敏感的人，总爱乱想，总能从mv或者影片里乱想些什么…… …… 太平洋时间3月24日，程跃和陈惠琳、钟甄等一行人来到好莱坞，入住比利佛山庄酒店。 哪怕他已经算是酒店的贵宾客户，这次，维托莉婭也没能为他订到马厩別墅。 “哼！莫欺少年穷！” 程跃不满地咕噥了一声，这句话他曾经讲过，別人听不明白，陈惠琳却咯咯直笑：“有骨气的话，你换家酒店啊。” 本就是为了让她体验，不领情也就罢了，还遭调笑？ 程跃板著脸教育道：“会不会过日子？人家酒店免费补偿的玛丽莲·梦露別墅不能住吗？能省下不少钱呢！” 除了最为知名的马厩別墅，酒店园区內还散落著其它独栋別墅，玛丽莲·梦露別墅便是其中之一。 钟甄在大堂安排摄影、公关、造型师等人入住，程跃和陈惠琳便跟著维托莉婭往酒店里边走去。 陈惠琳曾在纽约帕森设计学院学习平面设计，很快就和维托莉婭聊到了一起，程跃乐得清閒，看了看別墅的室外泳池和露天浴缸之后，便楼上楼下参观各个房间。 “托莉，这几天你准备住哪间房？” “我可以住在这里？” “当然不。我建议你再订一套別墅，房费记在我的帐上就是。” 维托莉婭不满说道：“大摩愿意承担我住普通房间的费用，所以不必了，谢谢！” “boss，你是否因为我没订到马厩而打击报復？” 这个老外快成精了，甚至会主动自嘲替程跃缓解霸占別墅的心思。 程跃不得不竖起拇指，赞道：“托莉，你真聪明！” 第二天下午五点左右，自加长版卡迪拉克下车之后，陈惠琳挽著程跃，走上红毯。 红毯两侧的记者们很快將焦点转移过来，闪光灯中，发出的声音像是在喊程跃。 自柏林延绵至此。 “jesus!” “my god!” “what a good-looking couple!” 这天，程跃一身黑色改款中山装，立领上、胸前、下襟处点缀彩云、金龙；陈惠琳的装束也绝非旗袍，而是一套大师精心缝製的浅绿民国学生装。 从酒店出发的时候，陈惠琳罕见地沉默，直到程跃感慨出声：“kelly，等我们的女儿长大之后，你可以为她再定製一身，我敢肯定，到时候一定像是姐妹，而绝非母女！” 陈惠琳顿时展顏，挽著程跃的胳膊，再未鬆开。 不知为何，这段时间有个念头经常不自觉想起：她比程跃大了整整十岁。 中新网洛杉磯3月25日现场消息： 奥斯卡金像奖开场前，好莱坞眾星纷纷抵达神圣大礼堂的红地毯，受到程跃带动东方流行风的影响，入围“最佳女配角”的凯特·哈德森以一袭旗袍式透明晚礼服亮相；珍妮佛·洛佩兹说，所有影片中她最推崇《这个男人来自地球》。 《成名在望》的凯特·哈德森今天一袭粉蓝色旗袍式透明晚礼服踏上红地毯，展露“年轻就是美“的好身材，她说，非常期待能与程跃导演合作。 《臥虎藏龙》女主角杨紫煢传统式黑色亮片旗袍，贏得在场影迷欢呼；张子怡的旗袍性感艷丽；电影主题曲主唱人李玟则是以彩色条纹装亮相。 所有的出场巨星中，以衣著最保守的程跃和陈惠琳两人，引发的惊嘆最多。 湾湾“中央社”报导说，《入侵脑细胞》女星珍妮佛·洛佩兹戴著价值昂贵的钻石耳环抵达红地毯，她在接受访问时表示，今年她最喜爱的电影是《臥虎藏龙》，不过《毒网》导演史蒂芬·索德伯格与她有多年交情，当然也要帮老友加加油。 第一百四十七章 奥斯卡（上） 典礼开始后，第一个奖项就颁给了《臥虎藏龙》：最佳艺术指导，叶锦天！ 叶锦天从小痴迷摄影，出道的第一份履歷是《英雄本色》的执行美术，至今已十五年了。 有人说根据典礼的坐席安排，便能判断是否能够领奖，程跃发现纯属胡扯，获得提名的大多都在前排，叶锦天却是坐在第六排中间，费了些功夫才走上领奖台。 按照这个理论，坐在首排的他，岂非十拿九稳？ 左手边是陈惠琳，右边坐的是《毒网》的麦可·道格拉斯和凯萨琳·泽塔-琼斯夫妇，前者是老牌巨星不提，后者和肖恩·康纳利主演的《偷天陷阱》真的很棒，她在躲避红外线网的时候，展现出来的身体柔韧性，令人嘆为观止…… 台上的主持人史蒂夫·马丁首次参与奥斯卡，却能以標誌性的冷麵幽默掌控全场，且游刃有余。 镜头无处不在，台下少有人聊天，程跃却是慵懒地坐著，一手托腮，心里在想下次再来该抄袭哪部影片？ 目的已经达成，是否领奖並不重要，所以再来拍片的动力委实不强。 有了《热血传奇》这个现金奶牛，在国內轻轻鬆鬆製作几张唱片、轻轻鬆鬆投资几家公司、轻轻鬆鬆琢磨几部影片……小心翼翼哄好几个女友……不香吗？ 若有雄心壮志，在家里搞一个电影节多好，何必过来给別人捧场？ 他正遐思，耳边突然传来主持人的声响：“跃，请问您是在聆听圣启？” 沉寂之后是哄堂大笑，程跃颳了刮鼻翼，羞涩地坐正身姿。 很快，他就偷偷迁怒別人：“你看！我给身上的衣服丟人了罢！” 陈惠琳神色紧张，聚精会神看向舞台，无暇看他。 他正想再多贫两句，陈惠琳已经起身，双手拽著他的胳膊，使劲让他起身。 “干嘛？” “你的奖！”陈惠琳的声调从未如此之高。 “是吗？” 抬头望向舞台，颁奖人朱迪·福斯特手持信封，果然在笑著看他：“没错，『最佳原创剧本』，我在等你，跃。” “安啦。”笑著抱了抱陈惠琳，然后和麦可握了握手，程跃走上领奖台。 路过斯蒂夫身边，他问：“刚才听到了什么？” “《几近成名》获奖了。”程跃毫不犹豫地回答。 台下又是一阵欢笑。 《几近成名》同样获得了“最佳原创剧本”提名，至於说能够获奖，剧作者卡梅伦·克罗压根不抱期望…… 笑著从朱迪·福斯特手中领走小金人，程跃问道：“我该说些什么？” 他在诚心求教，这位大姐绝对是个狠人。 她现年39岁，8岁已经是好莱坞小有名气的童星，14岁凭藉《计程车司机》获得奥斯卡最佳女配角提名；27岁凭藉《暴劫梨》，拿下第61届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奖；两年之后，《沉默的羔羊》上映，获得的五项奥斯卡大奖中，最佳女主角仍然是她。 18岁那年，她已经精通多国语言，因为专业水平过硬，申请季获得了所有常青藤联盟学校的录取，她选择了耶鲁大学。1984年以文学学士学位、拉丁文极优的成绩毕业。 她美得要命，14岁出演《计程车司机》之后，狂热粉丝辛克利为了吸引她的注意，逮著时任总统里根连开六枪，所幸伤势不重，给朱迪留下了继续演出的机会。 对了，前年她和周润蕟主演的《安娜与国王》投资高达9200万美元，全球票房为1.13亿美元，亏损约8070万美元…… 面对程跃討教，朱迪·福斯特一本正经地说：“你该举起小金人，大声说谢谢。” “哦。” 程跃扭头，对著话筒说了声：“谢谢。”然后直接下台。 朱迪愣怔一时，以她丰富的领奖经验，也从未见过如此乾脆之人！ 对著话筒，朱迪哭笑不得：“我觉得有义务替跃·程导演补充几句：感谢奥斯卡组委会，感谢剧组的所有成员，感谢父母亲朋，感谢……” 满堂轰然大笑。 这届奥斯卡颁奖典礼，大贏家当然是获得最佳音响效果、最佳视觉效果、最佳服装设计、最佳男主角、最佳影片的《角斗士》，其次就是获得最佳艺术指导、最佳原创配乐、最佳摄影、最佳外语片的《臥虎藏龙》了。 凭藉《臥虎藏龙》，周润蕟將为自己迎来一次翻身的机会，然后再遭惨败，彻底被好莱坞拋弃。 颁奖礼之后是新闻发布会，除了必须举著小金人让人拍照，程跃全程隱身，不给记者们提问的机会。 很快他就溜了，回到车上换装，准备参加接下来的奥斯卡官方after-party——总督舞会。 总督舞会是一个凭票入场的封闭活动，仅限提名者、获奖者、颁奖嘉宾、学院官员和少数顶级名流。 程跃的邀请函上有“plus one”，自然就是陈惠琳。 陈惠琳已经换好了一身晚礼服，帮他整理领结的时候，问道：“总督舞会现场有专门的区域，帮获奖者在小金人的底座上刻上名字，你有没有想法？” “只要你同意我不戴领结，我就同意刻上『kelly和程跃到此一游』！” 陈惠琳迟疑半秒，笑著帮他取下来领结。 “走，我们刻字去！”程跃如释重负，“你知道，我还是有一点书法功底的，肯定让他们刻得漂漂亮亮！” 舞会全程，程跃始终將陈惠琳拽在身边，刻字的时候、吃东西的时候、被人拦著说话的时候…… 《臥虎藏龙》的团队自然是舞会焦点之一，李桉主动过来找程跃握手，看到程跃左手拉著陈惠琳不放，整晚不停的笑脸分外灿烂：“程导，你可真是……” “我女朋友，kelly，漂亮吧？” 程跃不仅是在向他显摆，更是向杨紫煢、周润蕟、李文、张子怡显摆。 李文大笑说道：“程导，我和kelly认识得更早。” “是吗？” 狐疑地审视著，程跃忽然冷笑：“没事儿，我不嫉妒！” “哈哈！” 却有旁人嫉妒。 在有心人眼里，张子怡的演技稚嫩无比…… 第一百四十八章 奥斯卡（下） 一来骄傲，二来修养。 待到眾人离去，明明察觉到张子怡神色不对，陈惠琳绝口不提，反而对程跃说：“你去找人聊吧，我想休息会儿。” “休想！”程跃严词拒绝，“我要始终在你身边，当好保鏢！” “哪里需要你来保护。” 陈惠琳笑著，突然说道：“我相信你，即便偶尔犯错，也愿给你改正的机会。” 程跃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正欲狡辩，爱德华来了，他很绅士地向陈惠琳申请亲吻手背，然后就被程跃挤到了一旁。 “你想激怒我，爱德？” “跃，你太没风度了！” 爱德华不满说道：“你现在又给了一个將来我拒绝你的理由！” 上次过来，陈惠琳已经认识爱德华，她笑著问道：“还有什么理由？” 爱德华耸了耸肩：“你知道的，他是暴君，拍他的片子一点乐趣也无。特別是他在领奖的时候，竟然没提到我！” “你在乎？” “跃，你清楚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没有想到我！” “爱德，狮门没有给你分帐？” “呃……kelly，祝你有个美好的夜晚！跃，不打扰了，你现在炙手可热！” 这傢伙！ 爱德华出身富贵之家，爷爷便是倭奴的主人之一，他並不缺钱，否则也没资格追求所谓的爱好。 爱德华刚刚离开，卡梅伦·克罗端著酒杯过来。 “程，听说你在东方以音乐闻名？舞会结束后，马尔蒙城堡有摇滚派对，有兴趣吗？” 卡梅伦·克罗曾说，《几近成名》中乐队们入住並肆意妄为的“大陆海德酒店”，其灵感来源正是马尔蒙城堡酒店。 程跃刚刚心动，转念一想，出言婉拒了：“sorry，我得陪女朋友。” 马尔蒙城堡同样是一家传奇酒店，当年亿万富翁兼导演霍华德·休斯曾长期租用顶层的阁楼，传闻他不仅长期居住，还为了追求一位女演员，租下了她正下方的房间以便“监视”； 玛丽莲·梦露与剧作家阿瑟·米勒分居期间，长期定居城堡，与法兰西男演员、歌唱家伊夫·蒙当双棲双飞； 而《公子》的创始人休·海夫纳更是將城堡视为他的私人派对宫殿，他甚至在顶层拥有一个由两套套房打通的“空中別墅”，常年举办私密派对…… 正如城堡酒店的铭牌所言：“我们永远不能替代天堂，但我们已经成功地充当了通往各种娱乐的入口。” 还有，那里將会是寡姐“梯震”传闻的发生地。 太tmd好玩了…… 待到卡梅伦离开，陈惠琳问道：“为什么不去？是我影响你了？” 显然她对马尔蒙城堡不甚了解。 程跃提醒道：“kelly，马尔蒙城堡以『绝对保护客人的隱私』闻名，你想想那里会发生什么？” 陈惠琳呵笑一声，再次强调：“我相信你！” 程跃呵笑以应，不予理会！ “你什么意思！” “嗷～疼……你咋学会拧人了？我错了！我很乖的，主动不给自己犯错的机会！” 程跃真的很乖，整场舞会下来，他收到了数十位美女的名片，全部主动交给陈惠琳保管。 陈惠琳清楚，他若有心，看一眼就能记下，可是態度至少端正！ 这次她愿意过来，甚至是主动跟来，本就是监视程跃面对一眾国际知名女星的表现。 凯特·哈德森青春洋溢；朱莉婭·罗伯茨笑容灿烂；蕾切尔·薇姿知性典雅；刚刚和汤姆·克鲁斯离婚的颁奖嘉宾妮可·基德曼优雅清冷，宛如现代版的葛丽泰·嘉宝…… 程跃竟然都能平常以待，甚至对有些人心存厌恶？ 別人察觉不到，陈惠琳却是从细微的动作、神態，包括交谈时的间距，就能感觉出来。 收好妮可·基德曼的名片，陈惠琳忍不住问道：“你不觉得她们都很漂亮？” “当然漂亮啊。” “那你不觉得心动？” 程跃狐疑望去，发现她竟然像是在討论学术问题？ 遂用心作答。 “心动免不了会有，这是人之常情。但是我从小生长的文明、环境，教会我要克制欲望，追求真爱，比如说追求你。” 陈惠琳心怒放，悄声追问：“听说內地流行什么『一夜情』？你怎么看？” 这种问题说起来复杂，比如说网际网路上能匿名衝浪、个人主义和消费主义的崛起、社会结构的变迁、欧美文化的影响…… 程跃只是低声回应：“你知道的，我有轻微洁癖……” 顿了顿，他说：“好了，我们已经见识过奥斯卡晚宴了，回酒店吧？早点休息，醒来后出去逛逛再回。” “好！” 回到香江，受陈惠琳拖累，程跃首次在机场接受了採访。 “没有啊。”程跃大笑，“我收到消息决定去好莱坞的时候，kelly恰好就在剧组，便恳求她同行。你们应该能够理解，我总不好邀请华哥、华仔或者伟仔对吧？我倒是不怕甚么，万一给人家带来负面影响，我怕女粉丝们斩我来著！” “kelly？当然漂亮啦！性格也好！悄悄告诉你，我真的愿意追求，只是担心她不给我机会！” “……还好吧，以后说不定会去爭一下奥斯卡导演奖，表演奖也有可能，谁知道呢？” “奖盃？太麻烦了，你们隨便找个图片去吧。工艺店几块钱就能买到……” …… 相较於其他明星而言，程跃的採访甚至可以用“珍贵”两个字形容，尤其在这个时候——国內首个获得奥斯卡奖项的编剧、导演——《臥虎藏龙》是湾湾的“最佳外语片”！ 刚到香江，直接就被央视的记者堵在半路，他们甚至不愿意暂缓片刻，找个更加合適的採访环境。 在一家咖啡馆內，程跃不得不换上中山装，身边的桌子上摆著小金人。 “程导，您创作《这个男人来自地球》的灵感来源於哪？” “彭祖、陈传老祖，甚至三丰真人的传说都能带给我启发，他们都是长生者。我在想，如果一个长生者始终行走在人世间，而不是受苦受难后，化作信仰的符號，他將会如何生存？於是就有了这个故事。” “这个创意，您为什么没在国內拍摄影片？” “呃……”程跃摸了摸下巴，反问出声，“好莱坞赚钱容易？” 当晚，这段採访就上了新闻联播，主持人当然总结的很好，不会让程跃说出“赚钱容易”这么粗陋的话语…… 说起来，这段新闻无论是时长、还是內容，也算是创造了歷史？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家 第二天剧组復工，没有陈惠琳的戏份，她却带著小金人在片场现身。 一群人过来围观。 任迏华捧著看了半天，转手交给刘得华：“kelly，即便没有央视背书，大家早已公认程导是《无间道》的灵魂，无需你拿奖盃证明。” 陈惠琳笑了笑，没有言声。 她知道这些人肯定会吵著要看，她不愿很多人去往晓峰阁。 刘得华举起小金人，看向底座：“华哥，你来看看，kelly是炫耀来的。” 这段时间，程跃才刚刚知道，任迏华是“华哥”，而刘得华只是“华仔”…… 华哥仰脸望去，忍不住大笑：“『……到此一游』？肯定是程导的主意！程导，你追女真好手段！” “不够！”程跃神情凝重，目光警惕地扫过眾人，落在梁超伟脸上，“我会戒骄戒躁，继续努力，时刻警惕有人抢我的kelly！” 眾人皆笑，梁超伟满脸无奈，终於言声：“程导，莫搞我啦……” 总的来说，《无间道》的拍摄工作並不复杂，大场面接近於无。 影片拍摄的第三周是刘建明和陈永仁的生活戏份，在组演员主要是刘得华、梁超伟、陈惠琳和郑修文。 都是熟手来著，经过这段时间磨合，程跃的工作愈发轻鬆，拍摄过程中他甚至有余暇在想，劳动节可以给剧组放个假？ 时间看来够用。 到时候他可以带著几张收集到报纸，回家住上几天。 那些报纸是他精挑细选而来，能够充分证明他和陈惠琳並无私情…… 突然，他起身走到陈惠琳身边，悄声问道：“要不，我离开会儿？” 此时拍摄的是陈永仁在心理诊所向李心儿表白的情节，有陈惠琳和梁超伟拥抱的镜头，她已连续笑场两次…… 陈惠琳深吸一口气：“ok了，我没问题。” 然后就没有问题了。 就在这一周，《无间道》的女主之一——mary宣告杀青，说起来郑修文的进组时长，满打满算没有超过十天，大部分时间还是在休息，演戏也很轻鬆，然后就赚到了百万片酬。 当然，她肯定拿不到全部，报税是一部分，公司里还有许多人等她发米。 免不了会有一个小范围的杀青宴，程跃发现她和刘得华相处起来，越发自在，像是老友更多，没了初识那会儿遮掩不住的曖昧。 这种事怎么说呢？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sammi姐，我是懒人来著，你別学我，有事没事常联繫啊。”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s.???】 “哪敢无事打扰你这个大忙人？安心啦，只要看到你拍片的资讯，肯定会找你要戏拍的。” 回到晓峰阁，程跃便说：“kelly，我打算通知黑哥过来，著手专辑的製作，反正晚上也有时间，能录一首便是一首。” “你不累吗？” “你不知道吗？” “也是，很少见到像你精力这么充沛的傢伙！” …… 有些事一旦念起，心里就像长草了一般。 4月13日到16日，是香江这边的復活节假期，天气预报说这几天经常有雷阵雨，程跃便索性通知剧组放假，与高成笙一起返回京城。 《热血传奇》已收费一个半月，同时在线人数突破了五万，3月份產生了六十三万净利，程跃翻看著报表，问道：“什么时候能到十万在线？” “这个月肯定能够实现！”程瀟胸有成竹，志满意得，“现在的增长速度一天一个台阶，我的目標是暑假过后达到三十万人同时在线！” 程跃默算了一下，三十万人同时在线，月收入能达到2610万，扣除30%的运营成本，净利润也有1827万！ 《热血传奇》顶峰时期，稳定在线人数六十五万，月净利近4000万？！ 须知，这是2001年的4000万！攒起来半年不到就能买下腾讯40%的股权！ 印钞机启动在即，放任它野蛮生长就行。 腾讯在香江李家的股权，也可以著手购入了。 念头一闪而过，程跃抬头看向程瀟和程格非，破口大骂：“上次给你俩发钱，竟然没一个人买房？租別人的房子住著舒坦？现在你俩手头还剩多少钱？” 两人对视一眼后，程瀟诺诺说道：“我这里没啥了……工资够……” “钱哪了？” “就在家里盖了座房……我又攒钱买了一辆小车，朴秀珍的工资不低，给我添了一些……” “你tmd能不能別再女人的钱了？这个月开始，给你俩定个工资，小三一万五，格非一万二，年底奖金另算。明天给我拿个申请签批。” “嘿嘿。” “有脸笑？咱家的人一年到头能不能挣一万？以后钱一万以上，你別当家，让朴秀珍做主！回去告诉她，就说是我说的。等哪天我问了她不知道，你等著死吧！” “我听你的，叔！” 程跃看向了程格非：“你呢？” “至少十几万！”程格非骄傲说道，“存在金智雨手里，具体数字我不太清楚。” 程跃哀嘆说道：“行！至少比小三强！” “让朴秀珍和金智雨有空去挑房子吧，首付钱你们先不用管，从我这里借，年底发奖金了还我。” “你们的工资还房贷绰绰有余，剩下的钱，我建议你们攒起来再买几套房子，就当是给父母或者以后的儿女买的……算了，隨便吧，爱听不听。” “咋会不听嘞？叔，我俩肯定买！” “你猜我信你不信？不说了。走，开车送我。” 车行半道，程跃发现路线不对，两人在送他去四合院。 他本打算直接去学校那边的…… 懒得告诉他们，看来崬哥没有乱嚼舌根，这人能处！ 他也没有言声，带著两人在父母的馆子里吃了顿午饭，等到两人离开，他便提著一些熟肉、丸子之类的出门拦车。 “你去哪？”母亲问道。 “呃……我不回家了，晚上住那边的院子，和娱乐公司的人聊聊。” “现在就去？那里有人吗？他们不是换地方办公了？” “你听谁说了？” “祁小勇三天两头过来，我咋能不知道？” “是不是你主动问的？你老人家真行！別管了，我会通知他们回来！” 第一百五十章 安顺夺夺粉 发简讯问了，下午是文化课，林翩翩在学校，秦望舒却是逃课在家。 程跃便打消了回去的念头，到娱乐公司晃了一圈。 这是一处老牌国有企业的院子，人家十多层的办公楼正对大门，跃动娱乐在院子里租下旁侧一栋小楼，標牌也没安放，很难被人找到。 一层閒置，二层是几个办公室，清净异常，只有任雪华和孙佳在刻苦学习。 眼见程跃过来，任雪华笑了笑，起身去他的办公室烧水、泡茶。 没有急著进去，程跃留在外间与孙佳閒聊。 “不错啊，挺有上进心的。” “程总，你能不能和祁总商量一下，放我一马？”孙佳苦著脸说，“他让我两年之內必须完成专升本自学考试，我真的看不进书了！” “完不成怎么办？” “每月扣五百工资……” “嘶～太狠了，一点都不懂人性化管理！”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超贴心，????????????.??????等你寻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是吧？你和他商量商量唄。” “別，我管不了。”程跃笑著说道，“但我可以给你加点好处，如果你完成了祁总的要求，我会向他建议，每月给你加五百工资。” “我不要好处成不？” “那你就等著被扣工资吧，哈哈。” 说话间，程跃眼神一亮，从孙佳的办公桌上拿起一包酱料：“这是什么？” “红酸汤，晚上我准备和雪华吃火锅用。” “哪来的？算了，你再去买吧，这个送给我了。” “不是买的……我买了点配菜，你要不要？” “要！” 回到办公室，程跃看著桌上倒好的水杯，发了会儿呆。 孙佳活泼，任雪华温柔、縝密。 若非心存忌惮，让任雪华当个隨行助理肯定合適。 想来她会愿意…… 不多时接到了祁小勇的电话，他在川中，公司的车钥匙在孙佳手里，程跃便去拿上钥匙，驱车离开。 没有地方可去，他就满京城游弋。 日子是越来越好了，两年前他来到这里，街上的行人、车辆，还像是处在封闭的年代，如今再看，京城已经和国外相差不大了。 会更好的。 赶英超美！ 哈哈。 天快黑的时候，才接到林翩翩的电话，说是回去了，这时候他已经在停车场等了半天，上楼前，看看手里收集的报纸，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没有意义。 骗来骗去，好累的。 林翩翩正要做饭，他扬了扬手中食材，说：“我来吧。”她便没有拒绝，默默走出了厨房。 没有关注，所以不知道她出去做了什么。 蒸上米饭，切好小料和配菜。 姜和蒜煸香，加了点西红柿，然后加入红酸汤和水，调味料是盐、、味精和鸡汁，又放进芹菜、葱、香菜和木姜油，煮了会儿，倒入砂锅，小火燉上米豆腐、肉丸子、卤猪蹄、腐竹，煮入味后，又放进了粉条和一块方便麵…… 抽空又拌了滷牛肉、莲藕，炒了一个青菜。 隨后就端上桌，喊两人吃饭。 这顿饭吃得有点闷，秦望舒想说点什么，被林翩翩拦住了。 “你俩负责洗碗，我要回房睡了，有点累。” 进门前，他回头说道：“香江那边过节，剧组放假了，我能在家住上三天。” 没人理他。 房间里乾净、整洁，电脑不像是有人用过的样子，他在窗户旁摆放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会儿，然后就上床睡觉。 九点不到，很快就睡著了。 秦望舒经常去林翩翩的房间里过夜，这天也不例外。 很重要的原因是，她来了月信，林翩翩的房间里有个卫生间，换取私人用品时能避开程跃，免得尷尬。 从卫生间出来之后，秦望舒心有余悸：“翩翩，这次又是好多，我怀疑总有一天我会失血而亡！” 林翩翩抬头看了看她傲人的身姿，抿嘴笑笑，没有言语。 两人之间，林翩翩身高166cm，而秦望舒足足172cm，这年头在女孩子中间，是真的出类拔萃。 体量大点，那个啥多点，不正常吗？ 主臥是一张大床，可以轻鬆安放两个被窝，此时正值倒春寒的时节，凉颼颼的，说话间秦望舒已经將自己裹进了被窝，暖了会儿，她才说道：“京城就这点不好，暖气停得太早，在俺们那旮旯，现在还供著暖呢！” 林翩翩放下了手中书册，回道：“已经很好了，我们家从来没有供暖，冬天阴冷。” 偏头看向林翩翩，秦望舒问：“你又在学习英语？” “嗯。” 沉默了会儿，秦望舒嘆息说道：“学吧，往后他再出国，你也能跟去看看。” “嗯。” 隨后，秦望舒仰头躺好，双目直直地看向天板：“学校里別人谈恋爱，俩人天天能在一起，吵架，冷战，隨时可以和好。你和他不同，难得见面，有话应该直说，別藏在心里，互相猜忌，猜著猜著，可能就没机会解释了。” “我知道。” “知道为什么不和他说话，还不让我说话？” “我……我想听他先说。” “说什么？风言风语少吗？多少女明星都说和他关係很好，你听他提过半句？” 林翩翩心想，这次不一样，因为她在杂誌上看到的高清彩页，陈惠琳挽著他的手臂，眼中满溢的幸福，她能感觉得到。 可她没有多说，笑著对秦望舒说：“好了，我知道了，不乱想了，明天就找他说话。” 她刚说完，秦望舒已翻身过来：“他今天做的是啥？我以前从没吃过，真香！” 这年头，哪怕从小生活在与黔省接壤的地方，林翩翩也没有见过安顺夺夺粉，她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事实上程跃也很难理解，孙佳是从哪搞来的红酸汤，他本以为这玩意能到京城，少说也得在十年以后了。 第二天秦望舒问他，他便直言回道：“是孙佳搞来的东西，你可以直接问她。” “孙佳是谁？” “公司里负责行政的，你们没有见过。她和另外一个负责財务的经常留守，周末大概率也在公司。我带你们过去看看？” 说来可笑，身为跃动娱乐的资深员工，两女比大部分人入职都早，却是从来没有到过公司，许多人也不曾见过。 很快对视了一眼，林翩翩说道：“好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莫名其妙 到得跃动娱乐，孙佳和任雪华果然都在。 令程跃惊讶的是，不知何时，这里竟然专门收拾出来一间小屋，是林翩翩和秦望舒的办公室？ 更令他出乎意料的，是孙佳见到林翩翩过来，脱口而出：“老板娘，你来了？！” “……” 不止是林翩翩瞬间脸红，程跃也是目瞪口呆：“孙佳，你喊甚么？” “哎呀，我们又不敢对外乱讲！” 说话间，孙佳將两女带到办公室：“老板娘、望舒，这是祁总给你们安排的办公室，看看有啥缺的，我去仓库帮你们拿，需要电脑的话，我可以立即填申请单，反正老板就在，请他直接签批，回头我再完善审批程序！” 程跃顿时瞭然，默默为祁小勇记上一功…… 孙佳小嘴不停：“要不要去公司的影音室看看？那里有程总的所有唱片、影片，里边有你们的镜头，我经常欣赏，哈哈，今天终於见面了，果然是一样漂亮！” 程跃决定，如果孙佳的自考没过，一定建议祁小勇延缓一年，再开始扣发她的工资！ 说起来，记忆里他曾经是孙佳的直属上司，两张黄色的木製办公桌对面摆放，从没感受过孙佳对他如此热情…… 像是朋友来著，一起加班，一起討论各自收藏的歌曲和电影院的影片，一起拿著办公室的经费聚餐……孙佳比他大了三岁，同龄人来著。 狭小的办公室摆放著两张单人沙发，程跃便坐在沙发上，看著孙佳向两女介绍各种简单的办公用品——確实挺简单的，看来又是祁小勇的安排，纸、笔、文件夹之类的，透著浓浓的工矿企业风格。 不多时，任雪华提著暖瓶，带著没有拆封的茶杯、茶叶进来，林翩翩便主动去接，连声道谢，任雪华笑得温柔，说是应该的，这杯子是她和孙佳特意为两女挑选，存库房好长时间了。 任雪华年龄大点，但也只是比孙佳大了一岁，现年二十三岁。两人均未成婚，若非如此，大概率不会响应祁小勇的召唤，千里迢迢来到京城。 坐了会儿，眼见四个女孩相谈甚欢，甚至毫不避讳地谈论他这个老板，程跃笑著摇头，起身去往自己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配备了电脑，没有心情干活，他便鼓捣了一番，下载安装了《魔法门·死亡阴影》，创设了隨机地图，採矿、建城、招兵、鏖战。 至於说《热血传奇》？ 那玩意儿有啥好玩的？ 地图最大、难度最高，选天使城、凯萨琳女王。 不多时，女王废了，便让她退居二线，专注於打野和守城，换姆拉克爵士重新培养，攻城略地。 又废了？算了，还有个耿纳。 咦？竟然被灭了？啥时候电脑变得这么厉害了？ 重开！ 时间一晃而过，林翩翩敲门进来，问：“我们要去人家的餐厅吃饭，你呢？” “忙著呢，你帮我带饭回来。” “好。” 不知不觉，天色已近黄昏，林翩翩再次过来，站他身边看了会儿。 “雪华姐和孙佳姐在別的地方租房，挺远的，要不我们送她俩回去？” 程跃专心致志地控制凯萨琳放了一个“雷鸣爆弹”，灭掉敌人好几头比蒙，正欲答话，秦望舒闯了进来。 “她俩不回去，要在附近逛逛，买点日用品。”她笑著调侃，“程总，下班时间到了，你不放话，人家不敢走！” “周末还有下班时间？”程跃白她一眼，“让她们走吧，你俩等我一会儿，我要打完这局游戏！” 晚饭也是林翩翩从食堂带回来的。 他昏天暗地、专心致志地玩著游戏，打到半夜也没有通关这个隨机地图，隨著再一次屏幕变黑，程跃抬头看向沙发上等著的林翩翩和秦望舒：“你们信不信下一把我肯定能贏？” “信！”秦望舒打了一个哈欠，“別证明了，熬夜的人容易脸肿！” “你走唄，我让你等了？” “谁在等你？还不是因为翩翩不走？” 迎著林翩翩笑盈盈的脸容，程跃心头一盪，关了电脑。 “走吧，回家。” 出门的时候，林翩翩问道：“明天还过来吗？” “过来干嘛？” “学校没有这里清净，雪华姐和孙佳姐都在学习，我也想过来看书。” “你问秦望舒，我没意见。” “你俩来吧，我要睡个懒觉！” “望舒，我们可以晚点再来。” “真服你了！” 隨后两天，几人就是在小楼里度过，程跃专心打著游戏，林翩翩、任雪华、孙佳专心学习，秦望舒东逛逛、西走走，急得挠墙。 周一这天，內地是工作日，学生们也该上课。 秦望舒又来打扰程跃了，程跃不满说道：“大姐，车给你了，你能不能回学校上课？” 秦望舒冷哼说道：“你以为我想过来！” 脸色一甩，坐到程跃对面的沙发上摆弄指甲去了。 这天下午，程跃和高成笙要返回香江，林翩翩不会开车，秦望舒是过来充当司机，把车从机场开回来的。 “辛苦你老人家了。” 程跃抬头望去，真诚说道：“下次我从香江回来，一定给你带个礼物！” “什么时候？” “十天？这不马上就是劳动节了？” “你让剧组天天放假，不浪费钱吗？” “浪费也不怕，投资是別人的。” “不好吧？” “没事，这个影片的拍摄进度，比我预计要快很多，中间延误几天，也能提前完成。” “为什么会快？” “香江那边的人配合度很高，他们的业务水平、演技都很成熟，剧组的运行几乎没有受到外部条件制约……等等吧，反正一切都很顺利，远超我当初规划。” “下次你再拍片，能不能让我跟著？” “望舒，等你安安稳稳把这四年大学读完，到时候想干什么，我都支持，行吗？” “行！” 晚上，飞机在跑道上滑行之后，衝破夜空，透过舷窗，程跃望向远方灯火，一时出神。 回来之前，他心神不寧；回来后，又没了力气挽救甚么；莫名其妙事情好像拖延了下去…… 呵～ 干活去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美人榜 《无间道》拍摄来到第五周，主要戏份是警匪双方各自清查內鬼。 这一周，是整个拍摄周期內，在组演员最多的时候。 这天的最后一场戏，是韩琛要求手下填写个人资料，收集起来供刘建明查出內鬼。 梁超伟饰演的陈永仁，在教林鱈饰演的傻强写“保鏢”的“標”字。 梁超伟无需再提，程跃点名让林鱈出演“傻强”，自然有其道理。 林鱈是津门人，少时移居香江，进入影圈之前，曾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做过各种杂工，这种经歷赋予他一种浑然天成的草根气息和市井生命力。 “傻强”並非一个需要高深演技的复杂角色，但他必须让观眾相信他就是那个在旺角街头、在茶餐厅里隨处可见的古惑仔。 林鱈往那里一站，无需说话，这种来自生活的真实感就出来了。 这是演员的天生稟赋。 就形象而言，林鱈外形朴实，甚至有些笨拙，与“傻强”这个看似愚钝、实则重情义的设定不谋而合。他无需刻意表演，自然鬆弛，就能达到程跃的要求。 他很容易就能演出程跃要求的、那种纯粹而又直接的、对琛哥的忠诚，以及对兄弟陈永仁的信任与维护。 总的来说，这个角色的“地气”来自於林鱈真实的生活经歷；“傻气”来自於他精准而自然的表演；“义气”则既是角色的灵魂，也是林鱈本人职业生涯的写照——他是银河映像的“御用配角”，对杜其峰极其忠诚。 这场戏拍完，程跃罕见地对林鱈竖起了拇指：“雪哥，介戏演的，真是没治了！” 在片场，程跃极少表扬別人，他没有时间。 林鱈憨憨傻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剧组收工之后，目送著程跃离开，梁嘉辉主动开口，邀请刘得华饮茶。 难得一聚，刘得华反请对方到赛马会会所吃茶用饭。 这家会所，是全港顶级私密的场所，没让茶艺师留下，刘得华亲自泡茶，递给梁嘉辉一盏之后，笑著问道：“sorry家辉哥，有事指点？” “隨便聊聊。”梁嘉辉抿了口茶，缓声言道，“华仔，你对这部戏有何看法？” 《无间道》拍摄至此，质量和前景眾皆看好，几家出品方野心勃勃，接连造势，宣传的力度前所未有。剧组內程跃言出必从，剧组外有黑白两道鼎力支持…… 不清楚对方想讲什么，刘得华直接问道：“你的意思是？” “奖项。” 梁嘉辉放下茶盏，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剧本精巧扎实、导演胸有成竹、幕后个个贤良、演员出类拔萃……我们有理由考虑年底的各种奖项了。哪怕有《少林足球》和《蜀山传》竞爭。” 顿了顿，他说：“这部戏是双男主，你和伟仔註定是要爭奖。恕我直言，华仔，你若不用点心，极有可能落后一步。” 不待刘得华回应，他继续道：“剧本和角色卡我们都有，人物小传你肯定用心做了，肯定和程导有过商议，但是不够。” “今天我无意中听说，伟仔的经纪人在联繫公司，想让王嘉卫出面，从程导那里借来分镜图学习。” “有人传闻，程导做的分镜，不仅是用来与摄影、美术、特效等部门沟通的视觉蓝图，他更在上面清楚的註明了想要拍摄演员的哪个动作、神態，乃至於眼神。” “你想想，这是不是等於把表演的答案都写出来了？我是服了，看来伟仔也服，他甚至另闢蹊径，想从程导那里学习。” “简直……” “伟仔的成功名不虚实，这个主意真的很好、很妙。” “你该向伟仔学习，向程导索要分镜。” “至於说过度关注分镜会限制表演的自发性和真实性，想必你能克服。” “完整了解程导的构思和意图，对你的表演，绝对利大於弊。” “程导的要求和设想，是爭奖的最大保证。” “我知道你和程导关係亲近，所以提醒一声。” “总不能还没开始爭奖，起步就落后於人。” 刘得华专注听完，连连点头，他举盏敬了一下：“家辉哥，有心，多谢！” “我是有心，私心！” 梁嘉辉笑出声来：“拿你们试试水。等你们都要到了，我再去恳求程导，他总不好厚此薄彼吧？” 心知这是谦辞，刘得华也不点破，只是笑著为他续茶。 “家辉哥，既然大家都想要，不如由我出面，把你、我、华哥、伟仔的分镜一齐要来。大家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公平竞爭，你看如何？” “华哥尚未言语，你却主动帮他撬我的最佳男配？我好意提醒，你的良心何在？”梁嘉辉乜视过去，“不行，今天这餐必须狠狠宰你！听说这里的片皮鸭和烧腩仔公认美味，我馋好久了！” “放心，管够！家辉哥你想吃什么都有！” 有赖於赛马会私密性极好，两人並不知道，此时的程跃也在这里用餐。 参与者极少，程跃、向太、关芝林，三人而已。 不曾饮酒，一餐精致的宴席过后，程跃施施然离去，留下向太和关芝林面面相覷。 平心而论，往常向太不屑於理会关芝林，戏子而已，她从来不会拿正眼看向对方。 乱七八糟的往事不提，现年虚岁四十的关芝林早已失去躋身豪门的希望，她也没了心气，这些年也只是和首席男模小友双宿双飞。 她已无心工作，接戏很少，专注於投资理財，频繁出席各种品牌活动和社交场合，是上流社会社交圈常客。 多年前，这种人有个专属名词——交际。 可程跃是怎么说的？ 他竟说关芝林是“繆斯女神”？有著增一分则腴、减一分则瘦的最美女人味？ 放在古代，是“烽火戏诸侯”的绝对主角？饰演的十三姨传统中带著现代女人味，再无第二人可想？ 向太对这些话半疑半信，她怀疑关芝林到底是不是“繆斯女神”，相信程跃中意关芝林！ 因为她邀请过程跃多次，参加各种饭局或者活动，程跃均藉故推脱，工作忙、从不喜欢拋头露面、要给kelly做饭…… 鑑於过往种种，听到的、见到的，向太相信程跃，没有和他计较。 这次她只是在谈事的时候，隨口一提，说有一场活动，参与者包括关芝林等等……程跃竟然说，活动就不参加了，一起吃个便饭？ 哪个男人不偷腥？ 他中意关芝林？ 可是，走得又是那么乾脆！ 难道只为见上一面，讲一通言巧语？ 期间向太忍不住问道：除了关芝林，程导眼中还有哪些美女？ 程跃侃侃而谈：不提演技，因为香江激烈竞爭的市场格局，造就了演技只是入门成绩单。 可能有高下之分，姑且不表。 我现在只评容貌。 ——六成娇媚、四成英气，造就了御姐张慜；一眼望去、所向披靡是李佳欣；蓝洁英人如其名，令人钦慕；邱淑珍兼具少女之灵与性感之美；钟初红有天生地养的风情万种，可谓大地之母；王祖閒看似不完美，反倒几近完美…… 夭寿了，一个二十不到的小孩，眼这么贼，讲话这么中听？ 想想人家是国际大导，风流天骄，似乎也能理解？ 关芝林笑得枝乱颤：“程导，有排名吗？” “这种话题很私人，不好讲的。” “那么，別人请你吃饭，你会来吗？” “应该不会。” 几句话讲得关芝林愈发娇媚，向太愈发篤定——哪有小猫不偷腥！ 然后……他就走了？ 没半点別的想法？ 须知，向太连后续的节目都为他安排妥了，女方显然不会抗拒…… 拳拳盛意，终究错付！ 向太气得不行，她感觉被这小子耍了，回家后和男人一讲，两人又忍不住笑了。 才子怎能和俗人並论？ 为了给《无间道》增添热度，向太连夜將程跃的“美人点评”诉诸各路媒体！ 次日一早，舆论譁然成群，喧囂鼎沸。 待到程跃进入片场，惨遭围观。 “程导，你只是点评，排名呢？” “程导，小倩呢？青霞呢？你怎么没给评价？” “我觉得你没提玛姬不够完整！” “小跃，kelly呢？哎，你惨啦……” “开工，开工！一点都不敬业，对得起你们的片酬吗？！” 程跃恼羞成怒，挥手让眾人干活！ 免不了心生忐忑，不会真的惨吧？ 怕啥啥来，中午吃饭的时候，程跃接到了陈惠琳的电话。 她竟然能忍到中午才问。 她竟然等不到晚上再问？ “这就是你讲的和向太吃了个饭？” “是啊，吃饭的时候免不了会有聊天嘛。” “你等著，晚上有你好看！” 不多时，陈惠琳忍不住又说：“我呢？” 程跃扶额哀嘆：“有意思吗？” “有！” “情人眼里出西施，让我评价你，不算作弊？” 陈惠琳笑了，却还是不依不饶：“为什么对关芝林讲那些话？” “呃……十三姨蛮漂亮的……” “你等著，晚上有你好看！！” 事实上，本来程跃没打算和生人吃饭，若有空閒，干点正事不行？ 歌曲、剧本、各项公司杂务，他很难轻鬆下来。 这顿饭，完全是因为听到关芝林这个名字，想到了《大腕》。 他已再次確认，这部电影尚未开始拍摄，至少关芝林没有得到消息。 眼瞅都一年了，冯裤子还没准备妥当，伸脸过来？ 输过一场而已，程跃相信他不会认输，好不容易从底层攀附而上，他不捨得！ 想来还是贺岁片多点，《无间道》等不及了，程跃决定再拍一部片子，存起来针锋相对。 冯裤子还能在这个圈子廝混多久？ 若无意外，很快，他就会去北舞担任考官，隨后再不遮掩內心的扭曲与疯狂，祸害整个人间。 他会说：“……比如像我，像张一谋这样的人，我觉得这都是属於生是自个儿砍杀出来的，没……没有太多的人帮你，別人你也指不上！” 他的朔爷呢？ 噁心！ 以上种种，不足为外人道也，工作却得独自承担，夜阑人静，程跃都忍不住为自己掬一把伤心泪。 日子过得太累了…… 当此之时，正是国內网际网路门户网站野蛮生长的年代。 很快，偌大的標题出现在新浪网首页；很快，蔓延整个网络。 ——程跃点评香江群芳，语出惊人！ 无数閒人跟风不断，水木清华论坛最热的帖子就是： ——女儿国国王呢？黛玉呢？巩皇呢？恳请程导点评国內美人！ 纸媒当然是谨慎很多，他们又不捨得放过，一年到头，能有几条程跃的直接新闻？ 主流媒体不能下场，相同主管单位下属的晚报、都市报之类的，就在文娱板块刊登一篇诸如“程跃谈香江女星印象”之类的文章。 听到同学们热议，借来一张报纸，秦望舒义愤填膺地向林翩翩告状。 “他真是皮厚，好意思讲这种话？要不我陪你去香江检查几天，看看他到底在那里干啥？” 她刚刚被程跃悔诺，正在气头上呢！ 程跃说劳动节香江只有一天，不回去了。 三年前，经过立法程序，五一劳动节成为香江的法定公眾节日，但是，只给雇员们放假一天。 对秦望舒而言，损失可谓惨烈。 从没收到过的礼物，日思夜想许多天后，不翼而飞！ 然而林翩翩没有同意：“他是导演，评价演员是为了工作，我们不该给他添乱。” “望舒，你放假不回家了？” 秦望舒闷闷不乐地说：“回去也没有事，懒得折腾。” 以为闺蜜只是贪玩，林翩翩好心劝道：“我也不回。要不，我们去他的公司学习几天？” “家里不行吗？来回坐车你不嫌麻烦？” “家里没有学习的氛围，你甚至能赖床整天。”林翩翩如此说道。 林翩翩没提的是，跃动娱乐的影音室，不止有程跃的个人唱片，还有他为別人写的歌曲，比如说刘欢、姚北娜；更有他为別人做的专辑，比如说陈惠琳…… 她试图相信程跃。 她只是想听听歌、看看mv……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我说的！ 程跃出身农村，家中沿袭老例，生日向来依阴历计算。 这一年，是阳历4月20日。 “kelly，你对我的惩罚，能否暂缓执行？” “不能！” “是这样的，华仔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力邀在他家中度过。他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说华嫂太可怜了，整天孤独在家，没事就做一桌大餐，食用整周。他不忍心让华嫂天天吃剩饭，想让我们过去帮忙解决，你看行吗？怪可怜呢！” “咯咯咯咯。” “我当你同意了昂！” 掛断电话，程跃看向眼前：“分镜可以给你，这就是条件。” 刘得华哈哈大笑。 “笑？”程跃不满说道，“若非你早上咒我，以kelly这么温柔的性格，怎会捨得威胁於我？你才是害得嫂子被麻烦的元凶！” “麻烦？哈哈，不讲这些，我给家里去个电话，收工的时候，肯定能准备妥当！” 这天的饭局，依然是四对男女，甫一落座，戚梅珍竟然主动问道：“程导，四嫂能不能登上你的美人榜？” “別闹啦，我寿星来著！” 关於饮酒，苗乔伟已不敢挑衅，所以氛围便显得轻鬆，多是隨口閒聊。 免不了会说《无间道》霸占各个媒体的头条，然后就提到前几天竟有新闻热度一度超过《无间道》。 有道是缺什么想什么，息影多年的苗乔伟甚是好奇，双眼放光看向刘得华：“华仔，你猜那天大哥和张子怡有冇过夜？” “八婆！”刘得华笑骂一声，根本不接话茬。 4月7日是程龙47岁大寿，当晚在九龙塘豪宅宴客，受邀者极少，曾植萎、陈子强、唐吉礼、卢辉光……以及部分成家班骨干成员。 值得一提的是，张子怡也受邀出席，她和程龙正在好莱坞拍摄《尖峰时刻2》。 也有一些媒体在场。 好莱坞巨星程龙在香江的號召力无与伦比，4月10日前后，这场寿宴轰动全港，媒体的焦点落在程龙和张子怡身上。 ——亲脸颊、拦腰抱住、餵葡萄、接葡萄皮…… 据《苹果日报》、《东方日报》、《壹周刊》、《明报周刊》报导及现场目击者描述，张子怡在晚宴上多次主动亲吻成龙脸颊，留下明显口红印；她主动坐到程龙腿上，亲手剥好葡萄送到程龙嘴里，並用手接住程龙吐出的葡萄皮；程龙十分受用…… 须知，小龙女事件余波未消，明面上程龙已老实一年多了，他甚至將正妻都接到了好莱坞常住，陪他拍片。 於是他回港举办寿宴，正妻不在身边，张子怡陪同…… 当晚是什么情况？ 没人理会，苗乔伟不得不悻悻作罢，饮下一杯闷酒。 程跃倒是闪念几秒：对於目標坚定的人，陪睡几晚，又有何妨？ 没关係的人，好多年不会再上春晚，何必管她。 回到晓峰阁，书房里，程跃翻看了手机上收到的两条祝福简讯，发了会儿呆，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店里刚关门？不至於这么辛苦吧……隨便，只要你能管住我爸……对了，你是不是忘记今天是我的生日……不想干了，反正又不缺钱，我想当个宅男……宅男就是宅在家里的男孩，我想天天躲在四合院玩电脑，不上学、不干活、不见人……真行！那你別怪我天天不回家！” 电话掛断，片刻后，陈惠琳推门进来，眸光掠过黑屏的电脑，轻笑说道：“不忙了？睡吧。” “好。” 她似乎忘记了要找程跃算帐。 次日一早，天色未亮，程跃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吃了点东西、备好陈惠琳的早餐、乘坐楼下陈惠琳的专车、来到华夏星粗剪昨天拍摄的素材，继而来到片场，完成这天的拍摄工作。 晚上又去了一趟华夏星。 正东那边，刘小松说二十多首歌的伴奏即將完成，5月里还得录歌。 事情能赶一点是一点。 4月29日是第20届香江电影金像奖颁奖典礼，懒得再藏，他便陪同陈惠琳一道走过红毯。 “程导，您是否和kelly正在拍拖？” “明报的？高成笙高总说过不欢迎你们，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 “程导，你的粤语专辑呢？” “王小帅，你为什么会忽然出现？” “啊？好久不见啊程导，我是娱乐记者啊。” “你知道唤我『程导』，还问甚么专辑？” “听你的。《无间道》什么时候能上映啊？” “不知道。” “別啊！给点消息啊！” “肯定在暑假期间，具体是哪天，我会和星爷、徐导商量后再定。” “嘿嘿！” 这天，程跃和陈惠琳与刘得华、郑修文坐在一起。 刘得华凭藉《阿虎》，与《样年华》中梁超伟、《朱丽叶与梁山伯》的吴振宇、《江湖告急》的梁嘉辉、《臥虎藏龙》的周润蕟爭夺“最佳男主角”。 好一番龙爭虎斗，《无间道》剧组揽下其三。 《孤男寡女》中郑修文，与《臥虎藏龙》的张子怡和杨紫煢、《榴槤飘飘》的秦海路爭夺“最佳女主角”。 结果是“最佳电影”和“最佳导演”归《臥虎藏龙》，“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女主角”归《样年华》。 有件事不值一提，获得“最佳女主角”提名的张子怡明明应该坐在显眼的位置，程跃没有看到。 有两件事值得一提，其一，梁超伟喝多了，跌跌撞撞上台领奖，获奖感言含混不清，不晓得讲了个啥。 其二，周润蕟和梅艷方担任“最佳女主角”颁奖嘉宾，梅艷方微笑调侃：“发仔，你最近在好莱坞发展得不错，你觉得內地女演员怎么样啊？”周润蕟笑答：“她们很听话、很听教，什么都肯做。”梅略显意外，下意识追问：“哦？例如呢？”周脱口而出：“接提子咯！”梅表情凝固，强笑掩饰：“好啦好啦……我们来宣布 nominees吧。” 镜头打在提名者秦海路脸上，她尷尬微笑；镜头找到了提名者张子怡，她埋著头，看不到表情。 “最佳原创电影歌曲”获奖者是《臥虎藏龙》插曲《月光爱人》的主唱李文，程跃和陈惠琳是颁奖嘉宾。 金像奖协会原本有意邀请张雪友和叶蒨文担任颁奖嘉宾，程跃找人帮忙，抢了过来。 颁奖前，面对所有目光和镜头，未让陈惠琳言声，程跃直接说道：“宣布两件事，第一。有生之年，在我的电影里，永远没有周润蕟的位置！” “第二。以后所有周润蕟出演的影片，內地市场不欢迎！” “我说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谋篇布局 颁奖现场彻底炸裂，陈惠琳匆匆將女神像塞给李文之后，拉著程跃下台。 周润蕟愤恨的目光有若实质，將程跃由台上刺到台下。 程跃轻蔑一瞥，安閒落座。 主持人曾植萎、郑裕铃、梁永琪、伍嘉廉在台上拼命救场，始终无济於事，始终无法颁发最后一个奖项——“最佳音响效果”。 金像奖协会慌忙启动应急预案，紧急调入大批安保，拦下往前排衝锋的媒体记者。 这届颁奖典礼，是在文化中心大剧院举行的，出席者包括提名者、获奖者、颁奖嘉宾、电影从业者、媒体记者、特邀嘉宾及少量公眾，1800人的坐席，入座1734人。 其中持媒体证的记者近400人，tvb、atv、有线、凤凰、《明报》、《东周刊》、《忽然1周》、新浪、网易、路透社、美联社……等等。 眼看后方的媒体区域即將衝破薄弱的安保力量，有工作人员来到程跃身边，恼声说道：“程导，麻烦你先行离场！” “凭什么？” “你——” “让周润蕟走，我再走。给你三分钟时间，否则我会走到后排，直接接受採访。” 一分钟之內，周润蕟不见了。 程跃撇了撇嘴，唤上陈惠琳，起身离去。 很快，他回头看向身后眾人，笑著发问：“嘉辉哥、华哥、华仔、sammi，跟著干嘛？呵，伟仔，你酒醒了？没见到《臥虎藏龙》剧组都坐著没动，不合群吧？” 梁超伟抽了抽嘴，露出艰难的笑意，闭口无言。 任迏华苦笑说道：“走先啦，送你上车，我们再回来。” 哪里需要相送，事发突然，哪个能反应过来？ 程跃怎捨得让kelly跟著歷险？ 一念至此，看了眼身边的女人，程跃不再推让。 他咧了咧嘴，目光无意中扫过远处座位上好奇望来的江文，一闪即过。 江文是特邀嘉宾，其导演的作品《鬼子来了》在去年第53届坎城国际电影节获得评审团大奖，同样是未经批准擅自送审，在国內处於封禁状態。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看书首选 101 看书网，1?1???.???超顺畅 】 確认周润蕟没再回来，他才施施然离去。 返回途中，陈惠琳幽幽说道：“你从京城回来之后，心情始终不好。” “放心。”展臂让她趴在腿上，程跃边看电话，边说，“我能调整过来。” 电话是环亚老板打过来的。 “明天开始，剧组周边会有不少社团的人出现，我安排的，以防万一，不会影响到你。” “好。” “好梦。” “再见。” 明面的人不值一提，周润蕟在香江有不少铁桿影迷，指不定哪个会一时衝动，做点甚么。 金像奖由tvb转播，往年最高的收视率只在28点左右，此时，tvb传来消息，收视率已经达到42点。 意味著全港643万人中，有270万人正在观看。 好一场荒唐闹剧！ 后世，有许多人会说—— 虽然发哥和泰迪罗宾差点强x17岁的钟初红，可人家是闹著玩啦，天生风趣，爱开玩笑； 虽然发哥和曾植萎打得利知满脸是血、拍得她满脸蛋糕、骂她是大陆傻姑，可那是人家敬业，演戏来著； 虽然发哥屡次在影片上映前承诺裸捐，又屡次矢口否认，可那是他老婆不愿，人家爱妻如命； 虽然发哥嫌片酬不够，导致一手捧红他的吴白鸽拍《赤壁》不得不拉来梁超伟救急，出演周瑜，可那是人家不愿出演烂片，爱惜羽毛…… 程跃会说—— 你们讲的都对。 责任尽皆在我！ 我是因为这段时间心情鬱郁，迁怒他了。 你奈我何？ 回到晓峰阁，没有避讳始终跟在身边的陈惠琳，程跃打开邮箱，將一份名为《关於加强广播电视节目、影视剧製作传播管理的通知》发送出去，然后拨通电话：“佟局，睡了没有？我替你写了份文件，劳烦审阅一下？” 电话始终不曾掛断，佟刚起床看完之后，沉默了许久，没问原因，只是说道：“附件只有一个人名，指向性太强，不妥。你別管了，我负责操作。” “谢谢！” “不谢。你这是送政绩给我。对了，我得代你嫂子说声『谢谢』，你的网络公司流水一天比一天惊人，托你的福，如今她在行里底气十足，指不定哪天就胜过我了。下次回来，来家里吃饭。” “没有向你匯报，我爸妈在京城开了个馆子，手艺还行，有空去尝尝啊。” “好。等你回来！” 睡觉的时候，陈惠琳趴在他的身上，欲言又止。 程跃便拍了拍她：“別乱想了，丑媳妇总有见公婆那天，这辈子我不会让你跑的。” “我不丑。” 陈惠琳拱了拱他，顺势问道：“哪天？” “后天我得去趟鹏城，你从家里帮我借来一辆能通关的豪车，到时候，我先把老师接来，你请她吃顿好的。” 借用她家里的车、会见他的长辈，称得上有点进展。 香江这边，往內地的投资额达到一定程度，可以为车辆申请粤z牌照，自由通关。 赛马会的饭菜挺好吃的，让老太太过来尝尝。 她在鹏城没什么事，审核、把控而已，来一两天不算甚么。 改天也要让家里那老头过来，让他看看自己也算是出人头地了，挑选的女人是否令他满意。 非把他这个乡村教师嚇死不可！ 鹏城那边，维托莉婭带人驻扎近一个月了，滕讯的事情已基本谈妥，只需程跃过去做个了结。 程跃指明方向，细务大多是由托莉带人处理。 好一位异国驍將！ “kelly，你对维托莉婭印象如何？” “特別好。清醒、貌美、优雅，又有点叛逆，简直是位女神。” “这么厉害？我把她招来当个助理怎么样？” “你想犯错？” “不至於吧？你没听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你啊，对有些人莫名的亲近，比如说我、华仔……对有些人却莫名防备……算了，我勉强允了。” “你说得对，不能轻易信她，得再观察几年。”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错了！你咋又拧人啊……”